《福运绵绵》 第一章 意外落水 京州慕容别院 本是僻静的别院今日却门庭若市,处处张灯,挂着红绸,不知道的还以为是这儿有嫁娶之喜,其实如此热闹是因为慕容家的五小姐——慕容云裳的十岁生辰。 京州远近的大户人家都云集于此,相邻州市的达官显贵亦前来祝贺,可见慕容府在京州的势力之大,争相抢着与其为之攀好。更别提慕容家那些沾亲带故的人,也是颇有风光,不少心有所图的人巴结着这十弯九拐的远亲旁系关系,想结识慕容府上的少爷小姐们,大部分人都是“醉翁之意不在酒”,还是各自意会吧。 阮府大少爷阮继裕带着妹妹阮绵绵能赶到此处也是历经诸多不易,因其表姐嫁给慕容家的一个旁支,靠着这一层微薄的关系。他去表姐那上门说了十几回,所以家道落败的阮府才会有幸拿到这一张弥足珍贵的拜贴,打算借此机会拓展自己的人脉。 这座别院坐落在京州城郊十里外的翠竹山脚下,平日是慕容家避暑之地,每年就盛暑、年关才来这里小住些时日,由于五小姐生辰这倒是热闹起来了,门庭前搭着了高高的戏台,小厮丫髻们穿梭在人群中张罗着,形形色色的人三五成群笑脸盈盈的一阵寒暄,或是侧身攀谈。 风尘仆仆的阮继裕带着妹妹匆忙走过,身材娇小、体态轻盈的阮绵绵脚步似乎慢了下,她抬眼看着戏台上表演,步子顿了下。她素来喜欢听戏文,看着眼前的戏台露出少有的欢喜,但又不敢久留。 阮继裕觉察到她放缓的步伐,回身看了一眼。阮绵绵正微微歪着脑袋神奇舒缓的样子,吹弹可破的肌肤白里透红,精致俏丽的脸上带着一丝倦意,眼神里流露出些许渴盼。 “要不我们在这看会儿再进去?”阮继裕笑着说道。 听见大哥的说话,阮绵绵美目微抬,回望了一眼,有些犹豫地摇了摇头,继续上前跟紧他的步伐。 她与哥哥来着可不是听戏文的。 阮绵绵最上不说,但她心里是清楚父亲一定要自己跟着哥哥来慕容府的目的。大概是想在这碰上表姐,把自己留在慕容家。如今家道败落,债主上门越来越频繁,如若家里这次真挺不过去,定是想把她留在表姐身边求一栖身之所。只是不知此次前来,大哥能否不负父亲重托,给阮府寻得一个起死回生的希望。 其实阮绵绵不知道,她父亲还有打着另一个算盘。 阮记药行鼎盛时曾口头上给绵绵答应过一桩亲事,只是十几年间对方生意越做越大,已是富甲一方,而阮府也早已没有当年风光,步步衰败。若是那家人愿意,阮记也能再多活几十年。 阮继裕又回身望了一眼跟在身后的小妹。乖巧可爱,明明已经累的眼睛都快睁不开了,硬是一句都不说。他摇了摇头低声说道“绵绵,一会见到秀芸表姐你就跟着她,大哥要去拜访几个人。晚一点大哥会去秀芸表姐那接你。” “嗯,好。大哥,你去忙你那些紧要的事,不用太挂心我。”她冲阮继裕露出一个试图让他宽慰的笑容,听到要见表姐,她便赶忙拍了拍自个儿身上的灰尘。这衣裳是娘出门前给她的,让她见表姐时穿这身。这是绵绵见过家里最新最好看的一件衣裳,只是略有些大,不太合身,但也不能弄脏了,回去她要还给娘,让她收好,等自己再长高一点再穿。 等了一会,秀芸表姐并没有亲自来接绵绵,只是派了一个丫鬟前来。 丫鬟冷淡地让她跟在自己身后,想必是最近府里忙碌,托关系走亲戚的人也多,丫髻看似有些不耐,她快步地在这迂回曲折的长廊里兜兜转转,也不顾在身后的阮绵绵是否跟上了。 有钱人家的宅子都大得惊人。阮绵绵心想道。她有些晕头转向,加上疲于赶路体力不济,走着走着竟跟丢了那位丫鬟。 阮绵绵四下环顾,自己不知怎么已走到了一片荷塘边。一片片荷叶大如伞盖,又似碧波,层层叠叠。塘里荷花开得正盛,一朵朵粉白色的花盏亭亭而立,花心的金穗像似女子的娇笑,它们轻轻地随风摇曳,净美又略带妖艳。 夏风阵阵,吹来淡淡的清香。 阮绵绵突然有些沉迷此刻的美景,想到自家也曾有个荷塘,只是比这小很多,她伸手在空中虚无的比划着,“大概只有这一角大小”她心想道。 她曾听给家里看风水的先生说,宅子里的荷塘是聚财的象征,修在自家院子里能聚集财运,俗话说“荷”气生财,这个“荷”同“和”。她家的荷塘在她小时候就已经一片衰败的样子,曾几次重新种植过塘里的荷花,把整塘的水都换水、也从别的地方运了肥沃的泥料来,但荷塘总是很快又干涸,回复原先一塘衰败的样子。 如今阮家也放弃改风水了,那块荷塘更是废弃着,不久前变成自己丫髻小奉晾晒咸鱼干的地方。 同是荷塘,命运截然不同,人又何尝不是。明明只有十三岁,她心中竟不禁心出这样的感慨。 和丫鬟失散的阮绵绵走近荷塘边,想着沾沾这慕容府聚财的“荷”气,希望能给阮府带一些财运回去。 结果她惊喜地发现荷塘边有一架秋千,便踩着轻快而细碎的步子走到秋千架下,并用丝绢认真地掸了掸秋千上的落灰,这才垫着脚尖坐上了那架秋千。 这秋千对她来说有些高,坐着时她双腿有些腾空,勉强伸直了脚才能挨着地。 阮绵绵将头靠在支撑秋千的彩绳上,额前的几缕碎发随着初夏的风微微扬起,精致甜美的小脸流露出一丝倦意,一双晶亮的眸子,明净似水却透着一股忧虑。 身为家里唯一的女子,阮绵绵明白联姻是目前唯一能为家里缓解困局的办法,可是以他们家现在的情况,又有谁会愿意联姻?她的出路只能是嫁入一个势力尚可的人家里做妾。虽然她也偷偷地让小奉把她的一些首饰拿出去典当了交给嬷嬷贴补家用,但并不能解决府上现在的累累负债,想到母亲最近身体每况日下,来要账的人快把府里搬空了,她就更加不安。 只盼着大哥能尽快找到办法,让阮记药行能度过这次的难关,爹和大哥能不要那么辛苦。她在心里默默祈祷着。 秋千轻轻摇摆,她享受着这难得一刻的自在。 “这是哪家的野丫头,偷溜进了云锦少爷的荷园。” “还敢坐在岚芷小姐的秋千上,你赶紧下来!” 两个穿着讲究的丫鬟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出现在她身后,使阮绵绵稍微放松的神经一下又绷紧,被吓到的她慌张地想从秋千上想下去。结果越是紧张,秋千晃得越是厉害。 “我……我不知道这秋千不能坐。”阮绵绵低着头诺诺道。 “这里也是你配随便进来的地方?”一个丫髻怒斥起她。 “秋千都给你弄脏了,快下来!”另一个丫鬟见说着,看阮绵绵一直赖在秋千上不肯下来,并不知她是下不来。丫髻气愤地走上前,想把她推下来。结果在拉扯的过程中,只见阮绵绵跌落下来,几个踉跄竟然往荷塘里栽去。 “啊啊——”她身体重心一歪,身子斜斜的倒向荷塘,塘边泥土本就湿滑,加上真是夏季雨水充沛,塘水很深,底下的淤泥肥厚,阮绵绵越是挣扎越是往荷塘深处陷去。 “救——救——唔——我。”精致的小脸在水面沉浮,显得楚楚可怜。扑腾的水花声里隐约可以听见她在水里的呼救是那样的无助。 看着她落水,岸上的两个丫髻这才有些慌乱,一时也没了主意。 “不好!那野丫头落水了。” “可是,画儿,我不会水!” “你看我干嘛,我也不会水!” “那现在怎么办?画儿,我们赶快去喊人来吧,云裳小姐生日如果出人命,我们……”胆小一些的丫髻想回去找人来救她,却被另一位丫髻拦下。 “什么我们不我们?是她自己落水的,和我们有什么关系。诗儿,这里没有别人,自然不会知道,只要我们不说!就没人会知道!啐!真是晦气!”她脑海里快速闪现着阮绵绵的穿着打扮,过时的裙衫,也无贵重的首饰,看着就像是谁家跟来的丫髻,自然是一条贱命。 被唤作画儿的少女赶紧拉着另一位离开这是非之地,诗儿还在那犹豫,不知该不该喊人来救她,被拽走的同时连连回望。 她们以为这里没有人知道,但不巧的是在远处楼台上喝茶的二人恰好看到这一幕。 一位身着白色华服的男子,手执茶盏看着这边,面容淡定似乎在观望这一场好戏,而另一位绿衫少年早已坐不住,他一个健步起身,在空中几个翻身,便往荷塘赶去。 荷塘里阮绵绵完全不识水性,慌乱中隐约看到两个丫髻离去,并未人来救她。她在水里奋力地挣扎,连呛几口水,原本还在水里扑腾着的她已经渐渐地失去了力气,眼看着消失在水面。 随着水花散去,荷塘又恢复平静,好似她不曾出现在此一般。 第二章 莫名穿越 爹、娘、大哥,她为这个家什么都没做过! 落水的阮绵绵突然想到爹颤抖得取下阮记药行牌匾的背影,娘亲在房里缝补内衫时摇晃的烛光,大哥堆着笑为了生意不断地屈腰…… 她在内心呐喊着自己的不甘心。 不!她不想死!谁能救救她?谁来救救她?她不该这么死去。 如果上天真要她的命,她愿意拿这条命去换阮记的重新兴盛。 但上天似乎没有听见她的祈求,阮绵绵慢慢模糊了意识,静静地沉下去。 突然一道蓝色电光击中她的身体,一束璀璨的荧光从她身体中窜出。 顷刻间,阮绵绵的手指动了动,瘫软无力的四肢又恢复了动弹,她身体慢慢向水面浮起,周身散发着细密的流光,像一颗陨落凡尘的星子,在碧绿的荷塘中格外显眼。 远处楼台上目睹这一切的男子眉宇紧锁,轻掷手中的茶盏,一跃而起,施展轻功,如白鹤翩然展翅一般,宽大的袖幅像一双羽翼,白色身影在空中掠过,划出一道优雅的弧线。 绿衫少年这边已到荷塘边,正一个猛子扎进水里,向在水里阮绵绵消失的方位奋力游去。 白衣男子从背后看了他一眼,眼神里带着一抹似笑非笑。他轻点水面,踩着水波先他一步抵达阮绵绵下沉之处。却眼见令他惊疑的一幕,水面下的女子真在自己上浮,她的周身散发一阵一阵晶亮的华光,如同艳阳下琉璃的璀璨光束,精致的容貌在这光晕中似乎带着一丝仙气,一眼沉迷让人无法自拔。 在阮绵绵即将浮出水面之际,他及时地用折扇挑起她的衣襟将她提出水面,同时在她离开水面后这一身光雾也消失了,变得与常人无异。 白衣男子优雅的一个踏水行走,周身未沾一滴水,便把阮绵绵送回到荷塘边,再没多看一眼,轻掸衣袖转身这就要走。 “白狐狸,你不厚道,早知道你要救人,我就不下来了!”绿衫少年在水里冲着岸边的男子哇哇得一通喊道。 男子冷着脸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没有搭腔,似乎在等待下一场好戏。 “这下可好,衣服都湿了!一会还得找云锦借一件袍子,他那些袍子都你不知道,多丑啊!怎么配得上我这翩翩美少年。”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一身湿衣,想到自己要穿云初那些衣服俊秀的眉都皱了起来,再一抬眼看见同伴竟扔下自己独自离开,突感不妙。 “啊,白狐狸,你别走啊!等等,把我和这姑娘留在一起说不清啊,人可是你救的!我不能替你负责啊!”他开始担忧一会如果和那位姑娘说“救你之人并非是我”,不知她会不会信。 “可以的。”白朔景眯着眼认真地回道。 这句话着实让他吃了个憋。绿衫少年一副捶胸顿足,后悔自己又一次上了他的当。“真的太狡猾了!这是故意要看他笑话!只求这姑娘是明事理里人,千万不要赖上自己。”他在心里默叹。 但,这种情况,就是越是明事理就越该赖上他才对,毕竟——事关名节。 这边被救起的阮绵绵似乎有苏醒的迹象。 “咳咳——”阮绵绵就像做了一个漫长的梦醒来,整个脑子充斥着嗡鸣声,一个个陌生的画面在她脑海里闪现,一段段不属于她的经历拥挤在记忆里,就像她看了一场古装剧,但是梦里她似乎变成了主角,只是她更像旁观着自己,她有大哥?娘亲?爹?她家似乎遇到了很大的商业危机?这是什么梦,脑袋里好痛,四肢都和灌了铅一样,沉重极了。她甚至还没看清周遭就又两眼一沉,瘫软过去。 看着眼前情景的青冽正在犹豫要不要走,就看着荷园那边一群仆人神色匆匆地赶了过来,他顿时觉得一个头两个大。 “青公子,云锦少爷让奴婢来请您和……这位……落水的姑娘去换衣衫。” “白狐狸,你当真是又整我!!”连人都喊地这般快,慕容云锦肯定也知道了。要是那姑娘真要他负责,这一群下人各个都能作证!! 慕容别院,西客雅苑 “你听说了没,青公子在荷园捡了一个不知是哪家的姑娘。” “真羡慕啊!这姑娘真好命,我也好想被青公子捡到噢!” “你们别乱说,这姑娘是溺水,被路过的公子救起了。你以为捡姑娘这种事是谁随便都碰到的吗?而且你就是掉公子脚边,他只会一脚踢开,才不会捡你呢。” “那公子也不会捡你!!” 几个小丫鬟在那叽叽喳喳的闲聊。 “你们都停一下,这个姑娘好像就要醒,快别说话了。” “少爷让我们来是照顾这位姑娘的,问清她的来历,然后把她送回家人身边,不是让你们来这贫嘴的。”一位年长些的丫鬟说道。 “是。”几个小丫鬟忙齐声应道。 “但这会姑娘还昏睡着,我们还是先回云裳小姐生辰宴帮忙吧。这儿留个利索点的丫头候着,等这位姑娘醒了我们再过来。” 大丫鬟想了想觉得可行,携着另外二个丫鬟编往花亭赶去。 一觉好眠,醒来之时,夜已深。 此刻的躺在慕容别院床榻上的阮绵绵已完成换“芯”。 她异常冷静,这个身体对当前环境是熟悉的,但对住在身体里的她而言这种环境、周围的气息完完全全是陌生的。 现代创业型白富美——阮绵绵,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室内整个格局都和她生活的时代不一样,就像她乱入了哪一部分不清年代的古装剧拍摄现场,又或是还没有从之前那个荒诞的梦里醒来。 她狠狠地掐了自己一把,痛得她嗷嗷叫了声,方才相信自己是彻彻底底地醒着。阮绵绵内心似有一万只咆哮的草泥马在戈壁滩头狂奔。 从来没中过一次奖的她,买过无数期双色球,哪怕是一次5块钱都没中过,就好像每次都能完美的避开她选的所有号码。 而此刻,她竟然莫名的重生,还穿越了! “呵呵,人生第一次中奖,这玩的有点大啊!”她不禁自我排解地苦笑道。 最不可思议的是,她的意识被困在了这小小的身体里。真的是小小的身体,小细胳膊,小短腿,还有一马平川的小胸!“呜呜,还我黄金比例大长腿!呜呜,还我傲人的34D胸围!”阮绵绵在内心哭嚎道。 阮绵绵,二十一世纪中草药美容护肤行业里最年轻的女CEO,毕业于某京中医药大学,当年是校花兼学霸级别的人物。毕业后利用自己的专业结合美容养颜市场需求创立自己的品牌,并稳健、快速的获得青年群体这块市场份额。她的公司正筹划着今年要在港股上市,难得回来的她被邀请参加八周年同学聚会,然后在聚会上唱了一首《从前慢》,这首歌快结束的时候,突然好像地震了一般,感到天旋地转、电光火石,一阵锥心的疼痛过后,她堕入黑暗,然后醒来就在眼下这个时代,这个地方。 不,更准确的说是,是她的意识出现在了这里。 或许,是她的灵魂出窍了?! 也可能她是真的死了,然后又在另一个人的身体里活了下来。 还真是极有挑战性! 阮绵绵,你自己说说这是什么运气,以前大学的时候总是喜欢看穿越小说,想重生回到学生时代,在高考填志愿的时候慎重的重新选一个专业,打死也不去学医,这样就有时间在学校里多谈几段恋爱,就不用天天被歌诀,什么药性赋、汤头歌诀、医学三字经、濒湖脉学、针灸歌赋啥的,把业余时间花在啃书、背书、默书,临床跟诊等等。 这的确也算实现了一部分,只是穿越的有点远啊,重生在古代啊,古人有点老啊,适应古人生活,真是令绵头大。 冷静!一定要冷静,想想她的公司、豪宅、爱车和即将上市的股票,她还有那么多限量色口红没有用完。 呜呜呜,想到那些来之不易的各种限量版,真的好伤心啊! “不能哭,阮绵绵都快三十的人了!你绝不能哭。”她在心里默默告诉自己。 但是……好不甘心啊,她前段时间才让首席财务查了一下她目前的存款,那一大串“0”前面的数字着实够她花几辈子,她投建的几个学校、养老机构才刚刚动工。她就这么死了,她好想回去。她还没好好谈恋爱,没有结婚对象,还有没抓住地青春的尾巴。 虽然阮绵绵内心很是不安,但却依然一脸平静。 秉着“存在即合理”的原则,既然她会来到这里,一定是有缘由的,也许是有什么让她和这身体的主人联系在一起,如果她能找到了原因,她就可以回到原来的世界了。倘若不能回去,她就更要好好在这里活下去,不能枉费上天让她重生一次的机会。 思绪至此,她彻底冷静下来。 身体的主人已经给她留下了很多信息,她的记忆里有她生活已知部分的全部,那么在这个身体不知道的信息里,有哪些是和她有关。她不能仅凭这个身体的记忆生活下去,当务之急是走出去了解这个时代、环境,才能在这里平安地活下去,更不能让别人知道,这个身体的意识是来自未来世界的另一个人。古人可理解不了什么穿越,什么重生,他们没准会以鬼神、中邪之说,把她用火烧死,或是囚禁起来,她不能再死一次。 在古代女性的地位多半不高,可能小小年纪就已出嫁,她没准已经是有婚配的,倘若这样,可能过不了多久她就会面临出嫁,然后相夫教子,成为几个孩子的妈了。呃,如果真是这样,那就悲剧了。 倘若是要嫁给一个没见过的人,不如先确认一个目标,找个顺眼的先定下个亲。在原主人的记忆里,她是应该没有明确的婚配对象,但是她想靠出卖婚姻给家族解决困境的想法,阮绵绵非常不认同,她要用自己的方法化解这个困局。 在现代不愁婚嫁的她,到了古代这事儿居然变成迫在眉睫的大问题。 换一个时代,换一副身份,她一样也要活出精彩,这才是她阮绵绵应有的风格。 扶着还有些隐隐作痛的额头,她内心思绪,千回百转。 此刻阮绵绵只能留在这里等着身体前主人的表姐或是大哥来找她。 第三章 此生初遇 月明星稀,夜凉如水。丝竹声声,轻舞曼曼。 白朔景和慕容家几个公子小酌完后起身回侧院的客室休息,同行的青冽早已不胜酒力倒在席上被几个人驾着回房。那小子一杯就醉,三杯就倒,偏偏还又喜欢喝。 想起之前几次与他同行,白朔景对他的酒品实在不敢恭维,只希望这次他别又闯什么祸。 慕容家与白府渊源颇深,算是几代世交,又有些姻亲关系。白府祖上就家底殷实,传到他祖父手上时经商涉及之广已涵盖各行各业,每州省都有白府的钱庄——白玉银楼,通存通取,更有医馆、学堂、客栈、镖行等。 传闻名冠天下的白府富可敌国,而能与之齐平的,只有这慕容氏和青门。 不过慕容家主要产业都与官府朝廷颇有渊源,青门则多涉足江湖,如今当家的青绒虽为一介女流,但手下管理着几大江湖势力,加上武林盟主又是她未婚夫,青门在江湖上可谓叱咤风云。相比之下,白朔景一直认为他家产业没什么特别之处,如果真要说有,那就是特别挣钱!不过挣的也都只是来往市斤的小钱。 在慕容世家里白朔景与三公子慕容云锦一直私交甚好,这里有一段插曲。少年时云锦偶与他在六山寺的禅宗那有过一面之缘,白朔景当时一袭素衣,未冠发,气质冰清灵气,五官又绝美动人,慕容云锦便误将他认成了女子。他回府后便派人多方打听,想托人说媒,这才得知白府上就压根没有这样一位小姐,只听闻白府有一位翩翩少年,文武双全,师出青门是一等一的高手。 慕容云锦一直没放弃寻找这位小姐下落,几次登门,在见到白朔景后断然死心。为此云锦还郁郁寡欢了好些时日,最后倒是和他成了挚友。 所以此次慕容家最年幼的小姐生辰,白朔景理当携厚礼前来祝贺。府上有些生意和慕容家来往甚密,此行正好可以到京州的商行走走。 只是这一整日他都有些心不在焉,总想起被他从荷塘里救起的女子,他肯定当时她身上散发着不寻常的光晕,这也是那一刻他出手救她的原因。 事后他非常确认自己没有看错,当时的那名女子身上的确在发光。 带着这个疑惑,他不知不觉地竟走到了安置这女子的屋前。云锦把她安排在靠近西苑的客房内,正好和青烈那小子隔了一个院落,也是准备在搞事情啊! 云锦这家伙,学坏了。他不由地笑了一笑。 屋内烛火透过窗纸撒在廊上,有人在来回踱步,步子细碎且频率较快,但她气息平稳,看来今日落水并无大碍。 白朔景准备离开,所谓来日方长,关于那团光晕,他迟早会弄清楚。 何况此时夜深人静,孤男寡女,这烫手的山芋还是不要接的好。 没等他转身,“咯吱”一声房门居然打开了。 一张精致略带稚气的小脸映入他的眼底,一头乌黑的秀发染上月色倾泻而下,再往下是……咳,白朔景君子的把目光往上移了移,刻意避开再看下去。虽然之前将她从水里救起,但是那时候他压根没仔细瞧她。 原本阮绵绵是觉得房里空气有点闷,想出来透透气。 她完全没有想到推开门会有如此大个“惊喜”在等着自己,抬眼间,映入眼帘的是一张好看至极的脸。 她仰着脖子,目光就像被粘住一般无法挪开。 “好美啊!”她脱口而出,并开始在内心吐槽原来世界里那些所谓的盛世美颜,和眼前的比起来真的是弱爆了! 听到这两个字,白朔景不由地眉头紧锁,一团无名火正在心口酝酿。他最不喜听到的就是有人对他的容貌用“美”这个字来形容! 阮绵绵是被这张脸迷得晃了神,竟不知死活地伸手想去摸一下,脚下忘记迈过门槛,直接绊倒,就这么跌进了白朔景的怀里。 “嘭——” 重重地一跌,妥妥地趴上这位仙女姐姐的胸口,呃。为什么没有软绵绵的触感? 她疑惑地歪着头看了手掌下贴着的白色衣料,像是想确认一般,用手按了按身下“仙女姐姐”的胸口,好!结!实! “仙女姐姐”的胸前竟然没有起伏柔软的小山丘,而是宽阔硬邦邦的地平线?! 白朔景无声地看着她怪异的举动,那团怒火在持续升温。 而就在他的眼皮底下,他竟被一个乳臭未干的小丫头压在身下吃豆腐! 他猜她今天在慕容府的宴席上定是吃下过熊心豹子胆。 阮绵绵怔怔地抬起眼,“仙女姐姐”的美目璨若星辰,但她好像从“仙女姐姐”水漾眸子里看到两团熊熊火焰正在燃烧? 莫非是她刚刚的冒犯惹她生气了!? 不由一阵惊愕,阮绵绵原本撑在“仙女姐姐”铜墙般胸口的小手一软,她又一次栽了下去,整张脸砸向了正在怒瞪着她的白朔景。 “对不起啊,仙女姐姐!”她紧闭双眼在心里呐喊道,她也不想对“她”进行二次迫害,谁让“仙女姐姐”要怒目相视吓得她一时手软。 唇上柔软的触感,呃,怎么还有一丝血腥味。等等……好像她这次是不小心亲到了……仙女姐姐的嘴?!并且粗暴地磕破了“她”的唇?! “仙女姐姐,你千万别生气!我我我……真不是故意的占你便宜的。你放心,我一定会对你负责的!” 白朔景不仅嘴被轻薄了,连鼻梁也被她关照了一番,在这样的重磕下一阵泛酸,他两眼不由地升起水汽。 他真该一脚蹬开着这个女色狼,她这些行径真是一再刷新他的眼界。 “仙女姐姐,你千万别哭啊!我,我,一定负责的!”阮绵绵说着就开始伸手给他抹泪,说也奇怪,她一触碰到自己,白朔景心里的怒火一瞬间就被浇熄了。按他以往的脾气,这一脚肯定能把她踹回早晨那个池子里。 “哦?你想怎么负责?”什么时候他又成仙女姐姐?白朔景好气又好笑地问道。 “哈?”阮绵绵诧异地看着眼前这张美若天仙的脸,却发出似流水击石般清明婉扬的男音。她嘴角抽了抽,忽觉背脊一阵凉意,回想起方才自己一系列浮夸过激的举动,眼下她该怎么收场?若她直接晕过去是否比较合适? 她的脑海里快速闪过种种对策,无赖?装晕?还是,直接擒下他! 灵光一闪,心生一计——先下手为强。 白朔景枕着手臂,好笑地看着眼前的女子。目前为止她的举动都让他竟然感到有趣,他越发好奇,接下来她又会做出什么惊人之举。 阮绵绵当着他的面往自己衣襟里探,解下自己颈上戴着一枚镶金白玉珠,极为慎重的塞进白朔景手心里。 “咳咳!公子好生收着,待我长发及腰时定上门提亲!”在原来的世界她常教育自己的员工,生活就要这么有仪式感。说着她又顺手把白朔景腰间露出的一块白玉环解了下来,“那这个就当你与我交换的信物啦。”她将玉佩在手上晃了晃,笑道。 阮绵绵拿到这枚白玉环后迅速的从他身上爬起来,带着一副机贼的表情,像是得了个宝贝。 “夜已深,我就先歇息了。这位公子,我就不送你了,还请你哪儿来的还回哪儿去。”她欠了欠身,算是行了个礼,居然自顾自地挪着莲步移回了屋子里。 留下一脸莫名的白朔景。 顺利抵达安全区域,她立刻将门被反锁了。 其实这道门是绝对拦不住白朔景的,但他竟有些没回过神。 他仔细地看着手里孤零零的白玉珠,还带着那丫头的余温,略带深意地笑了笑:“的确有趣。” 躺了大半天的冷地板,白朔景起身,他能感到屋里的人气息不太平稳,上蹿下跳,又是捶床,又是叹气的,看来色胆包天的小丫头也不是一点不慌啊! 他舔了舔刚才被她牙齿磕破的下唇,把白玉珠收进腰间暗袋里。 本来他是来解谜的,这下这谜团变得更大了。看来他的佩玉是要不回来了,不过这事,变得更有趣了。 回到房间的阮绵绵显得有些慌乱,既懊恼自己怎么突然见了美色就犯花痴,又担心她的缓兵之策是否会真的奏效,万一那个男子冲进来暴打她一顿,该怎么办?又或者他明天白天再来怎么办? 她通过这身体之前的记忆,她现在身处的环境相对而言比较开明,但是方才她对那位男子的举动,肯定是不符情理的。就算是换在她原来的世界,这也是耍流氓啊! 虽然,她不是故意的。她也知道这么说,真的好牵强。 她已经把他扑倒了,摸了胸,亲了嘴,咬破他的唇,骗他收下了信物,还夺了他的佩玉,这男的一生怕是都要栽在她手里了。 自己眼下,如此的穷,岂不是害了人家!不过穷只是暂时的,为了以后和“仙女姐姐”幸福生活,她必须要努力,阮绵绵怎么感觉自己心中升起一股小窃喜呢? “啊啊啊——”她在内心低喊道,她能再想这些有的没的了,才来这多久,就遇到这么多事,后面的日子怎么办!而此刻她只要一想到那个“仙女姐姐”柔软的唇,就一脸燥热。索性蒙起被子,让自己赶紧进入梦乡。她还有一堆事情要烦恼,就算美色当前,先保住小命更要紧。 她掏出收在怀里的白玉环,是一块极好的料子,好温润的白玉,竟和她原来颈上戴的那颗玉珠质地有些相似。 古代就是好,这么上好的玉料人人都能带一块。 阮府以前也曾是盛极一时的大户人家,那玉珠本是身体主人自小佩戴的,作为定亲信物再合适不过。真是想什么来什么,此前还在担心倘若要嫁给一个没见过的人,她该怎么办。这么快就自动送上门的“仙女姐姐”,算她白捡一个未婚夫。 她揉揉有些打架的眼皮,迷迷糊糊的进入了梦乡。 直到屋内的人吐息规律睡熟后,白朔景才又悄声地离开这雅苑。 第四章 兄妹见面 “绵绵?” “呃,嗯。”她早知道这个身子的主人也叫阮绵绵。起初她也感到惊讶,但似乎又有些理解,大概这就自己进入她身体的原因吧。 “是不是还不舒服,哥这次谈妥了一笔生意,有人愿意低于市价三层收走我们库存的草药。真是太好了。我已经写信送去给爹,也许阮记药行能因此渡过难关。”她看着眼前的哥哥一脸开心的样子,心中所虑更是确定。 “低于市价三成?这还太好了?这个哥不会是缺心眼吧!”阮绵绵心想道,这里面肯定还有别的原有。 “那绵绵是不是不用被寄宿在表姐那了?”她看着眼前的男子,稳重内敛,干净俊秀的脸庞有一种说不出的感觉,换做以前她看到这么好看的男人,肯定会面庞发热、心跳加速,但是现在眼前的这个男人,在她心里就只有安心和亲切的感觉。 “绵绵,你说什么傻话?你想哪去了,是不是烧糊涂了?”男子忧心忡忡地看着她,从神情上看似乎是不忍心让她一个人留在这里的。 “那是不是也不会给绵绵随便许一个人家?”这是她最担心的,她要亲口确定一下。 “你今天是怎么了?哥哥绝不会让这样的事发生的,你别乱想。” “哥知道最近这段时间你受苦了,赶来这边的路上也没有休息好,染了风寒,这几天哥又一直忙着生意上的事,完全没有顾及到你。”这丫头今天是怎么了,阮继裕说着轻轻抚着她的额头,还有一些发热,看来这丫头还没完全退烧。 “哥,我没事!只要你这么说,我就放心了。绵绵还不想离开家,不想离开爹娘。”是的,她这世还是阮绵绵,是一个有爹有娘有哥哥有家的阮绵绵。对她而言,这不仅仅是一个名字。 而这一声“哥”,她喊完后,不知为何眼泪就无意识地落下来。她能感受到,这不是她的情绪,而是这身体的记忆。 “谢谢你,我可以安心走了,以后这个家,我的家人就都是你的家人,请替我守护他们,我没有这能力,但是如果是你!一定可以!”阮绵绵的脑海里突然出现一个清丽的声音,一团七彩的光斑出现在阮继裕身后,是一个女子模糊的身影,但很快就消失了。 是梦里的那个女子!这身体原来的主人。 我一定会好好照顾你的家人,请你一定要放心,从此他们都是我的家人。阮绵绵在心里回应道。 既然她能从那个世界来这里,也许她也会去其他的地方,阮绵绵觉得冥冥之中皆有定数。 在原来的世界阮绵绵其实是一个孤儿,她被遗弃在医院的过道长椅上,被医护人员捡到照顾了半年,一直无人来认领,然后被送到了市区的福利保育院,她的成长经历里并没有所谓的收养。 她一直在那里一点点长大,吃过苦,也被温暖过。保育院的妈妈们都是很好的人,兄弟姐妹之间也很和睦,但也经历过很多难熬的日子,在学校受过白眼和排挤,所以她最不怕的就是吃苦。她从高中开始就做几份兼职,每年她都把大部分的收入用在继续资助那个保育院的孩子求学。 从小到大阮绵绵从未放弃做这样一个梦,她的家人会在一个晴朗的午后循着蝉鸣找到她,在保育院的小床上把她唤醒,她睁开眼就会看见自己的父母,他们是那样慈眉善目,一眼就明白这是她的家人。然后他们相拥在一起,泪眼婆娑,从此一家团聚。她一直努力拓展事业,希望有天他们能看到。 但是她等了二十多年,这只是她的一个梦而已。 每次有孩子的亲生父母来保育院寻找失散的女子时,她都希望这次来的人会是她的爸爸妈妈,但是他们从未出现。 但是,在这个世界,她不仅有爸爸妈妈,还有一个特别关心自己的哥哥,真的好幸福! 阮绵绵突然抓住阮继裕的袖子,带着浓浓的鼻音说道:“哥,我想回家,我想见父亲、母亲”。 阮继裕心头一紧,很是心疼,眉宇间透着一份愧疚。 “嗯,等你过两天好点了,我们就回府。”他记忆里绵绵一直都很坚强,从来不曾说想爹娘,家道中落,也从不喊苦。 “哥,家里是不是遇到很大的危机?阮记的生意日况愈下,家里值钱的东西都被变卖了,一路上路过几个阮记的药行都已下了牌匾。”她话音一落,就明显感觉到大哥有些异样。 看来,确是如她所料。 阮继裕一时不知怎样接下这个话题,表情显得有些僵硬。 其实阮绵绵是通过这身体的记忆解读到的,她临死前最强烈的就是感到无助,无法为这个家族做任何事情的她,非常的不甘心。 看大哥面露难色,犹豫的神色,她又开口说道:“其实我隐约都知道,哥,阮记是真的保不住吗?你告诉我吧!” “这……”该怎么说起,阮继裕一时语塞。 “大哥,虽然我不常出府,但是家里的情况还是看得明白。父亲书阁那些藏书,我全都看完了。里面更是有不少是关于经商之道,甚至好些书还是祖上先人所著,你可以和我说说的,没准我能有主意可以帮上家里呢。”阮绵绵当然不能说自己有这方面的经验,只能在这样说让他大哥相信,而且她也一点不担心他们到时候会让她把书找出来。因为年前的时候阮府失火,父亲那个书阁已全毁在了那场火里。 她见阮继裕依然没有开口的迹象,看来只有这招了!她突然声音一软,“哥,绵绵是真的想帮你,你就让绵绵尽一份力吧。” 撒娇!不是有句话叫“撒娇女子最好命”嘛! “好吧,那我就和你说一下家里实情,唉!” “嗯,哥,你快说。”阮绵绵想到自己又能大干一番就忍不住有些小兴奋。 阮绵绵见他看自己的眼神带着些疑虑,倒也不担心被揭穿,因为记忆里这身体的主人的确爱看书,以前除了下棋最喜欢就是扎书堆。 阮继裕看着眼前的自家妹子,总觉得绵绵有些不同以往,但又说不出哪里不对。怎么以前没觉得这丫头如此机灵,刚刚他甚至感觉她在得知自己要告诉她家里生意情况时显得有点欣喜?这自家都快垮了,绵绵这丫头怎么反还有一股跃跃欲试的劲儿?难道这两年他太关注商号疏忽了对她的关心,以至于错过了绵绵成长路上的点滴。 看来还是他这个当哥哥的不周到,没有照顾好她,别人家的千金都是被捧在手心的,而绵绵竟然小小年纪就想着为家里分忧,真是太懂事了,懂事的让他心疼。 阮继裕撇过头抹了一把泪,妹妹真是太令他暖心了。呜呜——都是他这个哥哥不好,没有好好照顾她,想起她小时候是那么可爱,那么小,笑起来天真烂漫。 这是什么情况?阮绵绵感觉自己脸上布满了黑线。 “呃,哥,你别哭了,鼻涕都滴到身上了。”她看着眼前强忍着泪意的大老爷们,她实在突然憋不住笑出了声,自己居然有个这么爱哭的哥。看来以后要保护的人更多了,男儿泪多值钱啊!以后可不能让她哥这么哭! “哥没哭,是被你传染了风寒!”阮继裕一边辩解着,一边抹着热泪,他也不想流泪啊,但是一时之间“吾家有女初长成”的老父亲戏精上身,他与阮绵绵相差十岁,也是从襁褓中看着她长大的,小时候父亲跑商忙,基本都是他在母亲身边照顾的多。 “是是是,都是我把风寒带给了你。哥,你瞧,这是慕容府拿来的治风寒的药,你快喝了!一点都不苦,别看它黑黢黢的。”阮绵绵记忆里,她大哥最怕的事就是喝苦汤药。一时玩心大起,逗起自家哥哥来。 “不不不,还是你自己喝,哥要喝再去配。”他可不要喝那碗看起来就很恐怖的黑色药汁,他什么都不怕,就是怕喝苦药。绵绵这丫头是明知故问,居然会逗趣他。 “那你快和我说说家里生意上的情况吧,我听听是怎么回事。” “嗯。”阮继裕平复了下情绪,开始缓缓道来,将近七八年间府上的情况和她说了各大概,期间绵绵也不时提出了一些疑惑,包括当初的年景、收成、商会、官府等细节情况,有些问题他竟然一时也答不上来。完全出乎他的意料,本以为绵绵只是想分担他的一些忧虑,并没可能有什么实质的解决方法。但是听她问的几个疑问,和之所要了解这些的原因来看,绵绵可能是一个经商的奇才啊。 绵绵让阮继裕记下她想要了解的一些情况,因为只有明确这几年的阮记经营问题出在哪里,才能对症下药的根治,或者直接砍断继续拖垮阮记的病枝。 “哥,大概情况我听你这么说以后心里有点数了,你那边打点一下之前说的生意,我们收拾好就回府吧。我想回去看下家里这几年的账目,你看能不能方便把现有铺子的账目让他们先准备好?回府以后我需要整理它们。”呼,好渴!她前面说了这么久的话,感觉像是开了一个年中经济分析会。绵绵看也没看就端起了床边的碗,一口将它喝了个一干二净。 唉?呸呸呸,这是什么,好苦啊!!她急忙背过身猛吐舌头,还以为是碗茶,居然是她从昨夜开始就一直拒绝喝的那碗药! 阮继裕眼睛瞪地滚圆,他想着那碗药都觉得苦不堪言。内心被阮绵绵的举动佩服的五体投地,他家绵绵太厉害了,这么黑黢黢的药汁居然这么一股脑就下肚了,小时候这样的药是怎么骗她也不会喝下的! 殊不知阮绵绵内心是崩溃的。 这药真心好苦啊! 第五章 人靠衣妆 “白狐狸,你说啊,那天你救起的姑娘,到底是谁家的千金?”说话的男子正是青冽,他坐在屋里无聊的磕着一把葵花籽,转头和一旁在翻阅自家账簿的白朔景搭话。 并用内力将手中瓜子壳一片一片的丢进十米开外门槛前的一个小茶盅里。 白朔景也没接腔,任凭他一个人在那絮絮叨叨个没完。 “真搞不懂,‘京州第一美人’怎么会是你!白狐狸,你说你啊,年少有为,武功好,家世好,长也漂亮。这做了好事吧,还喜欢做好事不留名,把这功劳都给了我,你是咋想的啊?” 漂亮?!白朔景冷哼了一声,停下手中正在账簿上纠错的笔,抬眼向青冽投去一个足以冻死他的眼神。 “不,不,你不漂亮,是俊美无涛!气宇不凡!”青冽下意识地咽了咽口水,露出一副谄媚的笑,这才意识到这是摸到老虎胡子了,忙地改了口,“白哥,你救起那姑娘,长得挺好看的。江湖上好看的姑娘我见多了,但是昨儿个你救起的那个,我看应该是顶好看的。这怎么个好看法,我也形容不上来,就是多看几眼就让人觉得心底暖洋洋的。”他咧着一嘴白牙,俊朗地笑了起来,似乎带着一丝羞赧之色。 “你倒看得挺仔细?”白朔景瞟了他一样,冷嗤道,如白玉雕琢的面容上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愠怒。 青冽没察觉他的异样,继续认真的向他解释道:“你把那姑娘撂池边给我下一套,我刚起身不就和她大眼瞪小眼嘛,姑娘那一张脸就正好摆我面前,我还不得是看得一清二楚啊?” “……”白朔景默不作声,他握笔的手好似紧了紧,露出泛白的指节,眼底再也看不进案台上的账簿。 那丫头长啥样不用青冽说他也知道,但被他这么一提,昨夜里的事情又开始在他脑子里盘旋,那张表情丰富的小脸更是着了魔般挥散不去。 想到那一刻唇上的触觉,他只觉得胸口一抹燥热,便不自在地清了清嗓子。 “你一口一个‘我救起的姑娘’,你觉得有谁会信呢?” 青冽呆呆地看着他,这一句着实问得他一愣。默默地扔出手里的瓜子壳,语气委屈地说道:“大概只有我自己吧……” “知道就好。”不明为何,白朔景心底竟也升起一分不甚情愿,但又迅速地被他压了下去。 “白哥,但你看按以往的情形,这个时候那位姑娘应该估计正在寻死觅活,或者指认害她之人,怎么今儿个一点动静都没有?太奇怪了!”青冽摆出一副“你就不好奇吗”的样子。“这是为什么呢?”他眯起眼,有些猜不透这位漂亮姑娘到底是在打什么算盘。 “出了这个院门左拐,步行五十步,西客第三间。”白朔景说完继续把目光聚焦回案台上的账簿。在他看来,那个女子可不是寻常的女子。 “白哥,这是要指我去姑娘那?我可不上当,不过这路你真清楚噢!”青冽眼睛一亮,难道昨天还发生了什么他不知道的事情。 白朔景头也不抬道:“问你的云锦哥哥去,看看他还给你安排了什么好戏。” “什么好戏?!”听到慕容云锦的名字,青冽就头皮一阵发麻。 “我不想扫了他的兴致。”白朔景低低地笑道。 “白狐狸,你们又合起伙在预谋什么,好歹我们是兄弟,你不能这么偏袒云锦那家伙。论辈分,你还得叫我一声师兄啊!”这下青冽可是再也坐不住了,敢情这哥儿几个居然开始光天化日的设计他。 “我什么也没参与。”白朔景否认道。 “那你告诉我!”青冽几步上前来到他看账簿的案边。 “但我也想看看。”白朔景抬头看着他,眼里带着几分笑意。 “……”青冽瞪大了黑眸,露出一副自己很受伤、很愤怒的样子。这些世家公子就想看他的笑话!都不仗义!好气噢!“你们这样,我要对你们不客气的!” “千万别对我客气,我看你只要勤加努力,不出十年,勉强可以打赢我。”白朔景不再看他,边说着边在账簿标出有问题的地方。 “……”打击! “前提是这十年我都没空练功。”他用笔又圈出一处问题。 “……”二次打击! 青冽这次是真被气地牙痒痒,他倒要看看到底是什么大戏等着自己。他还不信了,这回他一定要扳下一城,让他们都大失所望。 白朔景抿唇轻笑。 “我现在就去看看那个漂亮姑娘,看看云锦给我准备了什么大礼!最坏不过就是我把那姑娘娶了!你可别后悔,这么漂亮的姑娘你想再白捡一个可难喽!我让她做我青门的少夫人。哼!白捡一个媳妇,我——不——亏!” 青冽起身就往院子外走,那架势似有点破罐子破摔的意思,毕竟关系姑娘的清白,是人家紧要的事。他可是江湖男儿,才不像某些世家公子,阴险、冷酷、刁钻、无耻、一身铜臭、没有同情心! 只听青冽话音一落,白朔景手里的毛笔便不听使唤起来,连着在账簿上圈错了好几处地方。 他索性放下笔,朝着身侧的窗外低语了一句:“跟上去看看。”窗外便闪过一道人影。 慕容别院西客雅苑 “姑娘,我们家公子让你随便挑两件,昨日你在我们府上落水是照顾不周所致。”领头的丫髻摆出一副不耐的样子招呼着阮绵绵。 几位年龄看起来小一些大的丫髻奉命端着一套套的衣裳、一盒盒的首饰供她进行挑选。 看来者态度,她倒也不在意,反而是对端上来的衣裳、首饰深感兴趣。 她是第一次近距离的接触这些古风样式、做工精巧的簪子和珠花。她在原来的世界里衣品就很好,作为美女CEO的她平时各种穿搭也经常上杂志周刊的街拍。但毕竟这里是古代,她还是根据自己的身形、年龄非常谨慎的挑了一件可以衬托气色的水红裙衫,又挑了一枚立体重瓣花朵造型垂着金流苏的簪子,另配了几朵浅水粉的小配花作为点缀。 阮绵绵本想自己穿这身衣裳,但是层层叠叠的裙衫太过繁琐,她试了几次都失败了,只好作罢,将裙衫交给纱帐外的丫鬟,示意让她们来给她更衣。 两位丫鬟接过阮绵绵挑的衣物,蛮不乐意的样子,几番催促下才进帐给她更衣、挽髻。 换了衣裳的阮绵绵投着一股灵气,整个人的气质都变了。 水红色的裙衫衬着她肌肤更加白皙、娇嫩,金流苏的簪子很雅致,显出她的俏皮可爱又不失贵气。几朵小配花让发簪不单调,与裙衫的颜色相应,非常适合她年纪与气质。 她看着檀木妆台上放满的胭脂水粉,她决定要自己来上这个妆,一来是古代的化妆品对她而言很新鲜,以前只在书、电视剧、电影里看过,没想到有天还能亲手用上;二来是她可是美妆圈里出名的一位带货高手,看到这些小宝贝、小心肝哪还能挪得开眼?阮绵绵觉得这叫惺惺相惜。 阮绵绵端坐在雕花的铜镜,这是她第一次看清自己拥有的这张脸,虽未脱稚气,但绝对是一个美人坯子,她甚至可以预想她长大后的容貌,定是一个绝色风华、倾城倾国的女子。 她痴迷的拂过面庞,又低头看看了自己的胸口,干巴巴的小身板。平胸是大忌!为了自己的以后,看来从此身材管理也很重要!得给这个身子好好地补补。 阮绵绵拿起妆台前的脂粉,年轻就是底子好,肤质细腻而白净,上妆时稍作粉饰便好了。她打开一盒胭脂,用指腹取了一些抹在另一只手背上晕开,然后再用手掌根着了色轻点在两颊的笑肌处,又以此色做了淡淡的眼影,在眼尾处轻轻加重一笔挑起,最后点了唇便算是画好了。 在外厅候着的丫鬟在看到她从纱帐中走出来时都被她所惊艳的倒抽一口气,纷纷惊叹出声,“啊,这是……” 她们万万没想到那个不起眼的小丫头,她们原本以为是哪个府上的下人,一番打扮后竟会是如此一位明艳动人的少女。 之前在心里想阮绵绵是下人的那几个丫鬟此刻内心再不敢有这念头,她们常年伺候府上女眷,一个人的装扮可以改变,但是与生俱来的气质不会变,她的身上流露出大家闺秀的风范,沉静而端庄,这不是一日两日学得来的。 “小姐,方才是奴婢们照顾不周,还望您海涵,原谅奴婢们。”几个丫鬟连忙低下头的给阮绵绵行礼,希望能够弥补自己此前的举止。 阮绵绵如星子般的眼眸微垂,流露出与她年龄不相符的气息,抬起芊芊素手朝她们摆了摆,一副淡漠而不在意的样子。 她当然知道这些丫髻说的是指什么意思,行走商场这么多年,手下管理着百亿资产的她什么样的人没见过。在审时度势上她只要一个眼神就能确认,更何况那些丫鬟口气已经再明显不过了,感觉穷酸落魄的自己把这些衣裳首饰都糟践了。但阮绵绵忍了这口气,因为眼下她的确是一个家道中落的苦命的小姐,但以后,她一定会让曾经看不起她的所有人刮目相看。 果然任何时候,“人靠衣妆”这项总能行得通。 突然,她想到了一个点子,也许她可以从“人靠衣妆”下手,用自己最擅长的技能在这里掘出第一桶金。 找到致富方向的阮绵绵开心地笑了起来,正准备刚才换衣物时取出的那枚“仙女姐姐”的白玉佩放好,就瞧见一位青衫少年往院子里走来。 第六章 墨玉牌子 初夏黄昏,天边的云朵被晕染上美丽的色泽,如霜枫、似榴火、像琥珀。日落后的风带着丝丝凉爽,夹着翠竹的清香,吹进这座院落。 阮绵绵亭亭而立,成为这晚霞如虹中的一抹倩影。 她水红色的裙角翩然,两鬓垂下的青丝轻轻扬起,发髻上那枚簪子坠着小玉珠的金流苏摇摆着,发出细脆、轻灵的琳琅声声。她手里握着一枚白玉环佩,身姿妙曼,笑靥盈盈,烟波里荡漾着星河一般地流光。 她的这幅姿容看呆了悬在房顶的人影,沉醉了屋内观望的丫髻们。 也落进了那个恰巧赶到的青衫少年眼里,无声地击中了他的内心,一股暖暖的热流涌上他的心头。 “快快……快看是……是青公子!!” “啊!青公子来这里了!!啊啊!” “青公子真俊俏!太英武了!” “呀……他在看我……” 看着传闻中天下第一帮的青门少主的突然造访,屋内的小丫髻们这才从阮绵绵的貌美中回过神。她们一阵聒噪,又一次兴奋起来,各个争相挤着俯身上前。 “奴婢,给青公子请安!” 青冽似乎已经习惯了女子对他投以的热烈眼神,比起江湖儿女的豪爽和难缠,这些丫髻们的表现算是非常含蓄了。 他摆了摆手,示意她们都免礼。 阮绵绵看着眼前的人,十七八岁风姿俊朗的少年模样,身材高挑,面若桃杏,瞳仁灵动,乌发以竹簪束起,一身青色衣衫,腰间配着一柄玄色长剑。他的身上飘着一阵淡淡的青竹的香味,和昨晚“仙女姐姐”身上散发出的木质淡香不同。 他的双目紧紧地锁着眼前的阮绵绵,目光炙热,神情自若。 “你是白……呃,你是我救起的那位姑娘?!”青冽把差点脱口而出的话又咽了回去。 想到自己是因为和白朔景赌气才如此贸然地出现在她面前,他竟不好意思的红了脸。 阮绵绵觉得自己真是好眼福,她穿越到这里后见到的男色各个都悦目不已,各有特色。但是她被眼前少年盯地有些不自在,稍稍挪了挪步子向后退去,适当的和他保持着安全的距离。 “你是就我的……恩人?”阮绵绵听着他的询问,看他衣衫的颜色有些眼熟,快速思索着,方才想起应该是在荷塘时迷糊看到的“绿巨人”,她当然不会把“绿巨人”这三个字说出来,还是称呼“恩人”比较合适。 青冽听着她檀口微启吐露“恩人”两字,眼里的笑意更深了,心里也乐开了花,呵呵地咧着一口白牙,一脸灿烂说道,“嘿嘿嘿,姑娘客气了,也称不上恩人,只是举手之劳。” 眼前的姑娘貌美的让他无法挪开目光,青冽觉得有生以来自己从未这样过。他羞赧的用手抓了抓头发。心安理得的受了这“恩人”的称呼,被欺负了这多年,青冽第一次由衷感谢那只白狐狸! “你可算终于对我干了一件好事”,他在内心暗想道。 “公子你太谦虚了,我差点就此丧命,若不是你及时相救,如今我也不知身在何方。”在阮绵绵看来,青冽只是一个少年,她可没忘记自己有一颗近三十岁的“芯”,她甚至可以将他视做一个孩子。虽然青冽的身高让她不得不仰着头,但在她看来,那眼里炙热的爱慕只是一份年少的好感。 转念一想,她这幅身子真的主人只有十三岁,却已经因为落水而故,她却侥幸借着契机奇迹的复活了,心中难免一阵感伤。 可这幅画面落在青冽的眼里,便成了阮绵绵手执一块佩玉,颔首低眉,一副好似快要落泪的样子。他以为她在担心自己的清白无人所托,心中一阵不舍,忙说道:“姑娘,你别担心,我一定会负责到底的!” 又接着说,“还没有和姑娘介绍自己,在下青冽,青山绿水的青,秋风冽冽的冽。青门少门主,便是在下。” “呃,我叫阮绵绵,耳元阮,丝帛绵。”阮绵绵被他突如其来的话说得一愣,只是草草听到他自报家门,于是也简单的介绍了自己。 “青门是江湖大帮,你一定听过!”青冽说道便一步走上前,俯下身子看着她,“原来这样近看她更好看了!”他心想道。 阮绵绵又是一愣,“啊!我是新来的,数据还没对接完呢!这信息量太大,我一下还不能读取啊!”她在心底苦不堪言道,这还没有消化完青冽那一句“负责到底的意思”,怎么又来了一个什么“青门”,她真的很想告诉他,自己前一句没听懂,后一句没有听过! 不等她反应过来,青冽便轻轻摘走了被她攥在手里的白玉环佩。 “绵绵姑娘,这可是你的佩玉?你别太忧虑,在下就先收下了。”他说着就将白玉环佩往怀里踹。 “这……你……”阮绵绵还没从他先前的言语中缓过神,竟再一次被他的举动惊愕住,脑海闪过一刻的空白,美目微瞪。 青冽看她瞪圆着眼睛,像是山野林间的一头小鹿,眼神无辜又充满灵气,煞是可爱,不由伸手摸了摸阮绵绵的头。 阮绵绵被他的举动倒抽一口冷气!摸头杀?!怎么她觉得自己刚刚被摸头就像是他在摸一只宠物! 青冽没注意他的反应,自顾自的从怀里掏出一块方形的黑色玉牌,重重地塞进她的手上,双掌捂住她的小手柔声说道“我出门匆忙,未戴我的玉坠。但这是我们青门的令牌,可往来天下号令青门弟子相助,我将它赠与你。绵绵姑娘,以后你就是我们青门的人了,若是有谁欺负你!报我名号!”青冽故作帅气地撂了额前的发,一副少年得志的模样。 阮绵绵此刻只想挣脱他的手,但她能清晰地听见身后一群小女生的尖叫和叹息,甚至好像还有一个晕厥倒地了。 她的后背被射上了一道道灼热含恨的目光,若这目光可以化作利箭,她们肯定恨不得此刻就把她射成一个筛子。 阮绵绵啊阮绵绵,你说说你自己,都快可以当他阿姨的人,居然能有这艳福。真是何德何能啊?昨儿个生擒了一条大狼狗,今儿个又扑上来一条小奶狗!这真叫“越是怕啥就越是来啥”!她在心里默默地感慨。 “那在下先告辞,一会席上见!”青冽突然察觉屋顶似有动静,便想探究一番,恐若是说出来会惊吓到阮绵绵等人,便仓促道别,匆匆地追了上去。 “欸,你……我的玉佩!”还没等阮绵绵伸手拦住他,青冽就一个纵身——飞走了?! “青公子——青!冽!!你!你回来!那——那不是我的佩玉啊——呃,我完蛋了!”急地她直跺脚,这就是武侠小说里描写的那种飞贼无赖吗?“这可如何是好!”她昨晚上才刚刚拿到手还没捂热的玉佩,就这样被一个突如其来的莫名其妙的可能还是未成年的追求者给——掳走了! 阮绵绵压下心头的怒火,仔细地打量着手里这块厚实的有点沉甸甸的墨玉牌子,细腻的玉料上刻着一个“青”字,苍劲有力,周边雕工简洁,一眼便知这是一块顶好的物件,放在她那个原来那世界里这么一块油润厚实的大料估计可以卖个小百万。一块白玉环佩换了一块墨玉牌子,从实物上看似不亏。但叫青冽的那小子也太离谱了,哪有伸手就抢的道理,也不等人把话说完,噼里啪啦就是一通,完事了就脚底一抹油溜之大吉了。 “但白玉环佩可是仙女姐姐的,怎么能说不亏!”阮绵绵回神一想才觉得自己亏大了!不论气质、谈吐、容貌,仙女姐姐都比今天这个青门小子好上不知道多少倍!她好像完全没有理会到青冽方才说的“可往来天下号令青门弟子”这句话的意义!阮绵绵此刻只想起了昨夜里从她床边传来的那抹若有似无的淡淡木质香气。 “唉!好像白玉佩也是我掳来的,还真不是不报时候未到,唉……”她微微叹息,把这墨玉牌子收好。自个儿尴尬地扯了扯嘴角,她还不知道“仙女姐姐”叫什么,这下失了佩玉,她若是再碰见他可该如何去给人家解释。 不行,她得想办法把玉佩拿回来,而这令牌就更是不能要了。 身后的丫髻们见阮绵绵收起了玉牌,便又是一阵羡慕的轻呼声,一个个都巴结着、讨好着簇拥上前,将她众星捧月般环绕在中间。 丫髻们叽叽喳喳的说着青门的势力如何之大,通达十州八郡,青冽的光辉事迹,各大世家女眷口中及坊间对青门和他的传闻,恨不得把他上下三代的情况都说个遍,生怕阮绵绵错过任何一丝细节。 “恭喜小姐!贺喜小姐!” “青公子可是各家千金暗自倾慕之人。” “小姐真是好命……”丫髻们纷纷说道。 此刻的阮绵绵挂着一脸“与我无关”的样子,内心在直翻着白眼。看着身边一个个心碎欲滴的丫头们,唉,都是无知少女啊! 但她们透露的信息里还是有很多有用的部分,至少她了解到青门在江湖,甚至是这里的天下都是势力极大的一个组织,而她手中的令牌,更是非常重要的物件,也许这对她以后会很有帮助,但这帮助,绝不可能是婚姻! 方才青冽一个翻身上了屋檐,便已不见任何人影,他提气想追往前追上看看,又不知此人所去方向,就只好作罢。想着待过会碰着慕容云锦时与他说一声,让他小心府内安全即可。 青冽此趟见着阮绵绵、又得了玉佩,本就是好心情,也就未被那个黑影坏了兴致。 他健步飞檐出了雅苑,攥着拳头,压低着声音欢喜道:“白哥!白哥!谢谢你!!啊哈哈哈——” 一院之隔的白朔景连打了几个喷嚏。 “难道是昨晚冷地板躺久了?这会儿着了风寒?”他暗自思量,想到冷地板就又想到那个丫头趴在他身上的时候。 突然窗外一阵声响,白朔景故做平静,一副扶额的姿势,冷峻的容颜竟不小心显露出尚未褪去的红晕。 “喵……”原来是一只猫从窗沿下走过。 白朔景俊眉微皱,今天这是怎了?如此心神不宁。 第七章 有仇必报 西客雅苑 慕容五小姐的生辰宴设在戌时三刻入席,眼下距离赴宴还有些时间。阮绵绵正坐在屋内正厅上,她手执轻罗小扇,慢悠悠地摇着扇子,一旁的小丫髻正在给她递上一个接一个的香丸。 “这个香味不错。”阮绵绵的小扇朝香丸扇了扇,倾身细嗅了会儿说道。 “小姐,这是幽兰香。”小丫髻说着便将装着这枚浅绿色香丸的锦盒放在阮绵绵的桌案上。 “嗯,那个白色的呢?”她指向另一枚香丸问道。 小丫髻双手呈上,阮绵绵又扇了扇,一阵香风扑面,味道清甜,淡雅沁心。 “小姐,这是寒莲香。”她答道。 阮绵绵接过她手中的锦盒,起初她对“仙女姐姐”身上的淡淡木质香味久久无法忘怀,于是在挑选香丸时想看看有没有这种香气的,但她闻了不下十余种香丸,竟没有一颗的香味与之接近。 那香味太特别了,阮绵绵决定下次再见一定要问一下他,到底用的是什么香。 “就选它吧。”阮绵绵冲着小丫髻说道,她这会儿时间一下闻了太多香,感觉自己鼻子都快失去嗅觉了,实在也挑不到那人身上一般让她心醉的香味,便决定选最后闻的这枚白色香丸。 “小姐慧眼,这颗香丸是这些当中最上层的香品。是天香阁只供应给京州身份显贵女子的一味香丸。”小丫髻笑嘻嘻地说着,更是对眼前这位名为阮绵绵的小姐颇感好奇。 阮绵绵缓缓点头,倾城一笑,为自己的眼光感到心喜。果然就算换了时空,她那令自己都骄傲的鉴赏品味直觉还是没变,总是能一眼就发现最值钱的那个! 阮绵绵接过这边丫髻递上的一小方丝帕,她裹着香丸放入衣襟的暗袋内,静待时辰到了由丫髻们领着她去慕容云裳的生辰宴席,听闻丫髻说开宴后还会有烟火可观。 “小姐,好像有人来了。”正在收拾桌上香丸的小丫髻低声说道。 阮绵绵起身移了移步向外望去,只见一个面生的丫髻从侧门进来,站在廊边向屋内的掌事丫髻招了招手。 原本站在屋内指派着各个小丫头们收拾东西的掌事丫髻,看见来人后便快步上前侧身与她贴耳细语,不一会便向屋内走回来。 掌事丫髻向阮绵绵欠了个身说道:“阮姑娘,沈府大小姐的丫髻来,想请你去醉花亭一趟。” “沈府?”阮绵绵眯着眼,在脑海里飞快搜索关于沈家的记忆,在确认自己和沈府没有交集的情况下,她思绪一转像是想起些什么,浅笑着轻声回道,“我与沈府大小姐素无交集,不知她请我去醉花亭所谓何事?” “说是小姐家想与沈府做笔生意,而您大哥正在与沈老爷就此商谈。”掌事丫髻有些顾虑,磕磕巴巴地说着。 “噢?那我是不得不去了?”阮绵绵莞尔一笑。心想这位沈府大小姐怕是来者不善,既然会用阮府极力想要促成的生意作为要挟,那必不会是大哥那边的问题,此举摆明是冲着自己来的。 慕容府一间独院内的掌事丫髻居然会十分忌讳沈大小姐的一个婢女,并对这传话婢女毕恭毕敬,由此可见,沈府的势力名号怕是不小,而她又会是何时、何地、何事得罪了这么一位来头不小的千金大小姐。 阮绵绵不禁想到这唯一的可能就是——青冽救起自己这件事! 掌事丫髻一边垂着头向身侧在拾香丸的小丫髻使了个颜色,一边催促着阮绵绵说道,“小姐还请尽快前去醉花亭,不要耽误了赴宴的时辰。” “小姐,就由奴婢带你去醉花亭吧。” 阮绵绵倒也不再多说什么,放下手中小扇,便随她出了雅苑向南面的醉花亭去了,先前被白朔景派来的隐于暗处的黑影也悄声跟了上前。 醉花亭外 阮绵绵打远就瞧见了那一抹艳红人影,身材匀称,从身形上看约莫十五六岁的模样。走进一瞧,也是一个艳丽脱俗的美人,只是火气似乎挺大,一副好看的柳眉都快拧成了麻花。 阮绵绵走到离她七八米开外的地方停下,挑衅似的开始自上而下的打量着沈大小姐,她比胸前拢起的曲线,那腰身盈盈一手可握,双腿的比例也还算不错。阮绵绵下意识的瞟了一眼自己的胸前,蛾眉微蹙轻声道:“啧啧,不忍直视!” 只是待阮绵绵看清了她身侧的两个丫髻后,不由讥笑道:“原来是你们。原来这女人就是你们口中的‘岚芷小姐’噢?” 被阮绵绵死死盯着的两个丫髻竟瑟缩了下,但因站在沈岚芷身侧,她们很快又仰着脸怒瞪到她。 “你就是被青冽从荷园救起来的那个小丫头?”沈大小姐轻蔑地看着眼前这个年幼于自己的绝色女子,她脸上的怒气更盛。 “小姐,这姑娘和我们碰上的那个不太像。”丫髻诗儿低语道。 “什么不一样,还不是一副穷酸相!”另一旁的丫髻画儿补了一嘴。 阮绵绵只觉自己没有会错意,的确是因青冽而招来的祸事。她第一句话就是确认救起自己的人是否真是青冽,可见在她心里这个青门少主的地位极高,怕是她的心上人吧。 见这主仆三人没有走下亭子,阮绵绵也不再继续向前靠近,她就隔着七八米的距离与她们对起话来,“你就是沈府大小姐,这两个想要置我于死地的丫髻口中的岚芷小姐?” “随便唤我的名字,你也配?”沈岚芷不客气道,一副飞扬跋扈的大小姐架势。 对于她的言辞阮绵绵也不生气,只是觉得可笑。“名字本来就是取来给人叫唤的,难不成你的名字是放在祠堂立牌上给后人供奉的?” 这一句话激得沈岚芷下了亭子的台阶,气愤地走上前,眼看就要走到她面前。 “你说什么?!”她怒喝道。 “我只是顺着你的话理解的而已。” “你!诗儿给我上去掌嘴!” 说时迟那时快,阮绵绵机灵地一个反手截住诗儿欲已落下的手掌,四两拨千斤般,轻轻地甩开,拍了拍手,“就这点本事?”好歹她以前在大学里跟着师哥们练过一段时间的养身太极,所以对付起这几个小丫头搓搓有余,只不过她现在的这幅身体力量和体力都不太行,所以只能用巧劲。 见她躲开诗儿的耳光,沈岚芷居然试图自己对阮绵绵动手。 其实阮绵绵等地就是这一刻,她一进这醉花亭就瞧见了亭边有一处养着锦鲤的池子,她先前特地走在走到这池子附近的位置停下,并止步于此,激起那位沈府大小姐自个携丫髻们上前。 见她们走到池子附近后,她便回身在沈岚芷身边周旋,让她的两个丫髻在她无形的趋势下站到她计算好的位置上。 在沈岚芷提起手一副试图冲上来给她一记耳光的样子,阮绵绵突然眼中精光一现。她移步向沈岚芷右前方的躲去,看似想要避开她,脚下却狠狠地使力踩上那位叫画儿的丫髻左脚鞋尖。 那丫髻被脚尖处突如其来的痛贯穿全身,她哀嚎一声,脚下步子不稳的向后方挪了几步,这一退恰好撞上正欲上前的沈岚芷。因画儿是左脚吃痛一时使不上力,身子便向右倾,就这样好巧不巧的把沈岚芷往在锦鲤池子推去。 “哈哈哈,你这丫髻可真是爱推人下水啊!沈大小姐。”看着沈岚芷最终是摔进了锦鲤池里,阮绵绵心里得意道,“被自己丫头撞下水的滋味不好受吧”。 不过阮绵绵还是算错了一步的距离,虽然她免遭被沈岚芷掴掌的痛楚,但她没有及时完全避过沈岚芷伸出的五指,被其手上细长的指甲划伤了脸颊。 “啊啊——救命——快来人——” 看到自家小姐意外落水,她身边的两个丫髻都慌乱起来,紧张地大喊道。 “小姐!小姐!落水了!快来人啊!!” “小姐,奴婢这就去喊人来!” 阮绵绵好笑地看着她在池子四肢乱摆激起一阵阵的水花,将原本悠闲自得的锦鲤们都吓退了。 “沈大小姐,你就别在池子里瞎扑腾了,这样会惊吓到这池慕容府的锦鲤。还请你伸腿站起来看看。”她对池里的女子喊道。 “你!”沈岚芷听到她的揶揄,气得一时忘记了滑动四肢,然她才发现停下划水的动作也没有下沉。于是按阮绵绵说地试着一个伸腿,居然真的站了起来,水位才刚到她腰身上过一些的位置。 她恼羞成怒、气急败坏地吼道:“阮绵绵!看你这一身穷酸,沈府的生意你们家是没分的!不仅沈府,京州其他的商贾你们都别想往来!我会让你知道得罪沈府,得罪我沈岚芷,你要付出多大的代价!我会让阮记在京州无立足之地!” “噢?是吗?那沈大小姐,我们就拭目以待吧!”她不以为意的笑了笑,虽然妆有些花,脸上还挂着两道血痕,但依然笑得面若芙蓉、娇俏动人。 阮绵绵突然从怀里掏出一块墨色牌子,在沈岚芷眼前晃了一下,既然她心上人是青冽,又出身显贵人家,那她定是知晓青门令牌的。 她那看似随意的无心一晃,恰到好处的将墨玉牌子的整个牌面亮在沈岚芷眼里。 “这是!!!”沈岚芷眼珠都快瞪出来了,一副不敢置信的样子目光紧锁着她手里的东西,两眼发直,整个人都在颤抖,她立在水中久久地无法言语。 半晌,沈岚芷突然发出一声愤怒凄厉叫声,恨意扭曲了她原本姿色不俗的脸,使她看上去多了几分狰狞。 “小姐,小姐你消消气,小姐!你不要吓奴婢啊。”她身边丫髻连声说道。 阮绵绵没有理会她,也不再回身看她们主仆一眼。收好墨玉牌子,拂着有些微疼的脸颊打算原路返回,看着自己有些狼狈的衣裙,“唉,这精致的一身装扮算是白费了……”她感叹道,也不知回去再换一身是否来得及。 出了醉花亭就见小丫髻依然在那候着她,看见阮绵绵脸上带着的血痕,小丫髻吸了一口气。 “啊!小姐,你的脸!!” 第八章 遮面赴宴 慕容五小姐的生辰宴设在别院正中心的安合楼,那是一栋全木质结构的建筑。安合楼共有五层,楼内中央是大厅,大厅为通顶设计,四周的立柱上都镶着拳头大小的夜明珠,另有木质旋梯可通达每层。每层环绕着大厅设有围栏,宾客可坐在宴席上俯瞰大厅,后侧是可观外景的露台,以往慕容府的家宴也是通常在此举办。 今天的安和楼上上下下至少布置了百来桌的宴席,先不说到席参加这场生辰宴的都有些什么人,光这阵仗和重视就可见府上长辈们对五小姐的宠爱。今日安和楼从一层至四层都设宴安排了座次,仅有五层没有设宴席,虽没宾客但却派了小厮在旋梯处值守着,似乎五楼有安排身份更加尊贵的宾客。 阮绵绵赶到安合楼的时候,楼内大厅的表演已经开始,每一层的宾客翘首观看,拍手称好。她看着整栋楼都装饰了彩绸和灯笼,好看极了,也热闹极了,心中不由被这欢庆的气氛感染,一扫先前的不快,心情大好。 她因在醉花亭与沈岚芷周旋耽误了一些时间,回了雅苑后她又匆忙整理了着装这才又赶来,她那光洁精致、细若凝脂的脸颊上挂着的两条鲜红的血痕,吓着了为她重新挽髻的小丫头。 其实阮绵绵自己倒不太在意,她在原来的世界里养过一只傲娇的猫儿,平时没少被它挠过,这点小打小抓的根本算不上什么,过段时日就会好的,所以她只是稍微擦拭了下,取了一块轻薄的白纱掩面。 阮绵绵被丫髻领着上了二层,安排坐在二层外围的位置,大厅上坐着的都是一些长者,想必是慕容世家的一些位高权重的族人,而那中间面色有些苍白的锦衣少女应该就是慕容云裳。 阮绵绵一袭嫩黄罗裙,翩翩而来,白纱遮面,却不想这一块白纱反而引来不少人的侧目。 她细细观察着身边女子们的衣着举止,应该都是一些大户人家的小姐,有几个在她记忆里似乎有过些许交集,甚为眼熟,但又不记得名字。而二层正对面的那半边坐着的就全都是一些少爷、公子哥,“这慕容家安排也是有意思,隔厅对望,大型相亲现场?!”她不禁笑叹道。 “你们听说没?青门少主今天会来呢!!” “你怎么才知道,前几天我已经偷偷地瞧见了!嘻嘻……” “啊,怎么样?你快快说说!” “好姐姐,你快给我们讲讲!” “青少主啊,面冠如玉、明眸皓齿、清新俊逸、玉树临风、气宇非凡……” “哇——”一群少女两眼冒心的憧憬着,甚至有些已经羞红了脸。 “还有!还有那个白公子,那个更是一等一的俊美。可是出了名的京州第一美人!” “美人?!” “不不,是美男子。哎呦,羞死人了呢!” “啊——”一群少女沉迷在其中,一副已经快昏过去的样子。 阮绵绵瞥见她们一个个两眼冒爱心的样子,在心里直摇头。这些无知少女啊,那一串词压根就没啥具体的形象描述,怎么人人脸上都挂着一副已经见到对方容貌的样子。青门少主,呵呵。明明就是一个飞贼,什么面冠如玉、什么明眸皓齿、什么清新俊逸……在她看来,根本比不上她家“仙女姐姐”的一块小指甲盖! “唉,她该怎么把仙女姐姐的玉佩怎么拿回来?”她低头嘀咕着,苦恼一叹。 用“偷”肯定是不可能的,她没那身手,“抢”也是不行的,“骗”更是行不通。她现在连青冽那个混蛋都没有看到,她能去哪里抢。 只有先看到他,才有机会把玉佩要回来。 她用团扇轻轻挡着周围的视线,仔细看着对面那些少年郎中是否有那个该死的飞贼青冽,却看到一派让她直咽口水的场景。 “真是一顿视觉盛宴。”她由衷感慨道,这样的场景,若在她原来的世界里简直就是身临一场百位小鲜肉的选秀现场,一群移动着、跳跃着的雄性荷尔蒙,帅气、可爱、俊俏、邪魅、温雅等等,每个人都好看的各有特色,风格迥异。 “咦,竟还有比女子更美的男人,那一副像冰雪一般清冷高洁的样子。”她突然在靠近二层主厅的一桌看到了她的仙女姐姐,然他身边坐着几位衣着贵气的男子,看那姿态应该是慕容家的少爷。 “额,那个青冽!!他,他怎么也在那桌?”阮绵绵看到青冽竟然也坐在那桌,还是在他的身边坐着。 “难道他和‘仙女姐姐’认识?难道仙女姐姐也是慕容家的公子?”她竟然有些不安起来,万一青冽把玉佩拿出来,她该怎么解释?! 就在她思绪万千之际,白衣男子转头看向她在的方向,阮绵绵赶紧撇过脸假装低头听着旁边的姑娘说话。 白朔景这边从刚刚开始就感觉到一双眼睛在注视这里,目光在他身上停留的时间最久,与往常其他那些投来爱慕眼神的不同,这双眼睛的主人像是有些惊恐、有些不安。 “难道是她?!” 他看向阮绵绵所在的位置,却没有发现那双眼睛的主人,而随之这束目光也消失了。 “难道是我的错觉?”白朔景不由暗暗想道,他这是在期许什么。 他举起茶盏闭目抿了一口,换做平常他肯定不会觉得是错觉,但他这日确有些心神不宁。 “啧啧,白哥,我看你今天面色不好,是不是谁又……招惹你了?我帮你出气啊!”青冽一副讨好的样子,笑得像一朵花巴结他道。 “滚!”白朔景冷哼声,轻语说道,起手就合了扇子,用扇柄抵着青冽的额头将他的脸推开。 “唔!云锦!你看,白狐狸他又欺负我。”青冽转向慕容云锦道1。 “哈哈,我看你啊,就快别招惹你白哥了,他今天心思不在这里。小心他揍起你来,到时候我可拦不住哦!”被唤作云锦的男子好笑得看着青冽,这小子真是一个活宝。 “云初大哥!你是桌长,这桌你最大,你评个理。”他一双明亮大眼闪闪地望着桌上正中间的那位年长一些的男子。 “这桌你白哥最大,我们都听他的。”慕容云初面色温和,温文尔雅,有一副文人墨客的谦谦君子模样说着。“青门这小子果然是一个不怕死,白朔景如果真生起气,他们是见识过的。”慕容云初笑着心想道。 “……”青冽一时气绝,被自己的梗卡死了,“嘁!喝酒!喝酒!没意思!”他气鼓鼓的伸手要去那桌边的白瓷酒壶。 他的手还没碰到那只酒壶就被白朔景给的折扇打下了。 “呼呼,痛!”他揉了揉被敲红的手背,“白哥,你干嘛又打我?”他今天怎么了,感觉白哥特别嫌弃他。连个酒也不给喝了,对他这么凶。 “不许!”白朔景冷着一张脸,凉凉地丢下这句,继续喝起自己的茶。 青冽看着自己手背被敲的都有一些肿起来,又摸了摸前面被扇柄戳中的额头,委屈地挠着头,“我这是多招白哥嫌。”唔,真的有些疼,白狐狸今天到底在生哪门子的气? “你白哥是怕你喝了酒耍酒疯砸了云裳妹子的生日宴。”慕容云锦忙替白朔景说道,他也觉得今天他有些奇怪,按平时他可不像是会管这种闲事的人。 别看他冷冰冰的,他可是一个看热闹不会嫌事大的主儿。和他结交这么多年,慕容云锦这点再清楚不过了。 “是我想喝。”白朔景在他们各怀疑问的注视下,拿起酒壶往自己的茶盏里倒起了酒,然后一饮而尽。 “白狐狸!你又捉弄我!我是打不过你,但是你这么欺负我,难道良心不会不安吗?我好歹也是你师兄,你这样对我,我,我要告诉长老把你逐出师门!!”青冽气得故意说道,因为这桌是与边上的宴席用琉璃屏风隔开的,所以也就桌上的几个人听着他在嚷。 “你还没出师,我已经学成出师了。”言外之意就是,你赶不走我。 青冽被他呛地快要憋出内伤了,不行他今天一定要和白朔景打一架,太气人了!虽然知道自己打不过他,但是只要能揍到他一拳,他就不亏! “白狐狸!走,我们出去比一场。” 白朔景连眼皮都没稀抬一下,继续举着茶盏小酌。 他怎么可能和青冽比试?根本就是浪费力气,青冽那功夫,死缠烂打起来就和牛皮糖一样甩都不甩不掉。最后费体力,还累到自己。 “太吵了,云锦让他闭嘴。” 慕容云锦笑眯眯地起身拉着还要大干三百回的青冽,走到一边小声说:“青少主,我听下面丫头说你去见了那位姑娘?” 被突然问到这件事的青冽,一下子不好意思起来,憋红了脸吐了一个“嗯”字。 慕容云锦没忍住笑了出声,青门这小子果然是个性情中人。本来想介绍给自家妹子的,不过现在这情形看来可能他们俩是没缘分了。 “那姑娘也来这了。” “啊!她在哪?”青冽问道。 他四下张望了着,慕容云锦拍了拍他肩膀,指向对面女眷们坐着的二层宴席。示意他那位姑娘就在那边,“她们可以看见这,你要是真和白狐狸打起来,岂不是折了青少主的英雄气概?” 青冽看慕容云锦笑得一脸真诚,心里不由地发憷,果然白狐狸的朋友也是狐狸。 就静静地随他在一旁位置上坐下,自顾自闷闷地桌上的果子。 这边慕容云初对着白朔景说道:“朔景,光喝酒没有意思,一会还有助兴的诗会。你可得参加一下,京州才子如云,我最欣赏你。” “云初大哥,过赞。论起诗词造诣,小弟自叹不如,云初兄才是京州之首。”白朔景真心说着,他从小就知道云锦有位大哥才高八,生在商家着实可惜了。如果能脱身俗世、快意江湖定是一位流传百年的诗词大家。 这次慕容府宴请八方来客,其中也有不少书香世家,想必又会留下不少佳作。他思绪至此,就被大厅里一位年迈低沉却中气十足的声音打断了。 “承蒙各位贵客的远道而来,参加小女慕容云裳的生辰宴,代表慕容府对到场的贵客表以热烈欢迎和衷心感谢,下面就小女生辰宴正式开始。”说话的正是慕容府的老爷——慕容弘毅,他示意站在一旁的管家上前。 “各位贵客,云裳小姐今日生辰,我家慕容老爷有吩咐:生辰是为高兴之事,远近宾客至此便是对慕容府最大之荣光,实为云裳小姐之幸。所以来者皆为上座,慕容家不收贺礼,客者只需作诗一首便为最真之礼。请各位先请斟酌,开席后将按桌次现场赠诗,今晚最佳将获得由慕容府回赠的神秘大奖。” 管家顿了顿声喊道:“现在——开席——” 第九章 宴上赠诗 宴席开始陆续上菜,一道一道的色香味俱全的佳肴被丫髻们端上桌,糖焖莲子、酿山药、杏仁酪、雪梨肘子、沙参玉竹老鸭汤等等,阮绵绵眼里看着这些美味,嘴里咽着口水,满脑子里想得却大厅上慕容管家说的“神秘大奖”。 “这神秘大奖会是什么呢?”她在心里嘀咕着,非常好奇。阮绵绵开始有些明白以前她的员工们一到年底就打探起年会奖品的心情。当高管时她也常在年终庆典时大家说准备了“神秘大奖”,当然这份大奖对她来说并不算什么,但对那些日日努力工作的员工而言是非常期许的,既有神秘感,又满足了人人都有的一颗好奇心。 “你说慕容府送上的神秘大奖会是什么?”一声温婉柔和的女音传来,道出了阮绵绵心中的疑问。 “欸,慕容府的神秘大奖一定是让大家都意想不到的,既能体现慕容世家在京州的显赫地位,又绝对稀世珍贵。”被身边一位女子突然问道的阮绵绵并无意识的答道。 “这位姐姐所言有理。”说话的少女坐在阮绵绵左侧,长相圆润甜美,声音清澈婉转,脖子上戴着一枚做工复杂又极其精美的金锁,一身粉紫色裙衫,生动可爱。 “我也是瞎猜的,妹妹怎么称呼?”阮绵绵对她说道。 “小女名叫易子柔,姐姐唤我子柔就好了。那我该怎么称呼姐姐?”易子柔看眼前面带白纱的阮绵绵有些亲切之情。 “阮绵绵,叫我绵绵即可。”白纱的红唇带着一抹笑容,她弯着眉眼说道。 易子柔的眼睛滴溜溜的直转,看着二层对面的世家公子少爷们,在看向三楼、四楼挤满的宾客对着阮绵绵说:“绵绵,那你觉得今天谁会胜出啊?” “不知道,我初到京州对此并不了解。子柔你猜是谁?” “慕容府的大公子——慕容云初,他号称‘京州第一才子’,精通诗词歌赋、琴棋书画、才高八斗、学富五车,除了他以外不会再有其他人。”易子柔说出“慕容云初”四个字时神情充满仰慕,一副少女怀春的模样。 “如果这样岂不是没有惊喜了,慕容府的神秘大奖被慕容府大公子获得,还有何意义呢?”阮绵绵戴着面纱进食有些不方便,桌上这些名门千金、大家闺秀们吃相都十分斯文,阮绵绵虽然得了这幅身体,但是经过这两天琢磨,她发现大多习惯都还是自己原先的,因此她的礼仪、行为、动作都要非常小心。 “唔,嗯,你这么说也很有道理。如果不是慕容大公子,我实在想不出能会是谁。” “也许会是意想不到的人呢!”阮绵绵内心暗忖着。 “绵绵,你为什么不吃菜?是担心不合口味吗?”易子柔说着夹了一块杏仁酥,毫不顾忌地大口咬了下去。一整酥脆的声响,杏仁的香味四溢开来。引来周围几位千金的侧目,她们用丝绢捂着嘴轻笑着,相互低头在耳侧边说着什么。 反倒是阮绵绵有些惊喜地看着眼前这位毫不做作的千金小姐,若不是她脸上带着面纱不方便,她也想像易子柔一般大吃一口那香喷喷、脆滋滋的杏仁酥。 “风寒出愈,加上这两日面上有些过敏,实在吃不了什么,多谢妹妹的关心。”阮绵绵说着,其实除了因为脸上面纱,她还有一件不方便动筷之事。是因她本身其实不太擅长使用双筷,她拿筷子的手势非常别扭,导致一直都是“夹菜困难户”,每次吃饭都要配个勺,所以她在这儿索性也没敢怎么动自己眼前的筷子。 “这杏仁酥,一般!”她说着又夹了一块酿山药,咬了一口,嚼了嚼,回味了会接着说:“这个还行,绵绵,你可以尝尝。这酿山药和京州味满堂酒楼的有一比,还不错呢!”便往阮绵绵碗里夹了一块。 阮绵绵看着碗里外表晶莹剔透的酿山药,小心地挑起面纱遮住,狠狠地咬上一大口,这张小嘴满足地躲在白纱后享受着美味。 “呜呜,真太好吃了!真还想吃一块雪梨肘子!”她在心里真切地呼唤着,两眼苛求的眼神直直投射在隔着自己五盘菜远的雪梨肘子。 坐在她身侧的易子柔似乎明白了她的眼神,伸出筷子,快、狠、准、精,一起一落,一块雪梨肘子肉就放在了阮绵绵的碗里。 “嘿嘿,绵绵你快吃!想吃啥直接告诉我就行!”易子柔冲她滴溜溜地转着一双明眸,好一副机灵模样。 这时的阮绵绵正愉快地埋首大快牙祭,这是她来此后吃得最开心的一顿,要感谢脸上面纱,更要感谢身边的姑娘。 宴席过半,阮绵绵吃得险些要打起饱嗝,幸好被自己忍住了,她喝着易子柔递来的蜜汁山楂露消着食。 而这边易子柔也是一副七分饭饱的样子,甚是满足。“绵绵,虽然慕容府这餐呢,比不上京州味满堂,但味道还是比一般家宴好吃太多了,以后有机会我一定要请你去味满堂吃一顿。” 阮绵绵笑着应允了,虽然不知道会不会有这样的机会,但是能够认识这样一位娇而不作的小姐,也很是开心。当吃货遇见吃货,这种除了美食不可辜负的心情,大概只有她们会懂。 没一会,丫髻们端来了纸和笔墨,这是到了赠诗的环节了,按规则每桌都可以领取纸笔,写了之后落款交给另外一个丫髻收着。每桌至少赠一首诗,一桌上可以多人多赠,但不可不赠。 这下宴席更是热闹起来,相互交流打探的,相互奉承吹捧的,左顾右盼的等等,就像到了一个小型考场。只不过,这只是简单的作一首诗,但难在一桌总得出一个,那出的这一个如果这首诗作得好,自然是好,若是不好那就会在众人面前丢了面子。更何况这宴席上,小姐公子这么多,谁都不想相互因为这一首诗丢了面子。 当然也有一些人平日就常作诗,有改好的、背过的备着在心里,不过慕容府的今晚要的诗并不是无命题的,丫髻在每个人取笔墨时都悄声告诉了这首诗的命题,并要求他们不可互相透露。 这正是考验席上才子佳人的时候。 座上的几位小姐都去取了纸笔,阮绵绵见势也上前取了一副纸笔回到座位,接过纸笔时小丫髻在她耳边低语两个字:眼下。 这是什么意思?! “眼下”她在心里细细品味着一个词的意义。 阮绵绵闭上眼,想起了那夜一地散满廊前石阶的月光,那个白衣胜雪淡漠清冷貌似仙子般的绝色男子,想起了那夜她辗转难眠,耳畔夏夜的丝丝虫鸣。 突然她意会到了这两字的意思。 “眼下,正是此刻的,夏季。眼下,也可是那位大厅宴席上中央坐着的少女,慕容云裳。” 阮绵绵对这出题之人的心思精妙十分佩服,这样一个题目,可谓是人人都可能不同,看个人的心领神会了。 她提笔就准备写诗,阮绵绵在大学专业是中医,这专业有一个好处,毛笔字书写漂亮的学生,往往经常被导师唤去抄抄药方、医典、古籍这些。而她就是一个写着一首好字的小苦力,所以那会她接触到了不少一般教科书上没有的知识。 阮绵绵提笔,一手漂亮的簪花小楷字落与纸上。 “绿树阴浓夏日长,楼台倒影入池塘。水晶帘动微风起,满架蔷盛一院香。” 这是自己之前背诵过的一首古诗,非常符合这个夏日的意境。她知道在这个时空并没有这位诗人,阮绵绵一面为自己这种行为感到愧疚,一面又安慰自己,她是为了把这些诗词在异时空里更加长远的流传下去。诗歌是被人铭记与传诵,她只是想让这些诗歌被更多人所熟知。 然后她又重起一列,写到另一首,这首诗是她非常喜爱的一首诗。 “云想衣裳花想容,春风拂槛露华浓。若非群玉山头见,会向瑶台月下逢。” 阮绵绵之所以用这首诗,是因为慕容云裳的名字。云裳,是这样的美好的名字,这首诗恰好也是形容女子,既能赞美她的容颜美好,身姿似仙,又突显了她身份的高贵。 慕容府上唯一的千金,怎能不金贵呢! “绵绵,你写得是什么,快让让我瞧瞧!”易子柔伸长了脖子看着她芊芊素指握着的笔起起落落,一张纸上留下一串整齐优雅的字体。“真是一手好字,和你的比起来,我的字实在是太差了。”她似乎有些懊恼的说着,语气里又带着由衷的敬佩和赞美。 “没有,我的字只是齐整,并没有什么风姿笔韵。”阮绵绵谦虚地说道,都要感谢自己在大学里抄中医医典古籍的功劳。毕业后她事业蒸蒸日上,又是也会抄抄经文,平和内心,便把这手字一直练了下来,不然想必也是要荒废的。 易子柔接过阮绵绵写着诗的纸张,有些吃惊地看着眼前的这位白纱掩面的少女,虽然看似年纪相仿,但却能写出如此精妙绝伦的诗句!她在家也读过不少京州俊才所写的诗词,但没有哪一位的能比这眼前的一首更为惊艳! “这!实在是妙!太妙了!” 她说着便将纸放回到阮绵绵的面前,催促着她赶紧落笔写下自己的名字。 “难怪绵绵你要说这场赠诗的大奖得主会另有其人,原来你有如此才情!太令人佩服了!” 阮绵绵想了想,在纸上慎重的写下自己的名字——“阮绵绵书”,她写着“书”而非“作”。 宴席上陆陆续续开始有宾客递上作好诗的纸,丫髻、小厮们忙着将收上来的诗一份份整理好,递上这楼的第五层。 难道,那儿就是神秘大奖的所在?!阮绵绵看着那个方向,暗自思索。 第十章 赠诗夺魁 亥时,这场慕容五小姐的生辰宴接近尾声。 阮绵绵看着身边眉眼含笑、托腮轻语的千金们,远处推杯换盏、高谈阔论的公子们,大厅上穿梭着各大世家位高权重的当家人,相互作揖,寒暄客套着。这样的场景,对于从另一个时空而来的阮绵绵其实并不陌生,这就像她在原来世界出席过的一场应酬,曾经她也是那些人中的一个,为了谈拢一个项目,一次次举杯,为了一项合作,一次次赴宴。如今换了一种身份,看着这些人,竟也会觉得有些疲惫。 阮绵绵看着那个同样面露倦意的少女——慕容云裳,她在大厅中显得非常醒目,起色欠佳,带着一丝病容。过于雪白的肌肤有些不着血色,就好像很久没有见过阳光,她脖子上戴着一块造型别致的长命锁,一身金粉色宽袖短衫配着红纱水纹裙,衬着她似雪的肌肤更加晶莹剔透,仿佛是一尊白瓷人偶。 蓦然,她像似发现阮绵绵正在看自己,默默地与她四目相交,莞尔一笑,如一道清泉,清澈洁净,不染纤尘。 阮绵绵像她点头回礼,心中不免感慨世间竟又笑若无尘的女子,她静静地坐在那儿好像这世界的事物都与她无关,心若平湖,毫无波澜。 “慕容云裳居然对你笑了?!”易子柔贴着身子靠了过来,对阮绵绵低声说:“她从不与一般千金接触,也不太出府。之前京州各大世家千金的花会、茶会,她从来不参加,年纪虽小但是架子极大,不好亲近。怎么会对你笑?可能是我方才眼花了?”她不解道,又向下方大厅上的慕容云裳望了眼。 “应该是你看花眼了。”阮绵绵说道,但她心知道刚刚那一眼,她的确与慕容云裳对上了,而她的那一抹笑容,就像菩提树下的梵音,能洗涤内心的浮躁。 厅内丝竹声止,慕容府管家带着两个丫髻走上大厅的戏台。丫髻的手中端着一个乌木托盘,托盘上用白玉镇子压着一叠纸张,那应该是刚刚在座宾客所写的赠诗。 管家清了清嗓,说道“今夜收到赠诗一百三十六首,经挑选现在公布入围的十首赠诗,下面由我念为诸位贵客诵读。”管家接过丫髻递来的纸,开始一份一份的念着。每念完一份赠诗在座的宾客无不鼓掌叫好,大叹道:“好诗”! 坐在二层偏侧的阮绵绵也细品着一篇篇来自这个世界的诗歌,其实和她背诵过的那些并无太多的不同之处。有几首极为优秀,是难得的佳作,她在心里默记着,想着回去一定要默下来。 “盏中香入江南早,竹外一枝斜更好。” “妙!实在是妙!”阮绵绵甚至有些好奇作诗之人会是怎么样的君子。 “这是今晚最后一首赠诗,也是最佳的一首。”管家说着便念出了“云想衣裳花想容,春风拂槛露华浓。若非群玉山头见,会向瑶台月下逢”这四句阮绵绵写下的赠诗。 阮绵绵自己并没有太意外,毕竟这首可是诗仙的名句,获得最佳自然是在她的意料之中,她身边的易子柔可就不同了,简直就像是自己获奖一般替她高兴,扯着她的袖子兴奋道:“绵绵,你的诗!你的诗!中了首奖!我就说你那首简直妙极了!” 她的声音不大不小,却恰好让周围的人都听得一清二楚,倏忽引起一阵不小的躁动,周围的千金小姐们纷纷将目光投到她的身上,开始上下打量着她。 阮绵绵本就白纱掩面,在二层的千金小姐们中相当醒目,这数十双眼睛都看了过来,她也没回避仅是微微挪了挪几分身子端坐着。 “子柔,你怎么这么高兴?”阮绵绵轻声笑道。 “那当然高兴啊!你那首诗可是我第一个读呢!我就说你的诗好,你看真得奖了!可见啊,我以前些书没白读,什么诗好什么诗不好,我也是会鉴别的!”她满脸喜色,一副为自己感到骄傲的样子。 “噗呲,是!是!是!多亏你慧眼识英才!”阮绵绵被她的语气逗笑了。 “那可不是!”易子柔歪着头冲她笑,脖子上的金锁闪亮着,天真无邪的样子,十分乖巧讨喜,她指着对面那些世家公子,对她小声说:“你啊!这次可把他们都给比下去啦!嘿嘿!” 阮绵绵被她这么一说,转眼看向对面,在那群锦衣玉带的人群中她一眼就看到了那个人,那样白衣胜雪,手执酒盅,一口一口的轻酌着。 安合楼二层对面的世家公子少爷的席上,刚刚易子柔喜呼出声时坐在那边的白朔景就已经听到了,于是他看到那个眼熟的身影,所以即便那人白纱遮面,他还是一眼就认出了她。而那个方位,正是他之前感觉那道炙热目光的方向。 白朔景隔着一个大厅的距离望着那个使他有生以来第一次会心神不宁的女子。 虽然只是一天未见,她却好像变得更加动人了。脸上的面纱遮住了她绝色的容颜,却使得她那一双眸子更加晶亮,如那一日夜晚空中闪烁的星子。 白朔景似乎对她戴着面纱出席感到非常满意,他眼角扫了一眼身边的青冽,发现他完全没有发现,竟不自主地噙着一丝笑意,不易察觉,却还是让一边眼尖的慕容云锦捕捉到了。 慕容云锦起身和原本站在屏风处候着的小厮低语交待了些什么,只见小厮匆匆上了楼,连上几层到五层时停下,与旋梯处的值守说了几句递了一张纸交给其中一位。他又原路返回,继续候在二层慕容云锦所在的那桌宴席附近。待慕容云锦回身看他时,小厮对其点头暗示已经办妥的意思。 “云初大哥,这首可是你做的?‘云想衣裳花想容’,我知道!这说的是云裳!云裳妹妹对不对!这首诗真是极好,‘会向瑶台月下逢’,这是想要在月下再相逢啊!好诗,实在是好诗!”青冽回味道,感慨慕容云初的才情诗歌造诣,他虽是江湖中人,对诗歌不甚了解,但是他读这一首也如觉春风满纸,花光满眼,人面迷离,佳人在目。 “有幸闻得如此精妙绝伦的诗句,此生无憾。”慕容云初眼中带着激动的神情,怀着“不识英雄,却惜英雄”的心情。 “难道这首不是云初大哥写的?”青冽不敢置信的看着他,京州除了慕容云初,还会有谁能作出这样将会千古传诵的佳句?!他望向白朔景,又看了看慕容云锦,他们并没有多言,反倒是显得异常平静。 “并非在下所作,但如果有幸,真想一睹作此诗句之人,必要同其对饮,以诗会友。”慕容云初感慨道,他看向正在大厅里的端着一叠写着诗词的纸的丫髻。 “那一会我去问问!这个人是谁!我们把他约过来喝酒!这么厉害的人我也想见见。” 白朔景微微蹙眉。 慕容云锦眼角下垂透着一点笑,他对着青冽回道:“你怎么知道他会不会喝酒?” “这首诗洒脱、缥缈、灵动,我觉得啊,这作诗之人定是爱酒之人,而且肯定酒量很好!”青冽一副很懂的样子。 白朔景一反常态没有接他的话,也没怼他,只是蹙起的眉头又锁紧一分。 看到他的样子,慕容云锦的笑意更深了些许,“那你估计喝不过人家哦!以你的酒量,两杯就醉倒了。哈哈哈!” 青冽被慕容云锦说得有些发窘,忙说:“我不能喝,这不是还有云初大哥吗?云初大哥对这位作诗之人可是极好奇的!以云初大哥的酒量,想必定是不醉不归!!”说着就往慕容云初看去,慕容云初实在是一位爱诗惜才之人,他浑然未闻青冽几人的谈话,依然还沉浸在那首诗的意境里,嘴里喃喃的重复着那四句诗句。 “啊,这是被这首诗给迷住了!”青冽打趣儿道。 白朔景整个眉都皱了起来,脸上闪过一丝不快的神色,但很快就消失了。 “云锦,你快去打听打听,这首诗到底是哪位公子坐的,在我们这层吗?赶紧给云初大哥找来啊!”青冽是完全不知道自己的这种行为是火上浇油,他神经大条的压根没注意到身边坐着一个气压在持续走低的大冰块。 “一会自然会揭晓,到时候你就知道了!”慕容云锦说话的同时看向白朔景,看他原本举起放到嘴边的杯子没喝便又放下了。 “白哥,你今日可是有心事?”青冽突然感觉有点不对劲,怎么从刚才开始,白朔景就没怎么搭理自己,难道是真的生气了?可他好像也没干什么惹她生气的事情啊! 白朔景没有搭理他,只顾着继续喝自己的杯中酒,似乎是想显示自己的酒量般,一杯下去极快,又给自己满上。 慕容云锦看着,附手轻咳掩了险些失声的笑意。他清着嗓子对白朔景说道:“朔景,五层拂晓阁,你得去一趟。” “嗯?”白朔景抬眼看向慕容云锦,眼中似乎带有询问。 “我可不可以跟着去?”青冽窜出来问道,他可知道今天那里有位神秘的贵客,也想跟在白朔景身后一探究竟。 “你可不行!你得在这儿等着那作诗的俊才现身与你对饮啊!”慕容云锦拍拍青冽的肩膀,让他稍安勿躁,示意他坐下等候。 白朔景疑惑地看着慕容云锦,却见他仅是挂着以往一般的笑,并无别样。 于是起身离席,临走前还不忘送给青冽一个大白眼。 “唔,白哥好像真的嫌弃我了!”青冽一副委屈的样子对着白朔景离去的身影说道。 第十一章 月与佳人 身着白纱、气宇不凡的白朔景气定闲情地迈着步子从男宾侧边的旋梯上了楼。到安合楼五层时,值守的小厮先是想要拦下,待看清上来的人是白朔景便赶紧恭敬的退了一步,让出一条路通行。 在白朔景经过他们身边时,两位站地笔挺的小厮低头轻声唤了一句“主子!”。 “嗯。”白朔景淡淡地应了声,径直上了旋梯,转身进了拂晓阁。 只见一位白发白须老者,他身着宽大的灰色道袍,仙风道骨的样子站在露台木栏处。老者一手背于身后,另一手捋着已快垂到地面的白胡子,“你来了,来快这边坐下吧。”他回身看到来人,他招手亲切地唤其到自己身边的蒲团上坐下。 “道宗。”白朔景恭敬地向他作了一揖。 “你小子回了京州,就再也不上山看看我这个糟老头了!”老者半开玩笑地说到,望着眼前的年轻人露出祥和的笑,伸出枯瘦的五指探向案上的白玉壶,白朔景见状连忙上前拿起壶为其添茶。 “近来琐事缠身,未能常去尨高山看望道宗。”他诚恳地说着,也向自己杯中添了茶水。 随着白玉壶内的茶水斟出,青玉杯中金黄色液体清澈绵醇,香气四溢。这是白朔景再熟悉不过的茶香,产自尨高山最高峰云麓仙台下特有的龙涎金露。 “道宗怎么下山了?可是想学生了?”白朔景继续笑道,“怕是云锦为了云裳的病特地将您请下山了吧。” “就算不是慕容家那小子派人来,我也会下山一趟。”老者放下手中茶盏,目光转向天际,满目星辰。 “京州近来可是有何事?”白朔景随着老者的目光望去。 “我今日于尨高山夜观天象,你的主位星似有异动,恰好京州方向又出现了有一道反常的虹芒,横空而破,虽目前尚未测出缘由,但我推测两者该是有所关联。” “道宗,这是和我那一劫有关?” “福兮祸所依,祸兮福所伏。你少时我曾算出你有一劫难,一直留你在尨高山,直至三年前才让你下山,本以为这些年过去,已经避开了这场劫难。谁知,冥冥之中自有定数。”老者叹息,遥想起当年,故人已不再,心中不免有些感怀。 “道宗,您都说了,福兮祸所依,祸兮福所伏。是福是祸,自看造化,我从不强求。”白朔景洒脱地说着,抬眼望向空中挂着的一轮圆月。 “若这样想,自是甚好。”道宗思索了片刻,从怀里掏出一个锦囊递给他。“不到万不得已,切不可打开!” 白朔景双手接过锦囊,仔细打量了一番,妥帖地收回到衣襟内的暗袋里,抱拳谢过道宗。 “云锦那小子的妹妹会遇一位远道而来大的贵人,身上的病也会渐渐痊愈。你告诉他,此后无须再来尨高山找我,这是一粒续命丸,你且收好。” “多谢道宗。”他接过装着一粒续命丸的小瓷瓶。 “那位远道而来的贵人,身带大福,福报过后必有大祸,这粒续命丸是给这位贵人的。”道宗手持拂尘正色道,月光下他的白发白须上染着银光,灰色道袍也泛着袅袅仙气。 道宗老者踱步到露台正中间,将白须撩至肩上盘起,他手中的拂尘质如轻云,色如银丝,半晌,他以拂尘使出一套招式,包含劈、缠、拉、抖、扫,整套招式意与气合,气与神合,自然流畅,绵绵不断,一气呵成。 “朔景,这套逍遥生是我新悟出的,你可记住了?” “朔景已记下。”逍遥生如行云流水,气度豁达。就是他仅是看着招式,就以有心胸开阔之感。 “我要去会几个故人,就不在此多留了。若有事,你自能找到我。” 白朔景耳畔传来道宗浑厚的嗓音。 道宗老者的拂尘轻掸,落在露台的乌木围栏上,他身似轻云一个腾空,灰色道袍消失在落满月光的夜色中。 大厅戏台上管家正在派发赠诗中参与的回礼,凡是赠诗者不论好否均会得到回礼,阮绵绵看着丫髻们端着一个个托盘送到宴席上,此前赠诗的宾客都各自得到一根竹签。 “应该是签上写着奖品是什么。”阮绵绵心里想着,迫不及待地想看到自己的竹签上写着是什么。 不一会丫髻就发直她所在的这一桌,同桌的几位千金小姐都拿到了签子,但似乎并没有什么不同。 阮绵绵接过丫髻递来的托盘,她掀了锦帕,看到这样两枚精巧的竹签子,细心的她发现其中一枚竹签子背面有一点很小的墨迹,写着一个“壹”字,而另一枚并没有。 大概是因为自己做了两首诗,所以得了两枚竹签子?!她心里暗自思索着。 “啊!早知道人人都有!我应该也写一首的!”易子柔气鼓鼓的说道,有些懊恼,她看着桌上的其他几个人都拿了签子,虽然她易子柔不差这点回礼,但是慕容家的这竹签子,她觉得倒是颇有几分纪念意义的。 眼尖的她发现,这可不是一般的竹签子,这是京州惜花坊制作出的珍品。这一枚不到伞寸长的竹签上面精心雕刻着十二月花令,分别是梅花、杏花、桃花、牡丹花、石榴花、莲花、兰花、桂花、菊花、芙蓉花、山茶花、水仙花。竹签柄尾用孔雀丝线打着一个别致的络子,并穿着一枚小巧的金玲,只要一拿起了就能听到一串碎金叮铃声。 “你啊,我这儿有两根,这根给你!”她将那枚没有墨迹的竹签给了易子柔。 “啊!绵绵真好!”易子柔开心的接过了她递上的竹签子,开心的把玩着。 阮绵绵拿起竹签仔细端详起来,慕容府果然不是一般有钱人,一只普通的楠竹签却能翻出这么多花来,不但能看出制作之人的心思精巧,更突显赠物之人的格调。再普通的物件,经由慕容府出来,定都是不凡的。 “阮小姐,五层有请,请小姐执签前往。”丫髻俯身在她耳边小声说道。 阮绵绵以为是凭着签去五层领取奖品,自然是满心欢喜的前往,到了五层的时候被旋梯处的值守小厮拦下。 小厮打量了她一番说道:“这里不可随便上前,还请姑娘回去。” “我有这个,是去领奖的!”这明明是丫髻喊她上来的,她拿出那个竹签子,对着拦着她去处的小厮认真道。 其中一个小厮接过到,看了一眼那枚竹签子的背后的墨迹,冲另一个小厮点了点头,两人低头退开了对她说:“姑娘有请!” 阮绵绵上了旋梯,这安合楼五层明显高出其他几层很多,简直快有下面两层加一起的层高。她到了五层后,发现这里很多几间房,每一个房门设计都不同,门边挂着一木牌写着房名。但是让她上楼的丫髻并没有告诉她在哪一间,“这该怎么去找呢?难道让她一间间敲门。”阮绵绵看着廊上空无一人,心里泛嘀咕起来。 她走到离她最近的一间房门前,敲了敲,没有回音,手上使力又推了下。 房门是从内锁住的?推不开。 阮绵绵继续往前走,又步至另一个房门前,以同样的方式试了试,还是打不开。 就这样,她试了五六间房。 “这是什么情况?让她来领奖居然不告诉她在哪里?难道是找到了才算她,找不到就没有嘛?”阮绵绵心里吐槽道,大户人家这是又上什么戏码?! 她抬眼看到自己走到的这间房门前,门边的木牌上刻着“拂晓阁”三个字。已经不抱希望的阮绵绵惯性得用力伸手上前推门,结果没想到门竟然自己开了?!她却由于用力过猛,自己险些一个踉跄跌进门内。 “呵呵——”传来一阵男子的轻笑声,“你总是这样跌进跌出门吗?”音色如高山流水,清澈洁净,在阮绵绵听来似乎还带着几分熟悉。 “欸?我是来领奖的!”阮绵绵一下没明白声音的主人在说什么,她以为这是给她发奖的人,便说明了来意。 “噢?”男子的声音又响起,似乎带着一丝戏谑之意。 “当然,你看我有赠诗夺魁的竹签!”她把手中握着的楠竹签子高举到面前,这间房非常特别推开后内室里空旷并无半分摆设,仅有层层叠叠的白纱账悬于房中,她也看不清说话男子人在何处,只能听闻声音似乎在从前方传来。 她循声而去,用手中的竹签撩开层层垂地的白纱,直至拨开最后一层白纱,是一个被月光浸染着好似白玉的露台出现在眼前。 “是吗?你的奖品在哪呢?”说话的白衣男子背对着她凭栏远眺。 是他! 阮绵绵眼中一亮,心中一怔,月色下的身姿使她顿然对他产生一种出落凡尘、并世无双、遗世独立、君临天下的感觉。 夜风中男子白衫翩飞,他回身眼中带着笑意,和一种琢磨不透的情愫看向她。 “这……”阮绵绵环顾四周,发现这露台上除了两个蒲团,一张矮机,一把白玉壶和一双青玉杯便再也没有别的物件。 阮绵绵眼看着男子离她越来越近,脚下却像粘住一般无法移动,只觉着心跳与他靠近的距离同比再加快。 倏地她被男子一把拉近怀里,露台上夜风微凉紧贴着身躯感到一阵暖意,那股好闻极了的木质香味充斥着她的鼻息,她抬眼看着目光前方的男子,他的身后是浩瀚星空,月色如水,流淌在他雪白的衣衫上,使她整个人都如醉沉迷。 “嗯?那你的奖品可是在下?”白朔景俯下身在她耳边轻轻吐息,缓缓说道。 阮绵绵蓦地面如火烧,若不是此刻面遮白纱,面前的男子一定会发现她的双颊红似滴血。她觉得被他轻吐气息的耳根此刻正滚烫着快要冒烟儿了。 白朔景眼角噙笑,正欲伸手去撂开她脸上遮挡着地绝色容颜的白纱。 第十二章 烟花灿然 白朔景伸手取下她脸上的那块白纱,见到了那一张搅得他这两日心绪不宁的可爱面庞。 “……”在看清阮绵绵的脸时他手上的动作陡然而止,眼里升腾起浓浓的寒意,一张白玉俊容更是已蒙上寒霜。 只是这脸颊上的两道血痕是怎么回事?那鲜红细长的伤痕在她细腻白皙如凝脂的肌肤上格外醒目,深深地刺痛了他的眼睛。 他平静地扯下白纱,但攥着白纱的五指关节已泛白。白朔景面色不改,冷声对身后说了一句:“出来,解释一下。” 阮绵绵被他身上散发出来的冷意怔住了,以为是让自己开口好好地解释一下。 “我……”她的话还在嘴里,就见两条黑色的影子从露台下嗖地窜了上来。 “主子!”两个黑影抱拳单膝跪在白朔景身后,若不仔细看还以为是白朔景投下的阴影。 白朔景并没去让他们起身,而是任由他们跪在那。 “主子,这是……是属下办事不利,没有及时出手阻拦!”其中一个黑影说道。 “主子,当时出手的是沈府沈大小姐,我们……” 白朔景依旧没说什么,他修长五指轻捏上阮绵绵的脸颊,看似粗鲁的端着力道却极轻,生怕一不小心使了点劲她就碎了。 阮绵绵惊叹道他们的凭空出现,看着两人脸上都用黑布蒙着面,整张脸只露出一双眼睛。“这就是护卫!?”她好奇地想着,不勉探着头多看了几眼。 “别动,让我瞧一眼你脸上的伤。”白朔景发现她不太配合自己,整个人注意力都放在他身后跪着的暗影身上,似乎有些不悦。 “额!没事的,过两天就会好的。”她不在意地冲着眼前的绝色男子说道。 “若是你脸上受伤了那才真叫人担心!”阮绵绵没头绪的冒出这么一句,说完自己都楞了一下。 “你会担心吗?” “嗯。”她含声应允着,那声音像是从贝齿间挤出来的,极微弱如丝羽落地,但还是被耳力极好的白朔景听见了。 “放心,我不会受伤。”他嘴角上扬,一双星眸闪烁,对她柔声说道。 “唔……我,我才不是担心你!!”她只是担心那张绝世美颜,是的!她是担心这世间少了一张美得不可方物的容颜! “哦?可,我会担心你!”白朔景正色说着,他冰凉的指腹轻轻地划过阮绵绵早已红透的温润脸颊,那两道血痕因为她血气上涌而越发鲜红。 阮绵绵抬眼望着眼前的男子,他比自己高出两个脑袋都不止,她大概才到男子胸口,“他这是真在担心自己吗?”她思忖着。 “噔——”阮绵绵心里似有一根弦被毫无预兆地拨响了,原本退去红晕的双颊又烧了起来。 “阮绵绵,记住,我姓白,叫白朔景,你迟早都得冠上我的姓氏。”他说着缓缓地抬起她小巧圆润的下巴,两人四目相对。 “白……朔景……”她喃喃自语,原来他叫这个名字。 听着她唤自己名字,白朔景难得露出一抹笑意。 “白朔景,他们……跪很久了……” “……”白朔景提手扶额,他怎么忘了这背后还跪着两大活! “主子,属下……属下……”一个黑影暗卫磕磕巴巴地半天没反应过来,整个还沉浸在他家冷面主子今晚笑了十来次不说,居然还抱着一个干巴巴、丁点大的女娃子!? “主子,属下什么也没听见,什么也没看见!”另一个暗卫是之前被白朔景安排跟着青冽上西客雅苑的,对阮绵绵算是熟悉,但也对眼前自家主子的反差,有些难以消化。 “你们可以起来了。” “属下不敢!”他俩异口同声道,把头垂地更低。 阮绵绵的小脑袋从白朔景胳膊地下钻了出来,看着地上跪着的黑影二人组,“喂,他说你们可以起来了,你们快起来吧。”她刚刚亲眼看见这两人施展轻功,从安合楼下飞身而来,想必身手不凡,心中不免有些佩服。 白朔景对她挣脱自己的双臂有些不满。 “你们没有听到吗?” “大黑、小黑,你们可以起来了!”阮绵绵冲着他们咧嘴一笑,似山花烂漫一般。 两位暗卫,竟有些看痴了,他们自认为天天看着自家主子惊为天人的容貌,世间已无几人可比,如今见了她的笑容,心中像是有一汪春水,暖暖地流淌着。 二人面面相觑,似乎也明白为什么,自家主子会对她这么特别。 “大黑?小黑?”白朔景轻笑出声,这是什么名字,他的暗卫从来没有名字,只按离他周身远近距离来分护卫。身后跪着的这两人是他的近身暗卫,常年在他周身百米进行护卫。 “属下在。” “属下在。” “看来你们对这名字没有异议?”白朔景转过身,双手抱胸,走到他们身前,看着地上跪着的两位的近身暗卫,他俩武功极高,是才上千暗影中选拔出来的翘楚,大黑!?小黑!? 也亏她想得出来,这怎么都像是在叫……小猫小狗?! “主子,属下多谢姑娘!”黑影二人组又一次异口同声道。 “不用谢,你们快起来吧!跪久了膝盖凉,等年纪大了会得老寒腿就不好了。”阮绵绵一副老中医附体,语重心长的对着他俩说。 白朔景差点失笑出声,这算是哪门子理由,但从她嘴里说出来却又觉得很有道理。 “你们退下吧。” “是!主子”两个起身,小步后退,当退至黑暗处后,便完全隐身再也找不着其二人的身影。 “他们不见了。”阮绵绵看着两人消失的地方,眯着眼似乎想看出些他们行迹的端倪。 “嗯,他们离我不会太远。” “这是你的护卫吗?” “嗯。” “你说他们之前跟着我去了醉花亭?” “其中一个跟着去了。” “噢,那你别怪他,是我自己不小心让沈岚芷抓伤了我的脸,但是她也没讨好,跌进水池和锦鲤洗了澡。哈哈哈——”想到这里阮绵绵就觉得解气,沈岚芷脸上青白相间的样子,真是太有趣儿了。 “你还笑得出来,一般女子不是极为看重自己的容貌?” “这个啊?我看过了,伤口很浅,就是刮破了点皮,我去配点药擦一擦就好了。”她曾经可是拥有一家中药美容护肤品公司的CEO啊,这点小伤算啥,就算是裂一大口子,给她足够时间和药材,她也能给修复如初! “你还真是与众不同。”白朔景在心中低叹。 阮绵绵正在思考着,是否要告诉白朔景,他的白玉环佩被青冽从她手上给抢走了。呃,虽然这里面有些误会,但是瞒着他似乎不好,但是告诉他不知道会不会更不好。 正在阮绵绵左右犹豫之际。 “嘭——” 突然,安合楼上空的天际发出一声巨响!一大朵璀璨艳丽、五彩流光的烟火在夜空中绽放。 “啊!”阮绵绵显然是被突如其来的声音惊吓到了,下意识地往白朔景身边靠了靠。 白朔景对她这个小动作颇为满意,看向她眼中多了几分暖意。 “嘭——嘭——”天空亮起,犹如白昼,一朵朵烟火在夜空中怒放,姹紫嫣红,此起彼伏。 “好美啊!” “嘭——嘭——”伴随着巨响,是华美绚烂的夜,安合楼五层的拂晓阁是最佳的观烟火位置。阮绵绵一边捂着耳朵,一边对着身后白朔景喊道:“白朔景你看,好漂亮啊!太美了!”早已被眼前震撼的烟火华彩完全吸引过去,而忘记了要告诉他那枚白玉环佩已不再自己身边的事情。 白朔景将她重新拉回自己怀里,他看出她害怕那烟火升空炸裂时的巨响,于是将自己的双手附在她捂住耳朵的小手上。 阮绵绵感觉到自己又被圈进了那个高大宽阔的怀抱里,他的手有点凉,但她似乎再也听不到震耳欲聋的烟火声,眼前那片炫目的天空。 烟火的色泽,由深至浅,由耀眼至黯淡,最后消散,再也没有一丝踪影。 如烟花般绚烂,惊艳了她的此生时光。 前生、此生,这是她第一次看如此美丽的烟火。 “白朔景!这真的太美了。”不知为何,她突然鼻腔一酸,眼里升腾出一股热流。 “你很喜欢?”他轻声问道,声音似乎从很远的地方传来。 “嗯,喜欢。世上的女子想必都会喜欢。” “是吗,可是她并不喜欢。” “嗯?”阮绵绵似乎没有听清他说的话,后脑勺抵着他的胸口,扬起小脸,看着他。 “太美好了,也太短暂了。”他望了一眼空中的绽开的烟火。 “但你,却惊艳了我的余生!”白朔景低下头对着她继续说道。 天空中的烟火还在继续绽放着,晃动着那缭乱的花影,一朵朵绝美的华光在空中转瞬即逝,留下如梦般飘忽,让观望的人平添了几分痴迷。 ……………… 烟火结束。 两个黑影凄凉地坐在安合楼的顶层,一脸生无可恋的样子对着惨白的月亮长叹。 “唉——” “看来我们要穷很长的日子。” “怎么说?” “这姑娘对主子比较特别,她脸上的这两道血痕,你觉得我们得赔上多少月钱才够?” “呃,帮我勒紧腰带!!” “大黑!” “小黑!” “唔……我们终于有名字了。” 第十三章 你不信我 这一场盛放的烟火,是慕容云裳生辰宴最后一个节目。 随着星火斑斓的烟火结束,夜空又恢复了该有的宁静。 微凉的夜风吹上叶片茂盛的枝丫,发出一阵阵沙沙作响。夏虫微鸣,偶有飞鸟掠过的振翅声。 阮绵绵双眼迷离,看着站在自己身侧在夜风中衣袂翻飞的白朔景,她似乎还没有从那一场绚烂夺目的视觉冲击中缓过神。他就这样静静地陪着她,倾听着周遭细碎的自然之音。 “白公子真是好雅兴!竟然一个人悄悄上来与佳人赏月!”未见其人,先闻其声。 待说话之人从层层纱幔中走出后,阮绵绵认出来人,他正是与白朔景在宴席上同桌的一位男子。 来人言语中明显有些调侃,白朔景倒也不生气,“这还要感谢云锦你的安排,你说是不是?”他看向走来的好友,从他听见有人在五层不停敲门、推门、踱步时,他就知道,云锦让他上来并不是只见道宗那般简单。 关键是后面还有一个阮绵绵! “不敢当,不敢当。我可没有安排,这都是凑巧。”慕容云锦笑着为自己辩解,他可不想被白朔景盯上。 “是吗?那真是太巧了。”白朔景面色平静,冷声道。 “哈哈,朔景又说笑了。对了,你可见了道宗?他怎么说?”慕容云锦巧妙地转移话题,正色起问着他关心的事。 “道宗?”阮绵绵在脑海里搜索着,难道是传说中的尨高山上的那个道宗?!传说尨高山坐落在北海之滨,山峰巍峨耸立,重峦叠翠,延绵几十里宛如一条立着巨鳞的青龙,而最高峰山顶常年云雾缭绕,终年都是寒冬,被冰雪所掩盖着,鲜少有人能爬上这最高峰。传说尨高山最高峰上有个占星观,里面住着的就是那位他们谈论的道宗。 阮绵绵眼睛闪着光,静静站在一旁听着他们的对话,“没想到,这世上竟然真的有道宗。听他们的口气,似乎还很熟悉!道宗是此天下有极大智慧之人,没准他能告诉自己,如何回到曾经的世界去。”她在心里暗暗想到。 慕容云锦见白朔景久未回答,又问了一遍。“道宗,他可有说起云裳的病情?” 这次没等白朔景开口,阮绵绵倒是先发问了。“那个,你们在说的……呃……可是慕容小姐吗?”她想起自己在宴席上见过这位慕容云裳,她还与自己相视一笑,但这位慕容小姐面色惨白,带着病容。方才慕容云锦的话就更加肯定她对慕容云裳身患重病的猜测。 “嗯,正是在下的妹妹——慕容云裳。这位姑娘,在下慕容云锦,竟一时忘记了还有一位佳人在侧。”白朔景身边的男子对她说到。 慕容云锦!? 嚯,她眼前的俊美如玉的少年,就是慕容府三少爷?慕容府最传奇的一位公子,她在今晚的宴席上可没少听那些千金小姐们谈论他。当然,她身边这个,怀里揣着人家令牌的那个也是桌上谈论颇多的两人。这是运气爆棚,这两日遇见的世家公子,都系出名门。 “哇!不知道她的境遇,要是让那些花痴千金们知道,会不会组团来揍她,哈哈哈!”阮绵绵心里美滋滋地偷乐,一双明眸却早已藏不住心思的弯成了一道月牙。 白朔景似乎发现了她的喜色,略带疑虑,看着眼前的慕容云锦,又转头看了眼那个正在暗自窃喜的小女子。 他眼中神色一黯,宽大的衣袖扬起,不着痕迹地将她带至自己身后,挡住了她看向慕容云锦的视线。 “慕容公子,小女阮绵绵!”阮绵绵对白朔景挡住自己的行为有些不解,从他身后上前一步,又回到了她与慕容云锦对视的位置,并认真道:“小女方才在大厅见慕容小姐面色,体内似乎患有极寒,小女家是开药行的,虽然不对外行医,但对疑难杂症十分在行。若公子信得过小女,可否让小女为慕容小姐诊治一二。” 慕容云锦不是不知道这个阮绵绵的来历,一个家道中落的药行小姐,家里往上数三代还算盛极一时,但从未涉及医馆,充其量就是药贩子,怎么就能治起疑难杂症了?更何况,连尨高山道宗都无法救治的病,她能治好?慕容云锦心里自是不相信眼前这个年纪不大,口气不小的小丫头能治好云裳的顽疾。 “这……”他的迟疑已经表明了他的意思。 “白朔景,那你信我吗?”她转向看着一侧的白朔景,眼睛里写满了期许。 阮绵绵见慕容云锦一脸不信她话的样子,其实她也知道以她家的环境,但凡清楚的人都不会相信。她总不能告诉眼前的人,我来自一个科技高度发达,中医药学科研究超前的时代,毕业于那个世界最好的中医药大学,师承中医界位高权重的泰斗。但她不能这么说,所以她只能寄希望于白朔景,他们是挚友,若是他信,也许慕容云锦会愿意让她一试。 “只要能有这一试的机会就足够了。”她暗自笃定。 因为她阮绵绵从不做没有把握的事情! 白朔景没有看向她,却认真对慕容云锦说了句“我信”。 “朔景我是非常了解的,既然他说信,那就劳烦阮姑娘为妹妹云裳诊治。” 看到好友是这样的态度,慕容云锦一时也不好拒绝,只能硬着头皮同意了让她去为妹妹诊治,但阮绵绵心中明白,他并不相信她能治愈其妹妹。不过这并没有关系,也不会影响她对慕容云裳诊治,反而是激起了阮绵绵一定要治好她的决心。 她要让慕容云锦记住此刻自己心中存在的迟疑,其实是有那样多余。 “云锦,道宗曾让我转告你,关于云裳的病,会由一位贵人为其治愈,你大可放心。只是……” 白朔景像是想到什么,便没有再说下去。 “既然是贵人,道宗可有说过如何寻得此人?”慕容云锦听到白朔景的话,先是大喜,后又生忧,天大地大,这无名无姓的贵人又该从何找起。眼看云裳十年大限已到,这十年后的每一分、每一秒都让他们提心吊胆。 慕容府上下大办慕容云裳十岁生辰宴一方面也是怕她……熬不到下一个生辰之日,另一方面也是在广招天下贤达,也许会有人认识一些医术高明隐士。 “道宗,并没有透露这位贵人具体的信息。”白朔景诚然答道。 阮绵绵美目一瞪,双手抱胸,一副“你们太过分了”的样子。 她扑闪着如扇般双睫,冲着二人喊道:“喂!我啊!你们看看我!那位道宗说的贵人,也许就是我啊!嗯?”怎么能有人聊起天来就完全当她不存在了!她刚才明明毛遂自荐过了! “我更希望你不是那个贵人。”白朔景说道,眼中掠过一丝不舍。 “欸!白朔景,你这人怎么这样!刚刚还说信我的!”阮绵绵显得有些不高兴,心中叹道,世家公子就是不同!怎么一个主意能变得那么快! 被埋怨的白朔景并没有解释,他只是略带深意的看着眼前的这位少女。 这个对他而言,越是想要了解,却越是像一个迷团的少女。 阮绵绵并不知道他心里在想些什么,但他的神情带着一些刻意的疏离。他又变成了那夜她初见时的样子,不是那个陪她看烟火时的白朔景,变得有点冷漠,有点陌生。 “我并非不信,只是不想。”他过了好久才回道。 “你不想,那我偏是当定这个贵人了!”阮绵绵觉得他不想,就是因为他不信自己可以治愈慕容云裳的病,这和他之前说的相信根本就是相互矛盾! 阮绵绵自然不会知道,这里还有其他的缘由。 “……”白朔景沉默不语,心中却早已被她的这句话揪起。 慕容云锦见状,忙上前打起圆场,“既然阮姑娘如此有信心,那明日我就安排妹妹云裳的诊治,若阮姑娘真是这位可以治好她病的贵人,慕容府定将重谢,厚待此份大恩。”道宗的预判从未有过偏差,既然会有贵人出现,那么他便不会放过任何一个可能医治云裳病情的人,因为他们都有可能是能治愈云裳的贵人,无论如何都要让她试试。 “呵呵……”阮绵绵听闻不由苦笑出声。 先前是勉为其难的让她试一试,此刻是抱着莫大希望的请她前去诊治。她感受到慕容云锦态度上的巨大转变,心中生出些起落。她只是一个无权无势、没钱还欠着债的落魄小姐,可能很快连小姐都算不上了,就算再有抱负,多怀才不遇,没有人相信,她势必无法施展自己的一技之长。就像眼下,若不是白朔景的那几句话,她也不可能有这样的机会。 她想借此机会和慕容府攀好,留有人情,在此后生意上得以往来,从而能使阮记药行重拾兴盛。这就是她想要救治慕容云裳的真实目的! 的确她来到这里后,做的一些事都是有动机的,但她的动机里从未将白朔景算进去。 因此白朔景的那句,他只是不想,让阮绵绵心中有些微微地生疼。 “千言万语,都抵不上白公子一句信诺。”她双手抱拳,定了身,向白朔景深深地作了一个揖,态度恭敬而诚恳,言语疏远且生分。 阮绵绵说完没有看他,转而对慕容云锦说道:“慕容公子,小女明日会给云裳小姐诊治,还望您按时派人带我去小姐的住处。” “那是自然,请阮姑娘放心。” “那小女就不打扰二位公子,在此先行告退。”她甩着衣袖转身,没有回首,像是要抛去某样东西一样,离开拂晓阁的露台走向室内。 她伸手撩开重重纱幔时,指尖有一刻停顿,像是在等待什么,又像是回想起什么。 最终阮绵绵踏着和来时一样的步子,消失在那层层叠叠的白纱后。 第十四章 医治云裳 “朔景,她走了,你现在可以告诉我剩下的话了。”慕容云锦自认是最了解白朔景的人,他刚才的话里明显还有未尽之意。 “道宗离开前交待过,云裳遇到一位贵人为她医治,不日便可痊愈,那贵人是一位远道而来之人,身有大福,治愈云裳后会自身会陷入一场大祸。”白朔景的目光依然停留在阮绵绵身影消失的地方,垂满拂晓阁室内的纱幔,在夜风中轻扬,如天际一层层洁白的云波。 “所以,如果她就是云裳的贵人,就将迎来一场祸事。”朔景,所以你才不想她做这个贵人,他在心中继续说道,却没有真的说出口。 白朔景轻蹙眉头,一脸漠然,心中几番思虑。 慕容云锦苦笑,对着眼前的挚友说:“诚然你不想她是这位贵人,我却着实希望她就是这位能救云裳贵人。慕容府唯一的千金,云裳在娘胎时就已是慕容府上下的心中至宝,三岁时被人掳去不甚落入寒潭,患得这一身病。当时寻遍天下名医,甚至父亲还托人私下请了御医前来诊治,均说无药可解。还是朔景你请来了尨高山占星观道宗,这七年一直都是在靠道宗所炼丹药在拖延她的寿命,云裳的十岁大限,而今日大限已到,你让我如何不心焦!若阮姑娘能救治云裳,再大的祸,慕容府也会帮助其度过。” 二人沉默许久。 “如果,那个大祸,是‘死’呢?”白朔景突然开口,他吐字极慢,犹如每一个字都那么地沉重。 听到此话的慕容云锦眼中闪过一丝惊愕,但这并不会动摇他一心想要救自己妹妹的决心。在他的权衡之下,十个阮绵绵也抵不上他慕容府的五小姐。 只是,看着白朔景的样子,他倒是为他多了一份担忧。 白朔景对那个落魄千金动了情。 “朔景,明天我还是会让她给云裳诊治,我也真心希望她能治好云裳的病……你莫要怪我。”在自家妹妹的病上,慕容云锦不想开一点玩笑。 道宗离别之前给了他一粒续命丸,这药丸他再熟悉不过,能起死回生,只要有一口气在都可续上性命,所以叫续命丸。占星观三年才能炼出一粒,这粒该是他离开尨高山时道宗所炼的,到今年正好三年。道宗算出的大祸,既然要用上续命丸,那必是与性命相关。 “好久……没有这般心慌的感觉。”白朔景低喃道,这句话像是对自己说的。 “也许并不如我们想地这么糟。” 慕容云锦走上前拍了拍白朔景的肩膀,转身也离开了拂晓阁,留下他一个人在露台。 “出来。” “主子!”两个黑影出现在他面前。 “从今日起你们就护卫在阮绵绵的身边,不要让她发觉。”白朔景命令道。 “但是,主子身边……就没有人守卫了。” “请主子三思!” “我会让拾雪再派人来。”白朔景淡淡地打量着面前的两个黑影,心里寻思着“不知道就他们两人够不够”,他是不是应该写封信让拾雪再给多派几个人过来。 “主子——”黑影二人组深情呼唤道,他们以为白朔景此刻的神情是不舍他们离去,若是知道他这是在怀疑自己的实力,不知道会不会呕出一口老血。 “不要让她有半分散失。” “属下遵命。” 翌日一早,慕容云裳的几个贴身丫髻就赶到西客雅苑请阮绵绵去了。 阮绵绵跟着丫髻到了慕容云裳所住的洛云小筑,被眼前的设计精妙、雕栏玉砌、钉头磷磷的建筑惊呆了。 她当然不知,慕容府上的人在这别院虽不是常住,但这别院却修建地大气而考究,以慕容云裳的洛云小筑尤甚。 看她惊呆的表情,丫髻一个个,“噗呲”笑了出声。 “阮姑娘,这边请!” “阮姑娘,当心脚下台阶。” 阮绵绵觉得自己简直进了一个小型宫殿,丫髻们簇拥着她,小心伺候着,把她带到了慕容云裳休息的房前。 其中一个丫髻上前轻轻地掀了纱帘,转而向身后的人做了一个嘘声的手势,便蹑着步子进了房内。 一会儿她出来对众人说道“小姐已经醒了,阮姑娘快请进来。” 这是阮绵绵第二次见慕容云裳,她穿着白色里衣,盖着一床略厚的锦被,斜卧在黄花梨木的雕花床榻上。见到阮绵绵来了,慕容云裳身侧一位丫髻忙扶着她坐起身,并将她的头枕在自己肩上。 “阮姑娘,我们又见面了。”她面带倦容,气若游丝的说到,与昨日整个人的精神状态相比,差距甚远。 “慕容小姐,你先不急着说话,在下先为你号脉。” 她转而问身边的丫髻,“这可有以前为你家小姐看诊大夫留下的方子?我想看看之前慕容小姐吃的是哪些药剂。” “好的,云锦少爷已准备好了,姑娘稍等,奴婢这就取来。” 一会便将一叠写着方子的纸承了上来。 “慕容小姐是从何时起病着的?” “小姐三岁时冬季落入寒潭,打那之后小姐就一直旧病难愈。” 阮绵绵通过四诊法,即:望、闻、问、切,大致已能判断出她的病症,看这些医家开的方子,很多都看不太懂,字迹过于潦草,但通过一些关键词她已经能确定自己的判断没有错,只是这些医者都没有发现慕容云裳另一处病灶,她现在要做的就是确认自己的判断。 “慕容小姐,你可否让我隔着衣物按压你身体,这是诊治所需,你若感到疼痛,告诉我即可。”阮绵绵询问着靠在丫髻怀里的慕容云裳。 慕容云裳缓缓地点了点头,表示同意。 阮绵绵伸手隔着里衣轻按压着,问:“这儿疼吗?” “嗯。” “那这呢?” “嗯。” 她将手伸向慕容云裳后背,继续问道“这里呢?” “嗯。” 收了手,阮绵绵给慕容云裳拉了拉锦被,心中已有九成把握,剩下一成就看她的配合治疗了。 “我方才按着会痛的这些部位,你是否一般雨水多、早晚或天凉时会有刺痛感?” “嗯。”慕容云裳回答道,她看着阮绵绵,明明年纪不大,却娴熟的手法,就好像行医多年的大夫。 “阮姑娘,我家小姐每年入冬后会胸痛不矣,这两年越发严重。” 慕容云裳在丫髻的帮助下勉强起身,阮绵绵将一旁屏风边的披肩拿给她披上,并她微笑说道“慕容小姐,你的病情我已了解,但整个治疗过程可能会有些长,旧病非一日可除,但是你一定要有乐观的心态,我有把握一定能治好你,在此期间你也务必要全力配合我,也请相信我,谨遵医嘱,好好服药。” 慕容云裳感激地看着她,实在是力气不足不便言谢。倒是身边的几个丫髻看出了自家主子的心思,齐刷刷的向阮绵绵跪下,行了一个大礼。 “谢谢阮姑娘,谢谢阮姑娘的大恩!” “太好了,小姐有救了!” “呜呜……小姐你听到了么,你很快就要好起来了!小姐……唔……” “谢谢阮姑娘!谢谢阮姑娘!!” “你们,你们都快起来吧!快起来,这是医者的职责所在,实在不敢当!”阮绵绵赶紧去扶起一个个跪着的丫髻们。 “云锦少爷来了。”门外丫髻喊道,就见慕容云锦掀了纱帘进了屋,今日他身着一袭浅蓝色长衫,白玉冠束发,清雅出尘,丰神俊秀。 “公子!”丫髻们纷纷行礼。 “都免了。”慕容云锦径直走到云裳床榻前,关切地注视着她。 慕容云裳努力强打起精神,坐起来想拉这位哥哥到她身边坐下,但又使不上力,只是抬了抬手又落下了。 “别起来,快躺好。” “三哥,我没事。”她勉强挤出一朵笑容,却笑得让旁观的人都不免心疼起来。 “你这样还说自己没事!”慕容云锦目光片刻不离自家妹妹,双眉紧蹙,满眼的担忧和疼惜。 “阮姑娘,云裳她的病怎样?”他又说道。 “慕容公子,云裳小姐体质本就属于阴性体质,但三岁时落入寒潭未及时驱除寒气,使寒气淤堵在体内导致现在体质呈极寒状态,已有寒毒之症。慕容小姐食量较小,消化吸收功能欠缺,脉象迟缓,气息较弱,容易疲劳,面色白而欠华,脏腑机能偏衰。” 阮绵绵在脑海里组织着语言,怎么样才能让他们及明白又不会觉得她是在胡诌,毕竟这个时代的医学到底进入到哪一步,她还不是特别清楚,所以她在措辞上一定要小心。 见慕容云锦等人没有疑问,她便清了清嗓子继续说道:“其实体质是很多病症出现的基础,特别是慢性病,慕容小姐还有胸痹缓急之症,可谓是胸痹在前,胸痹是寒造成的,心痛在中,短气在后。” 慕容云锦本不太信她就是道宗口中的贵人,只是抱着让她试一试的心态。今见她对自家妹妹的诊断,心中疑虑渐渐散去,生出由衷地敬意。果然道宗所言非虚,云裳遇上贵人了! “慕容小姐现在已出现‘心疼’症状,则必须及时医治,刻不容缓。而 病症虽处于紧‘急’的症状,但迫于小姐体质必须要‘缓’解。”阮绵绵继续说道,“请取笔墨来,我将需要的药材写下,你们尽快配齐,我会为慕容小姐煎药。根据病情可能还需要施针,由于出门着急,请为我多准备几副针具。”她这话音刚落,丫髻就及时得递上纸笔。 “阮姑娘,恕在下才疏学浅,针具是何?!”慕容云锦突然出声,打断了她开药方。 “欸——”阮绵绵拿着手中的纸笔的手定住了!纳尼!这个时代居然没有针灸吗?! 第十五章 雨中送针 慕容别院,洛云小筑。 “慕容公子,我需要的针具是比一般日常绣花用的细针更长更尖锐的一种医用针型。东方有一古国善用其医,我也是从家中祖传的行医典籍中习得,鲜为人知,恕不便详告公子。”阮绵绵对慕容云锦说道,在她原来的世界针灸是流传颇早、普及甚广的一门东方医学,还列入了非物质文化遗产,而这里似乎还没有系统的开始使用。 “云裳小姐的病,光靠服用药物是无法根治的,还需进行定期以针刺入体内特定的穴位,运用此针法,以调整营卫气血。”她看着眼前的慕容云锦,心中犹恐他会对自己的解释提出异议。 “阮姑娘,竟然习得如此高深精妙的技法。看来此次云裳的病必定是能根治了!望姑娘原谅昨日在下的唐突冒犯,务必全力医治云裳,凡是姑娘需要的,慕容府上下必竭尽全力寻得!”说着便向阮绵绵作揖。 “请姑娘务必全力医治我家小姐!奴婢们感念姑娘大恩!!”一群丫髻们见自家公子向阮绵绵行礼,扑通扑通的,一个个都又给她跪下。 “欸……怎么又都跪上了。”阮绵绵实在有些吃不消她们这动不动就跪下的习惯,忙让她们起身,但这一个个都泪眼梨花的样子,跪着不想起,治好求助慕容云锦。 “慕容公子,请让她们都起来吧!实在受不起这大礼,小女本是医者,医者仁心,只要是我能治的病症,怎有怠慢之说,必全力施救。” “你们都起来吧。”慕容云锦看了眼身后说道。 阮绵绵见状步到案边,将自己所需的针具画下,并将针的各项尺寸都写上,写好后,便递给了慕容云锦。她相信以慕容府的物力人力,一套合银材质的针具,应该不难制出。 “慕容公子,请按此帮我准备针具,越快越好。”她叮嘱着,慕容云裳的病不宜久拖,得尽快为其施针才是。 “在下这就去办。”慕容云锦接过纸张便准备离开,却在门口碰上了自己的贴身小厮,“少爷,这是管家按阮姑娘方子送来的药材。”小厮端着一个托盘,上面整齐地放着十来种药材。 “管家脚程慢,让我先行送来!他说这些药材,府上均备下一车,让阮姑娘莫要担心药材分量不够。”小厮没有进房,而是将托盘交给出来的丫髻。 阮绵绵心想,这是让她可劲用的意思啊。 “好家伙,真是财大气粗,这里有几味药可都是克重便贵如黄金的,均备下一车?是何概念?”阮绵绵在一边泛嘀咕,想着那数量似乎已经看到了一座金山,一对美目瞬间变成财迷眼,连嘴角也不淡定的扬起,恨不得此刻就带走这座金山。 一旁的小丫髻看着她这般的喜形于色,一脸狐疑。 “姑娘?姑娘?” “额。”阮绵绵这才从自己那座金山里回过神,正色的端详起托盘里的药材,分辨着整株的根茎、叶片、果实,有些是研磨过的,她仔细的嗅了嗅,还轻尝了一些。 “好!这些药材品质极好!你们几个去将那些药材取来,你们几个先随我去为慕容小姐煎药。”她指挥着房内的丫髻们。 “云裳小姐,你先睡会,一会药好了就端来。”她又走到床边对慕容云裳说着,并细心的将她手放回锦被中。 慕容云裳听取了她的建议,在丫髻放下窗幔后,便静卧在床上闭目休息。 洛云小筑主楼侧面是几棵高大的常青树上蹲着两人影,其中一人正埋头往一个小本本上记着什么,另一个正在仔细盯着从屋内出来的阮绵绵,说道:“小夫人出来了!你快开始记!小夫人去了东院,小夫人在给慕容五小姐煎药。” 说话的黑影顿了顿,咽着口水,似乎看到了什么美味佳肴。 “哎呦,大黑,你快记啊!喝!小夫人被开水烫着了。啊!小夫人打翻了药罐。呃!东院好像失火了!你……你先将今日的情况汇报主子。我下去帮忙救火先!”黑影说完一个翻身就往东院飞去。 “你先将今日的情况汇报主子,我下去帮忙救火先。”大黑低着头还在一字一句复述着,提笔写着,猛然抬起了头,“啊!失火了!”这才看到原本在他身边的黑影已到了东院,将一大缸水扛上房顶,直接从上灌下去,浇熄了屋内药炉引起的火势。 在东院屋顶上扶着大缸的小黑冲他比了几个手势。 大黑不明所意,隔了一会才反应过来,忙提笔写下:小黑身扛大缸,英勇扑火,救得小夫人与烈焰之中,此处应该记一功! 他朝在屋顶休息小黑招招手,表示自己已经记下,随后起身离开洛云小筑准备去向主子汇报今日上午发生的事情。 屋顶上的小黑悄无声息的放回了水缸,又飞身回到树上,摸了摸一脸的灰,掏出自个怀里的小本子继续大黑留下的工作。他望了眼东院里灰头土脸,一身狼狈的丫髻们,似乎看到了自个儿的未来,心思一转,一笔一划郑重地写到“小夫人不擅入厨,易走火!!!” 当夜慕容府的工坊就将阮绵绵所需的一整套针具都制作好了,并按要求还加做了几套以备不时之需,慕容云锦拿到针具后没有立马送到阮绵绵那,而是赶去了白朔景在的偏院。 这白朔景和阮绵绵之间因他产生的那点隔阂,总得找个机会化解。 “阮姑娘医术高明,云裳的病果断时间即可治愈。果真如道宗所言,云裳遇到贵人了!” “我知道。”白朔景不紧不慢放下手中的册子。 “这是阮姑娘今日让我去制作的一套银针,说是要用它们对云裳进行穴位疗法。不如由你送去给她?” “你自己去。” “那,好吧。唉,这夜色渐晚,不知我会不会惊扰到阮姑娘休息……”他欲将黑色锦帕包裹着的银针往怀里踹。 白朔景俊脸下沉,闷声道:“拿来。” 慕容云锦将一包银针往他案台上一撂,眉眼含笑地说着“姑娘呢,是需要哄的!” 白朔景瞥了他一眼没吭声,像是没听见他说的话般,倒是打开了案台上的那方锦帕,一枚枚尖锐的银针在烛火的映照下闪闪发亮。 初夏时节,傍晚偶有阵雨。 阮绵绵听着窗外的雨声,稀稀落落的,突然想起了一首诗。 “雨打芭蕉叶带愁,心同新月向人羞。馨兰意望香嗟短,迷雾遥看梦也留。行远孤帆飘万里,身临乱世怅千秋。曾经护花惜春季,一片痴情付水流。” 唉,一片痴情啊,真是付水流啊。 她心中竟还想着白朔景,自那日她离开后,也不见他再来找自己,玉佩的事情也完全没有解释,不过阮绵绵觉得眼下这个情形自己也没必要解释了。下次碰着青冽让他帮自己把玉佩还给白朔景便是。 “姑娘,您休息了吗?”门外传来一个丫髻的低唤。 “怎么了?可是云裳小姐哪儿不适?”阮绵绵今天差点把煎药的厨房给烧掉,好在那间屋子漏水,被从房顶漏进的大雨浇熄了。那好不容易才熬好了那副药方,应该不会出什么岔子吧。方剂学她倒是很有信心,但煎药方面,她就有点心虚了。 “不是云裳小姐,是有人找您。”丫髻见她一脸紧张,忙解释道。 “是谁找我?”阮绵绵转身接过递来的纸伞,抬脚便出了屋子。 “不知道,门口小厮只说是找姑娘您的,没报来人,让您快些去看看。”丫髻打着伞跟在她身后回答着。 阮绵绵到了洛云小筑门口就看见了那个刚刚还被她惦念到的人。他没打伞,就这么在门前站着,雨虽不大,却还是淋湿了他的衣衫。 “好一只落汤鸡。”阮绵绵嘴上小声赌气道。 见了她人来了,白朔景倒也不上前去,只是向她伸出手。 “阮绵绵,这是你要的,合银制成的针具。” 白朔景摊开的掌心里躺着一块黑色的缎面锦帕,上面整齐排放着长长短短几十枚银针,雨水落在针尖上,打湿了包裹住银针的帕子。 “多谢白公子!” 阮绵绵犹豫了一下,打着伞走上前,正伸手要接过帕子,却不料白朔景合起了手掌,她的五指就硬生生的附在他的合上的手心。 她欲将手抽开,却被白朔景另一只手给包裹住。 “公子,请放手!” “我不放。” “公子,请自重!” “我不重。” “公子,你无赖!” “我无赖。” “……白朔景!!” “在。” “你到底想怎样?!” “想这样。”他的声音突然沉了沉,握住她的手猛地一施力,阮绵绵整个人就向他怀里栽进去。 白朔景今日依然是一袭白衫,又是那一抹熟悉的木质淡香,阮绵绵一阵晕眩,她的脸颊沾上他被雨水打湿的衣衫,纸伞已歪斜的挂在身后,正好挡住他俩此刻紧贴着的身影。 雨还在淅淅沥沥的下着…… 第十六章 梦魇袭来 晌午,阮绵绵从洛云主屋里出来,抬手试去自己额上泛起的那一层薄汗。她刚刚给慕容云裳施完针,一次针疗耗时近一个时辰,长时间站立,加上精神高度集中,让她看起来有些疲惫。 “姑娘,您辛苦了!”丫鬟端着一盆清水,另一个递过来一块拧干的帕子给她。 “今日云裳小姐的针疗已结束,出来时她睡去了,先不要惊扰她,记得今日切不可让她吹到风,以免惊寒。” “是,姑娘。” “姑娘,午膳已备好,奴婢这就带您进餐。” 阮绵绵此刻只想睡一觉,忙过了头反而不太饿,她好久没给患者施针了。大学毕业后除了在中医院当实习医生时还给病人下个针,后来自己创业虽然也没离开中医药。可毕竟是护肤品行业,不会经常接触到行针找穴,所以技艺有些生疏,但用心回想自己所学的那些知识,手上的那种感觉又很快找回来了,整体来说今日的治疗还是比较顺利的。 当然,白朔景送来的那套针也发挥了至关重要的作用! “我有些累先歇一歇,晚些时候再去用膳,你们一直在这侯着也累了,留一个人看着小姐,其他人都可以下去休息了。”阮绵绵对她们说。“一会云裳小姐醒了,给她准备一些温补好吸收的膳食,若有何异样立马喊我。”她本已往偏厅走去,突转念想到了这事,又回身向廊上的丫鬟们继续道。 “是,姑娘。” 阮绵绵回到偏厅客房休息,一沾床就沉沉地睡了过去。 午后的蝉鸣,唤醒了她记忆深处的片段。 是梦。 她又回到了那个儿时生活的保育院,站在保育院二楼阳台,下面有一群小朋友在玩耍,他们相互追逐着,打闹着。 “孩子们!孩子们!都快过来!”一位和蔼可亲的中年妇人唤着院里的孩子们。 “院长妈妈!”看到她的出现,小朋友们都欢快地喊着跑向她。 “我们要睡午觉了哦!”院长对孩子们柔声说道,就像每一个都是她的小宝贝一样。 孩子们一听是睡觉,一个个都不乐意了,开始起哄道,希望能躲过今天的午觉,在院子里尽情的玩耍。 “啊——又睡午觉!!啊——” “院长妈妈,我们不想睡午觉……” “今天能不能不睡午觉啊!我们从来没有玩一整个下午!” 一群小朋友叫嚷着抗议道,对纷纷表示不想睡这个午觉,比起睡觉,他们更想一整个下午都在院里玩耍。 “听话的孩子,爸爸妈妈才会喜欢噢!”院长妈妈微笑着,轻轻抚摸着孩子们的头。 她搂着在身边的一个小朋友说:“你们只有乖乖睡午觉,身体棒棒的,爸爸妈妈看到你们时才会开心噢!” “孩子们乖,和院长妈妈回房间去睡午觉好吗?” 听到“爸爸妈妈”这两个词,小朋友们都安静了下来,眼神里满满地憧憬,都乖乖地俩俩手牵手,一对一对的跟在院长妈妈的身后上楼去集体寝室休息了。 她躺在小床上,看着院长带着一群小朋友进来,大家各自爬上了自己的小床,院长为她们拉上窗帘,打开风扇。 然后缓缓走到她睡的小床前,慈爱地对她说:“绵绵今天还得最乖的,已经早早就自己开始睡午觉啦?真棒!” “院长妈妈!爸爸、妈妈今天会来接我吗?”她看着院长妈妈温柔的眼睛,小心翼翼地轻声问道。 “会的!绵绵乖乖睡觉,爸爸妈妈会来的。” 院长妈妈心疼地亲了一下她额头,给她把小毯子盖好,擦了擦眼里的泪水。 “院长妈妈,不哭!”她伸手想去给院长妈妈抹掉眼泪。 “好孩子,妈妈不哭!好孩子你快睡。” 好温暖,是院长的手附在她的眼睛上,阮绵绵闭上眼睛,院长身上的香味是不是就是妈妈的味道? “妈妈!”这一刻她带着哭腔,在梦里喃喃道。 梦境又发生了变化。 “你不要难过了,很快妈妈也会来接你的!”少年安慰地说道,他穿着一件藏青色的针织衫,里面是一件白色衬衣,手里拿着一件崭新的蓝色羽绒服,背上还背着一个好看的新书包。 她没有回答他,一双漂亮的眼睛里写满了羡慕,她只是这么羡慕地望着他,强忍快要决堤的泪花。 “绵绵乖!我相信你的爸爸妈妈也一定会来接你回家的!”他蹲下身子,伸开双臂抱了抱她,这个怀抱很温暖。 “白哥哥,你要走了吗?”她吸着鼻子,有些抽泣的问着面前的少年。 “嗯,哥哥要去爸爸妈妈家了,但是以后哥哥还是会经常来看你的,绵绵最乖了,对不对?”少年给她擦着脸上的泪水,轻声安抚道。 “绵绵再也不要最乖了!”她轻声反驳着,话语里带着一些赌气。 “呜……根本就没有爸爸妈妈来接我!”她控诉着,自己的渴望从来都只会落空。 “绵绵根本没有爸爸妈妈!!”她哀嚎着,好似是说给自己听一般。 “哥哥和院长妈妈说得都是骗人的!呜哇——”突然她再也压抑不住自己的情绪,终于放声大哭起来,像是把心里憋了很久的委屈都喊了出来。 天空中开始飘雪,像一粒一粒的碎末般,轻轻地飘落,不一会地面上就如同撒了一层糖霜。 但在阮绵绵的眼里,就算那像糖霜,也显得十分苦涩! 少年把手上爸爸妈妈带给他的羽绒服披在了她肩上,宽大的羽绒服把她小小的身躯完全罩了进去,就像一个小帐篷,而他自己则任由这场初雪落在身上。 “绵绵,哭出来吧!如果哭出来会好受一些!你就大声哭出来!”少年对她温柔的述说着。 “你可以不用那么乖巧!可以大声哭!可以任性!” 男孩哽咽着声音哄着她,心疼地为她裹紧外套,搂着她瘦小的身躯,听着她委屈而无奈的哭喊。 “绵绵,你要好好照顾自己!” “你要记得!就算爸爸妈妈一直没有来接你,哥哥也会来接你的!” “白哥哥!呜……以后你真的会来接绵绵吗?”她看着眼前的男孩,他的眼睛像一颗星星,给了她继续去期待的勇气。 “会的!”少年郑重得向她承诺。 “绵绵!白哥哥,一定会回来接你!” “绵绵你要乖乖听院长妈妈的话!” “绵绵,不哭!” 这位少年说着说着便越来越模糊,身形一点点消失在她的面前。 “白哥哥——”她大喊道,却听不见自己的声音。 梦境里的这场初雪越下越大,铺天盖地的袭来,最后眼前变成苍白一片。 她走在这冰天雪地里,她看不见尽头,漫无边际,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里,只有一个声音让她一直往前走,而脚下的白雪并不寒冷,或者是她没有知觉。 “阮绵绵!阮绵绵!!”一个声音由远及近的传来。 她四下张望着,是谁在喊自己,会是谁?这个声音有些熟悉,又想不起在哪里听过。 “阮绵绵!白学长……他……他不在了!你不要再来这里等他了!”一个戴着眼镜的凭空出现在她的面前,一脸痛苦的对她说着。 她迟钝了一下,有些狐疑的望着他,一脸茫然。 “你是谁?” “我不认识你!” “你在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明白!” 阮绵绵推开那个男生,双手捂着耳朵,本能反应的排斥这个人说的话,潜意识里害怕听见他的声音。 “白学长在登山的时候不幸落崖!摔死了!都是你害死他的!都是你!”不管她怎么捂住耳朵,声音依然穿透了她的手掌清晰地落在她的耳里。 “如果不是你让他给你采草药!他怎么会一定要去采那株草药给你!现在你满意了!他死了!你再来这里等他也没用!” “你醒醒吧!别再来这里了!也别让我们看到你!白少卿已经死了!!” “白少卿已经死了!他已经死了!死了!死了!死……了……”他嘶吼着,面目狰狞。 她害怕的想要闭上眼,却发现无法闭上双眼。 “不要说了!不要说了!” “求求你不要再说了!!” 她哭喊着,却听不见自己的声音,耳边传来得依然是那个男生的话。 这个男生的脸在她眼前不断旋转,扭曲着,一圈一圈一圈。他的声音重复着,重复着,不断地重复着,在她耳边激荡,心中有一道闸门就要被它冲破,一头悲伤的巨兽似乎要被它唤醒。 “不!不——”她在梦里呐喊到,她要醒来!她要醒来!! 她害怕那头巨兽!她害怕那种失去一切的恐惧,她害怕这个被它就要尘封在记忆深处的梦! “姑娘!姑娘!!你醒醒!快醒醒!!姑娘!” 一双手轻轻摇晃着她的身体,阮绵绵睁开沉重的眼皮,突来的光芒刺痛了她的眼睛,一瞬间她有些恍惚,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久久无法从梦中回神。 “姑娘,您是不是做噩梦了?” “……”她只觉得自个的心好疼,像被刀子割过了一般,隐隐作痛,难以平复。 “您刚刚哭着喊着,把我们都吓坏了。”一旁的丫髻对她说道,一脸担忧的神色。 “原来是梦……”她听见自己嘴里发出嘶哑的声音。 她看了看自己的周遭,窗外明媚的天空,耳畔传来夏日的蝉鸣,这一刻,恍若隔世。 第十七章 有些想念 自那日的梦中惊醒后,她想不太清那些凌乱的梦境,只记得是儿时在保育院的事情。可惊醒前那份悲怆的情感冲击着她,让阮绵绵一直心中隐隐不安,似乎她忘记了什么很重要的事情,而潜意识里又有个声音告诉自己不能想起。她总觉得会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发生,可身边又平静的出奇,并无什么异样。 这些日子,她依旧是像往常一般了药交给丫髻们去煎药,再隔两日给慕容云裳施一次针,眼看着她的身体一点点好起来,起色也较最初好了许多,慕容府上下对她便更是恭敬。 “绵姐姐,你就跟我们回慕容府吧!”慕容云裳拽着她的衣袖说道,一扫先前的病容,此刻的小脸透着一丝鲜活的红润。 “云裳妹妹,谢谢你的美意,我跟大哥此趟出门已有些时日,大哥先行赶回瑞州家中,我就不便在跟随你去慕容府了。”她顿了顿声转过身看着坐在一旁的慕容云锦,对他说道:“云裳妹妹体内恶寒已驱除大半,短时间并无大碍,只要照着方子注意按时服药即可。以云裳妹妹现在的体质,以不需要频繁使用针穴疗法,等过一两个月,我可再上慕容府为云裳妹妹复诊。” 阮绵绵从袖中拿出一份叠好的纸张,上面是写好的药方和服药事项,递给慕容云锦。 “这是后续的药方,慕容公子你可安排云裳妹妹身边的晓香丫头煎药,我已经将煎药要注意什么都告诉她了,基本的我都教会她了。” 被唤作晓香的丫髻连忙上前,向少爷小姐行礼。 “噢?那是不是也教会了火烧厨房,哈哈哈。”慕容云锦近日经常来洛云小筑,见阮绵绵对自家妹妹极为悉心的照料,心中激赞不矣,在经常的交谈中也与她越来越熟稔起来,见她比自家妹妹大不了多少,倒也亲切,偶尔也会开开她的玩笑。 “啊!慕容公子!你又拿这事打趣我!”阮绵绵对他娇嗔道,而在她身边的丫髻晓香也忍不住微撇过头去偷偷地笑。 “那是意外啊!就好比是阴沟里帆船,完全不可能的事儿。”她接着说。 “哦,还有这种比喻!哈哈哈。”慕容云锦越是和她接触,越觉得这丫头有趣,有时候突然冒出的话,他都要想好一会才缓过神,若不是她找被早就被白朔景给相中,留在自个身边也未尝不可。 “不过阮姑娘医治云裳这事,慕容府必要重谢,阮姑娘可想好要什么了?” 阮绵绵眼睛一亮,她差点把这事儿给忘了,在慕容别院里当了一个多月的专职医生兼全天陪护,是该让他们结工资啦! “这个嘛,先不急啦,等云裳小姐彻底好了再谢不迟。”阮绵绵这个小财迷哪里会如此大方,是她一时不知该问慕容府要多少工钱才够!万一要少了,再上门讨薪似乎不太厚道,而且这种大人情,怎么可以如此轻易就用掉呢! 阮绵绵以前也是叱咤商场的人物,这种情形,她怎么会轻易开口就用了这个人情呢。欠钱好还,欠下人情可不好还,而她就是要让这个人情不好还,日后必有用处。 “阮姑娘太尽心了,那等云裳病好后,再谢姑娘。”慕容云锦自是没想到这等年纪的少女会有如此远虑,只当是她还没想到要什么。以他对阮府现在的情况了解,可能她家眼下最大的难关就是她家的药铺,若是她让自己帮她还清家中欠款,再赎回药铺,那也没什么问题。以慕容府的财力,别说一个小小阮记,就是十个也不会眨一下眼睛。 “绵姐姐,你可慢慢想,好好敲云锦哥哥一笔才行!爹最疼我了,他要是给少了,我告诉爹去!” “你呀,倒是帮起阮姑娘算起自己亲哥哥来了!看你俩现在感情这么好,就合起来欺负哥哥啦!”慕容云锦一脸温柔对她俩打趣说道,看到自己妹妹这般活泼的样子,这么多年他第一次觉得如释重负,当年不是因为他,也不至于害得云裳被人掳去落入寒潭。 “哪有!我这不是害怕哥哥太精明了,绵姐姐吃亏嘛!”慕容云裳捂嘴笑着,她可打心眼里喜欢阮绵绵,当然也喜欢云锦哥哥,但若是他们能在一起,她肯定是更欢喜的。 “慕容公子你错怪云裳妹妹了,我觉得云裳妹妹的意思是,慕容老爷最疼爱她,你若是给的酬劳少了,就显得云裳妹妹不值钱了。哈哈哈。” “对!对!对!还是绵姐姐会说话,我就说这个意思!!”她说完还向慕容云锦使了个眼色,这意思够明显了吧。“哥,你快以身相许啦!”她用手上的帕子挡住自己的樱桃小嘴,小嘴张张合合的对着慕容云锦无声地说道。 “我们家这个云裳啊,她自然是无价的!”他笑着说道,假装没有看见一旁对他挤眉弄眼的慕容云裳。 “那是当然,云裳妹妹岂能用金钱去衡量,必是集万千宠爱于一身!”阮绵绵一脸认真地说道,而后像是想起什么,又继续说:“此前一直在忙,我竟将那事忘记了,云裳妹妹生辰宴那日,我记得诗会后有一个神秘大奖。我一直好奇,那赠诗夺魁后获得的神秘大奖可是何物?” 那一根别致的竹签还在她房里放着呢,那夜被白朔景一耽误,导致最后她也没寻到那所谓的神秘大奖。 “这得问那晚在拂晓阁里的白公子了!”慕容云锦他那双好看的桃花眼,冲阮绵绵眨了一下,一副“你应该记得”的样子。 “额——”阮绵绵赶紧一阵电流从她眼中贯穿到脚底,然后消失在屋内的白玉地砖上。“真是电力十足,冷不丁来一下电死人不偿命,还好她有免疫了。”心里暗忖,不知道白朔景平时是不是也如他这位好友一样,到处乱放电。 说到白朔景,她才想起来,这段时间他和失踪了一样,自那日将银针送来给她之后就再没露面,也不知是在忙什么,还是已经不再慕容别院了。阮绵绵这一个月来本就因慕容云裳的病情一直忙碌,又不好私下打听他的事情,这么细细算来,也有一个多月没有他的消息了。 她这一颗心,以往被他有一下没一下的撩拨着,这一个多月没动静,着实有些不习惯。 “阮绵绵啊阮绵绵,你来这里可是为了阮记兴盛的,却开始想男人了,想了还不够,居然还多愁善感、患得患失起来!”她在心里批评与自我批评道,嘴上却对慕容云锦说:“白公子,许久未曾碰见,所以无缘向他问起,还望慕容少爷告知,好解我心中疑惑。” 阮绵绵一句话,说出了两件想打听的事情。 第一,白朔景最近都没来找她,他去哪儿了? 第二,那个神秘大奖还是要你告诉我! 慕容云锦没想到她会这么问,眼底带笑地看着眼前这位医术非凡的少女,明眸皓齿,面若桃李,说起话来神采奕奕、言语精妙,整个人完全不像一个家门落魄的小姐。她处事冷静,临危不惧,是一般男子都不可比的,行事作风端庄稳健反倒比一般名门千金更有气场。 也难怪,白朔景会对她特别上心。 他可不信,小小的一个阮府能养出这么一位姑娘。 “你说的那位白公子啊,最近去京州的自家商铺收租子去了,他啊,就是这点爱好,走到哪里都要去收一趟租子,一时半会回不来。” “唔……原来是去忙生意了。”她心中暗忖,难怪这么久不见他,看来他是忙事业去了!哈,这么说来,在京州有自家商铺,应该有点钱,没准还是一个连锁的产业,有机会的问问他,是做什么的行业的。 “至于你说的神秘大奖,按理说你的诗歌得了第一,应该已经得到大奖了,如果没有那你还得去找白公子。”他似笑非笑的看着阮绵绵,一副他也不甚了解的样子。 “云锦哥哥,我觉得你怎么有点怪怪的,我生辰宴上的神秘大奖,为什么我自己也不知道是什么呢?” 慕容云锦疼爱的看着她,伸手摸了摸她歪着的小脑袋,说:“因为那是慕容府送上的神秘大奖啊,当然只有获奖的人才能知道是什么,如果人人都知道就不神秘了,对吧?” “嗯,这的确也有道理。”慕容云裳点了点头对这个说法表示赞同。“但为什么要找白大哥,不应该是找管家领奖吗?” “那是因为白大哥自告奋勇要帮你这位小寿星发奖啊,至于发了什么你就问你这位绵姐姐,让她告诉你。”慕容云锦倒是也很想知道,到底他们 “我的确没得到什么神秘大奖,除了那夜……”她话说道一半,脑海里闪现过几个画面,想起那夜绚丽烟火下俩人紧贴的身躯,和白朔景那柔软而冰冷的唇齿,阮绵绵瞬间双颊通红。 慕容云锦不动声色将她的反应看在眼底,心里琢磨道:“这二人那日必有故事,回头得好好质问白朔景。” 在屋内相谈正欢之时,门外进来一位前院的丫髻,行了礼便说道:“少爷、小姐、阮姑娘,院外有小厮传话,说是人有在别院门口给阮姑娘送了一封信,好像是阮府派人送来的。” “那还不快去让人将它取来。”慕容云锦对这丫髻说道。 “少爷,那人说要亲自阮姑娘手上,不让人代转,还请阮姑娘赶紧随我前去。” “那我先去看看。”阮绵绵说着便起身。 “少爷、小姐,管家已在门外准备了步辇。阮姑娘莫着急,由他们送您去别院门口,也会快些。”前院进来的丫髻忙说道,阮姑娘如今是府上贵客,他们不敢有丝毫怠慢。 这突然起来的家书,究竟所谓何事,阮绵绵心中一时也没有答案,只是那份隐隐不安的感觉又浮了上来。 第十八章 赶回瑞州 慕容府的管事拿了些碎银打发了门外前来送信的伙计,那人并非阮家派来的,而是受阮继裕所托,顺道将信带给阮绵绵。 “家中变故,母亲身体欠安,盼速回。兄字,阮继裕。”阮绵绵看着有些发黄而微皱的纸张上,略带潦草却笔走游蛇的字迹,几句简短明要的内容,落款的日期是十几天前,仅是以这封信的日期判断应该是由瑞州家中送出的。 对于阮府到底出了何事,她一时也没有头绪。 她唯一能想到最坏的大概就是阮记药行已被强行收走,祖上几代人的基业彻底毁于一旦。 母亲的身体进来一直是不好,信上只写着欠安,应该是没有太大的危险。 而希望她能够速回,想必是非常紧急与迫切。也许是让大哥回府清点账目出了事情。 阮绵绵寻思着,由于大哥走时,她还未开始给慕容云裳看病,所以家中应该是还不知道自己在给慕容云裳治病的这件事。 原本属于这个时代的阮绵绵是完全不懂医术的,家中虽然经营药铺,却连基本的各类药材都分不清。而她这个世外来客的脑海里存储着大量中医知识、草药图谱、各类病症临床研究,她们两人如此大的反差,应该怎么解释才能显得合理? 可是就算她回去以后不说,但过不了多久她救治慕容府五小姐的事迹就会传出来。慕容府是何等显贵,也曾为慕容云裳的病寻访天下名医,均无人可医,如今被她医好了,这样的事迹对她而言,是福?还是是祸? “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唉,先赶回瑞州,路上还有一段时间,再想对策。”阮绵绵现在也只能随机应变了,要回到原先这幅身体主人日日夜夜生活的地方,周围都是对她再熟悉不过的人,肯定会对她的不同有所察觉,毕竟她是换“芯”后的阮绵绵。 “暂时还不能让慕容府的人将她医治好了云裳的事情说出去。”她暗忖着。 洛云小筑主屋 阮绵绵回到偏厅快速的收拾了行囊,就上主屋向慕容云裳等人告辞,她也没有什么东西,所以能简则简,收起来也很快。一路上也有十来天,她细想了一下,慕容府应该是会派马车送她的,所以倒也不是很担心路上行程。 “绵姐姐,你今儿个就要赶回去吗?”慕容云裳有些不舍的看着她,一双白净柔软的小手拉着她的袖口,轻轻摇晃,十分惹人怜爱。 “云裳妹妹,回去一段时日就去慕容府找你,我还要给你复诊的,很快我们又会见面啦。”她握着慕容云裳的手,安抚着说道。 “那你回去后要尽早来看我噢!”她从小因病鲜少有机会和同龄人玩耍,自然也没有什么朋友,所以和阮绵绵接触的这段时间,她把这个医术高明,说话风趣的少女当成自己的第一个朋友。 “嗯嗯,你放心啦,我肯定尽快回来看你,你可要好好吃药哦!我回来会检查的,如果你没有乖乖吃药,我是知道的!” “嗯,云裳一定好好吃药。”她乖巧的应和道。 阮绵绵与慕容云裳交待完后,这才又转向对慕容云锦说:“慕容公子,我有一事相求。” “阮姑娘,请讲。” “公子可否暂时封锁,我医治云裳小姐病症之事?” “这是为何?”慕容云锦双眼微眯,表情有些不解。这样高超的医术为何不让众人传诵,而且已她家现在的情况,她完全可以靠这医术复兴这家族事业。 “我的医术是祖上高人秘传的,所用方法都是世间少有,也不便于外泄。我曾发誓不到万不得已绝不轻易运用所学医术,所以家人并不知道。我既然救了云裳小姐便已经有违我当初誓言,还望慕容公子谅解,替小女保密。”她胡诌了一个说辞,希望能蒙混过去。 听她这么说,慕容云锦顿然想到白朔景那夜说起的一番话,“难道这不能说是与道宗预指那个大祸有关?”他心中仔细揣摩道,表面上还是很爽快的答应了她的要求。 在确认她会再次来为慕容云裳复诊后,又嘱咐了别院上下都缄口不提。 阮绵绵这才放心离开,她担忧的第一件事算是解决了。 她在丫髻的搀扶下踏上了慕容府为她准备马车,同车而行的还有一个车夫、两个会些拳脚功夫的小厮、一个贴身照顾她的丫髻,想得可谓十分周到。 阮绵绵透过马车的车窗再四下张望了一番,但始终未见自己心中所念之人,便挥别了前来送行的众人,放下车帘,一行人离开了慕容别院踏上了去瑞州的路。 ****** 阮绵绵离开慕容别院五日后,青冽却风尘仆仆,有些狼狈的突然出现在慕容云锦的面前,张口就是问他要起人来。 “云锦,那位在你别院做客的阮姑娘呢?” “青少主说的是哪位阮姑娘?”慕容云锦一脸不解的看着青冽。 “还有哪位,就是我救起那位阮姑娘。” “哦——你说那位阮姑娘啊,她已经走啦,谁让你一直不出现,那姑娘已经伤心的回家了!”他故意拉长声音,叹口气惋惜道,好似一段佳缘就如此错过了。 “这都要怪那只白狐狸,那天宴席后给我安排了一堆事情,我刚把他交待的事情处理好,又莫名其妙的接到了青门的密书,让我去走访一下青门在各州城新设的聚点。我好不容易抽身,就立马赶来找你了!”青冽坐下长吁一口气,忙端起桌上倒好的茶水喝了一个干净。 “你哪是来找我,是想起那姑娘了吧!可惜那姑娘已经回家了。”慕容云锦摇着头道。 “啊,回哪儿的家了,什么时候走的,快告诉我!” 慕容云锦看着青冽焦急的样子,没有马上开口告诉他阮绵绵的去向,反而是沉思了一会,突然眸光一闪,嘴角挂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 “她家在瑞州,五日前离开的,你现在去追,怕是也追不上了。唉……” “谁说追不上,我即刻出发,最多七日我便能追上她。”青冽一副不想被他看扁的神情。 慕容云锦突然起身走到他身侧,拍了拍他的肩膀,手掌在他肩头停顿了下,俯身靠近他耳边说道:“你的白大哥就在门外,你确定他会让你有机会去追姑娘吗?” “……”青冽苦着一张脸耷拉着双手,无奈地往案上一趴。 他在房里呐喊道:“想追个姑娘怎么这么难啊!!” “哈哈哈——” 听到笑声,青冽这才转身向门外张望,待发现门外并没有任何人后,他才反应过来是慕容云锦在戏耍自己! ****** 阮绵绵一行人上路已有些许时日,路上她向车夫打听到,京州到瑞州一路正常耗时需要半个月,沿着官道走,期间会经过邯城、燕川、复河,若是慢些则需要二十日,夏季昼长,赶路时间可以长一些,只要天气尚可,他们应该不出半月便可抵达。 算日子,她这一路应该行至大半。 “姑娘,你歇一会吧,行车途中看书会伤眼睛的。”随性的丫髻替阮绵绵打着扇子,夏季行车,虽然撩着车帘但依然有些闷热,好在一路官道都有绿荫蔽日,不然以这日头怕是得中暑。 “无碍的,我就是看看打发时间。”她合上手中的医典对丫髻浣羽说道,阮绵绵一路上带了不少医典,都是她在慕容别院时让人寻来的,她要了解一下这个时代的医疗到底处于什么程度。以免自己所学的知识过于超前,被他们误以为是妖术。 “还好自己学的不是西医。”阮绵绵开始庆幸自己所学专业,若她学的是西医,这开膛破肚,开颅换心在这个时代肯定是无用武之地,而且也极有可能被扔进火力当做妖女烧死。 没想到来到这个世界,首先给自己最大帮助的竟然是自己大学的专业,看来好好读书这么重要,知识真是在任何一个时代都是受用的。 阮绵绵好心情的哼起了古风小曲儿。 “长相思,在长安。络纬秋啼金井阑,微霜凄凄簟色寒。孤灯不明思欲绝,卷帷望月空长叹。美人如花隔云端。上有青冥之高天,下有渌水之波澜。天长路远魂飞苦,梦魂不到关山难。长相思,摧心肝。” “姑娘,这是什么歌,真好听!”浣羽被她所唱的歌迷住了,一脸沉醉地说着。 “这首啊,叫《长相思》。” “好听极了,奴婢从来没听过这样的曲子,姑娘这首曲子唱得是什么?” “这曲子唱的是,思念之人无法相见,日日夜夜的相思之情。”说道这时,阮绵绵脑海里闪过的是白朔景的脸。 “唔,原来这是一首情歌。”浣羽说着,突然小脸红了起来。 “浣羽可是想学来唱歌那个情郎听?”阮绵绵一把夺过她手中掩面的扇子,给自个儿扇了扇,像是想将脑中所思挥之而去,顺便逗着这小丫髻道。 “姑娘,浣羽可没有情郎!”她越说越小声。 “唉,原来浣羽没有啊,本来还想教你唱的呢,既然没有情郎,那只好作罢了。”她反而故意大声说道,一脸惋惜的样子,眼里却是藏不住的笑意。 以阮绵绵这一路上的观察,浣羽和随行的一名叫九曲的小厮似乎互生了好感。 这时叫九曲的小厮在马车的窗外说道:“姑娘,我刚刚去前面探过路了,翻过了前面那座山有个镇,太阳落山前我们可以抵达镇上,镇上有客栈可以落脚过夜。” “姑娘,这夏季的山野啊,到了傍晚就可能会降雨,我前面取水时,发现水位较高,说明这座山雨水充沛,可能山体泥土比较松软。翻前面那个山头时,一定我们要小心,原本那段路程就地势比较陡峭。等会通过的时候,我们列队通过,小姐坐在车上,我牵马在前方走,你们骑马在后面跟着,过了那段就好了。”车夫看了看远处的那座山,在马车前坐说道。 车夫话音过去没多久,这头顶就开始变天了,乌云密布。 片刻后豆大般的雨点落了下来,伴着的还有雷鸣、闪电。 第十九章 途中遇难 这雨越下越大,如瓢泼一般,从天而降的雨水好似一面大瀑布!风吹起雨水,如烟、如雾、如尘。闷雷滚滚,空中偶尔划过的闪电犹如蜿蜒的金蛇,山中的阵雨来势汹涌,狂风夹着雨星,卷起树上的枝叶,整个树林都在剧烈震颤着。 在山道上的阮绵绵一行人正处于“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尴尬位置,此刻他们调头往回走是不可能,只能硬着头皮过这条险道,再往下走一段就到晚上歇脚的镇子。 这座山叫宿仙山,山峰虽不高,但所辟道路却多险陡,特别是有一处山崖,极为险峻,山崖下常年是云雾缭绕,所以这个山崖又得名仙人跳。 他们原先是打算绕过这座宿仙山,但是绕路而行得多花费五天的时间,想到家中的情况,阮绵绵还是决定走山路过去。 如果不是这一场雨,他们还是能比较顺利下山的。结果是越担心遇到这样的恶劣天气,就越是偏偏遇上了这种情况。 阮绵绵和丫髻浣羽紧紧抓着马车内的木栏,车夫和小厮牵着马匹缓慢谨慎的前行着。 电闪雷鸣、狂风暴雨中几匹马显得非常不安,在快到山崖的时候,它们突然拒绝继续前行,车夫与小厮也被突来的大雨浇得有点步伐不稳,一时间几人与马僵在了原处。 “姑娘,雨太大了,这里不能久留!太危险了,你抓紧,我们要赶紧将马匹带离这里。”车夫冲着马车内大声喊道,他牵紧缰绳用力地拽着马,想要稳住方向把它们往前方带。 天空猛然一道闪电,劈中他们头顶上方的山体,经过雨水洗礼的山体原本地表土质就松软,被落雷击中的山体似乎开始有些松动,一块巨石由山顶向下滚路,发出隆隆地声响,正朝着他们所在的位置而来。 “难道遇上山体滑坡了?!”阮绵绵脑子突然窜出这个念头,心中一凛,额上泛起冷汗,一张绝色的小脸刹时苍白,一种极为不详的感觉油然而生。 这种环境她也是第一次遇见,按照常识此刻她必须离开马车,往山体边缘找一处斜角的位置躲好。 就在她将身子探出车外时,对自然环境非常敏感的马匹开始惊慌躁动,它们猝然扬起前蹄,嘶吼着,将本要下车的阮绵绵向后这么一掀,整个人又跌回了车里。 眼看在山上那块巨石就要击中阮绵绵所坐的马车,暴雨中突然出现两道熟悉的声影,他们快如闪电般而出,矫健的身手在大雨中几个翻转,合力将山体上突然滑落的巨石踢开,避免巨石砸中山道上阮绵绵的马车。他们虽及时解决了这一块巨石,但是随着山体滑坡一起落下来的碎石、树木残枝却无法全部挡下。 拳头大小的碎石四下掉落,砸向山道上的一行人,把马车也砸出了几个大窟窿,并击中了拴着车身原本就有些慌乱的马匹,两匹骏马受到这突来的惊吓,慌乱而急促,纷纷扬蹄狂奔,竟往山崖边奔去。两道黑影快如闪电般,迅速地冲向阮绵绵所坐的马车,想要从马车后部窗户进去救出车内的人。没想到这失控的马儿已经无法分辨方向,带着马车直直的往山崖奔去。 阮绵绵在马车内直觉得一阵天旋地转,几个翻滚,脑袋撞在了马车木框上,当时她脑海里只有一个想法“难道这刚刚才重生就又要死了?”,随后两眼一黑便没了知觉。 他们就这样眼睁睁看着马车从山崖边直直地栽了下去。 “啊——你们快——快救姑娘啊——”浣羽冲着即将要落入山崖的马车大声喊到。 车夫和小厮吓傻了,跌坐在地上,一时没了主意。 一个黑影想也没想就翻身跟着跳下了山崖,另一个黑影则一个健步腾空,施展轻功飞身往有镇子的方向奔去。 “唔哇……怎,怎么办?小姐和马车一起摔下去山崖了!!”浣羽整个人都吓傻了,开始滔滔大哭起来。“我们怎么回去交待!!哇啊——” 还是那个叫九曲的小厮反应快,忙喊道:“快!我们去镇上找人帮忙!你到了镇上看看有没有慕容府的商铺,让他们赶紧通知三少爷!” 说也奇怪,阮绵绵随马车坠落“仙人跳”后,这场风雨似乎就停了,天空渐渐又亮了起来,乌云一扫而空,甚至还出现了一道小小的彩虹。 ****** 天色渐晚,月上枝头,崖下点点火光,人影攒动,慕容府的小厮试图带着镇上的村民绕到山下去找,而这一处断崖地势险峻,常人根本无法走到崖底。 “小黑,情况怎样?”黑影暗卫看着深不可测的崖底,这样摔下去怕是凶多吉少。小夫人对主子而言何等重要,此次失职,若是小夫人有何不测,他们两个就是陪葬也不够。 “我下去的时候只看到了那架马车四分五裂的残骸,没有发现那两匹马和小夫人的踪迹。”另一个黑影体力透支严重,喘着粗气回答道。 “我已经将小夫人坠崖的消息传回了京州,你去崖壁看看,我再下去搜寻一次。” 两道黑影又一次消失在夜色中。 白朔景赶到仙人跳时已是两天后,他将原本需要七天的路程只用两天就赶到,即便是如此一路风尘,他依旧神采动人,一脸平静,让人不知他心中所想。 只有与他随行的拾雪知道,白朔景这一路滴米未进,甚至连一口水都未来得及喝,路上换了六七匹马,日夜兼程的赶到这里。他跟在白朔景身边这些年,还是第一次见他这样。 “主子,是属下护卫不当,是属下该死。”不等白朔景质问,两道黑影就已经重重地跪在他的面前。 “滚。”他口中轻落一字,对着两个黑影甩了一下宽大的衣袖,就见本跪在他眼前的二人一下被击退至数十米外,皆口吐鲜血。 一旁的拾雪眼中闪过一丝惊讶,但很快就消失了。他一眼就认出了这二人是他手里的最好的两名暗卫,一直是执行在白朔景近身的护卫,前段时间被抽调去保护那名叫阮绵绵的女子后,白朔景身边就开始由他亲自护卫。 他们竟然如此轻易的就被击倒并扫出数十米,看来今年暗卫的选拔要提高,武艺更要加强,拾雪暗自想到。 如今的白朔景武功到底有多高,拾雪已不敢轻易妄断。 白朔景一双冷眸带着怒意,并没有看被他击飞的两个暗卫,而是径直走到崖前,身形有一丝微颤,紧握的手掌中渗出鲜血,他对一旁沉默的拾雪说道:“把方圆百里的暗卫都派来,全部下去找。” “活要见人,死要见尸,把崖底每一寸都翻一遍,我不信她会凭空消失。”他说得很平缓,却一字一句都不容反驳。 “是!”打小就跟在他身边的拾雪看着此刻这个有些陌生的白朔景,他想不出来,到底是怎样一个女子会让一向冷静的他如此失去理智,不惜动用大批长期隐藏的暗卫寻找。 “你带一些人去将前后相邻村庄、市集都走访一遍,盘查近期是否有行迹可疑的人,或是带回过身受重伤的女子。”白朔景面上冷静地安排着,心中却一阵绞痛,紧握的双掌微微颤抖,掌心的血痕染在袖沿像一串红梅。 这么高的山崖,就算是武功高强的人也不能保证全身而退,更何况是她那样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 拾雪看向白朔景双掌渗出的鲜血,应该是连日策马紧握缰绳勒出的血痕,方才挥袖以内力击退两个暗卫时涌出的血气。 “拾雪,去吧。”白朔景知道自己心中一直担忧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是,主子。”他恭敬地说道。 拾雪没想到在他有生之年,竟然能看到自己这个如谪仙下凡的主子为情所困的一天。 拾雪从腰间暗袋取了一枚信珠,朝上空掷出,一束青烟升空,新月下出现一团耀眼蓝色的火焰,随后他从无声地从白朔景身边消失遁去。 一大批暗卫陆续从四方赶来,用绳钩固定在崖边,身手矫捷的下崖搜寻。 白朔景从怀里拿出道宗当初留给他的那个小瓷瓶,里面装着的正是那一颗续命丸。他知道道宗既然给他这颗续命丸,就肯定是他已经算出阮绵绵会用上,那么她就一定会此刻死在这崖下,他一定要尽快找到她,晚一刻她就更多一分危险。 青冽是在白朔景之后一些时辰赶到,他本是不知道这个消息的,只是按照慕容云锦说的路线去追阮绵绵一行人。他在半路上碰到了慕容府的人才得知阮绵绵所乘坐的马车落崖的消息,便一路快马加鞭的赶来。 一路上他就发现有大批夜风阁的暗卫在与他赶往同一个地方,他就知道白朔景应该也在附近,但是他始终没有追上白朔景。 青冽以为白朔景是受了慕容云锦所托来寻阮绵绵的。但他心中升起有一丝疑惑,以白朔景那种不能吃一点亏的性格,他怎么会平白无故如此兴师动众的为慕容府去找一位素不来往的女子,不惜动用这么多暗卫。 这样的白朔景有些反常,但他又想不出他为何会这样的理由。 青冽翻身下马,就望见白朔景衣袂翩然的飞身下崖,那样身姿飘逸,犹如仙者临世,一身白衣胜雪晕染着山涧缭绕的云雾,俊美绝伦的侧颜,孤清冷傲神情,一双眸子宛如黑夜中的星辰,发丝如黑玉般散发着淡淡的光泽。 这等丰姿,他竟然也有些看痴。 第二十章 崖底洞天 白朔景聚集内力于丹田处,一个纵身施展轻功,欣长的身影化作一道白影穿过那崖下的层层云雾,在快到崖底时,他如白鹤收翅,单足点地,周身击出一阵气浪,却轻而缓的稳稳落在崖下山谷的一处空地上。 原来“仙人跳”断崖下还有与临山形成的一道低凹狭窄处,其实是宿仙山和临山之间组成的一处山谷,它宽数丈,贯通东西,也可以说是崖下有崖。由于由于仙人跳的第一层崖底树木茂盛、植被丰富,这个崖底的山谷夜间很难被发现,即便是白天若不走到特定的位置也是不易察觉到的。 一般习武者的内力很难支撑到崖底山谷,若用绳索就更不可能一直顺到崖下,所以大部分的搜寻应该都停留在他头顶的第一层崖底,而没有到这山谷。 这个山谷较为空旷,没有太多的遮蔽,甚至连树木都极少,山谷一面垂满了茂密的藤蔓,另一面却是光秃的岩壁。 白朔景四下观察着,猛然嗅到空气中有一丝血腥味,是属于人留下的。他蹲下身子,仔细看着谷底的岩石块,发现几处已经干涸的血迹,循着它为线索,这些血迹最后消失在一片光滑的白色卵石边。血迹到此消失极有可能是当时水源的水位就在这附近,所以血迹才会到这就断了。可是此刻这条水源去了哪里?为何没了踪迹? 这些白色卵石和前面岩块不同,都是非常光滑,没有棱角的石子,应该是长期受水流冲击而形成的,那么此刻他脚下的这一片应该曾有一条河流,但是这个山谷呈现葫芦状,无法形成一条贯通的水流。 白朔景弯身拾起一块较小的白色卵石,卵石成蛋形,他仔细摸索着,这般平滑细腻,是经过流水漫长冲刷才能自然达成的,他又看了看前方岩壁,是一大片一大片的叶片茂盛的藤蔓,是因为这边山岩壁受水才会有这么多喜阴的植物生长?白朔景在心中想着,这个山谷让他有种说不出的诡异。 他在山谷里搜寻了很久,除了那几点血迹,再没有其他的发现。 突然白朔景看着天上的那一弯下弦月,心中似乎想到什么,他将这颗白色卵石放在离自己最近的一块岩石上,足下施力,一个飞身离开了谷底。 从山崖下跌落后,阮绵绵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是在哪里,她的脚下和踩着棉花一般,身体特别的轻,好像轻轻一蹦就会飞起来, 而她一直游走在一个十分陌生的地方,她记忆里从未到来过。 说也奇怪,她在这陌生的空间里呆了好久,但是一个人也没瞧见,也未曾听到任何声音,天地之间好像就她一个人,不管她怎么呐喊都没人回应她。 直到一个少年出现,可是那个少年脸她总是看不清,但是那个少年却不和她说话,无论阮绵绵和他说再多,他都似乎完全听不见。 少年一路将她从那个虚空的境地带到这个空无一人的云楼里,阮绵绵觉得那个少年一直在看自己,可是自己无法分辨他的容貌,明明他的样子就在自己眼前,为什么完全无法映入眼帘。 这少年到底是谁,为什么和自己一样出现在这里?她在心中好奇的想着。 “阮绵绵,你可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一个苍老的声音在她脑海中响起,缥缈而空灵,但她却找不到声音是从哪里发出来了。 “我做错了什么?”她迷茫地看着四周,不解的问道。 声音又一次钻进她的脑海,说道“你不能救将死之人,她本该十岁生辰,可你用不属于这个世界的医术强行将她治好了。” “……医者仁心,怎能见死不救!”难道她应该让慕容云裳病死不成。 “唉,生死自有天定,切莫强求。而你就她是有私心的,所以才惹来天意里的这次大祸。” “呃,那我现在是在哪?”阮绵绵被他这么一说,心中一阵担忧,她觉得难道自己是已经死了? “你此生自带福气,只要仔细感应就能发觉,这种能力切记善用。” 阮绵绵伸出双手,看了看自己的摊开的手掌。“纳尼,这是被赐予了金手指嘛!哇!!”她一脸惊喜傻呵呵地笑了起来。 “别高兴的太早,此后莫要再救那些将死之人,你若不听,迟早会丢去性命。”对她说话的老者叹了口气,口气里充满了无奈。 “那我怎么知道什么时候该救,什么时候不该救!总不能让我一个医者见死不救啊!”阮绵绵困惑的向声音的主人寻求答案,她不想死,但是她也不能保证自己会不会又触犯天命。 “若不能救,你的福气自会给你指示。” 阮绵绵听到他的话后连连点头,她看着那个少年,那个身形似乎有些熟悉,却想不起在哪里见过,因为看不清他的脸,所以也不知道他是什么表情。 “我叫阮绵绵,谢谢你带我来这里!”她对少年说道,想伸手要去拉住少年的衣袖,他却连忙退了一步避开她的触碰。 阮绵绵见状,有些尴尬地收回手,但还是向他行了一个礼,以表心中的谢意。 “快回去吧。”老者话音一落,一阵风就将她从这云楼上吹了出去,她先是像一根羽毛般飞扬而起,而后越来越重,变成了直直下坠,让她想起那日的落崖,阮绵绵惊慌地连忙闭上眼。 这一闭眼,她灵台突然贯穿过一道清明,身体的重量愈发沉起来,有一种痛从发尖席卷四肢百骸,并在不断加强,如她五脏六腑都移位一般,如她四肢都扭断了一般,痛得她全身冒冷汗,无法自控的抽搐起来。 “唔……好痛,唔……”她睁不开眼,却忍不住哀声地啜泣着,如同一只身负重伤的幼兽,发出低沉的痛吟。 “师傅,你捡回来的那个姑娘有气了!你快来看啊!!”一名小药童跌跌撞撞地跑出屋子,冲着院里晒药的玄衣男子大声喊道。 男子放下手中的草药,大步回身,忙随小药童到房内查看躺在床上气若游丝的少女。 经过一番诊断后,男子担忧地看着眼前生命垂危的少女,全身十几处骨折,处处深可见骨,面部几道伤痕毁了这一副绝美的容色。 不知为何,男子心生一阵惋惜,不由地为她顽强的求生欲感到震惊。 从仙人跳落下来本就九死一生,她被自己救回时,几乎只有半口气不到,他虽对她下了猛药,但是她伤势实在是太过重,根本起不到明显效用,完全是靠自己的意志在硬撑着。 如今竟能恢复意识,就像是一个奇迹。 “你到底是怎样一位女子?”男子心中无声感叹道。 “师傅,不如给她找点止疼散吧!”小药童听着她所发出的那一声声痛苦的哀嚎,看着她四肢裸露的血骨,心中一阵乱颤,头皮也直发麻。 “这时候倒止疼散,会断了她这好不容易提上来的一口气!”说话的玄衣男子戴着一张白银面具,面具完全遮挡了双眼,只露着嘴巴以下的半张脸。 “徒儿,你快去将药室里那一瓶百香丹拿来,再去院里第三颗桃树下挖一坛纯露出来。” “师傅!!那是十年藏啊!!”小药童心疼不已的喊道,十年藏啊,他才七岁,这坛子纯露比他还大,师傅怎么可以让他将它从土里刨出来。若那纯露有知,他都该管它叫哥哥,师傅!怎么舍得把它挖出来! 他只要一想到这坛纯露比自己还年长,小药童有种师傅像在杀生一般的感觉。 男子见自家这个爱管家的小药童一动不动地站在一边,完全没有起身拿药的打算,叹了口气,又说道“既然叫不动你,那为师只好自己去取了!” “师傅,这都很珍贵的药啊!怎么能如此轻易就给她白用了,师傅你这样太浪费了啦!”小药童嘟着嘴生气道,不理解师傅为什么要救这个半死不活一脸伤疤的丑陋少女。 “不知道一瓶百香丹、一坛纯露够不够用。”男子自顾自话道,欲起身离开房间。 “别动!师傅!!我这就去!我这就去取还不行嘛!”小药童脚下生风般,嗖嗖地往药室跑去。要是让这个败家师傅去拿,还不知道得刨出多少坛纯露出来,呜呜,百香丹也是好珍贵的啊!平日里他把这些药看得可紧了,都是能拿出去换很多金子回来的稀世药品啊!偏偏他有个以为自己不吃人间烟火的师傅,就爱把它们到处给人用,用了还不收人家钱,合着就是完全的白送人。 “师傅,你太败家了!我们这样下去迟早是要喝风的!”小药童扛着一个小锄头,在那一大棵桃树下小心的翻土,心里一阵悲泣道“呜呜呜,纯露啊纯露!!你就要牺牲了!!” “徒儿,你动作快点啊!不然为师要来帮你啦!”男子双手抱胸,半倚在门边,白银面具下挂着半张笑脸,看着正在院里慢悠悠地挥锄头的小徒弟。 “别来啊!师傅!我马上就给你拿来!!”听到男子的话,小药童突然马力全开,三下五除二的刨出了一坛子纯露,一把抱在怀里,那叫一个不舍啊,圆滚滚的眼睛里还装着两个大泪泡,口里含着哭腔向男子跑去。 “呜呜……真是一个败家师傅!” “哈哈……真是一个死抠徒儿。” 第二十一章 荧荧星萝 崖底山谷 “师傅,那人又来了,这都第十天了,可是来向我们要人的吗?”小药童背着一个药篓,气喘吁吁地从岩壁边跑回来,小脸红扑扑的,一身墨色的布衫。 被唤作师傅的男子先是摇摇头,然后又点点头,面具遮住了他的半张脸,也看不出他的表情。男子牵过小药童的手,拉着他往来时的木屋方向走去。 小药童歪着脑袋,眯着一双小眼睛,小手扒拉着自己的有些歪斜而凌乱的发髻,非常认真地说道:“师傅,不如我们把这费钱的姑娘还给外面的那人吧。” 男子停下脚步,低头看着自己手里牵着的小徒儿,银制面具下的眼睛含着些许笑意,“徒儿,你怎么知道那人就一定是来找这位姑娘的?就算真是来寻她的,你怎么知道他是否有恶意?况且这姑娘没醒,你怎么知道她愿不愿意见那人呢?” 小药童一时接不上话,嘟着嘴一口气憋了半天,然后哼哼唧唧地道:“我看那男的长得特别的好看,就和画上的神仙一样,肯定不是坏人啊!” “唉——那师傅这样不好看的男人就像坏人了?”男子一脸忧郁,长叹一口气,故作受伤地说到。 “师傅,徒儿错了,徒儿没有嫌你丑!”小药童赶忙拉住男子的手,急声解释道。他跟在师傅身边这些年,从来未见过师傅面具下的容貌,听师傅自己说是以前因为炼药,打翻了丹炉,溅出的火星伤了脸,留下了可怕的疤痕。他怕吓着人就戴上了面具,隐居到了这里。 男子轻轻地掐了掐徒儿红扑扑的脸颊,“那你就是嫌那受伤的姑娘面部受伤,丑!所以你要把她送走。” “哼,我看是师傅你自己不想还吧!”小药童发现身边的男子根本不是真的生气,而是故意在逗趣儿自己,有些气恼地甩开了他的手,一溜烟地往前走。 别看的小药童一双小短腿,这腿虽然短,但步子频率却很快,没一会儿就把男子甩在了身后。 一边快步走,一边气鼓鼓地频频回头冲着男子喊道:“可是,师傅你知道为了救她,你都快把药室里最好、最难得、最值钱的丹药都用完啦!” 男子摆了摆手,有些无奈,他怎么收了这么一个财迷当徒弟,“徒儿,药用完了可以再制啊,人命可不能重来啊。” “师傅!你就是故意不想把这费钱的姑娘交出去!!”小药童头也不回地大声喊着,心中好似非常不满。 “非也,非也。” “就是!就是!”他才不信这败家师傅的话! 他见这小徒弟已经甩开自己一大截距离,像个小肉球一样的蹦次蹦次都到木屋了。一副好看的朱唇露在面具外,此刻正挂着笑意的对小徒弟喊道,“既然你走地那么快,那你就先行去树下再取些纯露,将药室里剩下的百香丹都融了给那姑娘伤口上药吧!记得!对姑娘下手可轻些啊!” 夕阳下的山谷像是染上了一层金霜,林间的翠色都勾勒上了金边,使原本那些朴实、素雅的奇花异草都增添了一分华丽。 此番景致映入男子平静的眼眸中,他没有继续往前走,而是转身若有所思地望向那片长满藤蔓的岩壁,紧抿着一双好看的唇,浅尝而白净的手指似在掐算着什么。 忽然,远处飞来一只凤尾白鸟,从他的头顶上空掠过。 “最近是热闹,这又来了一个食客。”他看着凤尾白鸟朝木屋飞去,这才又慢悠悠地往回走。 ****** 入夜后山谷中的气温比往常低很多,受地势低的影响,这里即便没有风也有些透骨的凉。谷底很安静,静的有些诡异,白色的卵石在月色下格外清晰,就像一颗颗从天河陨落的星辰,密密麻麻的扑满谷底,泛着幽幽的光。 他看着自己放在那岩块上的一小粒白色卵石,没有发生丝毫的位移,周围地上也并没有任何足迹。白朔景这段时间,接连十日,日日下谷,却未有一丝新的线索。 “白哥,你到底是有多厉害?我跟你下来一会要歇上三日才能缓过神,你这天天都下来,内力是不会消耗光吗?”青冽靠着一旁休息,额上泛着豆大的汗水,似乎是内力有点消耗过度,说话间还喘着大气,神情疲惫。 “你在这守着,使用心决运气调息一周天,我再去四下看看。”白朔景对他冷冷清清地说到,眼睛却看着不远处的那片藤蔓,他总感觉有双眼睛在盯着自己的一举一动,而他却不知道这眼睛的主人在哪里。 白朔景一个飞身过去,衣袂生风,震动着谷底的气流,使得岩壁上那一丛丛茂盛的藤蔓细细作响。 他身上拨开这枝条盘结的藤蔓,藤蔓叶片呈星形,并不是这一带常见的植物,可见这个藤蔓极有可能是被人刻意种在此处的。 他此前带过一片叶子给夜风阁中的属下,让他们去调查这藤蔓在哪是最常见的,多生与什么环境。结果今日他从一位暗卫口里得知,这是他家乡曾经特有的一种藤蔓,名为星萝,喜水,喜热,在阳光下叶片呈现绿色,但月光下,它叶片背面却会呈现荧荧的蓝色,因叶有五角形如星,夜间如有风,叶片翻动则如星光闪闪,得名于星萝。 其实曾经这星萝在当地是极受重视的,但珍贵的并不是星萝本身,而是星萝的叶片上的露水,这露水在夜间凝结,却必须在晨光中采集。因为星萝夜里出现莹莹的蓝色是它自身的一种药性。它见到阳光后,这种药性就会褪去,但夜间的露水会吸收掉星萝这褪回的药性,采集之人以自身内力固其药性,则成药露。在当地这又名为纯露,是疗伤圣品,对伤口愈合有奇效,但极难采集,往往需要耗费巨大人力才能收到少许。 曾经的望朔宫就因这纯露而盛极一时,后不知何故,宫主下落不明,宫人也一度销声匿迹,随之这星萝也相继枯绝,成为江湖上一桩悬事。 暗卫的家乡在离州,距这宿仙山有千里之远,是什么人不远千里将星萝种于此地,又是为何要在这个毫无人烟的空谷种上着一岩壁的星萝。 他用力的推了推,岩石受力,落下些浮尘,并其他无动静,此岩石上并无机关。而藤蔓是刻意种在此处的,但如今这整片茂盛的长势,却是自然后天形成的。 正如那名暗卫所言,他掌下感受到的这片岩石的温度,的确比其他地方要高很多,似乎透着些暖意。 “喜热。喜水。”他在心中思忖,倾身贴近岩壁,他发现岩体上有很多细密的水纹,就像是这里有过水流日复一日涓涓而下形成的印记。 “种下这星萝的人非常了解它的特性,肯定也知道它的价值,不然为何要煞费苦心将它移植在这里,想必是为了纯露。” 白朔景仰望着空中那一弯新月,目光如炬,神情专注,剑眉入鬓,颜如冠玉,但面色中还是流露出些许憔悴。 “告诉我,你会没事的。”他的手中捂着一枚白玉珠,好像在静静地等待着什么。 盘腿打坐在岩石上的青冽已运功调息一周天,他收息起身走向到白朔景,见他手中拿着一个东西以为是有了新的发现,语气惊喜地说道:“白哥,可是找到什么线索!你手里拿着的是什么?”说完似要一把夺过。 白朔景一个旋身避开了他伸过来的手,顺而将白玉珠又收回到贴身暗袋内,对他一脸嫌弃的说道:“你可想过一会怎么上去?” “那是什么?别藏啊!让我瞧瞧!!”青冽像是发现宝贝般,嚷着要他拿出来看看。白朔景怎么会理他,只当是没有听到他的话。 青冽见他不搭理自己,又不敢上前去夺,便也不在多言,但心中还是不免好奇。毕竟他可没怎么瞧见过这只白狐狸对什么东西如此宝贝过,竟然还不让他看。 “你不给看,我还不想看呢!等哪天就是你求我看,我都不会看的!”青冽双手附于胸前,学着他一般仰望天空,嘴上却故意这么说着,见白朔景依然毫无反应,竟一时不知如何说下去,只好无言地对着漫天星斗。 “这天上有啥好看的,你盯着这么久眼睛不累吗?”终于他憋不住了,又自顾自说了起来。 “你体内气息很乱。”白朔景冷冷地提醒他,面色平静,满眼星光。此刻青冽所说的话,都无法激起他的情绪,他更没有心情与他拌嘴。 “我可没事,休息几日就好了。倒是你,日日下谷,你的内力损耗极大,照这样下去,没准过不了多久,我就能把你打趴下了。”青冽语气轻快一脸笑呵呵地说道,只是这神色中却又有一份担忧。 “先管好你自己。”白朔景不是听不出他话里的意思,却依旧不以为意,他低头看着自己脚边的影子。 青冽似乎明白此刻白朔景在想什么,但又似乎不想明白。 他走到岩壁边看着整片的星萝,他扫出一记掌风,一股气浪扑向星萝那层层叠叠的叶片,月色下,叶片翻飞,露出那星点般的荧荧蓝色。 “啊!白狐狸!!快看……这岩石……这……”青冽朝他大声喊道,像是发现了什么奇迹一般,但话还没说完身子就已倾斜着往一边倒去。 第二十二章 出现水源 白朔景的目光停留在被青冽掌风掀起的星萝叶片上,谷底暗夜里如墨色一般的叶面下泛着一片片荧荧的蓝,像一只只栖息在这岩壁上翩然扇动翅膀的夜蝶。 这已是世间不多见的景致,很美。若是她此刻也在,应该会很喜欢。 他还没缓过神,余光中就见青冽歪斜着倒在岩壁边,嘴角还挂着一丝刺眼的血迹。 “……蠢货。”他冷冷地闷声说道,声音里透着一丝无奈。明明提醒他已经气息紊乱,竟然还强行运气,就为看这一片星萝,玩心甚重。难道刚刚让他打坐调息一周天的时间都被他是当做打盹了?这平日练功都练到哪去了!这小子倒是嘴皮子功夫十分长进,越来越厉害。 他看似粗鲁的将青冽一把拎起准备把他带回去,却因为突然想起他昏迷前说的最后一句话,猛地松开了原本拎在手上的青冽,害得他重重地摔在了地上,嘭咚一声,额头在卵石上磕出了一个大包。 “……”白朔景眼神闪过一丝歉仄,也仅仅是出现了那么一瞬间。而后他一个拂袖青冽就又回到了他的手中,好像方才的失手从未发生。 青冽估计是还在昏迷,这一下竟也没将他砸醒,所以并察觉疼痛,要是他醒着此刻肯定已经扯着嗓子喊痛了。就这额上的一个包,青冽能念叨几年。 他伸手抚上岩壁,却不曾想这一个动作,他竟然想明白了青冽昏倒前说的最后那句话,原来他让自己看的并不是岩壁上幡然若梦的星萝,而是,指水!这里居然真的出现了水源!! 果然不出他所料,白朔景看了眼天上月亮的位置,这与他先去预计的时辰差不多。 这谷底的确是有水的,但随月相变化,一月之中只有半月会有水,新月出现时,这水是从岩体里面流出来的。如果他没有判断错,水量受月相影响,会在满月时尤甚。然后在亏凸时停止,到下弦月时谷底则再不见水迹。 这谷底从高处看这山谷呈现一个葫芦形的,属于头小肚子大型,而那狭窄的入口,开始他以为这里的水源是从那个方位灌入进来的。但经他这些日子的仔细观察,发现其实那处是这谷底水流出去的地方。 水是从岩壁上渗透出来的,滋养着这整片星萝,多余的水流到谷底,形成积水,水满成潭,但由于那一处地势低而又狭窄无封闭出口,就变成了多余潭水流动溢出的地方,它的出现恰好将这本该是死水的潭,变成了活水潭。 “这谷底设计如此精妙,又会住着何等隐士高人。”白朔景望着岩体出现的水流,越来越密集,目光淡然深邃,让人看不透他在想些什么。 ****** 谷底木屋 屋内较为宽敞,摆设十分简洁,一块石板架在岩块上是桌子,几段切口齐整的木桩放在一边,桌上放着大大小小的瓷罐、陶碗和药壶,一边还有用过的竹笺、木盆、净布。靠窗的另一边摆着一张用枯藤编盘出的床,十分别致有趣,而床躺着的女子正是白朔景一行人在崖底苦苦找寻之人。 阮绵绵的脸上抹着一层厚厚的绿泥,身上缠满了净布,就连胸口也不例外,若不是她胸前似有气息吐纳的起伏,乍一眼看起来就像一具被裹着的绿毛尸体。 她沉沉地睡着,对外界事物毫不知情,似乎并没有醒来的意思。 阮绵绵已经这样在这藤床上一连躺了十余天。 “你这个费钱的女人,我们的家底都要被你吃空了!”小药童用力的收拾这石板上的瓶瓶罐罐,发出叮哩咣啷的一阵响声。 “徒儿,可轻点,那些东西谷里可没法做,摔了就没啦!”男子在院里拿着木杵在捣药,听到屋内的小徒弟似乎又发作了,忙连声喊到。 “师傅放心,那姑娘醒不了!我也不会把这些砸她身上!”小药童没好气的回到男子,嘴上却小声嘀咕着“天天让我给她擦身上药换药,平白的多了这么事!这么喜欢捡人回来,怎么不自己来干这些!哼!” “徒儿,你是不是在说为师的坏话?为师觉得耳根好痒啊。”男子故意在屋外说道,以他对自己这小徒弟的了解,哪里会想不到这点。 小药童扫了一眼床上被裹成粽子一样的女子,其实此刻压根就看不出她是一个女的。 “我哪有啊!师傅,我已经给这姑娘换好药啦!她今天又花了咱们谷里一罐玉肌膏,一盒生骨粉,一壶纯露,还有……”他几乎是咬着牙说完的,那忿忿不平的语调,就像已经看着一堆白花花的银子在眼前没啦! 阮绵绵的自然卷曲着的手指似乎动了一下。 “啊啊啊——师傅!!我,我看见那姑娘手指动了下!”小药童喊道,一激动竟将手中一个陶罐落到了地上。 “啪——”陶罐应声碎成了两半。 男子起身往屋内走去,正欲抬腿进屋忽又收了步子站在门外,移开目光,撇过脸面对着门板,探着身子向此刻在里面的大惊小怪瞎叫唤的小徒儿说:“你翻开她眼皮看看,眼睛可对亮光有反应啊?” “不!不!不!师傅你自己来,我怕自己一下控制不住力道,把她这眼珠子抠下来了。”小药童头摇地像一只拨浪鼓般,打心眼里拒绝这个提议。 “咳咳……徒儿,师傅不可以进去!这姑娘现在衣不蔽体,我如果进去了为了她的名节,还不得娶了她。” 听完这话屋内的小药童突然安静了一会,接着发出响亮的哭声。 “哇呜——哇——唔唔——” 男子听见哭声也不敢回头,只能是仰着脖子问道,“你这又怎么啦?又打破啥了?师傅不怪你,碎了再买便是。”虽然心中生疑惑,他还是没有进屋一探究竟,这时候可不管他看见还是不看见,都事关这位重伤姑娘的清誉。 可这小徒儿到底是怎么了?好端端地也没人气他、欺负他,怎么说哭就哭了,还那么伤心的样子,像是受了莫大的委屈。 “师傅……呜……师傅……我不要娶这个赔钱的女人做媳妇啊……哇啊……你怎么能这么坑自己徒弟啊……”小药童猛吸了一通鼻涕,两行热泪挂在肉乎乎的小脸上,憋着一个小嘴,这幅样子着实有点使人心生怜爱。 “啊哈哈哈——”没想到自己竟会听到他说这些话,男子靠着门边一下跌坐到地上,一个没忍住地大声笑了出来。 “你才几岁啊?想什么呢?还娶妻?小屁孩一个你懂什么,瞎想什么呢!” 小药童听到自己师傅说的话,他先是停了哭喊,又转眼看了看摊在床上的阮绵绵,像是放心了似的长吁一口气,打着哭嗝的继续说道“嗝……我是绝对不会娶她的!我可没想看她的……嗝……身子,嗯嗝……我看得都是血肉模糊……嗝……的伤口!” “徒儿,你想多了!人小鬼大!你离娶妻好很早,要是娶妻也是师傅先娶妻,给你找个师娘。”男子扶着额头,这小徒弟的小脑袋里到底都装了些什么,娶妻?在等十几年吧,他忍不住又是一阵苦笑。 “师傅……那个……我刚刚打破了一个药罐……”他确定自己不用去着床上的费钱姑娘,小药童这才敢把自己一时失手摔破了药罐的事情告诉师傅。 “罢了,罢了。你快看看那姑娘可是有了转醒的迹象!”男子现在已经无力在追究那一个破药罐的事了,他只想知道被他从死亡边缘拉回来的姑娘是否真的快醒了。 见师傅不怪罪自己打破了药罐,小药童破涕为笑地继续把桌上的东西扫进木盆里,至于那姑娘他每天都看几十遍,他瞟一眼就知道她动没动过。“师傅,她没动静呢,你还是快回院子杵药吧,这里有徒儿看着!” “徒儿,你且将姑娘身上盖好,为师要亲自去看一眼。”男子不放心的说到,并没有离开的意思。 小药童哐一下放了手中的木盆,忙出言阻止道:“师傅!师傅!万万不可啊!我……我……我可不能有这样的……这样(费钱)的……师娘。”他最后两个字说的声音极小,简直就是像从牙缝里挤出来的。不等门口男子回复,他又继续说道“所以徒儿为了保住姑娘清白是誓死不会让你进来的!师傅!!切莫糊涂啊……” “你们……不要吵了……你们就算想娶……我……我……也是不会……嫁给……你们的……” 她一直隐隐约约地可以听见每天耳边都有这样叽叽喳喳的吵嚷,真把她当死人了,床上躺着的阮绵绵艰难地开口说道,气若悬丝,一字一句说地极慢,但每一个吐字都非常清楚。 “快!徒儿快让为师进去,我要看看这姑娘的情况!”男子似乎也听到了她极弱的声音,急切的想进屋看看她的情况,这从生死线上拉回来的人,终于是醒了! 小药童有些嫌弃的说道:“喔,那师傅你快进来吧,这姑娘全身上下也没啥好看的,你要是不说她姑娘,我也没看出来她哪里像姑娘。” 男子这才从门边走了进去,但他被眼前这一幕惊到了…… “谁让你把她包成这样的啊!!” 第二十三章 破阵入谷 时隔一日,白朔景再次来到崖底谷中,那片布满星萝的岩壁底处出现了一个竟可容一人躬着身子通过的裂缝,这道裂缝正在大量的往外流出水源,此前查看时这道裂缝是并不存在的。虽是夏季,但这从岩壁上渗出的山泉透着一股寒气,即便是正午的阳光也暖不上这冷冽的寒泉。 他没多想便淌进水中,屈身探入那一道裂缝。 从这条裂缝进去,前行数十米后,豁然开朗,是一个天然的溶洞,洞内有一处寒潭,寒潭正在不断地向外涌出泉水,原来有一部分水源是从这一条狭长的甬道里流出的。溶洞四周没有其他出口,倒是寒潭底部似有隐约透着亮光。 白朔景在谭边来回踱步,发现洞内原先就留有不少人行走的足迹,他将外衫脱下,决定下水一探究竟。 潭水刺骨,一股股的寒气不断地向他袭来,他以内力护住心脉,闭气继续下潜,却发现那处亮光是从不远处的水底投射过来的。白朔景划着水继续向前游去,循着光源浮出水面,竟是一处和他来时一样的溶洞,若不是因为自己方才脱下的外衫并在潭边,他可能会以为自己是又游了回来。他仔细观察着这个洞内,发现墙上有一些模糊的壁画及字迹,年代过于久远,已经看不太清楚,洞边有一些破罐的碎片,从碎片的破口看,像是近期才摔的。 有一块凸起的石头,石头上刻着一个星形的图腾,石头底部与岩壁间有缝隙,白朔景顺时针方向用力扭了一下,突然一个闷声,左侧一块石壁缓缓移开,出现了一条通道。通道内一路都点着油灯,白朔景沿着这火光一路前行,终于走到了出口。 这通道的尽头处被一片茂密的星萝给遮挡住了,白朔景撩开那垂落于地的星萝,终于找到了他了意料之中的地方。 只是他的眼前似乎和他预想的情况不太一样,这是一篇开阔的土地,阳光明媚,前方是一片茂盛树林,树木高大,枝叶茂盛,地上泥土肥沃,长满了不常见的花草,林间动物似乎对人并不害怕,见他出现并没有被惊扰到,依旧悠闲自得。 白朔景皱了皱眉,对这一切有些迟疑,他运气纵身,施展轻功悬于空中,这才明白。他此刻所处的地方是一个山中盆地,四周全是山壁,它就在山的中间。而这座山又恰好和宿仙山之间还隔着一座山,所以极难被发现。若不是有那一处寒潭水道,一般人根本无法从其他地方进入这盆地里。 他看了一眼盆地整个四周的山壁,都高耸如云,即便是轻功极好的高手也未必能凭轻功从外围进入,就算是他自己,也不能保证一定能进来。 这与世隔绝的地方,极其适合隐居,会是什么样的人住在此处,而他一直心系的人是否也在这里,白朔景穿过树林,心中却在暗暗揣测着。 ****** 木屋内躺在藤条床上的阮绵绵正在享受着被人喂食的服务,小药童拿着一个小木勺正气鼓鼓地一勺一勺的往她嘴里喂着米粥。 “你把嘴长大点!!我喂不进去!!”他看着半躺着对自己咧嘴笑着的少女就没好气,她脸上还涂抹着绿色的药膏,一眼望去有些青面獠牙的,怪渗地慌。 “我嘴巴就这么大,是你木勺太大了!小弟弟,你是想把我的嘴撑破嘛!”阮绵绵好笑地说着,自从她那日被这师徒二人吵醒以后,她就发现这小孩似乎非常的讨厌他,可自己明明没得罪过他啊?经过这几天相处,她大概是知道了一些,他师傅似乎为了救自己耗尽了很多稀世珍贵的药材,他这才如此生气。 “我们谷里就这些粗陋的东西,你要是嫌弃,大可早点离开!不过,先把诊金和药钱都给留下!!”小药童一勺米粥塞她口里,并斜着眼打量了她一番,真是赔钱货,从那山崖上摔下来被师傅捡回来时,看那身样子也不像是有钱人,要不师傅执意要救,早将她同那两匹马一起拉去喂师傅的坐骑了。他又说道:“不过,就你怎么可能赔得起!我看你这辈子都要留在这谷里给我们干活!!以后那些采药啊、试毒啊都让你来!!哼!” 他说着又是一勺往阮绵绵嘴里塞进去。 “唔,你可以开个数,没准我能付的起呢?”阮绵绵看小药童肉乎乎的小脸,一副奶气未脱,突然一颗妈妈心泛滥,感觉他十分可爱,听着小药童的话也是很有趣儿,就故意接着他的话逗他道。 “你付的起吗?”他不太信的看着她。 “嗯,你说说你要多少银子?” “额,我们……我们要很多很多银子?”小药童犹豫了一下回答道。 “噗,很多很多银子是多少?”阮绵绵被他说的话给逗笑了,竟一时没忍住笑了出声。 “笑什么笑!!就是很多很多!!你拿得出很多很多银子嘛?”他被阮绵绵这么一笑,显得有些气恼,他不常出谷,平日里也没见过几次银子,但师傅说过银子在这世间可以换到很多东西,外面的世界没有银子是活不下去的。 他想有一天出谷看看,他要去游历天下,所以他要存好多银子,本来那些药都是他打算以后带出谷的家当,谁知道这女人会从天而降将他完美的计划全打破了!最重要的是,他现在什么家当都没了,只剩下空空如也的药室! “可气!可恨!可恶!”小药童在心中愤愤地想。 “你不说是多少,我怎么给,很多很多也是有个数的。小弟弟,你这说不清数量,可不能怪我噢!” “你!!我不给你喂粥了!!我要告诉师傅去!” “你师傅他不在,早晨你还在睡觉,你师傅就去采药了!他啊,让你照顾好我!如果你没照顾好我,我是要和你师傅告状的,你没准既拿不到银子,又要被师傅罚哦!”阮绵绵继续逗着他,这小药童让她想起了以前在保育院里的一个小男孩,每次她去看他们,大家都会涌上来抱着她,和她打招呼撒娇,唯独那个小男孩躲得远远的。说起话来总是一副小大人的样子,对她也特别防备。 又一次她忍不住,走过去问他自己是不是哪里做的不好,惹他生气了,那孩子却说,他不喜欢自己。而不喜欢的原因是,她每次来看大家,带了很多好吃的,好玩的,但是她没过多久就还是会走,大家虽然那一刻是开心的,在她离开后就会伤心不舍,然后每天都期盼她再来的时候,这样不停地循环。所以他不要这样,他要讨厌她,这样就不会因为她来了或者走了而难过了。 阮绵绵看到这个小药童的第一眼就觉得他像极了那个孩子,虽然嘴上一直说她是赔钱货,觉得她浪费了谷里的药,但是给她上药时从来不会因为嫌弃她而给她少用药量。她因为进食困难只能吃些米粥,他每日一早起来就打水给她煮粥,然后喂给她喝,连自己都不先吃。 所以阮绵绵并不介意他每次恶语相向,反而是对他非常喜欢,若不因为手脚骨头都还没长好,无法动弹,她真想将他一把搂在自己怀里,猛亲几口,然后捏一捏他那肉嘟嘟的小脸。 小药童看着此刻似乎正在对着自己流口水的阮绵绵,又看了一眼自己手里端着的半碗粥,突然有那么一滴滴的于心不忍,想道“唉,这女人怕是饿坏了,躺了这么久吃的都是那些鸟啊鹿吃的叶子汁水,这难得吃一两次米粥竟然如此渴望。” “呃……看在你这么想吃的份上,我就不和你计较!快长嘴,吃完这些,我还要去给你拿药!我可没那么多时间陪你在这里吃粥!!”小药童以为她是饿坏了,不忍心放下木碗就走,只好继续喂她。 “你自己不吃粥吗?”阮绵绵看着他那身有些脏兮兮的灰布衣裳,梳这一个凌乱歪斜的发髻,有些心疼的问到他。 “我不爱吃粥,谷里好吃的多了去了,等你好了我带你去看看,听师傅说很多都是能有助身体健壮,能让男子耐力持久、变强、变厉害的果子!!你一个女人,不会懂的。”小药童一边喂着她米粥,一边认真地答道,语气里似乎带着炫耀的意思。 “额!”纳尼?!阮绵绵被他说得突然有些不知道如何接下去,变强?变厉害?这是什么意思?应该不是她脑袋里想的那个意思吧? 她嘴角不由自主地抽了抽,这应该是她会错意了,她怎么看那戴着面具的男人也不像是会教小孩子这些的人,但是她怎么听着总觉得怪怪的,怎么就女人不会懂了。 “快吃!!”他抬手将木勺置于她的唇边,见她不张嘴,便喊了句。 阮绵绵眯着眼看向这喂药的小孩,想了想还是决定问清楚,她醒来后在这谷里就见过这师徒两人,难道!!这师傅是想把这小药童养大了!!那个那个啥啊?! “你要变强变厉害耐力持久做什么?” “当然是离开这里出谷啊!”小药童一副你是不是傻的表情,继续道“这还要问嘛?我以后是要游历各国看天下美景之人,若是耐力不够持久怎么闭气下水?怎么离开这里?真是的!” “噢——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阮绵绵赶紧一口喝了那少递上来的粥,嘴上扯出一阵干笑。 “呵呵,真是好粥,好粥啊!好吃!太好吃了!” 小药童看她这副模样,嫌弃的眼神里带着几许怜悯之情,看来明日他再多煮一点给她吃吧,一碗白粥都能吃成这样,这要是给她吃了那些个果子,她还不得感动的哭出来! 第二十四章 不能相见 白朔景走在林间,空气纯净而清新,泥土中透着一股清甜的味道,茂密的塔松像一把把参天的巨伞,重叠交错的树枝间漏下阳光形成的细碎耀眼的光斑。他往更林间更深处走去,偶尔能听见似有动物奔跑时蹄溅起溪水漫流过岩石所发出的水声,使林间显得更为幽静,一路上他见到许多难得一见的鸟儿,听着它们的鸣啼,看着他经过,那些鸟儿倒也不害怕,就在离他不远的地方看着他。阳光随着树上摇曳的枝叶,若隐若现的晶莹光亮轻轻地一闪一闪,有些晃眼,却透着一种说不出摸不透的静谧。 “嗖嗖——”是两声尖锐的金属声,划破了原本宁静的空气,一瞬间,林子里似乎在没有别的声音,甚至连一丝虫鸣都没有了,是如此安静的出奇。 那一枚暗器的刀刃,轻轻擦过白朔景身后的枝叶,那被扫过的叶片被风摧残过,慢慢地坠落在地。 而另一枚暗器则被他牢牢地捏在两指之间,这暗器上并没有毒,可见向他投暗器之人并不是想杀了他。 此刻的树林中,透着寂静,他抬眼望去,这眼前无尽的绿色显得有些诡异和幽深。 白朔景下水时身边并未佩戴武器,他看了眼脚边的石子,随手捡起了几颗,握在手中。 “嗖——嗖——嗖——”又是三枚暗器从一个地方发来,每只暗器发出的时间间隔很短,似乎是在试探他的意思。 他突然运功将内力至于掌中,只见三枚石子从他的手中快速地掷出,朝着暗器飞来的方向击去。 半空中传来三声金属断裂的声音。 锵—— 锵—— 锵—— 三枚铁质的飞镖应声而落,摔在地上时已经是一分为二,变成两半。这飞镖与先前白朔景手中接住那枚没有差别,都刻有一个星状的标记。这应该是某一个门派的印记,他在脑海里回忆着,但对此印记并无过多印象。 他唯一能想到的就是几十年前盛极一时的朔望宫,当时宫人擅养星萝,会制纯露,各个内力高强,却在江湖上与世无争。但不知为何,突然有天失去踪迹,一同消失的还有星萝。有人说是因为救了不该救的人,被武林势力围剿灭门了,也有人说是因为朔望宫内出现内斗,因有些宫人觊觎星萝的无价,和纯露的药效,想将星萝占为己有,从而自相残杀,宫主因受重伤无力回天,为了不让其得逞,便烧了所有的星萝,将其中唯一的可以繁育幼苗的一株星萝交由亲信带走,而后便再无消息。 这些暗器,可是来自朔望宫之物? 白朔景看着那个星状标记若有所思,这个标记很久前他似乎在哪里见过,但又想不起来。 “这位公子,你终究还是入谷了。”一道富有磁性、沙哑、慵懒、低沉的声音从悠远的地方轻飘飘地传了过来,犹如这枝头任意一片在风中毫无规律飞扬的叶片,不受束缚。 白朔景身形未动,面色神情未变,向声音传来之处望着,扬声说道:“看来阁下已在此等候多时,那为何一直不现身相见?” 突然传来一阵短促又低沉的笑声,不远处的一棵塔松枝头出现一位身着玄色旧袍的男子,他身上背着一个药篓,脸上戴着一张银色面具,将他的大半张脸都藏在了面具之下,只露出两片薄唇。 “树上的公子如何称呼?”白朔景对他说道,见此人这身装扮更坚定了自己心中他是出自朔望宫的推论。既然如此,那阮绵绵就更有可能在他手上。若换成平时,这么肆无忌惮的对他投暗器,技术还那么差,他反手必是要一掌把对方拍死的。但想到阮绵绵,他还是忍了下来,至少此刻不行。 “地上的公子,你又如何称呼?”玄衣男子看着树下那位男子,一动不动的站着,穿着雪白内衫,一尘不染,似乎连斑驳的树影都刻意避开了他,身形修长,发丝如黑墨,衬出他发髻下的耳颈一片肤白光泽,他背脊直挺,如一颗挺秀的树,面庞如玉,五官俊美,他的眸子就像那一汪寒潭水色。他眼前一亮,随后莞尔。 “在下,京州白朔景。”他被这男子盯着看地及不自在,他的眼神从上到下、从下到上的扫视了他三四回,那嘴角还挂着一丝让他极为不爽的笑意。这种眼神,他见识的多了,因为自己这张脸他凭空生了多少烦恼。 白朔景背于身后的手突然紧了紧拳头,然后眼中闪过一丝寒意。 “在下乃是无名山中无名谷中的无名人!”他嘴上叼着一小节药枝,扯了扯嘴角对白朔景说道。 “公子,可是朔望宫后人?”听到他的回答,白朔景不由地皱了皱眉接着问。 “非也,非也。小生不过山野一药夫!” “山野药夫何须隐居在这人迹罕至的谷里,而入谷所布下的阵法处处刁钻。我来此处并无别意,只想要回一位姑娘。” “你确实如我徒儿所言貌若仙人一般,我方才还以为是我的那只白鹿幻化成人了。” 白朔景眉宇间的皱褶更深了,他脸色微沉。 “公子若执意不将人交还与我,莫怪我下手无情。” 半倚在枝干上的男子双手附于脑后,将药篓斜挂在肩上,一条腿在枝头轻荡着,一副似乎要在这树上小憩片刻的样子。 “白公子,我这里可没什么姑娘,但是断手断脚、经脉尽损、容貌全毁的病患倒是有一个。” 他银色面具后的一双眸子透着一丝狡黠,嘴角上扬说的甚是轻松。 白朔景在听清男子的话后,足尖点地一个凌空,直接飞身站上了男子的那个树枝,只是他轻踩在枝头叶片上,整个人几乎处于悬空。 “嗬!好身法!!”男子坐起身子猛地一惊,嘴里的药枝因他吃惊而张开嘴巴,生生地掉落到树下。 “叮——”一枚飞镖打进树杆的声音。 男子看了一眼正钉在他眼前的那枚飞镖,这正是刚才他投掷出去被白朔景接住的那一枚,差一点点他就被这枚自己的飞镖钉死了。 “公子,你这是做什么?要物归原主也不要用这么暴力的方法啊!”他拍了拍自己的胸口,佯装出一副有些被吓到的样子。 “你到底是何人!若你再不交待,这一支可就直接打在你的脑袋上了!”白朔景一副不食人间烟火的好皮囊发狠起来,也是冷地却足以冻死人。 “哈哈哈,在下宫抒墨,公子莫要生气。”他被白朔景那一副冷到随时都会一掌扫来的表情给怔住了。 “宫抒墨。”听到他的回答,白朔景嘴上重复了一遍这个名字,并在心中回想了一阵,对这个名字的确并无印象,随后接着说:“你救下的姑娘现在何处?” “树林尽头的木屋内,公子可自行去看看。” “她的伤势真如你所言?”白朔景脸上不动声色,但眼里还是不慎流露出些许迫切的关心。 宫抒墨将他的神情看在眼里,也不急着回答他,而是说起那日救她事情,“当日恰逢我每月出谷采买的日子,她跌落的地方正是崖下的白石滩,若是她跌落在上层的崖底,我是无法碰到的。” 他顿了顿见白朔景没有打断他,便继续说道“发现她时,她全身骨头支离破碎,虽然没有明显的外伤,但是五脏皆损,几处经脉断裂,一直昏迷了七天,气若游丝,命悬一线。谷中虽有不少良药,但完全是靠她自己的求生意志挺过来的,这是常人所无法做到的,或是说这个姑娘福大命大,命不该绝。” 白朔景握紧的拳头,五指关节泛白,他的目光深沉,神情凝重,一言不发。 “姑娘前几日已经完全清醒了,但现在还整个人摊在床上完全不能移动,所以我暂时无法将她交换给你。”宫抒墨慢慢说道。 “那她何时会好?”他一脸平静地问着前方抱着药篓的男子,看不出他此刻有任何情绪,只是说话的声音有些微哑,像是压抑着。 “她,也许一个月,也许一年,也许一辈子。” “我知道了。”白朔景自然明白,之前宫抒墨说的那些症状他不是不懂,阮绵绵从那么高的山谷摔下来,能活着已是极大不易,他也曾想过也许她会毫发无损,但他知道这样的可能性很小,但没想从他口中得知这些,他的心会如此的疼痛,竟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 “白公子,你可要去见她一见。” 白朔景摇了摇头,眼中浮现一丝怜惜,她如此好强之人,定是不希望自己见到她这幅狼狈的模样。 “她虽容貌皆毁,但只要悉心医治调理时间长一些还是可以恢复的。”宫抒墨以为他是因为阮绵绵那一张毁容的脸而不去见她,好言提醒,毕竟世人皆在意容貌。 “不是,现在我不能见她。” “这是为何?” “宫公子,她就有劳你好生医治,这个瓷瓶里有一枚尨高山的续命丹,能助她修骨复经,我还会再来,每隔七日,在此等候公子!”他递给宫抒墨一个瓷瓶,自然地偏过头,望着远处那此刻无法触及的木屋。 第二十五章 半句真言 宫抒墨接过白朔景递来的瓷瓶,瓷瓶做工精巧,青中透白的瓶身,顶上的瓶塞密实严紧,一看来历就非凡品。他拧开镶着金珠的瓶塞,一股浓郁的药香扑面而来,只是这样闻了一下,就感觉全身通透,灵台顿时清明。 “果真是尨高山的续命丹。”他不禁感慨道,没想到有生之年他竟然能一睹这等绝世奇药,可谓是医家大幸。眼前的这位公子到底是何人,竟能将这当今皇命之人也未必可以得到的丹丸给的如此不以为意,难道他不知这一粒小小的丹丸,可以增长多少武学修为?而躺在那藤床上的姑娘又是何人,竟能让他以如此珍贵的药丸相救? 他轻卷眉头,略有所思。见身边的白朔景的目光依然锁在那木屋的方向,面无表情,眼中毫无波澜,看不透他在想什么。 夕阳下的他染着金芒,如同一尊玉人,透着股不食人间烟火的仙气,他的中衣领口微敞,露出一段白玉般的颈,细长的锁骨下方隐约有一片红色的印记。 “这是……”他突然心中一怔,似乎想到什么,银色面具下的黑瞳紧缩,双唇紧抿,向他倾身试图将那个熟悉的印记看地更真切些。 白朔景察觉到他的靠近,不解地睨视他一眼,“别让她知道,我来过。”他开口说道,而后轻身一跃,墨色的丝发四散扬起,只见他白色的身影稳稳地落于树下,他背过身去,沿着来时的路迈步缓缓离去。 “白公子,你就不怕我把这续命丸用于别处啊?”宫抒墨站在枝头大声冲他喊道,心中还在埋怨这人怎么说走就走,他还没有看仔细那印记到底是不是那一个图案,若有机会他一定要一探究竟。 “你不会。” 宫抒墨倏忽觉得一阵风刮过,白朔景那特有的清透、冷淡的声音响起,如在他耳边低语一般。 凭风传音?!他心中猛然一惊。 好精纯的内力,若是让他去采集星萝上的露水,直接胜过那些十年以上陈酿的纯露。他中精光一闪,突然生出一个注意,唇畔挂起一道弧线。 “你可真是有福的姑娘啊!”他笑叹道,将瓷瓶收好,重新背上药篓,一个倾身如燕子穿云,黑影在林中一闪失去了踪迹。 ****** 回到崖边,他们在此已经停留了大半个月时间,如今算是已经找到人的白朔景自然是收了手下的暗卫,带着半吊子青冽撤出了宿仙山,并也捎信给慕容云锦告知他已经寻到阮绵绵的消息,只是并没向他说明具体的细节。他派人将青冽送回青门养伤,同时也派了一人赶去瑞州打探阮家的情况。 妥善安顿好各项事务之后,他连夜赶回了夜风阁。 夜风阁在江湖中一直非常隐秘,而夜风阁最出名的是他们无所不能的暗卫,能雇到夜风阁的暗卫一直都是豪门商贾和一些官员们的毕生所求,加之他们的暗卫遍布各地,无形之中便形成了一张庞大的信息网,这得使夜风阁成为了众多消息的汇聚点,常常有人来请夜风阁的暗影做随身护卫等,也常常有人来找夜风阁买消息和一些情报。和夜风阁做买卖,自然光有银子是不够的,还要有信物才行。信物则就不是什么人都能拿到的,它有一部分是配发给暗卫的,有一部分是供给各大世家的,另外一部分就是一些用重要消息换去的。 因此夜风阁在江湖上极具地位,是任何帮派无法轻易敢动的。 说起夜风阁,就不得不说到他们的阁主,夜风阁在江湖上成立不过五六年,比起它的传奇,更传奇的是他们的阁主,他是当今江湖排行榜上数一数二的人物,曾有传闻,他一人就挑了一整个当时盛极一时的无量派,每年武林大会,他都会到场,却从不轻易出手,而他的不以真面貌示人也为他平添了不少神秘色彩。 苍山夜风阁 “主子,这二人如何处置?”拾雪看着跪在大殿上的两道黑影,向身边的白朔景咨询道。 坐在大殿上的白朔景身着一套墨色劲装,与他以往飘然似仙的装扮截然不同,简洁利落,双腿修长的交叠在一起,五指在扶手上轻敲着,若有所思。 二人心中已做好此次必死的决心,整个身子都俯在地上。身为暗卫,护卫不周自然没脸再留在夜风阁,而且他们保护的还是主子的心头好,这就算是万死也难辞其咎。没被当场处死已经是天大的恩惠,主子竟留着他们的命到如今,甚至还有幸回到夜风阁中。 “请主子赐死!”见主子没有下令,他俩反倒异口同声道。 “免了。” 听到这句话的两人猛地抬头,看向那大殿之上的白朔景,两人面面相觑,像是以为自己听错了一般,不敢置信的彼此相互确认着。 “主子,属下护卫不力,让小夫人受伤,愿以死谢罪!”两道黑影忙往地上重重地磕了一个头,这才跪着直起身子道。 “小夫人?”白朔景手上的动作突然停了下来,嘴里含着这个词,心中轻轻地回味道,这个称呼听上去似乎挺不错的,墨色的眸子一柔,冷肃的面庞上挂着一丝不以察觉出的笑意,但却被一旁不动声色的拾雪看在眼底。 拾雪撇过头,看向大殿上他亲自调教出的手下,似有一丝无奈。 “主子,这两位贴身暗卫死罪可免,但需回到训练营中重新考核选拔才行。”他向白朔景建议道,他对这种表情的白朔景有些陌生,一直跟随在他身边这么多年,对于奖罚分明的主子竟然会如此轻易的赦免了这二人,实在有些不解。 “罢了,我另有事交给他们办。”白朔景自然知道,这次阮绵绵落崖,有一部分原因是道宗所说的那个大祸造成的,并不能完全怪罪于这两个暗卫。对于他们两人的身手,白朔景是非常清楚的,既然是他的贴身护卫,那武功修为必定是夜风阁中仅次于拾雪的人。留着他们远比处死他们有用,而且他们还被阮绵绵赐了名字,他想到那“大黑、小黑”两个名字就忍俊不禁。 白朔景将宿仙山那个谷底进入的方式告诉了两个暗卫,并安排他们进入谷中潜伏,在暗处记录谷中情况,若是阮绵绵有危险方可出手,每日以将消息传回阁中。 “你们可记住了?” “是,主子属下谨记在心,此次定不负主子所托,必定一字一句分毫不差的记录下来,传回阁中。” “感谢主子信任属下!属下往后定护全好小夫人,万死不辞!” 二人在此顿叩,以表心中感激。 “去吧。”白朔景摆了摆手,让二人起身离开。 待他们二人离开后,一直在一旁沉默的拾雪这才开口道“主子,对那位姑娘似乎非常在意。” “嗯?”白朔景侧首看着这位跟在他身边多年的下属,垂眼睫毛微扇,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主子,六狐相士以前说过的那道批命,你可还记得?” “孤辰,一生注定,孤身独行。”白朔景想了想,缓缓说道,似乎对这句话一点不放在心上。 “不是这句!” “那是哪句?六狐的话,你也信?”白朔景深知这六狐的嘴里就没几句正经话,和他相识还是他在尨高山上跟着道宗修习时,六狐的批命他从不当真。 “你会因女人深陷危险!”拾雪一脸认真道,他虽然没见过这个叫阮绵绵的女子,但打心里他对她没有好感,这半个多月白朔景的各种反常举动皆因她而起。 拾雪看着白朔景,面色凝重继续说道“主子,六狐的批命的确不准,但你可还记得他是尨高山云麓仙台上的‘半句真言’,他在我们下山前夜曾设宴为你践行。” 他缓缓道出心中所知,这六狐批命不准是众所周知的事情,但是他无意之中得知六狐的一个秘密,所以他能分辨出六狐哪些批命是准的。 六狐在尨高山上号称半句真言,这个称号不是随便来的,是因为他一天无论测多少批命都只有半句是真的,而那半句真的说完,他这一日便不会再说任何一句话。所以每当他无论别人说什么都不做回答时,就意味着那半句真言已吐。 拾雪至今都记得,当日他为白朔景与自己摆酒践行,他们酒过三巡,大家都喝了不少,六狐为他二人批命,说是今后下山相聚不易,当夜六狐的批命都似真非真,直到最后他对白朔景说的那句“祸水红颜命劫难过”便再也不说话了。只是当时大家都七分醉意,便没有在意。事后第二天离开尨高山时,他特地问了六狐身边的道童,他回寝时可否有过任何言语,道童告诉他六狐回来后没有听到他说起一个字。他这才笃定,那“祸水红颜命劫难过”是半句真的批命,而之前那句“孤辰,一生注定,孤身独行”只是他的一句戏言。 “主子,切莫再接近那位女子。”拾雪再三劝到,他已将全部实情都告诉给了白朔景,是希望他能引起重视,白朔景的反常,这个女人的出现,都让他感到惴惴不安。 白朔景一脸平静,毫无情绪,目光深邃,对于他所说的一切似乎并不感到意外。 第二十六章 摘下面具 自阮绵绵醒来已有十余日,这谷底就住着一对师徒,每日都是这小药童给她上药、送水、送饭,偶尔能见一次那个戴着面具的男人,但介于她是女的,他为了避嫌都是远远地看着,并不太靠近她。 “喂,吃粥了,今天的粥里加了鲜鱼。”屋外传来一道软糯的童音。 小药童端着一碗热乎乎的鲜鱼米粥进屋,对正躺在藤床上的阮绵绵喊着。 “唔,又到吃饭的时辰了。”阮绵绵心中想到,她懒洋洋地抬眼,打了个哈欠。因为双腿始终不能下地,只能百无聊赖地摊在这藤床上,好在小药童每日都会给她捏腿,加上自己入夜后也会偷偷地给自己施针,宫抒墨也说只是时间的问题,过段时间她就能下地行走了。 “喂,别睡了!拿去自己吃!”见她睡眼惺忪的样子,他就觉得不服气,伺候一个师傅就算了,这又来一个丑女! “小逢知,你不可以这样‘喂喂喂’的喊姐姐,姐姐的心可是会受伤的呢。”阮绵绵坐起身子,用锦面的软垫将腰垫高。 药童逢知一双杏眼扫到那个贵气华丽的软垫,嘴上嘀咕了一句“师傅是发横财了”,见阮绵绵一脸享受地靠在上面,他不由摇首在心里轻叹:“唉!难道他就快多出一个师娘吗?” “好香!小逢知的手艺越来越好了!”她昨儿晚上感叹想吃鱼,居然今天就送来了鲜鱼粥,这孩子果然是嘴毒心热。 她喝了一口鲜鱼米粥,这米粥一看就是用小火煨出来的,鱼肉完全与大米融合在一起,鲜糯爽口,一定费了不少心思。 “哼!那是。”逢知一脸不开心可又不敢发作的样子,早晨他一觉起来就看到灶头挂着一条鲜鱼,师傅明知他不能吃鱼,那这鱼肯定是给丑女吃的,估计是师傅出门采药前捉回来的鱼。 “等我病好了,你跟我一起出谷吧,我们开个粥铺去!”阮绵绵正愁回瑞州后如何发家致富替家里还钱,没准这粥铺还就是一个好法子。 “出谷?!”逢知惊呼出声,他一直求师傅带他出谷,可师傅就是不同意,让他好好修习,以后凭他自己的本事出去,可是等以后得到什么时候啊,看师傅是打算在这里呆很久很久,他是出不去了,但没准这丑女,真的能把自己带出谷呢。 转念一想,他再看向阮绵绵的吃相也不显得那么难看了,甚至还挺顺眼的。 木屋内这一大一小、一站一卧的俩人正各自在心里盘算着,殊不知自己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都落在别人眼里。 窗外不远处的一颗塔松上隐约蹲着两个黑影,其中一个黑影正在奋笔疾书,另一个在眺目远望嘴上张张合合。 ****** 夜风阁 一名黑衣暗卫悄无声息地落在一间窗内还亮着烛火的屋子外面,他轻敲了三声房门方才说:“主子,宿仙山那边来消息了。” “拿进来。”屋内传出一名男子低哑的声音。 这名黑衣暗卫推了门进到屋内,看见主子正在案台前临摹着一张什么图,主子那一张略显粗鄙的容貌,这是他荣升贴身近卫后第一次这么近距离的看到主子。不过他并不相信这就是他的容貌,即便他看不出那张脸上有任何易容的痕迹。 “他主子的容貌在当今天下都是个迷。”他在心中想道,一时忘记从主子脸上移开眼睛,竟与白朔景双眸对了个正着。 “主子,属下不是有意冒犯。”他心中一颤,连忙低头跪下。 “消息拿来。”他朝暗卫伸出手,比起在意这暗卫与他直视这样的小事,他现在更在意派去谷中的暗卫捎回来的消息。 “哦,哦。”他连忙把怀里的一节一头封好的青竹管放进白朔景的掌中。 白朔景拿到消息后,并不着急打开,倒是先将跪在地上的暗卫打发了出去,这才打开青竹管倒出里面的几张信笺。 信笺上面写满了密密麻麻的小字,他看着信里内容,眼里的笑意越来越浓。阮绵绵在谷中恢复很快,现已可以坐起身子了,不久后便能下地,只是面部的伤痕有些触目惊心,不过她自己一副不在意的样子,让两个暗卫很是惊讶。 “脸上的伤……”白朔景思忖沉吟道,继而转身从书架上的一个暗格里找出一小瓶药,他打开倒出一粒,正是尨高山的玉容丹。 他在案台的纸上写了几句,卷好后放进青竹管内,唤人来取走后,自个回到案前又将原先那几张写满小字的信笺看了遍,这才打开左侧的抽屉。 只见抽屉内整齐放着一叠满是小字的信笺,他将这最新的一封叠放在最上层。 “主子。”门外突然传来拾雪的声音。 白朔景眉头微皱说:“进来。” 一身暗色夜行装的拾雪走了进来,手中提着提着一柄长剑,剑光冷如寒霜。 “如何?”白朔景询问道, “那边目前暂无消息,但是白府老爷急唤你回去。”拾雪定步,便将长剑收于身侧。 “义父那边我会尽快赶回去。我回去后,你命他们将谷中消息送到白府上。” “是。” “你下去休息吧。” “是,主子。” 看着拾雪离开屋子,他陷入沉思。 自从他离开尨高山就一直在寻找那人消息,但始终未寻到任何一点信息,他之所以在江湖上建起夜风阁很大原因也出于此,这几年江湖上已被他找遍了。他甚至利用白府的势力在商贾中找寻,但依然毫无所获,那么现在这个范围只剩下官员、皇宫。 他眸子一黯,脸上浮起一丝阴沉,窗外一轮满月悬中天,蓦然想起那个初次见到阮绵绵的夜晚,也真是这样月明星稀的夜晚,激起心中一寸柔肠。 一道劲风扫过,吹吸了屋内的烛火,在看向室内已是空无一人。 ****** 同样的月色,谷中气温比外界低上些许,入夜微凉,阮绵绵正躺在藤床上,身上盖着的是前日刚换上的丝绵薄被,不知为何这段时间,她觉得自己在谷中待遇变得极好。 好些东西没等她开口,不出两日就会放在她的床边。 就像那一张放在床边的木质轮椅,她就是觉得屋内闷地慌,想偶尔出去透透气,但碍于腿伤无法自己行动,而逢知年幼又搬动不了她。 结果第二日,逢知就推了这架木头轮椅进来了,问他也是吱吱呜呜,说不清楚是哪来的,只说早晨是放在院子里的。 “难道是那个神秘兮兮的面具男?”阮绵绵靠在窗边心中的猜测变成了自言自语,一不小心溜出了嘴边。 “咳咳——”一道清嗓的咳嗽声划破宁静的夜晚,窗外走出一个人影,一身白色长衫,那个身形有那么一瞬间她以为是白朔景来了。 “姑娘,你说的可是在下?”宫抒墨脸上那副银质面具在月光下显得格外明亮。 阮绵绵看清来人后,她才深觉,一定是连着躺了一个月脑子发顿了,才会觉得他像白朔景。 “公子,你知不知道有句话叫‘人吓人吓死人’?”她被这大半夜突然冒出来的宫抒墨吓了一跳。 宫抒墨站在窗外看着她,倒是好脾气,一道薄唇上带着抹笑意说道:“我还没问姑娘这么晚不睡念叨在下这是为何?” 他看着阮绵绵轻抿双唇,唇色娇艳欲滴,但她脸上爬满有些狰狞的疤痕,唯独一双美目灵气动人,若不是那些可怕的疤痕,这该是如何惊艳的一副面容。 “我只是好奇,这面具下是怎么样的一张脸而已。”阮绵绵好奇的问道,自然不会将心中原本真实的想法告诉他。 “本人面容丑陋,不便示人,犹恐吓到姑娘。”他轻描淡写的说,察觉不出任何情绪,就像在说别人的事情。 “噢?比我脸上的伤还丑吗?”阮绵绵将脸抬高,那白晃晃的月光洒在她细长的香颈上,透着莹莹的肤色,是那般的楚楚动人。 此刻的宫抒墨没有在意她脸上的疤痕,而是被她那双闪闪发光的眼眸所吸引,就像那汪寒潭下的琥珀,清冷剔透,又有一种无法掩盖的华彩,如同苍茫穹顶的一颗星辰。 “你脸上的伤不丑,我会治好它的!”宫抒墨像是保证一般对她说道。 阮绵绵听着他的回答,不由仔细看向眼前的这位男子,这是她第一次如此近距离的看清他的样子,以往他俩就是碰面也都属于远远相望。 “谢谢公子,我也相信它们会好的。” “姑娘,如今外面的女子都像你这样吗?对自己的容貌并不在意,甚至深受重伤也不伤心,反而依旧那么乐观。”他眸色微沉,定定地瞧着阮绵绵。 阮绵绵沉思了一会,嘴角扯出一朵并不是那么美好的笑容,朗声说:“世间女子都在意自己的容貌,但是它已然如此,若我只是一味在意陷入苦恼它就会恢复如初吗?” 见他没有回答,阮绵绵又继续道:“我只是不想把伤痛的情绪表现出来,若本已不幸,再表现出不幸,岂不是会显得自己更加不幸?” “佩服。”宫抒墨面具下的双眸中似有闪烁,静默良久才缓缓吐出这样二字。 月光下的两人面面相觑,阮绵绵不知为何竟伸手摘下了宫抒墨脸上的那副面具,当她拿下银质面具,借着月光看清他的面容时,她被惊呆了—— 你是!! “啊——”阮绵绵猛地心头一震,惊呼一声,两眼一黑,直直地倒了下去,手中捏着银质面具也应声掉落在了窗外的地上,发出清脆的回响。 “哐当——当——” 第二十七章 也包括你 《福运绵绵》第二十七章 也包括你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二十八章 恰恰相反 《福运绵绵》第二十八章 恰恰相反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二十九章 很远很远 《福运绵绵》第二十九章 很远很远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三十章 腹痛不止 《福运绵绵》第三十章 腹痛不止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三十一章 因祸得福 《福运绵绵》第三十一章 因祸得福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三十二章 一起出谷 《福运绵绵》第三十二章 一起出谷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三十三章 你快放开 《福运绵绵》第三十三章 你快放开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三十四章 最后一夜 《福运绵绵》第三十四章 最后一夜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三十五章 自学成才 《福运绵绵》第三十五章 自学成才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三十六章 人事变迁 《福运绵绵》第三十六章 人事变迁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三十七章 偶遇鲁少 《福运绵绵》第三十七章 偶遇鲁少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三十八章 打听酒楼 《福运绵绵》第三十八章 打听酒楼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三十九章 金楼赏珠 《福运绵绵》第三十九章 金楼赏珠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四十章 闹鬼酒楼 《福运绵绵》第四十章 闹鬼酒楼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四十一章 改建酒楼 《福运绵绵》第四十一章 改建酒楼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四十二章 发现秘密 《福运绵绵》第四十二章 发现秘密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四十三章 试做菜品 《福运绵绵》第四十三章 试做菜品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四十四章 九月金露 《福运绵绵》第四十四章 九月金露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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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迷迷糊糊的,半睡半醒间她就做起了梦来。 梦境…… 她站在一个黝黑的洞穴里,循着光源她一点一点的走出来,放眼四周完全是一个陌生的地方,在她两世的记忆里,从未见过这里。 “这是哪里?大黑呢?怎么从山洞里出来世界都变了?”她看着周围那热闹的人潮,仿佛置身闹市,可刚才她明明是躲进了一个林间小山包,怎么可能转身就到市集中。 阮绵绵回身发现那个原先她踏出的山洞早已不见踪影,而她却伫立在人潮之中。 “呃,这位大婶?大婶?今天是什么日子啊?” “欸,这位大哥,我想问下这里是哪儿啊?” “老婆婆?” “大伯!” “你们难道看不见我吗?” 她抓狂地站在大路的正中间,挡着来往的人群,想拦下路人问一问今夕是何夕,问一下她这是在什么地方,被问到的人完全无动于衷,倒像是没瞧见她一般。 “卧槽……我不会这么衰,又穿了吧?可……这压根……没道理啊……”阮绵绵摸了摸脸,看着自己摊开的手掌,又看看自己的衣裳,是她平日穿的没错啊,至少她没穿越成另外一个人。 突然有人迎面向她跑了过来,阮绵绵一抬眼那人已经到她的眼跟前了,来不及避闪的她只能惯性的扬起双臂护住自己,谁知并没有意料之中的疼痛,反而是那人直直的从她身体里……穿……穿行了过去!! 她瞪大了双眼不可思议的拍着自己的身体,没问题啊!能摸着啊,难道……我现在是幽魂?她用力掐了一把胳膊,哎呦!好疼!! 这明明还有痛感,那对她而言这就是真实的,可为什么别人都瞧不见她呢?幽魂应该不会疼才是啊?她心思一转,想到了一个主意,走到边上的一堵石墙前,打算试一试,一头撞上前会怎么样…… 就在她正准备俯冲过去时,一个手臂从她的身后拽住了她。 “啊!终于有人瞧得见我了!!太好了!!太好了!!”她高兴的冲着那人拍手笑道,抬眼一瞧竟是一位身着白衣的少年。而他此刻看着自己的眼神,犹如是见到了一个……傻子?! “你是?”忽视他那鄙视的眼神和略带嘲讽的表情,阮绵绵仔细地盯着白衣少年的面孔,觉得这人似乎有些熟悉,并不是脸熟,就是感觉他们见过好几次,在哪里见过她又想不起来了。 白衣少年没有搭理她,只是往前一直走着,但他的步子却总是能算准了让阮绵绵跟上的速度。就这样他领着她穿过了好几个弄堂,停在了一间小院子的前面。 阮绵绵狐疑的看着那少年,“这是?你家?”她伸手去拉扯少年的衣角,却被他轻轻地一震袖甩开了。 “额……”阮绵绵有些尴尬的看着自己落空的手。切,不让扯就不扯了呗,拽什么拽?真以为自己是神仙不成,这么臭屁。 正在她翻着白眼之际,白衣少年从那扇门里穿了过去……是的!就是这么直挺挺的从门板里进去了…… “啊啊啊……原来你是鬼啊啊啊!!!”就在她失身尖叫之际,白衣少年的脑袋又一次从门板里伸了出来。 一双黑白分明的眸子直勾勾的瞪着她。 “闭上嘴,快进来……” “吓,原来鬼也会说话啊!!额,你不是哑巴鬼。” “再不进来,你就要错过时辰了。到时候,没命的是你。”白衣少爷一把抓住她的胳膊就往门里拽。 他们站在一间厢房门口,里面有一位正在生产的妇人,外面候着的除了他们,还有一个年轻的男子,他的身边站着一个五六岁的小男孩。 “爹爹……娘什么时候把小弟弟生出来啊?” “裕儿别急,一会小妹妹就要来见我们了。”男子抚摸着男孩的头,慈爱的语气里带着几分期盼和担忧。 “啊……啊……”房里传出那位妇人生产时的低呼声。 这,这,这是这一世里阮绵绵出生前的场景,难道她其实就是阮绵绵?可她为何只有属于二十一世纪那时的记忆呢?她明明是从那一世穿越到这里的……怎么又会亲眼见了这一世的阮绵绵落地的情形。 “快去房里,那妇人就快生了,再不生她的命都会丢了,晚了就来不及了。” “欸,等一等啊!!这是干嘛?你放开我,你找错人了!我不去!我不是这个要托胎的阮绵绵啊!你到底是谁?我干嘛要投胎啊?我不进去……你真的找错人了啊!”阮绵绵慌张的抓住白衣少年的手臂,使劲掰开他的禁锢,然后猛地冲出了这个院子。 “喂,你给我站住……时辰来不及了啊……”白衣少年看了眼已经跑了没影的阮绵绵,又望了一眼房内正在生产的妇人,掐指一算,猛摇头,只能是气地直跺脚。 “真是耽误大事啊……早知道应该用魂锁给捆了扔进去……唉!!” 阮绵绵头也不敢回的跑远了,生怕自己一回头就被那人给揪回去。就在她“逃命”的途中,突然撞到了一个……人。 是的,她撞着了一个人?她明明根本碰不到这周围的一般人,怎么还会撞到人呢?她在心中纳闷,走近了一瞧,嘿!这不是别人啊,正是她这幅身子的主人啊! “阮绵绵!”她对着那个被她撞倒在地上的人惊呼出声。 “什么……你是在叫我吗?”那个少女微微仰首,美目流转,有些迷离无措,一副我见犹怜的模样。 “呃……不管你是谁,你跟我走!”估计还没托胎到阮家,这名字不叫“阮绵绵”,瞧这脸是不会错的! 少女就这么被她牵着一路跑回了那个院子里,阮绵绵打量着四周,只见那白衣少年已经不在了,倒是换了另外两个人守在门边。那二人双手环臂,颇为悠哉的盯着那间厢房,像是看戏一般。 她正觉得奇怪,这大门口怎么会站着两个面色阴森的人,没等她细瞧就被院里的说话声给拉回了注意力。 “不好了,阮大爷,夫人现在还生不出来,这怕是要难产啊!”稳婆推开门,擦了一把额上的汗,面露难色的对着在一旁焦灼等待的男子说道。 “这……这……王大娘,你一定要保住我家夫人啊……”说着男子从怀里掏出一个红布包交给稳婆。 “使不得,使不得啊,这我真没办法,夫人要是再生不出,怕是……怕是不行了……”稳婆死活都不肯收下那红布包,怕是收了也不安心。 “夫人啊……”男子一声哀嚎,身子一软,双腿跪倒在地上。 “爹爹,是不是您怎么了……” “裕儿,我苦命的孩……求老天可怜可怜我们……夫人能平安生产……”男子一把抱过站着一旁发愣的小男孩,痛苦出声。 遭了!阮母有危险了!! 听到这里,阮绵绵心中一惊,再不可耽误事,拉着柔弱的少女就往那厢房里冲进去。 小男孩像是瞧见了似的,对着正在痛哭流涕的男子说道:“爹爹,刚刚进去了两个姐姐……” “你在说什么?”男子揉着眼,神情悲痛的他此刻根本没有听清他说的话。 “我看见两个姐姐跑进娘的房间了……”小男孩又小声嘀咕了一句。 就在这时,厢房里传来了一声响亮的婴孩哭啼的声音。 “哇啊——哇啊——” “太好了!太好了!你娘生了!你娘生了!!感谢老天保佑,感谢老天保佑啊……”男子双眼含泪,抱起小男孩就在院子里手舞足蹈的欢呼道。 “爹爹,裕儿是不是要有小弟弟了?啊,太好了,太好了!” “是啊,我们裕儿就要当哥哥了!” 厢房的门又一次被推开了,稳婆一脸喜色的对着院里的男子说道:“恭喜阮大爷,夫人生了一个小姐,母女平安,今天真是太凶险了。若是再晚一些,只怕是……呸呸呸……看我这张嘴,夫人吉人自有天相!小姐定是有福之人啊!” “哈哈哈……谢谢王大娘,多亏了您啊,这心意您现在可以收下了吧……”说着他又将那个红布包塞进了她的手里,想着什么似的,他又从袖里掏出了两锭银子递给她。 “嘿嘿……多谢阮大爷!”这时稳婆可不再推脱了,笑呵呵的把这些都揣进了袖子里。 第一百零二章 福印加持 梦境。 “看样子,白来了……还以为这次能带两个走,结果倒好,半路来了个惹不起的。” “你也知道惹不起啊?” “就那架势,你看不出来?她身上有福印加持,我们近不了身。” “福印?我说的那个已经托胎的……” “那个啊,那个命短,若不是被那带福印的牵着,我早把她收了。更何况本就不该是她投的胎,这迟早得还回去哟。” “你可以啊,最近修行很用功嘛。” “你以为呢?” 阮绵绵这出了厢房就听到门口那对兄弟嘴里嘀嘀咕咕的说个没完,什么“福印”、什么“短命”、什么“迟早得还”,乱七八糟的,听不懂在鸡婆啥。 “喂,你们知道……我怎么回去嘛?”虽然听不懂他们的对话,但不耽误她打听消息啊,只要他们能瞧见自个儿,对她来说就已经很幸运了。反正现在已经把那个“阮绵绵”送进去了,就算白衣少年找来自己应该也没危险。 “欸,她来搭话了……要不要套个近乎?”他用手肘撞了一下站在身边的同僚。 “闭上嘴,这种体质可不是我们能攀附的,赶紧走,免得给自己惹麻烦……” “可惜了,没准以后去了上头还能多个人情呢。”阴柔的男子眼珠子一转,手指朝头顶比划了一下。 “你想太远了,首先你应该想想自己上不上的去,其次你也要看清楚,她只是加持了福印,终究是凡胎。” “凡胎啊,凡胎你还怕什么?”他嘴里露出嘿嘿的笑声。 被问到的男子睨他一眼,“给她这福印之人,绝不是能我们招惹的。” “懂了,懂了。那还是快撤吧……” “站住!”见他们似乎要跑路,阮绵绵三步两步大的跑上前,张开双臂挡住他们的去路。 两个阴司一愣,互看一眼,“这小丫头是想把他们拦在这里?!” “你们这么讨论一个在场的当事人,好吗?还没回答我问题就想走?”阮绵绵自然不知道这两人时什么人,但对他们倒是没有害怕的感觉,所以胆子也就大了几分。 两人默契的不搭理她,准备一个闪身开溜。 就在他们以为能顺利脱身之时,他们发现自个的法术像是被禁锢了一般,无法施展,几次预试都还停留在原地。 “什么情况?”一人看着另一人对他说着心语。 “不知道啊。”他拧着眉摇了摇头答复道。 “咳咳……真是不好意思,踩着两位的衣摆了……嗯咳……”阮绵绵单手托腮意味深长的看着她秀足之下的两片衣料,她可没使多大的力气,可眼前的两人就是被钉在了原地一般无法动弹。 “遭了……”面向阴柔的那个阴司苦叹一句。 “没想到这福印……这么厉害……失策啊……”另一个阴司懊恼的抹了一把脸,怕是觉得自己丢人极了,这堂堂拘魂的阴司,被一个带着福印的阳魄给制住了。这要是传出去,他们还有什么脸面继续在这地界里当值。 “嘿嘿……原来有福印说的是我啊……那我岂不是很厉害?你们要是不告诉我,小心我揪着你们的头发到大街上溜达一圈。” 阮绵绵狡黠一笑,轻掬芊芊素手拍了拍,提醒下他们把注意力放在说话的自己身上。 “……你到底想怎么样?” “敢……敢威胁阴司……你好大的胆子!小心我把你拘走了!” 她噗呲笑出声,对着面向阴柔的那位阴司说道:“你确定?如今是谁在拘着谁呐?嗯?”,说着阮绵绵又多踩了一脚他的衣料,只见他差点一个踉跄向后倒去。 “姑娘,戏弄阴司可是大罪,你想离开这里,我们可以告诉你方法。” “行,我不戏弄他了!你快说,我怎么才能离开这里。”听他此言,阮绵绵一个激动,伸手抓住了这位阴司的胳膊。 “啊……”阴司像是被火灼伤了一般,痛苦的哀嚎,拼命的挣脱她的手。 阮绵绵见这突如其来的症状也是一愣,吓地忙甩开他的手,就瞧见他那件黑色袍服的袖子处有一段被烧残的痕迹,那位阴司的手腕上赫然的出现了一个福字的符文。 “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真的不是故意的……” 本无心伤到他们的阮绵绵着急的为自己的行为解释道,她也不知道这碰到他的手腕会把他弄成这样,这符文就像烙印一样嵌在他苍白的手腕上。 “呃……这……她身上加持的福印……好强……你……你没事吧……”长相阴柔的那个阴司一脸惊恐又担忧的看着同僚手腕上被阮绵绵抓过后留下的烙印。 “……不碍事。” “我这有些药,你拿去擦擦看?我真不是故意的……那都给你……”阮绵绵从腰际掏出之前自己烫伤时擦的一个药盒,小心翼翼的递给那个阴司。 阴司见她胆战心惊的模样,和方才气势逼人判若两人,轻笑一声,倒是伸手接过了,虽然对他并没有什么用,但由此可见这个带着福印的阳魄心底还算是善良。 “我……我不知道怎么就到这里来了,我就是想回去,没有别的意思,刚才是和二位开玩笑的,在下阮绵绵……二位是?”阮绵绵退后一步,再不敢踩着二人的衣摆,作揖有礼的说道。因为之前的冒失,她有些尴尬又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被她烙印的阴司看着自己受伤的手,倒也是极为客气的说了句,“罢了”。那口气让站在他身旁的那位同僚有些不解,一双狭长的眼睛瞪地像他们腰间系着的两个铜铃一般,那眼神如同是在看一个他完全不认识的人。 而他平淡不惊的语气,和绝不可能的宽宏大量,似乎这一遭早已在他的预料之中。 “一会你就能回去了,你不过是在从一个梦,走去另一个梦里而已……” 阮绵绵就见这位阴司脸上挂起一个让她颇感熟悉的笑容,心里复述着他的话,疑惑地问着自己,“一个梦?另一个梦?那她什么时候才能从这些梦里走出来?” “不是,不是,那我什么时候才能从梦里醒来?我怎么会做这些梦啊……” “这,我也无法回答你,也许给你福印的那个人可以回答你的问题。” “可是,谁是给我福印的人?”阮绵绵急忙问道,福印?她什么时候有这福印的,她怎么想不起来了,难道是因为在梦里所以他们乱说的?她皱了皱眉,一张绝色的小脸挂上一串迷惑。 “这得问你自己了……” “是啊,你问我们,我们还想问你呢!那个大罗金仙给了你这牛逼的印子……真是……”长相阴柔的阴司瞥了一眼同僚手腕上那个越发红艳的符文,无声地啧了啧嘴,接着说道:“让人羡慕……” 阮绵绵以为他的意思是羡慕同伴手腕上的那个被她烧伤的疤痕,略带试探的回道他:“这位……大哥……怎么称呼?如果你觉得他手上那……花样……好看,不用羡慕的,我可以给你也留一个?你那么想要嘛?” “呵呵呵呵呵……我我我……我可不要……你别过来哈……快……赶紧……赶紧离我远一点啊啊啊……”他可没那修为,这福印要是烙在他的手上,估计他得化成一缕青烟了。他羡慕的是那可以伤了抒墨的能力,要知道在众多阴司里,抒墨可是最厉害了得的一个。 “呃,原来你是想要这个啊……”她摩挲了一下手掌,语气里略带遗憾的说道,她还以为是她的这个烙印样式好看,造型别致,他也喜欢呢。 “你留着给别人吧……别靠我那么近……我怕你……” 阮绵绵摆出一副受伤的表情,嚷道:“你这人真奇怪……我有不会吃了你……再说了,是你自己说羡慕的……谁知道你羡慕的是什么……现在就是你想要,我还不给了呢……哼。” “呵呵呵……我奇怪?我奇怪也没你奇怪,你站在这里和两个阴司聊天,你觉得谁更奇怪?” “什么?你说什么?阴司?!阴司是什么?!” 长相阴柔的那人见阮绵绵脸上露出一丝惊慌的神色,就知道其实她大致猜到了他们是做什么的。心里升腾出一股难得占上风的感觉,于是拉下张脸故意怪腔怪调的说道:“阴司啊……阴司啊……就是……在凡尘里把游荡的孤魂野鬼拘走的……地下的官儿啊……专门捉你这种……不知道从哪来……也不知道到哪去的……啊啊啊!!!” 她倒抽一口冷气,的确有些吓到,但不是被他前面的说辞,而是被他最后几声突然大叫的“啊啊啊”给吓着了。 看着阮绵绵那张花容失色的脸,唤做抒墨的阴司对另一位说:“褚须,你少说两句。” “哼……没劲。”阴司褚须看眼抒墨的眼神,撇了撇嘴,无趣的扭头到一旁去待着了。 “叫那么大声,鬼也被吓死了……” 听她这么说,抒墨竟觉得有几分有趣,不自觉地笑了笑,“其实他一般都是被鬼吓……” 他看了眼手腕上的符文,没等阮绵绵接话,他又说道:“你快离开吧……” 话音刚落,阮绵绵的耳际就响起一阵铜铃声…… 拉扯着,绵长而迂回。 这是哪儿来的铜铃在响? 第一百零三章 梦中梦境 阴司抒墨轻轻摇响了挂着腰际的铜铃,摇三下是送魂,摇两下是引魂。 一、二、三。 “你干嘛?刚刚说了不让我管闲事,你现在倒自己多事起来?” 他没搭理正在吵嚷的褚须,摇完三声,便把铜铃放下。 “送魂铃你也敢随便摇……啧啧……万年不惹麻烦的家伙,这次倒是主动给自己招麻烦了……唉……” 抒墨毫无表情,只是他的目光一直停留在那团被雾色笼罩的阮绵绵的身上。 阵阵铜铃之声萦绕在阮绵绵的耳畔,她感觉周身被一团迷雾包裹着。迷雾翻滚,将她越裹越紧,陷落其中。 她用力地摇了摇头,想甩开这股混沌的感觉。 “这是怎么了……头好晕……” 迷雾像有意识一般,层层叠叠的把她困在中间,她原本还能隐约看见她身边的那两个阴司,和小院里的样子,但渐渐地他们和院子都消失了,只有满眼的白雾,甚至抬手不见五指。低头时,她已经完全看不见自己的脚步,如同她正在融化,变成白雾里的一部分。 “你们……叫什么……我……”我还不知道你们的名字,阮绵绵在心中想着,难得认识阴司,竟然没有问清楚名字,不知道以后要是再误入哪里,报他们的名号……好使不好使…… “呸呸呸……”她突然觉得自己脑子一定是被这铃声给吵坏了,碰到阴司,肯定是没好事的,她怎么还想着认识他们?! 在这团迷雾的驱使下,她只觉得天旋地转,整个人都颠倒了几次,最后迷雾散去,她躺在一团白色的绒絮上,看着如同云朵,但又没有半分水气。 “咳咳……” 突然她觉得自己喉咙里有一些痒痒的,捂着嘴轻咳了几声,怎料竟然从嘴里吐出几朵白絮,那白絮不是往下落,反倒往上升起。 阮绵绵一脸呆滞的看着这有违常理的情况,“我肯定是在做梦……这是梦中梦……我一定是还没醒……阮绵绵,你快醒醒啊!!”她自言自语,并用双手使劲往脸上拍了拍,猛地闭上眼,然后再睁开。 她以为这样就能醒来…… 结果,她发现自己依旧还在原地,一个完全陌生,而且到处都透露着诡异的地方。 “呵……这……真是堪比自己以前在大学宿舍里被‘鬼压床’一样,越是害怕越是想快点醒,就越是醒不来。” 反正现在也没什么危险,既然梦到了,反正也是就是个梦罢了,大不了就是被吓出一声冷汗,总不能因为一个梦丢了小命吧?阮绵绵叹了口气。 “得了,不想了。每个梦都是原因的,等醒了估计也就记不得了。” 心思至此,她便踩着轻快的步子,到处转转,但她奇怪的发现,平时的梦里,越是想做的事情,往往越是做不到。可这个梦里,她的行动倒是十分受自己控制,感知也非常清明,反倒如同现世一般。 “反正我做过的梦,醒来都会记不起……”阮绵绵轻飘飘地对自己说了句,像是自我安慰,但的确是真的,从小到大,她的梦,基本都记不起。 梦里见过的那些人,也从看不清面孔的,可她总是能区分每一次梦见的是谁。 就在她晃晃悠悠地到处瞎逛的时候,突然迎面走来两个姿色惊人的美婢,她们足下似乎踩着祥云一般,身后居然挂着一条反重力飘起的丝带。 “纳尼?!这是碰到仙女了?!”靠,这个梦还真……奇幻……呵呵……阮绵绵你最近脑子里都在想些什么噢,都说日有所思夜有所梦,竟然都梦见仙女了。 她赶紧将身子缩进一处白絮特别浓密的地方,可不能让她们发现了自己,万一仙女有什么奇怪的癖好,她可不知道怎么自保。 两位美貌的仙婢一边“飘”一边真聊着什么,阮绵绵则竖着耳朵光明正大的远远偷听,她心里还一阵乐,果然还是“八卦无国界,不分天地人啊”……哈哈哈…… “我今儿听说,白泽上神回来了。” “真的嘛?白泽上神啊!!好像去见一眼啊……” “不过,到现在还没哪位瞧见白泽上神,只是知道他从凡界回来了。”一名美婢说完,轻叹了口气。 阮绵绵眯着眼仔细观察着,发现她并没有如自己这样吐气会变成白絮一般落下。 “奇怪。”她嘀咕道。 另一位美婢突然四下张望,见并无旁人后继续说道:“听说……白泽上神这次下凡渡劫……又……没渡成……” “这次又是因为什么?” 美婢声音放低了一些,低语了几声,由于声音太轻,而且隔着有些距离,阮绵绵并没有听清楚她后面说的是什么。 她的好奇心此刻想心里有只小猫在拼命的挠她一般,痒啊~ 白泽上神?这名字,倒像是天上人该有的。 如果她没记错,白泽应该是古代神话故事里的一只祥瑞的神兽,能令人逢凶化吉,好像是被皇帝带走了,传闻白泽号称上知天文地理,下知鸡毛蒜皮,透过去,晓未来。不知道她们嘴里说的“白泽上神”是不是指的就是这个神兽白泽?! 既然它什么都知道,没准找到它,也许就能解开自己那些没法解释的迷惑了? 阮绵绵想到这,不由对这位白泽上神的好奇心又上升了一百八十度,只差没有冲上去和那两位仙婢打听了。 她的眼睛直勾勾的盯住那两个仙婢,悄无声息的挪着自己藏身的位置,想离她们更近一些,这样才能听到她想知道的事情呐。 “唉,那岂不是过不久又见不到白泽上神了……唉……” “噗呲,白泽上神就是不去凡界再次渡劫,我们不也瞧不道他?你就别吓叹气了……我听其他的神尊说,这渡劫,若是不过就要世世轮回,只能在一世结束下一世没有开始前,能回来天界小留片刻。”美婢掩口轻笑,声如仙莺。 “这么看来,过不了多久……白泽上神还得再入凡尘。你说这凡尘的劫有这么难渡嘛?” “我们不是凡胎修行,自然不知道凡尘的那些劫难……但渡不过凡尘的劫,白泽上神就不能真正意义上的回到天界……” “真是可惜了……白泽上神……实在是……帅的人神共愤啊……”她的灵目闪烁,如同这位白泽上神已经出现在她面前。 “噗呲,你说的好像你见过白泽上神似的。你见过么?肯定没有!我们这批入界的仙婢里,我敢说,没有一个瞧过白泽上神尊容的!唉……”美婢轻歪身子,一副为此颇感遗憾的样子。 “想想嘛,神殿里不是还挂着白泽上神的画像嘛……我听负责那院子的仙婢们说,每日来神殿里一睹上神风华的女仙家们都快把那灵木槛都踩断了,特别是百兽族的,天天都有被抬着出去的……” 她说着摆摆手,自己是没机会一睹那画像了,除非哪天和那神殿的仙婢们偷偷换个班,不过听说要换班的都排到百年之后了。 “我也听说了,百兽族对白泽上神极为崇敬,听说几大族长都想把自个的女儿赐给白泽上神做婢。” “我也好想做白泽上神府里的仙婢啊啊啊……” 阮绵绵扯了扯嘴角,听这两位仙婢的对话,她可以肯定的一件事是,唉,这容貌俊美、风姿卓越的男子啊,无论他是人也好,神也罢,都是被下面名地里、暗地里垂涎的对象。 “感觉它回这一趟也不容易,真是不懂体恤。若是我,我也会和它一样,肯定不敢出来露面,这人不在门槛都要踩断了,如果回来住那里,还不得把它窝都掀了?走到哪里屁股后面都跟着一串尾巴,啧啧啧啊,做个神仙也不容易啊……”阮绵绵嘀咕了几句,见两位仙婢从她躲藏的位置飘过,突然赶紧捂住自己的嘴,不敢呼吸。 阮绵绵见两位仙婢走近,这一瞧才觉得,她们虽都十分美貌,但还是有区别,一个眼下有一粒小痣,而另一个额间有一颗朱砂。 “等晚些时候,没准我们家上神就要去拜访白泽上神了,到时候我们就凑着后头跟去。”那为额间有朱砂的美婢说道,眉眼里的仰慕之情一览无遗。 “估计那天我们院里就一个仙婢都瞧不到了……” “噗呲……”太有道理了!阮绵绵一个没忍住,竟因这位仙婢所言而轻笑出了声。 原本正在飘着的仙婢突然止住了前行,同时警觉的四下打量一番,“是谁?” “刚刚是谁在笑?” “躲在角落偷听别人说话,真是太失礼,不知羞了!!”眼角有小痣的仙婢怒斥道,听那话音似乎要动手了一般。 阮绵绵把身子往里缩了缩,咽了咽口水,紧闭双眼,一副大义凛然,准备慷慨就义的样子。反正是个梦,回头要真有什么,估计也就是梦醒了。可不管怎么说,此刻她的心砰砰直跳,一种大事不妙的预感只窜脑门。 “再不出来,可别怪我们不客气!!”说着两位仙婢就准备施法找人了。 就在这时,阮绵绵突然觉得自己隐藏着的那团白絮突然一闪从她身边移开了。 “靠!这么快就被发现了?!” 第一百零四章 荒径巨兽 “咳……怎么突然飘起这么多白絮……咳……咳咳……” “糟糕,这可别是什么毒瘴,吸进去不知会不会损害修为,你怎么带着我走到这么偏僻的地方。”额间有朱砂的仙婢捂着那张红艳欲滴的樱桃小嘴,轻声斥责着身边的另一位仙婢。 以这二人的关系,那仙婢自然是不没有多还嘴,几度有些欲言又止,最后只得声音极地的嘟囔了句,“这儿明明是你带路的,倒是又怪起我的……” 闻言,阮绵绵一惊,这要是什么有毒的雾,她方才刚来的时候嘴里还吐出来几坨,“我去,这没准已经中毒了?” 她默默地用手指抠了一下喉咙,喉中一阵翻涌,“嗝……嗝……”两声过后,她惊恐的发现自己又吐出来几团白絮。 “遭了……这是……已经中毒很深了吧……”她在心里暗自揣测,还不忘给自己好好脉案。呜呜呜,脉象极弱,甚至难以察觉,这是什么情况?明明是立马就要蹬腿嗝屁的节奏啊!她苦着一张小脸,心中早已是细雨绵绵、一阵抽泣。 “到底是哪路仙家!再不出来!!我们可是要回府禀告仙君了!戏弄仙婢,私下偷听这种劣迹传扬出去可是有辱仙名的。” “就是,竟然还放毒瘴掩人耳目,到底是什么在这无念荒径里放肆。” “反正都是死,我就是不出去!”阮绵绵在心里大声呐喊,这会她正双手抱头缩在一边等待着被两位仙婢揪出来,只要不到最后一刻,她绝不会放弃求生本能。她才不会那么傻,中了她们的引诱剂,然后主动跳出去让她们可以给自己一顿胖揍的机会。 就在这样两方僵持之际。 猛地,传来一阵低吼,仿佛天地间都为此震颤了一下。 两位仙婢盈柳一般的身子瑟瑟发抖,吓的花容失色,双双从足下的祥云上跌了下来,“啪叽——”一声跪坐到了地上。 阮绵绵虽然也被吓着了,但她只不过是觉得那低吼的声音有点吵,倒没这两位仙婢的反应强烈,看着她们狼狈不堪的模样,竟觉得有些好笑。 “切,还以为是很厉害的角色呢,原来这么弱,小猫小狗一声吼都能被吓成这样,啧啧啧……太唆了……” 猝不及防之间。 “你们吵死了!叽叽喳喳的,扰人清静,几年没回天界,还指望睡一场好觉!你们哪来的,还不滚回哪去!!”一个凶悍的声音响起,紧接着这声音又说道。 “哼,一个偷吃了九鼎仙炉里的药渣,还有一个嘛,局然和驾鹤仙童搞在一起……看来这几年天界里……没规矩的真是愈发多了……” 原本已经跪坐在白玉地面上的两个仙婢,被道中心中痛处,此刻害怕的只打哆嗦,那抖的厉害极了,就差没将发髻上的珠花簪子都给抖落下来。 她们互看一眼,目光之中惊恐不已,这些秘密,可是除了自己再无旁人知晓的。 “赶紧给本上神滚,再不滚,一掌扫你们回凡界,让你们重新做人。” 声音冷若冰霜,多听几个字都觉得自己就会被冻住,阮绵绵也不由地打了个冷颤。 “啊……多谢上神宽恕……小婢不知上神在此休憩,多有冒犯……这就离开……”这两位仙婢起身时,根本就站不稳,一路跌跌撞撞的逃命似离开了这条荒径,生怕脚下晚了一分,她们就要被打回凡界重新修行了。 呵,刚刚那咄咄逼人的气势呢?那副不把她揪出来决不罢休的魄力呢?不是还要去告状的嘛?嘁—— 原来这些仙女也这么做作! 果然作死的,未必都是人,神啊,仙啊也是自己作死自己的多。 阮绵绵完全像个没事人一样,幸灾乐祸的看着她们如同夹着尾巴一般落荒而逃。 “还有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其实他瞧了半天,还真没看出来她在想什么)……谁让你躲在我尾巴后面的……真脏……” 听到这句话,阮绵绵当即就跳脚了,什么啊!她哪里脏了!!她天天都有洗澡好嘛!!而且,她什么时候……躲什么尾巴?!后面了?! 当她反应过来时,猛一抬眼!吓——好家伙啊——她的背后竟然站着一只巨大……巨大的白毛猛兽……说像狮子吧,又不太像,说像老虎吧,又有差别。 反正她也叫不出什么名,看着挺唬人的,最重要的是它还会说话。 “今儿这梦也太奇葩了!!”阮绵绵正纳闷自己何时脑洞如此大了,梦里的东西都是些她完全没有认知的东西。 “梦?!”猛兽又说话了,它低下那颗白色硕大的毛绒脑袋,一双金色的兽瞳微眯,盯着眼前的阮绵绵道。 也不知是哪来的勇气,阮绵绵居然像着了魔障一样伸手去摸了摸它鼻梁上的白色绒毛。 “手感真好!好软啊!这皮草成色太高了,真想薅一些回去做件狗皮褥子。”她在心里惊叹。 猛兽似乎听到了她的心声,冷不丁的哼唧了一声,随后它自己都没发觉般的哼哼起了起欢愉的鼾声。 “呼噜……呼噜……舒服……挠的挺好……呼噜……咕噜噜……”这头巨兽在阮绵绵十几年撸猫的精湛技艺下彻底缴械投降,已经呈现出一张完全不要脸的沉迷状态,微吐着舌头,双耳贴颈。 “那是,也不看看是谁在挠,她可以撸猫撸狗一把好手!!”阮绵绵皱了皱俏鼻,傲娇的扬起小脸就是一副得意的笑。 “嗯……哼……你这一缕阳魄,怎么跑到天界来了?”巨兽一边享受着阮绵绵的挠抚,一边和她攀谈起来。 “这不就是我做的一个梦嘛,我也不知道,怎么就做梦做到这些了。” 巨兽嘴里发出几声轻笑,“你这缕阳魄倒是有点意思,做梦?呵……对于你们凡人而言,一生的确是如一梦般啊……太短了……”它的声色之中透露出一丝哀伤。 “那个……神兽大叔啊……你的意思不会是……我这一个梦醒了以后,一生就玩完了?!”阮绵绵嘴角一抽。 “呵呵,你不懂就不要瞎猜。什么神兽大叔?!本上神怎么就成你这缕阳魄大叔了?” 阮绵绵吐了吐舌头,有些不好意思的加重了一些手上的力道,说道:“那上神啊,您就是我不会嗝屁喽?” “嗝屁?什么意思?”巨兽撑起沉重的眼皮,瞅了瞅阮绵绵。 “嗝屁啊,就是我们那里比喻‘要死掉’的意思!!” 巨兽轻哼了一声,以示明了。“有趣。你啊,碰到本上神,一时半会还死不了。” “既然您是上神,那您认识白泽吗?” 白毛巨兽的呼噜声愕然而止,金色的兽瞳突然由一道月牙变成了一轮满月,晶亮无比的盯着她,阮绵绵单薄弱小的样子,随便一个弹指就能把她给打的灰飞烟灭。 “奇怪……”不知为何,他完全看不透眼前这缕阳魄的来历,也摸不清她的心里在想什么,他可是上知天文地理,下知鸡毛蒜皮,前万万年,后万万年。怎么今天偏偏就看不透着一缕阳魄了? “你找白泽干什么?”对于这几万年来的第一次出现的意外,着实勾起了他的兴致。 “呃,不是都说白泽上神无所不知、无所不晓,我想问问……呃……哦!我这,我这口吐白絮的毛病……是怎么回事。” 阮绵绵自然不会跟一只不清楚来历的巨兽说找白泽的真实目的,于是将自己在这荒径上犯的毛病说了出来,并且还煞有其事的,用力咳了几声,对着手掌吐出了一坨坨的白絮,证明自己所言非虚。 “上神,您瞧……这……白絮……可是什么毒瘴?” 巨兽睁大双目,看了一眼她掌心里白絮,这哪是什么毒瘴……这……这不是自己退下来的绒毛嘛?可怎么会被她吃到肚子里? “难道是因为他的尾巴上的那些绒毛被她误食,所以自己才看不透她在想什么?”他也正在心头疑问。 “上神?” “这不是毒瘴,是纯天然无害的。呵呵呵……”他尾巴上的容貌当然是纯天然的,要知道这白绒毛可是难以多得的宝贝。 “可是,这么不停地吐……也不是个办法啊……”阮绵绵觉得这么下去自己肯定会得尘肺。 “吐干净了就好了。” “那吐干净得多久啊?上神。” 巨兽掐着爪子算了一下,“大概五百年吧。” “神马?!五百年?!五百年……这得多久……”阮绵绵脑海里突然响起一个旋律,那样熟悉的一个旋律……当当当当……再借五百年…… 吐五百年的白絮,她还不得吐出一片汪洋来?“不行,不行。上神,您就快告诉我……想找白泽得去哪儿吧。我之前听那两个仙婢说,他又回天界了,您也是上神,您肯定知道在哪能找到它。” “她们不是也说了,目前这天界每一个人见过白泽,我虽是上神,可我为什么要告诉你他在哪里?” “凭我给你挠了这么久的鼻梁啊!”阮绵绵可怜巴巴的望着巨兽,仿佛在控诉他,刚刚被她挠的时候不是那么享受嘛,这会让他帮个小忙都不行了。 “行吧,那我就勉为其难告诉你!” 巨兽说着,扬起那根绒毛充盈的白色尾巴,就见平地上掀起一阵旋风。 第一百零五章 被赐福印 那阵风扬起原本落满地面的白絮,一时之间如同漫天白雪,洋洋洒洒,飘落而至。 阮绵绵举起如玉般素净纤柔的五指,那些白絮轻盈的盛在她的掌心,正当她想感慨好美的时候,她突然瞥见一旁正在掸着自己尾巴的绒毛巨兽。 一坨一坨的白絮从他的尾巴上飞出来,像一团团云雾,然后落到地上,又被他尾巴掀起的旋风扬起,打散四溅成那漫天的白絮,如雪片。 呵,最后掉进她手里的,哪里什么漫天白雪,压根就是这头巨兽的退毛。 阮绵绵原本上扬的嘴角此刻正僵硬的挂在一半,她突然想起自己喉咙里咳嗽时就会吐出来的那一坨坨白絮……一张小脸瞬间布满黑线…… “上神,您这是怕是进入‘换毛期’了吧,要是这么脱下去,您会不会凸啊?!” “……”巨兽睨了她一眼,没有吱声。 “上神,您现在可真像是一颗巨大的蒲公英,走哪毛就飞哪。” “……”巨兽又睨了她一眼,意外的依然没有吱声。 “上神,你到底打算什么时候告诉我哪里可以找到白泽?咳咳……这些毛……快把我淹死了……”阮绵绵一边咳嗽,一边吐着白絮的问道。 巨兽这才瞧了瞧她站的地方,他的白絮已经把快将阮绵绵裹成一个蚕茧,可他依然不回答阮绵绵的问题,只是一双金瞳紧紧地盯着她的眼睛,依旧什么也探不出来。 “上神,你快把我脸都盯出花了!!能不能让这毛别再飘了,这要是放我们那,可就是pm2.5,这是漂浮污染物!!您是不知道,在我那儿像杨絮柳絮飘来飘去的,它们平时可都还要打针的!这是种病,得治啊。您这身神毛,这么乱飘,难怪只能躲在这条荒径里。”这要是跑到哪个神殿里打盹,还不知道醒来时那神殿会不会就被他的毛给淹没了。当然这句话,她可没敢说,只是在心里想着。 “什么乱七八糟的,你这缕阳魄,没有本事,胆子却不小。”巨兽并没有因为阮绵绵说的话神情,与方才对待那两个嚼舌根的仙婢的态度不同,他对待阮绵绵似乎挺有耐性。 “您都说我是阳魄了,那我还怕什么,反正就是我的一个梦,醒来谁还认识谁啊……嘁……” “你还蛮豁达的,呵呵,那就看看以后谁还认识谁。”巨兽眼珠一转,低吼一声,化成一阵烟尘,转而一个旋身飘然而下。 阮绵绵还没反应过来,却早已被眼前的这一番景象惊呆了。 她……她……她……看见那头白毛巨兽当着她的面……变身啦……啊……啊……啊…… 阮绵绵的耳边如同突然响起那首“美少女战士水兵月”变身时候的出场bgm,而心中却如同有一只蹲着暗地观察的土拨鼠,突然因为他的变身立马直立起来,双爪勾于胸前,长大了嘴挂着两颗大板牙歇斯底里的呐喊着、咆哮着。 “你……你……是男的……” 化为人形的白毛巨兽好笑的看着眼前这缕早已目瞪口呆、两眼无神的阳魄。 “算你眼神好。”果然这个阳魄不简单,竟然第一眼没有以为我是女的,他对这阳魄的好感又增加了几分。 阮绵绵闻言微微有些诧异,目光一缩,对着眼前这位自称是上神的男子由上至下的打量了一番,目光不受控制的在某一处颇为明显且敏感的位置上停留了好大一片刻,终于忍不住伸手擦了一下自己嘴角的哈喇子,又恬不知耻的猛咽了几口口水,在被那处震撼到的同时,脑海里突然闪过一连串绮丽的画面,顿时一张小脸涨的通红。 男子像是并不知道阮绵绵在想什么,以为她表露出的羞赧之色是因为见到了自己旷世俊容所导致,则又因她没有第一眼将自己误认为女的,心情大好。 他冲着阮绵绵优雅的一笑,从始至终都没有察觉她的异样,自然不会发现自己有何不妥。 “你不是要找‘无所不知、无所不晓’的白泽上神吗?如今本上神在此,你想问什么来着……呃……想起来了!你这个口吐白絮的毛病是怎么回事,对吧?” 说着白泽向她又走近了几分,按理他都化成人形了,应该是能看出她的所思所想,包括她的前世今生来世,可偏偏全是一团迷雾。 他凤眼微挑,白皙净透的肌肤如玉一般,原本的金瞳此刻已转为黑眸,那深邃的眸色如摄魂魄似的让人沉迷,睫毛浓黑长翘,嘴唇莹润娇艳,玉颈之下是精壮的胸膛,两块胸肌随着他的呼吸起伏着,上面还绽放着两朵粉色的小花…… 阮绵绵摩挲了一下双手,忍住自己想要扑上去的强烈渴望,“咳咳咳……”她一边咳嗽,一边从嘴里掉落出一团团白絮……这是算不算是……站在她面前这位男子的……体毛?!想到此,阮绵绵咳嗽地更厉害了,简直是汹涌澎湃。 “你怎么了?”男子终于有些发觉她的异样,好端端地怎么咳的这么厉害?难道这缕阳魄本就是有病之躯的?他在心里纳闷。 “咳咳……咳咳……”见他望自己身边走近,阮绵绵的目光就更是直勾勾的往下看…… 这么看下去,我一定两眼长满针眼的!!! 她虽然如此在心中告诫自己,却还是抵挡不住自己睁大的眼睛,以至于她双目睁地太久,有些微微酸涩,竟掉出眼泪来。 白泽见她居然落泪了,一时之间不知为何。这几万万之年,他这是第一次碰见他看不透的人,一般都是有或没有,而她直接是他知道有,可看不透……这让他对这缕阳魄产生了愈来愈浓烈的兴趣。 他向来不会猜测别人的想法,更不需要察言观色,只要瞪目一瞧,自然都明白了,可这到了阮绵绵,他是真看不出来。只能是,乱猜…… “没事的,这些白絮等你离开天界就不会再咳出来了,你刚刚躲在我尾巴后面”他想起她想问自己的事情,以为哭是担心一直吐白絮,所以安慰了一句。 他的话刚出口,白泽自己却被愣住了…… “他为何会出言安慰一缕来历不明的阳魄?”白泽心中响起一个声音。 一时间,白泽望着眼前的那缕阳魄,陷入沉思。 这边阮绵绵正被自己的口水呛着了,猛地咳着。她一边咳还不忘一边对着白泽解释道:“咳咳……咳咳……不是……我不是担心咳出来的白絮,我是被自己的口水……口水给呛着……呛着了……咳咳……” 白泽像是没有听见,目光紧紧地锁在她的那张面孔上,像是势必要从她的眼里看出一些什么,但一次、两次、三次……他最终都没有看出任何线索。 “你到底是谁?”他终于说话了。 阮绵绵被他问地一愣,恍惚之中,她怎么记得也有人这样问过自己,但她想不起是谁了。 “我在问你!你到底是谁?”白泽的语气似乎更加深沉了几分。 阮绵绵看着他,感觉他的问话像是在对着自己施法,他神情专注,目光如炬,如同要把她看透一般,可不知为何,阮绵绵没有觉得任何一丝的不适,并没有受他法术的影响。 “白泽上神,我是阮绵绵,我前面就说了,其实是你在我的梦里呢!” 见“真言”的法术都无效,白泽只能作罢。 她的梦里?虽然他可以肯定并非是在她的梦境之中,但也许她的确是在梦里,所以她才会一切都如同迷雾,完全看不透。 白泽无奈地笑了笑,那个笑容却如同白絮一般,轻飘飘的,落进了阮绵绵的心里。 “白泽上神,你笑起来……这些白絮一样,看得人心里暖洋洋的。”阮绵绵竟然不知不觉地就把心里所想说了出来。 这一脱口,她就后悔了,自己这是花痴病又犯了。 “呵,天上地下大概就只有你一个这么说我笑的,暖洋洋?呵呵,他们可不会这么觉得。”白泽轻嘲道,扯了扯嘴角,目光冷若冰霜,目视之处随时都能将其冰封。暖洋洋?呵,他是出了名的冷淡、冷漠、冷血。 “不会吧,咳咳……可能是一直吐白絮的缘故,我觉得上神您特别亲切,哈哈哈哈……呃咳咳……” 阮绵绵一边尴尬的笑,一边口吐白絮。只见过别人口吐白沫的,她还是第一次见人口吐白絮pm2.5,而这个人很不幸竟然是自己。 白泽不知为何,突然对她口吐白絮一边还努力说话的样子给怔住了,本以为自己在荒径上睡一觉,补补眠,醒来后就能继续去凡尘渡劫轮回了,结果偏偏被这一缕阳魄给吵醒了。还是一缕他看不透的阳魄。 “上神,你看我吐的这白絮和您尾巴上掉落的那些是不是都一样啊,哈哈哈哈……也许,是我与上神您有缘吧……咳咳……”一小坨白絮从她嘴里掉落,落地时四溅成片片絮花,随风扬起。 白泽叹了口气,伸手在她那光洁的额上轻轻一点。 “既然你说我们有缘,那我就将这福印赐予你……” 第一百零六章 福印显灵 白泽话音刚落,阮绵绵只觉他的指尖犹如一块寒玉,在她的额间留下一抹久久不散的凉意。 一记泛着金色光芒的印记在她额上由浅及深的映射出来,福泽如结界一般笼罩着阮绵绵的周身,最后被她的身体完全的吸收了进去,周身只留下一层淡淡地荧光,微微闪烁。 “什么是……福印?”她喃喃地说道,只觉自己身体通透,气息平稳,又探上自己的脉搏,脉搏跳动有力,频率无恙,已经不是先前刚到是那抹似乎立刻会挂的迹象。 “白泽的福印。”站在她面前的白泽上神被她一连串的动作,从迷茫到吃惊,然后又激动最后欣喜的表情给吸引住了。大概是因为平时不需要仔细观察就能知道对方在想什么,要说什么,经历过什么,即将发生什么,所以当第一次碰到让他只能一无所知的阮绵绵时,他才会觉得从她脸上看到的那些波动的情绪是如此有趣。 “难道是上神赐予祥瑞的意思?”阮绵绵瞪圆了眼睛,双手捂住自己的额头,像是生怕一松开这福印会飞走一眼。 “正是。” “那我是不是……买彩票次次能中头等奖?信用卡积分随便抽一个就是免费出国游?数钱数到手抽筋?啊啊啊……太好了!!” “额,应该是,可以吧。”白泽望着高兴地在一旁捂着额头蹦蹦跳跳的阮绵绵,不知为何嘴角也随之微微上扬。 “这个福印真是太棒了!!那我要怎么使用这个异能啊?上神!” 如何使用?这倒是问住他了,白泽的福印是一生跟随的,并不需要知道怎么使用。“这……不是你的什么异能,它会一直跟随着你,直到你死了,它就会回到我这里。”说着白泽翩然翻掌,掌中散发出一记金色光芒。 “原来是这样,明白了!明白了!上神,您一定要保佑我,事事顺遂,逢凶化吉,大吉大利,恭喜发财,财源广进,哈哈哈哈……” 白泽被她这一串有点莫名其妙的吉祥话也说懵了,“你有福印庇佑,自然会事事顺遂,逢凶化吉的,至于后面的那些……我觉得你该去拜一拜财神,可能他那实现你这些愿望来的更快些。” “哈,那好啊,上神,您知道财神在哪里吗?” “你还正打算去拜财神?”白泽嘴角一抽,他就这么随口一说,没想到她居然还真信了。 “不是您让我去拜财神的吗?”阮绵绵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她其实就是个财迷,不知道这福印能不能换一换,她想要个财印好不好? “呃,咳咳,财神爷最近不在天界,等我碰到他了会记得帮你说说的。” 闻言,阮绵绵一激动直直地就往白泽身上扑了上去,谁知她的手才刚刚碰到白泽那两块白净却不失精壮的胸肌,“嘭——”的一声,白泽就变回了那只全身长满白色绒毛的巨型神兽本体。 这一瞬间的变身,着实让阮绵绵有些吓愣住了。 “上神,您变身的时候怎么也不打个招呼……”想着刚才触及到的那份手感,阮绵绵心中突然响起一阵美妙的旋律,她的手依旧忍不住的继续揉搓在白泽神兽的绒毛上,丝般顺滑,细腻绵软,不仅肉体诱人就连变身后的皮毛也是极品中的极品。 白泽茫然地看了看四肢,他似乎也被这不受自己控制的突然变回本体一事感到诧异,一时没有搭腔。 怎么,被她一触碰到,自己就没预兆的立马变回兽体……要知道一般若不是他有心以兽体的形态示人,就是天帝老头也不能让他变成兽体。 今天发生的事都太……奇怪…… “白泽上神?白泽……上神……”阮绵绵见他没有反应,便努力扬起手在他的兽瞳前摆了摆,发现他依然没反应,她只能用劲跳起来,一边跳一边摆手。谁知她脚下似乎踩到了什么东西,一个没站稳,摔了一跤。 “哎呦——这是什么啊?” 阮绵绵捡起这个被她踩到的东西,拍了拍上面沾着的灰,顿时散发出一道七彩虹光! 嗬!!这肯定是个宝贝啊!!她被眼前这柄如意给惊呆了,这……这……她刚刚怎么没瞧见这里落了一柄如意…… 难道,这是因为她被加了福印?所以这会儿才捡到了这么一柄如意宝贝? 正当她想把这如意揣进怀中之时,白泽突然又一个旋身化为人形,这一次他竟然还是没……欸,衣不蔽体…… “难道……神兽都是暴露狂?”她心想道,虽也见过赤条条的男人,但那些都是美术馆的石膏雕像,这活脱脱的,呵呵,还真是第一次见,不对!是第二次,前面已经见过一次了。 阮绵绵又一次看的目瞪口呆,一呆不要紧,可手上的力气也跟着一收紧,如意随之脱手而落,直直的向阮绵绵的脚背砸下去。 “当心!!”变为人形的白泽一个健步上前。 同时阮绵绵这边也倒抽一口冷气,一张小脸涨的通红,甚至已经忘记了呼吸。 随着白泽下半身的动作幅度,阮绵绵的视线就根本没法他身上移开,她现在已经完全注意不到那柄如意此刻就要把她的小脚丫子砸开花的事。 白泽一把抱住阮绵绵,另一只手则截住了正在落下的那柄如意。 谁知就在他双手触碰到阮绵绵的时候,又是一声“嘭——”,他再次变回了那只白毛巨兽的体态。 而那柄如意则如同一小根玉枝挂在他巨掌的粉色肉垫上。 “唔唔……好可爱……”看到那毛绒绒的大爪子下是一块粉色肉垫,阮绵绵终于忍不住用手指去按了按。 好厚实……根本按不动……尴尬…… 白泽自然不知道阮绵绵的心思,颇感无奈地叹了口气,转而对她说道:“看来是你的福印显灵了。” “啊?”她一愣。 “你捡到的这根如意,是夜阑上神准备敬献给天后的。” “谁是夜阑上神?”阮绵绵好奇地问道。 “夜阑是掌管你们凡人所做的梦的一个神仙。”他难得好兴致给她解释道,他能通过此物感知前因后果,至少表示他没失灵,他看不透的也就只是眼前这缕阳魄。 “那天后呢?她是干嘛的?” 白泽看了她一眼,突然放冷的兽瞳里她看起来既脆弱又渺小,就像轻轻一掌,就会灰飞烟灭。“天后,就是和天帝老头共同治理天界的神仙。” 这么厉害,那这柄如意岂不是很贵重?她在心里嘀咕道,一双杏眼滴溜溜的转了圈,“白泽上神,若是我将这如意还给夜阑上神,是不是帮了他一个大忙?” “嗯。” “那我可以带着这个去找他讨赏嘛?” “自然可以。” “可我不认识……夜阑上神的宫殿,白泽上神,嘿嘿嘿……你能带我去吗?” “……” ****** 在阮绵绵的软磨硬泡下,白泽只能是化为兽体驮着她潜入了夜阑的宫殿里,而阮绵绵全程都怀揣着那柄如意,埋首在白泽巨兽的那细软入骨的绒毛上,就差没呼呼大睡了。 “到了。”白泽抖了抖背毛,把她甩了下来。 “啊——” 被他甩落的阮绵绵险些摔倒在地。 “自己进去吧。”说完它就找了个角落靠着一棵万年金钱木小憩去了,还不忘用屁股对着她。 “自己去就自己去!!” 她走进夜阑上神的神殿,见一蓝衣男子正在仰望宫殿的上方,大殿之上是一片浩渺星空。 “哇,好美!!”阮绵绵情不自禁地发出感叹。 被这一声感叹打断思绪的夜阑回身一望,就瞧见自己的宫殿大厅占星阵里站着一缕阳魄。 “你是?”他眯着眼打量了她一番。“白泽的福印!” 夜阑在看到她额上那枚隐约闪烁的光晕的福印时露出了会心一笑。 “姑娘到此,所为何事?” “啊,参见夜阑上神。”说着阮绵绵便跪下给他行了一个大礼。 “起来吧。” “夜阑上神,我无意间在荒径拾到了您遗落的一柄如意,特将它带来送回给您的。”说着阮绵绵将如意拿出来双手呈上。 夜阑见到自己苦寻多日无果的如意失而复得自是十分欣喜,连忙上前接过如意,这可是他煞费苦心才寻来准备天后寿宴上敬献的宝物,可就是不知何时掉了,怎么也找不到,没想到竟被这一缕阳魄说捡到。 “你怎么会捡到我这柄如意?” 阮绵绵不好意的笑了笑,指了指自己的额头,然后小声地说道:“白泽上神赐予了我一个福印,在这里,嘿嘿嘿……我摔了一脚不小心就发现了这柄如意。” “哈哈哈……果然是白泽的福印,祥瑞啊……早知道这样我应该也向他求一个福印才对!!没准走一圈天界,还不知会捡到多少仙家掉落的宝贝呢!” “对哈,我怎么没想到!!” 他们这番话自然是被在院里假寐的白泽巨兽全听了个正着,他扇了扇尾巴,掀起一阵白絮飞扬,嗤之以鼻道:“哼,想得美。” 第一百零七章 等一个人 “夜阑上神,听白泽上神说您这里掌管了凡间我们这些人的梦境?” “那是当然。”夜阑双手背于身后,仰望着自己宫殿上方的天际,漫天星辰闪烁。 “那我的梦境呢?” “你的?”他疑惑的看了眼前这缕阳魄一眼,只要是凡间的人,梦境都归他管,她的梦境自然也在他这里。 “夜阑上神,我从记不得自己梦里的事情,所以……您能不能让我看看自己的梦境?或是,您能告诉我,此刻我是不是还在梦里?”阮绵绵来找夜阑并不是仅为了交还拾到的那柄如意,她是想知道,自己过去那么多年,那些梦都长什么样子,也许梦里会有她的爹娘,或者别的更重要的事情。 阮绵绵总感觉自己忘了很多事,那些事似乎都很重要。她记得,有人和她说过,她忘记的梦,就是那些对她来说最在意的事情。可是,是谁说的,她又一直想不起。所以既然有了这样一个机会,她肯定是不能错过的。 “人生如梦,梦如人生。此刻的一切是不是梦,不是我说的算,而是你自己怎么看。”夜阑微微一笑,挥袖一扫宫殿上方的天际,万里星空瞬间消失。 “而是我自己怎么看……这是什么意思……”阮绵绵仔细琢磨着夜阑口中的这句话。“似梦非梦,在于我自己。难道他的意思是我当它是梦,它就是梦,而我当它是真的,它就是真的。” 夜阑结了一个手印,地面上的阵发生了移位,宫殿顶部出现了一片混沌。 “怎么会这样。”他口气之中带有一丝惊异。 阮绵绵不解地看着夜阑的举动,见他望着宫殿顶部,浩瀚星空已经不见,至于其他的她什么也没看出来。 “夜阑上神,我能看看自己的梦境吗?” “恐怕,你看不到。” “这是为什么?是天机不可泄露吗?”阮绵绵歪着头问道,难道她的梦境里也有天机吗? 夜阑被她的话逗笑了,这缕阳魄竟然还知道天机不可泄露,他缓缓地说:“也许真是天机不可泄露,所以你的梦境,本神也无法看到。” “啊?”原来她的那些梦,连夜阑都看不到,那到底会是怎么样的梦,阮绵绵此刻更加好奇起来。 “夜阑上神,既然我过去做过的那些梦您看不到,那可否告诉我以后我做的那些梦怎样才能记住?” 夜阑眼神一亮,被她的聪颖所感到意外。 不追往事,阮绵绵想记住此后的梦境,因为她明白,梦境总会有重复的时候,这样她只要耐着性子,迟早会看到曾经梦过的那些事物。 “这倒是有一个办法。”夜阑思索了一会,才回答道她。 “是什么办法?夜阑上神!!”阮绵绵惊喜地脱口而出,又觉得自己这样唐突有失礼节,则连忙屈身给夜阑行礼并说道:“还望夜阑上神明示。” “你在离开天界时,服下这一颗花楹树的果实,就能记住以后你再做的梦境。”夜阑徒手变出一颗泛着蓝光的果实,递给她。 阮绵绵见那颗果实发出幽深的蓝色,如同夜幕微垂时刻的天空,神秘而美丽,她不由地想到“一般越是美的果实,越是有毒”,阮绵绵忍不住好奇地问道:“这是……” “花楹树,天上地下仅此一颗的造梦树,它的果实,若是凡人吃下了,就能让人记住自己的梦境。它可是一千年才开一次花,一次花开万年,一万年才结一次果,一颗果结万年,而一棵树每次只结一颗果。” 如此珍贵?!他就这么随便给她了?阮绵绵狐疑地望着夜阑,有些不太相信。她扳着手指算了算,一千年开花,开花一次一万年,结了果道成熟还要一万年,那这一颗花楹果应该历经了两万一千年。 “这果实还真是极为宝贝啊!”阮绵绵感慨道。 夜阑闻言点了点头,的确是极为珍贵的,但天界的仙家们并不追捧这个,他种了几十万年的树,也收了不少。不过此前的都被他拿去炼丹了,这颗还是他今日去花楹树那刚摘下来的。 阮绵绵收起那颗果实,“神仙也需要做梦吗?” “神仙不会做梦,但是吃了这颗果实,就能做梦了。”唉,本来他还想留给自己吃的,可冥冥之中自有定数,没想到会在今日遇到她,他瞧了阮绵绵额上的那一枚隐约闪烁着光芒的福印,也许这就是她和这颗花楹果的缘分吧。 “那神仙睡着的时候不会做梦,呃,也会想要做梦吗?”她回身望了一眼正在院里树下小憩的那只白毛巨兽。 “你说他啊?”顺着阮绵绵的目光,夜阑看到了那头白泽神兽。 “神仙其实可以不用睡觉,这睡觉啊,就是一种习惯罢了……所以做梦,也不是每个神仙都想,毕竟梦,也分美梦和噩梦。” “原来,神仙可以不用睡觉……那他……还真的是很爱睡觉吧……” “白泽啊,他在凡间的时间长了,这习惯自然会更明显一些。”夜阑单手轻扬,一片闪烁的荧光如星空的一角挡在了宫殿与庭院之间。 阮绵绵用手指戳了戳那层薄幕一般的结界,竟然硬生生的被她捅出了一个洞来。从那个小圆窟窿里正好瞧见那头白毛巨兽浑圆的屁股和那条毛量丰满并散发着缕缕白絮的尾巴。 “你……怎么……”夜阑吃惊地看着她居然可以如此轻松的破了自己的星芒结界,果然这缕阳魄不简单,她和这天界难道有什么联系?若是一般的阳魄,怎么可能如仙家一般起手拿物,那柄如意就是最好的证明。 “啊,哈哈,不好意思,夜阑上神,把您这个……给戳破了……要不我给你糊上?”她说着就用手抹了抹那个有窟窿的地方,谁知就这么看似不经意的几下,那层星芒结界上的窟窿还真给她“补”起来了。 “啊?哈?”夜阑见状又一次陷入惊愕,他张大了嘴,简直可以塞进一粒鸡蛋,一张俊容有些别扭的抽动着。 他都没个修补结界的本事……这缕阳魄是怎么做到的…… “怎么了?夜阑上神。” “没……什……么……”夜阑僵硬的回复道,此刻他的内心正在哗哗的淌血,呜呜呜……他是一个徒有虚名的上神,他竟然还不如一缕阳魄。 “噢,那好吧。”阮绵绵拉着夜阑就往大殿内走,还不时的回望,确定透过薄幕般的星芒结界瞧不清那头白毛巨兽后,她才小心翼翼地向夜阑打听起一件事情来。 “夜阑上神,我听说白泽上神一直在凡尘历劫?”她睁大了一双好奇宝宝的眼神,望着眼前这位与白泽人形时呈现出的完全不同的另一番美色,虽然美则美,可她的八卦之心早已如烈火般熊熊烧热着。 听到白泽的名字,夜阑微微一怔,方才从刚刚的失落中晃过神来。 “嗯,的确是。过不久,白泽上神还要再入凡尘。你一缕阳魄怎么会知道这些?” “我就是……就是听两个路过的仙婢说的。”她实言相告。 夜阑上神突然无奈地摇首,的确在这天界里也就只有白泽那条万年的单身狗,最是惹那些小仙娥、仙婢们的垂涎,偏偏他一个都没兴趣。 见他似乎并没有温怒的模样,阮绵绵继续问道:“夜阑上神,我拾到您如此贵重的如意,您也赠了我那么珍贵的花楹果,可我还有一事想想您打听一下,可以吗?” “既然你已经得了花楹果,我又为何还要回答你的打听?” 阮绵绵犹豫了一刻,但还是鼓起勇气开口说道:“夜阑上神,白泽上神是您的朋友,他此前赐我福印,就是将祥瑞福泽赐给了我,我是一个知恩图报之人,所以我想报答白泽上神的这份恩情。” “哈哈哈……你这缕阳魄还真机灵,白泽可不是我的什么朋友,他啊,在天界压根没有朋友。不过嘛,他也不算我的仇人。这个忙,也不是不能帮你,那你问吧,我看看能不能回答。”夜阑双手环胸,等她继续的问题。 “我想问的是,为何……为何……白泽上神一直都无法渡劫呢?”她有些吞吞吐吐地说完。 “你很在意?”夜阑笑了笑,那样的笑容像是一朵深夜才会绽放的幽昙。 “呃,有一点点。”她故意伸出手指对着夜阑比划了一下,两指之间一小戳的距离。 “白泽他到凡尘渡劫八次,却每次都无法渡过劫难,倒不是这一劫就真的有多难以度过。”夜阑放下手里的那柄如意,双手背于身后,一脸正色的说道。 “那是因为什么?”阮绵绵掰着手指一算,呵,好家伙,八次……再来一次都得九九归一了。这还不难过,她以前看那些x游记啊、x神榜等等,神仙渡劫不都是打打妖精,救救师傅嘛!难道是那头……白毛巨兽太弱了? 夜阑好笑地看着这缕阳魄此时的动作,终于明白为何白泽会趁着夜色驮着它潜入自己的宫殿。 “他只是一直在等一个人。”他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阮绵绵。 “哪个人?” “他要渡情劫的那个人。” 第一百零八章 熊洞避难 山洞之内。 一团黑影正在一点一点的接近着那个紧靠在小黑熊身边熟睡的少女,原本警惕的黑影突然放缓了步履。 小黑熊像是发现了它的到来,亲昵地起身黏上去,嘴里还不停地发出嘤嘤的声音。 突然失去暖源的阮绵绵翻了个身被自从睡梦中醒来,这一刻她的脑海里还残存着一些梦境的片段,这是第一次她能零星的回想起自己的梦。 阮绵绵记得在梦里自己吃下了半个发着蓝光的什么果实,然后把另外一半交给了一只巨型白毛神兽,并对它说要是等不到那个人就来找自己? 可让它来找自己做什么?她又记不清了,但今生第一次醒来还能记得自己做的梦这件事让她着实有些新鲜。 “小家伙?”发现小熊不在自己身边睡着时,她一边揉了揉眼睛,一边唤起小熊来。 “嗯嘤嘤……嘤嘤……”小熊在黑影边上低低地回应着阮绵绵的呼唤。 而她并没有发觉此刻的山洞里多了一个身躯庞大的黑影,阮绵绵掏出怀里的火折子,点燃了一瞧。 “嗬……”她睁大了眼珠子,瞪着眼前那头成年体格的大黑熊,原本还残留的一点瞌睡虫全给吓没了。 “额,我没有伤害小熊哦,对不对?小家伙。”她看了一眼站在大熊身边的小熊,它看起来十分粘这头大黑熊,大熊应该是它的妈妈。 阮绵绵一刻都不敢松懈,她小心翼翼的将手伸向后背的包袱,目光不敢从母熊身上离开,小手从包袱里掏出一个油纸包,谨慎的打开,油纸包里散发出一股牛肉的香味。 “吃吧……”她把油纸包放到母熊的面前,示意它可以吃。 小熊看到这油纸包突然兴奋起来,它跃跃欲试,这里面的牛肉它是尝过的,它对着母熊吱吱呜呜了一会,母熊像是放松了警惕,供着身子向地上的油纸包嗅了嗅。 “放心吧,很好吃的。”阮绵绵的脸上出扬起一个无害的笑容,她微微蹲下,然后对小熊眨了眨眼睛。 小熊歪着脑袋,似乎明白了她的意思,先一步上前叼着一块牛肉就吃了起来,见小熊吃地很香那头母熊也上前咬了一块牛肉。 “好吃吗?熊妈妈。”阮绵绵放柔了声音轻轻地说道,即便现在大熊小熊都在一旁进食她也不敢随意走动,她要做的就是让母熊相信她是无害的。 母熊探头看了她一眼,原本十分戒备警觉的眼神似乎已经放柔了些许。 小熊用小脑袋拱了拱自己妈妈的头,把那口牛肉留给了它,自己则踱步回到阮绵绵身边躺着。 见状,阮绵绵自然是笑开了花,“嘿嘿嘿……没有白疼你哟,小家伙。”转身她又拿出包袱,把里面剩余的油纸包都拿了出来,还有几个鸡蛋。“小家伙,把这些都给你妈妈吃吧。” 小熊看着那些食物,对着母熊低低地叫唤了几声,并把油纸包叼去了母熊的身边。 “真是一个孝顺的小熊。”阮绵绵不怎么的就想起了还在偏县等着自己回去、生命垂危的阮父,心里想无形之中压了一块巨石般,闷地透不过气来。 突然母熊停下了吃食的动作警觉的向洞口看了一眼,然后迅速的将自己的身躯挡在了洞口。 躲在洞里深处的阮绵绵自然不知道是出了什么事,她准备起身向洞口挪去。 “呜呜……”母熊发出几声低吼像是在提醒她不要过来。 小熊倒是听明白了母熊的意思,咬住阮绵绵的衣摆就往回拽。 “这……这是……怎么了吗?” “唔唔……唔唔……”小熊嘴咬着她的衣摆,还不忘发出吱吱呜呜。 可惜阮绵绵并听不明白它要表达什么,她诧异的看着两只熊一反常态的举动,难道是不想让自己离开?还是它们想把自己留在洞中? 就在这时,洞外传来一阵吵嚷声…… “发现了记号,人应该就在附近。”洞外传来一个陌生男人的声音。 阮绵绵心中一惊,难道她被发现了?不对,她好像听到这人说“记号”,大黑知道自己在这里,他走的时候应该留下了记号,如果是寻着记号而来的人应该不会是追赶她的人才对。 可阮绵绵心里就是有些惴惴不安,可能是母熊的反应让她也警惕了起来。 “快!给我分头找!一定要把人给找出来。”那人又出声了,这会儿的语气似乎并不是担忧和焦急,更像是一种迫不及待和凶狠。 洞口的母熊此刻弓起背,龇牙咧嘴,一双熊掌不安的在地面,它像是随时准备冲上去对那些不速之客来一顿嘶吼。小熊则挡在阮绵绵的身前,刻意把她挡在自己圆滚滚的身躯之后,它也学着母熊的样子双腿直立,流露出着一股凶悍的气势。 “都说动物是最敏感的,难道它们是已经嗅到了危险的气息?那寻大黑留下的记号的这拨人会是谁?”她在心里默默地思索着,身子不由地放低,紧紧贴着洞底的墙边。 洞外在寻找阮绵绵的人似乎正在渐渐逼近这里,她竖着耳朵想仔细听清他们的对话,从中找到线索。 “都找了,没发现有人的踪迹啊……这是怎么回事!” “不对,以他的做事风格,不会把记号随意留下,人一定就在附近。” “可是这林间落叶厚实,根本没法看出行踪脚印,现在天还没亮透,等过会天更亮一些我们再找吧?” “再亮一些,来这的就不只是我们几个了,快!你去这边,你往这边,我在这边,还有你,你去后面。一旦发现!你们明白的!!” “是,明白!!”几人同时回应。 阮绵绵内心一沉,果然,这些人不是寻来解救自己的,更像是要来对自己下黑手的人。 “到底是谁?”她的脑海里浮出几个名字,但都被她否认和排除了,最近她并没有得罪什么人,而且她得罪的人也已经没有能力给她制造危险了。 难道是……那位苏姑娘?不应该啊,这算时辰,那位美婢应该还没事,自然就不会因此来寻仇。再加上那苏姑娘还要自己诊治病情,就算要向自己下手也不应该是这个时候,起码得等她给她治完病吧?所以绝不可能是白府别庄的那位招摇过市的苏姑娘。 大黑此前说的有人在追赶他们,这些人是举动反而更像是其他地方冒出来的,而且他们认识大黑的记号。 若是这么说,要对她不利的竟然不止一拨人?! 阮绵绵捂着嘴,生怕自己猛地一口抽气会把洞外那拨人给招过来。 一个脚步声越来越近…… 那人拨开洞外的堆起的树枝,赫然发现了这个山洞。 “难道在这?”他惊异的出声,连忙准备探身进去。 说时迟,那时快。 “喔吼……”母熊双腿直立的对着入侵者就是一顿吼叫,并用巨大有力的熊掌将那人扑倒在地。 “有熊!!”那人手脚并用着十分挣扎的从地上站起来,拔腿就往其他几个同伴那去。 “怎么样?是不是有什么发现?”一个男子关切的问道。 “那……那边有个山洞……”他结结巴巴的说道,还没从被成年母熊扑倒的巨大阴影中缓过来。 “哦?这地方还有山洞?” “山洞?快带我们去看看!” 那人一时也没立即接话,喘了几口气后才说道:“那个山洞我看了,里面有头饥饿的母熊,还有一头小熊躲在洞里,没有看到其他人。” “这个时候的确是母熊最难找食物的季节,没想到这样的林子里还会有猛兽。” “是啊是啊,刚刚我险些被那头黑熊吃了!” “瞧你这点出息啊!!你腰上配的剑是好看的?呸……出息……” “……你们不信自己去看看,小心人没找到,命就丢了!我这是好心告诉你们!!”男子完全没有一点羞愧的说道,那口气似乎是让他们感谢自个儿似的。 “你们跟他再去看看。”领头来寻人的那个人命令其他两个人和他一起再去看一次山洞。 “嗯。”说着两人就跟着他一路走到那个山洞前。 “就这里,你们自己进去看吧!我刚刚已经探过了,并没有什么人的痕迹。”被母熊吓过一次的男子坚决不再二次进洞。 另外两人互看一眼,嗤笑一声,缓缓探身入洞。 此刻躲藏在洞底的阮绵绵透过小熊的身影缝隙可以看到两道人影正在洞口晃动,并已经越来越往洞中靠近。他们手上都提着一柄银光闪闪的长剑,阮绵绵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就在这时,母熊又一次挺身上前,用熊掌拍开一人,又猛地撞倒了另一个。慌乱之中,两人对着母熊一阵乱砍,母熊发出一声哀嚎。 “遭了!!小熊的妈妈肯定是受伤了……” 听到母熊的哀嚎,小熊也发出了担忧的悲呜,但它并没有从洞底离开,而是继续还护着自己身后的阮绵绵。 两人似乎是听到了小熊的低嚎,随机收了长剑往洞口离去,母熊见两人离开便也不再追上前则是躲回洞底舔舐伤口。 “走……果然是头母熊,里面还有个小的。” “嗯,要是有人肯定也被熊吃掉了……看它那样像是饿了好久了。” “也是,回去和头说一声。” 不一会,阮绵绵就听见三人脚步渐渐走远。 第一百零九章 好人少爷 直到完全听不到几人的脚步声,阮绵绵才敢挪到洞口母熊的位置,母熊见她出来发出低低地几声哀嚎,熊目之中流露出一丝柔和。 “别动,让我看看你的伤势。”虽然她也不知道母熊是否能听懂,但她还是小心的检查这母熊身上的那些被长剑割开的口子。 这是小熊也靠了过来,贴着母熊身边,帮它舔着正在流血的伤口。 阮绵绵从怀里掏出了一些随身携带的药,撒在母熊的伤口上,又把洞底的那个包袱撕成一条条的绷带,缠着母熊受伤的地方。 整个过程母熊都十分配合,它似乎明白阮绵绵不会伤害自己,小熊则一直担忧的看着自己的母亲。 忙活完时,天色渐亮,阮绵绵随即也瞧了一眼洞外,估摸着已到了卯时。 “熊妈妈,你带着小熊找地方躲好,只怕还会有坏人来。我一会就走了,这些食物,你们吃掉。”阮绵绵把山洞内收拾了一下,把一些她留下的油纸包都清理掉,然后抱了抱小熊,转身就离开了山洞,向偏县所在的方向赶去。 阮绵绵走出不远回身向那山洞望去,就见那头母熊正带着小熊离开了小山包后的山洞,向远处林子深处缓慢的移动。好在母熊的伤并不严重,她的刀伤药效果很好,应该过两日伤口就会渐渐愈合。 不知以后还会有机会再见到它们吗?她心中淡淡地想着,脚下却也一刻不停地在往偏县方向前进,此地不能久留,大黑现在还没有回来,也不知遇到了什么,在经过昨晚那些人的搜寻她实在是不敢继续待在山洞里。趁着天亮,她要尽快去最近的镇上雇一辆马车赶往偏县父母住的地方。 ****** 一大清早,大黑就赶到了徽州,他连忙驾着马车到了夜风阁的其中一个分部。 由于双方平时都不太照面,但大黑曾是白朔景身边的贴身护卫,他有一块令牌,是可以单独联系到只听令于白朔景的那一支暗卫。 想到白朔景等一行人此刻都赶往灵山,阁中原留守在各地的大部分弟兄都随行,而阮绵绵的事又十万火急,他掏出令牌动用了这支本只听令于白朔景的专属暗卫。 “快,派人去西南方离这十几里的一条官道附近寻人!我已经在沿路留了记号,务必将阮姑娘找到,我现在要去偏县,我们在偏县汇合。” 那人看了眼他掏出的令牌,随后跪下应声答复道:“是,谨遵安排。” “再派个人,把这门外那架马车的马给牵去换幅普通的马蹄钉。”他担心那剑雨堂的马痴真会派人来徽州找这匹马,到时候他们自然不会拱手相让,但这马蹄钉必须得换了,不能让剑雨堂知道这马和夜风阁有关系。 “是,您还有什么吩咐?” “找到人以后立刻和瑞州那边的分部联系。” “是。” “立刻行动。” 说完那人就一个闪身离开,就留下大黑一人在这分部的堂屋里。 大黑换了一身黑衣后,随即也离开了。 ****** 以太阳升起的方向判断方位,阮绵绵走了快两个时辰才走到一条像是官道的路上。 她倒是不饿,由于心中所虑也并未觉得累,只是不知还有多久才能走到,难免有些焦急,加上阮父此刻正是垂危之际,怕是晚了一刻就只能天人永隔。 “怎么走了这么久,没有碰到一个路人或是马车途径。要是能问一下还有多远才能到偏县就好了。”阮绵绵不禁想到。 就在这时远处传来一阵马蹄声…… 阮绵绵赶忙翘首望去,是一辆马车,一名中年男子赶着车,随车而行的还有两匹骑马的护卫,看样子像是大户人家的马车。 她远远朝马车招手,并呼喊道:“这位大叔,您好,请问一下偏县距这里还有多远啊?” 车夫见她挡在路中间,倒是放慢的车速,并回了句:“小姑娘,这里离偏县还有十几里路,你要走去偏县吗?” 车夫停下车定眼瞧了瞧她,方才觉得那句“小姑娘”似乎有些不妥。 “额……这么远……”阮绵绵对距离还是有一些概念的,以她以前的体能,十几里也就是几个小时就能走到。但是就现在这幅身子?她不禁反问自己,怕是走到也得日落了。 车夫挠了挠头有些不好意思,但见阮绵绵没有反驳则又不好改口,只能回道:“是啊,不过你沿着这条路一直走,快的话三、四个时辰就能走到了。” 随车的两位护卫也停下了马,打量着阮绵绵。 “怎么了?”马车内的人似乎听到了他们的对话,掀了帘子向外瞧了眼。 骑在马上的护卫忙靠上去答道:“少爷,路上碰到一位……呃……一位姑娘,正在打听这儿到偏县的距离。” “哦,这路上怎么会有独自步行的姑娘?” 护卫摇了摇头,转而问向一旁的阮绵绵。 “呃……这位……这位……姑……娘……姑娘你怎么一人在这走啊?”护卫说地磕磕巴巴,这两声姑娘叫的那叫一个违心。 阮绵绵倒是受之无愧的回应道:“我平日独自在瑞州经商,父母住在偏县,本是搭着马车前去的,路上遇到歹人便与家仆逃散了,只能步行赶回偏县。家中父亲重疾,恐有性命之忧,所以不知可否搭车前往?”听声音马车内坐着的公子不会年龄太大,她只是想搭车,但也深知男女同乘一辆马车似有不妥,即便是这个年代还算开明,考虑到阮父的时间不多,她还是冒昧的提出这样的请求。 马车内的人一阵沉吟后,对着护卫说道:“你们一人与车夫同驾,将这马给我一匹,让那位姑娘到马车内坐着。” “少爷,这……可您的眼睛……”护卫的表情似乎有些为难,倒不是他们不愿让出一匹马给少爷骑行,只是他们担心他的身体吃不消。 “我的眼睛无碍的,你将我的马牵好便是了。我们虽然行的慢一些,但总比这姑娘一人步行来的快些。而且她一个弱女子,若是碰到坏人,岂不危险。”那男子笑道,语气平淡之中带着一丝大义。 这番话倒让阮绵绵对这马车内的人好奇起来,这么听来,马车内坐着的这位公子眼睛似乎有些不好,竟然仗义的帮助自己,不惜把马车都让给自己乘坐。 另一位护卫也牵着马走到了他的窗边,说道:“少爷,这要是让老爷知道了,怕是不好交待……而且我们这样不顺路……” “是啊,少爷。不如这样,我骑马送这姑娘去偏县,您还是坐着马车继续回徽州,我这将人送到就回头去追你们。” “这方法好,少爷,您看不如就这样办吧。”便上的护卫也附和道。 “胡闹,一个姑娘怎么可以和你同骑一匹马,你要人家姑娘到家后怎么和自己爹娘交待?”马车内的男子斥责到提出这个想法的护卫。 “再说,这姑娘先前也说了,她与家仆碰到了歹人,这万一那些追上来怎么办?” 护卫和车夫互看了一眼,都尴尬地不由咽了咽口水,护卫瞥了一眼那车夫,似乎有些责怪他的意思。 这一切都落在阮绵绵的眼里,但她在一旁就是一言不发。若是以前她一定会出言拒绝,可是现在不同,她深知以自己这样徒步前行肯定会耽误事儿,倒不如搭乘他们的马车来的快。可见他们如此为难,她突然想到了一个办法,于是便对马车内的人说道:“这位公子,您说的小女都听到了,感谢公子的大义相助,但若是让您这位主子把马车给我乘坐,我实在受之不起。不如这样,您坐在马车内,我随车夫一起坐在马车外吧,您要去徽州的话,就把我放在途径的路上,剩下的那段,我就自己走就行。” “这法子好,还是这位姑娘想的周到。”那护卫就差没有拍手叫好了。 “少爷,不然就按这位姑娘说的办吧,您骑马不便,而且也不能过于劳累了。我们可不能让您这么乱来,回去老爷要是知道了,拿能放过我们啊!您不为自己想,也得为我们想想吧……”护卫说的情真意切。 “这,这怎么能让一位姑娘坐在马车外呢。”坐在马车内的男子又说道。 护卫看了一眼站在一旁的阮绵绵,眼中之中满是无以言表的惋惜,“这姑娘……”其中一人正准备说,就被另一位给拦下了,还忙向他使了个眼色,让他不要再说下去。 阮绵绵看他们的神情自然知道他们心里在想什么,她昨儿个出门时特地是擦好了的易肤膏的,所以今日脸色应该还是蜡黄色衰的模样,除了声音,其实根本瞧不出来是一位姑娘。 “这位公子,您的马车能载我到一段路,我已非常感激了。” “是啊,少爷,时候也不早了,还是让这位……这位姑娘上马车吧,也好快些赶去。” “嗯,那车夫,你看就把这姑娘载到偏县吧,我们再从那边回徽州。” “这……”一旁的护卫又想说什么,另一个护卫忙打断他的话,自己则接下话继续说道:“这样也好,少爷,那我们赶紧赶路,兴许下午就能赶到徽州了。” “嗯,那就快走吧。” 说完,车夫便挪了位置给阮绵绵坐下。 第一百一十章 徽州叶氏 一路上车夫有一句没一句的和阮绵绵搭着话。 “呃,小姑娘,你前面说独自在瑞州经商?我家有个亲戚也住瑞州,你是做什么生意的啊?”车夫老伯赶着马车,嘴上偶尔叼一口烟的说着。 他瞧阮绵绵的面相不像是十几岁的丫头,反倒是像个小妇人,可那双手看着又的确像是姑娘的手,五指纤细,白净如玉,的确不像是经常干粗活的。 又瞧她那一身衣着,虽然花色质朴,款式也很简单,但面料却十分考究。乍一眼以为是寻常百姓的粗服,但那面料如果他没认错,府上几位小姐的衣料也是这种。只是她们的色泽鲜亮,都是明绣,而阮绵绵穿的那件是暗绣。 估计这还真是瑞州大户人家的小姐,他听说瑞州有家酒楼,高朋满座,大门前排队进食的人潮都快能一直站到街口,那家酒楼的当家就是一位姑娘。 “车夫大伯,我在瑞州做的就是小买卖,开酒楼的。”坐在马车前面的确有些冷,加上早晨寒露重,没一会儿她只觉膝盖处冰凉凉的。她伸手搓了搓,又把双手放在嘴边呵了一口热气。 “酒楼?啊!小姑娘,我听说瑞州有一家酒楼特别出名,叫什么……什么逢知己?还是什么的?你去哪里吃过吗?”车夫抽了一口烟,问道。 阮绵绵从怀里掏出一个用红缎系着的小竹牌,上面写着一个“贵”字,然后背面刻着“逢知楼”,她把这个竹牌递给车夫说道:“大伯,这个是逢知楼的贵宾号牌,以后您或是您家少爷,若是不嫌弃欢迎来‘逢知楼’尝尝。” “小姑娘,你怎么会有这个?如此贵重……”车夫惊讶的看着这个竹牌,他听家住瑞州的亲戚说,逢知楼的一块贵宾号牌可是能抵上千金的。 “这不过就是一块牌子罢了,大伯你收下吧,你家少爷今日好心载我去偏县,我也无以为报,就用这块小竹牌聊表心意。”阮绵绵不以为意的笑了笑,让车夫收下,并朝两边骑着马的护卫也表示感谢。 那两位护卫自然也知道这块瑞州逢知楼的贵宾号牌的珍贵,这牌子只发了十张,据说还有京州的豪门大户想收一块这个号牌,为的就是上逢知楼不用等位,可以直接被安排到专供贵宾的雅间内。那雅间平日是不对外营业的,就是专门为了这十张贵宾号牌的客人准备的,所以就算十个号牌同时到店,也不会出现冲突。 “姑娘,真是有心了。” “是啊,是啊,我家少爷前段时间还说想去瑞州逢知楼尝尝那‘火锅’呢,没想姑娘竟然把这贵宾号牌都送给我们了,嘿嘿嘿……”想着只要少爷去,他们也能沾光尝到那名扬四方的菜色,两个护卫都一脸堆起笑意,眼里完全找不到一丝先前那抹嫌弃。 “两位大哥下次也一定要去尝尝,这大冷天的,吃上一顿火锅,再来几两小酒,准保身子都暖和起来,来年开春啊一定红红火火!” “哈哈哈……你这小姑娘嘴还真是甜……”车夫笑道。 “就是,就是。你该不会就是那‘逢知楼’的当家吧?”一位护卫半开玩笑的说着,他就是那么一抬举,打心底他是不信的。 阮绵绵噗呲一声笑出来,点了点头,正色道:“这位大哥猜对了,我就是那逢知楼的当家,下次你们来逢知楼,四层雅间上席,菜品茶酒全部免单,我请客!” “……”那名护卫一愣,脸上写满了不可置信。 “……呃,不是吧,你还真是啊?” “啊……小姑娘,看不出来啊,你有这般能耐!!难怪你有这贵宾号牌,原来你就是传闻中瑞州逢知楼的当家啊……真是……缘分啊……”车夫十分吃惊的看着她,一时还没法把她和那个他们经常听到的瑞州餐饮业商界传奇联系到一起。 “不过就是一家小酒楼罢了,都是大家抬爱、捧场,才有今天的逢知楼。” “姑娘,你可真谦虚,我听说啊……你开逢知楼的那个酒楼之前可是一桩鬼楼,都在瑞州城里荒废了数十年。” “就是啊,这逢知楼在瑞州就开了四家分号,听说不久后徽州也要开分号了,京州那边已经有消息说开张的日子了。啧啧啧……真是不简单……” “都是我酒楼里每个人大家共同的功劳,所以不简单的并不是我自己。”她诚恳的说道,一点没有一个当家的架子,反而就像是一个普通的店员小二一样。说完,阮绵绵捂着嘴打了一个喷嚏。 “拿去盖着,小心着凉。”一个低沉的男子声音从阮绵绵背后响起,虽说不上特别好听,但却十分让人安心。 阮绵绵回过身看到一双纤长的手骨撩起马车的帘子,递来一条厚实的盖毯。那双手的主人似乎察觉到她没有要接过这些东西的打算,便出声道:“多谢少爷,但我平日惯了,没事的。我看您气色不佳,手心泛黄,应该是体虚畏寒,您这盖毯可不能给我呢。” “姑娘,还懂医术?!”他并没有把盖毯收回去,而是将它放在搭在阮绵绵的身边,自己则又退回了马车内。 “略懂一二罢了,若是少爷不嫌弃,我倒是可以为您看一看。” 听闻她的话,一旁的车夫对她再一次投来钦佩的目光,而马车两边的护卫也露出了相同的目光。这只是凭着观察他们家少爷的一双手,就能知道少爷现在的身子体虚畏寒,想必这医术可不是略懂一二这么简单。 没等马车内的少爷说话,倒是那位赶车的车夫大伯先开了口:“那……那就有劳姑娘了……我家少爷还有眼疾。” “噢?眼疾可是天生的?”既然人家已经把盖毯送到她旁边了,阮绵绵则不好再拒绝,此刻送回到马车内也着实难看,便将盖毯裹着自己的膝盖,其实坐在马车前哪儿都还好,就是这膝盖被寒风吹的吃不消。 “不是的,少爷这眼疾是半年前患上的。” “是啊,是啊。半年前少爷突然醒来后发现双眼里似乎飞着很多小虫,然后没过几日,少爷就落下了这眼疾的毛病。”那护卫越说越小声,最后几个字甚至都快成为耳语了。 “可有请过京州的周大夫?他是一位专门治疗眼疾的名医。”这位周大夫,阮绵绵还是记得的,一般到他那儿去看了诊后,自然就会有开不错的方子。 “京州周大夫?”车夫重复了一句,他回想了一下,似乎真没有什么联系。 其他两个护卫沉思一会纷纷摇头否认,并将目光都集中到马车上,等着他们的少爷回答。 “未曾。” “额……”好吧,那等她到了偏县有空后再给这位好人少爷看一看眼睛吧。 “难道姑娘你的医术是和这位周大夫学习的?” 两位护卫同时倒抽了一口冷气,他们现在恨不得刨个坑跳下去,还以为这路上碰到是山野村妇,谁知道竟然是逢知楼的当家,更没想到的是她还懂医术。 阮绵绵摇头否认,说道:“先前在京州时有幸听闻关于这位周大夫的事迹,听说他对只要不是先天看不见的眼睛都有办法医治。” “马车内的少爷,我还没请教您的名字呢。” 马车内沉默了一会,那道男音又一次响起,他说道:“那是在下失礼了。” “姑娘,我家少爷是徽州叶氏的大少爷。”车夫抢了一句话说道,他手里牵着缰绳,快速地赶着马车,片刻不停地往偏县赶去,两位护卫则再不敢随意给阮绵绵脸色看,意外的十分客气。 “姑娘,该怎么称呼你?”马车内的叶少爷对她说道,语气依旧还是低沉的音调,听多了反而觉得十分悦耳。 “你叫我媛儿就好了。”阮家的事情还没有了解,此刻她就不能光明正大的透露身份。 “好的,媛儿姑娘。” “在,叶少爷。” 说完两人便隔着那马车的帘子不由地笑了出声,阮绵绵银铃般的笑声在这条林间小道上传出,坐在马车内的男子听闻不由心中生出一丝暖意。 “大伯,这里离偏县还有多久?”她一边问着正在抽烟的车夫,一边把头靠在背后的马车上的门栏处。 “媛儿姑娘,还有一会呢。” 她的手摸到了放在袖袋里的银针,突然想起什么,对着身后的门帘就说道:“叶少爷,要不我帮您看一下眼疾吧?我先看好了,回头还能帮您开个方子带回去调理身子。” “那就有劳媛儿姑娘了。” “那我进去了?”她对着马车内的人请示了一下,说完还不忘看了看马车两侧的护卫,还有那位正在驾车的马夫。 “姑娘进来吧。”叶少爷回道。 阮绵绵见随行的其他三人都没有出言阻止的意思,她才放心的掀开了马车的帘子低着头探身入内。 谁知等她在马车内的棉团上坐下后,一抬眼就瞧见了一位姿容非凡却面色苍白的男子,双目无神,神色之间带有病态,即便如此,他浅色唇畔依然挂着一丝温润的笑容,恰似春日里的和煦如风。 见她没有出声,倒是这位叶少爷先发了声道:“媛儿姑娘?” 第一百一十一章 公子怕疼 阮绵绵被他这么一唤才缓过神来,若不是她知道这位叶公子有眼疾,她实在看不出他的眼睛除了无神,还有哪里异于常人。 “叶公子,一会我要给您检查一下眼睛,还请您多配合。”她取出那套合银制成的针具,每次看到这幅银针,她都会想起一个人,白朔景。 可偏偏这个人是阮绵绵眼下最不愿意想起的。 “有劳媛儿姑娘了。”他十分客气的拱手以礼,这一抬手,手腕上露出了一串白色菩提根手串,从珠子上的包浆可以看出是戴了挺久的串子。 “叶公子,客气了。”说着阮绵绵便跪坐在叶北梦的身前。 她仰着头,叶北梦的整张容颜都映在她的眼中,与白朔景的绝色不同,他的容貌更清澈,也更平和,虽不如白朔景的俊美,但却别有一股韵味,像是春日扬花,云淡风轻。那双褐色的眼眸失去了光彩,有些黯淡,唇角总是勾着一丝笑容,亲切之中多了一分暖意。 “怎么了?媛儿姑娘。”见她半天没有动静,他歪着头,询问道。 “没事,没事。叶公子,我正在准备检查所用的东西。”阮绵绵可不敢说自己是不小看失了神,说着的时候她还随后往一旁的矮几上放上几只药罐,刻意发出一些声响。 叶北梦听到她的动作便也没有再继续问下去,只是静静地坐着等着她为自己检查眼睛。 阮绵绵将手无声地举到他的面前,轻轻晃动了一下,见他双目完全没有一点对光线的判断,便又将他的眼睛撑大了仔细查看了一下眼球的机能情况。她点了一只火折子,然后将火折子放在他眼前,观察他的瞳仁是否会发生收缩。 “啊……叶公子……”她惊喜的发现他的眼睛对着强光瞳仁是有反应的,只是他看不见罢了。 被她突如其来的叫唤,叶北梦一时也有些慌神的模样,估计是担心他的眼疾是不是又加重了。 “媛儿姑娘……你……但说无妨。”他其实早就已经有准备了,最坏也不过就是永远看不见罢了,所以无论结果是什么样,他的心情都不至于太大起大落。 阮绵绵又一次翻看他的下眼睑,以及对眼周的穴位进行按压,过了一会她才说道:“叶公子,您这眼睛,还能医治。真是太好了!!” 他循着声音,一把抓住了阮绵绵的手,开心的对她说道:“媛儿姑娘说的可是真的?” 从他殷切期许的眼中,阮绵绵可以明白他是如何从一次次的黑暗中走出来的。 “叶公子,这必须是真的。医者不大诳语,您的眼睛还能医治,但是可能需要大半年的时间,还要定时扎针,不知您可有意见?” “扎针?这是什么医治方法?媛儿姑娘,你莫要见怪,在下只是好奇,我从未听说过还有扎针这样的疗法。” 阮绵绵将那套银质针具打开,从中抽出一根细长的银针,知道他看不见,但她还是面带笑容的回答道:“扎针是一种用银针刺激穴位的疗法,可以起到疏通穴道的作用,对您的眼睛恢复有很大帮助。” 她轻轻的将一根银针刺中他眼周穴位,又说道:“你的眼睛会看不见东西,主要原因在于眼压过高,所以你应该会经常感到眼中有挤压的感觉吧?” 说着,她又抽出一根银针,扎下去,银针随着叶北梦的身子在微微晃动,怎么都扎不进去。 “别动。” “呃。”叶北梦一呆,连忙不敢再随意动弹一下。 见他这幅模样,阮绵绵不由地嘴角扬起偷笑,“还真听话……”她在心里想着,手中的针可没有停,别看她手掌不大,可下针的速度快、稳,每一寸穴位都找的极准,一针就是一针,绝不会出现需要重新扎针的。 这都要感谢当初学习的时候下了功夫,所以啊,所有学过的知识都不会一无所用,只可能是暂时还没派上用场罢了。 “疼吗?”阮绵绵柔声问道。 叶北梦半天没吱声,一张病容却泛出了一丝红晕,憋了好一会才吐出两个“不会”两个字。 阮绵绵看在眼底心里又是一阵偷乐,原来这位叶氏公子还有这么可爱的一面,以她的施针手法应该就像被小蚊子咬了一口般,并不会有痛觉。这声“疼不疼”其实就是她逗叶北梦玩儿的。 “噢~~那就好~~”阮绵绵故意拖长了话音说道。 叶北梦似乎听出了一些什么,想撇开头,却不料被她的一双手给拦住了,“别动别动,还没好呢!再等一会儿,还有六根针就扎完了。”说完,阮绵绵就站起身子。 由于叶北梦是坐在马车靠后的地方,阮绵绵个子虽然娇小,但是她实在是也没办法绕到他的身后去给他的后颈处施针。加上马车还在行驶,而叶北梦的眼周已经扎满了银针,不好随意让他移动位置。所以阮绵绵不得不站起身子,倾身向他,双手环绕过他的颈子,撩开他的发丝,为他的后颈处下针。 突然,一股淡淡的药香窜入叶北梦的鼻息间,他感觉到有人正在靠近自己,并且这人离他十分的近,甚至他可以听到那人平稳有力的心跳声,他的面部此刻正对着那人的胸口,只要自己一不小心稍有倾身就会扑到那个怀里。 而这个人,正是在为他扎针的阮绵绵。 叶北梦挺直了背部,紧紧地控制着自己身体,生怕一不注意就会扑向阮绵绵的怀中。 就在这时,他的颈间像是有一条冰凉的丝线划过一般,那种瞬间的触感使他的心底泛起一阵前所未有的酥麻,连平日里平静的呼吸都不由地重了几分。 “不好意思,叶公子,刚刚针尖不小心挂到了一下您,没有划伤,还请放心哈。”阮绵绵自然不会说是她的指尖掠过他颈部是不小心碰到了他的肌肤。 “额,没什么……”叶北梦听闻才知道是给他扎针的针具不小心刮到了自己,不由地一阵失望爬上心头,而他自己都没察觉,他的神色也在此刻发生了变化,那丝刚刚爬上脸颊的红晕,已然消失的无影无踪。 “叶公子,我现在要给您后颈处施针,这里可能痛感神经会丰富一些,所以您可能会有些疼痛感,若是不能忍受要立马告诉我。每个人的穴位都会有一些不同,偶尔会碰到扎的特别疼的这样的情况,弄疼了您,可要告诉我哦!” 叶北梦点了点头,他自己是瞧不见,他眼周左右一起扎了有十几针,晃动的时候如同是一只小刺猬,有一种莫名地滑稽。 “让你别动,只要说话就好了。不许点头!”阮绵绵一阵娇嗔道,赶紧双手擒住他正在上下摆动着点头的脑袋,让“它”平稳住。“你眼睛周围都扎满了银针,你这样点头很容易把银针弄掉了,另外万一不小心扎伤了眼珠儿就不好了。那可就真的医治不好了,所以你不许再动脑袋!!” 阮绵绵这一着急就连敬语都忘记说了,倒也十分顺口,她瞧着叶北梦十分配合又实相,颈子是再也不敢动一下的样子。 她拿起银针环住他的颈部向后颈处扎下,一针、两针……止到最后一针落下,她都不见叶北梦皱一下眉。 这人不是怕疼嘛?怎么这会一点不怕了?她还在心里纳闷道。 “叶公子,都扎好,你先坐一会,这个针要扎两刻钟才能收针,所以现在你还不能动哦!!这段时间里,你要是有哪里不适就立刻告诉我哈。”她用手轻轻拧了拧每一根银针。 叶北梦只觉面部突然涌上一股酸胀之感,后颈处有一阵阵的热流,这酸胀之感过后他觉得眼周都放松了很多,那种挤压的阵痛也缓解不少。 “媛儿姑娘,你这扎针的方法可是师承京州的周大夫?”他好奇的问道。 阮绵绵想了想,一时不知该怎么答,说“是吧”那是骗人,说“不是吧”又不知道要说多少幌子才能蒙混过。 索性她不承认,也不否认,让他自己猜去吧。 “叶公子,一会我拔了针以后,你先不急着睁开眼睛哈,让眼睛再休息半刻钟,然后睁开。我会教你一套按摩眼周的方法,你每日早晚按这个方法各按一次。” 叶北梦一心还停留在阮绵绵可能是周大夫徒弟的这件事上,其实他的眼睛之前都不知道看过了多少个大夫,但都说药石枉然,所以他也就放弃了赶去京州找那位眼疾圣手的周大夫看看,没想就是这么一念之间他就错失了原本可以治好眼睛的机会。 “媛儿姑娘,好在今日碰到了你啊……” “啊?什么?”阮绵绵被他突来的这句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叶公子,你要想感激我,你就好好的按我说的做,一会我拔针会有点痛,但是你不能立马睁开眼睛!知道吗?” “都按姑娘说的。” 谁知说时迟那时快,就在阮绵绵要动手给叶北梦拔针的时候,马车突然一个紧急的制停,而阮绵绵正半屈着身子,眼看着叶北梦连人带针的就要往她扑来。她一伸手,快速扫过他眼周两侧的十几枚银针,又环臂向他后颈轻扫而过,带走了后面扎下的六根银针。 “嘭咚——” 第一百一十二章 短暂光明 马车突然间的一个制停,使得原本坐在后座上的叶北梦身子向前倾倒,正好将阮绵绵整个人压倒在车内的地面上。原本可以避开的阮绵绵,因为看到他那眼周还插着的银针,则不得不在他扑向自己时伸手去将那些银针取下,本来可以顺利收走银针的,谁知叶北梦倒向自己前用手挡了一下。 使得她只能用捧住他的双颊的方法,不让那些银针因为摔到而伤到他自己。 只听“嘭咚”一声。阮绵绵背脊狠狠地落下。 “嗯……”她有些吃痛的发出一声闷哼。 叶北梦虽然看着似有病容,但终究是一个男子,体格、身形、重量都不容小觑,双眼又看不见,所以这一扑倒,难免还带有三分力道。 “媛儿姑娘……你……你没事吧……”他想撑起自己的身子,可这手又不知往哪里放才好,只能挺直了背僵在原地。 “你别动,小心眼周的银针,你后颈也还有。我先把你后颈的银针取下来,你方才可能牵拉到了银针,我先看看针有没有断。”阮绵绵的声音在他耳畔响起。 从声音听起来,叶北梦可以判定她的唇似乎就在贴近他耳根的位置,突然一股灼热从他的耳际往脸颊窜去。 他没说话,只是静静地感受着阮绵绵在他身下攀着他的双肩查看扎在他后颈的银针。她的手法很轻,挂在他肩部的手掌似乎并没有使几分力气,但却又一阵阵温热的触觉隔着衣料熨烫着他的肌肤。 “遭了,银针移位了!叶公子,你刚刚可能牵连到了银针,它扎的穴位发生了偏离,碰到了血管,这会银针那有些出血……我一会给你上些之止血药,我先把银针收了。” 叶北梦嘴里哼了一声,他可没有忘记之前阮绵绵说的让他别乱动,加上他虽看不见,但他可以清晰的闻到一股淡淡的药香从他身下传来,他怕自己不经意间会鲁莽的伤到身下的人。 阮绵绵的收针比落针还要快,她仔细的查看这手上那六根银针,在确定没有断针的情况后,她长舒一口气,要知道如果银针不幸断在里面,估计今天她还得给这位叶公子做一场小型的外科手术呢。 “不碍事的,媛儿姑娘,你尽管动手就是了。”他的目光毫无焦点的直视这前方,从声音的方向来源判断,说话的姑娘就在离他不超过一掌的距离。 阮绵绵闻言,又瞟了一眼已经都收回到针袋里的银针,扯着嘴角无奈地摇了摇头,一双美目里满满都是笑意。 “已经都拿下来了,现在是的确不碍事了,叶公子。” “已经取下来了吗?这么快……我怎么没感觉到……”他边说着,就伸手准备摸一下自己的后颈,看看还有没有银针落下。 “嗯,不过你的后颈有些出些,刚刚可能没注意,针碰到皮下血管了,针孔处有些流血。”说着阮绵绵从怀里掏出一小盒药粉。 “这是止血药,虽然血流的不多,但还是要擦一下,把血止住了。” 阮绵绵把药粉轻轻的,一点点的洒在叶北辰的后颈处,又用手指均匀的涂抹开来。 药粉落到叶北辰皮肤上时他就已经感到了后颈处有一阵一阵的凉意传来,紧接着过后就是一只带着温热的指尖在他后颈的皮肤上涂抹着,同时他还能感受到一股暖流被慢慢地注入体内。 “媛儿姑娘,又救了在下一次。” 阮绵绵抽出一条随身携带的丝巾,缠绕在叶北梦的颈部,丝巾是白色的,乍一眼过去阮绵绵觉得还颇有几分纱布、绷带的意味。 “叶公子,这不是打伤,没事的。就是明天起来会有一块血斑,不过等血气从后颈针孔处退下去以后血斑自然就会消失了。” “嗯,知道了,多谢媛儿姑娘的提醒。” 二人就这样一个面朝上的躺在马车地上,另一个人则撑着手臂半个身子悬空的挂在身下那人的面前。 “别急着道谢,叶公子,你眼周的银针我还没取下来呢。”阮绵绵一根一根的取下扎在叶北梦眼周的那十来根的银针,还好这些银针没有位移,不然伤到眼球,她罪过可就大了。 “叶公子,银针都取下来了,你现在可以起身了。”若是他不起身,阮绵绵也没法从他身下出来。 一时间,叶北梦有点懵,不知道撑起身的动作怎样才能顺利爬起来。一脸正直的他,此刻有些懊恼的“看”了眼身下的女子,虽然他的眼神表达不了什么情绪,但是从他的略带迟疑的动作,阮绵绵似乎读懂了他的顾虑。于是,她支起手臂轻轻地推起叶北梦的胸口,吃力的从他身下钻了出来。 “呼呼——”她拍了拍后背,马车内虽不太脏,但终究还是有些灰尘,整理了一下被弄地有几分凌乱的发髻。想到叶北梦是一个眼睛看不见的人,而她松垮的衣衫正需要整理,顾不上那么多的阮绵绵解开外衫,忍不住将里面的内衫理平整,又松开了肚兜,重新扣紧。 叶北梦被阮绵绵推起后,则摩挲着从新坐回到了原本马车内的位置上,撤掉了银针后,他的双眼轻松许多,他记得她说不能马上睁开眼睛的叮嘱,所以特地等了一会才睁开双眼。 但透过紧闭的眼皮,他能隐约感受到光源,这种感觉久违而熟悉,叶北梦的内心忍不住扬起一阵雀跃,这是他的眼睛在两年求医以来第一次对光源有反应。 终于,他的长睫微颤,睁开了双眼。 “呃——”谁知他才一睁开眼睛,就看见眼前有一副女子朦胧的身姿,正在宽衣解带的样子。 这是!! 他的内心一怔,被那优美的身段所着迷,他还没有来得及为自己的眼睛可以注物而狂喜,就完全的被眼前那朦胧不清的画面所痴然。 叶北梦不敢发出任何声音,只能直勾勾地盯着眼前如蒙着纱帐一般倒影出的画面,白肌似雪,胸前挂着一件艳红色的肚兜。随着那抹艳红撤下,隐约中是女子芊芊细柳的腰肢,弧线优雅的香肩,好一个白玉璧人。大概这也是叶北梦这两年来第一次觉得做个“瞎子”真是一件好事吧,并且这一次,他是真心欢喜的在当一个安静的“瞎子”。 这边正在换衣服的阮绵绵丝毫没有察觉到马车内坐着的叶北梦的异样。 经过昨天一夜在山洞里的摸爬滚打,她的外衣沾上了不少泥点,一向爱安静的她,从包袱里取出另外一件同样色系的衣衫,重新给自己换上。出门在外她都喜欢穿一些颜色深且不招摇的外衫,免得因为穿着给自己惹来不必要的麻烦。所以本是打算整理衣衫的她,最后到变成换起衣衫了。 不一会儿,阮绵绵扣上了外衫的最后一粒盘扣,这才转身看向正襟危坐的叶北梦。 叶北梦见她看向自己,不由心头一惊,生怕是自己的装瞎偷窥被发现了,虽然只是朦胧之间看到的景象,但她是一名女子,若是知道被自己这么看了,想必肯定会恼羞成怒,愤愤离开。想到这里,特别是想到她会因此气自己,叶北梦内心就不禁抽疼起来,所以叶北梦只能装作什么也不知道,什么也没看见,只是希望眼前的女子不知道自己的眼睛已经有一些恢复。 “叶公子,你睁着眼睛,可有什么知觉?” 阮绵绵看着一直盯着自己的叶北梦,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感觉,她伸手摸了摸自己脸上的易肤膏,确认它们都还在,这才有些放下心来。可能是他方才看着自己的眼神,让她一度产生了他能看清自己容貌的错觉。 她轻手轻脚的靠向叶北梦,用手在他眼前晃了晃,见他眼珠并没有任何反应,也没有眨眼等举动,似乎的确还是看不见。 “媛儿姑娘,我似乎可以看到一些白光的感觉……”他沉默了一会,抿了抿唇,缓缓地说道,他的声音里带着一丝激动,一丝欣喜,还有一丝只有他才明白的情愫。 “啊?叶公子,你的眼睛有光感了吗?!能感觉到前方的白光么?!”这才只是眨了一次针,就已经有这等效果了?她简直有些不敢相信,说着她一个健步上前,又一次检查了叶北梦的眼睛。 当检查完后,她突然无声的叹了口气,他的眼睛并没有因为这一次扎针就又质的改善,压迫眼球的那几根血管依旧十分充盈,估计是刚才疏通的穴位,使得叶北梦有了短暂对光源的感知,但并不是真的能视物。可能……不过一会……他又会回到一片黑暗里…… 这样的话,要让她怎么对这一位渴望光明的人说出口呢?阮绵绵不禁扪心自问。 “叶公子……”正在她苦恼如何开口的时候,叶北梦蓦然间对她回以一个微笑,笑地是那样的岁月静好,云淡风轻。 “媛儿姑娘,我似乎又看不见了呢。”他悠悠地开口,声音里却没有任何痛苦,似乎一切也都在他的意料之中。 “下回,你再给我扎针以后,我能看到你吗?媛儿姑娘……” 阮绵绵呆呆地看着他,耳边回荡着他的这句话。 第一百一十三章 被赠信物 马车一路晃晃悠悠,到偏县的时候已经是两个时辰后的事情。 “大少爷,偏县到了,您看是让护卫送姑娘进去,还是我们驾车进去?”车夫大伯隔着帘子对马车内的人说道。 “我们驾车把媛儿姑娘送进去吧。”叶北梦闭着眼睛,毫不犹豫地说到。 “叶公子,不用了。你们将我送到这儿就行了,我自己回去就好,你们已经特地绕路把我送到这儿,怎么好再劳烦再送到门口呢。再说,你们不是去徽州还有事嘛?”阮绵绵说着就准备起身撩开车帘。 “等一下。”他一伸手,便精准的抓住了阮绵绵的手腕。 阮绵绵被他这突来的举动为之一愣,脚下停顿了片刻。不过,她倒也没细想他怎么能够在看不见的情况下顺利拽住自己的手。叶北梦是因为先前眼睛对光源有感知的时候,隐约看见了阮绵绵的身形所在的位置,所以这才伸手就抓得个正着。 “叶公子,还有什么事吗?”她虽觉得这手腕被他禁锢着有些奇怪,但想到他的眼睛看不见,也就没有奋力挣脱。 “你先别急,车夫会送你到你父母住的地方,你只要告诉他怎么走就可以了。” “没事的,我自己走回去就行了,叶公子,真的十分感谢你的好意,已经耽误你们太多时间了,实在不好再叨扰了。”阮绵绵轻轻退了步,可偏偏她这向后一躲的举动并没有使叶北梦松开紧握着的她的手腕,反倒他还加重了几分力道一般。 “叶公子?”见他没反应,阮绵绵又一次出声提醒他,并晃了晃被他擒住失去自由的手。 叶北梦就那么直直地看着眼前,睁开的双目依旧没有焦距,但不知为何,阮绵绵总觉得她能从那双眼睛里读出一股炽热。可那双眼睛并无法视物,难道是她的错觉? “媛儿姑娘,执意不让我行车送往,可是有什么顾虑吗?”他开口说道,同时松开了抓住她手腕的手,放下的那一瞬间,那张清隽的容貌上似闪过一丝恋恋不舍的神情。 其实正如他说的,阮绵绵有所顾虑,毕竟这是男子的马车,偏县是一个小地方,阮父、阮母虽是隐姓埋名的在这里生活,但平时邻里之间还是会有所走动。她这样贸然的被一个男子带回来,还与其同乘一车,势必是引起他人注意。加之,昨天夜里她已经遇到了这前后两拨欲要对她不利,这么招摇前往,万一那些人也在县里,岂不得中他们的埋伏。 这位叶公子与自己也就是同行一场,现在自己的处境,实在不应该再把无关之人牵扯其中。阮绵绵嘴上没说,但心里这样想到。所以她准备一会下了车先不赶去阮父、阮母所住的宅子,而是去那边周围先打听一下,好在自己脸上的易肤膏还都在,不然她根本也寸步难行。 “叶公子,我父母虽十分开明,但若是知道我与一位陌生男子同车前往,怕是他们得怪我不懂规矩了。还请在路口放我下来即可。”说着阮绵绵将矮几上放着的一张纸塞进叶北梦的手里,并接着说道:“叶公子,这是我给你眼疾开的内服方子,你把这个方子交给府上熟悉的大夫抓药,若是他们有所疑问,请务必让他们一定要按方子上写的去抓。煎服要注意的我写在了另一张纸上,你把这份,交给自己可以信任的人,切记保密。” “这……媛儿姑娘放心,我会妥善收好,不管是方子还是煎服的事项我都会命人保密,这点你放心。” “多谢叶公子,我这方子倒不是有什么不可告人的,若是有哪位医家想看大可拿去,之所以要你保密的原因,不是怕医技泄露。是因为这方子是为了我下次扎针做准备去调理的,如果被学了去,而又不会扎针,不懂缘由,吃了这服药,对身子并没有好处。这才让你把这煎服的方法交给信任的人,怕的就是让人瞎吃了去。” “原来如此,媛儿姑娘所虑应当。前面听你说……可是还要下次继续为了我扎针治疗?”一道光亮在叶北梦黯淡无光的眼中闪过。 “当然啊,我肯定会治好你的眼睛的,所以你将我在前面放下就可以了。”若是他再不停车让她走,阮绵绵可不保证自己不会跳车离开,到时候治不治眼睛就全凭她心情了。 叶北梦听闻,一手扶住矮几,站稳了身子准备走到阮绵绵身边。 这时候,由于县道湿滑,他们乘坐的马车被一块石头绊了一下,叶北梦因为双目看不见身体本能的向前倾倒,好在阮绵绵及时看到他异常的举动,忙上前准住他摇摆的身体,差一点叶北梦就又一次压倒阮绵绵身上了。 “叶公子,小心!!”阮绵绵抓住他的手臂,将他向后扶正。 正在赶车的车夫大伯听到车内阮绵绵的惊呼,也隔着帘子询问道:“大少爷,您没事吧。这偏县的路泥泞不好走,让您和姑娘受惊了。” “嗯,驾车多注意些,继续走吧。” 听他没有把自己放下的意思,阮绵绵只能自己掀了车帘问道:“大伯,这已经快到偏县了,你把我放到前面那路口就可以,路途辛苦,你们还要回徽州,就别继续送我了。” 她从马车内探出身子,却忘记了车内还坐着一个发话的人。 “这……姑娘,我家少爷说了,要把您送到县上你要去的那宅子,就算我答应现在让你下去,我家少爷也未必会答应的。”车夫大伯故意向她使了一个眼色,要知道他们此刻后面还站着一个叶家大少爷。 “额,这是非要送到门口不可的意思了。”她在心里嘀咕着,脸上仍旧带着十分礼貌的笑容。 “媛儿姑娘,前面听你说是担心家中双亲见你搭乘了一名陌生男子的马车?” “嗯。是的。” 叶北梦摩挲了一会双掌,从手腕上取下一根菩提根的手串,可他脸上依旧还是那副云淡风轻的神色,在阮绵绵回答自己以后,他认真而淡定的说道:“媛儿姑娘,这是我一直贴身佩戴的手串,今就做一件信物赠予你。这样一来,我是否就不是你口中所说的陌生男子?” “啊?!”阮绵绵又一次发愣,她的的脑子正在缓慢消化处理他刚刚说的那段话。 “媛儿姑娘,我并不是因为你帮我医治眼睛才将这串菩提根给你。”言外之意就是,你是我特别的人。 一边说完,叶北梦一边将菩提根手串递给她。 “不不不!!”这东西阮绵绵怎么可能会接,虽然她对白朔景的事情有些心灰意冷,但她打内心还是不愿意相信白朔景与那位苏姑娘有什么的。即便现在她与白朔景是如此情况,她也不能轻易就收下这位叶少爷的信物。 阮绵绵几番退拒,叶北梦倒是也好脾气,并没有因为她一而再则三的回拒就恼羞成怒。 “媛儿姑娘,不然这就作为这次你给我医治眼睛的诊金,我这出门身上也没有带多少银两,这菩提根手串就先当银两抵在你这儿,等下回你再为我医治眼睛时,我用银子把它赎回来?你看这样好吗?” 不得不说叶北梦这一番话的确又几分道理,可阮绵绵并不在乎他给多少银两,只是单纯的不想收他信物罢了。 “叶公子,银两就免了,医治你的眼睛本就是我为感激你一路载我到偏县,而且本就没有打算收取诊金,你啊还是把这正规的手串收好吧。” “看来媛儿姑娘今天是一定不肯收下我这条手串了?” “不是不肯收下,是不能收下。”阮绵绵有些懊恼的解释道,她还没有和白朔景接解除婚约,自然也就不会收其他人的信物。 叶北梦被她这一句“不是不肯,而是不能”为之不解,这“不是不肯”就是其实她还是愿意的,“而是不能”难道是指她已经和别人又婚约了?所以不能再和他有其他瓜葛。这样想也说得通她为何不让自己的马车送回宅子的原因。 “媛儿姑娘,你是已经有了婚配的对象?还是,你已有了其他的意中人?” “叶公子。我的确已与别人有婚约,恕我不能收下你的这串菩提根手串。” 叶北梦听完皱起眉头,原本的云淡风轻如今似有风卷残云之势,他语气之中带着失望和无奈,只能怪自己,没有找一些与她结识。 “媛儿姑娘,这手串既然拿下来,就不能再带回去了。不如你就当它是我的诊金吧,等下次再见时把它再交还给我即可。”他依旧坚持要把这手串送给阮绵绵。 “这……这……好吧……”见他如此执意,阮绵绵几次拒绝都无果,为了能早些赶去阮父阮母住着的宅子,她只好是接过了叶北梦递来的这根手串,这串菩提根似乎还带着他主人的温度。 听说阮绵绵愿意收下他贴身的信物时,叶北梦不由地露出一个欣喜的笑容。 “少爷,姑娘,我这车已经驾进了偏县的县城里面了,您看接下来我们该走哪边?”车夫隔着帘子对着里面喊道。 阮绵绵说了位置,马车又一次动了起来。 看来也就只能是坐着马车过去了,她在心里想着。 第一百一十四章 阮父辞世 偏县上这套宅子是当初关伯给找的,比较僻静,此前也住着几口人家,但他们与周围邻里素来少走动。倒是原来关伯在阮府的时候手下有个小厮与这家的儿子很熟,所以才有了买这套小宅院的机会。 这家人的女儿远嫁,后来日头好了,就想着把父母、兄弟都接过去,他们正好要搬走,这家的儿子就托那小厮帮着平日得空来看看这小宅院,若是有合适的人就把它卖了。关伯本是想买个宅院日后好养老,没想到买下后等来的却是阮家的败落。 这小宅院何时是换了一拨人住进来,倒也没引起太多旁人的关注。 阮绵绵坐着马车绕了好几个弯子终于到了父母住的小宅院,可她一下马车,就被这门上的挂着的白布怔住了。 这意味着什么…… 耳畔突然一阵一阵的嗡鸣,她的脑海里一片空白。 “爹……”她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一点声音。 阮绵绵颤抖着身子,一双腿像是有千斤重,怎么也迈不开步子。她站在那道木板门前,久久不敢推开,她的脑海里涌出的记忆都是阮父在她儿时宠溺她的场景。 兔子灯、糖葫芦、小玉坠、霜糖糕,阮父握着她的手教她习字的样子,带她放过的风筝,还有亲手给她做的纸风车。 阮绵绵眼里一点泪水都没有,心里却痛的无法呼吸,她捂着心口,痛苦的蹲跪在大门前,没有一丝勇气推门而入。 “姑娘,你怎么了……”车夫大伯像是看出了点端倪,忙下车上前去要把阮绵绵扶起来。 “没……没事……”阮绵绵推开车夫大伯,艰难的撑起自己的身子,努力地让自己冷静下来,阮父的骤然离世,最痛苦的并不是她这个半路女儿,应该是阮母。想到这里,她这才使出力气敲响了那道隔绝生死的门。 过了好一会,关伯才晃晃悠悠的走出来,一双浑浊的眼里满是血丝。 “昂,来了。”关伯口里说道,声音之中带着些许泪意。 见了阮绵绵,他目光一滞,神情似乎也有所恍惚,颤巍巍的好像一下也老了许多许多。 “小姐——啊——小姐——”好一会关伯才反应过来,他一下跪倒在她的面前。 “关伯,别这样,快起来……” 阮绵绵知道关伯心里肯定是在内疚,以为是自己没有照顾好阮父,所以才会见了她以后立马就下跪,可她比任何人都清楚,阮父之所以会这样骤然离世,与他服下的那些续命丹有关。那药并不能治好阮父,只是最大限度的透支阮父剩余的时间,使他能在短暂的余生中活得像一个常人。 阮父的离开是迟早的事情,只是他们谁都没有这个心理准备罢了。 “小姐,都是老奴的错啊,是老奴没有照顾好老爷,是老奴啊……”关伯哭嚎着,声泪俱下。 “关伯,你没有错。是爹他到了时候,该走了……你一直以来为阮家已经做的够多了,要不是因为你,爹娘怎么能平安的躲过那一劫,你为了阮家连大牢都蹲过了,真的,关伯,若是爹在天有灵他也不希望看到你如此自责的。”阮绵绵挽着关伯的手腕要扶他起来,无奈关伯就是不肯起来,本就因为伤心而心力不足的她自然是拽不动。 “小姐,昨晚老爷本来还好好的……他说想练练字,好久没动笔了……于是让老奴去给他找笔墨来,可这小地方拿来的笔墨,当初来的时候也没想着要带这些。老奴只能挨着门去借,借来以后我就把纸笔都给老爷送去了,他写了一会,我想着夜深手肯定会凉,老年年轻时夜里习字都是我给他端的炭盆,于是我去生炭盆了,谁知……谁知……我端着回到房里,就见老爷趴在桌上。”说着他用袖子擦拭了一下淌下的泪水。 关伯深吸了口气又继续说道:“起初我以为老爷是睡着了,就去拿了件外套给老爷盖上,把炭盆放在了老爷桌边。自己就出了屋子去收拾院子了,过了会是夫人去房里喊老爷就寝,这才发现……老爷已经冰凉冰凉了……都是我啊……我这炭盆……怎么……怎么……就送晚了……” 阮绵绵仰着头,不想让自己眼里的泪落下来,她知道,只要自己哭出第一声,就再也无法止住,她现在还不能失声痛哭,她还有母亲,她必须要坚强起来。 “关伯,你别说了……爹的病我们都清楚,当初爹自己也知道,这条命本来就是过一日算一日的,爹一定也很开心。不然他不会在离去之前还想要习字,关伯你最清楚爹的喜好了,他平日里什么时候最喜欢深夜习字?” 关伯停下哭声,看着神情平静的阮绵绵,从她的眼中虽然能看到悲痛,却并没有眼泪。他先是一愣,而后喃喃地说道:“老爷……老爷是每次心情大好的时候……才会深夜了让老奴去研磨习字……原来……原来老爷走的时候……心里是欢喜的……” 说完他突然笑了出来,可那笑却比哭还难看,阮绵绵看着他,这位为了阮府工作了一身的管家,陪着阮父长大,看着她出生到现在的关伯,他此刻留的眼泪不是难过,而是一种不舍。 他再也见不到与他一起长大的那个小主子,再也伺候不到那个和他一起老去的那个阮老爷,这几十年的情义,本就不是主仆那么简单,更像是一股没有血脉的亲情。 “关伯,爹是高兴的,你那么了解他,你又怎么不会明白呢……”阮绵绵又一次挽起关伯的手臂,将他扶起往屋里走去。 这一次,关伯像是脚下有了些力气,吃力的撑起身子一步一步的挪向那供着阮父棺材的灵堂。 阮绵绵搀扶着关伯走到屋里时,看见的是一口棺材,阮父的排位正立在堂桌上,阮母则跪在一旁烧着一串一串的银箔,还有一叠叠的黄纸。 阮母平日里一点小事都会哭上良久,当初为了阮父的病情她更是险些哭坏了眼睛,可今日她的眼中却不见一丝泪水。 “娘……”阮绵绵走上前,小声的低唤了一句。 “来了啊,快去看看你爹吧。”她淡淡地笑了一下,看了眼堂上敞着的棺材。“你不来,你爹都不能好好睡,绵儿,你快去看一眼你爹。” “娘……”见阮母反常的模样,阮绵绵有些担心的一下扑倒在阮母身边,一路跪着挪到阮母膝前,担忧地说道:“娘……爹的病情本就不能长久,当初爹选择这个方式陪我们最后一程,为了正是能像常人一般,而不是瘫倒在床榻之间毫无意识的苟延残喘……娘……您要是心里有什么怨女儿的,您打我也好,骂我也好……您千万不要憋在心里啊……都是女儿无能,是女儿不孝,都是女儿的错!!” 阮母却依旧神情平静,从她柔和的目光中,阮绵绵并没有看到一丝的悲痛,反倒是有一种说不出的轻松,与之前的关伯的悲痛欲绝的神情呈现出鲜明的对比。 “傻孩子,娘怎么会怪你呢。你爹瘫在床上的时候,我就想过,也许有天他就这么躺着躺,睡过去就再也醒不来了。那时候我难过啊,这偌大的家业一无所剩,儿子不见了不知生死,女儿传了一封信,也是一去不回。可后来啊,你爹突然醒了,还和正常人一样,我们一家人还游湖,一起赏秋,这日子就像回到了当初在阮府时一样,甚至比那会儿阮府兴盛的时候都好。你爹,一直忙于生意,很少有时间陪我们,所以你爹病好的那些日子里,真的,我每天都希望……这日子……能多过几天就好了。”阮母虽是在和阮绵绵说话,但那些言语却像是在对着阮父倾诉一般,娓娓道出。 阮绵绵接过阮母手里递来的黄纸,也随她的动作一起放进火盆之中,火盆里黄纸碰到一点火星就燃烧起来,瞬间就化为泛着火星的灰烬。 “关伯和你说了吧,你爹那夜里是习着字过去的。你爹最后练的那张纸上,写着我们一家人的名字,末了他还写了一句‘勿悲、勿念’,你说说看,你爹啊……还真是……真是临了还在念着我们的……” “娘……” “傻孩子,你爹说了,勿悲,所以你也不能哭,我们都不能哭,不然你爹又要放心不下了。”阮母伸手擦去了阮绵绵那一滴滑落眼眶的泪水。 阮绵绵看着母亲的手在伸出的那一刻明显在微微颤抖,这是她的一种隐忍,为了那一句“勿悲、勿念”,爱哭的娘亲竟然真的一滴眼泪都没有流,可她知道,心里肯定满是泪水。 “去看看你爹,我们一起送他最后一程。” “嗯……娘……”阮绵绵起身走到那口棺木前,这是她前世今生第一次见已故之人,没想到竟然是这世自己的亲爹。 阮父一脸祥和的躺在里面,已经换上了干净整洁的衣裳,面容带着一丝红润,完全看不出是已故,仿佛真的就是睡着了一般。阮绵绵甚至觉得,她如果轻轻去摇一摇他的身子,他就会醒来似的。 阮绵绵眼前渐渐模糊起来,像是起雾了,她睁着眼睛不敢闭上,可一滴眼泪终究还是落了下来。 今生第一次,生离死别,她还是没忍住,/1.1 502 bad gateay content-type: text/html connection: close content-length: 308 date: fri, 23 nov 2018 19:55:09 gmt x-via: 1.1 domain random:93343 fikker/ebcache/3.7.6 502 bad gateay 502 bad gateay - cannt connect to upstream server by ssl read server: domain date: 2018-11-23 19:55:09 fikker/ebcache/3.7.6 第一百一十五章 六狐失言 灵山上大雪封山,不少道路都无法前行,白朔景的队伍只能在半山腰上停下,将大营扎在这里,再分头上山搜寻。 “白小子,你一直在找望朔宫的人如今真的会隐居在这天寒地冻的灵山里?”六狐半信半疑的望着那覆盖着白雪皑皑的山头,据他了解,望朔宫的人原本居住在四季如春的南州,怎么会跑到北麓的灵山来生活。 白朔景则不理会他的疑问,依旧埋头研究着案上的那张地图。他用毛笔将几处圈了出来,这些地方是他们这几日走过的路线,剩下的那些没有标记的,都是还要再派人前往探查的。 见白朔景没有回答自己,六狐摸了摸下巴,不怀好意的笑了,又一次开口问道:“?G,说到这里,你那个小美人怎么最近一点消息也没有啊?” 这会白朔景手上的动作突然停住了,他没有继续埋头看那张都快被他顶破的地图,而是把笔给撂下,一脸阴郁的瞪着正站在门帘便往外瞧的六狐。 “你那老毛病刚好,是又想回去躺着了?”他说地很平淡,但声音却让人听着满是压迫之感。 六狐可不会因为他这两句话给吓唬住,他放下门帘,裹紧了身上的披风,向那软榻边放着的炭盆靠去,嘴里还絮絮叨叨的说着:“白小子,不是我说你啊,你平日里这么凶,一点都不知道温柔,也难怪那个叫什么名的小美人不搭理你了。换成是我,我也不搭理你,凶巴巴的不讨人喜欢……” “你似乎很喜欢我这帐篷里的软榻?”白朔景见六狐又缩到自己软榻上,“咔嚓”一声把刚拿起的那只狼毫给捏断了。 六狐自然还是听到了这声音,他对这类声响再熟悉不过了,“哎呦……哎呦……好疼……你刚刚是不是在想着拧断我的腿?哎呦……我真的替你手疼……” 说完,他就把被子裹在了自己头上,只露出两只眼睛。 “哼,无聊。” “白小子,我就是怕你太无聊了,这才每天都来陪你啊!!”说着六狐还冲着白朔景猛眨了几下眼睛,一点也不顾及自己那双桃花眼是有多勾人。 “你的眼睛要是抽筋了,我可以让拾雪来给你治治,保准一拳下去就好。” 一听到“拾雪”这个名字,六狐的神色明显发生了微妙的变化,眼中一闪,他的嘴角扯出一道耐人寻味的弧线,“白小子,说到拾雪,我突然想起来,他跟在你身边不少年了吧?我还记得他跟着你一起上?锤呱绞钡难?印! 白朔景微微点了下头,很欣慰六狐终于正常了些,没有继续在那疯言疯语,自然也就顺着他的话答了句:“嗯。” “?锤呱缴希?把┑墓Ψ蛩洳皇亲詈玫模??Ф?饕恢焙芸欤?杉??奶旄巢淮怼_踹酰?背踉趺淳突嵩敢庾瞿愕乃娲幽兀?蠢硭狄运?淖手剩??静徊畎:慰觯?把┲徊还?悄闵仙铰飞暇鹊囊桓龉露??恢?痪蹙透?四阏饷炊嗄辍?? “我怎么没发现,你什么时候开始对拾雪如此感兴趣的,拾雪的主意,你就别打了,他不近男色。”白朔景哼笑一声,还没等六狐说完,便打断了他。 “好你个白小子!!”六狐一下子才反应过来,差点没从软榻上跳进炭盆里。“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我……不是,什么时候我就变成喜欢男色了……你这死小子,胡说……八道……” 白朔景好笑的看着躺在他软榻上赖着不肯走的六狐,眼神里闪过一缕深沉,“既然你这么喜欢这软榻,我一会让手下搬到你帐篷里去”。 “别!白小子,你是没去我那帐篷里瞧过吧,我那里面,就快全都堆满你的软榻了,别给我再搬进去了,回头找两个人给我搬走几张才是真的!!不然你以为我干嘛天天都跑你这来啊?我那帐篷,软榻都堵到门口了!” “这倒也成了我的不是?”白朔景挑了挑眉,怪我咯?哼,你那帐篷迟早变成我放榻的仓库。 “白小子,我不就是睡了一下你的软榻嘛!你可不能这么小气啊,想以前你在?锤呱缴希?猩逗贸院煤鹊奈铱啥际堑谝桓龈?愠⒌陌。 这不提还好,一提白朔景反倒是来气,“六狐,你说这个,我想起一件事。当初在?锤呱缴希?撬?皇戮湍梦依词砸┑模?裁葱露拘轮?乱┩璧模?既梦业谝桓龀ⅰ???皇敲看蔚雷诙技笆背鱿郑??跣∶?疾还挥谩! “呵呵呵呵……你说什么呢,白小子。还有这事啊?我怎么记得,我总是给你送些滋补、强身健体的药丸来着,还有那时候市集的好吃的,啊啊,还有红颜酿,你还记得不?”六狐只想赶紧转移话题,可这话题一拐,顺嘴提了一句“红颜酿”,这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他话一出口才反应过来。 “哎呦,遭了!怎么说到这事儿。”他把头缩进被子里,真是恨不得拽了自己的舌头。 白朔景双手抱拳,指关节按地“啪啪啪啪”的响,一张俊脸阴沉着,犹如暴风雨来临前。他瞥了眼正蒙着头在自己软榻上“装死”的六狐。 “我刚刚没有听错吧?你说你给我喝过‘红颜酿’,嗯?” “……”六狐就算现在想否认,怕是白朔景也不会信了……这只能硬着头皮等他爆发了,真是一不小心说漏嘴了,这该怎么圆啊!他的心里此刻七上八下,这事本来是准备烂自个肚子里的,好死不死今天说漏了。 “白小子,?锤呱侥睦词裁础?煅漳稹??叶际窍顾档模。绷??谛睦锇涯馨莸亩及萘烁霰椋?髀飞裣汕罅艘淮笕Γ?幌M?换崮芷桨驳淖叱稣庹逝瘛 “有没有,还不得问你六狐。” “……红颜酿,还真没有,嘿嘿嘿。” “你觉得我会信吗?” “……不会。” 白朔景看着六狐,这位当今圣上的胞弟,心里明白就算自己再生气,也不能把他怎么样。但是这口气不出,心不顺。可六狐对他而言又是亦师亦友,就算再想一拳揍下去,他也得忍着。临了他只能一个劲的摇头,他怎么会在?锤呱饺鲜兜亩际钦庑┤耍。 “你还不赶紧回你帐篷去?” 六狐又向后缩了缩,他现在哪敢随便动一下啊,这随便动一动,还不给白朔景出手揍他找理由。以他每次惹怒白朔景的经验来看,现在最好的方法就是“装死”。 “好,你不走?!你不走,我走!”他现在对六狐最好是眼不见为净,不然难免他会揪着他一顿胖揍。 说着白朔景就拿着剑架上的那柄剑出了帐篷。 这帐篷里一下静的出奇,只剩下炭火盆里烧炭的声音。 “真走了?”六狐在被子下面嘀咕了句,然后瞧瞧地从被子的边封中露出一双眼睛打量四周,他瞧见那桌边的剑架上的那柄宝剑不再了,这才相信白朔景是真的不在帐篷内。因为那柄剑对白朔景有非常重要的意义,认识他这么多年,这柄剑是他走到哪里都会带着的,哪怕是这会换个帐篷待着,也是一样。 “嘿,还真走了……” “啧啧,和我算,我就算到你最后还是得出去。”六狐一脸喜色,想到自己差一点点就要真被白朔景揍了,突然又露出一丝忧容。 当年的红颜酿的事情,本来都不会被白朔景知道的,结果都过去了这么多年,居然被自己说出口了,他真是现在想到都想狠狠抽自己的大舌头。 红颜酿其实是一种媚酒,能让男女同时修功时效果倍增,但事后必须……必须……嗯,所以也常被用来催情。他当初也是从山下一个道友那得来的,本没打算试的,他那时候一时兴起,见白朔景冷淡异常,小小年纪就老沉的很,变想用一点这红颜酿逗逗他,看他会不会一改那冷如冰山的样子。更何况整个?锤呱缴涎垢?兔慌?模??运?谴蛩愫竺娓??斯η?⒛呛煅漳鸬囊┬А 可谁又会知道,那日偏偏好死不死撞上奇门苏家带着他的一个女儿上山求医,结果……那女儿的病未治好,据说是还被人夺了清白。 说也奇怪,白小子那会说他没有对苏家女儿做什么,可那姑娘却不肯承认,一口咬定她与一男子有了肌肤之亲。那日他只给白朔景一个人尝了红颜酿,按理不会有别人,可他时候给苏家女儿探脉,她的身体里的确是有一股男子因红颜酿引渡到女子体内而留下的内力。 可他也相信白小子意志力惊人,能克制住了自己,不会对那苏家女儿做什么,但事后他为白朔景驱散体内的红颜酿那部分媚药的效力时,也没发现有何异样,倒也的确不像是以与女子行事后所产生的功效。 所以他当时也认定苏家女儿说的那人,未必真的就是白朔景。 这时那时闹得整个?锤呱蕉家煌怕遥??隙ú桓页腥希?荒鼙湛谧白饔爰何薰亍?稍趺匆裁凰愕剑?约夯嵋皇蹦猿椋?颜馐赂?堵Я顺隼础 “真是太糟心了!!”六狐皱着眉,一拍脑门,大叹一句。 “哼,冒头了?”白朔景怀抱着长剑,站在张门口,看着坐在床榻上喜忧参半的六狐。 第一百一十六章 迟来消息 “嘿嘿……那些陈年旧事我们就……不提了吧?”六狐嬉皮笑脸的说道,完全没有了平日里那副身为皇室后裔的桀骜稳重。 “红颜酿那种下三滥的酒你也碰,若不是你今天自己说出口,我还真是没想到……六狐,你……你……若没这事,也不至于这些年和奇门的那位苏小姐瓜葛至今!”白朔景越说越气,一拳砸在帐门边的木框上,那截木材瞬间稀碎,哗啦落了一地。 六狐见状不由地瑟缩了一下,看来是他天真了,他还以为那件事早过去了,没想到白朔景到现在都耿耿于怀。 “早知道就继续装死躺着了,不知道现在闭上眼还来得及嘛……”六狐在心里犯嘀咕,看白朔景那架势,今天不给他一个交待恐怕没完。 明明这营帐里已经支着好几盆炭火,可六狐却明显能感觉到温度的骤降。 “白小子,你可不能对我下手啊!我这身老骨头可受不起啊!!道宗说了我下山得是来帮你的,你要是对我做什么,岂不是未被了道宗的意思……三思啊,白小子。” “可以,你去把奇门苏家给摆平了,这事我不追究。”白朔景略带深意的盯着六狐,“不然,我把你送回宫里,怎样?” 六狐苦了张脸,一时之间无言以对。 良久,才道:“难不成你这是逼着让我去娶那个苏小姐?!当初……那啥那啥的……可不是我啊……再说,我都可以当她叔了,怎么娶?你……你也知道,我又不进女色的!”说到最后他只能硬着头皮往自己身上埋雷了。 白朔景哪里会真让他去摊奇门苏家的事,说这话无非是想看六狐自爆短处,当然随便还要让他放点血,毕竟当年红颜酿的事情的确对他影响颇深。 “呵呵,你这会终于肯承认自己不进女色了?啧,你想娶,未必苏小姐会肯嫁你。我想的是你摆平苏家,并不是摆平苏小姐。” “苏家?” “嗯,我的人打探到当年望朔宫的一个长老被奇门苏家所救。我想你去以为苏小姐看病为由了解一下,而苏小姐那边我早就安排了拾雪牵制,一时不会有事。”白朔景双手环胸,等着六狐的答复。 “我不想去。” “那现在我就把你扔下山。”白朔景按了按额头,一副有些苦恼的样子。 “好,我去。”六狐知道他不是开玩笑,则立马改了口。 “等我们这次灵山回去,你就安排下,去趟奇门苏家。回头我会写信给道宗的,告诉他老人家,你最近一时半会回不了尨高山。” 六狐叹了口气,裹紧了自己身上的小被子,像是受了莫大的委屈一般。“唉……想我堂堂当今圣上的胞弟,尨高山上名号响亮的六狐相士,沦落到去做乡野赤脚医生……” “六狐,这次灵山之行,你怎么看?” “不好说。”他裹着被子从软榻上爬起来,走到白朔景边上,从这半山腰往上看放眼过去都是皑皑白雪,“你别说,这灵山和尨高山还有这么一点点像。” “……没让你上这个。” “噢。那要我说啥?”六狐眼睛一眨,瞅着白朔景笑了起来,他的脸上挂着一副明知故问的样子。 “……”白朔景闻言,白了他一眼。 六狐拍了拍落在白朔景肩头的雪,少有正经的说道:“当年的事,你也应该适当的放一些了……” 白朔景倒是没躲闪他的这一举动,只是冷哼了声,淡淡地开口道:“当年的事太多了,我不知道你说得是指哪些。” “还有一件事,我得和你交待一句。”六狐暗自四下瞟了几眼,确定没有看到那人的身影,才又说道:“你身边……” 他还没把话说完,白朔景就一掌拍在他的肩上,“六狐,今天你话可真多。” “呃,我哪天话少了?” “说完真言就清静了。” “我偏不说!!” “……和我无关的,说了也不想听。” “啧啧啧啧啧,那和你那个小美人有关的呢?嗯?你想不想听啊?” “……快说。” “呵呵呵,你想知道啊?欸,我现在偏就不想说了。” “……”知道自己被戏弄了,白朔景一个带着杀气的眼神射过去。 就在两人闲扯的时候一名黑衣暗卫朝这边飞奔而来。 “主子,瑞州那边有消息过来。”他单膝跪地,禀告完后便从怀里取出一支夜风阁中常用于传递消息的竹管。 白朔景接过后,打开里面卷好的纸条,近日回来的消息都还是只字片语,但今日这张纸上却写着密密麻麻的一整页,突然脸上泛起一丝微微的喜色。 看来是他后面派去的暗卫小黑送来的消息。可当仔细地看着这张纸,越是往下的内容,他的眉头便锁地越紧。 在一旁的六狐看出些端倪,关切的问道:“怎么?你的小美人又出事了?” 白朔景没回他,但从他的神情中六狐知道自己猜中了。 六狐在心里默念算诀,抬头看了一眼天,则闭目开始掐指算到。 “怎样?六狐。” 过了好一会,六狐才睁开眼,他对着白朔景摇了摇头,这样的情况他还是第一次遇到,他算不出阮绵绵的后果,甚至连她的主命星都找不到。 “不行,我算不出关于她的任何事情,我卜算了几次结果都是无解。”按道理不应该是这样的,虽然他不是凡事都能算尽,但也不至于什么都算不到。道宗此前让他下山时就提醒过他,可是那时候他不信,加之上次他也见过那个阮绵绵,并没有什么异样,一身福运不像会短命的。 “你那消息上怎么说的?”六狐指着白朔景手里拿着的那张纸。 “瑞州最近有些江湖势力在走动,剑雨堂的人也在那。” “剑雨堂?”六狐眯着眼疑问地说,“他们跑瑞州干嘛?瑞州当地又没有什么帮派,顶多就是些三教九流不入行的,他们去开分堂?不应该啊。” “你忘了,剑雨堂和哪家走的近。” 六狐“啪”的一声双手击掌,大声说道:“和哪家走的近?啊……我想起来了,是奇门苏家?!” “正是。”白朔景遣走了前来送消息的暗卫,将纸卷放回竹管理收好。 “你的意思是,苏家现在有人在瑞州?” 白朔景没有回答,他也正在思考着,如果苏家有人在瑞州,他的消息不应该到现在才知道,而且知道的也可能只是从旁获得的消息。他现在担心的不仅是苏家的人到了瑞州,而是他在瑞州的分部…… 如果是瑞州夜风阁的分部出了问题,这就能解释的通,为什么苏家的人到了瑞州没有人告诉他,反而是从让他从剑雨堂这条线推测出的消息。 “那个苏姑娘人恐怕就在瑞州城里。”六狐提醒道他,“苏家的人素来与剑雨堂关系密切,苏家精通奇门,但功夫不好。常年都由剑雨堂保护,尤为女眷更甚之。” “我担心的不是苏家的人来了,瑞州那边肯定还出了别的事情。”白朔景语气里含着一抹担忧, “很快就会有新的消息过来。” 白朔景摇了摇头,“此刻瑞州的线,恐怕只剩下小黑一个人了。” “来人。”说着他向周围招呼了一声,就见几个黑衣暗卫如凭空出现一般落在雪地上,身轻如燕,足下无痕。 “在,主子。”几人异口同声回到。 “你们分头将消息送去给瑞州就近的几大分部,安排他们派人去瑞州分部进行查探,回禀一下发生了什么事。” “是!主子。” “要不要我现在赶去瑞州?”六狐自告奋勇的说道,反正他迟早是要去那个苏家的,不如借此早点去,早查完早了事。 “你晚点再去,到瑞州的苏家人到底是哪一个,等查清楚了再做下步打算。” “白小子,不像你啊,你那小美人你不管了?万一……那啥……你可别怪我没提醒你。”六狐半信半疑的睨了他一眼,之前那个阮绵绵有危险他都是扔下手上的事情就赶过去,如今倒是够沉着冷静的很,反倒让他有些不适应。 “她不会有事。”白朔景额角青筋迸起,眼中闪过一丝杀意。 六狐在一旁默不作声,果然一提阮绵绵这白小子就容易失控,这心里还是惦记着的,只不过……他转身看了一眼身后隐藏在风雪云雾之中的灵山之巅,白朔景一直追查的望朔宫故人,如果他们真在这里,也难怪白朔景会暂且放下阮绵绵的事。 不过,六狐越想越觉得事有蹊跷。 就现在的情况看来,那天夜里他在林子里无意听到的两人对话内容,白朔景是并不知情的。而当时他们提到的那位苏姑娘,应该就是奇门苏家的人。只是按这日子算起来,那位苏姑娘恐怕已经见过阮绵绵了,这和瑞州分部出事应该也有关。 拾雪背着白小子到底都在做些什么?六狐不禁也好奇起来,把那位苏姑娘弄到瑞州,拾雪还真想得出来。 那么眼下他就当什么都不知道,静观其变吧,他相信以白朔景的能力,这些都算不上什么。六狐心想着。 第一百一十七章 凶多吉少 “主子,山上传来消息,发现有人留下的行迹,正在继续搜寻。”一名暗卫前来禀报。 白朔景摆了摆手让其退下,这已经是这几天里第十次汇报发现人迹了。按理说尨高山也是与世隔绝,一般人难以寻迹,但它存在是总所周知的,并无刻意掩藏,就好比它就在那,只是你有没有本事上山罢了。反之望朔宫所隐居的灵山,也都只是传闻,并无人亲眼目睹,所以好比大海捞针,毫无头绪。 宫抒墨这条线断了之后,若是灵山也扑空了,一时间关于望朔宫又是回到当初无迹可寻的状态。 原本还想借着跟在阮绵绵身边的那孩子钓出宫抒墨,可自从阮绵绵父母搬离瑞州之后,没多久那孩子也跟着不见了,宫抒墨能藏在仙人跳的二重崖下面生活这么多年,自然有他的本事。白朔景也派人去宿仙山找过,那山崖下既没有水源,也不见星萝,就仿佛从未出现过一样,只有一片干涸的白卵石河滩。 “白小子,灵山上有你要找的人,可你未必能碰见他。” 白朔景抬眼看着六狐,总觉得他说的这句话别有寓意,不由地深想了几分。 “既然灵山有我要找的人,就是把山翻遍了,也一定要把那人寻出来。”他提着长剑,雪色印上剑身,泛起冽冽寒光,灵山上的风刮起了他的长袍,却片雪不沾身。 “如果他不想见你,你是无法找不到的。”六狐望向山巅,如同那里就有白朔景要找的人,他长指一点。 白朔景顺着他的指向望去,白色山脊上似乎真的站着一道黑色的身影,衣袂翻飞,在风雪中这抹黑色显得额外醒目。 白朔景足下施力,便施展轻功,一个腾空就往山脊那追去。那道黑影也仿佛看见了白朔景,几次凌空便隐匿回山巅之上,并不将白朔景的追赶放在眼里。 六狐则留在原地,死死地盯着那一道黑色身影消失在山巅,“难道是已经绝迹的‘雪迹无踪’?” “白小子,不要去追了,你追不上的!!那人使得是‘雪迹无踪’,山巅之处积雪厚重,如今雪势太大很可能会引起垮塌啊!”六狐冲着白朔景的大声喊道,可白朔景完全没有听见般继续朝着那道黑影消失的方向赶去。 “快来人!!快去追你们主子,务必将他拦下!!”叫不回白朔景,六狐只好唤来他手下的暗卫前去拦下他。 几名暗卫一见眼下的情形便知六狐说的并不是一句玩笑,当即纵身追赶上去。“快!保护主子安全!” 六狐知道刚才他冲着白朔景喊的那几句话,他肯定听见了,但他现在已经完全听不进他的劝言,所以才会执意孤行追赶。 “遭了。”他起手起卦,掐指轻点。“白朔景此行凶多吉少……”六狐口里缓缓吐出这样一句,而后一脸神情愕然的呆立原地。 跟在六狐身后原本送消息来的暗卫听闻,忍不住又问了一句:“相士大人,您是说什么?相士大人?相士大人??”几句询问都没有得到回应,他小心翼翼的轻轻摇晃了一下六狐,见他只是神情恍惚地盯着自己,一言不发。 “相士大人,您这是怎么了?” 六狐推开他的手,转身回到白朔景的营帐内,提笔写了一张纸条装进一根竹管内,这支竹管是平日白朔景与瑞州那边通递消息时用的,目前瑞州的消息不出意外应该都是往小黑那里送,那么他写的这个纸条应该能被正常收到。 出了帐篷他便将这只竹管交给那名暗卫,虽没有说任何话,但看那名暗卫手下竹管时的神情,六狐就知道他是明白的,于是对他点了点头,示意他赶紧将消息送出去。 “是,六狐大人。请大人放心,属下定当竭尽全力送到瑞州。”暗卫收好竹管就立刻出发,分毫不敢耽误,其实此趟灵山之行中他多少也听过一些人对六狐相士的传闻,这位六狐相士在尨高山上号称“半句真言”,这一日内若他说出了这“半句真言”,而后直到第二天日出,他都不会再吐露一个字。 暗卫回想了一下方才的情景,六狐说了一句“白朔景此行凶多吉少”后就再也没有说过一个字,他就在怀疑这句话是所谓的“半句真言”,更何况六狐相士还拿了一只瑞州那边的消息竹管给自己,看来是已经将信息写在里面了。虽然对主子的情况十分担忧,但眼下当务之急是送达消息。 见这名暗卫离开后,六狐便又将目光投向先前白朔景追去的山巅,此刻的雪丝毫没有转小的迹象,山巅泛起雪幕,似乎随时有可能发生雪崩,不知之前追去的那几名暗卫是否有拦下白朔景。 不行,这样下去白朔景怕是会有性命之忧。 六狐叹了口气,心头一沉,一个飞身直追而起。 而就在一旁不远的一个营帐后,却躲藏这两个人的身影,其中一名男子见白朔景与六狐先后施展轻功赶去山巅时,那块遮挡住面孔黑纱下露出的一双灰瞳之中闪现过一丝快意。 “堂主,听六狐大人的意思白主子上山会有危险啊?” 被唤做堂主的男子,也望了一眼似乎随时会雪崩的山巅,冷笑了一声,说道:“既然上去了,就算没有危险,也会有危险。” 瘦小的男子挠了挠耳后,一脸不明所以。“堂主的意思是?” “派人去山巅那后方,用雷珠子。” 小个子男子倒抽一口冷气,一时接不上话,“堂……堂主……这……这是……要炸山?!” 他灰瞳中闪过一丝阴鸷,并没有回应小个子男子的话,而是掏出怀里藏着的几颗用隔火纸包好的雷珠子,递给了他。 “拿去,用这种,让去的人换身衣服,不要使用本门的功夫。动作快点!” 小个子男子接过隔火纸包着的东西,打开一瞧,的确是几颗雷珠子,但这些雷珠子都不是夜风阁平日用的那些,从那图案分辨应该是皇家的。皇家雷珠子不是一般人能拿到的,就算是在皇城中的人,也鲜少能有人接触这种暗器。 “堂主,这是可是……可是皇家的雷珠子啊!您是从哪得来的……这东西……效果我们没试过,万一没用怎么办?”要是使了没用岂不是暴露了,以白朔景的功夫,抓他们几个还不是轻而易举,到时候怕是要死无葬身之地。 “不该知道的,就不要问那么多,这几颗雷珠子威力都已经加强过,远胜过本门常用的雷珠子,炸这山巅没有一点问题。而且,我要的并不是炸掉这山巅,我只是要这山巅动一动,呵呵……” 小个子男子眼睛提溜一转,“让这山巅动一动?堂主,这是何意啊?” “看见那山顶的积雪没?”灰瞳男子轻抬下巴,目光锁在那雪雾缠绕的山巅之上。 “看见了,堂主,这山巅怎么了?”他不解地随着灰瞳男子的目光望向远处高耸的山巅,原本就一片白雪的山头被漫天飞雪萦绕着,随着大风吹过山尖上的积雪似有下坠之势。 “一会只要雷珠子的威力,就可以将山巅的雪块整个震落,到时候在那的白朔景也好,六狐也好,都插翅难逃……” “呃,堂主……这……六狐先不说,可白主子功夫您是知道的,这能挡得住他吗?”可千万别自作聪明,让他事后发现了才好,其实他跟在堂主身边做这些事情每日都无不提心吊胆。 “你刚刚没听到六狐说的话?凶多吉少,更何况就算白朔景躲得过这次,六狐也难逃此劫,这也不是真好省了我们对他下手的功夫。” “堂主说的是,可白主子若是发现什么怎么办?”小个子男子一脸担忧地盘算着,毕竟这可不是一件小事。 “所以我才不用本门平时管用的雷珠子,要是白朔景没事,能除掉六狐,追查起来,我自有办法。这皇家的雷珠子,谁能用?当然是皇家人,死的是六狐,他是什么人?呵呵,自然能有化解的办法。”灰瞳男子发出一声尖细的笑声,他扯下面纱露出了一张熟悉的面孔。这人不是别人,正是拾雪本人。 小个子男人眼睛一亮,果然堂主所思周全,他刚刚还纳闷为何要用皇家的雷珠子,原来还有这层深意,看来堂主本就是准备拿六狐下手的,对白主子不过就是可死可不死的。 “堂主,好计谋啊!!六狐说的那句凶多吉少,其实您本就不打算对白主子下手吧!您的目的就是除掉六狐?” 拾雪看了他一眼,似乎对他的反应还算满意,“呵呵,看来你也不算太蠢,既然六狐都说他凶多吉少了,死于不死其实关系并不大。先把碍事的六狐除掉,他知道不该知道的事情,留着终究是个祸端。他身份特殊,除掉他,皇室不会放过白朔景,而白朔景也不会放过皇室。而我只需坐收渔翁之利。” “堂主,那我这就去办。” “嗯,手脚利索点。” 第一百一十八章 灵山遇险 轰隆隆,一声巨响。 灵山的山巅突然一整片的积雪向山下滑落,如同一条奔流不息的银白的瀑布一般,扬起雪沫气浪朝着白朔景一行人扑去。 “不好!快保护主子!!” “主子,当心,发生雪崩了!主子!快躲开!” 白朔景一个人在前方追着放在那道黑影,后面的几个随从见情况紧急,纷纷呼喊道。山巅的雪崩使得整个灵山都微微颤抖,从山巅上崩落的不仅是积雪还有冰块、碎石、树干等。 雪崩!白朔景心中一顿,没想到灵山竟然会在这时候发生雪崩。他之前隐约听到一声类似雷珠子爆炸的声音,然后紧接着山巅上的积雪就有崩塌之势,他决不相信这是意外。 那又会是谁要这么做?白朔景一边不断飞身避开崩落的树干和积雪,灵山本就地势险峻,经常有裂缝,一不小心就会落进去,这要是不小心被雪崩埋在山体的积雪下,怕是会有性命之忧。 他转头看了一眼跟在他身后的那几个随从,在这雪崩面前,他轻功了得也有些难以招架,他的几个随从有一两人已经被掩埋在了积雪里,另外几人还在苦苦挣扎。 突然白朔景看到六狐也跟在后面,神情一凛,心里沉了一下,“六狐!!怎么跟来了。” 他知道六狐的身手如何,只是单纯的运用结界保护自己应该没问题,但若是要让他在这样的环境下支开结界,估计成效甚微。而且就六狐那三脚猫一般的轻功,根本无法支撑太久。 此刻,整座灵山都在战栗,雪崩的声音巨大,彼此之间完全听不到对方的呼喊,白朔景本来已经就快抵达安全的地方,结果在他看到六狐一个踉跄差点被一块随着雪崩一起滚落的巨石砸中时,他拧着眉头又一次提起运功,重新倾身向六狐在的位置赶去。 “六狐,你不要命了!跟过来做什么!来人!保护好相士大人。”白朔景一把抓住六狐的胳膊,对着原本在身后跟着的随从喊道。 谁知等了半天并不见任何一人上前,白朔景回望四周发现本应该在他身后的那几位随从如今都已再无踪迹。 他的脸上刹那间闪过一丝凝重。“这雪崩之下,他们可能再无生还的可能。” 转而,他又看向正在艰难避闪的六狐,如果是他自己躲避这场雪崩问题还不大,但是如今他还要顾着六狐,他的轻功本来就差,这雪崩之处根本无法落脚,再拖着六狐,他很难保证他们两人可以安全的抵达原先他落脚的地方。 “六狐?你怎么样?”他发现六狐一直不吱声,只是闷着头艰难的跟在自己身后,而六狐支开保护周身的结界已经非常虚弱了,怕是那点真气不够既使轻功又护自己。 六狐一直眉头紧皱,神情有些慌乱,似乎想说些什么又开不了口一样。 “半句真言!”白朔景脑海中突然闪过一个念头,六狐这样只有这一个可能,就是在他不知道的时候,六狐已经对人说过了半句真言,所以他现在无法再继续说话。 可是,他说过的半句真言是什么?难道,这就是六狐为什么要跟来这里的原因?他知道会有危险,而且这个危险,应该是……针对自己的?! 白朔景一掌扫向六狐肩头,将一股整齐注进他的体内。 “六狐,不要浪费真气在轻功上,先支开结界,保护自己的周身,我会带出去的。” 六狐似乎明白了他的用意,周身的结界重新撑开,比原先所笼罩的范围更大,将在他身边的白朔景也一并保护了进来,他自己的则身子突然变得一沉,想必是收回了足下正在施展的轻功。 白朔景对他交待完后就时刻准备着将他拉住,所以在看到 他身子失衡后,白朔景立马伸出手按住他的肩膀,将他提起。 六狐似乎对他这个动作十分不满,并不断地用眼睛斜瞟这白朔景。似乎在控诉他,怎么可以把他像提麻袋一样拎在手上。 而白朔景似乎是并没有觉得这个姿势有什么不妥,完全无视六狐眼神里那无声的控诉,“有瞪我的力气,不如用真气护好你自己。” 他环顾四周,脚下那个松树已经即将倒下,他看着远处的地方,大声对六狐说道:“一会我会将你借力送到那边安全的地方,你不要断了结界的真气。那里应该不会崩雪,你上去后不要浪费真气,立刻躲去对面的山崖,我随后会去那找你。” 白朔景也不给六狐回应的时间,双掌将他推向那个安全的位置,同时还不忘顺道给他度一些真气,其实按现在的情形,是白朔景更需要真气才对,他原先已经消耗了很多,加上还带着六狐一直躲避,本就吃力,这又过度了真气给六狐,对白朔景来讲无疑是雪上加霜。 “快过去。”说完那颗松树向后倒下,白朔景借着脚下踩着松树的力,使劲一个腾空,六狐被他送地老远,而他自己却身子向后坠下。 六狐见状心中大喊一声:遭了。 还好他刚才被推开时没有撤掉白朔景周身的结界,而是将真气全运行到足下,使得自己的轻功可以顺利施展。 见白朔景身处危险,他没有多想的也朝着他的方向纵身跃去。 “蠢货。”白朔景见六狐原本都已经到了安全的地方,又跟着自己跳下来,他不由地低声骂了一句,他那真气都白度了。 雪崩落下的速度极快,一大片积雪朝他们盖去,六狐的结界撑开的十分及时,但一块冰锥突然朝他冲了过去,狠狠击中了他的后背,一口鲜血从他嘴里喷出,六狐瞪大了眼睛,神情似有无比的痛苦,那副的身子不由地一僵直直栽进积雪中。 “六狐!!”雪崩来势凶猛,白朔景根本来不及去拉开他,只能眼睁睁看着他被那根冰锥撞击到,他努力朝六狐栽倒的地方冲去…… 过了许久,这场雪崩终于平息了。 灵山又恢复了宁静,雪依然还没有停歇,白朔景一行人的身影已经无法再山中寻到,原本山上偶有的几颗墨绿色松树也不见了踪迹,可唯一不变的是那一片依然白茫茫的山脊。 ****** 灵山脚下,拾雪正和一名手下看着这场来势突然的雪崩,他们身后是原先白朔景留在半山腰营帐附近的下属们,他们一个个无比震惊的看着那一场白色灾难。他们谁也没想到,原本还宁静洁白的灵山,会变得如此凶险,甚至吞噬掉了他们同甘苦共患难的兄弟的生命。 小个子男子眼中闪过一丝奸猾,他故意很大声地对拾雪说道:“堂主!主子和相士大人都上山了!这可怎么办?我们要立刻派人去山上寻找!” “堂主,我前面跟着六狐大人身后,但由于被断木砸中,才没有跟上。吴吉说的是真的,主子和六狐大人的确都上了山!您快派人去找他们,还有几个兄弟也在山上……”说话的是一个半边脸全是血色,身上伤痕累累的暗卫。 拾雪盯着他看了一会,面无表情,但心中却不由泛起冷笑。可见这场雪崩的杀伤力有多强,暗卫的身手一个个都比六狐强,如今唯一个在雪崩在活着的暗卫都是这幅的情况,想必六狐肯定……看来这皇室的雷珠子的确好用。 眼下当务之急就是确定白朔景他们到底是是死是活,派人去寻找是必须的,不仅要派人找,他还要亲自一起去找!如果有人发现六狐,他必须立马在第一时间动手除掉他,最好是能让他来找到。对白朔景的话,拾雪倒没有立马除掉他的打算,毕竟他从上了尨高山后就跟在白朔景身边,白朔景一直待他不薄,他还要通过白朔景来追查一些事情。所以他不会在这种时候杀白朔景,更何况整个夜风阁还是白朔景的,而不是他拾雪能说的算的。 “来人!!启风、堀斩、埙离、渐离,你们各带五个暗卫分头去找,剩下的人除了受伤的无法上山的都跟着我和吴吉,从后山上去找。” 拾雪看了下那被喊道出来带队的四个人,这四人功夫都是目前这些剩余暗卫里最好的,也都是当初他调教出来的,如今这种情况下,让他们带头去寻找是再合适不过的。 见四人并无异色,他点了点头,又说道:“如果发现他们的踪迹立刻相互转告,在这里留守的人先将药品和热水准备好,另外吴吉,你安排一个人去送消息,但是万不可将主子遇险的事情散播出去。” “是,堂主,我这就去办。”唤做吴吉的那个小个子男人点头应下,然后就去后面找人送消息出去了。 拾雪一脸凝重的表情,又交待了几句后,则带着一拨人也上山去寻白朔景等人。 然而,山脚边一处不易察觉的山缝里,似乎站着一个黑影,他就这么远远地注视着拾雪等人的行动,并无要现身的意思。 原本宁静的灵山,注定又将掀起波澜。 第一百一十九章 烟尘霞庄 让六狐安排去送消息的那个暗卫到了离灵山最近的镇上,将消息送往夜风阁的分部便又赶回灵山,谁知刚到山脚下就听到几个猎户在那谈论灵山昨日发生的那场雪崩。 “唉,这几日估计是没有收获了……”一名猎户四下张望了会,叉着腰叹了口气。 另一个背着弓的中年猎户在查看着前几日留下的陷阱,也说道:“是啊,昨日那场雪崩,怕是这个冬天都要没得猎。” “沿着山上去看看,没准能捡到点昨天受了雪崩埋在雪下的动物。” 中年猎户拿出身后背着的一根木棍朝着四下堆积而来的积雪戳了几下,神情带着些失望,“这哪有什么动物,本来就大雪封山数月,这有碰上雪崩,得了得了,还是回去吧。这灵山,不等明年开春难有动物出没噢……唉……” “上那边看看去,没准捡到什么熊啊,狍子啥的,还不得赚大发了!” 一旁的猎户“嘿嘿”的干笑了几声,估计当同伴是在痴人说梦,“别指望着捡啥肉了,你是不知道,前段时间上山的那些江湖人,听说都还有去无回呢!小心猎物没捡着,刨出个人尸来”。 “咦——呃——你吓唬谁啊!!” 暗卫上前拦下正准备下山离开的猎户,一把抓住其中一人的胳膊,问道:“这位大哥,灵山上这是发生了雪崩?刚才听你们说那前段时间上山的江湖人都……都到哪去了?” “哎呦,这个小哥……你……你别抓着我啊……”猎户被这名暗卫的气势吓到了,退了一步甩了甩被他捉住的胳膊。 “欸,就是啊,你是什么人啊!好好拦着我们去路干什么?” 暗卫见两人有些紧张的神情,忙松开手,从怀里掏出了几枚纹银递给其中的一人,“这位大哥,方才一时心急得罪了,刚刚路过听到你们在谈论灵山上是发生了雪崩?” 那猎户见塞到自己手里的纹银,一时喜从中来,眉开眼笑,合不拢嘴的样子,连声回道:“这位小兄弟,太客气了,客气客气啊!没事没事,都是误会!都是误会,哈哈哈哈……”他一边说一边忙把那几枚纹银往怀里揣。 而站在一旁的另一位中年猎户就只能干瞪眼羡慕着,伸着一只手,摊开手掌,做了一个掂了掂的手势,还不时向暗卫使着眼色,“这……这灵山上的情况,我也清楚的很啊,这位小兄弟,你……你也可以问我的!” 暗卫自然是明白这名猎户的意思,但没有搭理他,只是专注的等着另一个人说下去。 “小兄弟,这灵山昨日发生了一场雪崩,真是这几十年难得一会啊!上次雪崩还是二十多年前了,唉……那雪崩啊……” 没等他继续唠叨下去,暗卫就打断了他。“说重点!!” “哦,哦,前段时间我上山打猎的时候经常能看到一群江湖人,开始他们住山脚的,可是没过多久就全去了山腰那安营扎寨……然后……” 暗卫再一次打断他,“我想知道这些人哪去了!” “啊,明白!明白!那群江湖人啊,估计全都被那场雪崩给埋啦!”猎户指了指雪崩过后的山体,都是冰棱。原本只是积雪,但是因为发生了雪崩,到处都被冰封住了,雪和泥土都结再来一起。 “不可能。”暗卫一副不可置信的,低沉着说了一句。 “怎么不可能!你都以为这雪崩是闹着玩啊?上一会的雪崩,可是死了一整个村子的人!!”在一旁羡慕了半天的另一个猎户见终于有自己发言表现的机会了,一个箭步走上前挡在同伴的前面,赶紧接话道:“哎呦,这位小兄弟,你要找那些江湖人干嘛?你不知道,这次的雪崩比二十多年前那一场厉害的多,那些江湖人当时应该都在半山腰那,就那个地方。” 他伸手指了一下当初夜风阁那些暗卫安营扎寨的位置,继续说道:“就那个地方!小兄弟,你看啊,现在那的样子都是雪崩以后了,那些帐篷都被那场雪崩给压住啦,哪还有人影啊!” 暗卫顺着猎户的指向看到了他原先待过的山腰,的确已经没有半丁点的人迹。 “都说是江湖人,怎么会这么轻易就被一场雪崩给夺了性命。” “小兄弟,你别不信!你不知道,灵山上可有一个传闻,二十多年前灵山上住着一群很厉害的江湖高手,那叫什么来着,什么烟还是什么霞的,反正当时江湖人称那里是天境!后来就是一场雪崩,这个什么烟什么霞的大门派就整个都消失了,后来这二十来年还偶尔会有些人来找寻,看样子是没找到。你说江湖人会不会被雪崩夺了性命?所以啊,没准那些来灵山的江湖人,早就命丧雪崩喽。”见暗卫没有一点打赏的意思,这猎户冷哼了一声,像是故意把事情说严重了一样,转身也准备离开了。 “大哥,你说的可是烟尘霞庄?”闻言,暗卫眼中一亮,猛然一把擒住他的手腕,虽然此前主子一直让他们在搜寻的是望朔宫,但其实望朔宫有一部分的人前生就是烟尘霞庄出去的。这就不难解释为什么望朔宫最后又要回到灵山这里落脚。 “对!对!对!就是这个名字,烟尘霞庄。呃,哎呦喂!!你先放开我,小兄弟,你把我手腕抓痛了!!”那猎户故意大声喊了声,惹得一旁前面得了便宜的那人一阵嘘声。 暗卫见他这样,心中虽有一些厌恶,但碍于这猎户还有一些他想要知道的信息,只能是又掏出了几枚纹银递给他。“大哥,这点你收着,在下是个粗人,下手重了点,大哥你也别介意啊。” 那猎户看着手里的纹银,嘿哟一声笑了出来,那嘴就差没咧到耳根了。“客气,客气,小兄弟啊,出手真阔气!!是哪来的公子啊,怎么跑我们灵山来了!哎呦,这大冷天的,不然上我家去坐坐?” 说着他就上前想把暗卫带回去,这可是一尊活的财神啊,随手给的几个纹银足够他无忧的度过这个冬天了。这要是把他带回家住几日,还指不定能再捞多少呢。 “大哥,你怎么知道烟尘霞庄的?”暗卫不着痕迹的撤了他的手,他在没弄清楚情况前是不会跟他走的。 见这金主不打算随自己回去,这猎户又怕他被自己的同伴给带回去,连忙一脸巴结的答道:“这个啊!我家老父亲以前是给烟尘霞庄送货的人,就那时候听说他经常会帮他们送一些货品上山,所以知道些烟尘霞庄的事情。” “那大哥您父亲是在?”暗卫没想到居然还能有知道烟尘霞庄的人在世,有这机会肯定不会错过。 “我父亲啊,他还在家里呢,要不,这位小兄弟,你随我回去看看?好多事情我也不清楚,不如你亲自问问看他老人家!再说这天也不早了,山里天寒地冻的,你也没地方歇脚,还是跟我一起回去吧。” 暗卫想了想,既然要打算继续寻找自己夜风阁的人,他是需要一个落脚的地方。而且这户人家还知道烟尘霞庄的事情,就更应该去看一看。 “嗯,那就有劳这位大哥了。” 在一旁沉默了好一会的另一个猎户,突然对暗卫说道:“你们说的什么烟霞庄的事儿我不清楚,但是,小兄弟,我知道我家旁边哪户人今儿个早晨救了一个人回来,那样子像是前几日在灵山间活动的那伙江湖人。” “那人现在哪里?” “就……就在我家隔壁的那户猎户家里,我今早听他家娘们在那嚷嚷叨叨地,说什么把一个半死不活的人弄来,晦气什么的……” “我们俩家很近的,小兄弟你还是可以跟我回去住的,他就在我那户旁边不远,他那邻居我也认识,我可以带你去的!”这一心想把暗卫带回去的中年猎户看到自己的同伴向他透露消息,生怕他会改变主意不跟自己回去住,这即将到手的纹银岂不是得飞?赶紧上去想把暗卫往自己家里的方向拽。 暗卫几个躲闪,猎户连他衣服都没碰到。 “这位大哥,你别急着带我过去,我先问一下你这位朋友,我有急事。” “谁是,谁是他朋友!这吕大头一天到晚没几句真话!” “王二麻你可别乱说!!我早晨打你家门前过的,怎么没听说郭秃子家里救了个江湖人!你这分明是瞎掰!!” “呵,他家救人不救人,怎么会让你知道?我就住他隔壁,他平时在屋里打个屁老子都能听见!”叫吕大头的猎户撸起袖子,露出了肉质结识的胳膊,比划了一下,似乎在警告那叫王二麻的猎户,再多话就尝尝他的拳头。 “好了,两位大哥,我先跟这位王大哥去看看他邻居家住着的是不是我要找的人,然后再去吕大哥您家里拜访吕大爷?” “嘿,这好这好,那我们快走!”王二麻一听他要先跟自己回去,乐得赶紧前头带路。 “行!我也去瞧瞧,看看他家隔壁那郭秃子是不是真救了个江湖人!” 说着三人便往村子的方向回去。 第一百二十章 离开偏县 偏县 一早,阮绵绵和关伯就忙着将宅子里的白布都撤了,阮父是慢了三天出殡的,就安葬在离偏县不远的山边,特地择了一处依山傍水的朝阳之地,在阮绵绵来看,应该算是不错的风水福地。 阮绵绵在偏县忙完了阮父的身后事,一连几日也未有可疑的人出现,不仅如此,就连知道她所在位置的大黑都没有来,这到让她感到有些不安起来。 阮绵绵打算尽快赶回一趟瑞州,一方面是将阮母送回瑞州城郊的老宅,这里是关伯买下的小宅院,阮母一直住这里她就是想照顾起来往返也不方便;另一方面逢知楼她离开了几日,也不知道什么情况。 “关伯,我和娘今日回赶回瑞州去,您是同我们一起回去,还是再住些日子。”阮绵绵将收拾好的东西放上马车,这几日的忙碌让她略显清瘦,神情也多了分憔悴。 关伯见状连忙上前搭手,“小姐,这就交给我整理就好了,您还是先进屋休息一会。我同您和夫人一起回瑞州,夫人这几日一直身体欠安,您快去陪陪她,等都好了,我再喊您。” “嗯,那就有劳关伯了。” “小姐,快别这么说,都是分内的事,唉……只是把老爷一个人留在这偏县,我心里……心里难受啊……”说着关伯就抹起了眼睛,声音哽咽。 “爹会谅解我们的,关伯,我先去看看娘,您记得把那西屋里的包袱都带上,马车上多垫些毯子,可以让娘路上休息会。” “欸,小姐放心。” 阮绵绵点了点头,便转身进了阮母的屋。这一进屋就瞧见阮母呆坐在床边,身着素衣,头戴白花,神情怅然,眉眼哀婉。 阮母听着屋内进来了人这才有了一些反应,她看着阮绵绵,幽幽地说道:“绵儿,你来了,你爹怎么样了?” “娘,爹在那很好,以后我们可以经常去看爹。他喜欢清静,我特地挑了一个有山有水的地方,景致也不错,他一定会喜欢的。” 阮绵绵上前将阮母扶起来,阮父下葬的时候阮母并没有去,阮绵绵其实知道为什么母亲没有去的原因,她是害怕看到那样的场景会克制不住自己想要随他一起走,也更是因为不想亲眼面对阮父真的已经离开的事实,毕竟黄土之下,是天人永隔。 “绵儿,要不我就留在这吧。” “娘,您一个人留在这里,我怎么能放心呢?再说了,我们还要回瑞州收回阮家的府邸,我们要把爹带回我们曾经一直生活的阮家,将祖辈们的牌位放回去。”阮绵绵知道这样说阮母一定不会拒绝,因为这是爹生前的一桩心病,母亲一定会视为己任。 “那我们回去了,你爹呢?”阮母一双慈目中流露出丝丝哀伤,挽着阮绵绵的手突然紧了紧。 “爹……爹还和我们在一起的,我们一家人会一起回去……”她将一直捧在怀里的一块黑布打开,里面正是阮父的牌位。 阮母捧过那块牌位,眼泪簌簌的落下,“绵儿,如今这家就剩下我们母女俩了……这往后……这往后的日子……” “娘,没事的。您还有绵儿,我们还有大哥……我最近有大哥消息了,您放心,就算爹不在了,我们这家也绝不会散的。” “你大哥?真的有消息了吗?”阮母的眼中闪过也一丝光芒,这是多日来第一次她的目光有了鲜活的气息。 “是的,娘。我赶来瑞州的时候,正巧得到关于大哥的消息,但那时急着来偏县,就把大哥那边的事情先搁下了。”本来她是不打算让阮母知道大哥的消息,但是爹的突然离世,眼下能让阮母支撑下去的人也就只剩下一直了无音讯的大哥阮继裕。 “绵儿,你可不能骗娘啊……”半年过去了都没有儿子消息的阮母,在得知这个消息时也是悲喜交加,悲的是阮父身故家中唯一的长子都没能见最后一面,喜的是阮家没有绝后,阮家还是有希望的。 “娘,是真的,您放心!等我们回了瑞州,我就立马去调查这事,只要哥一有消息,我就和您说。” 阮绵绵说着就抱住了阮母,阮绵绵突然觉得原来母亲的身子是那么瘦弱,她的脑海里闪过一家人游湖时的那些日子,想起了爹和白朔景斗酒,母亲在船上和她拉的女儿家常,想起阮父对逢知的喜爱,等等等等。 “绵儿……这家……现在都是靠你在撑着……为娘什么也帮不上……可是……可是娘真的希望能找到你大哥,别看你爹生前不提你大哥的事情,其实他心里十分在意,你爹对你大哥是寄予厚望的。绵儿……所以你一定要找到你大哥……” “娘,我知道,我都知道,我和您保证,一定会将大哥找回来的!” ****** 关伯驾着马车一路赶回瑞州,马车上坐着的是阮母和阮绵绵。 “关伯,还有多久我们能到瑞州?”阮绵绵撩开车帘刻意小声地问道,可能是连日来一直处于悲伤的神情中,车内的阮母有些倦意的正闭目小憩。 关伯瞅了一眼,便明白了她的意思,方才答道:“小姐,再过两个时辰就可以赶到瑞州东城门了。” 阮绵绵点了点头,递了一包干粮给关伯说:“这里有些点心,是早晨出门时我带上的,关伯你吃点。”说着又拿了一小壶酒,“关伯,喝一口,暖暖身子。” “欸,小姐……”他颤巍巍地伸出手接过,自从被赶出阮家府邸后,小姐就完全变了个人,或者是说自从小姐打京州回来以后,这半年多,他甚至都快想不起以前她是什么样的。在他记忆里,以前的阮绵绵是一个没有什么存在感的千金小姐,说话声音小的像只蚊子,平时就关在自己房里也太爱出门,就更别说与人交际了,他是怎么也没想到这个瘦弱的千金小姐能一个人办这么多的大事。 半年多阮家发生的事情,哪一件不是这位阮绵绵摆平的,就连最近这阮家府邸能被收回也都是她一手去办的,如果不是自己亲身参与,他也不敢相信,一个十来岁的大小姐能做到这份上,也难怪老爷临终前会放心他把那封信交给阮绵绵。 阮绵绵坐在车上自然不知道关伯心里所想,她只是担心瑞州如今的情况,没有了大黑的消息,她是既不知道逢知楼的情况,也不知道那日夜里追他们身后那拨人到底是何人,还有就是来逢知楼挑事的苏姑娘,她现在是何反应。 按那时在逢知楼院里她对苏姑娘身边的一位叫兰蕊的美婢下了毒,这几日应该怕是也得毒发了,那毒是她独家调制的,一般人不会解也解不了。 所以阮绵绵认定,这逢知楼应该不会太平。而她身边的阮母和关伯都年事已高,若是有些什么事情,她一个人无法应付。看来她还是要在身边多安排些人,走动的时候至少能带上一两个人有所照应。 “关伯,一会到了瑞州东门,先不进城,我们回之前住过的旧宅去,那边的还留了一个看门小厮在,让娘在旧宅里住些日子,逢知楼太过嘈杂,不利于娘修养。” “是,小姐。” 这时阮母也醒了,她对阮绵绵招了招手,示意她到自己身边来坐着。 “娘,你醒了,来喝口水。”阮绵绵贴心的递上水袋,这水袋一直放在羊毛盖垫里用暖捂子烘着,这会儿还有丝丝暖意。 阮母喝了一口,被那一股子的温热给感动了,心中一阵暖意,她的这个女儿真的是玲珑心,贴心又乖巧,可惜本该做家中的掌中玉,偏偏碰上这……唉…… “绵儿,你也喝些,这几日娘见你都瘦了。”阮母伸手抚摸着她清瘦的脸颊,今天的阮绵绵没有上易肤膏,一张绝色的容颜终于显露了出来。 “娘,您才是,这些日子都没有好好休息,也不肯多吃点东西,等回了瑞州,绵儿天天给您做滋补的汤,给您好好调养一番。” 阮母见阮绵绵那一张笑盈盈的小脸,明明是一副绝色美貌却因为要经常抛头露面不得不掩藏起来,本来是家里男丁做的事情,如今都落到了她瘦小的肩上,以前那些来往的大家闺秀一个个都嫁人了,就只有她这绵儿还没有成家,他们阮家一下没有了支柱,她还要为了家中生计忙碌,想到此阮母不由地又更加心疼了几分。 “傻孩子,你啊,该给自己好好补补,看你这么瘦弱的身子,往后要是嫁人,这身子可吃不消的,你还要当孩子的娘呢。”说着阮母就将她拉到自己身边,给她也盖上羊毛毯子。 “绵儿,那位白公子呢?怎么没听你提起他?” 阮绵绵一听阮母提起了白朔景,神情突然有些不自然起来,但又不能表露出来,只好是接着她的话说下去,“娘,白公子京州有事,这些日子可能也在忙,暂时没有什么消息。” “噢,也是,他家在京州做生意,自然是忙的。下次他再来,你记得带他来见见为娘,你爹啊,还托我给他带几句话,和那位白公子说。” “嗯,娘,我记下了。” 第一百二十一章 一碗汤面 阮绵绵心里对白朔景其实是想念的,但又带着些不能理解和不敢相信。大黑那边一直也没有关于白朔景的消息,那位苏姑娘已经找上门过了,虽然她并不能肯定他们之间的关系,可说她当真是一点担忧都没有也是不可能的。 她现在能这么淡定自若的等着,不过是她相信,就算白朔景在这事上不能给她一个交待,这段感情,她阮绵绵也是输得起的。在这个世界的生活除了白朔景,还有很多事够她忙的。 马车突然停了下来,关伯在车帘外说:“夫人、小姐,瑞州城东门到了。” “关伯,先不进城,我们回郊区的老宅。”阮绵绵说道,转身又对阮母说:“娘,一会送您回老宅后我还得和关伯去趟逢知楼,晚些我再回来。” “嗯,去吧。娘没事,别太担心了。” “娘,晚上您就别等我了,可能回来的会晚一些。明日我在带几个丫头回来,您平日在老宅住也得有人伺候。” 马车晃悠悠的到了阮家在郊区里的那套旧宅子。 刚进院子就见小厮正在屋内打盹,一时间阮绵绵想起当时第一次到这小院见到阮母和躺在病床上的阮父,那是的情形一点点浮现在她脑海里。 “夫人?小姐?您们……您们回来啦!”小厮刚见他们进来时还稍有一愣,而后一个猛子弹起来的跑出屋子迎接。 “阿康,快去把夫人屋子收拾了。”关伯将阮母的行李递过去,并说道。 “是,关伯。”叫阿康的那名小厮脚下利索的就往阮母原来住的那间房跑去。 “关伯,你就留下照顾一下,我明日多派几个人来换你,逢知楼那边往后还是要您去多张罗,别的事等明日再说。” “欸,小姐,我把这老宅拾捯好了,明天就回逢知楼去。” 阮绵绵转而对阮母又叮嘱了一番,都是些让她多注意身体的话,最后又掏出了张方子交给关伯,让他安排阿康给阮母每日煎服滋补的,汤剂一些常用的普通药材阮绵绵都拿到了原先她住的屋里。 “娘,这俗话说的好‘夏病冬治’,你那咳嗽的老毛病还有眼疾,都不能拖,切不可再流泪了。” 阮母轻握着女儿的手,心疼又无奈道:“娘知道,都是为娘不好,竟然还让自己的孩子担心,本应该是娘照顾你的,如今反倒成了你照顾起娘了……” “娘,女儿大了自然是应该由女儿孝敬娘您了,这是天经地义的,只要您好好照顾好自己身子,按时把那些滋补的汤剂喝了,对女儿来说就放心了。”阮绵绵搂着阮母,她何尝不想像她脑海中那个阮绵绵一样,对着阮母撒娇,遇上难事总有爹和大哥替她挡着,嚷着让阮母给她绣荷包。 阮绵绵在心中叹了口气,如今的她早已不是曾经的阮绵绵,阮父已身故,大哥又下落不明,阮家那些铺子尚未收回,那间他们曾经住了几代人的府邸依然还在鲁家名下,太多的事情还没有办完,她又如何做一个能在母亲膝前承欢撒娇的小女? 和阮母说完话,她便去院内找关伯,见他正在厨房内忙着做晚膳,便上前说道:“关伯,还要有劳你驾马车将我送到城内。” “好的,小姐,我把夫人的晚膳热上就去牵马车,您不用了晚膳再赶过去吗?” “不了,路上吃了些干粮这会还不饿,关伯你先垫垫肚子吧,这一去一回要花不少时间。” 关伯将手掌往衣襟上一抹,赶忙对阮绵绵说道:“小姐,老奴不饿,您下午给老奴那些点心吃完了这会还不饿,倒是夫人这段时间都没怎么进食,唉……” “关伯,你先去备马车,这些让我来端去给娘吧。” “欸,好好,小姐,那您小心别烫着了。”关伯说着就把放着晚膳的托盘递向阮绵绵,那托盘上放着的是一碗面。 “嗯,关伯你把马车停到门前,我送完了晚膳就去。” 关伯应了声便去准备马车了。 阮绵绵端着一碗面正准备去送给阮母,脑海里突然想起小时候阮父给阮绵绵也做过一次面,当时阮父说那碗面里加了他的独家秘方,每次他惹娘生气了,就会煮这碗面给她吃,阮母最喜欢吃他做的那碗面,每次吃完,都会破涕为笑。而面里加的那道秘方,他也只告诉了当时的阮绵绵。 “不知道如果按爹的方法给面里加上独家秘方,娘吃了会不会高兴些……” 于是她在厨房内有忙活了一阵子,这才将面再一次端起送往阮母的房间。 阮绵绵见阮母坐在桌前发呆,想着面不能冷,低声唤了句:“娘。” 阮母幽幽地看过来,那个眼神像是没有焦距一般,空洞地让她心中一阵慌乱,良久阮母才说出一句:“嗯,绵儿啊。” “娘,我煮了点面,您快过来把面吃了吧。” 阮母没有回答她,依旧那么神情呆然的坐在那儿。 “娘?”阮绵绵见她没有反应,这只能端着面条坐到阮母身边,她用汤匙勺了一勺的汤汁,放到阮母的唇边。 “娘,先喝点汤吧,你一天没怎么吃东西,就算为了绵儿你也要吃一些啊。” 阮母的唇碰到了汤匙,面汤的味道顺着她的嘴角流入喉中,她的眼神因汤汁的滋味突然变得有了生机。 “这……这……”她的眼中泛起水汽,激动的连忙亲手端起那只瓷碗。 阮绵绵自然知道阮母这样是为什么,因为这碗面用了阮父告诉她的独家秘方,阮母以前经常吃所以哪怕是一口汤汁她都能马上察觉出。 “这是你爹最喜欢做的面……绵儿……”阮母一滴、两滴的眼泪落进了那个瓷碗面汤里。 “娘,爹以前和我说,每次他惹您生气了,他就会做这个独家秘方的面汤给您吃,然后您就会破涕为笑,原谅他……” 阮母突然一个抽泣,用丝帕试了试眼角,含着泪花的露出了一个笑容。“这面和你爹做的味道一模一样,当初我想吃的时候只能找你爹去做,让他教我,他就是不肯。” “娘,以后绵儿会经常做给您吃的,您还是快将这碗面吃了吧,过会凉了就得结坨了。”阮绵绵递上面碗。 “好,好,好。娘吃,娘会吃的,绵儿放心。” 阮母接过面碗,便吃了起来。 看着阮母端着面碗一筷子一筷子的吃着那碗面,阮绵绵一颗心总算是慢慢地落下了。只要阮母能开始进食,她就可以安心的回逢知楼了。 “娘,关伯备着马车在院外等着我,您在这里安心调养,回头如果逢知来了,我就把他带来陪你。” “去吧,路上注意安全,让关伯驾马车慢一点,绵儿。” “娘,绵儿下次再回来给你做爹独家配方的面。”阮绵绵笑着楼了搂阮母,把脸贴在了她的肩头,这个怀抱是温暖了,她曾经从未奢望过有一天她会拥有这么多曾经她从未得到的,并且迫切渴望的亲情。 阮母一直含着笑容目送阮绵绵离开,知道阮绵绵的马车完全驾出了她的视线。她才退下一软忍不住的跌坐在门槛边。 “夫人……您怎么了?是哪里不舒服嘛?我这就去请大夫。”阿康才收拾完出来就瞧见院门便瘫软的阮母。 “阿康,没事,就是有些累,你扶我回房吧。”阮母有些气息虚弱的说道。 “这……夫人……您真的没事吗?要不我骑马把小姐他们追回来?” 阮母赶忙阻止道:“不可,没事的。我回房里休息一下就好了。”说着她便攀扶着小厮的胳膊站了起来,示意他扶着自己回屋。 ****** 这马车进了城门就被阮绵绵含停了下来。 “关伯。” “在,小姐。”关伯听到马车内阮绵绵的轻唤,便放缓了马车回身应了句。 “把马车停到一边,我一会自己走去逢知楼。”阮绵绵在马车内给取下遮住脸的白纱,往自己的脸上抹了一层易肤膏,拿着包袱就准备下马车。 关伯把马车停在一个巷子边,他看了一眼周围,这地方离逢知楼也不是太远,“小姐,还是我跟您一起回逢知楼吧。” 逢知楼和她最近发生的事情关伯是不知情的,所以阮绵绵也不打算让关伯知道。“关伯,你还是先回去,爹刚走,娘心情一直不好,你照顾阮府这么多年,你劝劝,也许娘还能听的进去。” 阮绵绵知道关伯对阮家的衷心,所以只要提出阮家需要他,他就一定不会推辞。逢知楼内还不知道会有何等风波在等着她,今天她决不能让关伯送自己回逢知楼。 见关伯没有回答,阮绵绵又说道:“而且娘知道你送了我到还要回去的,若是你没回去,娘不得又担心了,还以为是发生了什么事。一会你到了旧宅,记得和娘说说一声我这儿一切平安,让她别担心。” “那……那好吧……小姐……” “嗯,关伯你回去路上也慢点。明儿个我让两个丫头去旧宅伺候娘,你看从逢知楼里挑哪两个利索点的?” 阮绵绵成功的转移了话题,没有让关伯有机会继续追问下去。 关伯想了一下,说了两个丫髻的名字,而后阮绵绵与其告别,独自一人往逢知楼方向走去。 第一百二十二章 天女幽香 阮绵绵走在瑞州城内最繁华热闹的街市口,她特地路过其他两家分店,就是想从旁了解一下这几日逢知楼是否运营正常,在看到并无异样后,她便朝着总店走去。 这还没到门口,就瞧见店门前站满了人。 “这是怎么了?”阮绵绵见那些簇拥的人潮,也不像是要进店就餐的食客,反倒像是挤着来看热闹。 她不动声色的躲进人群,听着身边人群的一阵阵议论。 “哎呦,别挤!别挤啊!!” “欸,这位大娘,这里是怎么了?怎么这么多人都堵在这儿啊?逢知楼那火锅今天不排队取号了嘛?”阮绵绵故意问道在她身侧垫着脚尖往里巴望的妇人。 “可不是嘛,听说今一早逢知楼就被几个人包了,搞得不少人排队都没拿到号呢!!” “那……这大伙是在瞧什么啊?”这被人包了也不是不可能,如今瑞州开了三家店,其中两家逢知楼的分店,这间如果被包场了,其他两家还是可以继续拿号的,也不至于会挤着这么多人在店门口才对。 阮绵绵刚从那两间分店过来,便提起那两间,故意不解的大声说道:“其他两家逢知楼分店我前面瞧见还能领号呢,怎么人还全堵在这儿了?” 周围有几人一听那两间分店还能取号,就立马拽着一同前来的人就往分店赶去,一时拥堵在店门前的人倒是真少了些许。 那位一个劲往里挤的大娘见前面走了几个人,嘴上真乐着,扭头就和阮绵绵说:“我不是来吃饭的,逢知楼这饭啊实在不容易吃到!你是不知道,这会留在这的人啊,都是来瞧今儿个包逢知楼的那姑娘!!” “姑娘?”阮绵绵一愣,心中不由地想到这瑞州城里有哪家的姑娘能一口气包下逢知楼一天的经营? “可不是!这都第三天,你说逢知楼在我们瑞州开了三家,她倒好,天天都包这一家。”说话的大娘不时垫着脚往门里瞧。 “这……是哪家的姑娘?” 一旁的一个中年男子听见阮绵绵的疑问,顺口接了句:“不是咱瑞州本地人,咱瑞州城里哪来这么美的姑娘啊!” “是啊是啊,我从没见过这么漂亮的姑娘,简直和画上走下来似的,那身段,那容貌,何止是画上下来的,那就是天女下凡层啊……”书生模样的小哥已经完全沉浸在自己的幻想中,犹如佳人在目,正盈盈向他走来。 “呃……”这的确瑞州城里没有那位书生说的姑娘,要是一定有……那估计就是……她自己了,阮绵绵下意识摸了一下自己的脸颊,确定易肤膏还糊在自己脸上,按理是没有外人见过她真实容貌的。那他们口里说的那天女下凡一般的姑娘会是谁?她又为何要包了她的逢知楼? 阮绵绵不禁更加好奇了起来。“这位公子,你说的这般真切,你可是见过这位姑娘?” 被问到的书生神情怅然,一脸惋惜的模样回道:“唉,那日我也只是匆匆一瞥,无奈此后日日相思,就一直没有机缘再瞧见第二眼,听说她今日又来了逢知楼!我这定要去再一睹红颜!以解相思!” “呃……”阮绵绵被他那股子气势给怔住了,呵,这人还真是痴心……又执着…… 阮绵绵只觉自己额前顿时挂下无数黑线,一下没忍住嘴角向上抽了一抽,是笑也不是,不笑也不是。好在这书生此刻全身心都扑在往门内瞧,没注意阮绵绵这一副尴尬的表情。 突然前面的人群一整后退,阮绵绵瞧见了一个熟悉的人影出门内出来,她立刻垂首躲在人群之中。 如果她没有看走眼,那出来的人影应该就是当日驾着白朔景的那辆富贵马车来的一名丫髻,名叫兰茱。这么说来,这些人口中所指的那位犹如天女降世的女子莫非就是当时坐在马车内的苏姑娘,阮绵绵心中泛起嘀咕。 兰茱走在最前面,依旧是那副素淡的妆容,与她身后那位艳丽服饰的美婢不同。 阮绵绵一眼就认出了那个虽蒙着面纱的红衣丫髻,正是当时给自己一个耳光的兰蕊,今天的衣着倒是保守不少,并不见任何裸露的皮肤。 她不由地无声的冷笑,心想着,中了她的毒的人身上怎么可能还会有完肤,穿的保守是再自然不过了,不然让那丑陋的毒斑露出来,估计就算后面有再美的仙女,也会先把人都吓跑了。 “看什么看,看什么看!还不给让开!!”因中了毒而气急败坏的兰蕊,见门口挤满了人潮,想到自己全身丑蔽不堪的毒斑,虽然毒斑都被掩盖着,但好端端的身子和容貌皆被毁了。她一时怒从心来,抽出腰间的鞭子,就狠狠往地上抽去。 “嘌嘌……”细长的鞭子甩在地面,留下深深的一道鞭痕。 原本围在一起等着看“仙女”的众人见这个凌厉的鞭锋,一个个都吓的猛退后一大步,生生是给这出来的两人让开了一条道。 “啧啧啧……这哪里是什么天仙啊,这简直就是女罗刹啊。”看热闹的人见兰蕊身上那股狠劲,一个个无不私下议论道。 “就是,就是,前面那个姑娘看着只算俊俏,后面出来那个脾气火爆的紧,还带个面纱,以为自己是天仙啊……” “是啊,天仙可不会拿鞭子抽人,我听说那位如仙女下凡一般的女子的声音好比天上的仙乐动听,身姿婀娜,就她那德行,也不会是那位天仙。” 阮绵绵听到这,就更加肯定,他们说的那位仙女是指苏姑娘,只是当日她只是有幸听闻了她的声音,而并没有一睹她的芳容。 对苏姑娘的音色,她也记忆犹新,用她以前常说的一句话来形容就是,那音色美妙的是一听耳朵就会怀孕的声音。 就在阮绵绵还在脑海里回忆那位苏姑娘声音的时候,突然传来一阵淡淡地幽香,那香味就像是空谷里绽放的幽兰花一般,沁人心脾。 “啊……好香啊……” “唔,这味道太好闻了……” 阮绵绵心中却暗道一声:不妙!她赶忙取出银针封住了自己的嗅觉穴位,转而看向香味的源头,从那门内走出的竟然是一位样貌不俗的妙龄女子。 见兰茱、兰蕊在外等候的架势,这位想必就是那苏姑娘——苏怜玉了,可她的美貌虽算得上是难得一见,但绝不至于天仙下凡这样的说法。阮绵绵从上到下的打量了一番苏怜玉,平心而论,比她这副托身的皮囊还差了不止几分呢,怎么就纷纷传言见她如天仙一样? 是这些人的公共审美出了问题?还是…… 突然她似乎想起什么,顿时就明白了为什么大家都说苏怜玉美貌惊世绝伦,是那一股奇异的幽香在作祟。 “这到底是什么人?竟然将蛊惑人心的这种香料用得这么堂而皇之……”好在是自己封了嗅觉,不然吸入那个香氛指不定大脑会产生怎样的异像。 阮绵绵挤在人群中,观察着周围人们的反应,这些一个个无不都流露出一副痴恋迷离的神情,无论男女似乎都沦入进她利用香气虚构出来的美色之中。 “真的,太美了,是天女下凡啊。” “求天女庇佑,求天女庇佑……”有一些人已经忍不住为之倾倒,进行跪拜。 原本在阮绵绵身侧的几人不知怎的也纷纷向苏怜玉跪下,嘴里反复念叨着:“天女降世,求天女庇佑。” 这下子,杵在原地干站着的阮绵绵就显得格外醒目,她连忙蹲下身子,虽不跪拜,但好歹缩在高个子身后也不容易被发现。 这会她可还不想和那位苏怜玉正面交锋,瞧不见这主仆三人的阮绵绵只能靠听了。一阵整齐的步伐将她们围住,她知道,这应该是那些护卫。 “兰茱,你说那逢知楼的丑女会回来的,如今都三天过去了,也不见她的踪影。”说着就是一声鞭响。 “我劝你最好不要动气,你那毒斑动气就会更加严重。” 这说话的应该是兰茱,那淡漠的神情,阮绵绵都能猜到,这主仆三人,不知为何她独独对着兰茱最有好感。 “还不是因为你没用,我才会被那贱·人害成这样,等让我抓到她,我一定撕掉她脸上的皮!!” 那恶狠狠的语气,阮绵绵不由地咽了咽口水,下意识的摸了一下自己坑坑洼洼的脸皮,虽然脸上涂着易肤膏,皮肤皱皱巴巴的,但如果要让人扒了,她是绝对不会同意的。 “你先别话说的那么狠,要是她再不出现,先没脸皮的估计就是你自己。” “你——”嗖的一声鞭锋,兰蕊的鞭子提起来似乎向兰茱抽了过去。 阮绵绵静静地等待着,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她却没有如期的听到任何像鞭子落下的皮开肉绽的声,或是被抽到后吃痛的惊呼。 这是……为什么?躲在他人身后的阮绵绵实在忍不住心中的好奇,她悄然抬眼这么一瞧,倒是被眼前的那一幕吃了一惊。 第一百二十三章 又见小黑 《福运绵绵》第一百二十三章 又见小黑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二十四章 转战徽州 阮绵绵突然想起什么似的,问向身旁的人儿:“七乐,你这几次在逢知楼里见到的那位苏姑娘,你可有觉得她的容貌……额……美似天仙下凡?” 昂?七乐被阮绵绵这一句莫名其妙的话问愣了好一会,什么天仙下凡?那苏姑娘虽也美丽,但她七乐是谁,她可是为数不多的见过阮绵绵真实容貌的人。 “小姐,您在开什么玩笑呢?就那个病恹恹的,还一直咳嗽的苏小姐?她是长的挺美的,但是,比起您,还是有差的。”七乐不由地拔高了几分嗓音,哪来啥的天仙啊?要是这瑞州城里真有,那也是她家小姐!可就是她这位小姐,不爱美也就算了,还偏偏每天都把自己的脸抹成一个小老太似的。当然七乐只敢说那半句话,另外半句是放在心里嘀咕的。 “那你有没有闻到一阵幽兰的香味?” 七乐想了想,然后摇着头有些不好意思的对阮绵绵说:“小姐,七乐的嗅觉不是特别好,如果不是很近,一般闻不到什么气味。” 她似乎明白了缘由的点头道:“我大概能猜到为什么你没有觉得苏姑娘貌若天仙了。”阮绵绵见一旁呆立的八宝,转头对七乐说:“你瞧,一会你问问八宝,他是不是觉得那位苏姑娘绝色动人。” “小姐,不用问了,我都能猜到,您不知道这些日子,不管是客人还是我们店里的伙计,一个个都对那苏小姐念念不忘。”七乐冷哼了一声,睨视着在那呆若木鸡的八宝,从他身边走过时故意狠狠地踩了他一脚。 “哎呦——七乐,你……你……踩我做什么……”八宝被踩的嗷嗷叫,这才算回过神。 “你看见了么?小姐,最近都是这样,都怪那苏小姐,一来就是坐半天,本来食客吃吃走走还挺快的,结果她来了以后,那些客人明明吃完了都还不肯走。真是严重影响到店里生意!哼!” 阮绵绵倒不觉得这样影响有多大,但她更肯定了心中的假设,苏怜玉之所以能让人着迷的原因应该是那一阵阵散发出来的幽香,而且这些食客和伙计们都中招了,只有嗅觉不太灵敏的七乐幸免。 “我先去楼上,七乐,过会你也上来一下,我有事要交待你。” “是,小姐。”七乐说道,手上不停打着算盘,她这会正在柜台那忙着给食客收账,那苏小姐走了以后,这些食客终于是肯挪步离店了,但都挤在这一个时间点,看来是得要忙一会了。 阮绵绵转而上了四楼的她的那处雅间,一进房,她走到药柜前捣鼓起来,不一会她就调制好了一些蓝色的粉末,她用纸将这些粉末分别包成一个个小小的三角形状。 她扭开了机关走进密室,端出一小箱的黄金,她清了一下数量后,便走出了密室,就在这时传来一阵急促的敲门声。 阮绵绵将这箱黄金放到身后的柜子下面,然后走去开门。 “怎么了?”她自是不着急,一般她的门都不会锁上,所以如果真是有什么危险,哪里还会在门口敲门的。 “小姐,是我。”门外传来小黑的声音。 阮绵绵开了门,神情急切的问道:“小黑,可是有大黑的消息了?” “嗯,小姐,大黑现在人在徽州,遇上了点麻烦,暂时不能回瑞州。”小黑身着黑衣,脸上也带着面纱。 阮绵绵自然是看不出他的表情,但是从他说话的语气中可以判断,大黑似乎真的出事了。“大黑他人没事吧?” 小黑的声音似乎停顿了一下,然后缓缓说道:“大黑没事,小姐您请放心。” “那他大概要多久能回来?”直觉告诉她大黑的事情没那么简单,她对小黑的了解并不如大黑那么深,但她知道两人以往交情不错。 “这……可能要等段时间……” “大黑是不是受伤了?所以暂时不能回来?”阮绵绵盯着他的眼睛,想从那里看出一些端倪,但似乎并无任何收获。 “小姐,护卫之间受伤是再平常不过的事情。他现在没事,就是需要休养一阵子。是他中的毒,要花时间慢慢解开。”小黑在阮绵绵的注视下,终于说了实话。 “中毒?”阮绵绵不禁想到那日她和大黑在林中分开时,他并没有中毒的迹象,那会是对她追赶中的两拨人里的哪一拨人对大黑下了毒? “嗯。” “知道是何人下毒的吗?” 小黑微微摇头道:“属下正在追查。” “小黑,你在这等会儿,我给你些清毒的药,你带去给大黑试试看。”说完她就转身回房里,几经翻找,从药柜里拿了一瓶装着白色小药丸的瓷瓶递给他。“每日一粒,温水送服,吃三日。” “是,小姐。我这就安排人给他送去徽州。”小黑双手接过瓷瓶,他没想到阮绵绵会对他们这样的一个属下这么关心,不惜亲自拿药给他们。 “快去吧,对了,小黑,你帮我再去查一下。那位住在白府别庄的苏怜玉是什么人?” 听到这名字时小黑明显眼神中出现一晃而逝的惊讶。 “怎么?”阮绵绵狐疑地问道,她可没有错过小黑眼中那一丝异色。 “小姐,苏怜玉是江湖上赫赫有名奇门苏家的大小姐,奇门苏家最擅长的是用一些幻术,据说这位苏家大小姐貌美倾城,因她而慕名上奇门苏家学习幻术的子弟多不胜数,但能见到她本人的少之又少。苏怜玉在江湖上是出了名的毒仙子,听闻她身子似乎不太好,也是常年病着,看似体弱多病的样子,但下手却极为狠辣,而且她……”小黑说着说着便停下了,眼神躲闪,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阮绵绵上前伸手扯掉了他脸上带着的面纱。 阮绵绵的这个动作使他一时之间有些吃惊,差点小黑就惯性的伸手给格挡开了,但好在他是忍住了,这要真是一手给挡回去,估计阮绵绵这会得趴在地上。想到这里,他猛抽了一口气,差一点他就酿成大错。 “以后你在我面前就不要带着面纱了,一会我让他们给你准备身衣服,平时若是不出逢知楼,就别这身打扮了。” “是,小姐。”这能拒绝吗?当然不能,所以他只能应下。 “小黑,你接着说,刚刚你说‘而且’什么?”阮绵绵可没忘记之前他的话里有话,还没说完的那半句。 “……而且主子和这位苏小姐……也曾认识……”小黑说的很含蓄,这人都已经住进瑞州城白府别庄了,还能瞒多久?这会不说,等事后小姐自己也会查出来,那时候他再想说什么怕是小姐也不会信。还不如自己主动把知道告诉小姐,免得她认为自己不够忠心,小黑在心中暗暗想到。 “只是曾经相识这么简单吗?” “属下知道的就是如此,若是小姐觉得不信,可以问问主子,相信主子一定会告诉您的。”他跟在白朔景身边虽然没有堂主拾雪那么久,但这几年间他清楚白朔景的习惯,他对声色并无兴趣,江湖上、京州里也不是没有爱慕他之人,可他都淡然处之,礼貌又疏远,近乎无情。若不是因为他亲眼见过白朔景对她的上心,他实在是想不出还会有谁能让他那个冷若寒铁的主子动情。 阮绵绵得到这个答复后并没有多说什么,只是摆了摆手,让他离去。 “小姐,属下不知您是否对主子有何误会,但属下觉得,主子是真心待您的。那苏小姐住在白府别庄,也未必就是主子的意思,这里可能还有什么误会。江湖上的一些大帮派走动,偶尔借住一些闲置的宅子是再正常不过的。” “嗯,小黑,我知道了,你快去把药给大黑送去吧,帮我给他带话,就让他安心养伤,过段时间我会去徽州看他。” “是,小姐。但徽州离着也有几十里,往返辛苦……” “此前我去偏县路上遇到一位好心的叶氏公子,他救了我,还送我回了偏县家中。那位公子有眼疾,我答应要为他治眼睛,叶公子就是徽州人,所以我顺便也要去报了这个恩情。” “属下明白,救下小姐之情,应当重谢,属下会安排人护送您去徽州,但要小姐亲自医治,似乎有些不妥。属下会安排医术高明的大夫随行,请小姐不必担心。”小黑知道以自家主子的性子,若是发现小姐去给别的男人治眼睛,没准会把那人眼睛都挖出来……所以最好的办法就是不让小姐去,可以现在情形拦是拦不住了,只能是不让她给那人治了。 “嗯,若是那位大夫能治好叶公子,我就不亲自医治了,但我还是要去趟徽州。逢知楼在瑞州开的很好,也有了几家分店,如今我想在徽州也开一间看看。对了,小黑,我这边有一些黄金,你帮我拿去银楼换些通取的银票收好,到时候带着去徽州用得上。”阮绵绵指了指她那柜子下面的一箱黄金对小黑说道。 “是,小姐,属下立刻去办。” “嗯,再物色一些伶俐的伙计,到时候安排在瑞州的各个分店,如果徽州的酒楼开起来了,人手先从瑞州这些店里拨些过去。”阮绵绵一边盘算着,一边说道。 “属下明白,小姐。” 第一百二十五章 会见兰茱 小黑离开后,阮绵绵便一直在心中回味他说的那些话。 这酒楼外是人来人往的街市,酒楼内是满桌食客,这些吵吵嚷嚷的声音充斥着她的耳际,同样不平静的还有她的心情。 其实当她得知白朔景在瑞州住的白府别庄里还住着有一位女子时,她的心情是愤怒大过伤心。而她愤怒是因为他的隐瞒,其实她只是不想承认,这种愤怒恰恰说明她是在意白朔景的,而且比她以为的还要在意些。 虽然知道这个时代里男子大部分都会有三妻四妾,可她依旧不能接受白朔景的这种行为,更何况他从未与自己说明,他还有另一位红颜知己,或是心仪之人。真是这样,他这么招惹自己又是什么意思? 他们之间最开始是因为阮绵绵的一时兴起,是她主动夺走了他的佩玉,才有了他们此后的交集,难道是说那时候白朔景本就是有心仪女子的?她不禁这么想到。 她知道这位苏小姐存在以非一日两日的事情,这么久的时间,她都没有向白朔景当面去求证,一方面是她害怕如果求证了,真的是这样,她要怎么再面对这个男人。另一方面,她也总是以自己没有亲眼所见在潜意识里自我安慰,俗话都说捉奸要在床,捕风捉影不能说明什么。 “也许,真如小黑说的那般,江湖上大帮之间走动借住一下闲置的宅子是再平常不过的事情……何况,这些都是听说,白朔景也并没有亲口承认?”阮绵绵坐在桌边,心中一阵纠结,她回想起当时最初得到消息还是从拾雪和另一个下属对话中听来的。那是她还只是半信半疑,直到那位苏小姐自己找上门,阮绵绵才真的相信,她是真实存在的,并且就在白朔景的身边。 就在她沉浸在自己思绪中无法自拔时,门外传来七乐的唤声:“小姐?小姐?” “进来吧,七乐。”阮绵绵像是从一场混沌中顿时清醒,收起情绪,看向门边。 七乐推开房门快步走到阮绵绵面前,行了个礼,说道:“小姐,那个苏小姐的一名丫髻突然回来了,她正在后院等着您,说是和您约好了有事商量。” 阮绵绵站起身子,从桌上拿起配好的小药包,递给七乐,像是没有听到她此前的话一般,自顾自的说道:“七乐,这些你收好,如果下次那位苏小姐再来酒楼里,你就将这几个药包分别撒到酒楼大厅的炭盆内。” “是,小姐。那……那个苏小姐的丫髻呢?” “嗯,我知道。来的可是一位面色清冷,衣着素淡的姑娘?”其实阮绵绵一听就想到了兰茱,她先前在门口与她四目相交,她当时是肯定认出了自己就混在人群里,却没有当着苏怜玉的面揭穿她。若是有人来找自己,想必就是她。 “是的,小姐你怎么猜到的?我都还没说是哪个丫髻呢,难道她真的和小姐您约好的,那七乐是不是应该把请她进来?” “嗯,七乐你先去吧,我这换身衣裳就下去,你将那位兰茱姑娘带到二楼的茶阁去,告诉她我一会到。” 七乐点了头,正准备去衣橱里给阮绵绵拿一套衣裳,却别她拦住了。“没事,我自己来就好,你先去看看兰茱姑娘。” “是,小姐。”说完七乐便退出了阮绵绵的雅间,合上门下楼去后院找兰茱去了。 独自一人在房中的阮绵绵,从衣橱里找了一套白色的素衣,她发髻上还别着一朵小巧的白色绒花。即便是与兰茱商榷事情,她也没有去换一套亮色的衣裳,依旧是身着白色的素衣,因为阮父才刚过世不久,她虽没有披麻戴孝,但素衣是决不能换的。 阮绵绵拿起木梳,将发髻稍微整理了一下,看了眼铜镜中那张抹着易肤膏的面容。她不在意这脸现在是丑是美,可是苏怜玉为什么要用异香蛊惑旁人的双眼……她不禁有些好奇起来。 “这苏怜玉也是……一个谜……”想到苏怜玉,她眼神里的光彩不由地黯淡了一些。 阮绵绵知道兰茱这次来绝对不会是受苏怜玉的安排,若是兰茱将自己的行踪告诉苏怜玉,当时在门外她们互相认出对方时,兰茱就应该告诉苏怜玉,而不是等到她们都走了,自己又孤身一人折返回来单独见她。 兰茱会来找她,应该是有不想让苏怜玉知道的交易想和她做,最大的可能就是关于阮继裕的,所以她必须见兰茱,而且还得客客气气的见她。 “亦或是替兰蕊来问我要解药的?”阮绵绵继续猜测着兰茱照访的意图,想到这时,她从身后药柜中取出一枚纸包着的粉末。 “若她真是来替兰蕊拿解脸上那些毒的药,就把这个给她,这药倒是可以解了她脸上的毒,可惜时间拖得有点久了,解的好毒,这药治不了疤,还有就是这药用起来肯定会痛彻心扉。” 她看了眼手中的小纸包,本来她只是想教训一下那个狠泼的兰蕊,可是由于阮父身故的事情,她回了一趟偏县,而且一路上还有两拨人欲对她不利,所以才一直耽误在。 呵呵,兰蕊这只能怪你自己了。那就只当是多给你一些教训,我给的解药只能解掉脸上得毒,这一脸的疤痕不知道她能不能接受了。 ****** 逢知楼,二楼,茶阁 “兰茱姑娘,尝一口这茶,这是花果茶,是逢知楼特有的,根据时节调制的。”阮绵绵说着便示意一旁的七乐给兰茱倒茶。 “兰茱姑娘,请您尝尝。” 兰茱礼貌的道了谢,端起茶盏轻尝一口,“茶水清淡,香味独特,没想到茶水里竟然还能有一些花果的香气,媛儿姑娘果然心思玲珑。” 她又喝了几口,才放下茶盏,望向四周,继续说道:“也难怪媛儿姑娘的逢知楼生意会这么好,日日满座,一位难求,就连这普通的茶室也能如此雅致。听说媛儿姑娘从未经商过,这就更加难得了。” “兰茱姑娘谬赞,不过就是小本生意,哪能和奇门苏家相比呢。” 兰茱突然抿唇一笑,这笑容淡地让人察觉不出,“看来媛儿姑娘已经知道了我们的地,那就开门见山的说了。” 阮绵绵也格外淡定的放下手中的茶盏,向七乐使了一个眼色,七乐立马识趣的退下,这是屋内只有阮绵绵和兰茱两人。 “兰茱姑娘,你来我这里,想必也不是单纯的只为了喝着一口茶水吧?可是为了什么别的事情?” “兰蕊性格乖张,脾气娇惯坏了,上次多有得罪,姑娘还请原谅她,让我把解药带回去。”兰茱淡淡地说完,这口气一点没有来为自家人求得解药的。 “噢?我这里还真没有解药,不过她脸上的毒前面在院外我也瞧见了,毒不清脸上的那些溃烂就不会好。但就算我这里有毒的解药,也解不料她那些溃烂后的疤痕。” 阮绵绵把那个封好的药包放在桌面上,推向兰茱的面前,但她的手指并没有从那个药包上离开。“兰茱姑娘,这是我的诚意,那么你是否可以将阮继裕的下落说出来?” “阮继裕人被囚禁在京州沈府,我能说的只有这么多。”兰茱说完也不着急去拿那个被阮绵绵压在指下的小药包,只是目不转睛的观察着阮绵绵脸上的神情变化。 “京州的沈府?” “正是,如果不信你也可以安排个人去京州打听一下。”说着兰茱端起茶盏又喝了两口。 “可是有位小姐叫沈岚芷的沈府?” “看来媛儿姑娘是真的认识,这沈府的确有位小姐叫沈岚芷,她是沈府最得宠的千金,没有之一,原因只是因为她的样貌像极了沈家的大夫人。” 阮绵绵怎么没想到,大哥阮继裕在京州失踪,一直查不出来的原因多半就是被京州权贵给压下去了,所以她的派出去两次人马都无功而返。 “我的确是和那位沈小姐有过一面之缘,不知道阮继裕为何会被捆在沈家?他此刻有没有性命之忧?”阮绵绵一脸吃惊,故意装出一副完全没有想到的表情。其实她心里明白沈家和阮继裕解下的梁子,最早开始都是因为她造成的。她现在还记得,在慕容别院里时,她设计让沈岚芷自己掉进了水池里。 “这,我们也不是很清楚了,阮继裕现在的情况应该还好,但皮肉之苦肯定是难免的。媛儿姑娘,你关心的这些还是要等救出阮继裕以后再问他本人才好。” 阮绵绵将指下压着的小药包彻底移到兰茱的面前,并收回手,继续端起茶盏抿了一口茶水,末了她露出了一个浅笑。 “兰茱姑娘,你说吧,这给兰蕊的药包绝不是你此行唯一的目的。” “的确,我此行还有一个事情想拜托媛儿姑娘。” “你是想我去给苏小姐看诊吧。” “是也不是。”兰茱从怀里掏出一个信封递给阮绵绵,并请她打开过目。 阮绵绵略有迟疑的拿起这个信封,看了一眼信封上的字,心中一怔…… 第一百二十六章 一时失魂 送走兰茱后阮绵绵便把自己关在了房里,她还没有从那张纸条上的消息回过神来。 “白朔景……怎么会下落不明……” “苏怜玉……竟然怀有身孕……” 阮绵绵的小手“啪”的一声拍在那张楠木桌上,她能感觉到自己的身体一阵阵的哆嗦。 接着她使出了全身的力气掀倒了室内的那张桌子,桌上的一副茶具摔在地上碎的七零八落。 “小姐?小姐……怎么了……你快开开门……”七乐见阮绵绵面色苍白的上了楼,她便有些担心的紧随其后,在门外就听见房内有瓷件儿落地的声响,紧接着又是几声巨响。 七乐唤了好一会儿,屋内却反倒没有了一丝动静,如此更让她心里不安起来。“不会……有是什么人闯进来了小姐房里?”她心慌地想到,七乐并不知道阮绵绵从兰茱那里得到的纸条上写着什么,但她也感觉到小姐是从那位苏小姐的丫髻离开后才反常起来的。 担心阮绵绵在屋内发生什么意外的七乐当即就冲着酒楼大厅喊道:“快!!来人啊!!八宝!阿福!” 本在忙着的八宝听到呼声立马带着阿福往楼上窜。 “怎么了?七乐!”八宝到了四楼见七乐满脸惊慌正使劲在撞门,忙一把抓过她,问道。 七乐急得眼泪都快掉下来了,她推着八宝往门边去,口中催促道:“快!!快!!八宝,小姐在房内好像出什么事了!!你快把门撞开!!” “这……”他是有一丝犹豫的,但见七乐那副魂不守舍的样子,也不由地紧张起来。他和阿福一起用力撞开了那扇房门,可这门撞开后的场景把他们几人都惊呆了…… 只见满屋一地狼藉,砸了一地的破瓷片,茶水倒了一地湿漉漉的,几张桌椅都被掀翻了,一个书架也被掀翻了,若不是七乐亲眼见到是阮绵绵一个人进的屋子,她还要以为是被什么人给洗劫扫荡了一遍似的。 “小姐——小姐——你没事吧?”七乐一边喊着,一边往屋内奔去寻找阮绵绵在哪儿。 “快,赶紧把这地上收拾了。”八宝则用手肘撞了一下被眼前情况惊住而呆立在一旁的阿福,他抓起地上的椅子将其放好,见阿福还没上来搭手又喝了一声:“还愣着干嘛?快来搭把手!!” “好咧,好咧,来了……”他虽人是跟上了,可那脚下还是有几分迟疑,毕竟这是他第一次进小姐的屋子,平日里他是没资格和机会进这里伺候的。 “啧,看什么看,手脚利索点,眼睛不要乱瞟。”八宝见他那楞不拉几的模样,有些恼道,一个健步挡住他的身前,指着他身后的一个推倒的书柜说:“去,我们把那书架子扶起来。”说完就扯着他往与七乐进去方向相反的房内走去。 “哦哦,好的。”似乎也明白自己有些失了规矩,阿福赶忙低下头不敢再随意四下乱张望,生怕一不小心就被八宝给扔出去。 见眼前小厮阿福眼睛老实了不少,八宝这才转身对着进去找阮绵绵的七乐喊道:“七乐!!没事吧!!小姐还好吗?” “八宝,你去喊几个丫头上来帮我一把……”七乐颤着声音带着浓浓地鼻音一边喊着,一边忍住抽泣的声音。 八宝也被她的这声音愣住了,他呆了一下,拽着阿福就往门外丢,“快去!喊几个丫头上来!!”他连忙也跟着退出了房间,八宝知道这时候七乐会喊要丫髻上来的原因,就意味着作为男仆他是不适合待在小姐房里的,小姐遇到的事情,不是他该插手的。 很快阿福就神色慌张气喘吁吁地带着两个丫髻上了楼。 “你们两个,快,进去,手脚利索,当心脚下。阿福,你下去忙,这里我守着。”八宝交待完就示意两个丫头进房。 “是。”两个丫髻点了头进了屋子。 八宝守在门外就听到她们在屋内说:“七乐姐姐,小姐怎么了?”后面的声音就再没听清了。 屋内床边,七乐把阮绵绵从地上扶起,正靠在自己肩头。 阮绵绵两眼无神的望着前方,一双素手鲜血淋漓,看样子是被那些瓷片扎破的口子。 “呜呜呜……小姐……小姐……你这是怎么了?”七乐毕竟也只是一个小姑娘,凭一己之力也移不动阮绵绵的身子,只能是捧着她的手将失了魂般的阮绵绵揉在怀里。 七乐见两个丫髻进来了,连声喊道:“快!来这里边啊!!小姐在这里,你们快帮我把小姐扶到床上去。” 两位丫髻也机灵,立即就过去,一人帮着七乐把阮绵绵撑起了往床榻搀扶去,另一人见阮绵绵双手的血迹,连忙端着盆就出了屋子去打热水了。 “小姐,你怎么把自己弄成这样了!!”七乐拿出帕子捧着阮绵绵的一双手,一边掉着眼泪,一边小心翼翼地给阮绵绵擦拭着手指、手掌上的伤痕。一道道口子深深浅浅的,看得她触目惊心,“小姐,你这是何苦啊,不管发生了什么,你也不该这么糟践自己的啊……” 不论七乐在那说什么,阮绵绵她都一副面无表情的模样,既不喊疼也不说话,不哭不笑,如同一樽没了生气的人偶般,静静地任她摆布,眼神空洞地厉害,看地七乐心里一个劲地发慌起来。 她轻轻地摇了摇阮绵绵的身子,“小姐?小姐??小姐,你别吓七乐啊,你快看看我啊……到底是怎么了啊……刚才不是还好端端的嘛!!” 阮绵绵那一双灿若星辰的眸子,如今黯淡无光,仿佛失去了所有的色泽,毫无焦距。 “七乐姐姐,快,这是热水给小姐擦擦身子。”这会刚下楼去打了热水回来的丫髻将水盆端到了阮绵绵的床边。 “七乐姐姐,给。”另一个丫髻及时地递来了一方干净的帕巾,她们虽然也很焦急但这时候两人反倒不敢随意聒噪,只是静静地候在一旁。 七乐接过帕巾便沾了热水,拧了半干后用它给阮绵绵擦拭着脸和颈子,随着她用那块热帕巾碰到阮绵绵时,她微微地动了一下。七乐感觉到了,“小姐?”她又轻轻地唤了声,觉得这热敷的帕巾有用,连忙继续给她擦拭起来。 七乐的帕巾在阮绵绵的脸上轻轻扫过,她顺着阮绵绵的额头到下巴,双颊到耳际,不一会阮绵绵那张原本蜡黄布满皱纹的脸像是一点点化开了似的,露出了她本来的细腻白净如雪的肌肤,还泛着丝丝少女才有的红润,俏鼻可爱小巧,红唇娇艳欲滴。 这……这人是……是她们逢知楼那个女当家的啊? 这明明是一张十来岁的少女面容,怎么可能会出现在她们逢知楼平日里那个年老色衰的女人的脸上?! 若不是这俩个丫髻一直亲身站在一边看着,就算打死她们,她们也不会相信这一幕。 阮绵绵依旧一动不动,但她的全身却是僵硬的,仿佛什么情绪紧绷一般。 “……七乐姐姐……这……这是……”其中一个丫髻惊被眼前这张绝色无双的脸看的心魂一震,发出惊叹的声音,就差没冲上前拽住正在给阮绵绵继续擦拭的七乐求证。 “是啊……我……我真的不敢相信……怎么还会有这么美……美的……人……而……而且还是我们逢知楼……那个老姐姐……”端着水盆的那个丫髻也神情几分游历的呆然地喃喃低语道,若不是水盆太重她手上又吃力的感觉,怕是前面真的看痴了会把手上端着水盆撒手了,整个砸到地上。 “今天你们看到的……决不能说出去……你们要是谁的嘴巴不牢靠,莫要怪我下手不客气!”七乐对这两个丫髻的反应是在意料之中的,她不想因为这两个丫髻的多嘴给小姐惹来不必要的麻烦,所以放了狠话告诫她们。 “是!!七乐姐姐,我们会守口如瓶的!你放心好了,小姐平日待我们极好,我们不会随便把这事说出去的。” “是啊是啊……七乐姐姐,我们……我们只是……没想到……还有……还有小姐这么美的姑娘,真像仙女似的!!” “小姐扮成那样有她的苦衷,往后你们只要踏实做事就好,逢知楼不会亏待你们。”七乐把帕巾递给一个丫髻,并示意另一个人把那盆用过的水换掉。 “我们明白的,七乐姐姐。” “嗯,七乐姐姐。”说话地丫髻看着阮绵绵身上那身染了血渍的白色裙衫,转身就去一旁的衣橱里取了一套干净舒适的衣裳,端着候在一旁。 七乐看了眼那个丫髻手里拿着那套衣裳的色泽,不由地皱了下眉,“给小姐那身白色的。” 丫髻也顺势看了眼自己手上的衣裳,一脸不知为何的点了点头,转身又从衣橱里取了一套素白裙衫。 七乐接过,对着阮绵绵说道:“小姐,你这身衣裳脏了,七乐帮您换一身。” 就在七乐伸手去要解开她衣领扣子时,阮绵绵微微地有了一些反应。 “七乐……”那个声音幽幽地,仿佛从很远的地方传来一般。 第一百二十七章 七乐坦言 “小姐,您是哪儿不舒服?还是……发生了什么……您这到底是怎么了……”听到阮绵绵叫自己后,七乐赶紧把帕子交给了一旁的小丫髻,并示意她们两人退下。 “小姐……”见她迟迟没有动静,七乐又唤了一声。 此刻的阮绵绵已经卸掉原本糊了一脸的易肤膏,露出了她那一张美地令人窒息的容貌。 她像是缓缓苏醒一般,黯淡无神的目光中一点点透露出光点,如蝶翼的双睫微微地震颤。 “七乐,明日一早我们就去白府别庄。” 阮绵绵说地语气很轻,像是再平常不过的一句吩咐,可原本清澈的双眸染上了一层霾,她扯了扯唇角,露出一丝冷笑。 “我们去拜访一下那位苏小姐。” 七乐虽不明阮绵绵为何要去看那位苏小姐,但还是点头应下了,她将阮绵绵扶起坐到已经收拾好的桌边,见她的神情自然,似乎没有了之前那样的状况,方才又开口问道:“小姐,您今儿到底是怎么了?” 她的就像没听见似的。 “七乐,大黑当初调教了一批护卫,等天晚一些,你让八宝跟上,我们一起去看看。”阮绵绵没有回答她的疑问,却对接下来的事有另外的安排。 七乐见她不愿说,自然也不再追问下去,“是,小姐。” 她的手上正挽着阮绵绵如丝绢一般的长发,准备为她挽起发髻,突然听见阮绵绵冷不丁的冒出一句话:“七乐,你是何时开始习武的?” 七乐的手僵在原处,一时不知是放下还是继续。 “小姐,您啥玩笑呢。奴婢哪会什么武功啊……”她的声音丝毫没有惊慌,而是一副出奇的平静。 但七乐不知,恰恰是这么平静如水、毫无波澜的回答,才更加使人心生怀疑。 阮绵绵拉下她握着自己丝发的手,从她第一次碰触这双手时她就知道,七乐不是普通的丫髻,她是会功夫的,并且身手绝不会比苏怜玉身边的兰茱差。从那日在熊洞中醒来后,她似乎对身边人身上的气运感知能力愈发的敏感,触碰一个人的时候那股感知就会自动在心底响起,就能知道这个人的连着几日的祸福运势,甚至还能探到这个人的所学深浅,输赢等等……阮绵绵也不知这是为何,仿佛只要她想知道,心底就会有答案一般。 “七乐,你还记得那日苏怜玉几人驾着富贵宝车声势浩大的到我们逢知楼一事。” 七乐虽不言语,眼底却有一丝闪烁。 阮绵绵继续说道:“那时你曾与兰茱兰蕊交手,你表现出极为吃力的躲闪,毫发无损,但是……就是那躲闪,暴露了你的身手,试想一个普通的丫髻,怎么可能躲的开她们手下的攻势。若是当时你受伤了,或是摔倒了,我也不会更加肯定这一丝压在心头已久的疑虑。” “小姐……”七乐越听眉头锁的越紧,一脸为难,似乎仍然有些犹豫。 “说吧。”阮绵绵也不为难她,握着她的手,继续读着她想知道的信息,虽然此刻的她已经什么都知道了,但她还是想要听七乐自己说,忠心与否只看这一刻她的回答。 “小姐。”七乐喊了一声,随之跪下。 阮绵绵点了点头,松开握着她的手,就这么静静地看着她,等着她把前前后后说个清楚。 “小姐,奴婢是会功夫。”她低着头,害怕看与阮绵绵的目光向交。“我的主子本不是……您知道的白公子,当初我与八宝是在凤溪山学艺,凤溪山上有一个隐蔽的组织,专门训练男童女童,然后将这些男童女童卖到各地的大户人家之中,我们平日都被单独安排在一处训练,我与八宝就是其中一对,每一对之间都不认识,只有成为一对男童女童的两人知道彼此。”七乐停顿了一下,抬眼正巧与阮绵绵的看了个对眼,从她那双如秋水一般盈盈而动的眼波中七乐看到的并不是被隐瞒的愤怒和厌恶而是……一种心疼和……不忍…… 她清了清嗓,心中泛起一阵暖意,鼓起勇气又继续说道:“我与八宝在凤溪山上就这样接受着各种严酷的训练,若是我们之中有一个人在执行任务时没有达到完成目标,另一人也会受到一样的惩罚,若是在训练的过程中一个人被淘汰了,并不是换一个搭档继续,而是另一个人会被直接处死……当然被淘汰的那个人下场也是死……所以在凤溪山的那些年,八宝和我都是咬着牙拼死度过的。” 七乐一字一句说地很轻松,眼神里也是前所未有的淡定从容。 “认识白公子那日,看管我们的人带了我和八宝出去,并告诉我们今日起就算出山了,今生非死永不得回凤溪山。其实,我和八宝哪会愿意回去,能离开凤溪山我们高兴还来不及呢……就这样我们被白公子‘买’到了小姐您的身边,白公子并没有对我和八宝下其他命令,他只要求我们从此只衷心于您,也只听命与您,除到非不得已,不要让您知道我们来自凤溪山的真实身份……” “小姐,如果您不让我们继续留在您的身边……我们也再无地方可去。” “你可曾将我的一举一动报告给白朔景?” “小姐,七乐与八宝自从被安排到您身边后,与白公子等人再无任何联系,白公子也从来没有向我们打探小姐您的情况,我们也没有主动透露过分毫。” 阮绵绵对她点了点头,似乎很满意她的这些答复。 “起来吧,七乐,从今以后,你和八宝就留在我的身边,我不会让你们再回凤溪山的。”阮绵绵伸手扶起那一直跪在她面前的七乐,她的态度已经表明,七乐所说的每一句,都没有欺骗她。 “谢谢,小姐……” “回头,你和八宝也说一声,你们这事我知道了。而你说的我会永远保密,从今以后,你只要记着自己是我阮绵绵的人,忘掉曾经在凤溪山痛苦的一切,我不会再让你们过那样的日子。”阮绵绵往她的手里塞了一块玉牌,这是托隔壁翡翠银楼的万掌柜找匠人制的。 “这是?”七乐不解的看着手中这一块绵绿的牌子,上面刻着一个奇怪的图案,像是什么花,但她却认不出来,按她在凤溪山的所学一般这世间的花,应该他们都知道,可这一朵她倒是第一次瞧见。 “七乐,这是你以后掌管大黑训练那些护卫的令牌,把它收好。” 七乐握紧了这块令牌,这是阮绵绵对她最高的信任,要知道那些护卫都是大黑当时按她的意思训练的,这是将自己最得力的护卫都交由她来管理。 “是!小姐。奴婢一定不会辜负您的信任!!” “嗯,以后就别再叫自己奴婢了,你就是你,七乐。在我面前,不用自称奴婢。” 原本一直保持平静淡定的七乐听到阮绵绵这一席话,眼中一阵温热,这么多年,她孤苦无依,被带到凤溪山,日日苦学,受尽艰难,与八宝在凤溪山上为了活下去而忍受着,每一分每一秒都是煎熬和折磨。如今她听到阮绵绵说地这一句话,她那些强撑着的坚强,被一点点融化了,她甚至觉得,也许这么多年的苦,因为遇见了眼前这位女子,都变得值得,这个女子将成为她会用性命去守护的人。 “小姐,从今以后,七乐定会拼死护您周全。” “傻瓜,我能保护好自己,往后你能为我做的事还很多,切不要再轻易说死不死了。我会让你们都好好的活着,平平安安的活下去。”阮绵绵说的意味深长,她的心底其实知道七乐和八宝在凤溪山都经历了些什么,所以她强调,她会让他们都平平安安的,就是想让他们放心,那样的日子再也不会回来。 阮绵绵轻轻地搂了一下七乐,她的身子虽然娇小,但这一个动作,却把略长她几岁的七乐愣在原地。 七乐从未被人抱过,哪怕是女子,她从小未见父母,就被凤溪山上的人养大,平生最亲最熟悉的就是八宝,但碍于男女授受不亲,他们没有过任何这么亲密的自提接触。阮绵绵的这个拥抱,是那样的柔软,那样的温暖,又是那样娇弱,以至于让被拥着的七乐竟不由地想要去保护这个在她怀中的小人儿。 若是说那时从凤溪山被买出来时,她是被迫听命与白朔景留在阮绵绵的身边,认她做为自己的主子,而现在起她就是心甘情愿的。七乐望着怀里阮绵绵的头顶,心底在暗暗发誓,她会誓死效忠眼前人。 阮绵绵并没有去刻意的读七乐此刻的心,她松开七乐,亲昵地拉着她往外走,并对她说道:“一会你先去和八宝谈谈,看看他的打算和想法,若是他不想如你一样继续留在我身边,我可以安排他回白朔景那去。但若是他愿意留下,并和你的想法一样,七乐,你就把这个玉牌也交给他。”她递上了另一枚刻着相同花色的玉牌,唯一不同的是,这块玉牌底子是黄色的。 “明白,小姐。” 第一百二十八章 奇门阵法 白府别庄 一早这庄子上就异常的热闹,其实白府别庄平日里向来都少有人来往,只是每年白家来收账的时候会住上一住。可今儿个迎来的一拨人,这些人不是别人,正是如期而至的阮绵绵等人。 阮绵绵这还是第一次到这地方,她一直都知道白朔景在瑞州城里有处挺大的宅子,但没想到……这宅子……能有这么大。 自打她的马车进了别庄大门后就一直没停下来过,青石板的小道,两旁是茂密的松青,虽是寒冬腊月但依旧翠意浓郁。阮绵绵坐在马车内晃晃悠悠、来来回回的盘算着时间,这宅子……她还没下马车就已经一刻钟过去了,这等她下了马车还不知要徒步再走多久…… “七乐,你去问一声,这要转到什么时候?” “是!”七乐也觉得这宅子有些蹊跷,按理不该耽误这么久,可偏偏前面赶着马车的还是她们自己人。 七乐撩了帘子探头再往前看,这那还有什么自己人,马车上根本就没有任何人。这走了的一刻钟都是那匹马自己在绕…… 这是?不好……七乐顿时明白了过来。 “小姐,这宅子没有那么简单,我们应该是走进了那苏小姐的奇门阵法里了。” 经七乐这么一说阮绵绵似乎也发现了诡异的地方,这难道是以前俗称的“鬼打墙”?就是在一个地方兜兜转转的出不去。 阮绵绵冥思片刻,对七乐说道:“你去前面驾车,一会我说往哪走,你便顺着我指的方向走。” “小姐,你还会奇门之术?!”七乐对此有些惊讶,在她看来阮绵绵就是一个实打实的普通女子,一直以来生活的都很简单,家道中落后还有些艰辛。若和阮府最辉煌的时候相比,阮绵绵是没享受到多少好日子的,也算是半个苦出身。这样一名养于深闺之中的女子会江湖上的奇门之术,倒是让她有些不解。 “看的书多,偶尔会碰上一两本说这个的,也不是很明白,但大致记得一些。这阵法挺简单的,只是想困住我们,并没有设杀门,所以应该只是一个下马威罢了。” 听完阮绵绵的话,七乐就更加肯定,她这位主子不简单。她在凤溪山上所学之杂,其中也包括一些浅显的奇门阵法破解之道,虽不能说十分精通,但一般的阵法在她看来都是雕虫小技。几日这个并不仅仅只是障眼法和困局这么简单,她观察了一阵子,她们的马也很可能被操纵了。不过,阮绵绵有一句说对了,这个阵并无杀气,七乐也是通过她的提醒才发现这一点的。 “小姐,这马似乎是自己在走,我怕有变数,不如我们下了马车走出这里吧。”说着七乐便准备勒住马匹的缰绳使其停下。 “慢着!!”阮绵绵惊呼一声,清理婉转的声色响彻幽静小道之间。 七乐赶忙停下手中的动作,愣了一愣道:“怎么了?小姐。” “七乐,你先别动这马车,碰不得。”她身子上前,伸手从七乐的手中接过那条缰绳,然后缓缓地将它挂在围栏处。才又转身对七乐说:“我们之所以看不到杀门,是因为这马车就是那道杀门。若是我们下了马车,才是真的危险。” “小姐,这是……”七乐怎么也没想到,的确正如阮绵绵所言,这辆马车就是对方留给她们的死门,不仅如此她们自己一直坐在这杀门上却不自知,这才是最可怕的。 七乐心中不由地对阮绵绵生出一丝敬佩,她怎么也没想到,自己引以为傲的所学一技之长在阮绵绵面前,如同班门弄斧。 “我观察了一下,下个路口后,你去拿缰绳驾车,走出去前,我们绝对不能下马车。” “七乐明白,小姐。” “嗯,千万不要有偏差,这每一个路口等下一次出现我们还不知道要在这里绕上多久,等下了马车外面自己行走一直出不去,体力也吃不消。所以七乐,你一定要丝毫不错,我们才能顺利离开。”阮绵绵观望着不远处的几颗松青的布列,其实她是靠运气来判断的,在这里她集中精力,她能看出每个岔路呈现的气色。黑色她是绝对不走的,她选择的都是红色的,所以应该不会有危险。 正是因为有这样的能力,阮绵绵才如此大胆的让七乐按自己的指示驾车行进。 “这边……向左三分,再向右……好……好好……正前方……” 阮绵绵聚精会神的指挥着七乐驾着这辆马车在小道上穿行,约莫这么绕了半个时辰,终于她们的眼前出现了新的景致,而在那不远处是几间古朴典雅的屋子。 想必那就是她们今日的目的地了。阮绵绵心中想着,七乐似乎也发现了那几间屋子。 “啊……小姐快看!!我们快出来了,这终于是走出来了……”七乐一直神情紧绷的驾着马车,止到看见那不远处的屋子时她才真的松了一口气。 阮绵绵怎么也没想到,自己刚刚入这白府别庄,就被苏怜玉给摆了一道,好在她有这“视福”的能力,不然岂不是要命绝于此? “一会下马车时,让我先自己下马车,你跟在我的后面,七乐。前面的路上,应该会有奇门阵法,万一不小心踩到哪,可能会触发机关。所以我走过哪里,你就跟着我一起这么走。”阮绵绵对着七乐又是一阵叮嘱。 “好的,小姐。七乐说真的,小姐您真的太厉害了……”这一句七乐是感慨发出的,她现在觉得自己在凤溪山上学的那些东西,平时里根本用不上。 就在这时,她们乘坐的这架马车已经走出了松青环绕的幽静小道,她们的马车停在一处亭子里,阮绵绵先下了马车,发现脚下石板砖并无异样。 “七乐,没事,这亭子里并没有看出什么埋伏,我们去那坐会。” 七乐眉头一皱,似乎有些还不乐意。“小姐,我们还是先去那边的屋子吧,我觉得那个什么苏小姐就在那看我们呢。” “不急,七乐你有没有发觉此刻我们下了马车却依然没有找到生门,按理说有死门不破这门自然就会出来。” 七乐懂她说的意思和道理,但就是看不透阮绵绵指出的那些缘由。 “那棋盘……”阮绵绵走到石桌前,石桌上放着一副还未下完的棋局,“这盘局解开以后我们才能去不远那的屋子。” “原来是这样,还是小姐看出了端倪。” 阮绵绵仔细的打量着石桌上放着的这幅棋局,从棋局上明显可以看出黑子很有后来居上的势头,而白子的每一步都没有回旋的余地,则稳扎稳打,没有丝毫携带之意。她看了一眼桌上用茶水浇湿的石台上写了张字条,只许动一步白棋,并且扭转白棋要输的局势。 七乐闻言也上前看着石桌上的棋局,她也懂一些棋艺,但治能移动一次白子的机会,对她们来说还是有点难的。 “小姐,您可看出了什么?”七乐最终还是忍不住开了口,“我虽在凤溪山上也学了琴棋书画,闲来无事会找八宝下一下棋,可是今天这石桌上的残局,她完全看不出有何不妥,就更别想看出来怎么挪一步改变这副棋势。” “无妨,我已经快要想出方法。”说着阮绵绵双指夹起一枚落在黑子中间的那里孤零零的白子,随后将它落在一处,瞬间当时被黑子困住的白子势力,完全被那一颗白子的走势给改变了,反倒成了一圈白子围困着黑色棋子的情况。 “小姐!好棋艺!!七乐怎么现在才发现,小姐您真的是……还有什么是你不会的吗?” 七乐忍不住地问道,又是感慨又是欣慰的,言语之中还带着一股浓浓地骄傲,好像就是她自己的体验一般。 “我也只是略懂皮毛,七乐你就别再夸我了。这幅残局刚好我以前看书时学到过,便照葫芦画瓢将它挪了一下,没想到还正就是这样的。” “小姐,真是好福气……”七乐简直不敢相信,这白府别庄怎么还会藏有这么多阵法。好在每次化险为夷都只是因为阮绵绵,果然知识改变一切,她也要向阮绵绵学习,好歹遇到什么情况也就能大概了解一些。 殊不知,其实阮绵绵哪里是靠那些她自己所为的“书”,不过那副残局的确是她看到过的,还是在一套古书收藏的地方,她曾在原来那个世界里背过不好棋谱,阮绵绵自己也没想到,这平时猎奇看的杂书有天也派上了用处。 “好了,七乐。这局棋就留在这里吧,我们现在可以走到那边的屋子了。”阮绵绵拉着七乐离开石亭,她伸手指了指不远处的屋子。 “走吧,小姐。” 七乐挽着阮绵绵,主仆两人往那几间屋子走去。 远远地她就看见有两人也正在那屋门口等着她们,“想必应该是苏怜玉和兰茱了……”她在心中想道,这门前迎客的诚意还真深重啊……呵呵…… “小姐,也不知她们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哼。” 第一百二十九章 为其号脉 不远处的一排屋子前站着两人,但并不是阮绵绵她们初以为的苏怜玉和兰茱,而是两个她们没见过的婢女。 见阮绵绵二人走来,她们恭敬的行了个礼。 “恭喜姑娘通过考验,姑娘这边请……” “这是?”七乐疑惑地看了下四周,并没有瞧见其他人,对离开了那奇门阵法后只是见到两个婢女感到颇为不解,难不成后面还有其他玄机等着她们? 七乐从刚刚开始心中就不由地打起鼓来,自打那个阵法出现,她就知道自己低估了苏怜玉,如果一对一、硬碰硬的较量,苏怜玉未必是她对手,但要是以她的功夫带小姐毫发无损的离开这里恐怕她做不到。 “不慌,车到山前必有路,船到桥头自然直,姑且看看她们到底是要卖什么药。” 阮绵绵早已察觉出七乐的异样,便出声安慰道。其实她的确也不担心后面会遇到什么事情,因为她知道往这里走并无风险。 “姑娘,我们家小姐说了,让你们在这里等一会,她过会就来。” 两位婢女说完就退下了,走之前还把她们的门给反锁上了。 “你们!!你们想干什么?”七乐上前对着门外的两个婢女喊道,但并没有任何回应,她突然一个提腿就准备踹过去。 这是阮绵绵急忙出言制止了她的动作,“慢着,七乐。” “小姐!这些人什么待客之道,明明是她们求着我们来的,现在居然还把我们软禁在这里!!呵,还上锁,太小看我了!这样的门,我七乐一脚能掀掉十几扇!”说着七乐就撩起袖子,准备对着那门就是一个回旋踢。 “七乐——不得胡闹,快过来。”阮绵绵见之前和她说的话没有效果,不得不沉着气又唤了一次。 七乐听出阮绵绵语气中的温怒,自然不敢造次,收了腿闷闷地站到了阮绵绵身边。 “小姐,奴婢是实在气不过!!她们这也太……太没眼力了……”这些人她们绝对想不到她小姐是何人,她们竟然这么对她。 “我不过就是一个没权没势的丑女,她们要什么眼力劲?七乐不要和她们一般见识,她们之所以要把我们反锁在这个房间,想必是周围有什么不想让我们看到东西。另外,也怪我们自己,如此轻松的闯过了前面苏怜玉有意设下的阵法,不防着我们,你让她们防着谁。我们好不容易来了,她们不会轻易让我们离开的。” 阮绵绵见桌上倒好了水,便拉着七乐要让她坐下。 “真是好茶,可惜闻不到什么香味。七乐你可闻得到?” “小姐,奴婢闻不太出来。”七乐虽这么说,但那眼神始终没有离开过那道门,似乎随时都会上前一脚踹掉。 “坐下,歇会吧。等晚点,我自然会有事安排给你。” 七乐一个劲地摇头,只差没把那颗小脑袋也给甩出去。“不不不!!!这怎么能呢,不合规,七乐就站在一旁伺候你。” 见她一直扭扭捏捏的,阮绵绵当即上前就是一把将七乐拽到一旁,并让她坐在离自己不远的位置上,说道:“让你坐下就坐下。” “是,小姐。”七乐回答的声音笑若蚊子掠过一般。 阮绵绵四下张望了一番,见门口候着的两位婢女怕是已经去通报她们的情况了。 “七乐,晚一点的时候,你去查一下,这白府别庄里可有白家的人,白朔景最后一次出现时什么时候,可有什么他的消息没?你要注意不要被苏怜玉那几人发现了。” “好的,小姐,奴婢一定当心!” 阮绵绵点了点头。 就在这里门外传来几个脚步声,紧接着就是门上那道锁被人打开的声响。 “吱啦——”原本从外面反锁上的门突然被两个婢女从外面拉开了,走在最前面的是穿着红色裙衫披着一件白狐披肩的苏怜玉,紧接着的是兰茱和兰蕊,她们今日的服装都较为相似。若不是因为兰蕊脸上有尚未好的余毒和疤痕,她们身后又跟着四个小厮。 “哼……阵仗还真大……完全不像是要病死的人……”七乐对着阮绵绵小声地嘀咕了一句,见阮绵绵微微地摇了一下脑袋后,她便不再多话。 阮绵绵十分淡定,见苏怜玉等人向她走来,她也不急于起身,倒是让苏怜玉像是带着一群人来向她请安一般。 苏怜玉走近后,看阮绵绵和七乐都坐着不动,也不起身相迎,也没有打算主动开口的意思。她捏破了自己挂在腰间的那个香囊。 顿时,整间屋子里似乎已经开始慢慢地充斥出一股幽幽地淡香味。 “小姐?” “没事,你也闻到了吗?”阮绵绵见苏怜玉等人还没有立马走到她的面前,便问着七乐,她一早进门前就给自己扎了两针,为的就是不要闻到苏怜玉身上发散出来的那股子香味,那个香味能使人产生幻觉。 “嗯,小姐,闻到的也不是很清楚,就是能依稀的问出有些香气。” “七乐,你知道为什么那么多人都对苏怜玉的外貌都觉得是绝色艳丽,其实是因为她身上散发出来的那股香味有问题。它能使人产生幻觉,那个散发着的异香就是引子。” “原来如此。”七乐摸了摸鼻子,使劲地嗅了嗅。 “咳咳……咳咳……”一阵咳嗽声打断了她们主仆两人的小声对话。 阮绵绵这才从茶杯里抬起头,一脸不解的望着眼前人。 “苏姑娘,这就是你们的待客之道吗?” “咳咳……误会……咳咳……”苏怜玉忙要出言解释,但兰蕊却抢先一步开口了。 “丑女!!我的脸被你害成这样!!还有脸来!看我教训教训你!快把解药交出来。”兰蕊带着一方与苏怜玉大不相同的粉紫裙衫,最为突出的就是她那袒露在外的那双白雪般的半圆弧线。 “嘁,也不害臊,冷得很。”七乐瞅见兰蕊的穿着,一脸鄙夷,碎嘴了一句。 阮绵绵完全不把兰蕊放在眼里,她连正眼都没瞧过她一眼。自然也不会把她说的话放在心上,便任由着兰蕊在那张牙舞爪,她一点都不在意,因为她已经给了能解脸上毒的药,至于那些疤痕,她也无能为力。 “贱婢!”兰蕊像是听到了七乐的话,一个长鞭就从腰际抽出,噼啦一声,差点要落在七乐身上。 见自己带来的人险些被兰蕊用长鞭打伤,“没事吧?”她问着七乐。 “没事,小姐。” 确认了七乐没有受到丝毫的伤害,阮绵绵这才放心的对着苏怜玉道:“苏姑娘,你这女婢可是要打我不成?” “咳咳……咳咳……不是的,媛儿姑娘,你别误会。这次请你们来首先是想让媛儿姑娘给我看看这咳疾,是否还有医治的可能。另外是兰蕊她的脸,你看还有补救的办法没?咳咳……”苏怜玉一边说着,一边咳嗽,有几次阮绵绵看到她是强忍着的。 “苏小姐,我此前也和你说过,我不能保证一定治好你,但是我要说的是,你这个女婢的脸,治不好!毕竟我治不好,任何人都治不好。” “这是为什么?”在一旁的兰茱突然被他这连着点名,心里不由发慌起来。 其实阮绵绵是不想给兰蕊治脸,她从一开始就语气特别不友善。 “因为你的脸怎么弄成这样的,和我没有关系,你最好是早点找到那对你下毒的人,我是治不了你的脸。”阮绵绵对着兰蕊说地颇为语重心长地,其实她就是要告诉她,我能治也不会治。 “苏小姐,你到这边来,我为您号下脉。”阮绵绵将手搭上苏怜玉的手腕。 果然!原来是……是真的……她真的有一根喜脉………… 阮绵绵一下有些呆滞,她怎么都没想到苏怜玉真的已经有了身孕,而且她那不断加重的咳疾,其实并不是什么病症的样子,反倒像是一种极慢的毒药在侵蚀她的身体,这毒不好分辨。而且是活毒还是死毒都不清楚,但这个毒有一个特点,就是积压到一定大的量以后它的毒性才会在宿主身体里产生反应。 这是何人给她下的毒,苏怜玉是真怀上了白朔景的孩子?!她的心中不由地抽疼起来,她怎么也不敢相信…… “怎么样?媛儿姑娘。”见兰蕊被小厮驾着下去后,屋内就剩下她们各自主仆二人。 阮绵绵冲兰茱点了点头,“兰茱姑娘,兰蕊脸上的毒我已经仁至义尽了,苏小姐……苏小姐……她的确怀有身孕了,按脉象上看应该已有两月有余。” “这……这是真的……真的嘛……咳咳”苏怜玉咳地整个人花枝乱颤,面色潮红,似乎那有孕的消息让她兴奋不矣,眉眼之中都是无法掩饰的笑意。 “恭喜小姐。” “茱儿,茱儿,我这是真有孕了,没想到就那么几次小聚竟然能怀上,咳咳……咳咳……”又是一阵撕心裂肺的咳嗽声。 “不知……苏小姐,您这孩子的父亲是谁?” 苏怜玉抚摸着自个的肚子,似乎它在她的怀里随时都会想要与她沟通,听到兰茱唤自己的声音,阮绵绵这才换获胜来。 苏怜玉淡淡地笑了笑,对她一字一字的念道:“白朔景。” 第一百三十章 三个条件 只听着从苏怜玉嘴里说出“白朔景”这三个字,阮绵绵就已经觉得心如刀绞,两个多月的脉象,那应该就是当初白朔景走时之前不久怀上的。 这一刻的阮绵绵她不知道再说什么,她能做到的只有努力控制情绪,让自己的表情看起来自然一些。苏怜玉她们不可能不知道白朔景与自己是什么关系,正所谓等着看她的洋相百出。可她偏偏不想让她们如愿。 阮绵绵今日也没有以真面目示人,那张蜡黄的脸上,摆着茫然和淡定从容。 “苏小姐,你这顽疾不是病,是一种毒。你自己可知?” “咳咳……怎么!怎么会?”苏怜玉很失望的未从对面阮绵绵脸上看出一丝伤心的样子,她前面刻意当着她的面提到了白朔景,按道理这会对面这个与白朔景来往密切的女人没道理不继续追问下去。 苏怜玉甚至已经想好了,应该如何告诉她,关于自己与白朔景的那些故事,可偏偏她把话题岔开了,又转回到了苏怜玉身上的病情。 阮绵绵就只问了一个问题,就拿回了这次交谈的话语主动权。在苏怜玉肚子里的孩子这个问题是,未出生的孩子终究是无辜的,不管他的父母是什么样的人,他都无法选择。如今白朔景下落不明、生死未卜,这个消息她就算知道,也不能直接在桌上和苏怜玉谈。阮绵绵不想用这种事情去打击一个怀有身孕的女子,那么孩子既然是白朔景的,就算不是为了苏怜玉,只当是为了她与白朔景那份感情,这个孩子势必她是要替他保下来…… 但,如果保下以后,白朔景已经毫不音讯,这孩子是不是能归苏怜玉,她也很难说。 不过,此刻她与苏怜玉谈得看病或是解药都是筹码罢了,已经如此,那么她阮绵绵要的,无非只有两件事,一件事,她要白朔景当面和自己说清楚。另一件,就是她要苏怜玉这奇门苏家的一条江湖关系与人情。阮绵绵她只是一个商人,商人求财不图命…… 就看这筹码,苏怜玉可以加到多少。阮绵绵嘴角一勾,一扫之前的阴霾,起身看向苏怜玉:“苏小姐,你这个毒很霸道,但也不是不能解毒,只是你现在怀有身孕,解自然是对你腹中胎儿有益,但不解其实对你这母体也是好的。” “这话什么意思?”兰茱突然上前一把抓住阮绵绵手腕问道,并以眼神示意她,有些话阮绵绵不能提起。 阮绵绵见她握住自己就已然明白她在暗示什么,背对着苏怜玉,她对兰茱回以了然的眼色。而后继续顺着她的疑问继续说道:“这毒解了对孩子好,但是解毒会损伤苏小姐的身子。这毒……是解……还是不解……” 她末了那句问很缓慢,她仔细观察着苏怜玉那张姣好的面容上神情变化,可令她失望的是从始至终,苏怜玉的脸上都没有一丝的惊慌,反倒是透着一股欣慰。 “能解就好,咳咳……当然要解……咳咳……你就说该怎么解……”她一边咳嗽着,一边迫切的想知道,她的孩子如何才能不被自己体内的毒所影响。 想比神情迫切的兰茱,阮绵绵这边的七乐就显得淡定多了,不知为何,七乐总觉得这事情里面有所蹊跷,可她就是说不上来,碍于阮绵绵她们正在交谈,她也不好打断她们。 “媛儿姑娘,那你说我家小姐这毒怎么治?”兰茱不关心兰蕊脸上的伤疤,但对于苏怜玉的病情是真的上心。 “是啊……我这毒该怎么解……咳咳……” 阮绵绵轻轻一笑,因脸上抹着易肤膏导致看起来她笑着比哭还难看,可大概她的心里,此刻也的确虽是笑着却如哭一般。 “你们让我治,我就一定要治吗?那我岂不是太没用了,你可以去打听打听,我从不轻易为人医治。” 兰茱一愣,突然有种被她憋住的感觉,而她身旁的苏怜玉也是表情微微变样,她似乎也发现眼前这两位主仆的异样。 她们并没有中了自己的迷香! 苏怜玉下意识的摸了摸自己的脸,这个动作却被阮绵绵看在了眼底。 “我是说我有办法解这毒,可是我并没有说我要解。”阮绵绵直接打断了苏怜玉正欲发作的样子,拍了拍身上的浮尘,一脸轻松的看着眼前的这些人。 苏怜玉的目光在她脸上扫过,那双似水的眸子不知何时变得带着一股阴深。在她看来,传闻里生得少年老沉,十来岁的这位媛儿姑娘,并不如她以为的这般简单。 “你想要什么?才肯治我家小姐的毒?” 这几个字是从兰茱嘴里说出来的,她明白阮绵绵的意思,毕竟她们前几日已经有过接触,她那时候折回酒楼去找阮绵绵,就是为了引她来白府别庄给自家小姐看诊。至于阮绵绵与白朔景的恩恩怨怨,其实她是一点不都不感兴趣的。在她看来,阮绵绵是个聪明人,不然就凭她一介女流在瑞州也做不到今天这个地步,所以她一定有所图…… 阮绵绵撩起眼皮朝她看了一眼,赞赏的睐起眼睛,果然是她看上的丫头,就是上道! 她其实做事一向讲究不能白干,要不是她已经在心头盘算好,她也不会强出这个头,哪怕对方肚子里怀着的也许是白朔景最后一丝血脉。 她转过本欲离开的身子,对着苏怜玉举起三根手指,嘴上扬开淡淡地笑,只看这一张嘴,其实这个笑是极美极美的。 “第一,你要听我吩咐,我让你喝什么药就喝什么药,不能违背我的意思,也不能怀疑我给你这药的用意。如果做不到,下面的我们就免谈。” 苏怜玉犹豫了一下,果断答应了,示意她继续往下说。 “那第二,治好你的这毒后,我们再无瓜葛,苏小姐日后不能找我麻烦,并且若我需要,苏小姐要保我平安。我想这一点,对于奇门苏家来说也不会太难吧。” 兰茱眼中流露出一丝钦佩,果然是她把阮绵绵这人给看地简单了。 “咳咳……可以,你继续说……咳咳……咳……” 阮绵绵见苏怜玉并没有异议,则继续说到最后一个条件,“苏小姐腹中的孩子顺利生下后,得让我带走。” “什么!!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嘛?” 苏怜玉没有说话,倒是兰茱先发问了,一双眼睛瞪着阮绵绵,这是第一次从她脸上如此清晰的看出情绪来。 阮绵绵撇了她一眼,并没有过多的理会,转向苏怜玉继续道:“提什么条件是我的事,至于答不答应,就是你苏小姐的事了。但是我还是要提醒你一句,苏小姐最好尽快决定,以你现在这情况,若是不趁早开始治疗,也许不等你犹豫孩子是否要交给我,他就已经腹死胎中了。所以交给我,没准你还能见到,若是……不答应,只怕这孩子……” 阮绵绵没有继续往下说,看着苏怜玉眼中掠过一丝慌张,她知道,这位即将成为母亲的女人,无论如何都会答应的。毕竟被她带走,凭借她与苏怜玉的接触,她知道这个女人不会那么善罢甘休,所以她总是有机会从她身边把这孩子抢回去的。 苏怜玉现在要担心的,不是她阮绵绵带走这个孩子,而是若是她不救,她与这孩子都有性命之忧。 七乐在一旁也被自己家小姐这三个条件给听蒙了,但不得不说,这几个条件开的太有水平了。 “小姐,我们不能答应。”兰茱轻轻说了一句,言语间却没有丝毫的底气。 阮绵绵则已经又转身坐会了桌边,兀自倒了一杯茶水,慢慢地抿着,说了这么一堆,其实她的口已经干了。 苏怜玉左右为难之际,更加不明白,她怎么会想着要走她孩子这件事,换做旁时,她势必不会同意。但她这顽疾已经寻遍各地,竟然没有一个人发现这是中毒的迹象,连毒都发现不了,又谈何医治。也许她回到江湖能找到别人就毒的方法去医治,但时间不等人,在她寻访解药的过程中,可能这个孩子就会没命,所以她现在其实是无法拒绝阮绵绵开出的那几个条件。 她收回落在阮绵绵身上的视线,美妙动人的声音从她唇边溢出,比起她用迷香蛊惑人心神而得来绝色幻想,苏怜玉的声音倒是真的动听无比,天下少有。 “咳咳,其他条件我都可以答应你,至于第三个条件,我也可以答应你,但是如果孩子交给你后,你得保他无恙。至于,你能不能从未手上拿走孩子,得看你自己的本事……咳咳……”她一度忍住喉中时不时泛起的咳意。 阮绵绵眼珠子一转,大致是对她的回复报以满意。她放下手中的杯盏,起身看向苏怜玉,唇角上扬道:“苏小姐,那我们就这么说定了!” 七乐这会也长出一口气,她虽无激动的神情,但脸上神色却也带着稍许震惊,只有兰茱,她的那双眼睛死死地盯着阮绵绵。 大概她怎么也没想到,自己千算万算,竟然都被阮绵绵算在其中。 第一百三十一章 起手刀落 兰茱从一开始就知道阮绵绵主仆两人没有中苏怜玉的迷香,本以为她们两人是无法走到这屋子里的。是她太过分轻敌了,她没有想到一个瑞州开酒楼的女子竟然这么难对付。 阵法她能破,棋局也能破,甚至医术也是。兰茱突然对她警惕起来,看来势必要去暗查一下,这位逢知楼的当家女到底是什么人? 阮绵绵正着身对着苏怜玉,完全没注意背后兰茱那犹如带着刀一般的眼神,她几步上前又捏起苏怜玉的手腕,仔细地诊脉起来。 没一会,她的脸转向兰茱。 “去准备一盆热水、清水,找一些能够快速止血的药来,还要一把快而锋利的小刀,剩下的药我会派人送来。”阮绵绵交待完就先行开始准备了,她把那卷合银针拿了出来,另外还放下了几个小瓷瓶。 “止血药和刀?你想对我家小姐做什么?”兰茱定眼瞧着阮绵绵,从她说出三个条件开始,兰茱就异常后悔,不应该把她们引到小姐身边。 “放血。”她淡淡地说,好像再普通不过,甚至连她说话的声音都未有一丝波动。 兰茱和苏怜玉无不都倒抽一口冷气,这是……要在自己身上割了口子让血流出来不成? “怎么?刚刚说好的条件这么快就变卦啦?那也行啊……这……大不了……我们就不治了。 阮绵绵假意的佯装要去把桌上那副银针给收起来,结果还没等她的手挨上那副针套就被苏怜玉拦了下来。 “姑娘慢着,你说怎么治就怎么治,我们绝不过问!是茱儿不懂事,我一会好好说说她。” 阮绵绵没接话,只是抬了抬手,示意苏怜玉放开她拽着的袖子,眼睛一下也没瞧她。 “麻药也备一些。” “用麻药做什么?”此刻的兰茱一点没有先前两次阮绵绵见她时的沉稳冷静,反倒是一副惴惴不安的神情。 阮绵绵冷哼一声,道:“麻药不是给苏小姐用的,你们那位美艳动人的婢女,那张脸可还想回到从前?” “你能治?”苏怜玉惊喜地问道,兰茱要一直那样一副样貌,怕是日后不能继续留在她的身边。与其重新调教一个贴身丫鬟,不如还是治好她的脸,使唤地顺手,也知根底。 阮绵绵整着裙衫,掸了掸浮尘,顺便摆了摆手,然后露出一副不以为然的样子说:“我呢,就是顺带治一治她的脸,但你们要告诉她,会很疼,脸上那些把要全部割掉……然后从别的地方把皮剐下来,再贴到连上去。苏小姐,你可以问问她,想不想治。” 说完阮绵绵转到七乐那,她在七乐耳边低于了几句,像是有想起来了什么,对着还被她方才那番话震吓住的苏怜玉道:“啊!忘记和苏小姐说了,你那美婢的脸,如果不用这个法子,那脸上的疤会日日增长……更为……厉害……” 这话并不是她在危言耸听,阮绵绵相信她们是知道的,因为以她计算的日子,如今兰蕊脸上的疤已经长出肉瘤了,而且这些肉瘤会一日多过一日。所以……除非苏怜玉要舍去这枚棋子,不然定要救她。 “兰茱!快去准备姑娘要的东西!” 兰茱一脸冷淡,应了声不急不慢、不慌不忙的出去,她脚刚迈出门槛,就从外面进来两位婢女守着苏怜玉身侧。 呵,这是有多防着自己?唉,不过也是应该,毕竟她已经让兰茱刮目相看了不知多少回了。 阮绵绵向七乐递了个眼色,七乐赶紧上前侯着。 “七乐,你现在赶回逢知楼,按我说的把药带来。” “是,小姐。呃,可是……”七乐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眼神飘忽不定的看着阮绵绵。 “可是什么?” “奴婢要是走了,岂不是留小姐一人在这别庄?七乐不放心!!” 阮绵绵会心一笑,果然是聪明丫头,把她方才那个眼神领会的很到位。 “无妨,你见这位苏小姐可像会加害与我,更何况你是去拿苏小姐救命的药,我就算一个人留在这里也不会有任何危险的。”转而她看向苏怜玉,“你说对不对?苏小姐。” “咳咳……咳咳……”苏怜玉的确是没法动她,至少不是现在动她!“咳咳……咳,姑娘你这丫头真是多虑了,我怎么会对姑娘你不利……咳咳……” “七乐,你看……苏小姐都这么说了,你就放心了大胆回去吧。”说着她向七乐塞了一张纸条,这是她早晨出门前写好的,没想到真派上用场了。 “谢谢苏小姐!小姐,我这就速去速回。” “不急,你仔细些,别抓错了药。”阮绵绵略有深意的说道。 “遵命,小姐。奴婢一定谨慎!” “嗯,去吧。” “咳咳……来人……咳咳……给她备车,送她回去。”苏怜玉对门外说道,随后七乐就被来人领着离开了。 “苏小姐,这样你可放心了?”阮绵绵没由来地突然对苏怜玉说了一句,然后似笑非笑的看着对方。 “咳咳……”苏怜玉轻咳着,只是定目看着眼前这个长着一张老脸的女子,越是和她接触越是不敢相信,传闻她今年也就十三有余,可不论从哪一方面她都远成熟于这个年龄。 没一会儿,兰茱带着阮绵绵要的东西回到了这里。 “媛儿姑娘这是你要的。”兰茱把麻药等放到她桌边,然后退回到苏怜玉身旁。 “等七乐带了药来,我就可以医治苏小姐了。现在先把你们那个美婢的脸治一治吧。”说着她拿起桌上放着的那把刀,大小正真是合手,她在手中把玩了几下。用手指摸一下刀锋确定并无毒,心中感慨果然是一把好刀。 “小姐……”兰蕊挪着小碎步进了房里,见苏怜玉坐在上座,她立马跪下认错,一幅梨花带雨、楚楚可怜的模样。 “小姐,兰蕊知错了,再也不敢造次了……小姐……” 阮绵绵冷眼瞧着这一幕,心里不由一笑,此前那气势都哪去了?对着兰蕊冷言道:“兰蕊姑娘,你还得感谢我,若不是我要治你的脸,苏小姐没准真的重新换一个婢女。” 兰蕊听到阮绵绵这话,身子先是一僵,拧着眉头,却还是恭恭敬敬的向阮绵绵道恩。“多谢姑娘!多谢姑娘!多谢姑娘……” “好了……好了好了……还是免了吧,你这样我还真有点不习惯。”她转而又看向苏怜玉,继续道:“苏姑娘,那我就开始给兰蕊治脸上的疤痕了。” 苏怜玉点着头,带着兰茱起身离开,准备到一旁的屋子去等一会。 “苏姑娘,慢一步,就在这看我治她脸上的疤吧。” 她将兰蕊扶起带到椅子上坐好,她用几根银针定住在兰蕊的穴道,然后取过麻药闻了一下。果然,这里的麻药并不是药效太好,看来她以后要再改良一下。 “这麻药,一会剐掉你的疤时会一些痛,你要忍住,如果不切除掉那些增生组织,你以后脸上会全是烂肉瘤……” 兰蕊坐在椅子上四肢无法动弹,但可以从她的眼中读出惊恐和害怕。 “只要你好好配合,你的脸就能恢复到原来的样子,而且,也许我可以让你看起来……更漂亮些……”阮绵绵晃了晃手中的刀,用刀尖抵在兰蕊的下巴上,缓缓说道,她相信比起这刀锋兰蕊更惧怕自己那张长满肉瘤的脸。 兰蕊微微地颤抖着,“姑娘,你下手吧,我能忍住……”她紧紧地闭上眼睛。 阮绵绵用刀尖挑开她脸上的面纱,随着面纱的掉落,一张布满红色密集的肉瘤的脸显露在大家面前。 苏怜玉狠狠地抽了一口冷气,就连一旁的兰茱的眼中也明显闪过一丝惊讶。 “怎么……怎么会这么严重……咳咳……蕊儿……咳咳……你怎么不说……咳咳……” 兰茱上前拍着苏怜玉的后背为她顺气,一边说道:“小姐,先别着急,兰蕊一定是怕你担心所以才没有告诉你,现在有媛儿姑娘给她医治。会没事的……小姐……” “咳咳……”苏怜玉语气中充满着心疼,可她的眼神里却带着无法掩饰的嫌弃,她不忍继续直视,则微微撇开头看向一旁。 阮绵绵现在全部的注意力都在兰蕊这张脸上,自然不会在意她们在说些什么。她用了一些水化开了那些麻药,她不敢用太多的水怕把麻药的药效稀释了,然后把麻药糊在了兰蕊的脸上。 好一会儿,她算了算时间。 用刀子在她脸上轻轻地划开了一个口子,兰蕊像是完全无感一般,看着阮绵绵的刀子在自己的脸上起起落落。 而一旁的兰茱却被这一幕给看楞了。 她从来没想到,一个酒楼的女当家,起手刀落会这般利索,连眼睛都不眨一下。 几刀下去,兰蕊右边的脸上的肉瘤已经全部被剐了下来,连带着是她皮下的层层肌理,甚是恐怖。阮绵绵随后去清理另外半边脸的肉瘤,手下不带一刻停顿,那些割下的皮肤和肉瘤都被她扔在地上。 “好了。”阮绵绵清理完她脸上的肉瘤,她转身一看,原先在她身边围着的那些人这会儿已经全部撤到离她十步之外。 “嚯……你们站这么远干嘛?” 第一百三十二章 一口鲜血 只听着从苏怜玉嘴里说出“白朔景”这三个字,阮绵绵就已经觉得心如刀绞,两个多月的脉象,那应该就是当初白朔景走时之前不久怀上的。 这一刻的阮绵绵她不知道再说什么,她能做到的只有努力控制情绪,让自己的表情看起来自然一些。苏怜玉她们不可能不知道白朔景与自己是什么关系,正所谓等着看她的洋相百出。可她偏偏不想让她们如愿。 阮绵绵今日也没有以真面目示人,那张蜡黄的脸上,摆着茫然和淡定从容。 “苏小姐,你这顽疾不是病,是一种毒。你自己可知?” “咳咳……怎么!怎么会?”苏怜玉很失望的未从对面阮绵绵脸上看出一丝伤心的样子,她前面刻意当着她的面提到了白朔景,按道理这会对面这个与白朔景来往密切的女人没道理不继续追问下去。 苏怜玉甚至已经想好了,应该如何告诉她,关于自己与白朔景的那些故事,可偏偏她把话题岔开了,又转回到了苏怜玉身上的病情。 阮绵绵就只问了一个问题,就拿回了这次交谈的话语主动权。在苏怜玉肚子里的孩子这个问题是,未出生的孩子终究是无辜的,不管他的父母是什么样的人,他都无法选择。如今白朔景下落不明、生死未卜,这个消息她就算知道,也不能直接在桌上和苏怜玉谈。阮绵绵不想用这种事情去打击一个怀有身孕的女子,那么孩子既然是白朔景的,就算不是为了苏怜玉,只当是为了她与白朔景那份感情,这个孩子势必她是要替他保下来…… 但,如果保下以后,白朔景已经毫不音讯,这孩子是不是能归苏怜玉,她也很难说。 不过,此刻她与苏怜玉谈得看病或是解药都是筹码罢了,已经如此,那么她阮绵绵要的,无非只有两件事,一件事,她要白朔景当面和自己说清楚。另一件,就是她要苏怜玉这奇门苏家的一条江湖关系与人情。阮绵绵她只是一个商人,商人求财不图命…… 就看这筹码,苏怜玉可以加到多少。阮绵绵嘴角一勾,一扫之前的阴霾,起身看向苏怜玉:“苏小姐,你这个毒很霸道,但也不是不能解毒,只是你现在怀有身孕,解自然是对你腹中胎儿有益,但不解其实对你这母体也是好的。” “这话什么意思?”兰茱突然上前一把抓住阮绵绵手腕问道,并以眼神示意她,有些话阮绵绵不能提起。 阮绵绵见她握住自己就已然明白她在暗示什么,背对着苏怜玉,她对兰茱回以了然的眼色。而后继续顺着她的疑问继续说道:“这毒解了对孩子好,但是解毒会损伤苏小姐的身子。这毒……是解……还是不解……” 她末了那句问很缓慢,她仔细观察着苏怜玉那张姣好的面容上神情变化,可令她失望的是从始至终,苏怜玉的脸上都没有一丝的惊慌,反倒是透着一股欣慰。 “能解就好,咳咳……当然要解……咳咳……你就说该怎么解……”她一边咳嗽着,一边迫切的想知道,她的孩子如何才能不被自己体内的毒所影响。 想比神情迫切的兰茱,阮绵绵这边的七乐就显得淡定多了,不知为何,七乐总觉得这事情里面有所蹊跷,可她就是说不上来,碍于阮绵绵她们正在交谈,她也不好打断她们。 “媛儿姑娘,那你说我家小姐这毒怎么治?”兰茱不关心兰蕊脸上的伤疤,但对于苏怜玉的病情是真的上心。 “是啊……我这毒该怎么解……咳咳……” 阮绵绵轻轻一笑,因脸上抹着易肤膏导致看起来她笑着比哭还难看,可大概她的心里,此刻也的确虽是笑着却如哭一般。 “你们让我治,我就一定要治吗?那我岂不是太没用了,你可以去打听打听,我从不轻易为人医治。” 兰茱一愣,突然有种被她憋住的感觉,而她身旁的苏怜玉也是表情微微变样,她似乎也发现眼前这两位主仆的异样。 她们并没有中了自己的迷香! 苏怜玉下意识的摸了摸自己的脸,这个动作却被阮绵绵看在了眼底。 “我是说我有办法解这毒,可是我并没有说我要解。”阮绵绵直接打断了苏怜玉正欲发作的样子,拍了拍身上的浮尘,一脸轻松的看着眼前的这些人。 苏怜玉的目光在她脸上扫过,那双似水的眸子不知何时变得带着一股阴深。在她看来,传闻里生得少年老沉,十来岁的这位媛儿姑娘,并不如她以为的这般简单。 “你想要什么?才肯治我家小姐的毒?” 这几个字是从兰茱嘴里说出来的,她明白阮绵绵的意思,毕竟她们前几日已经有过接触,她那时候折回酒楼去找阮绵绵,就是为了引她来白府别庄给自家小姐看诊。至于阮绵绵与白朔景的恩恩怨怨,其实她是一点不都不感兴趣的。在她看来,阮绵绵是个聪明人,不然就凭她一介女流在瑞州也做不到今天这个地步,所以她一定有所图…… 阮绵绵撩起眼皮朝她看了一眼,赞赏的睐起眼睛,果然是她看上的丫头,就是上道! 她其实做事一向讲究不能白干,要不是她已经在心头盘算好,她也不会强出这个头,哪怕对方肚子里怀着的也许是白朔景最后一丝血脉。 她转过本欲离开的身子,对着苏怜玉举起三根手指,嘴上扬开淡淡地笑,只看这一张嘴,其实这个笑是极美极美的。 “第一,你要听我吩咐,我让你喝什么药就喝什么药,不能违背我的意思,也不能怀疑我给你这药的用意。如果做不到,下面的我们就免谈。” 苏怜玉犹豫了一下,果断答应了,示意她继续往下说。 “那第二,治好你的这毒后,我们再无瓜葛,苏小姐日后不能找我麻烦,并且若我需要,苏小姐要保我平安。我想这一点,对于奇门苏家来说也不会太难吧。” 兰茱眼中流露出一丝钦佩,果然是她把阮绵绵这人给看地简单了。 “咳咳……可以,你继续说……咳咳……咳……” 阮绵绵见苏怜玉并没有异议,则继续说到最后一个条件,“苏小姐腹中的孩子顺利生下后,得让我带走。” “什么!!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嘛?” 苏怜玉没有说话,倒是兰茱先发问了,一双眼睛瞪着阮绵绵,这是第一次从她脸上如此清晰的看出情绪来。 阮绵绵撇了她一眼,并没有过多的理会,转向苏怜玉继续道:“提什么条件是我的事,至于答不答应,就是你苏小姐的事了。但是我还是要提醒你一句,苏小姐最好尽快决定,以你现在这情况,若是不趁早开始治疗,也许不等你犹豫孩子是否要交给我,他就已经腹死胎中了。所以交给我,没准你还能见到,若是……不答应,只怕这孩子……” 阮绵绵没有继续往下说,看着苏怜玉眼中掠过一丝慌张,她知道,这位即将成为母亲的女人,无论如何都会答应的。毕竟被她带走,凭借她与苏怜玉的接触,她知道这个女人不会那么善罢甘休,所以她总是有机会从她身边把这孩子抢回去的。 苏怜玉现在要担心的,不是她阮绵绵带走这个孩子,而是若是她不救,她与这孩子都有性命之忧。 七乐在一旁也被自己家小姐这三个条件给听蒙了,但不得不说,这几个条件开的太有水平了。 “小姐,我们不能答应。”兰茱轻轻说了一句,言语间却没有丝毫的底气。 阮绵绵则已经又转身坐会了桌边,兀自倒了一杯茶水,慢慢地抿着,说了这么一堆,其实她的口已经干了。 苏怜玉左右为难之际,更加不明白,她怎么会想着要走她孩子这件事,换做旁时,她势必不会同意。但她这顽疾已经寻遍各地,竟然没有一个人发现这是中毒的迹象,连毒都发现不了,又谈何医治。也许她回到江湖能找到别人就毒的方法去医治,但时间不等人,在她寻访解药的过程中,可能这个孩子就会没命,所以她现在其实是无法拒绝阮绵绵开出的那几个条件。 她收回落在阮绵绵身上的视线,美妙动人的声音从她唇边溢出,比起她用迷香蛊惑人心神而得来绝色幻想,苏怜玉的声音倒是真的动听无比,天下少有。 “咳咳,其他条件我都可以答应你,至于第三个条件,我也可以答应你,但是如果孩子交给你后,你得保他无恙。至于,你能不能从未手上拿走孩子,得看你自己的本事……咳咳……”她一度忍住喉中时不时泛起的咳意。 阮绵绵眼珠子一转,大致是对她的回复报以满意。她放下手中的杯盏,起身看向苏怜玉,唇角上扬道:“苏小姐,那我们就这么说定了!” 七乐这会也长出一口气,她虽无激动的神情,但脸上神色却也带着稍许震惊,只有兰茱,她的那双眼睛死死地盯着阮绵绵。 大概她怎么也没想到,自己千算万算,竟然都被阮绵绵算在其中。 第一百三十三章 两份礼物 一片混沌,如天地未开。 周围静的出奇,突然一道金光,将阮绵绵唤醒。 紧接着她的耳边开始飘来陆陆续续的声响,由远及近。她的意识清明,但却起不来,难道这是梦魇了?她愣了愣神。 “你这个丫头!真以为自己命有多大啊……居然如此频繁的使用冥神,你呀!要不你身上那个福印替你挡了灾,你早就去阎王哪里报道啦!哼……” 此刻她的眼皮重的实在是睁不开,可却清晰的能听见耳畔传来一个年迈浑厚有力的老人声音。 似梦非梦,可是又像是醒着一般。 可能是因为阮绵绵毫无反应,老人又独自叨叨了起来。 “真是让人不省心,你的福大,但也得有命消受啊!唉……要不是看在……的份上……我才不管这等闲事!”老人口气里带着些许不满,但似乎是受谁之托又不得不管她。 他说完没一会,阮绵绵就能感觉胸口原本闷疼的地方有一股热流涌入,这道热源越来越强,似乎要将她整个人都包裹住,直达四肢百骸。半晌之后,阮绵绵只觉如淋甘泉,通体舒畅。 正欲发问,就听那位老者又开腔了,“记住冥神七日之内只能用一次!用多了,小命不保啊!!到时候还不知要等多久才能托生,蠢!” 啊?阮绵绵听到最后一个字时,先是一愣,而后一口气差点没憋出去。 “这……这……她干了什么了,怎么到这老人家这就被说成‘蠢’了?”她奋力的想要挣扎,可努力了好久,依旧丝毫不见动静。阮绵绵只恨不能咬起牙关,她想试着弯曲起自己的手指,结果偏偏就连一寸都抬不起来。 “欸哟哟哟,你这小丫头还有脾气了啊?说你一句‘蠢’给老夫咬牙切齿的?哼,别以为老夫不知道你在想什么!” 虽然什么都瞧不见,阮绵绵觉得脑门被用力的弹了一下,可说也奇怪,她明明是能感受到可又没什么痛感。 “你是谁啊?老人家。”她想起这人说的知道自己想什么,她索性也就不挣扎着开口说了,而是用脑海里的意念去与他交流。 “哼,谁……谁是……是你的什么老人家啊!!死丫头,不会说话!” “额,恕晚辈冒昧,晚辈无幸一睹尊容,只能听声辩音,您不是老人家,那该怎么称呼?”阮绵绵被他一顿说后,发现自个儿应该是失礼了,她也知道这来者绝非凡人,不敢随意得罪。 自打阮绵绵穿越到这里以后,用了另一个人的身体,她就变得和以前不一样了。这些以前都不敢相信的事情一件件的发生在自己身上,碰到这样奇怪的人或是也见怪不怪了。再说,她可没忘了那人说知道她在想什么,那不就正好说明他也能窥得自己的意识?如同她的冥神一般,没准自己还能拜他做个师傅呢! 顿时阮绵绵对这位未能谋面的高人生出了无比的钦佩之意,若真能做他的徒弟!学有所成!这四海八方得多威风凛凛啊!她心中感慨道。 “小丫头,很识相嘛,想做我的徒儿!嘿……算你有点见识!”说话的老者一乐呵,语气也变得友好多了。 闻此言,阮绵绵心中也是一喜,万不敢多想其他的事情,一心在脑海里默念那些小时候逢年过节讨人欢喜说过的那些个吉祥话,叽里呱啦就是暗语一通,就差没词穷到要报年夜饭上的那些菜名儿了。 “哈哈哈……有意思有意思……难怪那只小白毛要护着你……哈哈哈……你这丫头怪有趣儿的!” “小白毛?是什么?额,她怎么印象里没……没认识这号人啊……奇怪,莫不是高人寻错了人?!”阮绵绵使劲地回想他前面那句话中提到什么“小白毛”,她只实在是想不出自己何时与这样的人有过交集。 “咳!你就别想了,你肯定不认识它!嗯,你呢,打以后你就是我的徒儿了!” 老者话音刚落,阮绵绵手臂上就似有一股寒气聚集,像是在往她手臂上放了一块冰粒子似的。 “好了,送了你一点入门礼,以后你就知道了这东西的好处了。”他拎起阮绵绵的袖子,像是非常满意自己的杰作,可倒是是个啥他也没说清,只是目光一扫,又端望起了她的脸庞。“啧啧啧,好端端的一张小脸,弄着德行,不过也算是机灵,人世一遭红颜多薄命啊,为师也不忍心我这小徒儿,娇滴滴美滋滋的一张小脸变成这样!!” 一阵袖风掠过,似有一股冬月寒梅的香味从阮绵绵鼻息间散开,煞是好闻。 “唉哟喂喂喂,我这小徒儿,果然是水灵动人,天生一副美人坯子。为师就在给你一件妙物,你也算是为师识海鸿蒙之后收的第一个徒弟!既然你成了我徒儿,那小白毛还不得也叫我师傅?!哈哈……嘿嘿……赚到了!赚大了!!” 阮绵绵被他那豪迈的笑声给感染了,但却不懂他到底笑什么,似乎非常满意收了自己这个徒弟,可又哪里不太对劲。 她自觉是被人拂过了一下面庞般,突然眼角一凉,她的眼尾落下了一颗晶钻,像是镶进了皮肤似的。 “记住,为师叫鹤真。” 鹤真……鹤真……师傅…… “小姐!小姐!!小姐!您这是怎么了?!”一阵急促而慌乱的呼喊,一声高过一声,把她又一次拉扯到现实。 阮绵绵眼前黑白一闪,发现自己正瞪大了眼睛望着窗幔顶处,可能是眼睛撑开久未合上,酸涩的伴着疼感。 “小姐!!您……您可是醒了?您可看得到七乐吗?” 七乐的声音在她耳畔轻轻响起,听那语气,她就是不看也知道这丫头肯定是有吧嗒吧嗒掉泪了。 “听得到,也看得到,七乐你别哭来了,我这不好好的嘛?”阮绵绵说地有些无奈,实则是心里过意不去,自己又让她担心了,唉。 “小姐,您还说我呢。您不知道我赶回来时就见您昏迷不醒的躺在床上,结果刚刚奴婢给您端了盆热水回来,就瞧见您突然猛地睁开了眼睛,奴婢和您说话,您却像是完全没有听见我唤您似的,就两眼空洞的望着上面,一动不动,可把奴婢吓坏了!” “还有啊,小姐,您最近奔波劳累,实在不该急着来这给苏小姐医治的!您还那么好心!居然顺道还把当初打了您的那个泼奴给医治好了脸,小姐您这也太心善了。” 阮绵绵闭着眼,因为刚才长时间睁着眼的缘故,眼中有些酸涩,一串泪珠落下。“这不都醒了嘛,没事的,七乐。” “小姐你还让奴婢别哭呢!你自个都掉泪了……”七乐一边说着一边心疼地拿起帕子准备给阮绵绵擦去眼角落下的泪水。 “不是,就是刚刚你说的睁眼久了……”还没等阮绵绵解释完,七乐倒是发出一阵惊呼。 “啊!小姐,您这……您这……怎么多了一颗……痣?还闪闪发光的……像是……像是什么宝石似的!!” 七乐被眼前在阮绵绵脸上那个晶钻给愣住了,她不是没有给阮绵绵擦过脸,前不久她才在逢知楼给阮绵绵洗漱过,那会儿她清晰的记着是没有这个东西的。就她短短离开这段时间,自家小姐脸上怎么会生出这般东西?! 阮绵绵狐疑了一会,又想起了方才那个她以为是梦的片段,她在心中不禁暗忖道:“果然,是真的。也是!若要是梦,她又怎么还会记得这么清楚!要知道,她可是从来醒后就再记不住梦的人。” “七乐,快去拿面铜镜来让我瞧瞧!”说着阮绵绵便要起来坐直身子,摸了一把脸,发现易肤膏已经不见,连带着右眼角的下方是有一颗凸起的东西,她轻轻地摸了一下,有些晶体般的凉意。难道……她那位刚认得名为鹤真的师傅,真的送了她两件礼物? 她赶忙撩开手臂,仔细瞧着这双手臂,在左手臂的上发现了一朵若隐若现的寒梅。 “这是……”阮绵绵将手臂举到自己眼前,仔细打量着,这朵寒梅并不是画上去的,也不是纹刻上去的,而是……而是像活地沁在自己皮肤下一样,甚至会因为她手臂的晃动,跟着一起转动,每一片花瓣都会微微震颤,简直就是栩栩如生。 “太……太不可……不可思议了……”她不禁感慨道。 这是七乐端着一面铜镜回来了,“小姐,快!您快瞧瞧!”说着她就把铜镜捧到了阮绵绵的面前,让她好仔细看清自己右眼角下多出来的那颗晶钻。 当阮绵绵看到自己容貌时,她也还是有些微微发愣,她很久没有这么细致地瞧过自己的长相了,连着一两个月她都是用易肤膏在掩盖自己的真实面容。这样突然一下瞧见,竟也生出一丝陌生之感。 “这……这是我之前点的一粒晶石,没想到竟然成功了……”阮绵绵见过那处之后,打了一个谎语。 第一百三十四章 另一张脸 《福运绵绵》第一百三十四章 另一张脸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三十五章 疑是故人 落雪无声,寒夜彻骨。 阮绵绵从苏怜玉身上拔出最后一根银针后终于可以坐下休息片刻了,她看着平躺在床上已然熟睡的苏怜玉,那张有些微微发白的小脸,紧闭着的双眼,两道蛾眉如远山一般轻皱着。似乎此刻的她也睡的很不安稳。 “白朔景和你会有怎么的故事……” 阮绵绵在心中不由生出这样一个疑问,但只是一晃神般的猜想,她便立刻停止了这个念头。她害怕自己若是深思下去会心中恨意愈烈,会忍不住做出伤害苏怜玉和她腹中孩子的事情。所以她端着桌上布满银针的木盒就准备从房内出去,谁知她才刚刚打开房门就差点撞进兰茱的怀里。 “我们家小姐如何?”没等阮绵绵站稳,兰茱就立刻追问道。 因为在里面给苏怜玉施针有快一个时辰,长时间的站立让她脚下酸胀不矣,刚才那几步没觉得,这会小腿以下开始微微泛麻,兰茱又正好堵在门口,阮绵绵脚下一个踉跄,就要往地上坐下去。 以为扶住自己的会是一旁的兰茱,没想到却传来一个男子的声音。“小心!” 这嗓音极为好听,如竹林间的阵阵风涛,悦耳醒神。说话的男子用手中的一只玉笛托着她的胳膊,一个力道带起,便将她的身子又一次扶正了。 “多谢。”阮绵绵抱紧了手中的木盒,这银针都十分的精细,大半夜的要是撒了一地,她一根根的找起来肯定十分费劲,而且如果丢了再制作一套还不知道要花多大功夫。 “姑娘手中的东西很重要?”男子大概是见她方才差点摔倒也不忘捂紧怀中东西,想必里面肯定是一个宝贝。 “啊,是啊,这个是我吃饭的家伙。” “吃饭的家伙?”男子不解的反问了一句,他一直背对着阮绵绵,此刻天色渐晚,雪夜之中虽也明亮,但却也看不清他的面孔,只觉他的声色如耳边清泉淌过,让人舒心。 阮绵绵一愣,她的本意是作为医家的工具,可这会儿再向他解释,又觉得会很啰嗦和麻烦,索性她就没有继续接腔。 “少爷,这位姑娘是为小姐治病的大夫。” 他身子一移,微微转向一旁的兰茱道:“给怜玉看病的大夫?她看起来似乎比怜玉还小上几岁。” “正是,这位姑娘就是逢知楼的那个女当家。”兰茱淡漠的向男子介绍起阮绵绵,但由于她对阮绵绵知之甚少,所以能说的上最有名的一个名号的确也就只有“逢知楼女当家”这个了。 阮绵绵听他们两个在谈论自己,礼貌的向那位男子点了点头。 “原来你就是那个很有才情的掌柜!!” 阮绵绵从男子的声音似乎听出了一丝……兴奋?!还有一些期待?!“这……是什么情况?”她心中的疑问更大了,嘀咕了一句。 “少爷,小姐好像快醒了,你先进去看下小姐吧,这位姑娘还有事要和茱儿交待一下。”见那男子好像要拉着阮绵绵畅聊的意思,兰茱故意将他支开。 男子脚下似乎并没有移动的迹象,但碍于苏怜玉的情况,他又有些犹豫。 而站在他对面的阮绵绵也一样失踪无缘看清楚这位男子的面孔,她下意识的向门边上挪了挪,给他让出一个可以进门的位置。 “少爷,这边请。”兰茱又一次提醒道,她扶着房门向那个男子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这男子终于向门口移了一步。 就在他一脚踏入烛光照射的门口时,阮绵绵看到一张她以为自己已经忘记的脸。 “你是!!” 不等他反应过来,阮绵绵已经一个上前准备揪住他的袖子了,却被男子的那只玉笛挡在了身前。 “我还以为姑娘是有十分才情之人,没想到……也是以貌视人罢了……”男子脸上闪过一丝失望,他没有再看阮绵绵一眼便迈开步子向屋内走去。 兰茱见他进了房,便立刻从外将门合上。这才转身对着阮绵绵说道:“姑娘,你在这里只要专心医治我家小姐,我劝你还是不要想接近我家公子的为好。” “……”阮绵绵一言不发的望着那合起来的门板,似乎并没有将兰茱的话听进耳朵。 “姑娘,这边走,我带你去休息。”见她没有动静,兰茱的声音拔高了一些再次说道,可看样子阮绵绵依旧没有挪动分毫。 就在兰茱准备伸手去拍她的时候,阮绵绵突然回过神对她认真地说:“兰茱,你家小姐每隔半月要放一次血,每过七天我要来给你家小姐驱一次毒,三个月后她的毒可以解一半,而后五个月则每隔一个月驱一次毒,当你小姐孩子落地时,是最后一次驱除体内毒素。” “你的意思是……小姐必须在你最后一次驱毒以后才能将孩子顺利生下来?” 阮绵绵点着头回了她一句:“正是。” 兰茱的脸上的表情此刻变得格外僵硬,她大概没有想到阮绵绵会选择用这样的治疗方法。不过这也没有什么可意外的,因为毕竟开始的时候阮绵绵就说过,她会让苏怜玉心甘情愿的将肚子里的孩子生下来交到她手上。 既然这样,如今只有她自己通过给苏怜玉煎药的空档里提前解决那个孩子了。兰茱盘算着什么时候才是最合适的机会,她要把这个阴谋顺利的推托到眼前这个女子的身上。 阮绵绵自然是不知道兰茱在想什么,可她把这个治疗方法告诉兰茱的意思就在于她要让其知道,苏怜玉的孩子她势在必得,并且也是通过她的嘴,让苏怜玉也知道,不要想在这个过程中耍什么诡计。 要知道,孩子和苏怜玉自己的命都掌握在她的手里。 “原来如此,难怪姑娘如此笃定……”兰茱嘴上虽这么说,可心里却自己有着另一番打算。 而刚才说完后,阮绵绵没有搭理她,她一直聚精会神的看着那扇房门,脑海里不断出现的都是那个男子的面孔。 “为什么会和他如此相似?为什么这里会出现与他长的一样的人?难道他也和自己一样?不会,不是的,他绝对不会出现在这里……可为什么这……这么像?”阮绵绵的脑海中不断地重复着这些疑问,同时那个男子的面孔一点一点的在她心中与那人的脸部重合。 兰茱能从她此刻的眼中清晰的看到一种情愫正在酝酿,明明只是一面之缘,为何她看他的眼神会如此复杂,仿佛是很久未见的故人一般。 “小姐——小姐——”回廊上传来七乐的呼唤声。 在两人僵持原地的时候,七乐抱着一件貂皮披风跑了过来,她其实刚刚就一直在不远处看着这里发生的一切,碍于双方正在交谈她并没有立刻过来。 七乐赶到阮绵绵的身边,将那件白色的貂皮披风披在了她的肩头。 “七乐。” 阮绵绵这才回神,抬头看了一眼站在她身前正在为她系披风的七乐。 “小姐,雪夜湿寒之气极重,你作为医家居然这么不注意自己的身子,有些话是什么时候不能说啊,偏要挑在这个时候。”随后她又话锋一转对向一旁的兰茱道:“还有这位兰茱姑娘,我家小姐是来给你家小姐治病的,哪有让她站在外面受冷风吹的!如果我家小姐这次病了,耽误了你家小姐治病,可别赖我们!” 兰茱闻言皱了皱眉,脸上依旧冷淡极了,倒也还是退了一步道:“姑娘,我们已经为你安排好了暖房休息。” “来人,带媛儿姑娘和她的丫鬟去暖房休息。”兰茱对着身后的一个小厮说道,言语之中她可以说重了“丫鬟”两字,其实她的意思就是在提醒阮绵绵身边的七乐,不要忘记自己身份和她说话的时候,要记得自己也不过就是一个丫鬟罢了,而她兰茱在苏怜玉身边,可不仅仅是一个丫鬟这么简单。 “小姐,我们走。”七乐冷哼了一声,她才不会在乎兰茱对自己什么态度。其实打心眼里,她压根就没把兰茱当回事。若不是阮绵绵在这,她是真的很想和这傲气逼人的兰茱打上一个回合,看看谁又本事。 就在阮绵绵等人准备随小厮前往暖房之际,兰茱突然像是想起一事,上前拦住了她们。 “姑娘,那你给的那些药是从今日就给小姐服用吗?” “嗯,每日服用。但是还有一味药我还没加,你今日的已经给你小姐服用过了?还是怎么?”阮绵绵顿了顿声问道。 “还没,怎么还有一味药?”兰茱的声音明与刚刚发问时显有些异样,似乎没有想到怎么还会有一味药的存在。 “我让七乐去取的并不所有的药材,还有一味是极为珍贵的,自然是我随身携带的。兰茱姑娘,苏小姐的药七乐方才已经煎好了,我一会就过去添上最后一味药,也好让人在苏小姐醒后安排她服下。” “嗯,有劳姑娘。” 兰茱说完便转身离开了,看她的背影像是往为苏怜玉煎药的侧间走去。 第一百三十六章 苏瑾公子 《福运绵绵》第一百三十六章 苏瑾公子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三十七章 各怀心思 一时间,两人僵持在苏怜玉门前的回廊上。 男子时不时的回望向屋内,见自己的小厮喊来了兰茱,便急忙让她进屋去守着苏怜玉,自己则将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了阮绵绵的身上。 兰茱进屋匆忙只知是有谁恼了自家少爷,并没有看清已经掉落了面纱的阮绵绵。 “你这人是听不懂人话吗?”阮绵绵对着眼前这位少年冷声道,她的心里在盘算着是否要将苏怜玉怀有身孕之事告诉他。 男子一把擒住她的手腕,狠狠地捏在手里,手上的力道被她那句话不由地一击,更是用力了几分。 “你到底对她做了什么?”他的一字一字地从嘴里迸出来,即便是这种时刻,他的声音依旧好听的让人不自主地陷入进去。 “如你所见,我只是为她解毒罢了。我不知道苏怜玉是你什么人,你不妨问问她自己,还有什么事情没有告知你。”阮绵绵说的轻巧,可手腕的痛楚使她眉头紧蹙,她想挣扎开,却发现完全动弹不得。 “你把话说清楚!别给我绕弯子。” 阮绵绵见他依旧没有放开自己的意思,无奈之下只得用另一只手将那块面纱重新戴上,只露出一双眼睛。 “医者良心,我扪心自问,毫无愧疚。” 苏瑾看着那双眼睛,清澈无尘,灵秀明亮,完全没有一丝世俗之中的浮烟,手中的禁锢也随之松了一松。 阮绵绵被他这一阵盯后只觉手腕上的力道减轻了,以为他想明白了,便开口道:“公子,请你放开,男女有别,若是没有其他事,我还要回房休息。” “慢着,我并没有允许你离开!”苏瑾重新找回了手上的力道,拉着阮绵绵的手腕就是用力一拽。 只见,阮绵绵一个前倾就扑上了眼前这位男子的怀中。 在这寒冬雪夜,迎面而来的是这位男子怀中的一阵阵的温热。 “你——快放开我!” 苏瑾被自己的这个鲁莽的动作也楞了一下,却并没有放开怀中人儿的意思。这个娇小的女子,明明并没有美貌绝伦,也没有似水妩媚,可就偏偏让他不由自主的想要接近。即便是他在十分担心苏怜玉,可对她怎么也气不起来。 这种莫名的情感,让他是一时恍惚。 “我没让你走!你哪里也别想去!”他低声说道,像是无意吐露的心声一般。 阮绵绵用力挣扎了几下,终究是挣脱不开他紧紧环上的双臂,一张娇俏的小脸被气的通红,对着他的脚背就是重重地几脚下去。 “嘶——”苏瑾对脚下突来的偷袭毫无防备,不由地吃痛轻呼出声,双臂间失了力道便松开了阮绵绵。 “苏小姐,这位公子不知道你为何一直干呕不止,不如让兰茱出来解释一下吧!也好还我一个公道,免得这位公子以为我的医术是诓人的。”重获自由的阮绵绵几步逃开,为了与苏瑾拉开距离,她整个人站在庭院内,对着苏怜玉躺着的屋内喊去,倒是也不在乎依旧落着的雪,没一会儿就淋湿了不少。 苏瑾本想伸手去拉她回来,可手还没伸过去,就被冲出来的兰茱给打断了。 “姑娘我们家小姐没事,你可以回暖房休息了。少爷,小姐喊你进去,她有话要和你说。”兰茱说完后,头也不回的走进了房里。 “就这么让她走吗?难道不要让她再给怜玉看看?”苏瑾看着淋着雪的阮绵绵,又看了看自己面前紧闭的房门,最后只能是推开了房门走进去,留下阮绵绵一个人在院中。 “那就多谢苏小姐,如果说不清楚,是愿意代劳。”阮绵绵嘴角上扬,她是真的十分乐意告诉这个位苏公子,苏家小姐为何会在解毒之后依旧干呕不止。无意之中竟然手里多了一分这样的筹码,也没白白被那苏公子捏了手腕。 这种未婚先孕的丑事,就是换成谁家都不想被人所知道,更何况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奇门苏家了,原本她没想要用这招要挟苏怜玉,是这个苏少爷自己要出现的,而且也是他自己先追问而起的。所以她现在没有说,不代表以后也不会说,她要让苏怜玉害怕,只有这样对她后面带走她腹中的孩子才会更加有利。 “呵呵,现在嘛,就在你们自己怎么解释了……”说完阮绵绵便沿着刚才她来的方向原路返还暖房了。 她走在半路正好碰见端着药的七乐。 “小姐,您怎么跑这来了,身上还湿漉漉的!头发也是!到底是怎么了?”七乐见她那一副有些狼狈的模样着实吓了一跳,险些把药碗给洒地上。 “小心!七乐,这药十分珍贵,你端着的时候小心些。”阮绵绵一把扶住七乐,稳住了她手上晃着的药碗,好在没有洒出来,不然药效不够,还得重新熬制,所以阮绵绵忍不住对着七乐提醒了一句道。 “是,七乐知道。小姐,您快回屋去,七乐送完了汤药就赶回去。”七乐说完就端着药汁提步离开。 “等等……”阮绵绵及时地叫住了她,并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瓷瓶,她从瓷瓶中倒出一小粒药丸然后放进了七乐托盘里放着的那只碗中。 阮绵绵盯着药丸在碗里随着药汁完全化开后方才让七乐继续送药,七乐虽有些疑惑但心里明白阮绵绵这么做是有她道理了,这药估计最终的一味药正是阮绵绵刚刚放进去的那一粒小药丸。 到此,七乐不再多想便端着托盘往苏怜玉的房间走去。 ****** “苏怜玉,刚刚那人真是大夫?哪有大夫说不清楚病人情况的!” 被苏瑾质问的苏怜玉正虚弱的依靠在床榻上,兰茱正坐在她的身旁喂她水喝,主仆两人都没有像要回答他的意思。 “你倒是说话,刚才让我进来不是说有话要对我说?”苏瑾几步走到苏怜玉的床边,一脸不解地看着她们两人,一个气息不稳,一个眼神闪烁。 “少爷,小姐才刚刚止住咳嗽,您先让她休息一下。” “这……唉……”他叹了口气,无奈地看着面色苍白的苏怜玉,眼中一阵关切之意,但又不敢发难,只得是坐在不远处的桌边,将腰间的玉笛一搁,端起一盏茶喝了一口。 苏怜玉几声喘息后幽幽地开了口,说道:“苏瑾……我还是第一次见你这个玉笛公子……这么慌了神……要是……要是换成平时我肯定要笑话你……可现在……咳咳……我实在……实在是……没力气……” “好了,不要说了,有这个力气不如好好歇着。”苏瑾皱着眉,轻斥苏怜玉,口气中虽不悦,但更多的却是关切。 苏怜玉见他态度比方才好了一些,并没有紧咬着为何她会干呕这事不放,加上刚才她一直让兰茱在门边听着他与阮绵绵在回廊上的对话,知道他并不知道自己为何会一直干呕。以苏瑾那榆木脑袋,应该也不会想到她是怀孕这事。 所以苏怜玉轻轻推了一把坐在她身边的兰茱,并向她使了一个眼色,示意她开口替自己把那干呕之事圆过去。 “少爷,那位女大夫之前给小姐解毒时用了放出毒血的方法,小姐是被那血腥味给冲着了,本来点了沉香缓解的,方才香散了,这不小姐就干呕了起来。” 苏瑾听完兰茱的说法后并没有及时表态,只是看了下四周,他的鼻息间并没有闻出什么血腥味,但他前面看过苏怜玉手腕上的刀口,的确是放血没错。可不知为何,他总觉得这里面又蹊跷。 “那怎么不让女大夫再来给小姐开副药,这么一直干呕也不是个事儿。” 兰茱微微点了头应下,接着道:“那位女大夫已经在房中为小姐医治了两个时辰,中间一直没有歇息,小姐是体恤她一介弱女子,身子恐会吃不消这才让她先回暖房里休息。而且方才和女大夫也说好了,一会还有让她家的药仆端药过来。” 她一边说着一边看着苏怜玉的表情,见她没有异样才又继续说道:“所以少爷您不要太担心,小姐之所以这样也是正常的,小姐刚才喊您进来是怕与那位女大夫失了和气,这毒在小姐体内时间许久,要想完全清除干净需要很长的时间。加上中毒期间小姐的身子虚弱,所以不能下药过猛,就算是放血清毒也是需要经历很多次。” 见兰茱把话说到这份上,苏怜玉也在一旁轻轻地点头附和,苏瑾这算是真的相信了。他想起方才对阮绵绵所做之事,心中不由生出一丝羞愧。 他似乎误会了那名娇小的女子。 正当这时,一阵敲门声打断了这间屋内各怀心思的三个人。 “是谁?”苏瑾先反应过来,他对着门外喊了一声。 “姑娘让我送药过来。”回答的人正是端着汤药的七乐。 兰茱从床边起身走到门前,打开了门让她进来。 “苏小姐,这时我家小姐让我送来的汤药,请您趁热喝下,您喝下之后不仅咳嗽得以缓解,就连干呕也会消除。”她低着头平淡地说道,只是在提到“干呕”时不由的语气加重了几分。 “嗯,我替我家小姐谢谢姑娘。”兰茱上前便要接过那个放着药的托盘。 七乐并没松手,而是端着托盘走到苏怜玉的床边,对着她继续道:“姑娘嘱咐我,看着您喝完后再走。” 苏怜玉看了一眼七乐,伸手端起托盘上的药碗,作几口喝下。 第一百三十八章 百年人参 一晃过去了半个月,阮绵绵一直在这白府别庄为苏怜玉调理身子,但从那日冲突之后她再也没有遇见过那个苏少爷,只是阮绵绵偶尔还是会想起,那个冬夜,透过漫天飞雪,那位站在回廊上的少年,他的目光里似乎有一瞬似曾相识的愕然。 “小姐,八宝派去找白公子的人至今没有消息。” “嗯。”阮绵绵点了点头,继续翻看着手里的医书,她最近收集了不少这个时代的医书,从翻看医术的过程中,她大概就知道在这里医学还停留在哪个阶段。 “小姐……这……”七乐说完见阮绵绵似乎依旧沉浸在手中的书上,丝毫没有抬头的意思,则不得不又轻唤了一声。 “七乐,你一定很好奇,为什么我对白朔景的事情一副漠不关心的样子,是吗?” 七乐犹豫了一下,还是点了点头。 阮绵绵见状微微一笑说道:“你说现在最担心白朔景死活的会是谁?” “……苏……苏姑娘?”她迟疑了一下,咬着唇小心的说着,深怕自己嘴拙说错了,会惹了阮绵绵不高兴。 “嗯,是的。苏怜玉她才是最迫切想要能够立马找到白朔景的人,所以我们才应该继续留在这白府别庄里。” 七乐似乎明白了其中缘由,眼神中精光一闪,正要长嘴说些什么,便给阮绵绵给制止住了。 阮绵绵对她做了一个嘘声的手势,放下自己手里的书,伸手去拉站在一旁的七乐到桌边坐下,这才轻声叮嘱道:“八宝派去的人可以继续在灵山附近找,但我们要留在这里听准了苏怜玉那边的消息,越是漠不关心,苏怜玉越是不会提防我们。” “小姐,七乐明白了。” 阮绵绵点了点头,“你有空就回下逢知楼,我留在这里,她们不会为难你的进出。若是小黑回来了,立刻让他来找我。” “是,小姐。对了,小姐,八宝说我们有探子在徽州碰见了大黑。”七乐在她耳边小声说道。 “大黑?”阮绵绵不由一阵疑惑,他之前是在养伤,为何一直不回来而要留在徽州,难道这里面有什么事情绊住了他。 “正是,八宝说那个探子绝对没有看错,正是平日训练他们的头儿。小姐你看,这是要派人去徽州再走一趟?” 阮绵绵沉默了一会儿,派一些人到徽州去也好,一方面可以寻找大黑的下落,若是有什么事也可以及时接应上他;另一方面,她本就打算将生意扩展到徽州一带,所以派一批人过去,也好了解一下徽州等地发展的情况,是否适合开一家与逢知楼类似的酒楼。 她心中盘算着,然后点了点头,交待了几句便让七乐下去了。 “是,小姐,七乐一定将话都带到,请您放心。” 七乐走后,阮绵绵便独自一人坐在屋内,她向外张望了一番,确定没有人后才合上门在屋内的梳妆台前坐下。 她看着铜镜中的那个自己,一副小家碧玉、秀丽可人的模样,眼角下的那颗晶钻正闪着七彩的光芒,如同一颗宝石一般。 这几日阮绵绵每日都会试一试这个晶钻,她大致已经明白了它的用法和效果。这晶钻只要被她用自己手机摁下后,她就会像重新换了一张脸一样。用其他东西触碰都没有用,她还试着让七乐不小心碰到过,可都没有触发如她自己摁下后出现的情况。 平时只要不再碰到第二次那粒晶钻,她就会一直维持着这张脸。 所以这绝对是比她那罐易肤膏好用的,而且易肤膏长期涂抹会使皮肤发黄,毕竟里面还是有黄色的色素会沉淀,对皮肤还是不好的。 如今有了这颗可以易容的晶钻,阮绵绵实在是觉得太方便了,她再也不要担心出门匆忙时忘记上易肤膏,就算是不带面纱,也不用担心自己会因为这张太过漂亮的脸而惹祸上身了。 她不由地摸了一下眼下的那颗晶钻,铜镜内似荡漾起水波纹似的,她的容貌瞬间就变为了她那个样子,绝色倾城,气质脱俗。 “要不是偶尔能见到你,我真的都快忘记自己长什么样子了。”阮绵绵喃喃自语道,那双眉眼,就算身为女人,她也会不由地感慨上天是何等厚待自己,竟会得了这么一副天仙般的皮囊,她的手指拂过脸上的每一寸肌肤,心里却不禁想起另一个人。他如谪仙一样,白衣胜雪,乌丝临风,立在那铺满月色的廊下,冷若冰霜,却勾起唇角对她柔柔的一笑。 “白朔景,你一定要活着……”她喃喃地低语,声音轻地像是只想让她自己听到。 在这座宅子里,最迫切希望白朔景活着的,不是苏怜玉,而是她自己。她深刻的知道,自己内心对他的那份担忧和不舍,可他却不能表露出来,因为以她自己的能力想要寻找到白朔景是很困难的,灵山地形险峻,而且派去的人手也都只是刚刚训练出来的,不能与苏家那些江湖中人想比。 论江湖势力,苏怜玉肯定已经派出了收下高手前去营救,所以她要在这里忍耐着,等到从她们的口中得到关于白朔景的消息,她比任何人都希望白朔景能活着回来,哪怕……哪怕最后陪在他身边的,不是自己…… 想到这,阮绵绵眼中不由泛起一阵酸涩,她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手腕,恰好看见了手腕处那用帕子扎起来的地方。 比起那颗眼角的晶钻,这朵浮生在手腕血肉里的寒梅她到现在都不知是为何用的。 她解开掩盖着手腕上的丝帕,就见那朵寒梅在浮现在皮肉之下,栩栩如生,还会随着手腕的摆动而随之旋转,寒梅的五瓣舒展着,凑近了闻去好似还能嗅到一阵阵的梅语清香。 每次见到它,阮绵绵都会感到惊奇不矣,即便这东西就活生生的长在自己的手腕上。 “鹤真师傅也是,没有告诉我这到底是做什么用的,人就不见了……唉……”阮绵绵用手指戳了戳那朵寒梅,只见寒梅像是受到压迫一般往皮肤下面沉了几分,随着她的手指离开,寒梅则又浮了上来,继续游动在那处手腕之上。 阮绵绵想道,好在它不会随着皮肤到处移动,万一移到脸上,还不好遮住。 就在她神游之际,门外传来一阵敲门声打断了她。 “是谁?请进。”阮绵绵说着连忙摁住了眼角那颗晶钻,抓起桌上的帕子就像戴在脸上。 谁知那人已经走进了房间,正对着她的后背不远。 “是我,苏瑾。” “苏瑾?”阮绵绵在口中重复了着两字,听着这个名字似乎她并不认识,但这个说话的声音,她的心中已然猜到这位苏瑾是谁了。 “苏公子,到在下这里所为何事?可是在下又有何处没有医治好苏小姐?”她端着声音对他说道,一双圆滚滚的杏目盯着眼前的这位少年,坦荡自若,倒一点不像是认为自己能有啥错的样子。 “在下是来给姑娘赔不是的,并不是要为难姑娘。”苏瑾见状倒也不生气,反而是礼貌的直接表明来意。 阮绵绵那双露在面纱外的黑亮水灵的眼珠子,滴溜溜地一转,看在苏瑾眼中却是好一副伶俐可人的模样。 “哦,原来苏公子你是来赔不是的,可苏公子你是赔什么不是?我怎么想不起来你又什么对不住我的地方?” 这时苏瑾突然笑了,他怎么会不明白阮绵绵说这句话的意思,看来是在说他这个“赔不是”来了太晚了,以至于时间长了她都想不起来了。 “多谢姑娘大量!”苏瑾当即作了一揖,并从怀中拿出一只木盒放到她的桌前。“这些日子在灵山帮家妹寻人,所以没有及时来给姑娘赔不是。那日是在下冒昧,没有问清楚就错怪姑娘,还质疑了姑娘的医术,是在下的不对。这是我从灵山带回来的一点心意,望姑娘收下。” 其实在苏瑾说出灵山二字时,阮绵绵就已经坐不住了。 她几步走到桌边,双手撑着桌沿,小声地问道:“苏公子,你说的家妹可是苏怜玉?” “正是。”苏瑾虽不解她为何会这么问,但还是如实告知。 “那让你寻的人……那人可有什么消息?”阮绵绵差点将“白朔景”的名字脱口而出,但她还是忍住了,她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和神情看起来像是随口的一句询问。 苏瑾的脸色似乎多了一丝紧绷,反倒打量起向他发问的阮绵绵来。 阮绵绵自然是知道那股视线正盯着自己,她顿了顿声,没有继续追问着苏瑾要回答,而是自顾自的打开了那只放在桌面上的木盒。 “真是一根上好的人参。”阮绵绵拿起这支用红绳系住的参说道,表情自然,神色淡定,此刻她的心还系挂在方才询问苏瑾那一句“所寻之人”的下落上,所以这根百年老参在她的眼里看来也就不觉得有多稀罕了。 “嗯,这的确是只难得的好参,废了不少功夫才得来的,在下把它送给姑娘,算是给姑娘赔不是。” “苏公子有心了,我想把它用在苏小姐的药里会再合适不过的。”说着阮绵绵笑着把它放回了木盒中,并收到了一边。 第一百三十九章 一曲玉笛 阮绵绵小心观察着苏瑾脸上的神情,见他并没有多疑,这才又再一次提起了苏怜玉去寻人的事情。 “听你说苏小姐是让你去灵山寻人的,难不成就是为了让你带回这根参吗?” “这根参是给姑娘赔不是的。”他刻意没有提寻人的事情,像是有意回避一样。 苏瑾缓缓走到窗边,伸手替她打开了那扇紧闭的窗,正是下午冬日里的暖阳洒落在屋内。 阮绵绵坐在桌边看着他,记忆中的一些画面开始重叠,在原来的那个世界里她似乎也有过这样的一个午后。 她拿着一本书翻看,突然一阵风吹来,她轻轻地抬首,就瞧见那人站在窗前。阳光洒在了他的身上,让他整个人看起来都那般的温暖、柔和。 记忆里曾经她也这么看着向她回眸的少年,他欣长的身子前面随风扬起一片白色的纱帘,他对她温和地微笑,透过他的眼眸,阮绵绵总能找到自己的影子。 “绵绵,这本书你已经看了第三遍了,怎么还不会厌倦?”他笑着走向自己,利落的短发,常穿的格子衬衣。 阮绵绵不记得自己说了什么,但却能想起他说的话。少年背着光走向自己,他的手上也拿着一本书。 “难道你真的想把它背下来?”少年故作惊讶的对她说,顺势将手里的书递给她,继续道:“看看这本,你那本都看了那么多遍,不如也让我看看。我们交换?” 说着他弯着身子,靠近自己,从她的面前将那本她正在翻阅的书抽走了。 阮绵绵顺着他的手指,看上那张脸颊,那双闪亮的眼睛像是一双星子,让她无法忽视。 其实一直以来,阮绵绵都以为是自己忘记了这双眼睛,这个少年。 止到她在雪夜里遇见苏瑾,只是第一眼,就完全唤醒了她对那个少年的记忆。 可是……她却怎么也想不起那个少年的名字,只知道,他很熟悉,每一个带有他名字的片段都变得支离破碎,像是有人在她记忆上选择性的擦去了一些。留下的那部分,都是欢笑的、甜蜜的、美好的。 阮绵绵回想着曾经属于她的记忆,脸上不由地流露出笑容,弯起的眼角,闪亮的眼眸。 从她的表情里苏瑾将她此刻的心思一览无遗,只是他还是有些不解,自己不过是给她开了一扇窗,为何她看向自己的神色中有一份欣喜和怀念? 是的,苏瑾能从她的眼神中读出一些不同于以往那些女子看待自己的情感,这让他有些好奇,也有些意外。 “姑娘似乎很喜欢这阳光?”他笑着退开了身子,让阮绵绵可以更加清晰的看见窗外晴朗的天空。 今日的确是冬日难有的好天气,苏瑾心里也不禁想道。 “苏公子,听说你在江湖上称号‘玉笛公子’,可是因为你的笛子吹的甚好?”阮绵绵从自己的记忆里苏醒,一时对自己这样盯着他瞧的场面有些尴尬,方才岔开话题,突然话锋一转,提起了前几日刚听到的关于苏瑾的传闻。 苏瑾听完噗呲一声笑了出来,随后又是一阵哈哈大笑,惹得阮绵绵一脸莫名,甚至有些羞赧。心里只道是不是自己冒失了。 过了好一会,苏瑾才收了笑意,认真的问道她,“姑娘也懂笛子?” 其实这是苏瑾第一次听到有人说他叫“玉笛公子”是因为自己的笛子吹地好,所以他才会捧腹不止。要知道,江湖上传闻的“玉笛公子”笛子吹地倒是真不好,至少那些靡靡之音他是一支曲儿也不会吹。 苏瑾吹的那些曲子都是杀人于无形之中。 他从身后拿出别着玉笛,看了一眼这把看似风雅却杀人无数的“凶器”,心想道:但凡听过他笛声的人,嗯,大概都已经投胎去了吧。 “姑娘,你应该不会想听在下的笛子。”能问出这样的话,眼前这个女子自然不会是江湖上的人,苏瑾有些不好意思的轻咳了一声,不知道自己这“玉笛公子”身份应不应该和她解释一下,但又怕说出来会吓到她。 “欸,苏公子,我看你这支玉笛做工十分精致,若是能有幸听你用他吹上一曲,肯定很好听。”阮绵绵一双眼睛放光般地盯着桌上的那只翠青玉笛,这么大件的冰种飘花翠色的料子,她还是第一次见到,若不是自己强忍着,此刻她肯定一把夺过来细细欣赏了。 “姑娘似乎……似乎对‘玉笛公子’这个名号有所误解……” “啊?”阮绵绵一脸茫然的看着他,目光依旧粘在那支玉笛上,丝毫没有移开的意思,反倒像是完全没有把他说的话放在耳里。 “这支玉笛,不仅是吹曲子的,它还是在下的武器。”他那纤长的食指敲了敲笛身,发出几声玉石才有的轻响。 “武器?你居然用这么……这么珍贵的笛子去打架嘛?” 阮绵绵一副不可思议的模样看着他,就像是他多么暴残天物,如同苏瑾就是败家公子一般。 “打架?如果一定要这么说……那也算是吧。”苏瑾不禁摇头失笑道,他怎么也没想到,自己在江湖上这个名号,从眼前这个小姑娘的嘴里说出来,还多了几分纨绔之意。 “看不出来,你这么斯文的人居然还喜欢打架,这笛子可比你送的百年人参珍贵多了!你千万以后别用它打架了!要是断了,呃,多可惜啊!”要是断了,她得问他讨来,这就算断了,改一改也能做出不少玉坠、戒面、手串、挂件呢。 阮绵绵实在是碍于苏瑾就在一旁,若不然,她早就对这玉笛下手了。果然苏家也是大户,平常人打架都是用刀用剑的,偏偏这位苏瑾公子用的是笛子,一般的笛子也就罢了,他用的还是料子如此极品的玉笛。嚯,难怪苏怜玉能这么有底气,果然财大气粗好办事。 “苏公子,你这笛子,打架起来若是磕了碰了怎么……是不是要换啊?” 苏瑾着实被她这句话给问懵了,他怎么也没想到,她会问出这样一个问题。“换玉笛?呃……在下习武以来……就只用过这一支玉笛……所以姑娘你问的,在下也不知该怎么回答你。” “啊……哈哈哈哈……这样啊……”阮绵绵这才反应过来,她似乎问了一个蠢问题,只能为了缓解尴尬的干笑几声。 阮绵绵心里突然对苏瑾这玉笛怎么使用起了疑问,难道这玉石的硬度会比铁器还要高不成?若不是因为足够的坚固,他在与人打架时怎么会不伤到玉笛,更何况他还不是一日两日的使用,见苏瑾样子似乎已经使用这支玉笛很长时日了。 “看来姑娘是个爱说之人。”苏瑾对她的反应并不以为意,反倒是觉得有趣,心中好感不由地又增添几分。 “那苏公子平日都用玉笛怎么与人打架的?” “打架啊,就是这样啊,然后这样。”他一边说着,一边那玉笛在空中比划起来,几个招式都十分凌厉果断,就连不会武功的阮绵绵都知道若是换成刀或者剑,肯定是在剑走偏锋处,刀光剑影之中。 殊不知,这是苏瑾故意糊弄她的几个招式,平日他哪里会这么用玉笛,他之所以被称为“玉笛公子”,其实就在于他吹着玉笛的样子风流倜傥、临风优雅,而玉笛中的曲子都是能夺人心魄的曲调,听过之人,无比丧命在他手下。江湖上的人对他是惧怕十分,不过他一向也不沾染江湖纷争,久而久之就给了他这么一个“玉笛公子”的称号,算是与他狠辣的笛音十分相符。 阮绵绵当然不知道这些,她只是无意间和七乐谈起时,听她随口提到了,当时有事耽误了,就没有继续在深入这个话题,在她的理解里“玉笛公子”也就停留在了苏瑾手持一支玉笛打架这一简单的层面上。 “苏公子,可否将这笛子给我瞧瞧?” 七乐懂她说的意思和道理,但就是看不透阮绵绵指出的那些缘由。 “那棋盘……”阮绵绵走到石桌前,石桌上放着一副还未下完的棋局,“这盘局解开以后我们才能去不远那的屋子。” “原来是这样,还是小姐看出了端倪。” 阮绵绵仔细的打量着石桌上放着的这幅棋局,从棋局上明显可以看出黑子很有后来居上的势头,而白子的每一步都没有回旋的余地,则稳扎稳打,没有丝毫携带之意。她看了一眼桌上用茶水浇湿的石台上写了张字条,只许动一步白棋,并且扭转白棋要输的局势。 七乐闻言也上前看着石桌上的棋局,她也懂一些棋艺,但治能移动一次白子的机会,对她们来说还是有点难的。 “小姐,您可看出了什么?”七乐最终还是忍不住开了口,“我虽在凤溪山上也学了琴棋书画,闲来无事会找八宝下一下棋,可是今天这石桌上的残局,她完全看不出有何不妥,就更别想看出来怎么挪一步改变这副棋势。” “无妨,我已经快要想出方法。”说着阮绵绵双指夹起一枚落在黑子中间的那里孤零零的白子,随后将它落在一处,瞬间当时被黑子困住的白子势力,完全被那一颗白子的走势给改变了,反倒成了一圈白子围困着黑色棋子的情况。 第一百四十章 听闻死讯 苏瑾站在窗前,阳光在他身侧撒了一地,冬日里的午后从阮绵绵的屋里传来一曲悠悠地笛声,清脆而婉转,细腻且悠扬。 曲毕,他放下笛子看着眼前那副神色陶醉的女子,白纱勾勒出她面部柔美的线条,一双眸子如清泉般闪闪灵动,眼角的那颗晶钻时隐时现,在光线的折射下熠熠生辉。 两人沉默了好一会儿,阮绵绵才晃过神,意犹未尽的感慨道:“此曲只应天上有,人间能得几回闻。” 苏瑾被她说得不禁失笑,心底隐隐地生出莫名的好感。 “苏公子,这曲子叫什么?”阮绵绵见苏瑾笑了,以为是他听到自己夸赞而高兴,便又继续追问道。 什么名字?苏瑾闻言微微皱眉,他还真没特地给这曲子取过什么名。 他方才吹奏玉笛的时候的确没有使用内力,不然此刻恐怕眼前的女子早已七窍流血、心脉俱损、命不久矣了。 一时他也不知道怎么回答她。 苏瑾从没想过自己平日里用玉笛吹奏的葬魂曲,杀人无数,可到她耳朵里竟然会被说成仙乐。 “姑娘,这首……并无名,不然你为它取个名字?” 阮绵绵一愣,没想到他吹奏的这曲会是没有名字,而且还突然听到要让自己命名,推脱了一番,突然想到了一个名字。 “笑忘生。苏公子,你觉得可好?” “笑忘生。好名字!姑娘怎么想到这个名字?实在是和这曲很相配!”苏瑾没想到眼前这个看似普通的女子,能取出这么一个十分符合他心意的名字,而且还歪打正着的与这曲子实际的出处很相符。 真是好一个笑忘生。 “苏公子说笑了,这曲子欢快婉转,如竹林蹊径,悠然自得,听完让人觉得可以忘掉烦恼一般,都是是公子吹得好。” “姑娘谬赞。”苏瑾客气的拱手相让,对她的欣赏又更近了一分。 阮绵绵起身为他倒了一杯茶水,心思一转说道:“苏公子,有些话我不知道该不该讲,但作为苏小姐的大夫,我还是要告诉你,苏小姐今日来太过忧心,这样下去对她的解毒十分不利。我也不知这是为何,只是隐约觉得是否与你上灵山寻人有关?若当真是这样,还望苏公子尽快将人寻到,也好了苏小姐一桩心病,心病非心药无可医也。” 苏瑾自然是清楚她的意思,其实他也看出苏怜玉最近气色并无明显好转,而且平日久在房中鲜少出门。每次见她问自己的都是同一个问题,久而久之,他也不想见她,就怕是说多了会影响到她的病情。 “多谢姑娘提醒,的确……是有一事。” 阮绵绵递上茶盏的手稍稍迟疑了一瞬,但很快她又显出一副如若无事的模样,说道:“苏公子,这事可是……在寻这别庄的主人?”她说地很小心翼翼,目光一刻也没有离开过苏瑾的脸上,注视着他表情的微妙变化。 苏瑾没有回答,只是抬了眼瞧着她,那意思似乎在示意她继续说下去。 阮绵绵取下面纱,端起茶盏神色平静地喝了起来,喝完后她在淡淡地开口道:“苏公子,这宅子在瑞州也也算是有名的,既然是白府肯定就不是苏家的产业。苏姑娘一直都在这宅子里住,可见于白府的人关系甚好。” 见他没有打断自己,阮绵绵继续说了下去。 “我虽不涉足江湖,但我那几个酒楼人来人往,倒是有结识了不少江湖朋友,还是听说了一些事情的,这白府别庄的主人就不回庄,想必是有缘由的,所以我才推断,苏公子要找的人就是他,白朔景。” 阮绵绵看着对面苏瑾的脸上细微的神色改变,有一些惊异,又带着一些笑意。 “姑娘,果然聪颖过人。” “另外我还听说剑雨堂的堂主最近也在瑞州?据我所知剑雨堂一向不在瑞州附近活动,这次会到这里,可是瑞州要出什么大事?”阮绵绵故意低声说道,其实她知道剑雨堂的人为何会齐聚瑞州,故意假装不说,就是要看看苏瑾的反应。 苏瑾在听到她说的这个讯息时明显瞳仁一缩,散发出一股戒备的神色。而后像是想起什么,立刻恢复神色。 “看来姑娘知道的真不少。” “哪里哪里,让苏公子见笑了。平日里酒楼鱼龙混杂,无非都是一些道听途说的小道传闻。只是,好奇罢了,哈哈哈。” “怜玉在寻的的确是这别庄的主人,姑娘你与怜玉年龄相仿,平日走动也多,若是有机会,在下希望姑娘能劝劝怜玉。” 听到苏瑾这话,阮绵绵有些意料之外,要知道苏怜玉和白朔景这都有孩子了,就算苏瑾不知道此事,但是见苏怜玉那阵仗也不像是苏家会反对的样子。不然怎么可能追人都追到这大老远的瑞州来,而且还几次上门对她耀武扬威的。 在阮绵绵看来,之前苏怜玉的种种行径都像是在向她宣告,白朔景是她的人一般。 可听苏瑾的话里似乎还有别的意思……这让她不由地深思起来。 “苏公子,我有些不解,据我所知……白朔景在商贾之中也是很有名的,也算是女子们相许的良人,可以苏公子的意思,是不满意白朔景?我……我听说白朔景对苏小姐是极好的。难道,苏公子不赞成……他们来往?” 苏瑾眼神一变,略带深意的看了阮绵绵一眼,手中捏着的那只茶盏似乎发出了一声清脆的细响。“姑娘,你也这么认为?” 一心在等着他回答的阮绵绵没想到他会突然把问题丢给自己,而且还是一个没头没脑的问题。不由地轻滞了片刻,才道:“呃……苏公子指的是?” “白朔景是相许的良人。”他轻飘飘地落下一句,一缕风恰巧掠过他的鬓角,撩起了他的乌丝,扫过他如画一般的侧颜。 “啊?呃……”阮绵绵先是被眼前的这美色所惑,回神后才忙说:“这……算是吧……毕竟大家都这么说嘛,嘿嘿嘿……” 她有些尴尬地不好意思的笑了起来,可看在苏瑾眼里倒像是女儿家被人说中心思的那般扭捏娇羞。他眉头皱地更深了,原本手上握着的茶盏也随之放回了桌上。 “苏公子,那你去灵山可有找到白朔景的下落?” 这次阮绵绵直截了当的问了出来,也不怕苏瑾有其他想法,她不明白为什么苏瑾总是能巧妙的回避自己这个问题。 当然阮绵绵也没有想过,她自己正在对着一个男人一直迫切的去关心另一个男人死活,而且还是一个名声比那个男人更响亮的另一个男人。更何况不仅她想知道,那个男人的亲妹妹也这样每次见他就问同一个男人的死活。 大概这就是苏瑾不想谈及白朔景的原因。 “姑娘,恐怕要让你失望了,实不相瞒,我在灵山并没有寻到白朔景的下落。不过我们派去的人目前还在寻找,不知这样说姑娘可还满意?” “呃,我也就只是好奇。那他有没有可能被人救下了呢?”阮绵绵嘴上说是好奇,眼中却不自主的泄露出与说法相悖的关切,她交叠着双手,有些不安的追问道。 她的这些神色自然躲不过苏瑾的眼睛,可他并没有说破,只是他的脸上再无先前的笑意。 “我们在灵山上寻了半个月,前后百来号人进行寻找,但均无所获。当然也不是完全没有,只是……”他的声音顿了顿。 随着他的停顿,阮绵绵的心像是也提到了嗓子眼一般。 “这是怎么说?”她迫不及待的想要知道苏瑾接下来的话,一时没忍住地脱口而出,将自己的关切完全暴露了出来。 “雪崩之后,我们在山中寻到不少人的尸首……由于被积雪压着,大多是能分辨面目,但也有不少是辨认不出来的……所以……” “不!不可能的!白朔景绝对不会在那些人之中!”阮绵绵几乎是疾口否认道,她的神色已经从先前的无措转变为慌乱。 这样的神色,苏瑾在苏怜玉的脸上也读到过。 他的心一沉。 “姑娘,有所不知,那样的雪崩之下能生还的人少之又少。”这话,其实他对苏怜玉也说过,可惜苏怜玉并不信。 “不会的!不会,白朔景他……他怎么会……不会的……他……”白朔景身手敏捷,明明那么厉害的,就那身功夫怎么可能还逃不过一场雪崩,只是一场雪崩……可是从那个世界来的阮绵绵又怎么会不知道雪崩的厉害。可是她更不愿相信的是白朔景会就这么……葬送在灵山这件事。” “怜玉也与你一般。”苏瑾略带轻嘲地扯了唇角笑叹,声音里多少带着些让人分不清楚为何而生的无奈。 “我不信……” “是啊,你们都不相信。” 苏瑾轻轻地擦掉了阮绵绵眼角滑落的那一滴泪珠,苦笑道:“看来姑娘,今日想从苏某嘴里知道的,也无非就是白朔景的消息罢了……” 第一百四十一章 被睹真容 在苏瑾的手指触摸上她脸颊的那一刹那,她如同感受到一阵阴冷的风朝自己迎面扑来,一下子将她推入寒潭谷底似的。 她的脚下无力发软,跌坐在椅子上,明明刚才还暖融融的阳光,在此刻的阮绵绵看来都如同附着寒霜一般,冻彻心扉。 后面苏瑾又继续说了什么她没在意听,阮绵绵盯着苏瑾,目光却并没有落在他的身上,而是透过了他身子,有些停滞的不知在看向何处。 好一会儿,她才回过神,忙低头下意识的摸了摸脸颊,好在并没有泪水。 她还以为自己得知这个消息时一定会泪流不止,可实际好像并不如自己想的那般。 原来,白朔景你在我心里的分量,也不过如此罢了…… 阮绵绵无声地在心底叹道,可她依然能感受到一股情绪压抑在胸口,只是她不敢细想,就怕再多倾注一分,那股情绪就会洪水一般席卷她的意识,如同溃堤千里。 “苏公子,就不要取笑我了。我只是可惜,京州第一公子竟然会下落不明。”她说地平淡无奇,声音里带着几许刻意的疏离。 阮绵绵咬着牙让自己冷静下来,勉强打起精神,目光看向苏瑾对他露出的那副惊愕的表情倒是一愣,只见他有些痴痴地瞧着自己。 “苏公子?” 苏瑾瞧着阮绵绵的那张美貌惊人的脸,一副不敢置信的模样,良久没有回答她,这大概是他有生以来第一次失神这么久。他只觉得眼前的女子,美的如同画中仙,那是一张他从未见过的至美容颜,他一向不是贪图美色之人,可他还是忍不住将目光锁在她的脸上,不舍移开。 一时间这屋里静的出奇。 阮绵绵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脸,她心中大概能猜到,也许是刚才苏瑾为她擦泪的时候碰到了那粒晶钻,不小心将她脸上的容貌换了。所以如今她显露在苏瑾眼前的这张脸应该是倾城之容,她不由地苦恼起来。 这下好了,白朔景的事情还没问个明白,又给整出这个,唉!这让她要如何收场啊……还是先“自首”吧,也好过被他追问,到时候让人生疑。反正此前他们也都不认识,自然是也不会知道曾经瑞州有个阮府,她就是那府上的阮小姐。 没等苏瑾发问,阮绵绵便主动坦言道:“苏公子,这是我真实的面貌。”一边说着一边把面纱重新戴上,苏瑾原先并没有将注意力放在她说地话上,反倒是阮绵绵带起面纱后,他从痴目中缓过神。 “苏公子,你一定很意外,家父已逝,我为了家中生计,大哥远在京州,只有母亲与我相伴。为了还债,赎回祖宅,所以才开的酒楼。身为女子,若是出生富庶人家,也许美貌是一件能够备受关注的好事,可我的情况……这张脸只会给我带来麻烦……所以我才用焕肤膏掩盖了自己的容貌,而这焕肤膏遇到泪水则会失去功效。”她说地言辞恳切,也都是她实际的想法,所以出口间也不必多想。 阮绵绵猜苏瑾是不会知道这换脸的玄机在于她脸上的那颗晶钻,她只要能把这遇泪会显出真容的事情含糊就去就算完了。 “这……”苏瑾原本正抬起的手臂也随之缓缓地放下,听到她的那番话,他不由地紧了紧拳头,眉目间闪过一丝不忍和心疼。 他行走江湖,何尝不清楚当下,绝色容貌在富贵人家里也许能得到保护,可如果它落在一个普通女子身上,那绝不会是一件利事。 若不是眼前这个女子她心思缜密,擅于隐藏,也许早就被歹人盯上了,就更别说能在瑞州开起大大小小几家酒楼。若是……她生在苏家,就不必隐藏那副绝色容貌。 他一定会护她周全。 “苏公子,我知道你为人正直,所以还请你替我保密才好……”阮绵绵露出一副为难之色,虽已经重新戴上面纱,可她露在外面的那双眼睛却让人格外楚楚生怜。 苏瑾看着那双眼睛,心中一怔。 他原本只是觉得这双眼睛让他熟悉,但当他方才见了阮绵绵容貌后,他似乎想起了什么,可一时间他又想不清晰,总觉得在哪里见过一般…… 其实苏瑾他自己在江湖上一向有着“玉笛公子”的称号,也常会碰到不少爱慕他的姑娘,其中也有不乏美人,倒不是说她们都不如阮绵绵貌美。可就是她……让自己一眼过后似乎深陷无法自拔…… “姑娘放心,在下一定不会泄露出去。”苏瑾拱手回应道,他的确是不会泄露,若是可以,他甚至想帮她一起瞒下去,但,他内心却有一个声音,希望在他面前时,可以看到她那原本的面容。 “多谢,苏公子。”阮绵绵向他福了福身,回以感谢。 她的心底此刻总算是松了口气,这个谎算是圆过去了……她觉得往后自己要更加小心才行,不然还是把易肤膏涂上?这样就算不小心碰到了晶钻,容貌恢复原本的样子,至少脸上也有一层易肤膏?她在心底犯嘀咕道。 “姑娘,往后若是有什么麻烦,大可和我说,在下苏瑾必当竭尽所能。”说着苏瑾从腰间取下那支玉笛,递给阮绵绵。 “苏公子这是?!” “如姑娘所见,这支玉笛就是在下。往后行走江湖若是有人要为难姑娘,你拿出玉笛,便不会有人敢找姑娘麻烦。七山九城十二州无人敢欺我苏家,往后这支玉笛,就是姑娘你的……” 他说完就将玉笛递到了阮绵绵的面前,他言语间看似轻描淡写,玉笛给的也十分不以为意。“苏公子,难不成……难不成你有很多支玉笛不成?这支给了我,你平日里用什么?我虽觉得它精美绝伦、价值连城,可……可我也不敢夺人所爱啊……” 阮绵绵故意装傻推脱,她怎么会不知道苏瑾要也她这支玉笛的言外之意,这样的信物她收的还少嘛,之前那块青门的牌子,现在还在逢知楼密室里躺着呢!她可不能再稀里糊涂的收一些还不起的东西。 她在心底无声的警告自己,千万不要一时财迷心窍把那支玉笛接下了,虽然它很值钱,但是回头没准就莫名其妙变成别人的小三、小四或者小五、小六了。 苏瑾被她说得话给逗乐了,露出了一个极为好看的笑容,如和煦的春风一般吹拂过阮绵绵,要不是因为她心里早已装满了白朔景,此刻她兴许真的会被那个笑给痴迷住,毕竟他与自己曾经到死都无法忘怀的那个人……简直……一模一样…… “姑娘,这支玉笛从我习武开始就一直随我身边,在下从未想过将它转赠给谁,直到遇见了姑娘……” 苏瑾将玉笛推到阮绵绵坐着的桌边,阳光从窗外洒进了,玉笛透亮起荧,每一丝光泽似乎都在冲着阮绵绵呐喊:“快收下我!快收下我!!” 而此刻目光紧锁这玉笛的阮绵绵内心也在剧烈的挣扎着,她一方面知道这玉笛不能随便收下,另一方面又觉得这样成色的玉笛,若是被苏瑾拿来当做武器,劈砍捶打确实可惜,如果只是单纯的收藏,她还是很想将它据为己有的。 “好想收下,不能收下,好想收下,不能收下……”这样的念头正在她心底来回拉扯着,使得阮绵绵这时的脸上露出了一副左右为难的神色。 可看在苏瑾眼里就以为是她在犹豫,他心思一转,以为阮绵绵是在因之前担心的他把这支玉笛给了她,自己便没有了其他的玉笛可供使用。 于是苏瑾又说道:“姑娘,不用担心……这支玉笛虽陪了我很多年,但我看它与姑娘十分投缘,而且如此的玉笛,我还有一支,所以姑娘不用太过顾虑,安心收下便是。” “还有一支?”阮绵绵突然拔高声音惊呼出口,这么说来,她不收下是不是有点暴残天物的意思?果然苏家真的是大户……这样的玉笛说得如此轻松,仿佛就是随手的玩具般。 “咳……是的……”苏瑾自然不会告诉她这两支玉笛本就是一对,是他的师父当年在教他习武时送给他的,为的就是他有朝一日若是遇到了喜欢的人,便可将一支赠予她,可这么多年过去了,他这支玉笛一直没有遇到过这样的女子,直到今天……见了她…… “原来还有备份啊!看来公子你也是考虑的蛮周到的呢,万一这支打架的时候弄断了,至少还有替换的,这样有备无患。苏家真是……”她原本想说财大气粗的,可想到这句话似乎放在这里有些不妥,连忙止住了嘴。 苏瑾听她说地话,一时间不好反驳,他可不是用玉笛当武器,可他也懒得解释这么多,他现在就希望阮绵绵能爽快的把这支玉笛收下。 不过苏瑾却被她最后那句没有说完的话挑起了兴致,反倒笑着追问了她起来,“哈哈,怎么不说完,苏家如何?” 第一百四十二章 杀器之一 “苏家啊……嘿嘿……富贵豪门……”说这话的时候,阮绵绵笑地眼睛都眯起来了,心想着这么说总不会错了吧。 “豪门谈不上,比起京州白府,苏家不过就是一介江湖过客罢了。” “苏公子过谦了,奇门苏家,我还是听说过的呢!” “噢?那你可曾听过一个叫‘玉笛公子’的人?嗯?”苏瑾拿起桌上的那支玉笛,并用玉笛轻轻地抬起了阮绵绵的下巴,那方白色的面纱落在玉笛上,如泄落而下的水幕。 “额……”阮绵绵被他突来的动作楞住了,一时忘记了呼吸。 “往后你可要记住,在下苏瑾,玉笛便是在下,这支玉笛往后归你了……所以,往后在下也归你了!”苏瑾贴着阮绵绵的耳际轻声说道,作势又将玉笛轻轻地别在了阮绵绵裙带的腰间。 “啊?”她这才刚刚得知了白朔景查无音讯,还没来得及为自己往后的情感考虑归宿,怎么就自己又送上门一个,难道是……他没理解自己的意思? “苏……苏公子……这玉笛若成了你,我怎么可以收下呢!!这要是让那些江湖侠女们看见还不得把我削成肉泥?”阮绵绵故意说道,她只是想找个借口好把这个玉笛推还给苏瑾。 苏瑾这会是一副得意的样子,他也不会上这个当。送出去的玉笛,怎么可能会让她推回来,不管是出于他的自尊,或是私心,他都不会允许阮绵绵将玉笛还给他。 “她们不会,若是谁对你动手,那就是和奇门苏家过不去,所以姑娘你大可放心便是。” 阮绵绵只觉得现在手里的这支玉笛好比烫手的山芋一样,是丢也不是,不丢也不是。 “姑娘,往后你可以不用称呼我公子,叫我苏瑾就好。”说完他也不等阮绵绵回答,便起身准备告辞。 “呃……”阮绵绵一时不知该如何接话,只能一言不发的目送他离开自己这厢暖房。 真是,果然每次露脸都没啥好事啊……唉……她在心里感慨道。 这是一直候在院内的七乐见苏瑾走了,她才进了房中,“小姐,苏小姐的药已经送过去了。” “嗯,你可在那看她将药服下才回来?” 七乐点点头说道:“是的,小姐。不过方才我好像瞧见苏公子走过去,可是……又为难小姐您了嘛?”想起之前在苏怜玉门口闹的那一处,她心里还有些后怕,那时候听阮绵绵回来和她说起这事,若真有什么冲突,以她在凤溪山上学的那些是绝对不可能打过江湖上传闻的“玉笛公子”。 “刚才苏公子来过了,主要关系苏怜玉的病势,我想从他那得知灵山的事情,所以这才聊得时间有些长……”想到这里,阮绵绵不由地深叹一口气,她总觉得心底压着一块巨石。按理说,白朔景明明都已经和苏怜玉有孩子了,她应该恨极了他,这会在知道他可能因雪崩丧命而落泪,该哭他白朔景的是苏怜玉,与她何干,他明明就是一个大猪蹄子负心汉。可是她偏偏就是高兴不起来,甚至……甚至还会心如刀割一般剧痛而无法停止…… 七乐先是神色一呆,用不可置信的神情和微微颤抖的声音对阮绵绵说道:“可……可是白公子有什么消息了?小姐……小姐……你还好吧?” 七乐问的时候一直观察着阮绵绵的表情,见她的神色有些不对劲便不敢再继续深入问下去。 “我没事。” “小姐,这玉笛是?您方才说,苏公子来过,这……这莫非是苏公子不小心落下了玉笛?!”七乐本是想上去扶阮绵绵从椅子上起来,却没曾想一眼被桌上搁着的一支玉笛吸引去了注意,她觉得这玉笛有些眼熟,这又想到阮绵绵刚说苏瑾来过,苏瑾!七乐脑海里突然闪过奇门苏家有一个在江湖上名声大噪之人,那人号称“玉笛公子”,杀人于无形之中,每每都以笛声取人性命。玉笛公子的笛声非同一般,不仅仅是带着内力,还会诱听者陷入幻觉,被其控制,失去心智,笛声可招凰引凤趋百兽,在江湖之中无人愿与其为敌。 七乐还记得在凤溪山上,她和八宝被教导过,若是碰上这位玉笛公子……有多远便躲多远,他的笛音里若是被他问话而说谎,那可能就是七窍流血,经脉爆裂而亡。玉笛公子为人亦正亦邪,是数一数二的高手,各大势力都要忌惮他三分。 可能也是因此,苏家在江湖上明明很低调,却分量十足。 “这玉笛,倒也算是吧……” 阮绵绵拿起玉笛仔细看着,这玉质透亮温润,明明是冬日,这些物件本该是冷冰冰的,可这支玉笛偏偏并没有冻指的感觉,手一碰上去就能感受到一股温热。这让她感到有些新奇,阮绵绵仔细端详着,玉笛的尾端刻有一个极小的“苏”字。 “小姐,这玉笛公子的笛子,我还是头一次见呢……” “噢?玉笛公子?这苏瑾的笛子有何特别吗?”阮绵绵听七乐的意思似乎她对这笛子十分好奇,玉笛公子?今日她已经不是第一次听到这个称号了,难道这笛子又什么她不知道的玄机? 七乐指了指笛身,目光就没有一秒从那支笛子上移开,她还是第一次这么近距离的见传说中万分骇人的“杀”器。 “小姐,您大概不知道,这支玉笛……是江湖上有名的‘杀器’,和其他几大名器并称为‘四杀’,所以可想而知,这支玉笛有多厉害了。”说着七乐就像那笛子伸手去,可看了眼阮绵绵,她有些忌惮的收回了手。 “这明明就是一支乐器,怎么说是‘杀器’呢?七乐,你是不是弄混淆了,方才我还问了苏瑾,他只说这是个打架的武器,而且他还用这支玉笛吹了一首曲子呢,怎么可能是杀器,明明就是一把音质极好成色非凡的绝品玉笛啊。” 阮绵绵端着玉笛,前前后后、里里外外的端详了一个遍,有些不信的反驳了七乐的那番说辞,她怎么也想不到这支玉笛会是沾满鲜血、收割过无数生命的杀物。 “小姐!!小姐!!您说……刚刚您说了什么?”七乐突然像是要跳起来一般,一手猛地抓住了阮绵绵的手腕,一脸惊慌恐惧的神色,另一只手抚上阮绵绵的额头,然后继续说道:“小姐,您怎么了?是不是在说胡话?!” 七乐以为是白朔景的事情让阮绵绵悲伤失言,她刚刚好像听到阮绵绵说玉笛公子给她吹了一首曲子,这怎么可能呢?要知道,这世上听过玉笛公子笛音的人都全到阎王那领盒饭了!据江湖上流传的是,听闻他笛音而活下来的,没有人!只有鸟兽……所以七山九城十二州都知道玉笛公子的笛声杀人无数,却能操纵鸟兽。 “七乐,你怎么了?”阮绵绵被她一惊一乍的模样也有些不解,刚刚她们两人还正聊着,突然就吓成这幅模样,仿佛见鬼了一般。 阮绵绵一边纳闷,一边轻抚上了脸颊,她还以为是自己的面纱落了,让七乐冷不丁瞧到了自个的脸,发现她今日没有易容,所以是被她的样貌给惊住了。 “小姐,您是……您是当真是听……听了那苏瑾公子的笛声?”七乐反复确认了阮绵绵的体温、脉搏等,肯定她是没有异样,才又一次问道这事。 “正是,那位苏公子,就你说的叫玉笛公子的苏瑾,笛子吹的十分美妙,这把玉笛音质宛转悠扬,有玉石的清脆之声,又有丝竹之感。实在是难得,这样好听的笛音,世间恐怕难再有幸一闻。” 七乐被阮绵绵的话震惊的着实呆滞了好一会,若不是阮绵绵因为一直没有听到她的附和,见她呆呆地站着而摇醒她,七乐恐怕一时半会是找不回吓丢了的魂的。 “小姐……您可知道玉笛公子是什么人啊?这……他的笛声……恐怕这世间……能听完一曲还活着的……也就只有您了……”说着她不由地看向了阮绵绵手里的笛子,顺着她的目光,七乐也在笛身尾端发现了那一个很小的刻字“苏”。 由此七乐可以肯定,这支笛子的确是玉笛公子——苏瑾的那一支,也就是平日在江湖上传闻极广的“杀器”之一。 “呃……”这话阮绵绵自然是听懂了,其实她刚才听七乐说“杀器”时,心里就在犯嘀咕,她当时就和苏瑾说过,她怎么也想不出他拿着一支笛子在腥风血雨中冲锋陷阵,这笛子怎么看也不像是一件神兵利器,能劈砍挥斩。 “七乐,你是说……听过他曲子的人都……死了?!”她一时有些慌起来,倒不是怕自己之前听过了他的曲子会有什么危险,而且觉得这手里的玉笛……此刻有些拿不住了。 难怪这玉笛会与一般翡翠不同,她总觉得这玉笛透着一股的温热,原来是……一柄杀器…… 杀器必要饮血,血是温热的…… 想到此,阮绵绵下意识的将那只玉笛推离了自己远一些。 第一百四十三章 几番殷勤 自从得了苏瑾的玉笛后,接连着好几日苏瑾都会到阮绵绵这坐上一阵子,他也并没有刻意的和阮绵绵说些什么,大部分的时候就是问一些小病小痛的问题,看似是在了解日常杂症的治疗。可阮绵绵就纳闷了,偌大的苏家还需要他这么一个少爷去学习这些?他们怎么都该有自己专门看病的大夫吧,但俗话说得好,伸手不打笑脸人,苏瑾每日来都会带上不少好吃的小点心,还有一些珍贵的药材。 说是那些滋补、养颜的药材是给苏怜玉用的,阮绵绵是不得不收下,但每每都到了清点的时候就会多上一份,实则是给她的。 只要阮绵绵一提到要把玉笛还给他,苏瑾就十分之识趣,立刻拍拍袖子起身走人,阮绵绵是冲上去拦也拦不住。 所以,这玉笛至今还在她身边,如此贵重又怕给磕着碰着。 那日苏瑾还特地和她说,这玉笛价值连城,若是在她身边给弄丢了,怕是会祸及整个苏家,恐怕得用她所有的家产来赔都不够,还得把她小命搭进去。当时就把阮绵绵给唬住了,强烈要求苏瑾把玉笛拿回去,可他才不傻呢,送出去的东西泼出去的水,他本就没有收回来的意思。 这可难为的阮绵绵,天天睡前都得把玉笛放在自己的枕头底下,夜里想到这玉笛之下葬送过那么多人命,也是睡的心惊胆战,十分不安稳。不过,虽睡的很浅,拜她从来记不清梦境所赐,也没啥特别害怕的。 大概有做到噩梦,她也不记得了吧。 环顾四周,看了看透着光的窗,这天色怕是已经不早了。这一日冷过一日以后,她起床时间也一日晚于一日。 好在这是白府别庄,不是她逢知楼。 要是在逢知楼,不等她醒早就该被那些楼下喝粥的,沿街的商贩给吵醒了。 阮绵绵伸了个懒腰,长舒一口气,不小心摸到了自己的身子,这段时日她明显觉得自个的身子圆润了一些,比起在逢知楼的前两月,似乎长肉了?! 她下意识的看了看自个儿的胸口,微微凸起,呃……果然……看来苏瑾那些滋补的药材没有白吃,她也算是沾了苏怜玉的光好好的调养了一番身子。 她醒了没一会儿,七乐便在外面敲着门。 “小姐,小姐。” “七乐,等一下。”她披了件皮毛罩衫便下床,虽然屋内挺暖和,但比起锦被里面还是相差甚远,阮绵绵不自主地打了一个哆嗦。看着温度,怕是要入九了。 她打开门,就瞧见七乐端了一个食盒站在门外。 “七乐,今天你怎么这么早?”阮绵绵指了指她手上的食盒,平日都是她起了以后七乐采取做早膳的,今天倒是提早了很多。 “小姐……这可不是我做的,这……苏公子前面在你门口等了半个时辰,见你还没醒来,他才把这交给我,让我等你醒了在送来。”七乐尴尬的笑了笑,有些为难的看着阮绵绵,似乎在说她也不想收下,可谁让那人是“玉笛公子”呢,她七乐也打不过人家,还不就得乖乖收着。 “好吧,他站我门口你怎么不敲门叫醒我?” 七乐撇了撇嘴,说道:“我也想叫,可是苏公子不肯,他说让您多睡会儿,可是他大概也没想到站在门口等了半个多时辰,小姐您还是不醒……” 所以这样就不能怪她为何没有敲门叫醒软绵绵了,七乐在心里叹了口气,以她看来,这位苏公子怕是看上她家小姐了,若是白少爷在,不知会作何感想。 恐怕会有一场好戏看吧,毕竟京州白府可是七山九城十二州的屈指可数的富贵人家,名声可比奇门苏家大的多了去,唉……可惜白公子至今下落不明。七乐一边瞎想着,一边就进了屋子将食盒放到了桌上。 “小姐,您快打开看看今儿个又送了什么好吃的?”在屋外站了好半天的七乐呵了口气,搓着手说道。 “就算有好吃的,估计都凉了。七乐你是不是饿了?不然今天我们做些点心自己吃吧?” “好啊好啊,七乐可不会做点心,七乐啊最爱吃的是小姐做的点心!比什么苏家的那些糕点好吃多了!!”说着七乐的眼里就开始放光了,要知道阮绵绵的糕点那可是逢知楼的招牌。 阮绵绵笑了笑,心知七乐是在哄自己开心,但其实也是有几分赞同的。毕竟现在瑞州四五家逢知楼分号里的糕点可都是她亲自传授给那些面点师傅的,在整个当今天下都是独一份,周边多少州城的客人都是驾着马车来逢知楼排队买那些可以外带的糕点,为此阮绵绵不禁又想到了要去徽州等地开逢知楼分店的打算。 “呀!小姐,这……这……这食盒内还是热的啊!!”七乐惊呼出声,将阮绵绵的注意力唤了回来。 她看向正在打开食盒的七乐,就见那食盒开启后冒出阵阵热气,可见食盒之内的糕点应该还是热气腾腾的。 “嚯,好家伙,这年代还有保温盒不成?”阮绵绵心里突然想到,当然她可没敢把这话说出来,要是不小心说出口,恐怕七乐又要揪着问老半天什么是“保温盒”。 “果然是奇门苏家,这食盒做的真精巧,下层竟然还有暗格,小姐您看!”说着七乐就把食盒下面的暗格抽了出来,里面铺满了一层点燃着的碎碳条,这就难怪它会保持温度。 “七乐快尝尝,今天的糕点是什么口味。”阮绵绵觉得这食盒挺好,估计苏瑾早晨这一趟不光光是为了送热腾腾的糕点来,大概是送她这个能够长时间保温的食盒。 她仔细打量了一下食盒,发现把手一端的下方也刻着一个与那只玉笛上一样的一个“苏”字,阮绵绵更加肯定的她的想法,苏瑾要送的不是糕点,而是这支食盒。 至于苏瑾为什么要送这个食盒,大概只有他自己知道了。 因为阮绵绵,压根就没打算继续往下猜他的心意…… “呼呼……呼……好烫啊……小姐,这是楚城有名的桂花栗子糕!好吃!!真好吃!!”七乐一边吹着气,一边将糕点在两手之间不停交换着拿,听那说话的口音,只怕是一不小心就要掉出口水来。 “谁方才还说,只有我的糕点最好吃了,那什么苏家的糕点哪里比的上?欸,怎么这么快就倒戈了呢!” “小姐!!您又取消我了!七乐这不是帮您尝尝嘛,小姐快来吃,真的很好吃呢,不过比起小姐亲手做的,那它简直就是没法比较,只有小姐做的才是最最好吃的!嘿嘿嘿……”七乐吹了吹手中的糕点向阮绵绵递了过去,一双笑眯眯的眼睛,红扑扑的小脸。 阮绵绵看着她,心里是十分喜爱的,自然不是真的和她计较,无非就是逗她罢了。 “七乐,你喜欢吃就多吃点。”她转身便去洗漱,七乐见状忙上前伺候,却被她拦下了,直到现在阮绵绵还是不太习惯让人伺候着洗漱。“七乐,这些我会自己来,你先吃些糕点,一会帮我梳妆更衣便是。” 拗不过阮绵绵的七乐只能是答应了,不过这也在她意料之中,开始她还以为阮绵绵不喜欢自己伺候洗漱,后来久了她才明白,是阮绵绵真的不在意这个。大概比起被她服侍着洗漱,没有她自己来的自在。 随之,七乐倒也不在意了,只要小姐开心就行,反正她都听小姐的。 没一会儿,阮绵绵便坐在妆台前等着七乐给自己梳髻。 “小姐,大黑在徽州那边有消息了,说是过几日要赶回来。”七乐一边说着,一边拿着木梳轻轻梳理着阮绵绵那头的青丝,如黑缎一般,细长顺滑。 “你让人给大黑带个话,暂时不要回瑞州,过几日我们会去徽州,留在那里等我们便可。” “是,小姐。可是,大黑想尽快赶去灵山,他……他不相信白公子会……”七乐话说了一半便没有继续说下去了,就连束发的动作也停滞了一会。 她咽了咽声,又继续开口道:“大黑说,以白公子的身手,绝不可能会将自己陷入险境,而且他身边还跟着几十名护卫,可抵数百人,灵山上的雪崩一定事有蹊跷……所以他才想赶回瑞州和您告请他要亲自去灵山寻白公子的下落。” “小姐,我也不信白公子会如此轻易就遇险,您说这里面会不会有什么……”说到这里时七乐的声音突然变轻了很多,她低头靠在阮绵绵的耳边悄声道:“小姐,据我所知,灵山上住着一群隐世高人,曾经盛极一时的教派后人就藏身在那儿。小姐,大黑想起灵山查探也是有道理的,我们的人毕竟不是江湖中人,而苏家派去的那些人都十分防备,像是刻意想隐瞒什么,我们根本无法从中得到消息……” 阮绵绵沉思了片刻后,点了点头,“那你让人通知大黑,不用赶回瑞州,直接就去灵山。切记,注意安全!让他平安回来。” “是,小姐。”七乐小心地缓慢地为阮绵绵插上那支头钗,便应声告退了。 第一百四十四章 旧事重提 又是半个月,苏怜玉的身孕已足了三月,胎相平稳,可以下地走动了。 “茱儿,这几日可见这兰蕊?”这段时间她一直调理身子,对身边的兰蕊并没太上心,自从那日见阮绵绵给她清除脸上的疤痕后,她就没再见兰蕊。 “小姐,兰蕊这几日都在自己房中,并没有出门走动,所以我也未能见到她。”兰茱说地平静,实则是她并不想见到兰蕊。 那日阮绵绵给兰蕊下刀之狠辣利落,让这主仆都对兰蕊当时的脸留下了一定程度的阴影,所以这段她养伤的时间,也都相互避开。一来是的确苏怜玉的身子也不好,二来是兰茱尽心伺候苏怜玉的确也没有抽身去看她的时间。 不过,这些也就是她们没有去的推脱罢了,同在一个屋檐下,哪会真的到拿着去看一眼的时间都没有呢…… 主仆俩人心照不宣的都选择了沉默。 “怜玉。”未见其人,先闻其声。 就在这时,庭院内传来苏瑾的喊声,听他的声音似乎是有什么大事发生了,语气中明显有些急切和焦虑。 “小姐,公子来了。”兰茱机灵的上前将内屋的门合上,转身对站在窗前的苏怜玉说道。 这么看去,苏怜玉的小腹微有些隆起,若是一般丰腴体型的女子可能还不太明显,可苏怜玉那纤弱的身板这么看起来,三个月的身子就已经十分突出。 兰茱忙从衣箱里翻出了一件宽大的绣着锦纹的棉罩衫,递给苏怜玉,“小姐,您快把这件穿在外面,一会公子来莫要被发现了。”她顺势睨了一眼苏怜玉的腹部。 “嗯,茱儿快给我更衣。” 苏怜玉一边套上这件棉罩衫,一边对门外说了句:“苏瑾,你又有什么事儿了?等下,我这才刚起。” 自打阮绵绵给她解毒以后,她的咳疾是一日好过一日,不咳嗽了她的声音也愈发好听,婉转动人的如同夜莺,每一个声色都那般轻盈细润,仿佛是冬日里的暖阳,听的人心底热烘烘的。 站在苏怜玉院里守卫的小厮,听着她那句回话,一个个无不如同失了魂一般,两眼闪烁。 苏瑾看着他们不由地一阵怒斥,“你们都去院外候着,谁让你们站在这里守门的!管事的人呢?我来了怎么也不见出来!!” 一旁的屋里跑出来一个中年姑姑,见来人是苏瑾,忙低着头说道:“公子,老奴在侧屋没瞧见您来了。” “你都怎么伺候小姐的!亏你还是从苏家跟来的,看来以后苏家你也不必回了。” 中年姑姑一听,立马扑通一声当即跪在苏瑾脚边,她大概怎么都没想到这苏家少爷会这个时候来,更没想到的是她贪一时暖没有出门相迎,竟然会要丢了差事。 “公子!公子!您大人有大量!饶恕老奴吧!老奴知道错了!求您看在老奴伺候小姐多年的份上,您千万别赶走老奴啊!!”她说着就是一阵哭天喊地,拜了又拜。 苏瑾一脸厌弃的移了移步子,他来苏怜玉住的院子几次了,他还以为是用的白府别庄上的奴仆,倒也不好发作。谁知这出来的竟然是自家的下人,这自家下人到了这里居然也愈发懒散起来。这反而是让苏瑾更加不满起来,随即便治了苏怜玉带来的这管事姑姑的不是。 “苏瑾,怎么了?这是?我这一出来就瞧见你再这训斥佟姑。”苏怜玉虽然不咳嗽了,可血气还是有些不足,面色明显还是比寻常人要惨白不少。 苏怜玉身着一件玫红色的锦文短袄罩衫,里面是一袭绒裙,双手插在一只正红底色绣着白梅花的护手里,脚下是一双羊毛短靴。整个人看起来端庄秀丽,这身鲜亮的服饰反是衬的她原本苍白的肤色好了些许。 唤做佟姑的中年女人抬起头,这瞧见了苏怜玉一时也有些微微发愣,没一会她才忙跪爬到她的脚边哭喊道:“小姐!小姐饶命!老奴知道错了,是老奴没有照顾小姐您,小姐请您看在老奴伺候您这么多年的份上再给老奴一次机会吧!不要赶走老奴啊……” 平日苏怜玉在自家人面前时是鲜少用香,今天是苏瑾来了,她当然没有带着那致幻香出门,所以佟姑才会在见到她的真面目,一时没有认出来。但佟姑也是聪明人,她这一听声音就知道这说话的是苏怜玉,所以这才一番苦苦哀求,额头更是狠狠地往雪上砸下,几下之后雪地上已经染出了一点点殷红的血迹。 苏怜玉本是一脸冷漠的看了眼地上的血迹,可能是因为有孕在身见不得血那样的腥红,她忙撇开了眼,淡淡地说道:“佟姑,你快别磕了,先起来说话。” 兰茱见苏怜玉这反应,便知她可能又要吐了,上前一脚扫开地上雪面的那些血色,又迈了一步到佟姑身侧,挽了她起身。 在兰茱看来,这佟姑毕竟都是伺候苏怜玉的老人。她看到佟姑的今天,就不免也想到了自己的以后。身为奴人,死活都在主子的一句话,虽然她现在是得了主子的信任,活的还算有点尊严,但若是哪天主子不高兴了,她又会比这磕地头破血流的佟姑好到哪去呢……这一幕看在她的眼里,在她心底默默地反复着。 “怜玉,这奴子以后也不用会苏家了,你看看她把你照顾成什么样?”苏瑾见那佟姑起身了,就又是一阵不满。 苏瑾一向不喜见到苏怜玉门前站着小厮,更何况那些小厮还对她的声音露出一副倾慕的表情。这点犯了他的大忌,这才火不打一处来,要治这佟姑的不是。 “苏瑾,我这不是好好的吗?你瞧我哪儿不好了?再说,最近我身边都是兰茱照顾的,你这是连我身边的人都要管了吗?” “我不是这个意思。”苏瑾看了一眼苏怜玉,觉得她似乎比前几日见到的时候身子好了不少,原本那一阵火现在倒也就没有那么生气了。 “你不是这个意思,你跑我院子里来训斥佟姑干嘛?” “你……院落里的那些小厮给我都换了,换到外院去守着,反正过几日我们也要回苏家了。” “回苏家?”苏怜玉疑问的说道,她大概没有想到苏瑾来会说要回苏家这事,神情有些不解。但是没一会儿,她就又正声道:“回苏家做什么?我在这治病解毒调理身子,之前已经和父亲说过了,他老人家也答应的。苏瑾,你好端端的说什么回苏家的事情?” 苏瑾神色一转,看了眼那站在苏怜玉身边的佟姑和兰茱,说了句:“你们都退下。” 佟姑听闻便低着头赶忙挪了步子要离开,反倒是兰茱她侧首看了一眼苏怜玉,见她微微地点头示意后这才随着佟姑一起退到了偏屋内。 “支开我的人,苏瑾你是要说什么?” “你到底要在这白府别庄待到什么时候?你知不知道外面风言风语都传遍了?!你竟然还不知道避嫌?苏怜玉,你犯傻犯的还不够吗?” 苏怜玉闻言并没有太大诧异,其实在苏瑾支走兰茱等人的时候她就想到了,他今日来让她会苏家肯定是他听说了什么,不然以他那种性子是不会随便惹她不顺心的。因为在苏家,最疼她苏怜玉的不是别人,正是她这个双生的胞弟。 其实在苏瑾看来,苏怜玉才是他的双生的胞妹,他是哥哥,所以才更加疼爱她。 “苏瑾,你又不是不知道,我这毒至少要医治一年,这才刚刚一个多月,怎么可能现在回苏家?你是不想我治好不成?” 说完苏怜玉故意一个娇嗔的眼神瞪了苏瑾一眼,那语气里带着一些撒娇的意味,以往她这么说苏瑾都会依着她。 可偏偏今日,她的算盘打错了。 “怜玉,那位逢知楼的媛儿姑娘也会跟我们一起回苏家,我们可以让她在苏家给你治病,而且在家里你也能得到更好的照顾。” “这……这怎么行!媛儿姑娘还要去逢知楼,她不会同我们回苏家的,苏瑾……你就别管我这事了,我在这住的好好的,那白府的人还没来赶我走,你倒是先来挑我不顺了!你到底什么意思啊!”说着苏怜玉一脸温怒的看着他,心底却有些发慌,若是那逢知楼的大夫姑娘真的愿意跟她回苏家,那……那她该再找什么理由赖在白府别庄不走? “这你不用担心,我会说服她跟我们一起回苏家。”苏瑾皱了皱眉头,他没想到的是苏怜玉这次居然拿了她作为借口,这倒是更好,他正愁没理由把她拴着一起带走。 “苏瑾,我不想回去!回苏家多闷啊!我好不容易才出来,爹都没管我,要你管我!” “就是因为爹没管你,我才更要管你,你一个未出嫁的女儿家家,知道外面都在传什么吗?”见苏怜玉十分抵触,苏瑾上前一把按住她的双肩,低声说道,“你与白朔景的事情家里一直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原本我就不同意你和他有过深的来往!他是什么样的人,难道你还不清楚?!以前在尨高山上的事情!难道你是忘了不成?!” 第一百四十五章 传来死讯 “苏瑾!你怎么……怎么可以提起这件事情!你……你是混蛋!”苏怜玉没等他说完便上前用力的推了他一把。 可就凭她那点力气落在苏瑾身上就和毛毛雨似的,纹丝不动,反倒是苏怜玉自己因为使劲过猛脚下有些不稳,差点一个踉跄跌坐在地。 幸亏苏瑾眼疾手快,抓到了她的手臂,扶住了她。 “怜玉,我也不想提,我是怕你忘了白朔景是个怎么样的阴险小人!你不能因为他再毁一次清白。”苏瑾贴着苏怜玉的耳畔说道,他的话音极低。 “苏瑾——你给我滚出去——”她咆哮道,那原本好听的声音此刻也变得有些狰狞。 “还有件事要告诉你。”苏瑾并没有因为苏怜玉让他滚而生气,反倒是一副面色凝重的样子看着她。 苏怜玉垂着头瞥了他一眼,她的目光中像是能迸发出火花。 “白朔景死了。” 苏瑾说的很平静,像是在陈述一件无关紧要的事情,甚至连脸上的表情都没有丝毫的变化。 可苏怜玉的身子却明显的晃了一下。 “你……你说什么?”她的声音带着颤抖,虽然音色依旧很美,却似乎夹着一丝哭腔。 “派去灵山的人刚传来消息,他们在灵山找到了白朔景的尸首。” 听到这话的苏怜玉再也假装镇定不了,她膝下一软,瘫坐在苏瑾脚边。一袭黑色长发垂在青石地面,她眼中的泪水如断了线的珠子一般洒落下来,柔弱的双肩上下起伏的颤抖着,一时没有声音。 “怜玉,人死不可复生,还是让我尽早送你回苏家吧。”苏瑾轻轻地拍扶着自家妹妹的后背,想尽可能的多安慰她一些,毕竟白朔景在苏怜玉的心里是什么地位他是知道的。 “爹娘还在家里等着你回去。”他一边说着,一边要将她扶起来。 其实就凭他所知道的白朔景对苏怜玉的态度,他们是不可能有什么善果的,所以白朔景死在灵山,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他人呢?”苏怜玉冲着来扶她的苏瑾哭喊道,原本惨白的脸上因失声痛哭而泛起红潮。 “他的尸首正由白府的人在带回来的路上,这些你不要担心。你现在最重要的是照顾好自己的身子,我去安排一下,明日我们就回苏家。”说着苏瑾扶着她就往屋内走去。 “我不回去!不见到他的人!我绝不会苏家!苏瑾,你放开我!” 她使劲地挣扎着,奋力的想要从他的手中挣脱开来,见苏瑾完全没有要松开的意思,她突然运气以内力反手向他胸口击去。 苏瑾见状本能的一挡,却也没有用力道。 可苏怜玉的身子却因此被她自己退回的内力猛地撞向了门边的矮机,她吃疼的惊呼一声,抱着腹部软软地倒下。 听到声音的兰茱这时也赶了过来,站在门外一时不知发生了什么。 “小姐!小姐您怎么了?公子,小姐这是?”说着她冲上前扑倒在苏怜玉的身边,仔细打量着她的情况。 “快!来人!快去把媛儿姑娘请来!!” 苏瑾见情况不对慌张之下想到了阮绵绵,苏怜玉的毒一直都是她在解,这一时半会最近的也只有她这一个大夫。 其实就算苏瑾喊了别的大夫,最后兰茱也会将她拦下了喊阮绵绵来,毕竟苏怜玉怀有身孕这件事,不能让其他人知道。 “公子,我们先将小姐扶到床上去。” 而原本那几个被支到院外的小厮听着里面的人喊话忙也应了一句就去找人了。 ****** 阮绵绵其实在苏瑾告诉苏怜玉白朔景的尸首已经找到这件事之前,她就也得到了这个消息,而且比他得知的时间更早。 她手里捏着一支竹管,这小小的一段翠竹是她此前再熟悉不过的东西,那会儿她为了和白朔景赌气,每次都只往这竹管里放入只字片语的纸条。 可今天再看到这竹管,她的心里却有着一股子怎么也说不清的酸楚之感。 “小姐,大黑那边送来的消息就是这些……”七乐见她看完了纸条后一直没有说话,以为她是在等其他的消息,便主动开口说道。 “嗯,我知道。” “小姐,这纸条上写了什么?”七乐小心翼翼地问道。 她见阮绵绵脸上没有太大变化以为纸条上写的只是平常的消息,毕竟最近这样的消息太多了,大黑几乎每日都会差人送这竹管来,都是一些仍然未寻到白公子的消息,所以七乐也就如以往一般顺着随口问了一句。 谁又曾想,今日这纸条内写的消息,会是…… “白朔景的尸首已经在灵山找到了,现在正在被送回来的路上。”阮绵绵一字一句说的极为缓慢,像是出声告诉自己一般。 七乐怔怔地站在一旁,不知是该上前安慰阮绵绵,还是应该退下去让她一个人静静,吱吱呜呜地几番欲言又止。 “七乐,大黑这次也跟着一起回来。他没有在信里多说,想必应该是真的。不然他不会跟着一起离开灵山的……” 阮绵绵随时对着七乐说话,可眼神却无神的一直呆望着窗外。 她不由地想起最后一次见白朔景的时候,他站在逢知楼雅间的那扇窗口,望着他离开瑞州集市的街口,他骑着高头大马,不时的还会回首,似乎就像能看到了躲在窗后的自己一般。 没想到,那一眼,便是他们的最后一面。 “小姐,你还好吧……”七乐轻挽上阮绵绵的手臂,有些担忧地问道。 阮绵绵摇了摇头,没有多言,只是把竹管递给她收好。 虽然之前已经从苏瑾哪里得到了白朔景失踪的消息,当时只说是可能凶多吉少,但她心中始终抱有一丝希望。只要没有找到他的尸首,那就不能说白朔景一定就是死了,最多就是失踪。大黑送回来的消息,虽每每都是尚未找到,可她心里的这股期盼尚能残存。 如今,这则消息的到来,如心中那一面明镜碎了一般,再也骗不了自己…… 白朔景,真的……真的是死了…… “七乐,我怎么就不能相信呢?明明大黑在信上写的这么清清楚楚,你刚刚也听到了,可为何我就是……就是……不信呢?” 是的,阮绵绵不信,不信那个轻功了解、武艺不凡的白朔景会就这么一去无返了,她不信身边一群护卫的白朔景,怎么就会命丧灵山,难道他们躲不过一场雪崩?! 她把头微微垂下,埋进双壁之间,轻轻地蹲在地上,后背拱起,就这么静静地一动不动。 “小姐……” “我没事,七乐。”她的语气平静,的确像是没有什么事的样子。 可七乐知道,这只是阮绵绵的一种逃避的方式,但这个时候没有能帮的上她,因为谁也无法让白朔景活过来……所以,只有她自己想明白才行。 “小姐,白公子若是知道你为他伤心……肯定……肯定也会不舍的……” “七乐,你觉得他会不舍吗?他和苏怜玉都有了骨肉……那我呢?我不过就是他的一个红颜知己罢了。”阮绵绵的声音从双臂间传出,平淡的如同在说旁人的事情。 “可……可白公子……他还是在意小姐的……”七乐想起打从她被安排到阮绵绵身边之后的事情,以她来看,白朔景对阮绵绵是十分上心的,无论是对她的安危,还是她的处境来看都是如此。可也有她不明白的地方,就是怎么就平白的多了一个苏怜玉,更不可思议的是他们怎么就有孩子…… “七乐,你不懂。我要的是……一人心……”她喃喃道,一人心,在这个毫无“一夫一妻制”约束的时代,简直太难了,更何况白府还是如此富贵的人家,白朔景怎么可能只有一个女人。所以苏怜玉的出现,就变得并不出奇了。 “一人心是什么……” 阮绵绵抬头看向七乐,这个属于这里的她显然不知道什么是一人心,“一人心就是,今生我只有他,而他也只有我……” “我只有他,他只有我……”七乐跟着她的话也低喃复述着,她从未动过这般念头,这种话还是她第一次听。 “七乐,你先下去吧,我想一个人待会……” “是……小姐……”七乐应下了退出了房,不时还往里张望着,担心地叹了口气,这才合上门在外守着。 阮绵绵从怀里掏出那块白玉佩,是第一次见白朔景时从他腰间抢走的,那日的场景还历历在目,他的样貌如同刻在她心坎上一般,每一笔每一划都那么深刻。他们说过的话,他的每一个表情,一个语气,一抬手一迈步,在她记忆里都那么清晰…… “白朔景……”她对着玉佩吐出他的名字,玉佩还带着她怀中的温度。 那个白衣胜雪、貌似谪仙的男子也许再也不会出现在自己眼前了,想到此处,阮绵绵不由地觉得手中的那枚白玉佩如同有千斤重量一般,再也无力握住。而她的心像是被割开了一道口子,除了痛以外,没有其他的感知…… 第一百四十六章 真假玉佩 见到白朔景的那天天气很好,他静静的躺在一张木板上,他的身边站着几个人,阮绵绵进去时并没有注意他们是谁。 七乐一直扶着她有些微微下滑的身子,她并没有掀开那块盖在他头顶的白布。 从阮绵绵的脸上并看不出太多的情绪,可七乐能感受到她颤抖的手臂和冰凉的手背。 “小姐,还是我去看一眼吧。”七乐低着头小声道,她向在白朔景身边的大黑投去一个眼神,似乎是在询问他木板上躺着的是不是真就是白朔景。 大黑垂目,缓缓地点了点头,他是十分不愿承认的,但以他的判断这地上躺着的正是他们再熟悉不过的主子。 “不必了,我自己看一眼就好。” “小姐,还是……您还是不要看了……”大黑一把拦住了正欲上前的阮绵绵,躲闪的言语之中似有隐情。 阮绵绵不解地回首看着他,清澈的眸子里沉满了悲伤,虽然她面无异色、一脸淡漠,好像这屋里的一切都与她无关,她和白朔景并无瓜葛,可那双灵动的眼睛还是骗不过跟在她身边多时的大黑。 “小姐,主子的尸体找到的时候已经……溃烂……早已面目全非,您……还是别去看了……”大黑看了眼屋内的几个人都是白府别庄的人,便凑到阮绵绵耳边小声的说到。 阮绵绵心中一颤,并没有因为大黑的话就退缩回来,她轻轻地挣脱了大黑和七乐的手,走到白朔景的尸体旁,掀开那块盖在他头顶的白布。 在阮绵绵掀开的那一刹那,站着她身后的七乐看到了一张溃烂不堪的脸,已经完全想象不到这地上躺着的尸体会是以前那个绝色风姿、面如冠玉的男子。 七乐不由地往一旁撇过头去,忍不住胃中的翻涌轻呕起来。 “小……小姐……您没事吧……”她一边干呕着一边还不忘关心阮绵绵的情况,却见阮绵绵面无表情的盯着那个尸体面部,完全没有被那张已经高度腐烂的脸给吓到。 “小姐?小姐?”见七乐唤阮绵绵没有的到反应,站在一旁的大黑也有些紧张起来,毕竟守在阮绵绵身边这个差使是主子最后交给他的任务,虽然现在主子不再了,他就更要好好保护阮绵绵,让主子在天之灵得以安息。 “大黑,这尸体已经无法辨认,你是因何理由认定他就是白朔景?”阮绵绵放下手中的白布,突然站起身子,转而问到一旁的大黑。 大黑先是一愣,他是没想到阮绵绵会如此镇定自若的问他,他还以为阮绵绵会像之前来看过主子尸体的苏怜玉一般哭地死去活来,甚至哭晕过去。 可别说哭晕过去了,大黑在阮绵绵的脸上根本没察觉出一丝的伤心之意,她看待那具尸体的眼神犹如是在看一个陌生人,着让他心底十分纳闷。 “小姐,我们在灵山找到主子尸体的时候依稀还能分辨出主子的衣物,虽没有找到其他幸存的兄弟,但以我和小黑长期在主子身边护卫的经验来看,这身形,还有以身的衣料的确是主子长穿的。” 大黑说着声音顿了顿,看了一眼阮绵绵后,从怀里掏出一件东西,他把包裹着那物件的布料展开,又继续道:“这是我们在主子身上找到的佩玉,这块佩玉……是主子一直佩戴在身侧的……所以……这确实是主子。小姐……” 说着大黑把那块佩玉递到阮绵绵的手中。 “这……”阮绵绵看清他递来的这块佩玉后不由一怔,这不就是她曾经从白朔景身上拽走的那块白玉环佩? 她将玉佩仔细的捏在手中,洗洗地端详起来。 一旁的七乐也看到了,她似乎也一眼就认出了这块玉佩,正要开口出言就被阮绵绵一个眼神自制住了,她赶紧闭口不语的跟在阮绵绵身后。 阮绵绵将玉佩收进袖内,看了一眼大黑,突然觉得这事没有他们想地那么简单。 转而对七乐道:“七乐,你去看看苏小姐醒了没,和那边知会一声,一会我要给苏小姐看诊。” “是,小姐。” 七乐应了声便走出了屋子。 阮绵绵向身后的大黑和小黑使了个眼神,摆了摆手。 小黑眼神一转就明白了她的意思,他赶忙上前说道:“小姐,您也这出来有一会儿了,还是先送您回暖阁吧。这里有公子的家仆看着,您大可不要担心。” “嗯,先回去吧,一会还要给苏小姐看诊。” 说着她便带着大黑、小黑离开。 他们走后不久,原本站在屋内守着白朔景尸首的一位家仆便从侧门也跟着出去了,走之前他还四下张望了一番。 而殊不知他的这些举动都全落在了躲在暗处的小黑等人眼中。 “大黑,你跟着去看看。” “遵命!小姐。”大黑一个健步腾空而起轻松地跟上了那个家仆,无声的消失在院落内。 “小黑,你怎么看?”阮绵绵这时才是真的向自己的住的那个暖房走去,边走她不忘还问向小黑对此事的看法。 “小姐,您是指这离开的那个下人?还是?” “都有,我想听听你怎么看。” 小黑机警地环顾四周,小声道:“小姐,此地不宜久留,我们还是应该尽早离开。”说着他掷出一道暗器,就见不远处的树丛间一阵晃动,小黑翻身就要追上去,却被阮绵绵拦住了。 “小黑,不要追了,让他去吧。” “小姐,怎么可以放了他,万一他是要对您不利……” “我知道是什么人派来的,并无大碍,你不用紧张。”阮绵绵说完便淡定自如的继续走着,她怎么会不知道是谁,最近这些日子,苏怜玉身边的那个兰茱一直安插了人在她周围监视。 说着阮绵绵心思一转,这人是被小黑给打走了,但刚刚在白朔景停尸的屋内那个家仆倒是不像以往兰茱派来的人,所以阮绵绵这才会安排大黑追上前去一探究竟。 “小姐,平日您还是小心些为好。” “嗯,你们都回我身边了,我自然也没什么可担心的了。”说着阮绵绵回身对小黑露出了一个笑容,虽然她的这张脸让他们一开始还有些陌生,但从他们还是能从她的眼睛认出她就是当初主子吩咐过要誓死保护的人。 “小姐,您这脸……还有……您……您为何看起来……没有……” 阮绵绵没有立刻回答他,反倒是继续快步走着,直到回到了她落脚的暖屋才出声说道:“这张脸,说来话长,只是我的易容术罢了。小黑,你刚才是想问……我为什么看起来一点也不难过的样子?” “这……这……是的……”被道中心思的小黑有些尴尬的看着阮绵绵,生怕她会因此而发怒,他低头等待了好一会,结果发现阮绵绵其实并没有生气,甚至她还带着一抹耐人寻味的笑正看着自己。 “小黑,你刚才还没有回答我,你对白朔景这事怎么看。” 一听到阮绵绵话里提到了自己主子,小黑神色一凛,声音有些僵硬的说道:“主子功夫了得,我实在想不出会是什么人能伤到主子。我和大黑对主子的尸体查验过,身上并无明显的伤痕,但静脉皆断,应该是受了极大的内伤。并且这事十分蹊跷,偏偏伤的最重的是主子的面部,比起肢体的糜烂程度来看,反而是主子的面部尸腐的最厉害。” “你也觉得有疑?”阮绵绵低声道,没在多言,起身关上原本开着的窗子,转身回到桌边,她从自己怀中掏出一块玉佩放到桌上。 “小姐,这,这不是主子的那块白玉佩吗?” 小黑说着拿起了这块白玉佩,他对这块白玉佩再熟悉不过,跟在主子身边几年里,这块就从没有离开过主子,是他一直佩戴在身侧的白玉佩,这不仅是主子身份的象征,也是白府地位的令牌,更可以号令夜风阁上下。 最重要的是,他曾经无意间得知,这白玉佩是主子的生母留给他的唯一的东西,所以他极为珍视,断不会轻易让它离身。 所以,他们才会因此认定那个尸体就是白朔景无疑。 就在小黑看着这块从阮绵绵怀里取出的玉佩时,阮绵绵又一次再他的眼前从袖袋里掏出了另一块同样的白玉环佩。 “这……这……”小黑被眼前出现的这第二块白玉佩吃了一惊,看着自己手中的,又看向阮绵绵此刻手上的,一时间他也愣住了,他这么看两块玉佩并看不出有何不同之处。 “你手里的那块是之前白朔景交给我的,而我手里的这一块是之前大黑从那具尸体上找到的。”阮绵绵自然不会告诉他当初白朔景那块白玉佩是她从白朔景身上抢来的,但这也使的她可以肯定自己身边的那块玉佩是真的。 那这块大黑从那尸体找出来的玉佩……势必就是假的…… “这块才是真的。”小黑看着自己手里的白玉佩肯定道,又望了阮绵绵一眼,她手里握着的另一块玉佩就是大黑从那副尸体上找回来的假玉佩。 第一百四十七章 一个莽夫 为何大黑要带回一块假玉佩? 阮绵绵看着自己面前小黑脸上的神情,就明白了,他们都以为那具尸体上找到的玉佩就是白朔景平日里一直佩戴的那块。所以大黑理所当然的将那具身形与白朔景相似的尸首也认成了白朔景,并且认错的不仅是大黑小黑,还有白府别庄的家仆。 “小黑,当时你们和白府的人是谁先找到这块玉佩的?”阮绵绵拿着手中的玉佩问到。 小黑沉思了一会说道:“是白府的人先找到那具尸体,但是大黑在检查尸体时发现了一块玉佩,随后我们才确认的。” “也就是说,白府的人比你们先接触到了这具尸体。这玉佩,也可能是白府的人放在尸体身上的。” “我和大黑几乎是同时赶到灵山的,当时主子的尸体已经被白府的人安顿好了,大黑当时还在灵山周边寻了三天,但一直也没有其他的线索。”小黑又将两块玉佩拿到一起进行比对,细心的他发现,虽然两块玉佩十分相似,但是玉佩上的花纹还是有一些差别,并且玉佩的颜色也有不同。 “小黑,你去查一下那些发现尸体时那几个白府的人,另外把这块玉佩重新放回到那尸体身边去,不要惊动旁人。” “是,小姐。” 也许白朔景没有死…… 这时,阮绵绵的心中突然萌生出这样一个念头,虽然她没有亲眼见到他是否活着,但她更愿意相信白朔景并没有死这个假设。 白朔景肯定知道这个玉佩不应该出现在自己身上,知道这块玉佩的人太多,所以如果不是白朔景自己放的,会是谁放的,希望证实他已经死的这件事情?倘若这块玉佩是白朔景为了掩人耳目自己放的,那到底他又在筹划什么?这些似乎都和灵山一行有关。 阮绵绵此刻的疑问越来越多,她这才认识到,于己而言,白朔景才是一个真正的谜团。 就在这时七乐气喘吁吁地小跑着进了屋子,“呼……小姐,你快去看看……看苏小姐,那边来了个外面的大夫,要给她诊脉,被苏小姐轰走了。唉哟,累死我了,苏公子正在那屋大发雷霆,呼呼……” “你先歇会,我自己过去看看。”阮绵绵对七乐招了招手,让她到自己跟前来,接着在她耳边悄声低语了几句这才离开。 ****** 还没到苏怜玉那屋的院子就听到苏瑾的咆哮声,阮绵绵站在院外停留了一会儿,随着苏瑾不断拔高的声音,她的脑海里突然蹦出一副场景,可她是怎么也想不到那位玉笛公子一副文弱谦和的模样暴跳如雷起来会是如何的神情。 想到此,她不由地脚下迈的步子也大了些许。 “苏怜玉!你把大夫撵走是什么意思?这病你是不想治好了?” 一个花瓶砸碎的声音,接着又是一串器具摔地的声响。 “啧啧啧,这白府别庄的东西可都不是便宜货,摔地真舍得……也是,反正也是别人家的,不就图个痛快嘛……你说是吧?苏公子。”阮绵绵一边说着,一边顺势从地上捡起一片碎瓷片,她看向这些碎瓷片的眼神里是真流露出惋惜之情。这釉色,这包浆,竟然都被摔碎了……真是极大的浪费…… 苏瑾倒也没有意外阮绵绵为何会突然出现在自己身后,反而是一副他早就知晓的样子看着她的缓缓走来。 “快放下,小心割到手。”他瞟了一眼她那纤柔的指腹间捏着的那一块碎瓷片,不由微微皱眉轻声道。 那声音一如既往的娓娓动听,言语之中也没有了方才的怒火。这让原本想来看苏瑾发怒样子的阮绵绵呆滞了一下,嘴上打算继续挖苦的话也因此梗住了,一时不知怎么顺着他的话说下去。 阮绵绵手一松,“啪——”的一声,手里原本捏着的那块瓷片又躺回了地上。 “苏公子,我就路过听到苏姑娘这院里一阵吵嚷声,所以进来看看,这是……怎么了?” 苏瑾狐疑地看了她一眼,那眼神里摆明是再告诉她,他早就知道她院外站了多久了,是外面的戏听不真切,所以没忍住跑进来了吧。 见苏瑾没有答话,阮绵绵倒也不尴尬,自顾自地笑道:“苏姑娘一直都是我在诊治的,所以听说苏姑娘前面晕倒了,我这也就赶紧过来看看。方才听到苏公子说姑娘把您请来的大夫都打发走了,便猜想可能是因为我的缘故。所以……公子切莫在责怪姑娘了,苏姑娘身上的毒虽稳住了,但并未清除,还是得多注意静养。” 阮绵绵往屋内探了一眼,见地上那瓷片,心里一阵唏嘘,就差没脱口而出了,有啥气得必须冲这些脆弱的宝贝发泄哈?就不能换个人肉靶子来几下?啧啧啧…… 她看完地上那些支离破碎、断手断脚的花瓶、砚台、摆件,还有几幅还没来得及上彩的美人图,额,这图上画的美人……怎么看着有些眼熟? 正待阮绵绵想要凑近去看那被撕成两截的画卷时,苏瑾冷哼了一声,然后用十分无奈的语气说道:“姑娘,你不会以为这些是我所为吧?” 阮绵绵瞪大了眼睛,一副“除了你还会有谁”的表情瞅着此刻又恢复文质彬彬模样的苏瑾,心里嘀咕着“嗄……还好意思说,难道不是你?” 苏瑾苦笑地垂了一下额头,冲着阮绵绵摇了摇头,食指一点指着里屋的方向,“我压根连这些东西都没碰到,这都是苏怜玉从里面扔出来招呼我的。” 阮绵绵:…… 阮绵绵干笑了几声,“这样啊,那我替公子进去看看苏姑娘什么情况了,这动气对她体内的……额……毒素……是……是十分不利的……” 她赶紧背过身子用手捂住了自个儿的嘴,刚刚差点说漏嘴把“胎儿”的事暴露出来,好在被她及时止住了,不然下个花瓶估计就是招呼自己的了。 “当心——” 苏瑾见阮绵绵去一只手伸向门边,他一个健步上前将她往后用力一拽,就见门内突然飞出一面巴掌大小的锃亮的铜镜。 “啊——” 与此同时阮绵绵也因这突如其来的飞物惊呼出声,本能的反应是用手挡在面前,紧闭双眼。 “你不会以为,闭上眼睛就不会被砸到了?”他的鼻息间微微地轻哼了一声。 原本还因为苏怜玉不肯配合诊治而在气头上的苏瑾看着此刻在他怀里的阮绵绵,一时间那怒气像是被浇熄了一般,取而代之的是一份氤氲而出的暧昧。 阮绵绵本来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手臂上会迎来一记剧痛的,她咬着牙等待着那痛的到来。可并没有东西如期砸向自己,反而是自己被某人环进了怀里,隔着衣料她感受到一股陌生的温热传来。 她的心突然剧烈而快速的跳动起来,阮绵绵只觉得他说话的声音十分近,就像是凑在她的脸颊边一般。 “这人又开始发什么毛病了?!”阮绵绵心想着,不由地倒吸了一口凉气。 苏瑾见她一直紧闭着双眼,不禁轻笑出声,那笑声如清泉落石,是一种说不出的好听。 “已经没事了,你可以睁开眼睛了。”说着他腾出一只手抚上阮绵绵的闭着的双眼。 苏瑾一时失神,指腹停在她闭紧的双眼上,即便现在他无法与这双眼眸对视,可他依然记得这双眼眸曾经一次次……出现在他的梦里…… 阮绵绵在他的手要去扯下自己面纱时猛地睁开眼对他呵斥道:“公子,请您放开我。” “嗯。” 他平淡的应了一声,手上的力道却丝毫没有放松。 阮绵绵随即挣脱了几下,发现不管自己怎么使劲依旧还被禁锢在这个铜墙铁壁之中。这个讨厌的苏瑾看似人挺文弱的,怎么力气会出奇的大…… 她睨视着此刻一副心情大好的苏瑾,撇了撇嘴,她的心里已经噼里啪啦炸开了锅。这男人活脱脱的是一个披着满身书卷气质的莽夫!还什么玉笛公子?!分明是一个登徒子! “你是不是在心里骂我?”苏瑾呵呵一笑,低下头向她贴的更近道。 “什么和什么?你别乱说……” “可我怎么就觉得你在心里说我坏话呢?” 阮绵绵凝视着眼前这个露出一脸玩味的笑的男子,他似乎对自己的每一个细小的表情都非常熟悉,即便只是通过与她对视就能看透她的想法一般。 难道她也能……看到自己的想法?不应该啊,同样的情况下,怎么她什么感知都没有?阮绵绵疑惑地看着苏瑾,咽了咽口水,勉强继续说道:“你……你不是……说要……要放开我吗?” “我什么时候答应要放开你了?” 阮绵绵不敢置信地瞪大眼睛,果然是一个登徒子、莽夫!刚刚说出的话就可以出尔反尔! “你的眼睛还是这么……美……” “噗——”阮绵绵一个没忍住差点被自己给呛到,这……不仅是莽夫,还是……还是…… 第一百四十八章 除非我死 还是一个尬聊症十级患者。 阮绵绵嘴角冷不丁的抽搐了一下,由于被面纱遮住了,所以并没有被苏瑾发现。 可她在与苏瑾对视的时候却从他的眼睛里读出了一份热烈,这种目光,让她有些心生畏意。她的心底有一个声音莫名的响起,要离眼前这个有着一张她十分熟面孔的男子远一些。 “怎么?这会又变成小哑巴了?吓傻了?” 阮绵绵瞪了他一眼,“公子,你倒是先放开我!” “好。”苏瑾回的爽快。 可半晌过去了,就没见他有一点动静。 这真的惹恼了被他圈在怀中的阮绵绵,她哪里是白白让人占便宜的主,轻点莲足,准备狠狠地朝他脚背上踩下去。 然而这个动作,让阮绵绵的脑海里突然出现曾经的一个画面,似乎她也试图用这个动作来挣开一个有力的怀抱,似乎那时就在不久之前,以至于她的恍惚的还有当时的感知。 苏瑾像是知道她预谋要踩自己似的,圈住她的双臂猛地一个施力,阮绵绵便被他打横的整个人抱了起来。 “额——”被突然公主抱的阮绵绵开始的几秒是被吓到了,由于身子完全悬空,她本能的将双手搭在了他的肩上。 速记似乎对她的这个举动十分满意,那张连日来都阴沉的俊美面孔上难得挂起了笑脸,手中的力道也不由更重了一分。 “他不是白朔景。”阮绵绵的心底传来一个小小的声音,将原本还有些茫然的她一句击醒。 她看向苏瑾,清澈的目光却像是已经穿透过他的面容一般,没有在他身上落下交际。 是的,当时那个怀抱的主人,如今已经去向不明,生死未卜。而在她眼前的这人,不过就是一个登徒子…… 想到此,她猛地收回手,并抵在他的胸口,要从苏瑾的怀里下来,完全不顾这样做自己是否会有危险,或是摔落到地上。 可就算她的双手离开了苏瑾的肩膀,她还是依旧被紧紧禁锢在他的双臂之中。 “苏公子,既然已经说了‘好’,就请您快点放开手!您这样的举动实在不合规矩,小女可不是江湖中人,没有您的性情豪放,还请您不要因一时江湖习气而污了小女的清誉。”阮绵绵像是想到了什么,突然僵了身子对着苏瑾冷了声说道,口气里带着温怒。 苏瑾也是面上一怔,一时哑然,神色由原本的轻快的样子顿时变为板了起来的冷脸。 “在下是说了‘好’,可是我现在不好了。”他嘴角微微上扬,挂上了一丝轻笑,虽然脸上的那副冰冷已经退去,可眼中依旧还残留着些许的不悦。 “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哦?你还有什么‘不客气’打算招呼到我身上?”苏瑾挑了挑眉,摆出一副无所谓的样子,眯着眼等着她的发作。 阮绵绵随即从袖中取出一包粉末,作势就要准备朝苏瑾脸上撒去,结果还没等她抬手,就已经被他单手擒住。 其实阮绵绵并不是真的想要把这包药粉撒到苏瑾脸上,人在面对这样的情况肯定会有应急反应,所以她就是要利用这一点,从苏瑾的手中挣脱开。不然以苏瑾这样的抱法,她真的有些担心自己过一会就会被他直接扛回房中。 苏瑾捏住她的手腕时看到那包没有拆开的药粉,即可便知道自己中计了,她只是想让自己腾出一只抵挡。 他不着痕迹的露出一丝苦笑,但阮绵绵并没有察觉。 这时,阮绵绵趁他一手擒住了自己手腕,只剩下一只手抱住自己,她使劲蹬腿逃离了苏瑾的怀中,并刻意跨开一步的距离,而唯一还没挣脱的就只剩下阮绵绵那一只可怜的手腕。 “看来姑娘是迫不及待的想要与在下划清界限。”苏瑾轻笑出声,见她跳到里自己这么远的地方,他不忍使劲再拽着她,手中力量自然就松懈了不少,就是要等着她自己将手抽回去。 阮绵绵也感觉到了那份来自手腕的力量减弱了许多,连忙将手收了回来。重获自由的阮绵绵果断又跳离了他几步之远,与苏瑾保持着一个安全的距离。 “苏公子,您是江湖中人,我们还是保持一些距离的为好!您的那支玉笛,我会让人给您送回,如此贵重的物件,还是交还公子为好。” 说完阮绵绵就用力的去敲苏怜玉的房门,她生怕自己又落到苏瑾手上,可见刚刚的那个怀抱已经让她有些后怕了。 苏瑾也倒是没有打断她,只是站在一旁看着她的动作,他也知道若是自己这时候再冲过去,可能眼前这个女子就要撒腿跑走了。 兔子急了还会咬人呢,更何况眼前的这只可不是兔子,更像是一只不想被抱的猫。 大声喊道:“苏小姐,我要进来了,你现在的身子很危险,不能激动!你听到了吗?” 阮绵绵其实也怕自己一探头又被什么东西砸到脑袋,她转身看了一眼从刚刚开始就很安静的苏瑾,发现他并没有挪动自己的位置,依然与自己保持着方才她退开时的那个距离。这时她的心里才不由地放松了一些,可眼中的戒备依旧没有消减。 “苏公子,您应该多关心您的妹妹——苏怜玉姑娘,而不是我,所以请您以后不要再做出方才那样的举动了!”说完阮绵绵就准备去推苏怜玉内屋的那扇木雕房门。 “慢着。” 苏瑾却在她要推门离去之时又出声叫住了她。 阮绵绵一个蓦然回首,青丝随着她回首的动作顺势扬起,恰好扫过耳际,将挂着的面纱带落,是那一张白净娇丽的小家碧玉模样的面容。 察觉到面纱掉落的阮绵绵,连忙接住滑落的面纱,重新覆于面部。 “苏公子,有话快说!我还急着要去给苏小姐看诊。”怎么这个男人此刻怎么就不再担心自己家妹子的病情了?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塑料兄妹情’?阮绵绵说完后不由想到。 “姑娘,玉笛送出去在下是不会允许它被退回的,除非……” “除非什么?”阮绵绵脱口而出问道,她迫切的希望知道怎么将那个烫手的山芋丢出去,如果这个条件不是太刁难,她是会考虑帮他完成的。 苏瑾突然流露出一个落寞的笑容,那双眸子的颜色也似乎更加幽深了几分,“除非……我死……” 阮绵绵:…… “除非我死,你方可把玉笛还与我,或是毁了也行,全凭姑娘喜好处置。” 阮绵绵知道苏瑾这是在给自己出难题罢了,可她还是第一次见一个人把自己的生死说的这么轻描淡写的,好像在说一件无关紧要的事情。也许是因为白朔景如今生死未知的原因,她本能的有些排斥听到“死”这个字。 “苏公子,我劝你还是不要这么轻易的就把‘死’挂在嘴边。” “若是姑娘舍不得在下死,在下可以不死。”苏瑾双手环胸,兴致盎然的看着她,一副半开玩笑的样子对她说道。 阮绵绵自打到这个时空以后就没遇到过这么无赖的人,偏偏这个无赖又长着一副正经八百的脸,让她每次被他耍无赖都有一种无力感和违和感,让她有一股忍不住想冲上去重塑他的人设,这种感觉就像是她在以前的世界里第一次听闻某清小哥好讲荤段子一样。 “苏公子,您死不死和我没关系,而且玉笛您收不收和我退不退是俩码事,既然和您讲不通,那我也没有和你继续浪费口舌的必要。” 这次说完阮绵绵没有等他回答就已经推门走进苏怜玉的房中,随后她双手背与身后将门合上,没有再看他一眼的意思。 这人,不是脑子有问题,就是听不懂人话。尬聊十级不说,还自认为是撩妹高手,殊不知她是来自新新世界的好不,切,怎么可能被他那几下搂搂抱抱就方寸大乱。 阮绵绵一边默默地在心底吐槽,一边快步走向里屋。 她看着满地散乱的家具摆设,花盆花瓶,还有胭脂水粉,就已经能想到前面苏瑾在这屋里是吃了多大的憋,才被轰出去到外廊上站着的,心底不由地大快。 “兰茱姑娘,你们家小姐如何?”见兰茱站在一旁里屋门帘边,她这才快步上前问道。 兰茱其实早在屋里听到阮绵绵和苏瑾二人的对话,她之所以一直没有出声也就是不想打扰他们两个人。 “姑娘,小姐正在里面休息,醒过来以后喝了之前配的药,好像是缓过来不少。”“苏小姐现在的身子不宜动怒,她这胎由于原先体内的毒症未消,所以本就凶险,更不能让她情绪过于激动,起伏太大。白朔景……白公子的死讯怎么……会传到苏小姐的耳中?” “是我们家公子来告知小姐的。” “苏瑾?苏怜玉真是他亲妹子嘛?”阮绵绵话虽这么说,其实她大概能猜到为什么苏瑾要告诉苏怜玉这事,因为他并不赞同苏怜玉与白朔景来往,所以苏怜玉才会如此隐瞒自己怀有白朔景孩子这件事。 “姑娘这是在说笑。”兰茱今日似乎有些心不在焉的样子,说着她撩起了门帘让阮绵绵进去,而不同以往的是她并没有随之跟上。 第一百四十九章 险些成疯 到了里屋,她就看见兰蕊正跪在床边为苏怜玉包扎手上的伤口,想必是方才撵走苏瑾弄伤的。 “兰蕊姑娘,还是让我来吧。”她是大夫,这处理伤口她比任何都专业,更何况兰蕊此刻脸上的纱布都还没有拆除,她包扎起来的确不方便。 阮绵绵似乎明白为何兰茱要站到门帘外面去了,因为相比兰茱的稳准干练冷静,苏怜玉似乎更喜欢兰蕊的冲动鲁莽易怒。 “这……姑娘……”她有些为难的看了一眼床畔,并没有立刻起身的意思。 兰蕊自从被阮绵绵医治了脸部以后,整个人对她都客气多了,再没有了之前的那股飞扬跋扈、咄咄逼人的气势。在阮绵绵与她这段时间的相处下来,她倒也对兰蕊改观不少,算是一个衷心护主之人。 “苏小姐。” 见兰蕊不起身,她便主动上前唤了苏怜玉一句。 苏怜玉闻声才从恍若清醒一般重新找到那双红肿眸子的焦距,她的眼神中流淌出的那份悲伤深深地撼动了阮绵绵的心。 她是真的也很爱他,若是之前只是她的猜想,此刻的这一幕,她已经真切的看到了苏怜玉对白朔景的那份情深。 是的,也许自己对白朔景的爱,比不上苏怜玉这般,如果不是爱地深切,又怎么会愿意怀下他的孩子。白朔景生死未卜,她也依然不肯暴露肚子里有着他孩子的事情,也许开始苏怜玉是想用这孩子套住白朔景的往后日子,而如今,她这么做,可能只是害怕连这唯一的小生命也失去…… 苏怜玉看了她很久,突然痴痴地笑了起来,红肿的眼眶瑟瑟的泛出泪水,如珠子一般散落而下,沾湿了她身前捂着的嫣红色锦被。 在阮绵绵看来这个笑容实在称不上好看,甚至有些让她心底发寒。 “糟了!”她突然想到什么,一个上前推开了挡在中间的兰蕊,单手擒住苏怜玉的下颚,掏出腰侧的防身的银针,便朝着她的人中扎下。 “苏怜玉!你别失了心智!!快振作一点!!”随后反手给她一记耳光,就见苏怜玉整个人都向一旁歪斜着倒去,可知阮绵绵这一巴掌下去有多使劲。 阮绵绵自己的手也是一阵阵的热辣发麻。 随着这一声清脆响亮的耳光落下,兰茱撩开帘子冲进屋里,她脚下犹如踩了疾风一般,阮绵绵只觉得一瞬间她的颈子上就多了一柄冰凉彻骨的短剑。 “你对我家小姐做了什么!” 阮绵绵虽然心里微微一震,但并没有表现出来,她依旧冷静的看着兰茱气愤的脸,她的眼底似乎要冒出火。阮绵绵能感觉到寒冰一般的剑刃在她的喉间一下一下的颤抖,一丝丝的疼痛提醒着她,如果不是兰茱平时足够冷静,此刻她早已被割开了一道口子。 “打了苏怜玉一巴掌而已。”她试图用手指推开架在自己颈部的短剑,她可不喜欢这样被人用剑压着问话的。 “兰茱!你快放下剑!姑娘她是要……要救小姐!刚才小姐突然像是犯了失心疯,呜呜……”瘫倒在地上的兰蕊说着说着便伏地哭嚎起来,她从未见过苏怜玉这样,怕是也被吓着了。 “废物——”说着兰茱就要上前将兰蕊一脚踹开。 阮绵绵伺机将手中原本就捏着的另一枚银针准确的刺入兰茱手腕上的一处穴位。 兰茱知觉自己手腕一阵痛麻之感,原本握在手中的短剑郎当落地,紧接着她那条手臂整个失去的知觉,仿佛筋脉断了似的无力的垂在身侧。 “你——” 没等她说完,阮绵绵就抢言道:“如果你还想要这条手臂,就别动!否则过一会你另一条手臂也会变成这样!” “呵呵,你以为我会信你说的?想用这法子困住我?”兰茱阴冷的一笑,脚下一个起落,将原本在地上的一块碎瓷片扫起,直直的击向阮绵绵的方向。 就在这时兰蕊冲上来替阮绵绵挡了一下,那瓷片也随之狠狠地扎进兰蕊的后肩胛处。 “好一个吃里扒外的东西。”兰茱冷冷地说道,似乎隐约察觉到自己另一只胳膊略有发麻的迹象,进而脚下也不敢再有其他的动作,嘴上倒是不饶人起来。 阮绵绵把兰蕊扶到一旁坐下,看了一眼她为了保护自己而受的伤,心中唏嘘不矣。果然是知人知面不知心,当初以为稳准的兰茱竟然会对平日一起相处的情同姐妹的人下这般狠手。 果然俗话说的好,会叫的狗不咬人,咬人的狗不会叫。 既然兰茱已经变成了一条会叫的狗,想必她现在对自己已没什么威胁,否知能动手解决的何必用嘴瞎逼逼。 “哼,与其说兰蕊吃里扒外,倒不如说没有兰茱姑娘藏得深。” 阮绵绵轻笑着,眼里是毫不掩饰的轻蔑,她顺手将兰蕊后肩那的碎瓷片拔了出来,一股血水咕咕的往外冒,阮绵绵倒是一点不慌地从袖子里掏出那包方才在门口作势要撒苏瑾的药粉,整包倒在了兰蕊的伤口上。 “嘶啊——”兰蕊吃疼的低呼,仰着颈子,眼中的痛楚看的一清二楚。 “忍一忍。” “……嗯,谢谢姑娘。”她颤着手指紧紧扣住椅子的把手,指尖泛白。 “你在这坐会,血已经止住了。”阮绵绵见兰蕊血已经止住后,便赶忙着去看苏怜玉,同时还不忘转头对站在不远处垂着双臂的兰茱说道:“你中的毒,等怜玉醒来,我自然会给你解,不过你要想清楚。你的事情……是你自己和苏怜玉说,还是让我告诉她?” “呵呵,你想用这个威胁我?” 兰蕊想是也听出了她们二人话中有话的意思,抬头看向兰茱,虽然自己被她所伤,可她的眼神之中倒也没有太多怨恨。 “我还需要威胁你?兰茱姑娘,你大概还没搞清楚状况,你以为往后你还能像当初一样伺候在苏怜玉身边,做她的大姑娘嘛?” 阮绵绵一边说着一边扶起床上的苏怜玉,检查了她的气息和脉搏后,确定她及腹中的胎儿都没有受到太影响,才吃力的将她平躺下,重新盖上锦被。 看着她这一连串的动作,兰茱抿着唇并没有多言,倒是坐着的兰蕊开口说了一句:“姑娘,我家小姐方才见红了!!” 阮绵绵给了她一个知道的眼神,其实在诊脉的时候她是在用感知去看苏怜玉这个孩子的情况,大概是母体本能里太渴望能够保护这个孩子了,她完全没有受到任何损伤。 这胎儿虽然生产期间坎坷多难,但最后还是能哇哇落地,只不过,必须生下之后就离开苏怜玉,不然…… “没事,兰蕊姑娘,我去取些干净的纱布给你把伤处理好。” “姑娘,请你先看护好我家小姐,我这点都是小伤不劳烦费心了,一会儿我回房里自己包扎一下就好。”兰蕊还是不放心躺在床上的苏怜玉,自从她容貌毁了之后,她反而性子沉静不少,一改往日的轻浮乖张,大概她已经不想在失去这样一个留着苏怜玉身边的机会,所以才会分外珍惜。 阮绵绵看了她一眼,没有多说什么边出了里屋。 她走后,这里屋就只剩下昏睡的苏怜玉,和兰茱、兰蕊。 阮绵绵本不想偷听她们两人的对话,可这里屋和内屋就隔了一扇纱帘,就是不想听也不得不听,加上二人说话并未用耳语,所以她自然是听得一清二楚。 “兰蕊,你以为你现在这幅德行还能留在小姐身边?别痴心妄想了,小姐早就想换人了,顶替你的人很快就要来了,是小姐让我亲自挑选和调教的。” “呵呵,兰茱,你以为我不知道你背地里都在干些什么事吗?真以为我平日只和男人来往嬉闹?你和剑雨堂……不用我说的再明白点吧?呵呵,谁走谁留还不知道呢!” 阮绵绵拿起纱布的手突然滞了一下,不由哼笑了声,摇了摇头。唉,都是各怀心事啊,难怪第一次见这两人就觉得她们有些异样。 看来不用等她开口套出兰茱的话了,剑雨堂的事情,兰蕊既然知道,那到时候扳掉她只需苏怜玉醒了就行。想到剑雨堂和兰茱的牵扯,阮绵绵长舒一口,这也算是扳掉自己身边一颗隐形的炸弹,这样应该不会再有人找她麻烦了,母亲和关伯那边也能得以平安无事。 大黑回来时带回的剑雨堂当夜拦车的这事的前因后果,加上这段时间她让小黑的暗中调查,也印证了当初她与兰茱接触用感知看到的一些东西,将这些都串联起来就不难解释为何素来无冤无仇的剑雨堂要来找她麻烦。 只是到现在她都没有查出那日在熊洞外对要抓她的人是谁,但如今可以肯定不是剑雨堂的人,所以她知道自己的麻烦并没有完全解决,真正可怕的不是剑雨堂,是背后操纵这一切的人。 就在二人正怒目相瞪的时候,阮绵绵拿着纱布撩开帘子又进了里屋。 第一百五十章 双生明珠 苏瑾站在窗前,阳光在他身侧撒了一地,冬日里的午后从阮绵绵的屋里传来一曲悠悠地笛声,清脆而婉转,细腻且悠扬。 曲毕,他放下笛子看着眼前那副神色陶醉的女子,白纱勾勒出她面部柔美的线条,一双眸子如清泉般闪闪灵动,眼角的那颗晶钻时隐时现,在光线的折射下熠熠生辉。 两人沉默了好一会儿,阮绵绵才晃过神,意犹未尽的感慨道:“此曲只应天上有,人间能得几回闻。” 苏瑾被她说得不禁失笑,心底隐隐地生出莫名的好感。 “苏公子,这曲子叫什么?”阮绵绵见苏瑾笑了,以为是他听到自己夸赞而高兴,便又继续追问道。 什么名字?苏瑾闻言微微皱眉,他还真没特地给这曲子取过什么名。 他方才吹奏玉笛的时候的确没有使用内力,不然此刻恐怕眼前的女子早已七窍流血、心脉俱损、命不久矣了。 一时他也不知道怎么回答她。 苏瑾从没想过自己平日里用玉笛吹奏的葬魂曲,杀人无数,可到她耳朵里竟然会被说成仙乐。 “姑娘,这首……并无名,不然你为它取个名字?” 阮绵绵一愣,没想到他吹奏的这曲会是没有名字,而且还突然听到要让自己命名,推脱了一番,突然想到了一个名字。 “笑忘生。苏公子,你觉得可好?” “笑忘生。好名字!姑娘怎么想到这个名字?实在是和这曲很相配!”苏瑾没想到眼前这个看似普通的女子,能取出这么一个十分符合他心意的名字,而且还歪打正着的与这曲子实际的出处很相符。 真是好一个笑忘生。 “苏公子说笑了,这曲子欢快婉转,如竹林蹊径,悠然自得,听完让人觉得可以忘掉烦恼一般,都是是公子吹得好。” “姑娘谬赞。”苏瑾客气的拱手相让,对她的欣赏又更近了一分。 阮绵绵起身为他倒了一杯茶水,心思一转说道:“苏公子,有些话我不知道该不该讲,但作为苏小姐的大夫,我还是要告诉你,苏小姐今日来太过忧心,这样下去对她的解毒十分不利。我也不知这是为何,只是隐约觉得是否与你上灵山寻人有关?若当真是这样,还望苏公子尽快将人寻到,也好了苏小姐一桩心病,心病非心药无可医也。” 苏瑾自然是清楚她的意思,其实他也看出苏怜玉最近气色并无明显好转,而且平日久在房中鲜少出门。每次见她问自己的都是同一个问题,久而久之,他也不想见她,就怕是说多了会影响到她的病情。 “多谢姑娘提醒,的确……是有一事。” 阮绵绵递上茶盏的手稍稍迟疑了一瞬,但很快她又显出一副如若无事的模样,说道:“苏公子,这事可是……在寻这别庄的主人?”她说地很小心翼翼,目光一刻也没有离开过苏瑾的脸上,注视着他表情的微妙变化。 苏瑾没有回答,只是抬了眼瞧着她,那意思似乎在示意她继续说下去。 阮绵绵取下面纱,端起茶盏神色平静地喝了起来,喝完后她在淡淡地开口道:“苏公子,这宅子在瑞州也也算是有名的,既然是白府肯定就不是苏家的产业。苏姑娘一直都在这宅子里住,可见于白府的人关系甚好。” 见他没有打断自己,阮绵绵继续说了下去。 “我虽不涉足江湖,但我那几个酒楼人来人往,倒是有结识了不少江湖朋友,还是听说了一些事情的,这白府别庄的主人就不回庄,想必是有缘由的,所以我才推断,苏公子要找的人就是他,白朔景。” 阮绵绵看着对面苏瑾的脸上细微的神色改变,有一些惊异,又带着一些笑意。 “姑娘,果然聪颖过人。” “另外我还听说剑雨堂的堂主最近也在瑞州?据我所知剑雨堂一向不在瑞州附近活动,这次会到这里,可是瑞州要出什么大事?”阮绵绵故意低声说道,其实她知道剑雨堂的人为何会齐聚瑞州,故意假装不说,就是要看看苏瑾的反应。 苏瑾在听到她说的这个讯息时明显瞳仁一缩,散发出一股戒备的神色。而后像是想起什么,立刻恢复神色。 “看来姑娘知道的真不少。” “哪里哪里,让苏公子见笑了。平日里酒楼鱼龙混杂,无非都是一些道听途说的小道传闻。只是,好奇罢了,哈哈哈。” “怜玉在寻的的确是这别庄的主人,姑娘你与怜玉年龄相仿,平日走动也多,若是有机会,在下希望姑娘能劝劝怜玉。” 听到苏瑾这话,阮绵绵有些意料之外,要知道苏怜玉和白朔景这都有孩子了,就算苏瑾不知道此事,但是见苏怜玉那阵仗也不像是苏家会反对的样子。不然怎么可能追人都追到这大老远的瑞州来,而且还几次上门对她耀武扬威的。 在阮绵绵看来,之前苏怜玉的种种行径都像是在向她宣告,白朔景是她的人一般。 可听苏瑾的话里似乎还有别的意思……这让她不由地深思起来。 “苏公子,我有些不解,据我所知……白朔景在商贾之中也是很有名的,也算是女子们相许的良人,可以苏公子的意思,是不满意白朔景?我……我听说白朔景对苏小姐是极好的。难道,苏公子不赞成……他们来往?” 苏瑾眼神一变,略带深意的看了阮绵绵一眼,手中捏着的那只茶盏似乎发出了一声清脆的细响。“姑娘,你也这么认为?” 一心在等着他回答的阮绵绵没想到他会突然把问题丢给自己,而且还是一个没头没脑的问题。不由地轻滞了片刻,才道:“呃……苏公子指的是?” “白朔景是相许的良人。”他轻飘飘地落下一句,一缕风恰巧掠过他的鬓角,撩起了他的乌丝,扫过他如画一般的侧颜。 “啊?呃……”阮绵绵先是被眼前的这美色所惑,回神后才忙说:“这……算是吧……毕竟大家都这么说嘛,嘿嘿嘿……” 她有些尴尬地不好意思的笑了起来,可看在苏瑾眼里倒像是女儿家被人说中心思的那般扭捏娇羞。他眉头皱地更深了,原本手上握着的茶盏也随之放回了桌上。 “苏公子,那你去灵山可有找到白朔景的下落?” 这次阮绵绵直截了当的问了出来,也不怕苏瑾有其他想法,她不明白为什么苏瑾总是能巧妙的回避自己这个问题。 当然阮绵绵也没有想过,她自己正在对着一个男人一直迫切的去关心另一个男人死活,而且还是一个名声比那个男人更响亮的另一个男人。更何况不仅她想知道,那个男人的亲妹妹也这样每次见他就问同一个男人的死活。 大概这就是苏瑾不想谈及白朔景的原因。 “姑娘,恐怕要让你失望了,实不相瞒,我在灵山并没有寻到白朔景的下落。不过我们派去的人目前还在寻找,不知这样说姑娘可还满意?” “呃,我也就只是好奇。那他有没有可能被人救下了呢?”阮绵绵嘴上说是好奇,眼中却不自主的泄露出与说法相悖的关切,她交叠着双手,有些不安的追问道。 她的这些神色自然躲不过苏瑾的眼睛,可他并没有说破,只是他的脸上再无先前的笑意。 “我们在灵山上寻了半个月,前后百来号人进行寻找,但均无所获。当然也不是完全没有,只是……”他的声音顿了顿。 随着他的停顿,阮绵绵的心像是也提到了嗓子眼一般。 “这是怎么说?”她迫不及待的想要知道苏瑾接下来的话,一时没忍住地脱口而出,将自己的关切完全暴露了出来。 “雪崩之后,我们在山中寻到不少人的尸首……由于被积雪压着,大多是能分辨面目,但也有不少是辨认不出来的……所以……” “不!不可能的!白朔景绝对不会在那些人之中!”阮绵绵几乎是疾口否认道,她的神色已经从先前的无措转变为慌乱。 这样的神色,苏瑾在苏怜玉的脸上也读到过。 他的心一沉。 苏瑾轻轻地擦掉了阮绵绵眼角滑落的那一滴泪珠,苦笑道:“看来姑娘,今日想从苏某嘴里知道的,也无非就是白朔景的消息罢了……” 在苏瑾的手指触摸上她脸颊的那一刹那,她如同感受到一阵阴冷的风朝自己迎面扑来,一下子将她推入寒潭谷底似的。 她的脚下无力发软,跌坐在椅子上,明明刚才还暖融融的阳光,在此刻的阮绵绵看来都如同附着寒霜一般,冻彻心扉。 后面苏瑾又继续说了什么她没在意听,阮绵绵盯着苏瑾,目光却并没有落在他的身上,而是透过了他身子,有些停滞的不知在看向何处。 好一会儿,她才回过神,忙低头下意识的摸了摸脸颊,好在并没有泪水。 她还以为自己得知这个消息时一定会泪流不止,可实际好像并不如自己想的那般。 原来,白朔景你在我心里的分量,也不过如此罢了…… 第一百五十一章 生不如死 阮绵绵拿着纱布往兰蕊身边走去。 “兰茱姑娘,比起兰蕊姑娘只是伤了脸部,你可是快成废人的人了,谁更有可能变成那颗被舍弃的棋子,其实就算不知道你跟剑雨堂的勾当,以苏怜玉的性子……你觉得她会留谁呢?” 她一边解开兰蕊缠于面部的层层白纱,一边继续对兰茱说道:“更何况,我之前就说过,兰蕊的脸不仅能恢复,而且我会让她变得……更加……美好……” 待阮绵绵将缠在兰蕊脸上的那一圈圈的白纱全部卸除,那张医治过后的脸就完全展露出来。 而在不远处的兰茱死死地盯着阮绵绵的背脊,就等她挪步离开,她便可以第一时间看到兰蕊那张脸到底变成什么样了。 兰蕊自己似乎也十分紧张地凝视着阮绵绵的脸色,就害怕从她的表情里看到失望,毕竟兰蕊很清楚自己这脸当初是怎样的。 “姑娘,我现在这张脸……如何?”她的手指有些颤巍巍的,欲要抬起抚摸自己面颊,又十分犹豫,大概她也是害怕,万一摸到的脸是坑坑洼洼的该如何是好。 阮绵绵对她报以安心的笑容,说:“你的脸恢复的很好,不信你自己去瞧瞧。”她指了一下布帘外内屋的那个没被砸翻的梳妆台。 兰蕊因她的那几句哈,一时间激动的不知该如何表达,她雀跃不已的鼓起勇气将双手轻轻的抚上自己的双颊。 就在指尖接触到皮肤的那一刻,她的瞳仁都变圆了些,想必是肌肤的触感将原本半信半疑的兰蕊更加坚定的认可了阮绵绵此前的话。 她的撩起裙摆一路小跑出去。 阮绵绵自然明白她的这一举动是因为内心的兴奋,不由地看着她离去背影笑了一下。 兰蕊跑的太快,以至于兰茱并没有看到她的那张脸。 可阮绵绵倒是一副等着看兰茱吃瘪的样子旁观着她的一举一动,“怎样?你这两只手臂恐怕是废了。” “你!快点把解药交出来。”兰茱像是在咬着牙忍住自己的怒火一般,比较客气的对阮绵绵说道。 只可惜阮绵绵这人偏偏就不吃这套,你越是想要得到解药,她越是不想给,兰茱的那双手臂如果没有还是能给她省掉很大一个麻烦的。 “我说过,如果你不轻举妄动,我会给你解药的,可惜……你自己放弃了这个机会。” 兰茱盯着眼前这个看似唯诺无害的女子,脸上露着一副娇小令人生怜的样子,怎么都无法将她和刚刚说出那些话的人联想到一起去。 “你的‘轻举妄动’应该不用我再和你解释了,兰蕊后背那个地方的伤,你应该不会这么快就忘记了吧?” “既然事已至此,要杀要剐动手吧。” 阮绵绵:…… “兰茱姑娘,你还不至于让我动手,况且那个剑雨堂,也根本造成不了什么。我们毕竟只是商人,而且搀和江湖的纷争很少,但这并不代表,你就能在我的背后为所欲为,不过你的所作所为……真的是一再刷新我对你的认识。”阮绵绵话说了一半,突然声音变小了很多,她缓缓走向兰茱站着的位置,从地上捡起那把短剑,以方才她对自己的方式对待她。 “怎样?被人用这么锋利的剑刃抵着是不是很不习惯?” “呵呵。”兰茱不以为意的冷笑了一声。 “你现在还能笑出来,希望等一会你也依然能笑的出来也许……”说完阮绵绵淡淡地瞥了她一眼,从她的眼神中流露出一丝同情与惋惜。 这时兰蕊掀起了门帘,“姑娘!姑娘!感谢姑娘的大恩!”她按捺着激动的心情,向阮绵绵走去,在到她面前时双腿一晃似要给阮绵绵跪下,却被她给拦住了。 “姑娘……您的这番大恩……我……受之有愧……当初对您的不敬……”兰蕊那张娇艳欲滴的双唇张合着,杏眸中闪着泪光,桃心的脸蛋,白里透红,完全看不出曾经长过毒疮甚至留下那么多疤痕。 “没什么,我既然答应过你,就一定会恢复你的脸。不用谢我,要谢你自己识时务。” 阮绵绵转而去看苏怜玉的情况,她昏睡的很深,并没有马上醒来过来的迹象。 “兰蕊,你去找七乐把苏小姐的药端过来。” “是,姑娘。”在阮绵绵为她治疗脸上疤痕的这段时间,兰蕊对她态度也不断转好,所以对她说的话十分顺从。 支走了兰蕊,阮绵绵才从针袋里取出拿出几根银针,扎在苏怜玉的面部几个穴位,她特地将自己的身子挡住兰茱的视线。 几针下去,苏怜玉虽然依旧没动静,可当阮绵绵拔掉银针后,她的手指微微一动,紧闭的双眼也似乎有了颤动。 阮绵绵把苏怜玉的手放进锦被里,然后说:“兰茱,你觉得苏怜玉这毒会是谁下的?那我问你,你还记不记得她是什么时候开始咳起来的?” 兰茱自然不会回答她,脚下无力,她只能瘫坐在地上。 “你不说,那我替你说吧。”阮绵绵双手背于身后,走向窗边,从那窗缝中她突然看到一道黑影闪过。心中不由一顿,这黑影应该是小黑,可他到这里来……是为了什么…… “呵,你现在说这些是想知道什么?之前你在诊治我家小姐前,我早就告诉你了。”兰茱吃力的不让自己显得那么狼狈,可那副吃疼的神情还是无法掩盖身体受到的痛楚。 “你那时候说的,并不是真的。对吗?” 不等兰茱回答,她继续说道:“苏怜玉的这咳疾一直都有,可身上中的毒却是到了瑞州才得的。” “你说……到了瑞州……谁会向苏怜玉下毒啊?” 阮绵绵摘下面纱,对着兰茱露出一个意味颇深的笑。 “你!你是谁?” 这是兰茱第一次见到阮绵绵那种小家碧玉一般的脸,她有些不敢相信为什么当时那个皮肤打皱蜡黄犹如老妪的人怎么会突然就变了张脸。 “我是谁?哈哈哈,是我该问你……你是谁?”阮绵绵一直都在怀疑,现在的这个兰茱和不是当初刚刚接触的那人,或是说她总觉得这两人之间有差别,不像是同一个人。 兰茱阴沉这一张脸,半晌没有说话。 “既然你不想说,那就让我来说吧。你不是兰茱,真的那个兰茱是当初随苏怜玉那金玉富贵宝车一起来的,她的轻功十分了得。第二次与我谈条件,以阮府大少爷作为筹码的那个人,就是你。真的兰茱早就被你藏起来了……你说我讲的对吗?秦明儿?” 兰茱在听到阮绵绵说出这个名字时身子明显一个打颤,她不可思议地瞪着阮绵绵,她的表情已经暴露了她的心里想法,那副愕然似乎是怎么都没想到自己的身份会暴露…… “阮府大少爷,我们已经用钱赎回来了,你没想到吧?”阮绵绵扯了一冷笑,用眼尾的余光扫了一眼仍然躺在床上的苏怜玉。 “不可能!他们怎么会让你用钱赎回他……不可能……这不可能!”兰茱一边拒绝这个信息,一边摇头否认道。 “对于商贾而言……没什么是钱解决不了的,除非是钱不够多罢了。” 她说完,就见兰茱一脸不可置信的样子,她真的没想到手里最后一张牌都被打出去了。 “阮府大少爷之所以会落到他们手上,怕也和你脱不了关系。既然你不想自己说,那我来说吧。” 阮绵绵顿了顿声,她看到躺在床榻上的苏怜玉微微地撑开了眼皮,好在没有立马起身,看来她是听到了之前她与假兰茱的聊天。 “现在再叫你兰茱已经不合适,是吧,秦明儿?你和兰茱本是孪生姐妹,你们其实一直有来往而且甚至一度一起服侍苏怜玉。可是她却是被你们蒙在鼓里的,所以兰茱是真的十分衷心苏怜玉的,事事都会为她着想。你呢?秦明儿……你当初为什么没有顺了剑雨堂当家的意思把苏怜玉的那个孩子不保?”阮绵绵越说越靠近她,不知不觉间假兰茱也就是她口里的秦明儿已经被逼到墙根位置。 “我……我不知道你在说……在说什么……”秦明儿依旧嘴硬不肯开口,可那躲闪的眼神已经再醒目不过了。 阮绵绵也不着急的逼她承认,只是有些话她必须当着这个假扮兰茱的女人说,这样躺在床上的那位大小姐才能知道自己身边到底是怎样的。 “秦明儿,你应该没忘记吧?兰茱原本叫秦珠儿你们同时被收入了剑雨堂,可是你比她幸运,你一直留在了剑雨堂里。而秦珠儿被送进了苏家,成为了苏怜玉的贴身丫鬟,改了名叫兰茱。由于你们分开的时候都比较小所以你甚至一度想不起自己还有一个妹妹,直到你被安排了一个任务……那就是回到苏怜玉的身边,并且在不让她发现的前提下,与兰茱交换了身份……可惜兰茱不配合……” 阮绵绵没有继续往下说,只是冷冷地凝视这她。 第一百五十二章 当面对质 “哼呵……”秦明儿轻嘲的回了一个不屑置辩的眼神,挺直了背脊,仰着脸看阮绵绵,好像是挑衅一样示意她继续说下去。 “兰茱对苏怜玉感情很深,她机敏而细心,性子十分谨慎甚至有点保守,她当初救主心切的折回来找我,应该是你以怂恿的,置于为什么她们会找上我……也绝不是因为白朔景……” “……你是什么时候发现的?”秦明儿突然话锋一转开始问起她,若不是用带毒的银针给封住她的大穴,制住了她,只怕现在早就一掌扫上阮绵绵的命门。 “其实直到刚才那些都只是我的猜测,倒是你这一句话……彻底让我坚信了自己的判断。兰茱,也就是你妹妹秦珠儿现在在哪里?”阮绵绵厉声质问道。 其实当她从小黑那得知兰茱还有一个孪生姐姐时,她就开始大胆猜想,为何她会与第一次当日初见时差别这么大。若不是她有人格分裂症,那就是她一直接触到的兰茱其实是两个人轮流出现的。 “呵呵,你觉得我会告诉你吗?”她斜着眼轻蔑的看着阮绵绵,因被她摆了一道而十分不爽。若是眼睛可以杀死人,在她眼下阮绵绵应该被她杀死几十回。 “你是不会告诉我……可是有一个人一定能让你说。”既然她自己不肯主动说,阮绵绵也不继续在这事上浪费口舌。 秦明儿心里盘算着阮绵绵到底知道多少,而她口里说的这个人又会是谁。 “我听说今日剑雨堂的方公子会来,我想他是来和苏瑾公子商量如何互送苏怜玉回去的,毕竟白府别庄待不长久。你说,是不是?”阮绵绵知道苏瑾一心向让苏怜玉离开白府别庄,这方忌英是从大黑的嘴里了解到,他是剑雨堂的堂主,他在江湖上还是有点地位。他痴迷两件事,一是上好的马匹,二就是苏家的大小姐苏怜玉。 这也就不难理解为何当初他要把这一对双生明珠拆开,让其中一个到苏怜玉身边的原因。 “你觉得,方忌英够不够让你开口?”阮绵绵蹲下身子与她平视,虽然她已经派人去找兰茱的下落了,但还得希望从她嘴里更快的得知。 “开口又如何,兰茱不过就是一颗棋子!是她自己选择了判主,堂主当初让她到苏怜玉身边时就是为了她能做好一枚眼线,没成想,她竟然帮着苏怜玉和白家公子勾搭上!这种人,死不足惜,但凡坏了堂主事儿的人,都该死!” 说完,她突然冲着阮绵绵发出一声如同野兽一般的嘶吼,这着实把她惊了一下。 “你喜欢方忌英。”她方才的举动让阮绵绵下意识的向后挪了一步。 秦明儿原本绷紧的面部僵了一下,表情有了一丝逐渐柔和的迹象。 这句话像是一根利剑直击到她的内心,她既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只是无声的看着阮绵绵。 “如果苏怜玉知道了,她身边最得力的兰茱被你害死了,她会多伤心愤怒?你觉得以方忌英对苏怜玉的痴心,他若是知道苏怜玉因此事伤心难过会如何?又如果苏怜玉发现兰茱不过是方忌英放在她身边的眼线,你说她会不会更讨厌你家方堂主?”阮绵绵一边说一边仔细看着她脸上的表情变化。 “你……”秦明儿的一副恨不得咬死她的样子喊到。 “我只不过是告诉你事实罢了,你做这些事的时候难道没有想到?”没有给她喘息的机会,阮绵绵继续说:“你下一步打算做什么?我猜一方面你希望苏怜玉把孩子生下来,这样她就更忘不了白朔景,她可能会被这孩子绊住,所以你会极力阻止我带走她的孩子。可另一方面你又担心,即便她有孩子了,以方忌英对她的痴情,估计也不会放手,到那时候,带着孩子的苏怜玉万一被他打动了……也就没你什么事了。所以你还是想害死这个孩子,没准想要害死她的孩子,她会痛不欲生的也自行了断?这样方忌英既会知道苏怜玉不检点未婚便于别的男人怀了骨肉,而且她还是自己死的,和你没有关系……” 阮绵绵回头看向床榻上的苏怜玉,从锦被上的起伏可以看出她应该是醒了,若是没醒,这梦也做的十分不舒坦。 “还有,苏怜玉身上的咳毒……是你下的吧……” 秦明儿闻言反倒是笑了,可能是听完她的这一席话,没想到自己的举动都被她猜透了,也没有再瞒下去的必要。她终于开口正面回应道:“的确。是我下的。” “当时我趁兰茱出去办事,便潜入了苏家对苏怜玉下了毒,因为事先知道苏怜玉那几日患有风寒,所以特地用了那罕有的咳毒,让那些庸医不易察觉……我千算万算……没有算到的是你竟然查出了她体内的毒,并且还能给她解毒!呵呵呵……”秦明儿笑的有些渗人,她苦笑不得的怪异表情使得那张脸看上去有些扭曲。 “你以为这样就能得到方忌英的心?为了实施你的这个计谋你不惜害了自己的亲生妹妹,难道一点手足之情都不管不顾?” 秦明儿虽然身子无法动弹但颈子以上还是可以活动的,她猛的将整个头颅向阮绵绵的方向靠去,大声惊呼道:“都是你!如果没有你出现!如果不是因为你!珠儿也不用死!是你坏了我的事!这都是因为你啊——” 阮绵绵见状有些怜悯的摇了摇头,觉得她真的是已经无药可救了,然后从怀里拿了一个小瓷瓶倒了一粒药丸,奋力的捏住她的嘴,往里塞了进去:“吃下去这个,两个时辰后你就能回复正常了,我本不想给你这药,可你也算是一个可怜人。为情所困,以至于连自己一母同胞的妹妹都能下手……所以我不能让你死的那么舒服,很快你会因为自己做的一切痛不欲生,到时候你就会明白,死不可怕,死才是解脱,可是你想死都死不了……” 听到阮绵绵会这么轻松的给自己解药,秦明儿半信半疑并没有急着咽下去。 阮绵绵自然是看出来了她的顾虑,“你不吃也可以,再过三个时辰你将慢慢失去知觉,然后昏睡死去。” 闻言,秦明儿一仰头将那粒药丸吞下,才说:“你不怕我的毒解了之后反杀了你?” “凭你还杀不了我。” 阮绵绵不是没有想过直接不管秦明儿,就让她这么了结也许是一件更轻松的事情,对她来说还少一个威胁。可是,兰茱还没有消息,她说唯一知道兰茱下落的,不管死活,她觉得自己都有责任把她带回来。若不是自己的出现,也许兰茱并不会遭遇不测。 就在两人都陷入沉默之时,苏怜玉从床上坐了起来,她一脸难以置信的模样瞧着秦明儿,那样子似乎已经知道她并非那个从小在她身边的兰茱了。从她的眼中可以看出一丝慌乱、隐约的不安和些许的悲伤。 阮绵绵知道,苏怜玉此刻想到的第一件事应该说她腹中孩子可能已经被方忌英知道了,那很快就会被苏瑾知道……他绝不会让苏怜玉把孩子生下来,那么势必会逼她落了这个孩子。那么就只有一个办法能帮她,就是找白府的人。 这几日白朔景的尸体已被白府妥善安置了,灵堂已经设好,据说白府的老爷夫人还有其他亲戚都在连日赶来的路上。苏怜玉要想保住这个孩子,那就只能是将自己怀有白朔景骨肉的这件事告诉给白府当家的老爷,白府虽无江湖背景,但富甲天下,江湖中人还是十分忌惮的,苏家兴许会因此而不敢强迫她把孩子落了。 更何况,苏怜玉怀的还是白朔景唯一的血脉,以白老爷对白朔景的重视,这孩子势必得生下来,而且连带着苏怜玉都要入他白府的门。 若真演变成这样,唉……阮绵绵在心中叹了口气,那如果她想带走这个孩子就更难了。 “苏小姐,你醒了,可还有哪里不舒服的?”说着,她转而走向苏怜玉,准备给她诊脉,其实她之前给苏怜玉扎的那几针就是为了让她能提前醒神,可以听见自己与假兰茱的对话。这样她一省的再做解释,而来亲耳所闻,她也不得不相信。 “我……没事。”苏怜玉像是遭受了莫大的打击一般,一时不知道如何接受原来在她身边的兰茱是两个人,她的脑海正在快速回忆,何时是真的兰茱,何时又是着跪在地上的名叫秦明儿的人。 阮绵绵放下苏怜玉的手腕,轻声说了句:“孩子没事,但是苏小姐你不能再情绪激动了。余毒难清,情绪过于激动有可能会加快毒发,到时候我也无能为力了。所谓为了孩子,你一定要让自己平静下来。” “姑娘,你帮我把这个她……杀了。”苏怜玉放缓了情绪,指着倒在地上的秦明儿对着阮绵绵说道。 阮绵绵轻笑一声,“苏小姐,我不杀人。而且你现在还不能把她杀了。” 苏怜玉先是因她的断然拒绝而微有怒意,但听她后一句时又似有不解,于是默不作声的看着阮绵绵,待她继续说下去。 第一百五十三章 蒙在鼓里 “她在你身边这么长时间,可是外界并没有风吹草动,那就说明她还没有来得及将一些消息传递出去,她说兰茱已被她杀了,可一直也不说出下落,我敢断言,兰茱还没有死。既然这样,我们为何不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将计就计,把兰茱送到对方那边,而假扮这位秦明儿。”阮绵绵向苏怜玉献计,意在让苏怜玉想法子从秦明儿嘴里套出兰茱的下落。以方忌英对苏怜玉的痴迷,秦明儿对方忌英的衷心,只要苏怜玉向方忌英开口,方忌英就肯定能让秦明儿交待清楚兰茱在哪儿。 “你的意思是……找到兰茱把这幕后的人都拔出来?”苏怜玉望了眼阮绵绵又看了看倒在地上的秦明儿,这人与兰茱实在是太像了,若不是听到她亲口承认,她实在不敢相信自己眼睛。在她身边这么久,竟然一丝未曾怀疑过,想到这,苏怜玉不免一阵后怕。 “正是,我觉得这是绝非如此简单。这后面应该还有操纵的人,方忌英对你一往情深,他肯定不会伤你分毫,而仅凭这样一个婢女如何有能力得到这么罕见而刁钻的毒药?我由此推断,这事,应该没那么简单。”阮绵绵摸着下巴,陷入了深思中,她的直觉告诉自己,这里面似乎还有一股势力掺入,可她就是摸不透它的动机是什么。 她想的太出神,以至于忘记自己的面纱之前摘了下来。 “你——你的——脸——”苏怜玉在看清了阮绵绵的脸后连发出几声惊呼,她看着这张脸上那些皱纹,还有黄斑怎么都不见了,分明就是一张清秀可人的面容,这还是她之前认识的那个逢知楼女当家? 阮绵绵:…… 糟了,她怎么忘记了自己这张脸!既然已经被苏怜玉看到了,她也不能再故意隐瞒下去,只能硬着头皮草草的解释道:“在给兰蕊医治脸上的疤痕时,我也对这张脸医治了一番,本来是早就准备治疗脸上的黄斑和病褶的,因为逢知楼的生意所以一直耽误了。这……苏小姐把我安排在这里,这逢知楼也不用经常去了,反而有时间折腾自己这张脸了。” 说完她瞟了一眼苏怜玉的表情,只见她的脸上有着一丝不痛快,估计是没想到,因为她的软禁反而促使自己有时间治疗原本那张老脸了。 苏怜玉一定觉得自己之前那张脸格外顺眼。阮绵绵心里不由暗自揣摩着,脸上倒是十分平静,丝毫没有流露出窃喜之意。 “你……你本就长这样?” 阮绵绵被问的一愣,这是什么意思?难不成她见过自己的模样? “额,是的,我原本便长这样。”当然不是,她原本的容貌可比这张脸好看多了!可是她怎么敢给苏怜玉看呢,阮绵绵觉得自己现在这张脸都快让苏怜玉提不上气了,若是那张绝色的脸露出来,她还有活路吗?指不定把她的那脸皮给扯下来做人皮面具了。 啧啧啧……阮绵绵想到这里,不由地一个冷颤,她一定要再小心些,这女人窝里,嫉深似海,随时她都会小命不保,自古红颜薄命不是没有道理的。 “你……太像了……”苏怜玉两眼目光有些呆滞地盯着阮绵绵的这张脸,嘴里喃喃低语道,虽然看着她,却好像在想着另一个人。 “什么?” “你到底是哪里人?家里还有何人?”苏怜玉坐起的身子微微地倾向阮绵绵所在的位置,语气有些急切的问道,想是把她错认成了什么人。 阮绵绵被她问的有些懵,她是以孤女的身份到瑞州的,自然不会告诉她家里还有母亲,更不会说出自己是阮府大小姐这事。 “苏小姐,你是不是把我错认成什么人了?我就是一介孤女,你之前不是知道的吗?” 苏怜玉看着她,片刻才回过神道:“不可能,你怎么会是她呢,那不过就是一张画罢了……不可能,那画都在家里几十年了,若是你画上的人,早就该老了……” 阮绵绵被她说的一脸莫名其妙,什么画不画,敢情她是把自己当成她家挂着的一副画里的女人了?这……这也太巧了吧,她现在的这张脸可是鹤真师傅给的,难不成这里还有什么故事?改明儿要问问鹤真师傅,这容貌可不能随便给,千万别因为这张脸又生出什么事端。 “苏小姐,你在说什么?”阮绵绵故意问道,眼神无辜的看着她。 “难怪……苏瑾会对你这么……”她的话没有说下去,就听见房外的门被人踢开的声音。 “苏怜玉。”说话之人正式苏瑾,看来他从方才与阮绵绵纠缠完之后就一直没有离开,她们在里面说的那些话,也不知他听到了多少。 苏怜玉和阮绵绵都为之心中一怔。 “你这个贱婢!你说!你到底把……把兰茱怎么了?”同时,兰蕊也从撩开了门帘冲了进来。 兰蕊是一直清楚苏怜玉情况的,刚才阮绵绵将她支走为的就是能少一个阻碍,她能直接向秦明儿摊牌,没想到兰蕊走了没多久端了药就一直候在内屋没有进里屋来。 看她的神情肯定是已经清楚了秦明儿的所作所为,她一边怒斥着,一边上前揪住秦明儿的衣领,若不是阮绵绵及时制止住,她那一耳光早就下去了。 “慢着,兰蕊姑娘,先勿动手,当务之急是我们要找到兰茱的下落。” “哼……你们想得美,我会告诉你们?就算我死,我也不会说的。”秦明儿吞下解药后,就一直很安静的静观其变,她看着几人的表情,不屑一顾的说道。 “呸!你想死?你要是对兰茱做了什么!我会让你生不如死!”兰蕊虽然被阮绵绵拦下,可整个人的气势一点也没有减退,瞪着秦明儿的眼神就恨不得要拨了她一般。 倒是站在一旁的苏瑾一脸戾气的低呼一声:“都给我闭嘴。” 然后对着兰蕊交待了一句,“你去把剑雨堂的方忌英给我叫来!让他在大厅里等我,我要问问清楚,这里到底是怎么回事!!” 兰蕊见自家公子气性起来了,也就不再造次,狠狠地又瞪了秦明儿几眼,快步退下办事儿去了。 “苏公子,苏小姐身子不好……要注意情绪,不以过于激动……”阮绵绵言外之意就是,苏瑾你千万别对苏怜玉发脾气,她现在的身子受不住你的怒火,要是有个三长两短,和别找她嚷着救人。 “哼!她还会身子不好?我看她现在身子好的不行,偷偷摸摸的就要当娘了?!你说你!你让我说你什么好!一个姑娘家,你——你怎么丢得起这个人!你让苏家在江湖上如何——爹娘的颜面都要被你丢尽了!你——”苏瑾一边说着,一边气的捶胸顿足,就差没有一拳头砸向那个床栏了。 “还有你,你竟然敢帮着她隐瞒!!你到底是何居心?”苏瑾话锋一转,又将苗头对上了缩在一边的阮绵绵。 可就在他的眼睛对上阮绵绵那张脸时,他的语气又不由地放软了,连带着那副盛怒之下的俊容也随之融化了些许。 “我……我也是……苏小姐身子本就不好,苏公子,你若是有脾气,还是等她身子好些再发吧。你这样会惊吓到她的!”阮绵绵本想为自己的行为辩解一番,可想到自己的确是居心不良,她之所以要救苏怜玉为了的就是她肚子的那个所谓白朔景的骨肉。 她不能让白朔景在这世上唯一的血脉就此断去,不管白朔景是死是活,孩子都是无辜的。况且苏怜玉也一心想要保住这个孩子,不管她的最初的动机是为何,但就算见到白朔景的那具尸身后,她也并未动摇要生下这孩子的决心,阮绵绵为此也是真的动容了。她相信,苏怜玉对白朔景是有真感情在里面的,所以……现在的她已经不再想怎么从苏怜玉手里抢走这个孩子,而是更多的想着怎么替她保住这个孩子。 苏瑾被阮绵绵这席话说的,一时气不打一处来,一个“你”字提在嗓子眼,落下后半天没有了下文。 苏怜玉在一旁一言不发的看着这两人,其实当苏瑾走进房里的时候,她就知道这事再也瞒不下去了。她也不是没想过,若是被发现了该怎么办,可见阮绵绵如此出言维护自己,到着实让她有些意外。 “我,我也是为了苏小姐好!苏小姐的身子中了毒,连带她的孩子也可能中了这毒,母体和她腹中孩子的毒是无法一起解的,若是只解苏小姐身体的毒,因为她腹中的胎儿在,所以就算解了一时的,也不能保证孩子会不会反噬到母体。更何况落子极为伤身,以现在苏小姐的情形,若是让她落子,那会直接害死她的!”阮绵绵也不管苏瑾信不信,只能一股脑的将这些缘由说给他听,其中半真半假,苏怜玉的确中了毒,可是这毒并不会危机胎儿。而且她当初说要放缓解毒和治疗,其实也只是为了能顺利在生产时带走那婴儿罢了。 第一百五十四章 保住孩子 听完阮绵绵的话,苏瑾一直沉默不语,他看着躺在床榻间的苏怜玉,然后叹了一口气,表情既痛苦又无奈,怒其不争,恨其不检。 “这孩子,不能生下来。”良久,他还是开口说了这个决定。 “凭什么!你又不是孩子的父亲你有什么资格决定我的孩子是否要生下来!苏瑾,我不要你来管我!”听到不许她生下这个孩子,苏怜玉奋力的与苏瑾争辩。 “你……就因为白朔景死了,这个孩子你更不能要!” “就是因为他如今不在,我一定要把这个孩子生下来,如果你不让我生下这个孩子,我就……我就死给你们看……”苏怜玉有气无力的说着,最后甚至开始喘了起来。 一旁的阮绵绵实在看不下去他们两人的争执,算了下时辰,喊了几个小厮将秦明儿看押起来。她刚出院门,就瞧见兰蕊带着方忌英往这边赶来。 “姑娘,您这是?”兰蕊见她要出院门,以为她有何时急着去办,便拦下了她,本想着若是阮绵绵要去取些什么药材,则可以自己代劳了。 可兰蕊没上前几步就看见了被白府两个小厮架着离开的秦明儿。 “姑娘,你真是太便宜她了!我平日虽然喜欢同兰茱拌嘴,可要是这次兰茱有什么三长两短,我一定会拉着她一起陪葬。”她说完还不忘再恶狠狠的瞪上秦明儿几眼。 阮绵绵冲她摇了摇头,劝她不要把气撒在这人身上,若是她因此更加不肯配合,那兰茱怕是真的凶多吉少了。 而一直站在她们身后的方忌英一言不发的看着她俩人的举动, “这……这位是?”阮绵绵眼神一闪看到了那杵在兰蕊身后的男子,虎背熊腰,身高比一般男子还要高出不少。他一脸刚毅,不苟言笑,面如麦色,浓眉大眼。也算是一个面相不错之人,“难道这就是剑雨堂的方忌英?!”她在心中揣摩着。 男子一直未曾开口,但神色凝重似有隐忧,他的目光直勾勾的锁在那被押走的秦明儿身上,好像带着一丝困惑和不解。 “姑娘,这就是剑雨堂的方堂主。”被问到的兰蕊退了一步,这才给阮绵绵介绍到。 直到兰蕊推开,她才算是能够从上到下的打量起这位久闻大名之人。不知为何,阮绵绵对这方忌英的印象尚可,至少初次见面上看来,他并不像是一个奸猾之人,反倒是让她想起一个词——痴汉。 “见过方堂主。” 方忌英收回目光,落在了离他不足三步远的女子面前,“姑娘有礼,在下方忌英。”说着他便抱拳回道。 “久闻大名,今日一见,方堂主果然颇有英雄气概。” 阮绵绵的话惹得方忌英神色微微地一愣,他似乎是没有想到阮绵绵会对他有这样的评价。“姑娘谬赞,山林草莽,岂敢谈何英雄气概。” 这人还挺谦虚,阮绵绵心想道,便不再继续寒暄下去。 随着二人一起又回到了屋内,她才离开一会儿,这屋内的气氛如同凝固了一般。看那一张碎的稀烂的八角桌,她出屋子时还好端端的放在西北角,如今已经碎成了渣渣。又看了看一地的瓷片茬子,这要是她没记错,应该原来都是放在苏怜玉床畔边的青瓷花瓶还有摆件,如今也是碎的西零八落。 估计桌子是苏瑾的功劳,而这瓷片就是苏怜玉的手笔了。阮绵绵不由地想着,要放到曾经她生活的时代,这些他们随手就拿来出气的玩意儿,可一件件都是宝贝。 没等阮绵绵开口,兰蕊先说话了,“公子,小姐,方堂主到了。” 被提及的方忌英并没有走到里屋内,而是站在了门帘外候着,听到兰蕊喊道自己名字,这才在门帘外回答道:“苏瑾,怜玉身子可还好?如此着急的喊我过来是为了什么事情?可是怜玉的病情有何不妥?” 方忌英说完,苏怜玉毫无反应的继续等着苏瑾,似乎压根没把他的到来当一回事。 “方兄,我今日急着请方兄到这里是有一事想问清楚,你是不是将一对孪生女子安插在了怜玉的身边?兰茱当初是剑雨堂的门人?”苏瑾板着长脸,一字一句的问道,方忌英与他也算是熟识,平日里苏家和剑雨堂来往频繁,他是真的没想到,以方忌英那憨厚老实的性子能想出这种计策。 “苏瑾,你在说什么呢?什么?孪生女子?” 听到他的否认,苏瑾忍不住了,掀了门帘就要与他当面对质起来。 “方忌英,你敢说兰茱曾经不是你剑雨堂的门人?她与秦明儿是什么关系?你给我说清楚,她是不是就是秦明儿的孪生妹妹……” 方忌英见苏瑾如此激动,一时也愣住了,他怎么也没想到进来被喊来是为了这么一件事儿。他挠了挠头,有些苦恼的开了口说:“苏瑾,你别着急啊……我给你说啊……” “有话快说!到底是怎么回事?枉费我当你是挚友,而你却想着暗算怜玉!”苏瑾越说越来气,一怒之下挥拳砸向了方忌英的左肩。 方忌英吃了一个闷疼,以他的身手完全可以避开苏瑾这直接的攻击。可他偏偏没有躲开,而是硬生生的接下了这一拳。 “唔——”这一拳苏瑾用了五分的力道,方忌英被打的连退七部才停止,他的嘴角渗出鲜红的血丝。 “苏瑾,当初剑雨堂的确是收了一对孪生姐妹,大的叫秦明儿,小的叫秦珠儿。可那个妹妹当初叔父说要给怜玉配个懂些功夫的下头在身边,便把人带走了。而姐姐秦明儿一直都未被安排在怜玉身边,而是在京州那边的据点。”方忌英说的言辞恳切,倒也不像是在撒谎。 “方堂主,可刚才出去的那人就是秦明儿,你怎么又说她从未出现在瑞州,一直都是在京州呢?”阮绵绵突然回想起当时在院门口,方忌英看向秦明儿的那个眼神,既熟悉又疏离,难道连他也没分辨出来,当时被带走的那个女子是兰茱,还是秦明儿? 果真!方忌英闻言眉头一锁,目光眯成了一条线,原本就不苟言笑的他此刻看起来更显得严肃威武,那副气势,让人心底不由地生出畏惧。 “姑娘是说,刚才那个女的是我们剑雨堂里的秦明儿?” 阮绵绵点了点头道:“正是。” 而一旁的苏瑾也冷着一张脸盯着方忌英,以他对方忌英的了解,这事的确不像他平日的风格,说起他这位朋友,只会对两件东西痴迷,一件是苏怜玉,另一件就是上好的骏马。若是苏怜玉让他办点什么事他还信,这用孪生姐妹的计谋,怎么都不像是他想出来的。 “方忌英,我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这看起来憨厚模样,脑子里还能装下这些诡计?我还真是看错你了,秦珠儿当初是你们剑雨堂带来的人,当时怎么不说还有一个秦明儿?”苏瑾继续质问道他。 “这是因为当时……并没有想到会出这个事情,而且那会秦明儿一直病着,有段时间总是记不清东西,后来病好了,便把她送到京州那边去了。”方忌英说的吱吱呜呜,好像刻意隐瞒了什么。 “方公子,既然她们都是你剑雨堂的门人,如今秦珠儿,也就兰茱不见了。你们是不是要派人出去寻一下?”阮绵绵在一旁也接了句话,她觉得现在再去纠结为什么当初把这对孪生姐妹分开,安排在苏怜玉身边已经不重要了。 当务之急是找到兰茱的下落,时间拖得越长,她便越有危险。 “秦珠儿不见了?”方忌英在闻言后也露出了一副十分吃惊的样子,这表情就和当初她把这个消息告诉苏瑾时一样。 他先是看向了苏瑾,见苏瑾板着长脸不想搭理他的模样,继而转向看着阮绵绵。 阮绵绵:…… 倒是一旁沉默不语很久的兰蕊开口道:“方公子,兰茱已经失踪好些天了,您快派人也去寻寻看,我……我真的很担心茱儿……虽然我们总是吵架……” 说着说着,兰蕊便退在一旁慢慢抹泪了。 “是的,方公子,方才我们从秦明儿的口中已经得知兰茱是被她藏起来了,如今一直下落不明。不知您可知道秦明儿平日都在哪些地方落脚,可有什么人与她关系紧密?”阮绵绵顿了顿继续问道:“你可知道……苏小姐身上的奇毒也是来自于秦明儿。” “什么?!”方忌英没有因前面半句为之而动,倒是后面那句苏怜玉身上中的毒是因为秦明儿造成,这让他大为吃惊。 方忌英恐怕怎么也没想到,秦明儿会干出这种事情来,还嫁祸到他的头上,这着实是激怒了他。“她怎么会干出这种事?!秦明儿不应该出现在这儿,她做的这些,我是真的不知情啊!” 可苏瑾才不会相信他的这番话,这害了人被人发现了还不都是这样推脱。 “苏瑾,你明知我对怜玉是认真的,我怎么可能会伤害怜玉呢?” 苏瑾冷笑一声道:“这不应该问我,而是问你自己了。方堂主还有什么事儿是我们不知道的吗?” 第一百五十五章 幻容妙音 让六狐安排去送消息的那个暗卫到了离灵山最近的镇上,将消息送往夜风阁的分部便又赶回灵山,谁知刚到山脚下就听到几个猎户在那谈论灵山昨日发生的那场雪崩。 “唉,这几日估计是没有收获了……”一名猎户四下张望了会,叉着腰叹了口气。 另一个背着弓的中年猎户在查看着前几日留下的陷阱,也说道:“是啊,昨日那场雪崩,怕是这个冬天都要没得猎。” “沿着山上去看看,没准能捡到点昨天受了雪崩埋在雪下的动物。” 中年猎户拿出身后背着的一根木棍朝着四下堆积而来的积雪戳了几下,神情带着些失望,“这哪有什么动物,本来就大雪封山数月,这有碰上雪崩,得了得了,还是回去吧。这灵山,不等明年开春难有动物出没噢……唉……” “上那边看看去,没准捡到什么熊啊,狍子啥的,还不得赚大发了!” 一旁的猎户“嘿嘿”的干笑了几声,估计当同伴是在痴人说梦,“别指望着捡啥肉了,你是不知道,前段时间上山的那些江湖人,听说都还有去无回呢!小心猎物没捡着,刨出个人尸来”。 “咦——呃——你吓唬谁啊!!” 暗卫上前拦下正准备下山离开的猎户,一把抓住其中一人的胳膊,问道:“这位大哥,灵山上这是发生了雪崩?刚才听你们说那前段时间上山的江湖人都……都到哪去了?” “哎呦,这个小哥……你……你别抓着我啊……”猎户被这名暗卫的气势吓到了,退了一步甩了甩被他捉住的胳膊。 “欸,就是啊,你是什么人啊!好好拦着我们去路干什么?” 暗卫见两人有些紧张的神情,忙松开手,从怀里掏出了几枚纹银递给其中的一人,“这位大哥,方才一时心急得罪了,刚刚路过听到你们在谈论灵山上是发生了雪崩?” 那猎户见塞到自己手里的纹银,一时喜从中来,眉开眼笑,合不拢嘴的样子,连声回道:“这位小兄弟,太客气了,客气客气啊!没事没事,都是误会!都是误会,哈哈哈哈……”他一边说一边忙把那几枚纹银往怀里揣。 而站在一旁的另一位中年猎户就只能干瞪眼羡慕着,伸着一只手,摊开手掌,做了一个掂了掂的手势,还不时向暗卫使着眼色,“这……这灵山上的情况,我也清楚的很啊,这位小兄弟,你……你也可以问我的!” 暗卫自然是明白这名猎户的意思,但没有搭理他,只是专注的等着另一个人说下去。 “小兄弟,这灵山昨日发生了一场雪崩,真是这几十年难得一会啊!上次雪崩还是二十多年前了,唉……那雪崩啊……” 没等他继续唠叨下去,暗卫就打断了他。“说重点!!” “哦,哦,前段时间我上山打猎的时候经常能看到一群江湖人,开始他们住山脚的,可是没过多久就全去了山腰那安营扎寨……然后……” 暗卫再一次打断他,“我想知道这些人哪去了!” “啊,明白!明白!那群江湖人啊,估计全都被那场雪崩给埋啦!”猎户指了指雪崩过后的山体,都是冰棱。原本只是积雪,但是因为发生了雪崩,到处都被冰封住了,雪和泥土都结再来一起。 “不可能。”暗卫一副不可置信的,低沉着说了一句。 “怎么不可能!你都以为这雪崩是闹着玩啊?上一会的雪崩,可是死了一整个村子的人!!”在一旁羡慕了半天的另一个猎户见终于有自己发言表现的机会了,一个箭步走上前挡在同伴的前面,赶紧接话道:“哎呦,这位小兄弟,你要找那些江湖人干嘛?你不知道,这次的雪崩比二十多年前那一场厉害的多,那些江湖人当时应该都在半山腰那,就那个地方。” 他伸手指了一下当初夜风阁那些暗卫安营扎寨的位置,继续说道:“就那个地方!小兄弟,你看啊,现在那的样子都是雪崩以后了,那些帐篷都被那场雪崩给压住啦,哪还有人影啊!” 暗卫顺着猎户的指向看到了他原先待过的山腰,的确已经没有半丁点的人迹。 “都说是江湖人,怎么会这么轻易就被一场雪崩给夺了性命。” “小兄弟,你别不信!你不知道,灵山上可有一个传闻,二十多年前灵山上住着一群很厉害的江湖高手,那叫什么来着,什么烟还是什么霞的,反正当时江湖人称那里是天境!后来就是一场雪崩,这个什么烟什么霞的大门派就整个都消失了,后来这二十来年还偶尔会有些人来找寻,看样子是没找到。你说江湖人会不会被雪崩夺了性命?所以啊,没准那些来灵山的江湖人,早就命丧雪崩喽。”见暗卫没有一点打赏的意思,这猎户冷哼了一声,像是故意把事情说严重了一样,转身也准备离开了。 “大哥,你说的可是烟尘霞庄?”闻言,暗卫眼中一亮,猛然一把擒住他的手腕,虽然此前主子一直让他们在搜寻的是望朔宫,但其实望朔宫有一部分的人前生就是烟尘霞庄出去的。这就不难解释为什么望朔宫最后又要回到灵山这里落脚。 “对!对!对!就是这个名字,烟尘霞庄。呃,哎呦喂!!你先放开我,小兄弟,你把我手腕抓痛了!!”那猎户故意大声喊了声,惹得一旁前面得了便宜的那人一阵嘘声。 暗卫见他这样,心中虽有一些厌恶,但碍于这猎户还有一些他想要知道的信息,只能是又掏出了几枚纹银递给他。“大哥,这点你收着,在下是个粗人,下手重了点,大哥你也别介意啊。” 那猎户看着手里的纹银,嘿哟一声笑了出来,那嘴就差没咧到耳根了。“客气,客气,小兄弟啊,出手真阔气!!是哪来的公子啊,怎么跑我们灵山来了!哎呦,这大冷天的,不然上我家去坐坐?” 说着他就上前想把暗卫带回去,这可是一尊活的财神啊,随手给的几个纹银足够他无忧的度过这个冬天了。这要是把他带回家住几日,还指不定能再捞多少呢。 “大哥,你怎么知道烟尘霞庄的?”暗卫不着痕迹的撤了他的手,他在没弄清楚情况前是不会跟他走的。 见这金主不打算随自己回去,这猎户又怕他被自己的同伴给带回去,连忙一脸巴结的答道:“这个啊!我家老父亲以前是给烟尘霞庄送货的人,就那时候听说他经常会帮他们送一些货品上山,所以知道些烟尘霞庄的事情。” “那大哥您父亲是在?”暗卫没想到居然还能有知道烟尘霞庄的人在世,有这机会肯定不会错过。 “我父亲啊,他还在家里呢,要不,这位小兄弟,你随我回去看看?好多事情我也不清楚,不如你亲自问问看他老人家!再说这天也不早了,山里天寒地冻的,你也没地方歇脚,还是跟我一起回去吧。” 暗卫想了想,既然要打算继续寻找自己夜风阁的人,他是需要一个落脚的地方。而且这户人家还知道烟尘霞庄的事情,就更应该去看一看。 “嗯,那就有劳这位大哥了。” 在一旁沉默了好一会的另一个猎户,突然对暗卫说道:“你们说的什么烟霞庄的事儿我不清楚,但是,小兄弟,我知道我家旁边哪户人今儿个早晨救了一个人回来,那样子像是前几日在灵山间活动的那伙江湖人。” “那人现在哪里?” “就……就在我家隔壁的那户猎户家里,我今早听他家娘们在那嚷嚷叨叨地,说什么把一个半死不活的人弄来,晦气什么的……” “我们俩家很近的,小兄弟你还是可以跟我回去住的,他就在我那户旁边不远,他那邻居我也认识,我可以带你去的!”这一心想把暗卫带回去的中年猎户看到自己的同伴向他透露消息,生怕他会改变主意不跟自己回去住,这即将到手的纹银岂不是得飞?赶紧上去想把暗卫往自己家里的方向拽。 暗卫几个躲闪,猎户连他衣服都没碰到。 “这位大哥,你别急着带我过去,我先问一下你这位朋友,我有急事。” “谁是,谁是他朋友!这吕大头一天到晚没几句真话!” “王二麻你可别乱说!!我早晨打你家门前过的,怎么没听说郭秃子家里救了个江湖人!你这分明是瞎掰!!” “呵,他家救人不救人,怎么会让你知道?我就住他隔壁,他平时在屋里打个屁老子都能听见!”叫王二麻的猎户撸起袖子,露出了肉质结识的胳膊,比划了一下,似乎在警告那叫吕大头的猎户,再多话就尝尝他的拳头。 “好了,两位大哥,我先跟这位王大哥去看看他邻居家住着的是不是我要找的人,然后再去吕大哥您家里拜访吕大爷?” “嘿,这好这好,那我们快走!”王二麻一听他要先跟自己回去,乐得赶紧前头带路。 “行!我也去瞧瞧,看看他家隔壁那郭秃子是不是真救了个江湖人!” 说着三人便往村子的方向回去。 第一百五十六章 逢知出走 灵山脚下 一户农家炊烟袅袅,门口放着的大缸已经结上了厚厚的冰,三两个孩童正在地头打着雪仗,几条狗围着他们一起嬉戏。 “逢知,快回来吃饭啦!” “来啦!二娘!”其中一个孩童冲着喊他的妇人回应道,一边抓起地上的一把雪,攥在手里捏了一个雪球就朝不远处的同伴丢去。 “唉哟!逢知,你……你竟然敢偷袭我!你别跑啊!!”被突然砸中的小伙伴还有些懵,见他已经要准备离开,才发觉自己没来得及还手。于是也抓了一把雪,好不容易捏了一个雪球奋力的砸过去还被他给躲开了。 “哈哈哈哈……”躲过那颗雪球的逢知不忘回身伴了一个鬼脸。 地头上就剩下一阵阵孩童的哄笑声,期间还夹杂着犬吠。 “逢知——一会我和大壮上你家去玩啊!!” “好咧!别忘了给我带你娘做的米糖啊!” 被逢知唤做二娘的妇人站在不远的地方听到自家娃娃要吃别人娘做的米糖,自然是有些不乐意了,故意问道:“你二娘的米糖不好吃嘛?” “嘿,二娘……”小虎子摸了摸后脑勺,有些发窘的咧嘴笑着,心想着他怎么把二娘在这的事给忘了,找知道就小声点说了。 “吃吃吃,小心牙全烂了!走快跟二娘回家吃饭去,瞧你这一身,脏的,雪化了都打湿了,湿衣裳穿久了要得风寒的!你这小子,嫌最近家里你师傅送来的钱多了是不是,一天到晚不让我这当二娘的省心,要让你那位师傅知道了,还不得打折你的腿……”这位妇人絮絮叨叨地说了一路。 这孩子也像是早就料到会是如此一般,把手往棉袄子里一薅,揪了两小坨棉花偷偷地往耳朵里一塞,若无其事的继续跟着妇人后面走。 “逢知,你说你,为啥要叫我二娘呢?我一直想问你,难不成你前面还有个大娘?” “逢知,我问你话呢,诶……” 这妇人自顾自的说着,见久久没有得到回应这才回头一瞧,好小子,这小娃娃竟然耳朵里塞着两团大棉花。 “我说怎么你这袄子总是破一窟窿!!逢知!!”二娘揪着他的耳朵就是一阵批。 被猛地揪着耳朵的逢知还没反应过来是啥事儿,一个吃疼嗷嗷的叫唤了起来。 “啊啊——啊啊——疼啊——二娘别揪我耳朵!!” “你小子!下回你师傅再来,我是不会再带着你了,让他把你接回去!!”说着这位妇人就气不打一处来,甩了手就往前,再不乐意搭理他了。 “唔,真疼。” 逢知摸着自己刚刚被就疼的耳朵,嘟囔道:“谁稀罕和你这母夜叉一起住,你不想带我,我还不想住了呢!等我师傅来了!我肯定要让他送我回绵儿姐姐那里,哼!” 他丢掉耳朵里的棉花,拍了拍身上的衣裳,有模有样地叹了口气,“唉,真想吃大娘包的饺子,绵儿姐姐做的糕点,大伯的身体应该好些了吧,唉……也不知道她们有没有想我。” 想到这儿,逢知突然蹲了下来,他看田里有一只野兔欢蹦乱跳的,不远处还有一只体型大一些的立在雪里地时刻警惕的看着周围。它忽然扭头看见正在观察着它们的逢知,机敏地朝小野兔那边跑去,然后带着它一起躲进了没有收拾完的草垛子后面。 “大娘……姐姐……”逢知触景生情,想起了之前在瑞州的那段欢快的时光,大娘大伯对自己的疼爱,阮绵绵对自己的照顾,那家以他名字取名的酒楼不知道现在怎么样了。还有他念过的那个学堂,自从离开了他们,也就没再念书了,原本大伯还要教他习字的。 想着想着,逢知突然嚎啕大哭起来,他觉得这地方自己一天都待不下去了,一心只想着要回瑞州去找阮绵绵。 他一边哭一边从脖子上拽出一个小布袋子,里面是上回和阮绵绵买酒楼没有用完的珍珠,他攥在手里数了数,还有七八颗的样子。 自打知道珍珠可以买酒楼以后,他就明白这玩意有多值钱,所以这每一颗他都十分宝贝,为的就是有朝一日能帮姐姐再派上用场。 如今开来要提前用这些小宝贝了,因为他下定主意,要离开这里回瑞州去找阮绵绵他们,他已经等不及下次师傅来了,想到这里,逢知一路上跑的往村里赶去。 ****** 趁着陈二娘不在,逢知遛进了房间,把自己的东西稍微收拾了一下,把当初在逢知楼时阮绵绵给他做的那几身衣裳带上了,从厨房里拿了一点干粮,又翻出来了一个像是猎户用的装水袋,戴上一顶狗皮帽子,就悄咪咪的离开了这个农家小院。 就在他正拐弯绕路离开的时候,被准备上他家找他玩的小伙伴发现了。 “逢知?!你这是……要干啥去呢?这帽子挺稀罕的啊,给我戴戴!!”王大壮说着就要伸手去抢他头顶戴着的那顶狗皮帽子。 “别动!!” “小气,亏我还给你带了我娘做的米糖呢!”王大壮不高兴的嘟囔道,故意把油纸包着的米糖摊开往逢知面前凑去。 见他手里那米糖,逢知顿时就泄气了,虽不是很情愿,但还是吱吱呜呜地说:“那你拿去戴戴吧,诶,别给我掉地上了!!” 听到这话的王大壮自然是欢天喜地的从他头顶立马摘走了那帽子,顺手还把那包米糖往逢知手里一撂。 逢知见手里这包米糖,自然也就不再多说什么,打开纸包就捏起一块就往嘴里放。 “唔,真甜。” “嘿嘿,好吃吧!我娘做的米糖可是这村里最好吃的了,对了我娘让你上我家去玩呢,啧啧,你这大包小包的,逢知,你想干哈啊?”王大壮那大脑袋怎么也撑不进那顶狗皮帽子里,但他特别的想戴一戴,只能是歪斜着挂在脑瓜上,那模样实在是有点滑稽。 逢知看了他一眼,差点没笑呛着,心想着一时也不打算回那陈二娘家,这日头也渐落了,到村东头小伙伴王大壮家挨一晚也好。听说王大伯是一个猎户,估计知道怎么走出去,也好打听打听。 “大壮,我想离开这。这陈二娘不是我亲戚,我要去找我姐姐和大娘,你知道怎么才能离开这儿嘛?” “离开这?额,你这可问住我了……不过我知道,有个人肯定能告诉你!但你要答应我,不能和别人说!!”王大壮这小子眼珠子滴溜一转,像是想到了什么,神秘兮兮的贴着逢知的耳朵说道。 “嗯嗯,行,我保证不和其他人讲。” 他被王大壮拉到了一旁的小道上,沿着小道往村东头走,他家比其他一些村上的人住的都远。一边走他一边说道:“我说,我们家隔壁的郭小叔救了一个可有钱的人,那人一直昏迷不醒,然后还来了一个江湖上的人住进他家里。如今啊,郭小叔一家人都搬走了,那屋子就腾给了他俩住。” “我们这儿的人啊,哪有几个出去过,我看你倒是可以去问问他们,没准他能告诉你怎么离开这儿呢。” 说着说着他突然停下脚步,回望了逢知一眼,不忘再一次仔细叮嘱他,“你可别说是我说的,我爹可不让我告诉别人……要让他知道了,肯定要把我吊在树上打。” 逢知这会儿也不想怎么拿回自己的狗皮帽子了,他第一次听说这村子里除了他还有外来户,此刻他已经开始满心欢喜的期盼着能离开这里回到瑞州去。 “大壮!要是我真能走成,这顶帽子就送你!!” 王大壮一听,乐开了花。他可是自打看到这帽子第一眼就喜欢得不行,没想到逢知竟然会舍得送给自己,他才不管自己能不能戴的上,大不了让他娘给改改。 “行咧,他们肯定知道的!我保证!再和你说个事儿,我娘啊一直在帮他们做饭呢,所以你只要说是我朋友,他们肯定会告诉你!”其实他也不知道报自己名字管不管用,但想着能得这顶帽子,他心情大好,一时没忍住夸了口。 逢知一听这话,水汪汪的大眼睛便已经开始闪闪发光了,没想到在这山沟沟里还能交到这么有能耐的朋友。 “大壮,你可真行啊!” “嘿嘿嘿……哪里哪里……”被夸赞的王大壮一个劲的傻笑。“诶,逢知,你在这儿住的好好的,怎么想到要走呢?陈二娘她知道嘛?” “她不知道,别告诉她,她就是帮我师傅暂时照顾我的,我和她没什么亲戚关系。平日里总是爱数落我!我不想在这里呆了,我要回去找姐姐!还有大娘!除了师傅,只有姐姐和大娘是真心对我好的。” 王大壮也不过就是七八岁的孩子,对他说的这话的意思,似懂非懂,反正就知道他想离开这里,陈二娘似乎对他不好。 “哦,那我以后不是没法和你一起玩了?唉……” “你以后可以去城里找我玩啊,我姐姐有一个很大的酒楼,就是以我名字取的!到时候我请你吃好吃的!你想吃啥都行,我姐姐做得可好吃了!”逢知说着拍了拍王大壮的胳臂,像是在安慰他别伤心。 “真的啊——那好啊——”果然一听到吃,再难过的事情也不过三秒。 两个小伙伴又有说有笑的继续往村东头走去。 第一百五十七章 怎么是他 《福运绵绵》第一百五十七章 怎么是他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五十八章 九死一生 《福运绵绵》第一百五十八章 九死一生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五十九章 许个愿望 《福运绵绵》第一百五十九章 许个愿望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六十章 一份人情 《福运绵绵》第一百六十章 一份人情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六十一章 我要罚你 《福运绵绵》第一百六十一章 我要罚你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六十二章 落入他手 《福运绵绵》第一百六十二章 落入他手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六十三章 设计出逃 《福运绵绵》第一百六十三章 设计出逃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六十四章 双姝情深 《福运绵绵》第一百六十四章 双姝情深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六十五章 鹤真师傅 “师傅?”阮绵绵在心里喊道,对她脑海里突然出现的声音感到一丝困惑,她甚至都快忘记了自己还有一个师傅。 这也不能怪她,谁让鹤真师傅在给了她脸上一颗晶粒和手腕上一朵不知道什么用处还十分碍事每次都要担心被人发现的会动的寒梅,就再也没出现过。 “嘿嘿……是啊,乖徒弟!”虽然看到不到鹤真的脸,但光听声音就知道他肯定是堆起了笑脸,语气之中还带着几分慵懒。 “呃,师傅,你怎么……才找我啊!我之前一直用意念喊你,你都没反应。”阮绵绵一边在心底无声地与鹤真交流,一边匆匆地将兰蕊的对话结束。都怪师傅什么时候不找她,偏偏这个时候来找她,害她都没听到那些关于女侠的事情。 “你不会是才睡醒吧?”听鹤真的声音像是大梦初醒,还有一丝含糊。 “哈哈,这都能被你发现!果然是我相中的徒儿!” 阮绵绵:……这居然都能让他得意,她真的开始怀疑,这个师傅到底是哪路神仙了。 “徒儿,师傅这次找你,是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要告诉你!”鹤真故作神秘的说道,他压低着声音,像是怕被人发现一般。 阮绵绵停下脚步,在她身侧兰蕊不解地看着她的突然止步,以为她有什么事情要吩咐自己。 “姑娘,怎么了?” “没事,兰蕊姑娘,你先去我那院里,七乐这个时候应该已经将药准备好了,你端去先让苏小姐服下。我突然想到还有一事,要再去兰茱那儿看看。” 兰蕊应声便先离开了。 阮绵绵随后也拐了一圈,并没有往兰茱在的房里走去,而是到了一个花园子里找了一处僻静的角落坐下。 “师傅,这里没人了,你可以现身和我说话了。” 只见一道金光闪过她的身后,一个身着黑白相间道袍的玉面男子笑盈盈的站着,他的手上拿着一柄拂尘,他的相貌十分年轻,举手之间却有着一股仙风道骨。 “嘿,小徒儿。”鹤真拍了一下阮绵绵的后背,眼里流露出一丝戏虐,嘴角含笑,带着一股宠溺,仿佛许久未见突然见到的那种亲昵。 “吓!”阮绵绵方才一直没见到鹤真出现,以为他是不能现身的,却没想到他竟然已经站在了自己身后。被鹤真这么突然一拍肩膀,着实是吓了她一跳,哪还会在意这拍她的是谁。 阮绵绵猛然抓住那只搭上她肩头的手臂,虽然这幅身子瘦弱的一些,但是她记忆里还是有自己学习过肩摔的部分,扣住这只莫名出现在她肩头的爪子就一个施力。 就见鹤真被她整个人以四两拨千斤的力道摔过了她的肩膀,后背着地的狠狠瘫在了地上。 鹤真此刻心里五味杂成,他肯定是第一个被凡人过肩摔的神仙,而且这凡人还是一个看似柔若无骨的小女子,最无奈的是她竟然还是自己钦点的徒儿。 鹤真赖在地上,苦苦哀叹了一番,见阮绵绵还站在那完全没有上前来要扶起自己的意思,略带委屈地说道:“徒儿,你把为师摔的好疼啊!你也不上来看看,为师的脑壳好像被摔破了!呜呜……” 阮绵绵无意识地抽了抽嘴角,她一脸尴尬地看着眼前这个身材比自己高出几个头的男子,居然摆出一副乞怜的表情,她的脑海里突然想起了自己在以前和朋友一起养过地一只蓝眼哈士奇,外表高冷,实则逗比。 “你就是……鹤真师傅?!”嚯,她还以为鹤真师傅会是一个沉重冷静的中年男子,虽然每次与他的的交谈脑海里听到的声音都颇有几分趣意,可她怎么也没想到神仙有这么年轻的。 “那是当然啊!快把我扶起来!小徒儿。”说着鹤真朝她招了招手,被自己唯一的小徒儿摔成这德行,已经是颜面扫地了,索性这颜面也就不要了,鹤真硬是四肢一摊呈现出一个“大”字的等着阮绵绵来亲自把他扶起来。 “呃……我怎么觉得你不像我师傅呢?” “……我哪里不像了!”鹤真被她一激倒是哇哇大叫起来,真是完全没有一点仙格了。 阮绵绵蹲在他的脑袋前面,看着那张好看的脸。唉,为何她到这个世界以后遇到的每个有交集的男人脸都这么好看呢,难道是这双眼睛有问题?!真是一个比一个好看。她忍不住伸出一根手指用力戳了一下鹤真的脑门。 不料,一股冷冽的清气顺着她的手指直击她的心脏,像是被一根寒霜冰凌刺过一般。 “唔——”她双手捂住胸口,一口鲜血喷出。 “你你你!!你怎么胆子这么大!!竟然敢窥视神仙的神识啊!你——这是找死啊——” 鹤真这时再也顾不上要阮绵绵扶他起来,赶紧起身,接住了阮绵绵正欲倒下的身子。这幅柔弱的身子真的轻地和他坐骑的羽毛一般,可这丫头的胆子却比斗兽都肥! “我没有……”阮绵绵嘴里的血正大口大口的往外涌出来,她的眼神越来越迷离,突然她觉得眼前的这个自称是他师傅的人,身上的气息和一个人有些相似……白朔景,是的,他身上那股木质的香味,和白朔景……好像啊…… 她缓缓地合上眼,安详地像是睡去一般。 “还说没有,要不是我即时发现,压制住神力,你早就被穿心而死了!!” 鹤真叹了口气,真是不让人省心。 拂尘一扫,他与阮绵绵一起消失在了这个僻静的院子里,周围又恢复了原先的宁静,仿佛他们从未出现在这过一样。 ****** 天地皆是看不透的白,她漫无目的走着,这个场景她并不害怕,虽然记不得是什么时候来过,可她总觉得走下去自然会找到她要的答案。 这时,她看着前面似乎有一位老人家,阮绵绵喜出望外,这是她走了这么久第一次见到有其他的人出现,于是她想追赶上他。 一步,一步,她在心里默默地数着,她已经朝着那个老者的方向走了三千零七十九步了,可脚下的路依然没有到头的迹象,她也并没有追赶上那位老者的步伐。她与老者之间始终保持的原先那段距离,没有减少分毫。 “老人家!老人家!你等等我——” “老人家——你等一下——” 阮绵绵冲着他的身后努力地大声喊道,并未见那老者做丝毫的停留。而她惊奇的发现自己的声音却从身后传来,她猛然回首,发现身后全是白雾,她没向前走一步,原先的位置就融进了白雾之间。 当她在看向前方时,这位老者却出现在了自己眼前。 他带着一个破旧的斗笠,手里提着一盏并未点燃的灯。 “老人家,这……这是哪里?”阮绵绵看不见他的脸,但此刻他是唯一出现的人,虽有一些犹豫但还是开口问道。 老者并没有回应她,而是举起那盏没有被点燃的提灯,对着她的脸照了照,随后放下了灯。 阮绵绵对他的这个动作十分不解,那灯明明没有火光,而且这四周亮的晃眼,老者的这个动作实在是多此一举。 “老人家……我要怎么走出去啊?呃,老人家……你别走啊……” 没等阮绵绵问完,这位老者就已经缓缓地向前离开,阮绵绵跟在身后,对他喊道。她明明跑地很快,不知为何那个老者步伐却很快就与她拉开了距离,一晃眼,他们似乎又回到了原先的一前一后,并且阮绵绵不管怎么追,都始终保持那么一段距离。 “这是要走到什么时候啊……不会就这么无止无休走下去吧?”她喃喃自语,虽然她不觉得饿,也没有累和困,身子也十分轻盈,毫无痛楚,但这么走也不是个事啊。 好不容易碰到一个活人,可压根问不出任何有用的。她是为何出现在这里?阮绵绵努力地回想着,可脑海里一片混沌,什么也想不起来。 她伸手用力敲了敲自己的脑袋,虽没有变得清明,却也毫无痛楚。她看着前方,那位老者依旧在那,他们之间依旧是追赶不上的一段距离,依稀可见他手中的提灯晃晃悠悠。 “该不会……我已经死了吧?这里难道是走向地狱的路?” 就在阮绵绵说出这句话时,她突然看到老者手中的提灯突然亮起了火光,那片火光越来越亮,却夹杂着一股阴冷的风,向她袭来。 于此同时,她身子后面的那片白雾之间出现了一只五指修长的手,它及时拉住了继续向前盲目行走的阮绵绵,使劲地一把将她拽进了身后的那团白雾之中。 “啊——”被突来力道挟持的阮绵绵惊叫出声,周围的白雾不断地向前延展,她的整个身子犹如失重一般狠狠地下坠,仿佛在跌入深渊。 “啊——救命啊——” “小姐!小姐!你醒醒……小姐!!” “小姐,你快醒醒……” 七乐替躺在床上的阮绵绵擦拭着额上泛起的冷汗,一脸焦急地喊道,她只是去煎了一个药,回来就发现阮绵绵倒在地上。 第一百六十六章 为何无梦 七乐见阮绵绵似乎在梦呓,便忙上前想要唤醒她,却不管怎么叫唤她都没有转醒的迹象。 “她怎么样?”见七乐从房中出来,苏瑾则上前关切的问道。 “苏公子,小姐似乎是做了噩梦,现在还没有醒来,您先回吧,等小姐醒了我会告诉她您来看过她的。” 七乐绕过苏瑾将手里的装满热水的盆往院里地上一泼,大有逐客的意思。这是白府别庄,也不是他苏家,七乐自然不会把他当主人供着。要说起这屋子的主子,怎么也应该是白公子。她可是白朔景亲自选了的留在阮绵绵身边的人,对苏瑾这半路掺合进来的人,她自然是怀有一种莫名的敌意。 虽说白公子生死未卜,但江湖上这个玉笛公子一向也并非是大善人,亦正亦邪,心性难以让人琢磨,她可不想小姐和这人走的太近。 苏瑾本还想再说点什么,见七乐端着一副不愿多言的样子也就作罢了。 “好吧,那等姑娘醒了,让人告诉我一声。” “是,苏公子。”哼,她才不会告诉呢,七乐心想着端着盆进了房间,还不忘随手把门给合上。 苏瑾见此摇了摇头,也不再久留转身便离开了。 ****** 就在七乐出门倒水的时候,阮绵绵已经悠悠转醒,隐约听到门外有人在交谈,她吃力的坐起身子,想起自己倒下前发生的一切,惯性的抬起手捂住胸口。 “呃……怎么不疼了……” 阮绵绵摸了摸脸颊,手指触碰到眼角下方的那颗晶粒。转而又掀起袖子查看自己手腕上的那朵寒梅,看到它还在自己手腕之中皮肉之下潺潺浮动、旋转,她长舒一口气,看来她似乎并没有发生什么…… 可那时候明明自己晕过去了,闭眼前看到的是鹤真师傅。“难道是他把自己送回房里的?”她不由地蹙眉深思起来。 并在意识里喊起鹤真,可连着几声师傅过去,并没有任何回应。 “不会是又去睡了吧?”她喃喃低语。 这时七乐进来了,她见到阮绵绵起身后,连忙放下手中盆,对阮绵绵做了一个嘘声的表情。然后大声地说道:“小姐,你快醒醒,怎么还在做噩梦呢……” 一边说着一边走到阮绵绵床畔,对着她耳语道:“苏瑾公子刚刚来了,要见您,我把他拦在外面了,我是故意喊给他听的,估计他现在应该已经走了。” “嗯嗯,七乐,我没事。”阮绵绵点了点头表示对七乐做法的赞同,并也压低着声音与她说道。 “小姐,你怎么会倒在屋里?可是还是上回的伤还没好?” 阮绵绵摇头否认道:“不是,就是有些累,最近夜里睡地浅,梦多,总是睡不踏实。” “小姐,你这是认床吧,唉!我们还是早日回去的好,要在这待到什么时候啊……” “就快走了,七乐。”阮绵绵安抚她道,目光往窗子处看了一眼,给七乐试了个眼色。 七乐立马会意的起身,过去看了一眼,然后重新合上窗对阮绵绵摇了摇头,意思就是窗外并没有人。 “七乐,你和大黑说他那边安排好后,就尽快按计划开始。” “好的,小姐。” 阮绵绵掀了被子要起身,却被七乐拦下了,“小姐,您晚上睡的浅,不如再休息会。等用膳了我端给您,您平日晚上还要看书,伤眼伤神,唉……” 阮绵绵本想说自己没事,可看看这幅身子,的确是弱了些,一点点就受不住,也就顺了七乐的意,继续躺回锦被中。 “小姐,您先歇着,再睡会儿,我就在外屋,有事您就喊我……” “嗯,你去吧,没事的。” “那个……小姐,你是不是最近一直做噩梦?”七乐本不想问可自打来了这白府别庄,阮绵绵就经常夜里梦语,她就睡在旁屋里,自然是都听到了。像刚刚那会儿也是这样,而且她发现这样的情况,是她怎么都叫不醒的,只有她自己能决定醒不醒。 刚刚她还说自己夜里睡的浅……那就更不应该叫不醒了。实在也是……挺奇怪的…… “做噩梦?”阮绵绵一脸茫然地看着七乐,对她说的好像完全没有印象。不过,也的确是,她不仅是记不得自己的噩梦,而是自己所有做过的梦,她都记不住…… 她从来不知道做梦是什么,可她却有那种冥冥之中有些感觉曾经有过,想不起在哪里经历过。 “嗯,是的,小姐。您入夜以后就常常梦语。” “那我都说了些什么?”说梦话?!这还是阮绵绵第一次听说,顿时勾起了她心中的好奇。 七乐点了点头,而后又摇了摇头,“我也没有听清楚,就知道你在那自言自语。” “好吧。七乐,下次再碰到我说梦话,你就帮我记下来,然后等我醒了告诉我。” “呃,好的,小姐。” 听到七乐的应诺,阮绵绵则又重新躺了回去。心里则一直在努力回忆,自己前面睡着的时候都梦见了什么,可是不管她怎么想,都毫无思绪。 “唉,为何我的梦总是一点都记不起来。”以前她就觉得自己这个记不住梦的情况与常人不同,就算不能完全记住,但至少也会有片段才对,可她偏偏不,如同无梦一般。 也许自己就真的是无梦吧…… 阮绵绵慢慢地闭上眼,想着,想着,思绪越飘越远…… “小徒儿!” 那个熟悉的声音又一次出现在她识海里,原本就快睡着的阮绵绵突然一个鲤鱼打挺,做了起来。 “鹤真师傅!!”她几乎是喊了出来,可突然听到了自己声音,她连忙捂住了自己的嘴。 七乐在屋外似乎也听见了,“小姐?小姐,你是在唤我吗?” 她疑惑地问道,便进屋看了一眼,发现阮绵绵面色平静的躺在床上,她上前为其放下床幔,心想她可能是又做梦了,也没多想,便转身出来了。 躺在床上的阮绵绵听到走了,才又轻声在心底喊道:“师傅!师傅!你快出来!!” “鹤真师傅——师傅——” “好了好了,你别喊了,停——”鹤真的声音又在她意识里飘来出来,似乎对她的这种连环呼叫有些头皮发麻。 “师傅,我……我之前怎么?” “你啊,你前面差点没了小命!下次切勿再对陌生人试探意识,知道吗?若不是我那时候及时压制住,你会被穿心而死。” 阮绵绵闻言立马伸手捂住自己的心口,后怕的拍了拍。 “那现在呢……师傅……我不会死了吧?” 鹤真轻笑了一声,“你是我的徒儿,肯定是没事的!不过切不可再有下次了。” “多谢师傅。” “小事一桩,对了徒儿,为师本来是有一事要告诉你,被你这么一搅和差点就耽误了大事。” “师傅,您有什么事?” “徒儿,仙子开始,师傅说的每一句话,你都要记住!关乎到一人的性命!为师不能再插手太多,不然被发现了……师傅自己都要吃不了兜着走着。” “是,师傅!”阮绵绵听闻在心里思忖,会是什么事情是连神仙都担待不起的? 鹤真说了四种没有听过的草药名字,然后说了一段有些奇怪的话,阮绵绵隐约觉得,这是和制药有关,可是光凭这么听起来,一时也没有通透。 “师傅,这是?有什么用,为何徒儿要记得这些?” “你别管这些,你只管尽快把这几种药找到便是,日后自会知道。为师能说的就这么多……剩下的,就是为师不能说的,你也别再问下去了。”鹤真十分为难的答道,似乎有很多难言之隐。 “好吧,师傅。徒儿不问了,等一会徒儿就去收集这些草药。” “嗯,好徒儿,为师所做的都是为了你好!” 阮绵绵不明白让她找这些药为何就成了为了自己好,难不成这些是药给她自己吃的?唉,怎么和打哑谜一样的。 谁让师傅是神仙呢,神仙不就是神秘、神奇、神经兮兮嘛……想到这里,阮绵绵不由自主笑了出声,突然想起屋外的七乐,她又噤声。 殊不知坐在屋外的七乐,也正疑惑自言自语道:“额,好像听到了小姐的笑声……难道小姐这会儿没做噩梦,是做了什么美梦嘛……那就好……那就好……” ****** “小徒儿,你不是在说为师的坏话?!” 被点到名的阮绵绵,赶紧停止了对神仙的诋毁,连忙否认道:“诶,没有没有!师傅,徒儿没有,就是在瞎想的,嘿嘿嘿。” “感觉你想的那些都不是什么好话!嗯哼——”鹤真那会不知道她在想些什么,就是不惜和她计较罢了,谁让是自家的徒儿呢。 “师傅啊,其实,我还有一件事情想……想和师傅请教一下……嘿嘿嘿。”阮绵绵突然想起自己的无梦,或是说记不住自己的梦这事,是不是可以向鹤真打听一下。 “……有话就说,别吞吞吐吐的。” “好,师傅,你既然是神仙,那你知不知道,我为什么总是记不住自己的梦境?” 第一百六十七章 巧获灵草 “徒儿……你之所以会觉得自己无梦,其实,还要问你自己……”鹤真语气之中带着一些无奈,淡淡地音色在阮绵绵脑海里回荡。 “师傅,难道是我自己选择忘记梦境的嘛?”阮绵绵觉得这根本不可能,她每次做梦的时候自己哪里能左右自己记不记得住,难不成河镇师傅的意思是自己脑子不好? 鹤真沉默了一会,才又说道:“也可以这么说,是你自己选择忘记了……” 他长叹了一声,便不再接口多言。 “我为什么要选择忘记呢?是我什么时候选择的?额,我怎么就想不起来了?”阮绵绵却还在一直追问着。 “那也得问你自己,为师不能告诉你了……” “师傅,那你有什么办法,让我想起自己做过的那些梦嘛?或是以后能不忘了自己做过的梦嘛?” 阮绵绵觉得她的梦里有很多自己追逐的答案,但苦于没有办法打破这样的魔障,既然鹤真是神仙,他就应该神通广大,肯定有办法才对。 “也不是……没有……只是……”鹤真说地吱吱呜呜,似乎想告诉她,可又有什么难言之隐一般。 “师傅,您但说无妨,我想知道。” “唉,那个啊……为师只是一个小仙……你想要梦境这事,还要去找掌管天下梦境的大神仙。” 额,敢情这师傅还只是一个小仙?嚯,难怪他什么都不懂,“那小仙师傅,你可以带我去找这个掌管梦境的大神仙嘛?” 鹤真一听她喊自己小仙师傅,顿时一阵羞恼上头,连着应声说道:“那是自然可以,为师今天就让你见识一下,小仙的厉害,哼!” 说时迟,那时快。 阮绵绵只觉得手心一凉,她整个人便突然地腾空起来,脚下如同踩着棉花一般轻飘飘的。 “别怕,我只是抽了你的三分精魂,一会到了上面,你跟紧我便是。”鹤真将他手中的拂尘递给自己,然后让她抓着。 “是,师傅。”阮绵绵看了一眼脚下,却没有见到任何桑田山河,反而是一片白雾烟尘。 “别往下看,小心掉下去,为师也救不了你。”见阮绵绵一直在往脚下看,鹤真出言提醒她,凡人的精魂飞升,脚下便是前世的孽障很容易便会陷进去。 鹤真自然是不会知道,阮绵绵的脚下并非如此,而是一片混沌未开。 “师傅……为何……不能往下看?我什么也看不见啊,下面有什么嘛?”阮绵绵抓紧了手中的拂尘,难不成是因为她是凡人,所以她和师傅看见的不同?这看不见下面又何可怕的? “啊?你说你看不见下面?!”鹤真虽以成仙,但他还是不敢久视孽海,只要曾经为人,就一定会有孽根,除非是那些身而为神之上神,才能面无表情的渡过这孽海。 不应该啊……怎么会有凡人会看不见下面的孽海……鹤真带着疑惑,抬手一收拂尘,将阮绵绵整个人拎在手里。 这时,一只仙鹤展翅朝着他飞来…… “啊——”阮绵绵突然看大一只巨大的鸟朝自己俯冲,还以为自己会被它当成食物吃掉,忍不住摆动着四肢,嗷嗷大叫起来。 她的这一举动反倒是逗乐了原本陷入沉思的鹤真,使他原本还存有的一丝猜测被草草地挥之而去。 就这样……怎么可能是生而为神的……额,肯定是哪弄错了,估计她就是心智单纯些罢了。鹤真想了想,足下入踏着祥云梯一般,腾空飞身跃起,十分优雅,轻飘飘地落在那只仙鹤的背上。然后盘膝而坐,把阮绵绵放在了自己的身前。 “徒儿,你可抱好了,小齐会飞的很快哦!”说着他对着座下仙鹤拍抚摸道,“小齐,回道观吧。” 这只名叫小齐的仙鹤自然是听懂了,点头叫了几声,便扇动着翅膀超南方的高空飞去,云朵一片一片的掠过阮绵绵的脸颊,她自己没有发觉,她越是接近上面,她脸上那颗晶粒带给她的容貌变越是淡薄,直到最后完全消失,露出了她原本的绝色容颜。 “啊——飞地也太快啦——” 阮绵绵用力地抱住仙鹤的脖子,很把自己捆在上面,生怕这只仙鹤一个振翅把自己抖落下去。 “徒儿,别怕啊,快睁开眼睛看看,我们就要到了。”鹤真话里带笑的看着双眼紧闭的阮绵绵,拍了拍她的肩头低声道。 “……已经到了吗?”阮绵绵还是紧紧勒住仙鹤的脖子不肯撒手。 座下仙鹤像是应和一般也叫了两声,但听起来更像是被勒地太紧了,让它透不过气的痛呼。 鹤真见她还不敢看,无奈之下只能把掰开她的手把她拉下鸟来。 “啊——”被拉下来的阮绵绵,死死地闭紧双眼,下意识地尖叫出声。 但当脚踩稳稳落下后,才眯着眼睛看清楚了四周,的确是已经没在飞了。她看着那个比自己高出几个头的男子站在一只毛色油亮、体态优雅的仙鹤身边。 “师傅……嗨!小齐……”她为自己的失态有些不好意思起来。 仙鹤似乎对她十分有好感,听到她叫自己,还特地低下头用脑袋蹭了蹭她的胸口。 “小齐!你怎么可以轻薄……我徒儿!!” 阮绵绵正沉浸在第一次摸鹤顶的喜悦当中无法自拔,就听见鹤真对着那只仙鹤一阵暴跳如雷的大喊起来。 阮绵绵:…… 被怒骂到的仙鹤,像是心虚了一般,叫了几声一个振翅离开了这个仙台,就留下阮绵绵和鹤真还面面相觑。 “师傅……小齐……是公的吗?” 鹤真:……算是吧…… ****** 被领上天界的阮绵绵跟在鹤真身后回到了他所居住的清思观,谁知他才刚刚到观门口,就被一个穿着道袍的小仙童拦下了。 “鹤真上仙,道宗正在紫光阁久候您多时。” 道宗?阮绵绵觉得听着名字十分耳熟,难不成是那个尨高山上的道宗?!他……他不是凡胎?怎么能上天界?顿时阮绵绵看了一眼鹤真,就见鹤真点了头,似乎已经读懂了她的疑惑。 “他已修得仙缘,虽是凡胎,却能神离肉身登天界。这并不奇怪,你这只是三分精魂尚可到此,更何况他那样得道之人。” “原来如此,真厉害……” 鹤真笑了笑,突然在她身上看到了一件不应该属于她的东西,正当他想伸手去触碰看的更仔细一些时,却被走上前的小仙童无意识的挡住了。 “鹤真上仙,您在自言自语什么!您还不快去紫光阁吧!道宗已经等了您好几个仙时了!”小仙童见他半天没有反应还有时间和空气说话忙正色道。 “徒儿你自己先在这周围转转,我去会了道宗就来找你,别走远啊,小心被其他仙家给收走了!”鹤真拗不过这怨念颇深的守观小仙童,只能随着他去紫光阁。 “是,师傅!徒儿一定一定不会乱走!”才怪!阮绵绵在心底补上一句,她嘿嘿一笑,见鹤真走远,她就脚底抹油往别处去了。 阮绵绵在这清思观附近转悠了好一会儿,并没有发现什么好玩的,倒是见了不少花花草草,她突然想起了鹤真对她在凡界说的那四件草药。 “不知,这天界仙山上是不是会有。” 她按着鹤真对她的描述,在这草丛间翻翻找找,因为没有见过实物图片,她也不认识,所以就算有她也不敢保证就是。 “唉……真无聊……”阮绵绵靠着一颗树准备小憩一会,等着鹤真主动来找自己。 谁知她才刚刚靠到那颗树,那颗树就“哎呦”一声叫了起来,吓得阮绵绵立马站起来。 “谁!是谁!快出来!!” 阮绵绵警惕地看着四周,她方才明明听见有人说话的声音,怎么没见到人呢。 “你身上有福印!”突然那个刚刚听到的一个尖细的声音又响了起来。 “什么福印?你是谁?你快出来!别躲躲藏藏的!”她环顾四周想要找到声音的主人藏身之处,却依旧什么人影也没看见。 “我就在你眼前!你往前走几步!” 阮绵绵半信半疑地往前走了几步。 “对,蹲下。”声音又响起了。 她按着声音说地蹲下,突然发现一颗闪着光的灵草。 “难道是你在说话?”她不可置信的看着眼前的这颗灵草,她觉得这个地方无时无刻不在刷新她的三观,好吧,入乡随俗。 “正是!!你可别小看我!算你运气好,我可是整个天界唯一的一颗慧灵草。不过,也难怪你运气好,你身上有福印加持,这好事还不得被你碰上!”那颗草摇摇晃晃的说着一些阮绵绵听不懂的话。 “那你有什么用啊?可以拔了带回去吃嘛?” “啊啊——你怎么这么无礼!你怎么可以说要吃我!”灵草一听自己要被吃掉,吓得赶紧要往土里钻,可阮绵绵及时发现了将它一把揪住。 “你跑什么!你把话说清楚,我就不吃你了!” 灵草故意张牙舞爪,用力挣扎,却不知自己这些动作在阮绵绵看来都滑稽极了。 “哈哈哈哈……” 第一百六十八章 四味皆得 “你吃不了我!你不过是三分精魂……哼,还想吃我!呸!呸!呸!”灵草咿咿呀呀的对着阮绵绵说着,完全没有先前的惶恐之色。 “谁说我吃不了,我吃不了你,可以把你给可以吃你的那些神仙,呵呵。” 闻言,灵草的气焰顿时又被浇熄了。 “说吧,你到底想知道什么!问完了快点放我走,别影响我吸天地之灵气!” 阮绵绵原本也没打算对这颗灵草做什么,以她这幅身子,在天界就像一缕青烟一样,也就是她运气好,不然也碰不上这颗会说话的灵草。 “这仙山上,有没有伏情草、朔夜花、暮晨枝、藏心根?如果有,你得带我去把这四件草药都找到了才行!不过就你这细叶子细杆的,怕是一不小心就会被折断。” “身为一颗慧灵草!怎么可能有我找不到的草药!哼,你也太小看我了,我看你才是细胳膊细腿,矮小又不起眼呢。”灵草回怼了她一句。 阮绵绵也不神奇,只是故意攥紧了手心,掐地这颗灵草在她手里嗷嗷直叫。 “轻点!你轻点啊!” “诶?刚刚是谁还一副不怕的样子呢,哦,原来是你啊!” 灵草被气地声音都哑了,可惜它没有利刺,不然此刻早就向阮绵绵削去。 “走吧,告诉我哪里可以采到这些,不逗你了。”说着她松了手上的力气,但还是不敢随便放开,她怕自己一放下这颗灵草,它撒腿就给跑了。 在灵草的指引下,阮绵绵果然在这仙仙上找到了鹤真让她记下的四种草药,的确也是她从来没有见过的,更不知道怎么用。不过鹤真说有用,那肯定会派上用场。 “你要这些……草做什么?” “这不是草药嘛?当然是治病啦!”阮绵绵想也不想的对它答道,难不成拿回去种着玩嘛。 “治病?!”这还是它第一次听说,这四种草能治病。 听灵草的口气似乎十分惊奇,它发出了一丝诡异的笑声,比往常都更加的尖细。阮绵绵倒也没在意,她把草药收好放进自己的口袋里,然后又看着一直被握在手中的灵草,突然想到一事。 “诶,灵草,既然你什么都知道,那我再问你,你知不知哪里能让我找到自己曾经做过的梦?或者是让我记住以后做的梦?嗯?” 她把灵草放到自己面前,看着它微微摇摆的散发着微光的叶片,若不是她亲身经历,她说绝对不会相信眼前的一切。 而这颗灵草也是极通人性,它叶片轻垂扫到了阮绵绵的脸上,尖细的声音感慨道:“刚才没发现,这么一看,你还真是……好看啊……要是我幻化成人形的时候能有你这样一副皮相就好了。” 灵草被阮绵绵的眼睛吸引住了,它在天界里生长了近千年,从没有见过哪一个神仙的眼睛比她的更清澈见底。“你叫什么名字?” “额,阮绵绵,那你变成人形时就照着这幅模样变一个不就成了?”阮绵绵下意识地也摸了摸自己的脸,若是回到原来那个世界她还会为了有这幅面容而感到高兴,可在那古代,这脸还不知何时就会引来祸根。 “软绵绵?哈哈哈,这时什么名字,还硬邦邦呢!” 阮绵绵一愣,这虽然不是第一次被人取笑名字,但是这次居然是被一颗草!隔了一会才反应过来,“诶!你呢!你还没名字!不许笑我的名字!!你快回答我问题!怎么还对我动手动脚的!” “好吧好吧,我再也不敢取笑了!还有啊,我哪里有对你动手动脚,你看到我有手脚了嘛!再说你说的那个问题,我不是还要想一想嘛……” 灵草耷拉着脑袋,故意苦苦地挣扎着,哀求阮绵绵不要把它掐地那么紧,它要透不过气了。 “……那你现在想到没?” 灵草叶片使劲的摇晃着,生怕阮绵绵会不相信,“有有有……” “快说——” “你要找到以前做过的梦,这个有点难。据说天界有一条天河,它的尽头是梦都,凡人做的梦,其实都在梦都,然后被遗忘的梦就会被倾倒进那条天河,最后沉进河底,变成梦石。千千万万,你根本找不到的。”灵草一本正经地对她说道,知道还不如不知道,别说天河她到不了,就是到了,那么多梦石,怎么可能找到自己的。 “那能不能让我以后记住自己做过的梦?” 灵草犹豫了一下,“这个嘛,的确有。你可以去找夜阑上神……他有法子让你记住往后的梦境。而且你这身上还有福印加持,找到一点不难。” “什么是福印?到哪里可以找到夜阑上神?” 阮绵绵从刚才就想问,什么事福印加持,她还特地仔细看了看自己,并没有什么不同,也没看到哪里有福印,也不知它为何要这么说。 灵草趁阮绵绵分神之际又从她手中挣脱出来,快速躲到那颗老树后面。对着阮绵绵喊道:“你问地我都告诉你了,至于你身上的那个福印,我哪知道是怎么来的!这得问你自己了,所以你别再来找我了!我……我再也不想见到你了!!” “哼,不找就不找!没准我一脚下去就踩到你!”反正鹤真师傅要自己找的四种药草她都已经得到了,剩下的就让她自己去问好了。 阮绵绵见灵草跑地飞快,就算自己现在去追问也估计问不出什么,不如回清思观问一下师傅好了。 ****** 紫光阁里鹤真正在与道宗说着话,突然门口的小仙童跑了进来,对着鹤真的耳边低语几句,鹤真顿时面色大变,立刻起身离开。 留下道宗一人继续独饮,“鹤真仙上可是有何及时?” 小仙童见道宗问自己,十分恭敬向他行了一个礼,才说道:“道宗高人,仙上的确有些急事,恐怕一时半会赶不回来。您若是有什么话要和他说,可以告诉我转达,或是改日再来。” 道宗捋了捋银丝长须,对小仙童点了头。 “那老夫就过几日再来拜会。”说完道宗一饮杯中的仙林甘露,化作一缕青烟散去。 半晌,鹤真从门外回来,看了一眼空无一人的对座。 “走了?” 小仙童点了点头,走到桌前收拾起那些茶具。“仙上,您为何要用这个方法让道宗自行离去呢?” “因为他今日来求之事,我实在帮不了他,如果帮了他还会害他,毁其修行,断了他的仙缘。往后再无上清思观的可能。”鹤真一改往常嬉笑的模样,极为认真的说道。 “小童明白了。” “你不明白,不过你也不需要明白。” 小仙童被他绕地有些迷糊,索性也就不再多言,收拾完桌上的东西便转身要走。 “方才与我一起来的那缕精魂呢?你可瞧见她去哪里了?” 小仙童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道:“回禀仙上,那个精魂,开始在观门口走动了好一会,然后就去往后仙山去了。再之后,我们便也没见到她。” “后仙山?!”鹤真不由地眉头一皱,她还真会挑地方。他掐指一算,果然,露出会心一笑,摇了摇头,“唉,果然……果然还是都给你找到了。” “道宗,你所担心的在宿命面前都是多余的,好在你没有插手其中,不然不仅坏了造化,还会连累自己。”鹤真看着杯中的甘露,轻声说道。 小仙童站在一旁踮起脚尖,也想看一眼他那握着的杯中到底有什么玄机。可还没瞟到一眼,就被安排退下了。 “下去吧,若是道宗再来,就说我闭观修行去了。” “是,仙上。” 随后,鹤真也化作一缕白光消失在紫光阁内。 阮绵绵在得到那四种草药后,便开始寻找怎么去找夜阑上神。可她在仙山周围兜兜转转了好半天,也没碰到第二个会说话的灵物出现,直到她走到一处崖边,这才发现,原来往下看上万里云层。 仙山如同悬浮在空中一般,难怪她怎么走都没有其他的路。 “这怎么去找夜阑上神。” 突然一道光闪过,鹤真出现在她身后,“小徒儿,你在这里做什么?不是让你在观中好好待着嘛?” 阮绵绵闻声回头一瞧,就看见鹤真正双手抱胸的看着她,他怀里还是那把拂尘法器。 “师傅,我找到……”还没等她说完,鹤真就一个拂尘扫向她,突然阮绵绵的声音停住了。 “徒儿,你莫要再说下去。” 阮绵绵似乎感受到了什么,立马不再多言此事,她眼睛一转,冲着鹤真眨了眨,好像在说她了解,让他无需担心。 鹤真无奈地笑了出声,而后又叹了口气。 “说吧,你还有什么事?” “师傅,我想着找夜阑上神。” “你为何想到要找夜阑上神?而且,以我的仙位,尚不能轻易地见到他。但你由于只是三分精魂,飘摇无形,倒是可以去拜访他一下。” “师傅,我想以后做得梦都能记住,这似乎得着他才能实现。” “你听谁说的?”鹤真吃了一惊,他还没有来得及告诉她这件事,没想到她自己倒先知道了。 “慧灵草。” 第一百六十九章 不追往事 “这真是奇缘,果然是福印……”鹤真听完阮绵绵获得灵草的那一段叙述,顿时相信他之前没有看走眼,虽然她只是三分精魂,但是她身上自带的福印却不假。 “白泽……你何时把这福印给她的……”他在心中轻叹,原来你早就已经选好了人。 “师傅,你说什么呢?怎么你们都说福印,什么事福印,我身上有啥印子嘛?”她转了一圈,虽为精魂,可依旧也是裙带翻飞,青丝盈盈,美妙绝伦。 可阮绵绵还是没有发现在自己身上看出何不妥之处,他们这些仙啊灵啊是怎么就看出自己有福印的?她倒是也想见上一见。 “福印啊,就是在你身上降下的福泽,你注定是个有福之人!” “那你们都说什么这个是被谁赐予的?这福印不是天生就有的,哪还是谁给我的这个福印?” 鹤真抖了抖拂尘,神秘地对她低语道:“天机不可泄露,这要是说出来了,你的福印就不灵啦!” “好吧,那我也不问了!”一想到这好福气会没有,阮绵绵哪还敢再继续问下去,自然是闭口不谈,可心中的好奇还是丝毫不减。 “徒儿,过会你可乘着为师的坐骑,去夜阑上神的宫殿。见到他后,他应该会帮助你。”鹤真摸了摸她的头顶,眼神中流露出一丝不舍。 “师傅?那我问完了以后怎么回来?小齐,会在门口等我嘛?” 鹤真一副心思重重的样子看着她,良久不言。 见他不回应自己,阮绵绵伸手摇了摇他的衣角。“师傅,师傅。” “徒儿,这是你今生仅剩的一次仙缘,你要离开的时候就按一下手腕上的那朵寒梅花,它会带你回到凡界,我们的师徒缘分也就到此了。” “鹤真师傅,你是说……我再也见不到你了?”不知为何,阮绵绵心中突然一沉,虽然只是叫了没有多少次的师傅,可她还是有些不想面这样分别的场面。 “那,若是我不去找夜阑上神,我们是不是……还能再见到?我的仙缘,是不是……” 鹤真摇了摇头,“傻徒儿,就算你不去见夜阑上神,你的仙缘也就到此为止。我们依然也不会再见,趁着时间还没到,你快去追寻你要的答案吧!” 就在这时,仙鹤小齐已经振翅而来,落在了鹤真身边,它似乎也已经知晓了自己此行的目的,对着阮绵绵发出几声哀鸣。 “快去吧,徒儿。晚了,你就得不到答案了。” 阮绵绵见事已至此,衡量利弊,这仅剩的一次仙缘已经没了,那么她便不能再错过这个追寻答案的机会。她一定要敢去向夜阑上神要到那能够记住往后那些梦境的方法。 “师傅!我会想你的!”她对着鹤真大声疾呼,一个翻身上了仙鹤地后背。 仙鹤振翅而起,带着阮绵绵飞入云海之中,直到化作一颗白昼星子,不见踪迹。 “我也会想你……小徒儿……”鹤真这才喃喃说出那句一直梗在喉中的未能吐露的话。 ****** 仙鹤小齐将阮绵绵带到夜阑上神的大殿前,与她依依不舍了一番,可想到终究还是得离开,阮绵绵便只能狠心地扭过头去,不再多看它一眼。 阮绵绵背对着仙鹤,头也不会的走向夜阑宫,她知道,自己身后的那只仙鹤,是她现在与鹤真师傅剩下的最后一丝联系。 她走地很慢,每一步落脚都那么轻,她甚至可以听见仙鹤小齐理羽的声音。 仙鹤低鸣了几声,扑腾着双翅,似乎是希望阮绵绵能回头再看它一眼,可阮绵绵并没有。 最终,仙鹤还是飞走了。 阮绵绵来到宫门口,回首望去,再无仙鹤的踪影。 师傅……她在心底默念着,却没有向往常一样得到师傅的回应,她的耳边也再也没有响起鹤真熟悉的声音。 一滴眼泪,顺着她的眼角无声地掉落,而阮绵绵没有发现,原本像是生在她肉里的那颗,在她脸颊上的晶粒也一并消失了。 阮绵绵看着夜阑宫匾额上写着的那几个字,突然有一种莫名的感觉,似乎曾经自己来过一般,她把手放在看似厚重的门板上,只见这扇原本紧闭的大门竟然自己打开了。 下意识的阮绵绵退后了一步,但发现门开启后并没有人出来,她小心地探身进去,跨过了那截高高的门槛,门却应声又一次关上了。 “额……”她的心底不由地有些不安起来,她都没有问清楚,这夜阑上神是做什么的,就跑来了,万一他是专门吃人的呢? 没事没事,她只是精魂而已,还不算人……但万一他吸食精魂呢? 阮绵绵越想心里越是发毛,撩起自己的衣袖用手指按在那朵寒梅上,心想着只要一有危险,她就立马使劲按这朵寒梅!以求自保。 “我不吃人!也不吸食精魂!姑娘你可以放心。”声音的主人似乎读出了阮绵绵的心思,笑着说道,声音还朗朗地十分好听。 阮绵绵四下看了一眼,发现自己只闻其声,未见其神。 “夜阑上神?是您在说话嘛?嗨?哈喽?”她弓起身子猫着腰,轻手轻脚的往前挪动,直到进了那座神殿。 进入她眼帘的不是金碧辉煌的大殿,而是一片蔚蓝色的浩瀚无垠的星海。 “哇,好美!!”阮绵绵情不自禁地发出感叹。 突然耳边响起一阵男子的轻笑声,“你还真是,怎么说了和上回来时同样的话……” “什么?”她循声而去,却瞧见一个身着蓝衣的男子正站在她的身后。 “果然是你,没想到你还会再来这里。”男子自顾自地说着,完全没有想要回答阮绵绵的意思。 “参见夜阑上神。”不知为何,自从看见了这个蓝衣男子后,阮绵绵的脚下便如同灌了铅水重的一般动弹不得。 “额,我这是怎么了?夜阑上神,为什么不能动了?我这次来是有一件事情想问您的,啊——不要——”阮绵绵眼见着他对自己伸出一掌,以为这是要劈向自己,吓地连忙喊了出声。 谁知夜阑的手掌在她额心处便停下了,他低语道:“还真是熟悉啊……” 对于他说的话,阮绵绵是实在听不懂,难道要一掌劈死她是十分熟悉的事情?师傅告诉她有危险就按住寒梅,就是因为可能出现这样的局面吗?阮绵绵地心里打着鼓,身子也不由地颤抖起来。 “你……是在害怕?” “夜阑上神,你不是要劈死我吗?” 听到这话的夜阑突然大笑出声,“哈哈哈——你果然还是一点没变啊。”他指了指院里的一棵树,继续问道:“你还记得那棵万年金钱木吗?” “什么?!那颗树居然有一万年了?!”阮绵绵惊叹道,她刚刚进来的时候就瞟了一眼,觉得有些许熟悉,好像见过类似的,总觉得它的边上少了什么……可她又怎么也想不起,应该有什么在那边上看起来才更和谐一些。 如今一听居然是上万年的古木!那当然是要插个牌子了!!写上树龄,还有“切勿靠近”。 夜阑“哈哈哈”的又笑了起来,他像是能读出阮绵绵心声一般,对她那脑袋里想的东西都感到新奇。“你果然都记不起来了。” “夜阑上神,你说的是什么意思?我应该记得什么吗?” 阮绵绵对他一直在重复的“记得”感到一丝诧异,难道她是真的忘了什么?这里到底有什么?明明是第一次见到他,可他给自己的感觉却像是对她很了解一样。 阮绵绵又一次环顾四周,仿佛想从这里看出些端倪,这里到底还有什么?那些是她什么时候忘记的? 夜阑看着她额间那枚隐约闪烁的光晕,白泽的福印,时隔多年竟然还在她的身上,即便只是三分精魂,它也还是在庇护着她。 那我也在帮你一次吧……夜阑抬手一挥,阮绵绵就又可以恢复行动了。 “夜阑掌管着凡界所有人的梦境,姑娘,你到此处,所谓何事?” “我……我是……我是来问我的梦境……” “人生如梦,梦如人生。”夜阑微微一笑,这些话都是那么熟悉,没想到时隔这么久,居然还能再对同一个人这般说起。 他挥袖一扫,整个宫殿内的湛蓝星海都消失无影踪,夜阑突然想起此前,为她寻过一次梦境,可是结印之后是一片混沌。 虽然知道结果,夜阑还是替她又一次结印一探究竟。 “果然,还是你……姑娘,你的梦,不归本神管。所以,本神依然不能给你答案。” “啊?”怎么还会有神仙都不知道的事情,那她的梦岂不是比神仙还厉害?阮绵绵嘴角不由抽了一抽,感觉自己的这个想法略屌。 不追往事!这个词突然从她的脑海里蹦了出来,“夜阑上神,我不追问过去的梦境如何,可有方法,您能让我记住往后做过的梦境?” 夜阑闻言,哭笑不得,“这……是冥冥之中的定数吗?”他在心里地叹道。 第一百七十章 仙缘了尽 第一百七十章 阮绵绵不明所以的看着夜阑,“什么冥冥之中?上神,您是在说什么?” 夜阑并没有马上回答她,而是想起了之前她与白泽一起到他宫殿时的样子。那时阮绵绵也就是一缕阳魄,面貌没变,神情如故,只是那个屡屡渡劫失败的白泽,如今并不在这里。 “唉……”夜阑叹了口气,对阮绵绵招了招手,示意她跟在自己身后。 阮绵绵随夜阑一同走出了宫殿,沿着白玉铺成的仙径走到了一片树林前,突然窜出一头白色小仙鹿。 “呀——真美!”阮绵绵发出一声惊叹,这头仙鹿的鹿角如同两根透明的冰棱,闪闪发光。 “别看它一副可爱的样子,它呀,可凶了!不过,它看到白泽倒是格外老实……”夜阑轻笑道,看向小仙鹿说起自己的那位老友,原本冷清的神色里夹杂着一丝暖意。 “嘤嘤——” “哈哈哈,小仙鹿叫唤的声音还真特别。小家伙,难道你就是传说中的‘嘤嘤小可爱’?” 不知为何小仙鹿似乎对阮绵绵十分有好感,侧着头轻轻地往她身边蹭了蹭,又发出了“嘤嘤”的亲昵的叫声,好像在告诉她这个名字很称它的心意,它十分喜欢。 “这小家伙居然像是很喜欢你。”夜阑看着她与小仙鹿的这份亲昵,大概是因为她身上有白泽的那枚福印,所以这些灵兽仙宠才会对她格外亲切。 阮绵绵一听,便眉飞色舞起来,她惊喜地说:“真的吗?看来我是真的有仙缘!” 夜阑闻言无声一笑。的确,她是一个很有仙缘的人,可惜她这一世的仙缘已尽,也许是出于这个原因,夜阑才会带她到这片梦仙林中。 “这林子里有一颗造梦树,它一千年才开一次花,一个花期是万年,再一万年才挂果,一棵树每次只结一颗果。” “造梦树?是吃了以后就会做梦吗?” 夜阑对她点了点头,曾经他给过她一颗花楹树的果实,如今无法再给她第二颗。 “可是……可是我只是想记住自己的梦……我并不需要不属于我的梦境……”阮绵绵想了想,夜阑若是要把花楹树的果实给她,肯定是一片好意,但并非自己的本意。 “凡人吃下以后是会记住自己做过的梦境,只有神仙吃了才是会做梦罢了。” 阮绵绵眼神一亮,恨不得立马得到这颗果实。 可是还没等她开口讨要,夜阑便先声说道:“可惜……这颗花楹树下一次结果还要等上万年……” “啊……”还要这么久,她就是想等也等不到那个时候。阮绵绵顿时泄了气,一脸失望的看着那一片郁郁葱葱的林子,虽然她现在的年纪尚轻,但也绝对等不到这上万年的落果,哪怕她也曾闻传说里都是天上一日地上一年的说法。 “其实,曾经我给过一个凡人花楹果……” “夜阑上神,也有人像我一样需要记住自己的梦境吗?”阮绵绵好奇地问道,原来并不是只有她一个人有这样的烦恼,突然她很想知道那个讨要花楹果的人如今是否已经能记住自己的梦境了。“那后来呢?” 夜阑顿了顿声,摸着一旁安静的小仙鹿,深深地往了眼前的这个三分精魂道:“后来,她把那颗花楹果给了一个朋友,自己并没有吃下,所以我想她应该并没有记住自己的梦境。” “原来……她是为了朋友所求啊……” “非也非也,那个朋友其实并不需要那颗花楹果,我也很不明白,为何他要吃下那颗会让神仙做梦的果子。” 阮绵绵因他的话而不解,“那个朋友也是神仙吗?难道神仙都不想要做梦吗?” “梦由心生。”夜阑双手背于身后,立于一颗闪发着青色光晕的树下,那棵树似乎能够感知到他的靠近,无声地垂下的枝条,细细地落在他的肩头。 阮绵绵站在他的身后,可爱的小仙鹿此刻也随着夜阑的脚步而去。 “梦由心生……”阮绵绵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脚尖,默默地跟着他复述可一遍,她知道“日有所思、夜有所梦”之说,她对着夜阑的背影喊道:“既然梦由心生,那神仙应该也会做梦才对啊,你们也有心,既然有心就会有梦。” 夜阑突然笑了起来,眼神之中闪烁着一丝落寞,“我们的心不同,心里所想的万千,并不会生出梦来。” “那个吃了花楹果的神仙呢?”那个人吃了花楹果就会有心生梦了吗?不知为何,阮绵绵对这事十分在意,似乎隐约之中,她想从中知道什么,可是她又说不真切。 “那个人,那个人现在应该在做梦吧……” “现在?” 夜阑看了一眼头顶的苍穹,万里无云。他翻手为云,此刻的上空一片星海,只是这些星子犹如近在咫尺,无比耀眼闪亮,就像镶嵌在黑色巨幕之上的夜明珠一样,色彩斑斓,熠熠生辉。 “此刻是凡间的夜,你们凡人不是会在夜里做梦吗?” “我们白天也会做梦,我们白做的梦俗称‘白日梦’。”阮绵绵一本正经的给他解释道,生怕这位高高在上的神仙会不知道,对凡人产生了什么误解。 “哈哈哈哈……” 夜阑笑了好久才止住,他似乎突然有些明白,为何当时白泽会甘愿吃掉她送给他的那一颗造梦的花楹果,也许他只是希望……打那以后的梦里会有这么一个人像她一样的人出现。而他之所以一直渡不过那一劫无非就是没有等到某一个人,而当时他会选择吃掉这颗花楹果,只是因为他觉得她是那个让他等了很多年的人吧。 原来神仙真的会有梦,由心而生。他笑着摇了摇头,抬眼瞧着这个熟悉的人,她额间那闪着光晕的福印还留有着故友气息。 “夜阑上神,神仙的梦里会有些什么?” “我已经记不得曾经什么时候做过梦了,我也记不得什么时候开始我没有梦了……”夜阑仰望着斑斓的星空,他也不知道,这吃了花楹果的白泽现在会做什么样的梦,又会在哪儿做梦。 阮绵绵似懂非懂的点着头,看来她还是不会记住此后自己的梦境,那她继续再待下去也没有意义,她转念便想和夜阑道别。 “姑娘,你先留步。” “夜阑上神还有何事?”她没料到夜阑会在此刻又喊住自己。 夜阑面色之中略有一丝犹豫,他摊开手掌,手里像是握着一粒晶莹的种子,他把这粒种子递给她。 “这是?”阮绵绵喃喃道,看着在他掌心闪闪发光犹如水晶珠一样的东西。 “这是一个神仙朋友的梦境,我想……也许你会想看看。”说着夜阑便收回手,任由它自由落下。 阮绵绵见状连忙伸手去要接住,谁知这粒晶莹的种子在落入她手心的那一刻便化作一缕光,透过她的手背,消失无踪。 “呀——它不见了!” “无妨。” 阮绵绵对他这句无妨又些茫然,是她会无妨,还是这个所谓的具象化的梦境会无妨?她瞪大眼睛,一脸无辜地看着夜阑。 “是时候了,姑娘,该回去了。”夜阑也没有对她做更多的解释,只是挥了挥衣袖,收回了那满天的星斗,苍穹之上又是一片青空万里。 顿时回到白昼的阮绵绵还没有反应过来,只觉得刺目的光线让双眼无法立刻适应,她眯着眼,看着不远处的那个被光束包裹着的夜阑越来越模糊,他身边那头仙鹿却似乎变得越来越大,直到他骑上仙鹿消失在这片仙林之中。 “不知现在这样的你,他能不能认出……” “诶?”阮绵绵揉着眼睛,想把周围看地更真切一些,却发现一晃神自己已经跌落云端。 “啊——啊啊——” 一股失重的感觉油然而生,慌乱之下她想起了鹤真在她离开清思观时对她说的,如果遇到危险就使劲按住她手腕上的那朵寒梅。这个时候,阮绵绵只能赶紧照做,她用力地按住那朵浮游在自己手腕肌肤之下的寒梅。 只见,一阵耀眼的白光从她的手腕处四溢而出将她紧紧包裹起来,这些光透着幽幽的香味,仿佛是凛冬的盛放的梅花才会有的清幽芬芳。随着光束层层叠叠的包裹,她那份失重之感也渐渐地消失了。 原来这朵寒梅有这样的功效,阮绵绵心想到,她原先并不知道它存在自己手腕上的意义。四周寂静无声,不知经过了多久,她看着周身的光晕如重瓣寒梅绽放一般,一片片的从她身边剥离散去,直到最后一片光瓣融化成星沫云烟,随风而散,她才又能听见周遭的声音了。 她悠悠地睁开眼,看着熟悉的床幔,屋里的气味,身上盖着的那条锦被。她还在白府别庄,刚才发生的一切并不是她的一个梦,而是她此生无缘再行的仙踪。 阮绵绵下意识地掀起衣袖看向自己手腕,发现那朵原先应该还浮游在她肌肤之下的寒梅不见了,又赶紧抚摸过脸颊上原本在眼尾的那粒晶粒,同样它也不见了…… “果真……如此……” “师傅说的都是真的。” 第一百七十一章 背后之人 第一百七十一章 白府别庄这几日上上下下都在忙着白朔景出殡之事,偌大的庄子都挂起了白,看得人不由心中一阵哀落。 阮绵绵虽与白朔景交情不浅但和白府这边并无往来,所以也就没人知道她这号人的存在,以白朔景的名号和白府的财势倒是京州的达官显贵来了不少,其中自然是有慕容府过来的人。 白府出了这等大事想必京州肯定炸开了锅,就算是白老爷的一个义子,那白朔景也是那富可敌国的白氏产业唯一承袭之人。 “七乐,你去打听一下,白家这事慕容府派了谁来,若是三公子。就拿着这个,帮我带句话‘酒逢知己千杯少,明天晌午有事与他商议’。”阮绵绵说着从一个木盒子里取出了一支十分精致的竹签子,这还是她在慕容云裳生辰宴上赠诗夺魁时得来的信物。 她拿在手里这才感觉时间过得真快,转眼一晃已是半年有余,曾经的白朔景如今尚不知身在何处。 “是,小姐。”七乐接过竹签子将它收好,转身出了屋子。 阮绵绵提起笔,重新蘸了蘸墨汁,在纸上公正的写了起来。 前几日逢知楼那边收到了徽州的消息,意外的是信上提及的事是关于叶家的那位曾经对她伸以援手的公子。 从信上得知叶家变故的消息阮绵绵也着实有些没有料到,这才又派了在徽州的人去调查一番。 “叶公子对自己有恩,既然下一步要去徽州,不如早些还上这份人情。” 落笔无声,片刻之后娟秀的字迹已写满了一页纸,她轻轻地吹了几下,将信叠好放进信封里用油印缝上。 阮绵绵端详着手里的信件有些出神,一时竟没注意门外的动静。 兰蕊轻敲了几声,见里面没有应答,又唤了一声姑娘。 阮绵绵这才回神收了桌面上的信件,方道:“兰蕊姑娘进来吧。” “姑娘,身子可还好些?”说着她将手中的一只食盒放在桌上,继续道:“这是一些补身子的,我听大夫说姑娘这是太劳神了。” 兰蕊打开食盒端出一碗还冒着热气的血蛤炖燕窝递给阮绵绵。 “姑娘,你快趁热把它喝了。”她看了一眼躺在床榻上的阮绵绵,见她迟迟没有开口,兰蕊赶忙说道,可心思一转突然想起来什么。 “这……姑娘你放心,绝对没有……” 阮绵绵轻声笑道打断了她继续说下去,她心知兰蕊这会儿是不会对她下毒的,之所以一直没有开口答她的话,也没尝这难得的雪蛤炖燕窝,是因为她突然想起了当初第一次见兰蕊时的情景。 谁又能想到时隔数月,那个曾对自己咄咄相逼的美婢如今会端着补品来关心自己。 “兰蕊姑娘有心了,替我向苏小姐告谢,她这几日万不可大补,再过一个月她肚子里的孩子也就足月了。现在正是最要当心的时候,像这类补品可不能给你家小姐多食了。”阮绵绵一边说着一边吃起了手里的这碗滋补羹汤,味道鲜美,这里面还加入了蜂蜜和几样时令水果,十分可口。 “姑娘放心,我家小姐这几日并没有过食大补之物,膳食都是谨遵姑娘之前吩咐的,这……这是我特点做给姑娘尝的。” 阮绵绵会心一笑,打心底领了这份情,“兰蕊姑娘手艺过人,这雪蛤炖燕窝做的十分爽口并无一点腥腻。” 就在这时七乐正好进门。 “小姐……”七乐低头看了一眼自己手里端着的一碗红枣银耳汤,又看了兰蕊放在桌上的那只精致的食盒。 “七乐回来啦,交待你办的事可都办妥了?”阮绵绵将手里还剩下半碗的燕窝递给兰蕊。 兰蕊闻言便轻声准备告退,却被阮绵绵拦了下来,“兰蕊姑娘,先不忙急着走,再过两日便是要带苏小姐离开这里的时候,有些事还是要再叮嘱一下。” 阮绵绵瞟了一眼窗外,又向兰蕊示意了一下。 兰蕊立刻回过神,环顾一周无声的对她点了点头,让她继续说下去。 “嗯,我已经安排好了人到外面接应你们。兰茱的伤势暂时不能随苏小姐一起走,加上此行知道的人越少越好。你们尽量不要带什么行装,要用的我会吩咐都备好。你回去和苏小姐带一句话,若想保住这个孩子就一定要听我安排……少有差池,我也救不了这孩子。” 兰蕊郑重地点头,便退安了。 她走后一会儿,阮绵绵见七乐依旧站在一旁闷不啃声,“七乐,快把你端着那碗给我尝尝。” “小姐,人家都送雪蛤炖燕窝了,我这银耳……您还是别尝了……” 阮绵绵噗嗤一声笑出声,面纱下她的笑颜隐约浮现,眉眼间都是笑意。“你这丫头还使性子起来了?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偏不爱吃那些滋补的东西,就想你那碗红枣银耳。还不快拿给我尝,再过会可得凉了。” “小姐……你又逗七乐开心……”她连忙把尚还温热的红枣银耳端给阮绵绵,要换成是别人这么说她肯定不会信。哪有人不爱喝好又珍贵的补品,可偏偏她知道阮绵绵是真不爱喝,越是贵的她越是不爱,别看阮绵绵的厨艺精湛,她自个儿在吃食上却是越简单越好。 “唔!真好吃……七乐,你这次的红枣选的真不错,肉质细腻,绵密,甜度也正好。回头店里要上几道饭后甜点,你这道红枣银耳汤一定要加上去!”阮绵绵的确是爱喝七乐端来的甜汤,虽然银耳和燕窝看似口感差不太多,但她还是吃不惯燕窝的那种味道,哪怕兰蕊这汤的确炖的十分用心。 “小姐,你这不是在拿七乐开心嘛,就我这汤……实在是登不了大雅之堂。” 阮绵绵喝完了汤将空碗交回七乐,认真道:“七乐,这甜汤做的是真的好,你要相信自己才是。等这次回去我就让他们把你这道甜汤加进菜谱,到时候你就知道我不是骗你啦!真的好喝,你看我这雪蛤炖燕窝才只喝了小半碗。” “小姐,刚刚您……您说还要回逢知楼?”七乐像是突然猛的从她话中得知了什么大事,神色一变追问道,“可……原先我们不是商量着要去徽州的吗?怎么……小姐又要回逢知楼了?” 阮绵绵自然是明白七乐的意思,她们原来的计划是把苏怜玉带去徽州,放出风就说苏怜玉去找白朔景了,实际是跟着她去徽州。 “七乐,苏怜玉身子一日重过一日,实在不宜路途颠簸。另外我们和她一起不见势必会引起苏瑾及白家的注意。如果让白家知道苏怜玉肚里的孩子,我还有什么机会带走她的孩子……” 七乐小心地扶着阮绵绵继续躺回床上,疑问道:“小姐……你为什么要得到苏怜玉肚子里的孩子?” “这若是白朔景的最后血脉,我便不能让他受到丝毫伤害……而如果这孩子不是白朔景的,这孩子的父亲会是谁?他又为何要冒充白朔景和苏怜玉在一起,甚至不稀让她怀孕,还以为自己怀着的是白朔景的骨肉。” 七乐似懂非懂的点着头,她觉得自己已经快要被阮绵绵给绕进去了。 “小姐,你的意思是想……是想把那孩子的父亲的引出来?” 阮绵绵点了点头,的确若是那孩子不是白朔景的,而是冒充白朔景之人的孩子,也许她就能解开其中的缘由。 “小姐,那若是不带走苏怜玉,把她留在瑞州……万一被发现了……那位玉笛公子一定不会放过我们。”七乐有些担心道,苏瑾这位人物在江湖上也是十分难缠的角色,还是不要惹上为秒。 “我们不在瑞州,苏怜玉在瑞州便更安全,殊不知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阮绵绵颇有意味的说道,她何尝没想过这些,要与苏家为敌,对现在她的实力也好,财力也罢,都不是对手。可是她内心并不希望苏怜玉肚子里孩子没有,所以此刻的阮绵绵想到最多的是如何保住他们。 “小姐,那您打算把她们主仆俩人藏到哪里啊?我们逢知楼平日人来人往的就多,难免不会被发现。” 阮绵绵翻了个身子,侧卧在床上,“我们还有一个刚刚从官府那边收回来的宅子呢。” “原来小姐你早就打算好了。”七乐不由地对眼前这位不管是看起来还是本来就是比自己小上几岁的阮绵绵,她是如何做到心思缜密,明明只有十四岁却看起来比许多成年女子都稳重成熟。 阮绵绵合上眼假寐起来,“七乐,你送纸条到慕容公子手上了吗?” “小姐,没有见到慕容三公子。所以我将这纸条又带了回来。”说着这里七乐从怀里拿出前面那张纸条递给阮绵绵。 “无妨。”阮绵绵并没有在意她将纸条带了回来,因为原先她的计划已与这张纸条已经相去甚远,所以这份纸条送不送到都没关系。 “是,小姐。” “嗯,七乐,我有些倦了。你先下去吧……” 七乐点了头应声道:“是,小姐。” 第一百七十二章 事有蹊跷 阮绵绵原先写给慕容云锦的那张纸条内容是关于白朔景那块佩玉之事,可她现在反倒有些怀疑,佩玉一般都是身边亲近之人才会知道。以白朔景的身手,要是外人想了解他的贴身之物,并不容易,那么在他身边的人反倒变得可疑起来。 可慕容云锦与白朔景是多年的好友,若是要害他,为何要选这个时候,更何况她至今都没有想明白要白朔景死的真实缘由是为了什么…… 她侧躺在床上,隔着窗幔隐约可以看见透光的窗户,正值午后,仔细听去倒还能分辨出一丝哀啼声。 她让人打听白家的事情,这也有了些消息。白朔景是白府老爷从小就养在身边的义子,但对他十分看重。白老爷这一生无子嗣,他自打原配病逝后,便再无续弦。听说白朔景是三岁便进了白家,是白老爷的一位师妹的孩子,也是被临终托孤。被白老爷收为义子之后,便倾尽所有,视如己出。 “白府要对白朔景不利,那第一个不同意的就是白老爷,看来有必要查一查白家那些亲戚。会不会是因为……对白家财产的……”阮绵绵蜷缩在被子里嘀咕道,一双水灵灵的眼珠子轻轻一转,似乎想到什么。 她突然坐起身子,撩开床幔对着门口喊到七乐的名字。 “小姐,小姐,您怎么了?”七乐揉着惺忪的睡眼急匆匆地跑了进来,脚下的鞋子都还没来得及穿齐整。 “七乐,你之前说白府老爷这几日都没来别庄对吧?” 七乐点了点头,有些纳闷阮绵绵突然把自己喊来竟然是为了这事。她前几日特地打听清楚了,白府老爷的确没有来,听说是心痛如绞卧床不起。 “那操持这白事的是谁?” “是白府一个表亲,名叫白颐景。” 阮绵绵微微眯起一双美目,口里反复了几声那个名字,这幅身子原本的记忆里并没有听过这个名字,这才又把目光投到七乐身上。“你可打听了这人的底细?” 七乐眼睛一亮,立马点头道:“有的有的,小姐。您之前交代过让打听的详细。所以,嘿嘿,我就把他的事情也一并打探了。” “好七乐,你快说给我听听。” “那位白家的表亲,是白老爷弟弟所生的长子,论年岁比白公子还虚长一岁。他那样貌倒也算得上好看吧,但比起白公子,真是一个指甲盖都不如!就更别论学识和才干了,实在不及白公子的万分之一。最可恨的是他好色贪赌,在京州什么不出名,但在那些青楼间可是出了名的,仗着白家的名号出手阔绰,为了那些娇娘可谓是一掷千金!啧啧……”说道这里七乐脸上挂着一副鄙夷之色,可见这白颐景的所作所为肯定不止这些。 “这样的人……白老爷怎么会让他来打理白朔景的白事?”阮绵绵不解地说道,这样的一个纨绔子弟的行径,她只是派人稍加打听便已经知道这么多,难道白家老爷对此都充耳未闻完全不知情不成。 “小姐,您不知道,那个白颐景经常在赌场赊账,都是报着白家的名号,最后都是白公子那位叔伯到白老爷那边支钱给他还债的,听说他们家都快要被败光了。” “原来是这样,那就不难解释为何白府别院得知白朔景失踪后,并无太大动静,反而草草就这么快发了丧。”阮绵绵绝色的脸上闪过一丝心疼,虽然她知道前厅那灵堂上的棺木里躺着的并不是白朔景本人,但这件事依然莫名的让她闷的透不过气来。 “小姐,您的意思是……这个白颐景是有意的……” 阮绵绵对着七乐点了点头,肯定了她心里的猜测。起身缓缓说道:“白家那些人如果是看上白府的财产,绝不会等到白朔景羽翼丰满以后才来动手,所以白朔景失踪这件事绝对不会是白家那些心怀鬼胎亲戚们干的。但是,从别院得知白朔景身故到发现他的尸体,这事上看,实在是有些蹊跷。” 她润了润唇继续说着,“苏怜玉似乎并不被别庄以外的白家人知道,不然以白颐景那性子能不来瞧瞧这位准大嫂?当然这里也可能是苏瑾在前面牵制,但我觉得这事也不是那么简单。” “就是!就是!小姐,我也不相信白公子会放着小姐这么美这么好的女子,去和那什么苏家小姐搅合在一起!”七乐像是会错了意,以为阮绵绵的意思是不信白朔景会和别的女子有染,忙在旁边帮腔说道。 阮绵绵闻言,先事一愣,继而苦笑着说:“七乐,这苏怜玉都和白朔景有骨肉了,就连白家那些下人也说苏怜玉是他们公子带回来安排在这住下的,可见她的确是和白朔景有来往的。难不成苏怜玉连这孩子是谁的还会搞错不成?你再看苏瑾对她肚子里孩子的态度,她没有理由抱着要被赶出家门的风险诬赖上白朔景,更何况如今的白朔景对她来说只是灵堂上的一块牌位而已。” 七乐被阮绵绵这一番说地一愣,神色也黯淡了几分,她怎么都不想相信当初把她和八宝带下山的白朔景会是一个始乱终弃、朝三暮四之人。 “你这么帮白朔景说话,可是以前收了他什么好处?”阮绵绵见七乐一副闷闷不乐的样子,自然是知道她在想什么,故作轻松的逗她道。 “没有!没有!真的没有!小姐!”她连连摆手否认。 “先不说这个了,七乐,你有没有觉得白家这场白事办的太匆忙和着急了些?”阮绵绵从被里伸出手,拉着站在床边的七乐坐在自己床畔。 “有的,小姐。我听别庄的管家都在抱怨,但白家那些下人们又碍于白颐景手上有白老爷子的手谕,敢怒不敢言。听说他现在恨不得早早将白公子的棺木给卖了呢!” “他越是心急就越是容易露出马脚。白朔景这事上凡是白家亲近一些的人都应该能看出端倪,仅凭一块赝品玉佩,就断定是白朔景已亡,这白府别庄里想必也有那个背后之人的内应,不然以白家的正常的行事作风怎么可能如此轻易了事。肯定是有人借了力,趁机促成这事……”阮绵绵心思不停地转着,对白朔景动手的人绝不会是白家那些人,但这具冒牌的尸体,未必不是他们干的。 “白府老爷子身体硬朗,白朔景意外而死的消息对他而言可谓是最大的打击,很可能变成打垮白老爷的一记重拳。七乐,你说如果白家没了白朔景,而白老爷又长病不起……最得利的是谁?” “白府那些亲戚,白颐景?!”七乐突然声音拔高几分,像是猛然反应过来似的。 阮绵绵点了点头,叹了口气说道:“白老爷没有来别庄送他最疼爱的义子,很可能是真的病重。这才有机会让白颐景掺合进来,若是白老爷就病不起,那么白家那些觊觎白府家产的人又还有和可忌惮的。” 被阮绵绵这么一点拨,七乐一下子就明白了。她回神看了一眼阮绵绵,有些不敢相信这番推论是从一个年幼的家道中落的小姐口中说出,不论是见识也好,分析也罢竟然会如此通透,她曾经在山上时也学过大宅之中的谋术,可比起阮绵绵方才那番说辞,她实在是没有想的这般细密。 七乐突然对眼前这位看似柔弱的绝色女子心存一丝敬畏。 “七乐,小黑这几日可回过逢知楼?”阮绵绵像是想到什么,话锋一转。 七乐原本心里在想着别的事,被她这么一唤先是一愣,忙答道:“小黑昨日回了逢知楼,小姐。” “你快去派人回逢知楼,让小黑立刻来见我!我有事交待他!快去!”阮绵绵眼中精光一闪,整个人趴在床沿边,神情带着几分焦虑,原本掩面的白纱也滑落在脸颊之下。 “好的,小姐。七乐这就去,您先别着急!”七乐这还是第一次见她这样,也跟着着急起来,可偏偏她又不知道急什么,套好脚上是鞋子,从外屋里拿起一件棉罩衣裹上就往外跑,总之此刻赶紧回逢知楼肯定不会错的。 同时阮绵绵也从床上起来,在屋内来回踱步,口里喃喃低语道:“我怎么没想到……我怎么没想到呢……” 她原先只想着如何保住苏怜玉肚子里那个白朔景所谓的最后血脉,却忘记了白府偌大的产业和白朔景亲如生父的白老爷的安危。看来她去徽州之事还是需耽搁段时间,眼下当务之急是去一趟京州白府,确定一下白老爷的病情。 可想到此阮绵绵不由自主地又一次苦笑起来,明明自个儿头上都戴着一顶春意盎然的绿帽,居然还要为了那个负心汉保护老婆孩子老爹?! “唉……我真是个操心的命……我这又是何苦呢……白朔景!等你出现!我一定要让你好看!!你又本事就一辈子躲着别出来!看我不把你的孩子给教成一个小魔头!哼……”她心里虽这么放狠话想道,可眼泪还是忍不住在眼眶里打转,皱了皱鼻子,唏嘘不已。 第一百七十三章 赶往京州 “小姐,你今晚就要敢去京州吗?”小黑还是一身黑色劲装,刚毅的脸上毫无多余的表情,眼神敏锐如鹰,行踪来去也颇为神秘。 “嗯,等再晚一些我们就离开这,直接去京州。对外就说,母亲那边有急事催着我回去一趟。你安排一个人扮成我的样子回逢知楼几日,我去京州不会太久,回来时随便也好将在慕容府休养的大哥一并带回来。”阮绵绵看着七乐在帮她收拾行囊,她从柜子里取出一个落着精致小锁的木盒拿出来。“七乐,这个也给我收好。” “是,小姐。” 七乐接过木盒,这个木盒子她知道,阮绵绵在逢知楼时就十分宝贝。她果断的将它与阮绵绵几身衣物放在了一起,小心的收拾起来。 “还有这只玉笛子,小黑你看怎么将它还回去?”原本阮绵绵觉得要离开这心情挺美好的,这一瞧见苏瑾那只玉笛顿时就又犯了难,她心里深知这玉笛绝对不能收下,必须趁早还回去才好。 小黑没想到阮绵绵那会有这样一件玉器,看到时他还不太敢确定这只玉笛就是玉笛公子苏瑾的那只,直到他走到桌边拿起来才肯定,真是苏瑾那只杀人无数的玉笛。 “呃,小姐。你这是……怎么得来的?”在他确定这只冰凉玉润翠色十足的玉笛是苏瑾的之后,顿时觉得手中握着的笛身甚是寒意,熟不知有多少武林高手都死于这玉笛之下。 阮绵绵叹了口气,瞟了一眼那个玉笛,又看着小黑那副有些忌惮的表情,顿时泄了气一般,幽怨的说道:“还能是哪里来的,那日苏瑾不知道抽了什么风,硬是要我收下……我,我开始只觉得它十分名贵……但我怎么知道苏瑾的来头!” “小姐,你这是见财起了色心?!”七乐一听就知道阮绵绵那时肯定是财迷心窍犯了。 “七乐!不许胡说。” “好好好……遵命!我的大小姐!”七乐收拾好东西,把几件重一些的包袱交到小黑护卫的手上,还不忘叮嘱这些都是小姐平日里要用的。 “小姐,其实这玉笛的确价值连城,它也是江湖上的一件名器。不过苏公子若是没了这玉笛……要是让仇家知道了……他的命可比这玉笛还要值钱。”小黑放下玉笛淡淡地说道,他对阮绵绵为何要收下这只玉笛一点不奇怪,他关心的是苏瑾没有了这笛子还怎么做他的玉笛公子,更别说他的闻曲夺魂了。 “额,其实……苏瑾不止这一把玉笛……他还有一把,几乎一摸一样,他说这玉笛本就是有一对的,这只是凰笛,他现在用的那只是凤笛,呃……” “哎哟,居然连小黑你都不知道?!玉笛公子有一对笛子?哈哈哈。”七乐见了小黑脸上茫然的样子不由地捧腹发笑起来,她还以为以小黑的身手应该是个隐士高手,没想到连这事都不知道。 小黑被她窘的面露难色一时哑然,可见他是真的不知道苏瑾那对凤凰玉笛之事。 阮绵绵睨了七乐一眼,她哪里不明白,其实七乐心底对小黑是有好感的。这才会和他的话多一些。“七乐,好了,别逗小黑了。等我走了,你再把这玉笛拿回去还给苏瑾,告诉他,我实在受之不起,谢谢他的一番好意,这么昂贵的玉器,我每日都诚惶诚恐,就怕什么时候自己一个不小心就把它摔碎了。” “可是……可是苏公子会不会……一怒之下送我听曲儿?” “哈哈哈……你也会怕?放心苏瑾不会对你怎样的,就你那点功夫,他根本不屑施展闻曲夺魂,你大可不必担心。”小黑对七乐笑道,一口齐整的白牙露了出来,这是他为数不多笑的这么明显。 “好了好了,小黑你也别吓唬七乐。姑娘可不是拿来吓唬的!当心八宝知道了他不放过你!” 小黑不以为意,双手环胸淡然道:“小姐,就算我让他俩一起上,结果也还是一样的。” 阮绵绵闻言瞪了他一眼,意思是让他闭嘴。这木鱼脑子怎么就不开窍呢!一天到晚想的都是打打打,动不动就说武力解决,这么明显竟然还没察觉。 “小姐,是可没说诳语,不信改日你见证,我让他俩一起上,你看最后谁撂倒谁。” “谁要和你这个四肢发达的莽夫打架!哼——”七乐像是也挺明白了,眼前这个呆子满脑子装的都是江湖,压根没有儿女情长。 阮绵绵看着他们只能无奈的摇了摇头,她现在是完全没有儿女情长的时间,还有太多的事情要等着自己去处理。 ****** 入夜后阮绵绵在小黑的护送下坐着马车出了城,她蜷在车内抱着七乐临行前塞给她的手炉,上一次夜行时还只是深秋。 “小姐,夜深你在车内休息小心走风,这一路赶到京州最快也要数日。明日我们走换水路去京州,可以大大缩短时间。” “嗯,小黑你把这披风拿去。”阮绵绵说着将包裹里一条深色的毛皮披风拿了出来,撩着厚重的布帘递给正在赶车的护卫小黑。 “属下不用,多谢小姐好意,习武之人这点算不上什么。还是你在车内披上,这一路劳顿,万万不能受风寒。” 阮绵绵自然是明白小黑的言外之意,若是想要尽快赶到京州,她的身子不能有任何差池,若是她在这个节骨眼病倒了,那很可能就及时赶到京州,白老爷也就多了一分危险。 “嗯,那你小心驾车。” “是,小姐。” 阮绵绵转而又缩回了马车内,她走之前特地将七乐留在了别庄,一方面是她对外并没有说自己是去京州,而是说是回家母身边,另一方面她安排了一个人假扮自己回逢知楼,那七乐自然要跟着这个人留在逢知楼打点,这样才能蒙混过起疑心的那些人。 “这样也好,我没有去徽州,而是去了京州,这要是苏瑾找不到苏怜玉也不会怀疑道自己的头上来。只是这趟京州之行,一定要快去快回,以白颐景办这场白事的速度,不出半个月他们也要回京州的。到时候她必须得先行离开。” 阮绵绵暗自计划着,她从怀里掏出以前从白朔景身边抢来的那块白玉环佩,握在手中,玉佩还带着一丝的温热,她还能想起当时与白朔景初见时的一幕幕,那么清晰,恍若昨日。 “小姐。”小黑一句叫唤,打断了她的恍惚。 “怎么?”她赶紧将玉佩贴身收好,探身到布帘处问道。 “主子曾经交待过属下,无论何时何事,小姐的安危永远是第一位的。” 阮绵绵以为他要告诉自己什么,突然没由来的说起这么一句,反而让她心底不安起来。 “是……发生什么了?”她的声音很轻的问正在赶车的小黑。 “没有,小姐。只是这趟京州白府,不知会遇到什么事,但属下一定会保小姐周全。”他说的很坚定,即便现在白朔景下落不明,他也时刻记得被托付的使命。 “……白朔景他还说过什么?” “主子,主子还说过……如果小姐有任何三长两短,要我们陪葬。” 阮绵绵原本还紧绷的神经却被他这一句逗笑了,这……倒像是白朔景会说的话,“你别听他的,你和大黑现在是我的人!你们要听我的,没有我的允许,他说的都不算。” “……小姐说的是。” 两人沉默了一阵,只能听到整齐单一的马蹄声,和偶尔车轮碾过泥路上落叶的声响。 “小黑,你说白朔景……他一定还好好的在什么地方里活着吧?”阮绵绵用车上的暖被裹着身子,只把自己的一个小脑袋露出在外面。 “小姐,我相信主子肯定没事的,主子可不是那么容易就能被人暗算的人,主子啊在京州那群公子哥之中还有个绰号。” “哦?!他还有什么绰号?” “……属下告诉小姐了,小姐到时候不能说是属下说的。” “这是自然!快说!快说!!”阮绵绵这时已经顾不上迎面刮过的风冷的她忍不住要打哆嗦。 “……白狐狸。” “哈哈哈哈,贴切!他就一头狡猾极了的狐狸!不仅狡猾,还好色!金屋藏娇,脚踏两条船,劈腿!渣渣!”不知道为何,开始只是想吐槽几句的,结果阮绵绵越说倒是越气愤起来。 “呃……”握着缰绳的小黑一时哑然,咽了口水,闭紧嘴,心里暗暗告诫自己。这一路还长,他千万长点心吧,不要再聊自个儿主子了。 “小黑!你说,白朔景是不是一个人渣!” 小黑:…… “他竟然把苏怜玉的肚子搞大了,然后就玩失踪了!把人藏在白府别庄,然后还总往我逢知楼跑!你说说这种人是不是渣渣!” 小黑:………… 小黑表面无言,内心却在呐喊道:主子啊,我不相信你是这种人! “还有你平日在他身边,他进了哪个姑娘的房里,你们都不知道的吗?!你们怎么当护卫的!居然连主子睡在哪里都不清楚的吗?你们不应该哪个小本本记下他今天翻的是哪个姑娘的牌子?几时几刻从那房里出来的吗?” 小黑:……………… 啊!风好大,风好大,他什么都听不清啊—— 第一百七十四章 初现端倪 马车换船只,日夜兼程的十数天后,阮绵绵等人终于抵达了京州。 她一心记挂着白府的白老爷病情,也顾不上自己多日乘船的不适,双脚刚落地便张罗着小黑去京州打探一下白府的情况。 “小姐,属下先给您找个客栈住下,在京州我们还有些人,白府消息的事,我们在瑞州出发前我已将您的吩咐送出了。” “嗯,你办事一向稳妥。” 他们在白府不远的地方就近找了一间客栈安顿下来,阮绵绵还来不及欣赏这座繁荣富庶的州城,便让小黑赶紧去把在京州那些人收集到的白府消息送来。 而她自己则进了客栈房间后就开始研磨、铺纸写起了书信。 她写的第一份是要送去给慕容云裳的拜帖,信上主要是告知她自己已经到了京州,感谢慕容府对她大哥这几个月的照顾,她不日便会安排人来将他大哥接回去。另外她在信里也写到了最近关于白朔景的事,阮绵绵这么做是想从侧面打听慕容家的人对白朔景这一死的态度如何。 若是慕容云锦在这事里有牵扯,那肯定与他最亲密的妹妹多少都会表现出来。 所以这封信件的最末尾,她表示过两日会去拜访慕容云裳。 还有一封信是写给京州出了名的新贵之女——易子柔,也就是当时在慕容云裳生辰宴上与自己从桌的那个率性爽朗的姑娘。她曾与其有过约定,到了京州一定要告诉她,两人还要在叙一二,不醉不归。 不一会儿,阮绵绵收了笔,并吹了吹纸上的墨迹,叠好了放进信封内。 这时,门外传来一阵敲门声。 “是谁?” “小姐,是我。” 阮绵绵听到是小黑的声音,便走上前把门打开了。 “小姐,消息我带回来了。”说着他从怀里掏出一个空心的木管,从里面取出一张纸条,双手呈给阮绵绵。 “这是给我的?”阮绵绵疑惑地看着眼前的这枚卷好的纸条,伸手接过。 “正是,小姐,当初您让大黑训练的一批衷心于逢知楼的护卫,这送信息过来的人便是在京州驻点的护卫。” “噢?京州居然还有我的人?”她听小黑这么一说不由愣住了,阮绵绵怎么也没有想到原来在京州还有自己人。 “是的,小姐。这些都是大黑精心挑选出来,您可以放心。”小黑当时第一次知道逢知楼居然还养了这么一群人时,也是十分惊奇,他怎么也没想到阮绵绵这般年纪轻轻就会想到要有自己可用的人,这也不难明白为何当初自家主子会偏偏就看上她了,心思缜密,行事稳重,与一般女子确实有很大不同。 阮绵绵点了点头,快速看完了纸条上的内容,并递给小黑示意他也打开看看。 小黑扫了一眼,虽面无表情,但神色间还是可以看出闪过一丝诧异。 “白老爷并没有生病,而白府上下也没有一点关于白朔景已故的风声,这实在太奇怪了。”阮绵绵一双秀眉轻轻皱起,她怎么也没有想到到了京州会得到这样一个消息,这风尘仆仆的一路,竟然是自己想多了? “小姐,白府这事也不可尽信,主子在时……也是嫌少透露关于白府的事情。” “会不会是白颐景瞒着白老爷去的瑞州给白朔景收尸?” 小黑沉思了一会,摇了摇头答道:“不会,据属下对白颐景的了解,他绝不敢做出这样荒唐的事情。倒是他父亲,主子那位大伯有可能。” “或者说,也许白老爷已经病着了,只是白府这边压着消息不外传,为的就是白府偌大的家产,如今白朔景对外已经死了,他们可不管真假,等尸体一埋,在买通官府认他一个已死的身份。剩下的就只要对付白老爷子,所以他们现在也可能正在让白老爷被病拖垮,这才不对外声张白老爷的病情,和白朔景的死讯。如果真是这样,那实在是太毒了……” 阮绵绵说完便一下坐回了桌边,芊芊五指握拳落在了桌面,虽然她带着面纱,可依然能从她眉眼间流看出隐隐流露着怒气。 “嗯,等今日入夜,属下再去白府一趟。” “你去时还是要小心一些。” “小姐放心,属下会谨慎行事的。” “那你去吧,等等,小黑,你安排人把这两封信尽快送出去。一封是给慕容府五小姐的,另一封是给尹府大小姐的,就让他们在那边等,若是她们有回话,立刻送来给我。”阮绵绵把桌上封好的信交给小黑。 小黑收好信,便转身要离开,就在这时又一次被阮绵绵叫住。 “小黑,你觉得慕容云锦与白朔景关系如何?”她也不知道自己怎么想到要问这事,只是脑海中灵光一闪,这才又拦下小黑再问一句。 小黑本来就已经要离开了,突然莫名地听到身后传来阮绵绵的发问,而且问地竟然是这样一个他认为怎么也没想到的问题。 “小姐,慕容三公子与主子是交情极好,可谓是挚友。若是他都不能信,属下实在想不出主子身边还有谁更可信了。” 阮绵绵听完他的话,倒也没有马上反驳,她继续向小黑发难道:“你们跟着白朔景这些年,他身边走得近的人有哪些?你可还有印象?” 阮绵绵问完就看着小黑,她那双小鹿一般的灵动的双眼,张合之间宛若琉璃,她直直地盯着小黑。要不是小黑原本就肤色就黝黑,这回儿阮绵绵该看到他羞红的脸颊。 这虽不是他第一次这么近看阮绵绵,但小黑还是觉得她的美貌有一分和自家主子相似的感觉,那就是太过美好,不可亵渎。 “啊呃……”他一时想出了神,便没有回答阮绵绵的话。 “小黑?小黑?”见他没有回答自己的疑问,阮绵绵便将脸又凑近了他一分,并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 “……小姐。”被抓到神游的小黑愣了愣,对自己方才的行为实在是一股羞恼。 阮绵绵自然看出他的窘相,又重新问了一遍。 小黑想了一下,很快便将一些人的名字报了出来。其中便有慕容云锦,当然还有青冽,另有一些名字,她从未听过。 “我总觉得,加害白朔景之人就在你说的那些人里。”阮绵绵细数了一遍,将这里面最有可能的人名字都记在了纸上。 “这些人,小黑你安排几个人去查一下。” 小黑看了一眼纸上写着的名字,突然被拾雪这两字给吸引了。拾雪是谁?拾雪可是跟在白朔景身边十几年的贴身护卫,陪着他上过灵山,这些年与白朔景出生入死,说是他只是白朔景的护卫,倒不如说他们的关系更像是兄弟。 他没想到阮绵绵还能怀疑到拾雪的身上,对于自家主子的事情,若是阮绵绵不问,他是不会多言半句。 “小姐,这些里这几个是绝不可能加害于主子的。”小黑用手在几个名字下方点了一点,替她先排除掉一些绝对不可能的人。 “越是亲近的人,越是……”阮绵绵没有继续说下去,她与拾雪有过几面之交,但他给阮绵绵的感觉有种说不出的意思,让她耿耿于怀,她再一次拿起写着名字的纸端详了一番。 ****** 入夜后,京州城内和瑞州并无太大的区别。阮绵绵站在客栈房中的窗口,看着城内的万家灯火。阮绵绵住的这间客栈是京州最好的,整体比周围的一般建筑都高出不少,而她住的是客栈里的上方,自然窗外的景致会比一般的房间好很多。 想到白府可能出现的情况,她又不由地把视线投向不远处的白府大门。从她这个位置,依稀可以望见白府大门口点燃的那两只大灯笼。 她站在这快一个时辰了也没有见到白府那扇大门打开过一次,也没有见任何人进去过,就连守门的小厮都没有安排,这实在是与一般显贵世家的日常所不符。 “这里……肯定有什么蹊跷……” 就在这时,她看到白府的门打开了,从里面跑出一个中年男子,他左顾右盼了一番,小心的关上门,神色匆匆地拐到一旁巷子隐没在夜色里。 阮绵绵秀眉皱起,心底盘算着这夜深了那个中年男子这时要去哪里,同时她的眼睛一刻没有离开那个巷子。 正在这时,她看到那个中年男子身后带了一个背着药箱的大夫回来。 “这是?!白府家谁出了什么事不成?”这次她没有忍住,惊呼出声。 以白府这么大的世家来说,怎么可能没有住在自己府上的医者,还需要这么大晚上趁着夜黑人静悄悄地去外面找大夫带回去? 一阵不好的预感打她心底油然而生,“糟了!”阮绵绵一个惊呼,心里像是想到什么。 阮绵绵喃喃低语起来“我怎么才想到,这外面的大夫有可能是找去给白老爷看病的,白府原先的大夫这会肯定不会知道白老爷的情况,这要是知道了,哪还会让白老爷一直吊着一口气,肯定会拼尽全力去医治。” 第一百七十五章 混入白府 阮绵绵翻出早就准备好的药箱,又往里面放了一些平日攒下的名贵药材。自己则换了一身十分寻常的粗布男装,阮绵绵这幅身子本来也就只有十四岁,稍微穿的宽松些也看不出什么身段。她将头发利落的盘起藏在棉帽里,这幅装扮看起来像极了普通人家的小子,可就是那张过于美貌脱俗的容貌,实在是和这身装扮不搭。 她瞅了一眼铜镜里的自己,对这身七乐给她准备的装扮十分满意,可看到自己的脸蛋后她不由地皱起了眉头。 熟不知,即便是如此,铜镜之中的她依然美得不可方物。 “试试自己在白府别庄时根据鹤真师傅说的法子研制的人皮面具!”阮绵绵从包袱中拿出那块面具,在脸上涂上特质的软膏把面具贴上,在用小心的抚平四周,用碎发将边缘都遮挡住。她那精致的容貌便被藏了起来,落入眼中的是一个相貌平平的小子模样,唯独那一双灵动滚圆的眼珠子,透着藏不住的机灵劲儿。 若不仔细瞧她那双眼睛,倒看不出什么不妥的地方。 阮绵绵对着铜镜转了一圈,上下前后都打量了一番,满意的点了点头。可心里却突然想到了那位缘段的鹤真师傅,一阵闷闷的感觉在心底油然而生,匆匆一别,也只能当是梦幻泡影一场。 经历太多不可思议的事情后,她也看开了许多。 “不想这些了,也许今生无缘,来世还能再见到鹤真师傅的。”她在心里安慰自己道,便趁着小黑这会儿出去办事了,拿起药箱被在瘦弱的肩上,披上一件深色的旧披风,悄悄地下了楼,出了客栈。 这会儿街上也没几个人,冬夜里就算没有风也还是冷的刺骨,她缩着身子,往白府那门口猫着,打算等那大夫出来,再上前问个一二。 阮绵绵正琢磨着一会怎么从那大夫嘴里套话,还是直接跟着。她想着正出神,就见前面大门开了,出来一个小厮打扮的人对她这边喊道。 “喂!谁你呢!就是你!诶,你这个小子,在往哪里看呢!!” 她左顾右盼了一会,呆呆地伸手指了指自己,一脸迷茫的看着那个小厮。 “喂!你是不是傻啊!就是叫你呢!!”白府出来的小厮不耐烦的说道,见她半天没有动静,他几步上前拽了他就往大门里拖。 “诶!诶!!诶!你做什么啊!快放开我!!”阮绵绵压着声音对着他低呼道,她是想进白府大门,可决不的用着方式,这要是被抓进去关起来了,她还哪有机会接近白老爷啊!一想到这里他便更加奋力的挣扎起来。 “你这小子,小子不大!力气还不小嘛!!马大夫说他徒弟在后面,没想到你这么快就来了!”小厮见她挣扎的厉害,以为是她没见过世面给吓着了,嗤笑一声,便放开了她。 “师傅……师傅他前面已经进去了,我没跟上就只能在门口候着。”阮绵绵一听,这是前面那大夫还带了徒弟啊!结果自己歪打正着被误认成他徒儿带进白府了。 “走走走,跟紧我,别乱走,我带你去找马大夫。” “是,是,谢谢小哥。”阮绵绵低着头紧跟在小厮身后,这白家的府邸简直大的惊人,她突然觉得自己就像是刘姥姥进了大观园一般,虽然是夜里,可整个白府一路都点着灯,光影交错,朦胧之中更是一番别样的景致,这要是白天来看,肯定是三步一小景,五步一大观。 不知道绕了多少条道,跨过了多少个门,在阮绵绵快要走吐了的时候,他们终于停下了。 “到了,马大夫正在里面给老爷看诊,你在这里等会,我去禀报一声。” 阮绵绵看小厮说完便折身和那扇门边的两个护卫一般的人交谈了几句,那两人退开了一步让他进去了。 “里面住的应该就是白老爷。”阮绵绵想到此,脚下挪了一步,往一旁的树丛靠,趁着门口那两个护卫没有发现之际躲进了假山边的缝隙里。 她这会可不能被带进去,她要是现在进去了,见到那位姓马的大夫可就穿帮了。到时候不仅无法给白老爷诊治,还会被关押起来。 “可一直躲在这里也不是事,说什么都要想办法进去见到包老爷才行。” 没一会儿,阮绵绵就见那个小厮推门出来了,她下意识地缩起了脑袋。 就听不远处出传来几声争执。 “人呢?这刚刚在这里的那矮个子呢?” “没注意。” “呵,你们守在这里怎么可能会没看见?!” “我们只是负责看守这里。” “你!你们!真是太目中无人了!” “至少我们知道自己主子是谁,不像某些人,只配做条狗。” “呸!呸!你们是不想活了!!” “你想动手的话,随时奉陪,但请你出去!别影响老爷休息。” “哼!你——你们——这些下人!你们狂!看你们能狂几天!!你们——特别是你!你给我等着,我记住你了!你给我等着!你看我不把你腿给卸了,你们才是狗东西。” 一阵脚步声过后,周围又恢复了安静。 阮绵绵躲在假山夹缝中,咽了咽口水,刚才的对话她是一字不漏的全听到了,看来这是两伙人,这看门的两个护卫听语气是白老爷的忠仆,而那个带她进来的小厮可能是帮着外戚的人。所以刚刚他们直接在言语上才发生了冲突,这马大夫可能是外戚请来给白老爷看病的。 “可外戚不是应该希望白老爷感觉撒手人寰嘛?怎么还会给白老爷请大夫呢?这里肯定有问题,只怕这马大夫是外戚找来加害白老爷的。”想到这里,阮绵绵不由地捏了一把汗,看来她得想法子赶紧进去。 可这门口有护卫盯着,要想从这个门里进去实在是有困难,而且屋里还有谁,她这时也不清楚,万一贸然闯进去了,白老爷没救成还把自个儿搭上关起来不说,就更别提要帮白老爷诊治,简直就是寸步难行。 没等她相出法子,这门又一次打开了,出来的是前面阮绵绵在客栈窗口看到的那个像管家的人,他的身后跟着那位背着药箱的马大夫。 “方才外面发生了什么?吵吵嚷嚷的。”管家开口向两边的护卫问道。 “佟总管,赵四那厮找不到这位大夫的小徒了,在这里呛了我们几句。”一位护卫答道,就算隔着这么远,阮绵绵都能从他那语气里听出一股淡淡的得意。 “赵四那厮现在是搞不清这府里谁管事!以后不许让他踏进这老爷院子半步!我说的,如果他再敢来,直接打断他的那双腿!” “是!佟总管!” “佟总管说的太好了!我们早就想把那厮腿打折了!” “唉,你们啊,这时候老爷需要静养,再有这样的事。把他拉远点处理了,别围在老爷门前。”说着佟总管朝他们摆摆手,示意两人好好守着,便引着身后的马大夫往院外走去。 走到阮绵绵藏身的假山处时,佟总管特地四下张望了一番,没发现可疑的人后,他才小声的开口问道,“马大夫,我们家老爷怎么样?” 这位马大夫面色凝重,只是支支吾吾的半天没有开口。 “马大夫,我们认识也不是一日两日,如今白府的情况,你大概还不清楚,但这京州能找到大夫我们都找过了,可就是没人敢来看诊。外地的大夫我们也派人去请了,可就是这么巧,不是外出看诊找不到人,就是自个儿也病了不能出门看诊。今日你能来给老爷看诊,实在是不知如何感谢。马大夫,你只要告诉我,我们家老爷这病情……到底……到底怎样了。” 马大夫叹了口气,良久才说道,“若是再早几日也许还有一线生机,可拖到现在这时,白老爷……这……恕我直言,只怕是凶多吉少啊……” 佟总管一听脚下步子一软差点没站稳瘫坐到地上,还好一旁的马大夫眼疾手快上前扶了一把。 “佟老,当心啊!”马大夫关切的说道,他这也是冒着风险而来的。这白府的情况,他大致也猜到了,只是不知为何这白府竟然落到这连医者都不敢上门的地步。 “没事,没事,马大夫,谢谢你。一会我派人送你出去,这里是一些心意,还请你收下。”说着佟总管从怀里拿出一只木盒,虽然看不到木盒之中是和物件,但阮绵绵猜一定是很值钱的东西,没准是一叠厚厚的银票。 “使不得!使不得!白老爷对我家有恩,我这么都是为了报答白老爷的恩情,要不是白老爷当年的相助,也没有如今我们马家,佟老,你快把这个收起来。你这样是要让我为难啊!” 两人几番推让,这马大夫执意不肯收下,佟总管实在是没辙只得作罢,又是一阵寒暄这才安排了一个侍女将他带下去。 马大夫走远后,佟总管这才一下跪倒在地上,落下一把老泪,神情悲怆。 阮绵绵愣愣地蹲在假山后,看着这个年迈的老者哭的像个孩子,心里万般滋味,换成任何人看到这一幕只怕都会为之动容。 “佟总管,白老爷的病也许我能治。” 第一百七十六章 表明来历 “什么人?!”佟总管闻声,立刻警觉起来,弓着身子打量四周。 “谁?谁在那里?”马大夫像是害怕被看见似的,竟然提着袖子要遮住自己的脸。 可能是这边动静大了些,将原本守在白老爷屋门口的护卫也给惊动到了,那护卫之中的一个高个的汉子也跑了过来。 “佟总管,发生什么事了?!” 阮绵绵躲在假山根,这会儿是替自己捏了一把冷汗,都怪她没有管住自己这张嘴,一不留神竟然脱口而出了!她现在算是深有体会什么是祸从口出,不应该那么武断的就冒出头去。 虽说她一直躲在暗处观察着方才出现的这些人,看着这位佟总管从屋子里出来后的神态,还有他得知白老爷病情的那种痛心,便已经可以断定这人是维护白老爷的忠仆,而屋子门口的护卫也是如此。 再就是这马大夫了,他之所以要偷偷的大半夜偷偷来给白老爷看诊,怕是有什么难言之隐,而这白府现在的局面也不是白老爷能说的算了,就更不用替佟总管了。所以才有这一出,入夜里的时候悄悄地带了大夫来给白老爷看诊。 但好巧不巧,还是被那个小厮给发现了,也阴错阳差的让她入了府。 “冬笠你去那瞧瞧,什么人躲着,给我拖出来!”佟总管对着那高个汉子就说道。 阮绵绵闻言,不由地直起了身子,她可不想被那个叫冬笠的护卫给揪出来,到时候没准往地上一摔,她还不得骨头散架。 “不劳烦这位大哥动手,我自己出来便是。”她拍了拍后背蹭着的泥土,用袖子擦了一下脸,随便摸了摸这易容的面具还在不在,这才朝着他们抬起了那张其貌不扬的脸。 “你!你是什么人?!怎么会在老爷的院子里!” “佟总管,这就是方才那条狗带进来的人!说是这大夫的小徒弟,结果我们一不留神就给这小子溜走了!”叫冬笠的这位护卫一个健步上前就揪起了阮绵绵的领子,边说着就要把她往外拖。 马大夫这边一听猫着偷听的小子是打着他的名号,连胜否认道:“怎么可能!怎么可能是我的小徒儿!这人我……我根本就不认识啊!!” 佟总管狐疑地看了一样阮绵绵,又转头看向马大夫。 “佟兄,你还不信我吗?我的徒弟的确跟来了,但我让他在侧门马车上候着,不信你随我去看看!” “不必,马大夫,你多虑了。” 阮绵绵这被拽着领子,一时间有些透不过气来,奋力挣扎起来,“你们——你们要想——想白——白老爷——活命的话——咳咳!咳咳——放我——放我下来啊!” “冬笠先放他下来!”佟总管虽不信她说的话,但总归心底还是有一丝希望残存,便让护卫松开她领口的禁锢。 脚落了地的阮绵绵忍不住咳嗽了起来,这紧揪衣领的苦头,她可不想再尝一次。 “咳咳……咳咳……你下手可真狠……”阮绵绵瞪了一眼站在边上冲她捏地拳头咯哒咯哒响的冬笠。 “少说废话!你到底是什么人,谁派你来的!来我们白府做什么?你不老实交待,有的你苦头吃,这下手算是轻的了。就你这小身板,一用力就能把你折了。”冬笠说着还不忘对她使了一个凶狠的表情,并比划起拳头。 “快说!再不说休怪我们不客气。”佟总管也开了腔,但神情却道也存有几分和善,大概是看她毫无威胁能力,又落在了自个儿的手上,这才没有为难她。 阮绵绵把背着的药箱往腰前挪了挪,放在醒目的位置,也让他们都瞧见,自个儿是背着药箱来的,可不是什么旁门左道的偷儿,清了声嗓子,说:“佟总管,我之前就听闻,白府和慕容家速来交好,不知是不是真是如此?” 佟总管怎么也没想到眼前这个小个子开口第一句竟然是这个问题,一时间反倒是让他有些摸不清头脑,虽有几分诧异,但他还是如实的点头答复道:“确有此事。我们白府与慕容家是几代世家,难不成你是慕容府的人?” 阮绵绵本可顺着他的话框过去,可打从她进了这个院子她就笃定这件事绝不会简单,堂堂一个白府,京州首府,怎么可能连请个大夫都要偷偷摸摸的。若是慕容府知道这般情况,还不会帮衬着一把,先不说是不是生意上的事,请一个大夫的本事她想慕容云锦怎么也能办到。莫不是其中有什么旁的缘由,阮绵绵实在想不出怎么解释这反常的举动,所以她可不能顺着慕容府这根藤往上爬,这一爬还指不定掉进人家的陷井里。 “佟总管,如今的慕容府怎么可能会派人来您们白家呢,您说是吗?” 佟总管闻言脸色微微一遍,就连一旁的马大夫神情都跟着一黯,倒是那护卫想是不知道他们在谈论什么,茫然的看着这场面上的人。 “我说这话,您别生气。我只是想表明自己身份。佟总管,不管您信不信,我不是任何人派来的人,也绝不是来加害白老爷的。”说着阮绵绵向他作了一揖,并将自己身前的药箱打开,给他们看。 “您瞧,这些都是上好的药材,我真是一位大夫。您不信,可以让马大夫来检查检查,这些药材不说多么算稀世珍宝,但也绝对是世间罕见。” 佟总管半信半疑的上前看了一眼药箱,的确里面都是一些药材,还有瓶瓶罐罐。他对马大夫使了个眼神,马大夫便凑上去瞧了起来。 原本他并没有太当回事,但当他看到那小药箱里的几样草药时可谓是大吃一惊,整个人已经激动地说不清楚话了,“这……这……这这……” “这到底怎么了?”佟总管在一旁看他半天这这这,没了下文,便拍了他一下。 这一拍才把马大夫拍醒,“如果这些药材都不算稀世珍宝,那还有什么才算是稀世珍宝啊!”说着他就要把手伸进阮绵绵的药箱里拿。 “慢着,马大夫,这些药都是我带来给白老爷治病所用的,所以恕我不能让你把它拿走,若你想买,我可以给你一个地址,你去找哪儿的人买,但是你可得先准备上黄金万两才行。”阮绵绵说完就合上了小药箱。 马大夫一脸遗憾的看着那只被盖上的药箱,只因没有亲手摸一把那草药的而痛心不已。 “都给我加老爷用?”佟总管半信半疑的重复了阮绵绵的话,又下意识地看了一眼身旁的马大夫,见他还是一副痴迷的模样,心中便也肯定了阮绵绵身前的那个药盒里的确都是宝贝。 “正是,佟总管,您不要管我是从来里来的。眼下白府这样的情况,您们知道的越少,对您们对我都是好事。您说不是吗?” “你倒是明白,我凭什么相信你。”佟总管看她的眼神里不由多了几分赞赏,但依旧还是冷着一张不苟言笑的脸。 “就凭白老爷的病情,到如今您已经没有人可信了。”阮绵绵双手环与胸前,仰着脸笑盈盈地看着佟总管和马大夫,时不时的还用那双小巧的手拍着身前那个木质药箱。 “马大夫,你说呢?”佟总管转头看向一旁的马大夫,询问他的看法。 阮绵绵就看见那马大夫是连连点头,也是,就现在白老爷这种情况也是有一线生机都是好的,更何况她带来的这些药材,别说这个马大夫没见过了,只怕是京州就没有几个大夫御医见过的。 “可行,佟兄。不如让这位小兄弟给白老爷看一看。” 佟总管到了这节骨眼上反而有些犹豫,在他眼里阮绵绵不过就是一个小屁孩罢了,这小屁孩的医术能高明到哪里去。 阮绵绵早就看出了他们的犹豫,她一点也不生气,这翻到更证明了他们对白老爷的一份衷心,这种时候,这种忠诚才更珍贵。 “佟总管,方才我问慕容家与白府的交情,其实是想问,您可知道慕容五小姐——慕容云裳的病情被治好一事?” “这事!当然知道!整个京州都传遍了!”没等佟总管开口,在他身边站着的那位马大夫就已经激动地替他抢答了,可见这事在京州的造成了何等的轰动。 “既然你们知道这事,那我也不怕告诉你们,她是我医治好的。”阮绵绵自然知道他们不会轻易相信,所以在开始时她没有立刻就说。而是让他们看到她这药箱里宝贝,先入为主。 “这——这怎么可能——” “你小子是在开玩笑吗?!你是不是活腻歪了!!”冬笠静静候在一旁没插话,但不代表他没有仔细听,但当听到说这个小个子是治好慕容府五小姐的大夫时,连他都跳脚了起来。 而刚刚才抢答玩的马大夫此刻张大着嘴,就只差没有跌做到地上。 阮绵绵对他们的态度一点也不在意,气定神闲的继续道:“是不是,你们让我诊断过白老爷就自然知道了,而且我人就在这里,你们人多势众,制服我这个小个子,恐怕都要不了这位护卫大哥一个手。” 被点名的冬笠瞟了她一眼,像是在肯定她的这个说法。 一百七十七章 救治白老 佟总管与马大夫互看一眼,决定让阮绵绵进屋给白老爷看诊。不论她是不是真的就是医治好慕容五小姐的那位大夫,光凭她那一药箱的珍奇药材,就足够说明她的来历不凡。 “这位小兄弟,那就随我进屋为我家老爷看病吧。”说着佟总管就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若小兄弟真是治好慕容五小姐的那位神医,白老爷的病肯定就有救了!”马大夫一边说着一边也紧随其后的向白老爷的屋内走去,他怎么可能错过这样的千载难逢的事情。慕容府五小姐的病情他曾经也去看过,但以他的能力束手无策,而后突然有一天传闻慕容五小姐的病好了,这不仅在京州是一个轰动的事情,对整个医者行业而言也是一枚巨雷。一时之间,各种消息层出不穷,无奈慕容府对自家五小姐是为何人所医治的绝口不提,毫无只字片语被传出,这也一度成为医者行业中的一大谜团。 马大夫怎么可能会错过这一探究竟的机会呢,若眼前这位其貌不扬、身型矮小的男子能医治好白老爷的病,那很可能他所说的治好慕容五小姐这件事就是真的。 阮绵绵表面上十分淡然,但内心还是有些忐忑,毕竟自己也不是神仙,那些无法医治的病症她肯定也是束手无策,但这一切都得先看过以后才知道。 “那就请佟总管带我去见白老爷。” “冬笠你带人去院门口守着,东西角门也不要遗漏,不管是谁都不要放进来,特别是那些人。”佟总管不放心的安排了护卫,最后还强调了“那些人”。 阮绵绵在一旁仔细地听着,“那些人”应该就是白家要侵占家产的外戚,可是以白府与朝廷之间的关系,按理这些外戚不会如此明目张胆,这里难道是其他缘由。 这时,她已经随佟总管进了屋子,阮绵绵环顾四周,这间屋子简直是大得出奇,推开了好几扇内门这才隐约能从一副山河骏马的屏风后看到白老爷的床榻。 “里面就是白老爷了,切记不要打扰到老爷休息,切勿大声喧哗,看完诊后外厅说话。” “是,佟总管。”阮绵绵点了点头,便绕过屏风走向白老爷的床榻。 透过摇曳的烛光,她看到了这个头发斑白,脸色灰暗,从他的面貌可以看出若不是因为被病痛缠身,只怕现在应该是精神矍铄,老而强健,不失风采。 眼前这个老人就是白朔景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了,想到这里阮绵绵不由心中一紧,无论如何她都要设法救他。这样等白朔景若是平安回来了,他还能见到这位对他视如己出的义父。 阮绵绵轻声放下药箱,将老人的手从锦被里拿出来,从他的手上可以看出明显的水肿,阮绵绵没有诊脉,而是直接撩开床尾的被子,查看老人的腿部,并退下了他的布袜。果然,白老爷的双腿已经浮肿不堪,即便是轻轻按下这肌肤看似毫无回弹的能力。 阮绵绵从药盒里掏出一小撮经过齐整收拾的绒毛,把它靠在白老爷的鼻息间试探了一下,看着绒毛被他的气息轻轻带动的情况,她不由蛾眉紧皱。 她又拨开白老爷的眼皮,查看他对光源的感知。 而站在她身后的佟总管见状连忙上前要去制止,却被一旁的马大夫给及时拉住了。 “佟兄,且慢!莫要去打扰,这位确是杏林高手啊!” “马大夫此话当真?!”佟总管听闻立马止步不前的回望这位老友,想从他的神情中得到更大的肯定。 “当真!我不会看错的,这位小兄弟手法娴熟,甚至不用诊脉就能看出端倪,还有他试探鼻息的方法,我从未见过!才这般年纪就有这样的造诣,让我实在真是……自叹不如……” 佟总管听完他的话又看向阮绵绵,见她从怀里拿出一个布袋,打开之后里面竟然是一根根细如毫毛的针! 阮绵绵从中抽出了一根准备要扎向白老爷的头部,这才刚刚要准备下针就被几步上前的佟总管拦下了。 “你……你要对我家老爷做什么?”佟总管强压低着声音的说道,听起来毫无威慑力反倒是有几分滑稽。 阮绵绵一愣,看了眼手上的银针,这才想起这时代压根就不知道啥是针灸,更不知道这银针的用处,只得先收了针,拨开佟总管抓住自个儿的手,大声道:“佟总管,您若是想要白老爷这病好起来,那你就不要干涉我怎么医治白老爷。我的医术师承外族,所以很多你们都不了解,但并不代表我要加害白老爷。” “你——你小声点!别吵醒了我家老爷!”见她突然拔高嗓门,佟总管差点没有跳起来,赶紧一把将她拉开,并伸手就要捂住她的嘴。 阮绵绵巧妙的躲过了佟总管伸过来的手,并制止了他要把自己拉开的举动。”佟总管,不用担心,白老爷不会醒的。他不是睡着了,他这是已经呈现了假死状态,身体机能正在日益衰退,如果再不及时医治,就真的没救了。” 说着她甩开了佟总管禁锢着她的手腕,对马大夫说道:“马大夫,你说是吗?” 刚刚就对阮绵绵心生佩服的马大夫,还没从她精湛的技艺从回过神,就听见自己突然被这个小神医点名了,高兴之余也没听清他们在谈论什么,只是连声附和道“正是、正是”。 “唉——老爷啊——”佟总管听到自己这位挚友也这么说,才明白他方才在院外对自己说的话其实都是轻的,原来自家老爷已经……想到这,他长叹一声,整个人跌坐在地上痛呼出声,良久不能自已。 阮绵绵虽然说的都是实情,但她的确是把最坏的说了,其实白老爷的病情还是有回转余地的。只是见他干涉自己医治,想要吓一下他。可当她看着佟总管如此的悲痛欲绝,心中不忍之余还生出了一丝内疚。 “佟总管,我一定会把白老爷就过来的。”她蹲下身子,十分认真的对着眼前这位年迈的老管家说道。 转而又对马大夫叮嘱说:“佟总管这边马大夫你把他扶到外厅去休息一会吧,我给白老爷看完了就出来,我不出来,你们万万不可进来打扰我,不然白老爷若是有个三长两短,我也是再无法子了。” 佟总管一听,立马点头允诺。可一旁的马大夫就不甚乐意,他怎么可以错过眼前这小神医诊治的经过啊,那套银针治病的法子,他还没有看到就被佟总管打断了。这……这摆明是想只开他们啊…… 可无奈自己也是被请上门的客,只能是急的干瞪眼,但又不得不扶着佟总管出去。走时他还不时的回头看着阮绵绵,摆出一副好想留下的表情。 阮绵绵自然明白马大夫的意思,但为了自己的行为不落人口实,还是越少人知道越好,方才她差点贸然施针,也还好佟总管在那时突然上前制止自己,这要是落到马大夫的眼里,对于不懂这些针法的医者而言并非好事。 “白老爷,我知道您现在神志是清醒的,只是无法动弹。”阮绵绵望着躺在床上的老者,缓缓说道,她并没有用假音,而是用自己的声音和白老爷在对话。 “我是白朔景的朋友,所以您放心,我一定会治好您的!无论发生什么,您不能倒下,白朔景并没有死!他还活着!”阮绵绵握住老者的手掌,由衷地说着。 不知是白老爷真的听见了,还是他手部肌肉的条件反射,阮绵绵明显感觉他的一根手指动了一下。 阮绵绵激动的又查看了一次白老爷的眼睛,发现并无意识。但她相信,肯定是听到白朔景没有死的消息激起这位老人的强烈求生欲。 重新调整好状态,阮绵绵将银针拿出来,开始为他施针,她下针快、准、巧,配合力道,每个穴位都不遗漏,不一会儿,白老爷的头上就已经被扎满了细密的银针。 阮绵绵又从她背来的药箱里找出一个瓷瓶,从里面到处一粒药丸,从一旁的桌上拿过一支茶盏,她将药丸在茶盏中碾碎,又翻出一瓶原先逢知给她的百花露,倒了半盏,将药丸的粉末完全融化,捏开白老爷的嘴灌了下去。 随后阮绵绵取出一把匕首,这是白朔景之前给她防身用的,这匕首十分锋利,没想到第一次使用竟然是要用在了他的义父身上。 阮绵绵将匕首在烛火上烧了一遍,便在白老爷的手腕上划开了一道口子,一股深褐色带着腥臭味的液体顿时喷溅出来。于此同时,白老爷空口突然一沉,喘出一口大气。 阮绵绵看着深褐色的液体流了一会渐渐停止住,不由摇了摇头,转而拿起手上的银针在白老爷的手臂上又扎了几针。就见那深褐色的液体,又慢慢地渗了出来。 就这样往复了十几次,终于从白老爷的身体里流出了红色的正常血液,这时阮绵绵方才赶紧为其止血,并将原先扎下的针悉数取出。 她给白老爷包扎好手腕上的伤后,再探了一探他的鼻息,发现此刻白老爷的呼吸已经有力许多。 第一百七十八章 转危为安 还好处理的及时白老爷这一劫勉强算是过了,但还是要继续观察几日,阮绵绵长舒一口气。这才将药箱里要给白老爷服用的药都拿了出来,找来纸笔将服药的注意事项都一一写了下来。 比起白老爷现在的身上的病症,威胁他性命的淤血已经排除大半,所以白老爷现在的情况下上不会有生命危险的,阮绵绵更担心是他可能无法苏醒过来。 这么一折腾,天也微亮了。而门外久等的佟总管等人也是一夜未眠,二人一直未见屋中有回应,这会儿已经快要按耐不住了。 就在他们准备敲门询问的时候,阮绵绵从内打开了雕花木门,神情带着一副困倦的走了出来,将写着药方的纸递给马大夫,又把那些瓶瓶罐罐都交到了佟总管这边。 “这是白老爷这几日的务必要按时按量按步骤服用的药,这是说明,佟总管您看看,有什么不清楚的,我解释给您听。”阮绵绵说完把另一张纸塞到他的手里,自己则径直的走到外厅的一张椅子上坐下。 “我眯一会,你们自己看。”说完她就趴俯在椅子的把手上,她实在是太累了,连日的车马劳顿,加上水路上一直晃晃悠悠的行进,本就休息不好的她,这刚到京州又是一熬大半宿。原本养出来的一点肉,被这一段时间的折腾全赔回去了。 “好,好的,小神医。”这两人的注意力全被手中满纸的娟秀吸引去了注意力,没人发觉她已经趴在椅子上睡着了。 “这——这简直是——闻所未闻啊!果然是小神医!这方子!!绝了!!我怎么从来没想到可以这样医治白老爷!!佟兄你快随我进去看看,白老现在的情况!!”马大夫在看完阮绵绵递给他的方子后,激动的不能自已,拽着佟总管就要往屋里奔去。 “等……等一会……你慢点,马大夫,我们家老爷正在休息……你不能这么贸然进去……” “我去看看,看看这个小神医是不是真的把白老爷的病情稳定下来了!!我得去替你证实啊!这要是万一你被他诓骗了,这……你我都担待不起!”马大夫嘴上虽这么小声地说,其实心里他完全相信白老爷现在已经没有性命之忧了,只是他实在是太好奇了,这到底是怎么做到的,所以他只能这么说忽悠佟总管让他进去一探究竟。 “这……”佟总管明显露出了为难的神色,但又觉得他说的有那么几分在理,也就随马大夫进屋了。 两人一进房间就闻到一股刺鼻且浓烈的腥臭味道迎面扑来。 “什么东西这么难闻?” “这是什么……”佟总管指着白老爷床榻边那一地的粘稠液体,臭味似乎就是这摊东西散发出来的。 马大夫上前一看,这……这像是血液,又不像是正常的血液。顿时有些迷糊,这一起身,赶紧探向正平躺着的白老爷鼻息。 这不探不知道,一探之后顿时愣住了,“这!这!!啊!” 佟总管见他一惊一乍的模样,心中不由一沉,以为是自家老爷怎么了,赶紧上前侧耳俯身听着老爷的心跳和呼吸。 当他隔着锦被听见白老爷有力的心跳声和呼吸声后,顿时老泪纵横,“老爷,老爷……老爷好起来了!老马啊,你听见了吗?我们老爷明显比之前好多了,这气息……多足啊……” “是啊。”这连外行人都能轻易看出来的变化,他这个大夫还能有不知的,他原已将白老爷的手腕从被子里拿出来看看脉象。结果马大夫刚刚抽出白老爷的手,就看见了手腕上缠着的布条。 “这?这是?”随之他解开布条,看到一个刀口,再看向地上的那摊腥臭之物,顿时明白了,原来如此!难怪要搭配这样的方子! 他想到这里立刻奔到外厅想要再请教阮绵绵一二,可他却看见她缩着瘦小的身子,腰上还压着一个硕大的药箱,竟然睡着了。 “老马!你跑出来干嘛?”佟总管见马大夫还没搭脉就跑出来,以为是自家老爷又有什么不服,也跟着出来。 没等他继续发问,佟总管的嘴就被马大夫给捂住了! “嘘!小点声,这个小神医睡着了!”他指了指正趴在椅子扶手上睡熟的阮绵绵道,此刻的他实在是不忍心叫醒这位年纪轻轻却医术不凡的“少年”。 “哦!哦!我小点声!!我让人给他拿个毯子!对了,再生一个火盆!” “啧!你怎么可以让这小神医睡椅子上?!佟老,你糊涂啦!叫门口的护卫小心点,把他抱到侧屋休息。听他气息平稳,想必也不会醒来。” 佟总管连连点头称是,这就喊了冬笠进屋,要把阮绵绵打横了抱起来放隔壁的房中休息。 谁知,这冬笠刚刚一伸手碰到阮绵绵的身体,她就被惊醒了! “谁?!”她眼睛都没有睁开,但心中一沉,半睡半醒间也分不清东西南北,本能的进行防身。 她迅速地从腰侧抽出一把精巧的匕首,扫过冬笠鬓角垂下的发丝,这匕首极其锋利,唰的就落下了一戳。要不是他躲的快,估计脸上必要划开一个大口子! “喝!好家伙,这时要我的命啊!佟总管,你看看,我差点就没命了!”冬笠知道眼前这个小个子是如今白府的贵人,又不敢发作,可又觉得委屈,只能无辜的看着自家的总管。 “呃,你,你也是,好端端的抱小神医腰做什么!” “佟总管,不是您让我把他挪个地方嘛?!不抱腰,难道还揪着领子提过去不成!谁愿意抱他啊,瘦的和一只鸡崽似的。” 听着他们这么一唱一和,阮绵绵这才是真的彻底清醒过来了,什么鸡崽?什么抱腰?她越听气越不打一处来,收了匕首就开嗓道:“你们当我不存在嘛?!” 马大夫见状立刻从中打了个圆场,“小神医,我们见你睡的香,想是累坏了,怕你着了风寒,这才想将你移到隔壁屋里的床上休息。既然你已经醒了,那我们带你去屋内稍作休息吧。” 他说着就要领阮绵绵道侧屋,可阮绵绵怎么会跟他去,她原本打算看完白老爷的病情,把后面要服用的药都写好,把药留下,自个就会客栈的。 “马大夫,多谢一番好意。我已经休息的差不多了,就不必再去侧屋了。” “佟总管,我给您的那纸上写的,您可看懂了?” 佟总管立刻点头,”看懂了,小神医写得十分清楚,我一定按时按量按顺序给老爷服用。” “嗯嗯,那就好。既然你们都已经明白了,那我就走了。”说着阮绵绵整了整衣帽就准备往屋外走。 她还没踏出两步,就被冬笠在前面拦了下来。 “怎么?你还没尝够我这把匕首的厉害?”阮绵绵佯装的在他眼前挥动了一下手说道。 冬笠还没说话,就被身后的佟总管叫住,“小神医,请留步!你不能走啊,你这会儿走了!我家老爷怎么办?我家老爷的病还没医好,你不能离开啊!!” 说着他一把抓住阮绵绵的手臂,朝冬笠试了一个眼色。 阮绵绵挣脱了一会儿,愣是没有挣开这佟总管的手,只得无奈的叹了口气,“佟总管,白老爷的病情目前已经稳定了,我继续留在这里并不会起到多大作用,你们只要按着我纸上说的做,过几日我会再来给白老爷诊治的。” 她从一开始就没有一直留在这里的打算,她这次到京州还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所以既然白老爷的病情稳定下了,她就要去办另一件事,自然是不可能一直呆在白府的。而且白府现在的情况不同于往日,多少双眼睛都在盯着它的兴衰,从中的缘由她还不得而知,她要弄明白这里面的因因果果,就更不可能留下了。 “可,可你走了,万一老爷的病情又复发,该怎么办啊!”佟总管是说什么也不会放他离开的,他已经让冬笠守在门口了,谁也别想从这么门里出去。 “您放一万个心,白老爷的病情绝对不会再恶化的!”当然,目前也不会再好转,这句话阮绵绵没有说出口,而是放在肚子里。 马大夫一直反复看着手中的方子,突然闹钟灵光乍现,冒出一句:“那……小神医可知道白老爷何时会醒呢?” 在这个时候,问出这样的一个问题可谓是平地一声雷。 阮绵绵怕的就是他们问这个,白老爷何时能醒,这要是她知道,也就不用与他们含糊其辞了,问题就是她也不知道,白老爷这恢复的过程到底要多久,什么时候才能清醒过来。 “马大夫,这……白老爷刚刚才脱离危险,要想完全恢复还需要比较长的一段时间。” “不是!小神医,我只想知道我家老爷何时清醒过来?”佟总管似乎也抓住了阮绵绵话中的一丝含糊,因为他比任何人都清楚,白府现在岌岌可危,甚至风雨飘摇,若是白老爷不醒过来主持大局,很可能白府在京州的地位就是墙倒众人推。 “我……也不是特别清楚……” 第一百七十九章 内忧外患 “你——你说什么?”佟总管一把擒住阮绵绵的手,激动的心情让他忘记了手上的力道,即便是一个年过半百的老者,但此刻阮绵绵那张脸上已透露出吃痛的表情。 “佟兄!佟兄使不得!!”一旁的马大夫见情况不妙,立刻劝阻自己这位老友,并将他从阮绵绵身边拉开,隔出一段距离,这才又转身说道:“小神医,当务之急是要让白老爷苏醒……” 马大夫顿了顿声,瞟了一眼佟总管,似乎是在暗示他什么,这三人一时都没有声音,屋内异常安静。 “唉……”佟总管叹了一口气,一拍腿就坐到旁边的椅子上,像是下定了一番决心般。 “佟兄!你就直说了吧!既然这位小兄弟能使白老爷转危为安,也许就有办法让白老爷赶紧醒来才是啊!” 阮绵绵在一旁听得一头雾水,她是让白老爷暂时脱离了危险,但是倘若他一直不能醒来,最后肯定也会因为身体营养流失,最后多器官功能衰竭而死。可这话她是绝对不能告诉他们的,不然恐怕今日她连这个门都走不出去。 可阮绵绵听马大夫方才那句话,似乎这里还有什么隐情,这倒是勾起了她的好奇心。 “唉……眼下也只能这样了……”佟总管看着阮绵绵,皱着眉头沉了声缓缓道:“小神医,我家老爷必须醒来。白府如今内忧外患,这一切都要从不久前说起,白府原本的生意已经交给白府的公子白朔景在掌管,我们家这位大公子为人处事一向都十分稳妥,深得老爷认可,可以说就是老爷为白府培养的接班人,日后是必定要继承白府产业的。可,可就是这样的……大公子,就在不久前……” “前不久……如何?”阮绵绵心中其实早有答案,可还是忍不住开口问道。 佟总管颤抖着声音继续说道:“大公子没了……说是与一位皇亲葬在了灵山雪崩之下,因为那位那位皇亲身份尊贵,这事当今圣上迁怒到了白家,京州那些贵戚们纷纷避而不见,近而远之,这才使得如今白家孤立无援,就连……就连给老爷看病的大夫都不敢来啊……” 阮绵绵听到此处,不由得皱起了眉头,的确六狐的身份是圣上最亲近的胞弟,怕是随白朔景一起去的灵山,结果两人都没了。对外白府的大公子已死,圣上肯定不能再借由降罪给白府的其他人,可他毕竟是圣上,他要是有什么不顺气的,就算他闷在心里,他的身边也会有人替他揣摩。白府现在的外患,也许并不是圣上明说的,但肯定是圣上身边的人做的。 “佟总管,那这内忧又是?” “小神医啊,白府可是京州的首富啊,这可不是一座金山这么简单,这是多少人几辈子都想不到的财富,而这些,得有多少人眼红?!夫人早去,老爷一生为再续弦,便无子嗣可以承袭,大公子虽是老爷曾经习武时的师妹之子,可从小就被养在老爷身边,视如己出,这大公子没了,偌大的家业也就没有了继承之人。那些外戚犹如豺狼虎豹,恨不得老爷立刻就……他们这才好分夺老爷的家产啊……” 阮绵绵听到这里,不由地大胆的猜想,圣上不会做这个事,唆使贵戚们疏离白府这件事,狠可能也与白府的那些争夺家产的外戚脱不了干系。 白老爷病重,白朔景死讯突然传回,白老爷病情加重,圣上迁怒白府在京州孤立无援,自家外戚争夺家产,阮绵绵在心里犯嘀咕,这一切怎么就如此的凑巧。 佟总管见她一直没有说话,以为是自己的诚意不够,立刻从袖子里掏出一叠厚厚的银票,单张面额都是千两,硬是塞到了阮绵绵的手中。 “老爷,一定要醒来,不然这白家……就得落到那些豺狼虎豹的手里了,我一定要替老爷守住这白府啊……”他摸了一把脸,重重地坐会了椅子上,整个人看起来随时都会被抽空一般。 阮绵绵看着佟总管,突然想起了自家那位忠心的老管家关伯,如今的白府还没有到曾经阮家的境地,但若是没有人能够力挽狂澜,很可能等白朔景回来时,白府已经易主。而白老爷也朝不保夕。 她的心里想到了阮家最萧条落末时候,人间冷暖,墙倒众人推,兴业难守业更难的场景一幕幕出现在眼前。 “佟总管,白老爷,我一定会尽力的。只是我带来的药有限,这些日子您先让马大夫留在这里按我的方子给白老爷调理身子。” 转而她又对一旁跟着抹泪的马大夫吩咐道:“马大夫,白老爷这段时间一定要跟上营养,就算他咽不下去,可以不进食,但一定要保证把那些补药喝下去,切记,只能晨间进补,入夜后就只送服清水,我会在七日内把药带来。” “是,是,在下一定按小神医说的法子看好白老爷身子,只是一定莫要忘记的七日之约。” “这……我等该去哪里找小神医,万一出了我家老爷……” 阮绵绵想了一会,把京州一家逢知楼的分店说了出来,若是有急事可将消息送到那家酒楼,自然会有人来通知她。 “逢知楼?这酒楼是……” “就是一家普通的酒楼,我在京州就会到那里歇脚,我在京州并无固定的居所,所以把消息送到那里,我便会第一时间知道的。”阮绵绵并没有打算向佟总管透露自己的身份,就更不会告诉他自己的行踪。 “是是,小神医若不嫌弃,可以就住在白府。”佟总管心里是一百个不乐意她离开白府,最好是在白老爷没有醒来之前,她能寸步不离这个房间。 “佟总管,您也说了,现在白府内忧外患,我到府内本就是偷偷摸摸的,若是有这么一个可以医治好白老爷的大夫住在府上,您说我和白老爷还能活多久?” 佟总管一时说不上话来,的确,马大夫这只是稍微照顾一下还行,就连他这样,自己都要费很大力气才能将他送回去。更何况是一个可以治好老爷病的人。到时候老爷的病治不了,还会害了这个小神医。 “那……就有劳小神医费心了,若是药好了,还请尽快来府上,或是通知我们去取。” “嗯,佟总管放心,一刻都不会耽误的。” ****** 灵山脚下 李东按着那个戴着银面具的男子的方法在为主子调理身子,主子现在上半身勉强可以活动,只是下身还一直没有知觉,起居都离不开人照顾。 “白哥哥!白哥哥!!你看我今天给你带什么来了!”自打白朔景醒来之后,逢知这孩子整个人又恢复到了之前欢快的样子,他似乎并不没有感觉到白朔景如今身体上发生的不同。 听到逢知的声音白朔景的神情不由的舒展些许,可那张俊美无涛的面容上依旧没有一丝的笑意,每一分棱角都布满了冰霜。 “主子……”李东咽了口水,看着主子周身散发出的寒意,想着小逢知一会儿进来要是看见主子这样,怕是又要伤心了。 “嗯?” “小逢知,来了。” “我没聋,听得到,你下去吧。”白朔景靠在床上,一副面无表情的说着。 “是。”李东不再说什么,退出了屋子,这才刚撩开门帘,就被一颗小肉球撞了满怀。 “啊啊啊——” “好了,别装了!你白哥哥在里面等着你呢!快进去吧。”李东把扑在自己怀里的小人拽了出来,看着他那双清澈见底的童眸说道,话音刚完还不忘对着他试了一个眼神。 逢知也像是明白他的那个眼色一般,冲李东使劲眨了眨眼睛。 “白哥哥!白哥哥——” 逢知欢快的跑到白朔景的床边,一下就扑到了他的身上。他一点都不避讳白朔景那不能动的下半身,在他看来,白朔景就和以前见到时没有什么差别,只不过现在的白朔景大部分时间都是躺着,或者靠着,再就是被放在院里晒太阳,进进出出都被李东用凳子端着。 “嗯,你又来了。”白朔景被他压着腿也没有什么不适,也许之前还会不悦,经过这段时间,他依旧没有力气再去把他扔出去了,毕竟他只是一个行动不便的下身不能移动的人士。 “嘿嘿嘿,白哥哥!我又来看你了!你今天有好好吃东西嘛?我给你带了豆饼哦!可香了,你尝尝看。” 逢知说着就从手里打开一张油纸,里面放着两块烤成金黄的豆饼,用力的踮起脚尖,短短的手臂试图努力伸向白朔景的鼻子下面。 “嗯,你自己吃。我不吃零嘴!”白朔景看不下去他这个小矮子在床边垫着脚摇摇欲坠的样子,一把将他拎起来搁在床边。 “骗人!!以前姐姐给你吃零嘴,我看到你都吃了!白哥哥,说谎!”逢知不怕死的顶着嘴,对白朔景那张依旧黑黢黢的脸俊脸完全视而不见。 “吃你的零嘴,再多嘴,就把你丢出去!” “嘿嘿嘿,白哥哥,你丢我出去,我就过会再来看你!嘻嘻……”逢知咬着豆饼,咧嘴对白朔景笑道,似乎完全没把他的话当真一般。 “……” 第一百八十章 逢知发难 “白哥哥,你放心!我师傅一定会治好你的!以前姐姐生病的时候比你严重多了,姐姐被包扎的就只能看到眼睛,你……你看你哪都是好好的。”逢知说着不忘一边比划着,最后还拽着白朔景的袖子,意思是看他的手脚都还在自己身上。 冷着一张俊脸的白朔景自然是没有理会他,倒是因为逢知口中反复提到的某人,心底泛起一丝涟漪,连带着脸上也流露出些许情绪。 “白哥哥,师傅说他过两日就回来,这都过了四、五日了怎么他还不回来吖……” 白朔景:…… “最近外面的太阳好好,白哥哥,你出去晒晒嘛?你都要臭了,臭臭……”逢知凑上前闻了闻白朔景身上的味道,皱了皱小鼻子说道。 “……没有人让你进来。” “白哥哥,你生气了?你的眉毛都要打结了!姐姐生病的时候,她每次天气好的时候都要我带她去晒太阳,姐姐说窝在房里都会臭臭的,你已经臭臭了。”逢知童言童语,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说的话会惹恼白朔景,或者说是他压根就没在意过。 猫着腰躲在门外偷听的李东下意识的咽了咽口水,这些话还真是只有这小屁孩敢讲,换成他,一个字都不敢提,除非是他不想活了。 “小祖宗噢……你可得悠着点啊,主子现在阴晴不定的……这话说的太猛了。”李东无不替逢知捏了一把冷汗,就怕一会那小子被主子一掌扫到屋外。 这屋里逢知还在继续絮絮叨叨的,一会儿背书给白朔景听,一会儿给白朔景说阮绵绵当初在谷底的事情,要么就是阮绵绵带着他在瑞州生活的那段日子,他们一起挑酒楼,卖珍珠,还有大娘大伯带着他去镇上玩。 白朔景最开始时皱着眉头,可听着听着渐渐地偶尔也会轻笑两声。 “白哥哥,你什么时候去找姐姐啊?我也想去找姐姐,我好想吃姐姐做的菜,好想吃姐姐做的糕点。”逢知擦了擦差点滑落的口水,满眼期盼的看着白朔景问道,他不懂为什么白哥哥不去找姐姐。 白朔景用眼尾的余光扫了说话的孩童一眼,并没有回答他。 虽然他一直板着张冷脸,但只要逢知每次提到阮绵绵,他的神情之中就会流露出一分不易觉察的柔和,可能这一微小的变化他自己也没有发觉。 “白哥哥?你怎么不说话?你什么时候去找姐姐啊?我想去找姐姐……我要姐姐……”逢知几乎每日都会以这个问题来向白朔景发难,他是真的想阮绵绵,只是逢知毕竟还是孩子,很多事情他那里会明白。 逢知喊着喊着,见白朔景依旧不语,甚至连看都不看自己一眼,终于,这个孩子爆发了。起初只是低低的啜泣,可对一个孩子来说,哭可是只要开始了就难以控制的事。 白朔景就这么冷冷地看着小逢知在他的面前,从委屈地吸着鼻子,到瘪嘴眨巴眨巴的掉眼泪,最后扑倒在他被头嚎啕大哭。 “够了!” 白朔景实在忍受不了了,按着自己隐隐作痛的额头,看了一眼门口的布帘。心里不由纳闷着李东跑哪去了,往常逢知也会到他床边一哭二闹三撒泼。可按以往李东的行事,一般进行到这一环节了李东就应该把这小兔崽子给清理出去了,可今日怎么一点动静没有…… “你再哭,我就把你丢出去。”白朔景眯着眼沉声说道,两道英眉都快拧在了一起。 可逢知是什么人,他哪里会怕白朔景来这一招,他就是仗着阮绵绵对自己的疼爱,就不信眼前这个看起来有点凶凶的白哥哥会对自己怎么样。 “哇呜呜呜——姐姐——我要姐姐——白哥哥凶我——”别白朔景威胁的逢知果然没有被震慑住,反倒是哭地愈发大声,那眼泪就和两股小溪似地,稀里哗啦的就下来了。 白朔景这会儿是真的有点发怵,无奈之下只能用伸出一只手放到逢知头顶,笨拙地轻轻地拍了拍,用僵硬着声音低柔地说了一句:“不许哭。” “我……我要姐姐……我想回去看姐姐……白哥哥,你带我回去找姐姐吧……”逢知这会儿真的是睁着水汪汪的眼睛看着白朔景,圆滚滚的眼睛里蓄满了泪水,那架势就是只要白朔景一个不同意他就在此眼泪决堤飞溅当场给他看。 他那肉乎乎的小手紧紧地拽着白朔景的袖子,呼哧呼哧地,还不时的将鼻涕往上面擦。 “你要是不带我回去,我就让师傅带我回去看姐姐。师傅,他也很想姐姐的!”这最后一句当然是小逢知自己加上去的,他虽然不是太懂,但他隐约觉得这么说白哥哥一定会重视自己的这个问题。 果然! 白朔景在闻言小逢知有让宫抒墨带他回去找阮绵绵的想法时,内心是一阵狂风卷过,可表面上还是风平浪静的毫无波澜。 “嗝——”逢知大概是哭地太卖力了,气不顺地打起嗝。原本伤心欲绝的哭戏,顿时夹杂一阵断断续续的打嗝声,这哭戏的音效一度有些搞笑,使得躲在外厅偷听的李东都忍不住差点笑出声来。 “白哥……嗝……哥……嗝……我要……嗝……师傅看……嗝……姐姐……” 白朔景拧着眉,对逢知这打嗝起来说地凌乱无序的话实在哭笑不得。 “闭嘴,吵了一下午,安静点。” “呜呜呜——嗝——嗝——安——嗝——静——不——嗝——下来——” “噗呲。”布帘外传来某一个不怕死的发出的一声没有憋住笑。 逢知下意识的捂住自己的不停打嗝的嘴巴,摇着头表示不是自己发出的。 白朔景一脸阴霾密布,却只是无奈地叹了口气,换成是以前,他肯定早就把他们都打出去了,可自打他只能躺在这床上以后,他的暴脾气倒是冷静下来不少。 “啊,我和赵大伯今日打了头山鹿,晚上可以吃烤鹿肉了,啊,我去后面支个火,这烤肉啊烟大,哈哈哈哈……”李东摸了一把额上的冷汗,故作轻松的自言自语,其实是他这是故意说给屋内的人听的。 “哼……”白朔景扯动嘴角冷哼了一声,缓缓地说道:“少放点孜然。” “呃……是,是,主子。”他擦了擦划下脸颊的汗,哪来什么鹿肉啊!李东咽了咽口水,被发现了他哪还敢继续站在门口偷听,早就脚底抹油跑了个没影!就算这会是真的没有鹿肉,他也得立马上山去给打一头回来。 “白哥哥,你到底为什么不回答我的问题?”小孩子只要一旦开启提问模式,那就是一个活脱脱的十万个为什么,如果你不回答他,他是能够和你干耗上一整日的。 白朔景把目光转回这个小肉球身上,“不打嗝了,话又多起来了。” “哼!我要去找师傅,让师傅带我见姐姐!师傅最喜欢姐姐了!”这一招再没用,他也没法子了,逢知撅着小嘴,堵气看着白朔景。 他其实知道自己那个丑的没脸见人的师傅是喜欢绵绵姐姐的,可他心里还是更喜欢看白哥哥这样神仙一般的哥哥和姐姐在一起,他的内心其实是不想姐姐变成师娘,变成师娘估计就和师傅一样会什么都管着他!还是做姐姐的好! “你说什么?” “我要去找师傅!”逢知瞪圆了眼睛盯着白朔景的脸,一点都不畏惧的样子。 白朔景:“……下一句。” “哼——” “……最后一句。” “我要让师傅带我去找姐姐!!” 白朔景算是彻底被这个小肉球的逻辑给打败了,也不知他是故意的,还是真算不清楚。 他哪里会知道,逢知就是故意的!他的杀手锏就是“师傅喜欢姐姐”,他那小脑袋里清楚的很,只要一说这个,白哥哥就不会那么冷冰冰的,会变得酸溜溜的。 但!是!他还会凶狠狠的! 一记暴栗落在逢知的脑瓜上,“唔……”他吃疼的摸着自己的头皮。 “等我伤好了,自然会带你去找姐姐。” “呜呜,那是什么时候嘛,你上个月就说好了就会去,都一个月了,你怎么还没好啊啊啊!白哥哥,你赶紧好!我要去找姐姐!”逢知每天都摆着手指头算,他每天都这么躺着,说不上哪里不好,可也没见哪儿不好,可就是不肯带他去找姐姐。 白朔景没有理他,对于一个孩童而言,他哪里会知道自己为何一直躺在这里,就算他的师傅是大夫,他不过就是一个帮着师傅看火采药的小童。所以逢知根本不会懂以白朔景现在的身子根本离开不了这灵山,就连下地,都困难。而且江湖上、当今外界都在传他已经死了的消息,而策划这一切的幕后操纵者仍然躲在暗处,防不胜防。 他若现在出去,带着逢知去瑞州找阮绵绵,自己的安危都是次要的,但一定会连累到阮绵绵,以他现在的情况,难以保她毫发无伤。 所以,他怎么能轻易就去见她,哪怕他也想她,想到心里发酸…… 第一百八十一章 四草显灵 京州呈祥客栈 回到客栈的阮绵绵这两日一直在研究有什么法子能够让白老爷尽快找回神志清醒,那日她在触摸白老爷手臂的时候,试图用意识去一探白老爷的运势,但怎么都看不出来有何异样,仿佛当初哪种能力从身上消失了。 “小黑,你进来一下。”阮绵绵对着门外喊了一声,就见一道黑影从后窗翻了进来。 阮绵绵以为小黑应该会从正门进来,这后窗飞身而入的黑衣人让她一时有些吃惊,但见过他们的飞檐走壁,倒也算不上太稀奇的事情。 阮绵绵知道,其实她的身边一直都有人在时刻保护着,自从她认识白朔景之后…… “小姐,您有何吩咐。”蒙着面的黑衣人对阮绵绵躬身行了礼,动作干净利落,他身型与小黑相似,可从声音上听倒是有几分陌生。 阮绵绵露出一丝疑惑,她身边何时多了别的黑衣人? “小黑,你怎么从窗外进来了?”阮绵绵刻意避开询问黑衣人的来历,假装自己误将他认为是身边的小黑,为的是看他如何回答自己。 “小姐,属下是被安排来保护您的,方才听您在喊人,以为喊的是自己,这才出来了。让小姐受惊了。”说着黑衣男子后退一步走回到了窗前。 “呃,你也叫小黑?” “因为平日里都着黑衣,所以……大家都叫黑影。小姐您叫小黑,也没错的。”黑衣男子想了想,对阮绵绵说道。 他大概怎么也不会想到其实“小黑”这名字是他们现在头头的昵称,而且另外一个头头,他还叫“大黑”。 “也是,哈哈哈,也是……你等等,把手伸出来。”就在黑衣男子从窗口飞身离开之时,阮绵绵突然叫住了他,从他的话里,阮绵绵大概能够猜到他们是大黑他们训练的那批护卫,但她想到可以通过自己的意识去看他的过去,再确认一次他的来历,便叫住他打算试一试自己这个能力是否还在。 黑衣男子对阮绵绵这一要求并无异议,他伸出手转向阮绵绵。 阮绵绵并没有去看他的脸,而是抓着他的手臂,闭上眼睛,她几番努力都没有看到任何影像,若是换做以前,她已经能够透过身体的接触看到他之前记忆里的事物了。 “这……是怎么了……”阮绵绵松开手,一个人坐在一旁喃喃低语。 “小姐,还有何吩咐?” 阮绵绵摇了摇头,对他摆手道:“下去吧。” “是。”黑衣男子做了一个告退的手势,随即便翻身跳出窗外跃入空中。 阮绵绵背对着窗口,脑子里想的都是她看不到对方意识的这件事,她起初在白老爷那里时尝试无果就已经在怀疑是不是自己的能力不及,可并未往能力消失这方面想。直到她这两日有意识地去接触了几个人,想从她们身上看到一些东西时,才发现她一点能力都没有了。 今日她又再一次尝试,依旧无果。想必这个能力,已经随她的仙缘一起丧失了。 “虽然这能力用一次对身体损耗极大,可……就这么没了。还真的一时无法适应。”阮绵绵淡淡地说道,末了叹了一口气,也许这能力本就不属于自己,所以才会消失。 她起身将窗合上,并从内落了锁,她可不希望一会又翻进来一个黑衣下属。阮绵绵轻声走到书案边,将药盒打开,把里面的瓶瓶罐罐都拿出来,掀开垫在底部的一张红色绒布,药盒下面是一个暗格,暗格上有一个机关,类似于密码锁似的东西,但上面对应的花纹图案,阮绵绵用发簪尖轻轻拨弄了一会儿,将几个十分细小的图案对齐之后,就听见木盒底层发出了一声极为细小的“咔嗒”声。 眼看着木盒的底层缓缓升起,里面放着一些药材,可这些药材有别于其他的,它们分别是伏情草、朔夜花、暮晨枝、藏心根,这些是她从那个梦里醒来之后手里紧紧握着的四样草药,那个梦很模糊,可她依稀记得这是鹤真师傅最后让她寻的东西。 鹤真师傅曾说过,有朝一日这四种草药能有大用处,可她一直不确定这四种草药有何用处,在她的认知里并没有听说过这四样草药的名字,就更不要说它们的用途了。 如今白老爷的情况,也不知这药里有没有能治好他的,说着阮绵绵就准备将草药拿出来再研究一番,谁知那四种草药像是有灵性一般,怎么都不让她碰到自己。 “呃……草药还成精了不成?”毕竟这是鹤真师傅让自己寻的,有灵或是成精也不是没可能。阮绵绵也算是见识多了,换成是别的大夫,见自个儿药盒里的药还能扭来扭去的躲避被抓,估计都要吓晕过去。 “难道是……它们想告诉我,白老爷的病它们不能医治?” 有了这个想法后,阮绵绵又重新将其收好。突然她看到四株草药都齐齐的盘在那块白玉环佩上,从她准备出发京州后,阮绵绵就一直将白朔景的这块玉佩放在药盒底层。因为这药盒随看着是木质的,可都是用的千年铁树的木头,十分坚固,水火不侵,加上那个极其精巧的暗锁,就算是刀剑也劈不开。这才把一切她觉得十分重要的东西放在里面,那四株鹤真师傅让她寻的药材为何会在里面也便是如此原因。 阮绵绵正在为如何让白老爷尽快清醒而苦恼时,她却恰好瞧见了白朔景的白玉环佩被四株草药盘住,齐齐地往上托起。这似乎是在暗示她,这玉佩便是最好的法子。 “难道……你们的意思是这个可以让白老爷醒来?!” 阮绵绵一说完,就见四株草药顿时又恢复静止,白玉环佩又再次回到了药盒的底部静静地躺着。“这的确是一个可以试试的方法。”说着她便把玉佩从盒底部拿出来,看着这块玉佩,勾起了她太多关于白朔景的记忆,一不小心就深陷其中。 “现在也就只有这个法子了,希望白老爷能顺利醒过来吧。”阮绵绵仔细地将玉佩再一次贴身收好,看来她今夜还要冒着风险再去一次白府。 ****** 快到傍晚的时候小黑带着消息来了。 “小姐,京州这边我们打探了几日,的确如您所说的一样,慕容府在收到您安排我们送去的书信后一直没有人回音,我派人扮作是逢知楼的小厮又去问了一次,也是无果。慕容府的管家说五小姐这几日在随他们家老夫人外出了,暂时还没有回来,几个公子也都有事。” 阮绵绵喝了口茶水,若无其事的点了点头。 “嗯,我知道了。小黑你派人继续盯着慕容府,看他们是不是和白朔景失踪的事情有关,另外再送一封信给慕容大公子,不要以逢知楼的名义送,就以阮府的名义送。” “这是……”小黑不解地问道,他知道这是阮绵绵的一个逼出慕容家人出面的计策,可他没有想明白这么做的缘由是为了什么。 阮绵绵看了小黑一眼,放下手中的茶盏,拿出原本就准备好的信件,将信封中的信纸取了出来,照着信纸上的内容念了一遍。 小黑听完后,就更是不解了,“小姐,属下没有听错的,这应该是……是一首诗啊?这给慕容大公子的信,是一首诗?” “慕容大公子是慕容家最有才情之人,一心并不在生意上,比起算盘珠子,他更好风雅。这是一首好诗,他看过了自然会同意见我。”阮绵绵说完又将信件重新叠好了放回信封中,递给小黑。 “你将这封信再送一次慕容府,不必说是逢知楼的,慕容大公子收到了自然会知道这是阮府小姐阮绵绵写的,也就自然会派人去逢知楼找我。” “是,小姐。可……可这信上也没见您落款啊,万一慕容府大公子不知道这是您写给他的呢?”大黑方才看信纸的时候就见着来几行诗,落款的地方一个字都没有,他不懂诗也听不出那诗里面有什么玄机。可这会看到信封上也没有任何落款的时候,他这才真的纳闷了。 阮绵绵微微一笑,突然想起当初自己借用这首诗在慕容云裳生日宴上的事情,那时白朔景身边还跟着一个聒噪的青门少主,那日她的这首诗还拿了头筹,她相信爱诗之人,一定不会忘记它的。 “明日你派人送去便是了,慕容大公子看过后,自然就会明白的。” “遵命,小姐。”小黑不再多问,将信收好,又站回到一旁继续等着阮绵绵的其他吩咐。 “还有,入夜后,我要去一趟白府,你带几个人随我一起去,把他们安排在白府暗中保护白老爷,白家现在不太平,我怕以他们自己的卫护难以应付。” 小黑点了点头,应声答复道,从他的神情中可以看出几分愤然,他本就是白朔景的贴身暗影,论叫起主子来,白朔景才是他们真正的主子。如今听到主子家出了这样的事情,自当是义不容辞的。 “再就是,瑞州那边可有消息回来?苏怜玉是否顺利安置下来了?有消息的话,立刻告诉我。” “是,小姐。” 第一百八十二章 送回玉佩 入夜,阮绵绵在小黑的协助下又一次潜入了白府。 白府内守备森严,可谓是五步一哨、十步一岗,但在暗卫小黑看来不过都是一些小角色,他带着同样也身着黑色夜行衣的阮绵绵轻轻松松就几个纵身翻过高墙,接着树影和夜色,她们顺利的来到了白老爷的屋前。 阮绵绵明显的发现白老爷的院子里的守卫比她上次来时多了几倍不止,他们又一直守在门口的,有几人来回巡逻的,就连窗口都站着守卫。 “小姐,您在等我,我去后面看看。”小黑低声说道,他将阮绵绵藏在了两棵古树后面,古树粗壮的树干有一处空洞,刚好可容纳一个身材娇小的人。 “嗯。”她点了点头,小心地藏身在这里。这好不容易才进了的白府,若在时候被发现且不说是一个麻烦,主要是会将她的计划打乱。 小黑在确认她所在的位置安全以后,随即便潜入了黑暗之中。 阮绵绵这趟白府之行,本就没有打算惊扰佟总管,所以也就没有易容,而是用黑色面巾遮住了脸。 “你们去那边看看,我们去这边,大家分头不要让可疑的人溜进老爷房中,特别是隔壁那院的,若是你们对老爷有二心!当心小命不保。”不远不近的地方传来了一个低沉的男音。 阮绵绵一听有几分熟悉,后仔细一想,这不就是那日拎着她衣领险些将她扔出去的那个护卫的声音嘛!好像是叫冬笠来着。 说完便是几个脚步声靠近过来,阮绵绵下意识地将身子往后缩了缩,她倒不担心自己会被他们发现,以小黑的能耐,这地方估计一般人是发觉不到的,更何况她今日穿着的是一套小黑他们平日的夜行衣,完全能够与树影融为一体。 “冬哥,你说老爷……老爷还能好起来吗?” “是啊……我听说,老爷这次……唉,似乎很严重。你说我们以后还能留在白府继续当差嘛?” “都给老子闭嘴!哪来那么多废话?老爷的事,什么时候轮到你们可以议论了?你们以后能不能在白府当差我不知道,但是若是现在你们对老爷有一点二心,我保准让你们见不着明天的太阳。”冬笠啐了一口唾沫,带着几人往院子另一头走去。 想不到这白府中还是有一些人对白老爷十分忠心的,比如这冬笠,还有那位佟总管。阮绵绵暗自想道,从怀里又拿出那块白玉环佩。这块白玉此刻还带着一阵温热,她今日夜入白府,为的就是将这玉佩交给白老爷。她相信,只要白老爷拿到这枚玉佩,一定就能醒过来。 因为,这块玉佩,足以证明瑞州白府别庄的那具尸体并不是白朔景,他身上的那块玉佩是有人特地放的,为的就是让人误以为这尸体是白朔景罢了。而这块,才是真正白朔景的佩玉,没有人比白老爷更清楚这块玉佩,所以给白老爷这块玉佩,就是要他相信白朔景依然还活着,他势必会在这一时刻让自己继续撑下去。 阮绵绵为何不顺理成章以看病为由进白府将玉佩给白老爷,其实是因为她不想让人联想到玉佩于自己有关,一是白朔景的玉佩怎么会在她身上,追问起来会解释不清,二就是万一让他们误以为自己就是加害白朔景之人,反而对后面为白老爷看诊带来诸多不便。所以,她这才想出悄悄潜入的这个法子。 就在阮绵绵看着手中玉佩出神之际,小黑一个翻身又回来了。 “小姐,我去看了一下四周,周围能进去的地方都有人把守着。” 阮绵绵皱了皱眉,眼神中透露出一丝担忧,轻声道:“那我们怎么进这主屋?” “小姐,我有一个方法,但是我们两人只能你一人进去。” “你有什么主意?快说来听听。” “我到院子那头去将他们引开,小姐你趁机从侧门边窗子里翻进去,但是你一定要立马出来。不然,我怕惊动到他们,将你困在里面。”小黑说的时候有些犹豫,若是以他的身手进出再出来那就是一个转身的功夫。可要是他进去,就得让小姐去引开守卫,危险更大。 “我可以的,小黑你放心,我从那边的窗子里进去后,就从侧门那边出来。然后我们再哪里碰头?” 小黑想了想,指着这颗古木说道,“小姐,这树洞不容易被发现,你要是来得及就回到这里等我,我会将他们引开的远一些。” “嗯,那就这么说定了。”阮绵绵将袖口扎紧,看了一眼侧门边那两个站地笔挺的守卫,向小黑使了一个眼神。 就见他一个健步,黑影一掠,朝院子另一头闪去。 不一会儿,阮绵绵就听见冬笠对这侧门的守卫喊道:“你们快过来守住正门!” 想必是他正带着正面原来的守卫去追小黑了,阮绵绵心想着,也立刻行动起来。她趁着侧门没人看守,快速的向那边的窗子跑去,然后从外面打开窗子,撑起身子便翻了进去。 进了屋后,她快速打量四周,发现屋内只有昏睡的白老爷,她这才小心的将那块白玉环佩塞进白老爷的手心里,然后将他的手放回到锦被之中。 “白老爷,白朔景没有死。您一定要醒过来,不然白府可就落入他人之手了。”阮绵绵低下头在白老爷耳边说道,她相信白老爷是可以听见的。 白老爷的眼皮明显发生了震动,像是在努力挣扎着想要苏醒过来一般。 “白老爷?白老爷?”阮绵绵见状轻声叫唤了两声,这时候,突然门外似乎窗来一阵吵杂声,阮绵绵情急之下,立刻从侧门出来,还来不及躲回古木之后,就被小黑给半路找到。 “小姐,快走。”说着小黑就带着她一个腾空,翻过了院墙,而后又是几个起落,他们便出了白府。 “呼……小黑,还好你来的及时!不然我都不知道要往哪里躲了。” “小姐,您为何不趁着为白老爷复诊的时候将东西送去,您这时候将那玉佩交出去,白老爷他们也不知道是你送的。这……那可是主子给您的……”小黑看着阮绵绵不解地说道。 “就算那是白朔景给我的,可它也同样是白老爷给他的。”她不以为意的说道,其实玉佩对她而言无非就是一个念想,如今若是这玉佩能唤醒白老爷,才当真是救了整个白府。 “可……” 阮绵绵看着小黑一幅欲言又止的模样,心里大概明白他想说什么,可这时候她却什么也没有点破,只当自己都是糊涂的。 “没什么可不可的,我们回去吧。” “是,小姐。”其实经过这么久的相处,他哪里会不知道阮绵绵心里在想什么,可作为一个护卫,他也无法多说什么。 小黑无声地叹了口气,便护送着阮绵绵回到呈祥客栈。 ****** 回到客栈后,阮绵绵整理了一下药箱,将白老爷后续恢复需要的一些药品备齐,过两日她还要再上一次白府,再给白老爷复查一下。 今日去看的时候她并没有来得及为白老爷诊脉,匆匆放下玉佩便离开了。但从白老爷的面色上看,身体正在慢慢地恢复。 “小姐。”小黑从外面敲门喊道。 “什么事?” “有您的信。” 阮绵绵眼中一亮,连忙说道:“快拿进来。” 小黑这才推门进来,将信递给阮绵绵,“小姐,果然不出您的所料,慕容大公子回信了。还有另一封是易府送来的,请您过目。” 阮绵绵接过信,的确一封是慕容大公子的回复的信,还有一封是易子柔的。 她快速拆开信封,将两封信从头到尾都看了一遍,她首先看得是慕容府送来的,越看她的眉头便皱的越紧。 小黑在一旁看着她的表情,不由得也跟着皱起眉来。 “不好了,小黑,我大哥阮继裕已经不在幕府府了,似乎是被沈府请了去,到现在都未回来。”阮绵绵一边说着,脑子里一边不停地假设着沈府为何要扣押她大哥,这里面到底是有什么阴谋。 “小姐,您别着急。这事,属下会在京州安排人手下去查实。若是您大哥在沈府,属下也一定会将他从那里救出来的。“ “嗯,现在也只能这样了。”阮绵绵放下这封慕容府来的信后,她又打开了第二封,是易子柔托人送来的,相比第一封信的内容,这第二封实在是一件好事。 “易府的大小姐情得知我来了京州,说是要与我叙旧,就约在画舫上……”可一想到画舫都是在水上漂,她又有些害怕,可能是因为原先穿越的时候就是因为在水里,所以她对湖啊,河啊这类有一种莫名的畏惧。 “小姐您放心,我会安排人在画舫周围保护您的安全。” “无妨,易姑娘那边应该不会有何危险,我现在担心的是我大哥,当初是他自己去的沈家,还是沈家把他从慕容府引出去的。小黑,你在帮我给慕容大公子送封信。我得要见他一面才行,沈家一向与慕容家交好,这事没那么简单……” “是,小姐。” 第一百八十三章 两个条件 白府 “咳咳……”一阵咳嗽声打破了夜的寂静。 正在侧门窗边守着的护卫原已有些瞌睡,听到这咳嗽声,顿时一个激灵。 “快!你快去通知佟总管!”那名护卫拍了一把身边显然已经睡上的同伴。 “啊?啊!哦哦。”那刚从梦里回过神的同伴,一副迷糊的模样。“叫……叫佟总管干嘛?!我不就是打个盹嘛!犯得着嘛!!“他以为是要让他去佟总管那认错。 “啐,让你睡!你在着守着,眼睛一刻都别闭上!我去禀告佟总管一声。”护卫想是突然想到了什么,丢下这不争气的同伴就往偏院跑去。 “诶!你别真要去打我的小报告吧!你——你——” “闭嘴!睁大眼睛,在这好好守着。” 不一会儿,就见佟总管带着几个人往白老爷房中赶去。 ****** 京州逢知楼分号 “姑娘,没想到会在京州见到你。”说话的不是别人,正是慕容府的大公子——慕容云初。 他对面坐着一位白纱掩面的女子,身着一套样式简洁的嫩粉色裙衫,可识货的一眼就能瞧出那面料是十分珍贵的丝锦和天蚕纱,裙衫的边角都用黄金丝线点缀着。虽然看不出那女子的面容,但她的眉眼却已经十分的动人,眼波流转都是无限风情,头上戴着几枚极为精巧的珠钗,珍珠色泽亮润,珠型正圆,被细细的金丝银线缠绕着。 “大公子,我也是没法子了,才出此下策。”说话这人,正是阮绵绵,这当今百十家逢知酒楼的真正当家。 “姑娘说笑了,如今京州谁不想认识这逢知楼的当家,我们慕容府有这个机会,自然是要见姑娘的。”慕容云初的话里随带着几分客套,但也却是实话,逢知楼是去年才出现的酒楼,起初没有人在意它,可是没有想到就短短半年时间,它就开了一家又一家的分号,更让人好奇的是京州竟然没有一个人知道这酒楼到底是谁家的产业。 “大公子,这么说,实在是不敢当。如今慕容府是大公子当家吧,一直觉得大公子是洒脱之人,因与笔墨为伴,可没想如今也沉浮商海。” 慕容云初笑而不答,将杯中的茶水一饮而尽,神情之中倒是流露出几分无奈。 阮绵绵将一本诗集移到慕容云初面前。 “这是?” “大公子,这是我有幸得到的诗集,我知公子是颇具才情之人,想将此集赠给公子。”这哪是什么有幸得来的,分明是她自己记住的能背下来的所有“唐诗宋词”三百首。 慕容云初翻开那本诗册,看着上面娟秀公正的字迹,“这可是姑娘誊写的?字迹清秀,实在是……好诗!真是好诗啊!” 原本是在看阮绵绵字迹的慕容云初,却因看到上面的名家之作,有感而发道,“实在是精妙!姑娘,这实在是太珍贵了!” “以大公子的才情,我相信会写出比这些更好的诗文。” 慕容云初已经一心扑在了这本诗册上,没有注意听她说的话。 见状,阮绵绵眼中闪过一丝精光,白纱之下唇角挂起笑意。 “大公子,我这次请您来还有一事不明,我大哥阮继裕当时在慕容府养伤,怎么……如今会在沈府?”她端起桌上的一杯清茶,撩起面纱饮下。 她的目光一刻没有离开慕容云初的脸上,生怕错过任何线索。 “你大哥?!我并不知道你的大哥何时到我们府上来过。”慕容云初听她说完话,便抬头看着她,他脸上的表情并不像是在撒谎,或是有意隐瞒。 “是吗……那难道是我弄错了。”阮绵绵手一松,捏在手上的茶杯顿时落到了桌上,茶水顺势四溅,她并没有继续往下追问。 其实从慕容云初的话里她大概猜出了事情的缘由,他的大哥应该是一直都在沈府,曾出现在慕容府不过就是一句说辞罢了。 “大公子,慕容府与沈府之间一向交情甚好,我大哥现在被困在沈府,可有什么法子把他救出来?”事到如今,阮绵绵也不在顾左右而言他。 “沈府把你大哥困在府里所谓何事?这……还有这等事情?” 阮绵绵点点头继续道:“我大哥去年开始就行踪不明,一直找不到,后来我派了人多放打听这才听说是在沈府,我也曾收到慕容府的信件,说是大哥已经从沈府脱险了,在慕容府上养伤。本来这次到京州是特地来接大哥回去的,并答谢慕容府上对我们兄妹的大恩。可没想到……大哥从未在慕容府……那……那他现在到底在哪儿呢……” 说着说着她的眼眶就红了起来,眼泪汪汪看着慕容云初,即便这张面容被遮掩了起来,可光看那双眼睛,就已经足以让人生怜惜。 “姑娘,姑娘,你别伤心。这……今日回府我去仔细问一下,看看是不是有人知道此事,若是不行,明日我在派人去沈府,问个清事情,若是阮公子真在沈府,一定设法把他带回来。”慕容云初见她哭的伤心,实在是想不出什么安慰的话,当初在慕容云裳的生辰宴上被她的才情所吸引,心中本就有一些好感,如今看她这般梨花带雨就更是不舍起来。 慕容云初起身走向她,正准备伸手给她拭去眼角的泪水。 “大公子,那此事就有扰您了。对了,云裳妹妹还好吗?”见他要靠过来,阮绵绵及时回道,她手心不由捏了把汗,以她对慕容云初的了解,他是个极为知规矩之人,绝不会作出过于亲近的举动。 “呃,无妨。五妹,她挺好的,年边去了祖母那还没回来。” “那就好,看来云裳姑娘身子已然是大好了。”阮绵绵这半年多没少给慕容府送药,虽然那些药材原料都是慕容府送来的,可她制作丹药时可是花了不少心事的。 “嗯,托姑娘的福,五妹她好多了,前不久还有幸让御医诊治了一下,说是已经完全好了。这都是姑娘的功劳,慕容府绝不会忘记。”慕容云初站在一旁作揖谢道,这也恰好缓解了方才起身的尴尬。 “御医?”阮绵绵心中被这一信息吸引了,白府老爷连一般的大夫都不敢来看,这慕容府上御医都能来,这里面还真是有文章。 “大公子,我刚到京州可有传闻,那白府?可是……出了什么事?!”阮绵绵说地很小声,慕容府应该没有人知道她与白朔景的关系,就连她当初救了慕容云初之事也就当时的几人知道,所以她这么问,应该不会引起怀疑。 慕容云初听她这么一说,明显身子一僵,神情也显得有些被不自在。 “大公子,别见怪。我本是打算在京州在看看,找个可靠的钱庄,我记得白府有钱庄,可没想到听到了一些风言风语。” “姑娘,你听到了什么?”没等阮绵绵说完,慕容云初却先问道。 “呃。没什么,就是说白府……白府……”阮绵绵在想她应该说哪一个才好,白老爷病危这事外面应该无人知道,白家内患这应该也不是人人会知道的。那能说的只有白朔景“死”了这件事。 “我听说……白府大少爷,白朔景死了……这是真的吗?”她说的很轻,虽然她知道白朔景不会这么轻易的死,可这句话从自己嘴里说出,心底还是不由一沉,仿佛闷闷地透不过气。 “不,不可能的,白朔景绝不会那么容易死的。”慕容云初低语道,倒像是在说给自己听。 “大公子?白府这是出什么事?是得罪了什么人嘛?您可得提醒我一下,这要是我碰上了也好多防备些,我要在京州做生意,还是多注意些才是呢。” 慕容云初坐回到了桌边,看了一眼阮绵绵,缓缓说:“是得罪,白府得罪了,得罪不起的人……” “得罪不起的人?难道是……”阮绵绵其实心底早就有了答案,什么人得罪不起,当然是那万人之上的天子,而为什么得罪,她大概也能猜到。 “嗯,姑娘是个通透之人,自然能猜到。” “多谢大公子指点迷津,待我大哥的事情处理完后,我们在京州不会久留。我们只是生意人,有钱赚就好了,别的一向不太过问。我记得,当初慕容五小姐生辰宴上的那个头筹,我拿了这支竹签子,慕容老爷说不论何时都可以答应我一个要求。”阮绵绵将这只竹签子从袖袋里拿出来,递向慕容云初。 “嗯,正是。当时头筹是说可以答应姑娘一个要求,只要我们慕容府能做到的。” “多谢大公子信守承诺,我用救治慕容五小姐的答谢,用来换慕容府将我大哥从沈府妥善带回,往后再不会提起此次,救慕容五小姐的人不是我,这个人情就此购销。” “可以。”慕容云初看着阮绵绵如今的装扮,心里明白她已经不是当时那个落魄千金了。 “而这个竹签子,我希望……慕容府能在那人面前守住自己的立场,这样才可能保住白府老爷子及府上众人的性命……” 第一百八十四章 酒楼长谈 慕容云初听完阮绵绵的第二个条件,着实一愣。他以为她会用这个竹签子换一个与慕容府生意上往来的条件,却没曾想到她会开口说这番话。 “阮姑娘,今日所言可是当真?” 阮绵绵戴着面纱微微地点头,肯定了自己的这一决定。那个竹签子可以换得金钱、商机,或者说那就是一个与京州慕容府攀关系的无价人情,可这是她能想到的唯一帮助白府在天子面前脱险的办法。 “大公子。还记得云裳妹妹生辰宴时的情景,那会儿青少侠也在,他对我有过救命之恩,若不是当时将我从水中救起,只怕我也不会有今天,更别说有这几百家逢知楼了。我记得青少侠曾说,他与白朔景,也就是白家的这位大公子师出同门,甚至情同手足。”阮绵绵说话时不忘留意慕容云初脸上微妙的表情变化。 见他没有打断自己,便继续说道:“我只知青少侠在青门无法脱身,但对白公子的事情他一向都十分关心和在意。所以,我这才向大公子求了这个人情。” “姑娘……放心……”慕容云初此刻是无法拒绝的,可他的脸色却不太好看。 “那我就在此先谢谢大公子了,这事还请大公子务必……上心。”她最后两字说的极为清晰,阮绵绵这事在给他施压,要知道她提出这个条件,又搬出青冽,无形之中都是在打慕容府的脸。以慕容府与白府的交情,这话竟然让一个看似外人的女子提出,同时搬出的还有他们共同的一位挚友。 慕容云初苦笑了一下,叹了口气,放缓了声音说道:“姑娘,你在京州听说了一些消息。白府本就与我们府上交情不浅,如今白府出了事,解围时义不容辞的,可……这事关系……你一定觉得,慕容府对白府避之不及,其实……唉,也罢。” 他端起茶水,觉得茶水寡淡无味,便开口将门外的小厮喊了进来。 “你去,上一壶好酒来。” “好咧,公子!在给您上几个下酒的小菜吧?”小厮看了一眼慕容云初对面坐着的蒙面姑娘,被她露在外面的那双眼睛给迷住了,一是呆呆地看地出神。 阮绵绵只是弯起眼睛笑了笑,她并没有在这京州的逢知楼里透露自己的身份,若是她告诉那小厮自己其实才是这逢知楼背后的当家,不知道他还敢不敢这么明目张胆的盯着她瞧。 “免了,你快把酒送上来。”倒是一旁的慕容云初看着有些不悦,闷了声对小厮说道。 “诶,诶,好咧,公子您稍等!嘿嘿嘿……”小厮挠着头不好意思的说道,红着脸转身就赶紧离开,似乎是因为自己冒失的行为被发现了而尴尬。 “公子,其实要解圣上心中郁结并不难。” 慕容云初一愣,定眼看着桌对面的女子,“开来姑娘今日来此,是早就打算了。” “大公子,你我本就是商人,生意上往来,怎么会不早做准备呢?” 慕容云初闻言,神色微微一黯。“原来姑娘将今日之约看作是一场生意……” “有时人情往来又何尝不是一场生意呢,我觉得今日这事,其实是一次双赢。慕容府即可替故友白府解围,得一个好名声,对日后而言更是一个无法衡量的人情。再则,慕容府若是能替圣上一解心结,可谓是大功一件,更何况,也许圣上只是当时愤然,被小人唆使,事到如今也想找一个台阶下?所以慕容府这时在圣上面前对白家人的伸以援手,白朔景若真没死,这个人情……可比我这一支竹签子的人情大得多了!” 阮绵绵见他默不作声地听着,她顺势抬手给他的面前的杯中又一次斟满茶水,“大公子,你说呢? “姑娘,果然通透……在下佩服。”他听完阮绵绵那一番话后,言语之中带着一丝哑然,慕容云初应该怎么也没想到,面前坐着的一位华服锦衣的小姑娘,看着年岁也就比自家五妹大了几岁罢了,可每句话的字里行间都有一份超脱年龄的成熟,实在是心思缜密,眼界之长远,他都要自叹不如几分。也就不难想到为何才不到一年时间,就把生意做到全国,而且这起死回生的阮家还不是在医药业上重新发家,看来以后的阮家也是不可小觑的。 “大公子,谬赞。我只不过是把大公子心中所想说了出来罢了,从大公子那句‘不相信白朔景已死’就可以看出,其实大公子是有心想要帮助白府的。” “姑娘有何妙计?”慕容云初觉得自己已然是被眼前这个小姑娘给看透了。 “就如大公子不相信白朔景已死,圣上也不愿意相信六狐大人已经死了一样。只要能找出这里面的疑点,证明六狐大人没有死,或是只是失踪了,那圣上也就不会迁怒白府,至少白府一干人等的性命暂时无忧。比起六狐只是失踪,白朔景这个发了丧的‘死讯’,圣上心中自会比较,哪怕处于怜悯白老爷丧子之痛,也会放白府一条生路。” 慕容云初良久无言,难怪他一直觉得白朔景这个死讯传的有些蹊跷,可又说不是哪里不对劲,被阮绵绵这一点拨,这才明白,白朔景极可能还活着,而白家这么着急地发丧一方面也是想避开圣怒,另一方面就是白家那些外戚在作怪。 “姑娘,所言极是……” “大公子,这也只是我的猜想,是不是真的,还要有扰您去证实。”阮绵绵谦虚地说道,这番话的确是她的心里所想。其实早些时候她就打听过,慕容云初是慕容府上最为君子之人,在外的名声都毫无瑕疵,因他才华出众深得圣心,所以只要他答应亲自去向圣上禀告这事,就算是已经成了三分。她话说到这份上,剩下的就看慕容云初怎么判断了。 “大公子,您要的酒来了!”就在这时,门外响起了小厮的叫唤。 “进来吧。” “好咧,您的酒。让您久等了!”说着小厮便把一壶酒和两个酒盅放下,当然他还偷偷瞟了一眼阮绵绵。 “嗯,下去吧。” 小厮离开后,慕容云初给自己斟了一盅酒,一饮而尽。 “真是好酒,微甜清香醇厚,我竟然从未喝过这样的酒!”他惊奇地看向阮绵绵,没想到逢知楼里竟有这样的清雅的好酒。 “大公子,给我也满上吧。”说着,阮绵绵将酒杯往前挪了挪,当小厮送来酒的时候,她就已经闻到了这酒香,是她调配的梅花酿,算着日子,京州的也到了开坛的时间。 阮绵绵见杯中满起的微粉色的液体,果然!是她冬天配出来的梅花酿。 “大公子,这是酒楼刚开的‘梅花酿’,去年冬月封坛的,这几日才刚启封,时间短,所以酒比较淡,但却十分清雅。若是您喜欢,等一会我让掌柜给您从后院搬两坛,您放到盛夏,再用冰镇了饮用,口感更佳。” “那在下就不客气了!这逢知楼果然百闻不如一来啊,实在是名不虚传!” “欢迎大公子常来!这里雅间随时为您留着,我就先干为敬了!”阮绵绵说完,用手挡住撩开的面纱一饮而尽。 ****** 白府主屋 一群仆人正围着床边候着,不时递水、递盆。为首的是一位上了年纪的老者,他神情喜悦地站在一旁指挥着下人们。 “小翠,快去给老爷把热粥端来,不要太烫的!再端一些,老爷喜欢吃的小菜来!” “冬笠!你去让外面那些守卫把院子到处都看牢了,切记对外就说老爷还病着,不能受到惊扰,也不见任何人!如有人要硬闯,你知道怎么办。” “是,佟总管。” “还有,你!等入夜了,再去把马大夫请来,记住这次可别让隔壁那院的发现了……” “小蝶,你怎么还愣在这里啊,还不快去给老爷换个暖手壶。” 只见床榻上,白老爷已经可以坐起来了,他看着他这个老管家在忙前忙后不由露出一个欣慰的笑,低声说道:“佟岐,你也歇会吧……我这会还不想吃东西,也不用换暖手壶,小翠进来的时候才刚换了,你也在边上坐会。” “诶,诶,老爷!老爷,您……您再喝点粥吧,您这些日子都没有吃什么东西……”佟总管听白老爷叫自己立马就过去了,能见到老爷醒来,他实在是太高兴了,这才有些激动,在老爷面前反倒显得手忙脚乱起来。 “我这不是才刚吃完吗?”白老爷有些无奈地指了指一旁放着的一只空碗,唉,他这个老管家啊,估计自己这一次是真把他吓到了。 “是啊,是啊,老爷您这才刚吃过,那我让她们把药汤端来,您趁着热呼再喝点。”佟总管这才起身,刚要开口喊人,就被白老爷制止住了。 “等一下!佟岐你也一把年纪了,让你坐下,你就坐下!”见他一直不消停,白老爷终于忍不住爆发了,板着张脸正声道。 “是!老爷。”佟总管闻言,哪还敢反驳,顿时就老实了,坐到了一旁的椅子上。 白老爷满意的点了点头,摆手让屋内的仆人们都下去。 第一百八十五章 白府生变 “老爷?”佟总管见白老爷撤走了那些仆人,不解地问道,可心知道到自家主子是有话要私下告知他。 “佟岐,你来看看……”白老爷招呼着佟总管到自己床边,从枕头下面掏出一个东西。 “看,你还记得这块玉佩吗?” “这……这是……”佟总管定眼一瞧,顿时愣住了。“老爷!这,这不是我们少当家的那块贴身玉佩吗?怎么……怎么会在您这?” 他上前双手捧住这块白玉环佩,苍老的手指捏着玉佩的边缘,“没错,就是它。我绝不会认错这块玉佩的,这还是老爷您当年在少当家刚出世时派我送去的,那时少当家还没养在您的膝下。我记得这玉佩,还有一颗白玉珠儿可以嵌进这佩中间……” “嗯,是的。那颗玉珠朔景七岁那时送给了一个来府上做客的小丫头,想起来,那孩子今年应该也有十四、五岁了。”白老爷看着那玉佩,没曾想到勾起好些往事。 “老爷,这玉佩,少当家一直贴身戴着,少当家……如今已经……难不成是隔壁那狼子野心的货送来的……”佟总管说着差一点又要老泪决堤,他一想到少当家英年早逝,就忍不住心绞疼。 “你真是糊涂啊,这玉佩,怎么可能是那混账东西拿来的。是有人想告诉我们,白朔景还活着!这玉佩就是他活着的最好证明……” 佟总管一听顿时乐开了花,连连点头称是,并将玉佩交回给白老爷手上。“老爷,那您更好保重身体!这府上还等着您主持大局,可这玉佩是什么人偷偷带进来的?” “府上这段时间可有什么陌生人来过?” “未曾。老爷您病着以后,找来的大夫都看不好您的病,后来不知怎么京州的大夫都不敢上门来给您看诊了,打听了才知道,少当家这的事惊动了朝堂高高在上的那位,通行的一起遇难的还有当今圣上的胞弟……所以那些大夫都不敢来府上……唉……” 佟总管正说着,突然想起一事,“不过说来也巧,那日我好不容易联系到以前一位旧识,他医术尚可,特地入夜请了他来,谁知在他离开时偏偏在院里偶遇了一个少年。老爷,您这病来的快,但是病势凶险,若不是当时那位少年,以马大夫恐怕是应对不了的。” “少年?怎么会在我们院里?”白老爷疑惑地问道,他记得醒来前明明听到的是一个女声,怎么会是一个少年? “他说是在门口被人误以为是马大夫的小徒儿,给带进了府上。的确是他治好的老爷您,当时马大夫也是十分佩服,后来他走时还给配了不少药,让马大夫后续治疗时按他的方子给老爷服用,这没想到……这才不出五天,老爷您就醒过来了!” “原来是这样,那一定要好好重谢那少年。不知道……朔景现在哪里啊,唉……” “说也奇怪,那小神医看似穿着破败,可我当初提议给他银两都被他拒绝了。” “他不要钱财,可有说要什么别的?” “倒也没有。” “这个人情,是白家欠下的,到时候不管他提什么要求,我们都要答应。” “是,老爷。这事,您放心。”佟总管见自家主子一直捏着那块玉佩,自是知道他是想念白朔景,“老爷,您现在主要是调整好身子,只可惜那日小神医走时并没有透露自己的行踪,只是说过些时日还会再来给您复诊,也没说是哪天……不过老爷醒来就好,我已经派人去寻了。” “嗯,这副身子不能现在垮啊,我得守着这白府。” 白老爷话音刚落,就听见门口一阵吵杂。 “你们让开!我还不能见我伯父不成!!轮到你们这些下人拦我?谁给你们的胆子!我有急事找我伯父,还不给我闪开!” 白老爷在屋内都能听地一清二楚,不由地皱眉看向佟岐。“你去看看,把他打发走。” “明白,老爷。” 佟总管一转身便走向外厅,这门才一推开,就被堵在门外的小厮围了上来。 “谁在这里放肆,忘了是什么地方?白府什么时候轮到你们撒野了?”佟岐怒喝道,几个原本就在白府打杂的小厮听了,还是不自主地退了几步,心生畏惧。 “哎哟,是我啊!佟老啊,原来是你在大伯屋里啊。我还以为是谁呢,这些下人有眼无珠竟然拦着不让我进去!你说说,怎么是谁管教的,以后我肯定是要把这些蠢婢贱仆都换了!我们白家怎么能养些这样的目中无主的狗东西!”白颐景一点不客气当众大放厥词,他以为白朔景已死,他大伯白老爷又半条命去了,这偌大的白府迟早都是自己囊中物,便毫无顾忌,提起当起家来。 “呵呵,颐景公子,这是白府,但还不是您的白府。” “你——老东西,叫你一声佟老是看你伺候大伯多年的情分上,你别给脸不要脸,不识好歹!等我……你给我等着!”白颐景闻言难免有些恼羞成怒,恨不得上去一把揪住佟岐的打散他的老骨头。 还没等他靠近佟总管,就被一旁的冬笠给拦下了。谁知这白颐景也不是吃素的,喊了后面的那几十个小厮带着东西就往上冲。 “来人!给我上,把主屋的门给砸开,这老东西把大伯藏在里面快半个月了!我倒是要看看,大伯如今怎样了!没准这老东西把我大伯给谋害了!给我砸门!砸开了,我重重有赏!”白颐景一声令下,那些原本还有些忌惮的小厮已经开始蠢蠢欲动了,互看一眼后,犹豫着要不要听他的往前冲。 白颐景见身后那些小厮半天没有动静,从腰间取出一袋碎金子,“看清楚了,这可是金子!你们这些奴才干一辈子都摸不到的宝贝!你们给我砸!这些都是你们的!” 说着,他打开袋子,往前一抛,就见身后的那些小厮、护院们一个个都扑身上前,和主屋原来的守卫扭打在一起。但白颐景带来的人在人数上远胜于院内的那些守卫和仆人,不一会儿,佟总管和冬笠他们就被一群逆仆摁到在地上。 “你!你这个畜生!!老爷真是瞎了眼,让你这畜生进了白府!呸——” “老东西,谁给你的胆子,记住这白府,以后我说了算!不过,没事,你很快就要去陪那老不死的了!”白颐景用力的一巴掌打在了年过半百的佟岐脸上,他是故意当着白府那些下人的面给佟岐难堪。 谁不知道,佟总管是白府的老人,也是白老爷最信任的人,他这么做就是要在白府立威。 “佟总管!!白颐景你不是人!”冬笠等人见此情景奋力想要挣脱身上的束缚从上去为佟岐解围,无奈他们已经被牢牢地按在了地上,动弹不得。 “你们看到没?谁以后敢对我不敬,可就不止是这个下场。今天,我这是看在我大伯的面子上,敬重你是府上老人!”说着,白颐景转身对身后的护院打手继续道:“我要进屋去看看我大伯,把门给我弄开!” 他话音刚落,就见两个身材彪悍的面生护卫走上前就准备要撞向大门,可还没等他们撞过去,这主屋的门就自己从里面打开了。 “咳咳——你这孽障东西,真当我死了不成!”这开口说话的不是别人,正是对外抱病无法起身的白老爷子。 “老爷——老爷啊——”屋外那些被困住的家仆见到白老爷从屋内出来,无不高声呼喊。 “白……大伯,您不是病危了吗?怎么……怎么起来了……”白颐景怎么也没想到这白老爷竟然还能下床开门,他只知道白老爷有性命之忧,加上他故意使了些伎俩,前几日听说白老爷已是命不久矣了,所以今日才如此嚣张的敢前来砸门。这当看到白老爷站在自己面前,嘴上虽然不说但心里虚了几分。 “你们,是要造反?还不把人放了!我白府什么时候轮到一个外戚撒野了!”白老爷虽带着病容但说话间中气十足,目光如炬,看起来并不想久病无医。 “这……这……” “主子,现在怎么办?” “我们……要不快走吧。” 那些砸院子的小厮、护院面面相觑,看白老爷出来了,知道这事成不了,一个个都想脚底抹油,低了个头生怕被认出来是哪个院的。 “你们怂什么!就一个老家伙!还不给我拿下!今天这事,我白大伯病的厉害,不治而亡,都是因为佟岐予以私吞白府家产,内外勾结!迫害我大伯,故意不为重病缠身的大伯请大夫医治!” 白颐景冷了一笑继续道:“呵呵,来人给我上,把那老东西拿下。什么白老爷?你们谁看到了?如今这白府,只有我白颐景!” “是是,主子。我们没瞧见什么白老爷,我们只知道您。嘿嘿……” 那两护院闻言便要上前对白老爷动手,就在这时,一道黑影,两脚将欲对白老爷不利之人踹飞十几米外。 迅雷不及掩耳,飞身转向白颐景,一拳打落了他满口的牙,对着他的膝盖后面就是一剑,就见顿时血溅三尺,白颐景满口鲜血,跪倒在白老爷面前,哀嚎不矣。 “谁敢再对白府心生歹意,这就是下场。”说完黑衣男子就消失在了院里,来去无踪,留下一院子惊魂失色、神情愕然的逆仆。 第一百八十六章 又见子柔 《福运绵绵》第一百八十六章 又见子柔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八十七章 开得正好 灵山烟尘霞庄 “六狐相师,不知你在这庄里住的可还习惯?”宫抒墨送来他的最后一帖汤药,见他如往常一样正在屋外背着手赏花,便随口问了一句。 “想不到着灵山上竟还有这样奇妙之地,明明白雪封山,这庄里却犹如世外桃源。妙哉妙哉!”六狐指着院外一棵桃花树,一个个透色粉色的花蕾点缀在光秃的枝桠间。 “相师可是打算长住烟尘霞庄?”顺着六狐的目光,宫抒墨也瞧见了那一树花枝,一晃眼,这个烫手山芋在这里都住下快足两月了,按理早应该把他送走,可偏偏…… 宫抒墨正想着此事头疼之际,就听见院外传来几个侍女的谈论的声音。 “你们说,今日六先生又会给我们说什么故事啊?” “哎呀,真希望六先生能一直留在我们庄里,他可不仅会说故事,他还会给人算命呢!” “真的呀!那我也要六先生给我算算!!”一个年轻女子激动的轻呼出声。 “你小声点!就你还想让六先生给你算命,我听说庄主前几日也才来过呢,可六先生都不答应算给庄主听,你就别想啦!” “就是,就是,我们还是听六先生说说故事就好!反正我们这些做下人的,还能有什么好命不成,唉——” “说得也是,这都已经是做下人的命了。” “走吧——走吧——” 听着话音,是四位年轻的侍女在相互调侃,不一会儿这几日就探头探脑出现在六狐着院子的门边。这四人中有一个侍女宫抒墨看着有些眼熟,像是庄主柳烟儿身边的侍女。 她们叠着身子躲躲闪闪地往院内瞧着,没想一抬眼就瞧见站在小院中间的宫抒墨。 “呀……不好……”不知是其中的哪个侍女不小心惊呼出声。 宫抒墨突然觉得有些好笑,可戴着面具的他就算是有所笑意也看不出来,更何况那个银质面具乍一眼瞧去还是有些阴沉沉地。 这使得原本还躲躲藏藏的几个侍女立马垂着头走了出来,一副做了错事的模样。 “哎哟,你们今日怎么这么早来啊?”反倒是在宫抒墨身后的六狐笑眯眯地走过来对着来人说道,言语之间似乎一点不介意她们来打扰自己。 “六先生……”几个侍女听六狐说话,一个个都亲切的唤道,还不忘行礼。 宫抒墨无言地在摇了头,这还怎么送走,摆明是和庄里这些小丫头都混熟了,比他这个经常进出庄里的人都受欢迎。听方才她们几个的说法,柳烟儿也找六狐了,这大概才说六狐能一直留在烟尘霞庄的原因,不然以柳烟儿那个怪脾气,早就丢他下山喂雪雕了。 “看来烟尘霞庄的差使的确舒服,你们这没事就往一个病人院子里串门子,他还怎么休养恢复?”宫抒墨将手上的那壶药汁往六狐身边的木桌上一撂,故意对他这么说道。 “我们知错了……宫公子……”几个侍女唯诺道,她们哪会没认出宫抒墨,他可是庄主十分在意的人,是烟尘霞庄的贵客不说,还是常客,更可能是她们未来的男主子。要是宫抒墨去和庄主说些什么,她们就别想继续在庄上待了。 六狐似乎看出了其中端倪,端起那药壶,对着宫抒墨道:“公子何必吓唬这些小丫头呢,我这身子已然大好,偶尔来人来和我说说话,我也不会那么闷。你说不是?” 宫抒墨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唇角上扬扯出一个冷淡的笑。 “既然相师身体已好,那就不留相师多住了,这也是最后一副药了,宫某这再无药剂可供相师服用。俗话说是药三分毒,相师还是少食为好。” “是啊,我也觉得你配的药太苦了!不过良药苦口,不然我也不会好这么快,这还得多谢公子。”六狐自然是听出了宫抒墨话里有话,他毫不在意的继续说道:“其实在庄上打扰了这两月,我也实在不好意思,也想早点离开了,可就是自己不敢出山,世人都知道灵山凶险,唉。” “啊……六先生,您别走啊……” “六先生,庄主……庄主还要请您给她算命呢!您不能走……” 一旁的几个侍女一听六狐要走,一个个无不露出不舍的神情,都想极力挽留一番。 “没办法啊,我这病都被这位公子医好了,这一直留在庄里实在也说不过去。”六狐转而把目光投到宫抒墨的身上,一副“你说呢”的意思。 几个侍女转而也都苦着脸望着戴着一副银质面具不知是何表情的宫抒墨。 “公子,我是庄主让来这找六先生的。庄主是希望六先生能给她算算……姻缘……”这说话的侍女,一边说,还不忘一边瞟着宫抒墨。 “咳——知道了,你们先下去,我有话和六狐相师说。” “是,公子。”几个侍女知道今日是没机会听到六狐说故事了,就更别说求六狐给她们算命了,一个个无不都是神情失落的离开了院子。 “宫公子,你看,你一来,这些丫头都开心不起来了。” “相师,她们的祖辈都生活在庄上,对外界一无所知,你同她们说的那些事情,都会让她们产生太多无谓的期待。她们总有一天会因为你那些故事,而厌倦庄里或是灵山上日复一日的生活,萌生想要去外面世界看看的想法……你这样做,对她们来说并不是一件明知的事。” 六狐轻笑了一声,“宫公子,你觉得我不和她们说那些外界的事物,她们就不觉得这里的生活枯燥无味了吗?” 宫抒墨:…… “据我所知,烟尘霞庄是为了避世才隐藏在这灵山之中,那避世的原因只怕宫公子比我更清楚吧。庄里很多人都是无辜的,只因祖辈一直留在庄中,她们生来便没有选择,为何还要限制她们想要去外面看看的想法呢?” “再说,你自己也离开了这烟尘霞庄。” 六狐意味深长地看着宫抒墨,他的那双黝黑的眸子在银质面具间显得格外醒目,单薄的唇角让他不由地想起一个人,希望自己是看错了,但心里忍不住怀疑起会不会是他…… “看来相师对这庄子颇为了解。”宫抒墨双手环胸,并不为他的话所动。 “住了这么久,怎么能不稍微有些了解?不然出了这院门,我只怕要在这偌大的庄子里迷路了,哈哈哈。” “我劝相师还是早回京州,这灵山上的烟尘霞庄毕竟和相师没有关系,何必留在这庄里荒度好春光,不如早些归去。” “看来,公子很希望我赶紧离开。”六狐眯起眼睛,一张俊脸挂上一副苦笑。 “病好了,自然是要离开的,相师并非庄中人,本就不应在庄上长住,更何况,还有一个人在山脚下等着相师。”宫抒墨本不想把那个人搬出来,但若是六狐再不离开,没准过不了多久朝廷来的人就要把灵山翻个底掉,到时候烟尘霞庄就会重新暴露在世人眼中,好不容易得来的宁静将不复存在。 “哦?看来公子已经找到我那个朋友了?”他一边掐着手指,一边轻笑出声,“你还真是命大啊……就知道你没事……” “白朔景就在山脚下,我可以带相师去见他。” “看来我这朋友也是遇到了公子你吧,才能逢凶化吉。” “只是举手之劳而已,别的谈不上。”宫抒墨不以为意道,他原先并不是太想救他,不过是看在自家那个徒弟的份上。 “可是,我要是走了……庄主会不会怪罪下来啊?她还让我给她算算……她和你之间的姻缘呢!”六狐故意对着冷冰冰的宫抒墨眨了一下眼睛,一副暗示他“你觉得我该怎么说才好”的意思。 “没想到堂堂尨高山的‘半句真言’竟然沦落到烟尘霞庄来给人测姻缘了……”宫抒墨冷哼一声,言语之间带着一丝奚落。 “嘿嘿嘿……寄人篱下,混口饭吃不容易,既然她们想知道,我也不吝啬给她们解答一二,不然岂不是显得我很夹生?再说,我算这个也很准的!”六狐凑到他的身边说道,“要不,我给你算一算?” “不用,我不想知道。”宫抒墨闻言皱着眉一把推开六狐厉声说道,他可不想知道这些东西,他对这些一点兴趣都没有! 六狐倒是一点也不生气,反倒说在他身后“哈哈哈”地笑了起来,心想着,这小子有点意思,和白朔景还有几分相似。 “公子,你这么急着走,可是在害怕被我说中?喂……你回来啊……”见宫抒墨头也不回地快步离开,六狐笑地更夸张起来。别看宫抒墨戴着个面具,不知道什么表情,以他方才的观察,这个小子,分明是在害羞,或者说是……他真的不想知道,是他心里要到的,他十分清楚得不到。 六狐看着已然走远不见踪迹的宫抒墨,原本还挂在脸上的笑容突然间一敛,他若有所思地瞟了一眼墙根那株满是花苞的桃树,轻轻一挥手,将那一壶药汁撒在桃树下。 顿时,那枝头的桃花便相继满满舒展开。 “这树花开得正好。” 第一百八十八章 半个废人 “白哥哥,我师傅来啦!呃——”逢知一路小跑的冲进屋内,就见白朔景正在坐在轮椅上擦拭着一柄长剑,寒光一闪。 “白哥哥,你……你……是要宰了我师傅吗?”逢知这是头一次见白朔景提剑,着实是被他手里那把泛着杀意的剑吓着了。 逢知没等到白朔景回答,反倒是已经自己走进来的宫抒墨先声夺人,说道:“傻徒儿,不用替你师傅瞎操心,就凭他现在的德行想杀我?呵呵,没那么容易。” “师傅!”逢知扭头就瞧见宫抒墨站在自己身后。 白朔景也不生气,只是继续擦着手里的这柄长剑,“就你这样的,连让我这把剑血染的资格都没有。” “那你有本事站起来试试?坐在哪里可动不了我。”宫抒墨不做痕迹的将逢知往身后轻轻一带,故意挑衅道。 只见他话音刚落,白朔景已经一个倾身连人带着轮椅一起移动至他的面前。 宫抒墨下意识退后一步,却发现自己脖子上搁着一道寒光,分明说完话时还是隔着七八步的距离,就在他眨眼的一瞬间,居然就到眼前了…… “白哥哥!!你果然是要宰我的师傅啊——呜——”逢知见他们两人僵持不下,在一旁大声呼喊,他就知道白哥哥不会平白无故的擦剑。 “我杀了你这个师傅,你可以拜我为师。”白朔景盯着宫抒墨的眼睛,似乎想从他的眼底看出一丝怯意,却发现他的眼底平静如水,就连后退的那一步也只是为了护住逢知,怕他吓到。 “呜呜……我不要……姐姐做我师娘……所以你不可以做我师傅……” 白朔景:……好吧,他竟然被这个理由说动了。 “臭小子!你在说什么呢?”宫抒墨突然也听出他这话里别有意思,敢情他是不想阮绵绵做自己师娘……一个爆栗敲到他的脑门上。 “唔,师傅,好痛啊,呜呜呜……”逢知对自己莫名被敲露出一副十分委屈的表情,嘟囔着抱着头问宫抒墨,他哪里知道自己的童言童语戳中的自家师傅的心。 白朔景本就不打算真的要伤宫抒墨,随即也就将剑收了回来。如今他的双腿还没有发正常行走,但好在一身功力恢复了大半,这柄像是有灵性一样,握住时剑锋就会发出一阵轻颤的低鸣。 “师傅,连你也欺负我……我……我要去找姐姐……” “不许去。” “不许去。” 这下反倒真是把逢知给唬住了,因为方才还把剑相向的两人,此刻竟然极为默契的异口同声冲他喊道。 “你不是想找爹娘吗?等送走这人,师傅就带你去。”宫抒墨率先开口,他不想让逢知再去阮绵绵那边,至少现在不行,若是以后逢知长大了还想去找她,他绝不拦着。但他现在还是孩子,而阮绵绵终究有自己生活,不可能一直带着逢知。 “我……姐姐说……她会帮我一起找爹娘的……师傅,我想和姐姐在一起……” “不打算和师傅学医术?” “姐姐,姐姐也会……而且姐姐比你教的认真!我可以先和姐姐学完,再学师傅的!”逢知说的极为认真,甚至还未自己能够想到这个好法子而有些小小的骄傲。 孽徒!宫抒墨在心底咒骂了一句。 “那你不学武功了吗?”宫抒墨忍住怒气又给了眼前这小肉团的脑门一记爆栗子。 “唔——好痛啊——”逢知一个吃疼的哀嚎。 “小肉团,你要是想学功夫,我可以教你!你也不用拜我为师,而且保证比你跟他学那三脚猫功夫强,呵呵。” 白朔景说完,不由地扯动了嘴角露出一丝笑意,看着眼前这对师徒,手上一使劲自己推着轮椅的木轮往院子里去。 “白朔景!谁是三脚猫功夫!!你起来!有本事你起来!我们去打一架!!” “唔,师傅,师傅!你……你别过去了!你打不过白哥哥的!你过去会被宰的——师傅啊——”白朔景闻声回头就看到宫抒墨要向自己冲过来,但看到抱着他小腿不让他往前迈步的逢知,白朔景又觉得有些好笑起来。 “师傅啊——你不要想不开——”逢知那肉乎乎的小脸上写满了担忧,情真意切一点都不像是在开玩笑,他是真真真担心着宫抒墨。 “孽徒!有你这么说自己师傅的嘛?!我怎么收了你这么一个蠢徒弟!我功夫哪有那么差!”宫抒墨看着自己腿上挂着的这只小八爪鱼,实在是啼笑皆非。 “师傅,你忘记……我们在谷底的时候,白哥哥和你比试……你……才接了三招就在屋里躺了七天……” 宫抒墨单手掩面,虽然戴着银质面具看不出有什么表情,但他那抽搐的嘴角和泛起青筋的手背都已经泄露了他此刻的心情。 “噢~我想起来了,难怪那时去谷里找你,逢知说你去外面采药了,我还纳闷,是采什么药得去七天。原来是在养伤……啧啧……”白朔景挑着眉,如星子一般的双眸上泛起调侃的笑意。 “你!白朔景!!”宫抒墨已经快气结,可憋了半天愣是没憋出一个下文,他对白朔景还是有所顾忌的,毕竟宫抒墨深知即便是如今行动不便的白朔景,他也是半分胜算也没有的。 而白朔景自从那日亲手摘下了宫抒墨的面具之后,看到了那张脸及额上的那个标记,他不确定的事情,终于有了答案。 “宫抒墨,你自己就不打算回去看看?” “回去看什么?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白朔景,你别得意,你很可能这一辈子都离不开那个木轮子了!你倒是有兴致,还能和我逗趣,前几日你不是还阴晴不定的吗?!” 白朔景不怒反笑,“就算一直这样,你也不说我的对手。光想到这一点,你心里应该比我堵吧?” “我堵什么堵!我四肢都好好的,想去哪都行!” “你打不过我,阮绵绵就永远别想从我身边带走。”白朔景背靠着木轮椅,仰望着天,看着远处的灵山,白雪皑皑,在阳光下闪闪发光,仿佛是一处仙境。 他感慨道:“今天的天气真好。” “接着,给你新配的药,这药够堵上你的嘴了!”宫抒墨随手向白朔景丢出一只瓷瓶,他故意使坏仍偏了。 白朔景一个接着手上的劲力,旋身而去伸手接住了那只瓷瓶,又翻身回到了木轮椅上。 他那娴熟的轻功及醇厚的内力,完全看不出来是个下身不能动弹的病人所为,一旁的宫抒墨看着气地快要连脖子都黑了。 他原先还抱有一丝希望,白朔景若是那双腿废了,他应该不想拖累他人,也就不会再出现在阮绵绵的身边,对外白朔景这人已然是个私人了,那只要他不说出来,他完全可以重新出现在阮绵绵身边,也许时间长了,再加上逢知,自己或许真的会有一点机会。 可现在看来,先不说白朔景会不会放弃,他这个孽徒就压根不是站他一伙的,自己的如意算盘从源头上就打错了! 更何况,白朔景……压根就不是个会放手的主…… “你都是半个废人了,也不怕拖累了她。”宫抒墨抛下这不痛不痒的一句话,从他身边走过,然后面对着他,以一种在上的姿态,低下头看着坐在轮椅上的白朔景。 白朔景带着一副难得一见的笑意,抬着头看着那副在阳光下熠熠发光的银质面具,淡淡地说道:“这是你的想法,不是她的,所以没有说服力。” “白朔景,你不能否认自己已经成了半个废人的这件事吧?”宫抒墨看着他那张谪仙下凡的俊容,只觉得极为碍眼,不知是拿来的勇气,他顺势附身揪住了白朔景的衣领道。 “呵呵,是不是废人,你说了也不算。” “你——” 白朔景轻轻地一动上身,宫抒墨顿时被他的内力震开到十步开外,若不是他即使抵住脚下,恐怕要一个踉跄跌坐在地上。 “师傅——”逢知目瞪口呆的见宫抒墨滑行了一段,这才有些担心的赶紧冲了过来。“白哥哥,你别欺负我师傅了!等以后我长大了学了武功,我要替师傅和你打!” 白朔景听完看着宫抒墨说道:“你收了个好徒弟。” “那是!”听到他似乎说的是句好话,宫抒墨也没多想便顺着他的话接了下去。 谁知……白朔景的话还有下一句。 “因为,至少他比你识相,呵呵……” “你——” “师傅,不要生气!气大伤身噢!”逢知这边开始有模有样的在给他顺着背。 宫抒墨:……若不是这是他亲手带出来的徒弟,他真的要怀疑这个小肉团是不是白朔景偷偷地塞他身边,变了法子要来故意气死他的。 “逢知,明天开始我会教你功夫,先从心法开始!” “白哥哥……那我……我可以不叫你师傅嘛……”逢知顿了顿声,偷偷地瞄了一眼身旁气压很低的某人,小心地问道。 “随你。” “好咧!!”他一个雀跃,兴奋地喊道,压根就忘记了宫抒墨还在他边上。 第一百八十九章 你的名字 《福运绵绵》第一百八十九章 你的名字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