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郡主养成记》 第1章 冤家聚头 齐国后宫—— 美人衣衫半露,拥着伏在胸口的男人,贴着粗壮的树干,正在畅快酣战,香汗淋漓带着魅人的娇喘,上演了好一幕春宫戏码。 可惜,美人是齐孝帝的美人,这男人,却不是齐孝帝,而是宫中一侍卫。 不远处的牡丹花丛后,一具小身子瑟瑟发抖,目不转睛的盯着树下的狗男女,一双瞪大的杏眸,充满的不是惧意而是怒意,发抖也不是因为害怕,而是因为兴奋! 真的是天道好轮回,今儿个终于又让她见到这对狗男女了! 她可还记得,第一世她就是被这对狗男女咔擦扭了脖子,扔进了井底。 今儿个是太皇太后九十大寿,珍美人称病不出,却在这里与人苟且,看她不拆穿他们,让他们双双横尸皇宫。 正欲大声叫人,想起了什么,连忙捂住了自己的嘴。 她现在这具身子才四岁,说不定没等曝光珍美人秽乱后宫,别人就先发现宁兴郡主溺死在了这御花园的湖里,所以,她得快点去搬救兵,否则等这对狗男女完了事儿就没了证据。 转过身正准备悄悄离开,可惜手短腿短不够灵活,脚下传来啪嗒一声。 “谁!”二人瞬时被惊动。 草!被发现了! 年韵想也不想的转身就跑,至少要找个活人看着她。 珍美人惊慌抬眼,只看到晃动的枝叶,却没看清楚是谁,连忙让侍卫去追,一边仓促的理好自己的衣衫。 那侍卫亦是一边理衣一边追过去,饶是如此,也比小短腿儿的年韵快上了不少。 听着越来越近的脚步声。 年韵心头如有擂鼓,难不成这一世也要栽在那狗男女的手上? 突然,一只骨节分明的手从旁拽住了她,将她硬生生拖拉拽进了树丛。 来不及惊呼,就被捂了嘴。 年韵顿时睁大了眼睛,是他。 拽住年韵不是别人,正是当今十二岁的太子,宇文昊。 宇文昊侧耳听着侍卫的动静,深宫之中要人命的辛秘向来很多,这小郡主无意走丢,现在却被那侍卫凶狠的追着,想必是看见了什么…… 想到此,宇文昊倒是意识到了什么,眼底的深意更重了几分。 没有注意到年韵暗里磨着牙冷笑。 还真是来得早不如来得巧,第一世他丢给自己的锅,今儿个一并还了吧! 宇文昊屏住了呼吸,静静的等着那侍卫过去。 手背被轻轻的戳了戳,有些痒。 低下头就看到一张红扑扑的粉嫩小脸,眨巴着眼睛看着他,眸子里有些局促,指着自己的嘴巴摇了摇头,示意自己不会说话。 连忙松了手,小丫头果然乖乖的没出声,也没有动,只是垂下头似乎害怕似的拽着他的袖子,想躲到他身后。 小丫头还不到半人高,刚好到他腰下,小小的一团。 眼看侍卫即将走过去,宇文昊也不由得放松了些许警惕。 就在此时,年韵突然从身后撞了他一下,没有防备的他被撞了出去。 侍卫顿时回头,看着后面蹒跚站稳的少年,目露紧张,“太子!” 宇文昊瞥了一眼树丛后,趁方才闹出的动静,小丫头早就跑的没影儿了,心头霎时就涌起了一口怒意,看向侍卫的目光就多了一丝阴鹜。 侍卫咽了咽口水,只以为方才偷看的是宇文昊,望着宇文昊到他肩膀的身高,手缓缓的移向腰间的刀。反正也被发现了,横竖是死,现下左右无人不如杀了太子,伪装成刺客袭击,也许可以瞒天过海。 第2章 心有负罪 年韵气喘吁吁的跑了老远,可跑着跑着,负罪感就涌了上来。 第一世的时候她被那侍卫拧断过脖子,她知道那侍卫是心狠手辣的,虽然宇文昊是太子,可是宇文昊毕竟也只有十二岁,那侍卫身上可是有刀的。 可转念一想,那侍卫胆子不会大到杀太子吧。第一世她是个无名的宫女,死了对后宫来说根本起不了任何风浪,但太子就不一样了! 心中纠结,两个小人互相掐架,最后机智的小人终于将愚蠢的小人给打趴下。 妈的!就算宇文昊没有出事,等他反应过来她把他推了出去,告她一状,细说下去就是刻意谋害太子,是会牵连爹爹的,就算不牵连爹爹,她的名声也会被毁! 看着不远处的侍卫,年韵一鼓作气的冲了过去,带着震天裂地的哭腔道,“那边有坏人!” 手指着宇文昊的方向,一张小脸哭的气儿都喘不上来。 侍卫还来不及高呼一声“小郡主找到了!”就听那边传来动静,连忙就带人冲了过去。 很快就有小太监来,抱着哭的接不上气儿的年韵去找了南阳王夫妇。 年韵一看到年四重,就扑进了他怀里,埋在自己父亲的脖子里,轻轻的抽泣。 在场的众人都微微皱了皱眉头,小郡主这是遇见了什么才会如此? 上首的太皇太后微微皱了皱眉头,声音关切道,“让你们照顾好小郡主,怎么回事?” 不仅丢了,找回来还哭了。 齐孝帝满眼不悦,太监来不及解释侍卫就匆匆赶来,紧张道,“太皇太后、皇上、皇后,太子殿下受伤了。” 所有人都顿时紧张了起来,年韵反而不哭了,眨巴着泪眼,忧心忡忡的看着侍卫。 受伤?那就是没死了…… 嗯,宇文昊没死,那接下来她就该担心他会不会拆穿自己了。如果他要告状,那她就装懵,反正这具身子也不是没傻过,大不了再傻几年就是了! 不一会儿,就见宇文昊走了过来。 十二岁的宇文昊已经初见风姿,身形修长,眉眼虽然青涩了一点,但是未来帝王的风流之色已经初现端倪,只是此刻颇为狼狈,身上还带着点点血迹,显然是刚才恶斗了一番。 敏感的接收到宇文昊扫视过来的余光,年韵下意识的缩了缩肩膀,转过头抱着年四重的脖子,吸着鼻涕看着身后的三个哥哥,目光朦胧带着等死的神情。 宇文昊回的小声,年韵听不见他如何解释的。 “宁兴,过来。”只是太皇太后突然直起了身子,颇具威严的唤道。 年四重只能放下女儿。 但是年韵似怕急了,贴着年四重的腿,巴巴的看着太皇太后。 太皇太后神色慈爱唇边带笑,一边的皇上皇后也不似发怒的模样,才松了手,木着腿慢吞吞的走过去。 一双杏眼黑咕隆咚泛着泠泠的水光,梳着元宝头,脸上还带着些许婴儿肥,绞着手帕慢吞吞走过来的样子,像极了年画上拜年的福娃娃。 所有人对她都是笑着的,唯独宇文昊紧皱了眉头,稍显青涩的面孔上却板着一副老成的深思之色。 第3章 太皇太后 路过宇文昊的时候,年韵下意识的往旁边避了一避。 太皇太后见此状,苍老的目光略有深意。 随即笑着招过年韵,将年韵半抱在怀中,皇上皇后连忙制止,太皇太后挥了挥手,“奶大点儿的孩子,能有多重?” 让旁边的宫女帮衬着,将年韵放到旁边的位置上,与太皇太后并排坐,可见太皇太后对其的重视。 阳平公主十三岁就嫁给了老南阳王,一直到死都没有再见过太皇太后一面,太皇太后破例,在年韵生下来后就给了宁兴郡主的封号。 现在四岁,恰逢太皇太后大寿,才得以回都谢恩。 年韵不像章佳氏,章佳氏称得上美艳。年韵的五官却是落落大方,看起来精致而又颇具贵气,虽然才四岁,已经俨然是个美人胚子。 太皇太后今日细细打量,微微动容道,“这丫头,倒是和幼时的阳平有些相似。”颤巍巍的手,抚过年韵的脸,自己的眼底溢出些许泪光。 看到这一幕,年韵反而有些心酸了,面前的哪儿是太皇太后,只是一个思念女儿的老人,遂吸了吸鼻子,声音稚气道,“太祖奶奶,您别哭了,您一哭,宁兴也想哭。今儿个您九十大寿,该高高兴兴和和美美的才是。” 说着,眼眶还真的就泛红了,大有一副太皇太后不答应她,就能立马哭出来的架势。 一声太祖奶奶却把太皇太后叫的更亲近了,如果阳平没有远嫁藩王,而是养在临淄,那她出的儿女也该叫她一声皇奶奶,孙儿孙女叫她太祖奶奶,也是可以的。 “好好好……”太皇太后连忙敛开泪水,笑道,“宁兴,你救了太子一命,应该大赏,你想要什么,太祖奶奶都给你……” 年韵一呆,救了太子? 宇文昊是这么说的?他竟然没有趁机告状?还要赏她? 突如其来的惊喜让年韵呆住了。 年四重以为自己的女儿又犯傻了,连忙道,“宁兴,太祖奶奶问你想要什么……你看看这里可有你喜欢的?” 一般讨个贴身的物件,那都是贵重的。 年韵眼珠子一转,要什么东西啊!她得趁太皇太后喜欢她,多刷些好感,免得日后宇文昊记仇报复她,连个救命的人都没有,遂两颊鼓鼓,一本正经道,“今儿个太祖奶奶大寿,宁兴想要太祖奶奶福寿安康,长命千岁!” 因为太皇太后今年已经是九十高寿,说百岁意思是太皇太后只能活十年,遂年韵改了个字儿。谁都没想到年韵居然会说这样得体大方的话,而年韵的模样又十分认真,四岁的孩子,说出来的话都是真心实意的。 太皇太后心里感动,点点头看着南阳王,“章佳氏教了好子女。” 章佳氏顿时红了眼眶,没想到年韵会这样给她长脸,要知道一年前年韵还是个痴儿,大夫都说,若是一年后还不开口说话,那以后一辈子就是个痴儿了,一场落水,突然就开了窍。 一边的宇文昊微微皱眉,他可还记得,方才这小姑娘将他推出去的时候,眼睛里可不是那么简单的。皱了皱眉头,拱手道,“太祖奶奶,宁兴救了曾孙,理当孙儿来谢。恰好孙儿要回寝宫换身衣衫,不如孙儿带宁兴去孙儿的库房看看,兴许宁兴会看见她喜欢的。” 年韵顿时僵住。 第4章 装傻躲难 但是显然太皇太后很喜欢太子与她亲近,笑道,“子瑜想的很周全。” 子瑜是宇文昊的字,皇上皇后谨遵礼法,唤他太子,宫中也只有太皇太后叫他的字了。 听到太皇太后的话,年韵心头就有了一丝不好的预感,果然随后太皇太后就将她放了下来,亲昵的拍了拍她的背,“去吧。” 年韵这才敢抬头看宇文昊,眼底还有些怯生生的,仿佛是被方才吓住了。 宇文昊往前走了两步,年韵没有自觉的跟上去。 年四重见了,蹲下身子拍了拍年韵,“韵儿怕生,让时迁带她去吧。” 一句怕生,让太皇太后高兴了,方才年韵见她可没有怕生。宇文昊蹙眉,前不久他才救了这丫头一把,这丫头反过来坑了他不说,现在还说怕生!怕是心里有鬼吧! 年时迁是年四重的长子,今年比太子年长一岁。年韵在南阳王府是一家子的掌上明珠,现下年时迁过来牵着年韵,年韵下意识的用他和太子作比较,嗯,哥哥比他高比他壮,要是他想揍她的话,哥哥肯定会阻止他! 有了哥哥撑腰的年韵胆儿也肥了一截,终于动了小短腿儿,牵着自己的哥哥慢吞吞的跟在宇文昊身后。 可到了东宫门前,年时迁就不动了,这里不是他能进去的。 “把小郡主带到库房去,她看上什么拿什么。”宇文昊吩咐一边的太监后,就往东宫的另一边而去。 “喳。”太监回。 年韵松了一口气儿,还好不是宇文昊和她一起,遂也顺顺心心的进了东宫的库房,而年时迁在外面站的笔直。 要说这太子的库房还真是琳琅满目,但是一点儿也不吸引年韵,南阳王府库房里的东西她都是扔着玩的,她眼界可高了,普通人珠宝玉石她压根儿看不上!倒是角落里一个正正方方的木匣子吸引了她的注意力,忍不住蹲下身子用手抠了抠。 那木匣子有些大,比她的手还长了一截,看起来似乎是无缝贴合,半点看不出来开关在哪儿。一边研究着,也没注意身后的小太监退下了,换了一身衣衫的宇文昊靠近她,看见她对自己儿时的玩物研究半晌,不经嗤笑。 年韵简直想一脚踹开这个木匣子,里面装了什么东西要包的这么严严实实的。 突然一只好看的大手从她面前将木匣子拿走。 转过头就看到宇文昊板着脸站在她身后,吓的一屁股坐到了地上,水嫩的小脸上满是懵逼之色,下意识的朝门口求救,但是哪儿还有小太监的半个影子。 宇文昊看到她的眼底的惧意,就知道她是怕的,是因为刚才推他离开的事情? 遂目光一冷,绷直了唇线。 “方才为何要推我出去。” 年韵盯着他的眼睛,看他一副不回答就不放她走的架势,好半天才结结巴巴的吐出了几个字:“尿……尿急……韵儿,憋……憋不住了” 说完,没等宇文昊凶她,自己眼眶就红了。 宇文昊脸一黑,尿急? 好歹也是南阳王的幺女,太皇太后亲封的宁兴郡主,说话竟然如此粗俗!方才殿上的那些得体话,都是狗腿子嘴里吐出来的? 第5章 太子破费 看见宇文昊脸色黑了下来,年韵心头更紧张了。 眼睛眨了一下泪珠子就滚落了下来,鼻子红起来,眼看着下一秒就能被欺哭的架势,宇文昊微微僵硬,很快敛过神色,将木匣子递到年韵的面前,“喜欢这个?” 这个时候要装傻!虽然她很想换。 年韵用力的点点头,吸了吸鼻子,将吹了一半的鼻涕泡儿给吸了进去。 样子邋遢,宇文昊顿露嫌弃,到底还只是个四岁的奶娃娃。 “会玩儿吗?” 这不是废话吗?会玩她还会抠那么久? 年韵呆愣的摇摇头。 宇文昊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别开自己的眼睛,不去看那个小邋遢,点着木匣子最中间的一块儿,用力一推,另一头就突出了一块儿。 待将那块儿木条抽了出去,整个木匣子顷刻散架,哗啦落地,里面,什么都没有!就是用两边宽中间细,长短不一大小不一的木条子拼成的玩具。 年韵睁大了眼睛顿时惊住了,再抬头看向宇文昊时,一双杏眸就变成了迷之崇拜的星星眼:你能干你厉害,你玩木头你牛逼! 感受到被崇拜的目光,宇文昊心理莫名的升起了一抹虚荣,遂娓娓道来。 “这是木垒,是由一百零八块大小不一的积木拼接,除了刚才的样子,还可以拼接成其他样子。”说到底就是拿来给三岁小孩儿锻炼脑力的,看了看年韵。 嗯,莫名的适合她。 年韵伸手数着木条儿,一边抠着,一边问道,“那韵儿,怎么把它拼回去?”声音清脆稚嫩,颇带无辜,却让宇文昊顿时滞住。 看着地上零零散散的积木,这东西他三岁就不玩了!早几百年就丢在这角落里,现在让他把这一百零八块积木拼回去??? 年韵听宇文昊很久没有说话,抬头看着他,就算要带走这个,这么一大堆,不适合吧。瞥见宇文昊眼底的一丝局促,顿时怀疑,不会他自己说的头头是道,自己却不知道怎么拼回去吧! 眼底闪过一丝鄙夷。 宇文昊脊背一僵,不知为何,就是感觉到了来自四岁小屁孩的嘲讽,刚才的膨胀感瞬时崩塌。 但是再一眨眼,那双杏眸睁大,单纯无害,水灵灵的,仿佛是他的错觉。 咬了咬牙,压低声音轻声道,“一百零八块积木拼回去不是一时半会儿,本宫暂且就不告诉你了,若是哪一日你能自己拼出来,本宫就答应你一个要求。”眼睛眯成了一条缝儿,说不定等年韵回去玩儿,过段时间自己就给忘了。 若是她还记得,等她拼好了来找他要要求,不过分的他应下就是,只要她闭嘴! 年韵甜甜一笑,“好。”抛给他一个关爱智障人人有责的慈爱眼神。 明明是单纯而又无害的笑容,宇文昊却打心底感觉到了一丝不舒服。 半刻后,年时迁就看着自家的小妹,抱着一个大大的锦盒出来,那锦盒上面镶嵌着夺目亮丽的宝石,一看就价值不菲,更不要说里面的东西了。 遂年时迁立马拱手,朝着宇文昊道谢,“太子破费了。” 年韵笑眯眯的也不拆穿,等她离了临淄再让爹爹、哥哥、娘来看看,太子送她一堆烂木头是何等的“大方”。 第6章 再也不见 年时迁的道谢和年韵的笑都让宇文昊有些尴尬,摸了摸自己的鼻子。 虽然那锦盒上的宝石价值不菲,便是盒子都是贵如天价,可毕竟只是个盒子,里面装了一堆木头块儿,被知道了会不会说他诓骗无知小儿,以此搪塞? 可是想了一想,又理直气壮。 东西是她自己选的,怪不得他!只能怪南阳王将她养的太好,珠宝首饰黄金玉石那等俗物都看不上。若是一会儿太祖奶奶说他,他就说这丫头自己挑的,还答应了她一个要求,这个要求那就贵了。 但是年韵可聪明了,若是被知道宇文昊说要答应她一个要求,说不得东西就被换掉。 遂太皇太后问她拿了什么的时候,年韵可爱的将宝石锦盒抱的紧紧的,嫩声嫩气道,“秘密!” 太皇太后顿时笑了,“好好好,秘密就秘密。” 反正想也就是些身外之物,真正贵重的东西都不会放在库房。 宇文昊见她如此宝贵那东西,不由得多看了年韵一眼。 他不认为年韵会知道他一个要求的分量,只觉得年韵是真心喜欢这份礼物。 接下来在宫中的日子里,年韵都将那宝石匣子护的死死的,无论三兄弟如何游说,就是不开,至少在离开皇宫前她不能开。 南阳王上下在宫中住了三日,实在是太皇太后不舍才拖沓这么久。 按照规定,藩王无召不得回京,南阳王是藩王之首,驻守的六郡临缅甸,缅甸常年内战,无比混乱,为南阳王的年四重分外忙碌,这一次若不是要带年韵回都谢恩,说不定这一生,年四重都不会再踏足临淄一步。 但是年韵很满意!她前两世都是被宇文昊的大黑锅给砸死的,所以最好二人是死生不复相见,免得他又给她召晦气。 临走的时候,太皇太后要目送他们走,太子皇上皇后只得做陪。 年韵欢快的朝着太皇太后挥手,“太祖奶奶再见!” 目光看向一边站着的宇文昊,手挥的更起热情了。 宇文昊却是朝她笑了笑,突然觉得这小屁孩还挺可爱的。 殊不知年韵对他的手势是永别的意思,最好这辈子他们俩都甭再见了! 待南阳王的车马队伍没了影儿,太皇太后才起身拭去眼底的泪。 她想起了当年阳平出嫁的时候,也是朝她这般挥了挥手,从此母女一别永生。阳平公主为老南阳王就留了一个子嗣,坐月子的时候大出血,死在了床上。老南阳王没有纳妾,所以初时南阳王府人口凋零,年四重娶了章佳氏后,一连生了三个儿子也没让太皇太后动容。 后来年韵出生了,生辰恰好和阳平公主是同一天的,她得知后就立马拟旨给封了年韵一个宁兴郡主,现在寿辰得见年韵,不仅没有让她失望,而且比想象中的还让她欢喜,所以现在年韵走了,心头的不舍也更甚。 太皇太后回宫休息,宇文昊才单独去见了齐孝帝。 齐孝帝深深了看了一眼自己的儿子,“你做的很对。” 将那侍卫说是刺客,没有透露珍美人的事情,这样就不会传出去,皇家得以保全颜面,至于那二人,私下处决便是。 宇文昊皱了皱眉头,珍美人的事情他其实很久之前就知道了,只是那个时候父皇宠爱珍美人,所以他没有说,并且还因此无意间害了一个人…… 第7章 前世因果 临淄比益郡热闹,人口就有百万多。 南阳王的马车浩荡,出城的时候,占了好大的一片地儿。 年韵被章佳氏抱着,忍不住掀开车帘,看一眼外头。 临淄,她待了两世,一世在宫内,一世在宫外。 今世她是第一次见临淄,也可能是最后一次,想到此不免有些怅惘,目光滴溜溜的一转,转到了一间三层高的酒楼上,微微一怔。 前一世,她就是在这间酒楼被捉的。 南阳王回都侍疾,一个青瓷碗从酒楼上砸了下来,将南阳王砸了个满脸血。她当时正好在酒楼的二楼,那碗是从三楼砸下去的,可是后来侍卫却抓了她,说她是刺客,意图谋害南阳王。人头落地之前,她才听到狱卒议论。 砸了南阳王的是太子,但是官府不敢动太子,所以只能找个路人顶包,而她就是那个倒霉的喝口水都塞牙缝的路人。 等等。 年韵突然一僵,那一世南阳王是什么时候回都的? 好像是,太皇太后重病,召三位藩王回京侍疾? 皱了皱眉头,年韵突然有点紧张,赶紧捋了一捋时间线。 第一世她是个小宫女,死的时候宇文昊才六岁,但是第二世的时候,却是太皇太后重病,召藩王回京,那一年,好像是四年后!应该是夏天? 她勒个乖乖,那爹岂不是还要回临淄一次,不是吧! 不对不对,那时候也没听说南阳王是拖家带口回的临淄。 这么想,年韵心里有些打鼓了,她实在是不想再看见宇文昊。 青嫩的小脸上拧巴成了一团,苦哈哈的模样落在和她一起坐在一边的年时雨的眼里。 “小妹,你怎么了!”七岁的年时雨在她面前挥了挥手,目光清冽透着担忧。 年韵回过神,情绪还没缓过来,糯糯的叫了一声,“三哥。” 不仅仅是年时雨,二哥年时勋连带着章佳氏都被年韵吸引了注意力。 “宁兴是哪儿不舒服?”章佳氏下意识的摸了摸年韵的额头。 没有发热。 年时勋稳重一些,但此刻也是目光担忧的看着她。 年韵和他们生活一年了,知道他们担心什么,担心她又像从前一样,突然就变成傻子! 也没有刻意收敛情绪,就是伸长了脖子和手,将宇文昊给她的盒子抱了过来。 “在宫里这盒子妹妹宝贝的紧,现在舍得给哥哥们看了?” 年韵毫不犹豫的把锅丢到了宇文昊头上。 “太子让我把这个拼完,可是我不知道怎么拼。”眼巴巴的向两个哥哥求助,年时迁已经算是大孩子了,骑着马跟在马车旁的,听到声音也从车窗外往里头看了一眼。 年韵已经开了盒子,只见盒子里一堆木头。 一马车人的脸顿时变得古怪起来。 还以为是什么重要的宝贝,太子就送了这么一堆木头?还不如那个盒子贵重。 一时之间宇文昊在南阳王兄妹心间已经多了很多个标签,例如小气、吝啬、虚伪、等等。 但是章佳氏看着女儿的神色,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太子自小宽厚和善大方得体,若是当真小气,又怎会送这贵重的盒子? 第8章 枪手上门 心思细腻的想了想,章佳氏问道道,“韵儿,这可是你自己挑的礼物?” 污蔑太子,诋毁太子,那可是大罪。 年韵没想到这么快就被拆穿了,也不打算撒谎,轻轻的嗯了一声,随即又扬起了小脑袋,雄赳赳气昂昂的道,“太子哥哥说了,我要是能把它拼起来,他就答应我一个要求。” 章佳氏的心细如尘,脑海中很快就翻腾了起来,未来天子的一个要求,这可是一份大礼。 年时雨却没有想那么多,撸起了袖子,“太子这是欺负你小,笃定你拼不起来,妹妹放心,有哥哥在呢!”拍拍胸口,他肯定会帮妹妹把这玩意儿给拼好。 年韵顿时得意,宇文昊那货都指不定忘了怎么拼了。 她可是有枪手,等这玩意儿拼出来了,她立马就让人给他送回去,岂不是打他脸! 遂年韵珍重的对年时雨点点头。 年时雨接受了来自妹妹交代的光荣任务,马不停蹄的就开始着手鼓捣。 半个月后,一家人终于回到了益郡。俗话说山中无老虎,猴子称霸王,年韵就是年四重封地上的霸王,因为只有她可以骑在年四重的肩膀上。 临淄天干风大,虽然只待了三天,但是章佳氏的皮肤都已经干了好些。益郡空气湿润,水乡之地,养人,所以养出的章佳氏美艳水润,年至三十六,还保养得宜,犹如二八芳龄的少女。不到半个月,章佳氏除了把自己弄得白白嫩嫩,一并也鼓捣着自己的女儿变得水灵水灵,越发可爱。 年韵非常满意,这样她就是一个有钱,有背景,有美貌的三有少女,前两世吃那么多苦都不是白吃的!这一世福泽涌来绵绵不熄,就差一个好夫婿了! 九月初九,重阳,是年韵的生辰,满五岁了。 年韵的生辰,也是阳平公主的生辰,除了家里的人,太皇太后也记得,她没给女儿过过几次生辰,女儿就不在了。这一回见了年韵,可喜欢了,就一直惦记着,这一日也让人送来了贺礼。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章佳氏为南阳王生儿育女,恪守妇德,上敬孝道,下养幼子,乃齐国妇人典范,遂封二品诰命夫人,钦此。”公公宣了旨。 明面上是对章佳氏的褒奖,但是其实就是给年韵的礼物。 章佳氏是南方普通家庭的妾生女,不被承认,老南阳王在世的时候,不喜欢她,为此还和年四重闹过架。年四重执意娶章佳氏,若不是只有年四重一个儿子,老南阳王差点打死他,所以更不会给章佳氏抬碟。给了章佳氏一个诰命,算是对章佳氏的认可,抬上了玉碟,也是名正言顺皇家认可的南阳王妃。 章佳氏激动的泪目连连,年四重也没想到会有这样的惊喜,毕竟章佳氏跟他的时候受了不少委屈,夫妻二人都看着年韵,年韵是南阳王府的福星。 随之那公公又从后面提了一个笼子,笼子里装着一只小小的奶白色的松狮狗。 公公讨好的递到年韵面前,“汪~”那小狗奶奶的叫了一声。 “这是太皇太后送给郡主的礼物,太子亲自挑的,小郡主给取个名儿吧……” 年韵带带的盯着那小奶狗,心底惦记着,是宇文昊选的…… 然后脑海中就飘过了两个大字。 日天? 第9章 走心礼物 远在临淄的宇文昊打了个喷嚏。 当然年韵没有说出口,只是笑着接过公公手中的笼子,甜甜一笑,“谢谢公公。” 侍女就轻快的给公公递了一个大荷包。 年韵的三个哥哥都已经不小了,大哥去练武场练武,二哥三哥去书塾念书,白天的时候他们都不在了,但是院子里却多了一条松狮狗陪着年韵。 “日天~日天~”年韵用食物逗着日天,让它早一些习惯自己的新名字。 好在日天配合,一叫它的名字,就乖巧的跑过来,“汪~” 翻过年,年韵虚岁也六岁了,章佳氏就找了女老师来教导年韵学书法,学琴,学女红,学厨艺。按照章佳氏的话来说,女子为妻就得上得厅堂下得厨房,年韵玩了那么久,玩腻了,倒也认真的学了起来,唯有女子自己贤德有才,才能嫁个好夫婿。 对夫婿这一说,年韵还是有憧憬的。 毕竟她前两世都死的不得其所,也没有嫁过人,想到此,年韵终于有了一丝女儿家的羞愧,努力的学学学,哪个能助她嫁个如意郎君,她就学哪个。 而且今年她要亲自给太皇太后准备礼物,太皇太后如此惦记她,她又怎能让太皇太后心寒,但是很不巧的是,宇文昊的生辰和太皇太后同月,而且相隔只有七日,去年她再宫中呆了三日就走了,没有管,礼物都是章佳氏备的,但是今年不能无视了。 南阳王的藩地离缅甸近,所以年韵就拜托年四重去给她找送给太子的生辰礼物。 而她送给太皇太后的就是自己亲手写的,用三种不同的字体,誊抄了三本长寿经。 太皇太后生辰当日,就收到了年韵的礼物。 年韵前两世会写字儿,只是不怎么好看,这一世稍微练练也是颇具自己的风格,只是因为太小,拿笔不稳,所以字也有些稚嫩。 看的太皇太后连连称赞,“这么小,就用楷书、行书、草书三种书法,三本,少说也要耗上大半年吧。” “是,小郡主用心,从年后就开始为太皇太后准备了。”呈递礼物的公公回,“小郡主也给太子送了礼物。” 太皇太后微微诧异,“哦?是什么礼物?” 公公微微顿了顿,“是一只猪,说是缅甸那边的,长不大。” 太皇太后微微一愣,随后发出大笑,整个慈宁宫都一起笑了。 东宫里,历来稳重老成的太子脸上的面具终于崩裂的那么一次,铁青着脸看着放在他面前,四处拱着的猪,找不到吃的,那猪还一边哼唧哼唧,绿豆般的小眼珠子亮亮的盯着宇文昊,一边朝他嗅着。 仿佛在说,不给本猪吃的,本猪就拱翻你的东宫。 一人一猪大眼瞪小眼,瞪了好一会儿,谁也不肯饶过谁,好一会儿小太监才提醒道,“太子,这猪……”要不烤了? 话到嘴边一转,“太子想给这猪取什么名字?” 毕竟是小郡主送的,太皇太后可喜欢了,还说改日要过来看这猪呢。 宇文昊眸子一沉,压着怒意想说就叫年韵吧! 但是他是太子,怎能如此没有风度,遂改口,“年……糕……”它娘送它过来,也不怕它被吃了! 小太监一听。 哎哟,太子居然还有这么暖心窝的一面,叫年糕,多适合啊,忍不住朝着笼子里的小猪多叫了几次。 第10章 回都侍疾 东宫里多了一只猪。 宇文昊觉得年韵被人骗了,因为那只猪不仅不是长不大,而且还是撒泼似的疯长!不到半年,朝他冲过来都能直接把他撞飞。 但是还能有什么办法! 郡主送的猪,太皇太后都喜欢,得宠着!东宫特地腾了一个院落单独给年糕,任它吃任它长。 因为被猪给气着了,第二年宇文昊也没给年韵送生辰礼。 年韵也懒的回给宇文昊。 第三年猪就被忘在了角落,两人也就忘了那点儿摩擦。 晃眼过去,年韵八岁了。 长高了不少,面容也出落的越发标志了,明眸皓齿,白嫩的脸盘如明月一般,还有些婴儿肥,梳着小两把头,一双杏眸水汪汪的,端端的坐着看起来就像个精致的瓷娃娃。 今年的冬天特别冷,益郡都下了雪,更不要说临淄了。年韵心里突然有了不好的预感,特别冷的时候,老人容易过不去,而且也到了她上一世所说的太皇太后重病的时候,于是年前年韵就提前让人打了雪狐,做了狐氅给太皇太后送过去。 齐孝帝和皇后都看得出来,年韵是真心孝敬太皇太后。 可是千叮咛万嘱咐了,太皇太后也还是病倒了。 太后病了,召藩王带家属回京侍疾,但是点名了要看宁兴郡主。 年韵在三个藩王儿女中,算是出名了。 再回临淄,临淄下着鹅毛大雪,和上一世不一样。 年韵在马车里偎着汤婆子,搓着手,路过那酒楼的时候想看看是不是和上一世一样,宇文昊还在那酒楼,遂探出了头。 三楼上,骨节分明的手拿着青瓷碗的一顿。 墨色的瞳孔就盯着那马车里探出的小脑袋,头上还顶着两团雪白色的绒毛,小脸看不清,但是正正的朝着他的方向。 北边的汾阳王近几年有些躁动,私下操练兵马。因为汾阳王的母亲,汾阳王一直不满皇室,所以齐孝帝怀疑汾阳王有异心。南阳王是藩王之首,所以趁藩王回京,他要来试探试探,南阳王是否也有异心。看到年韵手顿了一顿,错过了最佳时机,便将碗放了下来。 年韵眯着眼睛,雪花飘飘的,看不清楚三楼的人是不是宇文昊。 但是她们的车马平平安安的离开了那客栈,年韵就想,也许这一世有所变化,所以宇文昊没有来。 到了宫中,宫女接下年韵的小披风后,领着南阳王一行直接去见了太皇太后。 四年前见太皇太后,虽然老,可是能站能走,听也听得清,而现在的太皇太后生生比当时瘦了一圈,脸上的皮贴着骨头,躺在床上十分虚弱,看的年韵心头直冒心酸泪。 “太祖奶奶。”一声太祖奶奶刚出口,年韵就忍不住落了泪。 太皇太后原本意识有些模糊,听到这声太祖奶奶,顿时清新,艰难的睁开眼,伸手过去,“宁兴……”越长大,越看越像阳平。 年韵跪坐在太皇太后的塌边,用力的握住太皇太后的手,点点头,声音微哽,“宁兴在呢。” “宁兴啊……你一来,太祖奶奶就高兴了……就好像看见你奶奶了……”太皇太后也没掩藏,年韵哪儿回怪她。 用力的抱住了太皇太后的手,“太祖奶奶若是不嫌弃,也可以把宁兴当做是奶奶。” 太皇太后用力的摇了摇头,是不是,她还分得清。 宇文昊下了朝来的时候,太皇太后已经睡了。 年韵跪坐在太皇太后身边,轻轻的拍着她的手,动作轻柔,像是哄小孩儿一般,白皙的面容散发着一种有些醉人的温馨,盯着她发红的眼角,目光便不动了。 第11章 单独相处 好一会儿,年韵才意识到身后有人。 转过头,看到一张熟悉的轮廓,昔日的青涩在已经长开,连带着周身气质也大变,如她预料的那般,好看的让人移不开眼,一双幽深的眸子不见底。 回过神,连忙起身下跪。 “宁兴参见太子。” 压低了声音,是怕影响床上的老人。 宇文昊也怕影响太皇太后,遂看了年韵一眼,“出来。” 年韵看了太皇太后一眼,连忙起身跟了出去。 年韵已经比四岁那年长高了一倍,但是宇文昊比她窜的还快。四年前她在他腰下,四年后,她也才堪堪到他腰间。 而他器宇轩昂,浑身上下都是即将成熟的气息,即便是背影都看起来结实可靠。 半晌,年韵反应过来忍不住给自己一巴掌。 想什么呢!他可是给你丢锅的丧门星,离他远一点,别看这这张脸就迈不动腿。 宇文昊一直也没有停下,踩在积雪上嘎吱作响,年韵皱了皱眉头。 她穿的还是在益郡加了绒的绣鞋,但是在这临淄是远远不够用的。 但也只能硬着头皮,跟上去。 积雪逐渐渗透进绣鞋中,脚冷的打颤,年韵打了个哆嗦,忍不住抽了抽气儿。 “怎么了?” 宇文昊停下来侧目。 听他开口,年韵连忙道,“没什么,有点儿冷。太子表哥,咱们这是去哪儿?” 宇文昊见她嘴唇发白,身上也没有披披风,却是忘了她常年益郡应该受不了临淄的寒冷,但是现在已经走了一半,也不能停下,便道,“去看你女儿最后一面。” 说着又继续往前。 年韵一懵,她女儿? 她才八岁哪儿来的女儿? 待看到半死不活躺在东宫一角的年糕时,年韵顿时气的跳脚,“宇文昊!我把你儿子照顾的有声有色的,你就把我的猪丢在这里不管不顾?” 听她直呼他名讳宇文昊皱了皱眉眉头。 但是在年韵心里这个人也不是不熟了,他们纠葛了三世,她已经无数次在心里跟他打了个照面,早就自来熟了。 “它是猪,你说它长不大的。”低沉的嗓音没有发怒,是无声而又带着威压的质问。 年韵顿时哑口无言。 瞅着里头躺着近乎占了半个院落的身躯,想装傻,顿时睁大眼睛看着太子,“太子表哥您下朝了,我爹肯定也下朝了,现在肯定在找我呢……我得走了……” 说着连忙虚虚的行礼,转身就想开溜,还没到门口,脖子领就一紧。 宇文昊是自小练武的,宽阔的外衣下,都是结实的肌肉。而年韵身高不足二尺,身上更无二两肉,轻轻松松的就跟拎小猫似儿的把年韵拎起来了。 年韵垂着脚,脚上湿了一圈的绣鞋看的更是明显。 咬牙挣扎,“快放我下来,我是女孩子!你不要面子,我还要面子!” 前世年韵是女扮男装的说书人,虽然这一世她女儿家该学的都学了,但是骨子里已经没了那等乖顺。 宇文昊冷哼一声,睨了她一眼。 看上去到是像,但是说的话和行为倒是个顾宰相家六岁的儿子没什么区别,蛮横,霸道,命令人,哪个女儿家会是这样? 第12章 白嫩豆腐 这里就是东宫的后院,所以离宇文昊的寝宫不远。 宇文昊直接将年韵扔到了他的寝宫里,“脱鞋。” 年韵一愣,原来他是发现她的鞋湿了,让他到他的宫里来换鞋的,可是孤男寡女就不怕别人…… 低下头,看了看自己的小身板儿,虽然自己三世的灵魂加起来已经是个四十多岁的老阿姨,足够的成熟有风韵,但是这个小身板儿是货真价实的八岁。就是他们俩脱光了一起洗澡,也不见得有人会误会。 撇撇嘴,“我脱了穿什么呀,我娘给我带了鞋了,你让我去找我娘吧。” “我已经让人吩咐了,南阳王妃马上就过来,你先脱鞋。”宇文昊皱眉。 宇文昊今年十六了,早在两年前皇后就想开始着手安排宫女引教宇文昊床底之事,但是齐孝帝说还小,过两年再说,便一直拖着。别说是八岁的年韵了,就是十八岁的美艳少女在他面前,都不一定往那方面想。 听宇文昊说完,年韵也没客气,坐在椅子上两腿一蹬。 就将绣鞋给蹬了下来。 扯掉鞋袜,露出五根白生生的指头和小巧纤足,年韵露在外面的脸已经够白了,但是她的脚比她的脸还白,就跟外面的雪一样,但是又带着粉。 临淄冬雪夏炙,所以大都皮肤偏黑,这样又白又小的脚,宇文昊还是第一次看见。 总之好看。 下意识的转过头,他这样盯着一个女儿家的脚,似乎不妥,尽管年韵才八岁。 微微咳了咳,走出了东宫的门,等着。 章佳氏是给年韵备了小袄靴子,但是因为进宫匆忙,进宫后又有轿撵送着,一时就忘了。 “章佳氏参见太子。”章佳氏急急忙忙跑过来。 宇文昊颔首,“南阳王妃。”有了诰命上了皇家玉碟,也称的上他叫这一声。 “你怎么又这么坐,娘不是说过女孩子不能这么坐吗?你看你哪儿有半点大家闺秀的样子?”年韵的坐姿让章佳氏颇为头痛。 看章佳氏训斥年韵,宇文昊余光瞥见年韵的神情,有些想笑。 “脚冷。”年韵可怜巴巴的看着章佳氏。 章佳氏望着湿透的绣鞋,怪自己粗心。 连忙将女儿的脚拿出来,抱在手里好一阵揉搓,搓的暖和了才穿上袜子,塞进防水的小袄靴里。 宇文昊眼一抽,就瞅到章佳氏抱着年韵的脚,那白嫩嫩的豆腐被人来回蹂躏也没有碎,愣了一愣,好一会儿才拧过头。 “臣妇多谢太子。”章佳氏连忙道谢。 “王妃无须多礼,表妹若是受了凉才是我招待不周了。”宇文昊垂眸,一声表妹让母女俩都一愣。 虽然确实有这层远关系,可是太子殿下叫出来,那就亲昵了。 章佳氏连忙笑道,“那臣妇就带着宁兴先告退了。” 年韵却是眼前一亮,目光闪烁的看着宇文昊,一直到被章佳氏拽的看不见,年韵才回过神想到一件事。 前两世她都是为宇文昊背锅而死,这一世他们再有纠葛,她和宇文昊打好关系,是不是就能让宇文昊看在她是表妹的份上,舍不得将她拿去背锅。 这么一想,很有可能实现! 迎风而上吧!坚强的小草! 第13章 荣登极乐 这些日子趁太子皇上和父亲上朝的时候,年韵就去陪太皇太后。 半个月后的一天,太皇太后的意识已经很模糊了。 她抱着年韵的手,口中声音孱弱,像是抓住了最后的念想一般叫着,“阳平,阳平……” 年韵有一种不好的预感,她紧张的朝着宫外喊道,“来人啊,快叫皇上皇后太子过来,还要叫太医。” 宫人们大惊。 正在上朝的齐孝帝和太子面色一变,提前散了早朝。 进门的时候就见太皇太后意识模糊的摸着年韵的脸,“阳平,娘对不起你……”不应该让你远嫁南阳,安抚藩王。 太皇太后拽年韵拽的紧,年韵也不敢用力。 可是太医来了也无法为太皇太后查看情况。 宇文昊上前,想转移太皇太后视线,“太祖奶奶,是我,子瑜。” 听到子瑜的名字,太皇太后清明了一分,像是眸中迹象一般,看向宇文昊,拉过他的手和年韵的重重放到一起,似回光返照一瞬就有了巨大的力气,“子瑜,照顾好阳平……” 说完,便闭眼倒了下去。 一时之间,所有人都不敢出了气儿。 直到太医上前查看,连忙跪下,“皇上,太皇太后荣登极乐。” 重重一拜。 年韵眨巴着眼泪就掉了下来,硬是咬着唇,没有抽咽出声,跟着宇文昊被太皇太后包着的手不敢松,在榻前噗通跟着宇文昊跪下。 “子瑜(宁兴)恭送太祖奶奶。” 齐孝帝和皇后紧接着跪下,齐孝帝眼底泛红,到底是帝王,没让眼泪掉下来。 “孙儿(孙媳)恭送皇奶奶。” 外面也紧接着下跪,震天动地齐声喊道,“恭送太皇太后。” 齐孝帝和太皇太后的感情很深,否则也不会改为孝字。先帝在与土谷浑破罐子破摔的一战中身亡,齐孝帝是遗腹子,生下他后不久先后也跟先帝去了,齐孝帝自小被太皇太后养大,太皇太后的一生很苦,一双儿女,先后都去了,所以才会格外的疼爱宇文昊,之后又疼爱年韵。 伴随着丧钟响,举国上下皆挂白绸。 南阳王是听到太医的话,便连忙换了丧服,进来跪拜。 许久,宇文昊才抽出手,也一并将年韵的手拿出来,将太皇太后的手放进了被子里,看着太皇太后的遗容,声音喑哑道,“太祖奶奶放心,子瑜一定会照顾好表妹。” 年韵微微动容。 她和太皇太后尚且没见几次都能感受到如此浓厚的祖孙之情,更不要说宇文昊了。 就在大家都默哀的时候,外头突然传来声音。 “皇上,汾阳王的兵马到城门口了。” 听到这消息,齐孝帝顿时怒了,“让他给朕在城门口跪着!” 梁州到临淄还没有益郡到临淄远,他一个月前就发了召令,他竟然现在才到! 城门口听到消息的中年男子,冷哼了一声。 太皇太后喜欢的是他齐孝又不是喜欢他,凭什么让他披麻戴孝,也行啊,皇位让给他他就戴。 心里这么想着,但是行动上还是不得不换上孝服,在城门口跪下。 齐国三大藩王齐聚临淄,南阳王在太皇太后寝宫门前,西蜀王在朝堂之上,汾阳王在城门外,好似有些东西,不用试探,也清明了。 第14章 义安郡主 送太皇太后下葬的那一天,年韵在后面埋头走着。 太皇太后虽然喜欢她,但是她的身份还没有给太皇太后抬棺的资格,只能走在一堆小孩儿面前,在这堆小孩儿里,她的身份可是最高的。 父是藩王之首,母有二品诰命,自己是太皇太后亲封的宁兴郡主,足够她飞扬跋扈了。 加上年韵脸生的白白嫩嫩的,即使穿着孝服,那也难掩胚色,大一些的同龄男孩,忍不住频频侧目。 但是年韵对小孩儿可没兴趣,顾自哀思着自己的,太皇太后这下走了,等送完葬她也要走了,以后是真的没机会再来临淄了,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这里好像有了一点牵挂,但是又不知道是什么。 突然裙摆一紧,被人踩住,年韵眼看着要跌倒了,被一高瘦的少年扶住。 “小心。” 少年冷目对着年韵身后,比她还大了一些的少女道,“走路小心些,摔了郡主拿你是问。” “神气什么?我也是郡主!”少女叉着腰趾高气扬道。 “你是什么郡主?”少年蹙眉。 “义安郡主!”义安郡主木湘云掷地有声道。 少年嗤笑,“原来是西蜀王家的,今日太后下葬,若是闹出了事儿义安郡主可是愿负全责?”义安郡主也是郡主,但是却是西蜀王自己去求的一个虚号,怎能与太后亲封的有封地,有俸禄拿的宁兴郡主相比。 但也可见西蜀王对这个女儿的宠爱,难怪娇纵跋扈。 “没什么,我们继续走吧。”年韵连忙道,她才懒得和木湘云计较,遂朝着旁边的少年低声道,“谢谢你,我还不知道你是谁呢?” 若不是他,今日她要出大丑了。 “我叫宇文志。”少年温润的笑了笑。 年韵眨了眨眼,赶紧又往旁边挪了挪,离宇文志远了一些。 不是因为嫌弃,而是她听到爹爹说过,汾阳王惹怒了皇上。原本皇上就介意拉帮结派之事,她身体八岁,心可不是八岁。爹娘觉得她不懂也就没有避开她讨论,总之就是,藩王和藩王之间最好保持间隙。 年韵避开了他,宇文志的笑颜有半晌僵住。 “哼,自己巴巴的上去,却被人家嫌弃,热脸贴了冷屁股。”木湘云讽刺道。 年韵顿时有些不好意思,连忙解释,“不是的,只是男女七岁不同席,我很感激志哥哥,但是还是避开些的好,免得被人说闲话。”昧着良心解释,只希望这小屁孩儿可以别那么玻璃心。 宇文志笑了笑,看着年韵闪躲的眼神,当然知道她真正在避的是什么,但是那声志哥哥就是莫名的高兴,就当她说的是真的吧。 今日的事情耽误了一会儿,动静不大,但是不代表前头的人不知道。 消息传到各个大人的耳朵里,又是一番复杂。 宇文昊皱了皱眉头,心头对宇文志有了猜疑,他会不会是有目的的故意靠近年韵?年韵是他的表妹,他既然答应了太祖奶奶好好照顾她,就绝对不会食言,如果宇文志别有目的,那他是万万不许的。 谁知道,当天傍晚年韵反而为宇文志的事情主动来找他了。 第15章 叫他世子 “我想求太子表哥帮我一个忙。”年韵思来想去,也只有宇文昊可以帮她了,毕竟他答应了太皇太后会照顾她的,他们俩现在,算是熟人了,“你帮我选个礼物,送给志哥哥作谢礼吧。” 直呼宇文志的名字他们似乎没那么熟,他们是同辈的,他比她大,叫声哥哥,不过分吧。 “你跟他这么熟了?”哪知道宇文昊还是生气了。 沉冷的面容多了一抹威压,瞳孔如墨,突然就压的年韵心头慌慌的。 “不是不是,就是不熟才叫他哥哥!”年韵连忙解释,把头摇的和拨浪鼓似的,就怕宇文昊误会。 宇文昊认真的看着年韵,见她目光澄澈,说的不是谎话,心头微微有些好受了些,但还是皱眉道,“既然不熟,就不要叫他哥哥。” 年韵眨巴着眼,一时没反应过来。 “叫汾阳王世子。” 年韵恍然大悟一拍脑袋,“对哦!我怎么忘了,别人称呼我大哥都是南阳王世子。”她是真的忘了,大略是益郡太过于避世,把她给养出智障病了。 真是猪脑袋,宇文昊突然觉得就应该把在东宫里躺着的那只奄奄一息的猪脑袋宰下来给她安上去。 “行了,想要送什么?” “随便吧,你看着送,我娘说还了人情别让他误会就好。对了,太子表哥,我娘怕他误会什么啊?”末了,年韵还眨巴着眼,一脸迷茫的看着宇文昊,完美的洗脱嫌疑。 宇文昊看着年韵莹白的小脸,皱了皱眉,还是个奶娃娃,担心个什么劲儿? 但脸上仍是一脸高深莫测道,“没什么,我着手让人办。” “好咧!”反正年韵也不想听,咧咧嘴拍拍屁股正准备走人,突然想起一件事,贴在门口道,“对了太子表哥,那个……那个猪要是太肥了,太占位置了就杀了吧,不用顾忌我的面子!”虽然可能肉老了点。 宇文昊皱了皱眉,只见年韵缩回了脑袋,连忙道,“等一下。” “怎么了?”可爱的小脑袋又伸了出来。 “咳……狗喜欢吗?”宇文昊有些不自然道。 年韵眨眨眼,朝他咧嘴笑的灿烂道。 “放心吧太子表哥,日天比你可爱多了!” 日天??? 宇文昊反应了好一会儿,顿时脸黑了几度。 冲出去想把她逮回来揍一顿,但是年韵早就一溜烟的不见了,他见识过她逃跑的速度。 比狗快。 * 太后下葬后的第二天,章佳氏就收拾好了东西,只等出发离开。 这个时候年韵终于觉得,她从此不用怂临淄了,宇文昊都是她表哥了,怕个啥。 等宇文昊当上皇上,那就是个大粗腿儿,到时候她这个郡主,还不是南北横着走。 不知不觉就在临淄过了一个年,回益郡的时候,已经翻过冬,快开春了,日天发春期到了更是撒欢儿似的往她身上扑。 四年过去,日天被养的圆滚滚的,白白胖胖,一双小眼睛褶在皮毛里,有些怂,但是当真可爱的不得了。 年韵再想想自己送给宇文昊的那只猪。 嗯,有点不忍直视。 所以是不是要给宇文昊补个礼物? 没等年韵先给宇文昊补礼物,汾阳王世子的礼物倒是先送过来了。 第16章 刻意讨好 那是一只四个月大的小奶猫。 又是活物? 可是小奶猫奶绵绵的,当真是可爱的很,一看到年韵就舍不得把它扔掉了。 咬咬牙,还是狠下心,“我与汾阳王世子并无太大交情,还请送回汾阳王府。” 来送礼的侍卫面不改色,“世子说他那天只是手快托了郡主一把,郡主却托太子送来如此贵重的礼物,所以这是回礼。何况这小猫奔波过来已是疲倦,若是送回去,只怕难以保命。” 小猫潺潺弱弱的,好不可怜。 年韵心肠软,对可爱的东西抵抗力更低,第一世的时候,她再皇宫里就偷着喂了好多野猫,后来被发现了,不仅她被罚了,那些野猫也都被乱棍打死扔了出去。 别人来送礼,能不回礼吗? 当然不能,拿人手短,吃人嘴软。 她还能送什么,只能送猪啊!遂对那侍卫道,“你等一下!” 跑进去找了年时勋,年时勋便立马着人快马加鞭,又买了一只小猪过来。 年韵出去,拍了拍那猪头,报给侍卫,“这是送给你家世子的回礼,就跟他说……嗯,这猪肉可好吃了……养膘了再吃……” 侍卫有些懵。 猪:“哼唧哼唧~” 侍卫抱着猪走了,年韵才松了一口气儿。 六月的时候,宇文昊生辰,年韵托二哥年时勋帮忙找了些适合男子的玩意儿要送给宇文昊。年时勋喜欢结交一帮朋友,认识广多,宇文昊什么没见过啊,她也不小了,送自己做的不合适,只能托年时勋找了。 年时勋也说是送给太子的,只说是送给男子的,一定要男子喜欢,不要求多精贵,但是一定要送到心坎儿上。 一帮狐朋狗友一听是送给男子的,主意就多了,马上问了年龄。 十七岁,好年纪! 最后神秘兮兮的搬上来一个木箱子,对年时勋道,“这些都是一些典籍放心吧,足够贵重,足够稀少,男子绝对喜欢!” 年时勋隐隐约约觉得有些不对劲,翻开看了看。 从《神农百草经》到《绝世棋术》,以及鲜少的治国理论都有,看到那本治国理论,年时勋点点头,嗯,就他们了,将书丢进箱子里。 年韵听年时勋说找到了,确认过没什么问题,太子肯定喜欢。 高兴的眨眨眼,“那哥哥着人帮我送过去。” 宇文昊生辰收到了一箱子的书。 嗯,全是绝版的。 让贴身太监古义给收到书房,古义收着收着还笑着,这越看,书名越不对啊。 下面怎么都是《金瓶梅》《浪史奇观》《梅梦缘》…… 这什么跟什么? 连忙又收了,捂着去见宇文昊,恰好碰见来找宇文昊的齐孝帝,一紧张,箱子掉了,书落了一地。 齐孝帝余光一瞥,动作僵住。 “太子,这些书是你的?” 看向太子,偏偏太子还一本正经道,“是。” 齐孝帝也是男人,想到了什么,怅然道,“儿子长大了……算了,今日父皇还有事,明日父皇再来找你。” 宇文昊一脸莫名。 古义的手哆哆嗦嗦的奉上书,“太子,这些书……” 宇文昊看着书名,眼睛里是干净澄澈的眸子,半丝邪气儿都没有,古义的手突然就不哆了。 就是腿打颤。 “这是什么?”单纯的太子挑了一本翻开看,还是连字带画儿的,脸色越来越沉越来越沉,最后啪的扔进箱子里。 隔日,皇后宫中的宫女传来消息。 “太子殿下,皇后娘娘为您安排了侍寝的宫女,您可要挑一个从明日起开始伺候您。” 第17章 骑猪少年 年韵送了礼物过去,宇文昊连个谢字儿都没有回来,就是在她过生日的时候,给她送了送了一本《女戒》过来。 年韵怒了,不仅没礼貌,还讽刺她没有女子德行吗? 行了行了不送了!以后都老死不相往来,她当她的宁兴郡主,他做他的齐国太子,天高皇帝远,从此不相关。 转眼两年过去。 年韵十岁了,跟宇文昊没有在联络,汾阳王世子倒是一年的礼物送的比一年勤快,有时候是一些莫名其妙的东西,土碗,或者是特别的砂砾,好看的石头什么的。 总之越来越奇怪,年韵全当杂货仍在了库房里。 今日益郡来了一名高瘦英俊的阳光少年,吸引了益郡百姓的目光,因为这阳光少年的胯下,骑了一只猪。 骑猪少年浩浩荡荡的来到了南阳王府的门口。 “汾阳王世子路过益郡,拜见南阳王。” 年韵听闻宇文志来了,吓了一跳。 但是她怎么可能和宇文志见面,遂就躲在内院没有出去,听着丫鬟们杂七杂八的议论。 “听说汾阳王世子来了,好好笑,他竟然骑着两年前小姐送他的那头猪过来的……” “是啊,想不到小姐送的猪居然还有这个能耐……” “那猪现在就在后院,可以去看看,可壮实了。” …… 年韵有些吃惊,宇文志把她的猪养大,还骑着过来了? 心头顿时涌起了一抹特别的情绪,但是很快压了下去。 好奇心让她偷偷的溜去了后院,马槽里传出一声轻轻的哼唧声。 年韵趴在栏杆前一看,里面确实有一只圆滚滚的猪,耳朵上有个小黑点,确实是她当年送的那一只。 这只猪被养的,不同于她送给宇文昊的那一只,虽然圆了一点,可是腿上的肉却十分结实,似察觉到她的目光,绿豆大的眼睛似乎有些不喜欢,转过头屁股对着她,噗的一声放了个响亮的屁。 虽然只听见了声音,但是年韵就是感觉跟当着她面放的一样。 她,她被一只猪羞辱了! 顿时怒极,指着那头猪脆生生的骂道,“别忘了当年是谁让人把你从市场上买下来的,要不是本郡主你早就成了盘中餐粒粒皆辛苦了!” 一声轻笑自身后传来。 年韵下意识的回过头,只看见门口的高高瘦瘦,青衣劲装的少年,看起来十分的清爽,特别是唇边明媚的笑,带着酒窝,更是阳光。 “汾……汾阳王世子?” “宁兴郡主还记得我……”宇文志看起来很高兴,笑的时候露出了两个小虎牙,有点帅。 年韵的心骤然一跳,面色一红,发现这后院只有二人,连忙埋着头,“我过来看看猪,我,我走了……” 与宇文志擦肩而过的瞬间,就听宇文志低声一句。 “这两年,我一直骑着它,周游列国……因为它是你送的。” 年韵一愣。 “我要走了,之后我会去缅甸,我每到一个地方,都会让人给你送礼物……” 年韵的心底重重一颤,难怪那些礼物都古古怪怪,原来,竟是他游历各国的纪念。 还未反应过来,就撞上了一硬硬的胸膛。 “大,大哥。”看着来人像是做了什么亏心事一样,年韵说话有些结巴。 但是反应过来,草!是那小子来撩她,又不是她主动去撩的!她亏心个什么劲儿! 遂微微打直了脊背。 第18章 良人何方 时刻关注着年韵反应的宇文志看到年韵的动作,微微一愣。 随后忍不住勾唇笑了笑,真是有趣。 将及弱冠的年时迁微微皱了皱眉头,英武的面容上有些皲裂的痕迹,看向宇文志的目光多了一丝凝重,话语中已然带了一丝年长者的威压,“汾阳王世子,可否借一步谈话。” “好。”宇文志笑着回答。 年韵倒是想留下听来着,可惜被年时迁用目光赶走了。 二人说的小声,离远了又听不到,只得放弃。 年时迁比宇文志稍高一筹,身高上有优势,气势上也压了十五岁的宇文志不少,可是宇文志始终笑着,犹如一堵软墙,怎么打都不会动。 “世子,目的太明显,那就过了。”谁不知道汾阳王安的什么心。 宇文志笑容微敛,沉声道,“我是认真的。” 语气真诚,年时迁蹙眉。 “舍妹还小,配不上世子。” 宇文志轻柔笑道,“没关系的,我可以等……” 年时迁刚硬,现下半接手南阳王的事物,看的比宇文志多,可是十五岁的宇文志在他面前却像是看不透,不知道是藏得太好,还是因为他已经袒露真诚。 “既然可以等,那就该安静的等。”年时迁不想与他多说话,宇文志如此大张旗鼓的来一朝,只怕皇上心中就会将猜疑放到南阳王身上,“汾阳王世子要走,本世子就不送了。” 话说的不留情面。 但是藩王之间,本该如此,特意交好,才是大忌讳。南阳王虽然是异姓王出身,历代爵位世袭下来,忠厚也传承了,绝无谋逆之心。 宇文志骑猪来,骑猪走。 年韵悄悄的贴在墙头看了一眼,宇文志骑猪的模样颇有些张果老骑驴的风姿,逍逍遥遥看起来好像有些那么个仙风道骨,游历各国,似乎很好玩。毕竟那么多年,益郡她已经玩腻了! 掩盖下自己的小心思,偷偷的回房,路过南阳王的书房,听到里头传来声音,不由得侧耳倾听。 “汾阳王世子目的不纯,大张旗鼓来此一朝,父亲必会受到影响。” “我年四重忠心耿耿,身正不怕影子斜,不惧那些流言。” “可是宇文志的目的是小妹,想来是想通过小妹与我们结藩,若是小妹受了伤……” 听到他们提起了自己,年韵顿了顿。 半晌后,垂下眸子,也没意思听他们继续说了。汾阳王世子又如何,骑猪的模样再帅也不是她的良人。 望着天,有些怅然,天苍苍野茫茫本郡主的良婿在何方。 接下来的日子,在年四重和年时迁刻意的阻拦下,年韵未再收到宇文志的任何礼物。 院子里的日天和日地倒是很和谐。 日地趴在日天的头上,小尾巴一扫一扫的,扫过日天本来就小的眼睛,年韵皱眉看着他俩转身回房绣图去了。 绣图也不是什么正经的绣图。 就是一只猫一只狗,也许是年韵天赋异禀,总之绣出来就是活灵活现的。年关要到了,年韵就着将绣了日天和日地的手帕让人送给宇文昊,让他看看他儿子如今的怂样儿。 但是很久,宇文昊都没有任何答复,连话都没让人传一句,人生有些无聊。 太子表哥没跟她刷好感度了,汾阳王世子也消失无踪,最小的三哥昨日也开始去了练武场,翻过年她也快十一岁了,娘是不是该考虑给她议亲了? 谁也想不到,活了三个半辈子的宁兴郡主,思春了。 毕竟人长大了总是要习惯孤独的,章佳氏要操持南阳王府很忙,年韵也蹭过去学着操持王府,也正好要过年了南阳王府的花该换了,年韵穿的厚厚的,带着丫鬟欺雪去了花草市场挑冬天开不败的花。 连着走了没两步,突然面前搬着花坛的人,迎面撞上。 而顺手的,那人就将花坛放在她手中,年韵只听到一阵熟悉的轻笑。 “姑娘长得好看,这坛花就送给姑娘了。” 年韵眨眨眼。 宇文志? “哪儿来的登徒子!竟敢调戏郡主!”欺雪怒了,看着年韵手中抱着的光秃秃的只有枝丫的花,“凋花一坛,郡主扔了吧。” 年韵摸着坛底的纸条,心下一动,轻轻的勾了勾唇,“不了,抱回去放着吧。” 第19章 老鹿撞心 欺雪没能理解自家郡主为什么要抱一盆秃噜皮的花枝儿回去。 旁边有一家店正摆了摊子,还很新,年韵眼疾手快的点了几盆,“腊梅、荷包、水仙、独占春、鹿角海棠,一样三盆都给我抱到南阳王府去。” 老板一看,年韵小小年纪,竟能一口气认出这些冬花,都有些惊讶。 年韵也不管别人,抱着自己的秃枝儿回去了。 秃枝儿下的纸条上写着关于秃枝儿的介绍。 这花叫弥生花,九月开,刚找到的时候他就让人送给她了,却被人退回来了。 这花一年开一次,第一次开,普普通通。 但是只要花枝不剪,花鼓包头还在,第二年在同一个地方就会再开一朵,并且会比第一朵还艳,年年如此,一年更比一年艳。 年韵突然有些期待它开花了。 真是如此,今年它已经开过一次了,再开就是好看的了。 纸条翻过来,还写了三个字。 似吾心。 霎时,心如鹿撞。 每个女儿家都有些对未来的期待,她的第一世葬送在宫中的十三岁,整日只见的着小太监和老太监,真正看见的第一个异性,是六岁的宇文昊,算不得男人,他撞倒了她还让他背锅。真正接触的第一个男人,是珍美人的奸夫,他有力的大手咔嚓拧断了她的脖子。 像宇文志这么对她的,还是第一个。 怎么办?卧槽,当然是享受啊! 三世加起来即将年过半百的老阿姨要正式享受少女春心萌动的滋味,心头这怦怦的小鹿她不拦了,撞死算了! 心头是如此想手上的动作,却是将那纸条放到了烛火上,不留痕迹。 之后每过一段时间年韵出门总会收到一些小礼物。 一片叶,一只干了的蝴蝶,一样,却又不一样,但是闭上眼睛,就好像能看见,他的脚印,走过的每一个地方。 不得不说,这小屁孩儿撩起来,还真的是挺带劲儿的。 若她当真年幼,只怕早就沦陷其中不可自拔了。 年韵收礼物收的很欢快了,但是却愁的年四重和年时迁十分难受,可是无论他们如何控制,也无法阻止宇文志投机取巧的给年韵送礼物,年韵性子欢脱,他们更不可能一辈子将年韵关在府内。 遂和年韵玩的最好的三哥年时雨接受了重要任务,拿着一只巴掌大的泥鹦鹉,踟蹰的来到自己小妹身边。 “三哥!你的鸟真的变小了!”年韵一看见鹦鹉眼睛都亮了。 自从她将木垒拿给年时雨研究后,年时雨就喜欢上了这等手工艺,而其中最喜的就是泥塑,并且十分有天分,这类东西,便是越小越结实,越精致越上乘。 鸟变小?年时雨有些不自然了,但是看着自家小妹清澈的眸子,只能咬字道,“是我做的鸟!”做字咬的很重! 谁知年韵直接忽略,眼带希冀道,“三哥,你的鸟以后是不是会越来越小?” 年时雨,“……” 突然很想揍她是怎么回事? 半晌,年时雨压住自己心头的冲动,拼命告诉自己,妹妹还小,她不懂她不懂。没有注意到年韵清亮的眸子中闪过一丝狡黠。 第20章 鹿被撞死 第一世年韵还有些女儿家的羞涩,第二世的时候就没了。虽然三世都没有确切体会过男女之事,但是她已经是个见多了猪跑的人,趁着年龄小,调戏自己的小哥哥俨然成了她这一世的人生乐趣之一。 年时雨斟酌了半晌后,决定开门见山,“小妹啊,听说最近汾阳王世子礼物送的很勤,你也没有回礼,这是不是,不太好?” 这种话隐喻一贯是暗指女儿家不够矜持,本该由章佳氏说的,但是章佳氏觉着她是长辈说这话指不定会伤了年韵的自尊心,所以先让年时雨来旁敲侧击,若是年韵对宇文志没有他们想的那个意思,那也就不用担心了。 年韵心底自然明白年时雨的意思,抿着唇认真的把玩泥鹦鹉,好一会儿才侧过头看着年时雨,疑惑道,“汾阳王世子也算是表哥,表哥送来的礼物,若是韵儿拒了是不是不太好?前些日子娘说礼尚往来,韵儿暂时没有想好应当用什么回礼,不如,三哥帮韵儿一个忙?” 最重要的是,她觉得宇文志用心,非能用金银可以偿还的。 听到年韵这么说,年时雨心口的大石头放了下来,下意识的回道,“好……” 妹妹没有那等心思,那就好,一家子不用提心吊胆了。 “对了……”应下后,才想起来方才年韵的话,“你要三哥帮你什么忙来着?” 年韵眨眨眼,她绝对不会承认,她享受着宇文志讨好她的过程,但是宇文志的心思她总是要还的,还真金白银未免太过于俗气,所以她也想好了要怎么还,可是由她自己做也不合适,正好三哥撞上来了! 听完年韵的主意,年时雨的身子顿时就僵住了。 “三哥,你答应过我的,不能反悔啊!”趁年时雨呆滞,伸出了小拇指抢先勾在了年时雨的小拇指上,“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 半个时辰后,年时雨有些头懵的离开年韵的院子,年四重等人一早在外面等着,看他出来连忙问道,“怎么,你妹妹怎么说?” 年时雨反应过来,用一种怨念十分浓重的眼神看着他们,一句话也没有说,转身就回了自己的院子。 接下来的日子,年时雨忙了起来,但是也没让年时勋选择,年时勋的朋友多,让他去找了许多地图和当地山水画,然后一头钻进了自己的匠房再没有出来。 得到了年韵的答案,南阳王府也不再刻意阻止宇文志。 皇宫内,齐孝帝得到汾阳王府意图与南阳王府交拢的消息后,沉思了很久,想到了太皇太后缠绵病榻时对他所说的话,望向身后翩翩如玉的儿子。 “汾阳王是朕的手足亲兄弟,年长朕十余年,太皇太后愧对汾阳王,让朕无论如何也要保全自己的兄弟。此事,太子认为当如何?” 宇文昊垂眸,眼底如一片平静的湖泊,生而为太子,理当接受这责任。 衣摆一拂,径直跪下,语气平淡如使命之责,“儿臣谨遵父皇旨意。” 第21章 封太子妃 拟了圣旨后,齐孝帝对宇文昊道,“这一次委屈了你,父皇可许你一事,若是日后你遇见了心仪的女子,对方非奴非娼,可纳进东宫,若生儿子可抬为侧妃。” 齐国皇室有训,帝王不可沉迷女色,若为美色误国,其女当诛,所以得帝王心的女人,都不会在后宫里活着,先帝就是一个例子,所以齐孝帝的话算是给宇文昊一个补偿。 宇文昊垂眸,恭敬回道,“儿臣多谢父皇。” 但是心中清明,他知这深宫险恶,若是真的遇上心仪的女子,又怎么舍得让她进这后宫中遭受磨难。 九月,年韵生辰之日,弥生花开了,和纸条上写的一样,开在原来的花鼓包上。 像是摊开的巨大的蓝色海浪,层层叠叠,没有香味,也不算特别瞩目,但是却有一种静待花开荼蘼,来年更盛的感觉。 一道明黄的圣旨送到了南阳王府。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尊太皇太后遗愿,宁兴郡主姿容秀丽,德贞性纯,封为太子妃,年满十三入住东宫学宫规礼仪,及笄后行册封礼。”汾阳王意图与南阳王结藩,齐孝帝谨遵太皇太后遗愿,不能对兄弟出手,那就只能从旁断了他的心思。 年韵却是不淡定了。 自从和宇文昊断了联系,她早在心底千百次算计着从此天高皇帝远,不想再与那丢锅太子扯上关系,只想做一个守着封地无法无天享受着荣华富贵的逍遥郡主。 谁知计划赶不上变化,她这一世的目标极速转变,那就是拒绝背黑锅,努力活到九十九!可是心头预感,和宇文昊扯上关系就没什么好事,唯今之计就是在宇文昊丢锅给她之前,要么远离他,要么弄死他!所以她要努力努力再努力! 郑重其事的接过圣旨,莹白的小脸上便莫名的出现了一抹赴死的刚毅神色。公公细细观察了每个人的神情,看到年韵的心头顿时觉得好笑。若说宁兴郡主心中有人,不愿做太子妃那自然是另一番黯然神伤,可是这样慷慨就义的神情…… 海公公回了皇宫如实道,“回禀皇上、皇后、太子殿下,南阳王与南阳王妃接了圣旨都是面露喜色,小郡主则……” 齐孝帝目光一深。 “宁兴可有不喜?”皇后皱了皱眉头,。 一边的宇文昊也是眸光微沉,若是宁兴抗旨,正好趁此机会收藩,可她若是暗度陈仓,做出皇室丑闻,他必然不允。 “没有……”海公公想了半天,连忙道,“宁兴郡主只是很惊讶罢了!” 听到海公公的回答,齐孝帝和皇后都颇为满意,唯有宇文昊注意到海公公藏了话。 离开了凤仪宫,宇文昊才单独找了海公公,“公公方才藏了话,可是宁兴郡主有什么事不可说的?” “不……不是……”海公公知晓宇文昊担忧的事情,连忙解释,“宁兴郡主对赐婚一事并无不满,只是奴才方才没好说。既然太子问了,那奴才就不瞒太子,宁兴郡主听到圣旨后,是做出了一副视死如归要去打仗的神情,奴才觉得有些有趣儿罢了,这当太子妃是天大的尊荣,进了宫荣华富贵享之不尽,想来该是……” 没等海公公说完,宇文昊就淡淡的应了一声,“嗯……” 然后不再听海公公说下去,就转身离开。 心头有些复杂,他未曾和宁兴接触过几次,可是他还记得第一次见面宁兴郡主是撞见了那珍美人和侍卫偷晴,海公公用视死如归这个词形容别人不会多想,他却不由得猜测,当年之事,她现在长大了,可是还记得? 十一月中旬,临淄传来一个坏消息。 太子染了很重的传染病,东宫告假,需静养生息,且不许人探望。消息传到了南阳王府,章佳氏连忙准备了一份探望的厚礼送往东宫,以示心意,同时也给年韵除了一份难题。 如今年韵是未来的太子妃,除去南阳王府要准备礼节上送往东宫的探病的补药以外,年韵还要以自己的名义单独准备一份。 这可愁了年韵了。 寒风凛冽的吹过南阳王府的院子,年韵坐在亭子中,小脸被吹的雪白雪白,旁边的欺雪站得笔直陪自家郡主吹风。 心口拔凉拔凉的年韵眸中惆怅,面色麻木。 年时雨从匠房里出来,正好撞见年时勋用一种妖娆的姿势倚在墙柱上嗑着瓜子儿,一边盯着自家小妹。 “这大冷天的小妹在院子里坐着干什么?” 怎么还未出阁就活脱脱愁成了怨妇。 想上前就被年时勋拦住,“别,小妹说了只有冰冷的风才能吹醒她不羁的思考能力。” 还不羁?这怕是要吹成傻子了! “太子重病,小妹是未来的太子妃,娘让小妹单独送太子一份礼物,以表达慰问太子生病的心意。你也知道小妹在这方面向来都是一片空白,以往送人的厚礼都是让我们给想的,后来想不到就装傻不送。现下娘不让我给她出主意,所以她只能自个儿愁了。” 说到礼物,年时雨自然想起了一件事。 向前走到年韵身边坐下,“小妹,明日车马就要启程了,可是想好了送给太子什么礼物?” 她早就想好了,想送给宇文昊一口大钟! 哀怨的看着年时雨,“三哥有什么好主意……” 年时雨摇摇头,只是将面前的点心往自己这边摞了摞,“三哥不知道,不过三哥是想问问,年初的时候你让三哥做了东西一直没有过问,三哥就一直放在那里,你准备什么时候送给汾阳王世子?” 年时雨所说的,年韵早就忘了! 现下听年时雨提起,年韵的眼睛顿时就亮了,对了!三哥那里是不是有个现成的吗? 她不是,他不说,谁知道那礼物一开始是准备给宇文志的。 “这下有救了!三哥东西在哪儿!快带我去看看!” “东西是做出来了,你想把它送给太子?”年时雨皱了皱眉头,佯装严肃道,“若是太子知道了只怕会发怒。” “三哥哥哥哥~”年韵撒娇,“天知地知你知我知,没有人会知道的。” 随即正色,一本正经的胡诌,“何况那东西在现在的齐国是没有的,做出来,肯定是要先送给皇家。” 年时雨咧嘴,语气中满是溺宠,“行,东西就在匠房里我带你去。” “谢谢三哥。” 听到答复,年韵转头就跑去年时雨的匠房,路过年时勋的时候好看的翻了个白眼,二哥不帮她,生气了!至少三天不同他说话! 年时勋被妹妹嫌弃了,很不是滋味。 这小白眼狼,怎么不想想从前每回礼物都是他给弄得? 抓住了年时雨,好看的眸子带着威胁,“娘说了,不准给小妹出主意,若是知道了,你要挨罚。” 年时雨挑了挑眉,“我没有出主意,只是原来小妹让我做了个东西,现下做好了,我让小妹去看看。” 年时勋忍不住好奇了。 小妹让他做了什么?也忍不住跟了上去。 年时雨的匠房内,若干吊灯悬于空中,光线明亮,桌上放着一物件,被黑绸所覆盖,那高度约莫有年韵一个头高。 “是这个?”年韵不由得紧张,她只是提了一个想法,但是无法想象年时雨做出来会是什么样子。 “嗯。”年时雨勾了勾唇,眼神中透露着十分的自信,缓缓掀开黑绸。 一座被山峰围绕的精致小城出现在年韵的面前,层层叠叠,房屋群集,汇聚江河,峰峦叠嶂。有热闹的小人儿带帽在其中作吆喝状,有幽静的远山烙着江湖河道,只差一渠清泉便可流动,且每一个摆件,每一座山川,沙土,颜色深浅各有不同,真实塑造当地风貌。 “哥……”年韵顿时被惊住,伸手小心翼翼的碰了碰那小城的顶端,生怕碰掉一块儿,“你怕是要成为一代泥壕了。” 这是益郡的山水风貌,从沙土,每一个都极近真实的还原,是缩小版的益郡版图,尽管部分地区粗略涉过,但是已经十分的厉害了。至少目前为止,齐国从未出现过这样的地泥塑。 宇文志送了她他国的泥沙石土,她就想让他看看齐国的土地,而她了解的就是益郡。 年时雨从触碰手工泥塑到如今不过七年,表现出来的天赋远远在她的意料之外。 “一个益郡你眼珠都快瞪出来了,那看到这些,你岂不是会惊掉下巴!” 年时雨走到了里头的匠房,如刚才一般被黑纱覆盖着的地泥塑,还有好几个。 一开始年时雨也是本着玩试试的心态,可是真正上手后,年时雨却是上了瘾。 接连掀开了好几条黑纱,年韵早就惊掉了下巴。 “你来猜猜,这些都是何处?” 大大小小,也有七八个地泥塑了,年韵一一看去,眼光放亮,“这里是宁兴郡!” 她的封地,她看过无数次,以前爹娘说过等她出嫁了,就将封地账本册子人手都交给她,若是没有了南阳王府,宁兴是她的退路。 中央最大的,年韵眼尖看着那宏伟的宫阙,“是临淄!” 这下真的好了,三哥做了这么多,她完全可以分开送啊! 第22章 熟人拜访 杏眸中的闪过光亮,年时雨连忙道,“小妹,说好了,你当初只拜托我做了益郡的,所以这益郡是答应你的。最多我再送你一个宁兴郡的,别的那都不行。” 听到年时雨的话,年韵的脸顿时垮了下来。 这样的地泥塑送出去,不仅贵重,而且心意十分清明,不难看出三哥以后必然会声名大振。可是眼下三哥辛辛苦苦的倒腾出,能送她两座已经是万幸了,再奢求多的,那也未免贪婪了些。 可是原先益郡是准备送给宇文志的,现下要送给宇文昊,肯定临淄的更适合啊。 舔了舔唇,眼巴巴的投向地上的临淄,“三哥,这样我也不多要,我不要益郡了,你把临淄给我吧……” 年时雨顿时一僵,心口万分疼痛。 临淄是国都,所耗费的时间和精力心思是最多的,也是最为精致的。 只得压住心痛的感觉,咬牙道,“行!但是你得保密!暂时不能让爹娘知道。” 虽然年时雨喜欢这些,但是说的不好听,对年四重来说就是个普普通通的匠人,这等东西也不过是玩物,难登大雅之堂,所以年四重每次看到年时雨鼓捣的这些,都会沉脸。 “好好好……”年韵高兴的直接蹦起来,一把抱住年时雨,“三哥最好了,韵儿打死都不告诉爹娘,明儿韵儿就将临淄用大匣子包起来,悄悄的送给太子。” 兄妹二人的感情蹭蹭蹭的往上涨的时候。 一道幽怨而又轻柔的声音幽幽的从年时雨身后响起,“三弟,也不知二哥有没有份呢?” 年时雨顿时僵住,脖子僵硬的转过头,看着门边倚着的年时勋,抿唇没有说话。 年时勋承章佳氏之貌,十分俊美,现下垂眸竟有几分楚楚可怜的美人姿态,语气哀怨,“原来三弟托二哥的忙就是为了做这东西,二哥辛辛苦苦出卖美色为二弟换来各地地图,三弟没有半分想到二哥,自小二哥与大哥三弟相貌出入颇大,人有微词,如今看来二哥是要去寻自己的亲生父母了……” 可怜兮兮的说着,便要抹两把泪。 看的年韵和年时雨心头一阵抽搐。 年时雨耿直的性子涌了上来,“要不,二哥您也选一个……” 霎时间年时雨就正了色眼角轻勾直接指着桌上的那一个,勾唇道,“既然三弟如此一说,二哥不接就有些不顾兄弟情谊了……这样,小妹看不上益郡的,二哥就勉强收了吧……” 年韵:“???” “你们都挤在这里做什么?”清冷肃然的声音伴随着英武的身影踏进来,在匠房中投下了一大片阴影。 三兄妹吓了一跳。 “大……大哥……” 年韵仓促转身,脚步微蹒,一不小心就压在了一方泥塑上,只听咔擦一声。 年时雨只觉得自己心坎上好似被人劈了一刀。 “三哥……我、我不是故意的……” 年韵磕磕巴巴的抽出脚,不知踩住的是哪一方的,好好的地泥塑就塌了一边。 年时雨也顾不得看年时迁,而是紧张巴巴的去看被年韵无意中踩坏的地泥塑。 “三哥,对不起……”年韵看年时雨眼眶都红了,知道他这是心疼。 年时雨做的每一件东西,他都十分的爱惜,若是送了人,损坏或者是扔了,他就再不会送这人礼物,并且从此不与这人深交。 “没事……三哥可以补……”年时雨咬牙。 “永昌郡……”低沉的声音在此从身后传来,却是被忽略的年时迁。 年时迁眯着眼细细的打量这几个地泥塑,临淄精致在皇宫和都城,是因为年时雨见过的是临淄的皇宫和都城,而永昌郡的城区并不出彩,甚至有点模糊,但是精致的地方在于它的山势水势,几乎与真实的无一二别。 “……大哥……” 几人同声开口,算是正经的打个招呼。 年时迁是几人年龄中最大的,也是南阳王世子,是要继承南阳王爵位守护齐国西南一方,最像年四重,也是最成熟稳重的。 只见年时迁蹲下了身子细细的打量着方才被年韵踩踏的那一块儿,“我只带你去过一次,你就将永昌的地势记得如此清晰……” 永昌郡边地与缅甸交汇,年时雨在这一块上着重表现的是澜沧江一带,因为之前年四重要年时迁引年时雨走上教场,年时雨对练兵毫无兴趣,反倒是对这地势观察的很认真,以为他要行兵策,却不想是做这个。 年时雨其实有些怕。 大哥最是严肃,也最为南阳王府打算,不喜二哥浮夸,但是二哥会人情往来,交际很是厉害,他不一样,所以大哥也很为他担心。现在被大哥发现了这东西,只怕爹也瞒不住了…… “我可以不告诉爹,不过这一个,给我。” 年时迁说这话的时候,是极为严肃的。 刚毅的脸上也十分认真,年时雨有些诧异,都怀疑自己听错了。年韵撞了他一把,他才回过神,结结巴巴道,“可是,这个,这个已经坏了。” “有些地方还不太对,改日我再带你去看一次。”年时迁起身,望向另外三人,“爹娘在等着你们吃饭。” 几人面色一变,年时雨蹭的就出了匠房去换干净的衣服。 这件事像是秘密一样的被兄妹四人藏在了心里,第二日南阳王府的备礼的马车准备好了,其中边有一个沉重的木匣子。章佳氏很好奇年韵选了什么样儿的礼物,年韵匆忙挡住没有让章佳氏看,又让年时迁作证一定是送给太子的好礼物! 有了年时迁作证,章佳氏也就放了心,没有让人打开查看。 就这样探望太子重症的慰问礼送往了东宫,殊不知此时在东宫的“宇文昊”只是一个替身。 有人私下参了齐康郡王一本,齐康爆发寒疫,齐康郡王知情不报。齐康郡王是齐孝帝的舅舅,齐孝帝自要派人前往齐康查探情况,宇文昊请命亲自前往,回来的时候已经是一个月后,耽误的有些久了。 “回禀父皇,齐康确实有寒疫爆发,但因齐康郡王早有准备,请了扈神医坐镇,很快控制了疫情,虽有重疾,但无人死亡。”准确来说,是有人意图扩大寒疫,但是被齐康郡王给提前防范了。 既然确有其事,齐孝帝也就没有追究宇文昊耽误时间的事情,对齐康郡王的表现很是满意。倒是想起了另一事,“你离东宫许久,也该露个面了。对了,宁兴送了你一个礼物,很是有趣……” 东西送进东宫的时候,侍卫都是要盘查的,宁兴送的那个,着实特别,所以便有人来报了。 第二日,脸色苍白,身形消瘦的太子殿下便出现在了众人的面前。 朝堂之上,一路咳嗽,可见其是真的重病,最终皇上还是让太子下去了。 在书房里,宇文昊才看到齐孝帝所说的有趣的礼物是什么。 准确来说,这礼物不仅仅是有趣…… “太子想到了什么?说出来听听,可与朕想的一样?”齐孝帝沉眸,望着临淄的地泥塑,眼神中有些复杂。 半晌之后,父子二人异口同声的吐出了两个字。 随后,齐孝帝便对宇文昊另有了安排。 * 年关之前,年时迁带年时雨去永昌郡边地亲自走了一遭,回来后让他补了永昌郡的地泥塑,因为东西是年韵踩坏的,所以年韵自告奋勇帮年时雨的忙,一起修补永昌郡的地泥塑。 实际兄妹二人在匠房内玩的不亦乐乎。 修补完永昌郡的这一日,二人总算是松了一口气儿,年时雨笑嘻嘻的在年韵脸上刮了一脸的泥,年韵顿时成了花猫脸。她一想瑕疵必报,必然不会放过年时雨。 “三哥!再跑我就告给爹听了!还不快快……哎哟……” 年韵张牙舞爪的举着泥糊糊追了出去,拐角还没看清楚来人,就撞上了一堵硬邦邦的胸膛,不仅如此还直接将对方给撞倒在地,而她因为身高差距好死不死的埋在对方胯下。 嗯,场面一时静默尴尬。 年韵深深的吸了一口气,脸下的大胯剧烈一滞。 年韵的小身子也顿住了,转眼间脑海思绪奔涌万千,这个时候应不应该抬头,不抬头会怎么样? 虽然不知道不抬头会不会死,但是她知道抬了头无论见到谁都一定会羞愧而死。 最后干脆两眼一翻,小脑袋又是重重一压,没有抬头就不省人事。 “小妹晕倒了!”年时勋简直就是年韵肚子里的蛔虫,她头一歪就知道她想装死。 眼疾手快的将年韵抱起来,“三弟,你带文公子去书房见爹和大哥!” 被抱起的时候,年韵悄悄的睁开了一只眼,看到方才她所撞的人整个人都不好了。 这货现在不是应该半死不活的躺在东宫养病吗!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相比于年韵,宇文昊十分的镇定。 面色如常的被年时雨扶起来,盯着年时勋离开的背影和那丸子头下的小半张花猫脸,只是心头微微有些复杂。 第23章 大佛光临 彻底脱离宇文昊的视线,年韵才从年时勋颈脖中闷声道,“三哥,我想死……” 年时勋眉眼间挑了挑尽是不正经的神色,下意识道,“怕什么!撞坏了也没事,反正以后也是你……”用的。 话没说完,意识到什么,声音戛然而止。 年韵的脑瓜崩下意识的顺着年时勋的话去思考。 对哦。 回忆方才头上的触感,好像,尺寸还挺伟岸的,不知道会不会…… 不对不对!卧槽,三哥她现在才十一岁,说这话合适吗? “三哥说笑呢,小妹不必介怀,你这小身板儿也撞不出什么事儿,他不会怪罪于你。”年时勋连忙转移话题,吩咐丫鬟道,“给郡主洗脸,换身儿衣服。” 半晌之后,章佳氏听闻年韵晕倒,匆匆赶来,看到年韵没事也就放心了,着人去回复了年四重。 章佳氏屏退了下人,亲自给年韵梳头发,一边道,“日后在府中不得如此莽撞,平日里没得说你。” 年韵仗着前世的记忆,作小天才样样儿都学的快,上午完成了任务下午就开始闹腾。 年韵哭丧着脸,“我也不知道他突然会来。” 平日里王府里也少有外人。 “今年皇上刚为你和太子赐了婚,他此番微服来益郡过年,也是对南阳王府的看重。暂时也不住府里,你只当他是你哥哥的朋友来益郡作客,在外称呼他文公子便是。”章佳氏给年韵挽好了丸子头,看了一看,除了方才撞过的额头还有些红,她的女儿依旧那么可爱迷人。 但是眼底又生出了些许担忧,年韵性子有些欢脱,可日后她要进宫就不能再如此。但是她又舍不得那么早约束活泼可爱的女儿,所以一拖再拖。 年韵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淡定淡定!就当做她从来没有撞过宇文昊的胯。 可是到了晚上吃饭的时候,年韵愣是不敢抬头。 闷声叫了文公子,落座后就埋头夹着自己面前的排骨山药汤。 宇文昊就见年韵埋着头,头上的两团丸子绑着两个白色的绒团,随着她的头打颤像是兔子尾巴。按照她活泼的性子,不该闷声不吭的,也知晓她介怀刚才撞了他的事。 遂夹了一块儿猪肘子隔着年四重和章佳氏,将肉放到了年韵的碗里。 年韵正欢快的啃着排骨,就听哐当一声,碗里多了一块猪肘子。 也没有看清是谁夹的。 家里人都知道年韵不吃肥腻的,唯有二哥年时勋老是说年韵挑食会故意她给她夹肥肉,每回都会来一场肥肉互丢战。 恰好年韵抬头,又见年时勋朝着她挤眉弄眼。 小妹,太子夹的不能不吃啊! 年韵没理解到,啪嗒一挑筷子将肉扔到年时勋碗里,“二哥!下次再给我夹肥肉,我就让厨房做十个猪肘子全塞你嘴里!” 宇文昊只感觉自己被闷声打了个巴掌。 “不……” “咳……别给你妹妹夹了……” 年时勋刚想解释,就被年四重咳声制止。 年韵目光瞥见宇文昊神色微微有些不对劲,突然意识到,哦,菜不是二哥夹的。 “汪汪汪~” 就在此时,一条小腿高的白色小肥犬动作利落的冲进了饭厅,绕着年韵的腿转了一圈,敏感的从桌子底下闻见了陌生人的气息,一磨牙就发出凶横的一声。 “日天!不行!” 年韵慌张开口,连忙弯下身子要抱走日天。 然而日天已经从桌子底下朝着宇文昊蹿过去,年韵也钻进了桌子底下,奈何她已经比桌子高了,撞了桌子的桌角,忍不住直起身。 一个不小心又把桌子撞斜了。 只见桌子上的碗以一种不可逆的姿势缓缓滑向了宇文昊,无论年四重等人如何挽救,还是无可避免的撒了宇文昊一身汤水。 “嗷呜~”日天成功袭击宇文昊的小腿。 等年韵出来的时候,只见宇文昊身上湿漉漉一片,还挂着几片青菜叶,日天像个腿部挂件一样吊在宇文昊腿侧,顿时吓了一跳。 “日天,松口!”连忙上去用了吃奶的力气,才把日天拔了出来,自己也连连后退了两步撞在门板上。 “我,我带日天去散步了!”闯了大祸的年韵也不敢细看每个人的神色,特别是宇文昊的,抱着日天转身就逃了。 别看身子小,逃跑的速度一如当年。 “快,快看看可有被咬伤。”年四重极快的反应过来。 年时迁连忙带着宇文昊回他的院子里看了看。所幸靴子结实,没有被咬伤,心头放下些许,“臣子与太子身材想当,委屈太子暂时穿臣子的衣服了。” 宇文昊被狗咬,被撒了一身汤水,此刻眸中却是无比的平静。 “无恙。” 见他没有怪罪的意思,年时迁才彻底松了一气儿,连忙赔罪。 “无事,这只是意外,世子不必太过于自责。” 内心复杂无可言说,每一次遇见年韵似乎都没有什么好事发生,是不是应该回去让人算算他们的生辰八字? 换了衣衫,也没了吃饭的心思。倒是隔壁的院子里传来年韵义正言辞的训斥声。 “你是亲父子相认,难舍难分是吧!他是你能咬的吗?要不是他,你能来这个世界上,长这么大吗?”年韵怒不可遏。 最重要的是!她都说了不可以,它居然还冲了上去! 宇文昊:“……” 日天委屈巴巴的在年韵面前趴成了一团,小眼珠子里颇有些无辜。 一边儿路过的日地嘲笑的睨了日天一眼,转头又走了。 年韵骂了还不过瘾,掐着日天耳朵,“说!下次还敢不敢咬你爹了!” 日天瑟瑟发抖的嚎了两声,似在回答。 “如果还有下次!我就不带你出门散步,让你憋死在院子里!”教训了半晌,年韵终究还是放过了日天。 宇文昊只觉得有些好笑,她竟然能把一条狗当成孩子一样的教训,可见她确实是喜欢这条狗,他不是小气的人,这等意外何必追究? 只是听她的话是要出门?天色都快暗了。 “太子,可去看看益郡的夜景,益郡的夜景甚美,年关将至,更是彩灯辉煌。”年时迁察言观色,太子在朝政上处事果决一向分明,皆是天子犯罪与庶民同罪,底下大臣都恪尽职守不敢越矩,养成了极好的朝堂风气。 今日韵儿几次冲撞,太子都未生气,却又有着容人之度,难怪爹说有太子在,大齐必会蒸蒸日上。 “嗯。”宇文昊点头,年韵的事情不急一时。 年韵前脚先带人离开了南阳王府,年时迁后脚就带着宇文昊跟了出去。 年韵遛狗要带三个人,一个贴身丫鬟欺雪,一个捡屎的小倌,和贴身侍卫兼师父吴庸。 这集市的人大多也都认识年韵,笑眯眯的遛了一圈,欺雪手中就收了很多东西。宇文昊远远望去,早知年四重在西南一带声望很高,但是却不想连带着年韵也如此受爱戴,正想着就见年韵停下了。 不远处人群聚集,有些吵闹,似乎有什么事情发生。 “欺雪,去看看是什么情况。” 欺雪遵照吩咐绕过人群走进看了看,半晌过后愤愤的回来,“郡主,是九昌小郡王,又在缠着扈姑娘了!” “什么?” 小脸上满是不悦之色,章平升就是欠教训!十分有经验的蹲下身子,伏在日天耳边,说了几句,然后转头看着吴庸,“拜托师父了!” 吴庸目光一凌,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小郡主放狗了!”中气十足。 人群纷纷让开。 “日天!上!” 随着年韵的话,日天撒了腿儿就直接冲向人群中的男子。 章平升还来不及躲避,口中就发出一声惨叫,“啊……” 看到来人,顿时咬牙,“年韵!又是你!”想一脚踹开日天。 年韵连忙叫道,“那是太皇太后生前赏赐了,踹死了你可赔不起!” 宇文昊听的清楚,感情太皇太后赏给她的狗,她用来仗狗欺人了? 日天咬的用力,章平升毫无准备又不敢踹,腿上很快就出了血。 “还不快把狗给我拔开!”章平升朝着身边发愣的人怒道。 “你答应我以后再也不纠缠清羽姐,否则我就让日天使劲儿咬!”年韵道。 “啊……”章平升发出痛苦一声,“男未婚女未嫁,我正常追求有什么不行!” “韵儿,不许胡闹!” 见此状,年时迁立刻上前制止。 年韵仗狗欺人被抓了个正着,慌张开口,“日天,回来!” 日天顿时松口,舔着尖牙上的血,恋恋不舍的跑回来。 被章平升缠着的白衣女子看着年时迁,温婉的眉目中闪过喜色,“年大哥。” 听到女子的声音,年时迁颔首应下,“清羽,你回来了。”语气也多了一丝轻柔。 扈清羽弯弯眼角,“是,今日才回益郡。文公子?”望向年时迁身后,微微有些诧异。 宇文昊看到扈清羽,声音微微有些干涩,“扈姑娘。” 一向清明冷静的眼神中微微有些动容,带了一丝不一样的情绪。 他没想到,竟然会在这里遇见她。 第24章 心有所属 “你们认识?”年韵诧异。 “是,我们……”扈清羽目光清明刚想开口,就听宇文昊剧烈咳嗽,善解人意的改口道,“我们有过几面之缘。” 具体也没有说在哪里见过。 年韵心底怀疑,宇文昊常在宫中,而清羽姐是云游神医,二人怎么会有交集。 “年韵,你等着!今日你放狗咬我,我会如实告诉我爹,必然要南阳王府给个交代!”章平升看他们一副团聚的和乐模样,咬牙切齿道。 年韵差点忘了他还在,理直气壮的叉腰,“你除了告诉你爹还会做什么?还以为自己是奶大的孩子呢,连我都不如!” 那个样子,要多蛮横就有多蛮横。 “闭嘴!”年时迁皱眉,望着章平升拱手道,“小郡王勿恼,令妹不懂事,改日必会亲自让她登门道歉。” “道歉?”章平升冷哼一声显然是不接受年时迁的说辞,“今日到此为止,世子有什么想说的,改日不如到章王府对我爹说,告辞!”说完拱手。 “说的好像谁想留你似的!”年韵吐了吐舌头,“以后少来益郡!否则我见你一次,放狗咬你一次!” 章平升打了个哆嗦,恶狠狠道,“年韵你给我记着!我们走!” 带着属下一瘸一拐的离开。 年时迁皱眉,“韵儿,过分了!” 年韵不服气,“我哪里过分了,他这样当街堵着清羽姐也不是第一次了,上一回还想……总之他一肚子坏水!我这是为民除害!” “他毕竟是永昌郡王的儿子,永昌郡王老来得子就这么一个儿子,若是章平升有什么事,他告到爹那里,你也会被罚。”年时迁有些愁。 “最多跪祠堂,爹不舍得重罚我。” “那你可有想过若是永昌郡王一封奏折告到朝堂上呢?”年时迁厉目。 “就这么点儿小破事儿,告上去也不怕笑掉别人的大牙!”年韵不置可否。 “可若是传出宁兴郡主放狗咬人,你的名声还要不要了,毕竟……”年时迁开口,话说了一半停下,目光投向宇文昊。 年韵也下意识看过去,却发现宇文昊的目光一直是盯着扈清羽的。 心头一跳,连忙拽着宇文昊的袖子,甜甜一笑,“昊哥哥你可是看见了,这件事不能怪我。实在是章平升这个人不收拾不行!是不是……” 宇文昊收回目光,颔首,“是……” 方才的话他也听到了,九昌君王老来得子,对这个小郡王很是宠爱,早早就定下了下一任郡王的身份上了玉碟。 有了宇文昊的答复,年韵的底气更足。 “年大哥,此事是因为我的关系,不要责怪郡主了。”扈清羽开口,年时迁便没有继续说下去,反正天塌下来也有王府给她撑着。 年韵笑了笑,果然清羽姐一开口,大哥就屁都不敢放一个了。 “清羽姐,你准备去哪里?” “我买了些东西,准备明日便前往九昌。”扈清羽提了提手中的篮子,眉目间都是温婉之色,就差没柔成一团水。 “别嘛,你难得到益郡,不如明日到我家用饭,我娘近日老是说腰疼,便是念着你呢。”年韵用一种看准大嫂的目光巴巴的看着扈清羽。 扈清羽顿时红了脸,一边的宇文昊却是动作微僵。 “好。”扈清羽看了年时迁一眼,快速的垂下眸子,轻轻的应下。 年时迁轻轻的松了一口气。 “清羽姐住在哪里,这天黑了,我让哥哥送你回去,也免得路上再遇歹人。”年韵有心撮合,扈清羽想拒绝。 但是开了口,拒绝的话说不了口,水一般的眸子看向年时迁。 见年时迁点头才道,“我住在云逸客栈。” 年韵还没来得及开口,就听宇文昊道,“我也住那边,不如我送扈姑娘一程。” 顿时年韵心头如临大敌。 下一刻,年韵就冷了脸,拉起宇文昊的袖子,“送什么送,你儿子还没遛够,你得跟我走!” 想抢她准大嫂,没门! 这种危险的想法必须得扼杀在摇篮里! 不等宇文昊开口,便直接拽走了宇文昊,一边朝着年时迁使眼神儿,“哥,快去快回啊!” 然后一手牵着狗,一手牵着宇文昊,拖家带口的离开。 走远了,宇文昊才微微用力,挣脱了年韵的手,“你在做什么?” 看着扈清羽和年时迁一同离开,心里十分的不舒服,遂话语中也多了一丝不满。 年韵愣了一下,转过头看着吴庸和欺雪,吩咐道,“你们先在这里等着。” 不顾宇文昊的脸色,将狗绳交给欺雪,然后拽着他到了一边的冷巷。 “我才问你在做什么呢!”年韵皱眉道,“你看清羽姐的眼神就差没伸出手把清羽姐拽到你怀里了!” 宇文昊眸光一深。 扈清羽是个很特别的女子,不同于别人,齐康一行,她不顾自己的安危,尽心救治齐康百姓,自己也病倒了。齐康寒疫危机安全解除,她功不可没,这样大方善良的女子,不应该只是当一个默默无闻的普通人,奔波于各地,实在是辛苦,她值得更好的对待。 看向年韵愤怒的目光,心口微滞,“你不要忘了我是谁。” 年韵被这话掐住了喉咙。 对了,他是太子,他想要什么女子得不到? 好一会儿反应过来,声音比宇文昊更高了一度,“那你也不要忘了我是谁!” 她可是未来的太子妃,是他以后的妻子。于情于理,他也不能当她不存在! 宇文昊也适才想起来,此刻面前这个身高直到自己腰间,扎着两个丸子头,瞪着他的小屁孩儿是他未来的妻子。 好像突然就有人给了他一棒槌,顿时头脑发胀。 半晌后,宇文昊冰冷的回答,“太子妃善妒,并非是好事。” 年韵顿时睁大了眸子,不可置信的抬手指着自己。 她,她善妒? 眼看宇文昊准备离开,年韵一把拉住他,“我没兴趣妒忌你喜欢谁,但是清羽姐不行,她跟我哥认识了六年,她是我未来的准大嫂,我们全家都很喜欢她,你不准打她主意!”像是喜欢的人要被抢了,口吻中不由得带了一丝命令。 宇文昊目光一冷,看来他是今日有了太好的脾气,所以才让她忘了自己的身份。 居高临下的看着年韵,“既然如此,为何他们还未成亲。” 年韵张口无言,这说来就话长了。 清羽姐是扈神医的义女,也是弟子,继承了医术,性子良善。因为是来自缅甸孤儿,被扈神医收养,所以她常年在混乱的缅甸边缘救治逃到齐国边缘的缅甸难民,因此和哥哥结缘。 扈神医游走四方救治世人,清羽姐作为扈神医的传人,也以悬壶济世为使命,若是嫁了人就会有所限制。哥哥理解清羽姐,所以才会暂时压下此事,没有急着将清羽姐娶进门,否则的话,哪儿还轮得到宇文昊来搅这蹚浑水。 “……说来话长,我也懒得告诉你……反正清羽姐若是想,那她随时可以成为南阳王府的世子妃,你不能拆散他们……” 年韵越是如此说,宇文昊心头越是不舒服。 作为太子他失去的很多,得到的也都不是他想要的,第一次遇见一个让他心动的女子,现下这个十一岁的小屁孩竟然命令他放弃,他又怎会甘心。 “她值得更高的身份……”丢下这一句,宇文昊再也不看年韵转身就走。 气的年韵简直想他的脑袋拧下来当球踢! 若是宇文昊是以正经的太子身份来南阳王府她必然不敢如此胆大妄为,可宇文昊是偷偷来的,谁知道他是太子啊?不知道那就不用遵守那么多规矩了!现在可是在她的地盘上! 眼见宇文昊大有一副回客栈找清羽姐的姿势,年韵咬咬牙当即决定,“欺雪,你带着日天先回王府,就告诉娘今晚我不回来了,清羽姐在客栈一个人不安全,我陪她一起睡。还有,跟娘说明日清羽姐会到家里用饭,让厨房准备一些好吃的。” 欺雪一愣,反应过来连忙回道,“是。” 左右年韵也不是第一回这样了。 年韵带着吴庸先一步赶到了云逸客栈,打听了一下,清羽姐和大哥果然还没有到,估摸着二人谈心呢,便让吴庸另外开了一间房住下,而她先钻进了扈清羽的房间,等着扈清羽回来。 年时迁顾忌着扈清羽的名声,也未耽搁太久,半个时辰后扈清羽就回来了。 刚关上门,年韵就扑了上去,“清羽姐!今晚我要跟你一起睡!” 扈清羽被吓住了,很快反应过来笑道,“小韵儿,你这样王爷王妃又该说你了。” “才不会呢!他们巴不得我跟你睡着睡着,就顺带帮大哥把你睡进王府呢!”年韵没有半点羞耻的开口,说的扈清羽脸色一红。 “好了,你别打趣我。”扈清羽轻柔的笑了笑,“我去再让人拿两床被子。” “好勒!” 年韵得了话,直接就滚进了床铺里。 扈清羽刚准备开口,外头就传来了敲门声。 “扈姑娘,是我,可有空聊聊。” 年韵顿时打了个激灵,从床上坐起来。 这声音可不就是宇文昊那个不安好心的,幸好她有所防备! 第25章 找上门来 宇文昊就在扈清羽和年时迁的不远处,一直到年时迁送扈清羽回了客栈,他才跟着进来。 堂堂太子竟然沦为了跟踪狂,这大概是宇文昊有生以来所做的最没有规矩的一件事。 所以他踟蹰了很久,还是决定来找扈清羽谈谈。 无论如何,他第一次遇见心动的女子,总要试一试。 扪心自问,抛去身份之别,他比起年时迁也并不差。 年时迁是少年起就能替南阳王分担诸郡事宜,操练兵马,他亦是自小处理国事,公私分明。虽然在不同地方不同环境下生长,但文武之上并不逊色于年时迁。 开了门,扈清羽有些意外。 “文公子。” 在齐康有过一些渊源,也算不上陌生。 “齐康一行走的匆忙,未来得及与扈姑娘亲自告别,今日一见实是缘分,想正式向扈姑娘道谢。”宇文昊想了半日,也唯有用这话开头。 扈清羽笑了笑,“一切都是清羽的分内之事,文公子不必放在心上。” 屏风后的年韵抖着腿听着宇文昊的话,撇撇嘴,俗套! 堂堂太子想找姑娘家搭讪,也就这点能耐。 “扈姑娘,齐康之事全靠姑娘文昊才得以留得一命,所以扈姑娘在文昊心中,意义非凡……”宇文昊说的认真,深邃的眸光中透露着一丝别样的情感,扈清羽自然是感觉到了。 虽然不知宇文昊的真实身份,但是扈清羽记得他是年时迁的朋友,那么自然身份也不会低。 一时之间,竟然不知如何回答。 扈清羽的沉默,让宇文昊心头多了一丝期待,其实她并不讨厌他。 否则在齐康的时候,她不会如此用心照顾他。 年韵却越听越不对劲了,宇文昊不会是被她激的想在这个时候表白吧!不行,若是被哥哥知道了,以后岂不是白白在清羽姐和大哥之间添了一道坎。 “扈姑娘,其实在齐康之后我就……” “昊哥哥!”没等宇文昊吐露心思,一个小脑袋陡然从门后探出头来,露出两颗小虎牙,笑容灿烂,“这么晚了你还没休息啊……” 宇文昊骤然被扼住了声音。 只觉得年韵那颗不可爱的小脑袋上好像长了两个角,变得可恶至极! 扈清羽突然意识到,孤男寡女,这个时辰在房间门口前谈天说地似有不妥,连忙道,“文公子,今日天色不早了,有什么明日再谈吧!” 说着便将门关上。 门被合上的那一刻,宇文昊清楚看见年韵朝他得意的吐了吐舌头,眼带嘲笑,仿佛在说:想表白?没门! 突然很想把她的脑袋拧下来当球踢是怎么回事? 握紧了拳头,最终还是抬脚离开。 回了房,南若才出现,“太子,南若暗中在南阳王府查探过,那地泥塑并非是小郡主所做,而是南阳王的三公子年时雨做的。年时雨一直喜欢工匠之艺,只是南阳王不喜,所以年时雨都是藏着做,南阳王府并不知道地泥塑的存在,因为年时雨的匠房从不允许外人进入,应该是年时雨暗地送给小郡主,呈到皇宫的。” 宇文昊恢复了理智,点点头,“知道了,下去吧。” 南若退下后,宇文昊肚子坐在桌前,喝了一杯冷茶。 骨节分明的五指交错在棕色的茶杯上,目光中带着一丝深沉。父皇答应过他,若是遇见心仪的女子,可破格纳入东宫,他曾想过若是喜欢的女子放入东宫实是委屈。可是今日知晓扈清羽和年时迁的关系,他却怎么都放不下。 放手,并非他想的那般容易。 另一边年韵洗漱完毕,和扈清羽一同躺在床上。 扈清羽照顾的替年韵揶了被角,柔声道,“我去齐康时给你们带了礼物,今日回来的晚了便没有给,等明日一并带到王府。” 年韵眨眨眼,“是什么?” “就是一些齐康的小玩意儿,我看着有趣。”扈清羽笑了笑,“你也是,好好的王府不住,偏生来跟我挤这冰冷的客栈。” “你都住得,我也住得。”年韵咧嘴,“你要是早日嫁给哥哥,那我就是在王府也得把哥哥挤出房去。” 扈清羽侧过身,溺宠的捏了捏年韵嫩滑的小脸。 “我和你哥有约定在先,你被封为了太子妃,等你进宫了说不定我都还没嫁给你哥呢。” 提起太子妃这个身份,年韵啊,也很头疼。 她很愁啊,现在的这个小身板说色诱宇文昊吧,不可能! 何况她也没兴趣! 她一个活了三世的老阿姨,这一世得防着自己的未来相公和自己的大哥抢自己的准大嫂,什么个事儿? “对了清羽姐,你和昊哥哥是怎么认识的啊!”眨巴着眼,打听敌情,一边是想了解清羽姐和宇文昊的关系,以及她对宇文昊的看法。 “你说文公子?”扈清羽骤然想到宇文昊并不想她说出实情,可是,年韵并不算外人,便道,“我看文公子似乎并不想让别人知道,我告诉你你也别告诉别人。” “好好好!”年韵作诚实状,“我埋进肚子里!” “一个月前在齐康,齐康爆发寒疫,义父带着我过去查看情况。我和文公子是在齐康相遇的,文公子染了寒疫,师父忙不过来,我便照顾了他几日,也算不得大事,不过……”扈清羽想了一想,“文公子这个人很特别。” “什么特别?”年韵诧异。 原来宇文昊一直都是装病,暗地里是去了齐康啊,擦!那岂不是欺骗了她的礼物? 扈清羽皱了皱眉头,“文公子说是来齐康寻亲的,但是却没有一个亲人,而且当时似乎还有人想对他不利,我看他和你们相熟,想来文公子也是个了不得的身份。” 扈清羽理所当然的便在心里给宇文昊补了一个悲天悯人的身份。 独自寻亲,亲人不在,深染重病,有人暗害,身份不低,却孤苦无依。 这么想,有一点可怜呢,所以当时才会多说了一些话。 年韵当然了解扈清羽了,也正因为扈清羽善良,所以南阳王府才会如此喜欢她。现在世上善良,且不攀附权贵的人不多,大哥身份不低,普通女子早就答应大哥的求亲,嫁入王府享受荣华富贵了。 堂堂太子竟然要靠卖惨博得女人的同情,啧啧,这么想还真是有些可怜呢。 不过!谁爱可怜可怜去,唯独清羽姐不能可怜他! “清羽姐,实话告诉你吧,你也不能说!”年韵眼底闪过一丝深意,附在扈清羽的耳边道,“其实昊哥哥是我未来的相公。” 扈清羽一愣,很快反应过来。 年韵未来的相公,岂不就是当今太子? “这……”声音微微错愕。 “清羽姐,你可不能告诉别人,若是他的行踪被透露出去了,会为南阳王府带来大祸的。”年韵认真道。 告诉清羽姐这些,也是做了两个主意。 一是赌清羽姐不会因为知晓了宇文昊的身份,而有所动容,那宇文昊也就无法用这个身份来胁迫逼迫甚至引诱清羽姐。二是让清羽姐有所准备,若是她察觉到宇文昊对她的意思,应该会知道如何处理。 无论如何,都是不能被大哥知道的。大哥是未来的南阳王,是要效忠宇文昊的,若是有了这个隔阂,以后指不定会互相猜疑,而她是要嫁给宇文昊的,必然不想南阳王府与皇室生出间隙,而她在夹缝中难以生存。 扈清羽点点头,目光中生了凝重,很快猜到其中的厉害关系。 也难怪会有人对他不利,现下他若在益郡出了事,罪名必然会落到南阳王府。 “放心吧!”扈清羽目光轻柔的看着年韵,“我只当没听见小韵儿说过这话,文公子就是普通人。” 在她心里,年韵能将这个秘密告诉她,就已经是不拿她当外人。 年韵松了一口气,往扈清羽怀里滚了滚,安安心心的睡了去。 第二日一大早,扈清羽便收拾着,拿了礼物让吴庸带着准备去南阳王府。 出门的时候正好遇见宇文昊。 年韵照例扬起了恶魔般的微笑,上前拽住宇文昊的袖子,“昊哥哥好巧啊,我们一同回府啊。” 看着扈清羽,宇文昊不着痕迹的甩开了年韵。 年韵努努嘴,甩的了她一时,甩的了她一世吗?再说了,甩开她也不见得清羽姐能喜欢他! 扈清羽朝宇文昊颔首,“文公子。” 宇文昊还未来得及回应,扈清羽就拉着年韵就往前走了两步,明显比昨日还生分了一些。 心头微滞。 年韵可得意了,走路欢快就差没甩断腿儿了。 牵着扈清羽回了王府,王府中早就准备妥当,饭桌上,章佳氏也用看准儿媳的目光看着扈清羽,给扈清羽夹菜,“清羽多吃一点儿,都是你喜欢的,你看你都瘦了。” 不仅如此,年时勋和年时雨也都热络的开口。 一家子,好似就只有宇文昊一个外人格格不入,今日年韵也憋着气儿呢,懒得理他,等他晾着! “年四重!你给老子出来!” 就在此时外面传来隐隐的叫声。 年韵暗道糟糕,九昌郡王这个老家伙还真的找上门来了!大中午的就赶过来,这护犊子也护的太瘠薄快了吧! 第26章 让狗咬回 “九昌郡王?他怎么来了?” 年四重很快就听到了。 九昌郡王虽然爵位比年四重低一等街,但是九昌郡王的辈份比年四重高,准确来说年四重和章平升是一辈的,而年韵嫁给宇文昊,也比章平升要矮一辈。加上九昌郡王的爵位是从齐国开祖皇帝就传下来的,虽然早就因为承女承男改了姓,但是开祖皇帝兄弟一脉还是传下了,并且不能任免。就算看在辈分的份上,年四重也要让着九昌郡王三分。 听到脚步声,宇文昊微微垂眸,起身颔首后到后面躲了一躲。章平升没有见过他,但是九昌郡王是见过的。 “九昌郡王,这个时辰到王府,可是要一起用饭?” 九昌郡王直接绕过了传话的小厮,怒气冲冲的冲了进来,两条眉毛气的就差没有飞起来。 “吃饭?这顿饭你吃的起吗!年四重,今儿我可是来找你算账的!”老脸皱成一团,目光中满是怒意,“你女儿放狗咬我儿子,是几个意思?我可告诉你,今天一大早我就让人写了折子送到临淄。你若不给我一个交代,到时候免得大家都闹的不好看!” 九昌郡王心头早有不满,这一带六郡都已年四重为首,他年纪又大,这一脉又没落,早就没有话语权了,但是现在一个十一岁的小女娃仗着郡主的身份欺负他唯一的儿子,简直岂有此理!不出了这口气,他堂堂九昌郡王颜面何存! “怎么回事?”年四重皱眉,看向年韵。 年韵下意识的一缩,缩到了章佳氏身后,撇嘴狡辩,“章小郡王带着数十侍卫当街调戏良家妇女,大有一副强抢民女的架势,还不是第一次了!就算报到朝廷上,那也是一个教子无方之罪!” 老郡王一挺腰板儿,老目瞪大,“说我儿子强抢民女?你有证据?没有证据你这就是毁谤!反倒是你放狗咬了我儿子,我儿子如今就在外面的马车里,一条腿不能走路,少不得日后要落个终身残疾,你仗着太皇太后送你的狗如此欺人太甚,年四重你女儿这个德行还能当太子妃?” 目光扫过扈清羽,冷哼了一声。 红颜祸水。 “老郡王,有什么事我们私下好商量。韵儿不懂事,您大人有大量,这次就算了吧!”年四重深知老郡王是来找茬的,被狗咬了一下哪里就要落得个终身残疾,分明是故意想将此事闹大,“郡王不是一直喜欢那一副《山风秋雨松江图》吗?来人……” “别!老夫受不起王爷的大礼!”提起那副图老郡王气更不打一处来,那幅《山风秋雨松江图》被放置于冬暖阁拍卖,本以为该是他囊中之物,却被人以极高的价格抢先拍下来,送给年四重,可不是不将他放在眼里。 年时迁目光一沉。 送那副画背后之人身份还未查清,年四重收下也是为了这背后之人,如今一看却是有人刻意分裂西南六郡,这次不就让九康郡王起了怒意。今日之事只怕是积怨多时,才一并发了。 “一人做事一人当,章伯伯不必找我爹的麻烦,是我放狗咬了你儿子,那你想怎么做,我年韵受着!”年韵哪里不晓得章平升被咬,不过是给九昌郡王出气儿的借口。 “韵儿!”年四重沉声怒道,“回去!” 年韵哪里不知道其中关系,如今也只有让这九昌郡王消了怒气,才能让他不找爹爹的麻烦。她年龄小,若是让爹爹和老郡王对峙起来,只怕事情没完,还会将事态升级。 “章伯伯,我年韵说话算话。狗是我放的,人是我让咬的,你要出气朝我来,莫要找爹爹麻烦。西南六郡本是一体,若因这点事情而让爹爹章伯伯生分,才是年韵的罪过,便是要我亲自到郡王府赔礼那也无意。” 后堂的宇文昊皱眉。 一直以为年四重在西南一地声望极高,父皇颇为担忧,如今一看只怕事情复杂。目光投向年韵那小身子骨,好似和往常所见不一样,那番话说的,实在是太识大体。 “年韵还小,此事……” “好,有骨气!”九昌郡王打断年四重的话,看向年韵,“我也不以大欺小,你放狗咬我儿子,我也放狗咬你一次,你若是受的下,我便将此事作罢。若是反悔了,那此事我们再行解决之法!” “不可!”章佳氏心疼的紧,连忙抱着年韵,“老郡王岂能与小孩儿计较。” 平日里说她不懂事,可是有时候有懂事的让他们心疼。王府是她的天地,她从小就是被捧在手心上的,怎能吃苦? 年四重和年时迁等人也是不赞同。 年韵轻轻的推开章佳氏,“娘!我让狗咬了章平升,那狗再咬我一下,一人做事一人当,韵儿迟早有一天也是要离开家里的,总不能每一回都让爹爹和哥哥为韵儿收拾烂摊子。”小脸上满是倔强。 一时之间,众人沉默。 年四重自然不想,但是年时迁扯了扯年四重的袖子。这是小妹自己的选择,她知晓若是没有人平息此事,九昌郡王闹大了,说小时笑话,说大了是西南六郡不合,很容易被有心之人利用。 “好。”九昌郡王才不信一个小女娃会如此有胆识,“来人,牵狗来!” 随着九昌郡王的令下,门口一家丁便牵着一只凶狠巨大的藏獒犬进来,众人纷纷惊住了。 这藏獒犬比年韵还大,若年韵真的被咬上一口…… “郡王莫要欺人太甚!”那松狮犬说到底也不过小腿高,能咬的多严重,反观这只半人高的藏獒犬,龇牙咧嘴间犬目横凶,就年韵的小身板儿被咬了一口只怕不死也是重伤。 看到那藏獒犬,年韵眼底闪过一丝惊惧。 没想到九昌郡王竟然是玩真的。 “王爷舍不得也没关系。”九昌郡王老目一垂,投向扈清羽,“此事说到底也是因为扈姑娘,我儿喜欢扈姑娘许久,非扈姑娘不娶。我章擎就那么一个儿子,就盼着他早日成婚生子,若是扈姑娘答应我儿的求娶,我九昌郡王府必然会八抬大轿迎娶扈姑娘进门。扈姑娘与南阳王府交好,那此事也算过了……” 若不是儿子非要闹着非她不娶,他何至于贴着老脸和南阳王府破罐子破摔。 九昌郡王开口,众人才知他真正的目的。 年时迁心头一沉。 扈清羽心头一跳,此事到底是因她而起,她如今还未嫁入南阳王府竟招了这般祸事,她不过一介孤女,又怎能让别人为她担了这份罪责。 “我……” 扈清羽刚开了一个字,就见年韵小脸一戾。 “好你个老匹夫,刚才给你面子你不要,现在竟然倚老卖老!你堂堂郡王,放纵儿子调戏民女不说,现在还以身作则上我王府直接强抢,你这行径与逼良为娼的老鸨有何差别!别人怕你我年韵可不怕你!你要放狗你就放,我年韵要是怂一下我就不姓年!”年韵死死的磨了牙直接推开章佳氏站了出去,“老匹夫,你来啊!放狗咬死我!咬不死算你赢!” 九昌郡王被年韵激怒,“好好好!果真初生牛犊不怕虎,你爹就是太宠你!今日我不放狗我就不姓章,南阳王府若是敢阻拦一下!此事就没完!我倒要看看南阳王府仗狗行凶,欺我祖帝旁支一脉是何道理!来人放狗!” 狗绳一松,那硕大的藏獒犬就凶横的朝着年韵冲了过来,年韵用力的闭上了双眼,接受剧痛。 年四重怎么可能眼睁睁看着年韵被咬,径直要出手,但是有人却比他更快一步的将年韵抱在了怀中。 尖锐的牙齿狠狠地插入结实的臂膀。 “太子!” 众人惊愕,只见潺潺的鲜血很快染红了宇文昊的衣衫。 剧痛传来,那狗咬的凶狠,怕是直接入了骨,宇文昊霎时面色一白。 “还不快拉开狗!伤了太子乃是重罪!” 年四重目光一厉,九昌郡王显然被吓住了,连忙让人将狗拉开! 太子,太子怎么会在这里! 剧烈的疼痛没有到年韵身上,睁开眼就看到宇文昊替她受了这一口,后怕涌上来,眼泪珠子就跟着砸了下来,连带着抽气儿喘都喘不上来,用力的抓着宇文昊的手臂,松不开。 宇文昊心头好笑,还以为她天不怕地不怕,到底还是个年岁小的。 转头看向九昌郡王,“郡王,此事不过小孩儿闹家家,若是闹大了,双方都不好看。郡王以为,本宫说的可有道理?” 九昌郡王老脸早就垮了下来,年韵的狗是太皇太后赐的狗,咬伤他的儿子是小事,可是他的狗咬伤了太子,传出去那就是诛九族的大罪! “是,太子说的是,还请太子快些看大夫,包扎伤口!” “我来。”扈清羽紧张的拿过随身药箱,看向年韵,“韵儿,快松手。” 年韵这才回过神,目光不转的看着宇文昊。 一双水眸中满是愧疚,听了扈清羽的话连忙松了手。 “太子,先进屋宽衣,我为太子查看伤口。”扈清羽也十分内疚,此事因她而起,若非宇文昊出手,年韵可就受了重伤。 宇文昊的目光投到扈清羽的脸上,目光微微复杂,“多谢。” 年韵心口微滞。 第27章 明白事理 扈清羽带着宇文昊进屋包扎伤口。 外头之剩尴尬的一行人,九昌郡王找事不成,现下反落了自己的把柄,老脸挂不住了,遂拱手道,“今日是老夫冲动了。” 年四重沉眸,不想说话。 若不是太子出手,他就是想弄死自己的女儿,心里自然憋着一口气。 年时迁上前,“九昌郡王,今日一事,双方都有不对,时迁在这里向郡王赔礼。” 九昌郡王脸色忽白忽红,抿唇想说什么,却又不知如何开口。 “放心,此事我南阳王府也有不对,太子乃是微服来此,必然也不会传出去,请郡王放心。郡王大人有大量,此事就此揭过,只当做没有发生如何?” 年时迁主动给了台阶,又给了保证。 九昌郡王哪里还有脸面不依不饶。 回想过来,他活了六十多年,竟然被一个小女娃激怒了,做出了这等大不逆的事情,无颜面对太子,更无颜面对自己,看向年韵,冷静下来眼底多了一分欣赏,“南阳王府教了一个好女儿,改日赔礼必会送到王府。” 她清楚拿捏了他的心思,激怒他对她出手,无非就是不想让他迁怒王府,更直接打消了他想强行让儿子娶扈清羽的心思。牺牲自己,保全周遭,如此胆识他如何敢小瞧。 离开王府,门口的马车内章平升激动道,“爹,怎么样,他们答应了吗?我能娶清羽了吗?” “闭嘴!以后休要再提此事,否则你另一只腿我亲自打断!” 九昌郡王离开,南阳王府彻底松了一口气。 年四重后知后怕,看着年韵红了眼眶,却不知如何是好。 父女俩大眼瞪小眼,年韵还有方才后怕流的泪珠,此刻骄傲的抬起了小脖子,“不必夸我,韵儿知书达理识大体乃是爹爹的骄傲。” 这个时候,还能说出这样的话,真不知他们是该高兴但是担心! 年四重重重冷哼一声,别过头,“以后不准再带狗出去!” 但是一家子上下,突然也就不再认为,自己这个女儿是无法无天捧在手心的了,她识大体,有胆识,更比他们知晓事情轻重,但是一点儿也不顾及他们对她的溺宠,真是让人觉得可恶又心疼。 “哼!若是大哥早日将清羽姐娶进门,那就不会有如此多的事端了。”年韵收回了眼泪,又提起了心思。 刚帮大哥灭了一个劲敌,里面还有一个呢! 年时迁目光一深,心头也有了思量。 章佳氏对扈清羽到底有了些芥蒂,若是他们早日成婚,何必会闹到今日地步。 房内,扈清羽认真的帮助宇文昊包扎了伤口,但难以忽略宇文昊眼中的炽热,只做看不懂。 “太子伤势未及根骨,并无大碍,只是这手暂且不得使劲儿,少不得要休息一段时日了,只记得每日更换伤药。”扈清羽轻声开口,眉目清明,一眼也未曾看宇文昊。 “你与年时迁两情相悦,为何迟迟不肯成婚?”宇文昊沉声问道。 扈清羽一愣,半晌后轻声道,“年大哥很好,清羽很喜欢,但是清羽只是一介孤女,泼天富贵压身实在难以承受。兴许是清羽不够成熟,所以才会胆怯,但是今日起不会了。” 宇文昊垂眸。 心头突然有了一些释然。 “南阳王不是肤浅之人,必不会如此。扈姑娘德行高尚,与年世子实在般配,既本宫在此作证,让你们成良人一对,也算一段佳话。” 扈清羽抬头,看向宇文昊眼底的神色,嗡了嗡唇。 昨日的点滴她有所察觉,今日刻意避开,可是想不到宇文昊现在竟然主动如此说。 扈清羽意识到年韵来了,连忙起身后珍重跪下,“清羽多谢太子!” 太子亲自为她证婚,这分量足够的大。 “你退下吧。” 宇文昊不再看她,扈清羽刚走,年韵就过来了。 门口探出的小脑袋,直勾勾的盯着宇文昊。年时迁在她身后,没有进来,而是与扈清羽相视一看,极为默契的走到了一边的院子相谈。 宇文昊抬眸,正好与年韵对视。 那双湿漉漉的眸子还有些红,盯着她看的有些不一样。 一大一小,二人之间仿佛有一条看不见的纽带慢慢绞在了一起,有些奇怪。 “有什么便说。” 宇文昊开口。 年韵才提着裙子走进来站到他跟前,垂着眸子盯着他裸露在外的半边胳膊,尽管受了伤,看起来仍旧有力,若不是他,那此刻她指不定会变成什么样儿。 脑海中阻止了半晌语言,才嘟囔道,“我不拦着你追清羽姐了,做人要公平竞争。” 在年韵眼里,宇文昊救她必然不是单单是为了救她,否则他一开始就可以出现化了此事。却偏偏是在九昌郡王说要强行让儿子娶了扈清羽才出现,看来他对清羽姐是真的动了心,而不是一时之气。现下她怎么还能说出打击他的话,罢了罢了,做人要公平公正。 宇文昊被年韵的话,说的好气又好笑。 他若真的想要扈清羽,她拦不住,可是看见年韵如此为保周遭,而选择自己做出牺牲的时候,他动容了。她才十一岁,一个万千宠爱的郡主,却如此识得大体,知道自己应该保护什么,而他年将弱冠,一国太子,却差一点儿被儿女情长蒙了心智。 “你如此护着你未来大嫂,宁愿自己被狗咬也不愿意拆散他们二人,我若是还做出那等残忍的事情,岂不是太过于无情。”他是未来郡主,因为一个女人和南阳王府心生芥蒂,实在是欠缺理智。 听到宇文昊的话,年韵眨了眨眼,他的意思是放弃了? 目光下,宇文昊的神色掩着一些寂寥。 突然就有些心疼他。 “今天谢谢你。” 年韵说的分外认真,看着宇文昊的手臂,他肯定不会将此事传出,不管是于她自己还是于南阳王府,感谢是必须的。 这小丫头认真道谢的模样倒还是挺可爱的。 宇文昊忍不住伸手揉了揉年韵的头发,“我答应过太祖奶奶,会好好照顾你。”这小丫头,头发还挺软。 年韵磨了磨牙,看在他为她挡了一口的份上,她放过他坏她发型的大不敬之罪! 半晌后,宇文昊念念不舍的放下了手,是不是小孩儿的头发都这么软? 年韵是有骨气的,她想了想,今日不论是因为清羽姐的事情,还是因为她自己,亦或者是为了南阳王府,她都欠了宇文昊一回。 所以她说,“这一回是我年韵欠你的,以后我会还给你!” 宇文昊的眼神霎时变得有趣儿了起来,“还我?你想怎么还我?” 年韵想了想开口道,“我会做一个合格的太子妃!” 年韵说的很认真,宇文昊却皱了皱眉头。 紧接着年韵又道,“以后我会管理好你的后宫,你若是再遇上喜欢的女子我必然会帮你拿下!” 霎时,只见宇文昊陷入沉思。 打量着年韵的小身板儿,良久之后问了一句,“你如今多大?” 年韵以为宇文昊那是怀疑她的能力,认为她办不到!愤愤道,“虽然我今年才十一岁,但是我天资聪慧!” 这个太子妃真识大体,半点没自觉。还没入宫呢就想着给他后宫塞女人,这若是入了宫…… 不知为何,宇文昊突然有些头疼。 另一边王府花园。 年时迁和扈清羽的坦白相谈,扈清羽以她曾有恩于宇文昊为由打消了年时迁心头的疑虑,二人一拍即合决定趁宇文昊未回都之前成亲,当夜年四重就写了请婚的折子让人快马加鞭送往临淄。同时让年时迁前往永昌郡向扈清羽的义父扈禹提亲,扈禹一向看好年时迁,也不愿耽误扈清羽,答应了。章佳氏便同年韵开始着手操办婚礼之事,因为要快,一切从简,而扈清羽也对这些并不太看重。只等批准的折子下来,便正式成亲。 三日后,齐孝帝手中多了两份奏折,一份是南阳王世子请婚的折子,另一份是九昌郡王状告南阳王教女不严,放狗咬人的折子。 看着第一份,齐孝帝谈道,“太子长大了,知轻重。” 齐康之事他又岂会不知,扈清羽此人,他也调查过,为了一名女子,与南阳王府生分不是一个未来帝王所为,所幸太子没有让他失望。 另一份,齐孝帝却是交给了皇后。 皇后看了皱了皱眉头,“小时候看宁兴,也是个乖巧听话的,怎么这越大反而越没有规矩,这等事情都做的出来?”不知其中缘由,皇后自然理所当然的认为宁兴心中狭隘,不容人,这样粗莽的性子日后如何能管理后宫? “其中细节怕是要等太子回来详说,皇后莫要果断。”毕竟九昌郡王宠子他是听过的。 “无论如何,也不能放狗咬人。就算九昌郡王的儿子行事不妥,那也轮不到她一个女儿家来处置。”皇后皱眉,“看来,宁兴的规矩有所欠缺,怕是还要再学一学。” “那皇后以为如何?”齐孝帝很是尊重皇后。 “派教习姑姑前去教导教导。”皇后说此话的时候,心中也有了主意。 “皇后心中已有合适人选?”齐孝帝侧目。 “让庭溪去吧。”皇后点点头,“这丫头很是知礼,而且伺候太子也伺候的不错,从未仗着侍过寝便生出越矩的心思。” 也算是给那丫头一个考验吧。 齐孝帝点点头,觉得这个法子很妥。 第28章 一对鸳鸟 估算着折子批准回来的时间,年时迁和扈清羽的婚宴定在了十二月下旬。请帖也随之送往各地郡王手中,章佳氏请了十几位绣娘为扈清羽和年时迁赶制礼服,同时也替年韵做了一身喜庆的红色的冬袄。 七日后,传旨的公公终于到了益郡。 “奴才先在这里祝南阳王世子和世子妃百年好合,王爷,这是批准诏书。”海公公笑道。 “有劳公公亲自跑一趟。”年四重接过圣旨,章佳氏使了个神色,丫鬟便上前给了海公公一袋金瓜子儿。“公公可要留下来,参加吾儿的喜事,沾沾喜气。” 海公公是皇上的贴身太监,现下皇上却让他亲自来传旨,可见皇上人虽未到,但是心意是到了的,何况太子也在此,可见皇上对南阳王府的器重。 “不了,皇上还等着奴才回去伺候呢。”海公公开口,看着在章佳氏身后的年韵,笑道,“对了,小郡主年龄也不小了,再有两年就要进宫了。所以这一次皇后娘娘派了教引姑姑前来,教导小郡主宫中规矩。小郡主是未来的太子妃,宫中规矩那是一定要知道的。” 海公公说的时候是笑的,但是南阳王府上下都心里明白。必是因为九昌郡王送到临淄的那一封告状奏折,所以才会如此。 “皇后娘娘费心了,敢问姑姑何时到。”年四重问道。 “半个月后就到了。”海公公回。 年韵皱了皱眉头,“那请问海公公,宫中来的是哪位教引姑姑,她可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我让娘也准备着。” 教引姑姑一般年岁不会太大,而且是留在宫中的永生奴。她第一世死的时候宇文昊六岁,她十二岁,按照年岁看,现在的那一批教引姑姑极有可能便是当时她所认识的那一批。 海公公自然不知道年韵的小心思,只以为小郡主还未见到教引姑姑就想着讨好教引姑姑,好在之后的日子里行些方便,这么看来这小郡主还有些滑头,笑了笑,“小郡主,该认真学的还是要学的,皇后娘娘也是为了小郡主着想。老奴也不瞒您,这一回来的是庭溪姑姑,伺候太子以来都恪尽职守,很是规矩,皇后娘娘十分喜欢。” 年四重和章佳氏都听清楚了伺候太子四个字。 然而年韵的脑子里就听到的两个字,庭溪。 竟然是庭溪! 第一世近乎遗忘的记忆,在这一刻翻涌而出。她死契进宫,和庭溪是同一批永生奴,一同受过罚,一同领过赏,在储秀宫的时候梅姑姑最喜欢她的欢脱,欣赏庭溪的稳重。十一岁分宫,她性子太跳脱,梅姑姑为了她好,把她分到了御膳房。 御膳房小宫女少,老公公们都很喜欢她,也不让她做重活儿,对她很是照顾,远离贵人不会让她招惹祸事。而庭溪则被分到了皇后宫中,虽然累,但是赏赐也不少,想不到庭溪如今竟然成了皇后器重的人。 仔细想来,第一世她其实并未吃过多少苦头,甚至在宫里还有许多美好的记忆,但是除了最后死的莫名了一点,也没有什么不妥,和庭溪的那段友情,也弥足珍贵。 转瞬间,年韵就笑的更欢了,“谢谢公公。” 众人一愣,都以为年韵小不懂伺候太子是什么意思,看年韵笑容干净,也都没有说,只是彼此心知肚明。 “皇上和皇后的意思奴才都已经送到了,奴才还要赶回去复命就不打扰了。”将金瓜子儿收进袖口,将皇上赐下的礼命人抬进南阳王府后,便带人离开。 南阳王世子成亲,各地藩王郡王都送来了贺礼。 年韵跟着章佳氏点着贺礼数的不亦乐乎,一直看到库房的窗口挂着一对白色的鸳鸟,年韵顿时被吸引了目光。 两只白色的鸟只有拳头大小,红色的嘴一点,豆粒大的很眼珠子很是明亮。相互依偎在一起十分缠绵,毛色清亮,也不怕人,年韵走进它们也没有闪躲的意思。年韵轻轻的抚摸了一下其中一只的背,惊道,“好舒服啊。” 又滑又软。 “这是汾阳王送来的贺礼,名为鸳鸟。这鸟生而为一对,一生一世仅有一个伴侣,忠于对方不离不弃,若是其中一只没了,另一只也不会独活,听说是汾阳王世子在高句丽的时候特意寻了带回来,本来寻了好多对,结果路上都死了就剩这么……”下人开口,年韵顿时一愣。 “好了。”章佳氏皱了皱眉头,看了年韵一眼,“既然如此,便将鸟挂到世子的院子里。” “是。”下人点头,便将鸟提走了。 不知为何在听到宇文志的消息的时候,年韵的心跳不由得加快了。 章佳氏搭上年韵的肩膀,目光有些复杂,“韵儿。” 年韵压下心头的悸动,转过头看着章佳氏笑道,“娘,这鸟寓意真好,送给哥哥和清羽姐还真合适,刚好咱们王府也没有娶妾的规矩呢。” “嗯……”章佳氏轻轻的应了一声,“韵儿,这里娘来就好。你上街去金坊拿东西,前些日子娘让他们打造了金的秤杆儿、盘子、酒盏,现下应该做好了。” “好勒。”年韵自然知道章佳氏是故意支开她的。 转身便叫上欺雪一同上街。 出了南阳王府,冷风迎面吹来,才让她彻底的冷静下来。 不由得自嘲一笑。 这个小屁孩的手段,还真是层出不穷,差点儿她这老阿姨都要把持不住了。 摇了摇头,将那不该有的情绪扔掉,才前往金坊去取金器。 金坊的老板看到年韵顿时笑逐颜开,“郡主怎么亲自来了,东西今儿个早上刚做好,正说让人亲自送到王府呢。” 年韵想了想,“我来检查检查。” “好勒,小郡主楼上请。”老板拿了钥匙,带着年韵上楼开了库门,给年韵检查了一遍。 金器都做好了,龙凤呈祥,鸳鸯交颈,做工都很精细,年韵十分满意,点点头便让人抬着金器下楼。 走到门口年韵想了想对欺雪道,“你带着他们先回王府,我一个人去逛逛。” 欺雪有些放心不下,“可是……” 年韵眨眨眼,“放心吧,这光天白日的,益郡谁不认识我啊!我也不去人少的地方,我就在集市逛逛,不超过半个时辰,我自己回来。” 欺雪知晓自家郡主的执拗性子,只能点头道,“好,那郡主你可小心些。” “好啦我知道,放心吧,我不会让你受罚的……” 毕竟她那么大个人呢! 在欺雪走后,年韵松了一口气,捂住胸口,到底还是被影响了。 望着人来人往热闹非凡的街道,漫无目的的走着,不知不觉又走到了花鸟市场。 也是在这里,宇文志送了她弥生花。 突然想到宇文志送了她那么多礼物,她好像还未曾回礼,可是他的心思,她现在要怎么才能还的清? 头有些痛。 这个小屁孩儿还给她出了个大难题。 想到方才的鸳鸟,还真的是好看,年韵直接进了鸟市,想找一找有没有相似的。奈何一家一家看过去。倒是在一家门口的鸟笼子里看到了一只白色红嘴的,就是体型相差有些大。 便不由得盯着那鸟笼子发呆,高句丽,离临淄那可是十万八千里呢,宇文志跑的可真远。 “鸟喜欢吗?” 久违的声音突然从身后传来,年韵心头一跳。 转过头便看见一张熟悉的面容,微微一僵。 宇文志一身青衣,麦色肌肤,轮库英武,带着让人无法忽视的男儿气概,一双深邃的眸子盯着她。 好半天才找回了嗓子,“志表哥,好久不见。” “好久不见。”看到她,好多话在一瞬间就哑口无言了。 年韵勾唇笑了笑,“志表哥真的长高了呢,只怕要是再过段时间,就有哥哥那么高了!” 白净的脸上,一如往昔的纯粹干净。 “志表哥是来参加我大哥的婚礼的吧,等……” “我是来找你的。”不等年韵反应,宇文志便重复道,“鸟你喜欢吗?” 年韵极力忽略他的目光,转头垫着脚用手指戳着笼中那只白色的鸟,“志表哥送大哥的礼物当然是好的……” “我去高句丽的时候找到的,就想着送给你。”宇文志没有给年韵打诨的机会,咬紧了牙关,“等我回来,就听到你被赐婚的消息。” 年韵一愣,没有看见宇文志的手已经紧紧握成了拳头,指甲深深的嵌入了手心。 真真假假,假假真真。 初心是假,用心是真。 他想着回来就送给她,可是回来的时候她已经被赐婚了,礼物就被父亲拦下了,他想知道,她有没有半点感动,如果有那么…… “啊……”指尖突然传来剧痛,年韵不由得痛呼出声。 却是被那白色的鸟啄了一口,鲜血潺潺而出,染红了雪白的葱指。 年韵都还没反应过来,宇文志就已经拽过了她的手仔细查看后朝着老板怒道,“这鸟伤人,你们竟然敢摆在外头。” 老板闻声而出,见到年韵顿时面色大变,连忙跪下,“草民中午忘记给鸟添食,想不到这鸟竟饿极伤人,请郡主饶命。” 周遭的人顿时被这里的动静吸引,围了过来。年韵用力的想要抽出自己的手,奈何宇文志正认真与老板争论,手上用力她根本无法挣脱。 “宇文志你快松……” 不等年韵呼声而出,一只有力的大手便劈向宇文志的手腕。 宇文志吃痛松手,看到来人顿时怔住。 第29章 等我好吗 年韵呆滞的看着宇文昊拿出手帕为她擦拭血迹,一旁的侍卫拿出了伤药。 白色的粉末洒在她的伤口上让她忍不住缩了缩手。 “有些疼,忍着。”宇文昊面无表情的说,一边将手帕叠成一条,绑在她的手上,最后打了一个好看的结,“好了这几日不准碰水。” 年韵看着那结口,一只白色的松狮狗活灵活现的在朝她吐着舌头。 宇文志只能僵硬的看着二人在他面前旁若无人的处理伤口,心中复杂的情绪涌上来,一半内疚,一半不甘。 “老板疏忽,只是这鸟确实有伤人之举,以后不得再放出来售卖。” 宇文昊抬头看着那卖鸟的老板沉声开口。 老板虽然不知面前的少年是谁,但只觉得一股威压让他没有半点反抗的心思,连忙点头,“是是,公子教训的是,我以后再也不会卖这鸟儿。” 这下宇文昊才转过头,正视宇文志,笑道,“汾阳王肯放世子出来了?” 宇文志方才被无视了个彻底,这下宇文昊看着他,一时之间也忘了行礼。 或许说,他根本不想行礼。 但宇文昊静默的看着他,仿佛在等着他的回答,半晌,也只能从牙根里挤出一个字,“是。” “梁州至此有千里远,这一路车马劳顿,汾阳王世子还是好好休息几次,这才有精力参加南阳王世子的喜宴。”宇文昊一字一句十分平淡,却字字似在提醒宇文志,“不知汾阳王世子在何处休息,我这便让南若送汾阳王世子回去。” 年韵有些惊讶,宇文昊这么不给面子,就直接赶人了? 不等年韵细想,宇文昊便朝她伸出了手,“我正好要去南阳王府,表妹随我一起回去。” 不是商量,那眼神儿里分别透露着一股危险的讯息。 年韵打了个颤,连忙将没有受伤的手交到宇文昊手中,“那韵儿就多谢表哥了。” 临走之前,不由得回头看了宇文志一眼。 宇文志立在那店的门口,身影萧瑟,仿佛有一种遗世独立的孤独感。 手被紧紧的握了一下,年韵被迫回神。 “你喜欢他。” 语气似疑问似肯定,侧头望去,宇文昊的神情淡漠,好似不管她喜不喜欢宇文志,对他来说都没有半点波澜。 年韵镇定回道,“喜欢。” 手霎时被捏的有些疼,连忙又道,“志表哥和昊哥哥一样都是韵儿的表哥,韵儿难道不该喜欢?何况志表哥还送了韵儿很多礼物,可有趣了……” 宇文昊的手一僵,停下了步伐转过头目光深邃的看着年韵。 年韵也努力的睁大了眼睛,十分无辜的看着他。 宇文昊抿了抿唇。 好看的唇线被直直崩成了一条。 半晌才开口道,“我也有送你礼物。” 年韵一本正经的点点头,“所以我也喜欢昊哥哥你啊。”眼神澄澈,干净无害,眨巴眨巴,他要是再怀疑她,她就装傻! 宇文昊被这眸子盯得顿时无言,好一会儿才哑着声音道,“我和他不一样。” 那小脸顿时皱成了一团,“哪儿不一样?” “我是你未来的夫君。”好半天,宇文昊才找了个好理由,“除我之外,你不能喜欢别人……” “哦……”年韵恍然大悟,随即道,“那我也是昊哥哥的未来娘子,可是昊哥哥你不是也喜欢清……唔……” “闭嘴。” 话没说完就被宇文昊捂住了口鼻。 宇文昊额头青筋紧绷,一只大手就捂住了年韵大半张脸,只露出一双十分无辜的眼睛,心底顿时有些想骂人了。 他跟这个情窦不开的小丫头片子较真个什么劲儿! 很快年韵就憋红了脸,使劲儿拍着宇文昊的手。 喵的!他想闷死她直说! 宇文昊连忙松手,年韵大口喘气儿,暗暗翻了个白眼。 小样儿,还想跟她来阴的。她三辈子加起来吃的盐比他吃的米还多好吗? “总之以后不要说你喜欢别人的话。” 不管怎么样这小丫头以后是要嫁给他的,他可不是父皇,能闷声吃下自己的女人给他戴绿帽这个大亏。 若是被他知道这丫头对宇文志有别的心思…… 目光沉沉的睨了年韵一眼。 突然间,年韵只感觉一股凉意从脊背袭来,宇文昊不会是想就地杀她埋坑吧,连忙道,“不喜欢不喜欢,呸!汾阳王世子哪儿能跟昊哥哥比,韵儿最喜欢昊哥哥了!”说着狗腿的朝着宇文昊咧嘴一笑。 露出两颗白白的小虎牙,看起来真的是…… 滑不溜秋的,但是又莫名的很可爱啊! 遂宇文昊心头便多了一点儿心思。 左右这丫头才十一岁,便是有点什么歪心思,也还来得及掰正,毕竟小树苗要长大了都得立个杆儿防止长成歪脖子大树。 “你喜欢什么,我都可以送你……” 年韵呆了呆。 嗯……这个感觉为什么有些怪怪的? 二人牵着手回王府,也没有人觉得奇怪,毕竟年韵的三个哥哥也时常牵着她出门,宇文昊和年时迁一般年岁,而且还和年韵有婚约,所以也没有人觉得不对。二人极有默契的没有提今日在路上遇见宇文志的事情。 年韵将手帕摘了下来,才发现那帕子上竟然只剩了日天,她记得她是绣了日天和日地的,日地被拆了? 话说,她也很久没有见过日地了,自从日地发春以后,就经常跳出府外勾引外面的野猫。 也不管了,让欺雪将帕子洗干净,在宇文昊离开南阳王府之前还给他。 谁知宇文昊嫌弃的看了那帕子一眼,“不要了。” 说起来也很奇怪,别人送帕子都绣的花花草草松竹翠青,她偏偏绣猫猫狗狗,但是看起来又很有趣,所以他也就留下了。 年韵磨牙,将帕子收回来,爱要不要。 谁知宇文昊又道,“我要新的,不要有猫,那猫丑的很。我走之前,要赔新的给我。” 年韵:“???” * 王府喜事将近,年韵却开始忙了,忙着给宇文昊绣一只大狗头,奈何手上有伤,所以进度迟缓。 年时迁和扈清羽大婚当日,往来宾客络绎不绝。 年韵虽然是郡主,但也是女眷,待客的事情主要有年时勋和年时雨负责。年时勋游刃有余,年时雨就颇为困难了。年韵偷偷的溜进了新房,和扈清羽聊了好一会儿,一直到丫鬟来敲门才念念不舍的离开。 说起来年韵很想代替年时迁入洞房来着。 因为扈清羽有一手好本领,舒筋活血捏的人很是舒服,所以章佳氏很是喜欢扈清羽。可惜她身子骨小,还在长身体,清羽姐被她缠着捏了一次后就再也不肯帮她捏了。 舔了舔唇,一直等到晚上,年韵才躲过忙碌的众人,偷偷的想去看闹洞房。 他们都说她小,所以不让她看,她活了三辈子,还是第一次看别人成亲呢。 支走了欺雪,便出门猫着身子,穿过了院子想去偷偷去看个热闹。 突然一只手将她直接拽了过去,压在墙头边缘,抵的很近。 昏暗的灯光下,一双目光熟悉而又霸道,带着十足的侵略性,和从前所见完全不一。 年韵突然有些害怕了,连忙抵住宇文志的胸口,一把将他推开,皱眉道,“志表哥应该知道,男女授受不亲。” 男女授受不亲? 那天她被宇文昊牵着的时候怎么不说男女授受不亲? 宇文志压抑了好几天的怒意,从一开始的不甘到后面的极端,他送了她那么多礼物,花了那么多心思,她不可能不知道他对她的感情。如果她对他没有感觉,又为何不拒绝?从那弥生花开始,她就应该拒绝他! “如果你没有被赐婚,你会拒绝我吗?” 年韵一愣,半晌后茫然道,“志表哥,韵儿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这个时候依旧要装傻。 “你知不知道,你要嫁的人是太子。他会拥有后宫佳丽三千,他不会独属于你一个人,不会像南阳王府一样,一辈子只娶一个女人。”宇文志咬牙质问。 年韵眨眨眼,随即点点头,“知道啊……我会做好昊哥哥的太子妃,为他打理后宫……” 听到这话,宇文志的眸光骤然一亮,抓紧了年韵的肩膀,“你不喜欢他是不是,你不喜欢他!” 年韵被他抓的生疼,眉头拧了起来,她那么认真的回答这个问题,为什么这小屁孩儿还能找出这么精髓的理由? “不不不……我喜欢昊哥哥……”连忙摇头解释。 “不,你不喜欢他……”宇文志笃定道,“年韵,给我时间。我会长大,我会只娶你一个人,我身边的位置只留给你……” 听到这话,年韵愣住了。 他明白自己说的是什么意思吗? “你等我好不好,你现在不要喜欢他,以后也不要喜欢他。等我有一天强大起来,能够正大光明的把你抢回来,我不会委屈你,我会好好照顾你,会给你世界上最好的身份,我要你与我荣辱与共,无论面对什么,只要你等……” 就在此时,一道凌厉的掌风朝着宇文志劈了过来,宇文志下意识的松开年韵,与来人对掌,别看宇文志小小年纪,功夫却不俗。 与他对掌之人,不是别人,正是宇文昊。 宇文志看见宇文昊,瞥了惊愕的年韵一眼,一咬牙,和宇文昊直接打了起来,一时之间拳脚相加,在年韵面前二人像是斗殴的雄鸡,非要打的对方垂败。 宇文昊毕竟比宇文志年长四岁,无论是身高还是力气上都有绝对的优势。宇文志不敌宇文昊,心头便生出了一抹不甘,一时之间便迷了心智,摸向小腿,一道微弱的寒光闪过。 年韵顿时变了脸色。 “不要。” 第30章 心有愧疚 《郡主养成记》第30章 心有愧疚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31章 庭溪到来 《郡主养成记》第31章 庭溪到来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32章 死人之福 《郡主养成记》第32章 死人之福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33章 商量事情 《郡主养成记》第33章 商量事情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34章 皇后旨意 《郡主养成记》第34章 皇后旨意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35章 南阳王怒 《郡主养成记》第35章 南阳王怒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36章 庭溪之死 《郡主养成记》第36章 庭溪之死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37章 相见无面 《郡主养成记》第37章 相见无面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38章 三入临淄 《郡主养成记》第38章 三入临淄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39章 逛个窑子 《郡主养成记》第39章 逛个窑子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40章 不是断袖 《郡主养成记》第40章 不是断袖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41章 婆媳交锋 《郡主养成记》第41章 婆媳交锋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42章 婆婆考验 《郡主养成记》第42章 婆婆考验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43章 断袖之癖 《郡主养成记》第43章 断袖之癖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44章 他的计划 《郡主养成记》第44章 他的计划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45章 皇后惩罚 《郡主养成记》第45章 皇后惩罚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46章 她的抉择 《郡主养成记》第46章 她的抉择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47章 打探口风 《郡主养成记》第47章 打探口风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48章 合作计划 《郡主养成记》第48章 合作计划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49章 合作愉快 《郡主养成记》第49章 合作愉快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50章 膈应她的 《郡主养成记》第50章 膈应她的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51章 他的人手 《郡主养成记》第51章 他的人手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52章 年韵被掳 《郡主养成记》第52章 年韵被掳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53章 深夜秋蝶 《郡主养成记》第53章 深夜秋蝶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54章 侍寝宫女 《郡主养成记》第54章 侍寝宫女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55章 荣嫔要人 《郡主养成记》第55章 荣嫔要人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56章 他的麻烦 《郡主养成记》第56章 他的麻烦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57章 互相帮忙 《郡主养成记》第57章 互相帮忙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58章 美人秘密 《郡主养成记》第58章 美人秘密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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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郡主养成记》第74章 跪个痛快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75章 冷宫翻新 《郡主养成记》第75章 冷宫翻新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76章 天造地设 《郡主养成记》第76章 天造地设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77章 她的尸身 《郡主养成记》第77章 她的尸身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78章 你何时来 《郡主养成记》第78章 你何时来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79章 她十四了 《郡主养成记》第79章 她十四了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80章 生辰之礼 《郡主养成记》第80章 生辰之礼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81章 再次相见 《郡主养成记》第81章 再次相见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82章 婚期将临 《郡主养成记》第82章 婚期将临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83章 等我娶你 《郡主养成记》第83章 等我娶你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84章 认真备嫁 《郡主养成记》第84章 认真备嫁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85章 再遇冬雪 《郡主养成记》第85章 再遇冬雪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86章 商议削藩 《郡主养成记》第86章 商议削藩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87章 王妃被拐 《郡主养成记》第87章 王妃被拐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88章 交换娘亲 《郡主养成记》第88章 交换娘亲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89章 黄雀在后 《郡主养成记》第89章 黄雀在后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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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5章 夫妻日常 《郡主养成记》第105章 夫妻日常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106章 皇后催促 《郡主养成记》第106章 皇后催促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107章 感染风寒 《郡主养成记》第107章 感染风寒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108章 同甘共苦 《郡主养成记》第108章 同甘共苦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109章 周公之礼 《郡主养成记》第109章 周公之礼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110章 房事不合 《郡主养成记》第110章 房事不合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111章 太子小气 《郡主养成记》第111章 太子小气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112章 认不认错 《郡主养成记》第112章 认不认错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113章 有事发生 《郡主养成记》第113章 有事发生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114章 书房夜话 《郡主养成记》第114章 书房夜话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115章 出大事了 《郡主养成记》第115章 出大事了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116章 做的很好 《郡主养成记》第116章 做的很好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117章 真正活着 《郡主养成记》第117章 真正活着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118章 锦囊妙计 《郡主养成记》第118章 锦囊妙计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119章 细水长流 《郡主养成记》第119章 细水长流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120章 嫔妃有孕 《郡主养成记》第120章 嫔妃有孕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121章 分睡两头 《郡主养成记》第121章 分睡两头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122章 半夜喂蚊 《郡主养成记》第122章 半夜喂蚊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123章 丝萝公主 《郡主养成记》第123章 丝萝公主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124章 一马平川 《郡主养成记》第124章 一马平川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125章 以他为赌 《郡主养成记》第125章 以他为赌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126章 把他输掉 《郡主养成记》第126章 把他输掉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127章 认错受罚 《郡主养成记》第127章 认错受罚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128章 成为软肋 《郡主养成记》第128章 成为软肋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129章 美玉精琢 《郡主养成记》第129章 美玉精琢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130章 代人道歉 《郡主养成记》第130章 代人道歉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131章 兄妹相聚 《郡主养成记》第131章 兄妹相聚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132章 柔然秘术 《郡主养成记》第132章 柔然秘术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133章 酸辣猪肘 《郡主养成记》第133章 酸辣猪肘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134章 杀人凶手 《郡主养成记》第134章 杀人凶手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135章 背后之人 《郡主养成记》第135章 背后之人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136章 师傅如常 《郡主养成记》第136章 师傅如常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137章 西南战事 《郡主养成记》第137章 西南战事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138章 暗潮汹涌 《郡主养成记》第138章 暗潮汹涌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139章 他是师傅 《郡主养成记》第139章 他是师傅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140章 生儿育女 《郡主养成记》第140章 生儿育女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141章 战事将起 《郡主养成记》第141章 战事将起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142章 一场大戏 《郡主养成记》第142章 一场大戏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143章 削藩在即 《郡主养成记》第143章 削藩在即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144章 要嫉妒吗 《郡主养成记》第144章 要嫉妒吗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145章 雪中狩猎 《郡主养成记》第145章 雪中狩猎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146章 冰面破碎 《郡主养成记》第146章 冰面破碎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147章 强弓末弩 《郡主养成记》第147章 强弓末弩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148章 无证之言 《郡主养成记》第148章 无证之言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149章 妇德不堪 《郡主养成记》第149章 妇德不堪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150章 天赐良机 《郡主养成记》第150章 天赐良机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151章 对魏开战 《郡主养成记》第151章 对魏开战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152章 不是意外 《郡主养成记》第152章 不是意外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153章 亲自出征 《郡主养成记》第153章 亲自出征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154章 吸引火力 《郡主养成记》第154章 吸引火力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155章 吐谷浑降 《郡主养成记》第155章 吐谷浑降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156章 还她人情 《郡主养成记》第156章 还她人情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157章 年韵表白 《郡主养成记》第157章 年韵表白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158章 给他颜色 《郡主养成记》第158章 给他颜色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159章 宫女有孕 《郡主养成记》第159章 宫女有孕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160章 无子风波 《郡主养成记》第160章 无子风波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161章 不怕委屈 《郡主养成记》第161章 不怕委屈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162章 给她惊喜 《郡主养成记》第162章 给她惊喜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163章 无妄之灾 《郡主养成记》第163章 无妄之灾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164章 不像皇后 《郡主养成记》第164章 不像皇后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165章 多哄着她 《郡主养成记》第165章 多哄着她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166章 城池塌陷 《郡主养成记》第166章 城池塌陷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167章 骗他一次 《郡主养成记》第167章 骗他一次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168章 因为我美 《郡主养成记》第168章 因为我美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169章 她想要的 《郡主养成记》第169章 她想要的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170章 拼死护她 《郡主养成记》第170章 拼死护她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171章 等他醒来 《郡主养成记》第171章 等他醒来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172章 我会赢的 《郡主养成记》第172章 我会赢的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173章 帝后同殉 《郡主养成记》第173章 帝后同殉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174章 她去找他 《郡主养成记》第174章 她去找他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175章 锁在一起 《郡主养成记》第175章 锁在一起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176章 用尽心机 《郡主养成记》第176章 用尽心机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177章 她是寡妇 《郡主养成记》第177章 她是寡妇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178章 村中娇客 《郡主养成记》第178章 村中娇客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179章 受人围观 《郡主养成记》第179章 受人围观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180章 随他出海 《郡主养成记》第180章 随他出海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181章 风雨欲来 《郡主养成记》第181章 风雨欲来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182章 小心机呀 《郡主养成记》第182章 小心机呀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183章 安于现状 《郡主养成记》第183章 安于现状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184章 他是何人 《郡主养成记》第184章 他是何人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185章 为何不认 《郡主养成记》第185章 为何不认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186章 玩玩而已 《郡主养成记》第186章 玩玩而已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187章 都哄着我 《郡主养成记》第187章 都哄着我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188章 粗茶淡饭 《郡主养成记》第188章 粗茶淡饭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189章 巧儿生病 《郡主养成记》第189章 巧儿生病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190章 穷乡僻境 《郡主养成记》第190章 穷乡僻境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191章 该补偿我 《郡主养成记》第191章 该补偿我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192章 好好调教 《郡主养成记》第192章 好好调教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193章 撮合二人 《郡主养成记》第193章 撮合二人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194章 遇了贼了 《郡主养成记》第194章 遇了贼了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195章 让她做妾 《郡主养成记》第195章 让她做妾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196章 纠正名分 《郡主养成记》第196章 纠正名分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197章 和平谈判 《郡主养成记》第197章 和平谈判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198章 开垦盐田 《郡主养成记》第198章 开垦盐田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199章 阿郎加入 《郡主养成记》第199章 阿郎加入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200章 隐士高人 《郡主养成记》第200章 隐士高人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201章 江湖背景 《郡主养成记》第201章 江湖背景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202章 盐田初成 《郡主养成记》第202章 盐田初成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203章 不解做法 《郡主养成记》第203章 不解做法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204章 言传身教 《郡主养成记》第204章 言传身教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205章 大胆想法 小÷说◎网 】,♂小÷说◎网 】, “嗯?”子鱼应了一声,坐起身来,“你还没睡?” 伴随着窸窣的声音,子鱼便感觉面前似乎有人坐了起来,温热的呼吸撒在她面前,小心翼翼的抬手碰了碰,果然碰到了温热的胸膛。 阿文抬手正欲攥住那只小手,子鱼已经倏的收回。 “有些饿了……”摸着肚子。 声音软绵绵的。 她用了力气现在休息好了,是要补充体力的。 “我去厨房……”阿文掀开被子,将脚往鞋里一塞,就摸着推门而出。 冰冷的海风瞬时灌门而入,在阿文走后,门再次关上。 子鱼穿上了草鞋,悄悄推开门,迎面而来的冷风像小刀一样刮在脸上,子鱼想了想叠回去,披上了被子才出门。 外头没有灯,不似宫内,夜晚也会掌灯,在这里没有蜡烛,只有油灯,油也不便宜,所以晚上不点灯,但是也不暗,因为天上有一轮巨大的明月,荧光白,远远的和海面贴近,月亮太亮,子鱼瞪着一双亮亮的眼睛,远远看去,倒是和天上的月亮一样明亮。 只是可惜这双明亮的眼睛现在就裹在一团被子里,像是一个小粽子。 阿文端着面过来的时候,就看到一团小黑影子倚在柱子上,很忧愁的样子。 “冷就回屋呆着,点灯便是。”递过一碗热腾腾的面到子鱼眼下,“花卷没了,还剩些菜和炸的鱼片,我第一次下面,你看好不好吃。” 子鱼眨了眨眼,抱过碗,温温热热的,倒是暖和。 阿文去屋子里点了灯,从一往无灯的海面上看,小屋子亮的发光,像是浩瀚的夜空中,停在了某处的萤火虫。 子鱼夹着面哧溜入口,软软的面条,还没咬就断掉了。 啪嗒落入碗中,沾了子鱼一脸面汤。 “味道……如何?”阿文坐下。 “和以前一样……”子鱼一边吧嗒吧嗒吃着,一边道,“……难吃。” “那你别吃了。”阿文蹙了蹙眉,声音有些冷硬,伸手要躲过子鱼手中的碗。 子鱼连忙高抬着手躲开了。 “哎……难吃是事实,我又没说我不喜欢,我要是昧着良心说好吃,那你也会觉得我虚伪……” 阿文心道,还真不会。 只是现在子鱼一副你做的难吃我也不嫌弃你,还会喜欢的模样,真是让阿文想将这颗脑袋拧下来看看里面装了什么,但是又舍不得这么可爱的小脑袋真的被拧下来。 微暗的灯光下,子鱼的头发散作乱窝鸡毛状,瞪着杏眼和他大眼瞪小眼。 最后咕噜咕噜喝了几口面汤,碗朝下翻了翻,洒出几滴儿汤汁儿,朝他咧嘴笑道,“没啦!” 然后将碗和筷子不客气的放到了阿文手中,“喏,拿去!” 阿文下意识的接过,走了两步正觉得有些不对劲,照理说这等活计应该是妇道人家做的,他怎么就接的这么顺手? 转过头发现子鱼又背对着他,裹成小粽子,倚着房柱,仰望夜空看月亮,继续忧愁。 皱了皱眉头,将碗拿回厨房,洗了干净放好灭了火,中途巧儿听到动静披着衣襟出来问了两句,阿文顺口答了之后,转身回去随着子鱼坐着,沉声道,“外头风大,进屋去。” 子鱼不为所动,反而伸出一根手指,指着天上的明月道,“我从前,看不见这么大这么亮的月亮,也看不见海,你也一样。” 阿文皱眉。 那个从前他还没有记忆,他想不起来,所以他对子鱼的话只能一知半解。 子鱼歪了歪脑袋,转而靠在阿文的肩膀上,“你费尽心机带着我离开的那个地方,为此差点儿葬身于海,可你现在离开了,真的觉得离开后,成为一个普通人的你现在满意吗?” 阿文身子一僵,微微滚了滚喉,“什么意思。” 子鱼转过头看着阿文,眼神很认真,“没有权势,局限着别人,局限着自己,对近在咫尺所发生的一些事情无能为力,正如你知道歙县知县滥用私权,不顾百姓,以谋己利,如果你有权,你会不管不顾吗?” “……不会。”阿文沉了沉眸,嗓子有些干哑。 “面对即墨村的穷困,无法改变,因为没有银钱,如果你有银子,你会眼睁睁看着张老爹因为怕拖累即墨村而断药吗?”子鱼问的很残忍,让阿文的手紧了又紧。 好一会儿,才痛苦道,“不会。” 他记得他醒来时,浑身都不能动,脑子里一片空白,是那个素不相识的老人,喂他喝药,找大夫给他看病,整整三个月,悉心照料,在他心里,纵使自己与即墨村格格不入,可是老人对他有再生之恩,不能忘。 半年前,老人因为银钱不足而选择断药,又交代了一番让他以后好好照顾巧儿的话,那时他本打算去借高利换药。 但是夜晚,老人悄悄的顺了竹筏小舟扬进大海。第二天,他们才发现,他不见了,只有那只被海浪吹上岸的空荡荡的竹筏小舟,才知那番话是遗言。 子鱼抬手轻轻的拥着阿文,“你生来就拥有权势,因为不曾失去过,又或许来得容易,所以你从不觉得权势钱财重要。你想要的是自由,是平淡,是安逸,现在你如愿拥有了平淡宁静不打扰,成为了一个普通人,可是拥有这样的自由的代价,反而变成了另一种不自由。现在的你,渴望权势,渴望金钱吗?” 阿文阖眼,他虽然不记得过去。 可是他明白子鱼的话,从前的他,拥有权势拥有金银,但是他却渴望自由。 子鱼眉目中流转。 一直以来,他都想做他没有做过的事,想成为他没有成为过的人,想见他没有见过的风景。可是当一切真正来临的时候,伴随着这些,更多的还有那些无力改变的事实。 “你……想说什么?”阿文知道她话中有话。 子鱼垂眸,“若你可以改变这里的一切,你想改变吗?” 阿文眯了眯眸子,没有回答,但是答案子鱼已经知道了。 子鱼顿时弯了弯眼角,“那咱们就来试一试。” “怎么试。” “你听我的就行!”她有一个大胆的想法。 从前他总是说她善良,其实不尽然,能看见善良的人本身也善良,他做事是比她狠一点点,可是那是对坏人才会这样。这样的他,肯定会难受于这里所发生的事。 阿文想了半刻,抬手摸了摸搭在自己胳膊上的小手,有些凉。 直接起身连人带被,将小团子抱起来,“行了,这大晚上,先休息,有什么明日再说。” “好。”子鱼伸手搂住阿文的脖子。 回了房内,阿文道,“明日我们就能去找木匠拿了板子。” “好。”子鱼眨了眨眼。 屋内熄了就黑黑的一片,阿文也没有问今日的事情,只是子鱼的那番话让他心头辗转了许久,他有一个不能告诉他,却又位高权重的身份。他是一年半之前被张老爹救下的,一年半之前,正是齐国内战不休的时候,即墨村这边虽然远离战区,的是也听到了许多,叛军自诩拥有火药所以毫无忌惮,所幸最后战是停了。 那一战,战死了很多将领和士兵,也许他就是其中一个,如此说来,他身上的伤便也说得过去了。 阿文想了很久,抿紧了唇刚想开口问子鱼什么,就听一声轻酣下,身上一重,小家伙又睡着了,心头微微松了松。 第二天子鱼醒来的时候,天已经大亮。 连着睡了两觉,精气十足,起身去了厨房,巧儿已经醒了看到她开口道,“小鱼姐你来的正好,花卷还热着,我今儿早上按照昨天你教我的做的。” “好。”子鱼笑了笑,“他们可是已经去地里了?” “嗯,说是垒已经围好了,不过昨儿个小鱼姐你睡着了,我们走后不久村长来找了阿文哥,说村民们看见了阿文哥和阿郎去垦了地,还挖了些许深,好好的地虽然不能种,可是也不能这样糟蹋。所以村民们不愿意借出来,而且咱们家还欠着些许银子,他们不愿意看着阿文哥瞎折腾。如果是租地的话,倒是可以谈谈,所以阿文哥顺手将银子先还了,免得之后要租地的时候,反而让大家误会有银子不还赖着。”巧儿说着。 子鱼点头,一开始本来就打算先拿银子还了村子里的人的。 “我听阿郎说,那盐地今儿个就可以弄好,约莫下午就可以试试了。”巧儿说着,小心翼翼的看了子鱼一眼,“那个,小鱼姐……” “嗯?” “我……我想认个字儿……”巧儿好不容易鼓起了勇气,才开了口。 关山镇没有书塾,书塾在另一头的画乌镇,远不说,学费也贵,不是他们能学的起的。 “那改天去镇上的时候,我去镇上买几本书,到时候我再教你。”子鱼倒也不介意,阿文不让她过去做苦力,在屋子里拾缀好了也是闲着,巧儿想识字儿是好事。 巧儿面色一喜,“谢小鱼姐。”手上动作更勤快的帮子鱼端了一碗热好的鱼汤。 中午做了饭,两个男人回来,阿文的神色倒还淡然,但是阿郎却是眉头紧皱。 第206章 盐地出盐 小÷说◎网 】,♂小÷说◎网 】, “阿郎,可是盐田的事情不顺?”巧儿也看出阿郎脸色的为难。 阿郎口吻有些懊恼道,“是这样的,那地本就是沙泥地。下面一层都是泥沙,轻轻一搅,沙泥都扬起来了,就算晒出盐来,那盐肯定会和黄沙搅在一起。” 盐纵使出了,也是以白细为精,与黄土泥沙混在一起何以为精。 这个问题显然很棘手。 但是阿文的面容很平静,子鱼笑了笑,将馒头分到各人的碗中,“问题出现了,愁没有用,是要想办法解决。” 阿郎一怔,子鱼笑的很平和,阿文面上也未显,看不出一丝焦躁之色。 黯黯的低了头,巧儿连忙给阿郎夹菜,道,“办法是大家一起想的,小鱼姐,下午的时候我们也去看看吧。” “好。” 子鱼点头。 大家吃完了饭,一起去了盐地看,围观的还有好几个人都是村子里的。 好好的一整块儿地,被阿文和阿郎五五分成了十块儿,中间所磊出来的泥墙占地不少,即墨村从来没有见过人把好好的一亩地给分成这样,尽管这是靠海的盐碱地,可也不至于这样瞎折腾。 “阿文,阿郎,你们这,真能晒出盐来?”有人伸手往水里搅了一搅,沙便扬了起来,一阵污浊。 阿文蹙了蹙眉,那人又道,“别好好的地给糟蹋了,又鼓捣不出什么来。” 不一会儿走了几个,也觉得没意思,也都走了。 阿文指了指一边的树,“我们到那边去,这里晒。” 海边风大日大,子鱼跟在阿文身后,“你想到办法了?” 阿文想了想,“我一开始想用切割好的石料铺在地上,但是那样耗费成本太大。”这里切割好的石料虽然不贵,可是要铺好这一亩地也不便宜。 子鱼仔细看了看,“其实可以用泥,把地里的沙,挖出去就是了,若都是黄泥那就没关系了。” “小鱼姐,用泥也一样会混到一起。”阿郎不解。 子鱼走到自己的脚下,掰过一块儿干掉的黄泥块儿。 “阿郎,你只见过这有水的时候,一搅动泥就浑浊了,可是没水的时候盐和泥不一样,泥是会干掉的。你们不是要晒盐吗?晒个几日,只怕泥也会一并干掉,而盐不会,精盐越干越散,到时候不要用硬笤帚,就用鸡毛另外做扫盐地的笤帚也行。” 阿郎皱眉,“这……这能行吗?” “试试。”阿文抬头,“正好今日日头大,这些海水一会儿就能晒干了。” 随后四个人便一同歪着脑袋在树下等着,中途巧儿去拿了些谁过来。 日头大风也大地不深,加上阿郎是不是的用平杆去杆了一下,水蒸发的很快,约莫一个时辰后,黄黄的土地上,便出现了一层白雾,交错在黄色的泥泞间,像是雪一样。四人连忙过去看了一看,因为地理的土地粗狂,加上阿郎放进来的海水并不多,所以盐晶和泥贴到了一块儿。 “出盐了!”巧儿大喜,直接奔过去,抓上地上的白雾,放进口中转头对他们笑道,“真的出盐了!和咱们煎制的盐是一样的!” 阿文抓起了一把,“盐晶,还得再分出来继续晒。这盐地不够好,得找专门的工人过来,把黄泥压一压。” “阿文哥,这压地,咱们两个也能做。”阿郎道,“请工人费银子。” 阿文看着阿郎,“时间不够,若是能出盐,我们得早一些试试,到时候还要运到外郡去卖,一路上所耗费的时间,人手都得我们亲自来。九月你父亲回来,到时候我正好与他商议你和巧儿的婚事。” 阿文措不及防的开口,阿郎和巧儿面色都一红。 “阿文哥,你怎么突然就提起了这个。”巧儿不好意思。 子鱼笑了笑,不管怎么样,能把巧儿安顿妥当,带着即墨村发家致富,他心里的那一点沉重和愧疚,才能过意的去。 “这里的工人价格如何?”子鱼问。 “其实咱们可以找村儿里的人,村儿里的人忙活一天也就百来文的进账,多请两个人,一天给个一百五十文也就够了。” “如果是这样的话,我可以去问问阿召和阿方他们,明日就可以动工。”阿郎道。 几人商议后,子鱼拿了盅来,和巧儿一起,将地上晒出来的盐晶挑挑拣拣,放入了盅里,没想到看起来少,这零零碎碎的合起来,竟然也有一两斤的盐晶。 巧儿看着满满一盅的盐,“这么多?” 若是他们自己煎制的话,耗费个大半日,也就才半盅盐。 子鱼将盐盅递给阿文,“喏,未来的大富豪,你发现了一个巨大的商机。”眼角弯弯。 别忘了,这一亩地五五分,才晒了一个时辰,若是等这盐地成熟,只要每天都有人看着不停的晾晒,这盐晶的产量绝对很快就会升上去。这期间丰厚的利润,不用看,她都已经算到了,若是动作快,等存些银子,把附近沿海的盐碱地都买下来,那利润会以可观的利润见长。 阿文捏了一把盐晶,眼睛只要再晒的干一些,轻轻一搓,就会变成精盐,不过这样已是极好。 掐了一把子鱼的面颊,“你的钗子就快回来了。”目光扫到她发间,那里只有一根简陋的木簪。 “对了,请工人要银子,各家各户谈好了价格,做几天工,你那里银子不多了,我这里还有几十两,只怕要到镇上的钱庄去换个几十贯铜钱来。” “明日,正好去木匠那里取木板和浴桶。”阿文还记着。 “行,正好我再去买几本书。对了,上回我去镇上的时候,看了一下马的价格,明天咱们再去问一问车的价格,如果要运盐的话,那肯定是要马车,而且拉货也要推车。”子鱼蹙眉,“一开始,咱们还是自己运的好,而且这等东西,即便是卖出去,我们也要找人手,固定卖家,价格,这些都是要我们自己谈的。” 她好歹也活了三世了。 阿文安静的听着,等她说完后道,“都听你的。” 晚上,阿文便去问了人,直接就找了阿牛、阿召、阿铁三人。价格都是一百八十文一天,这个价格对即墨村来说已经算是极高了。村儿里都知道阿文在做盐地,但是现在地里已经出盐的消息还没有透出去。 三人有些不太敢相信,毕竟三个人,一天两百文,算下来就接近二两银子。 他们竟然真的花如此多的银子,来做这块儿盐地?三人皆是问了许多。 阿郎在阿文的示意下三缄其口,没有泄露出已经出盐的消息。 拿阿文的话来说,出盐只是第一步,重要的是,要怎么运出去,第一次是自己运,赚了银子则要弄自己的运货渠道。只有盐真的卖出去了,才能证明,它能够变成银子。在附近售卖精盐,只会让它越来越廉价,所以阿文不准备在附近售卖。 翌日,阿郎便唤来了三个人压地,普通的土地都是负责松土,而盐田不一样,是需要把泥与地,尽量弄得紧实。阿郎唤来三人的时候特意往土地里放了些海水。 阿文和子鱼借了推车去镇上。 路上子鱼道,“等你们先走了这一遭,若是真的赚了银子,暂时不要继续下去,等缓一段时日。” “嗯?”阿文道。 “昨日巧儿对我说她想识字儿,我去买几本书教她,这盐田出了盐,你一个人忙不过来,而且你的目的是要带即墨村一起致富,那么咱们就要想一想,既是要出盐去卖的,那么总要有人跟你一同,我瞧着阿郎愿意跟你肯干,也一并带带阿郎,等有朝一日,你离开了即墨村,这里的一切,交给巧儿和阿郎也好。”子鱼道,“原来你名下还有些人手,等侍卫找来了,我也让他们过来帮你,既然开始了,那就要做好,昨儿个你也看见了,那利润巨大,即墨村的人富裕了起来,很快别村儿的人也会鼓捣起来,那是迟早的,咱们只是先走了这一步。” “等存了些银两,将码头修缮后,弄艘大船,走水路运盐。”阿文道。 “行。”子鱼应下。 二人推着小推车进了镇上,去了木匠那里取了大浴桶,拿了木板,买了两把锄头放在小推车上,子鱼去了书店挑了两本书,一本《三字经》,一本《百家姓》。 挑完后,阿文问道,“可要回去了。” 二人推着一个大浴桶倒是挺显眼的。 “等等,去白玉楼一趟。”她想起前两日托绯玉打听那三个侍卫的消息,不知道有没有结果了,若是绯玉的人手够伶俐,那也当有消息了。 白玉楼内,一老人逗弄着襁褓中的婴孩儿,面目慈祥,“元宝,来给爷爷笑一个。” 白白胖胖的婴孩儿咧嘴,憨态可掬。 子鱼和阿文一踏进白玉楼就看见了那老人,老人下意识的抬头,顿时一笑,“嘿,好巧!” “老爷爷好……”子鱼拉着阿文先向老人问了礼才问掌柜道,“你们老板娘呢?” “老板娘正在厨房里盯着熬鱼汤,我这就去唤……”掌柜的连忙招呼了人。 老人朝着子鱼招了招手,“过来过来……” 第207章 牢房重地 小÷说◎网 】,♂小÷说◎网 】, 子鱼过去,就见老人捋着小元宝的爪子捏了捏,一边得意道。 “这孩子啊是个好根骨,经脉也不错,等大一点我就教他练武,还有他大爷爷二爷爷四奶奶五爷爷的功夫,保证他一身本领,假以时日必定名震江湖。” 不愧是他的孙子! 子鱼眨了眨眼,忍不住问道,“老爷爷,那你看看我,我根骨怎么样,还有机会名震江湖吗?” 好歹小时候她也是有基础的,长大也练过,不过偷懒了一年多,一套鞭法竟然就将她累成了那样。 老人睨了子鱼一眼,看到没看就直接一巴掌打死,“你很聪明说明悟性极高。”能够凭着他开了一把锁,就猜到他的身份,确实是很聪明。 在子鱼希冀的目光下,有些可惜的摇摇头,“可惜身体经脉细弱,内力不足,只能用些巧劲,名震江湖,你没有机会了……” 子鱼下意识的问,“那经脉细弱,可有法子补救?”问着玩的。 “没法子了,江湖中人练武,十二岁就要打通任督二脉,才能扩张经脉,积蓄内力,你一把年纪了,不行……”老人家说的很正经。 子鱼小脸就拧成了一团,这个满头白发的老人,竟然说她一把年纪??? 到底谁一把年纪啊! 不想老人抬眸看着阿文,有些好奇,“不过你夫君倒是根骨不错,经脉也都通透,最重要的是内功上乘,不知是练的哪家功法。”那天为他开锁的时候就发现了。 阿文皱了皱眉头,子鱼忙道,“他也不知道不过前辈您的意思是说,我夫君还有机会名震江湖了?” 老人白眉一竖,“名震江湖哪有那么容易,你夫君虽然根骨不错经脉通透,可是他和你一样……反正没有机会。” 子鱼明白过来了,阿文和她一样,一把年纪了。 想来也是,名震江湖的那些个高人,谁不是醉心于武学间。 他昔日的身份,哪儿有那么多时间,练武只为强身健体,自不能与江湖众人相提并论。 “小姐……”绯玉从后厨出来,对阿文点头道,“姑爷。” 老人家顿时眯了眯眼,看着阿文和子鱼的目光变了变。 绯玉的身份他是知道的,昔日义子被人利用插手朝堂中事,便干脆的拐走了太子妃身边的婢女。 所以能被绯玉称为小姐和姑爷的人,只有他们。 思及至此,老人家摸了摸胡子,感慨道,“这明明是个小破庙,怎么就装得下那么多尊大佛。” 子鱼噗嗤一笑。 老人家的感慨连着把自个儿也给夸了进去,可不是说自己是尊大佛。 “小姐放心,三爹不会将小姐和姑爷的身份透露出去。”绯玉道,说罢想起了正事,“对了小姐,前段时日小姐拜托我的事情,已经命人打听了。我让人在关山镇以及附近的镇县留了记号,都没有侍卫找上门来,但是前些日子听说歙县的知县抓住了三名人贩子,已经关在县牢里,说是后日就要处以磔刑。所以我猜测会不会是小姐那三个侍卫。” 在齐国,人贩子一旦定罪皆要处以磔刑。 磔刑,便是凌迟,即便是死后,尸体也会被五马分尸不得完好。 “什么?”子鱼蹙眉,“我那三个侍卫的身手都不错,怎会这样……” “人外有人天外有天。”老人家幽幽道了一句,“这小客栈里都藏了这么多尊大佛,那歙县自然也不乏高人。” 绯玉看了自家公公一眼,眼底闪过一阵深思。 “可是纵使如此,那三个侍卫身上有王府的信物,那知县怎得下手?”子鱼蹙眉,“而且,他们并非是真正的人贩子。” “近段时日来,歙县及附近乡镇被拐的人,其中有一被拐女子是待嫁的新娘,未婚夫是个秀才,这秀才一纸状直接告到了越州府衙,事态变大。朝廷下令严查,告示出了好几张,只怕那顾知县也是逼急了。”绯玉不知其状况,“我的人去打探过,说是当日有人报案,亲眼看见他们拐卖人口。” 子鱼咬紧了唇瓣,“可是拐卖人口要抓个人脏并获,他们又如何算得上是人脏并获?” 就算是当日阿文报案,可是事后并没有衙差来找他们去作证,没有人证又没有物证怎能定案? “小姐,那三个人贩子说是自己招认的,招认这些年来歙县上下以及附近村镇所有人口失踪都与他们有关。也许那三个人贩子并非是府中的侍卫。”绯玉道,“也许是真的人贩子……” “不行,我要去看一看。”子鱼凝眉。 “我陪你去。”阿文直道。 从关山镇到歙县要走上半个时辰。 “等明日,一会儿还要去钱庄换些铜币拿回去。去歙县的话,少不得明晚要在歙县歇一夜,今日我们先回去,明日和巧儿阿郎说一声才是。” 阿文点头。 子鱼转过头想了想,外头对老人家道,“不知前辈如何称呼。” “我就是……”老人家扬眉正准备说出口,面色突然变得悻悻然道,“我姓翁。” 哎,当年名震江湖,人称盗神的翁鸿,归隐多年只怕别人早已忘记,这称号说出去只会让人笑话。 “翁前辈,今日我们就先告辞了。”子鱼扬了扬笑,对绯玉道,“那我们就先走了。” 绯玉出门目送二人离开后,转过头看着老人道,“三爹爹方才的话,似乎话中有话。” 翁鸿转过头,将孩子抱给绯玉,“宁玉,这江湖看起来和朝堂无关,实则又息息相关,哪里有江湖能真正的远离朝堂。” 绯玉不解,还想再问,翁鸿只是好以颜色的挑眉道,“万事皆不简单,不过我隐世多年,插手这些江湖外事,外面是好是坏与我无关,莫要问我。” 回即墨村的路上,子鱼的眉心突突的跳着。 “我有种不好的预感。”子鱼道。 阿文沉眸,“你怀疑那顾知县为了草草结了人贩子的案子,所以捉了你的侍卫,强行给他们按上了罪名。” “嗯。”子鱼点头,“绯玉说那三个人已经招了,可是这世上还有一法子为屈打成招。” “明日我们先去看看。”阿文皱了皱眉头。 回到即墨村,阿文先去盐地看了看,盐田的进度倒是有些慢,原本以为两三日便可,现在看样子至少也得四五日了。 眼看天也要黑了,阿郎便对几人道了收工,明日再继续。 几人围在了饭桌上,子鱼对几人说了明日她和阿文要前往歙县的事情,可能事情得耽误两三日,让阿郎好好照顾巧儿,她会留些银子在家。 晚上的时候子鱼将原本自己穿过来的衣衫拿了出来,原本准备拿去当铺当掉,因为发生的事情都有些突然,当掉了钗子,这衣衫反而留下了,当时剪的时候她就有注意着,现在缝补缝补,还能穿,至少看上去不会发现这衣衫双袖下有剪开的痕迹。 “明日你准备穿这个?”阿文问。 “嗯。”这身衣衫料子并非是这里所能用的料子,“我想着,明日若是真的确认那三个人贩子是我家里的侍卫,我总得接他们回来,少不得要暴露身份,我穿着粗衣粗布会少一些信服力。到时候,你不要随我去县衙,在外头等我便好。” 她还有一个身份,当真是年子鱼。 当初爹娘接她去了宁兴,宁兴有不少百姓认识她,但是因为她只是与离开益郡时的模样有些相似,看起来也不似双十年华的少女,所以大家猜测爹爹和娘亲找了个与她容貌相似的女子,以作心里安慰。所以她就以老南阳王义女的身份,陪伴在爹娘身侧,老南阳王亲自赐姓。 尽管大家都猜测她就是年韵,但是谁都没有问出口,毕竟平定叛军,她的哥哥功劳最大,看在这些的份上,都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所以,她可以暴露,但是他却不能。 愣神的时候,一只大掌攥住了她的手,“我见不得人?” 子鱼抬眸。 阿文皱眉,“你一个人去衙门我不放心。” “你就在外面等我,我若是暴露身份,那知县就弄不死我,否则我爹娘肯定和他没完!”子鱼说的理直气壮,那气势简直让阿文都觉得天下无他,唯她独大! 不过她的坚持也让阿文看出来了,她不会让他和她一起示众人前。 也许,是因为他的身份。 第二天早上子鱼抱好了衣衫,想了想还是先去了关山镇找绯玉,在白玉楼内找房间换了衣衫,找绯玉借了两样首饰勉强糊弄过关。绯玉给了子鱼一匹马,子鱼也没客气,拽过阿文上马,直接去歙县。阿文微微顺了顺手,就发现自己还是会骑马的,子鱼坐在马前,想到了那一次五马坡上他接她回家的时候。 歙县也算是个小县城,外面有士兵把手。 县城不大,可该有的也都有。 二人在城门口下了马,士兵敷衍的问了两句就放了行,正是正午时分,子鱼和阿文连饭也没来得及吃。问了歙县的县牢,得知县牢和县衙并不在一处,子鱼便先想着去县牢里探探。 歙县的县牢外,有两名士兵在把守。 见二人靠近,冰冷的铁刀挡在了二人面前。 “牢房重地,不得靠近!” 第208章 轻松带走 小÷说◎网 】,♂小÷说◎网 】, 子鱼想了想,若是她好脸以对,给些银子,让牢头开门,也可进去看看。 可她一会儿是要自曝身份的人,既要自曝身份就不能这么低身下气。想了想转过身拽过阿文,“咱们先去吃些东西,下午还有一场恶战,别饿着了。” “你改主意了?” 子鱼道,“是,我准备一会儿直接去闹县衙!” 动静若是小了只怕不好,反正也是要自报身份,不如动静闹的大一点儿,她现在没人手没信物的,再说了谁知道那顾知县是个什么人品,动静若是不闹得大一点儿,万一被悄无声息的给掐死了怎么办! 子鱼也有些发憷,在益郡的时候她做事那可是仗着有人撑腰才如此嚣张。 现在多年不嚣张了,害怕一会儿演不好怎么办? 阿文蹙眉认真的想了想,“这样也好,我在外面等你,若是你一个时辰未出来,我便去越州知府报案。” 子鱼点头。 二人便随意找了家小店儿坐下来填了肚子后,子鱼才大摇大摆的去了县衙。 歙县比起关山镇又要繁荣一些,是以子鱼这样的装束若不细究,看起来还是不显眼的。 显眼就显眼在,子鱼直接拿着鼓槌去捶了县衙大门口的鸣冤鼓。 一阵声响,路过好一些人看个热闹。 诶,一又白又水灵的姑娘,这么大动静是要鸣什么冤呢? “何人在此击鼓鸣冤!”很快衙差就出来,看着子鱼冷声道,“你有何要事,要击鼓鸣冤,且拿状纸来,我等呈递给知县看上一看。” 子鱼挑眉,眼眸上满是骄纵之气,“我击鼓不为鸣冤,我乃益郡南阳王府的人,前些日子我到此游玩,与我三个侍卫有了些误会。现在我三个侍卫找不到人,我来县衙找找。”说话的时候,这气势倒是让人看不出半点儿假。 两个衙差相视一看,“姑娘,县衙里都是衙差,你的侍卫又怎会在县衙。” 南阳王府的名头不小,一般也没有人敢如此明目张胆的冒充。 不过两个压在的面色倒是正常。 “不是在县衙,听说最近歙县抓了三个人贩子,我就在想,是不是我的侍卫被你们给误抓了!我就想来看看!”子鱼说这话的时候,倒像是说这看看只是去玩儿一转一样。 误抓? 在县衙面前如此正大光明的说衙差抓错了人,可不是惹事儿的? 只是这小姑娘说的状若无惧不怕衙差,又带上了南阳王府的名头,衙差也不敢轻视,“请姑娘稍等,我们这就去禀告知县大人。” 子鱼扫视了周围一圈,看到人群中的阿文,心头底气微微硬了些。 耸了耸鼻尖,“我方才去县牢外看了一转,你们那守卫倒是很严实,我进去看一眼都不能。” “牢房重地,不得私自探视,纵使姑娘与南阳王府的人也得遵守规矩。”提起这,那衙差倒是一副奉公克己的模样。 负手在衙门外等了一会儿,就见一名文弱书生出来道,“姑娘,小的乃是歙县县衙的师爷郭淳。姑娘大驾来此,顾知县请姑娘进去说。” 那文弱书生生的清秀,看起来倒是正常。 阿文微微皱了皱眉头,那书生臂膀宽阔,脚下步伐扎实,走路稳健。 很明显,是个练武的。 一个县衙的师爷,也会文会武? “那行!”子鱼漆黑的眸子转了一转,转身对着阿文道,“我去看看就回来,你先去客栈等我。” “是。”阿文配合颔首,转身离开。 郭淳眯了眯眼,弓腰迎着子鱼进了县衙。 迎面而来的是脸上布满络腮胡的中年男子,穿着蓝色官服,对子鱼弓腰,笑的极为谄媚,“不知姑娘乃是南阳王的何许人也。” 南阳王府就是来个微不足道的仆从,这小小的歙县知县也得笑脸相迎。 子鱼扬了扬脖子,“我乃现南阳王的义妹,老南阳王的义女。” “姑娘可有信物?”顾笙态色讨好。 “还要什么信物!我的东西都在侍卫那里,我这个人,我这张脸本身就是南阳王府的信物。”子鱼说的理直气壮。 郭淳看了顾笙一眼,微微点了点头,那顾笙便腆脸道。 “是这样的,几日前,确实有人报案,说关山镇有三名男子拐了一位姑娘,捕快好不容易捉到,现在正那三人正被本官关在了牢房里,因为一直没有找到人证,按照齐律,关押七日便可释放。既然姑娘来认人,本官这就让衙差带姑娘去牢里确认看看可是姑娘的侍卫。” 子鱼眨了眨眼,这听到了南阳王府的名头就上赶着阿谀奉承的模样,倒是挺像唯利是图的小人。 不过这么轻松达到目的,她亮出南阳王府的身份,是不是有些太草率了? 不管了! 反正都已经暴露了。 子鱼便跟着衙差正大光明的去了县牢。 幽暗的县牢里最里头,还没走进去就听最里头传来争论声。 “跟了王爷这么多年,从来都是功勋加身,这次竟然栽在了一个小捕快的手上!传出去,怎好意思说咱们是王爷身边的!” “你好意思说,我还不好意思说呢!左右那知县说明日就放我们出去了!等回去,你们俩谁也不准说这件事!” 呵呵,传出去,南阳王身边的铁骑,竟然上了一个小捕快的计!丢不丢脸! “我才不会说呢,倒是你,你嘴巴最大,回去了可别乱说!” …… 一听这几人的声音,子鱼微微放心,沉声道,“墨宿,墨清,墨云!” “到!”三人下意识齐声答道。 反应过来,连忙站直了看着牢栏外出现的人,目光睁大,“……主子!” “你们,倒是很好,我不需要你们的时候,你们和跟屁虫一样甩不掉,我需要你们了,几天见不着人影,现在还入了大牢!”子鱼佯装怒意。 几人顿时面红耳赤。 唯有墨宿扯着脖子,据理力争道,“回主子,咱们是被人给阴了。” 那小捕快太阴险了! 镇上就一家客栈,竟然撺掇着客栈在饭菜里放迷药! 子鱼转过头看着衙差,“麻烦差大哥开个锁,他们三人正是我的侍卫。” 衙差忙开了锁,“既然确认了是姑娘的侍卫,知县大人也就放心了。” 三人出来,因为在牢里待了好几日,身上都有了一股味儿。 子鱼有些嫌弃的捏了捏鼻子。 三个侍卫面色尴尬,自觉的站了远一些。 过了一会儿,衙差就拿来了三个侍卫的东西,“知县大人说了,这些都是三位身上的东西,衙门一直收着,既然放了人,东西也该归还了。” 出去侍卫的贴身佩剑和荷包,还有的就是子鱼的玉腰弓和金丝鞭以及通鸣铃。 从进衙门的礼遇到现在,子鱼也没觉着半点儿不对劲。 只觉得对方态度挺好的。 遂道,“我也不好意思,我也是听说知县大人抓了人贩子,我以为是一场误会才击的鸣冤鼓。” 那衙差神色微微闪烁道,“不是,姑娘误会了。” 出了县牢连县衙也没有再回去,轻轻松松的就找回了三个侍卫,子鱼也有些不可思议。 在县牢外等了一会儿,见子鱼出来后心底才放下的阿文出现,看着子鱼道,“他们可是为难你了。” 子鱼摇头,“没有,轻而易举的就带了人出来。” 转过头看着三个侍卫,嫌弃道,“你们先去客栈把自己洗干净再说。” “是。” 三个侍卫臭着一身也不敢和子鱼太过走近,径直去找了最近的一家客栈。 在几人走后,衙差才回县衙禀告,“回知县,师爷,那姑娘已经带着三个侍卫走了。” 顾笙一听,负手眉头紧皱,“告示已经下了,明日就要当众行刑,哪里来的人。” 郭淳口吻冰冷,“那女子自称是南阳王府的,不管是真是假,以你现在的处境,自然是越低调越好,南阳王府太过显赫,若是真的,必会严查。” 顾笙冷哼一声,“若不是因为你手下的人无所忌惮,我怎需如此小心翼翼?” 朝廷的命令下来,若是不给结果,上头很快就会来人。 “别急,会有办法的。” 大风客栈。 子鱼将玉腰弓和金丝鞭还有通鸣铃都摆在阿文的面前。 引得客栈里路过的人好些侧目,都说财不外露,可是子鱼不行啊,这玉腰弓是上好的蜚玉做的,金丝鞭也是金线编制,两个东西都不宜藏身,原来他送给她的时候只顾及着价值,谁会顾及这东西是不是和露在外头,反正这东西没有人敢要。 “除了这个铃铛是我三哥送给我俩的大婚礼物外,这两个都是你送我的,你可还记得。” 阿文摸了摸,嗯,果然很富贵。 抬眸看向子鱼,干脆道,“不记得。” 哎。 子鱼叹了一气,他什么时候能想起来,不如回去的时候让扈伯伯看看? 这么想着,三个侍卫很快洗完澡下来。 “主子,姑爷。” 子鱼抬头看着三个侍卫,因为欺雪怀孕所以她没有带南若,挑了三个南阳王府的铁骑,看着都挺聪明的,怎么就进了大牢了? 为首的墨宿拱手道,“主子怎得知道我们被关在了大牢。” 子鱼轻声道,“我让人去打听你们的消息,在附近的县镇留了南阳王府的标记,你们都没有找来,刚好听说那顾知县抓到了三个人贩子,并且那三人已经认罪,我还以为是你们受不得刑法,被屈打成招了。” 还是她想多了。 三人着实觉得丢脸丢大发了。 “多谢主子费心。”墨宿红着脸道。 一边的墨清却抠了抠脑袋,好一会儿道。 “可是主子,咱们在牢里,也没有看见什么人贩子进来。” 阿文微微抬眸,与子鱼对视一眼。 嗯,不对劲。 第209章 事有异处 小÷说◎网 】,♂小÷说◎网 】, “行了,先吃饭吧。估摸着你们这几日也没吃到什么好的。”子鱼开口,“今夜暂时在歙县住下,明日我们回关山镇,你们身上可有银两。” “有的!主子可是需要!”三人掏钱袋的速度倒是很快。 “那你们自己给银子!”子鱼精打细算。 三人呆了一呆。 子鱼才皱眉道,“回去补给你们。”说着看了阿文一样。 到底也是为了找他才过来的,等回去后让南若算算账,得从他那里拨银子。 “是。”三人道。 小二上了菜,五人吃好后回房,子鱼将三人叫到了房内,“你们且将这几日的事情详细的说一说。” 那天自家主子愉快的跟着姑爷离开后,关山镇的那小捕快就逮着他们不放,他们都躲了过去。晚上的时候就住在了关山镇的客栈里,谁知道客栈老板和那小捕快熟的很,直接就将他们药晕,醒来的时候就已经在大牢,见了那个顾知县。 “那顾知县问了我们,我们只说是随着主子到关山县,只说主子是偷跑出来玩儿,我们奉老爷的命捉主子回去,半点儿也没有泄露主子的身份。那顾知县也没说什么,只是说让我们等着,关我们几日,若是没有可疑,就放我们出去。”墨宿道。 子鱼看着阿文,“你觉得呢?” 阿文想了想,“那顾知县说明日放你们出去,而外头也传,顾知县捉住了三个人贩子,明日处以磔刑。” 这未免也有些“巧合”了。 正好捉住的是三个人贩,他们也是三个侍卫,一个是明日放出去,一个是明日处以磔刑。 “姑爷的意思是,那知县并非是想放我们出去,而是准备把我们当做人贩子处以磔刑?” 墨清脸色霎时凝重起来。 “你们说了,牢房里并没有进来什么人贩子。”阿文咬着字。 “对,牢房里的犯人很少。就算当时进来了,可似乎只要有人保释,有人给银子,不出三日,犯人就都能离开,咱们在牢里待的已经算久了。之前有个手脚不干净的进来了,不过说了些好话,给了狱卒些银子,第二天就走了。”墨云说后又猜疑道,“会不会人贩子被关在了别的刑牢。” “如果说那三个人贩子在的话,肯定在牢里。因为这里只是县衙,县衙的牢房都是有规格的,唯有知衙往上的部门,才有单独的刑牢。”子鱼想了想,“那知县也不对劲,一开始我是觉得那知县不会轻易放人,所以才用了南阳王府的名头,我本想着他若是要求证,我正好找的快一些,谁知道我说没有信物,他就当真也不找了,直接就放人。” 阿文抬眸看着子鱼,“也许是你正好用了南阳王府的名头,又将动静弄得那样大,他们并不想让事情闹大才会如此。” 子鱼皱了皱眉头。 “明日正午他们在刑场行刑,倒时候咱们去看看不就知道了。”墨宿道。 子鱼眉头微微皱了皱,只能道,“你们先下去吧。” 待三人走后,子鱼立在窗口,看着窗外的灯火。 县城里,晚上也上了灯了。 微微叹了叹气,“这顾知县是肯定不是个好人,今日他听说我是南阳王府的人,那势力的狗腿模样,这种小人怎能为官?” 阿文起身,拥着她的腰身,抵这她的头轻声道,“一年半之前,齐国内乱,汾阳王叛乱,齐廉帝与其后同殉五马坡,你告诉我,他们与我们有何关系。” 子鱼的心顿时一跳,转过身抬头看他,“你……你想起了什么?” 温热的胸膛近在咫尺,阿文的目光却看着远方,“我什么都没有想起,是你告诉我的。你的家在益郡,后来搬到了宁兴,但是你却在临淄住过。你说你嫁给了我快七年,那时齐廉帝还是太子,也与和自己相差八岁的太子妃大婚,不巧的是,这位齐国历史上,在位时日最短的帝王,我也听人说了不少。今日你在我面前称呼你爹娘,你说的是我爹我娘,在县衙前你是以南阳王府的名义开口,我就猜测你爹娘会不会是老南阳王和南阳王妃。” “张老爹是在汉水下游救的我,上游就是五马坡的断崖。我想过找我的家人,自然,我也打听过一年半之前发生的事情,我曾有过若干的猜测,其中最为接近的便是,我可能是某位葬身于五马坡的将领,不过你的出现让我有了别的猜测。” 说罢,低头对上子鱼的目光,“我是不是那个,五马坡上为自己的妻子一战的帝王。” 那时一战,其实民间有过诸多传言,他也听过不少,比如汾阳王曾以百姓要挟,让齐廉后到梁州作客,为期一月,说是作客,实为人质,都传那时的汾阳王对齐廉后心生爱慕,求之不得,才剑走偏锋,谁也不知那一个月中发生过什么。 霎时间,面前的小姑娘就红了眼眶,泪珠子说落就落了下来。 几乎是下意识的,阿文低头吻过她的眼泪。 “别哭,我没有要欺负你。” 他只是对于这片空白的记忆,感到好奇,所以心里不断猜测,却不想这个结果让他意外。 “是。”子鱼手抵过他的胸膛,抽泣道,“你这个傻子,那时候你还以为我怀了宇文志的孩子,接我回去的时候都不肯策马,怕伤了我。” 阿文蹙眉,拭过子鱼眼底的泪,认真道,“也许,我是愧疚我把你送走,所以……” 子鱼顿时。 眼泪再没掉了。 咬紧了牙关,低声道,“你没有送走我,是我自己走的。” 小姑娘垂着眸子,说的很没有底气,“百官逼你逼的太厉害,你不愿意放我走,所以我骗了你,自己走的。” 她和他这么多年,她一直都很信任他,因为她觉得,如果决定要信任一个人,就绝不能对他有任何的隐瞒,就算一开始是错的,为了不让自己难过,也一定要信任下去,哪怕为了这份信任到死,她宁愿一直自欺欺人,也不愿意去怀疑自己信错了人。 而他,也没有让她失望,他从未辜负过她的信任。 只是那暗中的付出默默地为她好,让她无力承受,所以那一次她选择了欺骗他,不想让他再去面对那些无端的指责,承受他不想承受的痛苦抉择。 本来以为他会生气,却不想阿文沉声道,“没有下一次了。” 子鱼诧异的抬眸。 阿文看她的神色很深沉也很认真,“我的妻子,不需要做任何交换,不需要为别人把自己做人质。没有下一次,我现在不是皇帝,以后也不会是皇帝,你不需要再为我牺牲。” “你……”子鱼微微错愕,“你一点儿都不好奇不……” 他没有找回记忆,难道他对权利一点儿都不渴望? 阿文挑了挑眉,骤然想起了子鱼之前话里的意思,“银子我可以自己赚,我所谓的权利并非是要高高在上,而是要有自保的能力和保护想保护之人的能力。如你所说,我的身份本身就在那里,我已经不需要高高在上的权利,我现在没有记忆,没有人手,但是以后我一定会有。” 子鱼又有些想哭,但是嘴角却忍不住扬了起来,“我本来还想着,让你给宇文旭写几封信,假装你已经恢复了记忆,这样宇文旭就能放心,不会猜忌没有恢复记忆的你,在知道自己的身份后,会不会想要拿回这个皇位。” 阿文听着子鱼话里的意思,“你想让我写什么?” 子鱼想起了那个想法,想起了今日所看见的,认真道,“宇文旭是你弟弟,是你选好的人,你要相信他会是一个好皇帝。但是你也知道,那个位置天高皇帝远,很多东西都看不见,例如这里所发生的一切。我本想着让你写一封信,提议有个像你说的,征召大夫,能够让大夫留在穷困县的地方,朝廷给补贴,统一药价,否则穷人永远无法看病,这样下去,劣根依旧是劣根。顺便让宇文旭关注一下地方小县,这歙县的知县,是怎么当上知县的?为官者,难道不该多考察人品,以人品为优?” 阿文垂眸。 子鱼认真思考时,眸中会闪光,特别亮。 嗯,莫名的很乖。 但是天色已经不早了。 阿文抬手,将窗户关上,“天太晚,今天折腾了一天,该歇息了。” “好。”子鱼乖乖点头应下。 洗漱后躺在床上里间,看着阿文去灭灯后又回来。 眼眸中闪过一丝细细的笑意。 阿文虽然阖了眼,但是脑子混乱一片,没有睡意。 纵使他口吻平淡的说出自己曾经可能是个帝王的事情,但是没有真正想起来之前,这个消息对他来说,还是十分的震惊。甚至,对于想要恢复记忆的渴望,比起之前,更为强烈。 旁边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床板微微颤抖。 阿文抬眸,还来不及侧过头,一只小手已经搭上自己胸口。 小姑娘声音软软的。 “我想你抱着我睡。” 阿文也没多想,下意识的侧过身拥住小姑娘,谁知入手一片软滑,脑海顿时激灵清醒。 不知何时,小姑娘已经悄悄的把自己剥了个干净。 第210章 不能插手 小÷说◎网 】,♂小÷说◎网 】, 第二日侍卫来提醒子鱼和阿文那三个人贩子要行刑的时候,子鱼还蜷缩在阿文的怀里。 白皙的颈脖上满是红痕,粗粝的大掌还压在她纤细的后腰上,缓缓摩挲。难怪阿方整日嚷嚷着要找个媳妇儿,果然一个人睡和有媳妇儿抱着睡就是不同! 侍卫敲了敲门,“主子,姑爷,正午就要行刑了。” 阿文垂眸,怀中的小人儿还睡着,昨夜折腾了她一个晚上,估计她一时半会儿也不会醒。 小心翼翼的挪开子鱼,用被子将她裹好,自己轻声下床,穿好了衣衫开门,对侍卫道,“我们去。” “……姑爷,可要用些早膳……”侍卫想,听小姐和姑爷的似乎也没什么。 “不用,看完就回来。留下两个,一人随我去。”阿文朗声开口。 走了两步,发现脑子里似乎多了一点什么不一样的东西,好像自己指使属下指使的挺得心应手的,侧头看了跟着自己的墨清一眼,淡漠的转过头往刑场去。 歙县的刑场上,不少人指点围观。 “人贩子啊……终于抓住了,去年老张家丢了个八个月大的孙子到现在也没找到,这些人也真够狠的……” “还不是当官的只吃饭不做事,早将人贩子抓起来,咱们也不至于妻离子散……” 甚至一早就有人准备好了鸡蛋西红柿大白菜叶子在等着。 一直到时辰快到的时候,顾知县才带着一行衙差出现。 一行衙差后抓着三个囚衣人,皆是手脚软弱被人提着,三人脸上带着面罩被跪绑在柱子上后才撤下面罩,两男一女,众人顿时喧嚣起来。 “这,这不是疯婆子的吗?”顿时有人认出了那名女子,都有些意外。 “肃静!”顾知县一拍案板,眉目严肃,眼底露出些许凶光,“自本官上任以来,屡屡有人失踪,奈何人贩子狡猾,让本官捉不住半点儿踪迹,好在他们最后还是露出了把柄。这三个人,就是人贩子,他们藏匿于县镇之间,假冒疯子、伤者、乞丐、老者,博去同情,趁人不注意的时候便撸人。只是他们宁愿咬舌,也不肯交代出同伙和那些始终之人的下落。本官今日便对他们处以磔刑,若是在场有他们的同伴,且听好了,从今日起,歙县以及十里八镇的治安,将会更加的严密,胆敢顶风作案,下场将不仅仅是磔刑。” 百姓们之听那顾知县的言论,便大声道好,手中的鸡蛋菜叶纷纷砸向那三人。 阿文望着那顾知县,那顾知县倒是端的正经,只是一边的那位师爷,眼中却有些讥讽。 沉了沉眸没有再继续看下去,“走了。” “是。”墨清颔首。 磔刑的刑法过于残酷,阿文倒没有看下去,而且也没有看下去的必要,那知县是打定主意要以此结案了,就算有疑点,现在也无法阻止。 客栈里,墨宿和墨云一直守在门口。 “她可醒了?” 二人摇头。 阿文道,“你们先下去吃饭。” “是。” 三人退下,阿文才进房门。 彼时还未至正午,子鱼换了个姿势半趴在床上睡着,阿文走了两步,将落到地上的衣衫拾起来,看到那方精致双鱼时,眯了眯眼。原来是绣的这个,难怪他之前一直没看见她用在什么地方。 坐到床边,俯视着子鱼。 脑海中有着些许零碎的片段,但是只是一些画面,并不能说明是什么事情,也许她在他身边逐渐的他就会想起来。 正出神,小姑娘动了。 子鱼被一双目光盯的浑身不自在,裸在外头的细胳膊,抖着抖着又缓缓缩进了被子里,迷迷蒙蒙的睁眼,意识告诉她,嗯该醒了。 身体的酸痛却告诉她,继续睡吧睡吧,睡到天荒地老吧。 然后子鱼很愉快的转过头,继续眯眼生息。 阿文勾了勾唇,知道她醒了,缓缓躺下,从后背将她拥着,想着再躺一会儿。 小姑娘却转了回来,眯着眼埋在他胸口,好一会儿闷声道,“我以为你失忆了,有些事情就不该这么熟练了。” 阿文微微窒息。 好一会儿道,“身体还是我的,我人没了记忆,可是身体还是有记忆。”例如他识字儿,也会写字儿,还会武功。 子鱼幽幽道,“你把我榨干了……” 阿文轻轻的吻了吻小姑娘的额头,“我去让人打热水给你洗个澡,你若是走不动,晚一点我背你回去。” 小姑娘倏的回神,望着他,“你是不是已经去过刑场了?” “嗯。” “发现了什么吗?” 阿文顿了顿,“这件事我们能管吗?” 子鱼想了想,看着阿文,“要看事情的牵扯是否重大,如果重大,那么就需要有专门的人来管。我爹是老南阳王,他毕竟是武将,这等破案乃是文官的事情,需得上请朝廷,派人来查,我爹开口自然会有人来,可是我爹离这里可有数千里远,无论如何他也不可能为这边请命。所以,得以你的身份来。” “我的身份……不是已经死了?”阿文蹙眉。 子鱼摇头,“在有些人眼里是死了,但是在有些人眼里没有。当初找你的时候,我是拜托你弟弟,也就是当今皇上来找你的,他是你亲自挑选的,也是父皇养大的,政务上不会疏松,更不会不顾齐国百姓。他知道你活着,这江山本就是你送给他的,所以他对你的戒心并不大,就算有一点,也很好消除。只要你表明你始终没有回去认祖归宗的心思,他就会放心。” 阿文听这言辞,心头又有些怅然。 原来的他,竟也舍得这大好的江山拱手相让。 子鱼扒拉着阿文胸口的衣襟,轻轻一扯,就看见了里头露出一截好看的锁骨,舔唇道,“咱们身边有个侍卫叫南若,他如今还挂在皇家侍卫名下,是有宫牌可以进出宫的。到时候你写一封信,我让人送去宁兴,让南若跑一趟。” 阿文点头,“今日我去刑场看了,那知县抓了三个人贩子,似乎是歙县附近的乞丐、疯子什么的,不过他们三个人神志似乎不太清。那知县说他们三人咬舌不供同伙,所以直接处以磔刑。按照齐国律例,要定案得人证物证还有画押。人贩认罪有一个最大的问题在于,既然是人贩,要抓获的时候,肯定是要抓个现场。他们要拐人,肯定要抓现场要拐的,可是那知府并没有说出,他们是在哪个现场抓住的那个被拐的人,我甚至怀疑他们的案宗上,是否有详细的过程。” “所以你怀疑那三个所谓的人贩子也是假的?” “嗯。” “那今日行刑的那三个人岂不是冤了?”子鱼蹙眉。 “是,但是我们无法阻止。”阿文皱眉,“以上都是猜测,无法拿出确实的证据。而且一个知县,敢如此造假,说明他十分有底气,说明可能他背后还有人为他撑腰。无论是哪一个,我们都无法阻止,若是此事牵扯重大,我们贸然阻止,也会打草惊蛇。” 子鱼蹙眉。 好一会儿道,“你的猜测一向都很准,你的心思比我细腻,而且你做事比我考虑的更为周全,你如此说,那我们便先回去。” 阿文挑了挑眉,“你夸我夸的那么多,我却感觉到你还是有些不甘心。” 漆黑的瞳孔滴溜溜的转了一圈,“呵,如不是绯玉告知的我及时,我南阳王府的侍卫极有可能就是今日那邢台上的人贩子!” 为何他们三人不肯暴露身份,一是怕给南阳王府添麻烦,二是她和宇文昊隐姓埋名在这里,所以不敢拿出南阳王府的名头。三是因为自己身为南阳王府的铁骑,竟然被一个小捕快给阴了…… 小捕快? 想到此,子鱼僵了僵。 “你想到了什么?”阿文问。 “我只是突然想到了那抓住我三个侍卫的捕快,那捕快倒是很聪明,和客栈配合的极好,我那三个侍卫到底也是南阳王府的铁骑,普通破绽还是能轻易识破的,除非那捕快与那客栈配合了许久,他们没有看出来。”子鱼分析的头疼,“算了!我其实没有过多打听过这附近丢失的人口,我来这里只顾着找你,而我也没有什么破案的天分,这一层一层的想得我头疼,我觉得朝廷需要派个专门的人过来!起床吧!” “嗯。”阿文点头。 出门去让客栈的人备了水。 如今找到了侍卫,子鱼自然也不用再担心银钱的问题,洗了个舒服的澡,出来后吃了午饭,二人便找了寄马的马庄牵回了马,对三人道,“我们在关山镇的白玉楼等你们。” 三个侍卫懵了一懵,就看见自家的两位主子同承一马弃他们而去。 那背影不知为什么,让他们感觉风很凉快。 回到了白玉楼,子鱼将头上和手上的首饰都取了下来准备还给绯玉,谁知道一进门,就对上翁鸿诧异的眼神,“你们竟然这么快就回来了?” 第211章 江湖水深 听到翁鸿的话,子鱼笑了笑,“翁前辈似乎很诧异。” “当然不是……”翁鸿略过眼底太过的神色,面色极力坦然,“我只是下意识的觉得,此事可能会有些麻烦。你可有找到你的侍卫?” 恰好绯玉回来,看到二人身后再无其他的人,担忧道,“姐姑爷,难道没有找到侍卫?” 子鱼摇摇头,望着翁鸿,“找到了,不过他们的马丢了,所以是走过来的,约莫要好一会儿才到。他们确实不心进了县牢,但并非是以人贩子的名义进去的,不过我们却发现了一些疑点。不知道翁前辈可有什么见解?” 阿文搭着眸子,不动神色的打量老人。 老人转过身,轻轻的拍打着元宝,“老朽退隐江湖多年,早已不理外事,知道如何,不知道又如何?” 子鱼轻快的跑到了老人身边,腆着一脸让人心生好感的笑意,“翁前辈只当是说个新鲜,我们就当听听看就好了。” 翁鸿看了绯玉一眼。 罢了罢了,就当随口一言罢了,再说了,过段时日他就抱着孙子回谷中钓鱼,谁爱搭理这些破事儿。 说起来也有些不好意思,翁鸿微微局促道,“老朽多年不曾出谷,这一出来就忍不住有些特殊的癖好。到哪儿,都想去衙门逛一逛!”江湖盗神从何出名,就是专门盗的是衙门,是知府,是达官显贵,哪里不能去他偏往哪里去,就是皇宫他都去过,只是没被发现! 他许久不曾活动,所以出来就想去看看。 “说来也是巧的很。”翁鸿笑了笑,“前两日去歙县的县衙顺带看了看,却不想看到了脸熟的朋友,没好意思下手,老朽就走了!” 子鱼一听面色就变了。 衙门中,竟然有翁前辈的熟人?以当年翁前辈的名声所交集的人,包括翁前辈现在在绝弦谷隐居所结拜的人,虽然名震江湖,但是在江湖绝对不算什么善人。 还想再问,翁鸿却是佯装惊讶的贴近元宝,“啥,乖孙,你饿了?好勒!爷爷这就抱你去找吃的。” 绯玉一听连忙抱过孩子,“三爹爹我来吧。” 然后绯玉看了子鱼一眼,便随着翁鸿去了厨房。 让婢女吹凉了糊糊,绯玉才道,“爹爹既已说了,为何又不说的明白些?” 翁鸿摇了摇头,“江湖有江湖规矩,我自己也不是什么好人。点到为止已经是我的最大限度,若被发现他们必要报复于我,绝弦谷再无宁日,我已经老了,还想过些安生日子,也是看在你的面子上,提点他们。再过,只怕你们也会有麻烦。” 绯玉听后颔首,“多谢三爹爹。” 翁鸿摆手,他不喜这些虚的礼节,可惜儿媳妇儿就是大家奴婢出生,这么多年还是这样,偏偏是这正正经经能恪守底线的模样,能克住自己那不着调的养子! 子鱼和阿文在白玉楼里坐了一会儿,就见绯玉出来,便巴巴的看着绯玉,显然想从老者口中探得更多。 绯玉摇了摇头,“恕绯玉不能帮姐探得更多,江湖有江湖规矩,不过三爹爹既提起了,说明此事不可觑,姐和姑爷若想插手,千万心。” “没关系!”子鱼勾了勾唇,“有些事情不强求,若是其中当真内幕巨大,我们必然会筹备好了再做行动。” 绯玉点头,“短时间内,绯玉也不会离开此处,若是姐需要帮忙,尽可来找绯玉。” 子鱼弯了弯眼角。 三名侍卫赶到关山镇,已是一炷香后。 子鱼和绯玉道别,带着三名侍卫确认了三名侍卫的住地后吩咐道,“前几日我丢失了一枚镯子,那枚镯子是宫里时母后赐下的,你们这几日打听一番那镯子的下落。那镯子掉了有三四日了,关山镇有钱人家不多,那镯子不怎么好脱手,必然会盘旋好一阵时日,你们若有消息,尽快拿回来。” “是。” 吩咐好了一切,子鱼和阿文才回的即墨村。 此刻即墨村异常的热闹。 二人一进村就见迎面而来的阿水惊喜道,“阿文!你弄得那什盐田,真的出盐了!雪白雪白的!比咱们煎制盐要快的多了!” 子鱼微微一惊,连忙牵着阿文直接去了地里。 却见村子里好些人围着阿文和阿郎好不容易鼓捣出来的那块盐池道,“啧啧!听说外面的盐比咱们这里卖的贵多了,要是咱们能打量产盐,直接拿着盐去远一些的地方卖,也能回本!” 村长更是站在那盐池边缘,眼底眼底又是庆幸,又是有些不好意思。 见阿文和子鱼回来,村长重重一咳。 村子里的人都安静了下来。 即墨村的人不多,也就十几户,算下来不超过百人,即墨村一户人只有一亩地,原先还有许多人家的,只是这些年下来,这些地无用,有些人家也已经离开了即墨村,这些地也返售给了朝廷,换了些银两,现有的地,都是村长去县上申批的。 但是前两日阿文还说过找人家借地,大家都没给,觉得好好的地不不能白白糟蹋,放在那里,若是那天朝廷准备修缮码头,要买地,那价格也要高一些,谁知道现在竟然真的给阿文鼓捣出了盐来,大家都有些不好意思。 阿郎和巧儿心底也是七上八下的。 这地里出不出盐,是一眼就能看出来的,他们没办法隐藏。 “阿文哥,大家会儿都看到了,现在想跟着一起来做这盐田。”盐田的图纸是阿文画出来的,这盐田并非紧紧只是垦出来的,里头还打了洞,能灌海水,这洞要怎么打,打几个,打在哪儿,为什么?这些都是阿文弄得。 阿文倒觉得没什么,反正一开始也只是为了让即墨村换一个赚银子的方式。 走近盐池一看,因为今日日头大,阿郎和阿方几人正在压地的时候,前两日压好的地很快出了盐,用轻轻一捧,就能捧到雪白的盐晶。这细细算下来,一亩地一个时辰能出好些盐,一天最晒的日头下来至少也得数十斤。虽然盐上有泥,但是比起从前简直的速度快了太多。 阿文直接道,“图纸在阿郎那里,若是想弄直接弄便是,只是这盐田在这段时间内,是回不了本的。临近海域的地方,价格都很便宜。” “阿文,之前是咱们眼界,你咋想的不如直说。”村长这次来的硬气了。 子鱼本来是准备等盐出来后,拿到绯玉的酒楼验验,若是可以变先尝试着送往绯玉名下的酒楼,价格肯定会比当地的市价便宜,算计人手还要算计路程,一路的耗费,前几次阿文可以亲自跑,如实利润可观,接下来必然需要更多的人手,一如之前子鱼所说,阿文道,“你们与我签契,对外便称,这盐池地当做是我与你们借租,雇你们做帮工。前几趟,我亲自去跑商,若是得利,回来后,按照每家地里出的盐,和总利所分,我取三成。” 三成,其实也不高,毕竟最大的难题便是卖盐的路子。 “签契,阿文,你也知道村子里的人大都不识字儿,更不要说签自己的名字。再说大家都信任你,不用这么麻烦!”村长道。 “签契是为了以防万一,若是盐池得利,必会有人眼红,到那时你们和夫君签了契,便无人敢与你们强买强卖。”子鱼开口,“你们对我夫君有恩,无论如何我夫君不会蒙骗你们,但若是哪一日我夫君离开了这里,这盐池虽得利,但你们是否能保住都是个问题。” 村里一阵沉默,意识到这是个什么意思。 半晌后道,“好!阿文,你说怎么办就怎么办,我家的那块儿地都听你的。大家若是有不愿的,现在可拒绝。”村长带头道。 “好!不就是耽搁几日,前些日子有了些银子,这几日时日还是耽搁的起。” 答应的声音挨个起伏。 无人反对,阿文才道,“我有个要求。” 众人静默后。 “这件事请不能对外声张,盐田的事情除了即墨村的人,外人绝不能知道。第一批盐出来之后,用海水灌入盐田后,盐田短时间内就不能再动,若有人好奇,就说是垦来捕捞海鱼的。” 这个要求子鱼是不解,但是众人也都应下了。 毕竟很有可能即墨村会走上新方式,以此来彻底改变即墨村的日子。 回家后,子鱼才道,“若是当真得利,那三成银子可会要的太多?这样会不会让你和即墨村的村名生出间隙?而且附近海村的渔民不少,也不可能当真将风声掩的严实。” “我知道,到时候那三成利润我会加以有用。”阿文当然知道,他没想过一直封闭消息,只是想拖延。 子鱼眨了眨眼。 “我想赚了银子后,把附近沿海村落的地能租借的,都租借下来。”阿文迟疑了片刻,“这样赚的更多。” “咱们有这么缺银子?”虽然她也有过这个想法,可是阿文要了三成,确实是有些多了,毕竟到时候出地出力的都是村民自个儿。 阿文看着子鱼,回答的很笃定。 “缺!” 第212章 付诸行动 晚上巧儿和子鱼一起做晚饭,摊了两个夹了鸡蛋的大煎饼,弄了点儿咸菜。 自从子鱼来了之后,家里的伙食都好了不少。 巧儿也记着,看着子鱼往灶炉下放了些柴火,巧儿忍不住道,“遇见小鱼姐之前,我以为千金小姐就该在家里娇养着,什么也不会。” 子鱼抬手扇了扇火冲出来的,熏眼的热浪。 “也不尽然。”她可是有三辈子呢! 巧儿道,“小鱼姐,你和阿文哥昨天一晚上没有回来,在县城里的事情可是处理完了?” “我要处理的事情都好了……”子鱼点头。 巧儿放心。 子鱼突然问道,“巧儿,你可知道这附近村落中,时常有人失踪的案子。” 巧儿微微一怔,好一会儿道,“知道,十里八村附近有人贩子的事情,早已不是一天两天了。”当年她之所以被爹收养就是略卖人抱走了她,因为她刚出生不久,身子弱,得了重病,那略卖人也许是以为她要死了,加上她是个女孩儿不值钱,所以就丢下了她,被爹捡到。 “?几年来,齐国对于略卖人的刑法加重,也查的极为严厉,还有人敢顶风作案。”子鱼蹙眉。 巧儿想,“若是大城,略卖人自然没有那么猖獗,可是小县不一样。小县松懈,而且这里也没有什么重要人物,失踪了就失踪了,没有人会在意,更没有人会严查,略卖人下手的对象,大都是不起眼的人,所以是失踪一段时间后才有人意识到这个问题。” 子鱼也知道这个道理。 谁知道巧儿突然就松了一口气儿,略微高兴道,“这一次的事情过后,哪些个略卖人短时间内肯定不会再来歙县附近了。这样,咱们也就能放心一些了,那些略卖人最喜欢挑的年轻的女子和小孩下手。” 子鱼蹙眉,“我希望这些略卖人最好全部抓起来,狠狠的惩罚,让人不敢再做这种丧德事。” 巧儿笑了笑,有些无奈道,“小鱼姐,纵使有官府在,也不可能抓完所有的略卖人。这种人每个地方都有,就算知县今日抓了三个,斩首示众,可是明日还会有别的略卖人过来,我们只能祈祷,略卖人不要来即墨村,不要到关山镇,不要盯上我们自己的家人。” 说完却见子鱼歪着头,睁着一双眼睛看着她。 巧儿微微一愣,“小鱼姐,是觉得我说的不对吗?” 子鱼呆愣愣的缩回了脑袋,“也不是不对吧,可能每个人的看法不同,我也不知道你说的对不对。” “那……小鱼姐是怎么想的?”巧儿顿了顿。 子鱼起身,见巧儿已经摊好了煎饼自己顺着摊煎饼的油倒了藤菜下去炒才道,“也许是我嫉恶如仇,纵使你说的是现实,可是我并不想默认。齐国的法度在日渐晚膳纵使现在有所不足,但是有律官和刑官等等,逐步完善条律法度。你说的很对,歙县的衙差也许抓不完所有的略卖人,但是我想在其他的县衙他们一定会将那些略卖人抓住。” 巧儿蹙眉,“我不太明白小鱼姐所说的意思。” “我说的是,不要抱以这种消极的想法,这样的想法会让你恐惧略卖人,遇见对方的时候甚至你毫无反抗,见到对方拐人的时候,你只会想,还好抓的人不是我,不是我身边的人。你想想,如果衙差也抱有这种,反正略卖人也抓不完的心思的话,百姓将会怎样?”子鱼说的很随意。 巧儿的心跳了一跳。 这个问题是真的很细思极怖啊。 如果衙差也觉得,反正这种略卖人也抓不完,觉得无所谓而随意敷衍的话,那略卖人必然会越来越猖狂。 突然的,巧儿有些明白子鱼的意思了。 “小鱼姐的意思是,要相信略卖人会有被抓完的那一天?” “对啊!”子鱼笑了笑,“就像举子科考,会想我一定会高中,而不是想,反正我也不会中举一样的,只有产生了想法,才有为这个想法付出努力的行动。如果一直默认和妥协的话,那就什么都不能改变,那些查案的官员,都是抱着一定能揪出真凶的想法,才会尽心查案。所以我就觉得啊,做什么事,一定不能轻易妥协,我可以做好准备承受最坏的结果,但是我绝对要朝着我能成功的方向去做。就像你想学认字儿,你也必然会觉得,自己一定能学得很好一样。” 霎时间,巧儿就感觉好像又扎了心情一把。 说不清楚是什么感觉。 子鱼一拍脑袋,“我不是什么教书先生,我也没有再说你想的不对,我只是在跟你分享我的想法。当然你也可以不赞同,我觉得每个人经历不同,想法也不一定相同才是。” “我……我没有。”巧儿的脸色顿时红成了猪肝色,“我只是觉得小鱼姐你说的很好,这是巧儿无论如何也想不到的。” “你们在谈什么?”阿文将盐田的图纸详细的对众人解说后回来,正好听两个女子在厨房里叽里咕噜的说着什么。 “啊……我在模仿教书先生是怎么教学生的。”子鱼朝着巧儿吐了吐舌,转头对阿文道,“你们忙完了吗?” 巧儿松了一口气,不知道为什么,小鱼姐明明没有严厉的指责,也没有责怪,她就是觉得自己说的那番话,所默认的那个想法,是一个很大的错误而感到心虚。 “嗯……”阿文点头,“阿郎马上就回来了。” 三人一同准备着添了饭。 晚上的时候,子鱼默默的找出而来纸笔,“那天你画那盐田图的时候我看了你的字儿,和你从前的字所差不多,所以咱们先抽空把信写了,到时候我让侍卫送到王府给南若。” 阿文点了点头,又问了子鱼一些措词的细节。 信上并没有提及名讳,而是在首行写了两个字。 吾弟。 这样宇文旭就应该会知道是宇文昊写给他的。 信的内容子鱼大概的整理了一番。 一个是关于大夫的招募令。 其实就算没有周漆,普通穷困村落,也很少愿意有好大夫留下,有一身好医术的大夫,大都愿意前往更高的地方,他们以进入太医院,编撰医书为最高目标。只是太医院的考试,太过于复杂,极少有人能够通过太医院的考试,就算通过考试也不是每个人都能进入,而是会根据答卷的优劣进行选择,至此能进入太医院的太医大都是医术上的佼佼者。 子鱼对阿文简单说了说,一个好大夫应该要有后的医德,若是空有医术而无良德,无论到何处也只是祸害百姓。所以这招募令是针对有医德的大夫,这批大夫若是能留在这等穷困的地方五年,救治百姓,接受朝廷俸禄,诊费药价皆由官府所定以此牟利。朝廷的俸禄自然不算高,能坚持五年年的人至少医品妥妥的。 五年后,则允许对方进入太医院,编撰医书一年。再坚持五年,则允许再入太医院编撰医书一年,编撰医术超过两年者,可在医书上留名,载入史册。愿意学医的人,其实少有心术不正的,周漆这样的纯粹是一颗老鼠屎打坏一锅粥。 是以子鱼所说也并非是以名利诱之,而是太医院本身就是一座巨大的学库,所以医者莫不想进入太医院学习历代太医的医理,以此提升自己的医术。 当然,针对每个地方的招募令人数也是有限的,毕竟太医院也没有那么多地方装下那么多人,所以才会有建议五年换一年。 不过这个建议,子鱼还是之前问阿文的时候大概想起的,一些详细的规矩,她也觉得不太合理,但这只是一个想法,就看宇文旭是否采纳了。 阿文在细节上略作修改,子鱼点点头觉得很好。 第二件事情就是隐喻的告诉宇文旭歙县略卖人一案,有所蹊跷,歙县知县潦草断案的嫌疑,还有那顾知县谋私的举动。 这件事,阿文动笔的时候,迟疑了一会儿,让子鱼有些不解。 好一会儿,阿文抬眸道,“之前你也怀疑,那客栈和那小捕快迷晕了你的侍卫不正常,如果你猜测的是正确的呢?” “正确的?”子鱼蹙眉。 阿文目光微沉,“如果官是匪,让匪去捉匪,匪自然会敷衍至极。” 官是匪…… 这个猜测让子鱼的脊背微微发凉。 “如果是这样,那么更应该让人去查。” “但是,如果官是匪,顾知县前年上任,是谁让他上任的,他是怎么得到这个知县之位的,如果顾知县没有问题,那么就是他身边的那个师爷有问题……总之,一整个衙门都有问题。”那天看见她进去后又很快被带去县牢的时候,他就觉得不对劲了。 不管怎么样,作为知县也应该先求证。 何况她刻意提了南阳王府的名头,虚张声势本来就是为了拖延时间,不让他们误杀侍卫。为此,二人都是做好了准备,他准备去报馆,她也准备着被囚禁,等那顾知县去求证。 可是那知县却是潦草潦草的将她送走,看起来更像是不想让事情闹大。 说明,那顾知县在怕。 第213章 回不回去 . 细细猜想下来,若非她报出南阳王府的名头,若非她恰好在此时去找侍卫,是否行刑当日,她的侍卫就会被当做人贩子被处决?而不会有人知道他们抓的是南阳王府的侍卫,只会认为是三个外来人就是这些时日的人贩子,但是说到底证据是否确凿,定不定案,全是知县说了算。而他南阳王府失踪三个侍卫,估摸着要寻起来线索也只怕已经被人给消了个干净。 那顾知县不过是仗着天高皇帝远,无人在意这里的死活,但是顾知县又哪里来的底气? 除非,他背后有人。 子鱼托着腮在一旁歪着脑袋看着阿文。 细观他的眉眼,有些不确定道,“你是不是想起来了什么?竟然想的这样全面?倒是和从前的你,如出一辙。” 姑娘的动作有些熟悉,好似从前她也曾这般坐在自己身边歪着脑袋看着自己。 阿文搁下了笔,侧过头,目光温然的与之对视,“我只有些许的片段,但是并不完整,准确来说连串故事都说不上来,只是觉得熟悉,有些东西也好像是刻在了骨子里。” 子鱼撇撇嘴,“那怎么没把我刻在骨子里呢?” 阿文顿了一顿。 伸手抚摸上姑娘的手腕,微微用力将她拽进了自己怀里,一边揉搓着她的腰,“你怎么知道,我没有把你刻进骨子里。” 也许就是因为刻进去了,所以这一年多以来,不曾有过别的心思,只是静静的等。 等着她来找自己。 子鱼微微脸红,转过头看着那信,“那这信今日可暂且放下,带你细细斟酌了言辞,再写?” “嗯。”阿文起身,将子鱼半搂着放下,哑着嗓子道,“该歇息了。” 嗯,昨晚他精力很好,最后是她体力萧条,感觉有些不太够。闪舞. 子鱼眨了眨眼,转过头盯着墙角那一堆放好的木头,“那个……咱们忘记把床给装上了。” 这一遭忙下来,都忘了正事儿,那天运回了板子和浴桶,但是天色太晚,就没有动手,第二天一早去了歙县,一直到今天回来,阿文在地里,她在厨房里,倒是都忘记了。 “……明日……”阿文握拳轻咳。 洗漱完后,子鱼阖眼准备睡觉。 暂时又得在地上,一人一床被子。 灯灭了,阿文抿了抿唇没有睡意,昨夜只有一回,因为她说不要了,才停下。 但对他来说却是食髓知味。 子鱼是合衣睡的,黑暗中就听稀稀疏疏的声音,好一会儿突感被子里滚进一阵凉风,一直大涨偷偷摸摸滚进了一只大手,摸着她的手,子鱼霎时睁眼,大掌微微用力。 子鱼像个团子一样的滚进阿文的被窝里,双手抵着赤裸的胸膛,子鱼哪里还不明白,但是立刻就紧张的出声,“不要!” 他可不正是脱干净了,想和她那啥吗? 阿文僵住,昨夜好好的,为何今儿又不要了? “为何不要?” 子鱼憋红了脸,“在这里不行!” 阿文愣了好半天,“为何?” 半天,子鱼才吐出两个字,“麻烦。” 这里的被褥什么的都是有限的,若是弄脏了,没有多的换,而且昨晚她是太累了,照理说是要沐浴洗个干净才睡的,身上粘乎乎的,但是在这里阿文还得去烧水,这个时辰了,必然会吵醒巧儿。明日起来洗澡,这村子里哪里有大白天起来洗澡的,虽然她已经尽可能的习惯这里,可是有一些她到底还是介意的,她干干净净养了这么多年,习惯早就不是当初的那个乞儿了,她现在也不能黏糊糊的坚持住,何况这下面垫的都是干草,这不心滚的动静大了不得扎一屁股的草杆子? 子鱼越想越觉得不行! 要做那事儿可以!必须得换个环境好的地方! 阿文抿紧了唇,有些明白了,“你是觉得这里不好收拾?” “嗯……”子鱼蜷在阿文怀里,又怕他心里不舒服,结结巴巴道,“下回……咱们去客栈……” 阿文“…….” 果然,还是很缺银子。 子鱼拒绝了阿文,导致阿文满身力气子无处使,只能第二天用来带着村子里的人垦盐田。子鱼当然看的出来阿文憋了火,可是吧,这也算是一个要求吧。他已经不是帝王了,没有了那么多繁琐的政务,原本她过来的时候是想着,他不恢复记忆的话,她可以陪着他一辈子隐在这村庄里,可是,歙县的事情让她发现,事情并不简单。 平凡又当真好?他的身份哪一天若是被泄露出去,平凡只会让他死于无声无息。 既然注定不能平凡,像他自己所说的,至少要有自保的能力。 因为阿郎家的那块盐地最早弄出来,紧跟着也要出盐了,一亩盐地,在狠晒之后,一天下来出的盐可以堆成几堆山堆了。斟酌了几日的信件也正好写完了,子鱼准备去关山镇找侍卫将信件送走,顺便问一问关于手镯的消息,阿文也要陪子鱼过去,准备去街上买些麻布袋子弄回来装盐。 走的时候,子鱼想了想,将那根马鞭子绑在了腰间。 金丝鞭玉腰弓虽然都回来了,可是在这个地方用着实在是太显眼了。 “盐已经出来了,如果到时候你要去贩盐的话,势必要弄个名头出来。”路上,子鱼趴在阿文的背上思索,“先帝名讳宇文昊,只是宇文乃国姓,你对外称为文昊,倒也不会有人怀疑,等过几日来了人,咱们就去官府备身份折,就说你自生在山里,一直不曾入过官府,到时候有即墨村的村长为你证明,你也算有了身份了。” “文昊……”阿文咬着字,“从今日起,我叫文昊,那你呢?” “我?我就叫年子鱼啊!”子鱼道,“你走的时候,已经为我全了后路,我被哥哥接回了王府,对外称我是战下的孤女,因容貌与宁兴郡主相似,故而老南阳王在痛失爱女后又与我相遇,甚觉有缘,便认作义女年子鱼,官府那里也都是熟人。在宫中时,你我并无子嗣,父皇母后失了你,心头甚哀,我今年二十有二,父皇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许我归家,只消为你守三个月。” 说起来,宇文昊的信并非只写给了她一个人,还有一封亦是送往了宫内。 她不知道那封信的内容,可似乎就是因为宇文昊的信,才让父皇母后松了手。 提及了他的亲生父母,便是提前禅位的太上皇,阿文眼底微微动容,滞了一滞,“我父母,他们可还好?” 听到阿文的话,子鱼一怔。 突然意识到。 没有恢复记忆的他,就是一个普通人,对于太子这个身份来说的父皇母后,对他来说就是父母。 他还有家人,他自然也没有了为太子身份时,对于宫中一切那般的抵触。 抱着阿文脖子的手紧了紧,也对齐孝帝和齐孝后改了称呼,直道“公公有腰伤,腰一直不好,你走后宫中传来的消息我听的少了,但是战死的儿子对公公来说,是英勇的。但是你娘却因为你的死讯,身体每况愈下,情绪十分低沉。因为你有弟弟有妹妹,但是你娘只有你一个儿子……” 如果跑开帝王之家的身份。 母后也只是一个普通的母亲。 她最终也没回过临淄,所以这些情况也是听爹娘说的。 阿文抿紧了唇没有说话。 子鱼试探道,“你想回去看看他们吗?” 阿文蹙了蹙眉头,不知道为什么,他想看他们,但是却不想回去。 好似回去这个词,在他脑海深处就极为抵触。 “你呢?想回去吗?”阿文将难题给了子鱼。 “不想!”子鱼摇头,“你在哪里,我就去哪里。” 眼角弯弯,倒没有拆穿阿文并不想回去的真实想法。 二人一路到了关山镇,找了家卖麻袋的铺子。 铺子老板介绍。 “这个麻袋,可承重二十斤玉米,一个二十文。这个大的可承重五十斤玉米,一个四十文。我这里的麻袋,都是做好的,把东西装进去,袋口上这里轻轻一拉,就行了!”铺子的老板介绍了几种,“二位是要麻袋,还是布袋?” 子鱼细细的看了看布袋和麻袋的封口处,是将扣子用一根绳子绣在袋口下。 半刻后二人及有默契的起身。 阿文道,“老板,你这麻袋也太贵了,我们去买一匹布回去自己做身衣服,剩下的布拿来做个袋子也足够了。” 铺子的老板一听,焦急道,“这数量多了,一时之间也赶工不过来,多麻烦。” 子鱼只能惋惜道,“还是算了,我们要的也不多。” 铺子的老板只能目送二人离开,這两年麻袋生意不好做,下回再也不收麻袋了。 走远了子鱼才道,“我们去挑几匹最便宜的的布,回去后和村子里的人一起,连夜赶些布袋出来。” 阿文点头二人离开。 不远处一名鬼祟男子跟上,见二人进了布庄后脚步匆匆的离开。 『加入书签,方便阅读』 第214章 镇子有异 布庄内,子鱼直接就问了老板最便宜的布匹在何处。 老板娘看着二人面貌倒都不似穷苦人家,一个清透白嫩,一个俊逸非凡,端是身上穿着粗布衣,可是气度却不一般。谁没有个落魄的时候,老板娘笑了笑,直接带了二人去了里间。 “这里的布都是最便宜的,一些是受潮变形,一些是做的糙,都是次品,所以没有摆在外头。都是五十文一匹,一匹十尺长,两尺宽。” “多谢老板娘,我们慢慢挑着,您先忙。”子鱼笑了笑。 老板娘去外头招呼后,子鱼才道,“咱们选哪一种?” 二人对布料其实都不了解,简单粗暴的方法就是每个都摸摸看有多厚实,最后选了三匹布,都是又厚又糙,摸起来硬的扎手的那种麻布。阿文抱着布问子鱼还有没有什么要买的,子鱼摇头,二人就去了镇上的那家客栈找侍卫,一路喧闹,倒是没有发现身后跟了两条小尾巴。 客栈是个四十多岁的中年男子,胡茬略深,见二人进来,十分热络。 子鱼说明来意后,客栈老板目光微微闪烁,将子鱼带到了墨云三人的房内。 “二位可是那三位少侠的朋友?三位少侠已经出去了,因为前些日子有些误会,多有得罪,所以这几日几位少侠在这里的住宿一律减半,以作补偿。”客栈老板和颜悦色,说话的时候脸上还有些愧欠之色。 子鱼笑的像个小狐狸,“没关系,既是误会说开了就好。” 当日墨云三日就是否还要入住这家客栈的时候,进行了讨论,想来想去,还是决定继续入住,唯有这样才能表明他们没有怀疑,二是想看看这家客栈是否有恙。 子鱼和阿文一边等着,一边观察这间客栈。 这间客栈很简单,说大不大说小不小。 墨云三人选的房间有两张床,一张桌子,两把椅子,也不管这三人是如何睡到两张床的,反正这客栈看起来像个客栈,就是生意不太好,来往关山镇的外人少,所以住客栈的也少。 等了好一会儿墨云和墨宿回来。 “主子,姑爷……”墨宿守在门口盯着。 墨云眉头紧蹙,向子鱼说情这几日来的事情,“主子,这几日按照主子的吩咐,调查手镯和关山镇的情况。关山镇上最有钱的是方员外,他有一个正室,但是五年前已经去世。八个姨娘,都是娇奢之辈,这关山镇上下只有方员外家最后可能买得主子的镯子,可是昨日属下们已将方家上下搜索了个遍,没有主子的镯子,而且我们仅仅只是打听,便发现有人注意了我们。” “谁?” “是那医馆的小药童。”墨云道。 “难道是他?”子鱼看了阿文一眼,“难道那周漆当日看见了我身上的首饰,见利起意?后来我让他立下字据,他打不得别的主意,所以才让人偷走了我的镯子?” “墨清已经去歙县追查镯子的下落,但是很有可能镯子已经不在歙县,但是我们另外打听到一件事。”墨云面色微变,“我们夜里窃听那医馆大夫和药童的对话,知晓偷了主子镯子的窃贼,原本也不是十里八镇的人,而是十年前,家乡遭难,搬到关山镇。” 子鱼和阿文皱眉。 墨云继续道,“属下三人打听此事,对于人贩子的事情除了一部分人肯说以外,大部分人都是摇头不知,消息实在是少得可怜,属下们打听之时,还被人盯上了。近日来,那游手好闲的窃贼似乎也失踪了,因为他一贯手脚不敢进,附近的村民也都不喜欢,所以关注他的人极少。他只是偷着与隔壁家的一个小孩儿交好,经常给那小孩儿送糖吃。属下从那小孩口中得知他已经好几日未曾出现,算下来,正好是人贩子行刑的前一日。” 子鱼蹙眉,“被人盯上?” “属下虽然不知是谁盯着属下,可是恕属下直言……整个关山镇,乃至整个歙县都有极大的问题……”墨云严肃道,自从进了这客栈,细细观察来,小二时常会偷听他们对话,上一次又在客栈晕倒被捕快抓了,去见过那小捕快,那小捕快吊儿郎当的一身劣气,只说是奉令抓的,自然是县官怎么下令,他怎么动手,撇了个干净,“还有那人贩子一案,属下们也不能去歙县询问知县,谁知周边百姓皆是不知情,而那状告的秀才,和被拐卖的新娘也不是本地人,那秀才去越州告状后,就再也没有回来,所以此事并不简单,要再细查,必须得有上头的命令才有权限,属下们乃是隶属于南阳王府的私兵铁骑,这等事情,不该由属下们插手。” 子鱼和阿文都很少在关山镇留意,也没有亲自去打听,但是在这里数日的墨云几人却感觉到,平日里没有什么禁忌,但是一旦关乎某些事情,这关山镇大部分都是一问三不知,像是无形中,他们要查,就会碰见软壁,阻隔他们。 听到墨云的化后,子鱼大概明白了,连忙从袖口中拿出信交给墨云,“这封信交给你,你快马加鞭赶回南阳王府,无比亲自交给南若,让他带着信件进宫面见皇上,务必亲自将信件交到皇上手中。” “是。”墨云接过信,“属下亲自跑一趟。” 子鱼想了想对墨宿道,“墨宿,等墨清回来后,你们二人假意离开关山镇,勿要打草惊蛇,等到盯上你们的人走后,你们再折回来,莫要进入关山镇,直接到即墨村来找我。” “是。”墨宿点头。 听到耳边传来????的脚步声,几人扫了一眼,明白是那鬼鬼祟祟的店小二。 “好了,你们回去吧,我一个人留在这里无恙,我会定期回去向干爹干娘报个平安。” 子鱼大声说完,二人齐声道,“是。” 阿文才和子鱼一同抱着三匹布离开。 二人刚一出客栈,就被不远处的几人盯上。 一瘦弱的男子便对身边一穿着锦衣的男子谄媚道,“方公子您看,那位姑娘可不是比您宅子里的那几位姨娘好看上许多,小人可没骗您。”眼底,却是闪过一丝恶毒的狠意。 锦衣男子身材倒是壮实,眼下贪色之意毫不掩饰,盯着那嫩白的小脸儿,就移不开了。 关山镇,可从来没有过这样儿标志的人儿! 舔了舔唇,“少说废话,这女子本少爷要了,管家给银子。” 那管家似习惯了,这样一个消息,竟也给了二两银子,在这关山镇着实阔绰。 瘦弱男子一喜,忙提醒道,“方少爷,小的可提醒您,那姑娘一手鞭子甩的可厉害了!上回她和一男子,将咱们四个,打的毫无反手之力!一鞭子下来,就感觉疼到了骨子里!” “行了!快滚!”方坤眼底闪过一丝阴鹜,“没用的玩意儿!” “好了,小的这就滚,这就滚……”瘦弱男子哈腰走的急促,差点儿摔倒。 方坤这才带上七个孔武有力的护卫跟上子鱼和阿文。 只是方坤带的这几个人包括方坤自己,都是有些武功底子的,不似上回。 关山镇小,但也有数百人,集市上的人挤在一起,子鱼也没有听出来,倒是阿文轻声道,“后面有人跟着我们,八个。” 二人停下,方坤和七个护卫也停下。 子鱼直接回过头看。 几人便装作随意看摆件的模样,其中一持刀莽汉竟拿起了胭脂水粉,说要试一试。 子鱼回过头轻声道,“和我上次打的不是一批人,他们几个穿着的衣服都似护卫,我看着他们中央护着的那名油腻男子下的命令。” 阿文略略靠子鱼近了一些,“为何要跟着你。” 子鱼想了想一本正经道,“可能是觊觎我的美色吧!” 见阿文挑眉,才道,“我开玩笑!我又不认识他们,鬼知道他们为啥跟着咱。” 阿文扫了一眼,回过头望着子鱼莹白的小脸,勾了勾唇,轻声道,“说不定你猜对了。” 子鱼眨眼,还未反应过来,阿文就直接拽着她,冲过重重人群,直接开跑。 “追!他们要跑了!快追!”方坤反应过来,连忙下令,“你们都给我让开!” 方坤可是关山镇的小恶霸,仗着家里有钱,父亲和知县大人交好,一直以来胡作非为,关山镇但凡有些貌美的姑娘,他都抢了去。见方坤追着一男一女,那女子生的娇俏,哪里还不明白。 阿文拉着子鱼,二人配合十分默契,哪里人多往哪里钻。 那方坤怕急了自己的小美人跑远了找不着,一把推开碍事儿的侍卫,急匆匆追上去。 出了小镇的这条路,往左是进山,往右是八荒村,直走是即墨村。 方坤以为自己的小美人儿不见了气的直跺脚,谁知道,道路笔直的尽头,一抱着布匹亭亭而立的不正是自己方才看上的小美人。 “你带着那么多人追我做什么?”子鱼澄亮的杏眸看着方坤,眼底无辜,却更让方坤心底邪心大起。 一边不动声色的靠近,一边憨厚的笑着解释。 第215章 断你狗腿 小÷说◎网 】,♂小÷说◎网 】, “在下方坤,我爹乃是方员外,是这方圆百里最有钱的人家。方某刚才无意中对姑娘惊鸿一瞥,发现姑娘与方某着实有缘,若是姑娘愿意跟了方某,方某必会好好待姑娘。”方坤端着一副正人君子的模样,但是那一双眼睛,就已出卖了他。 子鱼抱紧了布匹后退了两步,睁着一双水灵透彻的眸子,“不必了,你我素不相识,何况我已有夫君。” 方坤这才想起方才跟在女子身侧的男子。 倏的停下脚步,警惕的看着周围,“还有一个人?” “你找我夫君啊……”子鱼朝着方坤身后看去,目光一眯,“他在你身后呢!” 刚一说完,一根马鞭套上方坤的脖子,用力一勒。 方坤霎时红了脸,攥紧脖子上的马鞭。 阿文微微用力,反手以方坤威逼着七个追上来的护卫。 “还不快放开我家公子!”护卫一脸凶相,见方坤被胁迫面色大变。 阿文语气淡漠,手上却是不着痕迹的用力,将方坤逼的脸色通红。 “你们带这么多人跟着我们夫妻俩,可是打着什么不可告人的主意?” “休得胡说,我家公子不过是想与尔等交个朋友,你们好生无礼,竟然挟持我家公子。”护卫不敢轻举妄动。 “误会,都是一场误会。”方坤用力的将手挤进了绳索中,才得以喘息,讨好道,“方才是不知道姑娘已有了夫家,所以想与姑娘结交一番,既然已经解释好了,那必是一场误会。” 子鱼挑了挑眉,方坤眼底的神色焉能不懂,带了这么几个魁梧的护卫,可不是准备强抢,要是当真生得结交之心,必是礼遇之,这番作为可一点儿不像。 “姑娘,公子,若是有什么误会,方某愿意赔礼,公子可否松手……”方坤想动,奈何阿文用力,放到让他将方才挤进鞭子里的手,变成了膈住他喉咙,让他更为难受的利器。 几个护卫见状要上前,子鱼忙道,“哎……别过来,我家夫君警惕心甚重,也不信任旁人,更无兴趣与你家公子交朋友。你家公子所言要与我结识,若要结识就该礼遇之,先打听打听我是否有夫家才是,这叫上七八个护卫,是何居心?也莫怪我夫君防备,你们且站在这里别动,半个时辰后顺着这条路寻你家公子必然能寻得。” “不行!我家公子若是被你们掳走,谁知道会如何!”为首的护卫一身戾气,说话的时候眼神里就透出了阴鹜,看起来当真不像普通的护卫。 “你们跟着我们,我们心里也没有安全感!莫不如就试试让你家公子就在你们面前气绝,兴许你们会改变主意!”子鱼说的天不怕地不怕。 阿文手中的方坤当真呼吸困难起来,整个人以一种扭曲的姿势,极力挣脱想让自己好受些,奈何阿文用了巧劲儿,待他承受到了极限,绳子又松了一松,这样一紧一松着实是要人命。 “你们别跟着!”方坤用力大吼,阿文掐了他的手腕一把,将他掐的浑身无力。 几个护卫只能眼睁睁看着三人后退。 子鱼提醒,“半个时辰,少半炷香我都卸掉你家公子的腿儿!” “你们敢!”护卫到底还是不敢上前。 方员外只有这一个儿子,宝贝的很。 方坤在关山镇呆了十年,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憋屈过,瞳孔中散发着阴鹜的怒意,面上却只能隐忍。 一路上方坤隐忍着好颜色的问了好些问题,二人都没有答。 走了半个多时辰,阿文才松手,二人还未来得及说话,那方坤突的面色一变,五指凌厉的缩成一团,朝着阿文抓了过去,招式歹毒,处处抓向要害。 好在阿文早有防备,推开子鱼,自己闪躲之时,不忘找寻机会握住方坤的手腕,狠狠一掐,方坤的手便是一麻,只能用腿。 下盘阴狠的扫向阿文的小腿骨,阿文疾速后退,在方坤扫过来时,重重踩踩在方坤的腿骨上,就听一声惨叫,方坤变白了脸,整个人颤抖着倒在地上,“疼……好疼……” 子鱼却崇拜的看着阿文,鼓掌,“好棒好棒,我夫君最棒了!” 明明眼见着才将人的腿给折断,二人却是一副浓情蜜意,好生欢喜的模样。 真的是听的方坤心底一阵冷寒,这男子,竟有如此身手。 心底惧意增加。 子鱼居高临下的看着方坤,小脚轻抬,眼看着就要朝着方坤已经断掉的腿踩下去。 “看你的眼神我就知道你没安好心,说吧,为什么跟踪我们。” “我……我是想与姑娘结交……啊……”话没说完就被子鱼狠狠一脚踹在大腿上,连带着断掉的小腿骨一起颤抖,痛的方坤面色狰狞。 “还不说实话,是不是得我把你另一条腿也踩断,你才识趣儿?”子鱼磨了磨牙。 她倒不是仗势欺人,而是这穷山恶水出刁民,他能这样觊觎她,也肯定觊觎过别人,如此一想,又不知道他糟蹋过多少女子。 “是……我是觊觎姑娘美色……姑娘大人大量,还请放小的一马,小的下次绝不敢再犯!”方坤额头冷汗潺潺,生怕子鱼真的踩断他的另一条腿,“是张癞子告诉了我姑娘的下落,是我不该,对姑娘的美色起了贪意,还请姑娘放过小的。” 大丈夫能屈能伸,待下回,他必要找回场子,让他们加倍还回来! 一番询问下,得知那张癞子就是关山镇的那赌徒,子鱼皱了皱眉头,等南阳王府的人来之后,她必会找机会收拾那些人,反正身份已经暴露了,不若换个地方恃强凌弱。 “滚吧!”子鱼踹了方坤一脚,这才牵着阿文离开。 这里到底是百姓之地,不好弄出人命。 不过子鱼看着那方坤的断腿,倒是笑了笑,有些得意。 阿文蹙眉,“你还如此高兴,那人必会怀恨在心,下回你莫要去镇子上。” “我当然高兴。”子鱼咧嘴,“我从前在家的时候,对于那些个不安好心背地阴人不知悔改的人,就喜欢用这种粗暴的手段。可惜我一动手,我爹娘就十分头疼,这家郡王告状,那家郡王告状的,说要坏我名声。但是现在不一样了,对于这种骨子里就烂到发芽的人,就该以暴制暴!” 听她说的畅快,大有一种雌雄双侠出江湖就要为民除害的感觉。 阿文看着子鱼,突然有种预感,似乎没有从前的那般身份,她过的更自在,当然也可能变得肆无忌惮。 “你就不担心,到时候他来找麻烦?” “怕什么!我身份都曝光了,他若是敢来阴的,我必打的他再不敢犯。再说了是你断了他的腿,他不会仅仅找我麻烦,是找我俩麻烦。不过,你功夫真的极好,我全盛时期在你手下,也从未走出过三招!”子鱼说罢转身,一边倒着走,一边笑意盈盈的看着阿文。 所谓全盛时期! 当然,也不过是她不曾懈怠的那段时间。 “小心。”阿文盯着她身后有着一小块儿鹅卵石,连忙攥住她的手,“好好走路。” 子鱼跳着,绕道阿文背后,趁他不注意跳到他背上,双腿用力盘在他腰间。 因为阿文有些高,子鱼挂上去了眼看着就要滑下来,阿文又连忙用手捧着她的臀往上一提。 子鱼嘻嘻一笑,手搂的更紧了些,“不想走了。” 阿文勾了勾唇。 说起来,现在这种没有记忆,没有背景,做什么还得夫人为自己撑腰的日子……想起来还挺美滋滋的。 罢了,肆无忌惮就肆无忌惮吧。 他再努力些,早日能给她撑腰才是。 盐田逐渐完善,下午的时候阿郎家的那一亩地也出了第一批盐,十个小雪山一样堆起来的盐堆,看的众人眼红心热。出去盐池底下的那一层外,面上的盐都是雪白雪白没有杂质的,偶尔有凝结到一起的盐晶,轻轻用手一捻,就变得细碎。 子鱼和巧儿连忙将买来的麻布裁了出来,做了几个袋子,因为要承重,所以封口处,二人都缝了好几次,在日头落山之前,做了五个麻袋刚好将那一亩田的盐都装起来,有些袋子没装满,但也不急着,匀了匀拿去称,一麻袋内竟有三十斤盐,这个消息让大家十分兴奋。一亩盐地,一天下来能晒一百多斤盐,这若是能卖出去,即墨村还何愁不富? 阿文大概的算了算,在装完盐后让阿郎将盐田灌满了水后,就暂时不要动了,这些日子也不要堵上渠,就让盐田一直处于水满的状态,阿郎照做,之后阿文才道,“明日我们去关山镇,看看运货的车还有马。” “好。”阿郎看着雪白雪白的盐,心里也终于高兴了写。 却不想第二天一群不速之客直接堵在了村子门口,叫嚣道,“即墨村的村长呢!出来回话!” 村子里的人闻声而出,村长蹙眉,看着一群凶神恶煞的人堵在了村子门口,“来着何人?所谓何时?” 为首之人四十多岁,穿着秀才服看起来虽然儒雅,可是横眉冷目,眸中阴沉,看起来着实不像好人。 “哼!我乃方员外家的管家,昨日你们村里有一人将我家少爷给打伤了!还不快把人交出来!否则我家老爷让你们吃不了兜着走!” 第216章 击退敌方 小÷说◎网 】,♂小÷说◎网 】, 对于方员外的名声即墨村是知道的。 方员外的这个员外官衔是用了大把的银子砸出来的,关山镇就这一个方员外是有官衔,虽然是虚的,可是也有震慑普通百姓的效果。 “方员外?”村长一听,眉头皱了皱。 即墨村穷是穷,但是村子里的人与关山镇的大户一向是井水不犯河水。 “方员外是不是有什么误会?”村长看着方家的管家,“我们村子里的人向来都不惹事儿……” 那管家抬手制止了村长的话,“就是你们村的,我没找错。今日若是不把人交出来,我手下的人可不会客气!” 众人才发现,那管家身后带了一二十个护卫,皆是凶神恶煞之辈。每个人手中都拿着一根极粗的木棍,排排站着,将即墨村的村口堵的密不透风。 “识相的就将人交出来,否则别怪我们不客气!”那管家声音冷厉,目光阴沉的扫了众人一眼。 村长心底一沉,“我们村的人绝不会无缘无故的出手伤人,方老爷一定是弄错了!” 村子门口的人越来越多,无论村长怎么苦口婆心的解释,那管家只冰冷的说了一句,“我只给你一个时辰。” 村长无奈下只能点头,“我们这就去问问。” 阿召跟在村长身后,皱眉道,“爹!他们明显就是不怀好意刻意刁难,指不定打什么主意!” 之前连山村就有这样的事情。 也是那边的一土财主设计,让连山村的一户人家讲自家的小半个山头赔了过去。 难道是盐田的消息泄露出去了? 想到此,众人心里有些发虚。 “阿牛、大力,你们先去问问……”村长吩咐。 “我们把村子里的人都召集起来,若是他们当真是瞄上了盐田,咱们村儿好歹也有十几个壮力,未必没有一拼之力。”阿铁道。 即墨村有十多户人家,一百多口人,除去老弱妇孺,壮年男子也不过一二十名。 “胡闹!”村长皱眉,“你们若是出了事儿,咱们村子也完了,盐田事小,也不过是赚银子。以前咱们穷苦,不一样熬过来了?如果方家当真瞄上了盐田,咱们好说让方家去做就是了……” “可是,咱们已经和阿文签了契了,那方家可不是会找阿文麻烦?”大力担心道。 刹那间,盘踞在一起的人心里都涌出了强烈的不安。 “不管了,到时候咱们劝劝阿文,银子赚不了没关系,只要人还在就成了……”村长担忧道。 “他们是来找我的。” 人群后,一道清冷的声音传来。 一群人望去,“阿文!阿文你也知道了?” 虽然盐田还没有看到确实的利润,可是大家总算看见了些许希望,而这希望是阿文带来的,所以现在的阿文像是即墨村的主心骨。原先他们也觉着即墨村与阿文格格不入,也是呢,即墨村的人都是大字儿不识几个的,哪里又能出这样的人物? “嗯……” “可是……可是为了盐田的事情,阿文我跟你说,这盐田……”村长忧心忡忡,准备重新对阿文道,满心以为方家如此来,就是因为看上了盐田想借机占为己有。 “不是。”阿文打断了村长的话,“昨日回来的路上,我确实打断了一个人的腿……” 身后的子鱼穿戴好了忙赶上来,“怎么了,他们真找上门来了?” 众人一惊。 “阿……阿文……那方员外家财万贯,他家有许多护卫,你怎能把他们家的人给打伤了?”村长蹙眉,想不到竟然真的是阿文动手。 阿郎跟在身后,看着阿牛阿铁连忙道,“快!拿家伙!咱们人多,不怕他们!”有阿文哥在,底气十足。 不等村长阻止,几个年轻人就赶快回家去拿了自家的钩子,鱼竿,还有的拿了这些日子买的新锄头。 村长还要说什么,子鱼忙对村长解释了此事,村长之能滞住。 那方家的公子乃是独子,一贯是喜欢美人,之前好几次也瞥见了巧儿,只是张老爹心下担忧,所以没有敢多让巧儿去关山镇走动,而子鱼更是关山镇没有的秀色,那方家的公子看上了哪里又有不动心的?阿文是子鱼的夫,怎么也不可能放任别人觊觎自己的夫人。不过这下会不会有些麻烦? 村门口的方家管家,来回走动,看了看天色,神色颇有些不耐烦。 见到一群人拿着武器出来,嘴角勾出一抹冷意。 “怎么?这意思是不肯把人交出来了?” 不想面前的冷峻男子,直沉声道,“昨日的人是我,你们方家今日找上门来,是欲如何?” 若是不看男子的眼睛那还好,可一对上眼神,那方家管家也觉得心里有些发憷,不知为何,这男子生的倒是有些眼熟,好似在哪里见过一般。 也没有多想,管家直道,“我家公子是我家老爷的独子,我家老爷爱护的很,你却打断了我家公子的腿,我家老爷说了。今日你从也得从,不从也得从,我家公子断了一条腿,你就得拿两条腿来赔!” 阿文冷笑着睨了那些护卫一眼,“可笑!我断了你家公子一条腿,就要用我两条腿来赔。你家公子害我夫人重病,我岂不是要找你们赔我夫人一条命?” 众人愣住,子鱼病了? 不是刚才还在那里活泼乱跳的 当然,众人都很默契的没吱声。 子鱼拧了拧眉头,认真的思考。 重病?那她要不要……咳两下…… 方家管家面色微变,“我家公子什么都没做,怎会害得你夫人重病,你少要强词夺理?” 阿文这才幽幽道,“我夫人得的是心病,毕竟被你家公子那样肮脏龌龊的人看上,谁心里也不舒服。所谓心病,药石无医,可不就是重病?” 方家管家才反应过来,好小子,这是在逗他玩儿呢! “来人!给我打断他的腿!”冷呵一声,护卫们也不再客气,直接朝着众人冲了过来,目标却都是阿文的腿。 阿文身形凌厉,周旋于护卫间。 阿郎们虽然有武器,可是毫无招数,方家的这些护卫都是练家子,要夺下阿郎等手中不成调的武器还不在话下,阿文只能抽身为阿郎他们解围,一番折腾下方家管家眯着眼看着阿文的武功路数,皱了皱眉头,半晌后也缩紧了五指,直接加入战局。 那方家管家的武功不弱,能够在人群中借掩护与阿文打个小平手,如果方家管家牵制住阿文,等那些护卫反应过来,阿文必是危险。 子鱼当即转身回屋拿过马鞭。 回来时,长长的马鞭轻瞧一甩,便缠在了其中一正欲加入战局的护卫的脖子上,用力拽后。 子鱼侧生对一旁惊住的众人道,“还不快过来,摁住他!” 好歹这些护卫只是一个人,同时让三四个人来摁住了那地上的护卫。 巧儿看的心惊胆战,那天她便见过小鱼姐的武功,可是今日再看,发现阿文和小鱼姐都非凡辈,气势、学识、武功,所会,让她只能像现在一样远远望去。却不想身旁的阿郎突然一动,似要离开,巧儿回过神拽过阿郎,“你去哪里。” “我去拿东西,帮阿文哥他们。” 阿郎目光沉笃,疾步回屋拿了弓箭和箭矢,阿郎家是猎户出生,所以阿郎的箭术其实是不错的。 回来的时候,场上便是子鱼和三名护卫纠缠,有两名侍卫已经被阿牛等人制服住,还有七八名护卫以及那管家与阿文纠缠。阿文本以为这里只是普通的百姓,不想那管家的招数着实阴狠,而且练功多年,招招都是狠手,稍不注意就会被偷袭。 阿郎将箭矢搭在弓上,瞄准了阿文那边的护卫。 巧儿从没有见过这样的阿郎,一时间,她觉得,好似站在自己面前的不是阿郎而是别人。 第一箭,未中。 第二箭,也未中。 连射三箭皆未中,而且还险些伤了阿文。 阿郎有些紧张,恰好看见一护卫提起了棍子重重的打在了阿水的胸上,打的阿水捂着心口蜷缩在地。 巧儿轻声道,“阿郎,别紧张,你可以的。” 阿郎的心似乎才松了一些,瞄准了那正欲伸向阿文的黑爪,直直射去。 就听一声痛呼。 那管家握住自己的手腕,不可置信的看着穿过手掌的一只箭羽,他竟然疏忽了! 果然是这些年来的安逸日子过的太过爽快,没了从前那般的警惕心。 管家受伤,一众护卫自是色变,将管家护在其中,看着即墨村的众人。 “好,很好,咱们来日方长!”管家阴狠的瞪了所有人一眼,用力折断掌中箭矢,不顾血液飚溅直接拔除了箭杆,怒摔于地转身离开。 即墨村的人顿时欢呼而起,子鱼松了一口气儿,斗缠了好一会儿,腿有些软,被阿文险险扶住。 阿郎也是,彻底松了一口气。 阿文抬眸看着阿郎,眼底满是赞赏,“阿郎,你做的很好。” 明明只是一次闹事,可是却弄得像是打了一场胜仗一般,巧儿听到阿文第一次这般正经的夸赞阿郎,心头也好似升起了一抹愉悦。众人沉浸在敌人退下的喜悦当众,一道担忧的声音提醒众人,“阿文,那方员外并非是好安于的,只怕他们不会善罢甘休!” 第217章 江湖中人 小÷说◎网 】,♂小÷说◎网 】, 村长的话不无道理,何况那管家走之前还放下了狠话。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阿文十分镇静,回过头望着众人,“今日应当有几片盐地已经成了,可以再晒一批盐出来,放在……” “可以放在我家,我家有两间空屋,而且我家地势比较高。”阿郎连忙道,已然将盐存放的地方都想好了。 阿文点头,“嗯,等晒一批盐后,先放在那里,大家平日怎么做活还继续,等一切准备好了,我先和阿郎跑一趟。阿郎,随我去镇上走一趟。” 子鱼知道阿文要去挑车和马,对阿文道,“前几日我和阿郎巧儿上镇上的时候,在马庄订了一匹马。” 阿文点头,和阿郎一同离开,众人散去。 子鱼便牵着巧儿去缝制麻袋,昨日赶着做麻袋,一匹布可以做两个,算下来是二十五文一个,这样看来,那卖麻袋的老板倒是没有赚多少,也算良心,只是贸然在店里买那么多麻袋有些太扎眼,所以还是回来自己做的号。 巧儿穿好了线,忍不住问道,“小鱼姐,阿文哥为何会打断那方家少爷的腿?” 方才阿文说的时候,巧儿并没有听到。 子鱼又解释了一道,“是那方家少爷对我不怀好意,带着人来堵我们,目的可想而知。” “那方家是关山镇的大户,方坤也是关山镇出了名的恶霸,阿文哥打断了他的腿,只怕会惹来不少麻烦。”刚才巧儿都是愣住了,长这么大,她从来没有在即墨村看见过这样的事情,可是偏偏阿文哥和小鱼姐都十分镇定,无法想象,阿文哥在打断那方坤的腿时,又是如何? “这样的人,若是不给他点颜色,他只会觉得你好欺负,蹬鼻子上脸。”子鱼有些无所谓道。 “可是他毕竟是关山镇的大户,而且那方家和知县关系不浅……咱们村儿只是一个小渔村……”张巧儿担忧道。 子鱼抬眸看着巧儿,“巧儿,他们是恶人,对恶人不用怕,治恶人就要用治恶人的法子。”蓦的一顿。 “巧儿,那方家与知县的关系极好?”子鱼蹙眉,倒是有些头疼了,她和阿文自是不怕,可是即墨村的村民不一样。 “是。”张巧儿道,“那方坤好色,看上的女子都想指染一番,但是告官府无用,加上方家有银子,出了事儿就给些银子赔了,在关山镇大家都知道的事儿,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那看来,这歙县的知县,不仅没有为民所想,反而还与恶所交?”子鱼冷笑,真是狗胆包天了。 张巧儿没想到子鱼竟是如此的反应,那咬牙狠声的模样,倒是多了几分戾气。 说实话,子鱼是有些看不惯为坏的人。 第一世她是卑微的宫女,嬷嬷喜欢她,也知道她这样的人不适合去伺候主子,才分到了御膳房,当个打杂的小宫女,御膳房的大厨也都很照顾她。 第二世,她是个自由的乞丐,知晓恶人多,所以大多数时候都是自保,可是她也是被欺负过的,那时她倒是想让这些恶人好看,可是人微言轻,自保无力。 现在她可是有背景的!不好好用,那怎么可以! “巧儿,你放心吧,我不会让即墨村有事的,若是那方家敢再惹事,迟早我还要再收拾回去!”子鱼拍着胸口保证。 二人做好了麻袋,子鱼拿了一本书出来,教巧儿识字儿。 巧儿一扫之前的阴霾,全心投入了学习中。 与此同时的方家也并不太平。 仇中溪望着包扎的手,眼底阴鹜极盛。 旁边坐着的中年男子正是方家的家主,方宆。 “十年未曾出手,你的功夫倒是退步了。”方宆沉声道,“那男子到底是何人?” “是我大意了……”仇中溪眉头紧蹙,不肯承认是自己功夫退步,想着阿文的模样,当真眼熟,可是却想不起来何时见过,“那对夫妻必不是普通人。” 方家院子内,传来方坤痛苦的叫声。 “爹……好痛啊……儿子好痛啊……” 周漆正在为他正骨,麻沸散过后,剧痛无论如何也压不下。 听到方坤的叫喊声,方宆脸上闪过一丝心疼,一拍桌椅,神色狠辣,“不管他是谁!胆敢伤我儿子,我一定要让他付出代价。” 太阳落山之前,阿文和阿郎回来,子鱼和巧儿已经做好了饭。 “没有买到?”子鱼好奇道。 “买了,给了三两银子的定金,订做了一辆,我想做一辆大些的。”阿文解释。 几人吃完了饭,张巧儿拜托子鱼洗碗,自己则拉着阿郎,满心欢喜的去教阿郎识字儿,今日子鱼教了巧儿几个简单的字,还有她和阿郎的名字。 阿文陪着子鱼洗碗,随口道,“一会儿我去通知村子里的人,让他们晚上注意一些,这几天晚上只怕都要守着。” 子鱼顿了一顿,“你是怕方家来找麻烦?” “是。”阿文蹙眉,“今日那方家管家来找麻烦,使的那一身功夫与当日方坤所使,如出一辙,只是方坤的功夫并不到家,加上他懒怠于修炼,虚大于实,而那管家的功夫,却极为熟练,并且招招击我要害。普通人,不会有这样的功夫,所以下午的时候,我去了一趟白玉楼。” 也是那管家出手,他才发现也许事情并不简单。 寻常人家,哪里会有阴狠的武功,锁喉,捏骨,拿阳,皆是致命招式,普通人早就没命了。 “你怀疑他们是江湖中人?”子鱼皱眉。 “嗯……”阿文颔首,“翁前辈不肯多说,但是翁前辈的态度已经证明了,他既有忌惮,说明此人确实与江湖有关,只是碍于一些,所以翁前辈不便多言。我只能旁敲侧击,问问前辈,五指紧缩,成鹰爪状,一招锁喉,二招拿阳,三招捏骨的功法,是什么功夫?翁前辈说,行似鹰爪的武功,小门小派,自创武功数不胜数,最出名的有三种,最狠辣的当属鹰骨功,又称为七鹰功。” 也是翁前辈好意,愿意透露这些许线索。 “七鹰功?”子鱼皱眉,“那是什么来路?” 阿文蹙眉,“翁前辈倒是说了好几个版本。一个是数十年前,有七位结拜兄弟,创立了七鹰寨,其中的七寨主天赋异禀,创了这七鹰功,兄弟之间互相练功,在这江湖中声名远播。还有一个,就是有一奇才极是爱鹰,养了七只鹰,在养鹰的途中,练成了这七鹰功。最后一个,便是有一盗匪,偷了江湖中各个门派的武学,整合成了阴狠的七鹰功,被江湖追杀,不得不隐姓埋名,藏于民中。” “听了这么多,却也不知道,哪个是真的,而且这消息也呸大了些,咱们要追究这七鹰功,不如直接让人去查……”子鱼蹙眉,“不对,如果当真是七鹰功,一个小小的管家又怎么会这样的功夫?” 阿文点头,“版本一若是正确的,那么那管家必然不是一人,你莫忘了前几日,翁前辈说,那衙门里有他熟悉的面孔,也许也是江湖中人,歙县知县与方家交好,表面上看似乎是因为银钱利益关系,可是私底下不一定。若是版本二,这样的奇才练成了七鹰功,又怎会简单,如何甘于隐藏在这小镇中。版本三,此人若是被江湖追杀,要改名换姓,似乎是说的过去,可是细想下来,又与一有些矛盾,但是不管哪一种都表明方家并不简单。” “那咱们……动手,是不是错了?”子鱼本以为是一般的人。 可若是江湖莽夫,这嫉恨上了仇就是不死不休,而且必会牵连即墨村的人,那不是她原因看见的。 晚上的时候,阿文就通知了所有的人,从今晚开始找人轮流值夜,坚持半个月。 众人才觉事态凝重,村长更是心跳不已,整夜都难以入眠。 第一天并无事,大家微微安了心。 白日里,也都弄着盐田,守夜的人去休息。 一连着三个晚上,众人逐渐歇下了心防,报以侥幸,也许是多想了。大家弄好了盐田,都是要正常捕鱼贩鱼的,谁家也拿不出多余的精力再去守夜。 阿文见众人疲惫,只得开口道,只消守到子时便可回去休息。 晚上独自守着。 坐在鱼屋前的木板上,子鱼已经昏昏欲睡,阿文便将她抱了进去。 不一会儿听到了脚步声,是阿郎。 “阿文哥,你也去休息吧,我来守。” 阿文没有动,“我再守一夜,也许是我多心了。” 阿郎没有走,而是跟着阿文一起坐下。 他不想进山,相反的,他想走出即墨村,走出歙县,去更远的地方。跟着阿文,他觉得,也许阿文哥可以带着他和巧儿,乃至整个即墨村,走出去。 后半夜的时候,阿郎转过头看了看,看见山道不远处有明灭的火光。 目光一凌,“阿文哥,来人了!” 即墨村夜里不点灯,这样的灯光,必是有人拿着火把过来,看那些火把的数量,人数还不少。 阿文站起来,沉声吩咐,“阿郎,快去通知村里人!” 第218章 夜中大火 小÷说◎网 】,♂小÷说◎网 】, 阿郎跑的快,又不敢大声呼喊,只能一家一家的敲门,让他们赶快起来。 “来人了,老人妇人小孩,穿好衣服到田里躲一躲。男人们拿上锄头,跟我来!不要点灯!也别说话!” 子鱼刚睡的迷迷糊糊,就被阿文唤醒,整个人打了个激灵,穿上鞋就开始跑。 稀稀疏疏的人群,还有不明白的。 村子里一百多个人,尽数醒了,都存有疑问,但是看到越来越近的火光,众人也知晓阿文担忧的事情来了,这半夜三更,那么些人来,必然是不怀好意。 “别说话,子鱼,带他们去田里。”阿文沉声道。 “好。”子鱼和巧儿带着一群老人妇孺,去了田里,夜风有些大,有些冷,行到一半,子鱼和巧儿折回去,抱了几床被子过来。 阿文和阿郎带着一群男子,拿着锄头,躲在了理村子不远处的山脊后等着那一群人,都没有电灯,只是静静的看着那群人的到来。 若是那群人拿了刀,要对即墨村出手,发现村子里没人,必然会追出来,到时候他们也好阻拦这群歹人,给老人妇孺逃跑的机会。 张巧儿紧张的拽住了子鱼的手,“小鱼姐,会不会出什么事。” “不会……”子鱼有些懊恼,早知道这些人乃是江湖莽类,当时说什么也不能如此冲动。不管怎么样,该等到南阳王府来人了再动手。 随着一行人越来越近,众人都屏住了呼吸。 那群人一路未曾说话,近寸的时候都放慢了脚步,没有动静。 为首的人,正是仇中溪。 他目光狠厉的朝着众人挥手,身后的人便悄声上前,将手中的提着的东西,全数泼到了鱼屋上,一股刺鼻的酒味儿弥漫空中。 一行男子看的清楚,眼见着就要冲上去,阿文让阿郎拦着,“别冲动!” “他们!他们要烧屋子!” 意识到他们的意图,众人都紧张了起来,村子本就穷,若是烧了屋子那怎么得了,还让不让人活了? “让他们烧!”阿文目光冷厉,这群人如此肆意妄为,必是有所仪仗。 阿文的话似乎带着压人的魄力,众人只能眼睁睁看着蹿天的火苗将夜空照的发亮。 “是不是有些太安静了?”隐约听到其中有人问道。 “如实有人敢跑出来,直接动手!”仇中隙冷声下令,五指紧握,竟然伤了他!那就一个都别想活! 众人才发现那群人不少人身后背着的,是一柄发光的长刀,很显然,今日他们来就是要血洗即墨村。 “你……你们是……啊……”一行人身后,一名男子系着裤腰带过来,看到这一幕惊慌呼叫,声音还未出,仇中溪便抽出一把长刀,直接朝着男子当面砍下,血溅了一脸。 “是……是阿方……”阿郎颤抖着声音。 众人看见了这一幕,心底如遭雷劈。 “我,我要跟他们拼了……”阿水再也按捺不住,要冲上去,却被阿文一掌劈晕。 “你们,谁也不准动!”阿文冰冷的看着众人,牙根却是忍不住的颤抖,“他们摆明了是要杀人,这群人和前几日来的那一群不一样,他们训练有素,你们冲上去无异于送死!” 人少他还能勉强招架,可是这群人悄无声息是训练有素,何况手中还有武器,不是他们这一群普通人能够对抗的。 “走!” 仇中溪面无表情的将阿方的尸体扔进了就近的火光中,转身带人离开。 眼见着人走远,一群男子深感无力。 阿郎再按捺不住冲上去,阿文没有阻止。 拼着灼烧的痛楚,阿郎从火堆中拖出阿方。 阿方已被烧的面目全非。 后方过来看情况的子鱼,见阿文站在那里,一动不动,直眼过去,是大火连连的鱼屋,而众人围绕在一团,惊呼声和痛哭声传来,子鱼浑身僵硬,不可置信道,“有人……受伤了?” “不是……”阿文极力抑制住自己的情绪,从牙缝中吐出两个字。 田间阿方的娘亲死有种不好的预感,她的儿子好像去茅厕没有回来,也不知道有没有事,想去找找。 看到人群中围着的身影,恐惧感加大,阿方娘直接推开所有人,看到地上躺着的人,霎时情绪崩溃。 “阿方!我的儿子!怎会这样!我的儿子……为什么……” 阿方的娘亲罗氏很早就成了寡妇,阿方小时候多病,得了眼疾,斜了眼,家里条件不好,很难找到媳妇儿,阿方娘亲一直很担心,但是也一直抱着希望。没想到她不仅送走了自己的夫婿,现在,还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儿子,死在自己面前。 听到动静村长等人,过来看到这一幕,也都僵住了。 村子被烧,所有东西毁之一旦,现在,还赔上了一条性命。 老人捂住的呼喊着,“造孽啊……这都造的是什么孽啊……” 他们怎么会惹上这样穷凶极恶的人! 子鱼脚底生凉,好似被寒冰冻住了一般,动弹不得。 她想不到,那个说她长得好看,多看几眼就会增寿似的阿方,就这么没了。而造成这一切的直接原因,是因为她。 阿文深深的吸了一口气,转头握住子鱼的手,知道她心头所想。 造成这一切的原因,是他们。 望着即墨村的残垣断壁,和呼喊成一团的即墨村村民。 这一次,他们又应该用什么来偿还? 旧情未还,新债再添。 村长看着哭的上气不接下气,几乎要晕死过去的阿方娘,只能颤抖着声音道,“阿方娘,节哀,人死不能复生……” 阿方娘红着眼睛,“……是谁杀了我儿子,是谁杀了我的儿子!” 说罢直直盯着人群后方的二人,“是你们!” 不等众人反应过来,便直接朝着阿文冲了过去,拽住阿文的衣襟,绝望的哭喊道,“是你们,你们害死了我的儿子,你们还我儿子的命来!” 阿郎连忙上去拽住阿方娘,“阿方娘,你理智一点,杀死阿方不是阿文哥!” 阿方娘力气巨大,竟甩开了阿郎的手,扑倒阿文跟前,“是你们!若不是你们招惹方家,方家又怎么会报仇,若不是你们打断了方坤的腿,方家又如何会找上门来!我们村子从来没有对不起你,我们救了你,你看你做了什么事儿!你害死了巧儿爹,还害死了我的儿子!你还我儿子的命来!” 不想,阿方娘的话,却让村子里的老人霎时意识到了什么,剧烈一震。 若不是他们夫妻二人,即墨村怎会山穷水尽,被逼至此,阿方和巧儿爹又怎会死? 刹那间,目光似锐利的尖刀,狠狠的扎进了二人的心口。 子鱼来的不久,可是即墨村的村民善良,她不愿意看见这样的事情发生。 但是现在事情已经发生了,纵使心里万般愧疚,却必须还是要补救。 “阿方娘……我们,一定会为阿方报仇……” 啪的一声巨响。 子鱼便感觉脸上火辣辣的疼,阿文没想到阿方娘会突然对子鱼动手,连忙将子鱼拉到身后,“是我的错,阿……” 啪,又是一个巴掌。 阿方娘怒道,“报仇,报仇能还我阿方的命吗?我只要我的阿方,你们把我儿子还给我!” 阿文硬生生的承受了下来。 “打!继续打!若是您不高兴,便打到您……” 啪—— 阿方娘反手又是一巴掌。 声音响亮,众人都未阻止,阿文阖眼硬是承受着。 一连三个巴掌,阿方娘终于出了魔怔,失力倒地,崩溃道,“我只要阿方……我不打你,你把我儿子还给我……还给我啊……”无力的揪住阿文的裤腿。 阿文红了眼眶,亦是无力。 他没有办法,他没有办法把阿方的命拿回来。 “阿方娘!算了!”村长发话,让人带着近乎晕厥的阿方娘离开。 众人对于阿文的目光不再热情,而是疏远和责备。 留下的人寥寥无几。 阿方娘的话,到底在众人心里留下了阴影,若是当初张老爹不救回阿文,就不会有后面的事情。 “阿文啊……”村长心底满是无奈,“自从你来了之后,村子里就没有一天好过,你走吧……仇我们也不报了,你留下来只会刺激阿方娘,让她更伤心,更难过……我们,仁至义尽……” 仁至义尽。 这四个字,说的极重。 子鱼心底内疚着,就算是想反驳,也无力反驳。 阿方确实是因他们而死的。 村长也走了,守在阿文和子鱼身边的只有看着这一切发生,却无能为力里的阿郎和巧儿。 巧儿没有走是因为,她已把阿文和子鱼当做了家人。 而阿郎,却是明白,这一切怪不得阿文,因为方家的手段,没有牵扯到即墨村只是迟早的问题,上一回,方坤就瞧上过巧儿,只是因为当时刚好有另一名女子吸引了方坤的注意,方坤忘了这回事,但是难保以后不会再出现。即墨村最需要的是,不会被任人宰割的能力。 似方家,似周漆,似知县,他们都是在暗中剥削村子的人。 四人相对无言,阿文突然的从怀中掏出一个银袋子,全数交给阿郎和巧儿,“这里还剩些银子,帮我交给村长,让他好好安置村子里的人。” 阿郎和巧儿面色大变。 “阿文哥,你真的要走?” 第219章 恢复记忆 《郡主养成记》第219章 恢复记忆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220章 面孔熟悉 听到宇文昊的话,翁鸿面色一变,难得正经。 嘴角微微抽搐,眼底是赞赏,但是却很快摇摇头,“老夫孤陋寡闻,不曾听过。” 宇文昊心头蓦的一沉,果然有关系。 若非他恢复了记忆,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到那方面去,可是那张脸,他终究是想起来了在哪里见过。 当年的关中匪烧杀抢掠无恶不作,翁前辈身为江湖中人,不可能不曾听闻,显然他只是在忌惮着什么。 “翁前辈,这歙县不简单,若是再盘踞此地,只怕会惹火烧身……” 宇文昊开口。 翁鸿凝目,“你可是想起来了?” 宇文昊顿了一顿,微微点头。 翁鸿微怔,却还是没有改变态度,“那你可要抓我?” 当年他可是犯下了不少案子。 宇文昊想了想,“朝堂上有清官,也有贪官,江湖中有恶人也有以示。”为太子之时,他已知道江湖中人才辈出,觉得这些人若是不为国效力,着实可惜。只是有人告诉他,人各有志,江湖能人是多,可是大都眼高于顶,自有才能,是不甘于人下,进入朝堂中局限太多,莫名的背上那沉甸甸的责任,着实有些麻烦了。莫不如逍遥江湖,过的畅快自在。 宇文昊这番话听的翁鸿舒心,大部分朝堂官员自诩甚高,看不起江湖莽夫。但是没想到昔日帝王,没有这般偏见,他虽然隐世多年,可是有些消息,他还是知道的。 在江湖中有人谋划着利益的时候,也有不少人不愿与朝堂作对,并非是因为朝堂威严,而是皇上着实不错,除了有些时候被奸人蒙蔽了双眼,但是很多时候看得出来都是为百姓所想,齐国日益强大,江湖内斗,不愿影响齐国,若是齐国覆灭,他们江湖如何逍遥,也不过是丧国奴。 “看来,这歙县的天,就要变了……”翁鸿起身,抱着元宝拍了拍屁股,“在外面待久了,我倒是有些想我的绝弦谷了,果然人老了就要服老,回去钓钓鱼才是乐事。” 元宝澄亮的眸子伶俐一转,看着宇文昊。 宇文昊想到了什么勾了勾唇,抬手刮了一下元宝的小鼻子,逗的元宝咯咯直笑。 翁鸿也笑了笑,对方这样的身份,能与之交好自然是好的。 房内,绯玉拿出了消肿的药膏,给年韵擦脸,冰凉的触感缓解了脸上的肿胀之感。 年韵笑了笑,“那药膏可否给我。” 绯玉有些不习惯,“小姐要自是拿去。” “别……”年韵眨眼,“你如今已非奴籍,和我一样是寻常人家,你的东西就是你的,别人要拿必须得问过你,你也别轻易就拱手送人。我记得我娘可没教过你这个坏习惯,是我的就是我的,就算我不用,那我也不能轻易让给别人。” “小姐不一样……”绯玉温柔一笑。 “你知道我说的不是这个。”年韵给了绯玉一个我明白的眼神。 若是绯玉对白玉生没有感情,她不会还留在这里,若是她当真想走,早就走到白玉生找不到的地方了,更不要说,现在元宝的三爷爷还找了过来,绯玉可不是在等着,就是和白玉生赌气呢。 绯玉沉默半晌,转而移开了话题,“何人敢对小姐和姑爷动手,小姐竟也这般忍的,生生受下了……” 宇文昊的那张脸,可是两边都有的。 若非是受下的,没有人能如此。 “说来话长……”提起此事,年韵目光微变,将即墨村发生的事情简短的说了一遍,怀揣愧疚,“若是那一日我们能忍一时,便不会激的方家下如此狠手。” 绯玉蹙眉,“小姐心里不好受,可是有些事情乃是运气。若是当日姑爷忍了过去,那方坤指不定会使出什么下作的手段,影响还更大。我来了关山镇快两年了,这方家是如何,我也是知道的……”若非她这白玉楼,挂在白玉生名下,那方坤说不得也会对她出手。说到底,白玉生的名头在江湖上,还是有些用处的。 年韵自然也知道,运气使然,比如侍卫早不到晚不到,偏偏在即墨村出事后才到。 这其中有天道之运,可是她心里就是像哽了一块儿石头,总觉得是自己牵连了无辜。 “那现在小姐和姑爷可有何安排?”绯玉道。 “先找地方住下,关山镇上就一处客栈,那客栈有些不对,所以准备去买座院子。” “那正好,我手中倒是还有一处院子,就是有些小……” “不行,那是你的……”年韵蹙眉,绯玉既已非奴,就不必如此付出,何况绯玉一个女人带着儿子,操持酒楼,也不容易。 绯玉顿了顿,“小姐只消是从我手上买下的,院子是什么价,就是什么价,银货两讫。” 如此一说,倒是不用侍卫再去找了,暂时的,能马上找个住的地方才是正经事。 和宇文昊一同离开白玉楼,去了绯玉所说的院子看了看,院子其实在关山镇已经不算小,买下来需要二百两银子,对关山镇的人来说是天价,但是在临淄不尽然,临淄就是一块儿小小的地皮都是几百两。 南风和绯玉交接了清楚,上街采买了些东西,悉数搬进院子里。 动静不小,关山镇的人都十分好奇,到底是什么人搬到了镇上,竟然如此大手脚,几百两的院子说买就买,买的那些个东西,还都不还价,买了就走了。 看着换了一个陌生的新院子,年韵想起了那个小鱼屋。 果然,他给她换了个大房子呢。 “主子,主母,平常需要的东西都值班好了,这院子里还有处井,只是属下们粗手粗脚,丫鬟们做的活路属下们也都不会,可需要买几个粗使婢子过来……”南风有些担忧道。 “不必了,你们把自己住的地方拾缀好就是。” 宇文昊开口,让他们先忙碌自己的去。 年韵拽着宇文昊,给他的脸上上了药,“虽然痕迹已经没了,可是我看着你的脸好似还有些大,影响了你英俊的容颜,所以还是得涂些药……” 宇文昊垂眸,好一会儿道,“韵儿,那人我见过……” 年韵没反应过来。 “方家管家。”宇文昊蹙眉,“十一年前,我见过他。” 年韵睁大了眸子,十一年前? 那时候,宇文昊才十九,她也才十一岁。 “那他也见过你?他可是知道你的身份才故意如此,难道……”年韵很快就联想到了一些不好的线索。 宇文昊摇头,“我见过他,他也见过我,可是他应当不知道我的身份。” “此事说来话长……” 突然的,宇文昊腹中传来咕噜一声。 二人僵住。 年韵想笑,却不想自己肚子里也传来咕噜一声。 说起来,一夜之间发生了太多的事情,一天下来都没有吃饭。 “好了,晚上的时候,你尽可与我说,圣人也是要吃饭的,何况南风他们车马劳顿的赶过来,又辛苦了一天……我方才也让南风他们买了些菜过来,晚上我们在家里自己做。” “好……” 然后南风一行人,就看着自家的主子进了厨房。 厨房里的好些厨具都是新买的,南风是一点儿也没客气银子,但是方才他就纳闷儿着是不是要找个厨娘,否则这些东西买来做什么,却不想他们看到了啥? 看到自己的主子,昔日养尊处优的帝王,竟然撸起了袖子,在厨房淘米切菜,做的还挺顺手。 一个两个惊掉了下巴。 南风第一个反应过来,怎么能让主子和主母做这等粗活! 当即进厨房,“主子,让属下们来吧!” 这个时候就算不会也得硬着头皮会啊,让主子主母伺候他们算个什么事儿?会折寿的! 年韵抬头问道,“你们会切菜淘米?” 南风:“……不会。” 年韵也没客气,“那你们去劈柴吧。” 一行侍卫僵了僵,难怪方才让他们去木匠店里买一堆废料回来。 可是忘记买斧子了怎么办? 小小的院子中出现了诡异的一幕,本该牛逼哄哄的影护,用自己的贴身宝剑。 劈柴。 一个两个还劈的大汗淋漓。 年韵出来看了看,“哎……是劈柴不是砍脑袋,那柴禾劈的太小了,大些才烧的久些……” “好……好……”侍卫瑟缩回道,继续小心翼翼的劈柴。 夜色黑了下来,侍卫们点上了新灯。 年韵烧了一只鸡,一条鱼,炒几道小菜,加了红薯蒸了一大锅米饭。 “端出去……”饭菜都好了,年韵交给了宇文昊。 几个侍卫连忙接过,“属下们来,还请主子休息。” 宇文昊也没吱声,将菜盘子交给了他们。 院子里有个大桌子,侍卫们却不敢动,宇文昊和年韵坐下后,九人便齐齐跪下。 “属下有罪,还要让主子做这等粗事儿,还请主子惩罚。” 怪他们会杀人会打架,就是不会洗衣做饭。 看着自家主子亲自动手做饭,心底一把辛酸泪涌上来,这些时日,主子过的得有多委屈? 各个都红了眼。 宇文昊沉了沉眸子,开口道,“可有娶妻?” 几人疑惑,连忙摇头。 宇文昊镇定自若道,“若是你们日后有了夫人,也会想心疼她,爱护她,不会舍得她一个人辛苦做饭。” 年韵忍不住扑哧一笑,她知道宇文昊这只是故意宽慰他们,想让他们尽早习惯他们现在的相处方式。 一行影护目瞪口呆,面上震惊的不敢动。 不知道为什么,内心就是疯狂想掀桌。 第221章 这是匪县 《郡主养成记》第221章 这是匪县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222章 汇聚一堂 第二日,年韵和宇文昊斟酌了几分,直接拿人不妥,宇文昊现在没有头衔,而她也不过是南阳王府的义女,所以只能等,等南若进宫交了信,宇文旭给予答复,派了人下来才能正大光明的插手此事。只是这样的事情是不能够拖延的,他们决定去即墨村,说服阿方的娘亲,让她带着阿方的尸体去歙县报官,然后他们以南阳王府的名义插手此事,仍那歙县知县不能敷衍了事。 若是那歙县知县没有私心,方家必然要赔阿方娘亲银子是一定的,而那杀人凶手也是要偿命的。 刚离开院子,没走两步。 就听到一阵喧嚣声起,一辆华贵的马车出现在众人眼前。 马车行驶的极慢,要等路过的百姓让道,四周多名护卫跟随。马车内传来有些不耐烦的声音,“怎么突然就慢下来了!是有乌龟挡住你们吗?” “少爷,是人,人太多了!马车走不动道!” “算了算了!我自己走!” 马车帘子被人一把掀开,下来一名面如冠玉的锦衣男子,明明是唇红齿白的模样,偏偏刻意留着两撇胡子,看起来似乎是稳重了点,却因为一双桃花眼而显得轻佻了些。 年韵睁大了眸子。 男子显然没有认出年韵,而是快步穿过人群,一边恶声恶气的问旁边的人,“怎么走!” “少爷,这边。” 白玉生就这样与年韵二人擦肩而过。 宇文昊垂眸看着年韵的神情,“你认识?” “是白玉生。”年韵回头,“就是元宝的父亲。” 宇文昊了然,昔日白玉生也是被人利用,才会误拐南阳王府的马车,如今几番辗转竟然与绯玉结成了夫妻,倒也只能说,让人意外的缘分。 年韵扯了扯宇文昊的袖子,“咱们先去白玉楼吧。” 宇文昊点头。 白玉楼内—— 白玉生匆匆进门,刚从楼梯上抱着元宝下来的绯玉,一看见白玉生,霎时就变了脸色,转身就往楼上走。 “玉儿!”白玉生连忙追上去。 砰的一声,绯玉用力摔门,撞的白玉生霎时惨叫。 宇文昊和年韵进来的时候,就看到一脸是血的白玉生仰着头从楼上下来,模样着实滑稽。 年韵忍不住噗嗤一笑。 当年与白玉生只有一面,但是白玉生不着调的模样她也知道,本以为如今白玉生能稳重一点,可是这怎么看也不是想象中的那种稳重。 听到笑声,白玉生顿时有些不好了,这楼里的闲杂人都清了出去,怎能给旁人看见他出糗的模样? 抬眸有些恼怒,但看见年韵,脸色霎时一变,“你怎么在这里?” 对于当年之事,白玉生还是有些心虚的,朝廷的人不好惹,这些年他都低调做人了!怎么还追过来了! “他们是我的客人!”翁鸿弓着腰身出来,看着白玉生,“你这像什么话,还不快去洗把脸。” 白玉生心头一跳,匆匆去后院止鼻血。 翁鸿才走上前,“即墨村的事情,老夫已经知道了。等过几日,这里打点好了,老夫会带着家人离开。” 方家做事太狠,不改匪性,以为一时能瞒天过海,殊不知天道有轮回。 宇文昊点头,年韵短暂与绯玉相聚,听到翁鸿的话心底有些失落。但是也知道绯玉已有了自己的生活,这歙县若真的是匪县,他们尽早离开才是最好的。 白玉生再出来的时候,又是努力板着脸,若非鼻孔中塞着两团棉,当真也勉强算的上是稳重,看到年韵第一句话就是,“玉儿在我这里可是好好的,孩子都生了,你也不能再带她走了!” 他可还记得当年这小姑娘气势汹汹的模样,虽然看起来娇娇小小的,但是话语间倒是据理力争,加上她背后的背景,是一点儿都不好惹。 不过白玉生也有些好奇,不是说…… 先后已经死了吗? 年韵眨了眨眼,无辜道,“可你欺负她了。她也跟我说了,与你和离了,你既欺负了她,我也不能轻松让你带走,你不是还有那什么江家堡的大小姐吗?何必非得欺负我们家绯玉。”原本只是逗逗白玉生。 白玉生顿时慌了,“我那不是故意的,我是为了玉儿好!” 那江家堡的大小姐做事乖佞,手段又层出不穷,他用了两年时间才搞定,现在才迫不及待的过来找玉儿。玉儿为他生了个孩子,他高兴还来不及,至于那什么和离书,撕了就是了! 楼梯口的绯玉神色复杂的看着白玉生。 前几日她也知道了其中原因,可是有什么事情,不是夫妻二人要一起面对的吗? 他这两年来放任她们孤儿寡母不闻不问,又怎狠得下这个心肠? “行了……我开玩笑的呢,当初我说了不追究你,就是不追究你。既是你和绯玉的事情,我不好插手,不过我是来提醒你,若是你今后还敢再欺负我家绯玉,我就是上天入海,也要找人收拾你!”年韵握紧了小拳头,朝着白玉生扬了扬。 宇文昊轻轻一叹包住了年韵的小拳头道,“好了,我想就算白公子要欺负绯玉,翁前辈也不会同意。” 当着对方长辈的面,要挟对方,对方还是要面子的。 白玉生见此剧烈一颤,看着宇文昊下意识的滚了滚喉。 二人如此亲密,莫不是他想的那般? 年韵本来过来看看,也是因为绯玉,现下也知道宇文昊是给白玉生面子,便对翁鸿报以歉意一笑,“还望翁前辈不要见怪,绯玉是看着我长大的,于我来说如同长姐。” “关心则乱,老夫自是理解。”翁鸿笑了笑。 宇文昊和年韵前脚离开了白玉楼,后脚白玉楼就关了门。 便听翁前辈中气十足的吼了一声,“还不跪下!” 咚的一声。 隔着门板,宇文昊都替白玉生有些疼了,他从来不知男子竟然也可以这样,握着年韵的手一僵。 年韵似察觉到什么,想了想安慰道,“我爹不会这样对你的!你放心吧!” 宇文昊低头看着自己的小姑娘,轻声道:“嗯。” 身后的南风颤了颤,除了太上皇,谁也不敢让主子下跪啊。 南风等人将马记在了马庄,前几日年韵见过的那个马贩来回抚摸着几匹寄养的马不住赞叹,“好马,都是好马啊。” 见年韵过来,那马贩一眼就认得,本以为是来买马的,但是南风直接给了牌子道,“我们是来取马的。” 那马贩微微有些失落,有这样的好马又怎会看上他的马? 但脸上也是牵强笑道,“好勒,公子稍等。” “等一下,前几日我订了一匹马,还劳烦老板算算银子。”做人不能言而无信,何况盐田的事情不会因此而搁下。 那马贩顿时一喜,“好,好勒!一共十四两,姑娘您守信用,我给您大个折扣,给个十二两便可。” “不用,按原价就好。”年韵当然知道在这里马不好卖,她现在不缺银子,但是对于对方来说,却是生计的来源,她不会占这点儿便宜。 “当日姑娘来的时候,我一看姑娘就不是普通人。在这里马匹生意一直不太好做,这些年来大家生活都不易,知府增加了税收,说要给镇上,给村上修路,路没修好,大家的银子反而都没了。我也不得不转卖些骡子和驴,这些马,可惜了……”马贩话也多了起来,说着说着却有些怅然。 宇文昊沉声问道,“既然不好做,为何又要坚持卖马。” 马贩如实道,“实不相瞒,我爷爷曾是养战马的,每一匹战马都被他养的极好极壮。可是日子久了,爷爷看着自己养大的战马在战场上死去,也难受。便辞去了养战马的军务,告老还乡,但是爷爷只有一身养马的本事。回了家乡后,便用多年来存的银子开了这马庄,养大的马都是感情,它们卖出去后,也不用看见它们死在自己眼前,也就不难受了。”说起来有些自欺欺人,可是何尝不是另一种安慰呢? 寥寥几句的故事,让年韵有些怔然。 她只知道打仗兵死惜战士,可是这战马,亦是生命。 如此一来,这马贩的爷爷,倒是个让人钦佩的人。 宇文昊沉了沉眸子,“那阁下是从小在这里长大了?” “是啊……”马贩随意道,一边将解开马栓,将马绳儿交给了南风等。 年韵意识到了什么,宇文昊是想借机打听关中匪的事情。 可若是贸然打听,必然会惊动他们。 除非,找一个与关中匪完全无关的人,马贩自祖上便在此,自然不可能是关中匪,如此一来要打听什么也都是真实的。 当然,宇文昊也没有立刻就问,只是牵着年韵一开始订下的那匹马道了一声,“多谢。” 二人上马后,直接带人赶往即墨村。 在路上的时候正好遇见昨日被派去即墨村的侍卫。 南青跪地道,“属下等办事不利还请主子责罚。今早那罗氏知道咱们是主子派来的时候,闹着让村民不接受咱们的帮助,纵使阿郎兄弟帮着说情,那罗氏还是把咱们赶了出来。” 罗氏就是耿方的娘亲。 第223章 说服村长 《郡主养成记》第223章 说服村长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224章 来得正巧 “是。”宇文昊斩钉截铁的告诉村长。 村长看着宇文昊正欲回答,却不想外头传来消息,“村长,方家来人了!” 方家! 几人面色一变。 “是方员外亲自来的,说是来找死者的家属赔罪。”阿水道。 村长看了看宇文昊。 宇文昊颔首,“此事我不便出面,既然方家要和罗婶儿谈,就让他们与罗婶儿谈谈,劳烦村长看着。” “好!”村长点头,倒要看看这方家如何解释。 宇文昊静静的在刚建好的鱼屋里等着。 年韵和巧儿说完了话,过来陪他,“怎么样,罗婶儿答应了吗?” 宇文昊摇头,“方家来了人,村长陪着罗婶儿去看看。估摸着方家从知县那里打听到了我们的身份,这下肯定慌了,想到对策。”说罢宇文昊想到了什么,立刻吩咐南风。 “南风,你派两个人立马去监视方家,勿要让那方家管家逃了。” “是。”南风目光一厉,立刻出去吩咐。 村口的方?倒是好颜色。 仇中溪杀了人,好巧不巧,被南阳王府的人知道了,这下事情大发了,为今之计必须得先把方家摘出去,所以要先来安抚死者,若是死者的家属不告,那么就能息事宁人,大不了赔些银子。 阿方娘一听方家来人,整个人剧烈颤抖。 方家和阿文不一样。 即墨村对阿文有恩,而阿文是个有恩必报的人。 但是方家蛮横许久,是附近十里八村都要忌惮的人。 对于方家,阿方娘是打心里害怕,恐惧。 但是被郭婶劝着,看方家要如何给一个交代。 出门一看,那方?倒是干脆利落,直接拍了一行人拿出几个箱子。 开口道,“我家那管家本与我方家无甚关系,只是多年前在路上遇见他身受重伤,我只是给了他一口吃的,带他治好了病,他就留下做我方家的管家。那人武功不俗,硬要留在我方家,我便也只能给个管家之位,没想到他做事如此狠心,对贵公子下了狠手,逝者已逝,我方家不能做些什么,只能拿出这些银子,以做安抚,希望能慰藉亡者在天之灵。” 方?这话说的巧妙,但是眼底的圆滑,却让人十分不舒服。 侧过身,让人打开了箱子,“这里是八百两银子,还请笑纳。” 得知死的人是阿方娘的儿子,方?极力伏低,若是能用银子解决这件事情一切都好说。 看到银子,阿方娘顿时涨红了脸,她没想到方?无耻到这个地步,闷着胸口的一口血,咬牙道,“方?,你这个草菅人命的畜生!” 谁不知道,方家的人听的就是他方?的话! 现在他竟然还想要用八百两银子,买了阿方的命。 那是阿方,是她的儿子,亡夫早死,她一个人含辛茹苦养大的儿子,就值这区区八百两?阿方没了,她以后的仪仗也没了,可是方家竟然半点儿也不知悔改,还将所有事情推到一个管家身上! “呸!”阿方娘没忍住,给了方?一把唾沫,正好吐在方?的脸上。 连阿方娘自己都没察觉,因为阿文的那番话,她突然就有了底气。 方?僵了僵,身后的人要上前收拾,却被方?制止。 方?好颜伏低,看着阿方娘,“人死不能复生,这些银子足够您一辈子吃穿不差,用您儿子的死换来下半身的无忧无虑,又有何不好?” 阿方娘颤抖着,指着从关山镇到这里的路,红着眼瞪着方?,“你……你给我滚!” 方?热脸贴了冷屁股,让人将银子放下,“那管家我方家已经驱逐了,下回再也不会发生这样的事情。从今往后,即墨村的事情,就是我方家的事情,这样您看如何?” 这番话说的,倒是大义。 可是村长知道,方家突然这样,必然是因为意识到他们惹了麻烦,惹了不能招惹的人,而这个人极有可能就是阿文。若是没有阿文,方家还会这样认错?恐怕不会。 阿方娘气的接不上气。 村长才道,“方员外,阿方是独子,阿方娘是个寡妇,即墨村纵使穷,可是这八百两银子……您也说了,人死不能复生。” 方?笑了笑,“人虽然不是我方?杀的,可是也是我方家御下不严。这些银子,是该陪的礼,没有收回去的道理。老夫人,还请您好好照顾身子,往后若再有难处,尽管来我方家,我方家必定为您鞠躬尽瘁。” 也知道这即墨村是个难啃的硬骨头,作了个揖,方?好颜色的带人离开,只留下白花花的几箱银子。 转过头,神色又变得阴鹜起来。 这一次仇中溪惹了大事,不过要摘出来,也不是不可以。 毕竟人不是他杀的,说起来,坤儿还是受害者。 八百两银子,足够阿方娘一辈子吃穿不穷了。 可是阿方娘哪里能用得到那么多银子,她本来想,存些银子给阿方说个好媳妇儿。 现在这些银子抓在手里,只觉得冷冰冰的。 一时间泣不成声。 郭婶儿还觉得奇怪,“这方员外,怎么突然就这么通情达理了!” 村长冷哼了一声,“若不是咱们村儿有他忌惮的人,你以为他会突然如此?往年隔壁村的事情,你又不是没听过!” 村长一句话提醒了所有人。 阿方娘打直了脊背,擦了擦眼泪,匆匆起身赶回了鱼屋,看着屋子里的宇文昊,果断道,“你真能帮阿方报仇,除了那方家?” 方家一出手就是八百两银子。 可是谁不知道方家就是镇上最大的利户,周漆高价卖药,买不起的最后没办法只能去方家借高贷,利滚利,还不起,最后签下不平等的协议,给方家做一辈子苦力,吃的还是猪狗食。 宇文昊知道,方?这一来,可算是为他推波助澜了一番,斩钉截铁道,“是。” 阿方娘咬牙,“好,我告!” 年韵一听,心底的石头放下了,这件事拖的越久越不好。 现在阿方娘答应了就好。 阿方娘说着转头,回了那个简陋的灵堂,宇文昊跟着去。 就见阿方娘跪在地上,抱着阿方的手,“儿啊,娘不会让你白死的。有人会为你报仇,你一定要泉下有灵,让那方家和那凶手,不得好死!” 村长微微窒息。 转头看着宇文昊,“那方家送来了八百两银子,还在村子门口,我让人守着,阿文,你觉得这八百两银子,该如何?” 宇文昊目光一沉,八百两,真是好大的手笔! “他既给了,你们便心安理得的留着。”年韵想了想,“不对,我先去看看。” 到了村子门口,年韵仔细看了看那八百两银子。 每一锭银子,都是崭新的。 银底,都烙了方家的记号,年韵回过头看着宇文昊,笑了笑,“这方家如何有权限重铸银子?” 村长怔了怔,“方家在镇上县上都开了赌坊,是批了号的。” 除了官府,和爵位三等,品阶三品上的官员,才能重铸银子,烙上自己的印好。这方家开了赌坊,县衙里有人,批了之后,倒也能铸,可是这赌坊,可是洗银最好的地方。其实拿银票的话风险会很小,只是齐国的钱庄一直是握在朝廷手中,存入钱庄的银子,必须要有确切来源的,若是这批银子来源不正,哪怕是重铸,也只能做现银。 宇文昊目光一沉,“这批银子暂时不要动,我会让人守着。” “好……好好好……”虽然银子多,可是村长觉得拿着发憷。 年韵看着村长,“我在巧儿那里放了五百两银子,若是村子里有什么缺的,可以吩咐人去采买,不用疼惜银子,盐田的事情等村子重建好后,都是要继续做的。往后村子会越来越富裕,没有人敢压榨的。” 听到五百两,巧儿也是一惊,方才她摸着荷包是轻飘飘的,不想里面竟有五百两。 宇文昊看了年韵一眼,他倒是真的没有想到这些事情。 自从恢复记忆后他满心都是如何改变十里八镇,对于这种人情上的事情,他倒是有些疏忽了。 还有盐田,盐田的事情他确实不会放弃。 他恢复了记忆后,他记得,数年前,齐国与吐谷浑一战,也就是老汾阳王。吐谷浑败,不是因为老汾阳王多厉害,而是败在盐荒,那一战打了很久。不管是卤还是盐,若是长时间缺盐,会导致士兵无力,应战无心,那时候齐国虽然没有盐,但是却有卤井。如今这误打误撞弄出晒盐的法子,最好是让齐国每个百姓都能吃上盐。 离开即墨村的时候,一行人商议好了,第二天一早,侍卫护送阿方娘去歙县县衙告方家,而宇文昊和年韵会提前在歙县等着。 回到镇上没多久,南风派去方家的两个侍卫回来一个,如实汇报道。 “主子,那方家的管家已经不在方家,方家说是管家犯下了事,已经被驱逐了。想来昨天方家就已有了应对之策,为脱关系,才会将那管家给驱逐。” 第225章 缝月事布 《郡主养成记》第225章 缝月事布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226章 告上县衙 一个晚上,宇文昊都被年韵嫌弃至极,让他不要轻易抱她! 宇文昊有些难受,从前在宫里的时候不是这样的! 年韵翻了个白眼,在宫里的时候那能一样吗?在宫里的月事布,里面都是塞了棉的,这里没有棉,只有布,除了多缝几层以外,她什么都不能做! 房间里多了一个加了白矾的盆子,用来浸泡年韵的月事布。因为年韵来了月事,所以告状的事情,宇文昊没有让她参与。那月事布上的血和裤子上的血不能相提并论,年韵也没有想着再让宇文昊洗,便让宇文昊烧了热水,她用热水洗。 阿方娘的状纸是让村长帮着写的。 敲响鸣冤鼓的那一刻,县上的人又一次惊讶了。 自从顾知县上任后,这个知县聊胜于无,许多事情不管不顾,甚至于写了状纸,也可能被颠倒黑白,最后自己得不偿失,上一个击响鸣冤鼓的人是年韵,这一次却是一个妇人。 顾笙早有准备,他就猜到了即墨村有了靠山,必不会善罢甘休,所以这一次,倒是严肃升堂。 “堂下何人,何事击鼓鸣冤。” “民妇乃是即墨村罗氏,状告关山镇方家,纵容恶奴行凶,夜烧即墨村,害死了我儿子!状纸在此,还请官老爷为民妇做主!”阿方娘跪在地上,抵上状纸。 状纸上将事情的来龙去脉已说清楚,包括当日方坤意图调戏子鱼的事情一并说明了清楚。 “你这状纸上的意思,是阿文先打断了方家公子的腿,方家气不过带人来教训,误伤了耿方?”顾笙一边望着门后,一边开口道,一旁的杜淳记录案策,提醒道,“我认为是蓄意杀人。” 顾笙的嘴角抽了抽,神色复杂的看了杜淳一眼。 跟在阿方娘身后的村长,倒是高看了杜淳。 想不到这衙门里,竟然还有这样理事分明的人。 “师爷所言不差,那方家半夜带人拿着酒过来,刻意烧了即墨村,若非是阿文心有警惕,否则大家可不都遭了秧,只是我儿子,他晚上正好上了茅厕,没有发现。回来的时候正好撞上了那方家管家,否则,他也不会出事啊!”阿方娘声泪惧下。 顾笙有些头疼,“既然如此,那你状纸上的这些人,本官都要传过来好好审一审才是,来人,派人去即墨村传阿文子鱼,还有方家传方?与那管家。” “是。” 衙差点头,顾笙朝着杜淳挥了挥手。 杜淳起身随着顾笙去了县衙后院。 顾笙才道,“七弟,兄弟情分你当真要如此决绝?”这么多年来,他竟然没看出来,七弟包藏了这样的心思。 杜淳阴冷一笑,“五哥,你忘了当年大哥和大嫂的事情吗?先不顾兄弟情分的人可不是我!” 顾笙剧烈一怔,“但,三哥那也是为了大家好!” “五哥,你忘了,大哥当年是怎么救我们于水火之中?又三番五次原谅三哥的作为,你忘了当初我们结义的初衷?”杜淳转过身,“五哥,你庇佑我多年,这件事不我不想瞒你,三哥心狠手辣,害怕大嫂一怒之下拆穿所有的事情,竟然干净杀绝,连大嫂和她腹中的孩儿都没有放过。” “可是三哥出了事,咱们也……” “这么多年,该洗的都洗干净,五哥在担心什么?”杜淳拍了拍顾笙的肩膀,“五哥放心。” 虽然杜淳如此说,可是顾笙总觉得有些不对劲。 这些年来,这个七弟的行事给他添了不少麻烦,可是因为他知道,大家都是一根绳上的蚂蚱,若是逼急了谁也好不了,所以他都帮他兜着。可是现在,七弟却在这个关键的时刻落井下石,若是三哥被抓,言行逼供下,对他们出手会如何? “五哥,你怕的莫不是三哥出事,会将我们一并拆穿……”人都是自私的,就算嘴上说的大义凛然,一旦触及自己的利益,就一定会有私心。 “只是……” “五哥,就算三哥被抓,到时候,不也是在咱们的牢里,三哥对你最是信任不过,只要三哥再也说不出任何话,他也就……”杜淳欲言又止。 顾笙心头十分复杂,虽然万般不愿,可是到底还是在心底埋了个种子。 * 宇文昊本就在衙门外等着,衙差出来的时候,宇文昊就带着南风进了衙门。 顾笙看见宇文昊,嘴角微微动了动,“你就是阿文。” “是。”宇文昊站的笔直。 “阿文想必不是公子的真名,不知公子……”顾笙有心打听。 南风直接拿出了南阳王府的令牌,“我家主子的名讳并非尔等能听得,你且认得这块儿令牌便可。” 顾笙皱了皱眉头,在这歙县嚣张惯了,一时间被人压着反而有些不爽快。 对此神色极为不自然道,“那这状上的人……也就是阿文公子的夫人……” “我家主母今日身子不适,我家主子的话可代表我家主母所说……” 真是贵人多事儿。 没过多久,衙差来话。 “大人,方家员外方?和其子方坤已经到了,但是方?说,他那管家仇中溪犯下错事,已经被方家驱逐,现在下落不明。” 杜淳目光微闪,早已知道仇中溪会跑。 眼神投向宇文昊,只希望这个人,不要让他失望才好。 衙差说完,门外方?和方家的家丁就抬着方坤进来,方坤一条腿打着石膏,看着宇文昊身体就下意识的颤抖。 为虎作伥多年,在关山镇第一次,敢有人这样对他。 歙县多少年都没有来过大人物,现在却来了一个有身份的,他这一次是撞在了铁板上。 “方?,夜烧即墨村的人,可是你所为!今日人证物证具在,你还不快从实交代!”顾笙重重一拍案板。 方?目光闪烁,却没有跪下。 他有员外之身,自然不用。 “大人明鉴,我儿被断了腿,当时不知阿文公子的身份,我儿还小,不敢说实话,所以隐瞒了部分实情,我只是想为我儿报不平,所以让管家早上带人去即墨村讲个道理,谁知道管家直接下了狠手,要阿文公子的两条腿,反而被即墨村的人赶走,不仅如此,管家还受了伤。后来坤儿才说了实话,是他先看人家夫人好看,上前去调戏,才导致此次误会。所以我想着我儿断了一条腿,就没有再让人追究。但是那管家受了伤,怀恨在心,晚上偷偷集结一群江湖匪类,前去报复即墨村,此事我方?是一点儿情也不知啊!”方?字字句句,说的铁骨铮铮,若非宇文昊知道,他也要信了。 “你胡说!”阿方娘睁大了眸子,眼底发红,“那群人穿的是你方家衣服,你竟说你不知情。” 方?皱眉,“这位夫人,那天天色黑,也许是你看错了!大人有所不知,那管家原名仇中溪,乃是一江湖匪徒,昔日我在路上遇见了几个流氓,正好他帮我赶走了,我见他伸手不凡,长得又颇为老实,我就邀请他到我家做护卫,谁知道我们都被他的表象欺骗了。他是个江湖恶士,被人追杀,因为在江湖无处可去,这才隐姓埋名,他武功高强手段残忍,我又不好意思再驱赶他,只能眼睁睁看着他败坏我方家的名声,我……我方家也是受害者啊!” 见过无耻的,没见过这么无耻的! 方?就这样,把方家的事情摘的一干二净。 宇文昊细细的听着,有很多问题现在他不能提出,否则容易打草惊蛇,那样反倒不好。 谁知道这歙县有多少匪徒,若是他们联合起来,要对百姓下手,他无法避免。 抬头看向顾笙,“知县大人,耿方一条活生生的人命绝对不能就此算了。方员外,你既已知道那仇中溪是杀人凶手,为何又要放他走,你可知按照齐国法律,放走杀人凶手亦有包庇之罪?你如此做,我们可怀疑你是想洗清自己的嫌疑,故意如此。” 方?一僵。 他哪里知道什么齐国律例,他员外都是捐官捐来的,其实他大字儿都不识几个! “我……”方?目光一转,一拍膝盖,“实不相瞒,我也是害怕,那仇中溪知道此番惹下大事,所以以我儿性命要挟,我还能怎么办,我夫人去的早,我就这么一个儿子,我以后还仗他养老,我不能让我儿子出事啊!我这也是,迫于无奈!那仇中溪走的时候,不仅要挟我,还让我给了他一大笔银子,我……” “是……是啊!”方坤一听,连忙道,“大人明鉴,小人不知那姑娘有夫家,若是知道小人必不会如此胆大。先前出事的时候,我是害怕,所以没告诉我爹真相,现在我爹知道了,是他误了好人,还打了我一顿……县官大人你看……” 方坤说着指着自己唇边的淤青,眼泪飚出,看着众人,做的真真切切的可怜。 南风目光微深,这父子俩显然已经想好了对策,字字句句,滴水不漏,将自己摘个干净。 顾笙一脸为难,“如此一来,事情倒是不好办了。” 第227章 为人正名 “那管家是听方家的吩咐,知县大人,您莫要被这人的一面之词给骗了!”见那顾知县犹豫,阿方娘不甘心的开口,顾知县看着宇文昊,不知道为什么,这人虽然没说话,可是他心里就是有点儿发憷。 方宆忙道,“自从知道那仇中溪惹下大事后,我就连忙去了即墨村赔礼。那是一条活生生的人命,我方家不可能视若无睹。还望知县大人明鉴。” 顾笙捋了捋。 这倒是真的,方家虽然霸道,仗势欺人,但是从来都没有弄出过人命。 只是每一回,都逼的对方无路可走不得不妥协。 顾笙一想,胆儿也大了,如今这些证词都是没有错漏的,所以只要三哥不被抓到,那么这个案子拖的时间长了,也只能发一通通缉令。 “这件事本官已经知晓,可杀人凶手……乃是仇中溪,本官会即刻派人去捉拿仇中溪归案,一旦拿住仇中溪,本官便可定案。”顾笙一拍板,将话说完了,才看向宇文昊,“阿文公子,觉得如何?” 阿方娘怔住,有些无措的看着宇文昊。 这明明就是方家下的令,可是竟然如此轻描淡写的就过去了? 宇文昊深深的看了顾笙一眼,“顾知县已有决断,只是顾知县为人父母官,莫要让百姓寒心才是。” “是……是……”顾笙点头。 杜淳收下了状纸。 方家的人进来先把方坤抬走。 阿方娘想说什么,但是如今宇文昊已发话,村长也不好说,跟着宇文昊踏出了歙县的县衙。 方宆假模假样的对阿方娘拘礼,“老夫人,逝者已逝,以后若有问题,尽可来我方家,能有我方宆帮上忙的地方,定当尽力。” “你……”阿方娘怒道,“你走,我就是死,也不会让你方家帮半个忙!” 方宆只是笑笑。 被人抬着的方坤安然无恙的离开,眼神里也带着嘲弄。 “阿文,你看这……”村长也很气,该有的公道是没有半点儿! 阿方娘抿紧了唇没有说话,在知县跑了一趟,她总算看出来,这场祸事到底是谁导致的。从前听着别人家出事,她还庆幸阿方是男子,没有那等危险,这一次,却就遇上了。 “多谢罗婶,多谢村长,官府已经立案,接下来的事情,尽可交给我。”宇文昊开口,“南风,派人送罗婶和村长回村。” “是。” 南风应下,即刻安排人手送走阿方娘和村长。 宇文昊上了马,远离了歙县的县衙,才继续吩咐道,“南风,派人前往宋寿郡,让宋寿郡王发兵追查仇中溪的下落,务必捉拿归案。另外,召集聚善堂可用人手,查询方家这几年来所为之事,尽快呈递。另外,这歙县知县何时上任,如何上任,祖籍何地,要查个清楚。” “是……”南风微微迟疑,“主子,派往宋寿郡让宋寿郡王发兵,是以南阳王府的名义,还是……” “以我的。”宋寿郡王,是他这一党的。 虽然二弟已经宣告了他的死讯,但是私底下还在找寻他的尸身,动静必然不小,极有可能是因为宇文旭的吩咐,宋寿郡王才一直未有动作。 若是以南阳王府的命令,那是僭越,追查下来会给南阳王府带来麻烦。 他自己虽会暴露,可是,这也是不得已的事情。这顾笙能坐上这歙县知县的位置,谁知道其中有何纠结,为了以防万一,还是保险起见。 “是。”南风点头,“那属下让宋寿郡王,莫要声张。” 回关山镇的时候,宇文昊便听见一阵呜咽声。 “求求你们,我只要十两银子,能将我父亲好好安葬。求求你们……”少女声音带泣。 宇文昊想到了什么,走近一看。 地上摆着一块儿卖身葬父的牌子。 一披着麻布的少女不住对着看热闹的人磕头,可是待那少女抬头,众人都摇了摇头。 五两银子买个标志的媳妇儿也是可以的,可是这姑娘也呸丑了些。脸上有个剜大的胎记,遮了半张脸,看起来怪是渗人,这买回去,生下来的孩子若是丑了,那可怎么好。 “求求你们,我可以当牛做马,让我做什么都可以……” “五两银子,你这也太贵了,二两,二两也能让你父亲勉强下个葬了……”有人道。 那姑娘摇头,“我父亲为了养大我劳心劳力,我只想让他走的体面一点,生前他没过过什么好日子,我不能让他死后还草草下葬,求求你们了。”二两银子,买个好些的寿棺都不够,更妄论刻碑下葬了。 眼见众人离开,少女眼底闪过一丝失落,咬紧了牙关低着头继续等着有人来问价。 突然,一锭沉重的银子放到了少女眼前。 “你叫什么名字。” 十两。 少女用力的擦了擦眼前的泪,看着面前清俊的男子,“奴家贱名阿丑。” “我家主子问你,可会伺候人?”南风指了指一边。 少女抬眸看去,为首的男子骑与马上,一番骁勇的风姿,让她心头一跳,忙道,“会的会的,奴婢什么都会!” “这十两银子归你,安置好了你父亲,到大同胡同最里面的宅院来。” “是……多谢公子,多谢公子……”阿丑磕头,感激涕零。 宇文昊还未回到院子里,便闻到了院子里传来一股香味。 滚了滚喉,嗯,他的小姑娘又做了好吃的。 年韵听到动静,随口道,“饭马上就好了,今天我出门了一趟,街上有遇见有带卖荷叶莲蓬的,所以买了些回来做的荷叶糯米鸡。” 就是用荷叶包裹着肚子里塞了糯米、萝卜丁等食材的鸡,外面裹上泥,放在火堆里烤。 和叫花鸡有异曲同工之妙。 以前在宫内的时候,御膳房也会做好吃的,可是这和看着自己的夫人忙碌着,幸福感不一样。 搂紧了小姑娘的腰,“今日心情很好?” 年韵眨了眨眼,“本来是很毛躁的,可是想了想有什么好毛躁的,夫君在外头忙碌,那我这个做夫人的,还是得把家里操持好。” “我给你买了个婢女。”宇文昊说的时候倒是有些得意。 “你是在邀赏?”年韵回过身,正好被宇文昊抵在灶台边缘,门口的侍卫本想进来帮忙,看到这一幕自觉后退。 “嗯。”宇文昊轻声应下。 年韵抬眸,重重的在宇文昊唇上印了一下,缩了回来,“这里有奴市?” “没有,有人卖身葬父。” “你倒是怜香惜玉。”年韵挑眉,“那姑娘生的可是好看?” 宇文昊皱眉,“没注意,让南风去的。” 年韵满意点头,“好了,你先把荷叶鸡拿出来敲碎,让人进来端饭菜。对了,今日去歙县,如何?” 宇文昊沉了沉眸,将事情说了一遍。 意料之中。 “所以你现在首先是要抓仇中溪归案,那仇中溪武功不错,为人阴险狡诈,现在逃了只怕不是那么容易被抓的。” “天网恢恢疏而不漏,那仇中溪虽然武功高强,可是显然这十年来,安逸的日子久了,他也有些生疏了。所以那一日与我对峙,迟迟未曾得手,若是他当年的鼎盛期,只怕我不敌。”宇文昊承认。 年韵倒是有些好奇了,“之前翁前辈说你的内功不错,你又学的是哪里的功夫。” “不知。”宇文昊如实道,“小时候宫内来了一个和尚,那和尚乃是魏人,可是道行高深,教了我心法过后便离开了。” “哎……教教我呗……”年韵扯了扯宇文昊的袖子。 “内功心法不可混杂,你已学了如常的,便不能再学我的。何况这心法霸道,从小学尚且需要大师帮忙打通经脉,你现在,不行。” “切,我也就随口说说。你不教就不教咯,我又不稀罕……”年韵撇撇嘴。 侍卫出来端了饭菜,因为宇文昊下了令,今日用饭的人少了好几个,菜剩下了不少。 下午的时候,天上下起了淅淅沥沥的雨,宇文昊和年韵只能呆在院子里。 天暗的时候,雨势不小反大,还起了惊雷。 本以为这一夜就要这么过去的时候,院门却突然传来了敲门声。 南风一早交代过有一名婢女要来,不想侍卫开了门,却看见一名头戴斗笠的男子。惊雷闪过,男子面容熟悉,南风微微一怔。 过了一会儿,宇文昊就听到侍卫传来消息。 “主子,那县衙的杜师爷来了。” 年韵惊了一惊,那杜师爷她见过一面,看起来虽然斯文,却是很阴郁的一名男子。 “我去见他一见。” 南风撑着伞,宇文昊便亲自前去和杜淳见了一见。 “不知道杜师爷深夜来此,是为何事?” “我知道仇中溪在哪里,并且我还知道顾笙很快会派人去,杀掉仇中溪。” 宇文昊微微沉眸。 杜淳勾道,“如果仇中溪死掉了,顾笙会拆穿他的身份,并且将所有的事情都推脱到他身上。” “你要什么?”宇文昊问。 杜淳抬眸看着他。 “我要你为我大哥正名。” 第228章 杜淳投诚 这话说的莫名,但是宇文昊稍一深思,便有了些许猜测。 好一会儿沉声道,“杜公子怕是误会了,我并非什么了不得的人。况且你大哥我也不认识,更不知其中缘由,所谓正名,又如何正名?杜公子,莫要为难在下,今夜天晚,还请杜公子早些回去歇息。”说罢宇文昊让南风关门。 关门的一刹那,一只手伸进来,也被南风给压了个正着,五指泛了青。 “求求你,我等了十年了……”杜淳红了眼眶,“你们身份不低,又肯为即墨村出头,这件事,只有你们能帮我,否则,我不一定能等到下一个十年。” 宇文昊盯着门缝的手。 那手用的使劲儿,也不顾痛意,显然,他已表达了他的坚持。 “给我一个理由……帮你的理由……” “我都告诉你。”杜淳压低了声音,带着一丝哀求,“我等了十年,这歙县,十年也没有什么人物经过,我没有办法……” 半个时辰后,杜淳离开院落。 大雨倾盆,哗啦声穿透了耳膜。 杜淳丢下了蓑衣,仍由雨水冲刷自己的身体。 他记事的时候,家人对他十分热情,都夸他是习武的天才,可是随着长大,爹和哥哥们看他的目光就变了。 变得贪婪。 他们把他当做了容器困在院子里十七年,是他的大哥救出了他给了他牺牲之所。 若是没有大哥,他杜淳早在十二年前就死了。 * 院子里,年韵等了很久才看见宇文昊进来。 放下了手中的针线,“怎么说了那么久?” 宇文昊眉头紧蹙,看着年韵,“想听个故事吗?” 年韵凝眉,“你说,我就听。” “故事发生在二十年前,故事的主人翁是一位名叫蒋裕崇的血性江湖汉。他是个孤儿,被一个老乞丐教导武功,后来老乞丐死了,他便独自一人闯荡江湖。见江湖不平时便要拔刀相助,奈何他空有一身武艺,却是脑子耿直,经常自己救人不成,反而被人陷害,能够理解他的人少之又少,后来他就想集结江湖侠义之士,行侠仗义,很多人也愿意跟着他。直到他遇见一个男人,那个男人在江湖中声名不振,被江湖义士追杀,为江湖不耻。蒋裕崇是个粗莽的,那男子巧言善变,很快就将自己置身于弱者中,取得了蒋裕崇的信任。 蒋裕崇对那男子深信不疑,加上那男子武功高强,蒋裕崇便放心将跟着他的侠义之士交给了那男子。那男子暗藏祸心,背着蒋裕崇做了不少事,蛊惑了蒋裕崇麾下侠士生出了贪欲之心,为非作歹多年,坏了蒋裕崇的名声。那男子仗着武功,威胁了不少人为他做事,后来发生了一件震慑朝纲的事情,朝廷大怒,派人围剿他们。蒋裕崇被那男子推出来顶罪,背下了所有的罪责,成为了一个大奸大恶之人。”宇文昊说的简单。 年韵想了想,“难道那件震慑朝纲的大事,就是当年劫银之事?” “对!”宇文昊沉眸,“蒋裕崇就是当年朝廷捉拿关中匪的那个匪首。” “杜淳来找你,是为了什么?”年韵道。 “他想让我帮蒋裕崇正名,蒋裕崇一生的梦想是成为关中侠,可是在仇中溪的手段下,他成了匪首。按照杜淳的意思,很多事都是仇中溪做下的,蒋裕崇是不知情的。甚至蒋裕崇得知仇中溪截获官银的时候,还叫人去拦住仇中溪。恰好在这个时候官府追击,抓住了蒋裕崇。对于关中匪,朝廷下令尽数诛灭,蒋裕崇为了保护自己的兄弟,自是反抗,却恰好成为了他乃是匪首的证明。谁知道就在蒋裕崇要突出重围的时候,他被自己人暗害,死在了在官府的长矛下,顺理成章为仇中溪顶了罪。而仇中溪等人带着二十万两白银,逃之夭夭。”宇文昊捏了捏鼻翼,如果按照杜淳所说,那么官府当时能追回四十万两的官银,还是因为蒋裕崇。 “那杜淳呢?难道这些年他跟在那顾笙身边,同流合污是何意思?”年韵皱眉,“他为自己辩解了?” 宇文昊摇头,“他说,若是我愿意为蒋裕崇正名,他可以招出一切。” 杜淳做好了准备与仇中溪、顾笙、方?等人同归于尽。 “若是他当真有心,他早就走了,何必要等到今日?”年韵不肯相信,杜淳就这么简单的招了? “杜淳他不会武功,而且他的体质很特别……”这个体质,当真是为所未闻,“他天生骨骼经脉极为浑厚,却是个天成的武白。” 骨骼经脉极为浑厚,是容纳内力的上好身体,自行修炼一年的内里抵得过常人的三年。可是武白,就是武白,脑子里完全记不住任何武功招式,这样的身体配上这样的脑子,他杜淳就成了习武之人行走的宝藏,人人眼红。 仇中溪无意间也得知了杜淳的体质,便将杜淳控制在了自己的手中。 这十年来,杜淳根本无法离开歙县,顾笙表面说是庇佑他,但其实是替仇中溪监视他。他便做了略卖人,表面看是自己已和他们同流合污,但是其实,他是在伺机而动,现在宇文昊的出现已经让他找到了机会分裂顾笙、仇中溪和方?。 “他做略卖人,那他和仇中溪等人,又有什么区别?”年韵蹙眉。 “你可知道那些人,为何不敢报案?” “为何?” “因为他派人拐的那些人,本就是被拐到这里来的,黑吃了黑,那些人自然不敢报案。后来他找了个机会,拐了外来的待嫁新娘,那人告上了越州,饶是如此,也仅仅是得到朝廷下发的通缉令。后来的事情,你也都知道了,顾笙推出了几个草根顶罪。”宇文昊抱紧了年韵,“不管是不是另有别情,顾笙已然不干净,他无法逃离,一旦他有所动作,仇中溪必会闻风而动,而且仇中溪麾下也有一堆人,那堆人并不在他的掌握之中。” “他就不怕你听了之后,不帮他?”年韵挑眉,“这么快就招了个干净。” “他别无他法,这里是偏远,除非遭受重大灾害,不会有朝廷派人前来。顾笙已是知县,就算这里发生了大事,他也不会上报。”这倒是好个瞒天过海的法子。 “顾笙怎么坐上知县的?”年韵纳闷儿,这齐国选用官员,也不至于这么水。 宇文昊眯了眯眼,“杜淳说,顾笙不是顾笙。” 冒名顶替。 年韵霎时意识到。 说起来也是巧合,来歙县上任的那个顾笙顾知县,与现在的“顾笙”长的极为相似,仇中溪等人干脆的让“顾笙”取而代之。 “这其中,当真复杂……”年韵只觉得心头跳的厉害,“为蒋裕崇正名这件事,除非皇上下旨,各方宣出告示,就算你找了宇文旭,就算他答应了,但是官员们追究起来,你的踪迹一定会暴露。” “嗯……”宇文昊沉了沉眸,“迟早的事情。” 年韵诧异抬眸。 “二皇弟大费周章的找到我的下落,动静如此之大,不可能无人知晓。百官只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何况二皇弟来找我,可以落得一个兄友弟恭的仁德之名,百官无言反驳。”宇文昊道,“所以,我已经让南风快马加鞭派人去宋寿,以我的名义去找宋寿郡王发兵。” 年韵用力的锤了宇文昊一把,“你又瞒着我。” “歙县的事情,要解决非得如此,只以南阳王府的名义,会为你哥哥招来麻烦……”毕竟宋寿郡不在南阳王的管辖范围内,若是以南阳王府插手,便会被有心人借机生事。 听到这话,年韵撇撇嘴,“好啦,我知道你是为我担心,可是我也怕……” “没关系,什么大风大浪我们都熬过去了,如今二皇弟已是皇上,没有人敢强行逼我回宫,何况我也没有这个心思。”宇文昊亲了亲年韵的额头,让她放心。 年韵突然想起来,“不对,按照顾笙所说,这些年仇中溪一直在利用他增加自己的内力,那仇中溪的武功为何现在只能与你打个平手。” “当日我与他交手,感觉他虽然招式狠辣,可是内劲却软绵无力。”宇文昊眯了眯眼,难道杜淳说的是假话? “还有,我虽然没有见过那蒋裕崇,可是我觉得,好人是不应该被冤枉的。”年韵抬眸,以示支持。 “嗯……我也觉得。”宇文昊抬手摸了摸年韵的头,“像张尧所说的那句话一样。” “什么话?” “虽然真相可能被暂时掩埋,但是只要耐心等待,总有见到光明的那一天。”他很喜欢这句话。 只要耐心等待…… 而他们需要做的,就是做好准备,等待时机。 第二天一大早,雨刚停。 杜淳再次出现,带着宇文昊的侍卫,前往仇中溪藏匿的地方。 宇文昊的影卫是自小练武,武功都在他身上,这一行人过去,宇文昊倒是不担心。 在班淑山一隐秘的山洞内,杜淳指着洞口,“就在这里!” 南风还未进去,便听里面传来一声惨叫。 “仇中溪!你也有今天!也不枉我多年来,苦练武。今日,我就要为我夫君和我的孩儿报仇!” 第229章 仇中溪死 半个时辰后,南风匆匆赶往院子汇报。 “主子,主母不好了,出事了。” “怎么了?”宇文昊与年韵出来。 “仇中溪已死。”南风道。 “不是说,不能下死手吗?”年韵大惊,若是仇中溪死了,阿方的事情就只能这样了结,这样白白丧失了一个机会。 “并非是属下们动的手,我们到的时候,已经有人先一步找到仇中溪。” 年韵和宇文昊一同上马,赶往山洞。 * 山洞内,一红衣妇人手持一条马鞭,狠狠的看着仇中溪。 “大嫂,不可!”杜淳看见那妇人,脸上又惊又喜,但见妇人要杀掉仇中溪,连忙制止。 妇人转头看见杜淳,面色一变,“我不是你大嫂!” 仇中溪握住踩着自己胸口的脚腕,看着杜淳和他身后的人,显然,杜淳不可能是来帮他的。 仇中溪冷笑,“杜淳,原来是你!”他就说,为何近几年来,他的身体越来越虚,明明吸了更多的内力内力反而流失的更快。 杜淳看着仇中溪,冷声笑道,“仇中溪,自作孽不可活,你早该知道会有这一天!” “呵……”仇中溪看着杜淳,“你给自己下了隐毒,我不好受,你也命不久矣!” 妇人微微用力,“仇中溪,今日谁也救不了你!” 仇中溪知道今日难逃一死,对妇人笑道,“多亏你那蠢笨的夫君,我才有这些年的逍遥日子,呵,今日不劳你动手,我自己来!” 说完,不等妇人再折磨他,自己抬手,摁住了自己的命门。 跟着杜淳而来的几个影护,将红衣妇人团团围住。 见仇中溪断了气,那红衣妇人有些晃神,十年,她苦练十年,找了十年,就为了这有朝一日,能够亲手了结他们,现在仇中溪已死,可是……还不够…… 妇人抬头,恶狠狠的看着杜淳。 影护们知晓杜淳乃是重要人证,不可有所闪失,纷纷拔剑与妇人对峙。 妇人一手鞭法出神入化,马鞭在她手中与剑交织滑的很。 杜淳看着周围,却敏感的察觉到不对劲。 这里,怎么只有仇中溪一人? “你们快住手,大嫂你听我解释……”杜淳看着交斗的众人,担心不已。 宇文昊和年韵到的时候便看见的是这混乱的一幕。 年韵看着中间与影卫交缠的红衣妇人,眉眼熟悉,顿时惊愕道,“师傅!” “住手!”同时出声的,还有宇文昊。 影卫停下。 红衣妇人看着来人,还未反应过来,就见一道身影,朝着她冲了过来。 “师傅,你怎么在这里……” 莫如常好一会儿才记起,这个与自己有一月师徒缘分的徒弟,抬头看着宇文昊与杜淳站在一起,倏而冷漠,后退一步,“你们是什么关系!” 年韵这才看见莫如常的真面目。 当年,只觉得师傅当时个美人,如今多年过去,两鬓已有白发,眼角也有细纹,可是眉眼间,还是影影有当年的美人之姿。 杜淳上前一步,“大嫂,你听我解释,当年的事情,七弟并非与仇中溪同流合污。” 莫如常冷笑,“若你与仇中溪没关系,他为何又要回来救走你!” “是因为七弟体质特殊,那仇中溪是想利用七弟。”杜淳逐渐靠近,“若是大嫂不信,大可一探。” 莫如常知晓杜淳不会武功的事情,却不知其中细节,蒋裕崇也从未对莫如常说过。 现在伸手一探,却是让莫如常心惊,诧异的看着杜淳,“你……” 杜淳苦笑,“当年大哥将杜淳救出,杜淳感激不尽,忠心追随大哥。大哥为保护七弟,从来不曾将七弟的事情告诉过别人,那仇中溪无意中知道,便起了贪婪之心。为了报仇,七弟不得不隐忍,这些年来七弟被仇中溪掌控在手中,所以报仇之事,一直推脱到现在。为了不让仇中溪,功力增长,日益深厚,除之再难,所以不得已,只能给自己下隐毒。” 隐毒,是潜藏在身体内的毒性,针对习武之人,一旦运功,毒性就会顺着经脉发作,让内力流逝,日益严重,犹如米袋破了一个洞,随着米粒流逝,洞只会越来越大。到最后,内力流尽,经脉枯竭而亡。杜淳原本是不会武功的,他年幼时被逼着记下了一高深内功,呼吸之间,可自主储内,但是他却不会运功。 唯有在仇中溪夺取他的内力时,会帮着他一起运功,那时候,隐毒就会随着内力一同涌进仇中溪的身体里。 从第一次发作到现在,也已有接近三年,杜淳的身体,也快到了灯枯油尽之时。 仇中溪只要意识到他中了毒,不停的夺取他人的内力,也可勉强支撑一段时日。 习武之人不会轻易给自己下这样狠毒的毒。 莫如常把了仇中溪的脉,发现杜淳所说非假,心下相信了三分,重重的丢开仇中溪的手。 抬头的时候再看着宇文昊和年韵,虽然神色仍旧冷漠,可是语气到底好了一些,“你们,怎得在这里?” 莫如常知晓二人的身份。 听到消息时,她还有些可惜,虽然只有短短一个月的师徒情分,可是她从来没有收过徒弟。 到底,还是有些难过的。 宇文昊上前,“此事说来话长。” 莫如常也没有强行打探,拱手道,“如常该走了。”就算杜淳是另有别情,可是还有方宆,还有陆奎…… “师傅是想去报仇?”年韵没想到,自己的师父竟与关中匪有关系。 莫如常一震,皱眉看着宇文昊和年韵,“你们要拦我?” 说的不好听,她就是去杀人。 “师傅,不行!”年韵阻止莫如常,“虽然徒儿不知道师傅这些如何过来的,但是此事并不简单。” 先不说顾笙已是知县,这其中又有多少人还在他麾下,歙县多少无辜百姓,他们走投无路又会做出什么事情。 “大嫂,此事万万不可着急。”杜淳想到一件事,“大嫂,你怎会知道仇中溪的藏身之地。” 莫如常蹙眉,天下之大她一个弱女子要得知仇中溪的下落,谈何容易? 可是就从两年前开始,就有人刻意诱使她一步步找到歙县附近。 为了报仇,莫如常不惜一切。 “有人引我来此……”莫如常不知道他们发生了什么。 杜淳望了望山洞,面色微变,“我们快离开这里。” 这山洞里本来只有仇中溪一个人就已是蹊跷,现在有人刻意引莫如常来,那这个人又是谁?杜淳不敢想这个人到底是谁。 宇文昊和年韵等只能暂时先离开。 一行人找了个隐匿的地方躲藏,远远的注意着山洞。 等了有近半个时辰,终于看到熟人过来,很快就听有人大喊,“仇中溪死了!” “果然死了!”有人呸了一把,“仗着武功高强,压制了咱们多年,走,回去报告结果。” 莫如常还不懂其中发生了什么,在一行人走后,年韵将事情简单的说了一遍,包括杜淳的要求。 莫如常笑了笑,眼泪中带着泪花儿,“人都已经死了,要这虚名做什么?” 她的崇哥,从来都不是在乎这样虚名的人。 杜淳却道,“成为关中侠,是蒋大哥的梦想。” “不……”莫如常垂眸,在抬头时,脸上已泪流满面,“他不爱这些虚名,他的梦想从来都不是成为关中侠。他只是希望这世道间,没有不公之事,没有欺凌弱小之人,他所想要的江湖,是正义的,是为民请命的。” 只是,这世道哪儿有他想的那般简单。 在他眼里,人人都是无辜的,都是被迫的,都是另有别情的,都是可救赎的,都是能浪子回头的。 她的崇哥,是有一片赤子衷肠,无论自己如何被欺被骗被负,他从来都不责怪别人,这样的人说他傻,说他笨也不为过。可是这世道上,怎么就有那么多黑心无德的人,偏偏就要欺他骗他负他,让他丧命。 如今杀掉了仇中溪,莫如常的目标原本就是要继续报仇,可是宇文昊和年韵对她说了之后,她只能歇下杀人报复的心思。 如果崇哥在,一定不希望她牵连无辜。 “那师傅你……”年韵看着莫如常。 莫如常收起了方才软弱的一刻,冷声道,“我不会走,我会看着你们,若是你们不能将那些人绳之以法,我会亲自动手。” 苦练多年,只等这一日。 “好。”年韵和宇文昊总算放下了心来。 宇文昊转头看着杜淳。 杜淳道,“我要回去一趟,名单我放在了宅子里。” 他与陆奎同住,那些匪徒名单,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好。” 大家一拍即合,另做打算。 杜淳悄无声息的回到宅子里,此时陆奎应当正在县衙,应当不会回来。 书房内,杜淳正在翻找翻找,身后却传来动静,转过头却正好看见顾笙踏进门来,笑道,“七弟,今日去了哪里,竟到现在才回来?” 不知为何,杜淳竟觉得历来憨厚蠢实的五哥,现在竟像是变了一个人。 第230章 扮猪吃虎 “五哥。”杜淳直起了腰身,“你不是在衙门?” 顾笙笑了笑,“本来是在衙门,但是听说你生病了,有些担心,就回来看看,七弟,你这是在找什么呢?” “没什么……”杜淳沉声道。 却见顾笙从怀中掏出一物,“说来也巧,今天早上我本想来找找东西,却不想找到了这个,七弟,这些名单上可都是咱们的兄弟,七弟,你写来做什么?” 杜淳进风月关晚。 去的时候,陆奎算得上是几人里面面相最和善的一个,看起来憨憨实实,摇摆不定,极容易被人利用的那种。 而很多时候,他也看着仇中溪是怎么利用陆奎的,陆奎蠢笨,自己被仇中溪卖了,还要替他数钱。很多时候杜淳都是看在眼里,比如仇中溪为何会作为方家的管家,因为一旦出现任何事,他都只是个听命的奴才,只是大概仇中溪想不到,这一次,竟被方宆和陆奎利用了。 现在见陆奎拿出了名单,杜淳心下一沉。 难道,陆奎才是真正扮猪吃老虎的那个人。 果然,很快就见几人从顾笙身后走出来,正是周漆和几个假衙差,衙差上前压着杜淳,让他无力反抗,重重跪在地上。 “陆奎,你都是装的!”杜淳心头重重一沉,知晓今日他再难逃。 顾笙似笑非笑,“杜淳,看来你一点儿都不了解你的五哥。” 杜淳的眼神骤然一深。 “什么意思?” 顾笙冷着脸,“当年你们路遇我,见我与那陆奎生的一模一样,想让陆奎杀了我取而代之,只怕你们不知道,陆奎不仅没能杀的了我,反而被我所杀。你们进屋的时候,我已经调换了我与陆奎的衣衫,因我二人生的太过于相似,你们便将我当做了陆奎。殊不知,我就是顾笙!这些年,我看着你们窝里斗,现在,总算是找到了机会!” “也是多亏你,若不是你,仇中溪还死不了。还有这份名单,正合我意!” 杜淳心间剧烈一颤,看向顾笙。 怎么都想不到,他会说出这番话。 “我不信!”杜淳目光一沉,“若你真的是顾笙,为何这些年来要与他们同流合污!你为何不早告官府。”还有,为何他扮演陆奎,竟如此天衣无缝,一扮两年,无人认出? “自然……是为了这份名单。”顾笙满意的看着名单。 顾笙恭敬的看了“周漆”一眼,“劳烦前辈。” 就见周漆拿出一根极细的针,狠狠的插进了杜淳的颈后。 很快,杜淳就感觉身体宛若骤然衰老一般,内力流逝的极快,经脉枯竭,不可置信的看着顾笙,很显然不太明白顾笙所说的话。 但是时间已经容不得他再质疑。 只能目露不甘的倒下,再无生气。 杜淳死后,顾笙拿着那份名单,满意一笑,“这下,就万无一失了。” 身后的衙差道,“恭喜大人。” 转过头看着“周漆”,顾笙颔首道,“这一次麻烦前辈了,不知前辈今后有何打算?” 只见周漆一把扯掉脸上的人皮面具,露出一张满脸皱纹的脸,摇了摇头,“行了,你好自为之吧!欠你的人情,老朽已经还了,从今往后,莫要再来寻老朽。” “是。”顾笙朝着那老人弓腰,“前辈慢走。” 离开了顾笙的宅子,老人很快隐入了人群,如同普通老者,离开歙县。 而顾笙拿着那名单,冷眼吩咐衙差,“你们即刻前往方家,捉拿盗匪方宆与其子方坤!” “是!”衙差领命,立刻带人前往。 几个衙差走后,一名文人上前,“大人既拿到了名单,又何必非杀了杜淳不可?留着做个人证,未尝不可。” 顾笙皱眉,“有方家,就是人证,只是我隐忍这么多年,亦是有私心,如今杜淳死了,也恰好解决了我一个隐患。” 这样,就没有人知道,陆奎就是顾笙,顾笙就是陆奎。 年韵和宇文昊还在等着杜淳带名单过来,就听街上大有动作。 南风即刻去打听消息,却得知,歙县知县已公布告示,十年前的关中匪余孽这些年来竟潜藏在歙县,现在官府来拿人,方家首当其中,不少听到风声的人,已经先一步逃走。方家上下,从方宆到方坤,数十人已被捉拿。还有方家麾下的赌坊也皆数被封。 南风刚回来汇报后不久,歙县县衙便来了衙差。 “本次破获十年前的关中匪一案,多亏了文公子和文夫人。我家知县大人,请文公子和文夫人,前往歙县详听此事。” 院子里坐着的莫如常也是不由得紧了紧手。 她最想要的就是当初主导此事的仇中溪、方宆、周漆、顾笙都死,她从年韵口中知道顾笙已是歙县知县所以才不能轻举妄动,可现在顾笙竟然动手抓了方家的人。 宇文昊和年韵当即前往歙县。 到达歙县的时候,天已经黑了,一行人现在客栈住下,衙差道,“请文公子和文夫人稍等,知县大人放衙后即刻就来。”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年韵蹙眉。 “不知。”宇文昊摇头。 很快,顾笙过来的时候,二人也明显发现,此刻的顾笙和当初他们在县衙所见的顾笙,有些不一样。 “此番顾笙前来,是为了多谢文公子和文夫人,若非文公子与文夫人,顾某跟了近三年的案子,还要拖延好一段时间,才能结案。” 顾笙孤身一人前来,衙差都在外头,此刻守在这里的只有影护和宇文昊二人。 宇文昊沉着眸子打量顾笙,没有轻易开口。 顾笙也不着急,缓缓的又同二人讲了另外的两个故事。 故事的主人,是一对夫妻。 妻乃是一小镇上一秀才的女儿,在秀才的教导下,倒也知书达理。宛若大家闺秀。那秀才与诗书上不够通透,没能考中进士,所以年岁越大,眼见女儿越大,改而做生意,在小镇上倒也过的滋味十足。后来有一天,秀才的女儿救了一江湖浪子,与之生出了一段类似于话本间的情谊,二人结为夫妇,生下了一对双胞胎。 没过几年,江湖浪子不能忍受这般平静的生活,便要与秀才女儿的和离,自己带着其中一个儿子,离开了小镇,去了江湖。秀才便同自己的女儿,养大了孙子,教孙子读书,秀才希望孙子能够认真读书,早日中举,金榜题名,奈何孙子资质有限,年过不惑,才上榜,被朝廷派到了一偏远小镇做知县。 在这上任途中,却偶遇了自己当年失散的同胞兄弟,孙子高兴不已,拉着自己的同胞兄弟叙旧。却不知这同胞兄弟已经堕为匪,前来认他,也是觊觎了他的知县身份,想取而代之。 这个故事听的年韵和宇文昊一阵狐疑。 年韵皱眉,“顾大人的意思,莫不是想说,当年顾大人失散多年的同胞兄弟,没有将顾大人取而代之,却被顾大人反将一军。顾大人这么多年来,冒充陆奎,便是为了取得他们的信任,好找到证据,破获他们?” 很显然,她不信。 宇文昊也不会轻易相信。 虽然这个顾知县确实是前年上任的,可是现在要抽身干净谈何容易,还有这些年来,那周漆的事情,欺压百姓的事情?作为知县,如何能看得过去? 顾笙显然知道,现在他要在获取二人的信任,很难。 便道,“越州情况比起歙县来要复杂的多,所以越州知府不曾理会这小县之事情,这两年来,本官伏低等着他们互相斗到两败俱伤,所以半个月前,本官已经将消息呈递给新上任的四品巡抚张尧张大人,张大人能从小小知县,几年间升到四品巡抚,为人刚正不阿,知晓歙县知事,必不会管。所以大概明后两日,张大人就会到达歙县。” 顾笙说完,想到什么立刻道,“还有,顾某在派往歙县之前,已有家室,妻儿都在祥云镇,只是顾某来时不知道会发生这样的事情,这些年来,也不敢将妻儿接过来,以免身份暴露。若是文公子与文夫人不信,大可派人前去祥云镇查证。” 张尧,好巧不巧就是年韵认识的那个张尧。 宇文昊也没想到,面前的这个他以为是与匪徒一丘之貉的知县,竟然也是个与匪徒虚与委蛇的。 这件事情怎么说来,都有些奇怪,可是说不上来哪里奇怪。 至于是否会露馅儿,只看是否如他所说,张尧会来,再派人打听祥云镇,去接他的妻儿过来,再查查他的娘亲便知道是否有双胞胎兄弟这回事了。 说完事情后,顾笙将名单给了二人看一看。 虽然顾笙并不知道面前二人是否有官身,可是为了以防万一,顾笙这个九品知县,不敢有半点儿懈怠,张尧张大人明后就到,到时候便知道二人的身份。 “名单上的匪人,大部分已捉拿至县牢,二位可前往牢中查看。” 年韵听这解释倒是十分合理,又听顾笙说的如此真诚,倒不似假的。 起身正准备去看看,却听宇文昊突然拉住她,直接问那顾笙。 “当日人贩子一事,你可是想捉我南阳王府的侍卫顶罪?” 第231章 真假知县 《郡主养成记》第231章 真假知县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232章 丫鬟秋玲 《郡主养成记》第232章 丫鬟秋玲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233章 教导婢女 .LA,最快更新郡主养成记最新章节! 年韵一把挡住宇文昊的手,“别动!我这好不容易化好的!怎么,嫌我丑?” 宇文昊蹙眉。 年韵像是揪着了宇文昊的小辫子一样,“说是不是嫌我丑了?” “没有。”宇文昊扫了一眼身后站的笔直的影护,微微有些不自在。 年韵掰过他的脸,强迫宇文昊看着自己,“不是嫌我丑,为什么不敢看我?” 这么一说,宇文昊端直了身子,看着年韵的眼睛,极力忽视她唇角的大痣和浓黑的眉毛,“女为悦己者容,为夫只是担心夫人会有所不自在。 年韵勾了勾唇,眼睛笑成了一弯弯月,“我自己不照镜子是看不见的,丑也丑不到我,丑的是你们,要是嫌丑,你们大可闭眼别看。” 一群影护连忙跪下,“属下们不敢。” 宇文昊明白过来,握住年韵的小手,“夫人之美,不在于皮囊。只要你觉得开心,怎么都行。吃饭吧!” 秋玲看到这一幕,心口颤了颤,连忙上了桌,摆了饭。 一个院子两桌人。 秋玲垂着头始终不敢抬头,偶尔小心翼翼的看了一眼,发现大家都认真的埋头吃饭,没有一个人在打量她,心下才收了收,却听背后的年韵道。 “你当真不嫌我丑?不过也是说的好听罢了,我若当真生的丑,你只怕看也不会多看我一眼。” 年韵的话,像是狠狠扎在了秋玲心上。 口中的饭,也变得食之无味。 她一直知道自己丑,一直被人欺凌,可是往常被人欺凌惯了,现在这夫人在饭桌上拐弯抹角的话,像是将秋玲剥了个干净赤裸。原本已经麻木的心,现在越发下沉,像是被沉入了深不见底的泥潭里。 宇文昊顿了顿,认真道,“容颜不过一瞬,如昙花一现,每个人都会变老,为夫也一样。到时候,无论是如花的容颜还是俊朗的相貌,都会成为邹巴巴的老头老太。” 年韵抬眸,笑盈盈的看着宇文昊,“那你的意思是,每个人都是一样的?” “嗯,每个人都是一样的,独独夫人对为夫来说,不一样。”宇文昊给年韵夹了菜,“夫人的心性,更得为夫的喜欢。” 二人一个唱黑脸一个唱白脸,本就是故意给秋玲听的。 但是在众影护听的一阵恶寒,这个突然想娶媳妇儿的想法,是怎么生来的? 秋玲心里十分复杂。 乃至吃完饭洗碗,见年韵和她一同进了厨房,忙道,“夫人去歇息,让秋玲来吧。” 年韵没管,这洗碗烧的都是热水,她倒是没关系,顾自和秋玲一起收拾,一边道,“方才的话,听的可是心里难受。可是以为,我故意说出这番话来,是给你难堪?” 秋玲手一抖,碗哗啦落地,碎成了一片。 连忙蹲下捡碎片,“奴,奴婢没有……” “我不信!”年韵蹲下,跟着一起拾碎片,“我说,不是给你难堪,而是让你面对。你是来伺候我的,我不喜欢伺候我的人与我离心,对我藏着掖着。你可知道,再好的果子,若是不摘下来洗干净,等它成熟了,落地上,埋在土里久了,就会腐烂,变成烂果子。” 秋玲剧烈一颤,手上的动作加快,不小心割破了手指,发出惊呼一声。 年韵一看,皱了皱眉头。 连忙去屋子里拿了药膏过来,给秋玲抹上。 动作认真。 年韵脸上还顶着难看的印记,看起来十分滑稽。 秋玲怔住,却听年韵突然道,“秋玲,明日你回去吧。” “夫……夫人……可是奴婢做错了什么?”秋玲顿时红了眼眶,她能去哪里?爹死了,她孤身一人,没有收入来源,就是去大户人家做丫鬟,别人也会嫌她生的难看。 “你没做错什么,只是,你不够坦荡……一个无法正视自己的人,我无法留在身边做我的丫鬟。” 年韵叹了一气。 “我……”秋玲觉得委屈极了,听到年韵这样说,再也忍不住,“秋玲知道秋玲生的不好,可是秋玲肯做,秋玲做什么都可以,只要夫人给秋玲一口饭吃……” “秋玲!”年韵沉声道,“若是我嫌你生的不好,方才也不会说那般话给你听。” 秋玲眼里的泪晃晃悠悠,硬是没掉下来,抿紧了唇,却是不懂年韵的意思。 “容貌是父母给的,是天生的。别人不喜欢,自己要接受。美丽的东西不光只有外表,而在内心,只看外表的人,是因为他们也不敢正视自己的内心。如果连你自己都打心底无法接受自己,那么别人更没有办法接受你。你懦弱,胆小,不敢接受,惧怕别人的眼光,这样的你就像是一个还没成熟,就随时准备着落地把自己埋进土坑里的果子。”年韵沉声道,“若你执意不肯敞开心扉,藏着掖着不敢面对,我猜不透你的心思,也万万不敢用你,我不会放一个我无法信任的人在身边。” 秋玲微微摇晃,看着年韵,眼泪巴巴的就掉了下来,“秋玲不懂。” 年韵皱眉,起身硬气道,“这般愚昧的奴才,不要也罢,莫要等明日,今日你便走!” 年韵是第一次做出这般狠心冷绝的事情。 秋玲抬头,看着年韵,发现她眼底说的是认真的,自尊心像是被狠狠的践踏在了地上一般。 也来不及说话,转头就抹着脸跑开了。 年韵顿了顿,出去后才对南风道,“派一个人看着她,莫要被她发现,若是她遇见了危险再出手,如果她另择出路,有了谋生之法,便不用再管。”顿了顿,“如果她选择回来跟着我,也不必拦着。” “是。”南风转头,挑了南津去追踪秋玲。 宇文昊这时才出来,摸着年韵的头,“一个奴婢,你也这般大动干戈。” 年韵瞪了他一眼,“你突然给我带个婢女来,若是不调教好了,我也不敢用。人跑了,还不快去洗碗!” 无论是在南阳王府还是在宫里。 娘挑选婢女的时候,都要先看眼神是否干净,再看举止是否大方,其实心思纯正眼神干净便已是人选,至于举止是否大方,脑袋够不够聪明,可以安排在不同的地方,但最重要的就是坦荡。 宇文昊认命,点头去厨房收拾残局,影护哪里敢让他动手,连忙去了。 宇文昊回来的时候看着年韵,拥着她,“抱歉,本想买个使女回来伺候你,反而让你费心了。” “我要婢女,也是要挑人的。”年韵眨眼,“再说了,我这不是早做准备嘛……” “什么准备?”宇文昊问。 年韵抿紧了唇,瞪了他一眼,“你也老大不小了,若是以后有了孩子,孩子要怎么教?我这也是提前准备!” 以前的婢女,都是娘亲调教的,她没有经验,这也是提前学习。虽然现在已不是在宫中,也没有那般弯弯扭扭的事情,可若是她的婢女不够坦诚,藏了什么不可告人的心思,等以后生了什么事情那就来不及了,所以一切不够光明的开端,都得先扼杀在摇篮里。 宇文昊目光转深,也是,以后孩子要怎么教? 这是个很严肃的问题。 想了想,直接拦腰将年韵抱了起来,“有了再说。” “哎……现在不行……”年韵憋红了脸,她小日子还没走呢! 结果自然是某人欲求不满,憋一肚子火,自己打井水灭火。 第二天一大早,一名青衣男子,身后跟着两名侍卫一名黑衣童子,踱步进了歙县。 “大人,可要先去县衙?”侍卫常青道。 张尧摇了摇头,“不必,先找个客栈住下,你们去附近打听打听,这歙县的顾知县,近年来处事如何?可做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 “是。” 张尧看了一眼这歙县,见路边摆摊的小贩正在笑,上前去挑了挑小贩摊位上的东西,笑道,“小哥笑的这么开心,可是有什么高兴事儿?” 小贩笑道,“这位公子是外来的吧,您不知道,前天咱们县上的知县老爷,突然就派了衙差捉了咱们镇上的恶霸,咱们镇上可高兴了!” “这么说来,这知县老爷不错?”张尧轻声道。 “哎……”那小贩叹了一气,“也不是说不错吧,只是这新知县上任也有两年了,十里八镇的土地主恶霸一贯嚣张。百姓们告了好几次,这知县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顺过去了,现在这顾知县突然就动手了,大家会儿还挺奇怪,但是毕竟是好事儿。” 张尧点点头。 回了客栈不久,常青也回来禀告,“歙县的百姓,大部分都说,这顾知县两年来,倒是没有做什么坏事,只是纵容着地方恶霸,不敢有所动作,有恶名的,是那些地主恶霸,但是现在大都被抓。” 张尧点点头,手指轻轻的在窗台敲了敲,“再看看。” 就见县城口突然匆匆奔进了一人,大声道,“死人了死人了,有人死了!” 恰好此时,年韵随着宇文昊,也让人将八百两银子抬进县衙。 第234章 该死之人 听到动静众人一惊。 顾笙看了宇文昊一眼,连忙带人前去查看。 死人的地方就在出歙县不远的山坡下,远远看去,倒是有些惨烈。 一身是血的男人被人团团围住,周围的石头上还有不少的血迹。 年韵正打算走近看,眼睛却被宇文昊捂住,“我去,你在这里别动。” “好。”年韵点头。 宇文昊这才带人前去查看,顾笙的人也在周围检验。 年韵站的远,没有发现身后来了人。 “大人,咱们可要去看?”清脆的声音传来。 “霍衣,你去。”低沉的声音有些熟悉。 年韵回过头,看到来人,四目相对,皆是微微一怔。不同的是,年韵早有准备,而张尧却是十分意外,反应过来,连忙朝着年韵弓腰,“多年未见,夫人可还安好。” “张大人安好。”年韵颔首,“不知阿七姑娘可还好?” 张尧笑了笑,“阿七在家中教育幼子。” 年韵笑了笑。 张尧的目光才看向人群周围。 死的男子一身是血,满身都是慑人的抓痕,看样子不仅仅是从山坡上滚落了下来,还被野狼或者野狗拖咬至死。不远处,还有散落的药箱,很快就确认了身份。 “是关山镇的周漆周大夫。”衙差道。 宇文昊上前看了看,果然是周漆。 眉头微拧,转而看向顾笙。 顾笙道,“那名单上亦有周漆的名字,我派人前去抓,但是人手有限,不少人闻风而遁,周漆就是其中一个。想来是在逃跑的路上,遭遇了意外,不小心滚入了山下,又遭遇了野狼,才会如此。”说罢一叹,“也是恶人有恶报。” 说这话的时候,顾笙表情自然,倒是如真的一般。 却见一黑衣少年,蹲在周漆身边,要去掀周漆的衣衫,衙差见了,连忙道,“走开走开,命案现场,无关人等不得靠近。” 霍衣后退一步,看了看张尧,张尧叹了一叹。 还说要多观察几日,不想遇见了熟人,现在还遇见了命案。 霍衣得了张尧的允许,从袖口中掏出一张纸,“我乃是张大人手下的第一仵作,今日张大人到此,既有命案,就该查清楚。” 命案现场,就应该立刻查探,否则时间拖的越久,尸体上的痕迹越少。 顾笙直起身,转过头一看,“张大人?” 目光最后落在了年韵身边三十多岁的青衣男子,顾笙微微一怔,张尧不过几年就从八品知县,升任到了四品巡抚,是有他的能力,但是没想到张尧竟然这样年轻。 当即作揖,“下官顾笙乃是歙县知县,参见张大人。” 张尧抬手虚扶了顾笙一把,“不必多礼。” 但是按照惯例,顾笙也要看看张尧的官印,确认了官印,霍衣才前去查看尸体。 宇文昊回过头看着张尧,张尧方才已隐隐有猜测,现在看见宇文昊正欲下跪,被宇文昊扶住,“正事要紧。” 看到这一幕,顾笙牙关微紧。 四品巡抚都要下跪,可见这男子身份非同一般。 心头有些庆幸,但同时又有些心虚,想了想,稳住了心神。 半刻后,霍衣来回检验结果。 “死者为男,身高七尺,约莫三十五岁左右,死于失血过多,至死的原因是颈间动脉被撕咬,死了约莫有两日,腰间有明显淤青。” 期间张尧一直关注着顾笙的表情,神色倒是坦然。 颔首,“如此,尸身可抬回县衙。” 转头对宇文昊和年韵道,“不知二位,住在何处,得了空下官前去拜访。” 宇文昊点头,如今张尧既来了,查案的事情,关于真假知县的事情,自然是由张尧接手。 宇文昊带着年韵回去,刚好今日开始,盐田的事情也要步上正途,一会儿,还要去即墨村看看情况。明日阿方就要下葬了,这事情一件一件的堆着,倒是也多了起来。 “这周漆,竟然死了?”年韵微微诧异,“虽然他该死,可是这个时候死,总觉得有些不对劲。” 宇文昊将年韵搂抱上马,“嗯,不过接下来的事情,都交给张尧,一会儿张尧必然回来找我们了解情况。” 年韵道,“去宋寿郡的人,只怕再过两天就会过来,你用了你的名义,岂不是多此一举?” “不,宋寿来了人,我正要用他们跑盐。”宇文昊道,这第一次跑盐,至关重要,“能大举出盐是好事,朝廷知道是迟早的事情,到时候必然会有一系列的后续事情。” 年韵点头,不管怎么样,既然做了,那么就正好利用了,开弓没有回头箭。 回到关山镇,年韵和宇文昊一同去采购了些纸钱。 前不久,年韵在院子里为宇文志烧了些,这一次是明日带去即墨村,给阿方下葬的。 傍晚,张尧果然来了,见到宇文昊和年韵,当即郑重下跪,再次叩拜。 “下官参见……” 话顿了一顿,如今怎么称呼?称呼皇上皇后,是对现帝的大不敬,称呼先皇先后,可是先皇先后又已对外宣布薨逝。 这很尴尬。 宇文昊笑了笑,“聪明如斯,竟也有结舌的时候。” 张尧有些局促,“公子说笑了。” “如今我化名文昊,称呼我文公子便可。”宇文昊道。 “下官参见文公子,文夫人……”张尧将礼做完,二人都是受了。 “张尧,你觉得这顾笙如何?”宇文昊道,“可有疑点?” 张尧想了想如实道,“方?他们确认是关中匪无疑,当年劫走官银的余孽,这些年来隐姓埋名,却不安分,依旧欺压百姓,现在追究起来也是个死罪,明日便可发出告示。关于顾笙这个人虽然有疑惑,但是并没有实质证据,就目前的民言,以及顾笙的解释来说,很合理,而且当年方?他们确实有过让陆奎顶取代顾笙的行径,所以方?他们并不觉得有异,只叹自己没有早发现。按照道理来说,方?他们被顾笙这一遭抓起来定死罪,生死在前,他们不可能包庇顾笙,因为一旦定罪,再无翻转之机,所以顾笙所说李代桃僵一事,确实有过。” 一个为了查明真相,忍辱负重多年,深入匪心的知县。若是真的将真相公诸于众,是个功劳。 毕竟这些年来,一整个县,都在匪人的控制之下,顾笙来此的时候,他们已经在这里盘踞了八年。 要查明真相,得到证据,十分不易。 来之前,张尧特意绕了一圈,去了定川郡要了一份当年关中匪的案宗,说起来如今的事情,倒是和当年关中匪一案,有些相似之处。 宇文昊道,“那顾知县可有疑点?”最怕的就是,顾笙就是陆奎。 张尧蹙眉,“这顾知县,能够与匪徒周旋两年,而不露马脚,说明此人心思缜密,极为小心,也从侧面说明了,此人聪慧有才能。但是到两年前,才上榜,虽然是榜尾,可是这有些蹊跷,不过如今科举考官念念更换,口味不一,有才之人,不被发现,也是可能。下官来之前已经派人前去祥云镇,打听顾笙的背景,再过两日,就会有结果。” 顿了一顿,“至于今日的那死者,公子和夫人,可是认识?” “认识。”年韵将周漆的消息大概说了一遍。 “如此说来,倒是死有余辜。”张尧道,“不过那周漆身上并没有太多疑点,死因也确实是因为被野狼撕咬,腰间的淤青,不排除是自己撞的,没有与人交斗的痕迹,只有与野狼挣扎的伤痕。” 顿了顿,有些话倒是没有说。 这些疑点,只是疑点,没有任何的证据。 张尧如此说,二人倒是微微放心了。 论查案,张尧是专家,他既说暂无疑点,那说明顾笙的疑点真的很小。 “若需要人手,可来寻我。”宇文昊点头。 送走了张尧,年韵松了一口气,“现在张尧来了,必然会水落石出。” “你这样相信他?” “当然!”年点头,“毕竟张尧的才能是有目共睹的,若说你原来赏识他,可现在他能凭一己之力,成为四品巡抚,可见其中才能,宇文旭也是知晓的。” 宇文昊轻轻一叹,“你如此说,倒是显得为夫无能。” “术业有专攻,你若是什么都会,那我倒要怀疑,你不是个人了……”年韵得了宇文昊挑眉一眼,才道,“是个神!” 第二天一大早,年韵和宇文昊就赶往了即墨村,准备为阿方下葬的事情。 与此同时,在破庙蜷了一夜的秋玲摸着身上仅剩的银子,舔了舔唇,在摊前买了两个包子。 摊主嫌弃道,“给你给你,快走快走,别影响我的生意。” 看着这脸都觉得晦气。 秋玲吸了吸鼻子,将委屈都憋了回去。 吃完了包子,又想去看看哪家有没有需要做工的,不想需要婢女的人家嫌她丑,要力气的又嫌她是个女人,反而出言调戏。而她身上的银子,既买不了住的地方,又做不了事什么,只能强撑着去继续找活。 第235章 阿方下葬 小÷说◎网 】,♂小÷说◎网 】, 阿方的葬礼上,阿方娘哭的不成人样儿,大家看着都很心酸。宇文昊和年韵给阿方上了两炷香,又烧了许多纸钱。 “村长,阿方娘。”烧完了纸钱,宇文昊对二者道,“今日官府就会出告示,那方家上下,死罪难逃。” 阿方娘一听,身子一颤,“真的?” 年韵点头,忙扶起了阿方娘,“若是罗婶儿不相信,大可明日去歙县看,那方家原本也不是什么干净的人物,现在东窗事发,他们死罪难逃。果断时日,也会有官兵前来歙县,到时候十里八镇的安全会好上许多,还有那周漆周大夫死了,再过不久,应该也会有新大夫前来。” 如年韵和宇文昊所言,官府的公文一出,果然引起了极大的轰动。与匪相伴十年,谁也想不到,想想这些年来他们曾与恶匪同吃同住被欺压,没有丧命就已是极好的。 衙门里也去了不少人,大多是妇女儿童。 部分匪徒已经娶妻生子,只是不想当年之事,到现在还有被人发现的那一天。 对于这部分人,张尧另外给了公告,截获官银毕竟是大事,但是这些年来也有部分人已经洗心革面,倒也给了机会,这群人若是肯戴罪立功,可以带着儿女去流放荒山劳作。 年韵倒是好奇了,“荒山,是何地?” 宇文昊沉眸,“就是开辟新城。” 昔日雪崩掩城之事影响重大,这些年来齐国寻了合适的地方开辟新城,但是开辟新城进行迁移并非是一天两天的事情,宇文昊还是太子的时候,就已有粗略的计划,太上皇暗中派人订制了详细的规则,并非所有犯人都是死罪,但是有一部分人要关押个几年,还要给吃给喝,听起来反而倒像是过上了好日子,所以这部分人,被安排去了流放荒山,开辟新城。只是新城的地方,都是保密的,所以只有罪奴前去,若是他们能等到有招一人,新城竣工,他们就会是第一批在新城住下的百姓,这样,才算是戴罪立功。 “这法子……倒是个好法子……”年韵笑着看了宇文昊一眼,“你想的?” 宇文昊点头,“我走之前,只是粗略选定了新城的住址。这几年来,倒是二弟,所行不差。”他走的时候留下了一堆烂摊子,都是宇文旭在处理。 阿郎也跟着过来道,“阿文哥,小鱼姐,前两日,你们说盐田的事情,昨天大家都试了一试,田还是好的,晒了一批出来,但是有些问题。” 宇文昊看了年韵一眼,二人就跟着去了盐田里看了看。 “之前阿文哥晒盐时,用的是我们家的那块儿地儿,可是我们家的那块地儿,原本离海有些远,土地也比较干燥。但是村子里有好几户人家的地,离海底都很近,晒出来的盐,有那么些差别。” 几人到了盐田间,果然见了几堆雪白雪白的盐。 阿郎过去,抓了两把过来。 一把是离的远一些的盐,一把是近海田的盐。 “远海田里的盐,细一些,翻晒两次,就和精盐所差不多,可是这近海田的盐却只能晒成盐晶,遇水也化,可晒了之后却只能这样,只怕要磨一磨。” 阿郎所说的盐晶,便是一开始没有翻晒的盐晶,只是这次不一样的是,因为盐地的关系,这堆盐晶在晒的时候就会自主凝结成晶。 宇文昊沾了沾,放进嘴里,一股咸味儿弥漫开来,却和精盐不太一样。 精盐要更咸一点儿,而盐晶的味道要淡一些,和卤明显不同,更多了一股海水味儿。 年韵也抓了一把放进嘴里,发出清脆的咯咯声。 巧儿和阿郎朝着年韵看去,年韵一脸无辜,鼓着腮帮子嚼着盐晶道,“挺好吃的。” “这部分的盐,装起来了也要多一道工序。”阿郎道,“这样又需要腾出一部分人手,再进行处理。” 宇文昊皱了皱眉头,其实这样也没什么大碍,不过繁琐一点,废些时辰。 年韵道,“巧儿,你给我装一盅盐晶,我一会儿带回去。” “……好。”巧儿忙去找盅。 宇文昊去地里看了看,“只能出盐晶的地有多少?” “三块。”阿郎道。 “不多,盐晶先放在那里,暂时不用继续再晒。”宇文昊道。 “好。”阿郎点头。 年韵抱着一盅盐晶,宇文昊倒是好奇了,“这盐晶你抱的倒是宝贝。” “之前晒盐的时候,我以为这盐晶和卤差不多,卤是特别咸的,咸的有些苦,可是现在不尽然,这盐晶并没有那么咸,反而还有些好吃。”年韵舔舔唇,“反正我喜欢这种咬起来,嘎嘣脆的口感。” “只是加在菜里若是化不去,反而影响了。”宇文昊下意识的想到了,一盘儿菜里,大块盐没有化去的那种齁咸的口感。 想想就口渴。 “一会儿,我做新的菜式,你试试!”年韵弯了弯眼角。 宇文昊应下。 二人回了院子里,倒是有人早已在院里等着了。 年韵微微诧异,“师傅,你怎么来了?什么时候到的?” 来人不是别人,正是莫如常。 莫如常皱眉,“我刚到,公告上说的事情,可是真的?” 年韵以为是为蒋裕崇正名一事,其实一开始宇文昊也并没有答应杜淳,只是说会考虑,现下莫如常提起,年韵忙道,“师傅,师公正名一事,并非是徒儿不为,而是……师公当真担不得侠这一字。” 侠者,当是人人赞颂。 如翁鸿,虽行的是盗事,可是行的却是救济百姓,侠义之举。 但是蒋裕崇,虽然心有侠义之梦,可是蒋裕崇却担不起侠字,侠者应当更为清明的看清楚,而不是一味的想当然。世人并非说自己心善,就是无辜,若非蒋裕崇纵容,若非他满心欢喜的以为自己能感动所有人,也不会让这些人,有机会阳奉阴违。 虽然张尧在说的时候,年韵有些不认为,良善之人该有好结果才是。 可是张尧的理由却说服了她。 该善良的时候善良,那才叫善良,不该善良的时候善良,那就是纵虎为伥,原本仇中溪在江湖中名声具毁,人人喊打,是蒋裕崇一力保他。所以可以说,蒋裕崇的事情,与他自己也有责任,说的不好听蒋裕崇更适合做个菩萨,可惜,蒋裕崇不是菩萨,也做不了菩萨。 坏人,就是应该严惩。 “不过师傅放心,这一次并不会牵连到师傅。”按照多年的告示,师傅原名姓楚,在那一次剿匪中,已经被剿灭,这一次仇中溪的死,也是自作自受。 “我不是说此事,我是说陆奎!”莫如常蹙眉,“当年之事,是陆奎告知官府动向给仇中溪,才会导致官银被劫。” 她的夫君,她自然知道,一个侠名,她的夫君没有那般伟大。 他只是善良,只是忠耿,却不聪明。 年韵和宇文昊想起来,关于陆奎的事情,除去方宆外,最了解的莫不就是莫如常? “师傅,关于陆奎的事情,我们也心存疑惑,可是那顾笙说话滴水不漏,而且也确有证据。”年韵道,“师傅,那顾笙现在是知县,是朝廷官员,若是当真有疑,也当由朝廷来追查,您莫要冲动。” 杀了仇中溪还算情有可原,可是杀朝廷命官,那就不一样了。 莫如常心头哽了一哽,“若是他真的无辜,我自是不纠,但若他就是陆奎,我也绝不会轻易放过他!” 她的孩子,她的崇哥,若不是他们,怎会走到这一步。 年韵留了莫如常用饭,却被莫如常拒绝。 年韵有些担忧,还想再劝宇文昊摇了摇头,莫如常绝不会善罢甘休,只能眼睁睁看着莫如常离开。 “好了,你不是说要给我做好吃的?” “吃吃吃,就惦记吃?”年韵没好气道,“天都黑了,哪里还有菜。” 宇文昊知晓年韵还有气,牵着她的手轻声道,“她的怀疑不是没有道理的,押送官银,一向是隐秘的事。”说起来,莫如常的话是提醒了他。 当年赈灾官银被截的时候,大家都认为是关中匪临时起意,谁也想不到。 可若是一开始就有人透露了官银的下落,那么这个人是谁,为何会知道,又为何会透露给关中匪? 年韵皱眉,想不通这其中的事情。 “算了,不想了,我也没有这个脑子……” 宇文昊便跟着年韵去了厨房,果然说没菜都是假的。 伴随着滋滋的响声,一阵肉香弥漫开来,影护们都暗戳戳的搓了搓手,不知道主母今日又做了什么好吃的? 厨房内,年韵让人买了新鲜的牛肉,切成了一块儿,用刀背挨个锤,锤断了肉里的筋,抹上一层油,放入烧干的锅里煎炸。 油滋啦滋啦的往外溅,宇文昊拉过年韵,“小心。” 差点儿油点子就溅身上了。 年韵躲在宇文昊身后,眼巴巴盯着锅里的牛肉,“快快快,翻一面!”一张小脸,完全没了方才忧愁,现在全是对美食的渴望。 宇文昊侧过头没动。 年韵愣了一愣,忙道,“快翻啊!再不翻,肉就老了!” 宇文昊蹙眉,“怎么,指使我做事,也不给些好处?” 以前有事儿求他的时候,好歹还会腆着笑脸讨好他,现在呢?倒是越来越顺手了!好听的也不叫一声! 第236章 调教丫鬟 小÷说◎网 】,♂小÷说◎网 】, 南风本想进来看看可有需要帮忙的,却正好见到自家主母踮脚亲了自家主子一口,那画面太美,看的眼睛疼,南风想也没想的就转头。 年韵和宇文昊出去的时候,就看见南方垂着头站在一边,表情很忧愁。 “南风。”宇文昊唤了一声,南风才回过神。 “端菜。” “是。” 南风点头,忙使人进屋端菜。 今日年韵除了做了几个小菜,主菜是煎制的牛肉块儿,旁边放了一碗盐晶。 “牛肉块儿呢没有加盐,吃的话沾上这盐晶一起吃。”年韵笑道。 方才宇文昊就已经尝了尝,不得不说,这盐晶并不是特别咸,配上没有加盐的牛肉块儿,咬在嘴里,倒是相得益彰,别有一番风味。夸了年韵一番,“你怎么想到的?” “我刚才吃的时候,发现那盐晶的口感确实是很好的,也没有那般咸,那么做菜的时候不如干脆不加在菜里,直接拜在外头,说实话,让这盐晶化掉,失了口感,我反而还觉得可惜呢。” 几个影护附和道,“主母手巧,竟然做得出这样的美味!” “是啊是啊,从来没有吃过这样的吃法,当真是新鲜。” 一顿饭吃完,宇文昊轻咳了咳。 “南风,我有事与你们说……” “主子有何吩咐?”南若道。 年韵也看着宇文昊。 宇文昊沉声道,“你们自小培养为我的影护,如今我已没了从前的身份,你们自是普通的侍卫。你们也到了成家立业的年纪,也是时候……” “属下愿意终身跟随主子。”南风一听,立刻起身跪下。 身后的一群影卫皆是。 他们从训练到长大,主子待他们一向极好。 “保护主子,是属下的职责,主子这样说,莫不是嫌弃属下们无能。” 年韵倒是有些诧异,是诧异于,宇文昊终于也开始关心他的属下的生活。 宇文昊皱眉,重重将筷子一放,“你们明明可以自己找夫人,难不成还要天天让我夫人做饭给你们不成?” 众人:……” …… 年韵噗嗤笑出了声,看着南风等人道,“你们要习惯,现在我和子瑜过的是正常人的生活,既是正常人,规矩自然也不似宫里那般。你们若能有归宿,那自然是好的,说到底,你们现在已不属于皇家的侍卫,等过段时日,也会将你们的名字,从皇室革除,转为私卫。” 虽然是如此说,可是为什么他们就是觉得,主子是嫌他们碍眼呢? “属下们……知道了……”南风回道。 “南青他们回来,我的意思也一并转达。”宇文昊道。 “是。”南风点头。 晚上沐浴后,年韵绞干了头发,趴在宇文昊胸口,沉沉道,“子瑜,等歙县的事情了结,巧儿和阿郎成了婚,盐田的事情走上正轨,你准备如何?” “你想去何处?” 年韵撑起了胳膊,眼角弯弯,“想去湘洲。” “嗯?” “我上都的那一年,路过湘洲,听说湘洲有不少传闻,是个很神秘的地方。所以,我想去看看,想去听听故事……” “什么故事?”宇文昊问。 年韵勾了勾唇,“我也是听来的,听说湘洲从前有个轮回村,听说里面的人,能记得前世的事情……”和她一样。 宇文昊挑了挑眉。 “说说看……” “说是有一天,村里生了个小孩儿,那小孩落地真乖,都是笑呵呵的,有一天见了他们村儿的屠夫,就开始哭,哭的可厉害了!你猜猜是为什么!”年韵道。 “为什么?”宇文昊蹙眉。 “过了好几年,那小孩儿长大了!他说他前世是一只猪,被那屠夫给宰了!所以他看见屠夫就哭,就怕!” “这样的故事你也当真?”宇文昊嗤笑。 “哎,你别忘了,这样的事,我也是发生过的!”年韵不满嘀咕。 宇文昊目光微深,半刻后道,“好……不过……去之前先想想,我们要定居在何处……” 年韵一怔,不是要出去玩儿吗? 怎么就定居了! 后腰间的大掌缓缓游移到小腹前,“成亲生子,我负责养家,你相夫教子。” 下一刻,年韵便红了脸,主动搂过宇文昊的颈脖印了下去。 嗯,相夫教子就相夫教子吧,夫有了,还缺个子。 正是热火朝天时,外头却突然传来敲门声。 这样的晚上,谁会来敲门? 年韵和宇文昊顿了顿,正准备爬起身,宇文昊摁住了年韵腰身,咬牙道,“不用管。” 有南风他们在,没有什么国家大事,什么都得明天说。 过来正准备敲门的南风,听到床板的嘎吱声,整个人一僵,想了想最终还是没有敲下去,转头对南津道,“主子和主母必然已经歇息,你先带她去房里。” “是。”南津背着晕过去的秋玲去了前两日为秋玲整出来的房内。 第二天一大早,年韵还没醒,宇文昊先起了身,让人为她烧水。 却听南津来报道,“主子,秋玲回来了。” “嗯?” 南津有些不好意思道,“可是秋玲她不是自己回来的,主母说,若是秋玲愿意自己回来,不必拦着,若是秋玲找到了生计,便不用管她,可是昨晚秋玲在破庙,却不想来了个乞丐意图对秋玲不轨,挣扎的时候秋玲撞到了柱子上晕过去了,属下就将她带回来了。” 若是常人,自是见色起意。 白日里,那乞丐也相安无事,不想突然的就起了心思。 秋玲做了一个梦,一个很美的梦,开始很美好,后来却逐渐凋零。 她梦见她进那个金碧辉煌的地方,遇见了那个人,他让她尝到了人世间最甜的滋味,也喝了人世间最苦的酒。 醒来的时候,秋玲有些诧异,摸着自己的胸口,她不是已经死了吗? 嘎吱一声,门被推开。 年韵端着汤药进来看到秋玲已经醒来,笑了笑,“大夫才走,说你无恙,你自己看看感觉可好。” “夫……夫人?”秋玲一脸震惊。 难道,她回到了刚遇见夫人的时候? 直觉告诉年韵,秋玲有些不一样了,可是说不上来哪里不一样,下意识的,年韵歪头道,“你,可是不舒服?” 秋玲回过神,惶惶然的要起身下跪,“秋玲多谢夫人救命之恩。”现在,她还没进宫。 “哎……你怎么知道,是我救了你?”年韵抬手扶住秋玲。 秋玲怔住,回过神连忙擦了擦眼泪,忙道,“秋玲早已发现,夫人派了人一路保护秋玲,秋玲多谢夫人。” “先喝药吧!”年韵却觉得秋玲就和突然开了窍一样,倒是聪慧了,“你头上还有伤,先好好养养。” 而且既尊称她为夫人,那就是愿意跟着她了。 “多谢夫人。”秋玲接过汤碗的时候,手有些抖,的感觉入了手,才确认,这不是梦。 虽然,夫人与她的主仆缘分并不长,可是当年夫人确实教了她许多东西,当时的她愚昧不曾理解,到了后来,她在宫里吃了许多亏,才逐渐明白夫人所说的那些话。 年韵的目光,投在秋玲端碗的手势上,微微一怔。 寻常人家端过碗,是以拇指压在上沿,四指抵在碗底,以食指为重心。 但秋玲却是拇指压在上沿,以中指为重心,食指无名指小指皆是弯曲,并不碰碗底。 这样的动作,实用性不大,容易因为碗过重,而翻了碗,但是却极为好看。在前朝的时候,前朝帝曾因为这个动作称赞自己的妃子,举止优雅大为赞赏,后妃纷纷效仿,一直流传到后来,宫中的娘娘大都如此,京中贵妇也以此为优雅之举。 秋玲喝完了药,年韵下意识的接过,随口问道,“秋玲,你是哪里人?” 秋玲微微一怔,上一世的时候,夫人不曾问过她这个问题。 “奴婢的祖上是湘洲的,但是很小的时候祖父就带着爷爷离开了湘洲,到奴婢这一辈的时候,爹爹就定居在了这里。”秋玲垂眸,回的恭敬。 年韵笑了笑,也没有拆穿秋玲的变化,笑道,“真巧,昨夜我和夫君还提起了湘洲。” “好了,你好好休息……等你好了再来伺候我……”年韵端着碗吩咐了几句离开。 秋玲下床,推开了窗户,窗外阳光正浓。 真好,这辈子,又是一个新开始。 年韵离开时有些奇怪,虽然秋玲没有说,可是意思却已经表达清楚。 经过一遭事情,变化真的可以如此之大? “在想什么?”宇文昊过来,就看到年韵一脸狐疑。 年韵嘀咕道,“秋玲的变化有些大,看起来有些奇怪。” “嗯?” 年韵将碗搁到一旁,倒是没有多说,因为秋玲的那双眼睛不一样了,可是感情确实真的,看起来像是…… 摇了摇头,朝着宇文昊咧嘴道,“说来真巧,秋玲的祖上,也是湘洲的。” 昨夜才提,今日就遇见了,可不是巧。 宇文昊笑了笑,“你若是想去湘洲,便直说。” 正说着,南风便来了消息,“主子,南青回来了,宋寿郡王已经亲自带着人马赶过来了,现在就要到关山镇外。” 宇文昊皱眉,“带了多少人?” “三百人。”南风道。 年韵眉头一竖,“这么多人,抄家呢?” 第237章 宋寿郡王 宇文昊一听,当即上马带人去拦住了宋寿郡王,三百人进镇,必然会引起轰动。 宋寿郡王比宇文昊小上两岁,小时候因为身体原因,被老郡王送入宫中医治,所以和宇文昊关系极好,听闻宇文昊在此,忙不迭的亲自过来。确认宇文昊还活着,想到如今宫中的皇上,宋寿郡王一时间也不知如何称呼宇文昊。 “如今我已不是皇上,我记得儿时你还和我一同进过国子监,莫不如以友相称。”宇文昊看着年轻的宋寿郡王,目光微微松下,“你也不必担心,二弟已登基,我也不会动摇国本,让齐国皇室再动摇。嫪赢,你可称呼我为文昊。” “……文昊。”从君臣到友人,嫪赢还觉得这关系,有些无法接受。 但见宇文昊一身粗布衣衫,眉眼松敛,嫪赢又觉得宇文昊极为平静,又觉自己不必多心,皇上暗中下令寻找,大家早该知道,一日未见他的尸身,便不能确认其死讯。只是当时国本动摇,叛军动乱,民心不稳,国得有主,而他临终前竟早已提前拟好了旨意,膝下无子,若有意外,由仓郡王继任其位。 “嫪赢以为,文昊有难,才会暴露身份,到宋寿找嫪赢。” “当时是因为关中匪一案,如今案情已有张尧接手,我自是不必担心,不过我手下尚缺人手办事,若是你有私兵,可借我一用。”这才是重点,宇文昊派人前去找嫪赢时,虽然透露了身份,但是言明借的是私兵,因为若是用官兵,那影响便会大了许多。 “关中匪?”嫪赢想了想,“此事,要定川郡才会有详案,可是需要嫪赢前去定川郡跑一遭?” 宇文昊摇头,“想来张尧此番到了歙县,发出了公文,越州很快也会下人来处理,案底毕竟在定川,你也不好插手。” “是。”嫪赢看着宇文昊。 怎么都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但是跟着宇文昊走了一遭,回到小院子里,看见年韵,嫪赢的心思又复杂了一些。 “我借你的私兵是想行私事。”宇文昊轻咳,“只借这一次,跑完了一遭,我就还给你。人也不多,三十个。” 年韵正想进厨房去泡茶,却见秋玲已经端着茶出来,头上的伤布也都拆了,看向年韵的时候,神色微微有些不自然,“夫人,茶泡好了。” “行,你端过去吧。”年韵看着秋玲的背影,“等一下。” 秋玲站住,回过头看着年韵,“夫人可还有吩咐?” 年韵走近秋玲,看着她额头上的发,“你把头发都撩上去了?” 秋玲点头。 年韵笑了笑,眼底清明,“秋玲,能告诉我为什么吗?” 秋玲一怔,垂下了眸子。 脑海中翻滚的记忆。 当初她处处碰壁,因为一张丑陋的面容,栖身之所都没有,那天晚上的事情过后,她明白夫人是心善,也当真会给她一个容留之地,但那个时候,她仍旧对夫人心存芥蒂。 后来她进了宫,得知夫人的真实身份后,惊讶不已。 恰好那时候,遇见了那人,有机会离开夫人,她被皇宫里的金碧辉煌迷花了眼,又被那人的字字句句,给遮了心。 谁知道,一切都只是为了利用。 “夫人说的对,容貌是天生的,奴婢未曾做过亏心事,也该坦然面对。并非别人看不起奴婢,而是奴婢打心底就看不起自己。”当初她因为自卑,在宫里小心翼翼的活着,努力不去管宫里的那些贵人如何嘲笑她是个上不得台面的乡野村妇。 她努力的学,只是为了在别人眼里看起来,能和他相配,待在长思殿内,日思夜盼的等着他,换来的却是众人笑话她,东施效颦,让她越发胆小。 可是后来,她才知道,她自己的孩子,早就被悄无声息的换掉…… 孩子…… 想到此,秋玲心头跳了一跳,连忙跪下,“奴婢知晓夫人怀疑奴婢,可是说来夫人也不信,经过昨夜的事情,奴婢霍然开悟,奴婢愿意跟着夫人,绝不会背叛夫人。若是奴婢心存有异,奴婢甘受天打雷劈……” “好了!”年韵制止了秋玲的话,“一言不合就发毒誓,真当自己的命不是命。子瑜不过是给了你十两银子,在我心里,十两银子买不了一条人命,你跟着我,我也不让你签契,你也不用自称奴婢,自称名讳就行。若是哪一日,你愿意离开,我不拦着你。” “秋玲,多谢夫人。”听到这话,秋玲笑了笑。 这话,倒是和记忆中的一模一样。 当初,夫人果然没有拦着她,只是让她在宫内,好好保护自己的。 上茶的时候,嫪赢看到秋玲脸上的一大块儿青斑,眉头拧了拧,直言不讳道,“文昊,你身边可是缺伺候的人?” 宇文昊端过茶,茶的温度正好,“不缺。” 秋玲神色自然,“公子,秋玲退下了。” “嗯。”宇文昊颔首。 嫪赢挑眉,这婢女长得丑,行事倒是大方。 “怎么,你对一个婢女也有兴趣?听说你到现在还未成婚,老郡王可是心急了。” “当然……没有……”嫪赢否认,提起成婚的事情,头疼,“爹倒是给我说了几个,不过我看了一眼,都不咋地……” 宇文昊记得,那时候在国子监,嫪赢就喜欢和长得好看的玩儿。 “行了,你的宋寿还需要你打理,我也不留你,留下三十个人,改天还你。”宇文昊起身,“你该走了。” “我马不停蹄的赶过来,你就这么赶走我!”一想到对方也不是皇上了,嫪赢胆子就大了起来,“好歹也留我吃顿饭。” 宇文昊冷笑了一声,又是一个想来蹭饭的。 “不留!” 年韵进来的时候,刚好听到嫪赢的话,“是客人,怎能不留,晚上秋玲做饭。” “还是文夫人知礼!”嫪赢夸了一句,喜滋滋的留下来蹭饭。 “不过离饭点还有好一段时辰,不如出去逛逛?”年韵提议,“刚好我也去买些东西。” 嫪赢也想看看,这个让宇文昊待了很久的地方,到底怎么样,也想着出去瞧瞧。 宇文昊牵着年韵出门,转身对嫪赢道,“你自己转。” 嫪赢心头凉了凉,就看着宇文昊压根儿没管他。 抠了抠脑袋,不是说好了已经不是皇上了,不用和从前一样,怎么还这么不近人情? 算了算了,他自己逛。 年韵转过头看着嫪赢的背影笑了笑,“这宋寿郡王对你,倒是有些不一样。” “嗯。”宇文昊轻轻勾唇,“他是和别人不一样。” 他是太子的时候,一干皇子公主都不敢与他亲近,只有嫪赢被宋寿老郡王带大,老郡王就是个好玩的,这嫪赢也是个好玩的,说他每天过的无趣,不是练武就是读书。某天去读书的路上,突然听说有人落了水,他就让身边的太监去看看,嫪赢突然出现,拽着他逃了课。 说是要带他体会人间至乐的乐事。 其实,就是带他去打鸟。 那时候宇文昊可气了,可是心底啊,又觉得刺激,硬是看嫪赢打了一下午的鸟。 他这辈子,第一次逃太傅的课。 后果当然是不小,嫪赢被老郡王好一顿训斥,还挨了打。 而他也被母后罚跪,不思进取。 后来嫪赢就被老郡王带走了,因为这件事,他便知道了自己不遵守规矩,会给别人带来麻烦,便与人保持了距离,但是他还是记得,那天下午,嫪赢打的每一只麻雀,打中头的,打中翅膀的,最后都被嫪赢烤了吃了。 “这宋寿郡王,倒是个好玩的。” 年韵笑了笑,“他是你的朋友吧。” 宇文昊皱了皱眉头,“不是。”没有这么麻烦的朋友。 老郡王要给他娶亲,他看了每一个女子的画像,都嫌别人长得不好看。 然后就一直拖到现在。 为此还被很多人谏言,说他自身纨绔也就罢了,还要诋毁别人家的闺女,那段时间倒是给宇文昊惹了不少麻烦。 “我怎么没听你说过?”年韵努力的想了想。 “不是什么大事。”宇文昊想起来当初怎么回的那个大臣来着。 你家闺女确实生的一般。 年韵带着宇文昊去菜场挑菜,正挑着,就看见二人满头大汗的找了上来,“小姐,姑爷。” 是失踪了好几日的墨清和墨宿。 年韵差点儿忘了,自己还有三个侍卫来着。 “还有一个呢?” “小姐,墨清等已经查到手镯的下落,果然已有人发现手镯是出自宫中,已经送往临淄,墨云去追,也不知能否追的回来。小姐,可需要属下们给王爷传个消息。”墨宿道。 年韵蹙眉,“若是追不回来,那便算了,爹爹远在宁兴,就算说了也无济于事。” 墨清道,“属下们并非故意来迟,而是王府中来了消息,三公子要成婚了。老王爷来话,让小姐和姑爷回去参加三公子的喜事。” 年韵当即一喜,“真的?什么时候?” 第238章 事情转折 年时雨的婚事定在年后三月,对象是年时雨的小徒弟,一个女扮男装的女子,年韵也只是听说,听说那女子跟着三哥学艺,天赋极高,三哥连连夸赞,但是没想到对方是个女子。 听到这个消息,年韵自是高兴。 说起来出来一个多月,爹娘肯定也担心了,年韵下意识的扯了扯宇文昊的袖子,“过年,咱们回去过吧。” 却见宇文昊没反应过来,望过去见他眉头紧蹙。 “你不高兴?” 宇文昊沉思道,“我在想,该送什么礼。”有些头疼,从前在宫里都是宫人上礼单下赏赐,朝堂上他能给的自然多,可是现在,反而不行了。 年韵也想到了这件重要的事情。 送礼一般自是心意的好,她能送的话,不如绣些小宝宝的衣衫给三哥,三哥老大不小,这个时候成亲,着实算是晚了,倒是早些生个小侄子小侄女出来才是。 可是这样的小物件她送倒是没问题,却不能代表宇文昊。 遂,年韵大义凛然的拍了拍宇文昊的肩膀,“夫君聪慧,一定会有好主意的!” * 嫪赢在年韵和宇文昊的小院子里蹭完了饭,准备在关山镇住上一夜再走。 离开之际,却正好见秋玲提着食盒出了后门,离开小镇到了一破庙,将食盒里的碗菜放到了破庙的台子上。 嫪赢心下好奇,“这丫鬟,人长得丑,心还挺善的?” 侍卫好奇,“郡王,您是对这丫鬟感兴趣了?” “长成这样儿,我能看上她?”嫪赢不置可否。 晚上,嫪赢倚在客栈的窗口看风景,纳闷儿,“这地方有什么好,山穷水尽的没意思。” 正准备关上窗户,就见一道熟悉的人影走过来,顿时来了兴趣,“哎,不是那丑丫头吗?” 秋玲左顾右盼,见没有人跟着自己,微微安心。 到了破庙前,秋玲深吸了一口气,眼中冷意丛生。 上一世,这个乞丐被人收买,咬死当年他轻薄过她,进宫时她已非不洁之身,害的她在宫中难以抬头。重生一世,那些曾对她有恩的人呢,她都记着,但是轻贱她利用她的人,她绝对不会再手软。 进了破庙,秋玲果然看见那乞丐已经晕倒。 狠狠的踹了一脚,乞丐果然如同死鱼一般。 秋玲目光一狠,拾起一旁的木棍,狠狠的朝着乞丐身上敲打过去。 不远处看见的嫪赢,微微诧异,有些惊讶于自己的判断失误。 然后就看见秋玲下了狠手,朝着那乞丐打去,被迷晕的乞丐,毫无反手之力,秋玲不解恨,搬起了旁边的石头,狠狠的想要朝着乞丐砸下去,却被人握住了手腕。 “你想杀人不成!” 嫪赢没想到,这女子不仅貌丑,还如此狠心。 秋玲这才从恨意中清醒,转过头看着嫪赢,幽暗的光线下,半张青斑极为慑人,加上秋玲的目光冷狠,嫪赢皱眉,“你这女子,好生心狠!” 在看地上那乞丐,已被秋玲打的一身是伤。 秋玲没想到嫪赢跟着她,冷笑一声,“纵使秋玲杀了人,又与公子何干?咸吃萝卜淡操心。” 话是如此说,却有些庆幸嫪赢拦住了她。 好不容易重活一次,为这乞丐折了命,不值得。她还要留着命,回宫报仇! “你!”嫪赢只觉得这女子说话凉薄,霎时松手冷声道,“算老子多管闲事!” 秋玲顿了一顿,到底没说什么,转身道,“公子知道就好。” 嫪赢:“???” 这女人,又丑又恶!看着就来气儿! 偏偏回镇的路只有一条,嫪赢再怎么来气儿,还是只能跟在秋玲身后回镇上。 第二天,嫪赢走之前来向宇文昊告别,嫪赢对着年韵提醒了一句,“夫人身边的婢女,心思不简单,还望夫人小心。” 门口的秋玲顿了一顿。 年韵反倒好奇了,“怎么?我的婢女,如何惹的郡王不快了?” 嫪赢不是个藏心思的人,直将昨晚的事情说给了二人听。 年韵微微诧异,“乞丐?” 嫪赢义愤填膺,“亏我还觉得她人虽然长得不咋地,心思倒是善良,却不想是如此恶毒之辈。” 宇文昊皱了皱眉头,倒是没多说什么。 年韵笑了,“郡王不曾了解事情真相便如此说,倒是有些片面了。若是我,那乞丐就给断了腿才是!” 嫪赢竖起了眉头,这是个什么道理? “好了,你该走了,不送。” 嫪赢还想说什么,直接被宇文昊下令赶人。 嫪赢本想应下,一想,他都不是皇上不是太子了,还怕什么怕,顿时道,“哎,这是什么道理,文昊,我记得你是个讲道理的人!你忘了小时候我们还一起打鸟呢?这件事……” “那乞丐与你有何关系?你就讲道理了?”宇文昊挑眉,“还不快走,不走等着我踹你?” 嫪赢连忙跳开,“走走走,走就走!亏我还担心你,特地跑一趟,没安好心!” 年韵嗤声一笑,推了推宇文昊,“好了,你不是要去即墨村吗?今日我就不陪你去了……” “嗯。”宇文昊明白年韵的意思,和嫪赢一同离开。 二人走后,秋玲定了定神,进门直接跪下,“秋玲未告知夫人擅自行动,还请夫人责罚。” 年韵坐在了椅子上,看着秋玲,“是该罚你,那半夜三更的,你一个女儿家出去,莫不是想再出一回事?” 秋玲诧异抬头,“夫人,您不怪秋玲?” “这有什么可怪的?那乞丐欺负过你,你气不过,打回去也是正常。”年韵道,“秋玲,你现在眼里,有一股狠劲儿。” 秋玲呼吸一滞。 看着年韵,抿紧了唇没有说话,更不敢承认自己差点儿想杀了那乞丐的心思。 年韵细细的看着她,之前的秋玲懦弱胆小自卑,无法面对自己,更无法与她贴心。 现在的秋玲突然的,就变了。 哪怕她现在跪着,腰板儿也比之前要直,两天之间,宛若换了一个人。 “夫人放心,秋玲绝不会背叛夫人,只要夫人愿意庇佑秋玲……”若是这辈子,夫人能挽留她一分,不让那人轻易讨了去,那么她进宫,也会多那么两分底气。 年韵笑了笑,也没有再说,也许发生在她身上的事情,也发生在了秋玲身上,每个人都有秘密,她这个人向来不探究别人。 “如今你能面对自己,也有自己的底气,我瞧着很好。你若是真心跟着我,我也不会亏待于你。” “秋玲,多谢夫人。”秋玲顿了顿,“夫人,秋玲想求夫人一事。” 年韵抬了抬眸,“说罢……” “秋玲,想求夫人赐名。”秋玲看着年韵,“如今秋玲决意跟着夫人,当由夫人赐名。” 秋玲,这个名字昔日是宫中受人奚落的玲答应。 哪怕是后来,她凭着子嗣,坐上了嫔位,也被人嘲笑,说她是秋日凋零的俗花。那时候,她才知道,所谓的宠爱,所谓的子嗣,都是假的,从一开始,她就是被宇文旭利用的工具,她像是一个笑话一样,以为自己当真有那般的好运,飞上枝头成了凤凰。 现在想想,还真是可笑。 年韵微微一怔。 赐名? 但看到秋玲的眼神,年韵更加确认,秋玲肯定发生过什么。 心头微微有些好奇,手摸着瓷杯,“青瓷?你觉得如何?” “青瓷,多谢夫人。”青瓷当即磕头,声音极响,重来一世,若要进宫,她必要让宇文旭,爱之不得,让他尝一尝上一世,他曾给她的苦酒。 年韵没有在说什么,笑着让青瓷陪她去买了几匹布。 回来的时候,却见张尧立在门口等着。 “张尧见过夫人,不知文公子可在?” “他还未回来,你来找他可是有事?等他回来,我可转告……” 张尧眉头微拧,沉声道,“确实有事。” “进去说。”年韵点头道。 昨夜,顾笙的家人就到了。 顾笙的夫人,确实是祥云镇的人,身家清白,而顾笙的夫人也确认了顾笙的身份。顾笙如今年纪已大,但是因为顾笙身上的胎记,顾笙的夫人确认他就是顾笙,夫妻二人多年未见,顾笙的夫人还以为顾笙在去上任的路上,生出了什么意外。 只是顾笙的母亲已经不在,父亲不知所终。 而顾笙的夫人,也承认了,顾笙确实有双胞胎兄弟之事。 “那么说,顾笙无疑?” 张尧皱眉,“不,今晨莫如常来找下官,说她确认顾笙就是陆奎,若是下官不能为陆奎定罪,那么她就亲自动手。” 年韵微微诧异。 张尧神色凝重,“只是此事并不简单,莫如常所说属实,那顾笙的夫人所言也不假。所以若要查证,还要翻阅定川郡的案底,才能清楚事情。此事是顾笙越过了越州知州,直接上报本官,本官本以为当是匪徒之事,但是本官并不知晓,顾笙的身份有疑。只是本官与定川郡王曾有过过节,所以……” “所以你怕定川郡王为难你,不肯给你关中匪的案底?”年韵道。 “是。”张尧颔首。 那定川郡王小气吧啦,一件小事能记恨多年。 第239章 文昊离开 《郡主养成记》第239章 文昊离开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240章 暗里藏谜 《郡主养成记》第240章 暗里藏谜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241章 官中出匪 《郡主养成记》第241章 官中出匪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242章 不了了之 民心有多重要,年韵是知道的。 但是她无法理解的是,张尧的变化,她还记得昔日张尧读书之时,立志为官,便是要扫荡世间不公之事,可做官几年,张尧有能耐,但也变得圆滑。 张尧也知道年韵话里的意思,没有反驳。 须臾之后,脸色又变了模样,神色清润,看起来儒雅如生,一如当年,唯有他知道,其里到底还是被影响了。 顾笙如今是朝廷命官,朝廷要追回这些年四处零散的官银,必是发出了公告,要处置方?等余匪也算结案。可是就算猜测到顾笙真的是匪要如何,难不成朝廷还要向百姓解释,是当初派去关中匪的细作,抵抗不了诱惑,成了匪徒,为害了大家。 说的好听那是人自己的事。 说的不好听,就是朝廷给匪中送人。 被有心之人知道,加以变换,又是一次动荡民心的好机会,张尧也知道如今的朝堂之事,经过先帝下落不明,遗言让仓郡王登基。心底登基后,不少言官暗中腹诽,觉得不合祖制,想让太上皇再次理政,心底手段凌厉,初登皇位,野心不藏,凌厉的手段暗中处理了不少人,惹来惧意。朝中有人对此不满,也有人起了异心。 所以,哪怕是表面的安稳,也是要维护的。 不过此事…… 张尧倒是写了一封信交给霍衣,霍衣亲自跑了一趟。 没过几日,张尧走了,没有用年韵给他的人,但是歙县却发生了一件大事,那就是歙县的县衙,被烧了。这几日刚好回燥热,晚上那顾笙顾知县似乎是留在了县衙内办公,然后就在县衙内歇息了,可能是夜风吹倒灯笼,烧到了案上,因为夜太深,打更的人又正好离开,衙门内守夜的衙差正好去了茅厕,回来的时候衙门已经烧起了熊熊大火。 年韵本以为那是莫如常出手的,却不想莫如常道,她还没来得及出手。 因为莫如常不想牵连她人,而顾笙似乎知道莫如常要找自己报仇,平日里也都有人跟着,所以莫如常一直在等待时机,那天晚上她倒是看见了,有一群黑衣人出现在了衙门,毫不客气的烧毁了整个县衙,包括好几个衙差都没来得及逃。 那些黑衣人出手果断,顾笙是直接被打晕扔进了火里,那群人来的莫名,莫如常因为不知底情,到底没有现身。 但是顾笙已死,此事也算了结。 莫如常让人将事情告知了年韵后,也道明了莫如常准备去蒋裕崇的家乡。 送走了莫如常,年韵倒是有些疑虑,“这出手对付顾笙的,是谁?” 一旁的青瓷顿了顿,倒是想到了,是玄衣门,隶属于宇文旭手下的黑衣卫,是替宇文旭清理这些名不副实的官员,除去这些官员,还有一些就是私底下对宇文旭心生不满生出异议的,正是因为玄衣门的存在,官员们才胆战心惊,惧怕下暗生异心。 不过青瓷没有说。 年韵只能成为了谜,转眼到了九月初,宇文昊走了半月有余,歙县来了新知县,同时朝廷下发公文,正是当初年韵让南若呈递到皇宫的招募令,只是经过宇文旭的悉心修改,更为完善,而且不仅仅是歙县,还有几个比较穷困的县都是如此,为此宇文旭夺了不少民心。 巧儿在年韵的教导下,总算学会了用珠算法,一把小算盘整日打的噼里啪啦作响,这可乐坏了巧儿,好似她的一双手,天生就该打算盘似的。 “小鱼姐,你出的这些题目,我都算对了!”巧儿得意洋洋的将小本子一推,推给年韵,“小鱼姐看看,可是分毫不差。” 年韵看了看,点头道,“确实无错,从明日起,你们就上村子里看看,若是可以,也去歙县走走……” “走?”巧儿不解,“走哪儿去?” “去看看关山镇的肉价,和歙县的肉价生死否有区别,再看看关山镇的集市主要卖什么,歙县的集市又主要卖什么,他们的差异在哪里,又为何会有这样的差异。给你两日的时间,今日去镇上的集市逛,明日就去县上,若是你说对了,后日我就带你去宋寿。”年韵笑了笑。 巧儿长这么大,还没有去过宋寿。 “真的?” “真的!前提是,你能看个究竟出来”作为一个账房,怎能不了解行情物价,任人予给予求。 巧儿懵懵懂懂的出了门,拉了拉青瓷的手,“青瓷,你说,小鱼姐说的要看出个究竟来,是个什么究竟?” 青瓷摇头,她哪里知道。 上一世,她都是为了坠着宇文旭的脚步,照猫画虎的学,论知书达理还真不上,她模仿宇文旭的字,模仿宇文旭的画,可是到底是仿的,她没有自己的东西,夫人说的,她都不懂,那时候她全心全意学的都是宇文旭喜欢的。 所以尽管她的姿态做足了,心态,却到底缺了。 只是后来随着年岁的增长,看的明白了,知道有些东西,不是她学了就能让他喜欢的。 巧儿垂着头,又去问门口站着的南青。 南青也不懂。 年韵看着笑了笑,让巧儿无头乱撞。抬眸看到站着的青瓷,轻声道,“青瓷,认了字儿,你可还想学什么?” 青瓷眼中闪过一丝茫然。 说实话,她不知道,前世依乔木而行,今世重生夫人一番话将她敲醒,既是重生,便莫要再如前世一般,赔了一生。但是她也不知道,自己能做什么,想了想,青瓷对年韵道,“不知道夫人可有什么建议?” 年韵笑道,“女儿家,总要会些什么傍身。琴棋书画虽高雅,可说到底并无实用,读书可明智,看的书多了,想的也多,人也会更通透,但是莫要读成书呆子就好。如果是厨艺、女红我倒是能教你,这些学的精通了,倒也不至于饿着,女儿家若是要学理家是最好的,不过我看巧儿算账的时候,你似乎兴致缺缺。” 青瓷僵了僵,“青瓷对那些个算账,并不通透,看着……头晕。” 这个当真是真的。 好似天生看着账本就发晕,那些数字加起来,她就头大。 年韵眨眨眼,笑了笑,“如果你是想学武功的话,我可教不了你……毕竟我自己还是三脚猫的功夫。” 青瓷摇了摇头,“青瓷也没有那等天分……”突然青瓷想到了什么,下意识的摸了摸脸。 “怎么了,可是想到了什么?”年韵细心看着。 青瓷想到,上一世她脸上的青斑,南阳王妃随意一看,便道她脸上的斑是因为胎里吃了毒,因为毒不重,所以留在了胎里,只是她是个奴婢,怎能劳动神医和王妃替她看病,是后来入了宫,宇文旭找了太医帮她看的。 她因为青斑而自卑,这一世如果不进宫,不与宇文旭有瓜葛,她也要治好自己的青斑。 日后即便是离了夫人,也有底气。 遂青瓷道,“夫人,青瓷想学医。” 虽然不知道有没有天分,可是她还记得上一世太医为她医治说的那些话,青斑不是不能治,只是麻烦些,稍微有医术的大夫不肯在她身上浪费时间,可是她对她自己有耐心,如果她会医术的话,就能自己给自己治了。 年韵笑道,“现在在这里,没有人手,你跟着我,等回了益郡,我可找人教你,不过学医可不简单。不过我一直觉得,有志者事竟成,只要你肯下功夫。” “多谢夫人。”青瓷连忙跪下,跟着年韵的话,好似有了那么一点目标。 学医,不简单没关系,吃苦也没关系,前世她努力为宇文旭学了那么多,也只是让他愧疚,无法让他喜欢,这一世,她要为自己而活。 日子有条不紊的过去,年韵让南青吩咐着,几名影卫扮作商人,去附近临海的村子,以不同的名义,将盐碱地都盘了下来,一亩地从二十两到三十两银子不等,盘下来的理由也各有不同,用了半月,共两千八百两。只能宇文昊回来,再招人,垦成盐田。 巧儿摸索了几日也终于有些心得,高兴的来找年韵要兑现去宋寿的事情。 不想到书房就看见阿召,靠近了才听到二人的对话。 “阿郎和阿文还没有回来。”年韵沉声道,“即便是要谈阿郎和巧儿的婚事,也要等阿文回来再谈。” 阿召有些着急,“原本郭婶是想和阿郎爹谈谈,但是还没和阿郎爹说和巧儿的事情,阿郎爹就说他已经给阿郎定了亲,就是连山村那边的,这一次过来就是准备让阿郎娶妻。”郭婶儿之前所说的是让阿郎给出五十两银子的彩礼,让阿文给巧儿准备五十两的嫁妆,但是年韵出手就是五百两,郭婶儿自然就不再担心了。 婚姻之事从来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张老爹将巧儿交给了宇文昊,宇文昊自是兄长,可为巧儿谈婚事。 可是阿郎也有父母,何况之前年韵也知道,这女子那家对阿郎爹是有救命之恩。 听到动静抬眸看到门口的巧儿。 巧儿已经红了眼,“阿召,阿郎真的已经定亲了?” 年韵才想起来,这件事阿郎心知肚明,但他没有告诉过巧儿。 阿召也不擅长说谎,硬声点头,“是阿郎爹给阿郎定下的。” 年韵心头蓦的一沉,果然就听巧儿问,“那阿郎知不知道他定亲的事情?” 阿召迟疑,其实阿郎给他说过这件事,只是当时巧儿不知道自己的心意,阿郎没有告诉巧儿,是想自己赌一把。 看到阿召的反应,巧儿再忍不住,红着眼直接就跑了。 年韵凝眉起身,忙追了上去。 今日更新时间修改 以前都是凌晨1分和2分发布,今天迟了点,无法定时。今日两章定时为1点过1分和2分,小伙伴们就不要等了。 从明天开始,每日更新时间会定时为凌晨4点,不要等晚上的辣~~早上睡起来看就行啦~~~~ 《郡主养成记》今日更新时间修改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243章 取消婚约 《郡主养成记》第243章 取消婚约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244章 不能轻视 《郡主养成记》第244章 不能轻视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245章 扬眉吐气 ..org,最快更新郡主养成记最新章节! 巧儿微微紧张,很显然,赚银子的事情,谁不想? 面前的男子是阿郎的父亲,按照情分来说,巧儿应当是给些情面的,但是昨日喻青山说的那番话她也听到了,小鱼姐也说了,若是她不拿出些姿态来,喻家只会将她看低。 “喻伯伯,照理说,您家的地也和阿文哥签了契了,是可以上工的。不过阿召昨夜叫了人,都已经交齐了,这晒盐不需要什么大动作,现在人手是不缺的。”巧儿笑着,婉拒了喻青山,“不过这里的一批盐马上就要出来了,喻伯母可以帮着做一些麻麻袋,布料是采购好的,一个承重五十斤的麻麻袋是五文钱,三十斤的是三文钱。” 喻青山一听这话,皱了皱眉头,这做麻袋是针线活,是女人的事情。 他能做什么? “喻伯伯,这样吧,若是您真的想做,明儿再来?因为您是第一次,我这边找人带您,没上手之前一天给您半价,也就是一百文。”巧儿看了年韵一眼,见她笑着点头,心头微微有了底气。 喻青山宛若被扼住了喉咙。 别人都是二百三十文,怎么到他这里,这小丫头片子,一扣,就扣了一百三十文? 思及至此,喻青山有些不舒服了,微微打直了脊背,“巧丫头,我好歹也是你的长辈,不能因为阿郎订了亲,就这样埋汰我,别人都是二百三十文,到了我这里怎么就是一百文了。” 入山打猎,一个月下来也有五六两银子,运气好有七八两,即墨村贩鱼,虽然多,但是本来就是沿海,鱼不贵,就是省吃俭用一个月下来能存个三两银子,已算多了。 巧儿笑道,“喻伯伯,这盐田是才垦的,盐没有拿出去卖,谁也不知道到底能赚多少。前期的时候,我们招工人是按照村子里的人,一天入账不过百来文,我们给的是一天两百文的价格,但是大都是年轻人,想阿水阿召,他们勤快也有体力,可是喻伯伯您没有经验,还得现把着教。若是您真的能上手,不耽误事儿,那也是两百文一天,去别村的话,就是两百三十文一天,不会短您的,只是我们召的人手有限,这来迟了就没位置了。” 喻青山就感觉巧儿这说话就跟打皮条似的,以前说话,怎么没有这么会说。 百文钱就百文钱,喻青山没办法,只能好声道,“那巧儿,你得给你喻伯伯留着位置。” “那行,就看在我和阿郎一起长大的情分上,一定给喻伯伯您留着。”巧儿笑着答。 在喻青山走后,巧儿却是紧张的拍了拍胸口,“小鱼姐,我刚才怎么样,喻伯伯不会记我仇吧。”若是记仇了,那就不得了了。 年韵直起了身子,看着巧儿,笑道,“巧儿,能耐啊!” 比她想象中的表现还要好上三分,“没有人会跟银子过不去,不会记仇的。” “吓死我了……”巧儿心有余悸。 “不过……巧儿,你的表现倒是比我想象的要好,什么时候学的?” 巧儿一听,脸红道,“不是前两日小鱼姐你让我在镇上,去县上打听打听行情吗?镇上也都还好,但是到县上,我一问价格,又不买东西,那些个小贩掌柜就这么跟我打太极,碰了几次壁,我也就学会了。” “我没看错,你果真是个聪慧的……”年韵笑道。 喻青山回家后,叹了一气。 林父林母又有些紧张了起来,然娘惶惶不安的开口道,“喻叔,我们一家子在这里住着什么也不做,也不是什么事儿,可有什么是需要咱们做的?” 林父林母点头,“是啊,喻兄,咱们虽然是暂时住这几天,也不好白住。” 喻青山想起来,对阿郎娘道,“他娘,一会儿你去巧儿那里领几匹麻布,用来做麻麻袋子,巧儿说了,这做麻麻袋子,大袋子加工费是五文钱一个,小袋子是三文钱一个。” 林母一听眼睛就亮了起来,“这做个麻麻袋子,还能有银子?” 麻麻袋子能有多难,但是这银子也来的太容易了不是? 其实这就像是普通人上赶着要与厚实人家攀关系的道理一样,哪怕别人家松松手,从手指缝儿里漏出那么一丝儿出来,也够的他们喝了。 “快去吧,说不定去晚了就没了!”喻青山想起来,这上工人数都是有限的,那麻麻袋子肯定也是有限的。 林母一听,连忙又出去。 喻青山看着林父林母,倒是有些心思了。 林父林母年龄很大,比他还打赏十几岁,说是从前有过几个孩子,都没保住。 然娘是老来得子,不容易。 喻青山是心软,又因为有救命之恩,才想着照拂然娘。 本来然娘是个能干的,但是谁知道一回来,就得了这些消息。 然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是也知道喻青山似乎在懊恼着,忙道,“喻叔,一会儿我也能做些猎具,再拿到县上去卖,我做的猎具不错的,前些日子,还有猎夫上赶着要收呢。” 就是一些捕猎的笼子什么的,偶尔可以捉一些,小兔子,小麻雀,小鸡什么的。 然娘做的猎具,扎实,可以用好几次,而且猎物还不容易挣脱。 听到然娘如此说,喻青山笑道,“好好好,然娘真能干。” 一边巧儿也见阿郎娘过来,笑道,“伯母。” “哎……”阿郎娘笑的欢儿,“巧儿啊,我是来拿几匹布的,做麻袋……那可不可以多拿几匹?” 巧儿笑了笑,“一匹布若是裁剪的适合,能做两个大的麻袋,和一个小麻袋,大的麻袋承重五十斤,小麻袋承重三十斤,因为布匹有限,所以一家拿去的布,第二天就要交过来,今日还剩两匹布。等伯母做好了,将麻袋拿过来,这麻袋若能承的起重,质量没问题,银子现结。两匹布虽然不多,但是您可以先练练手。” 巧儿的身旁,放着的就是几个盒子重叠起来的,都是铜板。 一会儿各家下了工,都是要过来领银子的。 “啊……这麻袋还检查质量?”阿郎娘愕然。 “当然,这一匹布的成本在这里,若是质量不过关,承不起重,这质量出了问题,各家是要赔了这布匹的本钱的,所以针脚一定要细密,绝不能出现漏盐的事情,哪怕是多卷几层也是可以的。一匹布一般来说,可以做两个大的麻袋,一个小麻袋,但是中途可能有损耗,所以一匹布只交出一个大的麻袋,要赔十文钱,若是交出两个,便不用赔钱,照常给,那个小麻袋,若是交的上来,也都是多赚的。”巧儿说的清楚。 这些布匹都是她去采购的。 成本都是有的,若是别家拿去了,却说交不出布,暗地里自个儿把布拿来做别的,那她们可不是白白亏了。 阿郎娘应下,做个麻袋有什么难的,看巧儿说的认真,没有半点讨好的意思,阿郎娘也有些不舒服。 “行,那我拿走了啊……” 阿郎娘走后,巧儿心头鼓鼓囊囊的涨了起来,对年韵道,“小鱼姐!!你看见了吗!!阿郎娘从前可不喜欢我了!”有一种扬眉吐气的感觉! 即墨村穷,其中张老爹家是最穷的。 其实阿郎家入山打猎,反而还要比村子的人里过的好些,所以一直以来阿郎的父母,回村都是有优越感的,每回回来都会说要把家搬去山里。 年韵笑了笑,“你且仔细看着账,可别算错了,若是错了,晚上可要罚你。” “放心吧!不会的!”巧儿底气十足,转头开始查账。 日天渐黑,太阳落山的那一刻就是大会儿收工的时候。 恰好阿郎娘和然娘一起,也将麻袋都做好了。 交工的时候,就看到巧儿身边点着两盏油灯,回来交工的人挨个排队算着,“这是大牛的。”巧儿一边算着,一边在名字后面划了一道,然后数了二百三十文,用绳子串成了两贯,交给大牛。 今天带去上工的也有十几个,原本取出来的几千个铜板,很快就见了地儿。 阿郎娘远远看去,巧儿气定神闲的坐在那里,心里颇有些不是滋味。 阿郎喜欢巧儿是家里很久以前就知道的事情,但是一直也没同意,后来张老爹走了把巧儿这个拖油瓶甩给了阿文,加上巧儿满心挂在阿郎身上,他们就都松了一口气儿,今年也游说让阿文进山。 可现在,怎么巧儿就成了给大家放活的那个? 敛过心思,阿郎娘带着然娘去交麻袋,只有四个大的麻袋,一个小麻袋。 房子里特地放了两斗盐,一斗是五十斤的,一斗三十斤。 让人倒进了麻袋称了称,又检查了一番,看看边缘,一副动作下来倒是十分严肃,连阿郎娘提起了心来,眼看着麻袋放下,阿郎娘心也就放心了,却突然见那麻袋的下尾突然一松,雪白的盐哗啦哗啦撒在了地上。 阿郎娘面色大惊。 巧儿皱了皱眉头,“伯母,您这麻袋没做好啊,这尾收的太松,稍微重些,线头就从针眼缝儿里滑出去,散开了。” 第246章 五文钱诶 “这……这……”阿郎娘顿时僵住,又见巧儿忙拿起了另外三个看。 本来做第一个的时候,因为太自信,所以直接就下手了,却不想隔壁阿水娘过来看一眼,说是封口没做对,废了,只是好歹那个做的小麻袋,全当练手了,自个儿又鼓捣着做了四个大的和一个小的,这才拿过来。 反正也是没事儿做的,想想算下来能拿二十三文钱,也是可以的。 但是没想到这五十斤的承重不了。 “这次的布穿针费劲儿,虽然厚实,可是有个缺点,那就是扎了一个针眼,就是一个孔,很难再恢复,所以这下底封口的地方,需要多饶几圈,这个袋子还没有承过重,可以先改,必须得多缠几圈,得让下底封结实了。”巧儿是当真公事公办,当初就算是子鱼姐和她一起做,也不是那么简单,只是布袋,做起来不难,但是其中也费了心思,看着阿郎娘,“伯母,这麻袋得改。” 要掩着边缘,再裹几圈布层,把封口给裹厚实了,缠线的时候,多缠几转。 阿郎娘没想到还要反工,接过巧儿的麻布袋,迟疑道,“要改成什么样儿?” 巧儿蹙眉,指了指麻袋的边缘,“这布料是已经裁好了的,您做的时候,一定剩了很多边角料吧。” 阿郎娘点头。 巧儿直道,“那些布匹我们都是算过的,不剩边角料的情况下,才能做两个大袋子,一个小袋子,因为这些边角料,都是要折起来,多缝合几层,以保证封底的严密,哪怕是缝线的时候也要多缠几转。您这要按照我们要求的再改,就得往上折。” 阿郎娘蹙眉,她当时听阿水娘叨叨的烦了,便让阿水娘走了,自个儿和然娘鼓捣着。 因为有些习惯就是边角料收起来好看些,所以也就裁了毛边儿。 谁知道这做俩麻袋子,竟是将一匹布算的刚好。 “那我就拿回去再改改……”阿郎娘心道觉得烦。 银子哪里是那般好赚的,何况做这几个布袋本就不难。本来是很快就做完的,不过当时忙着和林母说话,就忘了,现在只能拿走。 走了两步,转回来道,“哎巧儿,这布若是折上去,还能不能装的了五十斤盐?” “自然是不能,这若是将底再折一折,可能只能装个四十多斤,我给您算一个四文。”巧儿将小算盘打的噼里啪啦,但是看到了一旁还有一个小袋子,“不过这个小袋子再改改,只能装二十多斤。您若是改了再拿过来,能过的话,我给您算二十文。” 二十六文钱变成了二十文,还得反工。 虽然是接过了,可是阿郎娘就是觉得心里不舒服。 走远了一点,然娘才道,“婶儿,您和巧儿姑娘关系是不是不好?” 阿郎娘皱眉,“怎么这么说。”他们常年在山上,加上阿郎说想跟着村长识字儿,也就没有随着他们,只是给阿水娘银子,让阿水娘帮着照顾阿郎,虽然她不太喜欢巧儿,可是也没生过什么瓜葛,即墨村一向都是和睦的。 然娘理所当然道,“若是您和巧儿姑娘关系好,巧儿姑娘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就过了。再说了,做了那么多麻袋,哪儿能是各个都过的。以前我爹去山下给一大户人家送新鲜的野猪肉,那大户人家要的是里脊,不过我爹和那管家好,拿了腿肉混过去了,一斤多赚了好几文呢。” 阿娘皱了皱眉头,这听起来,怎么有些乖乖的。 然娘道,“再说了,同村子里的人,不是该互相照顾着。何况阿郎哥对巧儿姑娘那般好,从前什么好的都往巧儿姑娘那里送,巧儿姑娘就是看在阿郎哥的面子上,也该照顾照顾您啊。” 阿郎娘想了想,“那不是阿文他夫人在吗?阿文现在算是村子上的东家,有东家在,巧儿也不能徇私。”嘴上是这么说,可是心底到底是有了想法。 从前阿郎可惯会从他们这里拿了东西,去张家,算下来,这么些年,倒也不少。 想想自己的儿子送了巧儿那么大颗珍珠,阿郎娘心里就酸酸的。 晚上回去,阿郎娘将布袋翻来覆去的检查。 又加厚了底封。 这弄着倒是有些困了。 然娘便道,“婶儿,我来吧。” “不行,这怎么可以,然娘,你回去睡吧……”阿郎娘道。 “没关系,婶儿,我来。”然娘道,“只有一点了。” 阿郎娘到底是困了,其实天也不晚,可怎么就犯困呢,看着屋子里,“灯太暗了,那我给你倒些油,再挑些芯。” “好。”然娘道。 阿郎娘便去弄了些油来挑着灯芯。 挑灯芯的时候,这手一抖,不小心就将油灯打翻,正好就倒在了桌上刚改好的麻袋上。 * 第二天一大早,村子里要上工的人就赶着来报名。 喻辰自然是要来报名的,昨天拿了二百三十文钱,今早上拿了五个麻袋过来,道,“巧儿啊,这是昨日我娘赶了一晚上的麻袋。” “啊……好。”因为要记录宫人的名字,巧儿就先把麻袋放着,“阿辰哥,等你下工的时候,我一并跟你结。” “好勒……”喻辰应下。 喻辰也就比阿郎大个四五岁,三年前的时候娶了媳妇儿,如今儿子也快两岁了。 小时候巧儿和喻辰的关系也是不错的。 喻辰记了名字,说来也奇怪,今日喻青山并没有来。 等上工的人都够了,由南悯带着去。 年韵也让人去带了些书过来。 “昨儿个倒是有人提了意见,虽然咱们这一天结一次的,账目清明,不过每回都要数铜板,家里铜板多了得拿到镇上去换成碎银子,好些人都等着想要碎银子。”巧儿起身撑了个懒腰。 年韵笑眯眯的,“自然可以用碎银子,只是平日里大家吃喝都是用的铜板,带出去也方便。村子里的人生活会越过越好,用碎银子也好,只要你看着方便。” “行,那从明日起,就不换铜板了,正好钱庄的老板说,庄子里的铜板也不太多,咱们若是长期换,他们也受不住。”巧儿拿过方才喻辰留下的麻袋。 让人装了盐称了称,那些盐已经变得灰扑扑的。 不过这些散盐本就是用来试水,没曾想拿来用的。 “诶……这三个袋子,好像又小了些。”巧儿称了称,五个麻袋,三个只能装三十斤,一个能装五十斤,一个能装二十斤。 皱了皱眉头,“怎么差了这么多?” “怎么了?”年韵看巧儿有些为难。 “阿辰哥送来了五个麻袋,可是都有些小,昨儿个伯母是拿了两匹布去的,照理说咱们至少也得拿到四个五十斤的,加起来能承重个两百斤盐。可是现在虽然有五个麻袋,却只能装一百六十斤,算下来,咱们连布匹的本钱也都亏着了。”本来自己买布做麻袋没多少,只是直接买麻袋有些招摇,而且年韵是想将这些生计给村子里的人。 年韵看着巧儿,“那巧儿你觉得如何?” 巧儿想了想道,“既然是刘伯母拿的,那就该扣的,也不多,五文钱罢了。” “嗯,你若是觉得该扣,那便扣。”年韵随意道,倒是不在意这些小事儿。 有了巧儿,她倒是轻松了很多。 说起来啊,人就是有些受虐,没事儿做的时候觉得自己闲,现在有事儿了又想把事情挪腾给别人。 遂,晚上喻辰再来结工钱的时候,巧儿就将事情给喻辰讲了一遍。 扣了五文钱,倒也没关系。 喻诚毫不在意的拿着工钱走了,年韵道,“巧儿,你这扣了钱,阿郎娘亲做了白工只怕心里会不舒坦。” 巧儿想了想,“小鱼姐,这件事是中公的事,大家是村子里的,规矩咱们摆上来了,就不能破不该破的先例。五文钱不多,可若是咱们算了这一次,下一次别家也发生了莫不是也要算了,当阿郎回来,我再买些好东西,让阿郎给伯母送去,小鱼姐觉得如何?” 年韵诧异,“巧儿,你有这份心思,已算是细腻了。” 原先认为巧儿心思不简单,其实调教好了,就是个玲珑人儿。 一边的喻辰也没觉得这五文钱是什么大事。 只是回去的时候不经意发了那么一句牢骚,“娘,若是您做不好您就别做,自个儿累着了一文钱拿不着不说,我做了一天赚了二百三十文钱,还得扣个五文下来,您这不是摊事儿吗?” 就这么一句话不干了。 巧儿发完了工钱,还没来得及算账,就见阿郎娘气势汹汹的过来,“巧儿,不是我说。昨儿个我可是辛辛苦苦弄了一个晚上,你不给我钱也就算了,你还倒扣了我们家阿辰的工钱?” 巧儿忙将东西收起来。 见阿郎娘过来,影护拦住了阿郎娘。 “伯母,您别生气,您听我说……” “谁是你伯母!”阿郎娘那个气啊,昨天晚上不小心烧坏了麻布。 她怕的很,这一赶,又是赶了大半夜的。 今儿早上也没敢亲自过来,所以才让阿辰跑这一遭,结果呢。 还倒扣了五文钱。 这么想,阿郎娘就气不过了,“张巧儿,你是不是穷疯了,五文钱你也跟我算计?当初我家阿郎对你好不好,拿我们家多少东西去贴了你,你不知道?现在为着五文钱来跟我计较!” 第247章 公私分明 ..org,最快更新郡主养成记最新章节! 阿郎娘气的不行,看着巧儿一双眼睛睁的通红。 嗓门儿不小,现在天也没有黑完,村子里不少人都听到了,都出来一看。 喻青山拦住阿郎娘看着出来的村里人,“他娘你这是做什么!不过五文钱罢了,有什么好计较的!” 喻辰也没想到他轻飘飘的一句牢骚,会惹来阿郎娘这么大的反应。 巧儿想过阿郎娘会心里不舒坦,但是没想到五文钱会让阿郎娘这样大动干戈的找上门来,一时间立在那里无法动弹。若是阿郎娘不是阿郎的娘亲,她必然理直气壮,可是有阿郎在中间,她不能去吵这个架,更不能开口。 年韵带着青瓷起身,将巧儿挡在了身后,笑道。 “伯母莫气,有什么问题,咱们好好坐下说。” “你让开!我要和张巧说!”阿郎娘稍微顺了口气儿,便扯着嗓门大声道,“张巧!你出来说道,我家阿郎对你是好还是不好,今儿个为了五文钱你要这样拂我面子!” “刘婶儿您消消气。”然娘扶着阿郎娘,还没进门就已作出一副孝媳的做派,看着年韵道,“是为着那五个麻袋的事情,昨儿个刘婶儿赶了一个晚上,到今早才将五个麻袋赶好。本想着费了料子,也不想着能赚银子,不想还被人倒扣了五文钱。阿郎哥喜欢巧儿姑娘,可是阿郎哥现在已与我定亲,巧儿姑娘就是再不高兴,也不能这般苛待刘婶儿的心意,从前阿郎哥对巧儿姑娘好,每回到山里拿东西,都说是给巧儿姑娘送去。巧儿姑娘为了五文钱做的这般,让人怪寒心。” 这话说的,让人听着好生刺耳。 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是巧儿因为阿郎与然娘定亲,故意为难。 而且确实五文钱,对年韵来说也不值得一提。 大家也都知道,当初阿文的命是村子里凑钱救的,虽然后来阿文都还了,可是当初大家都没有犹豫拿钱的这个情分是在的啊,阿郎家也是出了银子的。 现在区区五文钱,要弄得这般大动干戈。 年韵看了然娘一眼,轻笑道,“若是有事情,咱们好好说道,不说交情就单论一个理儿字。两匹布交给伯母的时候,我们是说了清楚的,量力而行,若是没有按时交回来,或者是交的麻袋不达标亏了本钱,是会扣钱的,伯母也都知道。五文钱是不多,可是若是开了这一次先例,往后别人家要做,是不是也要开这先例?” 村子里不少人就听到了动静过来。 阿水娘一听,“这做两个麻袋,有什么难的,咱们村子里也从来没有出现过扣钱的情况,最多少赚一些罢了。”说罢看着阿郎娘的目光,也是疑惑。 年韵笑了笑,“是啊,阿郎娘拿走了两匹布,两匹布的成本是一百四十文钱,街上承重五十斤的麻袋是四十文钱一个,算下来两百斤麻袋的成本,是一百六十文。所以两匹布,至少要交够一百八十斤的承重,才算保住本。可是阿郎娘交出的五哥麻袋,加起来也才一百四十斤,所以要扣五文钱。单单讲道理来说,巧儿扣的没错。” 第一次买的那些次料,是五十文一匹,可是适合的次料哪里有那么多。 后来改了料子,原本是七十五文一匹,只是要的多了,掌柜少赚,所以给算七十文一匹。 阿郎娘有些心虚,是她不该揽这个活儿,后面也是她自己的失误。 但是好一会儿阿郎娘又理直气壮道,“不过是五文钱,我家不是计较这五文钱。只是阿郎对巧儿多好,他送给巧儿家的东西,都不止这些,巧儿偏偏还要扣我那五文钱,她若是念着阿郎的好,自己贴了也就算了,何必还要这样来打我的老脸?” 年韵面色微沉,“伯母,这里我才是东家。巧儿在我手下做事,自是要公私分明,于公来说,该扣的扣,该补的补,面上的流程是要走这一套的。” 村长也听了个明白,就为了五文钱的事情。 皱了皱眉头自是想为阿郎娘说情,“子鱼,当初张老爹生病,阿郎家也是出了银子的。” 村长这么一说,阿郎娘也有了些底气,“还说是为村子里好,还要报恩。回来时候看见房子被烧了,虽然是修了新的,这其中的损失,我们也没算,现在倒好,为了五文钱打我的脸,这是个什么道理?” 是啊,大家都认为,五文钱无关紧要。 何况现在弄这盐田,每日上工,一天工钱都是几两银子,这五文钱又何必如此兴师动众? 年韵的目光转了一转,最后落在村长身上,“村长,即墨村对阿文有恩,正是因为这个恩在,所以阿文才会留下。镇上的麻袋,五十斤承重的是四十文一个,算下来找村子里的人做,也没赚多少,但是我们为什么要给村子里的人做,村长可有想过?” 村长一愣。 “我们的报恩方式,是想以此改变即墨村。否则我们也可以放下几百两银子,让村子里的人暂时过上富裕的日子,但是这样不长久。所以我们选择了租田,签契,这样一来我们的关系也会不同,不仅如此,我已经将附近几个沿海村落的盐碱地都买了下来,如果要招工的话,很快就不仅仅是即墨村,还有别的村子里的人,如果是这样的话,自是要公事公办。” 年韵沉声开口,目光转向阿郎娘,“伯母,五文钱虽然不多,是不值得我们计较,但是这五文钱走的是中公,所以才要公事公办,是我和阿文做这事的一个标准和规矩,所以不能轻易破坏。方才巧儿还同我说了,害怕您误会,所以想等清了账之后,再去给您解释,但是伯母,五文钱,真的值得您这样来大肆宣扬,大哭大闹吗?” 阿郎娘僵住。 年韵继续道,“我们自认为没有亏待过村子里,所行的一切都是为了村子里好,只有即墨村的盐碱地,我们签的是租契,有分利,别的地儿我们签的是买卖死契。可是这事情既然做起来了,那么就要有做事的样子,恩我们在报,但是理儿我们也要讲。就算不从理面,从情面讲,伯母,您口口声声说是因为阿郎对巧儿好,让巧儿不该计较这五文钱,可是您一边又已经为阿郎定了亲,阿郎既然定了亲,我家巧儿,自然是要避嫌才是,若是日后传出去,说我家巧儿因着阿郎偏私您家,那巧儿也不好说亲不是。” 年韵笑的温和,话语间落落大方,却将道理说的清晰明白。 方才还气势汹汹的阿郎娘,转眼间就手足无措了起来。 是啊,不过五文钱,没了就没了,本来就是她做的不好,还要为了小小的钱将事情闹的这样大。 阿郎娘已心生退役。 喻青山也觉得面上无光。 确实,五文钱根本无关紧要,怎么就非得出来闹一闹了呢。 二人还未开口,一道女声怯怯道,“刘婶儿昨晚上为了这几个麻袋,熬了一夜,帮赶了许久。没有功劳,也有苦劳,虽然五文钱是无关紧要,可是这点儿道理也不讲,未免也太不近人情了。” 说话的正是然娘。 然娘这么一说,阿郎娘又觉心头酸苦。 昨夜挑灯赶麻袋,不知道为什么心头就是怕得很,硬是撑着,将麻袋给赶做完,她心头本来就委屈,回来又听自家儿子那么一句,顿时就炸了。 “功劳?苦劳?”年韵看着然娘,讥诮道,“姑娘,我们这是在做生意。既是生意,那就是一分钱一分货。没有这金刚钻,就别揽这瓷器活儿,若是商家都不看功劳看苦劳,岂不是要赔个底儿朝天。” 不知道为什么,年韵就是觉得这姑娘这话,听起来简直是让人不要太舒服。 她一共就说了两句话,看似安慰阿郎娘,但其实暗地里就挑着火。 然娘吓了一跳。 阿郎娘一听连忙拉过然娘,瞪着年韵道,“你这话就说的难听了,不过五文钱,多大点儿事儿!然娘是无辜的,你别欺负然娘才是!” 本来年韵也不是什么好脾气,纵使即墨村有恩,他们已经前方百计在帮着。 可是这愚人不自醒,反倒怪人理太直。 当即年韵就对阿郎娘道,“伯母吃过的盐比晚辈吃过的米还多,被人三言两语就挑成了这般性子,当真是让人怀疑……” 阿郎娘没反应过来,只是皱眉。 什么意思? 年韵干脆冷眼睨着那然娘,“都说看人看心不看面,我以为姑娘虽然面容不佳,当有慈悲心,可这背后扇阴风点鬼火的做法,实在是有违妇德,只怕姑娘即便是嫁出去了,也会引得夫家不合。” 年韵一语戳破了然娘乖顺的表皮。 后面的林母一听,立时就尖着嗓子道,“你个小贱蹄子,说的是什么话!信不信老娘撕烂你的嘴!”说着就冲上来。 五六十岁的老人,动作倒是半点儿不含糊。 只是影护们都不是吃素的。 年韵是痛快了,可是也将事情闹大了。 不过年韵倒是不怕,她向来不喜欢虚与委蛇,很显然这然娘已经哄得阿郎的爹娘摸不着北了。 已经如此,即便是巧儿委曲求全嫁过去,也讨不得好。 见到此一幕,巧儿顿时红了眼眶,“小鱼姐,你别……” 第248章 终于回来 场面一时很混乱,阿水等自然是偏帮年韵的,这林父林母虽然是连山村的,可是跟他们也不熟,算是喻青山请来的客人,但是说实话,喻青山从二十多年前起,就经常入山,娶了阿郎娘之后更是久住山里,将阿郎的奶奶一个人放在即墨村,时不时回来看。 后来阿郎娘才要求带阿郎,阿郎娘觉得两个儿子带起来,也有些累就同意了。 阿郎十一岁的时候,阿郎奶奶走了,喻青山曾想过来接走阿郎,但是阿郎不同意,死赖着不走,没办法就只能让阿郎留在这边,自己偶尔回来,或者阿郎偶尔过去。 说起来,喻青山和即墨村的情分淡了许多。 有感情的是阿郎和阿郎奶奶。 所以现在出了事儿,大家都是拦着林父林母,别看林母年龄大,不想力气不小,虽然是有五六十岁了,可是这一股子撒泼的劲儿,和三十多岁的没什么区别。 然娘也哭啊,“夫人怎得这样说,我不过是为刘婶儿说两句公道话……” 阿郎娘脑子一懵,扶着林母朝着年韵道,“年纪轻轻说话竟如此狠毒,然娘勤快又能干,你竟要如此污蔑她!” 年韵笑了笑,是勤快又能干,还是丑人多作怪? 谁知道呢。 但身后被巧儿扯了扯,见巧儿红了眼眶,年韵拍了拍她的手背,转头对林母道,“这位夫人,我向来不喜欢说暗话也不喜欢说谎话,但是我既然说了,我也不需要怕谁,我的护卫在这里,你们若是要闹尽管闹,就是害怕到时候您把自个儿给伤到了。” 林母见她这般无所惧,想撒泼的更厉害,却见影护霸刀,寒冷的刀光扫过来,心头颤了一颤。 倒是不敢再继续。 这一遭弄得,年韵在里头站的好好的。 他们反倒是弄得衣衫不整,颜面尽失,林母恶狠狠的丢了一句,“你们莫不是想仗势欺人!伤了我,小心我到县衙告你们!” 年韵云淡风清的笑了笑,对林母道。 “我家不缺银子,衙门里也有人,你要闹我随便。伤了你,我可以赔银子……可若是你自个儿往我护卫的刀片上撞……”唇角勾了勾,“大不了,多赔些银子。” 银子,那不缺啊。 大会儿都看到了这一幕。 脑海中就想到了,子鱼说的话,那方?可不就是做过。 死一条人命,多赔些银子就是了,阿文和年韵能够掰倒方家,那说明背景比方家大的多,那么他们又何惧? 年韵从一边的盒子里抠出几个铜板,一把拍在桌上,“几个铜板,对我来说是不重要。可是坏了规矩,从今往后,我们家的生意,再要招工,你们家一个人我都不要。” 话出,先倒吸一口凉气的可是喻辰啊。 一天二百三十文。 哪怕在山里一个月能拿个六七两,那都是险中求的。 在这里,只需要围着盐田动着就行了! 当即喻青山就后悔了,偏偏林父还要嚎道,“不要就不要,不缺你这点银子,喻兄,大不了我们回山里去!” 这一刻,喻青山恨极了兄弟这两个字。 山里!狗屁山里! 若不是想赚多些银子,谁稀罕在那山里拘着! 谁又不想轻松的赚银子,让日子好一点儿? 喻青山的脚步有些沉重。 “等等。”年韵开口,喻青山一怔。 之间年韵从旁边抓了一把铜板,然后往前一推,“多的,就当是伯母昨夜的苦劳费。” 随便一把也是上百个铜板了,还真不是因为钱的原因。 众人看着这一幕,久久不敢说话。 同时也清明的认识到,子鱼和阿文肯这样留在即墨村,除了情分,也因利益。 他们之间现在,恩是恩,商是商,公私分明,决不能混淆人情和正事。 然娘看着这一幕,心里不舒服极了。 有钱怎么了,有钱就了不起了? 要这样欺负人? 扶着阿郎娘的时候,忙道,“有钱人也不能这样埋汰我们,刘婶儿,没关系,不能上这工了,咱们可以做别的赚回来。” 二百三十文一天,一个月也就六七两,她努把劲儿,也就做出来了。 喻青山和阿郎娘心思复杂,喻辰更是脸色难看的很,但念及林父林母的救命之恩。 又只能闭口不言。 喻家的人走了,村长好一会儿反应过来,忙将人驱散走。 看着站在人群后的年韵,不怒自威,村长如何反应不过来,一开始阿文和子鱼就不是这里的人。 “子鱼啊,你这样,让巧儿如何做?” 郭婶儿硬着头皮问道。 她担心的看着巧儿,巧儿红着眼眶,经过今日这一遭,日后巧儿要再嫁给阿郎婆媳关系就难处了。 年韵看了看巧儿,巧儿只是红了眼眶,没有嘶声大哭,还算冷静。 微微定了心对郭婶儿道,“郭婶儿,只要那林家在一日,即便巧儿和阿郎成了,也过不得好日子,何况那林家必然也不肯松手。” 好不容易凭着救命之恩,能吊着一个可以接了那然娘的,自然不会轻易放手。 郭婶儿看了巧儿一眼,“那……那可怎么办,巧儿和阿郎……” 提起阿郎,年韵却是硬气道,“郭婶儿,巧儿是我妹子,无论如何我也不可能让她受委屈。喻家的态度你也看见了,他们喜欢那然娘,有因着救命之恩不得舍弃,那然娘不是个好相与,巧儿就算委屈求全,也得不了什么好脸色,此事,不如等阿郎回来再做打算!” 郭婶儿僵住。 可是但见年韵,郭婶儿却明白,巧儿唯有跟着年韵才能过的更好。 村长斥退了人,今晚虽然起因是五文钱,但是事情的着火点却是因为林家,大家心照不宣,对于这三个心来的客人心头又不喜了。 年韵转过头看巧儿,“你可是怪我这般强势?” 巧儿摇头,苦笑道,“小鱼姐做事,必然有小鱼姐的道理。” 虽然心知这样对她和阿郎不好,可是小鱼姐一定有小鱼姐的道理。 年韵拉着巧儿进屋说话,青瓷便去厨房泡茶。 “巧儿,我和你阿文哥是要走的……在即墨村有村子里的人照顾你,我们还能放心,可是今日阿郎他爹娘来了,阿郎之前也说过他要进山,今日见了他爹娘的态度,若是你跟着阿郎进山,必然讨不得好。”年韵笑了笑,“你是不是觉得,女儿家出了嫁,便要侍奉公婆,维系家里家外,阖家团圆?” 巧儿红了眼点头。 年韵眯着眼想了想。 “可是我爹娘不是这么想的,当初我出嫁的时候,我爹娘说,我千万不能委屈自己。他们努力的让自己变得更强更好,为的就是我在婆家,能有说话的一席之地。”拍了拍巧儿的手,轻声道,“我最不喜欢的一种人,便是没有立场,万事只做和事佬,四处都讨好。从前一日过来,到今日,那喻朗的爹娘虽然没有与我直接接触,但是我看得出来,他们很在乎那林家,如此一来就算你委屈求全,也受不得好态度。” “可是……可是阿郎他……”巧儿当然知道,可是她舍不得阿郎。 “你以为我要让你放弃阿郎?”年韵笑了笑。 巧儿僵住。 小鱼姐已经不客气的让阿郎爹娘走了,这关系,阿郎爹娘如何还能接受自己? 年韵认真的看着巧儿,“巧儿,我有自己的私心,那就是如果阿郎不能搞定这件事请,我必不会放心把你交给他,我拿你当亲妹妹看待,就绝不会把你委屈了,阿郎如果帮着他的父母,那么我宁愿你不嫁阿郎,也不愿你嫁过去委屈自己。但我也不是拆散你和阿郎,而是你和阿郎要一起想办法,解决这个问题,你需要的是阿郎的态度。” “阿郎的态度……”巧儿认真的斟酌这句话。 “和你相伴一生的人,是阿郎,如果阿郎都不能护住你,不能为你遮风挡雨,那么这个人,我绝不会同意你嫁给他。”年韵顿了顿,“如果你执意选择了阿郎,有两个法子,一是委屈求全让阿郎爹娘同意。二是搞定阿郎,让阿郎拿出态度。” 巧儿抿紧了唇,她没有把握能让阿郎为她坚持。 “难道,我要拿着刀子,逼着阿郎去让他爹娘接受我?” 说完,二人都忍不住笑了。 年韵眨了眨眼,托着腮对巧儿道,“我从前啊,跟你阿文哥一起,不管是我遇见了什么问题,还是犯了什么错,只要撒娇,一切都好说。” “撒娇?”巧儿红着脸道,“那么管用?” 年韵坚定点头,“是。” 这其中不可描述的代价嘛,就不用说的那么详细啦。 不过对巧儿,也不用说的那般明白。 巧儿红着脸,倒是也没有之前那般纠结晚上清了账。 好几天过去,因着年韵那句话,喻辰倒是再也没来上工。 喻青山出门,看见原本村子里的人,也极为不自在。林父却是毫不在意,拥着喻青山去了镇上。 这种情况一直持续到阿文和阿郎带着大队车马回来的那一天。 回来的一群面孔,和去时的一群面孔皆有不同,其中竟还有几个年轻的文人。 第249章 可观利润 ..org,最快更新郡主养成记最新章节! “阿文他们回来了!”村子里的人发现后叫了一句。 阿文这一次是跑商,一去就是一个月,见着空荡荡的马车,和原来不太一样的部队人马,大家都没看出个明白,年韵和巧儿听到动静,出来一看。 但见那个从马上下来的身影。 年韵勾了勾唇,直接毫不客气的就扑了过去,“你回来了!” 宇文昊揽住小丫头的纤腰,“嗯……我以为,你会在镇上。” 一个月不见,年韵可想的紧了,但是她又不能粘着不放,假装矜持的从宇文昊身上镇定的分开,看着一众人马,“换了一批人?” “嗯,是我的人。”宇文昊道,年韵就明白了。 瞬时扫了一旁的阿郎。 阿郎脸上带笑,毫不掩饰的看着巧儿。 巧儿也想像年韵一样扑过去,但是她忍住了没动。 阿郎主动大步向前,落到巧儿面前,“巧儿,我回来了。” 巧儿却是下意识的后退,“你……你回来就好。” 阿郎蹙眉,“你怎么了?” 宇文昊也是看着年韵,自然也发现了巧儿的不对劲。 还没来得及开口,就听到喻青山一阵吼声,“阿郎,你给我过来!” 阿郎抬眸,皱眉道,“爹?你怎么回来了?” “怎么,我不能回来?”喻青山看着庞大的队伍,心里咯噔一下,但是看到队伍里除了阿文就是阿郎,其他都是陌生面孔,意思是阿文只带了阿郎,并没有带别的村子里的人。 这么一想,喻青山微微舒坦,毕竟村子里都在阿文手下做工他是看见的。 阿郎直接跟着阿文,可不就是证明阿郎的不一样? 阿郎看了巧儿一眼,“我一会儿来找你。” 巧儿牵强的笑了笑。 阿郎看出了巧儿的不对劲,但是说不出来,加上喻青山一直在催促,只能先去找喻青山。 村长过来,希冀的看着阿文,很显然想知道这一次阿文的结果如何? 宇文昊勾了勾唇,牵着年韵对村长道,“进屋说。” 这件事关乎着村子里的人的未来,虽然按照道理,只要村子里每户人家,每个人能去上工,一个月也不少,可是这事情并不是每个人都能有的。所以宇文昊租了田,给了他们希望,靠着田里的利润分成,能够活下去。毕竟村子里,不是每户人家都能上工,比如阿方娘如今一人独居,如何上工? 阿方家也有一亩田。 除了村长巧儿外,跟着宇文昊进屋的,还有一名年轻的文人。 “这是……”村长看着那文人。 少言笑了笑,“我是少言,是公子的管家。” 少言生的清秀,自觉和巧儿站在一边,朝着巧儿笑了一笑,动作极为知礼,像个青旦小生。 “村长,请坐。”宇文昊做下桌子,少言便拿出了账本放在桌上,“村长,按照之前的契,这每一亩田的利润,我们于各家会分,第一次是对半分,但是之后就不会了。” 村长拿过帐一看,眼眸却是越来越大。 “这……这……” 年韵以为村长看到了什么。 拿过来一看,着实也吓了一跳。 “这……这利润也太高了。” 宇文昊按照白玉生给的地方,带人将盐运到了越嵩僚郡,殊不知白玉生在得知这边有盐后也给出了价格。越嵩僚郡的盐价已经炒到八百文一斤,而吐谷浑更甚,吐谷浑不惜用羊皮宝石等来换取盐,所以白玉生准备走盐,宇文昊以盐晶六百文,精盐七百文的价格卖给白玉生。 白玉生再走远商。 走的时候一共是三千斤精盐,一千三百斤盐晶。 这一路有下雨,加上路运的损耗,有一千斤盐晶,两千七百斤精盐左右。 白玉生全收,算下来一共是二千四百九十两。 这一批盐,从晒盐制盐加上运送一共耗费三十五天,共带三十五人。 一个人的月例按照五两银子算,一共也是一百六十五两,加上一路上住客栈吃喝还要找库房看着盐货等消耗,折算下来是六百两左右。再除去一开始寻工人的消耗,十八亩地的租金,算下来纯利润有一千五百两。 每一亩地是八十三两,若是阿文从中每户抽成整四十两,每亩地每户人也能收到四十三两。 这样的利润,着实是让人触目惊心。 若是批次多了,田多了,等运渠成熟了,这每月入账着实可观。 村长是吃惊的,看着阿文,眼眶发红,“这……这是真的?”村长从来没想到,赚钱竟然这般容易。 村长在即墨村多年,看着这账本,实在是不敢置信。 这若是早一些,村子里能早一些找到出路,他们又怎么会因为二斗米折腰。 村长颤抖着手,久久说不出话来。 “村长,按照这一次的利润,每户出了地的人家,能收到四十三两。”宇文昊顿了顿,“但是只有这一次,很快我会以文记的名义上商,会正行税。按照第一次的利润,若是愿意继续和我签契的人家,我会继续行商,但是却不会以每一次的利润分成,而是每户人家,每个月除了上工的工钱涨至每人每日五百文,我还会额外给每户人五十两。还需要村长去游说,若是愿意继续和我签契,后面的任何事情与麻烦,我都一应揽下。” 村长是个知足的人,若是没有阿文,别说一个月五十两,一个月五两,那都难。 “好……好……”即墨村贫苦多年,现下村长看宇文昊的眼神,当真是看着东家的眼神。 身后的巧儿也是十分诧异。 这,这利润可以说日进斗金也不为过了。 “村长可以先去游说,银子要去钱庄取才能给各家。”宇文昊道。 村长走的时候,整个身子还沉浸在兴奋中不敢置信。 年韵看着账本,“这样大的利润,很快别人也会眼红。” 宇文昊点头,“是,所以我会上商。”行官税后,朝廷很快会发现,这一行的利润,到时候必会采取一系列的措施。 年韵看着宇文昊,宇文昊跑了这一遭盐商,脸上好似又成熟了一些,整个人虽然清瘦了点,但是身体也更结实了。 对门口的青瓷道,“青瓷,去烧水。” “是。” 回过头,屋子里就剩了巧儿和宇文昊夫妇,还有少言。 年韵看着巧儿,转头对少言道,“少言,你会算账是吧。”默默的打量。 少言长得清俊,文雅又认真,看年岁,与自己相差不远。 少言点头,“是的夫人。” 年韵看着巧儿,对宇文昊道,“你不在的这段时日,我也教会了巧儿算账,巧儿聪慧,有当账房的潜质,不过剩下的就是我能力不足了,可让少言教巧儿算账如何?” 巧儿一惊,“小鱼姐,这不妥。” 少言清冽一笑,“只要巧儿姑娘没有意见,少言都可。” 年韵笑了笑,“好了,你们都先下去吧,有什么事,明日再说。” 今日也不早了。 一行人风尘仆仆的,宇文昊让他们自己去镇上洗刷风尘,一部分留下来守着。 少言和巧儿先离开。 巧儿一个人回了房,微微一叹。 阿郎回家了,可是到现在,阿郎都没有来找她,可不是被人给拦住了。 房内只余年韵和宇文昊二人,年韵立在宇文昊跟前,替他解衣衫,“你不在的时候我买了新料子给你做了一身衣衫,但是没想到你反倒是瘦了,到时候我再改改……”话没说完,便整个被人抱在怀中。 “可有想我?”宇文昊沉声道。 自他恢复记忆后,又一次分开,浑身不舒服的很,看见她的时候,就想抱着她了,但是方才人太多。 “我们,都是老夫老妻了……”年韵埋在宇文昊胸口。 “我想你。”宇文昊回的一本正经。 年韵抬头看着宇文昊,勾了勾唇,“幸好你是安全回来的,下次再去,带我去吧。” “嗯。”衣衫解开。 宇文昊哪里还想说正事儿。 直接将年韵压在了柱子上,行着不可描述的事情。 水滚了后的青瓷过来敲门,听到里头嘎吱嘎吱的声音,红着脸又走了。 烧的水热了又凉。 和上一世一样,公子和夫人的感情一贯很好,似乎不管发生了什么,都没有什么能分开他们。 里头在忙着做正事儿,青瓷自然去了巧儿的房里,却见巧儿情绪不是很好。 青瓷沉了沉,“巧儿?” 巧儿回过神,“嗯?” “巧儿,你可是担心阿郎?”青瓷也没事儿做,便忍不住和巧儿攀谈了起来。 上一世,她和巧儿的关系不是很好。 因为巧儿并不喜欢她畏手畏脚的模样,觉得她胆子小。 这一世,她不准备再进宫了,准备留在夫人身边,找到自己,那么她也要和夫人身边的人处好关系。 巧儿此刻正是无助时,笑了笑,“我相信阿郎,只是我有些害怕,我害怕阿郎因为我……” 话没有说下去,青瓷正准备说话,就听到砰砰的敲门声。 “巧儿,巧儿!” 是阿郎。 巧儿一怔,当即起身开了门。 阿郎喘着大气儿,一把拽住巧儿紧张道,“亲事我根本就没有同意。” 巧儿愣了好一会儿,笑道,“我知道。” 阿郎当即松了一口气儿。 “可是阿郎,你爹娘不喜欢我……”巧儿垂眸,话语很轻,竟十分镇定,“那我要怎么才能嫁给你。” 第250章 贪心不足 “什么意思。”阿郎蹙眉,“巧儿,是我要娶你,只要你同意,和我爹娘没关系。” 巧儿抬头看着阿郎,“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爹娘替你订了亲,于情于理,你也要先退了亲再等我。” 阿郎眼底疑惑,“那林家于我爹娘有恩,他家女儿嫁不出去,我爹想让我娶了,但是我不会娶。” “嗯……”巧儿笑了笑,“我知道你不会娶,但是你可想想,你爹娘心目中的媳妇儿是那林家的女儿,现在他们还把林家的女儿给带过来了,即便是你我要成亲,那要如何?你爹你娘会不参加?那林家的女儿你要如何处理?” 阿郎顿了顿,“我会解决这件事请,你等我。” 巧儿点头,“好,我等你。” 阿郎短暂来了一遭,又走了。 青瓷笑道,“这下你可放心了?” 巧儿叹了一气,“只怕阿郎爹娘不是那么好同意的。” “阿郎为了你,会的。”知道上一世的结局的事情,青瓷笑道。 阿郎家。 “我不同意!我看好的媳妇儿就这一个,那个什么张巧儿,我不同意!”阿郎娘气急败坏,“她都不给我面子,这样的媳妇儿,我绝不会要!” 那天晚上若说打脸,最感到没面子的莫过于阿郎娘了。 阿郎也是红了眼眶,看着喻青山,“爹,你答应过儿子,只要巧儿同意,我就能娶她进门!” 喻青山愣住。 上次他回来的时候,巧儿还跟在阿文后面跑。 谁知道这突然的,巧儿就同意了。 皱了皱眉头,“然娘有什么不好?”虽然这话说的有些违心了。 一旁的然娘乖巧的守在林母身后,迟疑道,“爹,娘,阿郎哥不喜欢我,要不就算了吧。” “不行!”林母坚持,看着喻青山,“我们夫妻年纪大了,没几年可活。这辈子最大的心愿,就是希望然娘能找一户好人家嫁了。” “是啊喻兄……”林父看着喻青山也是道,“咱们八字都合过了,然娘和阿郎,是天作之合。” 喻青山左右为难。 林父林母何尝不是以救命之恩来要挟。 看着阿郎,喻青山也冷厉了下来,“她张巧儿就那么好,你就非得非她不可?” “是!”阿郎扯着脖子,“反正除了巧儿我谁也不去,至于别人,谁应下的谁娶!” “你!”喻青山扫了林父林母一眼,重重一叹。 林父林母面色难看。 然娘咬着唇,垂着眸子不知道在想什么。 好一会儿抬头道,“阿郎哥,我是真的喜欢你。” 阿郎皱了皱眉头,他自是见过然娘的,但是接触并不多,只知道这姑娘挺勤快的,因为他并没有像别人一样,对这姑娘的容颜展露出恶意,所以稀少的几次见面,这姑娘都是极为热络的。 对一个小姑娘的表白,阿郎也有些头疼。 “然娘,我已经有喜欢的人了……” 却不想然娘红着眼眶道,“只要能跟在阿郎哥身边,哪怕是做妾,然娘也能接受。” “然娘!”林母霎时站起身来。 屋子里的人都睁大了眼眶。 然娘垂着眸子,模样看起来挺可怜的,“我知道我生的不是阿郎哥喜欢的模样,可是只要能跟在阿郎哥身边,然娘不在乎什么名分。” 村子里的人都嫌他们,所以他们住的远。 而她的模样也确实不好看,能干并不能为她多添几分。 听到小姑娘这样说,喻青山面色变了变,“阿郎,然娘的父母对我有救命之恩。且然娘的父母年事已高,然娘又对你一片痴心,我不拦着你娶巧儿,但是然娘你也要一并娶了。” 阿郎蹙眉。 阿郎娘听后冷声道,“也行。” “不行!巧儿不会答应的!” “还需要她答应?”喻青山顿时蹙眉,“嫁进了我家,就是我家的人了,男人三妻四妾多正常,再说了你现在又不是赚不了银子!” 回来的时候,阿郎就拿了一袋银子出来。 里头有八十多两。 因为之前宇文昊说过,阿郎要拿出迎娶巧儿的彩礼,所以这一次,阿郎家的那块儿地,利润都给他。 所以看见银子的阿郎爹娘,更是有了底气。 他家儿子这么能干,一个女子算什么就算现在能帮着算账,以后也是要成婚生子,也不能抛头露面。 不想然娘道,“巧儿姑娘若是真心喜欢阿郎哥,也会知道阿郎哥的难处,我不会破坏阿郎哥和巧儿姐之间的感情,我只是想跟着阿郎哥。” 然娘说这话的时候,看起来极为卑微。 阿郎只觉得自己好像被一滩软泥给缠上了。 却不想然娘扯了扯阿郎的袖子,给阿郎一个眼神,示意他到一旁说话。 众人就看着二人咬耳朵道,“阿郎哥,你若是不同意,喻叔和婶儿也不会同意的。我也不要求你一定能喜欢我,你可以带着我,若是日后我遇见了喜欢我的人,自会离开。如果阿郎哥怕巧儿姐误会,我可以去同巧儿姐解释。” 阿郎皱了皱眉头。 但是看着然娘。 目光倒是诚恳。 阿郎娘道,“阿郎!然娘爹救了你爹的命,若不是然娘爹,你爹早就在深山老林中,被狼虎给吃了。咱们要你娶了然娘,也是因为能给然娘一个依靠,让然娘爹娘放心。这份恩情,咱们不能忘!” 阿郎自然也知道这件事。 那是上半年的事情。 喻青山入了山,不小心摔断了腿,没人知道他在哪里。 是林父寻着老道的经验找到了他。 喻青山躲的地方正好离狼窝不远,还好狼群没有回来。 林父背着喻青山回来,养了大半年,喻青山养好了腿,也因为这个,他们家也好一阵子紧凑了些,还好从前存的银子多,这半年也顶过去了。 林母搭着嘴十分不乐意。 “我家然娘不能委屈,即便是,那也要做大的。” 正说着,敲门声就传来了。 来人不是别的,正是村长。 村长不知道阿郎和阿文商议的结果,只是挨个一家家的来说这盐田的事情。 前面的几家都说完了,现在正好到阿郎家。 “这真是热闹……”村长进来笑了笑。 “村长伯伯,您来可是有事?”喻辰问。 村长正准备说,但是看见阿郎,拍了拍自己的脑袋,“哦……差点忘了,阿郎你是跟着阿文去的,盐田的事情你自己说吧。” 阿郎点头,“我已经和阿文哥商议过了,我答应阿文哥的建议。” 贪多嚼不烂,人有几分本事,能护住几分田,要有自知之明。 喻青山蹙眉,“说什么?” “哎,你还没跟你爹说呢?”村长诧异,“阿郎,这田是你们家一起的,也要和你爹商量商量。” 喻青山看向阿郎。 阿郎心道不好。 村长便将事情说了一说,听完后大家面色一变。 第一个不干的就是阿郎娘,“那田那么能赚银子,一个月五十两就想打发我们?”好歹这一次还有八十多两呢。 林父林母相视一看,紧了紧手。 这可是捡了个宝啊,忙附和道,“是啊,这一天一百多斤盐,一个月就是三千斤,咱们自己做,也能赚不少!” 然娘心头也微微跳了跳。 “那田是阿文哥带着开出来的,路线也是阿文哥带我们去的,我们没有人没有本钱,更没有下家,就算我们能自己晒盐,那也没地儿卖!”阿郎蹙眉,“再说,我已经和阿文哥签了契了!没得后悔的!” “胡闹!”喻青山一巴掌打下来,“这家还是你爹说了算,不是你!走,我们去找他们,能赚那么多银子,一个月五十两就想打发我们?不行!” 不等阿郎拒绝。 喻青山就直接拽着他去找宇文昊和年韵。 二人正在板床上奋战,听到外有熙熙攘攘的声音,年韵轻声道,“是不是出了什么事儿了?” 床板嘎吱嘎吱,很有韵律。 宇文昊不满意年韵被吸引了注意,微微用力,又将年韵的注意力转了回来。 “不用管。” 浓重的呼吸声继续,正打算奋力。 “阿文!你出来!”喻青山的嗓门儿大的很,“你这不是欺负人吗?咱们家好好的地借给你,你五十两就想打发我们,有这么便宜的事儿吗?” 年韵微微推了推宇文昊的胸口,“是阿郎爹。” 宇文昊方才已经一路听着年韵断断续续的讲了事儿。 对他来说,天大的事情也没有眼下的事情重要。 既不是敌国入侵,也不是土匪烧村,有什么事都是可以挪腾到明天的。 黑暗中,宇文昊的脸色不用看也知道很难看。 若是在宫里,有人用这点屁大的小事扰他,早就被砍头了。 哪怕影护在外头已经拔刀让人不许接近,偏偏喻青山扯着嗓门儿道,“这出一批盐去一次就能赚这些银子,若是每天晒盐,晒一批出一批,这一亩地一个月下来,少说也是一千多两银子,你就五十两把我们给打发了!哪儿那么容易的事情。你们还都同意?这可是咱们存自个儿的地儿!” 一亩地一天能出一百多斤盐,就算去了多的,一天也是一百斤,一个月少说也是一千八百两,除去成本,一千两的利润是有的。 第251章 宫闱之事 ..org,最快更新郡主养成记最新章节! 在喻青山一口气儿不带喘的大嗓门儿下,宇文昊成功一泻千里。 年韵呼吸有些不稳,推着宇文昊,“去看看吧,若是不给他说个明白,只怕今晚是没完。” 宇文昊沉着眸子,只能抽身,微微整理好了衣衫,才沉着眸子推开门。 门口喻青山已经叫集了一大片村子里的人,兴师动众,一副要据理力争的模样,方才还闹腾腾的,但是看到宇文昊出来,瞬时都静默了。 之前喻青山自是见过阿文的,那个阿文话少只知道埋头做事。 现在这个阿文同样不说话,只是那么看着他,就觉得心头沉甸甸的。 阿郎一脸铁青,扯着喻青山的袖子,“爹!这件事我们回去再说!阿文哥是为了我们好!” “好?”喻青山一挺腰板儿,瞪着阿郎,“是你不会算,还是你爹我不会算,一个月五十两银子,和一个月一千多两银子,那差的不是一星半点儿。” 转过头,喻青山也有了底气,看着宇文昊,“阿文啊,你来说到说到,村子里没有成本的将田借给你,和你签了契,可你这赚了银子,转头就敷衍我们,做人不能这么不厚道,你们说是吧!” 这大晚上的,喻青山的嗓门儿一吼,把大家都叫了起来。 村子里的人看着村长也从里屋出来,他是找了几户人家,有同意的,也有不同意的,他都说了一大半,说到底,阿文身边的那些带刀的人都不是普通人,反观他们,就算拿了银子,也守不住。 所以大部分也都是同意的。 若不是阿文,他们还在一个月三两银子上挣扎。 宇文昊沉了沉眸子,看着周围聚集的人,“同不同意我已交由村长,若是同意,我可继续带着,若是不同意解约便是。” 宇文昊说的云淡风轻。 喻青山没想到对方那么好说话。 皱了皱眉头,就听村长道,“阿文说了,若是愿意,那契约生效,若是不愿他不强求。你们要自己做盐田,他也没意见,喻青山,你跑到这里来闹什么闹?” 阿郎铁青着脸,“爹!不能解约!咱们没有下家,也没有人手,这事情不是这么简单的!” 喻青山哪里听得进去,脑子早就被那白花花的银子给晃了脑袋。 “你别管!”喻青山挥手,转身就吆喝着大家,“既是咱们自己的地,咱们大家可以一起做,也不用这中间人赚一笔不是?” 喻青山已有决定,仿佛下一刻自己就能日进斗金。 喻青山转头对着宇文昊笑道,“阿文,那这解约,可是需要什么手续?” 宇文昊看着村长,“之前的契,都放在村长那里,我给你们一次反悔的机会,若是不愿意继续留契,可以去村长那里撕契走人,这一次的分成利润,会在明日分发到各家。”说完,宇文昊就关了门。 年韵已经裹好了衣衫,要再想做什么是没兴致了,她想烧点儿热水洗洗。 “附近的沿海的地我都拿下了,签的是买卖的死契。”年韵道,“也让人去垦了地。” 宇文昊点头,“也好,这一次售盐的事情,很快就会传出去,到时候只怕各方动作不小,在那之前,我们要离开这里。” “这么快?”年韵听着外头的动静,人已经散去,似乎也还有几个人在说着什么。 宇文昊点头,“这里不宜久留。” 年韵蹙眉,担忧的看着宇文昊,“可是……发生了什么?” 宇文昊勾唇,大掌抚过如玉的颈脖,“没有,只是在这里,待了太久了。还有很多事情要处理,处理之后,我就能陪着你。即墨村的恩在报,阿郎和巧儿决定跟我们走,到时候我会派人来照顾阿方娘,为她养老送终,能做的我们已经仁至义尽,再待下去……” 年韵知道那意思了,再待下去只会让人觉得是贪得无厌。 如今新知县已上任了,也招募了大夫。 村子里信任宇文昊的,他纵使不在,也有法护得。 “可是阿郎爹似乎不太想阿郎和巧儿在一起……”年韵想起来,方才忘记把喻青山给阿郎直接定了亲这件事给宇文昊说,“阿郎爹私下给阿郎定了亲,那亲事的人家,是阿郎爹的救命恩人。” 宇文昊微微蹙眉。 正要说话,就听敲门声。 “阿文哥,能说句话吗?”是阿郎。 阿郎现在也很憋屈。 原本一切说好的,回来之前一切都很美好,阿文哥答应他,等他和巧儿成了亲,就带着他们离开这里,去益郡,去更远的地方。谁知道现在回来一切都变了。 阿文开了门,对上阿郎愧疚的目光。 “阿文哥,我……我不知道我爹他……” “阿郎。”宇文昊低沉的声音,好似一抹沉铁。 阿郎现在也很怄火,有一种手足无措的怄火。 又紧张,又害怕。 宇文昊这一声,却让他的情绪莫名的沉稳了下来。 “嗯……”阿郎好似听话的弟子一般,听着宇文昊的话。 “这件事你不是要向我解释,有些事也不是你能做主,也不是轻松就能周全的。如果鱼与熊掌注定不能兼得,你必须要择其一,若是你不择自有别人替你择,结果是如自己意还是如别人的意就不一定了。” 阿郎心头一沉。 巧儿就站在台阶的另一侧看着阿郎。 一双眼睛里早已没了往日的轻松,现在怎么看都压着一丝沉重。 郭婶和村长过来,也是忍不住道,“阿郎,你和巧儿的事情,可是和你爹娘说了?” 一瞬间,肩头仿佛又重了些,巧儿巴巴的看着阿郎。 到底还是没能说谎,“我爹说,让我把巧儿和然娘同时娶了。” 巧儿一听顿时就红了眼眶。 宇文昊目光一沉正欲说话,年韵连忙拉住他,朝他摇摇头。 两口子的事情,他管啥。 纵使威逼了阿郎,威胁了阿郎,阿郎心底也会生出芥蒂。 而且现在的情况,阿郎也不一定会接受他爹的意见。 巧儿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儿,“喻朗,我张巧,绝不会一女侍二夫……”本想着坚强一点儿,可是那眼泪还是巴巴的落了下来,声音也变得哽咽。 阿郎心底一慌,当即上前抱住了巧儿,嘶声道,“谁说要你一女侍二夫了!我爹说了!我当即就拒绝了!你放心,然娘爱嫁谁嫁谁,谁答应的谁娶,大不了……” 众人一顿。 阿郎认真道,“大不了我多个年纪小的二娘。” 噗嗤一声,巧儿破涕为笑。 众人一看,得叻。 阿郎这里肯定是没问题的。 安抚了巧儿,阿郎才转头对宇文昊道,“阿文哥的意思,阿郎知道了。” 等人都彻底散去了,年韵才推着宇文昊道,“你去烧些水,我洗洗身子。” 宇文昊应下,转头就吩咐影护去做。 年韵吁了一口气儿,这一趟下来,夜已经深了太多。 加上被喻青山扰了兴致,擦了身子,简单洗漱了一番后,让人倒了水,两个人才合衣躺下。年韵下意识的把脑袋搁在了宇文昊的肩窝处,“跑了这一遭,你可是有什么想法了?” “嗯……”宇文昊应声,“贩盐的利润太大,私售不能长久。” 年韵眨眼,“嗯?”仅仅是这个? 不会,无缘无故说要尽快回去,肯定不止是这个。 宇文昊知道他瞒不过年韵,伸手掐了掐年韵的小脸,“可听过玄衣门?” 说罢自己一笑,“你必是没听过,我这出去一趟,遇见了南若,欺雪要生了,我没有让他跟我过来,但是他也对我说了不少消息。二弟登基后创立了玄衣门,玄衣门本意是为了铲除朝堂奸臣,可是后来玄衣门中的一卫却误杀了一言官。那言官私下议论二弟,所以被人误会了玄衣门的存在。现在臣心不稳,暗中分拨两派,竟有言官谏言,要让父皇再理朝政,或是……让六皇弟登基……” 年韵心头跳了跳。 “何以至此!” 这样,宇文昊若是被人知道活着,就算他不想,也会被迫加入,到时候又是行风血雨。可瞧着宇文旭行事,之前她写过去的建议,宇文旭是悉心审查,修改的很合理,更适用与现在的大齐国态,难道仅仅因为身份的问题被议论? 宇文昊蹙眉,“六皇弟年岁已渐大是一,二是六皇弟背后乃是宗室。” “可宇文旭已是皇上,宗室想要推翻宇文旭,可不是逆谋。” “是因为另一件事。”宇文昊眯眼。 宇文旭在封为亲王之前,曾迎娶过三位妻妾,宇文旭登基后暂未恢复大选。三个月前其中一名妾侍的母家,犯了事,那妾侍在此时怀了身孕,本是想以次免除家族之祸,却不想宇文旭因此大怒,直接从流放改为了全家问斩。 “犯的是大祸?”年韵蹙眉。 宇文昊摇头,“与家族无关,是那妾侍。宫中隐隐有传,二皇弟……身患先天无子之症。” “怎会?”年韵蹙眉。 骤然想起来,好像自从宇文旭去栗仓郡之前就成婚,到后来一直都未曾传出过子嗣消息。 现在宇文旭已坐帝位两年,若是一个帝王无子,百官自然会想换一个帝王。 “寻一个合适的机会,我们,还要回宫。”宇文昊握住了年韵的手。 “你要回去?”年韵一惊,好不容易从那金丝笼出来,真的要回去? 宇文昊摸了摸年韵的头,“当初我将烂摊子一股脑的丢给了二弟,如今他面对宗室的威胁,我总要找个合适的时机回去,为他解围。” 第252章 我不嫁了 第二天一大早,吵闹的声音就传来了。 “张巧儿!你给我出来!”阿郎娘的声音震耳欲聋,身后还跟着喻辰和阿郎。 “娘!这是我的决定!不关巧儿的事情!”阿郎拦着阿郎娘,阿郎娘红了眼眶。 “自小你就讨好她!娘也就不说了!可是你现在竟然要为了她,让你爹去娶别人!你说!是不是张巧儿让你这么做的!”阿郎朝着巧儿家吼道。 今天早上,阿郎和喻青山就然娘的事情又说了一道。 “娘!”阿郎挣红了脸,粗着脖子吼,“然娘家是救了爹,救命之恩于情于理也是该报的!可是爹明知道我喜欢巧儿,还要给我定下这亲事,你们这样是用恩情卖儿子!” 巧儿听到了动静,想出去。 青瓷却拦住了巧儿,朝她摇头,“你现在出去,事情只会越弄越糟糕。” 遂巧儿端坐着。 阿郎娘喘着气儿。 喻青山额头青筋鼓起,冲了出来,“你不娶然娘!就别想老子认你这个儿子!”好不容易养大个儿子,这说的是什么话! 昨夜喻青山找了几个准备解约的,本来还有好几个不明白的,也是觉得喻青山说的有道理,可是在村长苦口婆心的劝说下,后来又决定还是和阿文签契。那一天火烧村落的事情,除了喻青山一家大家都是知道的,有银子,护不住当如何? 所以到最后就只剩下两三个胆大的。 那两三个也是犹豫,迟疑着将阿郎所说的那些问题出口,运到哪里卖,又要哪些人运,谁干,从哪里干?这些都是问题。 倒是然娘说了个好法子。 她说,“他们不是也一并要晒盐?等他们运盐的时候,我们跟在后头,他们卖给谁,我们去问问,大不了价格低一些,我们也卖给他们,这样就不愁了?” 这个法子顿时让喻青山茅塞顿开。 是以然娘又取得了喻青山的心思,当即喻青山便觉得虽然然娘的父母眼光不怎的好,然娘却极为聪慧,娶妻当娶贤,然娘这样的正好。 所以早上起来用饭,阿郎还没开口,喻青山又提了一次务必让阿郎娶然娘的事情。 阿郎当即拒绝,父子二人当场吵了起来,阿郎便说了气话让喻青山自己娶!喻青山便当即给了阿郎一巴掌,骂他是不孝之人,阿郎便说的更重了,看着然娘连二娘两个字都叫出了声儿。 阿郎娘听了自然是当真儿了,又忍不下心来责备自己的儿子,只当是巧儿教坏了阿郎。 现在一大早,本是上工的时辰,可是今日巧儿都没有出来,大家自然也不能来记名。 村长听到动静还没出来,头都大了。 原本好的好的,这回这喻远山一回来,村子里就没有停歇过!可不是让人头大! “喻青山,阿郎!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村长上前劝和。 喻青山指着阿郎的手颤抖,“这孽障说的什么话?他竟然让他劳资娶一个十六岁的小姑娘给他做二娘!他是吃撑了!” 阿郎娘颜面哭泣。 昨夜村长和郭婶是听过这话的,可是这话只当是玩笑话,当真当着喻青山的面说出来,那就是大不孝。 也难怪喻青山如此气愤! “阿郎,你过分了!”村长看着阿郎,也是公正的说了那么一句。 阿郎看了一眼巧儿紧闭的房门,沉声道,“爹要报恩,我可以把然娘当成妹妹,他日然娘若是出嫁,我也可以为她准备嫁妆,哪怕是林父林母,我也可以奉养,一切只为昔日林家救爹一命的恩情。但是我喻朗要娶的人,这辈子只有巧儿一个!” 喻青山胸口起伏极大,盯着阿郎。 现在已经不是娶不娶的问题。 而是,他的儿子,竟然如此顶撞他! 这口气,憋在胸口,难以咽下。 从前,他不曾管他,他爱怎样就怎样,他们一直聚少离多,他越来越大了,也不说过来帮衬一把,整日就知道吊儿郎当的。 现在好不容易见着点出息,竟然敢为了一个女人如此顶撞他。 是以,喻青山郑重道,“如果,我非要你娶然娘呢?”胸口起伏,难以抑制。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再不敢劝。 这说到底,是喻家自己的事。 阿郎静默片刻,缓缓朝着喻青山跪下。 “恕,儿子不孝,爹日后只当没生过阿朗!” “不行!”阿郎娘听到这话,顿时就慌了,也顾不得找巧儿。 不管怎么样也是她心头的一块儿肉的! “你……你……”喻青山气的面色铁青,目光投向地上的石头,冷笑道,“好,好,这就是我儿子!当我没生过这个儿子?好好好,劳资今天就非得弄死你不可!” 说完,不顾众人的阻拦,抱起了地上的石头,朝着阿郎狠狠的砸过去。 “不要啊!”众人惊慌抱住喻青山。 影护被宇文昊下令不得插手,只能看着这让人愤怒,又让人心酸的一幕。 只听到重重一声,巧儿再忍不住。 “阿郎!” 冲出了房门,便看见阿郎被喻青山砸的满头是血,直接倒在地上,吓的眼泪都飚了出来,抬头看着愕然的众人,哭的心酸,抱着阿郎,“阿郎,我不嫁你了,我真的不嫁你了。” 她不嫁了。 如果她要嫁给阿郎,要换来阿郎和亲人决裂。 那么她不嫁了,哪怕她一个人过一辈子也好。 冲动之下的喻青山,愣在那里,白着脸,好一会儿都没反应过来。 阿郎娘也一样。 巧儿眼泪落了一脸,抬头看着喻青山,“喻伯伯,阿郎他不是故意的,是我挑唆的,他不是故意要不认您的。现在我不嫁了,您别这样对阿郎……” 阿郎睁眼,眼底是鲜红的一片,和巧儿的脸。 颤抖着,握住了巧儿的手,虚弱的笑道,“我说过,以后我们俩,要一直都在一起玩儿。我会照顾你,也一定会娶你的。” 巧儿的眼泪霎时落下来,那一段久远的差点儿被她遗忘的记忆又被重新浮现。 那是十几年前,喻奶奶和喻青山的关系并不好,喻奶奶留在了村子里。 喻青山进了村。 阿郎娘生了喻辰又生了阿郎,照顾不过来,有些疏忽。 喻奶奶就说她来照顾阿郎,阿郎就跟着喻奶奶住了。 小阿郎和小巧儿是一起长大的。 有一天小阿郎在海边自言自语。 “为什么我有爹有娘却还要跟着奶奶一起住?” 在旁边拾贝壳的小巧儿听到了。 看着小阿郎孤零零的背影,过来陪着她坐下,“没关系,我也没爹没娘,但是我有义父,现在我们俩没亲爹娘养的也可以作伴。” 小阿郎怔了一怔,笑了,“不仅是现在,以后我们都要一起玩儿。” “男女有别,长大了就不能一起玩了。”小巧儿想了想。 阿郎说,“没关系,长大了我娶你,我们就可以一直一起玩了。” 那时候,她回答的是,“好,没人娶我,你娶我。我们要拉钩……” 两个小身影,曾对还发誓。 阿郎比巧儿大一岁。 所以,阿郎还记得,巧儿却模糊了那片记忆。 现下巧儿终于想起来了,原来阿郎一直都记得,小时候的话。 那是玩笑话啊,小孩子说的,不算数的,他怎么就一直都记得呢? 眼泪模糊了视线,巧儿朝着阿郎笑道,“阿郎,小时候的话不算数的,我不用你娶我了……”笑着,脸上却更汹涌了。 这一幕,看的众人心酸极了。 “还不快去找大夫!”郭婶儿看的直抹眼泪。 年韵更是扣住了宇文昊的手,不知怎的就想起了当初。 也许每一段感情,都可能需要历经磨难,翻过万水千山,才能走到最后的细水长流,这样的磨难别人无法帮忙,唯有自己去闯。 也许翻过山,是景。 也许翻过山,是崖。 闯的人义无反顾,流血流汗,只是想看看最后是景还是崖。 是景,那就留下。 是崖,那就跳下。 “大夫来了!”大夫来的很快,是因为大夫是宇文昊带来的人。 “快,抬进屋去。”翻了翻阿郎的眼皮,见他已经浑噩,神色紧张道。 村子里的一名老者看了,无比心酸。 望着还呆着的喻青山,直道,“作孽啊作孽啊!喻青山!你怪你娘当年拆散了你的姻缘,耿耿于怀,不肯认她,可你呢!你现在不是做了和你娘当年一样的事情?” 话一出,众人面色都是微妙至极的变化。 年韵看了宇文昊一眼,松开了他的手,去屋子里找巧儿。 巧儿守着阿郎,但是阿郎有大夫看,不能为他做什么,手足无措的站着,但是见年韵进来,便顺时如同找到了倚靠一般,“小鱼姐,我不嫁了……” 她心疼。 阿郎,小时候是一直等着他爹娘来接他。 只是等久了,发现等不到就不等了。 但是在阿郎心里,始终有那么一个遗憾。 年韵抱着巧儿,“阿郎为你做的已经做了,你现在若是说放弃,岂不是让阿郎,更难过?” 门外,村长望着林家一家三口。 终于拿出了村长的其实,对林父林母冷声道。 “自从你们进了村儿,村儿里就没一天安宁!我们村不欢迎你们!请你们离开!” “对!你们离开!我们即墨村不欢迎你们!”和阿郎玩的好的人,也纷纷开口。 林父林母颜面尽无,然娘手足无措面色苍白。 竟是捂着胸口,直直就晕了过去! 第253章 不可能的 ..org,最快更新郡主养成记最新章节! 本以为然娘是装的,但不想然娘面色苍白,竟是捂住心口直翻白眼,看起来倒不是假的,村子里自然是不想弄出人命,连忙又将然娘给弄到了房里。等着大夫给阿郎包扎完了之后,又去给然娘看病。 宇文昊沉着眸子。 抬眸看了喻青山一眼。 喻青山心里跳了一跳,早就追悔莫及,现在也只能回寄。 林父林母皆是目光不善,但是看着宇文昊身边的人,也只能离开。 这一遭倒了两个,村子里都对林家的人升起了一抹莫名的烦躁感,谁也不能多说话。 郭婶儿心疼的陪着巧儿。 巧儿守着阿郎,阿郎的头遭受了撞击,好在看着吓人,但幸好没出人命,只要养个半个月,那就能好了。 少卿看了之后又去给然娘看。 这一看,面色却是微妙的变了变,给然娘开了几服药,让到镇上开药,一边道,“这是先天之症,不能治,若是犯了,吃药便是。” 林父林母眼底微微慌张。 喻家没注意,但看在情面上也是帮着林父林母掏了药钱。 半刻后,少卿来回,“主子,为那姑娘看了,不过少卿有一事要说。” 宇文昊眸色微眯,“何事?” 年韵进来,也自是听着。 少卿颔首道,“此事还要从两年前说,两年前少卿四处游历,学医之时曾经过一座山,那山里有一座小村落。村落贫穷,里面有很多孩子,先天生下来,手脚畸形或者是脑袋痴傻。” “这是为何?”年韵蹙眉。 少卿抬头,望着二人,“那村落贫苦,男多女少,外村女子不愿嫁进来,他们又买不起媳妇儿,所以家家户户之间,若是有个姐姐妹妹都是村子里的人互相换着,绵延子嗣,时间久了,倒也就变成了自家人的姐姐妹妹……” 这……岂不是乱了纲纪常理? 随后就听少卿道,“若是旁的大夫,自然诊不出来,还以为是什么疑难杂症。可是少卿是看过的,那然娘身上的症状虽然不似那村落里的孩子那般明显,只能说那是幸运,但到底还是有些迹象……” “真的?”年韵问。 少卿静默片刻给了四个字,“七成把握。” 因为然娘的身体,确实没有那般严重。 “此事不要声张……”宇文昊沉眸开口,出门对门口的影护吩咐了几声。 “是。”少卿颔首退下后,年韵才扯了扯宇文昊的袖子。 “若是少卿说的是真的,那么阿郎爹再不能执意将然娘嫁给阿郎了。” 宇文昊摇摇头,“若是阿郎爹知道了,那么他必然会去质问。那二人眼中带狠,内心阴郁,显然不是好说话之辈。说不定这些日子以来在阿郎爹面前的都是伪装,如果贸然拆穿,指不定他们会做出什么狠事,而且……”五指细细的拢过年韵。 “他们救了阿郎爹,是事实。” 救命之恩在前,不管他们如何,阿郎爹若是反手指责,那就是不顾恩情。 其实若是阿郎爹真的反手责怪那还好,阿郎爹若是狠不下心来,又要闷着应承下林家的要求,那才是真的可怕。 但见年韵眉间忧色,宇文昊抬手敛过,不满道,“我不在的时候,你和巧儿的关系,竟变得如此之好?” 能为巧儿担心,可见她是当真把巧儿放进了心里。 年韵抓过他的手,“你不在的时候,都是巧儿和青瓷陪着我的……”说着年韵想起一件有趣的事情,忘记告诉了宇文昊。 “你可发现今日的事情过后,谁最不正常吗?”年韵睁大了眸子看着宇文昊。 宇文昊挑眉。 年韵到门口朝他招手,“你过来。” 二人从门上探出头,年韵指了指巧儿屋子里,正在前后忙碌的青瓷。 “是青瓷。” “怎么?” “方才的一幕,所有人都很震惊,但是除了青瓷,她很淡然,就像是早就知道会发生这样的事情一样。”年韵回过头看着宇文昊,“成长是需要时间和岁月的,一个人可能改变,却不可能骤然在两天之内改变,而且还是从骨子里到骨头外。” 宇文昊挑眉,看到了年韵眼中的兴奋。 “你怀疑她和你一样?” 年韵小鸡啄米似的点头,笃定道,“不是怀疑,是肯定!” 这种感觉,和与宇文昊坦诚,有一个人分担自己秘密的放心不一样,而是有个人和自己经历了一模一样的事情,这样的可能让年韵感觉轻松,感觉信任,感觉到他们是同类人,她不再是特殊的,不再是一个人担惊受怕怕别人发现这个秘密了。 “那你要如何……”宇文昊笑了笑。 年韵眯了眯眼,“我就是好奇,好奇为什么会如此,她又发生了什么?说来也巧,我之前还想说去湘洲玩儿呢,结果青瓷的爷爷,也是湘洲的。” 宇文昊正想应和她,想到了什么,目光陡然转深。 看着年韵的小脑袋在门口上下探着,想了想也没瞒着,轻声道,“韵儿,你还记得,你是哪里人?” 年韵头也不回道,“益郡啊。” 大掌缓缓抚摸着年韵的颈脖,轻声道,“不是,你不是益郡的人。” 年韵回过头,一脸狐疑。 对上宇文昊的目光。 只听他缓缓道,“你是湘洲人,第一世。” 年韵瞬时僵住,有些不可置信道,“你……你说什么?” 宇文昊掐着年韵的小脸,“我曾打听过你的消息,你三岁进宫,你的父母把你卖进宫,留下的信息只有你是湘洲人。我曾让人去过湘洲,想去打听你父母的消息,以此做补偿,可是却没有得到任何的消息,关于轮回村……” 年韵屏住了呼吸。 宇文昊缓缓道,“轮回村已经不在了。” 轮回村的消息,是这一次他去走盐,顺便让人打探的,原本是想探听情况,等即墨村的事情了结后,带她去玩一玩儿再回益郡。但是不想消息确实,轮回村是一个传说中的村子,有人说没有,也有人说有,而最符实的一个,就是三十五年前,湘洲山里一夜之间起了大火,大火烧了三天三夜,烧断了枯树草木,还记这件事的,大多都是老人了。 山里的人靠着砍柴捕猎为生。 可是那场大火,几乎让他们断绝生计,等大火过后。 山里一片废墟,隐隐可见数个村落,里头白骨嶙峋,有人听说过轮回村,却从来没见过轮回村,那一片的山里,有数个村落,都化为了废墟。 其实本来,宇文昊是没有在意的,这一次回来,发生了这些事情,宇文昊一时忘了。 可是当年韵说,怀疑青瓷也发生了这般事情,他才想起来,如意在进宫之前,祖上也是湘洲的。 “你别吓我啊。”年韵好不容易找回了下巴,拧着眉头看着宇文昊,“你这怎么说的我玄乎玄乎的。” 内心颤抖,明明自己这一生应该要安顺和乐了。 却被宇文昊这么一说,好像自己被什么盯上了似的。 宇文昊摸了摸年韵的头,“此事,不要再提起,你就是你,你是年韵,是宁兴郡主,曾是大齐皇后,是我的妻。除此之外,没有别的身份。” 他当然怕。 怕年韵因为怀疑青瓷重生,所以去找青瓷透露自己的身份,以此产生共鸣。 宇文昊几乎可以想象,如果轮回村的事情是真的,一个村子里的人,能记得前世的事情,又或者能够预知未来发生的事情,特别是后者,这是一件多么让人觊觎,让人嫉妒,让人能够加以利用的事情。 年韵被吓着了,抖着腮帮子磕磕巴巴道,“我,我知道了,你,你别吓我……” 瞬时变成了小奶猫。 宇文昊拥她入怀,失笑道,“没关系,你有我。” 呸! 年韵盯着宇文昊的颈脖,忍不住张口就咬了上去,超凶的那种! “公子夫人,吃……”青瓷过来是想叫他们用午饭的,没想到竟然看到自家夫人小宝宝似的挂在公子的脖子上,咬他! 瞬时就全身僵硬,眼底是不可置信。 青瓷从来没有遇见过这种事情。 上一世,夫人和公子在她面前感情好,夫妻和顺,但是一直都是极为大方的,没想到私底下夫人和公子…… “青瓷,青瓷告退……”反应过来,青瓷连忙低头退下。 年韵涨红了脸,巴巴的看着宇文昊,忙缩手缩脚的下去。 竟然被青瓷给看见了! 宇文昊失笑,低声道,“夫人若是想咬,也该晚上动口才是。” 年韵红着脸磨牙,拽着宇文昊的袖子,“闭嘴!去吃饭!” 青瓷做的多,因为人不少,还有几个轮番守的侍卫,所幸早上买的菜也多。阿郎还没有醒过来,青瓷便搁了菜拿着碗去给了巧儿。 饭桌上只剩了宇文昊和年韵二人。 宇文昊挑着菜品尝了两口,认真的对年韵道,“没有夫人做的饭菜入口。” 年韵忍不住翻白眼。 就见巧儿端着碗过来,看着年韵和宇文昊道,“阿文哥,小鱼姐……”面色踟蹰,似为难。 其实,现在事情弄到了这个局面,她已经不知道要怎么才能收拾。 小鱼姐让她不要放弃,可是如果阿郎真的和家里断绝关系,她一定会愧疚。 年韵给巧儿夹了菜,“船到桥头自然直,车到山前必有路,巧儿,你不必担心,等阿郎醒来,村子里的人会为你们主持公道。” 如果确认了,林父林母是兄妹关系,那么阿郎和然娘是不可能的。 第254章 遭遇刺杀 阿郎是太阳落山后醒来的,巧儿一直守着他。 按照规矩,阿郎是不应该在这里的,要照顾也该是阿郎的家人照顾,不过因为砸了阿郎的那一下是喻青山,加上阿郎的房间里,还有然娘住着,所以阿郎便在巧儿这里,睁眼的时候,便正好见巧儿打热水过来要为他净脸。 见他醒来,巧儿眼眶顿哄,喜极而泣,“阿郎,你终于醒了。” 虽然知道没有性命之危,可巧儿还是忍不住高兴。 “我爹我娘,可是为难你了?”阿郎不知道晕过去后的事情,握住巧儿的手。 巧儿摇头,“没有,那林家的姑娘晕倒了,大会儿簇拥着回去,约摸着事儿闹大了,他们便也没再来了。”说罢擦着眼泪。 阿郎似想起了什么,陡然抬头,“你不能反悔!” 这一动,头反而又疼了。 巧儿连忙扶住他,过了一会儿便听到敲门声。 “巧儿……阿郎他,可是醒了?” 是喻辰。 喻辰两头为难,家里那林家父女,林父朝着喻青山哭诉着,他这辈子最放心不下的就是自己的女儿,让喻青山内心翻滚,当真不好抉择,他说了几句话,那林家父女又哭诉几番,爹又被撺掇着答应他们一定会给她们一个交代。 是以现在,喻辰又过来当说客。 巧儿开了门,阿郎从床榻上撑起来,“哥。” 喻辰面色也不太好,“阿郎,你没事……就好。” 看到喻辰的模样,阿郎就知道喻辰想说什么,道,“哥,你回去吧,若是爹执意要让我娶了然娘,那么我是决计不会去的。” 喻辰皱眉,咬牙道,“阿郎,你当真要做一个不忠不孝的人?爹也没说让你不娶巧儿,现在林家让步,巧儿做大,然娘做小。” “呵……”喻朗冷笑一声,“我喻朗是什么人啊,我就是个吊儿郎当的二流子,左拥右抱这种美事情,不是我喻朗有资格能攀上的。” “你……”喻辰开口。 又听外头一阵敲门声,巧儿一直在门口没走,“阿文哥小鱼姐。” 年韵和宇文昊自是看见了喻辰过来,才跟着过来的。 喻辰见到二人,却是有些不自在,“你好好休息,我先走了。” “喻辰,我有话跟你说。” 起身踏出门口,却被人叫住。 宇文昊给了年韵一个眼神,年韵颔首,二人才离开,年韵进来将事情对阿郎和巧儿说。 “阿郎醒来了便好,有一事我要与你们说。” “小鱼姐,有何要事?”巧儿问。 傍晚的时候去差消息的人就回来了。 如少卿所说,那林父和林母果然是亲兄弟,正是因为是亲兄妹的关系,所以有了孩子之后一直留不住,四十岁,林母才剩下然娘,而那然娘除了脸部畸形外,畸形的还有腿和脚,只是因为用东西固定住了,在大裤腿下才看不出来。 至于为什么喻青山在连山村那么久,却一直没有告诉他。 一是因为在之前,连山村和林父林母并没有太大的交集,而村中的人日渐少,其实知道的也少,他们不乐意提这事儿只是自家避嫌,所以林家的房子,都在最里头,极少与连山村的人来往,孤僻而又冷绝。 喻青山从前也没有和他们有交集。 所以也没有人主动说这件事。 可是谁知道林父会突然救了喻青山? 两家关系突然密切起来,就算有心人想说,也没有机会,因为那林家将喻青山一家缠的紧的很。只要他们稍微走近一点,那林父就用阴狠的眼神瞪着他们。 而且喻青山也十分信任林父。 如此一来,谁会多那事儿啊? 说完此事,阿郎和巧儿都是面色惊惧,“不行,那得告诉爹和娘。” 阿郎想起身,被年韵按住。 “你阿文哥已经将此事告诉了喻辰,如何做,你大哥做决定。阿郎,只是不管此事是否说情,哪怕赶走林家一家,你觉得你和巧儿之间,当如何相处?巧儿和你娘又该如何相处?” 这件事情已经到了这样的地步,巧儿和阿郎爹娘,短暂时间内是无法和解的了。 如果要和解,那只怕需要巧儿耗费许多的时间和心思。 但是,年韵和宇文昊是不会在这里久待的。 阿郎其实很为难。 年韵道,“巧儿,你可是要随我走?” 巧儿点头。 年韵看向阿郎,“阿郎呢?” 阿郎迟疑片刻后,还是点头。 年韵笑道,“既然你们二人都决定走,在十一月前,咱们就把婚事儿给办了。办了之后,你们夫妻二人就随我们离开。至于阿郎,矛盾并非是能立即化解的,你爹娘纵使现在不接受,但是时日长了,等你和巧儿生米煮成熟饭,他们也不得不接受。” 虽然有父母的祝福下成亲自然是好的,可是私心底年韵却更希望这一次阿郎能果断一点。 毕竟巧儿已经大了,她也不能一直没名没分的和阿郎一起拖。 而且今年的年,她自是要回益郡过的,留下巧儿在这里,不放心。 “……好。”阿郎本想说考虑考虑,可是看见了巧儿,心头便有了决定。 鱼和熊掌不能兼得。 巧儿,是他不能最不能放下的。 听到阿郎的回答,巧儿自是高兴。 但是得知消息后的喻辰,自然是不可能再说服阿郎去娶然娘,但是看那林家父母阴郁至极的模样,心头又有些发憷,便只能回家对喻青山说,阿郎执意迎娶巧儿,并且下个月就要成亲。 喻青山大怒,但是又没有办法,只能像林父林母赔罪,义正言辞的说不会要这个儿子。 林父林母那个气啊,外头村子里的人不待见他们的也多,现在喻朗宁愿不认父母,也不娶然娘,他们赖在这里可不是受人非议,无奈之下喻青山便从阿郎拿回来的那龈袋里取了一半交给林父。 林家一家子来此一遭像个笑话一样。 将喻朗和喻青山的关系搞的极僵,现在喻朗和巧儿要成亲,亲事也是村长一家和年韵一同起操办,正好因为上次村子被烧,房子是新修的,正好做新房。 作为亲爹亲娘的喻青山夫妻,反而只能眼睁睁看着。 不然还能怎么样,真的打死喻朗不成? 现在气性已经过去了,喻青山也下不去那手。 年韵和青瓷商量着,因为娶嫁的事情办的急匆匆的,所以东西肯定是来不及绣了,只能买现成的。与此同时盐田的事情也在有条不紊的进行着,年韵在附近收了百来亩盐地,其他村子里的人也来了好些人看,九月底的时候,便有人来汇报宇文昊。 “主子,盐田的事情,沿海地段好些商户都已经开始学着咱们弄了。”探子道。 彼时年韵和宇文昊正在县上为巧儿挑成亲用的金器,只是县上没有纯金的,大都是镀金的,就算要打造,段时间内也打造不出来,好在问了巧儿,巧儿不在意这些。 “新的账本,可是已经做好了?”宇文昊开口。 “少言公子已经做好了,条理分明。” 宇文昊点头,转而对年韵道,“我要快马加鞭,去一趟临淄,在巧儿和阿郎成亲之前赶回来。” 在半个月前宇文昊回来的时候,就已经派人去官府挂了文记商号。 这半个月,又出了一批盐,盐量丰厚,但成本极低。 只要卖出去,可以想象是如何的巨利。 宇文昊又整理了清晰的账本,这账本便是为了给朝廷看盐有多大的利润,这样的利润,自然是不能落入私商手中,所以宇文昊决定,将九成利润缴税,记皇商名义,将贩盐纳入官商中。 “那你又要走了?”年韵撇嘴。 “嗯。”宇文昊亲了亲年韵,“不超过十天,将事情做完了,我们就能回来。” 只要一切事情做完,该做的都做了,他们就可以一直相守,安安静静的生活了。 至少现在,两个人都这么想的。 况且这一次回临淄,宇文昊还没打算和宇文旭见面,毕竟朝廷中,知道他还活着的人不多。 等时机到了,他才会回去。 宇文旭可趁此机会,看清楚朝中那些摇摆不定的人。 年韵点头。 刚好也在这个时候,盐地又出了一批盐,这一批照旧是送往白玉生那里。这一批盐数量极多,只怕跑这一遭,少说也是好几万两,送盐的是宇文昊的人。只是走的当天,另外有一批人也跟在他们身后走了,正是喻青山和两户人家一同自己晒盐,然后跟着走,有人来回禀年韵此事,年韵没管,让他们跟着就是了,反正他们和白玉生签了契了,白玉生除了他们,不会收别的盐。 而且,如果盐商当真纳入官商制,别人也不能轻易制盐贩盐。 其实之前卤一直很精贵,只是没有制盐的法子。 宇文昊到了海边,无意间发现了海水晒盐,盐碱地能出盐,才有大量产盐的机会。 离巧儿和阿郎的亲事越来越近,天气开始逐渐降温。 年韵等着宇文昊回来。 到了第十天,宇文昊没回来,随着他一同去的南青回来道。 “主母,主子在路上遭遇刺杀,但是没有危险,现在主子已经藏在了一个隐匿的地方,主母不必担心,喻公子和张姑娘的婚事只怕需要提前举行,婚事举办后,属下就会护送主母回益郡,主子会在益郡和主母汇合。” 第255章 提前成亲 《郡主养成记》第255章 提前成亲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256章 两个侄子 《郡主养成记》第256章 两个侄子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257章 想要孩子 年韵就看着自己一向温柔大方的嫂子脸上神情逐渐崩裂,似乎有一种想把年清楚塞回肚子里的冲动。 没等扈清羽开口,年清衍就板着脸道,“清楚!你这样说娘亲,就是对娘亲不孝,要是爹知道了,有你好果子吃!”说罢,看了看扈清羽。 年韵忍不住嗤笑出声,年清衍是这么说,小小年纪,却已经还是护着弟弟,提醒他下台阶了。 扈清羽也假意板着脸,看着年清楚。 然后年清楚不知是因为畏惧年时迁,还是畏惧年清衍。 小嘴立刻垮了下来,巴巴的看着扈清羽,贴到扈清羽身边,“娘亲,清楚错了,清楚最喜欢娘亲了。” 扈清羽往前走了两步,年清楚还坠着。 像个小拖油瓶一样。 母子三人各有千秋,年韵却觉得好玩的很。 这么一想,眼底隐隐生出了一丝羡慕。 不知道,她和宇文昊的孩子,会是什么样的。 章佳氏看着,干脆的弯下身子,抱过年清楚,“清楚来,奶奶抱。娘亲肚子里有妹妹,可不能让你这么吊着。” 年清楚倒也乖巧,让章佳氏抱过。 年韵连忙伸手,“娘,我来吧,清楚看起来有些分量了。” 章佳氏腰有些疼,也没有客气。年清楚就伸手乖巧的贴着年韵,倒是不重,年韵微微用力也抱的起,一手年韵还没忘记牵住年清衍,一边笑道,“上次见清衍,清衍还是个小萝卜头,没想到现在已经这么高了,再过几年,清衍只怕要比姑姑还高了。” 清楚歪着头道,“姑姑不喜欢哥哥长的高吗?” 年韵一愣。 清楚借着年韵抱着他比年清衍高,抬手放在清衍头上,理直气壮道,“这样哥哥就长不高了。” 年韵实在是忍不住了,刚想开口。 却见年清衍咧着一口小白牙,温柔的抬手摸了摸清楚的头,笑道,“哥哥长不高了,就把清楚的腿给哥哥好不好。” 年韵心头一跳,还没说话。 清楚就连忙缩回手,搂住年韵的脖子装傻,“姑姑抱。” 年韵看了清衍一眼,却见清衍眼中满是溺宠的笑意。 刹那间,心头宛若开出了一朵软绵绵的花,牵着清衍道,“清衍莫要吓唬弟弟。” 身后章佳氏和婢女扶着扈清羽,青瓷跟在身后,扈清羽走过的时候转过头特意看了两眼,青瓷微微紧张。 章佳氏见扈清羽眼底疑惑,便道,“这是韵儿的丫鬟,是从那村子里带来的。我本想着让嬷嬷调教调教,不过韵儿说什么,是要给你当徒弟。你现在怀了身孕,哪儿有这精神?” 年韵抱的手累,年清楚是真的不轻。 是以放下来后,垂了垂肩膀道,“是啊嫂子,我虽然看不出青瓷这丫头是不是有天赋,不过这丫头肯吃苦,常常夜半三更都在背药性,是个肯专的。” 青瓷紧了紧手。 果然,只要对夫人忠心,得夫人高看,夫人就愿意为她说话。 哪怕只是随口一句。 扈清羽笑了笑,“师父那里正缺人手,不过师父年事已高,早已不收弟子。但是她若陪着师父多走走,所学到的,也能终身受用不尽。” 年韵笑道,“是啊,我也是这么想的,推荐到扈神医那里,熬个两年,也是个出路。不过这丫头对我忠心,一听要走就拒绝了,说是要留下来伺候我。” 虽说忠心二字不是说说便可,但是连口头表露都没有,那就更不要说行动了。 至于是忠心,还是祸心,至少目前年韵从青瓷身上看到的,就是安静,听话,她找不到青瓷可以对她不忠的理由,毕竟她已经给了她离开的机会,给了她更好发展的前途,跟在她身边不过是个丫鬟,至于…… 至于那个手势,年韵想不出来。 有些事,除了青瓷自己,谁也不知道。 扈清羽点点头笑了,没有说什么。 宅子里很久没有这么热闹了。 清衍和清楚也不是每天都会来。 在院子里,三人聊了很久,扈清羽也给年韵把了脉,确认年韵的身体是没有任何的不妥,孩子只是一个缘分的问题后,章佳氏和年韵才放心。年韵就着即墨村发生的事情,告诉了章佳氏和扈清羽,二人现在都是极少出门的,年韵遇见的故事,简直就像是话本里的那般,听的二人津津有味,瓜子壳儿满地吐。 持续到年四重美滋滋的回来。 年四重早上在年韵还未起的时候就出了门,下午回来的时候,手里拿着一个鱼篓。 年韵眨眼,“爹,您回来了!” 从章佳氏嘴里,年韵知道年四重喜欢上了钓鱼,并且乐此不疲,每天必去,比上朝还准时。 “清羽到啦!”年四重看见清衍和清楚十分高兴,弓腰让他们各自亲了自己一口,然后献宝似的将装满的鱼篓子拿到章佳氏面前邀功道,“夫人你看!我就说我最近钓鱼技术见长,才半日,我这鱼篓就装不下了!这一次我肯定能把东西赢回来!” 年韵一看,果真是。 可是在渔村待过的年韵知道,这鱼可不是那么好钓的,这半天能够钓上来三四条,已经算是不错,五六条称得上是丰收,这一篓子的鱼…… “爹,你莫不是用银子跟人家买的吧。”年韵忍不住嘀咕。 “可不是!”不等年四重解释,章佳氏就告了状,“你爹只要钓高兴了,不仅按斤买鱼,还转头就给人打赏十两银子。” “按斤买鱼?”年韵绕着年四重的鱼篓子转了一圈。 年四重宝贝的抱着自己的鱼篓子,“什么按斤买鱼?那是我钓上来的!” 章佳氏见年韵疑惑,忙解释。 年韵走后,年四重就去找附近的老郡王玩儿,被带着沉迷上了钓鱼,只是大家不常聚在一起,所以约定了每半年一起比赛钓鱼。每一次钓鱼之前,大家都要拿些彩头出来,谁钓的鱼最多,谁就能拿走这些彩头,上一次年四重就输了。 所以年四重苦练钓鱼技术,最近听到有人说那张家池塘有专人指点钓鱼,很快就能钓到大鱼,只是钓多少鱼,就得买多少鱼。所以年四重就去张家池塘试了试,确实有人指导,而那鱼也确实一条一条的咬上自己的勾。 年四重几乎闭着眼睛都可以看见,下一次自己坐收重宝的模样,是以乐此不疲的沉迷于张家池塘。 年韵却是蹲下,戳了戳年四重掉的那些鱼肚子,毫不客气的戳穿道。 “爹,这鱼该不是饿的吧!” 年四重挑眉,不懂,“什么是饿的?” 年韵随口道,“爹你还不知道吧,这鱼养在塘子里,只给极少的吃食。鱼吃不饱,钓鱼的人一扔饵,自然就有鱼上钩了。” “不可能!”年四重连忙否认,“我可是凭借真本领才钓的鱼!” 毕竟是曾经的南阳王,怎么可能弄虚作假。 年韵看了鱼,却是笑道,“爹,你若是不信,你可去别的河岸处看看,那鱼是不是还那么听话?” 年四重还是不信,但是又忍不住忧心忡忡。 中午用饭也没什么胃口,刨了两口又拿着鱼竿出去了。 弄得年韵有些担心自己是不是不该戳破。 扈清羽却是习以为常,章佳氏侧头对年韵道,“上次你爹赌的时候,把他最喜欢的端砚给输了,他就想着要赢回来。你戳破好,让他知道自己几斤几两,舍不得就别跟人赌,最后自己输了裤子还耍赖!” 可不是,端砚送出去的第二天。 他就上门去找人,说用东西换,人家不干! 年四重气的脸青了三天。 年韵笑了,“爹,娘,看来我不在你们过得还挺好啊。” 章佳氏笑道,“那是自然,难道爹娘要天天惦记着你们?” “韵儿,婆婆是安慰你呢。你走后,公公比谁都担心,好几天吃不下饭,害怕你在路上出了什么意外。时迁看不下去了,所以去见了几位老郡王,让他们来找公公,拉着公公去钓鱼,本意是想让公公不要那么担心,但是没想到反而让公公入了迷。”扈清羽一边给清衍和清楚夹菜,一边道。 年韵心头微酸。 从五马坡那一战后,爹娘哥哥嫂嫂最担心的的人就是她了。 当初嫁娶临淄时,她也是哥哥们的牵挂,如果不是因为她嫁入了皇家,哥哥们本不必如此拼搏,爹娘也不必如此担忧。这么想年韵突然觉得,想着一切尘埃落定就和宇文昊游山玩水的想法,似乎太过于自私了,要多陪陪爹娘才是。 年四重吃了午饭就出去,回来的时候是气急败坏的把鱼篓子扔掉。 “不钓了不钓了!都是假的,都是假的!”想他堂堂南阳王,竟然被人如此欺骗。 气的不行的年四重,回家就把自己给关在了屋子里。 随从忙去了年韵的院子,告知三人。 “不好了,老王妃、王妃、小姐,王爷生气了把自己关在了屋子里,不肯出来,奴才怕王爷把自己的身子给气坏,还请老王妃、王妃和小姐去劝劝。” 第258章 会折寿的 年四重不仅仅是生气。 他还跑去了张家池塘,倒了两袋子百来斤的鱼食儿,把张家池塘的鱼吃的直翻白肚皮才解了气儿。 想他征战沙场多年,竟然被这些个奸商给蒙了眼睛,还以为自个儿的技术见长了呢。这想起来就来气!气张家鱼塘,更气自个儿! “爹?”年韵悄悄的推开门,掏出一只小脑袋,“爹,韵儿错了!” 年四重气的发抖,听到声音转过身来,看着年韵有些恍惚。 小时候年韵经常做错事,一开始年韵是不会认错的。 年四重越凶,她越不会认错。 所以年四重就只能自个儿在书房里气自个儿。 然后章佳氏和年时迁好说歹说,年韵终于低头,就是这般过来认错。 现在年四重看到年韵的模样,倒是不气了,动了动唇,“此事与你无关,你来认什么错?” 年韵笑着进门,将门关上,“要不是韵儿离开,爹也不会担心,也,哥哥就不会费心思请各位老郡王来陪爹爹,转移爹爹的注意力。那爹爹就不会迷上钓鱼,也不会参加赌局,更不会输掉那一方大师雕刻了活佛的端砚。” 那端砚是极品的不说,上面有活佛雕。 重要的是,那活佛雕来自大师之手,曾是年四重昔年友人,后来先一步离开,所以年四重最是喜欢这方砚台。上一次是没有拿出砚台,只是说谁赢了,谁就能指明要各家的一个礼物,这些年来谁家有什么东西,有名的,大伙儿都是知道的。 谁知道了那个章老掘头点名要这砚台。 现在听到年韵说,年四重哪里是怪罪年韵,“与你无关,是那章老头刻意跟我作对。” “那爹爹不喜欢钓鱼?”年韵笑着靠近。 年四重目光闪躲,“还……还行吧……” 钓了鱼才知其中之乐。 年韵咧咧嘴,“哎,爹爹只要开心了,那张家鱼塘也算是功德一件,爹爹现在是担心赢不回活佛端砚,那韵儿就陪着爹一起研究研究?” 年四重挑眉,“你陪我?” “是啊!”年韵笑道,“从前我都是陪着爹,现在回来了,也该陪着爹爹才是。” “你也喜欢钓鱼?”年四重问。 年韵摇头,“虽然不懂,可是爹爹可以教韵儿。” 年四重吐了一口浊气,孩子是有心了,看着年韵起身笑道,“行啊,那明日你就陪我去钓鱼。” “好勒。”见年四重总算没有那么气了,年韵才放下心来。 晚上一家子吃饭,年四重又叨叨了几句,怪年时迁没有来,年时雨要成婚了也还没有回来,一个两个都这么忙。 扈清羽道,“爹娘在这里住的久了,年时迁也担心,想着让爹和娘搬回南阳王府呢。” 搬回王府? 说起来当日年四重和章佳氏搬出南阳王府是为了年韵。 因为帝后同殉的消息,年韵在益郡认识的人不少,为了以防万一,他们才搬到了宁兴,宁兴虽然是年韵的封地,但是认识年韵的少,不容易被人识破。 但是现在年韵和宇文昊或者的消息,再过不久,也是会传出去的,所以搬回南阳王府还要安全一些。 毕竟宁兴郡,也不在西南六郡的范围内,不过是之前年韵出嫁,将宁兴郡归还皇家,宇文昊又让南阳王府代为管理。 “可是……”年四重和章佳氏自然是想回王府。 不过…… 年韵也知道这个原因,搬出来的时候,爹娘是为了照顾她。 那一年她的状态并不好,让他们担心了。 现在,年韵笑了笑,“爹,娘,过两日子瑜回来,我们一起搬回去。” 年四重和章佳氏面色一喜。 扈清羽忙道,“明日我回府后,就让下人拾缀着,到时候时迁誊个时间过来接你们……” 清衍和清楚都重重点头,也是希望大家能回到家里,住在一起,那家里才热闹。 晚上的时候,青瓷伺候着年韵沐浴。 年韵抬眸,发现青瓷的动作举止,慢条斯理中有一种优雅,可是这种奴仆之事行起来又极为自然。 这让年韵心底的疑惑再一次涌了出来。 是以年韵忍不住道,“青瓷,不过是被嬷嬷教导了半日,这些事情倒是做的自然,我差点儿都要以为青瓷之前是不是去过大户人家做工。” 青瓷手中的桶子晃了一晃,冷水不注意,多倒了半桶。 连忙收回,“夫人,水可是凉了?” 年韵摇头,看着青瓷。 青瓷想了想点头,“青瓷是去过八荒镇上一地主家做工。” 年韵笑了笑,“不过青瓷,你现在的模样,和我初见你的时候倒是相差极大,那时候你胆子小,又懦弱……” 青瓷连忙跪下,“当时是青瓷不懂夫人的苦心,可是经过一番磨难,青瓷才明白过来真正对青瓷有恶意的人并不是夫人……”语气有些慌张,是怕年韵因为怀疑,而不让她跟着。 年韵愣了愣,又是这般奇怪的感觉。 虽然跪下的时候,那动作都与宫里的一般无二,十分规矩,打直了脊背,垂脖之时又恰好露出三分脸蛋,这个动作是下意识的在取悦所跪之人。 是以年韵趴在了木桶边缘,“青瓷,你并未和我签契,算不上是我真正的丫鬟,你为何要如此卑微。” 就像是刻在了骨子里一样,无法更改。 真是一个矛盾又有趣的人。 没等青瓷回答,年韵笑道,“???的闳ナ帐傲四瞧蜇ぃ?胰词前氲阋蚕氩坏剑?闶窃趺从械挠缕??ナ帐澳瞧蜇さ模俊 青瓷一怔,好一会儿摇了摇头,“青瓷只是觉得,那乞丐敢对青瓷这般,也会对别人这般。” 上一世,有人用那乞丐诬告她,说她未进宫之前就已被乞丐玷污,非清白之身。 她当时怕急了,怕宇文旭误会,偏偏那乞丐咬死了牙关,说她进宫就是不洁之身。不想宇文旭并不在意,甚至十分体贴,不在意她进宫之前是不是不洁之身。 那时候,她觉得她是世界上最幸福的女人。 可是没想到因为那乞丐的话,宇文旭被人私底下说是捡乞丐的破鞋。 她因为宇文旭而一直厌恨那个乞丐和那些人,他那么好那么温柔,那些人笑话她也就罢了,私底下却也笑话宇文旭。作为一个皇上,他是最可怜的皇上,最爱的人背叛他,养着别人的儿子,太妃打着爱子的名义,在他登上皇位后,却变得贪婪,不停索取。 她是死了,是被宇文旭利用的。 可是她不恨宇文旭,她恨自己,也恨着那些把宇文旭一步一步逼到绝路的人。 这一辈子重头再来,她虽不愿意在和宇文旭有瓜葛,但是无法否认的是,她还爱着他。 宇文旭虽然愧疚她,利用她,可是后来也是真心的弥补她。 只是她在得知真相后无法接受,无法接受自己生下了一个不是宇文旭的孩子。 她不敢质问宇文旭,所以选择了一杯苦酒自尽。 只怕到她死,宇文旭都不知道她为什么会选择死。 年韵看着青瓷的神色,没有再问下去,只是笑道,“好了,你下去吧,我泡一会儿。” 哎,明知道别人有秘密,自己又不能探究。 这种感觉真是憋死人。 第二日早上年韵换了一身劲装去陪年四重钓鱼。 年四重选的地方是宁兴郡的翠绿湖。 旁边垂钓的老者不少。 随从将小凳子,鱼竿鱼饵等都拿出来,年韵就乖乖陪着年四重钓鱼。 说实话,年韵还真没钓过鱼,见旁边的老者一条鱼一条鱼的钓上来,年韵就忍不住一会儿去摸摸鱼竿,一会儿又摸一摸,然后动了几次鱼竿,鱼竿上都空空如也,但凡鱼漂动一动,她就能扯回来看看,来回几次,鱼竿上都空空如也。 年四重忍不住了。 因为他和年韵的鱼钩,甩的很近。 年韵一动鱼竿就要重甩,就会惊动附近的鱼。 年韵不时摸一摸,没有钓到一条鱼就算了,年四重也没有钓到一条鱼。 早上跟着出门的时候,年四重还乐呵呵的,这一个上午下来,年韵有心陪陪年四重,却看着年四重脸色越来越沉越来越沉,一个上午,一根鱼都没有。 “算了算了,回家吧。” 年韵不解,“爹,您不钓了?” 年四重看了年韵一眼,见她一脸无辜巴巴的模样,又不忍心责备,挥手道,“不钓了不钓了,今天天气不好,鱼儿不会出来。” “哦!”年韵又只能屁颠屁颠的跟在年四重身后回宅子。 章佳氏还很好奇,老头子今天竟然回来的这么早,要是按照以往的习惯,不钓上几条鱼,他能耗到天黑! 晚上一家子准备一起吃饭的时候,便有人敲响了年府的门。 这个时辰必然也不是客人。 管家开了门,看了看。 没有人。 刚关上门,却又听见了敲门声。 不耐烦的开门吼了一声。 “谁啊!” 管家叫了一声,四周看看确认没人,回过声关门,脚却踹到了一个东西,低头一看是个小篮子,篮子盖了一层黑布,还有什么东西在里头动。 好一会儿,年韵就看到管家匆匆提着一个篮子过来。 “老爷,夫人,小姐……有人送来了这东西。” 说着,将篮子递到年韵跟前。 第259章 静待时机 《郡主养成记》第259章 静待时机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260章 不要学娘 无论是在宁兴还是在益郡,都是宁静而又幸福的。 宇文昊说了那一句静待时机,派人前往临淄后,便再无动作。一切只等时机,一个合适的时机到了之后,再回宫。 尽管之前有人也怀疑先帝先后尚在人世,可是这件事到底都是猜测,没有看到真人之前,都不算定论。 搬回南阳王府后,一切平静似乎都是暴风雨前的预兆。 年韵帮衬着章佳氏筹备着年时雨的婚事,一边等着年时雨和她传说中的嫂嫂回来。而宇文昊也着手处理着自己名下的产业,包括盐渠之事。距离上一次他们去贩盐,又在海岸大举收售盐田,短短一个月,沿海地区已经崛起了许多盐商,四处销盐。 “哎,想想娘操持了大哥的婚事,二哥的婚事,三哥的婚事,还有我的婚事,这多累啊。”年韵看着这些一列列巨细无遗的,才发现原来章佳氏交给她的,都已经算是极为简单的几件。 这些细究下来,还有成亲当日待客之时,安排客人的桌席。 南阳王府内的摆设。 有些东西是否适合此时拿出来放着。 年韵看的脑瓜疼。 无聊了撑起脖子,看着宇文昊,他所看的是麾下人手呈递上来了各方资料,是关于最新崛起的盐商信息。 年韵忍不住道,“哎……果然商人都是很敏感的。我估摸着按照这些盐商来算,是你刚把盐运出即墨村不久,就开始有所动作了吧。” 宇文昊点头。 “是如此。”宇文昊想了想,沉声道,“昨日来了消息,阿郎的父亲联合几个人晒了一批盐,估摸着有一千多斤,他们跟在少羽他们身后去运盐,但是估摸着是没把防水防雨的措施弄好,中途下了雨,损失了一半。到了地方后,各大地方收盐都已有合约,不肯收散盐,他们只能降低价格,在城中租了一个摊子,卖给散户,一斤盐四百文。” 因为盐商的崛起,现在盐是有降价的,之前盐价高至一千二百文。 现在已降至一千一百文,过段时间,会降的更低。 年韵眨了眨眼,“那算下来,也能赚个几百两银子。” 是几百两银子,不过他们运过来,回去还要将车什么的运回去,加上一路上的成本,消耗,两个月两百多两银子,还要几家人分,只怕不是那么好分的,到时候再计较个得失,对比起之前一个月五十两银子还要不如,只怕他们不会满足。 不过这个宇文昊也是不会管了。 “过段时日盐价还会降。”宇文昊道。 年韵知道这个效应,点点头,看了看宇文昊手中的消息,“不过盐价再怎么降也会有个度,一是能产盐的地方就那么些,二是运输成本在那里,再降也不能亏了成本。” “嗯。” 不管怎么样,这一行的利润都是巨大的,因为盐并非是奢侈品,而是家家户户的日常消耗。 最重要的是,若是要开战,盐是必不可少的。 上一回,白玉生告诉他的消息便是因为吐谷浑缺盐,目前正在囤盐,所以才会大批交换盐和粮食。估摸着吐谷浑想再次开战,毕竟冬天就要来了,吐谷浑的主要物资来源于掠夺,所以囤盐囤粮便是预备开战,只是如今齐国兵力十足,军事武力又在前,所以不是对齐。 年韵摸着脖子扭了扭,“哎,我弄好了,我去陪爹,爹这几天还为钓鱼的事情愁着呢!” 宇文昊侧目,“嗯?” 年韵又将钓鱼打赌的事情跟宇文昊说了一说,“爹在想,今年要是再输了,他就取消比赛。不过那方拿不回来的砚台,估摸着爹是要不回来了。” 宇文昊伸手替年韵捏了捏颈窝,捏的年韵舒服的眯眼。 “你有没有觉得,爹和娘对我还是有些隔阂。” 年韵干脆蜷起腿,趴在宇文昊的腿上,“那是,你想想从前你是什么身份,我爹我娘是什么身份。你是君,我爹是臣,瘦死的骆驼还比马大呢,何况你本来就是个活着的大骆驼。” 这是什么比喻? 宇文昊挑眉,“为夫认为有必要让爹和娘对为夫改观。” 年韵想了想,“没关系,日子久了,爹娘就习惯了。”就像影护们一样。 “我若是帮你爹赢回砚台如何?” 宇文昊道。 年韵伸长脖子看着宇文昊,“你会钓鱼?” 宇文昊顿了顿,“还行。” 年韵眨眼,“你要是能要回那方砚台,你直接开口,章老郡王肯定自己就送上来了。” “那不一样。”宇文昊轻声道。 年韵弯了弯眼角,“我可是陪我爹去钓过鱼的,那可无聊了!” 宇文昊笑了笑,眼底唇边满是溺宠。 “再试一试,你告诉我,爹都在哪里钓鱼?” “出了东城门,有一座卿玉山,山下有个鱼潭,潭不深,但是潭底是与长湖连接,所以水位不会降,而且里头有鱼窝。不过几个月前,爹和章老郡王他们就是在那里比赛的。”年韵倒是打听清楚了这个。 宇文昊蹙眉,想了想,“下次比赛已是冬天,冬天鱼会更不好钓。” 年韵点头,“是啊,你有什么法子吗?” “你去找爹的时候顺便说说,明日我们陪他去钓鱼。” “好勒!”年韵一听当即起身去找年四重。 事情若是交给宇文昊,肯定会有解决的法子。 年四重听到明日年韵还要陪他去钓鱼,态度很坚决,“不用!你陪你娘在家里忙就好了!” “为什么!”年韵一双杏目瞪圆,实在是不解,但是看年四重不经意间闪过的那丝眼神,明白了,“爹,你嫌弃我了。” 说着眼睛就红了。 年四重有些慌张,“不是不是!韵儿,爹怎么会嫌弃你呢!” 年韵彪戏彪到无法自拔,眼泪珠子就跟着落下来,“爹你就是嫌弃我了!也是!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爹一定是嫌我麻烦!算了算了……我还是……” “年四重!”章佳氏送汤过来听到动静,顿时就怒了,“年四重你是不是凶女儿了。” 年四重只感觉头都大了。 自从他卸掉了爵位。 在家里地位就越来越低了。 “不是!”年四重忙着解释。 章佳氏就已经跟老母鸡护着小鸡崽子一样,把年韵拉到身后,对年四重凶道,“年四重,女儿的性子你不是不知道,有什么事,好好说话不行?” 年四重看章佳氏跳脚,顿时憋屈的不行,忍不住大声道,“我根本就没有凶她!” 年韵心头一慌,这怎么就变了呢? 娘从前对爹都是温柔似水的呢。 “娘……不是……我……”年韵本来想解释,却不想章佳氏背后捏着她的手,微微用力,十分镇定。 然后年韵就惊愕的看着自家娘亲,变脸一样的眼泪汪汪的看着年四重,“你凶我!年四重!” 年四重一脸难看,感觉自己摊上事儿了! “年四重我为你生了三个儿子一个女儿,为你打理王府辛辛苦苦这么多年,你就这么凶我!你也不想想我生韵儿的时候多么的不容易,你还有没有良心!”章佳氏一擦眼泪,拽着年韵十分有骨气,“韵儿,我们走!” 嘿! 果然是一个娘生的女儿,母女俩要作妖的性子一模一样。 但是拐过角,章佳氏就变得十分正常,眼泪说收就收,年韵看得目瞪口呆,开口也是磕磕巴巴,“娘……你,你……” 章佳氏道,“哎!你爹这几天光顾着钓鱼的事情!我前几天说我看上了一根簪子,他竟然就是嗯了一声!就嗯了一声!”说着脸上也是义愤填膺的模样。 年韵咂舌。 “那……那爹会不会……” “不会!”章佳氏十分了解年四重,“现在估摸着在想着怎么哄我!哎韵儿,你找你爹要说什么来着?” 年韵一听,得!有门儿! 立刻委屈巴巴道,“我明早想陪爹去钓鱼,结果爹不同意,他嫌弃我!” 章佳氏一听,不干了。 立刻鼓足了气儿,不等年韵反应过来,就红着眼睛又转回去。 然后年韵就听到隐隐的暴跳声。 “年四重!你还有没有良心!女儿想陪你钓鱼是一片孝心!你拒绝女儿你知不知道女儿会多难过!” 年四重小声说着什么听不清楚。 章佳氏就果断道,“我不管!明天必须等女儿陪你去钓鱼!” 年韵忍不住捂唇偷笑,突然感觉背后有人靠近,立时回过头。 “哎,你怎么来了?” 宇文昊拧眉,他听到了动静,有些担心所以过来,但是没想到看到了母女俩作妖的这一幕。 章佳氏的声音还在,听起来心里莫名的有些发憷。 宇文昊想也不想的牵走年韵,“韵儿。” “嗯!”年韵抬头,一双水眸汪汪的。 “你要什么我都给你。”宇文昊蹙眉。 “嗯?”年韵抬眸一脸疑惑,怎么突然说这个了? 宇文昊停下,看着年韵。 很认真道。 “以后不要学娘。” 被凶了之后认怂,多没面子! 第261章 钓鱼日常 第二天一大早,年四重不得不等着年韵一同去钓鱼,但看见和年韵一同出现的宇文昊,年四重浑身一震,这……这…… 但看见年韵的神色,年四重又只能道,“走吧!” 年韵看着宇文昊一大早起来去准备的东西,用一个小筐子装着,有些好奇,“这里面都是什么?” 宇文昊低声道,“鱼饵。” 年韵抿紧了唇不解,“你昨夜翻书翻了半夜就为了鼓捣这个?” 宇文昊点头。 年韵突然就安静了。 他们和年四重坐的并不是一辆马车,是以宇文昊掀开帘子看着马车出城。转过头看着年韵,她倚着马车的另一边,不知道在想什么。 宇文昊搂过她的肩膀,将她摁在自己怀里,“想什么?” 年韵回神,朝着宇文昊甜甜一笑,“没什么,就是高兴。” “哦?”宇文昊挑眉,可是那副样子可一点儿都不像是高兴的。 年韵咧嘴,“看着夫君讨好岳父大人的模样我倒是很高兴呢!” 惯来都是女子嫁入夫家,与公婆维系好关系。 她进宫的时候,每回面对父皇母后都是如此。 不过后来是破罐子破摔了。 宇文昊挑眉,伸手却陡然掀开他带的那个小筐子,杏眸骤然睁大,“这么多?” 红的白的圆的绿的,各种鱼饵。 “嗯……有些是用草料做的,有些是用肉做的,有些是地龙做的……”宇文昊拾起一颗,“各种鱼饵,适用于各种不同的鱼。” 年韵知道宇文昊惯来认真,可是没想到一个钓鱼也能让他如此悉心研究。 到了鱼潭的时候,太阳才刚刚露完正头。 饶是如此也有些冷。 宇文昊用小披风将年韵给围成了小团子,让她自个儿玩。 自己则提起了篮子去了年四重身边。 年四重看宇文昊一副准备充足的模样过来,也很意外,让人拿了鱼竿出来,给了宇文昊一把,然后自己挂好了鱼漂,将鱼钩甩的老远。 宇文昊倒是没有急着钓鱼,而是对年四重道,“爹既是钓鱼,不如试试我的鱼饵?” 这声爹依旧喊的年四重发憷。 不过看宇文昊审定自若的模样,年四重也看了看,“我知道鱼饵有讲究,这鱼饵可有何不同?” 宇文昊摇头,“并无,就是用不同的东西做的。” 年四重也没说什么,按照宇文昊所说的,试了几个不同的鱼饵,等了约莫一炷香就等到第一条鱼。 “好鱼!”年四重笑着勾上了一条鱼,扔到鱼篓里,这算得上是开门有货了。 宇文昊看了看那鱼,是鲫鱼。 倒也没着急,只是等着年四重钓了第二条鱼,还是鲫鱼。 年四重笑了笑,“文昊,韵儿想来陪我,是一番孝心,我心领了。你也不用刻意如此,我一个人钓鱼也没关系。”看了一眼年韵,还好今日那丫头不来和他捣乱,否则的话只怕是钓不到什么鱼了。 不想宇文昊笑了笑,“我是想帮爹赢回活佛端砚。” 年四重一听,心底又开始纳闷儿了。 不过看宇文昊已经拿起了鱼竿,倒也好奇的看着宇文昊。 宇文昊挂好了鱼饵,饶到了年四重的对面,甩鱼钩的方式和年四重的不太相同。他甩的很轻,距离也很近,看起来更像是只是把鱼钩甩到了潭面上。然后等着坠了饵的鱼钩自己下沉。 年韵看完了风景过来,无聊的守在宇文昊旁边,“你才开始钓呢,爹都已经钓了两条了。” “嗯。”宇文昊应了一声,“回去的时候,我鱼篓里的鱼,说不定会比爹多。” 年韵听他说的有自信,好奇道,“你还真会钓鱼啊!” “嗯。”宇文昊勾了勾唇,“张老爹喜欢钓鱼,他在的时候,教了我不少。” 年韵点头,眼睛撇上宇文昊的鱼线,发现鱼漂开始动,连忙拍着宇文昊的肩膀,“动了动了动了!有鱼诶!” 对面的年四重看着年韵激动的模样,忍不住一笑,也好,让那丫头烦她相公去。 “还不到时辰。”宇文昊牵住年韵的手,“再等等。” “为什么?”年韵不解,“不是说鱼漂动了就有鱼来咬吗?” “嗯……可是鱼也很狡猾,鱼漂这样动,只能证明它来要食,但是不能证明它已经上了钩。”宇文昊话音刚落,果然见鱼漂不动了。 宇文昊这才起身小心翼翼的扯过鱼线,浮出水面的鱼钩光秃秃的,果然鱼食已经不见了。 “没了!”年韵沮丧道。 宇文昊没说话,只是继续挂上鱼食,和一坨肉。 再一次小心翼翼的甩上潭面,等待下沉。 对面的年四重自然也是看见了,大声笑道,“丫头,有你在那边爹就放心了!今天爹怕是能丰收不少!” 年韵睁大眸子气鼓鼓的瞪着年四重,“爹!你什么意思!” 年四重爽朗一笑,“爹没有别的意思,丫头你是属猫的,那鱼儿看着你就要跑!”说着自己的鱼钩一动,年四重因着高兴,忙不迭的就撤回了鱼钩,却不想那鱼半路逃了。 年韵刚才还气呼呼的,转眼就忍不住大笑,“爹!你的鱼还不是没上勾!” 年四重暗道,疏忽,疏忽! 然后继续挂饵钓鱼。 这个时候宇文昊的鱼线动了,而且那线越来越长,宇文昊开口,“韵儿,鱼上钩了!” “啊!还不快收竿!”年韵顿时兴奋的扒拉着鱼竿,宇文昊在她身后拥着她帮她一起收鱼竿,鱼钩出水的一刹那,果然看见一条比巴掌要大一些的鱼,“爹你看,我们钓了鱼了!” 年四重不置可否。 本来是没什么。 可是这看着看着年四重心里有些不舒服了。 自己的女儿女婿在对面,两个人钓着一竿鱼,虽然鱼没几条,可是两个人有说有笑,好不开心。而自己呢,虽然鱼篓里有三条鱼,可是自己孤家寡人,怎么就觉得怪怪的呢? 中午的时候三人都没有回王府用膳,章佳氏派了人过来送饭菜,三人将就着吃了。 年四重看着刚钓上来的鱼,突然想起来他刚迷上钓鱼的时候,夫人说要陪他一起来的。 然后呢? 被他给嫌弃了,然后夫人就再也没有提起过这件事了。 这么想,对比对比自己,再看看对面,年四重有些心不在焉。 而更奇怪的是,他就发现,宇文昊起竿比他要快,而且三次起竿就有一次是有鱼的。这让年四重不淡定了,起身到了年韵那边,看了看。 哟呵,他钓了四五条鱼,宇文昊这边已经有七八条。 这一看不得了。 问还是不问呢? 用什么态度问呢? 年四重来回踱步了很久,又晃晃悠悠的回到了自己那边。 年韵推了推宇文昊,“爹好像想说什么?” 宇文昊点头,“嗯,若是爹想知道,爹可以自己来问我。” “哦!”年韵重重点头。 夕阳西下,一天过去了。 年韵就想着明日她便不来了,府里还有一堆事儿呢,她也就今天陪着宇文昊来看看热闹。 回府后,年四重去厨房对比了一下两个人的鱼篓。 其实他今天已算是十分不错了。 可是宇文昊怎么就比他的多呢? 晚上吃了全鱼宴,饭桌上一大家子都很开心。 过饭后,年四重却悄悄扯过年韵,轻声道,“韵儿啊,你去帮爹爹问问……文昊,他用了什么法子,能钓那么多鱼?” 年韵眨眼,“我问他做什么?爹,我对钓鱼又不敢兴趣。明儿他还陪你去钓鱼,你自己问他呗!” 说完年韵就跑了,留着年四重直皱眉头,明日还陪他去钓鱼。 恰好此时小厮拿了东西过来,“老爷,这是玉钗阁最新出品的簪子,说是今天夫人去逛的时候,看了好几眼呢。” 年四重想也不想的就拿着簪子去房里哄着章佳氏。 第二天早上宇文昊随着年四重去钓鱼,年韵留下陪着章佳氏算账。 “韵儿,你爹昨天可奇怪了。你们去钓鱼可是发生了什么?”章佳氏道。 年韵眨眼,“没有啊?就是爹钓的鱼少了些。” 章佳氏蹙眉,“那他怎么突然想起来让我陪他去钓鱼?” 年韵抓了一把胡豆放进嘴里,咬的嘎嘣响,“那娘不陪爹去吗?爹和娘是不是很久没有出去了?” 章佳氏冷冷一笑,“不去。” 扈清羽正好拿着几本书进来,听到年韵的话笑道,“之前娘缠着爹说了好久说要出去逛逛,爹忙着钓鱼,拒绝了娘,娘现在还记着呢。” “哦~”年韵顿时明白了。 “不准说。”章佳氏瞪了年韵一眼。 年韵吐了吐舌头,“知道了,娘!” 扈清羽对年韵道,“韵儿,我虽然不能教导青瓷,不过我也准备了些东西,你让人给青瓷送去。这基本手札是我当初学医时的理念,若是她能在半个月内吃个通透,也算是入了门了。” 年韵一愣,看了扈清羽一眼,连忙道,“青瓷还不快接下。” 青瓷忙跪下,“奴婢多谢王妃抬爱。” 扈清羽笑了笑,“是韵儿看重你。” “多谢夫人……”青瓷再次磕头,抱过了那几本手札,下意识的抚摸自己的脸。 中午的时候,年四重和宇文昊依旧没有回来。 但是管家却来找了年韵,“小姐,有一男一女被南津侍卫护送着到了王府,说是您和姑爷的手下,要等您和姑爷安排。” 第262章 岁月饲料 到了南阳王府的阿郎和巧儿还在惊愕中。 尽管不知道阿文哥和小鱼姐到底是什么身份,可单单是南阳王府四个字就已是让她们仰望的存在。而现在,他们就在南阳王府的后院,等着。 “阿郎,巧儿。” 年韵的声音响起。 阿文和巧儿转过身,二人面色都是一喜。 “小鱼姐,青瓷。”巧儿看着青瓷还跟着小鱼姐,果然换了一身衣衫,虽然脸上青斑还在,但是和从前就是不一样。 即墨村的事情,在他们离开之前都已经交代完毕,过来之前附近就已传出不少消息,好些海村的人也是后悔不已,盐碱地的价格越抬越高。 “嗯。”年韵上前,细细的看着二人。 巧儿和阿郎有太多的想问的。 可是看到年韵一身装扮,又觉得什么都不要问的好。 “你们跟我来,阿文给你们置办了宅子,你们要做的事情,自会有老师教你们。”年韵道,“你们能学多少,最后有没有能力撑起阿文交给你们的事儿,全靠你们。” “老师?”阿郎诧异。 年韵点头。 南阳王府的后门又备了马车。 马车比较大,坐下五人足矣。 巧儿不敢多问,也不敢去问年韵,这一刻只觉得,青瓷好像离她更近些,想着一会儿问问青瓷。 到了益郡的一处小宅子后,这处宅子其实也不算是新了。 听到动静后,宅子的门便开了,里头出来一位老人,看到年韵后颔首道,“夫人。” “左丘先生。”年韵点头,阿郎和巧儿跟上。 左丘连云看着二人,点了点头。 年韵笑了笑,“左丘先生若能在半年内,让他们习得先生的几分能耐,他们便能享用一生了。” 阿郎和巧儿听后连忙上前道,“往后劳烦先生了。” 左丘连云点头,“还算诚恳,进来吧。” 左丘连云是宇文昊手下的第一总管家,在江湖中有一金算盘的名号,在他的眼睛下,没有账是查不出错处的。除此之外,左丘连云也是宇文昊麾下第一代表,宇文昊不能出面的一些商铺之事,都是由左丘连云代表出面,成功后再交由南若汇报给宇文昊。 只是左丘连云本是宇文昊花了代价请来的。 金算盘也有金算盘的名声,所以在为宇文昊做事期间,他绝对不会背叛宇文昊。可是只有十年,金算盘不会为一个人做事两次,哪怕是换了东家,也不会透露任何不该说的消息。想想一个人有多少十年,金算盘一生也不过为朝廷效力十年,经过三个东家,都不是什么普通人。 今年金算盘已年入花甲,便不准备再为人所用,半年之后便是自由身。 所以宇文昊干脆物尽其用,让金算盘为他调教好下一任能用的新管家。 所以阿郎和巧儿也是运气好。 “老朽做账多年,对东家从来都是时到职尽,这最后半年,公子打的这一把如意算盘,倒是要费老朽一番心思了。”左丘连云有些无奈道,他还是第一次遇见这般事情。 年韵笑了笑,同左丘连云说了说话,“先生乃是绝世之才,要找第二个着实不易,所以只能带两个肯吃苦学的过来。巧儿是学做账的,阿郎往后是如先生一般,代替东家出面。他们本是夫妻,从小一起长大,只望配合起来才能达到先生这般顺水推舟的默契。” 左丘连云笑了笑,“把他们留下,只要不是朽木,半年后老朽必会教出拿得出手的徒弟。” 年韵点头,“多谢先生,还有两个月后朝廷官盐招标的事情,还要麻烦先生。” 左丘连云早已知道了盐商的事情,如今大笔崛起了盐商,按照文公子所给的消息,很快朝廷会进行盐商招标,谁能给朝廷的红利最多,那么哪个商号就能记用皇商。文公子说,不惜一切代价拿下皇商名号,他就已经明白了文公子的意思。 其实左丘连云也不知道宇文昊的身份,只是现在朝廷还未传出任何风声,宇文昊就已经先知道了朝廷的下一步政策,说明他并非普通人,对此左丘连云更是好奇都不想好奇。毕竟有些事情不用知道的那般清楚,人与人之间,银货两讫或者是人情两讫便是干脆。 远远跟在身后的巧儿忍不住扯了扯青瓷的袖子,“青瓷,小鱼姐和阿文哥这般厉害,到底是个什么身份?” 青瓷顿了顿,对巧儿道,“巧儿姑娘必然知道夫人出自南阳王府,至于这其中背后的身份,总有一天巧儿姑娘也会知道的。” 巧儿只觉得挠心痒痒。 相比起来,阿郎就十分镇定了。 那边左丘连云已和年韵说完,年韵过来对巧儿和阿郎道,“巧儿,阿郎,从今日起你们就跟在左丘先生身边学习。” “是。”二人回。 年韵自然是看出了巧儿眼底的疑惑,勾了勾唇,“巧儿,等到你的能力到的那一日,该知道的都会知道。” 巧儿顿时红了脸。 好半天结结巴巴道,“不是,小鱼姐,巧儿想知道,巧儿和阿郎都要在左丘先生手下学习吗?巧儿以为巧儿只是算账的,阿郎便是要跟着阿文哥跑……跑商……” 年韵摇摇头。 “你阿文哥不是商人,这院子里的人,也是派给左丘先生的人手,从今日起你们夫妻二人跟着左丘先生学个半年,期间左丘先生去往何处,要谈何事,你们都要跟随,以师礼相待。左丘先生所谈的商事,都是你阿文哥的,左丘先生在你阿文哥手下做事,给的是总利的一分红利为报酬,你们若是能学得先生的本事,往后那一分红利便是你们的报酬。” 阿郎和巧儿内心翻涌。 虽然不知道这一分红利是多少。 可是他们用脚趾头想也知道,上一次单单是贩盐,一个月阿文哥入账就有好几百两,这总利的一分又是多少?宛若泼天富贵就在前面,只等他们有那等子力气去抬。 阿郎很快反应过来,拱手道,“不问银钱,只要能学得东西,阿郎也心甘情愿。” 年韵笑了笑,“东西是有的学,就看你们吃不吃得通透。” 看了巧儿一眼,年韵摸了摸巧儿的头,“如此一来,阿文也算是对得起你爹了。” 巧儿抿紧了唇,红了眼眶,“巧儿会好好学,绝不会让小鱼姐和阿文哥失望的。” 离开了小宅子,青瓷紧紧的跟在年韵身后离开。 年韵走的很慢,刚好还要去一家铺子上挑些摆件,走的累了年韵便带着青瓷去了月下楼吃点心。益郡最出名的就是月下楼的点心,但是菜色一般。很久之前就有人劝过这月下楼的东家,不要开酒楼,直接开点心铺子说不定都比酒楼赚钱。 对方果断拒绝,坚持点心只是副业,主要的还是菜色。 所以现下年韵就是点了几份点心,就听身后一道声音。 “阿眠,来吃这个!西南六郡,就属这月下楼的点心最好吃,你尝尝……月下楼的如意糯米糕,甜而不腻入口即化,水晶冬瓜饺口感清爽蘸料浓郁……”这声音听着也有些熟悉。 年韵回过头,便看到一对男女。 男的身形着实不瘦,甚至可以称之为胖,五官被肉撑的极开,但是还是能隐隐看出熟悉感。 而那女子身材小巧玲珑,看起来着实乖巧,可是那吃糕点的模样实在是让人忍不住夸赞好胃口。 男子一边喂着,女子一边吃着。 尽管身形看起来相差甚大,可是默契却是十足。 似乎是察觉到年韵的目光,那男子转过头来看了年韵一眼,同样面露疑惑。 年韵转过头,脑海思索着。 好一会儿终于想到了男子是谁! 章平升! 店小二端着糕点过来,年韵就忙道,“小二,这些糕点全都打包,麻烦快点儿。” “好……好勒……”店小二不解,只能又把糕点端下去打包。 年韵带着青瓷匆忙离开。 章平升盯着年韵的身影也是极为眼熟,皱了皱眉头,好似想起了谁,但是恍惚又觉得不太可能。 拿了点心的年韵心头着实疑惑。 若是她没记错,当年的章小郡王,虽然不算俊逸非凡,但也是人模狗样算的上是匀称吧!怎么突然就胖成了一只猪? 回到王府后,年韵便斥退了青瓷,让弦琴弦乐伺候。 然后去找章佳氏八卦。 “娘!今天我可在路上看见了章平升,那变化也太大了些吧……难不成他……病了?”年韵估摸着,胖了至少也得百十来斤。 章佳氏微微一想,想起来了。 “也不是,我记得那永昌郡王是从前几年开始,娶了郡王妃后,就开始发福了……” 额…… 年韵想到了那个身材瘦弱,吃东西却十分厉害女子。 “真的不是病?”年韵蹙眉。 章佳氏肯定道,“不是。永昌郡王你也知道,打小是个纨绔的,章老郡王一直不放心把爵位交给他,可是几年前老郡王突然转了运一样,白白捡了个媳妇儿把自家儿子收服的妥妥帖帖,整天就只跟着吃吃吃……” “所以吃成这样了?”年韵不经意的打了个抖瑟。 好可怕。 岁月是把猪饲料。 第263章 未来嫂嫂 年四重和宇文昊回来的时候,年四重对宇文昊的态度已经大变,亲近的恨不得哥俩好的模样,十分自信的说,这一次比赛,他一定能把活佛端砚给赢回来。 不仅如此,晚饭桌上,还强拉着宇文昊喝酒。 看的年时迁和章佳氏一阵脸黑。 年四重在军营时,每回捷战后大赏就是不醉不归,长此以往下来,年四重便有了不俗的酒量。如果说年韵是一杯就倒,年四重就是千杯不醉,别问他可以喝多少,他可以一直喝。 宇文昊不知自己酒量深浅,因为他从未喝至失态过。 当然也从未有人敢让他失态过。 今日年四重高兴,他举一杯,宇文昊就陪一杯。 年时迁第二日是还要去教场的,不能宿醉。 所以最后饭桌上年韵和章佳氏就看着自家夫君,一杯接一杯,皆是面不改色。 年四重是来了兴趣,“文昊,你这酒量不错啊!可比时勋有意思多了!” 三兄弟中最能喝的是年时勋,可是年时勋也只能和年四重喝个六分就扛不住了。而现在年四重和宇文昊已喝了七分,宇文昊还面不改色,目光镇定,话越来越少。 而年四重的话却是越来越多。 年韵看的十分担忧,因为宇文昊的耳尖已经红了! 这么多年,她从来没看见宇文昊红过耳尖! “爹,不喝了!”年韵扯了扯宇文昊的袖子,看他垂眸看了自己一眼,那眼神视线分明已经无法集中。 “今天爹好不容易棋逢对手,文昊,你说喝不喝!”年四重鼻尖通红,看起来像个酒糟老头,“其实……我心底对你十分的不喜欢!从你让韵儿嫁出益郡,开始,和我分开数年开始!” 年四重一直絮絮叨叨,宇文昊也听着。 听着年四重讲他小时候好不容易有这么一个女儿,结果出生因为难产,成了痴儿,愧疚的难受就想着这辈子不管怎么样也不能委屈她,有好的都想给她,好歹有个郡主封号,就算痴傻也没关系,有爹爹娘亲哥哥养她一辈子,总不会委屈她。 可是后来她的病好了,大家都高兴了。病好后她还是那么又软又小,大家眼看着长大,恨不得把最宝贵的东西都捧到她眼前。但是皇家一道旨意,就让她远嫁临淄,偏偏藩王无诏不得回,父女俩一年也见不到一次面。 后来还经过了那么多波折。 年四重想起来又心酸,又难过,口中也没客气,借着酒意就直接说出了不满。 “虽然文昊你曾经是个……嗝儿……但是我告诉你!对我闺女不好……嗝儿……你,你对我年四重来说,就啥也不是……” “爹!你说什么呢?”年韵气气跳跳的。 宇文昊自满一杯,“爹放心……”三个字,一口饮进。 “好!”年四重也跟着一杯。 其实年四重也知道,这个女婿对自己的女儿是很不错的! 他就是这么多年的思念,憋的慌。 年韵怒了,这得喝到什么时候去,当即起身,将酒壶重重从年四重和宇文昊手中夺了出来,怒视二人,“不准喝了!” 年四重倒了个空。 老眼晕晕乎乎的落到年韵身上,笑道,“好,好好……” 章佳氏掐了年四重一把,吩咐道,“扶老爷回房。” 母女二人才各自扶着个字的夫君回房。 一边有青瓷扶着,一边年韵撑着宇文昊,小声嘀咕道,“你没醉吧!”宇文昊走路微微有些不稳,大半的力气都在她身上,人本就小小的,现在这模样倒像是一只小蚂蚁驮着比自己重十倍的食物一样,看起来又滑稽又可爱。 宇文昊眼前微微有些恍惚,稍微摇了摇头,影子重叠,又是端正的一条路。 低头看见年韵头上的薄汗。 打直了脊背,在年韵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将她整个扛了起来。 “哎……”瞬时的动作,让年韵头脑发胀。 一路有几道弯弯曲曲的长廊,虽然宇文昊极力走稳,可是还是忍不住歪歪扭扭的撞在长廊上,下意识的护住年韵,自己撞的就跟不疼一样。 青瓷在后面看的胆战心惊。 她还是第一次看见公子醉酒,没想到竟是这副模样。 待到了房门前,她还没来得及开口,门就被碰的关上。 “公子……可需要打水洗漱……” “不必!” 宇文昊回的倒是干脆。 弦乐道,“青瓷姑娘,您下去吧,这里由我们守着,您放心。” 白日里青瓷伺候年韵,晚上青瓷要去学习医书,青瓷看了一眼点头道,“好,那你们伺候好夫人和公子。” “放心吧。” 青瓷退下后,回了房关门,拿出了医书开始背。 另一侧。 年韵被宇文昊晕头晃脑的放在了床榻上,肚子里一阵翻涌,好不容易才按捺下去,回过神来的时候,宇文昊单膝跪在床边,细细的看着她。 “你到底是醉了,还是没醉。”年韵看着宇文昊,他眼底倒是带着笑意,比起从之前的笑意要更为放肆,微微一怔,“这才是你真正的笑吗?” 宇文昊微微挑眉,握住年韵的手,“你说呢?” “从前你也笑,可是你的笑好像被什么绑住了一样。”年韵眯了眯眼,“喝醉酒这么高兴?” “嗝儿……”宇文昊朝着年韵打了个酒嗝儿,“韵儿,我不会负你。” 说着情话,酒意却熏的年韵嫌弃。 “我知道!你醉了,我去让人打水给你擦擦。” “我没醉!”宇文昊拉住起身的年韵,将她拽紧自己怀里,“韵儿,为夫很自私,为夫很坏的。” 两个人蜷缩在床脚下。 年韵反身抱住他的脖子认真道,“你不坏,在我心里,你是我心里最好的那一个。” 宇文昊一怔,好一会儿嗤嗤的笑了,摁住年韵的小脑袋,将她揉进自己的怀里。 “别怪我……” “嗯?”年韵不解。 宇文昊呢喃道,“让你吃了那么多苦,别怪我……”说着便阖了眼。 很久没有动静,年韵再抬头时,宇文昊已经熟睡,这才起身让人进来将他抬上床给他擦身子后睡了。 十一月中旬年时雨回来了。 至今为止,齐国百姓只知珺玑名号,却仍旧不知,珺玑乃是南阳王府的三公子。 原本定的成亲时日是一月十五,年时雨将他和长宁的身量都让人送了过来,说自己十二月回来,倒是洒脱的将要操持的事情都交给了扈清羽和章佳氏,现在提前了半个月就到了,所以大家都有些意外。 长宁算不上是漂亮,只能说是很清秀,可是一双眸子就是显得古灵精怪的。 “三哥!你倒是轻松,提前把消息传来了让娘亲操劳,可是你却到婚事近了才带着嫂嫂回来!”年韵甜甜一笑,倒是熟络的牵过长宁,“这个未来嫂嫂看起来极为亲切。” 长宁有些腼腆,年时雨看着自家妹子带着长宁,倒也放了心。 “娘,爹大哥和清衍清楚呢?” “你爹和你妹夫去钓鱼了,你大哥和清衍在教场,清楚去书院了。”章佳氏笑道,“晚上你就能看见他们,韵儿,你陪着长宁。时雨,你跟娘来。” 年韵便知道,娘是要和哥哥谈聘礼的事情,以及到时候娶嫁的事情。 年韵带着长宁去了后院,让青瓷准备了些点心,“未来嫂嫂喜欢喝茶,还是喝甜牛乳?” “甜牛乳吧。”长宁一边道,一边打量南阳王府,最后落在了年韵身上,见她脸色红润,眼底满是餍足之色,便知道是个夫妻间事和谐的。 “未来嫂嫂,你和三哥是如何认识的?” 年韵有些好奇,自己两耳不闻窗外事,只专心研究的三哥是如何找到这般人的。 想了想,长宁歪着头道,“我和时雨也差不多一样,是做研究的。” 年韵睁大眸子,从来没听过女子喜欢做这个的。 霎时惊赞道,“未来嫂嫂好厉害。” 一口一个未来嫂嫂叫的长宁心头直缠,“韵儿,你就叫我长宁吧,等我和时雨成了婚,你再改口。这未来嫂嫂是四个字,比长宁要多两个字,叫出来麻烦。” “长宁……”这个未来嫂嫂倒是个大方的,年韵也没有羞意,迟早也是姑嫂,不如早早熟了,“长宁你是研究什么的?也是和哥哥一样,研究军事战略的?” 提起此事长宁微微迟疑。 但见年韵一脸求知欲极盛的模样,长宁还是附耳在年韵耳畔说了几句,年韵软白的小脸霎时红成了一片。 世界上竟然还有研究这等东西的!春宫图还不够吗?还需要什么道具! 长宁看到年韵虽然是羞意,但是并未面露恶意和嫌弃,心底便放心了。 难怪时雨说他们家人和别人不一样,要知道放在别家早把她浸猪笼了!他们家从祖上开始就做这等东西,虽然有些不堪入耳,可是这等东西赚银子那是实打实的! 总之就是,有钱人才会想这么玩! “……我,我哥哥也知道?”年韵咬着唇瓣问道。 长宁直言不讳道,“他也玩。”还玩的很开心! 年韵感觉自己又是蒙头一击,“那……那……你和哥哥……已经……” 长宁知道年韵想说什么,不在意道,“没关系的,男女之事你情我愿,我做这一行的倒是看得开,本来我是不想嫁人的,要不是你哥哥,我还想多睡几个男人呢!”毕竟尺寸什么的,都是要试的!大家玩的开心最重要啦! 嘎吱一声,年韵感觉自己脑子里好像有个新大门被打开了。 第264章 高门贵客 日子一天一天过去,朝堂上的风起云涌似乎与南阳王府无关,南阳王府上下只忙着喜事儿。 宇文昊将钓鱼的道理给年四重讲明白后,年四重便自己找了鱼潭附近的几个钓友琢磨去了。 这一日年韵和长宁随着章佳氏去上香,一是为扈清羽肚子里的孩子求个福,二是为年时雨和长宁的婚事求个喜。府邸内倒是安然的只剩下了年时雨和宇文昊,宇文昊去了年时雨的匠房,找年时雨商谈事情。 年时雨龟缩在匠房里研究一把椅子。 椅子是最近才装好的,里头有着各种机关,右侧有着一把手柄,手柄轻轻一动,椅子中央就慢慢悠悠的上上下下。 听到敲门的动静,年时雨吓了一跳,下意识的用绸布将椅子盖上才去开门。 看到来人,松了一口气儿。 年时雨不过二十四,却刻意留了一撮络腮胡,原本清清秀秀的年时雨,现在不知为何看起来竟然多了一抹沧桑感,眼神中的那一抹闪躲更是让宇文昊有一种说不出的感觉。 年时雨紧张的看着门外,“长宁不在吧。” 宇文昊侧身让他看个清楚,“不在,她和韵儿随着娘去上香了。” “那就好,进来吧!”年时雨松了一口气儿。 宇文昊看着年时雨的匠房,当年他也进来过,不过现在的匠房早已不是当年那般简陋,而是多了许多新奇的玩意儿。 “文昊可是有事?”年时雨一看是宇文昊,也不在意了,大家都是男人,掀开了黑布,继续摸索着他的如意椅。 宇文昊蹙眉,“嗯,朝中的事情很忙?” 年时雨鼓捣的专心致志,“还行,不过我要成婚了,朝廷放了我假,怎么了?” 宇文昊跟着蹲下,看年时雨鼓捣,“想拜托时雨兄帮我画一艘船图,能够遮雨,内仓足够大,帆力强。” 年时雨啪啪在如意椅上拍了两下起身道,“没问题!不过你要来帮我试试!” 宇文昊挑眉看着那椅子,有些不解。 “躺下。”年时雨摁着宇文昊躺在如意椅上,伸手去摇动手柄。 刹那间,宇文昊就感觉身下不由自主的动作起来。 一股其妙的感觉涌上心头。 他不可置信的看着年时雨,年时雨一改往日温润之风,贱兮兮的朝着宇文昊挤眉弄眼,“如何?这是我的新发明,名为如意椅。” 宇文昊眯着眼,好一会儿镇定的从椅子上起身,看着那椅子。 年时雨凑近宇文昊身侧,“你和小妹成婚那般久,有没有感觉体虚无力,兴趣缺缺,不够刺激?” 宇文昊顿了一顿,想说真没有。 “这人的一生,有数十年,你和一个人要一起过数十年,这数十年你们日日夜夜都待在一起。哪怕一开始犹如一盘上好的珍馐,但是你不厌其烦的吃十年,也是会腻味,这个时候就需要有些调味剂!”年时雨郑重道,“妹夫,人生得意须尽欢啊!” 说着,重重打在宇文昊的胸口上,“你帮我一个忙,我就帮你一个忙。” 宇文昊微微有些窒息。 他从来不知道,珺玑还会研究这些东西。 好一会儿才道,“什么忙?” “我和长宁还有一个多月就成婚了,我跟她打了赌,新婚之夜谁能让对方先求饶,谁就赢了!那……这些东西我现在不能和长宁试,不如你帮我试试?” 宇文昊听的很清楚,是这些东西。 还不止一个! 看着年时雨,“输赢又如何?” 年时雨一听,眼底泛过一抹难以言喻的色彩,“什么时候,在哪儿,几次,谁赢了谁说了算。” 宇文昊沉默了半刻道,“好。” * 千佛寺内。 章佳氏在前诚恳烧香添了香油钱。 后面的长宁对年韵附耳道,“用了吗?” 年韵耳朵烧的很红连忙摇头。 用什么用! 东西都在床底下放了好几天,每天都祈祷着宇文昊不要发现异样。而且那些东西,也太露骨了吧! 最重要的是,一看见宇文昊,她就虚了。 其实她觉得,不用东西,也挺好的…… 长宁却是抓耳挠腮,哀求道,“还有一个多月就要成婚了,你帮帮我……”虽然她之前从来没赢过,可是这一次不一样,这次可是关乎一生的赌注啊! “长宁,韵儿,我们走吧。”章佳氏过来道。 长宁见年韵羞着脸,那古灵精怪的目光就落到了章佳氏身上。 年韵连忙拉住她,“你可别打娘的主意,你还没进门呢!” 娘亲都是到她成婚后才说的,现在她和三哥还没成婚就这般,那娘亲必然会误会。 长宁只能恹恹的收回心思。 大嫂更不可能了,大嫂怀着身孕呢,然后又眼巴巴的看着年韵。 年韵也不能十足的说自己一定会试,这几天她因为心虚看着宇文昊就发憷,更不要说试了。 “长宁,一会儿咱们去铺子上挑些胭脂,你看看你喜欢哪些。”章佳氏道。 “多谢伯母。”长宁正经道。 章佳氏笑了笑,“你父母既已不在,这些事情我们是该操持些。宅子也已经找好了,成亲的时候你就从宅子里出嫁。我南阳王府虽然不在乎门第,但是我王府的媳妇儿,和孝贤德却是不能缺的,我看得出来你是个乐观的姑娘,又与时雨兴趣相投,这是很难得的。时雨这次回来比起上次回来改变很大,那都是因为你。” 一开始年时雨做地泥塑只是因为喜好。 后来跟随上代珺玑学习,研制便成了他的任务和使命。 直到上代珺玑死后,大战在前,那抹使命感和责任一点一点的剥夺了年时雨的乐趣。 长宁还记得她第一次看见的年时雨,冷厉而又刻板,日复一日在研究棚里。偶尔闲下来的时候,他也不过是看看天,看看河,但是转头就会埋进自己的小黑屋里。没有人生乐趣,像个活着的死人,一开始看见她的东西,还十分嫌弃,仿佛她是什么脏乱的污秽之人。 要不是爹走了留了一堆东西,她还不会用,她才不会去找他呢! 古板脸看的多了,她也烦,干脆把东西包括爹研究的金枪不倒丸什么东西都用在了年时雨身上,破罐子破摔。 不帮她弄懂这些东西怎么玩的,她就把他锁起来,榨干他! 嗯…… 然后…… 长宁回忆起来,脸色从怅然到发红,直直年韵说话才回过神。 “娘,停下车,我好像……看见熟人了……”年韵望着马车外,连忙道。 “停。”章佳氏道,年韵这才直接下车,让青瓷和墨清跟着。 喧闹的集市,仿佛那惊鸿一瞥只是错觉。 “夫人,您在找什么?”青瓷跟在年韵身后道。 年韵皱紧了眉头。 好一会儿,才终于看见那两道身影出现,再一次确认那不是错觉。 他们是真的来了益郡。 连忙跟在身后,直至进了客栈。 年韵找掌柜的问了那二人的房间后准备上楼,但看见房间外守着的侍卫,年韵微微怔了怔。 她几乎可以想象到,他们来是为了什么。 是失望,是绝望,是指责,或者是别的。 鼓足了勇气,年韵才停在了天字一号房的门前,那侍卫本是要阻拦,但是看清是年韵后,便退下了。 年韵也让青瓷退下。 叩叩叩。 敲门声连响三声。 “谁?”里头的人刚扶着坐下,也是诧异。 待开了门,看见年韵的一瞬,妇人就变了脸色,不等年韵开口就直接关了门。 “母后!”年韵惊慌开口。 里头的齐孝后冷冷道,“哀家担不起这声母后。” 年韵抿紧了唇,直接在门口跪下。 “儿臣知晓父皇和母后必是知道子瑜的下落,才会前来益郡。此事是儿臣与子瑜的不对,但是可否容父皇母后听儿臣解释。” 如那晚宇文昊醉酒所说。 他很自私。 他是一个很自私的帝王。 他为了离开皇宫不择手段,以天下为赌,下了一把十分惊险的棋才让自己成功离开。 他可以不向任何人解释,可是唯独有两个人,他是必须要解释的,那就是父皇和母后。 年韵几乎可以想象,当父皇和母后知道后,会怎样的愤怒,怎样的失望。 母后也必会以为,是因为她宇文昊才会做出如此选择。 若是当初遭难是真也就罢了。 可是宇文昊现在回来了,却没有选择回宫,这其中意思父皇和母后怎会不知。 年韵盯着紧密相合的门缝道,“自古以来,有一词为知足常乐,意思是满足于现状便能够开心。可是对于有野心的来说,便是不思进取,等同无能。人饿的时候,哪怕面前是一块儿无味的馒头,也会想要去争夺。可是人若是撑的不能再撑,哪怕是上好的鱼翅在眼前,也不过是沦为泔水的下场。” “馒头与鱼翅,如何能比?”门未开,齐孝帝的声音隐隐压抑。 “馒头和鱼翅是不能比,可是日日吃鱼翅的人,第一次见到馒头,也会想要去尝试一番,也会想试试馒头好不好吃。”年韵抿紧了唇。 好一会儿,门终于开了。 齐孝帝居高临下看着年韵,“现在那个人知不知道,馒头和鱼翅的区别?” 第265章 鱼翅馒头 算下来,年韵已经有近三年没有见过齐孝帝。 齐孝帝如今不过年至半百,但是两鬓间已多了许多白发,脸上也多了好几分皱纹,他佝着腰,尽管是居高临下的站着,可是手还是下意识的背在身后撑着腰身。 年韵记得,齐孝帝的腰一直都不好。 抬起头,年韵看着齐孝帝道,“父皇应当知道,馒头和鱼翅不能相提并论。但是纵使知道了鱼翅的滋味,明白了二者的区别,可是一直以馒头为生的人,仍旧会选择馒头。” 在宫中,若非父皇默许,她不会过的那般轻松。 也是因为父皇认可她,她才会免去许多的波折。 齐孝帝看着年韵,动了动唇,开口却是忍不住咳嗽,还咳嗽的厉害。齐孝后连忙出来,扶着齐孝帝,为他顺背,看了年韵一眼,那眼神复杂而又无奈。 好一会儿,齐孝帝微微打直脊背,对年韵道,“你食言了。” 当日她写过一封信笺,亲自说过若有一日,有人以她要挟,她必会自尽,绝不让自己成为帝王软肋。可是她食言了,她不仅没有自尽,她还让一个帝王为她炸了一座城池,为她亲自出征,为她背上那些罪名,成为齐国历史上最无能的帝王。 年韵抿紧了唇,“昔日答应父皇儿臣是当真如此想,若有朝一日真有人以儿臣为挟,为了成全子瑜,哪怕要儿臣的命,儿臣在所不惜。那时儿臣想的是成全,可是后来儿臣明白了,若是儿臣自缢,那才会毁了子瑜。儿臣可以死于病症,死于意外,死于任何理由,却绝不能死于家国关头,成为战争由头,否则,子瑜炸的就不仅仅是一座城。” 听到这话,二人都是剧烈一颤。 齐孝后,别过头。 她无话可说。 她生下来的儿子,她从来都没有了解过。 齐孝帝深吸了一口气,“你,还有什么要说的。” “父皇,母后。”年韵跪退,朝着二人重重一扣,“大雁南迁,并非冬来之祸,而是因鸿雁有翅。” “所以?”沉默了很久,齐孝帝逐渐平息了心头的怒火,“你来是为何?” 年韵抬头,脑海中想起了那一晚上,宇文昊醉酒之后的笑。 “朝堂之事,新帝受制,本是子瑜之责,子瑜从未忘怀过。只是可否请父皇和母后,再给子瑜一些时间。”她可以想到父皇母后来此,必然会对宇文昊施以威压,让宇文昊尽快回宫。 好一会儿,齐孝帝转过身道,“回去吧。” 说罢,关上了门。 年韵好一会儿,才起身,对着关的紧实的门道,“儿臣告退。” 所幸这个客栈是被包下的,并没有多余的人。 这算下来,年韵倒是跪了有小半个时辰了。 出客栈门的时候,年韵对青瓷和墨清道,“今日我见了客人的事情不允许告诉任何人,特别是姑爷。” “是。”二人回。 青瓷倒是还真不知道今日年韵来见的是谁,只知道是个了不得的人物。 街道上大风吹过,来往的人都缩了缩脖子。 因为益郡和临淄不同,临淄深冬大雪,益郡却从来不下。 益郡的冷不是临淄那种刮风刀必须要裹成大棉团子的冷,而是阴柔的冷风似成了精一样的无孔不入,纵使会从袖口,颈脖间渗进衣衫,钻进骨头里。 所以益郡的衣衫都是极为贴身的小袄,里面加了绒极为贴身,丝毫不显得臃肿,反而会因此将身子勾勒的娇小玲珑。 回到王府的时候,年韵是去自己院子的书房里找宇文昊,却没有看见他。 “姑爷呢?” 弦琴回道,“姑爷刚才还在书房,现在当是回房了。” 年韵蹙眉,大白天回房做什么? 转身去房间,谁知刚进房间,还未反应过来,一块黑绸就蒙住了她的眼睛,年韵下意识的去扯那块儿黑绸,手腕却被一只大掌桎梏。 “子瑜?”年韵叫了一声,听到一声低沉的回应,心下安了下来,忙道,“你这是做什么?快放开我!” 宇文昊没有吭声,也没有松手。 年韵只感觉脚下一空,被人抱了起来丢到榻上。 奈何面前黑黢黢的,什么都看不见,这种看不见让她十分的慌张。 下意识的想抓住什么,但是手腕一紧,好似被绑在了哪里,根本就扯不断,“子瑜你快放开我!”不仅如此,腰间还骤然一松,微微的凉意涌入,年韵突然心底有些没底儿了。 “你是子瑜吗?” 没有听到回答,年韵有些惶恐立时,忍不住大喊,还没开口。 就听低沉的声音道,“我是。” 衣衫被剥落,年韵安心的同时又忍不住羞怒,“现在,现在是白天,如果你想的话我们可以……啊……” 有什么滑滑的东西从她腰腹间滑过。 带着凉意。 酥麻感让年韵抽着肚腹倒吸气儿…… “方才为夫在床底下找到一个匣子……”喑哑的声音带着一丝说不出来的情绪,那个不知道是什么的东西在年韵身上缓缓滑过,反正不是手。 “那……那是长宁让我帮她放着的,不是我的,你别乱碰啊……”年韵努力解释,身下好像被绑上了什么毛茸茸的东西,整个身子被半翻过身,那个毛茸茸的东西就轻轻的扫过细嫩的肌肤,让她忍不住颤抖。 外面还是青天白日。 宇文昊眯眼看着面前的小姑娘,他从来没有在白日里这般看过她,洞房之后,除了第一次尝试,都是在黑暗中摩挲进行,为今也有六七年了。她怕羞,所以他也由着她,他们都是在昏暗的灯光下摸摸索索完成一切,她若是够了,他也不多索取,他的克制力极强。 滚了滚喉,看着面前的小狐狸,突然有些明白了年时雨话里的意思。 在床边摸了摸,摸出一根独角仙,勾着年韵细嫩的肌肤。 在微微有些暗色的膝盖上停了一下,目带疑惑。 年韵好像意识到了什么,含羞带怒道,“拿开!我不要……唔……”不等她说完,宇文昊就先一步堵住了她的嘴。 年韵想说的话全都吞进了肚腹,一个字都伴随着嘤嘤呀呀一个字都吐不清楚,听的外头的丫鬟面红耳赤。 宇文昊终于做了一回白日宣淫的事情。 真是,畅快…… 晚膳是在天黑后才开始的,宇文昊神清气爽的扶着年韵出来。 年韵羞怒道,“放手!我不要你扶!”奈何一动,腰疼。 又只能抽着气儿让宇文昊继续扶着。 宇文昊低笑出声,“前几日夫人不好意思,今日我只是帮夫人做了夫人想做的事。” 年韵心底道啊呸! 她是有理智的好吗? 长宁把东西给她的时候,她就觉得有些不对劲了,这些东西怎么都是用在女子身上的?明明就是用了来讨好男子的,她会主动用才怪!看到地上那个毛茸茸的大尾巴,年韵就来气儿。 弦琴正准备进去,宇文昊忙道,“不用,暂时不要进房间。” 年韵一听,更气了,干脆的拿过宇文昊的手,重重的咬了下去。 走了两步终于好些了。 一直以来宇文昊其实总体来说都是温柔的,除非是久旱逢甘露那般大日子,他会偶尔没有节制外,其余时候都是十分刻制,她说不要就不要了。今天她说了好几次,他就跟耳旁风似的,腰都被撞散架了。 用饭的时候,宇文昊春风得意。 年韵面色通红却抬不起头。 年时雨看着宇文昊的模样,恍然大悟,朝着宇文昊敬酒,二人默契一笑。 年时迁和年四重看的一脸莫名,年时雨惯来在年四重面前都少言寡语,私底下和兄弟们多几句话,近几年来都变成了少之又少,大多数时候钻了匠房就不会出来,可是现在不一样了,好像任督二脉被打通了一样。 长宁看见年时雨对她挑衅的一笑,心头隐隐有种不好的预感。 忍不住凑到年韵身边,“韵儿,你们可是发生了什么?” 年韵瞪了长宁一眼,“闭嘴!” 吃完饭,年四重看了章佳氏一眼,沉声道,“夫人,许久我们没有一起出去走走了,今日是年前十五,有小灯会,可要随我一起去?” 年四重终于开窍主动相邀,章佳氏自然也不会拒绝。 年时迁笑道,“正好清羽肚子大了,也要多走走才好。儿子和爹娘一起去。” 扈清羽点头。 年时雨私下攥住长宁的手,“那我们也出去,长宁没看过益郡的灯会,我带她去看看。” 大家都要去,宇文昊自然是看着年韵,年韵腰还疼,撇嘴道,“我不想走……” “我背你。”宇文昊当然知道她不舒服,“家里人难得聚在一起,上街走走也好……” 年韵心底正堵得慌,听到宇文昊送上门给她折腾她当然不会放过,点头道,“好啊,反正我今日出门不下地,下地不出门……” 这可拿乔了,岂不是要被她几个时辰? 其实也不是没背过。 在即墨村的时候,也背了数十次了。 年韵就懒洋洋的攀上宇文昊的脖子出门。 一大家子虽然穿着低调,但是按捺不住人多,在街上走就跟霸了街一样,接受众目洗礼。 第266章 年韵有喜 夜市上灯火通鸣,冷冽的寒风也没有让大家歇掉逛夜市的心思。年韵趴在宇文昊的背上,看着红红火火的集市,倒是有些恍惚。 年四重牵着章佳氏。 年时迁扶着扈清羽。 连年时雨也是低头和长宁交头接耳,看了众人一眼,年时雨和长宁说了什么,长宁瞪了年时雨一眼,直接就被年时雨拽进了黑黢黢的小巷子里。 年韵低头,在宇文昊耳畔道,“子瑜,三哥和长宁溜走了!” 宇文昊瞄了一眼轻笑道,“下次我们也去试试。” 年韵红着脸掐了宇文昊一把。 “糖葫芦糖葫芦,六文钱一串,十文钱两串。”街上有人叫卖道,宇文昊停下,那人道,“公子,要不要给妹妹买一串冰糖葫芦?小姑娘家好哄!” 年韵生的娇小。 五官又一向稚嫩,加上现在宇文昊还背着她,看起来倒像是兄妹一般。 宇文昊不悦刚要开口,年韵甜甜一笑,“哥哥!我要!” 那卖冰糖葫芦的小贩才发现年韵梳的妇人发髻,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顿时有些尴尬。 年韵记得好像哪一年,也是这般认错了她和宇文昊。 拿到了冰糖葫芦,将甜腻腻的冰壳咬的嘎嘣脆。 宇文昊轻哼一声,“方才叫的可是开心。” “开心!”年韵毫不犹豫道。 “等回去了让你叫个够。”宇文昊挑眉,语气随意。 年韵霎时红了脸。 客栈二楼,齐孝帝站在窗口,眯着眼睛看着底下的人。 他养了二十多年的儿子,现在就甘之如饴的背着一个女人走在大街上。 若是从前,他必会说成何体统。 可是齐孝帝骤然想到宇文昊八岁那年,太傅让他背下《治国策》,《治国策》一共三十六卷,就是他自己当年也是背不下来的。太祖太后为了教育他,便对他说,如果他背下来,她就给他一个奖励。所以太傅让宇文昊背的时候,他也对宇文昊说了同样的话。 从前的他没有背下来,但是太祖太后依旧给了他奖励。 他的儿子花了整整一个月背了下来,他很高兴,问他要什么奖励。 他却说,希望父皇能够背着他去御花园走走。 他心头其实是不喜的,因为这个要求对于太子这个身份着实是有些短浅,但是他不能言而无信,背了。 只是背了之后,让皇后敲打了他。 从此以后,他无论做的再好,也没有提过类似的要求,眼底口中皆是国家大事,字字为民。 对于这样的儿子他很满意。 胸口间涌出一抹咳意,齐孝帝握拳轻咳,再摊开手的时候,手心一片鲜红。 齐孝后慌慌张张从行囊中拿出了药,给齐孝帝。 齐孝帝摇头推开,“罢了,回去吧。” * 十二月底,至年关。 朝廷颁布盐商官制之令,进行招标。 这次招标是以朝廷和盐商之间的合作,谁能给予朝廷的利益最高,朝廷便赋予商号皇商之名。 各个商号都给足了分成,按照合作通常是五五,不计是六四,最高是三七,二八少之又少。 偏偏文记商号以一九而分。 意思是朝廷九,文记一。 年韵得到消息的时候蜷在宇文昊身边看了看账本,“左丘先生是带阿郎和巧儿去的,左丘先生说这一次他是让阿郎出手,阿郎给的承诺,可算是把这皇商名号给拿了下来。” “因为所有的成本由文记所出,这算下来,文记虽然不亏欠,压根儿也不赚钱。”年韵翻着账本,“现在的盐商都赚了个满盆钵,你这样便是做了苦力,给朝廷送银子。” 作为商人,这九一就等于是把利润拱手相让。 而文记只是一个朝廷挂名的官商。 不过年韵也无所谓罢了,朝廷多些银子,才有足够的本钱。 宇文昊笑了笑,“从盐商崛起至今已有三个月,朝廷招标不过是不想手段太过于激进,让盐商们无可退路。何况文记皇商的名号已经出来了,就算走盐赚不了银子,我们可以走别的。” 已经挂了皇商的名号,不管做什么,别人都能为你敞开大门。 只是不管做什么,都没有盐利赚钱,不过已经足够了,走盐的钱,他可以不赚。 年韵却听到了那手段太过于激进几个字,斜眼看着宇文昊,“你是说朝廷还会有下一步作为?” 宇文昊点头,“是,吐谷浑一边对魏开战,一边收购盐,齐国愿意为吐谷浑提供盐,未尝不能与吐谷浑结盟。” 年韵已经好久好久没有听到这样的国事了,大概是安逸的日子过得久了。 “吐谷浑和魏国不是盟友吗?吐谷浑如此,岂不是破坏了盟约?” “如今的魏国已经不是完整的魏国,魏国夺嫡争后,四分五裂,亦有枭雄从中起,自立为王,分别打上了燕、姚、丘、临的旗号。我估摸着,吐谷浑对魏开战,中间亦有你二哥的功劳。国与国只要利益足够,没有永远的敌人,吐谷浑缺一片好土地,齐国他们攻不下,只能转而攻魏,齐国还能从中分一杯羹。”宇文昊猜测道,“天下之势,分久必合合久必分。” 年韵微微诧异。 其实齐国的和平,也是暂时的,只是若是人人安居乐业,这样的和平可以维持一段时间。 趴在宇文昊的膝盖上。 门口南若敲了敲门,道,“主子,左丘先生有事要与主子谈。” 影护们都已转为了私卫。 欺雪有了自己的孩子,年韵也退了她的卖身契,给了一份不错的嫁妆。 如今欺雪专心在家带孩子,南若亦然跟着宇文昊。 年韵起身,“我就不跟你出去了,今日疲乏。” 宇文昊点头松开她出门。 宇文昊走后青瓷上前伺候。 年韵看着青瓷脸上的青斑,倒是越来越淡了,笑道,“青瓷,等这青斑消退,必是个美人。” 青瓷一笑,看着年韵的目光充满了感激,“多谢夫人夸赞。” “是你自己治的?”年韵歪头问,“想不到你还挺有天赋。” 青瓷摇头,“青瓷愚昧,是王妃提点青瓷。” 不过是王妃告诉了她解法,她自个儿拿自个儿练手,其实她只是在皮毛阶段,但是王妃的手札着实不属于那些重要的医理,学无止境,无论她看多少本书,都感觉自己只是在入门。 年韵点头,“青瓷,你不用守着我,我有些困,我要睡一觉。” 青瓷笑道,“夫人这几日有些嗜睡。” 年韵眨眨眼,“是吗?” 青瓷想到什么,“我给夫人把个脉吧。” 年韵摊开手。 青瓷两指并拢,摁在年韵的脉象上,好一会儿眉间敛开意料之中。 “怎么了?”年韵看着青瓷,微微蹙眉。 青瓷道,“夫人已有身孕,虽然不足一月,脉象浅薄,可是确认是孕象……” 说起来青瓷已经见怪不怪了。 这一世和上一世到底是有变化了,上一世夫人这个时候已经回了宫,是在宫中发现怀有身孕的。 可是这一世夫人和公子现在竟还在益郡。 年韵瞬时坐起身,兴奋的看着青瓷,“真的?” 青瓷点头,“是。” 年韵突然就没了睡意,来回在房内踱步。 恰好此时长宁抱着一匣子东西过来,青瓷见状连忙退下。 “韵儿韵儿,你再来帮我试试这些……”长宁美滋滋的将匣子里的挑出来,“这是覆阴铃,是挂在……” “长宁,我不能帮你试了。”年韵红着脸,将东西全数都塞回去。 常年诧异。 年韵道,“我怀了身孕……” 长宁张大了嘴,笑道,“真的?”忙不迭的拉着年韵摸着她的肚子。 肚子还平平坦坦的。 可是长宁摸着摸着,眉眼就拉耸了起来,那不是没人能帮她试了? 年时雨和长宁在南阳王府内是禁欲的,只有偶尔出去才能吃吃野食,吃野食自然就不能带道具了。 因为长宁在客院,年时雨的院子离她要经过年四重的院子和年时迁的院子,十分的危险。 年时雨不敢冒这个险,所以都攒着力气,等新婚之日。 年韵还是很感激长宁的,如果不是她,她和宇文昊的房事质量还没那么高!那么多玩具,宇文昊兴致勃勃的一天换一个,也玩了很久…… “长宁,我觉得吧……你这些东西做出来,其实……幸福的都是三哥……”年韵忍不住小声提醒。 每回看着她戴东西,宇文昊就很兴奋啊! 没有半点儿要被榨干的迹象! 反而是她自个儿被折腾的半死不活。 看到长宁一脸生无可恋的样子,年韵实在是不忍心打击长宁。 长宁撇嘴,瞥见一边的椅子有些熟悉,好奇道,“这是什么?” 年韵眼底闪过一丝慌张,忙道,“啊!这就是一把普通的椅子。” 长宁认真的摸着下巴,回想道,“前天我好像看见时雨房里也有一把。” 年韵认真点头,“嗯!不仅三哥房里有,大哥房里也有。”毕竟大嫂的肚子已经有三个月了。 长宁哦了一声,理所当然以为这是南阳王府人手所有的。 长宁离开,年韵拍了拍胸口,还好还好没有露馅儿。 第267章 多生几个 《郡主养成记》第267章 多生几个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268章 章小胖子 《郡主养成记》第268章 章小胖子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269章 姑娘面熟 南阳王府是西南六郡的总藩王,麾下各郡还有郡王,郡王下还有郡守,郡王负责决策之事,郡守则驻守知衙,负责日常事务。 此事之所以上报南阳王府是因为,南阳王府乃是益郡的最高王府,而这一次孩子失踪的事情,是在益郡发生,但是与孩子相关的事情,那些人却已经离开了益郡,离开益郡便不在益郡的范畴,哪怕是要拿人也要提前汇报。 今日年时迁正好休息,所以郡守让人来汇报的时候,一大家子都正好在院子里晒太阳。 “王爷,按照那报案的一家人所说,带走孩子的极有可能是昨日在喜街卖艺的杂技团,但是那杂技团昨儿个下午就已经离开了益郡,现在已经在前往向安郡的路上,刘郡守已经派人快马加鞭前往向安郡交渉此事,让向安郡守务必拦下他们。”侍卫回道。 向安郡是当年削藩之郡,只有郡守,没有郡王。 年时迁点头,一旁将清楚抱至腿上坐着的年韵好奇道,“昨儿个我们上街的时候还看见了那杂技团,失踪了几个孩子?” 侍卫道,“就一个,是个四岁的男孩子,家境普通,住在郡外山中的小村落。” 年韵想起了昨日那个杂技团的最后一个节目是大变活人,确实是让孩子参与的,这样看起来确实很刻意,是以年韵随口道,“昨儿个我们去的巧,去的时候正好看见那永昌郡王的长子也配合了那杂技团玩儿。” 宇文昊一边听着,一边将清楚从年韵腿上抱下来。 那侍卫得了消息点点头,“多谢小姐提醒,属下这就去告知刘郡守。”永昌郡属于西南六郡,交渉起来也简单。 年韵点头。 “好了,再有几日就是时雨和长宁的大婚,咱们府内三喜临门,好不热闹,幸好娘一把老骨头还操劳的动,否则话看这府里怎么劳动。”章佳氏高兴的很,脸上虽有疲倦之色,可是显然甘之如饴。 年四重拍了拍章佳氏的手,心疼道,“辛苦夫人了。” 离年时雨成婚的日子越来越近,中途扈清羽也对青瓷进行了考核,医理记的虽然熟悉,却缺少实践,是以建议青瓷多去城外走走,城外有义棚,偶尔会有大夫进行义诊,年韵便放了青瓷的假。 对此弦琴和弦乐倒是有些不解了。 “小姐,虽然没有从南阳王府给月例,可是也是小姐您的婢女,小姐您对青瓷未免有些太纵容了。”弦琴和弦乐都是南阳王府的家生子。 年韵笑了笑,“我记得可不仅仅是青瓷,哪怕是你们在王府里,娘也会让你们自己学一门技艺,像咱们王府,有厨娘、有绣娘、有侍卫,那是因为外头请的再好,都没有咱们王府里自个儿调教出来的用着放心,青瓷既肯下心学,她也不是愚笨到半点儿不通窍,你们若是能有那点天分,你们也去学。” “可是小姐,听说青瓷是没有签契的,准确说来,还不算咱们南阳王府的奴才。”弦琴道,“若是青瓷学好了,就走了,那小姐岂不是白费心思了?” 年韵想了想,“一开始我是准备把她送到扈神医身边,跟随扈神医学的,可是她宁愿留下来伺候我,若是她要走我也不会拦着,你们这多心了。” 弦琴和弦乐便没有再说话,年韵抬手,“你们下去吧,我也不用婢女伺候。” “是。”二人退下。 宇文昊扶着年韵进了屋子,沉声道,“你留着青瓷,是想看她想做什么?” “嗯。”年韵点头,“每一个聪明的人都知道,我给青瓷的选择,哪个对她最好,跟随扈神医,既得了名又得了自由身,虽然她没有和我们签奴契,可是在别人眼里,她就是南阳王府的奴婢。她留在我身边,到底是为了什么?难不成是想要害我?” 这么说,年韵又觉得有些奇怪。 毕竟青瓷没有露出半丝想要害她的破绽,相反,青瓷努力的学医,似乎也是想要帮助她。 宇文昊道,“防人之心不可无,没有任何理由更要防备。” 年韵勾唇,“我知道。我要去睡一觉,这几日困的很,总觉得睡不够。” 宇文昊点头,“我就在书房。”说罢扶着年韵进了屋。 益郡城门外的义棚,有大夫的时候就是义诊,没有大夫的时候南阳王府每个月就会挑个时间让人熬粥蒸了馒头来行善。 青瓷已经来了三日,脸上的疤因为扈清羽的指点,耗费了接近一个月的精力,已经消退的差不多,还有点儿印记,但是擦了粉也就看不出什么大碍。 “青瓷姑娘,您真是人美心善,您治好了我家大娃的病,现在大娃生龙活虎的,这是今天早上咱们家的老母鸡下的鸡蛋,您拿回去补补。”老妇人热络的将手中的鸡蛋放置青瓷手中。 “不用不用!我本就是尊重我家夫人的命令来的。”青瓷连忙推拒,“再说了也不是什么疑难杂症,大娃就是吃错了东西,若是病症再难一些,我也治不了。” “要的要的,姑娘你就收下吧。”老妇道。 无奈之下青瓷也只能收下,将鸡蛋放在一边。 同在义诊棚的还有扈神医麾下最小的徒弟知青,知青是扈神医两年前在战乱中收的弟子。 现在扈神医年岁大了,又经历过了战乱,最近几年也有想要扎根的迹象,所以派了知青过来,准备在益郡附近找个小村落,做个避世神医。 之所以选在益郡,自是因为扈清羽。 “青瓷姑娘真厉害,听大师姐说,你用了不到三个月,就将她的手札倒背如流,这份苦功,我都不敢下。”知青敬佩道,“青瓷姑娘小小年纪,就有这般毅力,知青佩服。” 青瓷一怔。 她身体只有十六岁,可是她的心理却是货真价实的二十六。 笑了笑,“若是我没记错,你不过比我大上一岁,话就竟这般老成。” 知青脸色微红。 见天色不早,二人正准备收了棚子,结束义诊,哒哒的马蹄声传来。 “这里是不是有大夫?”几名侍卫跳了下来。 “今日义诊已经结束了……” “我家公子不小心从马上摔了下来,破了相,可否帮我家公子包扎个伤口,我们可以给银子。”侍卫拿出一锭银子。 一听是男子,又只是包扎伤口,青瓷便退了一步,让知青上,自己去收拢棚子。 侍卫身后一名男子捂着脸,露出半张牙疼的表情出来。 青瓷抬眸扫了一眼,微微蹙眉。 因为来人不是别人,正是寿安郡王嫪赢。 “快,给我看看,有没有不留疤的那种……”嫪赢也扫了一眼,正好看见一边垂着眸子收拾药材的青瓷,目光一眯,哎呦,好标致的小美人儿! 霎时老毛病就犯了,转身抵到了青瓷那边的义诊棚上,讨好道,“姑娘,快给我看看,这脸疼的很。” 身后的侍卫忍不住扶额,伤疤还没好呢就忘了疼,刚刚才在女人身上吃了亏,转眼就忘了? 打开药箱的知青??? 青瓷眼底微敛,嫪赢没有认出她来,霎时笑道,“好。” 嫪赢松了手,心满意足的露出半张被擦破的脸,不仅仅是连,还有手臂胳膊都被擦伤,一边等着小美人给自己上药,眯着眼睛道,“姑娘长得真是眼熟,咱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 众侍卫:呸! 回回都是这个套路,要不要脸? 青瓷笑了笑没说话,一边的知青犹豫道,“青瓷,我等你一会儿送你回去。” 青瓷?没听过…… 没等青瓷说话,嫪赢就先插了嘴。 “姑娘住哪儿?一会儿我的侍卫可亲自送姑娘回去,保证姑娘平安到家……嘶……”酒擦上脸,一阵火辣辣的疼。 看起来温温柔柔的姑娘,这动作怎么一点儿没轻? 嫪赢腹诽,但看在对方漂亮的丹凤眼上,算了算了,看在你美的份上,不计较不计较。 “知青,你先回去吧。”青瓷对知青道,“这位公子一会儿送我。” 知青有些不放心,但是看见众侍卫的标志,大概能猜个明白,如今是益郡,青瓷是王府的人,他们不会对青瓷做什么,便也点头先离开。 碍眼的人走了,嫪赢仔细看了看,当真眼熟,还来不及细问,青瓷就先开了口。 “……你这伤是哪儿来的?” 这伤口看起来像是摔的狠了一样。 可是什么情况能让这位寿安郡王摔的狠? 提起此事,嫪赢面色微变,敷衍道,“啊,这是不小心摔的……” 说起来那可丢脸了,他在来的路上正好遇见两名少女被人调戏,远远看去倒还不错,他就想着去英雄救美,从马上跳下,奈何这耍帅的姿势不对,衣摆勾在了马磴子上,跳马失败,反而被马拖拽着跑了好一截路。 半张脸半个胳膊,被生生拖成了这样。 当然,这个理由他是不可能告诉青瓷的,于是换了个姿势顾左而言右道,“姑娘,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 青瓷给嫪赢贴了个大块儿的棉,遮住了他半张脸才随口道,“嗯。” 第270章 王府喜事 ???惶?偈奔ざ?耍??志醯糜行┎欢跃ⅲ?庋?男∶廊耍?羰羌???隙?堑们宄? 可是怎么就想不起来是在哪里! 青瓷勾了勾唇,“郡王记性不太好。” 收了药箱,转身朝着城内走去。 ???孀帕秤彩敲幌氲秸庑∶廊嗽谀睦锛?? 身后的侍卫连忙跟上。 “姑娘,姑娘……”???笙胗窒朊幌肫鹄矗?肮媚锸且?ズ未Γ俊 一干侍卫看着自家郡王像是舔狗一样跟在人姑娘身后,简直不想说话。 青瓷却觉得心情十分愉快。 第一次?????运?梢牡暮埽??芯醯牡剑???铀??牟缓每础:罄匆蛭??愿赌瞧蜇ぃ???侄运?蠡幔?涫邓?苣芾斫猓?杂???庵种豢雌は嗟娜死此担?诚窬褪窃谡饫铮?????谥?勒嫦嗪罂系狼福?丫?闶???眯摹 她记得在此之前,她曾经被人误会过许多次,都是因为她容貌不堪。 真正受到公平的对待是遇见了夫人之后,夫人从来不会因为她容貌不堪就把她当成弱者,也不会因此对她心有不喜。 上一世她恢复容貌是在入宫后。 可是宫里,那是个怎样的地方。 宫里都是女人,她恢复容貌之前大家都议论她的容貌,以为这是她的弱点,恢复容貌后她们攻击她的身世和她的行为举止。 现在她才恢复容貌没多久,她也能感受到周围对她的转变。 知青对她的夸赞,侍卫对她的招呼,也不如现在???运?娜惹欣吹闹苯印 ???醇?啻傻纳袂椋?靡换岫?溃?肮媚铮?谙率遣皇堑米锕?恪! 这么说,???钟行┳晕一骋桑?庋?男∶廊硕???ぷ呕估床患埃??鹚凳堑米锪恕?墒撬??浪?强ね酰?得魉?侨肥导?? 说起来也不知道为什么,若是普通女子???膊换崛攘橙ヌ?淦ü伞 可是面前这个女子熟悉又陌生,特别是她勾唇一笑,看起来带着某种魔力,让他忍不住好奇。 “郡王,我到了。”青瓷停下。 ????罚?欧⑾帜涎敉醺?母龃笞帧 再看青瓷,青瓷朝着他恭敬行礼,“郡王此番来益郡必是为三公子大婚之事,青瓷这就去禀告夫人和公子,还请郡王稍等。” ???蹲 脑海中挥之不去的是青瓷唇边的那抹笑。 自信而又不同以往。 他终于想起来,她是谁。 可是,她不是秋玲吗? 霎时间,???透芯跄宰永锉恢卮负莺莸脑伊艘幌隆 如今的青瓷虽然说不是绝世美人,可是那双丹凤眼看起来就是让人特别有韵味,媚而不妖,笑的又很清冽,让人很难忘记。 如果说原先得罪了青瓷,???痪醯檬且蛭?蠡岫?行├⒕巍 现在却觉得,摊上事儿了。 进了院子,青瓷自己都没有发现,她的笑一直都没有收敛。 站到门口,轻轻的敲了敲门。 榻上坐着的宇文昊,应了一声,“谁?” 枕在宇文昊膝上的年韵迷迷糊糊也正好醒来,撑着手起身。 “公子,夫人,寿安郡王到了。” 年韵眨眨眼,宇文昊也跟着起身,“我出去看一看。” 年韵点头。 寿安离这里不近,???屠褚彩强梢缘模?鬃怨?幢厝皇强丛谟钗年坏拿孀由稀 “进去伺候夫人。”宇文昊开口,青瓷应下。 宇文昊不由得多扫了青瓷一眼,今日她看起来有些不一样。 敛过神色径直离开。 年韵见青瓷进来,也由着她伺候。 整理了妆发,看见镜中的青瓷,顿了一顿,“青瓷,你很高兴?” 青瓷一愣,忙道,“也不是……” “从方才道现在,你一直都笑着……青瓷,之前你从来都不笑的……”无论是那天醒来之前,还是醒来之后,她都没有笑过。 醒来之前,过的小心翼翼,极度卑微。 醒来之后也是心情沉重,眉宇间敛着过去,看似淡然,心头波涛汹涌自以为无人知道,但其实她都看在眼里。 “青瓷不是故意的……”青瓷连忙跪下,以为年韵是不喜她这般笑。 陡然想起了方才公子也不由得多看了她一眼,心底更是一虚。 上一世她没了疤痕之后,宫中也有许多宫女在背后议论她,话说的难听了些她到底也是记得的。 年韵扶起了青瓷,笑道,“我没有怪罪你,你这样多了几分自信也好。” 青瓷有些讪然,“夫人,您不怪青瓷?” 说起来,上一世夫人也不曾见过她没了疤痕之后的模样。 年韵挑眉,“我为何要怪你?你是我的人,你没了疤痕,更有自信,又会医术,带你出去我会更有面子,而且你医术好了,正好我有身孕,也更放心。” 青瓷听后,眼眶一红。 目光落在年韵的肚子上。 上一世,那个她照顾了九年的孩子,是夫人的孩子,但是她一直以为是自己的,所以当做亲生的照顾,那个孩子真的很可爱。 至于她自己的孩子,本身就是个错误。 这一世,她不会让那个错误的孩子出生。 “青瓷多谢夫人不嫌弃,也多谢夫人给青瓷机会,也不会有今日的青瓷。”青瓷说着,跪下又是重重一扣。 年韵受了这一跪,在青瓷起身后道,“成就今日的你,是你自己。” 青瓷抿紧了唇没有说话。 夫人不会明白的,上一世夫人一直都在引导她,但凡她胆子大一点,都不会走到后来的地步。只是后来夫人对她失望了,包括进宫之时,夫人也只是问了她一句,是否愿意留下,她说了愿意后,夫人就并未再说。 年韵想到了什么,随意道,“你是因为寿安郡王的到来,才如此高兴?” 青瓷一怔,“夫人如何知道?” “寿安郡王来,按照道理,合该是管家告知娘亲,由娘亲来接见。却是你来告知,必是你先一步捡到了寿安郡王。”年韵笑道,“说起来,寿安郡王在亲事上挑的很,能入他眼的女子极少,但是他也不是那般看重家世的人,若是你……” “不是!”青瓷连忙否认,“夫人误会了……” “啊?”年韵有些不解。 青瓷敛过眸子,拂上自己的脸,“青瓷只是觉得世事无常,之前青瓷因为青斑而自卑,那寿安郡王看得出来是个喜欢美人的人,但是先前寿安郡王没有认出青瓷,青瓷是因为这个而感到高兴,并不是因为对方是寿安郡王……” 只是刚好他对当初的她表露出过不喜,而如今变化又如此之大。 年韵了然啊,问了外头,“弦琴,姑爷在何处?” “还在正厅会客。” 年韵缩回脖子,“青瓷,你可要随我去正厅?” 青瓷想了想摇头道,“寿安郡王与青瓷有过不悦的回忆,只怕寿安郡王并不乐意看见青瓷。” “好。”年韵也不强求,便唤上了弦乐去正厅。 青瓷就是秋玲的事情确实对???蚧骱艽蟆 ???不睹廊耍??撬?芴簟 这种挑不是说是对样貌上的挑。 而是一种感觉上,哪怕对方美的像天仙似的,他第一眼看着不错,可是多看两眼也会觉得那里怪怪的,就是不合心意。 可是青瓷不一样,哪怕是第一次被青瓷的那块青斑吓住了,他也并没有生出厌恶之感。 现在青瓷没了青斑,不是绝美,那一笑就恰好扬到了他心中那一块儿正合适的地方。 现下年韵进来,下意识的往年韵身后看了看,发现不是青瓷,略微有些失望。 “嫂子。”???故窍衲O裱?某?拍暝瞎笆帧 年韵回礼,“郡王安好。” “嫂子,秋……青瓷那丫头没伺候你?”???蚶床皇鞘裁次?竦娜耍?不毒褪窍不读耍?幌不毒褪遣幌不丁 “是啊,青瓷在义棚忙了一日,也累了,我便让她下去休息了。”年韵坐到宇文昊身侧,朝着宇文昊笑了笑。 ???偈北淞肆成??槐菊??溃?白魑?诀咴跄苋绱死恋。?挂?髯游??傩模可┳影阉?桓?遥?怀鋈?拢?冶Vに?桓胰绱说ù蟆! 年韵笑了笑,“郡王误会了,青瓷并非是卖身的丫鬟,算不得奴,她是医者,也是自由身。” ???惶??耐酚侄嗔思阜中乃肌 宇文昊笑了笑,“????懔成衔?稳绱耍俊 ???孀×肆常?安凰狄舶詹凰狄舶眨?坏阈∈隆!彼党隼炊级?常 三人说了一会儿,???男乃甲苁橇饺?涑兜角啻傻纳砩希?暝峡创┎凰荡??恢?肼兜耐噶瞬簧傧?ⅰR????吕从蒙牛???肫鹄蠢裎锝裉旎姑挥写??茨兀?蛭?纠聪氲氖墙袢照腋雎浣诺兀?魅赵僬?桨莘谩 所以宇文昊让南若送???雒牛?魅赵倮础 转过身,宇文昊牵着年韵起身,“你想撮合???肭啻桑俊 年韵眯了眯眼,“带了青瓷那么久,今天第一次看见青瓷那般高兴,你说这是不是???墓?汀! 宇文昊顿了顿,确实如此。 “缘分的事情也不是我们说撮合就能撮合的,青瓷和???矸莶罹嗳绱酥?螅?以倏纯础!蹦暝喜辉谝獾溃?拔也虐亚啻膳嘌?隼矗?一瓜胗眉改昴亍! “嗯。”宇文昊点头,“想留着便留着,别人抢不走。” 第271章 竟然骗他 第二日青瓷照例还是去义棚。 义棚内知青望着青瓷,倒是有些不敢看。 昨日他离开后不久,思来想去觉得自己还是应该陪着青瓷回去,可是折回来的时候却发现人已经不在了,他去了南阳王府一遭,得知她已经回去了才走的,可是今日看青瓷一脸淡淡的,知青心里面有的那点儿心思也没了。 “快,把东西搬过来?”一道吆喝声响起,排队诊脉的人都看去。 几个侍卫搬着几箱药材过来,不等青瓷和知青反应过来就先道,“青瓷姑娘,我家郡王知道青瓷姑娘在此行义,乃是善举,小小心意不成敬意,还请姑娘不要客气。” 青瓷脸色微妙一变。 打量着那几个侍卫,那几个侍卫被青瓷一个眼神看的莫名心虚。 再看看那些个药材,都是些珍贵的药材。 “还请郡王将东西抬回去,这义诊看的都是些小灾小病,看不了什么疑难杂症,用不了这些珍贵的药材。”青瓷道,见几个侍卫不肯收回,青瓷直接道,“留在这里没有用也是浪费,你家郡王有银子也不是这般费的,若是当真有心,该是对症下药。” 几个侍卫只能将药材抬回去。 中午嫪赢从南阳王府出来,边听说青瓷退了他的药的事,想也不想的就去了义棚。 青瓷恰好在为一名妇人问诊,看了看妇人的舌苔,目光认真似在思索,问了妇人几句,妇人也点头应下。 远远看去,倒是别有一番感觉。 嫪赢摸了摸下巴,心头倒是生了一分莫名的滋味。 待妇人起身,青瓷低头开了药方,嫪赢才过去,“为何不收?” 青瓷抬头,看着嫪赢,“对症下药才是医者职责,郡王所送的药材,都是重药,只有那种濒临死地需要吊命的人才能用。” 嫪赢就来气儿了,“我那是送给你的!” “青瓷没病没痛,劳郡王费心了?”青瓷搁下笔,将药方递给知青,“你看看可行?” 知青看了看,“可以再加一克黄连。” 青瓷对那妇人道,“大婶儿,您吃得苦吗?” 那妇人忙道,“吃得吃得,良药苦口我是知道的。” “加了黄连,这药比平常的药还苦几分,你若是受不得,就拿些蜜饯备着,喝完了药赶紧的塞一个……”青瓷对知青点头,知青便去抓药。 青瓷继续坐下,“下一位。” 嫪赢被无视了个底儿朝天,心头霎时有些不爽快,干脆的推开正准备坐下看病的人,对着青瓷,指了指自己的脸,“来,给小爷看看。” 动作十分无赖。 看的一干侍卫都是目瞪口呆,自家郡王虽然一贯喜欢美人,但一直都是企图保持自己英勇飒爽的风姿来吸引美人,但是现在竟然三番两次自动死皮赖脸的赖上门? 青瓷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儿,半点也没客气的扯开嫪赢脸上贴着的沙布。 动作大了些,扯的嫪赢龇牙咧嘴。 本来脸是被擦破的,流了血,之前擦了药,顺着药和血就粘在伤口上,现在这一扯,伤口上还没多凝固的疤痕,又被扯开,那疼还真是有些分量。 两三下搞定,嫪赢不走。 死死的盯着青瓷,“还没好,你再看看,我还有些不舒服。” “哪里不舒服?” “这里这里这里。”嫪赢在脸上胡乱点着。 青瓷就那么看着他,目光有些刺人。 嫪赢干脆道,“我不管,你继续给我看。”说着把另一半脸伸过去。 青瓷原本因为嫪赢而起的那么一丝丝高兴,现在再看向嫪赢不顾别人,当着身后一群问诊的人,心头也有些不舒服了,冷笑着抚上嫪赢的脸,看似认真的在检查一般。 指腹间传来的柔软,让嫪赢微微一怔。 那指尖还有着一股药香,十分特备。 “郡王的脸,还当真有些问题……”不想青瓷突然凝重的说了这么一句。 那眸光认真起来似乎十分吸引人,嫪赢微微失神,“如何?” “郡王的脸……”青瓷的目光从他的脸上,转向他的眼睛,认真的回道,“……比常人要厚些。” 氛围有片刻的窒息,随即所有人都哄堂大笑起来。 “你!”嫪赢反应过来,起身怒视青瓷,“你好大的胆子!” 刹那间数十侍卫纷纷拔刀,对准义棚的百姓,冷声道,“尔等平民胆敢嘲笑郡王,吾寿安郡王乃是王族远亲,也是尔等胆敢妄论的。” 冷刀渗人,所有人都被吓了一跳,不敢出声。 而始作俑者,目光清冷的看着嫪赢,眼底讽笑明显,看的嫪赢十分不爽快。 “你就不怕本王杀了你!”嫪赢是恼羞成怒。 他好心讨好她,她却当着这些庸人的面前,奚落他,打了他的脸面。 嫪赢原本想她服个软,也就顺着台阶下了,可偏偏青瓷眼里十分冷静,半点儿惧意也无,还一副铁骨铮铮的模样。 青瓷勾了勾唇,“此乃是益郡,乃是南阳王的地界,寿安郡王怕是在此做不得这番主!” 她怕什么? 前世她怕极了,卑微极了,怕别人在意她的容貌,怕别人构论她的身份,活的胆战心惊,以为只要有些东西学的好了,就能让他们忘记她原本是来自一个穷乡僻壤的丑女。 如果说是死的话,那就更不怕了,这个地方还轮不到嫪赢做主。 “你!”嫪赢胸口闷了一把血,但是看青瓷目光无惧,又有些无奈。 真的杀她,那不可能! 可她怎么就能这么硬呢? 从第一次见她开始,她就是这副模样,要知道但凡换个脾气不好的,拿乔高的,她就算不死也得脱半层皮! 半晌,嫪赢只能忍着声音,自己给自己台阶下,“你就真的那么讨厌我?” 青瓷微微诧异,有些不可思议的看着嫪赢。 好一会儿,认真道,“青瓷不讨厌郡王,但是此刻正是义诊的时候,这些百姓都是来看病的,还请郡王不要耽误了他们,有什么事等义诊结束后,青瓷再和郡王相谈。” 没什么还讨厌的,原本他们就并没有什么牵扯。 嫪赢这才注意到自己身后的一长串百姓,心头顿时涌起了一抹羞愧感。 “好好好……”嫪赢想起了刚才青瓷的话,她既不讨厌他,那就是喜欢他了,顿时眉开眼笑,“那等你义诊完了来找我,晚上我请你吃饭,就在益郡最大的酒楼!” 没等青瓷回答,嫪赢转过身,“还不收刀,走了!” 看着嫪赢离开。 青瓷心底升起了一抹奇怪的感觉。 那就是,还挺好哄的。 别过头继续看诊。 知青心头有些不是滋味道,“青瓷,那寿安郡王,与你是旧识?” 青瓷点头,“嗯,从前有过几面之缘,并未深交。” 青瓷说的淡然。 知青笑了笑,虽然人寿安郡王,可是却半点儿也不稳重,青瓷应当不会喜欢这样的。 忙碌了一个下午,收拾了探子,知青便送青瓷回了南阳王府。 二人都很默契的“忘记”了嫪赢有约的事情。 回了南阳王府,青瓷正好伺候年韵起榻。 别人怀了身孕都是孕吐不止,可不舒服,可是年韵怀了身孕不一样,吃了睡睡了吃,不过几日,眼见着便丰腴了一圈,让扈清羽好不羡慕。 她怀孕一个多月的时候,那是吃什么吐什么。 年韵摸着还未隆起的肚子,甜甜一笑,“也许是个听话的。” 青瓷怔了怔,垂下眸子。 璟儿是真的很听话。 在人前她是他最为卑微的生母,他虽是太子,宫人却欺他年岁小,几次刻意当着他的面议论他,他想理论,都被她制止了下来,他会反过来安慰她。确实如此,论身份,她的身份还没有那些宫女太监高。一直到后来,璟儿越大,与宇文旭的容貌相差越大,后妃有心散言,璟儿才与她离了心。 从璟儿怀疑,到她饮毒,也不过是半年的时间。 “还有几日就是三弟大婚,韵儿,我身子重了,可否借青瓷一用。”扈清羽开口,“那喜宴的菜单定了下来,明日就会送食材进来,我一个人忙不过来,医食本是息息相关,想着让青瓷看着也是为以防万一。” 青瓷反应过来忙道,“但凭王妃吩咐。” “义诊的事情,让知青一个人忙着便是了,明早我就让人去告知知青一声。”扈清羽点头。 在酒楼独自饮酒等了很久的嫪赢就不淡定了,眼看天色越来越黑,心头便有些奇怪,让侍卫去义棚看了看,好家伙!一个小丫头片子竟然敢放他鸽子! 看他明日还不收拾她! 第一次如此主动示好的嫪赢感觉自己在属下面前颜面全无,第二天发誓要找回场子。 结果第二日去义棚,发现只有知青在,顿时气就不打一处来。 不讨厌他? 狗屁!不讨厌他还躲着他! 不过一小小的女子,不仅放他鸽子还诓骗他!果然他还是太好说话了! 是以第二天青瓷被年韵派去给扈清羽做苦力,自己和宇文昊在书房里看书解闷儿,就听到嫪赢前来,说她麾下婢女诓骗了一介郡王,要拿她问罪。 第272章 打消心思 听到这个消息,年韵就奇怪了。 嫪赢连着两天上门,本就很奇怪,这一次还是为一婢女,就更奇怪了,但见嫪赢怒气冲冲,宇文昊和年韵都是诧异。 “不知我家青瓷是因何事惹的寿安郡王如此动怒?”年韵开口。 一边的婢女都听的奇怪。 嫪赢是郡王,自然也是贵客,可是为青瓷找上门来,这就着实奇怪了。 嫪赢心头憋着一口气儿,“她昨晚答应了陪我一起吃饭,谁知道她放了我鸽子,我一个人在酒楼等了两个时辰,她倒是好。不仅昨天放我鸽子,今天也没去义棚,可不是躲着我?” 送她首饰,不收。 送她药材,不收。 他不就误会了她那么一次,用得着她这么挤兑他? 宇文昊抿了口茶,“可我瞧着这模样,倒像是你缠着她。” 嫪赢心头微堵,随后气急败坏道,“呸!我缠个屁!” “嫪赢,你可是郡王。”宇文昊沉声开口,让嫪赢注意说辞。 嫪赢小小的给了自己一巴掌,忙道,“我就是想知道,她对我有什么不满意,说话挤兑我、放我鸽子、明明说了不讨厌我,还躲着我,我就想弄个明白。” 年韵托着腮,看着嫪赢,“郡王,青瓷只是个小小的医女,还是半吊子的,说白了就是个普通人,无论她是讨厌还是喜欢郡王,对郡王来说,应当都无所关系。等郡王离开益郡,你们就再无交集,既然如此,郡王又何须多此一举。” “我……”嫪赢张口,又说不上为什么,好办天才牵强的扯出那么一句,“有误会就要弄明白,若是因为上回我误会她的事情,我已赔礼道歉,她若是觉得诚意不够,那便说个条件,我嫪赢不喜欢欠别人的。” 说是如此说,可是那眼神实在是不够坦荡。 年韵看穿不说穿,笑道,“郡王误会了,青瓷今日没有去义棚,是因为三哥的喜事将近,大嫂和我又已怀有身孕不易操劳,娘亲年纪大了一个人操劳不来,昨晚大嫂就从我这里要了青瓷去,让她帮忙盯着食材,并非是刻意躲着郡王。若是郡王不信,大可去后院看看,青瓷现在估摸着还在忙。” “怀孕了?”嫪赢一听,当即一拍脑袋,“哎,忘了准备礼物了,先前不知道。” 嫪赢心底是把宇文昊当做大哥看待。 “不用,郡王不远千里亲自跑了这一趟便已是心意。”年韵笑道,“弦乐,你带郡王去后院看看青瓷可还在忙,若是青瓷得了闲,便让她与郡王说个清楚,也免得误会。” “是。”弦乐屈膝,对嫪赢道,“郡王请。” 嫪赢心底两个小人在打架。 前者告诉他,堂堂郡王何必因为这点破事儿纠结来纠结去,年韵已经解释了,那就揭过去才是。 后者有心痒难耐的想去看看,年韵真的不是为了掩护青瓷,而随后搪塞他?否则怎么会这么巧? 最后,后者把前者给打死了。 见嫪赢离开,年韵微微有些担心,对宇文昊道。 “好不容易种棵大白菜,还没熟透就被猪惦记上了。” 宇文昊想了想,“夫人可以把栅栏修的再结实些,让那猪看的吃不得。” 年韵噗嗤一笑,“我记得,嫪赢似乎没比你小多少,至今也未曾成婚,是为何?” 宇文昊深思片刻,“寿安郡王一脉历来子嗣薄弱,不知为何,哪怕生的有兄弟姐妹,也会夭折。嫪赢头上有个大哥,与我年岁相同,但是在很小的时候没了。是在嫪赢的面前犯病没的,嫪赢也因此犯了病,好不容易才挺过来,寿安老郡王特意请旨到宫内,让太医医治。嫪赢性子跳脱,偏偏身体不好,所以老郡王凶不得,打不得,好不容易才让嫪赢练武强身,才平安长至今日,老郡王给嫪赢相看了许多亲事,可是嫪赢都没有同意,说是觉得对方生的不好看,不合他眼。” “天下那么多美人,就没一个合他眼的。”年韵诧异,“那也是有些挑了。” 宇文昊想了想,沉声道,“他一直怕他自己和他大哥一样,没多少年可活。”那一年他只是挨了跪,他挨了板子,最后他这个挨了板子的还跑回来安慰他这个挨跪的,就是怕他和他大哥一样,也突然就没了。 年韵眨了眨眼,“晚上出去走走吗?我觉得我最近长胖了……” 宇文昊看了一眼,蹙眉道,“不胖。”珠圆玉润。 年韵点头,信了。 * 院子里,青瓷蹲着身子认真的在看着一袋八角。 八角就要八个角,多一个角少一个角都不行。 厨房里的东西,新鲜的倒是都没关系,最怕的就是一些大料和香料出问题,所以青瓷挨个让人拿出来,把大料摊在了日头下,检查清楚了再放回去。 数好了八角,让人装回去,她拿了个小本子记着。 嫪赢站在她身后,踮脚看着。 见她往后退,动了动心思,半点儿也没移开。 果然,佳人一个没注意就踩上了他的脚,温香软玉撞上了怀,虽然有点儿疼,但是值! 青瓷却是吓了一跳,连忙转过身逃开,正对上嫪赢半张俊半张红的脸,自然也没忽略他眼底的那一丝狡黠,脸色顿时便沉了下来。 “哎!你昨天放了我鸽子,今天又躲着我,是何意思?”嫪赢脸皮贼厚,先一步指责道。 青瓷蹙眉,“郡王这是何意?” “字面上的意思!”嫪赢往前一步,居高临下的冷睨着青瓷,“昨日我在酒楼可等了四个时辰!” 青瓷再次后退一步,想起了什么。 四个时辰? 看着嫪赢的脸色古古怪怪,按照当时的时辰算,两个时辰便已天黑,四个时辰都是大半夜了,谁丫会在酒楼等四个时辰! 好一会儿,青瓷才敛下神色,“青瓷是女子,郡王亦是孤身一人,青瓷贸然赴约才是不妥,若是被人知道只怕要道青瓷轻浮。” “谁敢!”嫪赢也是寿安的山大王,一贯是任性惯了,两个字便冷冷的吐出了一抹气势。 青瓷突然有一种对牛弹琴的感觉,抬头只得直言道,“郡王,若是青瓷没记错,青瓷昨日并未答应郡王赴约。” 嫪赢僵住。 墨眉拧成了八字,没答应吗? 不可能啊! “不可能!我亲耳听见的!”嫪赢理直气壮,便是去问他那一群侍卫,也都是听见的! 青瓷挑眉,“郡王怕是耳朵不太好,不若找个大夫瞧瞧?昨日在场的不止是郡王和郡王的侍卫,还有知青和看诊的百姓,他们可作证。”也不知道这亲耳听到,又是在哪儿听到的。 嫪赢的脸一阵红一阵白。 妈的,忘记了! 这里不是宋寿郡,不能只手遮天! 草! “我等了四个时辰是事实!”沉默了一会儿,嫪赢干脆耍赖。 青瓷看着嫪赢很久,不知道为什么,这位郡王虽然看起来年纪不小,可是这性子当真是……无赖的很,一看就是被骄纵多年。 可是,她也当真没有见过这样的男子。 是以忍不住勾唇笑道,“上一次郡王误会青瓷,青瓷并未收下郡王的礼,这一次是青瓷事有不允,两两相抵,郡王大人有大量,不如一笔勾销互不相欠?” 青瓷有一双好看的丹凤眼,笑的时候眯成了一条线,看起来温婉而又带着一丝张扬的媚意,十分有韵味,嫪赢被这笑晃花了眼,下意识的就想应下,可是很快反应过来。 互不相欠? 鬼才要跟她互不相欠! “不行,军营里尚且功是功过是过,攻当奖,过当罚,不能相抵。”嫪赢冷冷道,“我误会了你,你可说要求让我赔你,你做错了,自然是你赔我。” 说的时候,嫪赢眼神微微闪躲,但是脖子上却已经红了一片。 青瓷到底是个知晓男女情事的人,若是还不知道嫪赢的意思,那么她就是蠢了。 眉头微蹙,正想开口,却见后院中人多,有好几双看热闹的眼睛,沉默了片刻,“郡王可否到一边谈话。” “好啊!”嫪赢求之不得。 跟在青瓷身后,任由她把自己带到何处,一路上嫪赢都是笑意不减。 从来没有人给过他这种感觉。 虽然她身份不高,嫁为正妃爹可能不会同意,但是即便她是姨娘,他也会疼她宠她。 青瓷到了侧院,这里是年韵的院子,但是年韵不喜欢人多,所以素来安静。 转过身,青瓷便开门见山道,“郡王对青瓷青睐有加,青瓷不胜感激。只是青瓷身份低微,不值得郡王在青瓷身上耗费诸多心力,还请郡王往后莫要如此。” 一瞬间,便把嫪赢打入了冰冷的泥潭。 嫪赢眯着眼,冷笑道,“什么意思?” 她不是才十六,寻常女儿家这个时候不过情窦初开,她怎么就知道他的意思? 青瓷蹙眉,十分冷静冷静的看着嫪赢,“郡王明白青瓷的意思,从前青瓷也未曾和郡王有所交集,以后也不会有所交集,还请郡王放过青瓷。” 嫪赢的神色霎时就沉了下来。 带着一抹阴鹜的气息,“你说过你不讨厌我……你在骗我!” 第273章 喜欢的人 听到嫪赢的质问,青瓷沉默了片刻。 好一会儿却是后退了一步,冰冷的看着嫪赢,“如果青瓷仅仅是说不讨厌郡王,就让郡王误会青瓷对郡王有爱慕之心,那么青瓷便不得不说,青瓷确实……不喜郡王。” 不讨厌并不等同喜欢,同样不喜欢并不等于讨厌。 于青瓷来说,嫪赢没有让她讨厌的东西,可是也没有让她会特别喜欢的地方,所以才介于二者之间。但是对嫪赢来说,不讨厌就等于喜欢,不喜欢就等于讨厌。 当青瓷说出后面四个字的时候,嫪赢的心情便更为复杂了起来。 袖口下的手紧握,她果然讨厌他。 “青瓷还有要事,郡王自便。”青瓷垂眸,微微屈膝转身离开,手腕却突然一紧。 “为什么?”嫪赢歪着头,眉间拧成了陡峭的山峰,“如果是因为我之前误会了,我可以道歉,为什么讨厌我?” 青瓷咬着唇瓣,从心底讲,她确实不讨厌嫪赢。 嫪赢虽然动作粗莽,说话偏直,更不懂温柔,可是他却没有骗过她,他心里如何想,嘴上就如何说,行为上便如何做。 这样的人,于她来说是无法讨厌的。 见青瓷犹豫,嫪赢心底升起了一抹希望,她若是说不出来为什么才好。 却不想青瓷骤然抬头,反问他,“郡王认为自己有何优点是要让青瓷不得不喜欢的?” 嫪赢僵住。 “是因为郡王英俊的容貌?” “还是因为郡王尊贵的身份?” “亦或者因为郡王万贯的家财?” 青瓷一字一句,都让嫪赢说不出话来,他……他有什么让她喜欢的? “郡王既自己说不出来原因,那又为何笃定青瓷一定要喜欢郡王?” “她们都喜欢我……你为何又不喜欢?”嫪赢找不出理由,心头又一阵怄火。 她不过是个普通女子。 寻常普通女子无论是对他的容貌,或者是对他的身份,都没有拒绝的理由。 他也从不认为这些优势是让他难以启齿的,女人需要用容貌为自己增加资本,男人同样需要用财权为自己增加实力,都是一样的。 青瓷好气又好笑。 嫪赢这样的话,当真让她板不下来,怒目而对。 是以颇有些无奈道,“别人是别人,但是青瓷,只是青瓷。”这一世,她不会再模仿任何人,她只会做她自己。 青瓷感觉自己就像是在哄个孩子一样, 见嫪赢的神色松缓了下来,微微用力挣脱了他的手。 擦肩而过,嫪赢低低问了一句。 “你可是心有所属?” 措不及防的一句话,像是一块儿从天而降的巨石,砸进了青瓷心口中好不容易才平静下来的深潭。 看见她的反应,嫪赢便笃定自己猜对了! 如果不是她心里有喜欢的人,又怎么会不讨厌他,却又不喜欢他? 可不是矛盾? 抬脚便靠近青瓷,“是你家公子?” 青瓷反应过来,紧张道,“郡王误会了。”纵使心里做好了准备,努力的忘记,可是提起那个人她还是不由得失了神。因为她知道,为了夫人,终有一日,她还会与他对峙。 说完青瓷便慌张离开。 这副模样落在嫪赢的眼里,那就是他肯定又猜对了! 顿时有些头疼! 如果是别人的话,他尚且可以比一比,可是如果是宇文昊的话那就是难题了! 不对!如果是宇文昊的话,那更好啊! 宇文昊和他夫人伉俪情深,他若是有纳妾的心思,早就可以纳一百个美妾了,肯定不会和他抢! 不行,以防万一还是要去确认一下。 嫪赢转过身离开侧院,拐角,正好撞上一名婢女,微微蹙眉,“带我去见你家姑爷和小姐。” 弦琴心头一跳,“是。” 嫪赢没有发现弦琴面色有异,而是大步超前去找宇文昊和年韵。 二人发现嫪赢还没走,微微有些诧异。 “宋寿郡王可是要在王府留膳?”宇文昊和年韵起身,是正准备去膳厅。 “我……不,不用……”嫪赢没想到这一折腾,反倒是过了一个下午,他哪里好厚着脸皮在南阳王府用膳,想了想腆着脸上前凑到了宇文昊身旁,“我就是想来问你一个问题。” 年韵适时松手,也没想过探听二人的秘密。 宇文昊便跟着嫪赢出去。 嫪赢热络的勾着宇文昊的脖子,真要开口的时候又有些不好意思,“那个……你这个……有没有对那个……这个……” 宇文昊蹙眉,睨了嫪赢一眼,“话都不会说了?” 嫪赢想了想,心一横干脆道,“我想问你,你对青瓷,如何看?” 宇文昊一听,看着嫪赢。 嫪赢的眼睛睁的极大,好像就等着宇文昊的回答。 现在嫂子也怀了身孕,若是宇文昊当真对青瓷有那么点意思,他能如何? 好一会儿,宇文昊眯眼道,“不看。” “???”嫪赢没反应过来。 “除了我夫人,我谁也不看……” 措不及防被塞了一把狗粮,嫪赢心口有些塞。 “好走不送。”宇文昊拂袖转身,嫪赢连忙拽住他。 “大哥!最后一个问题!”大哥的称呼都出来了,宇文昊自是侧目。 嫪赢是皇室远亲,要是细究下来的话,身上确实带着皇室血脉,不过只有一点点,多代传承下来可忽略不计。 “你告诉我,你是怎么让嫂子对你情以至深的?” 只要他不喜欢青瓷那就好! 青瓷也十六了,不可能一辈子不成婚,也不可能跟着宇文昊,那他就勉为其难收了她! “用以至诚,投其所好,谋其心。”宇文昊实在是惜字如金,嫪赢惯来不爱读书,几个字揣摩的他头疼。 宇文昊也没管他,转身回房,扶着年韵去膳厅。 年韵下意识的问了一句,“嫪赢可是向你打听青瓷的事?” “不是。”宇文昊平静道,“他在关心你。” “关心我?”年韵微微诧异。 “他说你怀了身孕,让我不要色急上心,辜负了你。”宇文昊回的一本正经,年韵却忍不住笑出了声。 “那他还真是有心了……”十有八九,就是打听青瓷的事情。 年韵也没多问。 此时一家子都已经回来了,就长宁和年时雨的婚事谈了谈距离婚事还有三日,明日长宁就要去客栈住着,等着接亲,宾客会6续到达,人不能来的礼也会到,但其实年四重邀请的官员并不多。 说起来南阳王当真还未好好办过一场喜事。 年时迁因为当时章小郡王的事情,办的仓促。 年时勋娶的柔然公主,也不是在齐国办的喜事。 年时迁成婚之时,年四重已经卸了爵位,除了一个老南阳王的名头,已不算重责在身,所以邀请的官员大都是和年四重一样,已不是朝中忠臣。 而年时雨本身身份是珺玑,除了朝廷专员,知晓的人并不多,他的朋友也没有几个。 而年时迁素来低调,也不喜欢大张旗鼓,年清衍和年清楚的满月酒周岁酒,也都是请了自家人小办。 是以南阳王府最盛大的喜事,还是年韵的那一场送嫁。 年四重乐呵呵的听着自家夫人将一切安排的仅仅有条,摸着自己的胡子,心头十分满意。 除了年时迁和丝萝,他也算是儿孙绕膝,若是再有十年能得个四世同堂,那就更美了。 章佳氏说完,大家都没有异议。 身后的弦琴犹豫了几番,在膳毕后跟在章佳氏身后耳语了几句。 章佳氏脸色微变,抬眸看着一旁立着的青瓷,皱了皱眉头。 南阳王府是没有纳妾的规矩,不过南阳王府一脉单传了好几代,也个个都是专情的。虽然宇文昊如今是南阳王府的姑爷,之前又如此对待韵儿,她本不该担心,但怕就怕在丫鬟别有用心,刻意勾引,酿成大祸。 侧过头章佳氏神色如常道,“你先退下。” 这一番动作隐秘,都没有人怀疑。 第二日一大早年韵还未醒来,宇文昊已拾缀好准备出门。 青瓷守在门口,见宇文昊出来想起了什么,从袖口拿出一个荷包,“公子,这是前几日夫人吩咐青瓷制下的。冬日尘多,公子在外多走动,容易引起呼吸急症,戴在身边若是感觉呼吸不畅,便可拿出来闻一闻,这些药对夫人没有影响,公子可放心。” 宇文昊想起几日前年韵确实有跟他提过,“嗯。” 接下随手放入袖口,转身离开。 迎面而来的弦琴正好碰见,皱了皱眉头,待宇文昊走后,直接道,“青瓷,方才你给公子的是什么东西?” 青瓷一怔。 忙道,“是前几日夫人吩咐的,给公子制的药囊,避尘的。不过夫人因为怀孕,忘性大了些,时常会忘记,所以让青瓷制好之后直接交给公子。” 弦琴点头,“好了,王妃让你前去后院帮忙,你去吧,这里我们守着。” “是。”青瓷点头,去了后院。 在后院检视了没多久,章佳氏就过来了。 站在院旁看了许久,青瓷没了那块儿青斑确实比从前好看了许多,甚至比起王府的丫鬟,姿色都还要好一些。 思及至此,章佳氏开口道,“青瓷。” “嗯……青瓷参见老王妃……”青瓷转身。 章佳氏淡淡的笑道,“青瓷,你是个有能耐的,这两日府内该清点的都清点好了,只能开喜宴。冬天到了,城外的百姓不少都需要帮忙,咱们王府做善事也不是一年两年,今年入了冬也比往年冷,我和清羽说了,你还是去诊棚帮着知青,这样你也能学到更多的东西。” 青瓷微微诧异,但还是点头道,“是。” 见青瓷没有任何的不满,章佳氏才微微安了心。 也许是她多心了,不过是以防万一。 第274章 死缠烂打 第二天年韵还未起来,青瓷就去了义棚。 知青看见青瓷有些意外,“青瓷,我以为你短时间内不会再过来了。” “老王妃说过年了,这一次王府又是三喜临门,合着该照顾一下周边的百姓,让他们也都沾沾喜气。”青瓷道。 身后跟了几个南阳王府的侍卫,有了南阳王府的侍卫去周边乡镇走一遭,来看义诊的人就更多了,一上午青瓷和知青只有两个人都有些忙不过来。 青瓷是学习的那一个,一直在看病症写药方,一上午过去眼睛没有看累,方子倒是写的累。 嫪赢过来的时候,正好见青瓷有些疲乏的捏着手腕。 心头一动,直接过去夺过青瓷的笔,“我来。” 青瓷微微诧异。 嫪赢已经厚着脸皮坐下,看着青瓷理所当然道,“你看病,我写药方!”抬了抬下颚,示意青瓷继续。 知青看着嫪赢,心里有些不舒服。 但是知道嫪赢的身份后,又觉得这种不舒服只是因为自己小肚鸡肠。 因为排队的人很多,青瓷也没有时间和嫪赢扯皮,便直接去看病人。 青瓷看病,嫪赢写方,知青抓药,一时之间三个人倒是形成了一股难以言喻的默契。 中途嫪赢的侍卫看着自家郡王奋笔疾书,好不认真,过来道,“郡王,让属下来吧。” “滚!”嫪赢看了青瓷一眼,想也不想的就道。 众侍卫默默的鼓足了劲儿,为嫪赢加油。 争取让老郡王早日安心。 因为方子出的快了,知青抓药的动作也得加快,这几个时辰过去,额头倒是渗出了一层薄汗。 好不容易得了空闲,青瓷起身活动筋骨。 知青侧头笑道,“累了就休息一会儿吧。” 青瓷抿了抿唇,好一会儿抬头对知青展颜笑道,“你也是。”说罢拢袖,亲昵的抬手去擦拭知青的额头。 知青顿时愣住,有些不可置信的看着青瓷。 却听青瓷低声道,“谢谢。” 目光看向嫪赢,嫪赢也正好抬头看他们,看到二人的动作,连忙又低下头。 知青骤然明白,心头涌起了巨大的失落感,但面上牵强的笑道,“没关系。” 嫪赢握紧了笔,憋着气儿。 众侍卫看的赫然,自家郡王竟然再用内力逼自己出汗! 等最后一笔写完,嫪赢终于松了一口气儿,啪的一声拍下笔杆,头也不转的直接将药方扔给知青,自己则邀赏一样的立到青瓷面前,将自己光亮的脑门儿凑到青瓷面前,“汗!” 众侍卫心道:好騒的操作! 这是要准备直接从益郡拐个郡王妃回去的操作。 老郡王一定会很高兴的。 青瓷微怔。 抿紧了唇,好一会儿,从棚桌上找了一方抹布递给嫪赢,“郡王请。” 嫪赢不可思议的看着那方抹布,忍着怒意咬牙道,“不公平!” 青瓷蹙眉。 “你给他擦汗也不给我擦汗!”嫪赢抬手指着知青,像是小孩儿跟大人争宠似的。 青瓷笑了笑,“青瓷和知青乃是同门,而且知青是青瓷心慕之人,自然与郡王不同。” 嫪赢顿时睁大了眸子,不可置信道,“你竟然喜欢这个懦夫?” 青瓷沉了脸,“郡王,你应该要学会尊重别人。” 嫪赢冷笑,“一个碍于权势,连自己的女人都不敢送回家的人,有什么可尊重的。” 知青一听,迫不及待的解释,“不是的,我是……” “闭嘴!”嫪赢转头,朝着知青狠厉威胁。 知青便不敢再多说,只能看着青瓷。 知青性子是软,但是在治病救人方面的天赋是极好的,否则也不会短短两年,扈神医就放心让他出来。 青瓷抬眸看着嫪赢,“知青与我是同门,他的好我无需向郡王所说,他确实是我心慕之人……” “你放屁!”嫪赢怒不可遏的呸了一把。 她能喜欢上这样的懦夫,他把头摘下来给她当球踢! 青瓷心间一颤,还没来得及说话,嫪赢便向前一步,居高临下的看着她,“你喜欢我试试,我会比他好。” 紧绷的氛围在一瞬间就被嫪赢的话给缓冲了下来。 袖摆下,纤细的五指缓缓合拢,好一会儿,青瓷才忍住情绪,冷声道,“郡王身份高贵,并非是青瓷能够高攀的,还请郡王不要为难民女。” “身份?”嫪赢一本正经,“我能娶妻,就算娶的是个妓女我爹也能高兴的跳起来!” 话音刚落周围的人表情微妙一变。 连知青都绷不住了笑意。 嫪赢反应过来,面色一慌,“草!我是说就算你是……呸,我是说你和那等青楼……也不是,我是说你比……” 草!他怎么就能拿她和那等腌臜的人去比。 越说越错,不说了! 但是看见青瓷隐隐抽动的眼角里已有隐隐的笑意,嫪赢心头一松,冲动道。 “你若是愿意,郡王妃的位置我也可以给你。” 刹那间,周遭安静的落针可闻。 嫪赢拧着眉头,话是冲动而出的,可是他却没有后悔。 他看过的女子那么多,只有这一个是让他挑不出什么错处的。 爹已经催了很久了,再不成婚,只怕爹真的会气的跳崖。 青瓷眼底的笑意散去,五指紧缩,扣进了掌中,印出一道道月牙深痕。 “郡王,青瓷已有心悦之人,还请郡王……” “心悦个屁!他能八抬大轿娶你吗?”嫪赢怒瞪了知青一眼。 知青瑟瑟发抖。 这位郡王脾气真不是个好的。 青瓷顿了好一会儿,才扯出一个牵强的笑容,“等过两年,我们……” “那就过两年再说!你一天没嫁给别人,一天没穿上嫁衣,老子就还有机会!”嫪赢想也不想就道,但看见青瓷的眼神,语气又乖的不得了,“你看我为你写了一下午的药方,手都写疼了……” “不是青瓷让郡王来的。”青瓷深吸了一口气,直接打断嫪赢的话。 “你!”嫪赢死死的看着青瓷,他服软了那么多次,从来没有人这样一而再再而三的拒绝他!好半天,嫪赢也只能恶狠狠的吐出四个字,“你别后悔!” 众侍卫:好凶哦! 真是一点杀伤力都没有! 看着嫪赢离开的背影,青瓷心头是松了下来,却有一股说不出的感觉。 好一会儿,才长长的吐了一口气儿。 她怎么能答应他呢? 现在的她,没有办法答应他。 宇文旭会换掉夫人的孩子,如果她是那个变数,那么璟儿会让谁照顾?前一世璟儿被暗害了多少次,每次出事她都吓的半死,这一世,她要护着璟儿,不让璟儿有机会被宇文旭换掉。 “这位郡王,倒是很有趣……”知青忍不住开口。 “嗯。”青瓷也没有反驳。 嫪赢很有趣,却也不能否认,他是因为自己的外表而改变。 可是已经没关系了,外表改变又如何,她有比这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不知为何,随着时间一点一点的逼近,刚重生的那种迷茫散去,现在自己要做什么似乎越来越清晰。 她不能因为一时的诱惑就迷花了眼。 所以嫪赢到底是一时兴起还是认真,与她无关。 晚上青瓷回南阳王府不久,章佳氏就让弦琴送来了几个药膳单。 “青瓷,来的几个老郡王身体都不太好,这些是那些个老郡王的身体状况。老王妃针对每个老郡王的身体情况准备了药膳,他们年纪都大了,又是老南阳王的战友,所以不能出任何闪失。王妃身子沉,看这些费神,所以要麻烦你了。”弦琴道。 青瓷看过药膳单。 这些单对她来说还有不熟悉的地方,要看的话,必然还要查药性,其实王妃更精通医理,必然能一眼看出妥或者不妥,老王妃为何要支使她,青瓷无瑕猜测,只能照做。 第二日青瓷去义棚。 果然,昨日才下了狠话超凶超凶的宋寿郡王,已经乖乖在诊棚等着。 翘着二郎腿看着她和知青,不屑道,“不是要义诊吗?怎得来的这样慢!本王都已经等了半个时辰了!” 众侍卫:呵,舔狗跪了半个时辰,把你给能的。 青瓷抿紧了唇没有说话。 嫪赢有些不自在的收回腿,乖乖拿起了笔,等人上门问诊。 但是益郡怎么说,附近也就那么些村落,怎么看也不至于每天都有人上门看病。 加上嫪赢坐镇于此,有些无聊,“人都没了,还看什么看啊!” 南阳王府的侍卫微微紧张,怕嫪赢看出什么破绽,于是一个时辰后,又6续有人前来。 但是嫪赢眼神极好。 看着面前目光闪躲的男子,冷声道,“你不是昨天才来过?” 那男子咽了口唾沫,嫪赢一记眼刀过去,他的侍卫团团围住了那名男子。 那名男子当即跪下,“不是不是我要来的,是他们,是他们让我今日再来看诊的……”手指着几个南阳王府的侍卫。 他又不是喝药喝着好玩儿。 青瓷和知青都是一怔。 嫪赢顿时蹙眉,起身直接走到侍卫头领面前,“谁让你这么做的!” 侍卫头领目光不闪,“回禀郡王,属下们是尊老王妃吩咐,还请郡王不要多管闲事!” 草!这两日写药方写到吐的可都是他!他都快将那些药名背下来了! “她为何要如此欺辱人!”嫪赢不是个好脾气,当即拔剑架在了侍卫首领的脖子上。 “不要!”青瓷神色一慌,连忙握住嫪赢的手腕,“他们是王府的人。” 第275章 抵抗诱惑 嫪赢自然知道他们是王府的人。 看着青瓷慌张的模样,嫪赢内心更是怄火。 别人都欺负到她头上,拿她当苦力不说,现在还刻意为难,她竟然还要拦着他,他当然知道他们是南阳王府的人,拔刀只是为了听听他们到底想做什么。 “若是我没记错,你并非是南阳王府的奴才!他们竟然这般驱使你!”嫪赢蹙眉,看着那侍卫首领,“老王妃身份高贵,为何要为难一弱女子。” 那侍卫受了章佳氏的吩咐,也没想隐瞒。 因为本意就是提点青瓷,让她知晓自己的身份。 遂道,“青瓷姑娘确实不是南阳王府的奴才,可也正因为如此,我家老王妃才会想让青瓷姑娘避嫌,青瓷姑娘是良家子,是待嫁之身而非奴仆,我南阳王府男子不少,青瓷姑娘长时待在南阳王府,若是被人误会了会影响青瓷姑娘的清誉。” 普通人家买卖奴仆,严格来说并不算是奴。 真正的奴,是从奴市买来,本身的身份是做奴役的,多是罪臣奸佞之后,或者是贫苦百姓甘愿去奴市将自己的良籍贱卖,这样的奴才是生死不由自己,为主所驱使,用可安心。 而普通百姓家,即使是签了契,也只能算做是上门做工,若有生死,还是要按律处置。 所以作为一个清白身家的青瓷,在南阳王府确实说不过去,原先看在青瓷脸上有青斑的状态下,章佳氏或许会顾虑,发几份善心,可是现在情况不一样了。在章佳氏眼里,自己的女儿心大,这很多事情是要先防范于未然的。 听到侍卫的话,青瓷心头一慌。 老王妃的意思是让她避嫌,可不就是让她知晓自己的身份,无亲无故,又非奴仆如何心安理得的在南阳王府住下去。前一世她是接受了南阳王府的家训,无论是从姿态还是她自己的性格上,便是做奴才的命,这一世老王妃必然是担心了什么,才让她避嫌。 稍一深思,青瓷便知道是因为什么了,冷静下来当即朝着侍卫屈膝。 当即朝着侍卫屈膝,“青瓷乃是夫人的侍女,尽管未入奴籍,可是在青瓷眼里夫人确实是青瓷的主子,若是老王妃不放心青瓷,这段时日,青瓷会适当回避,不让人误会,还请老王妃允许青瓷继续伺候夫人。” 嫪赢听着那侍卫的话,就像是在驱赶青瓷一般。 他听着都刺耳的很,拽紧了青瓷的手腕,“你好好的清白人家,上赶着给人做奴?南阳王府这摆明了是不要你,你有何必热脸贴了冷屁股?跟我走。” 青瓷听到嫪赢的话,当即冷了脸,甩开嫪赢,“郡王放手!” 嫪赢蹙眉看着青瓷,一脸不解。 青瓷看着嫪赢,压下了自己的怒意,沉声道,“此事与郡王无关,还请郡王不要插手。” 嫪赢想要开口劝解,却被青瓷的话堵住了口,“郡王以为自己是谁?是盖世英雄?还是救青瓷出苦海的菩萨?” 说这话的时候,青瓷口吻极冷,目光幽沉,与嫪赢将关系划清。 “青瓷不知,青瓷与郡王有何关系,竟劳郡王这般耗费心思?”一个反问,直接将嫪赢的心打入冰冷的固定,“郡王并不是青瓷的谁,无权替青瓷做决定。” 嫪赢看着青瓷的眼神。 这一次,她是认真的。 舔了舔牙根,一股莫名的笑意涌上心头,“行,你的意思是我多管闲事?我特么闲着没事儿干才特么多事!” 一脚把眼前的椅凳踹了个稀巴烂。 嫪赢头也不回的转身离开。 走了几步,发现自己的侍卫还愣着,似乎没反应过来两个人怎么就吵架了。 “人家不稀罕你们示好,怎么还想热脸去贴冷屁股?”嫪赢憋屈的慌,心头又不甘心的很,不经意的瞥了青瓷一眼,发现她垂着眸子,没有半点挽留的迹象,心底更怄火了,又拉不下面子回去。 众侍卫一脸茫然。 好一会热才反应过来跟着嫪赢离开。 嫪赢的人一走,义棚转眼就清冷了起来。 青瓷转过身对侍卫首领道,“青瓷多谢老王妃提醒,今日起青瓷自会注意。” 那侍卫首领见青瓷如此上道,抿紧了唇也没有再继续为难,“冒犯了青瓷姑娘,还请青瓷姑娘莫要怪罪,我们走。” 南阳王府的侍卫一扯走,义棚就剩了知青和青瓷。 青瓷垂眸看着方才被嫪赢踹的稀巴烂的椅子,愣了好一会儿才去收拾碎椅,知青忙过来道,“我来吧。” 现在他原本还有些高兴青瓷让他帮忙打消宋寿郡王的念头,可是这短短两日,知青也不得不说,即便那嫪赢有他霸道的一面,可是某些地方,却也确实不得不让他刮目相看,毕竟嫪赢只是宋寿郡王,而方才面对的却是南阳王府的侍卫。 他为青瓷出头的时候,是半点也没有想到自己会因此得罪南阳王府。 “青瓷,你说了那样一番话,那宋寿郡王必会心寒。”按照常理来说,这不是对情敌应该有的同情。 可是知青自认为,权势在前,他做不到像嫪赢那样。 青瓷顿了一顿,笑道,“那样也好,省了我不必要的麻烦。” 他们本该就是没有任何交集的人。 * 因为这两日正是南阳王府忙的时候,年韵没有见着青瓷,也没有发现不对,只以为青瓷被扈清羽叫去忙了后院的事情,晚上青瓷回来的晚,而她最近睡得早,自然也遇不见青瓷。可是喜宴当日,年韵便发现不对劲了。 喜宴当日宾客众多,南阳王府内人来人往也稍显拥挤。 年韵吃了点儿点心,感觉肚子有些哽气儿,便对弦琴道,“弦琴,你去找青瓷过来,让她过来给我看看。” 弦琴一听,忙道,“小姐不舒服?奴婢马上就去找大夫来为小姐瞧瞧。青瓷现在正在义棚里忙着,还没有过来呢。” 年韵当即皱了皱眉头,“今天是三哥大喜的日子,青瓷怎得还在义棚。” 弦琴道,“咱们王府难得三喜临门,所以老王妃想多做些善事,为王妃和小姐肚子里的孩子留些功德。” 恰好此时宇文昊进门,扶着年韵,“你不舒服?” 年韵摇头,“估摸着是吃得多了,肚子有些顶。” “去叫大夫。”宇文昊对跪着的弦琴道。 “吉时快到了,可要出去看看……”宇文昊顿了顿,“欺雪也来了。” 年韵一喜,“真的?” 当即让宇文昊扶着出了门。 欺雪已经不是南阳王府的奴才,现在在家带着孩子也有些忙,所以不能经常来南阳王府,得知年韵怀了身孕,欺雪也十分高兴,将孩子抱过来给年韵看。南若的本姓为秦,孩子单名一个臻字。 “南哥说,等他再长大些,也送进军营历练,男孩子就该魁梧些好。”欺雪对年韵道。 年韵看着小小的脑袋上,五官已经渐渐长开,倒是有些南若的模样,年韵稀罕的抬头,看了看宇文昊,不由得摸着自己的小腹,莫名有些期待,生出的到底是小宇文昊还是小年韵? 宇文昊敛了敛眸子,一边南若过来附耳了几句,宇文昊对年韵道,“你小心些,我去见几个人。” 年韵点头,去找了不远处的扈清羽。 扈清羽一边扶着肚子,一边牵着年韵道,“一会儿花轿要进门了,韵儿,今日我们莫要去凑热闹,他们要闹喜堂闹洞房,还有好些小孩儿四处跑着,清衍和清楚今日也是放开了玩儿,可别被撞了。” “好。”年韵乖乖的点头,无意间看见有下人从门口处抓到了喜娘撒的金瓜子儿,乐滋滋的,陡然想到了青瓷,问了一句,“嫂子,你说让青瓷去帮你,怎得又让青瓷去了义棚义诊?今日这样大喜的日子,咱们王府里的人都该来沾沾喜。” 扈清羽提起清羽,神色微妙的变了变。 想了想牵着年韵到了一旁到,“是娘的吩咐。” 年韵狐疑道,“就算娘要做善事,今日也用不着让青瓷非得去走这一遭。” 扈清羽想了想提点道,“韵儿,娘是为你着想,那青瓷并非是我们南阳王府的奴才,没有契。现在你又怀了身孕,万事都得小心,何况青瓷生的那般模样,万一她若是有了别的心思,酿成了祸事,到时候折腾的是你。” 年韵下意识道,“青瓷不像是那样的人。” 扈清羽看着年韵澄澈的眸子,蹙眉道,“那也得防着,知人知面不知心,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娘说了,当初她怀孕的时候,她可是把院子里的人都给支出去了,爹回来连个母蚊子都见不着,更不要说是丫鬟了。” 章佳氏从来都不是温柔大方的。 虽然南阳王府不纳妾,可是章佳氏那时候才进入王府不久,就害怕有丫鬟想趁机爬床,是以做了不少多心思的事儿。 年韵巴巴的看着扈清羽。 扈清羽挑眉,倒是学了章佳氏几分,“你大哥白日里要去教场,那里都是男子,没什么机会出去沾花惹草,他回来我就在等他,也遇不见什么。说起来也是你,若不是弦琴正好碰见了青瓷将香囊送给……文昊,娘也不会这般小心。” 年韵皱了皱眉头,这事也不能怪弦琴,是她用人不疑,却忘了她不疑,别人却会疑。 第276章 有女相伴 今日风大,温度比前两日都要低,来义棚看病的人也少,但凡停下来不动,就会冷,知青和青瓷坐着看了一会儿医书,鼻头就已经被冻的通红。 “青瓷,今日是三公子大喜,你也不去王府沾沾喜气?”知青有些看不过去了。 南阳王府内张灯结彩,青瓷到底也是南阳王府带出来的人,现在却一人孤身在此。 青瓷笑着摇摇头,“今日王府来的都是贵客,我并非是王府中人,这样的场面我倒是不适合。” 话虽然如此说,知青却感觉到这话里有些悲凉。 青瓷搓了搓手,哈了口气,继续翻阅医典。 知青抬头,看向来人,连忙拍了拍青瓷的肩膀。 青瓷抬头,看着来人,顿时惊慌道,“夫人,你怎得来了。”说完仓促行礼。 年韵裹着捂手,见青瓷朝她行礼,一双手相合的时候,五指都有些闭不拢,笑道,“今天三哥大喜,各个都想着上前讨喜,你倒是好,来这里做善事。今日冷,你还以为和前两日一样大太阳?穿的这般单薄,你自个儿便是医者还不知身体该如何护着?” 年韵说着,便示意身后的侍卫,拿过捂手和暖炭,放到了义棚中。 对知青道,“知青,你可是扈神医的弟子,来此义诊,若是冻坏了,等扈神医回来必要找我南阳王府的麻烦。” 知青没想到,年韵直接让人带了暖炭过来,可是年韵肯定不可能是来看他的,但见年韵似捂手捂热了,随意递给青瓷的模样,知青对南阳王府的误解释然了些,兴许每个人的顾虑不同。 青瓷看着手中的捂手,微微红了眼眶,“夫人,天冷,你怀了身孕若是冻着可怎好?” “我刚才一路走过来,有些生热。”年韵恍若不在意的笑了笑,看着知青道,“我看今日诊棚不忙,明日起诊棚可以暂且撤了,若是可行的话,知青可以下乡游医,益郡多山,周边有些老者重病,但是无法前行。” “哦。”知青微微诧异,“这倒是个好注意,当初师父也是行了万里路,遇见了诸多疑难杂症,攻克以此提升医术,知青多谢夫人提醒。” 年韵笑着望着青瓷,“现在已经拜过了喜堂,三哥正在待客,不需要我出现,所以我就出来溜溜,肚子有些不舒服,你帮我瞧瞧。” 一边的弦琴弦乐=默不作声的看着。 “是。”青瓷屈膝,替年韵把了把脉,而后道,“夫人是吃的有些多了,该消消食。” 年韵道,“那你陪我走走吧。” 青瓷抿紧了唇没有拒绝。 安静的惨扶着年韵,年韵笑道,“最近你们总这样掺着我,我有一种自己已经七老八十的感觉。” 青瓷忍不住道,“夫人面嫩,看起来说是二八年华也不为过。” 年韵弯了弯眼角,让青瓷扶着她有一处没一处的逛着。 南阳王府内,嫪赢举着酒杯四处乱碰,比今日的新郎官年时雨还要激动。 不过嫪赢一向就是这般不羁的性子,众人也没有说什么,嫪赢一手提壶一手提酒,四处游荡,一边自己灌着自己,脚步虚浮看起来是醉凶了的模样,但其实眼睛四处看啊看啊看。 一不小心,就游荡到了南阳王府的后院,抓着一小厮问,“青瓷呢?” 小厮摇摇头,“不知,今日未看见青瓷姑娘。” 嫪赢打了个酒嗝儿,暗思道难道今日年时雨大喜,青瓷也没能留在南阳王府?那这老王妃做的也太不厚道了吧! 眯了眯眼,嫪赢又悠悠转转的去找自己的侍卫,让他们去厨房摸些好吃的过来。 然后又捞了两壶酒,又灌了自己好几口,心满意足的踏出了南阳王府,朝着诊棚过去。 离诊棚越近,嫪赢朝着侍卫招手,“过来。” 侍卫过来后,嫪赢朝着侍卫喷了一脸的酒气道,“一会儿懂了吗?” 侍卫一脸茫然。 嫪赢眯着眼,将酒壶一摔,然后就办靠在侍卫怀中,醉醺醺的呢喃道,“青瓷……青瓷……” 众侍卫:…… 不知为何,感觉老郡王的希望要落空了。 但是面上,侍卫还是的绷着脸,假装担忧的掺扶着嫪赢去了义棚。 老远看见知青在义棚中忙着,侍卫忙上前,“敢问公子青瓷姑娘可在,我家郡王喝醉了,需要青瓷姑娘替郡王醒醒酒。” 知青一愣,起身看着面色通红人事不省的嫪赢道。 “青瓷不在,不过我可以替郡王看看。” 知青说着已经绕过了柱子,要去为嫪赢把脉。 肌肤相触的一刹那,一股电流直串嫪赢的手心,霎时就挥开。 滚滚滚滚,他要他有个屁用! “她人呢?”方才还醉意朦胧的双眼,霎时就清醒。 知青反应过来,悻悻的缩回手,呵呵,郡王真会玩。 “青瓷跟着夫人走了。”知青想了想道,“今日是义诊的最后一天。” 嫪赢正想着青瓷去哪儿了,听到知青的话面色一变,陡然严肃的对知青拱手道,“多谢。” 转过身,却一脸头疼。 这意思是要回南阳王府了? 那他还用什么理由找她? 草!还不如老王妃把她放在外面呢! * 另一侧年韵走了半个时辰,腿有些酸。 青瓷便扶着年韵去了茶楼,准备用些点心,正好听会儿书。 在三楼找了个靠窗又临说书台近的地方的窗户坐下,正准备好好听会儿书,抬眸就看见对面的酒楼包间,两个人影对坐着。 眨了眨眼,目不转睛的盯着。 弦琴弦乐青瓷顺着年韵的目光看过去,正好看见男子的面容,都是微微一怔。 怎么姑爷(公子)今日去见的竟是女子? 说起来也不巧,宇文昊走的时候,对年韵说的是有几个往昔的门客来见他。 是以现在年韵也不听书了,就撑着手臂,一边抿着茶水看着对面酒楼相谈看起来是甚欢的模样,不对,准确来说是只有那女子笑的甚欢。 碎玉楼包间内。 海媚娇笑的看着面前清冷的男子,柔声道,“想不到文公子竟然这般年轻,能够以一九之比拿下皇商名号,可见公子的魄力与远见都非比常人。”实在是,不像一个才入商场的新手。 可是根据各方线报透露,这文记以及背后的文公子都是才入商行,早些年在江湖中有个聚善堂,可是多以行善为主,名下商铺只是自给自足,在商人中压根儿就没有名号,可是这一次盐商的崛起,完全是由这文公子带起来的,可惜沿海之地,都被几个商界大佬跟占据了,地势有限,她现在插手已经来不及了。 宇文昊垂眸道,“周夫人不远千里亲自前来,我以为周夫人是为船图之事而来。” 海媚目光闪了闪,随即笑道,“那是自然,只是公子给的船图实在是世面上从未出现过的,谁也不知道船造出来后是否能安然下水。因为历来船行与买家之间的约定都是,一日试行,若是失败,这其中损失船行与买家是五五之分。可是公子的船不一般,我周家入船行多年,打拼不易,但贵在诚心,所以想亲自和公子商量商量这败赔的数额,能否商量。” “周家船行能从当年之境走到今日,我以为周夫人应当有自信。”宇文昊抿了一口茶。 突然感觉到窗外有一抹熟悉的视线投向自己。 不着痕迹的扫了一眼,然后恢复正色。 “文公子,如今齐国市面上普通船只船图最多是十八张,船只造价最高是一万两,五五赔付也是五千两。可是文公子的图却是八十一张,而且还规定了材质,我粗略的算了一下,造价最少也是十万两。五千两和五万两不可同语,是以公子的图除了我周家,没有几家船行敢接。”海媚自信一笑,眼神微微迷离的望着宇文昊,“若是公子能退一步,以二八的赔额,我周家还敢赌这一把。” 宇文昊直接忽视海媚的举动,轻声道,“二八的赔额,退的就不止一步了,若是你周家抱着的只是试一试的心态,用两万两的银子来赌你周家能否在船行崭露头角,那对我文记来说不值当。赢了,你周家得到了名利,我文记也得到了自己想要的,那自是不必说。可若是失败了你周家不过是拿两万两来试一试,这船本就不同于现有的船只,赔了两万两你周家还能博个勇名,我文记的八万两却是血本无归。” 海媚目光一闪,“三七如何?” 宇文昊摇头。 海媚咬牙,“四六。” 宇文昊淡然拒绝,“五五是底数,若是商家尚且不能保证,那么这单生意不做也罢。” 海媚是个有野心的人,思虑了片刻后眼底便下定了决心。 朝着宇文昊勾唇一笑,“海媚有个小小的请求。” 宇文昊抬眸。 “文公子如今已拿下皇商之名,与朝廷合作盐行。海媚倒是得了个极为可靠的消息,再过两个月,朝廷将会征收所有盐田,届时盐田都会由文记皇商负责,所以海媚想与文公子合作。”海媚说着,小脚抬起来,轻轻的勾着宇文昊的小腿边缘,媚笑道,“若有幸与文公子合作,别说是五五了,就是六四,周记也能承担的起。” 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 第277章 说说好话 小÷说◎网 】,♂小÷说◎网 】, 宇文昊眼眸轻眯,盯着桌下那支翠红色的绣鞋,“听闻周夫人嫁入周家不久,周家便陷入危机,是周夫人动用了手段使得周家起死回生,商场都说周夫人厉害,却不想周夫人竟然是用这等手段,倒是让文某好些失望。” 说罢当即起身,宇文昊冷声道,“我文记合作并非只有周家一家可选,今日商议到此为止,周夫人请回吧。” 对面的年韵就看着女子脸色骤变,而宇文昊已经起身离开。 微微诧异,谈崩了? 不一会儿,身侧便有人坐下,“你怎么出来了。” 来人握住她的小手,发现没凉,还挺暖和,微微放心。 年韵眨眼,“中午吃的有些多,出来消消食,走着走着又饿了。” 宇文昊颔首,小二又上了茶后才道,“本是见几个门客,不想周家船坊的老板娘提前找过来,她来时正好撞见我与左丘先生见面。” 年韵倒是听过这周家船坊的老板娘,点点头,“谈崩了?” 宇文昊沉吟,“也不算。”那周夫人其实是想做的,毕竟这是一次机会。 不过她一个女子能走到今日,很显然,手段并不普通,不过这种事情将就你情我愿,他拒绝了就是,之后也不必在谈。 年韵点头倒是没有多问。 他们约在这钟地方见面,已是坦荡。 海媚自然是看见了,她只是想那么一试,但是既然对方不接受某些事情,那就不接受,他们还可以谈别的,机会都是有风险的,这么多年来,周家不都这样挺过来了吗?思及至此,还没又追了上去,不想在门口就被人拦住了。 “我家公子说,该说的都已经说了,船图的事情交由左丘先生和喻公子全权处理,左丘先生和喻公子的意思,就是公子的意思。”南若拦住了海媚,“公子正在陪着我家夫人,公子素来低调不喜别人因公事而找他,若周夫人执意找公子亲谈,那么此事再无余地。” 其实这也是宇文昊找别人的原因。 宇文昊虽然有这个想法行商,可是以他的性子来说,他并不适合亲自与人谈商,所以他必须要找一个代东家。这个代东家他要足够的信任,又能代替他出面圆滑的相谈所有事宜,在左丘连云从朝廷离开后,他就去亲自请了左丘连云为他出面管理一段时日。 海媚听到南若如此说,怔了一怔。 但是见南若面容严肃,只能点头,“多谢文公子,方才的事情妾身感到抱歉,还请公子不要误会。” “还有,还请周夫人不要告诉别人见过我家公子。”南若又道。 这个海媚倒是真的觉得奇怪了。 不过没有问出口,还是点头。 这位年轻的文公子不仅已有夫人,还十分的奇怪,哪里有做东家不出面的? 既是做皇商,面见朝廷贡盐之时,也是要亲自见面的,难不成他要一直躲在人后? 离开之前忍不住朝着茶楼里面看了看,什么都没有看见。 晚上还有晚宴,不过人少些,宾客走后,年时雨自是洞房去了,章佳氏吩咐人收拾桌椅,年四重在一边努力恢复自己笑了一天,都快笑的变形的脸。 宇文昊和年韵回来的时候,正好见年时迁送客,那表情倒是不甚好。 “大哥,今日是三哥的喜事,怎么不高兴?”年韵上了台阶,宇文昊和年时迁相互颔首。 “没什么,是公事。”年时迁回道,“今日你三哥大喜,你倒是跑的远,一天都不见人影。” “不少老郡王携了家眷,我怕他们来见我。”年韵咧嘴,“大哥自然可以说说,发生了何事?若是难题,我们可以一起想办法。” “不是难题,是为前段时日的孩童失踪之事。”年时迁随口道。 确实不是难题,因为这件事不是他们南阳王府能管的。 益郡郡守带人前往向安郡交渉,确实拦住了那杂技团的人马,但是并未发现什么异常,本来准备放人了,益郡郡守想起了年韵提供的线索,又去找永昌小郡王打听了消息。 这一打听,却听到了一个细节。 据那小郡王所说,他进了黑柜子里之后,便从下面掉了下去,被人接住。 黑暗中那人似乎在摸他的手,不一会儿他又被送上去了。 这是一个细节,也亏得是那永昌的小郡王记得清楚。 “按照江湖中来说,这被称为摸骨,三岁以上七岁以下的孩子可以摸骨断赋。如果不出意外,他们是要找练武天分高的孩子,所以才会引孩子来摸骨,现在那些杂技团的人已经被控制,但是没有任何的证据,因为当日是有人看见他们放走了那孩子。可能是后来又有人出手拐走了孩子,两批人分工合作,一个摸骨,一个掳人,没有痕迹。这件事多半是来自江湖人之手,所以我南阳王府不能插手,如今已经上报朝廷。”年时迁道,“只是有些可惜,丢了孩子的那对夫妻不肯放弃,要亲自去找自己的孩子。” 这样的事情每年都会发生,但是能找回的,一百个中有一个就已经不错了。 毕竟天下之大,虽是王土,但行动终究是有限的,朝廷不可能为了一个孩子,而大费人手寸土寸金的搜。 年韵没想到事情竟然是这样的,当即也是惋惜。 若是略卖人,那必是有迹可循,毕竟略卖人需要上家和下家,可若是这般理由,那还真不好找。 “青瓷!”年韵和宇文昊正准备进府,突然听见身后的呼声。 青瓷跟在年韵身后,听到声音吓了一跳。 在南阳王府对面茶楼中打了个盹的嫪赢,刚好醒来就看到青瓷进府。 当即就从茶楼上跳了下来去找青瓷。 青瓷目光一缩,连忙朝着年韵和宇文昊行礼,“公子,夫人,青瓷先回府了。” 说完就匆匆离开。 嫪赢不顾一切追上来的时候,青瓷已经不见了,正准备冲进去,却被宇文昊拦住。 “宋寿郡王,这里是南阳王府。” 嫪赢看向年时迁,拱手道,“王爷。” 年时迁颔首。 嫪赢才对宇文昊道,“那你把青瓷给我叫出来,我前天不该发脾气行不行!我跟她认错!”嫪赢说这话的时候,脸上是一脸悔恨。 年韵笑了笑,“青瓷无意郡王,郡王又何必如此执着。” 嫪赢看着年韵,认真道,“我会对她好。”那态度,俨然跟对丈母娘似的。 嫪赢可没忘记,青瓷就是为了她才怂不叽叽的要留在南阳王府。 说不定年韵说几句话,青瓷就能改变对他的看番。 当即嫪赢就打直了脊背,对着年韵文绉绉的拱手,“还请嫂子多说几句好话,若是青瓷能答应,嫪赢必定会感激嫂子。” 年韵挑眉,“答应什么?” 嫪赢微微红脸,“若是青瓷答应,嫪赢立刻就回去说服我爹,八抬大轿来娶她给予正妻之位。” 年韵微微诧异。 嫪赢说这话的时候,年时迁宇文昊以及南阳王府的家丁丫鬟都是听到的。 嫪赢这个人也没什么花花肠子,他虽然好美人,但也是过过眼瘾,出手的还真没几个,偶尔怜香惜玉出手救了几朵娇花,人家要以身相许,他也是拒绝的。 好一会儿,年韵道,“若是郡王诚心,也不是不可,但是不能保证青瓷一定会应下。” 嫪赢想了想,也没有避嫌,当着年韵的面轻声道,“嫂子可否一边聊。” 年韵看了宇文昊一眼,宇文昊点头。 二人才走到一边,嫪赢才道,“若是青瓷没有答应,可否请嫂嫂打听一番,青瓷心头的那人是谁,嫪赢想知道,嫪赢是输给了谁。” 这么说,年韵反倒是有些奇怪了,“你怎得知道青瓷心头有人。” 嫪赢微微一怔,表情倒是难得的认真,“是感觉。” 他见过的女子没有一千也有八百,有心上人的和没有心上人的,在同他说话的时候是两个反应,青瓷不过十六,若是她从未经历过男女之情,面对他的言语不该这般淡然,感情上从来没有说无师自通的,可是她却总是一副淡然老成的模样,好似他们二人没有年岁的差距,看起来着实不像才十六的女子。 遂看向年韵,沉声道,“嫂子也是过来人。” 年韵想了想,好像确实如此…… 她未经历过情事,若是心上无人,若有一外在条件具佳,家世又十分不错的男子对她,那么她必然会心动,思量,打听消息,再考虑对方是否为夫。而嫪赢虽然好美人,可是他也从来不会轻易动女子,只是嘴上过过瘾罢了,准的来说性子是好的。 不过,青瓷…… 青瓷确实和别人不一样,嫪赢能感觉到这些,说明他已对青瓷是极为用心。 “好。”遂年韵没有拒绝。 嫪赢顿时一喜,“嫪赢会在益郡驻留几日,嫂子若有消息可着人到客栈寻我。” 看了南阳王府一眼,朝着众人拱手,转身离开。 晚上的时候,年韵打发了宇文昊去书房,然后唤来了青瓷伺候她沐浴,褪了衣衫后,年韵沉入温热的水中,雾气升腾,年韵趴在浴桶边缘看着青瓷忙碌的收拾问道,“青瓷,你觉得嫪赢如何?” 青瓷的脚一簸,有些不可置信的看着年韵。 “夫人,怎得这样问?” 第278章 夜入闺房 小÷说◎网 】,♂小÷说◎网 】, 年韵自然也不会说她已猜到青瓷为何会有这样的变化,只是道,“我只是想到青瓷你今年也十七了,寻常女儿家这个时候也应该谈婚论嫁。我本想着,就算你不是南阳王府的奴才,可你毕竟是跟着我的人,我合该着给你找个不错的婚事。恰好今日那嫪赢来找我,说是想娶你为妻,所以我来谈谈你的想法。” 青瓷没想到嫪赢竟然会直接找上年韵。 嫪赢若是私下同她说,如同当年宇文旭私下先问了她,她是同意了,夫人本身就无权阻拦,只是象征性的问了一问。虽然她现在无父无母,自己可以做主,可是先找夫人就不一样,先找了夫人,那等同于要向夫人表明诚意,她若是嫁给嫪赢,那身家也不同。 不对,她怎么会想她嫁给嫪赢? 青瓷觉得自己是这几日被嫪赢给缠的糊涂了。 “寿安郡王身份高贵,不是青瓷能够高攀的。”青瓷道,“而且,青瓷想再伺候夫人几年。” 年韵笑了笑,“青瓷,女儿家总是要嫁人,不论别的,只问一个真心。你可是讨厌宋寿郡王?” 青瓷垂眸,好一会儿如实摇头。 纵使她恼怒,可是她却始终不曾心生厌恶。 因为嫪赢,他很诚实,这是她无法抗拒的。 年韵眨眼,“那你心头可有想过,自己要嫁哪般的夫君?” 青瓷心口微微一疼。 她想要嫁的夫君? 是宇文旭吗? 曾经宇文旭会因为她一句不舒服,而抛下政务陪她三日不理朝政。 她心生感动。 不过后来她知道,只是因为宇文旭在拔掉苏丞相一脉时,太妃几次三番前来求情,宇文旭都以玲嫔身子不适,他无心朝政给打回了,导致苏丞相斩首,一切尘埃落定,太妃心死。 他的温柔是真,谎言是真,利用也是真。 只是恰好她没有亲人在朝堂参与这复杂的政事,所以她不会觉得这些朝堂政务与自己有关,她只需要安静的待在宇文旭给她打造的美丽的笼子里,安心享受他的温柔。 那样的日子,她再也不想拥有,她爱过宇文旭,包括现在心里也一直耿耿于怀,可是她却不想拥有和上一世一样的结局。 所以也不是宇文旭。 遂青瓷起身,对年韵道,“青瓷还未想过要嫁人,青瓷只想着伺候夫人几年,习得好医术,有傍身的本领,即使青瓷一生不嫁人,也不至于颠沛流离没有生计之法,若是夫人愿意留着青瓷,青瓷也是愿意的。” 年韵笑了笑,“女儿家哪有不嫁人的,你家里已经无人,等再过几年,你会更感觉孤身一人的不易。你既然现在不想嫁人,我就替你回绝了宋寿郡王,只是青瓷,宋寿郡王虽然有这个心,但是宋寿郡王今年已有二十八,老郡王一直为他的婚事所愁,怕是等不得多久。” 听到这个消息,青瓷心口微滞。好一会儿才认真道,“青瓷坚持青瓷自己的选择。” 年韵点头。 第二日,嫪赢就收到了南若送去的消息,笃定青瓷没有喜欢的人。而且她如今怀了身孕,也是用人的时候,她想再留青瓷几年。 听到消息,嫪赢心头怄火。 来回在客栈里踱步。 这妮子怎么就这么撅呢? 没有喜欢的人,那为什么不同意?他又没有让她立刻嫁,订下来,再等两年他也是可以的。 但是总要先订下来他才放心。 嫪赢觉得不行,再等两年变数太大,若是不定下来,老头子肯定要催他回去。如果定下来了,说不定他还能在益郡多留几日。 晚上用了晚膳。 青瓷回房休息,刚把发髻扯开,墨发散下,半开的窗户吹来一阵冷风,直接将烛火熄灭,房内一阵昏黑。 青瓷吓了一跳,刚转过身准备点火,腰间便出现一只大掌,直接将她压向墙角,还未来得及惊呼,嘴便被人堵住。 心怦怦跳的厉害,用力拍打着面前的人,呜呜声弱小而孱弱。 “不想让人发现就别说话!”隔壁都是丫鬟,只要她声音大一点,就会被人听到。 青瓷僵住。 是嫪赢。 见她安静下来,嫪赢才微微有些紧张,紧张的手心都出了汗。 粗重的喘息声在黑暗中格外明显。 好一会热,青瓷才点头。 嫪赢才小心翼翼的松开手,压低声音道,“嫂子说你不讨厌我,那你就是喜欢我。” 青瓷:“……” “我说的每一句话都是真心的,你若是有一点点喜欢我,给我个准信儿,咱们先定下,我可以等你两年,两年后你再嫁过来,只要你别拒绝我……”嫪赢说话顿了一顿,“我那天不是故意的,你若是生气,你就抽我两巴掌,只要你高兴,别怪我。” 温热的气息喷洒在青瓷的额头上,一点一点的侵袭着,脸上不自觉的染上了红晕,但是嫪赢看不见。 好一会儿,青瓷才理智道。 “这般夜闯闺房的行径,非君子所为……” “我特么君子了你就同意了吗?”嫪赢反问,要是同意他也可以君子。 问题是特么的君子她也不同意啊! 青瓷:“……” “我要是想坏你名声,我就不会捂住你的嘴,直接让你叫,坏了你的名声我娶你……” “郡王是想强抢民女吗?这样……” “我抢了你也不能怎么样!我就是现在办了你,南阳王府也得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把你送到宋寿……”嫪赢喘着气儿,话里还是一如既往的无赖。 青瓷竟然找不到半分反驳的理由。 她只是个普通人,嫪赢大可抢了她,然后玩玩儿就扔了。 似乎是发现自己说的话,不怎么良性,嫪赢软下了声音,“我想八抬大轿的娶你,你既不告诉我,你喜欢谁,我不知道我输在了何处,那我就默认你没有喜欢的人,你没有喜欢的人,又不讨厌我,女子迟早要嫁人的,你不如考虑我……我可以等你两年,但是咱们要先定下……你不肯轻易回答我,说明你是个重诺的人,你若是答应了我,就绝不会反悔……” 就算她真的有喜欢的人,他也得给她掰正了。 嫪赢的容貌、身份和诚意都摆在了这里。 青瓷只是一个普通人,她经历过的男人目前为止也只有宇文旭一个。 现在的嫪赢确实让她很动心,可是这样的动心却很有限。 因为她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你要是不同意,我现在就把你抗走,让南阳王府没地儿找人!”嫪赢咬咬牙下了狠心,“我可以做到的!” 青瓷诧异抬头,额头却重重的撞上嫪赢的下颚。 闷哼一声,嫪赢已握住她的手,抚上她的额头跟哄宝宝一样,“不疼不疼,吹……” 青瓷僵住。 好一会儿才道,“吹了,也不会不疼……” 嫪赢一本正经道,“怎么不会,小时候我娘就是这样哄我的……”勾了勾唇,至少她没有生气不是。 青瓷忍了好一会儿,才没有笑出声。 “郡王可否告诉青瓷,青瓷和郡王相识不过几月,相见的次数更是屈指可数,郡王为何又如此笃定,非青瓷不可……” 嫪赢怔住。 为什么? 他鬼知道为什么!就是觉得不要她心里难受!她就是对他板着脸撒着气儿,他都乐意! 好一会儿,嫪赢有些怄火道,“鬼知道为什么,你要是说我们认识的时间短,我不了解你,那就是屁话。王府里那么多丫鬟,跟我相处了二十八年,我也对她们起不了兴趣,我还想知道为什么呢!”话音戛然而止。 又过了一会儿,嫪赢才闷闷道,“因为你是你……” 青瓷屏住了呼吸。 声音微颤。 “如果青瓷还是从前那般,面容丑陋,郡王可会喜欢青瓷?如果青瓷胆小懦弱,并非是现在这般性子,郡王又是否会对青瓷感兴趣。” 嫪赢沉默了好久,才缓缓开口,“你之前叫秋玲,在此之前,我从不看无颜女。可是你出现了,我的目光就不由自主落到了你身上,不管是厌恶也好,是好奇也罢,终归是你,因为你看我的目光不一样,所以我对你的看法也不同。胆小懦弱,那不是你青瓷。但若是有朝一日,你青瓷变的胆小懦弱,我倒要问问是谁让你变得如此!” 青瓷眨了眨眼,嫪赢便感觉自己手背滴了一滴温热的液体。 顿时慌张道,“你哭了?” 青瓷连忙推开嫪赢,轻声道,“我答应你。” 对啊,她是青瓷,她已经不是秋玲了。 嫪赢僵住,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喜悦嘴角逐渐放大,径直将青瓷在黑暗中抱了起来,原地转圈,“真的!” “快放我下来,我有要求!”青瓷慌张的蹬腿。 “你说你说!”嫪赢连忙放下青瓷,口吻紧张。 “两年。如果两年之后,你没有娶妻,我就嫁给你。”只要她帮助夫人保住了璟儿,璟儿出生后便有黄疸,照顾不宜,第八个月的时候会出天花,情况十分危急,她要保护璟儿,照顾璟儿,至少也要一年,所以算下来差不多两年的时间。 第279章 终要回都 弦琴伺候完年韵回了下人房,正好看见院子里有一团黑黑的影子,下意识道,“谁!” 而后就听砰的一声,好似有什么东西从墙那头落下。 弦琴顿时紧张,“来人啊!快来人啊!” “弦琴!是我!”青瓷连忙出来,一身有些狼狈,眼神心虚的看了一眼墙沿,微微放心。 弦琴蹙眉,“青瓷?你怎得不点灯?” 青瓷慌张道,“刚好灯里没有芯子,我想去拿些芯子,房间里的也没有了。” 弦琴这才微微松了口气儿,“那你等我,我去给你拿。” 青瓷松了一口气儿,脸上是还没有撤下的红晕。 第二日青瓷去伺候年韵时候,年韵便眼尖的发现,即便是倒茶的时候,青瓷都是勾着一抹淡笑,好似心头有所想,在联想到今日早上,宋寿郡王派人来传了话,拜托她好好照顾青瓷,等着两年后他八抬大轿来娶,她就知道必然是什么时候,嫪赢已经搞定了青瓷。 原本嫪赢是准备逗留几日的。 只是王爵和王爵之间,私下不能交情太过,尤其是在位王爵。 哪怕嫪赢是逗留三日,若是被有心之人发现,也可借机弹劾,未免话柄,嫪赢还是决定先回去,等过段时日再过来。 年韵笑了笑,“青瓷,今早宋寿郡王派人来传了话,让我留你两年,你可是已经想好了?” 青瓷霎时面红,轻声道,“若是两年后,嫪赢始终对青瓷有心,青瓷愿意一试。” 见她如此,年韵自然是放下了心。 年韵最不喜欢的就是大悲之事。 若是身边的人,在乎的人,事事如意才好。 晚上的时候年韵将青瓷和嫪赢的事情告知了宇文昊,宇文昊轻轻的应了,于他来说,旁人如何于他无关,只有这小姑娘,但凡是在她身边的,但凡是她喜欢的,能出手帮一把自会帮一把,只要她开心就好。 等年韵睡下后不久,南若才过来道,“主子,消息已经传入了宫中。” 宇文昊点头。 南若面上十分正常。 其实南若并不知道是什么消息传入了宫中。 * 开春后没多久,年时雨和长宁离开南阳王府,回去了珺玑的研究隐地。 彼时朝廷也已经正式下令,以一亩地二十两银子的价格征收回齐国土地所有的盐田,盐商一行正式纳入官户,包括文记都只是挂名皇商,文记不分担任何成本,只是代替朝廷进行管理,饶是如此,文记也十分惹人眼红。 左丘连云将一切事情交由给了阿郎和巧儿,巧儿和阿郎正式成为宇文昊的左膀右臂,夫妻二人配合,许多事情倒是能做的下来。期间利润滚入荷包,宇文昊都让人送了上好的东西过来给年韵,年韵翻了个白眼,她现在极少出门,头上就是顶一头的珠钗也没用,何况她觉得头重。 在年韵的固执己见下,宇文昊终于放弃了用珠宝首饰讨好夫人。 改而近庖丁之事,亲自下厨。 年韵偶尔倚靠在厨房边,看着宇文昊撸起袖子,沉于炊烟当中,便觉得幸福至极。 年韵怀孕三月多月时,小腹已微微隆起,而扈清羽更是腹如斗大,姑嫂俩人坐在一起,面前就放着一堆糕点,特别是扈清羽,章佳氏每日让小厨房顿了一只鸡给二人补身子,扈清羽喝了鸡汤后,还要再煮一条鱼,总之饿的很快,看的年韵目瞪口呆。 扈清羽笑道,“很快,你也会这样。” 年韵实在是无法想象,自己会有一天像扈清羽一样看着娇娇小小的,然后一口接一口的吃的如此之多。 这一日,年韵跟着扈清羽正在给小娃娃绣兜儿。 扈清羽的孩子生出来正入夏,所以先帮着扈清羽亲自做了一个,绣的是个可爱的小白兔,就想着扈清羽能生个可爱的小女娃。 门口年时迁却突然出现,扈清羽微微诧异,“今日怎得这么早就回来了?” 年时迁目光沉重,缓缓转向年韵,“急诏,太上皇重病垂危,召亲系王爵回都侍疾。” 年韵手一颤,手中的小兜儿落了下去,不远处端着安胎药过来的青瓷手也是差点儿没稳住。 终于,还是来了。 “是……什么病?”年韵声音微颤。 年时迁道,“听说一年半之前,太上皇就已经患了咳疾,如今病危,皇上才下诏。” 一年前。 年韵蓦然想起数月前,见齐孝帝和齐孝后的那一面,难道…… 心头涌出了一丝不好的预感,如果是这样,她是不是做了一件错事。 也许,父皇和母后来此,并非是她想的这般。 见年韵面色发白,扈清羽有些担忧的扶住年韵,“韵儿,你怎么了?” 年韵摇头,让青瓷扶着她回房。 一路上,青瓷也是不解,关切道,“夫人,你是在担心什么?” 年韵顿了一顿,握紧了青瓷的手,“我有些怕。” 怕父皇是因为知道自己的病情,所以才想过来看她和宇文昊,而她却误会父皇母后是来劝说宇文昊回宫,她没有告诉宇文昊,就私自做了决定。如果是因为她,而导致宇文昊和父皇无法见到最后一面,那么她,于心有愧。 青瓷不解年韵为什么怕,但是印象中,好像距离太上皇身陨还有一段时日。 遂道,“青瓷不知夫人是在怕什么,不过青瓷想,无论发生什么夫人都会没事。” 年韵咬紧了唇瓣没有说话。 宇文昊回来得知此事后眼神蓦的一转,看见年韵,动了动唇倒是没有先出口。 年韵明白他的意思,鼓起了勇气,牵着他的手道,“我有一件事要告诉你。” 宇文昊拽住年韵的手沉眸道,“手有些凉,捂手呢?” “已经不是很凉了,只是我刚才洗过手。”年韵拉住宇文昊的衣衫,“其实几个月前,父皇和母后曾经来过临淄。” 简单的将齐孝帝和齐孝后来过临淄的事情说完后,年韵巴巴的看着宇文昊,眼泪扒拉的就落了下来,“我,我听见父皇咳嗽了,可是我没想到父皇会重病。” 说起来,当初太祖太后,也是高手才仙逝 但是太上皇今年才年过半百,怎么就会病危了? “别哭……”宇文昊抹了年韵的小脸,将眼泪拭干,“我没有怪你。” 他只是自责。 说实话,他恢复记忆后,他也未曾想过回宫,哪怕是父皇母后,他都是一种逃避的态度。 年韵怕的,也是他怕的。 那道朱红色的高墙好不容易出来,下次就不知道还能不能出来。 而且,皇弟也从未告诉过他父皇和母后患病的事情。 “小姐,姑爷,老王爷让你们去书房一趟。”年四重身边的小厮过来传话。 年韵看了宇文昊一眼,宇文昊微微叹气,“你忘记了青瓷说过的话,你若是不高兴的话,它也会感受到你不高兴,也会跟着一起不高兴,你难道想它生下来后,整天朝着你摆个苦瓜脸?” 年韵霎时破涕为笑,拽着宇文昊的手,“走吧。” 书房内,年四重微微叹气,章佳氏掩面抹泪道,“我知道我留不住韵儿太久,这些日子,我也满足了,只是韵儿如今怀了身孕,她又如何奔波的?” 年四重眉头紧蹙,朝堂之事他不是不知道。 “于情于理,韵儿和文昊也是要回都的,哪怕留的了一时,也留不住一世。” 年时迁道,“父亲母亲放心,此去一行,儿臣必然会保护好妹妹。” 这一次皇上召回的郡王并不多,之召皇室外系郡王,只有祖上与皇室有血亲关系的王爵才会受诏。 年韵进门,看见了年四重,抿唇道,“爹爹,娘亲,哥哥。” 年四重起身,望着宇文昊,“消息已经听说了吧。” 宇文昊颔首。 虽然各个郡王知道宇文昊的消息,可是皇室毕竟还未正式告知天下,于皇室中,他是一个已死的帝王,可以不回都的。只是于情理上,若是他不回都,必然会受人非议,而且朝中要事,仍旧需要宇文昊回去定局。 “还请王爷准备,送我与韵儿回都。” 年时迁颔首,“应该的。” 这一次回都,只怕面前的人,身份又会有所变化。 离开益郡的时间定在了三日后。 章佳氏拉着年韵说了许许多多的话,一边说一边抹眼泪,“韵儿,你回宫后,一定要好好照顾自己,路上你大哥会行的慢些,你千万注意身子。青瓷跟着你,吃食上别委屈自己,你有身孕,受不得苦。而且……” “娘,你这话说的,倒像是我去了就再也不回来了一样。”年韵说着,握住章佳氏的手,“娘,我们会回来的。” 这一句话,让章佳氏微微诧异,“还,还能回来?” 门口的宇文昊颔首,“一定会回来。” 听到宇文昊的话,章佳氏这才微微安心,虽然还是不太信,但是终归心里有了安慰。 这是年韵第四次从益郡出发,赶往临淄。 好像她三辈子,都离不开临淄一样,这一世,也与临淄纠缠不清。 马车上,年韵靠在宇文昊的怀里,轻声道,“子瑜,你可还记得太祖太后离开的那一年。” 第280章 回到临淄 “嗯?”宇文昊当然记得。 其实在宫中,对他最亲近,最如平常老者的,便是太祖太后。 年轻的时候,太祖太后对待太上皇是十分严苛的,可能是因为宇文昊和太祖帝相似的原因,太祖太后对宇文昊就十分欢喜,每一次去太祖太后的寝宫,她便如同以为慈祥的老者,恨不得将自己宫里的好东西都给宇文昊,在宇文昊的眼里,太祖太后并不是如同别人所说,年轻时一个人撑起朝堂的女人。 年韵握紧了宇文昊的手,蹙眉道,“那时候我想,太祖太后是个慈爱的老人,她疼我,哪怕是短短的几面,我也能感受到她对我怜惜,所以那时我守着她,我害怕她到走之前都有遗憾,我像我的奶奶,她想念的也是我的奶奶,所以我就让她多看看我。可是子瑜,我不敢想,我身边的亲人,从来都没有哪一个是真正离开过我的,这一次父皇重病,我同样很难过。” 难过什么,愧疚什么,年韵说不上来。 可是一想到,她的心里就很沉重。 瞥开帝王的这个称谓,他就是一个老者,一个长辈,一个希冀自己儿子能成才,一个恪尽职守的帝王。他做错了吗?没有,他延续的只是祖制,延续的是规矩,不能因为他遵守了规矩,就惩罚他。齐孝帝这一生过的,并不如别人眼里那般,高高在上,皇权耀目。 听着年韵的话,宇文昊的头渐渐转向了马车外。 不过动则眨眼,年韵便感觉到自己的掌心微微湿濡,宇文昊侧着头望着窗外。 年韵直起了身子,掰过宇文昊的头。 果然,看见宇文昊的眼眶已经红了。 下一刻,年韵便直接亲上了宇文昊的唇边,抱住他的脖子,“别哭。” 宇文昊埋在年韵的颈脖里,闻着她身上淡淡的奶香味儿,脊背微微颤。 年韵抿紧了唇,像是哄小孩儿一样的拍打着宇文昊的脊背。 好一会儿,宇文昊才松手,薄唇翕动,抬手理了理年韵鬓边的垂发,“我从未后悔过。” 也许,心里有愧疚。 可是,选择是自己做的,他从来没有后悔过。 他只是在为自己想要的努力,为此不经意的伤害了,那些他不愿伤害的人。 鱼与熊掌不可兼得,世上也难得两全之法。 四月初春夏交接,春雨微凉。 南阳王府的人马和马车一路无所意外的到达临淄,到达的时候天已经快黑了,这个时候皇宫的门也已经关了,今夜只能沐浴更衣,明日一早再入宫觐见。 临淄还是那般热闹,这个时候雪已经融了,最寒的春日也已经过去了,但是仍旧是凉的,街道上的叫卖的小食,是益郡所没有的。高楼和墙瓦,还是以前的那样,熟悉却又陌生。 王府的管家提前接到了消息,在临淄的南阳王府门口恭候。 “王爷……”目光转向年韵和宇文昊,道,“小姐、姑爷,下人已经将东西都备下了,晚膳马上就好。” 一行人入了府,先沐浴在用膳。 年韵的肚子缓缓的鼓了起来,晚上的时候,她感觉肚子里面似乎有个小球在滚,靠在床边,掀开了衣襟摸着自己微微鼓起的肚子,伸手戳了又戳。宇文昊进来蹙了蹙眉头,“天还凉。” 说着上前要将年韵的衣襟敛下。 年韵攥住宇文昊的手,“你摸摸,它是不是在动!” 宇文昊滞住。 掌心上的肚皮十分光滑,可是下面就像是有东西在动一样,这种奥妙的感觉让宇文昊剧烈一颤,目露惊诧。 “是不是!”年韵朝着宇文昊咧嘴,目光勾成了一弯弯月,“如果父皇和母后看见它,一定会很高兴。” “嗯……”宇文昊坐在床边,目光看着年韵的小肚皮,声音却微微苦涩。 年韵没有听出来。 见他又要准备给她的肚皮盖被子,连忙抬手,“妆奁上的那个药瓶给我。” 宇文昊起身,取了药瓶打开闻了闻,没有香味,液体是透明的,“这是什么?” “是清羽姐让我抹在肚子上的,她说肚子大了会撑肚皮,等孩子生下来会变的特别难看。”年韵到底还是小姑娘,一想到扈清羽形容的那个模样,五官就拧成了一团,她不能接受。 年韵抬手,宇文昊将药抹在了手心,“我来。” 年韵笑了笑,“之前总觉得你对这个孩子不关心,不过现在看来,你大概是没有做当一个父亲的准备。” 宇文昊一滞,好一会儿,温热的大掌才缓缓的捂上年韵凸起的肚皮。 沉声道,“我不会是一个好父亲。” 年韵眨眼,“胡说!它都还没出来,你怎么知道你做不好一个父亲。” 宇文昊顿了顿,笑道,“也是。” 不一会儿,门口传来敲门声。 “小姐,姑爷,宋寿郡王来找青瓷姑娘。” 青瓷听到嫪赢来了,心头也是一跳,没想到他这般猴急。 刚想拒绝,就听门内的年韵道,“青瓷,你去吧,明日我们便要进宫侍疾,宫内规矩多,到时候便不能如此随意。” 得了令,青瓷忙道,“是。” 门口的嫪赢拿着剑,来来回回跺脚,见青瓷出来忙不迭的就去抓人家的小手,“我等了快半个月了,你们怎么才到。”一点儿也不见外! 青瓷本以为数月不见,他还要生疏几分,谁知道竟然这般模样。 管家还在身后,青瓷面色一红,连忙挣扎,去不想嫪赢牵的紧,半分也挣脱不开。 “你这是做什么?” 嫪赢看着青瓷,目光坦然,“又不是没牵过!” 青瓷气的想跺脚,“你这样我就回去了!” “好好好!”嫪赢妥协松手,不牵就不牵。 青瓷胸口微微鼓动,就那么看着嫪赢,似在迟疑。 她很怀疑,跟他走了,自己就会被吃的一干二净。 “说不牵就不牵!”嫪赢大声道,想了想,当着青瓷的面儿,理开自己的衣襟。 “你这是做什么!”青瓷一看嫪赢似要当众耍流氓,转身就要走,被嫪赢拽住。 “你别忙着走啊!你等等我!我不做什么!”嫪赢道。 青瓷还没来得及开口,老管家看着二人的状态,便道,“青瓷姑娘去玩儿吧,小姐说了,若是亥时之前,宋寿郡王没有将青瓷姑娘平安完好的带回来,明日小姐就会亲自找上郡王府。” 说完,便关了门。 嫪赢哎嘿一笑,“识趣儿!” 青瓷:“……” 嘶啦一声,青瓷转过头,便看见嫪赢半敞开着衣襟,将自己的里衣撕破,抽出一长条,拽着青瓷的手,不让她挣脱,而是将长条系在她的手腕上,另一边系在自己的手腕上。 打个死结。 然后愉快的松手,看着青瓷,“我没牵你吧!” 看着那条白条随风飘晃,青瓷心头是说不出来的感受。 “走吧。”嫪赢抬手。 他今日可是特意没有叫上侍卫,就是怕被人打扰。 现下又做了这般姿态,成功让青瓷跟着他离开。 “要去哪里?”青瓷问。 嫪赢摸着下巴,“不知道。”他也没来过几次临淄。 不过现在已经是四月初,年已经过了,又是晚上,自然没有那般热闹。 南阳王府外的一条路,除了灯,来来往往的人都没几个。 嫪赢也不知道那边好玩儿,便随便带着青瓷走着,却不想路越走越偏。 “你到底要去哪里。”青瓷心中有些忐忑。 嫪赢停下,转头看着青瓷,咧嘴一笑,“不知道,就想带着你走走,去哪里都可以。” 青瓷垂下眼再不问他。 就在此时一阵大风从对面而来。 嫪赢下意识的侧生挡住青瓷,免得她被风吹的冷了,顺手就将小美人揽入了怀中,还未来得及感慨。 突然,手边似被什么扫过,哗啦啦的声音响起。 二人抬头,莹白的月光下,配合着幽微的灯火,漫天的黄色飞花,霎是耀目。 嫪赢抬手接住,看到那东西时,额头青筋起跳,转过身怒道,“谁特么撒的纸钱!” 青瓷也是抿紧了唇。 不远处的路边上,一道火光若隐若现。 嫪赢怒气冲冲的过去,“这大晚上的,你烧什么纸钱!招鬼是吧!”撒花瓣撒银票撒什么不好,非得撒纸钱! 那老妇惊愕的抬头,看见二人,目光呆滞,竟似大惊。 夜晚之下,说来不巧。 青瓷一身白衣,神情冰冷。 而嫪赢一身黑衣,目眦欲裂。 简直就像是那传说中的黑白无常! 老妇胆小,竟然直直就被吓的晕了过去。 “喂!”嫪赢皱眉,蹲下身子拍了拍那老妇,怎么回事儿? 这么胆小? 没等嫪赢研究出个所以然来,不远处两名壮汉见状,“喂!你们是谁!你们在做什么!” 两个壮汉见妇人倒在地上,以为对方是坏人,忙不得的就冲了过来。 嫪赢一看,糟糕。 “快,我们快走!”不顾刚才的白条,直接牵着青瓷,转身就跑。 青瓷也被嫪赢的一惊一乍的吓的咋咋呼呼,不问缘由的跟着他跑开。 见对方没有跟上来,自己也跑的气喘吁吁。 停在一黑巷中,喘着气儿,一边擦汗一边道,“我们,为什么要跑!” 第281章 即将见面 “离亥时还有不到半个时辰,懒得跟他们说话……”嫪赢微微喘气儿,“谁知道,他们会在这个时候烧纸钱……” 青瓷开口,“明日是祭祖节。” 嫪赢顿了顿,哎,忘了。 “好了,我们走吧。”青瓷望着这昏暗的箱子,也看不见嫪赢的面容,只能听到他粗重的喘息,心头有些紧张。 刚转过身,一道大力便握住她的肩膀,转而将她压在的墙上,一手挡在她后脑勺,一手压着她的肩呷,防止墙壁太硬,将她给撞疼。 “不走。”低哑的声音沉绵传来。 青瓷瞬时紧张,抵住嫪赢,惊慌道,“嫪赢!你答应过我!” 昏暗的灯光中,一双眸子分明带着雀跃的火光。 青瓷哪里还不明白,下意识的用力想要推开嫪赢。 “我不碰你!你再动就不一定了!”嫪赢咬牙,她知道自己软乎乎的一团,在他怀里动起来像什么吗! 像个软绵的泥人,让他想搓圆捏扁。 青瓷紧张的心砰砰直跳,却也不敢再动。 “我就抱一会儿!”嫪赢的胸膛很烫,青瓷却说不出什么感觉。 这种感觉让她有些惶恐。 “我等了三个月。”嫪赢咬牙,“还有一年又九个月。” 青瓷紧张的心顿时安定了下来,可也说不出什么安慰的话,只能静静的等着,等着嫪赢平息他心头的怨念。 好一会儿嫪赢终于抱够了,松开道,“真特么憋屈。” 出了昏暗的巷子。 嫪赢自然是带着青瓷往南阳王府走。 嫪赢背对着青瓷,脊背有些落寞。 青瓷低头正好看见嫪赢垂着的手,想了想,主动抬手去勾着嫪赢的小指。 嫪赢瞬时像是被捋了毛一样的狼狗,激动的就要进行下一步,青瓷忙道,“就这样了!” “行行行!”一个小指就一个小指,总比什么都没有要好吧! 回到南阳王府,果然见管家在王府门口等着,见二人回来,笑道,“如此一来,小姐可放心了。” 青瓷脸色微红,进了门,见嫪赢一直在门外,一直到门彻底合上。 青瓷捂住了心口,心跳的还有些厉害,可是却有一种说不出惶恐。 摇了摇头,青瓷回房。 第二日,先走一步的是年时迁,年时迁是藩王,要以上朝为主。在年时迁走后,王府另外备了马,接年韵和宇文昊入宫,青瓷随后。 宫内的侍卫早已换了人,认是忍不住他们。 但是却得了上头的吩咐,允许马车进入。 元殿内,守着齐孝帝的除了齐孝后,便还有苏太妃,不过苏太妃来看了看,最后还是走了。 离开的时候,自然是看见了进来的年韵和宇文昊,目光微妙一变。 宇文昊和年韵停下。 宇文昊朝着苏太妃颔首,“儿臣见过苏太妃。” 年韵屈膝,“儿臣见过太妃。” 苏太妃点点头倒也没多说话,只是目光落在年韵微微凸起的肚子上,多了几分深意。 还没有进殿,二人就先听到了一阵剧烈的咳嗽,年韵感觉到握住自己的大手一紧,重重的回握了过去。 “太上皇……先帝,到了。”太监也迟疑了一番。 “传。” 随着齐孝帝的一声。 二人进去,才看见齐孝帝躺在床上,面容枯槁,比起数月前与年韵的匆匆一见,要消瘦太多。 噗通一声,宇文昊径直跪下。 目光通红的望着齐孝帝。 年韵扶着肚子,也望着齐孝帝,缓缓的跪下。 齐孝帝擦干了唇边的血迹,颤巍巍的望着宇文昊,目光复杂。 好久好久,才说了一句,“回来了。”嘶哑的声音毫无气力,仿若随时都可能消失。 “儿臣不孝,还请父皇责罚。”宇文昊隐忍着,却久未听到齐孝帝发怒。 齐孝帝看了看年韵,笑道,“难道,我还要像从前一样罚你?不了……父皇现在连鞭子都拿不动了……咳咳……咳咳……” 宇文昊握紧了拳头,咬牙道,“为什么会这样。” 齐孝后擦着眼角,叹道,“哪里有为什么?” 宇文昊身死的消息传来后,原本心情就结郁的齐孝帝,更是辗转反侧,身上本就有伤,心情又从未好过,久而久之不在意一些细节,便成了这般。 “宁兴怀了身孕,不能久跪,扶起来吧……”齐孝帝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宫人扶着年韵起身,拿了小板凳过来。 “多谢父皇。”年韵抬头,发现齐孝后的目光,一直落在自己的肚子上,眼中神色复杂。 宇文昊依旧跪着,却不知道如何说。 氛围一时静默。 一直到齐孝帝抬手,推了推齐孝后,“你带着韵儿出去走走。” “可是……”齐孝后有些担心。 齐孝帝道,“不是还有昊儿在?” 这样亲昵的称呼,宇文昊已经很久没有听过了。 齐孝后才起身,走到年韵身边,“走吧。” 年韵点头,对齐孝帝屈膝后,担忧的看了宇文昊一眼,才跟着齐孝后离开。 门口的青瓷,自觉跟随。 “看这肚子,有四个多月了吧。”齐孝后道。 年韵点头,“已经四个半月了。” 齐孝后重重一叹,“当年,哀家一直想让先帝早生子嗣,可是却频生意外,现在想来是先帝早就开始预谋离开皇宫。” 年韵心头动容,连忙跪下,“还请母后责罚,是儿臣的错……” 齐孝后抬手扶着年韵,“你现在怀着身孕,它是昊儿的第一个孩子,别跪来跪去,哀家不生气……” 年韵诧异抬头,看着齐孝后。 齐孝后释怀道,“我的儿子,不是什么有出息的孩子,他没有宏图大志,生下来他就是太子,一直当做太子培养,可是没有人问过他,想不想做太子……从小,别的皇子还能被自己的母妃养着,抱着的时候,他就已经离开我,跟着太傅授学……我当了皇后当了太后,可是,我不是一个好母后。” “母后……”年韵听齐孝后责备自己,“您也是……” 齐孝后摇头,“不用劝哀家,哀家知道。小时候,每半个月,他就能来陪哀家一日,哀家就问他,太傅教了什么,可是都背好了,每日的功课,可都完成了?他是太子,要早一些为他父皇分担,以后成为一名优秀的帝王,可是哀家从来没有告诉过他,哀家想他了……哀家想知道他过的好不好……”齐孝后说着说着,眼泪就跟着掉了下来。 她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变成了这样。 明明是自己倾尽全心的儿子,唯一的儿子,后来却要用那样决绝的方式,离开他们。 “母后……”年韵心头说不清的酸涩,从怀中想掏出锦帕,却发现今日忘记带了,青瓷连忙抽出自己的帕子递给年韵,年韵接过,为齐孝后拭泪,自己的眼睛也跟着眨巴落泪。 齐孝后看年韵落泪,连忙笑道,“哀家只是忍不住,这两年,哀家一直在反省,哀家做错了什么……你坏了身孕,不要被哀家惹的坏了情绪。” 就在此时,御花园里传来哗啦一声。 “这是什么燕窝,都冷了,还不快去重新给我熬一盅,饿坏了小皇子,我要你们陪葬!”女子骄纵的声音传来。 年韵眉头微蹙,她记得宇文旭得的是无子之症,怎么会有小皇子? 齐孝后侧过头,神色复杂的望着年韵,“你也知道了?” 年韵想了想,微微点头。 齐孝后笑了笑,“皇上是不易有子,但不是无子,那天晚上他不经意宠幸了一个宫女,反倒是让其怀了身孕。现在在后宫里,当做宝一样宠着。可惜这宫女不识趣儿,按照宫中的规矩,贱婢产子要去母留子,她也就剩下几个月的时间了。”话是这样说,但是眼神却是几分清冷。 年韵诧异。 身后的青瓷却是剧烈一颤。 贱婢产子要去母留子? 她怎么不知道这样的规矩? 前一世,她…… 说起来,她也不算是宫里的宫女。 难道就是因为宇文旭知道宫女产子要去母留子,而他不信任别人,又不想害无辜的人,所以才会选择她? 前一世的那天晚上。 按照宇文旭对她所说,是因为那天晚上他喝醉了,把她当成了别人,才会对她做出那样的事情。 后来得知她怀孕,他愧疚又温柔的弥补,诚意十足,恳求她留在宫中直至生产,同时,夫人也怀孕了。 突然的,青瓷感觉到有些奇怪。 这,是不是有些巧合,如果按照那人对她说的,宇文旭是利用她怀孕,那么首先是要宇文旭建立在知道夫人怀孕的情况下,才会如此。 可是上一世,她和夫人怀孕的时间,很相近。 夫人在前,她在后,所查的时间不过半个月。 半个月,很难诊出滑脉。 这样的想法产生后,青瓷陡然一颤,难道她当时是被人骗了? 因为知道宇文旭确实患有无子之症,明明不是自己的孩子,宇文旭却偏偏要认下,她便笃定宇文旭的温柔都是假象,都是利用和欺骗,但是她懦弱,她不敢去找宇文旭求证,所以她自尽了。 “皇上驾到。”一道高呼。 让青瓷心神一颤,看往声音的来向,整个人都僵住。 第282章 仗孕撒泼 “怎么回事?” 丛中传来一道威严之音,青瓷一听便听出是宇文旭。 哪怕心里在不曾见面的时候,有过千万次冷静,可是这一刻青瓷却说不出心里的那种感受。 上一世,她爱着宇文旭,并且全心全意。 宇文旭的温柔是真,愧疚是真,他给她的都是从前的她想都不敢想的。 可是,那时候的她分不清楚,宇文旭的感情是不是真的。 因为他总是用一种很复杂的眼神看着她,那时候她不知道那种眼神表达着什么,现在想起来,他没有嫪赢眼中的热切和滚烫,而是一种愧疚和心疼。 她不恨宇文旭。 可是,那种全心全意爱过他的感觉,一想起来,心里就像是有无数的针扎。 那种全心全意爱国宇文旭的感觉,以后她再也不会拥有,更无法付出给别人。 “采女的燕窝放凉了,云溪已经去让御膳房重新熬了。”宫女道。 这里是昭阳殿到元殿的必经之路,皇上必定是下朝后就去昭阳殿换了衣衫,然后现在赶制元殿。 采女在这里无非是想等皇上。 可是等了皇上又如何,她身份低微,皇上是不可能多给她两分关怀的,何况……” “既然如此,那就熬了再端过来。”宇文旭面无表情的走过来。 齐孝后和年韵还未来得及离开,宇文旭一眼便看见了他们,以及年韵身后的青瓷。 青瓷下意识的握紧了手,感觉心脏被一只大掌紧握,有些疼,也有些窒息。 待宫人都跪下了,青瓷才反应过来,连忙跪下,“草民参见皇上。” 对于青瓷的自称,齐孝后倒是有些诧异。 年韵开口道,“青瓷是为我调理身体的医女,不是奴身。” 宇文旭皱了皱眉头。 对方看他的眼神,实在是太过于反常,就像是她之前曾经见过他一样。 可是这样特别的表现,难不成又是一个企图引起他注意的虚荣女子? 在后宫中,这样的女子并不少见。 宇文旭很快别过头,看着齐孝后和年韵朗声道,“太后安好,皇嫂安好。” 年韵屈膝回礼。 “父皇身子如何?”对于宇文昊和年韵回宫的事情,宇文旭没有任何的异常表现,太后也是有些惊诧。 “老样子……不过你皇兄回来了,他的心情,高兴了些……”齐孝后抬头看着宇文旭,“皇上不必担心,太上皇身子不好,不可能回来理政,你皇兄也无理政之心。你是皇上,又无大错,宗室之言不过废语,小六既然年岁到了,那该给封地就给封地,你莫要担心。” 齐孝后如此说,却是要安宇文旭的心。 担心宇文旭会对宇文昊下手。 宇文旭点头,温润的面容倒是与宇文昊的气质有些差距。 宇文昊是不动时看似儒雅,但一动则带有一抹刚毅之气,而宇文旭是温润如风,哪怕是动了,也是斯文礼遇。但是二者的五官,又有三分相似之处。 青瓷跟在他们身后,垂着头捏紧了袖子,脑海正也嗡嗡的一片,好似被一个看不见的大杵子给捣成了浆糊。 三人走的慢,奴才们都跟在后头。 青瓷垂着脑袋,也没注意自己是跟着谁。 突然面前的人停下,青瓷没反应过来,就一脑袋撞了上去,蹒跚的退了好几步,被宫人险险扶住。 宇文旭神色莫名的回头看了一眼,青瓷就感觉自己被人钉住了一样。 额头冷汗潺潺,手心也是发虚。 以往满心的爱慕早已不见,她只是怕。 却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怕。 也许,是因为她已经不想和宇文旭重来,又也许是因为她知道,宇文旭表面温润,但是骨子里,他因为另一个人而变得嗜血残忍。 在每个他不在夜里,无人能听见长思殿地宫中的凄惨之声。 若不是她后来发现,她也不会知道,原来,那个人才是宇文旭心里最爱却又最恨的人。 年韵和齐孝后敏感的回头,也是发现了这里的不妥。 好在宇文旭并未在意,只是转过头,继续走。 而年韵皱眉看了青瓷一眼,发现她的状态十分不对。 抿紧了唇没有说话。 “好了,哀家已经让人为你们将东西誊了出来,进出皇宫麻烦,你们便住在东宫……”太后望着年韵的肚子,轻声道,“你父皇,想看着它出生。” 年韵捂住自己的肚子,轻声道,“是。” 不过为何是住在东宫?这倒是有些奇怪。 但是一想,以宇文昊的身份,住在别的内宫,好像也不妥当。 一路上年韵细心观察着青瓷,果然与宇文旭分开后,青瓷的神色就正常了起来。 年韵扶着青瓷的手,“青瓷,你有心事?” 青瓷连忙摇头,“没有,只是青瓷有些紧张,前不久听闻夫人和公子的身份后,青瓷吓了一跳,本以为自己做好了准备,现在再进宫,被宫内的这些景色和气势给吓着了。是青瓷自己胆子小,丢了夫人的颜面。” “你看你,我都还没有怪你,你就叽里咕噜说了这么一大堆。”年韵笑着,缓缓坐下,摸着自己的肚子,轻声道,“这里,曾是我的另一个家,我在这里住了……” 住了几年来着? 六年还是七年? 年韵有些记不得了,好一会儿道,“我怎么觉得我最近记性不太好?” 青瓷松下了心来,给年韵捏了捏肩膀,拿捏的手法是专门的,捏的年韵十分舒服。 “民间有一句古话,叫一孕傻三年。” “是吗?”年韵皱眉。 青瓷点头,“我在王府里听丫鬟们说过,王妃怀孕的时候也是,经常会忘记东西,好几次才刚刚清点的帐,转头就忘了。” 年韵眨眼,“我怎么没听嫂子说过。” “王爷说王妃生的时候,一并把脑子给生出来了,王妃生气了。所以王爷不允许下人在王妃们的面前提。”青瓷道。 年韵歪着头,“所以……我也会生个脑子?” 好可怕。 想想脊背有些凉。 青瓷噗嗤一笑,“不会的,夫人聪明,估摸着傻一年就成了。” 年韵有些恍然,是吗? 咕噜一声,年韵捂着肚子,“有些饿了。” “青瓷忙去让人准备吃的。”青瓷忙道。 来的宫人不是别人,正是古义,古义带着一批小宫女太监,红着眼睛看着年韵,“娘娘。” 年韵没想到还能看见古义。 照理说古义伺候过先帝,先帝不在了,古义是可以安然离宫的。 “奴才一直等着娘娘和皇上回来……”古义微微哽咽。 年韵没想到古义这般忠心,忙让青瓷给了帕子给古义擦拭眼泪。 “奴才失态了,娘娘饿了吧,奴才这就去让人拿些糕点……” 年韵点头,看着古义离去的背影,心底倒是有几分感动。 不久之后宫人便来报,“娘娘,姜采女求见。” 年韵蹙眉,“他来做什么?” 主子回来了,古义也直起了腰板儿,拿出了态度,“娘娘身份尊贵,不是小小的才女说见就能见的。” 宫人便想着出去回话,青瓷道,“我去吧,我是要跟着夫人走的人,我去回话,不会得罪人。”她想看看那位姜采女。 年韵点头,“去吧。” 青瓷便跟着宫人出门,看见了站在门口那位姜采女,肚腹微突,和夫人的月份差不多大。 生的还行,就是一双眼睛透着小家子气,气度还不如南阳王府的婢女。 “我家娘娘身子重,不方便,还请采女回去吧。” 青瓷想了想,按照宫内对年韵的尊称回道。 “娘娘,哪个娘娘?”姜采女蹙眉。 “我家娘娘乃是先帝唯一的皇后年皇后。入了宫在宫内,宫中的妃嫔包括姜采女在内,都要称呼一声娘娘。” 姜采女莽撞不知,下意识道,“先帝?不是死了吗?怎么还怀孕了,难道是……” 青瓷面色一变,担心青瓷说不好话出来看看的古义正好听到。 “先帝健在,娘娘岂能是容尔等污蔑的,来人!掌嘴!”古义冷声道,“姜采女,若是再有下回,便不是掌嘴这般。” 姜采女在宫中横行霸道好几个月,仗着身孕,各宫娘娘也不放在眼里。 现在骤然被人打了一巴掌,有些不可置信。 “打我……你这个奴才竟然敢打我!”姜采女睁大了眼睛,“你们给我把他抓起来,我怀着皇上的孩子,他竟然敢打我……” 姜采女出口,众位都不敢动。 这里可是东宫。 青瓷没想到这位姜采女竟然是如此愚蠢的人。 见周围的奴才都不为所动,姜采女泼劲儿上来,捂着肚子,“啊……我的肚子,好疼……好疼……” 听到动静的年韵出来,皱眉道,“姜采女怀着龙胎,若是出事,如何了得,还不快扶进来,去请太医。” “是。”宫人们听年韵发了话,这才连忙去请太医。 姜采女才看到这位所谓的娘娘。 看着她也是有着身孕的,微微皱了皱眉头,原本是撒泼,没想到肚子反而真的有些疼了,姜采女面色一白,即便是有人扶着也差点儿倒下。 青瓷有些担忧,古义看到青瓷的面容,微笑道,“没事的,宫内,除了太上皇和太后娘娘,就是换上,也得尊称咱们先帝和先后。”毕竟先帝并非是在夺嫡中战败,先帝是正统嫡皇,是因为战后边关传出死讯,才会由二皇子处政。 第283章 往事不知 元殿内,齐孝帝看着跪下不肯起身的宇文昊,正问着一个问题。 “她可知道?” 宇文昊摇头,“她不知,我也不会让她知道。” 齐孝帝微微蹙眉,看向宇文宇文昊,“……皇上和先帝既已决定,问孤,也不过是多此一举……你起来吧,你这样一直跪着,难不成要父皇起身扶你?” 宇文昊起身,因为跪的太久,脚步有些蹒跚,宇文旭抬手扶了一把。 “皇兄,小心。” 齐孝帝其实有些意外。 那就是宇文旭对于宇文昊的信任,兄弟二人平日里也没有过什么交集。 可是关键时刻,却能互相解围,但是这样的场面,却曾经是他梦寐以求的。 “你们出去吧,孤要歇息了……”齐孝帝因为身体原因,饮食作息都与旁人不同。 兄弟二人一同出了元殿。 宇文旭才道,“这一次,打扰皇兄了。” 宇文昊摇头,“若非是我一意孤行,你也不会面对如此境地,宗室逼迫,母族压榨,如今你却还能如此理智,你比我更适合当一个皇帝。” “皇兄,离开皇宫,你得到了自己想要的吗?”宇文旭问道。 宇文昊愣了好一会儿。 宇文旭道,“大哥,我现在叫你大哥,你可高兴?” 宇文昊脑海中,一片记忆一闪而过。 他记得。 那时候宇文旭才四五岁左右,他还没有进国子监,但是也经常出入国子监凑热闹,那时苏贵妃很高兴,觉得宇文旭是爱学习。 其实不是,宇文旭是宫中的二皇子。 他虽然有苏贵妃呵护,可是宇文旭也没有玩伴。 那时候,宇文静也不过一两岁。 那天嫪赢拽着他逃课,去了花园里打鸟。 他没发现宇文旭一直跟着他们。 嫪赢叫他不是叫太子,而是叫他,“大哥。” 宇文旭也听见了。 但是他不知道。 后来嫪赢被罚,他也被罚。 那时候宇文旭年龄小,偷着来找他,问他,“皇兄,我可以叫你大哥,跟你一起玩吗?” 宇文昊摸着他的头跟他说,“不能,跟皇兄一起玩,你母妃会责怪你不懂规矩,她会觉得皇兄是想害你。父皇也会生气,觉得你会影响皇兄,到时候你的母妃不会喜欢皇兄,父皇也不会喜欢你。” “那皇兄,我什么时候才能叫你大哥,跟你一起玩……”宇文旭问。 宇文昊回,“等皇兄长大,等皇兄可以做主了。” 宇文昊一直以为宇文旭也不记得了,毕竟那时候宇文旭年岁并不大,所以他从来没有提过,但是对于这个弟弟,他也从来没有多心过,相反,他一直在暗中看着他,培养他,包括苏元,苏贵妃,他也仅仅是提醒,却从来没有想过要连根拔起,因为那是他的母家。 但是宇文昊没想到,他竟然还记得。 似乎被宇文昊的表情惊住,宇文旭笑道,“大哥肯定想不到二弟还记得吧。” 母妃对他说过很多次,说他要有野心,可是他生不起来。 因为他知道,大哥不会像母妃说的那样。 他一直在等。 可是没有等到宇文昊做主,他就已经被封王,派往栗仓郡。 宇文昊抿紧了唇,唇角微微上扬,“难怪当日我找你,你如此干脆。”苏贵妃的心思,他一直都知道,他也看着苏贵妃培养宇文旭,可是宇文旭却就是生不出野心,对他十分尊敬,到后来他一度以为,说服宇文旭需要费些心思,没想到宇文旭径直就答应了下来。 宇文旭的脚步逐渐慢了下来。 “若非事态如此,二弟也不会让大哥做此选择。” 宇文昊看着宇文旭。 他总觉得,自己的这个皇弟,有些不同,想了想拍了拍宇文旭的肩膀,“如果有什么烦心的事情,跟大哥说。在……在韵儿的家里,他们都是这般……若是憋着,心情会不好……” 宇文旭动了动唇。 好一会儿,也只是应下一个好字。 “皇上,不好了,姜采女动了胎气……”太监来道。 “为何会动胎气?朕不是说了,她若是要撒泼,由着她撒。” “是姜采女听说宫内新进了一位娘娘,入住了东宫,无人告诉她,她便亲自找上了门……年皇后不想见便派宫人出来打发,告知娘娘乃是先帝的正宫娘娘,谁知道那姜采女……姜采女说先帝已死,污蔑娘娘的身孕,宫人便直接给了姜采女一巴掌……”太监道,“然后姜采女就呼肚子疼,年皇后就让人将姜采女扶进了东宫歇息。” 姜采女的肚子宇文旭十分重视。 宫中的妃嫔也不敢动姜采女的孩子,因为都知道姜采女的孩子生下来要去母留子,所以姜采女的孩子是要给嫔妃抱养的。 谁能抱养这个孩子,谁就可能夺得后位。 现在姜采女动了胎气,当即便有人过来汇报给宇文旭听。 太监说完,宇文旭的面目便是一冷,“真不是个安分的。” 宇文昊听后抬脚便赶往东宫。 宇文旭紧随其后。 东宫的偏殿里,姜采女一直鬼哭狼嚎,“我怀着皇上的龙嗣,一个下错的奴才,竟然敢打我……我要见皇上……我要见皇上……” 声音抑扬顿挫,听的年韵脑仁儿疼。 青瓷扶着年韵,“夫人,咱们离的远些吧。” 年韵冷声道,“找人来,直接把她给我从哪儿来的就给我抬哪儿去。” “是。”宫人们点头,便准备去找工具。 年韵捂着肚子,肚子里的小东西似乎动了一下,有些紧张,扶着门口微微歇了歇。 “不舒服?”宇文昊快步过来。 年韵刚摇头,宇文昊就直接将她拦腰抱起。 古义看见宇文昊,眼眶又有些泛红。 宇文昊一踏入东宫的门槛,就听到了那阵嚎叫,冷声道,“把她的嘴堵住!” 古义刚想说是,便看见宇文旭踏进来,忙道,“奴才见过皇上。” 青瓷连忙低头后退,“草民见过皇上。” “她在何处?”宇文旭冷着脸。 这些日子,各宫的娘娘都已经退避三舍,他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是没想到姜氏撒泼会撒到东宫。 不等古义开口,便直接训着声找了过去。 青瓷的脚步有些沉缓。 随后便听到宇文旭训斥姜采女的声音。 “住嘴!”宇文旭声音阴冷。 姜采女结结巴巴的抽噎道,“皇上,他们打臣妾……臣妾可还怀着您的孩子……” “那是朕的皇嫂,就是朕也要给三分颜面,岂容你污蔑!” “可是……可是臣妾怀着您的孩子……”姜采女有些不可置信,“而且,而且臣妾不知……” “口不择言,丢了朕的颜面,朕能让你怀孩子,也能让别人坏孩子,你莫不是以为,朕的子嗣只能由你姜氏所出?”至于姜氏不知情,宇文旭更是冷笑,“如此愚昧的后妃,竟也能怀上朕的孩子?真是可笑……还不快把她抬走,免得在这里丢人现眼!” 对于姜氏,宇文旭其实是很头疼的。 她是个愚昧的妇孺,给了三分颜色就能开染坊。 一直以来,他只等她把这个孩子生下来便眼不见为净,谁知道她现在竟闹进了东宫。 宇文旭的话,到底是把姜氏给吓着了。 哆哆嗦嗦的上了轿辇,离开东宫。 这是第一次皇上对姜氏冷脸是因为这东宫里住着的人。 这样的消息很快就会传到后宫中,宇文旭也是达到了目的,毕竟年韵和宇文昊会在这里住上一段时间。 只是宇文旭对于姜采女的态度,反倒是让青瓷有些不解了。 因为宇文旭不管骨子里如何,但是人前他都是温润如玉的。 哪怕是第一世她在宫里住了十年之久,也是后来才偶然发现宇文旭那不为人知的一面。 不过很奇怪。 第一世的时候,她刚进皇宫不久。 晚上想出恭,但是没有找到地方,不小心迷了路。 然后被一名浑身酒气的男子给凌辱,她本就胆小,更不敢说。 后来她怀了身孕,是在夫人怀孕之后,她发现自己和夫人的症状十分相似,才发现自己怀了身孕。 没过多久,宇文旭便开始对她示好,极近温柔,让她想都不敢想,后来宇文旭承认是他喝醉了酒不小心欺负了她,他愿意负责。 那个时候她想,她何德何能遇上这样的男子,她动心了。 可是哪怕一直到后来,宇文旭也从未像现在这样,对姜采女表示过厌恶。 因为在宇文旭的眼里,他扮演的是那个愧疚于她的人。 也许是因为变数? 也许是因为姜采女的性格? 虽然青瓷不曾想过再与宇文旭一起,可是毫无疑问的,她想知道上一世,宇文旭是抱着怎样的心态如此对她。 虽然现在人不一样了,可是事情的走向应该还是没变的,那姜采女的孕时和夫人的差不多,可这一世,夫人才进宫,宇文旭没道理提前知道。 青瓷在门口站着,垂头想着自己的,连面前站了人也不知道。 直到一双青云蟠龙靴停在自己眼前。 “你叫青瓷?” 熟悉的声音让青瓷心头一颤,下意识抬头与之对视。 宇文旭皱眉,直接问道,“你见过我?” 方才他就在打量,这宫女看他的眼神,和看别人的眼神不一样。 第284章 郡王会玩 面对宇文旭的问题,青瓷一个字都说不出。 只是垂首摇头。 宇文旭垂眸,看着青瓷已经发白的指尖,“你怕我?” 青瓷想摇头,但最终还是重重点头。 宇文旭瞬时有些想笑了。 从他登基以来,无论是朝堂还是后宫,只有两种人,一种是怕他,一种是不怕他。 但是不管是怕他还是不怕他,他们都不会承认。 “我有那么可怕?”宇文旭开口,敢当着他的面承认怕他,说明此女胆子不小。 既然胆子不小,又怎么会露出如此胆怯的反应。 真是矛盾。 “……皇上自含龙威,民女是……是不由自主……”青瓷很想冷静,很想理智。 可是宇文旭真正站在她面前的时候,她的心和身体就跟中了诅咒一样的,无法平静,无法抑制的颤抖。 见她当真怕极了,宇文旭也不想再咄咄逼人,笑了笑,“朕不会吃人,你不用这么怕……” 说罢进屋。 宇文旭转身的一刹那,青瓷便忍不住泪流满面。 上一世,她生下孩子后没多久,夫人和公子离开了皇宫。 留下她一个人,璟儿还小,有乳母照顾,她因为宇文旭而留下来,渴望的是宇文旭的陪伴。 可是宇文旭是皇上,他要上早朝,要处政,他没办法无时无刻的陪着她。 一旦他离开,宫人间那些难听的碎语,就会像风一样无孔不入。 他们笑她的容貌,笑她的出生,笑她的行为举止,笑她没见过世面的模样。 他们越笑,她就越胆小,越不敢出宫,无法接受那如针扎一般的目光。 她把自己锁在了秋实宫里,不敢出去。 是宇文旭握着她的手,一遍一遍的告诉她,“朕的爱妃很好,是那些庸人目光短浅,你这般模样朕很喜欢……”是他给了她走出去的勇气。 因为他,她才想堵住那些人的嘴,努力想让他们知道,她可以改变,可以有资格陪在他身边。 她恨这宫里的每一个人却独独不恨宇文旭。 不管他是利用,还是欺骗。 他确实改变了她,她在宫内坚持的每一天,都是为了宇文旭。 所以得知一切是利用的时候,她宁愿放弃璟儿和自己,也不敢去找宇文旭证实。 擦过面颊,青瓷抬头,望着上空的天,脑海中突然想起了嫪赢,忍不住勾起了一抹笑。笑意还未敛开,笑容却骤然僵住。 这一世她是不会让宇文旭带走璟儿的。 可是,如果没有璟儿宇文旭会怎么样? 一边的古义,看着面前的小姑娘又哭又笑,实在是不解,忍不住上前道,“青瓷姑娘?” 青瓷回神,连忙朝着古义行礼,“公公。” “姑娘你没事吧……”古义忙从袖口中掏出手帕。 青瓷摇头,“多谢公公关心。” 古义道,“青瓷姑娘是被那姜采女吓到了?没事儿的,那姜采女也就能耐那么几个月,你是娘娘身边的人,她动不得。” 青瓷垂眸,古义是这样说,太后也这样说。 可是如今的姜采女,变相来说,也算得上是上一世的她。 “公公,皇上既不喜欢姜采女,为何又要将姜采女放入宫中?皇上大可将姜采女放在宫外,等姜采女生下孩子将孩子抱入宫中。”青瓷道。 终归是要去母留子的,为何又要如此大张旗鼓。 古义微微敛神,脸上冷意是对姜采女的,“自然是为了让所有人都知道,她怀了皇上的孩子。” 重点是在让别人知道她“怀了”皇上的孩子,而不是孩子。 从另一方面说,姜采女的飞扬跋扈,也是合了皇上的心意。 青瓷对这句话不甚理解。 等宇文旭再出来的时候只是浅浅的扫了青瓷一眼,青瓷已经比方才平淡了许多,垂着头没有让宇文旭察觉到不妥。 宇文旭便想,也许是他误会了。 “青瓷。”年韵唤了一声。 青瓷进去,看见宇文昊正坐在床边半抱着年韵,“夫人有何吩咐。” 年韵眼尖,纵使青瓷面容已经平静,可是眼角的红痕还在。 笑了笑,“晚上会有家宴,嫪赢也会在。你可要跟着伺候我?” 是为太上皇侍疾,召回的都是在太上皇辈分之下的皇室亲系郡王,其中便有西蜀王、永昌郡王、宋寿郡王,还有几个小郡王,并没有当初太祖皇后重病之时所召回的那般排场。 青瓷想了想,点头。 年韵便不在说什么吩咐宫人带青瓷换了身衣衫,因为在场伺候的只有宫女,青瓷只有扮作宫女。 御花园的宴席上。 除了主座,下方右侧有一方座位,其次再下,才是郡王之座。 嫪赢左手坐的是永昌郡王和永昌郡王妃,中间坐个小胖子。 章平升朝着嫪赢举杯,“不知何时,本王才能听到宋寿郡王郡王的喜事。” 嫪赢还没来得及还嘴,右边的涪陵郡王便一同举杯,“我爹与宋寿老郡王交好,也问了好几次了,不知如何佳人才能入了宋寿郡王的眼。” 嗯,身边还是坐着一貌美佳人,怀中抱了个几个月大的小奶娃。 嫪赢心头怄火看着手中的酒,一饮而尽。 举个屁的杯,老子自己喝。 “皇上驾到,先帝先后到……” 众人搁杯,纷纷起身,在三人进入之后跪地行礼。 “臣等参见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臣等叩见先帝先后,先帝先后万福。” “平身。”宇文旭开口,“众卿坐。” 待三人坐下后,郡王们才起身。 嫪赢抬头,一眼就看见了年韵身后站的笔直的那个宫女,眯了眯眼。 “众位今日都见过太上皇了……” “是。” * 年韵右下侧便是西蜀王木兮和三公主宇文静,宇文静朝着年韵看过去,无声的吐出了两个字,“皇嫂。” 年韵便看着宇文静身边站着一两岁的女童,扎着童髻看起来甚为乖巧。 便对青瓷吩咐了几句,青瓷点头,从袖口中掏出一个小荷包,里头是用金子打造的机关小蝴蝶,可以从一只拆分为好几只,再组合为一只。 青瓷悄无声息的绕到了木兮和宇文静身后,将荷包交给宇文静,“王妃,娘娘说这宴席枯燥,这东西可送给小王姬把玩。” “多谢皇嫂。”宇文静开口,小女童也嫩声嫩气道,“鸳儿多谢姑母。” 青瓷这才折身回去。 一路上青瓷的动作并不明显,偏偏就有一道目光恨不得将她穿透。 宇文旭就宇文昊回来,却不会入朝堂一事解释了一遍,宇文昊是先帝却不是臣,往后也不会插手朝堂只当隐退。这一次召大家回来,也是因为前段时日太上皇病危,好在是有惊无险。 到宴席后期,年韵便起身说去御花园走走。 宇文静也跟着抱起了木鸳,跟在年韵身后,离开了宴席。 “多年不见,皇嫂和当年相比似乎半分也未变,静儿还未来得及祝贺皇嫂。”宇文静看着年韵的肚子,真心实意的笑了笑。年韵比她和木兮成亲的早,可是却到如今才怀有身孕,可以说是十分波折了。 鸳儿抱紧了宇文静的脖子,“娘,姑母是有小宝宝了吗?” 年韵歪着头看着木鸳,“是啊,就快要有一个和鸳儿一样可爱的小宝宝了。” 鸳儿一听,甜甜的笑了,勾出脸上的小酒窝十分可爱。 “不知道太妃如何了……”年韵问道。 宇文静道,“母妃去年生了一场大病,虽然好了,可是身体已经不如从前了……” 二人正说着,前面便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还没反应过来,一道黑影便跳在了一群人面前,吓了一群人一跳。 宇文静下意识护住了木鸳,待看清楚了来人,拧了眉头,“宋寿郡王?” 嫪赢咧嘴一笑,朝着年韵和宇文静拱手,“娘娘,王妃。” “娘娘,可否借您的宫女一用。”嫪赢难得如此有礼。 年韵笑了笑,“若是她不拒绝,我自然不会做坏人。” “多谢嫂子!”嫪赢一听,尊称也不称了,直接就拽着青瓷离开。 一切动作如行云流水,看的宇文静目瞪口呆,“皇嫂,这,是怎么回事?” 年韵一本正经,“宋寿郡王至今未曾婚配,老郡王上了好几次折子,要先帝择良媳为嫪赢赐婚,当时先帝未允,不过现在倒是找到了合适的人选。” 宇文静点点头,二人继续悠闲散步。 一边的青瓷被嫪赢拖拽着,又羞又怒,“嫪赢!这里是皇宫!” 嫪赢挑眉,“这么黑,他们又看不见。” “你就不能注意点儿吗?”青瓷被嫪赢拖拽着,也分不清自己走的是哪儿。 “不能!”嫪赢回答的干净果断。 夜风徐徐,倒是有点儿凉。 青瓷晚上有些看不清,像个熊瞎子一样。 “上来。”嫪赢开口。 青瓷才发现这里是环心湖,嫪赢是让她上船,周围黑黢黢的,显然不可能是提前准备的。 他想一出是一出,青瓷有些犹豫。 “怕什么!有我在!”嫪赢的手用力一提,直接就将青瓷拽到自己胸前。 船受了力道顿时左右摇摆,二人站立不稳,直接栽进了船中。 船便顺势离了岸。 温香软玉入怀,嫪赢当然是爱不释手,不舍得放开。 青瓷的手缩到嫪赢腰间重重的掐了一把,嫪赢尖叫,“谋杀亲夫啊!” “才不是!”青瓷微微红脸,撑手起来,“谁让你动手动脚的。” 嫪赢切了一声,上了他的船,有的是办法。 “去哪儿?”青瓷往船外看了看,发现他们已经离了岸。 “随便吧!”嫪赢倒是不在意,顺手去边缘摸桨,摸了好一会儿,脸色一黑。 卧槽,桨呢? 第285章 挨大板子 “怎么了?”青瓷见嫪赢骤然停下了动作,问道。 “没什么。”嫪赢咬牙道,起身,却开始窸窸窣窣的脱衣服。 青瓷心头一慌,“嫪赢!你这是做什么,快停下!” 他怎么老喜欢做这种当场扒衣服的事情? 嫪赢突然就起了逗弄的心思,扯了扯衣襟,逐渐靠近青瓷,“这里又没有人,你觉得我会对你做什么?” 衣襟已经敞开,青瓷伸手去抵,便抵住了温热的胸膛。 刹那间,青瓷便忍不住尖叫出声,“啊……唔……” 嫪赢连忙捂住青瓷的嘴,“你还真想叫啊!” 青瓷的心咚咚的跳了起来,幽暗的灯光下,对着的那双眸子勾着逗弄的笑意,让她的心上下起伏。突然青瓷就真的有些生气了,狠狠地揪着方才嫪赢脱下的衣衫,一把砸在嫪赢的脸上,“嫪赢!” 但是除了直呼他的名字,竟然再说不出别的粗鲁的话。 “哎,是你要跟我出来的……”嫪赢没个正经。 “还不是因为那是你!”青瓷怒极脱口而出,“若是旁人,我……” 瞬间,嫪赢的唇角就勾了勾,掐着青瓷的下巴,“嗯,这下说了实话了。” 青瓷眨眼。 反应过来,整个脸都烧红了一片。 “我不逗你了!也不知这船是做什么的船,竟然也没放个桨在上面……”嫪赢说着脱了衣衫,“我去水里推船。” 说着嫪赢就只剩下一条干裤衩。 在凉凉的夜风中打了个颤,跳入水中。 “喂!你不冷啊!”青瓷吓了一跳,却见水面平静,“喂!嫪赢!” 突然心头升起了一抹惶恐。 “嫪赢!你在哪儿?你还在吗?” 水面依旧平静。 “嫪赢!你别吓我!” 青瓷心跳的极快,四处看着。 咕噜咕噜咕噜,平静的水中冒出一长串汽包,一双大掌陡然伸出,扒在青瓷面前的船沿上。 “为夫在这呢!”嫪赢口不择言。 青瓷真的是生出了一抹想捏死他的冲动。 但是这种冲动在嫪赢打了个喷嚏后,又匆忙改成了,“你还不快些,这样的天气,你还玩水?” 临淄和益郡不同。 他们从益郡出发离开的时候,益郡已经很暖了。 可是在临淄却还似益郡的冬末。 说着一阵风吹来,嫪赢是真的觉得有些凉意。 连忙在水中推着船帆,将船靠了岸。 “帮我把衣服拿上。”嫪赢说了一句。 青瓷窸窸窣窣的把嫪赢的衣服抱起来。 一股浓郁的气息涌入鼻尖,和她之前在嫪赢怀中闻见的味道一样。 待上了岸。 嫪赢一身已经湿漉漉的,光着的上半身露出紧实的肌肉,下身的亵裤紧紧的贴着大腿,线条竟然也十分的吸引人。 青瓷微微红脸,没发现自己竟然没有移开目光。 嫪赢十分得意的抬手,握紧了拳头,“怎么样,结实吧!” 因为小时候身体不好,老郡王就逼着嫪赢练武骑马射箭,反正强身健体的他都得学。 “拿去!”青瓷撇过脸将衣服塞进嫪赢怀了,提醒道,“对了,你用你的里衣把身上擦干,再穿外衣,直接套进去也是湿的,会着凉。” 嫪赢眯了眯眼,看清了青瓷微红的颈脖。 抬手直接就将青瓷揽入怀中,“你关心我。” 赤条条的贴上那一声肌肉,青瓷整个人都不好了,“你放开我,你能不能好好说话!” “不能,除非你亲我一口。”在嫪赢眼里,青瓷已俨然是他的女人。 今天在那宴席上,一个两个拖家带口,看得他眼瞎。 青瓷不亲,嫪赢就硬是把自己的腮帮子凑到她唇边。 “行!你不亲我亲!”嫪赢十分好商量的语气,转头就要直接朝着青瓷亲下去。 原本只是逗她玩儿的,正准备松手。 旁边便传来几道微弱的脚步声,嫪赢正准备转身,两把长刀便架在了他的脖子上,“放开她。” 是巡夜的侍卫。 嫪赢松手,青瓷被人拽退了一步,护在她身前,“你没事吧!” 嫪赢蹙眉,这架势怎么不对啊。 “本王乃是……” “宋寿郡王?你可知秽乱后宫乃是大罪!”侍卫自然是认出了嫪赢,但是也没客气,“还请郡王穿上衣服,与我们走一遭,到皇上跟前说个明白。” 青瓷惊住,“不是,不是的……” “姑娘!你不要怕,皇上最厌恶的便是此等行径,他一定会为你主持公道!”侍卫见青瓷一身宫女衣衫,笃定嫪赢是仗势欺人。 “你们看本王像是那样的人吗?”嫪赢整个人都不好了。 众侍卫都没有说话。 但是眼神已然表明:像! 嫪赢只能穿上衣衫,跟着侍卫去见宇文旭。 他名声在外便是爱调戏美人。 虽然他从未亲自动过手,可是对别人来说,口头调戏,便已是下流,是以现在他也算是自食其果。 此时宇文旭也宣布了晚宴散了。 宇文旭喝了些酒,心底某种蠢蠢欲动的嗜血滋味便有些按捺不住,除了宴席抬脚就朝着某个地方前进,看着侍卫半压着来的二人,停下了脚步,“怎么回事?” “皇上,是这样的……”侍卫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解释了一变。 宇文旭一听,眉头便皱了起来,眼中闪过一丝冷意。 不等嫪赢解释,直接看向青瓷,“他欺负你了?” 青瓷被宇文旭的一眼,盯的心头有些凉,摇头磕巴道,“没……没有……” 嫪赢皱眉,没有就没有,抖个什么劲儿。 果然宇文旭冷声道,“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你不必怕,如实说,朕会为你做主……” 这件事关乎嫪赢的声誉,青瓷自然是跪下,“皇上明察秋毫,民女说的乃是实情,郡王并没有欺负民女,只是在同民女玩闹……” “玩闹会在那样的地方玩闹?”宇文旭显然不信,冷眼看着嫪赢,“嫪赢,老郡王宠你,不代表你在皇宫里也能肆意妄为!” 嫪赢焉儿的头大。 连忙跟着青瓷单膝跪下,“臣并没有侵犯她的意思,臣只是……” 只是,只是怎么说? 说她只是应他邀请,出来约会,培养感情? 一个女子未定下婚约,前单独与男子出现在那样的场所,就是不知廉耻,私相授受,名节惧毁,何况现在是在宫中,她还要在宫中留滞一段时间,宫中人言可畏,是个十分可怕的地方,到时候传出去她在人前便是没有了脸面。 遂嫪赢咬牙道,“臣是心慕青瓷姑娘,所以与姑娘开个玩笑……” “玩笑?好大一个玩笑!”宇文旭冷脸道,“嫪赢可你知这是什么地方!容不容的你开这样的玩笑,你在深宫中做这样的事,就是朕治你死罪也说的过去!” 青瓷一听慌了抬头道,“不是的,皇上听民女解释……” 对上宇文旭的那双眼睛,青瓷心头颤了颤,咬牙要继续。 宇文旭却抬手,制止了她说话,“你不用解释。” 青瓷:“???” “他必然是以郡王之名,欺辱于你,你且告诉朕,他可有欺负到你……”宇文旭皱眉,对于面前的这个女子,不知道为什么,心里就是有那么一点点特别的感觉。 说不上来,就是好像他们真的相识一样。 可是看到她的面容,他又确认,他不曾见过。 这种特别的感觉,让他势必要公平的断绝! “没有……”青瓷下意识的摇头,“可是不是……” “既然没有,那宋寿郡王就按照扰乱后宫处置,打二十大板!”宇文昊开口,嫪赢咬牙认了。 二十大板?青瓷心头顿时就慌了。 恰好此时身后有人赶来,“青瓷?” 青瓷一听如同找到了救命恩人一样,忙道,“娘娘。” 年韵和宇文昊闻声过来,看此一幕,青瓷连忙到了年韵身边。 年韵一看这个架势,心头倒是有了几分猜测。 “青瓷,怎得出来的这样久?”年韵道。 侍卫忙将事情又向年韵和宇文昊解释了一遍。 宇文昊听后,冷声道,“这三更半夜,宋寿郡王扰乱宫中法纪,自是该罚,看在宋寿老郡王的面子上,二弟也莫要罚的太重。” 宇文旭一听,自家的皇兄也是同意罚的。 心头舒坦了些,便道。 “既然如此,打十五大板便可……” 嫪赢咬紧了牙关,用自己的衣襟塞进口齿,感受着臀部的重击,泪汪汪的看着不远处的几个人。 都欺负他,一家人都欺负他,好气哦。 但是看见青瓷眼中的心疼,嫪赢瞬时又变了脸色,硬汉一般的挺了过去,硬是没喊一声疼。 皮开肉绽,被人抬进了宫人收拾出来的行宫中疗伤。 年韵才带着青瓷回到东宫,一路上青瓷都是失神状态。 “你是不是很奇怪为什么我们不替嫪赢说情。”年韵道。 “夫人和公子必然有公子和夫人的理由。”青瓷想了想道,虽然她不明白。 年韵道,“嫪赢这个人,从小就无法无天行事乖张,这也不是第一次了。我把你交给他,只是单纯的全他相思之意,但是这里是皇宫,如今太上皇还在重病,谁都得低调行事。嫪赢自小便是这个性子,他不尊法纪,不屑责任,任性妄为,也许在你眼里那就是他自己,也是他的优点,是他的赤诚之心。可是在别人眼里,在法规面前,他就是罪人。青瓷,如果你嫁给他,却不能提点他,反而跟着他一起胡闹,以后,就可能不仅仅是十五大板。” 老郡王,护不住嫪赢一辈子。 第286章 责任所在 听着年韵的话,青瓷的手微微紧张,“还请夫人提点。” 年韵认真道,“嫪赢是宋寿郡王,老郡王年轻时曾经救过太上皇一命,所以看在老郡王的面子上,皇室给嫪赢诸多面子,哪怕是嫪赢坏了规矩,也只是略施轻罚。青瓷,如果你要跟着嫪赢,日后要成为宋寿的郡王妃,郡王妃的头衔,你能否担得上并不是说嫪赢要多喜欢你,而是这个头衔本身的职责你是否能承担。” 青瓷听的很模糊,隐隐的觉得年韵说的很有道理。 可是她却算不上是太明白。 “青瓷,晚上好好想想,明日再去看宋寿郡王,哪怕是皇上误会了,也不急于一时解释。”年韵开口。 青瓷只能退下。 夜晚,青瓷望着窗外的月光,却是辗转,心头好似思绪有万千,却又不知从何起。 郡王妃。 头衔。 职责。 每一个字听起来简单,却又沉重。 嫪赢隐忍的表情和逗弄她时的欢喜,在她眼前一闪而过,有些心疼。 到底职责,又是怎样的职责。 青瓷心底有了个概念,但是十分的模糊,就像一层捅不破的窗户纸。 第二天,年韵和宇文昊照例是去陪伴了太上皇和太后,太上皇和太后想看着年韵肚子里的孩子出身,而太医也说的很明白,太上皇的病已经无药可救,只能是能撑多久撑多久。各宫的人很快都知道,东宫里住的是先帝和先后,可是皇上下令吩咐,谁也不能贸然去打扰他们,连素月来飞扬跋扈的姜采女都因此被禁足,可见皇上对先帝和先后的尊重。 青瓷拿着药去了行宫。 嫪赢一听青瓷来了,忙不迭的就开始吆喝起来,“哎哟……哎哟……好疼啊……” 青瓷在门口听到这声音都想堵住他的嘴,“你是皮外伤,又不是牙疼。” 皮外伤在不重的情况下,只要不动不摩擦则不会太疼,相反牙疼才是即便不动不咬,也一阵阵疼的钻心。 “你未来夫君受了伤,你就知道说风凉话……”嫪赢哼唧一声。 青瓷看着嫪赢眉间的松佻。 隐隐的倒是看出来了,嫪赢和公子和王爷,甚至和宇文旭都有差别。 他确实不会说话,很赤诚,心思简单,如同夫人所说,这些在她的眼里都是极好的。 甚至他偶尔强势一点,霸道一点,她都觉得嫪赢只是在展示他真实的自己。 将手中的药交给小厮,“这是止疼的药,之后还请为你家郡王上药。” 小厮愣住。 嫪赢不乐意了,“来都来了,你给我上呗。” 青瓷没有上前,而是保持了一定的距离,轻声道,“郡王,这不合规矩。” 嫪赢蹙眉,“你怎么了?” 青瓷只是笑着。 嫪赢被青瓷的这一笑,笑的更不舒服了,这种感觉就跟他刚认识她不久的时候一样,但是又有些细微的差别,期间细微的差别是为什么,他懒得追究,就是不舒服。 “你到底怎么了?” 青瓷摇摇头,“青瓷只是来看一看郡王,郡王看起来无事,青瓷便先退下了。” 嫪赢一听不干了。 草!来都来了!这就走了!不陪陪他? 抓起裤子不顾疼。 一瘸一拐的追上青瓷,拽住她,“你在发什么脾气?” 嫪赢皱眉。 青瓷神色淡然,“我没有发脾气。”就算有,那也是对于她自己的愚昧无知而生气。 她知道自己不聪明。 哪怕是前世,别人看一遍能学会的东西,她要看三遍。 她所有所学的东西,只有她自己知道,每个深夜里,她来来回回辗转了多少次才学会。 前世她没有遇见嫪赢,夫人没有对她说过这样的话,这一世夫人说了,她却依旧愚昧,骨子里她还是那个愚昧的秋玲。 “没发脾气为什么来了就走?”嫪赢去牵她的手,“跟我回去。” 青瓷挣脱倒退一步,目光澄澈的看着嫪赢。 嫪赢脸上的神情十分不解。 好一会儿,拧成了一团,“我哪里做错了?” 青瓷微微一怔,缓缓摇头。 嫪赢顿时讳莫如深的摸着下巴,揣测道,“你……身体不舒服?”听说女人那几天,总是很暴躁。 青瓷摇头。 “没有那就跟我回去,我屁股还疼着呢,你也不心疼心疼我……”嫪赢拽过青瓷。 青瓷道,“郡王,青瓷突然想起来一件事。” “什么事?”嫪赢歪着屁股,屁股有些痒,想去挠。 青瓷想了想沉声道,“青瓷当初和君王的约定是,两年之后,如果郡王未娶妻,青瓷就愿意嫁给郡王……” “怎么,你觉得我做不到?”嫪赢奇奇怪怪的看着青瓷。 “青瓷只是想,那是两年之后的承诺,如果没有到那一天,青瓷和郡王仍旧不算未婚夫妻。”青瓷冷静道,“只有真正的到了两年之后,郡王未娶妻,青瓷才是郡王的未婚妻。但是在那之前,郡王仍旧是郡王,青瓷仍旧是青瓷。” “你要反悔?”嫪赢目光一沉。 青瓷摇头,冷静的看着嫪赢,“青瓷尊重郡王,也请郡王尊重青瓷。” 尽管在一起的时候,她是真的很高兴,可是她仍旧需要思考夫人所说的意思。昨夜他挨了板子,她心里也难受,可夫人说,下一次也许不仅仅是挨板子,那么是什么? 她蓦然想到了宇文旭的那句话。 要他的命,也是可以的。 嫪赢冷哼一声,眼神有些不耐烦的看着青瓷,“你到底想要我怎样才满意?” 青瓷垂眸,心里有些难受。 就像是被人压着心脏,苦闷,却说不出为什么。 她无法解释,只能问道,“郡王知道什么是责任吗?” 嫪赢蹙眉。 这什么高深莫测的鬼问题。 似知道嫪赢的答案,青瓷轻声道,“青瓷也不知道,但是青瓷想知道什么是责任。” “想知道就知道,不懂就问,你不知道我找人帮你问!”嫪赢一听,心头松了下来,抬手揉了揉青瓷头顶的发,“乖,别闹!你一闹老子心里就难受!” 刹那间,青瓷就感觉心里好像被一团软绵给包围。 她努力的突破重围,却失败了,深陷在其中,无法抑制的沉沦。 遂青瓷朝着嫪赢笑道,“如果找到了,你会跟我一起承担吗?” 嫪赢觉得这个话题比刚才那个重了十万八千斤。 好想拒绝回答哦,怎么办? 但是看到青瓷朝他勾唇一笑,草草草,拒绝个屁,这辈子都拒绝不了。 遂牛逼哄哄的点头道,“行!天塌下来都有爷给你扛着!” 青瓷一听,笑的更浓烈了。 细细的丹凤眼眯成了一条线,钻进了嫪赢的心里,拔不出来了。 “还请郡王好好养病,早日痊愈,明日青瓷再来看郡王。”青瓷说着行礼转身就离开。 等嫪赢反应过来人早已经没影儿了,草了一声。 他瞎瘠薄答应了一堆,人还不是说走就走了! 闹什么呢! 但是转头一想,好像她说她明天会来的是吧。 算了,明天再来吧,明天屁股没那么疼了,做个什么事也方便。 第二天青瓷果然来了,不仅来了,还亲自做了一堆吃食过来。 嫪赢盯着那一堆吃食,心道,行啊,知道照顾夫君了,孺子可教。 乖乖的歪着腚,靠着,等着青瓷摆盘,吃了有力气了再动作。 见青瓷放好了东西,发现没有碗筷,转身又出去,以为她是要去拿碗筷。 过了一会儿小厮端着碗筷过来道,“爷,吃吧。” 嫪赢不可置信的盯着碗筷,“就一双?” “是啊……”小厮一脸茫然,“青瓷姑娘叮嘱我们照顾您好好吃饭,这是青瓷姑娘为您做的,奴才们不会碰的。” “我是说她人呢!”嫪赢有些暴躁。 “走了啊?” “走了?”嫪赢抬眼盯着桌上的食盒,“食盒还在那里呢,怎么就走了?” “爷,宫里哪儿会缺一个食盒啊……”小厮笑道,十七八个食盒都是有的。 嫪赢内心翻滚,整个人都不好了。 第三天青瓷制了药膏过来,估摸着今日嫪赢不会让她走,便门也没进,在门口就让人将东西收下,“郡王的伤势今天应该结痂了,这药膏是止痒的,也会让加快落疤的速度。” 说完青瓷转身就走。 走了没两步,就正碰上过来看嫪赢的宇文旭。 青瓷一连来了三日的消息宇文旭是知道的。 这证明嫪赢确实如她所说没有欺负她,可是孤男寡女在那样的地方,没有欺负,可不就是心甘情愿?宇文旭不愿意去想,对方可能是攀上了嫪赢的地位,嫪赢的身份,在联想到她初见他时的慌张,引起了他的注意,宇文旭有些生气。 “民女参见皇上。”青瓷再次看见宇文旭,那种从心里产生的颤抖已经弱了很多,甚至偶尔的时候她会因为嫪赢,开始怀疑自己上一世是否真的爱过宇文旭。 “这几日,你每日都来看宋寿郡王,可是怪朕惩罚错了他?”宇文旭垂着眼眸,语气不温不火,可是青瓷却深知,他以这种语气说话时,便是心头已经十分不悦。 青瓷不知道自己哪里惹怒了宇文旭,想了想委婉道,“宋寿郡王与民女扰乱后宫,确实该罚,皇上深明大义,念在民女体弱的份上,让宋寿郡王承了责罚,民女感激不尽,更不会责怪皇上。” 听到这话,宇文旭的眼眸微抬,看着青瓷垂地的青丝,眼底说不清是什么情绪。 第287章 配不上啊 宇文旭负手而立,居高临下的看着青瓷,右手拇指和食指,在后背捻弄了几番,眯着眼睛道,“你倒是聪明。” 轻而易举就将昨晚的事情改过去,还给他戴了个高帽子。 不过这也证明了,她确实没有否认她和嫪赢的关系。 好一会儿,宇文旭就听青瓷道,“朕这里还压了一份奏折,是宋寿的老郡王向朕请折,希望朕能亲自为宋寿郡王赐婚。思来想去,朕却没有想到什么合适的人选,曹御史家的女儿知书达理,懂得进退,而且倾慕嫪赢,可是老郡王对太上皇有恩,御史大夫家的女儿身份低了些,配不上。” 青瓷剧烈一颤。 御史大夫家的女儿,都配不上嫪赢,更妄论她一个无父无母的普通女子? 突然间,一种挫败感油然而生。 从前,她配不上宇文旭,如今,她配不上嫪赢。 她青瓷从头到尾,就是一个蠢笨的普通女子。 见青瓷趴在地上五指握拢。 自卑了吗? 有了这个猜测后,宇文旭不仅没有高兴,心里反而更不舒服了。 “宋寿郡王是个好人,他值得更好的女子。”青瓷咬牙承认。 宇文旭心头更不畅快了,“嗯,朕也觉得,退下吧。” 这算是将二人的事情盖了过去。 走到行宫前,就看见数人拦着嫪赢。 “郡王您不能去啊!老郡王有吩咐的,此番您一人进宫,命令咱们一定要看着你,不让您乱跑坏了规矩。昨儿个您偷溜着跑了出去,挨了一顿打回来咱们已经没办法给老郡王交代,您现在出去,必会以下犯上啊!”奴才们都知道自家主子是个什么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 “放开老子!老子知道分寸!”嫪赢脸挣的通红,奈何屁股还有些疼,处处受限制,根本没办法蛮力突围。 众人心道:屁!你要是知道分寸,玉皇大帝都给你当了! “怎么了,郡王这是要忙着做什么?”宇文旭开口。 众人反应过来,连忙松手下跪。 嫪赢整理了衣衫才跪下,经过一遭阻拦,早就没有了找宇文旭维护青瓷的想法,只是闷声道,“臣参见皇上。” 宇文旭皱了皱眉头。 心中思量了好一会儿,轻声道,“嫪赢,你不必自称为臣。” 嫪赢抬头,不解的看着宇文旭。 “臣子是有职责的,据朕所知,你嫪赢虽然已加冕郡王之位数年,可是你却没有亲自写过一封奏折。朕所收的来自宋寿的奏折都是老郡王所书,嫪赢,你是臣子吗?” 嫪赢面色一变。 宇文旭道,“不过老郡王对太上皇有恩,这份恩朕一直记着,若非当年老郡王救了太上皇一命,也不会有如今的朕。郡王放心,看在老郡王的面子上,朕不会重罚郡王。你们且好好照顾郡王,不得有任何闪失。” “奴才们遵命。” 宇文旭一直没有叫平身,嫪赢也一直跪着。 待宇文旭转过身,众人都松了一口气儿的时候,却听嫪赢道,“说起来,郡王这般,朕确实想不到能指哪家女子给郡王。” 话里一阵一阵。 都是在讽刺嫪赢。 他就是个只会靠爵苟活的酒囊饭袋,靠爹生存的废渣,不是别的女人配不上他,而是他嫪赢就是个废物配不上任何好一些的姑娘! 宇文旭走了,众人就看嫪赢的脸一阵红一阵白。 “郡王,起来吧,皇上走了。”小厮去扶嫪赢,却被嫪赢一手推开。 “你们走开!”嫪赢憋屈。 很憋屈。 胸口有一种说不出来的窝囊感。 众人不敢去惹怒嫪赢,嫪赢一直在地上跪了很久,一直到傍晚,天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淋湿了嫪赢,屁股上的伤痒的受不住了,嫪赢看见了青瓷送来的药膏,这才起身回房抹药。 行宫不止住了嫪赢,还有好几个郡王。 他们都听到了动静。 但谁也没有出来出声为嫪赢说话。 消息很快就传到了年韵和宇文昊的耳朵里,古义来向年韵和宇文昊汇报的时候青瓷也在。 本以为宇文旭只是贬低了她,没想到宇文旭还讽刺了嫪赢。 青瓷顿时有些摸不清楚这其中的意思了。 年韵看着青瓷的侧脸,今日她回来之后,便有些气馁,好似有些回到了从前。 过了一会儿,年韵问道,“青瓷,你可还在看医书?” 青瓷点头道,“在的,王妃说学医这一行,是学无止境的,青瓷愚钝没有天赋,便只能夜夜苦读。” 年韵笑道,“宫中有太医院,你若是看完了嫂子的手札,无事也可以去太医院看看,我们会在宫中待到明年,你若是想我可去吩咐太医院一声,允许你以医女的名义,进入太医院学习医典。” 青瓷一听,眼中便多了一抹光亮,“青瓷多谢夫人。” 宇文昊微微抬眸看了青瓷一眼,小指微蜷,不着痕迹的低下头继续看书。夜里到了,又是改抹药的时候,青瓷和古义退下,年韵从宇文昊的腿上起身,宇文昊放下了书册,去拿了药油过来给年韵抹肚子。 这几天开始,年韵的肚子就长的很明显了。 一边抹,年韵就一边问道,“你可看出青瓷留在我身边,是为了什么?” 宇文昊摇头,“还未,不过终归是对你没有恶意。” 年韵点头。 也许青瓷也只是想成长,所以才留在她身边。 给年韵擦完了药,宇文昊看着凸凸的肚子,微微有些迟疑道,“太医说,它最近会动的很厉害……” 年韵点点头,“是啊!现在它就在动。” “动?”宇文昊皱眉,小肚子圆圆的,很平静。 年韵拿着宇文昊的大掌,挨着肚子的边缘,笑道,“这里,你感觉到了吗?” 宇文昊细细的感受着,过了好一会儿,眉头紧皱,“它怎么不动了?” 年韵看了看天色,“大概是太晚了,想睡觉了吧……” 因为怀孕吃的多了,年韵整个人丰腴了不少,但是看起来仍旧是纤细的,只是抱着的时候,比纤瘦的时候,要舒服太多,而且从前要多了那么几丝韵味,看起来更可口了些,身上溢着一股奶香味,让宇文昊十分享受。 眯着眼沙哑着声音道,“是该睡了。” * 第二天,古义亲自去了太医院一趟。 先帝要往太医院塞人,太医院当然不能拒绝,所以青瓷便顶着众人的目光进入了太医院,不过进入之前,古义已经对青瓷说了,“青瓷姑娘,您的身份是暂时的,说到底您是专门伺候娘娘,为娘娘安胎的,您不是真正的医女,是因为娘娘信任您让您照顾,所以若是里面有人说了些不好听的话,您别听的太进去,您只需要知道,自个儿要做什么。” 青瓷一怔,好一会儿点头道,“多谢公公提点。” 这宫里,就是个太监都能讲出这番大道理,青瓷只觉得自己可能在某个方面当真缺了那么一点,可是却又不知道自己缺了什么。 太医院的医女,都是经过层层选拔,不管是天赋还是心性上都是经过考核的。 古义的话倒是有些多心了,因为医女并非是普通的宫人。 她们进入太医院本就不易,女子要学这等东西,比男子要弱势,所以青瓷进入太医院,都是看着医女们忙碌的翻阅医典,一个比一个认真,甚至医女之间若是遇见了难症,还会互相讨论,氛围着实是,让人上进。 “是青瓷姑娘是吧,这里的典籍都是我们末等医女可以翻阅查看的,里面还有第二层内藏,每个月会有一次考核,如果考核过关,才能进入第二层内藏学习。”那位医女说着提醒道,“对了,如今太医院的医女加上青瓷姑娘一共有十三位,内藏学习的人数是不限的,只要能通过考核,就可以进入,所以青瓷姑娘不要以为我们之间存在竞争。” 青瓷又是一怔,好一会儿道,“是。” 看了半日,青瓷借了两本医书回去翻阅,却正好听到两个扫地宫女在互相讨论着什么,本来准备绕道走,却不想从她们的谈话中听到了自己的名字。 “我听太医院的人说,来了新人,是谁啊?没听说太医院有新招考试啊,医女名额不是都满了吗?”医女甲道。 “是先帝先后的人。”宫女乙随口道。 “太医院的医女哪个不是经过了两年磨砺三年考核,留下来的少之又少,她一来就能当个医女,可不是跟着先帝和先后得了机会,要是我能跟着先帝先后,指不定我也能进去呢!”宫女甲回。 “就你?得了吧。”宫女乙嘲讽道。 “哎,姜采女被关禁闭的事情你知道吧。那姜采女真的是有够蠢的,现在整日还在宫里闹着,皇上都没管……”宫女甲转口又提了别的。 宫女乙翻了个白眼,“你好好扫地吧,一上午了,都没扫干净。” 宫女甲兴致勃勃,“可是我听说姜采女的孩子根本就不是皇上的孩子,说是姜采女晚上私自出宫被人给那个了,得知怀孕了姜采女要自杀皇上才……” 宫女乙怒了,“闭嘴!你不想活我还想活呢!” “切,你不听还有人听我说呢。”宫女甲走开。 青瓷没想到自己竟然会做这种听墙角的事情,但是这消息却让她心头一跳。 难道,上一世的事情真相是这宫女说的这般? 第288章 前世今生 其实在上一世的美梦过后,青瓷一惊不太想的起来,一开始她是怎样彷徨而过。 可是宫女这样一提,那段记忆好像又清晰了一些。 那个夜晚和那个浑身酒气的男子。 如果和那人所说的一样,一切都是宇文旭为了利用她,而让人故意如此,又何必要喝酒呢? 其实上一世,她真的很好骗的。 但是无论真相如何,她都没有办法得知,毕竟那已经是上一世的事情,这一世很多事情都已经改变了,谁知道真相如何。 微微打直了脊背,青瓷抱着医书回到了东宫。刚进东宫,一边的婢女便迎了上来,“青瓷姑娘,这是郡王派人送给青瓷姑娘的,说是让青瓷姑娘等他回来。” 是一枚青玉,上头刻了一个赢字。 “他人呢?”青瓷蹙眉。 婢女道,“郡王已经启程了。” 青瓷心头一颤,他这就走了? 如果是按照从前,他必然会来向她道别,这一次,他却什么都没说。 “多谢。”深深的吸了一口气,青瓷握紧了玉佩回房。 晚上青瓷做了一个梦。 梦里是宇文旭坐在御书房,下面跪着一名满头是血的男子,旁边是被砸的粉碎的砚台。 “皇上饶命,皇上饶命,属下不是故意的,属下……属下只是喝醉了……”男子不住磕头。 “来人,把他给朕拖下去。”宇文旭冷眼看着。 那侍卫便被人拖下去再无任何声音。 一旁的太监道,“皇上,那婢女已经发现自己有了身孕,已有赴死之意……” 宇文旭垂眸,看了看手中奏折,“她在何处?” “在御花园。”太监回。 画面一转。 是莲池旁,彼时一月,莲池上面结了一层薄冰,承不起什么重量,可是这个时候掉下去的人,不死也会去掉半条命。 那是上一世的她,秋玲。 她站在莲池边,目光呆滞,不是怨恨,而是无生念。 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样。 出生下来克死了娘,生来带有丑陋胎记,连爹为了给她治脸都耗尽了家里所有的银子,最后自己劳累而死。她活着就是个拖累也就罢了,现在还发生了这样的事情,这肚子里揣着的是肮脏,是耻辱。她不敢告诉任何人,只能死。 就在秋玲阖眼准备一死了之的时候,宇文旭出现了。 “姑娘,冬日的莲池并不好看,为何会在这里站的这样久?” “我……”秋玲回过神,看着来人,意识到对方是谁,刚想下跪,但是转念一想,跪不跪又有什么重要的呢?反正她也是要死的人。 那大概是她上辈子,做的最大胆的一件事。 好在宇文旭并没有在意她的无礼。 只是重重的一叹,看起来很忧愁。 秋玲抬起头看着他,微微蹙眉,眼底是不解。 生为皇上他要什么有什么,还会有烦心事吗? “朕做错了一件事,可是作为一个帝王,要承认一个错误很难……”宇文旭开口。 秋玲再次垂下眸子,仿若没有听见宇文旭的话。 但是宇文旭就是知道她听进去了。 “朕想向那人道歉,却不知那人是否能给朕一次弥补的机会,让朕弥补朕的错误……” 话停了好一会儿,似乎是在等着秋玲回答。 秋玲木木道,“您是皇上,谁敢责怪您……” 宇文旭蹙眉道,“有天晚上晚上朕喝醉了,不小心把一名女子误作他人,坏了那女子的名节……” 秋玲一听,整个人都颤抖了起来,眼底是惧怕。 “第二天朕以为那是一场梦,可是这几日侍卫才告诉朕,并不是。可是朕坏了一个女子的名节,名节对女子来说至关重要,朕是无意但有心不常,却不知对方愿不愿意……” 秋玲脑子里乱成了一团乱麻。 宇文旭的面容和那天晚上粗重的喘息,让她无法反抗的男子之力重合在了一起。 她的惊恐害怕一瞬间都被面前的人的身份,吓的全然不见,唯独剩下的便是胆怯,胆怯让她无法面对这个事实,想也不想秋玲转身就跑,差点儿被石子儿绊倒,也是太监险险扶住了她,她惊慌推开,回到宫内不顾宫人的喊叫,将自己锁回了房里。 梦在这里醒来,青瓷的身体还发着抖,好似当年之事自己又重新感受了一回。 摸着头,她有些不太明白,那是梦是真的。 可是为什么,如果是真的,宇文旭又为什么要承认? 是因为可怜她?或者是因为局势正好需要他利用这个孩子,或许双方都有。 擦了擦额头的汗,无意间碰见了枕边的玉佩,便紧紧的握在手中。 * 年韵和宇文昊不用理会后宫与朝政,所以每日只需要来陪陪齐孝帝,转眼到了五月中旬。 年韵的肚子也有六个多月了,偶尔的时候肚皮上会拱起一个小包,私下的时候,宇文昊只要微微用力戳了戳那个鼓起的小包,小包就会缩回去。 年韵就会重重的拍一下宇文昊的手。 “别碰,太医说它是在肚子里伸懒腰,你把它戳回去了,下次它就不会再出来了。” 宇文昊挑眉,“不会,上次你也这么说,这次它还不是出来了。” “哪儿有这样的!以后它长大了,肯定不会喜欢你这个亲爹。”年韵小指头戳着宇文昊的胸口。 宇文昊为她整理好了衣衫,二人才去元殿。 元殿内依旧日夜有人守着。 兴许是因为齐孝帝身体不好的原因,又或许是因为宇文昊回来的原因,近日朝堂也安分了许多。 “父皇,这几日您的气色越来越好了,再过几日就能下床走走了……”年韵笑看着齐孝帝,一旁的齐孝后也是含笑,可是那眼中的沉重却未敛下。 宇文昊道,“今日天气就不错。” 齐孝帝看了看外头,好亮的光透了进来,苍老的眼睛微微一抬,“是吗?孤今日就想出去走走……” “那儿臣让宫人把四轮车抬过来。”宇文昊道,齐孝帝也没有拒绝。 宫人抬了四轮车过来,宇文昊亲手扶着齐孝帝坐上四轮车,又盖了个小薄毯子,让宫人抬着过了门槛儿,宇文昊才推着齐孝帝去御花园。 今日的太阳是真的暖。 四月中旬,前两日下过一场雨,雨后气温就有所提升,今日的太阳也格外大。 宇文昊在前头推着齐孝帝,年韵和齐孝后在后面跟着。 “太医说了,你父皇已经没有几个月了,也不知道他能不能看见你肚子里的孩子出世……”一直到太医下了断论的那一刻,齐孝后突然才发现,她的一生也要到头了。 成婚嫁人相夫教子。 这一生,惶惶而过,却不知道自己做过什么。 “有时候,哀家也在想,哀家这一生过的是什么……哀家曾以为,哀家进了皇宫,成为了皇后,荣耀一生是母族的骄傲,是皇上的贤后,可是哀家竟然找不到有什么可高兴的。”齐孝后话说的有些悲凉。 年韵想到了自己的爹爹和娘亲。 牵着齐孝后的手,抚上自己的肚子,“怎么会没有高兴的,等它出生了,它会叫母后皇奶奶,会孝顺母后。” 齐孝后面容微动,想起了什么,“宁兴,这是你的第一个孩子吧。” “是。”年韵道。 “生第一个孩子,肯定不容易,可是第二个第三个就好了……你不要怕疼,女人这一生就是生孩子的时候要在鬼门关走一遭。”齐孝后笑道,“哀家已经让人给他找好了乳母,等你生下来后,不必亲自喂养……” 齐孝后絮絮叨叨的说着。 年韵都乖乖的听着,很难想象,在好几年前,她也曾铁骨铮铮的跪在齐孝后面前,理直气壮的反驳她,气的齐孝后心头怄火。可是如今经过了生死一别,所有人的心态都有了变化,好像只有生死,才能彻底的改变一个人。 坐在四轮车上的齐孝帝难得看见宫中的平静,倒是忍不住笑了笑,“从来没看见过,宫中还有这样的景色。” 夕阳西下,环心湖的水被映成了金黄色,宁静而又雅致。 宇文旭过来的时候,看见的便是父慈子孝的一幕,想到了方才去见母妃时,她所说的话,心头略略沉了沉。 “父皇,母后,皇兄皇嫂。”宇文旭挨个开口,陪着宇文昊推了齐孝帝一会儿,齐孝帝罢手,才让他们把他退回去休息。 出了元殿宇文旭同宇文昊一同回东宫。 宇文昊才问道,“二弟今日似乎有些不高兴,朝堂上可是发生了什么事?” “是母妃。”宇文旭也没有隐瞒,“前些日子,我撤了舅舅麾下右臂的职,今日母妃便寻我,让我为表妹和兵部尚书家三子赐婚。” 原先兵部尚书也有一位是嫁给宇文旭的。 不过那位嫡小姐身子不太好,还在栗仓郡的时候就没了。 宇文旭和宇文昊不一样,宇文昊的母家就皇后本家,世家本就强大无需联姻笼络。 可是宇文旭的母家是苏太妃,背后是苏元。 苏元如今已经五十有八,但是苏元是货真价实的寒门子弟,凭借自己的真才实学一步一步走到今日。只是苏元有机遇,他正好遇上了太祖帝驾崩,太祖太后抚养幼帝,朝中大臣多数偏朝老汾阳王,所以苏元有才智,有野心,正好为太祖太后所用,为太上皇稳固朝堂。 只是,野心会助长人心的贪欲。 宇文昊蹙眉,看着宇文旭轻声道,“其实,为兄一直认为,为帝者若是被他人言论所左右,才是无能。” 眼见着到了东宫,一名小太监面带喜色的朝着几人过来,跪下,“奴才参见皇上,叩见先帝先后。” “什么事情这么高兴?”宇文旭难得看见小太监小宫女们在他面前这样。 小太监抬头看向年韵,“是青瓷姑娘的事儿,昨日太医院进行了考核,今日出了成绩,青瓷姑娘过了,一共十三位医女,就过了三位,青瓷姑娘厉害,没有丢娘娘您的脸面。” 第289章 庆祝考过 太医院的医书一共有三千八百多本,涉及古今,各方面的医理。每个月太医院的考核题目都不一样,纵使医女要看医书,也需要自己所知晓的医理面积广泛,才能知晓。 青瓷入宫第二个月就能通过考核,这其中努力可见地。 宇文旭其实已经许久没有见过青瓷,上一次偶尔的心血来潮,让他对这个女子并无太好的印象,很快就抛之脑后,反倒是嫪赢的改变让他微微诧异。因为这个月月底,嫪赢竟然亲自写了自己的第一封奏折!而且还有些内容! “真的?”年韵笑了笑,握着宇文昊的手,“晚上我亲自下厨,倒是要庆祝一番。” 宇文昊自然知道年韵对青瓷的感情不一样。 点点头,“好,我帮你。” 一旁的宇文旭沉吟,“宫中自有宫人伺候,皇嫂何必亲自动手,御膳房……” 年韵摇头,轻声道,“二弟可要留下来用膳?我们家的规矩和皇宫的规矩倒是有些不一样。” 宇文旭顿了一顿,“好。” 东宫内屏退了下人,没有让人伺候。 宇文旭坐在桌前,宫人站在门口来道,“皇上,娘娘说了自己动手丰衣足食,皇上您要是用膳的话,得自己到厨房拿碗筷,今晚上,东宫内没有奴才。” 宇文旭蹙眉,还得自己到小厨房拿碗筷? 想了想宇文旭还是问道,“厨房在何处?” “皇上,这边请。”宫人道。 宇文旭还未到厨房,便闻见了一股香味。 说实话,宇文旭从未亲自去过御膳房,厨房就更不可能了。 这辈子,他都没踏足过炊烟之地。 “皇……”正准备出口,但是看到里头的一幕,宇文旭又沉默了下来。 年韵挺着肚子,正夹了一筷子菜塞到宇文昊嘴里,“你尝尝味道合适不合适,我最近嘴巴淡的很,吃味都比较重。” 宇文昊皱了皱眉头,“宫内味道吃的淡,二弟可能不会太喜,你若是吃的重,可先分成两份。” 宇文旭注意到自己的皇兄,挽起了袖子,在一旁切菜,而皇嫂就只负责把菜倒进锅里,放调料,甚至是放油的时候,也是皇兄在身前挡着。 上一次皇兄失忆时,他亲自去见过皇兄。 那时皇兄也挽起了袖子,在海边收网。 那时候他没有去认皇兄,而是让人旁敲侧击,就是因为他觉得纵使皇兄衣衫简陋看似过的十分不好,可是眉宇间,竟然没有从前在宫中时的那种沉重。 “现在味道淡了?”年韵自己试了试,果然淡了,“算了,就这样吧,今天有二弟顺着二弟的口味做,刚好青瓷让我近日不要吃的太过辛辣,否则等我卸了货,有的好受的。” 转过头,年韵才看到宇文旭,“二弟到了怎得也不出声。” 宇文旭回过神,“皇嫂,朕……我,我来拿碗。” “在那里,一起拿出去吧……”年韵指了指灶台上一摞洗干净的碗,一共五个。 古义过来,“哎哟哟哟,皇上,奴才来吧,折煞您了。” “古公公,不是说了,今日东宫没有奴才?方才宫人出去的时候,已经把门都关了……”年韵开口。 第五个人不是别人,正是古义。 早在他离宫的时候就已经派南若安排好了,一旦他身陨的消息传出,这些伺候过他的人,都会另择身份离开皇宫,初语和素月她们是早已离开,如今也是自由身。 而古义,他也留了一笔钱财足够古义离宫后养老,加上跟着他的这些年,古义自己还有不少家底儿,至少能过个不错的晚年。 可是他没想到,古义还能在宫中等着他。 至于古义为何会老的这样快,一个没有主子,没有背景,又老又不得重用的太监,在宫中纵使从前是伺候他的,也难免得些冷眼,而宇文旭要理政,没有那么多闲暇的空时考虑的面面周到。 古义眼底闪着泪光,没想到啊,这自己算是和先帝一起看着长大的娘娘,竟然这么暖心窝子。 “哪儿能呢,奴……我这不是也空了一把手,也能帮个忙嘛……”古义说着,朝着宇文旭拱手。 宇文旭皱眉,凉凉的扫了古义一眼,自个儿抱着碗走了。 青瓷在门口便听到了年韵的吩咐,心头一暖,进了东宫后便将门合上。 在膳厅中看见宇文旭正对着几个空碗,眉头紧皱,好像在纠结碗该怎么摆。 说起来这个场面有些熟悉,上一世一开始的时候,她讨好宇文旭便是自己亲自下厨,一开始她未曾习惯宫人伺候,习惯东西上了桌自己亲自摆,那时候宇文旭便是露出了这样的神情。后来是璟儿年纪大了,璟儿是太子,宫里的宫人便开始议论,说她没有太子生母的仪范即便是在宇文旭身边也是拿不上台面,是以宇文旭宴臣从来不会让她参加,她当了真,也就不再亲自动手,开始学着那些所谓的仪范。 青瓷还在出神的想着,宇文旭已经发现了旁边有人。 抬头看见青瓷正望着他出神,目光呆滞,看起来倒是有些蠢。 轻咳了一声。 青瓷回过头,连忙要行礼,“民女……” “不必了,皇嫂今日是为你庆祝你考过了太医院的审核,亲自下厨,所以此刻东宫内并无阶级之分……”这么一想,宇文旭心里有些不舒服了。 “……民女多谢皇上。”青瓷说完,连忙转身去厨房帮忙。 宇文旭放好了碗,看着空无一菜的桌子,很正经的坐下,双手撑着膝。 古义和青瓷端着菜过来的时候,就看到宇文旭像个镇庙菩萨一样严肃的坐在那里,样子有些奇怪。 因为按照平常的架势,皇上即使用膳,也应该是一坐下,便会有宫人上膳,总之不会让皇上干等着,更不会让皇上对着一张空桌子发呆,毕竟皇上是日理万机的。 显然,宇文旭还没有意识到这个。 看到青瓷和古义端了菜过来,宇文旭眉头微拧,要端菜? 好像是要的吧。 想了想还是起身,跟在青瓷和古义身后去。 一共是四菜一汤,宇文旭去端的时候一眼就瞄上了那碗最大最沉的汤,也不知道脑抽的想什么,抬手就去端。 “小心!”旁边的青瓷一看连忙出声,可是已经来不及。 滚烫的触感让宇文旭霎时撒手,汤碗重重落回了灶台上,洒出一片汤汁儿。 “嘶……”宇文旭疼的抽气。 “怎么了?”宇文昊回过头来看。 “皇上,您就不是做这样事情的人儿。”古义忙道。 哗啦一声。 宇文旭还没反应过来,手上一泼冷水浇了下来。 抬头,宇文昊拧着眉头看他,“去坐着。” 宇文旭沉吟一会儿。 将烫红的双手背在身后,板着脸十分严肃的回去膳厅,继续当镇庙菩萨。 看宇文旭离开,年韵再也忍不住噗嗤笑出了声。 “怎么了?”宇文昊蹙眉。 年韵小心翼翼的用屁股撞了宇文昊一把,“我想起了你第一次下厨。” 嗯,那个软乎乎的寿面,还有那个咸的寿包。 宇文昊脸微微沉了沉,伸手夺过了年韵手中的铲子,“青瓷,把夫人扶过去。”那么大的肚子,还要撞他。 “是。”青瓷点头,连忙扶着年韵出去。 其实六个月还好,不算特别大,等再过一个月,年韵就没现在这么松活了。 饭桌上宇文旭一个人很尴尬,不住的看着自己微红的手,有些麻有些烫,其实他不是没有被烫过。 那是好几年前,在栗仓郡的时候。 刹那间,宇文旭身上的气息就变了变,眼底闪过一丝说不出的复杂情绪,一直到古义上了菜,人都齐了,这才敛下。 几人坐下,因为有宇文旭在,倒是都有些沉默了。 碗筷交错的声音,倒是有些尴尬。 年韵只得挑了一根菜,问道,“你们可知道这是什么?若是答对了,有奖。” 宇文旭蹙眉,看着这那根细恹恹的菜,皱了皱眉头。 青瓷没说话。 宇文旭很明显不知道。 宇文昊没兴趣争这个奖。 又不可能没人接这个问题。 只有古义道,“奴才知道,这是鱼腥草。” “公公见多识广。”年韵笑道。 “奴才不敢居广,只是奴才在家乡时曾见过不少。”古义笑道。 年韵笑了笑,“公公的家乡在何处?” “在豫州。”古义回。 年韵点点头,古义进宫这么多年还能记得这样清楚,想必对家乡不曾忘怀。 “那这个呢?”掠过了这个话题,年韵转而夹了另一道菜。 宇文旭嘴角微微抽了抽。 这个古义就不知道了。 好一会儿,见宇文旭仍旧没有回答,青瓷轻声回道,“回夫人,是鸳鸯粿,又称‘苦椎干’,以鱼腥草加猪骨汤清焖鸳鸯粿,食之不仅清爽可口,而且还能解‘痔瘻’发作之苦。” 宇文旭的眉头就拧了起来。 痔瘻? 饭桌上怎可提如此粗鄙的字眼! 年韵勾唇笑道,“有奖!” “谢夫人。”青瓷忙高兴的回道。 “最后一个问题!”年韵笑着将鸳鸯粿放进自己碗里,夹了另一道菜,“这是什么?” 一听是最后一个问题,宇文旭就有些紧张了,他一个都没答上来,那岂不是成了笑话! 紧巴巴的盯着年韵的筷子。 第290章 他的善意 “鱼!” 看见年韵筷子的指向,宇文旭毫不犹豫的开口。 场面顿时很尴尬,宇文旭虽然开口了,可这谁都知道是鱼啊!那么大个鱼头! 宇文昊接了一口,“嗯,是乌鳢。” 年韵咧嘴,“都答对了,都有奖!”径直把鱼嫁给了宇文昊。 场面很热络,宇文旭很糟心。 可是谁也不敢多说什么。 吃完了大家会儿也都回到了正轨,奴才们跟着来收拾,宇文昊和宇文旭单独聊了聊,青瓷扶着年韵在院子里消消食,年韵在库房里找了一转,拿了一只白玉雕的龙,龙身并不大,身形凹着,看起来十分精致,是摆在桌上的摆件,龙身可以用来放笔杆儿。虽然说这东宫库房里的东西,宇文旭没有让人动过,严格来说宇文昊带不走,最后都是计入库房的,可是仪式总是要有的。 “这个一会儿你给皇上送去,这是他今日答对了的奖励。” 至于青瓷和古义只能奖励些金瓜子儿,都是能够带出宫用的。 青瓷微微诧异,但还是应道,“是。” 迟疑了半刻道,“不过,皇上不会缺这样的摆件,娘娘是不是多此一举了些?” 年韵摇摇头,“这不是多此一举。” 说实话,宇文旭帮了她和宇文昊许多忙,甚至宇文旭走到今日都是因为他们。 他已坐皇上之位,再好的东西他们是没办法给的,可是却可以给他一份不一样的心意。心意这东西,对不看重的人来说呢就是什么都算不上,可是对看重的人来说,就是万金也比不了。 宇文旭现在不缺那万金。 宇文旭在东宫废了近两个时辰,也证明他晚上要熬夜批折。 “皇上,青瓷姑娘求见。”宫人道。 宇文旭微微蹙眉,“让她进来。” 青瓷进门。 不知为何,经过今晚一夜后,她觉得现在的宇文旭和后来的宇文旭,是有差距的。 只是后来,她因为宫人的话逐渐分散了注意力,没有察觉到宇文旭的改变,或者说于人前,宇文旭确实没有变过。 直到发现那个人的存在,她都不知道那人是一开始就存在,还是后来才出现的。 “民女参见皇上,这是皇后娘娘让民女送来的,说是皇上的奖励。” 宇文旭本以为是青瓷有事相求,没想到是因为年韵。 奖励? 宇文旭嗤笑出声,这位皇嫂,还当真是有趣。 他从在位后,都是他赏赐别人东西,从未有人赏过他,不对,是奖励他。 “搁下吧。”宇文旭开口,青瓷将东西搁下。 宇文旭骤然道,“你既已是太医院的医女,便自称臣女才是。” 青瓷一怔,忙道,“医女是经过层层考核才得以进入,夫人是心疼民女才会让民女以医女之称进入太医院已是给了民女捷径之路。有幸进得太医院已是民女三生修来的福分,民女又怎能贪心不足,望着这条捷径永远留在太医院。此番民女有幸考核过关,也是另有机遇。” 太医院那么多本书,她才入宫两个月如何能看完? 只是她在看书的时候,正好看见出题的张院判在一圈男子锁阳的书中转悠,所以她多了个心眼,就拿了那一堆的书看,结果当真考中了。所以她并不是多努力,只是刚好看见了多了个心眼儿,然后硬拼着半个月的时间,把那部分的医术给熬夜连看带背给看了下来。 而且真的承了医女这称号,岂不是又是要入宫? 那不是她愿意的。 “永远?”宇文旭嗤笑,“你倒是会想,医女经过五年考核进入太医院,也只能在太医院学习五年就要出宫,不过能坚持到出宫的医女也算有些能力。你也算有些天赋,若是要留在太医院中也未尝不可,不过太医院考核是三年小核,五年大核,前年才有过一次大核,你若是想,朕可以单独让太医院对你进行一次考核,这样也算是名正言顺。” “民女多谢皇上厚爱,只是……”青瓷刚要拒绝。 宇文旭却突然道,“上个月月底,嫪赢竟然上谏了一封折子过来。你可知道老郡王用了千万种方法,就是赶鸭子上架让嫪赢坐上郡王之位,也没成功让他有努力的心思……” 目光落在青瓷的头上,意思已经明了。 嫪赢可以为一个人做出冲动的事,可要说嫪赢为一个人改变? 那从前是从来没见过的,老郡王的奏折里,都十分压抑,而且万分确认了奏折确实是他带嫪赢去巡视了宋寿的民情,嫪赢自己咬着鼻头写的。 几乎可以想象嫪赢那一脸咬牙切齿的表情。 听到嫪赢的消息,青瓷动作一滞,反应过来,心底更是忍不住一颤。 嫪赢,是为了她吗? 宇文旭正好抬眸,自是察觉。 “你可想嫁给他?” 听到这句话,青瓷赫然抬头震惊的看着宇文旭。 因为她从来没想过,有一天宇文旭会问她想不想嫁给另一个人。 现在宇文旭问出口的时候,她有些讶异。 只能拼命的告诉自己,他不是上一世的他。 只是那种盘踞在心头的感受让她一时难以消化。 上一世,她一直在为宇文旭改变,她没想到这一世,有一个人会愿意为她改变。 “罢了,你回去吧。”宇文旭见青瓷没有回答,便以为她没有那般胆子,顿了一顿道,“看在皇嫂的面子上,若是你想通了,可来寻朕,朕所说的话一样有效。” “民女多谢皇上厚爱。” “退下吧。” “是。” 离开了御书房,青瓷都是狐疑的。 宇文旭所说的意思她明白,如果她能通过正规考核进入太医院学习出来的话必然能与嫪赢相配,这是宇文旭的一番好意。可是她不太明白,如果前一世宇文旭对她好,是因为愧疚或者可怜她,这一世他又为什么要对她和嫪赢施以援手? 还是说,真正的宇文旭一直都是如此,可是那个人。 青瓷皱了皱眉头。 抬头时,是望着长思殿的方向,那个人现在在长思殿吗? * 隔日,宇文旭正在处理政务,听人匆匆来报,“皇上不好了,姜采女跟人打起来了。” “怎么回事?”宇文旭蹙眉,眼底闪过一丝不耐烦,“不是前天才解除禁足?” 对于姜采女宇文旭其实是有些懊恼的。 她是宫女出身,而且是去年年底新入宫的一批宫女,都是永生奴,所以要等嬷嬷好生调教了才能放出来。 可是姜采女在为宫女的时候就不听使唤,晚上偷跑出去看皇上与朝臣的宴席,就正好遇上事情,之后是储秀宫的嬷嬷先看出姜采女有孕,逼问姜采女说出奸夫,姜采女哪里知道奸夫是谁,就只能寻死觅活的哭,加上姜采女的撒泼,很快弄得人尽皆知,那侍卫便来找宇文旭承认了自己的罪责。 只是刚好此时宇文昊送来了消息,他便认下了姜采女的肚子,但是谁知道姜采女一得知与自己春风一度的人是当今皇上后,便大变模样,趾高气扬。 宇文旭便派人去各宫传令,让她们这段时日莫要说不该说的话,也少与姜采女交集。 宇文旭才登基不到三年,所以后宫妃嫔不多,按照规矩,明年就要选妃了。 “是啊,姜采女被禁足了近两个月,憋坏了,皇上您一解除姜采女的禁足,她就让宫人扶着她出去走走,谁知道在路上遇见了乘着轿辇的年皇后,年皇后身子也重了,轿辇是太后赐的,其实就算太后不赐,按照年皇后的身份也是坐得。可是姜采女拿着自己的肚子偏偏要让宫女给她弄一架轿辇来。” “宫女没办法,好声好气的解释了一通,好不容易把姜采女说服,歇了姜采女要乘轿辇的心思。谁知道没走两步,姜采女就听到了一嘴碎宫人的话,那宫人说……说……”太监迟疑。 “说什么?”宇文旭目光一沉。 “那宫女说了实情,嬷嬷已经让人将那宫女带了下去。”太监咬牙道,“那姜采女心思复杂,只怕要皇上亲自去一趟。” 宇文旭冷着脸当即起身。 御花园内,姜采女大着肚子战斗力也是极强。 “你这个贱人,我要撕烂你的嘴!” “姜采女,您小心孩子,您要保重龙嗣啊。”宫女们拼命拦着。 那宫女也不甘示弱,“我说的是实话!皇上就是可怜你,你不过是个村野山姑,别说皇上醉了,就是皇上被人下了药也不见得能看得上你。” 虽然宇文旭提前让人保护姜采女的肚子。 可是也没有给姜采女实权,以姜采女的性子,若有实权,这后宫早就翻了天。 所以姜采女与这宫女争辩时,也无人能处理这宫女。 一直到嬷嬷赶过来,狠狠的给了那宫女几巴掌,让人把宫女拖了下去。可是显然,宫女的话已经让姜采女怀疑,所以此事还当真只有宇文旭才能摆平。 青瓷从太医院回来的时候,正好路过,就见姜采女挽着宇文旭的手,撒娇道,“皇上,那贱婢竟然敢如此污蔑您的皇嗣,皇上您可要好好的惩罚她!” “嗯,朕已经让人割去了她的舌头。”宇文旭说这个话的时候,目光清冷,眼神嫉妒阴郁。 青瓷恍惚间,仿佛看见那个在长思殿的地宫中,把自己的血和那个人的血狠狠的揉在一起的男人。 第291章 富贵油包 青瓷正准备绕道离开,却不想正对上宇文旭的目光。 也不好再直接离开,径直跪下,“青瓷参见皇上,参见姜采女。”如今的青瓷穿的自是医女的衣饰。 宇文旭蹙眉,姜采女如何认不出来青瓷,就是当日在东宫趾高气扬的告诉她,东宫里住着的娘娘是谁的。姜采女挑眉,“皇上,妾好像有些不舒服,不如让这位医女看看。” 青瓷蹙眉。 宇文旭目光一沉,低声道,“姜氏,朕似乎说过,你在后宫尽可任性妄为,只是东宫的人,绝不能动。” 姜采女下意识的打了个寒颤,道,“妾身开玩笑呢,这位姑娘是专门伺候年皇后的,妾哪里敢用的。” 说起来这后宫中目前为一的皇后便是年皇后,还是先帝的。 如果说年皇后和先帝是姜采女不能招惹,可是面前这个医女,她什么都没说,只是让把把脉皇上都不允许。 轻敲抬眸,姜采女看着宇文旭的眼神,心头嘀咕。 这皇上莫不是看上这个医女了吧。 “退下吧。”宇文旭抬头。 青瓷松了一些,退回东宫。 年韵见青瓷回来,忙道,“青瓷,你来帮我看看,我背上生了好几颗痘痘。” 说罢让宫人忙退下,年韵理了衣衫,让青瓷看清楚,果然白皙的脊背上多了五六颗红痘痘。 “夫人,您是不是又偷吃了辣的?”青瓷有些无奈开口。 年韵眨眨眼,舔唇道,“没有啊。” “嗯,她前天晚上饿了,小厨房热了几个馒头,她背着我蘸了辣酱吃的。”宇文昊进来,毫不留情面的戳穿年韵的谎言。 “夫人,您若是饿了,让小厨房炖写温和的补品温着。您现在怀着身孕,肚子又日渐大了,筋骨脉络无法彻底舒展开来,体内本就容易积湿,要除也要等您生了孩子才能开始调理。”青瓷叹一气,“这痘痘等您生了孩子,就会消下去,决不能去挠,挠破了是会留疤的,而且极容易感染,可能还会引起其他病症。” 痘痘都是些长了一半的,正是痒疼痒疼的状态。 青瓷一句话歇掉了年韵的心思。 宇文昊过来为年韵整理衣衫,年韵嫌弃的推开他,“你走,你告状,我不跟你说话!” 宇文昊挑眉,年韵推不动,只能跺脚转身自个儿生闷气。 “我听说,嫪赢亲自写了奏折上政。”宇文昊陡然开口,消息自然也是从宇文旭那里听来的。 说起来,嫪赢对宇文旭的影响,虽然不长,但是挺深刻的。 嫪赢身上所有的东西,是皇家的孩子注定不能拥有的。 年韵眨眼。 青瓷也是不由自主的听的认真。 “不仅如此,奏折末尾,嫪赢加了一句,此折乃是微臣亲自所撰,绝无旁人提点代劳。”这个才真正的是让宇文旭啼笑皆非。 见过臣子抢功的,没见过臣子这么能耐,写封奏折都要说一句是自己亲手写的。 年韵笑了笑,“嫪赢如此改变,那老郡王必会高兴。” 宇文昊点头,看向青瓷,“老郡王答应嫪赢,若是嫪赢亲自写三封奏折都过了,他便给嫪赢放假。” 其实宋寿老郡王身体还挺好的,要不是看嫪赢跟扶不起的阿斗样子,他也不会赶鸭子上架用尽了办法。 谁知道嫪赢当了郡王,不仅没干正事儿,还越来越离谱。 比如上次宇文昊派人去求助,嫪赢二话不说就亲自带人越境,吓了老郡王一跳,要知道这件事情传出去,大可治一个擅离职守的罪。 说实话,那天宇文旭埋汰了嫪赢一番后,嫪赢其实是很丢脸的,又羞又怒,只想找个地方躲起来。 从前有人说他纨绔,说他不着调,他都无所谓,甚至能笑着接下,脸皮厚的能建城墙一样。 但是那天不一样,特别是在青瓷对他说了那么一番话,他心头明白的模模糊糊,后来听见宇文旭说青瓷配不上他,他又生气,谁知道宇文旭转而又暗戳戳的说他配不上青瓷,瞬间那种滋味不言而喻。 嫪赢不敢去找青瓷,只能拜托人交了玉佩。 然后自己快马加鞭赶回宋寿,去找他家的小老头,问道,“老头,你告诉我什么是责任?” 老郡王一脸诧异,吓得赶紧看了看天。 哎哟,天没塌下来呀。 这臭小子,怎么就问了这么个问题。 但是很快,老郡王摸着胡子,一本正经道,“责任就是……”见嫪赢听的认真,老郡王翻了个白眼,转身留给了嫪赢一个不屑的背影,“老子不告诉你!” 嫪赢不干了,追上去问,“老头!你不是说让我好好做个郡王不惹事儿吗?我听你的还不成!” 一开始是老郡王装重病,装的要死不活,明日就要撒手人寰的模样,吓得嫪赢赶紧上了碟,承了爵。 第二天老郡王生龙活虎的出现,嫪赢就觉得,哎呀,被坑了。 然后老郡王也算是给自己挖了个大坑,虽然扶着嫪赢当上了郡王,但是还得不停的跟在屁股后头给他擦屁股。 呵,私兵,说借就要借三百出去。 万一别人要谋反,他就是个跟着谋反的! 现在嫪赢主动问了,老郡王拿乔拿够了,转过身来问,“你先说,你怎么会问这个问题?” 嫪赢面色微变,好一会儿道,“我帮别人问不行?” “谁?”老郡王一副你不说是谁,老子就不告诉你的模样。 “是……是你未来的儿媳妇儿!”嫪赢蹙眉。 老郡王一脸兴奋,“皇上要指婚了?” “不是!”提起皇上嫪赢就来气儿,兄弟俩怎么差距就那么大,一个让人喜欢,一个让人讨厌,好半天才哼哼唧唧道,“是儿子自己找的。” 老郡王一听,本来应该高兴的。 可是转眼心思就多了起来,冷声道,“你自己找,你能找个什么样儿的?” “哎,你不是说只要是个女的你都要吗?”嫪赢气的跳起来,“前些日子你还跟你手下说,你都想给我塞头母猪到床上看我动不动心了!” 老郡王有些心虚,但很快理直气壮道。 “好歹你爹是个老郡王,位置在藩王之下,那也是个高爵,你若是给我娶个拿不上台面的儿媳妇儿,我,我还有什么脸面?”眼睛一转,“不过你若是表现好,我也另当别论。” 想来必然是那位素未谋面的儿媳妇儿问的这个问题,就凭着她能让嫪赢问出这个问题,这个儿媳妇儿他同意了! 嫪赢有兄弟,很多年前没了,老郡王有夫人,前几年也没了。 嫪赢虽然时常把老郡王气的跳脚,但是也没真到要死不活的地步,反而是相依为命,不过这种相依为命和别人家的表现不太一样。 对于嫪赢的问题,老郡王就说了一句话,“你整日吃的米,夹的菜,喝的水,你知道从哪里来的?” 嫪赢毫不犹豫的回:“厨房,后院,井里。” 气的老郡王差点没想把嫪赢塞回他娘的棺材里。 但是气归气,终归有变化是好的。 老郡王带着嫪赢出门,嫪赢第一次不是上大街看美人,也不是去赌坊赌银子,更不是去青楼看艳姬。 而是去了宋寿的田地,看宋寿的山,宋寿的土,宋寿的百姓。 指着一片即将熟透的水稻道,“嫪赢,今年秋天,宋寿的百姓要靠着这一批粮食交给朝廷,剩下的还要自己吃自己卖,如果收成少了,百姓就可能被饿死,你是这里的郡王,你要给他们想办法。” “为什么会少?为什么会饿死?”嫪赢俨然变成了十万个为什么。 老郡王耐心解释,“因为可能会有旱灾……” “一天下三场雨你告诉我哪儿来的旱灾……”嫪赢道。 “可能会有涝灾……”老郡王眉心突突的跳了跳。 “它不是就种在水里吗,还能淹死?那得多大的涝灾,要是真那么大的涝灾估摸着我一个人也救不了吧……”嫪赢蹙眉。 老郡王忍不住了,一巴掌拍过去,“所以你要想办法救。” “喂!”嫪赢被打的疼了,咬牙道,“老头,这好的好的,你没事儿盼着涝灾是几个意思,老天爷看着你呢!当心你个乌鸦嘴!” 老郡王连忙惊慌的捂住自己嘴。 见嫪赢一边笑的捧腹,就知道自己又被这臭小子给玩了。 气得跳脚,又没办法,还能怎么办,自己生的儿子,跳脚也得教下去。 嫪赢愿意上进是好事,大家都乐意看着,那第一封奏折就是改变。老郡王答应嫪赢,若是他能写出三封奏折,并且皇上都批下,那么他就给嫪赢放假。嫪赢原本就是因为青瓷,才问了老郡王这个问题,自然是想等自己找到答案后去告诉青瓷。 青瓷在太医院中第二个月的考核没有过,这大家倒是都平衡了。 毕竟太医院那么多书,每个月考题都不同,每个人看的书内容也不同,青瓷第一个月能考过已算是运气,这若是每个月都能考过那才当真是有猫腻。 彼时年韵的身子也七个月了。 七个月的身子明显比六个月要大了很多,年韵身子骨娇小,因为肚子大了承重不够,腿部开始有些浮肿,说不清楚疼在哪里,但是就是疼。青瓷全心伺候年韵,特意自学了一套拿捏的手法,是去浮肿的,捏着能减缓年韵腿疼的症状。 不过年韵身子骨小,孩子长大的时候会撑盆骨,所以年韵的腰疼无法缓解。 宇文昊进来,给年韵穿了鞋,准备牵她出去走走。 路过妆奁的时候,从妆奁上的铜镜里,看到了一张脸,连忙握住宇文昊,结结巴巴道,“子瑜!你,你快看看,那是我吗?” 宇文昊看了一样,点头,“嗯。” 怀孕后富态了许多,可是看起来比从前更可爱,像个软白软白的大包子,让他忍不住咬一口。 却不想年韵却是面露惊恐,一脸慌张。 怎么可能是她! 那分明是个又胖又圆,丑的不能直视的皱包子! “我不出去了!”当即年韵就甩手。 宇文昊眉头紧蹙,“为什么?” 因为从前年韵都是极有自信的,她不用上妆容,皮肤也很白皙,而且因为身子骨娇小,浑然天成,看起来便如无瑕的美玉,自然自信。加上怀孕过后更是不喜麻烦,年韵每日都是让宫人简单的上了发髻便可。 这一天一天过去,年韵便很久很久没有照镜子了。 然后现在年韵转身回去,“我就是不出去走了,你自己去吧。” “你生气了?”语气不甚美丽,宇文昊明显的察觉。 年韵转过头恶狠狠的等着宇文昊,“你不是说我不胖吗!”就是因为丫的一直说她不胖,她就一直理直气壮的吃吃吃,都快吃成一头小母猪了。 宇文昊一脸莫名,看着年韵许久,很严肃的点头,“嗯,不胖。” 第292章 伺候别人 听到宇文昊的回答,年韵翻了个白眼。 睁眼说瞎话。 青瓷笑了笑,“公子心里有夫人,在公子眼里,夫人自然不论怎样都是好看的。” 年韵抬眸朝着宇文昊看去。 宇文昊微微抬头,脸上神情虽不多,可是眼底却是十分的认真。 “行吧。”年韵起身,跟老佛爷似的搭上宇文昊的手,挺着肚子准备出门。 开门,却见古义正欲敲门,问道,“怎么了?” “娘娘,秋实宫的姜采女派人来问,可否借娘娘的医女一用。” 年韵开口,“太医院那么多医女,为何就非得借我这一个?” 古义也纳闷儿。 “是太医院派去的医女不满意,那些个医女都是没有伺候过孕妃的,只有青瓷姑娘专研孕者医理。那姜采女的月份与娘娘差不多大,也不是要青瓷姑娘去伺候,只是还有一个医女在秋实宫,想让青瓷姑娘去教导一番。若是娘娘不愿意,奴婢这就去回了。”古义道。 年韵正准备开口,青瓷道,“娘娘,只是教导另一名医女,青瓷可以去看看。青瓷在太医院学习,几个医女都与青瓷交好,若是姜采女不满意,只怕那医女也不会太好过。” 年韵看着青瓷。 青瓷说的很坦然,眉眼也没有任何的松动。 年韵笑道,“你既要在太医院学习,处理好医女之间的关系也是好的,去吧。” 看着青瓷远去的背影,宇文昊的目光闪了闪。 秋实宫内。 姜采女拱着老高的肚子烦躁的踹了一旁的医女一脚,“这点用都没有,还学什么医!” 一旁的医女跪在地上,浑身颤抖,“芙蕖进太医院不久,所以医术不精,还请娘娘恕罪。” “医术不精,哼……”姜采女冷哼了一声,“怎么,我听说你可是这个月考核中,医女里面唯一考过的。” 芙蕖咬紧了牙关。 这个月考的是癫症,是她一直以来所专研的,所以才能考过。 当然太医院的考核内容是不能透露的,芙蕖也自然没说,否则指不定会被这姜采女误会过来给她看癫症。 “采女,青瓷姑娘到了。” 姜采女一听,顿时眉开眼笑,“快请快请。” 青瓷进来一看是芙蕖,倒是没有说,只是拿出了药箱问道,“采女是何处不适。” 姜采女摸着肚子,将小腿一伸,“是腿,腿不舒服,但是又说不出是哪里不舒服,方才那奴才扎了几根针,竟是半分用处也没有。” 奴才,这两个字倒是打了芙蕖的脸面。 宫中的医女虽然说还是从宫女中考核,可是正是因为进入太医院就脱了奴身,虽然不能自称为臣,可也不用自称为奴。她辛辛苦苦考入太医院,可不就是为了让自己有这份自尊,不是任打任骂的贱婢,也不是伺候人呼来换取的,能拥有自己更多的时间去做自己想做的事。 可这姜采女两个字,又将芙蕖的自尊给践踏到了脚底。 青瓷笑道,“术业有专攻,芙蕖有芙蕖的长处,皇上的后妃中,只有采女一人有身孕,医女中也鲜少有精通这方面的。青瓷这里有一套拿捏手法,可教给芙蕖,采女不妨试试。” “好。”姜采女颇为得意。 感受着青瓷的手法,姜采女享受道,“果然,年皇后身边的人就是不一样。” 芙蕖一听,眼底便闪过了意思怨意,青瓷看的清明。 如今芙蕖的身份是伺候姜采女的医女,姜采女这般不拿奴才当人看,只怕要遭到报复的。 “芙蕖,你来试试,按这个穴位……”青瓷神色如常,让芙蕖亲自来试。 谁知道芙蕖刚捏了一下,姜采女就重重一踹,“混账东西,竟然这般用力。” 姜采女的战斗力是不低的。 怀着身孕的这一脚,把芙蕖踹的摔在地上,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奴才没能熟练,还请采女恕罪。”眼神中,却更是怨恨。 姜采女十分享受这种被人伺候,被人畏惧的感受。 她讨厌极了自己进宫时,人人走自己面前都要高看自己的眼神,好像她是个低贱的下作的脏东西。 现在看芙蕖的这个眼神,她反而享受极了。 青瓷扶起了芙蕖,对姜采女笑道,“是青瓷不对,让芙蕖贸然尝试,不如青瓷带芙蕖回太医院,等芙蕖练好了,再让芙蕖过来照看姜采女。” 姜采女看了芙蕖一眼,笑道,“好。” 芙蕖走的时候手都是发抖的,青瓷却握住芙蕖的手,“姜采女这般,必然已经得罪了不少人,只是碍着姜采女的肚子,所以宫中人不敢对她下手。” 芙蕖咬着下唇没有说话。 如果姜采女没有这个肚子…… “姜采女的肚子不是皇上的想必你也知道,在太医院这不是什么秘密。”青瓷笑道,“若是你能一直伺候姜采女,等姜采女生产之后,自也是由你照顾。” 芙蕖诧异抬头,看着青瓷。 如果那个时候姜采女还是由她照顾,一个已经生产的人,自然是没有用的,怎么死自然是由她决定,可是姜采女就是喜欢折腾人,她能不能留到姜采女身边道那个时候都不一定。 青瓷眨眼,“我有办法让姜采女没办法为难你,还能把你留在姜采女身边,但是你要帮我一个忙。” 她要知道一件事。 芙蕖想了想点头道,“好。” 青瓷以教芙蕖按捏腿部手法的名义,单独与芙蕖待了两个时辰,而这一个时辰中,有半个时辰房内只有芙蕖一个人。 青瓷上一世在宫中待了十年。 长思殿的位置偏僻,上一世因为宇文旭不想别人发现那个人被囚禁在长思殿下,加上长思殿本身就是冷宫改建,所以一路过去都没什么人,青瓷十分熟悉的寻了一条小道,前往长思殿。 长思殿依旧冷情。 青瓷顺着记忆中的地方,准备去转动偏殿的烛台,谁知道烛台入手,竟然直接就可以拿下来。 而那原本挂着一幅画,画后面就是一道暗门的墙,此刻也空无一物。 果然,现在还没有暗室。 那个人还没有进宫。 青瓷小心翼翼的离开长思殿,与芙蕖汇合,来回半时辰,还有半时辰用来教芙蕖手法。 芙蕖也没有问青瓷是去了哪里,耐心的跟着青瓷学。 医术这一门,虽然不能渴求什么都会,但是能够涉猎一些纵使要好的。 等芙蕖学个七分后,青瓷就带着芙蕖回了东宫。 听闻青瓷早已离开了秋实宫,却久没有回来,这深宫偌大底下多少尸骨年韵也是知道的,正准备让人去找一找就见青瓷回来了。 “娘娘,青瓷本教了芙蕖拿捏腿的手法,只是这宫中唯有娘娘和姜采女才有这等酸胀之感,别人都没有,一时之间也无法判定芙蕖是否已经学会。那姜采女性子不甚好,稍有些许不满意便对芙蕖打骂,青瓷恳请娘娘,能否给芙蕖一个恩典。”青瓷跪在年韵面前,看着年韵。 她知道夫人心善,一定会同意她。 不过这是她认识夫人以来,第一次求夫人,夫人必然会疑惑。 年韵想了想,“可以。” 遂躺回了床上,让芙蕖拿捏。 好一会儿道,“确实不错,芙蕖的手法虽然生涩,但是力道却比青瓷拿捏的更准确。” 青瓷笑了笑,芙蕖主研癫症,治疗癫症主要是针灸,所以力道要更为准确。 芙蕖得到了肯定笑道,“多谢娘娘。” 年韵抬头便让古义亲自带着芙蕖去秋实宫跑了一趟。 年皇后都肯定的医女,芙蕖还能找理由不满折腾的吗?加上古义本就是宫里的人精,怎么都会说话,三言两语就把芙蕖的位置在年皇后眼里,抬的和青瓷一样。 姜采女也只能继续让芙蕖伺候,芙蕖是个聪慧的。 但凡姜采女要说半点不舒适,她就说年皇后也是这般,姜采女便乖乖受着,哪怕芙蕖偶尔刻意加重力道,姜采女也都要忍下。 古义走后,青瓷松了一口气儿。 “跟了我这么久,这倒是你第一次主动请求。”年韵看着青瓷。 青瓷忙道,“青瓷只是不喜欢那姜采女,听闻姜采女也是奴婢出生,因为怀了皇上的孩子,对宫女打骂不少。芙蕖和青瓷一道在太医院学习,青瓷不忍芙蕖受辱,因为青瓷知道太医院的医女为了考核,都十分努力,他们能有这般心性,都不是一日可成。” 年韵笑眯眯的看着青瓷,轻声道,“我没有怪罪你,下去吧。” 宇文昊回来后,年韵将此事说给了他听。 宇文昊好一会儿道,“两个时辰前,青瓷去了长思殿。” 年韵微微诧异,“你怎么知道。” 宇文昊皱着眉头,很无奈道,“我与二弟正好在附近的观台上下棋!” 二弟说御书房太窄小,空气不通畅,所以要让他一起去观台下棋。 他是不想的,他想陪夫人! 可是二弟不干! 夜里,青瓷仰躺在床上,想着白日里见的长思殿。 果然,那个人还不在这里。 那个人才是宇文旭心头的挚爱,可是宇文旭却把她锁在了长思殿的地宫内,夜夜折磨。 但是现在长思殿还没有地宫。 宇文旭上一世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改变的,她竟然没有发现。 青瓷陡然发现,她上一世只是渴望着宇文旭的温柔,期待着他的照顾,甚至厌恶别人对他的诋毁,可是她却从来没有在意过,宇文旭本身发生过什么,是以很多细节她都忽略了,说到底上一世她更在意的是别人的话,是自己的感受。 不愿意走出去的时候,就是安静的在秋实宫里等着宇文旭来安慰她。 这与她这一世听到嫪赢的名字,就不由自主的关注嫪赢的情形不一样。 第293章 情况不妙 虽然心里面很明确的区分了宇文旭和嫪赢,但是青瓷无法明确的区分这两种感情有什么差别,只是因为那个梦,如果梦是真实的,那么便是她误会了宇文旭。 如果一开始宇文旭不是存心要利用她,他就是那个给她勇气让她活下去的人。 那么宇文旭身上又发生过什么,为什么后来他会变成那般阴暗的模样? 六月中旬,天气逐渐炎热,光是临淄就已经有半个月没下雨。 不过临淄属北地,向来是冬冷夏热,季节分明的十分厉害,一连着半个月不下雨也是正常。 六月底,宋寿郡王送来了两封奏折。 不仅仅是临淄,宋寿在南地,也已经有小半个月没下雨了,这在宋寿不正常。 按照以往,宋寿道六月底的时候,天早就变成了娃娃脸。 前一刻轰隆雷鸣伴随暴雨,后一刻可以艳阳高照热风徐徐。 小半个月不下雨,嫪赢就送了一封急折,说是恐这乃是大旱前奏。 数年前,天巧匠曾画过一张图,乃是引河渠,由先帝带领,数年来南地未再经历过涝灾。建议将之前由先帝带领的修筑的引河渠,继续扩张,抽取地水,引向南地,以免大旱,遭受重大损失。 但是齐国历代,从未有人想过,南地会出现大旱的情况,因为这样的情况是千年难得一遇的。谁敢想啊,这片土地上经历过那么多代国家,南地旱灾的情况,想都想不到会轮到自己这个时候。 可偏偏嫪赢敢想啊,还说的有理有据。 奏折的意思上就是说,我已经思考的十分清楚了,宋寿很多年都没有出现过六月一连着小半个月都不下雨的情况,这就是大旱征兆,你要是不答应我,你就是昏君,如果真的大旱了,就是你的错。 这封奏折,宇文旭是冷笑着拿给宇文昊看的。 宇文旭觉得嫪赢丝毫没有改变,奏折里都有着那股子痞性,每次看到最后一行,嫪赢都要注明奏折是他自己写的,办法是他自己想的,宇文旭撕了奏折的冲动都有。 “天灾大旱,也只有他敢想!只怕是为了早日来临淄才上折的,还一连着上两封。”说北地大旱,他能信,可南地,不信。 之前第一封折子,看在嫪赢愿意改变的面子上,虽然是个鸡毛蒜皮,内容算不上特别重要,但是宇文旭给了面子准了。 第二封折子,嫪赢说南地山多,好多男人娶不到媳妇儿,孤寡而死,要求建立官媒,统计已成婚娶妾的人,唯有所有在当地官媒府中递过婚书的,才算是正式夫妻,抱过娶妾也要递过婚书,若是官府中无婚书,便不作数,是属于违法。这样官府就可以很明确的掌握,哪些人没有婚配,哪些人婚配太多,从而做媒。 宇文旭一想,可行。 虽然麻烦,可是这样也确实可以避免许多,例如私奔,例如强抢民女。 所以宇文旭又准了,可是老郡王的奏折在那里,如果嫪赢过了三封奏折,就要以嫪赢过于年轻的理由,将爵位再度上给老郡王,然后嫪赢来临淄历练两年,加入皇宫的禁卫军,保护皇上,以表忠心之志。 只有老郡王知道,他儿子估摸着是怕自己媳妇儿跑了。 然后一个月内,嫪赢共上了四封折子,折子频率让数位郡王吐血,恨不得捏死嫪赢,还不如一封都不写呢! 正准备在奏折上画个大叉,宇文昊想了想,倒是制止了,“二弟,此事虽然不太可行,但天灾不过瞬息,在真正到来的那一刻,谁也不知道有没有这回事。” “皇兄也认为,南地会大旱?”宇文旭原来在栗仓郡。 栗仓郡在南北中央,宇文旭确实没有感受过南地的实地情况,但是宇文昊是在即墨村住过许久的。 宇文昊摇头,“我认为几率很小,但是当年大雪掩城的事情,也是万分之一的几率才会出现。” 谁也不知道雪山顶会崩塌,直接掩盖掉半座城。 就像是谁也不知道,明日会遇见什么。 只是扩张河渠,改引地水的这个作为,不是不可行,不过有些劳师动众了。 宇文旭冷哼了一声,“若是他当真执意,我压下半个月他必然还会上折。” 抬手想画个大叉。 可是宇文昊的话,到底是影响了宇文旭。 如果当真要大旱,这早半个月和迟半个月差距很大,大到半个月可以死数以万计的人。 好一会儿,宇文旭顿住了手,抬头看着宇文昊。 “二弟,你才是皇上。”宇文昊毫不犹豫的丢了一句话过去。 宇文旭咬了咬牙,很头疼。 难怪皇兄要去陪夫人,这动仄数万百姓生死攸关的大事,竟然就在他一个笔下。 * 宇文昊回到东宫,将此事告知年韵。 年韵的肚子已有八个月,再有一个月就要临盆了,听到宇文昊的话,忍不住捧着肚子笑。 笑着笑着倒是有些怅然道,“嫪赢对青瓷是用了心的,若是青瓷愿意,我自然无恙。” 转头看着正在为她揉骨的青瓷,青瓷皱紧了眉头。 骤然响起来大旱之事,她是知道的,但是她没有关心过。 上一世南地确实大旱过,而且一旱三个月,河床下降,水源难找,本该丰收的稻子全都未熟而枯。 当时她刚刚生产,宇文旭被什么事情给牵绊住了,疏忽了她好几个月,她本来心情不佳,生产过后心情更是低沉。 后来也是宇文旭想起了她,过来陪她才逐渐好转。 中途她曾问过婢女宇文昊为何事而愁,只是她目光短浅,觉得这样天大的事情,并不是自己能够帮得上忙的,便没有官。本着不给宇文旭找麻烦,强忍着在宫中一个人呆着,盼着。 不过这一世,嫪赢竟然会提前上折大旱? 对此,青瓷皱紧了眉头,有些觉得不可思议。 毕竟她重生了一世都没有想起来这件事。 “先帝,娘娘,不好了。”古义面色急变,匆匆赶过来,实在是有些不好,“太上皇犯病了。” 年韵连忙让青瓷扶起自己,微微整理了衣衫,匆忙赶往元殿。 元殿内,齐孝帝咳的上气不接下气,不管宫人如何捋背,都止不住,最后是太医一句,“太上皇,得罪了。” 直接将齐孝帝敲晕。 可这一敲,却也让齐孝帝直接没了气儿,太医又匆匆忙忙的用了措施,才让齐孝帝恢复正常心跳。 宇文旭和宇文昊赶到的时候,就见齐孝后对着太医震怒,“你们好大的胆子,竟敢对太上皇动手!” “太后明鉴,微臣若是不如此,太上皇咳的那般厉害,若是一口气儿接不上来,会直接窒息而亡啊!微臣们也是无奈之举。”太医们认罪。 太后不懂医理,自然也不知道太医们此举是为何。 她只看见太医往齐孝帝脖子上一敲,就把齐孝帝敲晕了。 “母后勿要生气,李太医必是为了救治父皇才会如此。”宇文昊上前宽慰齐孝后,“若是母后不信,再请一位太医过来查看便知李太医是否藏有私心。” “多谢先帝。”李太医擦了一把头上的汗。 宇文旭守在齐孝帝身旁,他的舅舅苏元比父皇要大好几岁,却比父皇还要年轻。 齐孝帝和宇文旭相处的时间虽不多,但是给予宇文旭的温暖却比给予宇文昊的多。或许是因为宇文昊是太子,而宇文旭只是幌子,不过碍于苏贵妃和皇后颜面,齐孝帝又会有所克制,不过宇文旭都记得,至少齐孝帝会主动抱他,却不会主动抱太子。 一直到刘太医过来证实了李太医所言非虚。 “太上皇本身心肺有劳,肝脏损伤,因为心情结郁,身子常年亏虚,内里不足,这咳疾在太上皇身上就是催命的符咒。寻常人咳疾,需要呼吸足够的气儿,才能完成一长串的咳嗽,但是太上皇气儿不足,只能咳嗽,若是咳嗽未结束,气儿没了,就只能窒息而亡,这个时候敲晕太上皇反而是最好的办法。”刘太医道,“李太医能在数息之间反应过来,只有功没有过啊。” 宇文旭听了进去,当即嘉赏。 李太医却随后道,“只是,太上皇这一遭下来病情加重,只怕时日无多了……” 之前李太医断定太上皇至少还有半年,加上年韵带着孕进宫,太上皇精神好了不少,应该会更长,但是现在太上皇却突然咳嗽。 宇文旭当即蹙眉,“为何太上皇会突然咳嗽?” “并不是突然,最近宫里的人都会忍不住咳嗽两声,不是病,而是因为天气原因。”太医道。 “天气?” 太医抬头,“对,天气太过于干燥,所以会导致人容易口渴,喉咙干涩发痒,若是健康的人也就咳嗽两声,可是太上皇有咳疾,这一咳是止不下来的。” 听到这个消息,宇文旭皱了皱眉头。 晚上的时候,年韵让人扶着太后先回宫休息,宇文昊选择留下来陪着太上皇,宇文旭明日要上早朝,自然也不能熬太久,所以晚上只有青瓷和年韵,因为年韵的月份大了,房内也不敢不留人,青瓷便宿在了软塌上陪着年韵。 年韵突然问道,“青瓷,八个月孩子可以生吗?” 第294章 天将大旱 听到年韵的话,青瓷心头一紧,抬头向年韵看去。 好一会儿,青瓷摇头道,“不能,八个月的胎儿虽然能活,可是生下来身体会十分虚弱,容易早夭。” 年韵点点头。 青瓷心头一顿,胆大的坐在了年韵身边,轻声道,“夫人心善,想早些生下来,让太上皇看见他的亲孙子,可是夫人可有想过,这个孩子若是早些生下来,他会生病,会体弱,他会受苦。” 年韵一怔,青瓷的目光落在她的肚子上,带着某种无法言说的情绪。 这种情绪里面,是很深的羁绊。 年韵蹙眉,看着自己的肚子,难道与青瓷有关的,是她的孩子? 所以青瓷才会没有任何理由的留在她身边? 这个猜测恍然让年韵觉得,她可能猜对了。 不过又想到青瓷去长思殿的事情,年韵又有点疑惑。 青瓷不知道年韵已经在心里将她猜测了个干净,只是看着年韵的肚子。 上一世,璟儿虽然是太子,可是宇文旭其实很放心将璟儿交给她。 一开始她不识字儿,她只能用最简单的方式对璟儿和宇文旭好。 从她生下璟儿后,宇文旭晚上便不会再留下,陪着她的便只有璟儿。 她因为对男女之事并没有太好的记忆,所以宇文旭不留下,她反而会轻松起来。 但是白日里,她又渴望着宇文旭过来,这很矛盾,可是确实是她当时的状态。 现在青瓷知道这一世她不可能再同璟儿做母子,可是只要他能平安长大,只要他在夫人身边,他就不会难过,不会疑神疑鬼,不会与她生分。 “青瓷,你放心。”年韵摸着肚子,笑道,“不到万不得已,我绝不会提前把它生下来。我只是想到了我的母亲。” 青瓷回神,有些不解。 年韵絮絮叨叨的说出了章佳氏那一段英勇的故事。 青瓷听后笑道,“老王妃那是孩子已经足月了,足月了羊水却不破也不太好,催产是可以的。” 年韵点头。 青瓷想了想道,“九个月,就已经足月了。” 年韵看着青瓷,好一会儿勾了勾唇,“天色不早了,早点睡吧。” * 晚上,齐孝帝因为喉咙痒的难受而醒。 刚起了个身,便碰见一只手,还未反应过来,便已经先被人扶住了。 才发现房内并没有熄灯,而是点了一盏很弱的灯。 宇文昊忙扶着齐孝帝起身,齐孝帝咳嗽了好一会儿,宇文昊是胆战心惊的看着。 见他好不容易停下,连忙给他倒杯水,发现水冷了,去唤人烧了热的来。 “罢了,就这样吧……”齐孝帝觉得身体有些沉,好似仅仅是撑着,都感觉疼。 其实齐孝帝隐隐已经有感觉了,他感觉到自己大限将至,可能坚持不了多久。 “现实是什么时辰了……”齐孝帝的声音很沙哑,听起来也是有气无力的。 宇文昊回道,“子时刚过。” 齐孝帝就那么看着宇文昊,一脸严肃。 宇文昊正经的坐在旁边,同样一脸严肃。 好一会儿齐孝帝蹙了蹙眉头。 宇文昊也跟着蹙了蹙眉头。 齐孝帝挥手,“算了算了,孤不要你伺候。” 宇文昊蹙眉,眼底疑惑更盛。 齐孝帝无奈的叹道,“看着你就像看着另一个自己一样,看不下去……” 宇文昊:“……” 想了想宇文昊还是准备起身。 “坐下。”齐孝帝又重重道。 宇文昊又坐回去。 齐孝帝还能说什么,他什么都不能说,是他自己把儿子培养成这样的。 “昊儿……” “嗯。”宇文昊撑着双膝,往前倾了倾,“儿臣听着。” “你可知,父皇为何会老的如此之快……”齐孝帝道,捂着心口,“是因为这里惦记的东西太多。” 惦记着太祖帝和太祖皇后,又惦记着太祖太后的遗言,惦记着祖训,惦记着自己的那个不喜欢自己的兄长,惦记着百姓,惦记着儿子…… 惦记着这个,惦记这那个。 宇文昊眼睫微垂,抿紧了唇没有说话。 直到齐孝帝说,“若是父皇走了,你不要惦记父皇……” 宇文昊才开口,“我不会惦记你。”很认真。 齐孝帝一怔,好一会儿却是嗤嗤的笑了笑。 “宁兴快生了吧……” “还有一个月。” “你也要做父亲了……”齐孝帝眼睛一眯,“昊儿,如果你下了决定,就不要后悔,不要惦记,不要牵挂,干净利落……” “我会的。”宇文昊认真回。 齐孝帝有些窒息了,感觉自己跟白说了一样。 虽然他的儿子都是正经的在回答他,可是这回答中,就让他很气。 从前,他还觉得他的太子听话,从来没有让他操心过,没想到都是攒着的。 “算了!你回去吧!让……咳咳……让奴才来守着我……”齐孝帝咳嗽了两声。 宇文昊坐了好一会儿,看着齐孝帝,大眼看着小眼。 确认他没有再说算了,才起身道,“是。” 看着宇文昊离开,齐孝帝只有一种感觉。 好糟心哦。 离开元殿的宇文昊同样也很糟心。 他努力的想改变,哪怕面对老南阳王,有韵儿在身侧的时候,他能喊出那一声爹娘。 可是面对自己的父亲,他也只能喊一声父皇。 就像是一道过不去的坎儿,他在心里愧疚了千百次,也还是过不去。 回到东宫,宫人本来准备去通知年韵,宇文昊罢手,“不了,我去书房。” 今晚是青瓷陪着她的,若是去通知了,青瓷要走,也会把她吵醒。 书房内有软塌,宇文昊刚躺上软塌还未来得及熄灯就听到门口传来脚步声。 蓦的起身,年韵披着一件披风,头发乱成一团,在门口巴巴的看着他,一双水眸睁大,“我还没睡着呢,你都回来了干什么不进屋陪我。” 宇文昊说了个谎话,“我见灯已经熄了。” “哦~”年韵随口道,“那你肯定也看见我熄灯了就出来散步了吧。” 宇文昊顿了顿,只能起身走到年韵跟前,将她拦腰抱起来,“它又折腾你了?” 年韵点头又摇头,“还好,今晚上它挺乖的。”可能是被她的话给吓住了。 “那你为何不睡?” “你不在睡不着。”年韵抬起头,甜甜一笑。 宇文昊愣了一愣,勾了勾唇。 “话说,你不是守着父皇,怎么回来了?” “被赶回来了。”宇文昊说的脸不红心不跳。 年韵嗤嗤的笑了笑,无法想象齐孝帝和宇文昊单独一起是会是怎样的状态,“父皇,是不知道如何与你相处。” “嗯。”宇文昊应下,进门将年韵放到床上,因为年韵的肚子大了,只能侧着睡,便从身后拥着她,手下意识的圈住年韵,放在年韵的肚子上。 刚落到肚子上,那一块儿就突出了一块儿。 年韵如今已经知晓是什么了,笑了笑,“它也没睡呢,在跟它爹打招呼。” 宇文昊一怔。 好一会儿,拇指在那突起的一块儿缓缓的滑了一个圈,轻轻的拍了拍,那一小块儿才缩回去,乖的不得了。 没过几日东宫来了许多人,说是太后吩咐。 “娘娘,这些是宫里的嬷嬷,接生的和奶嬷嬷,奶嬷嬷已经提前三个月该是改了膳食,等小皇嗣出生。”内务府的嬷嬷,带了几个嬷嬷来过了一道。 青瓷看见了那个唇边有颗痣的接生嬷嬷,眉眼跳了一跳。 这个嬷嬷上一世她在秋实宫不曾见过。 可是生完孩子后,她就看见了。 说是她难产又临时请过来的嬷嬷,可是这一世,这个嬷嬷竟出现在了东宫,不难猜想必然是上一世,这嬷嬷的抱走了夫人的孩子换到了秋实宫。 如果这一世,还让嬷嬷在这里,孩子势必还是会被抱走。 可是转念一下,授意的是宇文旭,可是宇文旭如果要换走孩子,纵使没了这个嬷嬷,也还会有下个嬷嬷。 难道只有等夫人生孩子的那一天,她寸步不离的看着孩子? 七月中旬,宇文昊几乎不出东宫,整日扶着年韵在东宫的院子里走来走去。 太后让人送来了补品,可是青瓷却建议年韵断了补品,因为年韵的盆骨窄小,孩子大了不利于生产,生产时的危机会更大。 年韵想起来,章佳氏第一次生年时迁的时候,也是难产。 宇文昊同意后,便断了年韵的补品,每日只喝安胎药和日常饮食,即便是饿了,也只是填填肚子,平日里也是多走走。 相比起年韵,秋实宫的姜采女却是什么好都往嘴里塞。 伺候姜采女的芙蕖也不阻止,明明姜采女的肚子比年韵的还少半个月,看起来却比年韵的大一圈。 同时姜采女因为怀孕,性子也阴晴不定,过一会儿就问宇文旭的下落。 而此时的宇文旭却已经无心敷衍姜采女。 南地一应,宋寿附近好几个郡县已经二十多天没有下雨了,九月底稻才熟,现在稻子还是青涩涩的一片,靠着残余的水分还在垂死挣扎。南地的官员,终于发觉出事态不对,来向宇文旭呈递了折子,说是大部分河床水位已经下降,若是再不下雨,再降下去,只怕不足以浇灌田地了。 第295章 他是鬼才 宋寿郡,老郡王十分忧心的抬手,看着干燥的天气,眉心皱皱巴巴成一团,喃喃道,“莫不是被这臭小子猜对了,当真会大旱?” 嫪赢蹲在一边的地上,看着青恹恹的水稻,神色有些不耐烦,一边扣着后脑勺一边打着哈欠。 老郡王走过去,一巴掌打在嫪赢的头上,“臭小子,塘子里的水位置已经开始下降了,引河渠一时半会儿也到不了咱们这儿,你说怎么办?” 嫪赢怄火,“我怎么知道怎么办!我跟你们这些说话不算话的人!没什么好说的!” 他明明上了第三封折子了,也过了,可是回临淄的折子竟然被压后了! 理由是虽然批了他的折子,可是这个工程有些大,而且属于防范未然,如果真的干旱,才属他大功,所以他还得等着看天是不是真的干旱。 要嫪赢心里就是不舒服,他们耍赖! 老郡王来回踱步,斜眼看着嫪赢,好一会儿冷冷道,“就你这样,还想知道责任是什么?” 嫪赢哼哼唧唧,“不就是在其位,做其事,担其忧!我已经知道了!”他要去临淄,告诉青瓷! “知道你还不照着做!你可是宋寿郡王!”老郡王正准备开启教育模式。 嫪赢连忙制止,“停停停停,我知道是什么,但是我没有说我要照着做啊!老头!咱们说好的,三封奏折过了,宋寿的郡王还是你,我呢,去临淄历练历练!可是你呢!你跟皇上合起伙儿来压榨我,一个不让我回临淄,一个不让我见媳妇儿,有没有这个道理!” 这食言,还真是老郡王理亏。 一时间有些心虚。 嫪赢越说越有理,“再说了,我是你唯一的儿子,我的首要责任是传宗接代!媳妇儿都没有,我怎么传宗接代是不!所以,你得先让我有媳妇儿!你还不想抱孙子了?” 老郡王一听,胸膛微鼓。 还真没胆子说他不想抱孙子。 好一会儿,悻悻的说,“那你再给我想想法子,我也给你想想法子。现在家家户户都已经开始储水,可是这不管储多少,也不够地里吃的。这稻子九月底才能熟透,如果八月收,虽然量少些,但是如果真要大旱,收成少些总比没收成的好。可是这水再降下去,只怕八月都撑不到。” 嫪赢挑眉,睨着老郡王,“你真给我想办法?” 老郡王点头,“真给想。” 嫪赢想了想,道,“塘子里的水不够,你不会掺点儿别的水吗?” 老郡王蹙眉,“什么水?” 嫪赢认真道,“海水。” 老郡王又是一巴掌下去,“海水,那能用吗?你是觉得这片稻子死的还不够快是不是!” 嫪赢捂着头疼的叫唤,“我就让你掺点儿!掺点儿海水怎么了!小时候你喝酒,娘不让你多喝,让我给你酒里掺点儿水,你不也照样没发现吗?那人都能骗过去,稻子怎么就不能骗过去了!” “好啊!我就说小时候我那上好的花雕酒喝着跟没味儿一样,感情是你小子给我掺了水!”老郡王一听,那个气啊!又恨不得给嫪赢呼几个大巴掌,奈何嫪赢腿长,早就跑远了。 “那是我娘说的,你在娘面前都直打哆嗦呢,娘的话我不能不听吧!” 声音回荡在老郡王耳边,无可奈何。 要不说嫪赢想的办法旁人都想不到呢。 海水浸过的土地什么都长不起来,好在的是之前还有人弄了盐田出来。 现在这小子说给塘子里的水灌海水,哪儿能呢? 老郡王来回踱步。 直到属下来报,“王爷,今日塘子里的水又往下降了两分,按照这个架势,只怕不到月底,就能没了。” 没有水的情况下,稻子三天就会枯死,如果土地干裂,一天就会死。 那能怎么办,嫪赢说的办法是不是办法中的办法,为今之计还真的只能动员百姓去引海水。好在宋寿离海并不远,但也因为离海不愿,所以风大,而且海水浸过的土地不能用,反而干的更厉害。不过嫪赢只说掺点儿海水,所以引的海水也不必太多。 老郡王便先斩后奏一封折子又送去了临淄。 宇文旭接到折子是两天后,看到这折子面色是变得古古怪怪的,之前是老郡王说嫪赢心思不在正事上头,可几封折子下来,可以看出嫪赢的折子内容其实并不算是中规中矩,甚至于说有些偏离正常,这样的想法,但凡他有些不喜,便很容易被打回。 可是这样的想法,也只有嫪赢敢递。 现在这个暂引海水进来的想法也是无奈之举,虽然河渠的事情已经开始动工,南地各方官员原本没有想过大旱,但是因为这几日的实际情况,都上书夸赞他有先见之明,殊不知是因为嫪赢的一封奏折,如果大旱,嫪赢将记大功,传出去必能千古留名。 可是嫪赢没出息,一心就想着完事儿到临淄,看媳妇儿。 思及至此,宇文旭让人去传了青瓷。 东宫内,青瓷已经好些日子没有按时去太医院。因为年韵她一刻都不敢放松,眼见着夫人越来越柔和的面容,对肚子里的孩子饱含期待,青瓷就感觉自己的责任重大。 得知宇文旭的传召青瓷心头跳了一跳。 但还是垂着头去了。 “青瓷,你进宫目的为何?”宇文旭蹙眉,看着青瓷,“据皇兄所说,你本有机会跟随扈神医学习,你却执意要跟随皇嫂进宫。” 青瓷没想到,宇文旭竟然会问这个问题。 好一会儿道,“跟在夫人身边,青瓷能学到的东西更多。” “学到什么?”宇文旭也没想到会是这个答案。 青瓷笑了笑,“说不上来,可是夫人教了青瓷很多做人的道理,也教会青瓷努力。” 宇文旭挑眉,“你是说学医。” “是。”青瓷颔首。 若非夫人问她,给她机会,她也不会走上学医这条路。其实她天资有限,注定成为不了扈神医那般的人,她只能笨拙的背着扎实的基础。 “我以为你是为了嫪赢才学医。”宇文旭神色莫测道。 青瓷有些诧异。 宇文旭狐疑,“难道不是为了与嫪赢相配,你才这般努力?你与嫪赢,当是在进宫之前就相识了。” 青瓷摇头,“青瓷是为了青瓷自己,不是为了别人,纵使没有宋寿郡王,青瓷也该为了自己努力才是。”重生的那一刻她就想明白了,她这一生要为自己活,不留遗憾的为自己活,她努力的再不做过去的那个自己,摆脱过去的自己。 “是吗?”宇文旭突然觉得有些好笑,“嫪赢为了你,可是费尽了心思。” 说着,将几封奏折丢到青瓷的面前。 “看吧。” 青瓷吓了一跳,连忙磕头,“青瓷不敢。” “这里没有别人,朕叫你看。”宇文旭蹙眉,难道是那天他话说的太重? 青瓷咬紧牙关,只能颤着手翻开折子。 第一封折子是老郡王写的,老郡王说嫪赢改变很大,是为了他那个素未谋面的儿媳妇儿,可是约法三章过后,嫪赢显然动力有所不足,只想着过来找青瓷,这未免太过于儿女情长了些。 “嫪赢不是一个合格的郡王,可是他是个鬼才,他敢去想常人所不能想的东西。”宇文旭道,“老郡王请求赐婚,可是孤却不以为,以你的性子,能让嫪赢彻底改变。” 青瓷有些不解的抬头,眼神中是很无辜。 她甚至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让嫪赢改变的。 看到青瓷知道这个眼神,宇文旭便知晓自己误会了,鬼使神差的,宇文旭说不上来是什么,便道,“青瓷,你对嫪赢是什么想法?” 青瓷敛下了眸子,她不知道这一世宇文旭对她印象如何。 可是在她的记忆里,宇文旭还是那个宇文旭,是她上辈子依赖了十年的宇文旭。 “回禀皇上,和宋寿郡王在一起,青瓷很高兴。宋寿郡王很有趣,而且他很坦诚,他和别人不一样。”青瓷认真的想着嫪赢的好,“他喜欢就是喜欢,不喜欢就是不喜欢,和他相处,青瓷很轻松。” “所以你喜欢他?”宇文旭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问这个问题,可是他就是问了。 问完,宇文旭就忍不住捏了捏眉心,他为什么要这么多事。 奏折那么多,为何单单对嫪赢和青瓷的事情如此感兴趣。 青瓷心头颤了颤,看着宇文旭,好一会儿轻声道,“皇上可有爱过一个人?那是什么感觉?青瓷以为,青瓷和宋寿郡王在一起很开心,便是喜欢。” 说这话的时候,青瓷是胆大了,忍不住直起身子,看着宇文旭。 宇文旭脑海中闪过了一个人影。 那个人曾经缠在他身侧告诉他,“王爷,妾身喜欢您,只是您,不管您是王爷还是不是王爷,妾身都喜欢您,妾身爱的是您这个人,不是别人。” 可是他没有想过,后来有一天,他会对她发怒,质问她,“孩子到底是谁的!” 她哭着告诉他,“那天晚上,我是被强迫的,是他逼我的,我不敢告诉你。你知道当他碰我的时候,我有多恶心吗?我不想的,可是我不能反抗!我不敢告诉你,我怕你会嫌弃我,我怕你会觉得我脏!我也以为孩子是你的!” 可是上天开了个玩笑,他这辈子都不会有自己的子嗣。 第296章 蝗虫之灾 “是民女失言了,还请皇上恕罪。”青瓷看见宇文旭的表情,就知道那个人是真实存在的。 那个人曾是宇文旭心头挚爱。 可是她不知道他们之间发生过什么,哪怕是后来那个人来求她,也只对她说过,她是宇文旭心头挚爱,并未说过他们之间的过往,而那个人的名讳在后宫中似乎是个禁忌。 细细思来,青瓷上一世过的很糊涂。 宇文旭沉默了片刻,挥去了那些过往,直接对青瓷道,“朕要你留在太医院,并且对嫪赢说是你心甘情愿。” 青瓷诧异的看着宇文旭。 宇文旭蹙眉道,“你若是喜欢他就应该知道怎样才对他好,只有你变得更好,他才会去追逐你,为了与你相匹配,他才会上进。” 若是真的让嫪赢轻松娶了去,只怕嫪赢就会沉迷女色无法自拔。 那不是他想要的。 离开御书房的时候,青瓷还在揣摩着宇文旭的话。 但宇文旭的那一番话,却让青瓷很难受,上一世她就是为了别人口中所说的与之相配,不停的改变自己。 那样的她,很累,很累,看不到尽头。 可是宇文旭显然不是在与她商议,而是在命令她。 除了遵旨,青瓷没有任何的办法。 * 嫪赢的法子确实让稻撑到了八月初。 塘子里已经没水了,河床的水位开始下降。 老郡王下令让百姓们提前收割,虽然产量会少,可是总比什么都没有。 天气还惹着,百姓们下了地,老郡王看的高兴,“大旱又如何,咱们还不是能挺过去。” 嫪赢磨牙,“老头,什么时候我才能去临淄。” 老郡王道,“等着吧,我已经递了折子了!” 刚说完,一道小虫子落到老郡王头上,老郡王还没反应过来,嫪赢便已经抬手捏住,“这是什么?” 老郡王一看,面色一变,“是蝗虫。” “蝗虫?”嫪赢挑眉。 老郡王连忙吩咐人来,“让他们去打稻子时看看,蝗虫可是增多了。” 蝗虫喜燥,越是热的天气越是生的多。 若是蝗虫生成了蝗虫群,所过之处,连树皮都得啃个干净。 “是。”侍卫们忙去看。 “老头,这玩意儿很害怕?”嫪赢蹙眉。 老郡王重重点头,低头便看着脚边也跳着一只蝗虫,咬牙道,“难道天也要让我宋寿难过此坎儿?” 嫪赢更是不解了,一个手指捏死了蝗虫后去问侍卫,侍卫也是一脸严肃道,“回郡王,根据书上记载,蝗虫成群漫天皆是。蝗虫所过之处片叶不留,若是没有食物,它们连树皮都得啃个干净。” “它们,吃人吗?”嫪赢问。 侍卫摇头,“不吃,可是若是真的造成蝗灾,没了食物,人是可以吃人的。” “那蝗虫能吃吗?”嫪赢问。 侍卫僵住。 吃蝗虫? 好一会儿如实摇头,“属下没吃过。” 嫪赢低头,看着脚下的土地。 土地看起来还是湿润的,但是伴随着河床见底儿,很快就会干裂。 看着一脸难受的老郡王,嫪赢道,“哎老头,这蝗虫还没多到那种程度呢,你但心什么!” 老郡王跺脚,指着田地道,“你知道什么,它们都会把卵孵在田地中,若是不下雨,很快它们就会出来。”一场暴雨可以让蝗虫尽数死去,但是怕就怕在,雨未至,蝗灾已酿成。 “等百姓收割完了稻子,就让他们去捉蝗虫吧。”嫪赢道,一边吩咐侍卫,“你们先去捉些过来给我瞧瞧。” “你捉蝗虫做什么?”老郡王蹙眉。 “不知道,哎,家里有银子吗?”嫪赢问。 “你又要去赌?”老郡王蹙眉。 “没呢!”嫪赢道,“有没有!一句话!” “有!”老郡王跺脚,补了一句,“但是不多!” 侍卫照着吩咐去捉了一袋子蝗虫过来,嫪赢提着全数丢到厨房,“把它们给我做道菜出来。” 厨娘看着一袋子跳的很欢快的蝗虫,头皮发麻,但是看见嫪赢认真的模样,又只能咬牙,拿着蝗虫鼓捣。 半个时辰后,一道炸的金黄的蝗虫就出来了。 厨娘笑道,“王爷,沾着辣子面儿,有味儿。” 嫪赢点头,尝了一口。 哎呀,还不错啊,口感酥脆。 “快,你们也尝尝!”嫪赢将盘子往前一推,对侍卫道。 侍卫们没敢动,默默的咽了咽口水。 老郡王回来,一看倒是稀罕了,“这是什么?” 嫪赢也没说是什么,推给老郡王,含糊道,“香东西,你尝尝。” 老郡王心道,这小子倒是好,知道老子殚精竭虑,所以特意让人做了好东西犒劳他。 待蝗虫进了嘴,咬的嘎嘣脆后,老郡王眼前一亮,“还不错。” “嘿嘿!”嫪赢哎嘿一笑,“不错吧!这是蝗虫!” 老郡王面色瞬变,抱着侍卫狂吐,指着嫪赢道,“你……你……” “我……我……我……”嫪赢颤抖着手,指着自己,“老头,我可给你想了个好法子了,你什么时候把我弄进都?” 老郡王气的要去拿笤帚,“你喂老子吃蝗虫,你还想让老子把你弄进都?想得倒美!” “哎!蝗虫吃米,我们吃蝗虫,那不是一样的吗!”嫪赢赶紧跳起来,扒拉着墙壁三下五除二就上了墙头,“你赶紧发告示,就说郡王府收蝗虫,一文钱十只,保证有人去捉!” 如果能在蝗虫灾起来之前,把蝗虫给捉完不就行了? 老郡王停下了动作,看着嫪赢。 “快快快!”嫪赢一脸兴奋,“老头办法我可是给你想了,你还想不想要儿媳妇儿了!” 很快,宋寿的郡王府就贴了告示,蝗虫一文钱十只,郡王府的管家拿着好几盅钱坐在郡王府的门口开始收蝗虫。 百姓一看,哎哟,蚂蚱都能赚银子了。 忙不迭的开始动。 不是他们吹,只要蚂蚱有,他们能捉到郡王府破产! 因为这件事请起的急,等老郡王修奏折到临淄和附近的地郡那里时,消息已经晚了两天了。 两天时间不多,百姓们提前收了稻,可是两天时间却足以让蝗虫飞速成长,宋寿郡因为提前两天开始捉蝗虫,郡王府自掏腰包损失了几百两银子,收获了一大批蝗虫,可是也成功的让减缓蝗灾的速度,为宋寿的百姓争取了不少时间。 但是在宋寿隔壁的上陵郡和文渊郡就不是那么好运了,两个郡地离海边远,引水不易,所以比宋寿还要提前收了稻,收成比宋寿还少。土地干的更快,蝗虫也更快起,文渊郡的奏折和宋寿的奏折几乎是同时到达临淄。 与宋寿奏折同到的,是老郡王上贡的炸蚂蚱。 看到那颜色金黄的蚂蚱,宇文旭沉默了很久,最终还是不得不捏起了一只,沾了沾辣椒面子尝一口。 味蕾骤然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 看着老郡王的奏折,宇文旭顿了顿,“一共有几个郡遭灾?” “回皇上,以上陵郡为中心,附近有宋寿、定川、文渊四个郡,其中宋寿情况最好,上陵郡和文渊郡情况最为严重,上陵郡的郡守空置,还未有补缺,文渊郡郡守则是前两年新上任的。皇上……文渊郡郡守,是苏丞相举荐的……”侍卫回,“而且文渊郡,一直情况都不太好,前两日苏丞相上折为文渊郡求赈灾之粮。” 宇文旭冷哼了一声,沉声道,“重查文渊郡灾情情况。” “是。” 侍卫退下后,宇文旭见了老郡王的那封奏折,很显然,现在没有理由可以再制止嫪赢进都。 而且嫪赢也是有底线,若是压的狠了,他说不定会自暴自弃。 所以宇文旭准了老郡王的奏折,让他重掌郡王之职,但是要求折子半个月后送到嫪赢手中。 文渊成灾已是定局,引水渠是大工程,当年搭建的时候都用了大半年,后续的小整修是不止一年,现在改成引进地水,也需要耗费不少的时间,而且即便是先通了水解决无水之境,可是蝗灾却已经无法避免。从宋寿到临淄,必然会经过文渊,他倒是要看看,嫪赢看见文渊的灾情后,是否还能如此心无旁骛? * 八月中旬,年韵的肚子开始发动。 她原本是正打算随着宇文昊出去走走,但是没想到肚子一阵一阵的紧缩,让她不由得握紧了宇文昊的袖子,“不,不去了……” 宇文昊蹙眉,年韵咬唇道,“羊水破了。” 宇文昊面色一变,连忙抱着年韵进了早已准备好了的产房。 青瓷一步也不敢离开。 半个时辰后,秋实宫内也得了消息。 姜采女笑了笑,“肯定生的是女儿,儿子,在我的肚子里呢。” 芙蕖端着药一步一步走过来,“采女,这是今日的安胎药。” 姜采女不疑有她,一口将安胎药喝下,皱了皱眉头,“这味儿怎么和前些日子的不太一样?” “姜采女月份大了,安胎药多加了一些补药,自然不一样。”芙蕖轻声道。 可是很快姜采女也感觉到不对劲。 得知秋实宫发动,后宫中极为隐忍了数月的娘娘,这才出来,看着炎热的天松了口气儿。 因为姜采女并不是自然发动,而是催产,加上姜采女的肚子大,下口只开了三指便不开了。 稳婆都很紧张,虽然姜采女不重要,可是姜才女肚子里的孩子重要啊。 真正到生孩子的这一刻,姜采女才发现前些日子的煎熬根本算不上什么。 她痛呼着,“不生了,我不要这个孩子了!” 稳婆道,“不行,姜采女加把劲儿,孩子太大了很难出来,时间久了会憋死的。” 芙蕖变了脸色,倒是没有半点儿温柔的熬了滚烫的参汤给姜采女灌下去。 姜采女挣扎间倒是有了些力气。 “头出来了!”稳婆道,“姜采女快,别让小皇子卡住了!” 姜采女的脸挣成了猪肝色,“不行了,我生不出来了。” 芙蕖靠近姜采女的耳边道,“采女若是能生下皇上的皇嗣,是三生修来的福分。就算采女不在了,以后小皇子登基了,也会给采女一个名谓。” 姜采女这才发现,伺候了自己几个月的芙蕖变了脸色。 不仅仅是芙蕖,围绕着她的宫女也都是如此,各个眼神都极为不善,好似隐忍了许久,便是为了等待这一刻。 稳婆拿出了一把剪子,严肃道,“姜采女,为了不让小皇子出事儿,奴婢只能剪了。” 姜采女惊恐的睁大眼睛,想要叫出声,却被人捂住了嘴。 第297章 齐孝帝崩 尽管青瓷提前让年韵多走走,控制了胎儿的继续长大,可是年韵毕竟是第一次生。 这一阵疼,竟是折腾了大半日,一直到晚上都没有生出来。 宇文昊不顾嬷嬷的阻拦执意进屋守着年韵。 得知年韵发动,一天十二个时辰,八个时辰都在沉睡的太上皇都醒了,一直在问,“宁兴生了吗?” 太后回了好几次,“生了后,稳婆马上就抱过来。” 产床上,年韵没想到生孩子这么疼,下身就感觉跟撕裂了一样,稳婆不住的给她灌参汤。 “娘娘,您先不要用力,您呼气,吸气儿,等您感觉差不多的时候,您再一鼓作气儿的用力!” 年韵咬紧了牙关,听着稳婆的吩咐,努力稳住了呼吸。 一直到夜深,年韵终于感觉肚子里的小东西,一鼓作气儿的溜了出去,刹那间所有人都欣喜道,“出来了,出来了!” “娘娘,小皇嗣没有哭,奴婢抱着出去先让他哭两声儿。”稳婆道。 年韵几乎没有说话的力气,眼睁睁看着稳婆抱着孩子出去,很久没有回来,她也撑不住睡了过去。 门口的青瓷,果然看着稳婆出来,抬脚挡住稳婆的去路。 “青瓷姑娘这是做什么?太上皇那里还等着看小公主呢?” “娘娘生的竟是小公主?我看看呢?” 青瓷上前一步,稳婆警惕的后退,讪笑道,“姑娘这是做什么?” “青瓷是照顾娘娘的,自然也有责任照顾小皇嗣,倒是嬷嬷将小皇嗣捂的这般紧,也不怕将小皇嗣捂坏了。” 青瓷心头微微紧张,她只有这样才能阻止嬷嬷不将璟儿换掉。 看见嬷嬷身后的来人,青瓷一喜,“公子。” 宇文昊隐着半张面容,对嬷嬷道,“你快去。” 青瓷一怔,惊慌道,“公子,您不看看小皇嗣吗,夫人为您生了个……” “是女儿,我看过了。”宇文昊垂着眸子,背在身后的手指动了动。 青瓷心底一沉,不可置信的看着宇文昊。 明明秋实宫生的那一个,才是女儿。 可是公子看都没看过却…… 难道…… 青瓷这才蓦然迟钝的反应过来,真正换掉孩子的是公子。 不可置信的看向宇文昊。 “青瓷,这才是你留在韵儿身边的目的,是吗?”宇文昊开口,青瓷霎时红了眼眶。 “公子,您,您都知道……为什么?”青瓷喃喃道,“夫人不知道,这对夫人不公平,对璟儿也不公平。” 下意识的,青瓷压根儿忘记了掩藏自己,眼泪扒拉扒拉的落下来。 上辈子,她亲自养了璟儿,到璟儿九岁。 璟儿很聪明,可是她所会的不多,很多事情自己都懵懵懂懂不明白。 可是若是由夫人教导,璟儿必能懵智,跟着夫人会比在皇宫里开心许多。 “青瓷,这件事没有公平不公平,而是必须。我虽不知道你发生过什么,可是璟儿是我的儿子,将他送入皇宫我也不愿,可是这是他的责任……”宇文昊轻声道。 “公子可是与夫人商议过,夫人这般期待这个孩子,她必然不会……”青瓷慌张道。 “她会同意。”宇文昊笃定道,“即便是我告诉她,她也会同意,可是如果让她知道,她心里反而会惦记,会内疚,所以才会用这样的方式。” 其实宇文旭可以等韵儿生下孩子后,下旨抱入宫中抚育,直接立为太子。 可是他不愿意,如果这样,韵儿心里会有一个结。结终归都是要有的,不如打在他一个人的心里。 青瓷一怔,望着宇文昊的眼神。 她不懂,公子为何会如此笃定,可是她竟然会莫名的觉得公子说的很对。 可是…… “公子,皇宫中危机重重,您真的舍得璟儿一个人在宫中吗?”青瓷还是想尽力挽回,“没有爹娘,璟儿日后会怀疑,他会难过,作为太子的职责,他会失去很多东西。” 比如璟儿长大后,每次来找她的时候,璟儿会问她,为什么父皇纵使那么忙?为什么父皇和他生的不像?宫人说的是不是真的? 她无法去想象,她死后,璟儿最终走到了如何的地步。 宇文昊目光如水沉稳,看着青瓷道,“青瓷,这不是你能担心的。” 青瓷赫然醒悟。 她用什么立场去担忧璟儿呢? 上辈子她是养了璟儿十年,可是这辈子,璟儿是公子和夫人的孩子。 她可以改变自己,她没有立场去改变公子的决定。 深深的看了青瓷一眼,她应该知道,什么话能说,什么话不能说。 宇文昊转过身,进了产房坐在床边,看着沉睡中的年韵,眼底神情温柔,口中喃喃道,“对不起,这是最后一次……” 他的小姑娘,敢于做天大的决定,绝对会理解他的做法,可是那样她就忘不掉自己曾放弃过一个孩子的事实,她会责怪自己的自私。所以,他又要骗她最后一次。 青瓷在院子里站了很久。 这一世璟儿还是会留在宫中,那她呢? 她要何去何从? 脑海中蓦的想起了宇文旭的话,心底逐渐清晰了一分,她虽然改变了自己的位置,可是事态的发展她无法阻止,这一世,有些东西还是会换一种方式呈现。 元殿内。 齐孝后抱着一皱皱巴巴的孩子,欣喜着放到齐孝帝眼前,“太上皇您看,这孩子和昊儿小时候一模一样。” 其实这个时候看不出来生的像谁,可是宇文昊小时候就是这样皱的难看。 齐孝帝撑足了力气,抬眸抱过孩子,苍老的嘴角,扬过一抹笑意,“孩子,叫什么。” “璟,宇文璟。”宇文昊道。 这字是年韵找的。 齐孝帝垂着眸子笑,抬头看着宇文昊,“字取了吗?” 宇文昊摇头。 齐孝帝垂眸,抱着孩子阖眼道,“就叫……就叫……” 大会儿等了好久,也没听到齐孝帝说叫什么,才发现齐孝帝好似睡着了,齐孝后颤颤巍巍的将手放置齐孝帝鼻下,好一会儿才垂下。 “……把孩子抱走。”齐孝后小声的吩咐,好似怕打扰了齐孝帝一般。 等到稳婆抱走了孩子,宇文昊才重重的跪下,宇文旭紧随其后。 “不孝儿子,恭送父皇……”声音中,是不可抑制的颤抖。 刹那间,众人才明白过来。 太监一声高呼,“太上皇驾崩,起丧!” 伴随着夜半的丧钟之音,宫中静默片刻后,是此起彼伏的泣声。宫内,还有几名皇子公主,都惊慌赶至元殿。 将宇文璟交给嬷嬷后,宇文昊最后看了一眼,才轻声道,“念孝。” 宇文旭摆手,抱着宇文璟的嬷嬷下去,抱着另一名女婴的嬷嬷上前,随着宇文昊离开。 说来也巧,今日,正好是中秋。 宫内开始忙碌起了齐孝帝的丧事。 年韵醒来第二日,身边只有青瓷和宫人,唯一不同的是,青瓷和宫人都换上了素服,一时之间年韵竟不知如何反应。 青瓷见年韵醒来,忙道,“夫人,昨夜太上皇驾崩,公子现在在祠堂,您刚生了孩子,不宜见风不能出去,公子吩咐了让奴才们好好照顾您。您醒的事情,青瓷这就让人去告诉公子。” “不了。”年韵制止,“我现在不能陪他,也无需他陪,你去告诉古义,让他好好照顾公子的身子。” “是。”青瓷道。 “对了,孩子呢?”年韵惦记着自己的孩子,青瓷垂着眸子,让嬷嬷去将孩子抱过来给年韵。 年韵掀开褥子看了看,眼角垂了垂,轻声道,“文颖。” 他们是要离宫的,这一次离宫后,就不会再承皇室之姓。 “娘娘您不高兴?”青瓷小心翼翼观察着年韵的神色。 “没有,是儿子是女儿我都高兴。只是父皇和母后盼的久了,是个女儿,他们未免会失落。”年韵摇了摇头,看着邹巴巴的小脸,“这脸也太皱了。” “娘娘,刚出生的小孩儿都是这样的,等再长大些就好了……”嬷嬷道。 年韵刚点头,怀中女婴转醒,还没有睁眼,就是张大了嘴巴,似要嚎啕大哭,年韵愣住。 嬷嬷连忙道,“娘娘,奴婢来吧,您抱孩子的动作有些不太对,小皇女不舒服就醒了。” 这孩子也是捡了天大的福分,一个奴婢孩子能够得先帝先后亲自抚养。 年韵怔怔的松开。 果然,一到嬷嬷手中,女婴就没有再同方才那般长大嘴巴,作难受状。 嬷嬷抱着文颖下去后,青瓷端了除恶露的药过来,扶着年韵喝下。 “夫人不必担心,秋实宫那边出了小皇子,太上皇是看见了才走的。”青瓷道。 年韵顿了顿,“那姜采女呢?” “没了。”青瓷道,“生小皇子的时候,因为胎儿太大,难产。宫中有去母留子的规矩,所以产婆是直接剪开了,保小皇子平安。” 年韵脸色并不太好,倒是有些不想听,青瓷便不再多说。 服侍年韵喝完药,将药碗搁在了桌上,后退了两步,青瓷径直朝着年韵跪下。 “青瓷,想再求夫人一件事。” 年韵微微蹙眉,“你说。” “公子说,太上皇百日后,娘娘就会离开皇宫。但是青瓷想留在宫中,以宫女身份正式考核太医院,进入太医院学习,成为正式医女。” 之前,年韵只是动的是私权,让青瓷进入太医院,但是毕竟名不正言不顺,要想名正言顺考进入太医院学习,至少也要十年才能离宫。 这一世,她仍旧选择了和上一世一样的路,留在宫中。 第298章 路过文渊 八月中旬之前,也是南地大旱的第二个月,河渠引入地水,还有半个月就能通入上陵郡,解上陵干旱之危,但是文渊郡却仍旧同时遭受干旱和蝗灾。 文渊蝗灾早发且严重,如今朝廷发兵捕捉蝗虫也已经来不及了,今年的文渊颗粒无收,又遭受蝗灾,百姓们眼见如此,从半个月前就收拾了行囊,逃的逃跑的跑。 朝廷下令,让附近县郡开放城门,接纳两郡百姓,宋寿遭的最轻,且离两郡极近,所以宋寿也会开放城门。 嫪赢收拾了行囊,对着自家老头笑意昂昂的挥了个手,“老头,再见,明年我再回来!” 老郡王嗤笑了一声,“赶紧滚,老子眼不见心不烦!” 嫪赢切了一声,上马后就带着侍卫赶往临淄。 离宋寿越远,嫪赢便看见入城的人越多,下意识的问道,“怎得会来这么些人?” “这些都是从文渊逃难来的,郡王竟不知?”侍卫们疑惑,但是转念一想,也是正常,郡王光顾着和老郡王闹着要上都,哪里顾得上这些。 嫪赢隐约记得,老头子好像说过,文渊的情况最为严重,文渊的早旱迹象比宋寿还要早好几日。 当时他还问了一句,那文渊的郡守怎么没先一步上折,老头子摇了摇头,却没说出答案。 从宋寿到临淄快马加鞭要七日左右,这还是用的是好马。 不过好马仍需好料子饲养才能跑的快。 第一日嫪赢等人找了处山腰洞穴住着。 因为缺水,树枝都泛了黄,眼看着也是要枯死的节奏。 侍卫拿出干粮和水袋,“郡王,明日起的三日咱们要通过上陵和文渊,这两日估摸着咱们是无法补给粮食和水,这一路上的干粮和水袋,咱们都得省着。” 看着燃起的星火,嫪赢蹙眉道,“上陵和文渊,蝗灾闹的厉害?” 侍卫点头,“上陵和文渊比咱们宋寿还要早几日就没了雨,上陵郡守之位空缺还未来得及补够,所以消息迟了一些。” “那文渊呢?”嫪赢问。 侍卫笑了笑,“文渊倒是有郡守,可是大旱之事那郡守先不说敢不敢断定是大旱,再则,这样的灾害说不定对郡守而言是好事。” “好事?”嫪赢不解。 “这天灾对于百姓来说是坏事,但是对于官员来说却是好事,因为天灾是无法阻止的,就如同小郡王你这一次猜对了天旱,下一次却不一定能猜对。而且天灾之事,是朝廷无法避免,所以必会派人赈灾,古往今来,赈灾的物资,能有一半到百姓手中,已经算是极为不错的了。”侍卫道。 “连你们也这样认为?”嫪赢蹙眉。 “非得是咱们这样认为,而是为官少有不贪,就算一开始是清官,也不能保证自己最后是清官。”侍卫回。 嫪赢从小养尊处优,还真没想过这个。 第二日随着进入文渊境内,土地越发干裂,比宋寿的要严峻不止十倍,耳边传来嗡嗡的声响。 远处一大片黑压压的,顶着烈日,如同乌云一般压过来。 “快,快找地方躲躲。”侍卫们大惊,“是飞蝗群。” 几人即刻下马,牵着马匹躲在一石头后。 很快,那嗡嗡的声响便从嫪赢头顶拂过,嫪赢便是随手一抓,都能抓住四五只。 而且随着飞蝗所过之处,原本还算有些颜色的草木,全数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逝,被飞蝗一点一点的啃噬干净。 “这,这是蝗虫?”嫪赢一时之间怔住。 “这是飞蝗,比蝗虫更为难捉,飞蝗所过之境无绿,而且它们成群结队,啃噬完了一个地方,很快就会去下一个地方,即便是捉,也很难捉到,因为谁也不知道它们下一个地方会去何处。”侍卫道,手扯着有些惊慌的马匹,防止它们逃跑。 等了小半个时辰,飞蝗群才过去。 呜呜的哭泣声传来。 “爷爷,你起来啊,你起来……”一女童的声音传入嫪赢的耳朵。 嫪赢抬眼,只见一老人家倒在地上久不能起,一衣衫褴褛的女童坐在地上,用力的想要将老人扶起来,奈何力气太小。 嫪赢看不下去,只能起身带着侍卫去帮着女童,将那老人扶起来。 “谢谢……谢谢……”老人起身,露出一张干裂的唇瓣,脚步已经虚浮,整整一日没有喝过水,又顶着烈日走了许久。 “水。”嫪赢朝着侍卫摊手。 侍卫将水取下。 那老人一看见水,眼睛里露出了渴望的眼神,但见水囊,却还是隐忍着,递到女童面前,“囡囡,来,喝一点。” 女童舔了舔唇瓣,渴了也是下意识的多喝两口。 等女童喝完,老人家才敢自己抿了两口,“多……多谢。”将水囊还给嫪赢。 嫪赢抬手,“给你了,你们这一老一少的,要去何处。” “去宋寿,这里离宋寿最近,听说宋寿还有水和粮食。”老人家道。 “怎么只有你们一老一少?”嫪赢问。 “家里的粮食吃完了,水缸里的水也没了,孩子她爹娘提前带着儿子跑了,我们也是等蝗虫群到了才知道,事情严重,跑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老人家沙哑着声音。 嫪赢一听,忙又让侍卫,取了干粮给老人家。 “谢谢……谢谢……”老人家连忙点头,“够了够了。” 告别了这对爷孙。 嫪赢一路上又遇见了同样情况的好几对人,越是往文渊深处,越是如此。 “小郡王,您别这么大方行吗,您这样,咱们穿不过文渊就得栽在里头。”侍卫看嫪赢大方的,心头微微担忧。 嫪赢瞥了一眼侍卫身上的鼓鼓囊囊的包袱,“走的时候爹就没让你们多给装几个水囊?” “有是有,可是您再这样送下去,咱们出不了文渊,文渊的地界没有马匹的吃食,马儿坚持不了多久,若是半路上马儿跑不动了,咱们得弃马。您走之前,老郡王都已经提前吩咐了,是把马喂饱了,把水给准备足了,东西也准备齐了。”侍卫道,“但是您这样一路停一下耽搁一下,马儿没有吃的,支撑不了那么久。” “那就少吃点。”嫪赢想也不想道。 晚上的时候,几人挤在被啃干的树干下休息。 因为树叶都被吃完了,烧火的木材倒是不缺,附近也有好些人过来盘着一起休息。嫪赢也好心收留,其中有几个年轻的男子,也将自己说的身世可怜极了,嫪赢也听着,听着听着便入了神。文渊的郡守,已经向朝廷请了赈灾物资,可是从文渊内往外的灾民多不胜数,文渊周边大小城镇加起来有数万人口。 不论是食物还是水,还没来得及往里面送就会被抢个一干二净。 唯一的办法就是让灾民自己逃离灾区。 可是雨一天不下,地水一天无法引入,受灾的范围只会越来越广。 模模糊糊,嫪赢和几个侍卫都被一阵莫名的香味所迷惑,第二天醒来的时候,只听侍卫大喊,“不好了,东西没了。” 嫪赢醒来。 昨夜那几个人都是偷儿,偷了他们的水和粮食,马匹也都没了。 “还请小郡王降罪,是属下们警惕不足才会如此。”侍卫十分紧张,现在他们的路程已经走到文渊的一半,退无可退,只能前行。 “是迷香,他们是有备而来。”嫪赢反应过来,昨夜的香味着实异常,“我们走还要走多久。” “如果是快马,快马加鞭,不到半日就可出文渊,如果是走路,快则一日半,慢则三日。”侍卫道。 刚刚醒来,就面临粮食被偷水也没了,嫪赢心头如何不懊悔。 可是就是咬牙撑着,也要穿过文渊。 与之前不同的是,之前嫪赢其余马上,所有人都是羡艳的目光,而现在与他们一同徒步前行的人实在是多,在半路中途倒下来的人也不少。 嫪赢几人乃是练武之人,身体素质比常人要好了太多。 嫪赢长这么大,除了练功从来没有吃过苦。 这一回,脚下起了泡得走,肚子饿着勒紧了裤腰带得走,渴了咽口唾沫就要继续。 一路上受不了了,侍卫们找了几棵树,刨了树根,硬是挤了点儿浆汁儿出来解渴。 走了两天一夜,嫪赢已经是头晕眼花,眼前的东西从一个变成两个,两个变成三个。 妈的,那些个人是怎么活下去的? 一直到后面,嫪赢终于坚持不下去,眼前一黑,一跟头栽在了地上。 嫪赢醒时,是听到耳边的声音模模糊糊道,“小郡王无碍,快醒了。” “多谢柳郡守相助,我家老郡王必会找机会重谢柳郡守。”侍卫道。 一年轻男子的声音道,“不必多谢,天旱两个多月,宋寿已自顾不暇。嫪老郡王宅心仁厚,还愿意开仓赈粮,打开郡王府的水库,此番行径是百官典范,若是宋寿能平安度过此劫,老郡王平安无虞,下官必会亲自上门拜访。”那个贪心不足蛇吞象,故意拖延奏折上呈时日的文渊郡守提前就储备好了粮食和水,现在可是将自己的郡守府守的死死的,相比起来,宋寿郡王可说是民官。 嫪赢努力的睁开眼,沙哑着声音道,“什么开仓赈粮,什么打开水库?老头背着我做什么了?” 周遭侍卫沉默,没敢说话。 他们一共离开了五日,这期间太上皇驾崩,天仍旧没有下雨。 宋寿本就在受灾范围内,如今文渊和上陵的蝗灾没有控制住,很快就会前往宋寿和定川郡,之前小郡王是想了办法,也仅仅是延缓宋寿的灾情,可是地水还未通,再不下雨,宋寿就会成为第二个文渊。小郡王走后没多久,宋寿涌进大批灾民,老郡王都通通接纳了,因为朝廷赈灾物资不够,老郡王开放了郡王府的私存,誓要与百姓同进退。 第299章 大义灭亲 年韵在床上躺了三日,才能下床,不能沾水,青瓷让宫女伺候这用热水擦身子。 第三日的时候,年韵感觉自己已经在床上躺的要麻木了,宇文昊才出现。 看见年韵要起身,宇文昊上前一步,将她抱进了怀里,嘶哑着声音道,“韵儿,我们可以回家了。” “嗯。”年韵抬头望着宇文昊,咧嘴笑道,“女儿你看过了吗?” “嗯。”宇文昊的目光,投向一旁的小木床。 木床中,熟睡的女婴比前两日长开了些。 “把她抱过来。”年韵笑了笑,“说起来,这孩子,不像你也不像我。” 宇文昊垂眸,将女婴抱了起来,霎时间女婴就醒了,睁开一双黑咕隆咚的眼珠子,朝着宇文昊咯咯的笑着,一边吧嗒吧嗒着嘴,倒是半点儿也不怕生。 待到了年韵手中,女婴竟然流了口水,好一会儿就开始哼哼唧唧要哭起来。 年韵笑着将女婴抱在自己脸上亲了一口,“小哭鼻子,是尿了还是饿了?” 解开褥子看了看。 下面还好,不是尿了,那肯定就是饿了。 年韵红着脸对宇文昊道,“你转过去。” 宇文昊一怔,见年韵的手落在自己衣襟上,这才想起来什么,微微红着耳稍,“为何不交给乳母。” 年韵笑道,脸上晕着的是一抹柔和,“她是我的孩子,是要跟我离开的,我怕她喝惯了乳母的,以后喝不惯我的……嘶……” 小家伙倒是半点儿也不客气。 一瞬间,宇文昊想到了那个在母后手中抱着,被乳母喂养的孩子。 心口微微刺痛。 年韵拂过宇文昊的手,“太上皇走了,你也表了态,那姜采女生了儿子,也可以堵住朝堂的话,剩下的也都是皇上的手段。这一次我们离开临淄,就真的再也不会回来了。”宇文昊表态,他无心朝堂,但是宇文旭是最适宜皇位的人选。私底下所有人都知道,如今的皇嗣是先帝和先后的子嗣,坐上太子之位名正言顺,先帝已发话,宗室家倒是无所再言。 “嗯。”宇文昊点头,垂头看着女婴,勾着女婴的面颊。 从今日起,她是他的女儿,文颖。 “你同意青瓷留下了?”宇文昊抬头看着年韵。 年韵唇角的笑意淡了两分,“人各有志,我不强留,不过我让她亲自去找二弟,如今二弟才是皇上,留不留用一个宫女,是二弟。”至今为止,青瓷也不曾对她说过一句交心话,她虽然感恩,可是她却不能与她交心,她虽然有善,可如今青瓷要离开,她也不会阻拦,毕竟一开始这所谓的主仆关系就来的莫名。 只是以宫女的身份进入太医院正式考取医女,没有十年是不能出宫的。 “我只是想,可怜了嫪赢的一番心思。”年韵轻叹。 “他们未必没有缘分。”宇文昊道,“嫪赢,他会长大。” 长大。 年韵微微怅然,看着怀中已经餍足的小脸,忙将她抱开。 乳液溢了胸口,宇文昊轻咳着,转身去找东西擦拭,后来才小心翼翼的将年韵的衣襟系好。年韵看着宇文昊眼底的疲倦,“你可要休息?” 宇文昊点点头。 这三日,给父皇准备祭祀下葬之事,倒是疲倦了,宇文昊简单洗漱便上了床抱着年韵,闻着年韵身上的奶香味儿,终于休息了一回。 与此同时,御书房内,青瓷犹豫了三日才亲自前来求见宇文旭。 宇文旭这几日焦头烂额,旱灾情况蔓延,朝廷捕捉蝗虫效果微乎其微,听到青瓷来的消息其实是有些不耐烦的。 但是想到嫪赢的消息,也还是见了。 “你来找朕,是为何事?”宇文旭蹙眉。 青瓷也知道此刻宇文旭正为南地大旱的事情而急躁,她也不愿多耽误一些时间。 遂也鼓足了勇气开门见山道,“青瓷愿意入宫。” 宇文旭沉声道,“此事,朕早已对你说过。” “可是这一次青瓷是心甘情愿。”青瓷抬头,对宇文旭笑道,“青瓷想求皇上一件事。” “你说。”宇文旭眼底微燥。 “青瓷恳请皇上,让青瓷代替夫人守在小皇子身边,照顾小皇子……若是皇上愿意,别说十年,哪怕是一辈子,青瓷也愿意。”青瓷重重磕头,上一辈子,她没能陪璟儿,这一辈子她不会再让璟儿猜疑猜忌,她以另一种身份陪着璟儿,可以让他全心全意的信任她。 听到这话,宇文旭蹙了蹙眉头。 抬头看着青瓷,目光轻眯,“皇嫂知道了?” 青瓷连忙摇头,“夫人并不知道。” “你是为了皇嫂才心甘情愿留下的?”宇文旭有些诧异。 青瓷并未抬头,“是。” 宇文旭沉默了良久,才说了一句话,“十年不能出宫嫁人,这十年,嫪赢可能会再喜欢别人。” 青瓷心中微微刺痛,可是她也知道她和嫪赢的差距,“宋寿郡王很好,他会找到更适合他的女子。之前皇上说,青瓷能激励宋寿郡王上进,可是于青瓷来讲,青瓷更希望郡王能做他自己,若是郡王一直为了青瓷而改变,那样会很累,青瓷不愿改变郡王,若是哪一日郡王当真改变,青瓷更希望是因为郡王自己想要改变,而不是因为别人。”哪怕是没有她,嫪赢本该是怎样,那就是怎样,不去为任何人改变,而是为了自己。 “朕答应你。”宇文旭再不言语,应下了青瓷的请求。 “多谢皇上。”青瓷心里松了一口气。 * 九月中旬,南地迎来了一场皆大欢喜的暴雨。 这一场旱事持续了接近四个月。 大雨落下的一瞬,蝗虫被豆大的雨点打在地上,不得动弹。 暴雨持续下了三日,将干涸的土地全部的滋润,将见底儿的河床都灌满。 宋寿的郡王府内,嫪赢松了一口气,看着身后的老人道,“老头儿,这下你应该高兴了吧。” 嫪赢永远也忘不了那一天,得知宋寿开仓赈粮,这个老头还开了郡王府水库的消息时,他内心有多么的担忧,他深知怪老头儿为什么这么大方,又暗恼自己的大方。 郡王府的水库并不多,也不过堪堪让郡王府的人能多活一个月,可是老郡王开了水库,等于是把自己的性命和百姓一起赌给了老天爷。 他从柳郡守那里借了马匹和水赶回宋寿,便看见他家老头坐在王府门口,也一起啃着馒头。 王府的粮食和水并不多,打满了灾民的水袋,装两个馒头,让他们继续走,走到更远的地方。 嫪赢气急败坏的扯着老郡王的胡子怒道,“老头儿!府里就那么点儿水,那么点儿馒头,朝廷都没办法,你这点儿东西,救的了一个两个,能救得了全部人吗?” 最重要的是,这些东西吃完了,他自己吃什么?吃这些干巴巴的馒头? 老郡王笑了笑,“能送走一个是一个,能让他们多活一天是一天,也许明天,天就能下雨了。我是宋寿的郡王,这片土地我守了五十年了,如果我都不为他们想办法,那么他们只能等死。赢儿,我不能看着他们死,就像我当年也不能眼睁睁看着你要和你哥哥一样在我眼前离开。” 那个时候,嫪赢突然想起了青瓷的话。 她问他,“嫪赢,你知道责任是什么吗?” 他想,他现在知道了。 老郡王坐在老人椅上,慢悠悠的享受着来自暴雨带来的凉风,“臭小子,你若是去把我的儿媳妇儿带回来,我会更高兴。” 当即嫪赢便批了蓑衣,带着人上马,赶往临淄。 南方旱灾蝗灾因为一场大雨而结局,之后便是灾后重建,过只要旱事不再继续,一切都可以变得简单起来。 只是因为这一场灾,倒是从中扒出了不少朝堂丑事,第一个下场的便是苏元,期间证据直指苏元笼络朝臣、中饱私囊、贪污纳贿、刻意压折、买卖官员等好几个罪名,丞相府被抄家,男子被斩,女子悉数充为官奴,与丞相一家关系密切者,流放免职等数不胜数,甚至于苏元麾下的弟子,也再不能入朝堂。 旨意下了不到半个时辰,苏太妃便匆匆赶到了御书房。 “皇上!他是你的舅舅!”苏太妃怒不可遏,但仍旧隐忍着,看着宇文旭道,“你忘了当年你登基之事,朝堂上多有阻拦,是你舅舅一力扶持于你,你才有今日!你这样对你的舅舅,别人会道你这个皇帝冷血残酷,六亲不认!哀家要你收回旨意!” 宇文旭抬眸,心凉了一片。 曾经他以为,母妃想让他争,只是因为不舍得他离开。 可是当他回来的时候,他却发现,母妃只是打着不舍得他离开的名义,想让他争。 “太妃此言差矣,朕如此做,来日对宗室下手,他们才会更无异议,朕乃是大义灭亲之举,但凡是危害朝堂,暗藏祸心的朝臣,朕都会秉公处理!何况圣旨已下,哪里有收回之言,否则朕在百官面前,谈何威信!” “好,很好,皇上这般决绝,这是要逼死哀家!”苏太妃眉目狰狞。 宇文旭冷眼不置一词。 苏太妃冷笑着,“那就,如皇上所愿!”说完便一头撞在了御书房的盘龙柱上。 第300章 选择机会 生产后的一个月,年韵已经可以下床,青瓷也不再拦着。 抱着文颖,让青瓷陪着,去御花园逛了逛,便听到宫人们四处议论的消息。 “苏太妃因为丞相府被下旨斩首吵架的事情,一头撞在了御书房里,现在被宫人抬回了宫,御医诊治,不知道严不严重。” “说起来皇上也是半点儿没有心软,到底是皇上自己的亲舅舅,斩起来却半点儿也不客气,你说皇上的心该不会是石头做的吧。” “谁知道呢,而且皇上这么做也不是第一次了!我听说从前皇上也下令杀过一名嫔妃,当时那嫔妃还怀着皇上的孩子呢!” 青瓷剧烈一颤。 “本宫认为,是主子对你们这些奴才太宽容,才允许你们这些奴才在背后嚼舌根?”年韵冷声开口,青瓷才回过神。 年韵蹙眉冷冷的看着嚼舌根的宫人。 “娘……娘娘……”几个宫女才发现身后来了人。 “本宫记得,本宫在位时,曾翻修过长思殿,长思殿下可是埋了二十多具骸骨,怎么你们不知道吗?” 年韵声音清冷,“你们叫什么名字?” “娘娘饶命,奴婢们不是故意的,还请娘娘宽恕奴婢们这一回。”宫女连忙跪下磕头。 “不说?”年韵冷笑,“来人,把她们给本宫带下去,宫中是什么规矩,就是什么规矩。” “是。”背后的太监点头。 将几名宫女都架了下去。 青瓷不太懂,年韵抱着文颖,文颖已经转醒,又是要哭的节奏。 “我们回去吧。”年韵冷声丢了一句,青瓷垂首跟在身后,待回了东宫年韵将文颖报给了乳娘去收拾一番,才对青瓷道,“青瓷,这就是你日后要留下的皇宫。” 青瓷一怔。 “为婢着,生死不由己,为奴者,主言不可逆。如今是本宫还在,他们尚且尊你一声青瓷,一旦本宫离开,你便是孤身一人,哪怕是太医院的医女,也不过是伺候人的下作奴才,你若是随本宫离开,尚且还有机会离开这腌臜的地方。”年韵看着青瓷。 在她眼里,青瓷不是这般好高骛远的性子。 青瓷这才明白过来,娘娘这些日子对她冷淡,对她的决定不满,却仍旧未想过要彻头彻底的放弃她。 是啊,这深宫险恶,上一世纵使她有宇文旭庇佑,她也遭受了多少宫人背后非议,遭受多少冷眼,没有宇文旭在的每一个时刻,她都像是处于水深火热中。可是如果只剩下璟儿一个人,他又该如何? “娘娘厚爱,青瓷铭记于心,可是青瓷已决意如此。”青瓷跪下。 年韵看了青瓷一眼,发现她眼底氤氲的情绪,蓦的一叹,“罢了,青瓷,你走吧。你要留在宫中,我也不再拦你,昨日储秀宫的嬷嬷已经来寻了本宫,你既要留在宫中伺候,要遵照宫中规矩,正式考核进入皇宫,那么就要按照规矩来。嬷嬷会教你宫中为婢的规矩,今晚你便搬去储秀宫,明日也不必再来伺候了。” 青瓷没想到这般快。 咬咬牙,也只能磕头,“青瓷多谢娘娘。” 东宫的宫人去帮着青瓷收拾东西。 宇文昊回来从年韵手中抱过文颖,轻声道,“失望了?” “算不得失望,只是我知晓这宫中乃龙潭虎穴,青瓷跟随我以来,都是恪守本分,忠心耿耿,若是我能我也望能给她个好归宿。”年韵摇摇头,“还有两个月咱们就要离开了,母后那边你可以都说好了?” 宇文昊想了想,“我们下个月便离开。” “这样快?”年韵诧异,“不是说要守过父皇的白日吗?” 宇文昊摇了摇头,在宫中越久,璟儿的名讳她总是会被知道。 而且璟儿在母后宫里,她几次去给母后请安也看不见璟儿,久而久之必会怀疑。 是以,宇文昊道,“临淄冷的早,再过两个月估摸着天已经开始下雪了,雪路难行,所以下个月我们便离开。” 年韵不疑有她,点头应下。 嫪赢用了五日,快马加鞭赶至临淄,第一个迎接他的便是宇文旭。 “这一次南地旱事的大功臣,朕等你许久。”宇文旭竟亲自在城门口迎接嫪赢,嫪赢的心咚咚跳了两下。 偏偏宇文旭脸上的笑容还温柔的不得了。 “功臣?”嫪赢倒是没有注意到这个。 宇文旭带着嫪赢进宫,“难道不是?” 蝗灾泛滥,嫪赢派人到附近的郡县,将所有的鸡都带到了宋寿郡。 蝗吃书,鸡吃蝗。 吃了蝗的鸡长势倒是不错。 与此同时,宋寿郡原本引进了海水,海水不能食用,但是蒸煮过后,那腾腾上升的热气,却汇聚成了淡水,靠着饮尽的海水和捕捉的蝗虫,再加上朝廷赈灾,进入宋寿的灾民,倒是没有再死去的。 只有在文渊那些还来不及逃跑的百姓,后来因为缺水缺粮而死在路上。 算下来也有几千人。 但是文渊比宋寿还要早几日便没下雨,嫪赢都能察觉出异常,文渊郡守却生生将折子压后,而到了苏元这里却是再次押后,等情况变得严重后,便直接请求赈灾,所以赈灾的事情,宇文旭也并未交给苏元麾下的人去办。 相比之下,嫪赢的作为,已经将后续灾情减缓到了最低,称之为大功臣也不为过。 不过嫪赢一贯在众臣面前都是草包之料,这一次众臣也以为是老郡王想的法子,而嫪赢心中另有所图,也没的在意这样的名分,所以明面上功劳都在老郡王身上。 现在看嫪赢,却是少了数月前的那等轻浮之气,脸上也沉稳了许多。 “没有人为你庆功,朕为你庆功,这些点心是你进宫之前,朕命御膳房做的,朕素来不喜甜食,可是你喜欢,我倒是没尝过这些糕点是个什么滋味。”宇文旭抬手,嫪赢就看见桌上的一堆好吃的。 当他拿小孩儿哄呢? 嫪赢当即跪下,“实不相瞒,此番来都,嫪赢是……” “朕知道,你要见的人如今正在储秀宫,这些糕点,你若是不想吃,朕便让宫人带你去储秀宫。”宇文旭打断了嫪赢的话,一个男子千里迢迢,就是为了一个女子到此,未免太儿女情长。 说实话,宇文旭有些不喜。 他若是有老郡王的五分骨气,那么也是栋梁之才。 “储秀宫?”嫪赢一听,眉头皱成了一团,“怎么会在储秀宫?” 宇文旭罢手,嫪赢没有得到答案,宫人已经先来引了他去储秀宫。 储秀宫内,青瓷倒是第一次经过宫中姑姑的教导,比南阳王府要严苛的多,无论是走路的姿势,还是跪下的姿势,包括伺候人的规矩,嬷嬷一应教导。 “如今宫中以皇上为尊,再就是太后,其次是小皇子,最后才是宫中妃嫔……”嬷嬷道,“皇上勤勉,并不重欲,素来极少踏入后宫,所以……”嬷嬷的话被打断。 宫人过来对嬷嬷到道了几句。 嬷嬷道,“青瓷。” “在。”青瓷反应过来,忙回了一声。 “跟着福公公出去。”嬷嬷吩咐,青瓷转头看去,自然是看出那位公公是宇文旭身边的福公公。 顶着众位宫女的目光,青瓷迎头跟上。 “不知公公来找青瓷,所为何事?” “是皇上,让咱家来带您见一个人。”福公公道,这位青瓷姑娘很有可能是未来的宋寿郡王妃。 转过头,青瓷就看到了门口,那个焦灼着步伐来回徘徊的男子,心脏骤然猛烈的跳了起来,但是被青瓷很快就压下。 “奴婢参见郡王。” 青瓷行礼,嫪赢回过头,目光灼灼的看着面前的女子,大步往前在,“为何自称奴婢,又为何会入储秀宫?你不是在年皇后身边,在太医院学习?” 青瓷抬头,望着嫪赢的眼睛。 嫪赢还是那个嫪赢,只是数月不见,却别之前沉稳了许多。 “夫人下个月就会回益郡,青瓷已决意留在皇宫,正式考取太医院医女名额,进入太医院学习。” “你说什么!”嫪赢脸色骤变,拽住青瓷的手,“你忘了你答应我的两年之约?” “奴婢不曾忘记。”青瓷挣脱,后退一步,缓缓跪于嫪赢身前,“只是青瓷身份低微配不上郡王,郡王乃人中龙凤,而青瓷却是一介草民,你我二人有云泥之别。况且,青瓷是心甘情愿留在宫中,所以这一次青瓷要食言了。” 嫪赢的整张脸都冷了下来,看着青瓷乖顺的跪在他跟前,心底不舒服极了。 “你若要拒绝本王,早该拒绝,为何偏偏又要给本王希望,本王给你的郡王妃之位,你便如此不屑?” 他满心欢喜的等着,可是现在她却成为了宫女。 成为了宫女,非到出宫那一日婚配便不由得自己。 嫪赢何曾用这样冷硬的声音对青瓷说过话,一时间青瓷只觉得难受至极。 好一会儿,青瓷勇敢的抬头望着嫪赢,“郡王给过青瓷拒绝的机会吗?” 嫪赢眯眼。 青瓷鼓起了勇气,将心头的那些喜欢压了下去,“郡王不曾给过青瓷拒绝的机会,一直以来,都是郡王用自己的方式,来让青瓷就范,青瓷不过是一小小贱婢,如何能得郡王青睐?还请郡王,尊重青瓷,放过青瓷,给青瓷选择的机会。” 她对嫪赢是动心。 可是这样的动心,还无法超越她想在璟儿身边照顾璟儿,以及她想知道,宇文旭又为何会成为后来那样冷血无情的人。 如果可以,她希望能照顾璟儿的同时,让宇文旭不要成为那样的人。 一如上一世,他将她带出绝境。 第301章 不能摆脱 嫪赢不知道自己什么心情,只觉得想笑的很。 他为了来见她,跟皇上和老头子虚与委蛇了多久,又为了见她如何穿过文渊,可是她一句要食言了就轻飘飘的盖过去了,哪儿那么容易? 没有听到嫪赢回答,青瓷心底颤的厉害。 正准备抬头,下颌便被一只冰凉的的大掌擒住,“你也知道本王没有给过你选择的机会,你以为你入了宫,本王就会给你选择的机会?” 青瓷震惊的看着嫪赢。 往日那个嬉皮笑脸的嫪赢已经不见了。 她不知道他经历了什么,也不知道什么改变了他。 紧接着嫪赢的话,像是一条冰冷的盘蛇,盘上青瓷的心脏。 “你可以随意食言,但是本王却不会。你想留在皇宫,但是皇宫却不会永远收留你,你什么时候出宫,本王什么时候娶你。”嫪赢压低了声音,靠近青瓷耳畔,“一开始本王没有给你选择的机会,现在更不会,郡王妃的位置你既然不稀罕,那你就等着,等你出了宫,成为本王的妾侍。” 盘蛇骤然紧缩,青瓷心脏抽痛。 嫪赢已缩回了脖子,朝着勾了勾唇,转过身对福公公道,“多谢福公公。” 福公公自然也是听到了嫪赢的话,这话里的意思就是把青瓷姑娘给定下了? 如果是这样,那这青瓷姑娘在宫里的位置就不一样了,被郡王看上的人,皇上必然不会动,也不能让人动了,而且更不会留太久。 青瓷的手心都出了汗。 她没想到,她仅仅是这样拒绝了嫪赢,就会让嫪赢骤然转变了态度。 还有就是嫪赢朝她勾起的那抹笑。 看起来似乎云淡风轻,可是那眼底分明的是未达的冷意。 * 东宫内,嫪赢与宇文昊想对而坐,嫪赢一贯没心没肺的脸上,竟然多了几抹愁苦之色。 “你倒是好,下个月回去之后,这朝堂的风起云涌,与你再无干系。”嫪赢斟了一杯酒给宇文昊,又斟了一杯给自己,不等碰杯,便一饮而尽。 宇文昊看着嫪赢这般神色,蹙眉道,“何处碰壁?” 嫪赢的手一紧。 想到了青瓷的话,原来,在她眼里,他就是从未给过她选择,是在强迫她的霸道之人。 “无处碰壁。”嫪赢回,又给自己倒了一杯酒,朝着宇文昊举杯,“这一杯祝你达成所愿。” 她拒绝他,无非是在她眼里,他并没有别的东西重要。 他这一生以来,第一次对一个女子生出想要的心思,甚至愿意为她遵守承诺,可是在她心里,他其实并没有那么重要。 这种认知让嫪赢内心十分的复杂,不由得去想,她为什么要留在皇宫? 是因为皇宫里有她想做的事,还是因为皇宫里有她想要的人? 当初在文渊出事,那两天一夜,他脑子里想的都是要去见她,要去守着她。 凭这这股新娘,他才坚持到最后。 只是因为醒来,老头把自己置身于危险之中,他只能回宋寿。 他想着,反正每一次见面,离娶她回家的时间就更短。 宇文昊见过嫪赢很多面,皆是少年不识愁滋味。 可是今日这一面却是第一回。 “你还要留在皇宫做禁卫军?”宇文昊同饮。 “不了。”嫪赢沉默,“老头年岁大了,掌管宋寿有心无力,如今宋寿灾后还有一堆事宜,还要回去处理。” 宇文昊笑了笑,“如此甚好。” 找宇文昊喝了酒,第二天嫪赢便去了御书房找了宇文旭。 “如今经过南地大旱一事,嫪赢已明白自己的职责,知晓之前的要求只是胡闹,之后嫪赢会恪守本分,回宋寿处理后续之事,只是嫪赢有一事相求。”嫪赢刚说完,宇文旭便知道了。 “是为青瓷的事情。” “是。” 宇文旭静静的看着嫪赢,“那青瓷究竟有何好,竟让你这般执着?” 嫪赢目光一沉,“微臣只是想要一名女子,等来日皇上愿意放她出宫时,臣希望接她入郡王府。” “你可知她的志向乃是太医院,没有十年,她出不了宫。而前些日子,老郡王已经上折,让朕为你赐一名郡王妃。”宇文旭眉头微蹙,若是如此,老郡王岂不是还要再等十年,他可不想做这个坏人,“青瓷,身份低微,并不能做你的郡王妃。” 不过青瓷既是为他的侄子留下的,那么并不能说是不用。 至少他不能确认后宫中是否还有人另起心思,如此一来,青瓷自愿留下,必会忠心耿耿,再加上太后照料,这样也就万无一失。 所以对于青瓷心甘情愿的选择,宇文旭倒是乐的见地。 原本以为嫪赢护拒绝。 却不想嫪赢抬头,目光笃然。 “嫪赢也觉王府空荡,需要一何时的王妃主持,还请皇上多多费心,若有适合的待嫁女子,可为微臣赐婚。微臣早日完婚,父亲也可安心。” 一旁的福公公也是一怔。 “王妃,微臣要。青瓷,微臣也要。”昔日他一片赤诚之心,她弃之如敝履,如今他的郡王妃之位再留的不得她,可即便如此,他也要把她牢牢的抓在自己手心。 宇文旭微微蹙眉,想到了当日青瓷的那番话。 忍不住出口辩解,“她……并非你想的那般……” 嫪赢如此说,可不是因为赌气。 “微臣知道。”嫪赢想也不想的回答。 宇文旭沉默,心道:你知道,你知道个屁! 若是青瓷对嫪赢无半点感情,她不会说出,希望嫪赢做自己的那番话。 “如你所愿。”宇文旭冷脸相回。 说实话,其实一开始看着二人挺不顺眼的,可是后来又觉得二人看着看着还是挺适合的,就是缺少磨练,可如今一看,倒是又有些不适合了。 可是宇文旭是皇上,他自然不可能去解释这其中的缘由。 而嫪赢是未来的郡王,是功臣,宇文旭没道理为了一个女子与他破坏关系,是以答应。 没过几日,宇文旭变为嫪赢赐婚。 赐婚的对象乃是一三品巡抚的女儿,寒门出身身家清白,那女子看画像也算是清秀,名声还行,父亲官位不算低,指给嫪赢虽然身份有些低了,可身份高的中,倒还真没几个适合嫪赢的。重臣之女,反倒是不适合指给嫪赢。 彼时年韵和宇文昊也着手收拾行囊准备离宫。 得知宇文旭赐婚的消息,年韵还皱了皱眉头,但是想到青瓷的选择,又知此事已不是她能掺和的。 十月初,年韵便准备着离宫。 离宫的那一日,年韵抱着文颖去了太后宫中。 齐孝后从先帝走后就开始吃斋念佛,宫里都是一股清香的味道,倒也洒脱。 “母后,这一回我们走后,只怕再难回临淄,您一个人在宫中,要保重身体。” “走吧。”齐孝后微微叹气,“如今哀家是太后,这后宫中,哀家位置最高,谁还能苛待哀家不成。倒是你们,路上千万小心。” 齐孝后看着宇文昊。 她不能离开宫,她留下一是为了照顾自己的孙儿,二便是为了安皇上的心。 更何况,如今的她,也过不惯宫外的生活,真要去过民家的日子,那才是遭罪。 “哇……” 突然一阵婴孩儿的哭声从里间传来。 宫内的人微微都有些紧张,年韵也是下意识的看过去。 可是被婴孩儿的啼哭声影响,年韵怀中的文颖也醒了过来,开始哭。 “好了,孩子还小,路上不好带,你们且小心些,哀家也就不留你们。” 太后说完,倒是催的有些急。 已是深秋,小团子被裹成了圆团子,年韵不疑有她,上了出宫的马车,走之前回过头重重的看了皇宫一眼,微微皱了皱眉头。 宇文昊揽过年韵的腰身,将她搂入自己怀里,一边用小毯子给她盖上,“舍不得?” 年韵摇头,“不是,就是感觉心底丢了一块儿,好像有什么东西落在宫里了。”兴许是因为来的时候带来了青瓷,走的时候,却没有带走青瓷吧。 宇文昊低头,看着年韵怀中的小团子。 小团子细细的眯着眼,鼻中吹着泡泡,看起来倒是很可爱。 不过此时的小团子已经逐渐长开了,年韵也没看出来小团子长得像谁,捏了一把小团子的鼻子。 小团子眨了眨眼,“啵啵……” 口中含含糊糊的。 年韵顿时忍不住笑开,“小家伙要回家啦,就可以看见外公外婆啦!” “我来抱吧。”宇文昊陡然开口,主动要抱过小团子。 年韵也乐得让宇文昊和小家伙亲近。 宇文昊动作并不熟练,抱的小团子不舒服,一张口又要哭的震天响。 在二人没有看到的宫门口角落中,青瓷跪地朝着马车的方向一拜。 回到储秀宫后,嬷嬷便发了话,“青瓷,从今日起,你便去凤仪宫中伺候。” “是。”青瓷在一阵宫女的羡艳目光中收拾东西。 “青瓷,你要是得了太后赏识,你也提拔提拔我们呗。”跟青瓷一起同住一屋的几个宫女忍不住开口道。 各宫娘娘本以为,姜采女死后,小皇子要寄养在某个娘娘名下,谁知道竟然是太后亲自抚养,如此一来凤仪宫反倒是成了后宫中最为热络的地方。 第302章 直接掳人 三年后—— 枫叶扫过苍凉的土地,一阵阵哀鸣从帐中响起。帐中之人身上或多或少,会出现青黑色的疱疹,往来之人也都是口鼻紧掩,无一不是眉头紧蹙。 一名蒙面女子,以木棍挑起最近一患者身的被单,查看情况,转身对身后的女子道,“告诉张太医,三日前的那张药方,延缓了发斑的速度,但是并未有好转迹象。” 文渊郡也是多灾多难。 三年前遭遇旱灾,蝗灾,三年后又遭遇了疫症,可说是祸不单行频频遭灾。 如今郡上已被封锁,人人对文渊郡避之不及,可是文渊确有无辜百姓,宫中以抽签决定出使文渊的太医和医女,不巧的是芙蕖和青瓷都在其中。 “这里,又死了一个。”不远处的士兵道。 “快抬出去烧了!”巡逻的将领道。 芙蕖蹙眉,拽了拽青瓷的手,“青瓷,我们去城门口吧,不要在这里久待,我听张太医说,皇上下令,若是半个月还无任何进展,便弃城烧尸。这一次疫症爆发,不到一个月,文渊郡就足足死了三万人,现在等同于死城,现下城中还有几千的老百姓,只怕不到半个月也都会病死,所以谁也不允许离开,咱们若是染了,到时候也要被活活烧死。” 青瓷蹙眉点头,也知道久待并无好处。 城门口,哒哒的马蹄声让人紧张。 “你们快些准备,朝廷一批物资即将送到。”侍卫们紧张吩咐。 青瓷和芙蕖到城门口,将手和脸都洗了干净,又喝了一碗药,松了心思。 “来了!是宋寿郡王亲自送来的。”侍卫们一阵欢呼。 青瓷心头一刺,慌慌张张搁下了碗对芙蕖道,“我再进去看看。” “哎……”芙蕖叫了一声,实在是不解刚刚才出来松活一会儿,怎么转头又进去了。 为首的男子刚一勒马,众人便围了上来。 “属下等参见郡王。” 男子目光轻眯,却是紧紧的盯着方才那离去的背影,想也不想道,“你们卸货。” 说着持刀想也不想的踏入城门。 收门的侍卫大惊,“郡王,您不能进去!” 嫪赢目光一闪,“方才那女子为何能进去。” “她是宫中来的医女,职责便是看病,可如今城中多是疫症病人,虽然分隔南北,但是还是难免有万一。郡王您身份尊贵,不能轻易进去冒险。”侍卫紧张道。 “本王要进去,本王自会负责。”嫪赢抬手,推开了长刀不顾阻拦径直入内。 文渊城内,倒是有些乌烟瘴气。 四处都是烧尸体的烟,刺鼻的气味涌入鼻腔,嫪赢都只能不住咳嗽。 但是要找青瓷的身影,却发现四处的人都将口鼻捂的严严实实,随手抓了一名大夫,“刚才进来一粉衣女子呢?” 那大夫还在看医书,抬头惶惶然道,“我……我不知道……” 嫪赢只能挨个找。 青瓷躲入了帐中,还未来得及松一口气儿,脚腕上便是一紧,“姑娘,救我,救我……我不想死……” 青瓷连忙宽慰,“你不会死的,我们正在找药方,等找到了药方,你们就有救了。” 男子赤红着双眼,脖子肿的有些扭曲,手微微用力,捏的青瓷脚踝生疼,“刚才你们的话,我都听到了,那皇帝老儿要弃城是不是!我们都是他的百姓,他不要我们了!” 青瓷大惊,“不是的,你听错了!” “不,我没听错!他就是要烧……”男子睁大了眼睛,死死的瞪着青瓷,久久都没有下一句,却是直接咽了气儿。 青瓷用小木枝轻轻的挑开,奈何男子抓的紧。 呼啦一声,帐子被人掀开。 青瓷还未回过头,便看见一只大掌,已经重重的掰开了男子的手。 本以为是捡尸的侍卫,但看见来人,却怎么都说不出口。 嫪赢勾唇一笑,“你终于出宫了。” 刚说完,果真见青瓷神色大变,却不想下一刻青瓷就重重的将他往后一推,“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纵使脸上被捂的掩饰,这话也听的清晰。 嫪赢面色微变,多年不见,她比从前更为果决了。 一行正在找嫪赢的侍卫也是惊慌道,“郡王!” “快带他去洗手,熬一碗药给他!”青瓷说完,转身就要离开,嫪赢却不肯松手。 青瓷有些无奈的转过头看着嫪赢,“郡王,您若是要胡闹,也得分清时候。” 嫪赢目光轻松,眼神低垂,“除非你答应不躲着我。” “我不躲……”青瓷认真道。 见嫪赢离开,青瓷转头就又跑了。 嫪赢转过身时,见青瓷已经不见,冰冷一笑。 这个骗子,果真不能对她太温柔。 芙蕖进来找到青瓷已经是两个时辰后。 青瓷躲在烧尸体的地方闻着烟熏味儿不住咳嗽,蹙眉道,“青瓷,你在这里做什么!你多久没喝药了?” 青瓷蹙眉道,“宋寿郡王可是走了?”按照以往的规律,送物资来的人必然不会在这里久待。 何况文渊城多半是要被弃了。 “走了走了!早就走了!”芙蕖眼神微微闪躲,不过面巾罩的严实,青瓷没有看见。 出了城门,芙蕖端来了药给青瓷。 青瓷没有设防,刚喝完药,颈后便被人狠狠一敲,整个人晕了过去。 嫪赢冷着脸将她接入怀中,对芙蕖道,“本王会派人把你送走。” 芙蕖担忧的看着青瓷,但是生机在前,也只能道,“多谢郡王。” 文渊这一次在劫难逃,那疫症来的又猛又烈,染上病的人,少则三日多则七日就会浑身发斑,颈脖肿大而亡,半个月前进入的几百人军队,现在一个都没有留下。 青瓷他们也才来三日,时间久了,只怕也会染上,现在城中的仅剩数千百姓,大部分已经染病,唯一的办法就是弃城。对百姓来说,他们却不会在意自己染病是否会传染他人,他们只想活下来,但是一旦他们出逃,将病体带出城外,就会酿成更大的灾难。 所以即便是弃城,也还要赔上这最后一批朝廷的人。 青瓷醒来的时候,面前是明灭的火光,自己则靠着大树,颈脖传来阵阵酸痛,不仅是颈脖,大腿侧也疼。 青瓷好一会儿才想起来,自己被人打晕了。 还未反应过来,一条烤的焦黄的鱼已经到了自己的面前,“吃。” 青瓷动了动手,才发现自己的双手被捆住,顺着捆住的那一方过去,正好是某人的腰带,抬头却见某人板着的木脸,“郡王……郡王这是做什么?” “不饿?”低沉的声音,平淡的碾磨,像是在磨豆子一样。 “青瓷另有要事在身,还请郡王放了青瓷。”青瓷冷静的抬眸看着四周,这里早已经不是文员城外。 嫪赢没有说话,顾自将焦黄的鱼吃完,硬是一口都没给青瓷剩下。 待嫪赢吃完,青瓷腹中才传出咕噜的响声。 青瓷极为窘迫。 嫪赢却是起身,强迫的拽着青瓷也跟着起身。 青瓷才发现,这里是野外,而且只有他们两个人,两个侍卫都没有。 很明显,嫪赢是故意的! “嫪赢!你到底想做什么!”见没有了旁人,青瓷也不再客气。 谁知道嫪赢走到一草垛处,就开始解着自个儿的裤腰带。 这可不就是当众耍流氓? 青瓷气的发抖,嫪赢半点儿放过她的痕迹也没有,手上的绳子太短,根本无法远离,在嫪赢彻底暴露的那一刻,青瓷只能闭眼,听着滋滋的水声面红耳赤,双手不由得紧握,一边挣脱,手腕被挣的通红,也没能成功挣开。 好一会儿听到窸窸窣窣的声音。 却没有任何动静。 青瓷这才睁开眼,才发现嫪赢正对着她,居高临下的睨着她,目光冷峻。 心底一颤。 她从未见过这样的嫪赢。 在她面前,除了上一次分别的那一次,嫪赢对她从来都是笑着的,笑的无忧无虑,没有半点隔阂。 这样冰冷的嫪赢,让青瓷心底十分沉重。 许久,嫪赢终于开口。 “本王说过,你出宫的那一日,就要做好准备成为本王的侍妾。” “我,我是奉旨出宫,完了差事我还是要回宫的!”青瓷没想到嫪赢这般大胆,竟然直接掳了她。 嫪赢勾了勾唇,单手抚上青瓷的脸,“你以为你那般好的运气,十几位医女,抽中到文渊的偏偏就有你一个?” 青瓷蹙眉,良久反应过来,看着嫪赢脸上满是不可置信。 这三年来,她一边学习考核,一边跟随在太后身边照顾璟儿,与皇上甚少交集,只是皇上偶尔与她交错之时,会投来几个眼神。也一直没有找到皇上因何而变,至少在她离宫之前,皇上没有发现任何改变的迹象,而璟儿生了几次病也都安然度过。 可是她没想到皇上竟然会直接趁此次机会,将她放出宫,让嫪赢带走。 “郡王何必要强人所难,青瓷,已经不是当日的青瓷……”青瓷看着嫪赢。 三年了,他比从前更成熟,更冷峻,更有一抹让人无法忽视的气度。 嫪赢逼近青瓷,口吻冰冷而又霸道,“强人所难……那又如何?” 当初他百般好言以对,耐心等待,最后她还不是冷冰冰的选择了食言,他等了三年,费了多少努力,才让皇上看见他向上的诚意,才愿意放她出宫? 出了宫,那就得进他郡王府的门。 想都别想跑! 第303章 我喜欢你 宋寿郡城门口,一辆精致的马车缓缓驶入,马车内,温润如玉的和风男子,一手案几上拿着书卷,一手抱着一三岁女童,眉目柔和的娇俏妇人倚身在侧,细弯眼角,掰着糕点塞进女童口中。 女童没有牙,声音说的含含糊糊:“蟹蟹……娘亲。” 妇人勾唇一笑,风气车帘掀开,便是唯美的一幕。 “颖儿,跟爹读,人之初,性本善。”低沉的声音。 女童嘟嘟囔囔念道,“银蜘蛛,姓扑善……”一片说,刚才还没来得及抿干净的糕点,啪嗒吊在书页上。 女童恍然未觉。 滴溜溜的眼珠认真的盯着上面的字儿,明明一个都不认识,还学着她爹的模样认真的念。 男子忍不住嗤笑出声,掐了一把女童圆润的小脸。 妇人嗔了男子一把,“明知道她牙都没长齐,说话还露着风呢,字都吐不清楚,你还逗她。” 男子不是别人正是宇文昊,而那妇人便是年韵。 当年二人回益郡后不久,就在离南阳王府不远的地方买了个宅子,挂名文府,住的自是一家三口。 因为年韵毕竟是出嫁之女,若是常年在南阳王府住着也不妥,等文颖长大了更不好解释,便搬出来了,两府时常走动,对外仍旧称为是南阳王义妹,这样以后也能给文颖解释的清。 一开始年韵觉着文颖同她不像,可这日子久了,看过去好像又有那么些相似了。 这一次出来,二人倒是准备去即墨村走一趟的,前年回益郡后,左丘先生已经与周记将合同定下,交了订金,订了一艘大船,但是却不忙着铸,而是在即墨村建了一码头,让周记的人在即墨村造船,在即墨村试船,因为即墨村自己的人手多,也便于人守着进度。 上个月周记来话,说是船快竣工了,下个月就要举行试船,二人便寻思着亲自过来一趟,顺带带文颖出来玩玩,路过宋寿自也要拜访老熟人。 听到年韵的话,宇文昊更笑的不住咧嘴,看着女童回头一脸懵逼的看着自己,伸手又忍不住掐了女童的小脸一把。 “疼!”女童这下生气了,气呼呼的努力挣脱宇文昊的手,朝着年韵跑过去,“娘,呼呼。” 不知为何,年韵总觉得自家的小乖乖脑子有点儿不灵光,每次都被她爹给逗弄之后才反应过来。 “好,娘给你呼呼。”年韵轻轻的在女童脸上呼了呼,文颖顺势就搂着她的脖子,往她身上蹦。 “公子,夫人,到客栈了。”马车停下,侍卫先入了客栈开了房间。 丫鬟弦琴弦乐跟在后头,还有一奶嬷嬷的跟着守着。 这出行的架势不可谓不大。 一下车,奶嬷嬷就将文颖牵了过去。 宇文昊改而牵着年韵。 文颖巴巴的看着自家爹爹牵着娘亲的背影,一脸委屈,宇文昊想了想回过头对嬷嬷伸手,“把她给我吧。” 文颖又连忙松了嬷嬷的手,去牵宇文昊的。 一家子过来的架势其实不大,但是很引人注目。 因为宋寿离文渊近,如今文渊疫症爆发,已经闭城,连带着最近的宋寿,也鲜少有人来,出多入少,过往匆忙的都是朝廷送物资的。 “主子,可要属下现在去郡王府递拜帖?”南若道。 宇文昊点头。 “是。”南若点头。 三人上台阶,文颖腿短,宇文昊直接揪着文颖背上的衣领子,将她给提上台阶。 “哎!”年韵瞪了宇文昊一眼,看着跟小猫崽一样委屈巴巴的文颖,连忙将她抱过来,“颖儿是女孩子,你不给她面前,她还要些面子呢。” 宇文昊眼睛一眯,“她还这么小,没关系。” 年韵转过头看着文颖,“雅雅,告诉娘,咱们要不要面子。”雅雅是文颖的小名。 文颖哪儿知道面子是什么啊,一双眼睛巴巴的盯着年韵,又转向宇文昊,见宇文昊微微抬眉,很没有骨气的摇头道,“不要。” 年韵蹙眉,怂! 说起来也是不知道为什么,兴许是小时候宇文昊对文颖的生疏,陌生,不够亲近,那时候又有些腻烦这个小家伙整日要念着年韵,半夜三更都要喝奶,一哭好事就要被打断,嫌弃日益明显,导致文颖在襁褓里就有所阴影,对宇文昊有着极深的忌惮。 后来文颖稍微长大,会说话了,宇文昊又对文颖感了兴趣,像是找到了好玩的一样,不时逗弄,知道文颖怕他又更好玩了。 一家三口在客栈安顿下来,侍卫在楼下用饭,宇文昊和年韵带着文颖在二楼,就听着底下的议论声道。 “自从皇上登基之后,咱们齐国就没太平过。五年来,不是战乱就是大旱、现在又摊上了疫症,。” “可不是嘛,皇上登基,三年前杀了自己的亲舅舅,一干连带着亲戚都发落,去年将曹孟家也连根拔除,那可是大家,一家上下三百多口,连条狗都没有放过。皇上手上多少人命,多少鲜血?”说的人骤然变得认真,“大家都说,这是天谴。” 百姓们大声议论,听的宇文昊频频蹙眉。 天灾是不可避免的,哪怕是他仍旧在位,该发生的也都会发生。 “看来皇上这些年过的并不易。”这些场景,这些人说的话,又何尝不是自私,他们只看见了表象,却不知道这背后为何如此。苏元麾下一干门客不甘心,而苏元的野心也容不得他下一层台阶,不杀他,他只会越来越嚣张。至于曹孟家,去年年初的时候,皇上已经下旨严令不得私下售盐,但凡出售私盐,少则五年,多则处死,而曹孟家私下以低于官盐三成的价格,将盐出售到吐谷浑边地,数量不少,这已经不仅仅是蔑视龙威,新令出必要杀鸡儆猴以示令严,只是曹孟家正好撞上,还撞的极为用力。 “嗯。”宇文昊蹙眉,其实是有些担心。 他从小受的是太子礼教,无论是心里承受还是对于为帝者所遵循的一些规矩,都是有所准备的。 但是皇弟不一样,也不知道得知这些百姓之言,他会如何? “主子,郡王已经接下了拜帖。”不一会儿南若便前来回道,“说三日后在郡王府恭候主子。” 宇文昊挑眉,三日后? 那家伙做什么呢? 郡王府内,嫪赢也是眉头紧蹙。 “王爷。”宋氏乖顺的立在嫪赢身侧,“不知这位贵客是何身份,竟要王爷如此礼遇。” “不是你该多问的。”嫪赢冷声道,不顾宋氏的颜面径直前往南院。 南院门口的婢女,将院子守的密不透风。 “她还是没有吃饭?” 婢女摇头。 嫪赢大步推门而入。 房内,青瓷坐在床榻上,听见脚步声才回过头,看到来人,轻声道,“郡王。”声音无比的平静。 她不知道嫪赢为何把她关在这里,是怕她跑了? 如今的她还能怎么跑? 一个人的时候,青瓷想了很久,嫪赢喜欢她,也许她是嫪赢喜欢的第一个人,所以嫪赢对她执念极深。 而她从一开始就无法拒绝嫪赢,只是同样是因为执念,她选择了暂时放下嫪赢。 现在嫪赢对她势在必得,所以她不能再和之前一样,与嫪赢硬碰硬,也不能单方面做决策。 “为何不吃,你死都不想嫁给我?”嫪赢居高临下的看着青瓷,冷笑道,“三日后,一切都会准备妥当,证婚人也已经到了,到时候你不嫁也得嫁。” 青瓷起身,看着嫪赢蹙眉道,“我不是不嫁,你再给我一些时间,我就嫁给你。”当年她拒绝他,是因为十年太久,而他已经二十八,如果她让他等了十年,对他来说不公平。 可是现在他已经娶妻,却还对她执意如此。 她没有一定要为正妃,以她的身份,就是为妾侍也已经是极高了。 只是她要做的事,还要等一些时候,她要等着那个人的出现。 “时间?”嫪赢蹙眉,掐着青瓷的下巴冷声道,“我已经给了你整整四年的时间,你还要我等多久?” 语气生硬,十分冷绝。 青瓷蹙眉看着嫪赢许久,抬手抚上嫪赢的面颊,“嫪赢,你为何会变成这样?” 嫪赢内心翻涌,看着青瓷极度想掰开她的脑袋看看里面都装的是什么!可是脸上,嫪赢却仍旧绷着脸。 “是因为我拒绝了你,所以你才会这样?”青瓷没想到她一个拒绝会让嫪赢变得这般极端。 可是私心底,她不愿看见嫪赢这般模样。 明知故问! 嫪赢好气,差一点儿没把脸色绷住,可这几年来的习惯告诉他,不能崩。 “就算你死了,你也是我的鬼。”嫪赢拽住青瓷的手,将她拉到饭桌上,“坐下,吃饭!” 昨天他把她带回来关在这里后就再也没有出现过,青瓷原本绝食就是为了让他过来和他好好谈谈,现在他过来了,她也不会亏了自己的身子。 拿起了碗筷,正准备用,想了想还是道,“我吃了可以跟你谈谈?” 嫪赢的脸一下沉了下来,“你没有资格跟本王谈条件!” 青瓷:“???” 沉默了好一会儿,嫪赢的手紧了又紧,他是不是吓到她了? 可是紧绷的脸色已经敛不下来。 却听青瓷蓦的说了一句,“嫪赢,我喜欢你,当年我就喜欢你。” 这话来的措不及防,像一把利剑,穿透嫪赢心上的那层盔甲。 第304章 做证婚人 嫪赢差一点儿就崩了! 可是还好,他稳住了! “呵,你以为本王会信你的话?”这个骗子!他绝对不会轻易相信她! 青瓷垂眸缓缓的搁下了碗筷,转过身看着嫪赢。 嫪赢沉着脸侧过头,目光极为深沉的看着青瓷。 却不想下一刻,一双软滑的小手直接捧上他的脸,在嫪赢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温软的触感覆上了他的唇瓣。 刹那间,后脑勺的那根线就紧绷了起来。 整个人从脖子几乎要红到耳根。 所幸嫪赢的肤色并不白,最近几年受宇文旭的旨意,东奔西跑做了不少事儿,比从前还好深了两层。 待嫪赢反应过来,要压着青瓷的后脑勺时,青瓷却已经离开。 殷红的唇瓣张张合合,“嫪赢,现在的你,不是真正的,你不应该是这样的。” 一瞬间,嫪赢霎时清醒过来。 大掌改而握住青瓷的颈脖,咬牙道,“不然呢,我应该是怎样?从前那个,满心欢喜,等着娶你的蠢人?” 青瓷眨眼,还未解释,嫪赢便已抽身离去。 望着嫪赢的背影,青瓷心头一沉。 是她做错了吗? 她只是想了却上辈子的执念。 这辈子她在宫中呆了三年,璟儿由太后照顾的极好,而且分外可爱。 而她作为伺候太后的医女,自然也无法贴近宇文旭,不过她私下去过长思殿,长思殿仍旧没有地宫。 在太后宫中,日子过的分外平静,与上一世孑然不同。 思及至此,青瓷心头又复杂了几分。 殊不知,就在背过她的一瞬间,嫪赢唇角便忍不住扬起了一抹笑。 无法抑制,更无法克制。 几年来,他无一不想着怎么把她掳回来,怎么让她心甘情愿留在自己身边。 可是听听刚才她说什么,她说她喜欢他! 南院的人很惊愕的看着自家郡王,多少年了,不曾看郡王露出过这样的神情。 连在廊院门口等着的宋氏,也十分诧异。 看到宋氏的那一刻,嫪赢就敛下了神色,“你在这里做什么?” 宋氏回过神,垂眉道,“爹回来了,就在厅堂。” 几日前,老郡王去了上陵郡一趟,今日才回来。 老郡王坐在厅堂门口,表情十分惆怅,捏紧了手,嫪赢拐了谁回来他不用想也知道。他想要孙子,可是宋氏嫁进来,嫪赢就拿宋氏当苦力一样,就让宋氏负责家长里短,他都有些看不下去了,有时候又觉得有些可恶,到底是怎样的女子把他的儿子害成了这样。 纵使嫪赢深受皇上重用,忙前碌后,可是他却有些懊悔。 因为他的儿子,并不快乐。 他再也不会像从前一样叫他老头了。 但是就在刚刚,嫪赢踏入厅堂门的一刹那,哪怕是一瞬,老郡王也看见了他上挑的眉梢。 “老……”嫪赢有些眉飞色舞,很快镇定下来,“父亲。” 老郡王想了一番话,最后都没有说出去。 见宋氏跟在后面,只能道,“你,跟我来书房。” 嫪赢迈着矫健的步伐跟在老郡王的身后,宋氏在后头打量,果然,他连走路的姿势都不一样了。 书房—— “你把她掳回来了?”老郡王沉声道。 “是。”嫪赢回,“皇上默许了。” 老郡王冷硬的看着嫪赢,“那你准备拿晚晴如何?她嫁给你三年,为郡王府上下操持三年,你倒好,至今连她房门都没进去过一次。” 嫪赢蹙眉,“是你说的,不喜欢的女子,若是碰了才是不负责任!” 老郡王顿时竖眉,“不喜欢你还娶别人。” “那是皇上赐婚。”嫪赢理直气壮。 狗屁!还不是他求的! 老郡王就差没一把唾沫吐到嫪赢脸上。 无论如何老郡王也不肯承认,他专情了一生,竟然养了个儿子,是渣男! “你掳了她又准备如何?拿晚晴又准备如何?”老郡王忍住了想揍一顿嫪赢的冲动。 老了,现在揍不赢,要冷静。 嫪赢沉默了半刻,依旧自我道,“当年我双手奉上郡王妃之位,她弃之如敝履,如今我带她回来自是纳妾,郡王妃的位置是不可能给她。” 老郡王震惊的看着嫪赢,“你的意思是,继续让晚晴为你操持家务,然后再继续冷落晚晴?” 嫪赢很认真的想了想,“我不会亏待她。” 老郡王觉得自己再多说半句话都会被气死。 “你给老子下去!” 嫪赢也没多想,冷着脸踏出了书房。 不一会儿,老郡王就叫来了宋氏。 宋氏不算是美人,但是特别耐看,而且行为举止都是温婉贤惠之举,娶妻当娶贤就该是宋氏这般。原本宋氏嫁进来的时候,老郡王虽然觉得不对劲,但是见嫪赢愿意娶了,却也是高兴。结果好,第一天晚上,盖头都没掀就丢下新娘子自己去了东院睡。 与宋氏相谈了半个时辰后,老郡王面色好了一些。 又抬脚去了南院。 青瓷听到脚步声,以为嫪赢来了,但见到是位老者,青瓷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连忙行礼,“青瓷见过老郡王。” 老郡王看着青瓷的面容微微一怔,青瓷的模样竟有那么三分,像嫪赢的母亲。 这一时间,老郡王反倒是有些知道,为什么嫪赢就要非青瓷不可了。 但是本身对于青瓷的情绪,老郡王内心又十分的复杂。 初时他感激青瓷改变了嫪赢,后来他有责怪青瓷给了嫪赢希望,却又让他绝望,他深知一个男人被一个女人的情绪左右是多么的无能,可是若是一个男人没有爱一个人的能力,他又会是多么的无情。思及至此,老郡王坐下,对青瓷开门见山,“青瓷姑娘,你可喜欢我儿。” 青瓷在宫中伺候太后多年,也见惯了皇上娘娘,平静了心态,对于达官贵人早已心态平和。 现在嫪赢的父亲坐在她面前,反而紧张了起来。 但是青瓷还是如实道,“郡王有一片赤子之心,青瓷没有理由不喜欢。” 老郡王目光一闪,“那为何要拒绝我儿。” 青瓷想了想,朝着老郡王跪下,目光认真,“当年拒绝郡王青瓷有难言之隐,可是答应郡王时,青瓷也不曾想过会有拒绝的那一日,当时青瓷是真的想,两年后便嫁给郡王。” 从嫪赢在她面前耍小手段,明明生气,却转而为了她立刻压下去的时候,她就动心了。 “只是其中缘由,恕青瓷不能言说……” 门口的嫪赢一听,整个人都冷了下来。 能有什么理由,竟然重要到,让她放弃他! 老郡王蹙眉,“你若是直接说明白,我儿不是那等等不得的人,为何要以你配不上为由拒绝他,我郡王府不在乎门第之见,我儿许了你郡王妃之位,你却弃之如敝履,甚伤我儿的心,如今这郡王妃之位,我儿却不会再给你。” “若是嫪赢心中始终有我,是否是王妃之位青瓷并不看重。青瓷当年离开,乃是有不得不拒绝的缘由,而且连青瓷也并不知道青瓷的归期,如何能让郡王苦等?青瓷入宫时不过十六,即便是在宫中十年,考入太医院,尽学出宫,那也不过是二十六。可是十年后郡王已年近不惑,郡王等不得,老郡王您更等不得。”青瓷垂眸承认道,“青瓷虽心悦郡王,却不能如郡王一般,全心付诸于感情之中,因为青瓷有自己不得不承担的责任,让郡王无故等青瓷十年,青瓷才是自私。” 如果嫪赢不掳走她。 如果宇文旭不私下与嫪赢达成协议,派她前往文渊。 她仍旧会在宫中,哪怕嫪赢最后忘了她,不再记得她,哪怕她一个人在后宫中孤独终老,她也不悔。 门口的嫪赢只觉得刺耳,那就是一个事实,青瓷喜欢他,可是青瓷心里有比他更重要的东西。 这让他十分的不爽! 抽身离开,再也听不下去。 老郡王没想到青瓷之所以拒绝嫪赢,其中的原因还有他。 没有追问那个责任到底是个什么责任,只是道,“如今赢儿要娶你为妾,你可愿意。” 青瓷沉默了半刻,仍旧道,“青瓷想做的事情依旧没有完成,但是若是郡王执意要纳青瓷为妾,青瓷也不会拒绝。”她没有傻到,宇文旭将她放出了宫,她还要再巴巴的跑回去,那样只会让人质疑她的目的,最后谁也靠近不了。 老郡王叹了一气,“赢儿的性子便是如此,不会轻易要任何东西,可是如果喜欢了就一定会到手,想尽方法,想做的事想要的人。他如果知道你是为了别的事情放弃他,他会不高兴会难过会生气,如果控制不住自己,也许他会伤害你。” 伤害? 青瓷想了想上一世,那些流言蜚语,那些她曾在乎的东西,其实都只是她自缚其茧的东西。 抬头对老郡王笑道,“没有什么可以伤害青瓷,老郡王不必担心。” 第三日,贵客临门。 年韵和宇文昊到了之后,只看见郡王府的门口挂着红绸红灯笼,微微诧异。 嫪赢立在门口皮笑肉不笑道,“大哥大嫂,你们来的正好,今日是我的大喜之日,还请大哥大嫂为我见证。” 宇文昊眉头紧蹙,盯着嫪赢,好一会儿蹦出了几个字,“你吃错药了?” 嫪赢的笑意渐渐敛下,好一会儿才十分不自然的走到宇文昊身边,“给点面子。” “不要!” 宇文昊怀中的小家伙还记得面子这两个字,朝着嫪赢就崩出了答案。 第305章 逼良为娼 嫪赢的目光从宇文昊的脸上,转到小家伙的脸上。 眼角抽了抽。 小家伙往宇文昊怀里缩了缩,转而抱着宇文昊的脖子,“怕。” 宇文昊蹙眉,对嫪赢道,“你脸太僵,吓着她了。” 嫪赢眉头拧成了一团,努力的将自己的嘴角堆起一抹笑容,面向文颖。 文颖哇的一声就哭出来。 嫪赢面色骤变,草!不哄了!女人真难哄! 年韵反倒是觉得这样的嫪赢,比刚才远远看去,站在门口冷着脸的嫪赢要好的太多。 进了郡王府,老郡王朝着宇文昊颔首,“文公子大驾光临有失远迎,这边请。” 老郡王没有出门迎接宇文昊已经是极为低调。 一旁的宋氏也是低头颔首,眼底却是狐疑,这人是谁,竟能让老郡王都如此福身。 等宇文昊和年韵进去后,婢女跟在宋氏身后,轻声道,“小姐,郡王冷落了您这么久,您成婚的时候郡王都没有这样出面,您就半点儿不生气吗?” 宋氏面上依旧含笑,却没有说话。 她有什么好气的,赐婚来的莫名其妙,嫁人来的莫名其妙,他们之间又没感情,互不叨扰挺好的。 年韵在宇文昊身后,自然也注意到了这位郡王妃。 朝着她微微颔首。 宋氏报以微笑。 上首坐的自是老郡王,年韵和宇文昊坐侧下首,今日虽然是喜事,可是嫪赢并没有请人,门口也都是些看热闹的,嫪赢努力板着脸,等着家丁道了一声,“吉时到。” 嫪赢才冷着脸转身去了院子里。 青瓷被红盖头掩了面,有些看不清路,身上的喜服不是贴身的,估摸着嫪赢是想给她个难堪。青瓷忍不住笑了,给她难堪多简单啊,喜事儿都不用办,直接塞进房里办了不就行了?结果他还要像模像样的让她以妾礼进门? 牵着手中的红绸,青瓷安静的跟着。 突然面前的人停下,青瓷来不及刹脚,撞了个正着。 嫪赢下意识的抬手,但是抬手到了一半又放下,冷声道,“一会儿不要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 青瓷顿住,她能做什么出格的事情? 跨进了门槛,青瓷看见了好几双鞋,但是嘈杂的声音倒是没听见,说明今日没有酒席。 “一拜天地。”一旁的喜娘像模像样的喊。 垂头的瞬间,红盖头下倒是露出了小巧的下巴,年韵看着有些熟悉。 “二拜高堂。” 青瓷和嫪赢转过身。 青瓷倒是平平淡淡,嫪赢心里却已经复杂翻涌。 她是喜欢他的,所以才会如此平静的接受吗? 见青瓷又乖巧的一拜,嫪赢又觉得,他是不是误会她什么了? 如果是这样,当初他仓促让皇上赐婚,是不是太委屈她了? “夫妻对拜。” 二人对跪。 “娘……饿了……”就在此时,青瓷听见耳畔传来一女童的声音。 “乳娘,快去拿些奶糕来。”女子的声音让青瓷一怔,是夫人。 如果夫人在的话,公子会不会也在? 青瓷陡然想起,公子似乎是知道什么,只是那天过后她已经没有机会与公子再单独说话,如果公子知道什么,她是不是可以将此事告知公子?如果她不能回宫,也许公子可以帮助皇上。 “咳咳,夫妻对拜。” 周遭一时安静,喜娘重复道。 嫪赢握紧了拳头,这个骗子,又后悔了吗? 青瓷回过神,缓缓一拜,俯身的时候骤然想到,一会儿要送入洞房了,会不会之后公子和夫人就会离开,嫪赢不让她走,那她肯定也没有机会出去见到公子和夫人。 “礼成,送入洞房。”喜娘开口,嫪赢已经拽住了青瓷的手,要将她带回去。 下一刻,青瓷便当众掀开了盖头,看着女子的方向,“夫人!公子!” 嫪赢脸色顿黑,大掌直接掳过青瓷,捂住她的嘴,“闭嘴!” 这个小骗子,他就知道她不会那么乖,肯定是又想逃了。 “唔……”青瓷奋力的掰着嫪赢的手。 傻子!捂的太紧!喘不过气儿了。 嫪赢冷笑着半拖着青瓷,在她耳边道,“高堂已拜,现在连阎王爷都带不走你!” 众人在惊愕中,便只能眼睁睁看着新郎半强迫半拖拽的带走了新娘,这一幕看起来除了逼良为娼,还真拿不出什么好词儿。 青瓷惊住,目光转向老郡王,只见老郡王朝着她投来同情的目光。 而年韵和宇文昊还在吃惊状态,哪怕是回了神,他们也是没想过要去阻止嫪赢。 唯有宋氏微微蹙眉,怎么那女子竟是不愿的? 等大家从新郎掳走新娘的那一刻开始,堂中就有半刻的窒息。 好一会儿,年韵才回过神看向老郡王。 “说来话长。”老郡王傻呵呵的笑着,“文公子这边请。” 酒菜什么的自然都是要招待的。 宋氏很知趣儿的没有上去打扰,年韵和宇文昊纵使心存疑虑,但是也暂时没有开口。 南院的房内,青瓷的口鼻刚被解脱,下颌便被人掐住,整个人被迫仰身。 “小骗子,你又骗我。”嫪赢喘着气儿,目光紧张。 差一点儿,就让她得逞了。 青瓷惊慌的看着嫪赢,“我没有骗你。” 她又骗他什么了? “呵,难道你刚才叫他们不是想让他们带你走?” “我不是……”青瓷开口。 “我不信!”嫪赢笃定自己猜的是正确的。 咔擦一声,青瓷便感觉到手腕一凉,一根铁锁将她牢牢锁住,嫪赢双目赤红,死死的盯着她,“这辈子都不可能让你走。” 青瓷被嫪赢的目光吓住了。 微微蹙眉,她其实有些不太明白,嫪赢为什么突然就变成了这样? 没等青瓷回过神,嫪赢已经将她横抱起来,粗鲁的丢至床榻,铁锁的另一端,锁在了床脚的一方铁曲上,很明显是嫪赢一早就准备好的。 待嫪赢覆上来的时候,青瓷连忙撑住他的肩膀,“嫪赢,你听我解释。” 嫪赢红着眼睛,手上一点儿没客气,嘶啦一声,赶制的喜袍就被撕了个稀巴烂。 他听个屁! 青瓷很想说话,奈何嘴已经被堵的严实,身上的衣衫被粗鲁的剥尽。 对男女之事那一点极小的记忆,让她身体霎时一僵。但是脑海中又十分理智的让她去想老郡王的话,是她把嫪赢刺激成这样,所以,她得捋毛。 见她出神,嫪赢目光一深,手上更是用力。 松了青瓷的嘴,转而攻下。 脖子上传来湿濡的触感,青瓷也顾不得别的,回抱住嫪赢的脖子,颤着声音道,“阿赢……你轻点儿,我怕……” 嫪赢瞬时僵住。 好一会儿,才哑着声音冷哼道,“现在知道怕了?” 妈的,不动点真格儿,还以为他是纸老虎? 不过手下到底还是温柔了不少。 嫪赢身上的味道并不让青瓷抵触,肌肤相触的瞬间,柔软和坚硬互相揉成了一团。 轻哼声和低吼声让透光的房间都变得昏暗起来。 门口守着的奴才努力镇定。 自家郡王单身三十多年,要理解,要理解。 嫪赢忙着洞房,自然也没空搭理宇文昊和年韵,二人和老郡王说道了好一会儿,老郡王倒是兴趣十足的逗弄着文颖,忍不住在文颖脸上摸了又摸,他觉得他很快也能有个孙子了。 告别了老郡王,年韵和宇文昊回了客栈。 文颖已经睡着了,嬷嬷便抱到了隔壁的房间,宇文昊觉得今天喜堂上的意外,倒是有些好笑,他和韵儿刚成亲时,韵儿也曾闹过笑话。 环住韵儿的腰身,顺着白皙的颈脖轻啄了一口,“想什么?” 年韵蹙眉,“青瓷怎会在郡王府?” 宇文昊想了想,“宋寿离文渊郡极近,文渊如今的状态,宫中派了太医和医女过来,想来青瓷当是在其中,以嫪赢的性子,必会将青瓷掳回去。” “私掳宫人,可是重罪。”年韵回过头看着宇文昊。 宇文昊抬手,在年韵的小脑袋上轻轻的敲了一下,“笨,没有皇弟的允许,青瓷又怎会去文渊。” “意思是皇上是故意的?” 宇文昊垂首,埋在年韵的颈脖处,好不容易小丫头睡着了,不缠着她娘了,不能放过机会。 年韵抵住宇文昊,“今日青瓷当众掀开盖头,可是想找我们求救?” 宇文昊蹙眉,仔细的想了想,“不是求救,如果是求救,在进门发现有外宾客的时候就会求救了,可是她是在对拜的时候才出了一下神,那个时候……你正在同乳娘说话……” 而真正的掀起盖头,是在喜婆说送入洞房的时候。 年韵眨眼,“青瓷是有什么事想对你我说?” 宇文昊挑眉,将年韵也横抱起来,“今日她也没空,等改天我们再去拜访一回。” “如果青瓷是要让我们带她走呢?”年韵抵住宇文昊的胸口,蹙眉道,“方才那般模样,也不排除嫪赢是强迫青瓷。” 宇文昊目光一幽,“我不会带青瓷走。” 年韵诧异。 “以嫪赢的性子,若是谁要和嫪赢抢他想要的,他能跟对方拼命。”宇文昊很认真道。 年韵眨眼,“你也不例外?” 宇文昊想了想,“嫪赢在选择他想要的时候,会下意识的分清楚这是不是他能想的。如果是,他就不择手段,如果不是,他就不会生出半点心思。” 第306章 太不像话 一下午战况激烈。 青瓷累的不行,昏昏欲睡。 见她阖眼,嫪赢才卸下冷硬的神色,起身点了灯,让人打了水温柔的为她擦拭身子,将她小心翼翼的抱入怀里,却见青瓷睁开了一条细细的眼缝儿,透露的神色疲倦而又温和。 嫪赢骤的一僵,突然有些怕。 却见青瓷缓缓勾唇,抚上他的面颊,恍惚道,“……没变……很好。” 兴许是因为实在太累了,没有说完一句话青瓷便阖眼陷入了沉睡。 嫪赢的目光却是微拧,没变? 很好? 是说以前的他很好是吗? 可是以前的他,得不到她不是吗? 大掌微微用力,似乎要将青瓷嵌入自己的身体中。 不管怎么样,现在她终于是他的了。 第二日早上,嫪赢睁眼便看见了怀中诱人的景色,眼底闪过一丝柔色,抬手撩开被魔法挡住的半张小脸,忍不住轻啄了一口,却不小心惊动了青瓷,蹙眉下意识的扭了扭。 嫪赢目光瞬时一沉,不再犹豫的起身,穿正了衣冠,踏出房门。 “看好青姨娘,若是丢了本王拿你们是问。” “是。” 几个丫鬟回道,为首的大丫鬟道,“你们去准备衣衫。” 嫪赢蹙眉,想到了什么,制止,“不必,青姨娘不会出门。” 几个丫鬟僵住。 不给衣裳穿? 大丫鬟有些迟疑,“若是有人来见青姨娘,没有衣衫是不是有些不妥。” 嫪赢目光一冷,“谁也不许见她。” “是。”几个婢女彻底懂了,这是要囚禁青姨娘。 可是这位青姨娘到底是怎样的人,竟然让郡王如此。 第一个来到南院的人不是别人,而是郡王妃宋氏。 按照规矩,妾侍第一天进门,是要给正室敬茶的,这杯茶宋氏倒是没什么一定要喝的心思,只是昨日看嫪赢那般粗鲁的将这女子掳走,又见这般早了有些担心她会不会出什么事。 谁知在门口就被丫鬟挡住。 “郡王妃,您不能进去。” 春朵一听,蹙眉道,“按照规矩,妾侍进门是要给郡王妃敬茶的,如今郡王妃没有怪罪,只是想过来看看青姨娘这般时候还不起,可是身子生了什么不适?既是伺候郡王的,身子若是不适是要找大夫看病的,郡王妃一番好意,你们却将郡王妃拦在了外头,当真是好大的胆子。” 宋氏也没有阻止春朵的话。 春朵的声音不小,青瓷自然也醒了,想要下床,一动才想起来自己已经被嫪赢锁住。 锁链上需要钥匙,很显然,钥匙在嫪赢那里。 “实不相瞒,并非是青姨娘拿规矩,而是郡王吩咐了任何人不准看青姨娘。”丫鬟开口。 宋氏蹙眉,不准任何人看,难道嫪赢当真是要囚禁那女子不成? 这么一想越发觉得不妥,但是面上并未显露,而是笑道,“既然如此,那就遵照郡王的吩咐。” 宋氏刚转过身,却听里头叫了一声,“郡王妃!” 青瓷身上疼,心里也很纠结,嫪赢这是准备囚禁她,如果真的不让她见任何人,那么她就没办法将消息带出去,迫不得已,青瓷只能叫出这位自己只在昨日掀开盖头的时候,匆匆见过一面的郡王妃。 宋氏顿了一顿,倒是没有说什么,而是径直离开。 青瓷又叫了好几声。 门口的丫鬟道,“青姨娘,郡王妃已经走了,您别叫了。” 青瓷白了脸,她一身上下就一条肚兜,嫪赢连个裤衩都没给她留,光着两条大腿和一床被子,他莫不是想把她一辈子留在这里不成。 可是不给衣裳这种法子,当真是…… 太无耻了。 突然又想到当初嫪赢对她所说的话,其实他一开始就说过这般的话,他从来都不是开玩笑。 心头有些怒意,可是,想到老郡王的话,青瓷又生不了太久的气。 是她把嫪赢变成了这般模样。 如果当初她没有给嫪赢希望,没有对嫪赢的追求一而再再而三的表示出她的喜欢,又没有答应嫪赢两年之约,嫪赢就不会这般。 想到昨夜,恍惚间她所看见的那个对她温柔至极的嫪赢。 其实,他们之间只是存在误会。 可是她不知道这种误会如何解释?她并没有想要逃,甚至她喜欢嫪赢,即便嫪赢现在将她锁在了这里,她也无法心生厌恶。 但是一如当初在嫪赢的世界里不讨厌便等于喜欢。 就像现在她,光是说是无法让嫪赢感受到她并不是想要逃。 就在青瓷以为,她没有任何办法的时候,突然听到门口传来声音。 “参见老郡王。” “青瓷呢?她怎得没来敬茶?”是老郡王。 青瓷蓦然多了一丝希望。 “青姨娘身子不舒服,所以不能出门,还请老郡王见谅。” “身体这般娇气,能伺候好赢儿?”老郡王的身影有些赖皮,“叫她出来见我!” 丫鬟们紧张的面面相觑。 但是老郡王耍赖皮的姿态并不比郡王要优雅几分。 而且王府中,还是以老郡王为最尊。 所以只能道,“请郡王稍等,青姨娘还未更衣,奴婢们这就去伺候青姨娘更衣。” 老郡王眯着眼,衣裳都不给人家穿。 这也太过分了。 人现在还喜欢他,若是时间长了,必然会找机会逃了。 叹了一气,老郡王背着手等着。 等了好一会儿,丫鬟们才道,“老郡王请。” 老郡王看着那闺房,蹙了蹙眉头,“怎么不出来见我?” 房门大开。 青瓷对着老郡王跪下,“恕青瓷不能亲自出门迎接。” 老郡王目光犀利的等着青瓷脚边的铁链,眸色一沉,下意识道,“太不像话了!” 青瓷被这冷厉的一声,吓了一跳。 老郡王蹙紧了眉头。 他觉得这样下去,自己等到猴年马月也抱不了孙子。 可是青瓷在房内,也没有道理让老郡王进去。 想了想,老郡王还是转身离开。 不一会儿,宋氏便过来,对看守青瓷的丫鬟道,“奉父亲之命,过来照顾青姨娘。” 丫鬟们伺候青瓷的时候,也是有些心惊胆战的。 先不说姨娘身上那些青红的痕迹,看起来就吓人,宋氏打着老郡王的名号,也没道理阻拦。 关上了门,青瓷看着这位嫁给嫪赢三年的郡王妃,目光柔和平静,身上带着一抹书卷之气,看起来就是温婉之人。 青瓷微微有些紧张,“妾身参见郡王妃。” 宋氏扶起了青瓷,低头看了看青瓷脚腕边的锁链,轻声道,“父亲叫我来问你,可有什么是需要帮忙的?” 青瓷一怔。 心头不可抑制的一喜,这下有办法了。 却不想外头突然传来声音,“参见郡王。” 青瓷心头一急,连忙看向宋氏,“我要见文公子。” 宋氏一怔,还未来得及细问,门便被人推开。 “你怎么在这里?” 冰冷的声音仿佛要将人冻成了冰。 “是父亲……” “出去!” 宋氏还未来得及开口,就被嫪赢冷厉的声音打断。 这些年来,在人前,嫪赢永远都是这般冷厉而又不可靠近的模样,好似他心里始终怀着一抹怨,这抹怨谁也化解不了。 “是。” 宋氏只能退出去,将门合上。 嫪赢大步上前,捏着青瓷的下巴,“说,你要见谁?见文昊?” 青瓷抿紧了唇。 “你想让他救你出去?”嫪赢冷笑,僵硬的面容宛若带上了面具。 看的青瓷十分不舒服。 握着嫪赢的手,认真的盯着他的眼睛,“嫪赢,你为什么总是要曲解我的意思,我有说过我要逃吗?” 嫪赢抬高下颌,固执己见,“你骗我也不是第一次了。” 青瓷突然无言,不知道自己如何解释。 想了想,只能拉过嫪赢的腰带,小手十分温和的为他开解衣衫,心头微微紧张,想起了昨晚的亲密贴合,耳根微微烧红,“我没有要逃,我只是有些话要对公子说。” 嫪赢握住了青瓷的手腕,目光阴狠,“你骗我!” 青瓷:“……” 好气哦,好像打他怎么办。 按捺住了掐死嫪赢的冲动,青瓷唇角微微抽搐,“郡王怎么又说我在骗你?” “你胸口起伏不定,眼睛虽然认真却不敢看我,可不是在说谎?”嫪赢眉眼低垂,话语十分笃定。 青瓷忍不住笑了,“呵呵……郡王真是聪明。” “你果然在骗我!” 话音刚落,腰带散落,露出精壮的腰身。 下一刻,青瓷便忍不住发了狠,直接朝着嫪赢的腰身咬过。 “草!你特么谋杀亲夫!”嫪赢吃疼,手已经握上了青瓷纤细的脖子。 青瓷狠狠的瞪着他,仿佛在说,你掐啊!有本事你掐死我,你要是不掐死我,你就不姓嫪。 嫪赢被突如其来的这一眼瞪的手有些发软,咬牙忍下了,等着青瓷咬够了才松口,腰处多了一拍小巧的牙印,真是好看的很。 “你咬够了?”嫪赢居高临下的将青瓷蒽回了床上,“该我了。” 门口的大丫鬟:郡王没吃饭,青姨娘也没吃饭,还有力气打架吗? 小丫鬟纷纷点头:有的有的。 南院继续妖精打架,北院宋氏匆匆去找了老郡王。 当天下午,宇文昊和年韵便得到了消息,老郡王邀请他们明日去郡王府。 说来很奇怪,因为就在两个时辰前,嫪赢才来见他们为他们道别! 宇文昊知道嫪赢现在不想见他是怕他把青瓷给带走,所以想着可以等从即墨村回来的时候再来见青瓷,但是没想到老郡王又邀请他们明日去郡王府,难道是出了什么事? 第307章 魔高一尺 《郡主养成记》第307章 魔高一尺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308章 道高一丈 《郡主养成记》第308章 道高一丈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309章 老实卑微 待回了郡王府的客房,将文颖哄睡着。 年韵才道,“青瓷是遇见了什么难处?” 宇文昊摇摇头,“不是青瓷,是皇弟,你可还记得青瓷的身份。” 年韵蹙眉,一开始她曾认为青瓷和宇文旭曾有过交集,可是后来青瓷又没有做出什么太过刻意的举动。她又认为青瓷是为了孩子跟着她,可是后来,她带着孩子离开,青瓷却选择留在了宫中。 “难道青瓷有什么隐情?”年韵蹙眉道。 “她说,上一世她就是在宫中住了长达十年,皇弟是她的救命恩人,可是后来皇弟却因为朝堂议论,百姓责怨,加上宫中生出的一些意外,导致皇弟变成了一个极为残忍的帝王。”宇文昊蹙眉,“如今皇弟在民间声望已是危险,从他登基以来,齐国屡遭天灾不说,如今文渊郡又将会面临弃城,皇弟压力必然极大,在宫中他又无亲近之人,只怕……” 年韵凝眉,“青瓷怎会将事情告诉你?” 宇文昊敛过眉目,极为自然道,“上回我与皇弟下棋时,我看见了青瓷去长思殿,皇弟并未看见。你生产那日,我就此事问了青瓷,青瓷便猜测我可能知晓她的身份了。” “那青瓷将事情告诉我,是想让你做什么?”年韵挑眉。 “你还记得丘侍郎家的女儿,昔日嫁给皇弟的那个妾侍。”宇文昊道,“那个妾侍乃是皇弟自己所选的,甚得皇弟喜欢,但是皇弟登基后,那侍妾成了后妃中的一个,便是她第一个怀了身孕。根据我所得到的消息,是丘侍郎为了让自家女儿登上皇后之位,所以让她尽快怀孕,可是皇弟有先天无子之症,即便是行过房,喝了助胎药,也仍旧无法怀孕,于是丘侍郎就安排了侍卫进宫借种。谁知道没过多久,皇弟就得知自己是先天无子之症,彼时那位侍郎之女已经怀孕,皇弟大怒,她称自己是被人强迫,迫不得已。丘侍郎是皇弟登基以来,第一个斩首的大臣,而那位侍郎之女,也被皇弟下令溺死。” 年韵心头微微有些不舒服。 一个人若有过往,大可既往不咎。 可若是相爱之后,再行背叛,那对于用情至深的那个人,是致命的打击。 “这个皇位让皇弟失去了很多……”宇文昊有些愧疚,若非他,皇弟不会走到今日,“按照青瓷的意思,之后的几年,也是因为这位侍郎之女的出现,成为了让皇弟爆发的最后一根线,所以她留在宫中只是想报答皇弟上一世的救命之恩,试图改变这件事,只是她人微言轻,又无权利再手,无法改变原本的轨迹,如今她又是被皇弟放出宫,再无回宫之日,才会想将此事告诉我。” “可是,那个妃嫔不是已经死了吗?”年韵上前握住宇文昊的手。 宇文昊蹙眉,“是,就是所有人都认为她已经死了。但若是她再出现在皇弟的面前,可想而知,会给皇弟带来多么大的影响。” “南若。”思及至此,宇文昊出门。 “在。”南若一直守在附近。 宇文昊道,“去查一查丘左匡的女儿,当年她在宫中被赐死,看有没有可能有人从中做了手脚,放走了她。” “是。”南若点头,当即去放了信号召集人手调查。 宇文昊望着逐渐暗下来的天色,“虽然不一定能找到,可是总比什么都不做的好。” 一如当年,皇弟也不曾放弃过派人寻找他一样。 “夫人,小姐洗漱好了。”嬷嬷敲了敲门。 文颖换了一身小寝衣,乖乖的站在门口,眨巴着大眼睛,“爹爹,凉亲,雅雅可以进来吗?”手中还抱着一个小木偶狗,是年韵让人做的波仔的小偶,文颖晚上要抱着睡才能睡。 “嗯。”宇文昊点头。 文颖才迈了一大步,跨过门槛进门跑到了年韵的腿边,扒拉着年韵的裤脚,“凉亲,睡觉觉。” “好。爹爹先抱你去床上,一会儿娘亲就过来。”年韵拍了拍文颖的小脸,宇文昊弓腰将文颖抱上床,给她脱了鞋子,文颖踩在床上就乖乖躺在了中间。 宇文昊拧了拧眉头。 另一个院子里,嫪赢的挖心的痒。 老郡王对嫪赢道,“赢儿,如今你想得到的也得到了,晚清嫁入郡王府也三年。爹从小到大就没教过你糟蹋别的女儿家,如今晚清这里爹也给你想了个法子,一是今晚,你就去晚清房里,落实了她郡王妃的名分。二是写一封和离书,呈情给皇上,言明清白,让晚清干干净净的再嫁。” 嫪赢骤然起身。 看着老郡王,“我一个都不选!”若是青瓷刚进门他就与宋晚清和离岂不是会让青瓷误会为了她誊出了郡王妃之位?” 老郡王冷脸,“那你就让晚清成为名正言顺的郡王妃。” 嫪赢也跟着沉脸,想到了什么直接转身,“我去北院。” “你!”老郡王懵了一懵,这是选第一条了? 嫪赢出门,便对旁边的人吩咐道,“去告诉青姨娘,今晚本王留在北院。” “是。”丫鬟道。 “对了,说了之后,来告诉本王,青姨娘是何反应。” 嫪赢脑抽说了这么一句话。 宋氏也很茫然,三年不曾踏足过她院子的嫪赢药过来,这和老郡王说的和离不一样啊。 不过既来之则安之。 “王爷。”宋氏行礼。 “嗯。”嫪赢从踏进这个院子之后,便觉得浑身不对劲。 春朵高兴的退下,宋氏端正的站着,作为主母自然也不可能主动去为嫪赢宽衣解带。 一个房内,两个人很尴尬。 嫪赢不耐烦的抠了抠脖子。 宋氏倒是有些好笑了,她见过的郡王从来都是冷冰冰的,可是自打那青姨娘进门后,他就不一样了。 好一会儿,嫪赢才横下了心,抬眼看着宋氏,拍了拍床榻,“你过来。” 宋氏安静的过去,柔顺的坐下。 嫪赢蹙眉,明明是他的正王妃,有什么不能碰到? 何必她坐下,他心里都要颤一颤。 “王爷,青姨娘听到消息后,只答了一声是。”丫鬟过来回道。 宋氏微微诧异。 嫪赢眉头紧皱,“青姨娘神情如何?” “回王爷,青姨娘神色很平静。” “她没有不高兴?” “回王爷,青姨娘并无任何不高兴。”丫鬟道,青姨娘简直是个乖的不能再乖的妾侍了。 嫪赢一听忍不住站起来来回走动,好一会儿冷哼一声,“行了,你下去。” 转过头,嫪赢便对上宋氏的眼睛。 哟呵,还是很平静。 嫪赢有些怄火了,扯了扯衣领子,带着一抹说不出的怒意,宋氏很贴心的上前为嫪赢宽衣,在触碰的时候,嫪赢还是下意识的往后一躲。 宋氏尴了个尬,笑道,“王爷若是喜欢青姨娘,可不必勉强自己,留宿妾身此处。” 嫪赢睁大了眸子,草!一个两个都不在乎他在哪里! 草! 他就这么没吸引力? “你不喜欢本王?”嫪赢蹙眉。 宋氏微微有些诧异,好一会儿道,“是郡王不喜欢妾身,若是郡王能与妾身朝夕相处,妾身愿意全心付诸给郡王,绝无二心。” 朝夕相处?好大的野心。 嫪赢冷哼了一声,反倒是歇了因为怒意要去动宋氏的心思,干脆坐下,“你的意思是,朝夕相处,你就能全心全意对我?” 宋氏道,“其实妾身已嫁给王爷,就算王爷不与妾身朝夕相处,妾身也会尽自己的本分。只是王爷若肯与妾身朝夕相处,说明王爷对妾身有心,将心比心,妾身自然甘愿为王爷付出心意。” “到时我若是去宠幸别的女人,你会不高兴?”嫪赢道。 宋氏想了想,“应当不会。” 嫪赢蹙眉,看着宋氏。 宋氏微笑,“妾身是王爷的正妃,是郡王府的主母,职责是为王爷安顿后院,是不得善妒的。” 嫪赢沉默。 宋氏顿了顿,“王爷与青姨娘之间,可是有烦心之事?不妨告知妾身,也许妾身能为王爷排忧解难。” 嫪赢本想说不必了,但是转念一想,他又不知道女人是个什么心思,也许找个人帮着会好一些? 说来吧,嫪赢的心思也很简单。 他遇见过不少女子,但大都是不良家的女子,比如那些个什么楼子里的姑娘,每回看见他就说着那些好听的情话,一个两个都喜欢他的不得了,恨不得黏在他身上,若是有人相争,那更是一个两个变成了醋坛子。可是青瓷,哪怕是说着喜欢他的话,却还能稳稳的站在那里,雷打不动,让他毫无信服之力。 听嫪赢说完,宋氏微微蹙眉,好一会儿道,“青楼女子对王爷献媚,乃是对王爷有所图,图王爷的权势或者图王爷的财力、名誉,若是女子图一个男子的感情,那必然是会吃醋的,可是人有形形色色,每个人都不同。如果青姑娘对王爷的感情足够的卑微,那么她自然也不敢表露出对王爷贪婪。” “卑微?”嫪赢蹙眉,“什么卑微?” 他宠着的人怎么还能卑微? 宋氏垂眸,“王爷兴许不知道,一个人的出身和身份以及经历会造就这个人的骨血。王爷身为郡王,生来高贵,喜欢和不喜欢自然分的清楚,若是喜欢随手可得,若是不喜可轻易厌弃。可是有些人生来,便没有这般自由选择的机会,所以他们骨子里的卑微,就是不敢去奢望,不敢去贪求,说的好听是老实,说的不好听就是卑微。” 嫪赢蹙眉,“卑微?可她第一次遇见我的时候,可是半点儿也没客气!” 第310章 促膝长谈 嫪赢的记忆里,青瓷是那个半点儿也不怕他的人,第一次见面顶着一张丑脸,也能与他直视,后来被他逮住要砸人,她也是毫不犹豫的顶了回来,这样的她,怎么可能是卑微的? 可是蓦的他突然想起了那天夜里,青瓷对他所说的话。 她问他,如果她还是从前那般丑陋的面容,他是否会看她。 如果她并非现在的青瓷,而是懦弱又胆小,他可还会喜欢她。 当时他是怎么回答的? 宋氏轻声道,“有的人在最害怕的时候会表达出胆怯,有的人在最害怕的时候会表达出强势。每个人都不同,也许郡王所见的青姨娘,只是在某个时刻所激发出来的强势,郡王只以为她是勇敢,殊不知她是害怕到了极点。” “当然,妾身并不知道青姨娘发生过什么,也不了解青姨娘,这只是一种猜测。只是妾身昨日与青姨娘见过一面,郡王将青姨娘锁在了房中,若是青姨娘对郡王没有感情,那么青姨娘必然会对郡王这番行径,心生厌恶或者害怕。可是在妾身眼里,青姨娘并不厌恶也不害怕,她坦然的接受郡王对她的所为,说明在青姨娘心里对郡王是有情的。”最后几个字,倒是让嫪赢不由得松下了心来。 却不想宋氏又道,“但是青姨娘接受郡王这般行径,说明青姨娘将自己的身份位置甚至自尊都看的极低。” 听到此处,嫪赢忍不住起身,直视宋氏的目光,“她发生过什么?” 宋氏呆了一呆,好一会儿笑道,“除了青姨娘,谁也不知道。” 嫪赢虽然不知道宋氏哪里来的这些理论,可是莫名的就是觉得说的很对,想了想继续道,“你继续说。” 宋氏顿了顿,“若是需要妾身继续分析,可否请郡王再说的详细些。” 嫪赢想了想,便将他与青瓷的相遇和一些过往都简短而说。 宋氏蹙眉,思考了几番,“青姨娘乃白身,却甘愿伺候文夫人,也许是因为在青姨娘眼里,自己就是奴,或许是她曾经做过奴婢,又或许是她曾遭受众人的鄙夷、凌辱、嘲笑,所以对于文夫人和文公子的帮助,让她感激,所以甘心为奴。” 鄙夷。 凌辱。 嘲笑。 每一个字,都像是石头一样的砸在嫪赢的心上,压的他喘不过气来。 他想起了刚认识她的时候,误会她的那件事,又想起了当时他也曾明朝暗讽过她脸上的那块儿斑。 在皇宫分别时,青瓷说的一句话,对当时的嫪赢来说如同重击。 她问他,有没有给过她选择。 那时候,嫪赢只觉得生气,却是一种被戳穿了事实的羞怒。 可是现在,他却觉得难受。 他从头到尾,都在乎着自己的感受,却从来没有想过她曾经历过什么。 好一会儿,嫪赢鼓起了勇气道,“如果我从未给过她选择呢?” 宋氏笑了,“那么王爷的所作所为,会让她更加的明白自己的身份,自己的位置,自己毫无选择和抵抗的能力。”换言之,让她更生不出自己的自尊。 嫪赢心里憋的更慌了。 好一会儿,嫪赢慌张道,“可是她说了很多好听的话,但是我却总觉得她是在骗我。”她说她喜欢他,却不吃醋,他总觉得是假的,因为她看起来一点都不紧张他,不在乎他的从前,不在乎他夜宿何处,但是……却会担心他的安危…… “王爷,一个卑微的人,心里是没有傲气的,她没有能够骄傲的资本,所以也不敢生出任何自己不该奢望的心思,若有人能给她一些尊严,她便能铭记在心。”宋氏想了想,这种人就是有天生的奴性,“而且她既能说好听的话让王爷高兴,说明她在乎王爷了解王爷,愿意顺着王爷……” “本王要的不是这个!”嫪赢蹙眉,“本王想知道,她如何才会有自己的骄傲?” 怎样,才能让她忘记,自己曾经被人欺凌、羞辱、嘲笑。 “如果一个人打心眼里认为眼前的东西不属于自己,被拿走的时候她就不会在意。如果这个人明白眼前的东西是属于自己一个人的,那么别人来拿的时候她自然会不高兴。”宋氏轻声道,“换言之,就是给她足够的信心和资本,让她知道王爷是属于她一个人的,久而久之,王爷自然会得到自己想要的。” 嫪赢一听,面色陡然一变,“草!” 那他今晚来了北院,岂不是雪上加霜? “本王改日再来!”嫪赢反应过来想也不想的离开。 走的时候动静不小,春朵担忧的过来,跺脚道,“小姐,您怎么让王爷走了?” 宋氏笑了笑,“他生病了,可是我治不了。” 春朵一脸莫名其妙,“什么病了?病了就要找大夫,可是我看郡王刚才走的很快,不像是生病了。” 宋氏笑的温温和和,“是心理病。” “小姐,您又说什么奇怪的话了,这心理病是什么病?奴婢从来没听过……”春朵道。 “你去打些热水来,天色不早了,该睡了。” 宋氏给自己倒了杯茶,轻抿饮下,讲了那么多口渴了,不过还当真是舒爽。 不是一个人病了,是两个人都病了。 不过有时候治病的不是医生,而是另一个人。 青瓷本来已经睡的迷迷糊糊,却听到一声嘎吱的开门声,骤然清醒,“谁……” 话还没说完,整个人便已经被人抱入了怀中。 “我错了……”嫪赢的喘着气儿,说的很急,还有些怕意。 青瓷没有反应过来,皱了皱眉头,“郡王,青瓷并没有……” “没有郡王。”嫪赢打断了她的话,在黑暗中摸索着她的颈脖,“青瓷,在你面前我只是阿赢,属于你的阿赢,我没有碰过她,一次都没有……过几日,我便上折至临淄,与她和离,抬你为郡王妃……” 青瓷怔住。 嫪赢突然想到了什么,陡然松开青瓷。 “青瓷,我能不能抱你……” 青瓷一僵。 嫪赢想了想宋氏的话,在黑暗中皱着眉头,摊开手,“从现在起,由你选,如果你想抱我,往前就可以抱到我……”虽然说的是让青瓷选择的话,可是那话里的渴求却分明的很。 青瓷犹豫了好久,才缓缓抬手,在黑暗中往前,抱住嫪赢结实的腰身。 嫪赢这才连忙回抱住青瓷。 哎,好想直接扑上去,可是不行。 忍住了直接啃掉青瓷的冲动,嫪赢再次开口,恬不知耻的问道,“青瓷,你想不想亲本王……” 青瓷的手蓦的一颤,黑暗中,面颊上逐渐染上了一层红晕,可惜嫪赢看不见。 “若是郡王你想……” “不是我!是你!你想不想!”嫪赢很认真的说。 可话里的意思就差没说,快,快扑上来啃本王,本王等着。 青瓷心里左右摇摆了好几回,才抬手往上,摸着嫪赢的耳根后覆上去。 嫪赢这才不再客气,直接将青瓷抱在怀中,像抱了只小兔子一样使劲儿啃。 突然,嫪赢停下。 青瓷隐隐有了种不好的预感。 果然嫪赢隐忍着,将她的手抓向自己的腰带,沉声道,“青瓷,你想不想为本王宽衣……” 浑身上下,乃至头发丝儿都在对嫪赢叫嚣着,等什么等,直接扑上去啊! 只有一个瑟瑟发抖的小人儿缩在墙角,理智的告诉嫪赢,要让青瓷自己选。 青瓷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才主动抬手。 大掌才似受到鼓舞,继续顺着起伏而下,关键时刻动作果然又慢了起来。 某人隐忍着声音,咬牙道,“青瓷你想不想……” 刹那间,青瓷感觉一泼冷水从头顶上浇了下来,冷声道。 “不想!” 然后嫪赢就感觉怀中的人直接滚到了一旁,将被子悉数卷走,连个角都不给他留。 虽然身体很失落,可是心里却还要咬着牙关安慰自己。 看!青瓷竟然拒绝他了!看来离她找回自尊的那一天不远了! 抱着这样亢奋的心思,嫪赢乖乖起床出门,找冷水降火,然后才回来,隔着被子,心满意足的将青瓷抱住。 第二天一早,宇文昊的人马直接来郡王府接年韵和宇文昊。 郡王府中的人起来相送。 年韵看着嫪赢美滋滋的牵着青瓷走过来,而青瓷却是眉眼疏冷,在看见她的时候,目光才柔和起来,“青瓷恭送夫人公子。” 本想屈膝,但是嫪赢却硬是搂着她的腰身,往上提。 转头嫪赢就对一家三口道,“慢走不送!” “老郡王请回。”宇文昊颔首,扶着年韵上了马车,才抱着文颖自己也跟着上马车。 上车后,年韵往后看了看,“今日一看,嫪赢似乎变化颇大。” 宇文昊笑道,“本来就是个王八,怎么装也不是龟。” 年韵抬眸瞪了宇文昊一眼,“别把女儿教坏了。” 刚说完,文颖就奶声奶气的道,“什么是……王八……” 宇文昊正准备解释,年韵勾唇笑道,“王八是你爹。”笑的真是无害啊。 宇文昊眯着眼,抬手捂住文颖的眼睛,一手搂过年韵的脖子,狠狠的碾了下去,直到唇瓣被碾的鲜红,才松开年韵,嘶哑着声音道,“母王八。” 小文颖:“……” 马车走后不久,一道密旨快马加鞭赶制宋寿,传到了郡王府。 “郡王,皇上密旨,文渊之态已无可挽回,请郡王即刻整理三千精兵前往文渊封关焚城。” 第311章 掌中之物 年韵和宇文昊到达关山镇已是两日后。 时隔四年,即墨村早已大变模样。 海边的盐田已壮观成形,远远望去,白茫茫似雪飞。 关山镇的宅子还留着,得知二人要过来,少言一早便明然将宅子打理了出来。 文颖跳下了车,抱着小偶立在宅门前,乖声道,“凉亲,介里系新家吗?” “是,明日,娘亲就带颖儿去海边玩儿。”现在也是五月了,这边的气温倒是比较高。 “海边。”文颖对于海还没有概念,年韵点点头,“是大海……” “公子,夫人,喻公子和喻夫人已经提前几日就到了,他们在客栈。”少言道。 宇文昊点头。 这一次喻朗和巧儿回来,是要在这里久留的,因为巧儿怀了身孕,已经四个月了。夫妻二人准备在即墨村待产,恰好这里也将会成为文记船只的第一条水路源头,所以喻朗在此处理事务也方便。 因为沿海盐地的发展,朝廷大举招工,一天有个四百文,连带着附近的村民日子好上了不少,所以关山镇也热闹了许多,与当年荒凉之景不可言语。 晚上年韵亲自下厨。 奔波两日,一家人都没有吃上好的。 就着关山镇卖的海货,做了几个文颖从来没有吃过的海味。 “公子,夫人,喻夫人出事了?”突然,南若匆匆赶来,对宇文昊和年韵道,“喻公子和喻老爷发生冲突,不想误伤了喻夫人,喻夫人动了胎气,已经见红了。” 年韵蹙眉,“怎么回事?” 南若长话简说。 此事还关于在朝廷征盐之前。 喻青山联合这三家人,用三亩地晒盐,然后自己运盐,因为第一次运盐不谨慎,损耗极大,加上人手有限,大部分已经被文记招工,他们便只能用有限的人手去运盐,第二次倒是有了经验,可是彼时盐商已起,许多人都知道盐贵,喻青山没有人手,只有白花花的盐自然也就被人喵上,第二次就被人劫了个干净,把命留下了就已经算是极好的了,后续来回折腾了几次,遇上了盐商崛起,盐价被打压,喻家只有那么一亩地,一个月折腾下来,又行路一个月,算下前头几个月赚了一些,后头几个月却是把银子都赔了进去。 后来那林父又回来找喻青山,说是带了一个盐商过来,愿意和喻青山合作。喻青山把盐田交给他们,他们每个月预付喻青山一百两,若是后续利润超过了一百两,再与喻青山等人以三七的利润分,喻家三,他们七。 喻青山一听,当时就高兴的要签契。 契约上同时也言明了,若是后续利润没有超过一百两,这些运盐的成本,喻青山都是要赔付的。喻青山一想,这盐田如此赚钱,又怎还会赔,于是也答应了。 那盐商也是说到做到,前头几个月月初就先给了喻青山银子,月底的时候喻家竟然还能分个两三百两。第一个月,喻家就在关山镇上买了个小院子,一家人搬了进去。第一个月就买了院子,喻家自然高兴,和林父也就更为熟络,有了银子,这朋友自然也就多了。 喻青山一生都是在山里,没有什么朋友,更没有什么玩的,这有了银子,曾经不敢尝试的东西后来也都想尝试一番。于是被林父带着,出入各种酒坊、赌坊,逐渐的喻青山就痴迷于此,每个月去赌坊,从赢到输,这个月输没了没关系,欠着,下个月还。 祸事是从朝廷发布征收盐田开始,所有沿海曾经由官府分出去的盐田,全部以二十两一亩的价格回收后,那盐商就与喻家骤然断了合作,也没有将最后一次的利润给喻青山。但是喻青山在赌坊里还欠了几百两银子,骤然没了来源,整个人都懵了。赌坊见喻青山没有了银子,态度自然也就变了。 带人上前来收债,逼迫喻家一家卖了宅子还银子,至此还不到一年的时间。何况喻青山卖了宅子也不够还赌坊银子,而此时林父又好心的帮助了喻青山,拿出了两百两银子,帮着喻青山还了债,还将喻青山接回了他们之前住的宅子里,喻青山更是感激不尽,对林父的话是十分信任。 此时然娘还未出嫁,先有救命之恩,以银钱打发,喻青山本就愧疚,现在又有林父倾囊相助,喻青山更是感激,便做主让喻辰娶然娘为妾。 今日发生的事情,便是阿郎和巧儿到了即墨村有小半个月了,从郭婶儿那里得知了喻家已经搬到了关山镇上,不再与即墨村往来后,阿郎和巧儿便也没有着急着见喻家的人,而是先看了船。第一个私下来见喻朗的和巧儿的是喻朗的大嫂柳氏,不过几年,柳氏就受了许多,看起来似遭受了不少苦楚,她哀求着喻朗想要让喻朗为他求他大哥一封休书,她可以不要儿子。 事情的起因便是为了这柳氏。 喻朗深知自己的大嫂视自己的儿子如命,如今不可能为了一封休书不要儿子,除非是家里出了什么事。 柳氏哭哭啼啼的,也没说个清楚。 喻朗和巧儿商议后,二人便去了林宅见喻朗的爹娘和大哥。如今喻家一家人住的虽然还是原来的那个宅子,可是宅子上的字已经换成了林宅二字,也就是在这林宅里,巧儿才出了事。 宇文昊当即冷了脸。 年韵对嬷嬷道,“你带着雅雅,今晚雅雅和嬷嬷睡。” 文颖乖巧的点头后,年韵才跟着宇文昊去医馆。 医馆内。 喻朗和巧儿身后跟着两名侍卫,这两名侍卫方才是不在林宅里面的,所以没能阻止事故发生。 还有一名红着眼睛的妇人,便是喻朗的大嫂柳氏。 “喻朗,是大嫂害了弟妹,大嫂对不起你。”柳氏心头愧疚万分。 喻朗阴沉着脸,“此事与大嫂无关。” 病榻上的巧儿脸色有些苍白,刚刚喝了药,肚子倒是稳住了,抬眸看着柳氏,“这只是个意外,大嫂不必忧心,大嫂回去吧。” 一听回去,柳氏的目光便紧张了起来,“不,我还是在这里陪着弟妹了吧。” 她好不容易才趁乱偷跑出来。 年韵和宇文昊到了之后,先找大夫了解了情况,确认巧儿只是见红,因为孩子已经四个月了,所以勉强保住了,这才松下心来。 年韵做到了巧儿旁边,看着巧儿虚弱的模样,微微蹙眉。 “阿郎,到底是怎么回事。”宇文昊蹙眉。 巧儿和阿郎都是他带出来的人,这些年来阿郎也算是经历了不少事,为何还会让巧儿受到如此伤害。 喻朗蹙眉,“得知我爹娘和大哥如今住在林宅,我和巧儿就想着去林家走一趟,将巧儿怀孕的事情告诉我爹娘和大哥。离开的时候,巧儿就被匆匆过来的下人给撞倒,而我刚好踩住了地上的鹅卵石,没有接住巧儿,才会导致意外。” 说起来,此次意外阿郎也觉得莫名其妙。 其实他们并未与林家起争执,相反的,相谈之时两家人都看起来极为和气,可是出门的时候却遭遇了这样的一遭。 年韵想起了那个让她不太舒服的然娘,皱眉道,“没有这般巧合的事,早不发生意外,晚不发生意外,偏偏在这个时候发生?” 宇文昊便抬眸看着身后的侍卫,侍卫心领神会连忙回道,“属下已经派人在林家守着,查看此事是否是意外。” 宇文昊点头。 巧儿笑道,“小鱼姐不用担心,巧儿无恙。” 原本她是想借此机会,正好缓和阿郎和他爹的关系,原本在饭桌上时一切都好好的,阿郎爹很高兴,一家子都是笑呵呵的,她以为一切都那么过去了,但是没想到临走的时候会生出这个意外。 柳氏在一旁轻轻的抽泣,年韵注意后蹙了蹙眉头,“你是阿郎的大嫂?” 柳氏点点头,愧疚道,“这件事是我,我本想阿郎能帮我劝劝,让他大哥能够给我一封休书,但是没想到会让巧儿生出意外。” 其实这等闲事,年韵是并不想管的。 可是此事极有可能与巧儿被撞有关,她不得不问,“你想要休书,你自己与喻辰谈便是,或者寻你的娘家,你寻阿郎和巧儿作甚?” 柳氏苦笑,“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我上头有个哥哥也是做生意的,我出嫁的时候娘家给了几十两银子的陪嫁。我出嫁后不久,哥哥的生意就做到了锦州,带着爹娘一并搬了过去,我要去寻娘家,那要去好几百里外,喻辰是不会让我走的……不,是她不会让我走……”说着,柳氏眼底便生气了一抹恐惧,嘴唇颤抖,那个女人,不对,是他们一家人都太可怕了。 “她?”年韵蹙眉,很快就想到了那个关键的人物,“你是说然娘?” 柳氏颤抖着点头,正准备再说,身后却传来匆匆的脚步声。 一只大掌狠狠的拽住了柳氏的手,“你还在这里做什么!冕哥在四处找你你不知道?你是怎么当娘的!跟我回去!” 来人不是别人,正是喻朗的大哥喻辰。 往日里还算老实,还算通情达理的喻辰,此刻眉目间竟也染上了几分凶狠。 “我……”柳氏眼底闪过一丝怕意,被喻辰拽着,袖口不经意的散开,宇文昊却从柳氏的手臂上,看见了淤青。 “等一下。”当即冷声道,便有侍卫上前拦住了喻辰的去路,宇文昊才继续,“我妹妹在林家出了事,怎么林家竟然没来个人说话?” 喻家一家接受林家的施舍,让喻辰娶了然娘,又一家人搬进了林宅,那意思已经不言而喻。 如今的喻青山、喻辰,乃至阿郎的娘亲,只怕都是林父的掌中之物。 第312章 金钱所惑 喻辰看着拦住自己的侍卫,转身道,“阿郎,你是我弟弟,难道我还会故意害弟妹不成?巧儿今日被撞实属意外,那奴才也是林家的奴才,爹和我都不好发落。林家说今日晚了,等明日,会让人上门致歉,所幸的是弟妹并无大碍。” 先前阿郎抱着巧儿到医馆的时候,林家确实是让人跟着。 从大夫那里得到确切的诊息之后,才回去的。 喻朗起身,朝前走了两步,盯着喻辰的眼睛,“大哥,为何你会成为这样。” 喻辰微微诧异,看着喻朗,似不解,“二弟如何说?” “大哥和父亲住的是林宅,如此一来大哥和父亲岂不是等同于抛弃子姓,入赘林家?”喻朗质问。 提起此,喻辰的目光就变了。 打量着喻朗半刻后,微微打直了自己的胸膛,“二弟,我知道你厉害,你跟着文公子肯定赚了不少银子。可你几年不回家,又怎会知道家里的状况?赚银子难,爹赚了银子多了多少朋友,可是一旦爹失势又有谁能帮助爹?岳父岳母是真心的为爹好,然娘也是一心想帮助大哥,如果没有他们,爹和大哥还在山头为了几十文钱而挣扎。而且我和然娘以后生的孩子也是姓喻,何来入赘一说?” “大哥!你难道忘了!”喻朗听到喻辰的话皱了皱眉头。 喻辰自然是想知道喻朗要说什么,冷声道,“二弟,大哥知道你要说什么。但是细细想来,然娘的出生纵使不对,可是又真的能怪她自己?况且岳父岳母感情甚好,便是寻常夫妻都羡慕不已,若是抛开那些世俗枷锁,他们也是一对神仙眷侣,奈何天道不公。” 这一句话,倒是让众人都有些惊愕了。 喻辰眼底满是心疼,“然娘是无辜的,我知道你们知道然娘的出生后,都对她不耻,然娘生的不好看,可是她冰雪聪明,而且全心全意都是为我和爹娘好。二弟,若非是然娘以及岳父岳母大人劝诫,你当真以为你今日能如此心平气和的与父亲说话?父亲遭受赌坊逼债,差一点儿被砍手还债的时候你在何处?父亲早就不想认你,可是岳父岳母和然娘全不怪你,还劝父亲接受你。” “你不孝,可是大哥不能不孝。你要娶巧儿,大哥只能娶然娘。然娘遭受过很多苦楚,她就是想要个孩子,老天都不容她。二弟,你不喜欢然娘,不喜欢岳父岳母日后你可少来走动,反正爹和大哥,从未想过要靠你。所以你也不要想着用你的道理,来劝大哥,大哥走过的路,吃过的盐比你多,大哥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喻辰说的时候,柳氏眼里溢出的满是绝望,深深的看了他们一眼,便跟着喻辰离开。 众人沉默了好一会儿,一直到巧儿的咳嗽打断了这段沉默。 年韵眉头紧蹙,“这林家好生厉害。” 年韵早已见过那然娘,然娘确实是冰雪聪明,舌灿如莲,包括林父林母也是如此,喻青山和阿郎娘都是容易被左右的糊涂人,心头并不清明。但是走之前,喻辰分明知道了然娘的身份,如今却能说出如此之言,那然娘是当真厉害,可变相能见,然娘有多厉害,柳氏便过的有多凄惨。 喻朗眉头紧锁,手握成拳,眼底是百思不得其解。 “我观那柳氏手上有淤青,必然是在宅子里时,受到了打骂。只是柳氏本就是喻辰的妻,就算是打骂,喻辰也必会有理由。柳氏想要休书一封,必然是在林家遭受了诸多折磨,等侍卫回来,大概就可以知道一些事情。”宇文昊沉声道。 巧儿看着喻朗紧锁的眉头,忍不住问道,“小鱼姐,为何阿郎家会如此?” 年韵轻轻一叹,其实此事说到底也是有喻朗的失职。 但是当初喻青山那般,已是要与喻朗断绝父子关系,喻朗离开即墨村,这些年来心里也是憋着那一口气,才没有与之联系。 也是如此,才可给林家趁机而入。 “按照我们得知的消息,林家确实给了阿郎爹帮助。从俭入奢易,从奢入俭难,但凡是感受过一掷千金的人,都难以再为五斗米折腰,这是人之长情,所以能屈能伸才会被赞为大丈夫所为,恪守本心不为金钱名利所惑才会被千古歌颂。”年韵轻声道,“但是这是阿郎家的事,我们不会出手管,我们只需要知道巧儿你被撞,到底是意外,还是有人刻意所为。” 巧儿听到了年韵的话,心头感动。 可是从另一个方面说,她又很难过。 抬手抚上阿郎的手背,轻声道,“阿郎,阿文哥和小鱼姐虽然不会出手,可是你若是想做什么,他们也不会阻拦你。” 阿郎看着巧儿,将巧儿的手放进了被窝中,“你别担心,养好身子,郭婶儿还等着给你带娃。” 巧儿笑了笑,点头道,“嗯。” 阿郎抬手送宇文昊和年韵出门,“让阿文哥和小鱼姐担心了,这一次是阿郎疏忽了,绝不会再有下一次。今晚阿郎守在这里,阿文哥和小鱼姐回去休息吧。” 宇文昊抬眸,看着两个侍卫道,“喻公子若有任何吩咐,你们只管照做。” “是。”侍卫回。 年韵和宇文昊才回到院子里。 房间里没有文颖,应当是嬷嬷带着睡着了。 让丫鬟打了水来洗漱,年韵才道,“当日我只觉得那然娘心思不正,又惯会蛊惑人心,心头已是不喜。可是那一日林父林母离开之前,我观那一家子的神色,似有怨气,可是遭受了这般事情,正常人也应当断绝来往才是,没想到林家竟然还能回来找阿郎的父亲,倒是出乎我的意料。” 宇文昊皱了皱眉头,“喻家并没有什么值得林家去图的。” “那你说他们怎么就揪着喻家不放了?”年韵蹙眉。 宇文昊挑眉,“喻家又没有本钱,倒是林家如此,却是将喻家牢牢的把控在了手中。”牵着年韵上了床。 “也是,原本他们就是不符合常理之人,做出不符合常理之事也是正常。”年韵当然不知道为什么。 并不是所有事情都是有逻辑考量的。 比如个人的喜好,就是毫无逻辑可言。 第二天一早,昨夜潜入林宅的侍卫便回来道出了几个消息。 彼时年韵和宇文昊已经起身,年韵正为宇文昊整理衣衫。 “说。”宇文昊理了理衣襟道。 侍卫回,“昨夜林家将撞了人的家丁关进了柴房当做惩罚,属下并未听到那林家的女儿有说出什么话,但是根据喻辰对其妻的话,得知那林家的女儿也曾有孕,但是都没了,最近的一个是上个月的事,并且喻辰认为是因为其妻,才会导致林家的女儿没了孩子,所以并不排除那家丁是故意撞了喻夫人。” 年韵顿了顿,如果说喻朗和林家之间的纠葛,那便是喻朗拒婚一事。 所以一开始他们之间就是有怨的。 而然娘是没了好几个孩子,那么她很有可能对有孕的巧儿心生嫉妒,所以才会想到这么一出。 是以年韵抬头看着宇文昊,“若是他们是故意的要如何?那林家的女儿小家子气的很,林父林母看着也不是个大度的,虽然他们表面对喻家施以援手,但是背后中将喻家一家变为这般样子,又焉知不是另一种报复。” 宇文昊神色清冷,“若是他们是故意让人撞了巧儿,那么必然要他们付出代价。” 年韵点头,宇文昊不会主动出手,可也不代表他会让别人欺到家门口而无动于衷。 “凉亲!”文颖穿着一身大红色的小衫,看起来像是个拜年的喜娃娃,朝着年韵扑了过来,“要去看海了吗?” “嗯!”年韵点头,宇文昊便抱着文颖上了马车赶去即墨村。 周记将船坊挪到了即墨村附近,也是大举动,可也能证明周记为了与文记合作,下了多大的狠心。 刚下马车,年韵便看见一身红衣的女子娇笑着上前道,“文公子。” 比年韵更快反应过来的是文颖,文颖死死的抱住了宇文昊的腿防止红衣女子接近,一双眼睛更是充满了警惕。 宇文昊摸了摸文颖的头,“雅雅松手,否则爹爹没办法牵着娘亲走。” 海媚笑着后退了一步,主动离宇文昊远了一些。 “这位想必就是文夫人和令千金吧。”海媚倒是说的有些好听,“有如此佳人,难怪文公子不肯示众于人前。” 年韵当然记得这个私下约宇文昊见过面的女子。 “周夫人不必如此,内人少言,不喜这般。”宇文昊抬手牵过年韵,直接跟着海媚去了码头。 很快,年韵便看见了一艘极大极高的船,靠在码头边缘,抬头望去高高的船帆几乎挡住了日光,年韵微微诧异,“这便是哥哥画的那艘船?” “按照图纸上所说,这艘船可称重十万斤的货,试行当日,我们会用二十万斤的石头代替货物,进行试水,若是能成功,文公子的那份图纸,便价值千金。我周记在船行的名声,也会因此大振。”海媚说的极为自信,仿佛她已经看见了那一日的到来。 宇文昊对此倒是没有什么特别的感情,他只是需要一艘能够载货的大船。 齐国靠海多河流,若是能靠船运货,哪怕是运送赈灾物资也能方便很多。 所以对于海媚的话,他只是淡淡的说了一句,“希望如此。” 然后就牵着文颖和年韵去码头上找了一艘足以装下三个人的船。 海媚转过身,看着这一艘她一点一点看着长大的船,目光诚笃,口中喃喃道,“这一次,周家就靠你了。” 第313章 忘恩负义 巧儿在医馆躺了一个晚上,胎像稳定下来后,阿郎就将巧儿带回了年韵和宇文昊所在的宅子里。 年韵和宇文昊带着文颖去了海边看船,二人便正好歇几日。 回宅子没多久,林家便来了人。 不过来的不是主心骨,而是林家的管家。 “喻公子,喻夫人,我家老爷说了,这是给喻夫人的赔礼,那不小心撞到了喻夫人的奴才,也已经罚了,还请喻夫人莫要责怪。林喻两家毕竟是亲家,哪儿能因为此事而生分。”林家的管家笑的和弥勒佛一样。 喻朗也只能先让人将东西收下,林家的管家这才笑着离开。 送的也不过是些药材,对于在益郡待了几年,见过世面的喻朗和巧儿来说,并不是什么好东西。 而且巧儿看到那些药材肚子就疼,捂着小腹道,“你说,他们是不是故意的?” 喻朗蹙眉,“不管是不是故意的,林家城府太深不是什么好人家,只是爹和娘乃至大哥现在都心向着林家,也不知林家是使了什么诡计……” “我观着,现在你家就只有大嫂是个明白人。”巧儿担忧的看着喻朗,“只是你大哥已经娶了然娘,然娘也有过孩子说明他们有夫妻之实,至少林家不会害你爹娘和你大哥。” 喻朗蹙眉,“找个机会,我要去与娘说说清楚。我觉得此事不会这般简单。” 巧儿点点头。 下午,阿郎娘带着丫鬟出门买东西,正挑拣着,便有人上前道,“夫人,喻公子在茶楼等你。” 阿郎娘身边的婢女目光闪了闪,阿郎娘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喻公子是谁,便将东西交给了婢女道,“你先回去,我去去就来。” 婢女道,“阿彩跟着夫人吧,若是夫人有个什么想买的也好搭把手。” 阿彩手上已经提了好些东西。 阿郎娘笑了笑,“也好。” 二人便去了茶楼。 喻朗点的是隔间,旁人看不到里头。 阿郎娘要进门的时候,门口的侍卫挡了一下阿彩,“公子说,他只见夫人。” 阿彩只能在门口等着。 阿郎娘进门后,看着自己的小儿子端坐在那里,气度已然和从前不同,心下微微感慨。 “阿郎。”阿郎娘刚坐下,喻朗便推过去一个盒子。 阿郎娘诧异,“这,这是什么?” 喻朗起身,当即拂摆跪下,“儿子不孝,这几年来未曾在娘跟前尽孝,让娘吃苦了。” 阿郎娘双目一红,连忙将喻朗扶起来,“说这些做什么,当年你离开,也是你爹做的不对,如今你还能回来看看娘,娘就已经心满意足了,什么苦不苦的,那都过去了。” 喻朗垂着头,“若非儿子离开,未曾打听家里的事情,爹娘就不会被林家所蒙蔽,甘心成为林家的掌中傀偶,为林家所圈。” 一提起林家,阿郎娘的面色就变了,“阿郎啊,做人不能忘恩负义!林家对我们有恩。” 喻朗抬头,看着自己的娘亲,将桌上的那一个盒子打开,露出一沓银票。 “如今儿子回来了,也有本事了,能够赡养爹娘。” 看到那一摞的银票,阿郎娘顿时高兴,咧嘴嘴角都歪到了耳根,“我的儿啊,出息了啊!” 见她高兴,喻朗才起身,坐回了位置,“娘,如今咱们有银子了,你尽可说服爹,搬出林家的府邸,我们自己买个大宅子,也能请佣人到宅子里伺候。” 听到这个,阿郎娘脸上的笑意敛了下来,轻声道,“阿郎啊,你是不是还在为当年的事情介怀?” 喻朗看着自家娘亲的脸上,倒是多了几分舒坦的意思。 “当年的事情是我们对不起林家,林家不计前嫌,又来帮助我们,阿郎,我们不能忘恩负义。” “儿子没有说忘恩负义,只是如今大哥娶了那林家女为妾,又住在林宅有所不妥,周遭难免议论,我们买个自己的宅子,可以与林家的宅子贴的极近,这样时常往来便可。”喻辰道。 这么一说,阿郎娘脸上便有了些许犹豫之色。 好像这样,确实是可以的,有自己的宅子也总比寄人篱下的好。 而且自己的儿子也可以赚钱了,自己可以请佣人了,有什么不可以? 阿郎娘道,“这样,等回去后,娘和你爹商量商量。” 喻朗点点头,“对了娘,爹近年来可好?” 阿郎娘笑了笑,“还行,有下人伺候,你爹也不用做什么。” 喻朗的手在桌上敲了敲,“听闻前几年,爹染上了赌瘾,这几年家里没有收入来源,全靠林伯母林伯父养着,爹也没觉着知趣儿?” 提起此事,阿郎娘叹了一叹,“当年他有银子,一时兴起,可是这赌了大半年下来,最后手差点儿给人剁了。现在你爹也赌,不过赌的小了,你林伯父一个月只给他二两银子的零花,赌完了就没了,没了若是还要再赌,你林伯父就让人把门关起来,不让他出门,这样也好。” 喻朗听着,眉头微微皱了起来。 听起来是挺好的。 可是这怎么就和养狗一样,高兴的时候让他出去遛遛,不高兴的时候就把他关起来? 对此喻朗心里极为不舒坦。 “娘,那您呢?”喻朗轻声道。 阿郎娘笑了笑,“我啊,一个月三两银子的零花,倒是比你爹要多些,配了个丫鬟,就在外头,丫鬟是林府里给银子。” “那大哥娶了然娘,想必更多。”喻朗随口道。 “是啊,你大哥一个月五两银子呢!”阿郎娘笑道。 “爹和娘大哥,加起来一个月就有十两银子的零花,这林伯父倒也大方。只是爹可是一个月赚过几百两银子的人,怎么现在二两银子就满足了?”喻朗轻声道,说着点了点盒子,“按照府内的吃穿,找个婢女,和爹在林家时的零花,一个月也不超过三十两。这盒子里有一千两银票,按照爹和娘如今的用度,两百两买个宅子,剩下的也足够生活两年了。” 阿郎娘道,“这些年来,你林伯父林伯母扶持了我们家不少,只怕这一千两是不够还的。” 喻朗和巧儿跟了宇文昊四年,从左丘连云走后,夫妻二人分的每年的一分红利,也有几千两银子,三年攒下来,身家也是上万两了,要还林家的债轻轻松松。 “债都没关系,若是娘说服了爹,这些银子我们只当是还了林家的。只是娘,爹年纪不小了,颐养天年说的过去,可是大哥如今在做什么?”喻朗问道。 阿郎娘蹙眉认真的想了一想,“你大哥……你大哥只需要陪着然娘就行了。” “大哥今年不过而立,怎么也不做个事儿?”喻朗道。 “是你林伯父说的,林家现在生意做的不错,等以后他走了,就将生意交给你大哥,那也可让你大哥衣食无忧。所以现在,你大哥只需要陪着然娘,开开心心的。”阿郎娘自然不疑惑,林父林母年龄确实已经不小了,他们是老来得子,然娘今年双十年华,而他们却已经年至古稀。 喻朗沉默了许久。 好一会儿道,“那大嫂呢?” 一提起柳氏,阿郎娘就变了脸色。 “别提她,也不知道她矫情个什么劲儿,自从进了林家活也不做,饭也不做,整日疑神疑鬼。然娘两次怀孕,都是因为她,导致然娘没了孩子,冕哥摊上这么个母亲,也是可怜。” “怎么,大嫂在林家还要做活?”喻朗挑眉。 “那是当然。”阿郎娘道,“咱们一家子现在都靠着林家养着,你大嫂当年拢共就带了那么三十两银子过来,这些年来也没剩下什么。你大嫂难不成等着到了林家,还有丫鬟伺候她不成?” 喻朗沉默。 如果他没有记错,当年大哥娶大嫂也算是高攀。 大嫂是看大哥英武,而且老实勤快,这才下嫁到他们家。 而且当时娘生了重病,若不是大嫂那些陪嫁,娘活不下来。 “娘,大嫂说她想请休书一封,莫不是……” “休书?”阿郎娘蹙眉,“她没了娘家,又有孩子,能去哪里?还自请休书一封?我们喻家难道亏待了她不成?” 喻朗道,“娘,若是家中大嫂仍需做活,妾却要人伺候,若是传出去,便是宠妾灭妻之举。” “这些不过是大户人家的规矩罢了,你大哥说果断时日准备抬然娘为平妻,如此一来可不就是名正言顺了。”阿郎娘倒是不在意。 喻朗好一会儿,笑道,“既然大哥已思考清楚,儿子也不便多说。娘若是回去,可将儿子的法子对爹说,这千两银票,还请娘带回去。” “好。”是自己的儿子孝敬的,阿郎娘断然不会拒绝。 在阿郎娘走后,喻朗才冷声道,“去查一查这林家做的是什么生意。” “是。”侍卫道。 等喻朗回到宅子里,年韵和宇文昊也已经回来,年韵炖了猪蹄汤,飘香四溢。 “阿文哥,小鱼姐。” 宇文昊正好盛了汤出来,应了一声,“嗯,回来了。” “回来了。”喻朗点头。 “如何?”宇文昊问。 “林家本就是用银子绊着爹娘,我以银两利诱,娘自然也是动心。”喻朗蹙眉道,“爹和娘不过是被林家蛊惑,若是爹娘甘之如饴,我无话可说,家中只有大嫂过的不太太平。不过我已让人去查林家的错处,这一次绝对不会让巧儿白受委屈。” 宇文昊看了喻朗一眼,沉声道,“你如此做,你家人必会认为你不近人情。” 喻朗的眉目逐渐敛开,这些年来他虽然不曾主动联系过家中,可是家人也不曾主动联系过他,得知父亲贩盐失败,他曾传过消息来,父亲若是艰难可来投奔他,可是父亲始终没有,这些年来,他们在林家的照顾下,倒都似忘了有他这个儿子。 “多谢阿文哥关心,他们是我的家人,巧儿也是我的家人,我知道我当护的是谁。”喻朗目光柔软,他有了孩子,他决计不会成为爹娘那般的父母。 第314章 算是心善? 厨房里,宇文昊将喻朗的话转述给了年韵听,年韵一边用汤匙搅着粘稠的汤汁儿,一边蹙眉道,“我总觉得这件事情,有些不对劲。” “嗯?”宇文昊搂着年韵的腰身,“夫人有何高见?” 年韵眨眼,“你说这林家为什么就偏偏盯上了喻家,如果说是报复的话,他们会至于将自己的女儿嫁给自己要报复的人?” “嗯,说的有道理。”宇文昊点头。 “就单单这一点来说,林家报复喻家这个理由便不成立,所以,也许喻家的哪一点是他们看上的。而我们只是因为先前的印象,先入为主的,对他们不喜,所以总觉得他们要害阿郎的家人,可是没有说害的,还把自己的女儿嫁过去,又这般耗费银子,养着他们。” “阿郎说,像养猪。”宇文昊毫不犹豫道。 年韵舀了汤吹了吹,递到了宇文昊唇边,“养猪还能杀呢,现在齐国法律,杀人可是犯法的!而且阿郎的家人,是人,他们被圈养,是心甘情愿的。” “嗯,夫人说的有理。”宇文昊点头。 年韵将汤匙抽回来,皱眉道,“你就知道点头。” 宇文昊挑眉,“夫人说的确实有理,可从为夫的角度来看,便只有巧儿受伤一事,到底是有意还是无意。虽然没有确实的证据,他们也未露馅儿,可是让林家吃个苦头还是可以的。至于夫人所说的心甘情愿,你又怎会知道这心甘情愿的背后,到底是有所隐瞒,还是坦诚相待?” 年韵呆愣了好一会儿,“你觉得是另有别情?” “若是我没记错,四年前阿郎就曾说过,林父对喻青山有救命之恩。可如今林父仍旧是救命之恩,救一次,是巧合,时隔几年还能救第二次,是巧合的可能性极小。何况按照当时的情形,若是普通人对自己所救的人遭受了那般屈辱,拿了银子被赶走,若是有再遇见第二次,没有落井下石就已经算是极好,却还要雪中送炭,不觉得来的怪异?”宇文昊道。 年韵回过神,对哦。 如果按照她的性子,当年这般被赶走,如今在遇见对方,虽然不会落井下石,但是也会视若无睹。 “难道是那林家太过于善良?” 宇文昊抬手轻轻的敲在年韵的头上,“你看林家像是那般善良的人?” “不像!”年韵摇头,“若是我记得没错,是因为林家的女儿难嫁,所以他们是想借由救命之恩,将然娘嫁给阿郎。” 宇文昊点头,“是,不过如今然娘嫁给了喻辰,他们似乎更满意,否则也不会如此。” 年韵想不明白,也不想多想,推了宇文昊一把,“好了,端出去吧,锅里的我留了一点,晚上雅雅醒来若是饿了,就让嬷嬷给她热点儿。” 今日宇文昊带着她上了轻舟又出了一趟海,她是旧地重游,文颖却是高兴的不得了,在船上左右晃动,差一点儿就把船给摇翻了。 后来折腾了好久,所以今日她睡的早,年韵留了些汤,若是晚上文颖醒了,就让嬷嬷惹了喂她。 喻朗也端了菜去房里陪着巧儿用的。 三日后,船才会正式入水试船,所以年韵和宇文昊还会在即墨村待三日。 第二日,宇文昊去看船坊和盐田,年韵在厨房教文颖做花卷,母女俩被白乎乎的面粉染了一脸。 这个时候宅子来了人。 来宅子的不是别人,正是阿郎娘和林母。 几年未见,林母的变化颇大,腰身更为佝偻,如今的林母看起来倒是没有了四年前的那般子力气,可是眼神里却还是透露着精明的算计。 “我们是来找阿郎的。”阿郎娘身子硬朗,二人站在一起跟母女似的。 房内听到动静的阿郎出来,连忙让人沏茶,带着阿郎娘进了厅堂。 年韵听到消息也没有出去,此事是阿郎自己的事情,当是阿郎自己处理。 林母拿着那盒子出来,伏低了声音道,“阿郎啊,这银子我们不要,然娘嫁给了阿辰,我们就是一家人,一家人互相帮助,哪儿能这般见外分了你我。” 几年前,林母还是得理不饶人,凶的狠的那等。 可是今日一见,林母说话听起来倒是和善。 又或者说,她是顾忌着什么,不得不伏低,总觉得林母不是那般好说话的人。 可是喻朗在外几年,对林母的话笑了笑,“林伯母不用担心,这银子是我孝敬爹和娘的,不是生分林家和喻家,然娘已嫁给大哥为妾,我们就是一家人。” 阿郎娘笑了笑,“阿郎啊,主要还是为你说搬出去的事情,昨晚回去娘和你爹说了说,你爹没同意。搬出去了,就等于是和你林伯父林伯母家生分,而且一家人何必要分两家,多买个院子也是多花钱。现在林家的院子足够的大。你爹说了,一家人住在一起啊,也热闹,你也忙,这一次虽然巧儿回来生孩子,可是之后你们也是会走的。” “是啊是啊……咳咳……”林母连忙答应,刚说了两句,整个人便哆哆嗦嗦的咳了起来,婢女连忙递过茶水,林母接过茶水也是颤颤巍巍,那茶瓷颤抖着,溢出了不少。 林母眼底微微有些惶恐,好不容易才压下去,将茶安然的放回桌子上。 喻朗微微蹙眉,这个模样莫不是病了? “伯母身子不适,何不找大夫瞧瞧?”喻朗下意识的打探。 林母却是有些坦然的罢手,“不了,老毛病了,治不了。” 喻朗点头,对自己的母亲道,“娘,银子您拿着,就算伯父伯母不收,您也可以留在身上傍身,就当是成全儿子的一片孝心。” “好……那娘就收下了……”阿郎娘终于是有些底气了。 喻朗也注意到,林母的注意力并不在这些银子上,说明林家是不在乎这些银子。 其实也是,林家说的好听其实也不过三个人,林父林母都是半只脚踏进棺材的人,而然娘却是个女子,不是所有女子都能如周夫人那般,抛头露面,有才智有胆识敢作为。 但是这也让喻朗蹙眉了。 挽留了两位妇人留下用晚饭,阿郎娘却是拒绝了,这是文宅,当初阿郎娘可是和年韵争执过的,是以如今进来心头都还有些不好意思。 喻朗便眼睁睁看着,自己的亲娘亲昵的挽着另一名老妇匆匆离开。 垂下了眼睫,思考了许久。 没多久侍卫便来传话,“喻公子,根据我们今日的打听,那林父确实是在做生意,但是他不是自己做。” “怎么?”喻朗蹙眉。 “那林父是有了一番机遇,三年半之前,林父遇见了一名落魄的商人资助了他,半年后那商人回来,给了林父一笔五百两银子的分红。从此开始,林父便开始资助那些意图从商,却时运不济或者无银钱支撑的人,有的跑了但是有的也成功发家遵守承诺,每年给林家的分利,也有个几百两,让林家在关山镇生活绰绰有余。”侍卫道。 喻朗一听,脑海中某个灵光一闪而过,蹙眉道,“竟然还有这般?” “是。”侍卫点头,这确实是调查出来的实情,“只能说那林父确实有这般运气。” “多谢。”对侍卫道后,侍卫退下。 侍卫走后,喻朗沉思了很久,林父能这般帮助落魄的人,虽然不知道动机,可是至少这般慷慨的事情一般人做不出来。但是林父也救过他的父亲,应当是良善之辈,这般人他为何会不喜欢? 喻朗其实有些想不起来自己当初为何不喜欢林家,似乎是因为林家以救命之恩要挟他娶然娘吧。 但是抛开这一点,林家似乎也没做过什么过分的事情。 晚上的时候,宇文昊回来,侍卫说了白日的消息后却多了另一个消息。 “如主子所言,此事确实有异!”侍卫道,“那林父带喻青山去赌坊赌博,让喻青山沉迷于赌中,私底下那林父与赌坊却有关系,每一次喻青山去赌坊所输掉的银子,林父都会从中抽成。” 因为赌坊就在关山镇,侍卫就赌坊而查,威逼利诱下很快赌坊的小厮就道出了原委。 几年前喻青山会因为赌而沉沦,可以说是林父一手带出来的。哪怕是赌坊追着喻青山砍手还债,都是林父和赌坊约定好的,在最关键的时刻,林父出现,替喻青山还债。 但是那些所还的银子,本身就是喻青山输掉的银子中,林父得到的抽成。 等于是,林父将喻青山引入赌坊,让他沉迷于赌,给赌坊送上白花花的银子,就是为了让赌坊配合他演这一出戏。 年韵听完后,霎时皱眉,“好深沉的心机。” “主子,此事可要告知喻公子?”侍卫道。 宇文昊想了想,摇头,“暂时不用。” “是。”侍卫退下。 年韵才道,“为何不让阿郎知道?” 宇文昊摇摇头,“让阿郎知道又如何,他若是拆穿了此事,最多让林父与喻青山短暂的生出隔阂,可是林父确实对喻青山有救命之恩,而且林父林母已是古稀,他们走后林家的财产都是喻辰的,以此利诱,昔日的小手段不过尔尔。” 宇文昊不让人告诉阿郎,自然有他的道理。 年韵便没有多问。 翌日,年韵抱着文颖出门去赶关山镇的早集。 正是人声鼎沸时,突然几名捕快出现,众人吓了一跳。 就看见几名捕快匆匆赶往一个方向。 “怎么回事?” “是林宅,林宅死人了!” 年韵正挑着芦笋,就听旁边的人道,下意识的侧头过去看。 “哎!是那喻辰的夫人跟人私通,昨日约着私奔,却不想掉进了井水里淹死了!” 因为喻青山赚过银子,加上如今林家在关山镇也算得上是大户,所以都还算是比较出名。很快消息就传开了,年韵想到了那一日不愿回去,要休书一封的柳氏,她竟然与人私通,还掉进水里淹死了? 怎会这般巧合? 第315章 她是他杀 年韵听着旁人议论纷纷,围观的人众多,年韵自然也没有这个兴趣凑热闹。 买了东西便牵着文颖回去,倒是文颖眨巴着大眼睛,“凉亲,什么系,通奸。” 年韵沉声解释的认真,“爹和娘亲成了亲,才有了雅雅。如果娘亲没有经过爹的同意,就私下给雅雅找了新爹爹,这就算是通奸。” 文颖一听,连忙扒拉着年韵的腿,严肃的把小脑袋摇成了拨浪鼓。 “不要,不要,凉亲不要通奸,雅雅要旧爹爹,不要新爹爹!” 文颖这一开口,众人都是奇奇怪怪的目光看着年韵,年韵动作滞了滞,连忙牵着文颖离开。 小丫头哪儿懂这些,嘴上没把门,待回了家再好好教育。 不过文颖也三岁了,等回去后倒是要找个女先生开始教导文颖了。 回了宅子里,年韵倒是没有过多的将今日街上的见闻告诉喻朗。 其实即便是以喻朗的身份,也没得去为柳氏找真相的资格。 宇文昊回来的时候,就看见年韵望着文颖蹙眉,“怎么了?” 年韵将今日街道上所听的事情悉数说出后,忧心道,“前两日柳氏来求阿郎你不是没看见,现在柳氏死了,还说是被捉奸,不管是真是假,柳氏的爹娘不在此,没人为柳氏做主,就是克死异乡也无人知道。雅雅一转眼就三岁了,很快也会跟着长大,到时候还要为雅雅挑选夫婿,若是雅雅日后也遇见这般不通情达理的公婆,我们又在远地护不住她要如何?” 宇文昊垂眸看着雅雅,雅雅手中还拿着今日上街才买的竹蜻蜓看个稀罕。 发现自己爹爹看着她,干脆的将竹蜻蜓一扔,朝着宇文昊张手,“爹爹,抱抱。” 宇文昊下意识的就弓腰,将雅雅抱进了怀里。 一想到年韵她的话,宇文昊蹙眉道,“若是如此,日后便择个近的夫婿才是。” 说着,宇文昊看着雅雅,一本正经道,“雅雅日后嫁人可莫要选太远的人家。” 雅雅一脸懵逼。 黑漆漆的眸子盯着宇文昊,有些迷茫。 宇文昊顿时嗤笑出声,有些想起了年韵小时候,也是一脸鼻涕的小奶娃。 “雅雅听话,日后咱们不远嫁……”年韵笑着在雅雅脸颊上亲了一口,逗的雅雅咯咯直笑。 年韵想起来重要的事情,“等此事了结之后,咱们也要回去了,到时候给雅雅请个女先生,教雅雅读书,对了,清醒也快四岁了,到时候雅雅正好和清醒一同入学,外头都道女儿家无才是德,可是我觉得女子要多读书多识字儿才能明慧,免得被人坑蒙拐骗了都不知道。” 清醒是扈清羽的三女儿,生的也是清雅乖巧,极有趣的名字是清楚取的,估摸着是觉得自己的名字清清楚楚,有些怪哉,也非得自己给妹妹取个名字,叫清醒,名曰众人皆睡她独醒。 “嗯。”宇文昊点头。 原本想着带年韵四处游玩,可惜有了孩子,孩子还长大了,只怕是不行了。 海船正式试水的那一日,颇为壮观。 除了周家的人,还有好几个船坊的人过来看,还没将他们一一介绍给喻朗。看起来喻朗才是主角,但是一旁的年韵和宇文昊隐在后,只看着数丈高的船只,靠在码头,被人搬进巨石,随着二十万巨石的载入,船身逐渐下沉。但是再未行驶之前,一切看起来都无恙,船长乃是周家的人,但是上头运货的人和主桨的人大都是宇文昊的人。 年韵倒是没有想过亲自上船,如今上船太过显眼了,若是周家能造出第一艘,水运一旦打通,海船必然会被大批量生产,到时候确保安全无虞了,她再上去也不迟。 宇文昊在一旁给年韵介绍道,“这船舱下,你三哥加了机巧进去,可以不费力而轻易起桨,桨速极快。” 年韵望着船身中的楼檐四角,倒是精致,因为像是城楼的一角,四方还有人守着。 好奇道,“这般精致的大船,当真仅仅是用来运货?真是有些可惜了!” 那些个花楼的船就是装的极为精致,就是小,这艘大船若是装扮了起来定然会更加好看。 “只是好看?”宇文昊挑眉。 年韵眨眼,“还能如何?” 宇文昊遥望着大海,“韵儿,齐国的先祖,是从马上得来的天下,但是却从来没有开拓过海域。你看那楼船,二十万斤的货物,若是算成人,就是两千人。如果上面放上远炮,就能于海面上也能有强劲的攻击性……” 年韵被宇文昊的话说的一愣一愣的,“你……你什么意思?” 不是已经不是皇上了吗? 不是已经脱离了皇宫吗? 宇文昊蹙眉,执起了年韵的手,“这是我找你哥哥画的,我找他的时候,他二话不说就答应了,我本来以为要费些时日,却不知道在好些年前,珺玑手上就传承了一只战船的船图,一直没有完善,你哥哥也是研究了很久,才研究出头绪。珺玑研究的是军事之物,齐国与魏国之间,划分的不是地,而是一道宽江,在多年之前齐国与魏国曾开过战,吃亏便吃亏在那战船上。所以现在这艘船,原本的本身,是战船,你哥哥重新勾画了图纸,做了些许修改,所以船图看起来仅仅是货船。但是其中有些许机关,原本应该是装上的,但是你哥哥去了,所以在我这里,这原本打造的战船也只能大材小用,用以运货。” “哥哥把战船的船图给你了!那……”年韵大惊,“这可算是泄露军事秘密啊。” 宇文昊笑了笑,“我答应了皇弟,等有一日实力足够了,就以行商的名义,派人出这片海,去看看海的尽头是什么。” 这片海太广太宽,船只要足够结实,船上的粮食货物要足够,只有走的够久,才能够走的够远。 年韵诧异,“选谁啊?” 宇文昊摇摇头,“不知道,这件事并不急于一时半会儿,有些事情,不是人一辈子就能做完的,也许就是我也不一定能完成这个任务。” 例如珺玑一代,研究战船至今也已经快百年,但是至今,这艘战船,才算是半个成品。 从小船到大船,每一个地方的改造,都需要无数次试验。况且那八十一张船图,每一章都饱含着无数的心血,哪里是短短时间就能够让年时雨画出来的。 他们选周记,不是因为周记的信誉高,而是因为周记本身。虽然周记的当家是女人,可是正因为是女人,她所用的方法,所给予对方的条件,甚至相互之间的交易,都与男人和男人之间的交易不同,所以背后关系并不复杂。 大家都等着船成功试行后,向文记购买船图,殊不知不会这么简单。 “起帆。”随着海媚的一声高呼,巨大的船帆遮住了半边天,引得一声惊叹。 年韵回过神,看着大船逐渐驶离岸边,船上的人并不多,这一次是试水,害怕生出意外,所以还是以货为主。很快,大船的速度就快了起来,有人拿出了地图,顺着海江指了方向,大船就消失在了海面上。 “夫人!这次绝对不会有任何的问题!”身旁的小厮自信满满。 海媚看着大船走远,笑了笑,“等它回来,我们才能彻底放心。” 海媚神色如常的扫了宇文昊一眼,宇文昊朝她颔首,才牵着年韵离开。 一边众星拱月般环绕着的是喻朗。 宇文昊此次来一是为了亲眼看大船,而是为了看看即墨村,三是送巧儿回来待产。 所以宇文昊也提前打了招呼,关于文记背后的当家人,还是不要对外说是谁。 侍卫牵了马来,宇文昊带着年韵准备回去,再留这里玩个几日,他们就要回去了。 村口却突然来了几个人过来。 “阿郎,阿郎……”却是林家一家,还有喻青山和阿郎娘。 喻朗被人包在其中,听到声音,众人连忙散开。 “阿郎,你快快去县衙救救你大哥,衙门的人,把你大哥给带走了……”阿郎娘哭的眼睛红肿,身后的林家的人也都是面色不佳。 喻辰是今天早上被带走的。 原因是因为柳氏。 柳氏淹死的水井并不是在林家的院子里,而是在林家外的镇井中,所以那天柳氏淹死在镇井中,动静才会这般大。有人报案,衙门来人带走了柳氏,而此时林家也有下人说柳氏早已与人暗通曲款,要私奔才会不小心落入井中,可是并没有找到奸夫,只有柳氏,所以所谓通奸并不成立。而仵作又在柳氏身上找到了若干伤口,似被人所打,头上也有磕伤。 所以官府怀疑,柳氏的死不是意外,而是被人故意杀害的。 派人调查,林府隔壁又有邻居作证,长听院中传来柳氏的惨叫,所以打骂柳氏的不是别人,正是喻辰,还有人作证说是听见喻辰与柳氏商议,要将然娘抬为平妻,柳氏不允,所以喻辰才与柳氏大打出手,是以喻辰有杀人的动机,就派人前来捉拿喻辰,如今喻辰现在正在歙县的县衙。 林家去过歙县,但是知县不肯放人,说此事一定要严查。 所以林家和喻青山夫妇一商议,得知之前宇文昊曾因即墨村一事,而让歙县知县直接换人,所以便想来求阿郎,让阿郎道宇文昊和年韵面前说说情,喻辰确实是无辜的,柳氏也确实与人通奸,让知县放出喻辰,否则这一日抓不住奸夫,是不是就要关喻辰一日,而且不知道最后会不会草草结案,将喻辰定为罪魁祸首。 第316章 探究真相 “阿郎啊,你一定要救救你哥哥啊……”阿郎娘心头着急,喻朗微微蹙眉,下意识抬眸看向年韵和宇文昊的方向。 原本宇文昊已经扶着年韵上马。 见此一幕却又下了马,转而去了鱼屋,前几日阿郎和巧儿都是在张家的鱼屋住的。 喻朗抬手安抚道,“爹娘,林伯父林伯母,你们先去家中等我,我稍后就来。” 几人只能转而先离开。 周围围着喻朗的人朗声道,“喻公子可需要帮忙?” “若是喻公子需要帮忙,大可言明,我们在所不辞。” 今日试水初见是没有任何问题的。 如今文记皇商,是各个商行都想贴上的关系,大家自是尽力讨好。 “不必了,各位老板今日也辛苦了,喻某在白玉楼设宴,款待各位。今日家中有事,在下就不前往了,若有招待不周还请海涵。”喻朗轻声道。 众位一听,也都给面子的寒暄不在意。 喻朗没有先去村长家,而是先去鱼屋找年韵和宇文昊。 柳氏死的消息,喻朗是知道的。 只是柳氏是嫁入喻家的人,出了事儿,不管怎么样也轮不到喻朗这个小舅子去插手。 是以喻朗只是暗自等着县衙的消息。 “阿文哥小鱼姐,今日我爹我娘前来是为我大哥的事情。”喻朗看着宇文昊,喻朗代替宇文昊出面行的是商场,官场上那不顶用,官场之上都是宇文昊的影护持有宇文昊的信物出面,“只是现在,喻朗心头还有些矛盾,想阿文哥和小鱼姐能给些建议。” 喻朗的矛盾很简单。 那一日大嫂来找他,他便知道此事不简单,而且大嫂手上的淤青他也看见了,大哥对大嫂的不客气,第二日他也让人打听过,大哥私下确实有对大嫂动过手。 按照道理来讲,喻朗应该是要求宇文昊帮忙救出喻辰的。 但是另一方面,喻朗又很怕。如果此事是林家所做,那都好说,正好借次机会,与林家撇清关系。可万一此事当真是大哥所做,等查清真相后,他是不会包庇的,那时候少不得要被家里人责备冷血。 “清官都难断家务事,你有所顾忌也是正常。”年韵叹了一气。 宇文昊逗弄着文颖,沉声道,“南青,你将另一件事告诉他。” 喻朗蹙眉,便听南青将赌坊的事情,一并告知了阿郎。 阿郎的眉头紧紧的皱了起来,看着宇文昊,“阿文哥。” “我不知道其中是什么缘由,也没兴趣知道。柳氏的死,可能是意外,也可能不是意外,无论哪一个真相,但凡你要追查真相,就要有接受真相的勇气。告诉你这件事,只是因为,如果此事只与林家有关,借由此事,你可让你父母与林家生分,如果与你大哥有关,那么律法如何便如何,柳氏也是一条活生生的人命。”宇文昊说的很干脆。 喻朗深思了半刻后,颔首道,“阿郎知道了。” 尽管是知道,可是这迈出门的步伐,却是有些不稳。 年韵对宇文昊道,“那咱们就在这里等结果?” 宇文昊道,“县衙必然会派人去找那奸夫,奸夫存不存在也不一定。不过就算是要正大光明的让朝廷放出喻辰,也要看喻家和林家的说辞,是否能洗脱嫌疑。” 喻朗家已经许久没有住过人了,许多东西都蒙了灰。 现在却是难得热闹。 然娘盘了发髻,兴许是为了人妇,所以眉眼间倒是多了那么几分成熟,眼神中也没有以往的那般东瞧西看的小家子气,五官仍旧不好看,但看起来就是比从前顺眼了许多。 喻青山早年的戾气也消散了,或许是因为经历了大起大落,所以看淡了。 但是现在面对喻辰的事情,大家都一致十分紧张。 “阿郎啊,此事与你大哥无关,你看看能不能拜托阿文使使关系,让衙门放了你大哥。”喻青山道。 喻朗沉吟,“爹,阿文哥虽然有那般关系,可是律法在前,也由不得阿文哥做主,除非大哥真的没有杀人。” “他没有。”然娘下意识道,眼底是十分的紧张。 喻朗转而看着然娘,“小嫂子如何知道。” 然娘眼神又不由自主的闪躲了起来,好一会儿道,“昨日,你大哥在我房里,他怎会去杀人。” 喻朗一听,点点头,“爹娘,伯父伯母,小嫂子,你们现在来了即墨村。若是不出意外,指不定衙门已经派人前往你们的宅子,拿林府的下人询问,若是你们确认大哥不是杀人凶手,那么就需要一份详细的理由,能够解释大哥为什么会对大嫂出手,而大嫂又是否真的有奸夫,奸夫是谁?朝廷也在找奸夫,若是没有找到奸夫,下人所言确实能证明大哥没有作案嫌疑,那么朝廷自然会放人。” “什么?”一听此话,林母的神色就变了,手也是不由自主的颤抖。 喻朗点头,“嗯,不仅仅是下人,等审完了大哥,与大嫂子的死有关系的人都会传召,包括爹娘你们。既然和大哥没有关系,那么爹娘你们自然也不用担心。” 对于林母的紧张,喻朗看在眼里,却也没着急问为什么。 喻青山和阿郎娘听到喻朗的话倒是问心无愧。 反倒是然娘着急,“那阿辰在衙门待上那么些时候,会不会受苦,阿辰不是凶手,就不能把阿辰接回来吗?” 喻朗敲了敲椅摆,沉声道,“小嫂子,如果大哥是清白的,衙门自然会放人。” “阿郎,那是你大哥,你不能眼睁睁看着他在衙门里吃苦啊,你是不是还介意我们当年的事情?”林母的话急起来,手就开始颤,说不了两句话就开始剧烈的咳嗽,喻朗连忙让人给林母斟茶。 “伯母放心,这刘知县为人诚朴,克忠职守,不会滥用私刑。”喻朗道。 “可是阿郎,你大哥不知道要关多久,这时日久了,外面难免非议的难听。”喻青山咬牙重声道。 喻朗才抬头,“要我去找阿文哥帮忙,可以。” 众人目光一亮。 “我要知道真相,大哥为什么要打大嫂。” 话一出,众人面色皆是神色不稳。 喻朗轻声道,“前些日子大嫂来帮我,求休书一封,我不知道其中缘由,但是我也看见了大嫂手臂上的淤青。大哥不是这般的人,为何大哥会如此?” 这件事情的真相,阿郎娘和喻青山都是不知道的。 他们只知道喻辰是因为柳氏没有带好孩子,而且经常对下人发脾气,所以才会如此。 好一会儿,然娘才拽紧了手绢道,“是阿辰,发现了柳氏与人苟且。阿辰顾及面子和孩子,没有说穿,但是柳氏品行不端,只顾与人偷情,不顾孩子,阿辰不想失了面子,却又忍不住生气,这才找借口对柳氏下手。” 话一出,喻青山和阿郎娘都是皱眉,显然,他们也不知道此事。 喻朗目光微闪,“大嫂不是这样的人。” 一旁的林母微微激动道,“阿郎,人有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阿郎你走了这么多年,怎会知道那柳氏是个不甘寂寞的女人,柳氏见阿辰喜欢然娘,心疼然娘,她便做出了这等脏鄙的事……咳咳……”是怒极而起,又似乎是掩盖。 喻朗齐声,冷眉道,“既然如此,我便去拜托阿文哥帮忙。” 不用想也知道,这其中肯定是有隐情的。 当时唯一可以确认的就是,大哥虽然打了大嫂,但是肯定没有杀他,大嫂也不是那般的人,其中肯定是有什么误会。 听到喻朗松口,众人才微微松了口气。 林母手中是薄汗,如此情绪激动下来,脸瞬时白了几分。 然娘扶着林母目光十分镇定。 喻朗将事情告知了年韵和宇文昊,得了宇文昊的允许,亲自带人前往歙县,而刚回到林宅中的一家人,也接受了知县的传召。 县牢内,喻辰并未受刑,相反面色极为坦然,好似心头憋了许久的一口气儿,吐了出去。 “大哥。”喻朗进了天牢看喻辰。 前几日喻辰脸上还有些戾气,可是此刻,眉眼却松。 “二弟。”喻辰回过头看着喻朗,轻声道,“二弟,你也觉得人是我杀的吗?” “大哥,大嫂不会是那等人!否则当年她就……” 不等喻朗说完,喻辰的脸色骤变,额头青筋紧绷,那抹戾气又出现了,“我亲眼看见的!” 说完,目光骤然又变得柔和起来,“我和你大嫂……十年了……我怎么舍的杀她……” 那天晚上,他回的迟了。 他亲眼看见那个男人,从她房里出去。 而她静静的躺在床上睡着,身上都是那个男人的痕迹,他当时真的想掐死她,可是当他把手放在她的脖子上时,他还是放弃了。 十年。 她十七岁跟了他,如今二十七岁,为他生了个儿子也六岁了。 他还记得,他第一次看见她的时候,她就跟大家闺秀的小姐一样,细皮嫩肉,他是穷山村里出来的穷小子,他配不上她,可是偏偏她看上他了,还带了三十两的陪嫁。 这些年来,她陪着他在山野中,从来没有抱怨过一句话。 那样的情分是无可替代的。 他看见的时候,然娘也看见了。 然娘劝他,夫妻情分不易,若是舍不下,就当做没看见,只要暗中提点几句,她收敛了,还能和从前一样。 他暗中提点,她却佯装不知。 没想到,第二次,他又一次发现她与那个人苟合。 在他们一起睡过日夜的床上,她脸色娇媚,神色迷蒙,当时他便忍不住给了她一巴掌,那是他第一次打她。 她骤然清醒过来,望着他脸色霎时变得苍白。 他问她,那个男人是谁? 她竟然还护着那个人,说她不知道。 喻辰说着,冰冷的脸上是嘲讽的笑,抬头看着喻辰道,“我是打了你大嫂,可是我没有想过杀她,哪怕她要和离,我也从未想过要杀她……” 只是有了第一次,就有了第二次,每一次看见她护着那个男人,被打的气息恹恹,却还是不肯说出那个男人是谁,他就气的发狂。 第317章 老熟人啊 够的自由。 可是南青他们仍旧和从前一样,轮换跟着宇文昊,但是换班之余,也没见他们带什么好消息过来。 算下来,他们一群人也大都是而立之年了。 南青怔住,好一会儿严肃道,“跟着主子,不娶妻也成。” 最主要的是,他们从小接受训练,没有和女人打过交道,一直也在暗处,哪怕是这些年出了皇宫也没缓过来,你说要找媳妇儿吧,一时间还真不知道找什么样儿的媳妇儿,好像看谁都挺顺眼的,说要找来当媳妇儿,还真没正经的相看过谁。 一时间,宇文昊觉得有些愁了。 第二日,涉嫌县衙提审林家。 柳氏的尸身在歙县留了两三日了,已经开始发臭。 其实从柳氏的尸身上来看,并不能确认柳氏到底是意外还是他杀,但是不管如何,如果柳氏有奸夫,那肯定要找到奸夫,如果是他杀,也要传证,将事情的原委弄个清楚明白。 林家的人都是挨个私下询问过案发当时的情况。 谁晚上有没有出门,有没有人证。 喻辰所说的话,是否能与人证的对上。 包括发现尸体的报案人,这些也都是询问了的,还有更夫。 没有人知道柳氏何时离开,但是柳氏房里的衣物,确实有不见的衣物和首饰。而且私下他们的话,也都不违和,每个人确实有不在场的证据,如果排除喻辰,排除林家,这些衣物和首饰又在何处?那么这个奸夫至关重要。 所以县太爷转而问喻辰,“你是何时发现柳氏与人通奸的?在何处?几次?” “一个月?在府里,三次。”喻辰答。 “你可有问过柳氏?” “问过,她说不知道是谁。” “三次都是在府里发现的?”县太爷问。 “是。”喻辰握紧了手,目光阴沉。 三次,她都躺在他们曾欢爱过的床上。 县太爷的目光转而投向林宅中的人,“三次都是在宅子里,却没有人发现,只有两种可能。一,他是宅子里的人。二,是有人放他进宅子的。” 县太爷不追问凶杀详情,改而问关于奸夫的情况,倒是有人紧张了。 第318章 谁是奸夫 “县太爷,您也说了,若是没有人发现,要么他是宅子里的人,要么就是被人放进宅子。这柳氏若是要通奸,自然是寻了没人的时候,自己放进来的。”说话的是林母。 知县微微蹙眉,“难不成柳氏会找个不认识的男人通奸?若是柳氏通奸,此人必定是与柳氏相识,并且相识已久。喻辰,你说你是一个月前发现柳氏与人通奸,那么本官问你,柳氏一个月之前,与那些男子有所交集你可知道?” 扫了一眼,除开柳氏林家中还有十三口人,除去林父林母、喻青山阿郎娘和喻辰然娘以及冕哥,就是两个丫鬟两个家丁一个管家,还有一个老嬷。林家现在虽然有钱,但是要请人的话,还是请不了太多,两个丫鬟一个伺候林父林母,一个伺候喻青山和阿郎娘,老嬷则是照顾冕哥的,而平时是然娘亲自伺候喻辰。 两个家丁,一个管家都是四十多岁,比起喻辰年轻力壮,柳氏有何须选择他们。 喻辰皱眉,“没有,她没空出门。” 柳氏是没有丫鬟的,因为厨娘要贵许多,所以柳氏在的时候,还要负责给全家人做饭洗衣服。 但是平日里出去采买,都是然娘或者临时亲自去的,柳氏根本没有时间出去。 更不要说去认识别的男人。 而两个家丁都是守前门的,几次捉奸的时候,他都是刚回来,两个家丁都在门口,不是他们。 那知县听了喻辰的解释,笑了笑,“有趣,你的小妾负责伺候你一个人,你的夫人负责伺候你们全家人。听说你们还算是关山镇的大户,只怕是空有个宅子吧。” 喻辰目光微缩。 一开始搬进宅子里的时候,事情也都是自己做的。丫鬟是后来然娘怀了身孕才请的,然娘身子弱,没了孩子后就一直以修养为主,所以后厨的事情都在柳氏身上。然后就一直如此,谁也没有觉得不正常,一直到几个月前然娘再次怀孕。 然娘怀孕挑嘴,柳氏几次做的东西让然娘吃不下去,他没忍住说了柳氏几句,从那之后柳氏就开始不甘愿,做饭也都不是咸就是淡,性子变得极为古怪。 林父的脸面也极不自然。 说的好听他是做生意,但是说的不好听他每年拿多少银子都是不一定的,所以他一向把银子攥的死死的,每个月管家汇账,他都要一笔一笔的听。因为还要给喻青山一家零花,他自己都是省吃俭用,不敢多浪费,余下的银子存在钱庄里,不到万不得已绝对不会拿出来。 对于柳氏,林家是不喜的,所以那她做佣人,也是林家的意思。 人群中旁听的是喻朗。 他微微一叹,这些年大嫂过的并不好。 知县话音一转,“所以,柳氏没空出去……奸夫,就在你们之中……” 两个家丁对望,连忙磕头,“不是啊,还请知县大人明察,我们与大少夫人极少来往……” 就在此时,县衙外传来喧闹声。 知县抬头,“外头何人喧闹。” 衙差进来,“大人,是有一对夫妇,说是他们捡到了柳氏的遗物。” 喻辰整个人都僵住。 “喧。”知县开口。 一妇人揪着一名男子气急败坏的的进门,“死人的东西你也敢捡回家!老娘让你捡,若不是我知道你老实,没空出去做那档子破事儿,指不定都以为奸夫是你呢!” 妇人凶巴巴的,将男子推到公堂上,直接摊牌,“知县大人,那柳氏的东西,在这里!” 男子将一包袱丢在地上,包袱摊开。 红色的包袱里,正是柳氏平日里喜欢穿的衣衫,还有几两碎银子和珠钗。 喻辰看在眼里,心头微微刺痛。 她果然要与人私奔。 “此物是何处来的?”知县蹙眉。 那男子跪下,“我不知道这是柳氏的啊,早上我出门摆摊,看见井边有个包袱,我没多想,就藏了起来,想等回家的时候看看。后来出了事儿,我也没想起来,直到官差查案盘问,我才觉着东西很有可能是柳氏的。” 他是卖馄饨的,早上天没有大亮,所以他没看清楚水井里有没有东西,一想到自己用泡了尸体的水煮馄饨,自己还吃了一碗,他也很恶心。 后来也是怕沾了麻烦,但是见捕快盘查,男子又怕得很,便和自己的媳妇儿说了此事。 就被媳妇儿揪着来了县衙。 那妇人也是气啊,“人又不是你杀的,奸夫也不是你,你有什么好怕的,这种东西是咱们能碰的吗?” 知县垂眸,对喻辰道,“喻辰,你可看看是你夫人的遗物?” “是……”喻辰微微颤抖。 “知县大人,您也看见了,这柳氏真的是要与奸夫私奔,行礼都收拾好了。”林母忙道。 “本官没有问你。”知县声音微沉,林母连忙闭嘴。 “看见了包袱,却没有看见奸夫。包袱是井边捡的,也可以有两种解释,一种是有人推了柳氏入井,将她的东西打包扔出来,伪装成柳氏与人私奔却不慎落入井中。二是柳氏自己打包了东西出来,或是准备走不小心失足落井,或者是自己跳进水井。” 知县抬眸,望着林母,“老夫人,你为何这般笃定,柳氏就是有奸夫。” “我……”林母神色慌张,“阿辰说了他亲眼看见的。” 然娘手不由得紧握,可是面上却极为镇定。 知县又再问了喻辰,喻辰阖眼,将他所见的事情都再度说出。 喻辰其实不太愿意去回忆,而且现在他回忆起来也不太顺畅。 他只记得柳氏身上暧昧的痕迹,和她身下不属于他的浊物。 知县眯着眼,问了喻辰一句,“你的意思是,你第一次捉奸时候,柳氏睡着了。第二次,你打了柳氏一巴掌,柳氏才清醒过来,但是柳氏却告诉你她不知道奸夫是谁。第三次,柳氏依旧是不清醒的。” 喻辰瞳孔一缩,感觉脊背上渗出了一层薄汗,“是。” 知县在上首,观察着每一个人的言行,他当然知道此事并不简单。也许柳氏还真的不一定是他杀,可是这件案子,他却是要查个清楚,正在酝酿着言词中,外头再次传来喧嚣。 “又是何人?” 衙差来报,“有个外地人来报案,说他昨日捉了个偷儿,本想今日把那偷儿带来,不想晚上的时候那偷儿逃了。今日来找衙门给那偷儿画像,让百姓们见了画像去防范着。” “哦?”知县有些好奇,为了一个偷儿专门过来报案,这个人倒是个实诚的,“叫进来吧。” 廖实大刀阔斧的走进来,拱手道。 “知县老爷不好意思,实在是我急着赶路,所以只能这样打扰了。” 知县点头,“画师在内堂。” 廖实点头抬脚准备直接去内堂,不过想到了什么干脆直接从袖口中把荷包拿出来,“这些荷包是那偷儿偷的,没有人认领,我一并放在这里,一会儿画师画完我就得赶路了。” “好。”知县点头。 急着赶路,竟然还有这份心意到公堂内来,是个好人。 廖实挑荷包的时候,那手帕也没注意着掉了下来。 喻辰的目光落在了帕角的那个心字上,瞳孔骤然一缩,起身拽住了廖实的手,“你是谁!我夫人的手帕为何你会贴身所带!” 廖实差点儿就没一膀子给喻辰敲过去。 但是公堂之上忍住了,对着喻辰黑脸道。 “这不是老子的手帕,是那偷儿身上落下的来。” 廖实说出这话的时候,林母和然娘目光都是极为惊颤的。 知县开口,“可否给本官看一看那手帕。” 廖实一把推开喻辰,将帕子放到了知县面前,“官爷你看。” 知县对比了柳氏的衣物,确认是柳氏的东西,目光闪烁,看来此案就要破了。 “怎么了,我能进去了吗?”廖实还在事情之外。 知县对廖实笑了笑,“不知这位壮士是何方人士,何时来?” “我是渡边人,我到这里是来找人的,到了好几日了,没找到人,准备今日走。” “这手帕,与这两日的一命案有关,不知壮士可去过关山镇,何时去的,可有人证?” 廖实蹙眉,没想到帕子还和人命有关,他要不要这么倒霉? 喻辰死死的盯着那方手帕。 “我是七日前到的歙县,这几日在附近的镇上找了找,昨日去的关山镇。我昨天在关山镇上被那偷儿偷了盘缠,有人捉了偷,我顺便想将偷儿带到衙门,我不知道他们是谁,不过去关山镇问一问,肯定有人记得这事儿,能为我作证。关山镇就那么一家客栈,叫客栈老板来也行。”廖实实话实说。 随后衙差便将廖实带到画师那里画像。 一边知县派人去关山镇打听,这一打听,宇文昊和年韵自然是得到了消息。 寻常人对于衙门都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不过此刻是要有人去衙门证明,捉贼的人是谁,又要证明这帕子确实是那贼子身上落下来的,就要亲自跑一遭了。 衙差走后,知县又继续询问喻辰,“柳氏身上的有些伤痕是她死前的四个时辰内造成的,你们之间发生了什么?” 喻辰握紧了手,“她让我给她一封休书,我没给。” “所以你打了她。” “是。” 喻辰睁眼,眼底阴鹜分明。 她宁愿不要孩子也要休书,而且接受他以犯了七出之条休了她也不肯说出那个奸夫是谁。让他最忍不住的是,她的眼神。那种眼神饱含着的恨意,像是要将他吞之入骨。她一用哪个眼神看他,他就忍不住暴戾起来,忍不住发狂,甚至是想杀人。 第319章 残忍真相 消息传到了宇文昊和年韵的耳朵里,倒是有些诧异, 赖四是什么人啊,在十里八镇游荡了这么久都没人看上他,柳氏又怎会看上赖四,说赖四是奸夫还真的没人信。 再听到来人的细报,年韵更是蹙眉了,“这柳氏与人通奸,必然有什么隐情。” 便让南青去为廖实作证。 有了人证,知县又看了廖实的通关文牒,确认廖实不可能是奸夫,也不可能是害死柳氏的人,便请廖实去画师处画赖四的画像。 画师的画,画的很快。 拿着画像出去,很快就认出了人。 但是抓人不是一时半会儿的。 所以知县决定暂且将喻辰继续收押,等捉到了赖四后继续再审。 离开县衙的时候,林家一家人都很疲沉,喻朗追上了林母和然娘直言不讳道,“林伯母,关于我大嫂通奸一事,可是有隐情?” 然娘侧头躲开。 林母蹙眉道,“这我们怎么知道!你应该问她去!” 喻朗盯着然娘的背影,“大嫂之事,必有蹊跷,我一定会弄明白。” 喻青山和阿郎娘蹙眉道,“阿郎,怎么这样对你伯父伯母说话,柳氏不过是一个外人。” “大嫂是冕哥的母亲。”喻朗看着自己的父母,“爹娘,你们可想过,若是大嫂背上了通奸的罪名,日后冕哥会被人如何看?大哥看见冕哥就会想起大嫂不忠之事,如何喜欢冕哥?而冕哥现在也六岁了,他已经记事了,得知自己的母亲是与人私奔不要他了,又会给他造成怎样的影响?” “这!”喻青山蹙眉,“本就是柳氏做下的事情,冕哥他应该要接受!” “爹,娘。在你们眼里,大嫂是外人,林家是近亲,可是冕哥是我的侄子,他没有了母亲,母亲又与人私奔,以后大哥会如何对冕哥?等然娘抬为平妻,生下孩子,冕哥又会过怎样的日子?”喻朗声音微冷。 这一次他要让林家和喻家彻底分开,也要打醒他不清醒的爹娘和大哥。 * 知县的动作倒是快,赖四在十里八镇本就眼熟,所以第二天中午就被人抓了回来。 知县没有着急传林家的人,而是先单独审了赖四。 “赖四,你,可是柳氏的奸夫。”知县直接开门见山的问。 “不是!”赖四目光微闪,“那手帕是我捡的!” “这手帕上面已没有脂粉的香味,分明是用了又洗,洗了又用,若非对你来说有特殊意义,你怎会留在身上!”知县一拍案板,“还不从实招来,若是你不说实话,休怪刑仗不客气!” 说罢,压差手中的杖子便挥了起来。 赖四心头还有着顾虑,“真的,真的是我捡的!” 当即便有人上前压着赖四,打了几下。 疼的赖四嗷嗷直叫。 吃了疼,赖四才当真怕了,忙道,“是,是我与那柳氏通奸后,我特意留下做纪念的!” 通奸? 知县得了喻朗的话,得知此事中有猫腻,忙又让衙差准备。 “你与柳氏何时相识,在何处生情,又是如何通奸?通奸几次?” “我……我……”赖四要一口气编这些谎话,还真编不上来,忙道,“我与柳氏早已相识,暗生情谊……” “早?有多早?你这赖子在十里八镇声明巨臭还不说实话,这般遮掩,看来要多打你几个板子,你才说实话。” 赖四的话都是破绽百出。 而且赖四回来的时辰,和柳氏也根本对不上号,柳氏就算是通奸,也不可能找一个刚回来不久的偷儿。 知县打完了又改为诱话。 “此案乃是命案,你不是凶手又为何要遮遮掩掩,如何不能说出那背后之人,如此谎话连篇的为其遮掩,是为何?” 赖四突然反应过来,对啊! 他跟那柳氏又没有什么仇怨,说起来还是做过夫妻的呢,一夜夫妻白日恩,现在对方都死了,总不至于还要给对方安个黑名头。而且他赖四,是镇上有名的赖子,说话不算话也是常有的事儿,何必为了那么些银子而受板子。 很快赖四就说了。 他刚回来不久,正好遇见了那林父,见他面生问他是不是才到这里的,是不是要走。赖四一听这语气就知道,肯定不是什么好事儿,但是有好处,赖四就装作了要走的人说是。 那林父便说给他银子让他做件事儿,让他。 就是睡一个人,那就是柳氏。 只管睡了拿银子,不管别的。 赖四这辈子进出赌坊多了,还真没睡过女人,何况柳氏是生过孩子的,那身材本就丰腴性感,睡了还能拿银子,赖四当然不会拒绝。 第一次的时候柳氏是睡着的。 是林母开了门让他进来,睡了他就走。 每过两日,林父见他还没走,又找他问,让他再来一回。 第二次,柳氏是被下了药,那热情的让他根本没办法抵抗,女人是这么个滋味,可把赖四给美的。 第三次林父发现他还没走,就问他。 他说盘缠不够,没法儿走,林父就照着之前的两回,让林母又给那柳氏下了药。 做完之后,林父多给了他些银子,让他快走。 柳氏是赖四这辈子碰的第一个女人,走的时候赖四就拿走了柳氏的香帕做纪念,然后去了附近的村落游荡了几日。 但是约莫是因为柳氏在这里,赖四心里总是感觉有些那么些情结,所以又回来了。 等赖四说完,知县的脸便已经冷黑成冰,“赖四!你好大的胆子!你可知在齐国奸淫妇女乃是重罪!少则十年,多则死刑,你一而再再而三的趁柳氏不清醒时,对她苟且,死十次都死有余辜!” “什么!”赖四大惊,“你不是说,这是命案,只要我不是凶手,我就没事!” 知县冷笑,“当然,此事是与你无关,但是奸淫案你却是主犯。” 赖四当即道,“你……是你屈打成招,不作数的!不作数的!” 知县侧头对一旁的师爷道了几句。 师爷点头,将供词拿上,让人摁着赖四直接画押,就将赖四丢到了牢里,有的时候强权还是有那么些好处的。 知县沉眸了好一会儿,其实根据柳氏身死的现场,早已排查出,柳氏是自尽的,这案子没有杀人凶手,可是柳氏为什么自尽,她自请休书,请不到反而遭到了一顿毒打,所以她应该是想走,也许她离开了林宅,却想不到应该去何处。 于是她迷茫的站在了镇井上,最后丢下了包袱,选择了自尽,跳入井中的时候,不小心撞在了井壁上,磕了头。 但是柳氏,为什么不肯与自己的夫君将这件事说清楚? 两个时辰后,取证回来的衙差对知县点头,知县才正式开堂。 林家和喻家的人被传上来,喻辰也被带出来。 “根据本官所查,柳氏乃是自尽,此案并无凶手。”知县冷着眼观着下方的人,见林父林母面露欣喜,那然娘也是微微松了口气,又道,“但是,有一奸淫案却罪不可恕!” 说着知县让人将赖四的供词念了一遍。 林家的脸色变白,喻辰的神色却是震惊,不可置信的看着念供词的师爷,目光转而看着林父林母和然娘。 他相信然娘,是因为她曾经在他面前哭诉着自己多惨,他可怜然娘。 在然娘没了孩子之后,然娘反过来安慰他。 柳氏不同意然娘抬为平妻,为此大闹,说不介意的也是然娘。 劝说他,通奸之事中肯定有误会,让他相信柳氏的,也是然娘。 林母道,“不是的!那人是胡说的!你让他出来与我们对峙!”林母说话是当真厉害,她做这件事的时候自然也想到了要如何说。 可是知县并未给她机会,直接道。 “证据就是,药铺出售的迷药和催情药都是有记录的,大多数催情药都是在青楼出售,可是关山镇上没有青楼,催情药都是现配的,所以药铺上记载的格外清楚。林氏,说说看,你的迷药和催情药用在了何处,莫不是你自己用了?”林氏都七十岁了,哪里还能用这等狼虎之药。 知县说着,师爷有分别念出了林氏购买药的时间。 喻辰越听脸色越白,这些时间,正好与他发现柳氏与人通奸的时间相近,难怪,难怪每一次她都不知道对方是谁,他以为她是为了保护奸夫。喻辰低头,有些不可置信的看着自己的手,这双手,曾在这一个月内,曾经无数次因为按捺不住心头的怒火,对她下手。 内宅之事,原本应该内宅处置。 这等肮脏的事情,拿到县衙里来说,作为几个男人听了,都着实不忍。 喻青山也没想到,自己信任的朋友,竟然会做出这样的事情。 林母支支吾吾解释不清楚迷药和催情药的去向,等同认罪。 林父还想挣扎,下意识的辩解道,“知县大人,此事一定有误会啊。” 恰好此事,喻朗起身,“知县大人,草民还有一事要报。” “说。” “关于林家当年刻意诱骗我父亲进赌坊之事。”喻朗拍手,人群中,一赌坊小厮便钻了出来。 此事赌坊愿意出面,是因为对于赌坊来说,这样的手段之事拉拢生意的手段,在齐国的律例上并不违法。 而林家却是故意下局。 这是一个局,并不是一个案,喻朗在此时拆穿,之事想让他的爹娘哥哥,彻底认清林家。 莫要以为别人对自己一时的好,便是真心,林家对柳氏下手这般歹毒,已可见其人品。 第320章 令人发指 小厮进了堂子,将事情的原委都说了个清楚。 说完一笑,“说起来我们老板也很好奇,本以为这林老爷是想拿些回扣,但是没想到最后,这林老爷又将银子都给还回来了,为了喻老爷,林老爷可是费了好大的心思呢!”这么说来,就没他赌坊什么事儿。 时隔四年,赌坊是不想多此一举。 可是谁让喻朗是文记的总管,谁也不想得罪。 喻青山不可置信的看着林父,“林兄,这……是真的吗?” “不……不……”林父没想到赌坊的人突然反水。 赌坊的小厮没给林父否认的机会,“林老爷,咱们的契还在那里呢,我们赌坊做事从来都是如此,您介绍朋友来玩儿,若是您的朋友输了,咱们就给你回银子,若是您的朋友赢了,您也不损失分毫。那是赌坊一直以来的规矩,喻老爷您也不是被骗来的,那赌坊的门槛儿,可是您亲自踏进来的。” 喻青山脸部抽动。 是,赌坊是他自己踏进去的,可如果不是林父让他去玩,他能去吗? “此事,虽看似与本案无关,但由此可见你林氏夫妇心机之歹毒。”知县听后冷声道,“林氏夫妇,你家女儿嫁给了喻辰,为了帮助女儿得到平妻之位,不惜迷晕柳氏,雇人迷女干柳氏。柳氏虽死,但是其死直接原因,乃是你们夫妻二人故意设计,触犯齐国律例,现在本官就问一句……林家女,此事你可知情!” 然娘剧烈一颤,刚要开口,林母便大声道,“我女儿不知道,我女儿什么都不知道!”林母慌张大叫。 然娘咬紧了唇瓣,看着一旁目光有些可怕的喻辰。 半晌后轻声摇头,“民女不知。” 知县看破也不说破,然娘说不知道定然有假,但是林父林母必然在做的时候就没让然娘插手。 “认证物证俱在,林父林母,虽然奸污柳氏的是赖四,柳氏是自尽,可是你们设计毁掉一妇人的清白,本身便是赖四的帮凶,本该受刑再关押,可是你们年岁已高,按照齐国律例,年过花甲便不再受刑,所以只行关押……”知县朗朗开口。 喻辰终于忍不住,赫然起身压着林父,目眦欲裂,“为什么!” “你放手!”林母慌张去掰喻辰的手,自己却开始猛烈咳嗽,毕竟是七旬老人,如何能争得过而立之年的喻辰。 然娘慌了,“阿辰,你松手,爹和娘年纪大了,受不了你这般折腾!” 衙差也连忙上前,分开了喻辰。 林父林母相互扶持着。 喻辰目光狠厉的转向然娘,“你知道!是不是!为什么!” “为什么!还不是因为你!”林母护着然娘,“喻辰!我们救了你们的命!只是想让你家帮我们照顾然娘,可是你呢,你知道私底下柳氏如何嘲讽然娘?是!我们是不对,可我们已经遭受了千夫所指,可是然娘是无辜的!然娘她什么都不知道,没有人喜欢她,是我们对不起然娘,可是我们时间不多了,我们只是想让你好好照顾然娘……” 喻朗反应过来,冷笑一声,“所以,你们资助的那些落魄之人,都是年轻男子,你们盯上我家,只是为了想让我爹因为感激你们的救命之恩,让我或者大哥娶了然娘,照顾然娘?” 这个目的说来简单,但是却让林父和林母耗尽了苦心。 然娘是老来子,身体不好,而且因为林父林母的关系,村里人不待见他们,可是那时候穷,然娘虽然勤快可是然娘生的不好看,身体又不好,能做猎具,却不能出山,做什么都要娇养着,就是普通人家都不想娶一个又难看又不能做事儿的女子。 林父林母至今都想不通的是,他们相爱了只是因为他们自己,可是何故要牵连他们的女儿,女儿生下来就有疾不说,还要跟着他们一起遭受指指点点。 所以他们的计划就是让一户人家,全心全意感恩他们,愿意照顾他们的女儿。 这样等他们离开后,就不用再担心然娘。 这个时候喻青山出现了,喻青山是一个很容易被左右,又顾及救命之恩的人,他的出现对于林父林母来说无异于找到了希望。 可是喻朗不愿意遵从父命娶然娘,还让喻青山将他们赶走。 林父离开后遇见了一些人,帮助了他们,可是这些人宁愿用银子感激他,都不愿意多看然娘一眼,直到他再次看见喻青山,那时候喻青山正好走投无路,所以林父才设下了这一计谋,圈养喻家,让喻辰娶了然娘,虽然是妾,可是然娘到底是有了依靠。 但是没想到喻辰并不喜欢然娘,好长一段时间都没有碰然娘。 后来喻辰喝了酒,然娘又在喻辰面前卖惨,所以喻辰才和然娘圆了房。 可是这一遭来,柳氏心里就不甘心了。 少卿走之前,将消息告诉了喻辰。 林父林母是血缘亲人,喻辰打心眼里不喜欢林父林母,也对然娘反感。那时候喻辰和柳氏的关系还很好,喻辰将此事告知了柳氏,柳氏不是多话的人呢,也没有传出去。毕竟喻辰已经娶了然娘,传出去后别人也会对他们议论纷纷,可是然娘与喻辰圆房后,喻辰对然娘的感情也就不一样了。林父林母想让然娘抬为平妻,被柳氏毫不客气的顶了回去,“她是个什么东西,你们夫妻俩知道!想抬为平妻,做梦!” 那时候的柳氏气啊。 也不知道然娘说了什么好听的,喻辰就是突然怜悯起了然娘来。 这让柳氏更加的不舒服,所以才说出了这般话,在然娘怀孕,又两次流产后,林父林母都觉得一定是柳氏在暗中使手段,所以才出了这一招,想让喻辰捉住柳氏通奸,休掉柳氏,这样然娘就能抬为正妻,谁知道喻辰怎么都不愿意休掉柳氏。 但是在林父林母的眼里,如果不是柳氏知道 林父林母坦白,林母不忘解释,“此事与然娘没有任何关系,是我们。反正我们时日也不多了,我们就想着一定要给然娘找个好归宿……我们才能安心的离开……知县大人,我们也是迫不得已啊……” 然娘重重一颤,扶着林母哭道,“娘……知县大人,我爹娘不是故意的……” 母女俩抱成了一团,看起来好不让人动容。 “我爹我娘一起长大,他们是真心相爱,我爹我娘在一起从未吵过架,比起寻常夫妻还要恩爱几分……可是因为他们之间的关系,我爹娘在村子里遭受排挤,辱骂,可是他们只是相爱……而今,他们日渐老去,便是担忧我无所依靠,才会除此下策……”然娘泪眼蒙蒙的看着喻辰,“阿辰,我爹娘不是故意的,他们都是为了我……” 喻辰想到了第一次,那个酒夜。 然娘垂着头,在他面前蒙上了脸,褪去了衣衫。 “……小时候,村子里的同龄人不喜欢我,我以为是因为我生的不好看,所以好几次我蒙着脸去找他们,这样,我就可以不吓着他们,我蒙着脸,我是不是就可以和他们一起玩了……” “……我除了脸不好看,身体不好,可是其他地方我都是好好的,我是一个正常人,我和他们一样可以长大,阿辰你看看我……” 随着衣衫剥落的,还有然娘的自尊。 “阿辰,现在我知道了,可是这件事是我的错吗?如果我可以选择,我也不会让自己出生。可是我不能选择,我已经存在了,我也想和普通人一样,嫁人成婚生子,过美满的一生,阿辰我不奢望你喜欢我,我只想你能可怜我,你能怜惜我,哪怕只要一点点……” 喻辰不知道怎么的,被酒醉了,被然娘的话所感动。 脑子里懵懵的一片,然娘蒙上了他的脸,只露出一双眼睛,都是泪眼蒙蒙。 面巾下的身体,确实和一般女子无二。 喻辰就觉得,她好像说的是对的。 既然她已经嫁给他了,他可以不喜欢她,可是他也不会欺负她。 此刻的衙门里,哭声哀成了一片,让人不住蹙眉。 包括喻朗,都有些蹙眉了。 “荒唐!”知县好一会儿反应过来,怒视林父林母,“本官从来没有见过你们这般自私自利,不顾及对方,只满足于自己欲望的人!你们便是这般欺骗着喻家?用你们所谓的真心相爱,动人的夫妻情分?大齐律例,三代以内,不允通婚,你们视法律无物也就罢了,你们还无半点道德,为满足自己那点苟且的欲望,迷惑他人,欺骗自己!简直无耻!” “你们对自己的亲人,生出不耻之心,明知不耻还要放纵假装披上了爱着对方的名义,而让对方也陷入同样的深渊,你们这般自私,已不仅仅没有道德。”知县一拍案板,冷脸怒目,“你们最爱的,是你们自己,为了满足你们的私欲,所以才毫不克制,至于你们的女儿,也是被你们所拖累!你们还想证明自己没错,现在还想打着慈父慈母的名义,掩盖你们欺骗喻家,对柳氏所做下的歹毒之事。你们根本就是,毫无人性被欲望所操控的畜生!” 但凡他们相爱时,能为对方考虑,如果在一起,对方会陷入如何的境地,结局都不会一样。 能为了对方克制自己,那才是爱。 可是现在披着爱的皮囊,还试图得到怜悯,简直无耻的令人发指。 第321章 真话假话 ..,最快更新郡主养成记最新章节! 林父林母一力承担下了罪名,殊不知其实这一起奸淫案,其实来的莫名。 此案没有告状人,也没有证据,只是因为赖四的一面之词被诈出来,得知了这真相后,知县怒不可遏当即判了赖四。 奸淫罪乃是重罪,林父林母虽不是当事作案人,但他们出的主意所以算共犯。 被知县又那么赤裸裸的剥开了他们卖惨的面纱,林父林母根本无法反驳,他们救人是因为有目的,而害人也是为了自己的私心,所以这一判,就算不死,余生也得在牢中度过。 知县倒是问了喻辰一句,“喻辰,此案关乎你的夫人,你是否要为你的夫人澄清清白,如果你要为你的夫人澄清清白,林家一家的名声,势必要毁个干净。” 喻辰颓然沉默。 柳氏没有家人,一个儿子才六岁,唯一能为柳氏争取要不要澄清的只有喻辰,但是如此,然娘的名声必然不保。 “喻辰!我家然娘为了你没了两个孩子,然娘只能依靠你了。”林母想要冲上去,跟喻辰说清楚,“这件事是我们做的,跟然娘没有任何关系,如果你还有良心,就不要把然娘牵扯进来。” 喻朗静静的看着喻辰,手不住握紧。 他四年不归家,没想到家中会被林家祸害成这样,父亲母亲连同大哥,竟然都对林家的话深信不疑,不知道今日这一出真相,能否让大哥清醒过来。然娘是无辜,可大嫂岂不是更无辜?冕哥还在家中,大嫂已死的消息还没有告诉冕哥,以后又如何对冕哥说清楚。 喻辰起身,走到然娘面前,顿身问道,“然娘,你告诉我,此事你知不知情?” 说罢附耳到然娘面前,想听她的回答。 他对然娘的心疼是真的,他一度认为,然娘出身可怜,性子乖顺,单纯无辜,他都是真的心疼她。 然娘捏紧了手帕,好一会儿才喃喃了几个字。 喻辰顿时大笑起身。 “我夫人身前所遭的罪过,也有我的一份。”转身朝着知县跪下,“我喻辰,为了迎娶林然进门,将她抬为平妻,不惜与人设计柳氏,毁她清白。我喻辰,贪图柳氏的嫁妆,又不肯与她和离,迫她自尽。柳氏之死,我喻辰愿意承担,还请知县大人,公正处决。” “不!”然娘听后不可置信的看着喻辰,扑上去抱着他的胳膊,“阿辰,你还有我啊!你还有我啊!” 喻辰没有回头,看着知县的眼睛,“林氏,从今日起,你不再是我喻辰的妾,此后男婚女嫁各不相干。” 喻青山和阿郎娘求助旁听的喻朗,“阿郎!你想想办法啊!你大哥他疯了!他说的话不算数的!” 喻朗看着喻辰,喻辰看着知县。 这案要怎么判,也不过知县写一页案宗的事情。 知县冷脸看着喻辰,“喻辰,此案没有证据,岂容你说认就认。” 喻辰盯着知县,推开一边的然娘,“是我厌倦了柳氏,又不想与她和离,所以我知道林父林母设下此计陷害柳氏,我佯装不知。我明知道柳氏被迷,遭受侮辱,仍旧佯装不知,待赖四走了之后才入门捉奸。柳氏身死当日,是我拒给柳氏休书,以孩子为威胁,诱柳氏自尽。知县大人,我全都招。” “大人,他说的是假的,如果此案与他有关,他为何要主动招认……”然娘不肯死心。 喻辰目光笃定,似下定了决心,“大人,判吧。” 知县蹙眉,此刻已不再看旁观。 而旁观台,喻朗也已经不在了。 知县看了喻辰一眼,最终还是判下了。赖四作为主谋,判绞刑,还柳氏清白。林氏夫妇本是重罪,要受刑,但因为年纪已大,所以判十年,不过牢中的条件,估摸着林氏夫妇在其中五年也撑不过。喻辰因为主动认罪,免除死刑判的是二十年。 喻青山和阿郎娘摇摇晃晃的走出衙门,中途然娘想来掺扶,都被喻青山甩开。 喻朗守在门口,已经将一切都安置了妥当。 喻青山走到喻朗面前,就那么看着他,突然的一把巴掌重重的甩了过来,喻青山压着怒意,“这下你满意了?” 他一走走四年,现在一回来,便打破了家里所有的平静。 “爹,这是……”喻朗还没开口说完,喻青山又是一个巴掌打下来。 “你还不如不回来!”喻青山很气。 可是他不知道怪谁,思来想去,如果不是喻朗回来,非要将这一切事情拆穿,柳氏死了就死了,他们现在还好好的,没了柳氏还有然娘,喻辰也不会进牢。 “呵……”喻朗看着喻青山走远,才放下手。 “总管……”侍卫上前,喻朗抬手,“按照原来的事情办。” 转过身,看到还有然娘站在县衙门口,手足无措,看到喻朗看过来,然娘竟是下意识的求助,“阿郎哥,我……” “然娘,你爹娘给你留了宅子和银子,足够你一辈子吃穿不穷。但是你若是还想在嫁人,祸害别人家,这辈子都不可能……”喻朗冰冷的看着然娘。 然娘竟觉得心头发憷,脊背凉飕飕的。 喻朗命人重新买了宅子,安置喻青山和阿郎娘,安排了下人伺候。冕哥被抱过来的时候,还有些怕生,下意识抱着最熟悉的爷爷奶奶,紧张的看着喻朗。 喻朗原本想将冕哥带走,遭到喻青山的拒绝,“我早说过!我和你断绝父子关系,你再不是我喻家的人,你安排的这些人,这宅子,只当老子生你下来,你该给的!但是从今天起,我不会再听你叫我一声爹!” 喻青山的话带着狠意,冰冷又绝情。 阿郎娘觉得不妥,但是又觉得自己这个儿子可怕的很,四年没见,一回来,就将好好的一个家拆的四分五裂。 喻朗便什么都没有说,转身就走了。 回到关山镇的宅子上时,看见宇文昊在逗弄文颖,巧儿也扶着腰出来接他,细语道,“阿郎,结果怎么样了。” 年韵让嬷嬷冲了糊糊过来喂文颖,正好见喻朗心事重重,对巧儿摇头。 年韵想了想,对阿郎笑道,“阿郎,你阿文哥今日高兴想喝酒,我不能喝,不如你陪他喝一些。”说着扶了巧儿进房,探讨给小娃娃绣里兜儿的事情。 问道,“巧儿,这一次你当真决定在即墨村待产?” 巧儿想了想,笑道,“其实也不一定,只是阿郎想回来看看,如果阿郎想走的话,我也可以走。哎,这是波仔?” 巧儿看到年韵的绣筐里,多了一个小狗绣棚。 “嗯,准备等二宝生下来的时候,就用。”年韵随口道。 巧儿好一会儿反应过来,惊喜道,“小鱼姐,你可是又有了?” 年韵点头,“今日胃有些不舒服,就去找大夫看了看,可是月份还浅。” “恭喜恭喜!”巧儿笑道,“我比小鱼姐慢了一步,这才第一胎呢。” 年韵摸了摸巧儿微鼓的肚子,“不着急呢,孩子再精不在多。” 想她嫁给宇文昊那可是整整十三年了。 能生的,那可都生了一窝了。 她这才第二个。 巧儿嫁给阿郎四年一胎,是因为前几年二人都在学习,所以刻意避着。 想到了什么,年韵悄悄起身,到门口听了一听。 院子里,喻朗和宇文昊对桌而饮,宇文昊是因为高兴,喻朗却不是。 “阿郎,若是有事便说,不必憋着。”这么些年下来,宇文昊也习惯了这种打成一片的日子,说实话,很享受。 比起在皇宫里高高在上,却无人说话的那种感受,要好了太多。 喻朗冷笑着勾了勾唇,看着纷飞的柳絮,笑道,“我只是在想,这一次我是不是回来错了。” “说说看。”宇文昊轻声道。 喻朗便将事情的原委真相,都对宇文昊说了。 其实喻朗也很不明白,他很清醒的知道,林父林母不是好人,让人不便发觉,可是他爹他娘甚至他大哥,却对林父林母的谎言深信不疑,但凡他们聪明一些,警觉一些,根本不会落到今日的下场。他拆穿了那虚伪的面具,换来的却是所有人的怨憎。 宇文昊轻轻的敲了敲桌子,好一会儿,“阿郎,你喜欢听真话还是假话。” 喻朗抬眸。 “假话让人心情愉悦,真话往往听着刺耳。”宇文昊笑了笑,“有的人追求真相,有的人宁愿活在虚假而又平静的美好里。这件事情没有对错,律法的存在本身是因为这世间有太多人无法规范自己的行为道德,所以才会以律法而严惩。喻辰选择了认罪是因为他心有愧疚,想恕罪,那是喻辰心甘情愿,与你无关,反倒是你,是不是因为此事,而心怀愧疚。” 好一会儿,喻朗抬头举杯对宇文昊道,“这一杯多谢阿文哥多年来的教导,若非阿文哥当年将我与巧儿带出即墨村,让我做个明白人。” 他问心无愧,林家此番行事太过恶毒,他只想给大嫂一个公道。 他难过的不是被打的那两巴掌,而是他慢了一步,没有在大嫂自尽之前,早一些查清事情的原委。而且然娘这个女子,在那般情况下还能抽身而出,他不觉得然娘无辜,甚至然娘所做的事情,才是让大嫂自尽的根源。可是大哥却揽下了所有的罪责,以此掩盖然娘的事情,结案后,此事便不能再提。 ; 第322章 封关焚城 柳氏番外—— 柳氏醒来的时候,只感觉身上十分不对劲,掀开被子一看,多了许多暧昧不清的痕迹。 已为人妇的她哪里还不明白自己身上发生了什么,却又想不起来发生了什么,只知道她喝了一杯水,然后就没有了意识,下意识的便认为是喻辰。 起身穿衣,还未出门,然娘便迎了上来,面带微笑,却恐怖如魔。 “大夫人,方才那般好生精彩,也不知道阿辰若是看见了,会如何?” 柳氏蹙眉看向然娘,“你说什么?” 然娘上前,在柳氏耳畔轻声道了几句。 柳氏的脸色瞬白,“你……你这个恶毒的女人!我……” 抬手就想给然娘狠狠的一巴掌,却被过来的林母大力握住手腕。 “柳氏,你以为现在的你比我家然娘高贵?干净?柳氏,你这身子已经脏了,别在然娘面前摆出那副高傲的姿态,我能对付你第一次,就能对付第二次,如果你不想阿辰知道,就闭上你的嘴好好做你的事!” 林母说完,看着然娘,“回去!” 然娘垂下了眸子,乖巧的点头离开。 柳氏瞪着林母,“我……我要告你们……” 林母笑了笑,“柳氏,你儿子还在我们手里,在你告之前你想清楚,是官府来人的快,还是我们动手的快。” 柳氏瞬时就焉儿了气。 她不敢说。 前后的两个家丁受了林母的吩咐,一步也不让柳氏出门,将她看的牢牢的。 冕哥虽然不喜欢然娘,但是林母会逗孩子,常常给冕哥买好的,除了柳氏看来,在所有人眼里林母都好的不得了。 柳氏想跟喻辰说,奈何喻辰对她明显生疏,又因为那一天的事情,柳氏又心有胆怯,不敢再说。 第二次,她有些饿,在厨房里拿了几块儿糕点。 没想到糕点里下了药。 她浑身软的不行,无法站立,在看见一双男人的脚后,眼睛就被蒙了起来。 她意识虽然清醒,可是身体却不由自己。 她的眼里在哭,可是却怎么也推不开在身上驰骋的男人。 她甚至闻见了那个男人身上传来的汗味儿。 从昏迷着听到然娘说此事,到清醒着,感受着,这种屈辱感让她几乎想死,可是她还有冕哥,她不能就这么死,咬牙着撑着,到男人结束匆匆离开,房间里的味道恶心的让她想吐,但是脑子里混蒙一片,还没有回过神来,一只大掌狠狠的掐着她的脖子,一巴掌重重扇在她的脸上。 “你这个荡妇!” “喻辰,我……”柳氏没想到,喻辰竟然亲眼看见了。 没等她说话,那只大掌紧缩,掐的她几乎窒息。 恰好此时,外头传来声音。 “娘,娘……” 是冕哥…… “冕哥,别去,你娘和你爹正在谈事儿呢。”林母抱住了冕哥。 柳氏眨着眼,含泪咬牙道,“我不知道……” 喻辰面色一冷,重重的将她甩在地上,全身的骨头都发出撞击声,却都比不上那心如刀割。 从此之后,喻辰像是变了一个人一样,人前礼遇有佳,私下却对她喜怒无常。 最后一次,那个男人来了又走之后。 他就像疯了一样摁着她的头,使劲儿朝着床上撞。 虽然没有外伤,可是整个脑子被撞的头晕眼花。 她蓦的想起,第一次见喻辰,喻辰穿着狼皮袄子,手中拽着一只雪白的狐狸,到她家卖狐狸毛。 大冷的冬天,他光着结实的膀子,看起来无所畏惧,后背背着一把弓箭,和那些用草皮把自己裹的严严实实的商贩格格不入。 她入山探亲。 正好看见喻辰掰开捕兽夹,放走了一只小雏狐。 眼眸笑道,“等你再长大些,我就不会放过你了。” 在她眼里,喻辰是那个上能顶天立地,下有铁血柔情的儿,成婚十年,他从未像现在这般发过狠,盯着她,像她是他前世就记着的仇人。 他说,“我哪里对不起你,你要这样对我!你告诉我,他是谁!” 柳氏从来没想到,她信了十年的夫君,到这最后,竟然从未想过相信她。 他,去信了别人的话。 于是她攥住了他的袖子,渴求道,“喻辰,你休了我吧。” 只要他休了她,她就自由了,此事就不会被抖出去,冕哥也不会知道他的娘亲被人玷污了,他们就可以放过她,放过冕哥。 然娘却在此时出现,声音轻柔的劝道,“阿辰,若是贸然休了姐姐,外头会如何传你。只怕外头会传你和爹娘,苛待媳妇儿。而且姐姐这般出去,日后要做什么事情,也没的顾忌,那你……” 柳氏不可置信的看着她。 那声音明明那样温柔,却说着这般恶毒的话。 她不是想要正室之位吗,喻辰休了她,她不是就得逞了吗,可是那个女人竟这般狠毒,偏偏,要将她留在身边折磨。 “柳氏,阿辰不肯休了你,你自己走吧……就当做你自己与人私奔了……远远的离开歙县,去哪里都可以……这样阿辰就不会再惦记你,他只会恨你……冕哥是阿辰的孩子,你走了,我娘就不会对他怎么样……”然娘笑着,又给她指了一条路。 她最后一次向喻辰求了休书。 他说:“想离开我喻家,除非你死!” 晚上,后门果然没有人守着。 四月的天,还有些冷。 她背着包袱,凝望四方,她能去哪儿? 她的家人早已搬走,她义无反顾跟了喻辰十年,贫穷的日子他们过来了,可是这富有的日子,他们却过不下去,他还爱着她,只是不信她,她的身子已经脏了,难道还要去向他解释这些误会,不会的,她们必然会做好准备,污蔑她,给她泼一身污水。 脚抵上镇井边缘,手中的包袱落下。 黑黢黢的一片,井水倒映着月光。 也不知道这清冽的水,能不能洗干净她这身上的污浊和冤屈。 * 因为年韵怀孕,身孕还不足一个月,车马不能太急,从关山镇赶回益郡,至少也要一个月。 所以宇文昊准备赶一阵路,找个地方休息一阵,再继续。这样算下来, 路线还是来的路线,回去便是从关山镇-宋寿-西平-宁州-益郡。 不过宇文昊派人用了一日,给马车装上了软垫子,外表看去很普通,但是里面可以说是要多软有多软,到处都是软百的皮毛,垫子垫了好几层。 文颖一看就忍不住乐巴巴的举手,一下扑了上去,宇文昊连忙将她抱住,说起来二人都还没有告诉文颖,她就要有妹妹或者弟弟的事情。 宇文昊扶着年韵上了马车,文颖看着又要往她娘身上蹦跶,被宇文昊一把捞进了怀里,“雅雅,别动。” 文颖委屈巴巴,“爹爹,你最近都不让雅雅抱娘亲。” “雅雅想不想要小弟弟或者小妹妹。”年韵弯着眼,摸着文颖的小脑袋。 “凉亲有小宝宝了吗?”文颖一听,端的乖坐着。 眼巴巴的看着年韵的肚子。 “嗯。”宇文昊将雅雅给抱到坐端正,“所以雅雅要听话,不能闹娘亲,否则的话娘亲会不舒服。” “好……”文颖乖乖的,坐到了年韵身边,眼底倒是好奇,过一会儿还是忍不住,抬手去摸年韵的肚子,问道,“娘亲,雅雅的弟弟在哪儿?” 年韵笑了笑,“宝宝还没长大,不能确认是弟弟还是妹妹,等小宝宝长大了,雅雅就能看见娘亲的肚子鼓起来了。雅雅喜欢弟弟吗?” 文颖认真的想了想,点头道,“嗯!” 宇文昊目光一深。 年韵垂头,“娘亲也希望是弟弟,不过如果是妹妹的话,雅雅也要当一个好姐姐。” 雅雅连忙点头。 “公子,都准备好了……”南青来道。 宇文昊点头后,马车开始行驶。 从关山镇离开,行了两日,中途在马车里睡了一宿,因为马车里暖和什么都备其了,倒是也还算安稳。渐入宋寿,宇文昊撩开车帘,发现人心惶惶,每个人脚步都匆匆。 在客栈一下马车便能听到百姓议论。 “嫪郡王带着人前去文渊,说是文渊那一群染病的人不救了,要封关焚城。里头可还关了好几千的人,这皇上也呸残暴了些。” “可不是,现在城外的人在地上跪了三日,阻拦了郡王的脚步,郡王心软,违背圣旨,不敢轻易动手。若是换了他人,只怕那文渊城早就成了无间地狱了。” “听说皇上已经下了第二道诏令,只怕郡王再不忍心,也还是要下旨。” “这样的皇上,只怕我齐国迟早……” 议论纷纷的话,让宇文昊眉头紧蹙。 年韵也是皱眉,“封关焚城?事情竟已经到了这般严重的地步?” 齐国历来都是以百姓为重,不到万不得已,绝不能弃百姓不顾。可是宇文旭的行事确实不同于历代帝王,因为接受帝王教育的是宇文昊,对于宇文旭来说,他只知道,在病无药制止的情况下,只有如此才能让病彻底灭绝,如今已不仅仅是百姓,派去的将士也有不少染病丧命。 对宇文旭来说,这些将士也是无辜,这病一旦染上了,三日就会死。 饱汉不知饿汉饥,城外的一群百姓,不少是当初从文渊逃走,或者是亲人在外的百姓,现在他们集合起来,便是不想让朝廷放弃这些百姓。 嫪赢因为心软而抗旨,一直在犹豫,可是如此一拖,不是办法。 第323章 自己赴死 《郡主养成记》第323章 自己赴死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324章 甜糖包子 ..,最快更新郡主养成记最新章节! 看见那名将士垂步走入文渊城,嫪赢突然就很自责,如果他杀伐果决一点,早日处理了文渊城的病人,就不会损失这样多的将士,犹豫只会让事情越来越糟糕。 可是此刻,他却只能隐忍着,对百姓道,“这是朝廷派来的第四批人手,哪怕是做了防范,也一样会感染病症,除去文渊城的百姓,在文渊城死掉的将士也已经不下三千名,百姓的命是命,将士的命也是命,但凡有一丝希望,皇上也不会做此决定。” 病中那为首的男子,深深的看了一眼自己的妻子。 隐着泪,低声到了一句,“我走了。” 这群人之所以能坚持到现在,便是因为他们心有挂念,可是病就是病,哪怕心有希望,可是身体仍旧遭受病痛侵袭,死亡还是要到来的。 那妇人抱着儿子,咬紧了牙关。 好一会儿看着嫪赢,“王爷,有酒有菜吗?” 嫪赢抬眸。 “民妇……想送他们一程……” 嫪赢看了那传旨的侍卫一眼,轻声道了几句,“这病病发的太快,只要断了药,不出三日,他们都会死。如今城中还有一千八百余人,不如等他们死了,再焚城。这几日,可否送些好粮好酒过来,送他们一程。” 那侍卫一看,如此一来,可平息民怨,即刻道,“属下即刻去汇报皇上。” 接下来的几日,文渊城内一片酒肉林声。 没有人再说出去的事情。 城外的人做好了饭菜,各家各户,有夫人孩子的,都做好自家的家常菜,放在门口,士兵也不靠近,城里的人会自己在城门口拿走,站在城墙上的士兵,看见里头还有自己打兄弟,都忍住了抹泪的冲动。 第四日的早上,文渊城内再无任何动静。 城墙上的士兵,人人拿了一碗酒,喝了一半后尽数倒入了城中。 最后在一片火光下,文渊城被烧成了灰烬。 惨状比起当年蝗灾过后,有过之无不及。 火熄后,朝廷会再拍大夫和太医前来,对文渊城进行消洗,这一次病症来的突然,至今也没有找到根源所在,只知道在文渊城里待久了,就容易染上病,与病人对话相谈,也容易染病。嫪赢整顿人手,在文渊城内驻扎了三日,确认没有人手染病,等朝廷的人来接手之后,嫪赢才回宋寿。 郡王府内,宇文昊正与老郡王一同下棋。 “这次多亏了文公子,才解了赢儿的困境。”老郡王感激道。 嫪赢因为心软抗旨,如果说太医能找到救治之法那还好说,可是没有救治之法,反而让人白白牺牲,那么嫪赢就是死罪可免活罪难逃。现在宇文昊的办法,却让嫪赢为皇上平息了民怨,从另一个方面讲,功过相抵。 “嫪赢视我为大哥,何况此事与皇上有关,我自不能袖手旁观。”宇文昊垂眸,其实他是发现了二弟为何会如此了。 当年在他的刻意纵容下,苏元为推宇文旭上位笼络各个朝臣。可是这些朝臣能够被笼络,说明本身品行便不够端正,在苏元倒台之后,他们更是被宇文旭抽丝剥茧的拆开,逐个下台,难免让人觉得皇弟过河拆桥。而另一部分苏元无法笼络的朝臣,他们本身对于宇文旭就是不认可的,所以他们全心全意站在百姓的角度去考虑,以百姓的角度逼迫宇皇弟,所以他们不曾考虑过皇弟会面临怎样的压力,没想为皇弟考虑过,没有维护皇室本身在百姓心中的面目,所以才会如此。 哪怕他们明明知道,这样的情况,封关焚城是唯一的办法,但是没有人告诉皇弟,换一种方式,也许得到的结果相同,但是过程却不会那般。可惜教导他的老太傅早已离世,现在已没有太傅还有那等资历,去教导皇弟,仓促登基的皇上,必然与齐国皇室历来所教有所差距。 “文公子接下来,还有何建议?”老郡王抬头问道。 宇文昊抬眸,“从皇弟登基以来,齐国风不调雨不顺,所有人都怪罪于皇弟,说皇弟不详。此言本就是胡诌,我自是不信,若是我处于那般位置上,我不一定会比皇弟做的更好。” 老郡王点头,他也不信那些无稽之言。 “若是皇弟愿意着急藩王回都,一统大祭,可安抚民心。” 说起来齐国许久未曾进行过大祭。 也许此时,便是到了大祭的时机。 老郡王点头。 一旁的年韵被青瓷扶着过来,宇文昊便放了棋子儿,起身扶着年韵。 老郡王看着青瓷垂眸的样子倒是乖巧,进入郡王府后乖巧的很,哪怕是嫪赢刻意宠着她,被蚊子给叮了个包,嫪赢都要惩罚下人,她也不曾恃宠而骄,这性子倒是极好的。这一次嫪赢奉旨去文渊城,等回来后,就会请旨与宋氏和离,抬青瓷为正王妃。 至于宋氏,和离后,嫪赢会证其清白,认其为义妹,亲自为宋氏挑选夫婿。 “事情可谈妥了?”年韵摸了摸肚子,在宋寿休息了几日,刚开始的那点儿不适,倒是修养好了,他们可还是要继续走的。 “谈妥了。”宇文昊颔首,对老郡王道,“此事还烦由老郡王,明日我们便离开宋寿。” 老郡王有些诧异,“这就走了?可是赢儿明日才回来?” 宇文昊摇摇头,“不必与他见面。” 第二天一早,年韵和宇文昊就启程离开。 嫪赢赶回来的时候见宇文昊已经不在了,气的磨牙,“老头儿,你怎么就让他走了?” “腿在人自己身上,我不让他走,我留着他作甚?”老郡王挑眉。 “我还有事儿问他呢!”嫪赢看见那张纸条。 那张纸条上的意思其实说的有些含糊,关于百姓的事情宇文昊只写了一句话,那就是皇上担忧的也是百姓担忧的,皇上惧怕的也是百姓惧怕的,所以他才会想到,反之让百姓自己来做选择。但是宇文昊有一个要求,就是务必帮皇上洗清这无情残暴之名。 这意思,倒是让嫪赢隐隐感到有些不对劲,便对老郡王道,“老头儿,他还说什么话没。” 老郡王挑了挑眉,“你怎么知道。” 老郡王便将事情告诉了嫪赢,希望他上折皇上,建议亲自祭天。 嫪赢眯眼道,“爹啊,你上折的时候,记得告诉文公子,这办法是文公子所想的。” “嗯?”老郡王有些不解。 “他就是想借你的名义,自己就能偷懒,怕被自己的弟弟抓回去做壮丁,但是又担心自己的弟弟被百姓的议论所影响,所以才出手的。”嫪赢可不稀罕贪这功劳,不过对于这其中的事情,嫪赢也是知道那么点的,其实他有些理解皇上。 百姓们几乎把所有的不对都怪罪到皇上身上。 这就有点莫名其妙了。 天灾关皇上屁事。 文渊的时候他确实一时心软,结果自己博了美名,反倒是让百姓更加误会了皇上,也还好宇文昊传来了消息,否则他还没这个意识。 * 两日后到达西平郡,西平郡地方比宋寿小,但是人口比宋寿多,左靠海,附近靠江,所以人口比宋寿要多,也很热闹。 年韵和宇文昊照例在这里会休息两日。 正好是五月中旬,西平郡有一香火顶好的庙子,庙子每个月都会举行一次庙会。 年韵就想反正来也是来了,若是不四处走走看看,岂不是可惜了。 一家三口便去了庙会。 庙会上果真是热闹,说是庙会,但是到处都有小贩,有炸糖油果子的,也有卖甜糖包子的,还有做糖油粑粑和糖酥的。 文颖被年韵和宇文昊签在中间,闻着那些个甜甜的味儿,走着走着小腿就迈不动了。 小鼻子不住的在空气中吸着。 年韵和宇文昊是大人,走了一会儿不觉得,可是文颖是小孩儿,走一会儿就饿,走一会儿就饿。 宇文昊低头,就见文颖巴巴的看着他。 笑了笑,“雅雅想吃?” 文颖犹豫了一刻,点头。 年韵忙去掏荷包,宇文昊笑着将文颖抱了起来,“雅雅想吃什么?这个……还是这个?” 小贩笑道,“甜糖包子吧,糖酥小姑娘咬不动,只能舔着,糖油粑粑粘牙,正是长牙的时候,倒是不适合,包子香软,还能啃啃。” “雅雅觉得呢?”年韵已经拿出了荷包。 文颖点头,却发现旁边有一道目光紧紧的盯着自己,下意识的看去,却是一名半人高的小哥哥。 眉眼清秀,唇红齿白,看起来好看的不得了。 文颖下意识的红脸。 “小姑娘,要多少个?” 文颖想了想,生出两个手指头。 “好勒,就给您装两个……” 年韵接过装了包子的油纸,有些烫,就放在手中吹了吹,等凉了凉才放到文颖手中。 也感受到了那一道目光,看过去,是一个七八岁的男孩儿,目光盯着他们,眼底带着的是一丝渴望。宇文昊顺眼看过去,第一个看见的,却是那男孩儿身后,一把有他自己那么高的佩剑。 不是普通人家的孩子。 不想文颖微微挣扎着从宇文昊身上下去,然后就屁颠儿屁颠儿朝着那男孩跑了过去,把自己手中的另一个甜糖包子塞进男孩手中。 然后年韵就看着宇文昊的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阴沉起来。 ; 第325章 智障父亲 男孩儿看着手中的包子,微微一怔,下意识的要还给文颖。 不想文颖直接抱着自己的包子,啃了一口,朝着他甜甜一笑,“很好吃的。” 男孩儿还未来得及说话,就见宇文昊黑着脸大步上前,拽着文颖的手要将她拽走,下意识的将包子塞进胸口。 宇文昊狠狠的瞪了那男孩一眼,转头看着文颖。 瞬黑的脸色便变了几转,才蹲下身子看着文颖,隐忍着道,“雅雅,为什么把包子给别人。” 一旁的年韵乐的一脸抽笑。 刚生下来的时候冷冰冰的,抱一会儿都嫌哭的太闹腾,现在雅雅长大了,有了自己的思想,包子都要送给别人了,他就开始着急了。 “因……因为……”雅雅似乎也看出了宇文昊的脸黑,含含糊糊解释不清,“因为哥哥他没有……” 宇文昊忍不住抬眸,瞪了那男孩儿一眼。 男孩儿还没有反应过来,一道冷厉的眼神朝他看过来,男孩儿瞬时变了脸色,整个人冷冰冰的宛若死尸一般。 然后面无表情的跟着冰冷男子离开。 一边的宇文昊却压低了声音怒道,“雅雅知道他是谁吗?就给他送包子,爹爹都没有!” “爹爹……爹爹可以自己买……”文颖被宇文昊黑着的脸吓了一跳,眼睛里包裹着滚滚的雾气,好似下一刻就能啪嗒落下。 年韵再也看不下去了,过来牵着文颖到自己身后。 “你这是发什么气!女儿给个包子你也这么黑着脸,你也不怕吓着她!”年韵的佯装生气。 她当然知道宇文昊是吃醋,但是雅雅不知道,雅雅只会觉得爹爹生气了,爹爹不喜欢她。 文颖看有娘亲挡在自己面前,心下也安了一些。 默默的扯着娘亲的袖子抹眼泪,然后小心翼翼的瞄着刚才那小哥哥站的地方瞧,人已经不见了,文颖眼底闪过一丝失落。 看见雅雅的动作,宇文昊脸色更沉,“小小年纪就知道讨好外男,女儿家如此便是不知廉耻。” 听到这话,年韵真的怒了,推了宇文昊一把,“她是你女儿!你说话怎能这般难听!再说了女儿还小,什么事情不能好好教。” 文颖顿时有些手足无措。 娘亲是不是生气了,她,她是做错了是吗? 宇文昊也怔住了,他看着文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就口不择言,说出了这样的话。 文颖还想牵着年轻,说两句话,却被娘亲牵着,“雅雅,我们走。” 宇文昊是不由自主的。 他也很头疼,想要伸手去牵年韵,却被年韵冷冰冰的甩开,“别碰我。” 宇文昊的手僵在了半空中。 其实,年韵对他是有怨的吧。 从雅雅出生到后来,因为他很清楚的明白,雅雅不是他的孩子,而是姜采女那个泼妇的孩子,所以他一开始就没办法喜欢上雅雅,他用尽了很多办法,心结也无法祛除。 但是在年韵的眼里,雅雅是他们的孩子。 所以年韵会有怨,怨他为何连自己的孩子,都喜欢不上。 她误会他是因为第一次做父亲,所以才会生疏不喜。 只有他自己知道,那是因为他的孩子在皇宫。 不过三年了,就是养只狗也不舍,所以更别说是人了。 文颖跟着年韵走了几步,见年韵板着脸,心底有些难过,“凉亲,不要生爹爹的气,是雅雅做的错,娘亲不要怪爹爹。” 年韵顿住脚。 回过头,看着宇文昊还僵硬的站在几步开外,三十多岁的大男人。 被她几句话说的愣在那里,看起来像是做错了事的孩子一样。 年韵缓缓蹲下身子,看着文颖的小脸,轻轻笑道,“雅雅送出那个包子,是因为喜欢那个小哥哥是吗?” 文颖想了想,缓缓点头。 然后就看着自己的娘亲,温柔的对她轻声道,“雅雅可有想过,若是小哥哥拒绝你,要如何?” 雅雅愣住。 “若是他拒绝你,并且把雅雅的包子扔在地上,雅雅会不会难过。” 迟疑了半刻,文颖点头。 年韵捏了捏雅雅的小脸,“所以雅雅,就算是喜欢,也不要轻易把自己的东西送出去,因为雅雅你还不知道,对方是否会拒绝你。爹爹生气,也是因为你轻易就把东西送出去,如果被对方拒绝,雅雅就会很难过,爹爹对雅雅生气,是因为担心雅雅。” 年韵很早就察觉到。 可能是因为小孩儿敏感,从小文颖就能隐隐感觉到宇文昊对她不太亲近,所以一直以来,文颖都在用一种惧怕并且讨好的姿态对待宇文昊,在宇文昊面前,她十分的安静话也很少,但是私底下,文雅曾经问过年韵,爹爹是不是不喜欢她。这是文颖第一次当着宇文昊的面,将东西送给别人,也是第一次文颖当着宇文昊的面,敢于表达自己的心迹。 文颖垂下了眸子,点点头,“雅雅知道,爹爹是喜欢雅雅,不过爹爹最喜欢的是娘亲。” 很多次,宇文昊都要撇开文颖,单独和年韵相处,所以文颖才会有这样的错觉。 年韵心疼道,“因为娘亲是爹爹的妻子,所以爹爹最喜欢娘亲。以后雅雅也会遇见,最喜欢雅雅的人。所以在此之前,雅雅要将自己的最喜欢托付到同样最喜欢雅雅的人身上。”她和宇文昊,是不能陪着雅雅一辈子的。 文颖似懂非懂,“是……是娘亲说的,交换是吗?” 之前同辈的表哥表姐送了她东西,年韵都会让她以礼回之。 年韵点头,“对,你想想,如果你把你的礼物都一股脑的送完了,别人再来送礼,你拿什么送回去。” 文颖甜甜一笑,“知道了凉亲。” 娘亲真的好温柔好温柔,其实她最最喜欢娘亲了。 抱着年韵的脖子,吧唧了一口。 年韵道,“所以爹爹也不是不喜欢雅雅,爹爹是担心雅雅。所以雅雅原谅爹爹吗?” 文颖摇头,“雅雅不会生爹爹的气。” 呸!年韵就好不这点,她宁愿雅雅对宇文昊生气,对宇文昊发怒,也不愿意雅雅把对宇文昊的这种畏惧,藏在心里面,不敢说出来,等雅雅长大后,成为雅雅心里的结。 “那雅雅去把爹爹牵过来好吗?” “嗯。”雅雅点头。 宇文昊还一脸灰暗的站在离她们有二十步远的地方。 就看见文颖迈着小脚朝他走过来,站在他面前,鼓足了勇气。 但是好一会儿,却还是歇了心思,“是雅雅的错,不该惹爹爹生气。爹爹,我们回家吧……” 年韵脸一黑。 感情她刚才说了半天,结果文颖到了宇文昊面前,还是胆儿怂。 看着宇文昊过来,眼底还有那么些许愧疚,年韵心头虽然软肋,但是脸上还是板着。 宇文昊主动去勾年韵的手,沉声道,“是为夫不好。” 年韵没有挣脱,但也没有说话。 待回了客栈,年韵让嬷嬷带着文颖去睡,文颖也乖巧的没有闹,待关上了客栈的房门,宇文昊才环抱着年韵,又道了一句,“为夫错了。” “错哪儿了?” “为夫不该凶雅雅。” 年韵回过头瞪着宇文昊,“这几年来你一次也没有跟我吵过架,可是为什么对雅雅就要那般苛责?刚才那番话还好雅雅是听不懂,可若是雅雅再大些,你知道她会如何想?” 宇文昊微微低颈,“你别生气,你还怀着孩子,不能动怒。” 年韵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是啊,肚子里还有个小的呢,不能气不能气。 但是年韵还是忍不住道,“我们家没有凶人的传统,特别是没有凶小孩儿的。你忘了,雅雅半岁的时候,哭的烦了,晚上尿了要换尿布,你倒好,生生黑着脸瞪了雅雅一夜。” 硬是把半岁的雅雅瞪的从此都不敢轻易哭了。 就算是尿了,拉了,也硬是憋着不哭,饿了也不苦,就咬着唇,在眼睛里滚着。 就差没说,好怕好怕,爹爹会不会又来瞪我。 一直到嬷嬷去检查,小屁股都红了。 一岁的时候雅雅抓周,抬手就想抓个胭脂。 女儿家爱俏没什么。 结果一岁雅雅就省局度势,看宇文昊黑着脸,又硬是把手转过去,抓毛笔。 (╯‵□′)╯︵┻┻她女儿又不考状元,抓个毛线的毛笔。 后来雅雅会走路了,但是一开始走不稳,就老是摔倒。 一摔倒就哭。 寻常孩子不都是这样过来的。 宇文昊冷着脸,硬是冰冷冷的吐了一句,“不会走就让奶娘抱着!” 小孩儿下意识最怕的就是那个对自己冷着脸的人。 一开始年韵可以不在意,可是现在雅雅三岁了,都能记事了结果下意识的还有这么怕宇文昊,今天好不容易鼓足了勇气自己愿意去做那么一件事,被宇文昊的带醋的怒意给吓住了。 “我错了。”听年韵翻旧账,宇文昊再次重复。 除了这三个字,还真说不出来别的。 因为一开始,他确实没有接受雅雅。 年韵转过身,看着宇文昊,“雅雅是女孩子,你要想想,再过几年你就抱不了她了,你对她这般凶就不怕她与你生疏?雅雅可是私下问过我,你是不是不喜欢她?你这个做爹的,怎么好意思?” 宇文昊蹙眉,摸着下巴,“她还记得?” 不应该啊,不喜欢她也是前两年的事情。 伴随着雅雅长大了,看她怯生生的看着自己,有时候顺着自己的话去做,又笨又蠢的样子还挺顺眼的。 年韵简直想翻白眼。 不想回答一个新手智障父亲的疑问。 第326章 试船失败 年韵娇嗔的瞪了宇文昊一眼,“反正我们说好的,儿子交给你教,女儿交给我。如果是儿子,随便你怎么凶都可以,但是女儿不行!” 在别人家,儿子是留根的。 都把儿子宝贝的很,可年韵家不一样。 儿子是死皮赖脸在家都不会走的,女儿却是会嫁人会离开的。 都说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可是这从身上掉下来的一块儿肉,怎么也不能说泼就泼,所以他们家对女儿有优待。 宇文昊轻声应下,“好。” 年韵看了宇文昊一眼,见他垂着眸子,一副乖觉的不得了的模样。 “好了,明日,你去给雅雅道歉。”年韵抬头看着宇文昊,摸着自己的肚子,“一直以来,你都是凶着雅雅,雅雅她畏惧你,你逗着她玩儿也就罢了。在她面前,你就没好好做个榜样,哪里有你这样的父亲!” 年韵前两世没体会过家人之感,所以前两世一直处于渴望之中。 可是这一世有年四重和章佳氏做比较,她便觉得自己的女儿也该这般,有人宠着,只是可惜没在上头给她生个哥哥,否则的话,那会更好。 宇文昊顿了顿,“我只是怕她性子骄纵。” 年韵怒视宇文昊,“都快被你凶成包子了,我倒是想让她骄纵!” 想想当年她可是天不怕地不怕的。 再看看雅雅,怂成什么样儿了。 从院子里走出去两步,都害怕被宇文昊多说两句。 “好好好……”宇文昊应下,“明日我就去找雅雅。” 第二天,文颖刚起来,就看见自家爹爹来找自己。 下意识的,小身板儿就站的笔直,“爹爹……” 漆黑的眼珠筐在眼里,和宇文昊大眼瞪小眼。宇文昊是觉得自己做的过分了,但是这个道歉还真不知道怎么道歉,这辈子他只在年韵面前没脾气,是以蹲下身子,握拳轻咳,好一会儿才道,“雅雅……” “嗯!”单独面对宇文昊的时候,文颖是怕的。 只有年韵在的时候,文颖胆子才大一些,她提要求爹爹不会拒绝。 “爹之前做的过分了……”宇文昊别别扭扭的说了那么一句,感觉自己一丝父亲的威严都没了。 文颖眨巴着眨巴着。 宇文昊踟蹰了半天也不知道如何说,反正他说一大堆,雅雅也不一定能听懂。 干脆的抱起文颖,“雅雅若是以后想抱爹,直接和爹说,不必要等娘亲在的时候才开口,爹一定答应。” 文颖一听,眼睛就亮了起来。 宇文昊一看这眼神,心顿时就软了下来。 好一会儿,却是目露愧疚的揉了揉文颖的头发。 挺好哄的,怎么一开始就是不喜欢呢? “那爹爹今天可不可以,不要放雅雅下来。”文颖看宇文昊的目光比从前柔和了好多好多,那个背着娘亲就对她偷偷板脸的爹爹不见了! 鼓足了勇气便提出了第一个要求。 然后今日一日,连带着出去逛街都是抱着文颖。 年韵要去买些特产给家人带回去,所以便让宇文昊带着文颖自个儿玩去了。 看着父女俩走远,年韵才放下心来。 弦琴开口道,“小姐,其实姑爷不是不喜欢小小姐,您对于姑爷的要求反而是有些严苛了,走之前夫人就提点过奴婢们,说是小姐您不能以老爷对您的态度,来要求姑爷对小小姐也是这般。” 年韵目光动了动。 好一会儿捂着心口痛心疾首道,“我也是第一次当母亲,我不是故意的……” 反正她说的宇文昊都说是对的,管别的呢! 弦琴:“……” 弦乐:“……” 今儿个买了东西,明日又要开始赶路回去了。 巧儿说不定都比他们先回益郡。 第二天一家子再度启程,一路走走停停,赶回益郡已经是半个月后,五月中旬,天气已逐渐炎热。 马车刚进入益郡,南若就带了一道不怎么美妙的消息。 “主子,试船失败了。”南若道。 走水路本就是快的。 以往运货至少也要一个月才能到,水路不到十日就到了。 那船也快,按照来说七日就能道邗江口。 但是船行了三分之一,才发现船身下已经开始渗水,渗水的速度不快,才没有立即沉没。穿上的人当即开始将石料扔出了船外,减轻了船身的重量,这才没有让船迅速沉没。虽然船最后是行至了邗江,可是这一次试行无疑是失败了。 “船身毁坏?”宇文昊问。 “没有,只是需要修缮。”南若道。 “问题出在何处。” “船身上有一块儿短板的缝隙上未凝胶,而且只有一厘宽,未装石料的时候,那地方是淹没不到的,装上石料后,船身下沉就开始逐渐渗水。” “是疏忽?” “还在查。” “周家如何说?” “周家说他们会赔偿。” 宇文昊皱了皱眉头,“既然只是需要修缮那就修缮,再试一次便是,船身我们是要的。” 南若迟疑道,“是周家愿意赔偿,他们说这个单子他们不接了。” 宇文昊垂眸,笑了笑,“周家为了这个单子浪费了数年的时间,早已经不仅仅是为了利润,那周家有难处?” 年韵轻声道,“我看那周夫人不是这般知难就退的人。” 南若抬头,看了一眼马车里的妇人,怀中还抱着睡着的女童,想到自家的娇妻温柔的笑了笑,“不是难处,周夫人要改嫁了,改嫁之后那周记船坊就会与封家船坊合并,封家船坊出的船,是八年前的船王,周记与封家合并后,会成为大船舫。” “嗯?”宇文昊抬眸。 其实船王十年选一次,各家的船坊都有自己的船师。 若能夺得船王头衔,来年的订单便不愁了。 周记不是什么大船坊,也没有自己的船师,一直以来都是别人带来船图,自己定制。宇文昊的船图,也不是哪个船坊能看的,所以这一次周家本想以这艘海船,定两年之后的船王比拼。 可是这一次试船失败了,周夫人竟然就要嫁人了,很难让人不去猜测这其中的原因。 而且周夫人也知道宇文昊的要求。 周家在做宇文昊的船时,每一个零件都是分开做的。 工人之间并不知道对方做的是那一块儿的零件。 这样就不会暴露船图,这也是宇文昊降低合作条件的要求,周夫人欣然同意。 宇文昊一开始找上周家,就是因为周家的背景简单。 一个摇摇欲坠濒临破碎的小船坊,靠着一个女人,接外单,逐渐站稳。 “周夫人心甘情愿?”宇文昊问道。 南若摇头,“不知。” 年韵抬头看着宇文昊,宇文昊也看着她,不过并未解释,转而道,“那封家船坊如何?与周夫人有何关系?” “封家船坊的现任当家,是周夫人的青梅竹马。封家是上一届的船王,自然是与各方人马合作,黑白通吃。”南若道,“此次两家传出合并的消息,周家中倒是多了许多不好的言论。” “一是去查清楚此次周家与封家联姻是否与此次试船有关系,再去查此次试船失败是否有人出手。”宇文昊轻声道。 “是。”南若点头。 马车缓缓的,也到了宅子前。 进了宅子,年韵先让嬷嬷将文颖抱去睡了,再派人将东西抱去南阳王府,才道,“你是只与周家合作?” “嗯……”宇文昊轻声道,“周家适合,在与周家合作之前,我已派人查清了周家的底细,往来干净。” “往来干净?”年韵轻声道。 宇文昊点头,“你也知道,商人上货,有极高的税收,所以很多人会逃避税收。而水运是最有效的办法,试水的时候,要运货物轻而易举,在齐国这是不允许的。但是却又无可避免,我要的是一个没有瑕疵的船坊,这样我才放心。” 因为他也答应了周记,若是试船成功,第一次合作之后。 会带周记行商,周记有船,私下想要合作做些小生意不是不可,周夫人在一步一步的扩大周家,而他除了巧儿和周郎,也确实还需要人手。 他会插手商行。 虽然说,商人最卑贱,但是银子,确实好使的东西,而朝廷的商脉,他要逐渐掌握在手中,这样才能给皇弟足够的支撑。 年韵点头,“那周夫人肯定也是个好的,所以你才会选择她……” 这么说宇文昊倒是有些不自然了,“也不是……” 初时合作之时,海媚还想通过那些个不入流的手段。 宇文昊一直没有告诉年韵,眼下才对年韵说了实话,“一个女子要在商场摸爬滚打,要能站稳脚跟不抛弃一些东西,基本上是不可能的……” 何况如今的世道,女子本弱。 年韵眨眼,宇文昊连忙解释,“当然,为夫家中已有娇妻,当然不受诱惑。” 年韵皱了皱眉头,“那你为何还与周家合作?” 宇文昊蹙眉道,“周记船坊,是左丘先生推荐的。当时左丘先生只说了一句话,一个女人一手带起来的船坊,即使站稳了,在行业中也会遭受污蔑,她不敢信任别人,也不被别人信任。若是这个时候我能抛出橄榄枝,给她看我的诚意,她必会对我忠心耿耿……” 他提点过海媚一次,然后海媚就知道他与别人不同,开始让价也要合作。 这才是他合作的基础,她敢于出手试探,说明她有胆识,所以他不会管她用那种手段获得成功。碰壁之后,仍然坚持,说明了她的忍耐和决心。之后再为触犯他的底线,说明她这个人也有自己的底线,知道分寸。 宇文昊顿了一顿,转头对年韵道,“若是你知道她的故事,我想,你也会很乐意与她合作。” 年韵杏目瞪圆。 !!! 他哪儿来的自信!觉得她会和一个勾引过她夫君的人合作! 第327章 海媚往事 ..,最快更新郡主养成记最新章节! 年韵本想着故意使坏,不听,可是宇文昊说的时候,她就不由自主的听了过去了。 那周家的夫人,是十年前嫁到周家的。 那时候的周家是个不大不小的船坊,周夫人一开始嫁入周家是为了冲喜,结果才刚刚嫁入周家没多久,周家的少当家就没了。 年纪轻轻的周夫人背上了克夫的罪名,但是还是没有离开周家,反而任劳任怨替自己的夫君侍奉公婆。 后来再一次接单中,周家的船师悉数离去,周家瞬间分崩离析,周家的当家面对巨额的赔款,呕血不止不久便去了,面对债务,无人能偿还,周家的长工都会卖身为奴,受人压迫,这个时候那周夫人便出面,以少夫人的名义接管下了周家,也将债务揽到了自己身上。 宇文昊说到这里,那年韵有些佩服了,“一名女子,能够做到此境地,已超过许多男儿。” 无论能不能做到,这个胆量本身就不可小觑。 “这样的人,能泰山崩于前而不自乱阵脚,遇事能够扛责的人,若收为下属必然好用……”宇文昊颔首,“只是那周夫人一直以来与我采取的都是合作的态度,既是合作,便是无时无刻都能中断,于我不利。” 年韵眨眼,“所以这一次是你抛的橄榄枝也不利?” 宇文昊挑眉,“我这一次抛的,也许是救命稻草。” 橄榄枝也不过是换来一次合作,并不能换来忠诚。 “行吧!”年韵不再多问,“去换身衣服,沐浴后我们去家里,将喜事儿告诉爹娘。” “嗯。”宇文昊点头。 二人洗了风尘,带着醒来的文颖回了南阳王府。 扈清羽一早命人备了菜色。 年韵和宇文昊进门,便见章佳氏扶着年四重出来,数月不见,年四重一下苍老了许多,不住道,“慢点儿慢点儿,疼疼疼。” 年韵顿时有些慌了,“爹,您这是怎么了?” 年四重罢手。 扈清羽道,“你们走后不久,公公想去骑马,却从马上摔了下来,生了一场大病,前几日才好。” “爹!你怎得这么不小心。”年韵连忙扶着年四重。 年四重笑了笑,“老了,不中用了。我就是看到了那马,想起了我当年也有一匹战马,就想试试,谁知道上马的时候闪了腰,然后没注意就栽下来了。” 年韵可气可气了,小声嘀咕道。 “那您也小心点儿,都老大不小的人了……那娘亲呢……这几个月来可无恙……” 章佳氏笑道,“娘亲好着呢,咱们家啊,有大夫。” 扈清羽笑了笑。 王府中又热闹了起来。 “姑姑,姑父。” “姑姑,姑父。” “姑姑,姑父。” 三声情绪不一的叫声从身后传来,最后一声是嫩生生的。 年清衍和年清楚两兄弟站着端的就跟不是一个亲兄弟一样的,年清衍像年时迁,刚健笔直,年清楚像扈清羽,眉清目秀的,而最后一个年清醒,就是乖巧伶俐。 朝着年韵龇牙着小跑过来,朝着年韵张手,“姑姑有没有给醒醒带好玩儿的,姑姑抱!” 宇文昊蹲下身子抱起了年清醒。 “醒醒,你姑姑肚子里有小宝宝了,暂时不能再抱你了。” “真的!”消息一出,一家人顿时都乐了。 年清楚一听,乐颠颠的要冲过来被年清衍眼疾手快的抓住了脖领子,“不准闹姑姑!” 不远处的文颖洗了手过来,看到自家爹爹抱着清醒的一幕,不知道为什么就是有些难过,掐着手顿住了脚。嬷嬷牵着文颖朝前拖了两步,都没发现文颖的迟缓。 年韵回过身,去把文颖牵过来。 年清楚眼前一亮。 文颖乖巧的跟在年韵身后,年清楚忍不住抬手扯了一下文颖头上的包髻。 文颖回过头,一脸懵逼的看着年清楚。 年清楚板着脸,“表妹,这谁给你扎的头发,也呸难看了,像顶着两个小包子。” 话还没说完,就被年清醒一巴掌打了下来。 年清醒从宇文昊身上跳下来,蹙眉瞪着年清楚,“你说什么!” 年清楚才注意到自家的小魔王和表妹扎的是一个包髻。 顿时灰了脸,“没……没呢……是,是表妹头上的簪花不好看。” 刚说完,年清醒就一脚踹了过去,虽然没有说话,但是瞪的年清楚心里发憷。 年清楚疼的一脸扭曲,抱腿后退,“清醒,你以后,嫁不出去的!” 年清醒睁大了眸子,抬脚又要一踹。 年清衍已经伸手抵住清醒的头,“再踹,就坏了。” 文颖看到这一幕,倒是忍不住咯咯的笑了。 年清醒连忙站到文颖身后,对年清醒道,“清醒,你就该向表妹学学。” 女孩子家家,就应该文静一点。 扈清羽有些头疼,“清醒,娘教过你什么?” 清醒连忙收敛了爪子,改而去牵年时迁的手,“爹爹,你说明日带醒醒去看马。” “嗯。”年四重点头。 一家人坐下,年韵问道,“大哥是想让醒醒学武?” 年时迁点点头,“她喜欢。” 清醒朝着年韵咧嘴,“是啊姑姑,以后醒醒可以保护表妹。” 文颖低下头,好一会儿才慢慢的抬头,朝着清醒缓缓笑道,“多谢表姐。”十分的乖巧。 清醒咧嘴笑。 不知道为什么,这个表姐看起来好像池子里养的小乌龟哦。 好慢好慢,反应迟钝。 慢吞吞的。 但是又感觉好可爱哦。 一家人用过膳,宇文昊一手牵着年韵,一手抱着文颖回文府。 路上的时候,年韵就看着文颖安静的趴在宇文昊肩头,一双滴溜溜的眸子,看起来乖极了。 揉了揉文颖的小脑袋,“雅雅的脾性倒是好。” 清醒聪明,只比雅雅大几个月,却比雅雅明白许多。 南阳王府的孩子大都早慧,雅雅是个例外,性子温吞些,胆子小一些,很多事也懵懵懂懂。 “这样很好。”宇文昊道。 年韵弯了弯眼角。 第二日,两道圣旨突然将临。 从下个月中旬开始,三个月,齐国上下素食三日。同时召各地藩王回都,举行大祭。 年时迁又要回都,而且是带着一家子,回来的时候估摸着都是年后了。这一次年韵和宇文昊就不回去了,留在王府内陪年四重和章佳氏。 十一月底,邗江传来了消息。 关于周记和封家的消息,果然周夫人和封家现任家主有过一个赌约,若是此次试船成功,便是周夫人赢了,若是失败,周夫人便会嫁给封家现任家主。不过宇文昊派人去查,查出事情确实是有人捣鬼,而那人不是别人就是封家家主。现在周夫人得知内幕,自然不肯在轻易嫁往封家,更妄论交出周记船坊。 “主子,那封家家主做事果决历来心狠,咱么插手已引起误会,只怕那封家家主不会善罢甘休,喻公子说不定会有危险。” 因为宇文昊从未露过面,所以封家家主若要报复,肯定会报复在喻朗身上。 宇文昊是个爱惜羽翼的人,培养一个值得信任又有能耐的人不易,南若如此说,已经证明此事喻朗出面不一定能搞定。 “还有……”喻朗道,“周夫人想见公子一面。” “她已经到了?” “是。” 宇文昊看了看年韵,“请她过来。” 年韵连忙让丫鬟去准备待客。 一个时辰后,海媚踏入了文宅。 她一共见过文公子三次,对她来说,文公子是一个很神秘的人。 文记两个字,听起来是皇商,涉盐又涉水运,似乎是很厉害,但是谁也没有见过文家的人,能够藏这样多,又能在商界有立足之地,可见背后不是一般人。 但谁知道进了文宅,海媚见的却是文夫人。 年韵泡了茶,抬手道,“周夫人请坐,夫君说周夫人来此必是有问题想知道,不过夫人的问题,我也当能解答。” 其实直接让海媚和宇文昊交谈,反而她会有些奇怪。 与年韵说的还多。 “文公子帮助了妾身,于妾身来说能够保住周记,含义不同。”海媚看着年韵,眼底含着万分的感激,“所以妾身想知道,文公子可是别有目的,海媚自认为,能给文公子的都已经给出,但是文公子并不需要。” 海媚说起来有些局促。 年韵笑了笑,“其实我很好奇,周夫人何意能坚持到如今……”为海媚斟上泡好的茶。 今日,宇文昊还真是专门来让她听故事的。 宇文昊的故事掐头去尾的,听的不够。 “当然,周夫人不说也是可以的,只是我好奇罢了……其实……”年韵见她迟疑,忙道。 海媚忙道,“不……” 不知道为什么,海媚突然有了决心。 也许,文公子可以帮她,摆脱封易。 好一会儿,海媚缓缓笑道,“其实,那不是什么秘密。我曾是封家的丫鬟,是封易的通房丫鬟。” 她八岁进了封家,因为模样生的比一般丫鬟俏丽端庄,一眼就被封易挑去伺候他。 封易,是一个很可怕的人。 他把她当成一个玩具一样,在封家的大池子里沉沉浮浮。 可是他又会教她识字儿写字儿,他教她四书五经,教她妇德二字,却在她深信不疑的时候告诉她。 她就是陪,睡的丫鬟,他要她在床上,像个妓女一样的伺候他,那时候她知道了妇德二字,知道女子不能放浪形骸,她无攀附之心,便摇头拒绝,然后封易就眼睁睁的看着她被陷害,被冤枉。 像狗一样被人打的喘不过气,然后伏地身子,去求他。 ;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鸟书网手机版阅读网址:m. 第328章 我见青山 这么多年来,海媚没有对任何一个人说过这段往事,现在在年韵提起来,看她神色平静,没有心疼也没有蹙眉更没有可怜,话也说的越来越顺口。 在封家,奴婢就是奴婢,是怎样都不能往上爬的。 但其实当时,被挑选为封易的通房丫鬟还有好几个,并不只有她一个人,在正式成为通房丫鬟之前,封夫人还会问一遍,她们愿不愿意成为通房丫鬟,若是不愿意是可以调开的。 其实封夫人对海媚是不太满意的,因为她的相貌生的就不良。 引了封易太多心思。 所以她私心底是希望海媚拒绝的。 询问的前一日,封易特意提醒了海媚一定不能拒绝。 可是当时她年纪小,虽然所会所学都是封易所教,可是她怕啊,她不敢伺候封易,她觉得一辈子在封易身边,她迟早会死,加上封夫人又说了,拒绝后可以去别的地方,待遇也都不差,海媚心里就燃起了那抹希望,她要离开封易。 所以她鼓起了勇气拒绝了,封夫人很满意她的选择。 可是那一刻,才是她噩梦的开始。 离开了封易的院子,她变成了打杂的粗使婢女,做的是粗活。从前她只需要逗封易开心,只要封易玩她玩的高兴了,她可以什么都不用管,但是她自己却压抑,总觉得自己活的像狗,还是一条被人拴着脖子,想拽着去哪儿就去哪儿的狗。 做粗使婢女了,她反而很高兴。 可是就在封易和他的侍寝婢女合房的第一夜,封易抛下了那婢女,过来找她。 在封家无人的后院里,哭声被淹没在了大掌之中,她还是没有逃开封易的大掌。 她永远都无法忘记当时封易在她耳边冷冰冰的说,“你要跟我玩,我就跟你玩儿,我就看你最后怎么爬回我身边。” 那种声音阴冷的气息,现在都还刻在海媚的骨子里,一想起来就脊背发凉。 被封易抛下的那个侍寝婢女自然是怀恨在心,暗中让人给她穿小鞋,还故意设计让封易误会她与其他家丁厮混。那时候,海媚就想,世界上怎么会有封易这样的人,像是魔鬼一样,她也不屑于解释,若是封易误会她,就此放过她也好。 谁知道封易不仅没有放过她,还每天晚上都到她房内,强迫她与他交,合。 白日里,她也从来都没好过。 终于有一天,她被人发现怀孕了。 她不敢说孩子是封易的,她怕她说了这辈子就再也逃不开他了,所以封家默认她与人苟且,要将她浸猪笼,封易也冷着眼看她,他不信她宁愿死都不肯说出孩子爹是谁。最后的结果就是,她被浸了猪笼,昏迷后醒来她看见的便是那位侍寝婢女。 她说若是她承认孩子是封易的,封易就放过她。 若是不愿意,那就喝下这碗落胎药,拿着卖身契滚出封家。 海媚当然是二话不说选择喝下了落胎药离开封家,一路走一路撕毁了卖身契。 走到路上,肚子疼的昏迷,身下都是血,来往的人群皆是淡漠离开,唯有一辆马车停下,那人的声音暖的像是旭日而起的太阳,她遇见了她这一生唯一的光,那就是周儒生。 他给了她栖息之所,让人照顾她。 周家的这位少爷自小体弱多病,时常犯病,她也就顺其自然的照顾他。 第二年,有一位道人进了周家,说他需要寻一位八字相合的姑娘冲喜。 说来也巧,她的八字正好与他相合。 她还记得那时候,他淡笑着眉眼对她说,“我命该如此,我不能耽误你。” 提起周儒生的时候,海媚扬着笑,轻声道,“他是这世上最善良的人,任何一个人该死,都不应该是他……” 冲喜当日,她和他刚喝了交杯酒,他就吐血身亡。 临死之前,他还让爹娘不要怪罪她。 她曾经怀疑过,那是封易的手笔,可是她找不到证据,她一个女人,她没有人手,周家上下都不信任她,她没有办法。 她只能代替他守在爹娘身边,孝顺爹娘。 但是没想到封易不仅没有放过她,还在关键时刻挖走了周家的船师,让周家欠下一屁股债,爹因此病逝,她承担起了本该属于儒生的责任,她不能让周家倒下,儒生那样心善的人绝对不忍心周家的长工卖给封家为奴,而封易也绝不会善待他们。 海媚说着笑了笑,“所以……我去求了封易,我以周家少奶奶的身份去求封易。” 海媚的笑,终于让年韵皱了皱眉头。 “可是他对我说,我那么会陪男人睡,他可以给我两个选择,一个是睡他,一个是睡那些债主。” 她当然也没有选择他,他怒极,却又不肯弯下腰来松口。 她辗转于各个男人之间,一碗浓烈的红花让她此生不育。 可是她也没想过要再有孩子。 周家还有一个侄子,如今已经十一岁了,是周家唯一的继承人。她之前和封易打赌,其实赌输了她也没想过要遵守承诺,可是封易竟然绑架了周长生,所以她被迫才和文记解约,只是没想到文公子会来帮她,帮她救出长生,保住周记。 不过话至方才,还没就并没有再往下说了。 年韵心生好感,她知道她能接受的尺度。 海媚轻扬笑意,“文夫人,是海媚唐突了。” 年韵摇摇头,“是我唐突了,我不该因为一时好奇而……” “没有。”海媚轻轻的松了一口气,“还要多谢文夫人,海媚这段故事不曾对谁说过,可是今日说出来,海媚却发现,其实想起来并不难受。” 她心里有一道光,那道光永远活着。 至于在黑暗的地方,就让黑暗一直掩埋吧。她是活生生的人,她有眼睛,她渴望的是光,她绝不会如了封易的愿,和他一起堕落在黑暗里。她不会恨他,更不会轻易记得他,他在她这里永远也得不到她想要的。 “海媚这个名字,是儒生取的。”海媚突然外头,看了年韵一眼,嘴角扬着轻笑,“有一句诗,是这么念的,我见青山多妩媚,青山见我应如是。儒生说周家是造船的,但是他因为身体原因,从来没有看见过,从周家出的船,如何驶向大海。大海就是他眼里的青山,所以给我取名叫海媚。” 见海媚这般模样,年韵突然有些想笑了。 人人都说仁者见仁智者见智,想来许多人都会因为这个名字而曲解她,不想这个名字背后,竟然有这般浪漫的故事。 年韵想了想,“周夫人,若是你愿意在我夫君名下为他做事,忠心不二,我夫君可保你平安无虞,即使你想……”话说了一半,自己就摇摇头。 看着海媚道,“不仅仅是平安,你可以永远摆脱封易,并且可以坚持周记的名号,甚至以后可以看见周记的大船驶入大海。” 海媚感激的看着年韵,笑道,“多谢夫人。” 想来今天也是见不到文公子的,不过没关系,只要能摆脱封易。 送走了海媚,年韵捏了捏眉心。 宇文昊进来,将她抱紧了怀里,蹙眉道,“没谈好?” 年韵挑了挑眉,看着宇文昊,细细的看着他的眉眼。突然好庆幸好庆幸,幸好他没有变成封易那般模样,她的子瑜一直都是好好的,温柔的,抬脚拥着宇文昊的脖子,主动送上烈焰红唇。 小姑娘这么热情,宇文昊自然也没客气。 半晌后,二人气喘吁吁的停下,年韵才道,“搞定了,不过我夸了海口,事情不是那么简单。” 让海媚彻底摆脱封易,除了上宇文昊的船,为了以防万一,还要将封家清理干净。 “嗯,剩下的我来……”宇文昊轻声道。 年韵抬头,干脆的将宇文昊推到了床榻之上,热情又急切。 勾的宇文昊脑子一阵悬乎,关键时刻,拉住了年韵下滑的衣衫,声音隐忍,“你怀孕了。” 年韵一双雾蒙蒙的眼睛,清澈的勾人心魄。 好一会儿,果断道,“你的种!很坚强的!”这个夸人的机巧,真的是让人,好气哦! 宇文昊:“……” 突然好想学嫪赢,爆粗口。 草! 当然最后宇文昊也只仅仅是用了手帮年韵解决,他自己害怕上头起来抑制不住就没有动真格。 不过白日宣淫真的是。 好刺激。 * 另一头海媚在街上漫无目的的逛了很久,华灯夜下,才惶惶然的回客栈。 刚一关上门,还未来得及上灯,一只大掌便掐着她的腰将她摁进了自己的怀里,一手掐着她的脖子,“贱女人,又睡了哪个不长眼的男人才这般有底气,跑得过和尚跑不了庙,你以为老子找不到你?” 海媚神色自若的探入了某人的身下,轻笑道,“长夜漫漫,正愁无人慰藉,封爷自荐枕席,正是合了海媚的心意。” 掐着腰身的手一紧,封易垂着眸子语气冰冷,“你这个放荡的女人!” “拖封爷的福海媚才能得鱼水之欢,享受过的男人没有一百也有八十,就是有些担心。封爷身价不菲,海媚能不能睡的起……” 娇软的话音刚落,整个人就被压在了墙上,裙子被高高撩起。 “你以为这样说,就能激怒我,我就会放过你?”封易眯着眼,真是好得很。 不愧是他的小桃儿,竟对他如此了解,每一句话都正好踩在他的怒火之上,不枉他多年来的苦心调教。 第329章 毁容了哦 ..,最快更新郡主养成记最新章节! 翌日。 南若来道,“主子,周长生已经安排好了地方,封易绝无法找到。还有,今早主子派去保护周夫人的人来传,那封家的家主封易,追到了益郡来了,昨夜纠缠了周夫人一夜,今日还派人将周夫人带走了。” 宇文昊微微蹙眉,“拦下来。” “是。”南若点头。 宇文昊要拦下来并不难,如今宇文昊的身份虽然没有对外公布,但是官员中都知道宇文昊并未死,所以宇文昊的玉佩亦可出入各个城关。作为一个先帝,那宇文昊要行的便利就多了,所以封易要想从宇文昊手中夺走海媚,还真不行。 出门的时候,正好见年韵抱着一件披风过来,“深冬到了,我做了一件大氅一会儿给爹送去。今日大哥他们就要回来了,本以为大哥他们回到是要到年后,没想到年前就给放回来了。”圣旨是六月的时候下的,根据上一次大祭,大祭要连祭三个月,还以为年时迁他们要年后回来,没想到还不到十二月就回来了。 其实年韵的身孕已经六个月了,但是不知为何,这一次却是一点都不显怀,加上秋冬的衣衫本就有些厚重所以看起来腰肢依旧纤细。 怀第一个的时候,年韵的肚子可比这大了一圈。 宇文昊点头,对南若道,“派人临淄寻户部尚书一趟。” “是。”南若点头。 外头备了马车,文颖比起几个月前要高了小半个头,乖乖的坐在马车里等着。 文颖垂头看着年韵的肚子,眨巴着大眼睛,“娘亲,弟弟什么时候出来?弟弟是不是偷偷藏起来,看天冷所以不想出来了,巧姨家的弟弟妹妹出来的时候,比娘亲的大了好多。” “弟弟还没长大呢。”年韵摸了摸肚子,“从这个月开始,估摸着就会开始长了。” 巧儿家生了一对双胞胎,倒是难得,一胎见好,有儿有女,年韵倒是有些羡慕了。 文颖满脸希冀。 年韵笑了笑,文颖一个人,倒是有些孤单了。特别是这一次大哥带着三个孩子上了临淄,文颖一个人就十分孤单,巧儿生了孩子之后,隔三差五去看小宝宝,可惜小宝宝太小了,不能陪她玩。等大哥回来,清醒也就回来了,有同龄人显然要好得多。 到南阳王府,陪着年四重和章佳氏用膳后,又去看了看院子里新栽的冬梅,等到冬天的时候,这院子里又能一片磬香。 年四重叹了一气,“哎,也不知你二哥三哥什么时候回来,你大哥这一走,这院子里就空落的很。” 文颖抓住了年四重的袖子,轻声道,“外公,雅雅还在呢。” 年四重回过头,看着那张小脸,呵呵一笑,将雅雅抱了起来。 说实话,雅雅和南阳王府的人没有一个生的像,可是也没有人怀疑她。 一直到下午,年时迁回来。 年时迁的脸色很沉,哪怕是一家子的饭桌上,年时迁也隐忍着,年四重看出了不对劲,扈清羽私下拉了拉年时迁的手,年时迁的目光则是死死的落在年韵和宇文昊的脸上,最后对着宇文昊的目光。 好一会儿还是埋头刨饭。 但是众人都觉得有所异常,章佳氏咽下了好些话,“来来来,时迁,去临淄待了小半年,你都瘦了,这些都和你从前吃的一样,都是你喜欢的……还有清羽……” “娘。”年时迁面色稍微好了一些,听到这话下意识的以为章佳氏亲自下厨了,“您年岁大了,这些粗重的活,都交给下人吧……” 章佳氏今年也过半百了,就算保养得宜,但是到底年岁是上去了。 做这些粗重的活,容易出事儿。 “娘哪里还有那般精神。”章佳氏笑了笑,“娘就是在厨房里站了站,小菜都是厨子切了切,什么时候下姜什么时候下蒜,都是娘看着的,一个步骤都没错。” 扈清羽温尔道,“娘有心了,王爷,您也别担心娘。娘,韵儿,临淄新出了一款雪花膏,极为好用,一会儿我让下人送过来给你们试试,我看过方子,孕妇可用。” 年韵笑道,“谢谢嫂嫂。” 章佳氏更是眼眸一亮。 至此,初时的冷氛才变了变。 一直到众人都搁下了碗筷,年时迁才看着宇文昊,“我有事要与你说。” 宇文昊颔首,跟着年时迁进了书房。 年时迁的脸瞬时冷了下来,看着宇文昊,见他面色沉笃,压住心底的怒意,沉声道,“不知妹弟可否告诉本王,为何小太子会与妹弟生的一般无二。” 四岁的小太子,坐于高台之上,那板着脸的模样,和宇文昊就像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一开始,文颖生的不像年韵也不像宇文昊,他们都没有怀疑。 可是现在看着小太子,年时迁却不得不怀疑。 宇文昊抬头看着年时迁,他知道总会有这么一天。 “你这是默认了?”年时迁实在是忍不住,握住了宇文昊的衣襟,“韵儿知不知道。” 宇文昊这才哑着声音开口,“她不知道。” 话音刚落,一道重拳便狠狠的落在了宇文昊的脸上,宇文昊并未躲。 任哪个人,都无法接受自己的孩子在自己不知情的情况下被换掉,年时迁又是一拳,“那个地方,你自己都不想留下,你却把你的孩子留下,你是个多么自私的父亲!” 一拳,是他替韵儿给的。 一拳,是替宇文璟给的。 宇文昊唇角出血,敛过眸子,并未辩解,“我不会瞒着韵儿一辈子。” 年时迁压下了怒意,也知道这件事请无可挽回,如今能做的也不过是解这尾后之气。 拂袖转身,背对着宇文昊,阖眼道,“你准备何时告诉她?” 宇文昊擦了擦唇角,“等她生完孩子。” 年时迁深吸了一口气,“为何不瞒着她一辈子。” “……”宇文昊垂眸,“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遗憾不会因为时间的流逝而减轻,这件事情让她知道只是迟早的,我只是想,让雅雅填补她心头的缺憾,让她不是那么挂念后再告诉她。” 不瞒和瞒的久了,都不是时机。 年时迁抬头看了宇文昊一眼。 两颊已经高高肿起,后知后觉,年时迁才意识到,是他越矩了,眼前的人虽然是妹夫,但也是先帝。 当即单膝跪下,“微臣大逆不道伤了先帝龙体,还先帝降罪。” 宇文昊抬手,出了书房摸着发疼的脸,不用想也知道大舅哥没有半点客气,一会儿去见年韵,她肯定要怀疑,有什么理由能够让她接受,自己被年时迁打了两拳? 大舅哥可给他出了个难题。 走了两步,宇文昊的目光转向路旁的小蓟中。 目光沉了沉。 半个时辰后,年韵扶着肚子起身,准备让人去寻宇文昊,就见丫鬟匆匆跑过来。 “王妃,小姐不好了,姑爷刚才出王爷的书房出来,没看清楚路,栽进了小道旁的小蓟中。” 小蓟上满是倒刺儿,极为刺人,原本府中是没有的,可是跟着清醒长大了,清醒有一个小剑,喜欢四处试剑,经常把王府中的花花草草毁的不能见人,年时迁怒了,就把自己院子里的草沿边栽种了小蓟,清醒玩了两次,因为太矮,次次都被小蓟上的刺给刺中,清醒就不玩了。 年韵蹙眉,“摔倒?” “是……”丫鬟有些局促道,“而且还是脸朝下。” 年韵一听整个人都不好了。 匆忙赶过去,南若却将年韵制止了,“主母,已经有大夫在给主子看了,主子让您别进去,等大夫看好了再来见您。” 年韵蹙眉,“很严重?” “大夫正在给主子脸上,拔刺儿呢……主子说怕丑到主母,所以不让主母看。” 不得不说,真狠,主子对自己可真狠。 打了宇文昊两拳的年时迁更是一脸古怪,不知道为什么感觉自己这两圈打的真不是人,整个人都不舒坦了。 “哥,到底是怎么回事?”年韵看着出来的年时迁。 自然是怀疑出了事儿了。 年时迁稳住了心神,“没什么,就是说了些事情,妹弟没注意,出门踏了空。“ “真的?”年韵蹙眉,满眼怀疑。 “嗯。”年时迁好歹也是当了数年南阳王的人了,竟然在自己一个妹妹的眼神下心虚了,但是很快镇定下来,“是一些关于皇上的事情,若是妹妹要知道,不如直接问妹弟。” “好了。”大夫出来。 年韵和文颖进去,就看见宇文昊脸上已经被伤布包住,只露出一双眼睛。 大夫道,“还好没伤着眼睛,这伤布明日就可以拆了,不过因为刺儿扎进了脸上,脸可能会肿几日。” 年韵蹙眉,扶着宇文昊回宅子,当真是害怕他又摔了。 宇文昊都能感觉到年韵的小心翼翼,忙道,“南若扶着我,若是我不小心又摔了,还会牵连你。” 年韵看了看宇文昊的腿,紧张道,“你的腿是不是生了什么病?无缘无故为什么会跌倒?” “是我失神了。”宇文昊忙道。 回了宅子里,宇文昊便含糊的说了是关于宇文旭的事情,倒也勉强把年韵给搪塞过去了,反正年韵并没有继续问下去。 ; 第330章 你是我的 清风夹道上,一辆精致的马车叮铃作响。 车帘不时掀开,可见其中男子精琢的五官,盯着女子的目光却是充满了阴鹜,像是一条毒蛇一般,恨不得将女子死死的缠住。 海媚怎么也想不到,高傲的封易终于也开始用这般下三滥的手段,竟然将她迷晕。 脑海中浑噩一片,感受到封易的目光,海媚审定自若,抬头看着车窗外,笑了笑,“封爷这是想带海媚去哪儿玩儿?” “封家。”封易看她将头探出了窗外,半个身子都好似要出去,目光倏的一冷,掐着海媚的手腕将她拽进自己怀中,“怎么,想跳车?” 海媚勾了勾唇,“封爷想的太多,海媚可惜命了。” 看着外头,心头倒是不由自主的升起了一模希望。 这一次,她能彻底摆脱封易吗? 在封易的眼里,海媚虽然早已不是当年的那个任他揉捏的小丫头,可是这让他感到更为有趣,他手中有一张大网,无论她怎么挣扎,最后她都得乖乖回来,任由他摆布。不管他是放她两年、三年、五年,最后她都得回来。 但见海媚目光压根儿就没想往他身上看,一股无名火就从心底涌了出来。 狠狠的压着海媚的脖子,抵着光洁的额头,目光阴沉,“别以为你和文记扯上了关系,就能够从我身边逃开。” 说到底,那文记也不过是取了巧,背后有一个聚善堂,这些年来聚善堂一直行善,没有在江湖中打出什么名声,但是却和朝堂关系极好,才取了巧拿到了皇商资格。 海媚抬头,纤细的手指点着封易的薄唇,“封爷,从前你不会同海媚说这般话,怎么,现在你就怕了?” 确实,从前的封易,根本用不着告诉她这些话,不用提醒她。 因为她一直都在封易的手里。 可是从昨天封易找到她,今日带她离开,都在透露着封易已没有从前那本有信心。 封易冷哼了一声,重重一甩,海媚便撞在了坚固的车墙上,车身一晃,还好车夫技术不赖,稳稳的驾驭住了,海媚撞红了头,倒也没再说什么话,只是整理了衣衫,靠着车墙。 他要带她回封府,要做什么? 也许是像从前一样,把她关在屋子里,不让她和任何人说话,像喂狗一样,从门下将食物送进来,将她逼疯,逼她说她喜欢他的话? “怎么,哑巴了?”封易见她不搭理他,见她一手还撑在马车板上,动了动腿,抬脚就不着痕迹的压了上去。 力气不大,但是也让海媚没办法将手抽回来,柳眉在一瞬间蹙了起来。 封易眼底微动,就等着她怒视自己。 下一刻,海媚却是松了眉目,冷笑道,“怎么这么多年,封爷也没找到新玩具?” 封易看她云淡风轻半点儿也不在意的模样,脚下的力道便忍不住重了起来,狠狠的碾磨着,口吻冰冷而残忍,“旧玩具没有玩腻,自然也不会有新玩具。” 从小到大,他要什么有什么,封家的每一个奴才,都跟星星捧着月亮似的捧着他。 只有她,从前不敢抬头看他,躲着他像是躲着瘟神一样,越是如此,他就越是想抓她。 看海媚眉头紧蹙,面露痛苦之色,却硬是咬紧了唇瓣没坑一声。 封易突然觉得没趣儿,松了脚,纤细的玉指被踩的发红,指节间破了皮儿,看起来有些狰狞。 “多谢封爷高抬贵脚。”海媚隐忍着,将手缩回了袖子里,也没兴趣去看伤口。 突然,马车咯噔停下。 一旁的侍卫来报,“当家,天色不早了,按照路程咱们今夜是要在禹城歇息,不过方才属下去探了一探,禹城今日突然戒严,说是要捉拿一群混入禹城的匪徒,进城容易,出城难。” 海媚下意识的便想,如此巧合,是不是公子出了手。 封易本觉得无甚大碍,但是看见海媚的动作,张口的话突然变了,“那就继续赶路。” “是。” 侍卫告知车夫。 车夫点点头又继续,今夜只能睡在野外了。 封易向前撑过身子,扳过海媚的面颊,“怎么,莫不是以为会有人来救你?” 冷笑了一声,“那文记背后也不过是靠着朝廷的贩子,没有那么大的权利。” 海媚笑了笑,“封爷既然这么自信,又为何要绕开禹城?” 封易被打了脸,也不恼怒,反而是贴着海媚的面颊,轻声道,“当然是急着回家玩你这个荡妇。” 海媚这才敛过神色,没有再如刚才那般笑意盈盈。 如此封易才满意,抬手摸着海媚的头,“小桃儿,从你被卖入封家开始,你这辈子,都是我封易的玩具。”救活了周记又怎么样,不是他给她这个机会她能吗? 搭上了文记又怎么样?文记还不是说散就散了? 不过那些救走周长生的人,封易却不知道到底是谁派的,毕竟宇文昊在对这些事情上,一直以来都极为神秘,即墨村无人知道他和年韵的身份,聚善堂也不知道背后是宇文昊,而文记的事情除了见过海媚,他也从来没有见过别的合作商,至于朝中关于他的痕迹,宇文旭也下令封口。 封易不管是猜他自己的仇家,还是猜周家的友人,都猜不到宇文昊身上。 包括海媚自己,和宇文昊都从未真正的谈过,凭的,就只有当日她和年韵的一番话。 可是海媚没有办法,对于封家来说,周记实在是太小了。 周记能走出来,是因为封易给了她时间逃跑。 封易看不上周记,之所以要将周记纳入封家,也仅仅是因为他要毁掉周儒生的心愿,毁掉周儒生在还没心里的那一点光。 彼时,宇文昊脸上的伤布已经拆了。 年韵看的眉头直皱,没好气的将伤布丢到一旁,“知道的呢,是你不小心摔进了蓟草中,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往自己脸上点芝麻呢。” 话说的是这样,不过动作却也温柔的给宇文昊上药。 俊逸的脸上,大大小小的红点子。 昨日有些刺儿扎的深,从蓟草中爬起来的时候是血肉模糊。 现在都好了。 “夫人,小姐要去王府寻表小姐。”嬷嬷在门口的道。 年韵点头,“你带她去吧。” 文宅离王府有四条街,益郡路宽,坐马车和轿子都可以,不过文颖小,倒是不适合一个人坐轿子,所以准备马车送文颖过去。 文颖走了没多久,南若就来报了。 “主子,封易绕过了禹城,也许他发现了不妥。” 本来是想以盘查的名义,偷偷带走海媚。 但是大规模用兵会引起骚动,只能在城门堵截。 宇文昊皱了皱眉头,“消息可有带到朝中。” “带到了,朝中已经在盘查封家麾下的生意,想来很快就会有消息。”南若道。 宇文昊点头,“益郡离邗江还是有几日的路程,他不会一直宿在野外,若是找到了合适的机会再行动。” “是。”南若点头。 年韵轻声道,“为了一个海媚,倒是费了些心思。” 宇文昊笑道,“不费心思得来的人,我也不敢用。” 这倒是真的,就算是个伺候的奴才,也得是从小教导忠心耿耿,何况宇文昊看上的是海媚的能力,周家还有周长生,日后海媚肯定是会将周家交还给周长生的,宇文昊麾下的人,能用的忠耿的自是越多越好。 年韵手一重,“但是这般大动作,你也不怕碍着哪个大人物。” 宇文昊挑了挑眉,“哪个大人物能有我大?” 年韵笑了笑。 宇文昊顿了顿,倒是说了别的事,“皇弟二度削藩,引来不满,又肃清朝堂,玄衣门的人行事残忍惹了众怒。民间在有心人的煽动下,已有了叛军冒头。” 年韵蹙眉,“他们是想推翻朝政?” “还不知。”宇文昊摇头。 祭天一事虽然短暂安抚民心,可是前头有太多的事情,在刻意的煽动下足以让人误会。 年韵前一日还存了些疑虑,不过现在宇文昊又着重说了之后,她倒是没有那么怀疑了。 南阳王府,文颖去找年清醒。 清醒一看文颖过来,就闭了书道,“表妹来的正好,娘亲做了好些糕点,你也来吃。” 文颖喜欢吃甜食,清醒喜欢看文颖吃甜食。 文颖吃东西很慢很慢很慢。 一进屋子,文颖就看见了桌上有个小缸,里面有个黑黢黢的东西慢吞吞的探出头来,又慢吞吞的缩回去。 文颖愣了一愣。 清醒就将缸子抱了下来,里头有着两只红头小乌龟,“这是我的新宠物!好看吗?” 文颖呆呆的看了好一会儿,才慢吞吞的点头,“好看。” 清醒突然问了一句道,“雅雅,你有哥哥吗?” 她看见的那个男孩子,和姑夫生的好像啊! 文颖木木的看着清醒,缓缓摇头好一会儿才道,“雅雅会有弟弟。” 清醒挥手,“我说的不是姑姑肚子里的那个。” 文颖懵了一下。 一旁的立着的婢女一看倒是忍不住道,“小姐,您这般问表小姐,表小姐是听不懂的。“ 虽然自家小姐还不到六岁,可是那天资聪慧,脑筋转的极快,比起普通十来岁的娃子都要灵活不少,就是二少爷在六岁的时候,都没有这般聪慧。但是表小姐就不一样了,表小姐就是普通的小孩子,看起来呆可爱呆可爱的。 清醒也看着文颖呆呆的模样,也觉得自己白问了。 拿了书下来,教着文颖,“雅雅来,表姐教你认字儿。” 这个文颖能明白懂了,从半年多前开始,宇文昊和年韵就在教她认三字经了,不过到现在还没认全呢,而清醒手中拿的是一本千字文。 第331章 遭遇绑架 清醒教着文颖,奈何文颖愚笨,清醒教一个稍微复杂一点儿的字儿,文颖转头就忘了。 “哎,你怎么就记不住呢?”清醒抠破了脑袋。 文颖糯糯的垂下眸子,“是雅雅笨。” “不!”清醒捏了文颖的小脸一把,“单叔叔说了,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天赋,肯定是你的天赋不在这上头,没关系!改天你一定能找到你的天赋在哪里!” 文颖重重点头,“嗯!” “小姐,二少爷过来了。”门口的丫鬟过来道。 “二哥放学了?”清醒跳起来。 “小表妹过来了?”刚说完,就见年清楚从门口走出来。 年清楚有一双细细长长的桃花眼,不像扈清羽也不像年时迁,倒是有些像章佳氏,虽然才十来岁,一身月白色的长袍,披着绒色披风,看起来就有几分风流样子。 “表哥好。”文颖慢吞吞的朝着年清楚拘身。 “二哥,不对劲啊,按照时辰现在还不到你放学的时辰?”清醒看了看天色,“准确说,从学堂到这里的路程来算!二哥!你又逃课了!” 清醒指着年清楚的鼻子,“我要告诉爹娘!” “哎哎哎……”年清楚连忙抓住了清醒的手,“是今日有人给夫子介绍了个夫人,夫子提前半个时辰放学,他去相看去了。” “嗯?”清醒不可思议,竟然啊不是逃课。 “小表妹来的正好。”年清楚笑了笑,“我考你们一个问题。” “哎,问问题之前,可先要给彩头的!”年清楚忙道,“若是答上来,我就……我就把你喜欢的那对金乌龟给你……” 目光在文颖头上扫过来扫过去。 “行!”清楚一口应下。 “好……小表妹,你也听清楚了……”年清楚笑看着文颖,“赶车的叫车车夫是吧……” 清醒细细的想了想没错。 文颖已经点头。 “牵马的叫马夫是吧……”年清楚缓缓道。 二人也是点头。 年清楚迅速加快了语速,“赶车的叫车夫,牵马的叫马夫,那做账的叫什么?” “当然是叫……”清醒开口突然卡壳,机智的没有说完。 文颖睁大了眸子,脑子里转了好一会儿,慢吞吞道,“是……丈夫……” “哎!”年清楚眸子一眯,摸了摸文颖的小脑袋,对清醒道,“关键时刻,小妹,你就没有小表妹聪明。” 清醒想打人。 但是看见一边的文颖笑的像个傻子,清醒就闭了口了。 好头疼啊,小表妹脑子不好使怎么办? 文颖是打心里高兴啊,长这么大,从来没有人跨过她聪明。 都是夸她文静乖巧。 今儿个年清楚夸了一句,文颖的心高兴的都要飞起来了。 过了一会儿,年清楚就拿着一对小乌龟过来,“喏,小表妹,这对金乌龟你可得收好。” “嗯!”文颖乖乖的接过金乌龟,抱着小金龟回了宅子,忙不迭的就抱着小金龟去了宇文昊和年韵房里,丫鬟还没来得及通报,文颖一推开门,就看见自家爹爹正压着娘亲在柱子上,霎时睁大了眸子。 年韵听到动静,连忙将宇文昊推开,殷红的红唇看起来格外鲜艳。 “雅雅,回来了……” 年韵红了一片脸,这种事情她一贯都是避开雅雅的,没想到今日被雅雅看了个正着。 文颖连忙献宝似的将两只金乌龟给年韵看,“这是……表哥给的……” 年韵倒有些诧异,“是清楚表哥送你的吗?” “嗯!”文颖点头,甜甜一笑,“表哥夸我聪明……” 文颖这么一说,年韵和宇文昊的目光顿时就暖了下来,摸了摸文颖的小脑袋,“是啊,咱们雅雅最聪明了。” 文颖眨巴着眼睛,本来就飞起来的心,比刚才还飞的更高了。 “对了雅雅,过几日,你清醒表姐的女师傅要进王府了,从明日开始,你就和你清醒表姐一起学好不好?” “好……” 见文颖乖乖的应下,年韵才放下了心。 后面的几个月她肯定要等着孩子生下来,倒是不用在这般整日照顾着雅雅,其实这样也挺好。像巧儿和阿郎那般,两个孩子照顾起来,有些忙了。 南阳王府的女先生进门,教的自是文墨之道。 两个学生一个清醒,一个文颖。 清醒不用说,历来都是开蒙的,识字儿识的快,诗书也读的通透,可惜清醒不喜欢读那些个女戒女则,倒是喜欢读通国史册等等,小小年纪便能看出其巾帼气息,相反是文颖,先生教导了一个月,文颖才吃透三字经。 相比之下,二人哪个能读,哪个不能读立杆高下。 但是相对于女先生来说,却是更愿意教文颖一些,因为清醒学的太快,而且她不愿意女戒女则,反倒是要看男子看的书册,所以女先生教了两个月,便没有教的了。相对来说,文颖识字儿慢,女先生慢慢教,教会了字儿和女戒女德等等,也要一两年了。 年关过后,文颖又长高了一截,年韵的肚子也大了一圈,总算看起来像个孕妇了。 每日年韵回来后,也乖乖的给年韵说当日所学。 彼时,年韵也到了待产期,几乎不出门。 文颖每日正常去王府学着,其实女先生是可以到文宅教导文颖的,不过因为年韵觉得同龄人一起玩儿文颖会开心一点,所以一直没有将女先生带到文宅。 年时迁偶尔回来,看见文颖和清醒清楚一起玩儿,目光深了深倒也没说话。 不管文颖是谁的孩子,但也是在南阳王府长大的,是妹妹一手带的,也是南阳王府的孩子。 这一日章佳氏和年四重留了文颖在王府用膳,离开王府的时候,天色已经有些暗了。因为才过年时,节气还没有过去,街上红灯高挂,在黢黑的夜里无比好看,车行了一半,文颖掀开了车帘,看到了外头的景色,和不远的家门,问道,“嬷嬷,我能下来走走吗?” “当然是可以的。”嬷嬷笑着,车夫便停了车,嬷嬷将文颖牵了下来,身后还跟着侍卫和丫鬟。 从这里到文宅也不过是半里远。 “娘亲说想吃酸枣,街上有酸枣吗。”文颖慢吞吞的,突然想起来前几日年韵在院子里走的时候发的牢骚。 “有的。”嬷嬷也是高兴,“小姐小小年纪就有这般孝心,夫人必会高兴。” 文宅中,年韵还嘀咕着,“怎得这么晚了,雅雅还没回来?” 宇文昊扶着年韵,“车夫已经提前回来了,雅雅说想在路上走走,就让嬷嬷陪着去了。” 谁曾想话音刚落不久,下人便匆匆进来道,“公子,夫人不好了,小姐不见了。” 年韵和宇文昊面色一变。 却是文颖和嬷嬷走过街去买酸枣,侍卫们被拥挤的人群挤慢了一步。 因为文颖个子矮,不好找,只能看嬷嬷。 谁知道一晃眼嬷嬷也不见了,侍卫们开始慌了。 最后在巷子里发现了被打晕的嬷嬷和满地的酸枣。 年韵一听,整个人都慌了起来。 “谁,是谁!”明明日子已经平和了这般久,谁会拐走雅雅?难道是人贩子? 宇文昊冷着眼看着嬷嬷被人扛进来丢在地上,浇了一泼冷水,醒来后反应过来整个人都慌了,“夫人,公子饶命,是奴才疏忽了。” “你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嬷嬷忙道,“奴婢和小姐正在买酸枣,买完酸枣就准备回来,可谁知道街上突然出现一大堆人,奴婢本来是牵着小姐的,谁知道有人打晕了奴婢。”嬷嬷也是慌了,从文颖生下来没多久,都是这张嬷嬷在带,现在文颖不见了,着急的也是她。 张嬷嬷抹着泪,想拿收卷出来擦一擦。 却发现怀中被多塞了一张纸,纸上写了字儿。 宇文昊连忙夺过了纸。 明日午时,益郡东城外的破庙。 ——封 “是谁?”年韵紧张的肚子有些疼,弦琴扶着年韵忙坐下。 “是封易。”宇文昊沉声道。 但是话语中却松了一口气儿,知道是谁就好,只要不是被略卖人拐走。 南若立马道,“属下这就派人去查看。” “封易是为了海媚?”年韵反应过来。 十二月的时候,宇文昊的人出手救出了海媚,将海媚暂时搁置在了一个封易找不到的地方,同时暗中派人查探封家底细。 至此不过一个多月,封易就找到了益郡来,可见封易对海媚的执着。 转过头,宇文昊看着年韵,“你在家,不要动气,这件事我会解决。封易只是要海媚,并不是要雅雅的命,只要我告诉他海媚的下落,他会放了雅雅……” “你要交出海媚?”年韵问道。 宇文昊轻声道,“告诉他海媚的下落,并不等于交出海媚。” 封易这个人,一旦疯了就极为可怕,这一次他直接来绑架雅雅,就算交出了海媚,谁也不知道,封易要做什么。 “好……”年韵只能相信宇文昊。 文颖被人捂着唇抱到了一个黢黑的地方,整个人怕急了,但是想到清醒告诉她,哭是弱者的表现,文颖又咬紧了牙关,憋了回去,见她不哭不闹不挣扎,拐她的人也松了口气,微微松了一些。 带面前多了亮光,一个眼神阴郁的男子出现在自己面前,眉宇间凶神恶煞,就像是庙里被埋在土坑里的瘟神,刹那间,文颖再也忍不住,盯着封易,张嘴就嚎的天崩地裂。 封易:??? 第332章 他超凶的 文颖的反应慢导致了她的恐惧也会变慢,遇见急事要哭的话,也不会很快反应过来,靠着大哭来吸引人。就算是被不认识的人带走,文颖可能也要好久好久才能反应过来,有人把她带离了爹娘身边,才会慢慢吞吞的抽抽噎噎起来。 可是这慢吞吞的中间,包括了文颖是否会遭受折磨。 如果没有的话,这些情绪可能又会被文颖给慢吞吞的稀释掉。 但是封易绝对是个意外。 文颖一对上封易的眼神,就觉得,好可怕! (╥╯^╰╥)想哭,忍不住,炒鸡想哭。 然后文颖就开始震天裂地的哭了。 “堵上。”封易被这哭声嚎的心烦,冰冷下令。 谁知封易一踏出门槛,文颖不哭了。 一行侍卫都乐了,盯着这刚才还哭的小姑娘,现在已经自个儿拿出手帕开始擦鼻涕,慢吞吞的,倒是一点儿都不怕。 门口的封易顿了一顿,后退了两步,又倒回来,冷冰冰的看着文颖。 刹那间,文颖再一次嘶声裂肺的哭出声。 封易只能往前走。 一踏出门槛,不哭了。 一踏进门槛,诶,哭了。 到最后文颖看着封易立在门口,倒进不退的,她氤氲着一双眼睛的泪眨巴着就是落不下来。 好累哦。 文颖一屁股坐在了地上,拿着自家娘亲给她绣的波仔小手绢,开始擦眼睛。 侍卫忍不住道,“爷,这小姑娘确实挺乖的,咱们就是不捂着,她也不哭闹。” 另一个侍卫忍不住去逗弄文颖,“怕不怕?” 说实话,刚才一幕让他们觉得有趣儿。 自家爷向来行为乖张,可是刚才竟然和一个小孩儿玩起了这种……很幼稚的把戏…… 文颖想了好久,目光呆滞的看着屋子里的人。 没有爹,没有娘亲,没有表哥表姐,门口还坐着一尊凶神恶煞…… 好……好可怕…… 小嘴一搭,诚实道,“怕……” 看小姑娘眼泪汪汪的,侍卫们都软下了心肠来。 如今的封家没有小孩儿,爷是单根儿,现在爷也没有娶妻,自然也不会有小孩儿。 封易看着文颖坐在自己的侍卫旁边都不怕,自己却恼怒的很。 因为文颖对他避之不及,简直和当年桃馨看到他的时候一模一样,他有那么可怕? 至此大步向前,掐着文颖的脖子,阴沉道,“很怕我?” 一旁的侍卫都不敢说话,但是心底都忍不住为文颖担忧。 这一次他们不是来杀人的,平日里封爷想怎么玩儿就怎么玩儿,可是对方才是个五六岁的小姑娘,都有些于心不忍。 封易没有用力,文颖也不难受,可就是感觉封易的眼神好像要吃人,转眼又想哭了。 “不准哭!”封易一松手,半蹲在文颖跟前,就那么看着她。 文颖挂着泪珠子木呆呆的看着封易,看久了也就不怕了。 “爷,现在消息那文家当家肯定已经看到了。”侍卫道。 封易没有说话。 这一次海媚消失了整整两个月,不是一天两天,是整整两个月。 在他的眼里,她的动向从来没有消失的这么久。 两个月,终于让他有些慌了,他的玩具好像被别人抢走了。 可是不行,无论如何,他也不能让人抢走她。 她是他看上的,从一开始就看上的,谁也不能。 是以,盯着文颖的眼神,也越来越可怕。 “爷……她只是……”侍卫都忍不住开口,为文颖说话,虽然文颖看起来并不算是美人胚子,只是小家碧玉的那种小圆脸盘子,可是看起来就是很顺眼,太乖了,乖的就像是家里养的小宠物。 咕噜咕噜一声。 文颖的肚子里传来很尴尬的声音。 小孩子本来就饿的快,加上文颖从南阳王府出来,又走了些许路,以往这个时候,年韵都会喂文颖和牛乳,喝完牛乳文颖就该睡觉了。 今天她就得在这个小黑屋子里坐着,对着一个凶巴巴的人。 “咕噜……” 在第四声咕噜声响起的时候,封易总算是忍不住了,“去拿点东西来。” 然后文颖刚才还怕怕的眼神,转眼就变得亮晶晶的,和他的侍卫说的一样,乖的不得了。 根本没有意识到自己是被人绑架了。 但凡是聪明一点,长脑子一点的孩子,早就挣扎起来了。 封易的眼神微微变了。 为什么,她就不能像这个小丫头那么乖呢? 哪怕是,乖一点点都好,只要一点点。 侍卫找来了烧饼。 文颖盯着油腻腻的烧饼,没有动手,肚子里响的更频繁了。 “怎么不吃?”封易的声音,竟然难得的比往日温柔。 “娘不让吃……”文颖乖乖回。 “她让你吃什么?”封易蹙眉。 好一会儿,文颖才糯糯道,“奶奶……” 众人:“……” 去哪儿找奶奶? “还不快去!”封易听这咕噜声叫的烦。 侍卫们又忙去找,好一会儿,确实找不到奶奶,只能找米汤来端到文颖面前。 米汤是淡白色的,看起来和牛乳差的不多,文颖这才端汤。 到嘴里,才发现是吃饭的时候,娘亲会给她喝的那种米糊汤,也就乖乖的喝下去。 一碗米汤下肚,文颖也不饿了。 封易并不放心把文颖交给侍卫。 这一次他来就是因为宇文昊让人带走了海媚,并且让他找不到,所以他急了,他等了好几日才把这小丫头捉住,别一转眼还没来得及谈判就被宇文昊带走了。 所以封易让侍卫下去,而他则看着这小丫头。 文颖是真老实,她乖乖的,也没想着逃,就是坐在哪里。 可是肚子不饿了,也该到了睡觉的时候。 和封易大眼瞪小眼好一会儿,文颖终于抵抗不住周公的召唤,一歪头,睡过去了。 封易蹙眉,在文颖的脑袋还没有砸在地上之前,先一步将她脑袋给撑住了。 抱到床上,小小的一团,软的他好像一把可以捏死。 把文颖放在了床上,封易却一夜没睡,而是半坐在窗口,眼神和浓郁的夜色混在了一起,目光投向某一户人家的窗落,里面一家三口,男子正抱着自己的孩子,妇人则温柔的给孩子擦脚。 封易想起了,他曾经有过一个孩子。 那一天他在路上路过一家人,正在办喜事。 新娘跨过了火盆,大风吹落了她的盖头,她看着那新郎官的眼神,满眼都是他看不懂的情绪,可是突然间他却有些累了。 这些年来,他抓着海媚你追我赶的,有些累了。 所以他使了手段,骗海媚嫁给他。 可是没想到海媚逃了,一次比一次,逃的快,逃的毫无踪迹。 转过头看着床上的文颖,封易眯着眼,如果当初海媚承认那个孩子是他的,现在那个孩子也快十岁了。 就这样,封易靠在床边,睁眼过了一夜。 第二天文颖被饿醒了,醒了之后接待她的又是一碗米糊糊,不过比前一日稠的多。 倒也不是封易吝啬,而是这群人里面没人照顾过孩子。 昨日文颖不吃烧饼,只喝米汤,就给人一种,这傻孩子不吃东西只喝汤的错觉。 文颖喝完了汤,就被封易抓去了破庙。 宇文昊很早就到了。 看见宇文昊的那一刻,年韵还没来得及伸手冲上去叫爹爹,就被封易抓住了衣襟抱在怀里,刀鞘抵上文颖的颈脖。 “爹……”文颖看见宇文昊,又抱不到。 心中委屈极了。 一双湿漉漉的眸子跟水阀似的停不下来。 “封易,我可以告诉你海媚的下落。”宇文昊目光一沉。 封易轻笑道,“文公子,我知道你厉害,你能从我手中夺人一次,就能夺第二次,哪怕你告诉我她的下落,我也不一定能找到,我要她让她单独来见我。” 宇文昊蹙眉,“封家主,你封家家大业大,你封爷要什么没有,何必对一个女人穷追不舍。” “文公子,你的背景深不可测,又为何要因为一个女子针对我封家。”封家是大,可是家业越大,这底下一些上不得台面的事情就越多。 从前封家一直走的极好。 可是上个月,朝廷却开始突然对封家进行严查,如今封家底下的事情已经尽快在转移。 但是有一些还是落入了朝廷手中,若是处理的不干净,很快封家就会被一拆个干净。 封易自认为从前他走的那些关系都不是假的,唯一打听到的消息就是上头有更为厉害的人物,要对封家处说。所以封易知道,他再如何虚与委蛇也避免不了这一劫,所以他铤而走险,直接来找了这位文公子,也就是海媚亲自来见这里见过两次面的男人。 文颖在封易手中,宇文昊没办法,只能从袖口中拿出一张纸,拿给封易的侍卫,“我会尽快安排,这些是昨夜雅雅她娘连夜写出来的,雅雅的习惯,还请封家主好好照顾雅雅。” 宇文昊一走进封易,封易就微微用劲,文颖的眼泪稀里哗啦的流。 “雅雅,等着爹,爹过几日就来接你。” 宇文昊看了文颖一面,确认至少封易不会苛待雅雅就放下了心来。 文颖看见宇文昊又要走,这才终于忍不住大哭了起来。 这种大哭和昨日的那种惧哭不一样。 “不准哭!”封易被哭的烦了。 文颖终于吐出了她对封易的第一句话,“坏蛋!” 不让爹爹抱她,也不让爹爹带走她,就是个大坏蛋! 第333章 死在怀里 文宅内,年四重和章佳氏都得知了文颖被拐的消息,赶过来看年韵,现在年韵也在怀孕的关键时刻,绝对不能因此影响心境,不过另一侧,年四重又紧张的几乎要派兵捉拿,反而是年韵安慰了年四重和章佳氏。 “爹,娘,你们不用担心,雅雅会没事的。”年韵扶着肚子来回走了走,“子瑜会将雅雅平安带回来的。” “真的?”章佳氏显然不信。 年四重更是眉头紧蹙,“此人竟将主意打到了我南阳王府,胆子实在是大!”说完自己就剧烈咳嗽了起来。 “爹,您自己身子还不好,不要因为这件事动怒。”年韵担忧的看着年四重。 “公子回来了。”门口的家丁来报。 年韵忙起身,看着宇文昊进来,“怎样?” 章佳氏和年四重都看着,“雅雅呢?” 宇文昊摇摇头。 “这!”章佳氏和年四重一听,顿时都怒了。 在益郡的地盘上,竟然还有人敢如此胆大妄为。 “爹娘……嘶……”年韵蹙眉开口,肚子里的小家伙突然开始折腾,疼的年韵蹙眉,一家人都慌张了起来,扶着年韵坐下去,好一会儿,年韵才缓过来。 “爹娘,你们回去吧。”年韵看着章佳氏和年四重,“这件事,我们会自己处理。” “雅雅没事,爹娘放心,过几日雅雅就会回来。”宇文昊开口。 听到宇文昊如此说,章佳氏和年四重,这才微微放心。 年四重点点头,“好,若是有事,即刻给你大哥说。” “嗯,爹放心,雅雅是我的女儿,我不会让她出事的。”年韵安慰道。 送走了年四重和章佳氏,年韵才看着宇文昊,“封易准备留着雅雅多久。” “我已经派人去接海媚,封易要亲眼看见海媚才肯放了雅雅。”宇文昊道,“不过可以肯定的是,雅雅不会有性命之危。” 年韵扶着肚子,眉间担忧分明,“雅雅从未离开过我这般久,她会不会哭?” 宇文昊轻轻的在年韵额头亲了一下,“你要相信雅雅,她会坚强的。我派人在封易附近守着了,封易估摸着是怕我偷偷把雅雅带走,所以他是亲自照顾雅雅,既是他亲自照顾,也比旁人要好许多。” “嗯。”年韵点头,“雅雅的东西下人都收拾好了,你让人给封易送过去吧。” “好。” 很快,在益郡外借住在农户家的封易就看见了文记的马车过来。 侍卫挡在了马车跟前。 因为封易不放心进城,所以住在城外,给这户人家在城内订了客栈,那户人家也是受宠若惊了。 “这些是什么?”封易一手紧牵着文颖。 从昨日之后,文颖总算是像个正常的孩子,开始骂他咬他。 不过小孩子家家的力气,还真不大,文颖折腾累了,也就睡了。 今天早上醒来后,文颖又开始变得呆呆的。 封易看着年韵写的那一堆,这小姑娘还真是金贵,一天五顿,顿顿都不一样,平日里穿的用的,也都是精贵的。不过一些条件注定是没办法达到的,封易找了个农妇来给小姑娘换了衣服,做了吃的,也就算了,谁知道中午这文宅的东西就送过来了。 “这是文家送来的东西,说是他们家小姐用的……”侍卫说。 车夫掀开了帘子,便听一声,“汪汪……” 马车上,一条雪白的胖狗冲了下来。 封易历来阴冷的面容,此刻也忍不住皲裂,“怎么会有狗!” 文颖目光一亮,“波仔!” 然后就想挣脱封易去抱波仔。 封易手一紧一提,文颖冲了两步,整个人就被迫一提,根本就才冲不出去,封易成功制止了文颖去抱狗却没能阻止波仔冲过来,护着自家小主子。 一撩狠牙。 咬住封易的衣摆。 封易额头的青筋跳了跳,“还不把狗给抱走!” 然后胖乎乎的松狮就被侍卫用狗链子勒着,吐着舌头对着文颖巴巴的呜咽着。 文颖也可怜巴巴的看着波仔,又想哭卿卿了。 一童一狗,弄得跟牛郎织女似的! 饶是封易一贯冷静,此刻脸上都忍不住出现炸毛之色。 “主子的吩咐就这些了,马车上还有些衣物被子,还有小姐睡觉时抱着的玩偶。”车夫下车,倒是把马车给放下了。 侍卫才道,“当家的,这狗,也不碍事儿。” 说来也奇怪,当家的拐了个女童,脸上难得的倒是出现了不同于从前的情绪,现在出现了一条狗,当家的神色更有趣了。 封易拽着文颖进了房,终于松了手,侍卫把狗也松了手。 一童一狗终于团聚,那画面,简直让人拭泪啊。 “还有这些东西……”侍卫将马车上的东西抱下来。 这户农家其实不错,该有的都有,不过文颖的东西跟多,侍卫们草草的将文颖的小床褥给又铺了一层,文颖一手抱着狗,一手抱着自己的玩偶,侍卫又将马车里的点心给提进来,摆在桌子上,看了一眼,得了,这些点心都是些小女孩儿吃的。 封易看了一眼,里头有几个小鸭子和小猪小兔子。 抬头看着坐的远远的文颖,问,“吃吗?” 文颖不想理封易。 可是看见他把娘亲给自己做的小兔子捏在了指尖,只能糯糯道,“吃。” 小姑娘才起身,到凳子前坐下,开始吃小点心。 一口一口。 一边的波仔,始终好凶好凶的龇牙对着封易,倒是也没再离开文颖一步。 封易沉着眸子。 靠在墙边看着外头,一群侍卫也都安静的看着文颖一个小姑娘,挨个吃着她的小兔子、小猪、小鸭子。 封易捏了捏眉心,明明封家现在已经乱成了一锅粥,他还有许多的事情没做,可是他却偏偏为了一个女人在这里耗着。 其实没了封家也没什么大不了。 这些年来封家的分嗣底下,没少做什么不干净的事情,他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能躲开一时,也躲不开一世,封家不干净,有这一朝是迟早的。 “嗝儿……”文颖打了个嗝儿,封易看过去,好几盘子的点心都少了一些,皱了皱眉头。 她能吃下这么多? 果然,文颖打了个嗝儿,又开始继续吃。 封易冷着脸过去,“不准吃了!” 文颖可怜巴巴的看着封易,好像他在做什么十恶不赦的坏事一样。 封易不为所动,让侍卫将桌子上的点心都收拾了一番,带了下去。 每一日,年韵都让人准备新的点心吃食给他们送过来。 侍卫才发现文家准备的东西都多了,一个小姑娘是吃不完的,莫不是这文家的人,还给他们准备了? 这么一想指不定还真是。 本来是拒绝的,可是这几日风餐露宿都没找到什么好吃的,而且文家送来的东西一个小姑娘吃了也没什么事发生,他们也都没客气,反正第二天这些东西也不能吃了。 几日下来,他们不像是拐人的人贩子,倒像是被人投食的小猪崽子。 * 马车上,海媚再次进入益郡,心思和之前的几次都不一样,不过有些诧异自己竟有那么大的能耐。 让封易抛下了如今的封家,为了她专门在这里滞留。 马车停在了院前,封易的侍卫立时警惕。 封易眯着眼看着马车上下来的女子,雪肤红衣,红唇轻抿,也是这般模样,让商场上许多人家甘心愿意为她一夜,拱手送银,可是这般又偏偏比起青楼里那些个单单给银子就能睡的女子,要有趣儿的多。 可是他不喜欢。 “封爷不是要见我,是不是可以把文小姐给放了?” 海媚努力压下了心头的紧张。 一步一步朝着封易走去,车夫在院外等着,“封家主,周夫人已经带过来,我们家小姐,您是不是给放了。” 对于周夫人这个称呼,封易是十分不喜的。 其实按照他原本的打算,他知道封家这一次逃不过的,他自己兴许亡命天涯还能留一命,可是那样太难看了。 按照他从前的性子,文颖的命,他是绝迹不会留的。 偏偏文家做事这般淡然,看着文颖已经迫不及待的要走,封易心头终归是软了下来,对海媚道,“小桃儿,你过来。” 海媚靠近封易的那一刻,文颖和波仔就毫不客气的被封易踹出了门外,改而将海媚扯进了房内。 文颖和波仔懵了一下。 马车上张嬷嬷下来,文颖才反应过来朝着嬷嬷扑了过去,“嬷嬷!” “哎……”张嬷嬷红着眼拢住文颖,车夫将侍卫打包的文颖的东西都放到了车上。 马车渐行渐远。 数名官差悄无声息的靠近农院。 屋子里,封易拽住了海媚一把将她甩到了床上,海媚也未挣扎,只是静静的看着封易轻讽道,“封爷这般情况下还不肯放过海媚,看来还没还是有些本事了。” “放过你?”封易轻捏着海媚的下巴轻笑道,“这辈子都不可能的。” “封爷如此执着,海媚若是不做些什么,都白费了封爷的苦心。”还没主动向前,靠近封易的怀中,动作温柔,轻而易举就撩起的封易的情欲。 “所以,你想做什么?”封易嘶哑着声音,哗啦一声,衣衫就被蛮力撕破。 微凉的风灌入身体,双身相拥,倒是彼此取暖。 “我记得,封爷曾说过……海媚这辈子都别想逃开封爷的手心,所以海媚想通了……”海媚第一次软语下来,和封易贴的很近,“……封爷,你的小桃儿,这次不逃了……” 刹那间,封易就感觉自己的心上炸开了一朵花。 抱着海媚开始猛烈的进攻。 “……早知如此,何必当初……”封易信心满满,终于把她的翅膀给掰断了,可惜他却拥有不了她太久。 海媚只是笑,笑的灿烂如花,眼神迷离似在看着什么。 封易觉得她不像是在看自己,但是又十分喜欢这样痴迷的眼神。 这一次比起以往的任何一次,都要和谐,海媚脸上晕出一片潮红极为迷人,封易咧嘴忍不住笑出声,蓦然的,笑容突然僵住。 海媚嘴角渗出鲜血。 封易的眼神骤然一狠,掐着海媚的颈脖,“你做了什么!” 海媚腹中的绞痛再也无法抑制,一口乌黑的血涌了出来,整个人垂倒在封易怀中。 刹那间,冷意袭便封易周身。 海媚却轻柔抚摸着封易的脸,在他惊恐的目光下莞尔笑道,“封爷,如你所愿。我……生是你的人,死是你的人……小桃儿死在您怀里,封爷您是不是就满意了……” 封易终于感觉到,那种前一刻被人捧入云端,下一刻那人就松手将他摔个粉碎的绝望。 第334章 文灵出生 急促的敲门声传来,“爷!不好了,衙门的人来了!” 侍卫在门口开口,封易才回过神,怀中的人已经阖上眸子,脸上尤带着红,封易有些不可置信的伸出手,去探海媚的鼻息。 “爷!再不走来不及了!”侍卫们久为听到动静,以为出了什么事儿,直接推门而入。 “滚!”封易大手一挥,用自己的袍子将海媚裹住。 “封易,劝你乖乖束手就擒!邗江知府已发来缉令,你封家麾下多门生意触犯法律条令,各方受令拿你回邗江配合调查。”门口衙差已将他们团团围住。 海媚的鼻息微不可查。 封易抱紧了海媚,整个人神色都竭尽疯癫。 不可能的,他的小桃儿那么坚强,这么多年,在他手下都还能活的好好的,这是不可能的! “大夫……” 封易反应过来要抱着海媚出门去找大。 奈何农园外已经被衙差包裹的严实。 从朝廷开始查封家的那一刻,封易就知道这一天会来。 他作为封家家主,肯定会被朝廷所抓。 这一次他来,就是想带走他的小桃儿,最后一次,只要小桃儿跟他成了亲,成为了他的人,无论他被关多久,都可以。她越不想跟他走形式,他越是想如此做,周儒生没能和她走完一个完整的洞房花烛,但是他可以。 这样,小桃儿就会永远记得,她的洞房花烛是和他一起的。 可是他没想到,她竟然会用这种方式逃离他。 还真是生是他的人,死在他怀中。 “爷……”侍卫惊住。 封易将海媚抱给侍卫,“带她去看大夫!”说罢缓缓抽刀。 朝廷要抓的人是他,只要他吸引了朝廷中人的注意力,她就可以逃开,可以去看大夫,也许还能救下一命。 * 马车行了不远,宇文昊就在路旁等着。 文颖一看见宇文昊,双目就红了,匆匆忙忙的差点儿从马车上摔下来,被宇文昊抱了个正着,“爹爹。” 本来也没啥想哭的,但是一看见宇文昊,文颖眼底就酸了起来。 张嬷嬷紧赶着下车行礼,“多谢公子给奴婢机会。” 幸好这一次是认识的,若真的是略卖人,那她万死也不足惜。 “怕吗?”宇文昊抱紧了文颖,见她倒是没瘦,微微放下心来。 文颖摇头,“不怕……” 宇文昊笑了笑,捏了捏文颖的鼻子,“一会儿先去外公外婆那里,洗个澡换身衣服,再回家见娘亲。” “好……”被自家爹爹抱着,文颖也松了不少的心。 南阳王府章佳氏也是疼爱的将文颖接过,带下去洗漱换衣。 年家的三兄妹挨批次过来看文颖,都送上了安慰的小礼物,文颖还有些不太明白自己怎么突然就收了这么多礼物,反应过来,收礼物谁不高兴啊,然后就开始傻笑。 “衙门已经捉住了封易,遣回邗江,配合邗江知府处理封家事宜。” 南若来道,宇文昊点头,“海媚呢?” “如公子所料,封易让他的侍卫带着周夫人去找大夫了。” “嗯。”宇文昊点头。 然后牵着文颖回宅子。 尽管年韵知道文颖不会有性命之忧,可是心头还是忍不住担忧。 她这心提了好几天了。 “娘亲……雅雅回来了,娘亲不要担心雅雅……” 一路上宇文昊也和雅雅说了不少,年韵因为怀孕随时都有发动的迹象,所以不能去接她,文颖没有受苦也没有受折磨,看见和从前一样乖巧宁静的文颖回来,年韵才彻底放下心来。 想蹲下身子抱抱文颖,奈何刚一动,肚子就传来阵痛,整个人差点儿摔倒在地,被宇文昊连忙扶住。 身下湿濡一片,嬷嬷忙道,“夫人这是要生了,要生了。” 好在宅子里早有准备,稳婆丫鬟热水剪刀很快都备好了。 宇文昊抱着雅雅在门口徘徊。 “爹爹,娘亲很疼吗……”雅雅听到年韵的痛呼,小手揪了起来。 宇文昊才意识到,带她一并在这里等着似乎不太好,便将文颖交给了嬷嬷,嬷嬷牵着文颖一边给文颖解释。 文颖半懵半懂的才知道,原来女孩子都要遭受这么一劫。 “那娘亲生我的时候,也这么疼吗?” 嬷嬷点头,“那是自然,小姐您是夫人的头胎,还要难一些。 文颖揪着小手,耳边还隐隐传来娘亲的痛呼。 哎,好心疼娘亲。 章佳氏知道年韵发动,也很快就赶了过来。 生第一胎的时候,章佳氏没看着,这生第二胎的时候,章佳氏自然是要盯的紧紧的。 生怕自家闺女出了事儿。 还好,到晚上,年韵终于顺顺溜溜的生了一个小闺女出来。 章佳氏抱着小宝宝在怀里,虽然是皱巴巴红通通的一团,但还是高兴的不得了,这小鼻子小眼睛,都有一丝年韵小时候的影子。 年韵是硬撑着,看过了小宝宝才睡下的。 “文昊啊,你看看……是个女儿,取个什么名字好?”章佳氏转而将小宝宝抱给宇文昊,眼神里倒是有些犹豫了,这第二胎还是个女儿。 他们倒是不在意,只要是女儿生的,都好。 宇文昊看着自己怀中小小的一团,眼睛都没睁开的粉红丸子,笑了笑,“文灵。” 说着亲亲的抱着小丸子亲了一口。 文颖听到动静过来,巴巴的看着宇文昊怀中的小团子。 宇文昊也弯下腰,一手抱着文颖,让她看看自己的妹妹,一手抱着文灵,半晌后文灵张口,奶嬷嬷连忙抱着文灵去喂些温水。 “娘亲呢?” “娘亲累了,已经睡着了。 “……雅雅能去看看娘亲吗?” “嗯。”宇文昊抱着文颖去看了看年韵。 生孩子无疑是一件很艰辛的事情,女人每一次生孩子无异于过一次鬼门关,还好她平安度过了。 文颖睡着后,宇文昊回房给年韵擦了身子,一时半会儿年韵是不会醒过来的。 出门,南若道,“主子,周夫人快醒了……” 下午的时候,封家的侍卫抱着海媚去找大夫,大夫让人将海媚留下。 医馆内—— 海媚醒来,肚腹还有些不舒服,旁边站着的还有封易的侍卫。 很显然,封易的侍卫现下也有些茫然。 封易被抓,封家没有主心骨,说明他们是自由了,可是这自由了却又不知道何去何从。 封易最后的命令就是带海媚来看大夫。 看见侍卫,海媚也有些诧异,以为计策失败了。 “桃姑娘,你醒了。”侍卫欣喜道。 “嗯。”海媚道,“叫我周夫人吧……” “主子说……” “你家主子呢?”海媚问。 “主子……”侍卫不知道如何说。 “封易已经被衙差抓走了。”宇文昊亲自过来。 海媚吃了毒,那毒虽是有解的,但是到底还是会伤身,听到宇文昊的消息,本以为彻底脱离封易的掌控,她会高兴,可是海媚却没有想象中的那般高兴。 宇文昊抬头对那侍卫道,“你家主子想必之前也告诉过你们,此一劫他逃不过,肯定也说过你们的去处。” 侍卫怔住,不由得握紧了拳头。 是,主子是说过,若是他被官府所抓,他们便恢复了自由,就此散去。 骤然自由,侍卫的神色也有些不一。 但是也知道接下来的事情,已经不是他们能插手的,走之前看着海媚道,“桃姑娘,主子真的很喜欢您?这些年来主子一直未娶,就是一直在等着桃姑娘您。” 海媚低低的笑了,“喜欢?若是人人喜欢的方式都是他这般,那这世间只怕再无真情可言。” 侍卫明知道说了也是多此一举,但是仍旧忍不住道,“桃姑娘,庶我直言,您刚进府的时候,主子就喜欢您了,可是您因为老太太的话忽视主子的心意,这对主子也不公平。哪怕是今日主子被抓,主子也想着的是让我们带您冲出人群去看大夫,可是在您眼里主子一直是坏的,但凡您能看一眼主子,主子也不会到今日的那一步。” 这侍卫跟了封易很多年了。 说完了这番话,侍卫走了。 海媚抿紧了唇没说话。 刚进封家的时候,她就知道封家只有一个小少主,由老夫人养着。 也知道她们这些奴婢去伺候这小少主的。 当时她也满含期待,这小少主是怎样的人。 在还没有见到封易之前,老夫人就先来检验了她们一遍,让人忘她们手心里放了一个小小的血滴子。 血滴子带刺儿,锋利的可以轻而易举刺破皮。 老夫人就让她们握紧血滴子。 她自是不敢。 一旁的嬷嬷就伸手包裹着她的手,逼迫她感受这血滴子所带来的痛苦。 她还记得那时候,老夫人说的话。 “你们以后,都是伺候易儿的人,是伺候这封家唯一的少爷,唯一的主子。日后,你们可能会成为他的人,你们可以享受他赐予你们的优渥生活,也可以偷偷的爱慕他,但是你们绝对不能被他喜欢,绝不能引诱他,绝不能让他为你们而迷乱心智。你们要明白,你们是卑贱的奴才,你们配不上他!若是有一日,你们成了祸害,这血滴子就不仅仅是扎在你们手心,而是扎在你们身上的每一处地方。” 那时候她年龄小,她只觉得好疼,这血滴子不仅仅是扎在手心疼,若是扎在身上,怕是要死人的。 她不想死。 所以她绝对不会,绝对不会去奢望自己不能奢望的东西。 离开封家已经二十年,海媚依旧觉得,封家可怕的不仅仅是老夫人,封易也可怕。 他就是当年的那个血滴子,扎的她浑身每一处都没有好伤口,她也恨过,想报复。 可是儒生说,“他想要的就是你记得他一辈子,永远忘不掉,狠狠的烙进你心里,你越恨他,他越如意。所以媚儿,不要去恨,不要去在乎他,怎样会让你感觉到幸福,你就怎样去做自己。” 她不懂什么是爱,儒生也从未说过爱她。 可是,她能以周夫人的名义,陪着儒生,她就很幸福。 如果周家没了,她也就没有了这个周夫人的头衔了。 良久,海媚起身虚弱的朝着宇文昊行礼,“多谢公子,从今日起,只要公子能保周家不倒,海媚甘愿为公子麾下将,为公子做任何事情。” 宇文昊颔首,问了一句,“你是否当真厌恶封易至一面也见不得?” 第335章 想见她吗 ..,最快更新郡主养成记最新章节! 海媚顿了一顿,半晌后摇头,“封易于海媚来说,是最好不过陌路人,无厌无弃无恨,海媚只想好好做周夫人,养大长生,将周家交给他。” 宇文昊沉吟偏,“封易不会死,周儒生并非封易所杀。” 海媚抬头看着宇文昊。 她为今耿耿于怀的,就是周长生的死,是否是意外。 “周儒生确实是病死的。” 这也是封易发怒的原因,那就是海媚宁愿嫁给一个要死不活的病痨鬼,也不愿意生下孩子,留在他身边。 海媚蹙眉,心头的大石头缓缓放下,“夫君向来身子不好。” “嗯。”说完之后,宇文昊留了人在这里看着海媚。 如今海媚既是她的下属,养好了身体,文记的事情可以放心交一半给她。再有五年,周家也可以交给周长生,届时海媚可以全心忙文记的事情,巧儿已经生了孩子,要带孩子,也不可能一直忙碌,所以海媚注定不会有孩子,再适合不过。 出了医馆,宇文昊对南若吩咐道,“告诉鲁大人,留封易一命。” “是……”南若有些不解,“主子留着那封易是?” “日后你便知道了。”宇文昊开口。 南若颔首。 “对了主子,之前您让查的丘侍郎的女儿,已经有了消息了。” 宇文昊目光一深,“如何?” “丘左匡的女儿丘盈盈,之前在宫中与人通奸。那人其实本就是丘盈盈的青梅竹马张柯,丘左匡得知丘盈盈入宫后,在宫中遭受冷落,为帮助丘盈盈坐上皇位,安排张柯假扮太监进入皇宫。后来丘盈盈怀孕,张柯离宫,孕事暴露,皇上一怒之下赐丘盈盈一碗红花,要将丘盈盈打入冷宫。丘左匡因为一己之私害死女儿愧疚不已,所以暗中安排丘盈盈喝了红花后,大出血假死,送出了皇宫,如今丘左匡虽死,但是丘盈盈已经嫁与张柯,就住在栗仓郡中。因为当年红花落胎,至今无子。” 南若说完,宇文昊冷声开口,“已死之人,又何必再出现,无论是丘盈盈还是张柯,都该是死人。” “是!”南若应下。 宇文昊可没有半点善良。 当初皇弟成亲苏太妃在背后为他挑选了那么多家世深厚的女子,皇弟只自己选了一个身家普通的侍郎之女。 其女不仅秽乱宫闱,意图混乱皇嗣血脉,定会成为皇弟心头耻辱,可是没想到对方不仅活了下来,还二嫁竹马,若是被皇弟知道,可见会在皇弟沉声多么大的涟漪,也许青瓷所说的事情不无可能,为今之计就是斩草除根。 天色已经昏黑,回到文宅,年韵依旧未醒。 宇文昊看着小床中的文灵,伸手捏了捏她嫩呼呼的小脸。 那种血浓于水的感觉,便从心底浓生而出,刹那间便想到了另一个孩子,动作滞了滞,好一会儿才敛过神色,将小被子给文灵盖上,又去给年韵揶了揶被角。 年韵出月子后,文灵的小脸也彻底长开,圆圆的小脸上,一张黑咕隆咚的眼睛简直和年韵一般无二。 章佳氏几次抱在怀中,文灵和自家女儿小时候长得像,但是可比自己女儿小时候多了一股机灵劲儿,“哎,和韵儿小时候一模一样,不过韵儿小时候傻,到一岁的时候看见娘还只会张着嘴流口水……” 众人笑了笑。 一院子里几个小朋友,都围着最小的文灵看个热闹。 文灵似乎看得懂似的,睁着一双又亮又圆的大眼睛,不住的笑。 “小小表妹和姑姑生的真像!”清醒看来看去,得出这个大会儿供认的结论。 文颖也扒拉在小床边,看着自家的妹妹,又看看自家的娘亲。 心底也是一个想法,妹妹生的真好看,又白又嫩,和娘亲一样。 伸手戳了一下。 软软弹弹的。 突然文颖自己的脸也被戳了一下,有些茫然的抬头,却是年清楚朝着她笑道,“小表妹你不用担心,就算有了小小表妹,姑姑和姑夫会和从前一样对你好的。” 年清楚刚说完,就被清醒给揪住了耳朵,“二哥,小表妹本来也不会这么想,只有你这么小气吧啦的会误会爹娘!” 年清醒没出生之前,年清楚是王府中最小的,自然是最受疼爱,可是年清楚出生后,年清楚就感觉自己的待遇直线下降,还为此和扈清羽与年时迁闹过好一阵脾气,最后是被三岁的年清醒教训了一顿,说他半点儿没有风度,眼下年清醒就对文颖道,“小表妹,以后我们都是小灵儿的哥哥姐姐,爹娘的爱对我们都是一样的,不过呢大的要保护小的,以后我们要一起保护小灵儿了。” 哎,希望小小表妹脑瓜聪明一点,不要和小表妹一样。 文颖重重点头,她是大的,是要保护小的。 章佳氏带着年清楚和年清醒两兄妹走后,年韵牵过了文颖,摸摸她的头,“雅雅会不高兴吗?” 文颖甜甜一笑,“不会,以后娘亲和爹爹忙了,雅雅就可以和妹妹玩了。” 年韵蹲下身子,“不仅仅是玩儿,现在雅雅学什么,以后妹妹也要学什么,若是雅雅学的好了,以后就可以当妹妹的老师。” 文颖霎时亮了眸子,“雅雅一定好好学!” 门口南青过来寻宇文昊说了些事情,宇文昊过来摸着文颖的头,对年韵道,“我有事要去邗江一趟,你可要随我去?” “灵儿还小,我就不去了。”年韵摇头,“你要去多久?” “来回路程快马加鞭三日可到,最多十日。”宇文昊粗略算了算。 邗江离益郡并不算太远。 年韵眨眼,“事情不急,你何至于要快马加鞭?” 所谓快马加鞭便是日夜不停歇。 宇文昊顿了顿,自然是习惯了早去早回。 年韵起身理了理宇文昊的衣衫,抬头细细的看着宇文昊。 约莫是男子并不显老,宇文昊的容貌与当年相差不远,看起来只是更为成熟,原先宇文昊愁的时候,头上还生了白发,不过近两年拔掉之后都好了许多,但是也掩盖不了宇文昊已将踏入不惑之年的事实。 “三日前灵儿折腾了你一整夜没睡,你整整睡了两日才缓过来,你莫不是以为你还是当年那般年轻力胜?”年韵担忧道,“咱们现在没什么事情是非得逼着急做的,你慢些着去也行。” 年韵是很严肃的在担心。 但是偏偏宇文昊不正经的的揽过年韵的小腰,“为夫怎么觉得,夫人这是在怀疑为夫?” 抓着年韵的小手,对着红唇轻啄一口,突然感觉有些不对劲。 宇文昊抬手,就捂住了文颖的眼睛。 文颖:“……” 好气哦,爹我已经长大了,知道什么是亲亲了,不要再捂住我的眼睛了好吗? “行了!我去让婢女给你准备。”年韵红着脸回过头,竟然难得的看着自家大女儿垂着眸子,微微闪躲,反应过来连忙牵着文颖离开,一边解释道,“雅雅,方才爹和娘是……” “雅雅知道……爹是在表达对娘的喜欢……”文颖乖顺的答。 不知道为什么,良心有点疼。 年韵忍不住笑了,“是谁告诉雅雅的?” “是清醒表姐!”文颖回。 两个同龄的小姑娘,倒是经常在一起说彼此对所见的见解,年韵当然也没解释,笑道,“你清醒表姐说的没错。” 收拾了东西,宇文昊第二日就出发了。 年韵千叮咛万嘱咐下,宇文昊至少也得半个月后才能回来,这样才能保证他路上会有足够的休息时间。 宇文昊内心无比哀愁。 明明只用耽搁十日,这下非得逼着十五日也睡不着媳妇儿,看不到女儿,好难过…… 五日后,邗江—— 海船已经修好,经过数次测试确认无误,已经正式开始行水路,运货载人。 邗江知府关于封家的搜查也下了最后的宣告。 封家麾下悉数被查,偷税漏税,封家家底被封,全数上缴国库。 部分违背齐国法律的事情,按照宇文昊的吩咐,对封易做了关押的处置。 如今的封易一贫如洗,在牢中度过了一个多月,倒是很淡然。这一个月,衙门看的很严,没有人能来看他,自然也没有人能害他,同时封易也得不到任何外面的消息。 但仅仅是被关押,封易倒是有些诧异。 封家麾下做了不少不干净的事情,如今封家树倒,他作为家主,应该是第一个被推出来的,没想到竟然仅仅是关押,主要的罪名是御下不严? 封易蹙了蹙眉头,按照道理来说,他被抓,那些个现实的人想撇清关系的人应该会把脏水都往他身上泼,就算他不死,也要在这牢里过一辈子。 当牢头通知有人来看他的时候,封易还有些诧异。 但看到宇文昊,封易平静了一个多月的心,再一次沸腾了起来。 “文公子……”按捺着心头的疑惑。 封易起身,盯着宇文昊。 “为我做事二十年,你便可从这里出去,得到自由……”宇文昊说了此行目的。 封易冷笑,“我封易从不为人做事。” 却不想宇文昊直接问,“还想再看见她吗?” ; 第336章 抛弃自己 ..,最快更新郡主养成记最新章节! “她还活着!”封易霎时激动,手握着牢笼,目光锃然一亮,很快却反应过来,变得凶狠而又愤怒,“是你,你们是故意的!你和她联合起来骗我!” 他的小桃儿不会那般软弱,一切都是诡计。 “封易,难道你真的想让她死吗?”宇文昊凝眉问,“毒药是她自己喝的,我派人接她过来的时候,她便说了,若当真逃不过你手中,她情愿死。” 封易一拳锤在了墙上,指节被坑洼的泥墙刮的稀烂,在墙上留下深深的血痕。 “封易,你愧疚吗?” 宇文昊问。 封易抬头,冷眼看着宇文昊,勾唇道,“不。”不管用什么方法,能拥有她是他这辈子做的最不后悔的一件事。” 从开始到最后。 从未后悔过。 “一直以来你将她视为你的所有物,从未给过她选择,是你加惧了她心中的恐惧,将她推的更远,在你眼里一个卑贱的奴才是没有选择权的。如今一朝翻涌,若你卖身为奴,无人手可用,别人迫你选择,你可会心甘情愿?”宇文昊声音笃然,“如今你已一无所有,除了一条命,你一无所有,如今你被关在这里尚且无人能伤你。你知晓各商行底细黑料,你倒台了想杀你的人不少,你走出了天牢,也活不到三天。” 封易轻哼出声,“死了就死了,我封易死无所惧。” “所以,你为什么不死呢?”宇文昊轻声道,目光却温润的似乎洞悉了一切,“因为你不甘,因为你牵挂,因为你心心念念了一生的人,宁愿死都不愿意记住你,她甚至都不想恨你,她只想与你毫无瓜葛,形同陌路。” 他等了三个月,封易始终没死,他才过来。 “你到底想做什么!”封易高傲的自尊心,被掩藏在心里的自尊心被宇文昊毫不掩饰的暴露在外,“我,封易绝对不会为你做任何事,绝不可能。” “不是为我……”宇文昊笑了笑,抬眸道,“我可以让你留在她身边。” 封易呼吸一滞。 看着宇文昊,满眼的不可置信,“你……你说什么?” 他用了二十年,没能把她留在自己身边,也没能把自己留在她身边,这个男人竟然说他可以做到?封易简直想笑,痴人说梦。 “南青。”宇文昊开口。 南青递上一把匕首,一瓶药。 “这把刀,可以毁掉一个人的容貌,这瓶药可以让一个人再也无法正常说话。”宇文昊清冷的看着封易,“当然,你也可以选择在这牢里等一辈子。” 宇文昊用的这个等字,彻底击垮了封易高傲的内心。 是的,封易被抓之前,他的侍卫带着海媚走了,他期望着也许海媚还没死。 她那么厌恶他,得知他被抓,或者将死后,她也许会来天牢嘲笑他,报复他,那他的目的也就达到了。但凡她能记住他那么一点,成为她内心中那一点再也忘不掉的仇恨他也甘愿。 可是他等了两个月,她始终没有来。 他也许想,或许她已经不在了。 已经死了。 如果她死了,他就不会主动去选择死,这样他就可以记住她,将她记得久一点,记住她在他怀里的样子。 “你可以选择死,也可以选择自欺欺人的等一辈子。”宇文昊神色淡漠,“也可以选择,忘记封易的名字,迫不得已做她的奴,一如当初,她也是迫不得已卖入封家……” 封易死死的盯着南青手中的匕首和瓷瓶。 从一开始,他们就建立在不平等的地位上。 如果地位交换,她能记住他吗? 纵使知道这是宇文昊的诱饵,可是却对封易有致命的吸引力。 他追逐了大半生,他想要的…… 封易颤抖着手,将手伸向南青手中的瓷瓶和匕首。 半个时辰后,鲜血从指缝中渗透而出,嘶哑异常的声音在阴暗的天牢里颤抖,卑微而又可怜,“你说到做到。” 宇文昊却是目光一冷,“收起你的眼神,若是她认出你,你同样再也见不到她。” 封易被迫将如孤狼一般的眼神收起来。 “从今日起,世上再无封易。你只是卑贱的奴,海媚是我手下的能士,而你只是奴,你没有资格再拥有她,独占她,你只能卑微的看着她,小心翼翼的侍奉她,帮助她完成一切她要做的事情。” 世上,再无封易,封家已是过眼云烟。 现在只有一个叫尘的丑奴。 离开天牢,南青让人带封易去止血,封易对自己下了狠手,一张脸被划的面目全非,为掩盖轮廓,疤痕是绝对会留下的。 男人对男人如此残忍,南青也是有些脊背发凉。 “主子为了封易这般大费周章,也不知他值不值得。” “值得。”宇文昊轻声道。 海媚不过一个小女子,如果不是封易在背后帮助海媚,她一个为奴的小女子哪里是陪人睡睡就能撑起周家,而且海媚所会,都是封易教给她的,也许这是海媚始终与封易持平不恨不爱的原因。左丘连云将周家和封家的信息交给宇文昊的时候,宇文昊第一个要选择的自然是封家。 可是封家太不稳了。 退而求其次,造船之事只能找周家。 不过后来宇文昊想要的人,却是封易。 朝廷之所以能够将封易完全摘除,只一个御下不严之罪,那就是封易聪明,他表面看是吊儿郎当的封家家主,其实底下的人做什么,他都看在眼里,若是对封家有益,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若是有害,就出口提点。如此一来,一些事情其实都是底下人做的,他完全可佯装不知情,只正面插手明面上的那些事情,剥干净下来,就一个御下不严的罪名。 封易聪慧,有过目不忘之能,他手中还掌握着大部商内的秘密,宇文昊都想要。但是这个人,却是不可能俯首为臣的。 得知海媚和封易的关系,以及封易对海媚的势在必得时,宇文昊就谋生了一个其妙的想法,封易不愿意为他做事,但是一定愿意留在海媚身边。 说完,见南青还一脸发憷,宇文昊抬眸,“怎么了?” 南青瑟瑟发抖道,“属下突然想起了一句话,女人何必为难女人。” 同样,男人何必为难男人。 看着封易划伤自己脸时的决绝,他都心肝儿疼。 宇文昊顿时抿唇,高深莫测的看着南青,“你这种没有夫人的人是不会懂的。” 南青??? “夫人说了,这种男人是……”宇文昊一顿,“渣男。” 措不及防被喂了一嘴狗粮的南青,好撑。 世间哪能万般美好,年韵没有听海媚说完故事,下午紧接着喂饱了宇文昊一顿,晚上睡不着就在宇文昊耳边絮絮叨叨,把封易骂了个千八百回,宇文昊觉得封易简直太让人讨厌了,面都没见着,就成功吸引了年韵的注意力,还吸引了她一个晚上,活该! 宇文昊处理完了一切事宜,心顺耳顺的准备回家抱媳妇儿。 殊不知此刻家中已经酝酿出了一团阴云。 阴云是清醒织起来的。 说来也巧,清醒认的字儿多了,看的书多了,看着看着也就看到了一本杂书上,就看见一个狗血的故事,那就是有个书生,生在贫穷人家,努力奋进靠上了官,却被自己的娘给死里坑,死里坑。后来的结局却是,这书生原是大户人家的子嗣,那户人家路过一庙宇时遭遇意外,正好与如今那书生的养娘同时生产。 养娘为了让自己的亲生儿子过上好日子,所以换了他们俩,将自己的儿子送去大户人家,而自己则养着大户人家的儿子。一家人相聚之时,发现那书生与大户人家家主九分相似的面容,顿时就定下了身份。 清醒记性好,好记得那个自己入宫时,无意间遇见的板脸小太监,生的和自己的姑夫一模一样,莫不是姑夫流落在外的私生子吧! 第二日清醒就抱着话本子去了文宅,拐弯抹角的问年韵,“姑姑,若是有一个小孩儿与姑夫生的极为相似,那姑姑以为他们是何关系?” 年韵微微诧异,一开始倒是没觉得清醒说的什么意思。 笑道,“花有相似,人亦有。” “不是相似,是那种简直就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清醒觉得自己描述的不准确。 年韵抱着文灵,眯了眯眼,笑道,“清醒是在哪里看见的?” “啊……在宫里,看见了一个小太监,和姑夫生的简直一模一样。”清醒认真道。 年韵的脸沉了一下,轻声道,“多大?” “和小表妹一样大,上次我还问过小表妹来着!”清醒认真回,看到年韵的脸色,霎时大变,“姑姑,难道姑夫真的背着你在外头有了私生子?” 年韵反应过来,轻轻拍了拍清醒的小脸,“没呢……” 说罢将文灵交给了嬷嬷,唤来了文颖,细细的看着文颖的眉眼,好一会儿掐了掐文颖的小脸,“雅雅,我们去外公外婆那里住几日好不好?” “好。”文颖当然乐意,反正住两边都没差。 晚上年时迁回来的时候,就看着自家妹子朝着自己笑的温和而又乖巧。 ; 第337章 回娘家啦 “公子,夫人说要回娘家住几日。” 宇文昊回家的时候,便听到门口的管家如此说,点点头,家门也未入,直接就转头去南阳王府,没有看见管家在他身后的欲言又止。 到了南阳王府。 王府的门还大敞着。 以前宇文昊来的时候,王府的人是不会阻拦的,就犹如进自己家门一样,现在宇文昊也是抬手准备进去,不想却被门口的护卫拦住,“王府之内,若无拜帖,陌生人禁止入内。” 宇文昊蹙眉,对护卫道,“你们是新来的?” 护卫打直了身板,理直气壮,“是。” 宇文昊了然,“我是你们王府的姑爷。” 抬脚要再进去,再次被拦下。 “若无拜帖,禁止入内,无论是谁,交拜帖,得王爷允许才能。” 护卫面色刚直,半点儿也不肯松口。 宇文昊终于意识到不对劲,面色铁青的转头。 “南青,去问南若,到底发生了何事?” 很快南若便随着南青回来道,“主子。” 宇文昊被堵在了门口,只能先回了文宅,“到底是怎么回事?” “属下不知。”南若蹙眉如实道。 回了文宅后,才去问管家,“夫人何时走的?” “夫人走了已有五日了。”管家迟疑,“而且……” “而且什么?”不等管家回答,宇文昊便已经看见了。 不仅仅是人走了,房间里的好些衣服,包括文灵的小床都给搬走了。 宇文昊意识到了什么,捏了捏眉心。 “先去打水。”看着镜子里的自己还有一脸胡茬,宇文昊也不急于一时半会儿去解释,“南青,去打听看看南阳王何时回府。” “是。”南青去打听。 等宇文昊洗漱完回来,消息也到了,“王爷已经在府中了。” 勉强塞了点东西,宇文昊才赶去南阳王府,这一次拿了拜帖。 侍卫将拜帖拿进去问了问,过一会儿,又理直气壮的回来,“王爷说,与公子不熟,还请公子勿要乱攀亲戚。” 刹那间,宇文昊的脸彻底绷不住了。 回娘家是这么个回法! 为什么有种自己送上门被人欺负的错觉。 可是见不到媳妇儿和女儿,心里更难过。 板着脸绕着南阳王府走了两圈,让南青搭着,摸清年韵的院子位置,直接翻墙跃了进去。 刚一落地,数道尖锐的矛便瞄准了自己。 “何人如此大胆,竟敢翻南阳王府的内院。” “是我。”宇文昊沉着脸。 侍卫长自然也不好意思,让人收了矛对宇文昊道,“姑爷,小姐现在不想见您,吩咐咱们做的,咱们吃的是王府的饭,您就不要为难咱们这些侍卫了……” 小心翼翼的瞄了一眼墙头。 宇文昊看了一眼紧闭的房门,只能隐忍着,磨了磨牙根,抬手翻了回去。 外头的南青一脸茫然,“主子,您怎么就出来了?” “回去。” 宇文昊吃了瘪,也只能拂袖回家。 回家后才发现有些饿,刚才吃了一点儿东西并不管饱,便吩咐下人去厨房做些东西。 晚上仰躺在床上,心底可以确认的是,媳妇儿生气了。 带着女儿回娘家了。 看着冷冰冰的被窝,一伸手也捞不到人。 好想知道媳妇儿准备气多久,什么时候回来? 半夜宇文昊坐了起来,窸窸窣窣的穿衣服。 南阳王府内—— 文颖和自家娘亲睡在一起,呆呆的坐在床上看着自家娘亲喂完了妹妹,又哄着妹妹睡着了才道,“娘亲从前也是这样哄我的吗?” “嗯……”年韵朝着文颖摸了摸头,“雅雅也是这样被娘亲养大的,不过妹妹闹腾,这几日雅雅都没睡好,雅雅要不要单独睡?” 文颖一听连忙摇头,“雅雅要跟娘亲一起睡。” “雅雅迟早要长大,要一个人睡的。”年韵摸了摸雅雅的头。 “那等爹爹回来,雅雅再长大……”雅雅满足的依在年韵怀中。 年韵起身去吹熄了蜡烛,躺会了床上,抱着文颖,一直到文颖睡着,年韵都没有半点。 微弱的光透过明纸传来,一个黑黑的人影在门外闪过。 在门口推了推,关死了。 又到窗户推了推,钉死了。睡意 年韵笑了笑。 随后就听到窸窸窣窣的声音从房侧传来,然后就听一声闷哼,和重物砸下的声音。 “娘亲,那是什么声音!”文颖自然也听见了。 年韵郑重的捂住文颖的耳朵,“是不听话的老鼠。” 门外的宇文昊:“……” 宇文昊脚心疼,疼的像是被什么扎了一样,一走也跟着疼。 对着门口喊,“韵儿……嘶……”声音可怜,又无助。 南青连忙扶起了宇文昊,“主子,您没事儿吧。”南若则去房顶上查看了一番。 哎哟,夫人可真狠,每一个瓦缝上都插了针。 宇文昊强忍着脚心钻过来的疼痛,到门口道,“韵儿,为夫错了……” 年韵没有开口。 “韵儿,你若是不想见为夫也行,你别气坏了身子……等你想见为夫了,为夫再来找你……”宇文昊撑着腰,说的极为低声下气。 年韵仍旧没有开口。 直到听到宇文昊缓步离开的声音,揪着床单的手才缓缓松开。 她做了什么才会让宇文昊觉得,她不能与他一起承受? 而对于那个她素未谋面的孩子,她更是心怀愧疚,若是他过的好那心里的愧疚心虚能消减,若他过的不好,这几年来又如何弥补? 扪心自问,她不愿意把自己的孩子,置身皇宫之中。 也许宇文昊是为了不让她心中承受太多,所以才瞒着她做了这个选择,可是宇文昊却没有考虑过,她没有亲自做过这个选择,而失去了一个自己怀胎十月的孩子,会更难受? “娘……”文颖在睡梦中侧过了身,紧紧的埋在年韵怀中。 让年韵的那份怅失感减轻了两分。 其实她不知道自己见了宇文昊是什么反应,如果说责怪他,那么对雅雅来说是一种伤害,如果说不怪他,对那未见过面的孩子,也是一种伤害,所以她只能避开他。 不过宇文昊那一声可怜巴巴的认错,倒是有几分苦肉计。 若是当真见了面,宇文昊使了几分苦肉计,就和好了,那么对那孩子来说,是多么的不公平? 之后几日宇文昊也没有看见年韵一面。 倒是文颖被送回了宅子里。 “姑爷,小姐说小小姐想您了,所以将小小姐送回来了,这几日小小姐就跟着姑爷,还请姑爷照顾妥当,不过小小姐乖巧,从不闹腾,姑爷照顾起来也方便。”嬷嬷笑道。 文颖已经敏感察觉出了不对劲。 她说了一句想爹爹,娘亲就把她送回来了,可是娘亲自己却没回来。 宇文昊“嗯”了一声后,就牵着文颖进宅子了。 文颖悄悄道,“爹爹你是惹娘亲生气了吗?” 年韵和宇文昊在文颖面前从来没有这般过,宇文昊也没有告诉文颖,“没有,只是娘亲想在外公外婆家住几天,过几日就回来了。” 文颖睁大了杏眸,眼中是对自家爹爹无比的信任。 下午的时候,清醒却是找过来了。 以为清醒是过来找文颖玩儿的,宇文昊倒也没有说什么,谁知道清醒却是直接来了书房朝着宇文昊九十度鞠躬,“姑父对不起。” 宇文昊笑了笑,“清醒为何要和姑父说对不起?” 清醒埋着头,“如果不是清醒对姑姑说了,看见那个小太监的话,姑姑就不会生姑父的气。” 宇文昊的脸色微微怔了怔。 “清醒对姑姑说了什么?” 清醒抬头认真的将自己在皇宫里看见了一个小太监,生的和宇文昊一模一样的事情告诉了他,在年时迁的解释下,人有相似,生的相似并不能证明有关系,不过姑姑也可能误会姑夫。 说完,清醒抬头看着宇文昊,“爹爹说,姑父没有背着姑姑生私生子,是清醒不对,胡说猜测让姑姑误会了姑父姑夫,姑父对不起。”说罢,又是鞠躬。 宇文昊目光却陡然一沉,认真道。 “清醒,你看见的那个小太监,他是什么样子?他过的开心吗?” 清醒想了想摇摇头,“不怎么开心。” 宇文昊眉头一蹙。 清醒补充道,“其实,其实我和那小太监玩了一会儿。他说宫里没有同龄的小孩子,进宫的小孩儿都不怎么喜欢他,所以没有人陪他玩儿。” 听到清醒这么一说,宇文昊心头陡然一算,眼眶微红。 哑着声音对清醒道,“没事,姑父不怪你。” 是啊,太上皇的子嗣,他的兄弟姐妹,最小的一个九公主都已经指婚了,宫中哪里还有什么小孩子。至于进宫的小孩儿,大多数是王臣之子,与他有君臣之别,一如他当年,无人敢接近,若是不小心伤了他,对方都是死罪,所以更不敢与他一起玩儿。 难怪他要扮成小太监,估摸着是想找司房新来的小宫人玩儿,但是宫人哪里有闲的。 他,还真是一个自私的父亲啊。 清醒看宇文昊的模样,她今日主要是来道歉的,但是说过的话做过的事不是道歉就能轻易收回的,她以后绝对不能再贸然开口。 清醒走后,宇文昊怔了许久。 一直到南若来道。 “主子,些许是前些日子我们调查有了动静,张柯闻风带着丘盈盈逃了。” 宇文昊这才回过神,冷声道,“继续追杀。” 南若迟疑道,“张柯带着丘盈盈逃到了文渊城,文渊城前年重建,目前正在招揽百姓留驻,最重要的是……皇上已经微服出巡,前去文渊查看情况……” 第338章 再入文渊 张柯和丘盈盈为何会选择文渊宇文昊也是知道的。 因为当年瘟疫之后,太医用了半年的时间确认瘟疫的源头,又用了半年的时间,大军烧毁推倒了文渊,黄土翻新,确认文渊城再无源头才重建。但是文渊毕竟是经历过旱灾又爆发过瘟疫的地方,对百姓来说极为不详。而且当年留守文渊城的百姓大都死了,逃走又已在他城落地生根,所以眼下文渊重建完毕,朝廷也会进行招揽,例如以灾城名义,免除三年税收等吸引百姓。 所以此时的文渊会有些混乱,而且会有重兵把守,张柯和丘盈盈逃到文渊,此时是不可能让文渊刚开城就出现命案的。至于宇文旭的消息,自是因为宇文旭也有一批影护,这批影护和宇文昊的一批是同生的,只是各为其主。 但是到底都是一个地方出来的,而且宇文昊的影护与宇文旭的影护,从关系上,还有师兄弟的关系。 加上宇文昊和宇文旭之间的关系,宇文昊要得知宇文旭的消息并不难。 不过听到宇文旭微服出巡准备去文渊的时候,宇文昊便知道青瓷所说的也许要来了,他不能让皇弟与丘盈盈碰面。 当即起身,对南若道,“我要再去一趟文渊,即刻备马。” 文颖还有些茫然。 宇文昊看着文颖轻声道,“雅雅,爹爹还有事情要出去一遭,你同娘亲说,很快爹爹就会回来。” 文颖蹙眉拽着宇文昊的衣摆,“爹爹不是才回来吗?” “嗯。”宇文昊点头,“有很重要的事情。” 文颖垂着眸子,“爹爹会有危险吗?” “不会。”宇文昊握住文颖的小手,亲了亲文颖的面颊,“雅雅不必担心,告诉娘亲,娘亲也不必担心。” “那……爹爹要快点回来。”文颖点点头,认真道,“我会照顾好娘亲的。” 宇文昊笑着揉了揉文颖的头。 因为婢女都被年韵带走了,宇文昊只能自己收拾东西,所幸已经快五月了,天气已经转热,带的衣服都很轻便。 南若道,“主子,您是准备亲自去追杀张柯和丘盈盈?” “嗯。”宇文昊点头。 “属下陪您去吧。”南若道,“您已经放了属下半个月的假了。” “可。”宇文昊看着南青和南津他们,“抽十人随我走,剩下的保护夫人和小姐。” “是。” 将文颖亲自送到南阳王府后,宇文昊在王府门口等了好一会儿。 王府内,章佳氏也是劝着自家女儿。 “韵儿啊,夫妻之间哪里有一辈子生疏的,文昊现下要走,也没说什么时候回来,你是不是也去看看?” 章佳氏最怕的是,自家女儿被宠坏了,忘记对方原本就该是有佳丽三千的皇帝。 小吵怡情,大吵伤情。 就算是她与年四重,她也不会这般冷着,还往屋顶插针,把自己弄得跟个刺猬似的。 年韵没有抬眸,“娘,你不必再说了,我不会去的。” 她还没有想好要怎么面对他。 如果她要面对宇文昊,意味着她要面对那个四年来,她都没有见过的孩子。 从清醒口中,她大概也可以得知那个孩子在宫中过的多么的孤独。 心头的愧疚让她没办法面对,而且现在文灵才出生不久,她看见文灵就忍不住去想,想那个孩子是如何长大的,在宫中有没有吃过苦头,谁在照顾他? “娘亲,你和爹爹不要雅雅了吗?”文颖才终于看出不对劲,站在门口红着一双眼睛,眼泪眨巴眨巴着就往下掉。 章佳氏和年韵都是一惊。 下意识的以为雅雅是不是知道了什么。 “雅雅,快过来……”章佳氏抱着雅雅,擦了擦文颖脸上的眼泪,“谁说的,外婆打发了他们去。” “雅雅……雅雅看见了……”文颖吸着鼻子的看着年韵,“娘亲都不见爹爹,还把雅雅送到爹爹身边。爹爹也不见娘亲,又把雅雅送回娘亲身边,雅雅会乖,娘亲和爹爹别不要雅雅。” 年韵蹙眉,轻轻的从章佳氏身上抱过文颖,“娘亲没有不要雅雅,雅雅是娘亲的心肝儿小宝贝,娘亲舍不得。” 说罢亲了文颖一口。 文颖抱着年韵的脖子卖惨,“雅雅不要离开娘亲,雅雅会难过。” 这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揪的人心疼。 文颖听完,就慢吞吞的从袖子中拿出帕子,擦鼻涕,“那娘亲为什么不见爹爹……是不是爹爹让娘亲生气了。” “嗯……”年韵也没有再隐瞒,“所以娘亲不会不要雅雅的。” 到底也是她养了五年的孩子,不管怎么样,也不会弃了去。 文颖巴巴的看着年韵,“那娘亲和爹爹,会和好吗?” 年韵一顿。 和好,那是肯定是会的。 但是他们终究是夫妻,她和宇文昊的感情还在,她没办法面对的是看见宇文昊就会想起被他换掉的那个孩子。 “嗯。”想了想点头,是想给文颖一个心安。 谁知文颖却垂下了眸子道,“那娘亲,要气多久呢?” 年韵一怔。 要气多久…… 是啊,迟早也是要和好的,她又何必在乎气多久? 而且在宇文昊的眼里,他如此做一开始就是不想她自己亲手放弃自己的孩子,這两年来,想必更不好受的是宇文昊吧。他们需要的是好好谈谈,而不是这般使性子。 思及至此,年韵抱着雅雅起身,“娘亲不气了,娘亲这就去找爹爹……” 不过到了门口宇文昊却已经不在了。 侍卫道,“姑爷刚走,小姐咱们立刻就去追。” 年韵松了一口气儿,“算了。” 转过头,年韵对雅雅道,“爹爹还有事忙,等爹爹忙完了事回来后,娘亲就不气了,这样雅雅放心了吗?” “嗯。”雅雅重重点头。 五岁的孩子,也有个几十斤了,年韵抱久了还有些吃力,便将雅雅放下了。 望着远去的看不见的背影,也许这样也好,等他回来,这件事她会努力当做没有发生过,她还有雅雅不是吗? 文渊城内—— 一对夫妻经过盘查,终于进城。 “柯哥,到了文渊我们就安全了。”丘盈盈红着脸看着张柯,有些紧张的盯着身后。 张柯点点头,“嗯。” “那些追杀我们的人,到底是谁……难道是有人知道我们……”丘盈盈惊惧的看着张柯,嘴却被对方捂住。 “只要我们待在城里小心些,这段时日不出城,短时间内我们是安全的。” 文渊城新来的郡守,责任重大,必然会严守文渊城。 他们在这里也好能得庇佑。 丘盈盈点头,身姿弱小的如同蒲柳一般依附着张柯。 二人的身份都是当年被洗了又洗,寻常人必然已经认不出来的。 只是张柯没想到还会有人来查当年之事。 当年张柯离宫的早,丘盈盈的事情败露之后,其实宇文旭并未查出奸夫是谁,而丘盈盈为了保住他也说了谎。恰好张柯的大哥正好在禁卫军中做事,所以行了些方便,很容易就推了一个人出来,这一来二合恰好对上,虽然还有一些拙劣的痕迹要暴露,但是因为宇文旭不愿过多追究,也就忽略了,后来丘左匡也给了他带走丘盈盈的机会。 时隔多年,二人在民间如一对寻常夫妻一般生活了许久,本以为这一生都会如此过去。 但是没想到竟还会有人再查此事,若非张柯的大哥递来消息,还真不一定能逃掉。 张柯自己的武功也不高,所以在家中准备了足够分量的迷药。 宇文昊麾下的人大概也以为他们不会知道,所以轻敌,进屋后,便先直接被张柯迷晕了整整三日。 这三日足够张柯一边消除自己的足迹,一边跑,所以等宇文昊的人再查到线索的时候,便猜测张柯他们是准备去文渊城了。 现下张柯和丘盈盈交出了留住证,又交了银子,选了一座宅子就在郡守府旁边。 如此一来,倒是也能蹭点儿光了。 对于有人追查追杀他们,张柯倒也自负的认为,人肯定是宇文旭派来的,宇文旭就算知道丘盈盈逃了,但是也不一定能确认他就是当年的奸夫,所以他只能带走盈盈,如果他真的要带走盈盈,他无计可施,但是他却可以说宇文旭昏庸无道,当街强抢民妇,本来民间就有叛军,肯定会借机大肆宣扬,宇文旭若是不肯放过他与盈盈,他情愿鱼死网破。 二人在文渊城一连住了数日,倒是再没有看见所谓的杀手。 文渊离益郡有些距离,宇文昊快马加鞭也用了五日才赶到文渊。 到达之后,才问南若,“皇上何时到?” 南若回,“最迟三日。” “丘盈盈和张柯落住何处?”宇文昊问。 “就在郡守府旁。”南若道。 宇文昊想了想,找了个客栈住下洗漱一身风尘歇息了一日,第二日便直接进了郡守府。 如今文渊的郡守是新派的陆达陆郡守,年岁颇高,是朝中老臣了,为人忠耿,一直在都中上任,前年自请调入文渊,原因是因为他年轻时曾在文渊住过一阵。 第339章 最害怕的 “先帝大驾,可是有要事需要下官效劳。”陆达自是认得宇文昊,上回宇文昊回都的时候,陆达还见过一面,朝臣都知先帝还活着,只是无心理朝。 但饶是如此,陆达看见宇文昊露出受宠若惊之色。 “陆大人可知道,隔壁住的是何许人家?”宇文昊问。 “嗯……”陆达蹙了蹙眉头道,“似乎,是一对年轻夫妇。” 宇文昊盯着陆达,轻声问道,“陆大人可知道对方的身份?“ 陆达蹙了蹙眉头,认真回道,“下官并未细察。” 宇文昊深深的看着陆达,陆达垂眸只见宇文昊的五指在桌上轻轻的敲了敲,又连忙道,“下官这就去查。” “文渊城尚在重建,不宜弄出过于分散民心的动静。”宇文昊轻声提醒。 “下官知道。”陆达颔首。 宇文昊深深的看了陆达一眼,起身道,“其实孤只是路过此处,见一女子极为眼熟,才想着过来问问陆大人。” “多谢先帝提醒。”陆达道,“若先帝要在文渊逗留几日,微臣可……” “不必了。” 宇文昊开口阻止了陆达的意见,“孤还有要事。” “微臣恭送先帝。”陆达忙跪下。 宇文昊这才离开。 离郡守府远了,宇文昊才道,“南若备马,我们不回客栈,即刻离开文渊。还有,不必与南青他们会合,派人监视郡守府和丘盈盈,守住城门。” “是。”南若点头。 准备了马匹和粮食,南若与宇文昊未回客栈,就先出了文渊城的城门。 出了文渊城没多久,宇文昊又带着南若转过头守在离文渊城不远处的茶棚中。 “主子,您这是怀疑那陆郡守故意庇佑丘盈盈?”南若很快反应过来。 “不一定。”宇文昊道,“不过我记得陆达与丘左匡是同窗,二人私下应当有些交情,如果陆达认出了丘盈盈,指不定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让她走,只要丘盈盈和张柯离开文渊城就行了。” 如今有叛军在暗,皇弟微服的消息知道的人应该不多,可是这个时候张柯和丘盈盈为什么会逃到文渊,张柯真的有那个脑子去思考文渊城真的能庇佑他和丘盈盈? 到底是皇弟和他们会巧遇,还是有人故意引张柯他们前去。 在很久很久之前,宇文昊就有一个猜想。 那就是关于年韵的。 年韵如果能重生,那么别人会不会也重生,在青瓷身上得到证实。如果女人能重生,那么男人也可能重生。这些人如果重生,证明他们掌握着一些别人所不知道的动向,那么会不会有人从中生出私心,利用这些,推翻王朝,引起齐国内乱,借机让自己得到好处。 不一会儿,南青也跟着出城门道。 “主子,城内有两人看着,城外有八人分别看着四道城门,若是张柯与丘盈盈要离开文渊城,随时都会有消息。”南青说罢,“这道东城门,我与南首领一同看守,附近还有一些农家,主子不如去借宿歇息。” “不必了,也不过耽搁几日,没有那般精贵。” 这几年风里来雨里去,他早就不是皇宫里那个养尊处优的皇帝了。 “是。”几人就这般守着。 茶棚下午就打烊。 入夜的时候,他们便在附近找了两棵树下烧了火等着,也幸亏得是这个天气并不冷,才能如此,守个一两日是没问题的。 宇文昊走后,陆达就翻覆思考了对方的话,当即派人去查。 看到丘盈盈的第一面,陆达只觉得对方面熟,但是因为年龄大了,一时没想起来,但是等到下午陆达仔细思索宇文昊的提醒后,终于想起来了丘盈盈是谁。 皇上刚登基时在后宫中最喜欢的嫔妃。 记起来后,陆达终于明白宇文昊话里的意思,对方乃是罪妃,罪妃焉能活着?不管如何,先帝已经发现罪妃还或者,所以无论如何也不能让张柯和丘盈盈再留在文渊城,当即便去了隔壁,找张柯和丘盈盈谈话。 得知行踪已经暴露的张柯和丘盈盈面色一变。 丘盈盈紧张的看着张柯,眼底惧意分明,只有慌张。 张柯道,“陆大人,盈盈是丘伯父唯一的女儿,小生家中与盈盈是世交,也曾听盈盈说过,丘伯父与陆大人曾有一馕之恩。盈盈若是没了,丘伯父的苦心就白费了,还请陆大人帮忙,救盈盈一命。” 年轻的时候陆达曾和丘左匡一同上京赶考。 陆达家贫穷,为了路费都是缩紧了裤腰带,一文钱都不敢多用。 而丘左匡曾在路上赠过陆达一个馕,一袋水,一个馕让陆达撑到了临淄。 而丘左匡因病缺考,比陆达晚了三年才上。 但是这情谊陆达也记得,不过后来因目的不同,陆达与丘左匡逐渐疏远,在朝堂之中各自站位,陆达始终保持中立,而丘左匡因为女儿嫁给了宇文旭,自然便成了二皇子一脉。 遂陆达蹙眉道,“文渊城留不住你们,趁夜本官开放城门,你们走吧。” 说罢让人拿了些盘缠过来。 张柯看着手中的百两银子,自是不甘心道,“陆大人,多年之前的事情皇上念念不忘,至今追杀,如此心胸如何为帝?” 陆达蹙眉,“谁说追杀你们的是皇上?” 张柯看着陆达,疑惑道,“不是皇上?” 丘盈盈也不由得捏紧了张柯的袖子,一张小脸上皆是柔弱之色,若不是撑着张柯只怕早就软的腿都站不起来了。 听到陆达的话,丘盈盈也很诧异。 陆达摇头,“皇上日理万机,哪里有闲情一直追查你们,看见你们的另有他人,你们快走吧。” 丘盈盈和张柯没有办法,只能尊着陆达的吩咐,夜半三更,从东城门离开。 但是一路上,张柯也十分想不通,事情已经过去了六年了,谁还能揪着当年的事情不放。 城门夜开,悄无声息。 如果是平日里,要走也难有人发现。 不过宇文昊和南青早已顿走,不得不说,纵使宇文昊不在朝堂多年,也曾对他管理过的朝臣了若指掌,一如陆达。为太子之时,宇文昊便摸清了朝臣的性子,若是新晋官员,宇文昊不一定清楚,老臣子却还是了解的。 一直注意着四周东晋的南青,看着文渊城东门方向,一道蓝色的花火炸于天上,立道,“主子,他们果然连夜逃了。” 当即三人便赶往东城门。 丘盈盈和张柯果然已经被抓住,丘盈盈只是个弱女子,张柯虽然武功不错,但是要保护丘盈盈,两个人互相拖累罢了。 “你们到底是谁!”张柯看着来人,想要睁着,却被人死死的压着跪在地上,毫无反抗之力。 而丘盈盈更是紧张的流泪,整个人像是小白兔一样的缩在一边,连求饶都不敢说一声,只是抽噎,胆子小的让人蹙眉。 张柯还算是有血性,看着丘盈盈道,“盈盈,你别怕!我会保护你的!” 刚说完,一道长剑便抵上了张柯的脖子,“你连你自己都保护不了,如何保护她?” 微微用力,剑端就在张柯的脖子上刺出一点血红。 “柯哥……”丘盈盈一见张柯手上,整个人都开始惊恐的颤抖,“你们……你们别杀他……” 只是寥寥几个字,却几乎用尽了丘盈盈全身的力气。 宇文昊实在是不喜欢这种胆子小的像个弱鸡的女子。 “你……你到底是谁……”相反,张柯倒是胆子较大。 看着火光照耀着的陌生男子。 张柯蹙眉。 他没有见过此人。 宇文昊垂着眸子冷声道,“孤的名讳,你一介草民不配知晓。” “是你在追杀我们?” “是。” “为什么!”张柯确认,他并不认识此人。 “因为你们该死。”宇文昊转而将视线落到丘盈盈身上,“这般胆小,竟然也做得出那般大逆不道之事?” “果然……你就是他的人。”张柯听到这话,面色顿时狰狞,“这么多年了,他还不肯放过我们吗?” 话音刚落,肩头被人一点,张柯便说不出任何话。 丘盈盈浑身颤抖,被吓得面色发白,宇文昊转而将剑指向丘盈盈的脖子。 冰冷的触感传来,几乎是那一瞬间,丘盈盈翻了个白眼,就晕了过去。 “主子……晕了。”南若翻了翻丘盈盈的眼皮。 宇文昊蹙眉,得出了一个结论,那就是,皇弟眼光不怎么好。 目光只能转向张柯。 示意南青松开,张柯立刻扶着丘盈盈,确认她没有任何事情后才抬头看着宇文昊,“你到底是谁?” “张柯,当初为何要秽乱后宫,若非你进入后宫,丘盈盈也不会有此一劫。” “我……”张柯提及这个问题,微微有些紧张,好一会儿才道,“不是我也会是别人,我和盈盈一同长大,她是我心中最重要的人。” 所以丘左匡在府中寻找合适的人时,他便自告奋勇。 “为何来文渊?”宇文昊转而问。 张柯蹙眉,看着宇文昊,“你追杀我们,我们只能暂时在这里躲避。” “如果我没有追杀你们,你们会来文渊吗?” 这个问题问的很奇怪。 但是是否是巧合又确实要如此问。 “好好想想再回答我。”宇文昊道。 张柯蹙眉,好一会儿道,“会,文渊城招募百姓,前几年的赋税条件都很低,在这里住下会有很多机会。” 早在文渊城重开之前,他和盈盈便有此考虑。 宇文昊凝眉,看着张柯,“张柯,你与丘盈盈在宫外躲了数年,如何有人能提前得知会有杀手来?是谁给你通风报信。” 第340章 他被刺杀 ..,最快更新郡主养成记最新章节! 面对宇文昊的问题,张柯第一个反应是有诈,可是看见晕倒的丘盈盈,张柯只能道,“没有人告诉我,只是东躲西藏的日子并不好过,这些年来,我和盈盈一直都处于担惊受怕的日子。” 如果说张柯和丘盈盈心底没有半点心虚,那是不可能的。 丘盈盈胆子本就小,这些年来,更是严重,随时都怕宇文旭会出现,再一次下令让她死。 腹中胎儿被强行打掉的那种痛苦,是丘盈盈不想再承受第二次的。 她还记得,宇文旭得知自己无法生育,原本满心欢喜的眼神,在看向她的肚子时,陡然变成了一把锐利的剑。 好不容易逃出了皇宫,丘盈盈却始终怕着,哪怕是官差偶尔从身边走过,他们都害怕是因为身份暴露,宇文旭对他们穷追不舍。 对于张柯的话,宇文昊还算是满意的。 毕竟这些年来他们若是过的心安理得,那么宇文昊必然会不加犹豫的杀掉二人。 可是他们过的并不好,心底愧疚,加上惧怕,那一点点恩爱,也不过是两个在冰天雪地里的人,互相抱团取暖的作用。 宇文昊心底的想法转了转,沉声问道,“想来,你们也不愿意遇见皇上是不是?你们不想死。” “谁都不想死!”张柯看着宇文昊,自然也听出了他话里的试探,看着丘盈盈,“我……我从小就保护她,我想保护她一辈子。” 如果死了,他就再也不能有这种拥有她的感觉。 所以他比丘盈盈还要敏感,从自己大哥那里得知了有人调查当年的事情后,他便开始准备。 其实他不能确认追杀什么时候来,又或者官兵什么时候来。 但是他可以肯定的是,当年宇文旭封住了所有人的口,就是不想大张旗鼓,不想人知道,第一批来的人绝对不会大动干戈,他们也许会暗中杀人毁尸灭迹,那么他们现在走,那些人也会知道他们的动向。 所以张柯准备了可以迷晕三十个人的迷药分量,若是有人来,将他们迷倒三日,还能争取一些时间。 二人就一直在等,宇文昊的人是大意以为对方不知,所以轻敌。 宇文昊目光一眯。 这张柯倒是个胆子大的。 “那你们是否知道,皇上会微服出巡来文渊视察?”宇文昊仔细的盯着张柯,“若是你们住在文渊,必会与皇上碰面,到时候你们更是死罪难逃。” 张柯面色一变。 宇文昊观察的仔细,显然张柯并不知道宇文旭会到文渊来。 那么说明一个问题,那就是张柯这边是正常运行的轨迹,巧合可能来自于皇弟那边。 当然宇文昊也仅仅是猜测。 “你们不就是来杀我们的吗?既然如此,又何必担心我们是不是死罪难逃。” 张柯睁大了眼睛,看着宇文昊。 宇文昊沉了眸子,之所以迟疑是因为堵不如疏。 皇弟既能因为丘盈盈而变成青瓷所描述的那般残暴的模样,说明丘盈盈在皇弟心中,就是一个结。 他原本想的是杀掉二人,让他们永远无法在出现,在二人说了这番话后,宇文昊的心思就改变。 如果张柯来文渊城,不是人为引导。 那么皇弟来文渊城,就有可能是人为。 “张柯,你有要保护的人,孤也有要保护的人,你和丘盈盈暂且不能放,孤另外有事要做。”宇文昊开口,张柯终于注意到宇文昊的称谓。 自称孤。 “你是……你是先帝!”能够自称孤的,只有已禅位的帝王。 张柯反应过来,看着宇文昊,明白过来他话里的意思很清晰。 他保护的是丘盈盈,而对方保护的自然是自己的弟弟,也就是当今的皇上。 “主子,不好了。” 突然,南津从不远处策马而来,“东北方向,那座山头后,有橙色信箭,是影护的。” 从火药出来之后,珺玑很快就根据包扎的远离发明了各种用途的道具,包括炮竹烟花,用于互相人马通知,信箭上天后,所散发出的颜色代表不同的人马,橙色的代表宇文旭。 宇文昊面色一变,按照路程算,明日也是宇文旭到达文渊城的日子,现在他们应当在野外,这一次微服私访带的人必然不多,很有可能就遭遇了刺杀,当即吩咐,“南津、南音看好他们。其他人跟我走。” “是。” 一行人骑马快速赶往橙盐所发的地点。 只是因为是野望,刚好南津又看着那个方向,才看见信箭。 他们快马加鞭赶过去都已是半个时辰后。 此地荒山野岭,地上的尘土十分杂乱,还有白色的粉尘,是影护用来迷乱敌人视线的迷踪粉。 很有可能是来人众多,宇文旭或者影护受伤难以脱围,用了迷踪粉,趁乱逃走。 南青打量了一遍四周,“这一次皇上微服出巡只带了四名影护,按照地上的脚印,少说也有数十人。”以多压少,看来这刺客很清楚宇文旭带了多少人。 “主子,这边有血迹。”南若打量四周,最后指着一条通往深林的道路。 “追。”宇文昊冷着脸。 他倒是要看看,何人要至他的弟弟于死地。 山腰上,宇文旭扶着重伤的影护,匆忙而逃,眼神中充满了冷厉。 “皇上,您不要再管属下,属下只会拖累您。” 重伤的影护是宇文旭的贴身侍卫西秦。 宇文旭咬牙道,“别说了,我们一起走。” 他一个人在宫中多年,太子常由太后教导,与他日夜相处的只有西秦。 宇文旭还真不愿意抛下他。 “我们会没事的!”宇文旭冷声开口,“你坚持住。” 西秦眼中充满感动,另外三名影护也不由疑虑的护送他们。 窸窸窣窣的脚步声越来越近。 数道尖锐的飞镖从宇文旭耳畔飞过。 “小心!”影护大吼,“御敌!” 三人团团将宇文旭护在了圈内,看着逼近的黑衣刺客,准备搏杀。 宇文旭逐步后退,发现后面是个高陡的草坡。 最后的办法就是从草坡上滚下去,虽然会受伤,但是这草坡高陡,若想要以同样的速度追上他们,只有一样滚下来,若是大家都受了伤,那么胜算就不一定了。 但是不到万不得已,宇文旭也不会走这一步。 “杀!”为首的刺客喊了一声,举刀想象。 一共十五个刺客,三个对一个影护,没有行击杀只是制住影护。 而另外三个对付的就是宇文旭。 宇文旭乃是其中功夫最弱的,而且宇文旭才是他们的目标,所以主次分了清楚后,宇文旭只能闪躲,饶是如此,也挡不住凌厉的招式,手臂被划了一刀。 因为要保护宇文旭,影护不得不分心应敌,这样反倒是让自己受了不少的伤。 宇文旭缓缓后退,就在准备着滚泼的时候。 耳边再次传来不少人逼近的声音。 宇文旭深知自己的影护不可能这么快,影护都在文渊城,这个时候是出不来的,就算打了信箭,他们也只能明日来找他,下意识的以为是刺客的帮手。 却不想听到一阵刀入肉声。 他们面前的刺客反而慌张了起来,“谁!” 然后宇文旭就看着自家皇兄无比英勇的带着影护冲入其中,以一种措手不及的姿势,反击刺客。 人数相等的情况下,刺客自然不敌影护。 宇文旭见自家皇兄冲于人群中,自己还对着刺客,自然是拔剑上去相帮。多年不见,手法生疏,但是配合竟也说得上是默契。 一箭刺入刺客胸口后,宇文昊冷声道,“留活口!” 时刻关注着自家皇兄的宇文旭正准备开口询问,就看见宇文昊突然扶腰,连忙紧张的上去扶着宇文昊,“皇兄,你怎么样了?” 宇文昊并不是很想承认,他懒怠多年,只顾着哄夫人哄女儿,这些日常操练的东西他已经逐渐懒怠,所以刚才差点儿闪了腰? 看着宇文旭担忧的眼神,宇文昊骤然脸色一冷,拿出了老父亲一般的严肃道,“胡闹!” 宇文旭一怔。 “天子出宫岂能儿戏,数十影护你竟只带四个!” 宇文旭内心:orz!大哥,好歹弟弟也当了好几年的皇帝,给点面子行不行? 但是此刻面对宇文昊气势汹汹的关心,宇文旭没有生气,因为已经很久都没有人这般对他说话了,用一种明明是关心,却严厉的语气。 太后与他并非是亲生母子,朝堂之事也不曾多管,所以对他并无多管。 朝臣之中,敢谏言者更少,他一个人在皇宫中,唯一坚持的理由就是,皇兄不喜欢当皇帝。 南若已经扶着西秦去一旁治伤,影护们都各自修养,几个放哨,几个在绑被打晕的刺客。 “皇……大哥,为何在此?” 宇文昊看着宇文旭,“我本是打算去文渊城看看。” “真巧,皇兄我也打算去文渊城看看。”宇文旭陡然放下了神色,似乎是因为又宇文昊在所以轻松了些。 三十多岁的人了,在宇文昊眼里却越来越像小孩子了。 “不巧,我本就是打算去文渊城见你。”宇文昊道。 宇文旭蹙眉。 影护将刺客绑好后道,“皇上,刺客有一块令牌。” 说罢将令牌递上,看见令牌的那一刻,宇文旭眼底喷涌的戾气被宇文昊看了个清楚,微微蹙眉。 ; 第341章 她有病的 下一刻,宇文旭便将令牌递给了侍卫,显然在此不会多说此事。 “药。”宇文昊沉声开口,南若将金疮药交给了宇文昊。 宇文旭还未反应过来,自己的胳膊便被自己的哥哥抬了起来。 “你的胳膊受伤了。”宇文昊道。 “皇兄,我自己来……”宇文旭虽然常年不出宫,但是不至于伤口都不会包扎。 宇文昊看了他一眼,手下的动作未停,“想来看看文渊城?朝中谁主政。” “璟儿主政,但是朝中有协理大臣。”宇文旭顿了顿,“璟儿很聪明,虽然才五岁……嘶……” 手臂一疼,宇文旭看着宇文昊。 严重怀疑皇兄恶意报复。 “这些刺客都是死侍,身上还带着令牌,只怕有诈。”宇文昊道。 “弟弟知道。”宇文旭有一种被兄长教育的压迫感,回的有些紧张。 宇文昊笑了笑,“此番来文渊城,可是有朝臣建议?” 听到此话,宇文旭微微蹙眉,“皇兄是听到何风声?” “叛军、暴政、你……不祥。”宇文昊开口,停下了手中的动作。 宇文昊每说一句,宇文旭额头的青筋便跳了一跳。 皇兄将皇位交给他,是信任他,可是他却没有半点帝王之能,不仅仅自己的心境被百姓所影响,还让皇兄为他操心。 “皇兄放心,此事皇弟会处置。”宇文旭开口,眼神中蔓延出一丝冷意,自然不是对宇文昊的。 “这些年来,我出入商场,你可知我看见过什么?”宇文昊道。 宇文旭抬头。 “我看见过手足兄弟,为万贯家产相互决绝;看见如胶夫妻大难临头时,分崩离析;也有人前至交友,人后插两刀。民间更有一句话,叫久病床前无孝子,花前月下有情人。”宇文昊看着与自己年岁相差虽有几岁,但是也已经踏入而立之年的皇弟,摸了摸他的头,“哥哥不会如此。” 宇文旭目光微闪。 “也不知哥哥有没有那般幸,能够让弟弟信任?”宇文昊自私的做了一个无可挽回的决定,可是他不能一直自私下去,让他的弟弟和他的儿子来承受,否则韵儿不能原谅他的选择,他也不能原谅自己的。 好一会儿,宇文旭缓缓笑道,“弟弟一直都是哥哥的弟弟。” 庆幸的是,齐国皇室,向来是立长立嫡,除了太子,其他皇子。庆幸的是,宇文旭并未接受苏太妃的洗脑,有野心而忘亲情。 “有一个人,兄长想与弟弟聊聊。” “璟儿?”宇文旭下意识以为。 宇文昊摇头,“是丘盈盈。” 宇文旭目光咋变,脸颊微颤,眼底闪过一丝沉痛。 半晌后,嘶哑道,“皇兄为何提起她。” “我要确认她对你的影响。”宇文昊道,“当年父皇赐婚我也见过,胆子极小,但是却是你亲自挑的。” 宇文旭沉默。 从小母妃在他耳边告诉他,父皇偏爱皇兄,太子之位,好的东西都是皇兄的。有一年父皇抱着他在御花园,正巧见皇兄路过,他唤了一声,可是太傅挡在了皇兄身前,说皇兄要去背书,皇兄也稳重的立在太傅身后。 那时候父皇虽是夸着皇兄,可是他明显感觉到皇兄眼底的沮丧,虽然皇兄没有说,可是他能感觉到。 后来嫪赢的出现更让他确认。 所以他便厌烦母妃在他耳边说的那些话,甚至于选妃母妃都为他选好了,但是其中没有一个他喜欢的。 丘盈盈是他自己选的,他曾和丘盈盈偶遇过。 她胆子极小,仿佛身边没有了人,她就没有任何的方向,可正是这样的她无比吸引他。 她没有主见,弱小,需要保护,没有主见,所以,也不会有野心,并且会全心全意依赖他,信赖他。 如他所料,进府后,她是唯一一个没有任何目的依靠他的女人。 在王府中各个嫔妃,都在争宠的时候,只有她会等。 每一次见他,她都几乎要哭出来的样子。 王府里的其他女人争宠的越厉害,他就越觉得她特别,她越依赖他,越弱小,他就越高兴。 可是,他怎么都没有想到,这样弱小听话的人,竟然会背叛他。 但是这样的情绪,他不会告诉皇兄。 丘盈盈说她不是自愿的,他可以相信,但是他了解她的性子,她软弱顺从面对恐惧压迫是会屈服的,就算一开始是被迫的,但是如果要怀孕,绝对不是一次就可以的。 加上他查出,背后有丘左匡的手笔,所以他假装相信丘盈盈的话,但是无论如何他也不能接受一个不洁,还怀了别的孩子的女人。 面上宇文旭仍旧隐忍着,轻声道,“不过一个女人罢了。” 宇文昊并未戳穿,直接道,“那也好,这样孤杀了她,皇弟必也不会心疼。” 刹那间,就见宇文旭变了脸色,“皇兄,你说什么!” “前阵子路过栗仓郡时,看见一面熟的女子,我便让人查了一番。”宇文昊起身,看着宇文旭,“如果皇弟不心疼她,那么这个秽乱后宫的女子,哥哥就替皇弟清理了。” “她……她还活着?”宇文旭蹙眉。 他记得她是因为打胎才死的。 宇文昊点头,“活着,并且和那奸夫成了亲,不过多年来并无子嗣。” 宇文昊说的极为平静,宇文旭目光骤然一缩,拽着宇文昊的袖子,“她在哪儿!” 见宇文旭的失控,宇文昊目光一缩,“看来皇弟仍旧对其厌恶至极,南若,直接传信,让他们就地将人解决……” 听到这话,宇文旭才冷静下来,忙道,“不是!” “嗯?”宇文昊蹙眉。 “皇兄可否让我与她见一面?”宇文旭看着宇文昊微冷的目光,“就算要杀,也该是皇弟亲自动手。” 半晌后,宇文昊答,“好。” 伤重的西秦被留下,宇旭跟在宇文昊身后,找回了马匹,几人便赶往一开始所在的西城门口。 张柯和丘盈盈被绑在树上,因为看守的影护只有两个,倒是为了防止二人逃跑。 丘盈盈中途醒来,本怕的不得了,但是被张柯握住了手,倒也不那么怕了。 二人被绳子绑着动弹不得,偏偏看着他们的人,无论张柯如何说都不回一个反应,到最后张柯便忍不住咒骂了起来,骂的难听。 天快亮的时候,才听到哒哒的马蹄声赶来。 影护起身。 看到宇文旭和宇文昊一同下马,丘盈盈和张柯的脸色骤然就变了,丘盈盈脸色瞬白。 四目相对的那一刻,宇文旭再也无法隐忍,死死的盯着丘盈盈,“你不是死了吗?” 丘盈盈喝下了大量红花,出血而亡。 因为丘盈盈的死,宇文旭才不再追究,默认她并非是心甘情愿的。 “我……”丘盈盈发着颤,根本不知道如何回答,脸被吓的惨白。 “是他……你不是说,你不是自愿的?” 大掌猛的掐上丘盈盈的脖子。 “你别逼她!她会怕!”张柯大声道,“是我,是我逼迫盈盈的!” “呵!奸夫淫妇!”宇文旭转身拔剑,指向张柯,“狗男女!” 宇文昊并未阻止。 按照青瓷所说,接下来的几年,皇弟会将丘盈盈带回皇宫,囚禁她折磨她,后来丘盈盈逃出地宫就会曝出皇弟残暴的那一面,叛军趁机宣扬,打着推翻暴君的旗号,收纳人心。 如果现在皇弟杀了丘盈盈,那就不会有之后的事情。 剑端扎进张柯胸口的那一刻,丘盈盈鼓足了勇气,“不要!” 张柯眼底露出一丝欣慰。 看到这一幕,宇文旭刺目的更加想要杀人。 “宇文旭,当初是我受令强迫盈盈,如果你要杀就杀我,盈盈受的惩罚已经够多了,你不要再伤害盈盈。”张柯喘着气儿。 “奸夫淫妇,我一个都不会放过。”宇文旭冷笑着开口,将剑插入了一分,鲜血渗出。 张柯也忍不住闷哼出声。 突然就听丘盈盈口中传来尖锐刺耳的尖叫,“啊——” 若不是手脚被束缚,丘盈盈估摸着当场就要发狂。 随后就见整个人脸色发白,剧烈颤抖,额头冷汗潺潺,紧接着瞳孔便翻了白。 伴随着丘盈盈的再次晕倒,所有人都发现了丘盈盈的不对劲。 原先宇文昊也以为丘盈盈是因为害怕,胆子小,但是现在这样的情况明显不对劲。 “快放开我,放开我!”张柯挣扎道。 见如此情况,宇文旭反而冷静了下来,后退了一步斩开了绳索。 张柯松了绑,抱住了丘盈盈,“盈盈,我在我还在,没事的……” 意识模糊的丘盈盈,似乎是听见了张柯的声音,身体才逐渐平复颤抖,整个人冷静了下来宛若睡着一般。 这样的丘盈盈,与当初宇文旭眼底的丘盈盈,一样却又不一样。 她比之前更脆弱了。 宇文旭纵使生气,可是看到现在这一幕,却仍旧忍不住问道,“到底是怎么回事?” 张柯抬眸带着怒意嘲讽道,“怎么,和盈盈在一起这么多年,你竟从未发现盈盈有病?” 宇文旭就感觉心口像是被碾压了一般。 不是疼,是一种被张柯嘲讽后的底气不足。 他就像是在告诉他,他和丘盈盈相处了几年,竟然连她有病都不知道,如此一来他又有什么资格因为她的背叛而如此暴怒。 好一会儿,宇文旭才从自己的牙根中挤出了几个字。 “从前,她不是这样的。” 第342章 从未爱过 ..,最快更新郡主养成记最新章节! 听到宇文旭的话,张柯当真忍不住想笑。 “宇文旭,你从来都没有爱过盈盈,既然如此,你又何必如此耿耿于怀。你失去的不过是一个你不爱的女人,可是盈盈是我的全部。”张柯锁着手脚,将丘盈盈努力的回抱住,小心翼翼的护在怀中,阖眼道,“宇文旭,趁盈盈现在睡着,她不会怕,也看不见。你若要杀,就赶紧动手。” 那一副视死如归的模样,当真是让人想不到,有这样铮铮铁骨的男儿,竟然会是一个秽乱后宫的人。 可越是如此,宇文旭越是觉得窝囊。 剑在手中,却迟迟下不去手。 宇文昊拔了剑,轻声道,“不过是一对狗男女,竟也能做出这般英雄之态。” 就在宇文昊要刺向张柯的一刹那,手腕被宇文旭握住。 宇文旭压着心头的怒意,直视张柯,“你一介草民竟敢质疑朕,若是你不说出个好歹来,朕必要将你五马分尸。” 张柯听到这话,身体微微颤抖。 好一会儿才道,“你心疼过盈盈吗?” 宇文旭微微蹙眉? 看他的反应,张柯缓缓一笑,“你从来都没有在意过盈盈发生过什么,你只是享受着她的软弱和毫无目的依赖于你的样子,所以盈盈虽然得你宠爱,可你登基过后,却从未想过照拂盈盈以及她的家人,因为你害怕,你害怕盈盈会变得和别的女人一样有目的的接近你。” “你胡说!”宇文旭不知为和,心底竟然有一种被张柯说穿的羞怒。 可是事实确实如此。 丘盈盈是侍郎之女,丘左匡为官数十年,一直以来都是清清白白的,可是丘盈盈的母亲有病。为了给丘盈盈的母亲治病,丘左匡每个月的月奉几乎入不敷出。 而丘盈盈的病,也和丘盈盈的母亲有几分相似。 小时候丘盈盈的母亲一发病,就会对丘盈盈又打又骂,但是那时候那病还能控制,所以人前并不会显露,随着丘盈盈长大了一点,丘左匡终于发现自己的女儿变得越来越懦弱,越来越胆小,身上还有疤痕的时候,才发现自己尊重了数年,陪着自己熬了数年的发妻竟然有癫症。 张柯是那时候进入丘府的,那时候丘盈盈也有了一些病症,张柯是作为同龄人接近丘盈盈,在丘盈盈的娘亲打骂她的时候,张柯替丘盈盈挡下那些伤害,久而久之,丘盈盈也就信赖了张柯。 丘左匡本想将丘盈盈嫁给张柯。 但是没想到宇文旭会看上丘盈盈,皇上赐婚是天大的隆恩,不能拒绝。 丘盈盈便战战兢兢的进了郡王府。 没有了张柯陪在身边,丘盈盈再次孤立无援,所幸的是那时候的宇文旭对她极好,温柔以对每日陪伴,再一次成为了丘盈盈的依赖。 宇文旭登基后,身价水涨船高。 后宫也比郡王府大了太多。 丘盈盈还是从前的丘盈盈,而宇文旭的责任却越来越高,为了平衡后宫,他不能再独宠一人。 恰好那时丘盈盈的娘亲犯病,病情严重,侍郎府被折腾的一清二白,皇家赏赐那些许现银都折腾了个干净。丘左匡便悄悄叫人来找丘盈盈,宫中的东西不能用,丘盈盈就将自己入宫时的陪嫁,首饰都拿出了宫,给她娘治病。 本以为宇文旭当上了皇帝,面对自己昔日宠爱的妾,也该有些照拂。 可是丘左匡始终也在不冷不热的位置上。 丘盈盈不敢说,就是因为她很明白宇文旭宠爱她是为什么。 但是丘盈盈的做法却被宇文旭得知,宇文旭宠爱的妃子要用银子,竟要将自己的陪嫁拿出去当掉,对宇文旭来说是多么讽刺,他当即赏赐了丘左匡黄金百两。可经过此一事,宇文旭去见丘盈盈的次数就更少了,昔日在郡王府中,丘盈盈又多受宇文旭保护,如今那些人就有多落井下石。 于丘盈盈来说,她嫁给了自己的夫君,她以为自己可信任依赖,可是到最后对方却抽身的如此干净利落,进宫不到半年就受了数斤。 丘左匡受尽了没有银子的局促,最后像权势低头,让丘盈盈主动去找宇文旭邀宠。 那时候宇文旭虽然对丘盈盈冷落,可是到底还是有感情的,很快也欢喜了起来,赏赐多了。朝中人对丘左匡的态度也不一样了,甚至丘盈盈的娘亲要治病,对方也分文不收。丘左匡享受到了权势带来的好处,自然也就滋养了野心,在有心人的提点下,丘左匡便想到了新帝还无子嗣。 丘左匡不敢相信别人,在自己的心腹中物色了许久,张柯是丘左匡最合适的人选。 因为张柯对丘盈盈有感情,哪怕是事成之后,他也不敢拿丘盈盈的命来威胁,他只希望丘盈盈过的好。而第一次,丘盈盈确实是拒绝的,她反抗了,可是丘盈盈身边的婢女听命于丘左匡,所以丘盈盈的拒绝不过是以卵击石。 而张柯本就是有爱慕丘盈盈的私心。 有了第一次,丘盈盈便再也没有任何反抗的决心,加上对方是张柯,所以一切只等水到渠成。 殊不知朝中早有人猜到了新帝多年无嗣可能是因为身体原因,就差那么一个傻子来临门验证这一招,丘左匡明白被人利用,深知对不起女儿,便拼着最后的老脸,四处求人才在自己死之前,挽回了自己女儿一命,让张柯带着丘盈盈四处逃跑。 宇文旭决绝的命令,和张柯愿意带着她四处奔流的情谊相比,丘盈盈自是无比依赖张柯,一路犯病一路追逃,对张柯来说,他也无比的想安顿下来,但是心中有结,随时都是胆战心惊,这几年来草木皆兵的情况让丘盈盈的病情不缓反重。 张柯红着眼看着宇文旭,“于你来说,她只是一个妾,也许只是一个让你高兴的女人。可是对我来说,她是我要保护一辈子的人。当初你不听盈盈解释,执意让她先打了孩子,大出血也是真的,虽然没有死可是也去了盈盈半条命,醒来之后盈盈就变成了这样,我们是背叛了你,是死不足惜,可是你若真心爱过盈盈,就不会有今日这一遭,你不爱她,你只是不甘心。” 宇文旭听完张柯的话,整个人都不好了。 甚至都开始怀疑自己,他是不是真的从来都没有爱过丘盈盈。 宇文昊抬剑,指向张柯,“不忠、不贞,本是死罪,如今你说的大义凛然,却也不能掩盖你们曾不顾人伦、不顾纲纪所犯下的罪。” 恰好此时,丘盈盈醒来。 苍白的小脸,在看见尖锐的剑端时,下意识的抱住张柯,“不……不要……”声音怯弱而又娇小,眼神中有半刻涣散。 在看向宇文旭的时候,目光终于聚焦。 没有血色的脸,霎时开始发抖,捂着自己的肚子,惊恐的对宇文旭道,“没有了,已经没有了……” “没有,没有……”张柯连忙抱住丘盈盈,“盈盈,没有了,以后都不会再有的。” 只这一句话,宇文昊便明白了。 不是他们数年来没有孕育子嗣,而是张柯知道丘盈盈还记着当年被灌下红花的痛苦,所以子嗣会让她犯病,这些年来张柯就从未让她有过身孕。 张柯抱着丘盈盈的样子,像是保护着这世上最珍贵的珍宝。 看的一众人都有一种莫名的罪恶感。 丘盈盈颤抖着,眼神四处漂泊,不敢与宇文旭的目光对视。 张柯打直了脊背,伸手蒙上了丘盈盈的眼睛,轻声道,“要杀要剐,皇上请便。” 做出这样的事情时,他便想到了有这一日,可是他不悔。 拥有她的时候,他不曾后悔。 陪着她的时候,他也不曾悔过。 宇文昊静静的等着。 好一会儿,宇文旭终于开口,“算了,你们走吧。”声音微微沙哑。 连张柯都有些诧异。 影护听闻此话,纷纷让开。 张柯不敢去问是不是真的。 他抱起了丘盈盈,转身就走,宇文旭一直看着他们。 走到好远好远,风突然吹了起来,丘盈盈从张柯怀中探出了投来,看着宇文旭的方向,脸上突然汹涌。张柯一顿,轻声安慰道,“盈盈,我们可以安家了。” 宇文昊始终注意着宇文旭的情绪,见此才彻底放心下来。 嘹亮的鸡鸣隐隐从四方传来,黎明起,晨曦亮,城门开,早市闹。 “天亮了。”宇文昊开口。 宇文旭回过神,转头看着宇文昊,“皇兄。” 宇文昊摸了摸宇文旭的头,“你不是要去看文渊城吗?哥哥陪你去。” 一声哥哥,突然就填满了宇文旭心底那空落落的地方,突然就弥补了儿时那些彼此缺憾的存在。 “好……”宇文旭声音微微苦涩。 走了两步,宇文旭想起了一件事,蹙眉道,“皇兄,世上真的有未卜先知的能人?” 宇文昊蹙眉,“什么意思?” “皇兄不是让宋寿老王爷写了折子?重设星天监,原本是个虚职,却当真有人来,他说他能卜算预命。”宇文旭顿了一顿,“我出来之前,他曾断言我半个月内会有血光之灾,且红鸾宫危,会受情爱之磨。并且他与我打赌,若是他赌对了,我便予他国师之位,而非星天监一职。” ; 第343章 父子敌意 年韵以为宇文昊离开半个月会回来,谁知道宇文昊一走就是两个月,并且没有任何消息,哪怕是她问了南津,南津也只会说一句,“主子现在并无大碍,很快就会回来,到时候一定会告知主母。” 中间倒是文灵有生一场小病,吐奶迹象严重。 还好有扈清羽在。 但是对于宇文昊没有任何回信,一走两个月的事情,年韵从生闷气变成了生怒气。 年韵抱着文灵慌张照顾的时候,整个人脑瓜崩就跟要炸了一样。 “南津,你告诉我,公子到底去了何处,什么时候回来,有没有性命之忧?” “主母请放心,主子绝无性命之忧。”南津其实也不知道宇文昊去了何处。 可是南阳王府内也都因为宇文昊的突然离开而焦躁了起来。 文颖抱着年韵,红着眼眶道,“娘亲,爹爹是不是不要我们了。” “没呢,爹爹只是有事情在忙,爹爹很快就会回来的。”年韵只能亲亲文颖的额头安慰道。 两个月后。 南津终于得到了消息,说宇文昊马上就回来了。 年韵也已经将东西都搬回了文宅里面。 宇文昊的骤然离去,让年韵不得不反思是不是自己哪里做错了,她要等宇文昊回来和她谈一谈。 这一日,文宅上下的人都出去了,文颖也去了南阳王府和先生学习。 年韵在院子里推着文灵晒太阳,听到门口传来敲门声。 咚——咚——咚—— 倒是不急不缓。 “管家?”年韵喊了一声。 无人回应。 年韵看文灵眨巴着眼,朝她舔了舔唇倒是乖巧安静,便起身去亲自开门。 门外,一半人高的小公子,正等着。 四目相对,年韵呼吸一滞,很快眼眶就红了起来。 这眉眼,这五官,俨然就是缩小版的宇文昊。 宇文璟板着脸,看着年韵发红的眼眶,漆黑的眸子里闪过一丝犹豫,好一会儿,才道,“可是母后?” 年韵声音嘶哑,“嗯,快进来。” 关了门,年韵低头看着宇文璟。 宇文璟也抬头看着年韵。 “是璟儿吗?母后,能抱抱你吗?” 宇文璟迟疑了一会儿,点头。 年韵才直接将宇文璟抱在了怀中。 宇文璟浑身僵硬,还能感觉到脖子上湿濡的一片,原本绷着的小脸在看见年韵的反应后,终于软了下来,木着手也将年韵环抱住。 原来,这才是他的亲生母后。 看到宇文璟的反应,年韵心底更是一酸。 那种血浓于水的感觉,在这一刻发挥到了极致,“璟儿,是母后对不起你。” 整整四年,她竟然都不曾怀疑过。 也没有认出自己的孩子被换掉了。 宇文璟心头微动,但是他是太子,是不能哭的。 嫩声严肃道,“母后,你抱的太紧了。” 年韵反应过来,连忙松开,抹着眼泪,“对不起,是母后太高兴了,有没有把你弄疼?” 宇文璟严肃的摇头。 明明才是个五六岁的孩子,却板脸板的像个小大人。 就在此时一道啼哭声起,宇文璟朝着年韵身后看去,年韵起身,下意识的牵着宇文璟的手,“璟儿,那是你的妹妹。” 宇文璟的目光,从年韵牵着他的手移到了院子里的木床上。 年韵压根儿没有去深思宇文昊是怎么把宇文璟带出来的,宇文璟又是怎么知道她的。 床上的文灵看不到娘亲就开始闹腾,一直到一个小脑袋探出来,文灵才止住了哭声,前一秒还哭的皱巴巴的,后一秒就笑的咯咯响,伸出小爪子朝着宇文璟挠过去。 宇文璟怔住。 小爪子软乎乎的,挠在脸上就像是没有骨头的软爪,那个触感简直起飞。 这是他的亲妹妹!他不是一个人。 努力板着的脸有些许崩裂,到底还是没有忍住,抬手轻轻的戳了一下文灵,又不敢用力。 文灵霎时笑的更开了。 年韵笑了笑,“你妹妹才四个月。” 嘎吱一声,门被人推开,宇文昊这才进来,看着院中一大二小,宇文昊眼眸垂了垂,脸上还有胡茬。 年韵站起身看着他,终于明白他这两个月失去做什么了。 在看见宇文璟的那一刻,她早就无法去怪宇文昊了。 相反于年韵的是宇文璟看见了宇文昊,方才软下来的小脸再度板了起来,防备的看着宇文昊。 明明是极为相似的父子俩,此刻在宇文璟眼里却宛若仇人一般。 “韵儿……”宇文昊也知道宇文璟还责怪他这么多年把他一个人放在宫里,这个心结也不是一时半会儿能解的。 还是先跟媳妇儿取得原谅比较重要。 “璟儿,你晚上想吃什么,娘给你做。”年韵低头,也看出了宇文璟和宇文昊只见的关系,瞬息间玲珑心思已经翻转。 宇文璟回头看着年韵,严肃道,“母后,儿臣不挑食。” 年韵又心酸又有些好笑,揉了揉宇文璟的头,看着宇文昊,“人呢?把他们叫进来吧。” 宇文昊这才松了一口气,媳妇儿不生气就好。 至于儿子…… 来日方长吧。 “璟儿,你在这里陪着妹妹好不好,一会儿……”年韵想了想,“一会儿等你另一个妹妹回来,今日就在家里住下。” 宇文璟眉头一皱,看向年韵却见她笑的玩儿。 眉间松了松。 在宇文璟的心里总算是有了个母后的模样。 至于关于父皇的模样,宇文璟默默的在心头打了个大红叉。 年韵看着宇文昊,“你去换身衣服洗漱好了出来。” “嗯。”宇文昊点头。 年韵转头,看着宇文璟在院子里看着自己的妹妹,小脸严肃而又刻板,但是眼神里又极为矛盾,似乎是想笑想高兴,但是又似乎憋着什么。 想了想道,“璟儿,要跟娘来厨房吗?” 娘? 听到这个称呼,宇文静蹙了蹙眉。 但想了想还是抬脚跟上年韵。 嬷嬷在母子走后,自觉的出现守着文灵。 小厨房里,宇文璟只能当个人偶摆设,但是他即便是看着忙忙碌碌的年韵,不时的回过头对他笑,宇文璟就一动都不敢动,坐在那里期待着什么时候,年韵再回过头来看他。 过了许久。 文颖回来,听到年韵在厨房里,巴巴的就抱着自己得意的成就蹒跚着脚步冲进厨房,“娘亲……娘亲……” 年韵用帕子擦了手,见文颖跌跌撞撞的跑回来,想抱住她,但是看见一旁的宇文璟脸色僵硬,心思转了转,改而牵着文颖,“雅雅怎么了?” 文颖目不直视,压根儿就没有注意到多了一个人。 将手中的帕子举高高到年韵面前,“娘亲,你看。” 弦琴道,“今日小小姐学了女红,小小姐手巧,第一回上针就能像模像样的绣个样子出来,比表小姐好了不少呢。” 同样是第一次绣个鸭子。 文颖的好歹能顺着纹绣个像模像样的。 而清醒就不一样了,黄色的鸭子硬生生绣成了一团猪。 “雅雅真厉害……”年韵看着自家女儿的首绣,奖励的亲了文颖一口。 文颖咧嘴傻笑,转头看到一旁坐着的宇文璟,眨了眨眼。 年韵轻声介绍,“雅雅,这是哥哥。” 文颖的目光落在和自家爹爹的十分相似的脸上,只是呆住,自己倒是想不清楚,不过也是乖乖按照年韵的吩咐,嫩生道,“哥哥。” 宇文璟小脸威严,皱着眉头。 压根儿就没搭理她。 文颖有些茫然。 小哥哥和爹爹生的好像,她看着还是很喜欢的,可是小哥哥似乎不怎么喜欢她。 意识到这个,文颖缓缓低下了头,像个准备埋进壳里的小乌龟。 年韵不确认宇文璟知道了多少,但此刻宇文璟对于文颖的敌意,她还是能感觉出来的。 很快,宇文璟就道,“娘,我饿了。” 年韵一怔,宇文璟的改口来的很突然。 但是显然更懵的是文颖。 显然不是很明白宇文璟为什么喊自己的娘亲是娘。 年韵愧疚于宇文璟,朝着宇文璟伸手,“好了,我们马上就可以吃饭了,天色还在,我们在院子里吃,也不晒。璟儿觉得如何。” “可。”宇文璟点头。 文颖眼巴巴的看着宇文璟,半天也没有思索过来。 宇文璟心里对文颖更多了一个印象,就是蠢。 但是面上,宇文璟依旧面不改色,乖乖被年韵牵着。 到饭桌前,年韵让宇文璟和文颖坐好,就见宇文昊洗漱好了出来,准备坐下就听年韵道,“没有你的椅子。” 宇文昊低下头。 果然桌子旁只有三张椅子,现在宇文璟占了一张,自然没有他的。 “奴婢再去搬一张。” 年韵看了看宇文璟眉间松了一松,脸色虽然依旧刻板,但是眼底却闪过一丝讥诮,开口道,“不必了。” 是以一顿饭,宇文昊只能站着吃。 年韵其实大概能明白宇文昊对宇文璟说了什么,宇文璟知道他们把他放在了皇宫的事情,也许宇文昊在其中把她给放在了一个毫不知情的位置,也是一个受害人的身份,所以宇文璟对她没有任何敌意,但是对于宇文昊这个把他放在了皇宫和占了他父母的雅雅有强烈的敌意。 第344章 表面功夫 《郡主养成记》第344章 表面功夫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345章 相亲相爱 年韵哄好了宇文璟,让宇文璟给文颖道歉,兴许是年韵的母性光辉太强烈,宇文璟对年韵柔和的要求根本无法拒绝,软下了神色朝着年韵点头。 文颖被自家爹爹温柔的又抱又哄,两三下就哄好了,转眼就被宇文昊成功洗脑,宇文璟是她的哥哥,他们是兄妹,要相亲相爱。 在大夫看完之后,确认文颖短时间内的牙不会在长,说话要漏好长一段时间风后,文颖就被宇文昊牵着去见了宇文璟。 宇文璟阴冷的神色被压了下去,恢复了板脸的模样。 “对不起。”声音微微生硬。 长这么大,宇文璟还是第一次跟人道歉,无论是上一世还是这一世。 抬眸看见宇文昊的脸冷的比他还黑,一时间屁股上被自家爹啪啪打的疼的感觉还心有余悸。 “没……没关系……”文颖努力压下心头的惧意,朝着宇文璟努力的甜甜一笑,缺牙的那一块儿,显得文颖又呆又傻。 蠢笨。 宇文璟内心嘲弄。 但是扫了自家娘亲一眼,倒是当真像哥哥一样抬手,揉了揉文灵的小脑袋,动作温柔的不得了。 在宇文璟看来,就是当摸狗一样的摸摸这个自己看不顺眼的蠢材。 文颖却因此对宇文璟产生了极大的好感,清澈的眼睛里跟开了花儿似的。 宇文璟勾了勾唇,带了一抹邪佞。 年韵没有看见,却是颇为欣慰于宇文璟听她的话。 宇文昊虽也没有看见,可是凭他这半个月来对宇文璟的了解,有诈。 不过为了这一家五口短暂的平和,宇文昊没有开口。 把文灵交给了嬷嬷,一家五口便上了街。 夏日的晚市人很多,也很热闹,其实没有什么要采买的,主要就是为了消消食。 宇文昊牵着文颖,年韵牵着宇文璟,一家四口颜值爆表,本来在益郡就极为眼熟,现在多了一个宇文璟,大家都好奇的打量。 宇文璟旁边就是文颖。 突然宇文璟开口,“娘,你牵紧一点。” 年韵怔了怔,温柔的笑道,“好。” 微微用了力气。 宇文昊皱了皱眉头,想起了那些被拐走的孩子,也稍稍紧了紧手。 而街上人多,四人便走的近了一些。 文颖低头发现有东西不停的擦过自己的手。 眨了眨眼,发现是宇文璟的手,是哥哥想要牵她吗? 文颖懵了一下,手再次被宇文璟的手扫过,文颖想了一下自家爹说的相亲相爱,勇敢了一把抬手去牵宇文璟的小指。 宇文昊低头看了看,但是是因为文颖主动的,倒也没说什么。 宇文璟回过头,朝着文颖善意的笑了笑。 文颖大受鼓励干脆一只手都牵着宇文璟,好开心,她好喜欢这个和爹爹长得像的哥哥。 清醒就有两个哥哥,每次看见年清衍和年清楚带礼物给年清醒,虽然有她的一份,可是她还是很羡慕,因为清醒可以向年清衍和年清楚撒娇,可是她不能。 宇文璟转过头,眼底就沉了沉。 手中微微用力。 不过可惜,宇文璟的身体和文颖的身体是一样的,都是五岁,所以宇文璟再怎么大力,力气也不过如此。 而且小孩儿没什么骨头,手软软的,被宇文璟大一些的手包在手心里,揉成肉团子,文颖都只有一个感觉,哥哥牵的这么紧,一定是很在乎她很在乎她的。 然后对宇文璟笑的更灿烂了。 宇文璟看着文颖莫名的朝他傻笑,整个人都不好了。 干脆的甩开文颖,算了,等长大一点,再看他怎么玩她。 “雅雅,吃不吃甜糖包子?”路过卖甜糖包子的,年韵下意识的问文颖。 “要。”对甜糖包子没有抗拒的文颖立刻答。 宇文璟的脸黑了一层。 “老板,一个甜糖包子。”年韵道。 “娘,我也要。”宇文璟陡然开口。 年韵回过头,轻声道,“晚上吃饭,我看你吃咸的多,糖醋排骨你也没动,你喜欢吃甜的?” 宇文璟嗯了一声。 年韵又找老板拿了一个,宇文昊开口,“拿两个。” “你也要?”年韵有些不可置信。 宇文昊勾了勾唇角,“璟儿是男孩子,长身体,一个不够。” 宇文璟脸黑了一团,老板已经将甜糖包子递过来,下意识的接过。 然后就看着自己不喜欢的爹牵着自己喜欢的娘亲,往前走了!看着自己手中拿着两个自己并不喜欢,并且没什么卵用的甜糖包子,宇文璟意识到自己被排挤了。 “小少爷?”嬷嬷叫了一声。 宇文璟将手中的一个甜糖包子放进嬷嬷怀中,“赏你了。”然后追上去牵年韵的手。 年韵眨眨眼,“吃这么快?” 宇文璟笑了笑,“我就吃了一个,另一个给嬷嬷了。” “那你可还要吃什么?”年韵担心的问? 宇文璟摇头,一本正经道,“父亲说了,食过三分不过七,不可过食。” 宇文昊目光轻眯。 回了宅子后,丫鬟们已经将房间都收拾妥当。 年韵问了宇文璟要不要跟他一起睡,宇文璟到底是个活了十八年内心丰富又多戏的少年,一本正经的拒绝了。 年韵一想宇文璟受的是太子教育,也就没有强行对其强行安利母爱,转头就去了文颖房间里,哄文颖睡觉,气的宇文璟咬的腮帮子咯咯作响。 明明该是高兴的一天下来,年韵竟然觉得有些累。 文灵还小,所以还在屋子里,年韵俯身捏了捏文灵的小脸,“还好小灵儿听话。” 没有和其他孩子一样经常哭闹。 宇文昊洗漱完,环住年韵的腰身,“真的不气了?” “怎么不气,气你不打一声招呼就走了,一去就是两个月。”年韵话语里有些无奈。 一开始气,可是因为宇文璟的出现,所有的气儿都没了。 宇文昊总能找到方法哄好她。 腰身被圈住,一个大力宇文昊就把自己媳妇儿抱上了床,行自己想了好几个月的不可描述的事,然后将一个白瓷瓶放到了枕边,“以后我们不生。” 年韵眨了眨眼。 宇文昊有些无奈,“再多牵不下了。” 年韵想了一会儿,应下了。 “不过,璟儿与你似乎有些不合。”年韵道,“我怎么觉得你们俩不像是父子,倒像是有深仇大恨一样?还有之前清醒说的,璟儿在宫中扮成小太监的事情,又是为何?” 宇文昊沉吟半刻,“这些事情我慢慢告诉你。” 关于宇文璟扮成小太监,没有玩伴可怜巴巴的模样,完全就是宇文璟假装的! 他想跟着南阳王府的车马出宫,但是年岁太小,刚好遇见了清醒,清醒被他忽悠的一愣一愣的,也相信了宇文璟的说辞。但是宇文璟才多少岁,四岁,放眼整个皇宫只有一个小太子四岁,所以年时迁直接就将宇文璟给送了回去。 “可是我今日看他看着灵儿的模样,确实是欢喜的。”年韵轻声道,“他小小年纪在宫中,受太子教育必然辛苦。” “不……”提起这个宇文昊眉头就轻拧了起来,“母后想起了我小时候,所以对璟儿格外纵容。这小子有些天分,太傅的话也不曾多听,我曾见过太傅与他上课,几乎每一句话他能能出反驳,气的太傅头疼。在宫里他是唯一的太子,甚至是皇弟,对他也难施管教。” 年韵一怔,“可是……璟儿他很听话……” “那是只在你面前。”宇文昊轻哼了一声。 在宫里,从宇文璟能自己走路开始,经常找不到人,也不知道他去做了什么,反正有时候一消失就是大半天。可是宇文旭查验功课的时候,又能完成的让人满意,太傅教导的时候,他甚至能反过去教导太傅,一肚子歪理,还理直气壮。 “他那张脸具有欺骗性。”宇文昊捏这年韵的下巴道,“你可别太宠你儿子。” 年韵不满的转过身,“原则性的问题,我自会教导他。” “如何教导?”宇文昊问,“他是要回宫的。” 年韵一怔。 再次翻过身,趴在宇文昊胸口,“你想回临淄?” 昏暗的光线下,二人的目光汇聚在了一起。 年韵如何不知道宇文昊的想法,他在外陪了自己这么多年,这些悠闲都是偷来的。 “皇宫中出现了一个人,名为霍光,有预卜之能,他说皇弟出宫会有血光之灾,但有惊无险,说皇弟会受情爱之磨,皇弟也遇见了丘盈盈。所以皇弟不能食言,大殿之上已给他国师之位。”齐国不是没有出过国师,但那已经是很多年前。 年韵蹙眉,“当真有如此神奇之人?” 宇文昊目光沉了沉,“有一种人,也能未卜先知。” 年韵眨眼,“哪种?” “和你一样……”宇文昊道。 年韵蹙眉,“和我一样?” “你忘了?”宇文昊认真道。 年韵好努力的去想,好努力的去想。 “庭溪……”宇文昊提醒。 “庭溪。”年韵目光中闪过一丝疑惑,“好熟悉的名字。” 宇文昊挑眉,“你不记得了?” 年韵很认真的去回想,可是脑子里就是想不起来宇文昊所说的名字,委屈道,“生了孩子之后我记性差了好多,会不会是生了孩子,把脑子给掉孩子身上了?” 第346章 以小欺小 年韵还记得婢女说的扈清羽一孕傻三年的事。 现在宇文昊问她记不记得,年韵脑袋一懵,下意识的就开口了,从她生孩子后倒是没注意,不过这一想,很多地方确实是空白着,但是也只能归咎于记性不好。 宇文昊顿了顿,轻声道,“张尧张大人你可还记得,上个月他已上任大理寺少卿之职。” “我记得。”年韵回想,“就是在歙县的时候帮了我们的那位。” “他的夫人你可还记得?”宇文昊问。 年韵眨眼,“小七?” 宇文昊眯眼,“如意。” 年韵就感觉脑子被扎了一下,确实有一个空白的地方,但是细细想来,自己如何长大,又似乎没有遗漏。 好一会儿才缓过来,伸手去捏宇文昊的鼻子,“告诉本宫,你到底想说什么。” 宇文昊微微松了口气儿,包裹住年韵的小手,“没什么,问夫人考不考虑回宫。” “以什么身份?”年韵道,“如此一来,皇上会不会多想?” “不会,我已与皇弟说好,若回去,皇弟会授我以文安王的亲王之位,坐镇临淄,辅佐朝政,教导璟儿。”宇文昊顿了一顿,“皇弟毕竟不是璟儿的亲生父母,而且皇弟没有孩子,他不会带璟儿。” “你和皇上的关系……倒是好。”年韵想了想也只能如此说。 宇文昊凝眉,“我担心他。” 年韵点头,别的皇子都还有母妃,封王的已指婚有妻子,也会有子嗣, 唯有宇文旭,坐之高位,除了宇文昊与他最亲外,其他的兄弟与他来说都是忌惮他皇位的臣子,无亲人无子嗣,孤身一人。 “明日,我和爹娘说说。” 二人这也是商议好了。 主要问题就在于,如今宫中只有一个小太子,宇文璟天生反骨,当面一套背后一套做的极为顺畅,看起来是个刻板严肃的小家伙,但是骨子里焉儿坏,看不顺眼就跟谁对着做,而宇文旭看在宇文昊的份上也对宇文璟溺宠的很,只要课业无错,其他事情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如宇文昊所想,宇文璟一个晚上都在想着,下一步棋应该怎么走。 国师已经进宫了。 这一世和上一世也不一样了,他不会再让别人质疑自己的血脉,而且他并不想白白让出自己的亲生娘亲。但是他也不会那么轻易让国师就那么简单下去,他这一世一定要好好筹备。 隔壁传来声音,暖暖糯糯的。 “嬷嬷……” “哎,小小姐是想起夜吗?” “嗯,肚肚疼……”绵绵的嗓音从文颖口中传来。 宇文璟坐起身,听着窸窸窣窣的声音。 嬷嬷牵着文颖出了门,肚肚疼那就是想屙大大。 屙大大就不能在屋子里屙。 宇文璟紧随其后穿了靴子出门。 院子来传来隐隐的吱吱声,安静的不得了。 宇文璟冷笑着一脚踩上一小东西的尾巴,手速极快的扯着尾巴扔进了文颖的屋子里,快速合上门。 然后自己愉快的回房。 隔间的嬷嬷听到动静,迷糊问道,“小公子可是醒了?” 这嬷嬷是照顾文灵的嬷嬷,不过今晚文灵在宇文昊和年韵房里,所以嬷嬷暂时来照顾宇文璟。 宇文璟屏住了呼吸没有回答,动作有些轻的坐回了自己的床上。 这具身子才五岁,但是宇文璟觉得自己已经是个大人了,加起来他可是活了十八年了。 嬷嬷没有听到宇文璟的回答,想着应该是她听错了。 宇文璟一直等着,等到文颖和嬷嬷回来。 突然一阵尖叫伴随着滋滋声传来,宇文璟顿时乐了,静静的等着文灵的哭声。 “打死!打死!打死!”倒是嬷嬷的声音一直都在。 宇文璟有些奇怪,直接推门出去。 “吱……” 一黑乎乎的东西正好从脚下蹿过去,宇文璟一脚踩住,那小东西就开始惊声尖叫,咯吱咯吱。 “小小姐,小小姐……”嬷嬷惊慌的看着文颖, 文颖僵着一张小脸,呆呆木木的,要哭不哭,就那么呆着看起来似乎是被吓傻了的模样, 宇文璟义正言辞道,“不过一只老鼠罢了。” 嬷嬷好一会儿反应过来,夸奖道,“小公子胆子真大。” 文颖还呆愣愣的站在那里。 宇文璟极为自然的走过去,抬手就给了文颖一个脑瓜弹。 “疼……”文颖终于反应过来,疼的捂住脑袋,滚着泪花看着宇文璟。 “吓住了?”宇文璟不加掩饰的面露嘲意,看她吃疼的模样,心头更是愉悦,“胆小鬼……” 却不想文颖突然就朝着宇文璟憨憨一笑,“谢谢哥哥……”露出一颗缺着的牙,看起来当真蠢到不行。 虽然脑袋有点儿疼,可是清醒常说,打是亲骂是爱,兄妹之间就是这样。 她还以为哥哥不喜欢她呢,她怎么会有这种错觉呢。 宇文璟脸色一黑,转身离开,拢着衣裳前襟,手指在上面捻了捻。 榆木脑袋。 一夜小小的插曲过去,早上用膳时嬷嬷将晚上的事情告知了宇文昊和年韵,二人听后只觉奇怪,房间里怎么会有老鼠,毕竟雅雅的房间是不允许放吃食的。 嬷嬷解释,“是老奴粗心,带小小姐如厕的时候,忘了关门。” 宇文昊微微蹙眉,看着一旁正襟危坐的宇文璟,直觉告诉宇文昊,昨晚的事情和宇文璟脱不了干系。 用完早上年韵和宇文昊就带着三个小萝卜头去了南阳王府。 章佳氏和年四重照规矩来说看见宇文璟是要下跪行礼的是,宇文昊一句,“不用惯着他。” 年四重便也安心站着。 宇文璟一路面无表情,只是牵着年韵不肯撒手。在宇文璟眼里,都是因为这里的一切,所以他们才会离开他,将他一个人留在皇宫中。 “这是璟儿吧。”章佳氏也想亲近,但是看见宇文璟的脸色又想到宇文璟现在的身份终究还是没有上前。 似乎除了年韵,包括宇文昊都没办法让宇文璟喜欢起来。 宇文昊找了年四重单独聊天,年韵低头问宇文璟,摸了摸他的头,“璟儿,这是外婆。” 宇文璟这才开口,“外婆。” 章佳氏摸不着宇文璟,看着文颖在一旁落单,改而去抱文颖,“雅雅,你清醒表姐很快就回来了。” “好……”文颖乖乖的回答,坐在章佳氏怀里。 宇文璟皱了皱眉头。 他虽然对这个便宜外婆还无什么好感,可纵使如此,那也是他宇文璟的外婆,跟这个便宜捡来的蠢材没有半点关系!那是他宇文璟的外婆,这里所有的亲人都是他宇文璟的! 可是他现在明显感觉得到,他的亲人对他的疏远,除了娘亲,他们都喜欢这个抢了他位置的蠢货。 文颖对宇文璟的目光敏感的察觉到了一丝危险,但是强忍着还是朝着宇文璟笑。 中午的时候年时迁带着年清衍、清楚、清醒都回来了。 年清醒这才看清楚宇文璟,“小太监!你怎么在这里!” “清醒!不准胡说!”年时迁厉声呵斥。 宇文璟看着年清醒,主动道了一声,“清醒表姐。” 年清醒眨眨眼,好一会儿反应过来,掐着年时迁的衣摆,“爹,姑父在外头,真的有私生子啊。” 年时迁简直想捂住清醒的嘴。 “这就是你姑父和姑母的儿子,是你表弟。” 年清醒努力的去猜测之间的关系,被年清楚撞了一撞,“你管那么多干什么,小表弟来了就行了。” 年清醒眼睛一弯,是啊,来了不就行了。 主动牵着宇文璟的,“小表弟来,我带你去玩好玩的。” 走了两步,年清醒想起来,连忙回头去把文颖拽起来,“小表妹,走一起去玩。” 几个小孩子热热闹闹的,宇文璟一股老成之色,看起来在他们中反倒是年岁最大的错觉。 年韵心里隐隐有些担心,但是扈清羽拉着年韵的手,“让孩子们去玩吧,我看小太子一点儿都没有孩子气。” 扈清羽说的倒也是年韵的感觉,虽然宇文昊说宇文璟里外不一,但是在她眼里璟儿这五年来,都是在没有父母陪着的情况下,比起普通孩子心头缺的更多,她心里只有愧疚。 所以也放任宇文璟去玩,自己和章佳氏说了说要回宫的事情。 章佳氏有些担忧道,“这次回宫会不会……” 年韵笑道,“这一次是以先帝的身份回宫,授的是亲王之位,未处帝王就有退路,女儿不会让自己置身于退无可退。”只要累了,就可以退。宇文昊只是因为历来的教导让他无法做出违背规矩的事,所以会压抑自己,但是现在不一样了,所以一切都变得可以承受。 章佳氏虽然不舍,可是这几年的相处,章佳氏已然满足了,红着眼眶看着年韵,“回去吧,不要担心爹娘。” 三人在惜惜依别中,突然听到一阵惊呼。 “不好了,表小姐落水了。”下人突然来报,年韵和章佳氏还没落下来的惜别之泪瞬时收回。 就见年清衍一身湿漉的背着同样湿透的文颖回来。 “快,快叫大夫。” 人群顿时围绕着文颖焦急的唤人。 这一刻,始作俑者站在人群之外冷眼看着自己的亲人去关心一个抢了自己位置的人,心里并没得逞的快感,反而更为难受。 第347章 送温暖的 这么多年,在南阳王府的孩子一直都是健健康康平平安安长大,偶尔生个病,益郡有扈神医,扈清羽本身医术也不赖。所以就算是摔伤、磕伤也极少,更不要说落水这样的大事了。 宇文昊和年四重与年时迁听到消息忙从书房出来,众人都围在清醒的门外。 年韵已经抱着文颖进了房中,换衣衫,扈清羽给文颖把脉。 文颖落了水,被滚滚的冷水呛的口鼻直冲,脑袋昏沉,好久好久都没有缓过来。 “穿清醒的衣衫。”扈清羽让丫鬟从柜子里找了衣衫。 年韵给文颖脱衣衫的时候,发现她的右手紧握,握着一枚玉炔,上头挂着金丝编的璎珞,动作滞了一滞,想将玉炔拿下来,可惜文颖握的用力。 不过年韵也没有非要去掰开她的手,只是换了衣衫,擦干头发就让丫鬟去熬祛寒汤来。 门口。 年时迁的目光在小孩中扫了一圈,最后落在年清衍身上,“清衍你说。” 年清衍同样湿透,却站直了身子,“是清衍没有照顾好小表妹。” 年时迁的目光转向清楚和清醒,“你们说。” 清醒如实道,“我……我回过头就看见小表妹翻进水里了。” 宇文昊的目光却坚定的落在了宇文璟身上。 他一来,文颖不是摔倒就是被老鼠吓现在也落了水,除了宇文璟他在想不到别人。但是宇文昊很生气,小小年纪就有此恶毒手段,非君子无气度,是缺少教育了! 宇文璟皱着眉头,将头偏到一边。 宇文昊目光一沉,直接走到宇文璟面前,“在哪个池塘落的水。” 宇文璟抿紧了唇没有说话。 “在……在东院。”年清醒也被宇文昊沉郁的脸色吓了一跳,忙说完。 宇文昊直接抓着宇文璟的领子朝着东院走去。 “放我下来!”宇文璟挣扎,“你要做什么!” “教训你。”宇文昊冷声道。 “你走开!本宫用不着你教训!”宇文昊就跟个刺猬似的,毫不客气的抬脚去踹宇文昊,奈何身板儿小力气小,踹的宇文昊毫无知觉。 “我是你爹!我就有责任教训你!” 看着自己离池塘越来越近,宇文璟也猜到了宇文昊要做什么,大声尖叫,“我不承认!你不是我爹!我爹不会把我丢下,不会不要我!” 宇文昊顿了顿。 但下一刻也没有客气的把宇文璟丢进了水里。 宇文璟也瞪着宇文昊,也不挣扎就那么瞪着宇文昊,任由冰冷的水没入自己的鼻息,意识逐渐消散,才看见与宇文昊慌张的面孔,见他跳进水中,唇边勾出冰冷的一笑,戾气十足。 恍惚间,宇文璟回到了九岁那年—— “太子和皇上生的一点儿都不像。” “听说太子是秋嫔和一个侍卫苟合所生,根本就不是皇上的血脉,皇上生不出儿子才将错就错。” “是啊,我也听说,皇上也真是的。皇室那么多皇子,随便抱一个,也是有皇室血脉的,何必非得为了掩饰自己,让一个低贱的血脉当太子,若是这样,那宫里那么多侍卫,我生一个,岂不是也能当太子?” 背后,宫女太监们,毫不客气的议论着他的长相。 他的父皇从他记事开始,就浑浑噩噩,对国师的话言听计从,根本就不会多看他一眼。 而太后更是在太上皇去世后就去了佛堂闭门不出,他连面都没见过。 他的母妃,懦弱胆小,抱着他的时候都在盼着父皇,却又恐惧着他人的言论,在他不知道真相,更不知道如何与她相处时而生疏的那几个月,她竟然选择了自尽。 从九岁起,父皇就不再理政,他是朝堂中的昏君。 把九岁的他交给了国师,让国师辅佐他。 他听了国师的话,把国师当做师父,虽然国师对他极为冷淡,但他仍旧念着,一直到父皇卧病在床榻,成了废人,国师说会帮他管理朝政,最后却将他推入了深渊。 这一切,都是因为他的亲生父母抛弃他开始。 纵使这一世重新开始,一切有所改变。 可是数万道刀,割在自己身上的痛苦,始终在心口,他们逼他承认自己非皇室血脉,逼他承认下毒暗害父皇。 那时候他也怀疑自己,怀疑自己是谁,从哪里来。 父母在哪里,谁能帮他,他想知道他自己是谁,谁生了他,却又放弃了他。 性命止于十三,他不曾体会过几年温暖,就在皇宫尝尽了冷漠和苦果。 他恨他们。 恨母妃的软弱无能。 恨父皇的郁郁无志。 恨国师的冷漠无心。 幸好,他重生了,他怀揣着秘密,想要知道自己的秘密。 可惜这一世,秘密没有被掩藏,一切都改变了。 现实却告诉他是他的父亲主动抛弃了他。 他的亲人也许是接受他,可是他们却更喜欢那个占了他位置的人,他难受。 沉在了黑暗中许久,宇文璟的意识才逐渐苏醒。 模糊中的争吵传来。 “宇文昊!他才四岁!你怎么忍心对他下手,他不是你儿子吗!” “小小年纪一身戾气,就是欠教训。”宇文昊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是憋着一口气,也觉得憋屈。 “他是你儿子!”年韵怒了,“不管怎么样,你也不能用这种刻板的方式去教育你的儿子,你这样和当初的父皇有什么区别!他现在昏迷不醒,你就满意了吗?” “娘……”宇文璟艰难的从嗓子里吐出两个字。 还好,还好这个世界不是所有人都更喜欢另一个人,如果不是因为那个男人,娘根本就不会放弃他。 “璟儿,娘在。” 下一刻,宇文璟就感觉到自己被人抱在了怀中。 这个娘亲,他的母后应该是这样温柔的。 年韵看着宇文昊,无奈道,“算了,你去照顾雅雅,璟儿这里我来照顾。” 宇文昊走了,宇文璟才睁眼,就看见了年韵发红的眼眶,沙哑着声音承认,“妹妹是因为我才落水的。” “嗯……娘知道。” 年韵亲了亲宇文璟的额头,“你不喜欢你妹妹,也怨着你爹爹,娘亲也怨着……” 听到后面的五个字,宇文璟傻傻的笑了笑,抱着自家娘亲的脖子,兴许是因为受了凉病了,干脆的耍赖,“娘……” “娘在……” 一声又一声,宇文璟一直觉得自己重生足够的聪明,也已经有了之前的记忆,但是现在还是忍不住依赖着年韵。 和昨日年韵见着的那一个板着脸的稚童没有半点相似。 年韵用被子裹紧了宇文璟,眼底也闪过一丝担忧。 一个五岁的孩子,有了记忆还聪明的有些可怕,戾气这般重。 可这是她的儿子,如果他们没有因为自私而将他留在皇宫,而是带在身边抚养,他也许不会如此。 可是现在有些事情已经做了,也已经酿成了后果,她要怎样才能祛除他心里的戾气。 在宇文璟清醒了一些后,年韵吩咐了下人再去准备一碗祛寒汤。 “璟儿,再喝一碗。” “嗯。”宇文璟目光不敢动的盯着自家娘亲。 年韵已是两个孩子的妇人,加上生活向来滋润,极少生气,面容平善从容极招好感,加上宇文璟本就是年韵所生,血脉相连,年韵还当真是宇文璟重生后到现在,唯一一个放到心坎里的人。宇文旭政务繁忙,自己都因为朝臣之言百姓所传而头痛不已,对于宇文璟一直都缺乏相处。 而太后虽然纵容宇文璟,可是偶尔的时候,还是下意识的拿出她的姿态,宇文璟也不太喜欢。 对于抛弃自己,又打了自己,还把自己扔进水里的亲生父亲,宇文旭简直讨厌到极点。 所以现在宇文璟趁着病,依赖着年韵。 等病好了,宇文璟还真拉不下脸面这般缠着年韵。 “璟儿,今晚娘亲陪你睡好不好?” 年韵突然朝着宇文璟笑了笑。 宇文璟小脸上闪过一丝不自然,但是一想到他现在才四岁和娘一起睡,又有什么关系,便红着耳尖轻轻的点点头。 外头天色已经不早了,晚上年韵也没有出去,而是在房间里陪着宇文璟吃了点东西,给宇文璟讲小故事,哄他睡觉,尽管故事是宇文璟觉得幼稚道极点的故事,可是年韵的声音柔软,细细绵绵的,宇文璟十分喜欢听。中途文灵饿了一阵,嬷嬷抱过来给年韵喂奶,宇文璟红着脸转过了头去没看。 但是心里却有些失落,自己的亲妹妹,是被娘这般柔和养大的,如果他是在娘身边,他一定不会经历那般痛苦的记忆。 另一侧宇文昊单独陪着文颖睡了,文颖无比的失落,“爹爹,娘亲不要我们了吗?” “璟哥哥生病了,所以娘亲去陪璟哥哥了,雅雅,爹爹陪你。”宇文昊给文颖掖了掖被角。 “爹爹……他是雅雅的哥哥吗?” “是……” “哥哥不喜欢雅雅吗?”文颖对于别人喜不喜欢自己这一点,倒是十分敏感。 一如当初她也感觉到自己的爹爹并不是很喜欢她一样。 宇文昊顿了顿,“雅雅,你哥哥不是不喜欢你,他是嫉妒你。” 文颖茫然。 “因为雅雅一出生就陪在爹娘身边,而他没有,所以他会嫉妒雅雅……”出于私心,宇文昊开口道,“雅雅,他是你哥哥,就算他不喜欢你,你也不能憎恶他厌恶他,那样你们只会越来越讨厌对方……相反,你要让他喜欢你,接受你……否则,娘亲会难过的……” 文颖似懂非懂,“好……” 宇文昊亲了亲文颖的额头,“乖,睡吧。” 文颖乖乖的阖眼。 第348章 骨子焉坏 第二天早上嬷嬷给文颖穿好了衣衫,因为来不及裁制宇文璟衣衫,宇文璟做的是年清衍和年清楚幼时的衣衫,略微有些大了,长袖长裤都耷拢着,配合着宇文璟板着的小脸,看起来像是偷穿了大人衣服的小孩儿,竟有几分可爱。 年韵抱着宇文璟出门。 门外宇文昊牵着文颖等在了门口。 经过昨夜年韵抱着宇文璟说着一夜的话后,宇文璟对宇文昊和文颖的敌意并没有那么深,至少表面看起来是很平和的。这一次宇文璟没有认错,就只是端端的站在那里,望着宇文昊和文颖。 文颖挣脱了宇文璟的手,走到宇文璟面前,目光清亮的将手中的东西递给宇文璟,“哥哥,给……” 正是宇文璟的玉炔。 宇文璟拧着眉头看着文颖,好一会儿才不自然的接过玉珏。 “雅雅知道哥哥不是故意的,雅雅不会怪哥哥,也不会因此不喜欢哥哥……”文颖不想让娘亲难过,哥哥不喜欢她没关系,她喜欢哥哥就行了。 宇文璟嗤之以鼻。 “姑爷,小姐,早饭都准备好了。”嬷嬷来道。 “我先去喂灵儿,你带着孩子们先过去。”年韵看着宇文昊道。 宇文昊点头,一手牵着文颖,一边朝着宇文璟伸手。 “本宫自己过去。”宇文璟冷着脸朝前。 “走错了。”后头宇文昊幽幽道。 宇文璟僵了一僵,转过头朝着另一边走,宇文昊直接抬手,冷声道,“要么我牵着你,要么我提着你过去。” 宇文璟狠狠的瞪了宇文昊一眼,最终还是乖乖的把手放进了宇文昊掌中。 没过多久南阳王府便来了消息,问文颖和宇文璟如何了,却是两个小孩儿都好好的,倒是年清衍病了。 年韵颇有些不好意思,清衍是为了把雅雅从水里救出来才会如此,所以年韵和宇文昊带着雅雅去南阳王府看年清衍,不过扈清羽阻止了,小孩子体弱容易过病气,再说了也不是什么大病,躺两日就好了。倒是一家人准备着回临淄的事情比较重要。 年四重的身子有些不适,看着年韵却是颇为欣慰,“孩子嘛,长大了都是要四处飞的,有你大哥在,不用担心爹娘,等过段时日你二哥也会回来。”说着摸了摸年韵的头,就像小时候一样。 看着文颖和宇文璟,怅然若失。 “如今韵儿也是当娘的人了,爹放心了。” 年四重从前是觉得年韵还小,总需要他保护,皇宫里太危险他若是不努力韵儿也会有危险,可是这些年来,没有他,一件件的事情韵儿自己都处理了下来,而且这么多年,皇宫成为了曾经束缚韵儿的地方,但是现在却有了韵儿的牵挂,所以他也不会自私的将年韵留下。 章佳氏只是有些失落,“韵儿,去了临淄千万要好好照顾自己。” “爹,娘……你们想不想回临淄?”年韵迟疑了一会儿,问道,“临淄的南阳王府,若是爹娘……” “不了。”年四重想也不想的就拒绝了,“爹守了这里一辈子,不会离开的。” 他守护了这西南边地一辈子,早就在这里扎了根发了芽,纵使临淄繁华,也不是他能习惯的了。 年韵笑了笑,“好,爹娘,大哥大嫂,我们会经常回来的。” 后天他们就会启程。 离开之前章佳氏让人送了许多东西来,还有送给宇文璟和文颖的留恋,特别是宇文璟。 宇文璟如今还小,朝堂上还有宇文旭坐镇,他能到益郡是因为他本身就无法影响朝堂,等再大一些,宇文璟有了自己的见解,在朝堂中位置渐重,他就不能再轻易离开了。 章佳氏和年清醒兄妹三人送的不过是些笔墨玩物等,年时迁单独松了宇文璟半个玉佩。 其他东西都好,唯独年时迁送的半个玉佩时,千叮咛万嘱咐让宇文璟不要给他人看见。 晚上的时候宇文璟一脸为难的对年韵道,“娘,我身上已有玉佩,舅舅送的这块儿我该藏在何处?” 年韵拿过一看,眼皮子挑了挑。 这是半块虎符。 看着宇文璟,年韵想了想还是道,“璟儿,你舅舅是南阳王,这事半个虎符,可以号令西南子军,也是半个西南总军,你舅舅将它送给你,是表年氏一脉的忠心。你舅舅既送给了你,那娘就要问你一句,你可愿听娘的?” 宇文璟当然知道虎符是什么,却不知道年时迁随随便便送的这半块儿就是虎符。 心头微微震动,但是面上却强强的压下,应着年韵的话,“璟儿任由娘亲做主。” 想来也是,半块虎符,他如今只是个四岁的孩子,而国师又进了宫,他也许护不得这虎符,只是他想听听自己的娘要如何处置。 年韵看着宇文璟的神色,猜测他是明白的。 轻声道,“回宫后,璟儿主动将半块虎符交给你皇叔如何?” 宇文璟眉心微拧。 对于上一世的记忆在前,宇文旭在他眼里虽然有所改变,但仍旧是可瘠薄不靠谱了! 要是交给皇叔,皇叔又闷头土脑的信了国师的话,让那国师哄骗了去,最后受折磨的不还是他? 看出了宇文璟的迟疑,年韵轻声道,“璟儿,如今是你皇叔当政,你皇叔不是你的敌人,任何与政权有关的东西,璟儿都要先告知你皇叔。” 宇文璟皱了皱眉头,“可是,从前父王才是皇上,皇叔不过是……” “璟儿!”提起此事年韵也不得不严肃。 璟儿太聪明了并不是什么好事。 “璟儿,皇叔不是你的敌人,也不是父王和母后的敌人。”年韵看宇文璟眉头紧蹙,微微叹了一气,“璟儿,你不喜欢你父王将你留在宫中,可你父皇也是有他的苦衷,你皇叔孤身一人,又无子嗣,所以你是太子的唯一人选。” “所以如果是母后来选,母后也会弃儿子于皇宫吗?”宇文璟突然就开口问道。 这一刻,年韵也是注意到宇文璟眼底的戾气。 他始终很介怀他们把他留在了皇宫里的事情。 年韵目光一软,摸着宇文璟的脸,“如果母后知道你是个儿子,知道你父亲把你留下来,母后说什么也不会走。母后会陪你留下来,留在临淄,留在皇宫,你是你皇叔唯一的选择,你父王让出皇位,是为了母后,如果他不这么做,也许今日你看不见你的母后。” 压倒宇文昊的最后一根线,让他极度想要脱离皇宫的,是朝臣们的威压,是朝臣逼迫他送出自己,是他为皇却不能自私的保住自己想要保住的人,所以才会如此。 听年韵这么一说,宇文璟眼底的戾气才缓缓收拢。 低声道,“我不喜欢父王。” 年韵挑眉,笑道,“母后是不知道你在皇宫,可你父王是知道的,他比母后更难受。当初抱着你雅雅妹妹的时候,你父王十分不喜,母后以为你父王是因为他第一次做父亲,不知道如何对待自己的孩子,所以雅雅也被他吓了很久,尚在襁褓中的时候,就被你父王恼了许久,身上不舒服也不敢哭,生生憋出了病来。” 宇文璟缓缓低下头,“可是父王现在喜欢妹妹却不喜欢我。” 除了娘是陪着他,所有的人都更喜欢她。 年韵笑了笑,竟然觉得宇文璟有些可爱,这是吃醋了,同时心里又更难受了些,顿了顿轻声教导,“先不说你是男孩子,雅雅是女孩子,你身上有帝王之责,所以你父王会对你格外严厉。而且你不在的时候,你父王对你的愧疚和感情都悉数落在你妹妹身上,可以说你不在的这五年,是你妹妹代替你填补了娘和你父王心里的这段感情。感情已经付出了,是无法轻易收回的,你要让你父王更喜欢你,那么你就要好好的表现,你是父王的亲生儿子,他不会不喜欢你,你父王不信任你,也是因为你在还未与你父王建立起父子情份的时候,你做了让他不信任你的事情,这样的情况于你是不利的。所以璟儿,当你身处于一个不利于自己的情况下,你要想办法做的是,扭转自己的境地,而不是一意孤行让自己身陷囹吾,过的越来越糟糕。” 父母都是自私的。 从宇文璟出现的那一刻,年韵对宇文璟的感情出了愧疚就是偏颇,如果宇文璟对文颖当真厌恶到不肯见的地步,也许她会选择将文颖留在益郡,所幸宇文璟并没有那般严重,现在这番话对于一个五岁的孩子来说着实是有些复杂了,可年韵就是觉得宇文璟他能听懂。私心底,年韵这样告诉宇文璟是不希望宇文璟和宇文昊一直产生隔阂,毕竟璟儿是她怀胎九月,从她肚子里掉下的一块儿肉,是她期盼了许久的第一个孩子。 宇文璟听到自家娘亲的话,去头掐尾的直接理解为。 呵呵,是因为那个蠢货陪他们的时间多,所以位置才重。如果他在父王心里的位置足够的重,发生这类事情的时候,父王就会相信他!真棒!现在的目标就是,先表现好,取得父王足够的信任,然后后面该拿回来的,可以慢慢的拿回来,心急吃不了热豆腐,那个小蠢材等着吧! 第349章 一朝双帝 从年韵说完这一番话后,宇文璟果然大有改变,当即应下了年韵的要求,然后去找了宇文昊认错。 看见宇文璟十分听话的跪在自己面前时,宇文昊内心很诧异,下意识的警觉告诉他。 这小子有诈! 可是宇文璟可乖了,跪在宇文昊面前认真的承认错误,“父王,是儿子错了,还请父王责罚。” 宇文璟垂着脖子,认真的板着小脸。 已颇具俊气的小脸看起来当真是十分诚恳了。 宇文昊绕着宇文璟走了一圈,“璟儿,你可知父王为何要罚你。” “知道,是儿子心胸狭隘,没有容人之量,欺负了妹妹。父王并非是在惩罚儿子,而是在教导儿子。”宇文璟说的认真,字句清晰,听的宇文昊十分顺耳。 他小时候,就是这般明事理,璟儿是他的亲儿子,必是一点就通。 站在柱子后的年韵也十分欣慰,她就说他儿子听话吧!╭(╯^╰)╮ 说实话,儿子只听她的话,还让她有点小骄傲呢! “那父王罚你跪上一炷香的时间,你可会生气?”宇文昊试探道。 宇文璟目光笃然,“不会,这是儿子应该的,做错了事,就要承担。” 宇文昊点点头。 门后的文颖看着自己的小哥哥跪在地上,又看见了柱子后自家眼眶泛红的娘亲,慢吞吞的往前扯着宇文昊的下摆,“爹爹,哥哥疼……” 年韵眼眶泛红那绝对是激动的。 不过现在看见文颖这么懂事,年韵也是十分欣慰了。 而宇文昊也终于有些明白,为什么自己的父亲喜欢兄友弟恭的景象,因为手心手背都是肉,无论弃哪个舍哪个都会痛。 所以宇文昊轻声道,“算了,起来吧。” 宇文璟咬了咬牙,抬头时神色镇定,“多谢父王和妹妹。” 目光转向文颖,“父王,我能和妹妹单独说说话吗?”看向宇文昊的眼睛。 宇文璟和宇文昊面容酷似,反正只要装的好了,看起来那叫一个认真无害,当初宇文昊心里有多少不甘愿,还不是在太上皇的眼皮子底下,一直藏到自己翅膀硬了,现在宇文璟就是这般,真要装起来,亲爹娘都看不出来。 所以宇文昊点点头。 宇文璟亲亲热热的牵着文颖的小手,两个大人自觉的进了屋子。 “雅雅,之前是哥哥不对,之后哥哥会保护你的。”宇文璟拉着文颖的小手,说的很认真。 内心:呵呵,以他的聪明才智,外加多活了十三年的丰富经验,骗个小傻子绰绰有余! 只是小手还是下意识的有些僵硬啊。 宇文璟用了好大的劲儿,才忍住了想捏死文颖的冲动。 文颖察觉到了宇文璟的僵硬,下意识的以为,对方也是不想让娘亲难过才会如此,所以朝着宇文璟甜甜一笑,“谢谢哥哥。” 在宇文璟松手的那一刻,文颖突然的伸手去抱住宇文璟。 文颖软软的,每晚都喝牛乳入睡,所以身上裹着一股奶香味儿,抱上宇文璟的瞬间,宇文璟浑身僵硬,不能动弹。 好一会儿文颖才松开,对宇文璟甜甜笑道,“雅雅喜欢哥哥。” 宇文璟愣了一愣,好一会儿也回以一笑,“哥哥会喜欢雅雅的。” 呵呵,小蠢货,还挺会哄人的! 就是这样哄的爹娘都喜欢她的吧! 他不会轻易上当的! 不管怎么样,两个孩子和解了,年韵和宇文昊也放下了心来,虽然路程匆忙可是也能很快准备上来,一家五口在南阳王府侍卫的护送下准备回临淄。这一次宇文昊没有带几个影护,其中南若已经成家,而一干影护也有几个已经有了心上人,也是准备说了,还有几个也是老大不小了,想歇息了。所以宇文昊也只带了几个死守他不肯离开的影护,同时年时迁也从自己的私兵中,调了一批人出来。 数年过去,临淄还是那般繁华,到达临淄的时候正好将近中秋,所以临淄的氛围极为和融。 文颖趴在车上,看着外头,清澈的瞳孔中闪过街道上高挂的彩灯,已经看呆了。 朝臣都知道宇文昊正式回宫的消息,在这途中的一个月,宇文昊已经将如今的朝堂局势吃透。 从曹孟家被宇文旭连根拔除后,朝中支持六皇子的声音便少了许多,加上宇文璟的存在,让朝臣都知道,就算没有宇文旭,他宇文昊随时还是能回来的,所以最近几年朝堂还算平和安稳。那个让宇文昊怀疑的国师霍光,也是因为宇文旭提前打了赌,帝王一诺重于千金,所以他不得不遵守承诺赐予霍光国师之位。 而数月前刺杀宇文旭的那些此刻,身上夹带的令牌不是别的,正是玄衣门的令牌。 玄衣门是由宇文旭一手创立,宇文旭初掌朝堂之时束手无策,面对那些让他讨厌又无法压下的声音,宇文旭选择了用玄衣门清理,所以朝中都忌惮玄衣卫,如今掌管玄衣卫的是一名叫刘子业的男子。刘子业主动投诚宇文旭,且能力不错,所以一直得宇文旭信任,现在就是有人要分裂宇文旭于玄衣卫,但是也不排除刘子业确实有异心。 宇文昊回来的主要目的是为了教导宇文璟,同时是震慑朝堂居心叵测之人,也是帮助宇文旭迂回处理国事。文安王府已在暗中修葺之中,朝堂官员战战兢兢迎接先帝回归,所以当晚宇文昊和年韵并未在南阳王府歇下,而是直接带着宇文璟进了皇宫,入住的是太晨殿,而宇文璟则回到了自己的东宫。 太晨殿曾是太祖帝的寝殿,空置了多年,现在宇文昊回来去住东宫也不适,所以暂住太晨殿,等文安王府修葺好后再行入住。宇文昊和年韵带着文颖和文灵去了凤仪宫参拜太后,这几年太后比前几年松活了多,许多太妃都已经入了佛堂,潜心修佛,太后就照看宇文璟,怕他和宇文昊一样,所以也不再去操那份心,反而比从前松活了许多,不过到底年岁是上去了,看起来也是老了的。 见完了太后,二人回了太晨殿,文灵和文颖都暂时在太晨殿的偏殿住下。 第二日,宇文昊和年韵都着了正袍回了朝堂,宇文旭封宇文昊为文安王,驻地临淄,年韵为文安王后,而并非是文安王妃,因为二者乃先帝先后的身份,所以见他不必行跪拜礼,哪怕是朝堂上,也另置龙椅,还另打造一尊文安王玺,这意思就是要一朝双帝了,朝臣都很惊讶,可谁也没有阻止。 毕竟宇文昊乃是先帝,而宇文旭是现帝,一朝双帝传出去,也是皇室和睦的美名,百姓只会去关心皇室皇上如何处政,他们是否能安居乐业,所以到底几个皇帝,他们不在乎。 宇文昊回来,最开心的人无疑就是宇文旭。 下朝后的御书房内,宇文旭看着宇文昊道,“皇兄,我让人打造了大一些的书桌,到时候……” 宇文旭说的时候,宇文昊隐隐约约可以看见他背后似乎摇着一根大尾巴。 努力的摇摇头将错觉甩开,“不必了,御书房还是你的御书房,若是皇弟你有疑惑或者不解的奏折,大可到太晨宫找我。” “对了皇兄,你让我注意国师的动向。”宇文旭起身,从一堆奏折中抽出一堆,“七日前,他算出西南某地将会有地龙翻身,三日后地方官员便呈递上了奏折来,虽然不是什么大灾,可是这可见国师的真本领。” 宇文昊在带走宇文璟之前,就让宇文旭注意了这个新任国师的本事。 看了奏折,好一会儿抬头问宇文璟,“国师可有再如上次一般,说出你会遇刺,会遇见丘盈盈这样的言论。” 宇文旭皱了皱眉头,摇头,“不曾,不过皇兄回宫之前,皇弟也曾去问过国师,想问国师皇兄这一路可会遇见什么危险。国师说天机已被遮蔽,他无法算出路途是否有危险,而且他因为泄露天机,功力大损,目前只能算出天灾,并不能算及人祸。” 宇文昊只匆匆见过霍光一面,只那一面,他都已经看出了霍光眼里的惊愕。 十有八九,霍光也和韵儿一样是重生之人,至于霍光为什么说不出来,那就是命数已改,他自己也不知道命途的走向。而无论命途如何更改,唯一不能改的,那就是天灾,所以霍光目前来说是有用的。 所以宇文昊对宇文旭道,“若国师能预天灾。皇弟可相信。若是他能言人祸,皇弟莫要太过放在心上。” 宇文旭这倒是有些不解了。 宇文昊看出他的疑惑,解释道,“因为天灾算的是天命,而人祸是人心所出。”若宇文旭太信国师之言,难免会被国师所利用,宇文昊知道其中原因,但是宇文旭不知道,暂时宇文昊也不打算对宇文旭明说,他准备看看国师的目的。 而且国师处国师之位,若是能利用他知晓天灾,倒是可以帮助皇弟洗清不祥的名声,若是国师误导,那么就让他出来顶罪,如此来一箭双雕。 在宇文旭眼里若是能算出天灾,那便宛若神明了,可是自家皇兄竟然还认为十分正常。突然宇文旭就觉得,自家皇兄真高大,真聪明,竟然连这等神明一般的人都能利用。 牛逼! 第350章 国师霍光 宇文璟还小,所以还不用上朝,但是也要开始学习了,但是并不严苛。整日往来于国子监和东宫,现在年韵在宫中,完成了功课就跑马似的去太晨宫,勤快的很。 这一日宇文璟从国子监出来,照例前往太晨宫。 途中路过御花园,一道清冷的声音传来,“小太子。” 白衣如雪的霍光出现。 说实话,霍光生的很清秀,看起来就是清俊的书生,加上一身白袍看起来飘飘欲仙,温润一笑的时候更容易让人心生好感。所以上一世,宇文璟也是因为这副好感面容,真心实意把霍光当老师。 “国师。”宇文璟声音生硬,好不容易才压下对霍光的仇恨。 目前霍光是受皇叔信任的,他还小也无自保之力,霍光心机深沉,若是要弄点什么,还真有可能让他神不知鬼不觉的夭折,所以他要好好保护自己,这一世他可不想再死一次。 霍光含笑对宇文璟道,“微臣观小太子近日似有病气环绕,还请太子小心。”情况有变,霍光只能先刷这个小太子的好感度。 照理说宇文璟应该回一句多谢国师关心的礼貌之语,毕竟霍光现在还是国师,而且这几个月来确实给出了不少预测。 可是宇文璟憋着没给霍光一个冷眼就算是极好了,现在自然也说不了好听的话,下意识就道,“国师是在咒本宫?” 霍光的笑容微微僵硬。 谁说的小孩儿好哄来着? 面上,霍光并未露出任何不妥,“微臣是担心小太子的身子。” “国师多心了,本宫的身子自有宫人照料,若是本宫病了必是宫人照顾不周。皇叔喜欢国师,这等言论还是勿要轻易出口,免得遭人误会。”宇文璟板着小脸认真而又严肃道,一旁随侍的宫人都打了个抖瑟,仔仔细细的看着自家的小太子。 衣服,够了。 鞋也加了棉了,暖脖捂手都准备好了,这应该不会冻着。 “是微臣妄言了。”霍光镇定一笑,“太子小小年纪心思就如此缜密,日后必会是明君。“ 宇文璟挥手,“应该的。” 说完宇文璟转身就走。 徒留霍光一个人在御花园里感受凉风。 好一会儿霍光才拧着眉头转身离开。 在霍光走后不久,跟着霍光的小太监也去了御书房回禀情况,“回禀皇上,回禀文安王,国师今日与小太监见面了。” 此事距离宇文昊回宫已经过去一个月有余。 这一个多月以来,在宇文昊的安排下,霍光难以与外界接触,甚至霍光虽是名义上的国师,但是他的名声却未传出去。在宇文旭眼里,也许觉得霍光这样的人,应该如同神明一般,可是对宇文昊来说,霍光必是另有目的。 “国师提醒小太子近日可能会生病,不过小太子似乎不喜欢国师。”太监道。 宇文昊微微放心。 宇文旭蹙眉,“皇兄这般怀疑,可是有缘由?” “霍光是何人举荐?”宇文昊问。 宇文旭顿了顿,“是刘都尉。” 也就是掌管玄衣卫的刘子业。 宇文昊说道,“从前你查霍光的背景,可是刘子业给你的?” 宇文旭点头。 霍光乃是阜阳人,是阜阳当地教书先生霍章的儿子,霍光出生后就克死了娘,而霍章娶了续弦后,霍光便离开了霍家,四处游学。据霍光所说,他是跟一神人学了写窥天道的东西,所以才能算天命,晓天机。 “那刘子业呢?”宇文昊道。 宇文旭蹙眉,“刘子业乃是由前皇宫禁军统领提拔。” 前皇宫禁军统领不说,必是值得信的。 那时候宇文旭也正是用人之际,刘子业虽然能得前禁军统领信任,但是资历不足,所以宇文旭便创立了玄衣卫,交由刘子业管理,不得不说玄衣卫给予了宇文旭极大的帮助,至少有了玄衣卫的存在,让宇文旭减少了许多压力。 “皇上,刘都尉觐见。” 宇文昊和宇文旭刚说完,太监就来传。 “宣。” 刘子业确实很年轻,约莫二十一二左右,十六岁就取得了前禁军统领的信任,这已不仅仅是能耐。 “属下参见皇上,参见文安王。”多年来为宇文旭做事,刘子业也有一派成熟刚毅之风。 “爱卿有何要事要禀告。” 宇文旭开口。 “回禀皇上,微臣查出户部尚书张夲,私下纵亲贩盐。如今齐国已经命令禁制,不允许贩售私盐,但是此一事也是户部在查,张夲却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从中中饱私囊,将其亲属所贿赂的银两悉数交由了外室,如此一来,便以为天衣无缝,无人能查。”刘子业说此话的时候,十分认真。 户部尚书张夲是老臣了,从太上皇还在的时候就已在朝堂。 说实话,在宇文昊还未来之前,宇文旭对刘子业的话深信不疑。 刘子业开口,宇文旭必会要求严查,严查的结果属实皆由刘子业说了算。 “孤记得,张夲是老臣,为人老实。”宇文昊沉声道。 刘子业目光略沉,“文安王有所不知,这朝堂复杂犹如深水,而且历久了人心,是会变的。” “刘都尉的意思是,即便是刘都尉,在这朝堂久了,也是会变的?”宇文昊反问。 刘子业当即跪下,“属下对皇上绝无二心。” 宇文旭没有说话,但是脑子里其实是在打架,一个是他的皇兄,一个是他信任了好几年的属下。而现在很明显,宇文昊正在试探他信任的属下,对此宇文旭心头有些复杂,但是准确说能为刘子业而与皇兄生出隔阂吗? 那是不能的。 如果皇兄想要皇位,他轻而易举就能要,根本不必想方设法把儿子留在皇宫,所以对于宇文昊他是绝对的信任。 “不知刘都尉所管理的玄衣卫主要职责是什么?”宇文昊问。 “尊长皇上的吩咐,肃清贪官污吏,让百姓得以安居乐业。”刘子业道。 “那此次张夲的事情,可是皇上吩咐?”宇文昊问。 宇文旭拧了拧眉心。 刘子业如实道,“并非皇上吩咐,而是属下在民间听到传闻,暗中访查后告知于皇上。” “朝廷分部各方官员各个部门各司其职,所有程序都是一步一步到的。刘都尉乃是武都尉,武都尉尚武所做的事为执行,却不能越过文官做分析与访查,若是一个玄衣门包揽了所有政事,必会引起朝堂其他官员的不满。”宇文昊提醒。 “是属下僭越了,还请文安王恕罪。”刘子业诚挚道。 “下去吧。”宇文昊开口,倒是反而没有了宇文旭说话的份。 刘子业微微蹙眉,看着宇文旭。 宇文旭有些不自然道,“下去吧。” “是。”刘子业这才道。 宇文昊反应过来对宇文旭温润的笑道,“方才皇兄说的话,皇弟可会误会?” 宇文旭忙道,“自然不是,只是不知皇兄这是何意?” 下一刻就见宇文昊陡然起身板着脸将奏折放到宇文旭面前,“今日要上的第一课,为兄要教导皇弟的是,为一国之君绝对不能偏私,偏信一臣之言。” 上课? 宇文旭和门口的太监都吓了一跳。 宇文旭自己也当了好几年的皇帝了,他不知道为什么自己做了皇帝要惹百姓不喜,朝臣有怨言,玄衣卫真的为他解决了许多事情,私心底宇文旭是比较依赖玄衣卫的,但是历来宇文旭所受的教育都是臣子教育,是为百姓,为齐国,但是作为皇帝,始终无人能教导他。 要管理百官谈何容易。 宇文昊其实是想教宇文璟的,但是看宇文璟还太小,又念着年韵,心头才松了一些,不如来教宇文旭。 所以当宇文昊真正做出这老师的派度来时,宇文旭是有些懵逼的。 感觉自己回到了少年时教导自己的老师在自己面前,下意识的宇文旭就打直了脊背,目光认真的看着自家皇兄。 宇文昊心里也有些不是滋味,他观察了宇文旭好几年,发现自己的皇弟确实有为民之心,而且在苏太妃多年的耳语下还能坚持自己,性子也算是坚定,明明有为民之心,无论如何不该走到今日这般田地。 “皇弟偏信刘都尉之言,所以会导致文官不满。皇弟若是不能收拢文官的心,他们就不会出主意为皇弟收拢民心。”宇文昊说的极为认真,“所以才会导致无论是朝堂还是民间,对皇弟都会有所怨言。” “那,那皇兄以为如何?”宇文旭记得,自家的皇兄,无论是做太子还是当皇上,哪怕最后是因为私心引起了战乱,在百姓中都不曾有过骂名。 不得不说,这一手,是做的漂亮。 宇文昊回过头,沉声道,“削弱你所赋予玄衣卫的权利。” …… 书房里,宇文昊如太傅一般谆谆教导。 刘子业出了御书房,寻了一处无人之地,悄悄潜入了星天殿。 听到动静的霍光回过头,看到刘子业一喜,目光一深,“子业。” “阿光,进展如何?”刘子业问。 霍光摇头。 “我怀疑……”声音顿了顿,“文安王和我一样。” 刘子业脸色微变,“真的还有和你一样的人?” 霍光蹙眉,“上一次我们失败,是因为先帝带着大军回来清君侧,可是这一次先帝整整提前了八年回来,所以我不能再按照上一次的计划行动。而且这一次,小太子也变的难以接近。” 刘子业磨了磨牙。 “子业,我们还有机会。”霍光看着刘子业的目光温泽,“我会帮你。” 第351章 做个包子 太晨宫内年韵没有比现在更为开心的了,今日是宇文璟和文颖的生辰。礼物都已经提前准备好了,她还准备亲手给宇文璟和文颖做两碗寿面,再亲自做两个小寿包也就够了。 谁知道宇文璟上完课回来后,见她在厨房忙碌问了一句,“娘,雅妹呢?” “下午的时候她在荡秋千,玩累了就睡了,还没醒。”年韵笑道,“晚上奶奶和你皇叔都会来,今日你和妹妹生辰,咱们一家人要聚在一起。” 说着亲了亲宇文璟的额头。 宇文璟享受的眯上眼睛,看着年韵被面糊的雪白的手,问道,“娘,这是在做什么?” “做寿包。”年韵道,“你和雅雅一人一个。” “那璟儿能和母后一起做吗?”宇文璟无比稳重道,“璟儿是哥哥,该给妹妹过生辰。” 年韵想了想,“你先去洗手。” 寿包馅儿有许多种,有番薯馅儿的、有红豆馅儿的,一般来说都是甜的,不过宇文璟不喜欢吃甜的,所以年韵还是给宇文璟和文颖分开做。 文颖做的是甜糖包子馅儿的,宇文璟做的是青菜碎菇馅儿。 宇文璟乖乖的跟在年韵旁边,好在年韵为了分清楚哪个是文颖的哪个是宇文璟的,两个包子做的形状不同,又亲自抓着宇文璟的小手,裹了馅儿,没注意到宇文璟趁她不注意的时候,给文颖的包子抓了一把盐进去。 雪白的盐在同样雪白的面粉中并不显眼。 宇文璟做完了才满意的拍了拍手。 年韵给宇文璟洗完了小手,拿了捂手给他抱着,虽然才十月的天,可是在临淄十月的天已经很冷了,与益郡的冬日也差不多。 然后宇文璟就乖乖的去桌子上等着。 年韵则继续在厨房里备菜,其实御厨的手艺并不差,但是对年韵来说御厨的手艺并没有家的味道,御厨的菜都是极为精致华美。南阳王府的菜色,没有那么讲究,但是却十分温馨。 宇文昊比宇文旭先到太晨宫,随后是太后。 纵使这几年有亲孙子陪着,太后却始终觉得心里空落落的,现在年韵和宇文昊都回来了,那个空落落的地方好像不是那么空了,又见年韵洗手作羹汤,宇文昊和年韵一起摆饭的模样,宛若一对普通夫妻,太后眼眶有些红。 微微叹了一气,才踏进屋子里。 “孙儿见过奶奶。”宇文璟连忙行礼。 “乖。”太后笑道,看着宇文昊细细打量,“你们回了宫,这宫里才算是有了人气儿了。” 从宇文旭得知自己的病情后,他便对后宫无什兴趣,这几年也没有选秀,政事也多依赖玄衣卫,偶尔自己也会劳心劳力,但大体上来说算的上是一个极为佛系的帝王。而后宫的那些嫔妃,太后也不稀得和她们往来,她们也明白自己没有什么宠可争,所以后宫极为平静,且无人打扰。 年韵看着太后,轻声道,“娘,今日是璟儿和雅雅的生辰,若是依照皇宫中的规矩来,那不过是些普通的赏赐罢了。所以我想给璟儿过一个普通人家的生辰,这些年来,雅雅都是这么过来的。” “那……你要哀家怎么做?”太后顿了顿,微微怅然道,“你们回来之后璟儿听话了许多,哀家虽然有心说,但是哀家又怕……所以哀家一直都是惯着,你这般说来,哀家倒是有些不懂了。” 她可以平衡后宫。 可以恪守规矩。 可以晓天下之大义,但是她却不会做一个普通人。 “娘,那您就听我的,今日咱们这里没有太后,没有皇上,没有太子,也没有文安王和文安王后……”年韵笑着看了宇文昊一眼,见他挑眉,再次道,“咱们这里只有奶奶和孙子,哥哥和弟弟,相公和夫人,母亲和儿子。” 这一句句的词汇下来,倒是让太后感觉到了温馨。 奶奶和孙子…… 母亲和儿子…… “好……好……”太后点头,看了宇文璟一眼。 发现宇文璟虽然是板着脸,可是眼底中却又有种一股莫名的希冀,太后莫名的也有些感动。 “娘……”文颖睡醒了,脑海还有些懵脚步蹒跚的走过来抱着年韵,看起来像个小迷糊。 但是见了桌子边坐着的老人,霎时又清醒了。 年韵带文颖去见过太后,太后承认文灵那是因为文灵是宇文昊的亲生女儿,但是太后对文颖可没有半点欢喜,她的意识还停留在,文颖的娘是个骄纵跋扈,秽乱宫闱,给些颜色就开染坊的无知女子。连带着,对文颖也亲近不起来。 年韵便也没有常带文颖去凤仪宫走动。 “文颖参见太后,太后金安。”文颖说话的时候,不由自主的带了些怯意,并且不太敢抬头。 她怕太后用那种冰冷而又疏漠与嫌弃的目光看她,那样她会很难受。 宇文昊走到太后身边,“娘,今日是璟儿和雅雅的生辰。” 太后想到了刚才年韵的话,面色软了下来,“起身吧。” 年韵趁机握着文颖的肩膀,轻声道,“雅雅,以后不要叫太后,叫奶奶。” 文颖小心翼翼的看了太后一眼,发现对方并没有反感嫌弃,才糯糯的叫了一声,“奶奶。” 宇文璟的面色僵了僵。 失利啊失利,他还没有把爹娘抢过来,对方就要先把自己的奶奶抢走了! 对此宇文璟心里极度不舒服,但是脸上却极为镇定。 扫了一眼太后的脸,对文颖并不亲近,心头才微微松了松,也是他的奶奶最喜欢的自然是他。 “好了,大会儿都坐下吧。”太后轻声道。 “儿臣参见母后。”宇文旭到了之后也先是向太后行礼。 “二弟,今日咱们没有身份之别。”宇文昊开口。 宇文旭自然是想到了上一次在东宫时那般,心下一暖,“好,弟弟听大哥的。” 太后见此情景蓦的一怔。 一直以来她知晓宇文昊和宇文旭感情好,可是却从来没有见过,今日兄弟二人同桌这般,她才真正意识到,太上皇一直以来想要的都是什么。 然后宇文旭和宇文昊都极为自然的去小厨房端菜,都没有让宫人伺候。 宇文昊亲自给太后夹了菜,“娘,常常韵儿的手艺。” 话音刚落就听宇文旭朗声道,“嫂嫂的厨艺不减当年!” 太后一听,感情这还不是第一回了? 不知为何,心里面突然生出了一抹叫嫉妒的情绪。 想想自己这些年一个人孤孤单单守在凤仪宫,没相公没儿子,只有一个不怎么听自己话的孙子,好扎心哦。 年韵笑了笑,“娘,您常常喜欢那些,这些菜都是我娘教我的,若是娘您喜欢,下次我还做。” 太后微微有些不自然道,“都好,都好。” 文颖吃着菜,看大家脸色眼底是真的柔和了下来,都很高兴,忍不住笑的更开心了。 宇文璟也被氛围感染,在南阳王府的时候,因为陌生,因为抵触,因为宇文璟自己心里膈应所以感觉并没有这么强烈,现在在皇宫,是在宇文璟自己的地盘上,那感觉又是不一样。 “今日是璟儿和雅雅的生辰,璟儿,对你叔叔倒是没有什么好送的,这两枚玉佩,叔叔作为你的生辰礼物。”宇文旭拿出了黑白两块玉佩。 都是一半的。 白的宇文璟是知道的,是号令西南总君的半块虎符,而另外半块黑的,不用猜必是号令东北总军的半块虎符。 如此礼物,倒是让人诧异了。 而宇文昊是才知道,两个虎符都在宇文旭手中,皱了皱眉头,抬手将虎符推回了宇文旭面前,“他还太小,这礼物太贵重了。” 宇文璟:“……” “哎……这是我送给侄子的生辰礼物……”宇文旭凝眉,显然是酒喝得有些上了兴头,说话脸都有些红。 “他还太小,你先留着,等他能保管了你再给他。”宇文昊沉声道。 听到自家皇兄发话,宇文旭只能对宇文璟道,“那皇叔就先替你保管者。” 呵呵,一个在自己面前晃了两次都没捂热过的礼物! 但是面上宇文璟只能沉声道,“谢谢皇叔。” 谁让他小呢! “寿包好了!”年韵笑道,“我去给两个小寿星拿寿包。” 宇文璟心里咯噔了一下。 说实话,这样的氛围,他并不想破坏。 很快热腾腾的寿包上来,年韵区分了两个不一样的寿包,一个摆到了宇文璟面前,一个放到了文颖面前,对文颖道,“雅雅,你的寿包放的是糖心,是你喜欢的。” 宇文璟心底也很紧张啊。 突然就有点后悔了。 早知道今天氛围这么融洽,他就不会放那搓盐了! 但是宇文璟心里又有些怕,若是文颖拆穿他,那么爹爹必会罚他。 下定决心想抬手不经意的打掉文颖的寿包,但是文颖比宇文璟跟急迫啊,直接就抱着滚烫的寿包咬了下去,小脸霎时一僵。 好咸好咸!咸的她要哭了怎么办! “雅雅,好吃吗?这是娘亲和哥哥一起做的,也是哥哥送给你的礼物。”年韵自是有心让兄妹二人的感情更更好。 宇文璟也浑身僵硬,干脆闭眼,算了死了就死了吧。 文颖身子微僵,看了看自家娘亲又看了看爹爹,最后小心翼翼的扫过宇文璟。 如果说不好吃的话,娘亲会难过吧。 于是带着光荣的自我牺牲精神含泪咽下包子,吸着鼻子半带哭腔道,“好吃……就是好烫……” 宇文璟皱眉有些不可思议的看着文颖。 文颖慢吞吞的啃着自己齁咸的包子,如果不吃完,那就代表不好吃。 一把鼻涕一把泪,还朝着大家傻笑,看起来真的是憨可爱憨可爱的。 宇文璟几乎都有些怀疑,两个包子是不是拿错了? 然后拿过自己的寿包,咬了一口。 香喷喷的青菜碎菇馅儿,没错! 再看向文颖,才发现她拿着寿包的手在抖!顿时心里有些不是滋味了,她以为不拆穿他,他会感激她吗? 不会! 第352章 温雅郡主 文颖没有年韵小时候的机灵劲儿,但是这一动一行,却也是普通幼童,憨态可掬,逗的在场的大人心头都是一软。 宇文旭看了文颖一眼,笑道,“给了侄子礼物,自也要给侄女礼物。” 年韵和宇文昊相视一看。 宇文旭轻咳,“明日,朕便下旨封侄女为郡主,封号温雅。” 话一出众人倒是有些诧异了。 因为文颖并非是皇室直系血脉,赐封了一个温雅的封号都是看在文颖乃是年韵和宇文昊养大的份上,但是这也代表着皇室接受了文颖。 年韵反应过来连忙朝着文颖道,“雅雅,还不叩谢叔父。” 文颖一听,连忙将最后一口寿包塞进嘴里,然后鼓着腮帮子从凳子上下来,珍重的朝着宇文旭叩谢,“温雅多谢叔父。” 进宫后,年韵特意花了时间教文颖宫中规矩。 在宫内,一家人都可以不分彼此,但是皇宫就是皇宫,皇室的威严仍在,在外是不能同普通人一样的,所以这些礼仪绝不能忘记。 只是这一赏赐宇文璟就开始暗暗摩牙了。 吃个咸包子,得一个郡主封号,这可赚大发了。 “好了,快吃吧,否则菜凉了……”宇文旭脸上还有些红,举着酒杯与宇文昊碰杯,“今日高兴,多喝一些。” 宇文昊敛了敛眸子,“莫要醉过去,明日还要上朝。” 宇文旭一听,眼神微闪,顿时大笑,“不会!这不还有皇兄嘛!” 一年三百六十五天,除了生病,天天不能缺勤。 宇文昊皱了皱眉头,见宇文旭高兴,便也没多想,举杯相碰。 太后也是欣慰的笑了笑。 “启禀太后、启禀皇上,国师求见。”恰逢此事宫人来道。 宇文旭正是酒意兴头,听到这话有些扫兴,“他来做什么?” 正想说不见,就被宇文昊制止。 “国师此时前来,必是有要事。” “行吧……传国师……”宇文旭道。 霍光进来看见一家子和和美美的坐在一起,都睁大了眼睛有些不善的看着他,似乎是极为不喜他打扰了他们,特别是小太子的眼神,那叫一个不悦。 抬眸看了看宇文旭,宇文旭已有微醺醉意,但是那脸色上不难看出有些许餍足。 上一世,霍光从来没有看见过这样的宇文旭。 刘子业安排他进宫后不久,宇文旭就找到了丘盈盈,原本一直在压抑忍耐的帝王霎时变得喜怒无常,白日里表现的有多么温和,晚上就有多么的暴躁,他略微下了些药,宇文旭很快就会失去理智。而现在,宇文旭好似消散了那些戾气,当真变成了一个平易近人的帝王。 压下心头有些莫名的情绪,霍光敛开虚伪而又温润的笑意,披着白衣飘飘所带来的圣光特效,大步走向膳厅,最后停在门口,单膝跪下,“今日是小太子生辰,前几日微臣夜观星象,发现白虎星升起,紫薇星忽弱,近日小太子极易遭病魔侵袭,所以微臣特意来为小太子送上生辰礼物,助小太子避过此次病灾之源。” 说着,手中呈递上一道红符。 看起来当真是,好一番国师派头。 可惜宇文璟不给面子,“国师怎么老是咒本宫生病?好好打生辰,国师就说这般话,扫兴!” 太后抬眼,看着国师和他手中的符,处于观望之态。 这国师能通天晓,知灾事,看起来似乎是有些本事。 宇文旭皱了皱眉头,“既然如此,国师就将红符留下。” “是。”霍光将红符给了宫人,然后自己退下。 如果目光可以扎成刺儿,霍光现在大概就是个刺猬。 宫人将红符呈递到了宇文璟面前,宇文璟蹙眉,“本宫不戴。”他怕霍光在这东西里加了什么,悄无声息的弄死他。 太后道,“璟儿,国师也是一番好意。” 宇文璟态度坚决,“奶奶,孙儿不信那等鬼神之说,自也不信运道之学,我若是要生病,那就是宫人们没照顾好或者是有心人谋害,没有说是因为病魔侵袭,若是国师非要如此说,不如让国师把病魔抓来给孙儿看看。” 宇文璟说的这番话,倒是让宇文昊另眼相看。 “璟儿说的有道理。” 太后迟疑道,“可这国师确能预知天象祸事,那……” 宇文昊道,“在民间时,儿臣曾听闻有能人站于地中,可根据东西南北风的潮湿度以及天气的变幻情况等来预测灾事发生。”宇文昊也只能以此来勉强解释,他不可能告诉太后,可能霍光是经历过一世,所以记得灾地情况。 “哦……”太后自是被唬住了。 “既然太子不喜欢,那就拿去烧了吧……”宇文旭道。 “是。”宫人道。 宇文璟这才放下心来,看样子自己的爹爹似乎也不怎么喜欢国师,对此宇文璟倒是对宇文昊终于有了些认同感。饭局仍在继续,宇文旭抓着宇文昊喝酒,而年韵带着三个孩子陪着太后出去消了消食。 等回来的时候发现宇文旭已经醉醺醺的拉着宇文昊去下棋,喝了酒的宇文旭格外兴奋,缠了宇文昊大半夜。不知道为什么,年韵有一种,宇文旭在和自己抢夫君的感觉。 醉酒的后果导致隔日宇文昊去上早朝,看见空空的龙椅,沉默了很久。 嗯,他的皇弟借酒罢朝了,将事情一拉轰的丢给了他。 而当夜,霍光在回到自己的星天殿不久,一个太监就来道,“国师,小太子确实没有戴国师给的红符,” “好,按照计划施行。”霍光点头。 * 生辰过后,文颖掉了的牙已经能看见一点点乳白色。 这一次年韵告诉文颖,要千万小心,重新长好的牙,不能再被磕掉了。 然后文颖走路走的更慢了,文灵在床上爬的逗比文颖快。 天道轮回,宇文璟反倒是掉牙了。 掉了一颗大门牙,和文颖甩掉的位置一样,宇文璟也成了一个说话漏风的牙缺,对此宇文璟彻底沉默,拒绝说话。 如果不是碍于规矩,宇文璟恨不得搬到太晨宫住。 十一月初,某日上课,在国子监宇文璟忽然晕倒,消息传到了太晨宫和凤仪宫。 “太子怎么会生病?”太后急忙过来看,“你们都是怎么照顾太子的?” 看着宇文璟虚弱的躺在床上,太后怒斥东宫的太监。 年韵皱眉道,“母后,您别太担心,璟儿是生了低热,低热不易察觉,这几日璟儿因为掉了牙的事情不爱说话,所以一时之间宫人也没有察觉。” 太后却是着急,“璟儿天天往你宫里跑,你也没发觉?你是怎么做母亲的?你可知道璟儿长大不易,小时候就生了许多病,这些年来,哀家亲自照看着,才长得这般健康,你说的倒好,一句没有察觉就盖了过去。” 年韵站着接受太后的斥责。 也是她的疏忽。 太后着急是因为宇文璟是她看着长大的,不管长大后听不听话,至少太后对宇文璟是用了心的。从奶娃子带到六岁的孩子,除了小时候,长大后都一直没生过什么病,太后怎得不着急。 “奶奶,别怪娘亲,是璟儿不好,璟儿怕娘亲担心,所以没有说自己身子不舒服。”宇文璟开口。 太后的心又软成了一片。 突然的,就想到了那一日国师所说的话。 这国师竟然说的这般准。 年韵坐在床边,轻声道,“璟儿,就算你身上有一丝丝的不舒服,你也应该告诉娘亲,下次,别这般逞强。” 宇文璟点头,朝着年韵笑了一笑。 年韵便决定留在东宫亲自照顾宇文璟。 宇文璟也没想到自己会病倒,因为身体除了觉得有些乏力,并没有什么太大的问题。 他只要打直了精神,就可以坚持下去的。 但是没想到他竟然会在老师的课上虚弱的晕倒。 那老师也是吓了一跳,以为是自己课业太重的缘故。 宇文昊来后,也坐在床边看了宇文璟好一会儿,问太医,“可有查到病症原因?” “太子才六岁,又刚掉了牙,也算是身上有伤,所以这个时候体质会虚弱一些,受些凉,会病也是常理,只是低热之症不比高热,低热之症与体质有关,少不得要躺上几日。”太医回。 宇文昊点头,“劳太医费神。” 二人抱着宇文璟哄了好一会儿,将宇文璟哄睡着后让宫人看着才出去。 宇文昊看着底下跪着的宫人沉声道,“太子怎会受凉?” 宫人们浑身发抖。 年韵蹙眉道,“天气冷了,你们未给太子添衣?” 伺候宇文璟的嬷嬷道,“添了,早几日太子里衣就加了袄。” 宇文昊想到了什么,冷声道,“去查,把东宫上下里里外外任何有异的地方都给孤查一遍。” 恰逢宇文旭过来看宇文璟,听到宇文昊的话,不解道,“皇兄是怀疑璟儿的病是有人有心为之?” “嗯。”宇文昊点头,“早几日国师提醒璟儿会生病的时候,孤便让人注意着,可璟儿还是病了。” 外力可以防范,可若是有人刻意为之,那就不一定了。 东宫的人立马去查,将东宫上下里里外外都搜了一遍。 一个时辰后,便有太监来道,“回禀皇上,回禀文安王,东宫确实有异。” 第353章 兼济天下 宫人们所发现的痕迹是宇文璟寝宫内的顶窗。 顶窗这个地方因为又高又险,所以平时很少有人去打扫,只有逢年过节才会大清洗,现在宇文昊和宇文旭都等着查宇文璟为什么会生病,宫人们里里外外上上下下的检查,才发现顶窗的痕迹。 “这顶窗每回打扫的时候,必定是有许多灰尘的,但是因为平日里这些地方也碰不到,所以下令清扫的时候才会一起打扫,而且必会积郁许多灰尘。可是奴才们刚才爬上去查,却发现其中一扇顶窗上有好几个指印。”太监回。 宇文昊便让侍卫上屋顶查看。 “主子,确实有指印,还有好几个。” 宇文旭蹙眉。 年韵道,“太医说璟儿生病,是因为受了凉,如果有人在璟儿晚上睡着的时候,开了顶窗,白日的时候关上,这样冷风一样会透进寝宫,这样所谓的受凉也就有了由头。” 若是这般,只能说这个人心思当真太细密。 如果不是宇文昊觉得不对劲,所有人都会觉得,天气凉了,孩童体弱,生病是正常的。至于顶窗那更是鲜少有人能发现,等到下一次东宫大清洗后,只怕上面的痕迹早就被灰尘掩盖的七七八八,就算还有,也无人能想到与这回宇文璟生病有关。 “难道这后宫中,又有不识好歹之人?”宇文旭目光一沉。 宫女太监们纷纷跪下,连嬷嬷也跟着跪下。 宇文昊捏了捏眉心,“今日的发现你们勿要对外说,若是传出一个字,杀无赦。” “是。”宫女太监们惊心一跳。 宇文旭蹙眉,“皇兄是要饶过这群奴才?” “顶窗所在的位置,宫女太监们都要搬梯子才能上去看,但是那样动静极大,所以不会是东宫的奴才,而是一个武功高强的人。”宇文昊道,“而且璟儿的病并不严重,只是因为璟儿的身份敏感,从前一直又健康,所以才会将事情弄的这般大,说明这个人不是想害璟儿,只是单纯的想让璟儿生病,皇弟不觉得有些巧合?” 如果真的有武功高强的人潜入皇宫,想害璟儿,那么此刻璟儿必定已经没了命。 宇文旭皱紧了眉头,“是国师。” “嗯。”宇文昊点头,“我从不信神明之言,只知道不会有空穴来风之事,事出必有因。” 让宇文旭削减玄衣卫的权利后,玄衣卫就交给了刘子业,轮班在皇宫外围巡查。 只是宇文昊知道,宇文旭是对于自己一直依赖信任的玄衣卫,还有那么一点顾忌,所以看守皇宫这样重要的事情会交给刘子业,现在宇文昊就要看看,这刘子业和霍光到底想做什么? 而此刻太后也在回凤仪宫的路上“恰好”遇见了国师霍光。 * 宇文璟生病,年韵便留在了东宫亲自照顾宇文璟。 宇文璟一看,啧,自家娘亲竟然亲自回来照顾自己了,顿时就乐了,看在自己生病不是不好,这样娘亲就没有时间去陪那个小蠢货了。 文颖是很听话的。 知道自家哥哥生病了,娘亲要照顾哥哥才不能回来陪她睡,所以安安分分的呆在太晨宫跟着嬷嬷学女红,像模像样的绣了几只小白兔出来,因为兔子只需要白线,勾了轮廓稍微便简单了一点,文颖照着自己的喜好,用粉色的绢帕绣的,看起来也是可爱,至少和文颖一张小脸极为相配。 只是让文颖有些意外的是,太后竟然来看文颖了。 文颖一直感觉自己的奶奶不太喜欢自己,没想到她竟然亲自来了。 “温雅,几日没有看到奶奶,想不想?” 太后来见文颖,笑着摸了摸文雅的头,眼神中闪过一丝复杂。 文颖只觉得,这个摸头的动作朝温暖。 朝着太后甜甜一笑,“想了。” “这几天温雅都是和妹妹待在这里,所以奶奶来陪陪温雅。”太后极力做出一副亲近之色。 “谢谢奶奶。”文颖笑道。 太后便有些词穷了,对于这个不是自己孙女的孙女,她都不知道该如何说。 想了想,“这几日你太子哥哥生病了,所以奶奶在寺庙里求了几道平安福,放在温雅的枕头下,这样温雅就不会和太子哥哥一样生病了。” 文颖一听,顿时咧嘴,“谢谢奶奶。” 作为一个单纯的孩子,自然感觉不到太后的藏掖。 很快太后就让自己身边的瑾瑜进屋,瑾瑜将一方被红色方巾包好了的符纸放在了文雅的枕头下,然后匆忙离开朝着太后点点头。 因为年韵在照顾宇文璟,太晨宫离东宫并不仅,宇文璟刻意撒娇下,宇文昊和年韵都留在了东宫中。 宇文璟则理直气壮的享受着独霸自家爹娘的快感。 晚上文颖躺在床上,在嬷嬷走后垂下了眸子。 爹和娘好几天没有回来了,有些难过。 但是一想到,哥哥从前一直都是这么过来的,文颖又觉得,哥哥生病了爹和娘是应该好好照顾。 翻转的时候不小心碰到了白日里太后让人放到枕头下的红符,文颖笑了笑。 奶奶也许也会喜欢她也不一定。 * 宇文璟其实有些受宠若惊。 因为他病了之后,宇文昊竟然会照顾他! 他一直以为自己这个半亲不熟的亲爹除了会打自己屁股,会把自己扔进水里,就不会做别的了,没想到宇文昊还会抱着他哄。 所以宇文璟在宇文昊怀中,有些不自然的别过头,“本宫要母后抱。” 宇文昊也很僵硬,抱文颖还好,文颖是女孩子。 但是抱宇文璟的时候,父子俩就顾着大眼瞪小眼,谁也不让谁。 “你母后累。”宇文昊生硬的开口。 年韵是有意让宇文昊和宇文璟趁此生病的时候修复关系。 宇文璟也不会对宇文昊撒娇,就在宇文昊怀里闹别扭。 宇文昊也不想抱,让他自个儿躺着不是很好吗?但是年韵看着,要抱够半柱香。 年韵在软塌上小憩了片刻醒来后,见宇文昊还是她睡着之前的姿势那般抱着宇文璟,忍不住笑了。 “好了,放下来吧,璟儿都睡着了。” 宇文昊低头看着宇文璟的眼皮,终于放下了僵硬的手,对年韵道,“其实你不必如此,他是男孩子。” 装睡的宇文璟听着。 “对我来说,我的孩子没有男孩女孩,你五年没有抱过他。他活泼乱跳的时候,跟你一见面,看你就和看仇人一样,趁他现在虚弱,你多抱抱才好,让你明白,这是你儿子!”年韵道。 宇文璟心里的小人小鸡啄米似的点头。 娘亲说的对,当爹的就应该有点当爹样。 宇文昊沉声道,“他有你这个娘亲就够了,我小时候很少被父皇抱,因为我是太子,我需要的是独立坚强。他也是,如果我和你一样,那么就没有人教他怎样做一个男人,做一个太子乃至一个明君。严苛必会有严苛的道理,你可以对他纵容,我却不能。” 年韵蹙眉,“这样他会怪你不公,你抱文颖却不抱他。” 宇文昊朝着年韵笑了笑,“雅雅是女儿,再等两年我也抱不到了,等她长大了也会嫁出去……至于这小子,他是永远都不会走的。” 年韵看着床榻上的宇文璟,摸了摸宇文璟的小手,“子瑜,你希望璟儿成为什么样的人?” 宇文昊看了宇文璟许久,轻声道,“我希望他成为一个有情有义,肩负天下,能担责任的男人。他总是记挂着你,记挂着自己曾经缺失的东西,这样目光太过于狭隘,以后……也难以得到幸福……” 装睡的宇文璟怀疑,这番话是故意说给他听的! 他很想捂住耳朵。 良久,宇文昊说了一句。 “我希望他能比我做的更好。” 年韵一愣。 装睡的宇文璟也是一怔。 好一会儿年韵笑道,“你这要求也太高了。” 宇文昊收回目光,牵着年韵的手道,“是不是觉得为夫太过于异想天开?为夫这般自私的性子,竟希望自己的儿子能无私,能豁达,能兼济天下,明白事理成为明君。” 年韵微微蹙眉,好一会儿缓缓笑道,“你若是要打要罚我不会再拦着你,璟儿若是受了伤,自可到我这里疗伤。” 年韵这么一说,宇文璟就下意识的夹紧了屁股。 感觉要凉。 突然外头传来宫人的话。 “王上,王后,不好了。太晨宫的嬷嬷传了话,说是温雅郡主病了。” 二人大惊起身。 “怎么回事?” “嬷嬷说今早温雅郡主突然起了高热,身上还起了好些疹子,已经去叫太医了。”宫人开口。 “你们照看好小太子。” 年韵和宇文昊当即回了太晨宫。 二人前脚刚走,后脚宇文璟就睁开了眼,奇奇怪怪的看着门口。 他病了,那个小蠢货也病了? 莫不是为了抢回爹娘装的吧! 当即起身,窸窸窣窣的准备穿衣,如果是装的,看他不当场拆穿她! “太子,您,您醒了?”宫人还诧异于宇文璟醒来的速度。 “本宫的妹妹病了,本宫自是前去探病。”不顾宫人的阻拦,宇文璟执意前往太晨宫。 而年韵和宇文昊到达太晨宫,正准备进去看文颖,却不想被太医拦下。 “王上,王后,温雅郡主得的是天花,你们不能进去,会传染的。” 年韵和宇文昊面色一变。 天花,于孩童来说,九死一生的病。 第354章 避病红符 宇文昊和年韵一听,整个人都不好了。 “天花,确认吗?”年韵紧张的看着宫人。 “太医看过了,温雅郡主已经开始出痘了。”嬷嬷紧张道,“现在宫人都已经换下了,太晨宫的宫人都是出过痘的,王上和王后若是没有出过痘,还是不要进去。” “灵儿呢!”年韵问。 文灵已经有九个月大了,这几日来正好因为璟儿生病,年韵在逐渐准备着给文灵断奶,多数的时候改用鱼汤和糊糊喂文灵。 “灵公主在这里。”嬷嬷抱着文灵过来,年韵连忙将文灵给抱在了怀中。 “灵公主?” “是太后吩咐的,太后说等公主周岁,就要亲自给公主赐封号。”这也是作为奶奶的一点私心,一个宫女生的没血缘关系的女童都能得个郡主的封号,那她的嫡亲孙女,自然是公主。 宇文昊皱了皱眉头,倒是先讲文灵的事情搁下,转而道,“孤进去看看。” “王上,不行,这天花极为容易染人,王后要喂养小公主不能进去照顾,王上您要辅佐皇上理政,身体也不能出问题。太后亲自派了身边的掌事姑姑来,已经在路上了,掌事姑姑出过痘,是不会被传染的,王上和王后放心吧。”嬷嬷道。 “父王,母后。”声音从身后传来,“我进去看皇妹吧。” 年韵转过头才发现宇文璟到了。 走路倒是笔直,看起来身子一紧大好了。 “太子殿下,您怎么来了。”嬷嬷顿时有些紧张。 年韵和宇文昊才发现,此刻的宇文璟倒是没了缠着年韵时的那般稚气,立在嬷嬷跟前,小脸肃然,“嬷嬷,本宫是出过痘的,本宫要进去看皇妹。” “太子,这……” “你们给本宫让开。”宇文璟开口,对年韵道,“母后放心,儿臣会照顾好雅美。” 年韵:“……” 突然感觉自家的小子不一样了怎么回事。 宇文昊转而问赶上来的太医道,“出过痘的人进去,再染痘的几率有多大?” “二次染痘的几率极小,按照道理来说几乎是不会。”太医回,“但是进出也容易造成他人染病,所以进出后都要换衣衫,用草药净手。” “你们且准备着。”宇文璟板着小脸,严肃吩咐,倒是有几分宇文昊小时候的风度。 年韵还有些担心,却被宇文昊拽住。 恰好不远处瑾瑜到了,“奉太后之命,让奴婢过来侍奉温雅郡主。” 宇文昊皱了皱眉头,母后不怎么喜欢雅雅,现在竟会让瑾瑜过来照顾雅雅? “不必了,孤已经安排了人照顾雅雅,你是母后惯用的人手,换了旁人母后用不惯,你且回去照顾母后。” 宇文昊吩咐后,瑾瑜有些迟疑的看了看太晨宫内。 最后还是点头离开。 在瑾瑜姑姑走后,宇文昊才冷眼道,“这几日太晨宫发生过什么。” 嬷嬷才将这半个多月来的事情一字不漏的告知宇文昊。 屋子里有一股子药味儿,抱着文颖的是历来照顾文颖的嬷嬷,淅沥的水声不停的传来,嬷嬷正在用冷水给文颖降温。 “奴的郡主诶……小小年纪就这般遭罪……”嬷嬷心疼道。 宇文璟蹙眉,小蠢货真的病了? 宫内不会用天花这样的病来帮着小蠢货。 思及至此,宇文璟不得不快步上前。 “太……太子,奴婢……” 嬷嬷听到动静回过头正准备行礼,被宇文璟制止。 “皇妹如何了?” “小郡主刚喝下药,体热还没有降下。” 宇文璟这才发现文颖露出的大半个颈肩都是光着的,下意识的别过头,耳尖微微发红,但又不由自主的看去,那半个颈间几乎烧成了粉红色,原本是极为好看的,却偏偏被数颗晶莹的痘子给破坏了美感,看的宇文璟频频蹙眉。 而文颖的小脸上也正冒出几颗痘子,五官极为不舒服的拧成了一团,粉唇嘟囔成一团,原本温吞的小脸在这一刻变得十分无助,让人看了便忍不住心生怜悯,而宇文璟眼里更是对那几颗小痘子无比的不顺眼。 “这是什么?” 目光一扫,却看见了枕下冒出了一根红线,伸手就将那红线扯了出来。 眉头顿拧。 “这……这是半个月前太后给的红符,说是小太子您已经病了,就找国师拿了一个为郡主躲避病灾。”嬷嬷连忙回道。 宇文璟一听整个人都不好了,将红符握在手心冷笑道,“怎么你们也信这些言论。” 嬷嬷委屈道,“那是太后的一片心意……” “哥……哥哥……”虚弱而又沙哑的声音传来,却是文颖听到了声音,努力的睁开眼,但是眼皮子沉的很。 迷迷糊糊只能看见一个小小的影子,连对方的脸都看不清。 宇文璟记得文颖的声音很软糯,而此刻的声音却难听至极,紧了紧手,神色有些不自然道,“哥哥在。” 文颖好不容易才看清了宇文璟的脸,浑身明明难受的很,却还是忍不住朝着宇文璟咧嘴笑。 “别……别担心……” “闭嘴!”宇文璟忍不住冷声开口,说话沙哑这般难受,竟然还要说让他别担心? 他会担心这个蠢货? 那是不可能的! 文颖被宇文璟的冷厉的声音吓了一条,原本有些发昏的头竟然逐渐清醒,茫然的看着宇文璟。 上一次咸宝子的事情让宇文璟心照不宣,所以并未再道太晨宫来见文颖借着生病的借口粘着年韵,但是这次再见到文颖这般脆弱的躺在床上,才意识到,对方只是个六岁的孩子。想到了宇文昊的话,心底便有些不舒服了,是他心胸狭隘了,竟然和一个六岁的孩子计较,要知道,他可是活了十几年的大人了! 所以宇文璟努力的软下神色,“你生了病,爹娘不便进来照顾你,本宫是代爹娘进来看你的。” 他重生过来时正好是他出天花的那段时间。 他知道这病着有多难受,嗓子疼,说不出话,脑子模糊,明明知道身边还有人,却因为浑身滚烫烧的一塌糊涂而看不清楚,就像是被困在了一个火热的牢笼里,随时都有可能与外界切断那微弱的联系。 支撑他下去的,全是脑海中的意识,那就是他不想死。 “你嗓子不舒服,就少说话,嬷嬷会照顾你,有什么不舒服,就叫嬷嬷……” “好……”文颖忍着疼的沙哑的嗓子轻声道。 但是语气中极为失落。 她生病了,是不是就不能看到爹娘了。 “虽然爹娘不能进来,但是我……”宇文璟就见不得她这股乖乖听话,顺从的模样,让人可怜又让人客气,最终还是不忍心道,“哥哥会每日来看你……” 说完,宇文璟就见文颖的眼睛亮了一亮。 亮晶晶的,就像是夜空中的小星星。 草! 宇文璟想骂人,他虽然决定不针对她,但是也没决定会喜欢她! 别做出这副样子,也别想骗他! “小太子,里面都是病气,您虽然生过痘,当夜别在里头呆久了,王上和王后外面等着您。”外头的宫人道。 宇文璟握紧了拳头,看着文颖厉声道,“父王母后都关心你,你病好了才能看见他们……” “好……”又是一句应下的话,仍旧气若游丝。 却偏偏带了不加掩饰的满足感,听起来当真是,让人揪心。 “本宫明日再来!”宇文璟心底有些窝火,丢下了这一句后转身就走。 看宇文璟离开,文颖的脸色才顿焉儿了下来,眨巴眨巴着掉了几颗金豆子下来。 她好难受哦。 但是,今天的哥哥和之前的哥哥不太一样。 明天,她还能不能看见今天的哥哥? 文颖这副模样看到张嬷嬷心酸不已,让宫女换了凉水轻声道,“郡主,王上和王后还有小太子都担心您,您可千万要挺下去啊……” 可惜文颖的脑子又开始了混懵的一片。 宇文璟换了一身衣衫,洗了手才离开太晨宫。 在门口,宇文昊下意识的还是讲抱着文灵的年韵挡在身后,问宇文璟,“你妹妹如何?” 宇文璟摇摇头,“妹妹烧的糊里糊涂的,嬷嬷在用冷水给妹妹降热。不过,儿臣另有发现……” 年韵和宇文昊微微蹙眉。 宇文璟后退了一步,命宫人将红符拿出来,“这是太后奶奶给的红符,说是国师给的防病灾的,若是真的能防病灾,妹妹又怎会得了天花……” 宇文昊目光一沉,看着那红符,这红符俨然与当日国师送给宇文璟的那一枚十分相似。 很显然宇文璟怀疑这枚红符与文颖生病有关系。 但是事情没查清楚之前,宇文昊便先让人将红符收了起来想了想先去了凤仪宫。 凤仪宫内,太后眉头紧蹙,听到瑾瑜的回复后便拿了佛珠压在手心,眉头紧锁,对着一副佛像念着。 听到宇文昊来,太后强压下情绪,镇定回头问道。 “昊儿,温雅可无恙?”话语中关切分明。 宇文昊开口道,“高热还未退,仍有性命之忧。儿臣来,是想向母后问一件事。这红符可是国师交给母后,说能防病灾的?” 太监适时递上。 “是。”太后凝眉道。 “既然如此,孤便传召国师问一问,为何郡主还是病了,莫非国师只是空有皮囊。” 恰好,门口的宫人便道,“太后,王上,国师求见!” 第355章 阴险诡计 宇文昊面色沉了沉,垂着眸子扫了太后一眼。 太后的脸色极为平静,到底是在后宫多年的人,又怎会没有这点耐性。 “霍光参见太后,太后金安,霍光参见文安王,王上万福。”霍光进门依旧是一副如姿态的模样,看见宇文昊身旁宫人手中的红色符纸,主动道,“太后,那可是微臣呈给太后的红符?” “国师,你来的正好。”太后也是沉着脸,“你说这红符乐意祛郡主的病气,可是现在郡主反而病了,莫不是在哄骗哀家,现在郡主生了天花,重病垂危,你必须的给皇上一个交代。” 宇文昊听到这话,心头也是一沉。 其实小孩儿生病乃是正常的,不管是低热还是天花,一个小小的伤口都是可能导致的,没有说小孩儿不会生病的。 但是宇文昊就是觉得此事与这位霍光霍国师脱不了干系。 但是现在太后已经提前将质问都问完了,宇文昊要再开口也就不妥了。 “可否让微臣看看那红符。”霍光沉声道。 对上宇文昊的目光,却是十分冷静。 霍光也不过二十七八,生的雅致,现下情况还能镇定,若不是心态极好那就是早有准备。 宫人看了宇文昊一眼,将红符递上。 霍光认认真真的开了红符,在红符的右下角发现了一道撕裂口,随即单膝下跪,对宇文昊和太后道,“启禀皇上、太后,今日听闻郡主生病,微臣也很奇怪,照理说得了红符郡主便可避开此次病魔之袭,但是没想到郡主竟病的这般厉害。微臣检查红符,发现红符已经破损,因为红符破损其中神力已经泄出,也就没有的庇佑之力,才会导致郡主生病。” 霍光刚一说完,就听瑾姑姑道,“呀,难道是那日奴婢给郡主送红符去的时候,不小心挂坏了?奴婢是听到了一阵声音,但是没曾注意到这细节。” 说罢,瑾姑姑也跪下,“太后,是奴婢的失误害了郡主,甘请太后和王上惩罚。” 霍光忙道,“太后,王上,这等事情本是天机之事,郡主命中注定有这一劫,所以老天爷才会如此。必是微臣之错,微臣接连在数月之内泄露天机,才会如此,请王上和太后降罪。” “呵……”宇文昊轻笑一声,目光不转的盯着霍光,“国师泄露天机乃是为我大齐气运,是为百姓之福,孤怎会怪罪国师。至于瑾姑姑乃是母后身边的老人了,这等事情也能粗心做错,孤本以为瑾姑姑伺候母后母后会舒坦些,但是兴许是瑾姑姑年纪大了。改日,孤会派人挑选了合适的掌事姑姑来伺候母后,这些年来瑾嬷嬷有功无过,孤会命人安顿好瑾姑姑,在宫外养老。” “……也好,瑾瑜,这些年来辛苦你了。”太后十分淡然。 霍光却微微拧眉。 宇文昊目光微闪,“儿臣还要去与皇弟商议国事,这就告退。” 太后挥手。 宇文昊踏出凤仪宫的一刹那,脸色骤变。 宇文旭处理完了正事自是去寻宇文昊,没出御书房就见宇文昊走了过来。 问了文颖的病情,宇文昊蹙眉道,“温雅高热未退,嬷嬷和太医照顾,我等不能亲近。” 宇文旭宽慰了几句,却不想宇文昊陡然说了那国师的事情。 宇文旭微微挑眉,其实他对这个国师,还是很看好的,不管怎么样,能知晓重灾即将发生这一点,就已经很玄乎了。 “也许,那霍光真的有几分本事呢?也许真的是……”宇文旭轻声道。 “皇弟也信这等无稽之谈?”宇文昊道。 宇文旭摸了摸鼻子,“皇兄有何见解……” 宇文昊轻声道,“国师所言颇有些逆天改命,可人处世中每个人都是应运而生,就像是治病一样。如果人要感慨生病是老天爷让你病的,那同理,病愈也是老天爷让你病愈的。如果要信天,那么就勿要信这等妄言,如果要信这人,就勿要信天。皇弟,你信了他,那就是逆了天,如今你是皇帝,你乃天之,你若也信了他的话,这皇宫会如何?你的百姓又会如何?” 宇文旭没想到自己随口一句,竟会得宇文昊如此认真的回答,一时触媒。 宇文昊目光清冷,“他和普通人一样,有血有肉,会生会老会病死。既和普通人一样,那如何也不可能越过你去,更没有那等资格,成为皇家的信仰,如果有信仰,也只能是你……” 仿若醐醍灌顶,宇文旭心头一瞬清明。 如今他是皇帝,他才是天子,他竟也这般不理智的想要去信这般言论。他知太后信佛,他从未看见过佛,他也不信。而这霍光和他一般有血有肉,不过几句言辞,竟让他有冲动去信他,若不是宇文昊这番话,宇文旭只怕心也会偏道。 宇文旭反应过来。 若是此人是想凭借意思玄奇异术就想蛊惑他,甚至蛊惑太后,其心可诛。 抬眼看着自家皇兄,宇文旭深深的感觉到了一种差距。 不知何时,他竟然陷进了一团沼泽中,在这团沼泽里,他不愿去求助皇兄,怕把皇兄再次拉下沼泽,于是慌张的去求助了旁的,不管是玄衣卫,还是这国师,他们都像是在藻泽中出现的一只手,他不管不顾的去拉,却没注意到对方是想将他拉出沼泽,还是想让他越陷越深。 宇文旭这一刻,才彻底的清醒过来。 “皇弟知道了,若要皇弟信对方有逆天只能,除非对方能在皇弟面前,表露不死不伤不老不病之能,否则血肉之躯,也不过一介普通人。”宇文旭回过神,“此事事关温雅,温雅是皇兄的养女,而那国师又牵扯的太后,这几日皇兄会派人去监督星天殿和凤仪宫。” “好。” 在皇宫中要做事,自是宇文旭放话要好一些。 思及至此,宇文昊道,“还有母后身边的瑾姑姑年纪大了,脑子也不清醒了,你得空挑选何时的人去伺候母后,让瑾姑姑出宫养老。” 宇文旭沉思片刻,即刻去下了密旨。 而宇文昊也派人拿了东西去太医院,然后回东宫。 宇文璟的病其实已经好了,估摸着过两日就要开始上课了。 只是现在年韵抱着文灵都在东宫,所以宇文璟也在东宫守着,不过年韵担心文颖,便让宇文璟得了空多去太晨宫看看,宇文璟应下了。 宇文昊回来后,便将事情告知了年韵,一旁的宇文璟也静静的听着,这越听,眉头就紧蹙了起来。 这霍光是蛊惑他不成,蛊惑皇叔不成,就想去蛊惑奶奶吗? 终于,宇文璟抬头看着宇文昊,“国师能知天意,避天灾,父王也对国师产生怀疑吗?” 宇文昊认真的看着宇文璟,“信任二字,并非是因为对方的能耐,就能产生。父皇不疑心他的能耐,但是父皇不信任他的居心。” 宇文璟搭下眸子深思着这句话。 父王对他所教导的,和皇叔乃至上一世对他所教导的都不同,包括老师也没有这般说过。 “儿臣知道了。” 年韵看着宇文璟,今天的儿子变得和之前都不一样了。 年韵不难猜测,可能是因为早上她让宇文昊抱着他,宇文昊所说的那番话。 折腾了大半天,因为担心,大会儿都没有好好用膳,宇文璟也没用。 年韵便让人上了膳,在东宫将就着吃了一些。 用完膳后,南艺过来回话。 “皇上,太医看了那红符,从气味上闻是没有任何的问题,但是宫女却有看出,那红符所做的材质,像是衣衫上的材质,但是却有些僵厚。” “有宫人眼尖,说那红绸是经过三次色染的。” 年韵和宇文璟纷纷看去。 “布匹的染色会根据颜色而看着色几次,分别着什么色都是有固定的,再好的布料,都是不能染色太多次,所以许多染坊染过一次色不对,会染第二次,却极少会再染第三次,一旦染了第三次,那就是末等次品。宫里的东西,就算宫女太监所用的衣衫裁制粗陋,也不会染色第三次,有一种可能就是有人想掩盖掉那布料上头原本的颜色。” “太医还说了,郡主骤然感染天花原因不明,若是有人将原本就得了天花的病人身上浸了血迹的衣衫,时常放到郡主身边,郡主体弱又不曾得过天花,也会因此感染。”南艺一口气说完。 宇文昊的目光便直接冷了下来。 如果是这样那么就可以解释为什么会染第三次,是为了掩盖之前的痕迹。 别看南艺口中所说不过数百字,但若真是如此,那么这件事情也太过深狠。 年韵看见了宇文昊眼底一闪而过的杀心,便知道如果事实如此,他绝不会放过霍光。 “去查,查宫中这两个月内可有得了天花的奴才,病逝的也要查。” 宇文昊冷声哼道。 如今霍光变相被软禁宫中,他要拿这些东西必然不容易,包括刘子业也只能在宫中轮值,不能离开皇宫,所以这些东西只能在皇宫里才有。 第356章 代替他病 第二日宇文璟下了课就去了太晨宫看文颖。 听太医说昨夜夜里文颖的温度下去过,今早的时候却又开始了,嬷嬷把水换成了酒给文颖擦身子,文颖的身上又多了数道毒点,但是出痘的并不多,大部分都还只是个毒点,这是急坏了嬷嬷。 两个太医来来回回商议办法。 “这样烧下去不是办法……郡主还小,就算毒消了,也容易烧坏脑子,如果再拖延两日,引起了其他病症,那才是得不偿失……”一太医道,“就用这个办法。” “可是……可是郡主才六岁……”另一个太医十分紧张,“若是出了事儿。” 宇文璟一过来,便听到两个太医如此说,“怎么了?” “微臣参见太子……”两个太医行礼。 宇文璟蹙眉道,“皇妹又起热了,为何还没有医治办法,这般拖延下去,只会让病情越来越严重。” 那太医听后对宇文璟道,“吃药热消不下去,痘出了还不到一半,痘毒不出完就会转而为心毒,可是这病历来都只能自己熬过去,现在郡主又起了热,微臣是想着干脆给郡主灌些酒,司马当做活马医,说不定还能让郡主消了热。” 另一个太医道,“小郡主才六岁,五脏虚弱,而酒烧脾胃肝,等于是以毒攻毒,先不论确认治不治得好天花,就算治好了,也容易引起其他后续病症。” “太子,办法已经想出来了,臣等正准备去寻王上下决定,是否要试试喂酒来解郡主的热毒。” 宇文璟沉默。 第一次高热已经极为危险,若是第二次高热不起,只怕会烧坏脑子。 本来就已经够蠢了,若是真的烧坏了脑子那如何? “有没有其他法子?” “若是夏日可借蚊虫叮咬而引痘毒发,可是现在是冬日,何来蚊虫?”太医摇头。 “不用去告诉父王母后,若是没有第二个方法,那就试试用酒。”宇文璟开口,“若是有任何事,本宫为你们担着。” 两个太医面面相觑,最后那个说出法子的太医低头应下,然后去择酒。 宇文璟一进屋子,就看见那嬷嬷道,“太子……太子您终于来了,昨夜郡主念叨了您一夜,说今日要看您……可是眼下郡主晕过去了,任奴婢怎么叫都叫不醒……” 宇文璟向前,文颖躺在床上宛若睡着。 宇文璟皱了皱眉头。 好一会儿才选择了伸手,压着文颖的肩膀唤道,“温雅,醒醒。” 叫了两次没醒,宇文璟不由得用了些劲儿,“温雅,快醒醒。” 直接摇的文颖发颤。 嬷嬷僵住了,“太……太子……” 宇文璟也有些慌了,直接揪着文颖的脸,大声道,“温雅!快醒醒!” 模模糊糊中,文颖就感觉有声音在自己耳边想响起。 哥哥…… 好像是哥哥…… 哥哥好像很着急。 眼皮沉的她睁不开,好不容易,在宇文璟近乎有些暴戾的催促下。 文颖才睁开眼,虚弱道,“……疼……” 脸被掐的疼。 宇文璟这才松了一口气。 看着被自己掐的嘴歪的小脸,别过头捂唇轻咳,严肃正经的责备道,“我来看你了,你怎么还睡着……” “雅雅……想等哥哥……可是……雅雅好困……” 文颖一脸委屈╭(╯^╰)╮。 炒鸡困,打哈哈就想睡觉觉的那种。 宇文璟冷脸道,“若是你不喜欢我来看你,明日我不来就是。” 说着别过脸,掩盖自己眼中刚才的那些慌张。 “不……不……”文颖有些急了。 生怕宇文璟真的不来看她,是用了力气的去拽宇文璟的袖口,看着宇文璟眼泪巴巴的就掉了下来,精英的泪珠和水痘子有些像。 文颖很少哭,大略是因为小时候宇文昊不喜欢她哭,她一哭宇文昊就会皱着眉头用一种极为不耐烦的目光看着她。 虽然现在她已经记不得了,可是后遗症还是有的,那就是不爱哭。 再难受,再委屈,再害怕,就是不哭。 瞪着人眼镜也不眨,不让眼泪掉下来。 所以看起来会木呆呆。 宇文璟盯着文颖的眼泪,僵了一僵。 他是没想到这蠢货哭起来会比笑起来的时候还顺眼,甚至说有些好看? 嘴不由自主的嘟起来,圆圆的脸上会泛红,眼睛眨巴着眨巴着湿漉漉的样子就像是一头迷路的小麋鹿,迷茫又让人觉得好看的很。 而她笑起来的时候,完全就像个傻子。 哭起来着急了,他看着反而觉得舒服些了。 收回目光时心头冷哼了一声,如果这蠢货没了,爹娘肯定会一直惦记她,以后他也甭想和一个死人争了,所以她得好好活着,活着看他是怎么改变爹的看法,让爹喜欢他,对他满意。 “那你就等着……明日来我见你的时候,你必须要醒着……”宇文璟一脸傲意。 文颖这才收了眼泪,破涕为笑,“好……” 嬷嬷看见文颖当真被宇文璟叫醒了,这才放下心来。 很快太医就端着一碗酒进来。 文颖被嬷嬷扶起来。 宇文璟就看着文颖皱着小脸,被太医灌下了那一大碗酒。 辛辣的酒液入口,文颖只是觉得辣,却半天都没有睡意,就是看着宇文璟,一双小麋鹿一样的眼睛眨巴眨巴。 爹娘不能来看她,她只能看见嬷嬷,然后就只能看见宇文璟。 何况现在宇文璟虽然板着脸,可是她还是能感觉到一种温柔。 宇文璟无法直视这种眼神,皱了皱眉头,“本宫明日再来。” 文颖纵使不舍,但是也只能目送宇文璟离开。 宇文璟离开了太晨宫自是准备回东宫将文颖的情形告知年韵,想让年韵不要担心。 进了东宫便没有让太监跟着,还未踏进门口便听到宇文昊沉冷的声音。 “我没想到母后会这样糊涂!”声音中带着不可抑制的怒意,不难猜测会与文颖生病有关系。 “母后也是为了璟儿。”年韵蹙眉,“怪只怪那霍光,抓住了母后的软肋,竟然以这等话来诓骗母后,而巧的是璟儿刚病愈,雅雅就病了。” 宇文璟就听着来回踱步的脚步声。 好一会儿宇文昊沉声道,“此事不能对外声张,否则母后声明不保。” 年韵道,“可若是母后始终认为,国师的符咒是让雅雅为璟儿挡灾,害怕今后璟儿若是生病,母后也会归咎于雅雅身上。” 霍光此计用的甚毒。 竟是利用了宇文璟的病,告诉太后,是因为宫中有与太子八字相近的统领孩童入宫,会吸走太子的气运才会为太子招了灾祸,让太子生病。俗话说一山不容二虎,二者八字相近,大者为重,所以会克着太子。 太后一想确实如此,宇文璟出生,二人就交换了,若不是吸了宇文璟的气运,从一个贱奴的野种,到现在被封为温雅郡主?文颖在外被养的好好的,而在在宫里的宇文璟自小就多病,她好不容易才将宇文璟拉扯的健健康康,已经一年多没有生过病了,现在文颖一进宫,宇文璟就病了。 而霍光的那道符对太后说的是,只要文颖将符给了文颖,让其代太子承受了这次劫,太子就可消灾,如若不做,太子这前半个月的小病就只是一个开始,后面会有更多的磨难。这种事情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霍光甚至连事情会被发现都给太后编排好了理由,所以这一次宇文昊查了之后,去凤仪宫问太后时,瑾瑜的言词就正好为霍光解围。 宇文昊目光一冷,“他想取得太后的信任,可是太后早不管朝堂多年,他想取得太后的信任必是想拿住后宫,后宫前朝,徐徐图之。” 这种这种迂回的办法,说的好听是聪慧,说的不好听就是,他们确实有目的,这种目的让他们无论如何都要想尽办法靠近皇宫,取得皇室的信任。 宇文璟也没想到,原因竟然是因为这个。 意思是,如果不是因为奶奶信了霍光的话,以为那道红符能将病灾转给那个小蠢货,那个小蠢货根本就不会感染天花命悬一线。 思及至此,宇文璟整个心里都不好了。 私心底,奶奶是为了他。 但是为了他信霍光的话,小蠢货根本就是被连累的! 所以这种滋味让宇文璟十分不是滋味。 “璟儿?”年韵看见门口的衣摆,开口唤道。 宇文璟这才回过神进门,宇文昊已经回头看他。 宇文璟硬着头皮神定自若的将温雅的情况告诉年韵,年韵的心又提了起来,恨不得亲自去一趟。 “母后放心,儿子会每天去看皇妹的。” 宇文璟开口。 宇文昊道,“刚才的话你都听到了?” 宇文璟点头,“是。” 宇文昊看着宇文璟,“你有何想法?” 宇文璟抬头,直直看着宇文昊,动了动唇却不知道如何说。 “你奶奶是因为关心你才会信了霍光的话,此事也算是与你有关,所以父王觉得由你来处理会更好……” 宇文璟皱眉,他并不知道自己要如何处理。 但看见自家爹爹的目光,硬着声音跪地道,“还请父王教导。” 第357章 喜欢你哭 ..,最快更新郡主养成记最新章节! 第二天,太后就得到了消息,那就是宇文璟也病了,二次得痘的几率极小,几乎是不可能的。 可是宇文璟还是得了,而且二次得痘后也同样十分危险。为了让年韵和文灵有个可歇息的地方,所以宇文昊让人将宇文璟挪到了太晨宫。 太后听了那是相当的着急,“怎么会?太子怎么会感染天花?还搬去太晨宫?不行,哀家要去看看!” 其实太后得知宇文璟二次得了天花,第一个反应就是文颖传染给了宇文璟,当下其实是信了国师的话的,半点儿都没意识到别的问题。到了太晨宫,宫人们自是以天花会传染为由,阻止了太后的脚步,太后只能让瑾瑜进去看。 瑾瑜进去后,便看见太医紧张的跪在宇文璟身旁。 而宇文璟身上也起了小红点,还没有看见痘,但是整个脸都很红,一摸也是滚烫,又问了太医几句,太医确认是天花后,瑾瑜慌慌张张出去告诉太后。 太后看见宇文昊和年韵,慌张道,“你们怎么能让璟儿整日到太晨宫,让璟儿也病了。” 宇文昊却是正色道,“母后,先不说璟儿已经得过痘,太医说被传染的几率微乎其微……” “就算微乎其微,你们也不能如此啊!璟儿是什么身份!非得让璟儿去看那小丫头不可?”太后冷声道。 却不想宇文昊直接道,“太医所言并不一定是,只是儿臣想。国师既说了温雅为璟儿挡了灾,那么也算是璟儿的救命恩人,所以让璟儿去看看温雅也是应该的。” 太后一怔,盯着宇文昊的目光,哪里还不明白,她自以为做的正确的决定,现在却仍旧发生了意外。 当即,太后便板着声音道,“此事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太子乃是未来的皇上,龙体不容闪失,温雅能为他挡灾也是他的荣幸……” “可是挡住了?”宇文昊轻声道。 原本因为多年不见,好了一些的母子亲情。 因为太后这一糊里糊涂的行为,再一次变得疏远起来。 年韵是有心拉近一点点太后和文颖之间的关系,这次发生了这样的事情,年韵也不再勉强,好在安慰人的是璟儿对文颖已经并不如一开始那般讨厌,这样也是好的。 手心手背都是肉,她也不想看见自己的儿子和自己耗费了心力养大的女儿,如生死仇敌。 “……此事,哀家也想去问一问国师……”太后神色变换,极快的冷静下来前往星天殿。 在霍光的记忆里,宇文璟从未有过第二次得天花的时候。 他现在只能重新去找借口将此事推脱出去。 见太后来,积极的跪下,“太后金安。” 太后冷眼看着霍光,“国师,太子的事情你可是听到了?” “还请太后恕罪。”霍光道,“微臣本以为如此便可以替太子挡灾,但是没想到对方命格如此之硬,还牵连了太子,是臣罪孽深重……” 太后也不是蠢的,这般话她可以信一次。 第一次都生了错,还想让她信第二次,那根本就是不可能的! “你确实罪孽深重!”太后心头计较,因为这件事情已经被自己的儿子得知,若是她依旧要信这国师的鬼话,只怕自己的儿子会与自己再次生分,那点经年不见有心和睦的氛围,会变的比从前还要僵滞。如果信了国师的话,她要换来这样的代价,连自己剩下的时间,都过的没有任何满足感,那还有何意义。 不如,听天由命,只尽人事。 “并非如此,是微臣……” 霍光想解释,却被太后打断。 “国师欺骗哀家在先,失误之下,又让太子染病,从今日起,国师在这星天殿中为百姓预测天机,躲避灾祸,以此弥补罪孽!不得再出星天殿!” 从软禁在皇宫,变成软禁在星天殿,范围再次缩小。 霍光只能僵在那里。 好一会儿才缓缓道,“是。” * 太晨宫中,太后走后,宇文璟就起来了,被热水烫的发热的肌肤也逐渐凉了下去。 听到霍光被禁足在星天殿,为百姓预测天机躲避灾祸以此弥补后,倒是知晓了太后的态度。 松了一口气。 奶奶也是因为他被诓骗的,如果奶奶一意孤心,还要信霍光就是真的要与他们生分了。 这几日宇文璟还要装病,所以都躺在太晨宫,如此一来倒不必每日从东宫走到太晨宫见文颖了。 文颖看到宇文璟脸上的红点,倒是有些担心,“哥哥也生病了吗?” “没呢?”宇文璟也不好意思骗一个小蠢货,抬手擦了擦自己的额头,将额头上的点擦掉了,“是假的。” 反观文颖,倒是文颖眉间正中心长了一个深红色的点,如果没有其他毒点和水痘的话,看起来会像是一个善财童女。 “太子,您来了之后,郡主的气色好了不少呢。”嬷嬷欣慰道。 文颖不由自主的低下头,不知道为什么,听到这话就是觉得有些不好意思。 宇文璟注意着文颖的表情,“暂时本宫也会住在太晨宫。” 文颖又忍不住弯了弯眼角,朝着宇文璟露出笑意,其实笑的可甜可甜了,可是在宇文璟眼里就是有一股挥之不去的傻意。 左边的牙缺长了一半,看的宇文璟蹙眉,冷声道,“不准笑。” 文颖下意识的缩了缩脖子,收敛了笑容,怯怯的看着宇文璟。 宇文璟哼声道,“本宫不喜欢看你笑。” 文颖眼底闪过一丝迷茫,不喜欢看她笑,哥哥是喜欢看她哭么。 但是文颖看着宇文璟的眼睛,又很委屈,哪里有喜欢看人哭,不喜欢看人笑的啊。 越想越委屈,越想越委屈,整个脸拧成了一团,表情倒是比呆呆的要丰富极了。 宇文璟挑眉看着。 文颖当真委屈的想哭了,然后眼眶就开始泛红。 眼泪珠子跟着滚落了下去,宇文璟觉得这个时候的蠢货,很聪明啊!这哭也是无师自通,没有人欺负她,她就能哭出来! 一旁的嬷嬷是目瞪口呆。 小太子,这什么癖好? 宇文璟也知道对方是想讨好自己,看在她哭的让自己心生愉悦的份上,行,放过她。 摸了摸文颖的头,“乖。” “太子,凤仪宫来人了……”突然外头太监开口。 从宇文璟装病开始,每一日太后都会让人来看,其实太后很想自己派人留下,但是因为宇文昊太后还是放弃了,只是让瑾瑜每日都来看宇文璟的情况。 宇文璟每次都要装病,而且这天花的病时也不过半个月的时间,宇文璟到现在还没出一颗痘,那情况若真的是天花早就是濒死态了,所以这也不是长久之法,但是暂时宇文璟还是得继续装病,而且是那种十分难受的病症。 说实话,宇文璟觉得有些刺激。 他上一世在宫中十三年,因为前一世皇叔披着父王的身份却与他不亲近,那时的母妃又胆怯,后宫又疑心他,所以就算他努力把自己变得再刻板,再认真,也没有人看见,但是至少他表现是很稳重的,这一世不一样,这一世他不愿再和上一世一样,所以用尽了办法,没想到现在第一个教他装病的人竟然是他的父王。 瑾瑜奉太后之命过来看宇文璟。 这走近一问,发现和前两日一样并无差别,而文颖的痘子已经出了大半,高热也已经退了一些。 宇文璟却还是这般,瑾瑜不由得着急,连带着对太医的话也有些严厉。 但是转过头的时候,又觉得有些奇怪,怎么觉得太子脸上的毒点好像少了一些?手上的毒点,也没了几个? 所以瑾瑜特意留了心,晚上的时候告诉了太后。 太后也觉得奇怪,便让瑾瑜留意着,第二天去看。 宇文璟身上的红点是画的,睡一晚上来回翻滚两下就没了,就算第二天补也不一定在同一个位置,瑾瑜一看就看出了一场,便想用自己的手帕轻轻的为宇文璟擦了擦小脸,这一擦果然擦下了一个来。 瑾瑜瞬时明白过来,忙回宫复命。 若只是普通的高热,那还能伪装,但是天花这种是装不了的,若是过了好几天一个痘都不出,那多半是救不活了。而天花的痘晶莹剔透,是怎样都伪装不来的。 太后也一听,又喜又气,气的是宇文昊竟然让宇文璟装病,喜的是宇文璟没有生病。 只是若是宇文璟没有生病,那国师之言又极有可能是真的。 思及至此,太后便道,“传哀家口谕,让文安王前来。” “是。”瑾瑜开口,忙吩咐了人去唤宇文昊。 而宇文昊在这一日也正好也得到了消息。 “约一个月前,春和宫的一个婢女死于天花。”这是宇文旭的人在查后得来的消息。 春和宫住着的丽嫔是半年前魏国送来的一个美人。 如今齐国位于各国中军事最强,而且于柔然又有联姻,至少安逸侯还在的时候,这个盟约是不可打破的,如果齐国想要扩张,周遭无论哪个国家都有可能,所以讨好齐国那是必然的。 只是宇文旭现在空挂后宫,这名美人施展全身的解数也无法获得宇文旭的关注。 数月前,国师进宫,倒是数次巧合的与这位美人碰面。 ; 第358章 宫中刺客 ..,最快更新郡主养成记最新章节! 宇文昊去了凤仪宫。 太后沉着脸,看宇文昊进来。 “母后息怒。”宇文昊当然知道装病的事情瞒不过太后,他不过是想让霍光自食其果,霍光想借母后达到目的,那么他就直接让母后对进行发落。 “怎么,王上这是承认自己做错了事情?”不管怎么样,被欺骗的感觉总是不好。 太后一手拿着玉佛珠,一手搭着膝,脸色板着。 “这几日太子重病让母后挂心了,母后看起来清减了不少。”宇文昊顾左而言他。 “哀家为什么挂心,为什么轻贱你难道不知道?”太后冷声道,“若是温雅那丫头当真会夺了太子的气运,只怕再不能住在宫中。” “国师所说乃是无稽之谈,母后贵为太后,自然不能被那等奸人所利用,若是母后想知道真相,不若传春和宫中的那位过来问问?”宇文昊道。 见宇文昊的神色,最后还是决定听宇文昊的。 自己的儿子应当不会在这等事情上,无缘无故。 便着人去了春和宫传丽嫔。 宇文昊也是刚得到消息,所以去了屏风后准备让太后来问丽嫔。 丽嫔魏姬确实是个不可多得的美人。 “嫔妾参见皇后娘娘。”丽嫔会舞,身段极柔,行礼之时也有一种妖娆之美。 “丽嫔,本宫问你,你宫中可是有得天花的奴才。”魏姬皱眉道,“数月前倒是有一个,但是已经死了,所以嫔妾便让人将她拖去埋了。” 太后脸色一沉,“大胆丽嫔,你与国师霍光合谋,谋害小太子,还不从实招来!” 魏姬吓了一跳,“嫔妾没有啊,还请太后明察,嫔妾此番来是为魏国与齐国的邦交,嫔妾怎敢做这等事情,还请太后明察。” “来人,去将春和宫的奴才都抓起来,严刑拷问,等证明了丽嫔娘娘的清白再行放人。”太后道。 魏姬虽然只是个美人,但是魏姬的身份不同。 严格说来,魏姬是魏国的王姬,只是魏国的王姬与众不同。 于魏国的国主来说,女儿只是用来联姻的工具,所以魏国的王姬一生下来,就要学习房中之术,准备着被国主随时送给他国或者麾下的代王。之前魏国与吐谷浑联盟,也是送去了好几个王姬,吐谷浑王好美人,轻而易举就被吹了枕边风。这一代王姬少,所以魏国只给齐国送来了一个,其他的都是貌美的丫鬟,只是魏国没想到,宇文旭会不好美人!送过来的美人被宇文旭看都没看,就丢在了一边。 魏姬拧了眉头。 宇文昊盯着魏姬许久,看神色似乎是与丽嫔不相关。 在太后的严刑拷打下,终于有人招了。 不是魏姬,而是魏姬的陪嫁丫鬟潆碧。 听到这个消息魏姬气的不行,她是魏国的王姬,原本是来讨好齐国皇帝的。齐国皇弟不买账,她反而轻松了很多,安安分分,不做别的,比起在魏国的时候还要自在,还要像个人。但是若是被齐国发现了别的,或者被误认为她心有预谋的时候,极有可能成为齐国向魏国发战的借口。 看见满身是血的潆碧时候,魏姬也按捺不住一巴掌狠狠的打了下去。 原是这魏国的婢女和魏姬一同修行房中术。 不同的是,魏姬需得保持处子之身。 而潆碧按捺不住,早就找人为了尝试自己的房中术之厉害,所以偷偷破了身,到了这后宫中寂寞的紧,但是后宫中人人都知皇上对于秽乱后宫的事情极为避讳,哪怕是个太监都不敢做出有违规矩的事情。而国师进宫后似乎是知其弱点,暗中对其示好,潆碧便以为国师对自己有意,从而暗中与国师走近。 春和宫中的宫人得了天花,也是霍光无意间从潆碧口中得知,之后也是潆碧让人取了那宫人染血的里衣包着给了国师。 只是潆碧确实不知道,国师拿这里衣做什么。 经过宇文昊的一番解释,太后突然明白过来,自己哪里是帮了宇文璟,自己这根本就是被人利用,害了温雅,但是太后之面,又不能低下头承认是自己糊涂,只是心头暗自愧疚,同时严厉道,“这国师竟有这般居心,到底所为何事!” “此事,正在严查……”宇文昊道。 事情牵扯到魏姬的丫鬟,魏姬也因此被禁足。 而顶窗上的手印,除了手印外,半点痕迹也无,要查也无所查。 宇文昊和宇文旭商议过后,便在后宫中放出了国师意图对暗害太子的风声,已经被软禁关押,过两日便会秘密处决。 * 文颖重病的第五日,太晨宫终于传来了消息,温雅郡主身上的痘毒终于发完了,早一些的痘毒,也有了焉儿下去的症状,这是要好的迹象了。年韵才松了一口气儿,抱着文灵彻底放下了心来。 太晨宫内,文颖盯着一身的水痘子,看着自己手臂上跟水珠子一样的水泡,好想戳。 不仅仅是文颖想戳。 宇文璟也想戳,特别稳文颖眉间的那一颗水痘子。 晶莹剔透。 “你现在如何,身上难不难受?疼不疼?” 文颖摇摇头,好一会儿道,“就是痒痒……” 想挠痒痒。 宇文璟郑重道,“不能挠。” 挠破了以后就会留下痘印,看起来会不好看。 文颖瘪瘪嘴,巴巴的看着宇文璟,抬手想摸摸自己的额头,但是还是忍住了。 却发现宇文璟的目光一直盯着她的眉心。 哎,文颖眉间的那颗水痘子,太大了,感觉随时都要掉下来一样。 晶莹剔透的跟水珠子一样。 宇文璟有点挠心,想去摸摸,看看是不是跟水珠子一样。 摸摸看是什么感觉。 这么想宇文璟觉得,摸摸没关系吧。 举起了一根手指,朝着文颖眉心戳了过去。 文颖怔怔的看着他。 宇文璟如愿碰上了那软软的水痘子,不得不说,手感很奇妙,而且让他有一种用力压下去的冲动。 但是忍住了,刚想抽回手。 “哎呀太子千万别!”嬷嬷慌张回来,看见宇文璟的动作忙大声道。 宇文璟手一抖,痘破了。 文颖就感觉眉心仿佛有水珠子流了下来一样,嬷嬷呀了一声,“这,痘破了,这可是会留疤的呀!小郡主你可别再碰了,否则脸上的这些痘都破完了,那以后可就不好看了啊!” 嬷嬷的语气有些怨意。 她小心翼翼的照顾这么多天,没让小郡主身上泼一个痘,可现在小太子手一戳,就把脸上的这颗痘戳破了,糟心啊糟心。 宇文璟像个做错事的宝宝一样站床边,听到嬷嬷絮絮叨叨的声音,弥补似的道,“太医会拿最好的药疤来。” 张嬷嬷这才闭了嘴,心底忍不住打自个儿一巴掌。 怎么就嘴上没把门,竟然胆大的怪罪起了太子? “多谢太子……” 张嬷嬷和宇文璟心里都接受了一阵起伏,当事人文颖还半懵半懂,半点儿都不着急。 宇文璟倒是有些好笑,这幸好是还小,这若是再大一些,知道自己可能会留痘印,肯定就大脑了起来。 齐国风气虽然不算特别传统,可是大家嫁女之间也是要看面相的,长的美不美是其次,最重要的是五官端正和气度,但是有一点就是极为重要,一旦破损那就是十分的不吉利,所以女子之面无疤无痕为上选,反之为次选。 张嬷嬷和宇文璟都抱着这丝侥幸,太医院有上好的药,绝不会留痕的。 宇文璟眼里只觉得文颖这几日脆弱的很,他绝对不能碰,不能手痒! 文颖感觉到自家哥哥在对自己亲近了几日后,突然的又于自己疏远了,忍不住露出委屈至极的眼神,破含怨念的盯着宇文璟。 宇文璟还让人去问了问宇文昊,他这装病需要装多久。 宇文昊还未回答,当天夜里,数名黑衣人便闯入了皇宫,分为两队,一队直往星天殿,一队直往昭阳殿。 霍光被囚,有人破罐子破摔,不继续这虚虚实实的戏码了。 夜里火光闪动着皇宫。 宇文旭和宇文昊并肩站在观月楼,宇文旭脑抽的说了一句,“皇宫好久没有这么热闹了。” 宇文昊冷冷道,“想多看几次?” “这刘子业竟当真包藏祸心,若非皇兄,皇弟此次必会遭难。”宇文旭立马正色道,转头对宇文昊拱手,“多谢皇兄。” 宇文昊眉头微拧,“孤觉得孤进宫后,你倒是越来越不正经了。” 宇文旭脸色一怔。 好一会儿才笑道,“都说有哥哥在,有哥哥护着弟弟,弟弟才能任性妄为。” 年少的时候不曾任性过,这年纪大了反倒是想了。 宇文昊看了宇文旭好一会儿,沉声道,“我们不一样……” 整日拉着他在御书房看奏折,看到夜半三更。 要么就是赖在东宫和他喝酒,赖着他到夜半三更。 宇文旭皱眉,“皇兄何意?” “你皇嫂晚上照顾孩子,一个人辛苦。”宇文昊沉声道。 “启禀皇上,刺客已经拿到!”恰好侍卫来报。 宇文旭咬牙切齿的看着侍卫,“严刑拷问!” 该死的刺客! ; 第359章 他本姓赵 霍光没想到,上一世从刘子业取得宇文旭的信任,暗中在朝堂外败坏宇文旭的名声,皇宫中取得宇文旭的信任,最后终于如愿让朝堂乱成一团,完成了子业的心愿,也不过耗费了十多年。但是明明重来一世,许多事情都已洞悉了走向,竟会这般不顺,甚至他入宫,都还未有半年就一切都失败了。 刘子业得知霍光被软禁,便猜测事情已经败露,自是想借自己的便利,派人来救霍光想连夜送霍光出宫。 霍光是因为他才会入宫,霍光是无辜的。 现在刘子业跪在地上,侍卫扯下了他脸上的面巾,宇文旭彻底冷脸,“刘都尉,果然是你。” 宇文旭其实很想严刑拷问,但是宇文昊不允,霍光对宇文昊来说还有利用价值。 刘子业也不再做那副忠耿之样,败了就是败了。 霍光也被人压着,看着刘子业已然认罪的模样,霍光轻声道,“一切都是为了微臣,还请皇上恕罪。刘都尉与微臣交好,得知微臣被软禁,心中担忧才会夜探微臣。” “国师,你的问题朕还未开始问。”宇文旭冷声道,“夜闯皇宫是死罪!国师你谋害太子也是罪无可恕,不用再辩解!不若你们说出你们的‘难言之隐’,说不定朕还能对你们网开一面。” “是微臣,微臣有好胜之心,想让太后信任微臣。微臣不得皇上与文安王重视,所以才想着走这等旁门左道,若是皇上要赐死,还请赐死微臣。刘都尉是因为与微臣交好,所以才想救微臣一命,刘都尉对皇上忠心耿耿,此事乃罪臣全责,还请皇上赐死微臣。”霍光开口,将所有罪责都揽入自己身上。 刘子业咬紧了牙关,正要开口,宇文昊却道,“皇弟,不若让皇兄与国师,单独谈谈。” 宇文旭有些不放心,宇文昊给了宇文旭一个眼神。 霍光是真的不会武功,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男人,不能做什么。 而后,霍光被带到了偏殿。 霍光看着这个上一世带兵回朝,清君侧的男人。 其实上一世,他也不知晓太子会是先帝的儿子,是他回来之时,他才看见那张和宇文璟极为相似的容貌。 “国师,孤记得你第一次见孤,似乎很诧异。”宇文昊道。 霍光没有说话。 “孤可以告诉你,孤提前回宫是因为有一个高人告诉孤,若是孤不提前回来,孤的弟弟,孤的儿子,就会和上一次一样,被奸人所害。” 听到这话,霍光的目光才抬了抬。 原来,文安王并不是重生。 宇文昊转头看着霍光,“进宫之前,孤派人去国师家乡查了一查,倒是查到了一些事情,说起来,孤对国师很的经历感到很可惜。” 霍光听到这话,双手一紧,不可置信的看着宇文昊。 宇文昊眯着眼睛,轻笑道,“国师有预测之能,又怎会让自己落入那般田地?” 那是霍光最黑暗的日子。 他爹是个教书先生,家当还不错,但是他娘死的早,爹娶了个很凶悍的续弦。 对外称是他离家出走。 其实是他的后娘怀了孕,害怕自己生了儿子后,霍光要和自己的儿子争,就让人将小小年纪的霍光卖入了伶人馆。 伶人,男妓。 霍光也不过读过两本书。 他在伶人馆受尽了折磨,识字儿成了他活下去,用来讨好男人的伎俩。 他无数次想逃,但是逃不过伶人馆的武夫,每次都被打的半死,武夫打断了他仅剩的骨气,他卑躬屈膝曲意奉承只为苟活。 后来他被一个告老还乡的老臣赎身,那老臣喜欢男童,也喜欢玩一些新奇的玩意儿,常常将他玩弄个半死,那是他最不堪的记忆。刘子业是在那个时候出现的,刘子业杀了那个老臣,也救了他。 但是其实,这不是他第一世重生了,而是第二次。 第一次他跟着刘子业,是以要侍奉他的身份跟着他,他也根本不知道刘子业要做什么,跟了他十多年,突然有一天他就再也不回来了。第二世,他还是重生在了那个老臣将他折磨的半死的时候,刘子业依旧救了他,这一世他为了帮助刘子业,选择了用另一种身份入宫,但是到最后,刘子业为了救他,将所有罪责揽到了自己身上,被万箭穿心五马分尸,而他当然也没能活下来。 但是他不想让刘子业死,所以这一世,他只是想换一种不让刘子业死的办法,去达成他想要的。 只是没想到,这一世结局比预料中来的还要早。 霍光身上有一股温温和和的气质,让人极易生好感,这些都是在伶人馆培养出来的,第二世让他找回来些许尊严,所以才成就了如今的霍光。 “孤查过,你身世虽然曲折,但是家世清白。你这样的人没有那样的野心,能去动荡朝堂,笼络帝心,所以你只是为了一个人,为了刘子业。”宇文昊挑眉,“霍光,孤与你说是因为你身上有孤想要的东西,如果你能够听孤的安排,孤可以让皇上不杀你们二人。” 霍光皱眉。 对于上一世这个不假言辞,未留他们一命的男人,这一世竟然说可以不杀他们。 但是很快霍光就知道了是为什么。 是为了他能预测的灾难,但其实他不知如何预测,上一世他也是这般时候进宫。 他小时候有过目不忘之能,如果不是被卖入伶人馆,也许他是状元之才。 他进宫后耳也闻了大大小小的灾祸之情,甚至宫中哪个主子生病了,他只要听过的就没有忘记的。 抿紧了唇,霍光看着宇文昊道,“微臣不过是弄虚作假,并无任何通天之能。” 宇文昊笑了笑,清冷的看着霍光,“国师倒是自谦了。霍光,刘子业可以死可以不死,孤也可以让他生不如死。” 另一边,宇文旭也同样用这样的话劝着刘子业,“刘都尉,你身家朕都查过,你确实是金统领的侄子,八岁上了战场,十六岁归来,在皇宫寻的差事,这些都并无任何问题,倒是哪里有问题,朕竟在也找不出别的原因,不如你告诉朕。” 刘子业拧紧了眉头不肯说话。 宇文旭道,“国师不过因你救了他一命便倾囊相助,说实话,这般有血有肉有情有义的男人,朕也很欣赏,难道刘都尉就要这般看着他死?” 刘子业不善言辞,无论因为自己的身世,是在军营还是在回来之后他都知道,少言少错。 唯独对于霍光不一样。 有时候他对霍光甚至有一种难以启齿的情绪。 “霍光可以死,也可以不死,朕也可以让他生不如死,刘都尉只要舍得,大可一直不语。”宇文旭声音清冷。 他依赖玄衣卫许久。 如果不是皇兄回来,他还会继续依赖下去,这以后如何结局他虽然不知道,但是竟也有一种隐隐的后怕。 说实话,宇文昊还真有些担心这两个人会十分有默契的自尽,所以才会将二人分开询问。 分开后倒是好了许多,双方都想给对方一线生机,如此一来要达到目的就容易了许多。 和刘子业一起来的数名黑衣人都是刘子业的心腹,全数不留姓名,唯有刘子业和霍光或者。 刘子业的被关进了天牢,数名侍卫看守,想死死不了,想逃逃不走,霍光依旧被软禁在了星天殿。 给了他们二人的机会就是宇文旭何时收拢臣心,百姓中对宇文旭的谣言何时散去,叛军何时被除尽,霍光给出的天灾预测,是否能都能实现,他们能否提前预防,那时宇文昊才又机会放过他们,每个月可以让双方见一眼,确认对方还活着。反正就是把双方的利用价值,利用到最大化,宇文昊最担心的事情莫过于宇文旭无法收拢臣心和民心,现在他回来,肯定是一一要助宇文旭收回来。 处理完了这一切早已经是深夜。 宇文昊回到房内,动作极轻,小心翼翼的脱了鞋和衣衫才爬上床,手不小心压住了年韵的长发,年韵因为文灵而变得浅眠的睡意被恍惚惊扰,“回来了?” “嗯……” 被子掀开,一阵冷风灌进来,年韵吸了一口凉气。 宇文昊下意识的揽住年韵,却被年韵一脚踹开。 “手冷,不许碰我!”年韵意识不清一翻身,将被子转了一圈把自己裹的严严实实,拒绝宇文昊的碰触。 宇文昊感觉心口好手一样拔凉拔凉的。 年韵后知后觉的清醒过来,才抬手将被子分给宇文昊,好奇的问道,“事情处理完了?” 宇文昊搓了搓手,搓暖了才去碰年韵,“嗯,你大概想不到刘子业是谁。” 她当然不知道了!她又不是刘子业他娘! 年韵暗暗翻了个白眼。 “他本姓姓赵,单名一个霖字,是赵城的儿子。”宇文昊道 年韵想了好久好久,才终于想起来赵城是谁。 是珍美人的爹。 然后年韵就想起了那个给太上皇戴绿帽子的美人。 “他是回来报仇的?可是赵城是因为他自己跟了苏元才会如此,珍美人也确实秽乱后宫,他们死的并不冤,他怎得有那等脸面报仇。” 俗话说不作死就不会死,赵城和珍美人不管身世是否悲惨,行为是否无奈,可那都是他们自己的选择。 “如果站在公正的角度上来说,确实不冤,但是对于赵霖来说却不是。” 第360章 六年光阴。 在赵霖的角度,赵城是为苏元做事,而昔日赵城傍上苏元,也是有原因的。 赵城自认为本身也是极有能力的人,奈何在苏元的掌控下,官官勾结,赵城根本没有上位的可能,而对当时的齐孝帝和宇文昊来说,赵城是有些许能耐,但是这样的能耐却不足以让他们去为赵城动苏元。 后来苏元知道赵城想上位,他便暗中拉拢赵城。 可苏元是个什么样的人,这一拉拢,便只能让赵城越陷越深,当事情发生后,赵城便成为了首当其冲的弃子,而他的姐姐,也沦为了政局的牺牲品。 那时候赵霖才八岁,苏元对其紧追不舍的追杀,赵霖被带入了军营,恰好金统领的侄子刘子业也被扔到了军营,刘子业与赵霖同岁,身形相当,正在军营中泥一打滚就分辨不出来。苏元派人对赵霖进行追杀,误将刘子业和金统领派到刘子业身边照顾的人一并杀死。 赵霖因此而顶替刘子业在军营继续历练。 因为军营危险,年至十六,金统领就托关系让刘子业回来,从八岁到十六岁变化极大,金统领也没认出刘子业,所以将错就错,赵霖因此得到机会,恰好那时正缝宇文旭大义灭亲,可是这远远不够,造成赵家上下数十口人生离死别的人,除了苏元,还有整个朝堂。 而赵霖遇见霍光时所杀的那个老臣,就曾是压制赵城的那一个。 其实赵霖不知道自己要报什么仇,他就是不甘心,不甘心这朝堂中的局势,不甘心这朝堂里的人。 所以他企图以一己之力,推翻朝堂。 至于之后要如何,赵霖还当真没想过。 他仅仅只是想让那些怀揣私心的贪官污吏全数清理干净,而皇室纵容这些贪官污吏的存在,也应该清理一番,他不曾想要过怎样的结局,他只是想要达到这个过程。赵霖报仇,可是他恨的不仅仅是苏元,他也恨自己的父亲折骨于朝堂局势,一步一步让一个好好的家走向灭亡,他企图推翻的是整个政权,这些固有的朝堂存在,以及默许他们存在的皇室。 将事情的始末告知年韵,年韵也听了个新鲜。 好一会儿道,“意思是说,那些贪官污吏是真的存在?难道要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没有这么简单……”宇文昊顿了一顿,“皇弟大举行动连根拔除苏元和曹孟家的结果就是朝臣离心,新政难以推行,而且……” “并非人人都能做一个清官,所以即使一个一个来,贪官污吏也是杀不完的。” 这倒是宇文昊的真实想法。 年韵当然不能理解,“难道因为杀不完,难道就不杀了?” 宇文昊顿了一顿,翻过身,和年韵举了这样一个例子,“假如有十个人,其中一个人刚正不阿,而且极为聪慧会读书写字儿,心善正义。还有一个人虽然也会读书写字儿,但是却有私心,爱虚荣,也有些小聪明。还有一个会读书写字,但是却愚蠢,且容易被蛊惑的人,其余的七个人,却是大字不识的武夫一个。但是官位有三个,如果是你,官位要给谁。” 年韵想说宁缺毋滥。 宇文昊又道,“官位不得空缺,朝堂之中环环相扣,特别是重臣之中,重要位置若是缺了,会导致上下不济,无法衔接。” 这么说年韵就明白了。 因为官位无论如何也不可能给大字不识的人,如果大字都不识,奏折都看不懂也写不来,那如何能用的。 宇文昊只用了这一个举例,朝堂中便是放大的这个例子。 齐国有多少个州郡,每个州郡有多少个官职,哪些官职是无法缺失的,朝堂一直处于用人之际,在科举之上已经是选贤举能,但若是历代举子质量不行,那就是不行,在这一点已经是宁缺毋滥了,有一些过了门槛,但是达不到顶峰的,那就是有些小瑕疵,那还能怎么办,将就着用呗。 年韵点点头算是明白了。 “那你此次为皇上解决了危机,那日后还有何安排?” “还要肃清朝堂,为皇弟笼络臣心与民心。”宇文昊觉得责任还挺重的,还要教导宇文璟,如今朝堂中并无他满意的太傅,也是齐国缺人才。 霍光和刘子业的事情在朝堂中被压下,二人一个被软禁,一个被关在天牢每月隔着栏见一次。 第二天朝堂上,宇文旭就宣布解散了玄衣卫,将玄衣卫剩下的编排入了禁卫军中统一管理。 百官对于宇文旭的这个决定十分吃惊。 但大多数都是高兴的,玄衣卫隐在暗处就像是一把看不见的刀,随时都悬在他们的脖子上。 当即跪下,诚恳道了一句,“皇上圣明。” 都说夫妻同心其利断金,此句用在兄弟之间亦可。 宇文昊和宇文旭用了整整六年的时间,将盘根错节的朝堂关系彻底理清,收拢民心。又根据霍光所提供的消息绕过了大大小小的灾情,推行新政笼络回了民心。期间亦有叛军扰乱,但是宇文旭也用了几次计,成功让叛军失了民心。 而这一年最热闹的莫过于国子监。 从前国子监是皇子公主入学之地,但是到如今这一代,皇室子嗣稀少,如今也只有三位,所以宇文旭下令允许臣子子嗣入国子监伴读,而宇文昊也并未想过像他从前被教导的那般,来教导宇文璟,所以宇文璟反倒是在国子监与一群大臣之子结交甚好。 文灵在周岁之时被太后正式赐封为长安公主。 文安王麾下仅有一儿两女,不是太子就是郡主公主,朝堂之上文安王的位置也举足轻重。只是宇文昊是出了名的妻管严,家中有娇妻,自身身份又避免与群臣交节,所以王公大臣们都将自己的孩子送进了国子监。期盼自家的儿子能与未来帝王交好,或自家女儿能够被未来帝王青睐,或将郡主或公主迎娶回家,那都是极大的殊荣。 开春时节冰消雪融,国子监内,鲁夫子手中的白纸,一个“茕”。 鲁夫子抬头望了一眼自己的这群学生,沉声道,“谁知道这个字如何念?” 许久都没有人主动站起来回答。 鲁夫子眯着眼睛盯着眼下的一群孩子,这个字出自《陈情表》,他们不可能不认识。 但是眼下就是没有一个人主动开口,是因为这群王公贵族的孩子的傲。 鲁夫子是新夫子,上一个夫子因为能力不足无法教导王公贵族的子弟所以被换掉了,鲁夫子出自平民,乃是宇文昊打听过后亲自去请入皇宫的,这几日也是试学。 文颖见久未有人起身作答,便举手想乖巧的给鲁夫子一个面子,奈何刚准备起身,裙摆一紧,回过头一看可不是宇文璟踩着她的裙摆。 皱了皱眉头,小心翼翼的去扯她的裙子。 宇文璟踩的紧,文颖轻轻去扯难以扯动。 原本宇文璟已经不用在国子监学习了,而是要去教场习武,其余自学由宇文昊考察,偏偏这鲁夫子来的时候就有一个要求,就是必须要让小太子上他的课。 宇文昊自是答应了。 宇文璟猜测这鲁夫子是要拿他做下马威,让他宇文璟来做榜,但是要拿他宇文璟做榜,不仅仅是要有才学,还得有几分胆识。 所以现在文颖要去答,宇文璟便踩住了文颖的裙子,不让她起身。 但是面上,宇文璟依旧正经。 文颖的注意力就全心转到了自己的裙摆上面,大力去扯,一边瞪着宇文璟,杏眸睁大,眼底利又是疑惑又是委屈的。 宇文璟看她这副模样笑的得意,斜眼看着一旁的孔昱挑了挑眉。 孔昱比宇文璟还要大上两岁,乃是孔霍夫孔将军的次子,生的一副唇红齿白的书生相貌,小小年纪便让数家王宫之女忍不住对其频频侧目,宇文璟记得孔昱刚来的时候,文颖也是木呆呆的盯了他好一会儿,这让宇文璟有些不爽快。 不就是个小白脸吗?眼珠子都快掉下来了!没出息! 孔昱微微皱眉。 文颖正准备发奋劲儿解救自己的裙子,坐在宇文璟身边的文灵抬手狠狠的掐了一下自家皇兄的腰间。 又欺负阿姐! 咚—— “嘶——” 两道抽气声同时响起,一道微弱,一道咬牙切齿。 宇文璟是被文灵掐的。 文颖是用了力气,结果宇文璟的脚松的措手不及,她的手肘撞上了桌沿,撞的手肘一麻,下意识的反应。 “太子是想来回答草民这道问题?”鲁夫子直接把目光转向宇文璟身上。 宇文璟一边揉着腰间,一边直言不屑道,“夫子莫非只是这般水准?这简单的问题,便是三岁孩童都会回答。” 鲁夫子笑了笑。 前几日之所以简单,其实是想摸一摸他们每个人学业的程度。 手中的纸页换了一张,“那这个字,太子可识得,或可知道出处?” 纸上赫然一个“瀣”字。 这个字倒是真把宇文璟给难住了,首先此字生僻,二是此字并非出自任何国策,二是出自一世说典故,宇文璟或许读过国策,可是世说典故这等杂书却不曾涉及。 鲁夫子仿若早有预料般的摸着自己的胡子道,“早闻太子聪慧,想太子人中龙凤,必定饱读诗书,没想到不过如此。” 宇文璟极为自然道,“若是本宫什么都知道,那要夫子何用?” 鲁夫子就着宇文璟的话将了一军,“太子既承认自己有所不足,那么便应当知道向学者应心诚,草民虽无大能,可是也读遍万卷书策,若是太子肯,草民愿意悉数授予太子。” 宇文璟眯着眼睛,好一会儿默认了鲁夫子的话,笑道,“那自是当然,只要鲁夫子所教非无用之物,本宫自然愿意向学。” 不得不说,父王这一次请的先生确实有些能力。 往常的老师视他为太子,所教不过常规,不敢越矩,教的无趣。 这鲁夫子拿他开刀也算是有胆识了,而能找出他不识的字,想来也是认真了解了他平时所翻阅学习的书籍。 眼见宇文璟都认真的回应了,这群王公大臣的子女自然也不敢敷衍。 第361章 我背你啊 鲁夫子讲了一个前朝科举沆瀣一气的世说典故,还颇有深意的看了宇文璟和在座的小公子们一眼,这讽刺倒是有些打脸,众位皇宫贵族的子弟何时被一介平民先生如此讽刺过,当即心里便有些不满,想给鲁夫子一些教训。 但是宇文璟却是给足了鲁夫子面子,乖乖的将这堂课都听完了。 下课休息时,文灵来找文颖睁着一双水灵灵的杏眸,“阿姐,陪我去……那啥。” “嗯。”文颖点头应下,文灵便嬉皮笑脸的牵着文颖离开了课堂。 宇文璟被以兵部尚书嫡子魏震为首的大臣之子团团围住。 “太子,这夫子竟用这等法子给咱们下马威,这下咱们得给他个好看……哎哟……”魏震刚说完,就被宇文璟一个扇柄给敲了一脑袋。 宇文璟一本正经,“给本宫好好听课!不许打别的歪主意。” “那以往不是太子您……”魏震接收到宇文璟的眼神,连忙闭口打了自己一巴掌。 “你们给本宫听着,该上课的时候都给本宫好好听课,除非……”宇文璟顿了一顿,抬头看着堂上正在给孔昱解惑的鲁夫子,颇有些嚣张道,“除非哪一天,鲁夫子腹墨已空,你们所提的问题鲁夫子也无法为你们解惑,届时……” 鲁夫子自然也是听到了。 说实话,原本他以为这小太子不肯接受夫子教学,是因为太傲,现在看来不尽然。 也许之前的夫子不被小太子喜欢,确实是因为他们所教于小太子来说太过于简单,无可所学,又或者是因为别的。现下鲁夫子也摸清楚宇文璟的三分脾性,除非真的让他对高看自己,单凭几堂课还让他不能对自己的能耐认可。 “不捣乱就不捣乱……”魏震点头,“昨儿个我得了个新奇玩意儿,你们可要瞧瞧?” “魏震你还卖什么关子,有好东西就拿出来看看呗!”一旁的胖子乃是协理大臣张平碌家的次子张庸。 宇文璟搭着眸子,一边注意着四周的动静,才发现自家的两个妹子都没了。 还坐着几家女子都红着脸看着自己,皱了皱眉头。 这国子监纳入大臣之子,其实就是为了给皇子公主找伴读,但是皇子公主毕竟是少数,而且一个两个接近他的目的都不尽相同,于宇文璟来说还真没什么好伴读的,这些个大臣之子也就罢了,以后说不定也是自己的臣子,对自己的臣子多了解几分,也是可以的。 但是那些个王公之女,没意思。 转过头,就被魏震拿出来的东西给吸引了目光。 只见一只黑黑绒绒,有手掌大的毛蜘蛛在桌子上缓慢的爬着,而蜘蛛的一脚被魏震用一根细长的绳子拴住了。 围成一圈的男孩子都下意识的往后缩了一缩。 “敲你们那怂样儿!”魏震得意的笑了笑。 说实话,这只蜘蛛是真好看,毛色偏暗红色,上面还有些光泽,而且这当毛蛛动作并不快,饲养也方便。 也是从前两年开始,临淄内盛行养宠物。 什么小猫小狗什么的那都过时了!就比谁家的宠物好玩。 张庸养了一只大白鹅,私底下大家会儿都去看过,那鹅又白又胖,看起来简直和张庸一模一样,但是张庸宝贝得紧,不得不说那大白鹅长得好看啊,简直是万里挑一的鹅,宇文璟也夸了两句。 然后后面养的就多了,会说话的八哥,那太普通了,要那谁家会变色的蜥蜴。 总之各家王公大臣之子,喜欢的宠物一个比一个奇怪。 现下魏震秀出了他的蜘蛛,又说了没毒之后,一只蜘蛛便被他们团团围观,魏震美滋滋的享受众人羡艳的目光,要知道这养蜘蛛他可是第一人! “就魏震那么点儿胆子,有毒他还敢拿出来?”宇文璟直言不讳拆穿魏震。 魏震微微有些不自在。 众人一听没毒,一个两个朝着蜘蛛伸出恶魔之爪,原本吓人的蜘蛛在此刻一群人眼中就是个无助的,随时都可能被玩儿断腿的小玩具! 蜘蛛:╭(╯^╰)╮!本蛛超凶!恶人速速退散! 宇文璟朝着魏震勾了勾手指头。 魏震没反应过来,下意识的靠近,“啊?” “借来玩两日。”宇文璟直接拽过魏震手中的线。 魏震顿如同时失去一声挚爱般大哭丧脸,“太子,我……我这还没养几日呢,您可别给我玩儿死了……” 他拿来其实就是想给大家秀一秀! 毕竟这毛蛛可不好找,大部分毛蛛都是有毒的,他这没毒的也是别人卖的时候,亲自试了一试,拿蜘蛛咬了自己一口确认没毒,这才买下的。 “一只蜘蛛罢了!”宇文璟挑眉睨着魏震。 一副没见过世面的出息样儿。 “太……太子殿下……”娇怯怯的声音从人群后传来。 宇文璟眼疾手快抓住蜘蛛塞进了抽屉中。 看的魏震一阵心疼,就是缺个胳膊少个腿儿,他也心疼啊,早知道就一个人在家玩了。 人群散开,露出一娇羞的小美人,众人哗然。 小美人手中递出一个粉白色的荷包,白玉般的脸盘带着一抹粉色与荷包交相辉映。 “太子哥哥,这是若晴的一片心意,若太子不嫌弃……”小美人刚说完,就见宇文璟拿出了一个黑白相间的荷包在指尖幽幽的甩着。 “本宫一个大男人如何能戴这等娘呼呼的荷包。”宇文璟抬手,指着高台上正在礼遇有加的师生,“可能那位要适合一些。” 大伙儿一看孔昱,再看看宇文璟。 宇文璟皮肤不白,健康色,因为自小练武所以皮肉解释,如今轮廓也稍稍肃立,就算以后长开了称得上英俊,却不能说是俊美。 而孔昱虽出生武家,但是因为生下来先天不足,无法练武,又极少外出,所以皮肉很白,五官又未彻底长开,细细的长眉,所以有一种雌雄莫辩的阴柔俊美,但是若是长开了,又再有些能耐,只怕这孔昱就会成为临淄大家闺秀竞相追逐的俏郎君。 众人看了一眼荷包,莫名的觉得很搭。 小美人捏着帕子,一跺脚,红着眼眶就走了。 听到声音的孔昱回过头看了宇文璟一眼,皱了皱眉头。 但是孔昱是臣子,而且年岁比宇文璟大,明知宇文璟对自己极为不喜,但是他还是得礼节以对。 “太子,您是不喜欢孔昱?”魏震暗戳戳的试探,说实话,他也不喜欢孔昱。 这入学的第一日,孔昱就分了数道小姑娘的目光。 这太子也就算了,太子毕竟是太子,可是孔昱不过是个三品参政将军的儿子,竟然还生的这一副容貌,害得这在场贵女没有一个看别的,好气哦。 太子要是说不喜欢,他得找法儿收拾了去。 宇文璟挑了挑眉,“本宫只是不喜欢有人生的比本宫好看。” 那个小蠢货从小就喜欢生的好看的人,连带着稍微眉清目秀一些的小太监都要多看两眼!怪他生的像爹不像娘! 一旁的张庸一听,很严肃的摸了摸自己的下巴,“难怪太子不喜欢我。” 众人十分诧异的盯着张庸,看着张庸臃肿的身材,不知张庸是何处来的自信。 “你们看我干什么!”张庸被盯得十分不自在,随即理直气壮道,“我娘说了,胖子瘦下来都是潜力股,我五官生的好看,浓眉大眼,等我瘦下来必比你们都好看。” 这几年齐国局势平稳,就算有战事也与齐国毫无关系。 百姓安居乐业,大祭之后当真风调雨顺了起来,一切都朝着好的方向发展,在吃饱喝暖的情况下,既无内忧,又不必思虑外患的情况下,风气便逐渐开放起来,从追求文武内涵到追求外在之美,容貌相好又富有能力的人自是上佳。 魏震拍了拍张庸的肩膀,“不错不错,但是首先啊你得瘦下来。” 啪啪啪的重音之声响起,鲁夫子在案桌上用力的拍了拍,“上课了。” 众人一哄而散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 宇文璟才发现自己身侧和前面的人都没有回来,微微皱了皱眉头。 鲁夫子自然也是看见了,问道,“温雅郡主和长安公主呢?” 还未有人来得及回答,就见门口扎着两个小髻包的文灵气喘吁吁的跑回来,面色通红,“夫子,我姐姐有些不舒服,今日便不上课了,我来给她告个假。” 鲁夫子点头,还未吱声就听碰的一声。 宇文璟已经起身直接冲了出去。 文灵反应过来,连忙追了上去,“哥,你知道在哪儿吗!” 学堂内霎时变得躁动起来,鲁夫子一拍桌子,“安静,现在上课!” 廊道上,文颖腹中绞痛,虚弱的被婢女银珠扶着等轿辇过来。 小腹一搅,双腿间一股热流便涌了出来。 金珠在后面看了看,小声道,“郡主您放心,看不出来呢。” 文颖咬紧了唇瓣紧张的点点头,眼底还有些茫然。 急匆匆的脚步声从身后传来。 “你不舒服?”老远,宇文璟就感觉文颖是夹着腿走路,还以为她多难受呢。 文颖怔了一怔,好一会儿才点头。 宇文璟看着周边的两个宫女,背过身对文颖道,“上来,本宫背你去太医院。” 文颖有些迟疑。 “还不快点!”宇文璟有些不耐烦,语气凶了一些。 文颖被这一声吼的打了个颤,下意识的就抱上了宇文璟的脖子。 宇文璟顺势捞过她的腿,稳稳的将她托住,别看宇文璟现在还不怎么高,但是力气还是很稳的。 后面金珠和银珠看着文颖后群摆渗出的鲜红,面露惊恐。 郡主,咱不去太医院啊! 咱要回王府换裙子啊! 但是自家郡主显然忘了这回事儿。 她们更无法阻止宇文璟展现来自兄长的热情关爱,两个丫鬟只能紧张的跟在后头遮遮掩掩。 小短腿文灵好不容易追上来,却发现自家的哥哥姐姐已经走远,委屈的小脸皱巴巴的拧成了一团。 内心:(╯‵□′)╯︵┻┻为什么要抛弃本公主! 第362章 太子被罚 《郡主养成记》第362章 太子被罚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363章 夫子赐教 ..,最快更新郡主养成记最新章节! 在文灵眼里,宇文璟也就是个外强中干的假老虎,真要在爹和娘面前,那就是怂包!也就阿姐胆子小,能唬住阿姐! 温雅顿了顿,“其实我不怕的……” 十分认真。 文灵瞪大了杏眸,看着温雅的眼睛,咧嘴道,“阿姐,你真不怕啊……” “嗯嗯。”温雅认真的点头。 “那你干嘛每次皇兄吓唬你的时候你就哭……”文灵蹙眉,不太能理解这种一吓就哭的方式。 温雅歪着头道,“嗯……每次我哭了之后,皇兄都会歇停一阵……” 最主要的的是她发现,皇兄好像只是单纯的想让她哭给他看,她不哭的话,皇兄会不高兴? 既然她哭一下皇兄会开心,那么她努力挤两滴眼泪出来就行了。 文灵顿时醒悟,夸赞道,“阿姐!你好聪明啊!这就是所谓的以柔克刚,以四两拨千斤吧!” 哭两滴眼泪,皇兄就放过她了。 那又何必让她费尽力气跟皇兄大吼大叫,虽然皇兄是妥协了,可是自己也把自己气的浑身不舒服! 温雅顿了一顿。 嗯……四两拨千斤? 想了想,温雅倒是起身到了一旁的柜子里,“那正好,我给你和爹娘还有皇兄皇叔以及皇奶奶,都做了一双鞋垫,前两日皇奶奶说走出去脚疼,我就想是不是因为鞋底硬了的缘故,明日你进宫上学,帮我拿给皇奶奶和皇叔还有皇兄吧。” “嗯?阿姐明日不去了?”文灵接过一堆鞋垫狐疑道,“阿姐不舒服,要休息几日?诶……这鞋垫可真软,阿姐,我的呢?” “最小的那个是你的,这鞋垫我用的是打松的棉,再松软的棉若是弹的结实了,那也会变的硬邦邦的,这棉鞋垫我也是加了厚的,现在穿起来软,但是穿久了,也会变的冷硬,到时候再换也行,我本想用兔毛,可是现在才要入夏,用兔毛固然软,却有些热了……”温雅话说的温吞,虽是家长里短,可一字一句下来却有一种别样的温馨。 “阿姐!好舒服啊!”文灵听自家阿姐又开始絮絮叨叨的说这些,她不爱扒拉这玩意儿,三两下将鞋垫子塞进了自己的绣鞋里穿好起身在地上跳了两下,朝着温雅露出崇拜的眼神,“阿姐这般贤惠,以后真舍不得把阿姐嫁出去。” 文灵说的无心。 文颖自是想到了今日自家娘亲说的话,那点短暂的羞涩略过之后,后知后觉想起来的是,嫁人就意味着要离开家。 “阿姐,你一口气做了这么多可别累着了。”文灵认真道,“咱们家你每个人都要做荷包做衣服做鞋子,这一年下来,你得多累啊。” 文颖将一旁的鞋垫按大到小放好了给文灵,一边柔声道,“我能做的也只有这些。” 琴棋书画,除了一个书法勤能补拙,其他的她一个天赋都没有,至于舞刀弄棍那更不是她的强项,也唯有在这针线活儿中,她才能一展自己的所长。 “阿姐,你都这般说了那岂不是显得我很没用?”文灵露出一副苦大仇深的样子,“我连量体裁衣都不会!” 文灵真的有认真去学过。 可惜,那上手的剪子就是不如在文颖手中听话,她怀疑她上辈子和针线剪子都有仇。 当然,纵使文灵一副苦大仇深的样子,那小模样看起来也是十分可爱了,文灵继承了年韵的相貌,清灵毓秀,一双杏眸极有灵气,小圆脸盘子大眼睛,从小看起来都忍不住让人夸赞生的喜庆好看,而对比起来,文颖就五官平平,只是皮肤白,所以看久了就很舒服很耐看,俗话说一白遮百丑就是这般。 “娘亲说你聪慧,很多事一点极通,就是这双手天生就不是做活儿的料。”文颖说的很认真。 文灵也被夸的美滋滋的。 “那好,明儿个我把阿姐的鞋垫带过去。”文灵抱紧了鞋垫,刚说完就见文颖的动作僵了一僵,“怎么了阿姐?可是肚子疼?” 文颖红着脸连忙摇头,身下汹涌,她是该换月事带了。 “我去如厕。”匆匆忙忙去衣柜里取了月事带。 文灵也没看清楚是什么,只觉得自家阿姐不对劲,不过也没多想。 第二日,宇文璟到了国子监见桌前只有文灵一个人,蹙眉道,“温雅伤的可重?” “伤?”文灵蹙眉,“阿姐受伤了吗?” “咳咳……”鲁夫子进门,“上课。” 混乱的众人才乖乖的回到自己的位置,门口站着的魏震看见教室里的宇文璟,朝着他招了招手。 快过来啊!真以为自己是太子就不用被罚了!鲁夫子面前人人平等! 鲁夫子也是看着宇文璟,宇文璟只能拿着书出门跟魏震站着。 魏震背靠着墙,十分镇定的抬手搭着宇文璟的肩膀,“太子,现在咱们可是有同窗之交了,那以后是不是得,照顾些同窗我。” 同一个窗户旁,同窗之交,没错! 魏震背负进宫和太子大好关系的重大责任。 不过可惜魏家这责任倒是有些托大了,毕竟魏震自己也就是个十几岁的孩子,自小生在优渥的环境中,哪里算计得了那般多,见到同龄人就只顾着玩儿了,能玩儿到一起就算事儿。 宇文璟侧过头,扫了魏震一眼,沉声道,“听课。” 背后鲁夫子的声音洪亮而带着穿透性,“今日之言讲的是三人行必有我师焉,此话兴许你们都听的耳朵快起茧了,但是本夫子今日还是要上这一刻。这话的意思是,三个人中必有一个人能当我的师父,这个师父二字,并非是说对方的学问一定比自己高,也可能是对方的为人一定有自己值得学习的地方……” 呵!又是赤果果的讽刺。 宇文璟在门口才是听的面无表情。 魏震小心翼翼的扫了宇文璟一眼,默认对方冷冰冰的表情是为不悦。 当即侧过身,朝着鲁夫子举手,理直气壮道,“夫子!那意思是不是在场任意三人中,也都有夫子您值得学习的地方,也能做您的老师。” 堂下的人大部分心底有些吃惊。 经过昨日夫子把太子都罚在门外站着之后,暂时还没有人敢挑战鲁夫子的权威,而现在还在门口被罚的人还敢这般大胆挑衅夫子,实在是牛逼! “那是自然。”鲁夫子回过头,圆圆的脸笑的跟弥勒佛一样。 魏震顶着那笑面虎似的恶寒笑意,强忍着道,“那夫子说说,我、太子……吴耀身上可有夫子值得学习的地方,可能做夫子的老师?” 被点名的吴耀乃是一四品武都司吴瑛的嫡次子,年岁和魏震一般,但是身形却壮,因此而笨拙,常常挤不进人群,而且一个四品寒门出的武都司的职位并不高,只是因为百官中与太子同龄的正统嫡子少,所以才能有幸进入国子监,所以吴耀无法加入魏震他们的圈子,便极少说话只是默默的看着。 现在吴耀便是被魏震当做了一无可取的例子给鲁夫子举例。 鲁夫子当众罚了他和太子,若是从他和太子身上说可学之处必是打脸,但是吴耀有什么优点啊,又闷又笨! 鲁夫子摸了摸胡子,“那是自然。” 众人来了兴趣,静静的听着。 “首先是你,魏公子。”鲁夫子点名,魏震吓了一跳,随后就见鲁夫子认真道,“按照国子监的规矩,除了学习的书本不允许带任何外物进来,可昨日魏公子却带了自己的宠物进来,惹大家惊慌,魏公子坏了规矩,但是在鲁某这里却不是……” 魏震诧异,咋啦,贪玩还能受表扬。 却见鲁夫子郑重的看着他,抬手施以一礼,“魏公子明知道不合规矩,会受惩罚,却敢于打破规矩,这是鲁某所不能的。鲁某读书六十年,腹中书本没有十万卷也有八万卷,不少人称鲁某迂腐,但凡鲁某敢似魏公子这般敢于想敢于做敢于打破规矩,鲁某也不至于至今还是个穷教书先生。” 这最后一句是鲁夫子嘲讽自己,众人却没觉得好笑,而是有些愕然。 魏震有些不自然的红脸,结结巴巴道,“谁……谁知道你是不是胡乱说的。” 但是自己受了一个六旬老人的礼,魏震也是打心里有了些变化了。 鲁夫子笑而不语,转而对吴耀又再次弓腰施以一礼,吴耀吓得措手不及,哐当起身,粗实的手臂撞在了桌上看着都疼,而他则是有些紧张的看着鲁夫子。 鲁夫子才道,“都说君子少言,是因知什么能说,知什么不说,鲁某教过不少学生,一直以来却是该说不该说的都说了,学生数千,喜欢鲁某的有,憎恶鲁某的也有,皆是因鲁某这一张嘴。若鲁某能似吴公子这般少言,那鲁某也不至于被自己的学生报复,最后不得不远离家乡在外漂泊数年。” 鲁夫子说完这最后一句,在场但凡聪明些的学子,都沉默了。 只有魏震还惊愕于鲁夫子真能从吴耀身上找到优点,结结巴巴道,“那……那太子……呢?” 重点可是在评价太子啊。 鲁夫子直起身,看着宇文璟,宇文璟也面无表情的看着他。 鲁夫子笑道,“鲁某不才,目前还未发现太子身上有何值得鲁某所学,不过三人行必有我师,魏公子所指三人,其中二人于鲁某有所学的优点,于鲁某来说也可受益终生。” 众人可不敢说话。 鲁夫子夸了一圈,唯独将最重要的那个人给诋毁了个彻底,他们害怕啊。 一会儿太子要是凶起来,砍一堆人的脑袋怎么办! 瑟瑟发抖。 谁知宇文璟和鲁夫子对视半刻后,宇文璟弓腰抬手埋头朝着鲁夫子行了一礼,“学生,谢夫子教导。” 鲁夫子微微诧异,很快眼底本来对宇文璟的那一丝不屑便转为了赞赏。 众人一看太子这般表态,连忙也起身,男子朝鲁夫子弓腰抬手行礼,女子置手于身侧微微屈膝。 异口同声道,“今日起,学生但请夫子赐教。” ; 第364章 送温暖的 ..,最快更新郡主养成记最新章节! 下课之后,文灵一起身便被几个世家女围住,今日文颖没来上课,文灵落单,她们自是想和长安公主一道离开,得知文灵并不急着出宫,几人这才失落离开。 文灵走了两步,宇文璟就追了上来,“长安,温雅伤的可重?” “伤?”文灵认真的想了想,“阿姐没受伤啊!” “没受伤?”宇文璟蹙眉,“她是哪儿不舒服,要修养几日?” “阿姐以后都不来上学啦。”文灵说着有些遗憾。 “不来了?”宇文璟一听,微微挑了挑眉,“ “对了!”文灵想起来,从浅蓝色的小布包中拿出一双鞋垫,“皇兄,这双鞋垫是阿姐给你做的,可软可软了。” 摸着软白的鞋垫,宇文璟心底倒是有些暖意,这小蠢货还有些良心,不枉他昨日背她去太医院。 “你要回王府了?我随你一同去……”宇文璟道。 文灵忙又从小布包里抽出两双鞋垫,“哎,阿姐给了我任务的,这一双是给皇奶奶的,这一双是给皇叔的,阿姐亲自缝制的鞋垫,咱们家每个人都有。阿姐已经亲自做了,那我得亲自和皇奶奶还有皇叔送过去。” 作为皇室子弟,自然也是有人伺候的,这些东西可以吩咐奴才们送来。 不过年韵怕他们被养的太精贵,所以从八岁开始虽有侍卫暗中保护,却没有奴婢贴身伺候,如果要拿东西或者是穿衣洗脸等都得自己来,包括整理衣衫,年韵也要求她们自己会,一直到十二岁才配丫鬟,而宇文璟则要到十三岁才会配贴身太监。 但是贴身奴才也不能说事事包揽,如今他们还未有什么重要的事情要亲力亲为,便想着让奴仆帮着他们做事的话,于年韵而言这似乎并不是个什么好的,毕竟她还是很担心自家的孩子被养废了。唯有自身体会过,才能体恤奴仆之所能,这样也至于将自己的奴才不当人看。等年岁到了,手上的事儿多了,也会运用人手了,那时再安顿人给她们,例如文颖身旁的金珠银珠,都是有绣活天分的,都是能帮着文颖做些事情的。 这一举动传出去,倒是夺了普通百姓的好感,大得民心,达官贵人们竞相模仿,孩童骄纵之例越来越少。 不过现在宇文璟心头微微有些膈应,他还以为文颖是得知他罚站才送来这鞋垫,没想到是人手一双。 将手背在身后,语气生硬道,“那本宫就……” “皇兄你想去看阿姐是吧,那你等我把鞋垫给皇奶奶和皇叔送过去,我们在一同回王府去看阿姐。”不等宇文璟说完,文灵便强行拽着宇文璟先去了凤仪宫。 老太后如今已快过花甲,前两年开始眼睛便不太好,身子差了许多。在凤仪宫许久,看见文灵和宇文璟一起过来,笑的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儿。太后是真的老了,脸上交错的纵横是怎么盖都盖不下去的。文灵将文颖坐好的鞋垫给老太后,让宫女帮老太后换上,太后踩了踩,宇文璟又听文灵乖巧道。 “皇奶奶,阿姐是听您之前说走路脚疼才做了这双软鞋垫,她说了,这鞋垫用久了也会变硬,所以过段时日她给您多做几双,您换着穿。”文灵说道。 一边的宇文璟面色冷了冷。 “是个好孩子。”老太后欣慰的叹了一叹,这几年来她身上穿的,用的,大部分都是文颖一针一线亲手做的,她的心早就软了,只是个孩子罢了,她母亲是不好可是与她有何干系。同时又觉得,年韵确实将自己的孩子养的很好,知书达理,明白懂事,就算文颖不是那般聪明,但也有自己的长处,“你让她少做些,到底是郡主,怎可亲自做这等事情?将法子授给宫人,宫人们给哀家做就行了。” “阿姐就猜到奶奶会这样说,阿姐说了,这是她的一片心意,阿姐可是在讨好您呢。”文灵话转的极快,文颖不喜表达这等感情,但是在文灵这里却为她表达出了十成十,听的太后直乐呵,然后吩咐着赏赐了好些东西,太后自己年事已高,做不了什么东西,只能赏东西,而且好些东西都是太后喜欢的一直留着自个儿把玩的,文灵便欢快的收下了。 出了凤仪宫宇文璟的脸有些黑了。 文灵丝毫没有察觉,又去了御书房见了宇文旭。 文灵像个欢快的帮助文颖送温暖的小天使,挎着一个小布包,将皇宫踩的极熟,又从宇文旭那里得了好些赏赐才回王府。 路上见宇文璟冷着脸,顿了顿,“皇兄,您不高兴?” 宇文璟回过神,看着文灵的小脸,“没有。” 文灵心道才怪。 那冷冰冰的样子,分明就是心头不舒服! 不过皇兄历来奇怪,说话也口不对心,管他呢!反正敢欺负阿姐,她就告给爹和娘听! 二人一同出了皇宫上了马车,暗卫紧随其后。 今日是文颖来葵水的第二日,脸色比前一日还白,身下血涌如注,太医说她有些血气不足,不过女孩子这个时候身子总是弱一些。看到语文进来,喊了一句皇兄,跟小猫叫似的弱不可闻。 宇文璟见她脸色苍白,还以为她得了什么重病,卧床不起,立时皱眉问一旁的婢女,“郡主得了何病,竟这般眼虚弱?”不是受伤,那就是得病了! “回太子,郡主这是正常的。”金珠有些不好意思的回道。 “正常?她日后都不能进国子监上学了,还正常?你们到底有何瞒着我?”宇文璟义正言辞。 一旁长廊上正走过来的年韵听到宇文璟这般问,心头涌起了一丝怪异之感,但是说不出哪里不对劲。 “璟儿……” “母后。” 宇文璟转过身。 年韵摸了摸宇文璟的头,“今日夫子的课可是听进去了?你父皇说鲁夫子学识不错,为人更是称得上典范,对教导学生另有一套。” 宇文璟想起来今日那一番话,认真回道,“鲁夫子确有胆识,且为人朴成,会变通会圆滑,但是……” “但是什么?”年韵没想到现在宇文璟就有了疑惑。 宇文璟怎么说,他还记得鲁夫子调侃自己时的语气颇有些苍凉。 “儿子只是觉得,鲁夫子自有风骨且圆滑,他无论如何也不会落到那般境地。”什么一穷二白的教书先生,什么流落他乡不得归家。 年韵听过宇文昊所说这位鲁夫子。 其实如今的鲁夫子并不是一开始的鲁夫子。 “你觉得鲁夫子是为了诱使你们而所编造出来的故事?” 宇文璟没有回答,但是已然是已经有此猜测。 “既然你认为他是编造的,那么为何又认可他?” “儿臣只是觉得,他即便是编造出来的,也说明那是他的本事,至少他授课之时,也确实让大家都将注意力集中在了他的内容上,所以鲁夫子有真才实学值得儿臣学习。”宇文璟倒是褪尽了前两日的轻佻,因为鲁夫子的出现有了些变化。 年韵笑了笑,“你父王还说我会把你惯坏了,我看我儿子很优秀。” 宇文璟被自家娘亲夸了一遭,内心有些膨胀。 前几年他们要离开皇宫,他以为他们又要抛下自己一个人,所以闹了些脾气,不惜伤害自己。不过娘强硬的给他争夺了福利,容许他和普通孩子一样放纵几年,那么他自是要放纵。把自己不曾玩过的,缺失过的,全都补回来。但是他深知,玩物丧志不是娘亲想要看到的,所以如今时辰到了自然也该收心的! “鲁夫子一开始也不是鲁夫子,是昔日之鲁愚成就了今日之鲁夫子。”年韵叹了一叹,对宇文璟道,“你可明白了。” 宇文璟皱了皱眉头,年韵拍了拍他的肩膀,“你是来看雅雅的吧。” 宇文璟想起了正事儿,“娘,为何皇妹不去国子监了。” 年韵进屋坐在了文颖身边,看着碗里的药示意丫鬟收下去,“你皇妹长大了,自然不能整日跟你们厮混在一起,男女有别,你是哥哥,往后你也要为你妹妹多相看相看?” 宇文璟敏感的发现年韵在说这话的时候,文颖的表情闪过一丝不自然,耳垂也有些泛红。 心底顿生警惕。 年韵也知道文颖心底害羞,“你皇妹这几日身子不适,你莫要来扰她,灵儿,你也是。夫子今日可是留下了课业?正好你皇兄来了,他也好指点你一二。” 文灵拍了拍胸口,“夫子给每个人的课业都不一样,我的可以自己写,不需要皇兄帮忙。” 年韵微微诧异,这鲁夫子还当真是有些特别。 而后缓缓笑道,“好,那你好好去完成课业,晚上娘让厨房给你们做好吃的。” 宇文璟也时常来文安王府由宇文昊教导课业,现在宇文昊也在书房也可以知道宇文璟。 去书房的路上,年韵开口问道,“璟儿,那些王公大臣的子弟们进国子监也有一段时日了,你瞧着他们如何?” 宇文璟想了想,“心是不坏,不过年纪小,和儿子一样贪玩儿,今日夫子来了后情况大有改变,日后兴许能得几个得力人才。”鲁夫子的话确实让他诧异,特别是关于一直默默无闻的吴耀,这般少言之人倒是适合…… “那孔昱呢?”年韵从宇文昊口中打听到了孔昱的为人,自然也想打听打听孔昱在同龄人中的看法。 给自家女儿找的夫婿,不说十全十美,九美也要吧。 提起孔昱,宇文璟就微微皱了皱眉头,“娘为何对这孔昱格外关注。” 不爽,十分不爽。 去国子监,自己的两个妹妹都要多看他两眼就算了,自己的娘亲还要单独问他。 ; 第365章 趁病而娇 宇文璟言辞中对与孔昱的不喜,那是相当的明显了。 年韵面色微微严肃,“难道这孔昱有什么不妥?” 宇文璟顿了一顿,要说孔昱有什么不妥,倒是说不出,相反孔昱风度翩翩不仅面相好,为人也好,勤奋好学,少言且温和。说实话,从进入国子监起,孔昱就未曾像他人一把因为他是太子而讨好,反是恪尽职守,礼节相近,如果不是在看到文颖和文灵呆呆的看着孔昱出神的样子,兴许他对其还是会有些许好看。 在自家娘亲安静的等待下,宇文璟还是故作老成的吐出几个字,“男儿生的这般风流,不是好事。” 年韵噗嗤一笑,“何时璟儿也会这般以貌取人,孔昱承的是他娘亲的容貌,生的貌美,但是孔家家风极正,不允纳妾。你妹妹性子乖顺软糯,若是嫁到哪个权贵高门,受了苦楚,她也不一定会告知我们,所以娘亲想给你妹妹寻个好性子的夫家,这样也就不用担心你妹妹会报喜不报忧了……” 宇文璟下意识道,“娘亲思虑的……” 话开口,不对劲。 “娘亲要给温雅和长安,相看夫家了?” 年韵用一种看着傻孩子的表情看了宇文璟一眼,“长安还小,暂时不用思虑这些。” 宇文璟眉头拧的更厉害了,“温雅也还小。” 年韵眨眨眼,好一会儿道,“温雅已经长大了,临淄的贵女都嫁的早,我十一岁与你父王定下婚约,十三岁入宫,十五岁大婚。温雅如今已经十二岁了,相看好了夫家自是订下,用几年筹备嫁妆,皆是再出嫁即可。温雅绣活好,娘想温雅一定想自己绣好自己的嫁妆,嫁给她心爱的人。”第一次嫁女儿,年韵可算知道了当年娘的心情。 她虽不舍,可是却也知道自己不能照顾温雅和长安一辈子,她希望能看着她们嫁个好夫家,一世无忧。 最后一句话莫名的听的宇文璟有些刺耳。 他看着那个小呆子长大的,现在还没开窍呢,娘担忧的太早了吧。 “璟儿,若是你觉得孔昱不妥,你也可提你妹妹看看,岁数莫要差的太多,否则对方心思多了,哄骗着你妹妹那也是足让你妹妹蒙在鼓里的。”年韵对孔昱最为满意的约莫就是对方心思并不复杂,因为小时候身体不好的缘故,所以极少外出,醉心于学识之上,如此一来倒是与文颖适合。 宇文璟若有所思,“儿臣知晓了。” “好了,去吧。”年韵停在了书房门前,书房内宇文昊正好抬起头来,眼中闪过一丝柔意,目光在转向宇文璟的时候,微微肃然。 年韵去文灵的房里看了一看。 约莫是因为文灵还小,又是女子,夫子对文灵的要求并不高,主要在识字儿练字儿还有读诗书理见解,确实是文灵一个人都能完成的功课。 年韵才放心的去小厨房。 王府中也有宇文璟的房间,就在文灵和文颖院子的隔壁,用了晚膳后宇文璟理所当然留了下来。 文灵写完了功课,羡艳的到文颖房里和文颖磨磨蹭蹭的说了好一会儿话,才自己回房睡着。 文灵一走,文颖没人说话转移注意力,肚子就开始隐隐作疼,像是有人拿小拳头在里头捏搅一样,但是忍忍还是可以的,因为是第一次来葵水才会如此。 月黑风高,只听外头传来闷哼一声,文颖还以为听错了阖眼准备入睡。 砰砰砰的敲门声响起,文颖才意识到不是错觉。 “谁?” “我。”低低的声音传来,声音中还有些稚气。 皇兄? 文颖转移了注意力,摸摸索索的披上披风,穿上小绣鞋,点了灯才去开了门。 夜里两个一般高的小孩儿一个在门口,一个在门外。 “皇兄。” “嗯。” 文颖微微压低了声音,“皇兄你可是担心我?”手下意识的攥住了不舒服的小腹。 “嗯……”宇文璟顺着灯光望去,却见文颖脸色还白谢,蹙眉道,“你没受伤,是生病了?” “嗯……”文颖小心翼翼的点头,就当做她是病了吧。 宇文璟拧紧了眉头,抬手抚上文颖的额头,“吃了药也不见好?到底是什么病?可是这太医无能?” 问了好几个了,都没说个清楚明白。 “不是!”文颖连忙解释,后退了一步避开了宇文璟,糯糯道,“皇兄这般时辰来到底是所为何事?” 这小白眼狼! 宇文璟十分不爽快,“你可是看上那孔昱了?” 文颖怔了一怔,反应过来小脸刷的红了一片,皇兄怎么能这么直接的问她这个问题! 文颖的反应在宇文璟眼里,那就是赤果果的再说,是,我就是看上哪个小白脸了! “我……” “那小白脸有什么好的。”宇文璟紧接着说了一句,“你就这么迫不及待的让娘给你相看。” 文颖好一会儿反应过来,羞意褪去,仓皇辩解,“我……我没有……” 宇文璟心底十分不舒服,嘴上也没客气,“哪儿有女儿家这般不知廉耻?” “我……”文颖的脸色霎时变得苍白,被自己皇兄冷冷的说不知廉耻,那种感觉无异于用刀尖在她心口上戳,这一不舒服,小腹就更疼了,捏紧了小腹心中突然就涌起了一抹怒意,瞪着宇文璟,咬着唇轻声道,“若是皇兄觉着皇妹是这般人,那皇妹也无话可说。” 宇文璟第一次被文颖这般顶嘴,心里只觉得不可思议。但是见文颖脸色苍白,心底紧张有顾不得别的,“你可是病又犯了?” 不顾礼节,直接推开门拽过文颖的手,将她半牵半搂的拽回床上,冷声道,“躺着,我去让人给你叫大夫。” 吓得文颖都来不及气了,她只是来了葵水,何至于三番两次叫大夫,被人知道还以为她的身体有什么不妥呢。 连忙拽住宇文璟的袖子,“皇兄,不,不用了……” “你病的这般严重,如何忍着?”宇文璟脑子里有一根筋,该转的时候不转,不该转的时候转的挺快。 “我……”文颖只能压着软糯糯的嗓音,可怜兮兮的看着宇文璟,“我只是来了葵水,皇兄,你憋屈麻烦大夫,过了这段日子就好了。” 杏眼某蒙蒙,滚着泪雾,好似他去找大夫她就能立刻哭给他看似的。 原本宇文璟逗着她哭挺好玩的,但是现在她真要主动哭了,反而于心不忍了。 好一会儿,才认真而又笔直的问了一个问题,“葵水?那是什么?” 文颖红着眼眶,愣愣的看着宇文璟,好一会儿才缓缓松手,无奈的叹息道,“皇兄,你去吧……” 宇文璟:??? 文颖收了眼泪,慢吞吞的像是小乌龟似的把自己埋进被子里,从脚盖到头,“皇兄你去唤人吧。” 她总不能和自家皇兄解释这么一个问题吧! 宇文璟的词典里,有葵字,有水字,可这俩字儿合起来,就是没有! 文颖难得有这番态度,却让宇文璟心里十分不舒服,好像有人在无声的嘲笑他无知。 文颖等了一会儿,见宇文璟还没走,才缓缓从被子里露出一双清澈的眸子,“皇兄,你不去请大夫了吗?” 宇文璟沉着脸,闷声道,“不去了。” 文颖突然有些想笑。 因为葵水来了,这几日心情都觉得有些烦躁,但是周遭的人对她都极好极温柔,她也不是会发脾气的人,方才大着胆子说了自家皇兄的那么一句,倒是让文颖有一种找到了突破口的感觉,轻声道,“皇兄,你要是不去请大夫的话,可不可以帮我倒杯热水来。” 宇文璟凶巴巴的瞪了文颖一眼,趁着生病胆子就大了,挺能耐啊! 抬脚转身去了桌旁倒水,却发现水已经冷了,换过头,“水凉了,你要喝热水?” 文颖胆子又怂了回去,磕巴道,“冷……冷水也可以的……” 怂包! 宇文璟心情极好的勾了勾唇,“行,你等着,我去让人给你烧热水。” 王府中也有守夜的人,宇文璟顺路就去了厨房让人烧了些热水,兑着冷了的凉白开,不是那么烫了才提过来。 文颖一直看着宇文璟的动作。 突然想起了小时候自己得了天花,那种沉沉浮浮睁不开眼,看不见周遭一切时,她就等着皇兄来看她。 那时候她就觉得,皇兄看起来对她凶巴巴的,但其实皇兄是一个很温柔的人。 安静的房内突然传出咯咯的笑声。 宇文璟把水递给文颖就看她一脸傻笑,颇为嫌弃道,“笑的真丑,别笑了。” 文颖还是弯着眼角接过水杯,发现水虽热却不烫,便小口小口的抿着。 房内静默的只能听到安静的啜水声,动作很慢,但是从文颖身上看来,就是有让人有一种平静温馨喝口水都满足的感觉。 “谢谢皇兄。” 热水落腹,痛意瞬时好了许多。 文颖忍不住咧嘴。 笑的真蠢。 宇文璟嗤之以鼻,拿过水杯转身放下,走到灯罩旁,“睡吧,人皇兄会帮你看着。”说罢吹熄了灯,轻声关上了门。 文颖眼底闪过一丝茫然,人?什么人? 帮她看着谁啊? 孔昱吗? 反应过来的文颖脑海中闪过孔昱那张温润如玉的面容。 爹娘皇兄都提起了他,那是说明他们都觉得他不错是吧,那……好像也不是那么难以接受了。 第366章 画风古怪 第二天早上,宇文璟是和宇文昊、文灵一同出门的,宇文璟和文灵去国子监,宇文昊去上朝。 宇文璟站在宇文昊左手边,文灵站在宇文昊右手边,还被宇文昊牵着。 三人看起来倒是极为温馨,宫里的人都习以为常,自从文安王和文安王后回来后,就是这副模样了。 今日鲁夫子上课倒是挑拣了几本书,分给了几个人,男子女子因为所学深浅所看不同,若是有看不懂的再上去问,甚至夫子也给每个人规定了看到哪里看到何处,时间到了之后夫子是要一一考的,不过饶是如此鲁夫子也觉得有所不妥,他之前所教的学生大都是策论,但是女子所学多数是诗经女德,他虽然看过,但是说实话他其实不太愿意去教女子这些,因为那些个规矩框框条条死板的很,从前他或许能滚瓜烂熟,可是后来他便不再执着于规矩,现在他大都教的是做人的道理。 按照鲁夫子的想法就是,不管学什么都要先学会做人。 鲁夫子没有讲课,宇文璟的目光不由自主就往孔昱的方向看去。 孔昱比宇文璟大两岁,皮肤又偏白,身骨风姿都不错,寥寥一个侧面宇文璟也不得不承认对方生的是当真好看。看了两眼,宇文璟皱了皱眉头,转过头努力的看书。但是这心思都钻不上去,台上的夫子一直默默的观察着众人。看不下书的人还真不止宇文璟一个,魏震也是四处乱看,最后目光奇怪的盯着宇文璟。 暗中想着,这太子一直盯着孔昱看什么呢,太子殿下莫不是看上孔昱了? 鲁夫子便忍不住沉声开口,“太子殿下,现在还在上课,当以学习为主,若是太子殿下要看,莫不如等下课后再看。” 所有人下意识朝着宇文璟看去,发现宇文璟的目光才从孔昱脸上收回来,一时间都有些惊悚。 而孔昱本是在认真的翻阅书籍,被鲁夫子这么一点名,心头颤了一颤抬头朝着宇文璟看去,四目相对,孔昱的耳稍红了红,微微朝着宇文璟颔首,而后镇定自若的回头。 孔昱这个反应让众人纷纷一惊,再看向宇文璟。 宇文璟生的也好看,但是肤色偏小麦色,五官俊气,没有孔昱那股子美感,但是比之有力,现在对比起来众人突然发现,两个人相貌若是配在一起,好像是很和谐的…… 宇文璟脸黑了一片。 内心就一个想法,孔昱他害羞个什么劲儿! 孔昱感受到四周的目光十分不自然,他也不知道太子为何突然注意自己,但是夫子说的那番话也不得不让他多想,但是想想太子比自己还小两岁,轻轻的摇了摇头,不可能的。 而后又钻进了书本里。 宇文璟也不再看孔昱。 下课之后孔昱照例拿着书本去问了鲁夫子,孔昱可以说是目前国子监中最得孔夫子喜欢的,因为孔昱今年十四了,之前已经过了童试,明年就会再下场。他正好对鲁夫子的口味,而其他王公大臣的子弟大都在十一二岁左右,书都还未读通透,要下场也不是这几年。 宇文璟一直盯着孔昱,身旁的文灵也是小心翼翼的问道,“皇兄,你也觉得孔昱生的好看?” 魏震不由得竖起了耳朵。 宇文璟回过头看着文灵,上下打量,“长安,你也看上了孔昱?” 若是温雅和长安同时都看上了孔昱,那当如何? 殊不知周遭一群耳朵,魏震的尤为灵敏,当即忍不住就想拍桌,太子殿下这个也字用的巧妙! 文灵眼神清澈,“爱美之心人皆有之,我也喜欢看皇兄你啊。” 这个倒是实话! 只是大部分时候,皇兄不会像孔昱这样心无旁骛的能被人盯着,转头就会凶巴巴的瞪过来。 文灵的话让宇文璟微微放心了下来,只要不是长安也看上了孔昱那就好。 宇文璟再回头时猛然发现魏震几个就差没把耳朵贴过来了,面色一冷,“你们这是做什么!” 魏震腿颤了颤,连忙坐回自己的椅子上,朝着宇文璟笑的谄媚,“太子殿下也喜欢孔昱……的那张脸?” 宇文璟蹙眉。 他不喜欢!他是身负重任!不得不看! 冷哼了一声,魏震只当是默认,朝着周遭使了个眼神,立马就道,“说实话,我们也觉得这孔昱生的太过于俊美了些,实在是不似男子,这若是换上女儿家的装扮,指不定会是何种俏丽模样。” 真不巧,话刚好被问完了问题从台子上走下来的孔昱听见。 孔昱面色几变,最终是沉着脸僵滞着身子朝着魏震施以一礼,“还请魏公子莫要拿在下开玩笑,孔昱乃是男子,堂堂正正的男儿。身体发肤受自父母,哪怕孔昱面容再不入魏公子的眼,魏公子也当尊重孔昱的父母。敬人者人恒敬之,孔昱冒昧了。” 也是这一刻,众人终于看见,这男生女貌的孔公子,当真是有男儿气概的。在众人眼里,魏震同太子玩的最熟,他还敢当着太子的面这般口讨魏震,也是骨气了。 魏震知道是自己不对,但是又觉得羞怒,手捏着桌子边缘,神色复杂好似再做什么决定。 清楚魏震性子的宇文璟起身,“我代魏震向孔公子道歉,是魏震冒昧了。” 孔昱微微一怔。 众人又是一惊,魏震道,“太子,您可是太子啊,您怎么能与他弓腰。”说起来魏震十分不是滋味。 他拉不下脸面承认自己说错了,甚至他有这个冲动想干脆死不认账就以此嘲笑孔昱。 但是宇文璟替他道了歉,这心头就觉得那里过意不去,就像一块儿石头一样不上不下的。 “在这里的,都是夫子的学生,我也是。”宇文璟只说了一句。 这也算是宇文昊和年韵言传身教吧,宇文昊和年韵眼里并无高低之分,若对方都有自己欣赏的品质,那么可平等的互相欣赏,因为以势压人是作为一个人最无能的表现,因为这证明自己除了势拿不出任何的东西让对方为自己折服。所以只有在对方仗势欺人之时,自己再拿出以势压人,也是平等。何况现在宇文璟只是太子而不是皇上,在齐国历来的教育也是这般。 孔昱怔住是因为他一开始并不认为这个太子整日伙同魏震他们,日后能够成为自己的明君。但是同时孔昱自己并不想做一个废人,而证明自己的方法就是施展自己的所长,在朝堂立有一席之地,这两日宇文璟所为也微微让他对自己日后效忠的帝王有了改变。 宇文璟的目光也变了许多。 以往看着孔昱都是冷漠不满的,今日多了一丝接受。 在宇文璟眼里,他是以一种看未来妹夫的眼光靠考察孔昱,但是在魏震等人的心里就有些唏嘘了。 哎,怎么觉得孔昱和太子眼神交汇,都快擦出火花来了? 这情况?不太对啊! 放了课之后,几个世家之女同文灵一块儿走了,文灵也没有阻拦,而鲁夫子单独留下了宇文璟,拿出了好几摞书摆到了宇文璟面前。 “按照王上吩咐,太子您的课业要比别人重,太子您是未来的皇上,不能偏信臣言,也不能一概不知,最好的办法就是看书。”鲁夫子找的这一摞挺奇怪的,都是民间杂文,但是却都很详细是带了图的。 为了就是防止日后百官说今年年底收成不好,谈到稻子和小麦时这位太子连二者有何区别都分不清楚。 因为历史上确实有过这样的帝王,不过不是齐国,而是前朝。 因为生来高贵,不曾手触生活,所以官员说什么是什么,自己不懂却又不想让别人知道自己不懂,一生过得浑浑噩噩,国事自然也治理不堪。 宇文璟上辈子活到了十三岁,小时学字,六岁后开始背书,背的也都是御书房的那些个书,到后来国师进宫后在劝谏下让他松了一松,这一世他一开始也看书,但仍旧是御书房的那些国策,治国论,都是有局限的。 鲁夫子给宇文璟的这一堆书就偏门了一些,主要是对花草人物飞鸟走兽工具物件以及军事武器等介绍,带图又带解释,所以看起来书极多。 “这些书送给太子并非是让太子看完,而是太子闲暇时便翻阅几本,天下之大并不能所有东西都能悉数皆知,但是国事便是天下事,若是连粗浅都不知,又如何谈治理。”鲁夫子对宇文璟今日说的话又满意了十分。 “谢夫子。”宇文璟用了好几年的光景荒废度日,享受兄妹之情和家庭温暖。 现在该来的还是得来。 当即晚上便选择性的抽了几本看,其中一本书乃是名为亓倌言所著的类似于平常人的生活所行。 其中有些小故事倒是有趣儿,甚至有夫妻之间的相处之道。 结果正好有一页翻到其妻葵水至,亓倌言的注释。 女子约十二三岁至葵水,方能始其传宗接代生儿育女的职责。无孕期,葵水每月至,至有周期,至时令人心生疲倦,全身无力,面无血色,甚有腹绞之痛,往往此时女子性情暴躁如狼如虎,难以抚恤。 可揉捏,可煨水暖腹中,若以上之法仍不可缓解性情之暴躁。 建议,远离之。 第367章 索要八字 ..,最快更新郡主养成记最新章节! 葵水走后,文颖终于舒坦了,在丫鬟的陪同下,准备去书斋挑几本绣图。 书斋是临淄最大的书斋,所以男男女女都会来此,这里的书涉及极广,而且还有一些孤本是不卖的,但是书斋的老板会放在其上可供人借阅。 文颖来过几次,书斋老板是个玲珑人,记得清楚,“姑娘,您来了。最近倒是进了些绣图,还有一本双面绣法的孤本,姑娘您可想看看?” “孤本?”文颖眨眼。 书斋老板笑了笑,“是啊,这孤本难求,但若是姑娘您想看,可在西北角落的最下层,第三个格子里,这本绣法是我收的,对方家道中落需要三百两银子,才把这孤本给卖了,姑娘您若是感兴趣可看看。” 这书斋虽然大,来的人也多,包括姑娘家来也多是看些诗书诗集琴谱什么的,而绣图大部分会在到的时候,给各个布庄送去一份,而且绣图一旦出来了,那便不值钱了。其余的在这里,极少会有人来看,若非文颖来,那些个绣图早就生了灰了。 书斋的老板不缺银子,这书斋本就是因为爱书而起,后来逐渐做大,他也不缺银子,只是不喜欢看别人想来找一本书时,因为找不到而失落而归,每一本书都有存在的价值,所以除了孤本和密卷等,他各行各业的书数量兴许不会多,但是绝对会有相关的一些。所以会导致有些书很快就没了,有的书永远在角落无人问津。 “多谢老板。”文颖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一个男人哪儿会去收藏绣法的孤本,必是老板心细看在她的份上收的,所以赶忙谢了老板。 文颖来书斋来的准时,她每时每刻都在用不同的方法绣,绣花绣字绣像,从小到大,得了空就研究,新的绣样买回去只是为了偶尔时能够有灵感。有几次恰好老板没有收到新的绣样,她就走了,之后倒是没有再缺过了。 按照书斋老板所说,文颖走到了西北角,在最下层找到了双面绣绣法的孤本。 其实之所以称之为孤本,并不是说这个绣法只有这里才有,相反双面绣在东南地区一代盛行,精通者不少。孤本是因为这本书是早时出的,出的少,后来也没有再出过同内容的本,才会成为孤本。 文颖翻开看了好一会儿,差点儿沉了进去。 好一会儿文颖想起来,抬头蹙眉自言自语道,“三百两?好像我带的银子不够三百两啊……”而且人是收卖的,肯定还要添一些。 敲了敲自己的脑袋,“真笨,可以让老板去账房支账啊。” 文颖合上了孤本,往上看了看,发现还有几本是做衣裳的,历来文颖都是以针线绣为基础变化花样,不过现下看见了倒是想着兴许也能学学改制衣服样式,便想着看看。 不过几本书放置的有些高,文颖点了脚要拿也有些困难。 就在她打算去叫人来帮她拿的时候,身后一直洁白如玉的手,已帮她将书抽了出来,“可是这本?” 声音十分熟悉。 文颖回过头,正对上一张俊美如玉的脸,呼吸正好洒在她的头,因为高了她太多,她不得不抬头仰视,待看清来人才发现是孔昱,面色一红。 孔昱在文颖之后进的书斋所以正好看见她与老板交谈甚欢的模样,这样的文颖似乎比皇宫里的温雅郡主要鲜活很多,对老板道谢的时候,眼睛里也是放着光,所以他不由自主的被吸引了。一直到看着她安静的呆在角落看书,有一种极为温馨的感觉,让人极为暖心,所以孔昱自己反倒是忘了看自己要找的书。看见文颖似乎准备找人求助,他便主动上前替她择了书。 文颖连忙后退了一步,“多谢孔公子。” 话语间,垂地了头,露出一小截莹白的脖子。 孔昱温润的笑了笑,递过书,“郡主可还需要别的?” 文颖摇摇头回的小声,“不用了,谢谢。”说着接过书。 朝着孔昱回礼后文颖就匆匆的离开,好似怕遇了熟人一样。 回到了轿子里文颖才松了一口气。 在国子监文颖其实不太喜欢说话,因为别人若是明朝暗讽的刺儿她她兴许听不出来,而别人若是奉承她,她或许还会真的以为别人在夸她,她天生脑子转的比别人慢,就算是反应过来,也要好一会儿,但是那个时候已经来不及了,所以她不喜欢这种需要临场做变的交谈。 而在国子监她也没有和孔昱多有过交流,当下遇见了孔昱才紧张。 她在路旁听过别人见她花钱去买一堆过时了就没什么作用的绣样,说她为了这等东西去书斋倒是有些装模作样了。 去书斋的大部分都是学子,还有一部分就是才女,而她去书斋在买绣图有些像是自己强硬的挤进这圈子里一样。 虽然知道,如果对方知道她是温雅郡主绝不会如此,但是她也不喜。 直至今日书斋老板也才知道她是文安王府的温雅郡主。 孔昱回府不久,就看见自家爹娘看着自己神色复杂。 “爹,娘,你们可是有话要对儿子说?” 孔昱便主动问道。 孔半山道,“阿昱,爹想知道你是否还如当初那般想,先立业再成家?” 孔昱想了想道,“是。” 孔半山有两个儿子,一个从武一个从文,大儿子在几年前已经考了个武探花,如今在边关历练,若是回来了,只怕官位与他也差不了多少。 一旁的貌美妇人柔声道,“阿昱啊,你觉得温雅郡主如何?” 提起文颖,孔昱微微一怔,好一会儿道,“爹,娘,郡主今年才十二,我也不过十五,谈此事还尚早。再说郡主乃是文安王的掌上明珠,又如何轮得到我们家去高攀。” 对,是高攀。 孔半山不过是从三品的参政将,说的好听被称一声孔将军,但就是一个不上战场的候补将军,还不如其长子去边关磨练得军工。 “不是……是文安王府来人,问了你的八字……”孔夫人也很惊悚啊。 这问八字无异于有结亲的意思。 这就像是天下砸了个大馅饼出来。 以文安王如今的地位,温雅郡主也算是皇室中人,朝中一堆王公大臣比孔家位高权重的太多了。 孔半山道,“是这样的……对方是想先算算八字合不合,事情不一定定下……我们只是想问问若是要定下你觉得如何?” 毕竟孔昱的志向是先立业后成家。 对此孔昱皱了皱眉头,“若是皇上要赐婚,我孔家也不能拒绝。” 孔昱知晓自己的面容会引起许多误会,朝着他示好的人不少,但是他想起了今日在书斋所见的温雅,微微皱了皱眉头难道会是温雅对他有意,所以对文安王所提? 私心底,孔昱不是很愿意这么去想。 不过孔昱的话确实说的很对,那就是如果皇上赐婚,他们能拒绝吗?当然不能! 不过有一件事孔家想太多了,那就是年韵不仅收了孔家的八字,而是临淄各个贵家的年岁与文颖差不多的公子的的八字都收了,完全是因为年韵第一次嫁女儿,激动啊,这要给自己挑女婿,能不挑个吉利的吗?所以八字通通收上来,先拿去寺庙里合一合,不合的以后防着点儿。 文颖回家的时候,就看着自家母后美滋滋的坐在院子里一个一个看着什么东西,有些好奇道,“娘,你在做什么呢?” 宇文昊在一旁看书,轻声道,“你娘闲。” 文颖眨眨眼,年韵抬头对文颖笑道,“雅雅回来了,今儿去书斋可是淘了什么好东西回来。” “嗯,淘了一本双面绣的孤本,是书斋老板特意帮女儿留的,就是有些贵。”文颖道。 年韵将八字收拢了递给婢女,对文颖招手,“你素来不爱花银子,也就在这上头你舍得,你喜欢多少都不贵。” “谢谢娘。”文颖心头暖了暖。 年韵铺张浪费徇私仗势为了给自家女儿找夫婿,奢侈的做了这么一件事,其实都没有瞒着,只要各家相互打听就会知道她不仅要了一家公子的八字,而是要了几十家公子的八字。 可惜各家偏偏都像是馅儿饼砸头上一样不敢相信,所以谁都藏掖着没说,各家揣着自以为是的小秘密。 导致第二天宇文璟和文灵去国子监的时候,都被人用一种,我可能即将会成为你妹夫和我可能即将会成为你姐夫的眼光看着。 特别是魏震,仗着和宇文璟熟络,喜滋滋的趁着四下无人时,小声对宇文璟道,“太子,这玉镯可否劳太子替我送给温雅郡主。”他可是晚上特意去挑的! 宇文璟眉头顿拧,看了看魏震那镯子的水色,皱了皱眉头,“私相授受,想陷我皇妹于不义?” “那哪儿能呢!”魏震连忙解释,“八字都拿了,这不迟早的事儿吗?” 宇文璟昨日没去王府,所以不知。 一旁的文灵眨眼给了魏震迎头一击,“昨日我娘拿了好多家公子的八字呢,都说世家消息传得快,怎么你们还不知道呢?” “?”魏震一脸莫名,“不止我家?” 宇文璟也是很一脸不解的看着文灵。 文灵认真点头,“我娘说了,以咱们家的地位,不敢有人上门提亲,所以娘准备亲自给阿姐相看夫婿,八字不合先刷一批。” 周遭的人随时注意着这动静,听到文灵如此说才反应过来,自己小心翼翼掩藏的秘密,原来不过是对方的第一道门槛儿! 而宇文璟更是感觉自家娘亲这一个操作,简直要命。 以后会不会为他选亲的时候,也是这般? ; 第368章 自作多情 孔昱得知真相说不清楚是什么感觉,有些觉得自己是自作多情,但是又觉得他没有期盼过,又何来自作多情,这种有些膈应的感觉应该是因为文安王后这般动作,有些像是挑拣货物一般。 孔昱是读书人,骨子里有一些骨气,而且对每一件事都有自己的见解。 在回到孔府后,见自家爹娘心情还颇为担忧,便将此事解释了一遍,夫妇二人松了口气,孔半山道,“是我们自作多情了,如此一来,你便可放心了。想来也是,文安王仅有两个女儿,一个是郡主一个是公主,郡主虽不是文安王亲生的,可也是文安王看着长大的,郡主的亲事又怎会如此草率。” 孔昱心头又膈应了一下。 这种感觉好像是在告诉他,对方不一定看得上你,而且看不上你才是正常。 虽然昨日孔昱是这么想的,但是现在当真面对这个现实后又有些不舒坦。 * 不舒坦的不仅仅是孔昱,还有宇文璟。 宇文璟随着文灵一同回了文安王府,宇文璟就一副苦大仇深的模样看着年韵,年韵微微诧异,“璟儿这是怎么了,是母后做错了什么?” 文灵忙道,“那可不,昨日母后突然来了这么一遭,今早我和皇兄去国子监的时候,母后不知道……大略那些王公贵族的子弟都认为阿姐要嫁给他们了,所以用一种很复杂的眼光看着皇兄……”文灵说着,似模似样的模仿起来,包括魏震还准备了镯子送给文颖。 其实他们倒是想单独送,但是文颖是一个极乖极听话的人,她极少出府,所以他们也没得机会。 年韵噗嗤一笑。 宇文璟板下了小脸,看着年韵道,“温雅是郡主,不愁嫁,母后又何必如此着急。” 年韵叹了一叹,脸上极为悲悯道,“是啊……只是迟早都是要嫁的……小时候母后也觉得你们都还小,以后的事情还早,可是一眨眼你们就这么大了,母后怕再一眨眼,母后再要为你们思量就来不及了……” 说着,年韵拿出帕子要抹眼泪。 宇文璟眼角抽了抽,不得已只能妥协道,“母后对不起,儿臣不是要责怪母后……” 下一刻年韵便收了帕子,神色如常道,“其实母后自是只想要那孔昱的八字,不过母后病不想让孔家以为,母后是非他们不可。” 虽然他们确实看上了孔昱,但是并不妨碍他们相看了别人。 “这是为何?”文灵一时没转过头来。 宇文璟却很快反应过来,对文灵道,“笨,母后自是为了温雅。” 从回临淄到如今,文安王麾下两个女儿,一个是郡主一个是公主,大家心知肚明。文灵是有皇室血脉的公主,本就尊贵,但是文颖碍于规矩,就算养在先帝和先后名下,也只能得个郡主的封号,就是因为文颖的亲娘本身是秽乱宫闱的罪人。 包括在国子监内,大多数贵女更乐意亲近的是文灵而不是文颖,文颖也是因为在这等事情上敏感,对于别人的真话假话反应却迟钝,才不愿与人过多交渉。 如此大张旗鼓,一是想让世家子弟们知道,温雅于他们来说和亲生女儿并无一二,甚至会比文灵的婚事更为重视。因为他们相看好了孔昱,但是孔昱家世并不显,如果贸然选择了孔昱,大家也许会以为是因为温雅郡主并非是文安王和文安王后的亲生女儿,所以才会选了一个小小的孔家。 而年韵这一番动作,便可解释,他们在大家中想看好孔昱,那是因为孔昱本身,无形的也为孔家抬高了身价。 宇文璟纵使对孔昱无什么好感,也不能不问,“爹娘这是相看好了孔昱?”前几日就让他注意着孔昱。 不得不说孔昱确实没什么缺点,至少国子监内有贵女对他示好,他都是拒绝的。 “明年……”一直安静没有说话的宇文昊沉声道,“明年孔昱会下场,若是他能中举就考虑……” 孔昱明年也才十五,若是明年孔昱就能拿个举子,那才说明他的能力。 宇文璟还想再问,却见不远处的廊后掩着一身影,转头走了,皱了皱眉头想也不想就追了上去。 年韵和宇文昊微微有些诧异,文灵包着半个点心的嘴巴滞了滞。 “长安,去看看。”年韵发话。 文灵摇头,“不去,阿姐听到了我们说话,这个时候她肯定不乐意有人看到她的样子。” 文颖小时候并不知道自己不是亲生的,他们也没有刻意去说这件事,一直到两年前,年韵和宇文昊没有注意,有贵女邀请文颖去参加一花会,是由阁老的夫人所举办。年韵想着文颖逐渐也大了,性子也内向的很,害怕她憋出病来,所以带着她和文灵去了花会。 中途的时候文灵憋的极了,要去如厕,而文颖也被几个贵女邀着去看花。 年韵就放心的只让丫鬟跟着。 那一次,是文颖正式直面为什么自己只是个郡主,而自己的妹妹却是公主这个问题。她一直以来都以为是因为皇奶奶更喜欢妹妹才会如此偏爱。 那几个贵女年虽小,有两个也不怎么会说话,见文颖一脸茫然,便忍不住讽刺了一句,“温雅郡主莫不是真的以为自己是文安王的亲生女儿?我听说温雅郡主的亲生娘亲只是个宫婢,父亲是谁都不知道呢!” 这话语中嫣不是含了嫉妒的心思。 是啊,想想一个母亲是贱女,父亲是谁都不知道的人,竟然有这等运气成为文安王和文安王后的养女,伺候一切无忧可不是让人嫉妒,何况对方相貌并不出彩,看起来也呆呆傻傻的不够聪明。 也是这一句让文颖白了脸。 不肯再与贵女们同行,等年韵回来的时候所见的文颖就是沉默的,婢女说了当日之事,气的年韵浑身发抖。 恨不得揪出来是哪家的不懂事的女儿竟然敢这般说话。 后来也确实查证了,对方只是一三品官员家的妾侍之女,因为是庶女所以才这般不甘,得罪了年韵后就连同自己的母亲被发到了庄子上。 本来文颖就过的小心翼翼,自从知道这件事后,就更小心翼翼了。 文灵聪慧,和文颖一同长大,她明白几番心思,那就是阿姐一直记得爹娘对她的好,因为知道他们对她的好,所以她才会一直想做些什么报答爹娘。阿姐什么都好,唯一遗憾的就是自己不是爹娘的亲生女儿。 宇文璟见文颖走得快,一步并做两步的追上去,拽住了文颖的手腕,“你走什么?” 一大家子都在院子里,若是缺了她,宇文璟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文颖回过头,一双眼睛红的很,明显就是哭过的样子,“我,我只是突然想起有些事情还没做所以……” 宇文璟一瞪,“王府里有丫鬟,有什么非得你亲自做!” 说谎也不找个好点儿的借口,比如她想去如厕什么的。 文颖睁着眼睛,看着宇文璟,“皇兄你就非得拆穿我吗?”白嫩的小脸上是十分的委屈。 宇文璟心底有些不舒服,“有什么好哭的,家里人都没有把你当做是外人,你是本宫的妹妹,谁能委屈了你不成。” 平时里喜欢看文颖被他欺负的要哭不哭的样子。 但是文颖一旦真的要哭了,宇文璟又觉得烦,屁大点事情要做的这副模样。 直接拽着文颖的手,“跟我回去。” “皇兄,我……”文颖挣扎着,“我等一会儿再回去。” “你就这样走了,爹娘会担心你……”宇文璟道。 文颖糯糯道,“爹娘不会的……”也只有皇兄! 只有皇兄才会这样。 宇文璟回过头,认真的看着文颖,“他们会!” 文颖当真忍不住了,大力甩开宇文璟的手,“不会的……我不难过也不伤心,爹娘不会担心我的……” “那你哭什么?”宇文璟再一次笔直的问。 文颖:…… 她能说她只是因为感动,所以难为情吗? 好一会儿文颖只能妥协道,“……算了……我跟你回去吧……”下意识的抬手。 宇文璟看着伸到自己眼前的袖子,皱了皱眉头。 文颖意识到不妥,连忙将手放下。 却不想宇文璟已经不再嫌弃,直接伸手牵着她。 这一次不是拽袖子,不是捏手腕,而是牵手。 文颖牵过自家爹爹的手,爹爹的手又宽大结实。 但是还没怎么牵过宇文璟的手,因为从前宇文璟对她生疏蓦然,虽然后来不讨厌了但也不会刻意亲近,一直到最近才亲近了一些。 宇文璟的手自是不大,但于文颖来说也很有力。 这种被顾及的感觉对文颖来说,着实很温暖。 转眼又是一年过去,因为来了葵水,文颖这一年来是飞速的生长,个子竟很快比宇文璟还要高一些了,胸前也开始鼓鼓胀胀的长开,脸上有些婴儿肥,明明是和从前一样平平无奇的五官,可是现在看来却就是莫名的觉得很舒服,而且是属于越看越舒服的那种,就像是夏日盛开在碧湖上的清莲,带回去养着,也是宜室宜家。 而这一年,文颖的名声骤添,转折在于她按照年韵所说的绣了一扇双面绣的屏风。 年韵邀请了世家妇人在王府的庄子上举办了一次茶会,那一扇双面绣的屏风就被年韵放在了茶亭的正中。 双面绣精美,远远看去上面的湖水都和泛着光一样,众人才知道。 文安王府的温雅郡主有着一手好绣活,只怕放眼临淄在没有比她绣技更好的贵女了。 第369章 再次相遇 文颖绣这锦绣山河屏的双面绣用了半年的时间,她揣摩了半年,然后绣了几块小绣样送给年韵,年韵觉得好看便给她了个主意,绣这锦绣山河图,其实年韵本想着让文颖慢慢来,但是文颖想着让年韵开心开心,便也没停歇过。文颖绣的又快又好,是以用了半年便将这一扇双面的锦绣山河图绣好了。 “这线里面是用研磨的珍珠粉掺水泡过的,珍珠粉会粘在线上,所以绣上去的时候看起来会有波光粼粼的感觉。” 茶会结束后,年韵十分骄傲的对文灵解释,一旁坐着的文颖也没想到,自家娘亲会这样自豪。 脸上合着温暖的笑意,能让娘亲这般长脸,她自也是高兴的。 “阿姐好厉害啊!”文灵惊讶道,“我竟然也没发现,阿姐竟藏的这般严实。” “是我让文颖莫要告诉你的,你若是知道了,改明儿那些世家贵女就知道你姐姐在绣这锦绣山河图了。”年韵十分满意,“这下为娘的召开了这茶会,让那些夫人都知晓你阿姐并非是空有郡主名头的人。” 会双面绣的不少,但是能将双面绣绣的如此玲珑八面的却少的很。 也是文颖肯钻研,那双面绣的孤本中前面只是绣法,绣法简单,粗略可解,而后面却讲的是故事。 历来绣娘多用巧思,大部分绣娘会将巧用在花样子上,而一小部分绣娘会将巧用在绣线和绣布上,上面有诸多例子所以文颖才在绣线上下了大半功夫。 “娘,您这一次让阿姐大出风头,可是为了阿姐的亲事?”文灵又猜到了。 “嗯……”年韵点点头,“鲁夫子对你父王说,孔昱的学识其实考贡生也是可以的,只是因为举人贡生进士都得一步一步来,所以娘是为了以防万一,给你阿姐增加砝码。” 这一次年韵说着也没避着文颖,文颖也知道自家爹娘确实是为她相看好了孔昱。 所以现下文颖也是低下头,认真的看着自己绣的这副锦绣山河图,但是耳朵发红,也不由自主的听着年韵的话。 “砝码?”文灵皱紧了眉头努力思索,“娘亲何意?” 年韵也认真的教着文灵,“长安,这世间万物皆有对等,一个人若是所拥有的东西足够的多,那么他会有更多的底气,底气若是过多,就会成为他的傲气。娘是怕,孔昱这一考不仅考中了举子,还中了头筹拿了解元之名。” 文灵眨眨眼,撇嘴道,“娘就这般看得起那孔昱?数万的考生,解元就只有一名,比孔昱学识更高的才子多了去了。” “是啊……就算是万分之一的几率,也有这个意外……你想想,孔昱无论是中举人还是中解元,那都是孔昱的真本事……十五岁的举人和解元前途不可言喻,往后就是考中贡生进士也不是没有可能……所以孔昱有他的熬,相比之下你和你姐姐都一样,就是生来含有金汤匙……你们对于孔昱这样靠着自己的真才实学的人来说,是不一样的,所以为娘只有给你阿姐增加砝码,才会让你阿姐与孔昱夫妻之间有平等之势。”年韵轻轻解释,正如她与宇文昊。 昔日太上皇赐婚之时,就是因为对方乃是皇室,而他们是臣违逆不得。 如果他们相中了孔昱,在孔昱眼里只怕也会有这等违逆不得的想法。 所以文颖若是能拿出自己的几分真才实学来吸引孔昱那自是极好的,可是文颖天性温和,也不爱出风头,年韵这个做娘的只能亲自为她操心了。 文颖垂眸,认真道,“女儿多谢娘亲。” 年韵抬头,朝着文颖抬手,文颖乖乖的过去由着自家娘亲拉着小手,对她亲昵道,“跟娘亲不必这般客气。” “娘!那日后我要是责亲事,你也会这般给我操持?”文灵一歪脑袋,已经先给自己谋起了福利来。 年韵转头就一巴掌轻拍了下去,“你和你姐姐不一样,你姐姐不爱见人,若是她喜欢出去,娘也不必这般费尽心思为她周旋,你自个儿就和那些个贵女玩儿的不亦乐乎,还需要娘亲帮你操持?” 文灵聪慧,在娘亲的教导下,也知晓那些王公大臣之女与自己交好是有目的为之。 但是文灵心底清明,却并不妨碍她与她们多走动啊!毕竟看别人阿谀奉承的样子,还挺好玩的! 文颖顿了一顿,好一会儿轻轻的低下眸子,娘是觉得她不常出去走动所以担忧她吗? 娘这般花费心思,她若是始终还和从前一样,那却是浪费了娘的好心。 思及至此,文颖深深的呼吸了一口气儿,娘都这般努力了,她也要努力才是。 便道,“娘,我出去走走。” 踏出家门是第一步。 年韵转头看了看文颖,笑道,“去吧,莫要玩儿的太晚,早些回来。” 文颖点头,文灵转了转眼珠子,“阿姐,可要我陪着去?” 文颖转头望着文灵的可爱的小脸笑道,“夫子的课业可是完成了?” 小脸瞬时垮了下来,年韵拍了拍文灵赖在她身上撅起的小屁股,“快去。” 文灵只能悻悻的离开。 金珠和银珠备好了轿子在外头等着,文颖坐上了轿子,金珠才道,“郡主,咱们是要去哪儿?” 文颖顿了顿,“去书斋吧。” “是。” 一时间,文颖还真想不到该去哪里,不过先去书斋总是没错的。 自从开始筹备锦绣山河图后,她就没有再去过书斋,也不知道那书斋的老板还记不记得她。 到了书斋后,轿子停下,文颖想着等从书斋出来后去街上走走,便先让轿夫回去了。 守在柜台上的书斋老板还是原来的那个,只是文颖的变化有些大,一时间书斋老板也没认出来,一直到文颖开口,老板才回过神,连忙道,“是郡主,草民……” “不用……”文颖连忙后退了一步,小心翼翼的看了看周围,压低了嗓音轻柔道,“我现在只是个普通的客人,没想到老板您还记得我……” “那是自然……”书斋老板对文颖的好感再生一层,笑道,“郡主上次拿了孤本后就没有再来过,现下来了,可是将孤本吃透了?” 书斋老板是个知道的,这书买回去人家自然是要看的,看完了再来寻新书,那种一次性买好几本回去的人,不一定是喜欢书,也许只是为了让自己的书房显得更好看些。 “是。”文颖笑了笑。 “绣图已经换了位置了,在二楼的东北角。”书斋老板熟悉的开口。 “多谢。”文颖点头,让金珠和银珠在外头候着,然后自己上了楼。 二楼的书是冷门书,所以二楼的人比一楼要少,也安静了许多,文颖觉得自己踩上楼梯的脚步声好像有些大,便提起裙子小心翼翼的走。 二楼的书柜错综复杂,光线也要暗了一些,就算是个东北角也有好几个书柜挡着,角落阴暗文颖寻的认真,来人正翻阅着书籍,也看的入迷。二人无意中撞倒了一起,文颖被结实的胸膛撞的直往后退,那人便下意识的扔了书去扶住文颖,没想到旁边的书架子摇摇晃晃朝着二人压了过来。 文颖下意识惊呼,而面前的人意识到对方只是个弱女子,便挺身而出将对方护在了身下。 心思中是翻转的紧迫感,同时等着剧痛砸下来,没想到许久都没等到,反而听到身下一阵软软糯糯的呼吸声,“公子可否起身,那书柜没倒下来……” 孔昱抬头,才发现那书柜倒的时候,正好抵在了墙角上,所以成了一个斜三角,而他们刚好在间隙中才没有遭到袭击。 “对不起。”嗓音沙哑而富有一丝沉墨的气息,文颖没有听出来。 “没关系……”身上的人松了一松,文颖才小心翼翼的猫着身子,撑着从空隙中钻了出去,期间难免遇上些摩擦让文颖不由自主的红了脸。 浅淡的书墨浓香和女儿家的体香揉成了一团,后知后觉的柔软触感让孔昱有一瞬的失神。 待对方出去后,他才看清那张有数月不见的脸,微微一怔,好一会儿才拱手作揖,“草民参见郡主。” 是孔昱。 在王府中听过孔昱的名字数次,也知道对方是爹娘为自己看好的未来夫婿,文颖的心思害羞又复杂,好一会儿才糯糯的回礼,“孔公子。” 孔昱收回眼神,起身转头冷静的看着那倒了一半的书架子,“我去把书架子扶正,看看那些书可有损坏的。” 文颖回神意识到她自己也是责任人,连忙道,“我跟你一起吧。” 两个人再次钻进了三角缝里,努力将书架抽起来。 这书架上没多少书,所以不算特别重,只是架子上头抵着另一方书,现在被二人抽起来,那书就正好掉了下来砸在文颖的脑袋上。 “啊……”文颖下意识捂头,软声娇呼。 孔昱侧目望去,便看见对方眨巴着一双湿漉漉的眸子,眼眶泛着红,因为被砸的太疼下意识的滚出了雾水,白嫩的小脸,红着眼眶要哭不哭的样子委屈极了,但是却又好看的让人移不开眼。 第370章 为母所争 对于收泪文颖颇有经验。 所以孔昱眼睁睁看着一个上一刻还泪眼蒙蒙的人,下一刻就收拢了眼泪,低下头去找地上的书,轻声道,“坏了……” 方才那惊鸿一瞥仿若昙花一现。 孔昱回过神,垂头也跟着将书本一本本的拾起来,将一些坏了的书拾起来。 书斋里有借阅的书是旧书,其余的都是新的,这些也自是还未曾被翻阅过的新书,现下坏了自是小赔偿的。 “孔公子,是我没有注意不小心撞了您,这些书一会儿我会报给书斋老板赔偿……”对于这种承担错误的事情,文颖就胆大了许多,朝着孔昱伸手。 孔昱敛过温润的眉目,“是在下过于入神,没有发现郡主道来才会如此,此事在下是主责,赔偿之事应由在下承担……” 孔昱说完,朝着文颖颔首道,“郡主身上可无恙?” 方才二人撞了好几处地方,文颖反应过来,胳膊上有些疼但是这里肯定不好看,便忙道,“无恙。” 孔昱颔首,顺手将文颖手中的书抽走,对文颖道,“郡主可是要找什么书?” 文颖转头看着零散的书架,这一角被弄得一团乱,她要找绣图也不是一时半会儿了。 摇摇头,“算了。” 先给老板赔礼道歉才是。 只是孔昱将坏了的书都拿走了,文颖只是不放心那老板是不是会责怪,便跟着孔昱下楼一直到同老板讲情况解释清楚,看到书被毁坏,老板一脸心疼之色,但是看二人诚心认错,而其中一个是孔家公子乃常客,另一个是郡主,都是达官贵人能放下姿态来道歉老板又哪里能怪罪,收了孔昱的赔礼的银钱,便罢了。 文颖至此才松了一口气儿,金珠和银珠一看道孔昱,连忙行礼。 孔昱也是应下了。 两个婢女的目光兜兜转转转到了文颖的脸上,文颖下意识的红了脸,婢女们便也没有开口问出口。 金珠道,“郡主接下来是打算回府?郡主方才叫回了轿子,奴婢们以为郡主要好一会儿才会出来,现下去叫轿子要等一会儿了。” “不是。”文颖忙道,“我是想出去走走。” 说这话的时候,文颖胸口微鼓,感觉自己是得了莫大的勇气,临淄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偏僻的地方她也不回去,热闹的地方肯定人多,齐国风气不算传统,所以时常有贵女上街走动,文颖便踏出的是第一步。 “郡主是准备去何处?”金珠道。 这下文颖便有些为难了,她不常出来,所以对临淄的城街不是很熟悉。 一旁的孔昱听道,下意识便道,“城东是集市多是地摊小贩儿的热集,比较热闹,城南是红瓦晚市,不适合郡主前去。城西是菜市,这般时候也少人,郡主可去城东走一走,哪里人多。” 城南红瓦晚市,自是勾栏之地,不过孔昱没有明说。 “多谢孔公子。”文颖忙道,对金珠道,“我们去城东的集市吧。” 恰好此时孔昱的书童也到了,书童也很诧异今日自家公子怎么这么快就出来了。 孔昱看了一眼,发现文颖等三人皆是女流之辈,便道,“恰好在下也要去东集走一走,若是郡主不嫌弃,可与在下同行。” 孔昱的书童怔了一怔。 金珠和银珠对视一眼,也都没有拒绝。 毕竟孔昱的名字在王府中,那就相当于是准姑爷了。 文颖自然也是想到了,缓缓低下头道,“好。” 二主在前,三仆在后。 文颖本来只是想单纯的走走,可是这一走却发现金珠和银珠都溜到了后头去,而孔昱下意识的在前,文颖也没想着要与他并肩,便离了孔昱小半步,走在中间,仆从跟在后头。 孔昱顿了顿脚步,文颖垂着头没注意,便撞了上去,“唔……” 这一撞,装的鼻尖生疼。 孔昱回过头的时候便看见,文颖疼的眼眶发红,眼泪要落不落的好看的紧,心头一紧。 突然想起了刚进国子监没多久的时候,太子总是曾任不注意的时候逗弄温雅郡主,有时候是踩裙子,有时候是去摘果子轻轻的朝她砸过去,但是只要对方回头看他那么一眼,太子就安分了。他看到的几次少,也没有注意,但是现在想来孔昱却突然多了一抹想法,太子总是欺负郡主,莫不是喜欢看她哭吧? 感觉到自己仿佛至少了什么真相的孔昱拧了拧眉头。 金珠和银珠连忙上前来扶着文颖,“郡主您没事吧!” “没……没事儿……”文颖连连后退,是她走神了,没注意到所以才会如此。 本以为孔昱会道歉,不想孔昱竟沉眸说道,“不想郡主在我身后,是孔昱疏忽了。” 文颖:??? 感情还是因为她自个儿? 文颖委屈啊,但是对方说的又好像很对一样,抬眸看了孔昱一眼,却发现对方眼底带着笑意,本就俊美的脸因为这笑意而显得更为生风。 文颖呆了呆。 好一会儿想到了娘亲的话,搅紧了手帕,往前走了几步,“是我没注意。” 文颖意思是出来走走,想勇敢的踏出那第一步,但是现下集市人逐渐多了起来,文颖却不知道出来看是想要看什么,反而是孔昱走走停停,一会儿进铺子看看玉,一会儿进铺子看看笔墨。每每出来的时候,都看见文颖在门口傻站着,孔昱心底生出了一丝好奇。 现下从宣纸铺子出来,孔昱的书童手中已经抱了一堆了,金珠和银珠看了都有些着急了。 自家郡主看起来怎么那么像个夫唱妇随的小跟班啊?这是不是太没有出息了? “郡主上街,可是需要采买些什么?”孔昱提醒道。 文颖脑子里懵了一下,有些纠结,她要买什么呢?好像没什么要采买的,但是不买她上街来干嘛呢? 金珠和银珠想要提醒自家郡主,胭脂快用完了,去看看胭脂吧。 当然,王府的胭脂都是年韵择了人送来,文颖从来不关心这些。 下一刻,文颖的眼睛蓦的亮了一亮,转向集市的一角。 有个小贩在卖甜糖包子。 说实话这个时辰已经是饭点了,文颖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非得跟着孔昱兜着,兴许就是因为娘亲和爹爹为她相看的是孔昱,私心底,就觉得孔昱不算是什么外人了。 孔昱就看着刚才一脸无欲无求的郡主,现下眼睛亮起来,带着丫鬟直接朝着小贩走过去,顿了一顿还是跟了上去。 文颖先是买了一个热腾腾的甜糖包子,小口咬着,皮薄馅儿多,一口下去就咬到了碎花生和红糖搅在一起甜甜软软的。看到孔昱过来,连忙又让小贩拿了四个,两个丫鬟一人一个,丫鬟分给书童一个,文颖亲自递给孔昱一个。 孔昱微怔。 方才他走的时候其实没有想过给对方送礼的,因为男女有别,轻易送礼似乎不太好。 但是没想到现在文颖倒是先给他送了个包子,接不是,不接也不是,最终还是接下了,“多谢郡主……” 文颖丝毫没有觉得送个包子有什么不妥。 而且在文颖看来,这也不是送,只是她饿了,她觉得他们应该也饿了,所以包子裹腹而已。 文颖想了想回道,“多谢孔公子带我来东集市,只是天色已晚,若是再不回去娘亲该担心了……” 孔昱听到文颖对文安王后的称呼心下思量了一分。 而金珠和银珠简直是要谢天谢地,自家郡主终于反应过来不跟着人跑了。 孔昱转头,看见有人在卖收卷,花红绿绿的,不少姑娘家在挑着看。 便直接走了过去。 几个姑娘一见孔昱,霎时羞红了脸。 而文颖没有等到孔昱的回答,觉得径直走了似乎不太礼貌,便安静乖顺的等着。 孔昱看了一看,最终从一堆花花蝶蝶的手绢中抽出了一根松竹的,转而回到文颖面前,递给文颖轻声道,“回礼。” 文颖看着那绢帕许久,愣住了。 金珠忙道,“孔公子,咱们郡主向来只用自己绣的东西,这外头的绣工粗糙,比不得郡主自个儿的手艺。” 包子是礼,可是吃了就没了。 这手绢可不一样。 而且,从此以往都是女子送男子手绢,怎么在郡主和未来姑爷这里,就反着来了? 金珠和银珠心底觉得奇奇怪怪。 文颖正准备抬手去接,孔昱却突然收回了手,将绢帕塞回了自己的衣襟中,“是在下唐突了,郡主的绣技已名动临淄贵圈,便是家母也日夜惦记着,在下竟用这粗鄙之物作为回礼,还望郡主海涵。” 孔昱也不知道自己脑子怎么就跟打不过转了一样,竟然想一个绢帕换了这个包子。 “你母亲当真很喜欢我的刺绣?”文颖却突然问了一句。 孔昱倒是没有说谎,他母亲在家对着他和他爹空夸了好几天,差不得就要说他们没看见是他们这辈子的损失了。 “是。”孔昱回。 乌漆凄的眸子转了转,好一会儿就听文颖轻声道,“听闻孔公子今年便要下场秋闱,若是孔公子能中举,我便绣一方绣帕送给尊母。” 孔昱心头顿时涌出了一抹莫名的情绪,还未来得及拒绝。 便见文颖笑道,“父王说孔公子天资聪慧,以后必是国之栋梁。孔公子若能为国效力,是皇兄之福,孔夫人既喜欢刺绣,那这绣帕算是先替皇兄鼓励孔公子,孔公子只当是为母所争,也是孝心一片。” 齐国皇室规矩,帝王年过半百则禅位。 孔昱这一次下场秋闱,明年不一定会下春闱,否则就要等三年后,总之孔昱要真的入仕也要好几年,前几年必定是在外为官,等回来的时候皇叔已经禅位了,届时是皇兄在位。 所以孔昱必会在皇兄手下为官,这也算是提前为皇兄拉拢臣子吧。 文颖觉得自己难得聪明一回! 金珠和银珠却紧张的擦了擦额头的汗。 这般歪曲八拐的理由,明显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啊,郡主这一说,那孔公子岂不是知道郡主对他有意了? 孔昱看着文颖好一会儿,才轻声道,“好。” 第371章 容貌过人 孔昱亲自送了文颖回文安王府,一路上文颖走的坦然至极,孔昱却心思复杂, 守在门口的管家一看是一位男子送自家郡主回来,二话不说就汇报给了年韵和宇文昊,恰好宇文璟也在。 今日下午宇文昊亲自带宇文璟去了教场练骑术和箭术,宇文璟不肯认输,半天下来筋疲力竭回来年韵自是准备了好吃的好喝的候着,心身刚舒坦了一会儿,立马就听见了让人十分不高兴的,就是文颖竟然是被孔昱送回来的?那岂不是说她一个下午都是和孔昱在一起的? 所以文颖回来的时候,就看见自家父王母后皇兄,三个人坐在厅堂里,仿若三堂会审,心头吓了一跳。 怯怯的行礼,“父王、母后、皇兄。” 宇文璟挑眉,还知道怕? 略过心底那丝不舒服,冷声道,“怎么这个时候才回来。” 宇文昊抬眸扫了宇文璟一眼,发现自家儿子眉头拧的比他还紧,就跟自家的白菜主动出去找猪了一样,心思微微沉了沉。 “我……我想出去走走,所以让轿夫先回来了……”文颖弱弱的交代,“路上遇见了孔公子,所以孔公子顺道送我回来。” 金珠和银珠一脸的不认同。 宇文璟直接问金珠和银珠,“可有发生什么事?” 金珠和银珠连忙摇头,“没有没有,孔公子恪守礼节,和郡主一路上都保持距离。” 宇文璟皱眉,保持质疑。 宇文昊倒是没有问什么,年韵笑了笑,“晚饭可是用了?可饿?” “吃了一个包子,不饿。”文颖乖乖的回答。 “一个包子哪里够,来人,将留着的饭菜热了给郡主端上来。”年韵开口。 金珠和银珠便自觉的去厨房,宇文璟多了个心眼跟了上去。 就听银珠道,“要不要告诉王上和王后,郡主答应了给孔家公子说绣绢帕的事情?” 金珠摇头道,“郡主说了,绣绢帕的事情都是等孔家公子中举后,那时估摸着王上和王后会将事情定下,也不算是私相授受了。” “到底是怎么回事?”低沉的声音传来。 金珠和银珠才发现小太子悄无声息的跟着她们,吓了一跳。 “奴婢们参见太子。” 连忙行礼。 “今日发生了何事?”宇文璟问。 金珠和银珠便将事情全盘说住,得知文颖和孔昱在书斋遇见,有逛了有两个时辰之久,还要主动给孔昱送手绢宇文璟的脸色沉黑了一片。 “退下吧。”宇文璟冷声开口,金珠和银珠才退下。 而宇文璟也没有再去厅堂。 金珠和银珠热了饭菜上来,因为家里人都吃过了,只有文颖一个人没有回来,所以年韵是让人放了新鲜的,现下也只有文颖一个人用,文灵已经去休息了,年韵和宇文昊则守着文颖一口一口的抿着米饭,看样子是真的不算饿,年韵才道,“不饿就少吃一些。” “嗯。”文颖这才放下筷子。 等着自家爹娘盘问自己。 丫鬟撤去了碗筷,年韵才轻柔的问道,“和孔家公子相处如何,你可是欢喜?” 文颖用了好一会儿也没领会出来欢喜是什么意思,只是中肯的给了一句,“孔家公子人很好。” 礼尚往来是君子之风吧,就像爹娘说的,也没有因为她是郡主而刻意讨好,也没有因此而对她露出不喜,一切平平淡淡的。 而年韵也对温雅的回答算是满意,能够让温雅感觉到对方没有恶意的人,便已算是极好了。 宇文昊倒是难得的问了一句,“孔家公子可有说过什么?” 文颖想了想,“孔公子说孔夫人很喜欢我的绣作,所以我答应孔公子,若是孔公子中举,我便绣一副绣作送给孔夫人。” 宇文昊观察着文颖的神情,发现文颖说这话的时候,十分自然没有半点女儿家的羞愧。 年韵笑道,“是雅雅主动说的?” 文颖点头。 “那雅雅觉得,那孔家公子身上可有过人之处?”年韵轻声道。 文颖想了很久,只有一句,“孔家公子容貌过人。” 年韵便忍不住嗤笑出声。 “女儿可是说错了?”文颖目光担忧。 年韵摇头,“没有,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孔家公子确实容貌过人,不过其才华更为出众。” 孔昱的诗词在民间已有留辑,书斋中也有贩卖,虽然不多,却都是上呈精品。 文颖低了头轻轻的嗯了一声。 母女二人说了好一会儿话,年韵就让文颖去歇息了,起身转头就被宇文昊揽住了腰身。 “温雅未对孔昱有男女之情。” 年韵当然也看出来了,蹙眉道,“你女儿你还不知道,以她的性子,一时半会儿也不会生出什么男女之情。” “我们相看孔昱是不是太早了些。”宇文昊蹙眉道。 年韵回身,“迟了,孔昱可就被人订走了。” 宇文昊挑眉。 “我没想着太早把温雅嫁出去,只是这人总得订下,孔昱就算下场,就算中了,暂时也不能留都,若是孔昱当真有那等才能,不如先定下。我觉着温雅的性子,当是细水长流,兴许这相处下来了,她才能明白过来。”年韵轻声道,“若是期间温雅真的开了情窦,喜欢上了旁人,咱们也不是不能退亲。” 有权就是任性! 宇文昊点点头,“夫人说的是。” * 文颖准备回房洗漱,在路上遇见了自家皇兄,倒是一怔。 宇文璟对两个婢女道,“你们先下去。” “是。”两个婢女便退下了。 “皇兄寻我可是有事?”文颖对着宇文璟便下意识的甜甜一笑。 宇文璟睨了她一眼,转声往前走了两步,“你就那般喜欢他?赶着送手绢给他?” 一直以来宇文璟身上的贴身之物,除了蟒袍,腰带鞋袜荷包手帕都是文颖亲自绣的,这些小样的东西不费心思,但是一针一线却都是心意,听闻文颖陡然答应给一个外男送她的绣件,宇文璟心头拔凉拔凉的。 “不是……”文颖下意识的解释,“我不是送给他,我是送给孔夫人的。” “有何区别?”宇文璟转头问道。 文颖一脸认真,“孔夫人喜欢绣作。” “喜欢绣作的多了去了,何须非得送给孔夫人?”宇文璟嗤之以鼻。 好一会儿,文颖才结结巴巴的说实话,“因为……孔昱以后会是皇兄的臣子……” 其实不仅仅是孔昱,甚至如今与宇文璟交好的一众王公大臣之子,日后也多会是宇文璟的臣子。 听到这个原因,宇文璟突然可以摸清自家皇妹的脑回路,“你莫不是因为他以后会是我的臣子,所以你才想着拉拢他吧?” 如果是别人,这个理由绝对不成立。 但是按照文颖这个九弯十八拐的奇思妙想,绝对可能! 文颖迟疑了一会儿,还是如实道,“……不全是……还有爹娘说的……嗯……” 宇文璟轻哼了一声,“爹娘说的不作数。” 文颖愣了一愣,“可是……皇兄你也说了……” 宇文璟实在是忍不住了,一个脑瓜崩弹了过去,光洁的额头霎时红了一片,文颖下意识的捂住头,一双水雾的眸子就跟着就泛红,“皇兄你又欺负我。” “谁让你蠢!”宇文璟恨铁不成钢,“父王母后是给你挑夫婿,你管父王母后怎么说,重要的是,你觉得如何?” 文颖怔住,她觉得如何? 好像刚才母后也问过类似的问题,好一会儿,文颖如实道,“孔公子人很好。” 宇文璟下意识道,“他好还是我好?” 听到这这个问题,文颖毫无疑问,甜甜一笑,“自然是皇兄好。” 啧,蠢货还挺会哄人的。 宇文璟翻了个白眼,“身上可有不舒服的地方?” 文颖愣了一下,然后坚定的摇摇头,“没有。” “真没有?”宇文璟抬手捏了一下她的右手小臂。 “嘶……”文颖霎时便嘶声出口,过一会儿神奇的看着宇文璟,“皇兄怎么知道。” 下午摔倒的时候撞到了,但是因为不明显她也就没当回事。 宇文璟当然是猜的,刚才听金珠银珠说了在书斋里撞倒了书柜,损坏了书,是孔昱赔的银子,又看她抬手捂头的时候右臂动作迟缓一些,便猜她是不是撞哪儿了。 现下试了一试,听到她的痛呼声果然是撞住了。 直接掀开了袖子,雪白的藕臂上多了一块儿淤青,还泛着点点的红,若是皮肤黑些那倒是不显眼,但是文颖白啊,这一看就有些狰狞了。宇文璟熟练的从袖口中掏出一盒药膏,直接抹的上去,手法熟练的替文颖揉着手臂,药膏生热,淤青的那一块儿很快就像是有温和在烧一样,不疼,温温热热的。 宇文璟将袖子放了下去,药膏递给文颖,“多揉几次,两天就好了,若是还有别的地方也撞到了也可以用。” 宇文璟一直在练武,最近还加练了别的,所以跌打损伤淤青什么的是常有的。 “谢谢皇兄!”文颖乖乖的收了药膏,朝着宇文璟傻笑。 宇文璟觉得自己责任重大,皇妹太蠢了怎么办! 好一会儿吐出了一句,“若是姓孔的欺负你,告诉皇兄,皇兄为你收拾他!” 明明脸上是一副不耐烦的神色,可是偏偏说出来的话就是这般,文颖觉得谁好啊!谁都没有她家的皇兄好! “行了,去睡吧。”宇文璟撇撇嘴,心情愉悦的转身离开。 第372章 驱逐出齐 最近宇文璟的心情很复杂。 从三个月前开始,霍光就没有办法再预测天灾,宇文昊对此心知肚明,那就是霍光上一世也许并没有活那么久,所以他没有办法告诉他们,换言之,霍光对于他们已没有了利用价值,所以宇文旭和宇文昊当着宇文璟的面,曾经讨论过,是否要放走霍光和赵霖这个问题。 其实吧要杀掉也没关系,但是宇文昊最担心的事情就是霍光死后会不会再重生,但是这个秘密因为年韵已经逐渐的忘记了自己曾是如意,曾叫阿七的事情他没办法与任何人商议。 如他所料,重生的人并不仅仅只有一个,而像霍光这样的人极有可能影响朝政。 而宇文璟的复杂感情来自于上一世他始终心存遗憾,如果不是因为霍光杀了他,他这一世或许不会得到圆满。 仇恨在餍足的岁月中被一点一点的消磨。 所以私底下,宇文璟去星天殿见了霍光一面。 七八年过去,霍光被囚禁在星天殿没有任何的自由,每一块砖瓦他都看得清楚。 霍光站在星天监的凉亭中,望着院子里的那颗桃树。 这颗桃树原本是个小树苗,是他到星天殿的时候栽种的,听到脚步声霍光还以为是长侍来了,轻声道,“我已告诉皇上和文安王,我再无法预知今后的天灾人祸,要杀要剐,可否请皇上给个痛快。” 久未听到回答,霍光转过身才发现来人竟是小太子。 目光有些恍惚,霍光想起了上一世的时候,小太子看见他还会极为有礼的尊他一声国师。 小太子死的时候他没看见,是刑房宣布了小太子招供,是赵霖做的,而他上一世一切都是为了赵霖的目标,而去做的,小太子就是一块儿踏板,一块儿乖巧的踏板,内心极度平淡。 宇文璟抿紧了唇,皱眉看着霍光,“也许国师从一开始就没有什么通天之能。” 霍光愣了很久,好一会儿轻声笑道,“小太子何说此意。” 宇文璟当然也猜到了霍光没有什么通天之能,因为上一世的国师从来没有预测过什么天灾人祸,只是他站在那里说着什么话,就会让人极容易相似,一直到听到父皇的话,他才反应过来也许国师还是上一世的国师。 “国师原本可以过平淡的一生,却偏偏要为了赵霖而赔上自己的一生。”宇文璟盯着霍光,手不由自主的握紧。 霍光才发现,小太子看着他的眼神不太一样。 十分复杂。 说来他已经好几年没有见过小太子了,而如今却在他遭受最后等待折磨的时候,突然出现了,他竟然一眼就能看出来。 意识到了什么,霍光突然想笑,他一直以为重生的是文安王,可是现在看来不是。 重生的,怕是这位小太子。 思及至此,霍光又有些笑不出来,轻声道,“小太子怎么知道,这不是霍光想要的一生?” 听到这话宇文璟皱紧了眉头,“你的一生就是牵连无辜的人,让他们为你的所作所为,葬送生命?” “小太子似乎比从前更幸福了。”霍光突然道。 宇文璟愣了一愣。 霍光轻声道,“我也是。” 听到这话宇文璟皱紧了眉头。 霍光转过头看着桃树,“太子殿下是恨着霍光?太子殿下可知,恨由爱生,太子殿下不曾爱过霍光,又怎会恨霍光,太子殿下只是不甘心罢了。” 和他一样,他也是不甘心。 宇文璟冷哼了一声,“国师的话说的倒是轻巧。” “我第一次看见小太子的时候,小太子才四岁,过的不高兴。我只要稍微一亲近小太子,小太子就会对我十分信赖,但就算那时候出现的人不是霍光,小太子也是一样的。”霍光冷静道,“小太子喜欢秋嫔,却因为宫人之言疏远秋嫔,喜欢皇上,却因为皇上的颓靡而不得靠近,这深宫之中,小太子永远都迷茫的沉浮着,所以当一切发生的时候,小太子便下意识的依赖霍光。” “太子殿下,一直以来我们都是互相利用的。”霍光一只一句道出了事实。 宇文璟这一世比上一世清明了许多,他自然明白霍光的话。 看着霍光,问道“谁杀了你。” 霍光看着宇文璟,沉吟了一会儿,如实道,“是文安王。” 听到这话,宇文璟微微一怔,好一会儿才缓缓道。 “重来一世,你为何还会选择这条明知是死路的路。” 哪怕是他,他也想挣扎着去知道,自己曾经的迷惑,哪怕是他也不曾想过重复上一世的路。 霍光缓缓勾唇,“这一世,是我想要的一世……” 宇文璟不解。 霍光挑眉道,“如果告诉了小太子,小太子能放我们一马吗?” “看心情。”宇文璟冷哼道。 霍光顿了顿,他一直想要的是一个答案,第一世跟随赵霖,赵霖把他当做了什么?赵霖从来没有告诉过他他想做什么,一直到赵霖失败了,他连尸身都不能为赵霖找全,最后只能抱着赵霖的头颅自尽。 第二世,他跟着赵霖为赵霖达成了心愿,可是他和赵霖都死了,但是死之前赵霖承担了一切罪责,还傻傻的想要替他揽罪,想让文安王放过他。可是他一点儿都不无辜,他明知道是错的,却还是选择了走下去。 第三世,他跟着赵霖,一开始他没办法劝说赵霖,他只能陪着他去做他想做的。 可是这一世,他和赵霖到现在都没死。 一个被囚禁在地牢,一个被囚禁在星天殿,明明他们都知道,只要任意一方死了,对方也可以解放,可是谁都没有选择死,他们选择了为了对方让自己活下去,能活一天是一天。一年只见一次面,尽管只有一次,可是哪怕他看着赵霖还活着,赵霖知道他还好好的,那就足够了。 如果赵霖重生,也许赵霖会选择放弃报仇,那么他们的结局或许不一样。 命运的轨道不是眷顾着每一个人,不是每一个人都有重来的机会,他也不知道自己还有没有下一次。他坚持的在星天殿里等着便是为了赵霖,因为这一世他已经知道了答案。 宇文璟听完后,用了好一会儿才艰难的说出一个意料之外的答案,“你……喜欢男人?” “是爱。”霍光不承认这仅仅是喜欢。 宇文璟感觉自己骤然被颠覆了三观,他从未见过一个男人在自己面前承认他爱着一个男人。 齐国或许有人私下好南风,但绝对不多,而且也不会敞开承认。 “可笑,为了一个男人,将自己的一生过到如此境地。”宇文璟始终不能理解。 “太子殿下没有爱过人,自然不会明白,于霍某来说只要他能功德圆满,霍某魂飞魄散也心生欢喜。”霍光轻声道,“太子殿下觉得自己无辜,可是对霍某来说不是,在霍某要走的路上,太子殿下只是一块儿台阶,对太子殿下来说,也许太子殿下要走的路,霍某只是一块儿台阶。” 只要对方能功德圆满,哪怕让他魂飞魄散也无关系。 好个长情的话。 宇文璟摇摇头轻笑道,“若不是国师站在本宫面前,本宫还以为国师是在说戏本子呢。” 霍光挑眉,“也许我们就是在戏本里呢?” 宇文璟本来是想过来踩一脚,可是过来之后却发现踩不下脚,对方对自己来说不过是随口说便可处置的,是生是死于他来说已不重要,挥了挥手,“父王决定放你们走。” 霍光微微诧异。 “离开齐国,从此以后不能自称为齐人,再也不能进入齐国境内。” “否则,杀无赦。” 宇文璟也不知道自家父王为何下这决定,但是过来走了一遭觉得,父皇这般选择也许是对的。 霍光生在齐国长在齐国,活了三世骨子里都是齐人,但是从来没想过有一天,自己意图谋朝篡位失败了还能活下来,会被放逐出齐,从此再不能自称为齐人。 宇文昊放过他们自然是因为有底气将朝政都把控在了自己手中,而他也是为了以防万一,万一霍光死了又卷土重来,怎么知道事情走向又会如何,最好的办法就是让他们滚的远远的。 转眼两个月过去。 九月底,今年秋闱的成绩出来了,年韵觉得自己可能是金口,那就是孔昱真的考中了解元。 作为一个不到十六岁的解元,孔昱的身价水涨船高,也证明了宇文昊和年韵的眼光确实不错。 孔家一时间门庭若市,上门说亲的不在少数,但是都被孔家一一回绝了,因为文安王府的人在放榜之前就送来了孔昱和文颖的八字,是万安寺的主持亲自批的,说是二人八字匹配亦是有缘,女有旺夫之字,若能结为夫妻,男方此后必会一帆风水,家庭和睦。 所以孔昱得知自己的实力被认可之后回来便看见了自家爹娘欲言又止,喜忧半参。 喜的是他考中了解元,忧的是这门亲事他是否心甘情愿。 孔昱突然想起了数月前文颖答应他的那话,低声笑了笑,“挺好。” 孔半山和其夫人才放下心来,既心甘情愿那就好。 交换了庚帖,婚事便算是定下了,只是文安王府说了莫要声张,因为文颖还太小,想再留几年,孔家自然也都是答应了。 文颖开始着手准备送给孔夫人的绣帕,却在这时收到了一张菀文诗会的邀请帖。 第373章 才子才女 既是诗会自是不限男女,文颖的帖子上还有文灵的名字,文灵如今也十岁了,而且文灵聪慧,特别是在棋艺上有所天赋,小小年纪在国子监无所对手。 “阿姐,你要去吗?孔家公子也会去也。” 文灵拿着帖子翻来覆去的看,簪花贴,帖子是新晋辅国公杜家的大夫人江氏所发,江氏原本是临淄的第一才女,后来嫁给了辅国公杜愈后便召集了一些才子才女设了一个菀文诗社,菀文诗社每三年举办一次诗会,除了聚集各才子才女,还有就是让众人所见菀文诗社的新成员。 孔昱一直都有些自己的诗集,莫不是孔昱也入了菀文诗社? 年韵道,“温雅,若是你不想去自是可以不去。” “我去。”温雅忙道,目光坚定的看着年韵,“娘,我去。” “去吧。”年韵温柔一笑,“文灵,你可得照顾好你姐姐,别让她被人欺负了去。” “好勒!”文灵拍了拍胸脯,“包在我身上。” 文颖脸色微红,她一个做姐姐的,竟然还要让妹妹来保护她。 文颖和文灵收到了帖子,几个世家公子也都收到了,宇文璟没有帖子,却是辅国公亲自邀请,这一次的诗会邀请的大都是十岁以上十七岁以下的青年才俊,少说也有四五十人,不可谓不多。 但是其目的也不言而喻。 地点在城郊的一处名为丽景轩的庄子上。 江氏的时节挑的好,十月初至夏过去,寒冬未至,若是再过一个月肯定就冷了,而现在正合适。 年韵带着文灵和文颖亲自前去,文灵还小,而文颖却是刻意打扮过的,一声鹅黄色的衣衫,将腰肢勾的极细,脸上还有些婴儿肥,年韵也没想过要让文颖艳压群芳,寻了一支精致的粉玉流苏钗子盘在文颖发间,给文颖增添了几分娇俏之色,一张莹白的小脸晃眼一看不算惊艳,但看得久了就极为舒服。 江氏亲自迎过年韵,柔声道,“臣妇参见文安王后,见过长安公主、温雅郡主。” 江氏为杜愈诞下了一儿一女,儿子杜仲今年也有十七,不过是个习武的,前年就已经考过了武生。女儿杜娉婷今年才及笄,比文颖要大上一岁。 “轩中已备了茶水,小女娉婷会招待公主和郡主。”江氏笑道。 年韵点点头,“也好,年轻人之间的事情,我们就不掺和了。” 文颖和文灵点点头,便有着侍者引着自己去了轩中。 “长安公主到,温雅郡主到。”侍者一声高呼。 轩中数名少男少女纷纷回头,朝着二人请安。 为首的女子五官明艳大方,一声碧蓝色的扶风长裙,浅浅挽了个碧玉簪,便脱颖而出。 “娉婷参见公主、郡主。”杜娉婷行礼落落大方,“公主、郡主,这边请。” 文颖不由得微微晃神,那就是这杜辅国的女儿生的也太标志了些。 而且这般姿态动作,看起来优雅至极,让她都忍不住多看两眼。 二人坐下后,文灵便对文颖附耳道,“杜娉婷及笄不久,辅国公夫人想来是为她女儿塑名来了,阿姐。之前便有听闻,如今年轻一辈中,这杜娉婷是出了名的才女说不得是想与庄尚书家的嫡女要争这第一才女之名。” 庄长鸿乃是吏部尚书,也算是位高权重了。 其嫡次女庄蒹葭已经年十六,乃是临淄的第一美人兼才女,数年之前文颖是见过的,那时候庄蒹葭年岁尚小但已有沉鱼落雁之姿,在那一次的花会上可说是出尽了风头,及笄后提亲的人更是踏破了门槛,但是庄蒹葭一个都没有看上,也是眼界高了。 “公主和郡主当真是姐妹情深。”旁边一少女大着胆子与二人交谈。 文灵蹙眉,“你是谁?” 李燕儿忙道,“家父姓李,如今在翰林院任庶吉士。” 文灵点头,又继续凑到文颖旁边道,“这一次诗会估摸着不是冲着皇兄来的,就是冲着孔昱来的,阿姐,你得看好了。” 文颖眨眨眼,点点头,“好。” 李燕儿看姐妹俩互相咬着耳朵,自己看了一眼,一群少女眼中闪过一丝嘲笑,暗暗的跺了跺脚。 文灵认识几个贵女,但是都是国子监的,其他的时候都不乐意出门跟别人闹腾,而文颖是一向不和贵女打交道,但凡是大家都明白的,所以唯有李燕儿这般家世不高的人才想着上前攀谈,也不看看对方什么身份,自己什么身份,所以一众贵女都笑了笑。 后头又来了几个公子贵女,有几个眼熟的实在国子监见过的,都是如众星捧月一般的过来。 魏震过来后道,极为熟络道,“哎,这不是小公主和小郡主吗?” 文灵皱了皱鼻子丢了一句,“手下败将!” 魏震也下棋,在文灵手下走不过十五个子儿,自信心一度被摧残的要死要活。 “天外有天人外有人,魏震知晓公主厉害,总有一日,会有人赢过公主的。”魏震理直气壮。 “反正不是你!”文灵翻了个白眼。 虽然说得有些不客气,可也能让人感觉得出来他们之间的关系不同于普通人。 魏震撇嘴,“太子怎得还没来?” 魏震一开口,在场贵女都是微微变了脸色。 说曹操曹操到,侍者一声高呼,所有人都起身。 “太子到。” 宇文璟今日传了一身暗青色的袍子,倒也显得尊贵潇洒,只是宇文璟到底才十四岁,看起来稚嫩些,不过太子的身份摆在那里,在场的贵女年岁都相差不大,就算是大的也大不过宇文璟两岁。 “皇兄!”文灵激动的朝着宇文璟招手。 不过宇文璟扫了一眼,文灵和文颖所坐的位置,乃是贵女中上位,要过去必然要绕过众多贵女,宇文璟懒得去,便朝着文颖招了招手。 “这里没什么好玩的,阿姐,我们过去!”文灵拽过了文颖。 宇文璟的是另外一桌,而她们来的早,这一桌的贵女们身份都不高,只是因为人多才过来,现下自是娶了宇文璟那一桌。 宇文璟为首,身旁的几个自是玩的好的魏震几个,还有一个空着的位置是给孔昱的。 “皇兄,你怎么才来?”文灵凑上去对宇文璟道。 “要跟夫子请假,还要给武师请假。”宇文璟解释。 皇兄真是辛苦啊。 没过一会儿,孔昱也到了,紧随其后的还有第一美人庄蒹葭。庄蒹葭跟在孔昱身后,绝美的脸上带着一抹绯红,庄蒹葭本就是美人,而孔昱更是俊美,二者同时出现,可以说是极为吸睛,但众人也不约而同的有了一个想法。 只有魏震肆无忌惮的说了出来,“这庄家小姐和孔昱还当真是相配啊。” 话一出,两道冷飕飕的眼刀朝他射了过来。 一个是文灵的,一个是宇文璟的。 “不会说话就闭嘴。” 文颖本也觉得没什么,但是眼下有了魏震的开口,竟然也生出了认同之感。 文灵忧心忡忡的看着自家阿姐,发现阿姐目光呆呆的,微微放下了心来,也是阿姐迟钝,必然不会感觉到这些。 孔昱走过来的时候,下意识的朝着文颖扫了一眼,发现对方的目光并不在他身上,而是在身后的女子身上,愣了愣。 杜娉婷作为主家自是上前迎接,“好了,人都到的差不多了,这若是再等,只怕大家都要觉得无趣了。” 杜娉婷动作大方,众人很快就被吸引了目光。 “今日既是诗会,所以邀大家来主要是为了品诗。这亭台周围挂着的灯笼上,都是菀文诗社这三年来所纳集出色作品,还有一些亦是出自在场的贵女和贵公子中,大家可看看。”随着杜娉婷的话。 侍者将灯笼都朝着里头转了过来,才看清楚灯笼上写着的诗文。 文颖和文灵也不由得看去。 不得不说这每一首诗都是美轮美奂的,离文颖最近的一句乃是,“青山有雾连云开,袅袅升烟对月白。” 文颖只觉得词句很美,只是可惜她品鉴不来。 杜娉婷看了许久,轻声笑道,“不知可有那位公子或者贵女能出来品鉴一二,给咱们起个头?” 众人倒是没有先开口的,在场的同龄人中身份最高的是太子,其次是公主,然后是郡主。 杜娉婷看了一眼宇文璟,宇文璟的眼神冷飕飕的,杜娉婷自然不敢开口。 再看向文灵,文灵才十岁,让她出来品鉴似乎也不妥。 到最后,杜娉婷朝着文颖笑了笑,“不知郡主可有喜欢的?” 文颖一懵。 杜娉婷就感觉到嗖嗖又是两个刀把子朝着自己射了过来。 因为文颖极少外出,但是有一个绣技在前,众人也下意识的以为文颖诗书就算不通透,但是看也当会看了。 可惜了文颖不会,她不会巧言令色的夸赞别人,也说不出这些诗书好在哪里。 宇文璟正欲开口解围,文颖便指着一个灯笼道,“这首我很喜欢。” 众人望过去,只见上头写着。 我欲归故里,食我蜀地米。 是夜起铜鼎,五花满腹底。 小酌以解忧,大饮以近友。 仙宫莫过此,雨露也难比。 女掩红妆来,郎携空囊离。 庄蒹葭一看面色僵了僵,文颖喜欢哪一首不好,偏偏喜欢这一首。 第374章 你赔不起 倒是杜娉婷发现了庄蒹葭的脸色,顿时乐了。 扫了一眼下方的贵女,朝着侍者说了几句话,侍者便点头离开。 转头杜娉婷就对文颖笑道,“郡主既喜欢这首,说明这首诗必有它的过人之处。”说实话,这首诗在众诗之中并不算出彩,但凡是让哪一个来看,都不会挑这首,凡尘味太浓。 “很有趣。”文颖轻声道。 庄蒹葭笑道,“郡主可看懂了其中的意思。” 文颖顿了一顿,“大抵是想回故乡,想念故乡的某个吃食,希望酣得畅饮。”这大概是她唯一能看懂的一首打油诗了。 用了大抵这个词,文颖是没有想过要掩盖自己不通诗文这一块儿。 不会就是不会,她也没有必要去强行解释自己会。 杜娉婷笑的更欢乐了,道,“说起来,这首打油诗的作者还与庄小姐有些关系呢。” 刚说完,就听到身后传来急急忙忙的声音道,“我没有迟吧。” 庄蒹葭一听这声音,抿紧了唇,柔美的脸上都闪过一丝不悦。 “大姐姐,我不过回去换套衣衫,你怎么也没等我。”轻快的声音从众人身后传来,才发现是一名身着碧色长裙的娇俏少女,少女五官与庄蒹葭有三分相似,多了几分灵动。 “庄二小姐。”杜娉婷开口介绍。 庄采撷弯了弯眼角,看了看众人,回过神道,“我没迟到吧!” 庄采撷乃是庄家的庶女,比庄蒹葭小了一岁,是前不久才被庄家从故地带回来的。 “没呢,我们才刚开始品诗,郡主一眼就相中了庄二小姐的诗。”杜娉婷说着看了一眼文颖。 庄采撷连忙朝着文颖行礼,“多谢郡主赏识。” 文颖颔首。 庄采撷十分得意的朝着庄蒹葭挑眉,一边向众人介绍道,“这首诗是我出道以来,最满意的一首藏头诗。” 文颖听庄采撷说完,才反应过来首句的,我是小仙女。 噗嗤一声,有人笑了出来。 不是别人,正是不着调的魏震,“有趣,实在是有趣。”说着还一扇子打在了宇文璟的肩膀上,“是不是。” “嗯……”宇文璟低低地应了一声。 庄蒹葭的脸色更为难看,但是很快就恢复如常。 众人纷纷夸赞了起来,庄采撷膈应了庄蒹葭一把,朝着各位拱手,“多谢,多谢!” 倒是一副畅快的模样,看的文颖也当真忍不住笑了起来。 “看来诸位都是觉得这一首为上佳了?”杜娉婷笑道一句。 众人纷纷点头,太子郡主都说好了,他们能不说好吗? 杜娉婷朝着庄采撷莞尔,“庄二姑娘请坐。” 庄采撷周遭看了一眼,因为之前庄家只有庄蒹葭来了,所以座位大都拢着,现下只有文颖身边还有一个空着的位置,所以文颖对庄采撷道,“坐这里吧。” 众人便很快明白了过来,文墨不通的温雅郡主对作诗狗屁不通的庄二小姐青睐有佳。 庄采撷有些迟疑,能坐在郡主旁边,只怕这一桌都不是普通身份吧。 文灵道,“我阿姐让你坐你就坐!” 庄采撷一听不客气了,干脆的坐下,朝着一桌子的熟人拱手,“都是贵人,都是贵人,采撷在这里见礼了。” 宇文璟旁边的魏震看了一眼庄蒹葭,庄蒹葭端着美人儿和采女的范儿,大方而又不可亲近。 相比之下,这庄采撷可就容易亲近多了,伸长脖子隔着桌子朝着庄采撷道,“怎么,庄蒹葭没等你就直接过来了?” 魏震声音可不小,在场的人都听到了。 庄蒹葭紧了紧手。 文灵闻见了八卦的气息,不由得竖起了耳朵。 庄采撷看了庄蒹葭一眼,忙道,“没有没有,我大姐姐等了我,是我嫌衣服不好看,换了好几声才过来的。” 啧。 庄蒹葭一听气的脸都红了,可是落在美人的脸上,这气也气的是美得不得了。 于是魏震欠揍的说了一句,“你现在换的这一身也不咋地,没有你姐姐好看。” 庄采撷:…… 好想打死他。 紧接着杜娉婷便让众人开始了对诗的比赛,宇文璟作为太子自然是要拿彩头的,便拿出了贴身的玉佩。魏震是一把扇子,文颖给了一根簪子,文灵在身上摸摸索索半天,一个都舍不得拿出去,最后干脆把自己面前的点心一推,反正她年纪小,还能耍赖。 不过这一桌子人都没有参加,孔昱作为秋闱解元,被拱上了高台,不得不参加,中途看了文颖一眼,文颖是半点儿也没接收到她的眼神。 众人对诗,就像是给宇文璟这一桌取乐似的。 对诗文对于文颖来说有些无趣了。 听着听着就有些饿了,便开始动手吃着面前的点心。 不过主要是为了诗文会,这点心准备的少,文颖一口一口的吃着就把自个儿面前盘子里的点心吃完了。 庄采撷看了一眼,悄悄的把自己面前的点心盘子和文颖的换了一盘,看起来像是自个儿吃的一样。 文颖抬头,庄采撷朝她友好的笑了笑。 顿时心生好感。 宇文璟自然也扫到了这一幕,微微多了些心思。 过了一会儿,文颖就发现自己面前又多了一盘点心,文灵转过头低头道,“阿姐,你早说你饿了,刚才那盘点心我就不推出去了,这盘是皇兄的。” 文颖抬头对上宇文璟的眼睛。 宇文璟微微皱眉,眼里就一个意思。 要吃就大方吃,别藏藏掖掖的,谁还不知道你胃有多大似的。 然后紧接着就是魏震的,然后是张庸的。 文颖杏目瞪圆,十分无辜。 她胃不大,真不大。 宇文璟一个冷眼,大伙儿又悄悄把点心盘子收了回去。 对诗到了紧要关头,杜娉婷不甘心的败下阵来,但是面色极好,台上唯有庄蒹葭和孔昱,不得不说庄蒹葭是有几分真才实学,无论是四书五经,还是野史都有涉及,即便是孔昱也不由得高看,这一高看下便有棋逢对手将遇良才的知己之感,与庄蒹葭不分高下,最后孔昱自是才高一斗,赢了诗赛。 魏震拍了拍宇文璟的肩膀,哼声道,“飘了。” 说的自然是孔昱,自从孔昱中了解元,恭维之声不在少数,而孔昱自己本身也有几分倨傲和好胜之心,到底是年轻一点儿也不藏拙。不过魏震不得不承认,他是有几分嫉妒,一个男人长得好,还才高八斗,他嫉妒! 诗赛结束后,正好文颖也吃的直打嗝儿。 宇文璟便起身,“走走罢。” 丽景轩的景色不错,而且坐了许久,大伙儿都坐的屁股疼。 庄蒹葭第一次与孔昱交汇,不得不说孔昱当真有才能,现下说要走走,一行人便分为了两批,一批捧着宇文璟等人走,一批则拥着方才诗赛上大出风头的孔昱和庄蒹葭走。 文颖回过头看了一眼,庄蒹葭走在孔昱身侧,倒是一副小鸟依人的样子,眼神中多了一丝不一样的情愫。而孔昱也温柔的颔首似乎在听着庄蒹葭说什么,心头微微有些闷。 宇文璟看了一眼,对魏震道,“把孔昱带过来。” 这话说的,像是要拿犯人似的。 魏震就理直气壮的走到孔昱身边,狐假虎威道,“太子叫你。” 孔昱一怔,朝着庄蒹葭颔首,去了宇文璟那一边。 孔昱和文颖是交换了八字和庚帖的,只是没有告知外人,但是对文灵和宇文璟来说,孔昱就是他们家的人了!别想着招蜂引蝶,看着怪不顺眼的! 丽景轩很大,花花草草山水数目,很快魏震等人就意识到公主和太子殿下都在给孔昱和郡主罗腾位置,只有庄采撷这个傻不长眼的,还跟在文颖身边虎虎生威,走过去一把抓住庄采撷的衣领子,“过来。” 庄采撷瞪大了杏眼,“风度!风度!” 宇文璟抬眼看了一眼,孔昱和文颖站在一起,看起来不是很搭调也不是很顺眼,可是想到了自家母后的话,有些心烦的别开头,扫了文灵一眼,皱了皱眉头。 文颖跟着孔昱走在一起,氛围一时有些尴尬。 过了一会儿,文颖才道,“孔公子很厉害。” 孔昱顿了一顿道,“伯源。” 文颖没反应过来。 “字。”孔昱提醒了一句。 文颖点点头,乖巧道,“哦。” 还不知道接下来要说什么,孔昱就对她道,“伸手。” “嗯?”文颖下意识的摊开手。 方才她拿出去的珠钗又落回了掌心。 “女子贴身之物,不要轻易送人。”孔昱淡淡道。 “……谢谢。”文颖便抬手,将钗子插回了自己的发中,袖口顺着纤细的手腕下滑,露出的一截手臂洁白如玉,孔昱微微耳红。 “啊……”一声尖叫传来。 二人下意识的望过去,却是宇文璟那边,一名女子仓促之间不小心崴了脚,栽进了宇文璟怀中。 “对不起……太子,臣女是无心的……”女子面红耳赤,娇羞的堆着宇文璟道歉,那模样娇弱可人的辣眼睛。 文颖看着宇文璟板着脸扶着那女子起身,冷声道了一句,“无碍。” “太子,您的衣衫被臣女不小心踩脏了,臣女赔您一件吧。” 宇文璟冷飕飕的看了她一眼,“你赔不起。” “噗嗤……”,文颖就忍不住嗤笑出声。 第375章 索然无味 撞到宇文璟的女子不过是个小官之女,听宇文璟这么面无表情的开口,小脸霎时一白。 魏震也是嘲讽的笑了笑,“若是我没记错,太子今年还未至十五,哪怕是要选妃也要等三年后,怎得现在就有人这般着急了?” 那女子顿时红着脸后退。 说来原因也简单,因为太子还未至十五,若是不提前在太子在面前露脸,别说太子十八选妃,若是太子要晚个两年再选,那时候她们就根本没有机会了。 所以今日各家贵女,一是为了太子,二是为了孔昱。 若再有为别的那也少之又少。 孔昱低头,看着文颖下意识的嗤笑声,弯弯的眼睛弯成了一条缝儿。 有些傻里傻气的。 但是注意力不在自己身上,孔昱心头也微微有些不舒坦,轻声道,“温雅。” “嗯?”文颖眨了眨眼,叫她封号的人少,下臣臣子臣女多唤她郡主,所以叫她温雅的也只有爹娘和奶奶还有皇叔,现下孔昱这般叫,文颖感觉有些奇怪。 “还要走走吗?”孔昱轻柔的问道,倒是一副谦润公子的姿态。 “……好。”文颖想了一想,此番来诗会主要原因也是因为孔昱会参加,而且爹娘有意让她多与孔昱接触,遂乖顺的点头。 二人沿着河岸边走了走。 “温雅,之前你在书斋可是喜欢看什么书籍,你若是喜欢,下回我去书斋时,挑两本好的,带给你。”孔昱也知晓二人已经交换了庚帖,借着此次机会可正大光明与她见面,否则要等下一次不知何时有机会。 文颖抬头,很诚实的回道,“我不喜欢看书,我去书斋是为了找绣图。” 孔昱:“……” 眼前的秋景十分清丽,湖面偶尔略过南迁的大雁,周遭还有欢声笑语,一切本都是宁静宜人的景象,若是诗人早就该诗兴大发,但是孔昱却觉得索然无味。 文颖搭着眸子,白皙的颈脖随着她的动作,只露出一小截弧度,看起来十分乖巧,就像是那种乖乖待在原地不动的小白兔。 “温雅,我们换过庚帖了,过段时日也会订下婚期。”孔昱停下,二人正好掩在一颗宽大的树干后,“你对我可还是有什么不满意?” 孔昱内心其实有些窝火,对方看起来可乖可听话了,就像是一团软软的柔棉,但是他就是觉得很闷。虽然这种闷,在看着文颖澄澈的眼睛后,骤然消失,可就是说不出来的感觉。 文颖抬头看着孔昱,缓缓笑道,“孔公子很好。” 官方回应。 “哪里好?”孔昱语气压低,话语里多了一丝强硬的态度。 文颖感觉到了一股危险的气息,下意识的后退了半步,眼神扫向了一边,口中结结巴巴道,“孔公子才高八斗……嗯……容貌过人……嗯……风度翩翩……” 一字一句,慢慢吞吞,跟逼着乌龟说话似的。 孔昱受过夫子夸奖,受过长辈赞誉,受过女子崇拜的眼神,独独没想到在自己未来的妻子面前,让对方说个自己优点,都跟逼着对方掰着手指头数一样。 孔昱忍不住掐着文颖的手腕认真道,“你忘了……” “嗯?”手腕上的温度有些灼热,文颖的反射弧被拉的老长老长,眼底有些迷茫。 “伯源……叫我伯源……”孔昱道。 文颖后知后觉,脸上染上了一层红霞,“……伯……伯源……” 声音软软腻腻的,孔昱才满意的点头,正欲开口,就道一声娇呼,“孔公子……” 孔昱霎时松手,抬眼看去,是庄蒹葭带着几个贵女找了过来。 文颖刚才还是正八字的眉头,瞬间就变成了倒八字,紧紧的盯着庄蒹葭。 孔昱再看向文颖,有些难得的从她呆滞的脸上看见一丝,嗯,警惕。 再看向庄蒹葭,心思突然有些高兴。 “庄小姐……”孔昱朝着庄蒹葭颔首。 庄蒹葭脸一红,看着一旁的文颖,眼底微微有些怔住,连忙行礼,“蒹葭参见郡主。” 身后几个贵女也跟着行礼。 文颖已将刚才的情绪收拢了回去,轻声道,“平身吧。” “不知是否打扰了孔公子和郡主?”庄蒹葭看着二人再次,大着胆子问道。 孔昱看着文颖,示意在让她回答。 文颖憋着气,慢吞吞的道,“没呢。” 孔昱心头沉了沉,朝着庄蒹葭含笑道,“不知庄姑娘可是有要事找孔某?” “是我有几位姐妹来寻我问些诗书的问题,蒹葭愚笨无法解答,想着今日孔公子也在这里,孔公子才富五车,必定有不同的见解。”庄蒹葭道。 孔昱看了文颖一眼,轻声道,“不知郡主可介意。” 文颖想了好久,她介意什么呢? 便摇摇头,“不介意。” 孔昱有些失落,轻声道,“在下去去就来。” 文颖点头。 看着孔昱被人簇拥着,旁边站着庄蒹葭,庄蒹葭回过头来朝她灿然一笑,笑的很好看,但是里头多了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有些刺眼,胸口又闷了一下,她觉得自己是不是好像答错了?可是孔昱是解元,而且生的好看,受欢迎也是很正常的。 另一边的魏震是看着庄蒹葭去找孔昱的,有些好笑的问庄采撷道,“你姐姐去缠着孔昱,你怎么不去?” 庄采撷不屑道,“本姑娘不是那等以貌取人之辈!” “哟呵……你还挺能耐!”魏震夸张的赞了一句,“那么看来张公子肯定能入你的眼。” 说的自是胖乎乎的张庸了。 庄采撷认真的打量了张庸,回魏震一句,“张公子若是瘦下来,铁定比你好看。” 张庸一听,忍不住鼓起了胸膛,十分得意。 被魏震嫌弃的一巴掌拍过去,对庄采撷说了一句,“你眼瞎!” 两个人你一句我一句的,倒是热闹。 文灵突然扯着宇文璟的手,“哎哎哎,皇兄,孔昱怎么跟着别人走了?” 众人看过去,孔昱被花团锦簇的围住,一副艳福不浅的样子,而树干后一道身影落单,文灵当时就气不住了,“孔昱怎么能把阿姐一个人抛下。” 魏震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靠着宇文璟问了一句,“王上王后是瞧上这孔家了?” 宇文璟不情不愿的回了一声,“嗯。” 庄采撷明白过来了,感情这孔昱已经被文安王府定下了,那庄蒹葭岂不是想跟郡主抢人?啧,这下庄蒹葭可有的瞧了。 “这孔昱不识趣儿啊!”魏震还不知道两家已经交换庚帖的事情。 “没个自觉。”冰冷的声音传来。 魏震回过头,看着太子殿下已经抬脚朝着岸边走去,而小公主也是屁颠屁颠的忙着去护姐。 二丈摸不着头脑,太子殿下这是说谁呢? 文颖刚走出树后,就看见自家妹妹插着腰看着她,“阿姐,你是不是被人欺负了?” 自家皇兄站在文灵身后,也是挑眉看着她。 文颖一脸茫然,“……没有……吧。” 庄采撷在后面看着都忍不住捂住脑袋,郡主这反应也太慢了吧。 “怎么会没有!”文灵颇有气势的指责道,“他孔昱是咱们家看上的人,怎么能抛下你说走就走,阿姐,那庄蒹葭敢当着你的面抢人,那就是在欺负你!” 后面一群人认同的点头,嗯!没错! 文颖缓缓转回目光,很认真地解释,“……她们是有问题想要问他,他走之前,有问过我……我同意了……” 众人僵住。 好一会儿宇文璟才冷冷的给出了两个字的总结,“出息。” “不行!阿姐!咱得把人抢回来!”文灵拽紧了文颖的手要拉着她走,说着就要去给文颖找回场子。 “长安。”宇文璟低声道。 “皇兄,你要看着阿姐这么被人欺负啊!”文灵皱紧了眉头不解道。 宇文璟抬手轻轻的给了文灵一个脑瓜弹,“抢来的东西,不会听话的。” 文灵一脸戾气恶狠狠地道,“不听话就关起来!” 魏震道,“小公主,强扭的瓜可不甜。” “呸!我才不管它甜不甜,我把它拧下来就开心了!”文灵一脸正义的护犊子。 庄采撷站在人身后,看了看一本正经要找场子的众人,再看了看文颖的脸色,轻声道,“公主这般着急,郡主似乎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事儿呢?” 众人抬头看去。 文颖那一脸茫然,配合着庄采撷的话,还真的是一副,你们在说什么我完全听不懂的样子。 一声轻笑自宇文璟口中而出。 “皇兄,你怎么还笑呢?”文灵一脸不认同。 宇文璟抬手去拽住文颖的袖子,“把她带回家,免得再被人欺负去了。” 一高一矮,极有默契,拽着文颖的两只袖子,像是两个狼崽子拼命地再拽一只乌龟。 庄采撷在后面脑补后,手搭上魏震的肩膀,不由自主的笑的前仰后俯,“没想到,太子、公主、郡主竟然这么好玩儿,一点儿都不像是传说中的皇权贵胄。” 魏震扇柄不客气的拍在庄采撷的手背上,“去去去,嫌爷生的不好看,少碰爷……” 庄采撷吃痛收回手,怒瞪魏震,“你一个大男人,能不能有点风度了!” “不能!”魏震回的干脆利落。 第376章 实现承诺 等孔昱耐着性子一一解答完,再抬眸看去的时候,文颖早已经不见了。 微微蹙眉,心底隐隐有一丝不好的预感。 “孔公子可是在找温雅郡主?”庄蒹葭试探性的问道。 孔昱收回目光,下意识蹙眉摇头,“庄姑娘可还有别的问题?” 庄蒹葭尴尬的笑了笑,“那孔公子……” 孔昱这下才淡漠道,“在下该走了。” 一旁的杜娉婷看了之后,忙过来道,“孔公子要走了,那庄姑娘想必也不会久留了,今日诗会是我娘举办的,合该着也该由我这个做主家的送客。” 说着倒是亲自送了庄蒹葭和孔昱。 孔昱也不知道自己方才为何会如此,其实他并不想为这些人解答,可是温雅一句不介意,他就觉得无所谓,反正也是温雅将他推出去。 而庄蒹葭上了马车之后,自也看见了庄采撷,柳眉一蹙,“你怎么在我的马车上?” 庄采撷无辜道,“大姐姐,我们是一个府上来的,我自然和你一道回去。” 庄蒹葭上了马车,下意识的和庄采撷坐的远远的,冷声道,“离我远一点。” 肮脏的东西。 庄采撷摸了摸鼻子,啧,傲气。 好一会儿掀开车帘,正好看见孔昱的马车也走了,心头一动,“大姐姐可是喜欢孔家公子?” 庄蒹葭被戳穿了心思,但是又不得不端着范儿,冷声道,“庄采撷,孔公子才高八斗,是临淄中众位贵女都得以瞻仰的人物,他的才学自是让我等钦佩。” 庄采撷眼角一弯,“是欣赏,是欣赏。” 庄蒹葭轻哼了一声。 “不过,文安王和文安王后似乎有意招孔家公子做郡夫呢!”庄采撷状似无意的叹道,“哎,说起来有些人就是生来命好……大姐姐,你说是吗?” 庄蒹葭皱紧了眉头,冷冰冰的看着庄采撷。 庄采撷笑的无辜。 庄蒹葭作为临淄第一美人兼才女,心比天高,要配的同样是文采出众日后大有前途的人,而孔昱就是她的选择。数年前,文安王回朝后,明里暗里让朝堂换血一批,庄长鸿才得以有机会坐上吏部尚书之位,虽也算高官,但是正因为吏部尚书乃是高官,所以更不能嫁给位高权重的朝臣等。 而且庄蒹葭骨子里有些清高,没点真才实学的人她还真看不上。所以庄蒹葭既不能入宫,那么就只能与几个世交联姻,或者寻低一些官位家,所以看来看去唯有孔昱能入她的眼。 可是现在庄采撷的话却不由得让庄蒹葭握紧了手,方才她自也看见了太子将孔昱唤过去,给了孔昱和温雅郡主单独相处的时日,众人都看着他们做不得什么,但是却有说私话的机会,刚好应证了庄采撷的话。 庄采撷自是想给庄蒹葭添堵,温雅郡主背后乃是文安王,庄蒹葭没那般大的胆子与文安王府抢人,而且也抢不过。庄蒹葭自以为嫡女身份处处给她下绊子,现下也让庄蒹葭看看,这世上多的是她庄蒹葭碰壁的地方,就算生了一张貌美的脸又如何? 离开丽景轩后,宇文璟在醉月楼设宴,但是自己却没有留下,只是让魏震他们去吃喝,作为太子的宇文璟不可能轻易吃外头的东西,所以是带着文颖回家。 回家后,文灵叫了一声,“糟了!忘记把娘带回来了!” 娘还在丽景轩跟那些夫人谈天说地呢。 恰逢宇文昊下朝。 宇文昊:“……” “你娘自己会回来的。”目光在几个小萝卜头上转了一圈,最后落在文颖脸上,“你们回来的这般早,可是玩的不高兴?” 宇文璟还未开口,文灵已经开始告状,“爹!那孔昱好不识好歹,竟然将阿姐一人丢下,去与一群贵女深谈,那庄尚书家的也呸不识趣儿了,明知道孔昱是咱们看上的人,还去阿姐面前将孔昱抢了回来。” 文灵已经摩拳擦掌,似乎要告状让宇文昊去收拾那孔昱和庄蒹葭不成。 宇文璟倒是没有管文灵这等小事,而是转而问文颖,“温雅呢?玩的可是高兴?” 文颖扫了一眼宇文璟,宇文璟面色平静的看着她,而文灵则是一副,快,阿姐快给爹告状的模样。 好一会儿,缓缓笑道,“爹,温雅很高兴,还交了新朋友。” 而且还看见了皇兄有趣儿的一面,总得来说遇见了一些很好玩儿的人,又看着皇兄和妹妹都那本护着她,那点儿闷气早就没啦,被取而代之的是被人保护的感觉,暖意融融。 文灵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阿姐!你真是怂包!” 文颖笑了笑,想起了她答应孔昱若是他考中了就要送给孔夫人的那张绣帕还没绣完,就牵着文灵随她去绣绣帕,宇文昊也将宇文璟单独叫到了书房问了几句。 宇文璟回道,“孔昱确实有文采,他的诗书中,皆是抱负之言,并不仅仅是抒发风月。不过,秋闱过后,孔昱也确实有些虚高了。” 宇文昊点点头,问道,“你未因为文颖的事情,而对他不满?” 宇文璟十分大度,“他和皇妹的事情,是私事,往后他为臣我为君,我自不会与他这般计较。皇妹性子敦厚浅纯,若是孔昱与之不适合,那也不能强求,而且皇妹也并非是,非他不可。” 这话说的倒是让宇文昊有些意外了。 点点头道,“看来鲁夫子确实让你有很大的进步。” 宇文璟暗地思虑着,要是孔昱真的不识趣儿,那可得祈祷他千万别栽进他手里,否则他就把他丢到哪个穷乡僻壤,待上个数年那也是让他有苦说不出的。但是此刻宇文璟还是很高兴的,那就是自家皇妹表现出的并非要非要孔昱不可,让宇文璟觉得已经是十分有出息了。 宇文昊看着宇文璟,良久还是没有坐下一件事,那就是给宇文璟安排侍寝宫女。 其实按照齐国的传统,每个皇子都是必须要经历的,不过…… 想起一些事情宇文昊还微微有些膈应,既然传统已经被打破,那就在这一代被打破个彻底。 很快年韵也回来了。 年韵不喜与各家夫人互相恭维,但是今日她也不得不去,那是因为各方夫人都想打听关于文颖的事情,她也没把文颖已经定下的事情透露出去,只是说了一句,孔昱不错。各家夫人便会明白的提醒自家女儿,莫要去招惹孔昱。 听到今日花会上的事情,年韵只微微蹙眉道,“男儿生的风流,自会招惹许多。” 哎,他们一开始看上孔昱,也不是因为孔昱的容貌,而是因为孔昱的才学和孔昱的家世不高,不会给文颖造成压力。不过最终也决定再看看,在文颖未至十五之前,他们也不会考虑把与孔家的亲事透露出去,且用這两年再看看孔昱的心性。 不过年韵也去找了文颖,开口道,“温雅,若是那孔昱让你不得心生欢喜,你可拒绝。” 正认真绣着绣帕的文颖抬头看着自家娘亲的一脸担忧,显然是担忧她会让自己委屈。 文颖想了想,爹和娘既能挑中孔昱,那就说明他身上有爹娘满意的地方。她对孔昱其实并无什么不满意的,她不喜的是庄蒹葭的笑,可是庄蒹葭于她是无关紧要的人,她何必因为如此而让自己让爹娘担心呢? 所以一家子担心下来,最后还是文颖笑道,“娘,女儿不委屈,也不难过,女儿真的很高兴。” 这安慰的年韵又是心情复杂。 怎么说呢,是自家女儿心大,反应迟钝,情窦未开? 果然还是要再等等几年,最怕的是再等几年,温雅还是这般反应迟钝,若是不行的话,那也只能等成亲过后再慢慢培养感情,孔家总是不敢委屈了她去。 好在的是,诗会过后关于孔昱的事情都歇停了一阵,各家夫人心头都有了些数。 而孔昱也沉淀了下来准备第二年的春闱。 所有人都猜测第二年的春闱,孔昱不会参加,因为和第二年的春闱比起来,孔昱实在是太年轻了。纵使有贡士的水准,可是参加春闱的举子实在是太多,上到六十岁花甲老人,下到十五岁的天才举子,实在是太多,而孔昱是新生,比不得那些经验丰富的老人,他们熟悉题型也知道科举三年一轮,每个老师的喜好,傍名有限。 若是孔昱不参加,而是再观望三年,等下一次再下场,得个好名头后,会比这一次下场无疾而终要好的多。不过孔昱不在乎这些,他的目标是参加,并不是得名,而是要以再一次参加科举为由让自己置身于学习中。 文颖用了大半个月修好了一方双面依兰绣花方巾,孔夫人最喜欢的话是依兰花,花开在水潭边,就是一张方巾被绣的跟山水图似的。绣帕绣好了,就等着送给孔夫人了,不过这是文颖私下答应孔昱的,总不好麻烦文安王府的人去孔府走一遭只为了送一方绣帕,那也未免有些太大张旗鼓了。 所以文颖准备去书斋碰碰运气,也许能在书斋遇见孔昱也不一定,就算不行,也可以把绣帕交给书斋的老板,那老板也识得孔昱,让老板转交也行。 反正二人已经交换了庚帖,是未婚夫妻了,这也不算是私相授受。 第377章 唤他伯源 孔昱确实经常去渭水书斋,并且从前是隔三差五去了之后,在书斋遇见文颖后,频率有所增加,每阁一天都要去书斋呆上两个时辰,但是最近孔昱的频率又变低了。自从他考上解元后,在书斋遇见会遇见更多饱含着莫名的情绪向他提问的人。 只是碍于君子风度,孔昱不能当场拒绝,能解答的倒也轻声解答了。 孔昱在文颖刚进书斋的时候就看见了。 本以为她是去找书的,没想到文颖会抬头四望,一向有些迷茫的杏目,现下有了目标,清透的瞳孔中多了几分灵动,孔昱不由得滞住了呼吸,双眸在与文颖对上的时候,微微一颤。 文颖目光一亮,直接朝着孔昱走过去,站在孔昱面前,顿了顿,“……那个……” 一层楼的书斋人比较多。 孔昱直接捏住起了她的手腕,沉声道,“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 太多人看见了。 文颖只觉得那种烫人的炙热感又涌上来了,像是要把她的手腕灼痛。 孔昱自然知道她来找自己做什么。 二人压着脚步上了书斋的二楼,叫踩在木梯上,不知道为什么文颖的心跳突然就不由自主的加快。二楼很亮,今日老板将二楼的窗户都撑开了,免得书发霉。 文颖看着孔昱的背影突然有些恍惚,这个人会是她未来的夫婿。 目光缓缓落到孔昱掐着自己的手腕上,隐隐有一种不一样的感觉。 孔昱带着文颖直接倒了二楼书斋的角落中,然后转身看着她,细长的眼眸轻眯,温润如玉,好似他一直在等着她一样。 “那个……”文颖顿了好久,才骨气勇气轻声道,“……伯源。” 孔昱的心头骤然放下,她终于记得了。 “我是来找你的……”文颖忙道。 “嗯……”孔昱轻轻应下,沉沉的声音如泉水潺出的时候,好听的让人耳尖发红。 文颖抬头看着孔昱俊美的脸,其实有些不太真实吧,她觉得孔昱是当真好看,但是她自己生的普通,没想到会嫁给这般好看的人。 “这是我答应送给你娘亲的礼物……”文颖从袖口中抽出绣好的绢帕递给孔昱。 孔昱接过绢帕,却没有着急收回,而是垂眸看着帕子,再抬头看着文颖压低了声音道,“我的呢?” “嗯?”文颖有些不解。 “我思来想去……考中的是我……该奖励的也是我……”孔昱觉得自己有些无赖,可是那天诗会后她没有同他告别就走了,然后他又不敢去文安王府找她,只能等着她来找自己,生怕那一天不好的预感成真,所幸她还记的他们之间的约定。 所以看见她出现在书斋里,他反而松了口气。 “你……你也喜欢?”文颖有些不确定的问道,一双怯怯的眸子看的人内心纠结。 这胆子也着实是有些小了。 “嗯。”孔昱点点头。 “那……”文颖被孔昱的目光看的有些发懵,“那我下一次再绣一张送给你。” 听到这话孔昱才彻底松了口气,轻声道,“……好。” 一时间氛围又沉默了起来。 文颖垂着眸子,实在是,她不知道应该同孔昱说什么。 “你来书斋只是为了找我,还是想说想看看别的书……”孔昱引导着问。 文颖想了想道,“顺便找些绣图。” “不喜欢看书,却喜欢看绣图?”孔昱问。 “……嗯,字多了,看着有些头疼。我喜欢刺绣,所以喜欢看绣图……”文颖道。 上一次之后孔昱觉得自己有不妥,但是不知道自己哪里不妥,不过总结下来孔昱觉得他们也许并不是无话可说,而且他其实不是一定要她同他说话,哪怕她垂着脖子站在那里他看着也是很舒服的。不过如果他与她不说话的话,不舒服的会是她吧。 “你可看看山海经,有图的……”孔昱道。 “山海经?” “嗯,里面讲的是上古时期的传闻,花草走兽传说国度等等都有……但是新编撰的山海经上有图,你喜欢绣样,看看山海经也许会有新灵感……”孔昱说着,带着文颖去寻山海经。 山海经算是偏热门的书。 每个书房中都会备上一本,不过看文颖的样子是没有的,毕竟属于神话类杂书。 二人正准备踩着阶梯下去,迎面而来,便正好对上一张绝色之貌,惊喜的看着孔昱道,“伯源。” 文颖身子顿时一僵。 来人不是别人,正是庄蒹葭。 庄蒹葭打听到了孔昱经常去渭水书斋,从前庄蒹葭是不来的。 因为她看书,会让人送到尚书府。 可是得知孔昱经常到渭水书斋寻些冷僻的书,庄蒹葭心生了一些想法,都传言文安王后为郡主相看好了孔昱,可是那郡主是个蠢笨的,连看两句诗都不会看,如何能与她相比?若是个真的皇室公主也就罢了,就因为养在了文安王后名下? 只是文安王不喜欢纳妾的纳妃的,一生只守着文安王后,那文安王只怕也不喜欢那等与旁人有瓜葛的。 庄蒹葭确实生了私心,她已经十六了,再过几个月就要十七了,同龄人中也唯有孔昱她能瞧得上,可偏偏自己娘也嘱咐了自己,不能觊觎孔昱。可是凭什么? 爹给她相看了一个商户大家,是家中富庶在临淄也是数的上名头的。 可是商户之家,所有事情都变得粗鄙了起来,对方比她大上四岁,还是个练过武的额,举止粗鲁,不如孔昱风度翩翩,而且偶尔一凶,面容极为狠厉,她都怕对方打女人。可是普通的小官吏,庄尚书也看不上,大官吏也不能联姻,所以庄蒹葭不得不赌这一把,郡主还要再过一年才及笄,只怕文安王和文安王后是想等郡主及笄后再赐婚。 所以她只有这些时间了。 这段时日庄蒹葭也会亲自来书斋,大概四日来一回。 书斋的老板往庄府上送过书,所以也是知晓庄蒹葭的才名有些意外庄蒹葭会亲自过来。 而庄蒹葭也不笨,知晓日日来会被孔昱怀疑,所以来了三回才碰见一回,但是却是“无意中”让孔昱知晓庄蒹葭对冷书也有所涉略见解,而且庄蒹葭收拢了自己的心和神色,外表看起来倒是与那些个含羞带笑别有目的的女子不同,孔昱不是女子,也不懂女儿家这些弯弯扭扭的心思。 便当真以为庄蒹葭是与他只做知己,加上那日诗会后,孔昱因为文颖的事情心底闷了些气儿,未曾和庄蒹葭谈畅快,庄蒹葭的见解能给他不少灵感,触发他不少思路,所以孔昱也只当庄蒹葭为知己,丝毫不涉及儿女之情。 但是这个情况下的相遇,让孔昱也觉得有些不妥。 庄蒹葭是想循序渐进,意识到自己有些失态,正准备改换神态,却看见孔昱身后表情木然的文颖,便打消了想法,朝着孔昱笑的更为明媚,看见文颖也是落落大方,“参见郡主。” 文颖点头,对方没有行跪礼,她也没有回一声平身。 “先下去吧。”孔昱道。 庄蒹葭后退,侧身让开让二人先下了木梯。 擦肩而过的一瞬间,庄蒹葭回过头柔声道,“伯源,上一回你提出的疑惑,我已有些许想法,只是不知是否合你心意。” 文颖心头又梗了一下。 下意识抬头去看孔昱,却见孔昱目光微亮,好一会儿暗下来似有犹豫,但是看见文颖看他的眼神,便笃声道,“今日不便,若有改日在与舒怀请教。” 舒怀亦是庄蒹葭的字。 孔昱说完便带着文颖去了山海藏书一排为她找山海经,文颖突然想起来,其实山海经家中也有,只是她没有,但是在爹的书房中也是能找到的,爹的书房藏书不少,如果她要看,也是能去找爹拿的,思及至此,其实山海经对她来说可有可无。 只是孔昱似乎很高兴她能接受他介绍的书籍,将山海经递到她的书房后温声道,“若是你喜欢,下回我若得了难得的画孤本予你。” 文颖接过书,顿了顿,终究还是抬头看着孔昱道,“她也唤你伯源。” 孔昱心头跳了一跳,有些热切的看着文颖似乎在解释,“我与庄姑娘只是朋友。” 朋友啊…… 文颖其实有些不高兴,这一次的不高兴是对孔昱的。 既然有人叫他伯源,那么她为什么又要那么珍重的提醒她,让她也唤他伯源呢。 好一会儿文颖抬头,认真道,“为何非要让我唤你伯源。” 孔昱高兴于文颖的别扭,终于让他感觉到了她对自己的在乎,但是对这个原因又有些难以启齿,好一会儿才珍重道,“温雅,他们只是朋友,唤我伯源是因为我们经常会在一起讨论学识,你不一样。” 他把她当做未来的妻子,希望她能与她亲近一分。 文颖恍惚了很久,轻轻的咬了咬唇,“伯源……可是有很多朋友……” 像庄蒹葭那样的,在诗台上,耀目的让人移不开眼的女子。 孔昱并未意识到这一点,点头道,“是,但是以后我会介绍他们给你认识。” 文颖又缓缓的扬起了笑,“好。” 双眸眯成了一条缝儿,其中原本就微弱的火星变得更为微弱了。 第378章 利用过她 ..,最快更新郡主养成记最新章节! 虽然文颖应下了好,孔昱却有些敏感的察觉到这声好里面的疏远,微微蹙了蹙眉。 文颖拿过了山海经,客气道,“多谢孔公子……” “你唤我什么?”孔昱目光一沉,捏住文颖的手腕微微用力。 方才的风姿已不在,眼底压抑着怒火。 手腕被捏的有些生疼,文颖微微挣脱,却挣不开,只能咬唇忍着,一双眼眶微红,又是那般模样,孔昱眼底闪过一丝懊恼,松了手,文颖捏着自己的手腕,垂眸凝眉道。 “我只是觉得,我还未至孔公子的朋友那般,能与孔公子谈天说地,所以还不能唤孔公子的字。” 也幸好这里是角落,而且人也不多。 所以二人这般并不显眼。 孔昱拧紧了眉头,压低了嗓音认真道,“让你唤我的字,不是想你能与我谈天说地,是因为把你当做我未来的妻子,所以希望你能与我亲近一分。” 未来的妻子。 这话炸的文颖一怔,半点也没有反应过来。 “朋友是朋友,你是你,你和他们不一样。” 好一会儿,孔昱又笃定着眸子认真地补了一句。 心头那点闷闷的感觉因为孔昱的话而微微有些消散。 炽热的感觉又从心底缓缓的溢出来了,好一会儿才道,“好……” 他都这般解释了,她若是再计较,那也未免太小家子气了。 而且,对方于他来说只是朋友不是吗? “可要去走走……”孔昱低头,小心翼翼的扯了扯文颖的袖子。 文颖点头。 二人抬眸看了看四周,又迅速的低下头,偷偷摸摸的绕着书架子,从角落出去,没有注意一道身影一直暗中注意着他们,手不由自主的握紧,庄蒹葭说不清楚心头是什么感觉,是嫉妒,是愤怒,还是不甘。眼眶也是酸了一片,她真心仰慕孔昱,想在文安王和文安王后下旨之前,能够让孔昱为她倾心,可是没想到孔昱竟然对那个貌不惊人的郡主这般解释,他把她当做未来的妻子,而他们竟只是朋友。 她是临淄第一美人,第一才女,也是尚书府的嫡长女,可是……她想得到的偏偏不如愿。 庄蒹葭冷笑着回头,她不会甘心的,赐婚圣旨一日未下,她一日不会放弃。 出了门之后,金珠和银珠迎了上来,看见孔昱又是一怔,“郡主,孔公子……” 文颖想起来,摸着怀中山海经交给金珠,“喏,去把帐结了。” “是。”金珠颔首。 银珠识趣儿道,“郡主可要走走。” “嗯。”文颖点头,银珠便让轿子回了去。 文颖跟在孔昱身后,看着他揪着自己的袖子,骨节分明的手指在眼前晃着,什么都不想,就傻乎乎的跟着,偶尔抬头看着孔昱的侧脸。 嗯,不得不说孔昱生的真好看,这张脸好似看一辈子也不会腻一样。 其实私心底下,文颖觉得不说话挺好的,就这么安安静静的看着对方。 她也挺喜欢安静的。 孔昱偶尔回过头看一眼,见她安静乖巧的搭着眸子,心下宁静了不少。 这一转,又是一个时辰。 孔昱认识的人是当真多,文颖跟在其后走着走着,都会遇见几个熟人朝着孔昱打招呼,还有几个姑娘。 文颖有些胆怯,下意识的想要抽回手,但是袖子却被孔昱捏的紧紧的,文颖只能咬唇颇有些羞怒的瞪着孔昱的后脑勺,孔昱却回头朝她温柔一笑。 一笑如春风绽开,好看的让人移不开眼。 文颖只能抿紧了唇,又红着脸乖乖跟在孔昱身后想着。 他们已经换了庚帖了,那就是未婚夫妻了,齐国风气开放,只要不做越矩的事情,这等是受得的。 一个时辰下来,孔昱倒是松了文颖一个礼物。 是在珠钗店里看的一只粉色的玉镯。 不贵,只是恰好在孔昱能付出的范围内,但是却是孔昱第一次送女子礼物,文颖肤白,一只玉镯衬的藕臂更是粉嫩的好看,孔昱亲自给文颖戴上,卖镯子的老板抽着文颖的手,都有些移不开,孔昱连忙将文颖的袖子给敛下,一根指尖也没让她露出来,才带着文颖离开。 二人一起在路边寻了些小吃,文颖是真心喜欢吃小吃,她总是还记得小时候,自家爹娘带她去逛夜市的时候,但是回到临淄后就没有再如此了,爹娘身份不同,不能和以前一样肆无忌惮。 等回到文安王府,与孔昱分开,金珠随在文颖身侧道,“今日孔公子倒是把郡主介绍了出去,改日孔公子他们一个圈子,都该知道郡主和孔公子已有婚约在身了。” 年韵一直等着,自也听到了金珠的话。 听到这话才放心下来,两家人已经交换了庚帖,若是孔昱没有所表示那才是奇怪。 看着文颖呆呆的摸着手上的粉镯,年韵摸了摸文颖的头,沉声道,“好在是个会开窍的,娘还以为你一直都不会懂呢。” 文颖眨眼,有些茫然的看着年韵,娘说的是啥意思来着? 年韵笑了笑,一旁的文灵皱眉道,“一块儿破烂子的玉石就想讨好阿姐,咱们家又不是没有!” 文灵还记着当日的仇呢。 “这玉镯也有个七八十两银子,但是孔家一向清廉,这银子是他能拿得出,送给你阿姐的,那便已经是舍得了,能为你阿姐花银子,便是肯为她花心思。”年韵轻声道。 “那阿姐若是嫁过去,陪嫁也得多多少,指不定……”文灵脑袋转的快,很快就往歪了想。 宇文昊轻轻的在文灵头上敲了一把,“君子见君子,孔昱不是这般人。” 文灵捂住了脑袋,一脸不高兴的噘嘴,“阿姐和孔昱还没有成婚呢,爹娘你就这般向着他,万一……呸呸!” 没有万一,没有万一,文灵反应过来也不能咒自家阿姐过的不好。 “算了算了,看在今日孔昱做的还算不错的份上,本公主就放他一马!”说起来文灵也不高兴呢,阿姐怎么就长得那么快,就要嫁到别人家去了? 不开心! 不高兴! 有人要跟她抢阿姐! 文颖见如此,倒也没有说那点不高兴的事情,说到底还是因为庄蒹葭。 晚上文颖看了一会儿山海经准备歇息,便将山海津放回了书架上。 又望见自己的书架上,除了绣图以外只摆着的另外基本是女则女戒,突然想起妇德中的一条,不能善妒。 好一会儿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她莫不是因为嫉妒庄蒹葭。 下意识的,文颖皱起了眉头。 妇人善妒不好,文颖也并不喜欢这般,而且孔昱已经向她解释了,于孔昱来说,他将他们分开那边好了。 文颖吁了一口气,将事情理了个通透后,倒是将那点子不舒服都挥去了。 只是经过孔昱这一遭,倒是很快便有人知晓了,孔家公子与温雅郡主,已定下婚约的事情,很快宇文璟便从旁人的耳朵中也听到了这消息,魏震则是一脸茫然,“??我这就没机会了?” 一时间都中不少人叹息,因为定下的是婚约,而非赐婚,孔昱也主动逢人道清了原委说明孔昱并不反对这门婚事,只是说不清楚是郡主配不上孔昱还是孔昱配不上郡主,总之就是总觉得哪里差了点儿。 第二日的时候,庄府倒是送来了拜帖,文颖一听是庄府下意识的以为是庄蒹葭,文灵还让人把帖子送回去,一直到庄府的人解释,知晓是庄采撷,文灵才松了口。 庄采撷行了礼,才对文颖笑道,“恭喜郡主得了良夫,不知待郡主出嫁,能否讨郡主一杯酒喝。” 文颖微微红了脸,“自然。” “还早呢!”文灵在一旁插嘴,问道,“你家那个大姐姐,没缠着我未来姐夫吧。” 庄采撷目光微微闪了闪,瞬息便道,“我和她可不熟,哪里知晓的她的近况,不过公主若是想知道,不若我回去问一问。” “不必了。”文颖忙道,她不想多去打听庄蒹葭。 既然孔昱已经解释了他们只是朋友,那她又何必那般小家子气。 但是文灵却多了一个心眼,趁着偷偷如厕的空挡拽住了庄采撷,“我问你,庄蒹葭当真没有缠着孔昱?” 庄采撷如何不知道庄蒹葭的事情,庄蒹葭不屑于缠着孔昱,可是庄蒹葭不甘心却也乐意给郡主添堵。 便如实道,“据我所知,从前大姐姐不会亲自去书斋,近来去书斋去的勤快,好几次与孔家公子‘巧’遇。不过大姐姐向来有才学,与孔家公子以知己相称,好几次都为孔家公子解了疑惑,孔家公子视大姐姐为朋友,但是大姐姐是何心思,采撷就不知道了。” 说实话,庄采撷还是有些害怕小公主因为庄蒹葭的事情而不与她交好。 文灵警惕的看了庄采撷一眼,而后道,“你有没有利用过我阿姐。” 文灵聪慧,她知道她们世家女与她交好的目的不纯,她分的清楚,也都虚托着,她乐的看个自在,但是庄采撷是得自家阿姐喜欢的,她不得不替自家蠢笨的阿姐防备着。 庄采撷有些头皮发麻,怎么说呢,利用肯定是利用过的。 见她迟疑,文灵的小脸就变了颜色,庄采撷忙举手道,“公主,采撷发誓绝无半点伤害郡主的心思!只是采撷知晓庄蒹葭对孔家公子的心思,所以就用郡主与孔家公子的事情膈应了她一把!” 这证明自己,倒是把自己知道的都在文灵面前托了个底儿朝天。 文灵面色一变,“你果然还是利用了我家阿姐,文安王府不欢迎你这等女子!” 庄采撷顿时就急了,小公主怎么这般瑕疵必报,她虽然利用了一点皮毛,但是她也是当真喜欢郡主,也没有伤害郡主的心思,郡主心地纯良,比那些个攀附权贵的世家女好到哪里去了! ; 第379章 使软刀子 “别啊公主,我是真心喜欢郡主的!”长安拖着庄采撷的腿,要将庄采撷给扔出去,干脆耍赖抱着大柱子,“公主,你要是把臣女给扔出去,往后可就再也听不到庄蒹葭的消息了!臣女绝不会伤害郡主,不仅不会,还可以帮您和郡主卖了庄蒹葭的钩子!” 听到这话,长安停了手,蹙眉道,“什么卖了庄蒹葭的钩子!” 哎哟,庄采撷一不小心把故里的土话给说出去了,回过头腆着脸道,“嘿嘿,就是卖她的黑料!” 钩子,就是屁股! 骂人的话。 粗俗的很,庄采撷还是没有给长安解释。 然后长安以为的就是,钩子=黑料! “那你说说,她有什么钩子?”长安道。 庄采撷适才松手小心翼翼道,“公主,您不把臣女丢出王府了?” 长安睨了庄采撷一眼,“谅你也不敢利用阿姐,不过你得和我说说庄蒹葭到底打了什么主意,我听你的意思庄蒹葭不简单啊。” 若是庄采撷一开始直接否认她没有利用阿姐,那她才是奇怪呢。 不过庄采撷和阿姐相识本就是误打误撞,如此一来倒也放心,而且庄蒹葭和庄采撷确实不合,庄采撷的性子也确实是好玩儿,娘说阿姐能多个朋友那都是好的。 文颖在里头绣送给孔昱的帕子倒是入了神,跟着山海经里面的画,倒是绣了一只青色的精卫鸟。 文颖想的简单,精卫鸟性子坚韧,有填海的毅力,孔昱要考科举,据说考完科举后还要外放几年才能回都,所以也需要坚韧的性子。 其他神兽倒是多,要么寓意太大,要么寓意太凶,都不怎么适合。 而文灵和庄采撷就在外头小声逼逼,没让文颖发现。 庄采撷道,“庄蒹葭为了给孔公子翻书册解惑,可以熬夜几个晚上不睡觉,说起来我都有些佩服了。孔公子把她当做朋友、知己,说来若是你未来的夫婿有这般红颜知己,你会如何?” “我打死他!”文灵握紧了小拳头,“孔昱就没有这点自觉吗?” 要知道,在爹身边,爹可是连只母蚊子都不让靠近!可瘠薄自觉了! “这读书人呢……”庄采撷顿了顿,很认真的想了想,“这读书人呢,在乎的就是神交!” “神交?”文灵皱紧了眉头。 “就是他们更渴望一个人能了解自己,明白自己心头所想……所以于孔昱来说,他并不会有这样的错觉,他更希望他的赋论、诗文、见解,能被人看懂,被人所认可理解。”庄采撷解释,“总之就是一群书读的多了的人,整天没事儿瞎抒发的情怀,通病!” 文灵的眉头动了动,很认真的从一,同时往下,变成倒八字,然后又缓缓上抬变成正八字。 “本公主……大概懂了。” “日此以来,他们文人的交流方式便是理所当然,若是温雅郡主觉得难受,对方大可一句,我们只是朋友,是至交,是知己来解释。”庄采撷挑眉道,“若是温雅郡主大方,事情也不过就如此了,可若是温雅郡主心中难受,那对方就会以妒忌的名义来诋毁温雅郡主。” “我阿姐用不着嫉妒谁!”文灵顿时就竖起了眉头,“我阿姐想要什么不可以!她的身份,何须去嫉妒别人。” 听到声音的文颖下意识的抬头问了一句,“长安,怎么了?” 倒是没有听清楚文灵说什么。 “没……没什么,阿姐你认真绣……”文灵打了个激灵,连忙低下头继续和庄采撷小声逼逼。 “那庄蒹葭她到底想做什么,孔昱可已经是我们家的人了!他不会这般不知趣儿!”文灵哼哼道。 “你那里知道庄蒹葭的软刀子使的可带劲儿了。”庄采撷冷哼着终于说出了她讨厌庄蒹葭的目的,“我刚回庄府的时候,庄蒹葭是对我最好的人,那时候我那声大姐姐可叫的真心了。” 文灵抬眸看着庄采撷,一脸好奇。 庄采撷眉间也闪过一丝戾气。 当年庄采撷还小,自家娘亲是姨娘,自己出生后因为说冲撞了庄蒹葭,所以被带去了庄子上,一年前姨娘病逝她被庄家的人从庄子上接回来,第一眼看见庄蒹葭就觉得,庄蒹葭貌美大方,才学出众,厉害的不得了,那时候她特别崇拜庄蒹葭,在庄子上的时候,恰好庄子附近有个女先生与姨娘交好,所以那女先生教了她诗书,才让她这个自小在姨娘身边长大,在庄子上长大的庶女,不至于土里土气。 而且庄采撷好不好的与庄蒹葭有几分相似,原本庄蒹葭听从爹的吩咐愿意带她出去,但是对方说了几次,说她与庄蒹葭生的有几分相似后,庄蒹葭就开始使软刀子。比如好几次她同庄蒹葭出去,庄蒹葭若是病了,就会不小心推到她身上,若是出现了意外,也会造成看起来与她有关,甚至她有一次写了一首诗,觉得极好,庄蒹葭也夸赞了,第二次她去了诗会,将那首诗放出来时,所有人眼光都看她不一样。 因为在此之前,庄蒹葭也写了一首,与这首十分相似,但却又不同。 没有说她抄袭庄蒹葭的,也不是庄蒹葭抄袭她的,那首诗是庄蒹葭很久以前放在菀文诗社里的,没有外宣,那一次庄蒹葭带她过去,又无意识的告诉别人,她偶尔会看庄蒹葭的诗集,所以别人理所当然的以为她是抄袭庄蒹葭的。但是没有人抄袭,只是撞了些许词句,说来是巧合,可也说是命吧。 如果庄蒹葭有心,她大可直接告诉她,这一首与她之前写的一首有些相似。 她就不会拿去诗社中。 原本她就是庶女,嫡庶有别,她靠着嫡姐嫡母才有机会,可是庄蒹葭自己得了美名,还要给大家得一个贤良大方爱护姐妹的美名,她就不乐意被庄蒹葭当做垫脚石了。 “所以,你自毁名声,也要去黑一把庄蒹葭?”文灵听懂了,难怪那天的诗会,她来的迟。 庄采撷点头,“没错!庄蒹葭她确实等了我,只是诗会要迟了,我一直磨蹭,她才等不急了。” 庄蒹葭怎么可能给自己留下欺庶的名声。 “庄蒹葭这样的人,她惯用软刀子,做的是正事,有正经的名头,没有差错,却偏偏让人怄心的很。”庄采撷性子向来直,对于庄蒹葭这种她也只能用这种直接的方式,来膈应她。 私底下姐妹俩人的时候,是不伪装的,但是当着外人的面庄蒹葭是极好的。 文灵歪着头,自家阿姐那么笨,肯定干不过庄蒹葭。 她得想个法子。 “小公主,你在想什么?”久没有听到文灵接茬,庄采撷问道。 “没什么!”文灵起身,“哎,你来找我阿姐不会真的是要学绣作吧。” 庄采撷回神,认真道,“那是自然!” “行,你学吧!我去做功课了!”文灵说完跳着走开了。 庄采撷一脸茫然,她感觉自己被小公主两三下哄着什么都说了个干净,她还以为自己即将成为小公主的自己人,没想到小公主转头就把她给抛下了。 回过头过去看见文颖还在绣着。 庄采撷连忙掏出了自己的绣棚,她还得回去交差呢。 文颖教的认真,庄采撷也学的很认真,可惜手笨,没有文颖那般灵活,绣个大雁看起来都死板板的像只鸭子,文颖都耐心的指点了,在眼睛上和翅膀上改了几针就变得不一样了。 临走的时候,庄采撷倒是迟疑的求了文颖一件事儿。 “郡主,臣女想摆脱您一件事儿可不可以。”庄采撷觉得自己实在是事儿多。 “嗯?”文颖抬头。 “家中嫡母看的紧,不愿让臣女的名头越过嫡姐去,所以臣女出来一次不易,这一次也是因为使银子让人递了拜帖来,郡主没有拒绝,臣女才有机会出来,可是下一次臣女便没有这般机会了,郡主若是愿意,可以多多去尚书府寻臣女,这样臣女也可以出来陪郡主玩儿。”庄采撷央求的姿态倒是和那天在诗会上的不太一样。 如今庄采撷只是尚书府内一个没有姨娘的庶女,本来管的不严,那天她傍上了文颖和太子,以及兵部尚书家的少爷,但是却被嫡母认为抢了庄蒹葭的风头,所以嫡母以女者渐大不能胡闹为由,看管甚严不让她出门,估摸着等她及笄就要随便找个人嫁了。 文颖细细的看着庄采撷,想了想笑道,“好。” “那就多谢郡主了!”庄采撷笑着亲了文颖一口,“臣女失礼了,还请郡主恕罪,臣女等着郡主谕令再前来向郡主赔罪。” 似乎是知道文颖不会责怪,庄采撷便行礼溜走了。 文颖摸了摸脸颊还有些恍然,她很久都没有被外人这般亲近过了。 如今来了一个孔昱,又来了一个庄采撷,这种滋味就像是被捧入了云端一样,总感觉有些不真实,但不是不好。 倒是文灵深思熟虑了一个晚上,第二天去国子监上完课后,倒是忍不住同宇文璟说起了此事。其实对比起她觉得阿姐会被庄蒹葭欺负,她更想知道,孔昱到底是怎么想的,真的就有那么多舍弃不去的知己朋友? 她想直接去问孔昱,倒是宇文璟挑眉拦住了文灵,“长安,此事你不该问孔昱,而是问温雅,毕竟不是所有人都能做到同父王一般,孔家没有纳妾的规矩是事实,孔家既无这个规矩,孔昱也不会违背孔家的家训。” 第380章 换夫婿吧 文灵说的时候是一脸愤然,估摸着文颖没有的那点儿子脾气,全都凑到了文灵身上。 孔昱已经年过十六,已经不能再入国子监上课,只是等鲁夫子离开国子监后,再私下去请教鲁夫子,如今孔昱也算是鲁夫子的得意门生了。 “那你要如何?”宇文璟问文灵。 “当然是提醒孔昱,都是我们家的人了,还这般招蜂引蝶,莫不是想被打断腿!”文灵皱了皱可爱的小鼻子。 魏震打了个抖瑟,“公主,这娶妻纳妾乃是人之常情,何况咱们晋国可没有不让纳妾的国例!孔家已有不纳妾的家规,您还不让人有几个红颜知己,未免太专制了!” 魏震仔细想了想,以后一辈子要对着同一个人,一张脸。 那多没趣儿啊! “滚!”文灵朝着魏震磨牙。 “孔昱他有自己的傲气,你越是警告他,他越是会感觉被压制,不是良策。”宇文璟道。 “是啊,男人都是如此。”魏震小鸡啄米似的点头,“倒是看不出来庄蒹葭,还没定下夫家就这般,她也不在意自己的名声。” 说罢自己敲了敲头,第一美人哪里会恨嫁的。 临淄多少公子哥儿排队等着呢。 宇文璟才没兴趣管庄蒹葭恨不恨嫁,对文灵道,“下了课你先回去,等我习了课回王府,探探温雅的口风。”上午只是国子监上课,下午宇文璟还要去教场练武。 “阿姐那般软糯的性子,三言两语就被哄好了,而且就算她有什么不舒服,她慢悠悠的自个儿就把那点子不舒服给释怀了,皇兄你问也问不出个什么。”文灵心道,既然不能提醒孔昱,那就去提醒庄蒹葭好了,说来这庄家也是,庄蒹葭那么大把年纪了,怎么还不把她嫁出去,留着祸害谁呢! 最后文灵还是点头应下,“行吧。” 离开了国子监,文灵先准备回王府,说来也巧,在路上的时候正好遇见庄蒹葭出来采买胭脂水粉,庄蒹葭出没的地方必定是众人瞩目,文灵想不在意都难,在路上就让马夫和侍卫停下。 “你们在这里等着。” 马车停下后,文灵就先跳下了马车,朝着庄蒹葭走去。 正好庄夫人生辰要到了,庄蒹葭出来买胭脂水粉,正好想去珍宝阁给庄夫人挑些新到的首饰。 说实话,庄蒹葭十分享受众人对她追捧的目光,所以现下被人看着也是十分自然,动作姿态都大方至极,加上一张如花似玉的脸,浅浅一笑就让人觉着秀色可餐,众人总是喜欢生的好看的美人。 落到文灵眼里,那就是做作! “小姐,这个颜色好……”丫鬟将新的胭脂奉上。 庄蒹葭刚接过,就看见一小萝卜头蹦到自己面前,“庄蒹葭,本公主有话对你说,你出来。” 庄蒹葭顿了一顿,而后缓缓行礼,“是,公主。” 文灵把庄蒹葭唤入了茶楼的包间,让小二上了一壶茶,眯着眼睛看着庄蒹葭,别看文灵人小,晾起人来也不含糊,庄蒹葭硬是从热茶等到了茶凉,看着文灵小口小口的啜着茶,最终还是没有按捺住,“不知公主来寻臣女,可是有要事吩咐。” 她竟然会忌惮一个十岁的女娃,说起来庄蒹葭也是忍不住笑了。 可能是因为对方是公主吧。 “庄姑娘乃是临淄的第一美人兼才女,本公主敬佩的紧。”文灵咧嘴,露出两颗可爱的虎牙,看起来单纯无害至极。 “公主谬赞了。”庄蒹葭心生警惕。 “本公主忙得很,倒是没时间在这里与你多费口舌,所以本公主直说了。孔昱与我阿姐已有婚约,日后便是我皇家的人,你趁早把你那点子心思给本公主收回去,膈应了我阿姐,本公主有一百种方法把你摁在地上摩擦!”文灵冷笑着把茶盏重重一放。 茶水晃晃悠悠,正好顺着沿边转了一圈,没有溢出来。 庄蒹葭心脏漏了一拍,有些僵硬的笑了笑。 “臣女不知公主说的何意。” 文灵眨眼,“都说庄姑娘是临淄第一才女,那自是聪慧,不会听不出来。” 庄蒹葭虚虚一笑,目光深邃的看着文灵,好一会儿道,“臣女和伯源只是知己之交,并无任何越矩。” “你膈应了本公主,也会膈应本公主的阿姐。”文灵讥诮道,“第一美人兼才女,竟然这般上赶着讨好人,为了解一个困惑,能翻书翻上三个通宵,但凡你熟读女戒,你就应该知道什么人是你能觊觎的,是你不能觊觎的。若是你不懂,不若多抄几遍《女诫》给本公主瞧瞧,本宫作为齐国公主,也当是女儿家典范,庄姑娘作为临淄第一才女若是被人传出不知廉耻,那影响也不甚好。” 庄蒹葭面色微妙一变,压低了声音道。 “臣女谨遵公主谕令。” “十遍,三天后送到王府,本公主要看见。”文灵说罢起身离开。 留着庄蒹葭面目扭曲。 可谁让对方是公主呢? 婢女进来看着自家姑娘的脸色,小心翼翼的问了几句,庄蒹葭很快恢复神色,“走吧。” 文灵上了马车便放下了帘子,庄采撷说庄蒹葭灌会使软刀子,那么这一次她来找庄蒹葭,庄蒹葭说不得又会暗中使软刀子。其实没关系,她要的就是庄蒹葭会使软刀子,她倒要看看,爹娘看好的孔昱有没有资格娶阿姐,会不会护着阿姐,若是不能,这门亲事不若作罢! 下午宇文璟从教场回到王府,洗漱出来道文颖的院子里时正好看见文颖在院子里晒夕阳,一边认真的描着绣样,精卫鸟绣了一半,但是总觉得差了点儿什么,又添了些腾云上去,还差点儿什么又添了个太阳上去,寻着的太阳是按照山海经里的描绘着,一张绣帕绣出来,倒是变了,像是某种古老神秘的图腾,文颖的注意力已经不仅仅是在绣帕上,而是她发现这种图腾别有一番滋味,古朴晦涩,弥漫着远古气息,也许下一次她可以给皇奶奶绣一副,皇奶奶喜欢这等东西。 文颖绣的认真,半张小脸被夕阳晒的微醺,静谧而又美好,看得人极为舒坦。 文颖捏了捏有些生疼的手腕,拧着眉头甩了甩手抬头正好看见宇文璟站在长廊上看着她,眼眸一眯又露出傻傻的笑朝着宇文璟打招呼,“皇兄!” 宇文璟暗中捻了一下手指,才负在身后走近,“手帕?又是送给谁的?” 看起来不似女子用的。 文颖下意识的咬了咬唇瓣,粉色的唇瓣被咬出了几点血色,看起来像是等着被采撷的模样。 宇文璟感觉心头某根线紧绷了一下。 “是送给孔家公子的。”文颖不知道为什么,对自家皇兄说,总感觉有些害怕。 见宇文璟眸光一眯,忙道,“他送了我一个镯子,我给他回礼。” 宇文璟好一会儿说,“近日长得快,鞋有些抵脚了。” 文颖缓了一缓,连忙笑道,“前几日正好给皇兄还有皇叔做了两双,还没来得及让人送去呢。” “嗯……”宇文璟应了一声,“你就这般喜欢孔家公子。” 文颖垂了垂眸子,眼中缓缓的酝酿了好一会儿道,“他以后是我的夫君……” 喜欢也是应该的吧。 宇文璟被这顺受的一句听的心头窝火,“你是郡主,你若是不喜欢他作你未来的夫君,可换人。” 到一旁的椅子上坐下,金珠去给宇文璟端茶了,银珠听着这话却觉得有些奇怪,哎,怎么觉得小太子在撺掇着郡主取消婚约呢。 文颖笑了笑,“那皇兄可有为温雅相看好更合适的人选?” 这笑的傻不趔趄的,宇文璟忍不住抬手,手刚碰到文颖的脸,面色变了变,下一刻就重重一掐。 “疼……”文颖霎时便眼眶泛红,软糯糯的喊了一声。 皇兄怎么又欺负她了! 看她要哭不哭的模样,一双水汪汪的眼睛好看的,比那什么第一美人好看了去了。 宇文璟不由得冷哼了一声,“就这么急着嫁出去?” 文颖委屈啊,她也想赖在家里不走,可是女儿家都是要出嫁的,临淄的贵女十七若是不嫁出去,那就是嫁不出去的老姑娘了,爹娘也不想让她背上嫁不出去的名声,才会早早为她相看。 “那孔昱……有诸多的朋友,还有知己,与咱们家不一样……你若是不喜欢,可以换了去……”宇文璟突然也有些不满意,爹娘干嘛早早的就把温雅的亲事给定下。 文颖好似想起了什么,眸光柔和的敛了敛,轻声道,“温雅以后会是个好妻子的。”她不聪慧,不读诗书,就是看个账本也头大,除了绣技天赋异禀,可是她能做的也就是乖巧和安分守己,不给爹娘添麻烦。 “嗯?”宇文璟突然想起了文灵的那嚣张跋扈样。 觉得自个儿面前的文颖也呸没出息了一点,堂堂郡主就等着给人做个贤惠的好妻子?出息呢! 思及至此,宇文璟又气的不行,感觉她这么蠢,没救了! 起身想走,看着文颖又垂下头乖的不得了的样子,心头窝火,抬手又使劲儿掐了文颖的脸一把,这下没用力,但是文颖下意识的就红了眼眶。 宇文璟在软滑的小脸上,顿了两秒,最后不着痕迹的抽走。 第381章 牵连无辜 十遍女诫,三天内抄完,其实也不多,但是如文灵所料,庄蒹葭是使了一番软刀子。 恰好前两日,庄蒹葭答应孔昱,为他寻一篇策论,乃是上一次春闱中一名考生所撰,每一年的科举考生,考官口味都不同,也许上一次落榜的答案,正合这一次考官的口味,庄蒹葭寻了自己的父亲,能看得答卷却不能带出来,所以她答应誊抄给孔昱。 孔昱记得那名考生,年岁已大,上一次春闱是他参加的最后一次科举,过后便再不能参加了,如今对方已经不在了,与之同窗的人也都找不到了,他想看一看,恰好庄蒹葭提出了,他便想着看一看。谁知道时间内没有看见庄蒹葭,却看见庄蒹葭的婢女来道,“孔公子,我家小姐因为与孔公子走的关系密切,所以被公主罚了誊抄女诫,这几日忙着抄女诫,手抄坏了,也没来得及为孔公子找那篇策论,还请孔公子见谅。” 孔昱的第一个反应是,“既然如此,那也不必劳烦庄小姐。” 婢女听后,责备道,“孔公子好生无情,我家小姐与孔公子交好,是因为看在孔公子的才学分上,互相欣赏,为了孔公子解惑,熬了几页给孔公子查找资料。谁知道公主却为了郡主,罚了我们家小姐,我家小姐说了,往后与孔公子还是保持距离,莫要再同之前那般。往后孔公子若是提问,可去菀文诗会的总会,那里自有人能帮得孔公子。” 孔昱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庄蒹葭挨罚是因为他。 可是这婢女口口声声说的,又让孔昱心里十分不是滋味,有一种牵连无辜的感觉。 孔昱自诩坦荡,庄蒹葭确实帮了他不少忙,包括他想要的孤本藏书,庄府有不少,他提了几句,庄蒹葭都借给了他,而且庄蒹葭也同他明说了,只是惜才之心,她是女子不能上朝堂,但是对于那些学子羡慕的紧,所以能帮的都帮了。 对孔昱来说,那竖的可是极高的标杆。 一开始他顺口一句,没想到庄蒹葭会这边费尽心思。 现在因为他而让庄蒹葭受牵连,正气凛然的孔昱自然心里不舒坦,若是说亲近,也是他因为好问而主动亲近了庄蒹葭,若是公主不舒坦,直接罚他便是,何须牵连一个女子。 这种不舒服当即让孔昱只能对婢女愧疚回道,“十分抱歉,前几日庄小姐想要的那一本诗集,改日伯源会让人送去庄府以做赔礼,还请庄小姐见谅。” 思及至此,孔昱才突然意识到。 他要娶的是郡主,是皇家的郡主,头上有文安王和文安王后,身后有当朝太子和公主。 他扪心自问,孔家没有娶妾的家训,若是娶了温雅他一定会好好待她,可是对方到底身份尊贵,一不小心牵连了旁人,他心里过意不去。而且对方受了罚,现在还想着帮着他,那心里更是沉甸甸的重了两分。 文颖绣完了送给孔昱的绣帕,便想着亲自给他。 渭水书斋像是一处她和孔昱的交汇地,从遇见孔昱之后,每一次再来的心境都有所不同,这一次是文颖先去了渭水书斋的二楼,但是没有寻到孔昱心头微微有些失落。但是想着孔昱也许和她一样,不是每日都来,所以她便等了等,一直到第三日才等到孔昱。 孔昱看着面前的朝着他憨笑的女子,心头顿了一顿,其实这不一定是温雅所说,只是公主看不下去,所以才为她出气罢了。 “我不知道你喜不喜欢,不过你送了我山海经,我便用山海经作为回礼。”文颖鼓起了勇气,第一次同孔昱说了这般多的话,小心翼翼的看着孔昱的反应。 说实话,她很喜欢看着别人收下她送的礼物的时候,那种欣喜的神情。 每一次,家人看她的目光又暖又沉,孔昱是她未来的夫君,他才高八斗,接受了她不通诗文,那么也会接受她的赠礼才是。 孔昱心头藏了事儿,接过帕子也没有细细看,便塞进了袖口,浅声道,“多谢郡主。” 文颖眨了眨眼,他为何突然又换了称呼。 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儿,孔昱抬头看着文颖道,“孔昱有话要对郡主说。” 对方就静静的等着,一双干净澄澈的杏眸看着他。 孔昱有些说不下去,但是一想到牵连了无辜,他心里就沉的荒,想了想还是开口道,“孔昱与郡主已有婚约,往后孔昱会待郡主好,孔家没有纳妾的规矩,所以于孔昱来说,郡主会是孔昱唯一的妻子,此后一生一世一双人,绝不会变。” 一生一世一双人,绝不会变。 文颖听不懂,可是却也觉得这话美好的,像是一个甜糖包子。 糖心馅儿会从包合的缝隙中渗出来的那种。 “嗯!”文颖重重点头,眼弯成了一条缝儿,算是答应了孔昱。 下一刻却听孔昱道,“孔昱的心意已告知郡主,所以孔昱希望公主不要因为误会,而牵连无辜。” 孔昱觉得,日后对方会是他的妻子,应该会理解他。 他向来行君子之风,行坐坦荡,斯文之人,不藏龃龉之心,但是也不喜欢因为自己而受别人牵连。这种感觉就像是欠了账一样,欠了总是要还的,还不了的,是要一直心怀愧疚的。 文颖眯起来的眉眼逐渐敛开,咬着唇瓣,好一会儿道,“……你说的是何意?” “公主不喜孔昱与他人往来过近,可直接提醒孔昱,可是庄家小姐无辜,孔昱自认为心怀坦荡。孔昱知晓郡主性子温顺,必能理解孔昱,也不会做出这般仗势欺人的事情,下回孔昱会恪守两分,不会再让人误会。”孔昱这番话说的很清楚了,他不怪文颖,只是意识到对方的身份与自己身份的差距,也是他思量不妥。 之前因为文颖将他推开,他有过一瞬的介意,可是后头下来,文颖当是作为郡主,有大度之量,才会不介意,并非是不喜他而推开他,所以他才会觉得没关系。 文颖的脸茫然了一片,好一会儿终于反应过来,“可是……长安罚了庄家小姐……” 孔昱顿了一顿,“嗯。” 文颖想起来了自家皇妹有一脸恨铁不成钢的表情,又想起了前几日皇兄来问她委不委屈的事情。 缓缓低下了头,“好……” 文颖说了这一声后,孔昱才放下了心来,他未来的妻子,和旁人不一样,和那些皇权贵胄也不同,她性子温顺,端柔大方,心胸宽阔,也不会仗势欺人。 看着文颖垂头的那一小截白皙颈脖,像是把自己缩回了壳里的乌龟,孔昱觉得对方可爱的很。 抬手去拉着着文颖的袖子,“温雅,今日可要去走走。” 文颖抬头,一双眼睛睁的极大,好一会儿慢吞吞道,“不了,今日皇叔和皇兄还有奶奶都回来了,要回家用膳。” 文安王府每个月都会如此。 一家人围在一起用膳,也是为了让老太后多出来走走,整天在皇宫里念经,会憋出病来的。 孔昱微微有些失落,但还是温声道,“……好。” 文颖点头,便同孔昱擦肩而过准备离开,孔昱感觉自己好像哪里做的不对,但是却不知道是哪里。 只是沉默着跟在文颖身侧,目送她离开。 一直到文颖的轿帘落下。 轿子起了,颠了文颖一下,才把文颖眼里的那两颗眼泪珠子给颠了下来。 对方说的坦诚而又有道理。 可是文灵会去找庄家小姐出去,也是因为文灵必定知道她因为庄家小姐而不喜。 自己的妹妹是为了自己好,对方也做了承诺,可是她怎么就觉得心里难受的很呢? 就像是尝了一个很甜很甜的包子,然后发现有人在里面包了黄莲,她闷的荒。 金珠从轿帘上看了一眼,发现自家郡主红通通的眼眶,霎时眉头便皱了起来,“郡主,孔家公子可是欺负你了?” 自家郡主一个人的时候,从来都不会做出这番模样。 “没……没呢……”文颖连忙道,“我是肚子疼。” 恰好她今日葵水来了。 “有这般疼?郡主要不要看大夫?回府后奴婢马上就……” “不……不用……”文颖摇头连忙道,“一会儿就好了。” “可是……”金珠皱眉,担忧道。 “还有……不要把我疼哭了的事情,告诉爹娘……”文颖低声道。 这还是第一次这般要求,金珠和银珠跟了文颖很久,什么时候有见过文颖提过这等子必须的命令? “是。”但是金珠也只能回。 文颖自然不会想要去责怪文灵,她的兄长和妹妹一直都是在保护她的,文灵只是看不得她性子软,被人欺负。 可是孔昱呢? 心思逐渐敛去,糖心包子里包了一颗黄莲,拿走黄莲的话,这个包子还是甜的吧。 等到文颖回到文安王府的时候,小脸便又恢复了之前的模样,看起来呆呆愣愣的。 因为文颖一贯如此,旁人倒是没有发现什么异样,一直到用膳的时候,宇文璟给文颖夹了菜,才看出文颖的不妥。 第382章 心胸狭隘 文颖虽然呆愣,但是不傻,宇文璟给她夹菜,她用了好久才反应过来,慢吞吞的回了宇文璟一句,“多谢皇兄。” 众人一时沉默,都看向了文颖。 文颖后知后觉的抬头,有些茫然的看着他们。 年韵忙道,“天冷了,皇宫里不许吃锅子,咱们在这里吃,长安,你不是喜欢涮肉片吗?把这端过去。” 如今已快到十月底,天气已经转凉了,临淄十一月底就会开始下雪,很快年关就会到。 涮锅子是临淄新起的吃法,是从南边传来的,将东西切了薄片,放在加了料的铜鼎里滚熟。 文灵忙道,“这莫不就是庄采撷所说的铜鼎,难怪她要专门写首打油诗来惦记着呢。” 众人的注意力被转过去。 文灵将庄采撷的打油诗念了一遍,然后将烫好的五花肉卷入口中。 啧啧,那滋味儿,美妙。 文颖想起来,她之前答应庄采撷的话。 说实话,庄采撷也姓庄,她不喜欢庄蒹葭,却觉得庄采撷的性子极好,也许这就是所谓的不牵连无辜吧。文颖觉得这么解释起来,好像心里也没那么闷了,便将明日想去请庄蒹葭到王府的事情说了一说,年韵自然是答应,难得文颖有主动想要结交的朋友。 用完了晚膳,一家子坐着说了好一会儿的话,文颖都搭着眸子乖乖的听着。 说起来,家里的氛围被带的古里古怪,年韵不得已和几家世交夫人结交,有的得年韵欣赏,有的性子奇葩,也被年韵看在眼里,转头就抖抖索索的跟宇文昊八卦起来,文灵也是,哪家的贵女不错,她记着,然后转头就去看哪家的贵女性子奇葩,回来之后抖抖索索的和大伙儿分享。 所以一顿饭吃的极为有趣。 晚上宇文旭和老太后回了宫,文颖自也是回去休息,宇文璟和文灵极有默契的趁着金珠去打水的时候拦住了金珠,问了今日文颖的事情,金珠转念一想,郡主只说了不告诉王上和王后,没有说不告诉太子和公主,便也将今日文颖见了孔昱的事情说了出来。 兄妹俩在金珠走后,一个脸色沉黑一片,一个散发着无尽的戾气。 好一会儿沉黑着脸的那一位道,“孔昱不会无缘无故让温雅委屈。”像孔昱这样的人,自诩公子,他不会给温雅难堪,当日书斋内又没有别人出现,也未发生过什么,孔昱收了文颖的手帕更不会如此,孔昱这样的人,他能说出什么样的话,让温雅难受? 散发着戾气的脸,闪过一丝慌张。 “你做了什么?”宇文璟抬眸,十分了解自家妹子了。 文灵还想掩盖,但是看着自家皇兄十分了解的眼神,好一会儿道,“我……我罚了那庄蒹葭抄女诫,想看看庄蒹葭是不是如同庄采撷所说的会给人下软刀子。” 立刻就鼓起了小胸口道,“若是那庄蒹葭到孔昱那里告状,罚是我罚的,孔昱也不能指责阿姐啊!” “他当然不会指责温雅。”宇文璟摸得清孔昱的性子,“他一个臣子,如何敢指责郡主,温雅无错,他更不会牵连无辜。” “那……那阿姐是受了什么委屈了?”文灵对孔昱可不了解。 “不知……不过以孔昱自诩君子如风的性子,约莫是想让温雅告诉你,他会洁身自好,希望你不要牵连无辜……” “庄蒹葭哪里无辜?她用踩低别人得自己一身好名声,自己还两手干净,哪里会有这般人。”文灵呸了一把,虚伪! “爹说过,孔昱有一身正气,天资聪慧,却缺少世俗气息。他生来身子不好不能习武,唯有读书专研,他自以为书中便有世事,殊不知书里书外是两码子事儿,他未曾经历过,也不愿肆意把人看低,所以他相信旁人所说,以为自己看到的是好,看见的不好便是不好。”宇文璟道,这也算是孔昱的一个缺点。 其实宇文璟自己也是一样的,第一世的时候,他未曾经历过,自以为看见的听到的便是真的,盲目信了人。 所以自己的父王也说过,哪怕孔昱高中状元,也不能直接用他,他的才学人品需要磨练,需要他吃些苦头,认清事实,最后自己清明,明白这时间并非只如书本,那便可以。其实若是旁人熬个二三十年考中状元,那就罢了,寒门中状元,这期间吃过的苦头,足够让他们成长,但是孔昱是得天独厚,能看见的少。 “那……那这一次阿姐受了委屈,也是因为我……”文灵难过的低下头,好一会儿道,“一会儿……我去给阿姐道歉吧……” 宇文璟顿了一顿,“歉要倒,但是别认错……” “嗯?”文灵拧眉,啥意思? 宇文璟挑眉摸了摸文灵的头,“做的很好。” 文灵顿时两眼放光,“皇兄也觉得,孔昱配不上阿姐?” 何止配不上,差了十万八千里了。 拍了一把文灵的小脑袋,“快去吧!” 文灵便闷头去了文颖的房间给向文颖道歉,宇文璟在院子里站了许久,眉眼垂着,回过头的时候却看着自家亲爹正站在长廊后,默默地看着他,仿佛将他方才的举动都看了去,刹那间宇文璟就感觉头皮发麻,“父王。” 宇文昊沉着眸子走出来,看着宇文璟,“对孔家和你妹妹的婚事不满?” “孔昱他不够自觉。”宇文璟顿了顿,给了一个狗屁不通的答案。 宇文昊深深的看着宇文璟,许久道,“孔昱家规如此,往后待你妹妹嫁过去,他们自会相处磨合,无需你操心。” 宇文璟紧了紧手,垂眸道,“儿臣知道了。” 宇文昊微不可查的叹了叹,上前摸了摸宇文璟的脑袋,“去睡吧。” 宇文璟掩着眸子,站了好一会儿才离开。 第二天王府便派了马车去庄家,直接将庄采撷给接了过来。 庄采撷熬了好几日,终于得见天日,进王府和进自家门一样,一点儿不客气,顺手还把庄采撷抄的女诫给文灵带了过来,“哎,你这字数刚好,她抄了整整三日,想要睡好就没空出去勾……溜达!” 文灵托着腮帮子气息恹恹,“哎,可是庄蒹葭的软刀子,让我家阿姐难过了。” 心里憋屈的慌。 庄采撷道,“不过你这般下来,她可是不敢再出去了,她是下了软刀子,可是有你的提醒在至少她也不敢明目张胆了。而且你这般提醒了,孔昱肯定也会知道,不会再同之前那般。” “是吗?”文灵抬眸,看着自家阿姐绣着绣样走神儿,又叹了一气。 ε=(′ο`*)))难瘦,事情是提醒了,阿姐也难过了。 但其实如果孔昱有自知之明,不招蜂引蝶的话,那她也没什么意见。 就害怕因为这件事情,孔昱行为坦荡,阿姐却与他心存芥蒂,毕竟婚约还是在的,之后孔昱若是不出错,阿姐还是要嫁入孔家的。 庄采撷看着小公主一脸苦大仇深的模样,笑了一把,“别担心了,缘分的事情,要顺其自然。” 转眼间到了过年。 临淄的大雪虽然冷,可是也美,放眼望去,红色的灯笼与白色的雪交错在一起,倒是烘托出了年的氛围。 文颖再没有主动去书斋,孔昱等了一个月,也意识到可能那一日的事情,终究还是让她介怀了,便想邀请文颖出来去过年节,年时街上会有灯会,热闹的很。 递了帖子给文颖,文颖看了一眼自家娘亲,娘亲眼里都是鼓励,便也没有拒绝。 孔昱身形颀长,披着一件黑色的大氅,站在门外等着文颖,见她出来,便对她一笑。 不得不说,人长得好看,再对文颖那么一笑,文颖心里的那一点小疙瘩就消失不见了,拢着捂手出来,身上套着一件红色的披风,因为怕冷,便戴了帽子,帽子将她的脑袋遮了大半,露出一张雪白的小脸,搭着红色看起来格外舒服。 孔昱心头一松,上前压着文颖的肩膀。 文颖下意识向后退,就听一声沉声道,“别动。” 文颖便乖乖的不动了,睁着一双眸子滴溜溜的看着他。 孔昱便戏法似的从身后拿出一个狐裘,围在了文颖的脖子上,沉声道,“我知晓你不是心胸狭隘之人,上一次是我唐突了,我道歉。我不知晓能送你什么,这是我娘亲手做的,还好你今日没有戴围脖出来,否则我还送不出手。” 雪白的狐裘顺着文颖的呼吸,毛绒绒的轻轻的颤着,文颖闻见了孔昱身上的书墨香,眨了眨眼,轻声道,“谢谢。” 孔昱回过头看了一眼门口的丫鬟,丫鬟们得了宇文昊的意思,没有跟着。 金珠道,“孔公子,我家郡主不熟悉外头,您可别把她给弄丢了。” 孔昱一笑,众人便觉得周遭的雪都化掉了。 孔家公子真的是长开了,五官轮廓更为分明,自小便俊美,长大了更是让人望而生叹。 “好……”孔昱说着,便抬手扯着文颖的袖子,道,“一个时辰,我便将她送回来。” 待走远了,孔昱道,“今晚有灯会,我带你去。” 谁知道文颖跟在后面好一会儿,糯糯道了一句话,孔昱没听清楚,转过头看着她,笑道,“温雅可否说的大声些。” 文颖盯着他的笑,微微鼓起了勇气,咬唇道,“我……我心胸很狭隘的……” 一双眼睛瞪的很圆,也很认真。 孔昱微微窒息。 第383章 郎才女貌 窒息过后,孔昱有片刻的失笑。 就像是一个很乖很听话的小孩,在一本正经的告诉孔昱,她是个坏孩子一样。 “好……”孔昱轻声应下,“我知道了,以后我会注意。” 应的很认真,但是也很轻易。 文颖觉得自己在很认真的告诉孔昱这件事,本以为对方会有个什么反应,没想到轻而易举的就应下了,这样反而给文颖一种不真实的感觉。自从文灵来道歉后,她就很明白,文灵做的其实她并没有不开心,甚至,她也很想让庄蒹葭离孔昱远一点。 是她自己一直不够自信,而且觉得自己什么都不会,白得了一个郡主的头衔,有爹娘和皇兄皇妹,她应该感恩戴德所以不敢过多要求。 现在她对孔昱承认,也是想告诉孔昱,文灵做的其实也是她想做却不敢做的。 这件事并不能怪文灵。 孔昱垂下了眸子,抬手忍不住摸了摸文颖的头,像是哄小孩儿一样,“我们走吧。” “……嗯。”文颖应下。 入年的夜市十分热闹,四处都是彩灯,挂着字谜。 孔昱带着文颖一路走,倒是买了几块儿糖糕,文颖喜欢吃甜食,便也乖乖的跟在孔昱身后。 其实咋一看,二人不像是有婚约,倒像是兄妹的样子,连卖糖糕的老板都对文颖说了一句,“姑娘和你兄长的感情都好。” 孔昱注意着四周,没有听清楚老板的话。 文颖低低的说了一句,“他不是我兄长。” 声音太小,淹没在了人群中,老板只听到含糊的嘟囔一声,笑了笑说了句,“欢迎下次再来啊。” 天色很快暗了下来,年会有许多多情的少年少女参与,晃眼过去,几乎都是年轻人。 蓦的,文颖被一战挂在正钟楼上的宫灯吸引了目光。 那盏宫灯是用皮影所雕,雕的是霸王别姬图,看起来精致好看的紧,里头明灭的火光几乎将宫灯上的故事生动的展现了出来,不少人被宫灯吸引,孔昱注意到文颖的目光,也停下来看着那宫灯,“想要?” 文颖眨了眨眼,没有说话,可是眼底就是可怜巴巴的。 孔昱笑了一笑,“等我。” 恰好此时旁边也有一名少女问道,“老板,这宫灯可是卖的?” “不,不卖!这些都是徐记所出的宫灯,徐记的宫灯乃是皇宫庆典的御用宫灯,这一盏是徐记的东家亲手做的,独一无二。”老板看人差不多了笑道,“今晚是灯会,两炷香后这里会举办一场诗文对弈,这些宫灯都是奖励。入了围的,才可参加最后的角逐,宫灯只有一盏,所以自然只有夺得头筹才能拿到这宫灯。” 老板说完,众人便明白了。 “那如何才算入围?” 老板看了一圈道,“这会场中,一共有二十四个宫灯是我徐记所出,只要能找出来,并且解开上面的字谜,将宫灯拿过来,便算入围。” 人群顿时一哄而散,“老板你不早说。” 这整个灯会大大小小数百个宫灯,要一一找徐记宫灯,实在是不容易啊。 不过老板的目的也是让大家人的徐记的宫灯,这下目的也是达到了。 孔昱牵着文颖的袖子,“我们去找宫灯。” “好。” 文颖也觉着好玩,虽然她不会,可是这个玩法下来倒是有趣,而且孔昱聪明,他要解开字谜的话,肯定可以。 于是文颖也跟在孔昱身后,认认真真的找起了宫灯,听着旁边一个接一个的找到了宫灯,他们一个都没找到。 这还真不是能耐的问题,而是运气的问题。 眼看两炷香时间就要到了,文颖有些颓然。 “这个时候,可能他们已经将宫灯都找到了。”孔昱不想文颖失落,“我们去哪里等着,总有人猜不出灯谜,到时候我们可以看看有没有人愿意割爱。” “好……”文颖乖乖答。 说来也是运气好,走了没两步,就看见一名少女对着一名少年拳打脚踢,“娘让你读那么多书,你一个都猜不出来,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找了两盏宫灯,一个都猜不出来!” 少年咬牙切齿,“猜灯谜也不是我的强项,有本事你猜!” 少女气鼓鼓的瞪着他,“没听过女子无才便是德!” 孔昱顿了一顿,牵着文颖上前笑道,“这位兄台可否打个商量?” “嗯?”少年也是书生模样,抬头看向孔昱和文颖,连忙站直了身子。 少女更是盯着孔昱的脸便移不开了。 “方才听到二位找到两盏宫灯,我们可否打个商量,将其中一宫灯的字谜告诉二位,二位可否割爱一盏。”孔昱笑道。 少年有些犹豫。 少女朝着孔昱嫣然一笑,“公子可也是想要那宫灯?” 孔昱顿了一顿,“是。” 少女看了文颖一眼,推了少年一把,“看看别人家的兄长!” 文颖垂下了眸子,在别人眼里,只怕觉得她配不上孔昱吧。 听到这话,孔昱迟疑了片刻后道,“她不是我妹妹,是我的未婚妻。” 文颖微微抬眸。 这么一听,那少女眼底顿时失落,少年反倒是有成人之美,大手一抬,“行!拿去吧!” “多谢。”孔昱顺手接过,再看了一眼少年手上的宫灯。 天有眼,地生包,水生骨头,路生腰。 思虑片刻,便如约对少年笑道,“天有眼是星,地生包是坟,水生骨头是冰,路生腰是桥。” 少年恍然大悟,“公子博学多闻,才思敏捷,多谢。” 孔昱带着文颖走了之后,那少女道,“你怎么知道是真的还是假的,万一是假的呢?” “难道你还能想出别的答案?”少年反问。 少女撇嘴,目光恋恋不舍的看着孔昱的背影,真是…… 美少年啊。 离钟楼越近,文颖才小声道,“你不看看字谜吗?” 孔昱停下看着自己手中的宫灯,上面只有五个字:十月下小人。 文颖看了半天没能反应过来。 连孔昱都是皱了皱眉头,思量了许久。 一直到钟楼的老板放话,“还有没有人,一共二十四盏宫灯,只找到了二十盏,若是没有人,我们便不等了。” “有!”孔昱连忙高举宫灯,同声出的还有刚才那名少年。 老板笑道,“时间可要到了,两位公子请。” 孔昱转头对文颖道,“等我,你不要离的太远,就在台子下。” “嗯。”文颖点头,倒是真不敢离的太远。 在台子下仰望着孔昱。 方才的少女便钻了过来,轻声问道,“他真是你未婚夫啊。”话语里充满了可惜。 “……嗯。”文颖想了想还是点头。 蓦然有一种奇怪的感觉,感觉好像有人看着自己。 文颖抬头却没有看见眼熟的,便觉着是自己的错觉。 台子上少年按照孔昱所说的答案,果然对了。 而对着孔昱自己宫灯上的答案,孔昱说了一个字,是“趙”字。 当即便有人不解了,赵字如何有十月下小人? 老板没有开口。 孔昱又道,“是古字‘趙”’字,齐国的字每年来都有修正,字逐渐演变至简单,这个‘趙’字是数百年前的繁复古字,唯有它才能解释这十月下小人。” 老板嘿嘿一笑,“这位公子真是博学多闻,这字谜,可是其中极为复杂的一种,若非肚子里有点诗书,一般人还当真解不开。” 见孔昱答对了,文颖也不由得心生欢喜,一旁的少女有些眼酸,“你还未及笄吧,这般与他出来也不怕人笑话?” 重要的事面前的女子看起来普普通通,也就是皮肤白了一点,看起来呆呆傻傻的,哪里配的上台子上如谪仙一般的少年。 文颖歪着头看了一眼,轻声道,“亲事是爹娘定下的。”这是事实。 少女顿时感觉自己被扼住了喉咙,有一种哑巴吃黄连的感觉。 怪她爹娘没那般本事给她找个好亲事咯! “好了,时间到了。入围的共有二十人,其中有四位姑娘,十六位公子,我们俩俩对诗,二人一组,诗由对方评判,若有自愧不如者,便自动退围。若两者不相上下,则由退围者评判如何?”老板笑道。 读书人,向来只要品鉴其诗便能自知甘拜下风,这也是风度。 四位姑娘都在钟楼的另一边,被中间的大钟挡住了,文颖没看清。 这边孔昱几乎是战无不胜,每一首诗都可作为经典,众人终于反应过来,“这不是今年的解元孔昱吗?” 这么一提,众人很快反应过来。 孔昱有临淄第一才子之名,要与之相比还当真是少。 有自动退出的,也有自愧不如的,很快老板就宣布了结果,“现在唯有二人,说来也巧,有一位姑娘竟能走到最后,倒是少见。” 包括孔昱也有些诧异。 一直到钟楼后浅粉色的裙摆,坠着月流苏,一双绝色的容貌出现在众人眼前,含笑得礼的朝着孔昱行礼,“孔公子,许久不见。” 孔昱微微一怔,他早该想到,诗文上能与他对峙的女子极少,临淄中庄蒹葭当属第一人。 二人并排站在一起,一个是谪仙之容,一个是绝色之貌,同是才情出众,很快便有人认出来了临淄第一美人兼才女的庄蒹葭,赞叹声皆皆。 旁边的少女扫了怔住的文颖一眼,忙不迭的妒忌道,“要我说,庄才女这般的临淄第一美人兼才女,才能站在临淄第一才子身侧,郎才女貌让人惊叹。” 一字一句,都像是大石头一样的压上了文颖的心坎儿。 第384章 交换宫灯 四周的赞叹声,文颖已经听不太清楚,只觉得像是闷雷一样嗡嗡作响,而她只看得见台子上,孔昱与庄蒹葭对诗,有一种刀锋相错,知己相遇的相杀感。庄蒹葭不掩对孔昱的欣赏,孔昱似乎一心只想拿宫灯,但是对于庄蒹葭的才学显然也很惊叹。 他们两个像是头上就盯着聚光环一样,此刻就是他们的天下。 而她只能站在台子下呆呆的看着,她听不懂诗文好在哪里,妙在何处,哪怕她曾经试过死记硬背的背下诗集,可是对于其中的意思仍旧懵懵懂懂,她没有那等慧根,而孔昱就站在一个她无法踏足的世界里,她只能这样仰望着,一直到脖子生疼,文颖在缓缓的垂下了脑袋,眼中又是那般呆滞的茫然,喝彩的人群也与她格格不入。 孔昱对于这种场景已经见怪不怪,神色如常。 到最后庄蒹葭柔柔的叹了一声,“伯源才高一斗,舒怀甘拜下风。” 孔昱下意识的回礼,“舒怀已是极好。” 老板将宫灯赠给了孔昱,孔昱得了宫灯朝着文颖看去,只看见一个几乎要把脸埋进雪白绒毛里的脑袋。 庄蒹葭似乎也才看见文颖,与礼节来讲也不能不打招呼,便抬着下颚貌似卑微的下台,朝着文颖行礼,“臣女见过郡主。” 文颖才回过神点头。 庄蒹葭微不可查的扬了扬唇,扫了一眼孔昱,连忙又仓促的解释道,“今日臣女与伯……与孔公子乃是偶遇,还请郡主莫要介怀。” 朝着孔昱颔首,转身拂袖去,看起来倒是洒脱至极。 孔昱看着文颖,轻声道,“拿到了。” 文颖看着宫灯,宫灯还是精致的宫灯,上头的霸王别姬清晰可见,她却并没有得到的那般高兴。 孔昱才高八斗,诗书通透,而她只会绣花,这就像是一道跨不去的桥梁。 突然想起了那天,她满怀期待的将绣帕送给了孔昱,可是孔昱不似娘亲,不似兄长,他满怀心事草草的将绣帕放进了怀中对她说着庄蒹葭的事。 好一会儿,文颖才抬头对孔昱柔声笑道,“谢谢。” 声音轻的不行,孔昱却感觉到了一抹沉重。 顿了一顿才鼓起勇气道,“温雅,你可是怪我,若是我……” “嗯?”文颖亮着眸子看着他,眼神很清澈,不似庄蒹葭那般傲然自信,却藏着一抹怯弱。 孔昱突然就不知道怎么说了。 抬手柔柔的摸了摸文颖的脑袋,“天色不早了,回去吧……” 原本说的一个时辰也耽搁了不少。 “好。” 文颖提着宫灯,宫灯晃晃悠悠的,影子落在地上,就在她前头,文颖突然想起以前听的一个故事。 有个农夫的驴子喜欢偷懒,却好吃,为了让驴子拖车走,农夫就把胡萝卜挂在吊杆上,垂在驴子眼前,驴子望着胡萝卜就一直往前走,想去吃,却一直吃不到。 然后文颖就忍不住,踩着宫灯的影子向前走,一时间倒是忘记了刚才那等事情。 自己就玩儿的不亦乐乎起来,也忘记了孔昱还在自己身侧。 顾自像头倔驴一样,去吃一个自己吃不到的胡萝卜。 “温雅……”无奈的声音自身后响起,文颖才想起来,哎,孔昱还在自己身边。 孔昱有些无奈。 一直以来,他所到之处,若非嫉妒之言便是捧高之话,在文颖面前,她却经常将自己无视个彻底。 若说是因势无视,那又不是。 可是方才她拿了宫灯就自顾自的玩儿起来了,孔昱心头有些不舒服,他竟然还比不过一个宫灯! 文颖看着不远处的王府,王府外似乎有人在等着,灯光明灭。 回过头看着孔昱给了一个憨厚而又不失礼仪的微笑,“我到了……” 孔昱只能停住脚步,看着文颖,薄唇轻抿,目光中闪过一丝复杂之色。 四目相对,倒是有些牛头对不上马嘴的感觉。 文颖歪着头想了好一会儿道,“下次出来得年后了。” 孔昱这才松了一口气,轻声道,“好。” 文颖点点头朝着孔昱挥了挥手,转身奔着王府而去。 孔昱常常的吁了一口气,不知道为什么,心里闷的慌。 文颖提着宫灯回家,才发现门口站着的不是别人,而是自家皇兄,手中还是提着一盏精致的宫灯,和自己受伤的这盏不同,上头雕刻的是一个老农和驴子,还有一个胡萝卜。六面画,每一面都不一样,到了最后竟然是老农自个儿啃了胡萝卜,驴子不见了。 文颖就忍不住咯咯的笑了起来,老农和驴子的故事就是皇兄将给她听的,小时候皇兄就老是说她就是个望着胡萝卜的蠢驴。 说的不好听,但是她却没有觉得难过,因为皇兄说的时候总有一种说不上来的奇怪的感觉,就是感觉暖暖的。 “怎得回来的这样迟?”宇文璟皱了皱眉头,也看见了文颖手中的宫灯,心头突然有些不喜。 文颖故作而言他道,“皇兄等了我许久?” “不久。”宇文璟皱眉。 文灵一跳一跳的过来,手中也提着一盏小狐狸的精致宫灯道,“哎,阿姐你有宫灯啦!今日灯会,徐记给宫内奉上了几站精致的皮灯,皇兄给我们拿了过来。” 文颖一听,眼睛弯成了一条缝儿,抬手就想去拿宇文璟手中的那一盏,“皇兄这个是给我的?” “不给了。”宇文璟将宫灯往身后一藏,文颖抓了个空,倒是差点儿和宇文璟撞在了一起。 宇文璟抬眸睨了文颖一眼,“你已经有了一盏了。” 文颖低头看着手上的宫灯,虽然精致,可是没有皇兄手上的那盏有趣儿。 文灵眨巴着眼睛,诶,本来就是送给阿姐的,皇兄怎么突然就不送了!怪哉! 宇文璟冷着眼正准备转身离开,眼前就被一盏宫灯挡住了去路。 文颖舔了舔唇,“皇兄,我拿这一盏跟你换好不好?” 宇文璟面色微妙的变了一变,“你更喜欢我手上这一盏?” 文颖乖巧的点头。 文灵煞风景道,“阿姐,你手上的这一盏霸王别姬更好看啊!” 文颖低头看了一眼,其实上面的人是好看,但是她不知道是不是霸王别姬,只是人物镌刻的精致,看起来好看罢了,但是皇兄手上的那一盏她看得懂啊。 不等文颖说话,宇文璟就夺过了她手上的宫灯,把自己的放到了她手上,“拿去。” “谢谢皇兄!”文颖笑了笑。 文灵撇嘴,睨着那宫灯上的画,“阿姐你就是看着宫灯上的画有趣儿吧!” “……”文颖眨了眨眼,“皇兄,为什么这宫灯最后是老农啃了胡萝卜?” “啊……阿姐你还记得皇兄将的那个故事啊。”文灵反应过来,也歪头问道,“对啊,皇兄为什么最后是老农啃了胡萝卜,我记得结局不是这样的啊。” “那是你没听过另一个版本。”宇文璟提着宫灯往前走。 二人就跟跟屁虫一样的不由自主的跟在身后。 “皇兄,你少卖关子了,还不快说!”文灵性子急。 宇文璟轻轻的扫了文颖一眼,“老农带着驴子是想让驴子带他入城去寻亲,老农带了吃食,但是老农估错了路程,食物不够最后只剩下一根胡萝卜,驴子想吃,老农也想吃。驴子不吃不走,老农没办法才把胡萝卜吊在驴子头上,吆喝着驴子往前走。驴子走了很久终于发现老农在骗它,怎么都不肯走了,但是离城还有一段距离,入城不能带驴,老农在路上找了一户农家,便将驴子卖了,然后自己啃着胡萝卜走了。” 二人顿时沉默。 好一会儿,文灵幽幽道了一句,“驴子好可怜,被老农卖了,还没吃到胡萝卜。” 文颖抿紧了唇表示认同。 宇文璟心情极好的笑了一笑,“因为驴子是仆,老农是主,驴子何去何从看老农心情,胡萝卜给驴子吃还是老农自己吃,也轮不到驴子做主。” 文灵五官拧成了一团,只觉得自家皇兄笑的奇奇怪怪。 文颖茫然的点点头,皇兄说的好有道理。 第二天早上,宇文昊就看着自家儿子提着宫灯去国子监,挑了挑眉,“怎么上课还要带玩儿的?” 宇文璟哼了一声,“魏震想要徐家家主亲手做的一盏宫灯,但是对方不给做,这个我心情好赏他了。” 得了宫灯的魏震:啧!太子真大方,太子真豪爽! 翻过年宇文璟和文颖都十五了,文灵也十一了。 文颖之前长得快,甚至比宇文璟还高那么一点点,但是翻过年后突然就发现,哎呀,她不长了! 倒是自家皇兄跟冲天炮一样,一蹿就高了她半个头,看她的时候要低头俯视她,还莫名的多了两分得意的提醒她,该给他换鞋子换袜子换里衣了。 文颖咬紧了牙关,皇兄长得太快怎么办,做鞋子做袜子都得往大了做,突然的文颖就有些怪自家皇兄了,没事儿长那么快干嘛,就不能慢慢长吗,她只有一双手! 年后庄采撷到王府来做客,倒是问了文颖和文灵,三月要不要出去踏青。 年后临淄的雪就开始融了,但是三月就会出太阳,那时候雪阳交融,山里是一片好景色,许多人都想去采风呢。文颖本来是拒绝的,每过两日,孔家就递了帖子来,邀请文颖出去踏青,算下来过一个年,他们已经有快三个月没见了。 文颖歪头想着,踏青不会吟诗作对,总不会再遇见庄蒹葭了吧,便应下了。 第385章 英雄救美 踏青的地点在临淄城外的藏玉山,曾仅有传言道有人在这里发现过一颗宝玉,那颗宝玉玲珑剔透被供奉给了皇室,打造成了国玺,藏玉山因此而得名。 踏青不比在城内,所以温雅必须得带上侍卫和婢女,同邀请的自然还有庄采撷。 文灵还要上课,要迟一些来,宇文璟也一样。 翻过年虽然是十五,但是二人的生辰皆在十月,所以十月温雅才算正式及笄,但是宇文璟已经正式以十五的教课,文武兼修十分忙碌。 太早了会冷,正午阳光正好,所以是在午时之前出门的。 庄采撷也是早上到了文安王府,然后和文颖一同同出。 一上了马车,庄采撷便忍不住向文颖乐嗖嗖的道,“郡主您不知道,知晓我要出来随郡主您踏青,嫡母的脸都青了。” 那可不,庄采撷是个没姨娘的庶女。 庄夫人自己有个嫡子一个嫡女,嫡女有临淄第一美人和采女的名讳,却偏偏入不了皇室的眼,若是皇室多几个皇子那庄夫人都不必担心,可是只有一个,而且太子年满十八才会选妃,庄夫人自然是先操心嫡女,没想到这个庶女自个儿傍上了文安王府的大腿,还和一众重臣之子交好,可不是眼红。 “你很高兴?”文颖抬头看着庄采撷。 “那是当然!”庄采撷笑道,但是很快眼底闪过一丝哀意,“文安王一生只有一个王后,王后给郡主您相看夫家也首先是要不纳妾,郡主自然不知道,嫡庶有别,对嫡母以及嫡子嫡女来说,庶女就是来抢夺他们家产的。尚书府虽然不至于要到抢夺家产的那一步,但是因为我姨娘当初得父亲喜欢,与嫡母分宠,得了嫡母嫉恨,包括我姨娘走后,我父亲碍于不能宠妾灭妻,但是心头也惦记着,嫡母不喜欢我,所以也不会认真为我相看亲事,等我及笄,嫡母说不得便会随意将我嫁了出去,那我也是没有办法。” 文颖一怔。 庄采撷转而又朝着文颖开朗的笑道,“不过现在我可是凭着自己的本事抱上了郡主和公主的大腿,往后嫡母安排我的婚事,那也得斟酌几分,给不了太差的!” 听庄采撷说完,文颖才突然意识到,对一个女子来说一门亲事有多么的重要,原来庶女和嫡女之间差距竟然这般大,难怪爹娘要选择不纳妾的孔家。 看了看外头的天色,文颖转而问道,“你饿了吗?” 庄采撷??? 正常人不是应该顺着话题说几句吗?郡主怎么不按照套路来! 但是看文颖说的认真,庄采撷笑了笑,“郡主一提,果然有些饿了呢!” “车上有点心。”文颖将暗格里的点心盒子搬了出来,“吃吧。” 说着将东西摆在了案几上,然后自己就开始吃。 庄采撷懵了一下,感情是郡主自个儿想吃了呀。 倒是忍不住嗤笑出声,每回和郡主单独相处,都觉得郡主实诚的紧。 两个人在马车里用了点心,因为到藏玉山的时候,也正好是用午膳的时候,提前备了小点心,带了个丫鬟彩玉是王府里的厨娘,马车后头还备了一些调味料,文颖虽然喜欢用甜食,不过年韵给备下的是想着藏玉山有诸多美食野味,让厨娘做来给文颖尝尝,文颖极少出门,合开尝个新鲜。 藏玉山山口,孔昱一早就在那里等着。 远远望去,公子如玉。 庄采撷下车的时候便看见了,孔昱本就生的俊美,而且过了今年孔昱也十七了,五官长开后,更是养眼,不得不说,难怪庄蒹葭惦记。 “孔公子。”庄采撷行礼。 文颖瞧着孔昱,孔昱细细的看着文颖,翻过了一个年,倒是瘦了两分,碧色的长裙上,腰肢看起来细极了。 “可是饿了?”孔昱也知晓这个时辰,是该用膳的时辰。 文颖摇头,“不饿,在马车上用了点心。” 孔昱点头道,“我娘做了点心,若是饿了可用。” “好。”文颖点头,没有说娘亲也是亲自给她做了担心,也在马车里。 然后孔昱就看着文颖身后稀里哗啦跟了一大堆人,除了日常随侍的婢女金珠和银珠,还有一位年轻的婢女,还有四个侍卫。 相比起来,孔昱只有一个马夫和一个随侍单薄了许多。 “藏玉山有石道,我们走半个时辰左右便可到山顶。”孔昱开口,看着温雅,“你若是累了便歇息。” 庄采撷抬眸打量着,这位孔家公子倒是处处照顾着郡主,哎,若不是庄蒹葭非得横插一手,其实也挺好的。 思及至此,庄采撷心里突然咯噔了一下。 今日她出来的事情庄蒹葭也是知道的,庄蒹葭不会作什么妖吧! 越想庄采撷越觉得有可能,若是庄蒹葭非得来着藏玉山要和孔昱来个什么偶遇,那郡主心里又得膈应了吧。 虚虚的抬眼看了一把文颖,文颖面容平静,孔昱给她说着什么,她都安静的听着,拍了拍自己的胸口,不要自己吓自己,庄蒹葭没那么上赶着倒贴吧。 三人一路随行倒了开心,文颖极少出门,这见山见水的十分高兴。 将她高兴,孔昱也跟着高兴。 只是文颖体力不太好,走了没一会儿额头便渗出了些许汗,途中有凉亭,孔昱便扶着文颖坐下歇息了一会儿。庄采撷倒是精神,拿着棍子四处戳着。 文颖道,“采撷,你这是做什么呢?” “哎,听说这藏玉山中有宝玉,我当然是四处看看了,万一发现个宝玉回去,指不定以后嫁妆还能多个几百两呢。”庄采撷说着,下意识的对侍卫道,“哎,你们也快找找!” 侍卫们看了文颖一眼,文颖觉得庄采撷好玩儿,便也点头让侍卫们去跟着她东戳戳,西看看,自己则倚着凉亭喘气儿。 金珠道,“郡主,王后说您合着该多出来走走,大夫说您体虚,就是走少了。” “让娘担忧了。”文颖点点头,发现他们都还精神抖擞的,不过看了一眼孔昱,孔昱也还好。 孔昱虽不练武,但是他每日去书斋都是走着去的,到也算是锻炼了身体。 “那往后,我多带你出来走走。”孔昱轻声道。 文颖点头。 “来!把这个劈开!”庄采撷捡了个石头,捧到侍卫面前,“都说玉藏在石头里,我看看是不是。” 侍卫拧紧了眉头,看了看自己的剑,然后用一种您在刁难我们的表情看着庄采撷。 庄采撷无知无畏,“快,劈开!” 文颖看的咯咯直笑。 侍卫只能拔剑,给石头劈上去。 噹的一声,石头没碎,剑缺了个口子,侍卫便只能用了内力,重重一劈,石头裂了个缝儿,剑也缺了个大口子。 剑不是什么宝剑,没有那般锋利。 说来也是运气,庄采撷眯着眼盯着那石头缝儿,立刻兴奋的大叫,“哎哎哎,郡主你快看看,这里头是不是有东西!” 说罢凑到文颖跟前,文颖瞧着,诶,还真有东西。 喃喃道,“你还真捡到宝玉了啊!” 不过缝隙太小,看不清楚。 孔昱笑了笑,随口便道了一句,“匣浅难羁宝剑锋,玉藏石中也玲珑。” 庄采撷回头,勾了勾唇,“孔大才子,诗兴大发啊。” 孔昱顿时收了口,看了一眼文颖,文颖没觉得有什么,便闭了口。 他知晓,她对这等并不通惠,只是兴致上来随口而出。 庄采撷把石头当宝贝一样的抱在怀里,等着回去让人磨开看看。 一行人走了一个时辰左右,就下山了,山下有荷塘,还有奔跑的山鸡,文颖肚子咕咕叫了两声,彩玉便道,“郡主可是饿了?那山鸡捉来做个叫花鸡,味美的紧,郡主可要尝尝?” 文颖眨眼,庄采撷已经吞口水了,“叫花鸡,我吃过白玉楼的叫花鸡,好吃的紧,一样的吗?” “白玉楼的鸡是养的,这鸡是野鸡,必然不同。”彩玉道,“就是等的时候要多一些。” 文颖点点头,庄采撷忙道,“美食总是值得等待的。” 彩玉便让侍卫去捉野鸡,顺便捡柴火挖坑。 “若是饿了,先垫垫肚子。”文颖低下头,便看见几块儿白白的,被压的有些碎了的点心。 心头微微暖了一下,正准备抬手去拿,便听到不远处一阵女子惊呼。 “啊……救命啊……” 几人抬头,便看见一个女子衣衫不整仓皇的朝着这边跑了过来,却被树藤绊倒。 两个猥琐的男子跑着追了上来,“小美人儿,你跑啊……这荒郊野岭,你看谁能救得了你!” “当天化日朗朗乾坤,竟然做出这等事情。”孔昱一身正气当即便忍不住冲了上去。 文颖还没来得及反应,孔昱便将雪白的点心塞进了她手中,独自上前英雄救美。 若是旁人,当叹得一声好正气啊,可是庄采撷细细眯了眼,“庄蒹葭?” 文颖霎时抬头看去。 那衣衫散乱被流氓所追的可不就是第一美人。 刹那间心头说不出是什么感觉,只是觉得她要同孔昱站在一起,便松了手追了上去。 点心落地散乱成一团被踩碎成泥泞,庄采撷下意识的去追文颖。 “啊……” 谁知道文颖踩了石子儿,崴了脚身子偏倒一侧,便坠了下去,庄采撷伸手去拉,也把自己也给拉坠了下去,二人直接卷抱在一起直接从陡峭的坡上滚了下去,穿过茂密的草丛,很快就不见了人影。 第386章 行侠仗义 一切都只是呼吸之间,根本来不及反应,金珠大叫,“快来人啊!” 侍卫们听到动静悉数回来。 前面的流氓发现有人来了之后,便心生警惕,再看人还很多,便后退夺路离开。 庄蒹葭也没想到会这般巧合,当即对孔昱的倾慕之心又多几许,还未来得及感谢,就听丫鬟道,“快来人下去!郡主落下了坡,还不快去找!” 孔昱的心脏落了一拍,回过头才发现文颖和庄采撷都已经不见,下意识的脊背便出了一身冷汗,当即抛下了庄蒹葭,“怎么回事?” 一群侍卫看着被树丛遮掩的茂密的陡坡,根本看不见下面到底是什么。 “孔公子顾着行侠仗义便是,我家郡主的事情不劳孔公子费心。”金珠也带着气儿,对孔昱也没好说话,刚才若不是这突然的一遭,所有人都没想到郡主会跌下陡坡。 “这里不是山腰,离山脚也不远,树太多看不见下面是什么,你们两个从那边山道上顺着路下去搜寻。”为首的侍卫赶快吩咐,又吩咐了一人回王府禀告,自己则准备顺着这里跳下去,原路去找。 就在此时,匆促的脚步声传来,窸窸窣窣,倒是有好些许人。 众人望去,正见宇文璟和魏震带人赶了过来,后面小短腿文灵跑的上气不接下气,“皇兄跑慢些,腿长了不起啊!” “太子!”所有人当即跪下。 宇文璟结束了课业便赶了过来,但是看到此刻一幕,当即便冷了脸,“发生了何事?郡主呢?” 金珠慌忙简单的将事情说了一遍,“奴才们没能照顾好郡主,还请太子恕罪。” 宇文璟的脸色便沉的像是进了冰窖一样,视线如同冰刀一般扫过孔昱和庄蒹葭的脸,庄蒹葭忙着整理仪容,心头慌张的不行。 “好的很!”宇文璟上前,看着文颖掉下去的地方。 孔昱知晓这有自己的责任,他请郡主出来踏青却没有照顾好文颖,心内愧疚不已,“太子放心,此事孔昱会负责,无论郡主发生何事,孔昱绝不会负她。” 当即孔昱心思翻覆已经做好了准备,若是她伤了,他守她一辈子。若是她蹶了,他护她一辈子。若是她出了事,他终身不娶,等她一辈子。 说完孔昱便准备亲自从山坡上下去找文颖,奈何孔昱不会武,他的动作缓慢而又小心翼翼。 “你负的了吗?”宇文璟沉黑了脸,推开孔昱,“没用的东西!让开!” 说完,宇文璟便直接从山坡上跳了下去,伸手敏捷,很快看不见人影,众人都吓了一跳。 魏震:我勒个乖乖,太子您要不要命啊! 转头对人道,“你们去山下接应。” 然后顺着宇文璟跳下去的地方,也跳了下去。 宇文璟挑的地方,正好是有树枝儿的地方。魏震和宇文璟一同习武,算是宇文璟的陪练,也都是从教场过来的。 二人身后敏捷,吊着树枝儿,落地后发现是一个陡坡,陡坡又斜又长,一路是茂盛的草丛被碾压的痕迹,不难看出庄采撷和文颖从这里滚过。 宇文璟当即顺着印子去找。 找了半刻,才在丛中看见一道衣衫,当即上前扶着那人一看,却发现是庄采撷,反手又将庄采撷给蒽回了地上,去找文颖。 滚的晕晕乎乎的庄采撷意识回神:太子,不带这样欺负人的! 庄采撷和文颖是抱着掉下去的,中途又有树枝缓冲,落地的时候庄采撷垫在下面啊了一声,然后二人就顺着坡一路滚,所幸的是没有撞到什么树干树枝和石头,所以才麻溜的滚的远了些,一直到坡势不是那么陡了才停下,只是中途庄采撷和文颖分开了,文颖又从侧着的小坡上滚了下去,所以滚得比庄采撷还远。 脑袋被一圈一圈转的头疼,晕的想吐。 缓了好一会儿文颖才清醒过来,撑着起身,身上在滚落途中被擦伤,脸上也是,这一下密密麻麻的倒是哪儿都疼了,文颖想站起来,脚下一疼,又重重的坐了回去,倒是脚扭了,文颖气的拾起了一旁的石子儿砸过去,委屈的金豆子一直掉。 她不知道气什么,只是觉得好难过。 孔昱救人错了吗?也不是,若是旁人就当叹其一身正气行侠仗义,可是孔昱偏偏救的是庄蒹葭。 她气自己度量狭隘,其实很久之前她心头便憋着一口气儿,可是她自己偏偏要安慰自己孔昱是爹娘相看好的人,他很好,结果把自己弄得一身伤。 宇文璟找到文颖的时候就看她背对着自己,抖着肩膀嘤嘤噎噎的呜咽着。 声音极小,连气儿都不敢大声放,收拢着。 没出息透了!这里都没人还不敢大声哭! 但是人没事,还有力气哭,宇文璟终归是放了心下来,缓缓靠近文颖,脚压在枝丫上,发出咔擦一声,文颖才意识到有人过来了,下意识的回头,正看见自家皇兄就站在自己身后,那一抹惶恐瞬时化作乌有,眼泪也不掉了,就睁着一双发红的眼睛看着他,用力一吸,将方才抽噎时的眼泪水鼻涕都吸了回去,看起来邋遢的不得了。 宇文璟蹲下身子,上下扫了她一眼,“可有哪儿疼?” “身上都疼……”文颖抬手,露出手臂手臂上红了一大片,“脚也崴了。” 雪白的肌肤上看起来着实难看,宇文璟眉头紧蹙,再看向高肿的脚踝,抬手摸了一摸。 从八岁开始练武,宇文璟手上已生出薄茧,摩挲在细嫩的肌肤上,文颖就感觉痒痒的。 “嘶……”宇文璟微微捏了捏,文颖下意识吸气。 没办法,要回去养着,是拉伤了筋。 “上来。”宇文璟走到文颖面前蹲着。 文颖伸出了两只手圈着他的脖子,宇文璟一手拉着她,一手掐着她的腿,微微用力往上一颠,文颖就稳稳的趴在了他的背上,腿窝被宇文璟捞在腰间。 “抱紧点,别掉下去了。”宇文璟沉声道,文颖下意识的便缩进了手,连带着小脸都埋进了宇文璟的脖子里。 突然想起了两年前,皇兄也背过她。 不过那时候皇兄还没她高,背起来感觉也怪怪的,现在皇兄比她高了一个脑袋了,背起来似乎也更为有力了。 “魏震。”宇文璟转过身喊了一声。 “哎,在呢!就来!”魏震回了一句,一边骂道,“你快点!” “我是伤员!”庄采撷底气十足,“你要等不了,那你就走,反正侍卫回来寻我!” 魏震颇有些不耐烦,“一个破石头,至于吗你!” “是宝石!宝石!”庄采撷怒道,“价值连城!要是没了,十个你都赔不起!” “草!你掉进钱眼子里了啊!” “你管我!”宝石在人在!银钱可比命重要! 魏震没办法,只得去给庄采撷找她的那块儿破石头。 文颖有些想笑,回过头轻轻的问道,“皇兄,你怎么在这里?” “下了课就过来了。”宇文璟沉声道,“下次还敢出来吗?” 文颖缓缓低下眸子,埋进宇文璟的脖子里,然后摇头。 宇文璟才满意,还踏青! 下次再和孔昱出来踏青,打断腿! 好一会儿,文颖抬头糯糯道,“皇兄……” “嗯?” “我……我……” “有事说。” 文颖鼓足了勇气,“我不想嫁了……” 宇文璟顿了一顿,“你说什么?” “我……我不想嫁给孔昱了……”文颖软软的道了一句,生怕宇文璟会因此而问她。 她说不出来为什么不想嫁了,就是觉得好累。 如果仅仅是孔昱,那么还好。 可是庄蒹葭一出现,她就感觉世界沉的她担不起来。 而且她还很怕,很怕成婚以后,庄蒹葭还会出现,她没有办法去应付去释怀,可是台子上的孔昱那么引人注目,就像是得了他的天下,而她卑微的只能站在台下仰望他,那种感觉让她难受。 “好……不嫁就不嫁……”宇文璟回答的随意,嘴角却忍不住勾出一抹微不可查的笑意。 “嗯?”文颖泪眼蒙蒙的抬头,觉得自家皇兄回答的也太过于轻易了,“可是爹和娘……” “你不想嫁,没人能逼你。”宇文璟开口,“婚事可以定下,也可以退,你还未及笄,以后再相看合适的夫家也成。” 舔了舔唇,后面的话宇文璟说的口不由心。 在山脚下等着的侍卫和孔昱等人就看着宇文璟和魏震,一人背着一个出来。魏震被庄采撷拧的龇牙咧嘴,威胁道,“再掐我,再掐我就把你扔下去。” 庄采撷这才松了手。 魏震忍不住骂人,这人这么没良心! “郡主……” 孔昱还是那般温润如风,只是目光担忧的看着文颖,宇文璟压根儿没让他多看两眼,就把文颖塞进了马车里,转身对孔昱道,“今日之事,本宫会如实告知父王母后,此事乃是意外,那两个欺负庄姑娘的流氓已经抓住惩罚,孔公子莫要介怀。” 说完宇文璟就上了马车,“长安,走了。” 文灵连忙爬上马车,留着魏震。 庄采撷抱紧了魏震的脖子道,“我和郡主一起来的,现下没马车,我不想和庄蒹葭一起回去,你送我吧。” 魏震勾了勾唇,吊儿郎当道,“行,你求我啊!” “送不送!”庄采撷抬手一拧,魏震便发出惨叫。 龇牙咧嘴小声道,“母老虎,神特么以后敢娶你!” 第387章 打草惊蛇 “阿姐,那孔昱也太不是东西了!”上了马车,文灵心疼的看着文颖的手还有文颖脸上的伤,小脸皱巴巴的拧在一起恨不得把孔昱咬碎了往肚子里咽的模样。 文颖敛过眉目,没有说话,手脚上都有擦伤,马车上有药箱,宇文璟直接搬了出来,朝着文颖开口,“手。” 文颖便下意识的伸手过去。 宇文璟检查了一道,文颖既然说除了脚踝都不疼,那身上应该是没什么不妥,就是外伤看起来有些吓人。 宇文璟撩开了文颖的袖子,雪白的胳膊上擦红了一大片。 宇文璟极为熟络的用面沾了酒给文颖将伤口擦拭干净,然后才擦了药,两只胳膊划伤不同,然后就是小腿上还有一些,但是很浅。 文灵原本静静的看着自家皇兄给自家阿姐上药,看到宇文璟认真的神色,像是发现了新大陆一样。 啧!孔昱那长得跟小倌似的小白脸,哪儿有皇兄帅的有男人风度啊! “脸。”宇文璟避开了文颖的红肿的脚踝后对文颖道。 文颖乖乖的转过头,对着宇文璟把小脸挪了过去,脸上有两道不深的划伤,脖子上也有。 宇文璟微微低头,目光在文颖浅棕色的睫毛上扫过。 她搭着眸子,安静乖巧的不得了。 突然马车抖了一下,文颖受惯性下意识的往前扑去,被宇文璟正面接了个正着,一手下意识的便撑着文颖纤弱的脊背,一手压在腰肢上。 文颖脑袋砸进了宇文璟的脖子窝里,没有看见,文灵稳住了身子后,却是睁大了眼睛看的极为认真。 她看见了什么! 皇兄竟然红了耳朵了! 文灵不比文颖这般迟钝,相反,她聪慧,也明白男女之间的情事。 脑海中懵了一下,目光在文颖和宇文璟脸上,皇兄?阿姐? 刹那间,心头便冒出了无数个想法,不会吧! 宇文璟转过头朝着文灵看了一眼,文灵连忙收回了心思,把脑袋侧到一边。 文颖好不容易坐好了身子,却总觉得哪里怪怪的,有些不敢抬起头,只能糯糯的垂下了脖子,“多谢皇兄。” “长安。” “啊!”文灵脑袋瓜里一堆乱七八糟的东西,现在被自家皇兄一叫,就跟踩了尾巴一样。 然后就听宇文璟幽幽道,“今日之事你如何看?” 如何看? 文灵反应过来,立马一脸愤愤,“那孔昱要当个烂好人!结果害的阿姐滚下了坡,这样的人根本配不上阿姐!” 宇文璟点头,“嗯,所以孔家与王府的亲事作罢,你觉得如何?” 文颖心头颤了颤,倒是有些担忧。 她不想嫁给孔昱,会不会麻烦了爹娘? 文灵一听,两眼顿时放光,“那感情好!作罢就作罢,阿姐还能找更好的,天下又不是至于孔昱一个男子!” 她举双手双脚赞成! 不过转头,文灵又问了文颖,“不过,婚事是阿姐的,阿姐做主吧!” 文灵盯得仔细,文颖好一会儿道,“我……我不喜欢孔昱了……” 听到这答案,文灵和宇文璟的神色截然相反。 文灵是举天举地的高兴,而宇文璟的注意力却是在那个“了”字上。 不喜欢了,那意思是喜欢过吗? “阿姐,你这一摔要是没什么大碍,那我倒是要高兴你给摔开窍了呢!”文灵抚摸着胸口。 文颖的眸中闪过一丝黯然,缓缓搭下眼睑。 回了文安王府天色已是夕阳西下,婢女扶着文颖进王府,一边让人去找大夫。听到文颖手上的消息,年韵和宇文昊连忙走出来,面色微愠。 “怎么弄的?”宇文昊情绪有些不悦。 几个侍卫和婢女连忙都跪下。 “是奴婢们照顾不周,还请王上惩罚。” “爹……是我自己不小心,不怪金珠她们。”文颖忙道,生怕宇文昊重罚了金珠她们。 宇文昊看了几个侍卫一样,再看看脸上手上都是伤的女儿,眼底乌黑黑一片,就罚了几个侍卫数月的俸禄,然后去围着城墙跑了,至于婢女则是罚她们不能用晚饭。 年韵嗔道,“就知道罚,先问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 坐在旁边,抬手碰了碰文颖的伤口,闻见了药味儿。 文颖忙将宇文璟已经为她上过药的事情告诉年韵,年韵才放下心来。 大夫过来后,婢女也都将今日发生的事情都说了清楚,侍卫将那些个流氓也抓住了,确实是见色起意,无人指使,所以被带去了官府,要关押好几个月了。 而文颖掉下坡也确实是意外,只能怪婢女们没有照顾好。 听完了事情的始末,年韵看见了文颖眼底的黯然,等大夫为文颖包好了脚踝,确认没有其他重伤后,便打发了宇文昊和宇文璟他们出去,自己单独留下陪着文颖。 “雅雅,你可是想说什么?”。 其实年韵心里也不舒服,说实话,一身正气是好,可是为了救别的女子,而意外导致自己未来的妻子受伤,无论是否是故意的,这都会让心有介怀,尽管两件事情并没有直接关系。 文颖鼓起了勇气,抬头看着年韵,“娘,我不想嫁给孔昱了……” “……若是你不喜欢孔家公子,那娘明日便派人为你去取消婚事……”年韵说的认真,手轻拍着文颖的小手,“不过,告诉娘,你可真的一点儿都不喜欢孔家公子?” 说实话,孔昱生的那一副容貌,临淄要不喜欢他的女子,真的少。 “你若是不喜欢他,他去救庄蒹葭的时候,你为何要追上去?”年韵温柔的看着文颖,“娘不是要问你,只是想知道你是否明白自己的心,这婚事一旦取消,就没有再挽回的道理,娘也不会给那孔家公子再让你受伤的机会。” 文颖垂下眸子,眼底茫然浮上,顺着自己心头所想,如实道,“娘……孔家公子太高了,我每回看他都得仰着脖子,看久了,脖子疼……” 这是真的,无论是在丽景轩的诗会,还是在钟楼的对诗时。 年韵一听就明白了,好一会儿笑道,“这件事,是娘要道歉……娘没有给你选对人,娘早该想到的……” 早该想到温雅的这般性子,如何能有那般自信,站在孔昱身边。 而孔昱他也并非是那般谈风月,心中对男女之情十分在乎的人,他看重责任更甚,若是定下婚约的不是温雅,孔昱只怕也会这般。 “不过……”年韵轻轻道,“取消了婚约,娘希望你勿要因此而厌恶那孔家公子。” 文颖抬头,颇有些不解的看着自家娘亲。 年韵笑了笑,“此事娘亲虽然不喜,但是公正来看待,孔昱没有对错,若对方不是庄蒹葭,孔昱也会冲上去,这是他的正义之处,只是他还年轻,太冲动了。而对方恰好又是庄蒹葭,所以你才会介意是不是……” 文颖顿了一顿,诚实的点头。 “娘希望你,不要因此耿耿于怀,这样放不过的是你自己……取消了婚约,那孔昱就与你没有干系,他日后娶了谁,成就如何,去哪里,你都不要再惦记着……不要在意他过的好不好,不要关注他的消息,就像你们从来没有过这场婚约一样,不用特意避开他,不用特意在意他,也不用特意厌恶他……”年韵缓缓道,“女儿家也能行君子之风……就当,你与孔家公子无缘……” 年韵最怕的,就是文颖会因此耿耿于怀,成为执念,虽然自己说了放弃,可是往后却如何都不能释怀。 那样,余生苦的会是她自己。 房内,母女俩在说着。 书房里父子俩也在说着。 宇文昊看着自己的儿子,轻声道,“为何觉得孔昱不适合温雅?这件事只是一场意外,并不能说明是孔昱的错。” 宇文璟早已在腹中拿捏好了说辞,目光坚定的看着宇文昊。 “孔昱以君子之风尚行,心有正义,路见不平要上前制止,如父亲所说,孔昱太过于年轻,但他天分极高,若能保持这股正义与公正,日后必定是个好臣子。所以此事,孔昱只是安排不妥,需要历练,但是抉择上却并无措。” 顿了一顿,“但是于私心下来说,孔昱并不能照顾好温雅,温雅与普通女子不同,她不够聪慧,是需要被照顾的一方,而孔昱心济天下,心怀正义与公正,便不能照顾温雅,换言之,温雅对孔昱来说也并不是一位贤妻。” 因为温雅并不能懂孔昱的心怀天下与正义,也不懂孔昱的才能,她自己更不能聪明的把自己辗转在这期间的位置,甚至于大义之前,温雅都不能保护好自己,她脆弱的,适合找一个地方,将她保护起来。 都说人要经历过才能成长,殊不知能够成长的人那是因为本就有慧根,可是温雅不是那等聪慧之人。 孔昱保持初心,一番打磨后绝对会是个好官,但是他却做不了温雅的好丈夫。 “你当真如此认为?”宇文昊眯着眼,似乎洞悉了自己的儿子。 宇文璟沉笃着脸色,“儿臣以为,只有一个更强大,能够将温雅护在羽翼下的人才能够成为温雅的夫君。” 父子二人对望了许久。 宇文昊脸上神色骤然一松,轻声道,“行了,温雅的婚事你娘说了算,你不用来说服我。” 宇文璟:…… 苦口婆心酝酿的说了那么久!不就是为了加一层保险吗?结果他爹就给他这么个没出息的回答? “是。”但是表面,宇文璟只能点头应下。 转身走了两步准备离开书房,却听宇文昊道,“璟儿,猎人在捕猎之前,都要小心翼翼不去打草惊蛇,免得猎物逃了。” 宇文璟身子僵了一僵。 宇文昊勾了勾唇,眼底多了一丝趣味。 啧,都说儿子像老子,果然是真的! 第388章 取消婚约 孔昱回到孔家后便感觉有种不妙的预感,眉心一直突突的跳着,将事情告诉了孔半山和孔夫人,孔家当即便连夜准备赔礼,让孔昱第二天准备亲自去文安王府送赔礼。 第二天早上孔昱正准备拿着赔礼去文安王府,便听管家说,“夫人,文安王府递了帖子过来,文安王后半个时辰后会过来与夫人一叙。” 孔夫人皱紧了眉头,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道,“好……好,你们快去准备。” 看着站在门口的孔昱,叹了一气,“伯源,不用去了。” 孔昱一怔,“可是……” 孔夫人眉头轻拧,面色却尽量坦然,“王后前来,必是因为温雅郡主的事情,你现在过去不妥,莫不如先听王后说罢。” 温雅郡主是因为同孔昱出去踏青才受伤,虽然是意外,可若是王后非要怪罪,他们也只能承受。 孔昱想了一想,点头应下,“是。” 只是这种等待的滋味并不好受,半个时辰,让孔昱如坐针毡,他担心温雅的伤,内心自责,责备自己带她出来没有照顾好她,她可会怪他? 半个时辰后,文安王府的马车到了。 年韵从马车上下来,婢女拿好了庚帖,随在年韵身后。孔家一家上下,除了去上朝的孔半山,都是诚惶诚恐的迎接年韵,孔家是臣,且不是重臣,是随时可替代的那种。 孔夫人下跪叩拜,年韵也微微有些恍然,照理说二者亲事还未解约,他们也算是半个皇亲国戚,可是这般小心翼翼的模样,确实让年韵感觉到了不对等。当年爹是藩王之首,见了太上皇尚且要下跪,她也是,可是因为有功勋在身,朝中太上皇需要拉拢爹,所以皇室与之呈平等之势,倒也底气十足。 原先她只想着给温雅找个适合的人,现在想来,适合的人又哪里是这般容易的,这家世也重要至极。 “王后,不知郡主的伤势如何?今早臣妇本已让人准备了东西,本准备让伯源去王府看郡主,王后先来了,臣妇便让伯源耽搁了。”孔夫人已经极力镇定,可是对方身份高自己太多,之前只是通过仆从过来,就已经极为紧张,现在亲自过来孔夫人如何也镇定不下来,手心都是汗,落在孔昱眼里,便是胆怯的诚惶诚恐,微微蹙眉。 “温雅无碍,多是些皮外伤,养几日就好了。”年韵的目光从孔夫人的脸上,移到孔昱脸上。 从说了平身后,孔昱便垂了头,但是腰身打的笔直,倒是一副铮铮铁骨的模样。 等年韵说完,孔昱才抬手拂摆,再次朝着年韵跪下,“伯源未曾照顾好温雅,还请王后责罚。”说罢抬头看着年韵,眼底愧疚分明。 年韵将茶放下后浅声道,“孔昱,温雅的事情是意外。” 孔昱依旧拧紧了眉头,他心有愧疚,可是温雅掉下山坡已是事实,他除了愧疚却不知道该如何补救。 “太子是关心则乱,可是昨日之事孔昱你确实无错,流氓当天化日之下胆敢骚扰良家妇女,自是该有人站出来为之说话,你有一腔正义心肠,若说不妥,那便是安排不妥。”年韵开口,倒是对了孔昱的心思。 孔家家并不算大,孔昱身边一直随侧的只有一个侍从,一同长大情同手足,其实他上还是侍从上于他来说并无差距。 但是听到年韵的话,孔昱微微放下了心,至少文安王后未曾责怪他。 谁知下一刻就听年韵道,“今日本宫来,是为温雅于孔昱的婚事。” 孔夫人一听,吓了一跳。 但也下意识的认为是要为二人商议婚期,连忙道,“快拿历来。” 仆从还未有所动作,年韵忙制止,“不必,今日本宫来,是应温雅的要求来解除婚约的。” “解除婚约?” 母子二人顿时脸色大变。 孔昱更是觉得心头荒的如一团乱麻,紧紧的盯着年韵,下意识道,“可是温雅受伤了?还是怎么了?我不会嫌弃温雅,不管她变成何种模样,孔昱都愿意娶她,愿意负责。” 年韵怔了一怔。 看着孔昱认真的神色,反应过来对方以为文颖是因为得了疾不想拖累他惹他嫌弃才解除婚约。 摇摇头,“温雅很好,只是脚崴了,还有一些皮外伤,不超过半个月倒是可以养好,庄家的庶二姑娘伤的,比温雅还重些。” 孔昱抿紧了唇,手不由自主的握紧,“可是孔昱做错了,若是孔昱错了,孔昱可向郡主解释。” 年韵笑了一笑,“是温雅发现自己不喜欢你。” 孔昱浑身一僵。 “于温雅来说,这门婚约同样是本宫和王上为她所安排的责任,于你来说应该也是一样,不过王府素来宽和,温雅不喜欢,这门婚事就是本宫这个为娘的多心了。”年韵话音刚落,婢女便将庚帖递给了孔夫人,孔夫人恍然的接下,神色变得十分复杂。 这门婚事像是做梦一样的得来。 而现在,梦醒了。 孔昱心头像是有树只小手不甘心的挠着,“温雅她,可是有喜欢的人了?” 不由自主的,孔昱想到了那一日太子背着温雅出来的情形,她攀的很紧,好像太子是她绝对能够托付依赖的人,他们年岁相当,从小一起长大,但是温雅毕竟不是文安王与文安王后的亲生骨肉,所以…… 年韵想了一想,摇摇头,“并没有。” 孔昱拧紧了眉头,“那温雅为何不愿给孔昱一个机会,也许……” “孔昱,你和温雅没有缘分。”年韵直接打断孔昱的话,想到了前段时日自己的小女儿赖在自己身上嘀嘀咕咕的告诉自己的事。 那庄蒹葭已经是第一美人第一才女了,非得那么巧合的与孔昱相遇? 好几次还让温雅遇上。 什么钟楼、书斋、诗会、踏青? 就算踏青时的流氓不是庄蒹葭设计的,但是庄蒹葭去藏玉山也必定是为了孔昱。 可是庄蒹葭也找了一个踏青的理由。 她们女子都是懂这些数路的,也只有孔昱傻不拉几的,自以为风度,自以为傥荡,所以以为对方也同他一般坦荡才没当回事。 这个叫庄蒹葭的少女,她见过两面,但是以她的角度自然看不清楚一个年轻人后背如何,不过自家小女儿的话她是百分之百相信的。 所以现下面对孔昱的不解,年韵不着痕迹的给庄蒹葭下了个坎儿,笑道,“没有缘分,就是没有缘分,孔昱你救的人是谁都好,只是没想到却是庄家的嫡女。” 话一出,孔昱自是不解,这件事与庄蒹葭又有何干系,是他要去救人,就算对方不是庄蒹葭,也是一样的。 虽然他欣赏庄蒹葭的采花,可是他们只是互相欣赏,并无其他意思。 年韵走后,孔夫人也是提心吊胆,“伯源,你与那庄家的嫡女,到底是何干系?” 孔昱摇头,也很苦恼,“从前在诗会相识,但是得知长安公主介怀后,便再无来往,只是在外巧遇过几回罢了,根本无深交。” 说实话,这个理由在孔昱眼里并不能成为莫名其妙退婚的理由。 孔昱想知道文颖真正退婚的理由,所以便递了帖子想去看望文颖,但是都被王府的人以文颖还未痊愈为由推了帖子,当然文颖是不知道的,不过她的脚未痊愈也是真的,所以在王府内舒心的过了好几日,一直揣摩着自家娘亲的话,听的很懵懂,可是她也明白婚事已经退了,从今往后她和孔昱桥归桥路归路。 这几日孔昱过的懵懵懂懂浑浑噩噩,向来聪慧的男子,竟然开始迷茫了起来。 某日在街上望见有人在卖一些旧物,孔昱从那旧物中看见了一件极为惹眼的东西,就是那盏宫灯,那盏宫灯上的霸王别姬是独一无二的,也有徐家的标记,就是那晚灯会中孔昱为文颖赢来的宫灯,卖宫灯的仆从是尚书府的人,而魏震自然也是按照宇文璟所说,没有留着那宫灯,不过扔了也可惜,转手让人出来卖了,不想被孔昱遇见。 孔昱想买下宫灯,原本小厮说的是五百两,孔昱凑一凑还是有的。 却不想来了个大户也要买那宫灯,得知是尚书府的旧物,一开价就是五千两,小厮自然是想卖个高,当即就将五百两银子退给了孔昱,孔昱勃然大怒,言其言而无信出尔反尔,非商人之道,那小厮卖高价不过是想从中多得些利,孔昱便道要去尚书府问个究竟,那大户是个爆发的土商户,不识孔昱,但也不想将此事闹大,就派人拦住了孔昱,争执颇大,待传出去的时候,就是孔昱为了一盏宫灯而与人打架。 临淄第一才子,上次秋闱的解元,这么大还是第一次传出这般丑闻,一时间沦为圈子里的笑话,一直到传出温雅郡主与孔昱的婚约已解,众人才反应过来,不免得有些唏嘘,难道那宫灯对孔家公子来说有何意义不成? 而庄蒹葭听后却是心头一喜。 庄蒹葭今年已经十七了,庄府马上就要给她定下婚约,不管她再心比天高,也不能反悔,如今文安王府与孔家解除了婚约,正合了庄蒹葭的意,庄蒹葭自然要去试一试,以她眼里所见,她与伯源互相欣赏,犹如子期伯牙,伯源必能懂她,她若是在此时安慰伯源,让她知晓自己的通情达理善解人意温柔解语,再无意中展露自己的心思,那么伯源八成会接受她。 抱着这种想法,庄蒹葭亲自前去了孔家。 第389章 无处归人 《郡主养成记》第389章 无处归人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390章 可怜之人 金珠扶着自家郡主,欲言又止。 其实不是很想让郡主去见孔家公子,不过看到自家郡主一脸平静的模样,金珠倒也没说什么。这几日因为文颖养伤,宇文璟和文灵每日都回来的很早,所以文颖乐呵呵的看着他们俩打闹,偶尔还会看着宇文璟在院子里练功,文灵会跟着像模像样的练自己三脚猫的身手,看起来十分滑稽。 文颖倒是看得乐呵呵的,一旦乐了,忘性也就大了,对于孔昱的事情便当真没有那么哽着心了。 现下文颖穿着一身鹅黄色的春裙,慢吞吞的走出文安王府,眉目平淡安然静好,看见他的时候眼底的懵懂茫然由在,与昨日的庄蒹葭分割成了两个模样,孔昱突然有些恍惚。 “臣子参见郡主。”孔昱作揖。 “嗯……”文颖慢吞吞的应了一声,然后打量孔昱,想了想主动道,“我没事了,你不用担心我。” 娘亲说,让她不要再惦记孔昱,那么是不是也不要让孔昱再惦记她? 孔昱被文颖塞了这一句,倒是不知道如何开口,对方看起来情事懵懂未开。 但随即,孔昱还是正色道,“今日,孔昱是来向郡主道歉的……” 文颖眨眼。 “孔昱不知,自己无意间伤害了庄家小姐,也伤害了郡主,所以还请郡主见谅。”孔昱又作一礼。 “……没关系。”文颖轻描淡写的回了孔昱,目光仍旧澄澈。 解除了婚约后,知晓孔昱与自己没关系了,庄蒹葭就给她带不来那抹闷意了。 孔昱看着文颖如此轻描淡写的回答,心中不仅没有释怀,反而下意识的将眉头拧成了一团。 “……孔昱……你很难过吗?”文颖觉得,没有了婚约,那应该也算是朋友吧。 看到孔昱眉头紧蹙,文颖下意识的问,歪头看着孔昱。 “……不……”孔昱有些无奈的笑了笑,“只是郡主这般轻而易举的原谅伯源,伯源有些……” 有些来不及反应吧,总觉得太轻易了些,又觉得好像没什么不对。 文颖抿着唇笑的很轻快,“娘亲和爹爹跟我说,你心中以大义为先,公正道德在前责任在后,所以儿女情长难免会显英雄气短,你会是个好臣子,却不会是我的良婿,所以我不怪你。” 孔昱微微一怔,揣摩着文颖话里的意思,有些迷茫,却又有些明悟。 心底揪着的那点东西,在文颖澄澈的目光下终于释然。 这样,换了一种目光再看文颖,孔昱内心反而舒适了许多,轻声道,“解除了婚约,郡主似乎更高兴了。” 文颖眨了眨眼,意识到孔昱是说她的话比之前更多了,面对他也更坦然了。 其实不是,三天前文颖还因为这件事情耿耿于怀,哪怕娘亲与爹爹说了许多,她晓得这个道理,却不能轻易的释怀,一直到皇兄晚上来找她,拽着她去看星星,然后告诉她,她其实不喜欢孔昱。 那时文颖反问宇文璟,“可是温雅心中难受,也不是喜欢吗?” 宇文璟斩钉截铁的告诉她,“不是。” 只是因为爹和娘为她定下了亲事,她先入为主的视孔昱为未婚夫,将对方视为自己的所有物,不允许别人觊觎,所以才会膈应。就像小时候他抢了她的糖包子,她也会气呼呼的,只是敢怒不敢言罢了。 她从一只笨乌龟变成了会抢地盘的笨乌龟。 往后她要是不喜欢,不用憋着,等到自己无法接受了才开口。 她仔细一想好像确实是这样,如果不是爹娘定了亲事,她不会因为庄蒹葭接近孔昱而心里闷的慌。 皇兄还夸她长大了。 然后她就一点儿都不介怀了,她不曾喜欢过孔昱,干嘛要因为孔昱而耿耿于怀过意不去呢。 现在看着孔昱,文颖也恍惚明白过来,她和庄蒹葭似乎也成为了孔昱心头的一个结,那怎么行呢,孔昱以后会成为皇兄的臣子呢! “孔昱,你会是个好臣子,你会兼顾黎明百姓,成为百姓的英雄。”文颖弯了弯眼角,“我不懂你的诗文荟萃,也不懂你的大义,不过皇兄说你很厉害,会成为很厉害的人,我觉得皇兄不会看错的。” 孔昱顿了顿。 第一次,他从文颖口中听到对他的认同,不是说他很好却好在哪里说不出来。 看着文颖许久,孔昱心头了然已有决断,缓缓颔首,“多谢郡主。” “哎!你怎么还来我们家,不是……”背后传来文灵戛然而止的声音。 文灵和宇文璟一同回来,宇文璟看见孔昱下意识的看向文颖。 文颖看起来很高兴,宇文璟心头沉了沉。 孔昱转身朝着二人作揖,“参见太子、公主。” 文灵一脸愤然的看着孔昱,但是孔昱却是如沐春风的一笑,“孔昱告退。”释怀的拂袖离开,脚步轻快。 “阿姐!那孔昱来找你做什么?”文灵顿时紧张,下意识的看着宇文璟。 宇文璟也是盯着文颖。 文颖眨眼,“他来跟我道歉。” 兄妹俩面色统一,皆是防备之色。 文颖无辜的转而言其他,“皇兄今日这般早下课?” 文灵有些恨铁不成钢道,“这几日皇兄不都这么早下课回来陪你吗?” “唔……我没事了……”文颖抿着唇笑着,感觉心头暖暖的。 看起来似乎是真没事的模样,而且孔昱也走了,兄妹俩也都默契的不再去提孔昱。 今年的春闱就在半个月后,孔昱原本是打算今年试一试,不过到最后选择了放弃。三日后孔昱离开了临淄,走之前孔昱拜别了鲁夫子,受了鲁夫子的推荐信,去了某个书院求学,一切悄无声息。临走之前孔昱有些恍然的看了一眼临淄,心中微微怅然,觉得自己得到了什么,却又好像失去了什么,说不清楚。但是已决心作出了选择,他也不会再回头。 孔昱的离开,倒是让庄府里的某个人直接绝望。 庄采撷左小腿打着板子被好吃好喝的受着,骨头裂开了但是没歪没断,要养好一阵子,但是是因为文颖受伤,庄府内不得不对庄采撷另外照顾,庄采撷终于享受了一番尚书府家正经女儿的待遇,一边悠然的视奸着庄蒹葭,听到庄蒹葭的事情后,心内恨不得一吐为快,于是跛着脚一跳一跳的来了文安王府。 恰好这日魏震也同宇文璟过来看文颖,看见庄采撷一蹦一跳的过来,眉毛顿时竖了起来,“腿断了还这么不安分,你是想变成瘸子吗?” “你才腿断了!会不会说话啊!”庄采撷瞪了魏震一眼,丫鬟连忙给庄采撷搬了凳子过来,庄采撷长长的把自己的腿伸向了魏震那一边占地盘儿。 “喂!把你猪蹄拿来!”魏震长得高大,被庄采撷直接挤得往边上靠。 庄采撷怒瞪魏震,好一会儿转头可怜巴巴的看着文颖,“郡主,魏震他欺负我!” 魏震:??? 谁欺负谁啊!说的这么不要脸! 文颖眨眼,看她干嘛?让魏震不要欺负她? 没等文颖开口,宇文璟已经朝着魏震瞪了过去。 五个人就十分清闲的在院子里晒太阳,听着庄采撷一个人絮絮叨叨,“哎,庄蒹葭的婚事是订下了,不知道为什么,我竟然会觉得庄蒹葭有些可怜,不过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可怜可恨?”魏震不置可否,“我看你是嫉妒吧!与庄蒹葭订婚的人,乃是临淄排行第三的商户当家,年纪轻轻,年轻有为,身价不菲。” 官商相结,也合皇意,若是对方私下有异也好把控。 数年前文安王麾下的文记就把握了重要商脉,可是散商的经济实力并不弱,与朝堂相合对方家世也澄白,如今齐国越来越看重经济命脉,以银换物,与魏往来,十分重要。 “你知道什么!”庄采撷悻悻道,“庄蒹葭订婚的时候还巴巴的等着孔昱来向她提亲呢,谁知道孔昱竟然直接走了,连告别都没对她说一句,她就破罐子破摔一振不撅,对方说要多少彩礼她也没管,我可听府里的丫鬟说了,她可是认识了孔昱三年呢,啧啧。” 所有人一怔,从另一个角度来看,庄蒹葭确实可怜,认识孔昱三年与之交好,明明心有倾慕为对方做了那么多事情,最后却分道扬镳看着对方放弃自己。 “那你说哪里可恨了?”魏震捏着下巴摩挲,“我听着还挺可怜的。” “三年!”庄采撷抬起了三根手指,“三年她庄蒹葭都未曾向孔昱示好,可不就是端着自己第一才女和美人的范儿,等着孔昱主动向她示好?她端着范儿,端到把自己往死路上送,那就是自作自受,要不说她早些告诉孔昱,早些被孔昱拒绝,也不至于越陷越深,而且她做的那些事……反正就是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看众人面色不一,庄采撷想分享八卦的愿望也已经完成了,摆摆手,“哎,随她吧~~不提了不提了。” 宇文璟才收回目光,转而看向文颖,“父王说你体虚,等你的伤好了,跟我一同到教场锻炼身体。” 文颖正在剥花生的手一抖,有些不可置信的看着宇文璟。 ??? 好一会儿,脸拧成了一团,文颖想起了前几日的事情巴巴的看着宇文璟,“皇兄,不喜欢可以不去吗?” 宇文璟顿了一顿,无情道,“不能。” 文灵摸着自家阿姐的小手,“阿姐放心!我跟你一起跑!” 文颖脸色瞬变,跑? 浑身上下每个细胞都在喧嚣闹腾着拒绝,然并卵。 第391章 锻炼身体 其实文颖胎里足的,要说为什么体虚,那就是整天在家不出门,躺在贵妃椅上绣刺绣,虽然自己乐此不疲,吃上也没亏着,可是缺乏锻炼。 文颖很想拒绝,但是很快文灵就说了一句,“阿姐,你没发现你最近吃吃睡睡,胖了吗?” 众人就看着一向反应极慢,目光茫然的文雅郡主,眉头瞬时倒拧坚定无比,喃喃道,“胖了吗?” 有些可怜巴巴的朝着众人看去。 讲真不胖是一点儿都不胖,除了脸上有些婴儿肥还没有退完,腰肢手臂都是很细的。 但是为了配合文灵把文颖骗去教场,都睁眼说瞎话的点头。 齐国乃是武国,早年皆以刚硬为美,近年来国泰民安,民风所转,才会渐渐偏向于纤弱姿态为美,文颖虽然面容只能称得上小家碧玉,可是身姿纤合为弱,加上无害的神色,就是被人保护的那种。 现在逼着这只慢吞吞的小乌龟去锻炼身体,就好像在告诉她,加油!小乌龟,你必须要坚强! 说锻炼就锻炼,年韵让人给文颖裁制了一身劲装,和文灵一样都是红白相见的,唯一的差距就是,文灵穿着贴合加上小脸上有着一股倔气,所以看起来倒是气势十足,相对来说,文颖就软绵绵的,好像给棉花穿上了盔甲,有些形体不搭。 宇文璟也忍不住抿唇憋笑。 老远文灵就拽着文颖过来道,“阿姐!你没看过皇兄穿劲装的样子,那才帅呢!” 文颖抬眸,就看见教场中,宇文璟穿着一身暗黄色的劲装,英武不凡男儿气概十足,轮廓刚毅雏形初成,身后背着箭筒似笑非笑的看着她。就在此时,数名侍卫举着靶子,从教场侧跑来,宇文璟侧过头,从后背抽出箭羽,一手捞弓,一手搭弓上箭,咻的一声,箭矢凌空而射,正中一飞奔的侍卫靶心。 “哇!”文灵届时高兴的拍手,“皇兄好帅!” “阿姐,你看皇兄厉害吧!”文灵抬眸看着自家阿姐,拽着她的袖子,就跟在炫耀自家货物一样。 文颖缓缓回过神,认真的点头,“嗯!” “皇兄的箭术可是爹亲自教的!可厉害了!”文灵耸了耸鼻尖,“阿姐,可不比那孔昱厉害,是不是?” 文颖看着宇文璟连射三个靶子,又嗯了一声。 宇文璟转过头的时候,看见自家小妹向他竖起了大拇指,这才朝着二人走过来轻声道,“教场没有女武师,我给你们安排课程。” 这么一说,文颖就紧张了起来,下意识可怜巴巴的望着自家皇兄。 宇文璟顿了顿,“温雅绕着教场,先跑一圈,若是累了可以慢下来走,但是不能停。” 目光转向文灵,“长安绕着教场跑三圈,慢跑,不能停。” 文灵顿时睁大了眼睛,跺脚道,“皇兄!为什么阿姐跑一圈还可以停,我跑三圈还不能停!你不能这么见色忘妹啊!”话音刚落,见宇文璟目光一冷,声音卡壳,连忙看着自家阿姐。 小心翼翼的拍了拍胸口,自家乌龟阿姐还在纠结着要绕着教场跑一圈的事情,没空注意她话里的错漏。 文颖那边已经慢吞吞的鼓起了勇气,双手握拳横在腰间,目光坚定勇往直前的开始跑圈。 文灵目瞪口呆,这就开始跑了? 文颖卯足了劲儿,跑的无比认真,但是那个步伐和小碎步没啥区别,也就比小碎步快了那么一点点吧。 文灵忍不住摇头呐喊,“阿姐!加油!阿姐!你已经跑了二十步了!” 文颖专心致志,没有听到,一往无前,势如破竹,三十步!四十步!五十步! 哎,好累哦。 文灵睁大了眼睛,阿姐!别停啊!还没到一百步呢!怎么就开始走了! 后脑勺被猛的一拍,宇文璟勾着笑意睨着她,“还不快跑!” “好勒!”文灵埋着头迈着小短腿儿开始跑。 一步两步,别看腿短,步子迈的可不小。 文颖跑(zou)的无比认真,然后就听到一声,“阿姐!我在前面等你啊!” 就看着文灵飞奔似的从她身边擦肩而过。 文颖:“……” 拧了眉头,文颖不由得加快脚步开始跑。 教场上站着的侍卫感觉像是看了一场龟兔比赛一样,等文颖半跑半走的跑了半圈,额头上已经渗出了一层薄汗时,文灵已经咬牙跑完了一圈。文颖再次抬脚开跑,又一次与文灵擦肩而过,“阿姐!我在前面等你啊!” 文颖:“……” 侍卫们彻底绷不住了,好几个忍不住笑开,对着这个从未在教场见过的郡主,闷闷的笑出声儿。 咻的一声,一把箭羽射到他们耳边。 宇文璟冷声道,“没事做了?去跑圈,十圈!” 侍卫们如临大敌,连忙正了脸色,握拳跑圈。 文颖就茫然的感觉到一个一个身影与自己擦肩而过,感觉好累哦,为什么他们都跑的那么快。 宇文旭和宇文昊出来的时候,就看到了满场子跑圈的人,其中一个特别慢特别慢,就和满场子都在欺负她一个人一样。 宇文旭眯着眼,“皇兄,我记得温雅从不来教场的。” “嗯,太弱了……”宇文昊道,“你皇嫂让她来的。” “皇叔、父王。”宇文璟开口,二人转过身看着他。 宇文旭道,“听说太子箭术大有进步,今日皇叔来领略一番。” “是。”宇文璟点头,余光瞥着那抹身影,微微勾了勾唇。 而另一边文灵和文颖同时跑完,文颖的好想不顾仪态的一屁股坐下,被文灵扶住认真道,“阿姐,不能坐,坐了会变成大屁股。” 文颖:“……” 脑海中已经浮现了一个硕大无比的屁股,打了个激灵,不敢坐了跟着文灵走。 走了好一会儿,身上有些发热,但是没有流汗,就听文灵道,“阿姐,皇兄让你再跑一圈,这一圈慢跑也行,但是不能停。” 文颖:“……” 靶场的一边,两个中年人可劲儿欺负着无辜少年,宇文璟抬的手都僵了,眼神还不由自主的往教场上瞥,咻的松手,箭偏了。 “一心二用。”宇文昊冷声斥责,“不准看。” 宇文旭笑了,顺着宇文璟还没来得及收回的目光看去,“哎哟。”了一声。 脚步虚浮的文颖自己的左脚绊住自己的右脚,脸朝下,摔了。 看着都疼。 众人还未来得及反应的围上去,宇文璟就先一步丢了弓,跳下了靶场跑去把文颖扶起来,冷声道,“你怎么这么笨!” 教场里本就尘土飞扬,文颖这一摔直接摔成了小花猫。 被宇文璟扶起来后,更是一脸苦兮兮的看着他,不是皇兄让她跑的吗? “身上可有伤?”宇文璟一点一点的把脏兮兮的小脸擦干净,眉头高粗,俨然一副慈父模样。 文颖摇摇头。 文灵本来想跑过来关心两句,但是一看见自家皇兄的动作,默默的在心里打了个小算盘,算了算了不去比较好,否则皇兄哪儿有表现的机会。 “长安,你们不用跑了,去休息吧。”宇文璟发话。 文灵霎时委屈了,感情挨了阿姐的边她才能休息啊! 不用继续跑了,文颖可算松了一口气儿。 一边的宇文旭一脸为老不尊的看着场上,“皇兄,这璟儿对温雅是不是……有些太过于亲密了?毕竟他们也不是亲兄妹。” 宇文昊转过身,“太子自有分寸。” 宇文旭转过头,看着自家年将半百,看起来却仍似三十多岁英朗的皇兄,“皇兄的意思,不是朕误会的那个意思吧……” “有何不妥?娶自家,总比娶别人家别有目的的好。”宇文昊面色镇定。 主要是他和自家夫人商量了一番,觉得温雅嫁给谁都不放心,放眼望去寒门怕对方另有所图,世家怕对方玩世不恭,去哪儿都怕温雅受委屈,自家儿子好啊,欺负了还可以打回去。 宇文旭顿时了然,转头搭弓,“那温雅……可有这意思?” 提起此事,宇文昊微微勾了勾唇,“前路漫漫兮。你皇嫂说,若是温雅有遇见喜欢的男子,还是会以温雅的意思为主……” “朕只要下一通赐婚圣旨……”宇文旭洒脱开口。 “不必,现在温雅只当璟儿是兄长,你若赐婚,温雅无法接受。”宇文昊干脆替宇文璟拒绝。 被正好回来的宇文璟听了个正着,宇文旭亲切一笑,“璟儿啊……不是皇叔不帮你,是你这……年龄不够……年龄不够……” 皇室皇子太子,年满十五可安排侍寝宫女,年满十八才能选妃、赐婚。 啊呀呀,想起来等璟儿十八了,温雅也变成了十八的老姑娘了啊,温雅能等到十八吗? 宇文璟面无表情,“多谢皇叔费心,璟儿自己可以……” 内心:父王这个大嘴巴子! 从教场回去,文颖感觉自己要没了半条命,这一圈跑下来可比踏青那一日的活动量大的多了,至少踏青还能走走坐坐。 回了文安王府洗漱完,文灵就拿了一本小书册过来钻进了文颖的被窝里,神秘兮兮道,“阿姐,阿姐,你快过来跟我一起看!” “嗯?看什么?”姐妹俩趴在床上。 文灵手中拿着一本《西厢记》,其实女儿家少看这本书的好!但是阿姐实在是太不开窍了,得有人指点指点,文灵作为可以肆无忌惮和文颖混迹一个被窝的人,自告奋勇担下重责,拿着一本儿女情长的书过来,作为自家阿姐春心萌动的启蒙教学。 第392章 两地奔波 《郡主养成记》第392章 两地奔波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393章 憋轮回酒 不过文颖倒是记错了依稀的年龄。 年清衍今年二十有六,七年前奉子成婚,受世子之位。 年清楚是比温雅大了八岁有余,今年也是二十有三。从官媒盛行后,便在益郡开了一家私人的冰人馆,东加长西家短,哪家姑娘待嫁,哪家儿郎及冠,瞎子配给瘸子,整天忙得不亦乐乎,身边的人双双对对,把之前宇文昊残留在益郡的一干老影卫都给解决了终身大事,自己却还是个单身汉。 而清醒只不过大文颖半岁左右,才及笄不久,自还未嫁人。 只是在文颖的记忆里,清醒比她懂事不少,聪明不少,所以就感觉好像比她大了不少,所以宇文璟解释后二人都明白了。 马车启程,带着三百侍卫,动静不大但也不小。 第二天朝堂就会知道文安王和太子休假的事情。 马车分成了七个,年韵和宇文昊一个马车,文灵和文颖一个马车,宇文璟单独一个马车,另外一个马车坐了伺候的婢女,其余马车则装了一路上所要用的物品。人越多行程越慢,所以要耗上近一个月左右,一路上若说是最不适应的便是文颖和文灵了,小时候都还好,因为小,如果要如厕,可以让人抱着去山后,否则就要少饮水。 每一天都安排了客栈,尽量走官道,反正会尽量在晚上到达城镇中。但是二人都是长大后第一次出门,年韵也忘了提醒,二人渴了就喝水,渴了就喝水,才出发的第一天,姐妹二人是相互看着,憋的脸通红。 文灵几次探出头来问,“什么时候到啊。” “回公主,天黑之前会到。” 文灵缩回脑袋,过一会儿再次探出头来,“什么时候天黑啊。” 侍卫:“……还有一个时辰就天黑了,公主可是有事?” 文灵红着脸缩回脖子,不敢再问。 难得有文灵脸皮薄的时候。 宇文璟坐够了,中途下了马车换了马,骑着马幽幽的顺着沿路的风景看着,看文灵伸出脖子问侍卫什么,心头一动,便拉着马缰到了马车边缘,“长安,你这是在做什么?” 顺着窗口看过去。 文灵和文颖两姐妹都端坐着,紧闭着眸子,脸憋的通红,挑了挑眉,“你们俩这是打禅呢?” 文颖憋的晕乎乎的。 文灵忍声道,“皇兄闭嘴!” 宇文璟蹙眉,看了看文灵,再看了看文颖,好一会儿有些不可置信道,“你们二人不会是在憋……轮回酒吧……” 轮回酒,尿的风雅之称。 文灵霎时睁眼,怒视宇文璟,一双杏眸仿佛在说:皇兄你再说一个字,我死给你看! 宇文璟顿时皱紧了眉头,憋尿是会憋坏的。 看了不远处的茶棚,抬手道,“停下。” 文灵和文颖感觉到马车颠簸了一下,二人不由得夹紧了双腿。 “爹,娘,儿臣路上喝多了水,前面有个茶棚,咱们休息一下吧。”紧接着就听宇文璟的声音传来。 姐妹俩霎时对望,激动握手,感觉自己握住了人生的希望。 “走的急忘了告诉你们,路上不要喝太多水。”宇文昊这才后知后觉的提醒,“让文灵和文颖也去舒缓一会儿吧。” 宇文璟摸了摸鼻子,马车上的那两个估摸着都要炸掉了。 没等宇文璟再回来,就见文灵和文颖已经匆忙从马车上下来。 茶棚内是一对夫妻,二人搭了两个小屋子,看起来似乎是就住在这官道附近了,见他们过来,老板娘便热络的招呼道,“客官可是要喝些茶水。” 侍卫道,“路过,想借茅厕一用。” 老板便笑了,“这里荒郊野外的哪里有茅厕,不过西北角那边有块儿坑,勉强用两个板子搭着,咱们平时都是在那里行的方便。” “多谢。” 侍卫说完转过身正准备告诉文颖和文灵,却发现二人溜的比谁都快。 本以为会是个像样一些的茅房没想到还真是像老板所说用两块板子搭着,而且茅坑又脏又臭,熏的文灵直皱眉头,捏着鼻子嫌弃道,“真味儿啊……阿姐,你先,我帮你提着板子。” 文颖也很嫌弃,但是总不能敞天大泄吧! 只能点头身先士卒。 二人纾解完了之后,松了一口气,打定主意,明天再也不要在路上喝水了!打死都不喝! 一边避开野草,正往回走,突然一只枯槁的手冲了出来抓住文颖的手,“姑娘!” 文颖张大了嘴,心脏都慢了一拍,根本来不及反应,文灵先一步发出尖叫,“啊!你谁啊!” 衣衫褴褛,面容枯槁的老妇死死的盯着文颖,“姑娘,你有没有看见我儿子,我儿子他四岁了,有这么高……你有没有看见他……” 文颖睁大了眼,根本没有听清楚对方在说什么,甚至惊的脚都不敢迈出一步。 文灵用力的去掰开老妇的手,“老太婆!你快松手!”要不是手臂太脏,文灵都想直接上牙咬了。 老妇闻所未闻,也不觉得痛,死死的盯着文颖,“姑娘,看见我儿子,告诉他,娘在等他回家……” “我儿子……我儿子……”侍卫来抓住了老妇,老妇才慌张道,“我儿子眼睛下方有颗红痣,他小名叫牛牛,大名叫……叫……” 侍卫终于分开了老妇和文颖,宇文璟踱步上前,拿过文颖的手腕,脸色黑了一片。 文灵也吓了一大跳,太可怕了,太可怕了! 心有余悸的看着文颖,“阿姐,你没事吧……” 老妇用了大力,雪白的手腕被捏的发青。 就在此时茶棚的夫妇二人听到响动,连忙过来道,“误会,是误会……傻婆……你儿子不在这里,咱们先走啊……他们不知道你儿子在哪里……” 文灵和宇文璟霎时变了脸色,文颖也是不由自主的看过去。 老板娘极为有耐心,眼底满是心疼,那老妇站着,回过头朝着他们哭道,“我儿子叫牛牛……他今年四岁……你们看到他就让他回家,娘不是故意丢了他……我儿子叫牛牛,他四岁……他这里有颗红痣……你们看到他记得让他回家……娘在家等着他啊……”老妇一边说着指着自己的眼角下方,一边哭着。 文灵怔住了,文颖也怔住了……宇文璟拧紧了眉头…… 老板娘哄了好一会儿,老妇才转过身,失神喃喃道,“牛牛……你在哪儿啊……娘在找你……牛牛……” 看的人心酸的很,老板娘抹了一把眼泪,“客官您莫见怪,这就是个傻婆……” “她……她到底怎么回事?”文灵怔怔道。 老板娘摇摇头,“不知道呢,她说要找儿子,她儿子四岁的时候被略卖人拐走了……那时候她还是清醒的,因为儿子被她弄丢了……她和她相公就出来找……找了很多年,相公也死在了路上,就剩她一个人……三年前的时候她到了这附近,不小心落下了山坡撞了脑袋,醒来的时候人就傻了……只记着她儿子四岁,但是她儿子已经丢了十多年了,如今还在不在人世都不知道……” 说罢老板娘叹了一叹,“总之……是个可怜的……” 文灵微微蹙眉,看着宇文璟,“皇兄,这就是夫子所说的骨肉分离之苦……” 宇文璟拧紧了眉头,看着那老妇人,转头问老板娘,“如今她就这般?” 老板娘点头,“她走不远,来来回回就在这里……兴许是因为她醒来之后第一个看的是我们,所以认得……我夫妻二人怜她,也就每日给她一口饭吃,屋子外搭了个小棚子……她若是累了自己就会去休息……” “太子,公主……该启程了。”侍卫提醒道。 几人才回了马车,宇文璟顿了顿转身朝着侍卫吩咐了几句,文颖和文灵透过车窗户,就看见侍卫去茶棚外,放了一锭银子,不多,十两。 “皇兄,你是在帮那妇人吗?十两银子会不会不够啊,她傻了,不能照顾自己……”文灵巴巴道。 宇文璟垂眸,看着文灵认真道,“我帮不了她,只是那夫妇心善,他们能吃穿好一些,对那老妇也好一些,十两银子,是给那夫妇的奖励。” 文灵有些揪心,“可是……” “长安,每一个失踪的人口都会报案,但是能找回来的寥寥无几,官府肯定也在找,但是因为等不到答案他们才会出来自己找,这样的人太多了……帮得了一个帮不了第二个……”宇文璟轻声道。 文灵和文颖的眉头顿时拧了起来。 “因为帮不了,所以就不帮了吗?”文灵皱眉。 宇文璟沉声道,“我们能帮的只有这些……她找不回儿子,难道你要将她带回王府?” “可是……”文灵蹙眉道,“皇兄,我记得半年前,你不是曾提议过创设寒庐,庇佑那些穷困潦倒无法照顾自己的人呢?那我们不能让那婆婆去那里吗?” 话音一落,却见宇文璟脸色顿沉,“政策未施……” 文灵拧紧了眉头,宇文璟却残忍的道出了一个事实,“寒庐在乡僻之地设过三个点,曾经尝试过……以此作为朝廷对百姓的庇佑,可你知结果如何?” 半年前,也是宇文璟正式年满十四,尝试参政,听闻鲁夫子曾说一名世人曾在诗中愿过,“安得广厦千万间。”,便以此为例提出的寒庐之策。 那是他第一次参政,提出意见,皇叔父王都未曾否决。 而是在临淄附近的偏远小镇上设了三个点,但是结局极为失败。 文灵认真的听着,宇文璟才道,“寒庐成为了庇佑之地,一开始收留的是潦倒窘迫之人,后来来了一些好手好脚却因为闲懒不肯自食其力而潦倒的人,拒绝了那些好手好脚的人后,更有人把家中重病的父母弃到了寒庐前,直接一走了之……”这样的例子数之不尽,寒庐第一次尝试,就像是一个笑话一样的失败。 那也是宇文璟第一次见识,一个政令实施后,现实与想象中的差距太大,所以朝廷只能制衡,对于一些事情却不能完全授管,有些人总会钻到空子,挤开那些真正需要帮助的人。 文灵怔住了,“哦”了一声再不说话,干脆的闭上的帘子,结果看自家阿姐还呆呆的,伸手在她面前挥了挥手,“阿姐,你想什么呢?” 文颖脑子里后知后觉的才从那老妇说,“我儿子叫牛牛,他眼角有颗红痣……”中回过神来。 在文灵和宇文昊进行了一番深刻的思想切磋后,文颖才慢吞吞的开始消化刚才的东西。 第394章 绝色花魁 因为走的是官道,所以路程远了一点,五月中旬才行了一半,正好到涪陵郡,到达的时候是中午,要在涪陵住一夜,意味着今日刻意歇息大半日,文灵下了车掐着腰一手拍着自己的屁股,“坐了那么多天马车,坐的屁股都疼了。” “涪陵郡风土淳朴,人情热络,你们若是想要四处看看。”宇文昊扶着年韵下车,要去客栈好好歇息,毕竟一把年纪了,不歇不行。 “阿姐,皇兄……咱们去看看吗?”文灵转头问道。 小孩子倒是精神十足。 文颖点点头,文灵就愉快的一手拽着一个,让婢女和侍卫远远的跟着上了街。 这几日白天都是在马车里路过的,走了两步,金珠到文灵身边轻声道,“郡主,您的月事估摸着就快到了。” 文颖点点头,转头挣开了文灵的手,“长安、皇兄,我去那边看看,一会儿过来。” 兄妹俩看了一眼,点头道,“去吧,阿姐,一会儿我们在那个饭馆等你。” 不远处正有一家白玉楼。 “嗯。”文颖点头带着金珠和两个侍卫走了。 “郡主,咱们原先准备的月事带是在王府用的,这一路上咱们走的久,所以得去布匹店买些厚棉缝进去,这样坚持久些。”金珠道,也是知道自家郡主脸皮薄,一路上肯定不想为了频频换月事布而叫停车。 文颖点头。 布庄中人还挺多,分为一楼二楼,原本是挑选棉布和面,但是听闻涪陵的丝绸绸缎有些不一样,其中一种名为浣金纱的是布匹也是本店特有,放置在二楼,因为名贵而且产量极少,所以乃是布庄的镇店之宝,不对外卖,只在二楼供着,文颖便想着上楼看看,走到人群中,突然就听到一阵喧嚣。 “来了来了!”众位女子一阵推攘,每个人脸上神色不一,或不屑或嫉妒,也有嫌弃的,但是眼见一众婢女过来,让他们避开,众人也只能后退,连带着人群中的文颖也被挤得变形,不住蹙眉。 难不成是涪陵哪个达官贵人要过来? 但是就算是临淄,也极少敢有人这般架势,除非是皇亲国戚,如今皇亲国戚也多低调,就算要大张旗鼓来这等地方,也会提前告知清场,不会到现在这般临时才弄大动静。 一直到一名身材高挑的白衣女子,和一名胖胖的男子进门,见了白衣女子众人微微窒息。 这名女子目光清冷,脸上蒙着面纱,但是露出的一双眼睛算的上是极美了 但是对于文颖来说,却并不怎么吸引目光,可能是因为身边一同长大的人,都生的极为好看,唯有她自己生的算得上是清秀,所以一瞬间吸引了些许目光后,下一刻,文颖就被转移了注意力,那就是女子面纱上,眼角下有一颗红痣。 自从那天遇见那老妇之后,文颖晚上睡觉都会做梦,梦见那老妇掐着她的手跟她说,“姑娘……帮我找找我儿子啊……我儿子才四岁,他眼角下方有颗红痣……” 现下就听着周围的人叽里咕噜道。 “不就是个花魁吗?用的找这样大的阵仗?”当即便有人不屑道。 “哼,有本事,你们也同她一般,当个花魁试试?”也有女子嘲讽道。 金珠奋力挤过来,“郡主,咱们上楼吧,这里的人多。” 文颖点头,扫了一眼,那胖胖的男子似乎在与那白衣女子说着什么,一脸谄媚,不过文颖已经无暇顾及。 上了楼才发现,二楼的布匹果真好了许多,而柜子上方正挂着的一匹金纱十分耀目,布庄的婢女站着介绍道,“这匹浣金纱是咱们周记独一无二的出品,因为烫染此纱的其中一位夜阑金粉已经没了,所以世上唯有两匹浣金纱,一匹贡给了当朝文安王后,王后十分喜欢,制在了凤袍之上,整日穿戴,名动临淄。另一批,就在咱们店里放着。” 文颖顿了一顿,好一会儿将目光转头向浣金纱看去,确实很好看,而且夜里也会泛光,轻轻薄薄的,裁制极佳,突然想起来是去年年初时,哪个地方上贡了一匹,娘给她看了,但是说是太浮夸了娘不喜欢,制作凤袍,娘有几套,但是凤袍上精贵在绣样上,所以她亲自绣的凤凰,而且娘很少穿,只有在她及笄和每年朝祭的时候才穿,而这金箔纱,嗯……太薄了……而且浮夸又艳俗,恨不得跟把金子穿在身上似的……所以,娘拿给奶奶压在了奶奶的佛像下。 金佛配金纱,完美! 看完了所谓独一无二的布匹,文颖有些失望,寥寥扫了几眼,便准备离开,转过身却不小心撞向了正好过来的人,双手下意识的抵着对方,突然感觉手下软软乎乎又热的紧,文颖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看着面前的正是方才的白衣女子,清冷的眸子微微一勾,文颖竟然从其中感觉到了一丝危险之意,下意识的缩回手,还未来得及开口,旁边胖胖的男子已经面露凶光,“哪儿来的野丫头!竟然敢挡雪凝姑娘的道路,还不快给大爷让开!” 竟然敢摸雪凝姑娘的胸,他都还没摸上呢! 文颖措手不及,被人推的往后一倒,重重的撞在了柜台上,撞的生疼, “大胆!”金珠冷声开口,连忙扶起了文颖,对着胖男子冷声呵斥,“你们胆敢对郡主无礼!还不快磕头赔罪!” 金珠气势十足,文颖拧紧了眉头。 周遭人不多却都看热闹似的看过来。 “郡主?”胖男子一笑,扇子打在自己肥硕的肩上,像是听了天大的笑话,“逗我玩儿呢?这里天高皇帝远的,你告诉我她是郡主?” 金珠正欲说话,文颖却嫌麻烦,拉住了金珠,“金珠,我们走吧。” 他们要赶着去和长安皇兄汇合,不能在这里多耽误时间,这一路上见过不少百姓,各色各样的都有,与家中不同,这等骄横的市井之流她也不是没见过,反正别给对方碰上就是了。 很显然,众人都没有把文颖的身份当真,先不说如今皇室只有一位郡主,就是郡主,阵仗怎得如此之小。 男子切了一声,身旁的白衣女子,眼中却闪过一丝算计。 文颖正准备离开,却见那胖乎乎的男子突然朝着文颖倒了下来,下意识的抓住文颖的袖子,哗啦一声,半个雪白肩膀裸露被曝人前,饶是反应慢的文颖也忍不住尖叫出声。 “草!谁他妈推老子!”胖乎乎的男子没反应过来,下意识骂了一句。 啪的一声,金珠已经抬手重重的给了男子一个耳光,极快的扯过就近的布匹将文颖的身子遮住。 文颖连忙后退,面白如霜,惊恐的看着男子。 金珠怒道,“尔等刁民,好大的胆子,来人!” 金珠的呼声被外头的侍卫听到,不顾拥堵的人群,直接冲了上来。 还没有来得及把男子制服,就见男子身体一抖,整个人如同被冻住了一般,面朝下直接倒地。 “此人胆大妄为,敢对郡主无礼!还不快把他抓起来!”金珠怒斥。 但是没想到等侍卫翻过男子的身体时,发现他已经唇瓣发黑,口吐红沫再无气息,侍卫也是愣住了。 “啊——死人啦!”刹那间众人慌张后退,场面一时混乱。 布店的掌柜上来一看,吓了一跳,就连忙让人去报官。 文颖拧紧了眉头,整个人都没反应过来。 “郡主,这人已经死了……”侍卫凝眉道,“看起来是中毒身亡,要报官。” “……嗯……”文颖点头,白着脸显然吓得不轻,金珠连忙扶着文颖,为她整理衣衫扶着她下楼,准备将事情交给侍卫。 布店的掌柜却让人拦住了他们,“姑娘,咱们这里死了人,你们不能走啊!怎么着也得等官府来人!” “我家郡主自不会是杀人凶手,那登徒子对郡主无礼,死了便死了。”金珠理直气壮。 掌柜的一脸为难,“可……可是……不行啊,怎么也得等官府来……” 不仅仅是文颖不能走,掌柜的坚持所有人都不能走,让人挡住了门。 文颖觉得脑袋懵懵了一片,这瞬息间的事情发生的措手不及,她压根儿还来不及反应。往前的十四年,她也从未遇见过这般事情,而且还有死人。但是常识还是知道的,死了人要报官,报官后也要等官府排除了杀人的嫌疑才能走,可是先下当即便有人指着金珠道,“是她!她给了这人一个巴掌后,这个人就死了!” 金珠拧紧了眉头,冷笑道,“没见过一个巴掌能让人中毒死的。” “不是你还能是谁,就你与他动过手!”周围的人都忙着撇清自己的嫌疑,生怕自己被误会成杀人凶手。 文颖好一会儿缓过来,对金珠道,“金珠,咱们等。” 金珠只能道,“是。” 所有被困在布庄里的人只觉得晦气,官府来的很快,而同样来的还有宇文璟和长安。 二人一直在白玉楼等着文颖,谁知道侍卫来道出事了。 看见宇文璟,文颖那颗跳得厉害的心才微微安抚,下意识的朝着宇文璟靠近,揪着宇文璟的袖子,十分无助,“皇兄,我……” “没事,交给我。”宇文璟看她小脸苍白,就知道她是怕的,抬手摸了摸她的头安抚道。 宇文璟刚说完,就见衙差来了人。 第395章 布庄杀人 官府的人收拾的很快,宇文璟交代了,“这里不宜暴露身份,若是有什么话,一会儿到衙门再说。” 文灵很快点头,金珠却意识到了自己的不妥,欲言又止,好一会儿才低声道,“方才那登徒子对郡主无礼,奴婢一时失言,暴露了郡主的身份。” 宇文璟顿时眉头紧蹙,文灵后知后觉也发现了事情的不妥。 “金珠,咱们在外面,赶着时间,下回莫要轻易暴露身份,若是被有心之人利用,难免会生出事端。”文灵开口。 “请太子责罚。”金珠懊悔道。 宇文璟看着衙差的人来来回回奔波,将现场框至了起来,低声道,“到底发生了何事?” 金珠将事情简短一说,宇文璟面色便沉的一团黑气,低头看着掐着自己袖子还不肯松开的文颖,小眼神中还满是后怕,低声道,“是该死。” 文灵一脸不满意,“这么死了,也真是便宜他了!” 宇文璟看着后知后觉眼神恢复了一些文颖轻声道,“身后可有哪儿疼?” 文颖咬咬唇,后背有些疼,但是面上却摇了摇头。 不过看她的模样,宇文璟便已经有些了然了。 衙差的人将现场检查了一遍,仵作看了死人确认了现场,附近没有遗漏的死者物品才让人将尸体抬回衙门,布庄也暂时关门大吉,衙差听了口供后准备带证人回衙门,但是听到其中有个郡主,抬头看了这边一眼,见一行人站的笔直,还有几个护卫守着,为首的少年脸色沉笃,自成气势,倒是不敢轻瞧,往前道,“因为命案与这位姑娘的婢女有关,还请衙门走一趟。” 宇文璟十分平静,而文颖掐着他的袖子微微颤抖,心头很忐忑,唯有自家皇兄在前头她才能微微安心。 文灵跟在后面却因为即将进入衙门而感到异常的刺激! 文颖紧紧的跟在宇文璟身后,宇文璟垂眸,反手拽住她的手,轻声道别怕。 文颖缓过来,朝着宇文璟点头,然后左右看了看,望着衙差道,“只有我们吗?”除了他们,还有几个当时在场的人。 衙差点头,“是,虽然在场的都有嫌疑,但是大部分人都是弱女子,他们已经问完了,姑娘的婢女因为与死者直接接触过,所以需要带回衙门。” 文颖顿了一顿。 “怎么了?”宇文璟侧身问。 文颖低下头想了许久道,“还少了一个人。” “谁?”宇文璟问。 “有个……叫雪凝的花魁……”文颖迟疑道,“那男子死之前说了一句,谁推了他一下。” 说完微微鼓起了勇气看着衙差,“既然怀疑我的婢女和侍卫杀人,那么接触过那个男子的都有嫌疑……”两颊都鼓鼓的,看起来分外可爱。 宇文璟和文灵,包括金珠和侍卫都十分惊讶。 要知道若要郡主在外说这么多的话,那简直难于登天。 宇文璟勾着文颖的手,“还有呢?” 文颖反应虽然慢,可是后知后觉的回想过来,也会注意一些别人都没有注意的到的细节,温吞的想了好一会儿,“那个女子站在他身后,很有可能推的人是她……” “哇……阿姐好厉害!竟然记得这般清楚!”文灵连忙鼓掌。 “我……我只是不想他们冤枉金珠……”毕竟金珠是因为她,才对那男子出手,而她当时确实被吓着了,回想起来她不能放过任何一个细节。 身后的金珠因为这个小小的细节而微微感动,天知道自家郡主的性子,说不定今日的事情,到了晚上才会慢吞吞的想起来,如果她现在就提了,非说不可,非做不可,说明她是放在了心上。 “到了衙门,再说给郡守听。” 涪陵郡有涪陵郡守和涪陵郡王,通畅事情都是涪陵郡守再处理,若是涪陵郡守无法处理才会上报郡王加呈。 到了衙门后,宇文璟直接让侍卫露出了腰牌,看到了腰牌的涪陵郡守吓了一大跳,连忙跪下,要去呈请郡王,被宇文璟制止,宇文璟让文颖将事情又说了一遍,文颖说的极慢,听到凝雪的名字的时候,涪陵郡守也是微微蹙眉,“凝雪姑娘?凝血姑娘是上个月花楼才选的花魁……方才衙差也没有看见,问了一转也没有人说。” “他们都忙着推脱自己,当然没有人说。”文灵忙道,“倒是那凝雪姑娘走的不声不息的才是奇怪,本公主的阿姐乃是郡主,此人冒犯郡主本就是重罪,死有余辜,我阿姐要杀他根本就不用这等阴险的手段。” “是是是……”涪陵郡守点头,也是啊,按照面前人的身份,冒犯之也是说杀就杀的重罪,根本没必要,顿了顿,“微臣已经派人前往花楼请了那凝雪姑娘过来,殿下有所不知,那凝雪姑娘虽只是个花楼的花魁,在涪陵却有许多追捧者……” “父王说,涪陵风气淳朴,怎会追捧一花楼女子?”宇文璟蹙眉。 “这凝雪姑娘虽是风尘女子,却时常帮助上都迎考的寒门子弟,所以引得一众才子追捧……”涪陵郡守道。 “切,若说她没有目的,那谁也不信!”文灵不置可否。 突然,旁边的衙差就上来汇报,“郡守,仵作有发现。” 郡守连忙颔首,亲自去看了看,这一看过了一会儿却是眉头紧蹙的过来,面色不可谓不好。 顿了顿道,“此事确实与郡主没关系,但是一会儿可否请郡主帮个忙,认一认那凝雪姑娘?” “哎,你不是说那什么花魁在涪陵挺出名的吗?”文灵抓住了紧要之处。 郡守擦了擦汗,“是挺出名的,可是死的那人身上,有鹰楼的飞蚊针,正是中毒的来源,既与鹰楼有关那么就不一定是一个弱女子的事情,所以想请郡主认一认。” “鹰楼?”文灵还不解。 郡守忙道,“是,这鹰楼乃是江湖有名的杀楼,负责买命的,有人出银子,他们便杀能杀之人,但是江湖与朝堂向来井水不犯河水。鹰楼的杀手各个武功高强且习得易容之术,而且见过他们真容的已经死了。今日死的那人是个外地商贾,名为刘毅,只知道他家缠万贯,具体是做什么不得知。已经驻留了涪陵数月,出资修建了不少地方,凝雪姑娘当选花魁后,他常常为博美人一笑,一掷千金,所以在涪陵还算有名,不知道是何原因,这刘毅竟被鹰楼盯上,此事下官必会严查。” 涪陵郡守说着却是面带忧心之色,江湖中人,往来神秘,那一片地方就是朝廷也极为棘手,之前虽然江湖中有过仇杀,但是大多数人会将尸首处理的干净,无人知晓,朝廷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是这一次竟然直接在郡主眼前,哪里还能敷衍呢?而且纵使要追究,也极为困难,需要耗费大把的人力。 宇文璟蹙紧了眉头。 文灵听着也是面色变幻。 “此番我们出门,并未大提,婢女无意中暴露了温雅的身份,也许那人是故意当着温雅的面杀人,江湖与朝堂素来井水不犯河水,但是只要是在齐国境内,造成了百姓恐慌,也需要严查。”宇文璟冷声开口,涪陵郡守只能不住道是。 “郡守,凝雪姑娘来了。”衙差来道。 众人回过头就见一雪纱飘飘的女子和自己的侍女过来,朝着众人颔首。 女子脸上覆着面纱,衣衫与之前文颖所见一模一样,但是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雪凝上前,“郡守大人,雪凝今日并去过布庄。” 话一出,涪陵郡守已有猜测,但还是转身看着宇文璟和文颖,“郡主可看看是不是她?” 雪凝顿了顿,想了想还是解开了面纱。 文颖认真的看了看,摇摇头,“不是她。” 雪凝眼角下方也有一颗红痣,但是并不明显,宛若秋水一点,而那人的红痣虽然掩在面纱下,但是文颖瞧的清晰,红痣比雪凝的要更为明显,而且雪凝身高虽然也高挑,但是却比那人还要矮上一些,兴许是因为文颖时常做衣衫,对于这些细节分明了解。 “那人比雪凝姑娘高了半寸有余,身上的衣衫与雪凝姑娘的衣衫十分相似,但是上头绣着的花样子却有些许区别。” 雪凝听完了文颖的话,也是松了一口气儿,“多谢郡主为雪凝洗刷冤屈。” 宇文璟冷声道,“你不一定无辜,那人谁也不冒充,为何就偏偏冒充你?” 雪凝目光微闪。 但是接下来的事情,宇文璟已无兴致,转头对文颖道,“我们先回客栈,爹和娘应该等急了。” 涪陵郡守一听,太子口中的爹和娘当是文安王与文安王后,当即肃穆道,“多谢太子提点,下官恭送太子、公主与郡主。” “嗯。”宇文璟应了一声,牵着文颖转头就走了。 文灵跟在后头离开了衙门,好奇道,“皇兄,江湖?那是什么地方?” 文颖也有些好奇,侧头听着宇文璟的回答。 宇文璟顿了顿,“听闻是畅快潇洒,但实则生死不由自己做主,无能者死有能力者死的也许更快,整日踩在刀尖上的地方。” 光是踩在刀尖上这句话,就让二人脊背一寒。 文颖下意识道,眼带不解,“那么他们为何要去呢?” 听起来就好危险好危险! 文灵听后却是反应极快道,“可是朝堂中不也是这般吗?朝堂勾心斗角,也是无能者死,有能力者遭人妒忌,也死的更快。” 文颖下意识的缩了缩脖子。 宇文璟道,“多是一些亡命之徒,也有草芥英雄,朝堂尚且还有章法可循,不触法律罪不至死,江湖则只看实力,生死不论。” 第396章 暗夜杀手 《郡主养成记》第396章 暗夜杀手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397章 中了蛊毒 “尔到底是谁,为何要抓郡主,受何人指使!若是郡主有半点差池,尔等难逃死罪!”侍卫不敢轻举妄动。 宇文昊冷冷的看着面前的黑衣男子,对方虽蒙着面,但是那双眼睛昭示着的杀气和凌然,俨然是属于一名年轻男子的。 “你有何求?”宇文昊沉声道,“江湖与朝堂一向井水不犯河水,你此番弄大动静有何目的?” “好一句井水不犯河水。”男子咬紧了牙关,“我倒要问一句,鹰楼四处拐人,拐的乃是齐国的百姓、幼子,你作为齐国的文安王,如何能理直气壮说一句井水不犯河水!多少年来,你们眼睁睁看着江湖中人为妃作歹,只要事情彦无声息,便息事宁人,你们又知多少无辜人民因此而遭受苦难折磨?” “我杀一人,你们要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我杀十人,你们也无动于衷,我思来想去唯有杀一个身份足够的人!你们才能重视此事!”男子说完微微紧了手臂,文颖有些难受,袖子正好擦过她的伤口,疼的很。 但是她不能哭,爹就在面前,爹一定可以救她。 “可你手中的人,也是无辜。”宇文昊目光微沉。 “不……她不无辜,她是齐国唯一的郡主,是你文安王的女儿……只有她死了,你们才能重视此事……”黑衣男子坚持己见。 “你到底想要什么!”宇文昊厉声道,“若是温雅出了事,你想要的不仅得不到,你自己也将命丧黄泉!” 黑衣男子滞了一滞。 冰冷的眼中闪过一丝痛苦,咬牙切齿道,“我要鹰楼不复存在。” 鹰楼是江湖势力,他自己也是鹰楼出来的杀手,他曾经想过投靠某一方江湖势力,加上他自己本身对鹰楼的巢穴熟悉,然后以此鼓动江湖势力对鹰楼出手。可是鹰楼对外极为神秘,杀手无数,江湖不得朝堂庇佑,害怕鹰楼报复,反转身将他的行踪泄露,作为一个鹰楼的叛徒,他无处藏身。 他杀过很多人,用的都是鹰楼的手法,也杀过两个朝廷命官,可是最后都息事宁人。 位高权重的人,护卫太多,他难以得手,走投无路之迹,他才选择了这条路。 “鹰楼乃是江湖最神秘的势力,他们的根据地时常变幻,背后主使更是神出鬼没,麾下杀手分散各地,要一网打尽何其艰难!简直是在痴人说梦!”侍卫如何不知,只是江湖不比朝堂笼络,生生不绝,每一个行走在路上买菜的普通人,都有可能背后有个是个十分厉害的人物。 而且江湖历来不屑于朝堂共谋,他们能够相互制衡,互不相犯已是极好。 江湖势力行事狠辣,根本不会顾及所谓的国情,匹夫一怒血流千里,若是行军打仗,将士对峙生死由天一切都是正常轨道,但是江湖人就如现在面前的黑衣男子一般,他们动手根本不问缘由,不考虑长远,说的好听是互不相犯,说的不好听就是一块儿朝廷啃不动的骨头。 江湖分散,大大小小数百个势力,小的有数百人,大的有数千人,他们隐藏在百姓之中,但凡要怒发冲冠,伤害的便是数千更为无辜的百姓,一如当年风月关的关中匪一般,杀烧抢掠,无恶不作,为钱为势,穷凶极恶。这批人贪得无厌,只想做山高皇帝远的土皇帝,想要招揽,难之有难。 “所以……你们做不到是吗?”男子眼底冰冷而又绝望。 刀剑抵上文颖的颈脖,用力威胁。 “住手!”略显青涩的少年之声响起,窸窸窣窣的人群后,宇文璟带着人上前,看到文颖浑身是血,暗暗紧了紧手,转头理智的汇报,“父王,刺客均已伏诛,三百侍卫损失三十八人,对方牙缝中有毒囊,未留活口。母后和皇妹,已安顿好。” 宇文昊点头,转头看向玄凌,“你的目的是让鹰楼覆灭,你可知你背叛了江湖势力,遭到追杀,若是你杀了温雅,同样也会遭受朝堂追杀,两边不容,自取灭亡。” 玄凌冰冷一笑,“我四岁进入鹰楼,十一岁成为地级杀手,十五岁晋为天级,我手上的人命没有一千也有八百,除去普通百姓,不少都是达官贵人,自也有朝廷命官,按照齐国律例,就是凌迟也不足以让我偿命。”他有自知之明,鹰楼就是一座深渊,他从进入的那一刻起,就再也没办法清清白白的做一个普通人,他手上的人命,有陌生人的,也有熟人的。 宇文昊道,“你既是鹰楼的叛徒,应该对鹰楼了解。朝廷在明,江湖在暗,朝廷一旦有所动作,必定会牵扯甚大众人皆知,要捣毁鹰楼并非一日之事,得寻寻渐进,不如,我们合作。” 宇文昊说的沉笃,眼神也是认真,无论是为了温雅,还是为了百姓,他都必须如此动作。 江湖,始终是个隐患,但是若是能出手震慑,也能让他们安分,鹰楼在江湖地位极高,比起当初的关中匪有过之而无不及,若能捣毁鹰楼,江湖各方势力必定会谨慎,至少短时间内不敢再如此张狂,于朝廷来说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合作…… 玄凌暗暗思忖这二字的意思,好一会儿启唇道,“要合作可以。” 松开了钳制文颖腰间的大掌,一手伸入衣襟,掏出一个白瓷瓶朝着宇文昊扔了过去,侍卫接住。 “这瓶中乃是鹰楼用于控制人的蛊丹,被控制人每个月十五会发作一次蛊毒,极为痛苦,但是尚可忍受。每发作一次蛊毒,手肘上的经脉会出现一根红线,逐月增长,一年后会到达手腕,到时若无解药便会经脉爆裂而亡。”玄凌说着,露出一个残忍的笑,“此蛊丹开拓经脉,用了它会使内力大增,练功事半功倍,也算是有好处。” 所有人都想走捷径,可是这捷径也不是那么简单的,有人会用蛊开拓经脉,但是直接下手极有可能导致全身爆亡,这蛊丹是鹰楼的蛊师所制,虽然可以防止全身立即爆亡,但是也用于拿来控制人。 话一出,所有人都警惕的看着玄凌。 “既然要合作,那就拿出诚意来,文安王,割破你的掌心,蛊丹遇血择融,蛊会顺着你的经脉伤口爬进去,我们的合作便打成。” “不可!”侍卫当即冷眸,“大胆狂徒,文安王是何种身份!你竟敢以此威胁!” 玄凌笑了笑,“我一个亡命之徒,有何所惧。今日我才知道,我玄凌做过的最大胆的事,不是杀人,而是威胁震慑朝纲的文安王。” 得意中,又带着那么一点落寞的绝地。 文颖想要摇头,但是被点了穴道的她动弹不得,只能呜咽着流泪,紧紧的盯着宇文昊。 “我答应你。” 宇文昊抬手,侍卫迟疑想要阻止,但是见宇文昊坚定的眸子,只能伸手交出瓷瓶。 中途瓷瓶却被人夺走,“父王,我来!” 宇文璟冷声道,“我父王年岁已高,即便拿了解药也会大伤元气,本宫乃是当朝太子,地位与我父王一般无二,你可放心!” 文颖睁大了眸子,就看见宇文璟不容反悔的扯开了瓷瓶,匕首狠狠的划过自己的掌心,将蛊丹握在手中。 果然就见蛊丹遇血融化,变成了黑黢黢的虫子样,十分恶心,却又迅速顺着伤口爬进了宇文璟的经脉,刹那间胀痛感传来,整个手臂像是有东西在里头涌动,难看的很,宇文璟咬牙用袖子掩上,直直看向文颖,“放了温雅!” 文颖眼泪早就糊成了一片。 其实……皇兄根本不用为她这样…… 她并不是爹娘的亲生女儿,没了她一个不会影响任何的事情,可是皇兄是太子。 谁知道这个人最后会不会反悔,会不会不给解药,那时候皇兄又要如何? 玄凌目光沉了一沉。 这些人包括他面前的女子,从小就养在父母膝下,从文安王的态度中就可以看出,他对儿女的付出,真是……让人嫉妒啊。 “难道你要反悔!”方才的不适平复了下来,宇文璟冷声道。 “当然不……”玄凌开口,声音哽咽了一下,“合作达成,但是我现在身负重伤,你们人数众多我不能匹敌,我会找机会与你们商议合作之事,这期间,我也会保住我自己的命……” 说罢,玄凌便拦着文颖再度离开。 宇文璟正欲上前,却被宇文昊拦住,“等一会儿,他会放了温雅,让父王看看你的手。” 宇文璟只能隐忍停下,抬手撩开了袖子,手腕处有一个鼓鼓囊囊的小包还在涌动,好一会儿沉浸了下去,在中心汇聚成了一个红点。 宇文昊目光暖了一暖,抬手想去摸宇文璟的头,发现他已经长高了,手便停在了肩膀处重重的拍了拍,“好孩子。” 文颖被玄凌带着,一路只看见乌黑的房子,和微弱的灯光,到了一处街角下,耳畔传来一句沉声,“我会再来找你。” 于文颖来说,冰冷刺骨。 肩膀被人重重一拍,双腿发软的倒了下去,怎么站都站不起来,回过头时人已经不见,只有一地的血迹昭示着方才的都不是错觉。 第398章 受制于人 文颖坐在灯柱下,扶着灯柱努力的想要站起来,奈何腿软的发颤,根本站不起来。 她用力的拍着自己的腿,心里委屈的不行,讨厌自己这么胆小,这么懦弱,反应这么慢,现在还被吓得浑身打颤,如果她不乱走动,她就不会被抓,也不会害得皇兄要被对方牵制。 刹那间,文颖脑子里似乎明白了许多,这种明白是建立在自己又一次面对这样的场景而无可奈何。 她感觉自己像个废物一样,也突然反应过来,从前自己被保护的有多好。 自己气着自己,在灯柱下无声的流眼泪,红着一双兔子眼睛,但是又无奈的抬手自己擦干眼泪。 宇文璟远远看见她才放下了心来,抬手让侍卫停下,轻声走到文颖面前,蹲下身子,“上来。” 文颖反应过来,又忍不住哭了。 憋了一口气,糯糯道,“我……我可以自己走……” 宇文璟只能站起来看着她。 文颖一边瞄着宇文璟的手臂,一边努力的撑着灯柱,衣衫下都是血迹,虽然不是她的,但是看起来极为恐怖。 似乎是宇文璟来了,终于恢复了那么两丝骨气,文颖站了起来。 双腿还打着颤,身体不由自主的摇晃。 “不让我背你,就是想让我抱你……”宇文璟冷声道。 诶? 文颖还没反应过来,整个人就被拦腰抱了起来,霎时惊的落泪,“皇兄!你的手!”说着挣扎。 “没断。”宇文璟声音微沉,却给人一种极为安定的感觉,“你再动就真的断了。” 文颖不敢动了,搂着宇文璟的脖子,咬紧了唇瓣,无声哽咽。 宇文璟低下头,正好看到她脸上汹涌澎湃的泪痕,微微叹气,“从前不是不爱哭吗?” 老是喜欢瞪着人,眼泪包在眼眶里,憋的生红就是不落下去,现在就跟开了水阀似的。 “我……”文颖哽咽着,努力的想把眼泪收回去,“我忍不住……” 宇文璟顿了顿,停下,“那就哭,哭够了再回去。” 文颖一愣。 “这件事情不能告诉母后和长安,否则他们会担心,父王已经下令让侍卫守口如瓶,你要是哭的这么厉害,停不下来,那就先哭,哭够了再回去。”宇文璟轻声道。 文颖不敢抬头,咬着唇瓣,眼泪包着。 她怕极了,还是要找个地方宣泄,不是在这里也是回房间,到时候长安肯定会知道。 所以干脆的抱着宇文璟,埋在他脖子上呜呜咽咽的哭起来,跟小猫噎噎似的。 宇文璟竟然会觉得,哭起来真好听。 看了一眼不远处的侍卫,眼神微冷。 侍卫们打了个寒蝉,虽然听不清楚太子和郡主说了什么,但是这个眼神的意思是,让他们走远一点? 文颖哭完了,一收鼻涕,下意识在宇文璟身上蹭了蹭,软软道,“皇兄,那你怎么办?” “哭完了?” “嗯。”文颖重重点头,乖的像个宝宝。 哭完好像就不怕了,余下的就只有担心,像是心头压了一块儿大石头一样。 “我不会有事的。”宇文璟道。 “可是那人说……”文颖开口。 “不会。”宇文璟目光沉笃,朝着文颖挑了挑眉,“他不敢。” 兴许是宇文璟的话说的太过于笃定,又或许文颖对宇文璟无条件的信任,好像就那样的,文颖也就相信了,皇兄不会有事的,对方可能是只是为了脱身而吓唬皇兄。 待回了客栈,年韵和文灵赶忙出来,宇文璟已经将文颖放下,宇文璟看起来极为正常一点伤口也没有身上沾了些血迹,都是文颖的。所以文颖被年韵和文灵为的团团转,看着她脖子上的伤口,心疼的不得了,年韵忙拉着文颖去了房内亲自给她上药,而宇文璟则跟着宇文昊去了院子里。 “父王,那人深受重伤跑不了,现在城门已关,他肯定就在郡城内。”宇文璟道。 宇文昊摇头,“先不说你身上的蛊毒有没有解药,他这样的人,自己生死已经不当回事,不达目事不罢休,但是你的身份不能与他同言而喻,等到了益郡,父王会派人寻大夫私下为你看看,确认所谓的蛊毒后再做打算,那人既同意了合作,肯定会再找上你。” “鹰楼的事情,父皇真与那人合作?”宇文璟道。 宇文昊沉思了半刻,点点头,“死的那十个杀手中,有两个天级杀手,三个人级,五个地级。鹰楼能出动这般阵容追杀他,说明他知道鹰楼不少事情。他能在同阶的两名杀手下,只是重伤不死,也说明了他的厉害。江湖是一个极为混杂只靠实力说话的地方,朝廷多年来都无法覆盖统筹,每隔一段时间他们就会声势浩大,而此事朝廷唯有震慑他们,才能让他们暂时歇停。” “对于江湖势力来说,朝廷也是属于势力的一种,唯一不同的是,江湖势力是人与人,而朝廷的势力汇聚是国与国,朝堂主政,必要看得深远责任更大。如同齐国与魏国,战时对峙,但若有共利也会暂时同盟,江湖与朝廷也是一样,杀了这一个势力,还会有第二个势力崛起,杀之不尽,所以朝堂的规则命令就是局限于此,达成一种平衡的状态。” “不能从根本解决吗?”宇文璟皱眉道。 宇文昊摇摇头,“天下之势分久必合,合久必分,这个道理对于江湖来说同样适用,除非……” 宇文璟抬头。 “除非哪一天,有个人,心存正义明辨是非与黑白,在江湖中拥有强大的号召力与实力,同时又明白朝廷与江湖共存利益,如果这个人能统一江湖,虽然不能使江湖之人为朝廷所用,但是至少不会如同现在一般乱成一团麻。”就像是,齐国开国也是征战各方,统一周边小国,最后立号为齐。 这条路漫长而又悠远,且就算有这样的人出现,也不是一定能成功。 “那那个人实力如何?”宇文璟不得不想到那个劫持文颖的人,“父皇与他合作,可是看上他的实力了?” 宇文昊摇头,“他兴许有实力,但是他没有这个心性,他心中有恨。有恨之时,人无法看清大义,他想杀了温雅以此要挟朝廷,说明他已经被恨意淹没,与他合作只是借机做朝廷的突破点。” “儿臣现在只能等。”宇文璟明白了。 宇文昊点头。 受制于人,只能被动。 年韵检查完了文颖的全身,发现了她只有脖子上的伤口才放心,上了药围了一圈沙布。 伤口虽然不算深,但是在脖子上,注定要丑一段时间了。 文灵觉得自家阿姐出门肯定是触了什么眉头,短短一个月,傻妇人要拽着她,死人也要死在她面前,刺客也要绑架她,一路上就在说,到了益郡一定要去寺庙里拜拜,去去晦气。 文颖都点点头应下了,许多时候都是不由自主的望着马车外,选择了骑马的宇文璟,心头莫名的,就是想去看。 文灵当然没问出声,按照她的想法,阿姐能把眼珠子挂在皇兄身上那才好呢! 五月底,一家子终于到了益郡。 两鬓斑白的章佳氏一如从前那般在门口等着,旁边还有同样温厚的妇人扶着。 看见了章佳氏,年韵红着眼眶,章佳氏连日来心事重重,现下看见了自己的女儿,还有自己的外孙外孙女,终于高兴了,年韵自然是没有让他们见礼。 “来了……雅雅都长这么大了,灵儿也长这么大了……”章佳氏一眼就认出来了文颖和文灵,上前拍了拍文灵的头。 文灵乖巧的叫了一声,“外婆。” “爹呢?”年韵提起了年四重,章佳氏叹了一气。 扈清羽道,“爹中了风,如今躺在床上不能动,只能人不撒开的伺候着。” “你爹他……开春天海冷,就要跟人去钓鱼,刚好下雨路滑,结果自己摔进了水里……他还当自己年轻啊……”章佳氏提起来又气又无奈。 年时迁带着年清衍父子俩去了教场。 进门后,一年轻的妇人在旁行礼。 章佳氏道,“这是清衍的妻子,姓愈,出生普通人家。” 年韵看了一眼,俞氏生的算是清秀,但身家并不讨喜,原本是个普通的农女。 不过年清衍的事情她大抵是知晓的,年清衍作为南阳王世子,在益郡诸多女子觊觎,当年便是有人想攀上年清衍,便有女子想了不入流的法子,给在外办事的年清衍下药,误打误撞俞氏为年清衍解了药性,后来怀了身孕说不出孩子父亲的名字,差点儿被沉塘,恰好被年清衍得知,年清衍负责,俞氏得以飞上枝头变凤凰,才有奉旨成婚这一出,因为说出去算是一桩丑事,所以婚事并未大办。 扫过俞氏之后,年韵颔首便带着几个孩子去房内看年四重。 年四重下半身已经不能动了,躺了好几个月,精气神都差了许多。 想当年他金戈铁马镇守西南边地,随着自己的父亲与吐谷浑几番纠缠恶斗,如今老了,他却只能躺在这床上,往着帐顶。 年韵过来唤了一声,“爹……” 年四重惶惶然抬头想起来,今日自己的小女儿回来了。 见年韵伏在他床边,抬手就像小时候一样摸了摸她的头,沙哑着生硬笑道,“回家了,一路上可还平安顺利?” 声音虚弱,已听的出是命将近的。 “嗯……回家了……”年韵匍匐在床榻前,握着年四重的手,“雅雅、灵儿,璟儿,他们都长大了,我带他们来看您。” 年四重目光才亮了几分,投向自己的女婿,然后看着自己的外孙子和外孙女,连连点头,“好……好……好……都长大了。” 转头又看着年韵,“你也长大了。” 年韵忍不住笑了,眼底泛着泪花,“都是三个孩子的娘了,哪里能不长大。” 第399章 内宅手段 三个小的见过了年四重,年韵单独和年四重说了好一会儿话,年四重答应出门,便派人前来扶着年四重上了四轮椅子。年时迁在回来的路上,过段时日会带着丝萝公主回来,年时雨已经辞了珺玑的职务,现下正在交接中,也会寻合适的时间与长宁回来。 外头日光正好,三个孩子乖巧的跟在身后。 年韵和宇文昊亲自推着年四重在院子里转着,年四重记忆还有些模糊,年韵一边讲着小时候的事情,文灵和文颖也听的认真。好一会儿宇文昊回头,看着三个孩子表情有些木然,沉声道,“你们的清衍、清楚两个表哥,还有清醒表姐,现下都不在,你们自己在府中玩玩儿。” 三个孩子便顿住了脚步。 宇文璟给了他们一个眼神,年四重点点头挥手道,“去吧,去玩吧。” 文灵拉着文颖,“阿姐,咱们去院子里吧。” 转头正好看见扈清羽在对俞氏吩咐着什么,文灵蹦蹦跳跳过去,“大伯母,那个……小侄子呢?” 左看看又看看,没看见小侄子呀。 俞氏敛着眸子极为安静的站在扈清羽身侧,手中捏着一张帕子,十分卑微,咬着唇瓣垂着眸子,似乎在颤抖。 扈清羽叹了一气,似有些无奈,转头对文灵笑道,“知晓已经七岁了,前两日就被清衍带着去教场。” “啊……我还准备了礼物送给小侄子呢!”文灵脸颊姑姑,“小侄子比我小四岁呢!” 扈清羽忍不住笑着摸了摸文灵的脸,“估摸着再有半个时辰他们就回来了。” “那清醒表姐为何也不在?”文颖忍不住问道。 提起年清醒,扈清羽就一副头疼样儿,“那丫头性子野,整日跟她爹去教场,半点也安分不下来,还说要做什么巾帼女英雄,要当女将军。” “哇!”文灵当即哇了一声,“清醒表姐好帅啊!女将军!是戏曲里那样的女将军吗!” 扈清羽好气又好笑,“戏是戏,战场可是真刀实剑,女孩子,我只希望她能平安顺岁的过完这一生。” 文颖安静的听着,侧头却看见方才的俞氏拿着帕子开始擦拭柱子椅子,身上穿着的是绫罗绸缎,做着的乃是下人的活,委实格格不入。 当即皱了皱眉头,走过去道,“表嫂,这些事情你让下人做才是。” 俞氏颤了一颤,惊慌的回过头,“参见郡主。” “唔……”文颖顿了顿,“娘说了,回了南阳王府就是回自己家,大家都是一家人,不用这般。” “那……那哪儿能呢。”俞氏怯怯道。 “是下人懒怠了?”文颖眨眨眼,转头问道。 “不……不是……”俞氏忙道,眼底闪过一丝惊慌,“是……是妾身自己要做的……” 注意着这边的宇文璟过来,冷声道,“怎么了?” “太……太子……”俞氏又是一跳,虽然嫁入南阳王府已经七年了,俞氏还是没能习惯,而现在她所见的人身份都极高,那是她几辈子也高攀不上的。 就在此时,一个婢女匆匆赶来,走到俞氏身边,侧耳吩咐道,“夫人,他们又来了。” 俞氏霎时脸色大变,面白如霜,小心翼翼的看着周遭,紧张的朝着文颖和宇文璟行礼后,转身匆匆离开。 文颖皱眉,“……表嫂,可是出了什么事儿?皇兄,我们要上去看看?” 宇文璟正想说随你,身后便传来清冷的声音。 “不用管她。” 是扈清羽。 “大伯母,这是怎么回事?”文灵好奇。 实在是,刚才表嫂走的样子,跟做贼差不多,要不是知道她是表嫂,就那动作看起来,还以为是哪个偷拿了主子东西的丫鬟藏掖而去呢。 扈清羽皱了皱眉头,“上不得台面。” 本来不欲多谈,低头却看三个孩子目光铮亮的看着自己,扈清羽微微滞了一滞,最后无奈的充当起了哄孩子的人,“你们表嫂胆子太小了。” 唔? 说起胆子太小这四个字,文颖就敏感了起来,她胆子也很小的。 俞氏是农家女,麾下有一个弟弟,比俞氏小了几岁,俞家重男轻女,原本就是想卖了俞氏给镇上的一个地主换彩礼。对方已经年过六十,老年才发了些横财,想买个年轻的女娃尝鲜。俞氏为年清衍解毒也是因为破罐子破摔,不想讲干净的身子给了那七老八十的老头儿,就像是缘分一样。 那估摸着破罐子破摔就是俞氏做的胆子最大的一件事,就想这样就嫁过去了。谁知道对方下了聘礼之前让婆子来验货,这一验就验出了她怀孕,俞氏差点儿被沉塘,年清衍负责将她接到了南阳王府。 俞家因为这件事发现了俞氏是个钱袋子,南阳王府虽然不缺银子,但也不是白给的。 两千两银子可比当初那个土地主给的钱给的多了许多,但是俞家贪得无厌,两千两银子到手后就开始大肆挥霍,买宅子买丫鬟,没几年就把银子给挥霍了,又灰溜溜的回来找俞氏,俞氏看在对方是自己亲生爹娘和弟弟的份上,给了第一次,后来就有了第二次第三次,一直偷偷摸摸,俞氏以为南阳王府不知道,所以就这般。 “大表嫂的母家竟这般让人不舒服?”文灵听完倒是有些厌恶了,想不到看起来安静的表嫂,竟然有这般的家世。 文颖怔住。 “那大伯母也就由着俞家这般吗?”文灵显然听不下去了,“对方既将大表嫂都卖掉了,大表嫂又为何如此?” 扈清羽也不想在孩子面前将人性说的这般,可俞家确实贪得无厌,便道,“清衍醉心于练兵,有了孩子之后更无意于情事,所以你大表嫂是清衍身边唯一的夫人,却不是世子妃。因为有这个孩子,你表哥要再找世子妃,哪家贵女都要斟酌几分,所以你表哥也懒得再找了。俞家贪得无厌,一年来几次,一次拿个几十百两的,都是些小钱,王府家大倒是无所谓。但是你表嫂的硬不下心肠,进了南阳王府七年,还是这般,所以……”也是因为被下药的事情,年清衍对女人也无所兴趣,总归有了孩子也是好的。 文灵眨眨眼,皱了皱小鼻子,“要是那俞家再来,就该赶走了才是!” 扈清羽笑了笑,“不是这般,若是因为几百两银子,而赶走亲家,传出去于南阳王府的名声不利。堂堂南阳王府几百两银子都拿不出来,让亲家如此借据,那不好听。” 文颖若有所悟的点点头。 文灵憋屈道,“那也未免太憋屈了,这样的人家烦得很,一次两次都好,可是多了谁心里都是疙瘩。” 扈清羽叹了一气,谁说不是呢? 不过看着两个女娃,想到了年韵,年韵是文安王后,嫁的是先帝,过的日子那是舒心,自然不会有人上门找不痛快,一些内宅手段她肯定也没地儿使,但是两个女娃总是要嫁出去的,所以轻声道,“不用担心,事情就快解决了。” “嗯?”文灵眨眼,大伯母这是什么意思? 扈清羽笑了笑,刚说完就见下人匆匆来道,“王妃,出事了,俞夫人的家人与俞夫人在外头争执了起来。” 几人看过去,扈清羽对着文灵笑道,“看看就知道了。” 转眼间,扈清羽便变换了脸色,沉着脸拂袖怒道,“他们又要做什么?” 这变脸的速度,让文灵和文颖瞠目结舌。 连忙跟在后头去瞧。 门口一妇人凶狠的对着俞氏喊道,“你见死不救,这是要至你弟弟与死地啊!你这个没良心的!自己嫁入王府吃好喝好,眼睁睁看着你弟弟被砍手,你怎么这么狠心!大家快来看看啊,养大了女儿结果是个没良心的,从小我们就把东西誊给你吃给你穿,现在你弟弟有难,你见死不救,你是要眼睁睁看着你娘死在你面前啊!” 妇人一屁股坐在地上那么撒泼的一哭,顿时引来了周遭数人的围观。 俞氏也是红着眼睛,“那是五万两银子,不是五十两也不是五百两,我如何拿的出来!我首饰都变卖了,衣服也就剩两件能穿的,我在王府都抬不起头来!你们还这般逼我!” 妇人扯着俞氏身上的衣衫,“你穿的是绫罗绸缎,王府家大业大,五万两银子算什么!你手中不是有几个地契和铺子吗?你把它们变卖了,也就凑够了五万两银子!你要是不管你弟弟,你就是见死不救忘恩负义的东西!” 妇人继续撒泼,说着抽出袖子里的刀,“你这是要我死在你面前啊!” 眼神瞥向周围的人群和南阳王府,南阳王府丢不起这个脸,说什么也得帮他们把这个事情摆平了。 俞氏哭的厉害,“娘,您别逼我,那是王府的东西,我怎么能随意处置!” 身后的扈清羽听了,微微松了口气,还好,还是有底线的。 深吸了一口气才踏出门槛,冷冷的看着那妇人。 “王府门口,不能大声喧哗,哪里来的刁民,这般不懂礼数?” 妇人一怔,连忙将匕首收进袖子里,目光闪烁,讨好的笑道,“王……王妃,我,我们是亲家啊!世夫人,她是我的女儿!”瞬息就没了方才的那般撒泼样儿。 变脸的速度又是让门后的文灵咂舌。 哎,原来变脸是个人人必会的技术活啊! 第400章 王府风波 扈清羽凝眉,好一会儿冷笑道,“我南阳王府何时有亲家了,我竟不知。” 说罢扫了一眼俞氏,“俞氏,只是我南阳王府的一个妾罢了。” 俞氏并非是世子妃,举办的婚礼也不过是一顶红轿子趁着肚子不显怀的时候,抬进南阳王府的,没有上碟。在府中奴才也只是称其为夫人,而非世子妃。 那妇人一愣,顿时慌了,“我女儿,我女儿可是为世子生了儿子的啊!” 生一个儿子,那功劳可不小。 扈清羽目光冷然,“世子年轻,还未娶妻,有一个儿子自然也会有两个,昔日只是念在你女儿救了世子一命的份上,才一顶小轿让她进门,尔等又焉能与我南阳王府攀亲?” 南阳王府不看重门第,但也不是人人能进的,俞氏无论是人品还是心性上,都得不到王府的高看。 扈清羽这话说的众人都明白,南阳王府在益郡声望极高,世子成婚本是大喜事,但是谁知道这么无声无息的,七个月后就多了个小世子。 妇人被当众扫了个脸。 众人见妇人一身粗衣麻布,还当众撒泼,那仪态与南阳王妃相差甚远,如何能与其攀亲?一时间都是面带讥讽。 妇人反应过来,狠狠咬牙道,“南阳王府我家自是高攀不起,但是我女儿救了世子一命,又为世子诞下了儿子,南阳王府是嫌我等家贫,看不起我等吗?” 嫌贫爱富,南阳王府只怕不想要这等头衔。 “所以?你今日当众撒泼,闹我南阳王府的脸面所为何事?”扈清羽明知故问。 俞氏咬紧了牙关,红着一双眼睛正准备开口,妇人抢先说道,“王妃是这样的!我们家家中出了些事儿,需要些银两救救急,我也是迫不得已才来找我女儿的!” “哦?”扈清羽大方道,“不过银子罢了,俞氏这点事情你也要弄得这般动大?我南阳王府家大业大,莫要因为银子而弄得太难看了,尽早打发吧!” 妇人一听,面色顿喜。 俞氏迟疑道,“可……可是……” “嗯?”扈清羽看向俞氏,“可有什么问题?” “可是……可是……可是我娘要的是五万两。”俞氏说完这话,自己就紧张的攥紧了手绢。 五万两,众人一听哗然,这人还真是好大的胃口啊! “王妃!我女儿救了世子的命,又为世子诞下了儿子,区区五万两银子对南阳王府来说不过是些小钱!”妇人忙道,“难道世子的命,还不值五万两银子?” “五万两?”扈清羽冰冷勾唇,抬手管家就抵上了账本,扈清羽垂首翻页道,“当日俞氏进我南阳王府时,我南阳王府给的彩礼是两千两银子,这些年来俞氏也偷偷接济你们,从第一年开始,每个月的数十两,到第二年开始每个月的数百两,包括上个月俞氏给了你八百两银子,加起来也有数万两,我南阳王府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是看在俞氏救了世子一命,又为世子诞下了子嗣的份上,你现下来南阳王府拿这五万两银子,说不过去吧。” 妇人大惊,包括俞氏都是吓了一跳,原来,原来王妃都是知道的。 这账本一出,众人就明白了,是这一家子贪得无厌,现在还赖上了南阳王府! 扈清羽说完,旁边的管家顺嘴在扈清羽耳边道了几句,扈清羽面色一沉,望着那夫人,“你儿子打着我南阳王府世子妃妹夫的名号,在赌坊肆意赌博,污蔑我南阳王府的名声,我南阳王府未追究,现在输了银子,还敢来我南阳王府闹事?我倒要问问,是哪里来的胆子!” 妇人面色一白,连忙上前要去求扈清羽,被丫鬟揽下。 “可是,可是他们要我儿子明日就还清银子,否则就要砍了我儿的手啊,这和要了我儿子的命有什么区别!南阳王府不能见死不救啊!”妇人拽着丫鬟不肯松手,死死的看着扈清羽。 “欠债还钱天经地义,进了赌坊,自要遵赌坊的规矩。若是每个赌徒欠了银子,都要让我南阳王府来还,岂不是要让我南阳王府麾下掌管的数千人都断了生计?”扈清羽冰冷道,“何况你家一年入账不过数十两银子,仅仅是因为女儿在我王府做妾就敢去欠下五万两的赌局,传出去就是我南阳王府纵亲奢靡,我南阳王府历来恪守本分,王爷拿朝廷的侯禄,每日镇守边关不敢丝毫懈怠,也不敢如此奢靡浪费。若是开了这个先例,我南阳王府可就成了罪人。管家,把她给我赶出去!往后,不得再来我南阳王府撒泼。” 俞家一直以南阳王府的名声拿捏俞氏,现下这日子里一点一滴累积起来的已经足够了,对众人道清了这些原委,要再赶走俞家的人也是正大光明。一旁人听着也是觉得该!这样的人家就该直接赶走,下次一毛钱都不拿!别以为嫁了个飞上枝头的女儿,就能这般张扬,几万两银子,普通百姓一辈子也赚不了那么多,他们倒好,一次一次拿钱,贪得无厌,南阳王的俸禄也不是白来的。 “不要啊……”妇人没想到南阳王妃竟如此不给情面,转身就走了。 围观的人还一脸她活该。 这一遭来,不仅没讨好好,而且往后也拿不到一分钱,这简直就是个亏本的买卖! 妇人难堪的坐在地上,望着转身进入王府的俞氏,气的浑身发抖。 生个女儿有何用,什么都帮不了!白白帮人家生了儿子,自己还是个拿不上台面的妾!凭什么自己的儿子被威胁着要砍手砍脚,一家子落魄的地方都没得住,她却还好吃好喝的在王府住着! 妇人越想越气,越想越气干脆破罐子破摔,从袖口中掏出了匕首,朝着俞氏冲了过去。 “我儿子出了事,你也别想过好日子!” 俞氏被扯住了头发,还没来得及回过头,背后便传来一阵专心的疼。 “啊……”正看的带劲儿的文灵捂唇发出一声惊呼,文颖下意识的揪紧了宇文璟的袖子。 众人还未反应过来,妇人再次拔刀狠狠插进俞氏的背,目光发狠,“没用的东西!我扎死你!” 管家反应过来,将妇人狠狠的撞开,带血的匕首哐当落地。 俞氏倒地,脸色苍白的被丫鬟扶住。 扈清羽怒道,“来人,把她给我抓起来!” 文颖微微颤抖,下一刻眼前便被一只大手捂住,宇文璟沉声道,“长安,别看。” 文灵打了个激灵,连忙躲到自家皇兄身后。 一切措手不及发生的突然,敢在南阳王府门口行凶,那妇人自是该怎么处置怎么处置,扈清羽忙让侍卫将俞氏抬回了房间,动静不小,章佳氏也跟着出来瞧,见了地上的血迹,眉头一蹙,“怎……怎么回事?” “娘,没事……一切我来处理……”扈清羽冷静的指挥。 一时间倒也顾及不上宇文璟三人,宇文璟便蒙着文颖的眼睛转身才放下,沉声道,“回房。” 文灵乖乖的跟在后面。 三人回了房,由大人处理着,文灵拍了拍胸口,“好,好可怕,怎么会有这般的人。” “刁民罢了……”宇文璟沉声道,“往后遇见了,你们勿与之纠缠。” 文颖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世上,竟还有这般的家人?” 听的文灵和宇文璟都是一顿。 突然都意识到,那穷凶极恶的妇人,是俞氏的亲娘。 文灵当即起身道,“娘!娘真的太好了!我要去看娘!”说罢一溜烟的跑掉了。 文颖扶着床边,还在失神。 宇文璟抬手在她脸上掐了一下,“吓住了?” 文颖回过神,气鼓鼓的鼓起脸颊,“皇兄……我没那么胆小……”好歹她也是经历过一番事情的了,这种事情,抵不上冰冷的匕首抵在她脖子上的那一刻,那种窒息和恐惧感。 对比起来,现在只是看着别人杀人,只是有些惊悚罢了。 宇文璟对上文颖的目光,看她眼神清澈,脸色还红红的,好像真的不是被吓住的,微微挑眉,“胆子好像真的大了一点。” 文颖反应过来,摸了摸自己的胸口,胸口跳的有些快,但是不至于像之前一样,自己吓的反应不过来。 好一会儿,呆呆道,“胆子……是被吓大的吗?” 微微饱满的胸口,顺着呼吸起伏不定。 宇文璟握拳轻咳侧过头,“既然没有被吓住,那看来也不用抱着我哭了。” 听到这话文颖先是一愣,好一会儿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气鼓鼓地对宇文璟据理力争,“皇兄,上次……我不是故意的……”语气略带了些许懊恼的撒娇。 宇文璟微微一怔,这种撒娇像是突然而来的惊喜,在某一个时刻,无声的拉近了他们的距离。 忍不住抬手摸了摸文颖的头,“我不是笑你。” 文颖茫然:“?” “我是说,若是下次被吓住了,可以抱着我哭……”宇文璟说完觉得好像有些太露骨了,背过身补了一句,“反正我已经看过了,这样长安不会笑你。” 文颖看着宇文璟的背影突然就生出了一抹羞意,脖子下泛出的红,把雪白的肌肤染红了一片。 只听到自己的毫无序章的心跳声—— 好像,跳的比刚才还快了。 第401章 六月十五 《郡主养成记》第401章 六月十五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402章 蛊毒发作 从太阳落山的那一刻开始,宇文璟就感觉周身的不舒服,身上像是有许多小虫子在爬,越是临近黑夜,它们就越是翻涌,顺着经脉,有越来越猛烈的趋势,宇文璟就干脆回了房,静静的等着,等着那沸腾到顶点的痛苦来袭。 砰砰砰的敲门声传来。 宇文璟抬眸,眼底已有一丝嗜血的意味,那蛊毒好似让他浑身血脉都翻涌起来,连带着情绪都忍不住有些许暴戾。 “皇兄,你在里面吗?” 软糯的声音带着小心翼翼的试探。 宇文璟握紧了拳头,阖上了眼眸佯装不在。 文颖又唤了两声,依旧没有回答,可是文颖却觉得皇兄就在里面,院子里的人都被遣走了,文颖便大着胆子推开门进去,宇文璟倏而睁眼,眼中是还未来得及收回的暴戾,文颖也被这目光吓了一跳,但是很快注意力就转到了宇文璟发白的脸色上,呼吸一滞。 “出去。”宇文璟咬紧了牙关,冷声道。 因为密密麻麻的疼痛和从心脏处袭来的寒意让他浑身骤冷,他很想冲动的做点的什么,但是看见文颖过来,他只能咬牙忍下。 文颖滞了滞,心口微鼓,鼓起了勇气转过身,反而将门重重的合上。 “皇兄,你是不是很难受……”转过身,文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么做,也许是皇兄为她不加犹豫的用了蛊丹,她不想皇兄一个人如此痛苦。 哪怕她帮不上任何忙,她也想陪着皇兄,就算她什么痛苦也不能承担。 “出去!”宇文璟咬紧牙关,再次道。 “……我不走。”文颖摇头坚持,反而靠近了宇文璟几步。 宇文璟有种预感,那就是当夜幕完全黑下来之时,身上的蛊毒将会发作,现在就已经浑身胀痛血气翻涌,若是真正发作,不知会如何。 忍着痛意,宇文璟径直起身快步走到文颖身侧,拽过她纤细的手腕,直接冲到门口要将她甩出门外。 文颖几乎是用尽了有生以来如此迅速的反应,反拽着宇文璟的手,泪眼蒙蒙,“别赶我走!皇兄,别赶我走好不好,我可以陪着你……” 皇兄都说了,她害怕的时候,可以找他。 那为什么皇兄痛的时候,她不能陪着他? “走啊!”宇文璟用尽了力气推开文颖,下一刻脑海中就感觉像是被什么东西重重的砸了一下,措手不及整个人颓然跪地,意识混浊,周身的血液开始嘶吼咆哮,蛊虫汲取着血液滋长自己,一瞬间,浑身冰冷。 “皇兄!”文颖惊呼去扶住宇文璟,奈何宇文璟太重,反被他带着跪倒在地。 宇文璟意识混浊,眼前也模糊的看不清,不知道耳边谁在说话,只感觉得到身上似乎要爆裂一样,有东西一直顺着筋脉在钻,疼的他喘不过气儿,大掌紧紧的握住了什么,没有注意力道,他只能咬牙撑着,凭着一股意识,把自己蜷缩成一团,这样好似就能暖和一些。 房梁上,一道黑色的声音无声的落下,捂着胸口,眼神冰冷。 昏黑的天色,谁也看不清楚。 他看着文颖进了房,也听见了里面的动静,他体会过这种痛苦,也知道里面的人不会意识到自己在做什么,他可能会伤害她,但是却没有听到她一声痛呼,只有咬牙忍耐的嘶声。 鹰楼里,每个活下来的孩子,都要体会这样的痛苦。 那是他们这些人永远都不会明白的,因为不会明白,所以不会知道黑暗,有多么的可怕;因为不明白,所以不会倾尽全力。 一个时辰过去。 文颖小心翼翼的将被宇文璟捏的发青的手腕用袖子敛上。 眼底红通通的,却隐忍着没掉下眼泪来。 她只是手臂疼,可是她看见皇兄疼的,浑身都不正常,每一寸皮肤都发青发黑没有血色,皮肤下像是有无数的虫子在涌动一样,而皇兄目光狰狞,瞳孔却已经涣散,除了下意识的隐忍,他似乎什么都不知道,一直到最后的那一刻,皮肤安静了下来,皇兄才失力的松手。 她疼的想哭,可是皇兄那么疼,皇兄都没有哭,她又怎么能哭呢。 一场蛊毒发作下来,宇文璟没有半点的力气,哪怕意识逐渐清醒,睁眼看见文颖红着小兔子一样的眼睛颓然的坐在他身边,无声的扬扬唇,“扶……我起来。”声音沙哑无力。 文颖咬牙,难得的眉头腿软。 撑着力气将宇文璟扶回了床上,声音微哽,“皇兄,你有没有好一点……饿不饿,要不要吃点儿什么?” 糯糯的,好像多说几个字,就会哭出来一样。 难为她没有哭。 “我……想吃包子……”宇文璟沉沉道。 文颖鼻子一酸,“想吃什么馅儿的……” “糖的……”宇文璟勾了勾唇,似安慰文颖一样。 他突然想起来,她喜欢吃甜糖包子,好像吃了甜的就能更高兴一样,高兴就会忘记所有的痛苦和不适。 “那我去让厨……” “去买。”宇文璟道,看着文颖解释,“厨房现做,太久了……” 文颖一愣,担忧的看着宇文璟,“可是皇兄你……” “已经过去了。”宇文璟安慰道,微微用力撑起身子,向文颖证明自己没事,“不要让娘和长安知道,这是我们的秘密。” 秘密…… 像是被赋予了重大的责任一样,文颖重重点头,一抹鼻子,“……好,我这就去给皇兄买包子……” 看着文颖离开,宇文璟盯着文颖的右手手腕,记忆后知后觉的恢复过来,他刚才应该是伤了她,胆子那么小,吃了疼竟然也没哭出来。 蛊毒的痛苦,让他好像从生死之中过了一遭,让他想起了从前,想起了上一世。 小时候,他很讨厌温雅,觉得她抢了本该属于自己的东西,处处看她不顺眼。 欺负了她好几次,她都咬牙忍下了,还装傻卖乖讨好他,只是为了在娘面前,显得兄妹情深。 他乐此不疲的欺负她,对她明明很难受,却还要讨好他的样子十分享受。 一直到她后来,知道自己并不是母后的亲生女儿后,她变得小心翼翼,更为胆怯,更为顺从,本来就很笨,让人欺负起来也更为理所当然,她做好的第一件寝衣是送给他的,那时候她才八岁。 寝衣,他当然没穿。 后来,她就能踩着他欺负她的点,知道他喜欢看她哭,就哭给他看。 把他给逗乐了。 有一天,无意中听见了她向金珠轻声的说了一句,“我很笨,除了做这些,我不知道还能做什么……”话没说完,但是他已经理解了。 她确实很笨,努力的为自己学一个很出彩的地方,是因为她在用别的方式感恩她自己所得到的一切。 她很笨,很胆小,可是刚才她又很勇敢。 她努力的讨好着他,讨好着爹娘,不是因为她觉得自己卑微,而是得来的像是上天恩赐一样的不容易,她感激,所以才会如此,一如俞氏的事情发生后,她会道一句,“世上竟还有这般的家人。”怀抱的,是侥幸。 他又莫名其妙的想起了霍光的话。 他重生过一世,重来的一世来之不易,他小心翼翼。 而她,那么笨,也那么小心翼翼,却又那么暖。 她不是胆小懦弱,她只是因为自知之明太过,所以避让。 以至于庄蒹葭欺负她,孔昱不能护着她的时候,他觉得,把她交给任何人都不放心,也许,只有自己来。 * 文颖出了门才意识到自己是一个人。 好在益郡她很熟,前几天也上过晚集,知晓甜糖包子在何处,匆匆去了卖甜糖包子的地方,买了四个包子,然后才回王府。 在她走后,一道玄色的身影站在了包子摊前,看着热气腾腾的包子,眼角下方一点红痣分外清晰,浅棕色的瞳孔中闪过一丝复杂。 他也喜欢吃甜的。 那是很小很小的时候,他的爹娘会抱着他时常出来赶集,他们会抱着他,一边唤着他的小名,一边给他买两个甜糖包子当零嘴。 他其实已经不太记得清自己的父母是什么样子,记忆中他们似乎比同龄人要苍老几分。 他的记忆停留在看完了杂技的那一天,他被人抱上了马车,他挣扎着开始了从此的噩梦。 没有爹娘,没有人再唤他的小名,也没有甜糖包子。 有的只是一位面无表情,冰冷的饲养人。 他教他功夫,带着他四处磨练,让他看着他如何杀人,告诉他,若是他能从试炼窟中活下来,完成鹰楼的任务,也许他还能回家,还能看见自己的父母,但是在此之前,他只能忍。 那天他看见一对夫妻,温柔疼爱的抱着自己的孩子,去买糖包子。 他忍不住多看了两眼。 没想到,对方会将糖包子塞进他手中。 饲养人快出来了,他只能把包子塞进胸口走了。 滚疼的包子,烫的他胸口红了一大块儿,放了两天,到再不吃就要坏了,他才依依不舍的吃下去。 “公子,要来个糖包子吗?”卖包子的小贩朝着玄凌热络的笑道。 玄凌未至一眼,拿了包子丢了两个铜板直接离开。 第403章 共议合作 待文颖回到王府的时候,宇文璟已经恢复了些许脸色,看起来仍旧疲沉,坐在床榻上目光有些冷声,右手抬手握了握拳,看着文颖气喘吁吁的跑回来,手中是油纸包着的糖包子。 因为路上跑的急,整个人都出了些汗。 只是没想到文颖一口气买了四个糖包子,糖包子分量足,宇文璟有些无奈的笑了笑,“怎得买这般多?” “唔……娘说皇兄最近长个,又在教场训练,吃的多些……”文颖皱眉,买了一个,觉得皇兄可能不够吃,想买两个发现自己也有些饿了,就干脆买多了。 二人在房间内,一人啃了两个包子算是完事儿,这个时辰饭桌上的人也都发现文颖和宇文璟都不在。 宇文昊便开口解释,让宇文璟去处理了上次刺客的事情,搪塞了过去。 文灵发现文颖也不在,年韵问起来的时候自告奋勇就起身去找文颖,宇文昊也跟着起身,“我去看看。” 年韵不疑有他。 其实如果是那一天都好,偏偏今日年时雨回来,所以缺了两个孩子就显得很明显。 文灵在院子里找了一圈没看见文颖,便准备去宇文璟的院子里找找,在门口的时候就看见了宇文昊,叫了一声,“爹!你有找到阿姐吗?皇兄出去了,阿姐也不在!” 刚说完,就听到了屋子里传来低呜声。 “阿姐!”文灵霎时睁大了眼睛,阿姐怎么会在皇兄的房间内! 难道皇兄按捺不住,要欺负阿姐! 当即文灵便想冲进去,却被宇文昊拦住,“别去。” 文灵好半天才终于反应过来气呼呼的看着宇文昊,“爹!你们是不是有事瞒着我和娘!” 宇文昊轻轻抬手揪着文灵的后领子,“爹告诉你,你不准告诉你娘。” 听完了一切的文灵出来后,红着一双杏眼,整个人都板着脸。 等到文颖从宇文璟院子里回到自己院子里的时候,就看见文灵坐在房间里发呆,心里咯噔了一下。 “长安?”文颖有些心虚,“长安,你可是不开心了?” 文灵回过神,小脸一副委屈样儿,“阿姐,你跟皇兄都有自己的小秘密了!你们是不是嫌弃我了!” 文颖一听,好一会儿回过神,结结巴巴道,“长安……” 文灵深深的有一种,感觉自己被排挤了的感觉。 就算爹向她解释了,是不想让她和娘担心,但是这么重要的事情怎么能瞒着,要知道皇兄可是会有生命危险! “我……”文颖微微紧张,看着文灵气鼓鼓的小脸,好一会儿觉得自己理亏,只能坐到文灵身边,“长安,阿姐不是故意的……” 文灵其实知道这个道理,她只是觉得,阿姐和皇兄瞒着娘就算了,还要瞒着她。 “我们是一起长大的兄妹,可是阿姐你和皇兄之间有了秘密,而且这个秘密还和皇兄性命相关,我难受!” 文颖想了好一会儿,这个好像确实是他们理亏,换言之,如果娘或者长安得了病,瞒着她,她最后知道也会难过的。 下意识的太后,摸了摸文灵的头,认真道,“长安,对不起……” 文灵一怔。 长这么大,阿姐从来没有这样摸过她的脑袋啊! 这种动作,明显就是被照顾的那一刻才能做出来的动作,可是从小到大,文灵觉得阿姐才是应该被照顾的那一个啊!怎么突然的就反过来了呢! 抬眸发现,文颖垂着着的袖子里,露出了一些淤青,鼻间还闻见了熟悉的去瘀伤的药味儿。 “阿姐,你受伤了!”文灵反应过来,拽过文颖的手,发现了好大一片淤青,“是……是皇兄做的?” 文颖缩回手,凝眉道,“皇兄毒发,毒发的时候,他没有意识。” 文灵吸了吸鼻子,“我听见了,我以为……我以为皇兄欺负阿姐了……” 文颖一怔,好一会儿微微勾了勾唇,“皇兄不会欺负我的。” 文灵眨了眨眼,想了一会儿,小声道,“阿姐,你很相信皇兄吗?” 文颖重重点头,“嗯!” 文灵看着文颖的笑,歪着头打量了好一会儿,“阿姐,你好像和从前不一样了。” “嗯?”文颖完全没有意识到。 “好像,真的像个姐姐了。”文灵嘟嘟囔囔道,转而就开口,“下一次,带上我,至少我和阿姐你还有皇兄,说我们一起出去玩儿,至少娘亲不会怀疑。” “嗯……”文颖抿紧了唇点头。 姐妹二人在聊着,宇文昊也负责哄好了自家夫人,不让自家夫人怀疑,争取在事情纰漏之前解决完。 而另一边,宇文璟也并未休息,他有种感觉,那个人就在附近。 刚才蛊毒发的时候,就有种莫名的感觉,不远处有什么东西与他呼应着。 想到大夫的话,也许身上的蛊毒与那人有什么关系,他在等。 刚说完,便听到轻微的响动,在门口停下。 宇文璟肃然起身开门。 比自己高了半个头的身影,虽然目光冰冷,但是气势之上竟是分庭抗势。 唯一不同的是,玄凌的势是靠杀人,而宇文璟的势,完全是因为这些年来,心性的成长。 “准备好了?”宇文璟主动开口,“你们一共多少人?” 当日此人身上必定是有重伤,所以才会着急离开,他要合作,那么自己至少也要拿出一些资本出来。而且凭借一个人的实力,能逃脱鹰楼的掌控,没有任何庇佑躲过江湖的追杀?那是不可能的,所以他一定还有人。 玄凌目光一缩,“你们要如何做?” 宇文璟早已和宇文昊将此事商议,冷声道,“若是我猜的没错,你逃出鹰楼成为叛徒的那一刻,鹰楼的根据地早已变了,狡兔三窟是最为保险的,所以你也不知道如今鹰楼的副据地在何处,才会想借用朝廷的力量,那一日,你说的话,不实。” 玄凌被宇文璟的话,说的不由得握紧了拳头。 宇文璟恍若为觉,“你要的是鹰楼不复存在,便是不想鹰楼这般四处掳人的势力存在。鹰楼的地位是由杀起,由江湖畏惧而起,若是江湖各大门派势力,愿意对鹰楼联合进行抵抗,让他们不再畏惧鹰楼,也不在默认鹰楼的地位,让鹰楼的人无处可去,无单可接,有力没处使,或者被鹰楼掌控的杀手,尽数背弃鹰楼,鹰楼背后的人死了,鹰楼也就不存在了。” “哪里是那般容易!”玄凌被宇文璟轻描淡写的语气激怒。 “朝廷的人马一动则四处皆闻,鹰楼行踪本就神秘,剿灭一个根据地,他们也许很快会建立另一个根据地,只有逐个击破,这件事只有你的人能做到。”宇文璟语气依旧平静,“江湖和朝堂一向平静,但是江湖大部分势力,麾下收入来源,皆来自百姓,朝堂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并非是不知道,朝堂可以向江湖各大势力施压。” “施压?”玄凌不置可否,“半个多月,你们就想出这个法子?” “你是鹰楼的杀手,位阶只高不低,你在鹰楼多年都未曾摸索清楚,朝廷一时半会儿要想办法在鹰楼中插进人手也不是一时半会,也许三五年,也许七八年。你,能等吗?”宇文璟问。 玄凌额头的青筋跳了跳,他如何能等。 得知自己的父母早已不在人世,他只想让鹰楼毁灭,越快越好,三五年七八年,他忍忍也能做到,但是他的饲养人在告知他真相的那一刻,所做出的决定,已经让他没有机会再去等。 “我们是合作,并非是你要挟了我,就要让朝廷倾巢出动。”宇文璟冰冷道,“朝廷有朝廷的顾虑,除非确切知道鹰楼的位置与实力,确认其幕后主使在鹰楼,并且无法逃脱,朝廷可以出兵铲除鹰楼,在此之前,一切行动都是打草惊蛇,所以此时利用江湖势力,打压鹰楼,逼迫鹰楼露出马脚才是最快的。” 好一会儿,玄凌勾唇道,“我想,我还是去找文安王亲自谈一谈的好。” 一个不到十五岁的小屁孩? 呵。 “父王很忙的。”宇文璟眯眼,“不过你们这些江湖中人,目光狭隘,向来只顾自己的爱恨情仇,说的好听叫潇洒不羁,说的不好听,便是一群自私自利以利为先的目光短浅之辈。” 玄凌被这一句说的哑口无言。 他无法反驳,往大了看,每一个人都是满口的仁义道德,但是江湖势力中,真正做到仁义道德不染鲜血的又有多少?他们创建自己的势力,不是为了保家卫国,而是为了满足自己的私欲,也许初心是义气是自以为是的伟大,可是沉沉浮浮到最后都会有所扭曲,若家国开战,百姓灾难前,先上的是将士,是朝廷的人马,届时江湖是选择自保,还是出人出力? 兴许是因为齐国未曾走到这国破山河的一步,所以谁也不知道,但是不抱希望予别人,先做好最坏的打算总是没错的。 好一会儿,玄凌才开口。 “你要我如何做?” 第404章 四劫循环 六月十五蛊毒发作后,宇文璟一切如常,也未再有不适,教场上倒是有不少人与之陪练,却发现其武功长进了不少,包括年时迁都是连连夸耀。齐国以武开国,作为齐国唯一的太子,除去处理国事的能力,自然也需要自保的能力。 宇文璟向宇文昊说了玄凌已经找过他的事情,一切都在暗中悄无声息的进行。 年四重因为一家子都要回来了,似乎都有了盼头,精神状态也好了许多,还要求去教场看孩子们锻炼,一家子都应了。 教场上,文灵和文颖都跟着学骑马,文颖这段时日来,身体好了不少,多亏了锻炼的结果。 可惜文颖天分不高,文灵骑着小马驹已经能跟在清醒身后甩着鞭子哒哒跑的时候,文颖只能小心翼翼的坐在马上,让宇文璟牵着,绕着教场轻轻的走。 扈清羽想起来,叹了一气,“清醒性子刚毅,也不知道哪家儿郎能降的住她。” “可有相看好的人家?”年韵问。 扈清羽摇摇头,“一和她提此事,她就说自己还小,而且她心高气傲的,柔弱书生看不入眼,也不知道何人能让她喜欢,她爹说要给她找个江湖武夫。”说起来就很头大。 “温雅呢?可有相看好亲事?” 年韵摇摇头,“之前相看过一个,不过……不太适合……” 扈清羽抬眼望去,正好看见宇文璟侧头说着什么,微微拉了拉马缰,文颖就在马上摇摇晃晃,恨不得死死的抱住马脖子,一边怒瞪着宇文璟,微微诧异,“温雅和太子……” 年韵笑了笑,“璟儿说,让我多留温雅几年。” “哎……”扈清羽笑了笑,“那倒是好。” 说实话,作为母亲,养在膝下的女儿,若是清醒能嫁给同样近在咫尺的人,扈清羽也同样放心,不用担心她会不会被受欺负。 “不过……温雅的性子会不会……”扈清羽说罢顿了顿,“太子的身份不一样。” “他爹已经开了先例,朝堂之上,各家贵女也不会进入后宫,太上皇在世的时候,后宫乌烟瘴气,倒是麻烦。”年韵也是斟酌了,兴许温雅的性子不适合后宫,但是还有几年时间。 若是温雅对璟儿也生出了男女之情,未尝不可。 这世间的情爱,哪里说是能旁人看着相配,便相配的,若是在璟儿眼中值得,在温雅眼中也值得,那便是最相配的。 “也是……”扈清羽深有其感。 从教场回去,几个孩子便闹着要出门去玩儿,包括年知晓也是想上市集走走。 俞家的事情已经处理完了,俞氏的母亲故意伤人,自是要关押,而俞氏大伤元气,也极少再出院子,年知晓顾忌着俞氏是自己的生母,还是有感情,便拉着年清衍上街为俞氏寻些礼物,想哄俞氏开心。 白日里有些热了,街上临近天黑才愈发热闹起来。 年清衍为首,周遭几个护卫跟着,倒也算是浩荡,益郡对年清衍这个南阳王世子可是眼熟,四处都热络的招呼着。 文灵一蹦一跳的瞧着,就看一颗大树下,一个老人对着一盘棋盘苦大仇深。 文灵倒是来了兴趣,“阿姐,咱们过去看看。” 一群人也都由着文灵过去。 正好听到旁人道,“棋叟,想不出来就别想了!你一把年纪,脑子转不过来也是正常的!” 老人脸色一板,“闭嘴!” 那人便闭了口。 文灵本就喜欢下棋,加上一脑子看棋局棋局就转的贼快,在临淄年轻一辈中没有敌手,便是与鲁夫子杀上几回合也能让鲁夫子平手,和宇文昊也下过,不过宇文昊下过两回便不与她下了,说的好听叫不欺负小的,说的不好听,嘿嘿…… 一个当爹的怎么能承认自己是自己女儿的手下败将。 所以久而久之,文灵就只能自己与自己下,兴许是没有遇上适合的对手,也许大部分棋手都隐于世间,现在看见有人为了一盘棋局而为难,文灵自然是摩拳擦掌跃跃欲试。 “老爷爷,你这是看什么呢?”棋叟抬头,看见一乖巧伶俐的小姑娘,不好的脾气也都压了下去。 见她目光滴溜溜的在棋盘上打转,朗声道,“小姑娘,你看得懂这棋局?” 文颖在一旁看着,黑白的棋局,分成了几边,皆是白子儿将黑子儿围杀,她虽然不懂棋道,但也看出来,黑子儿局势并不好。 黑子儿为先手,其实应该是有先机的,现下却被白子儿吞了大半,那些空着的地方不难看出,原本放着的黑子儿已经被收了。 现在的状况类似于,黑军被白军打散后团团围住,围困于三个角,无从下手。 文灵在的眼珠子在期盼上转啊转,可以说,黑子儿几乎是死局,不出几个子儿,就会被白子儿吞个干净。 “哎……黑子儿都占了四个角,黑子儿怎么就走成了这样儿?”文灵眨眼。 棋叟也是头大啊! 按照道理来说,占四角是最好的,容易守,黑子儿先下的情况下,白子儿不管怎么说都能占两个,可是那少年却反其道而行,一个边都不占,反而先放了他一个角,另外三个角跟着边贴走,当时棋叟那个得意啊,这少年莫不是个傻子吧,放着好守的地方不要,贴着他打诨。结果走到最后一看, 他本以为对方是毫无规矩的乱下,但谁知道下着下着才发现白子儿反而将黑子儿给困住了。 按照规矩,白棋若是先下满一百七十八个子儿,那么白棋便赢了,而黑棋要下满一百八十四个子儿才算赢,现在的棋局上,其实两方棋相差的不多,但是黑棋被包围了,一旦白棋逐个击破,黑棋就会势倒。 看着文灵认认真真的思考,棋叟一想,一个小女娃能懂什么。 “哎……输了输了……”棋叟几乎是想放弃了。 文灵眨眼,“也不一定。” 棋叟有些不可置信的看着文灵,“怎么,这棋局还能赢?” 文灵蹙眉道,“也不一定。” 棋叟被吊足了胃口,“这也不一定那也不一定,总要有个输赢吧!小女娃,你莫不是不懂装懂,哄骗老夫吧!” 文灵小脸拧成了一团,话说的却不一定,“真当有那么多一子儿破生死局的棋呢!每个人下棋的方式都不一样,这要怎么走,要怎么活都不一定。” “那你说!这要怎么走!”棋叟蹙眉。 文灵仔细看了看,点着东角的一点,“我若是黑子儿,我就走这里!” 棋叟放了一颗黑子儿上去,没看出什么变化,该危险的还是危险着。 “然后走这里……”文灵又顺着黑子儿点了一角。 “哎哎哎……白子儿还没走呢!” “那你来下白子儿!”文灵顺嘴道。 大家都看的热闹,文颖也端端的看着。 现下局势变了,棋叟拿了白子儿的那一方,忙不迭的就顺着一角下去,“小姑娘,我顺着这一角下去,你那里多下了几个黑子儿,但是,我这里可就把黑子儿给吃了个干净。” 棋叟说完,文灵也没顾忌他,“你吃吧!” “哎,这我可都吃了!”棋叟看文灵顾头不顾尾的,立马着急了,“你就不管这两边了?黑子儿被吃了一半,哪里还有机会!” “那总得活下去吧,一开始为了占四个角,这一边本就是白子儿占了优势,若是黑子儿不被吃几颗,那才说不过去,我只能抱住这两边,你要吃那边的黑子儿你就去吃!”文灵毫不客气道。 有子儿不吃是傻子! 棋叟想着若是白子儿,吃完了两边的黑子儿,那这局势可就无法翻转了。 但是等他吃完了两边的黑子儿,想要细数白子儿生机,没想到文灵就当着他的面,竟然收走好几颗白子儿,眼看着白子儿就差一颗子儿就赢了。 棋叟慌了,“等等!” 文灵得意的眨眨眼,“险象环生!我只能突破两方的黑子儿,黑子儿本来站了角,应该是有优势的!我现在吃了白子儿,你肯定会慌慌张张过来救白子儿是不是?” 那是肯定的!那边的黑子儿已经吃的所剩无几,这边文灵却联合了两方黑子儿转危为安。 当即棋叟便认真的,站在白子儿的角度下。 没想到文灵又干脆的抛弃了这边的黑子儿,跑去方才的那边,吃那边的白子儿,好不容易棋叟吃完了这边的黑子儿,发现白子儿又被收走了几颗,数量不多不少……棋叟陡然意识到,“这……这样来回下,何时能分的输赢……” 刚说完自己就怔住了,“这……” 年清衍也看了进去,笃定道,“只能和棋!” 棋叟喃喃道,“这是,四劫循环……” 围棋之道,难有平局,黑子需要贴三又四分之三字,所以平局极少,唯有三劫循环、四劫循环以及长生等特殊棋型才能够判之为和棋。 棋叟下了多年,不是没看过和棋,但是方才他都以为必死无疑的棋局,没想到这个小姑娘竟然能转为和棋,细细一看,小姑娘不过十多岁的年纪,棋叟霎时大笑,“小姑娘!明日你可来?我介绍一人与你认识,他年岁也不大,这棋局就是他留下来为难于我……” 文灵一听眼睛就亮了,“好,那我……” “长安,明日要去寺里……”宇文璟开口适时提醒。 文灵眼珠子一转,对着棋叟道,“那后天!后天我一定来!” “好勒!”棋叟高兴的看着棋局,啧啧,这下可要让那少年看看! 他年岁大了,赢了也不光彩,若是这个小姑娘输了,那对方也是胜之不武! 第405章 主持空明 “小姑娘厉害啊!小小年纪就有这般棋艺!” “棋叟,你不行啊!” …… 顿时周遭便有人夸赞道。 文灵大大方方的拱手,“多谢,多谢!”在临淄受惯了吹捧,到了益郡还有些不适应呢! 连年知晓都感觉到了,自家的小表姨似乎很厉害啊!顿时一股得意的心情油然而生。 年清衍作为大哥沉声道,“长安很聪明。” 文灵笑了笑,“多谢大表哥夸奖!” 一行人继续走着,唯有棋叟还留在旁边被人打趣儿。 “老江湖也有败棋的一天,一个十六七岁的少年,就将你逼至如此,一个十来岁的小女娃,解你困局,化死为和……” “去去去……你们懂什么……” 棋叟摸了摸下巴,棋道看人心。 那少年的棋走的迂回,步步深沉,小心翼翼,不露马脚让人匪夷所思难以揣测。 而那小姑娘一开始也提醒他了,作为白棋,如果他不贪心,不贪那几颗黑子儿,那么白棋还是可以赢的。兴许是因为那小姑娘年岁还小,所以心思干净,不贪不奢,不好大喜功,愿意破釜沉舟换取一线和棋的生机,这也是一份心性,但是小姑娘若是长大了,遇见了足够多的事情,她还能不能保持这份心境,那不一定。 而他活了六十多载,看的也多了,所以这棋一步一步的下,对方看清了他的心思,便能揣摩他的路数,他输不是输在棋艺上,而是输在他自信的心境上。 哎…… 不管了不管了,反正这死局是破了,明日倒是要让那少年好好看看。 棋叟小心翼翼的将胸口的棋布拿出来,对旁边的人道,“你们可不能动这棋局啊!要是让我知道,我跟你们没完!” “行吧棋老头儿,就你这几颗破棋子儿又不是什么金子做的,谁还能偷了去不成!”周围人道。 …… 此一出来,最为高兴的,莫过于文灵了。 她没想到,还有人用那般铤而走险的法子,去换取机会,若是有机会必然要好好杀上一番! 第二天他们要去寺庙里上香,同去的还有年清楚。 “哎,二表哥不是大忙人吗,怎得也有空与我们一同去上香?”文灵趴在车窗外,看着马上的年清楚。 “馆里有几份八字要合,我拿去看看!”年清楚一副责任重大的模样。 “表哥,你这个男媒婆,做的还挺负责的!”文灵毫不客气道。 “我这叫冰人!”年清楚当即挑眉,男媒婆多难听。 “那干的也是媒婆的活儿!”文灵眨眼。 年韵笑了笑,“长安,莫要和你表哥抬杠,官媒纳入官籍后,媒人就更名为了冰人。” “好勒!”文灵乖巧的缩回脑袋。 年清楚哼唧道,“长安,你该和温雅学学……” 就应该安安静静的少说话! 文灵瞪了年清楚一眼,“二表哥,你一点都不可爱,难怪没有女孩子看得上你!” “可爱那是形容女孩子的,我乃偏偏男儿,自然不可爱!”年清楚回的十分自然。 “表哥,你一点都不谦让,这样会一个人孤独终老的!”文灵坚持。 “我一个人吃好喝好玩儿好,老了也有银子请一堆下人伺候我……”年清楚乐了。 文灵说不过,气鼓鼓的缩回头。 这样的表哥,嫁不出去的! 文颖抿紧了唇笑。 具年清楚所说益郡的华光寺,有一位非常灵验的主持,看人面相八字极准。 不过年韵带着两个孩子此番来,也不是因为信这面相之说,只是想亲自为年四重和章佳氏求两道长寿符,生老病死乃人之常情,可是什么都做不了,总有一种无力感,所以年韵也开始信了这些,只是想给自己一点信仰,要一个心安罢了。 寺庙里人很多,求子的求财的求平安的数之不尽。 年韵有所求,拿的自是红香。 年清楚让主持看完了八字过来后道,“姨母,这来都来了,不如带两位表妹看看面相吧。” 年韵本想拒绝,文灵倒是一脸好奇,“娘去看看吧,临淄各家贵女都以崇化寺的主持言好为尊,我惯来不信,不过我倒是想看看,这些个人会如何言我?” 这个东西本来是信则有,不信则无的,若是捡好听的,那都罢了,若是听到不好的,那就不舒服了。 年韵点点头,文颖便扶着年韵起身,年清楚笑道,“方才我已经给主持说过了,现下主持就在禅房,不过我已经提前说过了,姨母是远方表亲,并未说姨母身份。” 年韵颔首,母女三人便去了禅房。 一进禅房,便闻见了一股佛香,味道好闻。 一身着袈裟的老人背对着她们,正在沏茶。 “贫僧法号空明。”老人年约六十,长长的胡子几乎要垂到腹间,面容倒是一副普度众生的慈善模样,一双苍老的眼睛看起来极具智慧,却因年老而变得平静沉稳。 “空明主持。”年韵点头。 “夫人请。” 年韵上座,文灵和文颖乖乖的站在年韵身后。 “夫人是想为两位千金看看面相?”空明道后,年韵点头,虽然她不信,可是也许可以听听。 空明目光先是转向了文颖,好一会儿敛唇道,“这位姑娘乃是有福之人,若无变故,将儿孙满堂,一辈子平安顺遂。” “那我阿姐的姻缘呢!”文灵忍不住问道。 空明的目光转而看向文灵,笑而不语。 好一会儿才道,“大姑娘的姻缘虽会有些坎坷,但是不知者不昧,在大姑娘还未反应过来之时,便会安然度过,对俗人来说,大姑娘或许是一种愚,但是于我佛门来说,却是一种福。” 文灵听后小心翼翼的看了自家阿姐一眼。 哎,想不到这和尚竟然会直接说阿姐愚钝! ╮(╯▽╰)╭虽然阿姐真的愚钝,可是她不乐意别人这么说啊! “那你说阿姐若无变故,那这变故在于何处?”文灵故意刁难。 空明也未藏掖,“是选择,所有在变故都在于姑娘自己的选择,在于姑娘是否愿意遵从本心,是否能清楚明白自己想要什么。” 文颖听的认真,也能感觉到大概意思是说她天资不够聪慧,愚钝,但是因祸得福,不过之后却要让她想清楚自己想要什么,做好自己的选择。 文灵蹙眉,说实话!这和尚说的话也太模棱两可了! 空明说完之后,端详了文灵半刻后,却是没有再提文灵,转而道,“夫人可还有所想知?” 年韵愣了一愣。 这主持刻意只说了温雅,却并未提长安,难道是长安的命数有何不妥? 转头轻声道,“温雅,你带长安出去,娘还有事要问问大师。” 文灵睁大了眼眸,哎!娘!这和尚还没有说她呢! 但是文颖已经乖巧的点头,“长安,我们先出去。” 文灵只能被自家阿姐牵着,乖乖出了门。 文灵走后,年韵才收过目光,严肃的看向空明,“请问大师,我的二女儿,面相如何?” 空明顿了顿,好一会儿才迟疑道,“夫人心中有所愿,且所愿不少,夫人本身便是权贵极高之人,只是这世人中焉能有所求,便有所得的。夫人已经如了一个愿,这别的愿,难免缺憾。” 年韵皱眉,“何意?” 空明叹了一气,“恕贫道直言,二姑娘天资聪慧,得天独厚,前半生已经无忧,后半生必会有所波折……而且,二姑娘会远亲。” 年韵一听,整个人都僵住了,好一会儿道,“多远。” 空明认真道,“很远……” 这么一说,年韵整个人便冷了下来,眼神中也不由得带了一丝冷雾之气。 空明阖眼,单手作揖于眼前,“出家人不打妄语,夫人身份尊贵,今日与贫道必有一见……贫道之言,夫人可信也可不信,避开二姑娘只是因为二姑娘性子坦诚,有些话若是二姑娘听了,必定会铭记于心,人生在世,皆是因果轮回……” 她本来是求个心安的。 但是没想到面前的老和尚这一番话,说的她心头忐忑。 远亲,便是远嫁。 她嫁给宇文昊就是远嫁,最担心最牵挂的是自己的家人,如今回来看爹,也知晓因为她,爹娘心中牵挂甚多。 所以两个女儿她都想养在膝下,包括长安她也在亲事上会斟酌万分,绝不会让长安远嫁的,所以郡王一律不会考虑。 年韵很想生气,但是想来想去,一开始本来就是抱着听听的意思,很快年韵就冷静了下来。 对方并未求财,也未求利,不会因此而莫名其妙的说这些话。 本来这东西就是信则有不信则无。 遂年韵压下了心头的不舒坦,起身还是道,“多谢主持。” 空明作揖,再抬头时,年韵已经离开。 而外头,文灵也好奇的看着年清楚,“清楚表哥,这主持说话凌磨两可的,任哪个神棍都能说出来,你怎么就偏信他啊。” 年清楚挑眉,“因为你二表哥我就是个例子啊!” 文灵霎时来了兴致,“哎,二表哥,那主持说你什么了?” 年清楚墨迹了好一会儿,才在文灵的一脸八卦下,心不甘情不愿地吐出几个字,“三十岁之前注孤身,三十岁之后克妻。” 末了加一句,“不许告诉我娘啊!” 第406章 表哥好人 文灵乐了:“表哥!不是吧!这样的妄言你也相信?” “你以为表哥没订过亲?”年清楚幽幽道。 文灵和文颖都是一愣,对啊!表哥年纪这么大了不可能没订过亲啊! “那为何又没了?”文灵眨眼。 “我给退了。”年清楚说起来很惆怅。 因为长这么大他见识过千娇百媚,但是也没遇见一个让他心欢喜的,娘说年龄到了,先成家后立业,为他相看了何时的姑娘。 第一个姑娘就是益郡的一家商户之女,虽不是什么大家,但是娘遇见过几次,是个心地善良的。 所以便递了庚帖,合了八字。 对方一听是南阳王府,忙不迭的就美滋滋的定下了。 后来有一次他出门,无意间遇见了那家姑娘与一名男子私下相会。那姑娘素来是乖巧的,对方是她的青梅竹马,看得出来二人早已心仪对方。不过对方家道中落后,两家人便自然而然分道扬镳,那男子还十分有骨气,想要挣出前程来娶那姑娘。 但是没能前程挣出来,姑娘家就先定下了婚约。 遵循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姑娘确实也乖巧,还了竹马的定情信物。 可是一边看着的年清楚心里就不乐意了,他是王府的二公子,这娶个媳妇儿怎么能心头还有颗朱砂呢! 回府后就干脆让娘退了婚约。 听完这第一个故事,文灵很认真的说了一句,“表哥,你是个好人。” 年清楚也怄火啊,他是好人个屁! 那时候他其实还挺纨绔的,时常混迹青楼酒楼,也没找到自己想要做什么,上头有大哥顶着,下头有小妹让娘操心,他夹在中间不亦乐乎,所以就吊儿郎当的混日子。 但是对于自己要娶的女子,那隐隐约约也要有个雏形,就是的以他为天。 “表哥……就因为这一次婚约,信了那方丈的话?”文颖垂头问道。 “当然不是……”年清楚提起了第二次婚约,脸更黑了。 准确来说那也不是婚约。 那一次娘本来想好好斟酌的,因为上一个姑娘乖乖巧巧性子乖顺,年清楚拒绝的理由就是,太乖了,不对胃口。 既然年清楚不喜欢,扈清羽也没办法强买强卖。 第二次寻了个胆大活泼好动的姑娘,看起来还挺顺眼,年清楚看过挺满意的。 庚帖递过去的第三天,传来消息,对方和自己的侍卫私奔了!!! 所以对方万分抱歉的又把庚帖还回来了。 ??? 然后在这个时候,年清楚就觉得自己很倒霉,去寺庙里上香去去晦气,两次婚事都不成功,幸好没有大肆宣扬,否则他王府二公子的声明传出去可不是要被人笑掉大牙。 在寺里他便遇见了空明大师,空明大师便告诉他,姻缘之事不可强求,不如先立业后成家。 他追根究底的问了两句,空明大师才直言,前世因后世果,总的来说极有可能是他上辈子坏人姻缘太多,所以报应来了,命里三十岁之前注孤生,三十岁之后克妻。 他气的差点儿掀翻空明的香炉桌。 (╯‵□′)╯︵┻┻去他奶奶的前世因后世果。 第三次的时候不是娘给他找的。 而是他自己喜欢上了一个姑娘。 提起这个姑娘的时候,年清楚的表情有了微妙的变化,变得复杂而又深沉,里面还涌着一丝说不出的垂败感觉。 “她是个青楼女子。”年清楚说完这句话,顿了好长的时间。 文灵和文颖微微蹙眉。 “是大伯母不准?”文灵小心翼翼问道。 年清楚摇摇头,脑海中闪过那一张清冷而又妖媚的脸,她的眼神到现在他都忘不了。 对方比他大了三岁,在小时候就被卖入了青楼,早两年开始接客。 年清楚也说不上是因为什么,反正就是被对方吸引了。 她谈吐幽默,眼神却给人若即若离的感受,他被朋友引荐认识她。 作为一个青楼女子,她能不卑不亢的迂回于各家公子中,有一种无法言喻的魅力。 好几日,对方让她来伺候自己,也许是一种亵渎,他始终没有跨出那一步,却因此而陷得更深。 一直到后来,她怀孕了。 孩子是他一个朋友的,但是对方已有家室,不可能娶她。 她想把孩子生下来,那时候他很勇敢的鼓起了勇气,告诉她,他可以娶她,把孩子当做自己的。 现在想来年清楚觉得当时他像是入了魔一样,可是他不曾后悔过。 当时她答应了。 喜滋滋的卖掉了自己所有的东西,凑钱要去给她赎身,准备买个院子,再告诉娘的。 结果凑够了钱去的时候,就被告知对方已经自己赎身离开了。 给他留了一张纸条,上面写的就是方才文灵说的一句话。 你是个好人。 呸!去他妈的好人。 听完这三个故事后,两个小表妹的眼神已经从一脸好奇,变成了一脸怜悯。 年清楚说完,拿开折扇,望着远方,一边道,“告诉你们了,可不能告诉我娘啊。” 说实话,这些事情他没有对别人说过,不告诉爹娘是怕他们担心,不告诉清醒,是因为清醒就是个大嘴巴子,不告诉大哥,是因为大哥知道他心头有结,肯定会把白芷找回来给他一个交代。 可是交代什么呢? 白芷从来没有真正属于过他,她心里装的是另一个人,他又何必要耿耿于怀。 文灵听完后若有所思一本正经道,“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许!” 年清楚一把扇柄轻轻的拍了下去,“狗屁不通。” 他们有情吗!没有!是他一厢情愿! “这么多年过去……表哥早就不在意了,你们也别想得太多……”年清楚有些不太适应两个表妹的眼神。 “所以表哥你选择当男媒婆也是那个主意?”文灵眨眼。 啪的又是一个脑袋锤,“是冰人!” 整天男媒婆来男媒婆去,难听! 文灵捂住脑袋,算了算了,看在表哥那么可怜的份上,不欺负他了。 “我告诉你们,只是想说,空明大师看面相极准。他让我化解的办法,就是撮合别人,化解自己的因果,免得娶妻后还要克妻,倒是白白误了人家姑娘。” 年清楚可是一番好意! 刚说完,就见年韵沉着脸出来了,文灵忙跳了起来,巴巴的凑过去,“娘,大师说了什么!” 年韵低下头,看着自家小女儿的脸,敛过心神笑了笑,“没什么,说你聪慧,得天独厚。” 轻轻的掐了一把,心里已经开始盘算着,还是早一些为长安也将亲事定下的好。 免得夜长梦多。 晚上的时候文灵倒是因为年清楚的故事一直絮絮叨叨了许久,开口道,“我看着表哥每天乐乐呵呵的,没想到身上故事还挺多的。”文灵说起来,其实是有些羡慕的。 她以后,会遇见什么故事呢? 难道她要安顺和乐的长大,娘给她相看何时的亲事,出嫁成婚生子,平安喜乐的过一生? 又或者以后,她会遇见什么样的人? 表哥说的那样的喜欢,是什么感觉? 转头看着文颖,问道,“阿姐,你喜欢过孔昱吗?” 文颖被这个问题给难住了,想了好久想起了皇兄的话,摇摇头,“没有。” “那阿姐,你知道喜欢是什么感觉吗?”文灵问的很认真。 文颖歪着头看着文灵,突然好惆怅,她在长安这个年龄的时候,好像根本就不会考虑这么多,现在想想她当时想的是啥来着?只要爹娘皇兄长安,能高兴,她就高兴了。 摇摇头。 文灵看着文颖,叹了一气,“哎……皇兄也好可怜。” 文颖眨眨眼,这和皇兄有什么关系? 第二天文灵没有去教场,而是去了棋叟那里赴约。 文颖在教场慢吞吞的跑着,到骑马的时候,看着自家皇兄牵着小马驹过来,问她,“今日,一个人骑马可是能行?” 文颖点点头。 宇文璟想了想,放开了缰绳,文颖一个人缓缓拉动缰绳,慢吞吞的骑着,看见清醒在马上朝她一笑,“温雅,来赛马啊!” 说起来文颖学马也很多天了! 可是这马的速度和人走起来没什么两样,这还骑什么马啊! 看见清醒畅快的骑马,文颖突然就生出了一抹胆子,顾着勇气,学着之前宇文璟教的,用力的蹬了蹬腿,“驾——” 小马驹果然慢吞吞的跑了起来,速度提高。 文颖侧过头,发现皇兄朝她笑了笑,好像是在鼓励她,胆子又大了那么一点。 小马驹出生不久,在马棚长大,所以一直性子很温顺,带出来也是直接给文颖练马,现在第一次彻底的跑起来,小马驹也开心的不得了,绕着教场一圈又一圈,而文颖有些害怕,但是强硬的逼着自己克服那一点恐惧,也感受到了风驰过脸上,文颖也从中发现了一种无拘无束的畅快感,脸上笑意越扬越开。 跑了好几圈,宇文璟也是笑着,在第三圈后开口道,“温雅,够了。” 文颖听到后收拢了马缰。 没想到小马驹比文颖还玩的疯,压根儿没注意到自己脖子上的缰绳指令,撒腿跑的贼欢。 无论文颖怎么扯动马缰,小马驹都没有停下来的趋势,甚至高兴的认为,主人是想让它跑的更快。 口中还嘶吼着邀功! 主人,我跑的快伐! 我还可以跑的更快,超快的那种!(〃▽〃) 第407章 一直陪着 在马跑到第五圈的时候,还有越跑越勇,小马驹飞快的证明它作为雪花骢的优良血统。 众人看着马上面色越发白的文颖终于意识到了不对劲。 宇文璟面色肃然,侍卫飞快的围了上来,而在文颖第六圈路过宇文璟面前的时候,宇文璟做了一个十分危险的动过,那就是擦身拽住文颖的手臂,一个用力,跃身上马,正好将文颖箍在怀中,就着文颖的手,拽住马缰用力一拽。 宇文璟的力道比文颖的力道要大上不少,加上小马驹一下承了两个人,速度减缓,又绕着教场跑了大半圈,这才停下来。 还侧过马脖子,一脸得意,好似在等着文颖夸它。 马夫匆匆忙忙过来,“太子殿下恕罪,这雪花骢年岁不大,所以还未来得及训练,也许是刚跑的欢了,所以忘了停下来。” 宇文璟踩着脚蹬下马,朝着文颖伸手,文颖也是下意识的,抱住宇文璟的脖子,动作亲昵而又依赖,连那些许后怕都因为宇文璟而彻底消失不见,只是软软道了一句,“皇兄……” 马夫跪下,周身发抖,“请郡主恕罪,小白还不到一岁,它不是故意的,等奴才调教好了,它会是一匹好战马。” 而此刻的小白自然听不懂马夫在为它求饶,转过头还蹭了一下文颖,眨着一双黑漆漆的大眼。 好像再说,我刚才跑的棒不棒!*^▽^* 清醒也过来,手中牵着的马,比文颖的这一匹足足高了半个脖子。 宇文璟冷着脸,还未开口,文颖就扯了扯他的袖子,“皇兄……它没有伤到我……” 后知后觉的感觉到,它应该是跑的太开心了。 宇文璟的目光才转向文颖,“可是吓住了?” 文颖摇摇头,脸上已经恢复了血色,轻声道,“不怕。” 宇文璟点点头,才对马夫道,“把它带下去,好好训练。” “是,多谢太子,多谢郡主。”马夫擦了一把冷汗,牵着小白回去。 这匹雪花骢其实本是为年知晓准备的,所以年龄比较小,刚好文颖过来了,因为她不会骑马,所以大马不适合才挑了这匹小马。 年清醒在一旁看着,也发现了一丝说不出来的感觉。 总觉得小表弟对小表妹,特别温柔啊。 回去的路上,宇文璟难得的没有骑马,而是陪着文颖一起坐在马车里,年清醒本来也想着安抚一下小表妹,但是看这个架势,又灰溜溜的下了马车,“我骑马回去!” 年清醒开口,马车上便只剩了宇文璟和文颖。 宇文璟在文颖脸上看了许久,文颖后知后觉的才感觉到有些不对劲。 皇兄的眼神虽然十分平静,可是她就是有一种,说不起来的感觉。 这种感觉让她心里生出了一抹莫名的紧张,好似有个小猫爪在心里挠一样,时间越久,心跳就有跳的越快的感觉。 直到宇文璟开口,“伤可是好了?” 那抹异样的感觉被转移了注意力。 文颖轻轻点头,“好了。” 宇文璟便没有再开口,只是器宇轩昂的坐在哪里,不动如钟。 “皇兄,这几日身子可有不适?” 想了想,文颖主动开口关心。 “没有。”宇文璟顿了一顿,好一会儿道,“下一次,不要过来。” 文颖反应过来,他是在说下一次蛊毒发作的时候,让她不要过去找他。 咬了咬唇,粉色的唇瓣被咬的发白。 文颖低头却是糯糯的拒绝,“我不。” 宇文璟动作一滞,目光转头看向文颖,发现她缩着脖子,明明是在拒绝他的要求,却又一副生怕被他拒绝的样子。 “……会伤了你。”宇文璟才正视这个问题,上一次他不是故意的。 第一次发作蛊毒,没有想到那一个时辰,会让他失去神智。 “……我不怕……”文颖鼓起勇气抬头,“我,我和长安说好了,下一次长安给皇兄打掩护,不让娘亲怀疑,我可以陪着皇兄。” 宇文璟靠着马车边缘,手指无意识的动了动,抬眸直直望着文颖的眼睛,“为什么要陪着我。” 声音有些清朗,又有些沙哑低沉,似乎是在转变,交错在一起,却十分好听。 文颖忍不住端直了脊背,“皇兄是因为温雅才中了毒,所以温雅要陪着皇兄。” “为什么?”宇文璟问。 文颖愣住了,为什么? 好像没有为什么,皇兄毒发的时候那般痛苦,她怎么能留皇兄一个人承受,一个人在房间里。 “因为同情?”宇文璟目光轻眯,出口试探,一边看着文颖的反应。 其实他不喜欢她看着,那一刻他纵使看不见自己的样子,但是他能感觉到自己有多脆弱。 脆弱的像一只蚂蚁,一点儿都不强大。 “不是!”文颖连忙否认,一脸委屈,“温雅只是不想留皇兄一个人。” 因为不想留他一个人? 宇文璟因为这个答案莫名的心情愉悦,但是想到什么,目光又沉了沉,“温雅……” “嗯?”文颖做的端直,乖巧的看着自家皇兄。 “温雅想不想一直留在皇兄身边?”宇文璟突然开口问道。 文颖顿了一顿。 茫然片刻后开始思索。 如果可以的话,她愿意一辈子留在爹娘身边,也是留在皇兄身边,甚至她谁也不想离开。 很认真的点点头,“想。” 宇文璟轻轻的勾了勾唇,“好……那就一直留在皇兄身边。” 话很轻,轻的随意。 但是却又莫名的重。 文颖拧紧了眉头,女子总是要嫁人的,她可能一直待在家人身边吗? 回了王府后不久,文灵也跟着回来了。 出门的时候文灵还是蹦蹦跳跳的,回来的时候却是无精打采。 文颖问了两句,文灵就挥挥手不多说了。 怎么说那老头儿,没有给她看见棋逢对手的人也就罢了,还缠着她下棋下了一整天!还吊足了胃口欧告诉她,那个人棋艺精湛,比她只高不下,前一天她留下的四劫循环,被人摆了回去,重新走了一个子儿,自然不是按照棋叟的法子走的。 而是那个人明确的告诉她他下了十三个子儿,而且他似乎知道她的黑子儿会下在何处,又把原来的棋局给破了,又到了白子儿压黑子儿的局势。 她绞尽脑汁儿,找到了生机。 但是没有看见人,剩下的时间就在跟棋老头儿下棋,听他说了年轻时的不少事情,最重要的是,她听的累了,棋叟却越讲越精神,所以她回来的时候就无精打采的。 这种情况一连着三天,她并未看见棋叟所说的那个少年。 而和棋叟对弈后摸清了棋叟的路数,十局能赢八局。 但是棋叟每次都会悔棋,推翻,重来。 然后第四天文灵就不去了,想休息。 可是第五天的时候,棋叟又暗道可惜,说那少年昨天来了。 哎哎哎,这种阴差阳错的感觉,真的很糟心。 隔着期盼,她能知道那人的棋路,也知道对方棋艺确实精湛。 恨不得当面相杀一番,但是就是碰不着面,那种怄火的感觉,越来越甚,都怀疑对方是不是故意的。 一直到大半个月后的那一天,对方留了一个棋子儿状的小白玉吊坠给她,说以后若是有机会,会再来寻她。 说实话,棋子儿扁扁的,看起来就像是小型的馒头。 可是上好的玉被雕琢成了棋子儿的形状,虽然圆润,但是绝对没有半分的美感。 文颖撇撇嘴挂在了腰间,心里倒是对这个素未谋面的对手多了些遗憾。 一转眼又到了宇文璟第二次毒发的日子。 宇文璟从这一天开始都会感觉到不舒服,但是正式毒发是太阳落山后,也就是戌时三刻左右。上一次毒发完后已经是亥时三刻,街上还能买到糖包子也是侥幸,所以这一次文颖就想提前准备糖包子。 其实原本是可以让厨房做的,不过中途年四重犯了病,厨房忙着给年四重熬药,娘亲也在厨房亲自给外公做吃的,文颖只能提前去买糖包子,拿回来可以放在蒸笼里热着,若是皇兄想吃,到时候直接热就可以了。 在天还没有黑下来之前,文颖就去了小贩那里,小贩那里只剩了三个糖包子,看着文颖笑道,“姑娘,要包子不,最后三个了。” “今天这么早呀。”文颖点头,三个都要了。 “哎,还有的在家呢,这不到了饭点吗,回家吃口饭,再出来。”小贩一边给文颖包着,就看见一声黑衣的少年,也站了过来,熟络道,“公子您又来买包子啊,不巧现在没了,最后三个包子都被这姑娘要了,您要的话,得半个时辰后来。” 文颖下意识看过去。 发现对方是个唇红齿白的少年,一双眼睛十分熟悉,但是一时没想起来。 眼角有颗细细小小的红痣,微微拧了拧眉头。 那少年就那么看着她,目光望着小贩正准备给文颖的包子。 文颖皱了皱眉头。 上一次她买了四个包子,两个是给皇兄的,两个是给自己的。 现在旁边的这个人好像,也很想吃包子。 想了想,文颖道,“算了,我只要两个,还有一个给这位公子吧。”要等半个时辰呢。 “好勒……”小贩点头,只收了文颖两文钱,分开了包子递给玄凌,“公子,这是你的。” 文颖刚准备转过身,就听到对方低低的开口,“谢谢。” 那声音低沉,有些刻意的压抑,却让文颖浑身冰凉面色一白。 是那天晚上,绑架了她,想要杀她,还给皇兄下毒的人。 那一日的恐惧几乎是下意识的弥漫心间,反应过来后文颖转身就跑。 第408章 他有解药 文颖抱着包子,一口气儿跑了老远,慌不择路下,没注意到自己跑进了一个死胡同。地上还有一些干草地铺,地铺凌乱像是有人住过的地方。 反应过来要掉转过头要离开这里,却被两个痞里痞气的人挡住了去路。 “小姑娘这是要去哪儿啊?” 两个氓流一高一矮,面上都露出不怀好意的神色。 今日他们正愁还没找到猎物呢,结果就有一个娇滴滴的小姑娘撞了上来,还真是好运气啊。 “你们,你们要干什么?”文颖倒吸了一口凉气。 陡然想到了在藏玉山的时候,对庄蒹葭图谋不轨的人。 心头带着恐惧的跳了起来。 “干什么?”高个子的打量文颖,衣衫看起来简简单单,虽然有些样式但是颜色很素,丝毫不显华贵。 一张小脸白白净净,特别是看着他们时候眼底的惊恐,更是让人忍不住欺负了一番。 手中还抱着两个包子。 哪里见过哪个大家闺秀权贵人家出门不是侍卫成双。 这般只怕…… 两个人相视一笑。 “小姑娘,咱们兄弟俩缺些银子,您看起来不缺银子,不如拿出来给我们哥俩,救救急……” 文颖的心跳了跳,看着二人不住压近,后退着从袖口中掏出了荷包,用力仍在二人的面前,其中一人弯腰捡起了荷包,另一人爽朗笑道,“小姑娘很识趣儿嘛……” “我……我只有这些……”文颖声音软软糯糯的,因为刚才跑的急了,喘气儿还累,现在还得强撑着和两个流氓打交道。 她很怕,甚至腿发软。 但是却已经拿出了自己所有的勇气。 趁着二人数钱袋子的空挡,文颖抱着包子,想从旁边绕过去。 没想到其中一人大步一迈,直接拽住她的手腕,“小姑娘,这点银子,你是打发叫花子呢!” “放开!”文颖努力的挣脱。 就在此时,凌空两道飞针*二人的心口。 紧接着,文颖就见二人面色发白,唇瓣发青从自己眼前倒了下去。 被攥住的手腕,霎时松开。 文颖还没反应过来,就见玄凌落在了他身前。 好一会儿,文颖意识到,他又杀人了,小脸上不是劫后余生的庆幸与感谢,而是这个人阴魂不散跟着她的恐惧,包括那声谢谢,她也没有丝毫察觉到其中的意义,她只想远离这个人。 “今日就是毒发的时候。”玄凌看出了她又想跑的念头,在文颖转过身的时候就冷声道,“他会比之前更痛苦,更难受。” 文颖顿了一顿,咬紧了唇瓣,不明白他为什么会告诉自己。 是想提醒自己,他很厉害吗? 他用自己威胁皇兄用了毒,现在又来提醒自己。 这个人,当真是让人讨厌到了极点。 “蛊毒一个月发作一次,第一次一个时辰,第二次痛苦加剧,两个时辰。每个月都会加一个时辰,一直到一年后,不眠不休,痛苦上十二个时辰,最后痛苦的爆体而亡。”玄凌声音清冷,“我有解药。” 文颖没有回头,只是喘着气儿丢下了一句,“我……我不信你……” 说完转身就跑。 有解药又如何,他若是想要给出解药,一开始就不会给皇兄下毒。 文颖走后,玄凌上前拾起了地上的荷包,放进了怀中,眼神低沉。 他只是想将当年没来得及说的那一句谢谢,告诉她。 如果一开始他知道她就是当年的那个小女孩儿,他不会走这一步。 可是,他回不了头。 * 回到王府后,文颖就看到文灵匆匆跑来,“阿姐,不好了,你快去看看皇兄,皇兄把自己锁在了房里,不让我进去。” 房间内传来砰砰的声响,说不清是椅子撞到了,还是什么撞到的声音。 文颖想到了方才那人的话,意思是这一次,皇兄会比上一次更为痛苦。 拍了拍门,唤了两声,里头没有丝毫反应。 将包子塞进文灵手中,“长安,你把包子拿去厨房热着,然后去找爹。” “嗯嗯……”文灵点头,没有办法。 动静这样大,担心里面皇兄会做出什么事儿来。 文灵走后,文颖推了推门。 门从里面落了栓,文颖只能改而去推窗户。 运气好的是有一扇窗户,并未锁上。 透过窗户,文颖看见了里面的宇文璟,满头是血,目光浑浊,一身戾气。 五指用力的扣在自己的手臂上,脖子上,鲜血流淌。 好像想要钻进皮肤,将那折腾的他死去活来的蛊虫给抠出来。 四周都是被撞翻的椅子和桌子,文颖没想到第二次,会比第一次,要严重的这般厉害。 左顾右盼,从院子里找来了踮脚的石头,踩上石头,艰难的从窗户里爬进去。 落地的时候一个不稳,直接翻了过去,脑袋撞在了墙壁上,疼的文颖眼前发黑,好不容易才恢复清明,跌跌撞撞的朝着宇文璟扑了过去,用力去掰宇文璟抠着自己脖子的手。 “皇兄,松手……你这样会伤了自己的。” 费尽了吃奶的力气,一根指头一根指头的去掰宇文璟的手,终于成功把自己的手插进去,和宇文璟的五指纠缠到了一起。 宇文璟恍惚抬头,发青的唇瓣翕动,却说不出话。 痛苦的低吼了一声。 文颖还未来得及反应,就被他拽着狠狠的撞在了床沿上。 后背撞的生疼,意识到皇兄是想以痛止痛,想撞晕自己。 碰的一声,门外宇文昊大力撞开了房门。 看到里头的一幕,眉心一跳。 他小觑了这蛊毒。 下一刻,便眼疾手快的劈手刀打晕了宇文璟。 “阿姐!”文灵扶着文颖起身,看着虽然晕倒,但是仍旧在抽搐的宇文璟,文灵哭喊着看着宇文昊,“爹,怎么办啊。” 很快,宇文璟就会被再次疼醒。 第一次毒发的时候,宇文璟远没有这么痛苦,但是没想到这第二次,会让他将自己弄的伤痕累累。 宇文璟当即掀开了被褥,撕开了床单拽着即将苏醒的宇文璟,将他绑在了柱子上,缠了一圈又一圈,“长安,去拿绳子!” “好……”文灵一抹眼泪,又忙去跑腿。 出门的时候却正好遇见过来的年韵。 到底还是年龄小,一时只能愣住,“娘……” 年韵面色微沉。 上一次宇文璟和文颖不见,她心头就已经起了疑。 同样还是十五,今日又不见了。 眉间一直跳着,心里发慌,忍不住过来看,这一看就彻底撞破了,父子几人千辛万苦瞒着她的事情。 但是很快年韵就冷静了下来,让文灵去拿绳子,而她择狠狠地瞪了宇文昊一眼。 孩子出了这么大的事情,竟然还瞒着她! 一时间宇文昊也不敢说话,文颖顶着头上的淤青,也不敢说话。 文灵拿了生子过来后,宇文昊将宇文璟绑的一圈一圈,十分结实。 在宇文璟醒来之前,父女几人就先离开了房间。 宇文璟想来不愿意让家里的人看见他这般模样。 毒发还未过去,年韵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儿,开口对宇文昊道,“你在这里守着璟儿,我带温雅去上药。” 文灵才发现文颖头上的伤,惊呼道,“阿姐,皇兄又把你给弄伤了吗?” 年韵额头青筋跳着,微微扶额。 “不……不是……”文颖连忙摇头,“是我自己不小心撞到。” 文颖慢吞吞的把她爬窗户的事情说了出来。 文灵几乎都可以想象,自驾阿姐如何笨拙的爬窗户,然后让自己成功撞头的模样。 微微一怔后,竟然有些欣慰的感觉! 阿姐好像真的长大了! 年韵亲自给文颖上了药,叹了一气,看着文灵道,“长安,温雅,这几日不准跟你们爹说话!” 年韵当然不能怪孩子。 谁让宇文昊要瞒着她! “哦……”天大地大娘亲最大,二女乖乖点头。 这一次毒发后,宇文璟没有像上一次一样还有所力气,而是直接脱力昏厥,宇文昊唤来了大夫给宇文璟看伤口包扎,然后回到自己的院子,给自家夫人认错。 金珠和银珠来单独伺候文颖,二人径直跪下请罪,“请郡主恕罪,今日的事情是奴婢们告诉王后的。” 文颖顿了顿,眉头跟着皱了起来。 金珠道,“郡主已经不是第一次支开奴婢们,奴婢们怕郡主出事,所以才告诉王后的,若是郡主要罚,还请郡主责罚奴婢们。” 文颖当然说不出责怪的话,金珠和银珠都是出于担心她的安全。 “没事……你们下去吧。”文颖摸着被包着的头,有些疲惫道。 说到底是她考虑的太简单了。 在几次事情之后,文颖终于开始认真的思索起来。 她不该因为怕金珠和银珠担心,就单独上街,今日遇见了流氓如果不是因为那个刺客,她会遇见什么危险都不一定。 可是那个刺客又是害皇兄如此的罪魁祸首,她实在不想与他单独相处。 耳边还徘徊着那个刺客的话,文颖后知后觉的意识到一个问题。 对方为什么要单独向她解释,告诉她,他有解药的事情? 今日在包子摊前遇见那个人,是巧合吗?还是说,他是故意来找她的? 从前这种事情对于心思单纯的文颖来说,着实是复杂了。 但是她不得不搅尽脑汁的去想,对方为什么会告诉她。 文颖很费劲的想到今日皇兄毒发如此痛苦的样子,下一次还会更痛苦。 如果对方手中真的有解药,她要怎么拿到解药? 文颖不会虚与委蛇,她歪头思来想去,决定直接找那个人拿解药!不能再让皇兄这么痛苦下去,不管对方给不给,总要试一试吧! 第409章 局势将变 《郡主养成记》第409章 局势将变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410章 下次再讲 文颖拧紧了眉头,玄凌的话她摸不透其意思,但是玄凌手中抑制毒发的药,她确实想要。 金珠有些紧张的看着自家郡主,对方可是刺客,虽然现在暂时与王上和太子达成了共识,但是仍旧是个十分危险的人,瓶子说是装着抑制蛊毒的解药,但是谁又知道是真是假。 但是眼下,金珠又不能开口提醒。 好一会儿,文颖终于聪明了一回,不信任的看着玄凌,“我怎么知道这是解药还是毒药?” 玄凌认真的打量了文颖好一会儿,嗤笑着取出瓶塞自己吞下了瓶子里的那颗药,看着文颖,“如此可证明,至少此药无毒,你只要拿回去让太子试试,就知道有没有效用。” 说着又从袖口中拿出一个瓷瓶,“这个瓷瓶里一共有十一颗。” 既然他第一次不会拿出毒药,那么第二次也不会。 好一会儿文颖转而奇奇怪怪的看着玄凌,“你刚才吞下了那颗药,只能证明那颗药没有毒,怎么证明这瓶子里的是一颗药都没有毒?” 玄凌:“……” 金珠:“……” 金珠内心:郡主说的好有道理,奴婢都没有想到这一层,郡主聪明! 玄凌认真的看着文颖,文颖的注意力都在了解药上,杏眼无比认真,显然是在很郑重地深思这个问题。 好一会儿,玄凌隐隐有些明白了,从另一个瓷瓶中倒出两颗药,轻轻一捏,两颗药被一分为二,玄凌拿着两颗一半的药丸塞进自己嘴里,喉头一滚,看着文颖,“现在可相信了?” 文颖才轻轻的点头,见玄凌正准备用空掉的瓷瓶将剩下的两个半颗的药装上,忙道“等一下!” 玄凌莫名抬头,看着文颖。 “你……你不要再碰药了……”文颖小心的碎碎念,然后用帕子摊在手心,小心翼翼的把药捡回来,像是努力装作聪明的警惕,却又偏偏显得笨拙。 看得玄凌心头一跳,不可否认,当初那个曾经送过他包子,在他童年中唯一存在过温暖记忆的女童,并不聪明,甚至说有些笨。 可就是这样笨拙的方式,竟然,会让人羡慕。 因为对方是她在乎的家人亲人,所以她才会在自己不聪明的情况下,用这种笨拙的方式求得安全感。 文颖当然不知道玄凌的想法,确认玄凌没有再碰过药后才放心的将手绢用两个半颗药包起来,看着玄凌软糯而又理直气壮道,“你讲吧,我不会食言的……”将药收回了自己的袖口中。 玄凌笑了笑,突然就觉得对方还挺无赖的。 自己不信任对方,却又无条件的让对方要信自己,一种让人无可奈何的霸王条款。 文颖拿到了药,还不死心,鼓起勇气和这个绑架过自己的刺客谈条件道,“若,若是这药对皇兄没有效用,我就不会再信你了……” 也许是因为拿到了东西,文颖胆子也大了一些。 虽然不知道对方为什么一定要和自己讲故事,可是在文颖的眼里,药若是真的有效,那么下一次,她肯定会遵守承诺。 玄凌点点头,好一会儿讲了一个关于糖包子的故事。 他喜欢吃糖包子,喜欢吃甜的,小时候因为吃糖,牙齿不好,可是爹娘还宠着他,只是告诉他,等换了牙,就绝对不能再和从前一样,抱着甜食不放,但是在换牙之前,他们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那时候,家人的关怀,父母的疼爱,普通人家的孩子有的我都有。”玄凌眼睛一眯,似在怀念。 玄凌转头看着文颖,“我第一次看见你的时候是在西平郡,你被文安王和文安王妃带着,我很羡慕你。那时候我还没有恢复记忆,饲养人告诉我,只要我完成了鹰楼的任务,我就能恢复记忆,找回我的家人。我站在那里,你突然送了我一个包子,文安王还因此而黑了脸。” 薄唇边缘扬着一抹笑,连文颖都忍不住努力去回想,她是不是真的送过对方一个包子。 “我进入鹰楼后记忆还未恢复时,我只记得那一年,有一个女童送过我是一个包子,像是要找到家人的信念一样,我要找到她。”玄凌深深地看着文颖。 文颖怔了一怔。 也许是因为那一句,像是要找到家人的新年一样,我要找她。 好一会儿,文颖不得不实诚的开口,“不好意思,我已经不记得了。” 只是觉得这种,对方记得了自己很久,而自己却没有半点印象的感觉,非常的失礼。 但是说完之后,文颖就觉得更奇怪了,对方是个刺客,还是下毒害了皇兄的刺客,她怎么能觉得失礼。 玄凌轻声道,“到了鹰楼后,我的记忆被鹰楼的毒医所封,我只剩下一个代号。进入鹰楼的时候和我一起的一共八十个孩子。” 文颖的心陡然沉重了起来,有些不安的看着玄凌。 “八十个孩子证明着有八十对夫妻失去自己的孩子,他们最小的不过三岁,最大的七岁,来自齐国各地,最后汇聚到鹰楼,一开始我们同吃同睡,一起练功一起学习,但是在最后……”玄凌说着,目光逐渐渗入阴沉的墨色,手不由得紧握成拳,“活下来的,只有五个。” 文颖浑身一震,不可置信的看着玄凌。 “今日的故事讲到这里,郡主,下个月十四记得准时赴约。” 玄凌灿然一笑,仿佛刚才说的并不是什么重要的大事,但是起身时,脊背已经挺的笔直。 记忆恢复以后,计划开始施行,他得知自己的父母已经不在,曾经并肩作战的挚友也死在了地宫之中,鹰楼不停的洗脑,告诉他,他们只是为了杀而存在,在那个思绪越来越混沌,他即将变成了杀人机器,眼前只有血,鼻尖都是腥味,让他清醒的是那个自己藏了两天的糖包子的味道。 包子皮已经发硬,一点也不软。 里面的糖因为冷已经凝在了一起,吃起来黏在牙缝中。 但是在地窟里,混合着血肉的腥味弥漫在唇齿间时,那个糖包子的味道,就格外的清晰。 他一定要离开地窟。 一定要活着离开鹰楼,找到自己的父母。 一定要,再吃一次糖包子。 其实那时候他想过,等他离开鹰楼,找到自己的父母,成为了一个普通的人。 到时候他一定会去找自己的糖包子,给她说一声谢谢。 可是,时机好像不对。 他吓住她了。 他让她看见了自己最残忍的那一面,他的糖包子怕他。 玄凌的眼神复杂而又深沉,文颖不懂,在确认玄凌没有故事可讲后,文颖顶着刺背的目光离开了。 包括走之前,文颖都只是觉得他的那几个故事并不完整,一个是他被拐卖,一个是小时候她送过他包子,一个是八十个孩子一起练武的故事。 可都是寥寥几句话,对她来说要理解着实有些困难了。 虽然最后八十个孩子只活了五个的事情让她微微有些惊悚,但是除此之外,她猜测不到对方的任何目的。 金珠跟在文颖身后轻声道,“郡主,他为何要给郡主讲这些故事?”其实金珠已经隐隐有些听出来了,对方想要博取郡主的同情,说实话,对方说的是几个字,在金珠心里已经脑补了一场十分悲惨的人生。 被人贩子拐卖,远离父母,一起长大的同伴自相残杀。 鹰楼的手段,如此残忍,但凡心软一点都忍不住抱以同情。 她也很担心郡主会对如此,而导致发生别的事情。 不过文颖不负众望的摇摇头,“我……我不知道。” 她确实不知道玄凌到底想做什么,小时候的事情她已经没了记忆,而玄凌所谓的讲故事,却是他的几个经历,寥寥的几个字。 好一会儿,文颖道,“他很可怜,可是这不能成为他伤害皇兄的借口。” 金珠一怔。 方才其实一直觉得郡主迟缓的,不够聪明,对方哪怕是讲了故事,郡主也不会明白。 可是现在听到郡主这般说,金珠竟然会觉得,其实郡主很清楚自己要什么,郡主从头到尾要的不过是太子的安危,要的是太子不受苦,所以她才对于对方的话无动于衷。 这么一想,金珠心底微微有些庆幸。 还好郡主没有那般多愁善感的心思,但凡郡主敏感一点,聪慧一点,这几个故事降下来,指不定对方真的能得到郡主的同情。 不过接下来文颖倒是有了一个难题,那就是药已经到手了,怎么给皇兄? 金珠道,“郡主,若是您直接喂给太子,太子也不会拒绝,不过郡主您真的相信那个刺客?” 文颖眨了眨眼蹙眉道,“皇兄毒发如此痛苦,大夫束手无策,我若是不相信他,就没有别的办法了。” 金珠十分谨慎,“太子只怕不会愿意试药。” “那……那我先收着……”文颖有些忐忑的收回药。 其实,就算对方当着自己的面,吃下了解药,她也不是很相信这颗药。 哎,好矛盾啊。 自己听了半天听不懂的故事换来的解药,最终还是没办法轻易让皇兄尝试。 却不想第二天,意外再次发生。 第411章 利用温雅 文颖因为金珠的提醒,不敢轻易将药给宇文璟,而且要让宇文璟在不知道的情况下吃下药,也很难。 这一拖,就拖到了宇文璟毒发。 按照上一次的经验,这一次一家子提前将宇文璟绑在了柱子上防止他伤害自己,但是宇文昊进屋去看宇文璟的时候却发现宇文璟不仅瞪大了双眼,口鼻中皆是流血,这血来的突然,比上一次严重了不止一倍。 大夫随侧查看,根据几次毒发的情况,如实道,“这蛊毒发作会破坏太子的五脏六腑,一次比一次严重,按照属下的推测,之后会是七窍流血,之后会是经脉涨裂。这蛊毒虽然扩张经脉,但是这世上哪里有能这般拔苗助长的法子,它有好处,自然也有坏处,若是每回如此下去,有一天就算……” “就算怎样?”年韵凝眉。 “就算有一天蛊毒解了,太子的身体也会被破坏,哪怕药石补救,可是损伤了就是损伤了,寿命并不能长……”大夫的话顿了一顿,“但由此可见鹰楼的杀手,皆不长寿。” 在此之前,谁也没有见过鹰楼如何培养杀手,现在倒是明白了过来。 难怪鹰楼会不停的抓孩子,也从未听闻鹰楼哪个人能驰名江湖的,是因为鹰楼培养出来的杰出杀手,本就不是长命之辈。 那如今,维系鹰楼背后的人,到底是谁? 文颖在一旁安静的听着,好一会儿道,“那,那有没有办法能抑制蛊毒,不要损伤皇兄的身体的药……” “有应该是有,太子身上的这个蛊必定是子蛊,一定是有母蛊在的,母蛊血入药可以安抚子蛊。不过,只怕只有鹰楼的人才会有。”大夫道。 宇文昊当即吩咐,“去找到玄凌,让他把药交出来。” 若是知道这药有这般后遗症,怎么也不会轻易让璟儿喂下蛊毒,而且若是玄凌当真要合作,就该知道璟儿的身子,决不能有如此后遗症。 文颖想了想,从袖口中掏出了抱着两个半颗药的帕子,“大夫,你看看这颗药能不能帮助皇兄抑制蛊毒。” 众人顿时被文颖吸引了注意力,看着文颖手中的药。 大夫拿过半颗药闻了闻,确认,“是有一股血腥味儿配合几味药,但是不能确定是不是用母蛊血入药,但是无毒,试试也无妨。” 宇文昊点点头,大夫便直接塞入了宇文璟口中,一抬宇文璟的下颌,果真就见宇文璟身上翻涌的蛊缓缓的平静了下来,宇文璟阖眼,呼吸渐稳。 果然有效果。 文灵终于放下了心来,拉了拉文颖的袖子,“阿姐,药你是从哪儿来的?” 宇文昊和年韵都是拧紧了眉头看着文颖,好一会儿文颖只能将事情合盘托出,说完之后反倒是疑惑的看着年韵和宇文昊,“娘,他说他见过我,可是我已经记不得了。” 年韵和宇文昊自然能想起来。 十年前那个在西平郡,那可是宇文昊第一次吃自己女儿的醋,没想到自家女儿会把包子给别人。 当然后来虽然也给过别人,但是那第一个人,总是有印象的。 “原来是他。”得知后,宇文昊目光微微深沉,只能说缘分这一件事情,十分巧妙。 文颖说完,想起了一件事,“爹,那人眼角下方有一颗红痣。” 说完年韵和宇文璟都是一怔。 文灵诧异道,“阿姐,你还记着这件事啊!这世间哪儿有这般巧合的事情,这一路上你随口问的没有十个也有八个……” 关于当初在官道上遇见的那个阿婆。 所有人都像是在心头,哽了一块儿石头一样。 庆幸丢孩子的不是自己,却又可惜别人的遭遇,文颖作为当时被吓住的那一刻,怎么也忘不了那个阿婆恍恍惚惚的指着自己,也许她连自己都记不得自己是谁了,但是她还记得她的孩子。 “不管是不是,我们可以去查。”宇文昊沉声开口,侧头吩咐了侍卫去办。 然后让文颖和文灵先下去,一家子只等宇文璟醒来。 文灵还好奇的问文颖,“阿姐,你不怕吗?”阿姐竟然敢私下去见刺客!了不得了! 文颖拧紧了眉头,“怕的。” 好一会儿眉头舒展开来,“不过想到皇兄是因为我才遭到这般折磨,我便不怕了。” 文灵眨了眨眼。 过了一会儿,郑重道,“阿姐,此事不要告诉皇兄,也不要让皇兄知道,爹肯定也不会让大夫多说的。“ “?”文颖没反应过来。 文灵撇嘴道,“以皇兄的性子,肯定不愿意你用这种办法,为他换来抑制蛊毒的毒药。” 说实话,玄凌的要求着实是有一种卖身求存的感觉,虽然只是讲故事,但是这种置换的方式总是让人觉得憋屈。 何况皇兄喜欢阿姐,那么更不会同意阿姐与玄凌见面,若是被皇兄知道了,就算阿姐换来了药,皇兄也绝对不会同意再用。 “温雅。”姐妹俩刚走了没两步,年韵和宇文昊便从身后唤住了文颖。 “爹,娘。”文颖颔首。 年韵看着文灵,“长安,你先下去。” “唔,爹娘,咱们一家人有什么秘密,你们要同阿姐说话,指不定得我转述,阿姐才能听得懂呢。” 文灵自然是想留下,“再说了,这件事事关皇兄,重要的是不让皇兄知道,而不是不让我知道!” 文灵这么说,那意思不言而喻了。 宇文昊点点头,“长安,你一起来。” 这件事主要是为了宇文璟的事,也是为了鹰楼的事情。 宇文昊原本想的是借用朝廷打压鹰楼,让鹰楼在江湖中销声匿迹,但是最重要的事情是,找不到鹰楼的幕后主使。鹰楼在江湖有数百年的声望,对于江湖来说十分神秘,原本宇文昊曾想过这背后之人如何神秘,可是从创始到如今,这背后之人不会有如此长寿的寿命,但是玄凌作为鹰楼之人,他都不知晓背后之人是谁,这件事情就不一样了。 其实,玄凌作为鹰楼最顶尖的杀手,玄凌才是最有机会找到幕后主使的人,明白这鹰楼的延续与目的。 一家四口单独坐下后,宇文昊一手敲桌对文颖道,“玄凌此人对朝廷防备,每一次出现只会出现在夜深人静,周遭防备薄弱的时候,而且每次出现,不会说超过十句话,温雅,这件事也许只有你才能做到。” 文颖立时紧张了起来,脊背不由得打直,“爹和娘,可是需要雅雅做什么?” 乖巧的仿若要接受某个重大的使命。 好一会儿,宇文昊开口道,“套话。” 文颖眨眨眼。 年韵道,“温雅,玄凌愿意同意讲故事与你听,你若是提问,玄凌想必也会回答。这些日子,你父王暗中也有查探鹰楼之事,包括玄凌自己。但朝廷的人本就甚少涉入江湖,要得知情况极难,而玄凌此人始终是由他一人与我们交接,似乎是想鹰楼被捣毁后,其他人能脱离鹰楼,这样朝廷没有线索,他们就可以做回普通人。” 说罢年韵摸着文颖的手,“温雅,娘相信你,最近你长大了许多,你一定可以从玄凌口中探到消息。” 文颖皱紧了眉头,“爹和娘想让温雅探听什么?” 文灵也听的模糊。 宇文昊分析了半刻后道,“玄凌一直告诉我们,他并不知道鹰楼的幕后主使,但是他又要朝廷帮忙捣毁鹰楼,朝廷获得的情报有限,但是关于鹰楼的幕后主使始终不曾露过面。爹怀疑,玄凌要么说的是假话,要么就是鹰楼的幕后主使隐藏太深,一直都在玄凌身边,而玄凌一直都没有发现。” 这一次最大的弊端就是,玄凌和朝廷合作是建立在威胁之上。 因为宇文璟身上的毒,朝廷不得不妥协,而玄凌那一方不止玄凌一个人,甚至为了保护自己的人,玄凌从未让他们露面与朝廷交渉进度,这样互不信任的合作下要找到鹰楼的突破口,难之有难,宇文昊甚至都要怀疑,玄凌只是为了找个莫须有的借口拖延。 文灵终于明白了过来,他们与刺客那一方的信任无法达到,而玄凌显然还有所顾忌也始终不肯交底,现在爹怀疑事情没有进展的原因是出在玄凌那边,但是玄凌肯定不会承认,所以玄凌的故事就是一个突破口。 “爹娘,你们不如直接将需要问玄凌的问题,直接告诉阿姐,到时候阿姐再去问玄凌。”文灵直接开口。 年韵摇摇头,“玄凌说的事情太少,温雅听的也太少,很多问题需要当场再问,温雅,你只需要知道,对方讲的每一个故事,你都要听下去,若是你有觉得奇怪的地方,直接问,不管能不能得到答案……必要的时候,你可以利用消息来打探消息。” 文颖似懂非懂的点点头,像是陡然被赋予了重大的责任。 文颖用了整整的一晚上才捋清自己下一次面对玄清时所需要做的事情。 不能直接问玄清关于鹰楼的情况。 听完玄清的故事后,根据玄清的故事提问。 可是昨天玄清讲的那些事,都好像根本没有什么可问的,她能做到吗? 第412章 这是谢礼 这一次的蛊毒,宇文璟感觉自己似乎根本就没有遭受过什么痛苦,就像是睡过去了一样。 醒来的时候,鼻子里塞了两团棉,皱了皱眉头,将棉扯了下来。 外头天还黑着,推开门,正见一旁的侍卫朝着自己行礼。 宇文璟被绑起来的时候,宇文昊是让人打晕了他的,毕竟堂堂太子看着自己被绑,那感觉也挺奇怪的。 不过现在宇文璟感觉了周身,并没有上一次毒发后的那种无力感。 恰好此时大夫过来,“太子您醒了。” “嗯。”宇文璟点头。 大夫身后的婢女端过一碗药。 “这药是给太子您补气儿的,蛊毒伤身,在这一个月内,尽快调理好身子。”大夫道。 因为蛊毒一向神秘,之前毒发时并未发现什么不妥,一直到第三次,才发现原来这蛊毒会破坏人的身体,大夫将事情的原委告诉了宇文璟,宇文璟皱紧了眉头,“这一次蛊毒发作好似没有上一次那般严重。” 大夫顿了顿,“是王上派人寻了个秘方来压制蛊毒,此蛊入体,虽然能扩展经脉,表面看是好处,但是会对太子的身体有所不可挽回的损伤。太子身份尊贵,实在是不宜以此方法,所以王上派人寻来的秘方,暂时能压制蛊虫不发作,不发作就不会破坏太子的身体,但同理,蛊虫也不会再为太子扩展经脉。” 宇文璟捏了捏眉心,并未怀疑,“行了,下去吧。” 过了一会儿,文颖和文灵端着一个托盘的包子过来。 文颖细细的看着自家皇兄,发现自家皇兄看起来并没有上一次的疲倦感,心头微微松了口气。 “皇兄,这是我和阿姐还有娘亲自做的,你不喜欢吃甜的,不过甜的可以补充体力,你要是实在不想吃,旁边也有咸的。”文灵对着托盘上的几个包子比划,“皇兄,你现在可是咱们家的家宝了!” 都得护着。 宇文璟醒来倒是真有些饿了,顺手从托盘上拿了两个包子,“好了,我没事,我去找爹谈些事情。”兴许是因为不仅没有毒发,反而睡了一觉,所以宇文璟十分轻松。 轻松的姐妹俩都能感觉到他的心情愉悦。 “去吧去吧。”文灵扬起一脸和蔼的笑,目送着宇文璟去找宇文昊,自己从盘子里拿出一个包子啃着,“阿姐,皇兄看起来,好像没有半点怀疑。” 文颖:“……” 想了想认真道,“那是因为皇兄信任我们,而且……我觉得此事就算皇兄知道应该也没什么……” 文灵转过头看着文颖,“阿姐,你要从玄凌口中套话,可别怕自己给赔进去了!记住,只套话,绝对不能做别的!一定要让金珠跟着你寸步不离!万一那什么玄凌,表明是个冷血杀手,私底下其实是个猥琐色魔呢!”一边说着看好身后的金珠。 金珠郑重点头,“公主放心,奴婢一步也不会离开郡主。” 文灵这才放心的点点头。 另一边宇文璟也去寻了宇文昊,原本这件事宇文昊是交给宇文璟自己交渉处理,一切进度和方法都由宇文璟转汇给宇文昊,由此锻炼宇文璟处事的能力,但是已经得知事情进展缓慢主要是因为鹰楼那边的情况,宇文昊不得不将所有事情亲手接过,只要速战速决。 在文颖和玄凌下一次见面之前,宇文昊的人已经传来了消息。 宇文昊单独叫了文颖听人汇报。 “根据我们手下的人所查的线索,如今跟着玄凌的人大部分都是鹰楼的人,其中与玄凌关系最好的四个人是玄筝、墨羽、墨衾、夜衣。”侍卫道。 玄筝,女子,以色杀人。 如今被一富商包为外室,一直隐藏在宅院中,在外人眼里就是娇滴滴的手不能提的娇弱女子。 墨羽和墨衾皆是男子,似乎还在鹰楼当众接取任务,但是不知为何,还未晋为天杀。 夜衣相比起前三人所知消息更少,传闻中对方与玄凌关系最好,但是也最神秘,其余情况不得而知。 “温雅,你可有想说的。”宇文昊看着文颖。 一直以来,他们对孩子的保护都太好了,但是这些日子看来,温雅也并非是朽木不可雕,或许她没有长安聪明,但是她能从玄凌手中拿到压制蛊毒的解药,除了说是运气以外,也有温雅自己的胆识在其中,也许,温雅是可以成长的。 文颖想了一会儿,拧着眉头道,“玄凌说过,当初和他一起训练的孩子,有八十个,但是最后活下来的孩子只有五个。” 加上玄凌自己,玄筝、墨羽、墨衾、夜衣加起来正好五个。 “嗯……”宇文昊点头,“鹰楼的幕后主使在鹰楼被称为鹰主,但是几乎从不出现,包括玄凌自己都不知晓。若是如此,鹰楼是用什么方式下达任务?为什么鹰楼的人要听命于鹰主?如果仅仅是因为毒蛊控制,那么用什么办法可以解蛊?这其中必定会有联系,若是你直接问,玄凌不会告诉你,他对于你的记忆是因为当初你送了他一个包子,所以你对他来说很特别。” 文颖慢吞吞的消化着,大概她需要从玄凌口中打探到这些消息,但是直接问的话,玄凌一定不会告诉她。 “温雅,告诉爹,你对玄凌有何感觉?”宇文昊道。 文颖皱紧了眉头,“他……他伤害了皇兄,温雅不喜欢他……” 这倒是实话。 宇文昊面容一暖,包括到现在,温雅都只是记得对方伤害过宇文璟,而不是伤害自己,这也是温雅的优点。 温雅对玄凌来说特别是因为当初的那一段记忆,如果玄凌一旦发现温雅对他只有讨厌和不喜欢,当初的那一段温暖已经不在了,玄凌绝对不会对温雅特殊以待。 好一会儿宇文昊道,“温雅,当初你送玄凌包子的时候,爹曾经问过你,你为什么要送给他,你可还记得你如何回答爹的?” 文颖摇了摇头。 “当时你对爹说,因为爹想要包子可以自己买。”宇文昊轻轻的敲了敲桌子,看着文颖,“你对玄凌来说特别,是因为你曾在他需要的时候,给过他想要的东西,抛开玄凌伤害过你皇兄这件事,玄凌这个人和他的故事,以及本身,都属于弱势的一方。温雅,爹要你明日去听故事时,忘记玄凌曾经伤害过你,伤害过你皇兄的事情。” 文颖拧紧了眉头。 在宇文昊的目光下,重重点头,“温雅会按照爹说的,但是温雅能不能问问爹爹,这是为何?” 宇文昊笑了笑,“温雅,一个人想要另一件东西,就要用对应的东西来交换。玄凌肯给你压制蛊毒的解药,是因为当初你送了他一个包子,但是如果你想要更多,就需要你给出更多。如果你用恐惧和防备来面对玄凌,玄凌会给你的也只有谎言和抵触。温雅,玄凌想要的是你当初送给他包子时的那份柔软。” “……好。”文颖若有所思。 夜里文颖辗转反侧,好不容易睡着。 但是她做了一个梦,梦见自己手中抱着两个包子,目光对上了一个小男孩。 他愣愣的看着她,眼底是希冀,是渴望,是她身在幸福中下意识怜悯的对象。 醒来后,文颖忍不住扶住了脑袋,想到了两个字。 给予。 如果她再送玄凌一个包子,玄凌能给她,她想要知道的吗? 早上的时候,年韵以去佛寺上香为由,带走了文灵和文颖,在马车上,年韵摸着文颖的脸,担忧道,“侍卫就在酒楼下方,玄凌不会让第四个人听到你们之间的对话,金珠开口玄凌也会心生警惕。不过你放心,只要你不惹怒玄凌,玄凌也不会伤害你。” “好……”文颖点头,下了马车。 茶楼二楼,玄凌看着王府的马车停下,目光微闪。 其实理智告诉他,当年糖包子也许只是一个无意中的举动,对方已经不记得了,现在的糖包子并非当初的那个糖包子,可是,就像是一个执念,埋在心口,过不去。 也许,是他自己偏执了,若她真的不记得,他又何必还要勉强呢? 目光看着文颖带着侍卫过来,却在酒楼下方顿了一顿。 好一会儿又转头与金珠说着什么,然后金珠就跟在她身后离开了。 过了一会儿再回来的时候,手中抱着一个油纸,拿着瓷杯的手顿了一顿。 窗户内人影已经看不见,过了一会儿,门口传来敲门声。 “进来。” 玄凌开口,将瓷杯中的水饮尽。 文颖站在门口,看着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鼓起了勇气将手中的包子递出去,“那个……送给你……” 浅棕色的瞳孔微微一缩,宛若流水在其中淌漾,好一会儿眸光才转到包子上。 “这一次,又为何要送包子给我?” 文颖咬紧了唇瓣,好一会儿才开口道,“谢谢你上次给的药,这是谢礼。” 一双清澈的杏眼自带憨态。 昨晚文颖给自己做了一个晚上的心里暗示,忘记玄凌曾经伤害过皇兄的事情。 也许是心理暗示强烈,方才文颖就想起来对方没有骗她,药确实有效,那么她也应该要谢谢对方。 玄凌顿了一顿,好一会儿确实忍不住嗤笑出声。 上一次还如临大敌的警惕他,因为药有效,转头就忘了毒本身就是他下的。 “坐。”玄凌给文颖倒了茶,金珠自觉的后退。 玄凌也没有管金珠,转而问道,“今日想听什么故事。” 文颖想起了自家爹说的那些问题。 但是问题太多了,头好疼,应该先问哪个来着? 好一会儿,文颖看着玄凌,小脸拧成了一团,“那……那不是你要给我讲故事吗?怎么还问我呢?”看起来就委屈的不要不要的。 玄凌:“……” 其实他很怀疑,文安王后应该交代了她很多,很有可能是她自己笨,不知道问什么,所以转而把问题抛回给了他。 勾了勾唇,这样也好。 第413章 那就交换 玄凌讲的第一个故事,是关于他和他的饲养人。 被带回鹰楼的第三天,他被封住了记忆,忘记了自己是怎么来的,也忘记了自己身在哪里,父母是谁。看见的第一个男人就是饲养人,也是鹰楼的上一任天魁杀吾巽。 因为没有任何的记忆,玄凌以为对方是自己的亲人。 但是他只是冷冷的告诉他,“玄清,我是你的饲养人,在外你只能称呼我为师傅。” 对方说的是只能。 那时候玄凌也没有任何的意识。 回忆起吾巽的时候,玄凌眼神复杂而又哀凉。 在玄凌没有记忆的那段时日,对于自己看见的第一个人,他下意识的亲近,但是吾巽总是冷冰冰的。他从来不笑,除了教他练武的时候,不管他是饿了渴了生病了,吾巽总是让他一个人,除了不会让他死以外,十分吝啬给他一丝多余的温暖。 但是吾巽又经常带着他出任务,他看过了外面的世界,就忍不住问吾巽。 “师傅,玄清也有父母吗?他们在何处?” 那时吾巽深深的看了他一眼,“人都有父母,离开杀楼,你就能找到他们。” 玄凌说着,冷笑道,“那时候,我天真的以为,只要完成杀楼的任务,我就能找回我的父母。” 文颖一愣,好一会儿,结巴道,“那……那现在呢?” “嗯?”玄凌挑眉。 文颖顿了顿,“我是说,你的……饲养人。” 尽管玄凌说的时候是冷笑,但是不难感觉到,玄凌对于自己的师傅,所谓的饲养人情绪很复杂,这种复杂凝结成了一种心结,文颖虽然不会有这样复杂的感情,但是她的感觉却十分准确。 吾巽教导了玄凌,整整十一年。 十一年,不是十一天。 文颖觉得她如果和一个人相处了十一年,对方只要不是死人,她都没有办法不在乎对方,她对于玄凌对吾巽表露出的这种复杂的感情,感到奇怪。 “死了。”玄凌平淡无波,目光转而看着文颖。 文颖忙低下头,一脸愧疚,“抱歉。” 她也不是故意要提起这样的伤心事的。 玄凌勾了勾唇,“他是我杀的。”目光静静的看着文颖,等着她的恐惧与害怕。 文颖一瞬呼吸窒息,好一会儿,愣愣的看着玄凌,“为……为什么?” 玄凌笑了笑,“杀人还要问为什么?” 文颖鼓起了勇气,糯糯道,“我感觉的到,你很难过,你不想杀他。” 玄凌深深地看了文颖一眼,糖包子好似还是当初的糖包子。 缓缓看向窗外,“因为,杀了他,我才能活。” 吾巽称呼自己为饲养人,那是只对玄凌所说,在鹰楼时,玄凌仍旧称呼吾巽为师傅,但是吾巽曾经不止一次说过,“养你,只是因为我想活,如果哪一天我不想活了,你对我来说就没有任何作用。” 他这样清晰分明的,将自己和玄凌的关系划分为饲养和被饲养的关系。 让玄凌不对他产生一点依赖。 一直到吾巽年满三十,唯一的办法就是让自己体内的母蛊吞掉玄凌体内的子蛊,如此一来他不仅可以功力大增继续当鹰楼的天魁杀,还能延续自己的寿命。 玄凌还记得那一天,夜很黑,月亮也很圆。 他体内的子蛊爆发。 吾巽面无表情的看着他,“你的父母早就已经死在了我的手下,若是想为他们报仇,杀了我。” 那一年他十五,他很愤怒。 一直以来吾巽的话都是他活下去的动力,他相信自己有一天一定会找到父母,一定能离开鹰楼,成为普通人。 可是最后吾巽却推翻了他所有的希望,告诉他,他的父母是吾巽杀的。 背叛的感觉一瞬冲破了脑海,体内的子蛊翻涌,他失了心智,对吾巽举剑。 吾巽却没有丝毫的躲避,甚至在他冲向他的一刻,主动用自己的心口对准了剑端。 吾巽就那样死在了他的剑下,眼底是冰冷的十多年来,从未有过的解脱。 “好……很好……”吾巽心口的母蛊爬了出来,顺着玄凌的伤口爬进了他的身体里。 母蛊丧主,会成为子蛊的养分,子蛊会变为母蛊。 子蛊变为母蛊后,每隔三年会分裂出一只子蛊,子蛊养在别人体内,吸收养分,唯有母蛊血制的药可以安抚。 子蛊入体后,人也会成为蛊,同一个母蛊分裂出的子蛊,会互相吸引,互相残杀,杀掉别的子蛊,自己的子蛊才会成长,最终于母蛊抗衡。为了活下去,子蛊必须杀掉母蛊,吞噬母蛊,让自己成为母蛊才会性命无忧。而母蛊可以通过饲养子蛊,让子蛊相互残杀的方式,增加自己的内力,提高自己的武功和生机。 不过玄凌自然不会告诉文颖这个。 关于蛊的秘密,他也是后来知道的。 “吾巽要杀掉我父母是因为鹰楼的命令。”玄凌垂下眸子,口吻陡然变轻,“杀了吾巽后,我恢复了记忆,想起了我爹我娘……” 唇边苦涩。 “我记不得他们长什么样子了,但是我还记得我娘会抱着我,一边叫着我的小名,一边给我买吃的。记忆里,我家并不富有,只有两间很简陋的竹屋,在山里面。每一次进城,都要走很久很久的山道……” 文颖缓缓地低下头,好一会儿忍不住问道,“那……你还记得你自己的小名吗?” 玄凌一怔,没想到文颖会问这个问题。 关注一个小名。 迟疑了一会儿摇摇头,“不好听……” 文颖看了看天色,外面天色还早,想了想轻声开口问道,“玄凌,你需要帮助是吗?” 玄凌额头的青筋跳了跳,抬眸看着文颖,嘶哑着声音道,“我不信任你们。” 不信任…… 这件事情最主要的原因就在于双方的不信任。 合作若是达不到信任,那么势必会失败。 思虑了半刻,文颖心头便作下了决定,转头对金珠道,“金珠,你出去。” “郡主,可是……”金珠犹豫,警惕的看着玄凌。 “金珠,下去吧。”文颖的话里,难得的带了一丝气魄,虽然紧握的手仍旧紧张。 “奴婢就在外头。”金珠只能行礼,选择相信自家郡主。 文颖心头忐忑,但是想到了自家爹的话,看向玄凌轻声道,“你说的话,我都相信,我愿意信任你,你能不能把你的信任也交给我。” 这种感觉就像是一个胆小鬼,努力的努力的,要把自己变成胆大鬼一样。 不过这种胆大又有些虎了。 玄凌嗤笑出声,“郡主未免有些太单纯了,信任并非是口头说说而已。” “可是,如果没有一方愿意主动承诺,另一方也不会轻易尝试不是吗?”文颖觉得自己理解的并不是错的。 “也许,我是坏人……”玄凌勾了勾唇,神情莫测一变,变得又邪又佞,仿若天成的坏人。 说罢起身,缓缓朝着文颖靠近,口中轻喃,“这下没有了第三个人,也就不会有人打扰我与郡主了……” 抬手,纤细的五指几乎要贴上文颖尖细的下巴。 眼睛眯成了一条缝儿,情绪却复杂的看不出。 就在手即将碰到自己的那一刻,文颖睁大了眸子望着地上,“包子!” “嗯?”玄凌侧头。 发现方才文颖递给自己的包子,他下意识的揣进了袖口。 而方才随着他的动作,包子已经圆润的从袖口中滚了出去。 草!好他妈破坏气势! 这种他努力在做坏人的时候,这个包子这么煞风景,真的好吗! 文颖连忙弓腰,去将包子捡起来。 所幸包子是被油纸包着的,并没有摔脏。 好一会儿,文颖垂眸朝着玄凌甜甜一笑,“其实我要谢谢你。” 玄凌顿了一顿。 文颖看着包子,很认真的抱着歉意道,“之前因为你伤害了皇兄,所以我很怕你,但是我又很高兴。我已经记不得自己什么时候送过包子给你,但是你却始终记得,这让我感到很温暖。我不聪明,能做的事情不多,只能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情,在临淄的贵女中,我一直默默无闻,哪怕娘耗尽了心思,为我举办了茶会,但是因为我自己,最后还是消沉了下去……” 文颖缓缓敛下了眸子,说的平静而又认真,眼眸轻弯泛着暖光,“我很平凡,在临淄各家的贵女中,她们第一个会想到长安,也不会想到我……哪怕想到我,也是因为想到我是温雅郡主,而不是因为我是我……玄凌,谢谢你一直记得我。” 如果她不是温雅郡主,没有被爹娘养大,她是个普通人。 只怕她的人生就不会如此,她会普通的就算哪一天自己消失了,别人都不知道她曾经存在过。 玄凌需要帮助她能感受到,如果他不能够信任爹和皇兄,那么就她来。 他有秘密,她也有,那么他们就交换吧。 思及至此,文颖对玄凌认真道,“我信你不会伤害我,你跟我说了那么多的故事,作为交换,我也告诉你我的故事,这些故事爹娘和皇兄他们也都不知道!” 莹白的小脸,努力的想建立看不见的信任,不惜拿自己那点阴暗面出来与之交换。 玄凌看着文颖。 此刻的文颖和那一日惧怕软弱的她,似乎有些不一样。 之前的她虽然弱小,虽然不起眼,但是总是让他觉得有些不切实的感受。 进小时候能灿然对他笑,往他手里塞包子的那个女孩,分割成了两个人。 她能够清晰的察觉到对方的情绪,她不应该…… 不应该是这般愚钝的。 除非,她是自愿把自己变得愚钝。 第414章 腹黑包子 文颖记得自己小时候,皇兄并不喜欢自己,但是皇兄又很喜欢逗弄那个傻傻的她,好像只要她傻一点,皇兄就会很高兴,逗一逗她,就不会那么无休止的。 后来她无意间听见爹和娘对话,娘说,“雅雅这般迟钝,日后倒是容易被欺负。” 爹说,“女孩子,不那么聪明也挺好,这样就不会有太多心思。” 然后她就知道,女孩子,不要那么聪明的好。 正如宫人们私下见她傻傻的,也都说傻人有傻福。 那时候她就在想,怎么才能傻呢? 其实很简单,只要不想事情就好了。 专心做自己的事情,不用管别人的,这样就行了。 脑子就像是一块儿铁锁一样,越是不用,它就越是会生锈,久而久之,她就真的变得很笨了。 不会说话,不会做事,不会多去思考,反应也会变得很慢。 下意识的,它其实在抵触着自己去思考。 第一次踏入贵女之间的花会时,她被暗中嘲讽,她很自卑,娘因此而暗中出手,冷了那几个贵女背后的家族。 让她知晓,自己是郡主,没有人能欺负她。 文颖觉得很温暖很幸福,因为她很笨,所以家人都会保护她。 这种感觉让她依赖,越陷越深。 真正让文颖自己察觉到这个问题的时候,是因为庄蒹葭。 诗会的那一天,她明明的感觉到,庄蒹葭的得意,她心里的不舒服,包括皇兄和长安的保护,其实她知道自己可以不接受孔昱的,但是她还是没有说清楚。因为她怀揣私心,孔昱是娘为她挑的,她不愿拂了娘的好心,之后便是她的私心,那就是那并不是拒绝孔昱的好时机。 为什么早在钟楼对诗时不拒绝,在书斋巧遇时不拒绝,因为藏玉山发生事情的那一个契机后,她就拒绝了。 无论是在皇兄还是长安或者爹娘眼里,她都是被保护的那一个。 在那样的情况下拒绝,对她最好。 其实当时文颖是没有想到的,只是脑子反应慢,后知后觉自己一个人在床榻上躺着的时候,她内心深深的意识到。 她在下意识的用这种委屈自己的方式,去换一个自己受到保护和怜悯的结局。 无论是孔昱愧疚于她,还是皇兄和长安认为她需要保护。 她都是开心的那一个。 但是现在情况不一样了,她的家人。 爹和娘,皇兄和长安。 他们已经开始觉得,她的愚钝和不够聪明,让她没有办法保护自己。 他们开始因为她的愚钝而担心。 这些日子以来发生的事情,都足以证明。 她意识到自己要改变,但是大概是因为脑子太久没用了,想起来仍旧十分困难,普通人数息能够反应过来的问题,她需要慢一些。但是,她可以学的,一点一点的学会,把脑子捡起来,至少让爹和娘,让皇兄和长安不会在担心她,他们会放心她能照顾好自己。 昨晚的时候,她想了一个晚上。 刚才她听了玄凌的话,也一个字都不敢错过。 她想向爹娘证明,其实她可以做到的。 她能让皇兄因为她服下蛊毒,也能从玄凌手中,拿到解药。 文颖认真的说完,怔怔的看着玄凌,“我……我用这个秘密,跟你交换可以吗?” 玄凌怔了一怔。 好一会儿失笑道,“糖包子,你知道你在说什么?” 文颖顿住,紧张道,“什……什么……” 玄凌乐了,“好像在说,‘我以前虽然是个笨笨的好孩子,但是其实我可以做一个聪明的坏孩子……’” 对,就是这种不搭的感觉。 或许是因为文颖看起来的木讷呆滞感,就是会给人这种感觉。 应该是个,老实的不怎么聪明的孩子。 干什么,要努力表达自己是个聪明的坏孩子呢? 此地无银三百两啊。 “……你是这样认为的吗?”缓了一缓,文颖纳闷儿道。 玄凌觉得自己可能打击了这个小汤包子,勾了勾唇,“糖包子,你这般对我说的清楚,你怎么知道我是不是骗你,信任你?也许我是套了你的秘密呢?” 文颖歪着头认真的看着他,然后学着玄凌的样子,轻轻的勾了勾唇,“玄凌,你笑了……刚才你笑的没有这么开心……” 玄凌僵住。 看着文颖嘴角的笑。 内心:卧槽!小糖包子学坏了? 进步这么明显的吗? 好在的是,文颖说完便收敛了神色,目光澄澈的看着玄凌,憨憨一笑,“其实,你也不知道,我是不是故意说了这番话给你听的呢?为的是取得你的信任……” 嗯,刚才他就是这样说的。 玄凌再一次僵住。 卧槽!学习能力很强啊! 说实话,玄凌其实有些纳闷儿了,镇定的收回目光。 其实有一种人很可怕。 不是那种不显山不显水,一看就很厉害的那种。 而是那种看起来简单又老实,笨拙又木讷,似乎一眼就能洞悉对方在想什么,但其实压根儿一个想法都没猜对。 自己单纯的认为对方是个憨厚老实的傻包,然后对方就憨笑,内心其实是:好开心,又有人在前面挡刀! 文颖其实很紧张,但是面上仍旧呆呆木木的。 她说的都是真的,她不够聪明,只能根据爹说的方法,一点一点的去试探,至于试探到哪一个度,全是她自己的感觉,所幸那种感觉她还是能够有所感知的,她不善于伪装,说谎话她也不擅长,她只能用真实的自己,去一点一点的试探。 “呵……”沉思了半刻后,玄凌看向文颖的目光,便多了一分暖意,“糖包子,你说的是真的吧。” 文颖乖巧的点头。 玄凌忍不住抬手,摸了摸文颖的脑袋,“那我就信你一回,你可别把事情给我搞砸了。” 仔细想一想,其实破绽百出啊,若是她能成长,能长成什么样呢? 玄凌摇摇头,倒是认真的说起了此事。 如宇文昊所猜测的那样,玄凌其实知道鹰主很有可能就在自己身边,但是他不愿意轻易去怀疑每一个人。 吾巽那一辈的天杀,为了今日,为了鹰楼的灭亡准备了很多年。 但是如今在玄凌身边的人,都是昔日与他同生死共患难,有过共同目标的人。 这些人的信任,其实同样很脆弱,无论是怀疑哪一个,都很容易被瓦解。 同时玄凌也有担心,他们这些杀手一直都是被迫的,无论是处于哪个角度上,只要不曝光自己,等鹰楼的事情解决后,他们是可以做回普通人的,哪怕只有那么几年。鹰楼一旦被毁,江湖中肯定会对于鹰楼赶尽杀绝,朝廷也一样。 “其实在鹰楼中,被分为两派。一是被强迫的种子杀手,这些人是鹰楼培养的,大多是被迫的。另一部分,是鹰楼的追随者,这一部分追随于从未露面的鹰主,他们享受的是鹰楼在江湖中的声望,他们不是被迫,他们是主动投靠,所以注定了目的与我们不同。我背叛鹰楼脱离后,这部分人就成为了打压我的那一部分,他们不容许鹰楼被捣毁。”玄凌沉声道,“也是这一部分人,他们自身实力不足,但是忠心的追随鹰楼,愿意为鹰楼寻找天分极高的杀手,手中还有些人手,我想要捣毁鹰楼,但是我还有几个朋友,我不想他们暴露在视野之下,我希望他们平安无事,所以,每一次只有我亲自文安王和太子交渉,哪怕那一天鹰楼被捣毁,朝廷江湖要追责,也只有我。” 文颖点点头,“是你说的,那个五个活下来的孩子吗?” 玄凌沉眸。 吾巽教他武功和杀人的方法,但是最残忍的是地宫的训练人。 他们在进入地宫之前,身上都被放了子蛊,子蛊会相互吸引,然后自相残杀。 但是地窟的训练人,让他们在互相残杀之前,让他们在一起住了大半年。 大半年,八十个一样大的孩子,一起学习,一起背鹰楼的规则。 在这种枯燥的方式下,他们分成了几团建立起了友情。 得知要互相残杀,八十个人只能活下五个人的那一刻,他们恨过,怨过。 但是地宫内没有食物,没有水。 五天。 他们能做的就是保住自己最亲近的朋友,喝别人的血,让自己和自己的朋友活下来。 当地宫内只剩五个孩子的时候,门才会打开。 但是他们不一样,其实一开始与他交好的孩子有六个。 他们想过让鹰楼妥协,一起饿死在地宫中。 可是一直以来,最年长最是大哥的玄清,选择了自裁,让他们活着出去。 并且希望有一天,他们有能力毁掉鹰楼。 玄凌对鹰楼的恨,不仅仅是因为他们从他的父母身边拐走了他,还是因为鹰楼后来用了那样残忍的方式训练他们。从地窟出来后,鹰楼再一次对他们的记忆进行封印,是吾巽一早就有了准备。 文颖听完后,眼中微微诧异。 好一会儿缓缓道,“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你身边其实就有鹰主的人,或者你身边的人其中就有鹰主。” 玄凌眼中闪过一丝黯然,“是。” 天魁杀需要延续子蛊,鹰主也是一样。 文颖想了一想,“你也不会告诉我,你怀疑谁对不对?” 玄凌点点头。 如果可以,他希望在对方存活的条件下,剿灭鹰楼。 文颖猜了几个问题都猜对了,点点头朝着玄凌伸手,“那……压制皇兄身体内蛊毒的药,给我吧……” 这一次,小手伸的理所当然。 第415章 被敷衍了 药到手的时候,里面不止一颗。 文颖顿了顿,看着玄凌,眼露不解。 玄凌看着那瓶药,目光微沉,“这些要提前给你,每个月十四号我都会在这里,你想来便来,若是不想来也可不来。” 文颖握住瓷瓶的手紧了紧,轻声道,“谢谢。” 恰好此时金珠敲门,“郡主,王后回来了。” “是……”文颖点头,看了玄凌一眼。 讲完了所有的始末后,玄凌好像轻松了一些,可是眼睛里仍旧有抹不去的浓雾。 文颖再没有之前责怪他伤害了皇兄的事情。 点点头,文颖跟着金珠离开。 玄凌一直目送着文颖离开,冰冷的眼角多了一些柔意,微微叹气。 他这一生,结局注定不能圆满。 * 文颖上了马车,年韵温柔的看着她。 文颖乖顺的拿出药瓶,“玄凌把剩下的药都给我了。” 文灵接过药瓶,不可置信的看着文颖,“阿姐!你好厉害啊!你真的把皇兄的药都给骗来了!” 文颖顿了顿,“不是骗的。” 是交换。 年韵温柔的摸了摸文颖,“温雅,抛开璟儿的事情,单单是玄凌这个人,他的故事,可是让你难过了?” 文颖点点头,外头靠着年韵的肩膀,“爹爹让我忘记玄凌伤害过皇兄的事情,真实的去面对玄凌,温雅可以感觉到,他……是一个很善良的人。” 可是,善良的人,为什么没有好报呢? 年韵垂眸,眼底微微有些心疼,亲了亲文颖的额头,“一直以来,爹和娘都把你和长安保护的很好,爹和娘以为这是对你们最好的照顾。但是出来之后,爹和娘发现,也许对你们的保护,不一定是最好的,因为爹娘不能没有办法保护你们一辈子……” “没关系的……”文颖轻轻道,“雅雅知道。” 文灵的眼睛在瓷瓶上和文颖的脸上转了一圈,一脸好奇,“对了阿姐,他讲了什么故事啊?” 文颖歪着头,认真的想了想,“讲了很多……唔……”眉头微拧,显然让她复述出来十分困难。 文灵忙道,“好了好了,阿姐不用想。”倒不是嫌弃,是担心让自家阿姐复述出故事来,对阿姐有些为难。 “对了,这里的药是压制皇兄蛊毒发作的药,之后阿姐是不是不用再来听他讲故事了?” 文颖抿紧了唇,没有说话。 可是小脸上显然是不太想食言。 文灵眨了眨眼,看着文颖,心中为自家皇兄油然而生出一股危机感。 其实若是她的话,管什么君子协议呢!坑了再说! 私心底下,文灵其实有些痞气,什么君子约定什么的跟她压根儿没什么关系! 反正她是女子! 不过看了看自家娘,想起今日她还就着阿姐和皇兄的事情说过,娘说不让她多插手,因为阿姐的性子不一定适合皇兄,而皇兄对于阿姐,也许不一定是男女之情。 于是文灵乖巧的没有继续问,转而道,“阿姐,这里的药只有九颗,仅仅是抑制蛊毒的,并不是解除蛊毒的,真正的解药,应该是要等事情解决完吧。” 文颖点点头。 回王府后文颖将事情告诉了宇文昊,宇文昊斟酌片刻后,沉声道,“是我们将事情想的复杂了。” 他们一直想的是,抓住鹰主,只要鹰主死,鹰楼就会散开。 但是鹰楼中的人被一分为二各个目的不同,有人在其中会生出两种想法,一种是憎恶这种傀儡生活,一种是利用傀儡达到自己的欲望与私心。玄凌无法寻得江湖中人的帮助,是因为对于江湖来说,他们并不是想鹰楼被毁灭,相反,他们更希望能掌控鹰楼的能耐,所以玄凌只能选择朝廷。 玄凌等人被追杀,也一定是因为鹰楼中有外围人与江湖势力联系,合力追杀玄凌这等不乖的傀儡。 朝廷也不需要知道鹰主是谁,他们只需要彻底击溃这群为了利用鹰楼傀儡的人。 若是如此,凭现有的线索和消息,不出三个月就可以让鹰楼不复存在。 而玄凌那些人…… 宇文昊却想起了一件事,转头问文颖,“玄凌说,他杀了吾巽才能活下去?” 文颖后知后觉的想起来,点头道,“是……” 心头跳了跳,蓦然想到皇兄体内的也是子蛊。 “我……我还没有问过他如何解蛊……”文颖突然有些紧张,难道皇兄也要杀了吾巽才能活下去? 可是玄凌的功夫很高,爹说过,他们也许防备不会让玄凌得手,伤害皇兄。 但是玄凌的功夫,若是他想要逃,逃到天涯海角,他们也是难以找到的。 如果真的是这样,玄凌会甘心让皇兄杀吗? “……嗯……”宇文昊点点头摸了摸文颖的脑袋,“温雅,你做的很好,之后的事情你不必再担心。” 玄凌这样的人,不会做无用之事。 文颖点点头,好一会儿开口问道,“爹,我还能见他吗?” 宇文昊顿了顿,轻声道,“你若是想,便去见,不过要带上人,不要让你娘担心。” 文颖甜甜一笑,“好。” * 压制蛊毒的药拿到了手,蛊毒发作的时候不会再损害宇文璟的身体,众人总算松了一口气。 但是宇文璟却深深的感觉到了不对劲! 哪里都不对劲。 长安每次看他笑的可甜可甜了,但是明明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还有爹和娘,看他都是一副放心的神色,爹让他专心练武看书,莫要担心别的,可正因为如此宇文璟就觉得奇怪,之前的难题现在怎么突然就变得简单了起来,之前制定了好几套方案都不知道用哪一种,现在却直接定下了。 总觉得发生了什么,但是似乎又没发生什么。 而且他有心试探,爹和娘包括长安,都说的滴水不漏。 其中有个人变化极大,宇文璟多了几分心思,便去了文颖的院子里。 这几日,文颖开始逼着自己看书了。 不过文颖看的也不是什么复杂的书,之前看绣图,对于文颖来说是简单明了,一眼可见,是文颖下意识的选择,毕竟一个不怎么聪明的人,只能看懂最简单的东西不是吗? 若是要学着看些文绉绉的诗文复杂的道理学识她依旧看不下去,爹给她介绍的是基本杂书,是那种有故事的,写的人极为渲染情绪,每一个人物的刻画都很饱满,之前她听了玄凌的故事,除了同情便是觉得玄凌其实是个很善良的人,她似乎不能因为一件事儿偏见了他。 现下这些故事里面的每个人,似乎都有更为复杂的故事,这些故事缓解了她对于玄凌故事的那种感慨,但是也能从中看到很多。因为爹娘将她保护的太好,而她不爱看出,注定了经历的苍白,她理世的迟缓,现下努力看看这些小故事,有助于她成长。 没有了下意识的抗拒,接受这些故事似乎也不是那么难了,文颖倒也看进去。 晚上看得久了,有些困倦,文颖便准备去熄灯睡了。 刚走至灯罩旁刚准备吹灭蜡烛,就听到了敲门声。 “谁?” “我。” 文颖眨了眨眼,转头去开了门,“皇兄。” “嗯。”宇文璟垂眸,深深的看着文颖。 文颖仰着一张白皙的小脸,身上穿的是一件鹅黄色的薄衫,看起来安静而又温柔,一双杏眸仍旧澄澈,和从前相比,却似乎有了变化。 “皇兄?” 文颖眨了眨眼,好一会儿眼角轻弯,“皇兄,可是有话要对温雅说。” “嗯……”宇文璟微微蹙眉,“这几日,为何不去教场?” “唔……温雅缺少锻炼,这几日早上温雅都是跟着厨娘去集市采买,不必去教场也一样可以锻炼身体。”文颖回的认真,笑了笑,“温雅思来想去,还是不太适合去教场。” 脑子上,她可以努力的去学,去弥补。 可是,肢体上,没有天赋那就是没有天赋,她一双手注定只是绣花的料了。 宇文璟顿了顿。 好像说话比从前顺畅了,连理由都能给自己找好了。 “你最近在看书?” 宇文璟轻声道,“看的什么书?” 文颖微微睁大了眼睛,好一会儿道,“看的是一些杂书。” “嗯……说说看。”宇文璟轻声道。 文颖想了想还是如实说。 她今日看的一本书,是一本白话的。 里头讲述的是一个老人的一生。 也很凄惨。 年轻的时候家中是个地主,很有钱,但是十分纨绔,败完了家中钱财后,气死了自己的爹。贫穷后有心想要改变,奈何世事无常,先是死了儿子,又是死了女儿,最后自己的媳妇儿也死了,到最后只剩了一头牛陪着自己。 说实话,这个故事不长,但是却很催泪。 每一次文颖有所感触想哭的时候,脑海里都会闪过一丝想法,那就是世界上当真会有如此凄惨的人?如果真的有,她是不是该庆幸,这个人不是自己。 宇文璟就那么站在门口,静静的听着文颖一字一句的说完。 点头,暗道。 很好,一本书都能简单归纳整理了,进步真的很大。 好一会儿道,“怎么突然想到要看书了?” 文颖顿了顿,好一会儿一本正经的给了宇文璟一个答案,“因为夫子说,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自有颜如玉!” 小脸上一脸认真。 宇文璟:“……” 这句话夫子说了没有千八百变,以前她都跟听梦话一样的没放在心上,现在突然说的一本正经了! 不知道为什么,宇文璟感觉自己被敷衍了。 第416章 无声拒绝 宇文璟许久未说话,二人就在黑黢黢的院子门口干站着。 “皇兄,可是还有要事?“ 宇文璟想了想,“喜欢看什么书,改日我让人为你寻来。” 文颖看着自家皇兄正准备应下,就听到文灵一脸愤愤道。 “哎!皇兄,你这是差别对待!” 和年清醒嘀咕完后回房的文灵,跳着拍了一下宇文璟的肩膀,“皇兄!每次我要什么的时候,你都让我自己找,到阿姐的时候,你就这么巴巴的送给阿姐,不公平!” 文灵说完朝着宇文璟挤眉弄眼。 其实也是暗示。 按照文灵的感觉,像自家阿姐这种,若是不尽快提点,只怕阿姐到嫁人都不会发现,如果阿姐一直把皇兄当成皇兄,怎么可能会生出男女之情!最重要的是,阿姐就要及笄了,上一次阿姐没有回答玄凌的问题,说明阿姐已经不讨厌玄凌了,还准备遵守承诺,每个月十四去听玄凌讲故事。 但是! 这就很危险了! 文灵恨不得咬着皇兄的耳朵大声告诉他,皇兄你再不下手,你媳妇儿就要跟人跑了! 从前大家都照顾着文颖,文颖感到很温暖,也接受的理所当然。 但是今日文灵提醒的明显,文颖也突然感觉到有一些意有所指,但是要再深思,却摸不清文灵的意思。 宇文璟摸着文灵的头,轻声道,“你聪明,缺了自然会去拿,你家阿姐笨。” 虽是如此说,眼神却不由自主的看向文颖。 语气中带着一丝溺宠。 文颖眨了眨眼,从什么时候开始,皇兄没有欺负她,改而变得温柔呢? 文颖思索的模样,在文灵和宇文璟的眼睛里这一脸茫然懵逼反应不过来的才是正常的她,宇文璟微微松了一口气,也许是他多想了。 “哎,阿姐,你和皇兄有话要说吧,那我就先睡觉去了!”文灵说完就蹿进了房内,双脚一蹬,鞋一脱,干脆上床闭眼装睡。 门口的文颖回过神,宇文璟静静的看着她。 夜风吹过,下一刻,没有等文颖想明白,鼻间发痒,便忍不住打了个大大的喷嚏。 宇文璟的目光才转向她单薄的衣衫上,眉头一皱,“罢了,天色太晚了,早些歇息吧!” 装睡的文灵:出息!皇兄你个没出息的!就不会自己把衣服脱下来给阿姐,拐着她出去看星星看月亮培养感情吗! 文颖心头微暖,朝着宇文璟柔柔笑道,“皇兄也早些歇息。” 正准备关上门,宇文璟突然唤了一声,“温雅。” “嗯?” 文颖停下动作,茫然的看着宇文璟。 好一会儿,宇文璟才轻声道,“若是有什么事,告诉皇兄。” 文颖微微勾唇,“好。” 似乎没有什么事需要告诉皇兄,一切都已经解决了不是吗? 关上了房门,文颖开口道,“长安,我要熄灯了。” 文灵从被子里露出小脑袋,一双狡黠的杏眼盯着自家阿姐,柔顺的灯光下,纤弱的身姿和安静的面容相衬的十分好看,文灵眨了眨眼,“熄灯吧!我已经准备好了!” 呼的一声,室内暗了下来。 文灵感受到了旁边床榻的压下,连忙就手脚并用的抱住文颖,轻声道,“阿姐,皇兄好不好啊!” 虽然娘说了,让她不要插手! 可是,作为自家妹妹,她实在是不忍心皇兄就那么干巴巴的等着,虽然阿姐不开窍,别人骗不走阿姐,可是皇兄也带不走啊! 而且那个什么玄凌,现在对阿姐特别以待,阿姐也并不讨厌他,谁知道会出什么意外呢! 文颖顿了顿,“皇兄自然是好的。” “那阿姐喜不喜欢皇兄啊!”文灵轻声道。 “……自然是喜欢的。”文颖迟疑了一下。 “!阿姐!我说的是男女之情的那种喜欢!”文灵霎时激动道。 男女之情? 文颖心头顿时落了一拍,“文灵……他是皇兄……” “阿姐!你和皇兄没有任何的血缘关系!”文灵忙道,“你看,皇兄会照顾你,会保护你,而且他绝不会让人欺负你,在齐国,谁还能有这般能耐,阿姐你对皇兄就一点都没有别的想法吗?” 文颖霎时想到了之前。 宇文璟从山下把她背出来的时候。 给她上药的时候。 在教场小马驹抽了风,皇兄冒着危险上马,带着她在教场安抚小马驹的时候。 这一件一件想下来,如果是平时她可以视而不见,但是现在文灵将男女之情四个字明明白白的与自己的皇兄扯上关系的时候,文颖就感觉心脏迟缓了几分,缓缓的跳着,却很沉很重。 “长……长安……他是我们的皇兄。”文颖从来没有想过将自己的皇兄视为男女之情的对象,结结巴巴的开口,他是皇兄,她怎么能有这样的想法呢! 良心和道德会遭受谴责的! “阿姐!从你和孔昱订婚后,你就没发现皇兄对你变了很多吗!”文灵凑近文颖,小手不规矩的捏了一下自家阿姐的手心,像是调戏姑娘家的登徒子,贼兮兮道,“来自皇妹的忠心建议,阿姐!肥水不流外人田!你要是嫁给了皇兄,你就不用远嫁,不用离开爹娘和皇兄了!正大光明!” 不用远嫁…… 不用离开爹娘和皇兄…… 好诱惑人的条件。 刚准备开口,却突然想到有一天晚上,皇兄问她想不想永远待在他身边。 一瞬间,仿佛云破日出般的清明了起来,黑暗中,文颖有些发抖。 紧张的发抖,难道皇兄当时说的意思,是长安说的这个意思? 说实话,一切没有摊开之前,文颖懵懵懂懂,但是现在说开了就瞬时明悟了起来。 长安说的意思是,让她考虑嫁给皇兄? 等了很久,文灵就只听到文颖轻轻的说了一句,“长安,睡吧。” 仿佛就跟催了眠似的,又或者是因为夜实在是太晚了,文灵真的有些困了,想着也许阿姐一时半会儿无法接受?又或者阿姐不喜欢皇兄?如果是那样的话,皇兄可不是糟糕了! 但是文灵又觉得,自己好像说的没错吧! 如果阿姐不喜欢皇兄,不管是现在说,还是以后说,结果都是一样的。 至少现在说,阿姐看皇兄而不是单纯的视皇兄为皇兄,可若是等到以后再说,也许阿姐就真的把皇兄当成皇兄了。 文灵睡着了。 文颖却觉得心头就跟有人在里面打鼓一样,她从未从另一个角度去看皇兄,长安的话让她睡不着。 皇兄是太子,是齐国未来的皇上,他们一起长大,纵使与她没有血缘关系。 可是真正省视这个角度的话,文颖很有自知之明。 她所得来的一切,拥有的一切都是好不容易的运气。 皇兄配得上比她更优秀的女子,她不能这么自私的,单纯的因为想留在爹娘身边,就对皇兄生出的旁的心思,皇兄只能是皇兄。 待生出了这个明白的想法后,文颖才缓缓的吐出了一口气才闭眼。 文灵早就睡的十分香沉,殊不知,自己这一下措不及防的戳穿了窗户纸,文颖直接给死了心思。 这就导致第二天早上用早膳的时候,文颖对宇文璟的态度,直接就有了些许变化,那就是避嫌。 说到底,虽然是一同长大,文颖一直享受着来自家人的保护,可是皇兄再好,也是男子,与她没有血缘关系。 因为宇文璟要去教场训练,而文颖表现并不明显,二人接也少,一时也没有发现。 可是几天下来,宇文璟发现,文颖用膳的时候不会再坐到他身边,甚至有那么两次,他刻意在旁边留了位置,文颖都走到了他身边,却顿了一顿。转而笑着去占了年清楚的位置,与年清醒和扈清羽坐在了一起,虽然面上仍旧柔顺而又安静,看起来仍旧十分乖巧。 有时候他无意走到她身侧,她会转而就轻声笑着去与文灵聊天。 宇文璟皱紧了眉头,心头有些憋屈。 忍不住去问了文灵,到底发生了何事。 文灵一听,一拍脑袋,“哎呀!皇兄,我前几天替你着急,晚上睡觉的时候就干脆戳破了那层窗户纸,让阿姐考虑皇兄你啊!”说完文灵一张小脸紧张兮兮的拧成了一团。 “皇兄,我……我该不会是做错了吧!” 宇文璟脸色一沉,他一直没有表露只是等着文颖自己发现,就是为了防止文颖突然意识到这个男女之别,在还未生出男女之情的时候就与他疏远!结果没想到文灵到底没有按捺住,提前就将话给吐了出去。 但是好像是在意料之中,长安的性子就是这般。 别人可不急,她自己能急的,一日不达目的,一日誓不罢休。 看到自家皇兄的脸色,文灵想到自家阿姐这几天的举动,不妙道,“皇兄,难道……你被阿姐拒绝了?” 呵呵,大实话!而且还是没有经过任何协商,没有给出任何理由的无声拒绝。 刚说完,就见宇文璟的脸色黑沉如墨。 文灵暗道糟糕,她好像帮了倒忙。 宇文璟:“……” 他还什么都没做,什么都没说,怎么就突然被那个小蠢货给拒绝了! 小蠢货开窍了,开窍的第一件事就是拒绝自己! (╯‵□′)╯︵┻┻好气哦! 文灵一脸悔意,早知道就不莽撞行事了。 扯了扯自家皇兄的袖子,“皇兄,反正都扯开了,不如你和阿姐单独谈谈?” 说白了谈不好吗! 第417章 人间常态 被文灵说穿了这件事情之后,文颖思来想去察觉到了不妥,刻意避开宇文璟,宇文昊和年韵自然是察觉到了,但是都没有说。 宇文璟也没有采取文灵所说的办法去与文颖摊开谈。 文灵仅仅只是试探的那么一说,文颖就已经躲着他,他若是当真找文颖谈,指不定文颖会与他更加疏远。 文灵也只能干巴巴的看着着急,但是宇文璟已经再三提醒文灵,下一次万万不可轻举妄动,文灵有些憋屈,又觉得自家阿姐不开窍,好气哦! 皇兄那么好!过了这个村就没了这个店!便宜了别人,那怎么还得了! 过了大半个月,文颖发现自己虽然避着皇兄,不过皇兄都并未介意,也未有更多亲昵的动作,这倒是让文颖觉得,她是不是有些多心了?毕竟话是文灵说的,若是她因此误会皇兄了,反而是自己心眼儿小了,想来皇兄待她和长安不同,也是因为觉得她笨,容易被欺负罢了。 这么一想,文颖心头微微松了一些,但是又有一丝莫名的不是滋味,说不出来哪里不舒服。 就是文灵那么提了一句后,她就真的开始有了这个设想。 可惜设想她不敢往下,所以每次看皇兄的时候,她躲的不仅仅是皇兄,还有自己。 这半个月来,宇文昊倒是找了文颖说了关于当初在官道上遇见的那个婆子的事情。 婆子已经得了癫病,而且不知道流浪了多少年,除了她疯疯癫癫说的那些话,根本无法证明她来自何处,这些年来,她的口音随着一路漂泊,早已听不出来处。她当初说的那些话,也没有人能证明,身上更没有能证明自己身份的东西,所以更无法确认她是否与玄凌有关系,但是这个傻婆子已经不是一个特别重要的人物,只是怜她可怜,而且宇文昊派去的人是陌生面孔,傻婆子已经傻了,她不愿轻易跟着人走,一直就在那里等着。若是傻婆子当真与玄凌有关系,那二者心中的遗憾能解一两分,只是这一两分,解的有些悲凉。 文颖记在了心头。 同时宇文昊告知,鹰楼的事情,已经在逐步清理,很快就会解决。 文颖这才微微放心,按着时辰去见了玄凌。 玄凌还在客栈中等,事情已经开始进行,他其实不太认为文颖会再来,但是还是决定等一定。看见文颖过来的时候,玄凌笑了笑,宛若熟人一般道,“来了。” 和那一日感受到的杀气不同。 现下面对玄凌,文颖似乎更轻松了一些,也许是因为不曾对长安还有爹娘说过的话,都告诉了玄凌,所以才会如此。 “嗯……”文颖转过头,金珠和侍卫就都在门口等着,“今天要讲什么故事吗?” 玄凌想了想摇摇头,“还有别的故事,却不能讲给你听。” 太血腥太残忍了。 面前的糖包子,哪怕自己心思复杂了两分,都害怕自己变成了坏孩子的糖包子,不适合听。 文颖坐下后,玄凌为她倒了一杯茶,“我倒是想问你,你可是心头有事?” 文颖一顿。 “你同我说的那些话,想来不曾对你的家人说过,杀手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我也不会告诉别人。”玄凌将茶推到了文颖面前,“你一直憋着,也会憋坏的。” 他能懂,她不是没有生过心思。 而是她生出过复杂的心思,但是她不敢去深究,不敢去深究心思的来源,也不敢深究这心思的目的。 她怕自己变坏,所以一直让自己保持最干净的状态。 文颖垂眸,抬头时看着玄凌,轻轻的弯了弯唇,“心里是有些纠结的事情。” 将文灵的话缓缓说出,玄凌的目光微微诧异,就见文颖敛过眸子浅笑道,“不过这些日子,皇兄都未曾有所表述,所以我想也许是我想多了。” 玄凌和她也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正因为如此,知晓此次交集过后,也许不会再有交集,所以文颖才会放松。 玄凌能记得她多年前送他的一个糖包子。 那么现下,她也会去记得玄凌。 她不曾对爹娘,对皇兄和长安,以及任何一个人说过的秘密,告诉了玄凌,那么她和玄凌就是朋友了,以后她也会记得,她曾把自己的秘密,告诉过这个人,唯一的一个人。 涉及男女之情,玄凌的五指在桌沿边轻轻的敲了敲,“糖包子,你喜欢他吗?” 这个问题,和那天文灵问的一样,却又不一样。 “他是我的皇兄……”文颖执着于这句话。 “那又如何?你们并不是亲兄妹。”玄凌认真道。 文颖皱紧了眉头,“可是我与皇兄乃是一同长大……” “你在怕什么?”玄凌凝眉道,剑眉上倒是多了一丝江湖不羁的模样。 玄凌是杀手,经历过黑暗的经历。 但正因为不曾被鹰楼的黑暗所泯灭,所以才会坚持到现在有勇气背叛鹰楼。 作为江湖杀手,玄凌最不惧的就是人言。 而文颖说来说去表达的意思只有一个,她在怕…… “你没有否认你不喜欢他,说明你对他十分依赖,甚至提起的时候你是纠结,却并不反感……我未经历过儿女情长,但不代表我没看过……糖包子,你怕什么?”文颖的心思很简单,交过几次心玄凌就能摸清楚,“你怕你配不上他?” 文颖垂下了眸子,倒是没有否认。 玄凌叹了一气。 他的时间不多了,当年找到的糖包子,没想到竟然会长成这般,像个钻出壳的小乌龟,好不容易努力要给自己装个大尾巴想要长成大灰狼,转眼间一点事情就能让自己缩进龟壳里。 “糖包子,你看。”玄凌转头看向窗外。 “嗯?” “看着。” 文颖转头,就看玄凌从袖口中拿出一个钱袋,掏出里头的碎银子,朝着窗外的人群撒了出去。 杏眸顿时睁大,他这是做什么? “谁啊!这么缺德!”被银子砸了的人,霎时抬头,狠狠的瞪着上头。 玄凌抛的远,他们自然找不到人。 但是很快,所有人就反应过来,“银子!是银子!刚才掉的是银子啊!” “是啊!老天下钱雨了!” 看着一地的碎银子和铜板,所有人喜不自胜,连忙弓腰找铜板,人顿时拥挤成一团为了捡银子,动作难看的很,甚至有好几个不惜露出丑态,东推西攘,人前那点保持的衣冠模样瞬间崩裂,方才还顾着自己头上簪花的胖妇人,转眼就蹲着大屁股,莽撞的撞开一旁的瘦弱男子,“让开让开!这里的都是我的!” 那模样着实难看,看的文颖不住蹙眉。 突然,玄凌抬手,“糖包子,看。” 文颖眨眼。 人群中,一个小乞丐从中穿过想抽漏捡了几个铜板,却被那胖乎乎的胖妇人眼疾手快的踩住了手。 小乞丐抽痛嘶声出口。 “小兔崽子,你是不是捡了我的铜板!”胖乎乎的妇人一脸吝啬相,瞪着那小乞丐。 “我……我没有!”小乞丐不肯松手,“这是天上掉的银子,不是你的!” “老娘看上的!那就是老娘的!还不给老娘松开!”胖妇人恶狠狠的捻了捻,小乞丐瘦弱的手被碾的发红。 到底是人小,胖妇人又极有分量。 小乞丐最终还是没办法,红着眼眶松了手。 胖妇人从小乞丐手上不客气的夺过几个铜板,冷哼了一声,高兴的离开。 地上的碎银子和铜板被捡的干干净净。 小乞丐一分钱没讨到好,缩着小手,红着眼眶看起来万分可怜,但是压根儿没有人多看他一眼,小乞丐只能可怜巴巴的缩回墙角,继续兜着破碗乞讨。 这一幕,看的文颖心头极为心酸。 玄凌的目光沉了沉,“糖包子,那才是人间常态。”口吻极为平淡。 文颖拧紧了眉头,眼底有些茫然的看着玄凌。 “普通人想要得到一些东西,必须要努力去争去抢,因为没有人会主动把东西送到自己手上。”玄凌说的很清冷,却很现实,“糖包子,你生来得到了别人得不到的东西,被文安王与文安王后养在膝下,有人会把东西送到你手上,所以你不用争不用抢,就能得到,那是你的运气。” 文颖一怔。 “这样的运气,别人说你是嫉妒,是因为别人没有这个运气,同时,糖包子你自己也觉得,你只是一个普通人,所以才会小心翼翼,觉得得到的都是幸运,不敢去奢望不敢去想,自然就不会去争去抢,你没有能力去争去抢,你就没有自信,能守着自己拥有的,所以你怕失去。” 就像是一个没有实力的人,拥有一座大宝藏。 整日都会小心翼翼,胆战心惊,因为知道自己没有实力守住宝藏,只要有人来抢,就绝对会被抢的。 文颖听着玄凌的话忍不住敛下了眸子。 虽然这话很复杂,却能够清楚解释她心头的那些恐惧。 玄凌叹了一气,其实第一次在这个酒楼看见糖包子的时候,他有些失望。 她那么懦弱,那么胆小,仿佛把自己藏在了龟壳里,所以他说的并不多。 但是第二次的时候,她有了很大的进步。 他记得多年的糖包子,他虽然叫她糖包子,却并不希望她一辈子都是任人拿捏胆小懦弱的连自己都无法保护的包子。 他的时间并不多,事情了结之后,他们也许就再也没有见面的机会,至少离开之前,他能放心,昔年的糖包子她会长大,会让自己过的好的。 顿了顿,玄凌残忍而又现实道。 “糖包子,如果没有实力去保住自己拥有的东西,不争不抢,任由它们被别人觊觎甚至抢走,最后……成为一无所有的乞丐……” 文颖看着墙角那个蜷缩成一团的小乞丐,心头剧烈一震。 一无所有的乞丐。 意味着,她将会失去一切。 失去爹娘,失去长安,失去皇兄…… 这么一想,文颖心中升起了一抹巨大的恐惧,五指揪着袖子,眼眶泛红。 不……不要,她不想失去这一切,她一点都不想。 第418章 要强大啊 玄凌是弱肉强食的江湖中出来,在鹰楼中,如果他不抢别人的东西,别人就会抢他的,最后的结果就是东西被抢走,自己也会死。 文颖对他来说太弱小了。 弱小的当日他威胁她的时候,都能感觉到,她颤抖的自个儿在往自个儿的匕首上撞一样。 但是毕竟还是当初给了他惦记的糖包子,玄凌到底没有轻易放弃。 现下明白了她缺的到底是什么,玄凌也没客气的把自己的人生观加到文颖身上。 一直以来,文颖都很听话。 她恪守的想法就是,哪怕她生出了想法,也不要多想,因为那样会让自己变坏,这样爹娘就不会觉得她是个好孩子了。 玄凌听懂了之后,只是觉得又好气又好笑。 她有这样的想法,哪怕是坏又能坏到哪里去?不过是变得强势一点,明确一点,不要再像个软包子一样,容易被人拿捏。 现下说了这句话,就看见文颖眼中露出了巨大的惶恐,仿佛遭受了重大的打击一样。 一双眼眶红彤彤的,好似玄凌的假设都成了真一样。 她不敢想,一想就难过。 泪珠子不由自主的包在了眼眶里,未落先带雨,玄凌转过头,呼吸就不由的一窒。 白生生的小脸难过的一脸绝望,好像遇见了天要塌下来的事情一样,憋着一双杏眼,就是不肯哭出来。 这模样…… 比之前呆愣愣的怕模样,好看了不知道多少倍,还有一种隐隐的,让人心疼的感觉。 就是,你哭一下,世界都给你。 文颖意识到玄凌的目光,哽着气道,“我不会让他们被抢走的。”说完打了个嗝儿,包着的眼泪不由自主就滚了出来。 玄凌:…… 妈的,更心疼了! 抬手就下意识的擦掉对方的眼泪。 文颖连忙就收回了眼泪的后退一步,眨巴着眼睛看着玄凌,眼底有些慌张。 是玄凌亲昵的动作来的突然了。 玄凌拧紧了眉头,好一会沉着声音道,“你走吧。” 文颖也觉得有些尴尬,顿了顿,轻声道,“好。” 咋也没想到玄凌会来给自己擦眼泪,原本是准备当朋友了,可是这眼泪一擦,就觉得怪怪的了,反正也不适合两个人继续在这里呆着,转身就要走。 “下个月也不用再来了。”玄凌淡淡道,“事情很快会解决,以后我们也不会再见了。” 文颖微微一怔。 好一会儿转过头,看着玄凌,咬唇道,“我们是朋友。” 玄凌深深的看着文颖,笑了笑,“我是江湖中人,你迟早也会回临淄,我们不在一条路上。” 心心念念了许多年的糖包子,从前他还妄想着哪一天干净的离开鹰楼后,就去找她。 如今找到了,可是他也明白,过了这段时日,他们永远也不可能再有任何交集。 文颖顿了顿,轻轻道,“过几日我就及笄了,我能邀请你参加我的及笄礼吗?” 作为朋友,也要邀请他吧。 过几天她就年满十五正式及笄了。 玄凌垂下眸子。 文颖叹了一叹,今日玄凌对她说的话,让她生出了很大的危机感,她明白自己不能再向从前一样,她拥有的东西太后,别人是会过来抢的! 她也知道,把玄凌当朋友愿意对他说这些事,也是因为玄凌和她不是一个世界的人,迟早他们会分道扬镳。 但是没想到现在玄凌就如此告诉她。 “嗯……”玄凌应下,也没有说来或者不来。 文颖走了两步,转过头对玄凌道,“玄凌,我最后再给你讲一个故事。” 玄凌抬眸静静的看着她。 文颖不确定玄凌会不会再与她见面,想了想便开口讲了那个故事。 “我来益郡的一条官道上,遇见了一个傻婆子,她说,她的孩子不见了……”文颖一字一句缓缓的说着,其实她也有些紧张,因为她并不能确认玄凌是不是与那傻婆子有缘,“她还说,她的孩子小名叫牛牛……” 说清楚了细节,和那条官道的名字,文颖觉得要告诉玄凌的应该都说了。 玄凌眉头轻拧,好一会儿道,“我的小名,不叫牛牛。” 文颖眨了眨眼,松了一口气,“没事,我只是突然想到,因为第一次看见你的时候,你眼角的那颗红痣,我印象很深……我走了,再见……” 转过头,文颖离开,并未看见玄凌的手逐渐紧握成拳。 他的小名确实不叫牛牛,而是妞妞。 因为自小生的唇红齿白,容易被人误会成女孩子,加上村子里的习俗,所以小名取了个女孩子的名字,那是他记得最清楚的。 对方是傻婆子,一直在找孩子,找四岁的孩子…… 转头红着眼眶,望着文颖离去的身影,心下空了的那一块儿,好像又被什么给填补了。 但是,他已经不记得自己的父母是什么样子了…… 如果他们没有死,糖包子觉得那个傻婆子会是他的母亲,她又能认出他吗? 他等了很多年,抱了很多次希望,也失望了很多次。 吾巽说他的父母活着,他信了。 吾巽说他的父母死了,他也信了。 原本他不知道自己还应不应该再抱有希望,因为希望越大,失望越大。 可是糖包子说,那个傻婆子一直在找的时候,他还是心动了。 会不会,他丢失的时候,他的父母也一直在找他。 纵使不是他的父母,纵使他不抱希望,可是他还是想去看一看。 文颖出了酒楼没走两步,就迎面看见自家皇兄沉着脸站在对街冷冷地看着她,“他是谁。” 身后的金珠和侍卫都吓了一跳,面面相觑,不由得有些紧张。 连文颖也是吃了好大一惊,好一会儿朝着宇文璟咧嘴笑的无比憨厚,“今日皇兄竟回的这般早?” 宇文璟觉得自己顾忌着这只小乌龟的想法,简直是一件无比愚蠢的事情! 这种愚蠢导致了这只小乌龟竟然敢私下见外男! 再想想自己刚才看见二人那般亲昵的动作,宇文璟觉得这只乌龟就是个记吃不记打的! 上次孔昱坑的她那么惨,现在才多久? 没有回答文颖,宇文璟也决定不听对方是谁,直接拽过文颖的手,“跟我回去。” 文颖睁大了眸子,用力的想要挣脱,“皇兄!放手!” “牵了那么多次,也没见你说放手!”宇文璟冷冷道。 明明第一次和孔昱的时候,他也没这么生气。 可是刚才那个不管是谁,他都很生气! 没来由的,就是他从小看着长大的小乌龟,前不久才乖乖的答应他,若是有事会告诉他,结果呢?转头就跟别人在酒楼?嗯?做什么呢?什么时候开始变得这么不听话的? “皇兄,温雅长大了……”文颖觉得这样不妥。 可惜宇文璟五指扣的紧。 听到这话顿了顿,扬眉道,“然后呢?” 文颖皱了皱眉头,有一种,小时候的皇兄又回来了的感觉。 “温雅长大了,当于皇兄避嫌才是,否则别人会误会……”文颖还没说完。 宇文璟直接没好气道,“小时候一个澡盆子里泡过的,还怕人误会?” 文颖:“……” 皇兄,咱不提这事儿行吗? 咱都不是四五岁的人了! 宇文璟拽的紧,一路又走的急,从王府进去,连管家都感觉到了一抹大事不妙的感觉。 穿过王府,一路上看见了扈清羽,又看见了年清楚、年时雨以及长宁。 几个长辈都微微有些诧异的看着宇文璟,宇文璟拽着文颖的动作可一点儿也没轻,甚至有一种不容反抗的感觉。 文颖的挣扎微弱无力,路过几个长辈的时候,都不由自主的投去救命的眼光。 但是几个长辈都站着,眼睁睁看着文颖被宇文璟拖进院子里。 那种感觉就好像一只狼,拼命的拽着一只乌龟,把乌龟拖进自己的狼穴了。 想想就,诶,好刺激啊,年轻真好! “说,那人是谁。”宇文璟拽过文颖,让她坐到自己面前,自己居高临下的看着她,见她没有说话又转过头看着金珠和几个侍卫。 几人都是提前被文安王打了招呼的,镇定摇头。 内心为文颖摇旗呐喊:郡主!挺住啊! “你们都下去!”宇文璟道了一声,几人只能退下。 文颖在腹中打好了说辞,“皇兄,他是我的朋友。” “何时认识的朋友?”宇文璟见玄凌的时候都是晚上,不曾看清过玄凌的真面目。 “几日前……”文颖心头又开始发憷。 但是想到了玄凌的话,她要长大,要自强要自立,要守着自己想要的。 脸上从软绵绵的神色,瞬时变得努力刚硬起来。 宇文璟微微蹙眉,“什么时候?如何认识?为何相识?” 文颖慢吞吞的抬头,整理了腹稿,抬头看着宇文璟,“皇兄不必担心。” 宇文璟:“?” 文颖说的很认真,“温雅会保护自己,也会有自己的朋友,所以皇兄不用担心。” 宇文璟:“……” 他就想知道那只向她伸过去的狗爪子是哪里来的? “你忘了答应过我什么?”宇文璟深吸了一口气,“发生了什么事,都要告诉皇兄,你忘了?你身边多了一个莫名其妙的朋友,爹娘知不知道,爹娘担不担心?这些你有没有想过?” 爹娘知道啊。 爹娘不担心啊。 文颖在心里默默的回,但是她肯定也不能告诉皇兄爹娘知道的事。 好一会儿转而道,“皇兄,温雅交的每个朋友皇兄都要知道吗?可是皇兄的朋友,温雅也不是每个都要知道的啊,温雅有自己的秘密,皇兄也会有的。” 所以这些细节就不要追究了好吗? 她要找理由搪塞皇兄,她也很辛苦的好吗? 宇文璟被文颖的话说的又好气又好笑。 好一会儿压低了声音,用一种极为沉郁的目光,温柔又可怕的冷笑道。 “那温雅说说,皇兄哪个朋友温雅不知道?哪些秘密温雅不清楚?” 小蠢货又一次敷衍他了!真的是好棒! 从前怎么没觉得她这么棒! 第419章 保护自己 文颖敛下眸子,认真的想了一想回道,“皇兄,既然是温雅不认识的朋友,不知道的秘密,那温雅自然不会知道。” 宇文璟:“……” 说的好有道理,小蠢货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聪明了? 宇文璟有种预感,他一直觉得,小蠢货这么笨,什么都应该掌控在他手中,包括在孔昱之前他也没觉得谁能保护她,除了自己,她应该一直都会这样,但是这一次突然的莫名其妙的就要失控了。 突然出现了一个不认识的,还能给出这番说辞,那下一次呢? “没有。”宇文璟回了两个字,补充道,“没有你不认识的朋友,也没有你不知道的秘密。” 文颖:“……” 有没有还不是皇兄说了算了! “所以,告诉我他是谁?”宇文璟对玄凌始终持有敌对态度。 其实问金珠和侍卫他们也一定会知道。 但是他就是想让她亲口说。 见文颖一副迟疑的不想说的样子,宇文璟拧了拧眉头,直言不讳道,“你喜欢他?” 文颖本来还反应不过来,可是因为之前本来就因为文灵的话而忐忑不安了很久,现在宇文璟又这般说,再迟钝的脑子也生出了一些可疑的猜测,但是看着自家皇兄眼底有些危险的意思,文颖不得不先稳住心神,认真道,“皇兄,我和他只是朋友。” 宇文璟没有看清对方的模样,连对方的名字也不屑知道,听到文颖的话笑了,“像是庄蒹葭和孔昱那样的朋友?” 文颖霎时安静,心情有一点说不出的什么滋味。 鼓起了勇气,起身直直看着宇文璟道,“皇兄,你可是喜欢温雅?” 她纠结了那么多天,一会儿告诉自己那是文灵的意思,一会儿又觉得自己误会了皇兄,可是现在皇兄说了这般话让她隐隐有所感觉,与其纠结了那般多,不如先确认皇兄对她是否有男女之情? 宇文璟抿紧了唇,看着她。 看起来似乎十分平静,一动不动,但是脑子里早就炸成了一朵花。 他一直以来都瞒着,想方设法不让她知道,结果没想到现在对方竟然先发制人,这让一贯处于优势的宇文璟觉得很危险,就像是乌龟一张嘴,超凶的告诉他,她是有牙的! 久没有等到回答,文颖忍不住再问了一遍,“皇兄,你对文颖有男女之情吗?” 问着这话的时候,文颖眼神是十分认真,但是只有她自己知道心跳有多快,快到她呼吸都忍不住慢了下来,更加认真的看着宇文璟。 在宇文璟的想法里,不管是挑开还是不挑开,至少也得他主动,在她喜欢上自己的时候再让她承认,可是现在她一脸清楚明白理智的来问他。 不知道为什么,就是有一种承认了他就输了的感觉。 而且,他也确实不能笃定的承认,对文颖那是男女之情。 在文颖和孔昱订婚之前,这种感觉并不明显,在孔昱和庄蒹葭让她受到伤害的时候,宇文璟才会觉得,到底是他看着长大的小蠢货,就算是欺负也只能他自己欺负,别的东西也看她笨就上来踩一脚,那都是什么玩意儿? 像是掩饰似的,宇文璟抬手轻轻的拍了一下文颖的脑袋,“说什么呢。” 不重,拍在文颖的头上就跟拍在自己心口似的。 “那皇兄对温雅没有男女之情吗?”文颖轻轻道,眼底微垂,有些失落又有些庆幸。 失落说不上因为什么,但是庆幸是因为若是皇兄说有,她真不知道要怎么回,因为她觉得现有的关系十分稳固,牢不可破,不改变挺好的。 宇文璟想说他不知道,谁知道下一刻,文颖就抬头朝他笑的单纯而又无害,“那温雅就放心了。” 宇文璟只觉得好像有一把刀扎在了心口上一样,莫名的憋屈。 “既然皇兄对……” “我可以娶你。” 文颖话说了一半,却听宇文昊沉声道。 宇文璟静静的看着文颖,他是真想娶她,似乎无关男女之情,只是在她受到欺负的时候,觉得只有自己才能保护她。 文颖刚刚还具有优势,转瞬就落了下风,呆呆的看着宇文璟。 “可……可是皇兄你不是……” “是不是男女之情,皇兄不知道,但是温雅……”宇文璟认真的解释,“皇兄可以娶你,照顾你一辈子,不会让别人欺负你。” 文颖方才还明朗的面容,转瞬僵硬。 心口有些难受。 是从前从没有过的那种难受,比起昨天玄凌说的话,还让她难受,感觉心口都揪了起来一样,让人窒息的喘不过气来,用了好大的力气,才压下那种窒息感。 喃喃道,“皇兄是担心,温雅会被人欺负吗?” 宇文璟拧紧了眉头,看着温雅的眼神,似乎是觉得她有些不对劲,没有说出那个是字,但是表情纠结的,好像除了这个答案又说不出别的。 文颖知道了宇文璟的答案,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朝着他轻松的莞尔笑道,“皇兄,温雅会长大的,温雅会证明给皇兄看,温雅自己也可以保护自己……” 转过身,文颖一步一步的走出门外,光是这步伐,都沉重的不似从前。 一直到宇文璟看不见的地方,文颖才忍不住捂着心口,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难受,就是感觉胸口闷的慌。 玄凌说她要自己强大,要争要强才能守护住自己想要的。 而皇兄说可以娶她,也是因为想要保护她,并不是因为男女之情。 长安说,嫁给皇兄,考虑皇兄,也是因为可以一辈子不离开爹娘。 她知道一辈子不离开爹娘,她就能一辈子被保护。 可是皇兄也是因为她弱小,所以没有男女之情,也要娶她保护她吗? 皇兄这样对她承诺,她明明应该高兴的,可是为什么就是觉得那么难过呢? 有些麻木的走回了房内例行发呆—— 这种发呆还和以往的发呆都不一样,文灵回来的时候就感觉不对劲,抬手在文颖面前挥手了好几转才道,“阿姐!你怎么了!是不是谁欺负你!” 有了这个想法,文灵立时着急了起来,“谁敢欺负你,看我不剁了他的头!” “没有。”文颖回过神。 “阿姐,别怕!长安可厉害了!”文灵一掀自己的臂膀,露出鼓鼓的肌肉,“阿姐!你看!” 雪白的细胳膊上,肌肉小的可怜,但是也很明显。 文颖反应过来,笑了笑,“没呢!我只是想到了一件事。” 文灵显然不信,缠着文颖许久,文颖不得不将玄凌撒银子,以及小乞丐的那番话告诉她。 听完文颖的话之后,文灵的表情变得奇奇怪怪,“想不到,玄凌还能说出这番话……” 文颖顿了顿,“长安,你也觉得他说的很对吗?” “阿姐,咱们出来的这一路看见了不少。”长安虽然小,但是以往经历的事情却少,如今出来走了一早颇有感慨,“玄凌的话却是很有道理,物竞天择,适者生存,咱们一直在爹娘的保护下,不曾经历过这些,但不代表没有。就看庄采撷吧,庄采撷是庶女,为了自己的前程嫁妆未来,她不得不为自己盘算,我问她的时候她也没否认,也算是个性耿的,所以我才让她进了咱们的圈子,至少她不会像庄蒹葭那般欺负了阿姐。” 文颖怔住,好一会儿眉头拧道,“长安,我一定是被欺负的那个吗?” “那当然了,阿姐你这么笨这么弱……”文灵眨眼,“阿姐,从没见过你欺负人呐。” 文颖有些委屈了,“不欺负人,就是被人欺负的吗?” 文灵砸舌,哎,道理好像不是这么说的来着。 一向伶牙俐齿的文灵,突然也有些词穷而来,哎,为什么会觉得阿姐是被欺负的呢? 哎,不对,阿姐怎么突然会问出这么难的问题了? 文灵回答不出来,一挥手,“阿姐!从小皇兄就喜欢欺负你,你都一声不吭,也不告诉爹娘,就顾自红眼。庄蒹葭那般使软刀子,你也受着一声不吭,可不是被人欺负?” “长安,那你觉得,要怎样才算是不被欺负?”文颖很认真的问这个问题。 文灵想也没想的就回答,“当然是别人怎么打过来,自己就怎么打回去了!不仅要打回去,还要十倍打回去。” 文颖眨了眨眼,掰着指头道,“那意思是,皇兄欺负我,他敲我一个脑门儿,我要敲他十个脑门儿才算不被欺负?” 文灵安静了。 想了想阿姐狂揍皇兄的画面,那画风……有点儿奇怪吧…… 连忙摇了摇头,“不是不是当然不是……” 文颖又轻声道,“庄蒹葭使了软刀子,但是庄蒹葭被孔昱拒绝,也没讨到好,嫁给了自己不喜欢的人,连朋友都没得做,这算是十倍还回去吗?” 文灵突然沉默了。 自家阿姐看着自己,眼神那么清澈,干净。 突然忍不住打了个抖瑟。 好一会儿干巴巴道,“阿姐……我,我去找娘谈点事情!” 没说完文灵就撩头跑了,不行不行!她答不出来,她要去问娘问皇兄!阿姐为什么突然提问这么犀利了? 文颖眼底闪过一丝茫然,其实她就是想知道,她会努力成长保护自己。 可是这种保护自己的概念是什么? 是一定要像皇兄和长安那样,狠狠地打回去,才算是保护自己吗? 第420章 文颖及笄 教场上,一道萧然肃立的身影立在箭靶的百米之外,目光专注。 第一箭正中靶心。 第二箭正将第一箭穿透,精准而又犀利。 众人看的惊讶,年清醒还来不及鼓掌,就见宇文璟接连着第三箭、第四箭…… “皇兄,你不要手了吗?”文灵睁大了眼睛,上前去抱住了宇文璟的胳膊。 宇文璟才似从魔怔中清醒过来。 宇文昊沉着脸踱步上前,“璟儿,过了。” 宇文璟的胳膊因为不停的用力,而微微颤抖,额头上也渗出了细密的汗珠。 “儿臣去练马。”宇文璟这才休息了箭术,改而敛马术。 从文灵怀中抽出了胳膊,独自走开。 背影低落而迷茫。 文灵巴巴的去找宇文昊,“爹,皇兄就是被阿姐拒绝了给刺激的。” 那天之后,二人都心照不宣,文颖看不进去的书以往年韵都惯着文颖不爱看就不看,反正文颖也乖,想做自己喜欢的就做自己喜欢的,最近几日却啃书大有一副把自己啃成书呆子的模样。 而皇兄更是一副,要练武把自己练成残废的样子。 宇文璟被拒绝的事情,谁都没说,但是也都知道了,年韵想着文颖就要及笄了,那么亲事这些也应该要定下的。 宇文昊嗯了一声后面色平静去拉动缰绳,寻了一匹壮马和宇文璟一同发泄。 兜转了几圈,宇文璟停下来,面色冷静的看着宇文昊,“儿臣让父王失望了。” 宇文昊:“???” “哪里失望了?”他怎么不知道。 “夫子说,身为帝王,当以大义在前,但是儿臣却因为儿女私事而乱了心智。” 宇文昊认真的想了想,哎,这话好耳熟啊,以前太傅也这么教过他。 齐国的皇上,要成为一个明君,必不能因儿女私情而迷花了眼,要明白自己的职责。 好一会儿,宇文昊道,“我们家没这传统。” 文灵悄悄咪咪的摸在后头偷听。 “从父王这里,规则就已经打破……璟儿,夫子所教的那些帝王之道,是世人所赋予这个位置的责任与期望……但是历史上其实有不少帝王,坐其位享其乐却不谋其事,昏君之道,不得苟同,所以才会有人认为帝王者皆必须有所责任。但其实当你坐上那个位置,全看你如何谋略,若你能治理的好,百姓无所怨言,那便是明君。至于大义小义,父王一直认为,不懂小义的人谈不得大义,所以义不分大小,别的也一样。”宇文昊停了停,看着宇文璟,“嗯……若是因为温雅的事情,而一直让你心头生了一个结,哪怕你假装当做不介意,可是始终会成为隐患。” 宇文璟顿了好一会儿,认真问道,“爹,何为儿女之情?你与娘是因生出儿女之情,才在一起的吗?” 文颖是因为这个理由才拒绝他的,可是他只是不明白,儿女之情又为何情。 话本子上形容,但见一人,一眼万年,从此难忘,为其心如鹿撞,是为生情。 提起这件事,宇文昊顿了顿,好一会儿眉头拧道,“我与你娘相识的时候,你娘才四岁。” 宇文璟:“……” “还会流鼻涕……” “……” “流了还会蹭到父王的衣冠上……” “……” 偷听的文灵:爹在说娘的坏话了? 宇文璟的面容皲裂,好一会儿道,“父王和母后,在一起时没有男女之情吗?” 宇文昊顿了顿,继续说,“我和你娘定亲的时候,你娘才十一岁,十一岁还跟孩子一样,情窦未开时就被人三言两语就哄骗的动了心。” 宇文璟眉头蹙了蹙,“可是父王和母后,如今的感情很好。” 宇文昊拍了拍宇文璟的肩膀,“一开始无关男女之情,到后来觉得有卿无碍,最后是唯卿可取,这是一段很长的故事,可若说是男女之情那就太狭隘了。” 文灵忍不住开口,“爹,可是话本中,他们讲的那些爱情,着实轰轰烈烈,光是看着长安都觉得心潮澎湃。” 宇文昊脸一黑,“少看那些话本子。”轰轰烈烈,那都是多少生与死,离与别奠定出来的。 “哦……”文灵乖乖回,然后连忙转移注意力,“可是现在阿姐已经拒绝了皇兄啊。” 宇文昊挑眉,“我宇文昊的儿子,怎么能知难而退。” “可是娘说……”文灵想到了自家最大的还是娘。 宇文昊沉默了半刻,幽幽道,“当初要是由着你娘想要的来,今日也不会有你们。” 听到这话,宇文璟抬眸看着自家亲爹,眼底放着微弱的光。 毫无以为,爹肯定是站在他这边的。 这世间哪有那般想的顺遂的,但凡想要的,如何不是努力夺来的,期间用了多少心血,费了多少力气,自己想要哪管旁人说什么,不管是正大光明的手段也好,是背地里不光彩的计谋也好。 文颖及笄之日也同是宇文璟的生辰,不过对比起及笄之礼的隆重,宇文璟的生辰就寡淡了一些。 因为是在益郡,而且文颖一贯不喜欢隆重,所以及笄礼简单,只是由章佳氏亲自为文颖上髻。 今日日头正好,起了风但不冷,正上头还有暖融融的太阳,即将入秋的这个时候,倒是正好,文颖坐在院中,如墨一般的长发垂到腰后,一截柔顺的躺在章佳氏手中,章佳氏轻轻的编着辫子,在最后拿出一根精致的粉玉簪,就着辫子轻轻一盘,插入髻中,露出一张白净的小脸。 “哇,阿姐,你看起来就不一样了!”文灵还顶着两个团髻,虽然有珠花钗子,可是到底和少女发髻不同,看起来无比稚嫩。 “还好……啊,我这手还能上髻……”章佳氏着抚摸着文颖拢在后背的长发,“雅雅长大了。” “表姨真好看!”年知晓还有两个双胞胎,连忙拘礼,双胞胎年岁还小,倒是极为喜欢文颖。 文颖低着头笑着摸了摸两个双胞胎的脑袋,起身时又忍不住摸了摸自己的发髻。 今日这样的日子,大家都很高兴,她自然也是高兴。 转过头,便对上宇文璟的目光,笑容有些不自然的敛了敛。 宇文璟目光不转看着她头上的钗子,“很适合你。” 文灵下意识的又开始推荐自家皇兄,“阿姐,这钗子可是皇兄亲自挑的呢!”虽然选的时候,是有三支钗娘拿不定注意,最后是皇兄说了阿姐肤白,粉玉更衬才挑选了这一支,但也算是皇兄亲自挑选的! “多谢皇兄。” 文颖浅浅道。 “嗯。”宇文璟应下,但是未曾靠近,似乎在她拒绝他之后,保持如此距离才是最好。 文颖掩下了眸子,袖子下的手倒是不由自主的拧在了一起。 及笄礼结束,王府内热热闹闹的趁着天气好,也在院子里聚着,文颖一向安静,倒是年清醒和文灵拿了纸鸢出来放纸鸢玩的不亦乐乎。宇文璟看着那纸鸢忽高忽低,也跟着失神,衣摆被轻轻的扯了扯,转过头时却看见文颖垂着眸子站在他身侧。 这几日来,他还未曾找到法子与她修复关系,现在倒是她主动示了弱。 手中递过一个青涩的荷包,荷包中还有一块儿貔貅黑玉的腰坠。 “今日也是皇兄的生辰,这是送给皇兄的生辰礼物。”文颖这几日也不好过,与皇兄之间的隔阂,直接导致了皇兄成为了爹娘还有长安在她面前都不能谈论的话题,包括用膳的时候,皇兄也会自觉避开,但这并不是她想要的。 宇文璟看了一眼四周。 发现所有人都没有注意这里,目光沉了沉,直接拽过文颖的手,将她拉到了一旁的偏院子里,才拿过了荷包,看着文颖,“不是已经拒绝我了?既然如此,又为何还要特意为我准备生辰礼物。”他还以为,她准备一辈子都这么避着他呢。 宇文璟问的很平静,目光看着那荷包,五指收拢。 文颖皱紧了眉头,思考了半刻后认真道,“温雅只是觉得,皇兄不必因为温雅而委屈自己,皇兄很好,应当找个心爱的女子,不用因为担心温雅……”虽然她很难过,但是她知道自己不能那么自私。 有必要跟皇兄讲清楚。 “委屈?”宇文璟眼角抽了抽,刚说完还没来得及就听到一声清朗的叫声。 “糖包子。” 听到这声音,宇文璟下意识是警惕转身,看向来人。 文颖抬眸过去看见墙头上半靠着一人,眨眼道,“你来了!”话语中是微不可查的喜意。 但是反应过来,文颖的面色变了一变,转过头看着宇文璟,“皇兄,他是我的朋友……” “玄凌。” 宇文璟低低道了一声,玄凌未伪装声音他自然听的出来。 玄凌跳下了墙头,倒是先塞了一个小荷包给文颖,“糖包子,过几日我就要走了,往后你可再看不见我了,这是送给你的及笄礼。”顺手就拍了拍文颖的头,为文颖兴许是想到他要走了,便也没有闪躲,或者说要闪躲也来不及。 宇文璟动作一滞。 什么糖包子? 数月之前还拿她作人质,伤害过她的人,转眼就成了她的朋友,当即宇文璟就感觉这其中是不是有太多太多的秘密是自己不知道的。 偏偏玄凌恍若未觉,见文颖收下了礼物,才转头对宇文璟道,“太子殿下。” 话语中淡淡的带了一丝挑衅之味。 宇文璟唇线紧绷,看着玄凌,“来送解药?” 第421章 来送礼物 “来送礼物。”玄凌淡淡的回。 看了文颖一眼,文颖有些紧张,将荷包拽的紧紧的,朝着玄凌笑道,“玄凌,谢谢你能过来参加我的及笄礼。” 转头对宇文璟道,“皇兄,我朋友……我……” 想偷偷的挪到玄凌身边,带他离开,手却被宇文璟攥住。 “你忘了他是谁?”宇文璟沉着目光看着文颖。 文颖心头一跳,“皇兄,我自是没有忘,只是……” “你若是没忘,现在他就是当初那个伤害你的刺客,你又如何能与他以友相称。”宇文璟压低了声音,纵使私底下他与玄凌交渉,那是因为被迫,因为蛊毒而不得已,他可没想过与玄凌做朋友,而现在文颖竟然一声不吭与对方成为了所谓的朋友。 不难猜出,玄凌就是当日与温雅在酒楼有亲密之举的男子。 文颖有些慌张,一时间不知如何解释。 玄凌轻声安抚道,“糖包子,想想前两日你才做过什么决定……” 是了,她要成长的,她不能因为怕就逃避。 文颖鼓起了勇气,冷静下来看着宇文璟,柔声而又笃定道,“皇兄,我和玄凌小时候见过,当初我是很怕,可是我现在不怕了……” 是啊,不仅不怕,还能和玄凌成为朋友。 宇文璟却觉得好笑的很,那天晚上在夜色下被吓得腿软,抱着他哭的喘不上气儿的人,他好不容易才哄好,现在却告诉他,她不怕了。 真是不知道该夸她,还是该表扬她。 宇文璟的脸色越来越暗。 但是最终,都冷冷的化作一句,“所以,哪怕他不遵守承诺,不给解药,你也要和他成为朋友?” 文颖一僵,突然想到,玄凌给她的是抑制蛊毒的药,并不是解开蛊毒的药。 心下一慌,“不会的……” “你就这么信任他?”听到这话宇文璟更气了,看着玄凌的目光更加不悦。 玄凌眉间一拧,高声道,“解药我会给你,但不是现在。” “既然如此,你为何非要来缠着她……” 宇文璟高声质问,下颌抬的很高。 玄凌望了文颖一眼,轻声道,“不是我缠着她,是她缠着我……否则太子以为,哪个普通的大夫能……” “玄凌!”文颖突然高声道,不再犹豫的挣脱宇文璟的手,低低道,“皇兄,温雅一会儿再向皇兄解释。” 宇文璟看着空落的手心,有些不可置信文颖竟然会因为玄凌而挣脱他。 想到方才玄凌未曾说完的话,宇文璟沉着脸去找了为他医治的大夫。 文颖拽着玄凌,也是慌不择路,挑了人少的地方,从偏院进入了偏房,转过身怒瞪着玄凌,“为什么要告诉皇兄!” 话出口,又忍不住红了眼眶,还是眼泪忍不住掉下来的那种,转瞬话语变得软软糯糯的,“要是皇兄知道我因为他,每个月去陪你……肯定……肯定不会再吃药了……” 说的不好听,这样的交换,是宇文璟所不能接受的。 玄凌平静微笑,“你很了解他?” 抬手去擦文颖的脸,文颖木着脸僵着身子没有来得及躲,就听见玄凌一句,“你又哭了……” “……还不是因为你!”文颖很气,她有和玄凌说过这件事是瞒着皇兄的,可是刚才玄凌一定是想告诉皇兄。 “为什么不让他知道?”玄凌问。 文颖才后退了一步,擦干自己的眼泪,“不要你管。” 像是赌气一样。 玄凌笑了笑,“你没有这样同他说过话是不是?” 文颖抿紧了唇。 “你也没有跟他讲过你的故事。” 文颖依旧沉默。 “你很了解他……” 文颖抬眸,看着玄凌,就等着他到底要说什么。 “可是他却一点都不了解你……” “或者说,你不敢让他了解你,甚至你自己都不敢去了解你自己……” 文颖对玄凌的看法,从把他当成说了秘密的朋友,了解自己的朋友,这一刻变成不住踩着自己底线的朋友,“玄凌,你今天是来气我的吗?” “是啊……”玄凌笑了笑,“糖包子,你还会生气啊。” 话中抬着不可思议,又带着理应如此。 “我……我当然会生气了……”文颖一瞬间就软了下来,一句会生气都软软糯糯的。 玄凌顺手坐在了偏房的椅子上,拍了拍旁边的椅子,挪出一个位置给文颖,“糖包子,你不看看我送给你的礼物吗?” 文颖顿了顿,低头看着荷包想了一想,还是当着玄凌的面拆开。 是一把很精巧的小木梳子,上面雕刻着的花纹,是一个一个栩栩如生的包子,连带着包子上的三根烟都飘的很灵动,像是刚出炉的糖包子。 “绝无仅有的糖包子,你要是喜欢,它价值连城独一无二,你要是不喜欢,它就一文不值。”玄凌轻轻道。 所以,不要问值得不值得,只要看得上,只要喜欢,就没有配不配得上,只要甘愿。 “是……你自己刻的?”文颖细看,有些小细节细看还是很粗糙的。 “是啊,时间太紧了,没来得及……”玄凌望着文颖头上的发簪。 本来想给她挑个发簪的,但是一想堂堂郡主的及笄礼,哪儿用的着他送的发簪,哪怕是出入戴,都是名贵的,他送的又哪里能出去见人。 “谢谢……”文颖还是第一次收到,朋友亲自做的礼物,顿了顿,“我很喜欢。” 把木梳子收好,转头文颖再一次板着脸,“可是,你刚才还是故意气我皇兄的。” “糖包子。”玄凌竖起了一根手指,轻轻的在文颖面前摇,最后指着自己,“什么时候你和他说话,能像你和我说话这般自然,那时候你就不会在意那般多了……” 文颖听到这话,自然是想到了什么,垂下了眸子,“是我误会了。” “嗯?” “皇兄他不是因为喜欢我,才想娶我……”文颖眨了眨眼,眼神清澈却掩不住一丝落寞,“皇兄是因为觉得除了他以外,没有人能保护我,所以他才会娶我。” 玄凌微微一怔。 好一会儿却是不正经的摸了摸下巴,“不应该啊。”语气轻松愉快。 “真的……”文颖认真的回,“我问过皇兄……” “糖包子,别人问你,你也不一定会说实话,你又怎么觉得他说的就是实话?”玄凌好奇了。 文颖看了玄凌好一会儿,侧过头低低的嘟囔了一句。 “你说什么?大声点儿?”玄凌夸张的以手扶耳。 “我说……没人问过我……”文颖微微抬了些声音,回的气鼓鼓的,“现在听见了吗?” 玄凌又是一愣,好一会儿,缓缓的勾了勾唇,“是只有我问过你吗?” 文颖顿了顿,才点点头。 玄凌缓缓的勾唇,那真好,他成为了她的第一个,特别的朋友,就像当初的她一样。 “糖包子……”说完,玄凌的语气陡然变得无比认真。 “嗯?”文颖看着他。 “上一次我对你说的话,不作数的……”玄凌轻轻道,“不是所有人都有能力保护自己,如果无法保护自己,就要找一个能够保护自己的人,就像乌龟会缩进壳一样。” 文颖顿了一顿,好一会儿气呼呼的看着玄凌,“你也觉得我像乌龟吗?” 玄凌沉默了片刻,忍不住嗤笑出声,“糖包子,可是有壳总比没壳好,很多人想有壳还没有呢……” 只有什么都没有的人,才会拼尽全力孤注一掷的去争去抢。 他的那一套,不适用于她。 “可是你上次还说……” “我回去想了一想。”玄凌打断了文颖的话,认真道,“不管是糖包子长了手脚,要自己拿起刀剑跟人拼搏,还是乌龟要爬出自己的壳,去找锤子来抡死敌人,那都很奇怪……” 跟着玄凌的话,文颖不由自主的去想那个画面,想起来好像是很好笑,又忍不住咯咯的笑起来。 笑了好一会儿觉得,不对啊。 转过头又看着玄凌,“我一定得是包子和乌龟吗?” 玄凌挑眉,“你看过变种族的吗?” 文颖懵了一懵。 玄凌顺手轻拍她的头,“包子就要有作为包子的自觉。” “好了。”玄凌起身,“我该走了糖包子……” 文颖垂下眸子,知道玄凌这一次说的走是真的要走了。 “玄凌,你要去哪儿……” 玄凌说了一个名字,正是文颖说来的那条官道。 文颖顿了顿,“你可能会失望……” 玄凌笑了笑,点了点自己眼角的痣,“我也许会失望……但是我可能,不会让对方失望……” 玄凌开了门。 “那个……”文颖顿了一顿,最后还是摇摇头,“没了,你小心一点。” 玄凌侧过头,“我不会食言。” 文颖不知道为什么,就是感觉玄凌的那个侧脸,正对着光洒进屋子里来,好看的让人有些心酸。 夜晚,宇文璟盘膝坐在床上,心上涌起了一番莫名的嗜血之意,随着某个吸引力,而不停的增强,周身都澎湃起来,最后感受到,对方就停在门外。 玄凌还未开门,便听到哐当一声,一道掌风朝着自己劈了过来,险险避开。 一时间黑夜院落中,只听到挥拳声和碰撞声。 但是玄凌比宇文璟早习武多年,身上又养了好几年的子蛊,最后还并吞了吾巽的母蛊,哪里是宇文璟能比的,对峙了一阵,宇文璟落了下风,却不肯忍住,脑子里的火涌了上来,到最后硬生生的和玄凌拳头拼拳头的打一架。可惜玄凌到底是十八岁的少年,宇文璟不过是十五岁的身体,拼拳头也拼不过,宇文璟手脚并用,还带上了口,二人在院子里扭曲成了麻花也没有人看见。 玄凌无心和他打,但是宇文璟就跟个毛头小子似的非得跟他缠着,咬牙道,“打不过你还打,你到底想做什么!解药你还要不要了?” “本宫还问你要做什么!”宇文璟也很多年没这么窝火了,冷声道,“你到底有何目的?” 玄凌勾了勾唇,说的理直气壮,“大家都是男人,我接近她什么目的,难道你不知道?” 知道?他知道个屁! 宇文璟一咬牙,直接一个甩头朝着玄凌撞了过去。 闷哼一声,玄凌被撞了个措手不及,脑袋发晕松手后连连后退,撞在了王府的杨树上,哗啦啦的落叶声响顿时惊扰了王府的侍卫。 “谁!”侍卫听到动静,急忙赶过来。 玄凌作为刺客潜藏的功夫是很巧妙的,现下被宇文璟小孩儿似的举动,撞了个头昏脑涨气息不稳也是诧异了。 “别过来,下去。”宇文璟沉声斥道。 玄凌摸着脑袋,鼻下湿漉漉的一片,还有血腥味,低声道,“小孩儿,还挺有脾气的嘛。” “谁小孩!”宇文璟暗暗磨了磨牙,目光如同伺机而动的狼崽。 玄凌低低的笑了笑,“你啊。” “来人!”宇文璟扬声。 “别别别,我开玩笑的。”玄凌认怂,“我是来好好跟你谈的。” “退下去。”宇文璟冷呵一声。 进也不是退也不是的侍卫,最后还是选择了退下去,随时注意动静。 第422章 终于想通 第二天用早膳时的宇文璟比前一日平静了许多,好似前一天的怒气经过了一夜都被抚平。 文颖有些忐忑,但是宇文璟平静的没有多看她,只是垂着眼跟着宇文昊去了教场,文颖心虚,不知道宇文璟到底是生气还是不生气,还是说,要一直和她如此相处,这么想又有些难受了。 因为天气逐渐转凉,文颖便在院子里帮着年韵做了好几件背心袄子,给章佳氏和年四重穿在里面的。 年韵坐在院子前的椅子上,轻声道,“雅雅,冬天就要到了。” 文颖抬头,看见自家娘亲有些失神的望着上空,想起了爹说的话,外公大概坚持不了多久了,无关于身上的病,虽然外公看起来似乎精神好了不少,但是因为下半身不能动,他即便面上笑着,但是心里终究是难过的,娘也是担心外公过不去这个冬天? “娘,外公会没事的……”文颖不知道如何说出安慰的话,也只能这么一说,但着实没什么底气。 “娘十三岁离开家,陪在你外公外婆身边的日子少之又少……”年韵轻声道,“如今看着你外公外婆老去,娘心里只是感慨,但是娘也知道,这是必经的过程。” 说着拉过文颖的手,轻轻拍着,“雅雅,娘希望你和长安,都能在娘的眼皮子底下,但是娘思来想去,又觉得娘自私了,你们要去哪儿,那都是你们的选择,娘不能因为娘的自私而困着你们。” “娘……”文颖吸了吸鼻子,“温雅也不想离开爹娘。” “娘不担心你……”年韵温柔的看着文颖,“温雅,你很乖也很听话,一直以来娘说什么,你都应着,包括孔家的亲事娘也不曾问过你,但是娘知道,你不会轻易离开爹娘,娘是担心你妹妹……” “长安?”文颖轻声道。 “是啊……”年韵叹了一气,“长安喜恶分明,她若是不喜,也能在鸡蛋里面挑骨头,她若是喜欢,娘怎么都拦不住的……” 最怕的是,哪怕她给长安挑好了人,长安也不喜欢,她也不能逼着长安去嫁。 “雅雅,如今你也及笄了,待回了临淄,娘再给你相看别的夫家……”顿了顿,年韵轻声道,“若是你有喜欢的,也告诉娘……” 文颖顿了顿,“嗯……” 突然的就有些明悟,为什么长安要对她说皇兄,是不是因为长安也知道,自己迟早要出嫁的,如果她嫁给了皇兄,爹娘就不用嫁出去两个女儿,这样爹娘就不会太难过。 前些日子自己脑子里一根筋揪着的想法就好像突然溃散了一样。 什么坚强强大,守住自己想要的。 她一直以来,想要的就是留在家人身边,陪着他们,只要他们高兴,她也就开心了。 她想要这份幸运得来的归属。 那是不是,其实,她可以不考虑皇兄是因为什么才答应娶她? 因为嫁给了皇兄,她就可以一辈子留在娘身边了。 文颖心头跳了一跳,为什么,她要去坚持什么男女之情呢? 坚持一个她自己都不明白的,看不见摸不着的东西。 她只要自私一点,留住她想要的。 就像长安说的那样,嫁给皇兄,她就可以一辈子都留在爹娘身边了。 如果,如果皇兄以后遇见了别的喜欢的女子,她也不会去打扰皇兄,这样不是很好吗? 这么一想,文颖觉得,这件事其实不是她和皇兄的事,也不是长安说了算,而是爹娘能不能接受吧。 文颖看着年韵,微微鼓起了勇气,轻声道,“娘。” “嗯?”年韵弯了弯眼角。 文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温雅想一辈子留在爹娘身边。” 年韵听后愣了一愣,好一会儿给了一个哭笑不得的眼神,“哪有女孩子一辈子不嫁人的。” “娘,如果温雅嫁给皇兄,温雅就可以不用离开爹娘了。”文颖开口。 年韵一怔。 她知晓前几日,温雅似乎是拒绝璟儿了。 下一刻就听文颖道,“娘,温雅知道自己配不上皇兄,皇兄以后会是齐国的帝王,会有后宫佳丽三千,会有众多妃嫔,但是温雅只需要一个位置,一个能够永远留在爹娘身边的理由。” 文颖说的很认真。 年韵听到最后的一句话,不得不说很感动,却又心酸道,“温雅,若是你遇上了你喜欢的男子……” 文颖摇头,干脆的抱着年韵。 母女俩在院子里粘腻着。 文颖轻声道,“娘,温雅不会喜欢任何一个男子胜过娘和爹……在温雅心里,爹和娘是最重要的……” 年韵没想到,文颖主动提起自己的婚事,竟然是因为自己。 一时间不知道是该心疼温雅还是应该心疼璟儿,又觉得有些好笑。 好一会儿,年韵道,“温雅,你肯留在娘身边,娘自然是高兴,但是这是你与璟儿的事情,璟儿他……” “娘也担心,皇兄以后会遇见自己喜欢的女子吗?”文颖认真道,“皇兄之前有说过会保护温雅,若是皇兄当真遇见了自己喜欢的女子,温雅会像皇嫂解释。” 仿佛是一瞬间,文颖觉得自己突然就通透了。 为什么一定要嫁给别人呢,她最怕的事情,就是离开爹娘啊。 皇兄说的条件那么好,玄凌也告诉她那是她得天独厚的,她为什么还要去膈应呢,她已经拥有了别人羡慕不来的东西,那么就应该接受他们,把握它们。 年韵:“……” 好一会儿忍不住笑着摸了摸文颖的头,“温雅,你是好孩子,不过我想你若是告诉你皇兄他会更高兴。” “我……”文颖纠结了一会儿,垂眼道,“等皇兄回来,温雅会与皇兄说明。” 这样她没有拒绝皇兄,那皇兄也不会与她生隔阂了不是? “齐国皇室的规矩,你皇兄年至十八才可选妃,年至二十你皇叔会禅位……”年韵笑了笑,“温雅,你要不要考虑考虑,等到你皇兄年至十八,若到时候……” “不用!”文颖一点儿退路也没给自己,“温雅想永远留在爹娘身边,谁也不能超过爹娘在温雅心中的位置。” 听到这话,年韵心里其实是乐开了花的。 到底是自己养大的女儿,没有白疼。 文颖说完,其实自己心里也挺忐忑的,之前在皇兄眼里,她拒绝了皇兄,皇兄好像很生气,好几天没有跟她说话。 昨天她又带着玄凌从皇兄面前走了,皇兄好像更生气了。 现在她又去跟皇兄说她反悔了,皇兄还愿不愿意娶她? 下午的时候,宇文璟跟着宇文昊回来了,自然是去了书房。 年韵很高兴,做背心的时候都在哼着曲儿,似乎是因为搞定了大女儿的婚事,无比的开心,不过想到了什么又有些乐子,便过来将宇文昊唤了过去。 文颖揪着帕子,看着在书房内背书的宇文璟,看见娘把爹唤出去了,自己也悄悄的溜了进去。 宇文璟在她进来的时候,就看见了,但是因为心里有些沉重,便没有说话,只是闭了口静静的看着她。 文颖有些紧张,但是她如今的胆子比从前大了不少,望着宇文璟加快的心跳,“皇兄,我……我有话跟你说……” “说。”宇文璟无比平静。 文颖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漆黑发丝贴在了颊边,配合着白里透红的面颊,不是宇文璟明白她,当真还以为这是一副少女怀春,准备对心上人告白的景象。但是其实宇文璟已经做好了,她也许是来向他道歉,向他解释她和玄凌之间的关系的。 “皇兄,你还愿意娶我吗?” ? 宇文璟目光一深,以为自己听错了。 “你说什么?” “你还愿意娶我吗?”文颖小声的再一次问,因为怕被拒绝,连忙脱口而出,“温雅不想离开爹娘,只有嫁给皇兄,温雅可以一辈子留在爹娘身边……皇兄也不必担心,若是皇兄日后对有遇见自己喜欢的女子,温雅会解释,绝对不会让皇兄和皇嫂误会……” 宇文璟:“……” 惊喜纵使来的措手不及,冷水也泼的有声有色。 文颖说完,小心翼翼的抬头看宇文璟的脸色。 俊脸上依旧平静,看不出喜怒。 文颖从未说过,她从小就感觉皇兄很危险,每次和皇兄对视的时候,就是会感觉怕怕的,心虚。但是在某些时候,她又会觉得皇兄是一个足够让她依赖的,足够强大的人。 “若是皇兄不愿意……”等了好一会儿,文颖也没有等到答案,便估摸着皇兄拒绝了她,准备给自己台阶。 却听宇文璟陡然道,“何时这般伶牙俐齿?” 文颖眨了眨眼,诶,最近好像口才变好了。 “那皇兄……” “你不喜欢玄凌?”宇文璟转而问道。 “玄凌?”文颖蹙了蹙眉,眸光清澈回的很认真有很茫然,“我和他只是朋友。” 宇文璟目光闪烁,“哪怕他……” 话说了一半戛然而止,垂下了眼眸,“你先回去,我还要背书,爹回来了,等晚上我去找你。” 文颖转过头,果然看见自家爹走过来了,忙点头道,“好。”乖乖离开。 看着文颖离开的背影,宇文璟的拇指和食指微微捻了捻,想到了昨夜玄凌对他说的话。 目光又沉了两分。 还在深思中,就见自家爹带着一脸幸灾乐祸的神情过来道,“你娘出手,可比你快多了。” 宇文璟薄唇抿成了一条直线,“娘是误打误撞,正好撞上温雅通窍的时候。”之前长安也说过,那时候温雅可没反应过来。 宇文昊叹了一叹,“还有三年。” 末了一顿,“你娘说她想抱孙子。” 宇文璟脸色就僵了。 “到时候能抱上吗?”宇文昊对自己儿子的魅力产生怀疑,“你娘把孙子的名字都想好了。” 啪的一声,宇文璟把手上的书扔到了桌上,面无表情,“不背了。” 这压根儿就不是亲爹亲娘好吗? 第423章 定情之物 晚上的时候,文灵在床铺上滚来滚去,乖乖等着自家阿姐。 哈欠打了几个却见自家阿姐,还没有要洗漱样子,趴在床上道,“阿姐,你不睡吗?” “我,等一等。”文颖坐着。 “等?阿姐等谁啊……”文灵还不知道事情,一脸茫然。 听到敲门声,文颖慌张起身,转头对文灵道,“长安,你盖好被子……” 文灵连忙缩进被子里。 开了门,门口果然站着宇文璟。 如今的宇文璟已经比文颖高了不止一个头了,练了几年的武,身子也十分结实硬朗,加上一张越发深邃的面容,逐渐与孔昱的温润俊美如同昼夜之分。昼如上好的羊脂白玉,沉沉如水,谦谦而立;夜如磨砺开锋的斧刃,镌刻分明,刚威并济,蓄势待发。 “皇兄……” 宇文璟扫了屋子里裹的和小虫子一样问文灵,“出来说。” 抬手就自然的拽过文颖的手。 和从前的不一样,这一次带了一抹强硬和占有。 文颖回过头,拉上了门。 文灵连忙起身,鞋都不忘穿,缩到窗户小心翼翼的贴上去听着。 宇文璟原本已经停下了,但是看到窗户上的小脑袋,又走的远了一些,才停下,转头看着文颖,没有开口,似在等她说话。 文颖有些紧张,她要说什么来着,揪着手,文颖认真的去回想下午自己说了什么没说完。 宇文璟搭着眸子,漆黑的瞳孔被掩在细密的睫毛下。 耐心十足的等着。 好一会儿,文颖才磕磕巴巴道:“……皇兄……” “嗯。” “温雅,还能嫁给你吗?”吸了一口气,后面的话太长了,皇兄下午应该是听见了的,不用她重复了吧。 宇文璟等了好一会儿,才轻轻的勾了勾唇角,“嗯。” 文颖这才缓缓的松了一口气,还没来得及抬头,就见自己的手腕上多了一个冰冰凉凉的东西。 文颖眨了眨眼,是一只粉白相间的镯子。 抬头有些茫然的看着自家皇兄。 “和簪子耳坠是一套的。”宇文璟道。 镯子很凉,但是握着她手的掌心很烫,似乎顺着手腕传到了脸上,文颖脸也跟着烫了起来。 “温雅,知道嫁给我要做什么吗?”宇文璟低低的问道。 文颖抬头看着宇文璟,觉得那双眼睛好像要将她整个人吸进去了一样。 “要……要……”文颖开口,想说当皇后自然是要管理后宫,但是又有些不自信,她已经很认真的看书了,哪怕爹给她找了许多,简短的有趣儿的带图的故事她努把劲儿能看的进去的,但是若是关于宫中一些铭刻的规矩,框框条条的可怕的,她仍旧看的头疼。 如果她没记错,宫中的规矩,那足足有好几百条呢! 原来她磕磕绊绊的看完女诫、女则,现在完完整整记得的,也就那么几个要点了。 更不要说那已大箩筐的宫规了! 沉默了半刻,文颖回的很认真,“所以皇兄要找一个,会为皇兄管理好后宫的女子,这样皇兄就不用担心……” “罢了。”宇文璟陡然开口,语气微冷,“明日早起。” “嗯?”文颖抬头,一脸茫然,有些不解。 “教你骑马。”宇文璟道,“回宫后就没有时间了。” “……好。”文颖下意识答。 答完之后,想要问一句,她好像已经会骑马了,只是骑术不怎么精通,还要教到什么程度吗? “还有……”宇文璟开口,“你要嫁给我,我答应你,所以你也要答应我一件事。” 文颖听到后,下意识觉得这好像不对劲吧,之前皇兄说的时候,也没有要求啊,忍不住喃喃道,“可是之前皇兄不是……” “之前是我问你,可是你拒绝了。”宇文璟口吻冰冷,一副不容商量的语气,“我答应娶你,你也要答应我一个要求,否则作罢。” 说着还真的准备要从文颖手上把镯子撸下来。 “别……”文颖慌了,一双杏眸睁的很圆,“我,我答应皇兄就是了。” 宇文璟这才停手,轻声道:“下个月开始,每个月和我单独出去一次。” “去……去哪儿?” “随便去哪,像你答应玄凌的那样……去听故事,去听戏……”宇文璟说着,话里倒是有些别扭。 说起来很气啊。 这小蠢货,和孔昱去逛过市集,和玄凌一起讲过故事,独独和他!每次单独相处的时候,她都总是跑的很快。 想起来就来气。 文颖拧着眉头软软糯糯道,“可是皇兄回临淄后……会很忙……” “几个时辰还是有的。”宇文璟有些不耐烦道,“你要是不愿意……” “我愿意的!”文颖急忙道。 可是一想到单独和皇兄相处,那种感觉怪怪的啊!而且,总觉得有些害怕。 宇文璟努力的板着脸。 “那皇兄想什么时候?”文颖压下心跳,软软道。 “每个月……”宇文璟顿了顿,“十四……” 宇文璟微微诧异。 但是宇文璟的眉头,却微不可查的皱了皱,但是没有必要告诉她。 松了手,宇文璟转身道,“早些睡吧。” “……好……”文颖搓了搓手腕,望着宇文璟的背影,又总觉得好像缺了一点什么,又或者她在期待什么。 说不上来,反正她已经说好了。 以后不用担心自己嫁给谁。 也不用因为娘亲挑选的夫婿,而刻意去迎合。 皇兄知道她是什么样的人,她懒得和那些贵女勾心斗角,也不想和她们虚与委蛇。 到时候她只需要安静的乖乖的,住在自己的宫里,常常去看娘亲和爹娘就好了,甚至还可以行个便,依旧住在王府。 文颖突然觉得自己脑瓜灵光了不少,也许是近日来看的书多了起了作用,脑子转的快了,想的也多了。 转过身,文颖回了房,文灵正弯弯眼角的看着她。 “阿姐!”文灵大声的叫了一声。 “啊……”文颖关了房门,看见文灵还光着脚踩在地上,眉头一皱,“长安!会着凉的,快去床上……” 一边将文灵推到床上,看着她不怎么干净的脚板,又去柜子里找了块儿干净的布出来给她擦小脚丫子。 文灵咧嘴,笑的很鸡贼。 “阿姐,你和皇兄是不是……” “我……” “阿姐,不要否认嘛!你脸都红了!”文灵弯弯眼角,她还看将皇兄给阿姐套了镯子呢。 本来就是选钗子的时候,赔了一套,皇兄硬是自个儿留下了,可不就是准备拿去讨好阿姐的。 文颖顿了顿,“我和皇兄只是说好了,我会在皇兄身边,就像长安你说的,嫁给了皇兄,我就可以一直留在爹娘身边了。” 文灵眨眨眼,“阿姐,你怎么突然就想通了呢?” 文颖转头看着文灵,好一会儿道,“长安,你喜欢什么样的男子,往后,想嫁给什么样的人?” 文灵理直气壮,“我要嫁的男人,那自是要比我优秀,样样能让我折服,让我甘心,我才会嫁给他!” 文灵不是没想过。 可是去诗会的时候她看过,下棋能与她博弈两三分的,大多是文弱书生,她如今已经开始习武了,她可不想两三脚就把自己的夫君给踹没了。可是武夫上,男子大多粗莽,与她讨论不得两三分,她也看不上。这样一来,她反而不知道自己应该嫁一个什么样的人了,反正凡夫俗子,肯定是入不了她的眼的。 “娘也是担心,临淄若是没有你看得上的儿郎,那你必不会将就,她害怕你走的远了,就像是娘嫁的远了,很久见不到外公外婆一样,娘会牵挂你会惦记你,而你嫁了人,就算你常常回来,可是以后,总有一天你会成婚生子,到时候你就是一个母亲,会和娘一样照顾你的家庭,所以我可以嫁给皇兄,一直留在身边,带着你的那一份,侍奉娘亲左右。”文颖轻声道,打心里,她也是这么想的。 文灵拧紧了眉头,文颖说了太多,太长远的。 好一会儿,文灵道,“说不定,我遇不上呢!说不定,我不嫁人呢!” 说着就像是睁着一股气儿一样,睁大了眼睛,“阿姐你可以留在娘身边,我也可以留在娘身边!” 反正她现在也不知道儿女之情是什么,也想不到要嫁什么人。 文颖认真的看着文灵,好一会儿道,“文灵,娘不可能让你不嫁人的。” 文灵撇撇嘴,不惜自损,“反正我眼高于顶,没有那等让我看得上的人,我就不嫁!娘要是逼我,我就提了发做姑子!做个聪明绝顶的姑子!” 文颖眨了眨眼,哎,在文灵这个年纪的时候,她可没有想过。 文灵擦干了脚,文颖卸了发饰,让金珠银珠端了热水来,洗了脸,便睡了。 第二天宇文璟本带文颖去教场上,却不是教文颖骑马,而是让文颖和他一起挑选影护。 宇文璟已经年满十五,皇室皇子从太子开始,会有专门的司部为皇子培养影护,十五这一年由皇子亲自挑选。一行影护,大多年岁与宇文璟所差不多。 这批影护拢共一百名,也是从小一起训练,配合默契,没有名字,分别是从零到九十九,只有成为影护的那一刻才能由主子赐名。 他们从七日前,会从临淄出发。 快马加鞭,其实很快就能到益郡,但是到底能准时到益郡的有多少人,却是不知。 第424章 挑选影护 教场上,文颖有些意外的看着不同于之前教场上的影护,大都年岁也在十四岁到十七岁之间,有些面容普通,有几个容貌与宇文璟有三分相似。每个人胸前都挂了一个牌子,标着数字,看着宇文璟的目光有些炽热。 文颖站在宇文昊身边,问道,“爹,他们也是从小一起训练的吗?” 宇文昊点点头,“是,影护之间,亦是默契。” 不知怎么的,文颖想到了鹰楼,想到了玄凌所说的那八十个孩子,忍不住问道,“若是他们没有当上影护,也会死吗?” “不会。”宇文昊回到。 这些孩子是从宇文璟出生开始后,在贫民窟里面挑出来的。 能被皇室选中,是他们一辈子都得不到的福气。 他们被选出来后,会被灌输理念,那就是太子是他们的救命恩人,他们要想活下去,想不与人抢吃食,就要认真习武,为皇室效忠。就算不能成为影护,他们也会分配到各个军营中历练。 听到这样的话,文颖才微微放下了心。 今日的教场上人并不少。 包括年清衍年知晓和长安他们都并没有来,来的只有宇文昊和宇文璟还有文颖。 文颖有些奇怪,过了一会儿,一名中年男子递上了一本册子道,“王上,太子,拢共到了七十八名预选影护,十六名受伤,六名还未有下落,都已经从册子上划去了名字。” 宇文璟翻了之后看了看,给文颖,“温雅,你来挑。” 文颖下意识拒绝,“皇兄,那是你的影护,你来挑吧。” 宇文璟扫了一眼七十八名预选影护,低声道,“这是要嫁给我做的第一件事。” 文颖一脸茫然的“啊”了一声。 她只怕自己做不好这样的事情,但是看着自家爹已经就着椅子坐下,皇兄也走到了一旁,文颖不得不抱着册子认真翻看,没有注意到七十八预选影护听了之后神色都有了微妙的变化。 这意思很明确了,以后不仅效忠太子,还要效忠郡主的意思。 文颖看着册子,册子写的很清楚。 分别用甲乙丙丁标注着每一个编号的详细情况,对方的武、决策、行动等等,后面还有一些对方所犯过的事儿,在一起训练时,和谁打过架,和谁玩的好都写了。 文颖感觉自己看了一本多人自传,这看的有些头疼。 过了一会儿侍卫搬来了椅子,宇文璟拽着文颖去了椅子上看。 七十八名预选影护不敢动。 好一会儿抬头和宇文璟求助,“皇兄,那要挨个看一看吗?” “你叫了号,他们就会出来。” 文颖听了,叫了一声,“三号。” 上面写的武力甲、决策乙、行动甲,综合来说,文颖觉得要保护皇兄那武功得高吧。 陆陆续续又叫了几个不差的。 再往后看了看,文颖倒是没有一口气叫出来,反手将册子给了宇文璟,“皇兄,你来。” 宇文璟笑了笑,“倒是还有几个均甲的,怎么没有选。” 文颖想了想道,“皇兄,影护只需要一个首领吧,他们要是都那么厉害,那谁当首领啊?” 听到这话,宇文璟倒是一怔。 文颖一向作为只需要听娘的话、听爹的话、听皇兄的话,她是觉得反正自己不聪明,爹娘皇兄都很厉害,那自然是听爹娘皇兄的。 宇文璟点点头,“温雅说的有道理。” 挑挑拣拣下来,从几个均甲中挑了一个出来,让他们当面打斗了一番,均是不相上下,最后宇文璟选了一个身形与自己相差不大的,宇文昊也未曾开口。 “二十七号。”宇文璟道。 二十七号,年龄十八,也是其中年岁最长的,五官算是清秀,眉眼却隐隐透露出一股野心。 所以有优势是自然的。 “二十七号在。”二十七号出列后,径直对宇文璟单膝下跪,准备着效忠。 文颖想起来,刚才她其实看见了这个二十七号,不过上面有些在训练的时候,他跟人打过架,她就没有挑。 其余的,等宇文璟挑好了之后,正准备确认人选,就听到哒哒的马蹄声赶来,一名狼狈的少年浑身是血的冲了过来,高呼道,“复统领!是我啊,我是三七!” 复统领走过去,冷声道,“三七,你已经迟到了,一边瞪着不许喧哗。” 三七忙道,“统领,有人死了!” 复统领面色一变,“谁杀的?” 三七犹豫了片刻道,“是二七。” 影护中有一个规矩,那就是哪怕是竞争,也绝对不能杀人。 就算杀人,所杀的每一个人都必须是听主子行事,绝对不能擅自行动。而现在他们仅仅是竞争,更不能互相残杀,就算要争取,也只能拖延对方,绝对不能杀害对方。 其实这也算是一向考核,因为往往拖延对方的人,自己也会被绊住,考验的是一个协助合作共赢。 现下有人举报杀人,那事态就不一样了。 “等着。” 复统领转过身便去对宇文昊和宇文璟说了此事。 以二七为首的人跪在了宇文璟面前,看到复统领过来的时候,心头隐隐有了不好的预感。 果然就听复统领在文安王耳边说了之后,就转头问道,“你们之中有人杀了人,可有人出来认?” 二七拧紧了眉头。 在复统领问了第二声过后,起身道,“我不确定是不是我。” 这话答的奇怪。 文颖皱紧了眉头,转头看着宇文璟,宇文璟却已经起身对她道,“走了。” 文颖眨眼,“不选了吗?” 宇文璟道,“暂时不选,等复统领查清真相,自会派人告知。” 那今天岂不是白来了? 文颖直接道,“皇兄,他为什么要杀人?” 宇文璟抿唇,“不知。” “那二七不要了吗?”文颖问。 “嗯。”宇文璟点头。 “为什么?”文颖好奇。 “他都不确定自己是否杀了人,说明他曾经出过手,他出了手,却没有去确认对方只是受伤还是死亡,为赶时间而去教场,这样的人不能做影护。”宇文璟说话的声音不小。 二七功夫不弱,宇文璟的声音自然是听到了,听见后脸上出现了一丝懊恼的神色。 当时已经耽搁了许久,没想到这个时候还会有人向他出手,拦着他拖延时间,心急之下,他就把对方打入了坡下,但是那坡并不高抖,对方也是有功夫的,他不认为对方会出事,所以急急忙忙踩着点到了教场,复统领说了第一声之后,他还觉得不是自己,但是没有人出来认,他就觉得是不是自己,这才站出来的。 能成为预选影护其实心性都是挑选过的,刻意杀人几乎是不会存在的,但是不妨碍会出现意外。 马车上文颖拧着眉头,好一会儿道,“那其他的,皇兄也不要了?” 宇文璟嗯了一声,“也不要了。” “为什么?”文颖又不解了。 宇文璟从册子上抬了头,看着文颖,“因为我选了几个,都是由二七带领的。” 一百个影护,也不好管理,所以其中也会有小领队,二七就是其中一个,宇文璟听到文颖的提醒,突然意识到除了个人能力,还有团队配合,所以从三七下挑了几个玩的好的。 文颖一听,诧异道,“皇兄,你还会看裙带关系啊!” “?”宇文璟挑眉看着她。 文颖抿紧了唇,朝着宇文璟笑道,“是长安说的,长安说的朝臣官员之间,其实许多小官吏,都是靠着裙带关系坐上地方官吏的位置,就是谁关系好,谁就能去。” 宇文璟怔了一怔。 确实如此,临淄能上朝的百官中,无一不是自身考取。 但若是远一些的地方官员,大都是裙带关系,因为人才凋零,往来去快,所以这种边地小职一般若无大错都是由官员举荐,而官员肯定首先举荐自己关系好的。 其实这样的风气,宇文璟其实不太喜欢,但是没想到自己在选影护的时候,还会下意识的这样去挑选,当即便皱了皱眉头,在册子上又划掉了几个人。 配合与默契,可以等挑选了之后再进行磨合培养,一开始抱团反倒不好。 再抬头的时候,十分自然的伸手去捏了捏文颖雪白的面颊,“你倒是提醒了我。” 裙带关系要不得。 文颖当然没听懂自己提醒了什么,只是皇兄捏的很自然,感觉好像虽然说要嫁给皇兄,可是皇兄好像又和之前一样对她了,这种感觉让文颖觉得十分的高兴,要是一直如此相处那就好了。 过了几日,宇文昊的侍卫来了消息,鹰楼的几个据点都已经被端了,但是有一些狡猾之徒仍在四处逃窜。 江湖各大势力察觉到了朝廷的施压,自然也不敢再存私心,自然也不敢藏匿鹰楼的余孽。 宇文昊听到消息后点点头,问道,“玄凌呢?” 侍卫回,“太子已经吩咐过了,等时间到了玄凌自然会把解药拿过来,现下玄凌已经前往临淄。他要求两个月的时间,处理私事。” 宇文昊点头,“派人盯好他。” 十月中旬是年韵的生辰。 如今年韵已有四十,虽然一贯尽力包养,身段依旧娇小曲线分明,肤色雪白,但是仍旧抵不住岁月的侵蚀,眼角的细纹虽然不明显,但是对着铜镜细细的看,也是看得见的。 文颖在前两日的时候,正好看着自家娘亲独自一人对着铜镜叹了好些气,便默默的在心头记下了。 到了和宇文昊约定的那一天,文颖自然是不得不跟着宇文昊出去,文灵送走文颖的时候,挥手道了一声,“阿姐!今晚你可以晚点回来!” 文颖:“???” 转过头,看着走在前面的宇文昊,捏着手帕紧紧的跟上去。 宇文昊余光看了一眼,垂着脑袋,露出小半截白皙的玉颈,看起来乖得不得了,像个小媳妇儿。 不过就是没点自觉,所以停下了脚步,朝着文颖抬手。 文颖顿了顿,看着面前的手,心里有些奇怪。 从前皇兄要牵她都是直接牵的手,现在好像是在等着她主动去牵他,这种感觉就不一样了。 好一会儿,文颖才抬手去牵着宇文璟的手。 宇文璟也没说话,带着文颖漫无目的瞎逛悠。 说买糖包子吧,想到玄凌叫她糖包子,有些膈应。 去戏院吧,想到她上回在戏院睡着了,又有些膈应。 去逛夜市吧,想到孔昱带着她逛了好机会夜市,又膈应了。 这种不说话的逛悠,文颖反倒是觉得难受了。 忍不住主动问道,“皇兄,你的影护可是挑好了?” 第425章 糖炒栗子 “还没有。”宇文璟点头应下,“改日再带你去。” “嗯……”文颖轻轻的点头,低头看着宇文璟牵着她的手。 两只手色差还有些大。 文颖的手白白细细的,而宇文璟的肤色偏暗,如覆上了一层桐油,因为练武有些年头,所以指节偏大,显得格外有力, 跟在宇文璟后头,文颖什么都没想。 宇文璟余光看了一眼,勾了勾唇,他觉得就算想现在把这小蠢货拖去卖了,她估摸着都能帮着数钱。 文颖低着脑袋,顾自发神。 突然,一袋热烘烘的东西出现在她面前,“拿去。” “嗯?”文颖下意识的接过,是一包糖炒栗子。 眨了眨眼,从油纸里拿出糖炒栗子放在嘴巴里慢慢的磕着。 宇文璟要去牵手,发现她一手拿着栗子,一手啃着栗子,微微拧了拧眉头,伸手又把油纸拿回了自己手中,一手去牵着她。 文颖也没多想,啃着绵软甜齿的栗子,一双杏眼都满足的弯成了月牙状。 过了一会儿,手上的栗子没了,就剩了一堆壳。 伸手戳了戳自家皇兄的臂膀,“皇兄,栗子。” 宇文璟看了一眼,抬手将油纸递过去,文颖伸手又扒拉了几个栗子继续啃。 “皇兄,栗子壳。” 文颖又戳了戳。 宇文璟松了手,沉声道,“去河边。” 益郡有一条河,隔开两岸,但是并不宽,中间有一座拱桥,桥上人来人往,桥边载着杨柳树。 买栗子的时候,宇文璟让老板多拿了几张油纸。 到了江边,用油纸铺在了地上,让文颖坐着先啃完糖炒栗子。 文颖乖乖的坐下,句话不说,闷声啃栗子。 栗子壳在随着贝齿一咬,咔滋咧开的声音,都有些影响这静谧的氛围,宇文璟幽幽侧过头看一眼,文颖心头都紧巴巴的,停下动作不磕了,糯糯的看着他,“皇兄要吃栗子吗?” 宇文璟转过头不看她,没说话。 文颖收回了爪子,这是不吃了? 哎,皇兄不喜欢吃甜的呀。 蛊毒犯的时候,怎么就要吃糖包子了呢? 大略是因为自己一个人啃不太好意思,文颖准备加快速度解决皇兄特意买的糖炒栗子,腮帮子鼓鼓的,啃的倒是越来越熟练。因为之前只有一只手,是就着壳啃的,现下咬开了壳,剥了栗子,一个一个小口的璟看了一眼倒也不用啃,用手轻轻一捏,趁栗子热的时候,就掰开了壳,很快就将栗子都剥了出来,把栗子和栗子壳分成了两堆,一个油纸包好了栗子壳一会儿拿去扔掉,包着栗子的则给了文颖。 文颖呀了一声,弯着眼睛真心称赞道,“皇兄好厉害呀!” 栗子剥的又快又好! 一声“呀”拖着绵绵的尾音,听起来像是小猫爪子在心口上挠着。 宇文璟耳朵有些痒痒,余光看着啃着栗子十分满足的文颖,薄唇抿成了一条直线,倒是没有急着说话。 栗子饱满,文颖手小。一个剥了壳的栗子,大概有文颖三分之一的拳头那么大。栗子干绵,要是一口吃完了,很快就会口渴,所以文颖喜欢小口小口的用门牙去啃,一点一点的再扫过舌苔和唇齿栗子香满口。 泠泠的水光倒映着灯与月,偶尔有风吹过,掀起阵阵涟漪,没有了啃栗子壳的声音,格外安静。 宇文璟安静地等着,耳边突然传来一阵划水声和微弱的轻铃声。 一艘带着棚子的红绸船,从二人面前驶过。 红绸船虽小,却精致的很,没有船夫,却能自游,棚角上挂着金铃,声音清脆。 “……嗯……啊……别……”红绸船中,女子微弱的呻吟和男子的低喘声相合,由弱渐强有愈发不可收敛的事态。 宇文璟面色微变,倏的起身。 “走了……” 文颖还好奇的看着那船,还未反应过来就被宇文璟拽了起来,下意识,“啊!”了一声。 声音轻甜软糯,比起船身中的娇吟好听不少,也让船中的声音戛然而止。 “怎么了?”宇文璟神经紧绷,紧张的看着文颖。 “栗子掉了。”刚才没来得及,放在裙子上的栗子已经滚出了裙摆。 早就看不清滚到了哪里。 宇文璟危险的看着那红绸船,目光一变,“一会儿再去给你买。” 文颖眨了眨眼,任由宇文璟牵着离开。 蓦的听身后传来一阵咯咯的娇笑。 下意识的回过头,就看见红绸船中探出两个人,一男一女,皆是光裸着身子,露出肩颈,男子抚身在女子的肩颈上亲吻着,一边看着宇文璟和文颖的方向,眼底满是趣味盎然,又充满了一种说不出的复杂的情感。 文颖长这么大,还没看见过这样的场景。 一瞬间,整个人都愣住了。 宇文璟回过头,连忙伸手捂住文颖的眼睛,半拖半拽的带着她离开了河边。 “公子,你吓到小孩子了……”女子娇娇的笑着,转身又没羞没躁的和男人钻进了船篷中。 文颖被宇文璟拽着,整个人都呆愣住了。 宇文璟带着她走远了,才松了手在文颖面前晃了晃。 文颖后知后觉的回过神,小脸涨红,“皇兄,他们……他们……” 话语有些乱,文颖感觉自己脑子里都糊了一片,就记得那个男子亲密的贴着女子在她的肩颈上轻啄。 那个场面简直。 简直推翻了文颖从前所看。 比她第一次被玄凌劫持的震撼还要大。 宇文璟想了好久,才有些艰难道,“……他们……是一夜夫妻……” 那红绸船估摸着是花楼的新花样。 能在这个时候,荡在河上,做这般事情,不可能是正经人家。 文颖一听,整个人都不好了。 脖子跟着耳垂都染成了红色,看着宇文璟,清澈的杏眸中染上了一层惊慌。 宇文璟有些不自然的转过头,“温雅,我们回家。” “……好。”文颖压低了声音,红着脸跟在宇文璟身后。 两个人都未说话,但是与来时的氛围已然不一样,之中好像多了一些说不出的奇怪感受,刚才的一幕都在二人脑海中挥之不去。 一直到回了王府,宇文璟仍旧郝然。 将文颖送回了自己的院子里后,宇文璟便转身回了自己的院子。 文颖脑子里懵懵的,脑海中回想的是自家皇兄说的那一句“他们是一夜夫妻。” 一夜夫妻她是懂的。 秦楼楚馆,花楼女子,多与男子露水姻缘一夜夫妻。 她知道,但是却不知道一夜夫妻要这般亲密。 若是她嫁给皇兄,那她和皇兄就是夫妻,也要这般亲密? 惶惶然的,文颖心中升起了一抹奇怪的感觉。 望着宇文璟离开的方向,文颖摇摇头,努力将那种奇怪的感觉压了下去,才回到自己的院子里。 文灵一遭就等着,在文颖回来的时候好奇的问了好些话。 得知宇文璟就是带着文颖去河边逛了逛,买了包糖炒栗子,文灵撇嘴,“皇兄就会这些花样啊,那未免也太无趣了。” 文颖搭着眸子,没让文灵发现自己的异样,红着脸让金珠和银珠去打水洗漱。 相比起文颖当时便懵的冲击,宇文璟面上虽然很淡定,但是内心同样起了轩然大波。 魏震比他大一岁,从去年开始就开始不着调的折腾这玩意儿,虽未实战,但是理论知识常常在宇文璟那一圈男子中纸上谈兵,从前宇文璟只当无物,可是今日一看,那种冲击不必文颖的小。 躺在床榻上,宇文璟忍不住扶额,将那画面从自己眼前挥散。 晚上的时候他做了一个梦。 梦见一声娇软的声音。 “皇兄……” 温雅红着脸搭着眸子唤他。 软滑的小手,在他掌心轻轻的划着。 他低头看了一眼,便是白皙的脖子,还有衣襟上精致的锁骨,带着小半个圆润白皙的肩膀,整个贴了上来。 说不出是什么感受,就是有一种热血从脚底涌上了脑子,最后汇聚在某处爆发。 下一刻宇文璟醒了。 额头上还有热汗,整个人好像使了什么力气一样,浑身都不对劲,又有一种莫名的舒坦。 微微动了动,身下就是一片粘腻,掀开被子闻见了一股腥膻味儿,宇文璟的脸色变得十分的难看。 第二天,王府洗衣的婢女过来收衣服,就发现小太子自己抱着盆子在搓衣服,面色十分不耐烦的让她们滚出去,吓了一跳,连忙将此事告诉了宇文昊和年韵。 年韵一开始还没反应过来。 但是宇文昊明白的很快,握拳轻咳,好一会儿道,“璟儿也十五了,是该给他配个小厮了。” 忘记了这等事情。 年韵明白了过来,忍不住笑了,哎呀,离抱孙子又可以快上一步了,开心~(*^▽^*) 一般来说宇文璟身边除了影护外,应该是配个小太监。 只是没想到宇文璟年满十五的时候,他们会是在益郡,如今小太监也都不在,所以暂时还是只能等回宫后再挑选。不过宇文璟是羞涩的,这种羞涩带着男儿家的自尊心,宇文昊只能亲自前去告诉自己的儿子。 嗯,这是正常的,这是男儿长大的向征。 宇文璟想到了昨晚做的那个梦,脸黑了一片。 长大个鬼! 第426章 再见玄凌 一连着好几天,宇文璟都是躲着文颖的,兴许是因为那个梦的关系,又兴许是因为别的,总之宇文璟浑身不自在,便干脆减少了与文颖相处的时间,用别的事情让自己冷静下来。 相对宇文璟,没有刻意提醒下,文颖慢慢的忘记了那些个事情。 十月下旬的时候,宇文璟挑选完了影护。 二七的事情已经查清楚,人确实是死了。 原本对方不至于死的,但是因为滚入了坡下后,头撞在了一棵树上,树上有个马蜂窝被撞了下来,砸在了他的头上,将他给砸晕后,被马蜂给蜇了,三七找到他的时候,他已经昏迷不醒高烧不退,知道是二七伤了他,三七有意把对方带出来,但是在路上,对方就死了。 误杀也是杀。 若非是因为这一件事,三七是可以按时到的,复统领汇报过后倒是开了个例。 三七进入了影护中,不过并不是首领,首领另择了一个忠诚度极高的均甲。 太上皇麾下共有四个皇子,根据成年后,都已赐了封地,分别是上梁郡的梁王和羌芜郡的羌王。影护分别以东南西北为首名,宇文昊自己所挑的是南字。 到了宇文璟这里,只有宇文璟一个,宇文璟自己挑了一个云字,首领为云麓,原先的六十八,是个比宇文璟还要大上三岁的稳重少年。 其余没有被选入影护中的人各有去处,不过还需要磨练一番。 挑选好了影护之后,影护之间需要磨合半年,才能正式为宇文璟所用。 十一月入了冬,气温渐冷。 不过益郡的冬天是不下雪的,偶尔有绵绵的细雨。 虽然不下雪,可是这种冷反倒像是随着风钻进了骨头里一样,文灵去教场的时候都要跑好几圈才能暖和起来。 但是天气一冷,章佳氏和年四重便难熬了。特别是年四重再次犯病,极为危险,差一点儿王府中都准备好了了事情,但是没想到年四重有惊无险的挺过了这一遭,反倒是俞氏走了。 俞氏伤了心脉,一直没好,缠绵病榻,以药吊命。 扈清羽开了药也是吊着俞氏的命,但是俞氏最终也没能坚持多久,所以比年四重还早走了。年清衍倒对俞氏没什么感情,知晓俞氏走了不过皱皱眉头。年知晓难过,却也坚强的送了俞氏离开,俞氏只是个姨娘,但是年知晓乃是年清衍唯一的孩子,所以王府也给了俞氏一个体面,在俞氏的院子里设了一个小灵堂。 灵堂内,文颖来看了看,年知晓小小年纪,脸上已多了一抹稳重,跪在灵堂前,给俞氏的灵堂增添了人气儿。 说来也是可悲,俞家的人撕破脸厚再没有过来,王府也没有去支会俞家,给俞氏挑了一处南阳王府近郊的庄子下葬。 文颖摸了摸年知晓的脑袋,年知晓抬头看着文颖很认真道,“表姨母勿要担心,知晓会坚强的。” 早在俞氏受伤的时候,就已经告诉了年知晓,她坚持不了多久。 年知晓提前就已经做好了准备,所以没有难过,只是向俞氏尽了孝道,送她最后一程。 文灵跟在文颖身边,叹道,“阿姐,知晓真懂事要是我的话,我肯定……呸呸呸!我什么我!娘会长命百岁的!” 文颖叹了一气,也在心里默默的为自家娘亲祈福,希望娘亲长命百岁。 晚膳之前,宇文璟便来找文颖了,告知晚上不在家用膳。 上一次虽然走的时候很尴尬,可是该培养感情的还是得继续培养,没道理半途而废。 文灵亲自把文颖交到了宇文璟,甜甜一笑,“皇兄,今天也要晚点回来啊。” 宇文璟:“……” 外头风有些大,有些冷,吹过脖子的时候,文颖不由得缩了缩脖子。 宇文璟抬手将文颖身后的帽子盖了起来。 披风上的帽子有些大,一下就盖了文颖半张脸,眼睛都被遮了大半,文颖紧张的不敢动,揪着宇文璟的袖子,软软道,“皇兄,看不见路了。” 宇文璟忍不住嗤笑出声。 双手认真的理了理文颖的帽子,往上提了提,正好能将杏眼露出来。 一张小脸,有些迷茫的看着他,四目相对的时候,下意识的舔了舔唇。 宇文璟感觉喉咙有些干,很快就移开了目光。 “皇兄是要带我去哪儿?”文颖轻声道。 “白玉楼。”宇文璟哑着声音答。 之前因为不常出来,所以第一次跟文颖出来的时候没经验,这一个月他看了益郡的地图,知道河东是秦楼楚馆的聚集地,河上常有花船,基本上都是秦楼楚馆的,换言之就是那边绝对不能去。河西就是正常的市集酒楼,入了冬,白玉楼会推出铜鼎锅,是冬天的新吃法,所以今日宇文璟就是带文颖出来吃饭的。 到了白玉楼,热情的店小二道,“客官是提前订下了,还是刚来?” “订下了,南阳王府。” “好勒!两位客官,天字一号包间。” 店小二一说,便有几位生的顶好看的姑娘,恭敬的相迎。 文颖有些诧异的看着周遭。 她不常出去,自然也极少去酒楼,想来只有宫中办宴的,即便是在临淄,也是让白玉楼将东西打包送到王府。 进了包间,文颖看见了一个奇怪的桌子,桌子中间上着碳火,碳火上方还有一个锅子。 “这是涮锅吗?” 店小二笑了,“姑娘是北方来的吧,这也可以说是涮锅,但是在咱们益郡,这叫铜鼎锅,和涮锅不一样。涮锅是清汤涮好蘸料,铜鼎锅是料在锅里一并煮了的,虽然二者看起来差别不大,但是味道可不一样。” 半个时辰后,被辣的脸色发红的文颖总算知道了怎么个不一样。 被辣的眼泪鼻涕往下流的文颖,不住用帕子擦着,泪汪汪的看着宇文璟,话多了一些,“皇兄,你不辣吗?” 宇文璟神色自然,嘴唇红红,“辣。” 听到这句话,文颖心里才微微有所安慰。 吸了吸鼻子,又继续作死的去夹。 虽然辣!可是~~好好吃啊~~~ 吃的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文颖心道。 宇文璟轻声问道,“好吃吗?” 文颖哭着点头。 “糖包子好吃还是铜鼎好吃?”宇文璟给文颖夹了一片切得薄薄的肥牛,水里滚了一转才放到文颖碗里。 文颖愣了一愣,好一会儿轻声道,“糖炒栗子好吃。” 说完文颖自己脸就红了,埋着头乖乖的吃饭。 宇文璟勾了勾唇。 继续给文颖夹菜,二人的话都不多,但是相处的异常和谐愉快。 突然的,宇文璟感觉心头一痛,一种熟悉的感觉再次涌了上来,宇文璟下意识的看向窗外。 文颖抬头,就看见自家皇兄在发呆,轻轻的唤了一声。 宇文璟回过头,将菜夹给了文颖后轻声道,“温雅,在这里等我。” 文颖眨了眨眼,无比乖巧,“好。” 宇文璟搁了筷子出去了一趟。 在白玉楼的包间内,至少文颖是安全的,暗中还有侍卫在看着,不会出事。 不过在宇文璟走了后,文颖又夹了几口菜,被辣的直哈气后,突然发现整个包间内只有自己被辣的哈气的声音,刚才皇兄虽然没有辣出声,可是她抬头就能看见,虽然没有说话,可是皇兄在身边就是有很强烈的存在感。 现下宇文璟不在了,文颖突然觉得有些不是滋味。 往常自己一个人在府中的时候,也不会有这种失落感。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就这样了。 中途的时候店小二进来换过一次碳火,见文颖一个人,特意叫了一个十二三岁的小姑娘在门边站着,有一搭没一搭的和她说话。文颖说了两句,发现那种一个人的失落感并没有被填补。那小姑娘见她不怎么爱说话,便识趣儿的闭了口,乖乖的站着。 等宇文璟回来的时候,那小姑娘便关了门走了。 看到宇文璟回来,文颖眼前一亮,忍不住好奇道,“皇兄你去哪儿了?” 回答她的是一包糖炒栗子。 文颖打开油纸移开,有些诧异,“皇兄,你都剥好了啊。” 宇文璟顿了顿,低低回道,“嗯。” 目光中却有些不自然。 玄凌回来了,但是他不会见温雅。 按照约定,明日蛊毒发作的时候,玄凌会为他祛除蛊毒。 这些糖炒栗子,也并不是他剥的。 半个时辰前—— 玄凌看着宇文璟出现在糖炒栗子的摊子上,勾了勾唇,“小太子,喜欢吃糖炒栗子啊。” 宇文璟看了他一眼,将栗子塞进了他手中,“温雅说糖炒栗子比糖包子好吃,你给她剥。” 玄凌愣了好一会儿,有些无奈的笑了笑。 “你这是想用糖炒栗子代替糖包子的地位啊。”说是如此说,倒也顺手的剥了起来。 宇文璟心里其实很不是滋味。 “每个月十四,我会带她出去走走。” 玄凌的手顿了顿,有些苦涩道,“何必呢?” “她把你当做朋友。”宇文璟沉声道。 好一会儿,他听玄凌道。 “可是我后悔了……” 鹰楼的蛊毒,是毒。 玄凌一开始说的并不是实话,他骗了当时的宇文昊和宇文璟。 鹰楼的蛊一开始是药,只是后来成为了毒。 这种毒是江湖中人人都想要的,能够让人在极短的时间内扩张经脉修炼内力。 一种揠苗助长的方式,能够得到短暂又巨大的潜力,却也缩减人的寿命。 延续生命的办法,就是喂养子蛊,吞噬子蛊,通过子母蛊的更替,获取几年寿命,再饲养下一个子蛊。母蛊无法拔除,但是子蛊可以通过母蛊的引诱,离开寄居人体与母蛊共亡。 当初吾巽为了让玄凌杀掉他,用逼迫的方式让玄凌在强烈的求生欲下用自己的子蛊吞噬了吾巽的母蛊,成为了母蛊,吾巽得以解脱,才告诉玄凌真相。 第427章 凝雪夜衣 数十年前,江湖中有一个小门派名为青玉门。 说是门派,但其实门派很小,才创立不久。 掌门人招了五个徒弟,四男一女,皆是十几岁的少年人,怀揣着江湖梦,梦想着自己能成为武功高强的盖世大侠。谁知道师父不靠谱,一时兴起创立了门派,丢下了两本武功秘籍,便销声匿迹。 江湖中像这样的门派,一朝起一朝落,多不胜数。 五个少年人认识的时间虽然不长,但是因为志气相投而生出了相惜之心,面对师父突然的消失,毅然决然踏上了寻找师父和学习绝世武功,为青玉门打出头衔的艰难之路。这一路坎坷,面对不少挫折,提起青玉门没有人知道是什么门派,但是五个人中最小的小师妹,生的一副天仙之貌,惹的江湖莽徒觊觎。为了保护小师妹,四个师兄吃尽了苦头,但是还是没能阻止小师妹被人抢走的下场。 却是这一路中,师兄妹间,都对小师妹生出了心照不宣的情谊,原本相互间都因谁能夺得美人归而争风吃醋,却因为小师妹被人抢走而和解,有了共同的敌人。 小师妹因为生的貌美,又没有自保的能力,被江湖各大势力当做的筹码辗转相送,几个师兄恨而不得。 在一次意外中,误入一神秘山中。 山中是一个异常古老的寨子,远离人世,与外界相隔,在寨子里他们发现了血蛊。 这种蛊是寨子里的人饲养,作为交换四个师兄弟付出了一定的代价得到了血蛊。 短短三年,配合师父留下的武功秘籍,四个师兄弟功力大增离开了神秘的寨子,回到了江湖中寻找他们的小师妹。 经过了三年,小师妹作为江湖第一美人,被当成了礼物辗转于各大势力的榻上,心态早已绝望,被四个师兄弟所救时候,整个人疯疯癫癫,美态仍在,但是神智却已经不甚清楚。 四个师兄弟一边找人为小师妹治病,一边为小师妹报仇,一路居无定所,所到之处,但凡碰过小师妹的门派之之人悉数被灭。在杀人中,手段越发熟练,小师妹被治好之后,几个人也成功成为江湖中人人畏惧的一股势力,哪怕报了仇,几人却再也回不到当初那样的心态,小师妹得知蛊毒发作,几个师兄没有几年生命时,自然是想让几个师兄能活下来,活下来最好的办法,就是喂养子蛊。 子蛊寄居在人体内,半年就会与人彻底融合无法分开。 若是这个人身体不好,半年后就会被子蛊反噬。 若是此人常年练功,身体越强横,子蛊存活时间越长,也会越强。 子蛊越强,母蛊吞噬后延长寿命越长,但是最长也不会超过三十年,所以一个子蛊的喂养,就是一条人命。 小师妹姓殷,所以才有了鹰楼。 一开始是召集各个江湖莽徒投奔鹰楼,利用他们喂养子蛊,很长一段时间都没有人发现,他们利用这种方法,残喘的活着。后来小师妹为其中的某位师兄生了孩子,却不想孩子的身上依然有着子蛊,为了保住孩子的性命,这种饲养子蛊的办法根本无法停下。 后来秘密被人发现,有人牵制住了小师妹,利用这种子蛊培养鹰楼杀手,达成他们能借着鹰楼的势力而行自己之便。所以这鹰楼的杀手,乃至鹰主,早就成为了被人牵制的傀儡,这也是玄凌得子真相后,不愿意轻易告诉宇文昊真相的原因,因为谁回去相信杀人的无辜,以及身不由己? 母蛊和子蛊的延续都需要饲养和互相吞噬,他们不死,这种毒永远无法断决。 小师妹一共有五个孩子。 所以鹰楼中,大部分天杀,都是为小师妹的孩子准备的。 血蛊像是一种诅咒,一种无法根除的毒一样困住了他们。 吾巽是小师妹最小的幼子,他得知真相,知道鹰楼从一开始到如今,目的早已经变了,因为子蛊从幼时寄居在体内,逼迫他们从小就要练武,而且比普通的孩子都要更加认真刻苦,这种东西早就成为了一种根除不去的毒。 但是一开始血蛊的存在是为了救人,所以说它是药也不为过。 子蛊一旦进入人体,就会顺着经脉血液爬入心脏,在心脏中寄居,每个月十五的时候会从心脏中爬出来,顺着血液,在经脉中涌近,这个时候的子蛊未成熟,只要感受道母蛊的出现,就会出来。到时候只要在宇文璟的经脉处划一道口子,玄凌只要将母蛊拿出他的体内,子蛊就会离开宇文璟的身体。 血蛊离开寄宿体,不超过半个时辰就会死亡。 但是玄凌的母蛊早就根深入了心脏,所以要取出母蛊,玄凌只有死路一条。 说起来也是有些可笑,一开始争着是为了活下去,争到后来发现自己认为无辜的人并不无辜,自己认为不无辜的人,反倒是无辜,这期间玄凌除了与几个一同活下去的朋友达成共识,那就是不能再让血蛊存在于这世间。那个神秘的寨子,早在很久之前,就被小师妹他们给烧毁,手段残忍,当初达成的交易,反手为了不让这样的东西存在于世间,不得不做出的决定。 如今仅存的血蛊都在鹰楼,知道真相后,即便是身上寄存着血蛊的人也被分位了两派,一派是不能再让血蛊继续延续,而另一派则是准备牺牲自己,让血蛊就此消失,玄凌便在这一派,当初追杀玄凌的人,则是另一派天字杀手,他们合力追杀玄凌,就是为了吞噬他身上的母蛊,以此延寿,又能得到深厚的内力。前段时间内,在朝廷和玄凌的人配合下,玄凌带着自己的人反杀了鹰楼中身上宿血蛊的其他杀手,如今确认身上还有子蛊的人,只有玄凌这一派的人。 而朝廷若是知道了所谓的血蛊需要以此方式苟活,想来也会做出和玄凌他们一样的决定,为了以防万一,玄凌这一派的人也不会留,玄凌存有私心自也不愿意透露他们,所以才会只身涉险,一开始玄凌就做好了准备。 * 白玉楼,文颖吃的心满意足,丝毫没有感觉到自家皇兄的不对劲,用绣帕擦了擦红通通的嘴,对着宇文璟咧开贝齿,“皇兄,温雅吃好了。” 满心满眼里都是单纯的对于美食裹腹的餍足。 宇文璟牵着文颖离开了白玉楼。 文颖垂头看着自家皇兄扣着自己手的大掌。 十指紧扣。 其实小时候,皇兄也经常会这样牵着她。 因为她经常失神,走路也会慢上一拍,所以常常在人群中若是没有人注意她,她就会落人一截。 然后皇兄就会牵着她,不过那个时候皇兄多是捏着她的手腕。 想到这个,文颖又忍不住咯咯的笑了。 “笑什么?”宇文璟回过头,看到文颖的笑不由得问道。 文颖瞬时脸红,“温雅只是想起来,皇兄从前也会牵着我。” 宇文璟顿了顿,“现在牵你和从前不一样。” 那时候只是觉得她傻。 不牵着走,是会掉的! 侧过头,却见文颖垂着眸子,安静的勾着唇角,看起来真的是十分高兴了。 可是明天,就是玄凌为他解蛊毒的日子了。 宇文璟心思莫名的有些沉重。 玄凌不肯让温雅知道。 离开之前,玄凌对他说,“聪明人做选择的时候,会权衡利弊,看起来似乎是择其优势,但是选择往往才是最让人痛苦的。” 所以,不要让她去选择,放弃糖炒栗子还是放弃甜糖包子。 聪明人会明白局势,知道权衡利弊。 但是她很笨,她如果放弃了,就会一直念念不忘无法释怀。 应玄凌的要求,就让她猜测,也许玄凌去官道上寻了那老婆子,也许会发现对方就是自己的娘亲,也许母子二人会相遇,然后顺遂的过完这一声,又也许猜测玄凌浪迹天涯,在她不曾去过的地方,逍遥快活。 翌日一大早,宇文璟就出门了。 今日倒是没有带文颖,文颖一贯不会多加揣测,年韵见她前几日都兴致勃勃的学着管家的事儿,所以今日让她随着管事儿上街采买。 买的都是些囤货,例如蜡烛、明纸等等,还有一些就是主子临时需要购置的,例如年清楚想让管家去挑两块上好的狐皮,一个要铺在茶几上,一个要铺在软塌上。刚好王府的库房里,有狼皮虎皮就是没有狐皮,上好的狐皮都已经做成了大氅了。 “狐皮也有卖的吗?”文颖忍不住问。 金珠跟在身侧。 管家道,“黄狐狸是有的,但是黄狐狸皮儿味儿大,二公子不见得会喜欢。所以得去集市上收白的,不过白狐狸少,而且难抓,也鲜少收到完整的。” “唔……”文颖眨了眨眼。 管家笑着回道,“不过二公子只是顺口那么一提,不是一定要的,咱们做下人的,若是能弄来,那自是好的,若是弄不来,二公子也不会怪罪。” 文颖点点头。 金珠轻声道,“郡主,有人跟着咱们。” 文颖抬头顺着金珠所说的方向看去,正好见一名白衣女子望着她,目光有些熟悉。 见文颖看见了她,女子从容不迫的上前,对文颖行礼道,“郡主。” 看清了女子眼角的那颗红痣,文颖才回过神,“凝雪姑娘?” 女子笑着摇摇头,“凝雪只是花名,如今我已为自己赎身,不叫凝雪了……” 文颖点点头,女子才缓缓道,“民女夜衣,参见郡主。”说罢,看着文颖的眼睛。 朝廷打探过玄凌的消息,也打探过他们的关系,所以郡主应该知道她的名字。 没想到文颖颔首后,转身就走了。 夜衣:“……” 宇文昊确实提过,不过就是在文颖去见玄凌之前,顺口那么一提,对比起见玄凌的重要任务,夜衣这个名字她早就忘到了爪哇国去了。现在对于一个知道她身份的普通百姓,文颖倒是不用多费精神去招呼,所以颔首就表示她听到对对方的行礼有所回应了。 见文颖走的干脆,和自己想的有些不一样,夜衣心下有些慌了,“郡主,夜衣想和郡主做个朋友。” 文颖顿了顿,眉头拧了拧,转头很认真的看着夜衣道,“我不随便交朋友。” 这个倒是真的。 文颖不爱出门交朋友,第一次去诗会之后她就不爱去与贵女结交了,其实她和长安一样,知道对方只是因为她们身份不得不靠近,背地里,长安也不是没有遭受非议。她和长安的不同在于,她不喜欢便不去了,而长安越是不喜欢,就越是想看看对方要如何? 所以长安出去纵使身边有贵女,但是长安放在眼里的还真没几个。 夜衣顿了顿,轻声道,“郡主,夜衣想给郡主讲一个,和玄凌不一样的故事。” 第428章 别自卑啊 夜衣提起了玄凌,文颖用了好一会儿反应过来,原来上一次真的不是巧合。 在金珠的警惕下,文颖点点头,应下:“好。” 心里想着对方也是鹰楼的人,玄凌也是,怎么鹰楼的人都喜欢讲故事吗? 文颖的疑惑夜衣自是看在眼里,到酒楼坐下后,夜衣轻声道:“糖包子?” 文颖怔了怔,澄澈的杏眸中满是狐疑。 文颖不过十五,生的脸嫩,看起来似十三四岁一半。 夜衣和玄凌一般大,因为成长的环境和后天的经历,心智早就成熟,现下看到文颖的神情,心头又微微复杂了几分,对方还是个孩子。 到酒楼坐下后,夜衣直接开口道,“我喜欢玄凌。” 文颖又是一怔。 好一会儿,脑海中翻天覆地,又是孔昱和庄蒹葭,庄蒹葭也是喜欢孔昱的,她还不曾明白喜欢为何,倒是被庄蒹葭弄的几回气闷。 回过神来,文颖顿了顿才道:“本宫也有喜欢的人。” 内心其实是气鼓鼓的,谁还没有喜欢的人啊! 犯得着几次三番来她面前下马威吗? 文颖拧紧了眉头,看着夜衣的目光一瞬充满了敌意。 和庄蒹葭一样想让她不舒坦的人! 不知道怎么的,夜衣就感觉像是被一只超凶超凶的乌龟给敌对了的感觉。 金珠听着,忍不住捂嘴笑了,谁知道自家郡主脑回路是个什么样儿的呢?反正一般人肯定是不明白的。 “不仅仅是我,我们都喜欢玄凌……郡主应该知道,玄凌和郡主讲过。”夜衣笑了笑,目光变得苍茫了起来,“八十个孩子的故事。” 文颖皱了皱眉头,明白过来,“你就是其中之一?” 夜衣勾着唇笑的很唯美,“是玄凌带着我活下来的。” “糖包子我们都是知道的……郡主一定想不到,玄凌是怎么样让我们活下来的吧……” “那时候我们五个人,最小的九岁,最大的是玄凌,也才十一岁……八十个孩子里面,最大的有十六岁,他们为了活下去,在地窖里面屠人,我们无法反抗,黑暗中只有血的味道,玄凌利用了机关将我们和对方分割开来,让对方自相残杀,但是我们也被困在了机关里,机关里没有吃的,只有尸体……”夜衣讲的很轻,掠去了血腥的形容,好像是怕吓住了文颖。 糖包子啊,他们都知道的糖包子。 那时候他们喝着人血,人血难喝,腥味粘稠发臭,为了活下去却不得不喝。 玄凌让他们闭着眼睛。 给他们形容了糖包子的味道。 甜甜的,当作自己刚喝了苦的涩口的药,塞了一口蜜饯,在血腥味中去找那一丝甜,把每一口肉,都当作咬了一口糖包子。 软软的面皮,流出来的是糖心。 糖心冷的时候,会粘牙,但是热的时候,却是会顺着舌尖流进喉咙。 “那时候玄凌还没有恢复记忆,只是鹰楼的食物没有味道,就是一个一个白的馒头,连苦味都成为了一种奢望……所以,我们都知道你,糖包子……”夜衣看着文颖。 文颖还是一脸茫然。 这是感觉自己什么也没做,怎么就感觉变得特别牛逼的样子了? “所以……为什么会告诉我?”文颖疑惑道,“这个故事玄凌讲过。” “还有另一个故事……”夜衣低下了头,“在八十个孩子里面,有一个孩子是特别的,” 良久,夜衣缓缓吐出了几个字。 “她是个细作。” “细作?”文颖皱紧了眉头,“谁?” 夜衣朝着她笑了笑,“是我啊。” 兴许是因为夜衣笑的太明朗,文颖有些不太相信。 “我娘是上一任鹰主,生下我之后我娘就没了,我的奶奶养大了我,但是因为一些原因我不得不伪装成普通的孩子,成为鹰楼的杀手,得知我是细作的时候,他们都想杀了我,只有玄凌保护了我。”夜衣说着似在回忆,那是一段苦涩的却又让人无法忘记的记忆。 娘死了,爹死了,奶奶也死了。 连小叔最后都死了。 当她的身份被暴露之后,那些人便转而将怨恨都加诸在了她身上,只有玄凌分得清楚,她一样是在死人堆里被迫成长的。鹰楼变了模样,因为寿命的限制,而她出生就带着蛊,所以奶奶爹爹娘亲已经护不住她,唯有小叔知道,这样残存苟活,结局也不过是被那些人利用。 但是那些人当时利用奶奶,要挟了小叔,小叔不得已只能隐忍。 隐忍到有个人能出现,能发现鹰楼的内情,能够让鹰楼解体。 略去了关于血蛊的事情,夜衣说的含糊,却能让文颖明白其中关系。 “夜衣很羡慕郡主,不是人人都能成为糖包子,也不是人人都能拥有糖包子,在绝境下,没有希望的话,谁也不知道今日的玄凌和明日的玄凌会是怎样的。” 文颖惶惶然,心底似乎有所明悟,但是又不慎清晰,只是隐隐感觉到了。 她是因为运气好。 所以才会成为玄凌心中特别的存在。 “为什么要告诉我。”文颖皱了皱眉头,上一次听过玄凌的故事后,她就知道玄凌是被迫的,想到此文颖忍不住问道,“我与夜姑娘不熟吧,玄凌可是还在益郡?上回他说他有事离开了。” 夜衣笑了笑,“是啊……他去了汝崖的那条官道上,就是郡主告诉他的。” 文颖眨了眨眼。 “他找到了自己的娘亲了吗?” 文颖说这话的时候,几乎是带着希冀的。 又或许说,在文颖的心里,世间之事该美满完整有个好结局的,她和玄凌已经有了一次巧合缘分,那么能不能有再多的巧合与缘分,也许她可以期盼一下,玄凌找到了自己的娘亲,那个老婆子也找到了自己的儿子。 夜衣紧了紧手,摇头道,“不知道……” 说罢扬了扬唇角的笑,“今日这个故事,郡主只怕听的不是很明白,一定会觉得夜衣很奇怪吧。” “是有点……”文颖实诚的抱着茶杯抿了口茶。 说实话,之前她与这位姑娘仅有一面之缘,没有讨厌,但也没有熟悉到怎样的地步,之所以听故事只是因为玄凌,玄凌是她第一个交心的朋友,就算知道以后他们不是一个世界的,她也希望玄凌能过得好。 好一会儿文颖歪着头道,“你会嫁给玄凌吗?” 夜衣顿了顿,点点头道,“会的。”嘴角不由得扬起了一抹笑。 “我们五个人约定好了,以后会永远在一起。” 文颖愣了一愣,摸着自己的荷包,摸摸索索的从中摸出两只小小的金乌龟,有些不舍的摸了摸,推到夜衣面前,“之前玄凌送了我礼物之后他就走了,还说我和他这辈子估摸着都不会再见到了,他是江湖中人,而我迟早是要回宫的,不过你既然要嫁给他了,这个礼物算是我送给你和玄凌的回礼。” 年清楚送给文颖的,很多人不会欣赏乌龟,但是文颖听过长安曾经说她像一只乌龟,慢吞吞的那种,莫名其妙的文颖就喜欢乌龟了。乌龟没什么不好嘛,自在又长寿,虽然慢了一点,但是开心呀! 这么想文颖内心是无比丰富的。 “郡主。”夜衣看到金乌龟后,心头微微紧张道,“在郡主心里,不知玄凌处于何种位置。” “玄凌是我的朋友。”顿了一顿,文颖认真道。 “哪一种朋友。”夜衣问。 文颖拧紧了眉头,好一会儿道,“我朋友不多,玄凌是最特别的那一个。” 听到这话,夜衣松了一口气。 抬头望着文颖,轻声道,“郡主不会忘记玄凌的是吗?” 文颖想了想点点头,“不会的。” “天色不早,夜衣还有事,就先告辞了。”夜衣抬头望着外面的天色,眼底微微黯然转过头,拿出了一个小瓷瓶,“这是太子的解药,还请郡主转交给太子。” 文颖反应过来,原来夜衣是来帮玄凌送解药的啊。 “谢谢。”文颖真心实意道。 夜衣颔首后离开了酒楼。 金珠跟在文颖身后,认真道,“郡主,下回莫要轻易再见生人了,若是对方居心不良,生了意外可怎好?” 郡主自我保护意识太差怎么办!金珠很惆怅。 总是被莫名其妙的人引走,没有出事绝对是因为郡主运气好,但是人一辈子总不能只靠运气吧。 “嗯嗯~”文颖点头,回答的无比认真。 心思却已经着急着拿药回府给自家皇兄解毒。 兴许是因为玄凌给了抑制蛊毒的药,近两个月宇文璟都没有再毒发,所以文颖才放下心来认为今天也会和上个月一样平常度过,否则皇兄早上就不会如常出门。 而此时宇文璟也苍白着脸回了王府,长袖下敛着的是被纱布包裹着的手,小心翼翼的藏着。 文颖送来了解药,宇文璟因为自己面色不佳,所以没有出去看文颖,但也让人收下了。 让大夫看了一看,只是普通的补血药丸,对方没有害人之心,便知晓对方确实是玄凌的人,才彻底放下心。 宇文昊就立在宇文璟身旁,确认大夫说宇文璟的身体内已解了蛊毒,因为失血过多所以暂时有些虚弱罢了之后,“父王已经派人去跟着他们。” 宇文璟点头没有说话。 这样的蛊,确实不应该存在于世间,他们虽然有心结束,但是却不能避免是否还会有人得知他们的下落,利用他们,最后身上有蛊的至于他们,所以父王只是为了以防万一,再出现鹰楼之事。 所以第二天脸色好了一些后,宇文璟才出现在几人的面前。 年韵和长安听到蛊毒已解都松了一口气儿 鹰楼的事情总算是结束了,此时年四重见年韵他们在这里待的久了,也开口开始赶人了,作为文安王与文安王还,还有太子怎么能离朝如此之久? 年韵说了好久才说服年四重,现在赶回临淄肯定会遇见雪路,不好行,所以年后再走。 辗转到了十二月要过年的时候,年韵和宇文昊带着几个孩子上街逛益郡的年会。益郡的年韵也热闹,竹炮声噼里啪啦的作响,文灵眨眼看着自家娘亲被爹牵着,自家阿姐文颖安静地被皇兄牵着,心里突然有些塞塞的。 干脆别过头,看了一会儿,杏眸蓦的睁大,“哎!那不是表哥吗!” 众人下意识的看过去,只见年清楚惯来乐着不着调的神情上,现下去多了一些欣喜,拽着另一名书生模样的白面男子,喜道,“真娘!这些年来你到底去了哪里,我一直在找你!” 白面男子一听,乌黑的眼睛闪过一丝慌张,立刻骂道,“什么真娘!我是个男人!是男人!” 尖声开口,力要解释。 年清楚笃定道,“不,你就是真娘,你就是化成灰我也认得!” “???”白面男子顿时面色沉了下来,“什么化成灰你也认得?你这是咒我呢!” “你承认了!”年清楚脸色一喜,“真娘!你回来了?” 打量着白面男子一身,紧张道,“真娘,你女扮男装回来,可是遇见了什么难处?若是你有男主,我可以帮你。” 又是这副模样! 白面男子忍不住了,“年清楚,你特么瞎啊!老子从头到尾,一直都是男的!” 年清楚嘴角抽了抽,惯来带着痞气的眸子里,充满了一丝危险。 脸上却是笑着温柔道,“真娘,你是个女子,我确定。”一副痴情不渝,排除万难也能认出心爱之人的痴心模样。 说罢拽着白面男子就走了。 白面男子顿时慌了,“来人啊!救命啊!”整个人双腿一软,死皮赖脸的倒在地上,饶是如此也不能打消年清楚拖着他走的决心。 “年清楚,老子是男人!是男人!” 年清楚咧着一口白牙,无比认真,“真娘,你是女人。” 白面男子顿时红了眼眶,伸手大庭广众扯着自己的已经,露出自己平坦的胸口,“老子是男人!是男人!要老子说几遍!” 年清楚勾了勾唇,回的无比深情,“真娘,胸小别自卑,我不会介意的。” 文灵眨着眼,好一会儿摸了摸鼻子惶惶然道,“爹娘,表哥当街强抢民男了。” 哎,真娘,是表哥当初说的那个花魁吗? 第429章 白面男子 白面男子被年清楚拽着的样子,好不引人瞩目。 “救命啊!”白面男子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抱着路人的大腿不肯松手,哪怕路人用力的狠踹了几脚,也依旧一副真爱求救的模样。 年清楚眼角抽搐了两分,唇角轻勾,脸色无情丝毫不顾男子形象。 文灵微微走近就听男子嚎啕大喊道,“年清楚!光天化日,你想做什么!信不信老子去衙门告你!” 年清楚笑的温柔无害,比往常的不着调却更多了几分阴鹜。 “表哥!”文灵适时跳出来,挡在年清楚的面前,“表哥!大庭广众下和男人拉拉扯扯的,你想干啥?” 年清楚立刻紧张的往周围看了看。 发现只有文灵一个人的时候松了一口气。 没想到文灵直接道,“表哥放心,爹娘都看尽了,不过爹和皇兄都忙着陪娘亲和阿姐,没空理你啦!” 年清楚:“……” 白面男子立刻道,“小姑娘,你表哥疯了!快!抓住他!把他带回去!” “你才疯了!”文灵毫不客气的顶了回去。 护短当属第一人了。 年清楚黢黑的瞳孔转了转,闪过一丝异样的光,笑道,“拜托小表妹一件事可好。” 白面男子下意识便有不好的预感。 还未来得及跑,肩头就被人点住。 年清楚作为王府的二公子,功夫还是有的。 文灵眼底的灵动转了一转,“得看看是什么事儿?” “想借小表妹的婢女一用。”年清楚道。 “哎,我还没有婢女,不过阿姐有……我得去问问阿姐……”文灵道,“不过表哥借婢女做什么。” “给他换身衣服。”年清楚指了指白面男子。 白面男子立时惊恐道,“喂!年清楚,事情都过去五年了!都已经是陈年的旧鸡毛掸子了!还拿出来用啊!” 年清楚阴阴的换了一副面孔,冷冷笑道,“别说五年,就是五十年都过不去。” 文灵觉得事情不是这么简单,本着八卦的心态乐颠乐颠的去找文颖和宇文璟。 宇文昊牵着年韵逛着夜市,看着几个小孩儿扒拉哎一起,看看不远处的年清楚,点点头让几个年轻人凑一起去完了。 文颖乖乖的被宇文璟牵着,看文灵在前面一蹦一跳的,轻声道,“长安,发生了何事?” “阿姐,你还记得当初在寺里,表哥给咱们讲的那一个情真意切可怜巴巴的故事不!”长安道。 “嗯……”文颖点点头。 “那花魁竟然是个男人!”文灵一脸惊奇,“哎,表哥竟然喜欢上了一个男人。” 不由得打量了年清楚手中的白面男子。 肤白,身形纤弱,五官干净清秀,一双乌黑的瞳孔,就是此刻表情不咋搭。 文颖微微有些吃惊,张着檀口没有闭上。 宇文璟拧紧了眉头有些疑惑。 只是想到了霍光和刘子业。 文颖见他不知情,想了想便主动垫脚凑到宇文璟耳畔,将年清楚的事情慢吞吞的说完。 说实话,文颖说了很长的一段。 但是宇文璟没咋听进去,就是感觉颈脖间被一股软软的气息,喷的痒痒的。 搭着的眸子多了几分深长,只知道就是年清楚喜欢上一个花魁,对方怀了别人的孩子还不愿意接受他。 反正是挺可怜的。 现在一说那女子竟然是个男的。 这曲折的倒是让人匪夷所思了。 年清楚看见文颖和宇文璟带着丫鬟过来了,也没着急解释,揪着白面男子去了前面的冰人馆。 白面男子心里发憷,心虚道,“年清楚,我认错,我道歉还不行吗?” 年清楚面无表情,“本公子喜欢的人,怎么可能是个男人。” 所有人面面相觑。 年清楚毫不客气的把白面男子丢进了冰人馆,让金珠和银珠给他换衣,化妆,单独与金珠和银珠又说了几句话,金珠和银珠点头进去。 几人在外头一脸好奇的围着年清楚,却见年清楚在将白面男子送进房后垂下了眸子,看起来十分黯然了,文灵想开玩笑的心思,不由得也正经了起来,“清楚表哥?你没事儿吧……” 年清楚晃神道,“没事……” 文灵小心的看了里头一眼,唏嘘道,“清楚表哥,他是真娘,就是你当初喜欢的那个女子?” 宇文璟侧头看了一眼,文颖杏眸微睁,盯着年清楚表情认真,也带着几分好奇。 目光往下移了移。 从粉白的耳垂一道白嫩的颈脖上,然后才移开目光。 说起此事,年清楚脸上有些迸裂。 怎么说呢。 两个月前,有人告诉年清楚,益郡来了一个人和当年的真娘极为相似,可惜就是个男人。 年清楚原本没放在心上,可是那天远远的看了一眼,发现对方何止是极为相似,简直就是一模一样,而且看见他后对方眼里那一闪而过的心虚,然后很快就离开了,年清楚心下就更觉得奇怪了,便派人去查,这一查,查出真娘竟然是个男人! 要知道,真娘在年清楚的心里,那就是着了魔的,入了迷的,挥之不去,如鲠在喉。 心头有个巨大的坎儿,那都是因为真娘。 可以说,真娘是他的白月光,是他的朱砂痣,是他对男女之情一切美好的启蒙,又是他对懵懂春心的向往。 而当初他有多期待再和真娘相遇,现在就有多想掐死白面男子。 面对小表妹浓烈的求知欲,年清楚只能艰难的突出四个字,“说来话长,此事一言难尽。” “那你就长话短说,多说几言……”文灵轻声哄道。 年清楚:“……” 非得在他伤口上撒盐吗? 好一会儿才道,“有人告诉我,益郡来了一个和真娘一模一样的男子,我无意中看了一看,结果发现他就是真娘……”年清楚拧紧了眉头。 “表哥你……喜欢男人……”文灵小心翼翼道。 “呸!”年清楚一脸嫌弃,“我喜欢女人!” 想起来就怄火! 真娘竟然是个男人! 说出来都感觉就跟自己吞了碎瓷片一样,割的喉咙痛。 “可是他明明是个男人啊……”文灵眨眼,“虽然看起来是挺娘的!” “但是三年前,他确确实实是青楼的花魁……”年清楚忍不住抠了抠脑袋,反正是很憋屈。 “所以表哥你也不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要是知道,他早就没命了!”年清楚冷笑。 门里面的白面男子打了个寒蝉。 早知道就不回来了! 还不是有人告诉他,南阳王府的二公子至今还惦记着他,为了他到现在都没娶。 他就想着要不要回来解释解释,免得白白耽误了。 毕竟南阳王府的年二公子是真的单纯啊。 但是现在看来,单纯个屁! 半晌后,金珠和银珠出来,“表公子,公主,好了……” 白面男子背对着几人坐在屋子里,穿着一身枚红色的长裙,墨色的长发披在脑后,被金珠和银珠高高盘起。 男子高挑纤瘦,骨架极细,穿上女子衣衫后从背后看与女子并无区别。 文灵都有些好奇了,静静的等着白面男子转过身来。 好一会儿突然意识到,哎,对方被表哥点穴了! 年清楚也有些凝重的起身,静静地看着白面男子。 但是却不敢动,似乎是在怕着什么。 文灵等不急了,一蹦三跳的跑过去。 金珠和银珠功成身退,回到文颖身边轻声道,“郡主。” 文颖点点头,然后就见文灵看着白面男子的装扮后怔住了。 微微睁大了眸子,也想挣脱宇文璟的手去看一看。 手上一紧,宇文璟很认真的看着她,“你要挣脱我去看别的男人?” 文颖清澈的杏眸在眼眶里转了一转。 粉唇轻抿,有些委屈。 她只是好奇清楚表哥喜欢的女子……不对,是男子是什么样子…… 宇文璟见她好奇,还是牵着她往前去看了看。 反倒是年清楚停在原地。 说实话,年清楚内心很复杂。 他脑海中想过无数次他和真娘的相遇。 也许真娘赎了身,生下了孩子,寻了个老实人家嫁了相夫教子。 又也许真娘选择打掉了孩子,一个人在外漂泊。 呵呵哒! 结果呢! 年清楚调查清楚了对方确实是个男子,但是却不怎么都肯相信当年那个把自己迷得三五颠倒的是个男人! 神特么的怀孕! 宇文璟带着文灵去看白面男子,二人也是愣住。 他真的是男人? 二人内心就一个想法。 不为别的。 按照年清楚所说,金珠和银珠给白面男子上了妆,在额间上点了一点美人痣,画了远山眉黛,白面男子本就白,倒是用不着打粉了,不过眉眼上都涂了妆粉,原本五官就生的好,轮廓又不同男子一般那样粗狂,秀气的很,现下上了妆就完完全全将男子那点特征全都给掩了下去。 白面男子垂着脖子,安静的穿着一身红裙坐在那里眉眼低顺的模样,竟然凭空多了几分安静的幽然姿态,羽睫偶尔颤抖,眼角竟是天生的媚态。 这那里是个男人,根本就是个女人好吗?别说是个女人了,就是许多女子这辈子也长不成这样儿。 可仅仅是上个妆,一个男人变成如此,着实是让人惊叹。 白面男子有些不赖烦的转了转眉眼,“看够了吗?” 这群人,就跟参观宠物一样的看着他,他知道自己生的好看,但不至于这样人人都爱他吧! 三个人心里不约而同只有一个想法。 煞风景! 这嗓子真煞风景! “给他洗了!”更煞风景的是年清楚的吩咐。 年清楚声音中带了一丝怒意。 他让人给他上妆换衣只是想看看自己当年是不是眼瞎,但是这仅仅是一个背影,他就不敢去看了。 男子面色一抽,怒道,“给我解开穴道!” 有病吧!那么大费周章的给他换了衣衫上了妆,竟然看都不看一眼。 那他在这里岂不是白坐的那么久? “算了!把他给我丢出去!”年清楚也说不清楚心里怎么复杂的,转过身就离开。 但是明眼人都看出来,年清楚很不对劲。 宇文璟微微动手,解开了白面男子身上的穴道,转过身吼了一声,“年清楚!你转过身来看看!” “滚!”年清楚头也不回,直接就走了。 白面男子追上去,奈何年清楚人早已不见,白面男子重重的锤了一下门墙,也是有些憋屈。 但是更多的是愧疚。 看着三个小屁孩儿,轻声道,“喂,你们帮我给他带句话,我道歉,当年的事情是我对不起他。” 第430章 心塞过往 《郡主养成记》第430章 心塞过往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431章 实情再变 很快甄良都摸了摸胸口,撇撇嘴道,“还有人和小爷一样,能抛开世俗,这般洒脱?” 原来是见过世面的,那就不足以为奇了。 文颖没有开口,因为这件事情归咎到底也是别人的事情。 她不喜欢别人对自己的事情议论纷纷,自然也不喜欢对别人的事情指手画脚,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生活的方式不是吗? “嗯……”宇文璟喝了一口茶,发现茶有些凉了,镇定的放下了茶杯。 “那他们最后呢?”这下换甄良好奇了。 宇文璟看着他冷冷道,“被赶出了齐国。” 甄良顿时面色一变,慌张起身,“不是吧!” 抓耳挠腮,没听说过齐国法律,男男相爱还要被赶出齐国的! 这下严重了! 后知后觉的,甄良突然意识到刚才文灵的自称。 公主? 再想到年清楚的身份。 脸色顿时刷白,好一会儿怂包的问道,“我现在跑还来得及吗?” 噗嗤一声,文颖忍不住笑出了声。 下意识揪着宇文璟的手,轻声道,“他们好像不是因为这个原因被赶出齐国境内的。” 文灵和文颖都是知道被囚禁在皇宫星天殿和地牢中的那两个人的。 听到这话,甄良顿时就放下了心来,看着文颖弯弯的眼角,奉承心态涌了上来,“小姑娘笑起来真好看!” 文颖冷不丁的被夸了一番,小脸上涌出了一丝绯红。 长这么大,还真没人夸过她好看。 因为周围的人都比她更好看,所以站在一起的时候,她反倒是最不起眼的那一个。 宇文璟面色一沉,“说完了?” “说……说完了……”甄良被这冷冷的一声,心肝颤,不知道自己怎么惹了这位小太子。 “说完了就赶紧走。”宇文璟冷声道。 “那……”甄良的目的可不是这个,他是要道歉的,至少解了年清楚的心结吧。 “自己的歉自己道!”文灵反应过来,站在甄良的面前重重的踩了甄良一脚。 踩的甄良龇牙咧嘴,想想对方的身份只能咬牙咽下了,“自己道就自己道。” 文灵松了脚,蹭蹭蹭的回了自家皇兄身边。 甄良转头看着三个小萝卜头又坐到了一起,惶惶然道,“小爷我可走了。” “走吧走吧……谁要留你吃饭不成。”文灵嫌弃的挥手。 金珠和银珠一直站在身边,眼下提醒道,“公子不用换身衣服?” 甄良看了一眼自己。 下一刻便站直了身子,搭着眸子文静的样子还真有那么回事儿。 “也不是第一回了……” 出脚看了看,问了一句,“有绣鞋吗?” 众人:“……” “没有公子的脚码。”金珠很认真道。 甄良眼角抽了抽,极为熟稔的将裙子一捞,遮住了一双大脚,姿态优雅的离开了冰人馆。 几个小家伙坐在冰人馆里面,文灵尤为惆怅,“清楚表哥大受打击,事情有些棘手呢。” “嗯?”文颖眨眼,“我想表哥应该不会出现大问题吧。” “可是表哥找了甄良那么久……现下心里的阴影有这么大,一时半会儿走不出去吧……表哥会不会以后……”文灵隐隐有了一种担心,“表哥以后会不会喜欢上男人?” “咳咳咳咳……”刚说完门口就传来一阵咳嗽声音,“小表妹未免太小觑表哥了。” 众人心头一凛,转头看着门口。 “表哥,你……你没走啊……”文灵打了个激灵。 其实在南阳王府,除了年清醒以外,年清楚的性格倒是最好的,虽然吊儿郎当不着调,但是好玩儿,所以和文灵他们倒是没什么隔阂。 “我走了谁关门,这个时候馆里可没有人……”年清楚手中拿着一把钥匙,整个人背对着光,看不清楚脸上的情绪。 平时馆里都是有人的,不过今天例外。 几人起身。 “天色不早了,你们该回家了。”年清楚像是带着小孩儿的大人一样,低沉着声音道。 三个大小孩儿倒是没有在年清楚面前绷着姿态,乖乖的到门口等着和年清楚一起回王府。 年清楚一个人进了馆,灭了灯,关了门上了锁,有一种说不出的落寞感。 几个人都没有说话。 文颖被宇文璟安静的牵着,跟在年清楚身后。 金珠和银珠也没有说话。 文灵一双杏眼滴溜溜的转着,打量着灯下几人的声音,年清楚在前面,影子被拉的老长老长的。 冷风呼呼的吹着,路过一条长长的巷子,隐隐传来低嘶声和辱骂声。 “你个死人妖,半夜三更不睡觉,跑出来吓人!”几个醉酒鬼围着一团黑乎乎的影子,拳打脚踢。 “打人别打脸,别……”这语气可不是熟悉的,才离开几人的甄良。 年清楚身子一僵,目光凌厉的投向小黑巷子。 甄良抱成一团,承受着身上的痛苦,语气中微微哽咽,没出息透了。 “害得老子以为你是个娇滴滴的大美人儿呢!”为首的粗莽男子,手中拿着一坛子酒灌了自己一口,脚下又是重重的一踹,“吓到老子了知不知道!” “哥,别打脸!我靠脸吃饭!”甄良努力的捂住自己的脸。 旁边两个男人一左一右的踩着他的手。 为首的男子醉醺醺的来气儿呢,哗啦一声将酒坛子砸在地上,“靠你妈的脸吃饭,也不知道撒泡尿照照自己……什么德行!” 说着就要解开裤腰带,裤腰带解了一半,脸上便被人重重挥了一拳,一时头昏眼花,怒嚎道。 “谁!” 面前的人模模糊糊,还没反应过来,又听闷哼两声。 “大……大哥,有人袭击咱们……” 然后还来不及反应,刚才还气势凶猛的几个人,转眼就只有挨揍的份。 不远处的文灵目瞪口呆。 “皇兄……表哥这是在英雄救……救美?” 年清楚在众人的面前一向是风趣幽默,温文尔雅,不动如风的。 现下揍起人来发了狠劲儿,踹的刚才还气势汹汹的几个人转眼怂的跟狗一样。 连甄良都怔住了,有些柔弱的从地上站起身来。 毫不怀疑年清楚可能是把想到他的劲儿用在了几个最酒鬼身上,丝毫没有客气。 年清楚揍的几个人跪地求饶,“爷,我们错了,别打了……” 所有人都没有开口,一直等着年清楚发狂似的揍完了之后,甄良一看有人保护自己了,厚着脸皮重重的往为首人的脸上踹了一脚,“让你们别打脸!” 众人:“……” “刚才怎么没这么出息?”年清楚低低的声音压着一抹阴郁。 甄良顶着一脸鼻青脸肿,理直气壮,“打不过!” 他又不会武功。 三个醉汉以为他是女人,想调戏一番,他本来没说话的。 几个人变本加厉直接动手,他不得已开了口。 没想到这一开口暴露了自己,对方直接就上手了,两个人压着他,一个人负责打。 他还能怎么办,抱头挨打呗。o(╥﹏╥)o 年清楚没有说话,就那么阴沉沉的看着他。 甄良轻飘飘的耸了耸肩,“没事习惯了。”忍不住摸了摸自己的脸,心疼的龇牙咧嘴。 年清楚额头青筋一瞬紧绷,揪着甄良的衣领子,“你就这么贱?” 冷目泛红,心里说不出来是什么感觉。 他找了那么多年的人,从女人变成男人不说,性子变化也极大。 这种感觉就好像自己当初眼瞎的时候,吃了一坨屎一样。 对甄良的恶意也是对当初的自己的某种嫌隙与不接受。 甄良歪着头,轻声道,“是啊……我就这么贱,让年二公子失望了……” 他改不了,就算家里人后悔了,把他关在屋子里不让他出去,他还是忍不住扮成女人,哪怕是只有自己欣赏镜子里的自己也高兴。 只是这话让几人心里都是一怔。 该说甄良勇敢还是说他胆小? 他随口说着自己所谓的朋友在坦诚之后,回家被人砸鸡蛋以及烂菜叶子说的那么无所谓,却让人听到了其中的艰难,走上一条和别人不一样的路,无疑是需要勇气的。 可是现在,甄良却如此脓包的接受别人的欺辱,可不是胆小? “你来找我,不是想道歉,你是想求我帮你找杨纯是吗?”年清楚沙哑着声音道。 甄良慌了。 “不……不是……”他怎么会想找杨纯呢,当年可是杨纯先抛弃他的。 年清楚冷哼了一声,“我可以告诉你杨纯的下落……” 甄良嘴上说着不,但是眼睛却看着年清楚不敢移开半分,生怕错过一点消息。 却听年清楚面无表情道,“他死了。” 甄良脸上血色煞退,声音颤抖,“不……不可能……” “你逼着他面对现实,当年你离开不是一个人离开,你是和杨纯一起消失的。”年清楚冷声道,“你们去了襄阳郡的一座小镇上,杨纯买了一座宅子与你,你们二人在宅子里苟且了三年,两年前杨纯抛弃了你,你被甄家的人带走,整整关了两年不是吗?现在一出来,难道不是为了找杨纯?” 甄良剧烈一颤,是事实被戳破的恐惧。 年清楚得知甄良是男人的事情后,明白了一开始自己就找错了方向,怀疑是否是杨纯与甄良一起骗了自己,就让人去打探了杨纯的消息,半个月前就得到了全部的实情,所以他生气,不仅仅是气甄良的欺骗,而是气甄良还以道歉的借口,企图接近他,方才在冰人馆还卖惨!真当他年清楚还是当年那个单纯无知的傻小子? 第432章 一醉方休 年清楚当然没有告诉甄良杨纯是怎么死的,他揪着甄良的衣襟将他重重的抵在了墙上,咬牙道,“别再找杨纯了,回甄家,只有甄家能护住你。” 说完年清楚就松了手,转身头也不回的离开。 “抱歉。”在他身后,甄良揪着自己的裙摆,低低的说了一声。 年清楚停下了身子,很清楚明白的说了一句,“我喜欢女人,喜欢的是醉香楼里那个不管不顾,不肯回头的真娘。” 而不是面前这个死不悔改,死皮赖脸,撞了南墙也不回头的怂包。 何况从一开始他就是一厢情愿,甄良和杨纯的故事他从来没有参与过,甄良也从未对他表露过兴趣。 包括他们之间的纠葛,他也是最后才知道的。 几人乖乖的跟在年清楚身后。 文灵小声跟在宇文璟身旁,悄悄道,“皇兄,我很好奇。” 宇文璟轻声道了一句,“不懂就问。” “好勒……”文灵乖巧点头。 文颖眨了眨眼,“唔……”了一声。 宇文璟停下,俯身在文颖耳边问了一句,“你也好奇?” 文颖搭着眸子,小手不自觉的扣着宇文璟的手心,以作应答。 是很好奇啊。 不过扒拉表哥的伤口是不是不太好,她能感觉到表哥现在很难过。 似知道文颖心头所想,宇文璟摸了摸文颖的脑袋,“放心,表哥很清醒。” 转头后,宇文璟沉声道了一句,“表哥,晚上要喝酒吗?” “喝酒?”年清楚嗤笑了一声,侧过头,“小屁孩儿能有多少酒量?” 宇文璟脸不红心不跳,“千杯不醉。” 年清楚想了想,“行,一会儿来我院子。” 文颖回过头看了一眼,甄良还站在那里,整个人与黑暗融成了一片。 一只大掌捏着她的下巴,拧过她的脑袋,“他有我好看?” 文颖感觉心跳滞了一下,好一会儿认真道,“他扮女人好看。” 宇文璟:“……” 干脆的松了手。 行吧,这个他承认。 几人回了王府,王府的管家在门口等着,哈着气。 看着几人回来终于放下了心来,“表少爷,表小姐终于回来了,若是再不回来,王上估摸着就要派人去找你们了。” 这个时辰,还有几个人在外面溜达。 灯会都已经结束了。 “路上出了些事儿,耽误了些许时辰。”文灵道。 文颖开口,“我去看看爹娘。” “我陪你去。”宇文璟道。 文灵估摸着也不需要自己去,眼珠子一转,“我去挑酒!” 几人分工合作。 年韵卸了头钗,在脸上抹着前几日文颖和宇文璟上街听到有一家铺子卖的雪花霜极好。 美容养颜抗衰老,每个月还限量卖。 所以买了几罐来给年韵试试,用起来比起章佳氏从前鼓捣的那些效果好上不少。 宇文昊站在门口,看着宇文璟还牵着文颖的手微微放下心来,“回来的这么晚?” “嗯,出了点事儿……”宇文璟道,“父王,晚上我们可以去清楚表哥的院子里喝酒吗?” 宇文昊顿了顿,看了一眼文颖的表情,沉声道,“你自己决定,温雅和长安不能醉酒。” “是。”宇文璟点头。 得了准令,二人才去了年清楚的院子里。 年清楚坐在椅子上,桌子上放了好几坛酒留,大有今夜一醉方休的架势。 看着宇文璟和文颖,挑笑道,“都到家了,还不舍得松手?” 文颖下意识的挣脱开,却被宇文璟紧紧的拽住。 一本正经,“父王母后允许了。” 年清楚:“……” 小小年纪就学会秀恩爱了?哪里来的破习惯? 文灵抱着一个小坛子过来,“皇兄,我给你和清楚表哥挑的是花雕,阿姐,我们俩喝桃花酒,不醉人的。” 文颖还没喝过酒,今晚提起要喝酒,不知道为什么心情有些激动呢,感觉血液都被烧了起来。 金珠和银珠将桃花酒掺进了酒壶里,年清楚大手一挥,“我和小表弟的不用,男人喝酒哪儿能用杯?我们用碗。” 直接! 四人坐下后,年清楚看了一眼。 突然有些头大,自言自语道,“我是不是有些欺负你们了?” “嗯?”文灵眨了眨眼,“怎么会!表哥你一个人可要跟我们三个人喝呢!” 年清楚噗嗤一笑,抬手指着自己,“我,今年二十三了。大了你们可有十岁了。” 这话说的。 宇文璟沉声道,“我十五了。” 文颖点点头,“表哥,温雅及笄了。” “行行行,你们都是大人了。”年清楚笑道,“除了长安。” 文灵撇撇嘴,“以岁论人,表哥真肤浅!” 年清楚:“???” 抬手撤了酒坛塞子,倒入大碗,“表哥我,先干为敬!哎,这杯你们不准喝,给我点面子。” 好歹他年清楚当年交友广泛,也有千杯不醉的称号,虽然这几年蛰伏了,但是底子还是有的。 文灵毫不客气的抬手摁住了年清楚的手腕,“表哥,别喝醉了,我们是要听故事的。” “我有说过要说了?”年清楚抬眸,逗弄文灵。 文灵顿时气鼓鼓的,“不说就没人陪你喝酒了。” 年清楚笑道,“我可以去找大哥!找清……” 说完自己就顿住了,“算了,清醒一喝酒就发酒疯,逮着人乱亲。长安温雅,你们俩不发酒疯吧!” 文颖不习惯撒谎,文灵已经很严肃道,“当然!我们从来没有发过酒疯!” 在南阳王府,除了从前的年韵滴酒不沾,其他孩子从小时就开始喝酒。 年清楚当然没多想。 而年韵因为沾不得酒,自然也没有让文灵和文颖喝酒的,宇文璟倒是和宇文旭一起对酌过。 一杯酒下肚,周身热了几分,年清楚才惶惶然道,“当年我爱好广泛,结交了一群朋友都不是简单之辈。有些是郡王之子,但是更多的却是江湖中人。” “好!”文灵豪爽道,“就看在表哥这般不拘小节的份上,咱们感情深一口闷!” 瞄着自己眼前的小酒,文灵乐癫癫的和文颖碰杯,还高举杯,让年清楚和宇文璟配合。 见文灵小小年纪如此豪爽,年清楚乐了,“小表妹必定酒量不凡,日后肯定会出人头地。” 啧啧,这哪里是夸女儿家的话,偏偏文灵听的高兴。 抿了一口桃花酒,嘶了一声,“好甜啊……” 文颖也酌了一口,“唔……好喝……” 年清楚笑了笑,又与宇文璟共饮了一碗,继续道,“杨纯离开了杨家,当时已经娶了妻,妻子是江湖烈焰堂堂主的女儿。说来也是我当年少不经事,没有看出来,杨纯虽然喜欢去青楼,每一次找了许多女子作陪,看起来似乎无比花心,但是其实那些女子他一个都没有真正的碰过,现在想来当时他应该是想证明一些什么。” 比如,证明自己其实是喜欢女子的,所以整日与朋友混迹于青楼。 又饮了一碗,年清楚叹了一气道,“杨纯其实是个不错的人,他谈吐不凡,有礼有节,为人处世都十分圆滑。虽然是烈焰堂堂主的女婿,但是烈焰堂的堂主将堂中许多事情都交给了他,被他处理的仅仅有条。那时候我们常常笑他,明明家有娇妻,却喜欢醉于青楼不知好歹。” “真娘一开始出现的时候,其实我是没有动心的,后来是因为看见真娘对杨纯不加掩饰的目的,我才不自觉的关注她。她望着杨纯的目光……很复杂……”年清楚摸了摸自己的胸口,“就是有那种,又爱又恨,爱而不得。杨纯也是,明明不愿接近她,却又不肯让别人接近她,真娘出现的第一天,他就让人包下了她,却又不带她。每一次真娘都会很巧合的出现在杨纯出现的场合,那时候我也在……” 在年清楚当时的眼里,是心疼吧。 就是觉得杨纯已经有家室了,一个青楼女子,在场有那么多公子,她为什么就非得杨纯不可? 不过后来知道了。 “表哥,我敬你是条汉子!”文灵突不其然的再次举杯。 “想喝就喝。”年清楚无奈的笑了笑,“醉了一会儿我抱你回去睡觉。” 文灵撇嘴,“我哪儿会那么容易醉。” “也是,桃花酒没什么酒度。”年清楚看了一眼,自己喝花雕,比起桃花酒来,桃花酒就像是水一样。 文颖笑了笑,低头看见旁边递过一个大碗,抬头看了看,对上宇文璟的目光,好一会儿慢吞吞的举杯,小瓷杯和大瓷碗轻轻碰了一下,叮的声音清脆的很好听。 “那杨纯到底是怎么死的?”文灵自己抱着酒杯开始打酒嗝儿。 年清楚晃了晃神,“被打断了腿,烈焰堂没有治他,将其锁在了堂里,郁郁寡欢而死。” 话一出,所有人都怔住了。 年清楚笑了笑,“我也是半个月前才知道的,今日听了甄良的话,我大概猜到的,原因可能就是因为甄良。” 文灵拧紧了眉头,“烈焰堂这般残忍吗?杨纯不是烈焰堂堂主的女婿吗?” “烈焰堂堂主爱女,其女被宠大,心性极高。”年清楚压低了声音,“这样的女子怎么甘心做别人的替身,而且替的还是一个男子。” 可以说,简直是奇耻大辱。 第433章 先盖个章 甄家与杨家乃是世交,甄家开青楼,杨家开赌场,在江湖中均有些人脉。 杨纯离开杨家后独自闯荡,无意间遇见了烈焰堂堂主的女儿,正好也被对方看上,出于自己的私心杨纯便和其成了婚,生下了一个孩子。烈阳堂堂主将手头的生意交给了杨纯,杨纯靠着自己的能力倒也混出了些名头。 然后后来甄良的出现让杨纯意识到自己确确实实喜欢上了一个男人,这样的感情多数人难以接受,而且杨纯也知道自己的妻子是什么样的心性,但是按捺不住自己的感情,终究还是带着甄良走了。 那时候年清楚年轻,身份又是南阳王府的二公子,他不可能大费周章动用王府的势力去找真娘。 杨纯手头有些势力,稍微动了动手,倒也瞒天过海了。 带着甄良去了小地方隐居,过了一段二人世界。 但是杨纯还有别的身份,所以甄良常常一个人在院子里等杨纯,有时候是半个月,有时候是半年,但是为了等杨纯回来,三年也就那么熬过去了。 不过终究是纸包不住火。 烈焰堂的堂主原本就是心胸狭隘之人,得知自己的女儿受了欺负,便要找到甄良给杨纯一个好看,设计陷害杨家,杨家就此没落,杨纯知道自己逃不了,那一天走后就再也没有出现,也没有告别,第二天甄家的人就出现带走了甄良,一关就是两年。 其中细节年清楚并不清楚,只是后来得到的消息。 听完了这段故事,文灵也成功喝完了一壶桃花酒,杏眸中多了两分怜悯,看着年清楚仰头顾自灌着酒,醉醺醺的问道,“表哥,那你是不是很难过啊。” 年清楚放下了酒坛子,就说了一句,“丢脸。” 他大概就和当初的杨纯一样,心里过不去那个坎儿。 又觉得丢脸自己眼瞎,雌雄不辩,厚着脸皮也要倒贴一个男人! 再想想今日甄良的那个模样,他心里确实没办法怪他,这件事从一开始就是他自己一厢情愿,他怎么可能会喜欢上一个怂包? 现在大概,就是觉得对方可怜罢了,或者从一开始,他就只是怜悯对方。 怪自己同情心泛滥。 宇文璟倒了一碗酒,见文颖红着脸眼神已经恍惚,却还要给自己倒,抬手将她的酒壶拿走了,“不准喝了。” 文颖乖乖巧巧的低下眸子,糯糯的说了两个字,“好喝。” 不由自主的舔了舔唇瓣。 眼神都恍惚的一个看成俩了。 “好喝也不能再喝了。”宇文璟沉声道。 “皇兄!你偏心!”文灵抬起头,伸手想去夺过宇文璟手中的酒壶,“你只看着阿姐,都不在乎我有没有喝多。” 宇文璟举的远,文灵站起来的时候用了力,手肘撞在了桌沿边上,痛的嘶了一声。 然后转头就咚的趴在了桌子上。 年清楚放下了酒坛子,侧过头撩着文灵的头发看了看。 “醉了?” 下人都已经被斥退了,金珠和银珠都在院子外头候着。 年清楚笑了笑,“到底还是酒量不行啊。” “醉了。”宇文璟起身,单手揽过文灵的手,准备抱着她回房。 年清楚起身,“我来吧。” 宇文璟道,“不用。” “到底你们也是陪我喝酒的。”年清楚笑了一笑,“这种体力活儿,还是让表哥来。” 宇文璟看了一眼被当成体力活的文灵,“……” 文颖晃晃悠悠的起身,“那,那我和长安回去歇息了。” 这一起身眼前更花了,摇摇晃晃的,文颖撑着起身蹒跚一步差点儿摔倒,宇文璟下意识的去扶住她,一手带一个还真不合适。 年清楚摸了摸鼻子,“雅表妹大了,我抱不合适。” 抬手还是将年纪小一些的文灵抱了起来。 文颖被宇文璟半掺半扶,大半个身子都靠在宇文璟怀里,恍恍惚惚的抬头,乌黑的杏眸茫然一片,眯着要仔细看宇文璟。 宇文璟勾了勾唇,“麻烦表哥了。” 出了年清楚的院子,门口的金珠银珠要上前帮忙,便听宇文璟吩咐道,“去准备醒酒汤。” “是。”金珠应下,去了厨房。 “我还能喝!”年清楚怀里的文灵,霎时伸手,差点儿戳破年清楚的头盖骨。 年清楚险险的往后一仰,额头微微黑线,“不是说,没发过酒疯吗?” 宇文璟扶着文颖,认真道,“长安没喝过酒。” 说完文灵就在年清楚怀里打着滚,挣扎着,脑袋咚的一声撞在了年清楚的下颌上。 撞的年清楚直接咬到了自己的舌头。 “嘶……” 一股腥味儿蔓延唇齿,年清楚那点酒不醉人人自醉的微醺散去,大力箍紧了文灵,防止她乱动。 宇文璟低声对文颖道,“要不要我也抱你?” 文颖红着脸,微微鼓了鼓面颊,有些嫌弃的去推宇文璟,很有骨气的软声道,“不要。” 抱人哪里有还要问她让不让抱的。 文颖脸皮薄。 喝醉了酒,胆子似乎更大了些,都能拒绝了。 宇文璟跟在文颖身边,看着她一步一踟蹰的走着,摇着头很努力的想走的笔直,奈何酒意不饶人,一拐就拐着要往银珠想去扶,被宇文璟一个眼神给止住了脚步。 文颖没等稳住身形,一不小心自己左脚绊倒右脚,栽进了花坛子里。 一脸茫然,我在哪儿,我怎么会在这里,我怎么走不动了? 宇文璟瞧着好笑,慢悠悠的走到了文颖面前,蹲下身子,借着酒意逗弄她,“还走的动吗?” 文颖茫然的抬头,对上一双星眉剑目,就觉得脑袋更晕了,连忙将视线转到一旁,落到银珠身上,轻声道,“银珠,扶我……” 宇文璟眉头一拧,转过头对银珠冷冷道,“下去。” 银珠也不敢端着胆儿上前,便颔首溜了。 文颖:“???” 转过头看着宇文璟,柳眉轻蹙,很认真地道,“皇兄你又欺负我……嗝……”说完,便打了个酒嗝儿。 桃花酒的气息,喷洒在宇文璟的脸上。 倒是好闻。 “嗯……”宇文璟挑了挑眉,盘膝坐下,对着文颖道,“欺负你又如何?” 文颖好一会儿,有些无奈的妥协道,“……不如何……” 白嫩的小脸上染着红晕,搭着眸子,乌黑的眼睛微微闪动,羽睫轻颤,可以说是十分委屈了。 “委屈了?”宇文璟笑了笑。 文颖顿了顿,好一会儿摇头道,“不委屈。” “不喜欢?”宇文璟问。 文颖胆子大了,用一种看傻子一样的眼神看着宇文璟,谁会喜欢被欺负呀! 皇兄脑子不好使吗? “那你说说我怎么欺负你了?”宇文璟顺手,将文颖的帽子又给她搭了上去。 “唔……”文颖的眼神飘忽一阵,如实道,“……不让银珠扶我。” “还有呢?”宇文璟轻哄道,处于变声期的声音微微沙哑,和风一样灌进文颖的耳朵里,有种要命的好听。 “还……”文颖拧紧了眉头,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就是喜欢欺负我。” 说罢垂了垂自己腿软的脚,想撑起身继续走。 宇文璟低低问了一句,“我要是还想欺负你呢?” 文颖滞住了呼吸。 紧张巴巴的看着宇文璟,眼眶跟着就红了,“别……别欺负我……我……我哭给你看……” 声音软软的,掉眼泪的技能说来就来,一双杏眸梨花带雨的就包着泪珠子,眨巴眨巴就掉下来了。 宇文璟看的浑身一烫。 哑着声音道,“知道我想看你哭?” 文颖一愣,泪珠子不掉了。 诶,难道不是她一哭,皇兄就不欺负她了吗? 这么想,文颖紧张的浑身发抖,努力的把眼泪收回去。 吸着鼻涕,又紧张的不得了的样子,一看就让宇文璟忍不住涌出了恶趣味。 掐着文颖的下巴,轻轻摇着她的小脸,“更想欺负你了。” 酒壮人胆是真的,宇文璟一想,反正小蠢货也是要嫁给他的,莫不如先盖个章? 眼见自家皇兄靠着自己越来越近,文颖紧张的不敢动,说不出来什么感觉,就是感觉心脏都被冻住了一样。 “小表弟可是抱不动?”将文灵放下的年清楚过来,老远看见两人坐在花台边上,好心开口问道,“莫不如让丫鬟来帮忙。” 主要是他去抱的话着实不妥,文灵还小,文颖可不小了。 “不用。”宇文璟缩回脖子,伸手拽着文颖,直接将她拉入自己怀里,一手下去拦着腰肢和膝窝,抱了起来。 年清楚忍不住吹了个口哨。 吹了口哨突然意识到,哎,他是不是打扰小表弟了? 房间内文灵来回翻滚着,让金珠喂下了解酒汤后安分的睡了。 文颖被宇文璟吓住了,被抱回房内的时候乖的不得了,也不敢抬头看他。 宇文璟也没有再继续,小蠢货醉了,谁知道明天还记不记得今天晚上他说过什么做过什么。 “行了,快睡吧。”宇文璟放下了文颖,让金珠收拾着二人,才转身离开。 文颖晕乎乎的看着宇文璟的背影,脸发烫,好一会热模模糊糊的意识到。 皇兄是不是想亲她来着? 第434章 采撷有难 一个晚上的醉酒,让文颖和文灵醒来的时候记忆有些模糊。 大概内容是隐隐记得的,但是细节已经不是很明确了。 文颖捂着脑袋直呼脑瓜疼。 年清楚对此事也再不提,正常的每日去冰人馆忙活自己的。 一直到年后,冬天过去。 文灵的十二岁生辰是在益郡过的,倒是和临淄的时候不一样,一家子没有约束,又不用面对各方送礼,虚与委蛇,分外轻松。 来了益郡大半年,如今各方局势有所变动,宇文昊也要回朝与宇文旭商议事情,宇文璟已经十五,要准备正式参政了,所以一家人最终还是要准备回临淄了。 临走的时候,年清醒送了文灵一把小剑,一指细,只有胳膊长,外头的银鞘镶嵌着宝石,十分精致。 这当然是看文灵还挺喜欢跟她一起蹦跶送的,文灵会些功夫,不过是三脚猫的,好在是身姿灵巧。 年清醒也很在意文颖,不过抓了抓头,她和普通女儿家玩儿的不一样,文颖也显然不会舞刀弄棍的,所以年清醒只能皱皱巴巴的送了文颖一个她绣的香囊,一脸难看,“我绣出来的东西见不得人!我娘非得让我绣,绣出来以后好给别人看我的缺点。” 文颖看了看,忍不住笑了,鸳鸯被绣的胖乎乎的像个水鸭子,很可爱,倒也是一份心意。 年韵看了章佳氏和年四重,年四重坐在了四轮椅上目送着她们离开。 文灵坐在马车里,趴在车窗外,“哎,这就回家了。” 文颖有些怅然若失,摸了摸心口,看着外头,“唔……总觉得……” “觉得什么?”文灵转过头问。 文颖摇摇头,“说不出来。” 文灵腰间还坠着一枚白白的圆棋子儿,“哎,外面的世界果然很精彩,咱们这一路看的,可比在家时看的多了。” 文颖点点头倒是没有否认。 文灵眨了眨眼,陡然问道,“阿姐,你什么时候能嫁给皇兄呀。” 文颖脸一红,“怎么突然问起这个了。” “唔……”文灵一脸坦然,“想看大红喜堂,想看一拜天地,想看小侄子……” 文颖抿着唇,小小的看着文灵,“还早呢。” 有些皇室规矩还是没有破的,至少皇兄必须得等到十八岁才能选妃。 “长安,你话太多了。” 马车外低沉的声音传来,文灵耸了耸鼻尖对着宇文璟做了个鬼脸,“要你管!” 宇文璟笑了笑,抬眸看了眼文颖,唇角轻勾。 文颖有些不敢对视宇文璟的眼睛。 就是不知道为什么,皇兄最近的眼神越来越可怕了,好像会吃人一样。 回到临淄的时候,已经是二月了,临淄的雪已经化了差不多了,不过还有些冷。 宇文昊很快接受了消息,宇文旭在得知了年时勋传来的消息后,分析了利弊,原本准备给魏国送来的美人找个由头打发了回去,但是想了想如此一来会很快让魏国明白他们不愿与魏国结盟,不利于形式,便想了个迂回的法子,就是回送一名齐国美人给魏王。 既然已经决定不与魏国联盟,这美人自然也是送的别有目的。 不过魏国大概不知晓,齐国已经半点也没有考虑的拒绝了合作联盟的景象。 美人在年前被送往魏国,但是踏入鲁国的时候就已经被杀害了。 死的那叫一个欺凌,随同美人一起的齐国使者,也在中途死亡,魏国怒不可遏,第一个找的自然是鲁国的麻烦,局势被打乱,鲁国害怕魏国和齐国将之夹击,连忙寻了杨国做盟。到此便明白了,齐国要找的盟友不是绝对不会在魏、鲁、杨忠。 齐国要帮助的是,最势弱的一个,那就是晋国与姜国,不过具体是哪一国,还要再看哪一国最会扮猪吃老虎。 回了临淄后,一行人自然是先去见了太后。 年韵私下将文颖和宇文璟的事情都告知了太后,到如今只有宇文璟一个太子,太后也知道温雅是个好孩子,嫁给宇文璟倒也没有偏见,至于宇文璟纳不纳别的妃嫔,倒是看太子的意愿了。 文灵还要继续去国子监继续读书,文颖依旧在王府里,几家贵妇上门递了拜帖,都被年韵以车马劳顿身子不适婉拒了。 不过年韵是真的不适,一直以来身体都健康,但是此番回了临淄后,反而得了风寒。 文颖放下了绣图,开始在厨房里转悠,守着年韵给年韵煲汤炖药,不过承的是一份孝心。 年韵看着自家大女儿似乎没闲着,老是在自己眼前晃悠,笑了笑,“温雅,长安年满十二了,也该给长安配了婢女,娘之前挑了几个,你莫不如给长安看看。” 文颖看了一下自家娘亲,想了想点头,“好。” 年韵选了几个婢女,约莫从十二岁到十五岁的都有。 文颖扫了一转,问了几个人之后,给长安挑了一个年十四的,看起来稳重一些,还有一个年十二的,皮肤偏白,脸上还有些稚气,身形与长安相当。 年韵问了问,“温雅为何给长安挑了这两个。” 文颖想了想,“娘亲给我挑了金珠和银珠,都是因为金珠和银珠会照顾我,两个人稳重也谨慎,不过长安想必不太喜欢的,所以我就挑了一个,另一个看起来性子还有些好玩儿,倒是能和长安玩儿到一起。” 年韵叹了一气,“我倒是想两个都给长安挑个稳重的,她性子太跳脱了,若是还有个陪她一起玩儿的,摁不住。” 在益郡的时候,长安就跟着年清醒撒欢儿的跑,经常在教场练完了武,二人就跑了。反正有天回来的时候,长安头发歪歪斜斜的,一脸紧张,让文颖不要告诉年韵,文颖便也没多说。 文颖眨眼道,“娘,你要是给长安找两个稳重的,长安指不定一个也不带呢,自己一个人偷跑出去玩儿,反而还危险了。” 这么想想,年韵发现还真是的。 “还是你了解你妹妹。”年韵轻声道。 于是就着文颖给长安挑的,等长安回来自己赐名。 长安回来一看自己有丫鬟了,乐了。 绕着二人走了一转,痛快的给赐了名儿。 “你就叫奕晴!”对稳重一些的道。 “你就叫弈雨!”对和自己一般年纪大的。 “多谢公主赐名。”二人跪地,从今日起长安也有了自己的婢女了,一双灵动的杏眸中闪过了千万种想法。 “行了行了,去我院子里候着吧。”长安没让二人跟着,反正她有事儿同文颖说,就赖在文颖的院子里。 “哎,皇兄这几日可忙了,今日我去国子监,皇兄也不在国子监上课了,魏震那个死皮赖脸的也没什么精神,看起来有些不对劲。”文灵说着,很严肃道,“阿姐,国子监可能要关了。” “嗯?”文颖想了想,点头道,“我来了月事后就没有去国子监,如今皇兄参政了也不会去国子监上课了,等你月事来了不去国子监了,国子监也就没有再开的必要了。我听娘说,爹授了鲁夫子太傅之职,以后只会成为皇兄一个人的老师。” 文灵顿时打了个激灵,“啊……那还不如现在就关呢……” 这让国子监都知道她来月事了岂不是尴尬! “不行,我去找娘。”文灵霎时起身去找年韵说不去国子监进学的事情。 文灵走了没多久,管家就递来了帖子,“郡主,过几日吏部尚书家的庄二姑娘及笄,庄夫人想邀您和公主前去观她的及笄礼。” 庄采撷没比文颖小多少。 文颖回来后,庄采撷一直没有过来,长安还叨叨过几次。 不过庄采撷似乎打定了注意不要脸面,送帖子的人还送了一份小点心过来,说是庄采撷的心意。 文颖和文灵拆开小点心的时候发现里面包着字条儿,说着让她们不要给面子,不要过来。 文灵倒是奇怪了,“不对呀!庄采撷莫不是出了什么事儿了?” 她们大半年没回来倒是不知道出了什么事儿。 先不说这字条,就是庄采撷及笄,邀请她们过及笄礼,她大可亲自上门来才有诚意,以他们之前的关系,庄采撷也同她们玩的开,没道理拒绝。 那就是只有一个,出事儿了。 “长安,你要去吗?”文颖问。 “去啊!”文灵很讲义气,“为朋友两肋插刀!而且吧最近魏震也怪怪的,上课的时候我总看他拿着两块破石头发呆。” “破石头?” “啊,对啊,就是上回咱们去藏玉山,庄采撷捡的那块破石头。”文灵记忆深刻,“庄采撷非说那石头里有宝玉,开了看,玉倒是有,不过是杂色的不值钱,雕出来卖了还值不上那点手工钱,魏震觉得他帮着庄采撷好不容易找出来的,为了找块儿破石头差点掉沟里,有纪念价值,就高价给庄采撷收了,美了庄采撷好一阵子。” 庄采撷跟魏震就跟冤家一样,两个人一凑到一起,嘴里就没边儿的互损。 魏震和庄采撷不一样,魏震是兵部尚书的嫡子,兵部尚书乃是重臣之列,魏震在临淄公子哥儿的圈子里,又和太子交好必然是说得上话的,但是庄采撷除了和他们玩儿以外,被人说是运气好,其余的也不过是一个吏部尚书府的庶女身份。 文灵好几次开玩笑,觉得他们俩凑一起得了,嘴毒,别去祸害别人了。 两个人都互相嫌弃的呸了一把,谁也看不上谁。 第435章 两情相悦 庄采撷的及笄礼在三月。 桃花三月开,粉色的花瓣垂落在地上是纷纷落落的美景。 开春的日头也是十分的暖和,度过了冬季,换了春衫,爱俏的女儿家出门的次数都会多了起来。 庄采撷及笄当日,尉氏让人给她送了一套极娇俏的衫裙过来,料子是极好的,摸在手中又滑又软,还有一套珠玉头面。一个庶女能得这般待遇,已是主母宽厚了,但是庄采撷并没有半点欣喜,沐浴完后麻木着脸,任由丫鬟摆弄给她换上衣衫。 尉氏请的为她梳头上髻的是翰林院修撰封易封家的封老夫人。 封家祖上曾出过不少才学辈,为齐国编撰律法条令,古今书帛,做过不少贡献,但因为子嗣原因,如今只有一个年轻的封易在翰林院做个修撰,但却是因为资历问题,熬几年,也能在翰林院熬出头来。重要的在于封家的历史极高,从齐国开始就在翰林院,封老夫人的身份愿意为一个庶女梳头上髻不得不说已经是给了庄采撷极大的面子。 尉氏过来打量了一眼庄采撷对其装扮很满意,但是看到庄采撷的表情后颇有些不悦,“封老夫人一会儿就到,封老夫人就是你爹见了她也要给三分颜面,你这般神情倒像是我亏待了你一般。” 庄采撷扬起了一抹假的不能再假的笑,“母亲为女儿好,女儿心头自是感激。” 尉氏直接忽略她眼中的嘲讽,点点头,“如此便好,你们看好三小姐,莫不能出乱子。” “是。”婢女答后,都在门口守着。 一直伺候庄采撷的婢女轻声道,“姑娘今日及笄,是该高兴的,主母对姑娘宽厚,若是在旁家,哪里能得这般待遇。” 庄采撷没吭声儿。 不一会儿就有人来报,说是长安公主和温雅郡主到了。 听到这消息,尉氏脸上笑意盈盈,忙让人过来请庄采撷。 来的人是伺候尉氏的婆子,“三小姐,夫人说了。公主和郡主到尚书府,就是给了尚书府天大的面子,事情已经定下了,这婚事任人谁说去都是主母的大方。老爷也是朝中要臣,三小姐莫要以为公主和郡主便能改变这事情,所以一些话该说的说,不该说的不说,否则惹了事儿,三小姐也担不起。” “我知道了。”庄采撷冷冰冰道。 文颖和文灵在被尉氏堆笑接待后,忙不迭的便过来找庄采撷了。 “臣女参见公主、郡主。”当着婢女的面,庄采撷遥遥行礼,看起来端庄典雅又大方。 “哎,跟本公主客气什么,本公主不是说了,私下见的时候不寻这些虚礼吗?”文灵眨眼,见庄采撷抬头,眼底是不同以往的光芒,眼下暗哑哑的,就像是被蒙了灰似的。 一旁的丫鬟笑道,“回禀公主。夫人说了,公主郡主对咱们小姐厚爱,但是尚书府乃是臣子,这该有的礼节自然是要有的。” 文灵当即就皱了皱眉头,“蛞躁,本公主让你说话了吗?下去!” 文灵早就知道庄采撷在庄府不好,尉氏明面上大方,但其实在庄采撷身边安插的婢女大都是监视她的,所以从前庄采撷出来找她们的时候,都是不带人的。 那婢女吓了一跳,缩了缩脖子道,“是。” 走的时候看了庄采撷一眼,眼神中是明显的警告。 等婢女关了门,庄采撷端起的肩膀才明显松了下来泱泱道,“臣女不是说,公主和郡主不用辛劳来此一遭吗?” 长安撇撇嘴,傲然道,“本公主愿意屈尊降贵来找你,你竟然这般不给面子,可不是活腻歪了。” 连日来压抑的心头阴沉沉的庄采撷,也忍不住破涕为笑。 含着泪光朝着文颖和文灵一拜,“采撷知晓公主和郡主是为采撷担忧,但是此事采撷不愿劳烦公主,今日采撷及笄,倒是让公主和郡主白费精神走这一遭了。” 庄采撷在四下无人的时候突然这么正经,文颖和文灵都是一怔。 文颖皱紧了眉头。 文灵不免严肃,“到底发生了何事?你不说怎么知道我们帮不了。” 文灵还是很有骨气的!她可是公主啊! 这齐国还有什么事能让她不动的! “没什么。”庄采撷抹了一把脸,“只是采撷要嫁人了。” “?” “!” 二人不免睁大了眼睛。 “是庄夫人为你寻的夫家不好?”温雅拧紧了眉头,想到认识庄采撷的时候说的话。 一个女子若是嫁的不好,那未来便不可言说了。 庄采撷摇摇头,手微微颤抖,“对方家世很好,是采撷高攀。” 这般沉重的模样,哪里还有大半年前娇俏伶俐的那般样子,文灵看的好生不舒服,就像是心头起了一个疙瘩,疙瘩跟会传染一样,密密麻麻的顺着文灵的心口生长。 “公主和郡主先坐吧。”庄采撷也觉得站着不是回事儿。 让二人坐下后,亲自倒了茶,才说起自己的事情,说起来此事也是庄采撷倒霉,以对方的家世原本哪里能看得上一个不受宠爱的庶女呢?单单从身份上来说,庄采撷绝对是高嫁。 “到底是谁啊!”文灵皱紧了眉头。 庄采撷叹了一气,“是翰林院掌院学士。” “什么!!!”文灵顿时瞪大了眼睛,“他的年纪都能做你爹了!” 文颖微微睁大了眼睛,低低道,“长安,你见过?” 文灵摇摇头,“只是听父王说过,徐远之是个很有才干的人,年纪轻轻坐上了翰林院掌院学士之位,修改完善了齐国近三千多条法令,整理编撰修复的古籍也不少,他腹中有墨却不是那等外扬的才子。父王惜才,在看到他的才能之后,便破格提前授他翰林院掌院学士之位了。” 好一会儿,文灵道,“当然!所谓年纪轻轻,只是对于翰林院来说。阿姐你知道翰林院的升任,许多人没有资历经验是熬不上去的,前几任翰林院掌院学士大都是年过古稀,徐远之今年才过不惑之年,绝对称得上是年轻有为!” 不过这种只是对于翰林院来说! 要知道,对方今年四十了,但是庄采撷才十五啊! 想起来的文灵顿时思想翻空,嗷嗷叫,“看不出来这徐远之竟然有老牛吃嫩草的心思?”文灵可没了解过徐远之的家世。 文灵说到此,文颖脑海中已经补了一个妙龄少女被主母迫害,嫁给了一个糟老头子 想想心头就有些膈应了,这个糟老头子真的好坏哦…… “你好歹也是尚书府的女儿,把你嫁给一个糟老头子做妾,尚书府的门面不难看吗!”文灵气呼呼道。 说到此,庄采撷更是为难摇摇头,“不,他不是糟老头子,他虽然年将四十,但是面上不显,看起来温润儒雅,虽然有些刻板严肃,但是他与我说过话,是个很温柔很有诚意的人。” “真的不难看?”文灵有些不信,“都四十岁的人了。” 文颖道,“长安,爹已经年过半百了。” 文灵沉默,恶狠狠道,“爹不能和别人比的!” 她爹英俊潇洒,虽然年过半百,但是爹经常锻炼,身形不曾变形,而且娘不喜欢爹留胡子,爹也就剃的干干净净,前几年爹和皇兄站在一起还和兄弟一样。 庄采撷并未说徐远之的坏话,只是如实。 “那……那他是要纳你为妾?”文灵拧紧了眉头。 庄采撷又摇了摇头,“他洁身自好,自从原配去世之后就再也没有找过别的女子,来提亲的时候,他许我的是正室之位,并且许诺我绝不会纳妾。临淄不少待嫁贵女,仍旧想要嫁他。” “……” 文灵和文颖一时沉默。 文灵觉得,她的理解可能有误,“难道是对方有什么不可告人的隐疾?” 庄采撷听到这话,心里有了些缠绵的无奈,“对方没有问题,无论是从身份还是人品上,都值得让人尊重。” “庄夫人能给你这么好的亲事?”文灵拧紧了眉头。 “是对方来提亲的,按照我的身份,就是八辈子也摊不上这样好的亲事。”庄采撷想到了那几次巧遇,对方个眼中的势在必得,虽然不带坏意,却让她脊背发凉。 房内又一阵沉默。 如果按照庄采撷所说,年纪轻轻坐上了翰林院掌院学士之位,前途无量,生的又不难看,温文儒雅,性子又好,洁身自好,这样的人许了庄采撷正室之位,还绝不纳妾,不管是谁提起这件事都绝对会说一定是庄采撷赚了! 庄采撷有些牵强的笑了笑,“所以此事不需要公主和郡主帮忙,一切都是采撷的命,采撷认了。” 说是认了,可是这眉宇间却再也没有了往日对未来的向往和冲劲,这认的也不甘心。 这样好的婚事无疑是庄采撷赚了,以往庄采撷求的不就是一门好亲事吗? 但是庄采撷现在这般样子很明显就是不愿意,那只有一个原因。 “你有喜欢的人了!”文灵当即长大了眼睛,“不会是魏震吧!” 魏震在国子监的失魂落魄文灵也是在看眼里的。 一提起魏震,庄采撷就再也绷不住了。 眼眶泛红,泪珠子就跟着往下掉。 文灵和文颖坐着感受到了庄采撷的难过,有些手足无措。 但是她们确实不能说什么,女儿婚事乃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尚书府并未亏待庄采撷,若是庄采撷不情不愿反倒是她不知好歹了。 文颖拿出软帕递给庄采撷,轻声道,“别哭……” 文灵干巴巴道,“你和魏震两情相悦,那徐远之不是这般棒打鸳鸯的人吧!” 听到这话,庄采撷连日来的压抑终于也忍不住,伏在桌上抱头痛哭。 哭喊声撕心裂肺,让人沉重。 第436章 不得相守 一句两情相悦,是压断庄采撷心里防线的最后一根稻草。 此刻她哭成了泪人儿,文灵和文颖都神经紧绷,今日她们果然不该来的,今日是庄采撷的及笄礼,就算她不喜欢这门亲事,她们也不能让她哭成了这般模样。 文灵没有办法,和文颖走到了庄采撷身侧。 文灵轻声道,“不如我让父王帮你打听打听,徐掌院既是儒雅之人,你既然有了心上人,他应该不会强行为难于你吧。” 男女之间两情相悦,都说了宁拆一座庙,不破一门亲。 庄采撷抽抽噎噎,顾自摇头。 好一会儿才抬头抽噎道,“我第一次与他见面时,就与魏震在一起。” 换言之,徐远之是知道她和魏震走得近,明明知道她和魏震走得近,却偏偏要上门提亲。 文灵和文颖一怔。 文安王带着文安王后离开临淄不久。 魏震一贯都爱跟着宇文璟,国子监大部分时候也是的,下了国子监也会陪练,可是太子走了,魏震不知怎么的有些无趣。平日里太子也话少,看着正经又刻板,魏震吊儿郎当的,时常说些浑话逗弄太子,久而久之,倒是别出情谊,这一下子无趣了,魏震也有些散漫了。 无聊的时候受了一群纨绔的公子哥儿的邀请,出去逛悠,逛着逛着就去了青楼。 原本没有了文灵和文颖,庄采撷作为乡下来的不怎么讨喜的庶女,不受贵女圈喜欢,她也不乐意搭理,要正大光明的出来很难,而魏震更不可能主动邀她。 那天魏震就在青楼里逮着她了。 庄采撷女扮男装,嘴上粘着两撇胡子。 她知晓女儿家不该如此,不过庄采撷也是人胆子大,她自己有个铺子,卖的是胭脂水粉,是用自己的家当混着魏震给的银子,想来青楼里找找生意,推荐自家的东西,那是物美价廉。 到了青楼,那看的叫一个稀罕。 青楼大的不得了,晚上人又多,庄采撷颠三倒四的撞进了一个屋子,就看见一女子往魏震身上爬。 魏震之前开着宇文璟的浑玩笑的时候,庄采撷就暗戳戳的让魏震小心别了什么病,魏震气恼,说他身上干净的很!庄采撷不信,魏震毫不客气的跟庄采撷说了几句浑话,把庄采撷给吓走了。这一次庄采撷看见魏震在青楼,这可以说是当场抓现形了,就想开口嘲笑一番。 当即就瞪大了双眼喊了一个:“魏……”震字儿还没出口,反应过来自己出现在这里不合适,转头就要溜着跑了,结果被魏震给拽住了衣领子。 魏震虽然自己私下玩的时候吊儿郎当的,但是也知道女子不应该出现在青楼里。 更何况这个人还是庄采撷! 当机拿住庄采撷的把柄,将青楼女子给吼了出来。 两个人在青楼里大眼瞪小眼的。 魏震不准庄采撷透露今天的事情,也不准她多想,毕竟魏震也才十六岁!那回也是被那群纨绔不着调的公子哥忽悠,加上自己平日里看了太多不怎么健康的书,一时鬼迷心窍也就想着偷偷尝一回。可是魏震年龄太小了,这个年龄的男子要是传出去在青楼嫖娼,并不是什么好消息。 其实庄采撷想装作不知道的,毕竟魏震也看见她来青楼了,曝光对俩人都不好。 但是魏震就跟吃了毒一样,主动说,只要她不说这件事,他就满足她一个要求。 送上门的便宜庄采撷不要白不要。 眼珠子转了转,就要求魏震帮她个忙,能让她大白天的出尚书府,而不是大晚上灰溜溜的爬狗洞,回去的时候还得小心翼翼。 这件事可简单了,对魏震来说是个小事,他七弯八扭的让自己的朋友的朋友的妹妹,暗戳戳的上门邀请庄采撷,对方也是个官宦人家,虽然不是什么重臣,但是有前途,尚书府结交了也不是什么坏事儿,所以尉氏也同意了,庄采撷有了正大光明的理由,一个月也就出去五六次吧,但是好巧不巧次次都能遇见魏震。 魏震就跟发现了新大陆一样,不得不说,庄采撷比那群只会逛青楼的人好玩儿多了,她嘴里损魏震和魏震损她都是一个一丝,两个人在一起互相损,但是又觉得比其他说着官方话的虚假朋友好玩儿的多。 她一边嫌弃魏震,一边带魏震去吃臭的的让人避之不及,入口又让人恨不得和舌头一起掉进胃里的臭豆腐。 带着魏震摸到郊外去偷别人家的鸡来做上回没吃到的叫花鸡。 当然魏震还是有底线的,给人家土里放了银子,至于别人能不能发现就不知道了。 然后就是去荷塘月色钓小龙虾,钓上了小龙虾后又逼着魏震把小龙虾肚子上的泥刷干净。 一来二去,两个人就有些心照不宣了,但是彼此都知道,好像说破了就不能理直气壮的一起出来玩了一样,又假模假样的装着。 遇见徐远之的那天是七月底,天气变得很快,魏震带庄采撷去了临淄边缘的村落玩,路上下了大雨,马滑了蹄子滚了泼,两个人都狼狈不堪,找了附近的一处破庙避雨烧火晒衣服。 衣服湿透了,魏震看了不该看的,突然就脸红笨拙了起来,然后信誓旦旦的对庄采撷说会为她负责。 然后两个人在破庙里戳破了。 这个时候徐远之也来了,还带着自己的属下,路过此处正好大雨,他也是来避雨的。 庄采撷还记得破庙里的火烧的噼里啪啦作响,她穿着魏震的外衫躲在魏震的身后不敢露面,但是没想到一不小心一个侧脸还是让徐远之看见了,徐远之看见她的脸,整个人目光就变了,吓得庄采撷缩回了脖子不敢再看,徐远之也神色如常的收回了目光,并未显出有所不妥。 经过那天的事情之后,庄采撷和魏震有所收敛,整整一个月没见。 九月的时候庄采撷因为铺子上的事情不得不出门,这个时候她遇见了徐远之。 徐远之对她来说是个长辈,而且是个很温厚的长辈。 她不知道徐远之是什么官职,因为魏震也不知道,徐远之认出了魏震,魏震并未认出徐远之,但是看见了庄采撷徐远之就查了。 那时候庄采撷对徐远之很警惕,但是知道对方知晓自己的把柄,又邀自己去茶楼谈话。 徐远之没有提魏震,反而讲了自己的一段故事,也就是这一段故事让庄采撷对徐远之产生了同情和怜悯,对徐远之的要求也有所答应。 庄采撷抿紧了唇告诉文灵和文颖,“他对我讲了他和他原配妻子的故事,他说他和他原配的妻子有个女儿,女儿和我很像,但是和他的妻子一起很早的时候就没了。他看见我就会想起他的家人,我当时以为他看我只是因为想念女儿,因为这一点,他可以帮我。” 纵使当时很可怜徐远之的故事,但是她自认为不是别人的替身,而且她不会接受一个并不熟悉的男子的帮助。 “第二次看见他的时候,我以为他会用我和魏震的事情要挟我,但是从头到尾,他都没有提过我与魏震,所以我对他并不讨厌,一个月前母亲就突然告诉我我的亲事已经定下了,还给我看了一副画像,我没想到,所谓的和他女儿相似,只是他不想吓住我才说的,我生的和他的原配妻子很像。” 说完庄采撷已经是一脸苦笑的摸了摸自己的脸。 文灵倏的起身,“怎么能这样!他并不喜欢你,还要娶你?”前不久文灵才听过甄良和杨纯的故事,这花有相同人有相似,怎么都对一张脸有执念呢! 庄采撷看着文灵,轻声道,“公主,亲事已经定下了,他很明确的告诉我想娶我是因为我的脸,母亲不会为我退了这门亲事的。我是吏部尚书府的庶女,庶女的姻亲都在主母的手中,我没有办法,她就是要把我嫁给乞丐我也不能拒绝,何况对方的家世如此高,我若是拒绝就是我不知趣儿。”眼眶发红,因为徐远之很明确的告诉她,他会因为这张脸对她好,只要她能陪他一辈子,他绝对不会亏待她,要知道儿女情长并不久,但是嫁给他,他所拥有的荣耀也会属于她,她便知道徐远之不可能主动退亲。 “那魏震也是知道这件事了?”文灵皱紧了眉头。 庄采撷点点头。 为了退这门亲事,她与尉氏纠缠了半个月有余,尉氏都以各种理由打了回来,她挣扎无果,只能在魏震让人上门来找她的时候给了魏震一张纸条,告诉魏震她已经定了婚约要嫁人了。 “难怪……”文灵拧紧了眉头。 “嗯?”庄采撷还未来得及说话,便听见了敲门声。 “三小姐,封老夫人已经到了,及笄礼的时辰快到了。公主、郡主,可请前往正厅观礼。” 封老夫人肯来为庄采撷上髻自然也是因为徐远之的请求。 庄采撷开了门,两个丫鬟看见了庄采撷脸上的泪痕吓了一跳,连忙给庄采撷补妆。 文灵和文颖不能继续说什么,只能跟着小厮去正厅等着观礼。 第437章 收拾妹妹 庄采撷的及笄礼看起来似乎各自欢喜,一群妇人在一起倒是眉开眼笑的,唯独庄采撷沉沉木木的犹如一具行尸走肉一般,看的文灵心里沉压压的。 走的时候,文灵都拧巴着小脸对文颖说,“阿姐,庄采撷我挺喜欢的。” “……嗯。”文颖缓缓的应了一声。 “魏震和咱们也是朋友。”文灵似对文颖说,也是对自己说。 “……嗯。”文颖又缓缓的应了一声。 “作为朋友,咱们也该棒棒是不是……”文灵眨眨眼,看着文颖轻声道,“阿姐,咱们帮帮他们吧。” 一贯来别人说什么是什么的文颖,看了文灵一眼后,轻轻的摇了摇头,“不。” 文灵顿时皱眉,“阿姐!你也要见死不救吗?” “?”文颖眨了眨眼,否认道,“没有……” “!!!”文灵眨眼,“阿姐,咱们这一路上,见了多少事儿。许多事咱们都是不能帮的,庄采撷是咱们的朋友,她和魏震两情相悦,咱们能帮!” 文灵很笃定。 甄良和杨纯的事情,她听的心肝儿疼,可那毕竟是过去了。 而且二人她并不算相识,只是萍水相逢,但是庄采撷和魏震不一样。 当日庄采撷在藏玉山也算是和自家阿姐同甘共苦,她已经视庄采撷为朋友,而魏震更不用说了,国子监几年算得上一起长大的。 文颖顿了好一会儿,柔声道,“长安,采撷并没有让咱们帮忙。” 文灵一头热被文颖的这一句话给降了温,好像庄采撷确实没有说过要他们的帮忙。 喃喃道,“阿姐,可是庄采撷很难过。”也不知道是哪里来的热心肠,文灵就是见不得庄采撷如此。 从前庄采撷可好玩儿了,可是现在嫣嫣的,开了花就凋谢了一样。 不对,是还没开花呢。 看着自家依旧表情平静的阿姐,文灵终于认识到了不对劲,自家阿姐好像不管遇见什么事情,都是不温不火的十分平静,看起来木呆呆的,除了被吓住的时候,其他时候也都是这样的,之前以为是阿姐笨呢,可是出去了一趟回来,其实阿姐并不是没有反应,只是能让阿姐有反应的事儿少。 “阿姐,你怎么能这么平静呢……”文灵撇撇嘴,有些气馁。 自己想了一个法子,自家阿姐也不支持,她的一头热没办法继续。 文颖认真的看着文灵,“我……我笑不出来……但是也不会难过……” 文灵没办法理解这种感觉,到底还是年纪小的。 文颖想了想,开口道,“我记得皇兄说过,每个人都会遇见许多事,但是不是所有的事,我们都能帮上忙的。当初我们可怜的那个老妇人,但是我们能给的帮助有限,如果事关国态,父皇皇叔和皇兄,会尽力从朝政之事上想办法,可是采撷的婚事,她自己并没有需要帮忙,就算有,我们也要考虑能不能帮。” 文灵打了个激灵,“阿姐是觉得此事不能帮吗?” 文颖说不上来,缓缓掩下了眸子,“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乃是常理,采撷并不是例外。采撷确实是我们的朋友,可是这其中牵涉的不仅仅只是采撷,还有吏部尚书府和翰林院掌院学士府,若是你说了要帮忙,牵扯上魏震那又是兵部尚书府。采撷没有向我们求助,应该也有他们的原因。” 文灵脑子转的很快,一路上纠结于看见的太多,能帮的太少,现下自己的朋友出了事儿,所以才如此激动。 “阿姐,你这般说,我好像有些理解了。”文灵想不到有一天还会被自家阿姐所劝,还没来得及问自家阿姐怎么会如此想。 就见文颖朝着她勾唇轻声道,“若是你当真想帮,不如先去问问皇兄的建议。” 反正要帮忙的话,也越不过去父王皇叔,先问皇兄也是可以的。 可惜这几天宇文璟回朝后也没有继续在国子监读书,而是参与政务,接受宇文旭和宇文昊的各种考验,一边还要学习马术箭术等等,忙的不可开交,一时间倒也没办法和文灵撞上。文灵倒是看见了魏震的纠结,第一天还在纠结着要不要问魏震,但是又觉得自己一个公主冲上去问不太好,像是管事儿婆一样,便没有问,第二天魏震却再也没有来国子监了!这就更奇怪了! 到了每个月文安王府一起用膳的日子到了,太后和宇文旭都过来了,一家子聚在一起。 吃饭的时候文灵的屁股底下就和嵌了针一样,小眼睛不停的看着自家皇叔和父王,忍住了没有在饭桌上提起此事。 宇文旭很明显的注意到,越过宇文昊给文灵夹了菜,笑道,“长安可是有事?” “没有没有没有!”文灵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摇头,低头夹菜。 宇文璟坐在文颖身侧。 太后抖了抖手,好一会儿道,“哀家想起一事。” 一家人全都抬头看着太后。 太后笑了笑,看着宇文璟和文颖,“哀家想,太子和温雅的事情既然已经定下了,莫不如先把亲事给办了?” 陡然提起此事,大伙儿都是已经。 皇子年到十八选妃是皇室规矩,宇文昊破了许多规矩,但是在这上面依旧遵从的。 但是对于太后来说,规矩破了许多不在乎这一条两条,何况她是有私心的。 “母后,璟儿还太小了。”宇文昊正色道,“此时成婚,未免误了国事。” 宇文璟一贯冷静,但是自家父王这话,说的跟自己成了亲就会色令上头,不顾朝堂一样。 文颖有些无措,她不着急再等几年的,而且现在成婚,她也很紧张啊!而且,而且她不是要当太子妃啊! 太后叹了一气,幽幽道,“哀家知道王上并不强求,觉得太子还年轻,不着急。可是太子出生时,王上已经三十多岁,近几年哀家的身子越发不好,指不定什么时候就……皇室人丁凋零,哀家就想看看自己的嫡重孙。” 话一顿,众人僵住。 这意思带着些责备。 谁让宇文昊生儿子就生的晚呢! 明明二十三岁就成了婚,硬是拖到了三十二岁才生儿子,过分! 太后十六岁生下宇文昊,如今自己也都六十好几了,她自己的身体自己知道,她就想想看看还能不能看见重孙子怎么了!其实替一下也不是真的想要宇文璟和文颖立刻马上就成婚,提点一下,让他们别好的不学学坏的,跟自己爹娘学,磨蹭到三十好几才生孩子!她头疼! 所以太后提了提气,“罢了罢了,哀家应该还是能撑几年的……” “……” 宇文璟嬷嬷的抬手,摁下文颖的小脑袋,低声道,“吃饭。” 太后一波騒操作让文安王和文安王后明白了,这是把当初催二人的那份精神,现在又用到了太子身上。 哎,因果循环,报应啊! 文灵闷闷的笑着,将自己的事情给憋了下去。 用完膳后,太后吃撑了,破天荒的不想回宫,要留在文安王府住下。 宇文旭厚着脸皮也留下了,让人快马加鞭把上朝的朝服从宫里带出来准备着,免得明早还要早起回宫准备。 一家子在文安王府的院子里,如同平常人家一般走着消食。 太后问了几句南阳王的情况,然后叹了一气。 文颖跟在宇文璟身侧,扯了扯宇文璟的袖子,轻声道,“长安想找你。” 宇文璟转过头,文灵已经溜到了柱子后朝他勾手。 宇文旭和宇文昊看了一眼,宇文旭微微挑了挑眉头,“长安,有什么事要把你皇兄叫到一边去,今日皇叔好不容易过来,你也不多陪陪皇叔?” 文灵跺了跺脚,哪里有好不容易,每个月都可以出来好吗? 把皇兄拖到一边说小九九的事情是没边儿了,只能灰溜溜的跟了上去,怪她自己没有掌握好时机。宇文旭也就顺嘴那么一提,没真拦着文灵,不过文灵自己心虚,没办法。宇文璟只能慢下脚步,让几个大人走远,才低声问道,“长安,你要说何事?” 文灵小心的看了一样周围,“皇兄,你知晓魏震这几日心情不好么?” 宇文璟皱了皱眉头,“我已经数日未见过他。” 魏震说到底也是臣子,国子监关闭后,魏震也要找自己的方向,是从文还是从武,是去军营还是在家读书科考,总之他若是上不了朝堂,他们便难有再同从前一起向学的时候。 文灵对自家皇兄也是十分信任的,而且魏震与皇兄玩儿的好,文灵便可怜巴巴的将二人的事情又说了出来。 这一说带了一些自己丰富的感情色彩。 到最后,文灵可怜巴巴道,“我想帮忙,阿姐让我先来问问皇兄。” 宇文璟沉默了片刻,眸中酝酿着平淡的情绪,看着文灵问道,“你想怎么帮?” 文灵听这话,估摸着自家皇兄是答应帮了? 顿时一喜,“皇兄,你也参政了,你能不能私下找徐远之谈谈,或者让皇叔找徐远之谈谈?这棒打鸳鸯的事情多不好啊!” 文灵美美的那么一说,心底已经想着若是魏震能与庄采撷好事成,那么该多美好啊。 那些个话本子上虐的苦哈哈的剧情,呸呸!她就喜欢和和美美的才好! “你答应帮她了?”宇文璟眉头一皱。 文灵眼珠子一转,点头道,“嗯!” 文颖眨了眨眼,还没反应过来,就听到宇文璟厉声呵斥! “长安!你是公主!什么事该管什么事不该管难道你不知道?”语气不可谓不严厉。 文灵毕竟才十二岁,纵使天资聪慧,聪明伶俐,可到底被保护的好,看得少,有些世俗人情自以为的圆滑,但是到底不明白太过于复杂的关系。 只觉得自己一腔善意不仅被阿姐拒绝了,还被自家皇兄莫名其妙的说了。 “皇兄!不帮就不帮!你那么凶我做什么!”文灵撅了嘴,有些幽怨,“再说了魏震是我们的朋友,皇兄你就这般冷血无情吗!忍心看他们,遥遥相望,彼此遗憾吗?” 宇文璟眼角抽了抽,“你平日里都看些什么书!” 哎哟,文灵顿时夹起了尾巴,眼神闪躲,“就……就看那些书啊……” 文灵是聪明,夫子给的书看得快,吃的透,但是都像是纸上谈兵一样,吃得透又怎么了,又没地方给她发挥。听了就听了,下棋又找不到棋逢对手的人,无聊了就自己找看着好看的,所以这看着看着倒是看到了一边去,反正父王母后对她的要求,也没有要求她要多么的知书达理,琴棋书画要样样精通,只要她开心就好。 宇文璟快步转身直接去了文灵的书房。 文颖脚步匆匆的跟在宇文璟身后。 “皇兄!你去我的院子里做什么!”文灵跳着。 就见宇文璟翻着她的书柜。 果然在里面泛出一堆奇奇怪怪的杂书,什么《侍郎家的小娇娘》《冷面首辅温柔妻》《霸道地主俏媳妇》等等等等。 宇文璟脸色难看的一比,文灵大惊,要跳着身子去遮掩自己的藏书。 要知道一开始文灵看的时候也是小心翼翼的,可是后来发现,爹娘对她一贯放心,这磕着书磕着磕着就上瘾了。 哗啦一声,宇文璟就将这些书给哗啦给扒拉了下去,“来人!把这些书给我拿下去烧了!” “啊!”文灵大惊,“皇兄!那是我的东西!你不能碰!” 婢女弈晴和弈雨都吓了一跳,但见宇文璟眼中的火光,只能抖抖索索的将这些书都收下去,根本不听文灵的拒绝。 “皇兄!我讨厌你!”文灵不惜放狠话。 宇文璟没有半点客气,冷声道,“你若是再看这等杂书,我也讨厌你!” 文颖心头一跳,见文灵眼眶很快就红了,眼看着眼泪珠子就要掉下来。 还没来得及安稳,就见文灵蹦到了宇文璟身上,狠狠的磨牙咬着他的胳膊。 虽然成功延缓了宇文璟的脚步,但是宇文璟冷冷一声,“来人,把书房里里外外,还有公主的房间都给我搜一遍,这等杂书全部烧掉!” 文灵霎时闭眼。 “啊!!!!!!” 刺耳的土拨鼠尖叫! 第438章 盲目崇拜 文灵的尖叫声不可谓不响,吓了王府中的人一跳。 几个长辈和侍卫匆匆赶来,就看着文灵蹲在地上,对着一沓烧火的火光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哭卿卿。看见人来了,也顾不上掩脸了,卯足了劲儿哭的像个三岁的智障。 “哇……皇兄欺负我!”长这么大,文灵还没这么哭过。 文颖站在一旁,想去哄她,却被宇文璟紧紧的拽住了手腕,眉头微拧。 宇文昊和年韵对宇文璟是该学的都学,但是因为文颖和文灵都是女儿家,本着女儿家不能吃亏,多是放养式。夫子所教的,文灵也都能吃透,从小就拐讨人喜欢的,也舍不得多严苛。而且十分自信夫子也不会教不该教的,但是没想到文灵会喜欢上看这等杂书。 不过年龄小,现在顾忌着女儿的颜面,宇文昊和年韵也没有当场问出。 “到书房去。”宇文昊对宇文璟沉声道。 宇文璟不得已才松了手。 留下心疼宝贝孙女的老太后和文颖哄着文灵,年韵也想安慰,但是自家儿子不是莫名其妙生气的人。 “长安,这些书是哪儿来的?”若是让府中的人去买,她们必定会知道。 文灵红着鼻子,看着自家皇兄被带走,理所当然的是觉得父王一定是收拾皇兄去了。 撒了一口闷气,“是别人送的。” 在国子监学,这些书倒是那些女儿家爱看的读物,所以文灵好奇。 当初为了让阿姐开窍,文灵就去找了书来,没想到那些贵女跟献宝似的,一本接一本的送过来,文灵看的入迷也就没有拒绝。但是知道这些书看了不好,也知道藏起来,现在被宇文璟扒拉出来大庭广众的烧毁,文灵感觉脸都被丢光了,恼羞成怒又不可能打架,只能大声的哭。 知道了书的来由,年韵没有忙着下定论。 文灵耸了耸鼻尖,“娘,我知道看这些书不好,我就是偶尔无聊的时候看看。” 她自认为没有多大的影响,谁知道皇兄会那么生气。 年韵转而对太后道,“母后不若先回房休息。” 太后也知道,当初教育太子和公主的事情,宇文昊坚决不让她插手,反正她也是闲到底了,没有多管。 文颖便道,“奶奶我扶您回去吧。” 太后被文颖扶着走了,单独留下文灵,年韵的才牵着文灵回了房。 爹娘同时对兄妹俩做起了教育工作,将事情的来龙去脉听了个清楚。 其实这事情拐的弯儿挺大的,原本文灵说着庄采撷和魏震的事情,没想到宇文璟就发现了文灵最近看的书,直接就觉得文灵的想法和这堆书有关系。 宇文旭听了之后,倒是笑了笑,“女儿家感性一些,文灵年龄还小,倒也不能全怪这些书。” 似乎是为文灵开脱,不过宇文旭说的有些心虚。 若是文灵长大了,看了这些书尚且当做打发无趣儿的玩意儿。 可是文灵还小,自己对事情的看法都还未成熟,看多了这些书,潜移默化难免思想上会有所改变,而且文灵心思单纯,性子也直,虽然聪明但是到底对世事了解太浅。不过也不能怪宇文璟,宇文璟是直接想到了二者之间的因果关系,听完了宇文璟的理由,宇文昊自然不会罚宇文璟。 不过年韵疼女儿啊。 给了宇文昊一个敢罚女儿晚上就不让你睡床的眼神,只能灰溜溜的对宇文璟道,“长安是你妹妹,你没有经过她的允许去翻她的书房,让人烧了她的书是你的不对。长安或许有做错的地方,但是长安还小,你若是好好同她讲道理,她也是听的进去,又何必要如此直接。给你妹妹道个歉,这件事也就这么过去了。” 宇文璟低着眸子,倒是很平静的嗯了一声。 年韵才进了书房,“文灵估摸着还气着呢。” 宇文昊道,“其实我也没觉得璟儿做错了。”要是他发现了,也烧! 全都烧掉! “女儿还小,今后我会多让人看着。”年韵叹了一叹,“其实前两日温雅跟我提过,莫不如提前把国子监关了,如今国子监就只有长安一个人,鲁夫子升为了太傅也可专心教导璟儿。长安十二岁了,回王府来,再单独请个女夫子教导。” 主要是有文颖在前面,文颖是个乖得不得了的。 夫子让看的书,她看不下去也看。 夫子知晓她的天资如此,也不会给太难的。 除此之外,夫子不让看的,文颖几乎是一本也不会多看,所以也不会多谢杂七杂八的想法。 所以有了文颖在前面乖乖巧巧的挡着,都觉得文灵会和文颖一样也乖乖巧巧的。 “也行……”宇文昊搂过自家夫人的腰身,应下道,“长安和温雅不一样,但是此事璟儿的想法倒是有些出乎我的意料。” 璟儿比他预料的要成熟,这是一件好事。 宇文璟凶是凶了文灵,但也知道是自己的妹妹,去了文灵的院子里要道歉。 文灵坐在床上,背对着门,“我不听!皇兄烧了我的书!赔礼就要有赔礼的样子!”重要的是,长这么大,皇兄从来没有这么对过她! 心酸! 皇兄不爱她了! 年韵也没有和文灵讲道理,只说了让宇文璟来。 门口宇文璟安静的站着,文颖过来与他对望,刚想开口,就见宇文璟轻“嘘”了一声。 也没有哄文灵,只是牵着文颖走到了一边。 “皇兄……你不进去哄长安吗?”文颖轻声道。 宇文璟摇头,“我若是进去哄了她,她更不会觉得自己错,爹娘顾忌她的颜面没有说,女儿家看这些书终归是不好的。我现在进去,她也不会听我说,不足够冷静。” 似看到文颖眼底的担忧,笑道,“没事,她会自己出来的。” 事情是宇文璟搞出来的,若是别人弄出来的,宇文昊和年韵肯定会插手,安慰文灵。 但是之前二人就已经说过了,兄妹之间的事情,肯定是要自己解决的,而且有个规定,就是今天的气绝对不能留到明天,所以宇文璟不管道不道歉,反正明天文灵也不能生气,按照文灵的性子,文灵铁铁的会下次找机会,惹宇文璟一把,也不道歉,让宇文璟自己生一天的气,第二天再嬉皮笑脸的凑上去。 文灵独自坐在床上,左右等不到自家皇兄回来,这越来越气,可惜自己气有啥用啊! 她自个儿就是气成河豚皇兄也看不见!那不是白气了? 起身自己就穿了鞋出门一看。 哟呵!皇兄不仅不打算道歉,还光顾着和阿姐花前月下!真的好过分! 捂着心口。 她一定不是爹娘亲生的! 她才是捡来的那一个对不对! 当即便气呼呼的冲了过去,“皇兄!” 宇文璟回过头,文灵就看见自家皇兄撩上了袖子,露出一支结实的胳膊。 胳膊上,有一个十分明显的牙印,隐隐还有些出血。 文颖眼底担忧分明,看着文灵的目光,有些责怪。 文灵顿时就怂了。 “皇……皇兄……” 宇文璟的神色从头到尾都很平静,“长安,我记得你不是属狗的。” “……”文灵噘着嘴,也意识到皇兄虽然烧了她的书,但是那也是为她好,觉得她不该看那些书。 倒是她气急之下,给皇兄留了个不浅的牙印。 “对……对不起……”文灵这点上,还是认的很快的。 “嗯……”宇文璟十分大方道,“皇兄不怪你。” 文灵说完,觉得那里很怪。 不是她生气吗? 怎么,怎么是她给皇兄道歉来着? 意识到什么,文灵立刻鼓了鼓胸口,“可是皇兄,你无缘无故烧了我的书!也不对!” 娘说的,就算做错了,那也得好好说话!好好讲道理! “改日我再赔你。”宇文璟认的很快。 改日把书赔给她=道歉。 文灵心里默默算计。 这样书没有损失,反倒是她咬了皇兄一口。 “我……我去给皇兄拿药。”文灵有些后悔出来找茬了,刚转身就被宇文璟揪住。 “不想知道我为什么撕你的书?” 文灵眨眼,没了脾气很快就乖巧道,“皇兄撕长安的书!肯定是长安的错!皇兄放心!就算皇兄把书赔给长安,长安肯定也不会再看了!”一双眼睛睁的老大,说的那可认真,就差对天发誓了。 宇文璟面上一松,十分坦然,“不用,皇兄赔给你了,你一定要看,否则皇兄心里过意不去。” “好勒!”文灵当然是乐的。 安抚好了心情,没有了爱书被烧掉的那点子脾气,文灵乖乖的听起了宇文璟烧书的原因。 其实没啥原因,那就是文灵飘了。 兴许是因为文灵天资聪慧,通透伶俐,但是却也毫无上进之心。 不过说到底要一个女儿家有什么上进之心呢,她本身就是公主了,朝堂也没有内忧,外患还未至,平安喜乐的这些年都被父王和王叔处理的差不多了,不用讨好别人,也不用费尽心机,简直不要太爽歪歪。 “皇兄是气你不考虑后果,擅自答应别人。你作为公主,虽然年龄小,但是你也该知道你的身份,不该越过父王皇叔,什么事能答应,什么事不能答应。你看的那些个书影响了你,夫子前些年教你的那些,你都忘了个干净?”宇文璟沉声道,“那魏震和庄采撷的事情不过儿女情长,朝堂上就是一件鸡毛蒜皮的小事儿都比这重要。” 第439章 就这样抱 “长安,父王母后不要求你现在懂事,也不用你以后参政。但是出去一遭你还不明白,你之所以能无忧无虑,平安喜乐的生活,是因为父王母后为你撑着,给了你公主的身份。齐国能够安居乐业,跻身他国之上,是因为朝堂上有大臣殚精竭虑。你只觉得别人可怜,人人都需要帮助,你考不考虑哪些你能帮,哪些你不能帮?” “那徐远之是谁?你要让父王皇叔为了区区一个庄采撷去让徐远之放弃这门亲事?你可知道徐远之多年来为齐国做出了多少贡献,皇叔有心赏他,他都心无所求,哪怕是一个翰林院掌院学士的位置,皇叔都觉得委屈了他,不难说再过几年,他熬上了资历,等丞相退休或者辅国公退了,他也能胜任。何况他现在想要一个女子,区区一个女子,他求了便求了,值得皇室为了这个女子与他交恶?” 文灵愣在了那里,小脸垮成了一团。 “你聪明,可你聪明却不为父王母后分忧。当然,父王母后也不需要你分忧,可是生于忧患而死于安乐这句话你可听过?”宇文璟从来没有说过这么多的话,可是道理他摆出来了,“你是公主,父王母后没有教你自视甚高,是希望你不要有哪些纨绔的习性,让你进国子监是希望你与各家贵女交好,却没有让你玩物丧志。” “可……可是……”文灵结结巴巴道,“难道就因为这样,要拆散……” 宇文璟一个脑瓜崩弹了过去,“眼界怎么那么小?你不先考虑考虑为何温雅没有说要帮她们?魏震在国子监也没有求助于我,那是因为他们知道!” 文灵最后扒拉着自己的那点理由,“可是,可是徐远之不喜欢庄采撷,只是把她当做他故去夫人的替身,那岂不是太委屈了。皇兄你在益郡不也听过杨纯和甄良的故事吗?这样的悲剧,发生在朋友的身上,忍心看过去吗?” 宇文璟沉默了片刻,“文灵,没有朋友。” “?”文灵眨眼。 “哪怕是魏震自小与我交好,那也是小时的情分,但若是魏震自己没有本事,不能让我看见他的才能,而是儿女情长,不学无术。他日我为帝,我也不会高看他一眼。”宇文璟说的很现实,他一早就将这些分的很清楚,所以魏震是魏震,现在与他交好是因为魏震有一个兵部尚书的爹。 可魏震自己若是没点儿本事,以后作为帝王,魏震不会入他的眼。 当然,文灵聪明是聪明,可是毕竟年纪小。 又因为出去一趟,被一些人事影响了心境才会如此。 “若是你对皇叔说了,皇叔不愿去帮你,你可会觉得皇叔无情?”宇文璟沉声道,“可站在徐远之的眼里,他为齐国为君主忠心多年,好不容易有了一个想要的女子,最后君主还为了自己的女儿,成全了别人,他又会怎么想?” 只怕心里就一个字,呸! 文颖听的很认真。 她只是隐隐觉得此事不能轻易插手,但是听到皇兄说了那么多原因,她也才是恍然大悟的明白。 文灵心里只是觉得有些遗憾。 两情相悦之人,终成眷属,对她来说就像是一个美好的愿望。 可是现实哪里是有了美好的愿望就能达成的? 现实是留给遗憾的。 文灵才是有些异想天开的那个人。 “我……我知道了……” 文灵泱泱道,“那!那若是魏震向你求了呢?或者魏震求他爹向皇叔求了呢?” 宇文璟顿了顿,“那兵部尚书这个位置,怕是要换个人了。” 对方只是一个庶女,兵部尚书不可能为了一个庶女而如此,若他如此糊涂也坐不上兵部尚书这个位置。 魏震心里也知道,就算没有徐远之,庄采撷和他要在一起也是千难万阻,徐远之给庄采撷的承诺,魏震给不了,嫡庶的分明太过于明显,宁做穷人妻,不做富人妾。庄采撷的身份注定了,就算与魏震在一起,也只能是个妾,嫁给徐远之比魏震要好了太多。 “那……以后魏震有才能,位极人臣,他却嫉恨你当年不帮之由呢?”文灵脑瓜转的快,很快就给出了设想。 宇文璟很冷静道,“我如今是太子,我没有这个权利。就算是以后魏震真的位极人臣,他也应该明白,他今日输给徐远之的是他自己。” 文灵没想到自家皇兄竟然已经将事情分析的如此透彻,她根本毫无反驳之由。 “我……我去睡了!”文灵找不到说的,干脆溜了。 刚走没两步,又从院子里拿了药来塞进文颖手里,“阿姐!你给皇兄上药!” 文颖看了宇文璟一眼,轻声道,“皇兄去我院子里?” 这番邀请的话倒是说的文颖有些紧张。 但是文颖心里其实乱成了一团! 皇兄怎么这么厉害!厉害到飞起来了!她脑子里空空一片想不到,但是皇兄却已经将事情分析的如此透彻!脑子里就一句话,皇兄好优秀! 皇兄怎么能这么优秀! 宇文璟着文颖第一次主动的欠着他去她院子里,眉目中多了一丝诧异,片刻沉浸下来倒也笑笑的任由对方牵着。 出文灵院子的时候,让院门口守着的弈晴和弈雨进去守着。 文颖自己的院子里,金珠和银珠也等了许久。 看见太子跟着郡主过来,想到了今日太后说的话。 哎呦!不敢打扰不敢打扰,溜了!(*^▽^*) 之前文灵咬宇文璟的时候,因为隔着衣衫,谁也没有看出来,现下看到都出了血,还好爹娘和奶奶没看见,否则爹娘肯定要说长安了。 文颖去拿药箱,一边道,“皇兄,可要包起来?” “嗯。” 宇文璟抬眸。 只见文颖绛紫色的裙衫将她衬的极为柔美,垫着脚去拿柜子上的药箱,宽大的袖摆垂落,一双玉臂白的跟荷藕似的。腰肢上的腰带,把纤腰勒的不盈一握,看起来实在是很想让人掐一番。 一张干净的小脸,看起来让人舒服极了。 就像是角落花瓶中插的那几株白玉兰,没有牡丹的富贵,月季的妖娆,却清新干净,宜室宜家。 “皇兄,手。”文颖费了些力气,将沉重的药箱子放在了桌子上。 宇文昊安静的伸出手。 文颖轻轻的将袖子一点一点的挽上去,看到那干涸的血,眼底闪过一丝心疼,用棉沾了酒,轻轻的去擦拭。 酒精擦伤口还是很疼的,冰凉的感受还是让宇文璟皱了皱眉头。 “疼?”文颖立时缩回了手,有些紧张的看着宇文璟。 “不疼。”宇文璟摇头,“继续。” 今日的文颖倒是没有之前单独与宇文璟相处的那份不自然了。 咬着贝齿,小心翼翼的将血迹都处理干净,然后擦了伤药,用纱布裹起来。 “不是只喜欢刺绣?”宇文璟问。 文颖好一会儿反应过来,软声道,“不是只会刺绣。” 刚学刺绣的时候,哪儿能不被针扎几下啊! 宇文璟笑了笑,“还会什么?” 文颖眨眨眼,可要说她会什么,又觉得好像除了刺绣什么都不会。 乖巧的摇了摇头。 宇文璟大略是懂了,她所谓的不会,应该是做的不够好,不够精通,并不是真的不会,前些日子还为娘熬药熬粥呢。 “为什么和长安说让她来找我。” 看了一眼被包的手臂。 白色的沙布被缠的很乖巧,一点儿不合规矩的缝儿都没有,齐边儿的地方都和拢到了一起,看起来有一种…… 嗯,很扎实的感觉。 文颖弯了弯唇角,杏眼眯成了一条缝儿,有一种说不出来的光。 “因为皇兄说的都是对的。” “所以,就算我说要帮,那也是对的?”宇文璟开口。 文颖毫不犹豫的点头。 白白的小脸上一副盲目崇拜,乖的不得了。 宇文璟忍不住伸手掐了掐,“方才我不是说了那般理由,怎么觉得我说的都是对的?”到底还是没用力,就是轻轻的那么一捏,有点儿像粉团子的手感,又滑又软,出奇的好。 文颖这次倒是一点儿没躲,似乎是习惯了。 “皇兄若是帮,也有皇兄的理由。”文颖笑的傻fufu的。 宇文璟嗤笑,“那我要是把你卖了呢?” 文颖怔了怔,愣愣道,“皇兄要是要卖了温雅,那当是温雅做错了……” 嘴上这么说,心里是纳闷儿着。 哎,皇兄无缘无故卖她做什么? 不过刚才都已经说了皇兄说的都是对的,现在质疑皇兄不太好吧。 “那我还要你帮我数银子呢?”宇文璟又问了一句。 文颖终于忍不住反应过来,“皇兄莫要逗温雅。” 大概是觉得自己太笨了,文颖忍不住起身,看了看外头。 从用完晚膳道现在,折腾了许久,天色都不早了。 “皇兄该回去歇息了。” 宇文璟顿了顿,“温雅。” “嗯?” “你唤我来院子里,就为了包扎伤口?” 宇文璟静静的看着文颖。 一双清澈的杏眸有些茫然。 不然,还要做什么? 宇文璟静静的看着文颖。 文颖没想明白自己漏了什么。 宇文璟缓缓靠近。 “温雅。” “方才,你主动牵我了。” “我很高兴……” 文颖一怔,好像是第一次主动去牵皇兄,从前都是皇兄来牵她的,低头看了看二人的手,突然想起来皇兄牵她的时候,她其实是很高兴的。 “要……要是皇兄喜欢,下次,温雅可以主动……”文颖慢吞吞地道。 “不用下次,现在。”宇文璟低声道。 文颖想了想,抬手准备去牵宇文璟的手。 “不是牵,是抱。” 文颖茫然抬头,只见自家皇兄面色十分严肃,语气有些幽怨。 “温雅,我主动抱了你很多次了。” 刹那间,想到了皇兄抱自己的那几次。 文颖一时紧张,磕磕巴巴道,“皇……皇兄……我抱……抱不动……” 皇兄那么高!那么沉! 宇文璟叹了一气,抬手拽住文颖的手,直接将她拉进自己怀里,双手环着自己的腰。 “不用离地,就这样抱。” 第440章 见上一面 宇文璟走的时候,文颖还是晕乎乎的。 那种抱和之前依偎在皇兄怀里,被皇兄护着的抱不一样。她几乎整个埋在皇兄的胸口里,感受着二人身高上的差距,体格上的差距,以及皇兄的身体很硬朗,硬邦邦的。身上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气息,闻着好闻,也让她心跳加快,脑子里浑浑噩噩的一片,什么看过的学过的都抛之脑后。 而宇文璟就一个感觉。 软。 真软。 这种软让他的晚上在梦里的时候,不自觉的怀念,来回体会,第二天清早的时候发现自己将被子蹂躏成了一团,被子下又是那种膻味儿,有些头痛的抓了抓脑袋。一直到外面新来的伺候他的小太监福海开口,宇文璟就有了一种莫名的淡定。 反正已经有了贴身太监了,不怂,没有人会发现的! 正了衣冠去上朝了。 文灵经过了深刻的反思后,觉得自己确实有些玩物丧志了,便乖乖的去给自家父王母后道歉,宇文昊和年韵见宇文璟能将事情处理好了,又不伤兄妹情谊,又能让文灵知道自己错在了何处,当然是满意极了。 宇文璟给文灵送去了一匣子书。 文灵想也不想理直气壮义正言辞,“不看!从今往后,我再也不看这等杂书了!” 婢女笑了笑,“公主,这是太子的一片心意。” 文灵虽然听了道理,但是觉得,哎,要不放着偶尔看一本? 哎,其实之前好多书她都是已经看过的,所以不看了也没什么,皇兄会不会找些绝本? 这么一想,到底心里还是有点念念不忘的,屁颠儿屁颠儿就去打开了匣子。 然后面色一僵。 哦呵呵呵呵…… 《河伯水事》《天工机巧》《农田耕织》《代国战略》…… 不管是民间传说,还是历代史典,反正是五花八门涉略甚广,大都是以故事的行事撰写其中。 不是要看故事嘛!这么多故事书!宇文璟大手一挥,对自家皇妹颇有一种格外开恩的错觉:拿去看吧! “太子说了,这些书还请公主务必看完,公主聪慧伶俐,很快就能吃透。到时候太子会对公主进行考验,若是公主没有通过,太子会另外再找别的书给公主看。”婢女说的很开心,当然是替自家王后开心的,王后前几日还在纠结着为公主找什么样儿的师父呢。 公主又不用参加科考,读书读的透,女夫子本就少,适合公主的更少,而且公主其实挺适合自己钻研的,现下太子担下了管教公主的事情,王后也会轻松许多。 “……” 心里好想有句话不知当说不当说。 然后文灵就只能咬着帕子,开始了自己无限的啃书之旅。 是在憋的慌了,也只能把自家阿姐找来,没事儿逗逗蠢萌蠢萌的阿姐也算个乐子。 不过今年是宇文璟正式参政的第一年,百官郑重,毕竟齐国皇室就这么一个太子,太子这些年来的教导如何,日后能不能成为一个明君,对朝臣对百官都极为重要,所以宇文璟不得有半点松懈。夏天将来的时候,举办一场狩猎,其中的主角自然是太子宇文璟,无论是文还是武,都要让人看一看。 文灵和文颖作为皇室公主郡主是必须要参加,而且就算没有这俩名头,二人也是要去看的。除此之外各家王公贵族的子女也都会或多或少的参加,文武百官就算不善齐射的也要到场,善于齐射的自是要参与其中拿个彩头的。 庄采撷的婚事定在了明年春天,约莫是徐远之也觉得庄采撷小了些要等她年满十六再进行迎娶,不过婚事大伙儿都是知道的,因为这场婚事,庄采撷的身价高了不少,及笄之后没过几日,嫡母直接将庄采撷记在了自己名下,现下参与狩猎也是亲自带庄采撷出门。 狩猎围场是在五月中旬准备好的,因为是开春不久,围场上猎物众多,不过还是分外围和内围,外围不是什么危险的动物,女子可去,内围则是男子可去。 文颖骑在马上还有些摇摇晃晃的。 不过慢悠悠的骑着倒也没关系。 文灵更是很自在,而且文灵也是会射箭的,虽然箭术不怎么精通,那是因为缺乏练习的缘故,不过射些笨拙的动物倒也是可以的。 周边围了不少贵女,包括辅国公家的才女杜娉婷。 文灵对杜娉婷的记忆还停留在诗会上那个惯会说话的女子身上,不过杜娉婷年纪不小了,文灵嘴里兜着一句“还没嫁出去呢?”到底没有出口。 “公主郡主,咱们去那边吧!”说话的是协理大臣家的嫡次女,也是张庸的妹妹张钰。 年纪与文颖相仿,眉目间也是有些野气的,不过因为一些原因之前张钰并未进国子监。 “张钰?”文灵看了一眼,“你倒是和张庸不一样,该告诉张庸减减肥了,我方才看他再胖下去,马儿都快托不起他了!” 张钰粲然一笑,“多谢公主厚爱,这几日臣女已经给兄长订了课程了。” 张钰其实有些想去内围的,外围的有啥好射的呀,都是一些小崽子,射起来没意思。 “阿姐……”文灵转过头看了文颖一眼,“最近啃书啃的头有些疼。” 国子监已经关闭了,文灵只能在王府里啃书,避免宇文璟不定时的抽查。 其实有时候文灵很想拍桌而起,为啥她就非得看完这些书呢!她就不能任性不看吗!(╯‵□′)╯︵┻┻ 但是碍于自家皇兄那双平静无波的眼睛,怂的没敢问,算了算了,还是看吧,多看一点总是好的。 “你去吧……”文颖非常有自知之名,“你去玩,我在外面走走,有侍卫护着呢。” 文颖说的轻柔。 一行贵女隐隐感觉到,前几年温雅郡主不出挑,没办法,是因为性子就是这样的。 哪怕现在一身骑装,骑在马上,可是眉眼间就是温温柔柔的,与她不搭。 但是偏偏一笑起来,又纯然无害,一双眼睛干净的让有些小心思的人都忍不住愧疚。 该就像是那种天生就该被人好好护在身后的那种。 于是贵女分成了两批,一批是和文颖一起,知道自己不适合那等剧烈活动,去了也射不中什么的,安分守己的贵女。另一批就是跃跃欲试,想展现自己巾帼不让须眉的气势,以此夺得眼光的女子。 庄采撷是跟着文颖的。 侍卫道,“郡主在这附近走走,这附近的风光也好,也没有什么野兽,属下们就在后头照看着。” “嗯。”文颖就干脆下了马。 庄采撷跟在文颖身侧,旁边另一名贵女也跻身跟在了文颖的另一侧。 文颖喜静,她一个人走和那么多人走没什么区别,而且习惯走着走着就进入自己一个人的世界。 旁边的贵女被身后的人推了一把,附在耳边说了几句,文颖也没注意听,便突然听到左边传来一道清脆的声音,回过神看去对方已经自报完了家门,就记得一个名讳,姓乔,模样有些熟悉。 “郡主,臣女可否请教郡主一个问题。” 那贵女似乎是鼓起了勇气。 “嗯?” “不知太子喜好,郡主可否告知?”那名贵女道。 好一会儿,文颖认真道,“你不如去问皇兄?” 众人:“……” 要是能接近太子!她们还会问郡主吗? 又一贵女笑道,“郡主,再过两年宫内就要选秀,可否请教郡主,太子是喜欢吃甜食还是咸食?” 现在问清楚!回去学啊!等到时候手艺精通了,直接拿下太子妥妥的! 文颖:“……皇兄不喜欢吃外头的东西。” 众人:“……” 庄采撷听后倒是忍不住笑了。 文颖一听庄采撷笑了,倒是侧头看着她,“心情好些了?” 众贵女内心无比茫然。 郡主看起来挺软挺柔挺好说话的,为什么这谈论起来,就是一种生人勿近的感觉?而且还是一种软绵绵的,让人觉得打过去了,自个儿反弹过来打了自己的错觉!而且现在一干人跟在郡主屁股后面,郡主一个人溜的贼开心,不说话也贼开心的样子,这要捧要奉承的也没地儿,简直让人内心抓狂。现在郡主还跟一个庶……不对,是嫡女了,是只跟庄采撷说话,好气哦!跟郡主拉拢不上关系! 庄采撷轻声道,“多谢郡主抬爱。” 这个时候郡主转过身了,对她们道,“你们莫要跟着本宫。”自己一边玩儿去吧。 众人:“……” o(╥﹏╥)o跟着郡主不就是因为,她们在箭术上不出彩,不是那等习武之辈,跟着公主只能在屁股后面当人偶才想着跟着郡主打听打听消息吗?结果现在两句话没说就被郡主软绵绵的轰走了,好难过。 但是没办法,还是得走了。 等人都清理干净了,文颖安安静静的在一道青山绿水的小溪边,沐浴着日光,整理了衣裙安安静静的邀庄采撷坐下,仰着小脸倒是有些享受,像是一只慵懒的小猫。庄采撷有些想笑,郡主好像比较之前有了些许变化,便主动道,“郡主可是与采撷有话要说。” 第441章 水月镜花 “听说你正嫡了,是好事,还未来得及送你礼物呢。”文颖左右看了看,是这个地方没错。 庄采撷一怔,好一会儿道,“郡主厚爱,但是采撷受之有愧。” 所谓嫡女身份,也不过是因为皇上提点,爹爹才让主母将她记在名下,日后嫁去徐家的时候好听些。 “想不想与魏震见一面?”文颖问了一问,补充道,“我送你的礼物。” 庄采撷一听,整个人都慌了,“不……郡主……采撷不能与魏公子见面……” “啊……”文颖慢吞吞道,“皇兄已经答应魏震了……” 一双眼睛十分茫然,干净清澈的半点儿也没有坑人的意思。 庄采撷不得已苦笑,“事情已定,再见面已无意义。” 文颖眨眨眼,“魏震只是求皇兄让他与你见上一面,道个别……” 道别…… 庄采撷手一紧。 “温雅。”低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二人转过身,便看见魏震骑着马跟在宇文璟身后,二人绕开了大部队抽空过来了。 魏震与庄采撷这一见面,庄采撷整个人便不对劲了,想跑。 可是终是忍住了。 宇文璟下了马,对魏震沉声道,“注意分寸。” 魏震垂眸,“臣子多谢太子。” 庄采撷愣了半刻,终是跟着魏震走了。但是魏震有分寸,二人虽然走的远,但是仍在宇文璟的视线内,宇文璟坐在了温雅身边,也没兴趣去听魏震怎么和庄采撷告别的,眼前的溪水潺潺,景色适宜,想起来温雅回来后也许久不曾出去了,每个月十四号的约定,因为他的政务繁忙,二人都只能换成了在御花园里逛悠。 “皇兄不拿头筹吗?”文颖问。 宇文璟:“不拿。” 东西都是父王和皇叔出的,他象征性的表表态,主要是看年轻的臣子中有没有出类拔萃的人。 文颖点点头,“这几日皇兄累吗?” “还行。”宇文璟轻声道,“侍卫说你干脆利落的打发了跟着你的贵女,要不然我还得远远看着。” “?”文颖看着宇文璟,有些茫然。 宇文璟笑着摸了摸文颖的头,“小乌龟还挺能耐的。” 文颖:“……皇兄,夫子说物以类聚人以群分……” “嗯……” 文颖眨巴了眼,指着面前的小溪边上,刚好爬上来两只乌龟,眼睛顿时就亮了。 “皇兄,你看!” 这意思是,乌龟只和乌龟玩? 宇文璟刚想开口,就看见前面走着的乌龟不动了,后面的乌龟慢悠悠的爬上了前面红眼乌龟的背,正欲行不轨之事。 宇文璟眼角抽了抽,抬脚就把两只乌龟踹回了溪里。 两只乌龟:“???” 内心:跟我对象做爱做的事儿,碍着谁了? 文颖刚还想看着两只乌龟玩儿呢,结果就看见自家皇兄毫不客气的把乌龟给踹回水里了,有些茫然。 “不要喜欢乌龟了,喜欢别的吧……” 文颖怔了一怔。 “那……竹鼠?” “鼠?”宇文璟拧紧了眉头。 文颖笑了笑,“嗯!我前两日看见皇兄给长安的书上,有那么一本上画了图的,吃竹子的老鼠,圆滚滚的很可爱!” 宇文璟微微诧异,说实话,丢给长安的那一堆杂书,好多他也没看过。 “魏震要去哪儿呀……”文颖回过头看了一眼,声音软软的拖着尾音,听起来甜甜的。 “去军营。”宇文璟抿唇。 魏震也挺清楚明白的。 他自己有什么本事呀,还不是有个作为兵部尚书的爹。 要不是没有这个爹,他自己就是一根葱。 魏震也聪明,但是和长安一样,聪明不爱用到正道上,考科举那是不可能了,现在国子监关了,他也从自己爹口中知道了一些国态。估摸着要不了几年,齐国就要开战了,现在去军营里训练训练,指不定还能挣些前途,毕竟富贵险中求。 兵部尚书不太乐意,但是自家娃不是读书的料,你要让他安安静静下来考科举,那是不可能的。 他静不下心来看那些烦闷的书,但是好歹魏震好手好脚,训练场上也还算过得去,他选择了逼自己走一条路。有一日不靠着别人,也能得到自己想要的。再则就是,兵部尚书也给他相看了一门亲事,要是不走的话,就得乖乖听话娶妻,魏震也不甘心。 就是心里紧巴巴的揪着庄采撷这么一个结。 喜欢庄采撷吧,是喜欢。 可若是为了对方不顾自己的身份,不顾尚书府的责任,不考虑后果,魏震也没糊涂到那个地步。 总的来说,宇文璟还是满意的,至少与魏震交好的时候,便是看出了魏震纨绔虽然有些纨绔,但还是有底线的,和那群不着调的公子哥儿,还是有区别。 才子大从寒门与世家所出,达官显贵中则是纨绔居多,所以像封家这样代代为朝廷培养能人的书香门第,即使现在暂时还没有重臣,也会得几分重看。 “大人。” 微弱的脚步声夹杂着庄采撷惊慌的呼声。 二人抬头起身,倒是看见有三人对着魏震和庄采撷,魏震挡在庄采撷身前,一脸防备。 宇文璟面色变了变,很快稳定了下来,大步往前。 徐远之的目光在看向面前二人的时候十分冷静,再听到脚步声,转过头,颔首道,“微臣参见太子殿下,参见郡主。” “徐大人。”宇文璟颔首,告诉了文颖徐远之的身份。 文颖连忙回礼。 抬头后细细打量徐远之。 不得不说,就像庄采撷所说的,徐远之看起来温润儒雅,面色有些白,是因为常年将自己关在翰林院中看书,极少出去的原因。虽然不似普通劳作百姓的那般老态,但是眼角到底是有细纹的,恍然一看分别不出来,但是细细打量区别还是很大。对于一家子都生的极好,包养的极好的文颖来说,徐远之与庄采撷站在一起,老夫少妻并不相配。庄采撷现在眼底对徐远之的情绪,似乎有些怕的,是晚辈天生对长辈有的那种敬畏。 徐远之身后跟着的是他的侍从。 现在见着自己未来的妻子和别的男子在一起,徐远之十分坦然,从某一个方面来说,是一种智慧。 他手中提着一个小笼子,笼子里有一只正在啃着嫩青草的小白兔,十分可爱。 红红的眼睛,还有三瓣嘴鼓鼓的腮帮子嗤嗤的啃着嫩青草,看起来柔软的青草硬是给它啃出了一抹嘎嘣脆的感觉,氛围一时安静,若是徐远之有心要刁难,连同宇文璟也会陷入尬境。毕竟徐远之乃是文弱书生,他并不会骑射,照例说是不会进入围猎的,谁知道他偏偏进来了。 徐远之侧头看了侍从一眼。 侍从连忙将小笼子递到了庄采撷面前,“庄小姐,这是大人亲自捉的,本想等回去后送给您,没想到在这里碰巧遇见了,还请庄小姐收下。” 庄采撷能拒绝吗? 当然不能。 这种内心的恐惧感,以及现在对方似乎无意的拆穿,她感觉自己就像是笼子里的小白兔,自己只能在笼子里嘎嘣嘎嘣咬着嫩青草。 “多谢大人。”手握紧了袖子,小心翼翼的掩着袖子里的东西。 徐远之似乎未觉,颔首后若有深意的看了一眼,便转身走了。 文颖因为事不关己高高挂起,所以站在了一种很奇怪的角度。 二人已经定下了婚约,可是眼下相遇以这种方式相遇,没有责备和拷问,宛若一个长辈对犯了错的晚辈慈爱的宽容。 “阿震,走了。”宇文璟沉声开口。 魏震转身去解了马缰,倒是没有再看庄采撷一眼,庄采撷也没有抬头,只是捏紧了手心。 “温雅,莫要离侍卫太远,虽然是外围,也容易遇见危险。”宇文璟开口。 文颖点头。 看了看远处的侍卫,拉着庄采撷走了。 庄采撷一直低着头,手微微颤抖。 手中拽着的是两枚同心玉扣,当初被魏震高价买下的那块成色不怎么好的玉石,被打磨成的,现在都在庄采撷手中。 “采撷,你很怕吗?”文颖的声音软软柔柔的,却平静有一种让人冷静下来的感觉。 庄采撷当然怕。 她抬头有些不敢信道,“我与徐大人已经订了亲,今日他看见了我与魏震独处,却未指责,我很怕来日成了亲之后……我听过许多人人前是一副模样,人后又是一副模样……” 从徐远之下聘的那一刻,她本想着就此算了,之前徐远之是知道的,她订了亲便不与魏震往来。 但是今日之事,是她做的不妥。 “唔……怪我……”文颖凝眉,“没有经过你的同意,让你和魏震见面。” 哎,有点像是她和皇兄一起做了坏事。 庄采撷笑了笑,“是我自私了,我以为我不同他说,便是对彼此都好的……郡主,你知道我为何不求您与公主帮忙吗?” “嗯?”文颖以为她当是明白局势的。 庄采撷抬头望着文颖的眼睛,“我娘出身寒门,但也是正经人家的嫡女,为了我爹,她心甘情愿做妾。但是结果却是庄子上的数年苦守,我娘说,男女之情是看不见摸不着的,它是水中月镜中花,是一时美好的幻影却不得长久……可若我嫁人,她宁愿我嫁得好,也不愿意我只嫁心头好。” 她不求助,是因为她知道,徐远之给的条件着实很好,而魏震也明明白白的告诉她,跟着他,他也不能许她正妻之位。 那一日哭,只是因为她不曾想过,舍掉自己的心头好。 需要如此大的毅力,需要忍受那样强烈的痛苦。 第442章 正中靶心 “徐大人没有生气。”文颖听到重采血的话后,慢吞吞的倒是说了这句话出来。 第一个注重点是,庄采撷害怕的是徐远之看见了她与魏震见面,心生不满。 不过文颖心里还是有感觉的,那就是徐远之生没生气。 庄采撷有些不太相信,“郡主怎得知道……”包括她自己都是心虚的。 文颖眨了眨眼,“皇兄说的,皇叔很敬重徐大人的人品和才能。” “可是……我与徐大人已有婚约在身,我此时见魏震,那就是不妥……没有哪个男子能对这等事情……”庄采撷心想道,若是她的话她必然会生气,就算当时不说,那心里也是膈应的。 “我记得有句话,莫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当然我也不是说采撷是小人,只是又有话说,唯女子与小人难养。在这里女子与小人放置与同等,虽褒贬不同,但是从另一个角度来看,也是莫以女子之心揣测君子……”文颖慢吞吞的想到,“徐大人有君子浩荡之风,你与魏震也并非心中有愧,今日之事你们之事彼此说清罢了。” 文颖的话一字一句,虽然说得缓慢,但是似乎有安抚人心的效果。 庄采撷繁杂的内心被逐渐抚平,看着文颖,发现对方眼眸依旧澄澈干净,但是比起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总觉得哪里不一样。 第一次在诗会见面的时候,她就发现这个郡主软软的,从诗会时埋着头吃着糕点。到庄蒹葭换走孔公子,她眼底都是茫然不知,有些许愠怒,却自己又怄火的连自己生气都不知道为什么,最后怂巴巴的低头,仍由公主和太子带走。 现在郡主还是那个郡主,但是与那些贵女说话却不再闪躲,也变得十分刚硬了。 方才斥退贵女虽然口吻轻柔,但是话语却不容人质疑。 “臣女谢过郡主,是臣女让郡主费心了。”庄采撷心生感激,她一个庶女能得郡主如此对待,已是福分。 “唔……其实,是长安很担心你。”文颖轻声道,“前些日子,长安还因为你的事情,与皇兄发生了争执。” 庄采撷一怔,心下紧了紧。 还没来得及问上一问,文颖就笑了笑,“和你没有关系,是长安的问题,不过我倒是没想到,皇兄会答应魏震来同你一说……而且……你和魏震之间也不像长安说的那般……” 庄采撷听完文颖的话。 心底那点沉重挥散了开来,“公主当真可爱……不过郡主似乎也变了许多……” 文颖眨眼,“变了吗?” 庄采撷点点头,朝着文颖一笑,“郡主好像变得胆子更大了。” 文颖的手紧了一紧,搭下眸子看着自己腰间的荷包,“因为怕,解决不了任何问题。” “郡主可是遇见了什么事儿?若是想说上一说,采撷愿意洗耳恭听。”庄采撷直觉文颖心头有事儿,怕她压着不说。 文颖摇摇头,“没呢,出去了一趟,认识了新朋友很高兴。” 眼角弯弯的,看起来似乎确实开心。 庄采撷也没有失落。 侧头目光望着路边的野花,扪心自问,也许这是对她最好的选择,娘若是还在,也会想她这般吧。 其实她也争取过,但是争取到最后,也是有人提醒了她。 魏震能娶自己为妻吗? 不能。 这对同心扣送给她,是祝福,祝她与徐远之百年好合,她也祝他前程似锦,仿若如此,二人就能回到不曾说清,仍旧是朋友的那一天。 二人一边走一边回到围场外的宴区,却见侍卫踏马而奔,“不好了,有人受伤了。” 文颖眉头一拧,台上宇文旭和宇文昊都是微微拧了眉头。 太医匆匆提起了药箱准备着。 文灵还没有回来。 内围中,一道震慑山河的虎啸让人心颤。 文灵和张钰带着一群贵女,听到这声音下意识的寻着声音的方向看过去。 “公主!这山中有虎,听声音离此处不远,必是有人招惹了才会发出啸声,咱们得赶去看看,还请公主与各位贵女先行一步。”侍卫如此说,文灵当然也没有作死的习惯。 “行,本公主带人先回围场,你们且去看看。” 今日是皇家举办的狩猎,入围场的都是王公大臣以及其家眷,不管是谁出事儿都不好。 贵女脸上面露惊惧之色,也幸好这里只是内围中的外围,里虎啸声有些距离。 一行人没过多久就出了外围,文灵看着一行侍卫匆匆赶过去。 而贵女们大都出了外围,夹着马身,“你们先走。” 然后跟在侍卫身后朝着侍卫敢去的方向看去。 山中出了一只老虎,吴耀在追赶一只鹿的时候被老虎所截,现在竟然在老虎爪下,还犹有挣扎的余地,竟然掰着虎嘴,不让其对他下口,不得不说,这力气是真大!在国子监从来没看出吴耀有什么优势,没想到竟然有这般力气,难怪身形比一般人都高大了几许。 文灵远远看着,侍卫将老虎团团围住,从老虎手下将吴耀拖了出来。 不远处就是一具马尸。 吴耀浑身是血,衣衫被抓的破烂,还好甲挡住了要害,手上也多了两个窟窿,但是好歹还有命在。侍卫立刻带着吴耀远离了老虎,包扎伤口止血,将吴耀抬去了大夫处。 老虎还在侍卫中挣扎,但是老虎太大,方才的网已经被老虎给挣破,侍卫们现在就只能活活耗死老虎。 文灵睁大了眼睛,耳边传来一道风声。 就见一道箭矢,直接设向老虎,正巧老虎一个转身,尾巴上扬,箭端正中菊地。 虽然没有重伤,但是却让老虎凄惨的嗷了一声。 好气!谁射中了本虎的菊部!提头来见! 文灵看了个乐! 转过头想看看是谁射的这么准,却见自家皇兄就在自己身侧,顿时乐了,“皇兄!箭术见长,如此难为的靶心都能射中!牛逼啊!” 宇文璟眉心跳了跳,“回去。” “我离的远,没事儿的!”文灵不自然是不肯轻易走,“你看!那老虎快不行了!” 文灵也干脆的补了一箭。 “哎!我也射中老虎了,皇兄这虎一会儿也要算我一份!”这伙子老虎身上已经插满了箭。 果然就见老虎摇摇晃晃的倒下了。 每个人手上的箭不同,尾巴后都有标记。 宇文璟下马,有些嫌弃的去马身上把自己的箭扯了下来。 文灵的眼睛却转而盯着那老虎的下身,有些诧异道,“这是一只母老虎。” 老虎气息恹恹,眼睛轻颤,眼中盛满哀意,口中嘶鸣声响。 身上的血不住的流淌,浸染过皮毛,胸口剧烈的起伏,救肯定是救不活了,但是文灵看见了那老虎下的肚子,想起了前几日看的书。 众人看过去,侍卫检查了一眼,“公主说的确实不错,这是一只母老虎,而且似乎刚生产不久。” “能看出来,它才生产多久吗?”文灵又问。 侍卫检查,“不足半个月。” 文灵有些慌张的看着宇文璟,“皇兄,我前两日看了一本书。照顾小老虎的只有母虎,小老虎没有到五个月是会被母虎藏起来的,要是小老虎不大,现在它的母亲没了,它肯定会死在外面。” 会被别的动物杀死,要么就是饿死。 “你们去附近找找,小心别的老虎。”宇文璟道。 “怎么,这几日书看的多了,也有了两分底气了?”宇文璟挑眉。 文灵眨眨眼,连忙卖了个乖,“还不是皇兄教导的好!” 咧嘴露出一行小白牙,十分可爱。 文灵等了一会儿,搜查了一圈的侍卫回来,怀中果然抱着一只小老虎,小老虎还没有睁开眼睛。 “这只小老虎还没睁眼,估摸着还不到十天,还没断奶。”侍卫道。 文灵上前闻了一闻,小老虎身上还有着一股说不出来的味儿。 但是不得不说,小老虎生的是真可爱。 “皇兄,我能养这只小老虎吗?”文灵忍不住问道。 “问父王母后。”宇文璟道。 侍卫收拾了现场,抬着老虎的尸身离开。 得知打死了一只才生下小老虎的母老虎,看见母老虎,年韵心中也有些不忍。宇文昊看着自家可怜巴巴的女儿自然是点头,“暂时可以养,等老虎长大了就不能在王府里养了。” 文颖睁大了眼睛看着文灵手中的小老虎,小老虎在文灵手中,似乎是在找自己的妈妈。 眯着眼睛,四处嗅着。 爪子在文灵的袖子上扒拉着。 文灵把老虎放到了文颖怀中,虽然是还未睁眼的小老虎,但是也有好几斤重。 这副懵懵懂懂还不知道自己才失去母亲的样子,着实是让人可怜。 小老虎似乎是饿了,舔着舌头不住的轻咬着文颖的手,软绵无力,虽然有几斤重,但是现在还不如一只胖一些的大猫呢! 今日夺得头筹的反倒不是宇文璟,而是吴耀。 也正是吴耀猎了太多的猎物,而且还将一些小狐狸小兔子挂在了马脖子上,血腥味浓厚才会引来了母虎。 但是倒也看出了吴耀虽然不爱说话,但是这一身的力气,着实是实打实的。 晚上的时候,文灵让文颖先抱着小老虎赶回了文安王府。 让人弄了个小窝出来,就放在文灵的房间里。 一只小老虎绝对是姐妹俩现在最大的乐趣。 文颖让人端了奶来用勺子一勺一勺的喂小老虎,小老虎两侧边缘的嘴不住的溢出,一碗还喂不进半碗,而文灵则扣着头皮去翻那本写了关于老虎的书,一边可怜巴巴的对文颖道,“阿姐,我以后再也不打猎了!” “一想到,我们杀了它的母亲,抱走了它,我心里就过意不去。” 初时文灵还有那等猎杀的乐趣,可是看见那是只才生产不久的母虎,再看见小老虎后,那种愧疚感就涌了上来。 文颖滞了滞,随后缓缓道,“长安,小老虎不记事,它不会记得自己的母亲,更不会知道自己的母亲是被谁杀掉的。” 第443章 猫宝鼠宝 “谁养大了它,对它来说谁才是它的母亲。” 似乎是觉着自己说的不够,文颖十分笃定的说了这一句。 文灵满心的愧疚,被自家阿姐的一句话说的有些懵了,另外又觉得有些奇怪。 好一会儿,心头倒是冷静了下来,抿着唇没有在说话。 再抬头的时候,看着自家阿姐眉目温柔的的看着小老虎,一边用勺子喂着小老虎,动作无比温柔。 小老虎很乖,身上的毛色还是浅棕色,隐隐可以看见花纹,想来等再长大一点颜色会更深。 但是现在睁不开眼睛,还绵绵的张着嘴,吐着舌头喝牛乳的样子,像极了一只可爱的大猫,文灵轻声道,“阿姐,要不要给它取个名字呀。” 文颖眨了眨眼,“你想叫它什么?” 文灵想了想,“它看起来像只大猫,但偏偏又是个虎宝宝,能叫猫宝吗?” 文颖笑了笑,“明明是只老虎,你偏偏叫它猫。” 忍不住将盛满牛乳的碗放下,双手轻轻的扒拉着猫宝,托着它的前爪,抱起来,唤了一声,“猫宝……” 猫宝张了张嘴,嗷呜了一声,声音软软绵绵的,果真像是猫叫。 似乎就是在回应这声猫宝。 “阿姐阿姐!它同意了!”文灵乐了,从文颖手中接过猫宝,又连着叫了两声。 哎。 好好的一只大老虎,被叫成了猫。 一边逗弄着猫宝,文颖将庄采撷的话告诉了文灵,得知庄采撷和魏震压根儿没有自己想的那么需要帮助,二人甚至互相祝福好聚好散,文灵微微有些怅然。 “阿姐,那天庄采撷哭的那般大声,我都感觉都她很难受了。阿姐,若是你,你也会同她这般选择吗?”文灵轻声道。 文颖想了想点头,“嗯,我会听娘亲的。” 文灵眨了眨眼,眼珠子转了一圈,叹道,“阿姐你可真听话!” 要是她的话,才不! 想逼她,那是不可能的! 则,鱼是她所欲也,熊掌亦是她所欲也,就贪心!都想要! 第二天王府上下都知道,公主带回了一只小老虎养着。 心里又好奇又怕,但是看到这只小老虎眯着眼睛战都站不起来,连墙上的野猫朝着它嘶吼一声,都要让它缩了缩脖子就不怕了。 从前都是文灵赶着往温雅的院子里跑,现在猫宝养在文灵房里,倒是文颖经常会往文灵院子里跑。 不过倒也是有原因的,那就是文灵经常看书看到出神,而猫宝又离不得,文颖不常出去,就亲自照顾猫宝。 没过几天,猫宝终于睁开了眼睛。 一双黑色的瞳仁干净好看的不行,和文颖熟悉了之后,就喜欢往文颖身上蹭。 因为有了猫宝,文灵也不爱出去闹腾了,乖了不少。 宇文璟每个月带着文颖出去的日子,告诉了文颖魏震和吴耀都去了军营历练,他自己参政后政务会有些忙碌,然后送了一个小笼子给文颖,小笼子上蒙了黑布,掀开一看才发现是一个圆滚滚的白色小球。 宇文璟让人去找了竹鼠,为此还专门出宫了一趟,但是大部分竹鼠都是圆滚滚的,黑黑灰灰的,好不容易才找到白色的,而且长了毛,又不算太大的,看起来软软的和文颖一样的并不多,毕竟这东西是鼠,大部分对鼠都是敬而远之的。 文颖看了好一会儿,眼眸才逐渐亮开,“皇兄……这是竹鼠吗?” “……嗯……”宇文璟微微打直了胸膛。 严格来说,这应该是第二次讨好文颖送的礼物,第一次是对方及笄时的玉镯,第二次就是这只白色的竹鼠。 “前些日子你说不喜欢乌龟要改喜欢竹鼠,所以我命人寻了竹鼠来,不过白色的不好寻。”宇文璟自己都没看过哪本书上有专门提过竹鼠的,眉头拧了拧,“而且人说这小东西长得快,也和一般的老鼠不一样,能长到四五斤。” 奇奇怪怪的,这么大的老鼠。 文颖眨眨眼,认真的看着竹鼠,吸了吸鼻子,“皇兄,这只竹鼠这么可爱,会让我忍不下心的……” “嗯?”宇文璟有些不解。 文颖吸了一口气,看着笼子里,半个脚几乎掉出笼子的小白团,“食谱上说的,竹鼠可烹。辅佐以八角、蒜头、姜、酒、糖闷之,肉质软糯,味道鲜美,让人口齿生津。”小脸上十分的难受,似乎还在纠结着,没想到竹鼠会这么可爱! 看着让人于心不忍! o╥﹏╥o舍不得吃。 宇文璟僵了僵。 有些不可置信的看着文颖,文颖面上十分无辜,神色却无比认真,确认她所说的竹鼠是拿来吃的,而不是拿来当成宠物养的。 好一会儿,宇文璟的声音恢复正常,低低沉沉,“无碍,你若是想吃,我再命人寻来。” “真的!”文颖眨眼,顿时乐了,没注意到自己手中笼子里的小家伙瑟瑟发抖,啃竹片的动作越发利落。 文颖看的其实不是食谱,而是一本寻食记。 讲的是一个人一生,吃过不少奇奇怪怪的东西。 对方乃是大富大贵家出生,本就喜欢寻些美食,但是后来遭遇了饥荒,战争,躲进了深山中,自己耕种,从一开始的土木不识,到后来发现诶,世界上还有这么多能吃的,乐了乐了。 其中就有竹鼠。 一开始形容竹鼠,那就是黑黑的大老鼠,比一般老鼠大了好几倍,但是饥饿之下也顾不得,不得不烹鼠而食。却发现这鼠和一般的小老鼠还不一样,肉质鲜嫩,皮滑软糯,竟有一种吃猪蹄的感觉,焖之最适。在竹林里待了一段时间,发现那老鼠只吃竹子,不吃别的,常常看见一团灰溜溜的身影,就埋头啃竹根,当即便觉得这老鼠和别的老鼠不同,故而自己写入了食谱中。 说是食谱,其实是一个人一生吃的最奇怪的东西,都有来理,看着倒也有趣。 文颖给自己的新宠物取名叫鼠宝,这下王府多了两个奇奇怪怪的小宠物,一个是叫猫宝的老虎,一个是啃主子的老鼠。 八月的时候,鼠宝和猫宝都长得挺大了,猫宝得有三十多斤,看起来像一只小狗,跑的也快,文灵时不时给它剪爪子,现在也已经不喝奶了,改成吃肉了。鼠宝就更不用说了,两个多月前,一只手都能捏着,两个月之后胖的像个球,得文颖用两只手捧着。 彼时文颖正和文灵一同在书房练字。 另个月前文灵也来了月事,似乎是因为来了月事,所以整个人一下内敛了许多,从前张牙舞爪的习惯,顿时乖乖的收敛了起来。书房的窝里,鼠宝抱着竹片稀稀拉拉的啃着,两个大门牙露在外头,房间里除了翻书的声音和蘸墨书写的声音便是鼠宝嗤嗤嗤啃着珠片的声音。 低吼声不时从二人脚下传来。 猫宝似乎有些不明白鼠宝为什么老是啃竹子,竹子有啥好啃的,吃肉啊! 猫宝一爪子压上去,想把鼠宝的竹子拖走,鼠宝身下踩着无数的竹片,猫宝拖走一片,它就自己再剪一片,腮帮子鼓鼓的就没停过。 “公主,郡主……”金珠站在门口,传来了刚得到的消息,“益郡传来了消息,老南阳王没了。” 二人一听,不约而同放下了手中的东西,离开了书房,去了自家娘亲的院子里。 猫宝跟着文灵跑开了。 只有鼠宝还在书房里吭哧吭哧啃着竹片。 年韵听到了消息后,虽然早有了准备,但是却因为难过的心头涌不上来那口气儿晕了过去。 宇文昊一直在旁边陪着,文灵和文颖赶到的时候,便看见自家年轻躺在了床榻上,面无血色。 因着老南阳王的离开,年韵病了。 她已经很多年没有生病了,除了剩下文灵之后的那一阵虚弱了,这些年来宇文昊都有带着她锻炼身体,加上没有再经历过什么打波折,倒也平平安安,除去老南阳王这一走。 宇文昊是经历过一次的,但是宇文昊与年韵的记忆并不同,在宇文昊的记忆里,齐孝帝小时候只有严苛的对待他,对于他是太子这一块儿的极为苛刻,极为严肃,不佳令色,所以齐孝帝走的时候,宇文昊难过却没有像年韵这样。 文颖看着自家爹爹守在床前,轻声道,“爹,你去休息吧,今晚我和长安会照顾娘。” 宇文昊摇摇头,“不用,你娘醒来见不到我,她会更难过的。” 无奈之下,文颖和文灵反被宇文昊赶走了。 年韵是后半夜醒来的,她醒来后发现宇文昊握着自己的手,在床边浅憩,发现他眼角的细纹,鬓间的白发,微微动了一动,宇文昊就醒来了,扶着她靠在自己怀里。 年韵问了一句,“子瑜,你说我和你,谁会先走?” 宇文昊抱着年韵,一如当年抱着自己的小姑娘,亲了亲她的额头,“我会在你之后走。” 年韵笑了笑,眼底却无比担心。 一晃眼她已经年至四十,有了三个孩子,孩子都谈婚论嫁了。 而子瑜,比她大了八岁。 年四重的死亡,让她难过的同时,也明白下一个她会送走自己的母亲,在下一个,就是自己。 这一切,不过弹指一瞬,她闭上眼睛仿佛还记得自己小时候。 第444章 有女解元 年韵想起自己小的时候和自己的父亲硬抗,年四重常常拿她没办法,一脸嫌弃却又无可奈何的迁就她。 小时候年韵喜欢缠着章佳氏睡,但是长大后就被年四重嫌弃的赶到了自己的房间里,她不死心又抱着枕头回来找章佳氏,就在年四重的门口站着敲门。 上一刻还听着里面有动静呢,下一刻里面就没事儿了。 年韵可机灵了,她才不信里面没人呢。 硬是敲着门,敲出了黄梅调的调子,年四重只能扒拉着裤子,不耐烦的出来,看着自己的小祖宗,打又打不得骂又骂不得,最后成功被自己的小祖宗赶到了偏房睡。 年韵做梦都梦见了自己离开益郡的那一年,年四重站在南阳王府的门口,一脸沉重。 身骨刚硬,看起来并不难过,硬挺着不肯送她。 但是转过身的时候,她却看见年四重藏在人后头偷抹着脸。 其实好多记忆这些年来她都记不清了,但是年四重这一遭走了,反倒又清晰了起来。 醒来后,年韵强撑着身体去写诔文,宇文昊几次想要代笔都被年韵拒绝了。 诔文是给死人的家书,年韵想起来这些年她写去益郡的家书,不多,频繁的时候也是一个月一封,不频繁的时候一年也不过四五封。 年韵不分昼夜,足足写了几千页纸,写到自己筋疲力竭。 几个孩子也挪腾了时间来写。 宫内知道了消息,倒也都默然了。 老南阳王无疑是战功赫赫的,这走了让西南一代不少老百姓怅然。 不过多是年纪大的,新的记忆很快就会被新的人取代,属于老南阳王的光辉终究是过去了。 书房内,文灵和文颖坐在了一起,咬着笔杆子道,“阿姐,我告诉外公我们养了猫宝的事情行吗?” “可。” 姐妹俩挤在一起,也将家里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洋洋洒洒写了几百页拿去烧的时候倒也显得诚意。 老太后坐在凤仪宫中微微吸了口气。 发现诶,自己的两个外孙女又开始常常往来于宫了。 兴许是因为年四重的走,也让二人发现了不妥,老太后高兴啊。 每回都兜着将自己库房的东西送给了文灵和文颖。 皇室子嗣少,到如今亲戚也少,几个封地王相都很少回来,而且他们都与老太后不亲近,所以老太后也只能都给自己的孙儿孙女了。 十月的时候,猫宝的身形变大了。 它跑到后院捉野猫玩儿,不小心把野猫给抓死了。 兴许是因为嫌弃野猫身上的猫,所以没有吃,爱干净的很。 野猫的血染上爪子有些狰狞,被下人发现后连忙告诉了文灵。 猫宝舔干净了血,还绕着文灵走了好几转,但是地上的野猫终究是让文灵意识到,猫宝是只老虎,虽然才五个月大,但是已经比得上一只不算小的狗了,牙齿也锋利了一些,遵从老虎的本性,一些奔跑的小动物就想扑上去,文灵最终还是决定把猫宝带去教场,找了个训师训虎。 总不能真的把虎养成狗吧。 而且猫宝越长越大,在王府中呆着总是不太好。 因为年韵身子不好的缘故,文颖也不愿意再向从前一样,什么都让自己的娘亲操心,自己主动接过了王府的内务学习,从益郡的时候文颖就隐隐开始往这方面学习,虽然学习缓慢,但是学的认真,年韵给的金珠和银珠,也都是识字儿的,在文颖身旁还能帮忙操持着。 然后年韵想着,文颖终是要嫁给自家儿子的,便也将宫务一并搬了出来,让文颖学习着。 文颖和文灵不一样,学习需要比文灵花更多的劲儿才能吃透,要比旁人付出更多的努力,才能不出错。 对比起来,文灵在教场牛逼轰轰的把猫宝训练成自己的坐骑时候,文颖只能在王府中,看着自己吭哧吭哧啃着竹片的鼠宝,幽幽道了一句,“长大了,好像能吃了。” 胖成三斤的鼠宝一怔。 转过身把圆滚滚的屁股对准文颖,头埋进自己的窝里,继续吭哧吭哧啃着竹片。 颇为嚣张。 好像再说,我就不信你舍得! 宇文璟参政后,也逐渐将朝堂之事摸熟,局势愈发清晰。 年韵只觉得三个孩子好像陡然间都长大了一样,不需要她担忧她操心了。 不过那都是妄想罢了,文灵的婚事还没有落下,年韵翻着临淄中的贵公子哥儿的生辰八字,各种打听,一时间竟然没找到几个合适的。像孔昱这样的人,极少,为人父母的自然想给自己女儿最好的,当初给温雅相看的时候,是觉得孔昱人品好,才干也好,家境适合。 如今要给文灵看了,家境适合的多了去了,可是这才干人品能入眼的,还真没几个。 然后就忍不住飘飘然的往几家相熟的人看去。 文灵从教场和猫宝玩儿完了回来,就看见自家娘亲笑眯眯的看着自己,手上掰着一堆生辰八字。 文颖捂着唇站在年韵身侧,微微一笑。 文灵觉得奇怪,“阿姐,娘亲这是做什么?” “娘亲给你挑选夫婿呢。” 文颖道。 年韵也是看着文灵,“翻过年了,你也十三岁了,母后也是在你阿姐这般年纪相看的亲事,你心中可有心仪的?” 文灵摇摇头,她整日与猫宝为伴,哎!嫁给猫宝行吗? 好像不行,猫宝是母的! “娘!我还小!我还没长大!”文灵要拒绝,“等过几年再说吧!” 与年韵有七分相似的小脸上,写满了不乐意。 眼一瞥,瞥见八字上有熟悉的名字。 “吴耀!” “东北边地传来的消息,杨国、鲁国与魏国交战,姜国不是骚扰杨国,二国与我齐国相邻,不时扰我齐国土地,吴耀随军去了几次,表现倒也极好,想来日后会是个有出息的。你若是喜欢,娘便先给你订下,待日后他能回来便与你成婚。”年韵道。 “不不不!”文灵拒绝,“吴耀牛高马大,我两个身板儿还抵不上一个他呢!” “魏震呢?”年韵又换了一张,“魏震在你表叔伯那里,表现也不错。” “不不不!”文灵大声道,“娘,我可是看着魏震和庄采撷的事情发生了,那魏震和庄采撷都是朋友,不成不成!” 年韵又说了几个。 文灵都各种理由搪塞。 年韵不死心了,“长安,在国子监的时候,都没认识几个有情分的吗?” 文灵想了一想,果断摇头,“没!” 看自家母后愁的哟,文灵看着文颖,“娘!阿姐和皇兄的事情还没办呢!等阿姐和皇兄成了亲再说我的不行吗?” 文颖想说还早,还有两年呢。 不想就听自家娘亲说,“你皇兄和你阿姐的婚事已经在筹备了,待你阿姐绣完喜服便可成婚。” 文颖吓了一跳:“娘……” 年韵笑了一笑,“或者温雅想让司衣局的绣娘准备?也行,娘这就吩咐下去……” “会不会太急了。”文颖道。 “不急,两套喜服下来怎么也要准备个一年半载。这大半年来,娘看着内务和宫务你都处理的极好,有金珠和银珠帮衬着,出不了什么大问题。”年韵笑了笑,“前些日子,璟儿还怕娘忘了,特意提了一提。” 文颖怔住了。 说实话,这大半年来,皇兄忙。 参政后皇兄跑去了不少地方,不过都不远,耽搁半个月就回来了,但是有几次倒是没能赶上每个月十四的会面,但是回来的时候都给她和文灵带了礼物。 这种感受逐渐变成了顺遂的自然,犹如顺水推舟一般。 不过碍于姐妹俩都在努力的提升自己,不喜欢那等虚浮的名头,即便是贵女有心想攀上也攀不上,一时间二人的名头倒是在临淄颇为低沉。在期间,临淄却也没有消减热闹,例如庄蒹葭嫁人了,孔昱去游学了,昔日名动临淄的才子才女声势都消下去了,但是很快就会有第二个庄蒹葭顶替上来, 这样的人还是在庄采撷的喜宴上遇见的。 宇文旭高看徐远之,所以徐远之再娶,宇文旭亲自着了便服去了掌院学士府。 而文颖和文灵则来了庄采撷的喜宴上,也算是给庄采撷撑腰。 二人一大早就到了尚书府,看着庄采撷换了妆容,穿上了喜服,不算难过,但也没有特别欣喜,只是平静平淡的对尚书府道别,也对文颖和文灵道别。 文颖和文灵顶着郡主和公主的名头,坐在里间,因为二人都未嫁,且身份不低,所以尚书府特意在里间摆了一桌。 但是又不能让公主和郡主和一堆谈不上话的命妇吃饭吧。 于是二人这一桌坐的都是年轻的贵子和贵女。 说来也是尴尬,因着二人的身份不同,又久未与人交渉,玩儿的好的不是出嫁,就是去了军营,桌子上一圈下来竟然只有两个张庸和张钰与二人相熟,所以在一桌子贵子贵女面前,说的上话。 文灵望着张钰身侧明显的女扮男装的女子,倒是好奇了,“你一个女子,为何穿男子衣衫?” 女子眉目轻柔,眼中清澈,虽是女子但是行止却如男儿一般,不是粗鲁,而是潇洒。 张钰笑了笑,“公主和郡主有所不知,卞小姐可是今年的解元。” 听到这话,文颖和文灵都投去了好奇的眼光。 卞云里。 这个名字皇叔今年可是说了好几次了。 第445章 危机意识 齐国的乡试每年一次,会试和殿试却是三年一回,所以今年的乡试在正好在半个月前出了成绩。说起来这个卞云里考得了解元还出了好一阵的风波。 齐国不管是乡试会试都是男子,曾下过令,女子不得参加科举,但是这个不得也仅限于说不能,并未说参加之后会有何惩罚。 所以卞云里就钻了个空子,假冒自家阿兄的身份去考了乡试。 今年的乡试宇文旭是亲自参与出了题的。 那道题写在了试卷的尾末,没有说必答,也没有说不答。 就是有那么个有钱人,有个虚假朋友甲。 甲很穷,老是找身边的朋友借钱,借了很多次不还就没人借了,甲穷凶极恶便准备对有钱人下手。 不过没有问题。 是一道没有问题的题, 这道题拦住了百分之九十的考生。 没有答题的不管前面回答的多好,针对这个题空白的直接不予成绩。 也不乏其中有些人觉得这题不会莫名其妙出现在上面,所以在没有问题的情况下,针对有钱人和甲分析了很多。 有人说君子之交淡如水,如此朋友干脆断交。 也有人说,匹夫怀璧,有钱人必然是露了财。 答案千奇百怪,看的宇文旭乐了! 唯有一个人看出来了这道题问的不是两个人,而是两个国家,并且顺着国家的局势将这个故事补完。 比如这个有钱人不仅有朋友甲,肯定还有几个虚假朋友乙丙丁等。 甲要对有钱人下手,肯定还会撺掇乙丙丁中的某一个或者两个,对有钱人设伏等。 总之就跟解闷儿一样,洋洋洒洒又写了几大篇。 宇文旭对这份考卷十分重视,所有答了这道题,答在点上的试卷都是宇文旭亲自过目。 得知了卞云知这个名字,便派人去查,这一查吓一跳。 因为卞云知在三个月前就已经病逝了,替他考试的乃是自己的妹妹卞云里。 兄妹二人相依为命数年,卞云知因为早年保护卞云里,所以出了意外落下了病根。这些年来兄妹二人靠卖字画诗集为生,便运至在三个月前病逝,卞云里替其代考为的自然也不是名利,只是想为哥哥完成最后一个心愿,谁知道这一考,就考了一个解元。 卞云里用了卞云知的名字,在考生中,声明挺盛。 但是一个女儿家混在男子中到底不好,最后由宇文旭亲自为卞云里正了名字。 卞云里乃是齐国的第一个女解元,而且还是一个不足十六岁的女解元。 这样的天分,和当年的孔昱比,只高不低,何况卞云里还是女儿家。女儿家都能考个解元之身,无疑是打了众多男子的颜面。但是卞云里到底是犯了规矩的,为此和宇文旭下了一个赌约,那就是明年会试她必定下场,若是届时她能榜上有名,齐国将开放女官制。 这个赌约昭告天下,为此卞云里声名鹊起。 恰巧前几日卞云里与庄采撷在外相识,庄采撷不知卞云里身份,但是对其气度胸怀心生好感,所以邀请而来。 卞云里也不是那种闷声读书的闷头青,融入临淄贵圈,对她的前途会更好,便没有拒绝。 张钰张庸认识卞云里,自然也是张庸也去考了乡试,勉勉强强考到了举子的身份,考试的时候正好与卞云里在一个试院。 现下得知卞云里在自己身前,文灵有些惊讶,“原来是卞姑娘。” “民女参见公主。”卞云里微微拱手,面上波澜不惊。 “卞姑娘为何一身男装?”文灵眨眼。 卞云里沉声回道,“草民多行于墨客当中,在外多有不便,故而以男装示人。” 文灵眨眨眼,眼睛不住的打量卞云里。 卞云里搭着眸子,看起来极为平静,众人都不免好奇。 人中最了解文灵的当属于张庸了。 小公主从来不掩饰自己的目光,若是她当真对一个人露出这般眼神,便是对对方起了兴趣。 但是往往观察过后,只会给出两个反应。 一是疑惑,这个疑惑槽点有些深。 二是认可,便会接过。 很显然,文灵对卞云里的看法是第一个,所以她道,“不过今日卞姑娘来此,想必已经自露身份,如此一来着男装还是着女装又有何区别?” 这话一出,倒是让卞云里愣住了。 是啊,对方又不会因为你穿男装就当真把你当做男人。 骨子里你还是个女人。 如此一来,你穿男装,岂不是有哗众取宠之嫌。 卞云里有一瞬的僵硬,但是很快就神色如常,轻声道,“公主教训的是。” 文灵咧嘴,摆手随意道,“本公主就是随便说说罢了。” 张庸都听的一愣一愣的,不由得拍了拍张钰的手臂,问道,“小公主不喜欢卞姑娘?” “我哪儿知道?”张钰摇摇头。 文颖感觉到了不对劲,但是这一桌上又不得问出口,只是低头看着自家皇妹,给她夹了菜。 来尚书府走了这一遭,倒是有些许人想上前与文颖刷脸。 因为至今为止,文安王府未透露出文颖会嫁给宇文璟的消息,而如今温雅郡主又还未定亲,自然有不少人认为自己还有机会。文颖难得离开王府,今日这样的好时机,大家焉能不把握? 不过文颖话少,虽然看起来温温和和的,但是始终不喜外人莫名其妙的套近乎,所以回的话也少,要亲近简直难上加难,众人心里都有了底了,对比起长安公主,温雅郡主才真的是最难接近的那一个。 刚搁下筷子,文颖擦拭了唇角,就见金珠过来低声道。 “公主郡主,太子殿下带人过来了,马车在外头等着。” 姐妹俩都有些奇怪,宇文璟今日怎得有这般消息。 没有注意到卞云里的眼神中闪过一丝光亮。 于是文颖和文灵两姐妹以为自家皇兄是来接自己的。 二人起身接受一阵恭维之话后,便着手离开。 卞云里想了想,也跟在二人身后离开了尚书府。 刚出尚书府的大门,就看见宇文璟身边的太监福海等在门口,文灵刚想说走吧,却见福海对她们行礼后,就对身后的人道,“卞姑娘,太子有请。” 二人一愣。 “公主郡主,马车就在那头,有人等着。太子说,若是公主与郡主有要事,可以先回王府,太子与卞姑娘还有要事相商。”福海道。 文灵嘴里兜着一句,“皇兄不是来找她们的?”还未出口就被福海的话咽了下去。 立马改口成了,“不用!我们自是等皇兄!” 但是心里却开始反转了下来,皇兄怎么会单独见一个女子? 而且阿姐还在这里呢!真的好吗? 文灵本就心思活络,现下心里更是翻涌,看了一下自家阿姐,自家阿姐搭着眸子脸色很平静。 “好。”文颖点点头,倒是没有多想,转而先去了马车上。 文灵反而紧张了,拽着文颖的时候,回过头看着跟随福海离开的卞云里。 皱眉道,“阿姐,你就不担心吗?” 文颖愣了一愣,眼底闪过一丝茫然,“担心什么?” “那卞云里分明就是不怀好心!”文灵皱眉道,“她故意穿一身男儿衣衫,可不是为博眼球。” 文颖歪着头,眨眼道,“长安是不喜欢卞姑娘吗?” “阿姐……”文灵撇撇嘴,其实也说不上是什么,反正就是不喜欢吧。 文颖笑了笑,“长安,你是不是小心眼儿了?” 文灵顿时涨红了脸,“怎!怎么可能!” “皇叔在夸赞卞云里的时候,你说了好些话。”文颖轻声道,“你说皇叔放了水,比卞姑娘水平更高的人比比皆是,卞姑娘的观点虽然脱颖而出,但是却并不成熟,也不完善,且大都讨巧。皇叔得知对方是代兄而考,便放了水,给了解元之位。” 说是嫉妒,但是没有半点责怪之意。 文灵有些无奈的耸了耸鼻子,“阿姐,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聪明了。” 文颖说的是前几日在王府时,宇文旭对卞云里的高看,还以文灵作比较,文灵其实是有心气儿的。 这种心气儿高,让她不愿意轻易服输,可偏偏宇文旭所说的又是真的。 所以文灵心里会有些不舒服,今日见到卞云里,话里就会带了那么几根刺儿。 “……不过,我这不是小心眼儿!”文灵耸了耸肩,“女官制度是几个月前皇兄提的,阿姐,你没发现皇兄突然提这个是有原因的吗?几个月前皇兄刚好离宫办事儿,回来之后提出了女官制度,那时候乡试还未开始。女官制提出后,便有了卞云里这个女解元,阿姐,你不觉得太巧了吗?” “你想说,皇兄先认识了卞姑娘,因为卞姑娘,所以才提出女官制?”文颖想了一想,缓缓道。 文灵撇撇嘴,“阿姐,先不说皇兄的身份,万一皇兄要是当真对这卞姑娘高看,或者喜欢上了她,那阿姐你怎么办?” 文颖僵了一僵。 好一会儿眉头轻拧。 文灵不遗余力的培养自家阿姐的危机意识。 没想到下一刻,文灵便听自家阿姐十分严肃道,“长安,若是卞姑娘当真有才能,能够帮得皇兄,哪么得皇兄喜欢是自然的。” “阿姐!你可是要嫁给皇兄的!”文灵连忙举手,“要是皇兄喜欢,指不定会娶进后宫,你难道心里不会不舒服吗?” 文灵和文颖可不一样,文灵自觉心眼儿小。 也就针尖那么大一点儿。 容不下的! 文颖认真的想了一想,好一会儿道,“长安,阿姐没有不舒服……” 文灵确认过阿姐的眼神,并没有难过。 蹙眉道,“孔昱和阿姐定亲的时候,庄蒹葭可是让阿姐难过了好……” 唰的一声,马车帘子被掀开。 宇文璟面无表情的站在车外,看着文灵,深沉的目光转而移到了文颖脸上。 文颖感觉心里揪了一下,而后缓缓笑道,“皇兄。” 嗯,笑容自然,并无不妥。 第446章 馅儿很甜 本以为宇文璟要发问,但是没想到宇文璟什么都没说,上车后便坐到了文颖旁边,文颖心口跳了一跳,仔细想了想方才文灵与自己说的话,确认自己说的话没有问题后,才缓缓放下新来啊,倒是文灵心头忐忑,可是皇兄什么都不问,就是面无表情的坐着,她心虚。 马车一路很安静,外头的喧闹声仍旧。 因为心虚的缘故,车轱辘碾在石子儿上的声音都莫名的有些渗人。 文灵想保证,她绝对没有任何里间皇兄和阿姐的想法!她只是好奇,阿姐为什么不吃醋! 屏住了呼吸,文灵连宇文璟都不敢看,低下头发现自家皇兄的手牵着自家阿姐的手。 还十指相扣! …… 突然间,文灵感觉人生毫无乐趣。 板着脸道,“皇兄,长安去教场了。” “嗯。”宇文璟点头。 随着文灵的开口,车夫停下,文灵干脆跳下马车让侍卫跟着她走了。 车内只剩二人,又沉默了一会儿。 文颖忍不住主动解释道,“皇兄,文灵方才没有……” “嗯,我知道。”宇文璟应下,“长安是唯恐天下不乱的性子,但凡她能插一手,她就没有会视而不见的。” 话语里有些无奈。 文颖轻轻的应了一声,目光不由自主的投在自家皇兄牵着自己的大掌上。 皇兄的手很大,也很烫,有一种烫的让她不自在的感觉,忍不住蜷起了手指,指尖细细的擦过掌中,似乎摩挲到了一片膈人的地方,有些好奇,掰开了宇文璟的手,发现对方手中有茧子,似乎是刚起来的样子。 宇文璟低下头,便看见文颖摸摸索索的,从自己的袖子里拿出一个小香囊。 香囊里拿了一个小圆盒子出来,里头放着乳黄色的药膏。 药膏用了三分之一左右,文颖从中扣了一点抹在宇文璟的手上,关上了盒子,然后去搓着宇文璟的手,将那药膏一点一点儿的匀净,一股清甜香传来。 “这是什么?” “这是用茶油和蜂蜡熬制的,是用来保护手的。”文颖低声道,声音软软的。 宇文璟十分自然的将另一只手也递过去,“这只。” 文颖又只能再度掏出圆盒子,给宇文璟擦手。 那动作小心翼翼就像是藏食的仓鼠一样。 宇文璟低头就看见一截白皙的颈脖,暗暗清了清嗓子,低声道,“回临淄后,今日我是和卞云里第一次见。” 听到宇文璟开口,文颖低低应了一声,“……嗯。” 宇文璟皱了皱眉头,又道,“我与她是年初在阜阳郡遇见的,前阵子派我去查看阜阳郡城墙修缮的事情,我正好看见她女扮男装,去找郡守想要改自己的性别,顶替她哥哥去乡试,但是被阜阳郡守拒绝了。她哥哥是阜阳有名的才子,曾经名极一时,不过二人相依为命多年,早年受过不少搓着,她哥哥因为她留下了重疾,所以没了……” 文颖顿了顿,抬头看着宇文璟,“她很厉害吗?” 宇文璟顿了顿,点头,“嗯,她天资聪慧,受她哥哥耳濡目染,与她哥哥的理念相近。” “皇兄当真是因为她,让皇叔放了水?” “……是。”宇文璟点头,“去年从益郡回来,我就考虑行女官制,你当知道,后宫女官多是掌事姑姑,司仪,书的好听是女官,但其实都是宫女仆从走上来的,女子局限性太小。如今齐国缺人,需栋梁,若女子能与男儿相同,那么又为何不能为她们开一道门?若是卞云里能够在明年的秋闱上,取得傍名,如此行女官制也能让朝堂百姓明白,男子可用女子也可用。” 文颖慢吞吞的在脑子里转了一圈,好一会儿,眸光逐渐变亮,“是因为清醒表姐?” 宇文璟微微诧异。 “……是。” 确实是因为年清醒。 年清醒好武,在教场上与一干侍卫打斗,不管是箭术还是剑术亦或者骑术,哪怕是纸上谈兵的谋略,计策,都不曾落到下层。 年清醒口口声声要当女将军,年时迁自是多说了几句,齐国没有女官制,相当女将军那基本是做梦。 宇文璟只是记在了心里。 心许像年清醒这样的女子少,但是未必不是没有。 庄蒹葭也曾满腹经纶,叹过可惜她是女儿身,不能上官场。 听到宇文璟的话,文颖点点头,又眨了眨眼,笑道,“要是清醒表姐能当上女将军,她一定会很高兴的!” 兴许是因为这两年长开了,文颖笑起来反而没了前两年傻气,多了一抹清甜之味。 让人看起来十分解渴。 宇文璟眯着眼睛,好一会儿道,“心里真的没有不舒服?” 文颖摇摇头。 “没有吃醋?” 文颖缓了两秒,再度摇头。 “是没有,还是不想?”宇文璟脑海中,曾经有过一片秘密的记忆。 是某个少年,留在这世间最后的回忆。 “甜糖包子啊,你看起来很简单是吧,那就只是个圆圆的包子。” “吃两口就没了。” “比起那些错综复杂的想法,一个食物不言而喻。” “比起那些复杂的菜色,一个包子直白简单。” “但是你若是做包子的人,那就不一样。” “首先,你猜不到包子的馅儿,就算你知道是甜糖包子,你也不知道为什么是甜糖包子。” “不知道里面到底加了什么,也不知道熬馅儿的时候是先炒花生、核桃还是先炒糖,糖是冰糖还是红糖?炒到什么程度?” “除了包子自己,只有做包子的人知道,所以你不能用别人的想法,去猜测她,去要求她。如果你想知道她为什么会这样,那你不如先问问包子自己。你没有问过她,你怎么知道包子不会告诉你?” …… 文颖澄澈的眸子动了动,想了一会儿认真的回道,“……不想。” “为何不想?”像剥着糖壳一样。 文颖对宇文璟的问题感到很疑惑。 反问道,“要是温雅吃醋的话,皇兄会怎样?” 宇文璟想也不像道:“……哄你。” “皇兄要如何哄温雅?” 文颖微微勾唇,软声问道。 不等宇文璟回答,软糯的声音再次继续。 “皇兄会送温雅礼物,不管皇兄送温雅什么礼物,温雅都会高兴,皇兄便是哄好了温雅是吗?” 宇文璟不自觉的被带着走,微微颔首。 文颖继续道:“但是就算温雅不吃醋,皇兄也会送温雅礼物,温雅也会高兴,那温雅也就不用吃醋呀……” 最后一个呀字的时候,明显是带着笑意的。 宇文璟沉默。 说实话,文颖这个理论总是让他有一种奇怪的感觉。 虽然不知道是个什么道理,但是听起来就是觉得好像是这么回事。 低头看着文颖眼睛还笑的弯弯的,心底又生出了许多狐疑。 难道也是因为这个原理,所以她才会顿了一顿,说自己没有不舒服?或者说不想吃醋的原因? 莫名其妙的,宇文璟很想听一听。 便沉声问道,“若是我真的喜欢上了旁人,你心里真的不会不舒服?” 文颖下意识的还是拧了拧眉头。 过了一会儿,眉头舒展开来,反问道,“要是皇兄已经喜欢上了旁人,温雅说自己心里不舒服,皇兄就会不喜欢了吗?” 宇文璟:“……没有这个假设。” 感觉自己给自己挖了坑。 但是文颖却笑开了,“喜欢是抹不去的,就像温雅喜欢吃甜的,皇兄喜欢吃咸的。” “不管温雅心里舒不舒服,皇兄还是会喜欢,可如果皇兄喜欢,那皇兄拥有了就一定会高兴,皇兄高兴了温雅也不会难过!” 说这话的时候,文颖眼底依旧干净的像是清浅的小溪流。 但是宇文璟却因为一句:皇兄高兴了温雅也不会难过。 莫名的发颤。 好一会儿宇文璟确实遮掩的冷声道,“这是什么奇怪的包子理论。” 不争不抢。 傻白甜的像个包子。 真的让他不知道说她没出息,还是应该觉得她这样很好,很乖。 文颖认真道,“温雅只是觉得,如果最终结果都是一样,那么为何要经历复杂的过程?” “那庄家大小姐呢?” 宇文璟陡然开口,凝望文颖。 文颖盯着他。 二人在马车里,对望。 时隔许久,宇文璟都不曾问过这个问题。 那是因为他觉得还不到时候。 过了一会儿,文颖掩下了眸子轻声道。 “因为娘亲说孔家没有纳妾,孔家公子只会娶一个夫人。庄家的大小姐每次出现让温雅觉得,她才是应该站在孔家公子身边的那一个。” 刹那间,宇文璟明白过来了。 她不舒服,并不是因为她有多喜欢孔昱。 而是因为孔昱对她来说,已经是她的所有物。庄蒹葭使的软刀子其实就是自己抢了她的位置,让她感到了不舒服。 “你倒是聪明。”好一会儿,宇文璟忍不住勾了勾唇。 甜糖包子比糖炒板栗甜是真的。 毕竟包子馅儿太甜。 大概这个小蠢货不是真的不争不抢,她最大的争抢就是自己的不争不抢,这样反而让人…… 宇文璟忍不住低低道了一句,“都给你。” “嗯?”文颖不太明白自家皇兄问了自己几个问题,突然就夸上她来了。 只是感觉这一番话说完了之后,马车里好像温度又高了几许。 皇兄只是那么看着自己,却没有解释。 外面的声音稀稀拉拉的,文颖受不了两个人安静的沉默,抬头看着自家皇兄,想要找个话题说话。 却见自家皇兄似乎是看着自己,又似乎看的不是自己。 目光下沉,不知道是落在她的鼻子上还是下巴上,微微有些不自在。 谁知马车陡然往前倾斜一晃,文颖的额头就成功的撞上了宇文璟的下颌。 “太子、郡主,王府到了!” 宇文璟僵了僵。 第四次了! 又是没有亲到小蠢货的一天。 (╯‵□′)╯︵┻┻ 第447章 一臂之力 凤仪宫内,精致的紫金雕花炉是哪个点着棕色的檀烛,整个宫内都似乎有了佛香气息。 太后看着手中的宫务,欣慰道,“温雅能做到这般已经很好了。” 苍老的面容比起当年对于有些事情的执着上,更看淡了几分,显得平静而又慈蔼。 “儿臣也是觉着自己看差了,本以为温雅是比不得长安聪慧,但是温雅却是心思细腻,正是因为细腻,所以思量的久一些,反应才会慢了一些。兴许是天赋异禀,温雅惯会挑选,不重要的事情一点儿都不看,重要的事情却是没有错漏。”年韵笑了笑道,“虽然手头的事情处理的慢了一些,但是温雅愿意花时间思量,也不会太过于拖沓。左右不需要她亲自动手,吩咐姑姑催促着,她只需要细细看着便可。” 太后点点头,“温雅想亲自绣喜服,所以暂时把宫务册子教了过来。其实哀家有些好奇。” 年韵:“母后是好奇,为何儿臣突然把宫务交给了温雅?” “是啊,你教育孩子一贯按照着南阳王府的习惯,女儿家都是娇养着,温雅一贯喜欢做什么,不喜欢做什么你都由着她。昨日温雅进宫来见哀家,哀家看见了她手上起了些茧,别人一天吃得透的东西,她得吃透十天,哀家也是心疼,你怎么突然对温雅要如此严格起来?”太后心疼道,“你若是担心哀家会因此而对她挑剔,那就大可放心,手心手背都是肉,温雅是个好孩子,哀家看得出来,也不舍得她吃苦。” 哪里有孩子这般务实,隔三差五惦记着长辈,送的东西都是亲自做的。 而且从小到大都是这般,人心都是肉长的,现在在太后心里,温雅和长安都是一样的,甚至会因为一些原因,格外怜惜温雅。 年韵笑了笑,眼底闪过一丝柔意,“不是儿臣故意苛待温雅,这是温雅自己求的。” “温雅自己求的?”太后更好奇了,笑道,“我记得从前温雅一读史册,读着读着就睡着了,就是头悬梁锥刺股,也奈何她不得,现在看宫规宫务也看得下去。” 大略是了解年韵对女儿家的放纵,太后对于温雅的刻苦感到意外。 “璟儿是日后的帝王,昔日儿臣嫁给子瑜,母后因着这后宫中的规矩,对儿臣诸多要求,那都是迫于局势。那时儿臣与子瑜不懂,也不理解母后,如今儿臣为母,方觉其中苦涩,温雅是儿臣亲自教导,其心性品格纯善,儿臣自是放心,但是儿臣也知道,但是儿臣一人放心却并不能阻止他人私下言论,皇室的颜面始终是颜面。”年韵轻声道,却让太后凝眉。 宇文昊在位的时候,意图施行一帝一后。 宇文旭上位的时候,后宫便已经打破了一帝一后的规矩,所以秀女选再度开启,但是后来宇文旭不近女色的消息传了出去,秀女选再度停下。 但是现在璟儿将及弱冠,百官多测秀女选会再开。 而且,年韵和宇文昊并未要求宇文璟要遵守一帝一后。 皇后这个职位,承担的并不仅仅是一个夫妻的责任,若说年韵的话,她能吗。 从能力上她可以,但是感情上她和宇文昊都不能,若是宇文昊作为帝王,只有一个南阳王之女为后,那么原本排挤南阳王的郡王,更会不妥,从而心生怨念,宇文昊也会因为年韵的存在,而对南阳王府高看。 在皇室中,在百官中,这是弊端。 不论宇文昊是否真的公正,但是在别人眼里,势力就是势力。 宇文旭登基后,他能平衡后宫,哪怕是取消了秀女选,但是后宫妃嫔他一个都不宠,全都打入了冷宫,那样也是一种平衡。 温雅的背后是文安王府,文安王府与皇室绑在一起,其实并不存在势力有多重。 但是在与温雅的能力,是否能让他们看见,一个皇后的能力。 如果温雅始终和从前一般,怯弱胆小,面见大臣都会躲在宇文璟身后,宇文璟不在意,那么大臣之言呢?他日他国来使,看见齐国皇后如此懦弱,焉能不成为笑柄? 所以年韵给了温雅两个选择。 “儿臣给了温雅两个选择,一个是努力让自己有能力站在璟儿身边,但是尊重璟儿的选择,为他平衡后宫,不仅要接受他所喜欢的,也要让他接受自己不喜欢的。”年韵轻声道。 “另一个呢?”太后狐疑。 “另一个是让温雅永远在文安王府,璟儿登基后以贵妃的头衔安置在文安王府,这样璟儿要娶谁也该知道,温雅有我们护着,谁打了注意也不能打到温雅的头上,再让璟儿给温雅留个子嗣,也不会是嫡长子,这样我和子瑜在的一天,温雅都是安全的,就算我和子瑜不在了,温雅的孩子也长大了应该也能保护她了。”年韵道。 这第二条几乎是一生安稳。 有文安王和文安王后在,无论如何,温雅担着一个贵妃之位,又无争宠之心,可以平安过一生。若是有人想利用温雅,大不了日后给温雅的孩子一个封地,温雅随着孩子去封地。 “温雅是选了第一个?”太后倒是有差劲儿。 年韵点点头,“是啊,母后也知晓温雅这孩子笨,别人一天能吃透的东西她需要十天才能吃透,虽说慢工出细活,但是每一件事她都得一个字儿一个字儿看了。母后看着的这些宫务是处理了,都是温雅亲自过目的,温雅不够聪慧,要她会看人会用人,那点子一时半会儿肯定是学不会,所以她只能用最笨的法子……温雅是我看着长大的,她选择了第一条路,我这个做母亲的没有道理打击她的……” “所以今日,你来找哀家是为了温雅?”太后明白了过来。 “是啊……”年韵笑了笑,“母后是过来人,应当知道帝王的情谊是如何的,子瑜是个例外,但是我们并不能保证璟儿也是个例外……温雅已经努力了,我们自然是要帮她一把。” 这个帮,就不是第二种办法的帮。 说到底一个女人为什么能留住一个男人,除了这个女人有本事以外,还得这个男人心甘情愿。 如今宇文璟初参政,为了开启他的新政,他说服了宇文旭对卞云里破例。虽然只是这一例,但是尤可见璟儿是一个有野心的帝王,他希望自己的政法能得到承认和肯定,那么他有一天会不会为了实施自己政法而将自己的感情放淡,那个时候后宫对于朝堂便有擦边的作用。 后宫若是沦为另一个朝堂,问一个选择的这条路便会难之又难,那个时候他们若是再插手,拂的就是宇文璟的颜面。而且即便璟儿现在愿意保护温雅,现在他接受温雅的缺点,可是以后呢?温雅如果一直都这么笨,日复一日,他还能始终如初吗? 所以年韵唯一能帮的,就是将文颖的努力和进步,让宇文璟看见,至少让宇文璟知道,不是所有人都能为他选择蜕变,文颖和别人不一样。 但是文颖一贯喜欢报喜不报忧,在宇文璟面前想来也只会说好听的话。 宇文璟参政后忙碌,出宫少,即便出宫年韵总不能明目张胆的告诉宇文璟,文颖有多么的刻苦,多么的努力,为了追上他的脚步,熬夜处理公务。宇文璟听的多了,指不定还会生出反效果,让宇文璟觉得他们是为了温雅才如此说。 只有在太后这里,宇文璟必须要过来请安,而且太后见多了宫中伎俩,要如何给宇文璟上眼药,还要不知不觉的上进心坎儿里。 太后明白了年韵的想法,眼眸一眯,“哀家知道了,温雅是哀家的孙女,哀家自然会帮她。” 太后也知道,坐上皇帝的位置,宇文璟现在是小,等他长大后。 那些个五颜六色的诱惑,就会多起来。 而且日复一日,随着他的成熟,越发澎湃。 温雅能留住璟儿的心多久,那才是她的能耐,哪里有暗戳戳的做事辛苦着,却让别人不知道的。 年韵刚说完,就听见外头的宫人传来声音。 “太后,太子来给太后请安了。” 说曹操,曹操到。 太后看了年韵一眼,年韵笑道,“母后放心,儿臣接的住……” 婆媳俩便开始准备着同台飚戏。 “快叫太子进来,外头日头大,可不能让太子晒着了。” 太后刚说完,就见宇文璟进来。 “孙儿给奶奶请安。”宇文璟单膝下跪。 看到年韵又道,“儿臣给母后请安。” “起来,坐吧。”太后发话,手中还拿着宫务册子,一边说一边翻看册子,一副没空搭理宇文璟的样子。 宇文璟果真好奇了,“奶奶这是在看什么,如此入迷。” 太后才抬头,慈爱的笑道,“哀家在看宫务册子,不得不说,温雅的字儿是写的越来越好了。” 提起了文颖,宇文璟的目光便有了些许变化。 “哀家看着,倒是有几分太子的字风。”太后笑了笑,顺手让宫人将宫务册子递了过去。 第448章 护媳妇儿 宇文璟下意识的接过了宫务册子,说是有几分他的字风,那是因为小时候文颖练字练的慢。 文灵都已经能够将字好好的聚拢的时候,文颖的一手狗爬字还分叉! 一个兲字,不管是谁看都是王八,厉害的时候可以分成一土八的那种。 所以宇文昊就让宇文璟写了字帖给文颖临摹。 那时候宇文璟很不高兴,因为莫名其妙的他就要多写好多字,然后写的字儿也是端端正正铿锵有力,正的不能再正一撇一捺没有半点儿偷懒的地方,不像行书草书一笔可成字儿。 然后文颖当真认认真真的临摹了起来,导致文颖现在的字还只会写一种,就是规规矩矩的小楷,比小楷还正。 落下的习惯就是,每一个字的笔锋都要保留和宇文璟一样的习惯。 但是现在宇文璟已经不那样写了。 小楷虽然好认,也正,但是也很麻烦,除了以后他当上皇上,要亲自撰写圣旨,一般情况下他不会写小楷。 看到此刻这熟悉的小楷落在宫务册子上,宇文璟便忍不住笑了一笑,“孙儿小时候便是这般写的,文颖一直按照孙儿的字帖临摹。” “那你就没想给她换个字帖?”太后轻轻拧了拧眉头。 宇文璟顿了一顿,“是,是儿臣粗心了。” 太后道,“主要是温雅喜欢在这宫务上批注,今天她将宫务册子交了上来,这些批注密密麻麻的,看的哀家头疼,而且还有好几本呢,放着人不用,翩翩得自己来,哀家都不知道该说她是笨还是老实了。” 太后似抱怨道。 宇文璟才发现这本宫务册子上写的是后宫采买的一块儿。 第一行是鸡蛋,这个月一共有多少个鸡蛋,一个鸡蛋多少文钱,一共用了多少。 这些都是没问题了。 让人好笑的是,文颖乖乖的在后头批注了一个无误。 宇文璟不由得想到,该不会文颖是自己算了一算,才确认无误吧。 这种事情只要让下头信得过的人一查,自己抽查,便没有人敢动心思。 宇文璟细细一看,除了鸡蛋后面好几列,文颖都是批注了的。 一些鸡毛蒜皮的杂毛小事,被正正方方的无误两个字,批的就像是奏折一样!不对,比奏折还严肃! 至少皇叔批奏折,鸡毛蒜皮的小事儿都是堆到年末,一口气盖章,那一天他们只需要负责拿着玉玺,盖章盖章,盖到手抽筋就可以了。 年韵捂唇笑了一笑,“温雅心实诚,人情往来啊差了些。在益郡的时候温雅就跟着王府的厨娘去采买过,益郡的鸡蛋是一文钱一个,买多了还有的少。临淄的鸡蛋是三文钱一个,宫里奴仆数千,一个月所用的鸡蛋没有上万也有八千,温雅觉得数量半点儿也没少,还想让人去问一问,打听清楚,被我给拦下了。” 其实太监们从中捞油水,是很正常的。 说实话,太监宫女的月例并不高。 鸡蛋是三文钱一个,可若是批量大,别人会少些,太监从中捞些油水也是正常的,这点儿子油水,宫里向来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要数量上对的上,没有错漏那便过去了。 但是温雅做事就像她刺绣一样,必须得一个针,一个眼儿。 若不是处理公务,年韵也想不到自家女儿竟然是个这么实心眼子的。 宇文璟皱了皱眉头,“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自可交给下人处理。” “温雅一认真起来,就总是会忘了,哪怕她今日不看这里采购的册子,明日也会看那里出入的帐子,听长安说,温雅经常会看到晚上。”年韵有些无奈的摇摇头。 太后顿时皱了皱眉头,“既然温雅不适合,那便让别人去做才是。” 宇文璟眉心跳了跳。 这宫务册子,只有后宫之主才能翻阅查看,这个别人哪里是能轻易就说的别人。 “儿臣也是这样想的,只是温雅拧着一股子劲儿,不肯轻易交给旁人之手,如今温雅将这册子交上来,儿臣反倒是省了心了。”年韵颇有些无奈。 婆媳两个人自顾自说着,好似在说着文颖的不是。 说到关键处一顿。 太后转而问宇文璟道,“太子觉着呢?” 宇文璟目光顿时肃然,“儿臣觉着温雅很好,勤能补拙,这些事情看着虽然繁琐,但是温雅细心便不容易出错。” 太后拧了拧眉头,“虽说是勤能补拙,可是那也得补的上。” 宇文璟严阵以待,“孙儿以为温雅其实聪慧,只是母后未用对方法。” 年韵:“???” 怎么转头儿子就把锅丢给自己了? 太后笑了笑,“聪明人会举一反三,这不聪明的人,不论举多少个一,也不会反一个一。” 宇文璟坚持,“确实如此,之前儿臣与温雅说话,温雅的言论,都是让儿臣难以反驳,由此可见温雅是聪慧的,只是未有适合的老师引导。” 婆媳二人本来只是想让宇文璟做好自己媳妇儿笨一辈子的准备! 可现在倒好,宇文璟一口一个,自己未来媳妇儿就是聪明! 是别人蠢,教不会她的样子。 画风有点变了啊。 (~ ̄(OO) ̄)ブ 太后轻咳,也不在这个问题上与宇文璟多费口舌,情人眼里出西施,自家孙儿现在的眼睛里是盲目的。 没错,就是这样。 年韵想了想,“那皇儿认为,可有适合的人,教导温雅?” 太后点头,“是啊……如今还不是宫中最忙碌的时候,温雅上个月的宫务册子,足足拖了快个月才递上来,交到哀家这里,这若是到了年节时,岂不是需要更久?” 这意思就很明白了,太后不太满意文颖处理宫务的速度。 一个未来的皇后,若是在这等事情上,让自己忙碌的如同仆役一般,那如何使得? 年韵还为接着太后的话说,宇文璟便道,“儿臣以为,儿臣适合。” 话一出,婆媳二人僵住了。 说实话,一开始俩人其实是来暗戳戳的给宇文璟上眼药的,是想让他知道,温雅这么笨还肯为他专心去学,他应该珍惜温雅。 但是没想到自家儿子(孙子)梗着脖子一副“我未来媳妇儿最聪明,你们不能嫌弃她”的架势给带偏了。 沉默了半刻后,年韵觉得也许没必要这样上眼药。 现在宇文璟毛遂自荐,倒也可以让他看看。 温雅要缝制喜服,温雅缝制的快,喜服也不缺这半个月的时间。 “只是璟儿你参了政,朝堂事务繁忙,本就疲乏……” “儿臣会在奏折处理完之后,随父王回王府,每日抽出一个时辰教导温雅。”宇文璟神色刚毅,坚定得的像是要上战场的样子。” 太后与年韵面面相觑。 太后道,“如此,就先试半个月。” “孙儿晓得了。”宇文璟点头应下。 “行了,你若还有事,便下去把,这个月月底,哀家再看成果便是。”太后,挥手把宇文璟赶了回去。 宇文璟自是走了。 太后才对年韵道,“哀家觉得,似乎有些多心了。” 年韵虽然有这个感觉。 但是沧海尤可变桑田,此一时彼一时,三个儿女中璟儿她不担心,担心的便是温雅和长安。 想了想轻声道,“母后再看看吧。” 今日正好是十四。 按照每个月的约定,宇文璟看完了奏折,提了自己的意见交给宇文旭后,要回王府的。 现下宇文璟出现在了文颖面前时,文颖已经做好准备出门的样子 穿着一身蓝白色的襦裙,梳着双宝髻,手中拿着个篮子,眸光清澈,唇瓣嫣红。 脸上勾着的笑,干净轻盈,像是准备着要去采风的小姑娘。 “皇兄,我们走吧!”文颖主动伸手牵着宇文璟,十分自然,“天色有些晚了,今日事情还有些多。” 提起事情有些多,宇文璟就想起了被文颖认认真真批改的每一条“无误”。 “要做什么?” “温雅想去去看看绣线,若是有何时的便买回来先练练。”文颖道。 从文颖选择接手宫务开始,绣工便被搁下了。 虽然说女儿家都要会女红,但不管是未来的太子妃还是皇后,都不需要整日做女红。 真正做这些的是奴才。 文颖想了想又道,“还是先去书斋看看有没有新的绣图,晚一会儿书斋就关门了。” 现在日头落的晚,书斋是看落日关门的,现在还来得及。 文颖半拖半拽着宇文璟,倒是难得的快。 幸好书斋还未关门,文颖踏入了书斋的门就松了一口气。 书斋的规矩是,最后一个人走了,就关门。 “郡主您来了,老样子,书搬到了西北角。”书斋老板还认得文颖,见她是牵着宇文璟过来的微微有些诧异,目光落在二人牵着的手上,也没有问出口。 但是文颖想起来,自己从前和孔昱经常来这里,也许书斋老板会误会。 于是下意识的便说了一句,“这是我兄长。” 宇文璟眉头皱了皱。 书斋老板了然。 啊!原来是兄长啊! 过了一会儿,书斋老板发现了不对劲。 郡主的兄长? 第449章 亲自教导 书斋老板后知后觉,文颖已经拽着宇文璟跑远了去选绣图。 宇文璟还是第一次来书斋,看着文颖拉着自己的小手,有些不满道,“为何要多余的解释?” 文颖回过头,一双杏眸湿漉漉的看着宇文璟,结结巴巴道,“那个……那个……之前我和孔昱也经常来这里,那个书斋老板认识我和孔昱,所以……所以……” 宇文璟脸色越来越黑,“所以呢?” 文颖抿着唇笑着装傻,“皇兄不要在意这些细节,快找书吧!” “所以你觉得书斋老板认为你和孔昱是一对的,现在你在带我过来,难免会让书斋老板误会,就解释我是你兄长?”宇文璟拽住文颖,不让她去拿绣图。 “啊……”文颖微微惊讶,眼底冒着小星星,“皇兄你猜到啦,皇兄你好聪明呀!” 软软糯糯的声音听起来,真是想让宇文璟掐死她。 他为什么觉得这小蠢货是故意的! “若是我没记错,再不了多久,我们就要成婚了。”语气阴沉沉的。 “嗯!”文颖很愉快的点头,亮亮的眼眸十分清澈,“反正温雅和皇兄也是要成婚的,不过现在还未传出去,所以还是保密的好。” 神特么保密的好! 宇文璟脸色沉沉。 文颖已经镇定自若的回过头去选了几本新绣图。 嘴角微微勾起,哎呀,皇兄是不是吃醋啦! 宇文璟转过头,看着文颖选了几本放进了篮子里。 “好了。” 文颖翻了一翻,许久不来,架上有的几本绣图,都是她不曾见过的。 便都拿了。 恰好书斋里也准备着要关门了。 书斋老板心头忐忑不已。 要真的是那位,要不要叩拜呢? 见宇文璟牵着文颖过来,书斋老板双膝一软已然做好了下跪的准备。 就听宇文璟硬邦邦的道,“我不是她兄长。” 书斋老板怔了怔。 “我是她情郎。” 书斋老板陡然睁大了眼睛,“这……” 文颖也想不到宇文璟竟然会去解释。 还未来得及反应,书斋老板已经极快道,“恭喜郡主,贺喜郡主,看来郡主好事将近。” 宇文璟勾了勾唇,袖口中掏出一锭银子,放到了老板手中。 老板僵了一僵,“多了多了……” “赏你了。” 宇文璟已经径直拽着文颖离开。 文颖跟在宇文璟身后,脑子里懵懵的就两个字,情郎。 心头不由得涌出了一丝甜甜的感觉,好像比吃糖包子还要甜。 宇文璟背对着文颖。 脸紧绷着。 很红。 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非得对这个称呼较劲儿。 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望着不远处开始热闹起来的夜集,转头问道,“要吃吗?” “嗯?”文颖红着脸抬头,没反应过来。 宇文璟抬了抬下颌。 文颖望过去。 是糖包子。 摇摇头,“不吃了。” “不想?” “嗯。”文颖补了一句,“怕坏牙。” 宇文璟低低道,“从前怎么不怕坏牙。” 文颖望着宇文璟的后脑勺,眼角弯成一弯月牙,“已经很甜了。” 薄薄的唇瓣轻轻的勾了起来。 文颖道:“皇兄饿了吗?” 宇文璟沉默了片刻,道,“情郎。” 文颖停住了身子。 宇文璟转过身看着她,“嗯?” “皇……可是想吃什么?”文颖红着脸,到底没把皇兄两个字叫出口,“那边有酒楼,要去吗?” 宇文璟看了她一眼。 然后望了望四周。 旁边就有个小巷子。 牵着文颖,趁着四下无人,将她拽入了小巷子里。 文颖的小心脏落了一拍。 睁大了眼睛看着宇文璟。 皇兄,又想亲她了吗? 这次会亲到吗? 莫名的有些期待。 这种期待含在眼睛里,泛着光,看的宇文璟有些紧张。 身后抵着墙,文颖安静乖巧的等着。 宇文璟微微拧紧了眉头。 好一会儿才缓缓靠近文颖,最终在她耳畔落了一句,“为什么要学宫务?” 诶? 皇兄不是想亲她吗? 文颖眨了眨眼,眼底有些莫名的失落,喃喃道,“娘说……唔……” 趁着文颖解释的空挡,宇文璟还是忍不住压了上去。 柔软的触感相抵,文颖一瞬僵硬。 方才的那点子小想法,瞬时一片空白。 下一刻,宇文璟便镇定自若的抽了身,将目光从那红的几乎滴血的耳垂上挪开,“等了很久?” 他竟然一遭没发现,什么时候,小蠢货也会套路他了。 什么时候开窍的? 宇文璟发现自己大概是处理政务处理傻了。 一直以对对方一直还是和从前一样。 但是在不知不觉中,她已经开始有所蜕变,只是在他的想法里,她一直是从前的那个她。 紧张,胆小,茫然,毫无知觉。 “温雅可以替皇兄,处理好后宫事务,不让皇兄分心……” 文颖下意识的选择了回答第一个问题。 双眼还放着空,清澈见底。 宇文璟觉得,兴许就是她这副呆呆愣愣的样子,才让人觉得她是容易被欺负的。 现在聪明了,也没把聪明两个字写在脸上。 “不是说,是不想离开爹娘?”宇文璟有些好笑。 这种一蹭一蹭拨开小包子的皮,发现其实里面是有内容的感觉,简直不要太好。 文颖小脸上没有半点被拆穿的羞意,反而是认真的一板一眼道。 “温雅喜欢皇兄。” 宇文璟心头颤了一颤。 目光看着文颖,认真的打量她。 除了耳尖红了一点,其他神色半点变化都没有。 怎么会有人对于告白这种事情,可以这么坦诚,这么无害,就像是理所当然的在叙述一件自己本来应该做的事。 但是这句喜欢,宇文璟听的还是很受用的。 “分得清了?” 声音微微沙哑。 文颖的目光盯着宇文璟的薄唇,胸口微微起伏,骨气了勇气,覆了上去。 和宇文璟一样蜻蜓点水般的试探。 “皇兄教的。” 声音颤抖,到底还是紧张的。 宇文璟握紧了拳头。 要不是天还没有黑透。 路上还有人路过好奇的往这边看。 他是很想,再近一步的。 忍住了,还是很正经道,“从明日起,每晚我会抽出一个时辰到王府,教你处理宫务。” 文颖怔了怔。 小手不由得攥紧,软软道,“好。” “啊!来人啊!有老虎啊!救命啊!” 就在此时,外头传来一声低吼,带着路人的惊恐。 “它不吃人!别跑啊!”清脆的声音传来,“把你篮子里的东西丢出来它就不追你了!” 宇文璟和文颖立时转过头。 反应过来,宇文璟拽着文颖跑了出去。 两道身影从旁一闪而过,带起一阵疾风。 可不正是文灵骑着猫宝在街上狂奔,可惜猫宝好像不听使唤。 文灵觉得骑老虎比骑马威风多了,就在猫宝身上做了一个和马鞍一样的虎鞍。 很现在现在文灵已经控制不住猫宝了。 猫宝两腿一蹬,一路踹翻了不少摊子。 引得人一路鸡飞狗跳,疯狂尖叫。 最后成功追上了面前提着食盒的人。 那人吓得一哆嗦,摔在了路边,食盒被甩开。 一碗香喷喷的红烧肉摔了出来。 猫宝停下。 一直虎爪好死不死的压着那人的裤腿子。 然后闻了闻摔出来的红烧肉,小心翼翼的舔着。 虎躯一颤,虎眼一眯,分外满足。 哎哟,本虎从来没吃过这么好吃的红烧肉。 虎背上的少女气的咬牙。 从虎背上爬下来,抬手点着大猫的头,“本公主是缺你吃的缺你穿的了吗!天天烧鸡烧鹅不带重样儿的喂你,为了区区一碗红烧肉,你还能有点出息吗!本公主的脸都被你丢光了!你看你胖的!还吃!胖的连马都追不上了你还吃!” 猫宝一怂。 身体乖巧的伏了下来,卷着长舌头,去将最后一口红烧肉舔进嘴里。 还怂不拉几的去舔碎掉的碗。 被它还用爪子压着裤脚的那个人,瑟瑟发抖,有些欲哭无泪的看着少女。 姐姐啊,这是老虎啊!不是猫啊! 能先让您的大猫,把爪子挪开不! 文灵恨铁不成钢,骂的口干舌燥,猫宝吃饱了餍足的躺着,等着自家主子给它挠肚皮。 文灵很想一脚踹上去。 吃饱了就躺,这哪里是只老虎,简直是只猪好吗! “长安。” 奈何文灵的脚丫子一抬,就听到一阵沉声。 “在!”文灵立刻僵直着身体,转过头。 看着宇文璟和文颖。 表情立马变得苦哈哈起来。 “皇……皇兄,阿姐……好巧啊。”文灵笑的比哭还难看,“你们也在呢!” 小身板儿尽力的去挡住猫宝的身体。 但是那里挡的住。 猫宝看见了文颖,虎眼一眯。 当即起身踏着小步子,乖巧的跑到文颖身侧,绕着文颖走了好几圈,用自己一嘴的红烧肉油去蹭文颖。 看的文灵心里怄火。 自己什么怂样儿!主子是谁!心里没种点逼数吗!看见阿姐就蹭上去!怂!她要丢了这只贪吃虎! 文颖摸了摸猫宝的头,猫宝就瞬时躺下,在地上打滚,摊开肚皮,表情餍足。 “长安。”宇文璟冷着脸。 文灵心里打了个抖瑟,“皇兄放心!猫宝不听话,我立刻把它递回去!” 小手去拽住虎缰。 一百多斤的大老虎哪里是她拽的动的。 何况猫宝已经躺好了一脸生无可恋等着被撸死的表情。 不远处的茶楼二楼,两道身影坐立窗旁,看着底下的一幕。 白衣少年微微眯眼,“齐国的太子和公主?” 对面的青衣男子道,“齐国和平多年与其他常年开战的国家是不同。齐国的只有一个太子和一个公主,文安王向来施行平政,所以皇室与百姓关系极好,才会有这样的风气。” 少年的目光落在文灵丰富多彩的表情上。 纤长的睫毛轻轻颤了颤。 也只有这样和平的齐国,才能养出这样肆无忌惮的公主。 真是让人羡慕。 第450章 开枝散叶 宇文璟黑着脸,“去把你闯的烂摊子收拾了!” 文灵转过头去看,发现猫宝闯坏了不少摊子,现在百姓被猫宝吓得瑟瑟发抖,躲在门后的,窗子后的,还有大街上一堆被掀翻的摊子,简直是狼藉一片。 文灵脸色也难看了。 瞪了一眼躺在地上被文颖撸的满足的猫宝。 垂头掏出了银带,挨个去摊子上赔罪。 宇文璟静静地等着。 临淄许多百姓虽然不认得公主和太子,但是因为平政的关系,倒也知晓皇室的平易近人,聚善堂也是皇室的主张,近都的达官贵人,多以与百姓亲近而得皇室高看,所以对皇室没有半点偏见。 现下听到二人的对话,被一只大老虎吓的几乎要破开的胆子,收拢了回去。 “对不起,我家的毛吃了你的红烧肉,这是赔给你的,还请收下。”文灵的银袋子还是很厚的,由此可以看出,她不是第一次带猫宝出来了。 前些日子城里就有老百姓被一只老虎和一个少女抢劫。 每次都是在犄角旮旯里。 少女甜甜一笑,“哎,我给你银子,你把你手里的东西给我呗,我的猫它饿了。” 人一看,那么大只“猫”饿了。 吓得一个抖瑟,银子也不要,就把东西留下了。 不过文灵也是偶尔偷偷带猫宝出来逛。 今天是忘记猫宝还没有吃晚饭,所以闻见了红烧肉就撒欢儿的跑。 现在文灵可算出名了。 哦呵呵,齐国骑着老虎出来抢劫红烧肉的公主。 要是那人是卖红烧肉的,都得翘着尾巴给自己比个大拇指,看,我家的红烧肉好吃的让公主的老虎都发疯了。 ︿ ̄︶ ̄︿ 行行行,你家的红烧肉最牛逼。 不过眼下那人也只能抖抖索索的道,“多了多了,公主,一碗红烧肉要不了这么多。” 文灵大手一挥,“没事没事,说不定下回还来你家吃。” 那人苦着脸,“那草民下回多做点儿?” “行!”文灵认真点头。 宇文璟站在那里,看着文灵一个摊位一个摊位的道歉。 有百姓大着胆子走上前,手中提着一个篮子,“太子。” 文颖望过去,是一个老妪。 “太子,这是我家自己栽种的蔬菜,原本是打算给我女儿送过去的,但是现在想送给太子,希望皇上和文安王能尝一尝。都是新鲜的,下午才摘下来的。”老妪说着,看着猫宝翻了个身,吓得手一抖,篮子差点儿掉在了地上。 宇文璟顺手接过,“多谢。” 文颖已经抬手拿了银子,塞到老妪手中。 “不不不,不能要,这是谢谢皇上和王上的……”老妪连忙拒绝。 “您拿着吧,您辛辛苦苦种的,要是白拿了您的。”文颖还是知道,拿了要给银子的。 “不,不要!”老妪皱眉,“这些蔬菜果子,不值钱。” 说罢,将银子用力一推,老妪直接就走了。 文颖眨了眨眼。 宇文璟低头看了看篮子里的蔬菜,笑了笑。 紧接着又有好几个人过来,也都是普通百姓,很快的找了找自家的鸡蛋什么,还有开药铺子的,直接抓了两贴药过来,“太子,这是草民的一番心意,还请太子不嫌弃,草民这药吃了绝对有效,立马回春!” 送药的老板,那是一鼓作气,生怕宇文璟拒绝。 一时间街上又热闹了起来,一直到猫宝翻身嚎了一声,众人才吓得一退,不敢再近身。 文灵道完了歉回来,拽着猫宝,朝着宇文璟道,“皇兄,不要告诉爹娘好不好,我下次再也不带猫宝出来了!” 猫宝似乎听懂了一样,咬着文灵的裙摆。 文灵轻轻的踹了它一脚,“走开,你这个闯祸精。” 猫宝:??? 谁是闯祸精呐? 宇文璟沉着脸,“把它带回去再说,来人,把公主送回去。” “是。” 暗中的侍卫出现。 文颖看的清楚,这个侍卫有些眼熟,是当日在益郡挑选影护的时候见过的。 上个月的时候,影护便都已正式随侍宇文璟身侧了,也有几个是跟着文颖的,不过文颖不常出门,平日里都是藏着的。 文灵半拖半拽,将依依不舍的猫宝拽走。 因为影护的出现,百姓们也都收回了手,但是都对宇文璟和文颖投去了崇敬的目光。 文颖轻声道,“皇叔和爹爹在齐国名声这般好。” “嗯。”宇文璟颔首,“齐国以民为主,魏国以皇权为主,奴制森严。齐国开国,祖帝乃是奴身,依民而起不敢忘本,皇室祖制朝堂律令,反倒是多对达官贵人以及皇室本身加以约束,位置越高,责任越重,越是如此,当谅百姓之苦。” 文颖点头。 “不过今日倒是不适合继续在街上逛了,长安这一遭动静不小。”宇文璟道。 “那我们回去吧。”文颖道。 然后宇文璟回去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去见宇文璟,文颖还跟在宇文璟身后,没有意识到。 宇文璟却直接做了一件很不符合自己身份的事情。 那就是告状。 “长安将猫宝带出去,已经不是第一次了,今日更是造成了扰民,毁掉了五个摊位。”宇文璟面无表情。 文颖心头一跳,看着自家沉着冷静的皇兄。 哎皇兄告起状来,还真是一本正经呐。 宇文昊听到这个消息后皱了皱眉头,“长安回来了吗?” 文颖乖乖的站在宇文璟身后,想悄悄的走开,去给文灵通个信儿。 宇文璟紧接着就提起了文颖,“儿臣想,从明日起亲自教温雅处理宫务之事。” 文颖突然就不动了,怔怔的看着宇文昊。 之间自家爹爹脸上扬过一丝耐人寻味的“我懂得”的表情就应下了。 “明日你同你皇叔说一说,只要你能把自己的私人时间同朝堂政务处理得到便可。”宇文昊点头。 刚说完,外头便来了消息。 “王上,公主回来了,已经回了自己的院子里。” “把她叫过来。”宇文昊冷着声音,这是一副要说教的架势。 宇文璟便带着文颖离开了,走的时候正好见年韵过来。 年韵眉目凝重,“长安可是闯了大祸?” 宇文璟认真道,“不大,但是再不管教,以后肯定会变大。” 刚说完就见文灵怒气冲冲的走过来,“皇兄!你竟然告状!” 宇文璟牵着文颖,侧身躲开文灵,幽幽道,“父王在等你。” 凉凉的心意。 文灵只能看着文颖可怜巴巴道,“阿姐,帮帮我呗!” 文颖一脸无辜,好一会儿柔声道,“长安,阿姐再帮你。” “没有下次了。”宇文璟接了一句。 文灵只能转而看着年韵。 年韵一贯是宠孩子的,摸了摸文灵的头,“娘在,爹不敢凶你。” 似乎是有了这句话,文灵鼻子朝天望,顿时又雄赳赳气昂昂有了了不得的底气。 宇文昊倒是真的没凶文灵,口吻温温和和,无比平静。 罚文灵抄“不得扰民”四个字,一万遍。 文灵一听脸色都垮了下来,一万遍呐,手断了! 气的文灵磨牙,但是又不能不认罚。 最后下了个令。 这一个月猫宝只能吃红烧肉,腻死它!让它为了红烧肉而狂奔! 第二天晚上,宇文璟同宇文昊一同回的王府。 宇文璟便径直去了文颖的院子里。 文颖对着宫务本子发呆。 金珠守在门口,笑道,“郡主,太子到了。” 文颖便起身看着宇文璟过来。 其实她还有些没明白,为什么皇兄一定要重新教她,她并没有出错不是吗? 宇文璟过来,看见了文颖桌上的小算盘,她端端正正的坐着,倒是一副好学生乖乖等着老师教导的样子。 金珠关了门,书房内便仅剩了二人一鼠。 鼠宝蹲在角落的笼子里咔擦咔擦啃着竹片,体重飞涨。 内心:你看不见我和我的竹子!*?▽?* 文颖轻声道,“皇兄政务繁忙,这点宫务的小事,也要皇兄来亲自教导?” 哎,说白了就是对她能力的不信任! 其实她超凶哒!都没出过错! 文颖身侧还有一个凳子,宇文璟点头,翻开了宫务册子,“你做宫务的时候,都是一个人算的?” 文颖点头。 宇文璟叹了一气,“温雅,首先你得明白,宫务要学的是什么?” 文颖一怔,“算账。” 宇文璟一个脑瓜崩轻轻弹了过去。 “你抢了账房先生的饭碗,你是准备让账房先生喝西北风吗?” 文颖捂住自己的脑门儿,吸了吸鼻子,“没……没呢……” “这一本账本,你一个人要算多久?” 文颖眨了眨眼,“一天……” 看见宇文璟的眼神,立马改口,“快的时候,不到一天可以算完。” “这宫务账本只是一个司都的,每年宫中要进行大清查,账本少说也有数百,你也要一本一本的看?”宇文璟很认真,“温雅,嫁给我是只需要看账本吗?” 文颖懵了一下,喃喃道,“还有管理后宫杂事,丰年过节操持节庆典礼祭祀,不让皇兄为繁琐的后宫事务操心。” “错!”宇文璟很严肃道,“无论是太子妃还是皇后,最重要的是为皇室开枝散叶,生下皇嗣。” 娘难道没对温雅说过这些吗?这么重要的道理! 文颖:“……” 说实话,她怀疑皇兄不是真的想教她。 皇兄可能是想假公济私来着。 第451章 再遇蒹葭 第451章再遇蒹葭 第二天的时候,年韵就遭到了自家儿子的嫌弃。 宇文璟义正言辞的站在年韵身前,声色厉疾,“母后认为,太子妃和皇后首当重要的事情应该是什么?” 年韵下意识的凝眉去想,“自是有自己的责任。” 宇文璟脸一黑,“母后不想抱孙子了吗?” 年韵僵了一僵,好一会儿道,“母后自然是想的,只是除此之外,太子妃和皇后也当有独当一面的能力。” “那母后为何又不告诉温雅国母的首要职责?”宇文璟有些担忧。 以后温雅会不会比他还忙? 忙着处理那些杂七杂八的事情,腾不出时间来和他生儿子! 奶奶也是! 老早念叨着抱曾孙子,关键时刻掉链子! 眼睛一闭,宇文璟几乎可以想象到,和温雅成婚后。 他处理完了政务,回寝宫等着。 温雅还能一本正经的告诉他,“皇兄你先睡,温雅还有些事情还未处理完。” ??? 这是个什么事儿? 对女儿一贯是散养态度的年韵尴尬的呵呵一笑。 o* ̄︶ ̄*o忘了自家大女儿和平常人不一样。 母子二人就着到底是教温雅学习宫务重要,还是让她明白传宗接代的使命重要经历了一番深刻的讨论,最后宇文璟完胜!年韵便着手改变教育方针,大女儿脑回路不一样,得隔三差五的提点一番。 文颖不知晓处理宫务的事情已经离自己越来越远。 挑了个好天气,带着金珠和银珠出门准备去采买线。 皇宫里有在准备着金丝银线和喜服料子但是要下个月才能送到。 线庄内缠着的线轱辘滴溜溜的转着,临淄最大的线庄,里头的线有数百种,颜色不一,比宫内的还齐全,而且还赠送各种讨巧的染线法子,外头日头好,文颖挑了几卷颜色相近的线在日头下看了看颜色的区别,区别其实不大,以肉眼所分,一根线其实难以看出来,但若是绣到了绣棚上看起来那就不一样了。 文颖挑好了线,正欲让金珠给银子,就听到绣庄的二楼传来轰隆一声,似乎是什么东西被人给推倒在地。 带着一阵男子的怒吼,“所以你是骗我带你回来!” “是又如何?”女子声音肃冷。 “我不允许你走!” 声音无比震怒带着一丝阴沉沉的压抑。 “我从未喜欢过你!”女子声音尖柔,怒意飙升。 “你是我的人!”男子怒道。 女子与男子难以言说,转身就走,脚步落在木板上,踩的极重。 众人几乎是下意识的往阁楼上看去。 一道绯色的裙摆出现在众人面前,精巧的绣鞋走的匆匆,还未看见脸,就见那绣鞋垫尖一崴。 一切措手不及,追上来的男子还未来得及拽住她,女子便如同石头一样的滚了下来。 文颖离的近,也是下意识的想去扶住女子。 可惜惯性使然,文颖纤弱,有金珠和银珠挡着,几人也被女子砸了个通透。 通通倒在了地上,女子痛呼一声,文颖也不由得闷哼一声响。 “蒹葭!”玄衣男子面色大变,追了下来。 庄蒹葭腹痛难忍,摇摇晃晃的站起身,抬手就推了男子一把,却把自己推的又差点儿摔倒。 金珠和银珠才扶起文颖,就被庄蒹葭一撞。 “流血了!”有人惊呼了一声,只见庄蒹葭身下的裙摆,隐隐渗出了一片红色。 男子面色大变,抬手将庄蒹葭抱了起来。 “银珠,快去唤大夫。”文颖转头便吩咐道。 银珠点头。 “你走,我不要你管我!”庄蒹葭心里还憋着一口气,伸手就拽住了身边的人,带着哭腔道,“我不认识他,救我……求求你们救救我……” 庄蒹葭脸上狼狈,哪里还有当年临淄第一美人的风貌。 看见自己拽住的是文颖,有过一刻的愣神,但是下一刻却是狠绝了心,“……救我……” 文颖一怔。 本是别人家的家事,她不欲多管。 但是此刻庄蒹葭的模样乃至她不想与男子搭腔,文颖犹豫了。 庄蒹葭心高气傲,这个时候能低头开口向她求助,说明了她此刻的选择。 “庄蒹葭!这个时候了你能不能别任性了!” 男子怒不可遏。 文颖回过神,看了金珠一眼。 金珠上前,“还劳烦公子先把庄姑娘抱到安全的地方,我们主子与尚书大人相识,今日是遇上了,庄姑娘出了事我们也不能干看着。” 玄衣男子想了想,还是点头。 抱着庄蒹葭去了线庄的内院,将庄蒹葭放下。 庄蒹葭因为腹痛没有力气,怒瞪着玄衣男子,“你走!我不要看见你!” 玄衣男子只能出门,让婢女进去候着。 文颖在外头等着,金珠过来道,“郡主,此事乃是家事,我们插手不妥。” “我知道。”文颖点头。 玄衣男子蹲在外头,一脸懊悔颓然之色。 文颖不免多看了两眼。 庄采撷说过,庄蒹葭嫁的是一名商人,乃是临淄首富,年纪轻轻,商道通透黑白所吃。从前士农工商,商人最末的想法,在如今的齐国已经逐渐消失。 商能带着百姓致富,充盈国库,开拓商道,进行各种军事备战研究,早几年前宇文昊开始经手商行的时候就明白了,如今朝廷是重商的。 大夫背着药箱匆匆忙忙赶了过来,进屋为庄蒹葭把脉后,开了药。 丫鬟来来回回折腾了半个时辰才出来,“孩子没保住。” “人呢?”玄衣男子问道。 大夫皱紧了眉头看了一眼,“排了滑胎便没事了,需要好好养几个月,只是夫人身子弱,有心口郁结之相,不能动怒,你们也是,怀里身孕还这般莽撞!这一伤,半年内不要再有孕了。” 玄衣男子低头喃喃道,“人没事就好……” 说着便要冲进去看庄蒹葭,丫鬟却挡住了男子的去路。 “姑爷,小姐已经睡过去了。” 丫鬟很明显是尚书府的人,男子看了一眼皱了皱眉头,“那我就等她醒过来。” 丫鬟没说什么,而是看着一旁的文颖过来行礼道,“郡主,我家小姐多谢您相助,可否劳烦郡主帮个忙?” 男子站直了身子,心头便有不好的预感。 文颖蹙眉,“什么忙?” “可否劳郡主给我家老爷带个话,说小姐回临淄了,请尚书府的人来接一趟小姐。” “不行!”男子恢复了冷静,看着文颖,目光中潜藏着的阴郁一点一点渗出来,“还请郡主不要多管闲事。” 不知何时多了几名侍从挡住了文颖的去路。 金珠银珠挡在了文颖身前。 皱眉道,“我家郡主想做什么不做什么,怎容你这般威胁。” “草民冒犯了。”男子回过神理智道,“只是此乃家事,郡主仍待字闺中,贸然插手旁人家世,对郡主声明不妥。” 金珠还想说什么,文颖拽了拽金珠的袖子。 金珠便闭了口。 “公子说的是。”文颖似妥协的柔柔道了一句,“只是尚书府的小姐与我相识,若是她受了委屈,我自是看不得的。” 男子剧烈一颤,压低了嗓音,“我没有对她不好,我会好好照顾她。” 话说的,倒是诚恳。 可是这神情却充满了悲哀与疲倦。 文颖沉默了片刻,看了男人的侍从一眼,轻声道,“我知道了,我不会派人去尚书府。” “郡主!”那丫鬟急了想追上来。 却被男人干脆的一掌劈晕,眼底阴鹜尤为明显,带着不容协商的意思。 男子松了一口气,看着文颖,“希望郡主说到做到。” 文颖眨眼颔首,表情分外认真。 男子看了文颖许久,对方不像是说话不算话的人。 便让人放了。 几人走出了线庄,金珠才道,“此人好生霸道,方才是在要挟郡主。” 文颖垂眸思索。 “郡主?”银珠唤了一声,“郡主是要当作没遇见此事,直接回王府是吗?” 文颖抬眸,蹙眉道,“庄蒹葭过的似乎不好。” 她刚才无意间扫到了庄蒹葭的手腕上有淤青,虽然还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不过…… “我们去掌院学士府。”文颖轻声道。 金珠恍悟,“郡主准备去找掌院学士夫人。” “嗯……”文颖点头,不派人去找尚书府,那找庄采撷总行吧。 庄采撷说到底也是庄家出来的人,庄蒹葭到底是庄采撷的嫡姐,庄蒹葭求了她,她不做什么倒也过意不去,但是可以告诉庄采撷,而庄采撷要不要帮忙,那就是庄采撷的事情了。 掌院学士府,庄采撷成亲到现在也有半年了。 徐远之对庄采撷确实有礼,吃穿上面子上从未亏待过庄采撷,甚至在某些方面也尊重着庄采撷的意愿。 虽然文颖没有提前告知就直接过来了有些失礼,但是事情紧迫,不知道拖久了有什么变数,也顾不得许多。 学士府的管家得知文颖的身份后,十分恭敬的请了文颖进门。 徐远之已经下朝了,但是去会见了好友,所以不在府中。 庄采撷有些意外文颖的道来很高兴,匆忙出来待客。 “劳烦郡主亲自过来,还想着过两日递了拜帖去见郡主。” 庄采撷虽然梳了妇人的发髻,但是眉眼间少女的娇俏仍在,不过身形富态了两分。 第452章 孔昱出事 文颖在庄采撷婚后见过两次,见对方确实过得好,也就放心了。 眼下便开门见山说了庄蒹葭的事情。 听到庄蒹葭的事情,庄采撷皱了皱眉头。 “庄蒹葭看到我了,我想着以她的性子,还能向我求救,我只是觉着事情不妥。”文颖眨眼,“不过我答应了她的夫婿不去尚书府,所以就来找你。我不知道发生了何事,只是她刚刚落了胎,看起来似乎情况不太好的样子。” 文颖还记得庄蒹葭与她的夫婿争吵时说的话。 什么叫,她把他骗回来? 庄采撷听后脸上闪过了一丝纠结,好一会儿道,“秦恪。” “是庄蒹葭的夫君吗?”文颖道。 “是。”庄采撷点头。 文颖:“这个名字听起来很熟悉。” “如今的秦恪其身价不菲,在商界中也算得上是前列,麾下数百地产店铺,涉略各种行业。但是五年前秦恪还是一文不值的武夫,有人在他最落魄的时候借了他一笔银子,用了三年的时间提高了自己的身家,因为他手段凌厉,有胆识有见识,敢想敢做,秦记有与文记也有合作,郡主许是从王上口中提过。”庄采撷道,“那个人就是庄蒹葭。” 文颖诧异。 庄采撷笑了笑,“很意外吧。” 说来庄蒹葭这个人虽然喜欢使软刀子,在对孔昱的事情上有偏执。 但是从某个公正的角度来讲,她真的非常的优秀,有才有貌有学识有远见,知道得到自己想要的,庄蒹葭的伎俩才学和她的胆识,不属于男儿,只是如今对女子限制太多,导致了庄蒹葭注定只能成为背后的人,若是孔昱能喜欢庄蒹葭,与之成好,绝对是一对模板夫妇,只是可惜的是孔昱对庄蒹葭始终没有男女之情。 她遇见秦恪的时候恰好是秦恪最落魄的时候,是好心帮了秦恪一把。 秦恪会喜欢上庄蒹葭当然不是偶然,秦恪愿意这样拼,也是因为庄蒹葭。 庄蒹葭在临淄本就是第一美人兼才女,如果秦恪只是普通的有钱人,庄尚书自然不会轻易把庄蒹葭嫁给他。 原因就在于,秦恪奋斗的原因是因为庄蒹葭,当时落魄,但是在遇见庄蒹葭之后一切都好像有了转机,他确实不是什么学富五车的才子,数年的商场沉浮,已经让他变成了一个手段灵力,会精打细算的商人,唯一的执着就是想让自己有资格配得上庄蒹葭,求娶庄蒹葭。 庄尚书愿意把庄蒹葭嫁给他,也是看出了朝廷对商贾的重视,看出了秦恪对庄蒹葭的诚意。 而且当时的情况下,以庄蒹葭的眼光,除了孔昱她谁都不愿意嫁,庄尚书知道孔昱于庄蒹葭是求而不得,所以把庄蒹葭嫁给秦恪,秦恪能对她足够的包容,也希望秦恪能够感动庄蒹葭,只有秦恪能对庄蒹葭好一辈子。 庄蒹葭出嫁后,秦恪便以去外地著商的理由带走了庄蒹葭。 当时庄蒹葭是因为与孔昱赌气而嫁给秦恪,可是嫁了就是嫁了,此后庄蒹葭冠的就是秦家的姓,嫁夫随夫,只要她不是受了偌大的冤屈,尚书府也没有理由把她给带回去。 只是照理来说,秦恪对庄蒹葭是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心怕晒了。 庄采撷起身,看着文颖,“那臣妇就去一趟线庄,不管怎么样,她也是臣妇的嫡姐。” 二人一同离开了学士府,庄采撷思量着用什么借口能去见庄蒹葭。 想了想还是带着丫鬟,笑着敲开了线庄的门。 线庄关了门,许久都不曾有人来开门。 仿佛是想等庄采撷自己离开。 庄采撷耐心的敲了足足半个时辰,里面的人呢才开了门。 庄采撷便以昨日在接上无意间看见了自己的嫡姐,所以今日前来拜访,秦恪明知道庄采撷说的是假话,猜测到了文颖取了巧没有告诉尚书府,而是告诉了庄蒹葭的庶妹,也没有办法只能让姐妹俩见面。 文颖回王府的第二天,庄采撷就上门来拜访,直接告诉文颖,“庄蒹葭说,孔昱出事了。” 彼时文灵正好凑在文颖身边逗弄鼠宝,听到庄采撷的话皱紧了眉头,“这庄蒹葭怎么又和孔昱搅合在一起了?” 庄采撷:“你们可听过金榜书院?” “没听过。”文灵道。 文颖也是摇摇头。 “那刘金榜这个人的名字,你们可听过?”庄采撷开口道。 二人摇摇头。 “不是说孔昱和庄蒹葭的事情吗?”文灵觉得这话题转的贼快了,她都接不过来了。 庄采撷,“这件事请很复杂,而且庄蒹葭的事情与孔昱的事情并不能混为一谈。” 首先是庄蒹葭的事情。 头一年庄蒹葭虽然嫁给了秦恪,可是庄蒹葭不喜欢秦恪,所以未和秦恪有过夫妻之实,秦恪尊重庄蒹葭,他也想让庄蒹葭看到自己的好,所以一直等着庄蒹葭愿意的那一天。 庄采撷其实也误会了是不是庄蒹葭还记着孔昱,不愿意委身于秦恪,想和庄蒹葭谈一谈,说服她。 秦恪对她好,就让她好好的过日子。 但是没想到庄蒹葭开口就是,让她去救孔昱。 人心都是肉做的,秦恪知道庄蒹葭心里有一个人,但是精诚所至金石为开,他等了那么多年,总有一天可以打动庄蒹葭。 庄蒹葭自然不是什么诚意都感觉不到,眼见着已经逐渐接受了秦恪的时候,庄蒹葭遇见了孔昱。 那天秦恪和庄蒹葭正在崎岖的山路上,准备前往沿海的河郡城。 路上遇见了一个浑身是血的人蹒跚着脚步向他们求救,庄蒹葭看清了那人的脸当即便喊了一声,“伯源。” 孔昱在外游学大家都是知道的。 踏过了齐国大半的土地,不少书院孔昱都去过拜访过书院学士。 这些人就和鲁夫子一样,有学识有能耐,但是却不是那等好功名之人,他们甘心成为教学之长,传经授业,为齐国教导学子,提供一代又一代的人才。孔昱每个月都有寄家书回临淄,是以孔家也没有发现什么不妥,大家都在等着孔昱回来的时候,兴许是明年的秋闱,他将金榜题名,位居榜首,让众人仰望。 庄蒹葭无意间遇见了重伤的孔昱,自然是悉心照顾,有当年对孔昱的那份情谊在,也有对孔昱的惜才之情,不忍一个前途无量的才子就此没落。 得知孔昱的身份,秦恪心里就莫名的怄了火。 孔昱醒后便说了自己的事情。 他和书童在齐国游学,路遇此地的时候得知山中有一金榜书院,在附近十分有名,说是不听话的学子进去后,都变得勤奋爱学,书院的院长就是刘金榜,一个年至半百的中年男子。孔昱慕名而来,本欲打算在金榜书院住几日,但是却发现那书院哪里是如同外面所说的那般。 那书院高墙森严,四周都是武夫看守,内院的学子浑浑噩噩的读书,无比认真,却十分奇怪。 孔昱住的第一个晚上,就发现有人上门求救,求他带对方离开。 才知道这金榜书院根本就是强买强卖。 各地家中荒废学业不爱读书犯了大错的学子,都被送到了这里,刘金榜用武力逼迫他们读书,不读就是一顿毒打,里头甚至还有老虎凳等刑罚道具,这等行径和逼良为娼有什么区别? 然后没等孔昱答应,然后就被刘金榜发现孔昱知道了书院的秘密,强行留了孔昱下来。 孔昱也不笨,佯装好读书的模样,暂且留在了金榜书院找机会离开。 然后刘金榜就一直对孔昱谆谆教导,不得不说,刘金榜洗脑袋这种事还做的挺能耐。 孔昱心下越发警惕,但面上却似乎是听了刘金榜的话,刘金榜知晓孔昱的学识,知道自己根本没能耐教导孔昱,就让他留下来教导学子。那天孔昱在书童的帮助下,好不容易逃出了金榜书院,书童凶多吉少,孔昱也一身是伤,好在是遇见了庄蒹葭。 然后孔昱就将此事告诉了庄蒹葭。 庄蒹葭成为了人妇,但是从未忘记过昔日与之谈天论地惺惺相惜的知己,秦恪是商贾,他喜欢庄蒹葭,但是他不懂什么八股论更不懂什么大义,他就想着赚钱,在保全自己的份上赚最多的钱,哪怕挺而走向丧了命也没关系,只要他能成功。 所以在秦恪眼里,庄蒹葭就是和孔昱旧情复燃了。 这个时候半山书院的人追了出来,不仅是一群武夫,还召集了那个地方的数百村民,挡住了秦家的马车,让他们交出孔昱。 强龙压不过地头蛇,孔昱知道自己是逃不了,便告诉庄蒹葭,让她想办法带人来,救他和救那些书院的学子。 在这里庄蒹葭便和秦恪有了分歧。 秦恪明明答应了庄蒹葭,但是将孔昱交给了金榜书院的人后,秦恪就反悔了,不愿意庄蒹葭再去为孔昱的事情奔波,并且笃定她是因为对孔昱念念不忘才会帮助孔昱。 庄蒹葭已经嫁人了,她对秦恪还有的些许不满,大概就是秦恪没办法同她吟诗对月,也没办法和她分析历史之鉴,他只会笑着看她,什么都不说。为了安抚秦恪,庄蒹葭便把自己交给了秦恪,想以此告诉秦恪她没有对孔昱旧情复燃,只是因为惜才之心。 秦恪内心:去他妈的惜才之心。 这个小白脸就是想抢老子貌美如花的女人。 秦恪一直以来隐忍的偏执固执占有欲,都涌了出来,控制着庄蒹葭不让她有机会去帮孔昱。 最后庄蒹葭只能哄着秦恪,以想家了为由让他带她回来看看,想将这件事告诉庄尚书。 然后秦恪多了个心眼,他觉得有诈。 媳妇儿就是想去帮那个小白脸! 到了临淄后,秦恪就没有着急去尚书府,而是将庄蒹葭关在了宅子里,果不其然就听到了庄蒹葭对丫鬟的吩咐。 刹那间秦恪就感觉被背叛了。 他耐心等了她那么多年,结果现在小白脸一出现,为了小白脸她连自己都舍得给他! 文颖的那一声她不喜欢秦恪,也是庄蒹葭气急上头。 本以为这件事情只是儿女情长,庄蒹葭又作妖的家事,但是没想到其中竟然掺杂了这样曲折的故事。 文灵和文颖的目光都有些变了,这件事情不是那么简单的。 第453章 抢不过我 庄采撷走后,文灵和文颖大眼瞪小眼的看了好一会儿。 文灵道,“阿姐,这件事情要告诉皇兄吧,正好晚上皇兄要过来。” 说完想到了什么,贼兮兮的盯着文颖,“要不……等爹爹和皇兄回来了,我们直接告诉爹爹吧。” 文颖果然不解,“不是应该先告诉皇兄,让皇兄思量这个法子?爹爹比皇兄要忙,皇兄说过若是能不麻烦爹爹和母后,都告诉他,他来处理。” 其实一般有个什么事儿,兄妹几个都绝对不会说跨过宇文璟直接告诉年韵和宇文昊的,宇文璟是兄长,也像是一个标杆一样,文灵和文颖都是在宇文璟的指挥下战斗,当然一般情况下宇文璟可能就是牵着文颖将她护在身后,然后放文灵出去肆无忌惮的闹腾。 “哎!阿姐!你和孔昱是有过婚约的,万一皇兄和那秦恪一样,他怀疑你……那啥呢!”文灵朝着文颖挤眉弄眼,不遗余力给自家皇兄上眼药。 文颖倒是没想过这碴。 搭着眸子,似在思考。 好一会儿道,“嗯……告诉父王了,皇兄最后也会知道的……” 文灵顿时乐了,“哎!阿姐果然聪明了不少,那这重任就交给阿姐啦!” 其实文灵是文.真记仇.灵! 哦呵呵,皇兄烧了她的书,也不看看当初她可是为了皇兄的幸福才不小心入了坑的! 皇兄硬是半点情面也没留,给她塞了一堆学习上进的书。 然后就是前几日的告状。 她严重怀疑,皇兄故意告状是因为他刻意报复,报复那天她带着猫宝上街打扰了他和阿姐! 抄了一万遍不得扰民后,文灵对自家皇兄嫌弃的不得了! 所以心下腹黑的想坑自家皇兄一把。 这种事情能让秦恪都这样,那皇兄呢? 啧啧,皇兄要是敢对阿姐吃醋,敢凶阿姐,她就去告诉娘!让他晚两年娶阿姐! 文.唯恐天下不乱.灵打着自己的如意小算盘的屁颠屁颠的离开。 文颖回到了自己的书房内,看着自家皇兄给自己准备的几本册子。 说是宫务教学,其实是一堆名单,是内务府整理出来,皇宫中一些宫女的详细。 名单和当初在益郡的教场陪着皇兄挑选影护的时候一样,哪些宫女会哪些,有哪些才艺手技,品性如何。 下面还特意批注,谁谁谁会识字儿会算数。谁的厨艺好,在司衣局表现出众。 后面还有此人多与谁交好。 这些人多由总管管理,总管会对麾下的人有所了解,知道他们适合在哪个位置,总的来说皇后这个身份就相当于后宫中最最最大的总管,得知道这些人会什么,适合做什么,位置应该在哪里? 既是宇文璟给的,文颖当然得看。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看。 今日宇文璟和宇文昊回来的早一些,宇文璟身后的小太监和侍卫手中拿了不少东西,直接就去了文颖的院子里。 文颖听到动静就出去见了宇文璟,就看到了宇文璟身后的小太监和侍卫将东西放到了金珠和银珠手中。 东西有些沉,金珠和银珠都不由自主的往下压了压,然后抱着东西进了书房。 “皇兄,这是棋盘?”文颖看了看,有些茫然,“温雅棋艺不好。” “郡主,这可不是普通的棋盘。”福海弓腰道,“为了这副棋盘,太子可费了好大的心思了。” 宇文璟看了福海一眼,福海和金珠银珠,就跟着退下了。 文颖眨了眨眼,任由宇文璟牵着她往棋盘上摸去。 只见沉香木制的棋盘上,每个棋盘格子里,都刻了各样的字,摸上去凹感十足。 文颖顺着那些字喃喃道,“司闺、掌正、掌书、掌筵……皇兄,这是什么?” 福海连忙抵上一本册子,宇文璟拿过来转放到文颖手中,“女官薄。” “女官?” 文颖惊住了,她知晓皇兄推行女官制度,这当是皇兄参政以来上设的第二个政,第一个寒庐之政因为想法不完善失败而暂时搁浅,宇文璟便改变了想法。开启女官制无疑又是一破例的浩大工程,文颖从来没想过自家皇兄会让她来参与,翻了翻女官薄,女官薄和后宫的宫女制度似乎又有区别。 齐国历代后宫中设立的职务,宫女也有职,从八品的普通宫女到正一品的内侍司,都是宫女熬资历,或者有机遇得以提升,但是其实并不明确,例如如今的司衣局,交给的是正三品的掌侍姑姑,掌事姑姑多是在宫中待了多年,了解后宫制度规矩,又熟悉其职务,而晋升。 那这女官薄又是何? “这女官薄和从前的后宫制度不一样,它将纳入朝廷正式官制度,从六品以上的女官,需要上朝,同样能够呈递奏折。”宇文璟顿了一顿,“后宫中大部分宫女入宫,乃是卖身入宫,她们若是想要出人头地,就需要自学分别考取御膳房、太医院等地方,但是进去后只能说不会再做和从前一样的苦力活,要出头仍旧很难。而大部分女子,却不需要卖身入宫为奴。” 文颖听的一愣一愣的,眼底茫然之色分明。 宇文璟知晓自己说的有些复杂了,现在她还吃不透,便道,“女官制如果要施行,需要抬高女官的门槛和地位,让她们知晓女官并不是为奴为婢,而是名正言顺的官位,需要达到一定的标准。就算施行女官制,女官也该交由国母掌管。” 文颖又是一呆。 好一会儿,懵逼道,“那……那皇兄是要温雅……做什么?” 宇文璟顿了一顿,“玩游戏。” “!”文颖眨眼。 “填空游戏玩过吗?”宇文璟指了指前两日给她的册子,从棋盒里摸出了一个木棋子,棋子背后刻的是宫女的名字。 文颖好一会儿明白了过来,这是让她把适合的宫女放到合适的位置。 这么一说,文颖明白了过来。 “宫务只需要有人检查完了之后,确认无误,汇给你过目,这里的位置和朝堂一样,他们各司其职,规矩分明,需要互相监督,若是那一块儿出了问题,他们都需要承担自己的责任,你先需要考虑的是这两个最重要的位置要放谁,这位置需要的是你信得过,能力最出众的人。”宇文璟顿了顿,朝着文颖一笑,“这是一道考题,你做对了有奖励,做错了有惩罚。” 文颖下意识的缩了缩脖子,“什……什么惩罚……” 宇文璟目光微深,落在殷红的唇瓣上,低低道,“错了告诉你。” 不知道为什么,文颖有种瑟瑟发抖的感觉。 好一会儿,文颖脑子里缓了过来,“皇兄,你偷懒。” “嗯?”宇文璟有些好奇的嗯了一声。 想知道她哪儿来的这个想法。 文颖瞪大了杏眸,“你把这些东西丢给我,就是让我一个人看,然后你就可以不用亲自教导我了。” 听起来似乎是生气,但是宇文璟就是感觉有一种撒娇的意味。 说来也是奇怪,文颖一个人的时候其实一个人慢慢的想着,倒也能想的通透。 可是在宇文璟面前,就是想到什么说什么完全不加思考。 然后,话说出来后就会显得自己非常的…… 笨拙。 但是文颖其实隐隐有感觉,这样皇兄似乎会更喜欢。 于是她果断的过滤了其中的深思,皇兄喜欢什么样儿,她就是什么样儿。 宇文璟拧紧了眉头,朝着文颖伸出了一个手指头缓缓道。 “一个时辰不教你,我们可以做别的……” 文颖呆愣愣的望着那根修长的手指,听到话脸轰的烧了起来。 原本就白嫩的脸,红起来若桃李一般。 唇口轻抿,软糯乖顺看起来就好欺负。 没等文颖反应过来,宇文璟就压着她的后劲往自己身前一带,低头在唇瓣上啃了一口。 不像昨日的蜻蜓点水,带着些刻意,咬了咬。 甜软的触感大概是宇文璟唯一喜欢的甜食了,不由自主的就用了些力道。 “……唔……疼……” 文颖怕疼,低呼了一声下意识的推开宇文璟。 一双水汪汪的杏眸睁的发红,连个疼字都喊的软软糯糯的。 吸了吸鼻子,一脸委屈。 亲就亲了,怎么就还咬她? 宇文璟眼眸一眯。 怕疼啊。 “我……我有事要和皇兄说……”文颖见宇文璟还要低头下来,怕疼的连忙后退了一步。 宇文璟也知道循序渐进,心急吃不了热豆腐。 “何事?” 文颖想了想,便将事情从遇见庄蒹葭说起。 宇文璟听后拧了拧眉头,好一会儿目光奇怪的看着文颖。 文颖屏住了呼吸,皇兄会不会也和秦恪一样,误会她? 紧张的捏手手。 没想到宇文璟反而摸着下颌问道,“怎么这般聪明,知晓先安抚秦恪后去掌院学士府?” 眼底精明,好似洞悉了些许。 哎,小蠢货在他面前这么笨,该不会是装的吧? 文颖愣住了。 宇文璟嗤笑一声,没有继续深究,抹了一把文颖的后脑勺,“只是要知道金榜书院的确切位置,还需要与秦恪的人交渉,我会告诉父皇,让父皇来想。” “哎……皇兄你不会误会我吗?”文颖下意识的问出口。 宇文璟顿了一顿,好一会儿低低嗤笑。 “他抢不过我。” 声音低沉笃然,是胜券在握。 文颖竟然觉得,这样自信的皇兄。 嘤,有点帅! 第454章 鲁派学子 庄蒹葭和秦恪的事情,说起来其实非常简单,就是两个人互相作。 庄蒹葭到底是尚书府的嫡女,嫡母认了庄采撷,也没有将庄采撷往火坑里推,只是让她明白了成婚并非是简单的情爱那般,徐远之能给庄采撷一个庶女的东西,远比魏震这个不成熟的孩子能给她的更好,庶女嫁得好,这个嫡母的颜面也好,何况庄家还有一个嫡长子和一个嫡次子。 嫡母的名声很重要。 而庄采撷在掌院学士府过确实不错,如今知晓了庄蒹葭的事情,心中感慨良多。 若是昔日她非得嫁给魏震,那又是个什么样的结局? 她不知道。 反正不一定会如现在这般好。 庄蒹葭不就是一心求得自己喜欢的,心高气傲,奢望着自己得不到的东西,最后让自己成了如今的模样。 可以说是抱得一手好牌,被自己打的稀烂,但如今不是没有重新来过的机会。 所以庄采撷还是将庄蒹葭的事情透露给了嫡母,庄尚书得知自己的女儿在秦恪那里受了委屈,忙不迭的就将庄蒹葭接了回来养身子。 秦恪也光着身子在尚书府负荆请罪了好几天。 不过这事到底不过是儿女情长的小事,相对起来,孔昱的事情才是真的案子。 经过交渉,秦恪并不知晓半山书院的详细地点,因为孔昱并不是在附近找到他的,而是孔昱出逃,逃了些距离才遇见庄蒹葭。 秦恪知晓大概方向,但是如果朝廷要派兵搜山,那么动静肯定大,按照庄蒹葭所说,当地百姓如此维护,保不齐那等官府的人找到后,他们就已经人去楼空,毁尸灭迹。 想了想宇文昊传来了孔半山。 孔半山吓了一跳,慌张中带着一丝懵逼。 啥,他儿子遭罪了?被人胁迫了? 不对啊!每个月一封的平安家书按时到了呢! 连忙回家翻出来一看,左看右看没看出不对劲,连忙又将家书呈递给了皇上和王上。 哎哟发现不得了。 家书里面有内容。 从半年前开始,一共六封家书,每一封看起来都平平无奇。 第一封是掐头去尾的密信,里面提到了山海经,宇文璟便将山海经的找来,山海经每过几年有进行修订版,宇文璟便亲自去了孔家,找了孔昱的那一版来看,又寻了齐国地图,秦恪所说的那一代的位置进行对比,微微确认了金榜书院的大概位置。 孔昱也算是鲁夫子的半个学生,所以这六封家书,鲁夫子也看了。 从中得出了讯息。 一是此地坐落于河阳郡外一处极为偏僻的环水山中,最近的镇名为百里镇。 看到这个鲁夫子微微怔了一怔。 轻声道,“此地确实隐秘。” 齐国有八十多个郡,有穷的有富的,富庶的地方绿酒灯红。 贫穷的地方连城池都未曾建好,曾经的河阳郡便是如此。 而百里镇距离郡城最远,也最偏僻。 最重要的是,它曾是鲁夫子的家乡。 二是孔昱提及刘金榜此人曾经参加过科举,镇上的人称为状元老爷。 孔昱没有深思,只以为是哪个年老的告老还乡的臣子,却发现对方不曾在朝为官,但是被人称为状元老爷,在那个地方声望极高。 后面零零落落的几个消息,便是孔昱求救的讯息,和重复地点提示。 找完了六封家书众人只觉得,孔昱是真的聪明。 但是怎么就是孔半山的儿子?孔半山能生出这么聪明的儿子? 孔半山是三大五粗的武将,脑子不太会转弯,但是一身武功是真的好,而且力气很大,当年武举的时候立败敌手考了个武状元,又在军营拿些功勋,但是军功不高,孔半山只出力,后头是有个军师的。 那军师如今已经进入了内阁,而孔半山还是个在朝待命的武官,就是因为他自己的原因。 孔半山是个老实人,脑子只有一根筋儿,眼睛鼻子里都透露出老实模样,孔昱和他娘亲生的像。 许多人都私心底说过孔半山运气好,娶了个貌美如花的媳妇儿。 不过孔昱和孔半山是真的没有半点相似。 从大半年前到如今一共六封家书。 第一封稍微有些许技术含量,孔昱或许没有得到答复,便觉得可能以自家爹娘的智商,抱不了什么希望,第二封到第六封,难度逐渐降低。 又或许是因为对方见始终没有人来找孔昱,所以有些疏忽。 到了第六封的时候,孔昱直接在重点字上戳了个小眼儿,可惜孔半山没看见。 乐呵呵的一副,我儿子平安无事,明年就回来了。 而这个月的家书迟了半个月还未到孔半山手中,孔半山本以为可能是自家儿子被什么耽误了所以忘了,也没怀疑但是现在按照时间推断,众人意识到,孔昱可能有了危险。 御书房内,宇文旭都忍不住黑了脸问了一句,“这真是孔卿家的儿子?” 孔半山立时僵住了。 孔半山不是一个习惯于掩藏神色的直性子。 宇文旭这一问,当真是怀疑孔半山生不出这么聪明的儿子。 “此案说大可大,说小可小,但是这等事情只怕不是什么可宣扬的事情,太子可愿去亲自走一遭,查清事情的真相,若是孔昱还活着,务必将之救回来。”宇文旭道。 “是。”宇文璟回道。 “微臣请命,亲自护送太子。”孔半山沉重道。 是他笨,儿子若是出了事,怎么和夫人交代哟。 “允。” 思量着便是先去河阳郡打听消息,从河阳郡派兵前去,明日出发。 宇文旭和宇文昊留在了御书房。 孔半山离宫回家收拾行囊清点人手。 宇文璟则惯例先去凤仪宫向太后辞行,鲁夫子紧随其后。 “太傅可是有事要说?”宇文璟侧身问道。 鲁夫子镇定道,“果然瞒不住太子。” “太傅请讲。” 鲁夫子迟疑了片刻道,“实不相瞒,百里镇乃是微臣的家乡。” 宇文璟皱了皱眉头。 他只知晓鲁夫子出生河阳郡,但是河阳郡附近数十镇,出生百里镇却是不知。 宇文昊请鲁夫子时,也是自己为太子时曾经听过鲁夫子的名声。 不过请鲁夫子时,鲁夫子早已背井离乡,在鲁静书院做教书客卿,麾下不少学子都曾上过榜。 “刘金榜此人乃是太傅的旧识?” 鲁夫子摇头又点头,“微臣不识得刘金榜,只是微臣曾教过一名为刘嗔的学生,曾是二十八年前的金科状元。” 二十八年前的状元? “状元?”宇文璟蹙眉,“既是状元,为何没有官身?” 二十八年前的状元,到如今不管是派反家乡为官还是告老还乡,应当都是有记载的。 鲁夫子说罢下跪,“微臣早年收受学子,立了鲁派一学,刘嗔上京赶考之前,已被微臣逐出师门。只是刘嗔上京赶考后,考得金科状元也曾是太祖帝跟前的红人,只是后来言语作风上冲撞了太祖帝,罪责师门,鲁派因此而散。” 宇文璟没有问过鲁夫子的过往,但是也知晓但凡上了年纪,又有这般学识和见解的人,怎么都会有一番风波,却没想到鲁夫子就是鲁派的创始人。 鲁派他也曾在书上见人提过。 这个派系曾经短暂的盛极一时,但是若昙花一现。 不到一年就彻底不为人所提。 理念迂腐至只觉得自己的话是对的,自己以为的行为都是对的,而其他人都是错的。 在他们眼里唯读书者最高尚,其他人皆是庸才之辈,所以不管你是武将还是农夫猎人,哎,你得读书。 你要是不识字不读书不参加科举,你就是社会辣鸡。 齐国开国尚武,但是武力蛮横,所以那个时候读书这个观念,被太祖帝极为看重。 得武之时,你的会文。 但是有一鲁派学子却提出,武乃蛮夷所拥,齐国唯有盛兴鲁派,才能永久的国泰民安。 颇有一些非我族类其心必异的偏激想法。 过于独断,而被封派。 那本书上似乎避讳着什么,没有说过那个学子是谁,也没有说过被谁封派,总之就是鲁派再未存与世间。 “太傅,不像是鲁派一学。” 鲁夫子惶然一笑,“那不过是曾经罢了,时有变迁,鲁派早就不存在了。” 太祖帝虽然知晓文思所重,齐国一直在发展军事,却缺少识字文臣,有意向此。 但是却不能容忍臣子说他的秋猎,马术,箭术,乃是莽夫所学。 齐国以武开国,虽然如今重了文,但是说到底还是觉得,武才是护国根本。 刘嗔曾是鲁夫子麾下最优秀的学子,文字高尚的思想也是鲁夫子所提,但是刘嗔得了鲁夫子赐的一个嗔字,就是因为他太过于偏激,将鲁夫子的学派思想扩张的越发独断,当鲁夫子隐隐意识到这个思想是错误的时候,刘嗔已经在这条路上去而不返,一气之下鲁夫子将刘嗔逐出了师门,没想到刘嗔离开家乡上京赶考后,不曾忘记鲁派所教,一意孤行自认为是鲁派优秀学子,要将鲁派带出河阳郡。 名动一时,最终酿成了大祸。 太祖帝很生气,却又不能真的杀了刘嗔,若是杀了刘嗔,就会被人误会成读书乃是错误的。 所以他罪责至师门,却不要了刘嗔的命,只是不允许其再入朝堂。 第455章 长安不见 “太傅告诉本宫,是想为其求情?”宇文璟问道。 若真如庄蒹葭所说,那金榜书院发生过命案,那么自当以律法处置。 鲁夫子摇头。 当年他赶走刘嗔所用的理由,乃是刘嗔蠢笨,悟不透他鲁派一学的精髓,所以将他赶出学派另寻他师。 其实那时候鲁夫子自己也没发现这其中的问题到底出现在何处。 刘嗔巧言令色,会举一反山,也将他说的头昏脑涨,恼羞成怒。 感觉到不对劲,但是却说不出理由,一怒之下便赶走了刘嗔。 那时的鲁派,只在河阳郡那一带盛行。 他思来想去,刘嗔为什么被赶走后还要说自己是鲁派的学子? 其实刘嗔很信任他。 他所说的话,他都奉若宗旨。 是他自己教着教着,发现了鲁派中立意的错误,所以想要暗中纠正学生们的思想。 但是那时候刘嗔已经深入其中,直接指出了他之后说的话,与从前的话相悖。 那时他心高气傲,自然不肯自己从前的话是错误的。 他不肯面对自己的错误,所以他产生了逃避心里,丢下了鲁派,远离他乡。 后来鲁派被封,他也没有受波及。 听到金榜书院的事情后,如果对方真的是刘嗔,那么他怀疑,刘嗔以为他当年赶走他,真的是因为他蠢笨悟不透其中精髓,所以他才会选择将鲁派告诉世人,为官时派人四处寻他,不过那时他这个鲁派的创始人,已然不是鲁派的人,当时鲁派极为盛行。 愿意担创始人这个名头的人很多。 他们借着鲁派成为了大儒,而他还只是一个四处游历的教书先生。 鲁夫子说完之后,诚恳道,“人这一生,很难承认自己的错误,越是站得高的人,越是绷着面子的人,越是如此。微臣一手立下了鲁派,不肯亲自承认它是错的,也不肯承认自己错了,因为面子,微臣选择了丢下它一走了之。可否恳请太子代为转达鲁师之言:鲁派的诞生无人扼杀,同样鲁派也不能扼杀别人的诞生,鲁师承认自己错了。” 每一个思想诞生的时候,都认为自己是对的。 并且无所不用其极的想要改变另一方的思想。 他认为读书可以明智,明理,明慧,可化干戈为玉帛,都说秀才遇上兵有理说不清,他就想着,既然如此莫不如把兵也变成秀才,那理不久说的清了。 后来突然意识到,秀才会这样想,兵也会这样想。 这世上无秀才了,我不也不用同人讲理了? 物竞天择,秀才和兵本不该是对手,而是同伴才是,从一开始他就错了。 宇文璟顿了许久,才找着鲁夫子点头,“本宫会将太傅的话带到。” “多谢太子。” 鲁夫子叹了一气。 离开鲁派他两袖清风,就像是丢了一个沉重的包袱,他从未道过歉的,便是那些曾经被他误过的学生。 他和刘嗔不仅仅是师徒之情,他曾经救过刘嗔,所以刘嗔对他的话深信不疑。 因为信任,才将对方所教的东西,镌刻入骨。 进凤仪宫之前宇文璟就让福海去东宫收拾包袱,离开凤仪宫后,福海正好收拾完在宫门口等着。宇文璟便准备今日回王府,等到明早直接从王府出发。 文灵早早的就从教场回来了,正好看见福海手上拿着的包袱,反应过来,“皇兄,这次皇叔是让你亲自去吗?” “嗯。”宇文璟点头。 文颖听到声音出来,看着包袱好一会儿,眉头轻轻的拧了起来,“会不会有危险?” 之前宇文璟去的,大多是监工等。 可是这一次不一样,听庄蒹葭说,对方似乎人很多,还有许多是普通百姓,以皇兄的身份,只怕是不能贸然对普通百姓出手。 “不会。”宇文璟走到文颖身前,“孔将军会随行。” 文灵眨眼,“那孔将军竟没感觉到自家儿子的家书有问题,也是个憨的。” 滴溜溜的眼眸一转。 哎,皇兄要走了,她……可不可以跟着一起玩儿? 皇兄会同意吗? 啊呸,想也不用想皇兄肯定不会同意。 “皇兄,那你何时走?”文灵问。 “明早。”宇文璟也未隐瞒。 文灵咧嘴,“皇兄只怕又要耽误许久了。” 宇文璟看了文颖一眼。 “少则一个月,多则三个月。” 文颖眨了眨眼。 文灵狡黠一笑,“那皇兄小心,一定平安归来,记得给我和阿姐带礼物!” 宇文璟却突然转头看了文灵一眼,“不许再把猫宝带入城区。” 文灵宛若被踩了尾巴,很快就审定自若道,“不带就不带。” 说完就一溜烟的没人了。 “今日做了什么?”宇文璟转头问。 “看女官薄。”文颖轻声道。 “看出什么来了?” 宇文璟笑了一笑,一个官薄也看了一天? “嗯……那些掌书、掌缝、掌藏,其实就是和现在的掌事宫女,她们所做的都差不多……”文颖迟疑道,“只是换了一个职称。” 宇文璟点头,“是,其实她们本质是宫女,只是改了好听的叫女官,而且是最末等。但是若是对方是通过考试进来的,自不会是末等女官。从六品以上的二十四司、二十四典,以及尚服、尚功、尚膳、尚寝、尚食、尚官等官职内,也等同现在的内侍司史等,虽然大部分宫务内容是和从前一样的,但因为人不一样,所以官职也会有所变化。” 文颖明白了,“那……那我都看完了。” “看完了?”宇文璟微微诧异。 “嗯。”文颖点头,“我还放了几个,你看合不合适。” 文颖说完便主动拽着宇文璟去看棋盘。 棋盘上只有零落的几个子儿。 这就和做题一样,文颖做完了一个空,就想知道自己做的对不对。 宇文璟扫了一眼微微挑眉。 “对了吗?”文颖就像是需要鼓励一样,仿佛宇文璟告诉她对了,那她就能大胆的继续了。 宇文璟眯了眯眼,“这几个……” 声音低沉,尾音托的极长。 文颖巴巴的等着,双眸不由自主的睁大。 “不告诉你。”宇文璟伸手在文颖脸上掐了一把,“回来的时候我再看,错一个空罚一次。” 棋盘中一共三百多个口,但是刻字的只有一百多个。 “罚什么?”文颖又开始软绵绵的打听。 宇文璟顿了一顿,“想知道?” 文颖犹豫了片刻。 但是看了自家皇兄的目光一眼,很干脆的摇摇头,“不了,温雅会争取,一个错都不会有!” 声音软软的,倒是说的很有骨气。 宇文璟拍了拍温雅的头,勾了勾唇,“很好,皇兄拭目以待。” 第二天早上一大早,宇文昊去上朝,宇文璟则是出城与孔半山汇合。 白日里赶路,孔半山的人连夜将行程都规划妥当。 所以文颖也是早早的起来,陪着宇文璟用膳,然后送走了宇文璟。 用完了早膳,又过了一个时辰,这个时候文灵应该起来去教场了,但是却迟迟没有见人。 文颖去文灵的院子里逛了一转,弈雨弈棋两个丫鬟守在门口。 弈棋道,“昨晚公主看书睡的晚了一些,特意命咱们今晨不要打扰她。” 文灵有习武的天赋,而且十分不错。 教场上有武师教导,但是年韵和宇文璟都没想过让她去流浪江湖,而且文灵的性子太跳脱,若是当真学了什么了不得的功夫,她指不定能蹿上天。所以只是让武师教了她轻功,还有一些防身术,年龄虽然小,但是对付两个普通小流氓不是问题。 反正她就是再精通,要是真遇上什么高手,那也是打不过的。 左不如把轻功学好一些,打不过就跑嘛! 所以文灵多去教场,一边是练轻功,一边主要就是和猫宝玩。 文颖见过文灵的轻功,是可以轻而易举就从墙上跳下来,落地无声的那种。 文灵特意在她勉强得意洋洋的展示过,文颖只能鼓掌称赞厉害,要是她的话肯定会摔个大跟头。眼下文颖敲了敲门,不过里面没有声儿,应当是还在熟睡中,文颖也没想打扰。 没想到刚转过身,就见年韵身边的婢女就过来了。 “郡主,王后让我们来唤公主,她有事要寻公主。” “长安还在睡呢?”文颖让开了身子。 婢女笑了笑,“王后说是急事儿。” 然后便走到门前,大力的敲了敲,“公主,您在吗?王后让奴婢等来唤公主去厅堂有事与公主要说。” 文颖眨了眨眼,见婢女不客气的又拍了几下,依旧没人回。 最后一声,“公主,冒犯了。” 然后直接推开了门。 房间里空空荡荡的,一个人都没有。 “公主果然不在。” 婢女拧紧了眉头低声道,然后进屋子里找了一圈,在床边找到了一封信,上面写着爹、娘、阿姐可启。 文颖打开,只见里面写着。 长安担心皇兄有危险,所以决定暗中保护皇兄,还请父皇母后阿姐放心,最迟三月长安必定会将皇兄平安带回来。 ——长安留,家人勿念。 第456章 生活自理 留下了一封书信文灵就跑了。 不仅跑了,一大早还带走了猫宝。 给教场两个守着猫宝的侍卫送了点心,点心里面撒了迷药,两个侍卫不疑有她。 昏迷足足迟了半个时辰才醒来,关着猫宝的笼子已经大开,猫宝已经不见了。 而且文灵的时间掐的巧妙。 守城门的护兵前脚送走了宇文璟,后脚文灵就说要送东西去给宇文璟。 文灵是公主,守城门的侍卫自然不敢质疑她的话,立刻就放行了。 城门往来十分密切,文灵骑着猫宝,手上挂着一根竹竿子,竹竿子上绑着烧鸡,显眼的很。 文安王府的人一查就查到了。 得到消息的宇文昊脸色顿的一沉。 太不像话了! 当即便派了两批人前去找宇文璟和文灵。 文灵带走了猫宝,猫宝是老虎不用说,一路沙土上的爪印容易寻,但是没想到足迹顺着官道就偏上了山道,而宇文璟和孔半山快马加鞭走的是官道,自然是为了能早一步到达下个城镇歇息。而猫宝的爪印一路偏摇摇晃晃的竟然进了山道,后就再也看不到痕迹。 此事不妙。 另一批人马趁夜追赶上了宇文璟,宇文璟得知文灵偷跑出来,面色也是沉黑一片。 足足等了两日,一边等一边派人去寻,谁曾想到一路都没有打听到一少女和一只老虎,去寻的人在山中发现了文灵被挂碎的裙摆。 而此刻的文灵也是气的发飙,手中拿着地图颠倒,一人一虎迷路在深山之中,因为找不到方向,文灵便凭着直觉一路向前,无奈直觉不对,离官道与临淄越来越远。 一个人在深山中流浪了整整一天没有遇见一个人,拖沓的裙摆被树枝挂的破破烂烂,脸上也多了几分狼狈。 一边骂着身旁的大猫。 “你这只蠢虎!怎么连个驴子都不如!” 文灵那个气啊,她学着故事里的农夫,在竹竿上挂了一只烧鸡,吊着猫宝走,结果呢! 跑了许久,猫宝估摸着它吃不着那只烧鸡了,一顺溜的拐弯蹿进了山里,文灵颠簸的只能抱住猫宝的脖子,结果猫宝就为了捉一只野鸡,咬断了野鸡的脖子,将自己弄得一口血,还嫌弃的不行。然后停下来,虎爪来回的刨着野鸡的尸体,口中低嚎着,仿佛在说。 你看,猫宝也是有鸡的虎! 文灵怎么驱使猫宝它都不走了,好像不吃鸡就没有力气! 文灵只得下来,结果刚刚下来,猫宝就趁机叼走了竹竿上的烧鸡,一边把血粼粼的野鸡推给文灵。 文灵那个气啊,指着血鸡怒道,“你自己抓的你不吃!留着给我吃吗?” 猫宝无辜的眨眨眼,一边舔着烧鸡,一边看着文灵。 文灵气鼓鼓的瞪着它,“我不要你了!” 一点都不听话!还贪吃! 转过身文灵就感觉后背一松,转过身,就发现自己的行李被猫宝给抓了下来。 行礼散落在地,猫宝动作十分迅速的叼走了其中的一个油纸。 “啊啊啊啊!”文灵尖叫。 猫宝似感觉到了自家主子的怒意,蹿的很快消失在了眼前,偷偷找了个地方藏起来,将油纸里面的酱猪肘子吃了。 文灵哪里追的上猫宝,只能眼睁睁看着它消失。 一瞬间山野寂静,风声起,四周都是竹叶飘落的声音,还有淅沥沥的水声。 文灵胸口顿时闷了一口气儿,只能将散落在地上的行礼收了起来。 行李中不仅仅是一套欢喜的衣衫,还有一些杂七杂八的小东西,火折地图药膏一大堆,不得不说,文灵将这些东西准备的很齐全。 文灵的学习能力很快。 宇文璟大概也没想到,他给文灵的一箱书里面,有很大一部分都写的是人物游记,以及野外的生存方式。 有的人一辈子只待在一座小镇,有的人却徒手游览山河,看遍江川。 他们将自己的经历写成了书,文灵看的入迷了。 便越发想走了。 其实谁也不知道,文灵最羡慕的人不是她家的爹爹,也不是皇兄。 而是她的舅舅安逸侯年时勋。 年时勋跨越过几个国家,让齐国与柔然联盟,一生经历宛若传奇。 在益郡的时候,白日里文灵去教场和年清醒一同练武,晚上时不时的就会悄悄蹿进舅舅的院子里,听他讲他一路的经历。 那时候年时勋对她说了一句话:“你外公一生震慑边关,你大表哥继承藩王爵位,镇守边疆。那时候你娘也因为原因,不得不嫁给你爹,你三舅舅虽是珺玑,但那也是有他喜欢的成分。可是你二舅舅呢,就喜欢玩儿,喜欢四处结交朋友,听他们来自何方,遇见过谁,经历过什么。那时候,你二舅舅就觉得,自己这一生若是不为自己为齐国做点什么,那就是白瞎活。” 年时勋走过的地方是所有人走过的最远的。 他见过两国开战,血染山河,战士为自己的信仰拼尽全力,夕阳染透了半边天,尸山血海上是战士获胜后含泪的高呼。 也经历过一路坎坷,被人追杀,险境边缘的试探下侥幸而活,但也见过别人不曾见过的风景。 劫后余生下,他狼狈的遇见了如今的柔然王,与之成为至交。 那时文灵羡慕不已。 她是女儿家,爹娘一贯宠她,但是唯一的底线就是不允许她冒险。 但是娘已经开始为她寻了亲事,她一想到自己要和阿姐一样和庄采撷一样,接受这种日复一日的宿命,她心里就生出了一抹茫然感,只是很可惜自己为什么就不是男儿身呢,要是她是男儿身,她就能和皇兄一样四处走了! 那抹冲动,让她血液澎湃,内心极度不安稳,她也想走,走的远一些,去看看她不曾看过的风景。 咕噜一声,腹中传来空荡荡的声音。 文灵低头摸了摸肚子,踹了一脚地上的石子儿,认命的去捡起了地上的野鸡,骂了一句,“死猫宝,改天我一定剪了你的毛,让你大冬天去外面吹凉风!” 默默啃着酱猪蹄子的猫宝打了个抖。 将野鸡拖到溪边,开始给野鸡拔毛。 一开始动作还有些生疏,但是随着佳境越入扒的越发熟练,很快野鸡就被拔的光秃秃的。 “哎,这鸡怎么是黑色的?” 拔完了野鸡,看着黑色的鸡肉,挑眉道,“哎!传说中的乌骨鸡?” 一双杏眸可是半点儿也没有落入困境的难过,反而还有些兴奋。 匕首剖开了野鸡,也不管三七二十一,直接将里面的东西都扔到了一边。 此时还是正午,日头正大空气有些热,但是因为是在溪边,溪水不停的打上来,反倒是凉快了。 野鸡被清理干净,文灵听到身后传来声音,转过头看见啃完了酱猪肘子的猫宝过来认错,远远的可怜巴巴的看着她,被文灵瞪了一样,只能伏下身子,在另一头的溪边等着。 一边舔着溪水,一边清理自己爪子上的血迹和嘴边的油渍。 文灵肚子咕噜咕噜叫着。 “都是你!你吃就吃了!不知道给我留一个吗!” 猫宝打了个嗝儿,从牙齿缝儿里蹦出一个猪蹄指骨。 文灵磨了磨牙:“真想试试老虎肉好不好吃!” 猫宝眯了眯眼,心虚的别过头。 防止猫宝把野鸡也吃了,文灵拿着野鸡起身去捡柴和,想了想又从包袱里掏出一个透明的琉璃镜,放在太阳底下,瞄准了干草。 一边捡了个大树叶子,顶在自己头上遮阴。 琉璃镜将太阳光射透成一个小点儿,汇聚在干草上,很快就见干草黑了一个点儿,然后开始冒烟,文灵激动的哇哇大叫,“啊啊啊,书上说的果然没错,真的可以生活也!” 忙不迭的抬头,想告诉谁来着。 除了一个猫宝竖起了脑袋看着她外,别无他人。 这种喜悦无人分享,文灵只能耸耸肩自个儿激动。 其实她带了火折子,但是除了火折子还有别的东西,比如一个琉璃镜,还有两个燧石,都是取火的东西。 点燃了火堆,文灵用匕首将野鸡分成了好几块,插在树枝上烤。 兴奋的大跳,一边看看这个一边看看那个,最后又从包袱里摸出一包细盐来,洒在野鸡肉上。 混合了细盐的野鸡肉,开始溢出香味。 文灵觉得还不错!第一次自己出门!她就能生活自理了!真棒! o ̄▽ ̄o 虽然味道不太好,没有王府里的烧鸡烧鹅好吃,可是自己做的,怎么都香! 一天下来,猫宝中途又抓了几只鸡几只兔子,当然那都是猫宝要吃的。 也不知道什么怪脾气,一只老虎竟然不喜欢吃生肉! 晚上的时候,文灵犯难的是找不到住的地方,猫宝因为心虚自己把东西给吃完了,怕挨骂所以离文灵有些远,补了猎物后,只敢远远的推给文灵。 夜风起了,文灵打了个抖瑟只能将猫宝又拽了回来,生了火,困意涌上来的时候叮嘱了猫宝一声,“你看着火,我睡了啊。” 然后靠着猫宝就开始睡了。 猫宝盯着烧的霹雳啪啦响的柴火堆,警觉的竖起脖子耳听四方,作为百兽之王的本能才涌了上来。 不远处,几道身影同样在夜色中潜行。 “主子,咱们生火歇息吧!一时半会儿肯定是找不到的。” “找,早一些找到,我们才有与齐国谈判的资本。”少年声音疲倦。 公主失踪,文安王下令谁能先找到公主并且将她平安带回来,就许对方一个条件。 五国战争,齐国选择了战力稍弱的姜国,使臣已经出发到姜,若是他们不做什么,晋国只有被吞没的结局。 齐国是他们唯一的机会。 第457章 他还活着 “嗷……” 狼嚎声自周围响起,刚眯了一会儿的猫宝,再度警惕起来。 火光明明灭灭,因为没有人添柴而逐渐暗了下来,猫宝抬爪想将一边的枯叶木柴刨进柴火堆,结果一个大力,将土也给刨进了火堆里,周围顿时一片黑暗,火彻底熄灭了。 猫宝僵了片刻,虽然它不喜欢火,可是它方才看见自己的主人就是这么把火给烧旺的,怎么自己就不行了呢? 毛茸茸的爪子搭上了文灵的肩膀,像是护崽一样的将文灵护进自己的肚皮下。 稀稀疏疏的声音传来。 一道道绿油油的眼睛从四方射来,猫宝顿时警惕的起身。 文灵原本枕在猫宝身上,现下猫宝动了,头磕在了地上,冷风灌进来一瞬惊醒,“怎么了?” 听到声音,几道绿油油的身影顿了一顿,贪婪的望着他们。 文灵看不清楚,但是那些绿光她也认得出来,是狼。 心下一跳,连忙去摸自己包袱。 可惜睡着的时候包袱是放在自己身边的,现下猫宝动了,包袱也不知道被推到了哪里,一般会儿还摸不到。 猫宝朝着三只野狼吼了一声。 在寂静的山林里,虎啸声十分明显,三只野狼退了两步,前身下伏,弓着脊背,直勾勾的盯着文灵。 文灵这才终于为自己的冲动产生了后怕。 猫宝不是百兽之王吗,所到之处百兽应该退避三舍! 怎么还有狼过来了! 猫宝挡在了文灵身前,朝着它们龇牙,一副超凶的样子。 文灵摸了半天,也没有摸到自己的包袱,突然一道危险从背后袭来,文灵下意识侧身一翻,锋利的狼爪依旧划破了文灵的手臂。 “啊……”文灵滚落在地,手臂疼的她目眦欲裂。 不是三只狼,是四只。 血腥味弥漫空中,刺激了野兽的本性。 猫宝低吼一声,朝着那只袭击了文灵的野狼冲了过去,咬住野狼的脖子,另外三只野狼似乎明白不击败猫宝它们就得不到自己的食物,纷纷抬爪朝着猫宝冲了过去。 在教场的时候,宇文璟曾经告诉文灵,猫宝是虎,是兽。 狩猎才是它的本性,若是它不会狩猎,对于一只老虎来说,等同于被判了死刑。 文灵和别人不一样,小时候猫宝和文灵几乎是同吃同睡,长大了才离开文灵,但是文灵身上沾染了猫宝的气味,猫宝是只母虎,在它还弱小的时候,沾着它气味与它最亲近的人是母亲,当它长大了之后,对方又是弱者的时候,就是它的崽。 所以让她和猫宝一起训练。 当别人主动攻击她或者猫宝的时候,猫宝会进行反击,但是那到底是教场上的训练,这还是第一次她和猫宝真正意义上的并肩作战。 但是当务之急是恢复视野。 在四只野狼围攻猫宝的时候,文灵只能去找自己的包袱,先点燃火堆。 野狼也知道挑弱的攻击,所以不一会儿便趁机袭击文灵,猫宝只能去纠缠袭击文灵的那一只,这就导致了猫宝成为了被动的那一个。黑暗中低啸声和撕咬声此起彼伏,一场看不见的恶战正在进行。 文灵再一次被野狼袭击倒地,大腿上被划伤,疼的文灵几乎要哭出来的时候,她终于摸到了自己的包袱。 “猫宝你再坚持一下,我马上就好了!” 文灵咬牙打开了火折子,匕首划掉自己的衣摆一处,用火折引燃,丢进火堆中,快速将一早拾好的干草树枝扔进火堆中,明火让文灵恢复了视野,但也看见了此刻的情况。 猫宝身上跳上了一只野狼,咬着它的脊背。 猫宝拼命的想要将野狼甩下身去,却又被另外三只野狼围攻。 原本黄白相间的皮毛被血染成了红色,发出痛苦的低嚎声。 文灵目光一红,快速从地上拾起了几颗石子儿,从包袱重拿出弹弓,瞄准了围攻猫宝的那几只野狼。 因为手臂上受了伤,有些发抖。 用力一射的时候歪了些许,但也正好打在野狼的伤口上。 野狼哀嚎一声松了口,转而朝着文灵袭击过来。 文灵一个不注意便被野狼蒽在了爪下。 双手死死的掰着狼口,任由锋利的狼爪嵌入她的肩头,血色染红了衣襟,剧痛袭来,脑子里一片浆糊,差点儿松了手。 只要她没坚持住,毫无疑问她一定会被咬断脖子。 她偷跑出来爹娘必然大怒,可是她若死了…… 那未免也太憋屈了! 不行,她不能死。 堂堂公主,就算是死,那也得死的声势浩大! 被野狼咬死算什么回事儿! 这是暴尸荒野吗! 她不要! 下一刻,文灵眼底多了一抹狠意,她宁愿回家被爹打死! 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掰住狼口,摸着刀柄狠狠的将匕首插进野狼的脖子中。 野狼剧烈一颤,又让文灵的伤口严重了几分,文灵狠狠的用力一拧,抽出匕首,狼血顿溅一脸,野狼偏倒一边剧烈的抽搐着。 咻的一声,伴随着匕首哐当落地的声音。 文灵脱力强烈的困倦干涌了上来,耳边隐隐传来有人说话的声音,但是她已经听不清了。 整个人意识模糊的晕了过去。 猫宝哀嚎了一声,身上就缠着它的几匹狼颈脖间都被插入了细针,口吐白沫而亡。 猫宝红了眼,身体摇摇欲坠,却仍旧有余地看着来人,敌我不分的朝着对方发出低吼声。 “点香!”白衣少年冷静的下令。 几名侍卫上前,一边与猫宝回旋,一边捂住口鼻。 迷香在空中发酵,原本迷香的效果远不能如此快的迷倒一只老虎,但是因为猫宝本身已经身负重伤,身形迟缓,迷香的效用逐渐起了,猫宝似乎感觉到了自己体力不支,无法应对几人,缩了缩脖子,逐渐退回到文灵身边,用头拱了拱文灵的身子,见她没有任何反应,低低的哀嚎了一声,最后才无力的倒下,庞大的体积在地上扬起了重重的灰尘。 “这虎还挺护主的。”青衣男子捏着鼻子等着迷香散去后才道。 白衣少年拧紧了眉头,身侧的一个侍卫走到文灵跟前,俯身查探鼻息,“少主,还活着,只是她身上的伤有些重,需要立刻包扎,这咱们这都是男子……” 文灵伤的地方还挺多,腿上手上肩上。 虽然对方看着小小的,但是到底是个姑娘家。 白衣少年目光落在了文灵腰间染血的吊坠上,眉头微蹙,半刻后上前直接将文灵抱了起来,“药给我。” “是。” 白衣少年看了一眼,抱着文灵去了树后包扎伤口。 “少主,这老虎呢?也伤的不轻,要救吗?” “救。” 白衣少年话语干脆。 嘶啦的布料声传来,少年眼中只有狰狞的伤口和挂在文灵腰间的白玉棋坠。 在为文灵包扎好伤口后,迟疑了片刻,便将那吊坠扯了下来,放在手中端详。 眼底神色顿时复杂,而后缓缓落在了文灵的脸上。 “想不到,这齐国的公主,拼起来竟也有这抹狠劲儿。”青衣男子看了看满地的血迹咂舌道。 方才他们赶过来的时候,正好看见对方拼尽了吃奶的力气,将匕首插进狼脖子上。 如果没有他们,兴许最后她也活不下来,但是这股韧劲儿实在是让人吃惊。 对方到底只是十三岁的小女娃。 一旁还有散落的包袱,里面的东西都滚了出来,除了女儿家的衣物外,更多的是一些零碎的小物件,好心的替文灵收了起来,“准备还挺周全。” 匕首是近身所用,弹弓是远程所用,虽然简单,但是都便于携带,不至于耗费体力。 至于别的,在野外倒都是常备的东西。 但是却是忘了,在野外最危险的不是没有准备,而是野外本身就充满了各种危险。 今日能活下来也是运气,多亏了有这只老虎在。 青衣男子看了看老虎身下诧异道,“哎,少主,是只母老虎诶。” “你有兴趣?” 白衣少年冰冷的声音从树后传来。 “哎哎哎……”青衣男子忙道,“我不是想起来,大主子走之前不是还留下了一只吊睛白额虎吗!公的!单身很多年了!” “宇侍卫,您自己的事情都还没搞定呢,您就光操心那只老虎了。”侍卫收拾好现场,将火堆又烧的旺了些。 名唤宇侍卫的青衣男子嗤声一笑,怅然道,“如今晋国内忧外患具在,我哪有时间思考这些。只希望此次少主能顺利说服齐国,为我晋国争得一线生机。” 魏国国主昏庸好色,治理无道,统治底下百姓苦不堪言,奸佞当道,掌握大权,导致魏国四分五裂,四方藩王各自为王,多年来战乱不断,遭殃的是百姓。国主爱民,不忍如此,但是夹缝生存已是艰难。 如今时机将至,总会有一个国家夺得机遇从中而起再次整合魏突,谁都不希望自己是被整合的那一个。 话语间,众人沉默。 来了齐国数日,看到齐国百姓安居乐业,他们心中多是羡慕。 这样的日子,他们也想要。 眼界深远且贤能的明君,强大到能够保护国土的军事力量,能够力挽狂难的贤能谋臣。 这些,目前的晋国都没有。 有的只有那几十万的残兵弱将,只是因为还有牵制作用,所以才被魏国留着。 “他还活着。” 白衣少年从树后出来,手中露出那枚白玉棋子儿的吊坠。 第458章 准备交渉 宇文昊派出去的人整整在山林里找了两天,在溪边找到了血迹,一路上也有零碎的鸡骨头和被抛开的兔毛,看见狼尸的时候,是吓了一跳,侍卫连忙去回禀宇文昊。 年韵脸都被吓白了,但是理智告诉她,只要没有看见长安的尸体,那就是好消息。 文颖一直守在年韵身侧。 得知文灵偷跑出去玩后,年韵就气得晕了过去,大夫过来查看,说年韵年事渐高,不宜动怒,否则心口郁结落下心病反倒是不妥。文颖便留在年韵身边,宽慰年韵,听到侍卫的消息,年韵的心里不住起伏,走路都走的有些发颤,最终还是被文颖扶着坐下。 年韵摇摇头,“娘是真的老了。” “娘看着还很年轻,与我站在一起像是姐妹呢?”这两日哄着年韵,文颖嘴乖了不少,好听的话一句接一句的。 年韵看着文颖,摸了摸文颖的头笑道,“从前倒是没看见你这般滑头过,也会说这般话来哄娘开心。” 年韵当然知道自个儿是什么情况,镜子里的自己,卸了妆,眼角的细纹,墨发间偶尔出现的白发,那都是苍老的证明。 叹了一气,“要是长安也和你一样省心就好了。” “娘,长安会长大的。”文颖轻声道。 年韵摇摇头,颇有些无奈,“长安的性子替了娘……” 文颖眨了眨眼,“娘……看起来不似那般……” “谁没有过年轻的时候。”年韵笑了笑。 文颖记忆中的自家娘亲,温婉娴柔,被岁月雕琢的越发精致,看着他们的时候永远都是温柔的,和庄采撷所谓严厉的嫡母不一样,和俞氏那重男轻女的刁蛮母亲也不同,她是唯一的母亲,不管是对于她的笨拙,或者是对于长安的胡闹,她都无尽的包容。 她总是会讲很多的故事,那些故事也许是别人的,也许是母亲自己的,然后教会她们许多。 “年轻的时候,年轻比长安还要闹腾。”年韵摸着文颖的头,“那时候你外公每天气的想打我,你外婆都会挡在娘亲面前,要是外公敢碰你娘亲一下,就是咬了你外婆的命。” 年韵是章佳氏的最后一个孩子,也是王府唯一的女娃。 章佳氏可是疼在了心尖儿上,至于年四重,打又舍不得,骂又骂不得。 可憋屈了。 不过年韵想起来,其实自己小时候,许多事情都是懂得。 但是懂和做是两回事。 现下只能道,“只要你妹妹能平安回来,娘就放心了。” “娘不会责备她吗?”文颖眨眼。 年韵摇摇头,“娘不会,但是你爹会不会就不一定了。” “其实温雅也觉得长安这一次过分了……”文颖低低道。 年韵轻声道,“温雅,如果你想吃糖包子,爹娘不给你买,你会怎么样?” 文颖眨眼,乖乖的看着自家娘亲。 “你会惦记,并且会记着爹娘不允许你吃糖包子,越是不允许,你就越是想试试……不是今天也是明天,趁着爹娘不在的时候偷偷吃……”年韵道。 “温雅会努力说服爹娘,让自己尝尝。”文颖道。 年韵笑的莞尔,“爹和娘还不至于不让你吃一个糖包子,但是对长安来说事情不一样,她很清楚自己的身份,爹娘不会允许她一个人出去,所以她聪明的干脆省略了这一步。所以只有她自己栽了跟头,自己吃了亏,知道外面很危险她才会心甘情愿的回来……” 文颖稍一深思,就明白了过来,“这是物极必反。” “还没有到那般程度……” “但是爹娘会担心,要是长安……”文颖没有说下去,但是外面太危险了,长安还那么小,“长安还太小了……” “她就是长大了爹娘也不会允许。”年韵说的很干脆果决,“若是长安平安回来,那一切都好,这件事情无非两种办法。第一种是,长安向爹娘提出她想一个人出去闯荡。爹娘不同意,长安再三提出,爹娘依旧不同意,她自己终有一日会选择离开。但是因为爹娘不同意,她在外面吃了苦头,她自尊心强,又不敢回来,那样反倒是不好。如今她找到了借口出去,便想着自己能回来,谁知道出去第一天就栽了跟头,往后她就不会再这般任性。” 年韵这么说,文颖觉得好像是这样的道理。 “不过温雅就不一样了,温雅听话,娘说做什么不做什么,温雅都会乖乖的听,温雅是个好孩子……” 年韵笑了笑,心中隐隐有些安慰。 虽然是被夸了,但是文颖却并没有觉得特别的高兴,反倒是感受到了自家娘亲话里的失落。 娘亲其实也希望长安能听话一些吧,但是娘亲又从来都不会罚长安。 “行了,娘歇息一番,你若是担心长安可以去寻你爹爹。”年韵说完,文颖便只得伺候着年韵歇息,然后先去厨房端了汤羹才去书房。 书房内,宇文昊正与心腹交?h。 “王上,晋国的二皇子寻到了公主主动与我们联系,公主被野狼攻击受了重伤,现在不移走动,修养在山中一废弃的茅屋中。晋国的二皇子此次私下来齐,又自曝身份与我们,想来是另有所图,他们救下了公主,咱们若要承这份情,就得改变计划,王上可要即刻进宫与王上商议?” 宇文昊皱了皱眉头,“为了长安一个人要打断计划,不妥。” 心腹一怔,那可是齐国唯一的公主。 “你可知为何我们要挑选姜国?”宇文昊蹙眉。 “属下不知。” “因为一个传说。” 心腹想了一想,“是姜国的那个传说?可是那毕竟是传说……” 姜国有个传说,姜王后原是一山中的神秘疆女,身边召集一众不老不死不伤不灭的阴兵护卫,战力强大。 这阴兵护卫极为强横,入夜无息,杀人无踪,不留任何痕迹。 也是这传说,让各国对于姜国忌惮,姜国兵弱如今尤存。 可是阴兵毕竟是传说,谁也没有见过,王上怎会为了一个传说而做出了抉择。 “王上并不信鬼神之说,何来阴兵护卫?”心腹觉得有些不可能。 “如果那些不是阴兵护卫呢?”宇文?道。 “本王曾经暗中派人查探过,姜国立国之时,有数人反对,其中不乏武功高强之人,可是最后他们都死于自己府中,府中有打斗痕迹,却并不严重,对方轻而易举就杀了对方。没有人见过,不代表它不存在。本王是不信阴兵护卫,但是阴兵护卫本身就是世人杜撰出来的称呼。” 对,有大炮没关系。 我们也有。 炮台只能作为战场上开战的资本。 但是其实炮台是十分有局限性的,威力虽然大,但是重有数百斤,很难移动,而且填充炮弹的速度并不快。炮台并不能成为决胜性的根本,它只能是一种树威的标志。 对于阴兵护卫这个称谓,宇文昊是不信的,但是姜王后自称为疆女,他想到了玄凌所说的那个疆寨。 玄凌说寨子已经被烧毁,世上再无血蛊。 可是谁知道呢? 对于阴兵护卫,他更倾向于对方乃是透支身体潜能的一批强大杀手。 至于为什么后面这个阴兵护卫又变成了传说,从来没有人见过。 因为一旦确认阴兵护卫真的存在,姜国自己并不强大的情况下只会有一种结局,那就是受到各国的群攻,让阴兵护卫彻底成为传说。 所以现在各国是不相信阴兵护卫的存在,但是又害怕万一是真的。 在不愿自己出兵试探的情况下,他们只能相互制衡,留着对方残喘。如果确认阴兵护卫真的存在,不用等齐国帮忙,魏土另外四国绝对会暂时结盟将其扼杀于摇篮中。 砰砰砰的敲门声传来。 宇文昊没有继续说下去。 “王上,郡主亲自熬了羹汤送来。” 宇文昊挥挥手,便让心腹下去。 文颖端着汤羹进来,还没说话呢,宇文昊就道,“想知道长安的情况?” 文颖紧张的搓手,“爹怎么知道。” 杏眸眨了眨,哎,她有那么明显吗? 宇文昊拧紧了眉头,“从前的汤羹都是你娘喝不下了才给爹送来。” 哎!有这样吗? 文颖眨眼,好一会儿道,“那不是爹说,先问问娘喝不喝吗?娘已经去歇息了,肯定是不喝的!” 宇文昊想一想好像也是。 坐下品用自家女儿熬的汤羹。 ε=(′ο`*)))唉,没夫人亲手熬的好喝。 不过夫人最近懒了,孩子不在家,夫人很少亲手熬东西了,勉勉强强吧。 “长安无碍,已经有人寻到了长安。不过长安受了重伤,将养两日才能回来。” “真的!”听到长安平安的消息,文颖还是很高兴,“长安没事,那娘知道了肯定会很高兴,温雅去告诉娘,爹爹慢用!” 文颖得到了消息就痛快的离开了书房。 宇文昊盯着面前的汤羹,皱了皱眉头。 话说,他对女儿也不差,可怎么女儿心里就是娘比较重要? 而此时的文灵也已经醒来,但是她努力的比这样,听着外头传来断断续续的声音。 “少主,这公主和这老虎也呸麻烦了些,咱们这么拖着不是事儿,若是再出了问题,齐帝指不定会怪咱们,咱们何不赶紧麻溜的给送回去。” 文灵原本模糊的脑瓜,一瞬清醒了过来。 他们说的是齐帝,而不是尊称皇上,他们不是齐人。 第459章 再动丢你 下意识的,文灵身形一动,便牵扯到身上若干的伤口,疼的要命。 “是你傻还是少主傻,这公主就跟烫手山芋一样,但是别忘了咱们来的目的。”外头的人没有发现文灵醒来。 文灵咬着唇没有呼出声打量自己所在的地方。 是一个很简陋的破竹屋,屋子很小,但是东西都有,看起来很齐全,却大部分都蒙了灰。 或许是入山打猎的人,偶尔落住的地方。 外面还有着噼里啪啦的烧柴声,有人阴阳怪气道,“哪里有不吃生肉的老虎,感觉就跟养着大爷一样,让咱们给它烤肉。” 文灵不由得咧咧嘴,猫宝厉害啊! “如今齐使已经到了姜国,姜王若是不蠢肯定会选择结盟,但也不过是来试一试,但是消息一早就送出去了,文安王到现在还没给答复,咱们机会渺茫……”外头又有人道。 “咱们手上可拿着公主的,长安公主是文安王的女儿,他没道理连他自己女儿的命都不要!” 话音刚落,侍卫就被一旁的青衣男子闷头一拍。 “愚蠢!我们是来谈判的,若是长安公主出了事,不用谈直接崩,晋国根本不用等着开战就自取灭亡了。你怎么会想着用长安公主的命去要挟文安王这等蠢笨的法子。”青衣男子道。 文灵缓了好一会儿,才用了力气让自己靠在墙上。 透过窗户的竹子缝儿才看清外头。 这些人,都是晋国的人? 话里的意思,是想用她威胁父王? 外头的火堆前一共有七个人,四个灰衣的持刀侍卫拿着树枝在烤着什么,一个面容颇为硬朗的青衣男子,和一个面容有些肃穆的黄衣男子。 离的远一些的距离,还有一个背对着她的白衣少年,半蹲着身子,拿着烤兔子喂猫宝。 猫宝身上也裹着伤,现下是狼吞虎咽的咽着兔子肉。 没出息! 文灵暗骂了一句,也不怕被毒死。 “可是……”侍卫有些委屈的摸了摸自己的脑袋,“咱们也不是没办法了嘛,咱们晋国兵最弱,这些年为了大主子的事儿一直在和姜国开战,兵力消耗太大。国主又不允许投降,要为大主子报仇,战到最后一兵一卒,我这不也是病急乱投医嘛。” 众人瞬时沉默,想到了少主的那话,便有侍卫忍不住道。 “大主子没死的话,那他为什么不回来?国主是因为大主子,才与姜国不死不休,要是大主子回来,国主也不会这般执着……” “闭嘴!”侍卫话还没说完,白衣少年已经起身,冷厉道,“从今往后不准再提那个懦夫!” 文灵这才看清楚对方的容貌。 说实话,好看的人少,孔昱俊美皇兄俊朗魏震也有着一股子邪佞痞气,看起来都是好看的。 提高了眼界的文灵也不得不说现在这少年生的也是好看的,一身白衣,站在阳光下,似乎和阳光融为了一团,充满和皇兄和孔昱都不一样的朝气,五官精致,哪怕是生气的时候,都让人忍不住去怪那个让他生气的人。 似乎是察觉到了文灵的目光,少年抬头朝着竹屋望了一眼,眼底疑惑。 文灵紧张的连忙捏着心口躺下。 少年微微蹙眉,过了一会儿才移开视线。 文灵紧张的肝儿疼。 对方救自己是因为有目的而为,可能还会想用自己威胁父王,那她要怎么办? 肯定是自救啊! 目光在屋内打量了一转,投向了另一边的窗上,这竹屋开了两扇窗,一面向东,一面向西,说不定可以利用。 “哎……”青衣男子摸了摸下巴,“少主,我倒是想到一个法子,也许能不费一兵一卒,就能与齐国结盟,虽然无耻了一点,但是如今是关键时机,总得试一试吧。” “说。”少年目光落到青衣男子脸上。 青衣男子便笑的贼兮兮得扫了一眼竹屋,“我看那小公主生的也是唇红齿白,看起来也有十三四岁,在咱们晋国,孩子都该生了,若是少主与之生米煮成熟饭,直接让小公主揣上一个。一个公主砝码不够,加上孙子那文安王总该思量思量……哎哟……” 青衣男子还没说完,就被黄衣男子踹了一脚。 “你还能再无耻一点。” 青衣男子措手不及,差点儿就扑到了火堆上,还好反应快朝着旁边闪了一闪才幸免于难,一脸纠结沉重,“容青你做什么!是不是嫉妒红姑喜欢我,你因爱生恨才想杀了我!你早说啊!我又不喜欢红姑,给你给你,回去我就让告诉她你喜欢她,祝你和她永结同心,百年好合!” 黄衣男子黑着脸还想再踹一脚。 “别闹了。”白衣少年已发话,所有人都安静了下来。 猫宝低低的吼了一声,好像再说,肉呢!怎么还没烤好!本虎要吃肉! 白衣少年转过身思量着什么。 青衣男子摸了一把脸,“难道少主也觉得这法子可行?” 沉默了半刻后,少年才道,“我晋国弱势,若是我处于齐国的立场上,也不会选择晋国。文安王会迟疑,是因为我们给出的底牌不够……” “可是……可是我们还有什么底牌啊?”侍卫有些气馁,“要兵没兵,要钱没钱,要人没人,其他四国好歹还有些说的上去的底牌,可是咱们什么都没有。” 少年斜斜地睨了侍卫一眼,“莫要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 “少主可是有何想法。” 少年低眸,“没有底牌,可以想办法制造底牌。” 反正已经是背水一博,他们若是不能从齐国带兵,晋国也只有被吞没的份,光脚的不怕穿鞋的已经赌了一把又何必怕再赌一把。 许久,青衣男子起身拿走了侍卫手中的一块儿烤兔子腿。 “公主也该醒了吧。”说归说,交好还是要交好的,说不定公主回去美言两句,他们也能有机会呢? 敲了敲门,里面没有任何回应。 猫宝警惕的起身。 “公主?” 再三敲门,里头没有应声。 众人站了起来。 青衣男子大力推开门,只看见大开的窗户,“不好了,公主跑了。” 白衣少年目光一凌,跑到窗户一看,窗户上还有血迹,必然是翻窗的时候,挣开了伤口,“跑不远。” 刚说完就听外头道,“老虎也跑了!” 众人追出去。 文灵抱着自己的小包袱,跑的上气不接下气。 身上的伤口早已经睁开,就在她听到那句,“生米煮成熟饭”的时候,她跑了。 禽兽啊! 她才十三岁,他们也做得出这样的事! 躲在了一个大石头下,文灵掀开自己的衣衫给自己上药止血,发现自己身上的衣衫已经破烂的不行。 她刚才有注意自己的血迹,还望另一边抛了带血的衣衫布料,一路上撕了不少,误导了不少,现在也没剩多少,都露胳膊露大腿了! 但是一时半会儿他们应该追不上。 她至少也得先把衣服换一身再好跑。 忍痛将外衫脱下,正准备换上干净的衣衫,就听到一声虎啸,震地声朝着自己越来越近。 文灵睁大了眼睛,惊恐的看着声音的来向。 猫宝果然追了上来,还大有一种朝着她扑过来的架势。 “啊——别过来!”她现在没流血流死,被猫宝一扑,肯定得被压死。 一道白衣迅速蹿过,带着文灵滚到一边,将文灵护在了身下。 在地上滚了好几转,才躲开猫宝的虎扑。 猫宝刹住了步伐,有些茫然的看着自家主子,一脸委屈。 主子跑啥呀,跑就跑了,咋还不带虎跑了呢。 一边还从嘴里吐出啃了一半的兔子,爪子一挥,朝着文灵推了过去。 给你给你,猫宝少吃点儿,别不要猫宝啊。╭╯^╰╮ 文灵被撞的七荤八素,脑子里已经蒙了一圈。 “别过来。” 身上的少年冷声开口。 众人纷纷止步。 看的就是这一幕诡异的画面,自家白衣翩翩的少主子,压着齐国公主,空隙间还有白皙的肌肤混合着鲜红的血,在这荒郊野外竟然生出了一抹诡异的美感。 要不是情况不允许,镇宇当真忍不住鼓掌。 少主厉害啊,直接就上了! 文灵才回过神,惊声尖叫,“啊!你这个臭流氓离本公主远一点!” 臭流氓? 少年额头跳了跳,身下看了一看,压着文灵的肩头,一手脱开自己的外衫,将她极快的揽入自己怀中,白色的衣襟将她包裹住,半抱着她起身。 文灵满脑子都是生孩子。 啊啊啊啊!她才不要生孩子! 一咬牙咬在少年的肩膀上,发了狠劲儿,伤口裂开,自己也没好到哪儿去。 “你干什么!”少年咬紧了牙关。 文灵拼命的挣扎,空出了嘴十分有骨气道,“我还没及笄,你就要让我生孩子!你这个禽兽,我咬死你!” “别闹!”少年当真是怒了,狠狠的瞪了看好戏的镇宇等人一眼,“还不快过来帮忙。” “少主,公主折腾人,属下来吧!”青衣男子屁颠屁颠的过来伸出手,一张脸上充满了猥琐的笑意,五官都挤成了一团,“公主放心,咱们不伤您。” 哎哟哟,咱家少主真能干!无师自通啊! 文灵惊住,瞪着镇宇道,“就你笑的跟朵菊花似的还想抱本公主,做梦吧!” 就是这个变态!出的这个馊主意! 白衣少年听后,竟也是没忍住,嗤笑出声。 镇宇顿时收敛了笑,僵在那里。 啥?这是说他丑的意思吗? 不由得摸了摸脸,他没这么丑吧。 文灵还想在挣扎,少年直接丢了一句,“不伤你,再动就把你丢给镇宇。” 文灵打了个抖瑟,只得抓紧少年的衣襟。 小脸上防备变态的表情可以说是十分生动了。 第460章 不生孩子 “……我不生孩子。”文灵突然想起了自家阿姐。 阿姐一哭,皇兄可没法儿了。 想也不想,文灵松了手,在自己手臂上掐了一把,就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那声音在这深林中,可算是震耳欲聋。 少年僵住,忍住了想将对方丢出去的冲动,低头看了一眼,眉头拧紧。 这哭的可真难看。 “不生孩子!”忍了忍,还是从牙缝儿里挤出了几个字。 “也不能对我用强!”文灵继续哭。 眼泪鼻涕一起流,好疼啊,拧的自己好疼啊,她怎么就下得去手呢! “不用强!”少年腮帮子都开始发僵。 听到这句话,文灵霎时收了眼泪,擦着脸,“君子一言驷马难追,你要是说话不算话,我就让父王追杀你,有孩子我也打掉,保证让你得不偿失,来得了齐国,出不了齐国。那么喜欢让人生孩子,把你绑青楼里每天给你下药,不让人怀孕就不放你出来。” 语速很快,真的是连后续惩罚都想好了。 少年静默不语,但是额头已经隐隐有黑线,低头看了文灵一眼。 现在文灵倒是不哭了,然后就开始哎哟哎哟的喊疼。 “好疼啊……疼……你换个姿势,胸口蹭我手臂伤口上了。” 哭还是当真哭了,从受伤昏迷到现在,她一直都坚强的撑着。 哭一把也好发泄。 但是她堂堂一国公主,怎么能在他国人的面前示弱呢,还要哭的样子。 啊呸! 少年突然想起了刚才侍卫说的那句话。 这公主当真是个麻烦。 手微微松了松,文灵抽出自己压着伤口的手臂,但是因为是侧身放在里面的,现在拿出来好像放哪里都不好,干脆伸手拉着少年的衣襟,这样自己有一点安全感。 少年的衣襟被拉的变形。 身后六人一虎自然是听到了文灵的话。 镇宇浑身打了个机灵,忍不住道,“我勒个乖乖,这公主也呸狠了些。这不是才受伤吗?这么快就活泼乱跳了?” 被绑在青楼里下药,这想起来就很可怕啊! 男人要的时候找女人是乐趣。 但是被逼着下药强行找女人,不找还要逼疯自己,那就是一件很痛苦的事情。 妥妥的要精尽人亡啊! 浑身打了个寒颤,幸好少主没同意他的提议。 文灵耳朵尖,听到了身后的话,尖声道,“你没听过一句话吗?” “什么话?” 隔着自家少主的背影,镇宇不由自主的问道。 “任那山高水远、沧海桑田、时代变迁、斗转星移……”文灵兜兜转转一堆形容词,末了磨牙说一句,“你大爷依旧是你大爷!” 镇宇怔住,忍不住小声唏嘘道,“听起来怎么那么像是骂人呢?” 少年低下头扫过文灵的眉间,文灵眼神中带着一丝戾气,也不知道是哪儿来的。 想了想又觉得有些好笑,忍不住扬了扬唇角。 容青拍了拍镇宇的肩膀,“你没听错。” “哎!”反应过来的镇宇,忍不住高声道,“公主你怎么就骂人呢?你可是一国公主!” 哪个公主不是仪态万千的! 哪个公主骂人这么利索! 文灵侧头,努力的从少年手中把脑袋伸过去,瞪了镇宇一眼,“哪条法律禁止了公主不能骂人了?” 嘿!还真没有! 瞪过了镇宇,约莫是知道他们不会伤害自己,又缩回少年的怀中,吸了吸鼻子,目光有些放空的看着周围。 文灵没说话了,众人也都没说话了。 总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劲儿,感觉周身都不自在。 “不哭了?” 许久,才听头上传来一句。 文灵翻了个白眼,“我娘说了女人是水做的,哭一点少一点,我可不想变成干骡子。”她就不爱哭。 有那哭的劲儿,她得狠狠咬回去才是。 竹屋就到眼前了,文灵揪住少年的已经,理直气壮道,“不能用我威胁父王,你们要是用我威胁父王,我是宁死不屈!还有,你们得对我好,对我好说不定我还能在父王面前帮你们说几句话。” “哎哟,公主刚才咱们可不就是准备……” “你闭嘴!”文灵瞪了镇宇一眼,“声音难听,本公主不想听!” 众人都明白过来了,这公主,贼记仇。 刚才就是镇宇最贱顺嘴出了那么一个馊主意,就被这公主嫉恨到现在。 说实话,这公主的性子,有些欠啊! 这要是遇见土匪山贼,早就干脆一刀两段劈过去了! 莫不是就是知道他们不能对她下手,才这么蹬鼻子上脸吧! 镇宇被嫌弃是有原因的,被容青看了一眼,镇宇自觉闭嘴。 “公主放心,我们是来与齐国商议合作。晋国国小,即便是合作不成,也绝不会与齐国为敌自寻死路。”少年终于开口,声音沉稳分量十足。 少年将文灵放回了竹屋里。 文灵身上还套着他的外衫,外山上也沾了血。 少年留下了伤药,“公主既醒了,应当可以自己包扎伤口,我们就在外头。等公主准备好了,我们就送公主回去。” 文灵连忙拽住少年的手,“哎,我的衣服!我干净的衣服给我。” 一张小脸十分理直气壮了啊。 少年的目光从文灵的脸上,缓缓移到她拽着自己的手上。 他天生寒凉,在夏日也是如此,相反文灵的手和她的人一样,几乎每时每刻都是热血澎湃的,温度滚烫。 “哎,我可没占你便宜!”文灵连忙缩回手,目光滴溜溜的落在少年脸上打量。 生害怕对方让她负责一样,裙摆被扯的破破烂烂的,光着的两条小腿落在外头,又细又直。 到底是因为小。 “知道了。”少年点头,关上了门。 文灵睁大了眼睛,知道? 知道个屁啊!倒是把衣服给她啊! 撇撇嘴,还是先给自己上药,又重新包扎了一道伤口。 说实话,文灵之前晕过去那是因为被野狼一道一道给紧绷的筋疲力竭,但是她受的就是普通的皮外伤,最多深了一点,但也没深到哪儿去。 多是狼爪抓的印子,流血看起来很多,但是其实也就那样儿吧,文灵没有那股子娇弱劲儿,咬牙撑一撑又是一个活泼乱跳的大齐公主。 文灵用的是自家的药,那疗效是杠杠的。 “公主,您的衣服。” 过了一会儿,外头传来少年沉闷的声音。 “拿来吧。” 竹床就靠着门边,文灵跪在竹床上扯动门,就掀开了一条缝儿,一只手将她的衣服递了过来。 少年的手很细也很白,像是玉骨一样。 文灵想到了自家的皇兄,说实话,自家皇兄哪儿哪儿都好,就是不够白,这种不够白和孔昱站在一起的时候俩人就跟黑白无常似的,估摸着和这少年站在一起的时候,也差不多。 文灵扒拉着自己的衣衫,正准备换上自己利索的小裙子。 结果发现,上衣破了一大块儿,根本就没办法穿上! 想起来自己之前正在换衣衫,还没换好,猫宝就要朝着她扑过来,恍惚间,她好像是听到了刺啦一声,脸顿时黑了一片。 该死的猫宝!回去就吃素吧! 好一会儿外头的人就看见小公主将自家少主的外衫裹的严严实实的出来,面无表情的看着他们,“衣服坏了。” 众人一僵。 咋了,还等着我们一群大老爷们儿给你补衣服呢? 少年握拳轻咳,“那请公主将就一番,我们没有针线。” “知道啦知道啦!”文灵大手一挥,大步一迈,直接走到猫宝面前怒视它,“还吃!不准吃了!” 鸡骨头卡住了喉咙。 猫宝想了想又可怜巴巴将鸡骨头吐了出来。 文灵一巴掌拍着猫宝的脑袋,“你吃过的我能吃吗?你看你剩肉了?养虎千日用虎一时,你连一时也用不上!本公主要你何用!” 伴随着文灵骂猫宝的声音,一声弱不可闻的咕噜声从文灵腹中响起。 文灵背对着他们,依旧骂猫宝骂的理直气壮,但是耳尖却已经泛红,十分窘迫,但越是如此,说教猫宝的声音越大,一副欲盖弥彰的样子。 众人明白过来。 哦,小公主是饿了。 连忙捡起刚才烤的兔子腿,拍了拍灰,在火上带了带,镇宇讨好的递到文灵面前,“公主,这兔子腿您要是饿……” “菊花脸,这就当是你给本公主的赔罪了!本公主原谅你方才的大不敬之罪!”文灵夺过镇宇手中的兔子腿,没让他把那个“了”字补全。 堂堂公主不吃嗟来之食,更不要说主动向别人索要了。 可她现在没工夫再坚强的自己去捕猎,还自己刮皮自己烤,有个现成的不吃白不吃。 但是想要她承认是自己要的,做梦! 接过了兔子腿,靠着边缘的大石头坐下,大剌剌道,“说吧。” 众人疑惑脸。 说什么? 文灵一边啃着兔腿,一边神奇的看着众人,“你们不是来齐国求援的吗?不告诉本公主,本公主怎么帮你们?” 厚着脸皮绝对不会承认,她只是因为想听。 镇宇一听,哎哟美梦成真了。 忙道,“公主能帮咱们说服文安王与晋国结盟?” 少年目光略微沉了沉,看着文灵的目光也带着一抹说不出的光。 文灵啃着兔腿头也不抬,果断道,“不能!” 众人顿时面目不善的看着镇宇,觉得都是因为公主记仇才对他给了这个答案。 镇宇明白过来,轻轻的给了自己一把小声道,“让你嘴碎!该打!” 转过身不再插嘴。 第461章 爱说不说 众人都默默的等着文灵啃兔子腿。 不得不说,这公主真没点儿公主样儿,啃兔子腿儿的时候不带半点儿斯文的,三下五除二就剩了个骨头,还要舔两下才心满意足的把骨头丢给猫宝。他们都怀疑文安王莫不是把这公主,放山里养的吧! 这倒真不能怪年韵和宇文昊。 文灵出生的时候,礼仪嬷嬷什么的都教导过。 十岁之前,文灵虽然性子欢脱,但是该学的也都学了,但是私底下文灵也够放纵的,反正爹娘不在,仪态万千给谁看呐,累不累啊! “公主,喝水。”侍卫眼疾手快的递过水囊。 “我自己有。”文灵巴巴的摸着自己的包袱,打开水囊。 正准备喝。 哎,尴尬了,水囊里没有一滴水。 “公主,这水囊除……没人用过的!”侍卫连忙又道,口中兜着一句“除了少主”,到底还是没说出口。 兴许是因为空气有些闷热,文灵的小脸被晒的红扑扑的。 不得不说,这公主生的是真讨喜,五官灵动,表情生动有趣,就是连发现自己的水囊空了的时候那精彩的就跟世界末日了一样。 文灵也没客气,咕咚咕咚喝了水拧好水囊才看了一眼道,“能不能成功,你们心里没点数嘛!” 众人:“……” 所以伺候了半点这公主也没有帮他们的想法? 想丢了她! 镇宇还想开口,被容青摁住肩膀。 “罢了。”少年沉声开口,“公主若是歇息好了,我们即刻寻路送公主回去。” 文灵眨眨眼,“你们不知道回去的路?” 众人静默,知道个屁,先不说这里是齐国地界,这深山野林的,一路赶过来早就不知道爬过了几座山头了,谁知道哪个方向才有道儿。 “你们怎么联系我父王的?”文灵好奇了。 “进山的时候带了一只信鸽,但是找到公主后已经给外头接应的人传了信用掉了。”容青道。 文灵起身,拍了拍自己的裙摆,“行,那走吧。” 大腿上伤口已经止血结痂,有些发痒。 “公主,您这就歇息好了?”镇宇着实佩服这公主的恢复力,昨天晚上才受的伤。 “小伤!”文灵趾高气扬的拍了拍胸口,“我昨晚是体力不支才晕倒的,现在睡了一觉,精神早就好了,吃嘛嘛香喝嘛嘛爽身体倍儿棒,难不成你们希望我并痒痒的一步三摔倒?” 滴溜溜的眼眸一转,“那我也可以。” 说罢一屁股坐下,虚伪道,“伤口好疼……走不动了……快!来人背我!”矫揉做作的做了一把西子捧心状。 众人微微错愕,然后打了个寒蝉。 这莫不是个戏精公主! 好可怕! “公主,您疼的是腿,不是胸!”镇宇又忍不住插嘴。 “要你管!”下一刻文灵朝着镇宇凶巴巴的龇牙。 猫宝也朝着他吼了一声。 一声低笑自白衣少年口中传出。 众人看过去,一侍卫连忙道,“咳咳……公主这样的性子正好。” 可不是。 这个时候一个活泼乱跳的公主,怎么都比一个娇滴滴的病美人好得多。 镇宇则悄悄的推了推容青的手臂,小声道,“哎,容青,今日少主得笑了至少有三回吧。” 似乎听到了镇宇的话,少年脸色微敛。 看起来沉稳而又严肃。 对文灵道,“文安王想必已经派人出来接应公主,只是这里偏僻,一时半会儿寻不到。为避免不知方向而越走越远,或者与文安王的人马错过,我们不如在这里等一日。” 昨晚是听到了虎啸声就匆匆忙忙赶过来,经过一夜的风吹,痕迹早就被掩埋了,哪里还知道是哪个方向,四周的树竹子都是一样一样的。 说实话,他们能找到文灵正好是早上的时候看见一只大老虎从城门离开,他们下意识的追上去,沿路寻着还未来得及消散的痕迹,这才没有跟丢。 “不行不行!”文灵立刻跳了起来瞪着他,“等一天伤口都好了!” 她还等着靠伤口给爹爹卖个惨,这样爹爹就舍不得罚她了! 众人:“???” 似乎暴露了什么,文灵连忙捂住嘴,好一会儿牵强解释道,“这里啥也没有,我伤的这么重!养不好的……咳咳……” 正好一阵大风扬起,吹起了地上的落叶与尘土,尘土飞入了文灵喉中,呛的文灵剧烈咳嗽。 一旁的侍卫下意识的想去为她抚背,但是还是碍于身份不敢轻易触碰。 “公主,此时不易于行走,只怕是要下大雨了。”容青抬头看了看不远处的天。 黑云与白云交错分明,就在不远的地方。 估摸着这大风的方向,不出一个时辰云层就能飘到这里。 文灵一听,连忙抬头看去。 小嘴气鼓鼓的,可是她也没到要作死的地步,这里本来就是山里,万一路上出了问题呢? “行吧。”文灵顿了一顿,“若是留在这里也出了问题呢?” “?”众人一惊。 文灵指了指山头,“这竹屋旁边就是山头,这山上的土有些松,若是雨下大了,滑下来了怎么办!” 文.杠精.灵,名副其实。 其实她就是那么顺嘴一说,反正对方拿天气说不想走,她就说不走也可能出事儿。 众人僵了一僵。 镇宇摸了摸下巴,“没这么倒霉吧。” 容青道,“所以公主还是想走?” 文灵瘪瘪嘴,“没有,你们都是大佬,你们说了算。” 众人纷纷看向白衣少年,白衣少年顿了一顿,“下雨是必然的,山土会不会滑下来只是可能,莫不如先停下,若是当真雨势大到引至山体滑坡的危险,我们再离开。” 这样大的雨,走到半道上被淋的通透,也不是什么好事。 众人点头。 少年走到文灵面前轻声道,“顾浔。” 文灵眨了眨眼,“排行第几?” 顾是晋国的国姓,晋国如今的国主乃是顾寅,之前乃是魏国的藩王,魏国一共有五个藩王,和之前的齐国一样。不过魏国奸佞当道后,蛊惑魏国皇帝收回藩地,其中一个已经被冠以意图谋反的罪名直接被斩杀,其他四王知晓后便直接接杆为王自立国号,打了魏国皇帝一个措手不及。 魏国的藩制和齐国的藩制又不一样。 魏国的藩王权利更大,治理自己的藩地,养自己的将士,只需要每年上缴足够的税。 而齐国的藩制只是授藩王兵权和类似于郡地太守的管理汇报权,而不是所有权。 如今齐国只有两个藩王都是早年祖帝赐封,且是世袭,文灵还有几个皇叔都是郡王之位,再晋升也不可能成为第三个藩王。而两个藩王王府若是犯了错随时都可能被剥夺藩位,按照宇文昊所提及,若是可以之后不会再授予边地藩王爵位,哪怕熬资历熬到了亲王,也只是享头衔和俸禄,实权将会被分散,绝对不会再出现一个人手中掌握几十万兵权的情况。 只会派遣将士镇守,然后副将管理互相监督。 其实若是当真有反心是怎么都无法避免的,只能将实权分散开来,谁要刻意笼络将领是很容易被发现的。 顾浔顿了一顿,“第二。” “哦……”文灵点头,“对了二皇子,你有没有看见我的那个……吊坠?” 她跑了之后换衣衫才发现,玉棋子没了。 好歹也是她戴了两年的东西。 顾浔面色微妙一变,顿了一顿,“可是这枚?” 到底还是没有把东西昧下。 “啊……是!”文灵说着便要拿过来。 “这吊坠乃是顾浔一位熟人所物,公主可是与那人相熟?那人在何处?”顾浔说这话的时候,也不免多了两分急迫。 啧啧啧,一旁的镇宇倒是忍不住咂舌了。 少主这是对大主子又爱又恨啊,昨日才说只当没有大主子这个人,今日就要打听大主子的下落。 文灵想说她也不认识,就是棋逢对手留个纪念。 话到了口边,眨了眨眼,直接抢过玉坠,“我干嘛要告诉你!” 顾浔也没有一定非要得到这东西,本就是他不问自取,现在也不过是物归原主。 不管他为什么送给她,不管他们是什么关系,那人既然已经假死而逃,那么就与他没有了关系,反正局势到如今,已经不是他回来就可以解决的。 文灵见顾浔没有再说话,倒是有些好奇了。 摇头晃脑的围着顾浔转了一圈,“哎,那人跟你什么关系啊?” 顾浔低头。 文灵虽然已经开始长个儿了,但是在顾浔面前明显不够看,顾浔比宇文璟还要大上半岁,幼时开始练武,身形比宇文璟还要高大硬朗一分,文灵在他面前一蹿一蹿的跟个小鸡仔似的。 碍于对方是公主,顾浔只能疏远道,“此事乃是顾浔的私事。” “不说就不说咯。” 文灵歪着头,眼底闪过一丝狡黠,拿过玉棋子吹了吹小心翼翼的用袖子擦拭着,做出一副十分珍视的模样。 众人一看这个架势,也觉着有些不对劲了, 这个玉棋子儿是老主子在大主子九岁那年送给大主子的,大主子为什么会送给公主? 难道…… 公主不是公主? 而是大主子的…… 刹那间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了文灵身上,包括顾浔。 第462章 文灵生病 镇宇忍了又忍,终究是按捺不住了,“这吊坠对公主来说很重要?” 文灵眨了眨眼,故意迟疑了几番,“这是……对我来说一个很特别的人送的。” 特别的人。 一时间所有人都心思复杂了起来。 顾浔直直的看着文灵。 顾浔的眼睛很黑,黑黝黝的瞳孔在看着人的时候有一抹说不出的认真,所以他说的话很容易让人觉得他说的是真的。 而现在文灵撒了谎。 也不对! 她没撒谎啊! 他们虽然没见过,但是对方年龄似乎没有大她太多,棋逢对手本身对方对自己就是特别的,要是有机会见对方,当当面大杀特杀。 这么想,文灵越发理直气壮的看着顾浔。 浑身上下都写着“好奇啊,来问我呀!想知道的话,就先把我想知道的告诉我呀。” 文灵不傻,直接说自己连对方面都没见过,那肯定听不到自己想要的。 顾浔便问了一句,“不知公主与对方相识多久?” 文灵眨了眨眼,“很久了!” 两年多以前了! 众人一听,放下了心来。 很久了,这公主现在才十三,再久是多久十二?十一? 顾浔点点头,“多谢公主。” 文灵耸了耸鼻尖,她说了什么吗? !!!认识的时间久,不是说明他们之间关系越好吗? 虽然是假的,可是对方到底想知道什么? “雨来了。”顾浔突然抬头。 也就这说话的空挡,雨点已经先飘了过来,虽然不大,但是可以想象若是方才他们走了,指不定不到半个时辰就会变成落汤鸡。 所有人起身才发现一件尴尬的事情。 竹屋只有一间,若是文灵晚上睡在竹屋肯定不太方便。 可若是他们一群大男人挤在屋里也不太好。 几个侍卫都看着顾浔。 顾浔道,“容青,弄两个火把。你们把外衣脱下来。” “是。” 文灵还没来得及问呢,就见几个侍卫把外衫拖了下来,顾浔已经进了竹屋。 文灵下意识的跟进去,“这是做什么呢?” 顾浔没有说话,但是手中几件外衫袖子缠袖子的绑了起来,看了看竹屋。 幸好也是竹子做的屋子。 文灵就看顾浔从腰间摸出三枚黑色的细镖,咻咻两声,外衫定在了两个对面的墙上。 文灵还没反应过来,眼见就搭下了一片衣襟,将自己和顾浔分隔开来,竟然变成了一道衣帘。 “条件有限,屈尊公主了。”顾浔道。 文灵眨了眨眼,哎,还能这样啊! 这人,还挺细心的。 说实话,文灵其实还有一个很好奇,对方是皇子啊。 而且也没什么架子,虽然话不多,可是也看得出来属下和他关系很好。 皇兄虽然也没什么架子,可是君臣之分还是很明确,像这样的皇子她还是第一次见。 这么想问文灵又觉得自己想多了,她才见过几个皇子啊,除了皇兄顾浔也就是第一个。 文灵坐回了床上,从窗户上看着外头。 容青用布料在木棍上缠了个大头,倒上了酒在火上滚了一番,就烧了起来。 然后才进来,将火把方才了竹屋里的铁架子上,屋子里亮了几分,另一个侍卫也拿着一个火把守在外头。 猫宝感受到雨来了,早已经乖乖的躲在了屋檐下方。 很快噼里啪啦的雨就到了。 竹屋外面稀里哗啦的声音打的砰砰作响,方才还明晃晃的天一下变得又暗又沉。 “雨下大了。”镇宇拿着火把守在外头,看样子不到一定的时刻不会进来。 好在的是竹屋里还有两把小椅子。 不过人多,谁也没有去坐,顾浔也是就地盘膝坐下。 一时间屋子里安静的不行。 文灵发着愣身体有些热,脑子里有些懵,感觉沉沉的像是被什么东西砸过一样。 就句话不说干脆的倒在了竹床上睡了。 先前被扯坏的衣衫勉强算块儿布,盖着便眯眼睡了。 天很快就黑了下来,雨势却没有一点儿变小的意思,门口还留着侍卫和猫宝守着,猫宝蜷缩在屋檐下,无聊的划拉着爪子。 顾浔那边也看不见文灵这边的情况也自没有轻易开口说话暴露自己情况的道理。 夜半的时候,守夜的侍卫忍不住坐在屋檐下小小的打盹。 猫宝却从盹中惊醒,有些警惕的望了望四周。 豆大的雨滴砸落下来,像石子儿一样砸着屋顶,竹屋轻颤着。 猫宝却越来越烦躁,起身来回走了两转。 最后忍不住低嚎了一声。 打盹的侍卫被惊醒,却看见猫宝急躁的刨着地儿。 摸了摸佩剑,取下挂在墙上的火把,看了看四周。 发现积水已经积到了台阶前,还一直在往下流淌。 兽有天生对于来自危险的预知本能,猫宝如此急躁不是没有原因的。 侍卫拿着火把朝着外头看了一眼,正好看见坡上滚下几块儿小石子儿,地似乎在微微的颤抖着,侍卫面色一变,连忙敲门,“少主不好了。” 屋子里的几人顿时睁眼。 “怎么回事?” 侍卫紧张的咽了咽唾沫,盯着衣帘后,“公主说的,只怕是要成真了。” 几人当即出屋查探。 滚下来的石子儿越来越多。 “快走!”顾浔当即肃目下令,“公主,我们该走了。” 隔着衣帘唤文灵。 里头只传来一阵小小的回声,却久不见动静。 “冒犯了!”无奈之下,顾浔只能掀开了衣帘。 却见里面文灵蜷缩着身子把自己裹成一团,不住发抖。 一张小脸却红的厉害,顾浔伸手一探。 “公主发热了。” “哎呀!早知道咱们不如早早的动身。”镇宇一听,面色一变。 文灵身上的伤口本来就多,还是野狼抓的,他们的药和清洗条件有限,现在肯定是伤口引起了发热。 顾浔沉了沉目光。 原本他说等一等,就是因为看文灵兴奋的有些不正常,害怕她走到一半会发热,到时候淋了雨会更严重,但是谁知道他预料准了,对方也预料准了。 片刻顾浔就做出了决定。 “先走!”拽下了就近的衣服,将文灵的双手一绑,自己钻进文灵双臂中间,转过身将文灵吊在自己背上,直接将她背走,一行人冒雨离开了竹屋。 猫宝见自家主子在他们背上离开了,也咆哮着跟着离开。 冲入噼里啪啦的大雨中,那滋味可说是十分美妙了。 几人刚离开竹屋没多久,就听到身后传来轰隆声。 转过头,只见原本挂在竹屋上的火把已经熄灭,心中暗道好险。 “今夜不停歇,我们要么找到文安王的人马,要么找到落脚的地方。” “是。” 夜雨疾行。 文灵脑子里昏昏沉沉的一团,忍不住缩进了手,缠着声音道,“……冷。” 冷的她发抖发颤。 但是顾浔却感觉到自己的背上像是背了个小火炉一样。 咬牙道,“公主再撑一撑。” 几人加快了脚步,似乌头苍蝇一样乱窜,只知道往山下跑,在雨夜里一切都显得仓促而又紧张,火把终于忍受不住雨水的打击,熄灭了,周围又变得一片黑暗。豆大的雨点打的每个人都张不开眼睛,像是瞎子抹黑一样。 跑到了山下又是另一座山的交界口,根本没有道路,两座山贴的极近。 耳边又隐隐传来轰隆声,一行人不可能再翻山。 只能顺着狭窄的山道前行。 跑了约有一个时辰,才看见前面有火光。 “主子,前面有户人家。”侍卫道。 “去。” 这个时候不可能再让文灵继续淋雨,厚着脸皮也是要借住了。 侍卫敲了门。 “谁啊。”妇人的声音响起。 “路过的,雨下的太大,想来借地避避雨。”侍卫道。 妇人小心翼翼的开了门看了看,却见外头好几个狼狈的人,都是带刀的,心下一跳正准备关门,就见一只手拿着银锭子伸了进来。 镇宇讨好道,“这是一点儿心意,咱们避避雨,雨停了就走。” 那可是一锭十两的银子。 她们母子俩省吃俭用,可以用好几个月了。 “我们家没有多几处空房子,你们人太多了。”妇人还是迟疑道。 “我们不需要房子,但是这里有个病人需要借个住的地方劳烦了。” 妇人这才看到其中一少年的身后还背着一个女娃。 女娃的面色有很明显的不正常的红晕,对方年岁与自己女儿也差不多,还在犹豫间就听里面倒。 “娘,这附近也没几户人家,借了吧。” 妇人这才点头,开了门,“行,但是你们不能进里屋。” 几人忙不迭的答应了。 里屋用帘子遮着盖得严实,几个侍卫就在屋檐下拧了两把水。 顾浔背着文灵进了屋子。 “我夫君入山打猎了,还没回来,这张床是他平日里住的,里头是我女儿。你们暂时可以用这张床。”妇人没有收银子,不过倒是听女儿的话。 顾浔自然是将文灵先放下。 文灵一身湿漉漉的,顾浔的外衫湿透贴在她身上,连里面的伤口都看得见。 “夫人可有多的干衣物。” 妇人还没有回答,里头倒是出来一个清秀赶紧的小姑娘,似乎是才起,头发还有些杂乱。 看着床上湿漉漉的文灵和旁边的顾浔,点头对妇人道,“娘,用我那套新衣裳吧。” 妇人有些迟疑,“那衣裳你还没穿过呢。” “可以下回再做新的。”小姑娘答的快,钻进去就取了新衣裳要递给顾浔。 顾浔迟疑半刻道,“还麻烦姑娘替我妹子换一换。” 说罢直接钻了出去在外头站着。 那小姑娘点头应下,“行。” 第463章 回家请罪 尽管里头确认只有一对母女,顾浔却仍旧不敢掉以轻心。 门开了一条缝儿,看了一眼确认她们只是在为文灵更换衣衫便收回了目光站在门口,始终注意着里面的动静。 过了一会儿小姑娘便开了门。 “换好了,但是这位公子的妹妹似乎不太好。”小姑娘自然也是看到了文灵身上的伤。 “不牢姑娘费心,我会亲自照顾。”顾浔点头道谢。 那妇人也连忙邀着小姑娘进了房里对他们道,“我们家就一个姑娘,你们都是男人,雨停了就赶紧走吧。” 虽然有些不近人情,但是这个时候能收留他们就已经是极好了。 文灵其实已经清醒了许多,早在换衣衫的时候,意识便反应了过来,情愿自己换下湿掉的衣衫。 母女倒也是好心,见床褥被衣衫打湿,又拿了一床新的被子来,不至于让文灵躺在湿漉漉的床榻上。 文灵纵使清醒了些,但是身上因为发热还有些无力,换了衣衫便阖眼继续躺着了。 听到开门声,反应迟钝着没有睁眼。 倒是有人在说话,但是嗡嗡的一片也没兴趣去听他们在说什么。 稀里哗啦的水声,一道冰凉的触感落在自己额头,文灵睁眼便看见了一张神色淡漠的脸。 是顾浔。 强撑着力气坐起来,要去拿顾浔手中的帕子,“我自己来。” 主要是她也没被家人和下人以外的人伺候过。 “公主身份尊贵,顾浔不敢掉以轻心。”顾浔蹙眉,脸上看起来十分担忧,但是说话的时候却有些不自然。 文灵不蠢。 现下因为生热反应慢了一会儿,任由顾浔在自己脸上擦拭着。 清澈的瞳孔打了一圈转,好一会儿回到顾浔脸上,“你要亲自照顾我?” 语气中有些奇怪。 顾浔微微僵硬,秀气的眉峰皱了皱,然后才微不可查的应了一声,“嗯。” 文灵意识到了什么,眯着眼看着顾浔,“你不会是想用美男计吧。” 不管是在竹屋还是什么的,她记得都是这位晋国的二皇子亲自照顾自己的。 纵使没有下人,也不用亲力亲为吧。 昨日也是。 虽然想起来文灵觉得有些羞涩,但是褪去这些羞意,文灵不得不正视对方的做法。 毕竟如今二人的身份不同立场不同。 听到文灵的话,顾浔抬头有些复杂的看了文灵一眼。 “公主既清醒了,那顾浔便放心了。” 顾浔将帕子扔回了水盆子里转身离开,身形当真看起来是潇洒。 但是在文灵眼里,却有一股落荒而逃的意味。 脑袋还有些晕,但是不代表她什么都不能思考,越是这个时候她越不能站在齐国的角度上给对方做承诺,但是相反对方对自己的示好就很有深意了。 也许他是想博得自己的好感,让她在父王面前为晋国说话。 离开的顾浔也没想到文灵会如此快的拆穿他,几乎是一语中的。 他和对方的身份差距太大。 对方是正统皇室公主,齐国开国传承至今已经经历了数百年。 而他只是个草根皇子,晋国立过还不足十年,一开始也不过是个藩王,而他也还不是晋国的太子,在父皇眼中,大哥才是唯一的太子。 如今他能做的不多,不得不说镇宇的话让他心生捷径。 若是长安公主对他心生好感,在文安王面前必然会为他说话。 长安公主是齐国唯一的公主,文安王不会不考虑自己女儿的终身幸福。 可是现在被文灵拆穿,他觉得自己有些无耻,竟然想去利用一个弱小的女子。 “少主,您这是怎么了?”镇宇问。 “没什么。”顾浔摇头。 容青皱眉看着顾浔,“主子可是累了?” 顾浔望着淅沥的雨,“若是他还在,晋国就不会如此。” 那个他是顾浔的皇兄,名为顾凛。 十一岁顾凛提出了祛除奴制,让顾寅笼络了民心,没有了奴制之后,晋国团结了不少。 十三岁顾凛参政,修改律令,让晋国从一个藩地成为一个制度还算完整的国家,每年税收都是涨势。 因为顾凛,顾寅对晋国抱有巨大的希望,顾寅甚至觉得他比魏帝更适合做皇帝,因为他顾寅有一个好儿子。 一直以来顾浔都在顾凛的光环下,他经常听到父皇所说的一句话就是。 “要是你和你皇兄一样就好了。” 听到顾浔的话,镇宇忍不住道。 “可若不是大主子,晋国也不会走到今日的地步。少主子是晋国如今唯一的皇子,是咱们唯一的主子,只有少主子愿意承担这份责任,否则晋国连这一线生机都求不得。大主子明明活着却从来都不曾出现过,大主子再厉害,那也是个懦夫!” 所有人其实都是沉默的。 晋国和姜国因为顾凛的失踪,整整战了三年。 如今的晋国什么都没有了,留下的只有一个摇摇欲坠的空架子。 顾寅在顾凛失踪后就病了,每次清醒的时候就只会问一句,“太子呢,他回来了吗?” 可是这个被顾寅、被晋国百姓惦记的太子。 他竟然是个逃兵! 此时妇人和那个小姑娘端了几个碗过来。 小姑娘局促道,“那个没有多余的房间了,倒是还有个柴房可以给各位暂时避雨,我们煮了些姜汤,可以祛寒趁热喝了吧,还有一些在厨房,但是碗没有那么多,得喝完了洗洗再盛。” 妇人是警惕,不过小姑娘倒是热心的。 顾浔接过一碗,趁热喝了一口。 见小姑娘要进屋,等了一会儿才道,“等一等,把这碗给她。” 说着把自己喝过的给了小姑娘。 容青是明白的,如今这个齐国公主的性命,比他们所有人的性命都重要。 屋子里的文灵也不是傻,外头的话都听见了。 也知道对方是在为她试毒。 小姑娘端着姜汤朝着文灵笑了笑,“衣服是我娘新做的,没穿过的,我娘的手工好吧。” 文灵低头看了一看,针脚是很细密。 不过她想到了自家阿姐做的,不仅细密合身,还很好看。 “谢谢。”文灵点头,真心实意的道了一句。 “不客气。”小姑娘笑的很甜,“你好好休息,现在下雨天也黑看不清,等明天停了雨我出去给你挖些药来。” 文灵顿了一顿,“你认得药?” “认得一些,我爹是猎户,经常入山,受伤是长事,一些治伤退热的草药还是认得的。”小姑娘笑道,“我叫甜甜。” 文灵颔首。 那妇人进来皱眉道,“你也不怕是坏人。” 眼底依旧有警惕。 甜甜扭头道,“娘你忘了,爹上次陷入了山里,受了伤,也是被人收留了。我只是想,我们帮了别人,之后也会有人这样帮爹,咱们在家里也帮不到爹爹,只能这般,我信这世上还是好人多。” 文灵眨了眨眼。 甜甜比文灵小了两岁左右,但是这番话说出来,确实是让文灵有些惊讶了。 喝完了姜汤,甜甜又嘱咐了文灵几句,像个小大人一样。 文灵有种被照顾的感觉,一时间百感交集。 她偷摸着跑出来,照顾她的都是不认识的。 但是不得不说,对方确实帮了她。 不管顾浔是带着什么样儿的目的,至少他们没有丢下她,也没有对她做什么过分的事情,这份恩情总是在的。 躺了一会儿,脑袋又开始晕乎乎的陷入了睡中。 感觉好像是有人在为自己擦脸,又不知道是谁。 临近早上的时候雨还没有停,但是王府的人已经找到了这里。 两方人马终于汇合。 为首的侍卫乃是宇文昊的近侍,文灵的烧一直没有退,被顾浔抱给了近侍。 文灵怏怏的抬眼。 近侍当即派人将文灵送回文安王府,另外请了顾浔几人去客栈安顿,给院子里的两个母女也留下了一些银子。 文灵终究是回到了文安王府,但是却是病着回去的。 文颖和年韵听到消息,再看到人的时候,心都紧张的揪了起来。 宇文昊也从朝中赶了回来,面色沉郁盯着床榻上的文灵。 文灵睁开眼,看见自家爹娘阿姐的时候,眼中挤出了几滴泪珠子,揪着宇文昊的衣摆,“爹,女儿错了。” 高热难受的她喉咙发痒,脑袋晕乎乎的。 “行了,有什么错起来再认。”年韵又气又心疼。 让婢女服侍着文灵,将药喝了。 再查看文灵身上的伤口,肩呷上的和腿上的伤口实在是深,少不得要留疤。 文灵委屈,呜咽道,“女儿都生病了,能不罚女儿吗?” 可怜巴巴的看着宇文昊。 宇文昊黑着脸,“好了再罚。” 不罚那是不可能的! 留下这一破烂摊子。 宇文昊气的不行,但是听到侍卫的话后,还是单独去见了顾浔一面。 有的时候不得不说运气也算是一种。 若是顾浔没有救下文灵,也许晋国的事情是半点儿商议也没有。 因为晋国的国态实在是糟糕。 就这么比喻。 如果说齐国是一个拥有无数金银的土豪,想要雇佣一个穷人为它做事。 那么姜国是一个穷的只剩一身蛮力的人。 而晋国不仅穷的没裤衩,它还生病!病入膏肓的那种。 第464章 还了人情 喝了药之后,文灵便沉沉的睡去了,年韵守了文灵许久一直到文灵高热褪去才去歇息。 文颖晚上就在文灵的院子里睡了。 半夜的时候就听到一声虚弱的呼声。 “阿姐……” 却是文灵醒来了。 没有那种昏昏沉沉的高热感了,但是文灵却感觉身体被掏空了一样,真饿。 “渴了?”文颖几乎是下意识摸了摸文灵的头,确认没有再起热了才放心下来,“我去给你倒水。” 文灵点点头。 文颖倒了水给文灵喝下,“饿了?” 文灵又点点头。 文颖便让人去端了一早熬好的粥来。 文灵狼吞虎咽,活像是三天没吃过东西一样。 “慢点儿,还有呢。”文颖拧紧了眉头,谁也没有问文灵这三天是怎么度过的。 只见文灵吸了吸鼻子,眼泪啪嗒啪嗒就掉下来了,“阿姐,我以后再也不会乱跑了。” 文颖想到了自家娘亲说的话,长安肯定是在外头吃了苦头,这下总算是安分些了。 摸了摸文灵的头,“可还要睡?” 文灵连忙摇头,“吃了东西,我可精神了,阿姐我们来说说话吧。” 文颖点头听着文灵讲她这几天的事情。 学着老翁吊萝卜引驴,结果把自己给坑进了山里。 一开始一个人玩的还挺高兴的,结果第一天晚上就遇了狼,差点儿以为自己要死了,心里面千万遍假设的意外都不及一次真正的发生。 文颖听的认真,文灵一开始说的委屈巴巴。 可是后来说着说着味道就变了。 “阿姐,那晋国皇子和他底下的几个皇子倒是有趣儿,那菊花侍卫想的出这般馊主意,那晋国皇子想来也是想与我交好,竟然用了美男计!”文灵说着有些得意的耸了耸鼻尖,“幸好我聪明。” 文颖眨眼,“长安你不见后,娘很着急,爹派出去的人寻了一日也没有找到你的踪迹,是他们来了人告知你的下落,否则爹和娘肯定会急坏的。” 文灵顿了一顿,“阿姐,你帮我一个忙吧。” 说起来文灵也怪不好意思的。 人家毕竟是救了她,如果不是他们,她现在指不定在哪个狼肚子里呢。 爹娘说过,做人要恩怨分明,她不想让他们用自己要挟爹爹是一回事,但是他们救了自己又是另一回事。 经过这一件事后,宇文昊勒令文灵病好了之后,先去宫中向宇文旭和太后请罪,然后去祠堂跪两个时辰,然后至少一个月不允许出门,在家好好思过,所以文灵肯定是不能出门了。 第二天文颖拿着东西,带着金珠出了门。 因为顾浔此番是私下来齐,不宜大动待客,所以顾浔等人被安置在临淄的客栈中,经过昨日与宇文昊的协商后,一如开始顾浔所料,齐国不会轻易借兵给晋国,但是此事并非没有婉转的余地,至少要让他看见晋国还有可合作的能力。 宇文昊和宇文旭选择姜国的原因无非是因为姜国的某个传说,二人都认为并非是空穴来风。 晋国与姜国有些渊源,顾浔也知道此事中有原因,也知道宇文昊猜测正确,所以答应了宇文昊,若是在半年内他能够拿到姜国的底牌纳为自己的底牌,齐国则弃姜而择晋。 顾浔等人已经准备好了离开,离开之前便听人上门找来有些诧异。 “我家郡主是依公主所托来向二皇子道谢的。”金珠站在门口,将那枚玉棋子儿的吊坠双手相递,“关于这枚吊坠的来历,若是二皇子想知道的话可前往茶楼,我家郡主已经在茶楼等候。” 顾浔看着那玉棋子儿,心头沉了一沉。 “少主,左右咱们出发也不急在这一时半刻。”容青道。 顾浔点头后,便前往茶楼。 文颖在茶楼等着便是因为客栈不是什么好说话的地方,被有心人看见了难免生出误会。 茶楼中,文颖让店小二上了一盏茶,银珠在一旁候着。 若是对方不来她全当自己出来逛逛。 所幸的是,顾浔来了。 顾浔只知文安王有两女,但是只有一个公主,另一个为郡主,也是自小养在文安王膝下,虽然并非皇室血亲公主,但是身份也同样尊贵。 文颖不善于面对陌生人,不过文灵所托,而且对方是晋国皇子,倒也不适合用下人接待,自己亲自来也是对对方的尊重。 “多谢二皇子之前仗义相救,得以让长安平安归来。”文颖起身道谢,微微屈膝,“父王下令不允许长安再出府,所以温雅受长安所托来与二皇子一见。” 顾浔颔首,施以回礼。 其实有些摸不清楚那位齐国公主之前藏掖着不肯说,现在为何又肯说了。 “之前二皇子对这吊坠感兴趣,长安性子顽劣,不曾对二皇子说出实情,反倒是让二皇子误会。不过二皇子毕竟救了长安一命,若是藏着倒是长安的不是了。” 顾浔垂眸,“公主在外对生人保持警惕乃是正确的。” 文颖笑了笑,“这枚玉棋子吊坠的来源并没有什么故事,吊坠的主人长安也不曾见过。” 二人坐下后,文颖才将这枚玉棋子吊坠的来源说了个明白。 包括在益郡的时候遇见了棋叟,通过棋叟,长安与对方博弈杀了个精彩万分,但是却因为没有缘分,始终没有见得对方一面,最后对方留下了这枚吊坠,说若是有缘下次再见时必当当面对弈。 顾浔听后一怔,好一会儿道,“是在益郡?” “是。” 顾凛为何会出现在益郡? “长安说,若是此物二皇子有所需要,可送与二皇子。”文颖轻声道,“缘分一说着实有些渺茫,可若是能帮的二皇子,也算是长安的一份心意。” 顾浔沉默了片刻,好一会儿道,“此物于顾浔确实有用,请郡主带顾浔谢过公主。” 文颖点头,过了一会儿轻声道,“还有一问,说来有些冒犯。” “公主想知道对方是谁?” “嗯。” 文灵好奇心极强,更何况对方在棋道上与她不相上下,当初三番五次错失见面的良机,已让人心生遗憾。 见顾浔迟疑,文颖忙道:“若是二皇子不方便可以不必说,长安只是好奇,昔日长安以为寻得知己,只是不想有缘无份,连面也没见着,其实知道和不知道,都是一个结果。” 顾浔摇头,“对方是谁我并不知晓,只是此物乃是兄长顾凛之物。” 文颖愣住。 “多谢二皇子。”文颖没有再多问。 东西是顾凛的,但是人是不是顾凛那就不知道了。 如果对方真的是顾凛,此事又是另一个秘密,事关晋国,文颖知晓轻重。 “二皇子放心,此事不会外传。” 出于礼节文颖回道。 顾浔颔首,在看见吊坠的时候他心中便已有算计,如今他要的便是各国知晓,晋国的大皇子并未身死,借此由头可正大光明去姜国走一遭。 起身后,文颖正准备道别,却听顾浔道。 “公主送了顾浔一份大礼,顾浔当以礼回之。劳烦郡主替顾浔道一声,此物乃是顾浔向公主的赔礼,若是有遭一日公主有幸到晋国做客,顾浔必会以上宾之礼待之。”顾浔从袖间递出一枚玉坠,乃是剑形。 但是可以看出材质与那枚玉棋子出同一块玉石中。 文颖有些许迟疑,但是想了一想还是点头应下,让金珠接过了玉坠。 文颖与顾浔一前一后,准备离开茶楼。 文颖刚踏出包间门,便撞见了来人。 “云里见过郡主。” 来人不是别人,正是卞云里。 似乎是因为上回文灵说过之后,卞云里换回了女儿装,倒是也算是清秀佳人,一身的书卷气。 “平身。”文颖颔首。 卞云里目光投向文颖身后的顾浔,见二人乃是同一个包间出来的笑了一笑。 这一笑颇有些耐人寻味。 顾浔皱了皱眉头。 “云里正在与好友探讨诗文论股,不想在此巧遇郡主,若是郡主有兴趣,可加入我们,一并探讨。” 来临淄也好些时日了,卞云里也知晓一些情况。 这位郡主身份特别,乃是养在文安王膝下的养女,如今也快十七了,却还未说人家。临淄倒是有好几家公子上门求娶,却都被文安王后婉拒,听说与孔家的公子定过亲,但是后来又不知为何退了孔家的婚事,现在大家都等着看郡主将会下嫁哪家公子。 不过卞云里有心与郡主交好,之前公主说了那番话她摸不清是喜还是不喜,但是大略是不太喜欢的。 郡主虽然话少,但是看起来却是好说话的。 “我家郡主还有要事回王府,耽搁不得,不便打扰诸位兴致。”金珠上前。 文颖也不再与她们多说,颔首后转身离开。 卞云里只能点头恭送。 文颖和顾浔相继离开后,卞云里身后的几个女子倒是上前唏嘘道。 “温雅郡主不喜诗书,不会与我们一同的。” 卞云里转过身,有些不解道,“如今太子主张女官制,皇上也推崇才高之士,为何公主和郡主皆不喜与我等人相近?” 国家缺乏文官与才能之士,但是作为皇室公主与郡主,却都不喜文墨,着实奇怪。 几个女子摇头,“不知,不过公主与郡主身份尊贵,就算什么都不会总也不会嫁的差,不像咱们。” 这一番话倒是说尽了好几个女儿家的心思。 有个好爹娘比什么都好。 卞云里微微蹙眉,眼中若有所思。 第465章 重修女德 文颖将顾浔的话带给了文灵,得知顾浔已经准备出发离开齐国,文灵心头倒是多了几分惋惜。 其实救命之恩,她应当亲自道谢的,但是父王已经去亲自见了顾浔一面,必定会与对方交谈,改日她若是有机会一定要打听打听,倒是顾凛这个名字让文灵更为好奇。 让人弈棋唤来了侍卫问了一问。 关于顾凛的事情。 说起来顾凛也算是一个传奇人物,饶是这个传奇人物在晋国宛若昙花一现,却仍旧带来了巨大的影响。 传闻顾凛出生之前正缝魏地连雨一月,顾凛出生的那一天,雨便停了,晋城上空还浮现了七彩霞光,晋帝认为这乃吉兆,对顾凛疼爱有加。 顾凛出生以后更是露出了不得了的天赋,三岁会成诗,六岁便露出了不俗的棋艺天赋,彼时顾凛的老师也说了顾凛前途无限,晋帝对其抱有极高的期望,顾凛也未让晋帝失望,刚过十岁便在政务上崭露头角。 相对来说,小了顾凛两岁的胞弟顾浔就黯然的多。 顾凛和顾浔的生母乃是姜帝的同父异母的妹妹,所以晋国和姜国曾是友国。 三年前顾凛前往姜国谈判,但是却在姜国失踪,生死不明。 晋帝对顾凛抱有极高的希望,让姜国务必找到顾凛,但是找到的却是一具穿着顾凛衣衫,而面目全非的尸体。 当时晋帝固执认为对方就是顾凛,一怒之下便发兵姜国。 没有了顾凛,晋帝似乎失去了所有的希望,一味为顾凛报仇。 这些年来姜国只守不攻,而晋国却一直处于消耗,所以才会走到今日的地步。 在魏地这算不得什么秘密。 晋国和姜国从盟友变成对立,是魏鲁杨三国乐见奇闻的,所以这些年他们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任由姜国与晋国互相消耗。 “其中内情唯有姜国与晋国才知晓了。”侍卫说完后道。 文颖就见文灵的小脸上出现了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为文灵掖了掖被角,“想知道的都知道了,该好好养病了吧。” 文灵皱紧了眉头,突然道了一句,“阿姐,如果对方真的是顾凛的话,你觉得那玉坠落到我手中是巧合吗?” 不得不说文灵脑洞大。 可若是说顾凛天才到如此地步,两年前就知道晋国会落到今日的地步,知道晋国会向齐国求助,那未免也太让人匪夷所思了。 文颖顿了一顿,好一会儿道,“阿姐不知道,阿姐只知道你现在应该好好养病。二皇子已经离开,两国之事会有皇叔和爹爹思量。” 人小心思多,说的就是文灵这般。 文灵在王府中绣样了两日,身上的伤口都已经结痂,有些发痒。 深一些的伤口必然是会留些痕迹了,但是太医尽可能会让疤痕浅一些,好在的是文灵脸上没有留下疤。 文灵能跑能跳了,第一件事就是去宫中向宇文旭和太后请罪。 毫无疑问被二人说了一顿。 去祠堂跪了一个时辰后,文灵一瘸一拐的回王府,短时间内文灵也不可能再闹腾了。 只能每日去和文颖腻歪在一起。 见文颖认真的对着一个棋盘,手中掌着一本薄子。 好奇道,“阿姐,你这是在下棋吗!” “这是皇兄走之前给我留下的功课?”文颖摇头。 文灵便凑到了文颖身边,看了看棋盘上的字儿,又看了看女官薄,眨了眨眼,“这是皇兄推行的女官制雏形?” “嗯……”文颖点头,“长安,你帮我看看这几个空,我觉得好像没有人适合在这几个位置上。” 文颖填了大部分的坑,但是有几个位置却始终空着。 比如尚官、司薄、司籍、司闱几个位置,不仅仅需要宫女识字儿,而且需要宫女在才学上有一定的见解,这几个位置类似于翰林院的庶吉士一职,整理书籍宫规,只是翰林院掌齐国律例,这些整理的却是《女德》以及后宫宫规条例等,因为女官制的施行,从前所谓的女子无才便是德这一条必定会进行修改,而且还要着手撰写女子传奇书籍以做表率,但是这批宫女中无人能够担下此任。 文颖挑了好几天,也没找到合适的人。 文灵翻了翻,眨眼道,“阿姐,一定的对坑填上吗?” 文颖想了想,“皇兄不曾说过,但是名单上的人数和这棋盘上的职务空缺都是一样的。” 文灵思虑了片刻道,“阿姐,宁缺毋滥,既然没人能够担下此职,那么便不必放人,若是人的才能与其职位不匹配,反倒是坏事儿。” 文颖想了想是这个道理,便空闲了几个棋子儿。 “不过,皇兄想让人重新编撰女德呀。”文灵算是看出来了。 文颖点头,“是啊,皇兄说过往的女德对女子限制太多,但若女子有才能,可以为国效力,那也当以先生称,只是历来大家教育女子多以《女德》为上首,首先要有人能修改《女德》,推出新风,才会有人上行下效,只是可惜我并无这等才能……” 文颖最大的有点就是有自知之明。 “阿姐,你没有这等才能,但是别人有啊……”文灵道,“等阿姐与皇兄成婚,皇兄登基后,阿姐就是后宫之主,自可以指使别人来做这件事。” “长安觉得此事何人可行?”文颖眨眼。 文灵想了想,“阿姐不如去问问庄采撷?徐远之乃是翰林院掌院学士,一贯来说翰林院历来修改律令、重著史籍、校正德风,里头的人都是能人之辈,修改《女德》并非是小事,普通人担不下的。” 文颖觉得可行,第二日便命人去掌院学士府邀请庄采撷到王府作客,提及了此事。 庄采撷点头应下了。 自从庄采撷嫁入掌院学士府至今,徐远之皆是以礼待之,吃穿上并未苛待,知晓庄采撷心中有结也不曾强迫过她,二人虽然一个院子里却是分房而睡,除此之外,庄采撷也是操持着内院,尽量做好一个妻子的责任,平日里一起用膳,却都是相敬如宾,以礼待之。 不得不说,徐远之确实是个君子。 庄采撷只进过一次徐远之的书房,那是在嫁入徐家的第四天。 徐远之上朝后她正好路过书房,见书房杂乱,是昨夜忙碌后还未来得及收拾的景象,便想为他整理。 在整理中途徐远之桌上的画轴无意间掉落,她便看见了画中的女子。 依梨树而立,笑容温婉可人。 容貌与她相似,但是那脸上的神色却与她一点儿也不一。 当即庄采撷说不出是什么感觉,就是觉得心头有些复杂,当即便合上了画卷,放回了桌前,从此以后再也不进徐远之的书房,对徐远之如同晚辈对长辈的那般客气,哪怕是到了膳时,庄采撷也仅仅是站在门口唤他一声,“大人。” 今日徐远之回的早,还未至书房便罕见的看见庄采撷朝他走了过来。 “大人。” 庄采撷端庄行礼。 但是每一次与徐远之说话,她其实都是有些紧张的。 约莫是徐远之看出了她的紧张,所以也从不会说再进一步的话。 “嗯。”徐远之客气应对。 庄采撷捏了捏袖子,“妾身有要事想咨询大人,不知大人可否借一步说话。” “可。”徐远之颔首,清眉淡木目中自带几分儒雅气息,“随我到书房来。” 再入书房,庄采撷有些紧张。 几乎是下意识的就将目光投向了徐远之的书桌上。 之前的那副画轴已经不见了。 庄采撷一愣。 “请坐。”徐远之轻声道。 夫妻之间用一个请字着实有些生疏冷淡。 徐远之敛着剑眉,眼中幽远深邃,沉浮朝堂多年,不是庄采撷一个十六岁的女子能够明白其中含义的。 庄采撷本着早说完话早结束尴尬氛围的心思,清了清喉道,“事情是这样的,昨日郡主邀请采撷去文安王府作客,提及了修改女德一事。翰林院人才辈出,想问问大人可有推荐……” 修改女德? 徐远之皱了皱眉头,骨节分明的五指轻轻的敲在了桌沿边,庄采撷也跟着沉沉的跳。 一下又一下。 “太子推行女官制,想先以《女德》下手。翰林院确实有修撰,但是却都是男子,若是修改《女德》反倒是要让男子来行,那么太子的女官制等同无用。”徐远之轻声道,“何况如今的《女德》规范的是女子,于男子并无不妥。” 庄采撷被徐远之这么提点就明白过来了。 如果修改《女德》这件事,都要让男子来做,那么不是更衬托了女子无能? 而且关乎利益这件事向来是分明的,《女德》所写真正受益的是女子吗?不,是规范女子之行,受益的是男子。例如一女不可侍二夫,但对男子三妻四妾却宽容至女子不得善妒。都说男子主外女主中馈,其实是将女子藏起来不让人所见,若是女子有官身,嫣不能女主外男主中馈? 庄采撷明白过来,连忙起身,“多谢大人提点,是采撷冒昧了。” 道完后庄采撷便逃一般的起身准备离开,却被徐远之突然叫住。 “采撷。” “嗯?”庄采撷心头颤了一颤,“大人有何吩咐?” 徐远之沉默了好一会儿才道,“你很怕我?” 庄采撷微微失神反应过来忙道,“大人德高望重,采撷尊重大人。” 德高望重? 徐远之一贯受人尊敬,在翰林院中,年龄比他小的,都会称他一声老师。 但是从庄采撷话里吐出来,徐远之听的有些不舒服。 他新娶的小妻子对他的看法就是德高望重? 说实话,徐远之对谁都可以称得上德高望重,唯独对庄采撷没有。 他做的最缺德的一件事,就是以思念亡妻为由将其诱拐进门。 第466章 要发光呀 徐远之望着庄采撷,记忆中泛过的是那张由言清晰的面容,脑海中是轻柔而又坚定的声音。 “远之,我相信你,总有一天你将会达成所愿,成为你最想成为的人。” 她温柔,善解人意,全心支持他。 在他最贫穷的时候不离不弃的陪着他,为他诞下一女,最后却被歹人所害。 歹人钻了律法的空子逃之夭夭,他便发誓,必定要完善齐国律法,让奸人有错必纠,无漏可钻。 纵使那歹人最终已被绳之于法,但是他心中仍有一个心结,是以多年来他一直精钻于律法之道,周围也有许多人提过他的亲事他都不曾有过半点松动,一直到遇见庄采撷。 他因为自己心头的那一点私心,将对方诱嫁进门,这大半年来二人却始终行止如水。 母亲也曾问过他子嗣之事,但是想来若是要让对方为他诞下子嗣对方也不会拒绝,只是他向来力求公正,这样对她又是否公平? 说实话,除了样貌相似,性子是半点儿也不相同。 他大了庄采撷一轮半,心中早如死水,但是庄采撷不一样。 他曾经见过她和兵部尚书的嫡子在一起时,笑的很张扬,比起普通女子还要多几分活泼。 可嫁入徐家后,每每面对他,对方都是紧张而又恪礼的。 小小年纪生生像是把自己往上拨了十余岁。 庄采撷见徐远之似出神,愣了好一会儿才道,“大人可还有何吩咐?” 徐远之回神轻声道,“我忙于朝政,这书房时常杂乱,那一日我见你整理的甚好。” 庄采撷微微诧异。 徐远之又道,“有些东西我已经收了起来,你不会再看见。” 声音顿了一顿,“往后还劳烦夫人为我整理书房。” 庄采撷眼眸赫然睁大。 眼底闪过一丝古怪。 鼻尖微微耸了耸。 但是很快就敛了下去,镇定道,“是,大人。” 徐远之温厚的笑了笑,对她的小动作观察于心。 庄采撷颔首,徐远之未再近一步,点点头让她下去了。 第二天庄采撷便去了文安王府,将徐远之的建议告知了文颖。 文颖听后眉头拧了起来,文灵在一旁扒拉着棋盘,“意思是,这《女德》也只能找女子来修撰了?可是谁又能有这份能耐,反正先生也是不能的,先生说女子识字儿已是大文,懂诗书也是天分,可是这样的事情不是普通人能说编纂就编纂的,也不是一个人能完成的,那翰林院的都是正了德的,可是怎么就没女子呢?” 说完想起了什么文灵道,“难道这就是皇兄放水卞云里的原因?” 卞云里固然有才学,但是那绝对是有限的。 在卞云里女扮男装考试之前,谁认得她啊。 只是因为恰好卞云里女扮了男装,并且还考得了解元,可若是真的有女子能参与乡试,那便不一定是她,说到底是因为机遇。 “皇兄心思缜密,早已做好了打算。”文颖轻声道,“想来卞姑娘若是在会试中能榜上有名,哪怕不是头筹,也能成为女官第一人,那时候她便有这份资历来重撰《女德》。” 庄采撷轻声道,“其实,郡主若是想帮得太子,采撷倒是愿意推荐一个人。” 文颖抬眸望去。 庄采撷好一会儿道,“是家姐。” 文灵霎时睁大了眼睛。 庄蒹葭? “臣妇知晓家姐曾与公主和郡主有所隔阂,臣女也不喜家姐,但是凭心而论,家姐在才学之上许多男儿也是比不上的,在庄府的时候,家姐就曾经无数次说过,可惜她生为了女儿身。”庄采撷只是提了那么一提。 “可是庄蒹葭不是已经嫁人了?”文灵道。 “家姐已准备和离。” “和离?”二人具是一惊。 说实话,和离对一个女子来说并非是小事。 庄采撷点头,“纵使爹娘不允,但是家姐一意孤行,原本她求的是休书,但是尚书府的女儿又如何能被休弃,何况家姐未犯七出之条,现在家姐只求一封和离书。” “和离书拿到了?”文灵问了一个关键性的问题。 庄采撷摇头,“秦恪不肯松口,上一次的事情只是意外,谁也不想,秦恪向来对家姐极好,除了那次意外挑不出错漏,只是家姐一心想要和离。” 文灵有些疑惑,“庄蒹葭是还喜欢孔昱吗?” 庄采撷拧紧了眉头,好一会儿摇摇头,“应当不是,家姐为人固执,她愿意为自己心头所喜去拼一拼,但也不会为旁人委屈自己,她和秦恪有过孩子,便代表她尝试接受秦恪了。” 说起来庄采撷也是回过尚书府的。 尚书府见秦恪认错诚恳,都是劝和,包括她也是去劝过的。 庄蒹葭心态平和了许多,没有半点怒意,也不曾责骂过秦恪,平静的仿若一潭死水。 包括她去劝说的时候,庄蒹葭也只是静静的听着。 末了对她道一句,“他不懂。” 说实话,庄采撷到现在都没能明白那句“他不懂。”到底是什么意思。 秦恪不懂什么? 庄蒹葭还在养身子,但是久待在尚书府也不是事儿,最近庄蒹葭已经命人去相看宅子准备独自搬出去住。 以庄蒹葭的嫁妆,足够她一个人衣食无忧的过一生了。 庄采撷说完忙道,“我只是那么一提,除了家姐,还有辅国公府的杜夫人,也是才学之辈,只是女子嫁夫从夫,出嫁之前的名声,皆不过是一道抬高自己身价的门槛。嫁夫之后,女子不可越过男子乃是规矩,不管是多高的才华,最终都只能洗手作羹汤,成为他人的陪衬,往日之后夫荣则妻荣,反之亦然。若是新《女德》成为了教典,那么修撰之人必定名扬四海,想来作为夫家是不愿意的。家姐曾经说过,若能和离她便不会再嫁,自由之身,远比冠得他人之姓要活的痛快。” 不得不说庄蒹葭的想法,当真是惊世骇俗。 哪个女儿家不嫁人,哪个女儿家会有这般凭靠自己的想法。 “你这么一说,我倒是有些看高她了。”文灵嘀咕道,“不过当初怎么就那么死心眼子吊在了孔昱身上呢?” “我知道了。”文颖点点头。 留了庄采撷吃了一会儿子点心,问了问庄采撷的近况才作罢。 庄采撷走后,文灵看着自家发愣的阿姐,轻声道,“阿姐,你真的准备去找庄蒹葭吗?” 文颖眨了眨眼,“不能找吗?” “阿姐!你不膈应她吗?”文.记仇.灵仍旧耿耿于怀庄蒹葭给自家阿姐下的软刀子。 文颖想了想摇头,“为何要嫉恨?孔昱非我良人,若非庄蒹葭,也许我懵懵懂懂的也就嫁了。” 如今的文颖好似比当初更明白了一些自己要什么不要什么。 她不懂孔昱的才高八斗,也不懂他的鸿鹄之志。 若非孔昱,她也不会意识到自己喜欢的是皇兄。 庄蒹葭无意间的出现对她来说是福非祸。 这么想文颖觉得好像有一点什么清晰了一样。 庄蒹葭说秦恪不懂,莫非也和她明白自己不懂孔昱的那般不懂? 细细一思,文颖又觉得好像说不清楚这是什么感受。 她心思浅,对她来说懂和不懂只是喜欢和不喜欢的分别,远没有庄蒹葭那般清楚分明。 “阿姐,你不会是为了皇兄委屈求全吧!”文灵仔细看着自家阿姐。 其实,若是阿姐真的放下了,那么她自然也不在意这等事情,说起来那庄蒹葭也挺可怜的。 “长安……”文颖搭着眸子,轻柔道,“我想帮皇兄。” “嗯?”文灵眨了眨眼。 文颖侧过头,朝着文灵一笑,“我不想有朝一日,嫁给皇兄之时,皇兄要一力承担下所有舆论……也许我做的不够好,但是若是有人教我,我会愿意去做……” 是为了皇兄,但也是为了她自己。 她不想再体会当初那种,看着庄蒹葭和孔昱在台上对诗,旁边的人精彩鼓掌,她却感觉自己与他们格格不入。 那种分明感和疏远感太甚。 对方是孔昱,她可以避开。 但是如果是皇兄,她不愿意。 哪怕皇兄可以护着她,可是她想去尝试一下,站出来的感觉。 兴许是文颖笑的太温暖,又或许是她说的话惊住了文灵,文灵就觉得,自家阿姐此刻就像是陷入深山中的那个夜里,她努力去寻找的火折子,在幽暗的黑夜里,亮起来的那一刻,照亮了她视线,也照亮了她的世界。 于是文灵郑重的拍了拍文颖的肩膀,“阿姐放心!你为皇兄做的!长安一定会知无不言的告诉皇兄!” 啧!最好让皇兄再心疼,再心疼阿姐一点。 毕竟随着皇兄成年,那些如狼似虎的各家贵女又开始跃跃欲试,总是以各种妖娆的姿势巧合的摔倒在自家皇兄面前。??(?^?)?必须扼杀在摇篮里,要让她们知道,阿姐也是炒鸡厉害的! 第二天尚书府便收到了来自文安王府的拜帖,直言温雅郡主将会来看秦夫人。 如今庄蒹葭与秦恪还未和离,冠的是秦家的姓氏,也只能如此称呼。 第467章 蒹葭之才 彼时庄蒹葭正在院子里看书,虽然落了胎不宜见风,但是今日无风,外头日头正好,暖洋洋的一片。 阳光撒在庄蒹葭的身上,倒是有几分岁月静好。 她翻着手中的卷册,听到郡主要来探望她的消息微微有些诧异。 因为文颖是提前一天告知的,庄夫人不敢怠慢,命下人将一切都准备了妥当,庄蒹葭也不得不拾缀一番,亲自出门跪接。 文颖到尚书府的时候正好看见秦恪带着自己的侍卫从尚书府离开。 “承蒙郡主厚爱,臣女不胜感激。”庄蒹葭对于秦恪的离开未置一眼,自称臣女也是将自己和秦恪划分开来。 文颖笑了笑,“庄大小姐不宜见风,这些虚礼也不必了。” 庄蒹葭深深的看了文颖一眼,点头邀文颖去了自己的院子。 庄夫人让人上了茶和点心,知晓文颖此番来的目的是庄蒹葭,便也没有过多打扰,径直退下了。 “你身体可是好些了?”文颖望着庄蒹葭。 至少面上看起来,庄蒹葭面色红润,依旧是第一美人。 她的脸上看不出来昔日曾经遭受落子的痛楚,但是方才过来的时候,看见丫鬟手中拿着的是般若波罗蜜多心经她便明白了,任何一个女人都不会对失去自己的孩子无动于衷。 “多谢郡主关心。” 庄蒹葭点头,口吻中的情绪微微有了些起伏,“当日多谢郡主出手相助,本想等身子好些了亲自去向郡主道谢。” “不必客气,只是举手之劳罢了。”文颖眨了眨眼,“皇兄已经前往河阳郡寻找孔昱,处理金榜书院的事情。” 二人两年未见,庄蒹葭比当初多了两分妇人的风韵,更为成熟,而文颖虽然依旧少女,但是因为心态的转变,行为举止比当初更为落落大方。 听到文颖的话,庄蒹葭松了一口气,“那就好,伯源有惊世之才,若是就此埋没可惜了。” 话一转,庄蒹葭主动道,“不知郡主今日来寻蒹葭所为何事?” 文颖在心头思虑的措词后,直接便将修撰《女德》的事情告知了庄蒹葭。 庄蒹葭原本淡漠的神色,在听到事情后神色终于有了些许动容,“修撰《女德》?恐怕蒹葭并无此德……” “庄小姐曾是临淄众所周知的第一才女,庄小姐有此才能。”文颖眨眼。 这话颇有些恭维,但是从文颖口中说出,便是真心实意的赞扬。 庄蒹葭摇了摇头,“蒹葭只是有幸在几次诗文中崭露头角,但其实所谓临淄第一只是一个虚名罢了,庄蒹葭手中除了几篇诗集,并无拿得出手的作品。真到了大家面前,别人也不会看得上,在世人的眼中,这第一才女的名头不过是蒹葭为了提升自己的身价,加上市侩子弟的吹捧才获得头衔。若是真的要修撰《女德》,蒹葭只怕身份与资历皆不够,《女德》乃是齐国开国祖帝的妻子孝惠皇后所著,之所以《女德》能作为教典,因为孝惠皇后跟随祖帝历经千辛万苦始终不离不弃,在祖帝建立后宫后,更是大方为祖帝平衡后宫势力,堪称贤德典范,她所撰写的《女德》本身是归纳自己德行的缘由,祖帝对其尊重有佳,无意间看见了,大为赞赏加以推崇,后才纳入教典。贸然修改《女德》是对孝惠皇后的不尊重,哪怕是太子,要推崇新《女德》也会遇见宗室与百姓根深蒂固的思想阻力。” 文颖一怔。 庄蒹葭说的话十分有道理,《女德》原本出自于孝惠皇后,庄蒹葭确实没有这个身份去修撰《女德》,除非有第二个孝惠皇后出现。 拧紧了眉头,文颖思量了半刻。 庄蒹葭思虑了半刻,轻声道,“臣女有一问,太子欲修改《女德》是否是因为想要推崇女官制?” 文颖抿紧了唇想承认,但是想到这件事皇兄还未对外公布,又有些许犹豫。 见文颖默认,庄蒹葭欲言又止。 “庄小姐有所提议不妨直说。”文颖看了出来。 “还请郡主恕蒹葭冒昧了。”庄蒹葭道,“自从女解元一事之后,太子便提出尚有男儿不如女,何不让女子也有所发展而以此特例,乡试可允许女子参考。但是历来教典已在百姓心中根深蒂固,女子在家相夫教子才是理所当然,纵使有女儿家想去试一试,也会遭受阻止。若是能出第二个女解元,那必然是大扬,可若是女子参与,却连个女秀才的身份都没落上,那么受到的打击也会加倍,所以即便太子允许女子可参加乡试,但是仍旧不会有人轻易去尝试。” 女解元,千百年来就出了这么一个卞云里,谁都想做第二个,但是不是谁都能做第二个。 这就像是做梦和现实的区别。 文颖怔了一怔,“那庄小姐以为如何?” 这一刻,两个女子讨论这般政事可以说是惊世骇俗了,可是偏偏是在这样的小院子里,严肃而又认真。 “《女德》不宜修改,那是千百年来的传承。若是太子想要推行女官制,蒹葭建议来日若有女状元诞生之时,另撰写《女烈》。不知道郡主可曾听说过鲁派?”庄蒹葭问。 文颖摇摇头,虚心道,“可否说一二?” “鲁派思想将就文学高尚与武并不兼容,但是最后却被封派。这就犹如《女德》与《女烈》,《女德》要求的是女子应当宜室安家,男主外女主内,安抚内宅,注意自身修养与德容,以此讨好男子。《女烈》推行女官制,想来是要求女子独立,多读多学,拥有治政才能,地位极有可能会高于自己的夫家,与《女德》相驳,但是并非不能兼容。若是当真有《女烈》推崇,男子虽然不看好,但是必定会有同蒹葭一般的女子向往而学习之,谁说女子不如男,只要有这样的一个人出现,那么未必不可。”庄蒹葭掷地有声,说这话的时候,文颖隐隐看见了她脸上的光彩,一如当年在诗会上大放异彩的夺目样子。 文颖有些惊愕。 庄蒹葭说完摸了摸自己的垂髻,轻声道,“其实蒹葭本想和离之后便是自由之身,若是可以,蒹葭想参加明年的乡试,只是……” “可是庄大人不许?”文颖立时便猜到了。 庄蒹葭点头默认,“父亲和母亲都觉得,我既然已经嫁人就应该安分,秦恪对我好我便应该知足,不应该好高骛远,何况这一回事情是因为你伯源,父亲和母亲都以为我是对伯源旧情难忘,才会与秦恪心生隔阂,在这一点上,蒹葭触犯了《女德》,若是传出去那便是蒹葭的过错,名声必会受损,所以他们宁愿原谅秦恪。” 说完看见文颖的眼神,笑了笑,“郡主是否也是这般认为?” 文颖认真的看着庄蒹葭,没有说她是否会如此认为,只是轻声道,“两年前庄小姐与孔家公子在诗会上大放异彩,本宫很是佩服,甚至本宫心中也认为,庄小姐与孔家公子极为相配,无论是才学还是相貌。” 庄蒹葭见文颖提起了此事,心头微微有些不是滋味。 当初她那点小心思,现在在对方的面前,竟然如此轻而易举的就提过了,没有嫉恨,没有不甘,没有责怪,反倒是显得她当初作为太过于小家子气。 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庄蒹葭也说了一句实话,“我心悦伯源,不仅仅是因为伯源的才学。” 文颖眨眼,眼中闪过一丝不解。 庄蒹葭低眸,轻轻的摸着手中的书册,五指细细抚过。 “我初认识伯源,惊讶于他的才学,有意与他探讨,但却不曾对他倾心。我真正喜欢上他,是因为那天我与他对论,他对我的想法与才能感到诧异,他知晓我心有不甘为女子之心,可惜妻向来以夫为荣,夫荣则荣,夫损则损,女子就像永远只能是男子的附属品。我无意间对伯源的抱怨,那时候伯源说,若是有朝一日,他得以著出名垂千古的史作,我能帮得他大力,他会当众冠我之名,让世人知晓女子才能不输于男子,女子也能行君子之风,拥大家老师之名。伯源,他知晓我醉心于文学书籍,不是为了得一个才女的虚名,而是因为我想证明女子不会输于男子。” 文颖的眸子逐渐睁大,好一会儿反应过来,“所以,你说秦恪不懂,是因为这个?” 说完文颖有些红了脸。 这件事是庄采撷说的,以话传话,实在不是什么好风度。 庄蒹葭听后一怔,而后缓缓笑道,“秦恪他会带我走很多地方,事事照顾我,吃穿上也都是好的,每日按时回家,照顾我也十分细心,有时候我病了自己还没发觉,他都会比我先知道。只是一旦我说我想去书斋,去参加诗会,他便会将我看的牢牢的,他害怕,他觉得我一旦站上了诗会的台子,他便掌控不了我。他觉得他足够强大,我只需要安然的呆在他的羽翼下便可,他对我的好是世人以为的好,他感动了他自己,感动了我爹我娘,但是我最想要的,他却不能给我。” “你想要的是……”文颖隐隐听出来了,“支持?” 庄蒹葭顿了一顿,缓缓点头道,“是。” 从始至终想要的,就是有人能理解她支持她,可是至今为止除了伯源,没有人能理解,包括与她一同相交的贵女都认为,她博得才学之名只是为了提高自己的身价,让自己嫁的更好。只是她做的最大的错事,便是将这种理解与儿女情长牵扯到了一起。 文颖想了许久,心下做了一个大胆的决定,“那……我支持你如何?” 庄蒹葭蓦的抬头,眼底震惊分明,好一会儿才压了下去,干涩道,“郡主,想要如何支持蒹葭?” 文颖掐着手心,“本宫是郡主……郡主,还是有些权利的……” 虽然她从来没用过。 〃▽〃但是开个小灶还是没问题吧! 比如,对庄尚书说说,让庄蒹葭务必参加明年的乡试,又或者借借爹爹的名头,威胁一下庄尚书。 文颖突然觉得,诶,她好像也和长安一样学坏了也。 第468章 孔昱回来 《郡主养成记》第468章 孔昱回来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469章 书院之事 两个月前,宇文璟到达了河阳郡,并未声张,先找了河阳郡郡守要关于金榜书院的资料。 河阳郡是一个偏僻的多山郡地,虽然地势较大,但是大部分属于山区,而且未开化,其中小镇有数十个。 而金榜书院并不算是一个正式冠名的书院,它开设与一年半以前,开设的时候也未请什么有名气的大家坐镇,所以并没有什么人知道,像这样的自立的书院不止一个。 前期的时候,可能没钱没人,只有一个教书先生,靠着学子和学子父母的接济得以存活,一直到书院学子金榜题名,书院名声才会随之水涨船高。 一开始金榜书院也是如此,它是坐落在山间的一座小小的四合院,靠近百里镇,无声而起。 因为是不收酬劳授课,所以地方百姓也十分欣喜,能够不花钱就让自己的孩子读书,那多美滋滋啊。 所以到此的时候,河阳郡郡守就未对书院有过过多的关注。 宇文璟拿到手的资料寥寥无几。 去百里镇打听,可是百里镇的百姓上下三缄其口,都摇头不知。 宇文璟猜测是因为先前有孔昱的事情东窗事发,才会如此,但是由此可见百里镇的百姓对这金榜书院维护的很。 宇文璟化身一名普通游子,借住百里镇,住了有大概三天才打听到一些情况。 百里镇上原本有个极有名的张大善人。 早年的时候在外发家,知晓自己家乡贫苦,在发家后便回镇长资助自己的家乡,帮助镇上开凿地井,修缮房屋等等。张大善人乐善好施,在百里镇声明极盛,但是唯一美中不足的就是没有自己的孩子,中年的时候收养了一个义子,谁知道却是个农夫与蛇的故事。 随着张大善人年事已高那义子逐渐长大,知晓张大善人这些年来为了帮助百里镇的镇民,几乎掏空了自己的家底儿,约莫一年前,那义子为了霸占张大善人的宅子,要将张大善人赶出宅子流落街头。那时候刘金榜便出现了,让人捉走了那义子,以百善孝为先,那义子不孝便是大错,要拿去金榜书院好生教育。 一个月后那义子回来,果真大变性子,对张大善人百依百顺,百里镇的人便都知晓了金榜书院,心甘情愿资助金榜书院。许多穷困村落的人,为了送孩子来金榜书院读书,不惜跋山涉水,至此,金榜书院才彻底在附近有了名声。 只是落后地方所谓的读书和有何才子所谓的读书有些许差别,对于穷困村落的人来说,识字儿便是读书,刘金榜还要教导的是他们知礼,便给了人一种错觉,好像所有不听话的学子丢进去教导,出来之后就一定会成为知晓礼义廉耻,孝顺父母的优秀学子。 当然这话就是那张大善人告诉宇文璟等人的。 也亏得是张大善人,见宇文璟等人一心求学,这才忍不住推荐了金榜书院。 刘金榜就是刘震,是曾经百里镇所出过的状元郎。 当然百姓不知道刘金榜为什么回乡,但是当初刘金榜离乡的时候,大伙儿都是镇臂高呼,得知刘震考上了状元在朝为官,大伙儿都是真心为其高兴。 刘金榜在朝为官还不到一年,但是这一年他确实帮助了百里镇不少,因为刘金榜的存在,不少人慕名而来,虽然后来那些人又走了,不知道是因何原因,但是确确实实给百里镇带来了一些改变,他们都认为自己的镇上曾经出过状元郎是一件极为得意的事情,刘金榜的故居也一直被人保留。 后来刘金榜被罢了官衔,在外漂泊了数年,却被排外。 但凡是大一些的地方,消息有些灵通,都会知道他刘震触怒了皇上,避之不及。 回到家乡后,却发现家乡的人仍旧还停留在数年以前,以他为荣,刘金榜便有了牺牲之所,对百里真的人宣称自己是因为淡薄了朝堂,在外求道数年,绝对回乡做先生,要让更多同乡学子金榜题名,让百里镇成为状元镇,这原本是金榜书院立院的根本,其中兴许包括了刘震的一些浮夸的吹捧。 宇文璟还记得自己走之前鲁夫子对自己说的话。 受鲁夫子的影响,他甚至也以为金榜书院是因为当年的事情才会如此,而刘金榜始终不肯放弃鲁派。 但是混入金榜书院后,宇文璟才发现自己错了,鲁夫子也误会了。 始终对当年的事情耿耿于怀的只有鲁夫子,他的记忆中刘震还是当年的刘震,但是这么多年,刘震早已经改变。 当年的事情无异于是让刘震从高处跌落至深渊,遭受巨大的打击,后又四处碰壁,刘震的心理便有些不正常。 宇文璟所见的刘金榜,是一个面上和善,但是眼底却布满阴鹜的中年男子,刘金榜的话对于那些未有见识的村民来说很有诱惑性,但是宇文璟作为旁观者却看见了一些不一样的东西。 刘金榜遭受打击,早再不提鲁派二字,甚至有人询问其了鲁派,刘金榜面上会恍若无事。 但是第二天那个询问的学子就不会再出现在书院中。 由此可见刘金榜对鲁派恨之入骨,早就没了先生的风度。 百姓们对金榜书院的期望越来越高,刘金榜本来就心理有些不太正常,但是在百姓们的认可中,找到了自己的存在感与虚荣感,所以再后来金榜书院就演变成了类似于牢狱一样的存在。 说白了那些学子为啥听话,被打怕了。 但是对于这个落后的村镇来说,棍棒底下出孝子是极为有用的。 刘金榜原本就已是半痴半颠,他十分享受别人对自己的理论因为害怕或者是因为别的什么都好,只要你尊敬我听我的话就成,然后后来就不惜以武压制,用尽了各种办法折腾来的学子,一时间陷入了一种魔障中。 而刘金榜又极其的聪明,否则当初不会考上状元。 他善于伪装,他下死手的人,大多数都来自外地,可以说是被哄骗至金榜学院的书生。他们大都手无缚鸡之力,死在了这里也无人知晓。刘金榜用银子找了几个狠辣的打手,一边收敛这些书生的钱财,一边借此发泄,是以长达半年的时间都无人发现此事,对百里镇无知的镇民来说,刘金榜依旧是个不求回报,仍旧愿意造福百里镇的善人。 宇文璟混入金榜书院的时候,因为和想象中的不一样,说错了话,导致刘金榜对他施以惩罚。 一直到后来宇文璟才查到孔昱的下落。 孔昱仍旧在金榜书院,孔昱被人看着,教导百里镇的学子。 近年来来百里镇的人越来越少,能骗来的学子也越来越少,刘金榜深知自己已经没有那个教书的能耐能教导出一个状元,但是孔昱的出现让他看到了希望,一开始他以礼相待便是企图留下孔昱,让他留在这里安心教导百里镇的学子,谁知道孔昱会发现他的另一面。 后面惨剧发生就是因为孔昱企图逃跑,却被刘金榜的人发现。 所以刘金榜干脆的挑断了孔昱的脚筋,将他强行留下。 拿刘金榜的话来说,他心疼孔昱的才学,但是孔昱却不愿意留下来和他一起帮助这些贫苦的百姓走出百里镇,那就是大恶。 孔昱的书童已经没了命,孔昱也被迫困在了金榜书院不能离开。 宇文璟的人刨出金榜书院下埋的数十具尸体,以谋财害命的罪名拿走刘金榜的时候,那些镇民都震惊了,没想到他们眼里的先生竟然会是这样的人。 百里镇因为刘金榜名极一时,也因为刘金榜而没落,可以说是成也萧何败萧何。 金榜书院被烧毁,宇文璟派人找到了部分学子的家人,让他们认领自家儿子的尸身时,那场面着实震撼,而有一些已经无法辨认的尸骨,也只能葬掉。 宇文璟将事情完完整整的告知宇文昊,宇文昊长长的叹了一口气,“从此事中,太子可看出了什么来?” 宇文璟皱了皱眉头,沉声道,“儿臣以为,造成此事的主要缘由是因为消息不通。” “说说看。”宇文昊道。 “官员被罢免,只是朝堂之事,但是百姓并不知晓。百里镇本就偏僻,消息来源并不通畅,镇上连个衙门都没有。若是百里镇的百姓,能早知晓刘金榜是被罢免,就不会盲目崇拜他多年,就不会有今日金榜书院的事情。”宇文璟道。 宇文昊点点头。 捏了捏眉心,有些事情是需要慢慢来的,不能一口气吃成个胖子,但是如今既然发现了,自然也会下达命令去处置。 让宇文璟退下后,宇文昊单独留下了孔昱。 说实话,如果孔昱参加明年的春闱,前三甲绝对没有问题。 但是一个身有残疾连路都不能走的人,是不能参加科举的,注定了孔昱不能成为臣子。 在外奔波了近三个月,宇文璟也是周身疲倦,不过这种疲倦在沐浴梳洗过后,又看见自家皇妹捧着两盘子点心站在院子里等自己的时候一扫而光。 “皇兄!阿姐知道你今日回来,亲自做的!”文灵站在文颖身旁,笑的阳光灿烂。 而文颖则是呆呆傻傻的站着,就那么看着自家皇兄,一双水灵的眸子睁的极大。 数月不见,皇兄是不是又长高了?而且好像,比之前更好看了? 第470章 皇兄轻点 ..,最快更新郡主养成记最新章节! 宇文璟接过盘子,溺宠道,“这般举着不累?” 顺手牵过文颖。 文灵知道接下来是自家皇兄和阿姐的叙旧时光,但是好奇心使然后者脸皮蹭在宇文璟身边道,“皇兄,到底发什么了什么,你告诉长安呗!刚才父王都不让我们进书房。” 宇文璟眼睛一眯,“长安,上次的事情我还没有找你算账。” 以给他送东西的名义偷溜出去,她倒是想的出来。 他在外办公,还得担心她有没有出事。 “啊!”文灵顿时顿住了脚,“阿姐皇兄,我突然想起来母后刚才叫我了,我先去见母后啦!” 说完,文灵朝着文颖挤眉弄眼。 阿姐!一定要套出皇兄的话啊!她还等着听故事呢! 谁知道文颖连个眼神儿都没给她,一双眼睛光粘在宇文璟身上。 文灵只能轻耸鼻尖,在宇文璟的目光下不在当个惹眼的灯泡。 文灵走后,宇文璟才细细的看着文颖,却发现她直直的盯着自己,眼睛都不眨,整个眼睛里都装着他。 勾了勾唇,从碟中拿了两块儿糕点垫了肚子后,才道,“功课做完了?” “啊……”文颖回过神,有些紧张道,“做完了……” 皇兄说过,做错了要罚她。 “先去检查功课。”宇文璟抬脚的方向一转,直接牵着文颖回她的院子里。 “皇兄,你还没有用膳,会不会饿……”文颖觉得,检查功课什么的压根儿不急在于这一时啊! “不饿……”宇文璟利索的丢下两个字。 文颖突然有些奇怪,为什么会觉得皇兄有些着急? 但是也只能乖乖的跟着宇文璟到了自己的书房内,棋盘一直放在案几上不曾挪动过,知晓宇文璟快回来的前几日文颖又看了好几次,确认没有地方可以修改了才算作罢。 “嗯……”宇文璟检查了一番,“确实下了功夫,大部分都正确了……只是这几个为何空着?” 点了点几个空格的地方。 “长安说……宁缺毋滥……”文颖看着棋盘,微微有些紧张。 “那你可有想过,这几个位置若是空缺,他们手上的事何人处理?”宇文璟转而问道。 文颖的眉头顿时拧了起来,“可是……可是皇兄给的册子,实在是无人能够担当这些重任……” 只见宇文璟抬手在棋盘上拨弄了几把,将原本放在空格中的棋子儿往中间挪了挪,一个棋子儿占了两格,丢出了几个字,“兼任或者暂代。” 文颖顿时睁大了眼睛,“可……可是……” “可是什么?”宇文璟笑了笑。 文颖望着宇文璟的目光顿时变得有些古怪。 抿紧了唇好一会儿道,“皇兄给的名单上的人数和这职位空缺是对的上的……” “嗯?”宇文璟挑了挑眉,很认真的道,“是故意的……” 否认自己给她下了个坑。 文颖的眉头再次拧成了倒八字,“那我上面这些人的位置是不是……” 宇文璟认真的看了看,“大部分都是正确的,不过这不是我给的是三个考题。” “???”文颖懵了一懵。 一张小脸完全茫然状态。 这不是功课吗? 啥时候变成了三个考题了? “第一道题,是你对用人的思量,这些人大概都在自己合适的位置,这些都不是真的以后的女官制,但是目前来说按照我给你的资料将她们放在适合的位置,已算过关。第二道题便是滥竽充数,你还知晓宁缺毋滥,没有贸然将不适合的人顶替上去,便算是过关。”宇文璟声音低沉,脸颊上还有一道浅痕,但是认真的神色看起来却十分的吸引人,变音过后,低沉沉的声音更是多了一抹磁性,听的文颖耳朵痒痒的,但是那些话偏偏又舍不得放过一个,所以听的尤为清晰。 “还有第三道题,那就是变通……”宇文璟点了点棋盘上的网格,“就像你一开始学习宫务的时候,都想着自己亲自去看,一件一件做好一样。不是所有事情都要一成不变,墨守成规的,重要的是变通……懂了吗?” 说最后三个字的时候,宇文璟低头靠近文颖。 文颖好一会儿才从自家皇兄好听的声音中抽离出来,慢吞吞道,“……懂了……” “真的懂了?”宇文璟有些不信。 文颖重重点头,认真的看着他,笑道,“也不知道为什么,先生教导的时候,温雅怎么都听不懂,可是皇兄教导的时候,温雅却很容易就懂了。” “喜欢我亲自教你?” 宇文璟一听,目光微微一眯。 “嗯……”文颖下意识回道,说完之后反应过来,涨红了脸连忙解释,“……温雅是说皇兄教的温雅能听的更明白……” 恰在此时咚咚咚的敲门声传来。 “太子,郡主,膳厅已经备好膳了,请太子与郡主前往膳厅用膳。” “是。” 因为知道中午宇文璟会赶回来,所以府里一家子也没有多早吃,而是等着宇文璟回来的时候一并用。 恰好是金珠的话让文颖松了口气儿。 总觉得那样说起来好像她只能让皇兄教一样,皇兄会不会觉得她是故意的? “那……皇兄,我们先用膳吧……”文颖转过身深吸了一口气。 “温雅。”背后宇文璟的声音听起来甚为平淡,“最后一道题没有过关,有罚。” “……嗯……”文颖顿住,想起了上一回皇兄读书皇兄抽查,长安没有答上来的时候皇兄是用了戒尺的,把长安的手心都打红了。 文颖其实是很怕疼的。 走得慢也是因为怕摔了,做事慢吞吞也是怕太急躁了不小心磕了碰了,看她在藏玉山可不就是太着急,结果和庄采撷一起掉下去了。 所以上次宇文璟说要罚的时候,文颖心头就咯噔了一下。 现在宇文璟又提了起来。 文颖低下头,乖乖地伸出了手心软声道,“那……皇兄轻点儿行吗……” 宽大的袖摆顺着手滑下,两截细白的手臂露在外头。 宇文璟看着文颖的小脸,还没说要怎么罚呢,脸就先白了。 顿了一顿,好一会儿轻笑出声,亲昵的刮了刮文颖的鼻子,“不打你,记着,以后一并罚。” “啊……” 不受罚? 这个消息对文颖来说简直美妙,至于以后是以多久,谁知道呢,说不定以后皇兄就忘了呢? 说罢带着文颖去了膳厅。 文灵是第一个在膳厅等着的,宇文璟和文颖过来后,文灵坐到文颖身边询问孔昱的事情。 说实话,孔昱的事情很让人惋惜,文灵更是想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可惜文颖也不知道。 很快宇文昊和年韵就过来了,孔昱已经走了,宇文昊便在饭桌上提起了孔昱,孔昱注定不能成为臣子,但是宇文昊和宇文旭决定破例让他参加明年的秋闱,当然不会在贡院考,而是科举开考时,会单独为孔昱送去一份试卷,批改的人自然是宇文旭和宇文昊亲自批改。 说实话,若是旁人发生了这般事情,绝对不会有孔昱这样的运气。 但是孔昱不一样,孔半山是朝中待命臣子,孔昱还和宇文璟一同在国子监学习过,收到过鲁夫子的赞扬,宇文旭和宇文昊不愿意让其就此埋没,所以孔昱虽然不能入朝为臣,但是却可以另行特例,召为太子幕僚,若是当真有能耐,等宇文璟登基后,也可另外再破例给别的官职。 文灵没忍住,便问了自家爹爹。 可惜被宇文昊一阵训斥。 说实话,文灵最不好的习惯就是好奇心重。 从前文灵在国子监的时候,被一群贵女环绕,能听到许许多多的故事。文灵虽然不会主动说,但是不妨碍她听啊,听故事会有瘾的。文灵被训斥了一顿,自然不敢再问,并且为了逃避自己自家爹娘的训斥,主动挑起了话题,将话题引到了文颖去找庄蒹葭的事情。 听到这个消息,宇文璟和宇文昊都是一愣。 好一会儿,宇文昊转头看向年韵,“此事怎得没告诉我?” “对我来说,温雅难得愿意主动去与人交渉便是好事,但是对你们来说,八字还没有一撇,我告诉你们做什么?而且此事确实不宜大动宣扬。”年韵自然有自己的思量,庄蒹葭为文颖考虑的,也是让年韵满意的地方。 那就是庄蒹葭凭一人之名去参加乡试。 若是成了,那时再对外道出是温雅在支持她,若是败了,不过损的是庄蒹葭一个人的名声。 宇文昊握拳轻咳,“温雅,告诉爹爹,那庄蒹葭届时是准备以庄家之女的身份还是秦家夫人的身份参与乡试?” 这两个,差别可是有些大。 “温雅不能说。”提起此事,文颖倒是已经有了自己的注意,摇头道,“庄蒹葭说了,爹爹和皇兄都想开启女官制,定然希望她能正大光明以女儿家的身份去参加,不管是庄家小姐的身份还是秦家夫人的身份都会引起轰动。届时她若是考的好,别人也会怀疑其中别有内情,若是她考的不好,受影响的就不仅仅是她。” 没想到这么说,宇文昊和宇文璟反倒是心头更痒痒了。 ; 第471章 贵女心思 “温雅,此事可大可小,她可知晓,她自己只有七成的把握,可若是父王和皇叔知道,那便是十成。”宇文昊道。 就像卞云里一样,卞云里其实只要参与会试,就一定会有名次。 因为这是开启女官制的必要条件,就是让世人看见,男子尚且名落孙山,女子却能榜上有名。 但是也仅限这一次,所以可以说这是一次机会,只要敢于参加的女子,首先便过了胆识这一关。 而且,哪怕是女子上了名次,也并不是意味着马上就能做官,而是届时便能依此正式开启女官制,在后宫中还会进行选拔,也只有这一次是能参加会试的,之后女官选拔便会另立部门,但是通过乡试是必要条件。 文颖想了想,问道,“爹和皇兄觉得,庄姑娘比起卞姑娘如何?” 话一出,众人都怔住了。 说实话,庄采撷和卞云里没有可比性。 卞云里是取了巧,她或许有些本事,但是更多的却是运气。 如果不是宇文璟正好外出办事,遇见地方官员查到卞云里的哥哥已经死了,卞云里冒充了她哥哥的身份,去参加乡试,正准备革除卞云里的乡试资格,卞云里也不会有今日的成果。 说起来,这是机遇。 但是庄蒹葭不一样,庄蒹葭是曾是临淄远近闻名的才女。 孔昱曾经不止一次提过庄蒹葭。 若非庄蒹葭已经嫁人,宇文璟都会有几分可惜。 但是二者又有最大的区别,那就是卞云里是宇文璟挑的人。 文灵小心翼翼的凑到文颖身边,“阿姐,你这是在拆皇兄的台吗?” “……啊……”文颖眨了眨眼,回过神来,发现自己说的话似乎有些挑衅的意味,立时紧张的看着宇文璟,“温雅不是……温雅只是想……” “嗯,届时便看看,是温雅挑的人有能耐,还是皇兄挑的人有能耐。”宇文璟却没有再给文颖辩解的机会,直接认下了这次挑战。 “好了,菜都要凉了,说好了政事不许在家里说,一会儿吃完了去书房。”年韵发话,众人开动。 文灵嗤嗤的笑了,目光转向今晚的菜色:白切鸡、糖醋鲤鱼、藕炒豆角、萝卜炖牛肉、白菜豆腐汤…… 舔了舔唇,目光落在了白切鸡的鸡腿上,正准备出手。 就见一双筷子,先一步挑走了她看好的那一只。 抬头发现是自家爹爹。 “多吃点儿。” 宇文昊将鸡腿夹给了年韵。 文灵拍了拍胸口,没关系,还有另一只呢。 手刚伸了一半,却见另一只鸡腿也被人夹走了。 文灵睁大了眸子。 “多吃点儿。”宇文璟对文颖道。 文颖心思还在方才的话上头,纳闷儿的想,她只是想帮皇兄,可是怎么就变成向皇兄下战书了呢? 面对突如其来的鸡腿,文颖下意识的接过,埋头小口小口的啃着。 没有注意到一边文灵有些幽怨的眼神。 宇文璟抬头,目光微闪,“长安,可是下午吃多了零嘴?” 文灵脑袋上的呆毛都要竖起来了:“皇兄你是故意的吗!” “嗯?” 话一出,几个人都向她投来疑惑的眼神,除了宇文璟以外,几人都没有注意到方才的细节。 文灵嘴角抽了抽,只能将筷子愤愤的戳向鸡块。 随便戳了一块就往嘴里塞。 “长安那是……”文颖抬头正好看见,提醒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见文灵呸了两声,将口中的鸡块吐了出来。 “鸡尾”两个字被文颖默默的吞了下去。 “这鸡里面怎么会有鸡尾!”文灵怒了。 她感觉不仅皇兄在欺负她,这一桌子的菜都在欺负她! “公主,鸡尾已经去掉了,这一块儿估摸是鸡尾附近的,白切鸡上摆盘的顺序都是有将就的,公主避开这一块儿就不会再吃到鸡尾附近的。”侍膳的婢女道。 文灵抬头,看着自家娘亲和阿姐不解的看着自己,而自家爹爹是皱了皱眉头,皇兄虽然面上没有表情,但是眼睛里却透出笑意。 “没……长安看错了。”文灵闷声喝茶,可是心里就是憋屈的慌。 说起来从前文灵从来没有这种感觉。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今天就是有一种被人丧心病狂的错觉。 这种错觉一旦发现,就忍不住观察了起来。 嗯…… 爹爹再给娘亲夹菜,娘亲也在给爹爹夹。 皇兄再给阿姐夹菜,阿姐也在给皇兄夹。 所以……她呢??? (╯‵□′)╯︵┻┻没人给她夹菜吗? 文灵从前没有这种感觉,那是因为文灵从前小,所以年韵必会先顾着文灵的,但是如今文灵也是十三岁的人了,之前又出了那么大一次事儿,没有人会再觉得文灵小了。 她长大了,所以,可以自己照顾自己了! 用完了晚膳,宇文璟和宇文昊倒是没有真想着让文颖去书房,二人对望了一眼后,宇文璟就转身问文颖,“要不要出去走走。” “嗯。”文颖应下。 宇文璟便抬头吩咐道,“去把郡主的披风拿上。” “是。”金珠应下。 文颖看着一旁苦大仇深幽怨的看着她和宇文璟的文灵,轻声道,“长安,要一并出去走走吗?” “不不不!”文灵连忙摆手转身就跑了。 文颖怔了一怔,转头有些茫然的看着宇文璟。 宇文璟低低的笑了笑,“不用管她。” 说罢牵着文颖走了。 晚霞碧落,九月白日里还会有些热,一旦日头落了下来,就会凉快起来,若是起风,温度还会降几许。 “父王准我三日假,我不必急着回朝。”宇文璟牵着文颖,如同话着家常那般。 “嗯?”文颖眨眼,应的乖乖的。 街上人多,但是未免嘈杂,所以宇文璟便干脆带着文颖沿着河畔走,听到文颖安静,有些好笑,“我走的这些日子,你倒是也没闲着,想帮我?” “嗯!”文颖回了一句,脸色无比认真,一双杏眸清澈透亮。 “怎么和庄蒹葭谈的?”宇文璟问。 文颖低头想了好一会儿,糯糯道,“……忘了。” 真要文颖说是怎么说的,文颖还真想不出来。 甚至她现在除了记得她和庄蒹葭谈好的那些细节外,她自己也已经记不得当时是怎么和庄蒹葭谈的,离开尚书府的时候她满心都觉得,庄蒹葭这个人好像还挺好说话的,还有就是她可以帮到皇兄了,她不是什么都不会!所以她其实就是光顾着高兴了!完全忘记自己是怎么聊的! “你第一次出门主动找除了掌院学士夫人以外的人,不紧张?”宇文璟像是带着孩子说话一样。 “……紧张的。”文颖恍惚的想起来,“但是庄姑娘人很好说话,所以后来就不紧张了!” 她当时去尚书府的时候可是想着,自己是郡主,不能怂,否则就给娘丢脸了,所以她可是好努力的端着范儿呢! “不讨厌她了?”宇文璟挑眉。 文颖摇头,“她比我厉害是事实,不讨厌。” 听到这话,宇文璟停下,侧过身看着文颖,“温雅。” “嗯?”文颖一点儿没觉得自己说错了话。 宇文璟微微弓腰,掐着文颖的鼻子,轻轻一捏,“谁都没有你厉害,你以后会是一国之母。” 微微用了些力道,以示惩罚,小巧的鼻尖就红了。 “温雅知道了……”被捏着鼻子,导致声音说话带了些鼻音,软软糯糯的。 宇文璟突然觉得有些好玩,干脆捏着文颖的鼻子,“再说一句。” “唔……说什么?”文颖还没反应过来,有些茫然的看着宇文璟。 不远处听着的金珠和银珠,都忍不住捂嘴笑了。 没看出来太子竟然还有这般幼稚的时候。 “随便说什么。”宇文璟话语里带了些笑意,手始终没有撒开,夕阳下,一张俊脸被照的分明俊朗,温柔的望着面前的少女,眼底氤氲着无尽的溺宠之意。 文颖终于反应过来,有些气急的掰开宇文璟的手,“皇兄你真是……” “真是什么?”宇文璟笑的更温柔了。 “……”文颖拧紧了眉头,好半天才软软的吐出一个字,“坏!” 对! 坏死了! 竟然捏着她的鼻子逼她说话! “嗯!我坏!”宇文璟像是逗弄着小朋友一样,承认自己坏透了,但是眼底可是丝毫愧疚也没有。 偏是这副模样,又致命的吸引人。 不知何时,昔日的小太子已经逐渐成熟,身形足够的高大,周身气势足够强势,逗弄着文颖的时候偏生又有着一丝痞气,远远看去便是让人无法忽视的存在。 不远处一群女子簇拥到一起,“那不是太子和郡主吗?” 近来临淄最热门的女子中莫过于卞云里了,卞云里虽然出生小地方,但是因为夺得了女解元之名,又受到了宇文旭的赞誉,临淄的贵女只觉得其前途无量,恨不得与之交好,以此再将自己的身价再抬高两分。 卞云里处在人群中央,看着对岸站着的二人,只觉得无比刺眼。 轻轻道,“太子和郡主之间的兄妹感情真好。” 说是如此说,却半点儿没有羡艳。 “哪里是兄妹感情啊。”其中一女子道,“我听说,文安王和文安王后有意将郡主许给太子。” 话一出,众女子哗然,连带着卞云里的脸上都有了两丝崩裂,干干道,“郡主和太子不是兄妹吗?” “又不是亲生的!”那贵女道,“有几家人上门求娶郡主,都被文安王后拒绝了,说是已许人家,但是至今未传出消息。郡主已经十七了,在咱们临淄,十七还未婚配的贵女少之又少。太子和郡主又不是亲兄妹,郡主自小养在文安王和文安王后膝下,感情是有的,文安王后把郡主嫁给谁都不放心,当然是嫁给太子最适合了。” 这么一说,沉默的女子不止卞云里一个。 另一个娇小个头的女子歪头道,“其实,我也不是第一次看见太子和郡主单独出来了,上次太子还对郡主做了更亲密的事情。” 第472章 挑拨离间 卞云里还记得,当日自己被试院的人摘了冠顶,女儿家的身份被暴露在外时,试院的大人将她的试卷扔在她面前。她接受着众人的指指点点,慌张无措遁形。她只是想完成哥哥没有完成的事情,毕竟那是哥哥多年的坚持。那一刻她颜面尽无,她觉得自己好像是做错了,不该冒这天下之大险。 就在她最无助的时候,一名少年的出现改变了她的一切。 她不知道对方的身份,但是对方居高临下的气势,让她仰望。 他拾起了她的试卷看了一看,轻声问她,“你写的?” 她茫然无知的点头。 试院的大人也是不解。 但是对方像是入自己家门一样,进了试院。 她不敢走。 只能苍茫的站在原地等,直觉告诉她,这个少年也许能改变她一生的命运。 果不其然,紧接着试院的大人便对她笑逐颜开。 后来的事情便是一帆风顺,直到她取得解元之名,又有人将她接到临淄,她才知晓,原来那少年竟是当今太子。 而她竟然得了太子青睐。 那时候开一株嫩芽便开始在心头滋长。 所以她要为自己取得更高的名声,让自己能够站在这个人身边,她从来都没有想过要成为女官,只是为了这个人,她愿意去做。 但是现在周围人的话以及眼前的一幕让她心头像是有针扎了一样。 她才刚刚拥有了想要努力去得到的,别人不费吹灰之力就得到了手中。 文安王与文安王膝下的养女。 这个身份哪怕她是个废人,她也能不费吹灰之力就能获得一段极好的姻缘。 但是这个什么都不会,甚至不会与人打交道的郡主怎么配得上那般优秀的人? 想到这里,卞云里心里便生出了一抹冲动,像是入了魔障一样。 文颖则更没有察觉到有人在看自己,好不容易逃离了宇文璟的魔掌,摸了摸自己的鼻子,改而解释了之前的事情,“方才在桌上,我不是要与皇兄下战书……” “我知道。”宇文璟挑眉,她能有那能耐下战书。 “那皇兄还……”文颖抬眼,眉头拧在了一起。 宇文璟又忍不住抬手,文颖连忙后退一步。 皇兄老是喜欢对她动手动脚,可是这里是光天化日下!文颖无意间扫去,看向对岸的人,因为有脸熟的,所以顿了一顿,连忙就将自己的手放下来,脚合拢,端庄的不能再端庄的模样。 宇文璟望向对岸。 一群贵女才回过神,当即便有人忍不住推了卞云里一把。 卞云里惊了一惊,很快便恢复自若的整理衣衫,朝着宇文璟一笑。 宇文璟微微眯眼。 卞云里便带着重女穿过了两岸间搭着的石桥,袅袅而来,以卞云里为首,朝着宇文璟和文颖行礼。 “民女(臣女)参见太子、郡主。” 说实话,这个场面有点尴尬。 尴尬的不是宇文璟和文颖,而是卞云里身后带着的一群贵女,她们各个都红着脸,看着宇文璟的眼神含羞带怯,前两年太子还小,但是如今太子已然成熟,若是不出意外,太子成年必会选妃,就算文安王后有意把郡主嫁给太子那又如何?太子乃是未来的一国之君,又怎会只有一个妻子? “宫外,微服,不必如此多礼。”宇文璟点头。 “能再遇见郡主,当真是缘分,上一次在茶楼偶遇,本想邀请郡主一同去谈论诗文,只是郡主与那位公子有约不方便,今日正好再见郡主,不知云里可否有这份薄面邀请郡主改日与云里一同谈诗论文。”卞云里极为有礼的发出了这份邀请,一边姿态十分谦卑,脸上仰着笑意,看起来当真是富有诚意了。 宇文璟抿紧了唇,面上虽然没有不满,但是眼底已然多了一抹深色。 卞云里搭着眸子不敢抬头,可也知道太子正看着自己,有些紧张,却也强压着摁下了,极力表现的镇定自若。 她进入临淄闺女圈的时间不多,加上文颖本就极少外出,所以哪怕是临淄的贵女也对其知道甚少,近年来文颖虽有改变,但是根据曾经的印象,临淄的闺女圈中的文颖还停留在那个怯弱胆小不通诗文,只有一手绣活让人惊讶的印象。 但是绣活好又如何?哪个贵人是会整天为别人绣花的? 现下卞云里说的这番话无疑是挑衅。 只是卞云里并非临淄贵女,因为这几个月来多了一个女解元的头衔而投机取巧进入了这个圈子,她若是提出这番话,可以假装是不知者无罪,加上自己表现的诚恳,卞云里深觉得不会有人察出自己的那点小心思来。 文颖感觉到了一些不舒服,但是眼下也容不得她细细来思量这番话到底是哪里不舒服,蹙眉看着卞云里狐疑道,“本宫不是已经拒绝你一次了?” 小脸上倒是认真的好奇,没有打脸的意思,只是上次金珠已经很委婉的拒绝过了,怎么同样的话又拿出来说了? 她虽然不聪明,但是也明白这种委婉的拒绝那便是不喜,卞云里考了个解元还不知道? 卞云里本以为她当着这般多的人面如此诚恳的询问,身为郡主就算不愿意,也会委婉两分,但是没想到郡主竟然会如此直白的挑明,一时间僵在那里,有些尴尬。她不是没有遇见过身份高的,在家乡的时候,哥哥也算是有名的学子,她在书社也是才女,那个高门贵女不是顾忌着自己的颜面? 周遭的贵女都皱了皱眉头,不着痕迹的退了一步。 谁都知道,温雅郡主虽然没什么能耐,但是文安王府绝对护短,所以将温雅郡主保护的好好的,可是当着太子的面,哪怕对方是太子和皇上点名关注的女解元,也得忌惮两分。 卞云里突然意识到自己好像说错了话。 但是眼下也容不得她退缩了,尴尬而又不失优雅的微笑道,“上一次郡主与那位公子有要事相商,云里以为是郡主无瑕分身,既然郡主不喜,那只当云里不曾说过此话。” 卞云里再一次提起“那位公子”文颖总算感觉到不对劲在哪儿了。 为什么卞云里非得一直提起“那位公子”? 眉头拧了起来,有些明白了。 抬头看着卞云里想不给面子的还嘴,但是想到了什么却又有些犹豫。 犹豫的空挡手已经被人拽住了。 宇文璟冰冷的看着卞云里,“说完了?” 刹那间卞云里浑身僵硬,指甲掐进了手心佯装不解的望着宇文璟。 “太子与郡主既有要事,臣女们便不打扰太子和郡主了?”旁边一名女子到底是看不下去了,迎上前主动道,“臣女们这就告退。” 卞云里也只能僵着身子,行礼告退。 转过身的时候,不由得多看了宇文璟一眼,却发现宇文璟目光依旧冷然,心下开始发慌。 卞云里敢这般说话自然是有恃无恐,那就是她知道太子欲推行女官制,而她如今是唯一的女解元,所以她身上也肩负着太子所推行政官的希望,是女官的先例,责任重大,所以太子看重她,不惜屈尊降贵与她亲谈。 被人推攘着走的时候,卞云里心底却下意识的发着虚。 耳旁传来女子嘲讽之意,“卞解元当真是好大的胆子,来临淄不久就敢当着太子的面暗讽郡主?” 这也是临淄的贵女文人圈长安和文颖都不愿意进入的原因,那就是她们对你好也是有利可图,对你不好却是理所当然,贵女们都有自己的傲气,若非是怀揣目的,何必要与你相互吹捧,若是有朝一日你犯了错,那便是墙倒众人推。 从前温雅郡主的事情便是一个例子,因为那一次事情温雅郡主不喜参加这等互交的圈子,文安王与文安王后表面上虽然没有责怪之意,但这些年来已经表明了一切。对方的父亲在朝为官多年,虽然没有什么大功劳,但是资历已经到了,本来按照惯例晋升两次了,但是临近时刻却总是出些错漏,导致前几年才晋升。 虽然看起来似乎是因为对方自己在职不当的原因导致,但是细细想下来,问题很简单,文安王府就是文安王府,别说是郡主了,那就是个下人也不是普通臣子家属可以轻易奚落的,更何况是欺郡主年幼,在郡主面前嚼舌根。 而且前段时日卞云里朝着她们打听了不少关于温雅郡主和长安公主的消息,包括喜好什么的,她们知道的不多所以说了也无妨,但是今日卞云里这一说,大家都不是什么单纯的人谁还听不出来呢? 今日太子的不满已经表露无疑,没有了太子的提携,这位女解元只怕……要完! 卞云里看着身旁围绕着的人一哄而散,僵住了。 明明上一刻她们都还在高兴的与她交谈,下一刻却对她避之不及,就是因为那人的一个态度。 一旁的少女倒是有些心软了,轻声道,“卞姑娘不过是平民,纵使是生出了些许心思也该藏着些,太子和郡主身份尊贵又是一同长大,不管怎么样都不容卞姑娘出言挑拨离间。” 人家一起长大的,郡主是什么样儿太子会不知道?还用你来说三道四? 这群贵女中,哪个对太子不是抱有别的心思的? 今日只是想借着卞云里的头衔想与宇文璟刷个脸,谁知道卞云里一出口就暗戳戳的给温雅郡主扎针儿,她们也害怕郡主记恨上自己呢,但愿今日妆浓,太子和郡主都没有记住她们甲乙丙丁。 溜了溜了。 第473章 让我试试 一群见风使舵的人溜的很快,文颖拧紧了眉头。 “来人。”宇文璟唤了一声。 “属下在。”侍卫出现。 “去查一查,这几个月卞姑娘在临淄都在做什么?”宇文璟蹙眉吩咐。 如今已是九月中旬,卞云里三月参加乡试,四月出的结果,五月底就到了临淄,宇文璟让人安置好了卞云里之后没多久就离开了临淄,这数月来,卞云里做了什么? “是。”侍卫回。 宇文璟昨日才回来,而且即便是回来也没空过多关注于卞云里。 文颖回过神,“皇兄?” 宇文璟回过神看着文颖,“方才想说什么?” 文颖隐隐有些担忧,“皇兄,你这般拂了卞姑娘的面子那会不会……” “你刚才想说,为何又不说了?”宇文璟道。 文颖很自然道,“她是皇兄你选的人,若是说的太过了倒是不好。” “她是我亲自选的,但并非是不可取代。”宇文璟低声道,牵着文颖继续绕着河边走,“方才卞云里对你说话,你可知是为何?” 文颖低头思虑了片刻,“皇兄,卞姑娘是喜欢皇兄吗?” “……说说看。”宇文璟抬眸,认真的看着文颖的反应。 文颖说这话的时候,很平淡,似乎卞云里的喜欢不值得一提。 “温雅只是猜的,她多次提起了‘那位公子’,是因为想在皇兄面前,让皇兄和我生出误会。”文颖想了一会儿便说出来了,这件事也不是第一次了,所以文颖不再像上一次茫然不知很快就能说出一二,何况女人在这方面天生就有些许敏锐。 “所以你猜测她喜欢我?你不会吃醋?”宇文璟挑眉。 文颖想了好一会儿道,“皇兄不喜欢卞姑娘,温雅当然不会吃醋。但是皇兄很好,很优秀,温雅会喜欢皇兄,也会有别的女子喜欢皇兄,喜欢皇兄的人越多,才证明皇兄越厉害。” 说这话的时候,粉唇微够,“重要的是,皇兄刚才没有给卞姑娘面子!” 是啊,卞姑娘是很厉害,但是并非不可替代。 特别是她上一次已经拒绝过对方了,但是这一次卞云里还过来问,她心里不舒服,但因为估计皇兄的女官制没有太过于落卞云里的面子,倒是皇兄先冷了脸,所以文颖心里的那点不舒服也紧紧是对卞云里的,而且现在卞云里已经不在了,更不用因此耿耿于怀,她什么事儿都没有不是吗? “你倒是心大,但是你是不是忘了什么……”宇文璟沉了沉眸子,“那个人是谁。” 文颖顿了一顿,十分认真的问道,“皇兄你是吃醋了吗?” 眼睛里有些亮,微微有些小得意。 宇文璟面色平静,“吃不吃醋取决于你喜不喜欢对方,但是看样子你并不喜欢。” “……” 文颖心底升起的那抹雄赳赳气昂昂的小得意顺时就焉了下去,“那是晋国皇子,之前救了长安的那一个,爹爹罚了长安不许出府,但是晋国皇子很快就会离开齐国,所以长安拜托我亲自去见他一面道谢。” 本来也是要告诉宇文璟的,只是还没来得及。 “嗯……”宇文璟点点头便没有对那个人过多关注。 “倒是皇兄……”文颖想起了方才宇文璟的话,“温雅记得爹对皇兄说过,为君者要公私分明赏罚分明,皇兄因为卞姑娘今日一事而不喜,但是卞姑娘确实有才能,能帮的皇兄那未尝不可。” “从前没发现,你倒是惯会说教。”宇文璟抬手刮了小巧的鼻尖,“什么时候记得这般清楚的?” 文颖眨了眨眼,“温雅从前只是不爱说话。” 若是关于自己的,文颖不一定记得清楚,但是若是关于家人的,那么文颖就相对清晰了。 所以平日里的时候,大家看着文颖对自己都是慢吞吞的看起来似乎是迷糊的样子,但是真要说细心,还是没有人能比的上文颖,她会记得宇文旭在雨天抱怨过膝凉送的袜子会送自己缝的护膝,记得太后早上说过晚上睡眠不好送的香囊里面会加有助于睡眠的草药,所以逢年过节生辰什么的,文颖送的礼物都是最暖心的。 “人是会变的……”宇文璟轻声道,“你一开始看一个人,和最后看一个人的样子,不一定是一样的。” 这说的,便是卞云里。 当宇文璟看见卞云里被一群贵女围绕的时候,他心头便隐隐有些失望了。 “温雅不太懂。”文颖皱了皱眉头。 “那今日皇兄就再教你一课。”宇文璟声音低沉,“人之初性本善这句话可是听过。” “嗯。”文颖重重点头。 三字经上的嘛! “可是为何到后来,却分了很多好人,坏人,有的老实有的却狡猾……”宇文璟道。 “是……因为有人改变了他们。”文颖蹙眉。 “嗯,所以一开始一个人可能是一个样子,但是过一段时间就变成了另一个样子。”宇文璟蹙眉道,“我一开始选了卞云里是因为巧合,加上卞云里那时候本身也有目标。可是如今的卞云里,已不是当初的卞云里,她似乎忘记了自己当初的目的。” 卞云里的眼神变了。 宇文璟记忆中卞云里生出让他尝试女官制的想法,便是因为卞云里眼里的那份不甘,还有当时她在试院门口说的话。 为什么男子可以,女子就不行? 她写的并不比男子差不是吗? 只是因为这两句话,他才会另高看卞云里一眼,去看她的试卷。 但是刚才的卞云里在一群贵女当中,被贵女吹捧着,眼神中不由自主的流露出的两分得意,让他不得不怀疑派人将她接到临淄安顿是不是错的,一开始原本也是因为得知卞云里家中只有自己一人,她兄长留下的财产已不多,一个女子就算过了乡试,要前往临淄考取会试也十分不宜,才会将她接到临淄,安顿在了寒门考生常驻的汉江苑。 “用人也是这般……”宇文璟谆谆教导,“我虽教你学会信人,用人不疑疑人不用,但也要小心注意对方近日是否发生了改变,往往一些细节上便能看出对方是否心思如初。” 若是对方隐藏至深…… 温雅看不出来,也只能他多费心了。 文颖脑知道皇兄和卞云里之间其实是一个利用关系,皇兄利用卞云里开启女官制,同时又在这利用之下以利诱之,这个利就是卞云里的前程。 但是,文颖脑子里却想的是另一个问题,所以宇文璟说了什么,文颖都是心不在焉的听着。 在宇文璟重复道,“可是明白了?” 文颖下意识点头,抬头却忍不住看着宇文璟问道。 “……皇兄,知道卞姑娘喜欢你吗?” 澄澈的目光问的极为认真。 皇兄知不知道卞云里对他生出了男女之情? 若是卞云里求的不是前程,而是别的呢? 宇文璟顿了顿,“上一次见面的时候知道的。” 所以上一次之后,宇文璟并未再多关注卞云里,便是因为从卞云里眼中看出了她不该生出的情绪。 说起来宇文璟也很有自知之明,卞云里之所以对他生出不该有的心思,可能是因为知道了他的身份,或许是有别的原因,但是他也没什么兴趣知道,若是卞云里打着别的主意,他不介意让人提醒提醒。 “卞姑娘若是聪明,应该知道自己的身份,知道她应该做什么?”文颖想了想道。 宇文璟忍不住摸了摸文颖的小脑袋,“我看你倒是比她聪明。” 二人走了一会儿,宇文璟在街上给她买了些糖炒栗子,剥好了看着她小松鼠似的啃着,心满意足。 第二天宇文璟派去查探的人就来汇报了,彼时宇文璟在文颖的院子里,看着文颖挑选喜服的绣样,文灵本来也想凑在这里的,但是看见宇文璟在,黑着脸又走了。 “太子,这些是卞姑娘这数月来的行程。”侍卫查的很快,是因为卞云里住在汉江苑,汉江苑乃是特意为赴临淄参与秋闱的寒门举子准备的,这里价格实惠,有很多寒门才子在这里互相交谈,但是卞云里毕竟是女子,宇文璟便吩咐了人在这里看着,以防万一。 宇文璟结果结果看了一看。 近一个月来,卞云里外出的次数达到了二十四次,留在汉江苑的日子只有八天,外出的二十四次中,只有五次是去书斋,其余时候都是应各种贵女邀约,赏花赏月赏山水,参加各种诗文,倒是有几次得了诗会的头筹。 面色微冷。 文颖看了看,“皇兄,卞姑娘得了诗会的头筹,也算是有几分才能了。” “不同。”宇文璟蹙眉道,“诗文是诗文,八股是八股,诗文只是文人雅士闲时陶冶情操的东西,对朝政之事无甚帮助。” 这也是为什么庄蒹葭纵使得了第一才女之名,在宇文璟和宇文旭眼里仍旧无所多看。 真正对庄蒹葭有所注意,是因为庄蒹葭和孔昱一起论过八股,孔昱提起过庄蒹葭。 将卞云里放在汉江苑,也是因为那里的寒门才子一心为考科举,在一起交谈也是论八股,卞云里若是当真有本事,就不会与那些虚浮的贵女整日交集。 文颖看宇文璟面色有些不太好,心底也知晓是因为什么原因。 因为宇文璟亲自给卞云里开了后门,哪怕是必定会上榜,那也得有些本事。 上了榜的进士的试卷都是要拿出来供人瞻仰的,皇兄做了皇兄能做的,卞云里也要拿出自己的本事,如果到时候皇兄开了后门,卞云里却没有那等本事,试卷与其他进士差的太多,那么打的便是皇兄的颜面。 思及至此,文颖轻声道,“皇兄不方便,莫不如温雅去寻卞姑娘聊聊?” 第474章 遭到捧杀 宇文璟是想让人去提点一番卞云里,初时派人将她接到临淄,本是好意,但是谁曾想到了临淄之后,卞云里会走了偏路,忘了初衷。 文颖想帮宇文璟的忙,提出主动去找卞云里倒是让宇文璟很诧异。 “皇兄让温雅试试行吗?”文颖唯恐宇文璟不允,眨巴着一双清澈的眸子,声音软糯倒似撒娇。 未着脂粉的小脸上,白皙的肌肤吹弹可破。 “有成就感?”宇文璟挑眉。 文颖眨了眨眼,倒是承认了。 她从前不喜与人相谈,是因为胆小害怕,可是上一次与庄蒹葭一谈,发现并没有她想象的那么可怕。 她是温雅郡主,别人嫉妒也好,心底低看也罢,她已经拥有的不会否认,她不会的也会努力去学,拥有的她要抓在手中,若是她不去努力,也许就会成为别人的。 她会让别人看见,她能帮到皇兄,她会是一个合格的太子妃,乃至一国之母。 “卞云里不是庄蒹葭。”宇文璟蹙眉道,“若是卞云里当真不行,届时我也不必为她破例,该如何便如何。” “可卞云里是皇兄点名的人,若是皇兄都要否认她,那么证明皇兄否认了女官制,要开启女官制就不是那般容易了。”文颖轻声道,“皇兄知晓卞姑娘的心思,这件事情本该由温雅去谈的。” 后面的话,倒是说的很轻。 意思很明显。 宇文璟眼眸一眯,身子往前一倾,靠近文颖,“是谁说,往后我若是遇见喜欢的女子,你会解释,不会让她误会?” 文颖霎时红了脸,“……那皇兄不是喜欢温雅吗?” 准确来说,在文颖终于开窍之后,文灵就毫不犹豫的把自家皇兄给卖了个彻底,比如皇兄一直喜欢她,等着她开窍,然后文颖当时愣了好久,才知道原来皇兄是一直喜欢她的。 宇文璟细细的看着文颖,见她提起情愫之事不再如之前那般茫然,薄唇轻勾,却没有说话。 文颖小心翼翼的睨着宇文璟,好一会儿主动伸手,小指头勾着宇文璟的食指,轻声道,“书上有云,以色侍人,色衰而爱驰。温雅喜欢皇兄,也不想皇兄喜欢温雅只是一时的,所幸温雅本不是美人,虽不知晓皇兄为何喜欢温雅,但是温雅会努力做的更好,尽力让皇兄一直喜欢温雅……” 说这话的时候,温雅无疑是很紧张的。 这番表白,若是常人说来着实不算矜持,可是温雅说出来,在宇文璟的眼里却是乖的不得了。 好像在告诉他。 温雅会一直这么乖,皇兄一直喜欢温雅好不好? “呵……”良久,宇文璟到底没崩住,抬手压着文颖的颈脖。 薄唇印上光洁的额头,良久才松开,“答应你……” 不管说什么都答应你! 你这么乖!要什么都给你! 得了宇文璟的允许,粉红色的唇瓣轻勾,清澈的杏眸弯成了月牙,朝着宇文璟笑的温暖软糯,融化成了看不见的暖风,一点一点萦绕着,纠缠着,裹在心口上,紧密而又不可分开。 “既然要去见卞云里,想好了要怎么说?”良久,宇文璟正色道。 文颖摇摇头。 “上一回,你是如何说服庄蒹葭参加乡试的?”宇文璟道。 “嗯……庄姑娘原本就准备和离之后,便去参加乡试。”文颖轻声道,“原本温雅是见皇兄有意重立新《女德》,徐夫人便推荐了庄姑娘,所以温雅便想着去请庄姑娘帮忙。” 宇文璟倒是不知道有这碴,“所以你一直唤她庄姑娘,也是因为她想和离?” 文颖点点头。 宇文璟轻轻在文颖的额头上敲了一把,“她还未真正的和离,你当称呼她为秦夫人。” “我……我是看叫她庄姑娘,她似乎高兴一些……”文颖两颊微鼓,说的颇有些不服气。 宇文璟笑了一笑,算她说的对了。 “那庄姑娘,如何说?” 文颖很认真的想了一想,终于到手想到了两分重要的。 庄蒹葭的话总结后重要的便是两点。 一是原撰写《女德》的乃是开国皇后,再则旧《女德》作为教典已经数百年,乃是闺阁女子必学妇德,根深蒂固,重攥或修改都不适合,除非有一个人的身份与功劳能高于开国皇后,但是显然不可能。开国皇后乃是齐国始源,除非齐国濒临灭国,以一后之力力挽狂澜,否则不可能再出现功劳与声望高于开国皇后的人,所以新《女德》作为新教典不一定叫《女德》,如同诸子百家合论,建议撰写《女烈》作为新教典,宣扬女子入学识字参与考试拥有仕途,成为女官为国效力。 二是撰写《女烈》的人需要敢于打破传统,抒写新的传奇,对齐国有所贡献得到百姓的认可,自身声望不可低,如此一来《女烈》才有资格成为教典。 文颖一点一点的说着,宇文璟眼底微亮,显然对庄蒹葭所说的话认可。 他本是思考一个雏形,因为推行新政不是一日可成的事情,许多细节尚未完善,但是庄蒹葭的话却已经思量到了其中难处与阻力,可见孔昱说的不是假的,庄蒹葭却有惊世之才。 思量了半刻后,宇文璟轻声道,“卞云里和庄蒹葭不一样,你同庄蒹葭好说话是因为庄蒹葭本身有所目标,但是卞云里不是,她没有野心,她的目光没有庄蒹葭那般长远,你去说服她之前,要先想想你要达到什么目的?” 文颖思考了半刻,缓缓点头,“温雅知晓。” 若是卞云里是为了皇兄才选择参加会试,那么今日之事必定会让卞云里受到打击。 受到打击的卞云里能不能保持自己之前的,届时试卷传出能不能让众学子信服,如果不能,那么丢的便是皇兄的颜面。 庄蒹葭却是隐藏自己的身份,完全靠自己的实力,若是她能成功,她便是一匹黑马,让众人惊艳的黑马。 若是她失败,也不过是石沉大海,不会引起任何波澜。 “很好,现在假如我是卞云里……”宇文璟看着文颖,轻轻的勾了勾唇,“来说服我。” 文颖怔了一怔,这话怎么听起来怪怪的? 不过宇文璟目光认真,文颖也不由得滚了滚喉,“卞姑娘。” 宇文璟轻轻挑眉,还真是一秒入戏? 一个下午,宇文璟模仿卞云里,提出了各种刁难的问题与要求,文颖听的一愣一愣的,很努力的应付,但是却发现自己如果真的是面对一个心有执念的人,自己的话很难说服对方,而且很容易被对方带走。宇文璟也不着急,细心的挑出了文颖的问题,其中不乏威逼、利诱,为了达到目的用尽了各种方式。 文颖最大的问题就在于,她没有气势,若是要威逼很难让人信服。 因为性子使然整个人软绵绵的,又或者说在宇文璟面前她便没有了自己的气势,所以宇文璟看起来就是奶凶奶奶凶那种。 好一会儿发现问题不在温雅身上,而是因为面对的人是他,所以又让金珠来试了一试,果然,换成了金珠之后,文颖就好了许多。 小脸努把劲儿还是能板的生冷,至少唬人的时候还是勉强能唬人了! 此刻的卞云里确实受到了打击,却不仅仅是因为宇文璟,而是因为她本身。 临淄的贵女圈是一个荣辱同传的圈子,卞云里对太子有心思,又得罪了郡主的事情众人很快就知道了,以往递过来的邀请函也以各种理由被要回,那些贵女所带来的吹捧几乎将她捧上了天,让她忘记了自己本身出自于小地方,如今没有家人,只有父母留下的一些财产支撑自己。 为了不让贵女小觑,她动用了不少自己的嫁妆,意图从衣着装扮上让自己完全融进贵女圈中,可现在贵女圈的反应却将她一瞬间打回了原形。 这几日她想要参与汉江苑学子的讨论,却突然发现以往自己所认知的,对自己来说都有些陌生了。 记忆是十分健忘的,数月来醉心于提高自己名声的卞云里忽略了原来自己受哥哥所影响而学习的那些东西。 所谓是一个人要成功需要不停的努力,可若是想失败,只需要短时间的虚荣于颓废。 她无法加入汉江苑寒门才子的议论当中,当她试图提出自己的想法时他们也只是敷衍的一笑,好似她说的是可笑的笑话一般,她得不到这群真正有实力人的认可。 而她要再翻阅书籍,研究各个教典与诸子言论时,心头却烦躁的如同困兽,她没有办法突破哥哥的想法,也无法将哥哥的想法更深的加以理解让之成为更完整更符合现状的言论,无法论证八股,从中找出观点与政事相融合,脑子突然就成为了一片空白,卞云里陡然意识到。 临淄的贵女圈将她捧杀了。 她开始自卑怀疑自己,会试之时,她能不能交出一份世人满意的答卷,她没有办法比哥哥做的更好。 卞云里心生退意。 女解元这名声已经足够的高,如果她要继续走,只有两个结果,成功她更上一层,失败跌落谷底,一切都恍若黄粱一梦不曾存在。 现实告诉她很显然,她成功的几率很小,她没有那个能力,在小小的汉江苑她甚至都得不到认可,更妄论会试之时是各方才子,其中不乏往年的解元之才。 但是只要她不参加会试,别人就不会看见她的试卷,不会知道她根本没有这份才能,不会失望,在别人眼里她仍是唯一的女解元。 如今的名声,已经足够的高,只要她不去奢望更多的东西,这个头衔足够她受用一辈子,回到家乡,她依旧是家乡的传奇。 是的,只要她不参加会试,一切表象乃至现在的头衔都可以维持。 第475章 成功带歪 几乎是立刻马上,卞云里就准备收拾包袱回家。 临到门口的时候,却被宇文璟的人揽下,“卞姑娘收拾包袱这是要去何处?” 卞云里紧张道,“我,我身子不适,想去找大夫看看……” “卞姑娘身子不适,我们可派人去寻大夫来,只是卞姑娘收拾包袱,不现实只是去看大夫的样子。”侍卫这几日就都将卞云里的情况告知了宇文璟,所以宇文璟已猜测道卞云里会心生退意。 “那……那算了。”卞云里听到这话,心头有些焦急,却不敢表露。 关上了门,手中的包袱始终没有放下。 如果直接说走,那肯定不可能,莫不如装病? 卞云里下意识的便想到了这个法子,要不参加会试很简单,只要她生出一个意外,让她没有办法在参加会试,就犹如临淄的才子孔昱一样,近日孔昱回来的消息她已经听闻,都道惋惜,只怕此后仕途再无可能。 卞云里的目光转而投向了屋子里沉重的烛台,衣柜…… 只要,只要她也不小心出个意外,她也可以逃开会试。 真当卞云里站起来,想象重重的柜子倒下,砸在自己手上的时候,卞云里后背便出了一层薄汗。 到底还是狠不下心来。 若是当真一辈子也无法提笔,那对她来说和会试失败有什么区别? 卞云里又坐下,扶着额思索,会试只有三天。 也许,到了那时候她可以再想办法,没必要现在就这般果断,这只是下下策。 没等卞云里准备好了,外头的侍卫突然就敲了门。 “谁?” 卞云里心头一紧,侍卫一般没有事不会主动敲门,可是这些日子,她接的邀请函都退完了,谁还会来找她? “卞姑娘,郡主到了。” 卞云里倏的站起来。 郡主?郡主怎么会这个时候过来? 几乎是下意识的,卞云里就想到了数种可能,也许郡主不喜她当日所说的话,想要收拾她。 她犯了个大错,就是因为贵女圈的吹捧变的飘飘然,而拎不清自己的身份。 但是得罪人的话已经说出口,收也收不回来。 不过卞云里又不肯放下自己的自尊心,对方是郡主又如何? 她如今声望仍在,就算得罪了郡主,但是郡主也不能在这个时段上严惩她,否则传出去坏的就是郡主的名声。 思及至此,卞云里心头才冷静下来,将包袱收拾好,端直了身子,做出了一副不卑不亢的身姿,才准备去开门。 门口的文颖也是表情丰富。 文颖并不是与宇文璟商议完后就立刻来找卞云里。 按照所说自家皇兄是要让卞姑娘遇见挫折,让她明白自己的才学与能力有限,她不该自视甚高。 如果卞姑娘冷静下来,好好的整理自己,再行参与,未必不会达到要求。只是贵女圈将她捧的太高,如今的卞姑娘似乎找不到自己的位置,为了取得共赢的局面,就要在最适合的时机找回卞云里的信心决心,并且说服她。 所以文颖也很纠结,皇兄特意教了她好几种姿态。 一种是面无表情的,会唬人的。 一种便是她当日拧着眉头直言不讳的样子颇有气势。 她来之前问了皇兄,那她到底应该用哪种态度面对卞姑娘,皇兄只是摸了摸她的头丢了三个字,“你高兴。” 文颖扪心自问,能帮到皇兄她就高兴了。 就在文颖还在挤眉弄眼的调整表情的时候,卞云里开了门,文颖表情调整了一半就卡壳了,看到卞云里眉间的凝重与紧张,反倒是让文颖愣住了。 然后卞云里眼底就是一个呆愣愣的郡主,嗯,一点儿都不像是来找茬的,反倒像是来问她,要不要吃饭的! “民女参见郡主。”回过神,卞云里连忙行礼。 面上虽然镇定,但是内心已然翻涌。 文颖也有些紧张,对面的女子,是喜欢皇兄的,这和得知庄蒹葭喜欢孔昱的时候完全不一样。 “卞姑娘里面请。” 两个人呆愣着,都有些尴尬。 文颖开口,倒像是这里的主人家似的。 卞云里才反应过来,“郡主请。” 待文颖进了门,卞云里连忙去泡茶,似乎是很紧张,起茶的时候不小心将装茶的盖子打翻在地上,哐当的声音有些响,在静默的屋子里十分响耳朵,文颖眨了眨眼,静静的看着。 “云里这里只有些粗茶,还请郡主不要介意。”卞云里在粗茶里挑细的茶尖儿给文颖泡上。 文颖看她也紧张,心里反倒是好些了。 “卞姑娘坐吧。”看着卞云里泡好了茶还站着,文颖柔柔开口。 一时间倒是忘了之前宇文璟所说的,要端着范儿,必要的时候从气势上打压。 可是说到底,卞云里反应过来她只是一介孤女,除了父母留的嫁妆,连亲人都没有,面对皇权贵胄她没有任何反抗的余地,普通人的心态上来,自然下意识的是怕的。 “卞姑娘,可是用过午膳了?”文颖眨了眨眼,轻声道。 氛围有些话家常的意味。 文颖不刻意避开人的时候,与人说话就天生自带一股温和软气儿,让人感觉对面的是只软软的小绵羊。 加上文颖目光澄澈,没有释放丝毫的威严之气,卞云里不由得送了口气儿,看起来郡主似乎不是来找她麻烦的。 “还没呢……”卞云里回。 文颖看了看金珠,金珠便道,“卞姑娘可有什么喜欢的菜色,或者避讳?” 卞云里心跳了一跳,感情郡主还真的是来请她吃饭的? “皆可,云里并无讲究。” “那奴婢这就按照郡主的喜好去白玉楼点些饭菜。”金珠开口,见文颖点头后关门退下,让银珠在门口守着。 房内只留了二人,卞云里看着文颖,好一会儿还是起身跪下,“前几日云里无意间冒犯了郡主,还请郡主见谅。” 主动提及,总比等着被凌迟要好太多。 “嗯……皇兄很优秀,卞姑娘喜欢皇兄是很正常的,临淄中适龄的贵女,大都心仪于皇兄,只是皇兄不常与她们交渉,所以她们很少看见皇兄,也很少敢同卞姑娘这般表露心迹,我倒是觉得卞姑娘很勇敢。”文颖想了想,干脆的先夸了卞云里一番。 卞云里更想不到,文颖竟然会直接道出她的心思,她至少以为,郡主会先就她意图离间太子与郡主的事情发难。 而且若是旁人阴阳怪气的说这番话,绝对是暗讽。 可是文颖说的每一个字都很认真,让人根本感觉不到来自上位者的明嘲暗讽,反倒是觉得真心实意。 或者说,有一种软绵绵的蛊惑的意味,让人忍不住去卸下心防,柔和以待。 卞云里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当日她说的那番话,但凡是个聪慧的女子都能从中感觉到敌意,可是这位温雅郡主如今这样是装的太好,还是当真不介意? 喉中微微有些干涩,“太子乃人中龙凤,云里有自知之明,不敢高攀太子。” 当日太子的表现已足以说明,至少她与郡主之间,太子侧重的是郡主,没有丝毫的余地。 却不想文颖“咦”了一声,好奇道,“为什么?你都没抢过,为什么就不敢了?” 卞云里愣了一愣。 内心:??? 郡主这是在撺掇她去争取吗? 文颖眨眼,“卞姑娘很厉害,乃是齐国至今所出的第一名女解元,皇兄欣赏优秀的臣子,我看不懂那些论股之言,可是卞姑娘却能在乡试中取得头筹,之前没有答应卞姑娘的邀约,就是因为我不懂诗文,看多了头疼,所以卞姑娘的才能让我佩服,若是卞姑娘能在会试中崭露头角,必能扬我女子之能,让世人刮目相看。” 一阵一阵的彩虹屁放出,卞云里内心更是复杂。 这和她想象的不一样啊…… 可是抬头却见郡主的澄澈的眼眸中亮晶晶的,充满了一种异常崇拜的目光。 卞云里突然生出了一种很奇怪的感觉。 好一会儿干涩道,“云里并无此才能,参加会试的学子都是寒窗苦读数十年,底蕴深厚,非云里一个女儿家能轻易超过的。” “卞姑娘读了多少年的书了?”文颖反问。 卞云里顿了一顿,“三岁启蒙,随兄伴读,至今也有十三年。” “卞姑娘并不比那些男子差呀!”文颖杏目瞪圆,“卞姑娘有天分,我听说过有人考了几十年的乡试,却连秀才都没考上呢!” 卞云里被说的哑口无言,不知如何反驳,因为文颖说的确实是事实。 又听文颖慢吞吞道,“若是卞姑娘能开启第一个女官制,为我们女儿家争光,那必名垂千古。古往今来,惯是男主外女主内,似乎女子生儿育女就成了职责,出生就是为了盘算着嫁个好人家,生个儿子,一辈子相夫教子,可若我们女子能撑起一片天,何尝不能自立门户,招婿入府,男主内女主外,不必寄人篱下看人脸色,生不出儿子还要被婆婆嫌隙,若是可惜,生了儿子还能随自己姓。” 卞云里脑子里懵了一片。 自立门户? 找婿入府? 男主内女主外? 儿遂己姓? 郡主这说的是什么骇人惊闻的话? 她是想过帮助太子开启女官先例,可是这种言论,她是从来都没想过的。 “郡主竟有这般雄心壮志……”卞云里脑子里懵了一片,看着软绵绵文颖,着实不像是有这等气概的女子。 第476章 怀柔政策 “啊……”文颖反应过来,解释道,“这不是我说的,这是我表姐说的。” 卞云里眼中闪过一丝疑惑,好一会儿反应过来,“郡主说的可是南阳王府家的王女?” “你也知道清醒表姐?”文颖眼眸一亮,“我告诉你,我表姐可厉害了,她能撼动普通男子都无法撼动的千斤石,还能百米之外箭中红心,我表姐想成为一个女将军!上战场,立功勋,成为齐国史上的第一个女将军,名垂千古流芳百世!” 文颖的话像是有一种魔力一样,成功将卞云里的注意力转移到了年清醒身上。 卞云里没想到竟然还会有女子愿意主动去做这等危险的事情,可是目的呢? “南阳王府乃是高门大户,即便是没有这等功勋,想必对方也能嫁的好夫婿,何必要如此辛劳?”卞云里拧紧了眉头,换成普通女子,恨不得自己家世能再高一些,嫁个好夫婿。 文颖想了一想,好一会儿道,“我表姐说,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南阳王府能护她一时,却护不住她一世。我表姐从前有个奶娘便是如此。” 文颖没有架子,像是闲话家常一样,不知不觉就让卞云里放下了心头的那一点恐惧。 “奶娘?可是发生了什么事?” “是啊……”文颖轻声道,“我表姐是我大舅母最小的一个孩子,出生的时候身体有些亏损,所以找了个奶娘,年轻的时候也是个美人,我表姐说,她奶娘无父无母,但是生的貌美,自己还有些生意手段,所以在商行还算有些名头,后来嫁给了一个对她示好许久的商户东家,如胶似漆了好几年。嫁了对方七年,却连生了三个女儿,最后生了一个儿子没有三天就夭折了。她的相公在迎娶她的时候,说的是海誓山盟,信誓旦旦,但是却因为对方年老色衰,又没能生出儿子而逐渐失去了宠爱,在奶娘还未出月子的时候,就迎娶了一个身怀六甲的女子进门抬为平妻,表姐的奶娘无父无母,没有母家支持,婆婆也劝她忍,奶娘只能忍了。” “后来表姐的奶娘又怀了身孕,生了个儿子,谁知那平妻的儿子小小年纪就很恶毒,在奶娘的儿子三个月的时候就借着看弟弟的名头进屋,蒙了脸将奶娘的儿子生生给闷死了,奶娘伤心欲绝,想要报官求个公道,却被那户人家关在了家中。奶娘的女儿年纪小,但是也有懂事的,想要去报官,然后接二连三出了意外,不是不小心掉进了井里,就是生了病没能治好夭折了……”文颖说的无比认真。 这也是年清醒对文颖和文灵说的事实。 文灵曾经无比好奇过自家表姐那么帅,怎么就和普通女儿家不一样呢? 年清醒便讲了这件事。 卞云里一怔,“那后来呢?” 文颖拧紧了眉头,“后来那奶娘重病,那户人家没有请大夫,让奶娘自生自灭,在奶娘快死的时候扔出了家门,不愿她死在家里晦气,奶娘一度绝望的等着病死,但是恰好遇见了大舅母,舅母救了奶娘,知道了这件事后,王府便出手查清了真相,还了奶娘一个公道。那时候我表姐已经三个月大,还没断奶,但是我舅母奶水不足,奶娘便主动留下照顾表姐,眼见表姐长大,奶娘便同她说了此事。表姐说,奶娘最后悔的一件事,便是当初信了男人的话,愿意为他不再抛头露面,而是相夫教子洗手做羹,所以表姐也觉得与其靠着男人,不如靠自己。” “真……真的?”卞云里从未听说过,这世上还有这般事情,简直是令人发指,虽然后来王府出了手,可是奶娘的女儿和儿子,却都已经没了,这期间的感受让人可怕。 文颖说的是年清醒的认知,其实造就年清醒如此想的,并不仅仅是奶娘的事情,还有便是因为年四重和章佳氏。 王府多子少女,章佳氏生了三个儿子一个女儿,可偏偏这个女儿嫁的远,这辈子都见不到几次面,而且情路坎坷,亏得是找到了良人,否则这一生还真的不好说。 年清醒头上有年清衍和年清楚。 年清衍就更不说了,俞氏的事情可见女儿有多么的廉价,随时可以拿来买卖。 年清醒想的很清楚,能不能生儿子不是她能决定的,但是她绝对不能允许别人会因为她生不出儿子而轻看,南阳王府没有纳妾的习惯,但是她不能保证每个男人都没有纳妾的心思,若是嫁了人要受婆家的束缚,她情愿一个人像男子一样挣个前程。 “是啊……”文颖点头,“所以表姐常说,为什么男子能上战场挣功勋,女子却只能乖乖等着嫁人,被安排着生儿子,无子还是大罪,还要给夫君安排小妾,虽然南阳王府能护她一辈子,绝不会有人轻看她,但是那也仅仅是她一个人,并不是所有女儿家都能有她这般幸运,有这样高的家世。” 这番话当真是误打误撞说进了卞云里的心坎儿里。 卞云里沉默着,眼里微微黯然。 是啊,不是所有女儿家能有高贵的家世,强硬的婆家。 不是也有一句话叫,等闲变却故人心,却道故人心易变。 今日之誓言,也有来日违背的时候,她也不是没看过话本,但是从前也只当那是话本子看的。而且因为她和哥哥相依为命,没有亲戚,多和哥哥一起读书,所以女子内宅当中的事情接触的甚少,没有人同她讲过这些事,现下同为女子,听到这样的遭遇也忍不住心生怜悯。 宇文璟教了文颖许多应对之言,包括卞云里会如何冷静的刁难她都做了假设,但是宇文璟忘了,卞云里是个女人,文颖也是个女人。 俩女人凑一块儿的时候能做啥? 像男人和男人之间那样尔虞我诈的试探? 不存在的! 女人和女人凑一块儿就是八卦! 一如长安喜欢听别人家的故事一样,卞云里也一样,贵女圈也都是如此,只是大伙儿侧重的故事不一样。 比如现在文颖讲着讲着,便忘记了要劝说卞云里的事情,只是过来的时候,她看见了一幕。 这里大都是男子,为什么卞云里会在这里? 照例说男女有别,就算皇兄如此安排,但是卞云里若是家人才,绝不会允许她住在汉江苑。 文颖想起来了,卞云里无父无母,她唯一的哥哥也在去年没了。 所以文颖就想起了这件事。 作为女子,若无父母为自己操持,只靠着自己,那将遇见的挫折是加倍的。 文颖轻声道,“表姐努力不仅仅是为了自己,她只是想证明,她能做男人做的,她也能自强,能开启先例,这样就不会有女子被夫家所弃走投无路选择自尽,生命只有一次,为什么不好好把握将来?若是因为过往所发生的事,用别人的议论来惩罚自己,那是否太过于可惜……” 文颖听这番话的时候,是好几年前,那时候文颖懵懵懂懂。 可是现在文颖亲自听到耳朵里的时候,却恍然明白了什么。 卞云里微微失神,好一会儿强制自己回过神,“郡主,茶有些凉了,我再去与郡主倒些热茶来。” 说罢起身。 “不用了!”文颖连忙阻止,想说她不太喜欢烫茶,她喜欢和温凉一些的水。 恰好此时敲门声响起,“郡主,饭菜到了。” 从金珠过去,到文颖和卞云里说完这一席话,白玉楼的饭菜做好了带过来,也算是快了。 金珠和银珠布了饭菜退下去,卞云里不敢同文颖一起用膳,“郡主用膳便可,民女不饿的。” 文颖眨了眨眼,“你不饿,可是本宫饿了,本宫用膳不喜欢有人站着,你若是不坐下,不拿碗,本宫便不吃了,饿坏了本宫,你是要挨罚的。” 卞云里一怔,看着文颖。 郡主,这是在耍无赖吗? 可是这种耍无赖的方式,当真是让人心软的一塌糊涂,卞云里只能道,“民女多谢郡主。” 饶是坐下了,卞云里依旧显得很声音,低头端着碗,挑着碗里的饭菜,有些食不知味。 文颖自己吃的倒是挺开心,夹了自己喜欢的吃了几口,见卞云里恍恍惚惚的,皱了皱眉头。 她,没那么可怕吧。 歪头想了想,想到自家娘经常体恤大臣,哪个年事高的元老大臣身子有所不适,比父王记得还清,父王与皇叔在书房议政晚了,也是娘安排着御膳房,让大臣们在宫中用膳,娘说这是怀柔政策,莫不如她也用一用? 于是文颖夹了一块儿糖醋排骨到卞云里碗中,轻声道,“浪费粮食是可耻的,你别只吃饭不吃菜,这么多菜我一个人吃不完的。” 卞云里恍惚了一下。 突然想起了从前在家中的时候,哥哥也是这般,因为爹娘留下的东西不多,哥哥不愿轻易动她的嫁妆,所以平日里开度所用,全靠哥哥卖出字画所得,所以用的甚为拮据,偶尔菜里面加了肉菜,哥哥都会夹给她让她多吃一点儿,可是哥哥走后,就再也没有人这般做过了,包括这数月来身处贵女圈中,她们也只会说这是哪里特制的糕点,是她从前没有尝过的,半是得意半是恩赏的让她去品尝,她感受到了其中的炫耀之意,所以都镇定的拒绝了。 但是像现在这样的,却恰好不好的戳中的卞云里心头某个柔软的地方,将她的心搅的一塌糊涂。 文颖就看着卞云里下一刻在自己面前,红了眼眶,眼泪眨巴眨巴就掉了下来。 一贯反应极慢的文颖,在瞬间脑子里就绷紧了一根线。 怎么就哭了!!! 她哭过不少次,一直以来都是她哭给别人看,现在怎么就成了别人哭给她看了? 第477章 成功说服 喂,你别哭啊……”文颖有些慌了,还真的从没有人在文颖面前哭过。 一时间,文颖也只能手足无措的坐着,看着卞云里抽泣,想了想还是从怀中掏出了绢帕,还未来的及递出去,就见卞云里已经收敛了泪意,苦笑道,“是民女失态了,还请郡主见谅。” 文颖不知道卞云里为什么哭,将绢帕默默的收了回去。 卞云里深吸了一口气,抬眸时,之前的那种燥意已经完全冷静了下来,“郡主讲的这件事可是真的?” 但凡文颖当真有点儿心高气傲一些,当冷眉竖眼回一句,“难不成本郡主还骗你不成?”才颇有气势。 可惜文颖性子惯来是实诚,慌张道,“我从来不骗人的!”一双清澈的眸子是十分的认真。 卞云里年纪比文颖还小上一岁,但是看起来却比文颖还要成熟稳重两分。 主要是文颖皮肤太白,而且一双眼睛实在是干净,所以不由得便多了两分稚气,也因着这两分稚气看起来软绵绵的像是很容易被欺负的,所以文颖偶尔出门也会尽可能的紧绷着脸,端出郡主的姿态来,至少让她看起来就不是很好欺负的。 但是现在和卞云里,八卦也扒过了,还看对方哭过了。 文颖打心眼儿里也端不起那种范儿了,兔子终究是兔子,不可能摇身一变就成为大灰狼。 卞云里沉默了片刻,“郡主和云里想的不一样,也同她们说的不一样。” 加上这回,卞云里一共见过文颖四回。 第一次是在庄采撷的婚事上,因着当时在场的贵女众多,文颖说的话极少,反倒是文灵多说一些,可惜文灵开口就让卞云里冷了一朝,所以当时在卞云里的眼里,便是公主年幼脾气不甚好,郡主稍微大一些,却性子高冷。 第二次就是在文颖和顾浔见面的时候。 匆匆一面,是巧合。 那时候卞云里已经听各家贵女所说,郡主身份高贵深居少出,不屑与她们这些女子交好,对文颖的印象更是根深蒂固,然后就听说了种种。 第三次见面便是前几日,加上今日此刻现在,卞云里所见的,却是另一种郡主。 文颖眨了眨眼,“以讹传讹,皆是不实。” “是云里愚笨了。”卞云里怔了一怔,却被这轻巧的一句话给点醒。 是她魔障了。 被这临淄的高门富贵给晃花了心智,忘了自己初衷。 云里却是被文颖的话影响了,却不是因为怕的。 而是因为她想起来,那是她才十二岁—— 哥哥身体一直不好,但是却拼了命也要努力读书。 那时候她的哥哥笑着对她说,“长兄如父,哥哥想试一试,挣出一片前程,往后你若嫁人,也能有些底气,对方不会欺你我兄妹二人无父无母,善待于你……” 哥哥拖着病重的身体,却还要那般努力,所以她才陪着哥哥。 兴许是因为时间久了,所以卞云里记忆有些模糊,可是今日文颖说了这个故事,她突然意识到,她奢望了她不该奢望的东西。 太子解她困境于危难之间,她却想着以此机会接近太子,帮助太子,太子必会喜欢她,从而嫁给太子。 那样,她便过的极好了。 可是细细想来,这真的是好吗? 就算太子能青睐她,可是她没有家世背景,临淄贵女动动嘴皮子就可以轻而易举的孤立她,她又能守的住吗? 至少现在的她是不能。 “郡主,您难道不生气吗?”卞云里深吸了一口气,鼓足了勇气问。 文颖反应过来,好一会儿道,“为什么要生气?” 卞云里道,“民女没有自知之明,贸然对太子生出了不该有的心思,还挑衅了郡主,是云里一时糊涂,但是今日郡主来此,让云里有些糊涂了。” 哪个女子遇见这种事情,也不会如此平静。 文颖想了想道,“你是说我应该生气,你喜欢皇兄的事情吗?” 卞云里苦笑道,“民女记得,在民女的家乡曾经有一个大家小姐,嫁的是个入赘的书生。那书生的俊俏,小姐的丫鬟也偷偷喜欢上了姑爷,那小姐生气,将那丫鬟打了一顿赶了出去,可见喜欢就是会让女子心生妒忌。” 至少她就是这样。 她妒忌了太多。 父母的离开,哥哥的离开,她曾经受过的冷落与嘲笑,都让她的心一点一点变得难看起来,到了这里之后短暂的虚荣让她忘记了原本的自己,享受虚假的吹捧,嫉妒了原本她就没有资格嫉妒的东西。 文颖歪头想了一想,“我不这样认为。” “嗯?”卞云里疑惑。 “那小姐会生气,将丫鬟打残赶出去,可能是因为丫鬟做错了事才会如此……”文颖眨眼。 卞云里一愣。 “如果仅仅是因为喜欢而赶出去,那这大家小姐的性子必定是骄纵蛮横,这也仅仅是一个可能。但若是如此,那只能说是因为那书生不够喜欢自己的夫人,你也说了那书生是入赘,既选择了入赘,那么男子的气节二字便少了几许,这样的男子在娶嫁中能有几分真心?只怕是那书生别有目的入赘之后并不安分,许是瞧出了丫鬟的心思,又或许也存了那么两分逗弄。那大家小姐不能发落自己的夫君,所以才遭难于丫鬟。”也不知道怎么的,文颖顺口就这么猜了过来。 这也是拖了长安的福。 长安喜欢听故事,隔三差五跑床上和文颖叨叨,听到了不少内幕,这外头传的和事情的真相还真的不一定。 外人说的是外人说的,外人总更愿意相信自己愿意相信的,所以事实是什么不重要,重要的是哪种版本足够精彩,能够成为他们饭后闲谈,所以文颖常常刚听长安说完一个故事,下一刻便会听到另一个版本,久而久之,文颖自己就下意识的去猜度这背后也许并不像别人所说的那样。 “当然,事实也不一定是这样的,我并不认识对方,更不知道事情真相,只是按照我的看法我更愿意相信世上并无空穴来风的事情,所以所谓的罚了之后又赶走一定是有原因的。”文颖开口,卞云里听的出神,脸上有些呆滞,也和文颖之前见到卞云里的样子不太一样。 “郡主说的很有道理。”卞云里回过神,竟觉得自己毫无反驳之力。 如果这是一场论战,那么此时她已经输了。 好一会儿文颖笑道,“所以,皇兄和那书生不一样,你喜欢皇兄和你能不能让皇兄喜欢你那是你的事,我和皇兄还未成婚,我也喜欢皇兄并且我知道皇兄喜欢我,那么我就足够了……我没有你说的那般嫉妒,我想的不是怎样能让皇兄不喜欢你,而是怎样能让皇兄一直喜欢我……” 但也就是这最后一句话,让卞云里愣了一愣。 “郡主可是依《女德》上所说的那般,若是女子得夫君不喜,当反思自己为何得夫君不喜,所以应当讨好夫君之道?” 文颖皱紧了眉头,好一会儿轻声道,“不是讨好。” 她不喜欢这两个字。 捏紧了手腕,文颖眼底也多了一些复杂的情绪,但是她说不上来。 她是觉得皇兄高兴便好,若是皇兄真的喜欢上了别人,她会祝福皇兄,但是她也不想让自己难过,娘也希望她一生能过的幸福。所以她不会选择那个会让自己不舒服的想法,她会收回自己的那份喜欢,安安静静地当一个贤惠的皇后为皇兄打理后宫,安稳一生,但是喜欢的这份感情,她却不会再付出。 “我不知道如何与你说,我也是有……底线的……” 对,底线。 文颖思来想去,便觉得这个词最适合。 底线…… 卞云里轻咬着这两个字,眼前一亮。 起身朝着文颖跪下,重重一叩,“云里多谢郡主指点。” 文颖一愣,她指点啥了? 卞云里彻底的清明了起来,如何还不知道文颖今日来的目的是为了安抚她,让她参加会试,所以当下卞云里便保证,必会在会试中发挥自己的能力。 文颖一脸懵逼的出了汉江苑,还有些茫然。 她这算是成功了吧? 可是是怎么成功的? 卞云里在文颖走后,转头便去整理了自己的思路。 《论语》有云:吾日三省乎吾身,为人谋而不忠乎? 这句话难道仅仅是思考自己有没有犯错,有没有为别人考虑? 不,不仅。 如同郡主所说的,思考的不是错,而是底线,是度。 这句话还有一个意思,就是思量自己的底线还有自己对别人隐忍的底线。 每个人心头都有一把尺子,衡量别人,衡量自己。 这种底线是自己对自己的要求,一如她不曾有过对自己的要求,完成了哥哥的心愿后有幸进入临淄,她便没有给自己立度,轻而易举就被人动摇了心思。 有了这个底线之后,才能在底线上去细量自己的错。 都说郡主愚钝,今日郡主之言却如醍醐灌顶,点醒了她。 这不仅仅是男女之间,于朝堂之上,当有为官的尺度,一是衡量自己,二是衡量别人。 对自己严苛,对别人却不能如同和自己一样。 若是细分下来,又可分为各种,这简直太多太多…… 还有另一个,便是文颖的故事…… 卞云里一时间感觉灵感太多,迫不及待的拿纸笔记下,害怕灵感一纵即使再也找不到。 等到写完之后,卞云里看着满页的纸,手突然有些发抖,眼泪激动的再一次掉落。 这,这是她自己的东西。 没有哥哥,她也能论出自己的东西,虽然不够成熟但是足以证明她是可以做到的…… 第478章 争取福利 文颖离开了汉江苑,脸上疑惑分明。 回文安王府,看见皇兄在自己的书房里,文颖有些诧异。 皇兄今日回来的这般早? 宇文璟是知道今日文颖去找卞云里的事,所以特意早一些回来。 见文颖进来,便盯着她半刻,确认不是被欺负的样子,放心了。 “没谈拢?” 文颖摇头。 宇文璟起身,走到文颖跟前,抬手拂过她轻蹙的眉头,“怎么眉头皱着?” 文颖抬眸,小脸上面露茫然之色,“我还什么都没劝呢,卞姑娘就同意了。” “嗯?” 文颖小声嘀咕,“就跟白捡的一样……” 好像她什么都不用说,卞云里也迟早会想通的。 “……你说了什么?”宇文璟挑眉。 “我就是讲了个故事……”文颖轻轻道。 宇文璟听完之后,眼底露出惊讶之色,抬手捏了捏文颖软乎乎的耳垂,“我不曾教过你,你也会危言耸听,动摇人心了。” 文颖耳朵有些发痒,耳垂上泛出了点点红晕,忍不住抬手打掉宇文璟的手,鼓了鼓脸颊,“温雅没有危言耸听。” 这个词,不好。 宇文璟放声一笑,“我前几日教你的倒是都没用上?” 文颖点点头,垂着脖子感觉到什么连忙道,“那……那是没来得及,要是皇兄的办法,也能说服卞姑娘的。” 宇文璟挑眉。 目光落在那白皙的颈脖,看起来也是白嫩嫩软乎乎的,又忍不住伸手碰了一碰。 像是被蚊子叮了一下,文颖想起了什么,连忙后退一步,“皇兄,不能碰温雅……” 宇文璟的手僵在半空中,好看的眉头拧了起来,“为何?” 文颖眨眼,“温雅和皇兄还未大婚,要……保持距离……” 宇文璟的脸骤然沉了下来。 “谁说的。” 文颖顿了一顿,“娘说的。” 宇文璟听后,眉头微微敛开,拇指捻着食指思虑了一会儿抬头盯着文颖的小脸,“你不喜欢?” 文颖连忙摇头辩解,“不,没有。” 宇文璟顿时松下了心来,有些高兴,但是面上依旧沉稳。 “这里没有别人,娘不会知道。” 说罢又去牵文颖的手。 文颖连忙躲开,“温雅去找找鼠宝,鼠宝最近都不爱回屋子里,老是想去花园里打洞,滚的一声脏兮兮的。” 说罢转身就要开溜了,纤细的腰身蓦的一紧,整个人被宇文璟抓进了怀里,“为什么躲着我?” 说来文颖这几日躲着宇文璟还是因为宇文璟自己的原因! 宇文璟处理孔昱的事情拖了几个月,回朝后宇文旭放了宇文璟三日假,这三日宇文璟都在王府住着,在王府住着,自然是与文颖培养感情。 与喜欢的人靠近,便按捺不住,总是想对温雅拉拉小手,亲亲小嘴什么的。 但是也知道二人还未成婚,许多事情不能做,所以也只能趁温雅懵懂未开的时候,不着痕迹的吃些小豆腐,比如趁着书房无人的时候捏捏耳朵,骗到花园去亲亲脖子,搂搂小腰。 如今宇文璟已经十七了,在临淄的贵公子哥中,到了十七的那还身清如玉的少之又少,就算不碰良家女子,两个侍寝的丫头,或者是去青楼走一走也是有的。 原本按照皇室的规矩,宇文璟也应该安排侍寝宫女的,太后提过,但是被宇文璟拒绝了,便也一直这么就着。 宇文璟不乱碰外面的人,但是不代表他年轻力壮的身体不去想。 文颖不知事儿,和宇文璟一起长大,又觉着二人已有婚约,以后势必要嫁给宇文璟的被吃了豆腐也不自知,只觉得羞涩但也没想过拒绝。 宇文璟亲了碰了却不往下继续,身体不乐意了。 每天晚上都难免做梦,早上起来的时候小兄弟供的老高,比上朝的晨司还准时。 宇文璟在王府住的三日,每日都要换洗新的床褥,寝衣。 年韵就发现不妥了。 宇文昊倒是没觉得什么,男孩子嘛,年轻气盛爱做梦正常的。 年韵担忧的多,距离二人大婚还有一年,就害怕文颖不懂拒绝,不知其事,被自家儿子哄着提前做了不该做的,二人年岁是够了,但是若是在大婚之前弄出子嗣问题,那年韵就不乐意了。 但是总不能告诉宇文璟,不准想吧!这不是人能控制的! 再加上文灵每回来找文颖就看见自家皇兄粘着自家阿姐,自己吃了一嘴狗粮,不乐意,在年韵面前顺嘴儿提了那么两句。 于是年韵便只能单独唤来了温雅,对她说了些女儿家的事情,只要还未成亲,那么一些事情上该保护自己的还得保护,温雅了然,难怪最近皇兄总是愈发喜欢对她动手了,也知道自己做的不妥,到底她和皇兄还未成婚,有些事情是只能成婚后才做的,所以便应下了,暗自告诉自己,要保持距离。 所以这一次宇文璟回来,文颖又一次发现,皇兄确实很喜欢碰自己,所以想到了自家娘亲的话。 未大婚之前,不得越矩。 现在文颖被宇文璟整个抱在怀中,下意识的挣扎,皇兄却并未和从前一样将她松开,反而大掌越发用力,似乎要将她的腰折断。 “皇兄松手……”文颖有些难以喘过气来。 不知道是因为腰被箍的太紧,还是因为身后的气势来的太强硬,压的她喘不过气。 “为什么要松?”宇文璟声音有些沉闷。 一直以来听他话予给欲求的小蠢货,不怎么听话了。 不让他牵手,也不让他捏耳朵。 带着一丝不满意,对文颖不愿意给他甜头的不满意,报复性的咬在白皙的脖子上。 其实他老早就想这么做了,要不是怕吓着她,他怎么着到今日也不会仅仅是亲亲抱抱。 白皙的颈脖比想象中的更柔软,碰上的一刹那,宇文璟舍不得咬了。 想舔。 这么想,也就这么做了。 “……唔……”酥麻感传来文颖整个人一颤,不由得嘤咛出声,白皙的脖子瞬时像是被煮熟了一样,变成了粉红色,“……不行……” 文颖是努力的认真的在拒绝。 但是文颖的嗓音天生就带着那么一丝软绵,两个字说出来都带着那么一丝欲拒还迎的娇气。 “理由。”宇文璟声音哑哑的,气息吐在文颖的脖子上,箍着她腰身的大掌顺手把玩着腰前细带,正好是文颖系腰带的衣襟。 “娘说的不行……”文颖声音发颤,努力的去掰宇文璟的手。 “为什么?”宇文璟当然知道为什么,故意逗着文颖,手也不肯撒,又在白白嫩嫩的耳垂上啜了一口。 这种感觉就像是,穷苦人家的孩子发现父母买了糖,想吃的紧。 但是父母说现在不能吃,只有过年的时候才可以吃。 那孩子看都看见了,也知道过年是可以吃的,那能不偷偷摸摸? 然后偷偷摸摸的摸了几次糖匣子,又想试试舔那么两口,不填完,塞回去,继续用糖纸包好,这样父母就不会发现糖被舔过了,反正是自己的糖,早晚的问题,那么早一点和晚一点有什么区别? 文颖紧张的不行,一双眼睛因为紧张和宇文璟刻意的逗弄,变得红红的。 滚了滚喉,“……皇兄,等成婚之后在做好不好?” 声音瑟缩,又娇又软。 宇文璟喜欢极了,舔了舔唇,“温雅,娘说的不对。” “嗯?”文颖侧了侧头,耳垂上的粉玉晃了晃,宇文璟又想啜了。 “僧人还得吃素,素也不给吃,是不是要饿死?”宇文璟低低道,“你想饿死我?” “不……不是……”文颖拧头没反应过来怎么和饿死有关系,但是眼下被抱的紧紧的,皇兄从来没有这么炽热的强硬的抱着她,让文颖有些害怕,“皇兄,你先松手,我们……好好谈谈好不好……” 宇文璟把玩着文颖的腰带,食指和小指在上头轻轻的摸索着。 舔了舔唇,有点儿想扯开。 “谈什么?”宇文璟低声道,“先谈好,否则不松……” 文颖红着脸道,“皇兄,娘说的有道理。” 宇文璟黑了脸,“母后是站着说话不腰疼。” 这还是文颖第一次听宇文璟这么说年韵,当即皱紧了眉头,不满意道,“皇兄,不可以这么说娘。” “那你准备饿死我?”宇文璟磨了磨牙。 “没……没呢……”文颖低声道,“只是皇兄这般做,被府里的人和长安看见了好几回了,母后只是担心,所以才会提醒。” “我知晓分寸,你不信我?”宇文璟挑眉道,手掌捏着腰带似乎要扯开,文颖立时变了脸色,连忙握住宇文璟的手,保护自己岌岌可危的腰带。 “……信的。” !!!皇兄怎么那么坏呢!还威胁她! “能牵手?” 文颖想了想,“可以的。” “能亲?”宇文璟挑眉。 文颖想摇头,就见宇文璟又扯了扯她的腰带,连忙道,“没人的时候可以。” “那不就得了?”宇文璟十分满意,正准备松手,门突然被人推开。 “阿姐!听说……”文灵兴高采烈的推开门。 文颖心头一紧,连忙推开宇文璟的手,不想手指还拉着腰带,这一推,就直接将腰带给拉松散开来,衣襟垂开,裙摆落下,两个人都僵住了。 文灵瞪大了眼睛,就看着自家阿姐似乎是被皇兄强行抱在怀里。 !!!皇兄竟然脱阿姐的裙子!!! “啊——”又是一阵土拨鼠尖叫,“娘,皇兄又欺负阿姐!” 第479章 这是考验 文灵一声尖叫的后果,让金珠和银珠冲进来看到的这一幕,连忙扶着文颖,急急忙忙的挡着文颖给她系裙子。 “太子和郡主还未大婚,应当知晓尺度,否则传出去郡主如何做?”金珠也是气了。 因着文灵那一声尖叫,都先入为主的误会了宇文璟。 宇文璟脸色黑了一片。 文颖道,“不是的,不是你们想的那样……” 文灵义正言辞,“阿姐!不用为皇兄辩解,皇兄老是欺负你,我都是看在眼里的!” “不是,长安你误会了……”文颖觉得这话说出来,着实是解释不清,难道要说,是裙子不听话,它自己掉的吗? 又或者说是她自己脱掉的? “罢了,温雅。”宇文璟开口,“不必解释。” 宇文璟看着文灵,文灵眼中充满了小得意。 宇文璟暗暗磨了磨牙,这丫头就是故意的。 很快宇文昊听到了事情将宇文璟叫了过去,年韵来安抚文颖。 “娘,皇兄真的没有……”文颖慌张解释。 年韵将文颖转了一圈,发现她脖子上的红印子,皱眉道,“你皇兄可是亲你了?” “……嗯。”文颖红着脸点头,这是真的,“可是娘,刚才真的是个意外。” “之前娘不是跟你说过,你若是由着他,下一次他只会得寸进尺。”年韵皱了皱眉头,纵使是意外,那也是只有在亲密的动作下,才能产生的意外,低喃道,“看来暂时不能让你与璟儿见面了。” “娘……”文颖有些心急了。 “温雅,娘不是夸大其词,男人在这方面,只会得寸进尺……”年韵苦口婆心道。 理了理文颖的衣襟,“温雅一直是娘的好女儿,什么性子娘知道,若是你皇兄对你提出了要求,你肯定舍不得拒绝是不是?上一次娘才告诉你,今日你就和你皇兄单独留在了书房,娘知道,要你狠心拒绝你皇兄呢是很困难的,但是娘也不想你纵容你皇兄……” “那爹爹会罚皇兄吗?”文颖问。 “阿姐!你还担心什么皇兄啊!你该担心你自己啦!”文灵蹭在年韵身边,对着文颖摇头晃脑,“爹爹才不会罚皇兄呢,是不是娘!” “就你聪明。”年韵笑着看了文灵一眼。 文灵瑟瑟发抖的缩在年韵身后,“娘,这下我可得罪皇兄了,你得罩着我。” 但是明亮的眼眸里可没有半点儿害怕之色,反倒是幸灾乐祸。 “对了,嫁衣的绣样可是选好了?”年韵转而道,“宫中送来了册子,前两日娘见你挑了几个。” 文颖点点头,连忙拿出了篮子里的绣棚,“娘,你看看。” 文灵凑过头一看,却见那绣棚上绣着的是两只鸟,一青一赤,一目一翼,睁大了眼睛。 “阿姐!你这绣的不是凤凰呀。” “嗯……”文颖轻声点头,“凤凰是祥瑞之鸟,代表的是吉祥,但是比翼鸟却是代表夫妻恩爱,所以我想将比翼鸟绣在袖口上。” 文灵眯了眯眼,“阿姐,你想和皇兄夫妻恩爱呀。” 文颖霎时红了脸。 年韵看了看,自家女儿的绣工一向都是极好的,温柔道,“那是你的嫁衣,你喜欢便可,这比翼鸟的寓意对皇室来说小家子气了些,但是你绣在袖口上不打眼也没关系。” “女儿也是这么想的……”文颖抿了抿唇,勾着嘴角笑的无比温柔。 一边的文灵眨巴着透亮的眼睛,看着自家阿姐一脸的幸福,小嘴微微撅起。 行了行了,都恩爱去吧! 让她一个人孤家寡人! 正好脚边鼠宝钻的一声泥的回来,文灵蹲下身子,不顾脏的拽起了鼠宝的小爪子,自哀自叹道,“娘呢有爹爹陪着,阿姐呢,有皇兄陪着,你这个胖鼠宝,就跟本公主一起孤家寡人的呆着吧!” 文颖听到这语气,不免有些好笑,难道最近文灵是因为这个才怨念丛生? 金珠忍不住道,“公主。” “嗯?” “鼠宝几日前在院子里打了个洞,做了个窝,里面住了一只母竹鼠呢……” 文灵:“……” 鼠宝吱吱的挣扎着,文灵突然有些嫌弃了,将鼠宝丢下去。 鼠宝解放似的回自己的窝把窝里的竹片给叼走了。 “你这是在怪娘没有给你相看夫家?”年韵扬眉看着自家一脸怨念的小女儿,“北阳适龄的公子哥儿的画像,可都在你爹的书房……” “别别别!”文灵霎时摆手,“那些公子哥儿,我让人去打听打听就知道什么德行了,女儿还小,不着急嫁人也就随便说说。” 年韵想到了什么迟疑了两分,开口道,“下个月姜国太子和姜国公主将会亲自来齐签订盟国之约,那姜国太子如今也只比你皇兄大上两岁,听说也是个俊朗如斯的。” 话出,文灵和文颖都怔了怔。 文灵皱紧了眉头,好一会儿大惊道,“娘!你不会是想把我嫁到姜国去吧!” 年韵摸了摸文灵的头,“娘舍不得,只是娘给你看的夫家,你都觉得不行,娘现在也不知道哪家的儿郎适合,咱们长安总要挑个自己喜欢上的才是。” “我不会喜欢姜国太子的!”文灵皱眉,大声道。 距离让她拒绝! 年韵万分欣慰,女儿还是自己的,“娘只是说说,若是那姜国太子是个人品上佳的,你要是喜欢上了也不是不可。” 年韵想通了之后,自然是不会自私的留着文灵。 儿孙自有儿孙福,她了解她的女儿,只要是自己选的,就一定会坚强的走下去。 另一边,宇文昊就此事与宇文璟直接道,“从明日起,一直到大婚不准私自与温雅会面,你可有意见?”口吻官方,并非是不容反驳,而是父子会谈。 宇文璟刚毅的面容上是毫不掩饰的拒绝,“儿臣答应过温雅,每个月会带她出去,父王必定不想让而成做一个不守信诺的人。” 宇文昊点点头说的有道理,微微放低了标准,“可以见,但是必须有人跟着,单独相处不能超过一刻钟。” 大家都是男人,宇文昊自然对自己的儿子无比宽容。 宇文璟就那么看着宇文昊,皱眉道,“父王,儿臣表示抗议。” “抗议无效。”宇文昊挑眉丝毫不给面子,“还有一年时间这都忍不住?” 宇文璟黑着脸,“儿臣就牵牵手。” “不做别的?”宇文昊觉得有些好笑,这还是这些年来,第一次和宇文璟这么生趣的讨论问题,竟然是因为这个方面的问题。 果然,男人啊…… 宇文璟沉默,显然,别的也是要做的。 “儿臣知晓分寸。”宇文璟低声道。 宇文昊笑了笑,“行了,每个月温雅也会进宫请安,你注意些分寸,莫要被你母后和长安看见便是,若是过了,父王也饶不了你。” 宇文昊还是很相信自己儿子的,觉得自家夫人有些小题大做了,毕竟是他儿子,那份心性还是有的。 不过夫人的话不能不听,否者夫人会炸毛。 所以宇文昊还是象征性的点了两句,接下来便是谈了正事儿。 一个是关于卞云里和女官制的事情。 施行女官制不是一天两天就能的,一切都要等卞云里拿出答卷。 宇文璟将文颖去劝卞云里的事情说了一说,宇文昊欣慰的笑了笑,“你与温雅订下了婚事,温雅对你倒是比对孔昱主动许多。” 宇文璟挑了挑眉,“温雅眼光不错。” 至少是喜欢他,而不是喜欢孔昱。 臭屁的小子。 宇文昊心里嗤笑了一句。 “对了,年后姜国会来使签订盟国条约,届时你身为太子当会出面,接待姜国公主与姜国太子。” 宇文璟皱眉,“父王之前不是答应了晋国的二皇子……” “齐国不是只能结一个盟国,姜国是盟国条约,盟国条约只是说彼此之间不会出手,但是不代表一定要借兵。就算不与晋国签订条约,也不是不能借兵。”宇文璟沉声道。 齐国之前派人出使姜国,自然是为了魏土局势的事情。 但是说实话,姜国始终没有求助盟国,说明姜国还有再战余力,而如今姜国与晋国之间虽然在开战,但是却因此而没有受到关注,焉知不是一个计谋。 “儿臣晓得了。”宇文璟点头,顿了一顿皱了皱眉头,“那姜国公主来齐国是为何?” 说完目光警惕的看着宇文昊,意思很明确。 别想让他娶! 宇文昊笑了笑,“姜国并不知晓你有婚约的事情,既要结盟,一纸盟约书有些压不住,姜国自然是想结姻为上,都是来走个过场,这也是对你的一场考验。” 宇文璟蹙眉,“儿臣不需要这样的考验。” 宇文昊眼中微微严肃了两分,“璟儿,不伤和气又能处理好两国邦交之事,对你来说是一场考验。” 伴随着他参政,握拳,掌政,乃至登基。 这一切的诱惑都只是开始。 姜国的太子和公主他们自然不知晓其人品,只是齐国不会自视甚高,天下之势便是如此,谁知道谁又能永久昌盛呢?若是能在不战的情况下,保证和平,那自然是好的。 姜国太子和姜国公主还没来,宇文璟倒是先收到了来自卞云里的一纸论股,倒是让宇文璟有些意外。 这是卞云里自己的实力? 第480章 姜国公主 “她可有说什么?”宇文璟很诧异,卞云里似乎不仅是找回了信心,而且还露出了她的实力,温雅此事比他预料中完成的更好。 “卞姑娘说,多亏了郡主,她才能写出这篇论股。若非郡主的话点醒了她,她也许至今还无法想通,卞姑娘让属下传话,向太子与郡主致歉。”侍卫道。 宇文璟挑眉,“她还说了什么?” 说实话,卞云里对他表露了心迹,他看出来了,但是并未给过卞云里任何错觉。说实话,他见过执着的女子太多了,何况卞云里有那份心性,她能为他的哥哥坚持到以女儿身参加乡试,说明卞云里本身是个坚定的人,所以温雅是用什么话说服她的?宇文璟感到好奇。 侍卫迟疑了片刻如实道,“卞姑娘说,她不会再同之前一般,行小人之径,惹太子不快。但是郡主说了,愿意同她公平竞争,所以她会给太子看,有一天她一定能够让太子对她刮目相看。” 因为宇文璟知道卞云里有几分实力,但是更多的却是卞云里的哥哥所整理出来的心得,对于卞云里自己,宇文璟并不是很清楚,而卞云里也从未真正的展露过。 “???”宇文璟皱了皱眉头,公平竞争? “行了,退下吧。” 宇文璟在侍卫走后,眉头拧成了“川”字。 他的小蠢货,说公平竞争? 是太信任他了吗? 好一会儿眉头舒展开来。 忍不住低低的嗤笑了一声。 因为之前有了提醒,文颖和宇文璟也不得不收敛,除了每个月宇文璟有假可以出宫陪文颖去散步一天意外,其余时候便是文颖进宫向太后与宇文旭平安,然后便是忙着绣喜服。 开春的时候乡试开靠。 四月的时候乡试成绩出来,夺得解元的乃是一寒门子弟,姓陆,生的清秀。 此人也不可能是庄蒹葭,文颖特意为此去了一趟庄蒹葭的院子,庄蒹葭仍旧没有和离,但是也没有继续在尚书府住着,已经与秦恪分了院子。 文颖自然也不知道过了乡试的学子中,哪一个是庄蒹葭。 庄蒹葭彼时正在院子里看书,见文颖过来,笑了一笑,“蒹葭参加郡主。” 文颖有些担忧,小心翼翼道,“可是过了?” 庄蒹葭从袖口中拿出一个牌子,那是属于秀才身份的牌子,上面的书名却是庒卿。 “过了就好!”文颖乐了,“虽然没有夺得解元头衔,但是只要过了,就能参与今年的秋闱了。” 来回摸着那块牌子,文颖高兴的很。 庄蒹葭笑了笑,“兴许是为了鼓励女子参加乡试,所以今年的试题并不难,只是树大招风,虽然已经出了一个女解元,但是我若是拿到了头筹,反倒是有些树大招风了。” 文颖便明白了过来,好一会儿道,“那今年的秋闱,你可是有准备?” 庄蒹葭眼眸一亮,颔首道,“有的,今年的考官乃是翰林院掌院学士,我研究过他的风格,有六成把握能取得一个好成绩。” 说完庄蒹葭又道,“听闻这几个月,那位女解元倒是颇有变化,之前一直都游走于各个贵女之中,最近的几个月反倒是闭门不出了,也不知是谁改变了她。” 这个模样,倒像是与文颖在话家常一般。 每个人都会有一段误入歧途的时候,没有人会理直气壮的说自己这一生走的路都是对的,因为一条路总是会充满诱惑,有些人也许会暂时被诱惑所引诱,之后会找到本心,但是有的人却会沉迷在诱惑当中,越发深陷,无法自拔。 卞云里就是那般。 她涉入了她不曾到过的世界,一时间感到新奇,所以不肯放手,当她遭受到了打击,她就会明白自己的愚蠢。 作为功劳者的文颖摇摇头,其实她也不知道卞云里怎么就突然想通了。 “小姐,姑爷又来了。” 文颖在庄蒹葭的院子里坐了一小会儿,便看见庄蒹葭的婢女过来道。 庄蒹葭沉默了片刻,似乎眼底还有些疑惑。 文颖眨了眨眼,“你还想与他和离?” 庄蒹葭重重点头。 “你无法原谅他?”文颖问。 “也不是原谅,孩子的事情我也有责任,我不能一味的推到他身上。”庄蒹葭轻声道,“我细细想来,我也有错,当初我不曾给过他安全感,才会导致伯源出现的时候他如临大敌,我也有原因。秦恪用他的耐心打动了我,孩子不是一切的问题,我心中有他,虽然些许不满,但是却不会因为这一件事儿与他真的分离,毕竟他并没有真的对不起我,他只是因为害怕,而伤害了别人,但是终归他是不舍得伤害我的。” “那你为何还要想和离?”文颖道。 庄蒹葭看着文颖,目光认真,“因为我想看他明不明白,就算和离了,我们还有机会在一起,前提是他能够支持我。就像,郡主支持太子一样。” 文颖一愣。 “蒹葭心高气傲,总觉得自己身为女儿身委屈了。是,女子哪里有不嫁人不生子的,想必太子的女官也不会明文规定女官不能嫁人不能生子。” “那当然……”文颖下意识道。 庄蒹葭轻声道,“我想让秦恪知道,我们是平等的,他不用自卑,但是也能接受我的想法,能够支持我的决定。不管我站的多高,站到什么位置,他都有勇气,只有他自信了有勇气了,他才不会患得患失掌控不了我,随时都怕我离开他。” 文颖皱了皱眉头,庄蒹葭看着文颖笑道,“就像郡主为什么要为太子努力一样,郡主其实也是自卑的不是?” 文颖紧了紧手,好一会儿看着庄蒹葭,“也许,从前。” 庄蒹葭微微诧异,而后真心实意的微笑道,“恭喜郡主。” 五月的时候,姜国的仗架到达了齐国边地,不出三日就能到临淄,文颖放下了手中的喜服,跟随年韵在宫中操持着接待来使的宴席事情,打听了姜国的习俗后,将一些忌讳的地方都刻意避开了。 文灵跟在自家母后和阿姐身后,像个小跟班虫一样,其实文灵已经十四了,也算是大姑娘了。 小心翼翼的撞了文颖一下,“阿姐!你放心!若是那姜国公主敢对皇兄打什么主意,我第一个毙了她!” 年韵回过头皱眉道,“长安,那毕竟是姜国公主,论身份地位与你相当,不得无礼。” 文颖颔首,“娘,长安是哄我玩儿呢。” 文灵眨眨眼,故意道,“阿姐,娘逗你呢,要是那姜国公主不客气,你也别客气,姜国什么时候被灭了都不知道呢,说到底姜国是需要咱们帮忙的,可是爹爹和皇叔派人前去,倒像是我们上赶着倒贴似的。” “这是礼节。”文颖小声道,“长安,你明明不是这么想的,偏偏这么说来,娘听到了又要说你不懂事了。” 文灵撇撇嘴,没关系。 反正她也不会讨好别人,懒得跟人虚与委蛇,道理她都明白,可她就是不乐意那么做! 最好她不喜欢的人,没等她出手,自己就被气死了。 没过几日,姜国的太子和公主进了宫,先是在朝堂上正式拜见了宇文旭,晚上的时候才由宫中举办宴席接待他们,文灵和文颖也是在晚上才看见来自姜国的太子。 姜国太子名为姜阜,年约二十,看起来也是个翩翩少年郎,头发拢在后头扎成了辫子,一身明蓝色的衣衫将身姿衬的也是英俊挺拔的,坐在下首右侧,与宇文璟举杯敬酒,宇文璟都一一笑着接下了。 文颖抿着果酒搭着眸子,没怎么说话,但是却隐隐感觉到有人在打量自己,微微拧了拧眉头。 文灵一贯是个不害臊的,直接看回去,对文颖道,“阿姐,那姜国太子一直在看咱们呢。” “嗯。”文颖低声道,“长安,你别一直看着别人。” 这次姜国来的目的是为了签订盟约,想以和亲建立在盟约之上,而齐国却仅仅只是想签一纸盟约。 “哦……”文灵缩回了脖子,“那姜国公主呢?” 文颖低声道,“在准备呢,说是一会儿要跳舞。” 姜国虽然为姜,但却是曾经从魏国分裂出来的一部分,延续魏国的习俗,魏国好文好雅,有许多书本上的内容连齐国现下所学,都是从魏国流传过来的。所以魏国女子不仅仅是习字还习舞,尚舞者也算是能为自己夺一大雅的名声,而在齐国,尚舞者却大多数是为了取悦人。 文颖刚说完,文灵就听到一阵鼓声,周遭顿时安静了下来。 宴席中,数名衣着暴露的女子从后台而上,手中拿着十八般乐器,不同于齐国的声乐,富有节奏,更让人心情激荡。 一个大鼓被人束着抬了上来,明光从鼓后打过来,隐隐可见一袅袅的身影在鼓中蜷着。 众人都好奇了,这是个什么舞? 不由得被吸引了注意力。 姜阜笑道,“此舞乃是我姜国最为著名的鼓中舞,对女子的身段形体要求极为苛刻,但是却又是姜国女子人人必学。莞儿跳此舞若说是姜国第二,便没有人敢称为第一。”话语说似乎十分自豪。 姜莞儿就是姜国的公主。 第481章 姜齐联姻 封鼓的明纸极薄,被光打的透亮。 几乎可见那鼓中的人影体态丰盈,可见胸脯饱满,却不显丰腴,而是十分的诱人,每一个动作都打在街拍之上,听其音见其影,却已感觉到了那鼓中的人是如何风姿,随着激烈的鼓声里头的身姿晃动的更为耀目,啪的一声,鼓破了。 一只纤细的玉足,带着修长的腿,一袭贴身的红纱,将身段的每一处都衬托的无比妖娆。 姜莞儿如今才十七,但是一声妖娆的身段已然成熟。 就像是待人采撷的蜜桃一般。 嘴上勾着妩媚的笑,眸光魅惑,在场的众人都看的目不转睛。 即使是与在此之前享用临淄第一美人之称的庄蒹葭对比起来,一个是翩若惊鸿的仙子,一个却似魅惑众生的妖精。 空气中迎面而来一股香气,似乎是女子身上散发出来的,让人心一醉,所有人都滞住了,除了宇文璟依旧自然,给文灵倒茶的太监都被吸引了注意力,滚烫的热茶不小心倒在了桌子上,反应过来又不小心打翻了茶盏。 众人被刺儿的声音惊醒才霎时回神,暗道自己失态,连忙收回目光有些局促的与同桌对望,但是却又忍不住小心的看着姜莞儿。 姜阜和姜莞儿都对这场景十分满意,而姜莞儿更是将目光投向坐的端正的宇文璟,却见宇文璟垂着眸子,面容正经,手上的酒盏遮住了自己大半个英俊的面容,眉头轻蹙,似有不满,鼻尖轻耸,但是姜莞儿看不到,只以为对方是假正经。 没有一个正常的男人能抵抗她身上的魅蛊。 “阿姐,她穿的这么少,不冷吗?这大晚上的起风了呢……”文灵回过神缩回文颖身边与文颖咬耳朵,又将眼睛小小的投在那姜国公主的胸脯上,“阿姐,这姜国公主到底是吃什么长大的?” 这姜国公主穿的是一点儿也矜持,胸前两个大团子,文灵对比起自己的真的是小巫见大巫,又看了看自家阿姐。 打了个抖,那么大,不累吗? “莞儿见过齐帝、文安王,见过太子。”姜莞儿妖娆的跪下,胸前颤了颤简直可称为波涛汹涌。 刚刚才回过神的诸大臣又都是下意识的窒息。 宇文旭也不例外。 只有宇文昊和宇文璟,无比尴尬。 宇文昊身边坐着的年韵掩了掩鼻子对宇文昊低声道,“这公主生的倒是好看,皇上都看的目不转睛。” 因为是一家子,早已习惯了互相揶揄。 宇文旭自然是听见了年韵的声音,握拳轻咳了一声。 “平身。” 众位大臣连忙左右避讳,以衣袖遮眼。 姜国公主落座,身边的婢女递过披风,披风加身,倒是遮住了什么手臂和肩膀,但是因为双手还要敞在外头,那胸前的内容是半点儿也没有盖住,姜莞儿面露傲然之色。 文灵低头看了看,耸了耸鼻尖,“阿姐,这姜国公主一来就刻意勾引皇兄呢!” 文颖抬头过去,正好见姜莞儿举杯向宇文璟敬酒,宇文璟似乎也是看着姜莞儿。 文颖倒是没有不舒服,只是有些不太敢看,低声道,“长安,别这么看。” 那姜国公主穿的就跟齐国那些秦楼楚馆的女子一般,甚至比她们还要更加张扬,文颖怕文灵学坏。 “她故意给咱们看呢,咱们为什么不看?你看看这些个大臣,都看的多精神呀!”文灵理所当然。 今日乃是特意为接风而准备,谁也没有提签订条约的事情,表面上只说愿齐国与姜国永结盟好,齐国公主和齐国太子会再次留住几日,由宇文璟负责带他们去欣赏齐国风貌。 宴席到中时,文颖低头和文灵道了两声,便让金珠跟着她去凤仪宫的净房,出来之后想着宴席一时半会儿也不会结束,便陪了老太后说了会儿话,太后正在诵经,见文颖过来,和蔼的笑了笑,“温雅不去宴席了?” “温雅陪陪奶奶,一会儿再去。”文颖扶着太后去院子里,看了看夜空。 “奶奶听说了,这一次姜国来是有意与咱们联姻,那姜国的太子与公主,不是冲着璟儿就是冲着你和长安来的。”太后到院子里,嬷嬷掌灯,坐在了凉亭中吹了吹风,“所以,若是要与姜国联盟,要么长安去姜国,要么姜国公主留下……” 文颖一怔。 太后看向文颖,老目中也是有几分明白,“齐国很久不曾与他国连过盟姻了,虽然安逸侯娶了丝萝公主,但是如今柔然自身难保,气数不高,所以齐国是不可能永远强大的。” 文颖听过。 柔然自身难保不仅仅是因为外忧,而是因为柔然的地势风沙极大,每一年都在变得更加的恶劣,前往柔然的队伍,十个有九个都会在路上遇见暴风沙尘,到了柔然,能出来的人少之又少,上一次丝萝和年时勋能够回来,就不会轻易再前往柔然。 这种劣势是无法挽救的。 所以齐国必须要找盟友,而且要扶持盟友强大。 文颖听懂了太后的意思,沉默了好一会儿,“我会劝说皇兄迎娶柔然公主。” 太后一怔,抬头看着文颖,好一会儿笑道,“你是个好孩子,但是奶奶不是这个意思,当年奶奶劝你父王娶大臣之女,你父王还因此和你奶奶闹了许久的别扭。奶奶不想你嫉恨奶奶,也不是要劝你如此,奶奶只是告诉你如今齐国的局势。天下之事分久必合合久必分,齐国也是一样的。” 文颖点点头,轻声道,“奶奶,温雅不会嫉恨奶奶,温雅喜欢皇兄,但是也知晓皇兄是太子,是未来的齐国皇帝,迎娶一个姜国公主若是能让皇兄成为一代明君,温雅愿意。” “那你呢?”太后皱了皱眉头。 文颖想了许久,缓缓道,“牺牲小我,成全大我,如同边地的将士,每一次出征抱着的都是赴死的心态守护家国,人人都不想牺牲,但是总有人会牺牲。” 太后潜心礼佛心如止水多年。 听到文颖的这番话,却陡然湿了眼眶。 因为文颖的这番话,就是当初太后的想法,坐上这个位置,总要顾全大局,要顾全大局平衡事态就要有牺牲,但是没有人愿意做牺牲的那个。” 太后笑了笑,从自己头上取下凤头簪,插进文颖的发中,“奶奶相信,没有人比温雅,更适合做这齐国的一国之母了。”说罢拍了拍文颖的手。 这种感觉,就像是找到了认同感一样。 “奶奶。”低沉沉的声音传来。 文颖吓了一跳,连忙回过头去看,宇文璟不知何时站在了门口,也不知道站了多久,文颖连忙起身怔怔的看着宇文璟,宇文璟面容平静,目光深邃的看着文颖。 “哎哟……”太后一拍脑袋起身,“时辰不早了,奶奶改歇息了。璟儿是来找温雅的吧,雅雅快去,奶奶就不打扰你们了。” “谢谢奶奶。”宇文璟轻轻的勾了勾唇,抬手牵着文颖出了凤仪宫。 “都先去宴席伺候着。”出了凤仪宫,宇文璟道。 周遭的婢女太监都退下。 宇文璟牵着文颖,安静的走在前往宴席的路上,路过的宫女太监都十分自觉的没有打扰。 文颖眉心跳了跳,皇兄,这是有话要对她说吗? “你出来的太久,长安已经受不了了。”却不想宇文璟道。 “啊……” “长安被姜国公主缠住了。”宇文璟道,“看来姜国是打定主意要与齐国联姻了。” 文颖下意识的缩紧了手,搭着眸子,皇兄这也是赞同联姻吗? 宇文璟笑了笑,“温雅没有什么要说的吗?” “那……那姜国公主……确实生的没美。”文颖犹豫道,“舞跳的也很好。” 话是如此说,声音却越来越低,在宇文璟手中的手,更是不由得蜷紧。 “小骗子。”宇文璟低低的道了一声。 文颖脸一红,下意识道,“没有。” 耳畔突然传来树枝嘎吱的声音,宇文璟目光一沉,直接掐着文颖的下颌就亲了上去。 文颖懵了一下,本以为是和从前一样,皇兄只是想亲亲她,谁知腰间大掌一拦,宇文璟直接将她压在了树干上,撬开了贝齿,叼住软舌,肆意辗转。 “……唔……”文颖惊住了,慌张的拍着宇文璟的肩膀。 狂风暴雨将柔软的柳条打的发焉儿,大掌钳制住腰肢,似乎要将她啃的一点儿都不剩下,文颖口舌发麻,疼的厉害,宇文璟都没有松口。 “疼……”文颖眼眶泛红,眼泪忍不住掉了下来,好不容易宇文璟松了口她才软软的道了一声。 是真的疼。 舌根子都要被拔出去了一样。 宇文璟又轻轻的在她眼睑上舔了一下,“知道疼就记着,下次别在说话惹我生气。” 文颖皱眉,脸上委屈,她怎么就惹皇兄生气了? 稀里哗啦踩碎了树枝的声音响起,文颖下意识看去,只看见一个红色的裙摆,惊了一惊,“皇兄,那是……” “姜莞儿。”宇文璟低沉道,眯着眼睛看着文颖,蛊惑道,“温雅,齐国与姜国联姻,你可是想让那姜国公主嫁过来?” “若……若是皇兄愿意……”文颖低低道。 “很好……”宇文璟勾了勾唇,看着文颖,“温雅那么厉害,不如温雅去同那姜国公主说?” 第482章 心思单纯 接风宴过后,宇文旭邀请姜阜与姜莞儿留在齐国几日,欣赏齐国的国貌,签订盟约的时间定在三日之后。 大使馆内,姜莞儿换了衣衫坐下,对着姜阜皱眉道,“我说那齐帝都挪不开眼睛了,那齐国太子却没有看我一眼,原来那齐国太子早就和那郡主在一起了!” 姜阜脸黑了一圈,“可是那长安公主也不是个好说话的,对我根本没有半点儿客气。” 哪里像个十四岁的单纯少女,简直像个四十岁的老人精,还是顽固不化的那种!说什么都不搭桥,他若是说什么那长安公主都是一副“我见识很多,你不要骗我”的样子。 简直就是!顽固不化! 他怎么说也是二十岁的人了,和一十四岁的小姑娘,竟然被小姑娘给鄙夷了? 姜阜忍,谁让他们要与齐国结盟呢? “莞儿,不管如何,你一定要想办法与齐国联姻,嫁到齐国。”姜阜沉声开口,“这一纸盟约说毁就毁了的,你若是能让那太子对你生出几分感情,嫁给太子,这个齐国未来的国君,咱们也能多两分保障。” “可是……”姜莞儿本来极有信心,可是昨日散宴的时候,她刻意走在宇文璟身边,虽然宇文璟是看着她,可是那眼神却十分冷静,她第一次感觉到了退缩。 “哥哥相信你!”姜阜重重的压了压姜莞儿的肩膀,目光自信,“没有人能抵过莞儿的魅力。” 姜莞儿只能点点头。 第二天宇文璟邀请姜阜去了教场看蹴鞠,姜莞儿同行,文颖和文灵自然也是要陪同的。 文灵跟在文颖身边,唏嘘道,“阿姐,咱们真要这么做啊?” 文颖点点头,“嗯。” 文灵叹了一气,“阿姐就这么放心皇兄呀,很明显那姜国公主是朝着皇兄来的。” 文颖颔首,“只有将姜国公主留在齐国,姜国才能放心确定是与我们齐国结盟。” 文灵点点头。 眼下宇文璟与姜阜已经入座,姜莞儿的位置与长安和文灵的在一侧。 姜莞儿坐下后,下意识的看了看宇文璟,却正好与那目光对上,和昨日冰冷冷的面容不同的是,今日宇文璟竟然朝着她一笑颔首。 姜莞儿愣了一愣,反应过来连忙莞尔回笑。 文颖和文灵在姜莞儿身边的一左一右的坐下,姜莞儿一怔,连忙起身行礼道,“公主,郡主。” “莞儿公主坐吧。”文颖温和的点头。 文灵凑到一边,“莞儿公主,你脸上有东西!脏了!” “啊……哪儿?”姜莞儿眉头一皱,连忙想要掏出小镜子去捣腾。 “我帮你!”文灵生出小手,姜莞儿就感觉到文灵从姜莞儿的眼皮上撤下一块透明的东西,“哎,这是什么?” 文灵一脸好奇的看着手中粉色的薄片,在抬头再看姜莞儿,“哎,莞儿公主,你的眼睛变得不一样了诶!” 姜莞儿美艳,多是因为脸上的浓妆。 姜国本就好舞,不仅仅是倒腾自己本身,还会从服装样式妆容上各种折腾,姜莞儿自己五官生的有些媚态,上了妆之后更是美艳,其中妆容功不可没。 现在眼贴被文灵扯掉,姜莞儿懵了一下,看见文灵手上的“脏东西”后,整个人都不好了。 “谢……谢公主了……”姜莞儿抽搐着嘴角。 果然和兄长说的一样!是个不可爱的孩子! “那只眼睛上也有!”文灵眨了眨眼,“要不要我也帮你拿下来?” “不……不用了……”姜莞儿连忙往后一躲。 “哦……”文灵只能缩回手无所谓的耸耸肩。 姜莞儿想着自己脸上的妆容,才忍着没有将情绪崩裂。 “姜公主不喜欢看蹴鞠吗?”文颖轻声道。 姜莞儿转过头看了一眼,只见文颖目光清澈,心下已有几番思量。 其实这郡主和太子在一起又如何? 看起来就是个好欺负的。 反倒是那长安公主若是真的去了姜国,才是个不好招惹了,指不定姜国上下都得供着她。 姜莞儿抬头又扫了一眼宇文璟,发现他似乎也望着这里,俊朗的面容上,深邃的目光竟然有些吸引人,姜莞儿连忙转过头,看着文颖,镇定自若道,“还好,在姜国很少有人蹴鞠,所以也算看个新鲜。” 说这话的时候,姜莞儿不由得打直了脊背,那种感觉就像是始终有人在看着她一样。 “我是不喜欢看的,若是姜公主有兴致,明日我们可一同去戏院看戏。”温雅想了想,主动牵过姜莞儿的手。 姜莞儿心头大大警惕起来,想了一想还是道,“好。” 文灵睁着眼睛一直看着文颖和姜莞儿。 姜莞儿摸不清楚,内心无比忐忑。 谁知道第二天姜莞儿下午去同文颖赴约的时候,竟然看见了宇文璟。 姜莞儿目光一变,连忙整理了自己的衣衫,突然有些懊恼。 齐国国风虽然还算开明,但是比起魏土那是差远了,姜国更是如此,所以姜莞儿到了这里之后,发现齐国的女子和她对比起来,简直像是一个一个把自己包的跟大粽子似的,她就想太子不看她是不是因为觉得她太过于轻浮了?所以映照着齐国的风俗,将衣衫穿的多了两层,不再像接风日那般张扬。 但是没想到今天去戏院看戏,太子竟然会来。 “莞儿参见太子。”姜莞儿低下头行礼。 宇文璟点头,目光不移的看着她,“公主请。” “温雅说今日邀请了公主去戏院看戏,皇兄便向皇叔请了假,陪温雅一同去看戏,公主不介意吧。”文颖笑了笑,感情的目光单纯无害,姜莞儿心头又是一跳。 太子是听到郡主说要陪她去看戏,才告假出宫的? 这么一想,姜莞儿脸上笑的更是明媚,“莞儿自然是不介意。” 也是。 她身上可是种过魅蛊的,只要不是未开蒙化的稚童,和六十岁以上已无精力的老叟,没有哪个正常的男人可以抵住魅蛊的诱惑。 姜国原本生于魏土,属于魏国一类。 但是魏国最喜欢用啥来联盟呢。 送美人! 因为魏国国主自己就喜欢美人,所以他也觉得别人会喜欢美人,所以他就搜罗一大批的美人,送这里送那里,当然最好的是留给自己。 而姜莞儿一开始,自然是为了魏国国主专门备下的,所以从小就种了魅蛊,又自小学习惑人的舞姿和姿态,不得不说当看着姜王宫里的侍卫男人,没有一个不臣服在自己的魅力之下时,姜莞儿是得意的,包括这来的一路上也是如此,姜莞儿没有收到过打击。 只是后来姜王接杆自立为王,用不着将姜莞儿送给魏国国主,所以姜莞儿就一直留在姜国等待合适的时机。 三人带着几个侍卫进了戏院看戏,文颖倒是一路上同姜莞儿说了一些话,姜莞儿都是高亮着声音应和着,一边斜眼看了宇文璟,一直到看完了戏,三人一同在外用了晚膳,宇文璟不得不回宫,姜莞儿要回使馆,文颖便主动邀请姜莞儿去散步。 姜莞儿正好看见一妇人悠闲的抱着一只猫,坐在摇椅上,守在自家门口,夕阳西下无比惬意。 姜莞儿看着齐国的夜景,颇有些感慨道,“早听闻齐国平乐,如今俨然已有路不拾遗之态,今日一见果然如此。” 强大是真的好,能震慑众国,又能让自己的百姓心安。 在姜国因为常年的战乱,虽然与晋国对战以守为主,但是却因此而导致百姓人心惶惶,根本无法露出如此惬意的表情,他们只会担心,今年的税收会不会又增加,朝廷会不会再次征兵。 所以姜莞儿种下魅蛊之后,她一生学习的生涯中,便只有一个伟大的任务。 不管是送给魏帝还是与齐国联姻,她都要为姜国谋福利,或兵或粮草或钱财,所以她要成为一个最有魅力的女人,倾倒众男,吹男人的耳边枕风。 “姜公主喜欢齐国?”文颖轻声道。 “自然。”姜莞儿点头,“人人都想国泰民安,安居乐业。” 文颖笑了一笑,“姜公主既然喜欢齐国,何不留在齐国呢?” “我……”姜莞儿正想说,刚出了一个字就意识到什么,心头一跳。 这意思,是她想的那个意思吗? “若是有机会,莞儿自然也想留在齐国。”姜莞儿轻声道,“只是可惜莞儿家国正在遭难,莞儿不能袖手旁观。” 文颖想了一想缓缓道,“皇兄说,纸上盟约太过于寡淡,只是齐国公主只有一个长安,是不能远嫁的,不如姜公主嫁过至齐国?” 姜莞儿心头怦怦的跳了起来,难道齐国也是这么想的? 真的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现在太子看样子是已经对她感了兴趣,只要她嫁给齐国太子,她就一定能够蛊惑到太子的心! 表面上,姜莞儿含蓄的笑道,“此番莞儿是陪哥哥来见识齐国风貌,开开眼界的同时,也是向齐国学习。莞儿,喜欢齐国,但是此事还是要问过哥哥的意思。” 总不能跳起来表明她想嫁!特别想嫁吧! “皇兄说,若是公主和太子愿意,明日签订盟约之时皇兄会主动提及,届时姜太子只需要应下便可。”文颖轻声道。 姜莞儿听到文颖如此说,心里荡漾了。 “莞儿今日回家就向皇兄说明。”姜莞儿勾唇一笑。 要知道现在整个姜国都恨不得把她送出来,她来了就没想过回去的! 文颖不知道怎么的,心里突然就有些过意不去了。 那就是这姜国公主,其实……也挺单纯……虽然看起来像是个会蛊惑人的妖精…… 回到王府后,文灵蹦蹦跳跳的冲了过来,“阿姐!怎么样!骗到了吗?” 文颖眨了眨眼,“骗是骗到了……但是……” “嗯?”文灵好奇。 文颖皱眉道,“长安……这样会不会不太好……那姜国公主心思似乎不坏,她很容易就相信了我的话。” 在文颖心里,她已经够笨了,能够被她骗到的人,一定比她还笨。 文灵很认真的说,“阿姐!那姜国公主看起来就不简单!你看着,若是她留在了齐国,指不定怎么找你麻烦呢!” 对,若是那公主知道,留在齐国不是嫁给皇兄,而是嫁给都可以做她爹的皇叔,那公主肯定会来找阿姐麻烦! 第483章 她的任务 小÷说◎网 】,♂小÷说◎网 】, 盟约签订结束的当日下午,姜阜回了使馆后将消息告诉姜莞儿,姜莞儿果然按捺不住,当即便要求到王府觐见文颖。 “阿姐!你走错了!你要是走这里,这几颗子儿就全被我吃了!” “啊……”文颖一惊,愣愣道,“那我应该走哪儿。” “当然是走这儿了!” 文灵正在文颖的院子里强拉着文颖下棋。 文颖原本一窍不通的棋艺,在文灵闲着没事儿的拨弄下,竟然也提高了那么一点儿。 现在听到来人的汇报,文灵耸了耸鼻尖,继续替文颖纠正错子儿。 “阿姐!我就说那姜国公主肯定会来找麻烦的!现在人都打到家门口了!” 金珠和银珠听后一笑,“公主,这又不是打仗,哪儿能这般说?” 文灵撇撇嘴,“反正都是不怀好意。” “长安,我总觉得这件事情咱们做的不太对。”文颖轻声道,“也许她不是来找麻烦的,咱们或许先入为主了呢?” 文灵心思多,和文颖不一样的是。 文颖老是觉得可能自己把别人都想坏了,而文灵却宁愿自己把别人想的不够坏,俗话说得好有备无患,先做好最坏的打算再说。 “行,阿姐我陪着你!那姜国公主若是找你麻烦,我必定说的她哑口无言。”文灵小脸挤成一团,一副时刻准备战斗的模样。 文颖无奈的点点头,转头对金珠道,“还请姜国公主进来。” 姜莞儿一路绷着脸,忍了又忍,但是到底是有公主的仪态佯装着。 婢女将她带进了文颖的院子里,就看见温雅郡主和长安公主都平静的还在下棋,温雅郡主目光干净眉目温和,长安公主也是眼睛灵动,一静一动,看起来竟然有种岁月温好的感觉,让姜莞儿皱了皱眉头。 在姜莞儿的记忆里,从来没有这样的景象。 她从出生开始姜王后就让她习舞,教她装扮自己,教她对着镜子一颦一笑,皆是魅惑之术。 告诉她,女人,最大的快乐就是征服男人,让男人臣服在自己的裙摆下,甘心为自己奉献一切。 她作为姜国公主,一定要让自己成为一个能征服一切男人的女人。 姜王后会不停的找人来试探她,试探她到底有几分把握,能让男人迷醉。 久而久之,姜莞儿的成就感就来自于,男人眼中对她的渴望欲望。 姜莞儿没有姐妹,所以从小与姜莞儿陪伴的就是舞娘,妆娘,还有姜王后的教诲。就算是姜莞儿唯一的兄长姜阜姜太子,与姜莞儿每次见面,第一句话总是夸赞,“皇妹比起前两日更漂亮了。” 就像是文颖猜测的那样。 姜莞儿从出现的那一刻,所表露出来的媚态,和她的一颦一笑都足够的风尘与魅惑,看起来像是一个十足的坏女人。 也正因为姜莞儿身上所穿的衣衫和她散发出来的蛊惑人心的气息,让人忽略了姜莞儿眼中其实并没有心计深沉的复杂。人总是很喜欢先入为主的以面观人,姜莞儿所穿的衣衫,对齐国来说隐隐有些风尘气息,但是在姜国却极为正常,姜莞儿因为一直被姜王后如此培养,心目中自己人生的第一主要任务就是勾引男人,所以卖弄风骚是她的基本操作,在正常女子眼里,她便是心机复杂的不怎么良家的女子。 说实话,这一次到齐国还是姜莞儿第一次真正的实践,接风宴上的那一天,几乎除了太子宇文璟,别的男人都会对她露出惊艳之色,姜莞儿只是深刻觉得自己母后所说的,女人靠征服男人来得到自己想要一切这句话不是没有道理的。 现在姜莞儿来找文颖,自然也是因为宇文璟的原因。 齐国郡主年过半百便要禅位,宇文旭在位的时间已经不多,正好宇文璟年满二十,宇文旭便要禅位。 所以姜莞儿此番来的目的便是魅惑宇文璟。 对比起一个年纪比她的父亲还要大的男人,姜莞儿自然更愿意嫁给同她年岁相当的齐国太子。 从前被姜王后带来让姜莞儿施展魅惑的男子,大都是年轻力壮没有成婚的男子,所以对于姜莞儿这样不遗余力的卖弄自己风情与柔媚身段的女子自然无法抵抗,是以姜莞儿从来都没有遭遇过明确的拒绝,加上姜莞儿知晓自己身体里中过魅蛊,魅蛊的魅力姜莞儿是知道的,就犹如如今的姜王只娶了姜王后一人是一样的。 姜王后说什么是什么,一生只有两个孩子,姜王也从未嫌弃过姜王后。 昨日宇文璟的出现,加上文颖含糊不清的说辞,姜莞儿理所应当的以为自己成功的魅惑了宇文璟,宇文璟只是看起来正经,谁知道今日结盟条约签订下来,姜阜却告诉她,她要嫁的是齐帝,姜莞儿心里顿时就一个感觉。 一定是哪里弄错了! 所以她就来找文颖了。 现下看见的这一幕,不得不说,姜莞儿觉得心好像有些凉,也许是因为她没有姐妹的关系? “莞儿见过公主、郡主。”今日姜莞儿依旧是一身鲜亮的红衣,就算入乡随俗穿的是齐国的衣衫,但是也习惯性的挑了高亮色,上了浓妆,五官看起来依旧妖媚,但是却没有了在宴席上跳舞的那一日让人失神了,大略媚态就是如此,第一次见时妖娆,但是一旦褪去了第一眼见时的浓烈妆容与衣衫的对比,那种魅惑就会直线降低,何况今日已经不是第三次见了。 文颖连忙邀姜莞儿上座,又奉了点心和茶水。 “公主今个时辰来此,可是有何要事?” 姜莞儿坐下后,轻咳道,“今日签订盟约,但是皇兄所说之事,好像是有误会。” “哎,突然想起来,若是以后姜公主嫁入皇宫,我也要称公主一声姨母娘娘了。”文灵脆生生的开口,直接戳破姜莞儿所谓的误会,告诉她这就是真相,“姜公主难道不喜欢齐国吗?长安以为,齐国将与姜国结盟,齐国愿意遵守一纸盟约,只是姜国送公主过来联姻,难道不是为了确保齐姜结盟吗?” 文灵一字一句说的十分有道理,姜莞儿自己都差点儿信了。 “可……可是……”姜莞儿皱紧了眉头,“我要嫁的是太子。” 太子那样的,才应该是她的夫君啊! 文颖倒是面容平静,文灵却用一种“你在做梦!”的表情看着姜莞儿。 “姜公主,皇兄不会纳妃嫔的,明年皇兄和阿姐就要大婚了,阿姐会是皇兄唯一的太子妃。”文灵眨眼,看着文颖,“阿姐!我就说你不要那么大方,皇兄政务繁忙,没空应付一群女人的!” 文颖抿紧了唇,看着姜莞儿的眼神依旧清冽。 姜莞儿眼底闪过半刻迷茫,好一会儿又坚定道,“莞儿是要嫁给璟太子的!” 文灵突然有些信了自家阿姐的话,那就是这个姜国公主有点儿蠢。 “姜公主来此之前就应该知道,联姻只是为了在盟约上更加一层,确保结盟的顺利,至于姜公主嫁给谁并不重要,若是姜公主不愿意,今日结盟之时就该拒绝,若是姜国执意是将姜公主嫁给我皇兄,那么今日姜太子应当会拒绝提议才是。”文灵朗声道。 今日姜阜拒绝了吗? 当然是没有。 对方已经很明确了姜太子不会进行联姻,他也娶不走长安公主,那能怎么办? 把姜莞儿带出来,当然没有再把姜莞儿带回去的道理。 “难道你皇兄没有告诉你?”文灵皱眉道,“你该不会是有个假皇兄吧!” 姜莞儿反应过来,她根本就没有谈判的余地,本来她来的时候,父王母后就嘱咐了她,一定要留在姜国确保结盟成功。 “可是……皇兄说过,莞儿的任务是嫁给璟太子!”姜莞儿始终不能接受,若是没有一开始的任务就好,没有看过年轻俊朗的太子,她嫁给谁都行,只要能确保姜国的平安,可是从十八岁的少年陡然变成四十八岁的老男人,姜莞儿内心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能嫁给年轻的谁愿意嫁给老的! 但是她没有选择。 文灵:“任务?” 文颖:“任务?” 姐妹俩异口同声,有些奇怪的看着姜莞儿。 说实话,姜阜带着姜莞儿来的时候,她们就觉得有些奇怪了,就算是谈好了要联姻,正常情况下,也会是姜莞儿留在姜国,确认两国联盟以联姻形式,并且是姜国公主出嫁,才是正常礼节,可是姜太子上赶着把姜莞儿送过来,倒是显得姜莞儿廉价了。 姜莞儿反应过来,自己跟本没有选择的余地,从她出生开始,父王母后乃至皇兄就告诉她,她的存在是为了姜国牺牲,要魅惑魏帝,只是后来各地藩王自立后,魏帝不再是她的任务,到如今才变成了齐国,所以她存在的目标只有一个,那就是把自己送出去,达到自己的价值。 但是这样的话她没必要说。 想了想,脸上又下意识扬起了魅惑的笑容,对文灵和长安娇笑道,“是莞儿愚昧了,多谢公主和郡主提点,今日是莞儿打扰了。” 姜莞儿来了又走了,虽然表面上看上去依旧是哪个走路姿态妖娆,笑的魅惑的姜国公主,却总觉得缺了点什么。 文灵外头道,“阿姐,你有没有觉得这个姜国公主,很奇怪。” 嗯,一看生魅,二看娇媚,三再看,居然有些傻里傻气的! 文颖点点头,“是有一点。” 昨天聊天的时候就隐隐感觉到了。 “什么样的父母,兄长,会给自己的女儿妹妹,下这样的任务?”文灵歪头疑惑道。 “长安聪慧,还有事情能让长安都想不通不成?”年韵听说姜国公主过来,按照公主的身份自然是用不着她亲自接待,本想过来看看自己的大女儿和小女儿是怎么对待姜国公主的,反倒是听到了这样的一番对话。 第484章 姜阜身亡 小÷说◎网】,♂小÷说◎网】, “娘!” 文灵和文颖反应过来,看着自家娘亲,纷纷起身。 “娘听说姜国公主过来了,所以想看看娘的女儿,是怎么与姜国公主交渉的。”年韵坐到了榻上,文颖和文灵很自然的就围了过去。 年韵一左一右,目光无比慈爱。 “娘知道什么隐情吗?”文灵好奇道,“那姜国公主确实有点儿傻来着,而且女儿觉得奇怪的是,怎么会有父母巴巴的将自己的女儿,赶着送出来?女儿知晓,那姜王也不是个多子的,就只有一个姜太子,和一个姜国公主。” 像是年韵。 哪怕国难当头,年韵会舍得轻易送文灵去联姻吗? 不会。 就算被局势所迫,齐国不得不与他国联盟,让文灵去联姻,年韵也会为文灵准备体面的嫁妆,要给文灵足够的尊严与底气,让她堂堂正正的嫁过去,绝对不会像现在这般,紧巴巴的就将她送过去。 年韵眯了眯眼,摸着文灵的头,“娘也不知道,之前魏土传来消息,如今魏国中的杨鲁两国结盟与魏交战,晋国和姜国也在交战,而且最为弱势,姜国一直只守不攻,晋国一直不停,这件事情就很奇怪,起因说是因为晋国的大皇子准太子,在姜国始终下落不明,可若是因为这个原因而一直开战,损耗晋国兵力,怎么都说不过去。而且很奇怪的是,晋国的兵力一直在消耗,但是姜国的兵力却有所增加。” 这种消息,也是齐国在选择了姜国之后,插了暗线在姜国明察暗访,观察了许久才得出的结论。 虽然说是姜国一直在征兵,但是总觉得哪里有些奇怪。 文灵耸了耸鼻尖,“那公主好香啊,都走了这么久了,她身上的味道还在这里。” 文颖点点头,“娘,前天那姜国公主在晚宴上跳舞的时候,温雅也闻到了那公主身上的香味,当时还忍不住走了神儿。” 年韵拧了拧眉头,“娘也闻见了,想来这香是有什么来头的。” 晚宴当日,就是因为姜国公主破鼓而出的一刹那带出的一股异香,让在场的所有人都为之愣神,若说男子是被舞姿以及姜国公主的身段所迷,可宫女都是如此,那未免有些不太正常。 不过年韵不知道,文灵和文颖更不知道。 姜莞儿入宫已成定局,至少齐国与姜国的表面盟约是结缔了。 姜莞儿回到使馆后,姜阜却是一脸的不耐烦,“莞儿,既然齐国已经同意联姻,说明这份盟约已经生效,若是我姜国出事,齐国必然不会坐视不管,目的已经达到你又何必再去问那郡主?” 姜阜看着姜莞儿的脸,眼神有些复杂,好不容易才忍住别过头。 姜莞儿皱了皱眉头,脑海中却是想到了自己下午去文安王府的时候所见的画面,不得不说温雅郡主和长安公主的姐妹感情很好,是她在姜国皇宫中的时候从来没有见过的。 “莞儿,三日后皇兄就会带着盟约回姜国,届时你的嫁妆会送过来,齐国虽是以武开国,却是以礼治国,你留在齐国,齐帝不会苛待于你,哥哥打听过了,齐帝虽然年老,但是他不好女色,你嫁给了他若是能得他欢喜,也许还能另辟蹊路。” 姜莞儿抬头看着姜阜,姜阜背对着她,原本他来的时候就知道娶走齐国公主的几率并不大,但是他也试了一试,没想到齐国公主不好交渉。他想着接近温雅郡主也是可以,没想到温雅郡主和璟太子竟然已经在一起,那么将莞儿留下也算是完成了任务。 “皇兄?”姜莞儿想了一想,问了一句。 “嗯?” “莞儿想和皇兄下棋。”姜莞儿道,若是有人能仔细一看,姜莞儿脸上虽然带着妖媚的妆容,但是眼神中看着姜阜的时候,居然是称得上是单纯。 “下棋?你会?”姜阜皱了皱眉头。 姜莞儿勾唇一笑,长年累月的学习中,不由自主的就带了那么一丝魅惑气息。 姜阜心头跳了跳,还好他也是种过蛊的人,所以对这魅蛊能有所抵抗。 “我背着母后偷偷学过。”姜莞儿笑了一笑,“今天我去王府的时候,看见那长安公主和温雅郡主在下棋,皇兄你历来政忙,我们兄妹二人聚少离多,若是母后能多生个妹妹,我们也可以一起下棋了。” 姜阜手微微动了动,好一会儿还是道,“皇兄还有事要忙,你今日出去了,沐浴休息一番,早些歇息吧。” “好……” 姜莞儿也只能如此道。 倒是没有什么不对,数年来皇兄都是如此忙碌。 不过从前在姜国皇兄是要处理政务,只是如今身在齐国,皇兄是还有什么要紧事吗? 但是姜莞儿也习惯了,从前姜阜一直都是政务忙碌的,在齐国女子不参政不多事也是正常的,像母后所说的,女子只需要收拢男子的心,蛊惑自己需要蛊惑的男人就成了。 不过姜莞儿又有些疑惑,如果她要嫁给齐帝,那她的任务目标是不是就变成了齐帝? 姜莞儿回想了一下宇文旭的面容,当日宴席上她看过一眼。 如今齐帝已经四十有八,但是看起来并不显老,而且还可以说是英俊,至少比起当时在场那些脸上沟壑丛生的老臣要好看许多,在姜国她也见过几个四十多岁的大臣,很多都已经秃顶了呢! 姜阜回到了自己房间,房间里一名使臣等着。 “太子,只要齐国确定与姜国联盟,将盟约带回姜国,等日后姜晋合国,我姜国就能作为主导,太子功不可没。”使臣颔首,总算放下了心来。 姜阜一笑,“那是!顾凛消失了这么多年,这一次他想赢过我,那是不可能的。” 只是没想到有时候运气就是这么不佳。 第三日姜阜带着使臣离开了齐国,留了姜莞儿一个人在使馆,准备着日子,等姜国的嫁妆到了之后,便抬入后宫当中,与此同时,朝堂上也放出了消息,明年开春,太子将会与温雅郡主大婚,众人瞬间明白了,回家让自家女儿歇了歇心思。 文安王一生只娶一妻,太子是文安王的儿子,娶的又是文安王自小养在膝下的养女,文安王后会让她委屈吗? 那自然是不会,至少在太子还没登基之前,东宫是不可能开放的,没看见姜国来的年轻公主都要嫁给皇上吗?太子?那是不可能的! 不过宇文旭的后宫那就是个摆设大家都是知道的。 经过一系列的事情之后,宇文旭已经不在乐意宠幸后宫妃嫔,倒是有几个侍寝宫女,但都是没有什么身份的,也算是变相的平衡了后宫,反正谁家女儿嫁进来都是守活寡,没有人能吹耳边风,你们看着办吧。 姜阜离开的第六天,宫内将织好了的凤袍锦缎送到了文安王府,文颖便准备开始着手绣制嫁衣,年韵开始盘算着嫁妆,不过也没啥好盘算的,只是要走个过场,东西要从文安王府出去,绕城一圈,抬入皇宫,所以至少也是十里红妆,让临淄的百姓看个新鲜。 没想到正午文颖刚接过料子摸了摸,突然就听到窗户发出轻微的碰撞声,一瞬间,文颖好像晕了那么一下。 但是也只是短短的那么一瞬间。 “刚才,你们有感觉到了吗?” 文颖抬头问。 金珠和银珠回过神来,摇摇头。 文颖便以为是自己的错觉。 没想到第二天一大早宫中就传来了消息。 “姜国太子死了!” 文颖和文灵听到消息都惊了一跳,“死了?” “是,姜国太子刚出齐国国境,正好遇见暴雨和地龙翻身,被泥石流压住了,无一人生还,尸骨不存。”来人道,“王后说这个消息,要通知姜国公主,盟约书已经在路上损毁。如今姜国公主还在使馆住着,公主和郡主与那姜国公主年岁相当,莫不如公主和郡主前去与那姜国公主交渉?” 宇文旭是可以召姜国公主进宫交渉的,但是宇文旭也很难面对一个和自己的侄女一样大的女子还要嫁入皇宫,那种感觉会很怪异,他不好美色多年了。而且这次还要很明显的告诉对方,对方的哥哥死了,要告诉对方要不要再派人前往姜国交渉,重新签订结盟条约,看现在的情况,这个姜国公主很明显就是一枚棋子,她无法代表姜国再次来人签订盟约书。 直觉告诉宇文旭,姜国太子的死会引起很大的变动。 文灵显然很喜欢这样的事情,忙不迭的就去拽文颖去使馆找那姜国公主。 路上的时候文灵对文颖道,“阿姐,我总觉得那姜国太子对姜国公主的态度很奇怪。” “哪里奇怪?”文颖问。 “接风宴的那一天,那姜国太子看那姜国公主的目光,不像是兄长看自己的妹妹,反而像是一个商人摆出了自己的货物。”文灵眨眼,“说实话,要是有一天皇兄把我这样拿出去显摆,我能打死皇兄。” 文颖忍不住噗嗤一笑,“长安,皇兄不会这样做的。” 到了使馆,却听到使馆的侍卫说,姜国公主不在使馆,而是带着婢女上街了。 第485章 公主失踪 要说这姜国太子死的是真的不凑巧。 这次地龙翻身的影响并不大,只是恰逢夏季暴雨,在途中姜国太子选择了一村落而息,那村落附近的山被村民砍伐了个尽,又临近溃堤河边,晚上大家都没有防备,是以一众村落都被掩埋了。 只是那是姜国太子已经进入姜国境内,这等大的天灾,还真的无法压到人祸之上,只能说姜国气运不佳。 姜阜走之前,给姜莞儿留了两个婢女,使馆内一贯有侍卫看守,只是姜莞儿不曾出过姜国皇宫,如今姜阜走了,姜莞儿自己已经不在仅仅是留在使馆在,自然是想出去走走看看。 “公主是去了何处?”等了一会儿姜莞儿也没有回来,使馆内守着的侍卫游戏紧张。 “公主说从未出过宫,所以要出去好好看看。”侍卫低头道。 “阿姐,没看出来,这姜公主也是个贪玩儿的。”文灵和文颖在使馆等了一会儿,文灵皱眉,“你们难道没有派人跟着姜公主吗?” “派了……可是姜公主中午寻了个酒楼用膳,侍卫们便在下面等着,等了两个时辰发现,姜公主早已经用完膳走了,所以……”侍卫回,说罢跪下,“但是属下们已经在找了!” 文灵和文颖一听,面色当即就变了。 “此事怎得不早说?” 难得的,文颖的小脸上也多了两分凝重。 不管怎么样,姜莞儿也是姜国公主,就算姜国将她视为弃子,齐国也不能让她轻易出事。 “属下……属下……”侍卫支支吾吾。 文灵皱紧了眉头,“看来这使馆许久不曾住人,所以你们都懈怠了,这里的侍卫总管呢?” “属下知罪,已经派人去寻姜国公主了,一有消息马上就会汇报!”侍卫满头大汗,“还请公主降罪,是属下失职。” “还不快去。”文颖蹙眉道。 “是。”那侍卫颔首,自己也出发去跟着。 齐国的国貌一直良好,临淄作为国都更是如此,虽说没有路不拾遗的夜态,但是也所差不多,只是人心难测,谁会知道发生什么。 两个时辰前姜莞儿带着婢女玉儿东逛西逛,却是好奇的一脸多碰碰西摸摸,“咱们姜国的国都,也是这般吗?” “咱们姜国可没有这么平和呢?”玉儿道,“咱们姜国早上是最热闹的时候,下午最热,所以没人,天比齐国暗的快,所以晚上更没有人。” “哦……” 姜莞儿脸上还画着浓妆,身上带着蛊惑人心的香味。 路过的小摊贩都不由自主的看着姜莞儿,长大了眼睛呆呆的望着她。 姜莞儿得意的笑了笑,果然像母后说的,天下男人一般模样,没有男人能经得起魅蛊的诱惑。 这么想着,姜莞儿又不由自主的撩了撩头发,朝着小摊贩莞儿一笑,“这个,多少银子?” 小摊贩顿时跟失了魂一样,“不……不要银子,姑娘……送送你了……” “真的?”姜莞儿眼睛一亮,还真有男人被蛊惑了巴巴的就把东西送上来了。 姜莞儿这一笑,那小摊贩竟然觉得比刚才还好看几分。 连忙道,“不值钱的小玩意儿,姑娘拿去吧……” “那就谢了!”姜莞儿没有半点儿客气的收罗了竹蜻蜓,对着小摊贩又抛了个媚眼,小摊贩就开始傻笑。 “公主,这样会不会不太好?”玉儿道。 “有什么不好,东西是他心甘情愿送的!”姜莞儿一脸的美滋滋,“我从来没玩儿过这东西呢。” “在咱们姜国也是有的。”玉儿道,“是小孩子玩儿的。” 姜莞儿听后皱了皱眉头,随即便将手里的竹蜻蜓丢给了玉儿,冷艳道,“给你玩。” “多谢公主。”玉儿笑了笑,将竹蜻蜓收市后,转过头却发现有眼熟的侍卫正站在摊位前,给那小贩银子。 玉儿道,“公主,有侍卫跟着咱们呢。” 姜莞儿转过头一看,发现几个跟着自己的侍卫,朝着侍卫勾唇一笑。 “跟着就跟着吧,那是保护咱们呢。”姜莞儿一笑,摸着肚子,“有些饿了,还有在外面不要叫我公主,母后说了不要暴露身份,否则我要是出了事,姜国可没有第二个公主再送到齐国来联姻了。” “是,小姐。”玉儿道,“这里有个酒楼,公……小姐不是饿了吗,咱们进去吃些东西吧。” “行。”姜莞儿笑了一笑。 二人进了客栈,客栈百姓众多,侍卫进去太过于拥挤,便在门口守着。 姜莞儿一落座,便遭受了众多目光,当然大部分是来自男子,邻座的两个络腮胡的更是毫不犹豫的打量姜莞儿。 姜莞儿笑的无比张扬。 “公……小姐,咱们要不要换个包间。”玉儿觉得有些不妥,这里吃饭的大都是男子,鲜少有女子。 姜莞儿眨眼,“换,为什么要换?” “这里风气和咱们那儿有些不同,这里都是男子,公……小姐您马上就要嫁人了,咱们要注意一些。” 母后说过,这些男人都是可以睡服的,只要能睡服他们,你要什么他们都能给你,虽然她如今嫁的不是齐国太子,而是齐帝,可是她毕竟还没有正式嫁过去。在姜莞儿的意识里,进宫是一样的,无论是齐国的皇宫还是姜国的皇宫,那都是一个进去了就出不来的地方。 进了宫,她要继续学习跳舞,妆容,蛊惑男人。 只是之前以为的璟太子,现在变成了齐帝,但是目的和任务是一样的。 “等哥哥带来了我的嫁妆,我才会正式……嫁人……”姜莞儿想着,如今确认要联姻了,她只需要在使馆里等着姜国再来人,这一来一去约莫要两个月左右,至少这两个月的时间里,她是在宫外的,是自由的,“也不知道哥哥有没有到姜国。” 姜莞儿说着,嘴角下敛,被画的极为妩媚的妆容,竟然在这一刻多了一丝哀意。 刚说完没多久,店小二就将点好的菜端了上来。 恰好有一盘儿菜是烟熏的肠。 “这是什么?”姜莞儿看的好奇。 “是肠儿。”店小二介绍道。 姜莞儿好奇的夹起了一根。 “姑娘不是咱们这儿的人吧,在咱们齐国吃不完的肉剁碎了腌入味儿,灌进猪肠儿里,风干,能放很久再拿出来吃也是一等的美味。”店小二讪笑道,眼神儿却不由自主的往玉儿身上一看。 姜莞儿虽然入乡随俗,衣衫穿的规整了些,可是玉儿身上的衣衫还是姜国的衣饰,齐国的衣衫是掩襟交领,而姜国却是齐胸的长裙,所以从上往下,可以看见玉儿胸前的景色,那店小二看了一眼,邻桌的几个男人也都忍不住多瞟了几眼。 玉儿也是习以为常。 姜莞儿夹了肠,伸出小舌舔了一口。 也就是这么一个动作,却让在场的所有男人都下腹一紧,忍不住滚了滚喉。 姜莞儿是被姜王后调教养大的,无论是从舞姿还是从动作乃至于男女之间的情事上,都是为了伺候男人而专门准备的,但是姜莞儿自己却不知,姜王后只是告诉她,这样的动作,可以让男人更喜欢。 姜莞儿本就吸引人的眼球,现下又吃了个肠儿,本来就飘飘欲仙的心思,现在更是让人忍不住生出了恶念。 姜莞儿慢条斯理的吃完了一顿饭,拿着手帕擦了擦樱桃小口,看见众人的目光,又忍不住一笑。 随手将帕子丢在了桌上,准备离开却被两个魁梧的络腮胡男子挡住了去路。 “姑娘,那边有位公子,请姑娘过去坐坐。” 姜莞儿皱了皱眉头,“谁?” “那边那位公子,咱们也不认识,不过他给了咱们银子说是姑娘的熟人,让姑娘去见他……”姜莞儿皱眉想了一想,好一会儿眼睛一亮,“难道是凛哥哥?” 但是看着两个大男人,姜莞儿皱紧了眉头,玉儿紧张道,“小姐,顾公子,不大可能在这里。” 不知道为什么,玉儿总觉得这两个人不像是好人。 姜莞儿抬头看着其中一名男子,问道,“那男子是不是一身青衣?” “是!那公子生的俊朗!”男子点头。 姜莞儿一听,眉眼都笑开了,“肯定是凛哥哥!快,带我去找凛哥哥!” “是,姑娘随我们来!” 玉儿连忙紧张的跟了上去。 没想到刚出客栈的后院门,姜莞儿还没来得及问,后劲间就一痛,整个人栽倒在了络腮胡的怀中。 文灵和文颖回了文安王府,将此事告知了年韵和宇文昊,到了晚上才等到侍卫的汇报,“王上,只找到了姜公主的婢女,玉儿的下落。” “人呢?”宇文昊皱眉。 “姜公主的婢女……”侍卫跪下,“已经死了。” 而且死状惨烈,死的时候衣不蔽体,周身上下都是青痕,死的时候眼睛睁的老大。 众人一听,整个人都不好了。 “姜公主身上的香味乃是蛊香,无法掩盖,这样也不好寻?”年韵皱眉。 “寻了,但是到了一处院子后,狗就不走了。”侍卫皱眉道,“姜公主身上的香味谁都能闻见,对方若是用浓烈一些的东西遮掩,狗也是闻不见的。” 文灵想了一想,“莫不如让猫宝来试一试?” 老虎的鼻子可比狗鼻子要灵敏的多。 其实猫的鼻子也是灵敏的,但是大多数猫都不听使唤。 第486章 老夫少妻 夜半三更,临淄夜里静悄悄。 小小的身影拖拽着大老虎,将姜莞儿的衣衫盖在猫宝的头上,“猫宝,养虎千日用虎一时,今日就靠你了!” 晚上的时候,夜市的摊子已经收了,夜里有风,文灵穿着披风将自己裹成了一团,文颖不放心,跟着文灵出来,带着数名侍卫。 宇文璟牵着文颖,脚步慢了两步,单独对文颖轻声道,“今晚皇叔也出宫了。” 文颖微微眨眼,“皇叔出宫了?” 自然说的是宇文旭。 “嗯……”宇文璟点头。 “可是……皇叔不在王府呀……”文颖蹙眉,晚上她没在王府中看见皇叔来着。 “皇叔有要事在身?”文颖抬头望着宇文璟,“皇叔去哪儿了?” 宇文璟缓缓吐了两个字,“花楼。” 文颖脸一红没有再说话。 “你害羞什么?”宇文璟轻笑。 “那等地方,不是好地方。”文颖声音软糯。 风吹过,气温有些低,文颖缩了缩脖子,宇文璟见状,将帽子给她拉上,帽子有些大,遮住了文颖大半张脸。 文颖连忙将帽子理了理,“看不见路了。” 后面的侍卫道,“太子郡主,我们来吧,天色晚了。” 宇文璟笑了笑,“不用,长安想出来玩玩儿。” “皇兄!你是不是又说我坏话呢!”远处的文灵吼了一声,在安静的街道上分外张扬。 没等宇文璟开口,就听到旁边的宅子里传来一声怒吼,“谁啊!大半夜的还让不让人睡觉了!” 文灵连忙闭嘴。 猫宝晃晃悠悠的竟然在大马路上逛了一圈,文灵回过头看了一眼,自家皇兄和阿姐在后面慢悠悠的走着,阿姐低着头,皇兄脸上噙着笑,明明是深深幽然的深夜,明明是在找姜国公主的焦急路上,可是怎么皇兄和阿姐到哪里都能散出一副温馨之感。 “猫宝!是让你找姜国公主!不是让你找卖烧鸡的!”转过头,猫宝不动了。 文灵看着眼前已经关门的烧鸡店,咬紧了牙关,扯着猫宝的脖子,“我们要去找姜国公主。” 猫宝转过头可怜巴巴的看着文灵,两只后腿已经就地坐下。 “关门了!关门了!”文灵磨了磨牙,狠狠地掐着猫宝的耳朵,“现在关门了!你吃不到了!找不到姜国公主,本公主让你吃一个月的素!” 猫宝打了个激灵。 哀怨的看了文灵一眼才起身,扭着屁股往前走。 从东市绕了一圈,最后才去的西市。 和荒无人烟乌漆嘛黑的东市比起来,西市简直是热闹非凡,红灯高挂,觥筹交错,还未走近,便问道了一阵浓烈的脂粉香和酒香。 duang~的一声。 猫宝就地坐下了,目光望着那片火红的楼地。 侍卫一看,连忙跪地,“属下早该想到,也只有这等地方才有浓厚的香粉味道,掩盖姜公主身上的蛊香,属下们这就进去搜查?” “算了,不必了。” 宇文璟皱了皱眉头,今晚皇叔也在其中,虽是为了调查大臣之事,但是若是侍卫明目张胆进去搜查,必定会打扰皇叔的计划,侧身对身边的侍卫耳语了几句,侍卫点头拱手,“属下这就去办。” “皇兄,都找到这里了!为何不进去?”文灵却是跃跃欲试。 青楼啊! 这可是她一直想来,却一直都没有来的地方。 好不容易今日有了正大光明的机会,怎么能错过呢! “长安,把猫宝带回去。”宇文璟发话,“今日出来玩儿够了。” 文灵撇撇嘴,只能把猫宝交给训师。 “皇兄,什么是蛊香?”文颖好奇道。 “对啊!皇兄什么是蛊香!”文灵听到这两个字,顿时就跳了起来,也不要猫宝了,凑到宇文璟身边,“下午我听娘说过这两个字,可是我一直没有来得及问,这个蛊和皇兄身上中过的蛊是一样的吗?” “一样,却也不一样。”宇文璟蹙眉。 消息也是在姜国太子走后才到达齐国的。 因为使臣去了姜国,在姜国皇宫内安插了细作,才得到消息。 原来姜国公主身上自小就被中了魅蛊,原本是被姜王后当做礼物要送给魏帝的,勾引魏帝,让魏帝沉迷女色,传闻这姜王后乃是南疆蛊师出身,自己也是养蛊的,姜王后的身体早已经不适合孕育子嗣,所以姜公主并非是姜王后与姜帝的女儿。 姜王后嫁给姜帝时,姜帝还是藩王,姜王后是作为续弦。 所以姜太子也不是姜王后的儿子。 “所以,皇兄,那姜国公主本身就是牺牲品?”文灵微微诧异。 宇文璟点头,“我们的使臣到达姜国之后,只是见过姜国公主一面,其余的时候姜国公主根本就没有出现过。” 文灵一怔,“那……那姜国公主不是很可怜?” 宇文璟摇摇头,“你看那姜国公主可怜吗?” 文灵摇摇头,“看起来似乎不。” “我虽然不知道姜国公主是如何长大的,但是姜王后能将姜国公主教导成这般,也是废了一番苦心。”宇文璟开口。 文颖诧异,“所以,皇兄你早就知道,姜国公主并不是我们想的那般?” “嗯?”宇文璟挑眉,“哪般?” “就是……姜国公主并不坏是不是……”文颖眨眼。 文灵低头想了一想,“这姜国公主确实笨的很,阿姐在临淄从来没出过事,可是这姜国太子一走,姜国公主就失踪。不过皇兄,你为何不让侍卫今晚行动?” 宇文璟摸了摸鼻子,拍了拍文灵的头,“行了,满足你带猫宝出来玩儿的愿望,天色不早了,回去歇息了。” 文灵吐了吐舌,才踏入王府的院子里。 今日五月十五,每个月十五醉香楼内都会有一出压轴的节目,除了出银子的达官贵人以外,谁也不知道这个节目的内容是什么。 宇文旭暗中访查,得知他的臣子私下有些见不得人的爱好。 朝中的张老将军有个独子,数年前在剿匪的途中遇害身亡,只留下了一子一妻,张老将军因此得以晋为将军。但是数月前,张老将军的媳妇儿兰氏发现自己竟然有了身孕。 这一朝吓坏的不仅仅是兰氏,兰氏数年来只照顾自己的儿子,在去年还受朝廷之令得了一个贞节牌坊,但是兰氏的突然怀孕却让自己吓了一跳,她根本不知道奸夫是谁,无奈之下,兰氏报了案。 张老将军本来是生气,生气兰氏偷人,但是转念一想,兰氏年纪轻轻,如今孙子才八岁,兰氏完全可以再嫁,他也提过此事若是兰氏要再嫁将军府可以出嫁妆,绝对不会耽误兰氏,根本用不着兰氏去偷人,还让自己怀孕的事情暴露在他们面前。 所以张老将军选择了相信自己的媳妇儿,报案。 这一查,却牵扯出了一件惊天动地的事情,那就是临淄中,有人迷晕不少身份尊贵的女子,将女子送到青楼,供人春风一夜后,又将女子送回原地。兰氏生的貌美,年岁不大,年纪轻轻却愿意守着自己的儿子过此一生,收到贞洁牌坊后更被不少文人传诵,以她为榜样,换言之兰氏的声明也不低。 但是在这其中却滋生出了龃龉。 此刻宇文旭坐在醉香楼的上首,经过刻意的乔装打扮,静静的观察着众人。 花魁高歌一曲,普通人出银子最多的成为花魁的入幕之宾。 而在此时,出了银子叫姑娘的大都进了包房后,老鸨便让人清了场子,场中剩下的人并不多,宇文旭从上往下看,还能看到几个熟悉的面孔,眉头皱了皱。 “在场的各位客官都是身份尊贵之人,今日话也不多说,今日咱们请来的不是别人,正是到咱们齐国联姻的姜国公主,五千两起,谁价最高,谁便能与姜国公主春风一度!”老鸨得意的笑道。 “姜国公主?你吹牛吧你!”当即便有人皱了皱眉头,不屑道,“你说请的是张老将军家的寡妇我能信,请的是首辅家的夫人我也能信,姜国公主?那可是要嫁给皇上的,如今指不定在皇宫里好端端的坐着等着伺候皇上呢,可能在你这破堂子里出现?” 说话的人是个年轻人,宇文旭眯了眯眼。 是个大臣之子。 前两年围猎之时见过,是个纨绔子弟。 “姜国公主与皇上还未大婚,现在还在使馆住着,咱们好不容易才请过来的。要说这姜国公主生的真的是貌美,那身段是极品的不说,是真是假,诸位在场的贵人中,肯定是有人知道的,奴家就是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骗诸位贵人呐!” “你这么说,那我们也不敢啊,这姜国公主可是要嫁给皇上的,咱们若是碰了……那岂不是……给皇上戴了绿帽子!”说话的人是个大臣,宇文旭也很少熟悉。 那臣子说完之后,堂上轰然大笑。 “皇上一生无子,谁知道他行还是不行啊!他若是不行,可别白瞎了这姜国公主,咱们勉为其难的试试,也算是帮了这公主,这公主还得感激咱们呢!” “老朽是见过姜国公主的,这姜国公主简直可称得上是,人间极品,尤物啊!”说话的人褶子都挤弄了一脸,眼底却还翻着油光,“只是可惜了……” 众人心照不宣的一笑。 可惜什么呢? 自然是可惜嫁给皇上了。 皇上多年不宠幸后妃是众人都知道的。 这姜国公主嫁进来,那想必也是守寡的。 若是皇上褪去皇上的身份,那也就是个男人,男人和男人之间能比的是什么?这就和女人和女人之间比的是一张脸,男人和男人之间比的,自然是那一处地儿一样。 宇文旭无子早已和宇文旭不行挂上了钩。 宇文旭对嘲讽之言视若无睹,只是皱紧了眉头,姜莞儿会在这里? 第487章 她的凛哥 莞儿迷迷糊糊中,被人灌下一碗汤药,意识就开始模糊。 耳边纷纷杂杂的,好像有人在说话,又好像有碰了她,像是做梦一样,梦里面有几个陌生的女人为她熟悉打扮,和她在姜王宫里的时候一样,姜王后也喜欢让她坐在镜子前给她打扮,她听到耳边有人在说话,但是她听不清楚说的是什么,只是下意识的点点头,然后后来!她竟然看见了一个老头子!一把年纪,长得和齐帝有点像!就是胡子比齐帝长,皱纹也比齐帝深! 姜莞儿皱紧了眉头,她如今是要嫁给齐帝为姜国联姻的,这个老头子想对她做什么?抬手就一把掐住了那老头儿的胡子。 被揪掉了胡子的宇文旭:“……” 姜莞儿盯着盯着,就觉得,这个人好像就是齐帝啊。 是吗? 不对,她是要魅惑齐帝的。 于是下一刻,姜莞儿就乖的跟小猫似的,抱紧了宇文旭的脖子,朝着宇文旭的耳根子和气道,“皇上……” 宇文旭身子一僵,差点儿没忍住把姜莞儿给丢下去。 但是看姜莞儿这副谁抱就缠谁的架势,宇文旭也忍住了将她丢给侍卫的冲动。 转身看着跪地的一干面熟之人,冷声道,“很好,朕从来没想过,朕的臣子私底下竟然会有这般喜好。来人,将醉香楼给朕封了!” 齐国和乐多年,不曾开战,朝廷缺人,宇文旭对文臣历来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有才能的人不多,世上无圣人,有些人对于处理政务上确实有独到的见解,而有些人在某些事情上也确实有特殊的癖好,位置处的越高,面对的诱惑就越大。 好几名官员跪下求饶,“皇上!念在臣等乃是初犯的情况下,饶了微臣吧!” 宇文旭冷眼看了一眼,转身便走了。 一夕之间,醉香楼被查封。 第二天上朝之时,数名官位不高不低,但是也算是资历较高的朝廷官员悉数空缺,拢共数下来竟有七八位官员落马,其中幕后主使并非是朝廷官员,而是朝中一重臣为商的远方亲戚,正因为有这层关系,所以查漏才有所疏忽,都中的达官贵人近两年玩的越发荒唐,隐隐有昔日魏国的朝堂趋势,也是趁此机会宇文旭肃清一批官员,提拔一批在外派多年的寒门官员,今年秋闱试后,正好招揽人才填补空缺。 姜莞儿醒来的时候,头还有些昏沉,有点儿疼。 但是什么也记不得了,她就记得她出了使馆,带着玉儿出门逛了街,吃饭的时候被人打晕。 “玉儿?”看见有人影在旁边伺候着,捶了捶脑袋。 “公主……”宫女回过头,是个陌生的面孔,“公主,奴婢是春锦。” “春锦?”姜莞儿清醒了一些,看了看,“这里是何处?玉儿呢?” “这里是合喜宫,原本是为姜公主准备的,姜公主身份尊贵,住在使馆有些不安全,所以皇上下令让姜公主提前住进合喜宫,让奴婢们伺候着。” “玉儿呢?” 姜莞儿坐起身,就看见了正前方妆奁上的铜镜里的自己,睁大了眼睛,连忙摸着自己的脸,“我的妆!” 刚说完,门口就传来婢女的声音,“公主,郡主。” 姜莞儿看过去。 文颖和文灵正好进来,六目对望。 文灵倒是很诧异。 这姜国公主不上妆比上妆好看,上妆后的姜国公主成熟妩媚,但是没有上妆的姜国公主除去天生的媚态,还带着两分清纯,说实话,比不上妆的时候更有杀伤力。 “莞儿参见长安公主、温雅郡主。”姜莞儿有些慌张,“莞儿现在衣衫不整,不便接见公主郡主,可否请公主与郡主给莞儿时间整理仪容。” “你要化妆?”文灵微微睁大了眼睛,想到了刚才听到的话,“为什么?你不上妆可比上妆好看。” 姜莞儿白着脸,摸了摸自己的面颊,她很久没有以真容示人了,每每出去,母后必要让她上妆,而且在姜国女子不上妆不见外客,对姜国来说不上妆无异于蓬头垢面,乃是奇耻大辱。 “啊……”姜莞儿皱了皱眉头,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脸,“不上妆,能见人吗?” 从来没有人说过她不上妆的时候好看。 而姜莞儿自己也分辨不出来,对她来说,只要不是眼歪鼻子斜,五官端正,看起来都是一般模样,自己也是一样的,她学化妆,母后和教习的嬷嬷都说上了妆好看,所以别说在外了,每日早晨起来,第一件事都是要上妆,而且潜心研究的妆容,都是哪怕是练舞出汗,也绝对不能让妆容垮去,为此姜莞儿也学习了很多。 “公主可还有哪里不舒服?”文颖坐下,看着姜莞儿轻声关怀道。 姜莞儿摇了摇头,“玉儿呢?” 文颖看了文灵一眼,轻声道,“公主不记得昨日发生的事情了?” 姜莞儿点头又摇头,“我只记得我和玉儿出去,被人打晕了。” 文颖便将玉儿和姜阜的事情告诉了姜莞儿,姜莞儿听后立刻惊慌道,“皇兄死了?那盟约书呢?” 得知姜阜之死,姜莞儿第一个紧张的事情便是结盟。 “盟约书已经不在了,但是齐国已经派人前往姜国重新接洽联盟之事,公主仍会与齐国联姻,嫁给皇叔的。”文灵现在对这姜国公主满是好奇。 听到姜阜的死讯,这姜国公主第一件事竟然是担心盟约书。 姜莞儿这下放心了下来,对着二人展颜笑道,“那就好。” 她的任务只是要让齐姜两国联盟成功。 文颖点点头,“公主嫁给皇叔后,温雅也要尊公主一声娘娘,但是现在公主还是待嫁之身,为了公主的安全,还请公主暂时住在宫中,皇叔会择日册封公主。” “嗯嗯。”姜莞儿点头。 文灵和文颖看姜莞儿似乎没事,便走了。 在二人走后,姜莞儿一个人坐在床榻之上,搭着眸子,竟是目光放空,眼底平静没有半点情绪。 文颖和文灵离开了合喜宫,二人表情都是奇怪。 “阿姐,这姜公主听到姜太子的死讯,她就没有半点儿难过吗?”文灵道。 文颖摇摇头,“不知道,这个姜公主,给人感觉很奇怪。” 怎么说呢。 接风宴的那天晚上,姜公主舞姿动人,魅惑如妖,一举一动皆是勾人心魄,是个十足十的坏女人。 可是私底下接触的时候,这个姜公主说话又无比单纯,仿若没有心计的样子,仿佛她只是未了姜国和齐国联盟成功,只要联盟成功,她就收拢了所有的心思,现下听到姜阜的死讯,第一时间也是关心联盟之事,自己贴身伺候的婢女死了,也没有在意,甚至也不在意昨日发生了什么事情,丝毫不关心来龙去脉。 宇文璟着手处理朝中大臣参与迷女干妇人之事,醉香楼已经被封,牵连出的一干大臣都只能秘密处置,此事关乎朝廷,自然无法声张,朝廷中换了一批血。 文颖与文灵去了御书房,正好看见自家皇叔和皇兄正在埋首苦干。 自家爹爹倒是早早的就下朝回府陪娘亲了。 宇文旭捏了捏眉心,看着她们,笑了笑,“温雅,长安,可是对那姜国公主说完了?” 说实话,宇文旭已经很久不纳妃嫔了。 饶是后宫中的妃嫔,大都是老妃嫔了。 这姜国公主嫁进来,宇文旭还是有些头疼的,因为姜国公主的年纪和温雅差不多大,所以宇文旭对于这等年纪的小女生,感到头疼。 “说了,但是那姜国公主很奇怪。”文颖和文灵将奇怪的事情告诉了宇文旭。 宇文旭和宇文璟皱了皱眉头,第一反应自然是有诈。 “皇叔知道了。”宇文旭点点头。 虽然知道这姜国公主别有内情,可是宇文旭也很奇怪,难道这姜国公主没有半点儿自己的意识吗? 处理完政务后,宇文旭就亲自前去了合喜宫。 听到宇文旭要来,姜莞儿连忙整理了自己的妆容,笑着站在合喜宫门口,虽然还没有嫁给宇文旭,但是俨然已经一副妃嫔的身份。 扑鼻的香味袭来,像是蛊惑着宇文旭一般,心神一荡,但是在看着姜莞儿脸上的笑之后,强硬的摁下了某种不正常的心思。 “莞儿参见皇上。”姜莞儿又换了一身衣衫,看起来是无比妖艳儿,脸上的浓妆妖媚的像是戏本子里的花妖。 宇文旭往下一看,皱了皱眉头。 在齐国,这半年纪的女儿家,应当知晓廉耻,懂的矜持,就算是在自己夫家面前也当欲拒还迎才是。 可是姜莞儿不,她换回了自己的衣衫,腰间的细带将小腰勒的极细。 眼儿带媚,典型了的想要当个祸国殃民的妖姬。 可是你要说一个女人若是没有自己的目的,她会这般心甘情愿才一个男人面前这样不害臊的表露自己?现在齐国可是已经表达,姜莞儿是注定要嫁到齐国的。 “平身。”宇文旭点头。 姜莞儿亲自给宇文旭泡了茶,一边泡茶,一边看着宇文旭,抛着娇羞的笑,一举一动都勾着男人的心魄。 之前姜莞儿的任务是魅惑宇文璟,如今任务变了,乃是魅惑宇文旭。 宇文旭看了两眼,却发现这魅惑的笑中似乎少了一些什么。 宇文旭想了半刻,想到了两个字。 灵魂。 “公主三月的生辰,比朕的侄女,还要小上一些。”宇文旭轻声道。 姜莞儿勾唇一笑,“皇上这是嫌弃莞儿吗?” 姜莞儿端着茶水,蹲下身子,撑恭敬态递过茶。 宇文旭皱了皱眉头,掐着姜莞儿的下巴,“凛哥哥,是谁?” 第488章 顾凛出现 凛哥哥? 提起这三个字,宇文旭很清晰的看见了姜莞儿的瞳孔紧缩,好一会儿却是神色如常的朝着宇文旭笑道,“是朋友。” 宇文旭松开了姜莞儿额下颌,眯着眼道,“顾凛,你和顾凛是什么关系?” 晋国失踪数年的大皇子。 被画的细长的柳眉缓缓的拧了起来,姜莞儿脑子里一根弦紧绷了起来,声音有些恍惚,“凛哥哥……” 从来没有人在姜莞儿面前问过她,她和顾凛是什么关系。 脑海中的记忆缓缓浮现了上来。 “莞儿喜欢凛哥哥吗?”青衣少年背着光,缓缓抚摸着她的头。 “喜……喜欢。”年幼的姜莞儿单纯的笑道。 “莞儿喜欢凛哥哥,所以愿意为凛哥哥做任何事,是不是?” “是……莞儿,最喜欢凛哥哥了。” “那么莞儿要听话,莞儿要听娘的话,不论娘说什么,莞儿都要听着。” “好。”天真的姜莞儿笑着点头。 姜莞儿皱紧了眉头,身体微微晃动,宇文旭目光一沉,果然不对劲,扶住了姜莞儿,冷声道,“姜莞儿,晋国皇子顾凛跟你有何个关系?他为何失踪?” 姜莞儿努力去想宇文旭的问题,却只觉得头痛欲裂。 她想知道,她和凛哥哥是什么关系呢? 她不知道,她只是一直在等凛哥哥,凛哥哥对她来说,是一个很重要的人。 他说过,会来看她的。 “我……我不知道……”姜莞儿扶着头,身形晃了晃,样子看起来极为难受,“别,别问我!” 猛的,姜莞儿推开宇文旭,自己往后倒退了好几步,扶着额头眼神失焦的看着宇文旭,最后一翻白眼直接晕了过去。 宇文旭眼疾手快将她接住。 看着昏迷的姜莞儿,宇文旭皱紧了眉头。 果然,姜莞儿有问题。 一边文灵和文颖也出了宫。 “阿姐,你要回王府吗?” “嗯,长安,你不回去吗?”文颖问。 文灵想了想,撇嘴道,“我带弈棋和弈雨出去玩玩儿,顺便去看看猫宝。” “好,早些回来。”文颖摸了摸文灵的小脑袋。 文灵点点头,带着弈棋和弈雨往反方向走。 “公主要去哪儿啊?”弈雨问道。 “去……换身衣服去棋社吧!”文灵想了想。 菀文诗会下所成立了琴棋书画四社,文灵混了个社长之位,没事儿的时候就去棋社大杀一通,现在棋社中的社员,每看见文灵大概就一个想法,社长又要来虐渣找存在感了! 结果今日不一样。 文灵一到棋社,就看见人群围绕。 “这棋艺,和公主有的一比了吧!这赢了多少场了?” 背对着文灵的人,凑在人身边唏嘘道。 文灵一拍那人的肩膀,“刘胜!你们在看什么呢?” 那人回过头,看见文灵目光一亮,“公主!您可算来了!您再不来,咱们棋社可就要被人拆家了!” “拆家?”文灵眨了眨眼,撸起袖子一把推开了面前的人,“谁这么有本事!让本公主来!” 棋社的副社长方文看着面前儒雅的青衣男子,额头擦了擦汗。 整整三日,棋社内没有一个人能赢过对面的男子,简直是丢脸丢大发了。 文灵钻进人群中一看,看见与方文对峙的青衣男子时一怔。 青衣男子嘴角噙着笑意,抬眸的一眼,看着文灵,就仿佛有一种将一切都掌握在了手中的穿透之感,文灵回过神皱了皱眉头。 实在是,这男子生的有些熟悉。 但是文灵一时想不起来在哪儿见过。 在方文输了又一局之后,文灵皱眉,推开方文,“我来!” “啊……社长!”方文回过头一看,脸色大喜。 顾凛看着面前的少女,目光轻眯,嘴角的笑意凝重了两分。 文灵也不说话,收了棋子儿,坐直了身板儿,对着面前的青衣男子,抬手道,“请。” 顾凛也没有客气,收了黑子儿先落一子,抬眸时,目光却落在了文灵腰间的小玉剑上。 直觉告诉文灵,面前的青衣男子,很危险,她不能小觑。 文灵收拢了自己那些杂七杂八的心思,专心面对棋盘。 只是这儿越下,文灵的目光越凝重。 对方的路数给文灵的熟悉感极强。 二人对峙半刻,文灵的目光从高昂到冷静,一直到最后,众人屏住呼吸,睁大了眼睛。 文灵看着棋盘上来来回回被拨了又放上去的棋子儿,皱了皱眉头,没有选择再下。 “四……四劫循环?”众人屏住了呼吸。 文灵看着面前的男子,勾唇一笑,“顾公子。” 顾凛笑了一笑,抬手将棋盘上的棋子儿收了回去,“文姑娘。” 众人听到这称呼又是一惊。 “社长,这位公子可是你的朋友?”方文惊讶道。 文灵搭下眸子,轻轻的“嗯”了一声。 “敢问公子是何方人物?”方文连忙朝着顾凛拱手,“北方人士。” 众人一怔。 临淄在齐国便是属北了,听顾凛的口音不像是临淄本地,可若是再往北,那就是边缘围城甚至魏土了。 文灵思量了片刻后,歪着头看着顾凛,“顾公子,是来找我的?” 文灵只是偶尔到这棋社来。 方才进来的时候就知道顾凛已经来了棋社三日了。 顾凛点点头。 文灵起身,耸了耸鼻尖,“那找个地方说话吧。” 文灵脑海中不由自主想起了树林里的那个白衣少年顾浔,当初顾浔代表晋国前来商议盟约之事,也不知道如今的晋国如何了? 到了茶楼,文灵让婢女安排着进了包房。 邀请顾凛坐下。 顾凛和顾浔有三分相似,唯一不同的地方就在于,顾浔主武,虽是白衣,但是眉峰中总是有种肃杀的僵硬气息,而顾凛文武兼修,所以身上有着一股儒雅的气息,加上顾凛和顾浔不同,顾浔一贯习惯冷着脸,而顾凛却是笑着的。 但是对比起来,文灵觉得顾浔比顾凛看着要舒服多了。 顾浔至少真,就算顾浔上一次别有目的的照顾她,文灵也能很容易察觉出来。 可是顾凛不一样。 面对顾凛,文灵有种面对自家皇兄的感觉。 文灵就那么看着顾凛,她没说话,顾凛也没有说话,二人就那么僵着,文灵虽然心里很粗鲁憋了一句“有话快说有屁快放”,但是碍于对方是晋国的大皇子,自己是齐国的公主,文灵没有摸清对方来找自己的目的,还是憋住了。 “有什么事直接说吧。” 骨节分明的五指在桌子上敲了敲,沉声问道,“阿浔,他还好吗?” 文灵顿时皱了皱眉头,看着顾凛,“他是你弟弟,又不是本公主的弟弟,本公主怎么会知道。” 墨色的瞳孔深了深,“顾凛今日前来,是代表晋国求娶长安公主,希望晋国能与齐国结盟,永交盟好。” 文灵睁大了眼睛,不可思议的看着顾凛,这莫不是个傻子吧! 皱紧了眉头,“本公主不会远嫁的!” 做梦! 怎么不是他入赘呢? 况且,如今晋国的情况尚且自顾不暇,齐国不是非晋国不可,上一次顾浔来不是一样也没成功吗? “三个月。”顾凛低低地笑了笑。 “三个月?”文灵蹙眉,好奇的看过去,一双杏眸充满了疑惑,“什么三个月。” “只需要三个月,公主就能看见,晋国是否有资格能与齐国结盟。”顾凛轻声道,墨色的瞳孔就那么看着文灵,文灵被看的浑身不舒服。 不知道为什么,内心有种疯狂想扎小人儿的冲动。 文灵起身没好气道,“顾大皇子,齐国与晋国是否结盟,大皇子应该是找皇上商议,长安只是一个小小的公主,做不了这个决定。” 转过身就准备走了。 文灵其实对顾凛本不算有恶感,只是上一次她听到了顾浔的话,意思大概就是,晋国的大皇子顾凛其实是个懦弱的逃兵? 也是,晋国如今的局势,顾凛作为大皇子本该承担责任却临阵脱逃,顾浔承担了如今的晋国的一切,不管是国库空虚还是边地战况皆是如此。 “可否请公主帮个忙?”背后顾凛的声音淡淡的传来。 文灵顿了一顿,侧过头道,“什么忙?” 告诉自己,那是看在顾浔的份上才听的。 “帮我为莞儿带一句话,告诉她,顾凛回来了。”顾凛轻声道。 “知道了。”文灵觉得这句话也没什么问题。 姜莞儿是姜国的公主,被姜王后养在膝下的。 但是据文灵所知,姜王后虽是南疆蛊女,但是与晋国也是有亲缘关系。原本晋国与姜国关系是极好的,所以顾凛兴许是和姜莞儿认识,不过是带一句话。 不过文灵又有些好奇了,顾凛失踪了几年,如今怎么又出现了? 文灵走后,一旁的侍卫上前道,“大主子何必多此一举?” 顾凛皱了皱眉头,轻声道,“说到底,她是无辜的。” “可是,姜公主想起来了,必定会嫉恨大主子……”侍卫道。 顾凛摇了摇头,“无妨,她如今已经嫁入了齐国,齐帝没道理为难一个小女娃,告诉她只是让她做回自己罢了。” 声音沉了一沉,“走吧。” 在外那么多年,现在,该回家了。 第489章 准备大婚 离开了棋社,文灵左思右想都有些不对劲。 那顾凛是谁啊,没有半毛钱的交情,说带话就带话? “公主,您在想什么?”弈棋跟在身后,看着文灵表情纠结,可以说是十分复杂了。 文灵挥挥手,“没什么,本公主就是在想他谁啊!” 弈雨和弈棋面面相觑,“公主说的是顾公子?” 文灵挥了挥手,“没事没事,本公主闲的无聊呢!” 回了王府后,文灵便蹭到了温雅身边,看着温雅在喜绸上打样,眨巴着眼睛,看起来可乖可乖了。 文颖笑了笑,“回来了?” “嗯……”文灵耷拉着眼皮儿,“阿姐,还有三个月你和皇兄就大婚了……” 文颖红着脸点点头,如今已经是六月。 按照齐国的习俗,翻过年便按照今年的年岁算,宇文璟今年已经算作十八岁,但是八月中旬才算是正式成年。所以婚事就订在九月初。 喜袍已经缝制了一半,在九月之前便能完成,至于其他的东西,都是年韵在筹备。 文灵乖巧的看着文颖。 文灵有些犹豫,“阿姐,我今天看见顾凛了。” 文颖顿了顿,“晋国失踪数年的大皇子?” 文灵点头,“如果没错的话,就是他。” 对方认出了她腰上挂着的玉坠,认出了她的身份,在棋社等了她许多天。 “他与你说了什么?” 文灵想了想,坐直了身子认真的看着文颖,“阿姐,他说晋国很快就会有资格与齐国结盟了。” 忽略不计顾凛所说的求娶! 真的是,一点诚意都没有!文灵对这个晋国的大皇子没有半分好感不说,还有些来气儿! 也不知道为什么,反正就是很来气。 “嗯……”文颖皱了皱眉头看着文灵的小脸,“他可是还说了什么?” 文灵拧起了眉头,小脸上略微有些迟疑,“他说要向晋国求娶我,但是!他说的时候可是半点儿诚意也没有!” 只是直觉告诉文灵,很快要有大事发生了。 顾凛和顾浔最大的不同在于,顾浔来的时候是想向齐国寻求帮助,处于低位,所以在山上的时候,文灵有恃无恐。 而顾凛却十分自信,无声无息的就将文灵骨子里的那点优越感给碾碎了,文灵心里是有些恼怒的,才没和顾凛多说半句话。 现在回了王府,文灵却开始迟后悔了,她刚才走干什么呀!! 她应该留下来和那顾凛“好好”聊聊! “不行!我要去找他!”文灵皱紧了眉头。 说风就是雨,连忙又出了府去棋社。 可惜顾凛人已经走了,顾凛似乎猜到了文灵会来寻他,方文一脸茫然,“公主,这是那位公子留给您的,说您腰间的玉饰该换了。” 女儿家的腰坠多以金珠、荷包为主。 坠玉的大多数是男儿家,女儿家少数,就算是有也是以蝶、兔等乖巧的形态为主。 从前文灵坠那玉棋子儿是因为留作纪念,当时文灵觉得挺可惜的,好不容易棋逢对手,也没缘分遇见对方,那就留作纪念。后来和顾浔交换,她也顺手就挂上了,现在顾凛送了一枚黑色的玉棋子儿过来,很明显和她刚得到的那一枚,是一对的。 “切!”文灵一脸恶寒,这什么意思? 非要娶她的意思? 说实话,文灵有点儿想直接把这玩意儿给扔掉,但是想了想还是算了。 她虽然不知道那枚玉佩是何意,但是她给顾浔的时候,顾浔似乎是大用。 没过了几日,文灵就从自家母后那里得到了消息,那姜国公主果真有问题。 “催眠术?”文灵听到这个词汇,皱了皱眉头。 “是啊……”年韵摸着文灵的头,“这催眠术乃是幻术的一种,其实多用于民间杂技。” “所以,姜国公主真的是被催眠了?”文灵眨眼。 “嗯……”年韵点头,“你皇叔已经派人去寻了能人来,看能不能解开姜国公主身上的催眠术……” “怎么确定姜国公主是被催眠的?我看那姜国公主,和正常人一般无二,虽然有些时候很奇怪很矛盾,但是更多的时候还是正常的。”文灵皱了皱眉头。 为此文灵还在皇宫里住了几日。 姜莞儿表现的真的是无比正常。 虽然姜国还未有来信,但是姜莞儿俨然把自己当做了嫔妃,整日去面见太后,比文颖和文灵还勤快,但是一旦宇文旭出现在姜莞儿面前,姜莞儿就恨不得使出浑身解数,勾引他。 为此宇文旭是僵直了脸,姜莞儿隔三差五不是送鸡汤就是送参汤。 可是偏偏姜莞儿身上种过魅蛊,对男人来说,还是有那么些作用的。 在姜莞儿不负众望的身兼任务的数值下,宇文旭没等到姜国的消息回来,就一通封妃圣旨册封了姜莞儿,将其封为了莞妃,当夜侍寝,也成了几年来宇文旭第一个宠幸的年轻宫妃。 侍寝当日,姜莞儿无比乖巧,不管是她会的还是她的身段,以及卸了妆之后妩媚中又带着些许空洞与清透的脸,都像是为男人天生准备的。 宇文旭深深的觉得,姜莞儿比他的侍寝宫女伺候的好的。 姜莞儿伺候完了宇文旭,宇文旭便就着姜莞儿简单的洗漱之后阖眼歇息,但是其实一直都关注着姜莞儿的呼吸,等了很久,才等到姜莞儿的呼吸逐渐平稳,宇文旭睁开眼,转头朝着姜莞儿看了一眼,这一看,整个人都是僵住的。 姜莞儿放空了眼神,根本没有入睡。 一双眸子极为空洞的看着宇文旭。 宇文旭被这一眼看的遍体生寒,不亚于睡了一个心满意足的女人醒来却发现这个女子空寒的盯着自己。 宇文旭伸手在姜莞儿面前晃了晃。 姜莞儿无动于衷。 宇文旭皱了皱眉头,掀开被子看了看。 姜莞儿卸了妆容,被子下不着寸缕,姣好的身段都掩在下面,宇文旭目光一幽,放下了手起身出了门,门口的宫人伺候着宇文旭穿上了外衣,宇文旭回了御书房,御书房内,宇文昊难得的没有离开,宇文旭有些诧异。 “没有回王府?” 宇文昊抬眸,笑了一笑,“宫内,总要有人守着。” 姜莞儿进宫献舞的第一天,宇文昊便发现了,宇文旭看着姜莞儿的眼神,是深邃的。 从侍寝宫里那里宇文昊知道了很多问题。 兴许是因为宇文旭的不自信,作为一个男人,在某些方面久而久之便出了问题,从他不能生子,到宇文旭不愿意碰宫妃,姜莞儿身上的蛊无疑成了一位药,解决了宇文旭某方面的困扰。 这样看,姜莞儿更像是姜国送给宇文旭的礼物。 今晚也算是姜莞儿和宇文旭的洞房花烛,宇文旭下册封圣旨后,便赐了姜莞儿汤泉浴,也算是用了心思了,至少若干年来,除了那一位,宇文旭第一次对别的女子上心思,宇文旭也不否认,他有那么一点是为美色所惑,但是男人好色,不是正常的吗? “顾凛告诉长安的话,也许就是解除姜莞儿催眠的关键话语,要不要告诉姜莞儿,你自己决定。”宇文昊沉声道。 宇文旭皱了皱眉头,看着宇文昊。 好一会儿轻声道,“再过两年吧。” “想等璟儿登基?” 宇文昊有些意外。 宇文旭笑了笑,也许是他不信吧。 姜莞儿如此也挺好的。 虽然他知道也许解开姜莞儿的催眠,会让姜莞儿想起什么,但是对比起来,他更不想知道顾凛对于姜莞儿来说是什么,至少现在以及此时此刻,姜莞儿伺候的是他不是吗? “璟儿和温雅的大婚仪式可是准备好了。”宇文旭顾左而言他。 说实话,他觉得一帝一后挺好的。 年轻的时候,他也曾经想过,但是他最终还是没有反抗母妃的决定,或许是勇气不够。 不过,那都是过去的事了,等他卸下这肩膀上的担子,他才敢肆无忌惮。 八月底,临淄上下都为太子大婚做准备。 红色的灯笼挂满了整个临淄,远远看去火红一片就跟过年一样。 碍于习俗,八月文颖就在文安王府在没有出去,安心的备嫁,而宇文璟在宫中处理政务,准备好做新郎。文颖的嫁衣也在正式大婚前赶制完成,文颖缓了嫁衣试了一试,年韵和文灵站在文颖身旁看了看,年韵皱了皱眉头,“腰怎么大了些。” “衣衫是两个月前按照当时郡主的身形裁缝的,郡主又瘦了。” 金珠回道。 文灵抬手,干脆的抱住文颖的腰身,“阿姐!腰好细啊!” 然后在捏了捏自己的,文灵撇撇嘴,“我,我腰上有肉!” “公主还小,还有婴儿肥,再过两年就抽条了,也会和郡主一样。”金珠笑了笑,“郡主将喜服换下来,奴婢在让人改改,太子那边的也送过去试了。” 文颖轻轻的点了点头,“嗯。” “快去吧。”年韵对金珠吩咐后,转头看着文颖笑道,“这下你和璟儿大婚,娘可算要等着抱孙子了。” 转头,年韵对旁边的人道,“你们都下去。” 金珠和银珠却是了然的憋着笑,看了文颖一眼,“是。” 婢女都退下了,文灵还跟桩子一样的站在那里。 “长安,你也下去。” 文灵睁大了眼睛,“为什么?娘要跟阿姐说悄悄话!为什么不带我?” 文颖有些奇怪,“娘,长安没……” “长安,快出去。”年韵执意。 文灵了然,“哦!娘要给阿姐讲羞羞的事情了!” 文颖眼底闪过一丝茫然,羞羞的事情?是什么事情? “就你多嘴!快出去!”年韵啧了文灵一眼,推着她出去了。 第490章 今晚不动 太子大婚,普天同庆。 临淄各个贵女一早就盼啊盼,盼着太子重新选秀的那一日,盼来的结果就是太子与温雅郡主的婚事。 这下没了盼头,到了年纪该嫁的也都嫁了。 九月正好是秋闱的开始,太子大婚也算是一件大喜的开端。 一大早,妆娘就来拾缀着文颖,原本就雪白的面颊,又抹了一层粉,文颖莫名觉得脸有些沉,再加上头上的凤冠也有好几斤。 年韵也换了一身暗红色的长衫,宇文昊也是这般。 文灵一贯喜欢素色的衣衫,今日也换了一身粉红色的。 粉色稚嫩,将文灵衬的灵动,倒是少了平日里那股子冲劲儿,婉约了两分。 但是也就坚持那么一会儿,文灵就跳到了文颖身侧,“阿姐阿姐!阿姐今日好漂亮啊!” 文颖上了妆,原本清秀的面容,多了两分妩媚。 嫁衣是根据文颖的身段裁制的,改过之后,纤细的腰肢更显得盈盈一握。 “长安,别动!”文颖晃了晃。 主要是头上的凤冠,有些沉。 文灵一撞她,身子就直晃悠,文颖不得不扶着头。 “嗯……好看。”宇文昊过来一看,点点头。 “哎,那阿姐嫁给皇兄,以后是不是住在东宫了。”文灵叹了一气,“王府里不是只有我一个人了。” 别人家嫁女儿那必定是泣涕涟涟,但是年韵可没有。 文颖是年韵养大的,现在嫁给宇文璟,年韵只有高兴。 拿了龙凤盖头过来,“这下,娘就真的等着抱孙子了。”年韵第一次有了一种冲动,当婆婆的冲动,那就是抱孙子! 文安王府已经多年没有喜事。 为了年韵的身子,宇文昊也一直没有再让年韵生育。 三个小萝卜头日渐长大,在文颖和宇文璟婚事没有定下来之前,年韵都是那个忧愁啊,害怕他们一个一个离开了。 但是现在好了,定下了,自己的女儿嫁给自己的儿子。 “新郎到了。” 门口的喜娘喜气洋洋的挥着喜帕。 年韵拿着盖头,看着文颖,见文颖捏着自己的袖子,笑道,“别紧张,就照着娘所说的做。” 文颖哪里不紧张。 也亏得是脸上的粉白,否则指不定红成什么样子。 但是文颖一想到自家娘亲交给自己的…… 文颖内心其实在想,要不,就和从前一样,当做没听到? 反正从前她和皇兄,不也是那么过来的嘛。 “放心,你爹也教过你皇……璟儿的。”年韵说了一半想起来,温雅现在若是还称呼璟儿皇兄,是否有些不妥,便临时改了称呼。 “嗯……温雅知道……”文颖点点头,看着年韵笑着将盖头覆上自己的头。 抿着唇,眼前已经红了一片,也看不见路。 一直到宇文昊蹲下身子,文颖心底松了一喜,缓缓地抱着自家爹爹的脖子。 “新娘出来咯!”喜娘一声高呼。 门外的宇文璟下马,身后的喜仗队伍还有几个熟人,得知太子大婚,魏震他们几个都回来了。 在军营的一段时日,几人都成熟了不少,身体也健壮了不少。 少年时国子监的一群人中,宇文璟年龄不算大,却是众人中最早成婚的那一个。 文安王府的宾客宴席中,庄采撷坐在徐远之身边,小腹已经隆起。 徐远之原本应当是坐在皇宫内的大臣宴席中,但是庄采撷另与温雅交好,便来的是文安王府的宴席,算是温雅的送嫁席,所以徐远之陪着来了。 魏震扫了一眼,便和徐远之的目光对上。 两个男人对视了一眼,徐远之缓缓收回目光,对庄采撷轻声道了几句,庄采撷点点头,看向魏震,朝着魏震微微一笑,笑容明朗。 魏震僵了一僵。 至少,他不能给她的,别人给了。 而且现在她过的很好不是吗? 这么一想,魏震缓缓地也笑了。 一瞬间,心里的某个大石头便放下了。 * 文颖被宇文昊背出了王府的门,坐上了花轿,那点紧张才得以松了一些,手上拿着红色的捧花,其实按照宫里的规矩,大婚只需要进行册封,东宫装点之后燃龙凤蜡烛便可。 不过宇文璟想了一想,别人家有的,他们家温雅一个都不能少! 文颖听了宇文璟的意思,本来是感动的。 不过现下坐在花轿里,头顶着几斤重的凤冠,感受着绕城的颠簸后,文颖只觉得脖子疼。 忍不住靠着花轿的边缘,透过帘子缝隙,小心翼翼的掀开了盖头往外看。 外面的声音嘈杂,鞭炮声噼里啪啦作响,比起过年的时候还要更热闹两分。 文颖也忍不住勾了勾唇。 最后喜仗入了宫,百姓们才缩回了脖子。 到了东宫,太后和宇文旭坐在上首。 宇文旭作为证婚人,太后亦然,两个齐国身份最高贵的人为宇文璟和文颖主持婚礼,可算是厉害。 宇文璟踢了敲门,连忙盖上盖头,垂眼看见花轿的轿帘被掀开,一只大掌伸了过来。 饶是这只大掌自己牵了无数次,可是在今日的时候,比往常都紧张。 文颖手心都出了汗。 宇文璟轻轻的捏了捏,“别怕,人不多。” 盖头下的文颖粉唇轻咬,她当然知道人不多。 大掌拽紧了文颖的手心,轻轻的蹭了蹭,似乎是想要她放松心情,但是文颖反而越来越紧张了。 娘说过,会疼的。 文颖是个很怕疼的。 小时候宇文璟轻轻一掐她的脸,她就哭。 一开始是疼的哭,后来是因为不想疼才哭。 可是现在一想到娘说的,开始一定是会疼的,文颖的乌龟心态就上来了,她想缩脖子。 要不,和皇兄商量商量,暂时不做那事儿,让她再缓几天? 就这么紧紧张张迷迷糊糊的,文颖被带着拜了天地。 “送入洞房!” 喜娘一声高呼,文颖出神,险险绊住了脚,被宇文璟扶住。 折腾完了已经是从早上到下午,过了好几个时辰了。 没有青天白日洞房花烛的习惯,皇宫内还有大臣宴席,宇文璟还要出去与魏震他们喝酒,一直到晚上,才会过来。 饶是如此文颖仍旧坐在喜床上不敢动。 “郡主……”金珠敲了敲门,推门进来,“太子说,郡主早上到现在没吃东西,所以送些点心过来,让郡主垫垫。” 文颖晃了晃,看着几个可爱的做成兔子状的小点心,摆在自己眼下,伸手捏了一块儿,“皇兄,什么时候来?” “郡主别急,晚上才是掀盖头的时候。”金珠一笑。 “……我没有。”文颖低声道。 过了一会儿,文灵又悄咪咪的钻了进来,“阿姐!饿不饿!” 结果进来一看,看见金珠已经拿着一盘点心了,撇撇嘴,“皇兄也真是的,什么都想到了,都不给我表现的机会。” 听到文灵的声音,文颖松了一口气,“长安,你还要表现什么呀?” 文灵撇撇嘴,“阿姐!嫁给了皇兄!你也不能偏心!” “偏心?”文颖眨眼。 文灵一张小脸便顿了下来,在文颖的盖头下,姐妹二人以一种奇怪的视角对视。 文颖忍不住掐了文灵一把,笑道,“你不出去和他们玩玩吗?” “玩?和他们有什么好玩的!”文灵眨眼,朝着文颖一笑,“阿姐,皇兄说你紧张,让我来陪你的。” 文颖一顿,心坎儿又提了起来。 文灵凑近文颖,轻声道,“阿姐,皇兄说他今晚放过你,让你不要紧张。” “长安!”文颖又羞又怒。 皇兄怎么能让长安传这样的话? “公主又胡说了,成亲洞房是必然的,若是想要和和美美的,今晚才是洞房花烛的好时机。”金珠忍不住道。 “哎,可是来日方长啊!”文灵撇撇嘴,“皇兄和阿姐认识这么久了,也不存在这一天两天什么的,皇兄说了,只要阿姐别怕,什么都好说。” 听到这话,文颖下意识道,“真的?” 文灵重重点头,“比珍珠还真!阿姐,皇兄不骗人的。” 文颖一想确实如此。 和文灵说了好一会儿话,那紧张总算是祛除了一些。 一直到晚上,宇文璟和喜娘过来。 喜娘拿着金秤杆,让宇文璟挑了盖头,四目相对,文颖对上宇文璟那双含笑的眸子,感觉自己像是被什么盯上了一样,直觉告诉她,皇兄今晚是不会放过她的! 所以文颖的手就开始发抖。 宇文璟看了一眼,心道,胆子咋就这么小? 喝了合卺酒,又吃了饺子。 喜娘问,“生不生?” 文颖紧张的没吃出来饺子是不是生的,差点儿就囫囵吞枣的咽下去了。 “生的!快吐出来!”幸好宇文璟是反应快,拍了拍文颖的背,让她将嘴里的生饺子给吐出来。 “好了,礼是走完了,奴婢祝太子与太子妃早生贵子,多子多福。”喜娘一笑将空间留给了二人。 宇文璟坐在文颖身边,看着她,“还紧张?” “不……不紧张。”文颖低头喃喃道。 但是手都捏的快打结了! 宇文璟垂了垂眸子,抬头道,“进来,伺候郡主洗漱。” 文颖一怔,皇兄还叫她郡主? 今天一天她听的,几乎所有人都叫她太子妃。 说实话,怪不习惯的。 门口金珠和银珠进来了。 文颖也觉得自己脸上的妆容不妥,去卸了妆,从镜子里看见太监伺候宇文璟褪去了喜服。 胸口的衣襟被扯开,露出结实的胸膛,文颖连忙别过头,不敢再看。 对着镜子揉了揉自己的脸,不紧张不紧张,皇兄说到做到的。 第491章 枣生贵子 文颖卸妆麻烦,金珠银珠伺候着她沐浴,绞干了头发后,时间已经过去了大半个时辰。 宇文璟早已经洗漱好了,站在窗台旁,听到声音转过头看着文颖,“洗好了?” 文颖点点头,下意识的将披风拢了拢。 披风下的寝衣太透了。 文颖穿上的时候,都觉得这寝衣穿跟没穿差不多。 “奴婢们告退。”金珠和银珠低头一笑,纷纷退下。 宇文璟没有多看文颖,而是转过身盯着床褥,文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小手拉上自己身前的披风衣襟上,正准备把系带解开,就见宇文璟衣襟褪了鞋座上床榻,“你睡里面还是外面?” 文颖手一抖。 还是没胆子拉开,眼睛看了看床褥,又看了看里面。 如果她睡里面,皇兄睡外面,那么现在皇兄肯定会先躺上去,一会儿她要进里面就要越过皇兄,想了想,文颖还是道,“外面。” 宇文璟睨了她一会儿,笑道,“好。” 宇文璟说罢,果然一翻身进了里面。 文颖站了好一会儿,才缓缓靠近床榻。 抬眸发现宇文璟已经阖眼了。 眨了眨眼,文颖小心翼翼的坐到床边,才解开自己的披风系带。 薄透的寝衣下,烛光将纤瘦的肩膀映的分外显眼。 宇文璟眯着眼打量。 文颖似有所感,下意识回过头。 宇文璟连忙闭上了眼,薄唇轻抿,“好了就快睡吧。” “啊……好……”文颖还以为自己被发现了,连忙回过头。 脱了鞋,小心翼翼的上了床榻,抱着被子,小脸缩进被子里,露出一双眼睛,有些恍然。 哎,皇兄真的要放过她了? 刚这么想,就见宇文璟掀开了被子坐起身,文颖连忙闭上眼,感受到眼皮上空一片阴影。 还以为宇文璟要做什么,捏着被子的手吓的发抖。 只听到窸窸窣窣的声音。 睁了一只眼,只见宇文璟抬手去解帐帘。 帘子落下,眼前彻底的通红一片,见宇文璟回过神,文颖连忙闭了眼。 宇文璟转过头,抬手揉了揉文颖的头,然后躺下。 “今晚蜡烛不能熄,快睡吧。” “嗯……”文颖点点头,阖眼捏紧了手心。 这种感觉很奇怪,和皇兄单独牵着手出门每一次她都很紧张,现在躺在一张床上更是如此。 因为紧张,一床大被下,宇文璟都能感觉到文颖的颤抖。 不过随着时间越晚,文颖折腾了一天,紧绷的神经逐渐松懈了下来,也忍不住生出了困倦之意。 睡着睡着,文颖就忍不住挪动。 身下跟有很多小石子儿烙着她似的。 宇文璟好不容易摁下了心思,旁边的小朋友却不耐烦的挪腾,在床上翻来覆去,最后火热热的蹭到他这边。 “温雅?” 低沉的声音轻轻的唤了一声。 文颖迷迷糊糊应了一声,“……嗯。”声音软糯带绵。 似乎是宇文璟这边舒服一些,文颖拽住了宇文璟的衣襟,埋进了他怀里。 宇文璟捏了捏眉心,再睁眼的时候眼底深意越弄,看着白嫩的小脸,低低道,“雅雅。” “嗯……” 文颖下意识的回应,柔软的唇瓣上覆上凉薄的一片,辗转反侧。 文颖都是迷迷糊糊的回应。 比起清醒的时候,更为放松自然。 宇文璟目光幽深,略带着薄茧的指腹落在细细的衣带上。 恍惚间,文颖以为是在梦中,冷风吹过她的周身,随即一片温暖便包裹着她,她舍不得松开。 那片温暖带着她,给她无尽的依赖。 做梦也会这么疼吗? 文颖不由得想。 疼的眼泪都飚了出来,睁眼的时候,眼底还有些茫然的痛苦之色,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疼。 柔白的手,在精壮的脊背上划拉下红痕。 结束完了一场,文颖气喘吁吁很乖觉的背对着宇文璟,不管宇文璟怎么保证,都不肯再回来。 可是躺着躺着又不自觉的回到了宇文璟怀里。 太子大婚,宇文旭放假三日。 第二天宇文璟不用上早朝,但是却是要去凤仪宫给太后敬茶的。 知道文颖害羞,一到早上宇文璟就先起身洗漱,让宫人进去伺候。 金珠进来后,只看见自家郡主气的脸色通红,传来寝衣就从床上跳了起来,掀开了被单,被单下一堆被压碎压扁的花生红枣桂圆莲子,“这……这些是谁放的!” 文颖那个气啊。 难怪昨晚怎么睡都睡不好,就是觉得膈人。 “郡主,这是早生贵子啊!”金珠笑道。 “那!”文颖气的不行,“那!为什么只有一边!” “啊……"金珠眨眼,“这是王后娘娘的意思。” “还不洗漱?收拾完了?”宇文璟洗漱完进来,就看见文颖光着脚丫子,自己都站不稳,还一脸愤愤的去职责床榻上的那一堆,直接将她抱了起来,“备水。” “是。”金珠笑了笑。 银珠从床榻上找出一块儿绽着红花的白绸,文颖搂着宇文璟的脖子,脸红了一片。 看着银珠宝贵的将元帕受进了匣子里。 文颖忙道,“扔了!” 那东西留着做什么? “留着。”宇文璟发话。 两个丫鬟不敢动了。 文颖气鼓鼓的看着宇文璟,宇文璟抱着她到了耳房沐浴,文颖还没有松开揽住宇文璟脖子的手,脑子里糊成了渣滓。 “要我帮你?”宇文璟挑眉。 文颖连忙松手,“不……不要!” 回答的倒是很硬气。 宇文璟松了手,擦过文颖的耳畔,调笑道,“真不要?” 言似乎有所指。 文颖后退一步,腿一酸,差点儿整个人都栽进了浴桶里,被宇文璟险险拉住,笑道,“我在外头等你。” 水温舒适,正好缓解文颖腿间的酸疼。 金珠和银珠在一边伺候着,文颖的脑袋瓜就不由自主的想到了昨天晚上。 其实,昨晚晚上一开始她以为自己在做梦来着。 像娘说的,除了那一个最关键的步骤会疼以外,别的时候,都感觉自己像是躺在云端里。 想什么呢! 文颖连忙用水拍了自己的脸,强迫自己忘记昨晚的事情。 金珠倒了药水在浴桶中,又给文颖捏了捏。 文颖其实也就是腿酸了两分。 小心走的话,不会那样明显。 昨晚宇文璟动作很温柔,在文颖无意识的情况下,缓解了她的紧张,而且考虑了文颖的身体情况,也没有给她太大的压力。 沐浴拾缀完后,宇文璟便牵着文颖去了凤仪宫,给太后奉茶。 太后喝了茶,笑着给了二人两个大红包,“好好好,好事终是成了,这下哀家就放心了。” 年韵和文灵坐在旁边,笑着看着一对新人,“这几日璟儿陪着温雅好好休息。” “哎呀!我是不是马上就要当姑姑啦!” 文灵睁大了眼睛,目光就盯着文颖的肚子。 “公主,哪里有那么早?就算是昨儿晚上快了,那也得等十个月呢……”金珠笑道。 元帕自然是没有多此一举的呈给年韵看。 不过金珠的意思已经表达到了。 太后和年韵一听,眼睛里都绽开了花儿,文颖羞的头都不敢抬,好不容易才微微镇定下来,抬头看着自家母后。 “好好好……”太后笑的开怀,目光投向文灵,“长安,翻过年你也及笄了,也该相看合适的人家了,咱们临淄的贵公子那般多,你就一个都没看上?” 宇文璟和文颖的婚事解决了,接下来自然就是文灵的了。 文灵口中塞了一半的点心差点儿没吐出来,“奶奶!我还小呢!” “哎……不小了!”太后乐乐呵呵的,一旁的瑾瑜嬷嬷拿出一本画册,“我看魏震他们都回来了,最近临淄适合的儿郎一下子就多了起来,奶奶挑一挑……” “奶奶!他们不行!”文灵内心翻滚。 那几个都熟的! 小时候跟他们屁股后面玩儿,也没擦出什么火花来,现在更不会了! 文颖捂着唇笑。 宇文璟坐在文颖身边,拿过她的小爪子,轻轻的在手心划拉着。 “那……这个如何?”太后翻过来画册一看,眼前一亮。 “谁……谁啊?” 结果太后将册子传递给了年韵,又传递给了宇文璟。 年韵眼里是惊愕,宇文璟却是眉头紧皱,表情奇奇怪怪。 “谁啊!”文灵顿时跳了起来,要到宇文璟身边,宇文璟却将画册递给了文颖。 文颖结果一看,眼眸微微诧异,好一会儿道,“这……这会不会不太好……” “有什么不好,我看挺好的,咱们又不是没有亲上加亲过,再说了,他也到了临淄,奶奶听说了,他挺好的,虽然没有为官,但是驸马本就不入仕。”太后这么说,文灵就更好奇了。 巴巴的就跑到文颖身边去看。 这一看,文灵睁大了眼睛,“表哥!” 只见画册上,赫然画的就是年清楚。 年清楚出生南阳王府,这些年来弄的是私媒也是遍布齐国,配合官媒,另外还做了不少事,帮了朝廷不少的忙。 “不!表哥绝对不可以!”文灵大声拒绝。 文颖也是微微有些局促,文颖是知道原因的。 “哦?为何不行?”太后皱眉。 刚说完,外头宫人就来了消息。 “太子,太后,王后,郡主,公主,南阳王府的年二公子已经进宫了,现在正在御书房面圣。” 文灵一听,头皮都炸了。 第492章 合盟对齐 文灵跳了起来,着急的凑到年韵和太后面前,“奶奶!娘!表哥不行的!” “哪儿不行了?”太后一脸茫然。 能在这画册上面出现的青年才俊,八字都是算过的。 温雅是郡主,当初找孔昱,那是孔昱的家风正,再则孔昱有才,温雅作为郡主下架,不影响仕途,但是文灵不一样,如今科考在即,也就是这个月的事情,若是文灵喜欢哪个状元都是可以,但是状元若是入赘,那便有些可惜了,不过文灵已经提前看过今年一些有才能的举子,都不感兴趣。 所以现下,太后就将心思打量到了亲上加亲去了。 “不行不行!表哥就是不行!”文灵红了脸,那是憋的。 她要是跟表哥来点,那在益郡的那段时日,早就噼里啪啦触电了。 可是! 可是! 在她眼里,她可是知道表哥那点儿事儿的! 这追根究底的!怎么能往夫妻上扯呢? “为什么不行?”原本太后就是提一提,但是见文灵态度这么坚决,太后就好奇了,“难道,年家的二公子,还有什么不妥不成?” 文灵咬紧了唇瓣,脸色纠结。 纠结了好半天,大声道,“反正表哥就是不行!” 门口的年清楚:“???” 说清楚!什么不行!!! “臣子年清楚,特来给太后请安!”门口,年清楚的声音掷地有声。 文灵一怔,惊恐的看着门口! 不会的!表哥不会听到的!隔了那么远! “进来吧。” 在场所有的人都带着忍俊不禁的笑。 好不容易才端了姿态。 年韵看着文灵,“长安,还不快坐下。” 文颖悄悄的合上了画册,几乎是下意识的藏在宇文璟身后。 年清楚本来是代表文安王府特意赶到临淄为庆贺宇文璟和文颖大婚送礼的,但是路上遇见了点儿事儿耽搁了。好在的是贺礼是提前到了,只是人才到今日到。 “臣子年清楚,给太后请安,祝太后福寿安康。另祝,太子和太子妃,百年好合。”年清楚单膝下跪,一张脸也是生的俊朗的,不过丹凤眼,让其多添了几分年轻之感。 年清楚长了文灵八岁。 但是八岁,也算不得什么大年纪,连老夫少妻都称不上。 文灵性子欢脱,爱玩儿,年清楚也是个爱玩儿,但是却又不失稳重,至少知道什么时候该玩儿,什么时候不该玩儿。 所以太后的心思,就挪腾到了亲上加亲上去。 没想到这刚提出来,就被文灵给否决了。 “辛苦你这一路奔波了,快起身把,赐座。”太后点点头笑了笑,“哀家,还从来没有见过你,南阳王世子倒是见过几回。” 也是年清衍到过临淄,年清醒这些年来,却是没有被正式召入宫过。 “不辛苦。”年清楚起身坐下,好巧不巧的就在长安下首。 年清楚陪着太后寒暄了几句,主要是问老南阳王妃章佳氏的身体情况,又问了几句年知晓和年清醒的情况,太后都听着应着,年韵也听着。后来提及了安逸侯年时勋的事情,年清楚的面色却是一凝。 “三个月前,叔伯带着姨母和两个孩子回柔然,却至今没有消息。”年清楚低声道。 年韵一听愣住了。 从第一次年时勋出使柔然,竟然用家书敷衍他们后,就勒令了家书的必须,可是如今消失了,也不知道他们有没有到柔然,是在路上出了问题,还是在柔然出了问题? “不过不用担心,叔伯吉人自有天相,一定会回来的。”年清楚笑了一笑,目光却是看了宇文璟一眼。 宇文璟微微皱了皱眉头,心头便有了不好的预感。 果然没过一会儿,御书房就来了人召宇文璟前去。 御书房内,宇文旭和宇文昊面色都沉了沉。 桌前放了两个消息,还有就是年清楚带来的消息,果然吐谷浑不会坐以待毙,所以现在就看谁先开战了。 “皇叔,父王。” 宇文璟进来后,便看见了桌上的奏折。 “原本你大婚,该给你放的三天假期当给你放,但是眼下边关传来了些不好的消息。”宇文旭面色凝重。 一共三个消息。 一是西南边地带来的消息,缅甸暴动,屡屡犯我西南边地地界,最近越来越频繁,根据线报消息,吐谷浑曾与缅甸私下有过往来,似乎达成了某种协议。 天下之势便是如此,没有永远的朋友,也没有永远的敌人。 只要利益共存,就可以化干戈为玉帛。 而齐国最大的不好,就是因为齐国发展的太好,它像是一块儿诱惑人的炙烤五花肉,吸引着附近的乞丐。 吐谷浑和缅甸,乃至边境苟延残喘的小国都是贫穷的乞丐。 现在乞丐有了贪婪之心,所以准备联合一起夺食。 第二个消息便是,柔然出事了。 “柔然出事?” “嗯……”宇文昊点头,拿出了地图来,“根据柔然附近蠕蠕族的族人还有敕勒族的逃奴所说,一夕之间,柔然沙城起了风沙,几乎将柔然城淹没,国都不在,蠕蠕族的人四散分离,迷失在沙地里。如今柔然的那片土地,已经被敕勒占领,而柔然城不在了。” “不在了!”宇文璟震惊。 柔然的地势一直都是神秘险要的。 要说这时间,军事上,武器是最厉害的吗? 不是。 会利用天气地势才是最大的用处,之后才是揣度人心。 说到底,人心算计都是次要的,意外才是人无法预估的,就犹如,柔然的消失。 柔然的将士一直并不多,环境一直在恶劣,之前柔然的蠕蠕族和敕勒族分割南北,蠕蠕族占领的是一片黄沙之地,借取地势,诱敕勒族深入,所以敕勒族一直不服,一直在反抗。而现在,柔然城被风沙掩盖,柔然王乃至年时勋和丝萝的下落都还没有回消息,做好最坏的打算。敕勒族一只与高车国交好,吐谷浑私下也与敕勒族有所来往。 “最后一个消息,是魏土的消息。”宇文旭点了点另一份奏折,“晋国的二皇子深入姜国皇宫,挟天子以令诸侯,迫使姜国归于晋国,表面上虽然是这样看,但是从各方消息来推测,其实晋国和姜国,很多年前便开始打算,也许一开始,他们就是等着合国。晋国的大皇子顾凛回归,如今亲自带兵征战魏国,势不可挡,现在还没有结果,但是按照最坏的打算,璟儿,我们必须要做出选择。” 宇文昊手中的,是一份地图。 齐国与晋国都临海。 但是临陆的地方,却是遭受包围。 齐国临缅甸吐谷浑,晋国如果能整合魏土,那么面临的却是缅甸柔然高车乃至嚈哒。 “我们,必须要帮助晋国整合魏土,甚至与晋国联盟。”宇文璟分析之后,精准的给出了答案。 宇文旭和宇文昊点了点头。 “皇叔和父王,叫儿臣来,是另有话说。”宇文璟皱眉。 “结盟。”宇文昊看着宇文璟,“不到四个月,局势便已经演变至此,如今我们与晋国,不是施舍,也不是扶持,而是我们不得不与晋国结盟。” 宇文璟心头沉了一沉。 结盟,意味着必须要有人为代表,就像是昔日姜国派了姜国公主前来一样。 现在晋国和齐国结盟也是一样的,必须要有一个代表。 晋国和齐国同样子嗣稀少,晋国是两个皇子,如今齐国只有一个文灵。 “晋国的大皇子在数年之前消失,如今回来,早不回来晚不回来,偏偏在这个时候回来。璟儿,前些日子文灵说顾凛见过她,如果顾凛早已经预知今日的局面,又或者顾凛是从中做过手脚,知道今日以及之后的发展趋势,齐国和晋国有联盟的必要,那么这个顾凛,深不可测。”宇文昊轻声道。 魏土上的水,那可比齐国深多了。 宇文璟皱了皱眉头,“父皇想让儿臣去长安口中探话?” “当日长安来寻我们的时候,说话便支支吾吾的,长安一定藏了话。” 说实话,一开始根据文灵所说的。 宇文昊和宇文旭也以为,这位晋国的大皇子,也许是不堪重负,不想面对如今的局面,选择了逃离。 但是现在看不是这般。 据他们所知,这并不是顾凛第一次与长安交会。 宇文璟面色凝重的点头,“儿臣知晓了。” 如果一本正经的问长安,长安那是不可能说的!长安的性子他们明白,宇文昊是想让温雅旁敲侧击的去打听。 另一边,年清楚与太后也已经说完了话,太后坐的久了想去御花园走走,一干人等也都跟着,年清楚走在后面,听着太后与他说话,都回答的极为知礼。 文灵看这架势,心头更是无语。 拖拉着步伐走在最后面,年清楚扫了一眼,最后缓缓走到后面,蹭到文灵身边,亲切道,“表妹,刚才说表哥什么坏话呢?” 什么叫他不行? 他怎么就不行了? 文灵吓得一哆嗦,抬头看着前面。 太后侧过头正好看着他们俩,文灵手一推,“离我远点!” 年清楚皱眉,“表妹!你忘了昔年我们一同对月畅饮,你喝醉了,还是表哥抱你回……” “闭嘴!” 第493章 文颖使诈 文灵将脸拉的老长老长的。 年清楚挑眉一笑,凑近了文灵,“小表妹看起来很烦躁啊!能不能和表哥说说,指不定表哥能帮你排忧解难呢?” “不能。”文灵板着脸。 她才不要告诉表哥,奶奶竟然觉得亲上加亲是个好提议。 “说嘛……”年清楚凑近文灵身边,一张俊脸陡然放大,凤眼轻眯,无比亲昵。 其实原本都是正常的交互,文灵在临淄的时候,那和年清楚也是走的很近的。 而且年清楚也和年清衍不同,年清衍有些严肃,年清楚相对来说性子欢脱,文灵也喜欢的很,但是眼下与年清楚亲近,文灵不自然纯属自己心里有鬼。 “表哥!以往南阳王府送礼,都不是你来的,都是大舅麾下的几个得力副将来的,怎么这一次就你来了。”文灵反将了年清楚一军。 “我?”年清楚呵呵一笑,“表哥这不是想在临淄开了一家冰人馆,所以就顺路过来看看嘛。” 其实原本年时迁应该亲自过来的,但是主要是近日缅甸混乱,他们不得不注意,所以只能留在西南边地随时注意动向。 “表哥厉害啊!都开到临淄来了!”文灵鼓掌。 “表妹也厉害啊,表哥刚到临淄就听说了表妹棋无对手,恭喜恭喜。”年清楚夸张拱手。 表兄妹二人互相虚伪的商业吹捧了一番。 太后往后一瞧,笑了笑,“看,这表兄妹俩,还是说得来的,要是长安嫁到南阳王府,你也是宽了心不是?” 年韵笑了笑,“虽然是如此,可是长安与清楚只是表兄妹。” 太后叹了一气,“这感情啊,是相处出来了,长安本身身份就够高,又聪明……普通人还真的哄不了她。” 文颖在一旁听着,因为腿还有些酸,所以走得慢吞吞的。 不一会儿宇文璟过来了,一行人走了也有小半个时辰了,宇文璟牵着文颖对年韵和太后道,“宫人已经备好了膳,奶奶,母后,该过去了。” 太后点点头。 年清楚一并留下用膳。 一阵寒暄过后,文灵和年清楚随着宇文昊与年韵出宫,东宫中,彻底就成了宇文璟和文颖的小天地。 宇文璟这三日依旧不上朝,所以洗漱完后坐在床榻上看了会儿子书。 文颖洗漱完毕,宇文璟才放下了书册,自觉的躺在了外头。 文颖看了一眼宇文璟搁在窗边的腿,轻轻的推了一下,“皇兄,我要睡外边儿。” 宇文璟微微有些诧异。 好一会儿笑道,“我怕你掉下去。” “不会的……”文颖又推了推,宇文璟纹丝不动,就那么笑着看着她。 文颖没办法,只能脱了鞋跨过宇文璟的身子,缩去里面。 在中途的时候,就被宇文璟压住了腰身,“温雅……” 低沉的声音,让文颖忍不住红了脸,抬眸看着宇文璟,咬了咬唇瓣,好一会儿鼓足了勇气道,“皇兄,今天,不要。” 娘说过,男人不能惯着。 就是皇兄也是一样的! 宇文璟嗤声一笑,抬手捏住文颖的鼻子,“脑袋里都装了什么,今天说正事儿,不碰你。” 他还没有禽兽到昨天她才破瓜,今天就放肆。 “唔……”文颖脸一红,“正事儿?” “嗯……”宇文璟搂着文颖,一边掐着她的腰肢细细摩挲一边道,“关于长安的。” “长安,怎么了?”文颖皱眉。 “长安和顾凛见过面,这件事,长安可是告诉过你?” “嗯,听弈棋弈雨说过。”文颖趴在宇文璟胸口。 深夜里,二人咬着耳朵。 只见文颖的目光越来越凝重。 听到最后眼底闪过一丝惊慌,小手都不由得握紧了。 宇文璟摸着文颖的头,“别慌,事情如果没有到那一步,父皇不会如此做,但是我们要做好最坏的打算。” 长安是齐国的公主,如果她早一步出嫁,就不会如此。 可偏偏长安在这个档口才及笄,而且一直都没有给长安物色到何时的人选,长安虽然热衷于别人的事情,但是对自己的事情反而不那么上心,大大咧咧的一副精明样子,看谁都不搭理。 按照规矩,第三日是要归宁的。 文颖和宇文璟回了文安王府便算作归宁了,这两日文灵很知趣儿的没有来打扰宇文璟和文颖,所以自己一个人在文安王府瞎折腾。 文颖回去的时候,就看见文灵蹲在院子里,转头朝着她招手,“阿姐,你快过来!” “嗯?”文颖提起了裙子过去,“长安,你在干什么呢?” 文灵指着地上的坑洞,“阿姐,鼠宝和白宝都生了一窝宝宝了!” 只见地上一个大坑,一灰一白两只圆滚滚的肚子下,七八只粉色的小球在里面滚动。 “生……生了?”文颖睁大了眼睛。 “对啊!”文灵笑了笑,伸手忍不住戳了戳,粉嫩嫩的好几团。 白宝连忙将小球往肚子下藏了藏。 “长安。”文颖蹲下身子,“长安,我们谈谈。” “嗯?”文灵诧异的回过头。 文颖笑着望着她。 一瞬间,文灵就觉得后背毛骨悚然。 什么时候阿姐竟然这么正经的告诉她要谈谈了? 她最近挺听话的呀! 没做什么得罪人的事儿…… “阿姐……你是有什么要事吗?”文灵紧张的看着文颖,“你这么说,我有些害怕。” “没呢,说一些你感兴趣的事。”文颖笑了笑,杏眸眯成了一条缝儿,瞳孔干净澄澈。 文灵不由得转念一想,阿姐能说什么事儿啊? 她也没做什么坏事儿! 只要不是皇兄或者爹爹来找她,什么都好说? 文颖牵着文灵坐到了亭子里,轻声道,“长安,你与晋国的二皇子有过交集,与晋国的大皇子也相识,晋国的事情,你想不想听?” “嗯?”文灵眨眼,提起晋国。 她就想起了顾凛那个不怎么有诚意的求娶。 一时间就忍不住翻白眼。 但是到底还是忍住了,她是齐国公主,不能这么没风度! 所以文灵睁大了眼睛,微笑道,“阿姐你说!长安听着呢。” 文颖便将晋国与姜国合国的事情,告知了文灵。 “如今晋国的大皇子回来了,并且亲自带兵与魏征战,我听皇兄说,爹爹准备与晋国联盟,助晋国整合魏土。” “阿姐!你也关注这些事情啦!”文灵十分诧异。 但是不得不说,文颖所说的内容更让她吃惊。 她对顾凛的印象,第一次在于下棋。 说实话,棋道看人心。 文灵的棋艺是很有天分,但是也不至于天才到能下的过那些老棋手。 很多棋手的自信在于他们会分析对手的棋路,而文灵看起来就很聪慧,下棋看似莽撞,但是实际又暗藏心思,不由自主的又将棋局给变得复杂了起来,所以左顾右盼,最后反而输了。 但是顾凛不一样。 顾凛很细心。 从在临淄对棋时,文灵可以感觉到,顾凛能猜透她的棋路,却又带着她,最后才完成了一局四劫循环。 这样的人心思缜密,他会做一个逃兵吗? 上一次的对棋,与第一次完全是两种不同的感受。 上一次对棋的时候,她隐隐有一种感觉,那就是顾凛在压着她,顾凛很强。 不仅仅是棋艺,还知道她的心思。 “确定是顾凛,而不是顾浔?”文灵皱眉。 至少顾凛看起来是很斯文儒雅的,说的好听文质彬彬,说的不好听说不定是个衣冠禽兽呢? 而顾浔相对起来,更容易看透,他比顾凛要稚嫩一些。 “嗯……”文颖点头,“顾二皇子直接潜入姜国皇宫,挟天子以令诸侯,逼迫姜国臣服,顾大皇子的回归,更是给了晋国百姓极大的信心,晋国和姜国合国,一跃成为魏土上势力最强大的一国。” “啊……”文灵若有所思的点点头。 “所以,那顾大皇子不是个简单的人,那天你和他见了一面,你却没有告诉阿姐,他为什么会单独找你,如果仅仅是找你说姜国公主的事情,他可以找爹娘,或者找皇兄,可是长安,你是齐国的公主,是个待嫁的女子,他为何不找别人,却独独找你?”文颖声音轻柔,但是言辞却无比犀利。 饶是顾浔来的时候也不会直接找文灵,都是伺机而动。 可是顾凛呢? “阿姐……”文灵惶惶然竟然觉得自家阿姐变得有些不像从前的阿姐。 “那天你跟阿姐藏了话不是?”文颖摸了摸文灵的头,面容柔和清婉,“从小到大,你都没有瞒过阿姐什么。前些日子奶奶提起了你的婚事,你都不满意,可是晋国的二皇子送你的玉佩你却整日挂在腰间,所以阿姐想你是不是……” “不是!不可能的!”没等文颖把话说完,文灵急忙辩解,“阿姐你别误会!” “不是二皇子?难道是大皇子?”文颖问的无比认真。 “那更不可能了!”文灵恼怒,“那人比顾浔还不讨喜呢!” 文颖一听,眼睛里就溢出了笑意,“长安,若是晋国的大皇子仅仅是让你带话给姜国公主,绝计不会如此惹你生气。他可是与你说了什么?” 文灵反应过来,跳起来不可思议的看着文颖,“阿姐!你诈我!” 明明前几天才嫁给皇兄!怎么就学坏了! 第494章 说漏嘴了 文颖歪着头看着文灵,她这算诈吗? 不算吧。 ︿ ̄︶ ̄︿是长安自己说漏嘴的。 可惜这么想的时候,文颖表情依旧无辜,文灵觉得自家阿姐应该不是故意的?阿姐不会那么有心计的!不自然的揉了揉脸,斥退了宫人,跟着文颖去了院子里看锦鲤,捡着石桌上的蜜饯,将当日顾凛见她的事情告诉了文颖,一边用力的将鱼食砸向池塘,“阿姐!我原本也以为这人是个好的呢,但是他说话可没有半点诚意!” 对,说是求娶也不过是口头说说而已。 而且,他们才见过几次面啊? 晋国什么情况,齐国是什么情况他自己心里没点数吗? 就算是顾浔! 那!那顾浔也得哄着她! 结果这个人,像是在说着今天应该吃饭一样平静的说,“代表晋国来求娶公主。” ╯‵□′╯︵┻━┻ 去他的求娶。 “公主,您再扔,这鱼可就撑死了。”金珠心疼的看了看锦鲤。 文灵连忙收了手,起身看着文颖,吸了吸鼻子,“反正事情就是这样啦,他求娶我肯定不会去的,还有他让我给姜国公主带话,我也没说过一定要说。” 谁知道,这个姜国公主催眠后是什么样子。 解开了又是什么样子? 如今姜国公主是后宫中唯一受宠的妃嫔,也是皇叔喜欢的。 文灵觉着这是一件很丢脸的事情,毕竟顾凛如此直接的告诉她,对她长安公主的这个身份来说,诚意着实是少了些。 去不想文颖的脸色却变得逐渐凝重了起来。 但是极力佯装自然,“看来长安是不喜欢晋国的大皇子和二皇子了。” 文灵不由自主的就想起了那个山林里的雨夜,皱了皱眉头,喜欢哪儿那么容易的? 哗啦了一下脚,轻声的嗯了一声。 文颖笑着摸了摸文灵的头,“好了,是阿姐不对,不该提起此事。” 文灵眉间一松,看见长廊上朝着她们走过来的宇文璟,笑着推了文颖一把,“皇兄来了!阿姐快去吧,我出去完啦!” 归不归宁都是一样的。 “好……”文颖看了宇文璟一眼,点点头。 眼见自家阿姐走远,文灵笑眯眯的脸缓缓的沉了下来,日光打在雪白的小脸上脸上神色静谧,就像是本该激烈翻涌的海面,在一瞬间就安静了下来。 “公主是在想何事?”弈棋看见文灵如此,有些担忧道。 文灵想啊。 阿姐故意套她话呢。 可是是想知道什么? 那天的事情,她没有对任何人说过,她和顾凛之间的谈话内容,就连弈雨和弈棋都不知道,可是阿姐很显然是知道了些什么。 “弈雨。” “奴婢在。” “你去云清那里打听打听,最近可是有什么不好的消息传来?”文灵轻声道。 “是。” 云清是宇文璟的影护。 文灵自然也察觉到了不对劲想去打探消息。 可是这样的消息本就是机密,不管是魏土之战,还是缅甸之乱,都是远在边地才能得到的消息,若是刻意隐瞒文灵根本就打听不到。而且这种消息若是传到百姓中,也会让齐国百姓不安,所以文灵要打探消息,还真打听不到什么。 文灵脑筋转了转,便猜到年清楚肯定是带来了什么消息,便去缠着年清楚,准备死缠烂打耍赖皮。 但是年清楚不上套,“想让表哥告诉你?行啊!那表妹告诉我那天表妹在太后和姑母面前,说的是什么?” “哎!有那么重要吗?”文灵惊呆,“那就是一件小事儿!” “错!”年清楚一个扇柄敲在文灵的脑门儿上,“这是关乎男人的尊严,是天大的事!” 文灵摸了摸脑门儿,无辜道,“是这样啦!” 有些憋屈的将事情的原委说了出来。 “奶奶和娘竟然想把我和你撮合在一起!不靠谱!根本就不靠谱!”文灵撇撇嘴。 年清楚却将扇柄抵着下颌,斜眼睨着文灵,凝眉道,“怎么就不靠谱了?” 文灵一惊,惊恐的看着年清楚,下意识的抱住自己的双臂往后退,“不行!” 年清楚“啧”了一声,“自古以来,亲上加亲,都是大好的喜事,表哥是丑着你了?还是碍着你了?” “当然是!”文灵下意识道,而后觉得不对劲,眼神奇怪,“表哥,咱们太熟了!不行!” 年清楚笑了一笑,“表妹有喜欢的人了?” 文灵顿了一顿,摇摇头。 没有。 “那不就得了?”年清楚勾了勾唇,眼中闪过一丝深意,“我娘说我拿克妻当借口,不行了,非得逼着我相亲,现在娘就是看头母猪都觉得能跟我配一对儿……表妹,表哥有个好办法!” “什么办法?”文灵眨眼。 “你……嫁给你表哥!”年清楚指了指自己,“也就是我!太后放心,姑母也放心不是,我娘也不会催着我了!” “什么馊主意?” “听我说完!”年清楚抬手,“私底下呢,表哥给你全部的自由,你看上哪个,表哥帮你打晕,扛回驸马府怎么样?” 文灵眼睛一亮。 年清楚指了指自己,“同样,表哥我要是看上了哪个,你也要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如何?” 一大一小,缩在屋子里,商量着这听起来不怎么靠谱的决定。 文灵还没来得及笑,随即又想到了什么,奇奇怪怪的看着年清楚,“要是……我娘逼着咱俩生孩子怎么办?” 话一出,两个人同时擦了擦自己的肩膀,用一种嫌弃的眼神看着对方。 文灵反应过来不乐意了,挺了挺胸,“表哥!你这是什么表情!” 年清楚定睛一看。 啧,文灵这小丫头片子,个子小小的,俨然就是个小孩子! 别说没有男女之情了,就是有,那也下不去口。 一拍脑袋,“我这不是权宜之计吗?只要把这段时间混过去了,咱俩就和离!” “等等!什么叫这段时间混过去了!”文灵耳朵聪慧,睁大了眼睛揪着年清楚的袖子,“说清楚!” 年清楚暗道糟糕,说漏嘴了。 文灵拧紧了眉头,一副抓住了年清楚的模样。 真当她跟他开着玩笑呢,就知道表哥不会轻易说出来。 年清楚抓了抓脑袋,在文灵的眼神下,迫于无奈将事情的原委说了出来。 皱了皱眉头,“缅甸和吐谷浑结盟的事情十有八成是确定了,魏土必须早日整合,并且不能让魏国抢占先机,吐谷浑觊觎我齐国之心已昭然若揭,魏土上的事情着实复杂,但是一旦开战,最坏的打算便是齐国面临三方围困。” 毕竟,蚁多咬死象。 文灵脸上方才的轻快有过一瞬的愣然。 年清楚的心提了起来,生害怕文灵说了什么。 却见文灵挑了挑眉,“就这么点儿事儿呀!我还以为是多大的事。” 表情真的是无比平静了。 但是如此年清楚心里却更是觉得不妙,“长安,姑母不会送你去与晋国联姻的。” 文灵眨眼,“可是我也不想因为这个原因,而草率的把自己嫁掉。” “表哥没有说……”年清楚觉得自己有些解释不清了,“总之事情还没有到那一步,长安你也不用太担心。” “我问什么要担心?”文灵看着年清楚,笑了笑,“该来的躲不掉不是吗?魏土一日未整合,便一日不能定下输赢,晋国不一定能够成功整合魏土,爹娘做事情喜欢做好最坏的打算,可是我却喜欢往好的想,也许……不是齐国不得不与晋国联盟,而是晋国同样不得不与齐国联盟,如果晋国没有齐国的帮助,要整合魏土也是十分困难的。所以就算我要远嫁晋国和亲,我齐国主导的地位依旧是平等的,如此一来,对方更不可能亏待于我。” 年清楚没想到文灵竟然会说出这番话。 可是这话哪里是往好的方面想。 离开祖国,远赴他国,哪里是这般好的? 年清楚担忧的抬头看着文灵,文灵眸光清澈,没有半点不高兴,忍不住伸手揉了揉她的头,“也许不会到那一步。” 文灵倒是无所谓。 另一边文颖也将从文灵口中探得的话告诉了宇文璟。 宇文璟和宇文昊的猜测得到了证实。 顾凛消失的这几年,真的什么都没做吗? 那不可能。 如果他什么都没做,他不会在这个关键的时候回来,更不会猜到局势有一天会走到这一步。 还未真正见过面,宇文昊已经笃定,这个顾凛必定是个惊世之才。 齐国乃是强国,乃各国之首,一直走在前头,齐国能看见之后的每一步吗? 因为齐国踏出的是第一步,所以各国都是在齐国之后,计算着自己的步伐,越是在最后的小国越容易被忽视。 所以宇文昊也只能叹一句,“等吧。” 该来的总会来,这是无法避免的。 这一等,倒是等到了秋闱后。 被万众瞩目的卞云里果然交出了一份还算令人满意的答卷,中了进士,虽不是头筹的会元,但是众人已经十分感慨了,三元及第乃是百年难得一遇,双元也是同样的,多少人年纪轻轻考上了秀才,这一生却也止步于秀才,卞云里能中进士也让人感慨,至少有了殿试的资格,只要开春的殿试过了,得个名次,那当真儿的是打了一众男子的脸。 傍上还有一神秘人的名字,那便是庄卿。 卞云里在汉江苑,是女子,又是女解元,名声不小。 而且贡院的考试,大多数都是寒门举子,彼此相互知道名字,可是这个庄卿是谁?众人面面相觑,一脸茫然。 卞云里看了看名字的先后,这庄卿的名字,排在前十列,说明学问并不低,可是为何她却从来没有听人说过。学子圈里面,也没有。 第495章 金榜题名 彼时文颖已经习惯了东宫的生活,宇文璟要上朝,她便多去凤仪宫走动走动,陪陪太后,一边处理宫务。 太后对今年的秋闱好奇的很,“那女解元,可是中了?” “中了。”文颖坐在太后身边,笑了笑,“皇兄看中的人,是有几分实力的。” 太后点点头,“哎,最近奶奶眼睛越来越不好了,看东西都是花了,所以不爱出去走动,你陪着奶奶在宫中奶奶舒心了不少。” 文颖笑了笑,一边给太后捶着腿,一边道,“奶奶,一会儿温雅要出宫一趟。” 太后点点头,“去吧,奶奶去歇歇。” 宇文璟下朝后,文颖派人道御书房告知了一声,宇文璟派人跟着文颖,文颖才出宫。 出宫自是为了放榜的事情,榜单她已经提前看过了,有庄卿的名字,宇文璟也在庄卿旁边点了点。 榜单上姓庄的有几个,但是这个庄卿,却最为神秘。 现在文颖自然是去恭喜庄蒹葭的。 榜是今日发的,但是昨日的时候,文颖就已经派人前去告知了庄蒹葭,庄蒹葭一早就在自己的院子里,备好了茶水点心等着。 一转眼庄蒹葭搬到这做院子里已经大半年了。 院子虽小,却五脏俱全,而且被庄蒹葭打扮的格外清雅,虽是立秋,却丝毫不显得苍凉之色,反倒是郁郁葱葱的。 “小姐,太子妃还有半个时辰就到了。”丫鬟提醒道。 “嗯……”庄蒹葭笑了笑。 丫鬟轻声道,“小姐,太子妃对小姐当真很看重呢。” 庄蒹葭垂了垂眸子,“仅仅,是看重吗?” 丫鬟疑惑,“这难道不是看重吗?” 庄蒹葭挪了挪动杯盏,微微打直了脊背,“从我出名夺名与人争辩,论君子行风,我看的多,也能猜度人心,但是像太子妃这样的人,我还是第一次见。” 这么说丫鬟更茫然了。 庄蒹葭笑着摇摇头,“你快看看还有哪里不妥当吧。” “是。”丫鬟退下。 庄蒹葭望着外头的绿丛,眼底闪过一丝笑意。 是啊,身边的人包括爹娘都以为这是太子对她看重。 若紧紧是太子,太子想开启女官制,所以对她看重可以解释,可是太子妃对她,却不是。 如果是看重,又何必每一次都要亲自的过来,她如今已经是太子妃了,便是一通告知,亲自赏赐,对旁人来说都是偌大的荣幸。 庄蒹葭笑了笑。 从前在文颖还是温雅郡主的时候,庄蒹葭就觉得这个温雅郡主心思单纯,弱小,因为一次意外就惧怕与贵女来往,她一个小小的心计,就能让文颖毫无反手之力。 可是经过了这么多事情,庄蒹葭却觉得,她所见过的同龄人中,文颖应该是最聪明的一个。 但不是世人那种算计的聪明。 也许是佛家所说的愚极大慧。 她曾经伤害过这个女子,可是对方却能一笑泯然,对于过往丝毫不纠。 庄蒹葭记得,自己和孔昱站在钟楼之上时,当时的温雅郡主看着自己的神情单纯却又充满了一种说不上来的情绪,若是旁人她还嫩看出嫉妒,但是在温雅郡主身上没有。她仿佛知道,有些事情是自己所不能及的,所以她大方的让别人来及,这种风度,和那种即便自己无法真正拥有,也要努力牢牢的拽紧在手中的人不同。 也许从学识上,庄蒹葭无法像和孔昱一样的与温雅相谈,但是从为人的某个角度来说,庄蒹葭又觉得,对方所行乃是她望而不及的,当初没有醒悟,但是后来看过来,她败的不是没有原因。 从前,是她低估了。 起身去了院子里,刚走了两步,就听到身后咚的一声,还没有回过头,腰肢就被人揽住。 “蒹葭……你原谅我了……”低低的声音传来 秦恪得知放榜的那一刻,心头喜悦就不用自主的溢了出来。 之前他来求庄蒹葭原谅,得知庄蒹葭在备考,庄蒹葭也告诉他,若是他不打扰她,待她上了榜便原谅他。 其实庄蒹葭早已经无所谓原谅不原谅,只是想给二人一个台阶下。 为了这次备考,庄蒹葭也与孔昱有所交流。 孔昱不能参加科举,但是私底下却也做了一份试卷,那份试卷呈递上去,考官直叹可惜,若是孔昱能正大光明的参加秋闱,此次会元非他莫属。 而秦恪也是知道庄蒹葭去找孔昱的事情。 庄蒹葭叹了一气,“秦恪,松手。” 声音平淡,无喜无悲。 秦恪僵了一僵,只能松手。 在庄蒹葭转过身的时候紧张的拽住庄蒹葭的手,脸上神色紧绷,“蒹葭,你信我,我改了,我有看书,我也可以跟你一起讨论……” “秦恪,你喜欢看书吗?”庄蒹葭皱眉,回过头看着秦恪,“那些之乎者也,君风行将,你喜欢看吗?那些论股,你喜欢吗?” “我可以……” “看着我的眼睛!”庄蒹葭微微皱眉,凝望着秦恪笃定道,“秦恪,你不喜欢看书,你喜欢做生意,你喜欢赚银子……” 秦恪为什么喜欢赚银子呢。 因为他遇见庄蒹葭的时候,他就是个穷小子。 而她是尚书府的千金,又是临淄的第一美人,看起来那么娇贵。 秦恪不是读书的料,但却是个生意料子。 他能精准的洞悉眼下的市场局势,从中获利。 在秦恪的眼里,像庄蒹葭这样的,就是需要很多很多的银子,才能将她捧的高高的,可是庄蒹葭本身并不追求富贵,这让秦恪唯一的那一点能够与庄蒹葭所相配的优越感不复存在。 “蒹葭,不要离开我……”秦恪皱紧了眉头,他已经努力了,可是…… “秦恪,我没有说过要离开你。”庄蒹葭笑了笑,“我庄蒹葭不会一女侍二夫。” 说着缓缓抚上秦恪的脸,“秦恪,乱世就要来了……你懂吗?” 秦恪重重一颤。 这一点他是知道的。 半年前,齐国提高了商户税收,三个月前,提高了半点农务税收,三天前发布了征兵令。 他麾下游走于各国的商队,有几个商队在外艰难,返回的寥寥无几。 这一切,都是即将开战的信号,齐国在囤兵囤粮囤银,准备长久的作战。 “秦恪,你有自己的步伐,我也有我的方向。我只希望你明白,儿女情长的事情非我所念,或许曾经我走过错误的弯路,可是如今机会在眼前,我不会错过……秦恪,你很优秀,你白手起家到如今,短短几年让自己成为商界的传奇,让很多人望而不及,从某个方面来讲,你已经成功了,而我才开始。”庄蒹葭轻声道,“如果你所遇见的庄蒹葭,不是优秀的,不是临淄的第一美人也不是临淄的第一才女,没有慧眼识珠对你欣赏,从而帮助。而是一个普普通通,目光狭隘的女子,你会如此努力吗?” 秦恪沉默。 的确,如果不是庄蒹葭本身就如此优秀,也许他会觉得,给她的已经足够。 就是因为她自己本身就很出众,并且一直在试图前进,所以他才会自卑,总是觉得自己还不够强大,不足以与她匹配。 眼神望着她,声音沙哑道,“所以……你要我怎么做?” 他只是害怕。 害怕她这段时间来对他的态度,让他觉得她可能永远都不在需要他。 “心胸和目光,不能总是放在已经发生的过去上,我没有责怪过你,只是,我要朝前走,你也要朝前走,我们方向是一样的……” 秦恪看了庄蒹葭绝美的脸许久,后退了一步,“我知道了……” “小姐,姑爷,太子妃马上就到了。”一旁的婢女来道。 庄蒹葭朝着秦恪笑了笑没说话。 秦恪转身便从庄蒹葭的院子里离开回到了秦宅后,便在书房中写下了一封和离书,交给随从,“将它带给夫人。” “主子,真的要与夫人和离?” 随从目光惊诧。 秦恪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我要出一趟远门。” 当然不是真的要和离。 他只是想给蒹葭看看,他已经明白了。 而且昔日蒹葭帮了他一把,但是他能如此快的起来并不仅仅是因为蒹葭,皇上掌政权揽朝臣,朝廷外文安王以盐山为主,掌控了齐国商脉,他手下扶持了一批人,这批人来来去去,皆在文安王手中,文安王只有两个规定。 一,不能损害家国的利益。 二,不能祸害百姓。 若是违反,等同叛国处理。 文安王手下的商户来来去去,掌握的如同铁桶一般,一旦有人因利使然忘记初心,文安王就会派人对其进行处置。 但是除此之外,文安王不会插手别的事情,但是秦恪深知这其中的目的,只是为了让齐国强大起来。 乱世将起,能洞悉局势的国人,必是要尽自己的一点微薄之力。 秦恪走后,庄蒹葭便去亲自迎接文颖。 “平身。” “太子妃才新婚不久,何必亲自跑一趟。” 文颖成婚后便上了发髻,眉眼间多了两分妇人的媚态,但是眼神却依旧清冽,笑道道,“你名列前茅,却声名神秘,多放榜生都在打听你的消息,皇兄给我看榜单的时候,在你的名字上点了两下便猜出了你的化名。” 换言之,庄蒹葭即将掉马。 庄蒹葭笑了笑回道,“伯源如今为太子政客,为太子出谋划策,太子应当向伯源询问过我的论风,所以能猜出我的化名是正常的。” “其实,本宫今日来找你,是为了另一件事。”文颖搁下了茶杯,眼中闪过了一丝复杂。 奶奶和娘亲都想提前给长安找一门婚事,这样免去长安可能远嫁和亲的几率,但是长安自己却不同意。 她想问问庄蒹葭,若是真的走到了那一步,有没有别的法子? 第496章 穆家清清 庄蒹葭大概也没有想过,文颖会来问自己这样的问题。 其实文颖也问了宇文璟和年韵的,宇文璟只说了一句,“不用担心,我会想办法。”亲了亲她的头,便安抚了文颖。 庄尚书原本觉得不妥,但是经过了文安王的提醒,庄尚书也知晓自己的女儿不是普通女子,所以一些事情也都透露,既然不能阻止,那自是尽可能的给予更高的平台。 只是远不如现在文颖对庄蒹葭说的详细。 庄蒹葭皱眉了很久,抬眸看着文颖轻声道,“太子妃为何会想到来问蒹葭此事,此事属于政务机密,蒹葭如今还非臣之身,贸然议论,只怕不妥。” “我……”文颖垂下眸子,“除了你我不知道问谁,我认识的人中,你很聪明,也很有远见,你能不能分析分析这件事,没有结果也没关系。” 就像男子认为女子能力有限一样,皇兄和母后乃至长安,都觉得文颖才是要被保护的那一个。 所以,关于这件事情,她并不能做出影响所有人的决定。 但是很显然,不管是太后还是宇文昊或者年韵,都不想有这个意外让长安远嫁。 你很聪明。 这句话让庄蒹葭陡然明白了。 庄蒹葭邀文颖到书房坐下,拿了笔墨纸砚,些下了二字,顾凛。 “晋国的大皇子,是单独来找公主的,告知公主要求娶她,却并未正式通过使臣递诚。”庄蒹葭一字一句的分析,“这说明晋国的大皇子,意思不在于让皇上或者王上知道,他是要告诉公主。” “告诉长安?” “太子妃认为,公主是个怎样的人?”庄蒹葭反问。 “长安……”文颖一怔,思虑了片刻,“长安也很聪明。” “文安王和文安王培养的长安公主,性子绝不会差,可是顾大皇子却偏偏单独告诉公主,说明顾大皇子自己也不确定齐国是不是一定会与姜国联姻,并且晋国不一定能整合魏土,但是作为盟国又需要彼此拿出诚意,所以顾大皇子不是在告知齐国……”庄蒹葭沉默片刻,“顾大皇子是在提醒公主。” “提醒长安……”文颖若有所思。 “公主是一个很有原则的人,我听过公主的一些事情,公主年龄虽然小,但有文安王后教导应当是个懂事的,公主没有说,就说明公主明白了,公主也在等。”庄蒹葭沉思道,“公主不敢去赌,因为维持两国友好邦交的办法不在于一纸盟约,而在于条件。顾大皇子这么告诉公主,是想拖延时间……” 这么一想,庄蒹葭不由得多猜测了两分,凝重的看着文颖,“若是蒹葭猜测的没错……” “如何?”文颖皱眉。 “晋国若是没有齐国的帮忙,很难会整合魏土,甚至会遭受三方压力,而齐国……若是一旦出兵帮助晋国,缅甸和吐谷浑势必会进攻,届时三方吃紧,必定是长期作战。”庄蒹葭皱眉,“想来,王上和太子已经猜测到了这个局势,若是齐国不出兵,任由晋国被吞没,那么等魏土被整合,齐国也会面临三方围攻。” 文颖皱紧了眉头。 “联盟之约有许多种结盟的方式,其中联姻是最为稳定的,双方都是对方家国身份平等同样重要的人才能表达出诚意,若是太子妃想,也可以看如今能与晋国大皇子身份平等的人?”庄蒹葭凝眉。 文颖想了想摇头。 庄蒹葭又道,“太子妃不舍得公主,但是太子妃又怎知道公主是如何想的?” 文颖愣了一愣。 庄蒹葭轻声道,“也许公主是愿意的呢?听到晋国的大皇子告诉她的时候,她就做好了准备?” 静默许久,文颖道,“本宫知道了。” 庄蒹葭想了想又对文颖说了几句话,文颖轻轻的拧起了眉头。 二人说了有半个时辰之久。 文颖都是听着。 “天色不早了,本宫也该走了。”看了看天色,文颖起身,二人的谈话才结束。 “希望此番殿试你能得一个好成绩。” 庄蒹葭报以一笑,“蒹葭会尽力的。” 文颖离开了庄蒹葭的院子,没有人知道这一座小小的院子里,两个小女子也聊过这番话,若是有大男人知晓,指不定要嗤笑,女儿家竟也企图议论国家大事。可若是听到内容,便要惊诧于,小小女子竟也能看懂如今的局势。 文颖面色微微严肃,坐在轿辇上看着外头依旧热闹的场景,东西局势的人不过万分之一,大部分百姓还沉浸在平安喜乐中,齐国治理下,给的和平太久了,久到让百姓忘记,战争随时可能到来,久到让百姓忘记,齐国强大,可是他国也在不断的追随进步。 不由得想起了文灵,忍不住红了眼眶。 长安,你是已经做好准备了吗? 开春后,上榜的进士皆进行了殿试,由宇文璟亲自监考。 在贡院的时候,因为人多,考生都是用隔间隔开的,但是殿试却是均在一堂,按照名次,前十名在殿内,后二十名则在殿外。 庄蒹葭正好在殿内不起眼的角落,饶是如此,也有不少人投去目光,都忍不住感慨,这公子好生俊俏。 素手纤纤,竟如同女儿家一般。 钟声一响,皆是转头看着自己的考题,眉头思索。 彼时年韵和文颖都在太后宫中喝茶。 太后笑了笑,“这后宫中太空荡,哀家思来想去,觉得无趣了些,所以前些日子召了哀家一远房侄孙女入宫,约莫着今日便到了。” 年韵对文颖笑道,“太后的侄女,乃是忠烈之后。” 文颖眨眨眼,“是穆家的那位妹妹吗?” 太后本家自是不姓穆,这位穆家的乃是太后昔日的姐妹出嫁于穆家,穆家曾跟随太祖帝征战四方,立下不少功劳,但是太后入宫嫁给太上皇后不久,那位穆家将军战死疆场,就留下一妻一子,穆家因此脱离沙场,退居朝堂之后,只是多年过去,昔年的功劳已经逐渐淹没,而且穆家运道不济,穆将军的妻子与儿子先后重病而亡,如今穆家仅剩穆清清母女俩,穆清清如今年方十六,还未许人家。 “如今穆家中,清清与她娘亲相依为命,过的并不如意,前些日子她娘亲求见哀家,也是为了清清的婚事,现在的人多眼低,昔年哀家与庶妹虽不合,但是到底是同出一门,现在庶妹已走,子孙无辜,哀家能帮一把便也衬一把。”太后似想到了什么叹了一气。 “儿臣倒是让人打听过,这穆家的姑娘也是个才女,琴棋书画都不错,还善舞。”年韵轻声道。 正说着,外头宫人便来道。 “太后,王后,太子妃,穆姑娘已经到了宫门,即刻便能来觐见太后。” “让她进来吧。”太后点点头。 文颖抿紧了一口茶,注意到太后所说,与那位庶妹不合。 自古以来,嫡庶不合乃是常有的。 所以太后接这位庶妹的孙女进宫,目的也必是有的。 不由得想到了庄蒹葭对她说的话。 奶奶和娘都不愿意长安公主远嫁和亲,那么势必会再拿出一个人,给对方足够高的身份,虽然稍稍欠缺了一些但也不是不可以。若晋国只说是联盟,那么和亲便不一定是长安公主,若是这个人是奶奶的表侄女,又得奶奶宠爱,就说是自小养在奶奶膝下的,抬个翁主的身份,那也是足以代表齐国的。 “穆氏清清,见过太后,祝太后福寿安康。”穆清清穿的一身嫩绿色的袄裙,身段柔美,走路轻巧,似不沾地的一样,文颖见过,姜国公主也是个常年练舞的,私底下走路的时候,也是这般,也许练舞的人,都是这般? 穆清清之后又向年韵和温雅请了安。 “好……过来,哀家看看。”太后朝着穆清清招了招手,端详了穆清清片刻,点头道,“你和你爷爷……倒是生的有两分像。” 穆清清低声道,“爷爷是忠烈之士,气概不凡,清清眉宇间承了爷爷的几分轮廓乃是清清的荣幸。” 年韵微笑着点头,脸上情绪倒是没有任何的变化,看起来似乎是好的。 “这些年来,可是苦了你了。”太后感慨,拍了拍穆清清的手,“从今日起,你就在这后宫中陪哀家住着。” 四人寒暄了一个下午,多是太后问,穆清清答。 穆清清答的巧妙,提起自己的爷爷却不提自己的奶奶,倒也让太后舒心不少,是个玲珑通透的人。 一直到宇文璟和宇文昊过来,太后当着宇文昊的面夸了穆清清一番,宇文昊并未当即表示,即便是给穆清清抬升身份,也要等一个合适的契机,是以穆清清就在凤仪宫的偏殿住下了。 宇文璟牵走了文颖,去御花园散步。 在路上的时候,正好看见姜莞儿在御花园坐着发呆。 姜莞儿知道晋国与姜国合国的那一日便径直晕倒了,大病一场,醒来后便是这般,时常坐在一处发呆,大略是始终想不通,为何她一早就准备着,为姜国牺牲,奉献自己,可是最终姜国却轻而易举与晋国合国。发呆的时候,眼神中有一些迷茫,又有些疑惑,自从她听到晋国的消息,她就做了很多奇奇怪怪的梦,梦里面,她在哭在喊。 可是她想不起来是为什么,好像脑海中有什么声音在阻止她。 包括她一直期待的凛哥哥,可是在完整的听到顾凛这两个字的时候,她却感觉脑子疼的很。 第497章 正式开战 是以短短数月,姜莞儿消瘦了不少,当初在接风宴上的那一抹惊艳宛若盛开的牡丹,现在却消瘦的如花期将过,只是风中香味依旧,若是不看只闻,那依旧是让人沉沦的。 文颖跟着宇文璟回东宫,自然不欲去打扰姜莞儿。 “皇兄……是长安。”文颖看着扯了扯宇文璟衣摆。 宇文璟转过头,果然见文灵走到了姜莞儿身边。 二人具是一愣。 这段时日,文灵安静了不少,往常欢脱活泼的性子,仿若翻滚的江水在一夕之间都安静了下来。 “莞嫔娘娘。”文灵轻轻的唤了一声。 姜莞儿进入后宫也不过封个嫔位,要有子嗣才能升为妃。 姜莞儿迷茫的转过头看着文灵,眼神中的魂魄似乎才凝聚,连忙起身行礼,“妾身参见公主。” “齐国的皇宫,和姜国的皇宫比起来如何?”文灵望着碧波荡漾的千鲤池,问姜莞儿。 姜莞儿眼底闪过一丝哀意,拧紧了眉头,“自然……是齐国的富丽……” 姜国。 姜国没有皇宫。 姜国本身只是藩地,没有皇宫国都,仓促建立至今还不到二十年的时间,而且建国之后就开战了,一直以来的库存都用于囤积兵力上,修筑皇宫是一件消耗极大的功臣,所以姜国的皇宫并非是隆重修筑,而是早年之前处在姜地上用于祭祀的庙宫改,比起齐国的皇宫来,地方狭小不已。 而在姜莞儿的记忆中,她更是常年练武,即便是在修筑的宫殿中也很少出去,记忆里小时候她似乎是经常出去的,但是不知道为什么记忆很模糊,要说去过哪里,她又说不上来,只是从记忆清晰的那一刻,她的任务便是习舞,学会魅惑男人,时刻准备着为姜国牺牲。 “本公主有一疑惑,想请教娘娘。” “公主请说。” 姜莞儿颔首。 “你和顾凛是什么关系?”文灵开口,直言不讳的望着姜莞儿。 催眠术,需要下术的人一句完整的解术的话语才能醒来。 顾凛回来了。 很显然就是这句话,多一个字少一个字都不能够让姜莞儿清醒。 但是仅仅是顾凛这个名字,却能让姜莞儿脑海中混懵一片。 “莞儿要乖乖听话,凛哥哥很快就会来看莞儿。” 她脑海中一直重复着这句温柔的话。 所以她一直等着。 凛哥哥会来看她的。 她作为姜国公主,出生在战乱时期,她的记忆里便铭刻着一句话,她有自己的责任,出生战国她没有任性的资本,所以她作为肩不能提手不能挑的公主,只能让自己做到最后,像母后说的,女儿为柔,但是却也能打出自己的巧劲,虽然不能如同男子那般出入沙场,但是关键的时刻,女儿家也能引导局面。 “凛哥哥……”姜莞儿眼神微微涣散,身子有些摇晃,“是……是朋友啊……” 一旁的婢女面色微变,连忙扶住了姜莞儿,“公主,娘娘身子不适,只怕不能再与公主交谈,还请公主见谅,奴婢们需要扶娘娘回宫歇息了。” 姜莞儿抬眸,扶着头看着文灵,忍不住伸手去抓。 但是还没来得及,就已经被婢女带走。 文灵咬了咬牙,“姜莞儿,顾凛……唔……” 话还没说完,嘴就被人捂住。 待到姜莞儿被人扶走,嘴上的大掌才松开,文灵回过头,自家皇兄趁着脸看着自己。 “长安!不准胡闹!” 不给姜莞儿解术的命令是宇文旭下的。 宇文旭自然是有自己的私心。 “为什么!”文灵咬着唇,回头看着宇文璟,“皇叔为了自己的一己私欲,迟迟不愿解开姜国公主的催眠。” 这话说的,文颖和宇文璟都是眉头直皱。 “胡闹!”宇文璟冷声道,“长安,是皇叔为了自己的一己私欲还是你,你心里清楚。回去!今日之言不可再提!” 文灵看着宇文璟,小手紧了又紧。 最后还是不甘心的离开了。 望着文灵离开的背影,文颖拧紧了眉头,“皇兄,长安她……” 宇文璟自然也发现了文灵的不对劲,皱紧了眉头牵着文颖的手,“你回王府住两日,过两日我来接你。” “嗯……”文颖点点头。 另一边弈棋看着自家公主的脸色十分不好,忍不住道,“公主,您若是有什么不高兴的事情,给奴婢们说说。” 文灵摇头。 “没什么。” 回了文安王府后,文灵就把自己关进了书房,书房里放了一堆书信书本。 文灵从年清楚哪里打听到消息后,她便威逼着年清楚给找了不少的消息来,宫里乃至王府里刻意瞒着文灵的,都被文灵悄无声息的给挖了出来。 大都是关于晋国顾凛这个消息。 对文灵来说,顾凛是一个很特别的人。 这种感觉就像是,你想吃一道菜,你预感那道菜特别的美味,别人也说这菜十分美味,但是却因为种种原因,始终没有吃着,所以特别。在益郡的时候,她因为见不着对方,遗憾中将那枚玉棋子整日不离的带在身上的时候,就已经昭示了顾凛对她的特别。 后来顾浔的出现对文灵来说也很特别,同时顾浔的话又让她对顾凛这个人更为好奇。 但是顾浔给的只言片语的消息太少了,她所知道的也就是作为晋国的大皇子在晋国最危难的时候离开了晋国,明明活着却不愿意回去,而晋国的百姓乃至于晋帝一直在苦苦的等着,在文灵心里,这个她从未见过的人,便有那么些失望,所以失望之下,将那玉棋子给了顾浔,顾浔却将他自己的玉棋子给了她 她曾经以为自己和顾凛是棋逢对手。 后来觉得是自己高估了。 再后来…… 这个正式与自己第一次见面的人,直接就说了那样一番话,自信笃定,毫无破绽,对比起来她就像是个摇摇欲坠的乖乖等着被宰的小白兔。 文灵突然意识到一个可怕的事情,那就是她自以为的是她自以为。 顾凛从什么时候开始算计她? 是不是多年前的那一场遇见,都在顾凛的计算中。 若是如此,那么这个人有多可怕?当年他才多少岁?就能将一切局势算计于其中。 当然,文灵最不能忍的是,这个人如果是算计,而她毫无反手之力。 诚然如现在。 文颖到了文安王府,去书房寻了文灵,自然看见了文灵书桌上的消息,大多数是有关于晋国大皇子的消息,有的详细列明,例如晋国大皇子文武双全。十三岁便能带兵出征,与魏相敌,使用巧计,以五百人歼灭魏军五千,十四岁提出了合民之策等。 总之扒拉下来,就两个字:牛逼! 但是这么牛逼的人,比文灵大了好几岁的人,陡然这么来算计文灵,未免有些欺负小孩儿了,但是从家国的利益上来看,又着实是聪慧无比。 “长安,你若是不想,奶奶和娘已经招了那穆家的姑娘进宫……” “阿姐,若是顾凛真的万事想的巨细无遗,他难道不会猜到,爹和娘不希望我远嫁晋国?”文灵眨了眨眼,声音平静道,“他私下告诉我,就是想要提醒我,作为公主,我有责任和义务为了我的国家,牺牲我自己。我觉得姜莞儿也许不是为了和亲来的齐国,她就是顾凛用来提醒我的。” 文颖一怔,“长安,你为什么会这么想?” 文灵皱眉,看着文颖,手在一副画卷上哗啦着,画卷上,是一风姿卓越的少年,面目清俊,但是眼底气势却尤为浓厚,手中长剑挥舞,所到之处尸横遍野,正是少年时代的顾凛。 有人画下了顾凛第一次上战场的模样。 “他告诉我的。”文灵眉眼间有些戾气。 如果真的到了存亡关头,她还会为了保全自己,而始终不愿意踏出一步吗? 当然不会。 只有她这个齐国唯一的,最疼爱的公主,远嫁晋国,才会向晋国证明齐国的诚意不是像接受姜国那般,甚至她怀疑,之前的顾浔就是来试探的,对于齐国来说,姜国是随时可弃的,而顾凛要将晋国变成齐国绝不能弃,只能够并肩作战的盟友。 这个男人,心机太深! 她有预感,顾凛会为了求娶她而用尽一切,办法。 “长安……事情没有到那一步……”文颖轻声道,抚摸着文灵的额头,眼眶微红,“谁都不想你嫁出去。” 文灵霎时酸了眼眶,抱着文颖,眼泪眨了下来。 殿试的结果还没有下来,边地就传来了确切的消息。 安逸侯遇难了。 丝萝公主与安逸侯前往柔然的路上始终,齐国的人手艰难的寻找了数月,找到了安逸侯被风沙掩埋的马车,确认安逸侯一家遇难。 尽管在失踪的时候,众人便已经有所感觉,但是消息确切下来,仍旧免不了眼前一黑。 而这个消息像是某种信号一样。 缅甸终于主动与齐国开战了。 南阳王请折带兵上线,与此同时西蜀王也已经开始布阵,请折主动与吐谷浑对战。 第498章 她本姓郑 “边地开战,为了这一战,对方准备了很多年……这是一场消耗战,自古以来,成王败寇,天下之势,后人都是踏在前人的尸身上建立功勋和伟岸的功绩……咳咳……” “太后,该喝药了。”穆清清温顺的躬在太后身侧,服侍太后喝药。 太后经历了一场寒冬,生了病,倒是穆清清一直在身边伺候着。 “好……”太后笑着看着穆清清,喝了药,轻声道,“你过年也没有回家,在宫中照顾我这个老婆子,倒是辛苦你了。” “照顾太后,是清清的福分。”穆清清擦了擦太后的嘴角,眉眼低垂。 “瑾瑜。”太后道了一声。 “奴婢在。”瑾瑜点头上前。 “奉哀家懿旨,穆家清清,上行下慧,恣仪端庄,性纯温厚,孝心深宜,特此封为端宜郡主。”太后声音厚重,消息却是让穆清清都睁大了眼睛,连忙跪下。 “伺候太后乃是清清的本分……”穆清清没想到这天大的一头好事就落到了自己头上。 “这是你应该的,这些日子你对哀家的孝心,哀家都看在眼里。”太后笑着拍了拍穆清清的手,“你爷爷好歹是曾经的功将,如今穆家没落,哀家给你这个郡主封号,也算是对你爷爷昔日之功有了个交代,让他这一脉子嗣不至于凋零没落,你也能嫁个好人家。” 穆清清微微红了眼眶,“清清多谢太后。” “哀家,再歇息歇息……下去吧……”太后点点头,又阖眼继续休息了。 穆清清端着仪态退下了。 一旁的婢女高兴道,“小姐,这下小姐成了郡主,那身价可就不低了,让那周家再看我们不起。” 穆清清勾了勾唇,脑海中所想的却是一道身影。 原本穆清清也是有婚约的,但是对方见穆家日渐落没,虽是太后外戚,却没有得半点好,在前年的时候便解除了婚约。 穆清清捏紧了手帕,抬高了下颌,望着院子里的满园春色,“春天要到了。” * 一月,殿试的成绩下来了。 得了庄园的乃是一吴姓的举子,在寒门举子中,此子一直都有极高的声望,得了状元也算是在意料之中,但是殿堂上,若说惹眼的便属于今科的探花了。 柳眉尖颌,一张脸倒是比普通的女儿家还要好看。 但是当她出现在众人面前的时候,见过她的人都诧异了。 庄蒹葭当即跪下,“臣有罪。” 宇文旭心里想笑,但是面上却还要板着脸道,“庄爱卿何罪之有!” 一旁的庄尚书,便连忙跟着跪下,“换上,臣也有罪!” 庄尚书紧张的看着上首,父女二人演了一出戏,隐瞒性别参加科举便是欺君之罪,但是今年皇上却是破了例,当庄蒹葭解开头冠,一头墨发披撒于肩的时候,宇文旭也要爽朗的夸赞一声巾帼不让须眉。 卞云里乃是点了名的女解元,参加了科举,中了进士,但是却没有进前三,饶是如此,也甩了一大批男子太多。 而庄蒹葭,这个曾经名动临淄的第一才女,却凭着自己的本事,无声的入了探花之位,那才是让众人惊讶,这考试的举子中,竟然不止卞云里一个女子。 现在庄蒹葭名列三甲,无意是给了一众女子起了一个极好的开头,也给了一众男子重重的大耳光。 女子都能做到如此,而那些考了数十年,都还在秀才徘徊的男子又当如何? 文颖笑着替宇文璟整理罗列了女官制,在边地战时,昭告天下正式启用了女官制,但是局限仍旧几朵,虽不能如同男子那般畅快,但是却给了许多女子一个目标。 但是这样的消息,远远没有边地的奏折来的重要。 女官只是一个制度的开启,如今齐国重要的事情是开战了。 虽然和缅甸看起来似乎只是互相试探小打小闹,但是在边地的百姓也不免有些紧张,不知这场战争起于何理,又要终于何时。 晚上宇文旭和宇文璟都在御书房处理边地急报。 宇文旭捏了捏眉心,就听到太监来报,“皇上,公主去了莞嫔娘娘的住处。” 宇文旭还没有任何反应,宇文璟已经起身,“皇叔,我这便让人去将长安带回去。” “不必了。”宇文旭深吸了一口气,“是我允许长安去的。” 大概是因为顾凛的名字听得多了,姜莞儿虽然没有彻底记起来,但是她自己已经察觉到了不对劲。 所以近日越来越消瘦,伺候宇文旭的时候,也难免多了些情绪,宇文旭劳心于战事之上,也没有那等精神再与姜莞儿哄着,思来想去,晋国若是要与齐国联盟,那么姜莞儿必然不会过于危险,否则晋国也无法与齐国联盟。如今姜莞儿在睡梦中都会喊着顾凛的名字,宇文旭只觉得疲惫。 姜莞儿也没想到,文灵会晚上过来,穿好了衣衫出门接待文灵。 文灵对着姜莞儿笑了笑,“莞嫔娘娘打扰了。” 姜莞儿一抬头,就见文灵身后站进来了两个英武的女侍卫,皱了皱眉头,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见对方已经上前,将她的手脚捆绑起来。 “莞嫔娘娘,得罪了。”女侍卫冷声道。 “你们!你们要做什么!”姜莞儿顿时慌了,抬眸看着自己的婢女,却也见自己的婢女也退了下去,一时间心都快跳了出来。 “本公主不伤害你!”文灵笑了笑,“绑住莞嫔娘娘,是为了让莞嫔娘娘不伤害本公主。” 谁知道醒来后的姜莞儿会变成什么样呢? “嫔妾,嫔妾怎会伤害公主!”姜莞儿挣扎着,却发现两个女侍卫将她捆的紧紧的。 一时间姜莞儿都不知道应该如何了。 “你们下去。”文灵斥退了两个女侍卫后,单独面对姜莞儿,看着姜莞儿的眼睛,轻声道,“姜莞儿,顾凛回来了。” “?”姜莞儿还没反应过来。 “顾凛回来了。” “顾凛回来了。” “顾凛回来了。” 文灵一连说了三遍。 就看着姜莞儿的眼神开始浑浊,眼底似乎有什么在复苏。 最后整个人记起了什么,眼眶霎时变红,脸上闪过复杂又纠结的神色,眼神带着一丝恨意,最后直接瞪着文灵,竟然留下了眼泪,声音颤抖道,“顾凛呢……” 文灵也是吓了一跳,没想到姜莞儿恢复记忆,脸上的神色竟然会是这样。 拧紧了眉头,“姜莞儿,你想起了什么?” “顾凛呢!他在哪儿!”姜莞儿挣扎着要从椅子上起来,结果力气太大,整个人带着椅子都倒在了地上。 “你别激动啊!”文灵吓了一跳,连忙去将姜莞儿从地上扶起来。 谁知道姜莞儿却一口咬住文灵抚过她的手腕。 “啊!”文灵吃疼尖叫,“你这是做什么!” 用力的抽回手。 “我要见顾凛!”姜莞儿用了力气,在文灵手上咬了好大的一块儿印子,因为整个头撞在了地上,又刚刚才恢复全部的记忆,姜莞儿脑袋也有些混懵,但是含着顾凛的名字却已经没有了之前喊着凛哥哥的亲近,反而充满了仇恨。 “公主,可要奴婢们帮忙?” 门口的女侍卫开口。 “不用了。”文灵觉得姜莞儿的反应着实奇怪,转头看着姜莞儿,“顾凛不在齐国,他给你下了催眠术,我刚才给你说的话,只是为了解开顾凛给你的催眠术的关键。” 姜莞儿喃喃道,“齐国……” 似乎才想起来近日所听闻的消息。 姜莞儿霎时红了眼眶,深深的吸了一口气,但是还是眼泪还是忍不住眨巴眨巴就下来了。 “姜莞儿,你告诉我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文灵忍不住戳了戳姜莞儿的手臂,“你告诉我,顾凛对你做了什么?” 姜莞儿抬头看着文灵,深深的吸了一口气,“还请公主解开我,我不会做伤害公主的事情。” 姜莞儿说话果真与之前大不一样,之前姜莞儿虽然说话柔媚,但是说出口的时候就是让人感觉不那么真切,好像一切都是有所目的。 而现在姜莞儿目光神情以及她的谈吐,在沙哑中又彰显着她的理智。 文灵迟疑了半刻,还是将姜莞儿扶了起来,但是仍旧没有解开了她身上的绳索。 “莞嫔娘娘,理解一下,等等让婢女给你松绑。”文灵道,“我本以为莞嫔娘娘与晋国的大皇子,应当是交情甚好的故交,不过如今莞嫔娘娘清醒,看样子似乎不是。” 没有醒来的时候,是那么亲热的叫着凛哥哥。 醒来后却是咬牙切齿的叫着顾凛。 文灵很好奇,顾凛是怎么对她的? 姜莞儿看着文灵,脑子里有半刻的停滞。 如今她已经嫁入了齐国,姜国也不复存在,她注定回不去了。 “你恨顾凛?”文灵试探道。 姜莞儿想了许久,才道,“我不叫姜莞儿,也不是姜国公主。” 那段记忆太久远,久到她都要忘记了。 文灵眼底疑惑。 姜莞儿抿了抿唇,绝美的脸上闪过一丝哀戚,“我姓郑。” 她应该叫郑莞儿,而不是姜莞儿。 文灵想了好久,终于想到了一个她曾经听过的人,“你和郑王有何关系?” 郑王,原本是魏国中五大藩王中的一王。 因为被魏王忌惮势力,陷害其造反,带兵围捉。 郑王的死,也是姜、杨、鲁、晋四国揭竿而起的原因,兔死狗烹,不过尔尔。 第499章 顾凛心计 听到文灵提起了郑王,郑莞儿整个人都是一颤,咬紧了牙关阖眼回想。 这数年来,自己的经历。 姜国收留了她多年,并未苛待她,可是对她来说去等于认贼作父,她唤了姜王多少年的父王,又唤了姜王后多少年的母后,可是这数年的记忆融合起来,姜莞儿深知,她的父亲只是败了,败给了人心和算计。 但是说了自己姓郑,就被文灵猜中了她和郑王有关系的姜莞儿突然醒悟过来自然什么也没有多说,只是透露了一些零碎的消息。 昔年,导致魏土藩王分裂,自立为王的起因,也许根本就不是像消息上所说的,魏王昏庸,忌惮底下藩王势力,意图找机会收回藩地,所以以逆谋的理由,将郑王围剿。 姜莞儿只说自己是郑王的女儿,说了郑国是被陷害的,而顾凛曾是她最信任的人,可是谁曾想,顾凛却也欺骗了她。但是关于再多,文灵也仅仅是知道顾凛是一个心思复杂的人,他骗了郑莞儿,辜负了郑莞儿对她的信任,还对郑莞儿下了催眠。 “那顾凛到底是个怎样的人?”文灵问。 姜莞儿凄凉一笑,看着文灵口中冷笑道,“也许是心思缜密,能掌握大局的上位之人,就像那得道高人所说的真龙天子?” 口吻嘲讽是对顾凛,但是眼神却深幽复杂。 文灵看着姜莞儿的眼睛,想了半刻,还是将姜莞儿身上的绳子给松开,歪头道,“我以为莞嫔娘娘,会与那晋国的大皇子感情深厚。” 姜莞儿肤嫩,短短的一会儿,绳子就在她的手臂上勒出了红痕。 姜莞儿蹙眉,眉心还想着自己失而复得的那片记忆。 她在姜国住了十年了,若不是因为一次意外,她也不会知晓自己的身份,晋国和姜国曾经是盟友,她的朋友很少,也极少出门,她曾是那样期待着凛哥哥。可是无意间她却听到了那些真相,她以为,自己留在姜国,乃是姜王估计昔日父亲与他同征的情谊,姜王后为她祛蛊又教她跳舞,作为养父母,她也逐渐接受了姜王和姜王后,谁知道,一切都是假的。 看着眼神疑惑的文灵,姜莞儿快速的思虑了眼前的局势,试探道,“公主解开我的催眠,是想从我口中知道顾凛的事情?” 文灵眨眼,“一半。” “?”郑莞儿眼底诧异。 “一半是因为有人在你面前提起了顾凛,让你想起了他,所以近日公主老是做梦,做了梦却想不起梦里发生了什么,为此公主食不知味夜不能眠,整个人瘦了好几圈,皇叔担心。之前因为莞嫔娘娘乃是姜国送来的和亲公主,父王和皇兄担心公主会对皇叔不利,所以迟迟没有解开公主的催眠,这次长安是得了皇叔的许可才过来的。”文灵看着姜莞儿整理衣衫,面上有些尴尬,朝着姜莞儿行了礼,“此番是长安失礼了。” 明明年岁相差不大,但是因为姜莞儿嫁给了宇文旭,所以辈分在上头。 但是论品阶,姜莞儿的品阶又没有文灵高。 现下说完了这些话,只能确认姜莞儿不会伤害宇文旭,相反这样的姜莞儿真实了很多。 但是文灵却依旧没有得到自己想要的。 她想要知道顾凛更多一点。 “长安告退。”文灵拧紧了眉头。 姜莞儿开口道,“皇上为公主与年二公子定下了婚约,可是为了防止公主前往晋国和亲。” 就在穆清清进宫的时候,文灵与年清楚定下了虚假婚约。 准备做两手,一是穆清清进宫,二是文灵已有婚约,这样晋国与齐国联盟,齐国就可以以文灵已有婚约,穆清清陪伴太后许久,也是郡主的理由让穆清清前去和亲。 文灵没有说话,姜莞儿便低声道,“顾凛是一个很自信的人,他出生时便有高人预言,终有一天他会成为一人之上万人之下。那时候晋国还是魏土下的藩国,晋王作为晋国的代王,早有造反的野心,对顾凛抱有极大的希望,在晋王的培养下,顾凛就是一个优秀的未来帝王,他可以利用一切达到他的目的……” “一切?”文灵回过头看向郑莞儿。 姜莞儿红着眼眶,“是,一切。” 文灵不由得凝重了起来,“比如呢?” “比如……他可以牺牲他的血亲亲人,也可以牺牲他的百姓,甚至……他可以牺牲他自己……”姜莞儿低声道,“顾凛有天分,但是他可以牺牲自己,天才的名称从来都不是白来的,他很自律,从未让自己懈怠,文武兼修是一件很苦的事情,从五岁起,他一天就只睡三个时辰。” 三个时辰! 别说是五岁的孩子了,就算是个大人也不能保证一天只睡三个时辰,要小孩儿如此克制自己那就更不用说了,文灵五岁的时候惯会赖在年韵身边,虽然有点天分,但是却还是有着作为公主的惰性,绝对不会让自己过于刻苦。但文灵是女儿家不说,便是宇文璟,都没有如同顾凛这般。 若是一个人能对自己如此狠,那么他对别人只会更狠。 “所以,若是顾凛想要迎娶长安公主,公主仅仅是订了婚约,那是不够的……” 长安不由得握紧了拳头。 看着姜莞儿,“多谢莞嫔娘娘提醒。” 长安离开了姜莞儿的寝殿不久,宇文旭便来了,来的时候姜莞儿照旧掌灯等在宫门口,但是脸上却已经没了那抹假笑,看起来十分不自然。 宇文旭大步走到了姜莞儿面前,不等姜莞儿下跪便道,“想起来了?” 大抵是因为宇文旭贴的太近,姜莞儿不由得后退。 她无法接受被催眠的这三年,乃至自嫁入齐国后,像是女支女一样的勾引男人。 她的生父是郑王,但是她的生母却伺候过魏帝,但是后来却遭受魏帝厌弃。 “臣妾,多谢皇上。”姜莞儿在清醒之前,只是一个被催眠的木偶,没有自己的情感,她也体会不到情感,她只会听话。 只会记得顾凛的那句话,就是她要听话。 她在被嫁往齐国之前,记忆就是自己乃是姜国公主,而顾凛是她唯一的朋友。 她知道晋国会和姜国合国的事情,她原本只是记得,自己要保住姜国的地位,等着晋国与姜国合国的那一日,姜国能获得齐国的支持,在合国中占据主导,但是谁曾想姜阜会出意外,现在清醒过来,姜莞儿也不由得猜测,姜阜会出意外,便是有顾凛的手笔。 思及至此,姜莞儿便不由得出神。 如今的她,什么都没有。 不对,是早在多年以前,她就什么都没有了。 宇文旭看姜莞儿出神,眉头微皱,抬手掐着她的下颌,“在想谁?” 忍不住微微用了力道。 “若是莞儿触犯了龙威,还请皇上降罪。” 姜莞儿被捏的有些疼,看着宇文旭望着她的目光,脊背微微发凉,眼眶却因为疼而不由自主的渗出了泪。 宇文旭看着姜莞儿的目光,总算是有了半分真实的感情,目光微闪,“不想伺候朕?” 姜莞儿抿紧了唇,瞪着宇文旭久久没有说话。 作为她本身的意愿,她是屈辱的。 因为她知道自己在不清醒的这几年里,做了多么有悖于普通女子的事情。 “还请皇上恕罪,娘娘只是近日……” 身边的婢女跪下,宇文旭已经松了手,深深的看着姜莞儿,退了一步,“既然你近日身子不利落,那就让太医来为你诊治,等你病好了,再告诉朕。” 姜莞儿一僵,有些不可置信的看着宇文旭。 说实话,姜莞儿的身体很迷人。 宇文旭有侍寝宫女,但是也许是因为过往的精力和心理暗示,导致了他对于男女之事并不热衷,姜莞儿身上的香味让他找回了男人的那抹自信,但是这几个月来,每每从夜里醒来看见姜莞儿无采的眼神,宇文旭便有一种,很奇怪的感觉,这种感觉比之前单纯的不热衷于男女之事更为复杂。 毫无疑问,他想碰姜莞儿。 但是他更希望姜莞儿能再真实一些,而不仅仅是一具驱壳。 另一边文灵在回自己宫殿的路上,听到了不远处的鲤鱼湖上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好奇之下便走了过去。 还未走近,便看见上空一道隐隐的白光闪过,在漆黑的静夜里闪过,宛若幽灵,让人脊背发凉。 女侍下意识的将其护在身后,“谁!” “郡主在此,你们是谁?”对方似乎有些紧张,顿了一顿才回应道。 很快就见对方的人走了出来。 文灵皱紧了眉头,看着一身白色素裙的穆清清对自己行礼,“清清参见长安公主。” “端宜郡主……”文灵挤着眉毛看着穆清清,“这般时辰了,郡主怎得还在外头。” 穆清清旁边伺候的丫鬟笑道,“是这样的,白日里郡主要侍奉太后,没得空闲,所以只能晚些时候或者早些时候在这碧月亭台中练练舞,免得生疏了。” 文灵看了一眼,穆清清的衣衫确实是舞衣。 但是月白色的,看起来倒是有些轻薄。 这穆清清倒是勤快,半夜三更的在鲤鱼湖练舞。 “不冷吗?”现在才开春。 “练舞,动起来就不冷了,还会出一身汗。”穆清清笑道。 文灵看见了穆清清额头上的薄汗,皱了皱眉头。 还未来得及说话,又听一太监的声音道。 “何人在此喧哗。” 就看见另一边,宇文璟也已经从那头过来,文灵骤然反应过来,这里是从御书房回东宫的必经之路。 第500章 狼子野心 “奴才们参见太子殿下。”看见宇文璟过来,一众婢女,乃至长安身边的侍女都跪下行礼。 宇文璟沉眸看了一眼穆清清,穆清清紧了紧手,连忙行礼。 因为是舞衣,方才练舞又出了些许汗,衣衫贴着姣好的身段,口领下方,若隐若现,而穆清清身边的婢女连忙将披风搭在了穆清清身上,穆清清伸手揽过披风,好似才意识到自己似乎不妥,拽紧了白色的披风,将自己遮掩的严实,但脸上却已从耳稍红到了耳尖,看起来娇艳欲滴,宛若盛开在明朗夜空中的玉莲。 “清清参见太子。”穆清清小声开口,娇羞无比。 文灵皱了皱眉头,看着宇文璟直接道,“皇兄这个时辰才回去呢!” “嗯,边关急报,处理的晚了一些。”宇文璟平静的将望着穆清清的目光挪开,看向文灵明知故问,“今日怎得留在了宫中。” “早上来给奶奶请安,就一直没出去。”文灵眨眼。 “这个时辰为何又还不歇息?”宇文璟眯眼。 文灵腆着脸笑道,“这不是在看端宜郡主练舞吗?” 目光望着穆清清,微微勾了勾唇。 穆清清没想到平日里极少打交道的长安公主竟然会帮自己一把,连忙道,“平日里伺候太后,无瑕分身,所以只能在夜里寻了空时练舞,没曾想过会叨扰太子与公主。” 文灵笑了一把,“没呢,方才皇兄是没看见,端宜公主跳舞跳的极好,比莞嫔娘娘跳的也不逞多让。” 斜眼睨着自家皇兄。 也是,自家皇兄是身份尊贵的太子,日后是齐国的帝王,但凡是有些虚荣心的女子都会想着攀上这融化,何况穆清清的心思如此明显。 宇文璟抬眸看了穆清清一眼,穆清清就紧张的几乎要滞住了呼吸。 “嗯……”宇文璟若有深意的嗯了一声,“天色不早了,早些歇息吧。” 颔首后,宇文璟便抬脚继续前往东宫的方向。 文灵连忙跟了上去。 穆清清在二人走后抬起了头,眉头轻轻的拧了起来。 “他,可是注意到我了?” 话语有些失落。 实在是,方才宇文璟没有表露出半点对她有兴致的模样。 “小姐,夫人说过,男人越是感兴趣,越是不会表露于面上,我方才看见太子看了小姐您一眼呢,必然是上心了。”丫鬟闭月讨好道。 穆清清这才放心的勾唇一笑,“也是,近水楼台先得月,来日方长。” 没有人会不想着往上爬。 她虽然得了郡主之名,但是昔日被解除婚约的颜面仍旧没有找回来,她唯有嫁的更高,才能让那些曾经看不起她的人,普天之下,谁的身份又比未来天子更高呢? 转过身穆清清继续道,“再练一会儿。” 只有这样才显得她并非是故意的。 而另一边文灵跟在宇文璟身后摇头晃脑,“皇兄,那穆清清对你饱含了一片狼子野心啊!” “什么说法?”宇文璟抬手敲了文灵一把。 狼子野心,亏她用的出来。 “可不是嘛!半夜三更!和幽魂似的,差点儿把我都吓了一跳,听说她跳了好几天呢,今天才和皇兄遇见,可惜被我打扰了,也亏得她做戏做全套。”文灵撇撇嘴,斜眼笑道,“皇兄,刚才你可是多看了那穆清清一眼。” 宇文璟回过头睨了文灵一眼并未多话,“可是套出了什么话?” 文灵想了想如实道,“姜莞儿和郑王有关系,姜莞儿说,顾凛心思缜密,若是他已经做好了求娶我的准备,我仅仅和表哥定下婚约是不够的。” 宇文璟脚步顿了一顿,下意识的便生出了一抹想法。 “皇兄!你可别想真的让我和表哥拜堂,我想起来就瘆得慌。” 文灵搓了搓自己的手臂。 宇文璟郑重道,“长安,你应该知道,娘的头发最近都白了些许了。” 都是为了文灵的事情。 文灵脸上轻快的神色掩了下来,“皇兄,先不说晋国是否接受穆清清这个半路出家的郡主,穆清清如果知道自己是要准备与晋国和亲的,她会愿意吗?如果她不愿意,届时她只需要做一点什么,轻而易举的就可以让自己不去晋国,就算父王和皇叔能以旨意让穆清清前往,可若是到了晋国,穆清清做点儿什么,又或者晋国做一点什么,就像姜国太子那样,轻而易举就能结盟之约变的脆弱无比。” “所以呢?”宇文璟沉声问道。 文灵微微鼓起了胸膛,认真道,“所以,只要晋国拿出足够的诚意,我是愿意的,而且有我在一日,齐国和晋国盟约就不会毁掉。” 话音刚落,头上一个大掌就落了下来。 宇文璟用力的揉了揉她的头,“你倒是做好了准备。” “那是。”文灵睁大了眼睛,“我可是齐国唯一的公主!” 宇文璟笑了笑,但是笑容里面也有些复杂的情绪。 文灵:“何时派兵支援晋国?” 宇文璟轻声道,“时机到了,晋国自然会来人。” “边地情况如何?外公他们可还好?” 宇文璟沉默了片刻,“边地一直在互相试探,缅甸的铁骑并不简单,齐国要保持兵力,准备支援晋国又要防备吐谷浑突袭,所以只守不攻。” 简单来说,就很被动。 缅甸也能占据一地,常年内战能到如今还不被吞没,也是有些本事的。 文灵耸了耸鼻尖,“皇兄还记得几年前我们去益郡看外公的时候吗?” 宇文璟顿了一顿,“嗯……” 文灵低下头自顾自道,“有一天我们和娘亲去寺里上香,回来的时候娘把脸拉的老长……那时候我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问了娘,娘也没说。我缠了娘好久,过了很久,有一天娘才无意中说漏了嘴,说那寺里的灵验的方丈说,我会远嫁,所以娘才闷闷不乐。” 宇文璟眯着眼睛回想。 “我那时候知道真相了,我还跟娘说,别信那秃驴的话!我可是齐国公主,我想嫁谁嫁谁,想留下就留下,谁能让我远嫁啊!”文灵扬起了小脖子,说话的时候自带三分得意。 宇文璟沉重的心情似乎被治愈了些许,忍不住揉了揉文灵的头,“事实如此。” 谁知文灵下一刻就闷闷道,“可是皇兄,真到了这一天,我竟然觉得,我一点儿都不抗拒。” 宇文璟皱眉,心底有些怄火。 文灵抬头看了一眼,眨眼道,“我不是说爹娘不好,皇兄不好!只是……” “想出去?” “嗯!”文灵重重点头。 宇文璟猜到了。 说实话,皇家只有两个子嗣,确实是单薄了。 而且齐国治国一向和平,又或许是因为太过于和平了,所以文灵总觉得缺少了那么一点什么,所以她上一次才会犯那样的错误。 说完之后,文灵又道,“皇兄,别告诉娘亲好吗?” 却见宇文璟的脸骤然严肃,“长安,我们是亲人,作为亲人,永远也不会愿意看着对方牺牲,看着对方涉险,若是不是非要到了那一步,齐国都不会让你去牺牲。” 侍卫和太监都跟的远远的。 宇文璟身明黄色的蟒袍,身形颀长,背影宽阔如山稳重,文灵翻过年十五却还没有正式及笄,个子娇小,站在宇文璟身边就跟矮个子豆芽一样。 兄妹二人的身影,在皇宫的窄道里被拉的老长。 二人病没有再说话,似乎多说的已经没有了意义。 宇文璟将文灵送回了她自己的长明轩,然后才回到东宫。 一路心思繁杂。 直到看见东宫外挂着的玄灯,文颖站在宫门口,披着绒毛披风,搓着眼皮,看见他的时候原本带着困倦之意的眼眸顿时一亮,“回来了?” “我不是说了,今日要晚些,让你早些睡?”宇文璟皱紧了眉头。 “娘说了,熬夜处理政务是会养成习惯的,我在门口等你,你就知道下一次不能这么晚了。” “等了多久?”宇文璟的手在文颖温凉的小脸上探了探。 “没多久,你出了御书房,我估摸着路程快到了才出来的。”文颖就着宇文璟的手在他手上蹭了蹭。 东宫灯落,娇吟声起,在空中饶了许久才歇下。 三月,晋国终于传来了消息。 晋国的大皇子带兵出征,一脸拿下了杨国的三道防线,直攻禹城。 如今晋国的二皇子已经带着禹城的城主令来往齐国的路上,欲以赠送禹城为条件,正式请求与齐国结盟同时向齐国借兵。 禹城,乃是杨国的国都。 临于杨晋齐之间,禹城虽然不算富庶,但是地势却极好,原本就是杨国的一道天然防线,在这里行兵布阵,进可攻退可守,多年之前,魏国还未分裂之前,齐国与魏国交战时,魏国就靠着禹城玉关的一线天,死守边防,未让齐国攻破。 如果仅仅是结盟,大可不比那禹城,但是晋国拿出禹城的这块地界,便可证明晋国的目的并不仅仅是结盟。 文灵听到顾浔要来的消息,眨了眨眼,眉头拧巴的和干掉的豆腐皮儿似的。 第501章 都有秘密 这一次的接风宴,与上一次相同却又不同。 如今后宫的女官制已经着手开始施行,入宫就职的第一女官自是金科谈话庄蒹葭,为后宫六部尚宫之首,配合文颖逐渐完善女官制度,同进士出生的卞云里,也入了宫中,给了个。 文灵还未及笄,所以依旧扎的是双童髻,垂在双耳两旁是白色的细流苏髻,一身樱粉色的长裙,看起来娇俏稚嫩,难得的,文灵端了公主范儿,没有将她张牙舞爪的气势拿出来,所以看起来安静淑女,反正还挺会唬人的。 对面的年清楚同样是一身樱粉色的长袍,照理说这个颜色男人穿起来应该娘兮兮的,但是年清楚生的俊美,眉宇间又不失英气,所以看起来成熟而又俊朗,加上年清楚爱笑,这笑容又让人忍不住亲近,接风宴上,倒是颇为瞩目。 虽然现在还没有明确告知晋国来使,说明文灵与年清楚已有婚约,但是隐隐在宴席上,年清楚能坐上位置,便是透露了这个消息。 顾浔坐下后,文灵便下意识的朝着顾浔看去。 上一次,顾浔还是一身白衣,这一次却换了一身暗青色的箭袖长袍,左脸上有着一道细疤,疤痕不深,但是看的出来是才不久的新伤。 而顾浔的神色也比上一次与文灵见面时要成熟了许多,眼底氤氲着的情绪,比上一次更深了几分。似乎是感受到了文灵的目光,顾浔抬头向文灵看去,对方的眼神倒是充满了疑惑,顾浔敛下了眸子,在宇文旭举杯的时候,神色如常的侧过头,应和宇文旭的话。 “此番顾二皇子带着禹城的城主令前来,齐国已看见了晋国结盟的诚意,不知此番晋国欲皆多少兵马?”说话的乃是谈和大使兼通。 宇文旭坐于上首,眯着眼看着顾浔。 顾浔还未开口,身边的人便道,“五十万。” 话一出,所有人都怔住了。 文灵皱了皱眉头。 五十万,差不多是齐国四分之一的兵马。 如今齐国总兵力约莫一百一十万,西南总军共六十万,西北总军共五十万,还有零碎分布在各个郡城的兵马,加起来又两百万左右,原本宇文旭想的是借二十万兵马,已是足够,但是五十万着实是太多。 “我齐国兵马也不是白白来的!”兼通觉得这着实是有些狮子大开口。 眼瞧着若是晋国要借这么些兵力,可能这回要谈崩。 “六个月。”顾浔开口,看着宇文旭,“魏国总兵四十万,杨鲁合兵五十万,晋国如今拿下了一半的杨过,三十万兵力损耗过半,向齐国借兵五十万,只要六个月晋国必定能整合魏土,一旦整合魏土,我晋国便可全力与齐国一同对外。” 六个月。 宇文旭的眉头跳了跳。 五十万兵力,借的不仅仅是兵,还有粮草。 恰好此时鼓乐声起,舞乐司的人准备了歌舞来迎接顾浔等人,宇文旭没有再提借兵的事情,顾浔也没有着急开口,身边的宫人斟酒,顾浔便一口饮下。 文灵搭着眸子,晋国的来使有些尴尬。 如今局势大家都明白,齐国的五十万兵力也不是说借就能借的,开战在即,保存兵力无意是重要的,所以眼下齐国的大臣都是笑呵呵的不再言语,观看着歌舞,齐国虽然开战,但是战事没有危机至国都。顾浔带着一众将士,跟随顾凛开辟国道,收服杨国,又带着禹城的城主令过来,一路风尘仆仆,对比起齐国现下来,差距甚大。 文灵耷拉着眸子,始终没有听到他们谈论和亲之事。 “文灵,你对那晋国的二皇子似乎很上心?”坐在文灵身边的文颖轻声提点。 文灵连忙缩回了目光,“没呢,只是觉得有些奇怪。” 文颖点点头,到现在只说赠城借兵之事,还未说结盟和亲之事,确实很奇怪。 不过文颖大概误会了。 文灵觉得奇怪的,单纯只是顾浔很奇怪。 其实她并不讨厌顾浔,顾浔救过她,不管是处于什么样的目的,到底是救了她。 深山一夜,对她来说是特别的记忆,她还记得她拆穿顾浔的时候,顾浔眼底一闪而过的羞怒,和他落荒而逃的背影。 舞台中穆清清出场了,一身白衣轻云驾雾,跳的舞也与姜莞儿的大为不同,一个如同人间富贵牡丹花,一个却如同月下仙子,不食人间烟火,不得不说,穆清清这路线走的极具风情,如同高岭之花,让人想要采撷。 穆清清得知自己今日要出场,也是卯足了实力想要吸引宇文璟的注意。 谁知道最后得了宇文旭一通赞赏,还大肆将其介绍给了顾浔。 顾浔一听,眼底也闪过一丝深意。 穆清清却敏感的察觉到了不对劲。 一舞之后,穆清清退下去换舞衣,回来的路上却正好听见御花园的丛中传来声音。 “你说这齐帝,给少主子特意介绍那什么郡主?打的是什么意思?”说话的人醉醺醺的带着酒意。 虽说如今开战,情况紧急。 但是战场上生死不论,今朝有酒今朝醉,能舒坦这两日谁不愿意呢? “你别忘了,大主子吩咐少主子此次来的目的。” 听到这话,穆清清不由得轻了脚步留下看,透过那丛中看,发现在正是晋国来使中的两个。 “当然记得,可是大主子说了,唯有齐国的血亲公主嫁到晋国,才能算是和齐国接姻,何况这一次咱们是要来借兵,但是带兵的人还是齐国的人,五十万大军,比我晋国的原生军要多,这战损战耗的,听的都是齐国的命令,若是文安王唯一的女儿长安公主嫁到晋国,齐国怎会不遗余力?” 借兵对齐国来说是一个巨大的消耗,不过晋国也同时承担着风险。 但是以如今的情况来看,一旦齐国借兵,吐谷浑势必要发动猛攻,那么齐国遭遇两方围困,盟友晋国自然是要越快整合魏土越好,这个时间尤为重要。但是齐国借出五十万兵力,哪怕自己只守不攻,情况也会十分危险,可若是齐国借的兵少了,晋国交战的速度慢不说,哪怕是赢了,也会极为惨烈,为的就是等晋国整合魏土后,还有再战之力,与齐国并肩作战。 穆清清皱紧了眉头,这说的是什么跟什么? 刚想玩,就听对方道,“但是那牢什么郡主,说也是自小养在太后身边伺候的,是太后的侄女,今日那长安公主对面坐着的南阳王府的公子,二人衣衫一气,说是有了婚约,可不就是想把这郡主嫁到咱们晋国。” “呵,鱼目混珠罢了。” “那又有何办法?明显了文安王偏爱长安公主,不忍让长安公主远嫁……” 二人醉醺醺的一字一句,说到后面穆清清脑子里已经懵了一片。 远嫁晋国,代表齐国与晋国和亲? 难怪。 难怪太后多年不曾关注过穆家,这一次却突然就递了消息,想看看她。 娘亲还以为是她的事情传出去,太后念在到底是有血缘的关系上,所以想要关照她。 没想到,竟是想让她代表长安公主远嫁晋国和亲? 丫鬟闭月捂紧了唇,僵在那里,下意识去扯穆清清的衣摆,穆清清回过神,压下心头的紧张,审定自若的离开。 穆清清没有看见的是,在她走后,两个原本醉醺醺的人拨开了树丛,眼神格外清醒。 “大主子神机妙算,将一切都洞悉了,猜到齐国不会轻易答应。” “只是大主子又算计了少主子这一回,只怕少主子知道了对大主子又……” “说实在的,少主子武功是厉害,可若不是大主子,咱们晋国至今还是魏国麾下的小藩国,虽然有个国号,但每年的税收都要交给魏国,是大主子给了老主子勇气,也是大主子才让咱们晋国今日,有那一拼之力,否则现在咱们晋国还在魏帝的掌管下,哪儿能得这一片自由。” 说的另一个人连连点头。 从前晋国很穷。 作为魏国麾下的藩国,各大藩王管理自己的藩地,魏帝不会管你收成好不好,也不会管你今年是不是遭受了天灾人祸,反正会按照规定要求你递交足够的税银丝绸马匹粮食,后来魏帝要为博美人一笑修筑金屋,又提高了税收,将百姓弄的民不聊生。 宴席中,文灵喝了些果酒,有些上头,便带着丫鬟出来吹吹风。 因为今日宫中宴席,倒是热闹,所以文灵寻了安静的地方,却没想到正好撞见了同样出来吹风的顾浔与姜莞儿会面,正好见姜莞儿一巴掌甩在了顾浔的脸上。 啪的一声,无比响亮。 “这是你们欠我爹娘的!”姜莞儿红着眼眶怒视着顾浔。 顾浔咬牙忍下了,“好……” 姜莞儿反手又是一巴掌给了顾浔,“这是你们欠我的!” 两个巴掌都甩的用力,文灵躲在假山后,忍不住缩了缩。 这,这是个什么情况? “好……”顾浔又是咬牙忍下了。 姜莞儿还要再给顾浔一巴掌。 “够了!”顾浔终于还是没打算承受下第三个巴掌,捏住了姜莞儿的手腕,咬牙看着她,“我承受两巴掌是因为我们幼年的情分,可是成王败寇,这家国之事,本就是算计之列,郑王那是愚忠!” 这大半年来发生的事情太多,为了局面,他只能咬牙忍下,但是顾浔隐忍了太久。 他所做的一切,在别人眼里都是无知的笑话。 而他也承受了本不该他承受的,不管怎么努力,上天永远不会垂怜他。 第502章 脂粉香气 掩藏在假山后的文灵目瞪口呆。 说实话,这种听人墙角的作风实在是不君子,可是顾浔啪啪受了姜莞儿两个耳光,却让文灵觉得奇怪,说实话顾浔不像是那种心甘情愿会被人打的,但是顾浔甘愿受了姜莞儿两巴掌,说明顾浔也知道此事是对不住姜莞儿的。 姜莞儿被捏住了手腕,再动不得,下一刻顾浔便松了手,后退了一大步。 “昔日我们是骗了你,但是我们从未亏待过你……” “亏待!”姜莞儿怒道,“你们害死了我爹娘,把我当成妓子一样的培养,所以这就是你所说的从未亏待过?” 若是她一辈子想不起来还好。 顾浔拧紧了眉头,看着姜莞儿冷声道,“你小时候说,你要成为和姨母一样的人……” “那为何要催眠我?”姜莞儿开口,眼眶泛红。 文灵听的认真,手扒拉着假山,身后跟着的弈棋弈雨两个婢女也觉得不妥。 “公主咱们……” “……嘘……唔……”文灵小声转身,却不想自己刚才为了听清楚二人说了什么,不由自主的自个儿往前蹭了蹭,结果蹭进了假山缝隙当众,一扭头,嘴唇就正好磕在了假山缝隙间突出的一块儿石块儿上,不由得唔出声儿,连忙捂着唇跳了出来。 “谁!”顾浔转过头,身子一动便朝着假山这方过来。 而姜莞儿也是慌慌张张,抹了脸便离开了此地。 文灵想走,但是顾浔脚步很快,瞬息间就落到了文灵跟前,看见她的时候一怔。 好一会儿缓过神来,看着文灵,眼神微怔。 这一次顾浔再见文灵的时候,和上一次又不一样。 上一回二人都还算年幼,如今顾浔比当初高了一截不说,气势也比当年多了那么一些,似乎是因为战乱,出入疆场,手上染血,总之整个人比起当初成熟了几分,且多了一些冷意,但是却更为耀目。 顾浔看着文灵的目光也极为平静,仿佛并不在意他与姜莞儿所说的话被听见。 “我不是故意听的!”文灵回过神来仓促解释。 “无妨。”顾浔随意道。 俊朗的脸上情绪有一种说不出的落没。 文灵压根儿没注意到,其实从顾浔入宴的时候,她的注意力就忍不住落在了顾浔身上。 二人相对,似乎没有什么话说,但是又觉得好歹一个是晋国的二皇子,一个是齐国的公主,对方抓住了自己正在偷听说话,怎么都不该这般无所谓吧。 文灵近看才发现不仅仅是脸上有疤,连脖子上也是有的,只是脖子上的疤得近了才看的出来。 “上一次你救了我,我还没来得及谢谢你……”文灵犹豫了好久,才恍然开口。 连她自己都没有发觉到,自己说这话的时候呼吸有些不稳。 文灵没有告诉过任何人,那一次从山里被救回来之后,有一段时间,她经常会梦见自己被陌生的男子背着,在淅沥沥的大雨下,在泥泞的黑夜里。 只是随着时间的过去,后来没有在频繁的梦见。 但是最近得知顾浔要过来后,她又一次梦见了,就在昨晚。 她贴着顾浔温热的脊背,意识因为高热而生的模糊,侧着头耳朵靠在他的后颈处,依稀还能听见脉搏的跳动。 顾浔看着文灵,自然而然也想起来了上一次二人的相会。 “郡……太子妃不是已经代公主来谢过了。”顾浔开口。 想起来昔日的温雅郡主如今已经与齐国太子大婚,已再不能称为郡主。 说完,顾浔真心实意的拱手道,“听闻公主已定下婚约,南阳王府的二公子年少有为,顾浔在这里恭喜长安公主。” 文灵一愣。 心里竟然因为顾浔这声恭喜,而觉得有些闷。 好一会儿便直接开门见山道,“晋国此番来人,不是要与齐国结盟?” “自是要的。”顾浔开口。 文灵眨眼。 顾浔望着她,“遵照皇兄之命,本是代表晋国来齐求娶长安公主,以此借盟,只是长安公主既已有婚约,自然也不便破坏长安公主的姻缘。” 顾浔说是实诚。 上一次经过文灵的拆穿后,顾浔只觉得羞愧,只怕在文灵面前,他也再不会想要去骗对方。 文灵原本也不是什么压得住性子的人,见顾浔现在脸上还有姜莞儿扇的巴掌印子,红彤彤的一片,开口道,“你的脸红了,这样回宴席不太好看。” “嗯?”顾浔有些诧异的看着文灵。 文灵外头道,“齐国与晋国是要结盟的,是盟友,你救过我,我也拿你当朋友。弈棋,去拿些粉来。” 弈棋和弈雨面面相觑,什么时候见公主对一个男子如此上心? 顿时心里面都不约而同的生出了同一种想法。 “是。”弈棋应下,连忙走开。 顾浔想说不用了,但是想到他如今的模样,确实不太适合去接风宴上,便也只说了一半。 “心情不好?”文灵鼓起了勇气,主动问道。 顾浔有些意外。 摇摇头,“还好。” “姜莞儿如今是皇叔的妃嫔,若是方才有人看见了你们在此,少不得又是一番捕风捉影的言词,我既看见了,少不得也有宫人看见了,来日皇叔问起来,你若是告诉我,我也好向皇叔解释。”文灵开口。 姜莞儿不曾对她说过实情。 方才她与顾浔的话也只能半猜。 顾浔面色微妙的变了变,还未开口,就见文灵眨着眼看着他,一双杏眸清澈柔亮,上一回见面,文灵对他还有一些来自于陌生的敌意,但是从她回去之后,这次再见,那敌意没有了,抿紧了唇还是没有说。 “行,现在不适合,明日我去使馆寻你,你可以告诉我?”文灵笑了笑,“我带酒去,方才在宴席上,我看你一直在喝酒,似乎还挺喜欢喝酒的。” 顾浔抬了抬眸。 文灵的笑,像是一把柔软的刀子,簌的插进了心窝里。 他心里面堆积了太多的惆怅,但是没有人能说,不管他对谁说,别人都会告诉他。 这几年皇兄是有苦衷的,一切都是为了大计。 只要这一次能成功,这些年来晋国所遭受的苦,终会守得云开见月明。 所以,他被迫承认自己的皇兄,确实为晋国的崛起带来了一线生机。 “好……”顾浔开口,声音略略有些沙哑。 弈棋拿了东西过来,遵照文灵的吩咐给顾浔上粉。 文灵自然也不好动手。 所以顾浔只能坐在尸山上,让弈棋为他打粉。 粉打上脸的一瞬间,弈棋的动作极轻,但是因为被姜莞儿扇过巴掌,所以还是会有一些刺痛。这段时日顾浔闻惯了沙场上的血腥味,这女儿家的脂粉味让他鼻子有些痒。 顾浔的皮肤白。 上一次文灵见他的时候,在山里,在日光下,白的有些透明。 那时候文灵还有些奇怪,也不知道这顾浔是怎么长的,白的跟她不相上下了。 现下见顾浔坐在那里,乖乖的仍由文灵的婢女给他打粉,文灵有些想笑。 这么想也就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顾浔浑身僵硬,艰难的转过头去看。 “好了!”文灵似乎感觉到他的局促了,连忙道,“比刚才好多了!我该回宴席了!” 弈棋连忙受了脂粉,朝着顾浔行了个礼,转身跟在文灵身后离开。 而顾浔下意识的捂住脸,好一会儿,忍不住咧了咧嘴角。 回了宴席,顾浔身边跟着的侍卫睁大了眼睛,“主子!是属下的错觉的还不是!你的脸,怎么大了一圈?” 说话的正是曾经与文灵拌过嘴的。 顾浔的脸顿时黑了下来。 镇宇凑到顾浔身上闻了闻,“哎,容青,我这鼻子是不是也出了什么问题,怎么还有一个女儿家的脂粉味呢?” 容青狠狠的在镇宇头上敲了一把,“就你会闻,你狗鼻子吗?” 顾浔脸色紧绷,看起来似乎不太好,但是熟悉的人却可以发现顾浔耳尖已经红了。 几乎是镇定的坐回了椅子上,顾浔下意识的拿起旁边的酒杯,想要喝酒压压惊。 抬眸却看见年清楚正好坐到了文灵身边。 一瞬间。 方才那好了些许的心情就被砸了个透心凉。 年清楚自然是奉命想文灵表示出未婚夫妻的“亲昵”举止,但是文灵看见顾浔看着自己的时候,几乎是下意识的,就与年清楚避开了。 这个细节旁人感觉不到,但是年清楚却感觉到了。 坐在上首的宇文旭听到了宫人的汇报,下意识的看了顾浔一眼,发现对方的目光后,顺着目光又看了过去,也看见了,皱了皱眉头。 年清楚挑眉,压着文灵的衣摆,轻声道,“去哪儿了?” 作为未来的“准驸马”,年清楚被灌了不少酒。 现下发了不对劲,对文灵的质问宛若是对自己头上帽子眼色还正不正的怀疑。 文灵缩回了目光,极力坦然,“如厕!” 年清楚眯了眯眼,“半个时辰?” 文灵镇定的点头,“嗯!” 小手却忍不住握紧。 年清楚扫了一眼四周,旁若无人的唏嘘道,“方才你表哥我也去如了一把厕,你猜猜,表哥我看见了什么?” 第503章 相约一醉 “表哥看见什么,长安怎么会知道。”文灵有些心虚的闪着眸子,干脆低下头啃着自己面前的点心。 年清楚转过头,看见了同时向这边投来目光的宇文璟和温雅,低头对文灵道,“表哥发现,这宫里的净房,真的是豪华又干净……” 文灵一听,杏眼一瞪。 倒是没有说什么。 年清楚咧唇一笑,转过头继续喝酒,看着顾浔的目光却颇为不善。 顾浔看着年清楚,方才因为文灵而好了一些的心情,突然的就沉闷了起来,甚至比初时的更甚。 文灵亦是如此,干脆让弈棋到年韵身侧说了一说,在自己母后的应允下提前半个时辰离开了宴席。 因为今日宴席在宫中,所以年韵和宇文昊都是留宿宫中的。 文灵提前离开了宴席回了自己的公主殿。 今日穿的这一身淑女,裙子虽美,但也长的拖沓,文灵习惯了走路一蹦三跳,今天也是难得的安静,回了殿内就让弈雨弈棋伺候着自己熟悉,将那些压身的都给卸了下来,沐浴出来后,就看见自家母后坐在案几边缘,若有所思的凝望着窗外。 如今年韵已是四十二的妇人,因为保养得宜,皮肤白皙,看起来同那些二十来岁的妇人也相差不多,只是最近因为文灵和战事,两鬓见已经生出了些许白发,原本婢女还想着拔掉,或者用头油掩着,但是年韵想了想也就罢了,人都会老去,掩的住白发,也遮不住岁月,人争不过天,就像是空明曾经对她说的话,那时候她就想着,人定胜天,她活泼可爱的长安,怎么会远嫁呢? 她就想啊,一辈子将长安留在自己身边。 那时候文灵知道空明说的话后,见年韵不开心,便在她面前跪下发誓。 说自己一定不会远嫁,一辈子不嫁人做个姑子也要留在年韵身边。 女儿家哪里有不嫁人的。 当时年韵虽然是笑骂了文灵,但是心里到底是有了些许安慰。 辗转数年,年韵也逐渐放下心来,文灵没有对哪家男子特别青睐,也意味着她不会轻易嫁出去。 现在命运却告诉她,她担忧的终究还是来了。 “娘……你怎么来了?”看见年韵坐在哪里,文灵突然觉得有些心虚。 虽然她说不出来是什么原因,但是她就是觉得很心虚。 年韵转过身,看着自家洗的干干净净白白嫩嫩的女儿,突然的不知道为什么眼睛有些酸,牵过文灵的手,一手拂她的小脸,看她的眉眼,“当初你爹要给你和你表哥定下婚约,你没有同意,可是你爹还是订下了,为了应付这一次晋国来人,你爹没有晋国你的允许一意孤行,都是不想你离开齐国。齐国到晋国,便是仗架也要数月才能到,如今晋国并不安稳,若是你去了晋国,也只是在那边……” “娘!你说什么呢,我怎么会去晋国……”文灵跺了跺脚,恼羞道。 但是眼神却不由自主的别开,不敢与年韵对视,没注意自己的手还被年韵抓在手中。 下一刻,文灵就感觉自己手背上,温热湿漉的水滴了下来,文灵浑身僵硬,转过头看着年韵,却见年韵红了眼眶,眼泪压根儿就止不住了。 顿时文灵就慌了。 “娘,您……您为何哭了?” 文灵慌慌张张,连忙拿袖子去给年韵擦眼泪,年韵一把推开了文灵,自己用袖子遮着脸,哽咽道,“娘没事。” 文灵被推了一把,有些手足无措的跪在地上。 年韵一哭,文灵也想哭了。 “娘,您别哭行吗?您一哭,女儿也难受……” “长安,娘问你,你可是喜欢那晋国的二皇子……”年韵吸着鼻子,因为没有整理好情绪,所以口吻听起来似质问一般。 “……”文灵僵了片刻,扶着年韵的手都有些抖,“娘,长安当然不……” “别骗娘。”年韵声音微微沙哑,认真的看着文灵,“今日在宴席上,娘看出来了……” 文灵屏住了呼吸,绵绵的解释,“娘……不是的……” “就算不是喜欢,你也对他有好感是不是?”年韵认真道,“你如今这个年纪,本就是情窦初开的年纪,可是临淄中你没有一人看得上,自从听到顾凛的消息后,你便查了顾凛的关于,但是这其中,不是也有顾浔的消息,娘都没看出来……娘的长安,什么时候对一个人如此上心了?” 一个从小和父母一起长大的女儿家,若非心里面已经有了人,怎么又会愿意去呢? “娘!不是的!”文灵据理力争,看着年韵仓促解释,“娘,长安没有喜欢顾浔,长安发誓,长安只是好奇而已。” “好奇?”年韵只是一时情绪翻涌了上来,现在接过文灵的帕子,擦了擦眼泪,其实她不是难过,只是感慨。 今日顾浔坐下的一刹那,她看见长安的目光不由自主的投过去。 她就有一种感觉。 自己留不住长安了。 后来年清楚私下对她说了猜测,她便忍不住过来打听。 作为父母的私心,自然是不愿意长安远嫁的,可若是长安喜欢顾浔呢? 若是长安喜欢顾浔,他们却自私的为了留下长安,而不顾她的意愿,待顾浔走后,长安便会惦记着,哪怕来日长安嫁了人,也不会幸福,所以她必须郑重的来打听,长安是否喜欢那顾浔,会不会为了安慰他们而压下自己的感情,骗自己? 文灵絮絮叨叨的说了一大堆,大概就是她没有喜欢顾浔。 只是对顾浔和顾凛的事情感到好奇而已,所以才会多看顾浔几眼。 好说歹说,解释了一大堆。 年韵看文灵的模样,心里却无比的复杂。 关注,是一切感情的开始。 如果不是心生好感,那就不会好奇,这越是了解,只怕越是抽不开身。 “……娘相信你……”见文灵说的口干舌燥,年韵拍了拍文灵的脊背,“喝口水……” 文灵才喝了水润润嗓子。 年韵走后,文灵坐回了椅子上,弈雨和弈棋要来伺候,文灵挥挥手让她们下去,自己上了床榻。 躺在床榻上的时候,文灵也忍不住思考。 她喜欢顾浔吗? 没有吧…… 只是顾浔救过她,帮过她,所以她才会忍不住关注顾浔。 原本没有思考过这个问题的文灵,反而因为年韵的担忧被一语点醒。 这样想,明日她再去见顾浔是不是不太妥?要不别去了? 这么想完文灵赶紧摇了摇头,不去才是心里有鬼呢!她只是当顾浔是朋友!再说了,两国交好,他们做朋友也不是不行?而且已经主动邀请顾浔,自己再食言,是不是不太好?私心底,她既不喜欢顾浔,又何必要担心见到他? 第二日一大早,文灵将自己拾缀了一番,便出了宫。 顾浔自是在使馆等着齐国的答复。 五十万齐兵并不是小数目,不是稍一思索就能够答复借还是不借的。 但是文灵觉得在使馆约见不太美妙,使馆那么多侍卫看着,有点风吹草动便能让父王和母后知道了。 便去了白玉楼约了顾浔到白玉楼见面。 听到邀约的镇宇惊讶不已,“公主?少主子,公主怎会约见您?” 顾浔脸色一沉,夺过镇宇手中的字条,“多事。” “哎……”镇宇一脸好奇。 “别多事!”容青抱着剑,踹了踹镇宇的腿使了个眼神儿,“公主的少主子上心,岂不是好事。” 镇宇抓了抓头,“可是,那公主不是已经有婚约了?” 顾浔转过头睨了镇宇一眼,“思想不干净。” 镇宇睁大了眼睛,一脸莫名。 顾浔收了字条,便准备前往白玉楼,踏出房门的时候,想了想,转过身又去换了一件衣衫才离开的,镇宇想要跟着,被无情的拒绝了。 镇宇一脸茫然。 容青提醒道,“公主和少主子有约,你去凑什么热闹?” “可……可这不是不合适吗?那公主都有未婚夫了。” “怎么不合适了?”容青轻声道,“又不是已经出嫁了。” “也是,原本大主子这一次就是让少主子替他求娶长安公主的,只是到了晋国之后,就听说长安公主已有婚约在身,少主子才歇的心思。”镇宇想了一想准备点头,“哎不对,可是刚才少主子好像是骂了我来着?说我思想不干净?我思想怎么不干净了?” 容青给自己倒了一杯茶,就着茶杯闻了闻茶香,“咱们少主赤子心肠,心思单纯,不似大少主那般,少不得在少主眼里,这一次与长安公主相约就像是朋友一样……所以你一来就说长安公主已有了婚约,说的好像少主和长安公主是要做什么一样,自然是思想龌龊的。” 白玉楼内,顾浔到的时候,果然见文灵桌子上放了好几坛子酒。 而文灵自己还在摸摸索索着自己面前的白玉坛子闻了闻,样子就像是到处嗅寻宝藏的小仓鼠。 顾浔有些好笑,她还当真是来请他喝酒的不成? 文灵转过头,一双眸子亮晶晶的看着顾浔,这一看,发现顾浔换了一身玄衣,玄衣利落贴身,更显得胸膛伟岸。 文灵依稀想起了上一次见的时候,透过窗户缝隙里看见的那个白衣背影。 以及自己被猫宝扑倒,他过来将自己带进怀里的时候,白衣飘飘,有一瞬间,她感觉像是话本子里的男主角,高山之雪,谪仙之风,不过她没说。 现在一身玄衣虽然看起来成熟稳重了不少,但是文灵还是觉得白衣好看。 顾浔坐下的时候,文灵自觉的给他倒酒。 顾浔扫了文灵一眼,“公主似乎不胜酒力。” 昨日他就闻见了文灵身上的酒气,带着一股果香。 便是果酒都能喝到她连通红,想来是不胜酒力。 “嗯!所以你喝这些……”文灵点头,将几坛子酒往顾浔面前推了推,然后将那个白玉的小坛子往自己这里挪,“我呢,就喝这个!” 顾浔看着文灵,笑了笑,“公主是有何烦心事?要一醉解千愁。” “有烦心事的,不是你吗?”文灵反问。 什么都没有说,倒真像是朋友之间,为了对方解愁,所以相约一醉。 第504章 昔年旧事 在文灵眼里,顾浔是除乐家人以外,见过她最脆弱的时候。 而她也见过顾浔最为狼狈的时候,自尊心作祟,两两相抵下,再加上上一次文灵没有亲自道谢,所以这一次文灵才备了酒给顾浔,当然也不是要顾浔喝醉,这里的酒都是在临淄的各大酒坊收罗来的好酒,因为不知道顾浔是想买醉,还是喜欢喝酒。 不过眼下文灵自然作为心中有鬼的一方,看着顾浔别过眼神道,“昨日接风宴上,御花园后的事情是长安看见了,莞嫔娘娘如今是皇叔的妃嫔,御花园又众多耳目,二皇子这般,难免让人传出闲言碎语。结盟之事定下后,二皇子倒是可以回晋国,只是莞嫔娘娘还在后宫当中,若是有人将闲言传到了皇叔耳中,必定会为莞嫔娘娘带来困扰。二皇子若是与长安将事情说清楚,来日皇叔问起来,长安也好为皇叔说上两分话。” 主要是,当时的场面看起来,若是不清楚的人,说不定只以为是二人之间发生了什么,又或许是顾浔负了姜莞儿呢。 顾浔滞了一滞,看着文灵,好一会儿主动给自己倒了一杯酒,“公主想听故事。” 和当年一样,她的好奇心还是那么强烈。 文灵直直的看着他,眼神里满是坦率的认真,“是。” 顾浔笑了一笑,主动举杯,“莞儿是我姨母的女儿。” 文灵认真的听着。 顾浔才将事情说完。 当时的魏王懒于管理,魏国每年天灾人祸,呈递上来的折子让魏王心烦,不是这里要银子就是那里要粮食。恰好有大臣提议,不如延续祖制,分于藩王管理,魏国只需要每年让代王交足够的税便可高枕无忧,是以郑王郑誉为首的五人从中脱颖而出,一成魏土上的藩王。 本以为是仕途的起步,没想到这只是被压榨的开端。 五人壮志满满。 坐上藩王后甚至制定了不少的计划,囤兵囤粮,想为魏国扩张。 可是谁知道魏帝幼时就被奸臣养歪,不爱搭理朝政,只知道收银子收粮食。郑王运气好,所管理的藩地没有遭受过天灾人祸,每年丰收,所以年年都能交够税收,但是相交于其他四王,苦不堪言,好好的藩地拆东墙补西墙,又欠了郑王一屁股债。 所以导致了昔日同处军营出生入死的五兄弟,生出了不同的想法。 饱汉不知饿汉饥,郑王哪里知晓其他四王的苦楚,所以在旁敲侧击后,确定了郑王还要效忠于魏帝,以如今的晋帝为首的四王,便密谋了造反的事情。这造反,必然要有一个能让大众接受的理由。 所以四王晋国了一通算计,恰好此时顾凛出生,让晋帝信心大增。 而关于姜莞儿的身份,也是有些由来的。 众人知晓,姜王妃乃是蛊女,却不知道,不仅仅是姜王妃,姜王妃的姐姐妹妹都是蛊女,姜王妃是罕见的三胞胎。 三人乃是昔日的郑王、晋王、姜王,在马上打事业的时候,从匪寨中救出来的三姐妹。 三姐妹被当做了蛊人喂养,郑王妃被喂了魅蛊,姜王妃被喂了无情,蛊,而晋王妃则还未来得及被喂蛊。 大概是喂蛊的人有着私心,三人生的十分相似,但是性子却因为蛊而变得十分不同,但有一点共同的是都生的绝美,姜莞儿乃是郑王妃所出,顾浔顾凛皆是晋王妃所出。 “所以,你和莞嫔娘娘,其实是堂兄妹?”文灵眨眼。 顾浔说的时候,她才发现,不管是顾浔还是顾凛,与姜莞儿都有几分相似。 “是……”顾浔微微苦涩,喝下了第三杯酒,“小时候,我们曾经见过,姜莞儿小时候很爱跟在皇兄身边。” 虽然从小,皇兄就很刻板,但是那时候姜莞儿才三岁,却偏偏喜欢跟在顾凛身后一口一个凛哥哥。 声音清脆。 后来顾浔才讲到晋帝的计谋,其实这也不算是计谋。 郑王的藩地管理的好,但是其他四王却说丰收不好,实在无力给予足够的税收,魏帝身边的奸佞之臣便向魏帝谏言这乃是托词,魏帝相信了奸臣的话,去了郑王的藩地看了一看,觉得不错,欲以管理不当治理四王的罪责,恰好在这个时候看见了郑王妃。 郑王对郑王妃爱护的紧,或许是因为郑王妃身上蛊的原因,又或许是因为怜惜。 魏帝昏庸好色,但是尚存的一点理智就是,知道郑王是五王中唯一一个可以给他足够的银子足够的粮食挥霍的藩王,所以也没着急,只是暗地里存了心思,想着怎么得到郑王妃。四王劝说郑王造反无果,晋帝便想到了一个法子,那就是利用郑王妃,让郑王造反。 结局自然是成功了。 魏帝暗中派人掳走了郑王妃到宫中伺候他,郑王找了郑王妃许久,最后在晋王的提醒下,才发现自己深爱的夫人竟然被自己效忠的郡王所掳走。冲冠一怒为红颜,郑王造反了。 郑王治理藩地向来好,所以理所应当的得了民心。 郑王造反的消息,也是四王透露给魏帝的。 得知郑王欲造反,魏帝直接派心腹设计害死了郑王,加上背后四王煽动民心,百姓中不满于魏帝的昏庸残暴,纷纷暴动,四王借此机会领兵倒戈,彻底独立,也是民心所向,当各自为帝后,四王的心思便又变了。 郑王在临终之前,猜到了自己的结局,也知晓可能一切都是因为有人在背后推波助澜,但是为了姜莞儿,他不得不临终托孤,将姜莞儿交给了晋王,所以小时候姜莞儿也是在晋国的王宫中住过。 晋王妃便是姜莞儿的姨母,那时候姜莞儿还不知道一切真相,晋王妃对姜莞儿极好,因为愧疚,聪慧的晋王妃研究蛊学,想要帮助姜莞儿祛除身上的魅蛊。蛊不是好东西,魅蛊也是,姜莞儿本身就是天生的美人胚子,若是再因为姜王妃身体中留下了魅蛊,那只会是祸事,不会是好事。 姜莞儿在晋王宫中住了几年,晋王妃研究蛊学,耗尽了心里,以毒攻蛊帮助姜莞儿祛蛊的时候,自己不幸染毒身亡。晋王对郑王有愧疚,但是这份愧疚在晋王妃死后,消失不见,那一年不明所以的姜莞儿还在哭,晋王便把姜莞儿送到了姜国,养在了姜王后膝下。 姜王后身上的是无情,蛊。 既是无情,便是一生无情,姜太子也不是姜王后的儿子,而是姜王在于姜王后的爱恨中借酒浇愁时,被一侍女借机而入所以才有的姜太子。 “后来,莞嫔娘娘知道了真相?”文灵听了这事情后,便明白了过来。 “嗯……”顾浔点头,“皇兄代表晋国前去姜国商量接下来的事宜,无意中被莞……莞嫔娘娘听见了真相,莞嫔娘娘想要杀了姜王,被皇兄发现,所以皇兄催眠了她,让她留在姜王和姜王后身边,直至她出嫁。” 文灵听完,秀眉皱了起来,“所以,顾凛一早就知道,她会嫁到齐国来,真的不是为了害我皇叔?” 顾浔抬头看着文灵,“郑王和郑王妃对莞嫔娘娘极好,郑王与郑王妃死的时候,莞嫔娘娘已有八岁,莞嫔娘娘在姜王宫,不过住了五年。” 这么一说,文灵便明白了。 若是姜莞儿对自己的父母仍旧有深刻的记忆,得知自己的父母是死于魏帝昏庸,那么为了姜国和晋国能够彻底推翻晋国,为她父母报仇,她必然会选择牺牲自己,随时准备贡献出自己的一份力,只是这种想法,在得知真相后被击碎,顾凛催眠了姜莞儿后,姜莞儿才会变成那般模样。但是姜莞儿不可能一直留在姜国,她的身份不容许他们忽视她,而她也许一辈子都不会放下报仇的心思,所以他们选择了把姜莞儿嫁到齐国后,解开她的催眠。 “所以,你是替郑王挨了她的两巴掌?”文灵听后,恍然的看着顾浔。 顾浔抿紧了唇,又给自己倒了一杯酒。 怎么说呢,这件事只是谋略,想要谋权夺江山,又怎么会没有牺牲。 顾浔接下这两巴掌,也是因为姜莞儿与他们小时候的情谊。 “那……你和顾凛呢?”文灵眨眼,主动给顾浔斟酒,“这件事是长安冒昧了,二皇子可以说,也可以当做长安不曾问过。二皇子为人赤诚已让长安高看,长安敬二皇子一杯。” 提起顾凛,顾浔整个人就变得不对劲了。 因为喝了些许酒,脸有些红,但是眼底压着的阴沉沉的,文灵被这样的眼神看的有些发愣。 说实话,如果不是顾浔愿意接下姜莞儿的两个巴掌,她指不定要以为顾浔内心有多么的黑暗,可是很明显,不是的,他能接下姜莞儿两个巴掌。 但是文灵没有问。 只是看着顾浔,想了一想小心翼翼问道,“我能问你一个问题吗?” 顾浔抬头,看着文灵的时候,眼底的沉重散去了两分。 “你为什么喜欢穿黑衣服了?”文灵开口,问的很认真。 顾浔看着文灵的目光,却突然就变了。 从来没有人问过他,为什么突然喜欢穿黑衣服了。 包括他回宫时,父皇也只是对他点点头,“这样好,有了你皇兄的几分稳重。” 可是,从来没有人问过他,为什么喜欢穿深色的衣服了。 第505章 再无价值 为什么突然穿深色的衣衫? 皇兄总是一身玄衣,一是因为玄衣耐脏,皇兄不喜在衣衫上下功夫,几套衣衫都是玄色的,也是一个款式的,也不用耗费人力物力,此一举动得了父皇赞赏,也得了许多人效仿。 他的皇兄自律、聪慧,在所有人的眼中都是优秀的。 皇兄作为晋国的大皇子,从心计和作为上,就像是一个模范标杆,供人学习与模仿。 无论是从父皇口中还是从身边的人口中,皇兄的身影像是一道不可摧毁的巨石,挡在了他的前头,曾经他也是崇拜的,皇兄是这世间最厉害的人。 一直到,皇兄消失,引起了晋姜两国的战争。 顾浔看了看自己的手。 因为常年握剑,手指上的茧稍厚,又因为近日参战,而多了几道疤。 “公主还是第一个问我这个问题的人。” 文灵搭着眸子,细白的手指在白色的瓷杯上缓缓摸索着,眼神中却闪过一丝迷茫,“不能问吗?” 母后说她喜欢顾浔。 可是她喜欢顾浔? 文灵不知道,所以她想证实自己是不是喜欢顾浔。 和话本子上所说的心如鹿撞不一样,她只是好奇,所以她不能确认自己是否是喜欢顾浔,也没有人能帮她证实,这是不是所谓的感情。 “战场上,顾浔尊照皇兄的嘱咐,带兵围剿杨国将领,身受重伤,因而打击了将士士气,导致杨国将领逃走。”顾浔顿了一顿,“在战场上,将领受伤,会影响军心。” 文灵微微抬眸,有些诧异的看着顾浔。 顾浔说的无比认真,脸上硬是不像半点准备撒谎的样子。 文灵突然想起来,上一次见顾浔,顾浔这个人不喜欢撒谎,又或者说他不擅长撒谎,一如上一次她高热,似有预感的问了那么一句,他就红着耳朵逃一样的离开了。 这个人,明明将心事都写在脸上,可是他却说,她是第一个问他这个问题的人? 难道,就没有人对他好奇吗? 但是想到了什么,文灵突然又笑了起来。 顾浔抬头看去,文灵笑的有些深,颊边还有一抹浅浅的梨涡,平常笑的时候并不明显,又或者说,平常文灵并未像此刻这样笑过。 “公主为何又这般高兴?” “顾浔。”文灵认真的看着顾浔,眸光清澈,“你对别人都一向这么坦诚吗?” 她问姜莞儿的事情,顾浔说了。 问顾浔的事情,顾浔也说了。 简直乖的不得了。 顾浔一怔。 很快文灵就看见他如同上次一般,脖子耳垂都红了一片。 “不……不是……”顾浔握紧了拳头看着文灵开口解释。 只有她。 如果是别人问,或许他不会多说一个字。 可也只有她。 他总觉得骗她是骗不过的,他也不想虚伪的去哄骗她,也不想用力的遮掩。 在别人眼里,他遮掩的心思太多了。 唯独上一次,他第一次用了心思,对长安,但是那点心思被识破之后,他只觉得羞愧。 昨日被人发现他与姜莞儿的谈话后,他第一反应是灭口,但是见来人是长安后,他竟然觉得庆幸。 之前的事情其实并不属于国秘,就算是有心人听来,也会猜测到其中的隐情,只是他所说的比外人传言的要准确的多,而向文灵解释,或许是因为文灵说服了他,又或许是因为不想让文灵误会。 可是为什么不想,在文灵这一句“别人”下,顾浔也突然意识到了什么。 这就好比,昨日他听闻文灵已经有了婚约,看见文灵那个风度翩翩的未婚夫后,他只是心闷。 文灵因为顾浔一句不是,心脏莫名的都跳得快了一些。 二人沉默了片刻,氛围似乎有些变了。 顾浔皱了皱眉头,选择喝了一杯酒,目光也不敢投向文灵。 “如今大皇子既已回归,想来晋国会轻松了很多。”文灵只能转移话题,将话题移到了顾凛身上。 听到这话,顾浔的眼睫颤了颤,又饮尽一杯,而后道,“这些酒不错,顾浔多谢公主款待。只是如今公主已是待嫁之身,与顾浔在这里呆久了似有不妥,顾浔应该告退了。” 顾浔拱手起身。 弈雨站在文灵身后松了口气,其实她对于公主单独来见这晋国的二皇子,也觉得不妥。 可是公主想做的事情,没有人能拦得住的。 顾浔到底喝了些许酒。 其实酒这东西,越喝越清醒,除非是真的到了不能承受的那一刻,有些事情想法,只会被发挥和壮大,顾浔喝了了一些,也知道自己到了那种地步,再往下,便是不能说的了。 顾浔脚步虚浮的离开。 文灵皱紧了眉头看着他。 想起了上一次见面的时候,他还对顾凛的失踪,义愤填膺的说顾凛一声懦夫,可是这一次呢? 又发生了什么? 思及至此,文灵也顾不得其他的,身体跟随着她的心脏,想要去追顾浔,但是顾浔走的极快。 似乎是怕文灵在身后追问,等文灵出门的时候,人已经在酒楼不见了。 弈棋看着文灵的模样,心觉事情不妙。 弈雨小心翼翼道,“公主,您是真的喜欢上了那二皇子吗?” 文灵心头有些烦躁。 没有解释弈雨的话,只是埋头跟着回文安王府。 但是对弈雨弈棋来说已是默认。 下午宇文璟在御书房听着宇文昊和宇文旭商议关于五十万兵是否要借给晋国,毫无以为,五十万兵若是借了出去,必定能快速帮助晋国,收服魏土,但是同时短时间内齐国要承受的压力也更大。 而且借兵这样的事情,也需要晋国和齐国建立更为稳固的盟友关系。 晋国接风宴上,年清楚看出了一些,告诉了年韵和宇文昊,宇文旭也不得不再做打量,若是长安真的喜欢,有没有可能,让晋国的二皇子留在齐国?齐国借兵五十万? 但是让一国皇子留在这里,等同质子。 只怕顾浔会觉得屈辱。 事情迟迟未定,宇文璟中途去了净房后在东宫更衣次才回御书房。 在半路上就听到一声水声和惨叫,“救命啊!” 宇文璟皱了皱眉头,却见穆清清身边的丫鬟慌慌张张的跑过来,拽着宇文璟的下摆,“太子,郡主落水了,求太子救救郡主。” 宇文璟皱了皱眉头,看了一眼身后的侍卫准备让侍卫去救穆清清。 没想到那丫鬟惊慌道,“太子,郡主哪里能让外男来救,如此岂不是损了郡主的名节,还请太子怜惜郡主。” 穆清清其实并不自信。 之前晚上与宇文璟“偶遇”,宇文璟对她的态度都是冷然,她没有那个自信能让太子对她上心,可是如今晋国使臣那般说,时间紧迫,她要在皇上下旨之前,先让换上自己代替长安公主远嫁晋国的念头。 所以穆清清赌了一把。 “呵,你的意思是,太子还要亲自去就郡主不成?荒唐!”跟在宇文璟身边的太监尖声呵斥。 宇文璟也无意在此地拖延,对身旁的侍卫道,“去救。” 然后就头也不回的走了。 太后听到消息,再见穆清清的时候,穆清清是衣衫不整,被侍卫抱回来的。 脸色苍白,看见太后沉着脸,阖眼埋进侍卫的胸口中。 罢了,罢了,不是太子,只要不要让她远嫁晋国。 太医过来为穆清清把了脉开了药,太后沉着脸坐在塌边,冷眼看着穆清清,“你为何要如此做?” 穆清清自知隐瞒不了,从床榻上跪起身,咬牙道,“清清知晓太后怜惜长安公主,为避免晋国求娶长安公主,碍于晋国齐国要联盟,所以才会召清清入宫陪伴。但是还请太后怜惜清清,清清没有公主那般身份高贵,若是远嫁晋国,娘亲何人照顾?这些年来,娘亲为了抚养清清,已经遭受了太多苦楚,还请太后仁慈。” 穆清清在床榻上重重一叩。 她如今已在宫中。 那么多个日日夜夜,太子都没能高看她一眼,她已经逐渐死心。 在如今这个紧要关头,太子不是昏庸之人,如何会沉浸与女色之中,而且太子与太子妃刚刚大婚,若是此时太子对她还有心思,那才说明太子并不值得依托。 太后气的有些颤抖,“所以,你宁愿把自己的名节毁于侍卫手中,也不愿意代替长安远嫁晋国和亲?” 穆清清含泪道,“公主乃是王上与王后的心尖宠,晋国自然不敢欺凌公主,可是清清却不过一介孤女,一旦晋国知晓清清的身世,如何会高看清清。” “糊涂!”太后恼怒,“齐国和晋国结盟,嫁长安过去固然是诚意,可是如今是晋国向齐国借兵,纵使嫁过去的是旁人,看在齐国的面子上,晋国也会给予厚待,决计不会委屈了你。哀家是存了这个心思,可你穆家如今已经凋零,前些日子你也受了不少屈辱,你若是代替长安远嫁晋国,往后你穆家荣华可升,你母亲也能颐养天年,你只能看见自己并无势力,知晓远嫁可能会遭苦,却不知你若不能代替长安远嫁,那么对于哀家来说,你便是一点价值也无!” 第506章 主动提及 太后能招穆清清入宫,自然是明白穆家如今的处境。 太后嫁给太上皇的时候,穆家前途无限,嫡女嫁给了太上皇,庶女嫁给了穆家重臣,为此不少人攀附穆家,可惜穆家的运势突然因为战事而断掉,但是当时穆家也算是皇后本家亲戚,又有将军遗孤,朝廷重赏,所以没有人敢轻视。而如今的穆家,已经凋零,原本穆清清是定了一门婚事,乃是世家罗家。 可惜穆家有个穆老将军的老管家,心生龃龉,瞒着主母败了穆家,罗家知晓穆家注定没落,便退了婚事。 太后敢召穆清清便是知道穆家如今的局势,穆清清听惯了自家母亲说曾经穆家的荣耀,心气儿高。被罗家退了婚事后,穆家更是眼见着走投无路,太后这才出手。 穆清清的娘亲也是知道,这些年来太后眼见着穆家没落,却未出手相助,也是有原因的,所以这一次送穆清清进宫,蒋氏都未曾入宫,只是让穆清清单独来参拜太后。 现下太后一句“毫无价值”让穆清清彻底白了脸。 她只想到,自己是被太后利用。 却忘记了,这其中牵扯了多少关系。 她对太后没有了利用关系,那么太后会怎么对付她? “太后,清清知错了,清清只是一时不清,请太后原谅。”穆清清从床榻上下来,跪在太后身边,“是清清愚昧了,还请太后再给清清一次机会。” 太后冷着脸,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儿,冷冷的看着穆清清,“罢了,你这般,哀家也不敢让你去和亲。” 前去晋国和亲的人,必须要明白自己的使命。 若是行差就错,做错了事,反倒是容易让晋齐两国产生隔阂。 文灵听到消息后便进了东宫去寻文颖,彼时文颖正好从凤仪宫回来。 穆清清湿了身,被一个大男人救了起来,肌肤接触,原本若是要掩盖也是可以让人不要传出去的,但是太后生了气,便直接下旨赐婚了,并且让人送穆清清出宫回穆家备嫁。 “阿姐!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文灵拧紧了眉头。 穆清清现下被指婚,那么谁要前往晋国和亲? 文颖拍着文灵的手,“端宜郡主不想前往晋国和亲,所以才做出这般事,奶奶生了气,所以干脆将端宜郡主指给了那救她的侍卫,打发回了穆家。” “那,与晋国结盟的事情呢?”文灵皱眉。 太上皇还有两个儿子,如今也是封了郡王,但是巧的是麾下子嗣都不多,且都是儿子,根本拿不出一个女儿来。 文颖摇了摇头,“还不知道,但是约莫今日就会有答复。” 文灵收回了目光,看着文颖,小手捏了捏。 “长安,你可是有话要说。”文颖看着文灵,直觉告诉她,长安有事瞒着她。 文灵抿紧了唇,好一会儿才道,“阿姐,喜欢皇兄吗?” “那是自然……”文颖脸一红,回答之后才觉得不对劲,目光怔怔的看着文灵,手下的女官簿也被合上,如今战事已经开启,女官也开始施行,过些日子宫中会开始考试,庄蒹葭和卞云里都会入宫,宫内女官袍也已经打了样版,就等考试过后正式施行了。 “没……没什么。”文灵摇摇头,“我去看看奶奶。” 穆清清出了这档子事儿,最生气的莫过于太后了。 太后年初的时候本就大病了一场,现在发生了这样的事情,还是因为文灵,文灵自然要去看。 穆清清走后,太后阖眼坐在案几上,手中拿着一串佛珠念叨着什么,不一会儿就开始猛咳嗽,宫人送来了化痰水。 文灵进来的时候看着心情微微一酸。 奶奶是为了她才会如此,娘亲和爹爹也是为了她着想,若是她早一些告诉他们,其实她是愿意去晋国的,也许,她已经喜欢上了顾浔,就不用奶奶这般耗费心思为她筹谋。而且如今说的也很对,没有人会愿意远嫁他国,身份不想当,若不是爹娘全心信任的她,若自己不是一直以来食民之税的公主,她也不会明白这其中有多么的重要。 所以文灵留在凤仪宫,与太后说了很久很久的话。 太后原本镇定的面容,听到最后红了眼眶,最后也不得不答应文灵。 文灵说服了太后,只是没想到,其实一家子中,最舍不得文灵嫁出去的不是别人,而是宇文昊。 宇文昊早的时候和年韵约定好了,他教宇文璟,年韵教导文灵和文颖。 小时候宇文昊一开始不喜欢文颖,可是后知后觉的也察觉了女儿的可爱,变成了女儿控,文灵出生后更是如此,只是文灵七岁后,父女二人碍于性别,也只能注意,但是宇文昊还是为了不让文灵远嫁而废了心思,作为一个父亲,他总觉得,文灵在自己的羽翼下能够平安成长。包括上一次文灵私自跑出去的事情,宇文昊虽然气,但是也明白,从某方面来说,文灵的性子和他很像。 所以文灵在努力的说服太后,第二天却听到消息。 齐国确认与晋国结盟,借兵借粮,但是要求是晋国的二皇子留在齐国,若无意外,一直到战事结束才能离开。 原本晋国来使是很犹豫的,这个要求等同于将顾浔留在齐国做质子,对于一个顶天立地的男人来说,也许有损颜面,但是顾浔却还是答应,毕竟边关战事不能等。宇文昊点了孔半山带着晋使,前往边地点兵,援助晋国。 因为齐国与晋国确认结盟,齐国不少大臣都前来拜访。 顾浔毕竟是一国皇子,留在齐国也是一时的。 不过顾浔都谢绝了,作为晋国的皇子,与齐国的大臣走的太近,不是什么好事。 齐国的兵将出发后没多久,边地就传来了消息,吐谷浑与缅甸已经增兵,作战风格一改往日的拖延,现下对齐国进行了猛攻。而在杨国被晋国吞没后,魏国竟火速与杨国达成了协议,联合起来对付晋国,两边都是苦战,不管如何避免,也免不了百姓受苦。 一转眼,顾浔留在齐国已经三个月。 这也是文灵第二次登门使馆。 顾浔看着外头走路匆匆的路人,目光有些恍然。 “少主子,公主来看您了。”如今顾浔身边也只有镇宇和容青陪着。 文灵站在外头,心思微微复杂。 三个月没有见顾浔,她是故意的。 为了确定自己是不是喜欢顾浔。 可是她总是想起,在白玉楼的那一天,顾浔虚浮的脚步,和他提起顾凛的时候,眼底的那抹哀鸣,就像是孤独受伤的角兽,害怕别人发现自己受伤便会向自己攻击,所以只能找一个安静的没人的地方时,才敢舔舐伤口。 也许,在她没有察觉到的时候,她已经喜欢上了顾浔? “顾浔见过公主。”顾浔从房内出来,看见文灵也是一怔,而后邀请文灵前去客厅中座谈。 “你在这里住的可好?”文灵道。 “劳公主挂念,顾浔很好。”不用担心晋国,也不用自己上阵杀敌,哪里不好。 文灵微微鼓起了勇气,看了顾浔一眼。 只是这一眼,二人恰好撞上。 无声中,就感觉好像有什么东西,在空气中缓缓的纠缠了起来。 顾浔紧张的握紧了拳。 文灵胸口起伏甚大。 “我……” “你……” 二人同时开口。 文灵红了脸,“二皇子先说。” 顾浔也不知怎么的,突然想起了文灵和年清楚的事情,道,“公主及笄在即,不知婚期是否已经定下?” 文灵一怔,而后轻声道,“还没……” 顾浔问出口了才想起来自己问的似乎不妥当,改口道,“公主视顾浔为朋友,顾浔在此还要住上很长的一段时间,若是公主大婚,要提前告知顾浔,顾浔好为公主备礼。”声音微涩,文灵没有听出来,但是顾浔已经感觉到了喉咙间的涩哑。 他不是没有想过,也许自己对这位长安公主的感觉着实是特别了。 但是他很明白,先不说她已有婚约,就算她没有婚约,与她联姻的也不可能是自己。 她是齐国的公主,是文安王的掌上明珠。 而晋国,父皇本就是意属皇兄,只等战争停止后,便立皇兄为太子。 就算长安公主没有婚约,要与她联姻的也不会是自己,这应当是两国中默认的。 以晋国和齐国的盟约,唯有后位才能确保两国的关系。 不过…… 顾浔想到此突然意识到了什么,抬头看着文灵,目光中微微错愕。 文灵听到他祝贺自己,心里有些沉闷,拧巴着眉头看着顾浔。 “齐国与晋国结盟,二皇子应当知晓,最稳固的结盟方式乃是联姻。”文灵有些生硬道。 顾浔僵了僵,意识到了什么,目光怔然的看着文灵。 文灵握紧了小拳头,摆出一副正经的姿态,抬高了下颌,“我乃齐国唯一的公主,唯有我嫁往晋国,才能够保齐国与晋国长期的盟约关系。” 她都这么说了,难道顾浔还不能明白? 顾浔突然想到,当初对方一直将皇兄的玉棋子佩戴在身上,也许,对方喜欢的是皇兄。 这么一想,顾浔心头又重了两分,咬牙道,“公主已有婚约,晋国不会强人所难,联盟并非只有一个方式,通过别的,公主也能如此。” 她是喜欢皇兄,所以宁愿背井离乡,也想要嫁给皇兄吗? 第507章 兄弟之间 如果说文灵的话,是在引导顾浔往联姻这一方面想,而在顾浔眼里,就算文灵嫁往晋国,也不会是嫁给他。 所以,对方有婚事反倒是好的。 但是在文灵的耳朵里,就是对方并没有那么热切的想要联姻的方式结盟。 又或者说,对方想要结盟,却不一定是要联姻。 思及至此,文灵心头升起了一抹无名火,一时没能忍住,质问道,“既然如此,二皇子的人又何必要故意说那般话与端宜郡主听?” 顾浔抬眸,眼神却是疑惑,“什么话?” 端宜郡主顾浔自然是知道的。 接风宴的第一天,他就知道,这个端宜郡主也许就是准备前往晋国和亲的郡主,否则齐帝不会如此隆重的介绍对方。谁知道那一天之后,那位端宜郡主就跟沉了水一般,再无消息,说是已经指婚嫁人,他便觉得奇怪。 在齐国的这三个月,顾浔过的很平静。 战争就像是遥远在天边的事情。 他都有些以为,现下是岁月静好,天下太平的时候。 文灵往前一步,抬头仰望着顾浔,咬牙道,“接风宴你来的时候,皇叔向你们介绍了端宜郡主,又告知了你们我已经定亲的消息,你们就应当知道,若是端宜郡主与你对了眼,便是前往晋国和亲的人选。” 顾浔没有反应过来,看着文灵的眼睛下意识道,“这自是知晓的,不过那端宜郡主不是也订了亲?” “若不是晋国的人,故意在端宜郡主面前,透露出齐国欲让她前往晋国和亲的消息,端宜郡主怎会做下那等有伤大雅的事情,从而失去晋国和亲的资格。”文灵面露狐疑,“难道你不知道?” 一开始太后等并未在穆清清面前透露消息,便是因为怕她心生抵触。 穆清清心性高,就算心悦欢喜,也绝计不会主动。 而相对来说,晋国要明白。 所以一开始的打算就是想让顾浔明白,主动取悦穆清清,若是穆清清对其心生爱慕之心,太后再从旁允诺些许好处,那么嫁往晋国和亲的事情便会顺利。 可是从穆清清口中得知的话,便是那晋国的人,根本看不上穆清清。 那故意将消息透露给穆清清的人,分明是刻意而为之。 原本这些事情,都是不知道的。 穆清清在前天出嫁了,以郡主的身份嫁给一个侍卫,花轿上,穆清清只能认了,可是骨子里穆清清思来想去太后的话,才发现真正利用她的不是太后,而是那两个“无意间”将消息透露给她的晋人。 若非他们一句“鱼目混珠”,她又怎会觉得屈辱,怎会觉得晋国根本看不上自己的身份? 所以她才会做出那等事情? 一开始穆清清想的浅薄了,可是临到出嫁,她思来想去不甘心,才意识到,也许,这一开始原本就不是她一个弱小的女子能琢磨透的,穆清清把消息递给太后的时候,文灵和文颖都在凤仪宫听近日的战事,穆清清的这个消息不大不小,说到底事情已经发生了,是无力改变的,但是目的为何?所有人都忍不住去深思。 也许晋国的目的,就在于长安。 今日文灵来找顾浔,也是因为穆清清的事情。 她在想,顾浔是不是一开始就奔着求娶她为目的,让齐国和晋国和亲联盟,才会让人做出这样的事情。 若是如此,那倒也算是谋略,可是今日顾浔的话却说的大方,所以知道这其中的心计后,文灵只想说,如果事情是顾浔派人的做的,他说了这番话,未免也太虚伪了。 但是现在的顾浔听到这番话后,眼底震惊毫不掩饰,额头甚至青筋紧绷,双手握拳,咬牙道,“我……” 目光对上文灵。 皇兄深谋远虑,心计盘算都不是他比得上的,这样的事情若不是他指使的,那必然是皇兄的吩咐。 可他若是说自己不知道这件事,岂不是承认了自己的无能,又可能会让对方误会自己的人品。 “这件事……” 嘴里兜着一句必是下面的人乱嚼舌根,他会派人查清楚,还没有说。 文灵就道,“你不知情。” 顾浔微微一怔。 却发现文灵看着他的目光分外笃定,重复确认,“你不知情。” “你……为何如此确认。”顾浔握紧了拳,紧张的看着文灵,“这件事,也可能是晋国的计策不是吗?” 文灵顿了顿,粉唇轻抿,好一会儿道,“你不是这样的人。” 对。 顾浔不是有这般心思的人。 上一次顾浔与她见面,连对她的刻意讨好都如此明显,不带任何心计,被她说了两句就面红耳赤的走了,这一次过来更是有问必答,直觉告诉她,顾浔这样的人,不是有这般深沉心思的人。 相反。 顾凛却是。 她和顾凛对弈过,虽然她曾经和顾凛下了和棋之局…… 但是她可以明显感觉到,顾凛是故意的。 那天在棋社的那一次对弈,顾凛是知晓的她的棋路招式,顺着她的棋路招式往下,从而下的和棋。 而他如此用心良苦,仅仅,只是为了让她认出他。 顾凛,不是一个简单的人。 顾浔,却是一个一切都表露在脸上的人。 “公主放心,这件事我一定会查清楚,给公主一个交代……” “你的人都已经走了,就算查,又能查出什么?”文灵直言道。 薄唇紧绷成了一条直线,看着文灵,“公主何意?” 文灵垂了垂眸子,轻声道,“还要喝酒吗?” 顾浔喉头一紧,好一会儿哑着声音道,“不适合。” “可是,我想请你喝酒呢?”文灵笑了笑,浅浅的梨涡若隐若现。 顾浔只感觉自己心头噗通的重重跳了一下。 “为何……” “我觉得……你心里有故事……”文灵目光微垂,看着顾浔的胸口,仿佛透过他看到了他身体里的心脏,“我想知道,你的故事。” 说这话的时候,文灵是无比紧张的,但是作为文灵她当然不能怯场啊。 不仅不能怯场。 她还必须得装作,自己特别的厉害的样子。 而顾浔亦是感觉在自己的心跳的极快。 他像是一生都跟在大船后面的小帆船,大船去哪儿,他就去哪儿。 可是大船要去的地方是海。 但是他只是小帆船,出了海,应该往哪儿去,他一无所知。 他一辈子被笼罩在大船的阴影下,好像没有自我。 文灵的话仿佛在告诉他。 小船有自己的故事,也应该找到自己的方向。 良久,顾浔开口道,“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 文灵再度抬头,二人相视,默契的一笑,颇有些彼此明白的感觉。 顾浔的故事对人说不出口。 而文灵是个喜欢听故事的人。 去白玉楼的路上,弈棋和弈雨低声提点了几句,都被文灵给制止了,还让她们去酒坊叫酒,顾浔甚至点了几个酒名。 用了三个月,文灵说服了宇文昊和太后。 作为亲人的私心,他们纵使不愿意,可是文灵搬出了家国的角度,他们不能不愿意。 到了白玉楼,依旧是上次的那样一个包间。 依旧是满桌的酒壶。 顾浔主动给自己倒酒,将果酒递给文灵,“公主喝不得酒,少喝一些。” 文灵端端正正的乖坐着,却说着爽朗的话,“既是陪你喝酒,那自是要尽兴,婢女和侍卫都在外头,出不了什么事儿!” 顾浔笑了笑。 一时间,二人倒是真的没往哪个方面想。 顾浔喝了酒,身上热了两分,心里的一些阴暗的地方,也涌了出来。 “公主应当知道,顾浔有一个极为厉害,极为优秀的皇兄……”顾浔说这话的时候,眼底却是复杂。 故事要从很久之前讲起。 从小顾浔就知道顾凛很厉害。 他的皇兄那么的厉害,他怎么能不崇拜不敬佩?他做梦都想成为,像皇兄一样,深谋远虑攻于算计能将眼光放至十年二十年之后。 可是逐渐的,他不得不承认。 有些事情是需要天分的。 他根骨好,是练武的好料子,但是对于心计他却永远做不到像皇兄一样,他没办法将所有事情算的巨细无遗毫无错漏,他每一次总是差一点儿,差一点儿就能作一个完美的局。但也是因为这个差一点儿,他永远都在皇兄的笼罩下。 他顾浔多么好的运气有这样一个优秀的皇兄。 但是作为顾凛并不算特别优秀的弟弟,他却实在太过于普通。 他记得父王说过一句话。 “武功好又如何?当皇帝不需要前往边地亲自带兵,当皇帝需要的是运筹帷幄,谋略天下。” 武功好又如何? 不管他怎么做,父王都觉得,若是皇兄在一定能比他做的更好。 他崇拜着皇兄,又一边讨厌着皇兄的优秀,但是他不敢告诉任何人。 一直到,皇兄消失了。 在晋国上下都未皇兄的生死不明而担心不已的时候,他竟然觉得有些庆幸。 皇兄不在了,没有人能再拿他和皇兄对比了,如今晋国只能靠他,他一定能够治理晋国。 于是,他将晋国放在了自己肩头,整日都担忧着战事。 可无论他怎么谋划,晋国还是节节败退,物资被夺,兵将被困。 他想全父皇停止对姜国的战争,可是父皇却一意孤行。 于是他踏过千山万水,来到齐国为晋国寻找一线生机。 他以为,这是自己的成功。 听到皇兄的消息,他觉得皇兄是不愿意负担晋国,是个懦夫! 可是当他拿出皇兄的玉佩呈递给姜王,想以此谈和的时候,姜王却叹了一气,拍了拍他的说了一句,“时候到了。” 外面传的他什么挟天子以令诸侯,拿下了姜国。 都是假的! 从一开始全都是假的! 皇兄在失踪前就做好了一切计划,姜国和晋国假意敌对,扮演柔弱,实则上是想借此躲开魏国的视线,扮演柔弱,累积实力,等到合适的时机再进行合国,从而发动突兀的攻击。 是的,一切都是假的。 所有人都知道,这三年来的争锋相对,只是演一场无比真实的戏。 只有他,只有他一个人当真了。 只有他一个人以为,自己能够拯救晋国。 皇兄算计的毫无错漏,晋国不管是父皇还是大臣,都将皇兄看的极重。 那天父皇笑呵呵的对他说,“你皇兄回来了,往后,你就不必再担心了,一切交给你皇兄,你皇兄一定能做到的。” 说这些的时候,顾浔已经不知不觉喝了两坛酒,打了个酒嗝儿,醉醺醺的看着文灵。 “你不懂这种感觉,他们都在高兴皇兄的回归,他们将皇兄当做了救世主。只有我!只有我把一切当真了!以为皇兄能做到的我也能做到!我就像是……嗝儿……像是……一个笑话一样……” 一个笑话。 一个从头到尾,把自己强行塞进英雄人设里,准备着成为晋国的英雄的笑话。 第508章 在天上飞 文灵一字一句一句的听着。 顾浔喝一杯烈酒,她就忍不住抿一口果酒。 听着顾浔口中的字句。 到最后,顾浔嫌碗太小,直接抱起了酒坛子,整个人也从位置上站了起来,摇摇晃晃的抱着酒坛子走到了文灵身后的窗台前,看着下面来往的人群,灌了自己一口酒,嘶声笑道,“我顾浔,除了一身武功,其实就是个什么都不会的废人……” 文灵打了个酒嗝儿,“所以,你是嫉妒顾凛吗?” “嫉妒……”顾浔低低的笑了,眼底略略哀沉,“也许是吧……皇兄是晋国的英雄,我也想,可是我做不到……皇兄失踪的时候,我一开始是很难过的,但是又有些高兴,再后来,还有些生气……” 皇兄依旧是他敬重崇拜的皇兄。 得知皇兄失踪,生死不明。 他很恼怒,很生气,但是他仍有理智。 一日未见皇兄尸身,皇兄就一日还有回来的可能,他期盼着,等皇兄回来的那一日,能看见晋国在他的带领下,仍旧日渐强大。他失落于,若是皇兄再也回不来了呢? 他说不出来那种矛盾的感觉,提起来时心底总是沉甸甸的。 一直到,他在文灵身上看见了那一枚玉坠。 现在,文灵问他嫉妒吗? 是啊…… 他曾经在内心中无数次的责怪自己。 皇兄能够带领晋国强大,皇兄是晋国最优秀的太子,也是他的榜样,为什么他会对皇兄生出这样不堪的想法。有时候他都觉得,为什么自己不能像皇兄一样,也许就是因为自己的内心,本身就是黑暗的。 他不敢告诉别人。 他几乎都可以猜测到,如果别人知道了他内心是这般的想法,会如何看他。 特别是对将皇兄视为神一般的晋国来说。 所以他不敢说。 “英雄……”文灵听到了这个词汇,倒是想到了什么。 看着顾浔撑着窗台的背影,轻声道,“所以……你想做英雄吗?” 顾浔浑身一僵。 迟缓的转过头,看着文灵。 文灵也已经起身,端着果酒盏子,走到他身侧,小脸红扑扑的,“你想和顾凛一样,做晋国的英雄吗?” “做英雄……有什么好呢?” 又是一句疑问。 “……不……不是……”顾浔说不出来。 也许不是晋国的英雄。 他要的也不是一个虚名…… 文灵突然转手,将自己的杯子递了过去,“要尝一尝我的酒吗?” 文灵打了个酒嗝儿。 顾浔也微微酿了一些酒意,接过文灵手中的酒,抿了一口。 “好喝吧!”文灵朝着顾浔咧嘴一笑,一脸美滋滋,“我觉得果酒好喝,甜甜的,可惜啊……” “可惜什么?” “可惜我酒量不好……不能喝太多……”文灵转过身,蹒跚一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便一屁股靠着墙坐下,然后开始继续打酒嗝。 白皙的小脸上,因为酒意上头,被染成了粉白色,看起来像个小桃子。 顾浔方才被酒意熏陶出来的那一点情绪,突然就散开了。 将自己的酒壶递到文灵面前,“要不要尝尝。” 文灵看了一眼,顿时一脸嫌弃,“不喝,苦。” 顾浔顿了顿,好一会儿低低的笑了笑,“那就不喝。” 文灵打了个酒嗝儿,而后幽幽的转头看着顾浔,“本公主还以为,你是打定了主意来娶本公主的。” 娶? 顾浔被这个字眼给堵住了嗓子眼儿。 好一会儿,失落的笑了笑,“公主说的是和亲?就算要和亲,娶公主的也是皇兄,不会是顾浔。” “你说顾凛?”文灵冷笑着翻了个漂亮的白眼,“可别提顾凛,我可讨厌死他了。” 顾浔喝了一口酒,没有说话。 “你说……他是晋国的英雄?”文灵得意的扬扬眉,想到了什么,“可我齐国,不缺英雄。” “怎么说……”顾浔声音微微沙哑。 英雄,这个称为,应该不是每一个人都能配得上的。 对晋国来说,大多数出征在前,为国牺牲的将士,能称得上是英雄。 “你看!”下一刻文灵就站了起来,望着窗外,伸手指指点点,“他们他们他们,他们每一个人都是我齐国的英雄。” 说完还扬了扬小脖子十分得意。 顾浔起身,站在文灵身后,看着街道上晃动的人影,“这又怎么说?” 文灵道,“他们,都是遵纪守法的百姓,遵循我齐国的律法,保持我齐国的秩序,不添麻烦,都是我齐国的大英雄!”文灵说的时候,十分得意。 顾浔一怔,好一会儿失笑道,“这些话,公主是何处听来的?” “夫子教的呀?”文灵说完,下意识的转身。 没想到,顾浔就站在她身后。 这一转身,脸和鼻子就硬邦邦的撞在了顾浔的胸口上。 原本就晕乎乎的头,现在更晕了,直接就要顺着顾浔的胸口,滑下去,被顾浔拽住,“你喝醉了。” “我!我没醉!”文灵将小脸埋在顾浔的胸膛中,“酒壮怂人胆,这句话你没听过吗?” 怀中软乎乎的一片。 几乎将顾浔的记忆拉回了那片深山里。 他抱过她。 那时候,她还是这么软乎乎的。 “顾浔……我……我可能是喜欢你了……”文灵打着酒隔儿,有些自我嫌弃的埋在顾浔的胸口上。 一瞬间,顾浔的酒意就被什么给驱散了。 低头看着文灵,浑身僵硬,不敢轻举妄动。 “我总是想起,那个雨夜里,你背着我的时候……”文灵瓮声瓮气,带着鼻音,“我知道你救我,是有目的的……可是,我确确实实是被你救了……” 顾浔微微颤了颤,扶着文灵。 文灵胆子本来就大,现在喝了酒,胆子就更大了。 咬着唇瓣,抬头迷茫的看着顾浔,“婚约是假的,父王和奶奶不远我远嫁晋国……但是我喜欢你,从知道晋国和齐国要结盟的那一刻,我就在想,如果我去和亲,嫁的人是你,我愿意的……” 鼻头红通通的。 说着表白而大胆的话,顾浔内心重重一颤。 文灵捏紧了顾浔的袖子,似乎在努力的睁大眼睛看清他,“顾浔,可是现在不一样了,你留在齐国了……” 文灵确确实实是喝醉了,拍了拍胸口,一双湿漉漉的眸子迷醉发亮,“英雄也是各有领域的,你做不了晋国的英雄,但是,你可以做本公主的英雄。” 一瞬间,顾浔就感觉心脏被剧烈的撞击。 你可以做本公主的英雄。 文灵其实已经看不清顾浔的面容了,她没有听到顾浔的回答,只是感觉到好像有什么水滴了下来,砸在她的脸上,手上。 小脸上又出现懊恼的神色,“当然,你不愿意就算了,本公主才不会强人所难!” 小手用力,想要推开顾浔,却怎么都推不开。 “没有……” “嗯?” 顾浔哑着声音,看着文灵,瞳孔微亮,“没有不愿意……” 他来齐国之前,父皇交代的任务,便是要替皇兄求娶长安公主。 原因很简单,晋国的皇位以后必定是属于皇兄的。 而他最多只是一个王爷。 长安公主关于齐国与晋国的结盟,父皇宠爱皇兄,不会愿意除了皇兄以外的人娶得长安公主,就算是他也一样。 他想过,他也做过不曾忘怀过的梦。 可是后来,他不敢想了。 晋国最好的一切,都注定是属于皇兄的,有皇兄在一日,都不会是他的。 而现在,不一样了。 她选择的是他,不是皇兄。 她不喜欢皇兄。 她说,可以让他做她一个人的英雄。 就算晋国不需要他,没关系。 他顾浔不是一无是处的人,他顾浔,是被需要的。 “你就是不愿意……”文灵喝了酒,表白完了,但是感受也迟钝了,嘀咕着挣脱顾浔,“你那么久没说话,本公主喜欢你,但本公主知道,你不一定喜欢本公主……所以……” “顾浔的轻功很好,公主要不要试一试。” 顾浔突然开口。 文灵懵了一懵,怎么试?试什么? 然后就见顾浔在她身前蹲下,“上来。” “你要……”文灵外头道,“背我吗?” “嗯。” 顾浔虽然是晋国的二皇子,但是晋帝所有的心思都在大皇子顾凛身上,对于顾浔有些疏忽,加上顾浔从小就爱往教场练武,弄得一身滚泥滚沙的,哪怕顾浔回来会洗漱更衣换上白衫,晋帝依旧觉得无药可救。 若有人同时站在顾浔和顾凛面前,都会选择顾凛。 相比起晋帝的重视,顾浔的放养教育对别人来说就是不看好。 所以顾浔从来没有抱过人背过人,文灵是第一个。 文灵脑海中混懵一片,紧着小手小了片刻,还是攀着顾浔的脖子,爬到他的背上,小脸埋进颈窝里。 顾浔摇了摇头,强撑着,带着文灵从窗户上攀了出去,顺着白玉楼第三楼的砖瓦开始不遗余力的疾驰,速度极快,越过一座座砖瓦房,被底下守着的侍卫发现,顿时大惊,连忙去追赶顾浔。 奈何顾浔速度极快,现在又喝了酒,卯足了劲儿要在文灵面前表现。 呼啦啦的,谁也追不少。 “看!有人在天上飞!” 眼下还是大白天,顾浔又喝了酒,没有注意到旁人的话语,只是关心背上的人,“如何?” 文灵眯着眼,窝在顾浔的背上,“你比猫宝还快!” “二皇子!公主!快停下!”后背的侍卫连忙追上来。 醉酒鬼文灵转过头一看,小腿一蹬,“哎!顾浔!快点!再快点!有人要追杀我们!” 顾浔一听,面目严肃,“好!” 然后两个人大白天的就在临淄城的瓦房上,一飞就飞了两个时辰,跟宫里的侍卫玩着你追我赶的猫鼠游戏,不亦乐乎。 一直到最后,顾浔眼前一黑,被一张大网当空拦下,带着文灵栽进了软软的棉絮铺子里才结束。 第509章 能留多久 光天白日,两个醉鬼在临淄城上空飞。 身后一群官府侍卫追着。 知道的明白那是两个最酒鬼,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什么江洋大盗,吓得连连后退。 这一天,临淄上至七旬老人,下至三岁稚童,大都抬头望天。 “看!有人在飞!” 一个传两个的看,最后成为了一大片。 唯一庆幸的就是,顾浔速度太快,文灵又窝在顾浔的颈脖处,更是看不清楚二人的脸,否则第二天整个临淄城就能高谈阔论,长安公主和晋国的二皇子喝醉了酒,踩着临淄城的府邸玩儿呢。 这也算是文灵做的第三件轰动的事了。 第一件是猫宝出逃。 第二件是自己私自离开。 第三件事,就是醉酒扰乱临淄治安! 文灵再度醒来的时候,头很疼。 她当然没意识到自己喝了多少酒,反正文灵喝着喝着就没意识了。 还未睁眼,就听到一阵低低的吸气声,带着鼻音。 是弈雨和弈棋的。 “来人……”因为喝多了酒,口中有些苦涩,文灵刚说完话,就觉得心口一阵恶心想吐。 弈雨和弈棋连忙跪地拿了盂给文灵接着。 “公主,您可是还有哪里不舒服?要不要再让太医来瞧瞧?”弈雨慌张道,但是还是没敢起身。 文灵晃晃悠悠的看过去,点点头。 却见弈棋弈雨还是跪着的,只是弈雨朝着外头喊了一声,“公主醒了!” 然后就看见年韵身边的弦琴姑姑进来。 弦琴给文灵行礼后,扶着文灵坐起身来,问了几句。 文灵还属于懵然的状态,看着地上跪着的弈雨和弈棋,“你们怎么不起来?” 弈雨和弈棋顿时缩回了脖子,回去继续跪着。 弦琴看了一眼,轻声道,“公主醉酒,做了有失体仪的事情,王上大怒,罚了弈雨和弈棋在这里跪着、。” “她们跪了多久了?”文灵眨了眨眼。 “一夜了。”金珠道。 文灵掀开被子,就要下床,“这件事情不管弈雨和弈棋的事,是我做的。” 文灵晃神,当然想了起来。 虽然她记不得细节了,但是她还是能记得,青天白日的那些画面。 “公主,弈雨和弈棋乃是公主身边的婢女,如今公主还小,弈雨和弈棋没能劝说公主,何事该行何事不该行,王上说了,一直跪满十二个时辰。” 要罚公主的话。 公主可能记吃不记打。 转头跪了就忘事儿了。 只有罚公主身边的人,公主才会记住。 果然弦琴一说话,文灵就急了,“父王也得讲道理,一人做事一人当,我做的事情与她们无关。” 弦琴板着脸,到底是在年韵身边伺候的,可没有被文灵的公主头衔给吓住。 “公主现下不能出去,王上和王后吩咐了,这几日都不会见公主,若是公主身体上有任何的不适,可召太医过来,但是公主却不能出去,也不能见王上和王后。王上也说了,除非公主认识到自己的错误,否则贸然为弈雨和弈棋求情一次则多加一个时辰。” “请公主怜惜奴婢们,莫要为奴婢们求情。”弈雨和弈棋识时务的重重一叩。 文灵虽然知道是自己玩脱了,但是她不想认错。 所以小脸比弦琴板的更厉害,“父王母后是打算一辈子都不见我了吗?” 弦琴叹了一气。 王上和王后主操碎了心,为了不让公主远嫁晋国,想了各种办法。 可是最后公主却巴巴的把自己送了上去,王上气的不行,晚上过来看公主,来回看了好几转,早上才黑着脸叹了气走的。 “公主也当体恤王上,公主是王上捧在手心里长大的,王上不舍得公主走,可是公主喜欢上了晋国的二皇子,却又不肯承认,王上苦心盘算的一切,可是却因为公主自己而毁于一旦。”弦琴低声道,“公主可以说喜欢晋国的二皇子那就是喜欢了,可是公主也该同王上好好说说。” 文灵抿紧了唇。 模糊的意识里,昨夜的时候,有人问她是不是喜欢上顾浔了。 她惶惶然的点头。 现在脑袋还有些沉,弦琴的话又太过于说教了,道理也不是现在的文灵能立马明白的。 “顾浔呢?”文灵问。 听到自家公主关心的却是自己的心上人,弦琴又叹了一气,“自是在与王上商议与公主的事情,公主这一次闹出的动静可一点儿也没比上次小。” 文灵耷拉着耳朵,瞳孔转着,倒是让人猜不透她在想什么了。 很快下人送来了皱和醒酒汤,大夫为文灵把了脉,叮嘱了两句。 有人酒量不好,是因为喝的少。 可是有的人酒量不好,就是因为身体原因。 文灵显然是不能多喝酒的那一种。 何况就算是普通人那也是小酌怡情大饮伤身,何况是文灵的身体不适合饮酒。 只是偏偏文灵贪嘴。 弦琴离开后便在门口守着,弈棋和弈雨面面相觑,看着躺在床上休息的文灵,紧张道,“公主,您既喜欢晋国的二皇子为何不早说?” 文灵苦着脸,摸着自己的心口,“我也不知道我什么时候喜欢他的。” 毕竟,谁也没有告诉过她,喜欢这回事是怎么回事。 她对顾浔一开始只是好奇。 她想起自己在顾浔怀中的感觉,想起了雨夜里后被雨水浸凉却因趴在顾浔后背上,缓慢跳动勃发的心跳。 顾浔身上有一种很好闻很舒服的味道。 她形容不出来,可是趴在顾浔后背的时候,她就是能闻到那种味道。 她曾经闻过皇兄,也闻过表哥,甚至宫里的太监侍卫也闻过,可是没有一样的味道。 宇文昊确实很气。 哪怕顾浔有晋国二皇子,两国是邦交的身份,他看着顾浔的时候脸色也是黑沉的一片。 如果说,在家女儿是他辛辛苦苦养的一头猪! 为了怕这头猪被人偷走,他努力的给猪扎圈,围栏,上锁,不让外人来偷了猪。 结果呢! 顾浔这个人拿着两把糠草,站在圈外面引诱了这只猪,然后她就自己发了狠劲儿的撞栏而出。 宇文昊很气! 宇文璟的脸色也不怎么好看。 所以御书房内,只有宇文旭笑脸盈盈。 但是跟了宇文旭许久的老太监也是知道自家主子其实是虚伪! 指不定骨子里就恨不得把顾浔扒两层皮下来呢。 顾浔站直了身子,接受类似于三堂会审的目光,单膝下跪沉声道,“顾浔心有公主,愿意为公主负责。” 其实顾浔本身也是晋国的二皇子,如今齐国与晋国是盟友,原本不必如此卑躬屈膝的。 可是眼下不知为何,面对宇文昊的时候,他没办法拿出自己的皇子身段。 “可是……长安可是还有婚约在身,朕已经昭告天下,婚期也已经定下……二皇子一句负责,便要让朕收回婚约,朕如何有颜面?”宇文旭笑道,“何况昨日之事,识出长安的人并不多,左右长安也是待嫁之身,出嫁后也不会太过频繁露面,此事也不会宣扬出去,更无需二皇子负责。” 宇文旭说是如此说,但是眼底都是审度。 原因很简单。 文灵是喜欢了顾浔,可是顾浔对文灵呢? 就算他说的是喜欢,可是真的就是喜欢? 要知道,晋国可是一心求娶长安公主的!这其中真心能得几分? 顾浔口中抿紧了一句,长安公主是喜欢他的。 可是,他不能说。 一旦说了,在这个婚约的这一方,长安就是不忠的一方,虽然他知道在这里说不会传出去,但是无论如何,他也不能如此说,否则,就是将长安看低了。 是以顾浔咬紧了牙关,狠了狠心,抬头看着宇文昊,“为了公主,顾浔愿意终身不娶,若是公主往后成婚……” 刚说完,顾浔自己就愣在了那里。 不仅是顾浔,宇文旭和宇文昊乃至宇文璟都愣在了那里。 他要说啥? 难不成要说,长安若是成婚以后不幸福,要和离,他也愿意接受长安? 突然的,叔侄乃至父子三人看着顾浔的目光就都变了。 看起来还是英俊潇洒帅气的,可是怎么就这么,刚直呢? 顾浔说完,整个人耳朵就红了,他怎么能说出希望她成婚之后过的不幸福的话? 拱手道,“顾浔求娶公主并非是因为晋国与齐国,仅仅是因为公主是公主……” 如果说,一开始他是对文灵有过些许想法,是因为晋国不得不如此。 但是文灵那一句,“你不做晋国的英雄,做我一个人的英雄。” 顾浔突然好像什么都悟了。 他承认,他没有皇兄厉害。 甚至在晋国的眼里,他永远都不可能超过皇兄,不对,不是超过,是他永远都不及皇兄。 可是在长安眼里不一样。 他和皇兄之间,她选择的是他。 她让他做她一个人的英雄。 仅仅是如此,他心动也。 酒醉时便也抵挡不住,醒后更是如此。 宇文旭和宇文璟看向宇文昊,等着宇文昊在最后的决定。 宇文昊抿紧了唇,手指在桌案上轻轻的敲了敲,开口道,“长安是我齐国唯一的公主,亦是掌上明珠,身份尊贵,自长安年满十三,本王为她的亲事筹谋了不少,长安却都不甚满意。长安能为了二皇子走出这般事,我这个做父王的能阻止她的人,却无法阻止她的心。” 顾浔静静的听着。 “齐国史上,就近的便是与柔然结姻联盟,但是柔然远在数万里之外,地势凶险,一路坎坷,迎娶柔然公主的安逸侯在数月前已经失踪,本王自是不愿长安落得如此结局,二皇子应当理解一个父亲的爱女之心。”宇文昊说的无比平静。 顾浔心底越来越沉。 最后宇文昊问了一句,“不知二皇子能留在齐国,多久?” 第510章 取消婚约 文安王府内,年韵让弦乐带着小婢女们将宇文昊明日要穿的衣衫整理妥当,又用龙涎香熏了一遍。 宇文昊回来后,亲手伺候着他宽衣更换常服。 “长安醒了,我让弦琴看着,已经一天没有出过院子了。雅儿本来是带着金珠过来想看她的,不过你要罚她,雅儿就只留下了金珠照顾,弈雨和弈棋已经跪了整整一天了,要不要放了她们。”手上的动作顿了一顿,年韵抬头看着宇文昊,“你准备关长安几日?” 宇文昊微微蹙眉,“再关几日。” “你这样,女儿会生气的。”年韵无奈的叹了一气。 “我也生气!”宇文昊挑眉,声音微大。 “你都多大的人了,女儿才多大!”年韵啧了宇文昊一眼,但是一边也给他拂了拂袖摆,让婢女端了茶水给他润嗓,“女儿家情窦初开,何况长安的性子你不是不知道,长安今年才十四……” “所以就得哄着?”宇文昊严肃道,“我那般为她打算,可是她倒好……” 一听到宇文昊说女儿的坏话,年韵就不乐意了,用力的在宇文昊手上拧了一把,“难道你还要把女儿留在身边一辈子不成,真想让她做姑子?” “我齐国这么多青年才俊,嫁谁都行……”宇文昊大声争论。 “可你女儿就喜欢上晋国的二皇子了!”年韵一句话堵住了他的嘴,“再说了,你既与晋国的二皇子都谈妥了,他也答应了,三年回晋国一次,你还有什么不满意?” 宇文昊和顾浔商量了许久。 当然从顾浔的角度来看,如今晋国为了与齐国借兵,因为还没有和亲结盟的这层关系,所以不结盟,那么他注定是要作为质子留在齐国的。那么相比之下,是他留在齐国做驸马,还是长安远嫁晋国区别并不大。 宇文昊沉默半刻。 年韵停下了手,偎依在宇文昊胸口,“我知道你舍不得咱们的女儿,也害怕顾浔会有回去的那一天。可是你想一想,当年我嫁给你的时候,我的父亲母亲又是如何送别我的?只要长安不后悔,只要她过的好,咱们……不就满足了吗?” “那你怎么还红了眼睛?”宇文昊低头,抬手去擦年韵的眼睛。 “我这是高兴……”年韵推开他,转过身用帕子擦了擦脸,“行了,我去宫中库房看看,长安还有五个月就及笄了,如今正缝战时,长安大婚,也不能太过于铺张浪费,但是也不能太过于简单。还有,这件事你也得告诉长安,不管如何,你也是为她打算好了不是?长安现在还小,有些道理不会明白,” 关于文灵的亲事,虽然看起来一直是年韵在操持,但是那些青年才俊的消息,都是宇文昊派人去调查的。 宇文昊沉着脸。 还是去了文灵的院子里。 结果谁知道,一踏进文灵的院子里,宇文昊开口训斥的话还没来得及说出口,文灵就先扑进了他怀里撒娇道,“父王,长安错了!长安下次再也不犯了!” 宇文昊:??? 变天了? 身形晃了晃,扶额想看看天。 紧接着就听长安道,“爹,长安真的知道错了,下一次长安再也不这样了。” 眼睛还搓的红通通的。 小脸上看起来是十分认真的神色。 “你认错的速度倒是很快。”宇文昊板着脸低头。 文灵抱着他的手臂,小脸上也不是生气,只是小声嘀咕道,“错都是长安的错,爹爹饶了弈雨和弈棋吧,长安愿意一力承担。” 主要是。 弈雨和弈棋膝盖都跪秃噜皮儿了! 偏偏她的话,她们不听,非得要父王开口她们才敢起来。 原来是因为这个! 宇文昊的脸更黑了两分,揪着文灵的衣襟,将她往后一拽,“男女有别,不得亲近!” 文灵顿时瞪大了眼睛,“你是我爹!” “爹也不行!” 宇文昊拂袖背对着文灵,一本正经。 “难道长安不是爹您亲生的!”文灵大声道。 “你是我捡来的!”宇文昊回过头,瞪了文灵一眼。 文灵缩了缩脖子。 然后又腆着脸去拉宇文昊的袖子,“爹爹爹,长安是您唯一的最可爱的女儿,您是最心疼长安的是不是?” 宇文昊心底一心火的气,但是对着长安又办法凶下去。 只能冷冷道,“酒醒了?” 弈雨和弈棋还跪在屋子里。 弦琴和金珠都在外头站着,听着父女俩的这话都忍不住笑了。 王上看着是要凶公主,但是每回都禁不住公主的缠,王上根本舍不得重罚公主,就是上次罚公主去跪,公主还没服软,王上却不到半个时辰就派人去问一问。 文灵低下头,然后连忙扶住脑袋,“好晕好晕,还没醒呢。” 身后的金珠连忙扶住了文灵。 弦琴捂唇上前朝着宇文昊行礼,“王上,弈雨和弈棋已经受罚跪了整整一天了,今日也还未进过水和食物。” “让他们起来吧。”宇文昊只能道。 “多谢王上。”弦琴连忙替弈雨和弈棋道谢,扶着弈雨和弈棋下去收拾。 文灵才松了一口气,乖乖的站在宇文昊身后抿紧了唇没有再说话。 “不说了?”宇文昊看了她一眼。 文灵连忙摇摇头。 “爹,有话您说。” “不气了?” “爹,女儿哪儿能生您的气呢?”文灵连忙一笑,五官挤成了一团。 父女二人在王府的花园走了有近半个时辰。 最后宇文昊重重一叹,“罢了,你长大了。” 文灵其实已经做好了准备爹爹要怎么说她呢。说她不听话,擅自和顾浔喝酒,又或者责备她胡闹?还有就是不允许她和顾浔成婚? 文灵现在是表面很平静,但是内心其实很复杂。 酒醒后,她只能零碎的记得当时的部分片段。 不得不说…… 真的是很刺激啊。 她是齐国的公主,但是只有文灵自己知道自己是个什么性子。 要让她像那些贵女一样,优雅体面知性大方? 那不可能的! 她从骨子里,血液里就是野的,只是平日里她都是克制着自己。 而顾浔…… “王上,年二公子求见。”一旁的管家来道。 文灵心头咯噔一下。 完蛋个球。 她这算是给表哥戴了一顶绿帽子吧! “让他进来。”宇文昊开口,看了文灵一眼,“你跟我去厅堂。” “哦。” 文灵乖乖的跟在身后。 到了厅堂内,年清楚走进来,表情倒是带着笑意。 但是文灵还是有些心虚。 虽然说婚约是假的,可是…… “表妹喜事将近,如何这般神情?”年清楚倒是上前逗弄了文灵两句。 “喜……喜事?”文灵结巴了一下。 什么喜事? 她怎么不知道? 巴巴的看着宇文昊。 年清楚反应过来,“王上还未告诉公主?” 宇文昊冷哼了一声,“告诉她,未免让她得意。” 文灵眨眼。 年清楚笑了一笑,“一切都准备妥当,大略这几日会穿出风声。” “什么风声?”文灵一脸茫然。 年清楚估摸着宇文昊其实是不好意思对文灵说,摸了摸鼻子,“总之表妹不用担心。” 文灵还想问清楚,就见宇文昊已经起身去了院子外头,只留她和年清楚在屋子里。 文灵一看这架势,连忙凑到年清楚身边,“表哥!到底是什么大事,要这么神神道道的?” 年清楚眨眼,“自然是表妹你的婚姻大事。” “我?”文灵心头一紧。 “嗯……”年清楚抿了一口茶,“表妹喜欢上了晋国的二皇子,其实撇去私人感情,齐国与晋国结盟和亲也是一件喜事。不过眼下表妹与我已有了婚约,还是皇上下的旨意,这婚约要退,总是要有个正大光明的由头不是。” 自古以来婚约一旦结缔,特别是这种类似于正大光明的皇上赐婚,要退也需要一个理由。 但是被退亲是一件很严重的事情,一般来说不管是男子还是女子,一旦作为被退方总要担上那么一点舆论,被人猜度是不是品行不端或者身体原因。 文灵是公主,自然不可能昭告天下是她的问题,所以也只能年清楚来。 昔日宇文昊找上年清楚的时候,便是想到了这件事。 说起来,赐婚这件事本身文灵就没有太同意,只是胳膊拧不过大腿,自家父王说什么是什么。 所以现在的安排就是问题自然要从年清楚这方面上来提。 恰好年清楚开了一家冰人馆,因为年清楚生的俊朗,往来的女儿家颇多,大多数是不知道年清楚的真实身份,只知晓他乃是冰人馆的东家,许多女子瞧着俊俏便愿意与之说话。所以年清楚就此,等过几日便让人散播出了年二公子行径风流,沾花惹草的谣言,如此一来,这不对便落在了年清楚的头上。 听完年清楚的话,文灵怔了一怔,心底愧疚,“表哥,这样是不是……” “哎,反正我名声就没好过,有这一条没这一条对我来说没什么区别。”年清楚朝着文灵使眼色,“再说了,姑父答应许诺了我一些好处,否则你以为表哥一开始难道是白白接受这赐婚?” 看着门口站着的宇文昊,文灵便明白了。 说起来,取消婚约,这丢的也是皇家的颜面。 而且一开始,父王是为了她才如此的。 恍惚间,文灵才意识到自己好像,有哪里做的不对。 但是真正站到宇文昊跟前的时候,文灵又说不出自己哪里做的不对。 她很迷茫,不知道应该说什么。 “怎么了?有什么话要对父王说?”宇文昊沉声道。 老实说,他已经准备好煽情一把了。 文灵想了一想,鼓起了勇气,看着宇文昊小心翼翼的问道,“那父王,他是怎么说的?” 宇文昊顿时浑身一僵。 “……” 去他的亲亲宝贝小棉袄,分明就是泼出去的白开水! 第511章 顾浔迟疑 文灵问出口,看见自家父亲的脸色一黑,霎时间就明白了过来,下一刻便连忙道,“爹,你别误会了,长安可不是那个意思。” “嗯?”宇文昊刻意沉了沉脸。 文灵垂下了眸子,缓缓道,“父王,长安不是要刻意瞒着的,实在是长安也是第一回……” 说完小脸便红了起来。 她跟父王说什么女儿家的心事呢。 低着头,文灵忍不住揪起了自己的小袖子。 宇文昊难得看见文灵这个模样,竟然能用“娇羞”来形容! “行了……”宇文昊抬手在文灵头上敲了一下,“你要真的同父王这般说话,父王反倒是要怀疑你皮子底下是不是换了个人了。不过你既选了,这一条路,便再也后悔不得……” 文灵怔了一怔,好一会儿道,“父王,其实我不是……” “嗯?”宇文昊低下头。 “父皇以为女儿仅仅是因为顾浔,不顾父王的苦心安排,也要嫁给他吗?”文灵笑了笑,“长安不能否认,也许是因为遇见过顾浔,所以长安总是会将所见的青年男子与顾浔比较,没有一个人能比顾浔更让长安来的深刻,但这不是长安要嫁给顾浔的唯一理由。” “你担心顾凛?”宇文昊沉吟了片刻,便明白了过来。 也许是因为喜欢了一个人。 今日文灵醒来后思考了很久。 顾浔的话,乃至他整个人。 第一。 长安素来不喜欢临淄的公子哥儿,为什么? 因为大部分人都知道她是公主,都是带着目的讨好她的,而那些寒门佼佼者大部分人都有自己的清高,成为驸马是不能走上仕途的,有能耐的人势必不愿意成为吃软饭的驸马,而长安自然也不肯看那些愿意成为驸马的纨绔子弟。 第二。 是因为从顾浔口中探知的顾凛。 不管是与之接触,还是从顾浔所说的事中都可以知道,顾凛下了一盘很大的棋局,棋子乃是国卒之兵,可见顾凛的心思之细密,文灵虽然醉了酒,可不是没有记忆,顾浔这个人其实很单纯,否则他不会与她说那般多。 “若是此事不是顾浔所做,那就是顾凛所做……”文灵搭着眸子,“如果是顾凛,那么他无论想尽合作办法,也会确保齐国与晋国的结盟稳定。” “这些是顾浔告诉你的,你就不怕,顾浔说了假话?”宇文昊深思文灵的话,反问道。 “不会的!”文灵下意识的否认,但是感觉自己似乎太急迫了,像是掩饰一样,“爹爹认为,顾浔是那般人吗?” 宇文昊沉思了很久。 虽说人心隔肚皮,看不出真假,但是顾浔今日急着表态的那一番模样,可以摸清楚,顾浔乃是习武之人,而且是属于性子比较粗莽的那种。虽然很认真很努力的装作细致的样子,但是一些细节上,还是可以看出他不是那等心机之辈。 “嗯,你说的很对。” 眼下天色已近逐渐暗了下来。 父女二人站在院子里看夕阳,说着这番话,表情都严肃的像是在商量国家大事。 一通话说完下来,宇文昊也明白了长安的想法,这其中若说仅仅是儿女情长,其实不是,反倒是宇文昊明明知道只有将长安嫁到晋国才是最稳妥的办法,是宇文昊有了私心。现在长安说了缘由,宇文昊也明白了过来,自己的女儿是那种为了自己的感情不顾一切的人吗?当然不是,也许初心会如此,但是众观大局,一定会选择最和适宜的办法,只是恰好顾浔又在此时成为了她喜欢的人。 如果不是顾浔的出现,即便是和亲,对方也一定是顾凛。 一直到年韵让人备好了晚膳过来找父女二人用膳,父女二人的谈话才结束。 年韵做了许多的菜,说了明日文颖要过来看文灵的话,文灵估摸着这几日必然是不会让她出门了,所以也干脆安静的在王府中呆着,第二天文颖来了王府,寻文灵说了好一会儿话,文灵都点头应下了,原先大伙儿子担心文灵会嫁去晋国,远在异国他乡受委屈,可是如今有了顾浔的保证就不一样了。 晋国有牛逼哄哄的大皇子顾凛。 现下为了借五十万兵,将二皇子留在了这里,至少顾浔与文灵成亲,短时间内顾浔也不会回去晋国,而且顾浔郑重承诺了,会多留于齐国,如此一来两国结盟,他们也可放心齐晋国不会失信,整合了魏土后对齐国临阵倒戈。 所以现在只等顾浔亲自到晋国,向晋帝说明此事。 使馆内顾浔因为这一封信,倒是有些头疼。 镇宇靠在一边的门上,“少主子,不过写封信,要这般为难?” 顾浔垂着眸子。 “少主子若是有什么犹豫,属下可与少主出出主意。”容青道。 “你们可还记得我出来时,父皇对我如何说的?” 顾浔沉眸。 容青和镇宇面面相觑。 镇宇也不由得站直了身子,“老主子还有别的交代?” 前来齐国之前,顾浔本来是跟随顾浔在边地征战,但是晋兵不够,不得已前来齐国借兵,所以顾浔先是回了墨城在晋帝手中拿了结盟书才到齐国,晋帝便是在那时对顾浔说的话。 “老主子说是让少主子前来齐国,务必结盟,且必定要帮大主子求娶长安公主。”容青想起来这话中的意思。 顾浔沉了沉眸,“若是父皇知道,我并未成功替皇兄求娶到长安公主,反倒是我自己与长安公主生出了感情,父皇会如何想?” 晋帝如今已有五十来岁,早些年的时候还有些年轻气盛,但是后来因为魏帝的疑心病重,魏帝也变得虚与委蛇,心思深沉,在魏帝几番细作的安插下,数十年的心机沉浮,也变得疑心病重。 “少主子是担心,老主子会疑心少主子?”镇宇反应过来,一笑道,“怎么会,少主子能娶到长安公主,老主子高兴还来不及。” “若是如此,父皇又何必提醒我,是代皇兄求娶?”顾浔直接道。 这么多年,他从未告诉过任何人。 也从未埋怨过,他只是努力的想做到更好。 如今文灵的一番话,却让他有了一番明悟,他为什么一定要向父皇向皇兄证明自己?他原本就不擅于如此心计,他只是迫切的希望有人认可,这个人不一定是皇兄是父皇,现在那个人出现了,他就觉得不是那么重要了,长安喜欢他认可他,他何必要去苦苦的追求,父皇和皇兄那里得不到的认可,现下他也愿意留在齐国,只是父皇未必肯。而皇兄又会不会怀疑他是故意的?毕竟娶了长安公主,背后便是齐国,在百官眼里,与皇兄的储位便有了一拼之力,从前皇兄可以不将他放在眼里,可是之后呢? “少主子,您想的是不是有些复杂了,老主子和大主子虽然醉心于国事,但是少主子您是晋国的二皇子,也曾经立国不少功劳……”镇宇可想不到那些个弯弯肠子。 容青却是面色肃然,“少主的担忧不无道理。” “哎,容青,你是不是要给我说反话啊!”镇宇是粗心的。 延续从前的习惯,虽然都是主子主子的叫着,但是容青和镇宇是跟随顾浔最久的,镇宇一贯粗莽察觉不到,但是容青却能隐隐有所感觉,没有说只是因为自己的身份若是提了那就是挑拨离间了,老主子在对待大主子和少主子上,是有些失了公允。 “没有,只是大主子一贯强势,对待晋国是耗费了心力,但是也可以见得大主子对权势的看重。你忘记了,昔日大主子的玉佩可是在长安公主身上挂着的,只是后来少主救了长安公主,长安公主作为谢礼,进那玉佩送给了少主,而少主又用自己的玉佩回了礼。但是大主子不好女色,更不要说是将东西送给别的女子,你认为大主子这是何意?”容青说完了此话,顾浔又不由得脸色更沉了两分。 容青提醒了他。 那玉佩是皇兄的贴身之物,可是皇兄早几年便将玉佩送给长安,从某一个方面讲,便是类似于老虎圈地,将某人归纳在了他的领域之下。 镇宇脸色拧巴成了一团,“……不会吧。” 顾浔捏了捏鼻翼,“我在想想。” 咚咚咚的敲门声传来。 “二皇子,公主身边的婢女奉公主的口谕前来了。” 顾浔一听连忙起身,下意识的整理自己的衣衫,还没有反应过来,耳垂便先红了。 镇宇乐了,提醒道,“少主子,是见婢女,婢女!公主不一定来了呢!” 顾浔才反应过来。 怔了好一会儿,有些无奈的摇摇头。 不知道为什么,每次听到关于长安的事情,他总是觉得脑子跟短路了一样。 来的是金珠。 因为弈棋和弈雨受罚,所以长安让她们修养两日再伺候,金珠暂时留在长安身边伺候着。 “奴婢参见二皇子,奉公主之命,前来向二皇子传话。” “不知公主有何要事?”顾浔面对金珠也是十分慎重。 金珠笑了笑,“公主说,她明日正好有空,二皇子既邀请她出去看戏,她自不会拒绝。” “少主子何时……”镇宇懵了一懵,下意识开口却被容青捏住了肩膀。 “嗯,公主给顾浔面子,顾浔自不会让公主失望……”顾浔点头回道。 金珠传了话就走了。 镇宇摸了摸脑袋,“少主子,这临淄城的戏院在哪儿咱们都不知道,您怎么会……” “既然不知道,还不快去打听!”容青觉得,镇宇在不该聪明的时候那是顶顶聪明的,在该聪明的时候硬是想不通。 第512章 二傻子吧 临近出门的时候,文灵在妆奁前坐了许久,嘀嘀咕咕道,“我总觉得我扎了这两个髻,看起来会不会有些太小了?” 要像阿姐那样未出嫁前盘个发髻,柔顺的长发披在肩头,多好看呐! “公主还未及笄,不过很快也是可以上髻的……”弈雨弈棋在身边伺候着,弈棋已经及笄了,弈雨倒是还差上一年。 收拾妥当后,文灵听见说顾浔已经在外头等着里,才提着裙子出门。 顾浔派了镇宇去最近的戏院打听了开戏的场次,顾着文灵的年纪,没有挑那些莺莺燕燕的情爱之戏,倒是挑了一出新戏,似乎是叫女探花。 顾浔看见文灵过来,文灵倒是很坦然,一双灵动的眸子,围着顾浔打了转,好一会儿道,“你换衣服啦。” 顾浔握拳轻咳。 他思来想去,也许文灵是觉得他穿白衣服好看,所以又寻了一声白衣,只是昔日俊朗的少年青涩的少年已经经过了岁月的打磨,如今再穿白衣,润泽过的眼底闪过是一丝笨拙的温柔。 “公主……”没了那一天的酒意,顾浔面对文灵便有一些局促。 “长安。”文灵眨眼,觉得他对她也呸客气了一点。 “嗯……长安……”顾浔点头,耳朵因为两个字就红了一片。 文灵跟在顾浔身边,抬头看了他一眼。 其实顾浔真的不会说话。 “上一回见面,你惯会说好听的,还会照顾我,怎么现在就不说话了……”文灵眨眼。 顾浔想起来,上一次他故意要亲自照顾文灵,是想在她面前刷好感,但是被拆穿之后,顾浔就意识到自己并不善于说谎,而且刻意哄骗一个小姑娘,着实是不太好。 文灵觉得可有趣儿了。 但是碍于今天头上戴的东西多,穿的又是裙子,文灵只能努力的端着范儿。 二人一醉酒倒是都说的多,这就醒了,反而不知道说什么。 文灵斜眼看去,却只觉得顾浔连局促的模样都很好看,看得她心里直乐。 到了戏院,二人坐下。 店小二让人来点茶水点心,文灵歪着头看着顾浔,顾浔却不敢看文灵一眼,而是紧张的侧头对店小二道了几句,店小二微微诧异,随即笑逐颜开的乐了下去。 “顾浔,你跟店小二说了什么?”文灵问道。 “没什么,点了些点心……”顾浔颔首道,目光投向下方,目光依旧不敢投向文灵。 鼓声已响,角儿已经挨个亮相。 文灵心底却有些失落,总觉得说穿了之后,有些感觉好像反而不那么明确了一样,顾浔都不敢看她…… 那种激烈的心跳,似乎只有在顾浔背着她的时候,才会出现。 转过头文灵也看着下面的戏。 看了一会儿道,“这是什么戏,我从前怎么没看过?” 文灵也是爱看戏的。 听到文灵的话,顾浔顿时来了精神,“是女探花。” 文灵转过头,看着顾浔,好奇道,“女探花?” 然后就见顾浔重重点头,朗朗上口道,“《女探花》是根据新科探花庄蒹葭所改编的一出戏,戏里讲的乃是妇人庄卿本是一名孩童娘亲,成亲之前便是才女一枚,成亲之后成为了……” 顾浔一字一句,像是背书一样。 文灵下意识拍桌,“停停停,不准剧透!” “啊……”顾浔反应过来,下意识摸了摸鼻子,“本来是想为公主介绍这出戏的。” 文灵拧巴着小脸,“剧透是会挨打的!” 顾浔微微有些失落。 “而且……”文灵拧紧了眉头,“你看过这戏了?” “不曾。”顾浔摇摇头,“这是出新戏,昨日刚上的。” “那你怎么会知道这出戏讲的是个什么内容?”文灵皱眉。 站在一旁伺候着的镇宇忍不住多了嘴,“公主,这可是少主特意寻了看过戏的人打听的,想的是能哄公主高兴呢……” 文灵一听,诧异的看着顾浔。 顾浔握紧了手,低声道,“我没哄过女孩子……” 说完偏过头。 而且还是这么小的女孩子! 文灵愣了好一会儿,忍不住低低的笑出声。 见文灵笑了。 镇宇忍不住乐了,“公主可算是笑了,从前……” “镇宇。”顾浔似乎是感觉到了镇宇要说什么,低声呵斥了一声。 镇宇便自觉的后退。 文灵眨了眨眼,倒是对镇宇这欲言又止的话感到好奇了。 “点心到!”店小二过来,手上端着托盘,一叠一叠的往下放,“这是二位的点心,这是金丝如意卷,这是桃花酥,这是……” 一点着放了六七蝶点心,还有一盘花生瓜子儿。 满满一桌几乎都要塞不下而来。 “这么多?”文灵诧异,别说是两个人了,就是再来两个也吃不下。 文灵没有浪费粮食的习惯。 “我不知道你喜欢吃什么,所以都点了……”顾浔开口道,“若是吃不下,一会儿打包,镇宇他们拿回去还可以分。” 晋国常年内战,所以顾浔也没有浪费粮食的习惯。 镇宇:…… 感觉好像应该要开心的样子,毕竟马上就能吃公主吃剩的点心了。 文灵脑袋晃了晃。 是这样啊。 “你,下去。”转头对镇宇道了一句,“去外头等着。” “是。”镇宇点头,只能和容青一样去外头等着。 文灵挪腾着小屁股,从顾浔的对面挪腾到了他旁边。 顾浔目不斜视的看着戏台,但是余光已经发现了文灵的动作,心底不由得紧张,放在桌子上的手下意识的握拳。 说实话,顾浔对女子当真从未主动过。 他自小喜欢混在军营,因为只有在军营里,师傅和昔日的将领叔叔才会真心实意夸他有天分。 所以他自小都是跟一群男人一起长大的,再多的时候他就是跟皇兄一起,和皇兄一同出现,那些女子自然也不会看向他。 握拳的手背上,被小指头小心翼翼的挠了一下。 顾浔整个人重重一颤,连带着拳头上都泛了粉,就跟煮熟的螃蟹一样。 “你说……你长年在军营?”文灵似找到了好玩儿,戳了一下。 顾浔连忙将拳头缩了回来。 “是的……” “那你怎么没晒黑呢?”文灵眨眼,“这么白。” 顾浔抬头看了文灵一眼,真心实意的夸道,“公主也很白。” 文灵一听,心底乐了。 杏眼弯弯成一条缝儿,“不行,我后悔了?” “嗯?”顾浔一听,连忙看向文灵。 “你不好玩。”文灵刻意板着脸。 顾浔眉头紧皱。 二人都没有了兴致听戏。 文灵眨眼,靠近顾浔,“顾浔,你不是要当我的英雄吗?” 顾浔心头一颤,好一会儿重重道,“嗯!” 像是某种承诺一样。 “那你得保护我是不是?”文灵道。 “是!”顾浔郑重点头。 “那我想做什么你都的陪着我是不是?”文灵乐了。 顾浔有一种自己好像进了大坑的感觉,但是看着文灵,还是没有他想,“是。” “那一会儿陪我去个地方。”文灵看了看天色。 这一场戏演完,天色已经快黑了。 但是因为知道要与顾浔出去,所以文灵提前就给王府打了招呼,说自己会回去的晚一些。 在齐国只要定下婚约,出来约会也是正常的习俗,在齐国哪怕是奉子成婚也是有的,只是名声不太好罢了。 年韵对文灵放心,一是相信文灵有自己的底线,二是在文灵周围有诸多侍卫看着。 经过上一次的事情后,侍卫又增加了几个。 文灵想要乱来怎么都不行的。 可是现在不一样,文灵有顾浔呀。 “好,一会儿看完戏,我让容青他们……” 顾浔点头答应。 “就我们俩!”文灵着急了,眨眼道,“就你带我走!” 顾浔的轻功是真的好,若非上一次醉酒走了正大光明的地方,被侍卫发现,若是小心翼翼一点,根本不会被人知道的好吗? 顾浔心头不好的预感,皱眉道,“公……长安是要去何处……” 文灵的小手就摸上了顾浔的袖子,认真的看着他,“不要问我是要去哪里,你是我喜欢的人,要当我的英雄,我去天涯海角你都愿意带我去是不是?” 清脆的嗓音干净无比,顾浔觉得。 没错!是的!?〃▽〃她要去哪里他都能带她去。 于是顾浔答应了。 文灵乐了,她怕不是找了个二傻子吧! 在门口等着容青和镇宇,抓了两把瓜子儿在门口等着一边观察着来人,无比放松的等着自家主子出来。 不期而遇的与看着文灵的侍卫相遇。 发现对方严肃的简直像是在防备敌人一样。 “来兄弟,放轻松,这戏时间不长,咱们少主带着你家公主,一会儿就出来了……”镇宇抓了一把瓜子儿,递过去。 侍卫看了镇宇手中一眼,严肃道,“不,当值期间,不能亵职。” 说罢眼神动也不动的盯着戏院的出口,一边说,一边还派人去戏院的后门巡看。 镇宇皱紧了眉头,“这青天白日的,刺客若是在此时刺杀公主,讨不了好,他们是不是也太小心了。” 这里可算得上是市集。 大白天在市集动手刺杀,那可以说是不想活了。 容青想说人家这叫恪尽职守不肯放松半分警惕,正想让镇宇学一学。 却见另一个侍卫头冒着冷汗,朝他们抬手,“不,防的不是刺客,是我家公主。若仅仅是刺客那还好,可最怕的是我家公主突然消失……”刚说完,就见戏院涌出了大批人。 侍卫忙道,“结束了!快看公主有没有出来!” 容青和镇宇一听,不会吧,今日公主和他们少主可是一同来的,怎么着也不会半路消失吧! 结果找了半个时辰。 果然,不仅仅公主消失了,连带着他们少主也消失了。 第513章 是他害的 ..,最快更新郡主养成记最新章节! 容青等人与文灵的侍卫进了戏院打听了顾浔的下落,却听店小二传来了他们的话,只说是亥时之前,一定会让公主安然回王府。 天色渐黑,文灵带着顾浔偷溜着去了成衣店逛了一转,顾浔就看着原本钟灵毓秀的女娃,从成衣店钻出来的时候就变成了持扇而立的清秀少年,顾浔看着文灵的这番模样,心突然漏了一拍。 很早之前他就知道,文灵性子很活泼很活泼。 否则不会有那等胆子敢自己一个人骑着猫宝出去冒险。 但是今日见文灵轻熟路驾的换了一身男装,顾浔就隐隐有种不好的预感。 “你要去何处?” 文灵像模像样的拿了一把折扇,遮住眼,杏眸滴溜溜的望着周围,看着天色,“你跟我来就知道了。” 说罢拽着顾浔的手,直接就钻进了人群中。 顾浔盯着掌中的小手,整个人都懵了一片。 看不见路。 文灵看起来跑的快,偏偏又极为巧妙的躲开人群,眼睛都忙不过来的人,被文灵撞的连连惊呼。 “臭小子,这是做什么呢!”尖叫的大妈看过去,只看见文灵的后脑勺。 顾浔在人群中,仓皇躲避。 几乎比在练武场练习的时候还要紧张,至少练武场练得都是木桩,可这里却都是人。 “小心!” 眼见文灵就要撞上一挑担的小贩,顾浔连忙拽过文灵的手,将她拉至自己身边,护着她穿过拥挤的人群。 文灵风风火火冷不丁的被顾浔圈在怀里,四面八方涌来的安全感好像四周的吵闹声都不是那么明显了,只有自己面前抵着的胸口,结实硬朗。微微抬头,顾浔皱紧了眉头看着四周的人,好似他们都是洪水猛兽一般。 一直到穿过了人群,顾浔才微微松了口气,“你没事吧。” 低下头才发现,文灵在他怀中涨红了脸,“没……没事,那个,你可以松手了吗?” 二人几乎是下意识的,连忙推来了对方。 文灵转过身连忙拍了拍自己的脸,努力的深呼吸。 原本文灵就不是什么容易腼腆害羞的人,拍了两下,温度也就降下来了,至少普通人表面上看不出来是什么回事。 小心翼翼的转过头瞄了一眼顾浔,顾浔比她还害羞。 文灵滴溜溜的眼睛转了转,“嗨,兄弟,去过烟花地吗?” 顾浔浑身僵硬,不可思议的看着文灵。 文灵飘飘忽忽的转过头,指着对岸,“就是那边看见没,我从来没去过那边!” 对! 那就是烟花之地! 文灵对这个地方那可是最好奇不已的。 但是她离这样的地方最近的一次是找姜莞儿的那一次,她带着猫宝,天知道当时她多想干脆的冲进去看看里面啥样儿。但是那根本是不可能的! 顾浔望去,对岸依旧是绿酒红灯,红绸高挂,往来的女子都是浓妆而起,笑语相迎,男子皆是浮夸之相,面露淫秽之光。 总之—— 看起来就是个好不正经的地方。 顾浔很不想答应。 虽然晋国国风也很开放,可是这种地方绝对不是女儿家能够进去的。 “长安,去这里是不是有些不妥。” 但是顾浔对文灵说不出什么拒绝的话,特别是文灵眨巴着湿漉漉的眼睛看着他的时候。 文灵低下头,“你知道,上一次我为什么会逃跑吗?” “嗯?”顾浔一怔。 “我是齐国的公主,父王将我和阿姐保护的很好,但也导致了我们甚少出去。阿姐是安静的性子,所以她喜欢待在宅子里,但是我不一样!你看我,我能静的下来吗?”文灵猛的抬头,用一双无比真诚的眼睛看着顾浔,“我想出去走走看看,去我没去过的地方,了解我不曾了解过的事情,爹娘已经不允许我走太远了,你也不允许吗?” 这么说! 顾浔觉得好像如果他不答应,他就是罪大恶极的! “我只是去看一看,什么都不做,我就想看看里面都是什么样儿的。”文灵一脸委屈,“再说了,都说是男子享乐的地方,我一个女儿家去了也不会怎么样。再说了不是有你吗?我们就像是在戏院里的时候一样,坐在楼上的包间,看着他们下面玩儿……别人都进去玩过就我没去玩过,以后别人问起来,我连都没见识过,那传出去,多没有面子啊!” 嗯! 这种感觉就是没见识! 这一番话说下来,连顾浔都觉得说的好正确啊!凭什么别人都看过玩过的,她不能去看看去玩玩儿? 差一点顾浔都觉得,他要带这个小朋友去见识见识,免得以后别人问起来,她连烟花之地都不知道是什么样儿,那多没面子啊! 刚抬了脚,文灵咧嘴一笑,准备让顾浔带着过去了。 顾浔突然停下,回过头看着文灵。 “不准说我!要么带我去,以后我们还是天下第一最最好!要么就带我回王府,以后我就不跟你出来玩了!”文灵见这个二傻子反应过来了,连忙噘嘴。 顾浔一听,脸色都变了。 心底翻涌了好一会儿。 看着近在咫尺的朱红色的门,心一横,“长安,你在这里等我。” “嗯?” “我先进去打听打听情况。”顾浔说完便要去。 走了两步,转过头来干脆的牵住文灵,“罢了,你随我一起去,留你一个人在这里我不放心。” 文灵呆了一呆。 好一会儿看着顾浔紧拽着自己的手,忍不住抿唇笑了。 真的是个二傻子。 到了那地方后,一窝蜂的女子涌了上来,顾浔都是下意识的将文灵护在了胸口,“我们要最上层的包间。” 妈妈目光微闪。 一个俊俏的公子爷,一个清秀的小公子。 哎哟喂,这种配置他们楼子里还少吗? “客官!这上层的包间费可不少,至少也抵得上一个上等姑娘的价格!”妈妈顿时眉开眼笑。 文灵捏着鼻子,有些嫌弃这浓郁的有些吓人的脂粉味儿。 再加上这间莞风楼其实不是临淄最好的楼子。 若是说最好的楼子,其实都是大雅之楼,而这间楼子都是酒桌摆在外面,诸多衣衫不整的女子围坐在客人的大腿上。 顾浔拧紧了眉头。 旁边还有不少的女子涌过来。 顾浔忍住了呼吸。 文灵一扭头,就发现一个波涛汹涌的女子,几乎要整个人贴着顾浔的胳膊,正对着自己眼睛的,便是半个如同藤球一般大的雪球,文灵眼睛顿时瞪直了,气血一时上涌。 好大好大好大! 比阿姐的还要大好多好多好多! 随后,文灵就感觉自己鼻尖湿漉漉的一片…… “啊……血,有血!”顿时,看见的女子都惊住了,大声呼叫。 众人纷纷让开。 文灵捂着鼻子,鲜红的血从指缝中流了出来,摇头摆手,“没事没事……我……” 顾浔一看,干脆的将文灵抱起来,对着围着的众人怒道,“让开!”微微用了些内力,众人就感觉一道强风震过。 被顾浔的气势吓了一跳纷纷让开。 所有人被这一片声音吼的惊恐。 顾浔低头道,“长安,你等等,我马上带你去看大夫。” 文灵流着鼻血,有些头昏眼花。 二人兴冲冲的来却又飞速,像是一阵风,莞风楼里隐藏的一位边缘臣子恍恍惚惚看过来。 ??刚才那个人,看着怎么那么像晋国的二皇子? 到了医馆的时候,文灵的鼻血还没有止住。 “大夫,你看看她怎么样了……”顾浔面色着急。 文灵很尴尬,怎么说,流鼻血就是上火了。 可是她怎么说她上火了? 实在是刚才那一幕太刺激眼球了。 她错了,以后她都不会再去这种地方了。 (╥╯^╰╥) 大夫把了脉,确认文灵只是因为肝火上了些,才会流鼻血,开了几贴祛火的方子给顾浔。 顾浔皱紧了眉头看着文灵,打了水给她擦手上和脖子上的血迹,动作无比自然,几乎都没有感觉到哪里不妥,文灵有些恍惚,鼻子里还塞着两团棉,望着顾浔忍不住嗤嗤的笑了起来。 顾浔抬头看着文灵,后知后觉的开始害羞。 闷声道,“下一回,我不会再带你去那等地方了。” 文灵的手很小很软,顾浔低头看着粉白色的指甲,上面还有白色的月牙,看起来嫩嫩的,格外好看,不由得出神。 文灵是坐在医馆里的病台上的,病台有些高,两只小脚垂在下面轻轻的晃动。 看着顾浔的侧脸,小脚轻轻的踹了一踹,“哎,二傻子,你知道我为什么流鼻血吗?” 顾浔抬头,一脸疑惑。 就见文灵一脸垂涎道,“刚才那个姐姐,又大又白!” 顾浔怔了一怔,好一会儿想起来文灵说的又白又大指的是什么,顿时脸又红了一片,咬牙切齿道,“长安!” 一个女儿家,怎么会说这般话! 文灵将眼角弯成了一弯月牙,看着手上的血迹已经被擦干净,对顾浔笑道,“二傻子,你信不信一会儿咱们回去,我爹就在王府外头等着呢。” 顾浔顿了一顿,听到了文灵语气里的幸灾乐祸,好一会儿忍不住道,“你开心就好。” 文灵挑了挑眉毛。 在医馆喝了药,文灵的鼻血是止住了,顾浔拿着大夫开的药,背着文灵要将她送回王府。 此时天色已黑,宇文昊早已经下了朝。 黑着脸在门口等着。 走了两步,看见顾浔背着文灵回来,文灵窝在顾浔的背上,一拍顾浔的肩膀,“快放我下来!我爹在呢!” 顾浔一看,连忙将文灵放下来。 文灵手中还提着药包,蹭蹭蹭的就跑到了宇文昊面前,哭丧着脸,“爹,我受伤了。” 宇文昊还没来得及说她甩开侍卫的事情,见她拿着药包,又说自己受伤了,身上确实还有血迹,也不由得眉目凝重,“怎么受伤的?” “我流鼻血了!”文灵可怜巴巴道,话音刚落就将手指向顾浔声厉色疾,“他害的!他还带我去烟花之地!我根本就不想去!” 顾浔整个人一僵。 ??? (); 第514章 觊觎皇权 一秒记住【800♂小÷说→网 】,精彩无弹窗免费阅读! 文灵说完这话,让顾浔懵了一下。 有些不知所措的看着文灵。 文灵小脸上铁骨铮铮,小身子往宇文昊身后缩,满脸都写着“这个怪哥哥要带坏我”的模样。 让顾浔又气又好笑。 但是看见宇文昊眉头一皱,顾浔不由得站直了身子,以一种未来的女婿尊敬的看着宇文昊,迟疑的反省道,“是顾浔不好,不该带长安去那等地方,还请王上莫要怪长安,一切……都是顾浔的主意。” 宇文昊原本有些低沉难看的脸色,突然就有了些好转,深深的看了顾浔一眼。 沉默了许久。 顾浔都紧张的手心已经出汗了。 “进来。” 一直到宇文昊开口。 文灵朝着顾浔吐了吐舌头,才随在宇文昊身后进了院子。 进了院子后,宇文昊便打发了文灵回去,而自己则叫顾浔去了书房单独相谈。 “公主,您又不见了,您可吓惨了奴婢们!”弈棋和弈雨开口,“王后担心的饭都吃不下了,现下在院子里等着您呢。” 文灵一听,心下放松了些许。 只要过了父王这一关,母后那里好说好说,反正母后从来就不跪下。 文灵屁颠儿屁颠儿的准备去自己的院子里,老远便见自家母后在自己的院子里坐着,高高兴兴的叫了一声,“娘……” “跪下!” 刚踏进门槛的文灵,被这震怒的一声,惊的一个踉跄,有些惊恐的看着自家母后。 “……母、母后……”文灵肩膀耸了一耸,怀疑自己听错了,干巴巴的笑了笑。 “跪下!”年韵冷声斥道。 说起来,年韵其实头有些疼。 文灵的性子替她,欢脱闹腾。 而她作为一个母亲,对于文灵其实是有些纵容了。 今日文灵带约顾浔,虽然彼此心知肚明,解除了年清楚与文灵的表面婚约,可是文灵毕竟是齐国的公主,而顾浔是晋国的二皇子,怎可如此不顾世俗的就跑了,最重要的是,还甩开了侍卫! 年韵是听宇文昊说过的。 顾浔此人算的上是老实,虽是晋国的二皇子,可是几次与宇文昊交谈,宇文昊都感觉得到,顾浔的性子与温雅的性子有些相同之处! 不过不是那等心计复杂之辈,所以二人也算是放心的,至少若对方是顾凛,他们必定怕顾凛对长安用计,长安纵使是受了委屈,也许也会因为一些原因而不敢告诉他们,而今日明知长安邀约顾浔,其实也是他们对顾浔的考验。长安是否嫁给顾浔的事情还未可知,毕竟此事并不是顾浔一个人能决定,还要有晋国的婚书。顾浔接受了长安的邀约,应该知道,若是此时他对长安做些什么,那么这个婚事才是毫无婉转的余地,长安思量的浅,但是他们却知道嫁给顾浔的不仅仅是长安,还有齐国背后。 顾浔作为二皇子,他敢接受一国公主吗? 在年韵的眼神下,文灵迫不得已的跪下,委屈巴巴的看着年韵,“娘……为何这般生气?” 年韵看着文灵的眼神,心就软乎乎了一片,但是还是冷着脸,“今日为何要甩开侍卫和婢女?” “我……”文灵想着是因为这件事,其实瞒不过爹娘的。 也就顾浔那个二傻子,还真的就着她的话,自己给包了下来。 但是顾浔在齐国人生地不熟的,他敢这么大胆子? “长安,如今婚事还未定下,你可知道若是传出去了,别人会如何编排你与那晋国的二皇子?”年韵冷声道。 “我不在乎的!”文灵瞪大了眼睛,“娘,我不在乎别人说什么!长安……长安只是想看看,顾浔会为长安做到何种境地!” 说起来。 哪个未婚夫会带自己的未婚妻去那烟花之地的,就是表哥都不敢! 胆儿怂。 可是顾浔带她去的时候,是真的,那个表情是真的想要带她去见识的。 她从哪里能捡到这么个二傻子? 看看那秦恪。 在庄蒹葭成婚后,以自己各种自私的想法,困住了庄蒹葭。 从前她不喜欢庄蒹葭,但是不得不说,庄蒹葭有一个想法她非常的认同。 男人要解闷儿要逗趣儿要发泄,有秦楼楚馆,需得女子赔笑,可是女子呢? 如今天下大正,启用女官,重视女子才能,这男子有烟花楼,女子自然也得有伶人馆。 所以带这种想法,文灵觉得自己有必要去青楼见识见识,也许以后她可以开这临淄第一家伶人馆呢?当然,文灵开伶人馆,其实也不过是支持一下文颖帮助宇文璟建立女官制。 谁知道顾浔竟然二话不说就带她去了,这是文灵没想到。 当然,在那地方没把持住,那就是因为文灵自己了。 “所以,他连那等地方都愿意带你去,你满意了?”年韵皱眉。 从文灵和顾浔从那地方出来之后,便有人告诉了他们。 至于文灵说的受伤也是假话,她们自然也都知道,谁知道顾浔竟然二话不说都兜下了,而且是毫无底线的兜下了! 如此这般!以后长安只会更加的无法无天! 文灵撇撇嘴,但是嘴角上扬,却是忍不住的愉悦。 伏在年韵的膝头,蹭了蹭,“娘,女儿是要干一番大事业的,他若是不支持我,怎么能行呢?” “大事业?”听到这话,年韵有种不好的预感。 文灵忙道,“不是不是,女儿开玩笑呢!” 年韵看了文灵一眼,叹了一气,“长安,你喜欢顾浔,你可以不在乎别人的说法看法,可是你不为顾浔想一想?” 文灵一怔。 什么意思? “如今消息还未传递齐国,长安,你要嫁给顾浔,你可有想过,然后顾凛取得了帝位,会不会忌惮这个娶了一国公主的皇弟?”也许是因为齐国太过于和平,数年来子嗣稀少,再加上历来齐国皇室的位置都是给嫡长子,没有什么竞争,子嗣夺嫡之事已经极少存在于皇室中。 但是年韵和宇文昊却是经历过太上皇在世的时候,老汾阳王为争皇权所做的事情。 这一切的一切,不过是辗转的开始到结束,结束到开始。 文灵过的快乐,那是因为宇文昊和宇文旭之间兄弟的感情特殊。 如果宇文旭能有子嗣,那也许又是不一样的故事。 否则昔日宇文昊失去记忆之时,宇文旭就不会在找到他后,却不将他接回来。 一切私心的开始,都是因为认为自己可以得到。 一切拱手相让,都是因为认输,明白自己注定得不到。 “长安,你这般的性子,才是娘不放心你嫁去晋国的真正原因……”年韵皱紧了眉头。 文灵垂眸,认真的想了想,“娘,不管发生什么,我都会坚持下去,最坏的结局,不过是一个死字。可我背后是齐国,顾浔没有那等心思,我可以保住他……” 要说喜欢。 文灵喜欢有野心的男人吗? 当然不喜欢。 文灵更喜欢一个全心全意,心中是自己的人。 哪怕他不那么优秀,不那么有鸿鹄之志,她已经是公主了,她是最高贵的公主,她一生衣食无忧不缺吃穿,她只需要一个人满心欢喜都是为她。 小时候,她曾经听父王对母后说过。 若心中装的江山大了,装的人就少了。 所以他一直平衡这其中的关系。 文灵遇见过不少想与她攀关系的寒门子弟,可是听说成为驸马后仕途止步于此,那些真正又才能有志向的人都退却了。余下的那些歪瓜裂枣,无一不是明白自己这一生也就这么个模样,驸马也许是他能得到的最大富贵,才会对她奉承,如此之人,文灵又怎么会看得上? 另一边宇文昊自是向顾浔询问写去晋国的信可是好了,打算如何与晋帝说明。 顾浔沉思了片刻,只说自己如实说,“顾浔对长安公主生出了爱慕之心,求父皇成全。” “不。”宇文昊在书桌上点了点,“你写信告诉晋帝,说是长安喜欢你看上你缠着你非你不可。” 顾浔一怔,“王上,这……” 宇文昊眯着眼,“不知道二皇子对晋国的帝位是如何想法。” 顾浔心头跳了一跳,好一会儿道,“皇兄是最适合坐上皇位之人。” 这个顾浔不得不承认。 若非顾凛这几年走南闯北,四处打探消息,潜移默化的改变格局,暗中制造缅甸与吐谷浑合作的机会,又挑起杨国与鲁国的内讧,怎么能让弱小的晋国在夹缝中求生,又在于姜国的合国中,取得领先的机会,皇兄确实聪慧在他之上。 宇文昊脸色微微沉了沉,“二皇子难道就不想登上那皇权宝座,二皇子可知道,他朝一日大皇子不一定会对二皇子手下留情。” 顾浔重重一颤。 是的,他不能确定。 自小他就崇拜皇兄,他记得小时候,皇兄还会抱着他,一起背书。 可是后来他长大了,皇兄越来越忙碌了,也越来越自律,他们逐渐分割成了两个世界,看起来就像是不相交的线,可是,他不能否认皇兄是他最亲最近的兄长,是晋国皇宫中,与他一同长大的长兄。 皇兄是他最崇拜的人,纵使他心里曾有无数次想法,但是他从未想过要害皇兄,毕竟,父皇意属皇兄是众人所知晓,他也承认自己不如皇兄,哪怕是他努力了,他也做不到,所以他根本无法对皇兄造成任何的威胁。 对于皇权,他没有丝毫的觊觎。 一直以来,他都想的是,皇兄不在了,他能做到和皇兄一样。 只是事实告诉他,他始终无法代替皇兄成为晋人的英雄,就像是命中注定如此一样。 第515章 送死质奴 一秒记住【800♂小÷说→网 】,精彩无弹窗免费阅读! 文安王府的书房内,宇文昊与顾浔交谈了许久,终于算是彻底摸索清楚了顾浔此人的性子。 宇文昊所说的办法,顾浔不肯妥协,乃是为长安着想,不过宇文昊当着顾浔的面派人去给长安传了话。 文灵对这样的理由倒是没有半点儿建议,但是想着顾浔这个二傻子,兴许又像他所说的,指不定就钻进了某个死胡同,她要亲自去劝一劝。 那天酒醒后,文灵不是没有想过顾浔的话。 顾浔说顾凛厉害的时候,眼底是真心实意的佩服,没有半点儿不甘心。 顾凛就是比他厉害。 但是文灵耳朵里听的顾浔难受的那句话是。 “从前我不知道,为什么皇兄生死不明,他们却总会念着皇兄,觉得皇兄还能拯救他们,我不甘心的只是皇兄已经不在了,无论我做什么却都还在皇兄的阴影之下。” 当时顾凛失踪已经三年,尸骨不寻。 一个人无缘无故失踪三年,而且失踪之地还有土匪流寇的痕迹。 这个生还的几率可想而知。 顾浔肩头抱着的责任感与使命感,都是建立在顾凛已经不在了,他要代替顾凛守护晋国。 可是无论顾浔怎么努力,身边的人都不会念着他的好,只会怀念顾凛。 扪心自问,将心比心,每个人都有自尊心。 当你努力的想要去做好一件事,却得不到一个人的认可,你会难过吗? 文灵没有经历过这种难过,但是她设身的思考了一下,如果是自己一辈子活在一个人的阴影下,她会很难过。 更不要说后来顾凛用了一场家国大计瞒天过海,顾浔在其中充当了一个当局者迷的人。 等到醒悟之后,当初的顾浔有多认真多努力,他就会觉得自己做的一切有多愚蠢。 很多事情有迹可循,只是顾浔在这等事情上,是在算不得多聪慧。 在医馆等着大夫熬药的时候,文灵也和顾浔说了一会儿子话,像是话家常一般听到了不少消息。 现下文灵想亲自去对顾浔说,此事事关顾浔,她怕顾浔又钻死胡同里。 这件事把锅丢给她没什么不好的,反正晋国和齐国要联盟,她嫁了,父王母后不用想那么多法子为她周旋了。而且晋帝那个老头子,若是那么有心机,非得要让她嫁给顾凛,那么齐国也是会翻脸的! (╯‵□′)╯︵┻━┻ 可惜,年韵到底没让文灵去亲自和顾浔说。 如今文灵是处于才取消婚约的情况,到底还是避着些的好。 宇文昊也没有留顾浔,顾浔离开文安王府天色已经很晚了。 容青和镇宇在使馆等了很久,见顾浔回来就连忙迎了上去。 “少主子终于回来了!” “老主子来了消息了,问少主子何时将事情办妥?” 二人前后说透了消息。 顾浔正因为此事而犹豫。 很显然,晋帝着急了。 齐兵已经前往晋国支援,但是若是此时齐国要临阵倒戈,晋国仍旧危险,确定下婚约关系至关重要,照理说应该是长安公主前往晋国,现在反倒是顾浔留在齐国,怎么都说不过去。 顾浔细看了晋国传来的消息。 晋帝从开战后,身体便犯了病,忧心国事。 如今也拿生病说事儿,说了几句他的皇兄在前线,让他尽快将长安公主求娶回晋,自然也提了这是帮顾凛求娶的。 “主子,您和公主的事儿……老主子若是知道了,只怕会生气吧。”镇宇看了消息也不得不承认镇宇说的是事实。 顾浔将信纸揉成了一团,手抵在桌沿上,眉头中闪过一丝烦躁。 最后还是下定了决心,如宇文昊所说的那般告知了晋帝。 消息送出去时,容青站在顾浔身后,见顾浔眉间舒展,道,“公主让少主子很高兴。” 要知道从晋国来齐国,一路上,顾浔都从未笑过。 听到公主有婚约的事情后,更是脸色又沉了两分。 提起文灵,顾浔心里微微翻涌。 “少主子,是真的喜欢上那长安公主了?”镇宇下意识道。 顾浔搭了搭眸子,看着腰间黑色的剑形玉坠。 和皇兄一样,皇兄有一对玉坠,白棋子儿和黑棋子儿,他也是白玉剑和黑玉剑。 当初送给文灵的时候,他不知怎得,就选择了将白玉剑送出去。 如今镇宇问他是不是喜欢上了长安,他不知道,但是和长安在一起的每一刻,他的心情都是紧张又放松。 紧张的是因为面对的是她。 一紧张起来,便忍不住笨拙。 放松的是,在她面前,他可以做自己,真正的自己。 顾浔的信送走的第三天,边关便传来了急报。 原本是西蜀王木兮带兵对阵吐谷浑,吐谷浑如今放出来的兵力约有二十万左右,只是铁骑凶狠,而且战术诡异,加上吐谷浑也抬了炮台,一直不敢大举进攻。而现在吐谷浑突然增兵,对准西南边地,原本西南边地中,年时迁带兵认真对阵缅甸,因为吐谷浑突然增兵,来的突然,不得不抽身将缅甸前线交给年清衍,而自己则抽身对阵吐谷浑的步兵。 火炮虽好,但是却容易误伤。 两兵交战对阵时,为误伤友军,都没有启用炮火,但是没想到吐谷浑的这一批步兵却用的是自杀式作战,每个人都在自己身上绑了火药,点燃之后进入人群,以一换十。 御书房内,宇文旭脸色铁青的看着下方的大臣,“质奴?” “是……是啊!”大臣跪地,紧张道,“根据摊子所报,那携带火药闯入咱们军队中的人根本不是吐谷浑的铁骑,而是吐谷浑掠夺周边深山小国中的俘虏,有一个活下来的,是军医好不容易从战场上救回来的,因为身受重伤不好运送,如今还在路上,但是超过五日也能到达临淄。” 吐谷浑和齐国最大的区别在于,齐国大边临海,临海意味着无后顾之忧。 而吐谷浑背后却还有无数的小国,大都极穷,苟且生存。 吐谷浑一直没有吞没小国,一是吐谷浑自己的物资都少,吞没小国意味着要增添赡养的百姓,但是那些小国并不是生在吐谷浑,能够培养为铁骑的人少之又少,所以吐谷浑一直留着,一直到数年前,吐谷浑做了一件极为残忍的事情。 没过几日,边地送来的质奴终于到了。 因为是两国交战的战场质奴,所以人是被送到了天牢中,宇文旭带着一干近臣去看。 那是一名浑身被沙布缠绕,手脚都被炸的残缺的男子。 男子赤红着目光,望着天牢上空。 吐谷浑在数年前将他们押解至吐谷浑做苦力,鞭挞他们,奴役他们,吃不饱穿不暖,各方来的质奴死了很多人。 可是越是在这样绝望的情况下,他们越是互相渴求着温暖,环抱一团在夹缝中生存。 他所在的国家甚至没有一个国号之名,他是上山砍柴的时候被吐谷浑的铁骑捉去的。 在质奴营中,他受尽了痛苦的折磨,生不如死。 就在那个时候他遇见了他的妻子。 一个很温柔的女人。 在绝望的时候,这样的温暖不可避免的成了他绝不能缺失的东西,他在质奴营中娶了妻生了孩子,他将家庭视为自己活下去的动力,为了妻子和孩子,哪怕忍辱偷生也要活下去。 一直到,吐谷浑开战了。 吐谷浑的士兵捉住了他的妻子和孩子,以此要挟,让他们以这种自杀式的方式混入齐国边地,只是可惜的是从开战之前,齐国的边地严守,出入城镇,盘查严肃,他们根本没有机会。后来便有了要求,要让他们冒充铁骑,身上带着炸药,在交战之时冲进齐军中自爆。 “这样的质奴有多少?”宇文旭问。 “我……我……不知道……”阿铁沙哑着声音,眼底没有丝毫的光芒,“质奴营……不止一个……” 话一出,所有人都沉默了。 谁也没想到,吐谷浑竟然会做这等残忍的事情。 齐国宣扬文风,立大德已经数年,因为一直平安,刑罚之上也是不允许有私刑出现,可如今开战了,当吐谷浑赤果果的将他们为了开战所做的准备齐国的臣子这才看见其中的残忍,这一次吐谷浑处心积虑准备多年必然也是做好了与齐国决一死战的准备。 “帮我……救救我……救救我们……”男人说完睁大了眼睛,抓紧了身侧大臣的衣摆,憋着一口气。 额头上的青筋都鼓了起来,一双带血丝的眼珠子几乎都要掉出来。 他憋着一口气。 听说,不仅仅是他,他们都是如此。 那大臣吓了一跳,就见地上躺着的人睁着眼睛,头一歪,便没了气儿。 一个死在齐国天牢中的吐谷浑质奴。 回到朝堂之后,众人都沉默了。 “吐谷浑的物资有限,他们不可能圈养那么多的质奴,就算有,绝迹不会超过两万人,这其中还有女人和孩子。”宇文璟想了一想,回道,“而且炸药绑在身上,从点燃引线到引爆,时间不会太长,以退为主,可以避免。” 众人纷纷点头应是。 其实不用宇文璟说,前线的将军也当明白,只是这进和退都有一道防线,若是要退到齐国的最低防线内,需要皇上的旨意,当即还是派人快马加鞭前往边地告知南阳王,以退为主。 第516章 南阳王殉 一秒记住【800♂小÷说→网 】,精彩无弹窗免费阅读! 文安王府的院子里,文灵蹲在地上,看着鼠宝和白宝打出的洞,又多了好几只。 要不说老鼠是真的能生呢,一窝好几只,现在都是又肥又圆的了。 “鼠宝今日就要被抱走了,再让他们生下去,咱们王府都要成竹鼠窝了。”弈棋在旁边道,说的也是年韵的吩咐。 文灵退了两步,看着来的人将鼠宝和白宝抱到笼子里。 原本宇文璟是想让文颖将鼠宝带进宫的,但是文颖拒绝了。 宫里有宫里的规矩,竹鼠也是鼠,吃的多,生崽快,现在还是控制过的, “反正鼠宝也要走了,一会儿我带进宫去给阿姐看看吧。”文灵开口,“你们去拿笼子来。” “是。” 弈雨应下,便吩咐了人去找笼子。 这笼子都是用竹子做的。 竹鼠还小的时候倒也关的住,可是长大了牙齿越发锋利了,没几天就能给笼子啃个大窟窿,但是也不能任由他们继续在王府里生崽,在将鼠宝和白宝抱走之前,文灵决定把它们俩带去给文颖看一看。 东宫内,文颖坐在宫内,下首庄蒹葭穿着女官服坐立在一旁。 文颖手上翻看的乃是庄蒹葭整理的新的女官策。 原本女官制度是一个雏形,各宫各司部都稍显粗糙,但是从庄蒹葭上任之后,很快就上首整理规范了这些,宫内也开设了女官学堂,给了宫女晋升的机会。 庄蒹葭见文颖翻看,又道:“六品以上的女官上朝之事不宜操之过急,需要等待一个合适的时机。” 文颖弯了弯眼角,笑着合上了策子,“女子要上朝堂阻力自然不小,皇兄说过朝堂多年以男子为首,女子主内,要在几年之内贸然改变他们的看法,接受女子上朝堂几乎是不可能的,总要有一个循序渐进的过程。眼下重要的事乃是边关战事吃紧,税收要是再提百姓就该有怨言了,太子从自己库房中挪腾了不少,如今母后也将后宫诸事都交给了本宫,本宫想让你与卞尚宫拿拿主意,这后宫中,有没有法子,能帮得一二。” “太子妃有何想法?”庄蒹葭问道。 文颖摇摇头,顺手捻弄了一颗果盘上的干梅放进嘴里。 “还无什么想法,只是有这个心,总觉得能帮上忙,却又不知道从何做起。” 庄蒹葭低头,看着那果盘里泛着青的干梅,上面并无糖粉。 这样的梅子她曾经也尝过的,是顶酸顶酸的那种梅子,庄蒹葭目光一深,再看文颖。 太子妃好像比前两日要丰腴了一些。 难道…… “蒹葭先在这里恭喜太子妃……”不等文颖再继续,庄蒹葭便先起身跪下,笑意盈盈的看着文颖,“太子妃有喜了,是大好的事情。” 文颖愣了一愣。 “有喜?” 她怎么不知道? 庄蒹葭笑道,“这青梅酸的很,常人是吃不下去的,唯有怀了孕的妇人特别馋。” 一听怀了身孕,文颖更是一怔,反应过来脸色通红。 “不是,我没有……”前几日她才看过太医,太医也没有诊出滑脉。 “怀孕?”而此时宫门口听到消息过来的长安,顿时就大叫,“阿姐你有身孕啦!怎么不早说!” 然后文颖就看见长安几乎是要一脑袋的扎过来,一双杏眸神奇的看着文颖的肚子,“阿姐!我是不是要当姑姑啦!” 说完文灵反应过来,“不对不对,我是不是要当姨妈了!” 哎。 文灵抬手就想去摸文颖的肚子。 金珠和银珠还在一旁伺候着。 面面相觑, “公主,若是太子妃怀了身孕,可不是第一时间告知您和王后?”金珠笑了笑,“是庄尚簿误会了,往年的时候,这青梅是酸的很,但是今年呈上来的青梅是改良过的新品种,看起来和往年的青梅一样,但是味道却很清甜,尚簿莫不如试试。” 说罢金珠将青梅呈在了庄蒹葭面前。 庄蒹葭一怔。 “尝尝吧。”文颖开口道。 庄蒹葭才抬手,拿了个青梅放在手中咬了一口。 清甜的味道弥漫。 虽然有些酸,但是更多的却是甜。 青梅还是那般模样,但是里面的味道却早已经变了。 好一会儿,庄蒹葭才道,“原是如此,是下臣误会了,还以为这梅子与下臣原先……”说罢话一顿,似乎是想起了什么,庄蒹葭脸上的神情有了些许微妙的变化,朝着文颖行礼道,“下臣失仪了。” 文灵拧巴紧了眉头,狐疑道,“阿姐你真的没有怀上小宝宝吗?” 转眼,文颖和宇文璟成亲都已有大半年了。 “哪里有那么快,前日太医来诊过平安脉。”文颖下意识的摸着自己的小腹。 若说子嗣问题,如今最关心的当是太后。 所以三日一次的平安脉必不可少,而且太医是随时随地向太后汇报,若是有半点儿消息根本是无法遮掩的。 “长安,你何时进的宫,怎么也没通报一声?” 文颖转而问长安。 庄蒹葭一看这架势,便拿着女官策告退。 文颖点点头,在庄蒹葭走后,有派人装了些青梅给庄蒹葭送过去,才问长安。 “你若是早些派人来只会,我也好准备准备。” “阿姐,我来见你还要准备什么呀。”文灵一屁股坐下,喝着丫鬟泡的果茶,“我是带鼠宝来见你的,母后说了,宫里不能养老鼠,但是这鼠宝和白宝在一起,生崽成窝,在这么生下去,王府都要成竹鼠窝了,所以母后准备叫人来给它们挪窝,不能再留在王府里了。” 如今的鼠宝像个球,还是一个圆滚滚的球。 在笼子里四处乱嗅。 文颖一看,倒是想起了昔日许多个日子里,竹鼠在她房里吭哧吭哧的啃竹片的模样,眼底闪过一丝笑意,抬手勾了勾,“母后可说过要将他们送去哪儿?” “自从阿姐你说竹鼠可以吃,皇兄又大费周章给你找了竹鼠,被传了出去,现在竹鼠可是一道名菜而来……好多人靠着养竹鼠发家致富呢……”文灵道,“鼠宝和白宝自然会被交由人手中,饲养它们至老死,不过鼠宝的孩子实在是太多了,只怕是养不过来,所以还得送到专人手中。” 文颖眼底有些心疼,好一会儿笑道,“也好。” 鼠宝是被文颖亲自饲养过的,自然不会和普通的竹鼠一样。 “你呢?”文颖转而问文灵近日的情况,“你和晋国的二皇子如何了?” “没如何。”文灵撇撇嘴。 齐国一直在等晋国的回信,自从上一次顾浔送出消息到现在已经半个月有余,但是晋国还未传来消息,兴许是因为战事繁忙,一路上?宇文昊对文灵的要求比当初宇文璟和文颖的要求一样,哪怕是文灵与顾浔的婚事订下了,也要求他们在正式成婚之前,文灵与顾浔一个月只能见两次,而且必须在侍卫的眼皮子底下。 文灵努努嘴。 有些不乐意了。 这顾浔倒是能带她出去玩儿,可是怎么父王就这么严格呢? “那你呢,你和皇兄如何?”文灵转头就打听了文颖的事情,咧咧嘴,“阿姐,你是不是胖了?我怎么觉得……你……” 文灵的眼神儿不住的往下瞄。 文颖低头一看,脸顿时红了。 “最近……最近是吃的多了些……” 文颖哪里还不知道,床笫之间,宇文璟最喜欢做什么。 谁知道不过半年,她胸前竟然大了不少。 原本就不小,现在更是一手难以掌控。 从前穿着齐襦时,绑一绑,还能小着看,加上她骨架本来纤细,所以看着也是不显的,只是腰肢细了一些而已。 可是现在胸口鼓大了,看起来也就丰腴了。 但是只有文颖自己知道胖的是哪里。 文灵说着还忍不住伸出手指头戳了一戳,软巴巴的一片,文颖羞红了脸,连忙拍开文灵的手。 “太子妃,不好了!”就在此时宫门口有宫人传来消息,“前线有消息传来了。” 文灵和文颖对望了一眼。 前线的消息其实不会直接传到这里的。 只等下朝后,宇文璟或者宇文昊回来之后会告诉她们,否则一般事关军事机密,旁人不敢传,她们也不会轻易去打听。 “什么消息?” 文灵忙问。 宫人跑的有些急,说话有些气喘儿,“是南阳王,南阳王殉国了。” “什么!” 消息一出,二人都忍不住起身看着那宫人。 宫人抬头道,“是太子让奴才过来告知太子妃的,公主也在此,正好。消息还未传至王府,王后还不知晓此事。” 文灵和文颖便明白了。 南阳王与她们来说是大舅舅。 于母后来说却是亲哥哥。 早年外公离开之时母后是何种模样她们都是见过的。 数月前二舅下落不明,母后虽然嘴上说没有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但那都是安慰自己。 现在大舅舅殉国的消息若是传到母后耳边,母后必会难过。 父皇这是想让她们去给母后打预防针呢。 文颖镇定道,“南阳王因何殉国?” 宫人摇了摇头,“这奴婢就不知道了,但边地传来的消息似乎不是很好,奴婢只知道是与质奴有关。” 第517章 夜潜入府 一秒记住【800♂小÷说→网 】,精彩无弹窗免费阅读! 姐妹兼姑嫂二人,在片刻的思量后,便先回王府看自家娘亲。 彼时年韵正在摆弄花草,虽然是九月的天,盛夏将过,文安王府的花园里却仍旧盛如春景,都是年韵爱摆弄花草。小时候章佳氏在年韵面前摆弄这些花花草草的时候,那时候年韵只觉得无趣,但是现在自己到了这个年纪,外面的新鲜玩意儿大都不怎么感兴趣,近来书看得久了,眼睛也会有些花,太医让年韵多看看外头,年韵也就干脆摆弄起了花草。 养久了,倒是觉得花草比宠物舒坦,眼睛也好受了不少,年韵才明白其中的乐趣所在。 “嗯?”听到宫人的汇报,年韵看着二人回来倒是有些奇怪,“长安不是才进宫,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看着文灵身后站着的温雅,年韵笑了一笑,放下手中精致小巧的水壶,“雅儿怎么也来了。” 文灵睁大了眼睛,还迟疑着要怎么告诉年韵时,文颖已经笑盈盈的扶着年韵,“娘是不想见到雅儿吗?” “怎么会……”年韵笑了笑,“娘当然想看见你,只是如今后宫诸事都交给了你,娘怕你忙着,你前两日才到过王府,合该着娘想的是过两日娘去宫中看望太后时,再看你。” “所以啊,知道娘想见我,我这不就和长安过来而来。”文颖柔柔开口。 因为成了婚,原本稚嫩的面容上,倒是多了两分纤媚之态。 白皙的脖子上虽然打了粉,但是隐隐可见前两日宇文璟留下的红痕。 年韵是年轻过的,自然是明白。 “外头日头大,不要站的太久了。” 将壶交给了丫鬟,自己让文颖和文灵掺着回了屋子里。 文颖比从前开朗了许多,大略是因为到了宫里,正式管了宫务,又有庄蒹葭等人作陪,帮着讨论法子,所以文颖知晓了很多事儿。现下倒是讲给年韵解闷儿,年韵都认真的听着,听着听着,瞅着一边紧巴巴皱着眉头的文灵,顿了顿,“长安,可是有心事?” “啊……没……没呢……”文灵倏的抬头,结结巴巴的回道。 但是一双眼睛里的惊慌暴露无遗。 下一个,年韵就感觉自己手臂上的手一紧,吹过头,却见文颖也是眼底惊慌。 年韵再怎么后知后觉,可是两个孩子毕竟都年轻,心头藏没藏着事儿,年韵如何看不出来。 “你们……是不是有话要说?”年韵沉声道。 “娘,我给你揉揉肩吧……”文灵小脸一躲,挪开了眼神,带年韵坐下后就绕到她身后给她捏肩,“娘,长安听说,清醒表姐跟着舅舅上战场了?” “是啊……”年韵笑了笑,“听说还立了战功。” “清醒表姐好厉害啊!”文灵羡艳道。 年韵还以为文灵是羡慕了,拧着眉头轻轻的掐了一把文灵的小脸,“你也想去?不许。” 文灵缩了缩脖子,“哪儿能呢,我只是觉得舅舅愿意带着清醒表姐上战场,那舅舅得多宠表姐啊,表姐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你这是在责怪你父王?”年韵挑眉,“若是你父王听到了你这般话,该多寒心。” “怎么会!”文灵当即否认,连忙凑到年韵身边,小声道,“父王是为长安好,是担心长安,像舅舅那般太过于惯着不好不好。” “你倒是滑头,你恨不得你父王也这般惯着你……”年韵笑了笑,“清醒是有天分,而且清醒的性子普通人也降不住她。哥哥不是惯着她,对哥哥来说,只要能为齐国效力,不论男女,所以这一点上哥哥是支持清醒的,再说了,在益郡的时候,你也不是没去见过你表姐练武,她那般刻苦,若是你也能做到这般,能让你父王看见,那你父王也是许的。“ “才不会呢!”文灵乖觉的守在年韵身边,耸了耸鼻尖,“父王可怕我去那等会受伤的地方,上次我……” 文灵说完自己就怔住了。 上次她自己偷跑出去。 若不是遇见顾浔,她也许就死在了深山中。 回来的时候父王本是想罚她,抬手想打她,她都觉得自己该打。 可是最后父王自己却红了眼眶到底只是罚她去祠堂跪。 她长这么大,从来没有看见父王红过眼眶。 “你也知道你父王是担心你,你有没有想过,你若是不在了,我们该如何难过?”年韵见文灵僵住,抬手摸了摸她头上乌黑柔软的发髻。 文灵想了想轻声道,“娘,亲人离开了,是什么感觉?老实说,上一次外公走的时候,我看娘哭的难过,我心里也难过,才跟着娘一起哭,但是……” “但是什么?”年韵目光微微闪烁,摸着文灵的头,“但是其实你和外公很少在一起走动,你外公走的时候,你说不上为什么难过?” 一语道破真相。 文灵没好意思说实话。 她才出生没多久,年韵和宇文昊就带着她离开了益郡,后来在益郡呆了半年,年四重也处于身体不好的情况,文灵大都是和年清楚还有年清醒混迹于一起。在当时文灵的眼中,年四重虽然是她的外公,却是常年都睡在病榻上的外公,虽然说这个外公在看着她们的时候,眼底会笑的很温暖很温暖,但是后来走的时候,文灵心里难过,更多的难过却是因为年韵的难过而难过。 “娘小的时候跟你一样,很调皮……性子固执死不认错……”年韵想起了年四重,缓缓的说着。 一旁的弦琴伺候着用小蒲扇一边扇着。 “那时候你外公烦了,就把你娘交给你舅舅。可惜你的舅舅们也是疼娘疼到骨子里,不敢说一句重话……”年韵一边拍着文灵的手。 “那娘和舅舅的关系一定很好了。”文灵顺势将话题插入了年时迁。 “是啊……你大舅舅虽然看起来严肃,小时候你二舅舅喜欢和娘逗弄着玩儿,每回娘一哭,你大舅舅就会铁青着脸揪你二舅舅去祠堂下跪认错……”年韵想起来也是笑。 其实她已经记不得当时到底是什么样的情况。 大哥生气是什么模样。 可是她就是记得有这么一回事。 隐隐约约,她曾经被家人这样的珍惜过疼爱过。 文灵心里咯噔了一下。 文颖抬头,看着年韵鬓边的发,心中微微心疼,没舍得说这消息。 没想到没等二人说出口,年韵就道,“可是南阳王府出了什么事?” “娘……”文颖一怔,“娘您知道了。” 年韵摇摇头,“娘当然不知道,但是你们这番过来,娘若是猜不到,那这些年就是白活了。” 说完,年韵自己却红了眼睛。 谁能出事呢? 如今边关战事正起,年韵不难猜想。 南阳王府一家,除去下落的二哥一家外,三哥因为战事的开启,也重新进了珺玑领。 但是珺玑领毕竟在后方,危险不会太多,唯有大哥,带兵镇守前线,与吐谷浑对峙,很有可能出了事。 “你们说吧……娘受的住……” 方才文灵和文颖突然说起了过往,年韵都有些恍惚。 现下明白过来,看着二人,温柔的笑了笑。 文灵才敢将南阳王殉国的消息告诉年韵。 年韵先是一怔,而后冷静的端了杯茶水,但是手却不由自主的颤抖。 好一会儿还是放下了茶杯。 年四重奉命带兵撤退,防止质奴带炸药无故损失士兵。 大臣预估两万质奴明显是少了。 退防线的最后一道是百姓居住的城池,所以年四重派人安排士兵一路撤退,等着这批质奴送死。 说实话,这是一件十分残忍的事情。 特别是在明知道对方也是无辜的他国百姓,只是被吐谷浑这样利用后更是如此。 震耳欲聋的爆炸声,破碎的尸体,淋漓的鲜血。 如果对方是死在两兵交战,为国捐躯,褪去不一样的身份,彼此都值得尊重。但是对方不是,年四重手下的士兵远远的看着那一群群普通人,身上覆盖的不是盔甲,而是炸药,他们只觉得荒凉。 年四重带着兵撤退的时候突然遇见一群女子,被因战而起的流寇追杀。 此时还是在齐国的地界,不管是因为对方是女子,还是因为对方是齐国的百姓。 年四重当即便派人救下这群女子。 却不想其中就隐藏着吐谷浑安排的细作。 晚上文颖和文灵都留在了文安王府,连带着宇文璟也回了王府。 婢女都歇下了,文灵却辗转反侧睡不着。 想到了娘对她所说的话。 “亲人离开,娘或许会难过一时,但是却不会难过一世。这世上最勇敢的事情是活下去,或者接受自己得到的,接受自己失去的,就像爹和娘当初害怕你会远嫁,所以为此想尽了办法,但是我们却忽略了长安你自己的幸福。所以,娘没有失去长安,长安只是要嫁给自己的幸福。同样娘也没有失去亲人,有战争的地方就会有牺牲,你舅舅是为了齐国而牺牲的,是母后娘家的荣耀。” 原本是安慰母后,可是文灵自己却因为这件事而感到惆怅了起来。 原来在母后眼里,她嫁给顾浔对娘亲来说等同于失去亲人。 这么一想,文灵就睡不着了。 “刺客!”突然听见外头有声音传来,“王府里进了刺客!” 夜灯突亮。 文灵吓了一跳。 外头的士兵窸窸窣窣的,“快找!” 文灵连忙准备回房,却不想刚回房,身后一双大掌便将她整个人桎住。 “唔……”文灵惊呼。 “是我!”低沉的声音传来,“别叫!” 文灵反应过来,动了动脖子。 顾浔? 顾浔也是紧张啊。 消息来的突然,他必须连夜离开。 但是上一次离开,他就没有同文灵道别,这一次,他必须同文灵道别,所以无奈之下,他只能夜潜入王府。 第518章 不会回头 顾浔不是第一次做这种夜潜的事情。 在前线的时候,他就曾经一个人趁夜潜入敌营,烧了粮草。 他武功好,其中最好的是轻功。 所以这等事情他办起来极为顺手。 但是今日潜入府邸,找一个女子,却是顾浔第一次做的。 他曾经来过文安王府,却没有到过文灵的院子,只是走的时候隐隐朝着丫鬟打听了两句,知道文灵在哪个方向,好不容易一路才摸过来,路上的时候撞见了别的丫鬟,他倒是见过,是太子妃身边的丫鬟,就知道自己走错了路,谁知道这王府的侍卫如此警惕,毫无半点声音寻着他来时的痕迹,转头时就正好碰上了。 忙不迭的,顾浔一头乱蹿。 好不容易才看见文灵,身后又有侍卫追着,顾浔只能翻进屋子里,在文灵进来后等着。 被捂住了嘴的文灵紧张的不得了。 后背靠着的身躯结实硬朗,浓浓的男子气息涌来,让她心跳加快。 僵了半刻,文灵都不敢说话。 顾浔这半夜三更的来找她做什么? 而顾浔更是紧张的咽着唾沫,听着门外的声音。 没等二人反应过来,砰砰砰的敲门声传来。 “公主……”低沉的嗓音传来。 文灵还未来得及说话,嘴上的大掌就一紧。 文灵感觉嘴皮子上湿漉漉的,压的太紧了,忍不住伸出舌头舔了舔。 湿咸的汗味儿传了过来,文灵顿时嫌弃。 顾浔却浑身僵硬,整个人都绷直了。 砰砰砰的敲门声继续。 “公主……公主可是在屋子里?” “公主在呢。”弈雨的声音传来。 这下敲门的声音换了个轻柔的。 顾浔脑子里一团乱麻,手上突然一疼。 却是文灵掰着他的手狠狠的咬了一口。 顾浔才松了手。 “……怎么了?”文灵憋的脸都红了。 这莫不是个傻子吧! 半夜三更跳了墙角,自己还反应不过来。 但是文灵也没从顾浔身上感觉到有多少的恶意,所以现下事情还未弄清楚,何况若是被人看见顾浔和她半夜三更在一个房内,也是不妥。 “王府中来了刺客,似乎是往公主这边来了,公主可有听到什么动静?”侍卫守在门口,看着紧闭的房门。 里头的灯还没有点,他们自然不敢贸然进去。 顾浔心底紧张。 文灵重重又拧了顾浔一把。 顾浔连忙松开文灵后退了两步,结果整个身子撞在了桌子上,哐当一声。 “公主,里头可是有什么情况?”门口的侍卫十分警惕。 顾浔顿时不敢动了。 文灵瞪了顾浔一眼。 入睡的时候头上的两个发髻团都被拆了下来,半披着的长发,又黑又顺,带着文灵一双清凉灵动的眸子,在幽暗的房间里几乎可以与外头照进来的火光媲美。 顾浔被文灵这带娇带怒的一眼瞪的头皮发麻。 站在那里呆呆愣愣的不敢动。 “没什么,不小心撞了桌腿子,你们是有什么事吗?”文灵不慌不急,去点了灯,“我没听到什么动静,你们可以去别处找找。” 门口的侍卫顿了一顿。 他沿着痕迹找过来的,在公主的院子里发现的。 照理说公主不可能不知道。 唯一的可能就是,公主知道,但是却帮对方掩藏了。 思及至此,侍卫忙道,“那属下告退,今晚有刺客入府,还请公主不要轻易出门,属下会多派几个人守在院子里,若是有事情发生,公主尽可吩咐。” 文灵已经点好了灯,侍卫却速度极快的退下了。 留了弈雨和弈棋还紧张的站在门口。 “公主可是撞着了,可否需要奴婢们进来伺候,奴婢这就去拿药……” 文灵连忙牵着顾浔的手往旁边的柱子后一推,粗大的顶梁柱正好将顾浔整个人挡住,文灵随即抽手,回了着两个婢女,“不用了!” 顾浔低下头,握了握拳。 他刚才差一点儿就抓住了她的手。 嗯…… 很软。 文灵拉开了门,看着外头的弈雨和弈棋,果然见院子口多了几个侍卫站着。 “公主,您没事儿吧。”弈雨和弈棋见了文灵的人才彻底放下心来。 “没事……王府里怎么会有刺客?”文灵皱紧了眉头,“爹娘还有皇兄和阿姐那边如何?王府多年安稳,怎么会有人潜入王府。” 声音不可谓不大。 顾浔:…… 门口的侍卫:…… 公主您自个儿把刺客给藏起啦,您还不知道? “公主没事,奴婢就放心了。”弈雨和弈棋行礼,朝着里面忘了一眼,从门口看,顾浔的方向正好是死角,她们没有看见。 打发了弈雨和弈棋两个丫鬟,文灵镇定的关门转过身。 心跳才砰砰砰的跳了起来。 顾浔还僵硬的站在柱子后面。 文灵坐下给自己倒了杯水,“还不出来,想什么呢?” 顾浔回过神,从柱子后走出来,看着文灵。 鼻尖还有淡淡的香味。 顾浔才意识到自己进的是女儿家的闺房,忍不住抬眼去打量。 文灵的房间里和普通的女儿家闺房一样,放着盆栽,还有很多精致的小摆件。 “看什么呢!”文灵反应过来,小脸顿时红了,怒瞪着顾浔。 “对……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顾浔笔直的站在那里。 因为是要夜潜入府。 顾浔换了一身贴身的黑衣裳。 整个身体的线条表露无疑,他站在那里,整个人僵住,低着头不敢抬头看。 文灵又乐了。 这个人怎么这么好玩儿呢,自己半夜三根闯进了她的房里,结果什么都不说? “顾浔,你不会是想见我了才来见我的吧?”文灵起身绕着顾浔走了两步,“咱们后天就可以见面了,你不用这么心急的。” 文灵喜欢极了这种调戏顾浔的感觉。 没有发现顾浔的脸色微妙的变了变,文灵说上了瘾,“不过你父皇可是来信了?如何说?我说拿出了我的名头,他不能怎么样吧,咱们齐国和晋国联姻……” “我要走了……” 低沉的声音陡然开口。 “我和你成婚也算是联姻,他有什么不满意的,我不是非要嫁给顾凛,再说了我和顾凛那可是没缘分,否则……”文灵自顾自的说了一半才反应过来,顾浔的话,住了口转头看着顾浔,“你要走?去哪儿?” “回晋国。”顾浔看着文灵,“晋国边关传来了消息,皇兄掉下了河谷,下落不明,我必须代替皇兄回去主持大局。” “回去?”文灵一怔,随即皱紧了眉头。 顾浔不敢说话。 文灵顿了好久,表情微妙的变了一变,眼神却依旧清澈的看着顾浔,“你今晚来找我,是想跟我道别吗?” 顾浔点头,“是。” 文灵笑了笑,“你是想等明早城门开了,想法子趁机出门,你是害怕我们不放人是吗?” “不……”顾浔连忙想要解释,但是看着文灵的眼睛,却又觉得若是撒谎,不见得瞒得过对方,只能点头,“是。” 文安王协议将他留在齐国以此作为借兵的条件。 所以他不能轻易离开齐国。 但是皇兄下落不明的消息必然不能传出去,消息传过来是极为隐秘的。 他必须要现在赶回去主持大局。 “顾浔,你不怕这又是顾凛的计谋吗?”文灵蹙眉。 辗转间,玲珑的心思已经思量。 听完顾浔素有的事情后,她对古令这个人已经有了简单的了解,她几乎可以猜测,顾凛也许又是一次假的失踪,他只是想借此机会,骗顾浔想办法回去。 顾浔一怔。 “不……不会的……”顾浔不是没有过这个想法,“如今边关紧急,战事正启,皇兄若是传出下落不明的消息,会对军心士气大有影响,皇兄不会如此没有大担。” “如果他就是想骗你回去呢?”文灵睁大了眼睛,“你写信传去,说我对你一见钟情,想要嫁给你,顾凛呢?他可有对此事进行回复?” 在文灵的心里。 顾凛是个有心计的人。 他可以为了权利,江山,国态,设计如此之多,顾凛不会不知道她这个齐国公主身后代表的是什么,但凡他有一丝忌惮,他就会想方设法破坏。 顾浔抿紧了唇。 “你现在回去主持大局,是为了什么?”文灵轻声开口,看着顾浔,“顾浔,告诉我,你是想要权利吗?” 他是不是想要赌一赌。 如果顾凛是真的下落不明亦或者生死不卜,他现在回去掌控大局,就能收揽军心。 “我可以告诉你,如果你想要权利,现在立刻马上,娶我。抽调齐国两万精兵,以两国已经联盟的方式回去,只是如此一来至少要拖延半个月。”文灵看着顾浔,“根本用不着你如此紧急的偷跑回齐国,齐国借了晋国五十万精兵,没道理一个月也坚持不下来,我齐国的士兵不是孱弱兵将。” 顾浔僵了一僵。 想到了那道加了紧急重笔的速回二字! 好一会儿,顾浔喉头滚了滚。 “我想知道,这一次,皇兄会不会骗我。”说这话的时候,顾浔眼眶微红。 一直以来他的皇兄都走在前面,他只能在后面追赶,从小到大。 越是长大,皇兄越不会回头。 到后来…… 皇兄回来的那一天,拍了拍他的肩膀,说了一句,“你做的很好。” 转头,便被军机大臣簇拥着进了御书房。 他看着皇兄的背影。 明明是血缘至亲,明明小时候皇兄还会抱着他一起背书。 可是越长大,为何却越淡漠。 第519章 我会回来 一秒记住【800♂小÷说→网 】,精彩无弹窗免费阅读! 文灵说这话当然是有深意的。 如果她注定要和亲,嫁给顾浔她是愿意的,但是嫁给顾凛她是万万不愿意的。但是宇文昊与文灵谈了之后,文灵就彻底明白了自家父王的担忧。若说宇文昊当初为何离开皇宫,便是不喜欢这宫内的勾心斗角,可是文灵远嫁晋国,晋国能做到一帝一后吗? 不能。 文灵虽然聪慧,可是在有些事情上却有着执念,是不撞南墙不回头的性子。 那天宇文昊和文灵谈了之后,文灵便明白了,她不能仅仅是思量为和亲而嫁去晋国,如果她嫁的不是晋国的国君,那么也许晋国的朝堂上又会是一片血雨腥风。 现在对顾浔说的话也是真的。 她虽然没有看过晋国传来的消息,但是顾浔留在齐国后,晋国大部分人都已经带兵撤走,只剩下了几个护卫,很显然晋国留下顾浔的时候是选择了五十万精兵。而且上一次顾浔对她所说的事情,文灵不用想也猜测道,也许顾浔又是有什么计划,要利用顾浔,所以传来这个虚假的消息? 什么事情紧急到,需要顾浔一声不吭,瞒着他们偷溜出齐? 这样做的目的是什么? 焉不是为了骗顾浔回去,免得他留在这里,当真与自己深了感情? 文灵不愿这么去猜度,去告诉顾浔,也许事实就是如此。 “长安……”顾浔拧紧了眉头,看着文灵,“我……” 看他笨拙的样子,文灵又忍不住吸了吸鼻子,“罢了,就像我爹说的,你这样的人,撞了南墙也不回头的。” 顾浔听到文灵这般说,心底有些内疚。 当日留下的时候,他答应过文安王留在齐国。 但是现在,他却要食言了。 “你走吧……不过现在你惊动了王府的侍卫,他们肯定在四处找你,但是我的院子邻接,你从次院出去……”文灵转过身,正想去开门。 还未到门口,就先听到了敲门声。 “长安,你睡了吗……” 听到这声音,顾浔和文灵都愣住了。 “糟了,是阿姐……”文灵低低道,连忙转过身推着顾浔,“你……你快走,我家阿姐今晚肯定要陪我睡了……” 一边文灵朝着门口喊道,“阿姐,你等等,我马上就来了。” 顾浔刚开了窗户,就看见外头侍卫的火光。 文灵一个激灵,连忙合上。 “长安,我现在可以进来吗?”文颖又轻声开口。 “啊……马上……”文灵回的镇定,内心其实无比焦急。 就在顾浔紧张的抬头,看着房梁,想说自己可以在房梁上待一会儿的时候,小腿上一疼。 “快,去床底下!”文灵左右来看。 思来想去,只有床底下能藏人。 干脆踹了一脚,直接将顾浔给塞到了床底下。 嘎吱一声。 刚好门打开了。 文颖披着一身粉绿色的外衫进来,下意识的环顾了一下四周。 文灵坐在床上,床下的床帐微微晃动。 “阿姐,你怎么来了……”文灵连忙跑过去。 “府中来了刺客,现在此刻还没有抓到,你皇兄不放心,所以让我来与你作伴。”文颖说完扫了一圈,确实没有看到了,微微颔首,也许皇兄是多心了吧。 “放心吧,那刺客没有来我这里呢!”文灵咧咧嘴。 说着谎话也不脸红。 文颖笑了笑,“那就好,今晚我陪你睡,明日我就回东宫。” 文灵张了张嘴,好一会儿道,“皇兄同意了啊!” 自从阿姐和皇兄成婚之后,皇兄把阿姐霸的可紧了,她去一次东宫,晚上坐的久一点了皇兄都会用一种十分嫌弃的眼神看着她。 文颖顿了顿,反应过来脸色微红,“我好不容易离宫一趟,今晚自是要陪陪你的,你上次不是还说想跟我一道睡吗?” 说完,文颖也觉得奇怪。 之前文灵嫌弃二人秀恩爱,恨不得每次都把文颖拖拉拽走。 东宫大婚后,文灵也经常去东宫玩儿,说是玩儿,其实就是当个电灯泡,恨不得文颖跟她一起睡,不管宇文璟才好,所以今日文灵的反应也让文颖觉得有些不对。 “当然了!”文灵看见文颖的脸色,连忙道,“阿姐你跟我一起睡我高兴还来不及呢!你可别说,要不是皇兄有给我造侄子的借口,我才不要他天天霸着你呢!” 这这这……这说的都是什么话? 趴在床底的顾浔都觉得脸红的荒,更不要说是文颖了。 床上压着两个人,虽都是女子,但是两个女子加起来,还是有一个魁梧的大男人的重量。 顾浔这一辈子有过狼狈的时候,但是没有像现在这种趴在床底,感受着上头洒下来的灰尘的狼狈,手边一伸,是床底下连绵的蛛网。上头文颖翻了个身,顾浔就感觉口鼻有些不对劲,连忙用手捂住。 这一刻顾浔才知道,这世间最难掩盖的不是情绪。 是咳嗽。 灰尘扑扑的扬进了口鼻里。 呛的顾浔眼泪流,终于忍不住闷声咳了一声。 “什么声音?”文颖觉得自己好像听到了什么。 虽然声音很小声。 “啊!”文灵似乎反应过来,急忙大声掩饰道,“阿姐,娘她怎么样了?” 后脚跟踹了踹床板子。 顾浔只能用手臂掩着自己。 不让自己继续咳嗽。 一切都在无声中进行,顾浔一直等。 等着文灵和文颖说话,谈论了一些关于南阳王的事情,顾浔也听着。 南阳王死于救人。 但是战争中,一切死亡都是不可避免的。 也许在战场上嘶声力拼还侥幸活了下来,但是战争后的暴乱,又或者意外,也可能使人丧命。 人生充满了无数的意外,谁也不知道明天将会发生什么。 一如南阳王,救人之时,却不知对方利用了自己的善意,安插了细作。 而自己忽视了弱女子也能被人所利用。 说了很久,文颖终于是困了。 文颖从前睡觉都是很沉的,但是自从和宇文璟成婚后,宇文璟精力旺盛,经常在半夜三更醒来,连带着又将文颖也娇娇软软的折腾一边。 所以文颖珍惜每一刻睡觉的时光。 现下睡的更沉。 顾浔趴在床底下,才听到头上的床板传来三声轻微的响动。 小心翼翼的从床底下挪腾出来。 带着一头的蛛网和碎灰。 黑暗中,一切都小心翼翼,顾浔对房间的格局不了解。 文灵摸着他的手臂,小声道,“跟我来。” 静默的二人都有些心照不宣。 顾浔突然有些不是滋味了。 文灵趴在窗户上听了很久,确认外头没有了侍卫,至少没有她能听得出来的侍卫走动以及说话的声音。 “这里出去,直走翻过两道墙,就是街上,而且离城门哪里很近……”文灵轻声道,一边推开了窗户,月光洒下来,顾浔可以看见文灵眼睛里的光,没有难过,有的只有…… 兴奋? 顾浔说不上来。 “长安。”低沉的嗓音,带着一些莫名的情绪。 文灵眨了眨眼,好一会儿道,“我爹说过,一个人若是想要做一件事,别人越是阻止,他就越是会惦记。我不是你,我对顾凛也没感情,可是你其实是在乎顾凛的吧……” 顾浔没有说话。 文灵诚实道,“其实,我若是嫁给顾凛,你也是接受的吧……” 顾浔身体一僵。 确实如此。 他虽对文灵有好感。 可是他私心底,只有像皇兄那般的人才能娶齐国公主,娶这样聪明伶俐的她。 所以他心情虽然不好,却也没有拒绝父皇的要求。 只是到了齐国之后听说她订了婚约,他是有些沉闷,不管如何,她若是嫁到晋国来,至少他能看见她。 但是很快他也就释然。 原本虽有妄想,却不曾抱过期待,谁知道一切不可思议的将临到了他头上,就像他这数十年的人生都不曾有过期待与奇迹,不似皇兄那般生下来就万众瞩目,可是他却在不可能中有了一丝可能。 文灵说这话的时候,其实并不难过。 就好像,顾浔这个人太简单了。 他不是不喜欢她。 她看得出来,他对她的坦诚。 可是顾浔讲了他的故事,嘴上说了释然,可是她却感受到了他心里的那份空洞,那不是娶了一个她能够弥补的。 “长安,我会回来的。” 顾浔觉得多说无益。 但是他会回来的。 当晋国,真的不再需要他。 文灵深深的吸了一口气,佯装淡定,“快走吧,否则一会儿侍卫又巡过来了。” 顾浔站在那里,看了文灵一会儿。 文灵别过头没有望着他。 其实很奇怪。 他们之间说是喜欢对方,几乎要到了谈婚论嫁的地步,可是却不似别的那般缱倦。 文灵说不上来这种怪异的感觉到底是为什么。 可是齐国一开始就没有想过留下顾浔当人质。 如今边关的事情更是变得紧急了,之后事态会如何发展还不一定,她嫁去晋国是必然的。 “我……我会回来的。”顾浔再一次重重的丢下了这句话。 下一刻,文灵便感觉眼前一闪。 顾浔的身影极快。 月光依旧皎洁。 文灵咬紧了唇瓣,不知道为什么,只是觉得心头有些沉闷。 就好像,他这一去,就再也不会回来一样。 第520章 秘密武器 早晨,天蒙蒙亮,临淄城门刚一打开,便有几名压低了帽檐的男子,挑着担,混在其中。 守城的侍卫扫了一眼,倒也没过多询问,只是不耐烦的招呼了几句。 不远处的侍卫看着几人离开,转头就朝人汇报去了。 文灵在顾浔走后等了好久才睡着,第二天文颖醒的时候,文灵都还沉沉睡着,文颖让婢女伺候着自己更衣完毕,文灵听到了些许的动静才辗转醒来。 “阿姐……” “长安醒了……”文颖戴好了耳坠子,走到文灵身边扶着她坐起来,看着她眼下的青黑,狐疑道,“昨夜是没有睡好吗?” “嗯……做了个梦……”文灵揉了揉小脸,脸上神色确实不大好。 她梦见了那个大雨滂沱的夜晚。 轰隆的巨响。 她迷迷糊糊的躺在竹屋里。 这一次,顾浔没有唤她。 而是让她一个人留在了那里。 她听到了泥石滚下来的声音,似乎是冰冷的将自己淹没在了里面。 “你脸色不太好。”文颖担忧的摸了摸文灵的小脸。 “我……”文灵起身一动,弈雨和弈棋便看见了文灵床榻上的血迹。 “公主来葵水了。” “快,让人去备些红枣水来。”文颖一看连忙吩咐,瞪了文灵一眼,“这般粗心,自己葵水快来了都不知道。” “我……我忘了。”文灵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样。 文颖看着文灵这番模样,想到了昨夜宇文璟所说的话。 沉思了片刻,文颖交代婢女们好好照顾文灵后,才去了膳厅。 因为拖延了时间,年韵问了几句。 宇文昊与宇文璟都已经去上朝,年韵因为南阳王的事情神伤了许久,但也知道无论如何南阳王的遗体也不可能运到临淄来,她也不可能现在敢去。 南阳王府历来镇守西南边地,南阳王的身躯,也是要葬在益郡的。 只是南阳王本身已经是一品亲王,如今身死,功勋也上不去,只能加了谥号。 谥号终究是虚名,南阳王世子现在已经被册封为新的南阳王。 南阳王的嫡女年清楚在此一战中,已打出威名,一是为了推行女官令,二也是为南阳王殉国做出封赏,所以宇文昊下旨册封年清醒为国安郡主,特允为带兵女将可上阵,替其父报仇。 虽然与曾经的文颖一样是郡主,但是封号为国安这身份便不同了。 年清醒也退下了红装,换上了男儿装扮,跟随年清楚在前线对阵。 不过这些都是后话。 眼下顾浔走了,文颖去了膳厅时,宇文璟留下的人在文颖身边耳语了几句,文颖点了点头,坐到了年韵身边。 “雅儿,长安如何了?”昨夜的动静年韵也是听到了的。 “来了葵水,脸色看起来不大好。”文颖轻声道,“那晋国的二皇子已经走了,约莫对长安有些影响。” 年韵点点头,手中的勺子在粥中搅了一搅,“缘分二字,最是奇妙。” 跟着太后看了多年的经书,年韵也缓缓摸索了一些奥妙。 “公主来了。”婢女远远看着拾缀好了的文灵过来,朝着年韵和文颖汇报道。 难得的,文灵没有活泼乱跳。 而是规规矩矩的朝着年韵和文颖行了礼,才坐下。 一顿饭吃的安安静静,文颖和年韵都知道此事,但是眼下却要当做不知道一般的用过了膳。 文颖还要回宫侍奉太后,所以年韵便先让她走了。 婢女们将桌子上的东西都收走后,年韵才牵着文灵的手道,“长安,娘心情有些沉闷,陪娘去院子里走走可好?” “嗯。”文灵点点头,也是乖觉的应下了。 往常自家的小女儿是自己说一句话,她能回三句话的那种。 怎么现在这么怪了,安静的简直不像她了? 私心底,文灵还是喜欢自家女儿话多。 这样空气才不会因为繁琐的事情而沉闷。 “长安可是身子不舒服?”年韵捏了捏文灵的手,“还是,长安有心事?” 文灵下意识的想摇摇头。 她怎么敢说昨天晚上顾浔来的事情,又怎么敢说,自己还帮着顾浔藏了一晚? 年韵沉默了片刻,回想起自己小时候,做错了事,那是万万不敢向年四重和章佳氏承认的。 特别是自己知道自己做得不对的情况下。 昨夜她藏了顾浔,可是昨夜还有文颖在房内。 若是传出去,坏的不仅仅是她的名声,还有文颖的名声。 但是难道就任由她一个人将此事憋在心中? “长安,晋国的二皇子今早扮作了农夫,离开了临淄,你可知晓?”年韵转头让丫鬟们都下去后,才单独对文灵道。 文灵眼神微微闪躲,“长……长安不知晓……” 文灵会说谎。 但是却从未对年韵说过谎。 平日里,文灵要找借口出去玩,对宇文昊说的时候,那叫一个面不改色。 可是年韵不一样。 在文灵的眼里,母亲一贯是纵容她宠着她的。 “长安,你从未对母后说过谎……”年韵声音微微重,“你也知道,无论你做了什么事,只要你说了清楚,母后都不会责怪你。倘若出了问题,我们可以一起找问题解决。” “娘……”文灵内心纠结,好一会儿眼眶还是红了,“娘你都知道了。” 娘肯定是知道了才会问她。 “是顾浔走了,你不高兴?”年韵柔声问道,一边同文灵坐在了凉亭内。 “……不是不高兴,娘一开始也知道,齐国留不住他的……”文灵低声道。 齐国和晋国是要结盟的,既然要结盟,自然不可能留作质子。 只是如今齐国借出了五十万兵马,暂时将顾浔留在了这里。 他日晋国归还了兵马,顾浔也是要回去的。 皇嗣子嗣的稀少就注定了每一个都不能轻易折损,就如同现在,顾凛出了事,顾浔就要立刻回去掌控局面是一样的。 “长安只是……只是……”文灵皱紧了眉头。 她虽然同母后皇兄讲过晋国的事情。 但是那些也不过是久远的历史与真相,对现在不会有任何的改变与影响。 关于顾浔自己本身,她从未对外讲过。 顾浔的想法,他的内心,乃至他这个干净纯粹,对于顾凛的矛盾感情。 “心疼?” “也不是……”文灵深吸了一口气,看着年韵,“顾浔回去了,是要去边关,他说他会回来的。如果他能做到,他绝不会食言,可是娘,我怕……” 文灵的眼睛看着年韵,却没有再继续说下去。 但是年韵却明白了。 年韵抿了抿唇,好一会儿道,“长安,你可知,有些决定一旦做了,就再也回不了头了。” 文灵脊背一沉。 她明白的。 如今齐国已经与晋国有了结盟的初衷,和亲的意识,对晋国来说要的只是和亲结盟,她虽然挑选了顾浔,可是一旦顾浔不在了,文灵同样,无法选择,她会嫁给顾凛。 文灵握紧了拳头,死死的看着自己的月白色的指甲,“我不会后悔的。” 她自己选择的路,无论如何也会走下去。 否则现在难道要告诉晋国,她反悔了? 她只想嫁给顾浔,不想嫁给顾凛? 先不说顾凛出事真假,顾凛对晋国来说是全部的希望,她不愿嫁给顾凛无异于诋毁顾凛,那样也会影响齐国与晋国。若是齐国与周遭各国交好,晋国弱小那也罢了,但是主要原因在于,吐谷浑与齐国已经不合有数百年,是不死不休的局面,如今不是齐国一家独大,齐国从以文治国以来,就没有那等野心扩张开战。开战虽然会赌一把,赢了坐收天下,但是却会导致民不聊生,齐国不会如此做。 所以如今,这样的局面已经退不得。 现下只是在等文灵及笄。 所有人都知晓,一旦文灵及笄,晋国必定会亲自派身份足够的人前来正式求娶。 先前顾凛说的是半年时间,如今已经过去了三个月左右,距离文灵及笄,也剩下三个月左右,莫不是当初顾凛将一切都算计好了? * 晋国边地,一身玄衣的男子,威坐在营帐中,面目冷肃。 “主子,少主子已经在赶来的路上了。” 回复的人乃是顾凛身边最为信任的侍卫容秉。 “嗯,吐谷浑那边的消息是否确切?”顾凛捏了捏眉心。 “已经确定了,是否要告知齐国国君?”容秉凝重道。 “来不及了。”顾凛笃定道。 “但是晋国与齐国已经结盟,这等消息若是不告知,只怕齐国没有防备,会遭受重创……”容秉道。 “你派人将消息传过去,还有,我们的血奴何时能成?”顾凛问。 顾凛失踪了三年,隐姓埋名潜入了吐谷浑。 费尽心机,才取得了吐谷浑部族核心人物的信任,得到了些许消息。 本以为他知道的已经接近核心,质奴什么的,他虽然知道了,但是算到质奴不会对齐国造成太大的影响。 但是万万没想到,那些死掉的质奴才是吐谷浑最大的秘密武器。 “还有半个月,咱们的蛊种太少了……而且,很多人宁愿要个全尸,所以咱们的血奴远不如吐谷浑那般准备多年。” 顾凛沉声道,“吐谷浑的血奴,乃是死掉的质奴所制,我们的血奴生前却都是将士。” 只此一条,便比吐谷浑的血奴质量高上不少。 第521章 血奴初现 一秒记住【800♂小÷说→网 】,精彩无弹窗免费阅读! 七月中旬,天气正是炎热,空气分外干燥。 鸣山深处,一行人马悄无声息的潜行在山林中,其中最高的树杈上,一瘦弱的男子攀在枝干上,手中拿着一道墨色的筒状物放置于眼睛上,看着不远处山道上行走的人。 “二小姐,他们停下了。” 树下,年清醒抚摸着手中的银剑,杏眸中充满了冷意。 长发不似普通女儿家一般,坠着繁复却精致的头饰,而是简单的一股脑束在脑后。 这把银剑,是年时迁送给年清醒的第一把银剑。 年清醒知晓战场上刀剑无眼,牺牲在所难免。 可是吐谷浑实在是太过于卑鄙。 先不说他们抓来的质奴,乃是周边贫苦小国的。 战场之上,手无寸兵,甚至盔甲也无。 他们还利用无辜的女人和孩子。 自古以来战场之上虽然说有兵不厌诈的道理,但是家国之间,最恨的也是那等阴险狡诈之辈,利用女人与孩子,那也是会为人所不耻的。吐谷浑敢这般做,纵使一时拿了胜局又如何?消息传出去,众人都会知道吐谷浑有这般作为,迟早会有怨言,而怨是一切反抗的开始。 吐谷浑到底是蛮荒之地,文化散播不住,只知道蛮力以对。 纵使有力大无穷的铁骑,但是在某些方面上还是欠缺了太多。 “二小姐,他们确实运着一批质奴,他们都被锁着在军队后面。”探子所见。 乃是吐谷浑的一批押韵着。 一队约莫五十人的铁骑。 身后还有二三十名男子,被铁链锁着,稍微走的慢了,就被人拳打脚踢。 “二小姐,咱们真的要救下这一批质奴?这一批质奴,人似乎并不多,铁骑多于质奴,不同于以往,害怕有诈。”有人忍不住问道。 年清醒目光笃定,舔了一口牙根,“救!” 父亲为什么会死。 是因为心底那一丝的仁慈。 他看出了那些女子乃是质奴家属。 可是吐谷浑做的这事儿太不是人事儿了。 同样是牺牲,可是不该是这般残忍的牺牲。 父亲想的是救出这些质奴,剥夺吐谷浑周边小国的好感,如此一来,齐国也不会被吐谷浑逼至那般境地,人心都是肉做的,大家心里都有一杆称,他们会明白的。 “不对,二小姐,他们那不止是质奴!他们还运着别的……”突然树上的人一声惊呼。 “什么?”年清醒叫了一声。 “我……我……我看不出来,但是…”树上的探子声音突然有些发抖。 “什么?”年清醒听话听了一半,眼底闪过一丝不耐烦。 干脆将剑往腰间一勾,动作利落干脆的爬上树,夺过探子手中的探远镜望去。 就看见那群人不远处身后,又押韵着一个巨大的四四方方的,看起来像个笼子。 但是笼子被黑色的绸布所罩住,看不出里面载着什么。 笼子附近似乎有血迹。 可是因为有些距离看的不是很清楚。 一群质奴被迫跪在地上。 为首的质奴看不清楚脸色,但是从挣扎的动作来看,年清醒看得出来,他们在反抗在挣扎。 但是因为太过于瘦弱,被强装的铁骑一脚踹翻在地,捂着胸口,口中鲜血溢出。 年清醒正欲放下探远镜。 突然看见铁骑首领掐着被踹翻的质奴的脖子,跳上黑铁笼子,那质奴拼命的挣扎,似乎十分不甘愿。 紧接着就被那铁骑首领一手塞进了那绸布下。 年清醒皱了皱眉头。 刚准备收手,就看见那黑铁笼子下,突然滚出一个圆滚滚的东西。 那是一个头颅。 血糊糊的头怒。 年清醒手一僵。 旁边跟着的铁骑似乎很紧张,连忙将头捡了起来,将绸布盖的严实。 “二小姐,可是看出了什么,他们有诈?” “不是,他们运了个被黑布遮住的笼子,不知道里面装了什么,似乎是在……吃人?”树下的探子看了一眼四周的人。 他方才所见与年清醒所见的差不多。 只是不同的是,笼子里掉下的是一只手臂。 他无法想象,一个完好的人丢进那笼子里,怎么突然就会掉下一个手臂了? 唯一的可能就是,里面装的极有可能是吃人的猛兽。 难道吐谷浑准备改用猛兽作战? “二小姐,咱们还要去吗?都不知道那笼子里装的是什么。” 年清醒拧紧了眉头,好一会儿还是坐下了决定,“去。” 不管那笼子里装了什么。 可是那数十个质奴,难道要活生生的看着他们,被铁骑拿去喂了那野兽? 年清醒没有回南阳王府为年时迁守灵,南阳王府内只有年清楚一人陪着南阳王妃。 年清衍已经接管南阳王头衔成为了新一任的南阳王,在前线带兵。 而年清醒也甘愿留在前线,尽自己的绵薄之力。 吐谷浑私下运送各种质奴前往前线,而年清醒要做的就是解救质奴。 谁知道今日竟然撞见了这样的一批人。 做下了决定后一行人便在年清醒的带领下,埋伏在了山道上,等着那群铁骑的过来。 吐谷浑的铁骑行走到了一半。 数道箭羽突然从天而降,一行铁骑在措手不及间,被箭羽射中,倒下了好几人。 “敌袭!” 铁骑首领面色一变,从马上越下,拿出腰间大斧警惕的看着周围。 “上!”年清醒一道冷呵,目光坚定的看着为首的将领。 主动出击。 一时间,混战一片。 年清醒虽是女子,但是却能以柔克刚。 在一群力大无穷的铁骑中,反倒是能与之周旋,最后直接与那铁骑将领对峙。 那将领本想与年清楚对峙,谁知道年清醒身形灵巧。 原本先天大力的优势,现在在年清醒面前竟然稍显笨拙。 那将领拎着巨斧,甩了好几转也没有伤到年清醒,反而被年清醒逗猪似的耍的团团转,气的不行。 突然一阵哐当声传来。 却是那黑铁笼子里的东西用力的撞击着铁笼子,笼子被撞的剧烈一颤。 所有人都下意识的朝着黑铁笼子看过去。 那铁骑首领看着年清醒一群人知晓她们今日是有备而来,想要截获这群质奴。 唇边夹杂着一群冷笑。 “开锁!” 铁骑首领一声高呼。 身后的数名铁骑惊恐的看着他。 铁骑首领盯着年清醒冷冷的笑道,“这些日子你们截获了我们那么多人,不就是想救下这群无用的质奴吗?今日,我倒要看看你们救不救的下来!” “死到临头少说废话,我们不仅要救,还要让你们来无可去!”年清醒回过神,朝着那铁骑首领又刺了一剑。 身后跟着的数名质奴,听见有人要救他们。 眼睛都亮了起来。 年清楚拧紧了眉头,专心对阵。 就在此时,被押着的黑铁笼子,因为撞击,从板车上掉落了下来。 黑绸布被掀开。 里面露出的东西让所有人都惊了一跳。 被解开桎梏的质奴惊慌道,“那,那玩意儿会吃人!” 笼子里装的不是什么狮子老虎野兽。 而是三只说是人却又不是人的诡异玩意儿。 像是活生生的人,被扒了皮。 浑身上下只露出粉色的肉。 一条条血红色的经脉暴露无遗。 无肉的脸颊上,只有吐出的眼珠,和尖锐的牙齿。 浑身鼓鼓的,像是藏着无尽的力气。 它们拼命的撞着笼子。 年清醒片刻失神,就感觉自己手臂一痛。 却是那戈人将领的大斧在自己的手臂上划了一道。 随后,一道尖锐的矛刺入了铁骑首领的后背。 一个粗满的大汉,咧着一口血牙,朝着年清新狠厉道,“要试试吗?” 没等年清醒反应过来,便一把推开了年清醒,甩开背后的矛,一个肩部冲到了铁笼子边缘,用手去掏腰间的钥匙,要打开铁笼子的门。 随即就见铁笼子里的东西,生出一只手,狠狠的在铁骑首领的手臂上抓了一下。 竟直接将对方手上的盔甲抓的变形。 “快,阻止他!那玩意儿不能放出来啊!”当即便有质奴开口提醒。 但是一切已经来不及了。 年清醒的人便眼睁睁看着,那笼子里的“血人”从笼子里冲了出来,第一个便冲向了那铁骑首领,竟是直接狠厉咬断了那铁骑首领的脖子。 咔擦咔擦。 带着肉用力的嚼。 一边瞪着眼珠子,冰冷森然的看着年清醒以及众人。 眼中没有半点情绪,只是森然嗜血宛若野兽。 “这……这是什么东西……” 有人趁机上前刺了那“血人”一剑。 没想到那“血人”竟然没有半点影响,直接大力朝着那人冲了过来,将他扑倒在地。 很快众人终于反应了过来,这玩意儿他们根本就对付不了! 别说它们的身体无比的结实,就算砍断了手脚,竟然也能很快恢复。 “二小姐!快走吧!咱们带的东西,根本没办法阻止这群不知道是什么的玩意儿!”当即便有人挡在了年清醒面前。 年清醒之看着那些手无缚鸡之力的质奴,被那几个“血人”扑倒咬死、咀嚼、吞咽。 脑海中紧绷的一根线终于断掉。 这,这到底是什么? “这……这是……血”终于,有一名侍卫,反应了过来缓缓吐出了两个字,“……血奴。” 第522章 兄弟之间 血奴。 这两个字其实不是年清醒第一次听到了,包括跟着年清醒的将士也听到了。 早在半个月之前,他们解救了一批质奴之后,便听到那批质奴说了关于血奴。 但是真正见到血奴之前,他们仅仅以为血奴不过是和质奴一样的存在。 也许可能是吐谷浑的杀手锏,但是从未想到会想现在这样一般。 消息传到临淄的时候,宇文昊也收到了晋国传来的消息。 看到晋国传来的消息,知情的人面色都变了变。 叔侄父子三人,召唤军机大臣,在御书房议事,一直到近天亮才回东宫。 文颖浅浅的歇息了一会儿。 听到动静连忙起身去接了宇文璟,看宇文璟脸色疲惫,莹白的小脸上布满了担忧。 尽管如今正是战时,可是宇文璟每回回东宫的时候,也会收拾好自己的情绪,不会让文颖白白担心。如今宇文璟露出这番模样,可见朝堂之上必定有重大的事情发生。 但是文颖到底还是没有主动问出口。 只是在宇文璟洗漱完后。 乖觉的窝进了他的怀里。 宇文璟喜欢抱着文颖睡。 软乎乎的一片。 感觉心都要化了的那种。 二人安静了片刻,宇文璟才陡然开口,“雅雅。” “嗯?”文颖闭着眼,软软的回道。 “你可还记得玄凌。” 玄凌。 提起这个名字,文颖蓦的睁眼。 这是一个,很久很久以前的名字了。 久到她都要以为,这个人她快要忘记了。 但是这么一提,她又突然想起来了。 玄凌,她的第一个朋友。 “嗯……记得。”文颖轻轻的点点头,几乎是下意识的道,“也不知玄凌如今过的可还好。” 这只是出于一个朋友的问候。 算下来,也有四五年了。 玄凌。 宇文璟藏了一个秘密。 也是玄凌让他藏着的秘密。 他从来没有告诉过文颖,玄凌的下落。 在解毒的那一天,玄凌就已经从这个世上彻底的消失了。 如玄凌所说,他不愿意让文颖知道。 就当做告别之后,不清楚对方的死讯,当做对方还好好的,在自己不知道的地方,活着。 离别太过于难过,玄凌曾说过,但凡他有那么一丝的机会,他也会争取。 可是他没有了。 而今天,宇文璟就要将这个秘密说出来。 “雅雅,玄凌他已经不在了。” 文颖拧了拧眉头。 “不……在?” “嗯……” 宇文璟深吸了一口气,才缓缓道出了当年玄凌的结局。 昔年玄凌为了破坏杀楼的一切,让自己以及杀楼余孽身上中的血蛊消失在这世上,做了许多的事情。 宇文璟中了蛊毒。 唯有玄凌的心头蛊才能引出。 只是那么多年,血蛊早已经与玄凌融为了一体,血蛊生玄凌生,血蛊脱离则玄凌死。 宇文璟的生,注定了玄凌的死。 玄凌自然也是后悔过,如果早一步知道文颖就是当日的那个小女娃,也许他会选择一个人解决这样的事情,再以另一种身份与文颖相遇,可是这世间没有那么多如果,也没有重来的机会。 文颖听完玄凌离开的原因后,静默了很久。 这件事一直是宇文璟心里的梗。 但是他也是有私心的。 如果当年就对文颖说了这件事,对文颖心里的影响一定会特别大。 那时候文颖还未开窍,他并不想玄凌在文颖心里留下太多的印象。 玄凌也是一样的。 他注定是要走的,文颖以后的人生已经不会再让他参与,所以他选择了隐瞒。 知道真相的宇文璟在得知今日的事情后,再度响起了玄凌。 还是忍不住将事情告诉了文颖。 只是时隔五年。 文颖也不再是当年的文颖。 对玄凌的记忆与感情在还未来得及铭刻的时候就被掩埋。 她思虑了片刻,揪着宇文璟的衣襟,“我很感谢他。” 感谢他愿意救宇文璟。 轻轻的一句话,却让宇文璟内心如释重负。 “但是你今日,为何突然想起了玄凌?” 文颖随即便反应了过来,抬头问道。 宇文璟皱紧了眉头,“蛊又出现了。” “蛊?” “嗯……” 而且这一次,是以更可怕更残忍的方式。 很早的时候,宇文昊在选择晋国和姜国的时候,有一个原因就是因为听闻姜王后乃是苗疆蛊,身怀驭蛊之术。其中便有一种蛊,便是能让已死之人死而复生。 但是这种死而复生又不是真正的复生。 只是对方的躯体会活起来,成为没有思想,没有感情,没有痛觉的人偶。 但是生前的功力却会因此而增加数倍,甚至会因为没有痛觉不会死亡没有恐惧,而拥有最大的发挥。 传闻姜王后拥有这样的驭蛊之术。 但这也仅仅是传闻。 在很久之前宇文昊是不信的。 一直到玄凌出现在他的面前,蛊真正的存在后,宇文昊不得不去思考这个可能性。 再加上当时的姜国与晋国的情况确实很奇怪,才会导致宇文昊有这样的误解。 但是这一次晋国以及前线传来的消息都确实了,所谓的血奴,就是用蛊所制。 如今虽然才发现了一部分,但是这样的战斗力着实是不容小觑,已经不是一退就能够决定的,一旦退了,行动缓慢的百姓就会遭殃,如今边地将士只能硬抗,互相的损耗几乎是一比。 这等同于再战场上,己方以一千名战士,歼灭我方敌军一万。 听到这消息,文颖不由得从床上坐了起来,紧张的看着宇文璟。 好一会儿宇文璟才道,“巫蛊之术在我齐国并不高见,我翻阅典籍,在很久以前,齐国也曾出现过。只是这一蛊术太过于阴毒,被名列禁止,再不能提,所以传至今再无人听闻,但是在他国却有人深谙此术,而晋国的先王后,与姜王后同出一脉,也研究过此术。” “那……那晋国可有法子……”文颖有些紧张。 宇文璟顿了一顿,“……有……但是需要时间。” 晋国的先王后确实研究过此术,但是自己却也因为研究蛊术而身陨,所以在晋国蛊术也是禁言之术,晋帝还曾因此大肆封杀过不少蛊师,不少蛊师逃离晋国,但是此事时过许久,也成为了秘密,晋国一向团结,不肯多言。 若非此次晋国主动告知,齐国也不会知晓。 好一会儿,文颖才道,“皇兄为何要告知温雅此事。” 隐隐约约的。 文颖感觉到了些许不对,拧紧了眉头。 宇文璟抬手,揽过文颖纤细的脖子,叹了一气轻声道,“长安……留不住了……” * 七月下旬。 顾浔快马加鞭直接赶至晋国边地,甚至连墨城也未回去。 谁知道了晋国边地营帐,正好见容秉在门口等着,目光微动,心下略沉。 掀帐入营,果不其然,看见了顾凛坐在其中,面目肃然的看着他。 “回来了?” 语气平静,仿佛传去齐国的急令根本不存在一般。 顾浔幡然醒悟,自己果然又一次上当了。 “皇兄既然在此主持大局,又何须骗皇弟回来多此一举。” 顾浔咬紧了牙关。 顾凛没有事情固然是值得高兴的事,但是皇兄又一次骗了他。 难道,就因为他不能做到像皇兄那般,所以他只能如此,被皇兄左右吗? “难道你还真想永远留在齐国不成?”顾凛语气冰冷平静,“你乃是晋国的二皇子,长久留在齐国,于我晋国有何颜面?难道为了区区一名女子,你竟连身份也不顾?” 晋国的皇子入赘齐国? 真的是好笑。 在他的带领下,就算这一次晋国无法统领各国,但若是熬出头来,至少也能与齐国比肩。 如此晋国,何须舔他国颜面。 他要的从来都是平等合作! “所以皇兄顾及的,只是晋国的颜面?”顾浔在又一次被欺骗后,终于压抑不住心中的情绪,恼怒的看着顾凛。 顾凛显然没有丝毫认为自己有错。 拧紧了眉头看着顾浔,不知道他在拧什么劲儿。 “一切都是为了晋国,如今正是紧张时期,我晋国对齐国的态度,便是今后在各国眼中的地位,召你回来,只是不想你在齐国白白浪费时间,如今晋国正缺人手,你若……” “晋国有皇兄便够了!”顾浔陡然开口。 说出的话语生硬冷冽。 容秉有些诧异的看着顾浔。 说实话,这话说出来着实是伤人。 大皇子为了晋国如此在外奔波多年,而他们在晋国坐享大皇子所带来的成果,如今离成功只差这最后一搏,所有人都拼尽了全力,但是二皇子却在此时朝着大皇子发脾气? 实在是让人,匪夷所思。 “你……在怨我?”顾凛看着顾浔,拧紧了眉头,好一会儿才有些不可置信的说出了这句话。 “皇弟不敢。”顾浔低声道。 顾凛停下了笔,抬头看着顾浔许久。 起身走到了顾浔身侧,“是怪皇兄没有告诉你便失踪,还是怪皇兄没有知会你一声就回来?” 浅浅的一句话,顾浔便感觉心底的那点期盼,灰飞烟灭。 带着一丝苦笑,“是皇弟无病呻吟了。” 随即拱手道,“不知皇兄唤皇弟回来,所为何事?” 第523章 疑惑之处 一秒记住【800♂小÷说→网 】,精彩无弹窗免费阅读! 顾凛看了顾浔许久,拧紧了眉头,没有因为顾浔的话而轻易放过他。 “如今国态紧急,儿女私情不过是小事,我希望你能将精力放在更重要的事情上。” 低沉的声音,宛若长辈一般,平静而又富有经验的教导。 仿佛是在告诉顾浔,他现在所拥有的情绪,根本多余。 他所做的一切,也不过是无关紧要的小事。 甚至于,他在乎的,也都可有可无。 顾浔搭下了眸子,“皇兄心怀天下,野心勃勃自该如此。” 话里的刺儿意,却是丝毫不减。 顾凛静静的看着顾浔,好一会儿别开了眼神淡漠道,“罢了,你情绪不太稳定,先自行平复几日,等过几日再说。” 又是这般。 顾浔觉得自己一腔复杂的情绪,在这样的时刻下,就像是无理取闹。 前线的将士还在拼搏,他已经龟缩在了后方,却如此矫情。 着实是,分不清事态大小。 “皇弟知道了。” 顾浔紧了紧手,换头准备离开。 顾凛冷冷的嗯了一声后坐下。 顾浔的步伐走到了营帐门口,再度回头看着顾凛,终究还是忍不住问道,“不知在皇兄眼中,什么最重要?” 顾凛低着头,执笔的手的停住,却未抬头。 顾浔一笑,“想必,对皇兄来说,最重要的事情,便是能带领晋国强大,毕竟,这是母后的心愿。” 顾凛的手一怔。 “阿浔很高兴,晋国有一位英明的大皇子,带领晋国日渐强大。但是阿浔想知道,那个小时候抱着阿浔读书的兄长,在何处?”顾浔终究还是没能忍住。 就像文灵对顾浔说的。 既然心头有疑,有不甘,为何不问? 也许问出口了,就有了答案。 “我是你皇兄,从未变过。”顾凛顿了一顿,语气沉稳道。 抬头,兄弟二人四目相对。 一个充满疑惑不解,一个平稳如水。 “是因为阿浔太愚钝,所以皇兄才从未想过要信任阿浔?”顾浔鼓起了勇气,直勾勾的看着顾凛。 一直以来,他都在追逐皇兄。 从母后离开后,皇兄便忙碌了起来,再无瑕与他逗乐,儿时的兄弟之情也仿若只是过去,在长大之后就不复存在。早些的时候,他觉得皇兄好累,想要帮助皇兄,皇兄却总是说他还小。后来长大了,他想,也许皇兄热衷于此道,既然皇兄如此聪慧,那么他也必然要努力,争取跟上皇兄,有朝一日,辅佐皇兄左右。 可是一直到他长大,皇兄却从未真正让他做过任何事实。 只是请了师父教他武功。 虽然他去了军营,可是大部分时候,他却是不能上前线的。 后来逐渐的,他就发现不管自己怎么努力,他始终追不上皇兄。 就像小时候,母后去世的那一天。 皇兄不顾一切的回自己的寝宫。 他跟在皇兄身后,怎么追都追不上。 顾凛眉头微皱,眼底似乎有一丝疑惑,但是很快就冷静了下来,好一会儿道,“阿浔,你可曾做出过什么成绩,能让人无条件的信任于你?” 冷静理智的一句话。 若是两个毫无交集的人,说出这个问题当是极为清醒理智的。 若是毫无关系的人,自然不可能给予无条件的信任。 可是偏偏说出此话的乃是顾凛。 一瞬间,顾浔觉得心底那残存的一点点暖意,都被人扔进了冰天雪地里。 面容僵硬的几乎要皲裂开。 但是看着面容平静理所应当问出此话的顾凛,顾浔咬紧了牙关。 “是臣弟越矩了!” 也是。 他这满腔的说不出来的复杂情绪也许在皇兄面前只是如同小儿斗气,难登大雅之堂。 说完此话,顾浔转身便离开。 一旁站着的容秉似乎也觉得此话有些不妥,但是若是说不妥是不妥在哪里,他说不上来。 顾凛低下头想要继续,但是看着纸上的字,心头又有些烦躁。 放下笔捏了捏眉心。 好一会儿,才低声道,“他这是在责怪我?” 亦或者,他在责怪他骗了他? 容秉也不太明白,只是拱手道,“主子一切都是为晋国着想,是少主子不理解大主子的苦心。” 良久以来,顾凛一贯冷静的心思,却因为顾浔的这一番话,而有些烦躁。 但是很快就被顾凛抛于脑后。 顾浔的一番话并未在顾凛内心留下任何涟漪,反倒是顾浔自己把自己气的不行。 沉黑着脸,走出营帐。 容青和镇宇一看顾浔的脸色就觉得不对劲。 “少主子与大主子可是吵架了?”容青体贴道。 顾浔抿紧了唇没有说话。 镇宇朝着容青一挥手,咧嘴笑道,“主子!那齐国的酒温温和和的,不如咱们晋国的酒烈,如今主子刚回来,不如咱们找胡将军喝酒去?” “对敌前线,军营之中,怎能喝酒?”顾浔顿时冷脸呵斥。 镇宇连忙做认错的模样。 讨好的看着顾浔,又说了几句。 顾浔约莫是嫌镇宇话多,嫌弃的推开了镇宇,自己一个人找了地方冷静去。 镇宇只能摸了摸头,回过头看了一眼容青,“少主这到底是怎么了?” “我去问问。”容青看了一眼营帐里出来的容秉。 转而去与容秉说话。 顾浔去地窖里拿了壶酒,用绳子绑着系在腰间,爬上了树梢,惯着自己的酒。 脑海中想起了自己小时候。 那时候母后还在,会温柔的抱着他。 那时候,皇兄答应母后,会保护他。 那时候,皇兄还会对他笑。 可是自从母后离开后,就再也没有了。 迷迷糊糊的,剩下便传来身影。 “你没看到,大皇子是真的一点儿都不怕……当时那杨集的刀直接都抵在了大皇子的眼前……” “真的!我从没见过大皇子这么冷静的人!” “可不是,上一次大皇子和那个蒋涵对战,拿的还是蒋涵最擅长的长刀,大皇子一刀劈断了蒋涵的腰腹,那些东西掉出来,我都看的头皮发麻,可是大皇子却连眼睛都没眨一下!” “那可不!说起来,我从未看大皇子笑过……” “真的,我也没见过……这可真是奇怪……” “有什么奇怪的,那些个读书人不是有句话叫做,什么来着……勿要喜怒于行…… 巡逻士兵的话越来越远。 树上的影子这才坐了起来。 顾浔甩了甩头,睡了一觉脑袋有些昏沉。 跳下了数,看着远去的士兵背影。 想到了士兵的话,皱紧了眉头,深思了很久。 好像,自从母后去世后,皇兄就再也没有笑过了…… 顾浔突然才发现,自己一直以来忽略了一些事情。 母后去世后,他虽然每一次都要去找皇兄,皇兄确实是对他冷面而对。 从前他以为皇兄只是忙碌,后来他以为皇兄只是不想对他笑。 可是今日这士兵之言,却让顾浔突然意识到,也许他对自己的皇兄并不了解。 若是皇兄仅仅是不想对他笑,那也就罢了。 可是凯旋胜仗,为了收拢军心,不管怎么样,也不至于不对打了胜仗的将士笑一笑。 顾浔这一刻才感觉到了些许不对劲。 回到营帐中,就见容青迎了上来。 “主子,你总算是回来了。” “嗯?你为何还不去歇息。”顾浔洗了一把脸,还算清醒了一些。 “主子……属下有话要说。”容青沉着脸,凝重道,“是关于大主子的。” 顾浔一听到关于顾凛的消息,有片刻的僵滞后,皱眉道,“不必告诉我。” 容青想到下午与容秉所说的事。 下定了决心,坚定道,“难道主子不想知道,这些年来大主子为何对主子如此淡漠?” 第524章 无所畏惧 一秒记住【800♂小÷说→网 】,精彩无弹窗免费阅读! 容青如此说,顾浔的心思被吸引了过去,皱紧了眉头死死的盯着容青,“你知道?” 容青揣度了一番自己与容秉的话,容秉其实也并不知晓。 但是二人隐隐能感觉到大皇子和二皇子之间生出了间隙。 容秉自觉自己的主子无错。 容青自然也是如此。 二人同处一个侍司,小时候一起训练时产生了同窗情谊,后来被分配到了不同的主子身边伺候,但是到底还是旧识。何况顾浔和顾凛本就是兄弟,从小到大感情也非常深厚,在二人眼里大主子是个合格的兄长,少主子一直也对大主子非常尊敬。 直到这几年,大主子悄无声息的失踪三年,又突然回来,本来是值得高兴的事情,为何突然就出了问题? 在容秉眼里,自然是顾浔的不是。 而容青也觉得,大主子说走就走,说回来就回来,谁也没有给少主子解释。 二人各执一词。 容秉最后失言说了一句,“若是大主子不在乎少主,又何须千辛万苦瞒着少主,不让少主担心?” 容青这才从其中打听到了一丝消息。 但是要再问,容秉知道自己失言,便不肯再多说了。 只丢了一句,“此事事关主子,若是时机到,主子自然会愿意告诉少主子,如今主子不愿告诉少主子,自然也有主子自己的理由。” 末了才看着容青加了一句,“正是因为在乎少主子,才没有告诉少主子。” 现下容青对顾浔也只能道,“按照容秉所说,这些年来大主子隐瞒少主子,都是有所原因的。” “原因?”顾浔取下了腰间的剑,放置在了一旁的桌上。 脑子里疑惑。 什么事情,大皇兄要隐瞒他? “属下无能,不能探听到更多的消息……但是属下斗胆猜测,少主子兴许是对大主子误会了……召回少主不是因为顾忌少主,也许仅仅是一因为担心少主留在齐国有损少主颜面与晋国颜面……如今晋国与齐国正是交盟中,若是晋国直接找齐国要人,反倒是不妥,若是少主以心挂大主子安危为由,冒险离开反倒是说的过去……”容青道,“但是属下想,此事虽是瞒着少主,但是一定有人知道真相。” 顾浔抿紧了唇,只觉得头有些疼。 良久,终于想到了一个人。 “欧阳成。” 欧阳成,晋国最为年轻最天才的名医,医治了许多疑难杂症,早年曾就任晋国皇宫的太医。 但是后来因为救治先王后无能,自请离宫游医,提升自己的医术才消失于众人面前。 而在顾凛回来的前几个月,欧阳成回来了。 却是因为晋帝生病,找回欧阳成。 原本顾浔并未将欧阳成与顾凛联系起来,但是今日容青说了这些话之后,他不得不去想,什么消息要隐瞒他? 这一想,就想到了一些不好的事情。 当初母后走时,皇兄也大病了一场。 当时他还哭了很久要见皇兄,父皇却并未让他见,后来皇兄病愈,欧阳成也离开了皇宫。 可也是那个时候开始,皇兄才经常以学业繁忙政务繁忙为由,逐渐与他疏远。 他和皇兄相差四岁,皇兄一贯聪慧,确实在课业上也无法同步,所以当时他不曾疑惑,但是今日容青说了容秉的这一番话后,顾浔不得不深思。 “备马,我要回墨城。” 半刻后,顾浔便开了口。 “那属下这就派人去告知大皇子。” “不必了。”顾浔目光微沉,“直接备马。” 是,他是可以一句话都不说说失踪就失踪。 那么他也可以,一句话不说就离开。 这样,才算得上是抵平了。 顾浔走后不久,消息便传入了顾凛的营帐中。 顾凛捏了捏鼻翼,眼神里有些疲惫,容秉单膝跪地,“是属下的错,属下不该与容青争论。” “罢了,他迟早也会知道的。”顾凛睁开眼,眼底平淡无波,“况且这不是什么大事。” 容秉担忧的抬头看着顾凛,“主子真的认为没有影响?” “你可是有什么要说的?”顾凛直接问。 容秉想了一想,如实道。 “主子想听实话?” “嗯。” “属下认为,老主子说的,不一定是正确的。”容秉说完,急忙低头道,“是属下冒犯了。” 顾凛呼吸一滞。 “罢了,你下去吧。” 容秉抿紧了唇,面色迟疑,好一会儿才道,“属下告退,还请主子早些歇息,勿要伤了身子。” 明明是关心的话,听在顾凛的耳朵里却分外遥远。 他看了看营张上挂着的盔甲。 在这身盔甲披上之前。 他的父王曾语重心长的拍着他的肩膀道。 “这样很好,作为一个未来的帝王,就是要无所畏惧的去做任何事情。父王不认为这是病,反倒是一件好事……” 无所畏惧。 这不是病。 * 转眼间,齐国与吐谷浑开战,已有半年。 缅甸似乎听到了什么消息,心生退意,与齐国也并未死战,减缓了齐国的压力。 但是西南边防一退再退。 血奴实在是刁钻,让齐国将士折损了大半。 数月内,齐帝与文安王为了边防的事情,已经近半个月没有睡好一场安稳的觉。 吐谷浑放了大批血奴。 血奴的速度极快,且来势凶猛,齐军应对血奴极为艰难。 一开始根本没有任何法子。 哪怕是采取火攻,想要烧掉血奴。 可是血奴没有痛觉,哪怕是浑身上下着了酒和油,点燃了,它们也能在被烧成灰烬之前,冲进人群。 齐军对血奴束手无策时,国安郡主年清醒却是兵行险招亲自带了一批快马骑兵,面对吐谷浑送来的一批血奴,出其不意的反领着他们,冲向了吐谷浑的军营。 这批不人不鬼的血奴虽然是吐谷浑倒腾出来的玩意儿,但是吐谷浑自己都无法控制。 吐谷浑措手不及,被打了个损失惨重,可以说是自食其果。 齐国小小的获胜了一场,但是却并未有任何喜悦之色。 国安郡主女扮男装,带兵打仗,在这一场小胜仗中,自己却为了不被血奴所攻击,纵身跳入了山谷中下落生死皆是不明。 消息传到临淄的时候,文灵正在教场给猫宝洗澡。 听到年清醒下落不明的消息,文灵皱紧了眉头,长长的吸了一口气。 弈雨弈棋跟在身旁,弈雨不太明白,“前线危险,国安郡主身份尊贵,又是女子,为何要亲自上前……” “因为……”文灵顿了顿,“因为有东西,比命更重要。” 文灵作为公主,关注前方的局势,也知道战况紧急。 可是当她每每看见临淄城内,还有人在绿酒灯红时,她的心底就不免沉重。 顾浔已经走了两个月了。 他说过他会回来,可是却没有说过什么时候回来。 父王已经得到了消息。 晋国已经培养除了一批死侍,同血奴一样,也是蛊侍。 虽然数量少,但是却能够被控制,所以晋国很快就能整合魏土。 不出一个月。 正好,她就要及笄了。 不得不说,顾凛算的是真的很准确了,文灵都要怀疑,一开始顾凛是不是就知道吐谷浑会放出血奴? “公主,有人求见公主。” 离开教场之时,文灵看见棋社的副社长方文。 “怎么了?” 文灵已经许久不去棋社了,从顾浔走后。 实在是,棋社对她的记忆不怎么美妙,她不怎么喜欢顾凛。 顾凛很聪明,算计也很深沉,曾经她对顾凛也很好奇,可是她见过顾凛后就不了。 顾凛这个人,很冷。 他的眼神太过于平静。 哪怕是他笑着,他眼底也如同一滩深沉的水,让人捉摸不透。 至少,让她看不透。 “今日有人在棋社送来了一封信,说是长安公主亲启。”方文有些紧张,谁能将送给长安公主的消息,送到棋社啊? 方文可不敢去想。 文灵接过了信封,明黄色的信封上,写着长安亲启的四个字,笔锋内敛,字迹浑厚,十分有力。 隐隐的,文灵就想到了顾凛。 “会不会是二皇子写给公主的?”弈雨下意识的文。 文灵皱紧了眉头,收下了信,“好了,我知道了。” 袖子里的信有些灼人。 文灵不知道顾凛同她写信做什么,但是心底其实有些失落。 顾浔走了近两个月,也不曾带过一个消息过来。 现在没想到反而先收到了顾凛的信。 回了王府,文灵屏退了婢女,才拆了信封。 信确实是顾凛写的。 但是很让文灵意外的是,这是一封道歉的信。 一封很平淡,没什么语气的道歉信。 写的大概就是之前他的所作所为给文灵带了困扰,为此他很抱歉,如今齐国与晋国结盟,他无疑影响齐国与晋国的关系,所以只要能结盟,无论她是嫁给顾浔还是嫁给他都是一样的,莫要因为之前的事情,而心生芥蒂。 看完这封信,文灵皱紧了眉头。 这顾凛写的是个什么玩意儿? 莫名其妙的。 刚放下信,门口就传来了敲门声,“公主,公主!” 弈棋的声音有些激动。 文灵微微拧眉,“怎么了?” 开了门,弈棋站在门口,看着文灵激动道,“晋……晋国来人了,顾二皇子派人来,向公主提亲了。” 第525章 准备和亲 一秒记住【800♂小÷说→网 】,精彩无弹窗免费阅读! “提亲?” 刹那间,文灵就感觉自己的心脏措不及防的紧缩。 “是啊,晋国已经来人了,不过说了,如今二皇子跟随晋国的大皇子在边地收服魏土,不能亲自前来。但是二皇子却让自己身边的侍卫,还有晋国的丞相过来向公主提亲,希望公主及笄时,便能前往晋国,等到大皇子和二皇子帮助齐国,击退吐谷浑,届时公主和二皇子将会在晋国成婚。”弈棋语气微微高兴。 从二皇子走后,公主眼见着就没有之前那般跳脱了。 性子沉浸了不少。 虽然安静,但是怪让人不习惯的。 “在晋国成婚?”文灵低低的喃了一句。 听到这话,弈雨和弈棋的面色都微微变了一变。 弈棋轻声道,“是啊,自古以来成婚主办自是在男家,公主出嫁,咱们齐国必然会大设宴席,只是……” 没有继续说下去,那自然是文灵不能在齐国成婚了。 “母后呢。” “王后进宫了。” 丫鬟回。 文灵想了想,换了一身衣衫才赶往入宫。 彼时年韵和文颖正坐在东宫,手中拿着聘礼册子,听着晋国来使的汇报。 “原本国君是想以禹城为聘,为大皇子求娶长安公主,可长安公主既与二皇子两情相悦,大皇子自不会强娶。大皇子和二皇子都是国君的孩子,国君一向一视同仁,所以禹城只作为齐国借兵的谢礼。同时,这些是日后国君准备给二皇子的封地,封地以晋国偏南,却在齐国上北,如今晋国已经整合了大半魏土,不出一个月必定能使魏国投降。所以二皇子的封地,给的是原先姜国与杨国内,最为优渥的地界,也立齐国最近,这样等来日二皇子与公主成了亲,公主想要回齐国看望,那也方便。” 使者开口,也是望着年韵的反应。 话已经说明白了。 二皇子不可能是晋国皇帝。 所以封地已经准备好了,给的足够的大,足够的多,还足够靠近齐国。 年韵一听,心下安了安,“晋国诚意足够,本宫并无异议。” 使者说完,转头看了看身后跟着的男子,想起了什么,开口道,“还有……” “王后,公主入宫觐见了。”就在此时,门口的宫人来报。 “母后。”话音刚落,文灵便直接进来。 一张小脸紧绷,在看见晋国来使的时候,更是警惕。 “姚广,参见长安公主。”见文灵进来,姚广连忙行礼。 “平身。” 文灵才稍微慢了脚步,颔首道。 姚广是跟在了晋帝身边多年的老臣,极受晋帝看重,而且也是看着顾凛和顾浔长大的。 “公主来得正好,这里另有一份单册,是二皇子单独交给公主的。” 姚广开口,旁边的侍卫抵上一物,侍卫的脸颇有些眼熟。 文灵多看了一眼,才发现是顾浔身边的侍卫容青。 有些诧异,容青怎得没有跟着顾浔? “这些地契、房契、屋子铺子乃至珠宝首饰所有清淡,上至二皇子所受的各种奖励,下至二皇子在外购买的新奇玩物,还有二皇子府内的丫鬟婢女侍卫亲卫明细都在此。”姚广说着,抵上一个极厚的册子。 弈棋接过递给文灵,文灵翻了翻。 说实话,这份册子有些砸了。 大大小小的,连皇子府里有几盆花,什么花都巨细无遗。 “这是做什么?” 奇奇怪怪的。 容青笑了笑上前道,“除了皇上准备给少主的封地以外,这些是少主原本就拥有的,少主说,待他挣得功勋,名正言顺的成为封地亲王后,他回迎娶公主,他所拥有的每一寸土壤都将与公主共有……” 文灵一怔。 “这是少主给公主的信。”容青向前一步,又递出了一封信,低声道,“多谢公主。” 文灵拧紧了眉头,谢她? 容青见文灵眼底疑惑,开口解释道,“发生了一些事情,还要多谢公主开导了少主,才让少主与大主子解开误会。” 文灵还想再问。 年韵开口,“好了,长安。” 容青后退。 文灵到了年韵身边坐下。 年韵才道,“晋帝这般诚心,齐国自也不会藏掖,长安还有一个月及笄,届时齐国还要仰仗大皇子与二皇子,解齐国血奴之危。” “那是自然,齐国在晋国最需要帮助的时候,愿意借兵,如今长安公主嫁往晋国,乃是晋国之幸,至少百年之内,晋国永不会与齐国为敌。”姚广说完了这句话,文灵惊愕的抬头看着姚广。 要再开口,手却已经被年韵拽住。 年韵笑了笑,“那是自然。” 姚广又零零碎碎说了几句,年韵都听着。 文灵只能安安静静的在旁边呆着。 姚广最后说了,倒是顾浔让容青留在文灵身边保护她,文灵看了容青一眼,心头总算是多了一丝暖意,虽然有些疑惑,倒也不急着知道了。 在姚广走后,年韵派人先去安顿容青,等到东宫内只剩了母女三人,年韵笑着的脸才微微敛了下来。 文灵没有听见声音,转过头便看见自家母后望着地面出神。 “母后……” 轻轻的唤了一声。 年韵回过神,朝着文灵笑了笑,身后拂过她的小脸,“长安长大了,终于,要嫁人了……雅儿,把东西拿过来……” “嗯……”文颖乖巧的点点头,将册子抵上。 文灵抿紧了唇,就见年韵摊开了册子,在上面点了几个,“你父王给你准备了不少嫁妆,因为是两国联姻,晋国之前已经送了一座禹城,我们不好再回送地,所以多是银两珍宝。皇宫里子嗣少,这些放置了许久,大都是传世之物,如今随你出嫁,倒是也不至于没落了它们……” “娘……女儿……” “长安,你可是后悔了?”年韵抬头看着文灵,眼底泛着泪光。 文灵皱紧了眉头,不知道如何说。 但是表情却着实不算是高兴的。 “长安,没有退路了……”年韵摇摇头,叹了一气,“只有晋国才有着克制血奴的法子,就算齐国以强兵勉强剩了吐谷浑,可若是不与晋国结盟,晋国转头要攻打齐国,我齐国毫无招架之力……那借出去的五十万精兵,回来的不会有一半,而且哪怕是回来了,短时间内,齐国也不敢重用……” 国与国之间,就是这般小心翼翼。 肩头承担的是数以千万的百姓性命,不敢大意。 “娘……女儿没有后悔……”文灵一听,连忙朝着年韵跪下。 文颖坐在一旁,想要去扶文灵,却被年韵制止。 年韵受了文灵这一跪,红了眼眶,“长安,就算如今娘不舍,娘也没有办法……” 谈婚论嫁,本该是高兴的一幕。 如今晋国真的来提亲商议了文灵出嫁的时日与晋国助齐出兵的日子,却没办法高兴起来。 文颖空了手立在一旁,看着与自己一同长大的文灵,眼底也忍不住酸涩,便干脆去了门外的院子里站了会儿。 “……娘要谢谢你……”年韵来回摸着文灵的脸,“你一开始,就做好了最坏的打算,否则如今齐国要与晋国结盟,付出的代价,便不止这一点。” 没有了一个身份足够的和亲公主。 结盟的代价,也许是割城。 可代价一旦付出的大了,地位就不会再平等了,而且还有后顾之忧。 但是嫁一个长安,换来的却可是与晋国百年平等的交好。 百年,足够了。 至少文灵有生之年,齐国与晋国都不会为敌。 如今晋国隐忍多年培养出了自己的秘密武器,齐国必须要与晋国站在一条船上。 文灵心头憋得难受,想要去怨谁。 却又觉得谁也怨不了。 明明是自己一开始做下的决定,如今成了定局,她却有些煎熬了。 这种与家人即将奋力的煎熬,不是顾浔说两句开心的话,就能哄好的。 她心里难受。 “好了……你也别哭了,娘啊是高兴……不是说了,你若是想回临淄,也是能回来的……娘就在临淄等你,你什么时候回来……娘都在……”抬手擦了擦莹白的小脸,将上面的泪痕擦去,年韵也这么劝着自己。 但是再多看文灵一眼,年韵又觉得心揪得疼。 别过头皱眉道,“你们快带公主去换身衣衫,哭成这样,岂不是让人白白看了笑话。” 弦琴连忙扶着文灵起身。 文灵只得起身,任由弦琴将自己推开。 她看着屋子里的自己的母亲,脆弱的好似天要塌下来了,但是却只能她一个人撑着。 双腿走的有些不稳,逼着自己别过了头,擦了擦脸,看着外头站着的文颖哑着声音唤了一声,“阿姐……” 文颖转过身眼眶微红,嘴角却带着一丝浅浅的笑,“长安,阿姐有一个好消息还没来得及高速你。” 文灵屏住了呼吸。 下一刻,文颖执了她的手,放在自己的小腹上,眼神温暖道,“你要做姑姑了。” 文灵睁大了眼睛,心脏怦怦的跳了起来,“真……真的?” 文颖点点头,捏了捏文灵的小脸,“昨儿个才诊出来的,还没有一个月呢。你这个做姑姑的可别哭,否则它会以为,你不喜欢它呢。” 文灵连忙咧开了嘴,露出一个不怎么好看的笑容,“怎么会呢,我可盼了它很久了。” 小手掩在文颖依旧平坦的小腹上,文灵微微晃了晃神。 真是好啊。 她要走了,可是阿姐的肚子里却有了一条新的生命。 应该是高兴的。 只是可惜,她看不到它的出生了。 第526章 安抚民心 一秒记住【800♂小÷说→网 】,精彩无弹窗免费阅读! 今日年韵进宫,原本是为着文颖的孕事,想着找太医亲自确认文颖的身孕,若是无任何问题,再告知文灵,只是没想到晋国的人今日也到了。 文灵从东宫出去后,便去了凤仪宫给老太后请安。 老太后一大早就得知了文颖的孕事,连忙让人去给太庙供着的送子观音添了香,听到晋国来人的消息,经历多年风雨的脸上,也是悲喜交加,但是最后还是颤抖的道了一句,“这就是命。” 如今边关事态紧急,为避免变故再次发生还是要速战速决,晋国与齐国注定要结盟的。 长安,也是注定要出嫁的。 离开了凤仪宫,文灵就回了文安王府。 容青被人安置着,在文灵身边保护文灵,只是容青不是齐国的侍卫,一时间众人不知如何安顿,文灵才想起来,便唤人带了容青过来。 “容青参见公主。” “平身。”文灵坐在上首,小脸上已经没有了在皇宫里时的落寞,而是换了一副坚定的神色。 如今事情已经定下,她是及笄后便要准备前往晋国的齐国公主。 她不能让人看出她对这门婚事有任何的不满。 何况,顾浔本就是她一开始所选择的人。 “你不是在他身边伺候着,为何会到我身边?” “少主说,他上次走的匆忙,没能与公主解释清楚。但是多亏了公主的话,少主和大主子才会解开误会,这一次属下来也是遵了少主的吩咐前来保护公主。” “我齐国侍卫众多,如何差了你一个侍卫?”弈雨没忍住,看着容青。 弈棋连忙拍了拍弈雨的手。 弈雨自知失言,连忙低头。 其实也是有怨的。 今日晋国以来,说是提亲,但是东宫内的氛围都不太好,反倒是晋国来使,笑意盈盈。 说来也是,这一场混战中,晋国从三流谈不上话的小国,现下借了齐国的兵,又暗中培育了血侍,一跃成为了大国,那盟义使脸上的笑挡都挡不住,而齐国现下不得不与晋国结盟,说是来提亲,但是弈雨看着东宫里的氛围是半点也感觉不到高兴,高兴的,怕是只有晋国了吧。 容青脸上的笑意也僵了僵。 随后严肃而又郑重道,“公主,少主说了,待他凯旋,娶了公主一定会对公主好。战事完后,老主子必定会传位于大主子,皆是他可带着公主,时常回齐。” 文灵敛过眸子,好一会儿低声呢喃,“凯旋,晋国竟如此有底气吗?” 齐国为与吐谷浑作战,先是质奴,后是血奴,每一个措手不及的攻击,都让齐国大受重创,晋国又借去了五十万精兵,这五十万精兵必会折损,而晋国也会最大的利益化,送出一座禹城也是因为这五十万精兵的折损。 再抬眸时,文灵的目光已经多了一分沉思,问容青,“容青,血奴之事晋国是否早已知道?” 容青一怔。 文灵看他的模样,修改了一番措词,“又或者说,顾浔是否早已知道?” “不……”容青忙道,“少主并不知……” 话没说完,容青便知道自己失言,连忙低头。 文灵笑了笑,“我觉得你稳妥一点,顾浔竟让你来。” 容青勉强笑道,“镇宇性子跳脱,少主对他不放心。” 文灵心底暖了一暖,转了转茶杯,“嗯。” “那容青,就先告退了。” “去吧。”文灵点头,侧头对弈棋道,“让管家好好安排一番。” 容青自然不能住文安王府,虽然是侍卫,但是也是要住使馆的,管家自然也是要带容青去使馆。 容青走后,文灵靠在座椅上,小脸上的神色十分老成。 “公主,方才是奴婢冲动了……”弈雨缓缓跪了下来,眼神担忧的看着文灵。 只是晋国来使的欣喜,和齐国的氛围,着实是差异太大。 “我不怪你……”文灵想了一想,转而问了弈棋和弈雨二人,“我倒是要问问你们俩,一个月后,我要前往晋国,你们可是要随我去?” 弈雨和弈棋面色一变。 “公主这说的什么话,奴婢们自然是要跟随公主去的,否则公主一个人在晋国,如何能照顾自己?”弈雨下意识开口。 弈棋顿了顿,面色迟疑道,“公主要奴婢们跟随着,奴婢们自然不能推拒。” 文灵看了一眼弈棋,笑了笑。 弈棋年龄比较大,弈雨年龄比较小。 弈棋是要到了出嫁的年龄,近日与管家的儿子走的也很近,王府里不是看不出来。 倒也不是弈棋不忠心,而是她心有所牵,所以有所顾忌。 倒是弈雨年龄和文灵差不多,所以性子有些急了,思考也不太完全。 若是数月前,文灵必然也是这般。 可是这数月来发生的事情,让文灵一瞬间就长大了。 她从未想过,自己的一生,会在一个人的算计当中。 今日容青的反应也证明了,晋国其实是知道血奴的事情的,并且做好了准备,为什么没有提前告知齐国,那就是因为齐国的局面越不好,对他们越有利。 其实她问出口的时候便知道了答案。 顾浔怎么会知道呢? 顾浔自己也是被隐瞒在其中的。 原本文灵是想问容青关于顾浔和顾凛之间的什么误会,为何顾浔又要谢谢她,但是思来想去,文灵又觉得,不如日后让顾浔亲自告诉她。 倒是晚上的时候,宇文昊提前回来了。 在膳桌上,宇文昊脸色平静。 也许是因为心里早已经做好了准备,只是说了一句,“今日已经下令,月底之前,西蜀王会赶回来,届时会由西蜀王亲自护送长安前去晋国。” 木兮是文灵的姑夫,也是手握重兵的藩王,由他为文灵送亲最为适合不过。 而且如今东北边地随着晋国对魏土的整合,兵力逐渐向西南迁移,既是盟友,薄弱的地方以对,也是一种信任。 这个时候,无论是晋国反水还是不反水,他们也只能如此。 最重要的一个原因,还是因为宇文静一连生了四个,却都是女儿,早两年的时候大女儿已经嫁给了一位郡王,小女儿也已经定亲。 生最后一个的时候,伤了身子。 数年来木兮一直未再娶,所以如今的西蜀王府并无男嗣,召木兮回来,也是因为宇文静曾经与年韵有些情谊。 如今藩王之权已经逐渐收回,兵权分隔至各个将领手上,将军之职逐揽实权。 文灵又听着宇文昊平静的交代了几句,年韵笑着又说了关于文颖的身孕的事情。 召回木兮也是因为以如今木兮的年龄,若是他当真在战场上出了事,西蜀王府便没了支撑,那样不妥。 晚膳时,年韵倒是说了一句,给文灵的嫁衣要开始准备了。 在许久之前就已经选好了布匹,缝制绣样,如今大背上的绣样已经缝制好了。 只是因为文灵正是长身体的时候,怕做早了,到时候显小,又害怕做大了,文灵又不长了,穿着不合身。 所以布匹绣好了之后,才量身制衣,再裁绣。 谈起此事,文灵点点头,“明日长安不出府,在宫中等着尚艺局的嬷嬷过来。” 文灵回的乖巧。 宇文昊听见后停下了快起,抬头看了文灵一眼,“过几日,父王会将你的嫁妆名单拟好,你可以看看还要添置什么。” 文灵眨了眨眼,“爹,我能带猫宝去吗?” “嗯……”宇文昊点头,“还有呢?” “没了……”文灵耷拉下了眸子,“父王母后安排就好了。” “下个月长安就及笄了,长安,及笄礼上,你想请哪些人,也可与母后说一说。”年韵轻声道。 文灵想了一想,“宫内几个新晋的女官,倒是聊的好。” 说的便是庄蒹葭与卞云里她们。 比起那些一贯只知道攀比的虚假贵女圈,文灵倒是更喜欢这些上进的,有真才实学的女子。 年韵都听着。 文灵想了想,也将不带弈棋去晋国的事情告诉了年韵,弈棋已经到了快嫁人的时候,最重要的是,弈棋是文安王府的家生子,心上人也是文安王府的侍卫,此去晋国不知会遇见什么波折,所以文灵也不打算带上弈棋,倒是年韵想了想,将弦琴指给了文灵随文灵一同去晋国。 齐国边地,吐谷浑的血奴已经不仅仅是作战时使用,他们潜入齐国边境,将血奴放入周遭山村,毫无抵抗能力的齐国百姓遭受撞击。所以齐军一边要在战场上应付吐谷浑的铁骑,一边还要抽兵严防边境线。只是国土之大,血奴速度极快,百姓中谣言四起,将血奴形容的不可摧毁,民心不稳,随之而来的便是国泰动荡,逃难的人越来越多,害怕的人也越来越多。 晋国以五千血侍对阵五万魏军,敌军全数歼灭,无一人损伤,从而传出威名。 和吐谷浑的血奴唯一的区别在于,晋国的血侍可以如同将士一般被控制,而血奴却不可控,一入了人群,就像是力大无穷的疯狗般胡乱撕咬啃噬,长安公主嫁往晋国,晋国就会派出血侍解齐国血奴之危,从而安抚民心。 第527章 水来土掩 一秒记住【800♂小÷说→网 】,精彩无弹窗免费阅读! 十月中旬,临淄度过了最后一轮炎热,开始转凉。 文灵及笄的这一日,天气正好起了大风,公主及笄,自然是在宫中受髻。 那一日年韵问了文灵想要邀请的人,乃是原本没有资格在受邀请之列的。 除此之外,三品以上的诰命夫人,还有各个大臣家资历太君,以及重臣夫人,大臣贵女,都在参与之列,但是大都只能远远看着年韵受笄。太后亲自为文灵受笄,年韵为文灵加笄,文灵及笄后是要前往晋国和亲的,如今齐国身份最尊贵的女子除了太后便是文安王后,所以并未邀请其他女宾。 一阵及笄礼下来,文灵也是端的脖子都僵了。 文颖因为怀了身孕,前三个月要小心翼翼,只是拿了两个耳坠子,亲自帮文灵戴上。 参加及笄礼的贵女众多,其中有好几个曾经也是在国子监与文灵有过交情的,趁着空挡的时候亲自送了文灵自己挑选的礼物,又祝福了几句。 寒暄下来,文灵也有些疲意。 独自带着婢女去了御花园走走。 在御花园的时候,遇见了来送礼的庄蒹葭。 “这些是宫里的宫人一点心意。” 庄蒹葭笑了笑,身后的宫女拿出了一个精致的罐子。 “这是什么?”文灵眨了眨眼,有些好奇。 “是宫女们叠的鹤,也不知何时,这后宫中掀起了一阵风 ,说是鹤能够保佑人吉祥,自古以来的吉祥物,都是主子用的,宫里的奴才自然是配不上。但是这鹤却是宫人们凑钱去了司珍居找了好玉打磨出来的。公主的陪嫁丰厚,兴许看不上这小小的翠玉,但是这却是宫人们的一番心意。” 庄蒹葭接管了女官制后,发现后宫规矩森严。 宫人们太过于无趣,宫人也是人,这般下来太苛刻了。 往常宫人想买卖些什么,都得求爹爹告奶奶的让内务府的太监出宫去,这导致了一些不好的风气。后宫无主,所以一直疏忽,如今庄蒹葭准备从小事改变,便整顿了风气。这宫中各个司部不仅仅是为主子伺候,宫里的宫人若是想要些什么玩意儿,也可以自己用月例去局子里请掌珍们做。 所以这玉鹤也是宫人们凑了银钱,去请了掌珍们做的。 玉虽不是极品,但是对宫人们来说,已经是出得起价格的上好玉料。 文灵打开了匣子,果然见里面有一只很精致的鹤雕。 小巧,精致,碧玉泛着粥白的玉色。 这样的玉,却是成色上陈。 最重要的是,上面并无宫中烙印,属于私人雕制。 这样的必然是要花些价钱的。 “谢谢。“文灵说的真心实意。 收到这份礼物她很意外。 庄蒹葭笑了笑,“公主平日里对宫人都极为和善,宫人们都记在心里呢,如今公主为了齐国不得不前往晋国和亲,宫人们,都是感激公主。” 就在前几日,文渊郡附近的山头中,也出现了血奴。 吐谷浑的铁骑本就属于强兵,否则这些年也不会成为一个难啃的刺头。 现在他们将血奴放入了齐国境内,祸害百姓,事情传入了临淄,人心惶惶,不少人连进出城都不敢。 但是城内地方有限,城外的山中有太多村落,这些百姓担惊受怕。 文灵缓缓关上了匣子,“弈雨,把东西收起来。” 弈雨才上前,将匣子收了起来。 “公主可是有心事?”庄蒹葭看了文灵的神色,忍不住问道。 文灵想起来,自家阿姐曾经夸赞过对方聪慧,有能耐,观大局,是个奇女子。 小时候文灵还有些嫉恶如仇,可是如今长大了,倒也明白的多了,一时的看法并不是一世的看法,每个人都是有善的一面也有恶的一面,谁都可能误入歧途,做错事情。 文灵心头确实有疑惑。 而且这些疑惑,是婢女无法解疑,告诉母后却会让母后担心的疑惑。 “你们先下去。”文灵侧身对弈雨和弈棋道。 “是。” 二人托着匣子下去,庄蒹葭身后的宫女,也跟着退下。 “我心底是有些疑惑,你能为我解答吗?”文灵看着庄蒹葭,“阿姐说你聪明,皇兄也赞你的才能,我先前不怎么喜欢你,可是思来想去,我无人可说,也只有告诉你,也只有你才能保守住秘密。” 庄蒹葭比文灵大了好几岁,又经历过不少,看着文灵眼中的迷茫,微微凝神。 “臣,竭尽所能。” 文灵望着池中的三色锦鲤,“你应当听过,本宫与晋国的二皇子的事情。” 庄蒹葭顿了一顿,而后缓缓点头,“是听过一些,公主是喜欢晋国的二皇子的。” “嗯……”文灵抿了抿唇瓣,“我喜欢他,虽然说不上为什么,就是觉得这个人看起来聪明,其实又简单又笨拙,我没有过多和外男接触,哪怕是小时候在国子监,那么多王公贵族的子弟,但是没有一个是能让我喜欢的,只有他,会让我觉得可以靠近。但是现在我要晋国了,等他凯旋,就可以嫁给了他,可是我心里却没有那么高兴……” 不仅没有高兴,甚至紧张,迷茫、担忧,还有…… 害怕。 庄蒹葭细细的思量了一番,“公主,心头可是有什么忌惮的事,或者人?” 这不像是因为要离开了齐国的焦虑。 早在公主说要嫁给晋国的二皇子的时候,应该就做好了准备。 而且她听过公主的事情,公主一个人也敢离开,说明公主胆子是极大的。 是什么,让公主如此忌惮? 庄蒹葭如此一问,文灵就想到了。 是顾凛。 顾凛在她和顾浔定下口头婚约的时候,急匆匆的叫走了顾浔,如今晋国又前来提亲,说是嫁给顾浔,但是其实对外说的是嫁给晋国的皇子,齐国百姓并不知道她要嫁的是顾浔。 顾浔离开的时候,说他会回来。 可是,她就是有种很悲哀的感觉。 这种感觉带着晋国提亲的消息,顾浔的小举动虽然让她心头带了些暖意,但是那抹不好的直觉却始终没有散去。 “我……不能说。”文灵想了想,看了一眼庄蒹葭。 庄蒹葭便明白了。 随即笑道,“这不是臣所认识的公主。” “嗯?”文灵狐疑。 庄蒹葭看着文灵,“臣所认识的公主,活泼,胆大,心细,聪慧,机智……虽然有些冲动,但是随着公主长大,也必然会冷静下来,臣不知道公主心头在担忧什么,但是臣胆敢问一句,若是公主心头所担忧的事情发生了,那公主会逃避吗?” 文灵下意识道,“自是不会。” 她不是那般的人。 “那公主为何要担忧,古语有云,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我……”文灵一怔。 庄蒹葭认真道,“公主以为大臣所谋略为何?” 文灵看着庄蒹葭。 “古往今来,文臣诸多,才能之士流芳千古的也不少,谋略机关算计让人惊叹的先人更是多,但是可以证明的一件事,这世上,没有能未卜先知的人。”庄蒹葭平静道,“蒹葭曾经在一本书上看过,有人做了一个梦,梦里发生的一切事情都成为了现实,只是在梦里,他的结局不是很好,然后他就遵循着现实,做了改变,公主以为这个人结局如何?” 文灵想了想自己好似是看过的。 好一会儿道,“应当是改变了他的结局。” 庄蒹葭摇摇头,“可是梦中,那人的结局依旧不好。” “为何?” 文灵不解。 如果有人能未卜先知,筹谋一切,那么自然是避开了所有对自己不好的东西。 至少在她所见的话本子里是这般的。 “佛家讲究因和果,躲避不是一切办法,当开始改变的时候,结局也会改变,但是并不能确定一定是好的。就像,没有人能预料明天会发生什么。除去无可预料的天灾,剩下的便是人祸,人祸就是改变的开始,当因不再是从前的因,果也不会是从前的果,但是这个好坏没有关系。”庄蒹葭说了一番极为绕口的话。 若是旁人听着势必头疼。 文灵细密的思考了一番。 好一会儿道,“你是说,就算有人能算计好一切事情,也不能预料到结果。” 庄蒹葭点点头,“如同朝堂之事一般,为帝王解决一个问题,要想一个办法。但是这个办法的后果,却是不一定的,所以好坏都要有人来承担。公主担忧,但是臣大可对公主说一句,一件事情在做的时候无人能知道这件事的结局,但是做的时候应当知道最坏的结果,自己能否接受,才会选择做不做,其实公主心里,是有答案的。” 有答案的。 仅仅一句话,文灵却如醍醐灌顶一般豁然开朗。 她最担心的的是什么? 莫过于顾凛用了计谋。 也许她嫁的依旧不是顾浔,也许顾凛会如同顾浔所说的忌惮他,会用心计,导致顾浔无法娶她。 那封道歉信,她根本就感觉不到任何诚意。 反倒像是一种对于自己细密计划的得意彰显。 可是,那又如何? 她早在心里做好了打算,此一去就是为了联姻。 若是如她所想,顾凛也许会设计,让她和顾浔之间产生误会让他娶自己,可是如同母后所说,这一次她自己的选择回不了头了,若是回不了头,那要如何? 也是,她长安何曾怕过谁,忌惮过谁? 若是顾凛真的算计了她。 那她想尽法子,也要让顾凛自己吃了这个闷亏。 这么一想,文灵的眸中闪过一丝冷静的睿光。 第528章 前往晋国 一秒记住【800♂小÷说→网 】,精彩无弹窗免费阅读! 文灵及笄的第二日,齐国便收到了消息,魏国降了。 晋国的大皇子带领一众将士与数百血侍,翻山越岭,直逼魏国国都。 魏国虽是大国,但是魏帝昏庸多年早就失了民心,饶是基础强大,可是这么多年,也被亏空如蛀虫之木。 顾凛微微用了些计谋,便不费吹灰之力,打开了魏国国都的城门,乘夜逼近皇宫。 彼时魏帝还摇摇晃晃的躺在美人塌上,看着美人一件一件的剥掉自己身上的衣衫,虚浮臃肿的双眼轻眯无比自在。 谁知下一刻,如玉的美人就在他面前落了头颅,鲜血淋漓一片,成为了魏帝毕生的阴影,看见自己最为宠爱的宦臣出现后大叫着救命,谁曾想,对方嘴上说着恭敬忠诚的话,下一刻便将匕首刺进了他的心口。 当然—— 传出的版本众多,但是真正的真相只有寥寥几人知道。 魏国降了。 短短半年,晋国从默默无闻的三流小国,一跃跻身一流大国当中。 血侍之名越发遭人忌惮。 似乎有人说,血侍乃是阴曹地府中,阎王爷看不过魏国与吐谷浑的做出的恶,特意派出来惩恶的人。 吐谷浑自己做了有损人心的事情,现下也是自食其果。 一时间晋国声望极高。 得到消息的宇文昊与宇文旭静默了许久。 宇文璟站在二人跟前,好一会儿才道,“儿臣不如。” 对方算计的如此精细,是他们谁都没有想到过的。 但是谁也没有未卜先知的能力,更不能去责怪谁。 宇文旭深吸了一口气,宽慰道:“乱世出英雄。” 自古乱世出英雄,人在绝境下才能发挥自己的潜能。 晋国是被逼着,不得不去算计。 而齐国安逸了太久。 只能说,如今齐国幸好并未与晋国为敌。 “父王,皇叔,三日后长安就要出嫁了。”宇文璟轻声道。 按照晋国与齐国的约定,晋国希望长安公主能在及笄后前往晋国。 同时又说了十月之内,必定整合魏土,届时归还齐国所借精兵,同时由大皇子亲自带领血侍前往齐国,帮助齐国击退血奴。 虽然双方未曾说明,但是按照时间来推算。 意思可不就是,当长安出发前往晋国的时候,他们便整兵前来齐国助齐。 这种话语不用说的太过于明白,大家便知道。 国与国之前从来都没有莫须有的相助,一开始齐国助晋国是有所目的,晋国接受的理所当然,而后来却是相互利用。 “你想去送长安?”宇文昊抬眸。 “儿臣是长安的兄长,儿臣想送她至禹城。”宇文璟低头。 三个月前齐国已经接管禹城。 临淄之后原本还有几个郡地才是晋国边地,只是如今加了一个禹城。 宇文昊思量了半刻点点头答应了,“正好你姑夫也已经到了临淄。” 只要不出齐国边境就行。 公主红妆,可说是极为丰厚。 百姓中普通人家的嫁妆为十抬,多是家用之物,意是十全十美。 富庶一些的人家,可是八十八抬。 再富庶一些的人家,便是一百八十八抬。 多是双数,而文灵的嫁妆却有六百八十八抬。 常言道十里红妆,有些夸张之眼,但是文灵的嫁妆说是百里也不算夸张。 猫宝被关进了笼子,笼子上也被系上红色的丝绸花,算作一抬。 送亲的仗架抽调了三万士兵,确保万无一失,到齐国边境后,便会有晋国将军接过。 当日,文灵换上了一深华丽精致的凤冠霞帔。 说实话,文灵身形承了年韵,身段娇小。 因为是要嫁往晋国,比起当初文颖成亲时自己给自己绣的那一套喜服,还要繁琐隆重,头上的凤冠也是沉甸甸的,将文灵委委屈屈的挤成了一小团。 文灵沉重的压抑着心情,抿着唇,跪在殿前,朝着年韵和宇文昊磕了三个响头,憋住了眼中的泪,这才转身覆上面纱,转身离开。 文武百官跪下相送,皆道:“恭送长安公主。” 整齐的声音,带着某种肃然的凝重。 对文武百官来说,这不是文灵普通的嫁人生子,她担负的,是两国的情谊,承受的是挽救齐国的责任。 年韵捏紧了袖子,笑着看文灵离开,在文灵的背影完全离开后,眼泪才倏的流了下来,宇文昊目光微红,揽住年韵的肩膀,靠近自己怀中,叹了一气。 他还记得,文灵刚出生的时候。 小小的一团,红通通的,皱巴巴,是说不出的难看。 从小哭着,到后面长大了,不听话会顶嘴,有点小聪明,却又倔得像头驴。 那时候他觉得这小丫头可不喜欢了。 在每个文灵要年韵抱着才入睡的时候,恨不得她快点长大,别缠着自己娘亲。 但是一转眼,她长大了,自己却再也留不住了。 …… 临淄城门口,浩浩荡荡的仪仗队伍十分显眼。 以西蜀王木兮为首,宇文璟带兵在侧,亲自护送文灵。 文灵坐在马车里,感受着马车的颠簸。 因为抬着假装,假装上有不少珍贵物品,所以行走的无比缓慢,按照这个时间,半个月才能到达禹城边地。 文灵顶着厚重的嫁衣,伸着脖子,保持公主的仪态出了城门,才捏了捏脖子,掀开了车帘子,正好看见宇文璟骑在马上,文灵眨了眨眼,“皇兄,你不留下照顾阿姐吗?” 宇文璟低头看了文灵一眼,沉声道,“她无需我担心。” 文灵尽量轻快的挑起了笑容,“长安也不用皇兄担心。” “不想笑就别笑,我就送到齐国边境,出了齐国之后,便由姑夫相送。”宇文璟道。 不远处的木兮听见了声音,干脆的调转了马头,让威武将军在前面零头,自己则转了回来,与宇文璟并行。 下颌上的络腮胡子给硬朗的面容添上了几分威武。 一双剑目幽怨深长。 文灵其实没有见过自己的姑父几次,西蜀王回都的次数并不多。 “一转眼,公主都到了嫁人的年纪。”木兮沉声道,“太子与公主兄妹情深,送公主一路,也是道理。” 文灵想了想,狐疑道,“长安记得,姑父府中两个堂姐也已经出嫁。” 木兮听后,点头道,“是啊。” “那姑父当时也是那般送两位表姐的?”文灵问道。 木兮笑了一笑,摇摇头,“自是没有……做父亲的,哪里有那个胆量,送自己的女儿出嫁。” 文灵一怔。 就听木兮道,“指不定你父王现在就窝在自己的寝宫里抱着被子哭呢。” 父王,哭? 文灵想了一想自家英俊的父王,哭的模样。 摇了摇头,“不……父王不会哭的……” 也许父王会红着眼眶。 可是父王惯来冷静,怎么可能像女儿家那般哭。 “哎……别说,说不定现在是你娘亲在安慰你父王呢……”木兮说话自然也是有益开解氛围。 文灵扒拉着马车边缘,脑海中一闪而过的是自己的父王娇羞的蹲在床角,拧着被子哭的梨花带雨。而自己的母后啧拍着父王的脊背,轻声哄着。 一瞬间,身上的鸡皮疙瘩都起了来。 “不!不会的!”文灵义正言辞。 是父王抱着母后哭还差不多。 木兮挑了挑眉头,“这是过来人的经验。” 作为长辈,木兮是十分的没有架子。 和文灵的其他几个皇叔都不一样。 虽然没有见过几面,但是寥寥数面中,也可感觉得出来。 文灵拧巴着眉头,好一会儿目光古怪的看着木兮道,“姑父,该不会是,堂姐出嫁的时候,姑母安慰姑夫,姑夫才有这般惊艳吧。” 木兮动作僵了僵,不自然的拧过头,“自然不是。” 文灵忍不住嗤嗤的笑了,正欲收回目光,却看见了木兮脖子上隐隐露出一块儿黑色的东西,连忙道,“姑父,你脖子上有虫子!” 木兮一听,下意识的歪头仰脖一拍。 光天下。 古铜色的肌肤上,黑色的疤痕蜿蜒清晰,无比狰狞。 不是虫子。 “这是什么?”文灵睁大了眼睛,发现自己看错了,“姑父你受伤了?” 那不是虫子,看起来倒像是一种疤。 但是什么疤这么黑? 而且若是姑父带伤,父王根本不会让他来送为她送嫁。 木兮才意识到文灵说的是什么,“你说这个……这不是伤,这是蛊印……” “蛊印?” 文灵和宇文璟眉头都微微一变。 说实话,虽然一直知道血奴的情况严重的影响了齐国,但是二人都并未真正的看过。 而木兮一直带兵镇守边地,也曾出过战,是真实的面对过血奴的,初时不知道,还遭受了血奴的袭击,受到了重创。 “这是被血奴咬的。”木兮沉声毫不在意的说了,“姑父带兵出战,被血奴袭击,因为来的突然没有做好准备,被抓破了脖子,还咬了一口。身边的将士砍下了血奴的头颅,姑父才得以留下一命,只是这疤怎么都去不掉了。” 仔细想了一想,那已经是三个月前的事情了。 普通外伤一两个月足够养好,可是唯独这蛊印,却怎么都消不掉,蜿蜒的怕在身上。 第529章 血奴之危 ..,最快更新郡主养成记最新章节! “那血奴,到底是何等模样?”文灵皱紧了眉头,“我听人说过,那些个血奴生的有一双眼睛四只爪子,尖牙咧嘴似鬃狗。” 文灵只听说人说过,但是并未真正的见过。 纵使从母后那里听到了,可是父王却并未详细说过,只说了一句,“还是不知道的好。” 听到这个问题,木兮瞬时目光凝重。 没有回答。 只是好一会儿才道,“他们都是人。” 至少曾经都是人。 它们有人的骨头,有人的模样。 却像是被活生生的剥了皮囊,血淋淋的。 因为身上有蛊,蛊连接了经脉,遍布他们身上的每一寸,操纵着它们,让它们成为了怪物。 很难想象,那样凶残的怪物,会是自己的同类。 这种比面对敌方士兵更为让人心悸。 “那蛊印是什么?”文灵好奇道。 “蛊印,是蛊留下的伤口……当时那咬我的血奴被砍下了头颅,血奴身上的蛊涌了出来,落到了我的伤口上,便形成了这蛊印……”木兮回想起当日的感受。 只觉得那丛血奴脖子中喷洒的血,像是黏糊糊的虫子,缓缓地涌进他的伤口处,他随手一摸。 沾满手的不是鲜血,是一条条红色蠕动的红虫。 听到这里,文灵大惊,“蛊离开了人身还能活着?” “是短暂的……”木兮细细的想来,“按照蛊师所言,一枚蛊只能寄宿一个人体,但是却会在人体内繁衍,离开躯体后就会逐渐开始枯竭乃至死亡,但是在死亡之前,蛊也会遵循意识挣扎。” “是吗?”文灵睁大了眼睛,看着宇文璟,“皇兄你也中过蛊毒,是这样吗?” 宇文璟沉眸片刻,“一样,但是又不一样。” 玄凌说过,已经被饲养过的蛊离开宿主后,半个时辰内就会死亡。 这一点和姑夫所说的一样。 “姑父回临淄之前,在东北边地有见过一位蛊师,他走南闯北,研究蛊术多年,但是最后却放弃了蛊师这个身份。”木兮叹道。 “为什么?”文灵不解。 蛊,从数百年前在齐国就被名列禁止,焚毁书籍,久而久之在齐国无人传闻。 但是在齐国外,还有人研究此道的。 而齐国如今却因蛊吃了亏,也开始征集蛊师。 “因为蛊法太过于阴毒。”木兮皱眉,说完后转头对着文灵笑道,“战事过后,此等蛊法必定会被焚毁,现在齐国没有克制血奴的办法,并不是永远没有办法,吐谷浑所做之事太过于狠决,哪怕一开始暗中拉拢了缅甸,如今缅甸也逐渐停止了与齐国的争斗,只等晋国克制血奴的那一日,吐谷浑必定会被群起而攻之。” 这个道理大家都明白的。 这相当于一个虚伪的人要和另一个贪心的人交朋友,许了些好处。 贪心的人为了得到好处而心动,不惜为之一博。 可是贪心的人胆小了。 博到一半的时候,发现这个虚伪的人藏了底牌没告诉自己,也许拿到了好处之后,转手就可以把自己干掉。 所以,这个朋友不干了。 木兮转过头,看见文灵的小脸上拧成了一团。 文灵看起来很小,就像是那种没长大的小女娃,尽管知晓她已经年有十五,可是比起其他已嫁人的女子,还是小了许多。 木兮突然想起了自己的三女儿,差不多也是这个年纪。 已经嫁了两个女儿的木兮,其实觉得十五岁太小了些。 “小小年纪,何必这般愁眉苦脸,问题的出现就是给人解决的,公主不必担忧,这世道很快就会过去……” 这场战争已经持续了近一年。 血奴存在的时间已经三个月。 但是真正的开始,却是晋国带兵来齐,消灭血奴后,将会主动对吐谷浑进行攻击。 原本文灵以为血奴离自己很遥远,但是谁曾想几日后,送嫁的嫁仗眼见着要到了齐国的边境地区时,晚上在路上扎营时,却遭受到了袭击。 这一次文灵是亲眼看着几只血淋淋的血奴,冲进行兵内撕咬。 短短几刻,便有十几人被咬断了喉咙。 连宇文璟都被这一场突然的袭击惊住。 三万送嫁精兵,加上木兮对战血奴已有经验,很快就指挥众人将几只血奴捆住,大力砍下了手脚头颅,让人起火烧掉了血奴的尸身。 饶是如此,几只血奴也让将士们损失了有数十人,虽然对三万精兵来说不过厘头,但却可以想象对方数量一旦多了之后,有多恐怖。 “血奴,竟已到了此处……”木兮看着火光烧毁的血奴残肢,地上还有匍匐爬动的红色蛊虫。 蹲下身子,用手捻了捻。 文灵看着一众残骸,有些反胃,但却强忍着下了马车。 “这……”文灵回想起方才惊险,皱紧了眉头,“这就是血奴?它们不是在边境吗?怎会在这里出现。” 想抬脚踹一脚。 但是看着那些残肢在火光里都还要挣扎,文灵便放弃了。 木兮和宇文璟相视一看,宇文璟抿了抿唇。 “这些血奴都是用质奴养出来的……”木兮转而道:“不是所有体制都适合下蛊,蛊和蛊之间乃是互相吞噬,听闻土谷浑在抓取质奴的时候,就给他们喂了蛊。过了一段时间后,质奴相继死去,大部分质奴以为是因为土谷浑的压迫,才导致他们重病身亡。而这部分‘死’去的质奴,被土谷浑的铁骑抬走,根据一名救出的质奴所言,质奴分为两批,一部分死后成为了血奴,而一部分活着的除了被利用外,便是用于喂养血奴。他们身上也有蛊,吃了他们,血奴会更强大,若是力气小了一些,根本砍不断他们的四肢。” 文灵抬头看着周遭的护军。 方才她就注意到这批护军的剑似乎格外沉重,而且人人手上都绑着什么,在刚才血奴攻过来的时候取了下来。 原本她以为父王让姑父率领三万精兵为她送嫁,仅仅是担心,谁知道这路上竟然出现了血奴。 西南边境离此地有数千里,血奴怎会到这里。 细细一思,文灵发现了不妥,抬眸凝重的看着宇文璟,“皇兄,血奴为什么会在这里出现?” 他们一定瞒着她什么。 木兮一顿,好一会儿笑了一笑,”小丫头真聪明,这么快就发现不对劲了。” 文灵心头一沉。 “半个月前土谷浑放了大批血奴进入齐国,血奴速度极快,昼伏夜出,潜入了深林便不见了。现下除了主城内,其他地方都很危险,而我们这里已经靠近齐国边。”宇文璟这才开口。 文灵想了一想,高声惊呼,诧异的看着自家皇兄。 “那……齐国的百姓岂不是很危险!” “嗯……”宇文璟站到了文灵身后,目光低沉,“精兵将士对付血奴尚且困难,更不要说普通百姓了。” 最近的一次是半个月前,土谷浑约莫知道魏国已经无法招架,缅甸也心生退意,破罐子破摔,放了一大批血奴入齐国,没有人知道数量是多少。 三万血奴潜藏在齐国的深山老林中,昼伏夜出,袭击百姓,人心惶惶。 文灵瞳孔一缩,喃喃道,“难道,没有克制它们的办法吗?” “……有。” 好一会儿宇文璟道,“蛊和蛊之间,在一定的距离内会互相感应到对方的气息,只有晋国的蛊侍可以找到这些潜入齐国境内的血奴所在。” 文灵身体一颤,看着宇文璟。 宇文璟眼底平静而又带着一抹涩意。 “长安,此番你前去晋国,就不单单是儿女情长之事,如今只有晋国,才有克制血奴的办法。” 说实话,对齐国来说,这是一件很可怕的事情。 血奴已经是一个极为麻烦的存在,但是同样晋国的蛊侍也是一样的。 若是齐国与晋国不存在盟友关系,又或者吐谷浑并未弄出血奴这样的恶心人的玩意儿,晋国早一步弄出这样的蛊侍,那么晋国一定会遭受群攻。 每个国家都不喜欢这样潜藏的危险,这种东西,实在是太过于阴毒,且危险性太大。 早一步知道苗头,一定会先灭掉。 可是晋国很聪明。 早一些传出苗疆蛊女的消息时是在姜国,但是姜国又一直处于被动挨打,各国都等着姜国露出那个传说的底牌,但是姜国一直没有。所以各国才对姜国掉以轻心,认为姜国弱小,谁曾想晋国与姜国合国后,就弄出了这样的东西。 文灵缓缓低下头,“长安,明白。” 眼前的火光在深暗的黑夜里,十分夺目。 明明是光,可是文灵心底却多了两分沉重。 这种沉重,在第二日启程的下午,嫁仗行至中途,遇见了一名身受重伤的百姓,眼神失焦,口中喃喃的喊着怪物,救命。 宇文璟带兵顺着血迹前去,准备找血奴的痕迹,却发现了一个坐落在山中,被血奴攻击的村庄。 村庄很小,不过数十人。 但是村子里包括狗,都被撕咬裂开,肠穿肚烂,整个村子无一存活。 虽然朝廷发布了令,城外的百姓可暂时前往最近的主城避难,但是仍有很多落后的村落没有看到消息,仍息于家中。 入夜,血奴出没,一点奇怪的动静便引出了村子里的人。 这一出,便是一阵惊叫,一场血洗。 (); 第530章 背井离乡 嫁仗到达禹城已是十日后。 禹城太守早已经准备好了客栈迎接,三万精兵到此驻扎。 文灵下了马车,直接进了客栈,周遭的百姓频频投来好奇的目光,没看到公主生的哪种模样,都缩回了脖子。 文灵进了房,才掀开了盖头,直接打开了窗户。 冷风灌入,不由自主的缩了缩脖子。 文灵微微眯了眯眼,身后的弦琴看了之后,拉着弈雨走到了一边。 齐国北地一向早冬,十月下旬下过一场大雨后,便连吹了几日的风。 太阳依旧高挂,却再也感受不到任何的炽热。 弦琴从箱子里翻出了披风递给弈雨,“马上就要入晋了,早一些打听到,晋国的冬天比咱们齐国的冬天要冷,夏天要热,早一些准备好了披风,免得公主冻着。” “姑姑心细,我就想不到这些。”弈雨看着手中的披风,抬头望着弦琴,满是崇拜。 “你还小。”弦琴笑着捏了一把弈雨的脸,“你十一跟着公主,如今也才十四岁,有些事情做的久了,想起来也就自然了,等入了齐国,你就是公主身边最亲近的人,这些事,你都会想到。” 弈雨脸上有些婴儿肥,一双小鹿似的眼睛,迷迷糊糊的。 “怎么会,姑姑不也在公主身边?咱们都是公主最亲近的人。” “姑姑都多大了?你和公主年岁相近,陪着公主也能陪的久些。”弦琴笑了笑,“去吧。” 弈雨连忙“哎”了一声,便蹿到了文灵身边,“公主,外头降温了,把披风披上吧。” 弦琴有些无奈的摇了摇头。 说实话,原本弈棋要更稳重更心细,王后也更倾向于让弈棋跟着公主来。 只是弈棋有了心上人,对方又是王府的家生侍卫,一家子都在齐国,公主不忍心分开他们一家子,便只带了弈雨。 文灵转过头,笑了笑,“都进了房了,哪里还用披风,把窗户关了就是。” “啊……”弈雨呆愣愣的看着窗户,“对哦,奴婢太笨了。” 一拍脑袋,连忙把披风放到了桌子上,“奴婢该去关窗户的。” 说着便身后要去关窗户,抬了手却是一怔。 看着下方的人。 禹城的人不多。 街道上也并不像临淄那般热闹,每个人都是笑脸盈盈。 相反,他们来去匆匆,摸着自己的帽子,掩着衣襟,顶着大风,买了东西就匆匆离开。 “公主,他们怎么都不笑呢?” 文灵笑了笑,“禹城不算富饶,但地势却极好,作为边地之城,是行军布阵最好的地方,进可攻退可守,有了禹城就是一道天然的防线。” 弈雨有些疑惑。 “所以,这个地方,就是为了打仗准备的,和所有边境地一样,边境的笑容是很难得的。”文灵轻声道。 弈雨似懂非懂,随即道,“公主好厉害,竟然这都知道。” 文灵眨了眨眼。 她见过边境是很多年之前,去益郡的时候,清醒表姐带她去的。 如今清醒表姐下落不明,也不知还有没有再听到消息的一日。 “公主晚膳是送到房内用,还是要与太子一起用膳?” 弦琴找了店小二,晚膳已经快备妥当了。 文灵抬手,“我同皇兄一同用膳吧,先更衣。” 这身嫁衣实在是繁琐。 “好。” 更了衣,文灵便直接去了宇文璟的房内。 宇文璟刚与木兮将事情商议完毕,旁边的还有容青。 看文灵来,木兮也没有打扰兄妹二人,直接去同将士一同用膳。 文灵坐下,看了桌上的菜色,皱了皱眉头。 萝卜炖肉,清炖萝卜,胡萝卜烧鸡,萝卜干儿…… 虽然是好几个菜,但是配菜大都是萝卜白菜加肉。 文灵不太喜欢吃萝卜,特别是胡萝卜。 小时候,年韵都是让人将胡萝卜剁碎了,扮着香菇肉沫包成饺子,文灵才愿意吃。 “这里是边境之地,吃食不若临淄那般。” 宇文璟坐下。 文灵哪里还敢挑,坐下一筷子一筷子的挑着。 长这么大,这还是第一次兄妹二人单独用膳。 安静的房内,只有筷子与碗轻微碰撞的声音。 “明日,晋国的霍威将军就会到达禹城。姑父会带领三百近侍护送你,直至墨城。”宇文璟语气平淡的交代着。 他只能送长安到这里了。 “嗯……”文灵抬起头,看着自家皇兄,好一会儿道,“皇兄,阿姐肚子里的孩子,可是想好了叫什么名字。” 宇文璟挑眉,“还未确认是男孩还是女孩。” 文灵撇撇嘴,“皇兄你这也太不负责了,娘怀你的时候,可是提前就将名字取好了。” “……” 宇文璟顿了顿,看着文灵,“长安,若是去了晋国,过的不好,可告诉云影。” 文灵心底突然就有了些说不上来的感觉,垂眸用筷子搅着米饭,“告诉云影,也不能好。” 宇文璟将云影、云度等四名影护都分给了文灵,暗中保护她的安危。 “若是不好……”宇文璟目光沉了沉,“皇兄会想办法接你回来。” 文灵一怔。 抬头看着宇文璟。 兄妹俩从小到大,打打闹闹,从来都没这么矫情过。 可是到了分别的这一刻,终于还是忍不住矫情了一次,也许也是最后一次。 文灵忍了一路,出嫁的时候都没流眼泪,想着她是嫁人是喜事,不能哭。 可现在却因为宇文璟的一句话,酸了眼眶。 随即咧嘴笑道,“皇兄什么呢,没什么能难倒长安的。” 她会过得好。 一定会。 “嗯。”宇文璟装作没有看见她发红的眼眶,低低的应了一声。 第二日,满脸络腮胡子的霍威带领一万晋兵到达了禹城,先去参见了宇文璟,才亲自来迎接文灵。 午时,文灵又换上了沉重的喜袍,蒙上了盖头。 “属下霍威,奉晋帝之命,前来迎接长安公主。”霍威跪在客栈门前,目光咄咄,眼光带着威武之气。 红色的盖头遮住了文灵的眼睛,弈雨和弦琴在两旁扶着。 文灵微微颔首,“麻烦霍威将军,这一路,还要仰仗将军护本宫周全。” “这是自然,长安公主下嫁我国,乃是我国荣幸,霍威自会拼尽全力,将公主平安送至墨城。” 文灵点头,摇摇晃晃的,准备踏上马车。 宇文璟站在身侧,让了一步。 文灵顿了一顿。 “皇兄,保重。” 宇文璟低头,看着那红红的盖头,没有说话。 一直到文灵上了马车,车帘掩下。 木兮拍了拍宇文璟的肩膀,“放心吧,我会把她安然送到墨城。” 宇文璟深吸了一口气,转头朝着木兮拱手,“多谢姑父。” 木兮点点头,眼神中比来时多了两分凝重。 说罢上马,跟在了嫁仗后头。 车轱辘声音嘎吱嘎吱。 马车内,文灵捂住了胸口,沉闷的很。 这种感觉又和之前不一样。 好一会儿,文灵掀开车帘子,车帘子外,已经没有了宇文璟的身影,护送在左右的,乃是晋国的将士,面容陌生。 文灵努力的撑出车窗,去看。 车马队太长,看着自家皇兄在马上。 一直到出了城门,马停下。 远远的,他就那么看着她。 一直到,消失在嫁仗的尽头再也看不见。 文灵心底突然生出了莫大的惶恐,捂着心口,用力呼吸,眼泪啪嗒啪嗒的掉下来。 没有了。 她的父王、母后、阿姐……皇兄。 都看不见了。 她如愿以偿,要一个人去承担晋国的风雨。 虽然早就做好了准备。 可是当最后一个亲人,也只能远远看着她为她送行的时候,文灵终于还是忍不住露出了脆弱的一面。 在坠着吉祥璎珞的马车内,在一万晋兵严密的护送下,带着自己的百里红妆,孤身一人,前往一个陌生的地方。 也许,她将会在这里,待上十年,二十年,三十年…… 直至终老。 * 容青遵照顾浔的吩咐,在齐国时便跟着文灵。 不过齐国终究是齐国,不是自己的地盘,容青性子沉稳,也感觉到了一丝被困之感。 霍威与容青算是半个熟人,踏入了晋国后,容青稍觉放松,跟在霍威身边。 霍威问了几句容青关于齐国血奴的事情,容青也是一路看了过来,倒都是如实的说了说。 霍威听后一脸凝重,“这血奴,不会到晋国吧。” 容青摇头,“谁知道呢,那吐谷浑做事太过缺德,齐国得到消息的时候,那些血奴已经都跑了,你也知道,这些玩意儿白天是不会出现的。” 霍威点点头。 转头看着一旁的木兮,又笑着拱手去与木兮交谈。 谁也没想到,一脸络腮胡子的威武男子,竟然会是个话痨,还是个挺心细的话痨。 容青见霍威与木兮交谈,看了看身后,转身调转马头去了马车旁道。 “公主,此去下一座城镇有些远,估摸着要在路上歇一日,公主若是有何要求,可与侍卫说。” 文灵这才吸了口气,“知道了。” 声音中难免带了些鼻音,容青却还是听出来了,忍不住道,“公主哭了?” 文灵:“……” 你才哭了!你全家都哭了! “没有!” 恶狠狠的道了一声。 容青一怔,好一会儿道,“公主放心,少主会对公主好的。” 文灵一听,心底更憋屈了。 好?好个屁! 人影子在哪儿都看不见呢! 当然,文灵也就想想而已,背井离乡远嫁异国,是她自己的选择,哭只是因为情绪使然,她不会让人看见她脆弱的样子。 如容青所说,进入晋国的第一个夜晚,是在郊外度过的。 士兵们烤了些野兔子肉,弈雨给文灵拿了一些糕点,送进了马车,让文灵填的肚子。 晚上的时候,文灵也一直没有离开马车。 将身后的软垫子一铺,便靠在上头阖眼歇息。 周遭都是明灭的火光,文灵睡的不太好,闭着眼睛脑子昏昏沉沉的,做了一段很真实的梦。 梦见她很小很小的时候。 缠着娘,让娘给她做点心。 然后爹就揪着她的脖子把她丢出了厨房,关了门。 她透过厨房门看,看见爹爹把娘压在了灶台上咬娘亲。 她着急要冲进去。 突然头上压下一大片阴影,一股气息涌了上来。 似乎是通过了梦境,直接压在了文灵的心头,压的她的心脏一阵紧缩,下一刻,文灵便从那梦中醒来,正对上一双幽深的视线,心脏瞬时提上了喉咙口,似乎下一刻就要蹦出来。 第531章 护送侍卫 “……来……呜……“ 文灵惊恐着,要推开面前的黑影。 一瞬间,脑子里蹦出了很多想法。 晋兵一万。 难道这其中有谁意图对她不轨? 去不想一个字还没有吐出来,就被人捂住了嘴。 “嘘!是我。” 就在文灵挣扎着要握着旁边的什么东西要往来人头上敲的时候,手腕被人捏住。 低沉的嗓音有些熟悉。 文灵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 顾浔? “别叫……”低沉沉地声音,在狭小的马车里,拥挤的空间。 文灵在一瞬的惊恐后,被低沉的声音唤回了理智。 顾浔缓缓放下了手。 “你……你怎么会在这里……”文灵拧紧了眉头,顾浔的气息似乎比从前更强势,更迫人。 文灵不由自主的往后退了一退。 顾浔却似乎毫无忌惮,转过身坐在文灵身边,掀开帘子,“我的新娘到了我的地盘,我怎么能不来看看。” 外面的火光应过来,顾浔的半张侧脸,似乎在一瞬间成熟了许多,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感觉。 文灵还没有来的及打量清楚,顾浔见巡逻的侍卫过来,连忙放下了车帘子。 车内再次一片湖南。 我的新娘。 简简单单四个字,在文灵心头掀起了一阵涟漪。 不知道为什么,她感觉顾浔有了些许变化,但是说不上来是哪里。 也许是变得更自信了? 是因为顾凛吗? “你的……地盘?”文灵低声喃道。 顾浔嗯了一声,似乎邀功道的在黑暗中靠近文灵,低声道,“往后,这里都是荣王的封地。” 文灵眨了眨眼,“荣王。” “嗯……我的封号……”顾浔微微勾了勾唇角。 文灵反应过来了,但是很快文灵就发现自己不知不觉的被顾浔给带着了。 “我!我是问你!你怎么会到这里!” 文灵捏紧了裙摆,脚往后缩了一缩。 顾浔感觉到文灵的动作,转过头看着文灵。 文灵能感受到顾浔的目光。 但是因为马车内实在是太过于暗,看不清楚,文灵不自觉的别过头,恼怒道,“你还不快出去!” “我要送你安然到墨城。”顾浔突然一笑,目光投向文灵,“可惜马车里太暗,看不清楚……” 文灵意识到他要说什么,脸一红。 嘀咕道,“我没化妆,就算亮着你也看不见。” 虽然说要注意仪容,穿的是嫁衣。 可是这一路走得远,并不是每天都有住宿的地方,化妆会很麻烦。 反正她也不会出去见人,所以也就将就着这样了。 “可你穿了嫁衣……” 顾浔愉悦道。 文灵再抬头,对着他的目光。 好一会儿文灵觉得有些不对劲。 “你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你不是和顾凛一起带兵入齐了?” 行军途中落跑,罪名可是很严重的,哪怕是皇子也不例外。 至少在齐国是如此。 何况一早的时候,晋国就说过,顾浔会带兵到齐国,哪怕是跟着顾凛,顾凛应该也不会让他在此时轻易离开军队。 顾浔却一歪头,稍稍靠近了文灵,“放心吧,皇兄准了我假,我可以把你送到墨城,只要不被发现就行了。” “不被发现?”文灵意识到了什么,身子往前一撑,掀开车帘子。 果然,车外面,容青紧张的四处张望。 看有侍卫过来,容青面色微变神定自若的指挥道,“你们走了一天也累了,这里我来看着,你们去休息一会儿吧。” “容侍卫,这夜也深了,您是二皇子身边的人,也该早些歇息,怎能做这等守夜之事。”侍卫急忙道。 “我奉二皇子之名,护送公主安然到墨城,自然要小心。交给你们,我也不放心。”容青冷声道。 侍卫见容青坚持,也只能告退。 容青微微擦汗,往马车这边看了看。 文灵就像是被人捉住了小把柄一般,连忙放下了车帘子。 一瞬间,顾浔恍惚看见了文灵的侧脸。 小小的一瞬。 却足够让他惊艳。 小脸还是那张小脸,却好像长大了一些。 看起来,更让人移不开眼了。 “听容青说,早上你哭了……”顾浔说着,有些不好意思的别过头,“我应该早些到的,这样……” “我没有!” 文灵瞬时涨红了脸,“闭嘴!” 顾浔连忙闭了口。 车厢内好一阵沉默,但是温度却像是有人升了碳炉一样。 “我……” “你出去!” 顾浔刚开口,就被文灵呵斥。 “没有成亲之前,不能如此亲近,你这般,算的上是冒犯!”文灵拧巴着眉头,凶叨叨的说了一句。 顾浔才意识到。 自己三番五次,都如此。 说实话吧,他觉得,如今长安是要与他成婚的,在齐国的时候,也对他说出了那番话,可见长安是真心对他,也许长安是因为他的原因,和当初的他一样,与皇兄生出了误会,才会对皇兄不满,可是现在他和皇兄的误会已经解开了,皇兄是他唯一的兄长,他不希望皇兄与长安生出间隙。 “长安,我……” “出去!” 文灵低低又道了一声,压抑着嗓子,带着些怒意。 顾浔顿了一顿,以为文灵是真的生气了。 无奈之下还是道,“好,我出去,你不要生气,我不靠近你。我就把你送到墨城,等你到了墨城,我就去齐国,一定会帮助齐国清除血奴。” 说罢,顾浔便掀开帘子,趁着四下无人注意,钻出了马车。 文灵小心翼翼的掀开帘子,才发现顾浔身上穿着的是晋军服。 顾浔转过身,朝着文灵一笑,一边从袖子里掏出了一个什么东西,往脸上一抹。 瞬间就变成了一个普通的陌生男子的模样。 朝着文灵咧嘴一笑。 还没来得及高兴。 容青便已经板着脸,“你,去了何处?” “我,我去小解了。”顾浔连忙道。 “归队。”容青板着脸呵斥道。 文灵看着,忍不住笑了笑。 演的还挺像。 合上了帘子,文灵摸了摸心口。 似乎是因为顾浔的到来,心头的那抹难受被抚平了一点,晚上文灵也没有再做梦。 第二天文灵在马车里洗漱完毕后,嫁仗再起。 文灵小小的掀开帘子,随在她马车旁的侍卫果然是顾浔。 顾浔感受到她的目光,趁人不注意转过头,朝她做了个鬼脸,文灵噘嘴,连忙将帘子放下。 文灵看着中午,顾浔还以为站错了位置,被霍威手下的一名将领给呵斥了,忍不住一笑。 弈雨来给文灵送吃的时候,明显看见文灵脸上的笑意,也跟着笑了,“公主的心情好些了!” 文灵连忙敛了敛笑意,“嗯,难不成我要一直难过吗?” “没呢,来之前弈棋还说了,不管怎么样,到了晋国,咱们就要开始新的生活。若是公主一直难过,奴婢倒是还不知道怎么办呢?”弈雨笑着,脸上的酒窝甜甜的。 “在你眼里,难道本宫就这般脆弱?”文灵啧了弈雨一眼。 弈雨笑着跑开了 顾浔的到来,到底是让文灵心里好受了些。 她远嫁晋国,但是所嫁之人,心中有她,也是一阵安慰不是? 而且,顾浔这般高兴,应当是如同容青所说,与顾凛解开了隔阂。 那么她呢? 其实也说不上是不是讨厌顾凛,原本顾凛与她并无太多关系,她只是不喜欢顾凛将一切都算计的周密。 这样的人太可怕。 娘说过,当一个人满心都是算计的时候,那么他的世界,也是复杂的。 这样的人,不可能去希冀他心中拥有美好与希望。 反正顾凛与她无关,待顾浔回来,与她成了亲,她也不会久居墨城,会随着顾浔去封地。 这么一想,文灵对顾凛的偏见放下了一些。 从晋国边地前往墨城,有约莫半个月的路程。 晋兵中都是男子,文灵也不方便下车,除了如厕的时候,基本都在车上。 第三日的时候到达了一座主城,文灵才得以找客栈歇息。 因为是主城了,顾浔到了自己的地盘上格外亢奋,有意带文灵乔装打扮出去逛逛,不过去寻文灵的时候,却被云影给挡在了外头。 “二皇子,如今公主来晋国乃是和亲,二皇子与公主订下了婚约,可是这客栈中,也有侍卫若干。如今二皇子并非是以自己的身份前来,若是被人得知,传出去难免让人误会,二皇子与公主已经定下了婚约,不急于这一时,还请二皇子体谅。” 其实那天晚上,云影就听到了动静,但是那天晚上顾浔去寻了文灵的时候,是没有戴人皮面具的。 他便没有阻拦,这个时候,二皇子能为他们公主前来,也算是有心了。 可是今日二皇子却带着人皮面具。 虽然公主也要乔装打扮,但是万一被人认出来。 文灵在外头听着。 云影是皇兄身边的侍卫,而且比较年长,皇兄派了四名侍卫跟着她,肯定也交代了什么。 如今运营拒绝顾浔的话也不是没有道理,她乃是齐国到晋国的和亲公主,不知道在晋国眼中,她又是如何,在齐国她尚且可以随心所欲,但是在晋国她必须顾忌名声。 门口的顾浔还顶着一张极为普通的脸,听到云影的话,从袖口中拿出一方匣子,递给了云影。 “这是一张人皮面具,公主戴上它,就不会被认出来。” 第532章 无比孤独 《郡主养成记》第532章 无比孤独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533章 初出茅庐 文灵倒是没想到,顾凛会有这样的病。 这个太过于奇特了,怎么会有人,不害怕任何东西呢? “这到底是何种病?”文灵问道。 顾浔摇摇头,“我不知晓,可是这样的病症确实存在,而且欧阳大夫素手无策,我与他的夫人交谈过……他的夫人的言论,是我从未听过的……” 看着文灵的眼睛,顾浔忙道,“你别误会,他夫人年岁比我可大上了一轮有余。” 文灵愣了好一会儿反应过来。 红着脸瞪了顾浔一眼,“你想什么呢?我才不会想的那般龌龊。” 顾浔摸了摸头,笑的憨憨的。 俊朗的面容上带着一丝傻气,却比从前阳光了不少。 文灵喜欢这样的顾浔。 没有秘密。 敞开。 一眼可见。 单纯的像个傻几。 “所以……顾凛怎么说?他当是知道自己的病情……”文灵皱眉。 提起此事,顾浔的神色敛了下来,眼底有些黯然,“皇兄没有否认他的病情,但是对皇兄来说,他似乎并不在意这个病,觉得此病无关紧要。” 那一天。 他从墨城得到了答案,怒气冲冲的赶回边地质问皇兄。 得知真相的那一刻,他心疼。 原来皇兄不是故意要对他淡漠,皇兄只是生病了。 一直,皇兄的遵照着母后的遗言,保护他保护父皇。 以晋国的情况,若不强大就只有被吞没。 当晋国被吞没的那一天,不仅仅是皇兄的性命不保,他和父皇也会一朝殒命。 从母后离开后,皇兄谨记着母后的话,肩负着要让晋国强大的使命,四处奔波,而他却因为一点小小的矫情,而让自己与皇兄生出了那般多的,毫无意义的情绪。 他自责。 他在皇兄面前发怒,生气,挣哄了眼睛。 可是皇兄却只是微微拧了拧眉头,拍了拍他的肩膀,极为平淡的说了一句:“我不会死。” “他说,他不会死,让我不要担心。”顾浔说着,唇边带了一抹无奈的笑。 可是他要的不是他不会死。 他曾经在心里无数次疑惑,皇兄为何突然对他冷淡,皇兄是不是讨厌他了。 可是皇兄轻轻的一句话,就能安慰他好久好久。 他都不曾多想,一直到他发现真相。 按照宋夫人所说,皇兄缺失了恐惧感。 并不代表他的强大。 相反。 他也许只是将母后的话当做了自己的任务。 可是他本身已经不再害怕失去。 当他不再害怕失去任何东西的时候,他体会不到任何温暖与感情,他就会越来越淡漠越来越无情,孤身一人,永远如此。 “所以,你想做什么?”文灵听完了顾浔的话,脑海中翻转了几次,眨眼道,“你一定想做什么对不对?” “嗯……”顾浔笑了笑。 知他者,长安也。 “我要陪着皇兄,我要帮他治好他的病。”顾浔说着,声音里倒是多了一抹信念,眼睛里赤诚的像是承载了星光一样,“这些年来,我因为不知道真相,见皇兄忙碌就仍由如此,我要让皇兄知道,我是他唯一的兄弟。” 文灵微微出神。 无疑,顾浔是生的好看的。 第一次见面时,顾浔稍显稚嫩,应对的有些无措,那时文灵还是懵懂。 可是这一次,二人有了婚约。 那天晚上在马车上,文灵在马车上可以清晰的感觉到来此顾浔身上,作为一个男人的压迫感。 可是此刻,顾浔又纯粹的带了一些傻气。 文灵忍不住失笑。 “笑什么?” 顾浔说完,被文灵的笑声,给突然弄得有些羞意。 文灵连忙摇摇头,她当然不好说,自己是因为觉得顾浔有些傻气,勾着粉唇,笑道,“我倒是觉得,顾凛有你这个弟弟,才是他的幸事。” 听文灵的关切之语,顾浔顿了一顿,“长安,你可是不怪皇兄了。” 文灵眨了眨眼,眼底闪过一丝狡黠,“我又不是笨,你皇兄是算计良多,我是不喜欢他满心算计,可是明白说来,若非他的算计,晋国可是会有今日?” 顾浔转头,望着文灵。 好一会儿道,“长安,能够娶你也是我的幸事。” 文灵脸一红,别过头,“说什么呢?” “真的!”顾浔眼角一弯,起身单膝跪在了文灵跟前,直起她的手,轻轻一吻,“我说的都是真的。” 文灵只感觉手背滚烫,下意识的抽回手脸上又羞又怒,杏目瞪圆慌张后退,“你……你这是做什么!” 顾浔抠了抠自己的头,起身道,“我之前去寻欧阳成的时候,便见他就是这样对自己的夫人的,说是……” 情趣? 顾浔没好意思说。 当时他气冲冲的去寻欧阳成,打听到了欧阳成的住所,没有经过同意就直接硬闯了进去。 谁知道进去就看见欧阳成对着她的夫人单膝跪地,拿着手亲。 不知道是在做什么。 但是那一瞬间,他分明看见了欧阳成的夫人脸上,洋溢着极为幸福的笑容。 虽然下一刻,二人都惊慌的看着自己。 然后顾浔才发现这对夫妻奇奇怪怪的。 两个人在房间里,将窗户都关上了,窗户用暗色的布遮住的光,暗暗沉沉的。 但是大白天的,竟然要点蜡烛。 一时间顾浔也忘了自己来的事情,皱紧了眉头,对自己看到的一切表示疑惑。 当然后来,欧阳成夫妇也表示了,那天正好是夫妇二人成亲多年的日子,所以为了庆祝,也是增添夫妻之间的情绪,二人才会如此的。 欧阳成还说了一句,女人,都喜欢浪漫。 所以顾浔除了在打听顾凛的事情时,也顺手从欧阳成那里听了不少的话。从前在欧阳成眼里,除了医术还是医术,但是现在不。夫人第一,女儿第二,医术第三! 眼下顾浔用了欧阳成所说的法子,却是将文灵生生的吓了一跳。 第一次亲密接触是意外,第二次接触是事出突然。 可是这第三次,顾浔却是有意为之。 文灵纵使不是那种固步自封的女子,可是现在对顾浔一时兴起的动作,也觉得出乎毅力。 最让人意外的是,顾浔单膝朝她下跪了。 …… 眼下文灵觉得手背烫人的很,握在掌中,立顾浔好几步远。 顾浔知道自己也许唐突了,也不敢再向前,只是解释道,“我不是故意的。” 文灵抿紧了唇,“你乃是晋国的二皇子,你我身份相当,你怎可跪我?” 夜风徐徐,可是这一遭,弄的人心乱如麻。 连带着体温高了不少,谁都没有觉得冷。 都是耳垂通红。 顾浔听了文灵的话,面目却是微微严肃,认真道,“长安,我很高兴能娶你。” 文灵别过头,心头嘀咕。 高兴也犯不着这样。 现在可是晋国的地盘,要是顾浔朝她下跪的事情传出去,那她那可就落入了众矢之的。 完了个全蛋。 “男儿膝下有黄金,跪天跪地跪父母,除此之外,再无他人值得。长安,我向你屈了一膝,日后你嫁了我,你我夫妻之间,地位平等,我绝不负你。”顾浔沉声缓道,目光认真无比,“长安,我不是轻薄于你,我只是想让你知道,我的心意。” 不远处的影护,默默的收回了拔出的长剑。 文灵小小的抬头,看着顾浔人皮面具下的那双眼睛。 说实话,文灵脑子里已经是一团浆糊了。 许是顾浔说的太过认真,又或许是风太冷? 反正脑子是不怎么会思考了。 冻了好一会儿,文灵才转过身,毅然决然的准备回客栈,“我走了。” 顾浔一怔,文灵走的决然。 顾浔以为自己惹了她生气,连忙追了上去,拽住文灵的手腕,“你,你别生气,你若是不喜欢,下次我不这般就是了……” “我没有生气。”文灵重重甩开顾浔的手,侧过脸不让顾浔看。 但是耳垂却是红的。 顾浔看在眼底,狭长的眸子轻轻一弯。 “长安。” “嗯?”文灵没有回头。 顾浔在背后轻声道,“从前在我心中,皇兄是最重要的人。从今往后,你会是我心中的第一人。” 文灵脚步顿了顿,“说的倒是好听,我才不信呢。” 当初可是一听顾凛的消息,就跑了! 跑了! 直接跑的! 顾浔俊逸的脸上闪过一丝尬色。 两个都是初出茅庐涉世不深的人,眼下又同是情窦初开,一个为对方思量,一个也是同样想讨好对方,可是真的碰撞到一起的时候,又有那么些奇怪。 有好长的一段路,文灵都是沉默的。 顾浔以为文灵真的生气了,也不敢再说话。 回客栈之前,文灵才转身对顾浔道,“你说的我都听到了,这一路上你莫要再来找我,若是被发现了,你也吃不了好果子。” 顿了一顿,杏眸中便扬起了一丝笑容,朝着顾浔微微勾唇。 “我在墨城等你凯旋,届时你再向我证明,你对我说的话是真的还是假的。” 这么一说,顾浔动作一怔。 好一会儿,脸上五官逐渐笑开,明朗而又阳光。 “好。” 他会向她证明的,只要他回来。 文灵抿紧了唇,这才在容青的安排下,偷偷溜回来了自己的房间。 房间内,假扮文灵的弈雨这才松了口气,连忙伺候着文灵洗漱。 文灵将人皮面具收拢了起来,拆卸发饰的时候,脑子里还是想着顾浔所说的话。 嘴角扬了扬,扬到一半,突然僵住。 突然觉得有些奇怪。 她好像,没有听见顾浔过多的说关于晋帝的事情? 顾凛是顾浔心中第一重要的人,那晋帝也不算吗? 第534章 面见晋帝 当然,文灵没有贸然的问顾浔关于晋帝的事情。 先是一国之君,无论如何也轮不到她来评判好与不好。 再就是,她曾经在顾浔口中听他提过几句,那就是晋帝对顾凛极为满意,但是对顾浔就有些忽略了。 除此之外,顾浔就没有再提醒过晋帝,想来对顾浔来说,晋帝在他心里的地位,也同样复杂。 她是要嫁给顾浔的,等她见了晋帝之后,也许就会知道晋帝到底是什么样的人。 第二天之后,文灵再往旁边一看,守在她马车旁的顾浔已经不见了。 换了前几日见过的侍卫。 文灵放下了帘子。 后来倒是容青找了空隙的时候,告诉了弈雨,顾浔一直在军队中。 不过霍威将军似乎发现了不妥,严密整顿,顾浔不好再私下来找文灵,只能作罢。 “容侍卫说了,二皇子一直在嫁仗中,等安然护送公主到了墨城,二皇子就会离开,还请公主放心。”弈雨来传了话,看着文灵脸上的神色甜甜笑道,“公主,二皇子心中是有您的,往后您在晋国,不会受委屈的,这样王上王后太后,也就放心了。” “嗯……”文灵放下了帘子,“我只是在想,这晋国的国君,会是个什么样的人。” 弈雨想了想,如实道,“我想,也许和皇上是差不多的人,我听说,晋国国君和咱们皇上的年岁差不多。” 文灵想了一想,好似是这般。 一路走来,文灵偶尔探出头看一看。 经常会感觉到有视线投向自己。 抬头看去的时候,又不知道是谁。 但也晓得,一定是顾浔在周围守着她。 就这样,七日后,一直到达了墨城。 文灵入住墨城使馆,洗漱后第二日要前去接见晋国国君,本以为晚上顾浔还会来见她一面,与她道别,没想到却是容青来告诉文灵,顾浔接到了急报,在到达墨城的前一天,就已经离开了。 文灵心底有些失落。 容青笑道,“公主,少主说了,下一次他回来之时,便是迎娶公主之日,还请公主莫要挂念。” 文灵心里忍不住呸了一把,谁会挂念他。 晚上文灵休息了一夜,第二日拿出了年韵为其备的正装,上了身前去晋国皇宫参见齐帝。 晋国的衣衫与齐国的衣衫差距不大,但是也有所区别。 细心一看便可看见。 木兮与带着文灵进宫,途中木兮倒是问了文灵一句,紧张不紧张。 文灵十分镇定,“姑父看我是那般胆小的人?” 木兮挑眉,语气略微迟疑,“看起来,似乎不是。” 这个时候了,好有心思与她开玩笑。 文灵也忍不住调侃。 但是想到身边都是晋国的侍卫,还是算了。 晋国的皇宫,主色调乃是用的是暗金色,与齐国的华丽精致不同,整个皇宫用暗金的色调,有一种低沉的压抑感,城墙上精致的雕塑,也和齐国用的龙不同。 文灵忍不住多看了两眼。 “那是饕餮。“木兮也发现了,以为文灵不知道,开口道,“从前晋国并不是一个独立的国家,所以是不允许的使用龙纹的,所以一直用的是饕餮,哪怕是建国之后,也以饕餮为国家祥兽。” “祥兽?”文灵眨了眨眼,转过头继续往前,“饕餮,能吞日月,其胃之大,性贪,永不知足。” 木兮被文灵的这番话,说的一怔。 好一会儿连连失笑,“小丫头这番话说的倒是让姑父哑口无言,这世间,唯有野心与能力都足够强大的人,才能爬的越高。” 文灵耸了耸鼻间,“站得高,看得远,摔的也疼。” 周遭的侍卫忍不住投来目光。 木兮摸了摸鼻子,小丫头心气儿还挺高的。 文灵心道。 有什么紧张的呀,她又不是没见过皇帝,皇帝还是她的皇叔呢,小时候还经常抱她呢! 木兮想了想一会儿道,“长安,晋国的皇上,不喜人称他万岁。” 文灵怔了一怔,不喜人称他万岁? 还没有来得及深思,脚便已经踏入了正阳殿,一眼便看见了上首坐着晋帝。 晋帝年岁其实不大,算下来差不多与宇文昊相当。 但却是一头苍苍白发。 看起来似年过花甲的老人。 哪怕是自己的外公年四重,文灵都觉得看起来精神要比晋帝好太多。 没来得及多想,文灵紧接着便低头跪下,“长安叩见晋帝,皇上……万福金安。” 硬生生的将万岁两个字改成了万福金安。 “平身。” 晋帝的声音也有着一种油尽灯枯的沧桑感。 文灵心下又多了两分好奇感。 晋帝身边,站了一位老太监,在晋帝耳边说了几句。 晋帝点头,才牵强的在嘴角勾起了一抹笑。 说实话,文灵看不出晋帝脸上有什么笑容,像是例行公事一般。 文灵不由得多看了两眼。 说实话,这种面无表情的模样,和顾凛有些像。 木兮随着文灵留在晋国,要待上一个月左右,确保顾凛带着晋军帮助齐国消灭血奴,同时自然也是保护文灵的安危。 因为亲事已经是定下了,晋帝官方的说了几句,听起来似乎是隆重而又严肃的。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文灵就是觉得,晋帝对此事似乎并不算太关注。 直觉告诉她,晋帝身上,依旧有故事。 不过眼下文灵却没有说太多。 木兮作为齐国的藩王之一,又是文灵的姑父,在宇文昊不能亲自前来的情况下,是能够代为文灵的长辈与晋帝交渉,主要是交渉嫁妆事宜。 文灵的陪嫁没有兵马,没有土地,皆是珍宝,书籍,银两,丝绸以及有数百名宫人等等。 之前晋国分割了一座禹城给齐国,借走了齐国五十万兵马,如今归还的仅有二十万兵马,其中还有许多都已经受伤。 晋国借走了兵马,用以收服四国。 晋国本身的兵马是不足的,所以损耗极大。 虽然晋国分割了一座无比重要的城池,但是禹城在一开始也并不是晋国的土地,所以算是借花献佛。 所以这一次晋国出兵助齐,文灵的陪嫁中没有兵马和城池,也是理所应当。 哪怕是如此算下来,也是齐国亏损。 但若是晋国与齐国此次拿下了吐谷浑,那盈亏又是一番计较。 而且照理来说,晋国常年开战,如今更是连连征战,国库空虚,极缺银两,文灵的嫁妆价值丰厚,可说是雪互相给需,但是晋帝对文灵的陪嫁却并未显出很高的兴致有些奇怪。 木兮说完后看着晋帝,晋帝顿了一顿说道,“我的两个皇儿都很优秀,尤其是长子深得我心,待他日我的皇儿凯旋,公主仍可思量。无论是长子还是次子,都不会辜负公主,以此可表我晋国结盟的诚意。” 晋帝说完这番话,文灵内心又是一副咬牙切齿,恨不得把晋帝脸上两根白胡子给拔下来。 同样是自己的儿子,为何要偏心至此? 来的路上,她便听到了将士所说。 两国是为和亲,但是除了她还有姑父以及容青和顾浔,哪怕是在齐国,除了家人以外的其他人,都是不知道她选择的是顾浔。 如今一看,晋帝果然还是希望,她能够选择顾凛。 一时间文灵心下有些愤怒,想要直言。 却被木兮打断。 “此事乃是长安一辈子的大事,长安自是会细细思量,届时两位皇子归来,长安一定会做出最适合自己的选择,毕竟,婚姻是女儿家一辈子的大事,她自会慎重。”木兮抢先一步开口。 文灵只能默默的收回了想要说的话。 中午,晋帝在宫内设宴,文灵看着,晋帝倒是很信任他身边那个叫刘琮的太监。 那太监尖眉细脸的,文灵看着有些不舒服。 晋国的后宫没有旁的女子,所以晋帝是安排了几个司部有资历的一等司仪带文灵在御花园里逛了逛,而木兮则在书房与晋帝商议详细的事宜。 文灵身后除了司仪,就是以容青为首的晋国侍卫。 司仪介绍的很详细,但是文灵没什么心情看。 倒不是被影响,而是晋国的皇宫比起齐国,实在是太过于简陋,文灵没有什么欣赏的意思。 便道,“我走的有些累了,在亭子里自己玩一会儿,午膳备好了,你们再来叫我便是。” 两名司仪看了对方一眼,点头道是后便退下了。 容青摸了摸鼻子,看着文灵的模样,解释道,“还请公主莫要介怀,晋国常年征战,国库空虚,皇上自己也是极少添置人手,但是这些情况,以后一切都会好的。” 只要晋国强大起来,一切都会好的。 文灵皱紧了眉头,心头还压着写怒气。 看着容青也直接问道,“容青,你就说实话,你可是希望我与你家少主,结成连理。” 容青瞳孔一缩,尴尬拱手笑道,“公主,容青自然是希望公主能做容青的主母,毕竟公主是少主这些年来唯一放在心上的女子。” 听到这话文灵就笑了,眯着眼睛看着容青。 好一会儿起身走到容青身侧,用只有二人听到的声音问道,“可我今日听着,晋帝似乎更希望我能嫁给你的大主子,难道你家少主子不是晋帝的亲儿子?” 文灵没有问顾浔,是不想破坏他的好心情,但是容青肯定知道。 容青面色微变,咬牙道,“少主自然是老主子的亲生儿子,绝无差错。” “可是他不喜欢他?为什么!”文灵直接问。 容青僵了一僵,“此事……” “你若是不告诉我,那我就等顾浔回来再问他,我这个人护短,我的东西别人碰不得,我的人别人欺不得,如今我还未嫁入晋国,晋帝如此偏私我是看不过去的,我既看不过去,就莫要怪我搅的这晋宫天翻地覆!”文灵目光一凌,看着容青的神色俨然写着‘没有什么事,是我不敢做的’模样。 容青一听,瞳孔微缩,随即单膝跪下,“还请公主见谅,容青并非有意隐瞒,只是此事事关重大,容青不敢轻易交谈。” “你不说,我总会从别的地方打听到的。”文灵威胁道。 容青面色迟疑。 好一会儿,只能如实道,“老主子确实不大喜欢少主。” “为什么?” “容青不知真假,只是听宫中老人隐隐提过……”容青就说了这一句,“少主也并不知晓,只以为是因为自己做的不够好,才不得老主子青睐,还请公主莫要去问少主。” “所以,你知道什么?”文灵拧眉,直勾勾的盯着容青。 容青想了想,抬头看着文灵,“等过几日,属下可带一人来见公主,届时公主便知晓了……” 第535章 心理诊所 一秒记住【800♂小÷说→网 】,精彩无弹窗免费阅读! 十一月中旬,墨城温度昼降。 仿佛是一天之间,初秋转冬,寒风也不再是文灵缩缩脖子就能取暖的。 早上起来的时候,树丛上都能起薄薄的一层霜。 虽然还没有下雪,但是温度却比临淄下雪还要冷上两分,似乎是穿透了人的皮肤,从骨子里生出的阴寒,这一点倒是与临淄有些相似。 文灵到墨城已经住了三日。 文灵的消息几乎闭塞。 在齐国哪怕是要得到消息,也要好几日,何况如今身处晋国。 “公主,容侍卫已经到了。”门外弈雨道。 弦琴有些迟疑,“公主才到晋国,这般打听晋宫的消息,会不会不太好?” “你觉得我与顾浔是何种关系?”文灵垂眸问了一句。 弦琴抿了抿唇没有说话。 “我会是顾浔的妻子,他的事情,我有权利知道。”文灵开口,约莫是发现自己的话语有些严厉了,朝着弦琴笑了笑,“弦琴姑姑是为我好,若是我知晓了太多辛秘,也许会有危险。” 弦琴听长安这般说了,心下便放心了一些,“公主心中自有分寸,是奴婢多虑了。” 文灵笑了笑,“能够被知道的,那都不是秘密。” 顾浔对她说的,容青对她说的事情还少吗。 只是因为这样的事情顶多算是宫闱之事,算不得顶顶重要的朝堂政务,所以才能被她知晓。 换言之一句,若是她让顾浔给她晋国边防的行军布阵图,顾浔会给吗? 当然不会。 容青带着欧阳成在门口站着,侍卫们对欧阳成倒是眼熟的。 “欧阳大夫怎的来了?” “公主身子有些不适,所以我请了欧阳大夫来为公主看看。”容青解释。 几个侍卫点点头,大抵觉得,公主不妥,神医来看,并无任何问题。 欧阳成师承甲子一脉,年少成名,至如今医术是极高的。 虽然年过半百,但是看起来精神极好。 文灵在屋子里坐着,一直到欧阳成进来。 “欧阳成,见过公主。” 欧阳成双手想抵,跪地朝着文灵行了一个晋国的叩拜礼。 “神医请坐,弈雨,奉茶。” 文灵面嫩,但举止有度,也没有想过拿乔,此刻不住打量欧阳成,眼神看起来也是极为真诚的试探。 欧阳成目光深邃,看起来倒是不像是顾浔口中所说,对自己的夫人会做下如此举动的男子。 想到此,文灵微微脸红,那是人家夫妻之间的事情,旁人在面对亲人,和面对生人的时候自是不一样。 “公主,可是那里有不妥?” 欧阳成道了一声。 “啊……”文灵回过神,理了理口中的话,看着容青。 容青朝着欧阳成拱手,“欧阳大夫,今日请大夫来,其实是因为少主子的事情。” 欧阳成方才还随和的眼神蓦的一变。 看着文灵,却是皱眉道,“看来公主身上并无不妥,不需要属下为其医治。” 说罢起身却是要走。 容青连忙将其拦住,“欧阳大夫,此事事关少主,但是公主不是外人。” “你应当知道,此事乃是皇上吩咐过,哪怕是少主都不能知道的消息,就算公主不是外人,没有皇上的许可,欧阳成也不能多言。”欧阳成皱眉。 说罢也没有管文灵是一国公主,准备直接离开。 推门的一刹那,就听身后传来一道清脆的声音。 “听说欧阳大夫,与尊夫人感情极好。” 欧阳成眉头一皱。 回过头,文灵已经起身看着他,笑道,“欧阳大夫夫妻之间伉俪情深不分彼我,长安很是羡慕。” 欧阳成看了容青一眼,恍惚想到了什么,才发觉自己反应过激了。 犹豫了几番,还是问道,“不知公主从何处听来。” “是顾浔告诉我的。” 文灵直接道。 如此说,便是直白的告诉了欧阳成,她与顾浔之间,关系密切。 这几日以来,文灵让弈雨出去打听过消息。 如她所料,晋国大部分人确实不知道她要嫁的人是顾浔。 在他们眼里,这位远道而来的和亲公主,纵使要挑,也应该是挑优秀的大皇子。 那么在欧阳成眼里应该也是如此。 欧阳成眼底微微诧异,但是很快就恢复了平静。 容青才开口道,“在齐国之时,少主已与公主相识。” 欧阳成微微抬眸。 “先前顾浔向长安提过欧阳大夫的事情,今日唤欧阳大夫来,也是为顾浔之事。原本长安是想直接问他,只是容青说,有些事情顾浔自己都未必知晓,所以长安不得已来请教欧阳大夫。” 文灵说时,无意间晃动腰间的剑形玉佩。 欧阳成听后,眼底微微有些复杂。 其实,他原本是以为,这位公主是来询问大皇子的事情。 要知道大皇子的病情,在宫中,皇上是不允许对外宣扬的。 至于二皇子的病情,皇上却只是说了不能让二皇子知晓。 见欧阳成久久不语,文灵笑道,“今日用期满之法骗了欧阳大夫前来,是长安不对,若是大夫心中介怀,也不必如实相告,今日大夫只是来为本宫请脉的。” 欧阳成高看了文灵一眼,最后沉声道,“多谢公主谅解。” 说完欧阳成就走了,硬是半点也不给容青面子。 一时间容青的面色十分尴尬。 “公主,容青……” “我知道,你想让我知道顾浔的事情,但是欧阳成隐瞒了那么久,连顾浔都不知晓,他又怎会轻易的告诉我。”文灵开口,“等明日,我可上门拜访。” 容青听后,当即单膝跪下,“是容青失职。” 在容青眼里,顾浔与文灵就是一体了。 但是在别人眼里却不是。 上一次顾浔胁迫欧阳成说出真相的时候,容青是在场的,却疏忽了在欧阳成眼里,顾浔是什么身份,而文灵又是什么身份。 “无碍。”文灵就知道事情没有这般轻易让她知晓,“上次我问了你,你却不肯说,今日你唤了欧阳神医来,欧阳神医三缄其口,更是不肯说,既欧阳神医不肯说,那你总该透露一些吧。又或者说,顾浔从欧阳神医口中探听到了一些事情,但是此事是不能告诉顾浔的,所以顾浔想让你来打听是不是?” 容青重重一颤。 确实。 顾浔上一次寻欧阳成的时候,因为用的是半胁迫的法子,确实听到了一些消息,但是欧阳成能吐出一点已是不易。 顾浔怀疑一些事情,也无法得到证实。 欧阳成始终不肯透露,顾浔曾经想过法子,让容青撬开欧阳成的口,但是并未成功。 如今容青,也不过是遵照顾浔的命令,想要利用文灵从欧阳成口中探听消息。 但是这也不算利用,因为顾浔想要知道的,是自己的事情。 “我猜对了?”看容青的反应,文灵心中便有了计较。 但也忍不住暗骂了一句。 顾浔跟她说的太少了。 “其实……少主也很矛盾,少主怀疑……”容青迟疑了一会儿,“少主怀疑,老王妃的死与他有关。” 文灵心底一惊。 不可置信的看着容青。 容青低眸,“从前少主并未多想,可是大皇子的事情出来之后,少主便觉得,老主子不喜他也许也是有缘由。” “所以……顾浔想知道,自己被忽视的真正原因?”文灵缓缓道。 容青点头。 可是光是这个原因,文灵便感觉到了一丝不妥,“顾浔可是听到了什么消息?” “是有一些,却并不详尽,老旧的宫人都是三缄其口,但是……” “但是越是如此,顾浔越是怀疑……”文灵缓缓道。 “正是如此。”容青点头。 “我知道了。”文灵轻声道,“本以为你家少主胆子变大了,却没想到,他其实还是很胆小嘛……” 耸了耸鼻尖,文灵又不由得丢了这一句。 容青解释道,“公主,少主只是……” “行了行了,我知道了,你下去吧。”文灵摆手,想起了什么道,“对了,你把欧阳夫人的行程。” “是。”容青点头后才退下。 弦琴上前为文灵奉了茶道,“公主,今日之事实在是有失妥帖。” 欧阳成不肯说,明显是晋帝吩咐。 就算是与顾浔有关,那也是晋宫的辛秘。 文灵抿了口茶,眼底隐着些疑惑。 “可是……我若是不去弄清楚,顾浔可能一辈子都不会知道真相……” “公主从小就喜欢听故事,同一个故事的几个版本都要听,每回都要问王后,哪个才是真的。听到了好的结局,公主就高兴,听到了坏的结局……”弦琴道。 “姑姑……是觉得我做的不对吗?”文灵拧紧了眉头。 “奴婢自然是不会责怪公主。”弦琴笑了笑,“只是公主,真相对公主来说,真的重要吗?” 弈雨在一旁歪着头听着,没有拧巴成了一团,“姑姑说的好深奥,弈雨听不太懂。” 文灵却是敛了敛眉,目光有些迷茫。 弦琴一叹,“罢了,公主顺着自己的心意去做吧……” 文灵放下了茶杯,看着窗外,眼神依旧疑惑。 * 墨城有一家医馆,名字取的很奇怪,叫:心理诊所。 坐馆的是个很年轻的少女,竖着双髻,一双眼睛滴溜溜的转着,手中执笔记着什么。 对来的病人说着六个字。 只问诊,不看病。 很奇怪的话。 所以坐下看病的病人很少,多是拿着药方来抓药的。 文灵进来后,那少女就轻快的唤了一声,“姑娘可是要抓药?”似乎也是认为,没有人会来这里看病。 “这里……”文灵看着牌匾微微迟疑道,“可是治心里的病?” 那少女听后,眼神一亮,朝着后面激动喊道,“娘,你有病人了。” 文灵:…… 第536章 是个贵客 一秒记住【800♂小÷说→网 】,精彩无弹窗免费阅读! “叮铃铃……” 少女开口后,挂在一旁的铃铛响了响。 少女才转头朝着问文灵笑道。 “姑娘您里面请……” “嗯。”文灵点头,多看了那铃铛一眼。 铃铛是用一根线挂着的,线连着墙壁,一直延申到里面。 那少女看了一眼文灵身后的侍卫,笑道,“姑娘放心,里面只有我娘一个人,我娘与姑娘无冤无仇,姑娘可放心。” 这话说的,倒是有趣。 文灵忍不住低头一笑。 “好。” 说吧吩咐了侍卫们都在外头守着,然后让弈雨跟着自己进去。 “我叫芯巧,今年十三岁,这里坐镇的大夫是我娘……”少女轻轻快快的介绍着,声音清脆悦耳。 文灵听的很舒服。 容青口中得知欧阳夫人开了一家心理诊所,欧阳成作为第一名医,在晋国颇有声名。初时,许多人慕欧阳成之名前来。来了之后发现欧阳成并不坐诊,而且这里的大夫也很奇怪,久而久之,人便越来越少。 原本都以为这家奇怪的医馆开不了多久就会关门,没想到却一直开着。 但是奇怪的是,从来没有看过这里的客人来第二次。 外面的人都觉着这约莫是个亏本的医馆,欧阳神医怕是从齐国娶了个败家娘们儿过来。 但是根据容青所说,虽然这里不常有客人,但是欧阳夫人却经常出门,秘密会见墨城中各个大家的夫人。 而且回来之后,对方都会派小厮送来不少的银两。 所以不能说这医馆是亏本生意。 而今日欧阳夫人并未出门,欧阳城正好在城外义诊,文灵才寻得机会过来。 文灵一边听这少女介绍,一边打量。 这确实不像是一个医馆。 进了内院后,便散去了药味,竟然有一股清香。 空气中也是好闻的味道,而里面的装潢更是雅致,不像是人居住的地方,倒像是茶居,清雅的很,让人一看就很舒心。 “我看姐姐这般年轻,还未嫁人,怎得也是有心事?”少女突然一问。 文灵回过神,笑道,“是有些心事。” 少女甜甜一笑,“我娘说话最是温柔了,也会安慰人,不管姐姐心中有何心事,我娘都能让姐姐宽心。” 这话说的。 倒是让文灵有些奇怪了。 难道,这欧阳夫人是什么神机妙算的高人不成? 其实不是什么大夫,而是专门帮人解决各种问题的? 一时间文灵心中疑惑众多。 “到了,姐姐请。” 少女在了一屏风前。 此地却是没有门的,仅仅用屏风遮掩, 弈雨一直跟在文灵身后,看着芯巧,内心也是无比的好奇。 二人年岁相当,文灵便干脆让弈雨留在了外头自己进去。 刚一进去,便看见窗户边伫立着一名白衣妇人,背对着自己,在茶台上摆弄着什么,听到了声音回过头。 文灵才看见。 这妇人生的极为温婉,面容和善,嘴角带笑。 让人一看便忍不住心生好感与亲近之意。 “姑娘坐。” 妇人颔首。 文灵才去一边的蒲垫屈膝跪坐。 两个蒲垫只见有个小小的白色案几,看起来很别致,上头摆着两盘精致的点心。 过了一会儿,妇人端了一壶茶过来为文灵斟上。 “这是果茶,姑娘可尝尝?” 果茶? 文灵在齐国时也是喝过娘做的果茶,都是用时下新鲜的果子带着茶叶泡了的,味道也是奇特。 文灵抿了一口,眼神微微睁大,“好特别的味道。” “这是果干所泡。”妇人笑了笑,“这个时令的果子不多,但是时下时,小妇便让人将鲜果晒成了果干留以作备,闲时便泡了这果茶。” 文灵忍不住抿了一口又一口。 好一会儿,才放下了茶杯。 妇人温柔的望着她,仿佛是在看着自家的小女儿。 除了自家娘亲,文灵从未在旁人身上感受过这般温柔。 回了回神,文灵才轻声道,“听闻夫人是个大夫?” “是,但也不是。”宋婉清柔和的摇摇头,“小妇只是一个倾听者。” “倾听者。” “嗯。”宋婉清笑了笑,“每一个人经历的事情多了,心中难免会藏事儿,事儿藏的久了,就会和东西一样发霉生病。姑娘若有苦闷之处,可与小妇一说。” 文灵看着这个同自家娘亲一般温柔的妇人,突然忍不住酸了眼眶,红了鼻头。 “听说,夫人是齐人。” 宋婉清目光一转,转的温婉而又明慧,好一会儿笑道,“姑娘是想家了?” 文灵点点头,“嗯。” “姑娘才与家人分别不久,难免如此。”宋婉清笑了笑,转而道,“不知姑娘喜好什么?” 或许是因为对方的口吻温柔,文灵想着这等问题实在是没什么紧要,想说下棋,但是临到口中却转为了,“故事,我喜欢听故事。” “真巧。”宋婉清笑了笑,“小妇什么都不多,但是听到故事却多。” 不等文灵开口,宋婉清便主动道了起来,“人人都到女子贤德,须得温柔大方,为丈夫处理家务,有一女子在出阁之前,父母便对其说做一名贤良的妻子,女子亦是如此认为。成婚七年,生下两儿一女,女子逐渐老去,容颜不再,丈夫却正直壮年,喜好上了鲜艳的娇花,女子为了不破坏自家贤良的名声,主动提及,将娇花迎进门做妾,丈夫为此欣喜不已,大赞女子贤德,为此又对女子起了怜惜……” 文灵静静的听着。 “女子得了一时的宠爱,便想到了讨好丈夫的法子,时日久了,丈夫的新欢越来越多,女子越来越老,逐渐的为丈夫纳妾,似乎成了女子的职责,丈夫一直对其很满意。儿女逐渐长大,已经成家,丈夫也迎了新进的妾进门,女子博得了贤良的名声,受众人吹捧。可是突然有一天……” 宋婉清的声音顿了一顿,看着文灵,笑道,“姑娘猜猜发生了什么事?” 文灵想了想道,“可是与妾室生了矛盾?” 宋婉清摇摇头,“一直很和睦。” “与丈夫生分了感情?”文灵道。 宋婉清又摇了摇头。 文灵便看着她不再言语,只是眼睛里充满了好奇。 宋婉清声音温柔,说的话却让人生寒,“有一天,家中下人发现女子沐浴时,一个人在房内待的时间太久,有些不妥。便撞了门进去,进去之后,便看见地上碎了的瓷片,女子靠在浴桶中,浴桶中的水血红一片,女子面色苍白,气息奄奄,手腕上的伤口却是用那瓷片给自己划的……” “为什么?”文灵对这转折,简直感到莫名,“可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宋婉清摇摇头,“没有,她就像过去的几十年一样,平静的过着自己的日子,妾室都很安分,夫君也对她极为满意,长子次子都很优秀,女儿也嫁了一户好人家。” 文灵的眉头拧了起来,简直不能理解,怎么会有人无缘无故的,就自尽? “后来呢?” “后来女子被救了下来,夫君百思不得其解,因此大怒,对女子进行了责骂,女子静默不语接受了苛责,从此以后夫妻二人再无往日的和睦,女子离了家,当了姑子,潜心修佛,成为家门之辱。” 宋婉清缓缓的说了结局。 文灵对这个故事,十分的不满意。 抿紧了唇笃定道,“一定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在小妇眼里,人的心就和人的身体是一样的,遇见了挫折,可能会生病。有些病来的突然,像是姑娘手突然撞了桌角那般,疼的面目具变,而有的病,却潜藏在深处,等到发现之时,已成为了不治之症……”宋婉清温柔道。 文灵拧着的眉头,却未敛去。 “那女子到底患的是什么病?” “病无名,只是病根潜藏在心里多年,一直未得到缓解,终于有一日成了重疾,反应过来后为时已晚,不愿再继续将就下去,想干脆一了百了。” “你是说,她是后悔了过后来的日子?”文灵皱紧了眉头道,“可是,这些不都是她自己的选择不是吗?” “小妇看得出,姑娘是个聪慧果决的人,若是姑娘,必定不会这般。”宋婉清认同道,“只是智者一人,愚者却有万人,并非是人人都像姑娘这般,能做个聪慧的人,也不是人人都有勇气面对真实的自己。” 面对真实的自己。 恍恍惚惚的一句话,文灵突然好像明白了什么。 顾浔,他是不敢面对吗? “姑娘是第一次来,若是小妇有什么招待不周的地方,还请姑娘见谅。”宋婉清徐徐开口,“若是下一次,姑娘还想听故事,可以到小妇这里来。” 文灵回过神,看着宋婉清起身行了一礼,“多谢夫人,时辰不早了,我该回去了。” “我送姑娘。”宋婉清跟着起身。 “不用了,没有几步路。”文灵摆摆手,倒是没有客气,出了门唤了弈雨便走了。 再呆下去,欧阳城就收摊子回来了。 宋婉清笑了笑。 很快芯巧便进来帮着宋婉清收拾。 “娘,那姑娘第一回来,娘你就用果茶招待她,难道是什么贵客不成?”芯巧看着果茶没喝完,忍不住自己给自己斟了一杯,一边问道。 宋婉清收了文灵的杯子,目光温和,轻声应了一声,“嗯……是个贵客。” “多贵啊?” 芯巧忍不住多嘴。 宋婉清捏了捏芯巧的鼻子,“至少比你贵的多。” 。鸟书网m. 第537章 欧阳神医 一秒记住【800♂小÷说→网 】,精彩无弹窗免费阅读! “公主可是打听到了什么?”弈雨看文灵出来走的匆忙,以为文灵是得到了什么了不得的消息。 文灵眨了眨眼,“心急吃不了热豆腐,哪里有那么快。” “嗯?”弈雨听后,一脸茫然,“那公主还是看了时间特意来此,岂不是无功而返。” “也不是,一回生二回熟……”文灵顿了一顿,“何况……” “何况什么?” “没什么。”文灵没有说下去。 只是一双眸子已经是好奇。 对方是个妇人,同自己娘亲一般大,她虽然年岁小,但是因为身份尊贵,面对各家妇人的时候,对方也大都是对她卑躬屈膝,有气节的妇人,但也碍于她的身份,而对她极为尊敬。 但是方才那妇人不一样,她可以感觉到,对方说不定已经猜测出了她的身份,只是没有拆穿。 在可能猜测出她身份的情况下,依旧如此平和恬静的与她说话,这样的人,着实少见。 哪怕是同龄人中,都是鲜少有的。 而这些人不论男女,都潜藏着惊世之才。 何况她的想法新颖,她闻所未闻。 原本文灵是想通过认识欧阳夫人,再与欧阳成谈判,她虽然不知道顾浔是如何威胁欧阳成,但是如今欧阳成对她反应过激,很明显上一次顾浔不是普通的威胁,而且欧阳成极讨厌这种威胁,她本来也想软的不行来硬的,不过今日看见了宋婉清,文灵便改变了主意,恶交不如交好。 世上神医众多,欧阳成不过其中一个。 但是欧阳夫人,却与旁人不同。 “那公主现在是去何处?”弈雨问。 “去城郊。”文灵想了想,还是回使馆换了一身简朴的衣衫,转而去了城郊。 欧阳成每个月二十号会在义诊棚坐诊一日,专治疑难杂症,不取分文,但前提是,病症够难,若是普通的病症,欧阳成是不会看的,欧阳成是神医,却不是善医。 但是除了欧阳成外,义诊棚会有其他大夫坐镇。 他们会一边为普通病人看诊,一边抓药,一边学习欧阳成如何为别人看诊。 文灵到的时候,欧阳成正好有病人。 一男子褪开了自己的手臂,害怕道,“欧阳大夫,我这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身上莫名的就成了这样,您帮我看看,这是不是什么病?我找了几个大夫,都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儿,我这心里怕极了。” 欧阳成看的认真,文灵从身旁过也没有发觉。 只见那男子露出的一只手臂,几乎半个手臂都是蓝色的。 “这是什么时候出现的?”欧阳成表情严肃的问道。 “已经好几天了,前几日我外出做工,回来时累的不行,也没洗澡直接倒头就睡,谁知道第二天起来的时候,手上就成了这样,不仅仅是手上,腿上也是,而且越来越多,颜色也越来越深。”男子说着挽起了裤腿,只见裤腿下的皮肤果然也是如此,只是相比较手臂上的颜色,要深一些。 围观欧阳成看病的人有些多,有些极,一时间文灵也没有急着要进入其中。 旁边一中年大夫,看着文灵轻声道,“姑娘可是来看病的?” “不是,我是听说这里有义诊,所以和我的婢女想来看看能不能帮上忙。”文灵道。 “啊……”刘义微微诧异,“姑娘竟然是来帮忙的?” “我看这里,不是需要人手吗?”文灵问,“难道不行吗?” “不是,只是姑娘看起来似乎不像是……”刘义说完,觉得有些不妥,笑着起身,“既然姑娘有心,刘义多谢姑娘,这几日诊棚确实有些忙,不知姑娘对医术可是有研究?” “没有。”文灵摇摇头。 “会熬药吗?” “我家小姐没做过这些事情。”弈雨道,“但是我会。” “那这样,二位姑娘随我来。”刘义起身,引着文灵到了另一边,“因为大夫只有两个,有时候有急诊的病人多起来,需要抓药熬药,大家都有自己的事情忙,在这里又没有好处,所以人不多。偶尔会有善心的人过来帮忙,但是也多不能坚持多久,所以一般有人来的时候,我们都很乐意。二位姑娘不懂医理,那这位姑娘可以在这里,帮忙煎药。” 刘义对弈雨说。 弈雨看了一眼文灵,见文灵点个头,才道,“好。” “这为姑娘可以在这便抓药,有时候看的病人多了,药童还要运药分药,就有些抓不过来。不过药方都是大夫开好的,这写药柜上都有名字,这里有秤,姑娘按照药方抓就好了。”刘义很快的将文灵带到了抓药的地方。 现在人不算特别多,因为天气有些冷。 但是饶是如此,也能看见药童十分忙碌,一边排队的人等着抓药,一边又要忙着清点送过来的药材,恨不得自己有好几只手。 “小宝,这位……” “文。”文灵轻声道。 “这位温姑娘是来帮忙的。”刘义听错了一个音,文灵也没有纠正。 在齐国的族谱上,她的姓乃是宇文,全名是宇文灵。 只是一直以来,爹娘为了不让阿姐难过,她也一直以文做姓,如今到达了墨城,一说宇文便会知道是齐国国姓,文姓随然不是没有,但是也不多,听错了反而倒是好,只要…… 文灵朝着欧阳成那边看了一眼。 欧阳成正在给男子把脉,眉头紧皱,似乎因为病情而思索。 男子见欧阳成这副模样,随即紧张道,“神医,我怎么样了……我到底得了什么病……” 欧阳成宁紧了眉头,眉头颇有些不耐烦。 有些嫌弃的将袖子一松,“回去吧。” 说罢转身。 约莫是欧阳成的声音有些复杂,那男子一听,面色大变,“神医……我,我到底得了什么病……我是不是没救了……”说完就向欧阳成跪下,抓着他的袖子,“神医,你救救我,我不想死啊,我,我儿子才出生没半年,我不能死……你救救我……” 欧阳成板着脸怒道,“你起来!” “不……神医……你别放弃我……你告诉我,我到底得了什么病……”男子一听,更伤心了。 从前不是没发生过这样的事情。 显然这些大夫也是摇摇头,司空见惯。 便有人上前,拍了拍那男子的肩膀,“兄弟,神医不告诉你,肯定是为你好。收拾收拾,回去吧。” 男子一听,顿时便红了眼眶,瘫软在地,哭了起来。 欧阳成一看,更来气儿了,“哭什么哭,你没病!” “……啊……”男子泪眼蒙蒙的抬头,“没……没病?可是我这身上……” “前几天,你是不是换新衣服了!”欧阳成问道。 男子一听,下意识看了一眼身上藏蓝色的袍子,笑道,“是啊,神医怎么知道,我娘子买了一匹上好的布,价格极便宜,连夜赶工在我生辰前给我做了一身。不愧是上乘的布,穿着极舒服,还耐磨,才三十五文一尺。神医要是喜欢,下次有了,我介绍给您……`” “便宜没好货!”欧阳成冷哼了一声揪着那男子的衣襟,“你这衣服,掉色!” “啊——”男子顿时大惊,拉着衣襟连忙看。 顿时有人反应过来,沾了水揪着男子衣襟一拧,众人顿时都看明白了,哄堂大笑。 “你这是,几天没洗澡了吧!” 男子顿时面红耳赤,“怎……怎么会,我明明洗了澡的……” “多洗几次!”欧阳成有些嫌弃,显然是嫌男子浪费了他的时辰,“这衣服,别穿了!” “我……”男子连忙起身。 刚才又哭又闹的,闹了好大的笑话。 欧阳成看今日是没有什么自己要看的病人,便收拾了药箱,整理了东西,“我走了。” “好叻,神医您慢走。” 刘义连忙招呼了一声。 文灵转过头,背对这欧阳成,没让欧阳成看出来。 根据容青的消息,这一次义诊持续半个月,一直到月底,在这期间欧阳成一般三天来一次。 她并不打算现在就让欧阳成知晓她在这里,所以欧阳成走了倒好。 之后药童小宝倒真的像模像样的吩咐起了文灵帮忙,倒是也没闲着。 文灵发现,忙起来这时间就过得还挺快,暂时也沉浸在了这莫名的忙碌中。 晋国皇宫中,关于文灵的消息也传到晋帝耳边,太监康毅道,“西蜀王木兮也同样住在使馆,并没有什么别的动作。” 晋帝满意的点点头。 “对了,还有一事。”康毅又道,“张天师为陛下炼制的转生丹再有几个月就好了,到时候,陛下服了转生丹便有机会与王后相见了。” “真的?”一听到此话,晋帝心情颇为激动,却又十分不自信,“这转生丹,真的能让孤与清儿再续前缘?” 康毅点点头,“那是自然,只是老王妃已经走了十多年,早已转世,陛下再要去追,这年岁上也有了些差距。张天师说,这转生丹,能让陛下寄魂于他人身上,到时候陛下就能与王后再相遇。只是此术破了天机,是为不容,只要没有第四个人知道,就不会出任何问题。” 晋帝眼底泛红,好一会儿点头道,“让他尽快,如今凛儿已经长大,将晋国交给他,届时孤便无任何遗憾的去寻清儿。” 康毅谄笑,“陛下一定得偿所愿。” 第538章 发现秘密 一秒记住【800♂小÷说→网 】,精彩无弹窗免费阅读! 文灵在义诊棚帮忙的事情,木兮自是得到了消息。 “公主身份尊贵,何必要屈尊降贵亲自做这等事情。”木兮颇有些不解。 带兵多年,木兮身上沾的满是武将气息,多年不曾和文成交流,也没有那等弯弯扭扭的肠子。但是一想到文灵乃是齐国唯一的公主,身份尊贵,到了晋国,若是自降身份,难免被看低。 文灵安静的看着木兮,知道他眼神的不满不是因为她不顾身份。 而是因为怕她降低了身份,却被人看轻。 “姑父为长安着想,长安知晓,只是如今长安已经到了晋国,待战事过后,必是要嫁入晋国,既是迟早的事情,长安先一步融入当中,不是更好吗?”文灵语气很轻,可是道理却很明白。 木兮转念一想,似乎是这个道理。 “但是姑父听说,你今日去的悄无声息,谁知道你是公主?”木兮皱眉道,“这般做了事,却没有人知道,事情岂不是白做了。” 文灵觉得这个姑父,有些可爱。 看着木兮笑了笑,“长安怎会做无用功,只是在合适的时机被人知道比起刻意看起来要真的多。” 木兮顿了一顿,表情奇怪,好一会儿又点头,觉得文灵说的好像是这么个道理。 “听你父王说你聪明,姑父老了,说不过你,你既有自己的安排那便刻意。今日,姑父来主要是为你说一件事。”木兮抿了口茶,看着文灵郑重道,“按照两国规矩,便是姑父也不能在晋国久留,最迟下个月月底,姑父就要返程回齐,到时候,你便是真正的一人孤身在异国他乡。” 文灵点头,“此番辛苦姑父劳累一程,姑父走后,长安亦会好好照顾自己,姑父见谅。” 木兮目光微微凝重,看了一眼亦雨,“你退下,本王与公主有话要说。” 文灵心头沉了一沉。 对亦雨点头。 亦雨才出去关了门。 “姑父……”文灵看着木兮。 木兮沉了沉气,“齐国虽然与经过已经结盟,但是晋国的血侍锐不可挡,危险的就像是黑夜里一把看不见的剑,这一次各国都看见了,晋国一日有血侍在,晋国就有自保和出击的资本。虽然你嫁到晋国,我们已经谈好了结盟之契,可是这都不是长久之计,盟约就是一张纸,是要晋国有野心,随时可能反水,攻击齐国。长安,在姑父留下的这段时日,姑父会尽力为你铺路,为你了解晋国的局势,有助于你在晋国扎根。” 文灵的手紧了紧,抿紧了唇,“长安明白。” “你父王是不愿意对你说这般事情的,所以姑父也是一直忍着到了墨城才开口。长安,其实若论和亲而言,顾浔并不是最好的人选,若你嫁的是顾凛,只要你和顾凛的感情越好,来日顾凛登基,你若是生下顾凛的子嗣,未来的晋国国君,那么齐国和晋国的关系也会越来越稳固。可是顾浔和顾凛却不一定了,顾浔是不可控的,他不可能为齐国做出任何的牺牲,所以他不会站在齐国的角度,一旦他与顾凛产生分歧,你应该知道结果会如何?” “长安知道……”文灵眉头轻拧。 “回临淄之前,姑父便听说你父王对你纵容,从小就由着你,你选择了顾浔,他自然也不会阻拦。这些话,是姑父处在齐国的局势上说的,你父王是个重感情的人,很多决定,他既是知道什么是大局,但是他也不会去选择,长安,姑父希望你能明白。”木兮郑重道。 文灵笑了笑,“姑父,这些话娘亲给文灵说过了。” “哦?”木兮很诧异,想到了什么,好一会儿点点头,“是,文安王后是个明事理的,既然如此,姑父也不说了,免得你觉得姑父啰嗦。” “姑父是为大局着想,长安明白。”文灵笑了笑。 “那姑父就走了。” 木兮说完起身,也没有多言。 这些日子木兮也忙着,暗中处理事情。 早在齐国的商道发展的时候,宇文昊就安排了一批人,类似于秦恪这般的,手下也有若干商队,行走在各国。时间久了,虽然不能渗入各国朝堂,但是一些小位置,也能塞些人手进去,而木兮所要做的就是在这一个月内,联系这些人手,在临走之前,确保他们还能为长安所用。 宇文昊远在齐国不能亲自保护文灵,只能通过这样的办法。 而文灵也没有立刻着急着要和宋婉清刷好感度,反而是在义诊棚和义诊棚的大夫刷好感度,连带着小宝都熟络了起来。 文灵从前虽然没有碰过,但是学的快。 一杆秤秤的极为精准。 抓药的速度也越来越熟悉。 小宝都惊叹道,“温姐姐学的可真快,这抓药的速度,都比的上在药房待了几年的伙计了,要不是前两日我亲眼看见温姐姐笨手笨脚的,我都不敢相信呢。” 文灵捏了一把小宝的脸,“那可不,你温姐姐天资聪慧,学什么都快。” “温姐姐这般热心,从前都没见过呢,听温姐姐的口音,也不像是墨城的人。” 一旁的刘义听着小宝这般问,都忍不住笑了,“小宝,你这是在打探家底啊。” “是啊,温姐姐长得好看又心善,若是从前见过,小宝我肯定是记得的。”小宝摇头晃脑的把药包好,递给面前的妇人,“三碗水煎成一碗水,吃上三帖保证药到病除。” “是啊,我不是墨城的人,我家乡离墨城很远,我才到墨城没多久,对这里都还不是很熟悉。” “难怪……”小宝一副老气横秋的摸了摸下巴,“温姐姐难道是来墨城寻亲的?” “不是。”文灵眨了眨眼道,“我未婚夫的家人在此地。” 小宝一听,整个人都激动了起来。 “那温姐姐岂不是要嫁人了?” 文灵摇了摇头,“他还在边关没有回来,等他回来了,就成婚。” 话一出口,旁边的人都投来了尊敬的目光。 原本对文灵有些心思的男子,也都暂时纷纷收回了心思。 但是一个貌美心善的少女无偿在这义诊棚帮忙,名声到底是逐渐传了出去,不少人都打听。文灵三缄其口,卖了个关子没有透露一丝。 第三日,欧阳成来了。 义诊棚比往日都要更多些人,也更为忙碌。 文灵正好去了后头,和亦雨一起熬药。 来了一位跛脚的病人,似乎是脚上长了什么东西,几个大夫看着 “剪刀。”欧阳成在外头道了一声。 “等一下!”小宝在外头喊道,“温姐姐,你帮神医拿一下,我这边忙不过来。” 欧阳成没听到小宝的呼声。 “小姐,我去!”亦雨刚起身。 “人呢?” 外头的欧阳成就不耐烦的吼了一声。 “不用,我去。”文灵摇头。 在欧阳成第二次催促的时候,文灵就干脆的起身去了欧阳成身边递了剪刀。 欧阳成没有回头,又唤了一声,“刀呢?” 文灵看了一眼,就近在欧阳成的药箱子里找了把小刀递给欧阳成。 欧阳成看了一眼没接过,皱紧了眉头,“换一把。” 文灵一时半会儿也找不到别的刀,拧紧了眉头,想说这把刀怎么就不可以了? 一旁的大夫道,“温姑娘,我们来吧,您不了解欧阳神医的习惯。” 欧阳成似乎等不及了,直接用了剪刀。 就见那男子的脚上,挑起了大块的肉,流出了大片血。 “忍着。”欧阳成对刀没有及时到手上十分不满意。 文灵没有说话,直接去了棚子里。 “欧阳大夫别生气,温姑娘才来几日,不懂您的规矩。”旁边的一大夫赔礼道。 欧阳成冷哼了一声,到时对大夫口中的温姑娘半点兴趣也无。 “行了,包扎吧。这是疣,刚长出来的时候,还没这么大,若是那时候去了,便什么事都没了。你怕疼,一直下不了手,它便越长越多,再过一段时日,一只脚都得费。” “除了神医,这墨城哪个大夫都没有神医这般手法。”那男子吃了果断的一疼,脚上虽然血肉模糊,可是却除了后患,自是高兴。 “手法那都是练出来的。”欧阳成睨了周围的人一眼,有些嫌弃的进了棚子里间去洗手。 文灵正好端着熬好的药汤出来。 结果撞了欧阳成一身,众人顿时面色大变。 “神医您没事儿吧!温……温姑娘不是故意的!”刘义顿时紧张,要知道欧阳成脾气是真的不好,能够安抚欧阳成脾气的只有他的夫人。 谁知道欧阳成抬头,看见文灵,顿时一僵。 文灵报以一笑。 欧阳成嗡了嗡唇,口中的话到底没有出口,只是拧巴着脸,看了文灵一眼,直接进去了。 只是心里暗道晦气,难道这长安公主是缠上自己了不成,一时间也顾不得被烫着的地方,恨不得马上收拾药箱走人。 小小的一个举动,却让众人微微惊愕。 “温姑娘,欧阳神医竟然没有骂你!”小宝也被欧阳成的举动,惊住了。 文灵眨眼,“他为何要骂我?” 小宝抠了抠脑袋,“神医脾气不好,我们做错了一点事情,神医都会骂我们。上一次有个义工来,不小心打翻了神医的药箱,也被神医说了个狗血淋头,第二天那人就不来了。” “无缘无故,这般岂不是失礼了?”文灵说的自然是实话。 那天容青虽然是骗了欧阳成过来,可是文灵也是蒙在鼓里的,欧阳成却将他们一视同仁,话也不说的直接就走了。 “神医医术高明,脾气古怪也是正常的,只要能在神医身边学到东西,其他的问题都不大……都不大……”刘义老实的笑了笑。 文灵陷入了沉思。 欧阳成洗了手出来,正好听见了他们的话,与文灵擦肩而过,冷哼道,“本人脾气是不大好,还请……温姑娘见谅!” 说完,又见欧阳成收拾药箱要走了。 刘义想到了什么,连忙掏出袖子里的东西,凑过去,“欧阳神医,这是鄙人近日研究出了一个治疗咳疾的方子,想请神医看看。” 欧阳成瞄了一眼,嫌弃道,“就你这方子,不等药效出来,人早就咳死了!扔了吧!” 刘义一听,却是正经颜色道,“还请神医赐教。”说着递上了笔。 欧阳成依旧一脸嫌弃。 却就着刘义的方子,在上面写下了几味药,然后将川贝等几个主要药材的分量改了一改,扔给了刘义,然后提着药箱就走了,走之前看了一眼文灵,笑了笑。 文灵说不出来那笑是什么意思。 刘义看着方子摸着下巴,吃惊道,“我怎么想不到!加了这几味药虽然不是主治咳疾的,但是却能让几个主要药材的药效,发挥到最大!神医果然是神医,在下佩服!”说吧,朝着欧阳成的背影,拘了一礼。 文灵:…… 突然发现,刘大夫看起来老实,但是马屁拍起来也真的是一本正经。 前一刻众人还吃惊于欧阳成没有骂文灵,后一刻就对欧阳成修改的方子赞不绝口。 文灵抿紧了唇,揣摩着欧阳成的意思。 突然想起了当日欧阳成听她提起顾浔的那个复杂的眼神。 总觉得自己是不是弄错了什么? 欧阳成是因为像他所说的,晋帝不允许所以他才三缄其口的吗? 可是这两日听到的欧阳成的为人,他私下性子如此,看起来实在不像是那种会拘于皇权之下的人。 晋帝可能会不容许别人透露顾凛的病情。 可是顾浔呢? 晋帝也不许别人谈论顾浔的病情?还是说,晋帝只是不想提起此事? 怀揣疑惑,文灵在小宝口中又打听了一些欧阳成的消息,结果发现,小宝乃至刘义都并不知道欧阳成曾经是皇宫中的太医。 这又是怎么回事? 回了使馆后,文灵便唤来了容青。 “不知公主有何吩咐?” “我想问一个问题,顾凛的病情圣上可是有下过旨意,不允许消息外传。”文灵问。 容青想了一想,“应当是,属下也是因为欧阳神医告诉了少主,属下才知道的。这些年来,宫中并没有泄露出任何的风声。” “既然圣上下了令,为何欧阳神医违反旨意,告诉了你家少主?” 果然,文灵一说,就见容青面色微变。 文灵眯了眯眼,“其实欧阳成并不想告诉你家少主,是你家少主威胁了他是吗?据我观察,欧阳成此人绝对算不上大方。还有一个问题……” “公主请问。” 对第一个问题,容青并未否认。 他们家少主,确实是用了些下作的手段威胁了欧阳神医,至少当时看来,欧阳神医是没有任何不满的。 “欧阳成既已经回了墨城,如此医术,为何不回宫就职?”文灵拧眉,“而且,似乎没有人知道,他曾是宫中太医。” 提起此事,容青面色又是一变。 公主,公主怎么会发现这个问题了? 第539章 遍体生寒 一秒记住【800♂小÷说→网 】,精彩无弹窗免费阅读! 之前顾浔说此事的时候,对文灵说过,欧阳成乃是晋国神医,年少成名,被招入晋宫中任太医,连晋帝都要给他三分薄面。数十年前,晋王后离世,顾凛大病一场,似乎是因为这场病,欧阳成医治不利,才离开了晋宫。按照顾浔说的,是这么回事,说这些年来,欧阳成都在外游历,前年才回到晋国。 彼时朝中位高权重的杜宰相的千金身患顽疾,多年来遍寻名医,也不曾好转。 欧阳成接下了宰相府的告示,用了半个月就治愈了缠绕杜家千金多年的顽疾,一战成名。 后又用了半年时间,接下了各种疑难杂症,均是痊愈。 至此,欧阳成的神医名号彻底打了出来。 文灵所知的,也仅有这些。 但是这几日,在义诊棚也旁敲侧击听到了一些消息,欧阳成虽然脾气古怪,但是却对于同门之间的指点,却也是不加吝啬的,只是他从不会自诩老师的名义对大夫进行教导,越是如此,众人便越觉得欧阳成品德独行。 若是欧阳成是那种沽名钓誉之辈,以他的天分,便是收几个资历好的弟子,那也是可以的。 更何况许多行医多年的大夫,也主动示意,愿意拜在其名下。 可是欧阳成都拒绝了。 是以大家都明白这位神医不是那等沽名钓誉之辈,越发尊敬,饶是欧阳成脾气刁钻些,也有人惯着。 “属下也并不知晓原因,欧阳神医确实在宫中任太医,并且先皇后在的时候,对其极为信任。”容青开口。 文灵一怔。 她不是第一次听到关于这位先皇后的消息了。 其实,这位已经故去的先皇后,才是最重要的角色。 “皇上与先皇后感情可是很好?” “嗯。”容青点头,“容青小时候曾与先王后见过几回,先王后是个很温柔很和善的人,身体不太好,但是老主子一直极为宠爱皇后,皇后走后老主子都不曾立过别的后妃。” 这个,文灵倒是知道,“那为何欧阳成名成归来,没有回宫。” “这,属下是真的不知道……”容青摸了摸头,“公主要知道这个原因,只怕只能问欧阳神医了。” 想来也不可能去问晋帝吧。 “那上一次……”文灵眨了眨眼,“顾浔又是如何从欧阳成口中得知顾凛的病情?” “这……” 容青回想起了那天。 少主怒气冲冲的冲进了神医的别院,他自然是只能在外头候着,没有听见里头说了什么。 反正最后少主得到了消息,是黑沉着脸出来又去了皇宫。 不过去找老主子的时候,老主子正好在御花园,所以他也听到了少主质问老主子的话。 那还是老主子第一次对少主发那样大的怒气。 这些年老,老主子对少主,虽然没有不闻不问,但是对比起大主子也是缺少关注,而大主子不在的那三年,老主子身体也是真的不好。 文灵听完容青的话后,沉思了片刻道,“你家少主,很有可能抓住了欧阳成的痛柄,要挟了欧阳成。欧阳成碍于被要挟,不得不说出顾凛的病情。” “公主说的,有道理……”容青认真的那么一想。 这种事情,还真是他家少主做的出来的。 “是什么痛柄呢……”文灵敲了敲下巴,眯着眼睛想,“那几日,你家少主可是派人去查过什么?” 容青想了一想,“当时是镇宇在负责此事。” “那算了,你下去吧。”文灵想也知道,大概从容青嘴里打听不出什么消息了。 “是。” 容青退下后,文灵看着一旁站着的亦雨和正在扫尘的弦琴,眸中闪了闪,“姑姑,明日可否请姑姑去心理诊所递个帖子。” “公主说的哪里话,公主有事自是吩咐。”弦琴点点头。 这一次,文灵自是以自己的身份,要前去心理诊所。 不过那也是大后日的事情。 接下来的两日,文灵都依旧去了义诊棚,不过欧阳成并未来。 第三日欧阳成来了,但是文灵却直接去见了宋婉清。 这一次面对上一次,宋婉清并未刻意接待,和上一次一样,也是几盘点心,一壶果茶。 宋婉清坐下后,并未问文灵的话,只是道,“公主可是喜欢这里果茶。” 文灵抿了一口,说实话,是挺喜欢的。 从前娘亲爱鼓捣这些东西,但是她从来都是看着的。 “你似乎,早已猜到了本宫的身份。” “常驻墨城的齐人口音都会有些许微妙的变化,而刚到墨城的齐人虽然不少,但是近日来最轰动的,便是前来晋国和亲的长安公主,民妇侥幸猜对了公主的身份。” 宋婉清笑道。 “今天,有别的故事吗?”文灵眨眼,“你讲的故事,应该都是真的吧。” 宋婉清听后,眼底柔光更甚,“公主怎的知道?” “我只是觉得,你不像是随口说说的,哪怕不是你自己的故事,也是从别人嘴里听来的,没有十分真也有七分。” “是真的还是假的,对公主来说,一样吗?” 文灵摇摇头。 “若是假的,那么我心头会好受些,若是真的,我就是觉得膈应,难道我心里也生病了?” “那自然不是……”宋婉清低低的笑了一声,“公主,只是……” “只是什么?” 宋婉清看着文灵的心口,“公主的心里想要故事,兴许是因为过往的十几年来,公主在王上和王后的庇护下,过得平静,让公主的骨子里多了那么两分渴望。这不是病,只是人到世间走了一遭,在不经意的时候,公主的故事便已经开始了,只是公主还没有发现罢了。” 文灵连忙拍了拍自己的心口,“那就好,我还以为你要说我心里有病呢?” 宋婉清笑了笑,“民妇自是不敢。” “我娘常说,我和她很想,虽然表面看起来听话,但是骨头里每一寸都在折腾,我也这么觉得。”文灵说的十分自然,“我一直在想,我是齐国的公主,齐国强大,我的一生是不是就是要在别人的吹捧中度过,长大了……择一个良婿,相敬如宾,一辈子就那么过去了……” 文灵说的时候,眉头拧的紧紧的。 若是如此,那她该有多无趣。 “公主还年轻……”宋婉清笑了笑。 文灵抬头,“那你的那个故事里的女子,是你的朋友吗?” 宋婉清颔首,“早年与夫君在齐国游历的时候,在一庵庙中遇见的,对方年长于我,不过我们投缘,便于我讲了她的故事。” “那她得的是什么病?”文灵问。 “贪嗔痴皆是人生大病,这生在心上的,本就言说不得。”宋婉清道,“只是她做了这一事情后,遭受了家门责怪,儿女怕受她牵连,坏了名声,也不再往来。她心里生了一个结,整日跪拜佛祖忏悔自己的错,但是一方面,她又不愿意承认自己的错。” 文灵:“那你觉得她是错了吗?” 宋婉清摇头,“选择无关于对错,只要心中做下了决定,有勇气面对足以,放弃自己的生命以此来退缩,却是懦弱了。” 好一会儿,文灵笑道,“欧阳夫人见解独特,是个玲珑人。” “这些能够说得出的故事,都是他人允许的。”宋婉清又道了一句。 意思是,文灵和她所说的对话,若是文灵不允,她也不会说出去。 文灵自然没好意思对她说,接近她本来是想接近欧阳成,从欧阳成口中探听消息的。 但是一想到解释的话也有些多余了,只是道,“那还有别的故事能听吗?” “自然是有的。”宋婉清笑了笑。 “有一名女子,自小喜欢看书,长大后为求学不惜女扮男装进了书院。在书院里,她遇见了一个书生对其心生爱慕,对方也对如此,差一点儿以为,自己有断袖之癖龙阳之好,直至女子恢复了女儿生才揭开了误会。” 文灵睁大了眼睛,好一会儿道,“那这,也是阴差阳错成就了一桩姻缘。” 宋婉清摇摇头,“那书生是寒门书生,无依无靠,求学的盘缠,也是变卖了家中所有的东西。而女子却是小户之家,二人说好男子湊银上门求娶,女子便先回了家中等着,可是谁曾想女子回了家,却发现家中父亲,已经为女子订了一门婚事。” 文灵的眉头拧了起来,“那女子可是退了婚事?”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对方也是权势之家,娶了女子本就是因为对方无意间见到了女子,心生倾慕,才先一步让家中人下了聘礼,现在怎能容女子轻易退婚。” “那书生怎么办?”文灵小脸拧成了一团。 “不能怎么办,书生无权无势,对方有媒人有聘礼,乃是光明正大。”宋婉清为文灵斟了一杯茶,“那姑娘胆子大,趁夜收拾了细软,寻了那书生,想要与他私奔。但是那书生是个规矩人,奔者为妾,往后他们不管去何处都只能东躲西藏,而他也无法给她从前的富贵生活,便让姑娘回去。姑娘被劝的哭了,但是心底放不下,便对那书生说了最后一个要求。” “什么要求?”文灵问。 “她想和自己喜欢的人拜天地,所以希望那书生,能与自己在那破庙中拜天地,等天亮后,她就回去,书生架不住她的央求,寻了一块干净的红绸,二人在庙里拜了天地,快天亮的时候,姑娘与书生泪别。”宋婉清想到了什么,眼底犹豫了两分,看着文灵笑道,“他们的故事,到这里就结束了。” ??? 文灵睁大了眼睛,“没了?” 宋婉清点点头。 “不对。”文灵紧紧的盯着宋婉清,“肯定还有后面的故事。” 宋婉清笑了笑,“后面的故事,确实与二人无关,公主可能不大爱听。” “可是,这故事也不能有头无尾……”文灵忍不住撒娇,“你就说吧,不管结局是好是坏,总归是个结局。” 宋婉清迟疑了半刻后无奈的叹道,“后来书生离开了准备去赶考,但是破庙的事情还是被姑娘的夫君知道了,对方心生嫉妒,不甘心姑娘心中对书生念念不忘,心生怨憎,派了家丁追上的书生,想要将书生收拾一顿,但是家丁下了重手,意外将书生给踹到了崖底,书生因此而丧命。” 文灵的小手抓了一下,恨不得给了自己一巴掌。 让她好奇,果然听得她生气。 “公主可还要继续听下去?” “还有?” “嗯……结束的,只是他们二人的故事。”宋婉清笑了笑,“书生死后家丁回去复命,对方给了家丁一大笔银子,遣散了家丁。姑娘不知道消息,歇了心思嫁了人,但是心中惦记着书生,始终不肯交心,对方便狠心便将姑娘弃于后院置之不理想要给姑娘一番教训。数月后,都城放榜,姑娘有心打听了书生的消息,却无意间得知对方早已经殒命,一番调查下得知了真相,但是那个时候,一切杀人的痕迹都已经被掩埋了。” 文灵睁大了眸子,小嘴撅的老高,“这……难道有人死了,也没人报案吗?” “公主,这山河之间绵延万里,人迹罕至的地方比比皆是。有些地方,一辈子都荒无人烟,何况一具被黄土掩埋的尸身,不过……结局也不算坏……”宋婉清笑了笑,“那姑娘后来假意投诚,与自己的夫君示弱,对方便相信了。姑娘学了医理,用了整整三年,无声无息的让对方孱弱在病榻之上,身不能动,口不能言,大半年的折腾直至最后偿命……” 听到这故事,文灵便吃惊了。 好一会儿,文灵微微吸了吸鼻子,“这般能屈能伸,说明姑娘对那书生的感情极为深厚,那书生舍得放手,不是对姑娘感情不深,正是因为深所以明白姑娘跟着自己会吃苦头,所以才放手。这最后坏人虽然是死了,可是这结局让人听起来,还是有那么些……嗯……膈应……” “不过……”文灵微微抬眸,“你的故事真的很特别,我很喜欢。从前看话本子的时候,大多数结局都是好的,我虽然看着高兴,但是却总觉得少了些什么……听了你的两个故事,大概知道是少了什么……” 是真实感。 文灵见过的事情不多,可她亲眼听过的见过的,也有那么好几个。 扪心自问,真的有这么多人这么多事,能圆满? 好像,这般故事的走向才真实一些。 “天色不早了,改日我再过来听你讲故事。”文灵回过神,看着天色觉得天色好像有些迟了,连忙起身。 “好。”宋婉清跟着起身,“芯巧,送一送客人。” “好!”芯巧跑了过来,对着文灵笑道,“公主请。” 文灵点点头,便准备出去。 “夫人,夫人,你看我给你带了什么回来……”没想到刚一出去,就看见欧阳成眉飞色舞的拿着一个匣子过来,一副邀功样。 但是欧阳成撞上了文灵,脸色顿时大变。 “你……你怎么在这里!” 文灵本来没想这么快和欧阳成会面,但是今日撞上了。 文灵定了定心神,朝着欧阳成笑了一笑。 笑容无害,但是欧阳成就是遍体生寒。 在文灵走后,紧张的进了院子看着自家夫人,“夫人,刚才那女子没,没对你说什么吧!” 宋婉清有些奇怪的看着欧阳成,“方才的是长安公主,你不是见过?” “啊……是,是公主……是见过……” 欧阳成反应过来,前几日,容青是以公主身子不适的名义,到家中请过他。 说实话,从文灵透露出与顾浔的关系后,欧阳成就不大想搭理她。 要不是看在…… 没等欧阳成细想,就听一道十分轻柔的声音道,“夫君可有事瞒着我?” “没……没呢!”欧阳成打了一个寒蝉。 宋婉清笑的问完。 一旁的芯巧连忙后退,“啊,爹不是给娘带了礼物吗,快送给娘啊!娘,爹带的礼物一定是顶好顶号的,要在房间里好好观赏才是!” 说完,芯巧就自觉地后退了一大步,给了欧阳成一个自求多福的眼神后便一溜烟的跑了。 另一边的文灵也是低头思索着回了使馆。 回了使馆没多久,木兮就带来了一则消息。 第540章 宰相公子 一秒记住【800♂小÷说→网 】,精彩无弹窗免费阅读! “顾大皇子已经带领血侍入齐清剿血奴,从齐国的北地开始清剿,齐国无后顾之优,现在在整兵对土谷浑。皇上派人出使缅甸,与缅甸汗王谈判,若是不出意外,缅甸也将倒戈土谷浑,待齐国反应过来,土谷浑这一次在劫难逃。” 这是一个好消息。 “此次土谷浑的计谋没有成功,但是各国也已经明白了土谷浑的阴险计谋,周边受害的小国都已经开始反击。按照兵力计算,不出一年土谷浑必定四分五裂,不复存在。” 木兮说粗话的时候,脸上皆是苦尽甘来的欣慰之色。 仗已经打了一年,帮助晋国收服魏土已经损耗了不少。但是待将土谷浑收服,一切牺牲都值得了。 仿佛间,木兮似乎能看见了那一天。 “我相信父王和皇兄,这一仗我们一定可以赢的。” 文灵来了晋国这么多日子,总算听到了关于齐国的消息。 不免欣喜。 “不过……”木兮转而,却又交出了一份名单,“长安,这份名单上的人,你要记清楚,姑父走后你便派你的人亲自与他们联系,以备不时之需。” 弈雨接过名单递给了文灵。 文灵看了名单。 名单上的人确实都是一些普通人,但是却穿插在各行各业。 有青楼的老鸨,也有卖米的米商,还有打铁的铁匠…… “这些,都是寻常百姓。”文灵看了一眼木兮。 木兮拧紧了眉头,“大多数都是宫外的,宫内的原本也有,但是根据线人说,近几年来晋宫中发生了一些事情,所以并未有人进入,但是从齐国带来的数百宫人,现下都安顿在晋宫中,因为你还未正式嫁入晋国,所以还未启用,暂时他们也出不得宫,应当在晋宫中熟悉晋宫的规矩。“ “晋宫中发生了事情?姑父可知道是什么事情?”文灵问道。 木兮摇了摇头。 “也不是什么大事,只是晋帝身边的太监首领康毅极得晋帝信任。前些日子我入宫时也看见了,晋宫中其实侍卫极少,晋帝多用太监,外宫才是侍卫把守。“ “嗯。”文灵点点头,“那些太监,可是有什么不妥?” “并无不妥,只是那些太监似乎都会武功。”木兮想了一想,“也许是晋国与齐国不同,齐国的宫人因为多是伺候后宫小主,怕误伤贵人,虽然有些会些拳脚功夫,但是大都是不会武功的。” 文灵沉思了片刻,“意思是,晋帝重用宦官?” 木兮点头,“大概是如此,晋帝很多事情也是通过康毅传递的。” “哦……”文灵点点头,倒是没有放在心里,对木兮笑了笑,“多谢姑父。” 木兮说完之后,便起身,想到了什么转头对文灵道,“这几日,你对欧阳成以及欧阳成的夫人似乎十分感兴趣。” “是啊……他们夫妻二人都是个趣人。”文灵眨眼道。 “那个欧阳夫人,姑父这里也有一些消息……”木兮顿了顿,“她原是寿安郡王的郡王妃。” 文灵骤然睁大了眼睛,“寿安郡王?” 木兮点点头,“欧阳神医的夫人是齐人,加上对方并未隐瞒姓名,很容易就查出来了,这并不是个秘密,昔日寿安郡王要与其原配和离,在寿安引起了不少轰动。寿安郡王的婚事,乃是老郡王所求皇上亲赐,寿安郡王要与其和离,便是打了皇上的颜面。何况她的父亲也是朝廷官员,虽然是外派巡抚,可是品阶并不低,为着这场婚事,与寿安郡王僵持了不少日子,不过……此女也是个奇女子……” 木兮这么一说,文灵就感觉心里和猫抓一样。 说实话,欧阳夫人讲的故事是她闻所未闻的,但是那些都不是她自己的故事。 有时候她就在想啊,她有那么多的故事,那么她自己呢? 这么一想,文灵觉得自己就像对方所说的,心里有病。 听不到故事,就长刺儿的病。 “然后呢?”文灵问。 “没有然后,她劝服了自己的父亲,也说服了皇上,与寿安郡王和离,反认了寿安郡王做义兄,让寿安郡王亲自为她准备了第二份嫁妆。”木兮想了一想,这件事当时在郡王之中传的算是较为广泛了,但是寿安郡王受皇上重用,又立下过不少功劳,寿安治理的也极好,除了这件事之外,倒也挑不出什么错处。所以皇上也是卡了他几年,待他的第二任郡王妃生下了儿子之后,还是给其正了郡王妃之名。 文灵点点头。 第二日文灵去了义诊棚,欧阳成没有来,倒是来了一名面容有些熟悉的陌生男子,微胖,穿着一身浮夸的金边长衫,眼底微微浮肿,但是眼神中却带着一丝憨厚老实的傻气,看见文灵过来,连忙朝着文灵笑道,“在下杜雍。” 胖男子朝着文灵拱手,笑的憨厚真诚。 文灵只是客气的回礼,“杜公子好。” 说完,文灵便自发的去收拾药材,等着义诊棚开门。 杜雍跟在文灵身后,讨好的笑道,“上次见面,还未来得及问姑娘芳名,姑娘便走了,在下姓杜,家住城北庆罗街。“ 文灵眨了眨眼,看了杜雍一眼,终于想起来了这个人是谁。 前几日她从心理诊所离开后,在墨城逛了逛,路过市集的时候,人群有些拥挤,不小心撞了一名男子。 对方是个混子,见她是姑娘便有些出言不逊,她的侍卫还未来得及跟上来,便是此人出面替她解围。 不过她不欲多招是非,所以道谢之后便将事情交给了侍卫处理,但是不管怎么样,当时她只是觉得对方看起来不像是坏人,只是因为对方一再追问,而她不准备暴露身份,所以才匆匆离开,距离当日过去了好几天,没想到对方竟然找到了这里。 “温姐姐,你终于来了,今天来了一大批药材,现下病人还没到,咱们得先把药材给装好。”恰好此时小宝过来,文灵便任由小宝拉着离开。 “姑娘……我……”杜雍在后面叫了几声,但是小宝拉着文灵走得快,和躲瘟神一样,很快就钻进了里面的药间。 等走到了帘幕后,小宝才道:“温姐姐你可千万小心,可别被这杜雍给骗了!” 门外杜雍似乎觉得里间一堆草药杂乱的很,似乎在迟疑着要不要进来。 “他是谁啊?”文灵看了一眼,转过身清理药材。 “杜宰相的公子,一个花心大萝卜。”阿宝吐了鬼脸。 “花心大萝卜?”文灵微微诧异。 “是啊,就是那种专门骗女人心的花花公子!”小宝皱了皱鼻尖,似乎十分生气。 小宝这副模样,文灵差点儿以为门外的杜雍骗的不是别人,就是小宝呢! 抿唇一笑正准备开口,门口的杜雍却是下定了决心,钻了进来,主动接过文灵手中的药材,“姑娘!让我来吧!你去休息!” 撸起袖子的手露出两根胳膊,白白胖胖的,不难看出杜雍是个过的极好的人。不过可惜因为身形有些拽实,动作却有些笨拙,不小心撞上了旁边的箩筐。 “啊”的一声,就见白白胖胖的胳膊上划拉出了一道血痕。 杜雍的一声惨叫让门口站着的几个侍卫顿时紧张,忙不迭的就往里挤了进来,小小的里间顿时变得无比拥挤。 “公子您没事儿吧!”几个侍卫一看杜雍受伤,紧张的不得了。 小宝站在文灵身旁,小小声声的嘟囔了一句,“娇里娇气,像个什么大男人。” 为首的侍卫面色一变,抽刀就要对着小宝,文灵见状连忙先一步将小宝拉到了身后,还未开口,就听杜雍有些恼怒道,“你们进来做什么,出去出去,这点小伤不碍事儿!” “可是公子……”侍卫欲言又止。 杜雍看见下一刻脸上的笑又堆了起来,“温姑娘别怕,一点小伤,他们大惊小怪了。” “谁受伤了?” 话音刚落,就见刘义进来了。 “我家公子受了伤,还请大夫看看。”几个侍卫十分紧张。 文灵抬着眸子看着他们。 刘义进去为杜雍查探伤口。 杜雍的伤口并不深,可是在白白嫩嫩的胳膊上,显得十分惹眼。 而且最奇怪的是,这个不深的伤口,却一直渗着血。 杜雍朝着文灵傻笑,“姑娘别怕,没事儿!” 文灵还没说话,小宝就朝着他吐了个鬼脸,“别自作多情,温姐姐才没担心你!” “小鬼!你一而再再而三出言不逊,别看你年纪小,若是你在这般诋毁我家公子,小心我们对你不客气!”侍卫一听,面色顿时肃然。 雪亮的刀抽了出来,小宝吓得直缩脖子。 文灵也觉得小宝对杜雍实在是有些胆大,对方是宰相公子,若是真的是个坏人,小宝又怎么敢如此对他? 拍着小宝的脖子,文灵朝着杜雍颔首致歉,“小宝年龄小,说话有些无礼了还请杜公子见谅。” 说罢转头看向杜雍,“还请刘大夫为杜公子好好看看。” 刘义看着杜雍的伤口,似乎在想什么,对文灵的话也是下意识的应答。 文灵再次对杜雍颔首,杜雍便傻傻的笑道,“没事没事,小孩子说话不经大脑,不怪他。” “我才……”小宝刚说了一句话,便被文灵捂住了嘴,带出了里间。 “小宝!”文灵也有些生气了。 她是没有半点看出杜雍的不好,但是小宝确实无礼了,反倒是杜雍口口声声的,都没有怪罪小宝。 小宝看见文灵的神情,顿时便委屈了起来,“温姐姐,小宝说的都是真的,这杜雍真不是个好人。” 第541章 杜雍杜启 文灵一直看着小宝,小宝脸上的委屈十分表明。 小宝今年也不过九岁,是个孤儿,被刘义夫妻带大的。 小时候因为重病被抛弃了,刘义捡到他后治好了他,他什么都不记得,就记得自己的小名叫小宝。 年岁小倒也不会说谎,但是按照文灵的观察,杜雍既是宰相公子,若真的是嚣张跋扈的坏人,方才根本就不会那般客气。 “小宝,你觉得杜公子是坏人,你可是亲眼见过他做了坏事?” 小宝想了想摇摇头,“没见过。” 文灵眨眼,“那可是发生了什么事情,让你认为他是个坏人?” 小宝低下头,“他害了周姐姐。” 周姐姐有是谁? 文灵觉得这又是一段故事,不过不等小宝说清楚刘义那边已经处理完毕。 “杜公子的伤口出血并不多,但是却一直未愈合,有些人体质不同也是有可能的,也许过一会儿便好了。”刘义开口。 侍卫拱手道,“多谢大夫。” 文灵起身转头去看,杜雍已经从里间出来了,看着文灵就开始傻笑,“温姑娘。” “杜公子近日是特意来找我的?”文灵看了一眼,杜雍受伤的手臂已经被包扎好了。 “我,杜雍!家住城北庆罗街杜府。”杜雍看着文灵,一双微肿的眼睛泛着莫名的光芒,微微打直了胸膛,“今年二十三,家中无妻无妾,有田产千亩!” 说完杜雍整个脸就涨的通红的看着文灵。 文灵看着杜雍,心里觉得有些好笑。 轻声问道,“然后呢?” 一旁的几个侍卫都站的笔直,杜雍说完,觉得那里好像不对劲,转头看着身侧的侍卫,紧张道,“然……然后呢?” 旁边一侍卫似乎年长一些,微微叹气,走上前看着文灵,“前些日子我家公子在街上遇见了姑娘,对姑娘一见钟情。我家公子虽然不聪明,但是人却很老实,若是姑娘愿意,我家公子愿意八抬大轿上门迎娶姑娘。” “嗯!”杜雍听侍卫说完,觉得就是这个意思,看着文灵重重点头。 小宝一听,顿时就很生气道,“你这个花心大萝卜,还想娶温姐姐,做梦去吧!呸!”说完重重的朝着杜雍吐了一把口水。 众人始料不及。 谁曾想到小宝对于杜雍竟然会厌恶到这等地步。 唾沫沾到了杜雍身上,杜雍低头一看也不免生气,抬头看着小宝,“我……我今天才换的新衣服,你这小孩……好不讲道理……” 文灵就见几个侍卫面色一变,要对小宝不客气,文灵先一步呵斥小宝,“小宝!” 小宝缩了缩脖子。 刘义这一次也没护着小宝,看了杜雍一眼,冷声道,“小宝!你太过分了!” “我……”小宝被刘义的脸色吓住了。 “大……大夫……看病吗?咳咳……”恰好此时来了一名病人。 刘义转过身看着那病人,“看……看……” 文灵看了小宝一眼,将他拉到了身后才上前对杜雍道,“杜公子,小宝还小许是对杜公子有什么误会,不小心污了杜公子的衣衫,我的婢女会赔偿公子……小宝,快给杜公子道歉。” 小宝也是个硬骨气的,硬是死死的看着杜雍,“我不!他就是个坏人!他害死了人!” 小宝说完,众人面色大变。 “东西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小孩儿你家大人在何处!我们倒要问问,这小孩儿造谣你们家大人可是要承担责任的!”侍卫冷声呵斥,上前就要来抓小宝。 小宝被彻底吓住了,直往文灵背后缩。 “你们!不得无礼!”弈雨一看,连忙挡在文灵跟前,“我家公……” “小孩子说话,不过脑,侍卫大哥杜公子,有什么误会解开了便是。”文灵连忙阻止了弈雨,抢先一步开口。 一旁蠢蠢欲动的影护,也被文灵的一个眼神勒令退下。 “姑娘,造谣可是违法的,小孩儿小小年纪不懂事,难道他们家大人也不懂事?我家公子性格纯善,莫要以为年纪小就能欺了我家公子。” 侍卫如此说,文灵就见杜雍死死的看着小宝,眼神透露了些许阴郁,但是杜雍似乎十分挣扎,摸着自己的头,下一刻就变为了困惑,带着一丝老实憨厚的气息,用力的甩了甩头,站立有些不稳。 “公子!”侍卫顿时大惊,连忙扶着杜雍,“快,公子犯病了,扶公子回府,去请宋大夫!” 一瞬间,似乎所有人都慌张了起来。 文灵盯着杜雍只觉得杜雍奇怪,但是一群侍卫已经紧张的将杜雍半扶半托的离开了此地。 宋大夫? 文灵若有所思。 刘义看完了病人,看那些人离开之后,过来将药方交给了文灵,摸了摸小宝的头,“说了多少次,他是宰相公子,就算你再怎么不喜欢,你周姐姐的死也跟他没关系。” “可是……若不是因为他……周姐姐也不会死……”小宝低声道。 “刘大夫,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文灵看刘义的模样,显然小宝说的也是实话。 “唉……此事说来话长。”刘义叹了一气。 下午义诊棚的病人少了许多。 义诊持续半月,越到后面人越少。 刘义也有机会将此事与文灵说。 在此之前倒是要先说晋国的国风,晋国的国风与齐国大不相同,虽然没有姜国那般开放,可是男女之间却也十分坦荡。男子若是喜欢女子,大可展开追求,只要女子一日未出嫁,男子均有机会,并不存在订了亲便捆绑一说。而其中,青楼女子毅然。 小宝口中的周姐姐曾是醉红楼的第一清倌,艺名嫣芷,随处青楼却洁身自好,卖艺不卖身。 但是有一天,杜宰相的公子在醉红楼一赠千金只为博红颜一笑,这个红颜就是嫣芷。 杜雍给出了足够的诚意,每每在嫣芷出场的时候都为其捧场,时间长达数月,终于摘下了这朵花。 嫣芷堕入了情网,没有抵住杜雍的诱惑,委身于他,只为了杜雍一句会娶她。 然而就和话本子里的故事一样,杜雍突然消失了,没有半点消息。 嫣芷上门去找杜雍的时候,杜雍却一脸茫然只说不识,还说自己从未去过醉红楼那等地方。 嫣芷大受打击。 醉红楼看多了这等事情,只觉得杜雍和那等负心男子是一样的,玩腻了便扔了。 那时候小宝是跟在了刘义的夫人身边。 刘义的夫人也是个大夫,专攻女性疾病,而青楼恰恰是女子生病最多的地方,那时候醉红楼的花魁生了重病,醉红楼的老鸨花了大价钱请刘义的夫人坐镇醉红楼,小宝年岁小,也跟在身侧。 嫣芷喜欢孩子,时常逗弄小宝,加上嫣芷生的确实好看,小宝十分喜欢,一来二去,小宝便认了嫣芷做姐姐,时常去醉红楼看望嫣芷。 但是因为杜雍,嫣芷生了心病,不愿意相信杜雍真的只是玩玩自己。 在最后一次上宰相府找杜雍的时候,被宰相府的管家赶走。 那管家一句,“一个残花败柳,怎的也有这等颜面赖上我家公子,我家公子能宠你一时,已经是莫大的荣幸,拿着银子滚吧。” 一句话,就将嫣芷的感情打落了谷底。 嫣芷日渐消瘦,服毒威胁杜雍,想以此引杜雍来看自己给自己一个解释。 嫣芷救了回来,可是杜雍却始终没有来。 宰相府给嫣芷的数百两银子就像是一个笑话一样。 老鸨劝了嫣芷,但是嫣芷死了心,在一个夜里,拿了白绫自尽了。 其实青楼里不乏这样的故事,纨绔公子哥花了大精力追求一名女子,玩腻了便扔了,自古今来比比皆是,有人将感情当做了一时愉悦的刺激,有人却将感情视为毕生最为高尚的执念。只是小宝年纪小,怎么也忘不掉,于是一直记在了心里,所以小宝是见过杜雍的。 加上后来杜雍虽然再也不去青楼里,却时常出现在大街小巷,看起来似乎是个乐善好施的好人,十分高兴。但是嫣芷死的消息也曾经闹过不少的轰动,所以不少人也都是知道的。但是也有不少女子盯上了杜雍宰相公子的身份,也接近杜雍,但是在此之后,杜雍似乎就没有传出什么不好的消息。 但是距离嫣芷的事情不过过去半年,余波犹在。 听完之后,文灵一怔。 说实话,杜雍看起来实在不像是花花公子,虽然穿着打扮是有些浮夸,但是行为却十分简单。 又或者说是隐藏的太好。 “我以为他是个好人的。”文灵拧了拧眉头。 刘义笑了笑,“知人知面不知心,温姑娘不是普通人,必然不会被杜雍的家世所惑。”观察了几日,刘义也看出来,这几日守在义诊棚附近的男子,都不是普通人,似乎是在保护温姑娘。 “我只是觉得,大夫口中的杜雍与我所见的杜雍似乎并非是同一人。”文灵如实道。 她有一个天分,那就是看人挺准的。 不过那可能是自我感觉。 刘义想起了一件事,眯眼道,“那时候杜雍并不叫自己杜雍,他称呼自己为杜启。” 文灵一听,便下意识道,“那怎么就确认是杜雍呢?也许是长得一模一样的人呢!” 杜雍胖胖的,看起来就像是个老实人。 “就是他,小宝不会认错的,他受伤了也和杜启一模一样。”小宝气鼓鼓的道。 文灵眨眼。 刘义又道,“确实是如此,我夫人曾经说过,杜启在醉红楼的时候,也不小心受过伤。对常人来说的一个极小的伤口,对杜启来说,却十分不宜愈合。之前我只是听说,方才杜公子受了伤,我见了那伤口,确实如此。” 文灵想到了杜雍白白的胳膊上的伤口。 一时间又觉得奇怪,“难道那是什么病不成,我听说,杜宰相的千金也得过一场怪病,是欧阳大夫治好的。” 话一出,几个大夫面面相觑,均是露出了若有所思的神色。 第542章 小宝失踪 难道这杜家千金的病,有什么隐情?”文灵好奇道。 照理说,这等子事情跟她没个屁的关系。 但是文灵就是想知道啊,这都发生的是什么稀奇古怪的事情,还有小宝不喜欢杜雍,杜雍又为何自称杜启?还有那宋大夫,说的可是宋婉清? 对文灵来说,见了一个人,得知一个人的名字,就等于从心头埋了一颗种子。 而这个人结出了什么样儿的故事会让她好奇? “温姑娘,这杜家小姐的病情,墨城不少大夫都是看过的,但是我们都是答应过,绝不会将杜家小姐的病情外漏,所以温姑娘这个问题,恕我们无法回答。” 刘义抱歉一笑。 文灵反应了过来,连忙道,“抱歉,是我不该问这个问题。” 因着好奇,倒是忘了。 “温姐姐,你们都觉得小宝是做错了吗?”倒是小宝委委屈屈的看着文灵,“小宝只是气不过,周姐姐为杜雍没了性命,可是杜雍却还跟个没心肝儿一样的,整天都乐乐呵呵的,这样对周姐姐多不公平啊。” 文灵正打算回答。 小宝却说了一句,“温姐姐,难道因为周姐姐死了,这件事就应该这么过去了吗?” 文灵还没来得及说话,就听小宝道。 “义父是大夫,治的病人有很多,有的人治好了,有的人治不好。义父都在尽力救治,义父说人死了就什么都没有了,只有活着才有希望。就像周姐姐一样,原先和周姐姐玩的好的嫣然姐姐,难过了一阵子,上个月也跟了徐家公子做妾,从醉红楼坐着小娇离开的时候,我也看了,嫣然姐姐很高兴。没有人再记得周姐姐了,醉红楼也没有人再提起周姐姐了,义父也不喜欢我老是提起周姐姐,但是小宝很难过,周姐姐那么好,曾经活生生的一个人,现在大家都像是忘了她一样。”小宝说着,眼泪啪嗒啪嗒的往下落。 这么一说,文灵又觉得小宝做的不是错,他只是记着一个曾经对他好的人,哪怕那个人走了大半年,他也始终记得清楚。 可是小宝将嫣芷的死归咎于杜雍身上,文灵又说不出来哪里不对劲。 先不说她不能确认杜启是不是杜雍,杜雍是不是他们口中说的那个人。 可若是她自己,她绝对不会像嫣芷一样,轻而易举的将自己的寄托放在另一个人身上。 没有了对方,就要选择死亡? 文灵不认同这个做法,比如,嫣芷选择了自尽,又会不会想到,小宝在她走后的半年还为她的死而耿耿于怀,对方是宰相公子,若是对方小气一些,狭隘一些,想要给小宝一个教训那小宝必然会吃些苦头。 但是若说与杜启没有关系,那也必然不是。 “温姐姐,难道,你是觉得小宝做错了吗?” 文灵想了一想,看着小宝捏了捏他的小脸,“记得别人对自己的好,小宝是个知恩图报的人。只是小宝年纪小,以后小宝长大了就会明白,他们不是忘记了周姐姐,只是把她记在了心里。小宝也可以把她记在心里,这样就不是忘记了。” “哦……”显然,小宝还不能明白这样的话。 刘义看文灵和小宝说了许久,便让小宝进去擦了把脸,“小宝性子有些偏执,还请温姑娘见谅。” “小宝只是单纯。”文灵回道。 在刘义的眼里,那杜启固然不是个好人,可是嫣芷选择了轻生也未免有些太极端了。 这件事,还真么办法解释对错。 倒是弈雨过来再文灵耳边担忧道,“公主,杜家怎么说也是晋国的宰相,公主您身份特殊,若是与杜家公子传出了什么不好的流言,那便不好了。” 文灵想了一想,“若是杜雍下次再出现,我便与他说清楚。” 其实是文灵没想到,晋国风气会开放到这样的程度。 男子竟会当街对女子表白。 而且杜雍确实来的很突然,让她措手不及,在今日之前,她从未想过会有一名只有一面之缘的男子,来向自己示好。 丞相府内。 杜启大叉着双腿,吊儿郎当的坐在案桌前,一手拿着镜子,一手捏着自己的双颊,舌苔抵了抵牙根,看着鼓起的脸,收回了舌苔,发现这张脸胖的,眼底满是嫌弃,“本公子睡了多久?” “回启公子,有半年了。”侍卫小心翼翼的回道。 “他怎么回事,怎么长得这么胖了?” 说实话,他有点嫌弃。 “回启公子,雍公子不怎么爱动,最喜欢的事情莫过于吃吃喝喝,所以这半年来,公子这副身子胖了不少。”侍卫回。 啪的一声,杜启将镜子往下一拍,脸板的生冷。 “爹呢?” “老爷正在回来的路上,宋大夫也马上就到了。” “嗯?”听到这话杜启眉头皱了一皱,起身冷硬的吩咐道,“不用了,跟爹说我出去了。” “可是宋大夫……” “哼,那个女人,不必来了……”杜启冷哼了一声,眼底十分不满。 门口宋婉清刚下轿,就正好撞上了杜启出门。 “杜公子。”宋婉清眉心跳了跳。 杜启阴郁的看了一眼宋婉清,笑道,“宋大夫,别来无恙。”说着虚伪的拱手。 “杜公子可是……”宋婉清看杜启的模样,心下沉了沉。 “宋大夫放心,我好着呢!”杜启笑了笑,“劳烦宋大夫跑了这一遭啊……” 杜启摇摇晃晃的准备离开。 看见一边站着的芯巧。 脚步顿了一顿,转头对着芯巧笑道,“哟,芯巧长大了,越来越好看了啊!”说着伸出手要去碰芯巧,芯巧睁大了眼睛连忙后退一步。 就见杜启微胖的脸上带着一抹笑,笑里竟然有些邪佞。 说实话,杜雍的五官本身是好看的。 杏眼,薄唇,挺鼻。 若是瘦下来当是极英俊的。 虽然现在杜雍有些胖,可是杜启的这一笑,仍是带了自己两分不羁的风流,看的芯巧也是心头一跳。 “宋大夫请回吧!”杜启笑了笑,大步迈开了腿走了。 芯巧走到了宋婉清身侧,“娘……” 宋婉清拧紧了眉头,好一会儿道,“罢了,回吧。” 转身钻进了轿子里,芯巧只能跟着离开了。 杜启转过头看着她们离开,冷冷的笑了笑。 “公子这是要去何处?”侍卫有些头疼,“老爷马上就回来了。” “我啊……”杜启想了想,添唇怀念道,“本公子自然是要去醉红楼找嫣芷。” “嫣……嫣芷姑娘已经死了。”侍卫迟疑道。 “死了?”杜启微微皱了皱眉头,“怎么死的?” 虽然是问着,但是杜启眼底着实没有多大的心疼,就是有些可惜。 毕竟追求嫣芷他可是费了好长的一段时间,还没玩够呢,怎么就死了? 侍卫将半年前的事情一说。 “上一次宋夫人为您治疗之后,宋夫人说是出了问题,醒的是雍少爷,您一直睡着,嫣芷姑娘来找过您,但是雍公子并未承认嫣芷姑娘,所以……” 杜启摸了摸下巴,意犹未尽道,“想不到,这个娼人,还挺烈的……可惜了……对了,我是怎么醒的?” 突然想起来这件十分重要的事情。 “启公子是因为看见了一个小孩子。”侍卫将尽早的事情一说。 杜启恍然想起来,“小宝啊……” 杜启想起来了小宝是谁。 “?” “他一直对公子出言不逊,雍公子没有对他发难……” 侍卫开口。 “这个蠢货,总算是做了一件对的事情。”杜启弯了弯唇,“对了,那个什么……小宝,明天我要看到他。” “那宋大夫……”侍卫道。 “呵,我看根本就不是什么意外,那个女人根本就不想我醒过来……”杜启冷笑道。 “竟……竟然会是这样,那可要与老爷说……”侍卫面色大变。 “不了……”杜启冷笑道,“她不过是个大夫,手上有我的把柄,若是这件事情传出去了反倒是不好,等绝了后患,再处理她也不迟。” “是……”侍卫道,“那今晚。” 杜启的脚步顿了顿,摸了摸自己的后脖子,转过身大步回府,“算了,等爹回来再说吧。对了,你好好给我讲讲,那个蠢货这几个月怎么过来的?” “是……” 侍卫点头。 * 义诊棚一直到城门关闭之前就会收了。 因为是义诊,大多数来的都是城外的村民,平日里看不起大夫,为了节约那几两诊金,跋山涉水过来。 文灵收拾了东西回使馆,保护文灵的侍卫将事情告知了木兮,木兮听后眉头直皱,觉得不妥倒是说了文灵几句,文灵都听着了。 主要是因为对方乃是宰相公子,若是个难缠的,将事情闹大的那便不好了。 文灵应下了。 原本是为着欧阳成去的义诊,但是在义诊棚待了这么多天,发现有事儿忙着起来,必待在使馆强多了,木兮也答应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这一次文灵到了义诊帮忙,也不必透露自己的身份,等这次义诊结束后便不必再来了。 晚上的时候,墨城下了今冬的初雪。 雪很小。 文灵听见了使馆的侍卫对话。 今年墨城的雪下的迟了些,若是以往,雪早在半个月前就下了。 第二天一大早,文灵还是去了义诊棚。 义诊棚早一步到的是大夫张卫。 “刘大夫和小宝呢?” “他们许是有事,耽搁的晚了一些。”张卫笑了笑,“没事,药材都放好了,昨日来的是最后一批药材,这几日应当是够了。” “好。”文灵笑着点点头。 谁曾想到了正午,刘义也没过来。 倒是刘义身边跟着的学徒韩海跑了过来,“不好了,小宝失踪了。” “失踪了?” 文灵拧紧了眉头。 第543章 威胁一下 小宝失踪的事情,让义诊棚的人都很担心。 小宝虽然年纪小,但是却很聪明,平日里说话都十分讨喜,小宝失踪的事情让大家都有些心不在焉,下午人少,人手够了,文灵便打听了刘义家的地址,想着能不能上门帮忙。 弈雨和云影都跟在文灵身后一同去了。 刘义是本地人,家住在墨城的城东,是一座小小的四合院。 文灵到的时候,便看见有几个官府的人在刘义家门口站着,而刘义和一妇人站在官差面前,脸上神色焦急。 “官爷,就这些了。” 一旁记录的簿师皱眉道,“确认不是他自己出去玩儿了?” “小宝很听话的,他就算是出去,也会告诉我们,绝对不会乱跑。” 抛开大夫的身份,刘义和他的夫人,也不过是个普通人。 那为期半个月的义诊乃是大夫们自发组织,加上被大夫救过的那些病人帮忙支撑起来的,因为是好事,所以朝廷也顺便搭了一把手。 但是眼下的衙差却是和刘义夫妇不熟。 “行吧,回去等消息吧。”薄师记录完后,捕快们便走了,正好与文灵擦肩而过,便听捕快们低声道。 “又丢了个孩子,这是这个月第几个了?” “第四个了。” “这些人这么还不停歇,这孩子有九岁了吧,九岁都记事儿了。” “谁知道呢,找找吧。找不找得到听天由命了,谁知道是今早丢的,还是昨晚丢的,到现在人估摸着早就送走了。” 墨城乃是晋国最大的国都,往来的人口有数十万,在这个大城市中,人失踪是常有的。 再加上晋国本身一直就是战乱之国,哪怕眼下看起来是短暂的平和,但是其实内里许多隐患都还没有解决。 之前没有找回的孩子那么多,就算要找,这一个也是排在后头的。 文灵皱了皱眉头,唤了一声,“云影。” “属下在。” “一会儿你去看看。” 云影听懂了这个看看是什么意思,迟疑道,“公主是准备插手此事?” 文灵点头。 “齐国每年丢失的人口没有一万也有八千,皇兄曾经说过,哪怕是略卖人拐了人,朝廷打压的严了,也还是无法杜绝。久而久之衙门就会形成一种风气,面对被拐的人口,都会下意识有一种找不回来的感觉,所以他们不会认真找的。”文灵注意了那几个人脸上的神色。 还未开始找,便已经泄气,抱着这样的想法,找到人的几率又会有多大。 “只是刘大夫已经报了官,若是咱们再插手,难免……” 文灵垂了垂眸子。 她是齐国公主,初来晋国,还未与顾浔成亲,在晋国是客。 无论如何也轮不到她来插手此事。 好一会儿,文灵道,“若是有线索,便想办法告诉衙门,咱们不亲自插手此事。” “是。”云影这才应下。 “刘大夫。” 见刘义和他夫人正准备回去,文灵忙唤了一声。 刘义才回过头,见是文灵,微微有些诧异。 “温姑娘。” “刘夫人。”文灵走近,朝着一旁的妇人颔首。 妇人看向文灵,刘义忙介绍道。 “这位是在义诊棚帮忙的温姑娘。” 刘夫人了然,“是小宝口中的温姐姐。” 文灵点头,“刘大夫,小宝可是有消息了?” 刘义摇了摇头。 “还没。” “刘大夫可否详细说一说,小宝不见的事情,兴许我能帮上忙。”文灵看着刘义,身后的云影也跟着上前。 刘义看了一眼,谈了一气。 “今天早上我和夫人起来,小宝不在房内,平日里小宝都起得早,我们以为他出去了,谁知道等了好一会儿也没见小宝回来。我与夫人去了小宝常去的几个地方,也都没有找到小宝,等到正午的时候才报的案。” “小宝是昨夜不见的,还是今早不见的?”文灵问。 刘义想了一想,摇摇头,“小宝一向睡的早。” “姑娘先进去说话吧。”刘夫人看了一眼四周,邀请道。 几人才跟着进了刘义家。 刘义家的院子比较小,平日里只有刘夫人还有刘义的学徒。 文灵看了一眼,这院子很简单一眼可见,院子里还晒着各种草药,刘义的学徒正在打理。 刘夫人和刘义才继续说小宝失踪的事情。 总而言之,便是今天早上二人才发现小宝失踪了,但是并不能确认是昨夜失踪,还是今早失踪的。 刘义和刘夫人邀着文灵坐了一会儿。 夫妻二人没有孩子,因为刘大夫从前乃是四处行走的行医,近几年才回墨城安定下来,但是那时候刘夫人年岁也已经大了,不再适合生养孩子。领养了小宝之后,夫妻二人也觉得有没有自己的孩子都不那么重要,小宝就是他们的孩子。 “能去看看小宝的房间吗?”文灵道。 “可以。”刘义点点头。 云影便随着刘义去了小宝的房间看。 文灵一直等着云影查看的结果。 云影检查了一番,问了一句,“这窗户,是什么时候开的?” 窗户上粘了一把灰。 刘义夫妻二人显然都没有注意到窗户是什么时候开的。 “也许是今天早上小宝他自己……” 刘夫人有些迟疑道。 “小宝可是有叠被子的习惯?” “有的。”夫妻二人点头。 小宝的房间很简单,床上的被子也是叠好的,但是床单却有些褶子。 因为小宝懂事,这么大了也不在需要刘义夫妇哄着入睡,说完晚上在院子里洗漱后,小宝便自己回了房间。 云影在小宝房间的房梁上看了一看,又在床底下扫了一眼,最后才朝着文灵点点头。 刘义原本等着文灵说什么,文灵却只是道,“若是有消息,或者找到了小宝,我会告诉刘大夫。” “那……多谢温姑娘了。” 刘义夫妻送走了文灵,刘夫人才道,“这姑娘,不像是普通人。” 先不说口音不像是墨城的人,这上门的气度,也着实是平静了些,是见过大场面的。 其次就是她说要帮忙调查小宝的下落,话语笃定自信。 “是啊……不像是普通人……”刘义叹了一气,“但是这并无甚关系,终归对方对我们都没有恶意。” 另一侧文灵从刘义家离开的时候已经是傍晚,云影将查探到的痕迹告知了文灵。 “房梁上和床底下是有痕迹的,根据刘义夫妻所说,刘夫人下午出诊,刘大夫和小宝也在义诊棚,晚上三人也是在外头用过的晚膳,所以这期间很有可能是有人去了刘大夫家中,藏在了小宝的屋子里,等到晚上小宝进屋后,就将小宝打晕带走了。但是要查是谁,咱们别无其他的线索。”云影道。 文灵想了一想,皱眉道,“去查一查杜雍,既然是在小宝的房间里将小宝打晕带走,说明是针对小宝的。如果是刘义夫妇结的仇,那么必然不会让刘义夫妇二人毫无所差。如今的线索,也只是昨天与小宝有过纠葛的杜雍,不过杜雍乃是宰相公子,若是你直接去查他,可能会暴露行迹,这样……你去查查他和欧阳夫人之间的关系……” 昨日听见那几个侍卫唤了一声宋夫人,文灵便怀疑他们说的是宋婉清,心里有了某种猜想。 “是。” 云影应下。 文灵回了使馆之后,云影便派人去查了。 所幸的是,在墨城的人手虽然不多,但是有好一些人都是在墨城待了数年的,虽然是普通人,可是隐于市中倒是也能听到不少的消息。 “那公主明日可还要去义诊棚?”弈雨问道。 “自然是去。”文灵回。 明日欧阳成可是要来的。 * 早晨,欧阳成倒是准时来了,扫了一眼,看见了在药庐中帮忙的文灵,眼神微抬,“温姑娘,还真是有恒心。” 文灵待了那么些日子,倒是也打听到了一些欧阳成的规矩。 欧阳成自己是佩戴了装备,可是他不爱别人碰自己的东西,有些病症小,他也不会用自己的,而是用药庐里的,这样用完之后也不用自己清理。 文灵觉着时机也差不多了,便也带着刺儿的回道,“欧阳神医过誉了,义诊棚是行好事,我不过是想来帮帮忙。” “帮忙?”欧阳成皮笑肉不笑,“劳温姑娘局尊降贵,可真是晋国百姓的荣幸。” 欧阳成说话从来不遮掩,旁边的几个大夫听来,都觉得这话十分有深意。 连欧阳神医都要说屈尊降贵这四个字,这温姑娘到底是个什么身份? “不过姑娘也不必白费力气,从我口中,可打探不到什么消息。”欧阳成十分自信道,“我们这一行的大夫,那可都是有职业操守的。” 职业操守? 文灵对这个词汇十分新奇,仔细一想就明白了过来,大概就是保守秘密的意思。 一般大夫都不会向别人透露病人的病情,更何况是顾浔的。 好一会儿文灵轻声道,“那欧阳夫人必然也保守了别人的秘密,近日欧阳夫人可能会因为别人的秘密而有麻烦,欧阳神医可得注意些。” “你!”欧阳成瞪大了眼睛怒视文灵。 文灵朝着欧阳成笑的十分无害,“我先忙,若是神医有事要帮忙再唤我。” 说罢提了欧阳成的药箱子拿到了里间去,免得别人拿错了。 欧阳成气的眉毛都竖起来了,瞪着文灵的背影,好一会儿才气呼呼道,“真是……一个德行!” 欧阳成自然是认识顾浔的,那也就认识文灵腰间的玉坠。 顾浔和文灵关系密切,欧阳成对于文灵是不认识,但是上一次顾浔要挟他,欧阳成可是气了,他行医多年,多的是人求着他看病,可偏偏被顾浔要挟。 无奈之下,他只能告知顾浔关于顾凛的病情。 反正这么多年,是个正常人也应该察觉到了顾凛的不对劲,而且那病生的奇怪,也算不得弱点。 谁曾想,顾浔威胁他让他告诉他顾凛的事情,现在这个齐国公主也想威胁他,从他这里得知顾浔的病情。 没那么容易!他欧阳成岂是那么容易妥协的人。 这么想着,欧阳成又觉得心口噗通噗通跳。 若是说欧阳成的弱点,那就是自己的夫人和女儿了。 现在文灵提到了宋婉清,欧阳成忍不住拧紧了眉头,自家夫人最近难道遇见了什么事情? 说实话,欧阳成也不知道。 宋婉清对于病人的保护程度,哪怕是欧阳成也不曾多嘴过一句,只知道自家夫人所治的病颠覆了自己往日的行医理念,十分奇特,说是治病却更像是人性与人性的交流,所以欧阳成久而久之也不再过问宋婉清的病人情况,所以并不知晓宋婉清到底有哪些病人,又是什么情况,只是偶尔二人的病人撞在了一起时,才会讨论。 文灵一句话,让欧阳成提心吊胆。 其实文灵也就猜测了那么一句。 杜雍有病,为他看病的大夫宋婉清。 昨日小宝很有可能让杜雍犯病,而今日小宝就消失了。 如果小宝消失的事情与杜雍有关,那么欧阳夫人势必也会出事。 不过现在一切都不确定,但是先吓唬一下欧阳成也是好的,免得他如此嚣张,真以为她有求于他就找不到法子了? 第544章 婉清帮忙 三日后,义诊结束。 彼时已经完全入冬,文灵裹上了毛茸茸的狐裘,轻轻呵了一气,白雾便在手中腾腾而上。 云影查了消息过来,但是结果却在文灵的意料之内。 “欧阳夫人确实是杜公子的大夫,但是是什么病属下不得而知,只是听从宰相府离开的下人说,杜公子是个十分奇怪的人。”云影道。 “怎么奇怪?” “那下人是一年前离开宰相府的,之前在宰相府做厨娘,后来怀了身孕便离开了宰相府。现实杜公子的口味经常变化,有时候喜欢吃甜食,有时候喜欢吃辣食物。吃甜食的时候,脾气极好,但是吃辣食的时候,脾气特别的暴躁。” “但是杜公子小时候很少出门,偶尔出门也是侍卫重重保护,至于出门做了什么属下不曾打听到。只是杜宰相似乎也不大喜欢杜公子出门,一直到后来,杜公子逐渐大了,要出门杜宰相也拦不住。” “那小宝的消息呢?”文灵问。 “属下无能,虽然能查探到小宝确实是被人刻意掳走,但是却无法找到小宝的下落,更无法将小宝的失踪与杜公子联系到一起。宰相府有几个武功高深的侍卫,都是守在杜公子身边的,属下查探的细了,恐泄露行踪。宰相府的下人嘴也都很严实,属下只是让人旁敲侧击的问了问,他们便心生警惕,不再多说。” 文灵听后,深思了半刻。 云影倒是想到了一件事,“但是属下打听到了杜家千金的消息。” “什么消息?” “杜家千金在半年前已经出嫁,嫁的是侯府长孙家。但是按照长孙家的下人所说,杜家千金身体很好,看起来一点儿不像是生过病的模样,他们都说是神医之能。之前杜家千金传出有病的消息,还为此耽误了许久的婚事。” 文灵目光微闪,“你的意思是,很有可能一开始生病的,就不是杜家千金。” “属下有这个猜测。” 道理很简单。 杜家一共有三位千金,一位少爷。 传出自小患病的乃是大小姐,因为这病,大小姐的婚事一拖再拖,但是没有人知道她到底患的是什么病,只知道她因为病而不能常常示众人前。 按照文灵的猜测,杜雍肯定是有病的,不论是那一天刘义的诊断奇怪还是怎么。 文灵可以大胆的猜测,也许刘义没有说杜家千金的病症可能是因为他一开始诊断的就不是杜家的千金,而是杜雍的病。 女儿一旦出嫁就是泼出去的水,而儿子才是家中的顶梁柱,比起让儿子承担了病名,不如让女儿来承担。 而杜雍早已及冠多年,按照常人来算,这个年龄的男子早已经娶亲,而杜雍家世显贵,要娶同样家世显赫的贵女自然是容易,可是杜雍为何迟迟未婚? “这几日,杜雍都没有出门?”文灵问。 “没有,属下曾经入夜去打探过,宰相府有很奇怪的声音,但是因为侍卫把守很严,属下没有听到有用的消息,还差一点泄露了行踪,所以属下并未深探宰相府。” 这些消息,远不能让文灵猜测出什么,更不能证明小宝的失踪与杜雍有关,因为身处晋国调查着实有限,文灵也只能搁置。 倒是义诊结束了,文灵又向宋婉清递了拜帖。 这一次再去心理诊所的时候,文灵看见了欧阳成。 欧阳成一直跟着宋婉清,宋婉清温婉的神色上也多了一丝愠色,但是口中的话也是轻轻柔柔的,“你难道无事?这几日缠着我做什么?” “哎……”欧阳成一本正经,“这不就是平日里闲暇无事,所以才要好好陪陪夫人吗?” “这三日你也陪够了,我一会儿还有客人呢!”宋婉清有些怄火,都多大年纪了,还这么粘人。 欧阳成也很难受啊。 他向来天不怕地不怕,一身本事与骨气,没几个人能让他低头,可是上一次被顾浔威胁怂了就罢了,这一次又被文灵给威胁的怕了。 缠了宋婉清好几日,没有打听出什么消息,心里也不免唏嘘,那小丫头就是恐吓自己的吧! 一定是的! 欧阳成这么想着,就听见芯巧道了一声,“娘!客人到了。” 一抬头。 哎哟,可不就是说了一句话就让他担惊受怕好几日的文灵。 顿时就牙根痒痒,“公主还真是阴魂不散。” 说实话,欧阳成脾气很怪。 一大把年纪,既没有长辈的宽厚,也没有作为男子的风度。 宋婉清瞪了欧阳成一眼,“你给我出去!” 文灵看着刚才还趾高气扬的欧阳成,被宋婉清绵绵柔柔的一句给吓得缩脖子,忍不住笑了笑,“若论宠妻,欧阳大夫当是第一人了。” 欧阳成宠媳妇儿名声不是一天两天了。 而且不是那种暗戳戳的宠,是真的表面上,别人可以说他脾气怪脾气不好自视甚高,但是绝对不能说他夫人一句不好,否则他能把这一家子都拉进黑名单,记恨到骨子里。 欧阳成还想说什么,但是宋婉清看着文灵温温和和的一句,“公主请进。”便把欧阳成堵住了嘴。 欧阳成眼睁睁看着文灵跟着宋婉清进了屋子,只能凑到自家女儿身边,“芯巧啊,这位公主,是来看什么病的?” 芯巧跟着宋婉清,宋婉清同芯巧倒是说的多些。 “公主不是来找娘看病的,是来听娘讲故事的。”芯巧伶俐道。 “讲故事?”欧阳成顿时打直了腰板儿,“要听故事怎么不去茶馆!” 芯巧翻了个白眼,“茶馆的故事多狗血多老套多浮夸啊,听了开头就能猜到结局,没有娘这里的好听。” “怎么!你娘就成了讲故事的?”欧阳成觉得自己生了个女儿胳膊肘往外拐,早知道当初不如不生!还免得打扰了他和夫人的二人世界。 芯巧绕过欧阳成,“爹你对公主很有敌意啊!” “什么公主!那是坏人!”欧阳成纠正道。 芯巧哦了一声,就没有搭理欧阳成。 她倒是觉得公主挺好的,若不是第二次来,她还是半点没看出对方有公主的架子,而且对方送了她好多新奇的玩意儿,都是在晋国没看见过的,哪里像爹,就会让她吃药。 屋子里,文灵听着外头芯巧和欧阳成断断续续的对话,有些好笑,这个欧阳成在外是众人追捧的神医,在家里,地位极其低下啊。 “让公主见笑了。”宋婉清为文灵斟了茶,“夫君性子便是这般的大小孩儿,若是有什么得罪了公主,还请公主见谅。” “无碍。” “公主今日可是想听什么故事?”宋婉清轻声道。 文灵想了一想,放下了茶杯,“其实我对夫人很好奇。” 宋婉清愣了一愣,随即莞尔道,“民妇可有荣幸为公主解答。” “难道夫人就不好奇,我没有病,又为何要来寻夫人?” 宋婉清摇了摇头,“公主喜欢听故事,民妇喜欢讲故事,可不是一拍即合?” 这样的解释,文灵倒是突然和宋婉清拉近了不少的距离。 “其实一开始来寻夫人,只是想从欧阳神医处打听一些消息,但是与夫人接触后,发现夫人与旁人不同,不由得心生亲近。”文灵认真道,“夫人,与我娘亲很像。” “大概……是天下的母亲都是这般吧……”宋婉清笑了笑,“公主与芯巧年岁差不多大,但是公主却比芯巧要懂事很多,公主孤身一人为了齐国远嫁至晋,民妇也是齐人对公主心存感激。” 文灵顿时明白了过来。 “不知公主来寻民妇,是想打听何事?”宋婉清道。 文灵顿了顿,“我是想打听顾浔的事情。” “二皇子?”宋婉清怎样也猜不到文灵和顾浔的关系,更猜不到文灵找她是为了顾浔。 “嗯!”文灵点点头,看着宋婉清,“我想知道,顾浔可是生了什么病?” 宋婉清摇摇头,“民妇并未医治过二皇子,并不知晓。” 文灵一怔。 看来,只有欧阳成才知道发生了什么。 刚说完,外面就悠悠的传来一阵欠扁的声音,“想知道顾浔发生了什么事,来求我啊?” 话一出,比文灵先变色的是宋婉清。 宋婉清笑着起身,给了文灵一个亏欠的神情。 动作优雅的开了门。 门口,欧阳成朝着宋婉清傻笑,“夫人,饿了吗?该吃饭了!” 下一刻宋婉清的手便捏上了欧阳成的耳垂,温柔笑道,“欺负小孩子,是不是很开心啊?” 文灵睁大了眼睛,从来没想到,宋婉清会有这样彪悍的举动。 “哎哎哎……夫人,他们可不是小孩子!威胁起人来,那是狠的不是一点儿半点儿!” 宋婉清不过做做形式,倒是没有真的用力。 便松了手,“那也是个孩子。” 画面熟悉,让文灵心头一动,突然想起来每回自己犯了错,父王想惩罚自己,娘亲都一句“长安还小”。 说起来,这句话倒是与欧阳夫人的这句“那也是个孩子”有异曲同工之妙。 难道当了母亲,就是这般吗? 文灵心下微微一暖,就听宋婉清柔声道,“文安王后于我有恩,公主跋山涉水从齐国到晋国,这份勇气便是你也比不上的,既不是什么要紧事,说了又何妨?” 这是在帮她? 文灵听后心头微动。 欧阳成被自己夫人说道了两句,看着年龄小小的,眼神清澈的看着自己的文灵,再和旁边的芯巧一比较,倒是有些愧疚了,脸上的神色微微不自然道。 “行吧,想知道什么?” 第545章 陈年旧事 耗费了近半个月,既是刷脸,又是刷好感的,欧阳成可算是松口了。 文灵内心唏嘘,早该猜到,欧阳成这般的人就是个吃软不吃硬的。 欧阳成看文灵没有说话,挑眉道,“怎么了,不想知道了?” 文灵忙道,“自然是想的。” 欧阳成问:“想知道什么?” “芯巧,你随娘来。”宋婉清主动开口,对欧阳成道,“你同公主进去说话。” 欧阳成正了正脸色,带着文灵又回了房坐下。 文灵想知道的是,晋帝为何不喜顾浔? 同样是儿子,却如此区别对待。 顾浔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是不是与故去的晋后有关?对于顾凛的病情她并不关心,可是她知道了顾浔的心结,自然是想替顾浔解开。 欧阳成提起此事,眉头却紧紧的拧了起来。 “一个父亲,不会无缘无故讨厌自己的儿子吧。”文灵眨眼。 欧阳成想起了什么,嗤的一笑,“小姑娘,顾浔是你什么人?” 没有称呼文灵公主,文灵倒是觉得,这样对欧阳成而言,反倒是更好。 文灵顿了顿,珍重道,“若无意外,待顾浔回朝,我当嫁他。” 欧阳成思虑了片刻,挑眉道,“有些事情,不过是不愿被人提起,公主是为了二皇子求一个答案,可是二皇子也许不一定想知道真相。这算不得什么秘密,要不要告诉二皇子,公主可以自己决定,但是我告诉了公主公主想知道的,那公主应该也要告诉我,我想知道的。” 文灵眨眼,“怎么了,在自己的夫人那里没能打听到消息?所以只能问我?” 欧阳成面色一僵,看着文灵,有些羞怒,“你爱说不说吧!” 文灵眼底闪过一丝狡黠,好一会儿随意道,“我当然是选择公平交易。” 说着公平交易,但是语气上却压了欧阳成好大一头。 “哼。”欧阳成哼了一声,“问吧。” 二人才正式开始交换消息。 欧阳成岂是并没有把晋帝的话放在眼里,说实话,他和晋帝的关系没那么好。年轻的时候,自诩天赋异禀,受神医之名,被晋帝邀请入宫做了太医,那时候欧阳成以此自傲。 可谁曾想当了太医之后才发现,这当太医委实是憋屈。 要毕恭毕敬不说,还要昧着良心说话,不安逸。 但是宫内那么多人,总是有一个特别的,那就是晋后。 晋后对欧阳成十分欣赏,容忍他的性子,而且晋后研究蛊术,试图与欧阳成的医术联系起来,希望能从医术中找到蛊术的解法。 晋帝对晋后十分专情,晋后对欧阳成的欣赏,导致了晋帝对欧阳成的十分不满意,但是碍于晋后,晋帝不得不容忍。年轻的时候欧阳成都能有胆子和晋帝杠上那么两句,这种情况一直持续到晋后离开。 那时候顾浔还小,经常缠着晋后,那天欧阳成为晋后配置了一个毒药,此毒是专门针对中了蛊的人,能将蛊人体内的蛊化为血水,但是对于普通人来说,此毒乃是剧毒。当时那毒还未经过试验,姜国的小公主被晋后带着,准备尝试。 谁知道在那个时候年纪小的二皇子就冲了进来,要找晋后。晋后的屋子里放了毒,还有一些瓶瓶罐罐刀刀叉叉。顾浔横冲直撞不小心伤了自己,晋后为了救顾浔自己碰到了那毒。 说实话,想起那事儿欧阳成脸上神色沉重了不少。 “我自己研制的毒,却没有办法解,是我的无能,晋后临终前对晋帝说了,不要怪罪于我,但是晋帝觉得此事也有我的原因,不大待见我。晋后走后,大皇子和二皇子都大病了一场,醒来后大皇子十分沉默,而二皇子一场高烧也忘记了当时发生的事情。我才发现,我不仅解不了我自己制的毒,也看不了大皇子的病,而二皇子忘了那个意外,晋帝也准备让他想起来,我就离开了晋宫。” 欧阳成说完,脸上难得的浮现了一些悲怆之色。 当年的事情知道的人极少,原因很简单,顾凛的病情不宜大肆宣扬,二是顾浔丢失了那个意外的记忆,对顾浔来说,仿佛是一段解脱。但是对于记得这个意外的人,心中却始终耿耿于怀,这就是晋帝不愿见到顾浔的原因。因为这个小儿子,他失去了最爱的妻子,每每看见他,他就会想起这段往事,久而久之便是相见不如不见。 文灵听完了真相沉默了很久。 若是真相真的如此,那么晋帝不是不关心不在乎顾浔,他给顾浔最大的关心,就是让人保守了这个秘密,没有让人将这个秘密告知顾浔,没有让他活在愧疚之中。 “这世上没有不透风的秘密,可以隐瞒十年二十年,但是会被发现的终究会被发现。”欧阳成难得说出这么正经的话,睨了文灵一眼,“还想问什么一并问了吧,过了今天的这个村可就没有明天的店了。” 上一次顾浔要挟他的时候,他就感觉到了。 “那您既然走了,又为何回来了?”文灵问。 欧阳成看了文灵一眼,眼底满是不乐意说。 但是这个身份尊贵的公主竟然对他用了敬称,欧阳成拉不下这个脸面继续拿乔。 他是很想不回来的,可是他心中啊就有一个结,那就是顾凛的病情。他遍寻各地,遇见了宋婉清,二人因为一个病人而相识,从宋婉清那里他听到了自己从未听过的理论,他形容了顾凛的病情,送婉清便告诉了他,这个病很严重。 不害怕任何事情,听起来似乎很厉害。 可是宋婉清却告诉了他这样一段话。 人会因为害怕而做出一些举动,比如害怕失去亲人而挽留,害怕失去生命而斟酌,害怕一无所有而奋斗。害怕会让人思量,在做一些事情的时候考虑。 可如果一个人失去的害怕恐惧的情绪,那么他其他的情绪也会跟着淡化,因为不会恐惧任何情绪,不害怕任何东西,无所忌惮,而变得越来越淡漠。 欧阳成与晋后交好,晋后是个重情义的人,她会愿意让自己的儿子成为这样的人吗? 所以他回来了。 但是回来的时候晋国局势已变,顾凛久不在皇宫,突然出现他也没有机会再与顾凛见面。而他试图回到皇宫,但是奈何皇宫中已经有人顶替了他的位置,晋帝不待见他,从前他声名大振入宫为太医的时候,用的并不是自己的名声,而是自己的师傅,回来后他并未四处宣扬,如今的旁人只知道他医术高明,却不知道他曾任宫中太医。 “长安知道了,多谢神医告知。”文灵点点头,便并未再多问,再问下去就是欧阳成的私事了。 欧阳成见文灵没有要问的了,身子往前一倾,“那天,你说的那话是什么意思。” 文灵眨了眨眼,“我就随便说说,事情还不一定呢?” “那!那到底是个什么事儿啊!你要知道的我可都告诉你了!”欧阳成觉得她就是想赖皮! 文灵将小宝失踪的事情说了一说,欧阳成听后脸色愈发严肃。 “我虽然不知道杜雍生的是什么病,可是小宝失踪的事情,五成与杜雍脱不了干系。欧阳夫人也是医治杜雍的大夫,指不定也会麻烦上欧阳夫人。”文灵道,“不过我知道的就这些了。” 恰好此时门外传来了敲门声,“爹,该吃饭了。” “今日的话说到此,公主不是不顾全大局的人,即便是要说,也会斟酌两分。”欧阳成严肃的说了一句,转头就变了脸色嬉皮笑脸的去开门,“芯巧啊,今天中午吃什么好吃的?” “爹你不是先去厨房看过了吗?”芯巧嘀咕。 “公主可要留下一同用饭。”芯巧站在门口邀请道。 “不用了……”文灵起身。 告别了这一家人,弈雨跟在文灵身后离开了诊所。 回使馆时,弦琴已经备好了午膳,木兮派人来了消息。三日后,晋宫设了年宴,邀请了晋国的文武百官,各圈贵女,她也要一同前往。 在使馆歇息了半个多月,许是因为晋国没有后宫之主,晋帝又无暇处理这些宴请之事,文灵是齐国公主,但也是女子,晋国比起齐国,没有那么多可观看的玩意儿,想来晋帝也在头疼于如何安置文灵,现下反倒是木兮跟着史官见识了晋国的马场,军练等地。 三日后的宫宴是例行的,就如同齐国每年过冬也会宴请朝臣一样。 文灵应下后便让人唤来了容青,询问晋国宫宴的事情。 容青迟疑了两句,“宫宴并无什么规矩。” 文灵再三询问,容青都摇头。 容青走后,弈雨才道,“公主来了晋国半个月了,那晋国国君也没派人来问问公主,二皇子到咱们齐国的时候,太子可是派了使臣,带二皇子出去看了好些呢,这礼数委实也太缺了些。” “弈雨,晋国和齐国不同。”弦琴听了弈雨的话,厉声提醒道。 “不同?哪里不同?”弈雨看着,晋国除了没有齐国繁华,其他的看起来并无甚区别。 “晋国建国不足二十年,就是和齐国最大的不同。”文灵轻声道。 弦琴笑了一笑,从随行的箱子里,挪腾出一套衣衫,“参加宫宴,公主看看这套衣衫可行?” 文灵看了一眼,那是一套齐国带过来,比较繁复的宫装,稍显隆重。 文灵点点头,“姑姑挑选的都是好的。” 第546章 见张天师 晋国与齐国大有不同,晋国正式建国没有多少年,从前是封地代国,甚至连自己的皇宫都没有,哪怕是现在的晋宫,在之前都是前代魏帝为了避暑所在墨城建造的行宫,比起真正的皇宫,要小上不少。晋帝乃是草莽起身,并不注重一些东西,不似齐国那般有多年底蕴,晋帝从前也不过是个大字不识的莽夫。 何况晋国从立国以来一直都在消耗,就算晋帝没有扩充后宫,也是一种后宫无主,国库空虚的状态,这宫中根本没有几个正经的主子,规矩礼数这些,根本就没有齐国那般隆重繁琐。 最主要的是,文灵觉得,因为晋后的离开,晋帝估摸着也丧失了一些东西,所以对这些要求上不甚在意,否则怎会重用宦官。 三日很快就过去了。 这三日云影照例没有得到关于小宝的任何消息,杜雍的出现也仿佛只是昙花一现。 木兮也穿了一身正装,高领遮住了脖间的伤疤,文灵跟在其后,上了皇宫的马车。 木兮骑着马在前,文灵马车在后。 因为是宫宴,又是宫人亲自将文灵从宫中接入,所以算是隆重。一路上还有各家贵女的马车,叮铃铃响的,在漫天的大雪下,踩踏出了热闹喧哗的景象。 宫门口迎接文灵的几个宫人中,有两位年级较长的管事嬷嬷。 “奴婢参见公主,参见王爷。” “奴婢参见公主,参见王爷。” 两个嬷嬷同时开口。 胖一些的是刘嬷嬷,矮一些的是张嬷嬷。 文灵颔首,“两位嬷嬷好。” 两位嬷嬷都稍显隆重,“公主这边请,公主的位置与王爷都是在一桌,但是现在宫宴还未设好,奉皇上之命,先请公主和王爷到御花园坐坐,御花园里也设了点心和茶水。” 送文灵的除了木兮,还有几位使臣,都一并跟在身后。 文灵颔首。 说实话,晋国的御花园也着实没什么好看的。 如今又入了冬,尽管御花园中换了冬植,但是因为下雪,大部分都覆上了雪色,所以要赏景也没什么好赏赐。不过太监将雪扫的很干净,文灵走过的时候看了一眼,那太监力气比较大,哪怕是贴在了台阶角上的冰,也轻而易举的被剜了下来,文灵看了一眼,那太监撸起的袖子上的胳膊,都十分有力。 嬷嬷带着几人逛了几转,约莫也是觉得有些尴尬。 这大冬天的有啥看的啊。 倒是张嬷嬷先开了口道,“公主身上的这枚玉佩,是二皇子的吧。” 文灵看了一眼。 张嬷嬷望着那玉佩,抬头笑道,“皇上曾经送过大皇子一堆棋形玉佩,二皇子送的是剑形玉佩。” 文灵笑了笑,“看来张嬷嬷是二皇子身边的亲近之人。” “是啊……”张嬷嬷欣慰道,“二皇子是奴婢看着长大的。” 一旁的刘嬷嬷见张嬷嬷与文灵搭上了话,轻轻地叹了一气,看到了玉佩也是明白了。 木兮皱了皱眉头,开口道,“公主,下雪了……” 刘嬷嬷听后反应过来,“是啊,下雪了,公主和王爷,还是去颐和宫中坐坐吧。” 弈雨和弦琴跟在后面,弈雨也忍不住跟弦琴嘀咕了几句。 刚在颐和宫坐了没多久,就见一蓝袍的小太监赶过来,“宴席已经准备好了,皇上请公主和王爷上座。” “嗯。” 两位嬷嬷点头,连忙带着文灵和木兮前去。 因为是宫宴,邀请的三品以上的都在室内。 一开始文灵到晋国的时候,晋国并无举办接风宴,文灵只以为是因为身份特别,没有适合的人,所以才没有举办,可是近日文灵可算是明白了。 晋国没有像齐国那般,分为前宴后席,而是几乎是一堂。 但是齐国有文武百官,晋国却没有。 晋国甚至还算不上是一个制度完整的国家,因为缺人手,大臣也并不多,如今都带了家属来,总之外面看起来十分杂乱。 对文灵来说,有点儿像是民间婚嫁办酒宴时,除了重要的几桌亲家要坐在一桌,其余的人都是按照身份随意安排的那种。 按照这样的宴席,一般早到的,都是一些无关紧要的人,越是有身份的人,越是要压轴出场。文灵来的时候,也勉强算得上是接受了众人的鼎礼,作为齐国而来的,都是在上席。 好在室内的上席还好一些,室内的宴席是三品以上的大臣所在,二人一桌,齐国的使臣包括齐国与木兮在内,占了有四桌。其余的都是晋国的臣子,以及其夫人。 初进宫的那一日文灵见过不少,所以大多数都很眼熟。 其中便有如今晋帝重用的杜宰相。 文灵看了一眼,虽然年纪大了一些,但是与杜雍确实有几分相似。 杜宰相似乎是感受到了文灵的目光,转过头朝她和木兮微微颔首。 文灵坐下没一会儿,晋帝才过来。 时隔半月未见,晋帝的身体似乎又不大好了一些,被身边的老太监扶着,手中拿着帕子咳嗽了好几声。因为木兮的提醒,文灵特意观察了好一会儿,康毅虽然同样是上了年纪的太监,但是脊背和步伐都比晋帝还要稳的多,确实是个会武功的。 宴席开始后,文灵捧着果酒小口小口的抿着。 期间康毅说了几句话,说是晋帝的意思,大概就是说了几句,大概就是今年晋国的改变与总结,文灵都听着,但是今日是年宴,康毅说的都是好消息,朝政之事倒也没有拎不清的往上提,主要是让打会儿吃吃喝喝开心,算是年终奖励吧。一会儿回家的时候,都要各自领各自的赏赐,文灵笑着,中途的时候倒是也被敬了酒,还有几家骨气了勇气的贵女,主动邀请文灵再宴席结束后,再聚一聚,文灵都笑着应下了。 说实话,脸都快笑烂了。 到了中途,文灵在终于撑不住了,让弈雨扶着自己出去,寻了净房如厕。 外头又下了小雪,文灵没有着急回宴席,这种宫宴她来也是碍于身份的。而且也是有些尴尬,晋帝想让她嫁给顾凛,可是她偏偏和顾浔好了。坐在假山后,歇息了一会儿,也祛了祛果酒带来的微醺,却看见旁边有数名宫人围绕着的一名中年男子,在四处看着什么。 “那是谁?”文灵问了一句。 弈雨跟着起身。 之间那中年男子一身道袍,手中拿着拂尘,身后几个宫人都帮忙用个黑乎乎的坛子在装树上的雪。 “他们在做什么?”文灵觉得有些好奇。 晋宫中怎么会有道人? 旁边的宫人听后忙道,“那是张天师,是负责给皇上炼丹的。” “炼丹?”文灵听到这个词怔了一怔。 “是啊,前两年皇上的身子不好,宫中太医束手无策,是张天师入宫为皇上治病,才让皇上有所好转。”宫人又道,“而且张天师十分厉害,他能知道人心里在想什么。” 知道人心里在想什么? 文灵不信。 几个小太监拿着坛子去问那道袍男子,“天师,这些如何?” 张天师看了一看,点头道,“可以了。” 转过头,正好看见文灵好奇的望着自己一行人,沉思了片刻,主动上前,“贫道参见公主。” “你们,这是要做什么?” 储藏雪水是有的,可以用来来年开春泡茶,但是方才宫人说是炼丹,难道这雪水也能炼丹? “哦……这是给皇上炼制的护心丹,这炼制护心丹需要取四露,这冬雪只是其中也一露,其他的分别是春露、夏雨、秋霜。”张天师沉声道,看起来似乎是个十分正统的道人。 但是说实话,文灵不大喜欢这个张天师。 文灵不是不认识道人,之前年韵信了那个空明大师的话,也是个厉害的,但是大多数高人都不求名利,但是这位高人出现在皇宫里,若是说他不求名利的话,说不过去吧。 缓缓地收回了目光,颔了颔首。 面色淡淡,在文灵眼里,这位天师还没有身份值得她尊敬,正准备转身,却听张天师主动道。 “今日相见便是与公主有缘,贫道可为公主卜上一挂。”张天师开口,但是看见文灵的眼神后笑了一笑,“公主可以不信,但是贫道却碍于天道之运不得不算。” 说罢从袖口中,拿出了几枚铜板,往天上一扔。 几个铜板落下。 张天师眯着眼睛仔细的看了看,好一会儿却是蓦的睁大了眼睛,表情微抬。 文灵面无表情。 弈雨却被张天师这几个动作糊弄了过去,皱眉道,“你可是算出了什么不妥?” 张天师收回了铜板抬头看着文灵,颔首道,“根据卦象显示,公主这几日可能会遇见麻烦,还请公主出门时,要万分小心。” 弈雨拧紧了眉头,嘴里兜着一句“会出什么麻烦。” 没出口就被文灵一句,“多谢天师提醒,本宫自会注意。”给带走了。 文灵走的很平静,身后的目光也留了很久,一直到转角不见,文灵才将方才板直了的小脸给搓了搓。 “公主为何不听那什么张天师说一说?万一公主真的遇见了麻烦……”弈雨有些担忧道,最重要的是,最近自家公主管的事儿确实有些多了。 第547章 追查刺客 听到弈雨的话,文灵反倒是有些好奇了,“弈雨,你何时也信这些莫测之言了?” 弈雨一怔,觉得自己是不知不觉被张天师的话给带了进去,好一会儿说,“公主,不是说,这等事情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有备无患总是好的吗?” “就算他说的我近日可能会遇见麻烦,可是难道他不说我就不遇见了吗?他说了,我就可以避开了吗?”文灵叹道,“从前娘说,只有上了年纪,有些事情自己已经无法改变,也没有精力再去应付的时候,才会将事情抱于天命之上,其实求的只是一个安慰,说实话,我并不信这言。” “可是……那张天师……”弈雨疑惑道。 “晋帝,也是个上了年纪的人。”文灵低声侧耳对弈雨道。 弈雨睁大了眸子。 自家公主在别人的地盘上,还能说这样的话,也不怕得罪了皇上。 文灵笑了一笑。 她对晋宫的事情没有什么兴致,反正她不打算永远留在这,毕竟,顾浔是会来娶她,然后带她离开墨城的不是吗? 文灵扫了一眼,“不过,这晋宫中确实有些奇怪。” 这晋宫中,是太监多宫女少。 虽然不排除是因为后宫中没有女主子的原因,所以多用太监少用宫女。可是文灵却不得不说,这些太监有很大一部分都是会武功的,她来的路上看见了许多都是。 齐国的太监因为早年阉割,也不会特意送去训练,而且宫中同时也会有禁卫军。后宫中多用太监,乃是因为若是全部用宫女,有些力气活跑腿活未免有些不便,但是后宫中妃嫔众多,又不宜男子常出没,所以动用太监。 因为太监游走于后宫中,从某一个方面也是将太监限制于男女之间,太监和真正的男子一般,力气大,又有功夫,又把持着皇帝酣眠的地方,要知道管理这些太监的,从来都不是皇上,而是太监,晋帝就这么放心? 不过说到底这也是晋国的习惯罢了。 文灵并未多想,这一切事情对于现在的她而言都无什么关系,在晋国,她担心的只有顾浔,如今顾浔想要知道的答案她也听到了,可是她也并不打算告诉顾浔,也许,等顾浔回来了,她还得想法子搪塞过去。 年宴结束后文灵便回了使馆,不想木兮也同文灵提到了张天师。 “在宫中,除了晋帝身边的大太监康毅,便是这位张天师极深受晋帝喜爱。” “姑父特意与长安提起这位张天师,难道他有什么奇怪吗?今日长安也是遇见他了。”文灵并未隐瞒。 木兮摇摇头,“只是觉得他有些奇怪,我们初来乍到,要查出的消息太少,姑父还有十天就要离开了,到时候只有你一个人,姑父不放心。” 文灵皱眉,“姑父可有怀疑?” 木兮走到了文灵身侧,在桌子上敲了敲,“以姑父的角度来看,晋国有太多事情很奇怪。第一,晋国收复四国的速度太快,现在我们却没有收到任何暴动的消息,当然,这也许是晋帝刻意对我们隐瞒了。” 听到这个消息,文灵不由得直起了身子,拧紧了眉头。 “姑父,这是何意?” 木兮看了文灵一眼,凝重道,“风雨欲来山满楼。” 现在没有事情,也许是有人在处理,又或许说,他们在密谋着什么,木兮不得而知,这是晋国的事情,与齐国并无关系,但是却与将要留在这里的文灵有关系。 文灵点头,“长安知道了,长安会小心的。” “第二。”木兮顿了顿,“这位张天师有异。” “长安是觉得很奇怪,但是长安觉得,他既是与晋帝有关,可是长安……” “事情与长安无关,但是却可能与二皇子有关。”木兮道,“你可还记得今日那两个嬷嬷?” 文灵点头,“记得。” “你身上戴着的是顾浔赠予你的玉佩,即便是知道,又怎会刻意提起来。”木兮顿了顿,“那张嬷嬷,至少也不是二皇子的人。” 文灵听后心下落了一拍。 她倒是忘记了这件事。 遇见欧阳成的时候,欧阳成也因为顾浔的玉佩断定了她和顾浔之间的关系。今日那位张嬷嬷说她是看着顾浔长大的,却明明白白的当着宫人的面,点明了她身上有顾浔的随身之物。说实话,这种东西对旁人而言意义为何,不亚于顾浔第一次见面时,看见她身上有顾凛的玉佩,便断定她和顾凛有关系。 顾浔尚且如此,旁人又会如何想。 思及至此,文灵终于是意识到了什么,连忙将玉佩取下来,递给弦琴,“将这个收起来,找找看有没有相似的过来。” 虽然可能为时过晚,但是总比聊胜于无的好。 木兮见了文灵的安排,才继续道,“再晋国中,大皇子的声望很高。” 文灵眨眼,好一会儿点头道,“是,宫人纷纭,百姓称赞。” 木兮严肃的看着文灵,手指在桌上敲了敲,“可是大皇子曾经失踪三年。” 文灵拧紧了眉头。 “大皇子失踪的那三年,仍旧有人在吹捧他。在齐国之时,姑父也曾得到过消息,那就是大皇子在齐国的声望极高,从出生到现在,仿佛是天之骄子。相反,二皇子默默无闻无人问津,姑父不否认这大皇子确实是个天才,可是他至少在人前失踪了三年,可是为何却从未落出众人的视线。”木兮问。 文灵并不觉得有何异常,“因为……一切都是晋国的计划……” “可是大皇子确实失踪了三年。”木兮毕竟年长,久经沙场,如今受了宇文昊的嘱咐,在离开之前务必要为文灵查处一些隐患,这样文灵今后再晋国的路,才会好走一些。 “长安,不懂姑父的意思。”文灵摇头。 木兮想了一想,认真道,“姑父不是文官,但是姑父来之前,文安王提醒了姑父此时,所以姑父才会派人调查。晋国的大皇子失踪三年,看起来仿佛是失踪了,可是却从未脱离过众人的视线,背后,一定有人在为其宣扬。” 文灵想了一想,小脸上露出了不屑之色,“那顾凛心思缜密,为了自己的声望做出这等事情,也是有可能的。” “可如果,不是顾凛做的呢?”木兮道。 文灵拧紧了眉头,“那还能是谁。” 谁能给顾凛做这种好事啊? 谁不知道得了民心,便如同顺风之舟? “姑父找不到原因为何,但是行军中都要抽出一支独军。” “独军?” “嗯。”木兮点头,“这就好比面前有两条设伏之路,一条路易守难攻,另一条路难攻难守。十个将军里面猜测地方路线,九个将军都认为敌方会走第一条路,但是第一个将军一定要做第二个猜测,并且为之准备。” 所以他们现在就假设,假如这些人不是顾凛安排的呢? 毕竟顾凛一失踪就是三年。 文灵不由得深思了起来。 “顾凛失踪的这三年,晋帝都极度依赖这位张天师和他的贴身太监康毅。至于顾浔,在这三年中,也是时常往来于军营,至于顾浔有什么人手,姑父想,你应该比姑父容易知道。”木兮开口。 文灵点点头,“多谢姑父提醒,长安知道了。” 木兮走后,文灵的眉头再次拧了起来。 整个晋宫都很奇怪,姑父说的几个疑点也不是没有可能,但是短时间内要查,实在是困难。 弦琴看文灵思虑的头疼,便主动上前为文灵揉了揉穴,“公主不必担心这般多,公主自己也不喜欢算计。王后说过,公主聪慧勇敢,不管发生什么,公主都能面对。” “姑姑什么时候,也学得这般油嘴滑舌了。”文灵听后笑了一笑。 弈雨整理了床铺子,朝着文灵笑道,“才没有油嘴滑舌,公主就是聪明,什么事情啊都是一点就透。” 过了一会儿,弦琴倒是从匣子里翻出了一枚翠玉的剑形玉佩,“方才公主说要找一枚相似的,但是公主的匣子里,剑形的东西少,奴婢翻了好一会儿,也再找不到别的,这枚色泽虽然不大一样,但是一个白色,一个青色,远看的时候还是差不多的,剑上的花纹也不同,但别人若是看的不仔细,也分辨不出来。” 文灵拿着弦琴找到的那一枚翠玉的剑形玉坠,“这是,清醒表姐送的。” “是……是公主十岁那年过生辰的时候,郡主派人送来的。” 文灵愣了一愣,抚摸着玉坠,“也不知道清醒表姐如今怎样了。” 弦琴和弈雨都自觉地没有提这个话题。 她们离开的时候国安郡主下落不明,而且传的是九死一生,只希望郡主吉人天相。 因为木兮所说的话,文灵换了玉佩,准备去晃晃。 恰好宫宴上的时候有几家贵女给文灵递了帖子,邀请文灵五日后去赏冬梅,文灵便应下了。那一日那嬷嬷故意提起了那剑形玉佩,那她也该让别人看看这剑形玉佩是何种模样才是。 文灵低调换了衣衫,让人准备了轿子去的,至少看外面无人知道这轿子是齐国公主的轿撵。 轿子行了一半,却突然猛烈的颠簸了一下。 文灵差点儿没一横的从轿子上摔出去。 却是行轿的路径上,有一条小巷子,从里面突然蹿出了好几个人,挡住了轿夫,所以轿子才颠簸的剧烈。 “你们怎得这般横中直撞?”轿子外面的弈雨也是怒了。 “我们乃是……”男子的声音前一刻高昂,但是看到弈雨的那一刻,语气陡然一变,“府中出现了刺客,忙着追查刺客,惊扰了姑娘,十分抱歉。” “是你?”弈雨看清了男子的面容,狐疑声音起,但是想到了文灵不欲惹事,才道,“罢了,这里是市集,人多,小心一些。” “是。”男子道。 文灵一直没有掀开叫轿帘,一直到人走后,再度起轿之后才问道,“弈雨,是谁?” 弈雨道,“是宰相府的侍卫,说是府中惊现了刺客。啊,就是那天来找公主的那位杜家宰相公子身边的侍卫……” “停轿!” 文灵听后忙道。 第548章 杜雍出事 听见文灵叫停了轿子,弈雨还不明所以,轿夫却都已经停下了。 “公主,可是有什么要紧的吩咐?” 文灵掀开了轿帘,从轿中出来,“他们人呢。” “在那边。”弈雨指了一指。 文灵看过去,果然看见几个人,衣衫与宰相府侍卫衣衫极为相似的背影,但是看不大清楚。 “云影。” “属下在。” “派人去看看,动作小心些,他们在追查什么刺客。” “是。” 云影得了命令,当即吹了一声口哨,另外几个随行的影护便对着几个宰相府的侍卫跟了上去。 文灵心头咚咚的跳了两下。 其实宰相府的刺客跟她没什么关系,只是如今小宝失踪的事情还和杜雍有牵扯,文灵才多了一个心眼。吩咐完了之后,文灵才钻回了轿子里。 “走吧。” 邀请文灵参加赏梅宴席的是薛国公府家的千金,也是到了适嫁的年纪。其实按照这个年纪,墨城最想嫁的公子应当属于顾凛和顾浔了,二人都是皇子。只是可惜的是,如今二人都齐国境内,哪怕是处理完了血奴的事情,也要共议攻打吐谷浑的事情,没有个一年半载的那是回不来的。 不过文灵倒是想起来,薛家千金邀请她的时候,说是墨城的达官贵女青年才俊多会参与,主局也是为了赏梅。不过目的文灵倒是知道,不过是赏梅的时候,吟诗作对,宣扬宣扬自己的名声罢了。 薛家千金请她过来,无非也是为了镇得自己的场子。 到了庄子上后,便看见薛莹莹亲自在外头候着,温柔笑道,“还以为公主还要一会儿才到,没想到公主来的这般早。倒是好些懒人,到现在也还没有到呢,若是怠慢了公主,该罚的。” 文灵笑了笑,这话说的倒是给人台阶,她其实是迟到了些的。 一个普普通通的赏梅宴,文灵作为齐国公主,倒是有些抢占了主位,各家贵女表面看着文灵都是恭恭敬敬的,在她们眼里,这位公主以后极有可能将是晋国的太子妃乃至皇后,所以都是讨好。 小时候在齐国,文灵对这样的贵女都是不耐搭理的。 但是现在却也不得不扬起笑脸静静的听着。 赏雪中,文灵静静的听着他人说话,若是有人问了自己,也都是浅短的说着,没有蠢到别人说什么,自己答什么。不过大家都是贵女,都是明白分寸的,更多的时候是讲自己一些趣事。 赏梅宴来的不止是女子,还有好些公子哥儿,大都是重臣之子,但是有一个共同点,那就是尚未成婚。文灵走的时候,还能看见有几对似乎是有了婚约,都单独走到了一边说话,但是却并未脱离众人视线,也无人去打扰。 赏梅园中设了桌椅茶水和点心, 薛莹莹说了一些墨城的趣事,文灵听得有趣,中途的时候还玩了几个接词游戏,文灵倒是没有参与其中,只做观望者,几个贵女输了之后受了惩罚,都展现了自己的琴棋书画的才能,还有几个专门换了衣衫伴舞,看的几家公子哥眼睛都直了。 文灵低了低眸子,这一点倒是和临淄的闺女圈一样。 划水了大半日,在文灵预料之内的是,有人注意到了她身上的剑形玉佩。在晋国,剑形玉佩也多是男子所用,女子多是如意、珍珠、蝴蝶等。 到一半的时候,文灵另一侧姚姓女子问了一名拿了折扇的男子问道,“你不是杜公子会来?怎的没有?” 那男子是谢家的公子,名为谢宇。 文灵扫了一眼,却见身边薛莹莹的面色有些不正常。 “我?我怎么知道他,神经兮兮的,一会儿一个样……这次又是几天不见人……”谢宇说完发现文灵看着自己,连忙赔笑。 文灵撞似不经意道,“这杜家公子,可是杜宰相的公子。” “是……”谢宇忙道,“杜宰相位高权重,杜公子从前也是经常参加咱们的聚会的,但也不知怎么回事,这半年来出现的倒是少了……前两日我递了邀请函过去,他也来话说今日会来参加,可是现在却是又食言了,宰相府来了话,说是杜公子身体抱恙。” 谢宇倒是觉得此事没什么隐瞒的。 薛莹莹垂了垂眸子,“杜公子一贯神秘,既不肯赏脸,那也就罢了。” 话说如此说,但是文灵却感受到了薛莹莹似乎松了一口气。 谢宇不自然的别过了头。 文灵却觉得似乎有事可挖,倒是主动与薛莹莹说了一些在齐国的往事,也不管薛莹莹是真的听进去了还是假的,相对的文灵也算是有了一些收获。 半年前,杜雍在贵公子圈混的还是有些名头的,在墨城众人眼中,杜雍是他的本命,启明是他的字,但是更多的时候他喜欢别人称呼他为自己启公子。 官宦之家大都有联姻之举,而薛莹莹作为国公府的嫡女,差一点与杜雍结了婚约。 提起这一段差一点的婚约,薛莹莹眼底满是庆幸。 文灵假意道了一句,“你们如此重视这位杜公子,想必是个有才之人。” 薛莹莹提起这个,却是欲言又止,最后还是摇了摇头。 “难道有什么隐情不成。”文灵微微诧异,表情到位,十分无辜。 薛莹莹微微迟疑,“倒也不是,不过是出了一些事情,所以这们婚事便作罢了。至于杜公子的为人,虽然有些奇怪,但是在墨城大多公子哥都是如此,只是杜公子有些奇怪,再加上后来出了醉红楼的事情之后,爹娘觉得有些不妥,便作罢了这婚约。” 文灵明白了过来,醉红楼的事情想必就是嫣芷的事情。 薛莹莹断断续续的说了一些,大抵就是薛莹莹也明白,贵家公子多有纨绔之举,成婚前多会玩一些的。那时候墨城的花楼中,嫣芷的身价被抬的很高,杜雍一掷千金的行为传了出去,受了杜宰相的训斥,但是杜宰相位高权重到底也是觉得玩玩儿女子没什么大不了,何况对方就是青楼女子。 但是半年前,就在薛家考虑与杜家定下亲事的时候,出了一些问题。 薛莹莹在随着其母出门采购的时候,遇见了杜雍,杜雍看见薛莹莹,但是却对薛莹莹十分陌生,只作不识,当时杜雍身边没有一个人跟着,而杜雍在路边的小摊上,非常饥饿的吃着一碗云吞面,要走的时候,却没有给银子。 后来杜雍身边的侍卫找到了杜雍,薛莹莹和薛母上前与其交谈,却被侍卫挡住,说他们家公子身子不适,要回去看大夫。但是杜雍却十分生气的说,“我没有病,你们都不让我吃东西,我只是饿了!” 那时杜雍说话的语气和面容都十分奇怪。 然后突然的,杜雍就晕倒了,被他的侍卫带了回去。 “很奇怪吧,墨城多年传闻,杜家大千金重病缠身,四处求医,没有大夫能治,但是没多久之后,杜家千金出嫁,身体没有半点问题,现在身怀六甲……公主见谅,莹莹本不该说这些事情才是……” “没事,我就是觉得听着有趣,若是我的话,我也会怀疑。”文灵朝着薛莹莹眨了眨眼。 这一件事,让薛家怀疑杜雍是有病的,尽管强强联合是常态,可是薛家怎么也做不出将女儿推进火坑里的事。 薛莹莹松了一口气。 说实话,薛家拒了杜家的婚约便是,朝堂之上,杜宰相频频抓薛国公的把柄。但是如今晋国朝堂乃是用人之际,晋帝不大爱搭理这些事,加上薛国公乃是晋后的义兄,所以杜宰相暂时也动不得薛家。她拉拢文灵,便是因为这位公主以后至少也是皇子妃,不管是哪位皇子,都值得薛家亲近。 赏梅宴结束后,薛莹莹安排了轿撵送文灵回去,文灵在脑海中理了理自己得到的消息,不由得便生出了一抹想法,难道杜启和杜雍真的是两个人? 也许杜雍是真的宰相公子,但是身体不大好,所以被宰相府藏了起来,而杜启则是一个替代品? 但是这么想,文灵又觉得那里说不过去。 一时间倒是没得到答案,谁知道回了使馆之后,影护却带了一个令文灵震惊的消息。 “公主,那宰相府的侍卫找的不是什么刺客,正是杜公子!” “杜雍?”文灵微微吃惊。 云影却神色奇怪,“只怕,需要公主亲自去看一趟了。那杜公子,十分不对劲。” 文灵来不及去猜度云影所说的杜雍不对劲是怎么个不对劲。 找了个由头告诉了木兮后便出了门。 影护将杜雍安顿在了客栈中,现在被云度看着。 文灵到了之后,还没有敲开房间的门就听见里面传来杜雍的自言自语,“……我是杜雍,我是杜雍……不可能的……” 文灵没有敲门,而是径直退了门进去。 里面的杜雍听到声音,下意识的起身慌张的看着来人,但是看到来人的时候,杜雍却是一怔。 “温、温姑娘……” 文灵看着杜雍,短短数日,杜雍竟然瘦了很多,看起来有了些不一样,而且最大的不一样,是眼神。 第549章 两个人格 杜雍怎么也没想到,这几个带着他逃开了侍卫捉捕的竟然会是文灵。 “杜公子。”文灵颔首。 “温姑娘,你怎么会……”杜雍刚说完,却见他面色突然一变,捂着脑袋十分痛苦的撑着桌椅,“我……” “你怎么了?”文灵皱眉。 云影和云度上前将文灵挡在了身前。 “我……我不是我……”杜雍整个人痛苦的蜷缩在地上,眼眶发红,“我……我脑子里还有另一个人……” 几人僵住,都不明白杜雍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文灵反应过来,转头道,“快,去请宋大夫。” 听到宋大夫三个字,杜雍浑身一颤,抬头惊愕的看着文灵,眸中眼神一闪而过的微妙,但是很快,却又换上了一副十分痛苦的神色。 “我……我是杜雍……”杜雍用力的撑着旁边的柱子起身,似乎在告诉自己,提醒自己。 在文灵震惊的目光下,缓缓抬头笑道,“温姑娘肯定觉得我很奇怪吧。” 说完,眼神中闪过一丝无主的迷茫与无辜,“别人……都说我是坏人……可是我……” “别人?”文灵抓住了这两个字,看着杜雍,“你说的是小宝吗?是不是你带走了小宝?” 杜雍听到小宝名字,眉头又是一拧,脸上神色痛苦,咬紧了腮帮子,“不……不是……” 文灵方才便看见了杜雍的一身衣衫,都十分的脏乱,也许是在杜府的侍卫捉他的时候导致的。 “公主,属下先去请宋大夫。云度,看好他。”云影也感觉到了不妥,当即便动身去请宋婉清。 “弈雨,给杜公子斟茶。” 文灵道了一声,弈雨连忙去倒茶,发现店小二送来的茶水已经凉了,便又去泡了一壶。 杜雍的情况谁也不清楚。 杜雍浑噩的摇了摇头,眼神几番转变,好一会儿才逐渐平静了下来,只是胸口起伏剧烈。 文灵才开口。 “杜公子,你可是有什么难处需要帮忙?” 杜雍抬头看着文灵,微微喘气,“为……为什么帮我?” 杜雍额头冷汗潺潺,文灵不知道他经历过什么,仍旧正了正脸色,“那一日与杜公子一面之缘,但是仍旧能感觉到杜公子是个好人。” “好……好人?”杜雍有些不可置信的抬头,“我?” “是……杜公子你是好人……”文灵顿了一顿。 “我……我做了很多坏事……”杜雍却低下头喃喃道,“不,不是我做的,是他做的……” 眼看着杜雍说话又是胡言乱语,文灵再也忍不住了,“杜公子!你若是有什么难处,我们也许可以帮你!” “帮……帮我?能帮我吗?”杜雍眼底微红,一个七尺男儿,神色竟然满是茫然无助。 “杜公子,我们有过一面之缘,先前小宝冒犯你在先,你也未曾怪罪,已是开恩,说明你是个好人。”文灵眨眼,说起谎话来倒是半点儿也不脸红,看起来还格外的真诚,“杜公子是宰相公子,为何却会以追查刺客的名义被捉,这其中可是有什么误会?” 杜雍听到此话,不由得抬头看着文灵,喃喃道。 “我……我的脑子里……还有另一个人……他,他想要杀了我……” 嗯? 另一个人? 几乎是下意识的,文灵便想到了杜启。 另一个人,是杜启吗? 还未来得及问,杜雍却突然面色一变,狠狠的要朝着文灵扑过来,手摸向腰间,想要要挟文灵以此夺得自由,云度却先一步上前掰住他的手腕,将他单膝控制在地上,狠狠的压住。 “废……废物……没用的!”杜雍喘着气儿,笑的狰狞,盯着文灵,“你以为……这个人是想帮你吗……她是在利用你……你就是个没用的废物,没有人喜欢你……齐国公主?你说是吗?” 目光咄咄,整个人都充满了一股邪佞之气。 文灵惊了一惊,还未说话,云影便已经回来了。 “公主,宋大夫到了。” 门口是匆匆的脚步,宋婉清神色也是微微紧张,看见文灵连忙行礼,“公主。” 看到宋婉清,杜雍眯着眼,狠狠道,“又是你这个女人,这一次,你又想把我关起来吗?” 宋婉清看着杜雍,深深的吸了一口气,转而看向文灵,“公主,可否给民妇一些时间。” 文灵点头退出了门。 房间里,云度困住了杜雍,中途他还有些不老实,找了绳子将他捆起来,“老实点儿!” 宋婉清对文灵致了一个谢意后,才转头进了房间。 门口文灵在外头等着,弈雨道,“公主,这杜公子实在是奇怪了!” “是啊……”文灵叹了叹,“但是谜团很快就会解开。” 弈雨看着自家公主,心思却是有种不好的预感,自家公主才到晋国没多久,怎么就搅和进了这般事情里。 等了有半个时辰,天色渐黑。 文灵也没有刻意去听里面的话,在外头等着。 云影派人去监督宰相府的人回来道,宰相府的人似乎是怕杜雍逃出去,特意派了人去城门口的人交代,守城门的侍卫便戒严了巡查,时辰一到便关闭了城门。 城门关闭后,宰相府的人便在城中秘密搜查,他们搜的十分仔细,而且宰相府的人在墨城大伙儿都是眼熟的,至少在官府那一边都过去了,照这样的速度,只要杜雍在城内,不出两日就会被找到。 云影如实将情况汇报给了文灵。 文灵听后思考了片刻后道,“等宋大夫出来之后,再做定夺。” 足足等了宋婉清近半个时辰,宋婉清才从房间里出来。 云影推门的时候看了一眼,杜雍被捆着,但是却已经睡着了,顿时便觉得奇怪。 宋婉清看了文灵,二人相对无言,却极为默契的走到了另一间客房中谈话。 “这一次,劳烦公主费心了。”宋婉清轻声道。 文灵听到这话,顿了一顿,“宋大夫这几日,可是遇见了什么事?” 宋婉清抿紧了唇,“杜公子的事情,公主也是看见了,在杜公子的身体里,有两个不同的人,一个是杜雍,一个是杜启。” 文灵睁大了眸子,“两个不同的人?” 宋婉清点点头,顿了片刻,“公主不懂,可以当做是借尸还魂这一说……” 这么一说,文灵就更为奇怪了。 但是文灵没有再问出口,只等宋婉清徐徐道来。 这杜雍体内出现第二个人是因为小时候,杜雍作为宰相公子,但是因为身体抱恙被保护的极好,同龄人也极少与其接触,后来杜雍大了一点,想同同龄人出去玩,但是那时候,大部分同龄人都已经有了自己的圈子。 小孩儿不似大人那般有身份,家里人再三提醒杜雍乃是宰相公子,绝对不能招惹,但是小孩儿却偏偏看不过去,加上杜雍年纪小,甚少出去,性子懦弱,竟然也就那么被暗戳戳的欺负着。 再一次落水醒来后,杜宰相就发现了自己的儿子有了变化,从前的他性子软糯,醒来后的他小小年纪,却露出十分阴郁的眼神,行为举止乖佞,仿若变了一个人一般。若是旁人,早就觉得不妥了,但是对杜宰相来说,这个儿子的变化却是极合自己的口味,从前的杜雍懦弱胆小,后来出现的杜启却是胆大阴狠。 但是那时候杜雍的病还在身上,杜宰相不愿意让别人发现自己的儿子不对劲,那时候,杜启出现的时间十分少,只有在杜雍被欺负了,或者是杜雍一觉醒来,但是大部分时候出现的都是杜雍。所以杜宰相让人对外宣称是杜馨儿生的病,一边为杜雍找大夫医治,宋婉清是一年多之前随着欧阳成回的墨城,也是那个时候开始接触杜雍的。 当然,杜雍的情况不属于借尸还魂,但是宋婉清无法向文灵人格这个问题,所以只能用借尸还魂这四个字先来说明。说了一会儿,文灵大概明白了过来,杜雍的身体里,是有两个人的。而且杜雍一直都不知道杜启的存在,但是杜启却知道自己为何存在。 “所以,杜启是见过宋大夫的,是吗?”文灵问,方才杜雍,不对,是杜启的模样,显然自己面前这位宋大夫是做了什么。 “是……”宋婉清道,“半年前,杜宰相向我提出了一个要求。” “什么要求?”文灵拧紧了眉头,问道。 宋婉清眼底微微有些怜悯,“他要杀了杜雍。” 文灵震惊。 “可……可是……杜雍不是他的儿子吗?” “但是宰相府,不需要一个只会吃,又笨又馋的宰相公子,相比起杜雍,杜宰相更满意杜启。” 文灵明白了,“所以,你动了手脚?” 宋婉清缓缓点头,“是,民妇催眠了杜启,并且告诉杜宰相,治疗是不一定,也没有百分百的几率一定会留下杜启,但是民妇没有办法杀死杜启这个人格,只能暂时将他催眠,所以杜启沉睡了半年,期间杜雍也一直没有发现异常。” 文灵很诧异。 说实话,宋婉清无比温柔的看着她的时候,她以为,宋婉清是个无欲无求的人。 像娘亲一样,娘亲从来没有别的目的,她只希望家人一起和乐安康,所以娘亲永远温柔的陪在爹身边。 好一会儿,文灵看着宋婉清,认真道,“我以为宋大夫当是坐看云起,不会多管闲事。” 第550章 她得请求 今日若非恰好遇见,文灵也不会相信一个人的身体里,竟然会发生这样奇异的事情。 但是有些事情即便是欧阳成也不知道,宋晚清既对自己的夫君隐瞒了一些事情,说明她并不像是表面上那般只是一个纯粹的大夫。 文灵原本只是因为小宝的事情无意间插入了这淌混水,可是现在知道了这其中隐秘,最重要的是杜启知道她是长安公主,她反倒是不知道如何才抽手。 “公主可愿听民妇讲一个故事。”宋婉清搭下了眸子。 “宋大夫请讲。”文灵应下。 宋婉清便轻声讲了起来,“有这样一名女子,生于官宦之家,父亲品阶虽不高,但是却老实忠厚,母亲也是温柔娴雅。出生在这样的家庭十分幸福,并且女子还有一个青梅竹马的未婚夫,对方与己家也是世交,长大后不久女子便与其成了亲,夫妻一直很恩爱,第二年孩子便出生了。原本女子以为这一生都将过去的时候,一直到她遇见了一个人……她遇见了一个男子,男子同样生于官宦之家,但是却位高权重,彼时女子的夫君和父亲都已在朝中,只是位阶皆不高,男子不顾女子已为人妇,强行想要与之行好,女子不肯,寻了机会逃脱了开来。回家后,女子不敢同任何人讲此事,一连着过了数月,对方在没有任何作为,女子本以为此事便要如此过去了,没想到有一日,女子去寺庙中上香,却被人给迷晕。等到女子醒来后,身上已不着寸缕,而罪魁祸首便坐于床前,手中拿着她的贴身衣物……” 说着说着,宋婉清便抬起了头,看着文灵。 文灵想到了什么,看着宋婉清低声道,“是杜启做的?” 宋婉清没有回答,而是继续道,“不仅如此,那男子还拿了女子的父亲和夫君贿赂的罪证要挟女子,证据在前,女子不得不妥协。从此之后,男子便时常约女子出门,一连数月,女子不敢反抗。但是一个意外,女子听到了男子所用来威胁她得证据,都是假的,女子崩溃想要与男子同归于尽,却在此时发现自己有了一个月的身孕,但是恰好的是一个半月前,女子的夫君因为朝中派遣,被派入外地巡视河渠修筑之事,所以身孕便只能是男子的。女子藏无可藏,在夫君回来之前,便与自己不满两岁的孩子道了别,纵身跳入了井中。” 文灵听后剧烈一颤,再看着宋婉清,宋婉清虽然是笑着,可是眼神里却充满了哀意,“她是我的病人,她心里生了病,可是我救不了她。” 这还是这些日子以来,文灵第一次从宋婉清眼中,看见这样的神色。 “宋大夫……我……” 宋婉清吸了一口气,又道,“后来……女子的夫君回来了,得知女子跳井身亡,腹中有胎,便查了此事。男子家中也知道了男子惹出了命案,便出手在朝堂之上陷害了女子的夫君与父亲,一家人以贪污受贿受了诛连九族的罪……” 文灵抿紧了唇,直觉告诉她,这位宋大夫乃是有话要说。 “民妇只是一个大夫,在这个朝代,权贵才是最为让人忌惮的,民妇无法改变它,只能能眼睁睁的看着那些想救却救不了的人,死于非命。”宋婉清说着,望着文灵,“公主聪慧。” 文灵喃喃道,“你想,让我帮你救谁?” 宋婉清目光不移,口吻温柔,突然起身朝着文灵跪下,“不是救一人,而是救千万人。” 文灵手心不由得紧握,“这里乃是晋国,我……” “但是公主往后,却会留在晋国不是吗?公主是从齐国来,齐国在皇上和文安王的治理下,日益强大,朝中纪律严明,朝廷对百姓体恤,身为齐国子民民妇很自豪。可是在晋国却从未看见过和乐的景象,墨城也只是放置了一个好看的外表,晋国建立时少,皇上失志,宦官当道,奸佞勾结,外忧内患,早已犹如虫蛀之木,若是如此,迟早有一天,晋国将会如同一盘溃散,民不聊生……”宋婉清坚持。 文灵脊背微微僵硬,看着面前跪身的夫人,只觉得心头沉重不已。 一直以来,她只当自己置身事外,她是齐国公主,晋国如何与她无关,她不会永远留在墨城,顾浔会带她走的。 但是宋婉清能说出这番话,她内心已经极是佩服。 起身上前将宋婉清扶了起来,“宋夫人这番话该是不仅同长安说过。” 宋婉清颔首,“但是唯有公主,才能让民妇说出全言。” 在墨城,这样的事情数不胜数,穷人生身病,富人生心病,她刚来到墨城的时候只是单纯的因为欧阳成想要为大皇子治病,她听过的顾凛的病情,缺失恐惧感,一离开晋国就是三年,他或许心思细密会筹谋,但是他却不会再考虑更多,这样的人,会因为注重自己精心的算计而遮蔽自己的眼睛。 果然,顾凛只顾全了大局,表面上晋国似乎是在往好的方向发展,一跃就能与齐国并肩,可是内里晋国早已经千疮百孔,摇摇欲坠。 宋婉清不是晋人,但是她无法接受这样不公平的世道,无法接受一切发生在自己面前,自己却无法改变的无力感。她认识很多达官贵妇,也曾经委婉的提过,但是她们都是被困在了高门朱瓦中的女子,她们能看见自己身上的细小创口,却看不见外面的白骨森然。绵薄之力,纵使短暂时间内看似无用,可是若是人多了,或者遇见了对的时机,也许也能有意想不到的作用。 “民妇知晓,贸然对公主提出此事,一定有些突兀。公主身份尊贵,从齐国远道而来,若要插手是一件极难的事情,公主若是不愿也不能强求。”见文灵沉默,宋婉清只能缓缓道,没有再看文灵,文灵可以继续置之身外不管一切,只要她愿意,今日一切可以当做没有发生过。 见宋婉清起身,文灵松了手换换的退回了自己的椅子上坐下,看着桌上的茶壶。二人说了有小半个时辰,茶壶已经温凉,茶水入口有些干涩。 好一会儿,文灵才抬头看着宋婉清,“然后呢?” 宋婉清抬眸,眼底微亮。 “你说的人,是杜启吗?” 宋婉清摇头,“杜启虽然也做过坏事,但是杜启并没有那么多的时间去做这些坏事,民妇说的乃是另一人。” 但是这其中若要说是什么人,什么关系,那又是千丝万缕。 文灵的头有些疼,自从来到晋国后她就很迷茫,在使馆住了数日,在义诊棚她忙碌了起来,才觉得些许充实,原本她只是想给自己找些事儿做,让自己不至于那般闲着,可是现在宋婉清这一顿话,听起来似乎是一件极为伟大的事情。 文灵不由得想到了庄蒹葭和年清醒。 如今齐国虽逢战乱,但是恰好齐国也在改革的时期,正因为如此,皇兄想做的事情,阿姐想做的事情,清醒表姐的梦想,也许有机会可以完成。 从小到大,文灵都向往着外面,向往着离开,她身份极高,却从未想过自己要再做出什么惊天动地的事情,一点念头都没有生过。宋婉清的话,不亚于是让她去做和阿姐,和庄蒹葭一样的事情,可是她能成功吗? 文灵到底是年纪还小,思路茫然无法理清,被宋婉清的话一引,便陷入了混乱的边缘。 宋婉清看着文灵的,轻声道,“公主不必给出确认的答复,当下解决的乃是眼前事。” 文灵才回了神,是,现下要处理的是小宝和杜雍的事情。 想了想,文灵主动将小宝失踪的事情和杜雍的关系说了出来,“杜雍已经睡着了,小宝的事情还没有打听出下落,但是宰相府的人已经告知了城门守卫,守卫戒严杜雍无法出城,不出三日一定会被宰相府的人找到。” 宋婉清拧紧了眉头,想了一想,“方才草民在于杜公子的谈话中,倒是听到了一些消息,小宝确实是被杜启派人掳走。” 第551章 宰相夫人 从客栈离开后天已经完全黑了,文灵让云度互送宋婉清回家后,自己也走着回了使馆。 天上又下起了大雪,雪在地面铺了薄薄的一层,轻轻一踩便化作了水,留下一串串脚印,几个侍卫和弈雨安静的跟在文灵身后。 走了两步,文灵才道,“云影,明日就安排送杜雍出去,不用刻意隐藏。” “是。”云影应下。 “公主,这样宰相府就会知道,是咱们救下了杜公子。”弈雨有些担心。 文灵:“无恙,正是让他知道了,也代表我们不会插手此事,更不会将此事外泄。” “公主虽然是与宋夫人说好了,但是杜公子真的没问题吗?” 文灵顿了一顿,“尽力而为。” 文灵不能答应宋婉清一定能做到什么,但是有些事情能够尽力而为,宋婉清说了,杜雍此人单纯真诚,上一次能找到她主动示好,都是因为半年前醒来的是杜雍,杜宰相已然失望,对杜雍就一个要求,那就是尽快娶妻生子。 杜雍性子简单,但是在对这方面来说,却是不肯如杜宰相所说的那般,随意与一女子生下孩子交给杜宰相抚养。在知道杜启的存在前,杜雍想的也不过是娶一妻,二人一同吃好吃的,生一子,便如此简单高兴的度过一生。 而文灵却正好入了杜雍的眼,所以那天杜雍才会想着若是她还未许人家,也许他还会有机会。但是杜启却直接告诉了杜雍,对方乃是齐国公主。 关于为何杜启知道杜雍的存在,杜雍却不知道杜启的存在,这就好比是一个人先到了一个地方,处在了明处,而另一个人后到此处,躲在了暗中。 杜启刚出现的时候,便确认了杜雍是个蠢笨的,身为宰相公子竟然任由那些个小臣之子欺负。但是杜启又极为聪明的先一步主导了杜雍的身体,所以宰相府上下也是瞒着杜雍,每一次杜雍醒来只是觉得自己睡了很久,很饿,大抵杜雍也是一直认为自己生了病的,才会如此,从来都没有怀疑过。这样的情况从杜启出现到如今已经有十多年,宰相府不仅瞒着外面的人也瞒着杜雍自己。 而现在杜启主动出现告诉了杜雍,就是因为上一次宋婉清将杜启催眠,让杜启知道了宋婉清有能力让他无法醒过来,心生危机。所以先一步想要让杜雍自己绝望,从而自己才能主导这具身体。 但是所幸的是,杜雍从小长到大,并未像所有人认为的那般蠢。 到底是活了二十三年,宰相府多年隐瞒,又怎么可能不露出马脚,杜雍有过诸多猜测却从来没有想到,原来自己身体里还有另一个人存在,并且对方能清醒的知道他的一举一动,从而隐藏了所有痕迹。 杜雍无法接受,是因为他醒来之前,杜启正好在对小宝下手,小宝被杜启一脚踹的晕死了过去。 杜雍睁开眼就看见了浑身是血的小宝,便以为自己杀了人,内心惊恐。 杜启这才出现。 原本因为小宝,杜启才醒来,但是杜启又没办法让自己一直清醒着,他恨不得杀掉杜雍,所以答应了那谢家公子参加那一日的赏梅宴,想让杜雍在慌张中醒来,又被宰相府的人送去赏梅宴。对于杜雍这样的人来说,杀死他很简单,那就是让他这个人被否定,自己丧失生意,就会消散。 只是,杜雍逃了。 如今小宝身受重伤生死不知,但是按照宋婉清的推测,宰相府找到了让杜启苏醒的机会,应当不会让小宝轻易的死,但是如今不仅是救出小宝不容易,连杜雍自己都难以自由。所以宋婉清在于杜雍交谈后,将杜雍催眠成了杜启,也就是冒充杜启,回到宰相府。杜启和杜雍虽然是两个人格,但是身体却用的是同一具,大脑身处的记忆是一样的,杜雍可以是杜启,杜启也可以是杜雍。虽然此法冒险,但是如今能够救杜雍的只有他自己。 文灵回到了使馆,木兮还未睡,站在文灵的房门口,“公主这是去了何处?” 木兮哪里看不出来,这几日文灵的动向有异。 墨城是晋国的国都,文灵再怎么贪玩,也不会这么晚才回来。 而且今日文灵动用影护的频率有所增加,明显是暗中有所行动,但是木兮却已经管不着了,看着文灵叹了一叹,没等文灵回答,还是说了一句,“公主早些歇息。” 文灵心中有些愧疚,她并非是刻意隐瞒姑父的,只是事情原本是极小的一件,但是不知怎么的就跟雪球一样的越滚越大了。 第二日,影护如文灵所说的将杜雍送了回去,没过两日宰相夫人宅氏亲自上门拜访文灵,文灵只能严阵以待。 “臣妇参见公主。”宅氏带着丫鬟前来,向文灵行礼。 宅氏生的一副厉目之色,并没有宋婉清和年韵身上的那般温婉,看起来行事干练极了。 “宰相夫人请起,赐座。” “多谢公主。”宅氏坐下后,看着文灵,“臣妇今日来,是为犬子之事来向公主道歉,犬子不知是公主,才会对公主有所冒犯,还请公主恕罪。” “不知者无罪。”文灵礼貌回道。 宅氏却是眉眼一松,做出了一个慈母之态,“臣妇怀着雍儿的时候,生了一场病,生出了雍儿之后也是病怏怏的,小小的一团。他是宰相府第四个出生的孩子,是孙的,也是唯一的嫡子,可是他却和旁的孩子不一样。旁的孩子没事有个磕破流血,很快就能好,可是雍儿不小心撞破了鼻子,却能流一罐子的血,一直到他脸色发白都止不住,所以宰相府一直将雍儿保护的很好,不敢让他有半点的磕着碰着。” 宅氏说这话的时候似在回想。 这一点文灵也是听宋婉清说了的,杜雍不仅心理有病,心中也有病。 他的身体比起旁人更难治愈,一旦受伤就极难愈合,旁的大夫都无法医治,最严重的的时候便是杜雍被人刺破了腿,却差一点把自己的命都丢掉。从小杜雍便在小孩子中背负着诸多绰号,什么病秧子、病痨鬼、短命鬼等等。 “也正是因为如此,雍儿的脾气就很怪,时常疯癫痴傻,时常又是正常,欧阳神医的夫人宋大夫也说过,这是小时候引起的心病,不好治。”宅氏边说着一边看着文灵,笑道,“前两日,雍儿犯了病跑了出去,老爷怕他做出了什么伤害了别人,才会派人去寻。但是雍儿还未成家,若是传出去了什么消息,往后他要再娶妻生子便难上加难,所以才说是搜寻刺客的名义。公主的人找到了雍儿,应当是见识过的……” 文灵心头微凉。 宅氏话里的意思,便是承认杜雍是有疯病的,若是如此,不管杜雍做出什么事,那都是能够含糊掩盖过去的。 “宰相夫人的意思本宫自然是知晓,本宫初来乍到,本也不是那般多嘴舌的人,何况此事乃是宰相府的家事,关乎杜公子的声誉,本宫会严令侍卫,不会透露半个字出去,宰相夫人放心。”文灵笑了笑。 听了这句话,宅氏这才放下心来,微微点头,“那臣妇就在这里谢过公主了,若是日后公主有什么需要帮得上忙的,宰相府必定竭尽所能。” 文灵原本对这个宰相府没什么好感,现在自然也不需要承这个空口的人情,直接笑道,“宰相夫人不必客气,说起来本宫正好有一件事情向寻夫人帮忙。” “公主请说。”宅氏道。 文灵拧紧了眉头,口吻极为认真,“事情是这般的,半个月前,本宫觉得有些无趣,听闻城外有义诊棚需要帮忙,本宫想着自己便要嫁入晋国了,若是能帮上一二的忙,那也是的可以的。在那里本宫倒是遇见了一个聪明伶俐的孩子,说是个孤儿,给刘大夫养着,但是本宫喜欢的紧。谁知道小宝突然就失踪了,刘大夫报了官,但是这年头丢失孩子的不在少数,若是要挨个找去,如何找的完。本宫初来墨城,人生地不熟,也不好插手这府衙之事,只是那孩子我实在喜欢的紧,可否劳烦宰相夫人给衙门的人带个话,让他们尽快寻寻?” 宅氏手一抖,看着文灵。 文灵依旧平静的笑着。 宅氏低眸一想从杜启回宰相府后的举动,对这个长安公主十分不满,却欲言又止。想来小宝的事情是知道了,如今这位长安公主要的不过是小宝。罢了,左右还能在找到办法让杜启醒来,那个不配合的孩子,趁早换 “是,臣妇记在了心上,待官人下朝回府,臣妇会将公主的话转达。” “那就劳烦宰相夫人了。” 文灵笑着送走了宅氏,小脸在下一刻便收敛了起来。 “公主提起了小宝,难免宰相府会以为公主是拿了他们的把柄,借机要挟他们。”弦琴知道了始末,给文灵换了壶茶,“公主既然要当做不插手,这般说了,反倒是让他们对公主防备。” “我也不曾想过要拉拢宰相府。”文灵低声道,“我帮他们找回了‘杜启’,他们本应该感谢我,语气让他们留着这个空口白话的人情,不如让他们早一些将小宝送回来,小宝毕竟是个孩子,只怕是受不了多少折腾。” 毕竟在这墨城,宰相的势力足够一手遮天。 而她只是一位远道而来的公主。 弦琴仔细一想,似乎确实是这般。 第552章 宴席意外 一月中旬,齐国传来消息,血奴的清理已经到了尾声,齐国和晋国都已经在拢兵准备反击吐谷浑。 血侍之威乃是所有人有目共睹,血侍和血奴一样都是昼伏夜出,但是血侍却可人为控制,而血奴却不行。同时木兮也要准备返程齐国战场,号令西北总军,配合晋国展开反击。 告别当日晋帝命人在宫中举行了别宴为木兮送行,意外的是,今日文灵倒是看见了数日之前看见的那位张天师。 张天师的位置在杜宰相的右后侧,是一个十分特别的位置,只是上一次张天师还未曾参加接风宴,这一次却是来了。 文灵和木兮坐在对面,正好看见张天师正襟危坐,看起来似乎是生人勿进,只是偶尔目光与文灵对上的时候,微微颔首,之后便收回了目光。 康毅倒是对此向木兮解释了一遍,“张天师精通八卦易经以及炼丹之术,深得圣上喜爱。” 木兮点点头,“有缘与张天师见过。” “哦?”晋帝倒是微微诧异,“天师竟然与西蜀王见过。” 这么一说,文灵和木兮都是皱了皱眉头。 木兮是齐国藩王。 尽管齐国和晋国是盟友,可是张天师乃是晋国国师,又是晋帝信任的人,若是晋帝质疑他们之间有关系,那么又是一番风波。瞬息之间,木兮心中翻涌了许多,正欲开口解释,张天师已经道,“在御花园为皇上采集露水之时,曾与……” 话没有说话完,就听到啪的一声,就见杜宰相重重的将酒盏砸在了案桌上,吸引了众人的视线也打断了张天师的话。 只见杜宰相冷着脸道,“最近宫中新呈了一套石貔貅的酒杯,今日见识过,这酒杯倒是沉。” 晋帝目光微眯,好一会儿笑道,“这一套酒杯本就是武官所用,该是下面的人拿错了,来人,给杜宰相换一套。” “多谢皇上体恤。”杜宰相起身谢恩,抬头的时候,睨了张天师一眼,眼中满是不屑。 木兮和文灵算是看出来了,这位杜宰相与张天师似乎是不对盘,这样堂而皇之的打断张天师的话。 张天师脸色有些难看。 康毅笑着上前打圆场,“先说张天师倒是与西蜀王和公主巧遇了一番,相逢既是缘分,张天师不如与公主和王爷算上一卦。” 木兮正准备拒绝,晋帝却道,“甚好,孤也许久不曾见过天师出手了。” 文灵眨了眨眼,上次这位张天师倒是算出她近日可能会有麻烦上身,她并未出任何的事,也不过是杜启的事情有些麻烦,但是杜启既知道她得真实身份,只要稍微查一查,查出其中纠葛,要说这样打太极的话也是正常,不过…… 文灵想着,却突然意识到了一个奇怪的地方。 目光来回在杜宰相和张天师脸上扫了一眼。 “说来也巧,今日贫道正好算过一卦。” “哦?天师算了什么卦?”晋帝十分好奇。 张天师脸色好了一些,笑着回道,“长安公主远道而来是为和亲之事,所以贫道为公主和大皇子算了一卦。” 话一出,宴席上的人神态各异。 晋帝显然很喜欢张天师的话,道,“如何?” “大皇子与长安公主乃是天作之合,日后必定会成为我晋国帝后典范……”张天师朗声开口,晋帝听后,眼睛都笑的眯成了一条缝儿。 文灵抿紧了唇没有说话,康毅笑着正打算捧场。 杜宰相却冷哼了一声,“不对吧。” 康毅脸上也不由得出现一丝尴尬,众人沉默,木兮眼底闪过一丝愠色,但是很快就敛了下来,一边的长安却是十分平静,乌黑的眸子就那么看着杜宰相。 “那,宰相大人有何高见?”康毅问的小心翼翼。 杜宰相看着长安,却是颔首一副彬彬有礼的样子,道,“二皇子与长安公主相识在前,如今二皇子的府邸已经开始修筑,遵照二皇子的吩咐,图纸已出是要过问长安公主。听说昔日二皇子前往齐国求助时,曾经救过长安公主,还赠送了自己的贴身之物送给公主,张天师可不要乱点鸳鸯谱。”说罢还朝着文灵笑了一笑。 一直以来,文灵都担心晋帝食言,为了让她嫁给顾凛而不择手段,如她所料,晋国百姓只知晓她嫁入了晋国和亲,却不知道她嫁给谁,一开始她还想言明,她要嫁的是顾浔,可是眼下她和顾浔的事情被人当众说出,文灵心里没有半点高兴,反而有一种不好的预感,像是被人算计了的预感。 但是她却无法知道,到底是谁在算计,又算计着什么。 木兮显然也感觉到了,可是明日,便是他离开墨城的日子。 而晋帝,却对杜宰相说出此事十分不满,黑沉着脸。 杜宰相这么一说,所有人都不由得朝着文灵看去。 “杜卿家,你越矩了。”晋帝沉声开口,语气中满是不悦。 杜宰相却将脸崩的老直,似铁骨铮铮的看向晋帝,直言道,“有些话,皇上不喜欢听,但是微臣却不得不提。古语有云,怪力乱神一说不可尽信,皇上沉迷炼丹,亏空身体,日渐消瘦,百官有目共睹。大皇子乃是晋国的荣耀,微臣深信,但是晋国与齐国联盟,此事非同小可,长安公主与二皇子的事,百官早有耳闻,皇上应该知晓此事兹事体大……” “所以!杜卿家是在教训孤?”晋帝沉着脸色,声音陡然抬高,“这朝堂之上,孤蒙蔽了双眼,唯有杜卿家你明白大局,是吗?” 宴席上,都喝了些酒。 晋帝的怒意所有人都能感受到的。 杜宰相也喝了酒,看起来似乎是酒意上头才这般大胆。 当即有人便跪下,“皇上!宰相大人只是喝醉了,还请皇上恕罪!” “请皇上恕罪!”宴席内大半的人跪下。 唯有张天师端着清水,抿了一口。 康毅笑道,“皇上,杜宰相是喝多了。这些年来,您也是知道宰相的性子,说出这番话实是……” “你不必说了。”晋帝抬手。 康毅说不上话。 “仲云,你跟着朕也有三十年了。”晋帝低声道,“今日你喝多了,越了规矩,朕不怪罪你。但是,君就是君,臣就是臣。你若是还认为自己是对的,那么你就回府好好反省,什么时候你想清楚了,再来告诉孤。” 当即,便有几位大臣阻止。 却被晋帝一句,“怎么,你们也想回去歇息?”给歇了心思。 毕竟这回家,保不准就是革职了,谁知道什么时候能回来呢?没有人敢去赌。 “来人,送宰相回去。”晋帝摆摆手,眼底有些疲倦。 文灵是听过的,晋帝原来是魏国藩王,年轻时起家,也是帮了魏帝,得了时机。而从晋国建国之后,昔日的左膀右臂,如今也成为了朝中的顶梁柱,其中杜宰相便是一个,晋帝顾惜情分,哪怕是手下犯过了错也不曾下死令,最多也就是让其归家。而杜宰相却是与他出生入死,出谋划策多年,昔日的至交情分,在朝堂的君臣关系下,多年来,到底也是变了味道。 看着杜宰相被送走,康毅随即就变了脸色,对文灵和木兮笑道,“让公主和王爷看笑话了。” 木兮没有说话,文灵笑了笑,“父王常说,为帝者当有自己的主见,朝臣之言不可不听,却也不可全听。” 话说的委婉,但是众人都听得出来,这是拐着弯儿的拍晋帝马屁呢。 文灵笑的无害,之前参宴是都是少言寡语的,众人都没看出来是个伶牙俐齿的,今日这轻飘飘的一句,却平息了晋帝的怒意。晋帝的脸色平稳了下来,笑道,“所以齐国一政双帝治理下,才会日渐强大。” 好的,互相吹捧了一阵彩虹屁,此事就算是过了。 宴席结束后,文灵便随木兮回了使馆,城外兵将已经整兵,明早木兮就会启程,但是木兮怎么也没想到,来此一个月没有查出过多的消息,今日却是感觉到了一丝不妙,看着文灵的眼神,有些担心,“公主一个人留在晋国,只怕,过不得齐国那般平静的日子了。姑父……” 木兮欲言又止。 文灵却是笑了笑。 “姑父不必担心,长安心中有数。” 木兮微微点头,“我知晓你聪明,只是来时你父王叮嘱了我许多,如今看晋国的局势,我却不知道回去如何与你父王交代……” “长安倒是想摆脱姑父一件事。”文灵搭了搭眸子。 “你说。” “若是父王问起来,可否请姑父对父王和母后说,长安在这里过的很好,晋帝以礼相待,未曾刁难。”文灵平静道。 木兮静静的看着文灵。 文灵抿唇道,“不管这晋国如何,长安来此便再无退路,只希望爹和娘不要担心,无论要面对什么,长安都已经做好了准备。” 好一会儿,木兮却是红了眼眶笑了笑,“棱儿出嫁的时候,也是像你这般说的。” “好了,姑父答应你了。明日姑父便要离开,你只需要记得,你的背后乃是齐国。” 文灵鼻头微红朝着木兮重重点头。 木兮离开后,弦琴走到文灵身侧服侍她,“奴婢们会一直陪着公主……” 文灵才转过身,冷静道,“去唤容青。” 第553章 修筑王府 今日宴席上的事情实在是太过奇怪。 先不说杜宰相到底跟随晋帝多年,怎会如此有失体统,在送别宴上闹出这样大的笑话,就是杜宰相能舍得下杀死杜雍留下杜启,都说明了杜宰相内心地其实是个狠辣果决的人,这样的宰相,今日竟然会有这样称得上是“忠厚”的表现? 心中疑虑太多,文灵看着外头。 此时天色已经晚了。 按照道理来说,此时也属于年时,但是晋国过年的氛围着实不高。 或许是因为内忧外患皆在,不似齐国那般隆重而又热闹,哪怕是挂上了红灯,也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沉重感。 “公主,容侍卫到了。” “进来吧。” 文灵久为召见容青,容青也并不常待在使馆,私下也在忙着什么,但是文灵并未多问,大抵都是与顾浔有关的。 “不知公主召属下前来,有何吩咐?”容青道。 文灵想了想,问道,“容青,之前你家少主前往齐国,救我之事何人知晓?” 容青被这个问题问住了,好一会儿道,“带的皆是近侍。” 文灵看着容青,“是近侍,不是心腹之人?还是说,顾浔将此事告知了旁人?” 容青惊住,诧异的看着文灵,连忙否认,“少主也知道此事不宜大声宣扬,除了我们等人,旁人都是不知。” 文灵抿了抿唇,“那为何今日杜宰相会在大殿之上说出此事?杜宰相与你家少主又是什么关系?” 容青皱了皱眉头,“教导少主的太傅是杜宰相引荐,后来少主去了军营也是杜宰相提议。” 文灵看着容青,“所以,顾浔信任杜宰相?” 容青顿了顿,好一会儿摇摇头,“算不得上是信任,只是杜宰相乃是老主子昔日的兄弟,一直跟随老主子至今,老主子对少主有所忽略,少主子日渐长大,是杜宰相多次提起。” 提起? 在顾浔十岁的时候,就让他孤身前往军营? 真不知道是为顾浔好,还是离间他们兄弟父子三人? 文灵皱了皱眉头,又问,“那张天师呢?” 容青道,“张天师乃是两年前出现的,少主也不信怪力乱神之说,对张天师并无好感,只是老主子对张天师信任,训斥了少主几句,少主便再不提此事。” “张天师与杜宰相不合?是真的还是假的。”文灵又问。 饶是容青再疑惑,眼下也听出了些许不对劲,“公主可是怀疑什么?” 文灵静静的看着容青。 容青忙道,“此事属下会向少主禀告此事。” 文灵还想说什么,却又不知道如何说,点点头只道了一句,“让他小心一些,我……等他回来。”说完,文灵的脸色微红。 容青听后笑了笑,“是,属下必会传达公主对少主的关心。” * 第二日,木兮启程并未让文灵相送,只是再三叮嘱了文灵。 木兮离开后没多久,使馆就空旷了起来,文灵正准备带着弦琴与弈雨出门逛逛的时候,宫中便来了人,不是别人,正是康毅。 “康公公不是在皇上跟前伺候?怎的有时间过来。”文灵欠身行礼。 康公公笑了笑,“是这样的,荣王府邸已经开始修筑了,按照二皇子的要求,是要让公主过目的,先前奴才不知晓二皇子与公主有那等缘分,如今荣王府的图纸已经出来了,自然是要亲自带公主去看一看,当然,这也是皇上的意思。奴才还是要回去侍奉皇上的,一会儿就由小剪子带公主前去。” 说着,康公公身后走出来一位脸色讨好的小太监,“奴才小剪子参见公主。” 文灵点点头,“本宫收拾好了,便去看看。” “是。”康毅道,“若是公主有何意见,尽个提出来。” 之后康毅才走了。 总之就是一个过场。 让小剪子在外头等了一等,文灵进屋收拾了一番。 晋帝一开始不愿表明她与顾浔的关系,可是现在却又如此大张旗鼓? 该说,是杜宰相的话起了作用? 但是文灵来不及深思,没让小剪子等太久,便起身出了门上了轿撵前往荣王府。 轿子走的慢,小剪子一直在旁边道着,“荣王府原就是给二皇子备好的王府,如今二皇子的封号已经拟好了,公主看好了,下个月便开始动工。” “下个月?” “是啊,下个月是二皇子的生辰,二皇子成年了,只是按照晋国的规矩,皇子成年后开始修筑府邸,成婚之后便搬出皇宫。”小剪子道。 文灵眨了眨眼。 原来,顾浔还未成年。 “公主,荣王府到了。” 走了约莫半个时辰,轿撵便停下了。 荣王府在墨城的选址,距离使馆并不远,之前文灵也曾路过这里,看见过里面的工人进进出出,只是府邸并未上牌匾,不曾想这里竟是今后的荣王府。 文灵下了轿,小剪子就到了荣王府的门前喊了一声,里面还有好几个太监和工人。 几个小太监,何有几个木工样的人提着箱子出来,文灵才进去。 “这个地方曾是前朝墨城城守的住宅,那城守贪污,将自己的府邸修筑的极为华丽,可是此地风水却极好,一直到那城守寿终正寝,也没人发现。后来替补的官员上任,查了此处,结果在里面的水池子里发现了宝玉蟾蜍,用民间的话来说,这里是被护佑着的。” 小剪子笑着说。 文灵却皱紧了眉头,“城守贪污?还被护佑着,这样的地方,能是好地?” “公主误会了。”小剪子笑了笑,“被护着,不一定是菩萨,也可能是鸟兽成精。宝玉蟾蜍向来不管是好人坏人,都是被人供着,香火气息足了,便成了精,护佑此地。张天师也来看过,说是此地的宝玉蟾蜍被人诚信供奉的久了,便一直镇守此地。所以此地虽曾是贪吏住地,但是因为风水好,一直被保留着,不过也闲置着,二皇子是晋国的皇子,所以宫中便想到了此处,皇上也是许了。” 文灵拧紧了眉头。 许是齐国的风俗和晋国的风俗有些许不同吧,不仅仅是晋帝信奉什么张天师的话,这宫中的小太监说的也是奇奇怪怪的。 心中如此想,但是面上文灵还是静静的听着。 小太监说的欢快,几个匠人过来,不过看样子是不知道文灵的身份,也没有起身跪下,只是微微欠身。 文灵看了一眼,这府邸确实很豪华。 文安王府素来简单,可是这府邸却连柱子上都嵌着白玉石,白玉石虽然价格不贵,可是这么大一个府邸,每个柱子都嵌着,那可是简直不菲,可见这前朝的贪官是如何的敛财。 “这院子保存的极好,为何又要重新修筑?”文灵问。 小剪子弓腰哈气道,“是二皇子亲自画了草图过来,师傅们根据二皇子画的草图整理了一遍,二皇子说了要让公主您看看还有什么缺失。” 小剪子在此提起顾浔,文灵心底疑惑。 匠人送来的图纸给文灵看了看,文灵看图纸有些茫然,匠人道,“根据二皇子的要求,这一条道都会被改动,这里的墙会被打穿,西边的那条小道会被封起来……” 匠人对着图纸一点,一变解释,文灵却逐渐睁大了眼睛。 “这是……” 太监笑了笑,“二皇子说,公主您会喜欢的。” 文灵眼眶微红,怎么会不喜欢呢。 只要这些东西完全的都拆了,按照顾浔的意思改建,那就是文安王府的格局。 文灵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冷静道,“如今晋国正处于战时,这般大费周章会不会有些太过于奢靡了,这院子也并非是不能用了。” “哪儿能呢,在怎么,二皇子成年了是大事,委屈谁也不能委屈二皇子,何况还有公主,此事自然是得顺着二皇子和公主的心意。”太监笑道。 自从杜宰相提出了此事后,晋帝便再也不能视而不见这个问题。 如今连个小太监都知道,长安公主要嫁的,许是二皇子,而非大皇子。 “那公主可还有什么不满的地方?”小太监轻声道。 文灵看了一眼,文安王府的上下她都很清楚,顾浔给的这份图纸所差还有些距离,但是她也不求一定要如此,只要他有这份心就足够了。 “没了。”文灵将图纸合上,交给了小太监,“就这样吧。” “是,那奴才们这就让人去准备材料,下个月开始动工。” “对了。”文灵看着小剪子。 “公主还有何吩咐?”小剪子笑道。 “这些白玉石,还有这些玉暖石,并非不是不能用了。若是仔细些把它们好好的剥下来,再转手卖给民间的普通人家,也是一笔不少的收入,到时候也填入修筑府邸的支出中。院子里别的东西也是,既都是价值不菲的东西,就莫要坏了,虽然是修筑府邸,可是省些总是好的,免得为二皇子灌上奢靡的罪名。” 文灵刚说完,就见那小太监面色一僵。 文灵皱眉道,“不行吗?” 小太监连忙赔笑,“自然是行的,公主安排的妥当。” 但是眼底却是没有半点喜悦之意。 第554章 杜雍改变 文灵倒也不是多事儿,以往齐国皇宫内旧换新时,都会去了宫印,让奴才们发卖出去,节约开支。只是这府邸实在是奢靡,玉石铺地,哪怕是齐宫也不过是鹅暖石。若是传出去了,文灵大可想象,在如今晋国的局势中,这般大动干戈,旁人又会如何编排顾浔,又如何编排她? 小太监又带着文灵走了几转,文灵都看了,到最后点点头,示意不用继续了,小太监才作罢。 “好了,你们回去吧。一会儿公主想逛逛,你们也不必伺候着了。”弦琴看了文灵的脸色后,将小太监打发走了。 主仆几人在这未来的荣王府邸内走了一会儿才离开。 “公主,如今宫中这般动作,想来公主与二皇子的婚事不会再有波折。”弦琴看着文灵的脸色,开口道。 “但愿吧……”文灵保守道,“我总感觉,他们是有什么目的。” 刚入晋国皇宫的时候,那个嬷嬷所说的话,一直到送别宴上,杜宰相将此事揭穿,绝对都不是巧合。 “公主心思缜密,不论他们有何目的,咱们只要做好准备,就不会被抓住把柄。”弦琴道。 文灵眯了眯眼,“也是。” 离开了荣王府,文灵上街逛了逛。 走了几步,想起来小宝的事情,文灵突然想起来,前日若是说杜宰相说出那番话,有假意向她示好的意思,那小宝呢?小宝是不是已经回来了? 思及至此,文灵便准备去刘义家看看。 到了刘义家,却发现刘义家的房门紧闭。 弈雨去敲了敲门,里面也始终没有人出来开门。 文灵皱紧了眉头。 “刘大夫和刘夫人许是出诊了。”弈雨道。 文灵想想也是,正准备离开,却听见旁边迎面走来一人,看着她们好奇道,“你们是来找刘大夫的?” 文灵本不欲说话,却听那人道,“不用找了,刘大夫他们昨日已经离开了墨城。” 文灵顿住了脚步,转头看着那人,“离开墨城?” 那人道,“是啊!说是家中长辈生了病,所以连夜离开了墨城回了家乡。” 文灵拧紧了眉头,“回家乡?刘大夫……不是墨城的人吗?” 那人顿了顿,“不是吧,刘大夫在虽然在墨城住了几年,但是祖上并不是墨城的。” 文灵脸色微变,好一会儿颔首道,“多谢。” “没事没事,你也不是第一个来找刘大夫的,刘大夫经常给咱们看病,这下刘大夫走了,还挺不习惯的。”那人憨厚的笑了笑。 转过身准备走了,文灵想起了一件事,“等一下。” “啊,姑娘可还有什么问题?” “想知道,刘大夫家的小宝,可是找到了?”文灵问。 那人想了一想,“是找到了,前天的时候衙门送回了人,不过那孩子似乎遇见了什么,吓傻了,什么话都不说,没了从前的机灵劲儿。” “多谢……”文灵这才颔首。 心中微微有些堵塞。 从告知宰相夫人之后,她便没有再过多的关注此事,向宰相府表明她的立场。 但是她却忘了,宰相府怎么可能那么轻易的将小宝送回来,还让小宝继续留在墨城。 “公主,可要属下们去找?”云影道。 文灵摇头,“不必了,既然事情已经到了这一步,我们不便再插手,他们必定是有什么目的,但是也不是咱们多管的事儿,他们留了小宝一命,就已经是好的了,刘大夫离开墨城,许是受了什么胁迫,不过小宝是个孩子,无法保护自己,离开了也是好事。” 帮助小宝是因为那一念之仁,可是若是杜宰相真的别有目的,她现在更是不宜打草惊蛇。 而且杜雍的事情也是,她和杜雍没有情分可言,宋夫人的要求她并没有应允,只说了尽力而为,所以能做的已经做了,剩下的就只能看他们自己了。 文灵这么想着,突听喧嚷的路边传来一阵嚣张的叱责声。 “本公子的衣服也是你能碰的?”声音极为熟悉。 “杜……杜公子对不起……草民,草民不是故意的……草民,草民赔了您这身衣服……” “赔?就你这收破烂的,赔的起吗?” “我……我……杜公子,我就是砸锅卖铁,我也赔给您!”男子声音微微硬着咬牙。 文灵朝着声音的来向望去。 正是杜雍。 杜雍身后跟了几个侍卫,围着一名粗衣男子,粗衣男子弓腰道歉,地上倒着一个背的竹兜,不过柱兜翻了一根刺儿出来,刮了杜雍的衣服,袖子上好大的一个口子。杜雍睨着那男子,眼神嘲讽,却又带着十足的不屑。 文灵僵了僵。 这,还是杜雍吗? 或者说,是杜启? “来人,扒了他的衣服。”杜雍打直了脊背,冷笑道,“欠债还钱,破衣还衣天经地义!” 正是一月的寒天,虽然已经开始融雪,但是仍旧冷。 文灵一行人是走了走,才生了热,可是这大寒天的,对方看起来也极为瘦弱,剥了衣服既丢了脸也可能冻坏了身子。 一时间文灵心头已经摸不清楚了对方的行径,按照宋婉清所说,杜雍的性子太过于懦弱,而杜启的性子阴沉又强势,她能帮得一帮,单是却没有办法再插手更多。 转过头正准备离开,身后杜启阴阳怪气的声音变出来了。 “哟,这不是长安公主吗?” 声音还是杜雍的声音。 只是杜雍说话的时候,有些笨拙憨厚的感觉,杜启说话,调子却始终有一种阴冷感。 “杜公子。”文灵只得回过头看着杜启。 方才杜启本身就惹了众人的注意,现在杜启一声长安公主,众人又不由得将视线投到了文灵身上,才发现这位齐国而来的长安公主,生的娇俏灵动,一双眼睛清冽干净,但是却穿的十分素雅,半点儿也没有公主的架子,看起来极为平易近人,对比起这位齐国公主,甚至连杜启身上镶金边的浮夸大袖,都比文灵还要奢侈。 “长安公主心情似乎不太好,是不是看见杜某,有些不高兴啊?”杜启十分嚣张。 旁边的侍卫都欲言又止,结果被杜启一个眼神狠狠地瞪了回去。 文灵笑了笑,“之前在义诊棚与杜公子有一面之缘,只是长安乃是齐国公主,杜公子是晋国的宰相公子,按照齐国的规矩,长安是该与杜公子避嫌的。” 齐国的风气日渐开放,但是比起晋国,还是小巫见大巫了。 “公主放心,公主这般自重,在晋国可不会有人误会。”杜启笑了一笑,吊儿郎当的拱手,“上一回公主救了杜启,杜启还未来得及向公主当面道谢,可否请公主给个面子,到聚月楼喝杯茶水。” 文灵还未回应,身后的云影便已经先一步变了脸色。 正欲拒绝,文灵便先应下了,“好。” 杜启笑了笑,笑容无比的张扬。 到了聚月楼,杜启对身后的人唤了一声,“你们都下去,本公子有话单独对公主说。” 杜启的侍卫倒是很听话。 弈雨忙道,“我家公主身侧不可无人伺候。” 杜启眯了眯眼,“公主的婢女,还真是忠心耿耿啊,行,公主请吧。” 进了包间里,店小二送了茶水点心进来。 弦琴和云影都在外头和杜启的侍卫大眼瞪小眼,最后杜启的侍卫还是走开了。 杜启喝了一口茶。 文灵静静的等着他开口,却见杜启突然起身走到门外紧张的附耳倾听,后推门看了看,关了门却歇了口气似,看着文灵,憨憨的笑道,“公主,杜雍刚才装的可像?” 文灵摸着茶杯的手一顿,有些呆呆的看着杜启,好一会儿有些不可置信道,“杜雍?” 杜启,不对,是杜雍这才点头。 文灵的心却并未放下警惕,只是看着他道,“杜公子可是有何话要说?” 杜雍看着文灵,抬手摸了摸自己的后脑勺,“先前不知道公主身份,所以有所冒犯,还请公主赎罪。” 这还是杜雍清醒后,第一次和文灵说话。 文灵意识到他说的,是上一次贸然表白之事。 摇摇头,“不知者无罪,杜公子寻我来,可是有什么要事要说?” 说实话,文灵不太信任他。 实在是刚才那一幕,与现在的杜雍差距太大了。 “我……我想见宋大夫……”杜雍却是直接的说明了来意,“只是,如今我……” 欲言又止的看了看门外。 文灵反应了过来。 当日宋婉清告诉她,她会催眠杜雍,让他假扮杜启回相府,让他们相信杜雍已经死了,活着的是杜启,以此获得宰相府的信任,不再对他抱有杀心,可是具体宋婉清是如何做的,文灵不知道,那日之后她并未再与二人见过面。 杜雍做到了文灵对面,看着自己的手茫然道,“我是杜雍,可是我有时候,又觉得我是杜启……我见不到宋大夫,我想知道,杜启他是不是还在?还是说,我已经成为了杜启……” 文灵不解。 杜雍抿紧了唇,才将此事说来。 当日,宋婉清对他说了这样子的一番话。 她告诉他,他是杜雍,是这具身体的主人,杜启是并不存在的,或者说,杜启也是他,是他不愿意面对的另一个自己,但是如果他不接受自己是杜雍,他就会成为杜启。但是如果他接受杜雍,也可能让杜启成为杜雍。 她说,等他醒来过后,他会了解杜启,了解杜启的行为和性格。 了解杜启的弱点。 他能成为杜启,让杜启看见,他不需要多一个根本不存在的“杜启”。 那番话,如今他说来,着实是让人难以理解,可是在当时的他听来,却有一种说不出的感觉。 “我知道我是杜雍,我也能想起来杜启做过什么事,可是有的时候,杜启做的事,我顺着杜启想要做的那般去做的时候……我……我竟然会……觉得兴奋……”杜雍眼神茫然有迷惑,看着自己的手心,“我是杜雍,可是,我觉得杜启过的,很快活,我想成为他……我想问宋大夫。是不是,杜启还在影响我。” 第555章 假猫宝吧 文灵静静地听着,抿了口茶。 其实杜雍的事情,到此处她便不该再多管闲事了,但是一开始让杜雍回去就是为了小宝的事情,现下杜雍虽然回去了,可是看来情况和她们想的一样,杜宰相并不太相信杜启回来了,所以如今的杜雍身边始终不肯离了人,说是保护,其实就是监督。 “而且杜启他……”杜雍说着顿了一顿,“很排斥宋大夫。” 说完,杜雍有些小心的看着文灵,杜雍骨子里是怯弱的,而杜启却是嚣张的,方才和现在的差距太大,杜雍似乎也意识到了什么。他与对方无缘无故,且只有三面之缘,对方愿不愿帮他还是一个问题。但是可笑的是,如今他根本没有可信任的人,包括他自己的爹娘。 “好。”谁知道,文灵并未思虑太久,便应下了,“有机会我会转告宋大夫,只是下一次杜公子要与我巧遇,只怕是难了,即便是得了答案,怕也难以告诉宋公子。” “我!我有办法!”杜雍忙道,“宰相府东边的墙角落的倒数第三排,从左到右数的第三块砖可以挪动。我出门便有人跟着,可我若是在宰相府便无人拦我。” 文灵微微诧异。 一直以来,杜雍在她心里的印象都是憨厚老实的好人,看起来有些笨拙,现下说出的这个法子,倒是出乎她的意料。 杜雍说完,低声道,“那是我小时候挖的,从前会有人……” 没有说完,杜雍便抬头朝着文灵一笑,“多谢公主,我没想到公主会帮我。” “杜公子心善,值得一帮。”文灵轻声道,“只是长安有一问题,为何公子那一日会……” 文灵狐疑的看着杜雍,虽然晋国风气开放。 可是她身份不同,杜雍第二次与她见面便自报家底,现在她尚且还心存疑惑,这个问题到底是杜雍问的还是杜启问的。如果是杜启问的,也许他想要找的是杀死杜雍的方法,唯一的办法就是提起杜启不知道的,杜雍的事。 杜雍提起此事,脸色却皱红,摸了摸头有些不好意思,“我……我只是看见公主,像一个人,所以……” “像谁?”文灵问。 杜雍摇头,“我不记得了,公主的眼睛与一个人很像,很小很小的时候,我见过,只是后来……” 杜雍没有详细说明。 但是文灵却不再多问,既是杜雍小时候那必与她无关,花有相似人亦如此,她帮助杜雍但是却并不打算与其走的太近。之后,文灵又问了一些杜雍关于小宝的事情,杜雍知道小宝掳走是杜启做的,不仅仅是杜启同意了,他的父亲也是同意的,只是后来出了赏梅宴那一日的事情后,他就再也没有看过小宝。前几日侍卫倒是跟他说了一句,“相爷已经让人将那小子送走了,公子不必担心后顾之忧。” 文灵明白了。 之后杜雍就起身告别,依旧换了一副嚣张的姿态,一边踏出门口,一边道,“今日公主想要吃的喝的逛得,都算在小爷头上,明日去宰相府报账。” 说完杜雍便走了。 文灵还坐在包间里,看着窗外的“杜启”带着他的侍卫,踏着嚣张的步伐离开。 侍卫似乎问了几句,“杜启”睨了他一眼,侍卫便埋首闭嘴。 “公主可是怀疑杜公子?”弈雨开口道。 “你觉得呢?”文灵反问。 “奴婢只是不太相信,一个人假扮另一个人,怎会如此相似?”弈雨是知晓杜雍体内有两个人的事情,只是觉得这件事太过奇怪了。 “他们,本来就是一个人不是吗?”文灵轻声道。 弈雨点点头,好像,是这个道理。 回去只会,文灵便吩咐了云影去办此事,之后的事情她便不再干涉。 那一日她并没有明确的答应宋婉清,她不会轻易做任何的承诺,也不能大话的说自己一定内办到,至少目前为止,她虽然对晋国的事情秘密好奇,但是却并不想改变。 二月初,晋国的雪开始融了。 寒冬来的猛,却也去的快。 晋国似乎有地方受了寒灾,晋帝下派了人手前往赈灾。 本来在使馆也没有短文灵的,可是不知怎么的,文灵就是瘦了,原来还有些婴儿肥的小脸,一瞬间就尖细了下来。弦琴倒是有些担心,文灵的嫁衣是在齐国筹备好的,本来不知战事何时结束,公主何时才能成婚,嫁衣还特意做大了些,现下文灵瘦了,嫁衣反而还要再改改。 这段时日,文灵几乎是足不出户。 因为顾浔的生辰要到了,若不是那小太监提了出来,文灵还不知道顾浔的生辰要到了。 文灵的女红不大好,但是到底也是费了些心思赶在十号之前做出了一个白金色的貔貅纹荷包,换来了容青,让他派人前往边地送给顾浔。 没想到容青看着那荷包,却是笑了笑,“公主,这等亲手所做的贴身之物,公主还是亲自交给少主的好。” 晋国已经整兵回边地,配合齐国反击吐谷浑。 一月底时齐国便只留了一个掌管血侍的杨将军帮助齐国对付残余血奴,其余的都已经班师回晋,顾浔与顾凛现下应当已经出了齐国,在赶往晋国边境的路上。 文灵看着那荷包,再看着容青,容青拒绝了她的要求,着实是有些让她寒心。 但是晋兵的行迹,并不是她能够派人打听的,只有容青才知道如何联系顾浔。 “少主不会怪公主的。”容青看出了文灵的不悦,忙解释道,“只是这路途遥远,若是中途出了什么意外,反而容易落人把柄。” “罢了,你下去吧。”容青如此说,文灵便不好再要求什么。 弈雨见此状也忍不住道了一句,“公主,莫不是二皇子久不回都,容青才怠慢了公主?” “莫要胡说。”弦琴啧了弈雨一眼,“这里是晋国并非是齐国,晋国有晋国的规章制度。” “罢了,在使馆待了好几日了,今日还是出门走走吧。”文灵也有些烦躁,许是被容青拒绝了,又逢月事来了。 “公主,那这荷包……”弦琴看着还拿在手中的荷包,“可是收起来?” 文灵点点头,弦琴将荷包收了起来,主仆三人才跟着出了使馆。 说实话,在晋国的日子有些无趣。 在齐国的时候,文灵有家人有哥哥有姐姐有朋友,没事的时候还能去棋社。 但是到了晋国,便是面临四处陌生的处境,之前在义诊棚忙活的那些日子是充实了些,但是没想到出了些事情倒是也不好再同再齐国一般的时候抛头露面,所以只能在使馆待着。晋国的百姓玩耍的东西不多,大街上的杂耍都没几个,大多数都匆匆忙忙的,女子虽爱出门,但是都是凑到一起买什么胭脂水粉,讨论哪家的成衣首饰,但是对文灵来说毫无趣味。 文灵突然有些理解了那些纨绔的公子哥,为什么总是喜欢鼓捣一些新玩意儿?大抵是因为日子过的太闲,毫无乐趣,生来就有家财万贯,金银斗千,所以才会如此。 出门的时候容青还立在门口,看着文灵脸上恹恹的神色,开口道,“公主若是无趣,可去教场逛逛。猫宝如今也在教场,由训师养着。” “可以去?”文灵想起来,猫宝被带到晋国后,她倒是还没有去看过。 她只知道猫宝是被带到了晋国的教场,可是教场的这样的地方,向来是训练士兵,还有喂养战马的地方,在齐国的时候就是她也不能每天想去就去,从她带着猫宝偷溜过出去后,皇兄更是严密守卫了教场,不允许士兵轻易放她进去,一个月她也只能去看猫宝两次,好在的是,小时候她养大的猫宝,猫宝一直记得她的味道。 到了晋国后,她没有说轻易的去看猫宝,更不要说把猫宝带出来。 文灵眼睛一亮,当即应下。 “还不带本宫前去。” 与齐国又有不同的是,齐国的教场就在皇宫周边,距离皇宫并不远,不在宫内,但是却没有出城,是训练宫内的禁卫军的地方。但是晋国的皇宫并没有那么大,所以教场是在城外的,按照天色来看,现在出城去逗弄一会儿猫宝,倒是也可以。 当即文灵便换了骑装跟着容青出城,去了教场。 教场的侍卫看了一眼文灵,行礼过后便将她带到了一处空地,“请公主稍等,训师马上就带着猫宝过来。” 空地四周都是白帐围绕,隐隐还有将士的低吼声。 训练猫宝的训师是文灵从齐国带来的,从猫宝五个月大开始就训练猫宝,也算是看着猫宝长大的。 等了一会儿便听见一声低低虎啸,浑身毛皮发亮的猫宝被人牵着,摇摇晃晃的从白帐中出来。 看见文灵,眼睛一亮,爪子起飞,一声虎啸,当即便朝着文灵奔跑着扑了过来! 文灵几乎是准备好了被猫宝扑倒再地,疯狂舔舐的准备。 谁知道,还没等猫宝到跟前,远远的边又听到了一阵虎啸。 之前刚才还虎虎生威的猫宝,突然就软了下来。 在一阵狂喜后,用竟然称得上是优雅的脚步,缓慢乖巧的走到文灵身边,用自己毛茸茸的大脑袋去抵着文灵疯狂磨蹭,然后绕着文灵转了个边,又用侧耳去磨蹭她的腿,口中发出低低的吼声,但是对比起刚才的虎啸,简直就像是少女的嘤嘤嘤。 动作粘人而又乖巧,仿佛从前那个狂浪不羁,一看见烧鸡就撒不主腿的猫宝突然变成了食不言寝不语的淑雅少女。 若不是猫宝身上的花纹还是从前那般,文灵都要怀疑晋国调换了她的猫宝,换了个假的给她! 但是感受到猫宝的动作,再看见训师欲言又止的神色,文灵突然反应了过来。 哦!春天到了!猫宝也长大了! 它丫的开始发情了! 第556章 顾浔生辰 不论猫宝如何的虎虎生威,如何在追逐烧鸡的时候狂蟒不羁,但是也不能否认一个,猫宝是个母老虎的事实。 猫宝如今也三岁了,按照老虎的年龄,这个年龄已是成年。 似应证文灵所想,猫宝乖巧的蹭了蹭文灵的手,然后一边搭着爪子坐下,但是后臀却翘的老高,文灵轻轻一摸,猫宝便忍不住发出嘤声,耷拉着眸子,又忍不住重重在它后臀上拍了一下。 手感极好。 就在此时,又听一阵气镇山河的虎啸声起。 猫宝开始忍不住有些烦躁的来回走着,便是根柱子也忍不住蹭两下。 文灵起身朝着发出响声的发现看去,看了看容青,容青道,“是白天。” “白天?” “白天是五年前大主子从野外带回来的一只白虎,四年前大主子失踪后,就一直是少主子在养白天。”容青道。 文灵眨眼,倒是想起来了,几年前在山林里的时候,镇宇似乎是提过。 “公主可要去看看?”容青邀请。 文灵点头。 带着猫宝一同前往。 很快,文灵便看见了这只名为白天的白虎,不仅身姿雄壮,浑身白色的皮毛如雪一般,与黑纹交错,一双眼睛黑凛凛的如同缀在夜空中的宝石。 白天被在围场中悠闲的散步。 围场中不仅有假山溪流,几个地方还有活的小兔子。 白天似闲庭散步又或是吃饱了一般,匍匐在了溪边打着哈欠。 突然,似乎感觉到了文灵和猫宝的到来,白天转过头朝着文灵这一方看来,低低的嚎了一声。 猫宝便越发躁动,来回在文灵身边蹭着,不时的看着白天。 文灵也不由得暗骂了一声,出息! “公主,白天是晋国如今仅有的一只白虎……”容青想到了什么摸了摸鼻子,有些不好意思道,“兴许,猫宝是想和白天一起玩……” “玩?”文灵小脸一板。 就见白天起身,摇摇晃晃的来回走着,一边看着猫宝。 哼! 文灵哼了一声,抬手就将缰绳困在了猫宝脖子上的缰套上,翻身骑上了猫宝的脊背,“猫宝!咱们走!” 虽然是被顾浔养了三年,可是说到底,那是顾凛的虎。 得区分的清清楚楚才是。 猫宝嚎了一声,依依不舍的回头看了白天一眼,最后还是无可奈何的依着文灵的意思,走了。 文灵大肆的带着猫宝出了教场,飞奔在绿野之地。 这里远离墨城,倒是人烟稀少。 空气中还隐隐传来将士操练的声音,但是行军布阵乃是军事机密,都围在白帐内,无人可见。 文灵骑着猫宝跑了,身后一行将士连忙骑着马追上文灵。 在齐国的时候,训师不时训练着猫宝,猫宝倒也跑的快。 只是从齐国到晋国的一路,猫宝几乎都是被困在笼子里,到了墨城之后,又因为教场中已经有一只白天,猫宝就恹恹的。现在文灵骑着猫宝,明显感觉到了猫宝的速度降了不少。 身后还有侍卫追逐着,文灵笑了笑,将腰身压低,看着被匆匆树丛带着猫宝穿梭,猫宝跑的刁钻,到底也是很快就甩开了侍卫,文灵才彻底的自由。 “终于甩掉他们了!” 文灵摸了摸猫宝的脖子,猫宝才跟着低低的嘶吼了一声,似回应文灵的兴奋。 开春气寒,文灵的裹了裹披风,找了处有水的地方坐着。 此地已经远离了教场,只是她并未刻意掩埋行径,被侍卫找到是迟早的,只是现在她想要片刻的自由罢了。 只是不曾想,等了好一会儿,侍卫也迟迟没有过来。 猫宝的肚子里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有些委屈的看着文灵,在她身边蹭了蹭。 文灵来看它的时候,正好是猫宝准备开饭的时候。 因为文灵来了,所以推迟猫宝用膳的时辰,方才猫宝又因为见到了主人而兴奋的带着文灵狂奔耗费了体力,现在停下来肯定是委委屈屈的看着文灵。 “饿了?” 文灵起身,摸了摸身上。 方才换骑装的时候顺手在鞋里绑了一把匕首,不过眼下要去给猫宝找吃的似乎一把匕首也不太容易。 但是不知道怎么的,文灵突然想到了那一年,她骑着猫宝离开临淄,那一日她就是这般过来的,自己倒是没吃多少,抓的什么小动物几乎都喂到了猫宝的肚子里。 拽着猫宝,文灵慢慢往回走。 没有遇见山鸡,倒是遇见了几个小兔子,猫宝倒是能速度很快的扑过去将其压住,等着文灵来扒皮生火烤兔肉。文灵拿着匕首,手法生疏的剥了皮,拿着兔子往河边走,准备洗洗后生活烤兔子,才发现自己忘了带火折子,如果要生火的话,就麻烦一些。 就在此时鼻尖传来一股若隐若现的香味。 比文灵先一步感觉到的自然是猫宝,猫宝抬起了头,朝着香味的来向看去。 不远处上空似乎飘着几许烟。 但是没有文灵的令,猫宝倒是也不敢轻举妄动。 文灵看了看手中的兔子,其实她倒是无所谓,不过她没有带火折子,要生火的话,麻烦一些。不如看看谁在烤东西,兴许可以借个火。 “走吧。” 于是文灵熟练的将兔子用树枝绑在猫宝的脖子上,然后骑上它的脊背朝着炊烟的方向寻去。 只是越靠近那地方,猫宝似乎就越躁动。 鼻尖不停的嗅着什么。 突然便忍不住加快了脚步,朝着那地儿冲了过去。 待看清炊烟地时,文灵便只见一道戴着斗笠的身影,手中高举着一只黄油油的,正是文灵无法拒绝的烧鸡! 而猫宝半点也没有警惕,几乎是加快了脚步,朝着那人冲了过去。 “猫宝!不行!” 文灵察觉到猫宝的失控,连忙扯着猫宝的缰绳,但是此时的猫宝哪里是文灵还能控制住的。 “让开!” 文灵大声喊道。 那人依旧站的笔直,眼睁睁的等着猫宝朝他扑来。 下一刻猫宝便与那人擦身而过,叼走了吊在竹竿上的烧鸡。 也是下一瞬间,那人便伸出手,朝着虎背上的文灵一拽。 这是一个十分危险的举动。 措手不及被拽了个正着,对方力气极大,文灵轻轻松松就被拽离了猫宝的背。 文灵被那人抓着,小手不由自主的按在了他的肩头,那人便直直朝后倒去。 文灵紧闭双眸,下一刻就感觉身前一重,整个人重重的摔在了一个结实的胸膛之上,闷哼一声,低沉沙哑,带着一股极为熟悉的意味。 “顾……顾浔……”文灵缓缓睁开了眸子。 那斗笠已经在方才的撞击中掉落。 一张十分陌生的面容。 可是那双眼睛却犹如盛着星光一般,无比熟悉。 顾浔一手压着文灵的腰身,星眸轻阖,口中夸张的“啊”了一声,“痛。” 下一刻文灵便忍不住重重的拍了一下,“你做什么吓我!回来就回来!知不知道刚才那样很危险的!” 顾浔却面露痛苦,“真的痛!” 文灵看他不似作假,连忙撑着翻到了一旁,“是不是地上有石头,有没有伤着?” 说着连忙就要去看顾浔的后背是不是被石头给硌着了。 手腕却被顾浔拽住,“开玩笑的。” 文灵睁大了眼睛。 顾浔笑着看她,一把将脸上的人皮面具扯下来,“着急了?” 文灵瞪着顾浔,好一会儿没好气的推开顾浔,转过身坐在了顾浔身侧,“怎么回来了?不是边关战事紧急,顾凛也允许你回来?” 顾浔笑了笑,“我成年了。” 文灵撇撇嘴,“我也及笄了。” “在晋国,男子成年便可以成婚了!”顾浔轻笑。 “在齐国,女子及笄也可以成婚……”文灵说完就感觉不对劲了,立时红着脸起身就要走,“不理你了!” 顾浔一笑,忙拽住文灵,“别走,这次我回来,下一次就真的要等战事结束再回来了。” 文灵回过头看着顾浔,翻了个白眼,“又不是我让你回来的。” “我想见你行不行。”顾浔摸了摸后脑勺。 文灵漆黑的瞳孔一转,“真的?” “嗯。”顾浔点头。 文灵上下打量着顾浔,转过身绕着顾浔走了两转,“所以,顾凛也允许你回来?” 顾浔迟疑,好一会儿点头,“嗯!” 文灵负手道,“此时正是你建功立业的时候,如果顾凛同意你回来,那么我便要怀疑他不安好心,若是传出二皇子在紧要关头偷回墨城,于你的名声不利……” “不是……”顾凛忙解释。 “可如果顾凛不允许你回来,他要是有办法,一定能拦下你!”文灵逐字分析,转头看着顾浔,“而且,你是那种会为了过一个生辰而冲动的跑回来吗?” 一双眸子睁的极大,认真道额看着顾浔。 顾浔额头冷汗忍不住流淌,心脏几乎停滞。 第557章 血侍失踪 看到顾浔吃瘪的模样,文灵又忍不住一笑,“你看你吓得。” “我不是!”顾浔反应过来,心头松了一口气。 文灵小心的看了顾浔一眼,“容青可是将事情都告诉你了?” “嗯。”顾浔点点头,眼底的神色凝重了两分。 “可是有什么事情要发生了?”文灵开口道。 “一直以来,父皇都极为信任杜宰相,就算……”顾浔顿了顿,“就算我对父皇说了疑虑,父皇也不会信任我。” “那如果顾凛来说呢?”文灵问。 “皇兄现在一心只想除外,晋国开战多年,皇兄也想安定 《郡主养成记》第557章 血侍失踪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558章 晋帝薨逝 顾浔回来的事情并无太多人知道,得知顾浔是有要事回来,文灵也未久缠着顾浔。 只是第二日便是顾浔的生辰,原本文灵想着他可能不会回来,才做了那一个荷包,谁知道他回来了。所以文灵一大早起来,准备去厨房做一碗寿面,让容青给顾浔送去,谁知道早上起来的时候,容青却亲自端来了一碗面。 面的模样很熟悉,上头放了许许多多的牛肉片。 文灵有些不解的看着容青。 容青微微致歉,“少主还有要事要忙,便不能陪公主了,还请公主谅解,这是少主亲自为公主做的面。” 文灵看着那面,一脸疑惑,“本是他过生辰,怎么就他给我做面了呢?” “少主并不在意生辰与否,这些年来,少主都是这般过来的,公主已经为少主准备了礼物,公主的心意少主是知道的,这碗面也是少主的心意。” 弦琴接了面,端进了屋子里。 “公主,这面看起来……” 文灵坐下,弦琴摆了筷子。 待文灵尝了一口后,好一会儿,文灵才缓缓道,“是母后的味道。” 这面条,和年韵亲手做的面条味道一般无二,除了面的硬度不同外,倒也无别的差别。 弦琴和弈雨听后都是笑了。 “二皇子对公主有心了,等公主与二皇子成了婚,必定是举案齐眉,夫妻和睦,伉俪深情。”弈雨说的轻快。 谁说不是呢。 顾浔去了齐国,少不得可能去了临淄。 不管是如今正在修筑的荣王府,还是这碗面,都足够说明了顾浔对文灵的心意。 既有如此心意,也不枉自家公主千里迢迢来到晋国,等他的这些时日。 文灵倒是问了问容青关于顾浔回来的事情以及有人将昔日在齐国发生的事情泄露给了杜宰相的事情,容青回答,“少主心里有数,已经吩咐人暗中观察,看是否有内奸,公主不必担心。” 文灵便只能点点头。 以她如今的身份,还不能插手这些事情,只有顾浔自己。 二月底的时候,文灵收到了文安王府送来的第一封家书。 说是一封家书,却厚实了一沓。 文灵看着家书,笑得直乐,“阿姐肚子里的宝宝很活跃,太医说很有可能是个男孩儿。” “那真是个好消息,太子妃一举得男,乃是举国的喜事。”弦琴笑道。 “阿姐倒是没有那么早高兴,孩子没有生下来,谁知道是男孩子还是女孩子,不过是男是女都好,皇兄那么喜欢阿姐,第一胎不是男孩子,第二胎总会是吧,第二胎不行还有第三胎第四胎呢!”文灵一边翻页,看着看着,眼眶倒是湿了,“不过阿姐说,她听到了父王咳嗽,也不知道父王是不是身体不大好了。” “王上和王后都挂念着公主,这心中有所挂念的,难免会如此,等到太子妃生了皇嗣,许会好些。”弦琴安慰道。 文灵翻了几页。 文颖即便是提起了宇文昊咳嗽,也都是一笔带过的,打着玩笑说父王最近记性有些差了。 文灵不用猜也知道,必是父王让阿姐报喜不报忧的,就算父王母后真的生病,也肯定不会告诉她。 家书里文颖还顺道提了,顾浔亲自去了一趟文安王府,请教年韵做吃食的事情,约莫是知道文灵回念家。而顾浔本身也是远庖丁的,唯有煮面条是最易上手的。看来顾浔这一举,倒是博得了文安王府上下好感,至少文灵所要嫁之人用心对她。 收了家书,文灵写了一封回信给云影,让云影送回齐国。 接下来的日子,文灵便断断续续听到前线传来的消息。 齐国与晋国已经开始反击,好坏皆有,但是总的来说,吐谷浑做出了那般天怒人怨的事情,如今也是自食其果,周边再无盟国,将自己置身于孤立无援之地,纵使吐谷浑的铁骑再强,也当无法坚持太久。所有人都猜测,不出一年,吐谷浑必降,却想不到吐谷浑比预料中坚持的更久。 一转眼,便过去了十六个月。 边疆战事,经过短暂的冲击后,吐谷浑终于坚持不住,节节败退。 吐谷浑王背水一战,誓死不肯投降,但是残兵败将却已经无力支撑。 吐谷浑王带兵潜逃,想要东山再起,如今遭受晋兵和齐兵的最后追击。 使馆内—— 一道娇小的身子坐在妆奁前,身上穿着的浅粉色的薄衫,素白的腰带将腰肢勾勒的极细,头上缀着浅粉色的流苏,额间别了一枚晶花,杏眼轻垂。 褪去了初时的那一抹稚嫩,如今的文灵已然是亭亭玉立,远远看去端庄而又纤弱。 眼底那一抹因为稚嫩而微亮的灵动被轻轻的掩下。 “不出两个月,大皇子和二皇子就要班师回朝了,公主等了这般久,可算是等到了。”弈雨为文灵梳着头发,“今日晋帝宣公主晋宫,估摸着也是为着公主的婚事,荣王府如今也依旧修缮完毕,除了栽植,打倒是和咱们王府一般无二,前几日弦琴姑姑就将公主的嫁衣整理了一番,改了改,恰合了公主如今的身段。” “不仅仅是公主要出嫁了,太子也是要登基了。”弦琴过来为文灵整理了头饰,“喜事儿可不仅一件呢。” 战事后,宇文旭便准备退位,正式传召于宇文璟。 弦琴和弈雨一人一言。 文灵眸光中却只是酝着淡淡的涟漪。 等待是一件极为磨人的事情,这一年多以来,除了去年过生辰时候,顾浔又偷摸着回来过一次外,别的时候她都像是置身事外的人一般。晋国的一切都不是她能够插手的,她旁观着一切局势,不能参与,也无法做出任何改变,除了偶尔去宋婉清那里喝喝茶,参加参加墨城贵女的交流会外,别的时候,都安静的像是把自己关在屋子里的人偶。 这种等待磨平了文灵心里的那一份冲动,她也知道,唯有顾浔回来,成婚之后,这种情况才可能改变,而她能做的,就只能是安静的等。 等到今日。 “行了,走吧。” 文灵起身。 二人才扶着文灵出门。 派来传旨的小公公宁喜弓腰等候许久。 虽然猜到了晋帝突然传召,极有可能是因为婚事的事情,但是弈雨还是忍不住凑近了宁喜,“今日传旨,怎得是宁喜公公来,而不是康公公?” “今日是皇上服丹药的日子,身边离不得人,师傅便没有走这一朝,让小得亲自来的。” “皇上身子不适,还传公主入宫,可是发生了什么要事?” “长安公主来晋许久,一直在使馆住着,倒是委屈公主了。如今荣王府已经修缮完毕,捷战在即,大皇子和二皇子眼看着就要回宫了,皇上也挂心着两位皇子的婚事,所以传召公主也是为了此事。”宁喜回道。 听到这么说,几人总算是安下了心来。 弦琴朝着文灵一笑,文灵抿了抿唇,忍不住勾起了唇角。 等了快两年,如今终于是等到了。 只要顾浔回来,他们成了婚,顾浔就会带她去封底。 那时候,她会远比现在自由,也许,她还能回去看看父王母后。 入了晋宫,弦琴扶着文灵下了马车后宁喜在前头带路。 谁知道走了一半,突然听到空中传来一阵钟声。 咚—— 宁喜突然僵住身子。 咚—— …… 钟声一共响了九声。 文灵和弦琴还有弈雨还没来得及反应,就见宁喜突然带着哭腔大喊了一声,“皇上!” 说罢,加快了脚步。 “公公,公公,到底是发生了何事?” 宁喜十分慌张,“这……公主还请跟奴才来……” 宁喜手忙脚乱将文灵带去御书房,康毅却是眼眶红红,看着文灵,“公主,事发突然来不及解释了,还请公主稍等。” 文灵就看着御书房里,几个侍卫将晋帝抬出来,但是一闪而过,文灵并未看见什么。 但是到底也明白了过来,方才那九声钟声只怕是丧钟声。 文灵止住了脚步,询问道,“康毅公公,为何皇上会突然……” 康毅摇头,“现下还不知道,皇上中午说想歇息一会儿,奴才退下了。方才公主进宫,奴才想去告诉皇上,谁知道奴才怎么敲门,皇上都出声奴才进去发现皇上已经没气儿了。太医和张天师以及杜宰相马上就会过来主持大局。” 文灵纵使心中有疑,但是眼下也不由得她来出言此事,只能先静静的等着。 一旁的宫女太监都匆匆换上了丧服,宁喜也为文灵送来了一套。 文灵压下了心头疑虑,静静的再一旁候着。 张天师到了之后朝着文灵颔首,然后立在一旁,面色极为坦然。 一直到杜宰相匆匆赶来。 上一次杜宰相因为劝慰晋帝惹怒了晋帝,被罚回府,一休息就是三个月。百官谏言,宰相之职不可或缺,加上杜宰相自己也低了头,所以晋帝便同意了杜宰相回朝。 回朝之后,杜宰相也绝口不提张天师之事,未免惹怒晋帝。 但是今日晋帝突然薨逝,杜宰相却再也按捺不住怒意,“张天师!你到底对皇上做了什么!” 张天师却面色坦然,“皇上服用了转生丹,现下已经转生去与晋后再续前缘,此乃喜事!” 按照康毅所说。 中午晋帝派宁喜前去使馆传召后没多久,张天师便派人送来了丹药。 晋帝服用丹药后便困倦不已,说要小憩一会儿,康毅便退下在门口候着,一直到刚才进去才发现晋帝已经没了呼吸。 听到康毅的话,杜宰相瞪着张天师怒不可遏,“什么转生丹!我看你是居心不良,刻意谋害!来太医!” 第559章 怀疑有异 说完这一切,杜宰相似乎才发现文灵站在一旁,连忙颔首,沉重道,“公主。” 文灵回礼,“宰相大人,可是有什么要事,是需要本宫帮得上忙的。” 杜宰相似乎是松了一口气,恶狠狠得瞪了张天师一眼,转头对文灵拱手道,“皇上突然殡天,下官怀疑乃是张天师从中作梗,以打着炼丹药为皇上强身健体的模样,刻意谋害皇上!还请公主作个证,下官必然会查清楚此事,即可派人前往边境,请大皇子和二皇子回来坐镇!” 文灵拧了拧眉头,看了张天师一眼,对着杜宰相颔首。 张天师面色极为坦然,但是双手却插进了衣袖中,舔了舔唇,蹦的笔直的脸上,看似无惧。 晋帝突然驾崩的事情实在是太过于突然,宫内既无后主,又无皇子,现下竟然是由最得晋帝信任的太监康毅主持宫中,而杜宰相则把持朝政,除此之外的还有晋国朝中的武官第一人,当朝的霍大将军霍青也是霍威将军的父亲。 霍青也是跟随晋帝多年的老人,比晋帝年长数十载,因为年岁大了所以再不奔波,而是稳于朝堂,晋帝重用其子霍威,也是先前前去边地接文灵前往墨城的那位将军。 得知晋帝殡天,文武大臣都匆匆赶入了皇宫。 实在是前几日晋帝的身体精神状态都还不错,可是现下怎么突然的说没了就没了? 霍青派了霍威前去边关亲自将消息告诉顾凛和顾浔,代替二位皇子在边疆奋战,让二位皇子得空回朝主持大局。 而杜宰相则让人牢牢看住了张天师,一边让太医为晋帝查看遗体。 太医查看了半晌后,也只能如实道,“皇上身体无恙,乃是在睡梦中安详归天,身子上并未有什么不妥。” 听到这话,张天师微微直起了身子,似乎多了两分自信。 杜宰相看着张天师,冷哼了一声,“张天师既是炼丹之人,自然是有什么法子能在神不知鬼不觉中,坏了陛下的身子。” “宰相大人,说话可是要讲究证据的,三年之前陛下本就重病,心病难医治,皇上与贫道有缘才揭了皇榜入宫,只是这命数天注定,皇上与先后伉俪情深,贫道不忍,这才炼制转生丹为皇上与先后续缘,如今只是时间到了。” 张天师说罢,朝着御书房的门跪下,“皇上转生,乃是大喜之事,贫道恭送皇上。” 这一幕看的众人一怔。 里面的太医来来回回检查,确实没有查看出异样。 文灵自然也不可能进去看晋帝的尸身。 文武百官已经陆陆续续入宫,霍威也准备快马加鞭前去边地将消息告知顾凛和顾浔。 康毅有条不紊的准备着晋帝的后事,宫中的几个姑姑都依照前朝的制度为晋帝储备。 最后康毅还是转生对文灵道,“劳公主辛苦走了这一遭,事情突然,如今朝中咱有宰相与霍将军代理朝政,皇上的身后事需得等大皇子和二皇子回来之后再行处理,公主还是先请回使馆吧。” 如今文灵还未正式加入晋国,依旧是齐国公主,晋帝突亡,文灵也没有那等身份为晋帝披麻戴孝,只是入了晋国,也是入乡随俗,穿素衣悼念。 杜宰相让人暂时将张天师看了起来,张天师神色无恙,毫无畏惧。 而霍青板着脸,面色肃然的看着杜宰相与张天师,眸光审视,太医出来后,也问了太医几句,没问出什么。 至少目前看来,并无任何的异样。 晋帝的遗体,也不是大臣能够随意观摩的,一切都要等顾浔和顾凛回来。 文灵回了使馆,容青便主动来寻了文灵,面色凝重道,“公主,属下已经派人前去通知少主,很快大主子和少主都会回朝。” “在这般紧要的关头出事,只怕,其中有内情。”文灵总觉得,这件事并非是巧合,要知道晋帝虽然走了,可是却并未留下任何的遗诏,也不知道顾浔和顾凛回来,是否会生出波折,总觉得还会发生什么,想了想文灵问容青,“霍青霍将军如何?” 容青道,“霍将军乃是武将,性子忠耿,年岁比老主子还要大上几岁,在朝中一向寡言少语,但是霍家一直对晋国忠心耿耿。” 昔日晋国揭杆自立,霍家功不可没。 “知道了,你去吧。”文灵点头。 容青走后,弦琴和弈雨都到了文灵跟前,恰好天色已经不早了,使馆内也备了膳食。 弦琴倒是想到了一事,“皇上驾崩,大皇子必定会回朝登基,二皇子也会加官封王。按照晋国的规矩,大丧三个月内举国是不允许行嫁娶之事的,不过公主是前来和亲的,如此倒是不影响,只是嫁娶仪式不会如同之前准备的那般铺张。待新帝登基,公主也能与二皇子结成连理。这一年多以来,公主虽然未再插手各种事宜,但是咱们也听到不少风声,奴婢只希望公主能平安出嫁,二皇子能带着公主前往封地,可别再出了什么意外。” “我也希望。”文灵喝了口茶,还没歇息两个,突然想起来了什么,“等一等,你们随我出去一遭。” “公主要去何处?” “去心理诊所。” 弦琴和弈雨面面相觑,虽然不知道文灵突然如此着急,但也埋首跟在身后随着文灵前去。 心理诊所里两个药徒在抓药,芯巧忙碌的操持着一切,看到文灵过来也十分高兴,“灵姐姐你来啦!” 芯巧去年及笄,也出落的标志,店里两个年轻的药徒频频朝着芯巧看过来。 “灵姐姐可是来找娘亲的?不巧,娘亲今日出诊,不在诊所里……” “不是,我是来寻欧阳大夫的,你爹他在吗?”文灵问道。 芯巧眨了眨眼,“在呢。” 平日里文灵过来都会提前告知,今日却是直接过来的。 欧阳成上次和文灵说开之后,倒也没了多大的敌意,之前顾浔威胁欧阳成,自然是以宋婉清的做威胁。 宋婉清乃是前寿安郡王妃,这个身份在齐国已经让人唏嘘,更何况在晋国。 之前欧阳成回来,本来是请回过皇宫为顾凛再看病,但是却被晋帝阻止了,欧阳成也不过是私下见过顾凛一面,但是顾凛大抵是觉得那病并无什么大碍,所以也不配合。 但若是被人知道宋婉清的身份难免让人质疑欧阳成,又是一番风波,欧阳成可不愿意。 若是说至今欧阳成为何还留在墨城,那自然是为了等顾凛回来。 不过现下文灵去找欧阳成却是为了晋帝的事情。 欧阳成在里间研究药方,一边等自家夫人回来,听见声音抬头一看文灵,眉头挑了起来,“又来听故事了?” 欧阳成对于文灵老是来听他家夫人讲故事这样的行为,很是不满。 文灵摇摇头,“来找你的。” “找我?”欧阳成放下了医术,上下打量文灵,“你生病了?” “当然不是。”文灵摇头,让弦琴和弈雨退下,关了门在门口守着后,自己才坐下看着欧阳成,“欧阳大夫可听说过转生丹?” 欧阳成听后,拧紧了眉头,“转生丹?没听过。” “那长生丹呢?”文灵问。 “这倒是见过,晋国有不少达官贵人濒临死迹,祈求长生,所以晋国会出现一些炼丹师,说是能炼长生丹。不过我倒是看过,不过是加了五石散这些个虚幻之物,一时能让人忘却病痛,生出身强体健的错觉罢了,长生不过无稽之谈。”欧阳成对此很是不屑,“怎么,小丫头你也妄想长生?” 那模样,只要文灵承认一句,他能立马怼上去。 文灵当然没放在心上,不过是看着欧阳成,好一会儿才道,“今日晋帝薨逝,但是消息封锁宫内,还未传出。” 欧阳成拿着书的手一抖。 好一会儿,将书合上,看着文灵,“小丫头,你到底想问什么?宫闱之事,我向来不参与。” “战事结束在即,顾凛和顾浔眼见着就要回朝,在此时皇上却突然归天,我怀疑期间有因。”文灵道,“宫中有一位张天师,为皇上炼制了转生丹,今日皇上服下后没多久,便一睡不起。太医进去查看,说是皇上身上并无任何异状。这转生丹,那张天师说是为了让皇上转生,能与先后再续前缘。” 欧阳成听了之后,眼神就变得十分复杂,啧了一声,“也就这话才骗得了他。” 若是真有这样的东西,这世间早就变了道了。 一个活了几十年的人,竟然还信这样的罔言,也是够蠢的。 好一会儿道,“你怀疑张天师的转生丹中下了毒?” 文灵点点头,“只是怀疑。” “可是你手中没有丹药,我也查探不出。”欧阳成道。 “丹药我必然是弄不到的,只是太医说皇上的身体中并无任何不对的地方,乃是梦中入睡,没有中毒没有病症,似化梦而去。只有两个可能,一个是太医说的是假的,若是如此便有人勾结,我也不用来问你。可还有一个可能就是太医说的是真的,或者是太医自己也检验不出来。” “太医院的那一群,大都沽名钓誉,真才实学上还差了些。这世间能无声无息置人于死地的毒物多之又多,他们看不出来也是正常的。”欧阳成口吻微微认真,“不过若是真的是中毒导致,那必然会留下痕迹。” 听到这话,文灵心中有了些底,抬头看着欧阳成,“如今晋帝的尸身被太监康毅派人严密看守,无人能靠近。顾凛和顾浔回来,只怕也要半个月。这段时日来我从你这里倒是也听过不少的事情,这尸身时间一拖,便会掩埋许多痕迹。但是只要顾浔回来,他必定有办法让神医入宫,只是不知神医愿不愿意。” “你要让我去验尸!”欧阳成瞪大了眼睛,胡子一吹,“我又不是仵作!” 晋帝虽然是晋帝,可现在到底也是一局尸体! 他这是救人的手,人要是还有一口气儿,他还能去看一看,可若是死了,那再看就没意思了! 文灵眨眼道,“欧阳大夫与先后乃是知己不是吗?虽然晋帝与您有过纠葛,可是看先后的面子上,您也可以帮个忙不是吗?” 欧阳成眼神一眯。 似想起了什么,好一会儿才道,“我可以答应你,若是他死的确实有蹊跷,对方肯定是有准备的,时隔半个月,痕迹可能已经消失。” 问题就在于,如今晋宫中,康毅已经以等大皇子和二皇子回朝再做准备为由,在太医为晋帝看过遗体后,便不允许人接近晋帝。 文灵一怔。 好一会儿看着欧阳成,认真道,“我来想办法。” 第560章 死因有异 回了使馆之后,文灵将事情与弦琴和弈雨一说,弦琴算是反应了过来,“公主,您去拜访欧阳大夫夫是为了晋帝的事情,您这是准备插手?” 关于是否插手这件事,文灵本在犹豫,但是离开皇宫的时候她听到宫人隐隐说了一句,“皇上走的匆忙,还未立遗嘱,大皇子和二皇子回朝,这储位……” “还用说吗?自然是大皇子,二皇子的封号皇上在世的时候已经拟好了。” “可是这诏书未下,荣王府的牌匾未立,谁知道啊。” …… 二人一言一句,倒是让文灵不得不多心。 在朝中似乎并非所有大臣都认为顾凛势必登基,顾浔也曾说过,有过臣子对他示忠。 晋国和齐国最大的不同就在于,晋国有两位皇子。 顾凛厉害,不少大臣为他所用,那么有些臣子势必会被淹没,在此之下,他们兴许就会选择顾浔。 纵使顾浔没有这份心思,可是人言可畏,话说的多了,也许会让顾凛生出怀疑。 文灵不喜卷入这等复杂的朝政中,虽然顾浔单方面告诉她,如今他与顾凛的关系已经比从前好了太多,可是文灵始终觉得顾凛这样的人,心思太过缜密,没有人能猜到他在想什么,有些事情还是早做打算的好。若是真的有心人想借机引起顾浔和顾凛的内讧,她插手也许能帮得顾浔一些。 “姑姑可是想劝我莫要插手?” 只是她这一插手,若是晋国的朝政中真的有问题,必定会打草惊蛇。 说实话,晋帝走的突然,文灵心中便有种不好的预感,似乎是有大事要发生。 “自然不是。”弦琴笑了一笑,“只是公主来到晋国之后,一直都置身事外,奴婢没有提醒公主,是觉得公主如此会开心一些。但是咱们入了晋国,又哪里能置身事外。公主嫁入了晋国,不管是嫁给哪位皇子,从此都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公主如今想开了打算插手,才算是好事。” 文灵一怔。 倒是想不到弦琴会对她说这番话。 弦琴跟随年韵许久,人本身是通透的。 年韵虽然表面看起来似乎不问外事,其实将各家关系理的门儿清,弦琴跟了年韵多年,多多少少也是学了多久。只是文灵向来不喜欢被强迫着提醒,若是弦琴强硬的提醒文灵如今的情况,文灵必然心中会生些破罐子破摔的心思,到底是母亲摸透了自家女儿的脾性,到如今,弦琴才说了实话。 听到弦琴的话,文灵心中的忐忑才微微放下了些许来,有了些底气,随后便唤来了容青。 文灵自己的人手是没有办法让欧阳成进入皇宫的,她一个还未出嫁的和亲公主,对方若是要防着,那便是防着了。好在容青再听了文灵的猜测后,倒是给出了一个确认的答案,那就是霍青霍将军,绝对是忠诚的。 晋国文武分明,文官主内政,武官主外朝,这一点倒是和齐国一样。 所以文官玩儿的那些把戏若是没有拿到明面上来,霍青不一定会察觉到,但若是有人提醒,霍青便一定会出手。 恰好的是,霍青心中早有一些事情不满。 晋宫分为内外两批人手,后宫是太监宫女,而外宫则是御林军。 御林军总管是在霍青手下出生的,但是晋帝应了康毅的建议,设了监命司允许太监习武,本是想将内宫和外宫都保护的滴水不漏,但是霍青始终觉得那太监本就是贴身伺候皇上,这做奴才的,伺候人的本事好是本分,可是这学武又算个什么事儿? 宫外层层把守,已经十分严密。 可若是宫内有太监居心叵测呢? 只是当时晋帝对康毅十分信任,在霍青提了这个建议后,只说他多心了,霍青便不再提起此事,免得被人说他质疑皇上的决定有不臣之心。 沉默是有原因的,但如今晋帝走的突然,原本沉默的人现下也不愿再沉默了。 只是霍青没想到,来将此事告知自己的竟然是文灵。 霍青想起了这位自己并没有见过几次面的长安公主,之前对她的印象停留在稚嫩、安静、乖顺,今日的这一面所见的长安公主,得知晋帝逝训,端端的站在那里,却极为平静。本以为她就准备这般不插手,想不到现在两位皇子还未回国,她便已经看出了些许端倪。 看着霍青沉声道,“欧阳大夫却是可信之人,昔年宫中,先后极为看重欧阳大夫,此人却能轻易放下,如今既肯帮忙,自然也不可能是别有居心。” 别有居心的人,往往都是朝中把持朝政不肯放手的人。 容青一听此话,便知道事情是稳了稳了,他应当是没有找错人。 有了霍青的安排,一切事情便简单的多。 “霍将军掌管御林军,虽是巡视外宫,可是宵禁后却也是入内宫巡查。霍将军会安排欧阳大夫假装御林军入宫,在宫中安排假刺客夜袭,引开康公公的人手,欧阳大夫便可趁机进入皇上寝宫查看。”容青来回复了文灵霍青的计划。 文灵听后也忍不住称赞了一声。 如今除了如此法子,还真的没有别的法子能够让欧阳成入宫了。 看来这位霍将军也是个心思细腻的人。 “还请霍将军费心,务必要保护好欧阳大夫。”文灵点点头。 计划便开始着手准备了。 晋国才整国不久,收复的四国之地本就混乱不已,有不少人想趁着乱世而博一个前程,两位皇子又还未回朝,所以晋帝已经薨逝的消息还未昭告天下,文武百官也是严密封口,后宫中虽然筹备着晋帝的后事,但是也不敢轻易宣扬出去。 其实文灵只是做了一个质疑的中间人,但是这个中间人的决定便尤为重要。 霍青原本就有疑虑,但是碍于晋国的官衔制度分明,太医又当众说了并未有任何发现,他自然也不好再说出什么。 而文灵势必是未来的皇子妃,不管是哪一位皇子的,都是霍青所效忠的,所以文灵的建议便让霍青心里有了些底,敢于做这样的事情,哪怕之后这件事情被发现,文灵作为皇子妃,自然也有足够的资格提出其中质疑。 三日后,康毅的人手微微有所松懈便给了一个机会。 这三日,文灵在使馆静静的等着容青传来消息。 凌晨,皇宫御林军交替看守,容青才带着欧阳成匆匆回来。 欧阳成有些紧张,因为要假扮御林军,所以药箱也不能带在身上,能够带在身上的东西极为有限,但饶是如此也发现了一些不妥之处。 文灵让弦琴给欧阳成倒了杯水,邀他坐下慢慢说,“欧阳大夫可是有什么发现?” “有是有……但是,可能有些来不及了。” 文灵面色微凝。 “皇上身上确实无任何明显的毒征,并非是服毒致死。但是我去的时候,在皇上的寝宫中闻见了一种香,这种香能够使人安眠,可若是与某一种药相合,便能使人长眠,在睡梦中无息致死。” 一旁的容青听后面色也变得十分难看。 “这么说,果然是有人从中做了手脚。”文灵微微回忆,当日的时候,确实在御书房闻见过一种极为让人舒心的香味,可是在齐国也是这般,宫中人时常会备香,有凝神的作用,所以她并未有疑惑。 “可是……”欧阳成继续道,“这种香,在三天后就会消散。” 话一出,文灵便懂了。 “所以,即便是明日欧阳大夫再去作证,也可能没有痕迹了?”文灵皱眉。 欧阳成点头,“对方早有准备。” “那另一味药呢?”文灵又想起来了欧阳成所说的,“那香要与何药,皇上必然是服过的。” 欧阳成想了一想,“那药原本也是助眠的,药极为珍贵,民间并不常见。早年的时候我曾经在太医院留下过一味药方,是因为先后睡眠不好特意调制,后来那药方便被太医院所用。那药若是长期服用,也能留在身体内,但是皇上已死,却是无法确认他是否长期服过此药。不过皇上所用的药物,太医院一向都会有所记录,在医薄中当会有记录。” 文灵抿了抿唇。 可是太医院的医薄又岂是能轻易拿到的,何况是记在皇上的身体情况的,这只有等顾浔和顾凛回来。 “多谢欧阳大夫。” 文灵点头,欧阳成晚上也劳了半夜,便让云影亲自送欧阳成回去。 之后才看着容青,确认道,“所以,康毅绝对有问题。” 容青重重点头,“宫中的太监拳脚大都不俗,原本就是康毅提议,他提出的时候少主子本就有所疑心,只是老主子信任,所以无人敢再说。” 文灵捏了捏眉心,“哪怕是他们回来,这件事只怕也无证据追究。” “只要大皇子登基,便可更改内宫制度。”容青道。 唯有新帝登基,才能更改。 康毅作为先帝身边的老人,虽然现在抓不到把柄,可是一旦顾凛登基,对他有所疑心,卸了他的爪牙还是可以的。 文灵点点头,“你也早些去歇息吧,还有几日,他们便能回来了。” 容青退下后,文灵倚在窗口看了许久。 天上夜空分明,星空明朗,明日会是一个好天气。 第二日,没等文灵做好期待的准备,一道恶讯便传入了墨城。 第561章 顾浔噩耗 公主,出事了!” 正午的时候,文灵正在使馆用膳,容青便红着眼眶回来,“大主子与大主子在回程的路上,遭遇袭击,少主子为了救大主子,没了性命。” 哐当一声,碗筷滑落。 “你……你说什么?”文灵起身。 纤细的手指不由得握紧成一团。 她无数次想过。 顾浔回来后可能会面临朝堂非议,夺嫡之争,顾凛怀疑。 可是,顾浔答应过她,他会回来的。 他们会成婚,会去封地。 她若是想家了,他们还可以偷偷溜出晋国。 他可以带她回家看看。 可是她从来没想过,他会回不来。 “容侍卫,霍将军亲自前去接两位皇子,一路互送,怎会生出意外?”弦琴较为冷静,弈雨已在一旁惊得说不出话来。 容青脸色沉痛,“消息是镇宇亲自传来的,两日前,两位皇子接到消息,便放了手中的兵务,将战事交由了再前线的将军,回程途中被血侍袭击,大主子被劫走,少主子亲自带兵前去追击,虽救回了大主子,可是少主子却……没了……” 文灵的身子微微摇晃,弈雨连忙将文灵扶住。 文灵好一会儿才缓过神来,看着容青大声质问道,“尸体呢?他的尸体呢?” “少主子的尸身,在送回来的途中……”容青咬紧了牙关,“公主,节哀!” 节哀? 一瞬间,文灵脑海中晕天黑地。 好像什么都看不见了。 弦琴却十分理智,冷声道,“多谢容侍卫告知,侍卫请回吧。” 容青看了文灵一眼,还是拱手退下。 “弈雨,公主现下也没有胃口,先把东西撤了。”弦琴给弈雨一个眼神,弈雨抿紧了唇重重点头,撤了午膳。 弦琴扶着文灵回房休息。 文灵揪着弦琴的袖子,面色苍白,全然失了以往的冷静,颤抖着唇瓣,“姑姑,你说,这是真的吗?” 弦琴不知道如何说,这样的事情,没有人敢撒谎,更何况顾浔尸身已经在运送回来的途中。 “公主……”弦琴也只能轻声唤了一声。 “姑姑……我现在应该怎么办?”文灵低低的喃了一声,眼眶微红。 她始终没有办法相信,那个赤诚的少年,就这般消失不见。 自从来了晋国后,文灵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无助过。 弦琴也是看着文灵长大的。 若是在齐国,不管发生什么事,王上和太子势必都会为公主思量。 可是如今身处异国,公主心中所想嫁之人传来了死讯。 而作为和亲公主,文灵没有回头的余地。 容王府虽然已经修缮完毕。 先前因为杜宰相的一席话,百官大都猜测文灵是要嫁给顾浔的。 可是晋帝的旨意始终没有昭告天下。 就像是……就像是所有的人,都在等着这一天…… 文灵猛的抬头,看着弦琴,咬牙道,“姑姑,你说顾凛会不会是故意的!” 顾凛心思细腻,他会不会,故意要害死顾浔?他忌惮顾浔若娶她,封地之王迎娶一国公主,顾凛会不会为了皇位如此算计,而顾浔那个傻子,那般看重他的皇兄,必会舍身相救。 “公主,这话可说不得。”弦琴脸色一变,没想到文灵会有如此猜测。 “我……”文灵哪里不知道自己失言了。 可是她不敢相信。 不敢相信那个让她等着他回来娶她的少年会就这样身陨。 眼见文灵无助,弦琴也十分心疼,将文灵揽入了怀中,“公主,如今只有随机应变,公主忘记了离开时,王后所说的话了吗?咱们,没有回头路。” 文灵这才在弦琴怀中哽咽,“我没想过回头,我只是……我只是……” “奴婢知道,公主只是难过。”好不容易,公主才寻到了心仪的夫君,本以为身处异国他乡,有了心上人总算是个安慰,可谁曾想会发生这样的意外。 文灵抽噎了片刻,才抬起头,眼眶发红,神色坚定,“我一定要查出真相……” 不管是顾凛还是谁,她要知道顾浔为什么死,被谁害死的! “好……咱们现在被迫要走另一条路,咱们自然要走的明明白白……”弦琴这才松了口气。 文灵是齐国的和亲公主,必然要嫁给二位皇子之一。 如今二皇子已死,人选再无他人。 晋帝驾崩,顾浔死的消息本是被藏着,可是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顾凛一行遭受了袭击,风声自然是透露了出来。 与此同时的晋宫中,两道身影隐秘的站在御花园的假山中。 一道低沉的声音极为愤怒,“不是说中箭的是大皇子?为何死的会是二皇子!” “反正都是要死的,现在这两位皇子死了谁,又有什么区别?”另一道声音尖细中带着清冷。 “但咱们的原本计划可以说是天衣无缝,可现在死的是二皇子,那计划如何进行?”低沉的声音极为烦躁。 “只要计划变一变,一样是可行的……”瘦高的身影微微低头,凑到了旁边中年男子的耳侧,“我们可以利用……” 中年男子目光微闪,逐渐变得阴沉起来,转头看着那人,“那就如你说的办。” “大人放心,这一次,奴才必然会帮助大人,反正,这晋国也都乱了,无所谓再乱一乱……” * 这几日文灵在使馆足不出户,饶是如此,也听到了外头的风言风语。 “听说二皇子为了救大皇子战死沙场,真是可惜了。” “是啊,可好在大皇子还活着,大皇子是咱们晋国的希望,二皇子总算是做了一件惊天动地的大事。” 连使馆的侍卫,都背地里谈论此事。 可话语中对顾浔的称赞,都是他立了大功,救下了顾凛。 文灵听后手都忍不住捏紧了衣袖。 这话里话外的意思,可不就是庆幸着,还好死的是顾浔而不是顾凛。 思及至此,文灵忍不住深吸了口气。 这世间,有些事还当真是不公平。 明日顾凛就会到达墨城,回宫主持大局。 文灵说不上心头是什么感觉。 脑海中闪过了顾凛那张清冷无情的面容,她便觉得有些烦躁。 谁知这个时候,杜雍反倒是传来了消息,要与她一见。 如今的杜雍与文灵也算是朋友,宋婉清说杜雍之所以会如此,是因为他没有朋友,孤身一人,不被喜欢,久而久之才会出现杜启。 可是到底杜雍才是身体的主人,他若是有信念,是能够赢了杜启的。 自从杜雍开始接受治疗后,便拥有了越来越多杜启的记忆。 原本杜雍也很矛盾,他到底是谁。 可是回府后,听到自己的亲生父亲那高兴的一句,“启儿,你不是那等庸才,为父要做一大事,待为父成功,那时候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咱们父子二人,再无可忌惮的!” 自己的父亲,多么高兴,他的儿子不是那个又笨又蠢的杜雍啊。 杜雍一边成为杜启,又时刻提醒自己,他是杜雍,他绝不会成为杜启。 在得到宰相府的信任后,杜雍既便有了些许的自由。 文灵与杜雍遇见过几次,倒也看到分明,杜启是他,杜雍也是他,只是从前的杜雍接触的少,所以显得笨拙,杜启阴险但是确实聪明,开了窍的杜雍实在是算不得笨,在这个时候求生是本能,他是杜雍,要向人证明,杜雍不是杜启,但也不是庸才。 一来二去,二人倒是成为了朋友。 文灵收拾了一番,便去了茶楼与杜雍会面。 “杜公子近日看起来精神似乎好些了。”文灵开口。 杜雍瘦了许多,从得知自己体内有另一个人开始,杜雍接受宋婉清的治疗,极力控制自己,与杜启开启了争夺大战,之后杜雍也明白了杜启的为人,杜启此人虽然作为宰相公子,随喜好做事,可是对于自己他一向管理的极好,杜雍也不得不开始改变自己,不在是从前那般只顾着吃。 所以如今的杜雍,怎么着也算是个翩翩佳公子。 “公主看起来却不大好,可是因为二皇子的事情?”杜雍的谈吐改变也极大,将杜启那张扬的利爪都收了起来,也将杜雍自己本身的笨拙也藏住了。 “你如何知道?”文灵看着杜雍,拧紧了眉头。 杜雍望着文灵,缓缓道,“从杜宰相口中提起的,今日来寻公主,也是为了提醒公主。” 文灵听见杜雍对自己父亲的称呼,微微有些诧异,上一次见面是半年之前,杜雍对杜宰相的称呼还微微踟蹰,可是近日却已经分外疏远。 “上次见面一别后,杜公子似乎又有了些许变化。” 文灵没有承认,只是转而谈别。 杜雍目光一黯然,沉默良久。 “杜公子心中有事,不妨一说。”文灵想了想主动开口。 一开始她对杜雍是觉得他善良,可是后来知晓杜雍身上的事情后,便多了一丝怜悯。 后面帮得忙,也不过是举手之劳。 只是看着一个原本单纯善良的人,一步一步,到现在变得复杂,文灵也莫名的有些感慨。尤其是,杜雍因为自己的病情,并无其他朋友。 “公主可还记得上回杜雍曾经对公主说过,公主像杜雍的一位故人。” 文灵点点头,“记得。” 杜雍捏了捏眉间,“本是幼时的记忆,已不甚清晰,可是数月前在于杜启最后一次争执后,杜启离开后,便想了起来。” 第562章 杜雍目的 如果说杜雍为何成为如此,那话可长了。 原来杜雍并非是现在的宰相夫人亲生的嫡子,宰相夫人天生孱弱,连生了两个女儿后,大夫断定其无法怀有身孕,所以宰相夫人便让其陪嫁丫鬟伺候宰相生下一子,之后去母留子,才有的杜雍。 面对一个不是自己亲生的儿子,宰相夫人又怎么能够报以仁厚,她希望的便是这个儿子聪明伶俐能成材。可谁知道这个儿子天生下来就有病,身上一旦有任何伤口,便难以愈合,大夫也无法根治。所以杜雍打不得碰不得,便是笨些,也没得办法逼迫他。 杜宰相本想再生一个,可是子嗣缘分似乎到此就结束了,硬是再没有了子嗣。 所以杜雍的存在便极为尴尬,没有足够的父母之爱,但是又是杜宰相唯一的子嗣。 从小在宰相府被人小心翼翼的看着长大,饶是如此也抵不住府中的下人嚼舌根。 到了入学的年纪,杜雍被同龄人排挤,被欺负。 可世上也并不是所有的人都是坏人。 有那么一个人,她是杜雍奶娘的女儿。 杜雍向文灵所说的那个人便是她。 在杜雍的记忆力,她有一双很干净的眼睛,大抵是因为年幼,又因为杜雍是奶娘养大的,所以她对杜雍也心存善意。没有同龄人陪杜雍玩儿,他们嫌弃杜雍笨拙,又怕杜雍这么金贵,被他们给不小心伤着了又如何?所以大多数是口吐不善之言,杜雍年幼,自然是做不到充耳不闻,只有奶娘的女儿对他施以善意。 可是杜启出现后,约莫是察觉到了奶娘的女儿对他有所影响,趁着杜雍沉睡的时候,派人发落了奶娘的女儿。后来杜雍便再也见不到对方,心中没有了所期待的,便越发失落,从而也导致了杜启的愈发肆无忌惮。 杜雍一开始并不知晓杜启的存在,只以为自己又得了什么喜欢睡觉的毛病。 可自从上次小宝的事情后,杜雍知道了还有一个人藏在自己的身体里和自己争夺身体的主权,可笑的是没有一个人是期望他醒的。宰相府上下,宁愿要一个有些邪性又纨绔,但是小聪明不会被欺负的杜启,也不愿意要一个笨拙但是却善良的杜雍。 杜启会成长,杜雍也会成长。 二人经过了一番激烈的争夺,在宋婉清的帮助下,杜雍最终争夺了主权。 可是宰相府没有一个人希望他是杜雍,因为小时候杜宰相口中吩咐着下人小心看着他,可是对这个病娇又懦弱的儿子实在是不喜欢。宰相夫人就更不用说了,又不是自己肚子里生出来的,但是为了宰相府的名声,还是不得不保持关系来维护,所以才会出现后来这样的情况。 杜雍不知道奶娘和她的女儿去了哪里,宰相夫人只是告诉他,奶娘因为年纪大了,家中也有事所以回乡了。但是杜雍拥有杜启的记忆后,才知晓这一切都是谎言。 杜启为了不让奶娘和奶娘的女儿与他亲近,寻了个由头制造了奶娘的过失,小小年纪便狠厉下令将奶娘杖杀。 那时候宰相夫人已经知道了杜启的存在,这个儿子虽然年幼,可是行事果决,比起笨拙憨厚的杜雍实在是好了太多。不仅没有阻止杜启,还告诉杜启,要杜绝后患就要斩草除根。 所以奶娘的女儿也一并受了重刑,小身板根本承受不住,被打的奄奄一息丢出了宰相府,是生是死根本不知,但是大抵是没能活命的。 与杜启争夺之后的那一天,杜雍占了上风,晚上就做了一个梦。 梦见他被困在自己的身体里,却控制不住自己的身体。 口中发出残忍的笑声,“打!给我使劲儿打!” 他拼了命的想要挣脱束缚,可是他只能在梦里眼睁睁的看着奶娘被打的浑身是血,而宰相夫人的出现,更是将他拉入了谷底。幼时那个唯一对他抱有善意的人彻底不见,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杜启占据了身体的主导,大部分时候都是杜启在,但是杜雍偶尔会苏醒。 所以那一天,杜雍在街上看见文灵的时候,他便心生好感。 算不得是喜欢,只是他隐隐记得有那么一双干净的眼睛,对自己抱有善意。 但是这一切,都被宰相府所扼杀干净。 他杜雍,没有朋友。 他的亲人都想让他死。 他的身体也不由得他控制。 可越是如此,他越想挣扎,越想去博一博,让他们看着,杜雍才是这个身体的主人。 而如今,知晓他是杜雍的只有文灵和宋婉清。 文灵听完杜雍的话后,二人便彻底解释开来,既是如此,那便不必担忧。若是杜雍对她心存爱慕之心,她反倒是要忌惮了。 “那杜公子今日来寻本宫,是因为何事?” “前两日我在府中闲逛,无意间听到了杜宰相与他人谈话,似乎是想要利用公主达成某个目的,所以杜雍是来提醒公主的。”杜雍清冷的笑着开口,目光看着窗外,充满了如有所思。 文灵抬眸,看着杜雍,“什么目的?” “杜宰相得知公主与二皇子的事情,想要利用公主,对大皇子不利。”杜雍沉缓道。 文灵心头微紧,好一会儿低声道。 “杜公子多心了,大皇子是来日晋帝的国君,我又怎会对他不利。齐国与晋国交好,这是万万不能的。” “若是,害死二皇子的,真的是大皇子呢?”杜雍看着文灵,眼底光芒微黯,“公主,不想为二皇子报仇吗?” 报仇? 文灵听到这个词,着实是有些失笑了。 她求一个真相,若是害死顾浔的真的是顾凛,她不会什么都不做,可是报仇,不代表杀死顾凛。 顾浔是为救顾凛死的,如果一切都是顾凛亲自动手的,那么,顾凛他心安吗?他这皇位坐的开心吗?他眼睁睁看着顾浔死在他面前,他还能高兴吗?在顾浔心里,这个兄长的命比他自己的命还要重要。她哪怕碍于齐国与晋国的关系,不得不嫁给顾凛,可是她会让顾凛愧疚,如果真的是顾凛做的,她至少不会让顾凛心安。 “你有证据吗?”文灵压下了心头的思绪,看着杜雍。 杜雍摇头,“并无,只是无意间听见了杜宰相所说的话。” 杜雍到的时候,不过是听到杜宰相一句,“是大皇子不满二皇子与长安公主私定终身,怀疑二皇子刻意与齐国交好,是有夺位之嫌,所以才会出手。我们只需要告诉长安公主这件事,再辅佐以利诱,你说长安公主,会不会为我们所用。” 对方回答,“我们,一试便知。” 因为恐被杜宰相发现,所以杜雍听了两句便走了。 虽然不过两句话但是却是最重要的两句话。 文灵心中一沉,强压着,还一会儿才道,“这话,并不一定真实。” 杜雍颔首,“我听得不一定是完整的,自然也是不一定真实,可是对公主来说,这却是最坏的结果。” 文灵深吸了一口气,“你特意来提醒我,是怕我被杜宰相利用?” 杜雍沉默,脸上神色微微有了变化。 作为杜启的记忆,女人对杜雍来说,实在是一个感性的生物。 比如嫣芷。 为了杜启这样的人,竟然能轻易放弃自己的生命。 那长安公主呢?长安公主会为了二皇子,而被杜仲利用吗? “你心中又有何打算,你知道杜宰相想做什么,他想霍乱朝纲,那你呢?你告诉我此事,让我提防杜宰相,是不想让杜宰相成功。可若是杜宰相失败了,必定是一个死罪,你又如何脱身而出?” “我?”杜雍抬头,眼底已经彻底没有了当初文灵与他第一次见面时的那种憨厚单纯,“公主不必担心,杜某自有打算。” 文灵皱紧了眉头,好一会儿才缓缓松开,“多谢杜公子提醒,本宫心中有数。” 说完文灵便起身离开。 杜雍坐在原地未动,凝望了窗外许久。 离开后,弦琴反倒是奇怪,“公主,杜雍是想要与宰相府玉石俱焚?” 很简单,如果晋帝的死与杜宰相有关,那么杜宰相的目的必定不单纯,他极有可能是想谋权。事情一旦败露杜家必定不复存在,连带着这位杜公子,也会遭受牵连。 “嗯。”文灵点点头。 方才,她已经从杜雍眼中,看不到了生念。 “其实就算杜公子不说,公主也不会轻易相信杜宰相。”弦琴觉得杜雍此举,实在是多此一举。 文灵想了想,倒是有些明白了过来,“若是有朝一日,杜宰相发现,他失败的原因有一部分是因为自己想要杀掉的这个儿子,他会不会恼怒生气?杜雍的举动对我们来说是多此一举,但是对他来说却是一线生机。” 而且文灵相信,这段时日以来,杜雍不会什么都没做。 面对想要杀掉他的父亲,没有身后的父子情分,杜雍会心甘情愿被杀掉吗? 自然是不会。 下了茶馆,却听见旁边坐了两个喝茶人,谈论的不是别的,正是顾凛。 “我可听说,大皇子有了心上人,对方还怀了身孕,大皇子将她保护的极好。” 文灵侧头看过去,说话的是两个普通人。 “你怎么知道?难不成你还挂了双眼睛在大皇子身上不成?” “怎么会,大皇子在回都的途中,对方怀有身孕自然是不能奔波的。只是我有个兄弟在镖局做事,押了一镖,你没想到吧,这镖竟然是个活人,押镖的人勒令消息不准外透,我那兄弟害怕是什么逃犯什么的,便暗中查了一查,没想到还真就打听到了……” 第563章 顾凛回朝 顾凛有了心爱的女人? 文灵拧紧了眉头。 但下一刻,文灵便舒展了眉头。 有又如何,她对顾凛并无男女之情,若是对方当真有了心仪的女子,那她还当送上祝福才是。 市民之言,文灵放入耳朵。 比起顾凛她更希望听到顾浔的消息。 * 第二日,天刚蒙蒙亮,城门大开。 百姓们纷纷探出头来,遥望城门口。 等着入城的人蜂拥涌入,却始终没有他们想看见的人。 使馆正好在入城的路上,弦琴正为文灵梳妆打扮,“公主,今日大皇子回朝,想来回召见公主。” 文灵一身素衣,看着弦琴为自己上的钗子,顿了顿,“换一根。” “公主要戴哪个?” “最底下,那根粉的。” 一根粉色的蜻蜓玉簪。 “这根,从前从未见公主戴过。”弦琴这才发现,那根玉簪从前她从未见过。 “嗯……”文灵笑了笑,“之前觉得太花哨了,所以没有戴过。” 就在此时,号角声起。 “大皇子回朝了!” 数道声音洪亮高昂。 文灵手一紧,连忙拽着裙子出了门。 门外站了许许多多的人,文灵自然也没有往里面挤。 威武的士兵挨个排战,将喧闹的人群有秩序的挡住。 “皇子回朝,行人避让。” 文灵也被推的连连后退。 高大的骏马之上,那一身玄衣金冠,却只露出了半张脸,另一边被一面银色的面具覆盖,饶是如此巍峨高大的身影也足以让人仰望。 一眼望去,文灵有些惶神。 仿佛是错觉,她以为是顾浔。 可是待人影靠近,文灵看清了那张脸,便失望的收回目光,转头投向队伍的后头。 队伍后头,八名面目严肃的将士抬着一个紫檀木棺,为首的侍卫面容极为熟悉,不是别人,正是镇宇。 文灵睁大了眸子,呆愣愣的看着那木棺,眼眶中泪光滚动,咬紧了牙关,好不容易才忍住没让自己失态。文灵一心专注的盯着顾浔的棺木,却没有注意到一道视线,黯然的扫在自己身上,盯着她头顶的蜻蜓簪时,却又多了那么一丝复杂的情绪。 被围绕在人群中的文灵,眼睁睁的看着顾浔的灌木从自己眼前抬过,脚下似有千沉重。 行军走的沉缓,但是终究还是过去了。 顾浔是要回宫的。 待维护的士兵撤去,弦琴才扶着文灵,“公主,看也看过了,咱们回去吧。” 就算顾浔走了,可是以如今文灵的身份也无法为顾浔做些什么。 “好……” 文灵这才收回了目光,由着弦琴将自己扶回了使馆坐下。回想方才所见的景象,守着顾浔灌木的是镇宇,镇宇比起当年成熟了许多,可是面色仍旧严肃,嘴角下扬,眸中虽然没有哀意,可是沉重却是有的。 文灵心头有些动摇,那棺木中,真的是顾浔? 人群纷扰,议论的都是顾凛。 似乎完全忘记了二皇子顾浔为了救顾凛身亡的事情。 只是称赞大皇子顾凛有勇有谋,带领晋国走至今日。 与此同时的晋国皇宫内,顾凛的归来也让一行人十分紧张,但是面上却是极为顺从。 “大皇子,半个月前,皇上突然暴毙,太医没能查清病因,但是因为是刚服用了张天师的转生丹才会如此,所以杜宰相已经命人将张天师关了起来,只等大皇子回来再做最后的定夺。”康毅弓腰,跟在顾凛身后将事情简短告知。 带着银色面具的男子,冰冷的抬眸,“人呢?” “就在地牢里呢。来人,去将张天师带过来。”康毅忙吩咐。 杜宰相端庄的肃立一旁,严肃道,“皇上驾崩的事情还未昭告天下,可是大皇子回朝突兀,已有人猜测到宫中发生了变动,昔日的的魏、杨、鲁三地,还有残余的皇宫旧部活着,只怕这一次大皇子与二皇子遇袭,与他们脱不了干系,微臣建议大皇子清缴余部。” 昔日晋国带兵横扫四国,速度极快,但是方法也极为粗暴。 除去姜国不费一兵一卒,魏国是买通了内臣,直接开了宫门,入夜逼宫外,杨、鲁联盟却费了些时日,昔日友国转瞬湮灭。顾凛直接将皇宫亲系九族男子全部绞杀,女子贬身为官奴发卖,其余外臣将士降者皆饶。虽然迅速,但是其中必定是有隐患存在的。 “嗯……”顾凛低低的应了一声。 “微臣还有一事。”杜宰相又再言。 “说。”顾凛的话极少,低低沉沉的,目光冰冷,毫无情绪起伏。 可从前的顾凛也是这般,没有人察觉到顾凛袖子下的手握成了拳,其上青筋紧绷,情绪张扬。 “齐国的长安公主在使馆已住了一年之久,按照原本与齐国的约定,公主是要嫁给二皇子的。可是如今二皇子已经……所以,按照惯例远道而来的和亲公主是要与皇子成婚的……”杜宰相低声提醒,“只是不知道这长安公主愿不愿意,大皇子可要与她见上一面?” 听到此话,顾凛清冷的眸中终于有了些许情绪,但是很快便消失不见。 手指轻敲的打在白玉桌上,声音沉缓。 “……不急。” 顾凛的惜字如金让所有人都摸不清这位向来没有情绪的大皇子心中到底在思考什么。 一旁的容秉则静静的观察着在场的几位,同自己的主子一般摸不清想法。 康毅看了杜宰相一眼,正欲开口。 就在此时,霍青上前道,“大皇子,老臣有一言。” 顾凛:“说。” 霍青:“皇上走的突然,微臣认为此事许不仅仅是因为张天师的丹药问题,还需要从各方彻查。皇上在离开之前,精神便已经不大好,身上无病,太医只说是心病难医,却又一直在福耀。微臣建议,大皇子可查查太医院的册子,皇上生前的病录,服用了哪些药,可是有关系。” 话一出,在场低着头的几人,面色都微微变了变。 唯有康毅冷静道,“大将军有所不知,皇上走的突然,宫中无人策管,那几日宫人们做事都是心不在焉的,奴才万分提醒,可还是出了错。太医院起了火,烧了一些病薄,救火之后太医院的病薄已经乱成了一团,现下太医院还在整理中。” 顾凛目光微冷,“倒是巧。” 仅仅三个字,便压得有些人微微窒息。 霍青应话,看着康毅冷哼一声,“是啊,还真是巧啊,康公公一向为皇上打理内宫之事,怎的这样大的错误都让人犯了出来?” 康毅连忙跪下,“是奴才的失职,还请大皇子责罚。” 众人都看着那一身玄衣,静静的等着。 许久,就听顾凛道,“康公公是父皇跟前的老人,深得父皇信任,这等小事该是早就交给了麾下之人处置。新人处理,难免疏忽。但是,此事与父皇有关,不容疏忽,这般失职不可谓不大。康公公可是认罚?” 康毅早有准备,匍匐在地,“奴才认罚。” 这般乖顺的认罚? 容青心头疑虑加深。 随后就听顾凛冰冷道,“康公公伺候父皇多年,年事不低,如今父皇已走,康公公也不必再辛苦伺候。” 顾凛一回来,就先卸了康毅,这件事倒是做的没错。 自古新帝将要登基,朝堂中都会大举换血,如同康毅这样的太监这样的更是可有可无,老主子走了,那奴才也该跟着走了,顾凛没让康毅跟着晋帝陪葬已经是开恩。 “奴才多谢大皇子体恤。”康毅却似松了一口气儿,“这辈子能伺候皇上,是奴才的福分。” 卸了太监,之后便是要动朝臣。 可是朝中大臣却不是那么容易被换的,毕竟大部分都是跟随晋帝已久,就算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何况杜宰相这样的更是“劳苦功高”,所以要卸掉并不容易。 当下康毅被卸的有理有据,自然没有人为他说话。 “禀大皇子,张天师带到。” 门口传来侍卫铿锵有力的声音。 一身道袍的张天师立在门口,即便是被押送而来,身上的衣衫发饰因为多日关押已经变得凌乱不已,但是面上却依旧淡泊云烟,“贫道参见大皇子。” “但见大皇子,为何不跪?”容秉目光一历。 张天师直至看着背对着自己的黑衣男子,傲骨十分,“贫道乃是修行之人,并不沾染凡尘俗世,皇上特许贫道见之不跪。” 能见皇上还不跪的人,还真没几个。 张天师看起来似乎是不卑不亢,直白干净的人。 杜宰相眸光微闪,还未来得及开口,就见容秉已经狠厉上前,压着张天师的肩膀,狠狠的朝着他后膝一踹,只听“咔”的一声,张天师便普通跪地,跪地声清脆,仿若骨裂,让人听着都疼。 谁也没想到顾凛身边的侍卫竟然会这般狠决干脆,而顾凛更是没有半点觉得不妥。 “父皇的死与你有关。” 并非是疑惑,而是肯定。 张天师面白如纸,方才的淡泊云烟之色,被身上的痛苦所打破。 “贫……贫道只是奉命为皇上炼制转生丹……皇……皇上对先后情深义重……所以,所以才……” “转生?既无身死,何以转生?”顾凛声音冰冷带疑,却又不带任何感情,“你这是承认父皇的死与你有关?” 明明是平平静静的一句话,却让众人心生发寒。 张天师睁大了眼睛,还未来得及解释,顾凛便一句话定了死罪。 “本宫不信怪力乱神,更不信转生轮回之言,你既承认父皇的死与你有关,那么自该是有个结果。父皇信任你,喜欢你的丹药,那么你便下去陪父皇炼丹如何?” 顾凛话音一落,容秉便举起了剑。 “我!我有话要说!!!”张天师没想到顾凛竟然这般果断,二话不说就要在这御书房内杀了他,连忙开口,全然失了方才那副超脱物外的淡然模样,睁大了眼睛,看着高举的剑光,眼底充满惧意。 张天师如此一说,霍青便不由得朝着杜宰相和康毅看去。 但是二人却十分镇定。 若是张天师与他们勾结,此刻顾凛要杀了张天师,张天师必会求救。 谁知道下一刻张天师却是颤抖中从袖口中掏出一明黄的牌子。 “皇……皇上早知许有今日,特赐贫道此物,保全贫道之命,皇上刚刚驾崩,大皇子将要登基,想来也不会背上这不孝之名……” (); 第564章 新帝旨意 张天师情急之下,实在是脱了那一副无欲无求的模样,露出了自己的真面目。 可是手中拿的,却是晋帝赐予的免死令牌。 谁也想不到晋帝竟然会将免死令牌赐给张天师,要知道这晋国中,有这令牌的人也没有几个。 容秉收了金牌,递到顾凛面前,“主子,确实是皇上亲赐的令牌。” 顾凛徐徐的扫了一眼,眸中闪过一丝愠怒,但是很快被自己强压了下去,转头冷冷的看着张天师,“所以,才有恃无恐。” 张天师再无法镇定,鬼门关前走了一遭,哪里还有那云淡风轻的模样。 额头冷汗直下,“贫道的转生丹,只是助陛下一臂之力,陛下心中有所思念,无药石可救治,早在几年前便已经是强弩之末,只是皇上心系大皇子,心系晋国才会一直硬撑着,否则几年前也不会昭告榜单,寻名医入宫。心病难医,如今晋国统一,殿下凯旋,皇上也是闻得了消息,这才心无牵挂的服下转生丹。” 说完,张天师便从袖口中拿出了一张纸,“这里乃是转生丹的配方,绝无一味毒物,请殿下明察。” 又是拿出了免死金牌又是拿出了丹方,这可不就是在证明,哪怕晋帝是死了,也是晋帝心甘情愿一心求死的。 御书房内沉默了很久,稀奇的是,在晋帝面前与张天师争锋相对的杜宰相此刻竟然难得的没有落井下石。 所以顾凛再沉默了片刻后,转而道,“杜宰相以为呢?” 杜宰相赫然被问住,有半刻的僵硬,看了张天师一眼道,“微臣想来不信这等子虚乌有的言辞,微臣曾上谏过数次,只是皇上不喜微臣谏言。如今皇上已走,微臣建议,这等妄言之徒自是不可留在宫中。” 张天师拿出了免死金牌,杜宰相不敢说格杀勿论等言辞,建议顾凛放走张天师也是说的过去。 顾凛看着那金牌许久,抬头看着杜宰相,“既然如此,那就依杜宰相所言。” 杜宰相一听,眉头轻佻,心情极为愉悦。 霍青皱了皱眉头,看了一眼开口道,“殿下,皇上驾崩的消息,还未昭告天下,皇上的尸身也放在长明宫半月已久,如今当务之急是为先帝送行,殿下昭告天下后,在百官面前举行登基事宜。” “……既然如此,就照霍将军的意思办。” 顾凛声音清冷,一句照着霍将军的意思办便已经明了了,他这是要重任霍青。 听到这话,杜宰相面色又僵了僵。 脸上的肉颤了颤什么都没说。 康毅起身,倒是很利落的将一切事情都准备了妥当,他早就知道,先帝驾崩后,新帝必然不会用自己。所以开口道,“殿下,奴才有一徒弟,如今管理内务府管理的极好,奴才会将事宜交由他处理,从今日起,也由他伺候殿下。” 晋国后宫无主,最烦的就是这内宫的大小事务也要皇上处理。 之间晋帝在的时候因为信任康毅,嫌麻烦便直接将事情丢给了康毅处置,内宫中的太监都是康毅在指挥,可是晋国的皇宫虽然不大,这大大小小的算下来,太监宫女也是有上千人的。而且内宫中不可能全是宫女,有宫女便不能有侍卫常驻,晋国虽然立国不久,可是也知道后宫是不允许正常男子随意进出的,康毅的爪牙不知道有多少,一时半会儿还真的不好找那么多太监入宫替代,一切也只能等顾凛登基后再慢慢剥离。 “宁喜。” 康毅说完唤了一声。 “奴才在。”门口立着的年轻小太监当即露了个脸。 顾凛看了一眼,转身道,“让守岁伺候我。” 宁喜一怔。 “培养的徒弟,那么便处理内宫侍卫,不必与本宫贴身伺候。” “是。”康毅顿了一顿,给宁喜使了个眼神,宁喜识趣退下,“不过守岁原是伺候二皇子的,荣王府已经修葺完毕,守岁一直在荣王府等着二皇子呢,殿下可知会奴才们去荣王府将他召回来。” 说来也是奇怪。 这大皇子回宫,不动用宫中太监,反而用二皇子的贴身太监。 但是康毅并未多想。 大部分事情安置妥当,顾凛也吩咐了,由霍青亲自送晋帝前去皇陵。 霍青年岁大了,虽然不适合上战场,但是尤有余力为晋帝送行,何况此事也是一件莫大的荣耀。 屏退了众人,只留下了顾凛和容秉二人在御书房内。 顾凛要亲自写懿旨昭告天下晋帝驾崩之事。 容秉为顾凛研了墨,顾凛拿起了笔,却久久无法下笔。 容秉看在眼里,沉声道,“少主不必担心,少主已经学的极像,大主子多年未归朝,上一回回朝也未多留下笔迹,无人能够认出大主子的字迹。” “但是,会有人认出我的字迹。” 方才还冷冰冰的“顾凛”,现下眼神中便多了些幽深的情绪。 听到容秉的话,“顾凛”颤了颤,哑着声音道,“我答应过会回来的娶她的,今日我见她戴了我送她的发簪,她知晓了我的‘死’讯,心中必定难过。” 谁也没想到。 回朝的不是顾凛,而是顾浔。 死在边地的也不是顾浔,而是顾凛。 但是现在,顾浔却要假装成顾凛,稳定朝纲。 顾浔成了晋国唯一的皇嗣继承人,可是他却不能以自己的身份回朝。 为什么? 因为杜宰相手中也有一道金牌,这道金牌可以号令皇城近卫。 若是他以自己的身份回朝,昭告天下死的是皇兄而不是他。 他几乎可以想到,很快杜宰相就会放出二皇子为谋夺权位,刻意暗害大皇子的风声。 可是他如今无证据,无人证,晋国正是笼络民心收服民心的时刻,他极为被动。 “二殿下如今,也可迎娶长安公主。”容秉道,“只是时机未知,待一切事情尘埃落定,二殿下可告诉公主真相。” 顾浔抿紧了唇,目光微笃,才抬手继续写了诏书。 张天师有异,但是杀了一个张天师揪不出幕后主使,没有任何的证据,还容易打草惊蛇,放走张天师,也是为了引蛇出洞。 毕竟杜宰相在外面,除了有个花心的儿子外,还真的没有露出什么把柄。 不管是百官还是百姓面前,他都隐藏的极好。 年轻时,亲自下民间体验疾苦,认真上奏,为民请命。 那时候晋国还是一个小的藩国,魏王为博美人一笑,花了大价钱为其造金屋,都起开心。 魏王昏庸,麾下大臣也都是贪官污吏,说国库亏空。 唯一的办法便是让藩国增加税收。 是杜宰相亲自到了民间,收集了各种证据,呈递上了万人请命的血书。 折子字字诉苦,杜宰相声声泣血,才说动晋帝与其他三个藩国合谋造反。 只是谁都想当皇帝,不想再压人一头,所以约定的便是造反攻下魏国之后,平分魏土,各自为王。 晋国与姜国关系走的近,有先后的那一层关系在才会立下合国的约定。 那时候顾凛离开也只是想赌一把,赌一把他自己回不回得来。 当年晋帝与杜宰相以兄弟相称,明明是同样立下大功,可是被封为藩王的却是晋帝,所以晋帝当众承诺了一句话,若是日后子嗣不严,无为帝之德,杜宰相可取而代之。只是随着时间过去,昔日同生共死的兄弟之情逐渐过去,只剩君臣,这期间谁的心思有所改变,谁的心思一如当初,谁也不知道。 不过顾浔也只是听说,想来晋帝也不可能仅仅是口头之言,如同张天师的免死金牌一样,杜宰相手中也有底牌,所以他才会暗中谋划这一切。 只是杜宰相心思缜密,现下并看不出有什么错漏,很是让人头疼。 而且杜仲手中还有秘密武器。 一切隐患没有根绝之前,告诉文灵,只会让她的处境变得极为危险。 顾浔只能暗自告诉自己:顾浔,可以的。 皇兄能做到的,也能做到。 皇兄从来没有看轻过,他只是想保护。 他也从来没有冷漠对,他只是无法表达。 * 晋帝驾崩的消息,在半个月后终于昭告天下。 众望所归的大皇子“顾凛”在百官和民心的所向下,登基为新帝,旨意下达的同一天,使馆也着人送来了新帝的旨意。 “奉天承运皇帝召约,齐国与晋国结盟,长安公主远嫁至晋,特赐封后,封后大典与皇上的登基大典一同举行。”守岁收了圣旨,看着跪地皆旨的文灵,“公主,皇上问公主,可是有什么要特意吩咐的,若是有,即可让奴才们去操办。” 文灵抬头看了一眼守岁,轻声道,“本宫在荣王府见过。” 守岁笑了一笑,“奴才之前是伺候二殿下的,二殿下随着陛下在前线杀敌,奴才便被派去看着荣王府修葺。如今陛下回宫,也是奴才在伺候。”虽然是笑,可是这笑容里总是有些苦意。 文灵沉默。 守岁将手中的圣旨递了一递,“公主若是没有别的吩咐,那么就先接了旨意吧,您这般跪着,奴才受用不起啊。” 弦琴反应过来连忙上前,将旨意接过,“多谢公公了,这圣旨,公主收下了。晋国与齐国永结邦好,自是不会出意外。” 弈雨这才扶着文灵起来。 守岁走了,对文灵又看了几眼,补充道,“对了,今日送来的宫女太监,都是宫内新晋的宫女,年纪虽然小,但是都十分伶俐,调教个把日子,也都好用了。公主可看着贴心的带在身边伺候,到了宫中也是这般,登基大典在一个月后,还要劳公主再等些时日了。” 文灵抿了抿唇,这才开口,“这些日子都等过去了,也不差那三个月。” 守岁无可回话,行礼后留下了一堆赏赐和宫人便走了。 弦琴先让宫人们退下,将文灵扶进了屋子里,才将圣旨交给文灵,“按照约定,公主没有成为容王妃,却成了晋国的皇后,这也是晋国对公主的补偿。” “皇……后?”文灵看着那旨意,笑了笑,“一个月后,我就是顾凛的皇后了,想来消息很快就会传到爹娘耳中,娘说过,她不喜欢做皇后,不喜欢皇宫,所以她才一直住在宫外的王府,现在我成了皇后,娘必然会难过吧。” 弦琴和弈雨都没有说话,只是行礼退下让文灵单独静一静。 第565章 文灵生疑 接了圣旨,文灵脸色有些麻木。 从接到顾浔死的消息那一刻,她心中便升起了千重虑,但是也不得不做好了准备,不是顾浔就是顾凛,眼下窝在手中的圣旨,那般真实。 文灵坐会了桌前,发了好一会儿呆,才将圣旨拿出来又看了一遍。 上头的话与方才的小太监所说的差不多。 文灵看的有些烦躁,正预合上。 目光却停了停。 细眉皱了起来,仿佛是自己眼花了一般。 微微抬了抬眸子,将圣旨拿到了眼下看了看。 齐国二字中,其中的国字下勾,与玉字上横竟然有些许丝连。 ??? 文灵登时疑惑。 这般痕迹,说明是先写了外框,才加了玉字。 当即,文灵便起身去了妆奁前,拿出了几封书信。 这几封书信,都是顾浔写给她的。 这一年多以来,二人书信往来也有些许,但是顾浔的书信大都很简单,除了报平安以外,便是告知她战场上已发生的些许趣事,还有齐国的一些旁人不知道的消息。例如之前顾浔就曾告诉过她,三个月前齐国的国安郡主已经找到了,而且还是在晋国边境一无名村落中找到的。 似乎是清醒表姐落了水,之后又随着水流辗转到了晋国边境,又被人救起。 只是救起之后,腿断了,再不得行走。 山间村落避世,大都不知道外头发生的事情。 幸好的是,国安郡主被一农夫所救,细心照顾一年之久。 前段时日,吐谷浑节节败退,捷战消息传来,国安郡主的腿也好了些许,才被人得了消息,救回了国安郡主。 当时听到这消息,文灵还为此高兴了好几日。 皇天不负有心人,幸好清醒表姐尚在。 但是现下文灵拿出信件自然不是为了回顾顾浔的书信,而是看这其中的字。 果然。 文灵所见,这顾浔的书信中所写的国字,与这圣旨上的国字虽然不同,但是这先写框后写玉字的习惯,难道两兄弟都养成了? 文灵突然想起了什么,赶忙到了门口推开了门,“弦琴,去唤容青来。” “是。” 弦琴和弈雨都在门口守着,唯恐文灵有什么想不通的。 却不想方才还脸色木然的文灵,此刻却多了些生动的情绪,虽然说不上是多高兴,但是就像是找到了什么方向一样总算是好些了。 “是。” 弦琴连忙去寻容青,文灵便在外头等着。 弈雨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是看见自家公主的眼神亮了一度,忍不住道,“公主,可是发生了何事,要这般急着找容侍卫。容侍卫已经好几天没有见到人影了,倒是云影他们都在的。” 前几日容青似乎说过什么,这几日让其他侍卫守着。 文灵一时心急倒是忘记了。 回归神来,文灵摇了摇头,“无事,若是容青回来,再让他来见我。” 距离新帝登基与封后大典还有一个月。 文灵不敢去猜测什么,但是脑子里就像是止不住一样。 顾浔的消息传来的时候曾经说过,那批突袭的血侍劫走的是顾凛,可是死的却是顾浔? 顾浔的武功好,顾凛的心思缜密,但是武功如何却不知。 这么一想,文灵拧紧了眉头。 有时候,哪怕只要是一个极为不可能的猜想。 可若心中不愿去承认,也会努力去证明,何况文灵并未真正的看见顾浔的尸身,一切都只是众人所说,她不亲眼见一次,还真的就不相信。 弦琴是派了人去荣王府才找到容青的。 这一个月除了要处理晋帝的身后事也要处理顾浔的身后事,荣王府才修葺完没多久,顾浔甚至都没来得及亲自去看一眼,如今便已经挂上了白绸,而顾浔还未成家,但是按照封赏,顾浔会朝后必定是要被加封为荣王的,所以如今出殡也是从荣王府出殡。荣王府无女主人,容青也是回王府操办顾浔的身后事。 文灵等了一个时辰,弦琴才带回容青。 容青脸色依旧沉重,也知晓了文灵将会嫁给自家的大主子的消息,不过此时容青倒是不意外。 “不知公主召容青回来,可是有何要事要吩咐?” 文灵多看了容青一眼,搭了搭眸子,手指在圣旨的边缘划过,“封后的圣旨已经下了,封后大典一个月后举行。” 容青顿了顿,好一会儿道,“大主子和少主子,都是容青的主子。” “我是与家少主两情相悦,现在家少主尸骨未寒,我便要嫁给家大主子,难道就不怪我?”文灵认真的看着容青。 容青听后,面容上却闪过一丝哀痛。 “公主不必自责,少主前往边地之时便已经对属下有过交代。” “如何交代?” “少主说,战场上刀剑无眼,大主子坐镇主营乃是谋划之人,而他势必是要在前线杀敌的。公主本就是要嫁到晋国的,若无少主,公主本该嫁给大主子,如今能得公主青睐已是他的福分。若是少主在战场上不幸身亡,按照惯例,公主当会嫁给大皇子,若是有这么一日,属下们万万怪不得公主,家国之事本就容不得儿女情长。” 文灵阖眼,“家少主,倒是吩咐的仔细,他心思如此缜密,怎得就没想过为何自己会回不来。” 这话里,倒是多了一些责备。 容青皱了皱眉头,认真的回道,“少主本不是这般多心的人,可是关于公主的事情,少主都想的巨细无遗。” “真的?”文灵睁眼,目光咄咄的看着容青。 容青一时间也摸不透文灵的这眼神代表着什么,只是不说话静静的等着文灵吩咐。 “去了荣王府几日,如今荣王府如何?真的看见他的尸身了,家少主真的不在了?” 提起此事,容青便再忍不住红了眼,哽咽道,“公主节哀,少主他……真的不在了……” 文灵的手动了动。 片刻,声音清冷而笃定,“我要去看他。” 容青吃惊,抬头道,“不可,公主。如今大主子圣旨已下,公主与少主的婚约本就没有昭告天下,少主已经不在了,公主一个月后就要嫁给大主子了,若是此时去看少主,日后公主与大主子……” “难道我长安,是这般容易移情别的人?”文灵声音清冷,“顾凛他当是知晓我心不在他身上,我从齐国远嫁而来本是为晋国与齐国结盟见证,既是联姻,又何必奢望感情?” 这话说的容青哑口无言,“可是……公主要去见少主,还是要请示大主子……” “请示他,是要以长安公主的身份去见,可是也知晓公主的身份是不能去见的……家少主曾经送过我一副易容面具,只是时间过的久了,不知道那东西如今要如何才能黏上……” 意思已经很明白了,不管怎么样,她就是要亲自去看一眼顾浔。 再过三日,顾浔的尸身也要被送走下葬的。 她不能以任何身份为顾浔送行,可是这几日内,容青一定有办法让她入荣王府去看一看顾浔。 “容青,若是不让我去看一眼,我不会死心的。”文灵轻声道。 容青没有办法,这才道,“属下可以安排。” 文灵这才放容青离开。 弦琴这才知道,文灵唤容青来竟然是想要亲自去荣王府看顾浔的尸身,当即有些紧张。 “公主,这般会不会有些太冒险了,若是公主的身份被人知道,有心人传出去,那对公主……” “之前已有人在朝堂中将此事提出,即便如此,也没能让老皇帝将我与顾浔的婚事昭告天下。况且,纵使知道了又如何?”文灵说的随意,“顾凛本来也知道,联姻是为国之权益,在我眼里顾浔就是比顾凛好,现在我这样说,以后我也这般认为。” 弦琴还想再说什么,却被文灵轻轻一句,“姑姑,我就见他最后一面。”给赌上了劝文灵的话。 容青准备的很快,第二天便送来了药水。 “这药水涂在面具上,便能与公主的脸贴合,只是这面具不能戴太久,最多四个时辰。”容青道。 文灵一怔,“若是超过了四个时辰会如何?这面具会掉下来?” 容青摇头,“那倒是不是,平日里这面具也可以用,但若是要贴的牢就要上药水,而且不能轻易卸下,卸下后也要用这一瓶放进水中洁面,若是超过四个时辰,这药水会渗入皮肤,会在脸上起疹子,一旦起了疹子,短时间内便不能再戴面具。” “疹子?对身体会有害吗?”文灵皱眉。 容青道,“第一次长疹子,只是普通的不能见人的疹子,但是长了疹子后,若是还要继续戴面具,处理不好的话,脸会溃烂。” 一听这话,弈雨和弦琴立时便慌了,“这不行,这会烂了脸,公主乃是千金之躯……” 刚说完,文灵便直接将水往脸上抹,“就这样吧,左右戴面具的机会不会太多。” 见此状,二人便再也无法阻止。 转眼间,文灵已经变成了另一幅模样,身上穿的也是弈雨的婢女服,极不显眼。 看着容青,“准备准备吧,我要单独见他……” 这一说,弦琴和弈雨又是一颤。 要知道顾浔如今已经是一句“尸身”。 第566章 王府疑虑 荣王府。 天色已经逐渐暗了下来。 文灵扮做婢女跟着容青到了荣王府,不巧的是,荣王府的客人还未走完。 倒是立了一人,不是别人,正是杜宰相。 灵堂前,还有一柱烧了三分之一的香。 杜仲立在灵堂前,看着那棺木许久。似沉思似复杂。 “宰相大人。”容青也十分意外,“大人来看少主。” 文灵跟在身后,立到了一边同身边的侍卫站到了一起,倒也不显眼,并未得杜雍注意。 “是啊……”杜宰相点点头,转过头看着那棺木,似凝重道,“本官也是看着二殿下长大的,本官只是突然有些感慨。想起来小时候,二殿下时常跟在我身边,问我一句,他以后会不会也和大殿下一样优秀。一直以来,二殿下对大殿下都是极为尊敬的。” 容青默默的听着并未答话。 杜宰相重重的叹了一气,看着灵牌怅然道,“长安公主等了二殿下那般久,原本二殿下回墨城后,便可与公主成婚,如今却是硬生生拆了一对鸳鸯。” 说着,杜宰相便看着容青。 容青忙道,“杜宰相言重了,公主吃饭来是为和亲,如今更是将被封后,宰相大人还是莫要听信他人之言,二殿下与公主向来清白。” 杜宰相笑了笑,靠近容青重重的拍了拍他的肩膀。 “外人不知道,你还不知道,你是伺候二殿下已久的人,二殿下与公主若无情谊,又怎会派你在公主身边护着,只是可惜……”杜宰相话说了一半,“二殿下走的冤枉……” 这么一说,容青面色便变的极沉。 随后抬头看着杜宰相,“宰相大人,这是何意?” 杜仲复杂的看着容青,低声道,“听说袭击大皇子的乃是血侍,可是血侍不是一直掌握在大皇子手中?大皇子心思缜密,难不成他的手下背叛了他不成?” 容青皱紧了眉头,“杜宰相多心了。” 杜宰相抬头叹道,“本官也希望,本官是多心了,毕竟这长安公主背后,可是一整个齐国,谁又能不忌惮呢?” 文灵听到此话, 文灵微微蹙眉,低着头只能看见杜仲的缎面靴,却没有听到杜宰相对容青说了什么,只是小心翼翼的看了一眼,容青的脸色极为难看,杜宰相必然是说了什么。 “天色不早了,本官也该回去了。”杜宰相又转头看了一眼顾浔的棺木。 目光淡淡的扫过一旁站着的侍卫和丫鬟,然后走了。 容青站在那里,看着顾浔的灵位,拧紧了眉头。 一直到文灵轻咳出声,容青才反应过来,“今日荣王府闭门谢客,你们都下去。” “是。” 侍卫应下,都出去之后,容青才关上了门。 “公主。” 文灵抬起头,看着容青,“杜宰相同你说了什么?” 容青顿了顿,“他提醒我,少主的死极有可能与大殿下有关。” 是的,血侍都是被大皇子掌控的。 之前也是大皇子派少主前来找那失踪的三千血侍的下落,虽然没有找到,可是…… 容青虽然都尊皇子,可是到底也是与顾浔亲近些,现下被杜宰相多的那一句话给拨的心神乱。 文灵却极为镇定,“就这样?” “公主有何见解?” 文灵走到了棺木后,厚重的棺材板已经合上了,文灵的手缓缓抚过。 说实话,这灵堂里若只有她一人,她必然害怕,还好还有一个容青。 “若是杜仲不说,我反而还要怀疑顾凛。可杜仲专门向你一提,无非是想借你的口转述于我,如此我反而要怀疑几分了。” “公主说的有理。”容青这才镇定下来。 说实话,容青不敢去想。 自家少主一直都十分在意与大殿下的兄弟之情,若是少主是被自己最信任最敬重的大殿下害死的,那么少主只怕泉下无安,他便是想想,都觉得为自家少主委屈。 见文灵过来并未上香,反而是去碰棺木,还在那棺木头推了一推,容青忙道,“公主,这是要做何?” “开棺,我不信你家少主已经死了。” “属下已经见过了,里面确实是少主。”容青道。 文灵转头看着容青,“真的检查过了,他身上的每一寸地方,你都看过了?” 容青顿了一顿,倒是无言。 他只是看了面容,少主的面容已经被血侍用刀剑砍过,破了相貌,可是手臂上脖子上的痣乃至身上的配件确实是少主的。 “你没看过吧。”文灵了然。 顾浔是容青的主子,容青怎么敢亵渎自己的主子,对他的尸身造次。 “尸身是镇宇送回来的,也是镇宇……” “那他人呢?” “镇宇说是少主临终之前,让他们跟着大皇子做事,所以现下在大殿下身边伺候着。等公主嫁入宫后,属下也是要在殿下身边伺候的。” 文灵了然,“开棺,让我看一眼。” 容青有些许迟疑。 但是很快便明白了过来,公主聪慧,她现下既然开棺,就说明公主必然是发现了什么。 便也咬牙去开了棺口。 沉重的棺口一开,一股难闻的味道扑鼻而来。 文灵皱紧了眉头,屏住了呼吸。 好一会儿,才习惯了这尸身上的味道。 只是可惜她不能让欧阳成再过来看这具尸身,所以只能她亲自检查了。 棺开了,里面烫着的人也是被覆了金绸,容青掀开了那面容。 一张被划的面目全非的脸出现在二人面前。 除去脸,裸露在外的手也是如此,死状惨烈。 “这人受伤的痣,脖子后的痣,位置与少主都是一样的。还有这个……”容青点了点腰间的玉坠,正是眼下文灵手中还有另一半的玉坠,“这玉坠少主是绝对不会脱离身边的。” “若是,不得不脱离身边呢?”文灵轻声道,看了一眼后便别开头,“你解开他的裤腰带,看看他小腹下是不是有颗红痣。” “公主怎会知道……”容青惊讶。 这等地方,非得亲密的人不知道。 即便是容青和镇宇,也不曾见过的。 “他!他自己告诉我的!”文灵耳朵红了一遍,背过身,“你快看看,有没有。” 若是身外的东西可以伪装,那么他们总不会细节到衣衫下的也要伪装吧。 容青也不知道怎么的,就是觉得文灵十分有底气确认,这具尸身可能不是主子的。心底也生出了一抹勇气,去掀开棺木中躺着的尸身的腰带。 窸窸窣窣的声音从文灵身后传来,文灵始终没有回头。 可偏偏是此时此刻,她却越是紧张。 她只是一种猜测,她也没有见过顾浔小腹上的红痣,可是顾浔曾经说过。除了这,她现在也没有其他办法确认自己的猜想。 好一会儿,窸窸窣窣的声音终于停下。 久未听到身后传来的声音,文灵侧头问,“如何?” 容青微微哽咽,“没有,这尸身的小腹上,并无红痣。” 也不只是高兴还是激动。 听到此话,文灵心中骤然像是月明云开一半晴朗,深吸了一口气,“好了,关上吧,莫要让人发现不对。” “是。”容青连忙整理了那尸身的易容,合上了棺木。 文灵这才转过身,看着这顾浔的灵堂。 不管怎么样子,“顾浔”都已经死了。 这里的尸身只能确认这不是顾浔的,可是顾浔在哪里,如她猜测的,他顶着顾凛的皮囊,坐在宫中? 文灵无法想象,如果是这样,那顾浔心中又是何种滋味。 他会听见宫人说,还好死的是顾浔而不是顾凛,他会听见百姓夸赞他的,不是他随着顾凛立了大功,而是他救下了顾凛,保护了这位晋国的神。 而现在确认的最后一步就是,顾浔是不是真的假扮了顾凛? 但是这只能从顾凛身上去找线索。 离开荣王府,容青跟在文灵身后,欲言又止。 文灵缓缓的走着,“不必多问,我疑惑自然是有我的道理,若是他还活着,必然是在做自己将要做的事情,没有告诉你,也许是有原因。” 容青沉默。 他只是在想镇宇知不知道此事。 得知少主死讯,他第一个反应便是镇宇没有保护好少主。 镇宇一贯大大咧咧又粗心,时常不会发现异常,还需的他提醒。 如果公主猜测正确,少主可能还活着,可是少主却未告诉他,很有可能镇宇知道,却也瞒着他。 自从被派到文灵身边,容青几乎就闲了起来,这种感觉着实是不大好。 文灵走了两步,听到身后的脚步声停下,转过头看着容青站在那里,垂着头,脸上神色十分复杂。 “怎么了?”文灵问。 容青抬头,看着文灵,“公主可有猜测,少主现在在何处?” 容青没有看见圣旨,若是容青能看见圣旨上的笔迹,一定会比文灵更容易认出来。 “还不确定,我只是记得,顾浔很聪明学什么都很快。” “是,少主确实学什么都很快。”容青承认,“在军营的时候,少主练武也是,别人一辈子吃不透的剑法刀法,在少主面前使过一次,少主便能习得三分形态。少主不如大主子心思缜密,那是因为少主心思赤诚,心有记挂,所以一心扑在了别的地方,无心权势朝政之争。但若说少主不聪明,那却不是的。” 聪明,但是却干净。 这大抵就是如此,大主子在的时候,虽然少言,但是却一力承担了大部分朝堂政务,少主都是被保护的极好的,所以缺乏经验。 “难怪……”文灵点点头,“你不必多想,我没有发现什么,只是我不喜欢做没把握的事情,没有真的看见顾浔的尸身,我就不会承认他‘死’了。” 容青点头。 文灵走了两步想起了什么,“对了,我近日接了旨意,明日是要入宫谢恩吧。” 第567章 强行证明 关于文灵接了旨意,是否要入宫谢恩这件事,“顾凛”并未提及。 所以御书房内,顾浔便听见了宫人来道,“殿下,长安公主入宫谢恩,眼下正在宫外候着呢,没有殿下您的旨意传召,奴才们也不敢私自放公主进宫。” 顾浔一听,眼神骤然一变。 旁边的容秉握拳轻咳,“公主既要入宫谢恩,那还不快将公主请进宫。” 顾浔想要拒绝,但是却说不出拒绝的话来。 文灵要进宫,天经地义。 一个月后,她就会是这后宫中的女主人,他没有道理拦着。 “是。”守岁应下。 待守岁退下后,顾浔才紧张的看着容秉,“她就要入宫了,我……” “殿下迟早也是要面对的。”容秉轻声道,“哪怕不是现在,也是一个月后。” 顾浔自然也是知道的。 只是他并非是真正的皇兄。 一切伪装出来的不过是表象。 他害怕自己会露馅儿,他可以模仿皇兄,这几年来,他几乎与皇兄同吃同住,他能够学的很像。 但是唯独在文灵面前,他怕面对文灵的时候会不自觉的泄露心事。 他怕文灵不知道,却又嫁给了如今是皇兄的“他”,会对他冰冷无比,却又担心文灵面对皇兄一样热情。他也怕自己在文灵面前露馅儿,若是有朝一日,再他还未收罗杜仲的证据之前身份便曝光,如果文灵不知情,那么她还可以做无辜。可若是文灵知道,到时候只怕会连累她。 “我只是担心……”顾浔想说什么,最后便也只能道一声,“罢了。” 文灵不请自来,必然是让顾浔心头有些紧张的。 但是文灵又何尝不紧张。 她只是一个小小的猜测,但是若是她猜错了呢? 或者是顾浔与顾凛一同老师教导,才会有那个习惯? 在经过通传后,文灵才跟在小太监身后一步一步的朝着御书房前去。 文灵入宫的时间少,但是每一次惹得宫女太监们相看。 不过是偷偷的那种,大抵是因为这位齐国而来的长安公主,即将成为晋国的皇后,这后宫的第一位主子,可是却极为神秘,极少出现在人前,更是极少说话,往后却是他们要伺候的贵人,半点儿也摸不清楚其脾气。 进了御书房后,文灵便直直看向那龙椅上坐着的人。 第一次见顾凛和顾浔的时候,只觉得容貌有几分相似,可是这些年来,顾浔也是长开了,所以身形也都相似,若说哪里不对,那便是顾浔比顾凛矮上一些。但是这一点点要弥补也简单,齐国有许多女子便是为了显得身形修长,所以会将鞋垫垫的厚些,这样看起来也高两分,保不齐顾浔也会如此。 不过今日文灵来的目的可不是那么简单,她可是已经想好了自己要做什么。 “长安参见殿下。” 顾浔压下了心底的紧张,抬头看了文灵一眼。 却发现今日她穿的十分娇艳,怔了一怔。 文灵脸上扬着笑意,看起来着实是清水佳人一枚,最重要的是,她眼睛里似乎盛着某种光一般。 顾浔说不出是什么感觉,但是却很快想到了自己的身份。 他如今扮演的是皇兄。 难道她嫁给皇兄,很高兴吗? 纵使知道文灵来此的使命,若非他先与她相见,不出意外,如今她也是当嫁给皇兄的。 可是顾浔心里还是忍不住生出了一丝不舒服的膈应感。 “不必多礼。”顾浔微微颔首,敛下了神色的半张脸,着实是清冷至极。 文灵看了一眼旁边站着的容秉与守岁,轻声道,“不知长安能否与殿下单独谈谈。” 顾浔心头又是一个紧张,这种紧张让他不敢去看文灵的眼睛。 微微的侧过头,躲开了文灵。 细节虽然微小,文灵却是注意到了,心中便有了两分底。 顾凛怎么可能会躲着她呢? 顾凛是不会害怕的,他从容冷漠自信高傲势在必行,无论如何都不可能躲着她。 沉默了半刻,顾浔才反应过来,顾凛对文灵不该是这般态度。 几乎是瞬间,又镇定的抬眸看着容秉和守岁,“你们下去。” 桌子上还放着若干奏折。 出去边关急奏是需要立时处理的,还有各方的问题,都压着。 晋帝离开数日,有些决定是杜宰相也无法决定的,现下都是顾浔来处理。 容秉和守岁退下后,文灵依旧没有说话,顾浔摸不清楚她到底要做什么,只能抬头,看着文灵,“公主想要说何事?” 文灵就那么看着他,依旧没有说话。 顾浔心头莫名的一阵心虚。 滚了滚后,沉着声音,“若是公主对于封后大典上,还有什么特别的要求,可向使馆的宫人说,公主所提,必会满足。” 文灵依旧没有说话。 顾浔心底很发憷,他总觉得文灵能看穿他现下脸上的这层面具这层皮。 好一会儿,文灵终于是开口了。 “殿下的脸,是受了伤吗?” 顾浔顿了一顿,应下,“嗯。” “我能看看吗?”文灵问。 顾浔看着文灵,袖子下的手缠了颤。 到底还是伸手去拿自己脸上的面具,却没有看见文灵因他动作而轻抬的眉毛。 这么乖? 顾凛会这么乖吗? 不会的! 只是顾浔面对文灵,从来的无法拒绝,更无法伪装。 她一开口,他就差下意识的剥了皮给她看了。 面具下。 一条常常的黑色疤痕,从嘴角斜到耳侧,一张好好的俊脸,竟然因为这道疤而变得分外狰狞。 这是蛊留下的蛊印。 一时间文灵有些摸不清,这道印子,到底是因为顾凛的脸变成了这样,顾浔才要伪装成这样,还是因为顾浔自己脸上受了伤,无法隐藏,才会如此? “殿下可有什么话要同长安说?”文灵没有继续追问,反而问了别的问题。 顾浔微微瞪眼:“???” 文灵忍住了没笑,依旧面色正经。 “还有一个月,长安就要与殿下大婚了。成婚之后,长安与殿下就是夫妻了。” “嗯……” 顾浔的话很少,大抵是模仿着顾凛的惜字如金。 “长安从齐国来此,便是因着联姻之事……”文灵停了一停,看着顾浔垂着头,似乎是漠不关心一般的看着奏折,心下狠了一狠,“长安担负使命,势必要让晋国与齐国结盟,殿下给了长安一个后位,想必也是因此。” “嗯……”顾浔又嗯了一下。 文灵心头有些怄火,这人是只会“嗯”吗? “公主可有什么提议?”顾浔大概反应了过来,自己啥话都不说,也挺怪异的。 文灵慢吞吞的往前挪动,“只是先前长安曾与二殿下私下有婚约,殿下是知道此事的。” “……公主与皇弟的事情,本宫知晓,公主若是不愿,本宫不会强迫公主……”顾浔将心中准备好的话缓缓道出。任谁的情郎刚死,也不能接受嫁给对方的兄长吧。短时间内,长安只怕不能接受,而且长安一贯不喜欢皇兄,更勿论与皇兄亲近。 却不想文灵清脆道,“非也!长安来此,正是想与殿下谈论此事,齐国与晋国结盟,若仅仅只是一个后位只怕不能彰显晋国的诚意。长安来此,是想向殿下求一个子嗣。” 哗啦的声音顿响。 却是顾浔怎么也没想到,文灵竟然是来求子嗣的??? 手肘一颤,撞落了手边的奏折。 而顾浔更是震惊的看着文灵。 他才刚死?? 文灵就来向皇兄求子嗣?? 一时间顾浔心思如潮,作为顾浔,自己喜欢的女子在自己尸骨未寒之时便向别的男人求子嗣,他有一种说不出的沉闷感。 “公主这是何意?”声音微抬,顾浔眼底情绪翻涌。 文灵又走了两步,靠近了书桌,盯着顾浔,“只有一个流有齐国和晋国皇室血脉的子嗣且继承太子之位,才能证明晋国的诚意。” 文灵说的十分自然。 顾浔却感觉心口压了一股热涌。 脑子再无法仔细想别的。 磨着牙根,隐忍道,“婚期还有一个月,公主所言未免太早。” “怎么,你是不想给吗?” 文灵得寸进尺。 啪的一身,顾浔再也忍不住起身,看着文灵,眼底情绪几乎要溢出。 “长安公主如此心急?皇弟尸骨未寒,公主便这般心急着讨要子嗣,是否太过于急功利切。” 文灵没有半点惧怕,干净的杏眼就那么看着顾凛,“我以为大殿下应当是理智之人,明白长安的任务。长安是与二殿下有情谊,家国当前,情谊在后,这点道理长安还是明白的。若是大殿下这点承诺也不愿意,那长安倒是要疑心晋国的诚意了。” 顾浔闷了一口老血。 吐也吐不出来,咽也咽不下去。 自己都没发现自己气的手发抖,咬紧了牙关,好一会儿,“好!” “哎呀,顾浔你不生气呀?” 结果下一刻,文灵就轻飘飘的丢了一句。 似一泼冷水将顾浔从头浇到了脚底,瞬间就冷静了下来,错愕的看着文灵,下意识的后退,“你……公主唤错人了……” 文灵心下已然确定。 三步并作两步的上前,直接霸气的将顾浔压在了身后的墙面上,一手拽着他的裤腰带,声音压低,带着一抹得意的狡黠,“那你敢不敢解开你的裤腰带让我看看?” 杏眸亮晶晶的,带着轻快和愉悦。 真好啊,他还活着。 一瞬间,顾浔的耳朵就变的通红,和依旧白皙的脸分成了两种颜色。 是啊,他的长安那么聪明,她怎么可能会看不出来他的伪装。 只是……只是她怎么一来就想到要扒裤子认人? 顾浔真心觉得这个习惯不大好。 可是,这特么不是他从前教给她的法子吗? 自己挖个坑把自己给埋了吧。 第568章 后宫之乱 笃定顾浔不敢扒裤子,文灵耸了耸鼻尖,小手大胆的在顾浔的裤腰带上拉了拉。 正要说话,书房门被敲响。 “殿下,宰相大人有要事求见。” 姿势实在是不大雅观的二人,倏的朝着门口看去。 文灵连忙后退一步,结果不小心踩了裙摆。 身后就是放着笔墨纸砚的书桌,文灵只要一个不稳,就极容易的撞上桌角,顾浔一道伸手去拽文灵,一手握住了那厚重的书桌,一个大力,书桌一角轰然倒塌,桌上的砚台和琉璃摆设劈了啪啦的滑了下来,文灵被顾浔转手就拉着立稳了身子,推到了一旁。 饶是如此,手肘也撞上了一角桌台。 刹那间,手肘就跟抽了筋一样,疼的文灵龇牙咧嘴,目光通红。 而外头听到了响动的杜仲,更是向前一步,敲了门,“殿下?” 文灵站稳了身子扶住自己的手肘看着顾浔,方才因为疼而泛红的眼眶还未得缓冲。 可是眼下情况已经来不及。 顾浔只能站在那里看着文灵,努力的压下了担忧的情绪,将目光变得极为冰冷。 文灵也没有那般玻璃心,如今情况不由人,她虽然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何事,可是也知晓顾浔如此,必定是有原因的,只是红着眼睛看着顾浔。 顾浔垂了垂眸子,才冷声道,“进来。” 守岁推了门,看到御书房内狼藉一片,门口的杜仲自然也看着。 “顾凛”冰冰冷冷的看着。 而文灵红着眼眶,书桌的腿断了,地上狼藉一片。 这情况,怎么都觉得似乎是“顾凛”发了大脾气,而长安公主看起来似乎也并大好。 说来也是个巧合,阴差阳错的就让杜仲误会了,杜仲极为自作聪明的道,“殿下息怒。” 说实话,杜仲并不了解文灵。 文灵一向深居简出,哪怕是参加贵女茶会从来都是少言,多听别人所说。 可是文灵年龄小啊,样貌又极为清灵,一双眼睛干净清透浑然天成,看着就是不谙世事极好骗的那种。 而且文灵曾经插手杜雍和小宝的事情,后来与宰相夫人一番谈话,宰相夫人回府后,都悉数告知了杜宰相。 杜宰相心里就对文灵有了一个隐隐的印象。 这公主有些小聪明,但是有些好管闲事儿。这样好管闲事儿的人,最是容易被情感所操控的人。 文灵猜测顾浔如此是防着杜宰相,可是二人眼下才相认,什么气儿也没通,多说多错。 文灵便道,“长安先退下了。”话中还有方才被撞出眼泪差点儿出声的鼻音。 说完也不等顾浔说话便先走了。 顾浔没有看文灵,而是转头看着杜宰相,“宰相大人有何要事禀告?” 杜宰相垂了垂眸子,“汴城急报,说是鲁国太子养有一外室,鲁国被围之时,那外室已经怀胎三月,去年诞下了一男儿。如今鲁国忠侍已然聚集,暗中辅佐那孩子。” 顾浔目光微凛,“不足为惧。” 杜宰相顿了顿,“虽然是个孩子,可是他们已经暗中筹谋,微臣觉得此事甚大,还是小心些得好。” “派人暗中盯着,晋国数万血侍已让各国忌惮,再行斩草除根之事未免暴制,如今正是安整内乱,仿齐国之制,行大义国制,不宜行如此狠厉风行。” “殿下英明,微臣这就派人传话下去。”杜宰相应声道。 说完正事儿后,杜宰相便退下离开了。 容秉才回来,让守岁带人进来,将书房清理干净后,才单独对顾浔道,“殿下,长安公主前脚入宫,杜宰相后脚便来了。” “康毅掌管后宫多年,人手必多,若是康毅与杜仲联合,那么这宫中必也不乏杜仲的走狗。”顾浔道,“如今我们打乱了他的计划,他必然会想别的办法,达到自己的目的。” 说时,顾浔头有些疼。 从前内宫少,晋国成立的时日也少,他从未想过朝堂之事竟如此复杂。 几年前,晋国还是一个摇摇欲坠,随时都可能被转手灭掉的国家,可如今刚有了起色,便引得朝臣觊觎。 这权利,真就是这么好的东西? “方才她撞了桌角,你去找些药来晚上我给她送去。” “公主猜到了殿下的身份?” “嗯,我说过,她很聪明的。”说这话的时候,顾浔也忍不住扬起了笑,虽然他也不知道她是怎么认出自己的。 文灵聪明,顾浔也很得意啊。 失去了皇兄,可是这世间还有一个人,不论他发生了什么,都可以第一时间发现他,那些人的话也都不重要了。 容秉不懂顾浔和文灵的感情,可是在前线之时,顾浔唯有在写信的时候,脸上才有着放松和笑容,容秉也说不上来,可是顾凛曾经说过,这样很好。 “时辰就要到了,殿下若是出门难免有意外,属下去吧。”容秉考虑的全面。 那易容水每四个时辰就必须卸下来,洗一次脸,至少要过半个时辰才能重新戴上面具,按照时辰来算,一天十二个时辰,若要上朝下朝,御书房议事,还要防止随时有急奏,顾浔真的是半刻也松懈不得。 “一个月后,登基大典与封后大典同时举行,之后殿下要与公主说话,便容易了。如今我们刚回朝,杜仲的人必在暗中虎视眈眈,还是小心些。”容秉提醒。 顾浔沉思了片刻,最后还是应下了。 长安,会懂他的。 * 文灵在离开御书房后,倒是并没有先急着离开,而是让守岁寻了一个宫女带自己去御花园看看。 一个月后,她会成为这里的主人。 带着文灵的小太监,走路窸窸窣窣的,脸看着极嫩。 “你是新来的?”文灵问,“叫什么名字?今年多大了?” “是,奴才平喜,是新来的,刚晋宫半个月呢,今年十一。”小太监笑起来,还有两颗小虎牙。 跟在文灵身后的弈雨一直没有说话,听到文灵的问,倒也学着文灵那般忍不住多想了起来,可是怎么想都想不通头。 小太监带着文灵,一边介绍着这宫内。 不过大抵小太监也是新来的,还不大熟悉,一路上抓耳挠腮的,不停道错,还似模似样的从袖口中拿出了一个小本子。 文灵看了一眼,小本子上的字儿着实难看,估摸着也只有这个小太监自个儿才看得懂了。 小太监说的结结巴巴,不过晋国的皇宫是真不大,这御花园比起的齐国的小了好几倍,不一会儿就逛完了,文灵走的有些累了,便停在了一个亭子里,自己坐着休息,让小太监自个儿忙去了。 弈雨才道,“公主,这好生奇怪啊,怎会让一个刚进宫的小太监来带我们呢,那小太监连自己的地儿都没转悠清楚呢。” “何止是这一个小太监。”文灵眯着眼看,“从前几次,我们来的时候所见的太监宫女,大都是年岁大的,可是这一路走来,我倒是看见不少新苗子。” 弈雨看了一眼,确实如此。 “该是才入宫的宫女太监,让人带着调教吧。” “不……”文灵摇头,“晋国好歹也有数十年了,这宫人都是带熟了才用不会不知道,齐国的新晋宫人,至少也要经过一年的训练才敢拿出去。他们用了新人,说明这后宫中要变了。” 弈雨没能吃透这意思。 文灵是知道一些原因的。 早些年康毅向先晋帝提议,太监也要习武,这样后宫中才能够安全,哪怕是有刺客来也想不到这不男不女的太监也会武功,还有意外之局。 但是太监会武功,显然弊大于利。 不过先晋帝过于信任康毅,看不清楚,现下先晋帝驾崩,顾浔回来也知晓其中原因,这后宫必然是要挨个换人的,保不齐封后大典后,也都是她的事儿。 文灵默默的看着,本来是想逛逛便准备走了的。 路过一片假山的时候,却不想听到一阵哭嚎声。 “不……不要!你们放开我!放开我!” 撕拉一声,似衣衫撕破的声音。 “放你?门儿都没有!”一阵拳打脚踢的声音,女子呼声渐弱,还有地上拖拽的声音,“让你瞧不起太监,让你瞧不起太监!” 尖锐的声音极为刺耳。 文灵目光一变。 朝着声音的来向,也不管看没看到人便吼了一声,“住手!” 匆匆赶了过去。 “有人!快走!” 另一道尖细的声音喊了一道。 就听见噗通一声,似有重物落水。 文灵心道不好,连忙带着弈雨赶过去。 假山后破碎的衣衫四处都是,不想还有一汪清潭,而清潭中,便有水声,一只手臂在其中沉沉浮浮的挣扎着。 “弈雨!救人!” 文灵道了一声。 弈雨直接便跳入了水中。 弈雨十一岁跟着文灵,在进王府之前,家中是采藕的,所以自小便熟识水性。 文灵当初也是问了一声,不想今日反而有了这等作用。 这假山后偏僻,少有人来,文灵也不知道怎么的慢吞吞走到这里,还遇见了这样惊险的一幕。 弈雨好不容易将那女子才推了上来,女子呕了几口水,文灵才看清的模样。 看模样,竟是个才十来岁的小宫女。 “咳咳……谢谢……谢谢……”那小宫女声音稚嫩的,仰头的时候,一张小脸干净白皙,也是个小美人胚子。 文灵皱了皱眉头,左右看了看,这才让弈雨在自己看得见的地方守着,看有没有小宫女或者小太监路过再叫人。 方才她没有叫人,是因为方才逃走的二人是太监。 若是她自己或者让弈雨去叫人,留下谁都有危险,更何况即便是去叫了,也不知来的是人是鬼,所以她和弈雨一同倒是安全些,现下救了这小宫女,幸好这小宫女无事。 第569章 升龙诏书 你是哪个宫的,方才那俩人,你可看清楚了是谁?” 见小宫女抽抽噎噎的整理衣衫,可是衣衫到底还是坏了,得用小手抓住才能遮住裸露在外的肌肤,看起来着实是可怜,文灵皱紧了眉头,想不到这晋国后宫中竟然还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我……我不知道……”小宫女低声泣道,“我不认识他们。” 小宫女自称是我字,被吓着了全然没有了规矩可言,加上年龄小,文灵不难猜测,这宫女也是个新入宫不久的。 “公主,这!”匆匆赶来的守岁没想到会看到这样失礼的一幕,惊讶的看着眼前,“发生了何事?” 守岁身后还跟了两个小宫女,其中一人便惊呼道,“碎玉!” 碎玉才眨巴着眼睛,泪朦朦的看着文灵,没想到入宫这些时日,见的第一个贵人是公主,而且还救了他。 守岁当下便什么都没有问题,而是带着文灵和弈雨去和安宫,让人带衣衫过来为二人换衣衫,又请了太医过来。 弈雨换了衣衫,倒是没有多大的事儿。 弈雨性子活泼好动,平日里都做这事儿,没得那般较弱。 倒是那叫碎玉的小宫女一直打着喷嚏。 太医来为她看了,小宫女一直都是懵懵的,有一些是因为方才被吓住了,又有一些大抵是没想到自己竟然能让太医看,眼下仿佛刚才所受的那点委屈,都没有那般严重了,只是有些后怕,不停的吸着鼻子。 “这到底是什么情况?公主,可是发生了何事?”守岁紧张道。 弈雨将来龙去脉说了一说,守岁越听越惊,“这宫中,竟然还有这等事情!这,这必须得查啊!” 文灵点点头应下,看着碎玉,轻声道,“你可还记得那二人的模样,或者事情发生之前,出过什么事儿?我听那两个太监说了话,似乎是有所针对。” 碎玉一听,更委屈了,“我……我不知道……我没有瞧不起太监……” 坐在碎玉旁边的小宫女,也是新来的,名为春常。 春常比碎玉大两岁,安慰着碎玉的同时,似乎想到了什么,“奴婢,奴婢可能知道为什么!” 众人都看着春常。 春常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个原因,可是碎玉小,才入宫三个月,若是说有什么误会的话,那春常是知道的。 “一个月前,芳姑姑派人来了话,问碎玉,说是内务府有个小公公看上她了,想和她做对食,问碎玉愿不愿意……”春常缓缓道。 当时这话,还是通过春常问的。 碎玉年纪小,春常打了她两岁,二人又是同一批入宫的,所以春常将碎玉当做了妹妹看,怕吓着她便问了几句,碎玉没反应过来,只是笑着说,她等到了三十岁,要出宫嫁人的。她宫外还有父母,哥哥,姐姐,她会出宫的。 所以春常便转回了芳姑姑,说碎玉等到了三十岁是要出宫嫁人的,怎么能在宫中与太监做对食。 当时芳姑姑便冷冷的笑了笑,就说了一句,“想出宫啊?行吧……” 说完之后春常小心翼翼的看着文灵,“奴婢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此时,可是碎玉素来乖巧,她不会说话,可是也从来不乱说话,没有坏心眼的,更不要说看不起太监了。” 碎玉抿紧了唇,眼睛里还有着泪光,看起来好不让人楚楚可怜。 看着年龄小急了,文灵着实想不通,怎么还会有人对年纪这般小的人儿下此等毒手。 “公公也是听到了,此事还劳烦公公如实告诉殿下。”文灵多看了一眼,在宫内耽误的时辰久了,再过一会儿宫门都要关了,文灵也不宜久留此地,便准备离开。 文灵眼下倒也不能再插手,今日无意间遇见了此事,救下了碎玉。 如今顾浔当是在整顿后宫,清换人手。 倒是正好借此事肃清,这样的由头,正大光明。 “奴才知道了。”守岁应下。 似乎是因为文灵救下了碎玉,碎玉下意识的便对文灵有些依赖,眼下眼睛里对文灵的离开也是投去了不舍的目光,待文灵没了身影后,拽住春常的袖子,“春常,我好怕……” 她还要回储广司的。 “别担心,今日之事既已知晓了,我会如实告知殿下。这后宫多年无主,有这么些龌龊事儿也是有原因的,不过再过一个月,公主就会入主后宫,到时候必定会整顿。一会儿我送你们回储广司。”守岁开口。 二人心头才安了些。 文灵回使馆有些迟了,弦琴便关切了几句,弈雨将今日发生的事情告知了弦琴,弦琴听后目光微微凝重,“这后宫中,倒是必奴婢想象中的还要乱。” 但凡后宫有主,也不会发生这般大的事情。 他们敢如此任性妄为,莫不就是因为无人管着,而后宫中历来都是太监主事儿,身上还有些拳脚功夫,如何不欺负这些弱女子? “不过公主倒是好心,那般情况,若是他们不止二人……”弦琴轻声道,“或者他们没有认出公主,要动公主灭口,那公主岂不是危险?” “我也只是恰好看见了,并没有想那么多。”文灵眨眼,“现下不是没事吗?很快我便要成为这晋国的皇后了,成为后宫之主,他们如何敢不认得我?” 没事儿,那是运气好的。 一边的弈雨后知后觉的打了个喷嚏,弦琴忙让人去给弈雨又熬了一碗驱寒的汤。 晚上文灵用了膳后消了消食,弦琴后伺候文灵宽衣准备伺候文灵歇息,却发现了文灵手臂撞的青了一块儿,文灵正准备解释,就听见了敲门声。 “谁啊?” “属下容秉,奉殿下之命来为公主送药。” 容秉? 这个名字弦琴和弈雨都没有听过。 “开门吧。”文灵又披上了披风。 “是。” 弦琴应下后,弈雨才去开了门。 门口容秉站在门外,朝着文灵单膝跪下,“今日公主受了伤,殿下命属下来为公主送药。” 说罢呈上了药,弦琴接下。 “劳殿下惦记。”文灵颔首,“秉侍卫请起。” 容秉才起身,看着文灵道,“殿下有话带到。” 文灵看了弦琴和弈雨一眼,二人便都出门,留了容秉和文灵在屋子里。 “他可是有何话要说?” “殿下不便出宫,只是让属下为公主带话,殿下并非是有意瞒着公主,如今殿下身不由己,杜宰相虎视眈眈,殿下在没有找到杜宰相意图谋反,谋害主子的证据之前,不能暴露身份,否则反而容易陷入危机当中,所以才没有与公主道出实情。但是公主聪慧,却发现了端倪,所以命属下来向公主解释。” “杜宰相不过一介臣子,既然如此,抓了他的把柄,顾浔为何如此忌惮?”文灵拧眉,杜宰相有问题她早有猜测,可是说到底杜宰相不过是个臣子,有什么能让顾浔忌惮的。 容秉沉默了片刻后,如实道,“杜宰相手中有升龙诏书。” 升龙诏书? 文灵道:“那是什么?” 关于升龙诏书,容秉便不得不解释了。 杜宰相在晋国名声也极高,可以说是仅次于顾凛之下。 年轻时候的杜宰相可以说是忧国忧民极为负责,那时候晋国受魏国压迫,百姓怨声载道,晋帝始终下不定决心,也是杜宰相亲自去民间取了万民请命书,才让晋帝下定决心谋反。杜宰相与晋帝昔日乃是兄弟,晋帝也知晓杜宰相的心思,对于和自己同生共死的兄弟,最后却要屈居自己之下,晋帝十分愧疚,所以十分义气的写了一份升龙诏书。 这诏书,也是近日顾浔从旧奴口中打听出来的,它确实是存在。 升龙诏书的存在大抵就是,国将不国,主将不主,晋帝言若是自己的子嗣昏庸无道且残暴,杜宰相便可将其罢黜,自己取而代之,只消留其一名便可。晋国以民为主,绝不可重蹈魏国之事。 升龙诏书当时是昭告了天下,被杜宰相收了起来。 多年过去,没有人再看过升龙诏书,但是却有旧奴确认其的存在。 顾凛消失三年,回朝后便发现了杜宰相的心思已有变,可是晋国正直危机关头,晋帝蒙蔽了自己的双眼,只做看不见,顾凛也只能歇下。 可是后来顾凛死后,按照顾浔等人的推测,这几年来顾凛虽然消失了,可是声望却从未降低,便是有人在背后推波助澜,将顾凛的声望推的极高。若是将顾凛的死栽赃到顾浔的身上,那么顾浔就会背上弑兄的罪名,到时候民声所向,确认顾浔无帝王之德,杜宰相便可拿出升龙诏书,正大光明做这晋国的皇帝,享顾凛多年奔波之苦。 文灵想过可能是杜宰相生出异心,但是没想到杜宰相竟然还有这样的后台。 文灵想说,晋帝的脑子不太灵光吧? 老实说,晋帝还真不大适合当皇帝,哪怕是当年接杆谋反,都是被催着逼着的,当了皇帝这么多年,晋帝还真没做过什么丰功伟绩,若不是朝堂上有霍青和杜仲,这个皇帝也坐不稳。可当初晋帝被封为异姓王之时,便有一些原因是因为魏王觉得晋帝容易被掌控,才会放心。 “殿下怀疑宰相与康毅勾结,暗害先帝却没有证据。康毅的人手遍布后宫,殿下自己仍得小心翼翼,若是提前露出了马脚,反倒是容易被杜宰相反咬,还请公主谅解。”容秉长话短说,将事情解释了一遍。 文灵点点头,“本宫知道应该怎么做了。” 就是假装顾浔是顾凛,与之相处,不让杜仲露出马脚。 细思今日,似乎确实不会让杜仲发现什么,文灵也微微安了心,想起来了什么,“对了,下午那名叫碎玉的宫女的事情,如何了?此事是个好机会,他当可以下令严查,借此机会清楚一些后宫人手。” 提起此事,容秉面色微变,“回公主,那两个太监……都死了。” 第570章 齐国来信 死了?” 文灵诧异的看着容秉。 事情是下午发生的,守岁自然是将此事上报了顾浔,可是文灵走后没多久,顾浔派容秉前去内务府,想让碎玉指认那两个犯事儿的太监。 可是谁知道,去内务府的时候,宁喜便上了前来,主动认了错。 说是这后宫中一向管理严格,竟然不想会出这种腌臜的人,他听到消息后便下令严查。 谁知道两个太监怕事儿,害怕严惩,硬是自个儿一头把自个儿给撞死了。 两具尸身,在顾浔还未来得及追查的时候,内务府便给出了交代。 “那此事就这般过去了?”文灵问道。 “自是不会,殿下已经下令,登基大典和册封大典在即,后宫必须的严查,确保新后入主不会出任何问题。”容秉回道,“至少短时间内,后宫必然安分,不会再有任何出阁的事情。” “嗯……”文灵点点头,“辛苦秉侍卫跑这一遭了。” “属下应该的。” 容秉离开后,弦琴和弈雨进来伺候,弈雨拿着药膏,“公主都没说这手上的伤是何处来的,如今看倒是与大殿下有关。” 弦琴开了药,药一阵清亮味儿。 文灵手臂上的是淤青,没有磕着碰着倒也不疼,就是在雪白的手臂上看着有些慑人。 弦琴剜了一团药膏,给文灵抹上,“这几日公主心中有事儿,也没和奴婢们说,不过公主长大了,有自己的安排,奴婢也不担心。” 弈雨在一旁点头,“那是,公主聪明,左右咱们不吃亏的。” 这话说的,倒像是在算计着什么一样。 “有些事,我现在还不能告诉你们,不过你们以后会知道的,你们只需要记得入了宫之后,无论发生什么都不要大惊小怪。”文灵想了想,隐晦的提醒道。 “是。” 二人应下。 如今朝上事儿多,后宫的事情原本也不足以让顾浔操心,可是偏偏如今的后宫又与朝堂上的事情挂了那么一些关系,所以顾浔也不得不下令,肃清后宫。 侍卫搜寻内宫,但凡是从太监宫女的房中发现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便会进行处置。 虽然大家已经极收敛,小心翼翼的藏着,可是到底有些是来不及的。 内宫中抓了不少人出来,严刑下也招出了好几对做对食的宫人。 要说如今晋国后宫的情况,那便是后宫无主,晋帝无心女色,但是一入宫后便是几十年的孤寂,再加上康毅手下的太监都有那么些权利,徇私下也是威逼加利诱让宫女们妥协,与之结了对食,一切的原因都是因为晋帝对后宫的疏忽,才会出现现在的情况。 虽然短暂的整顿了,可是还是有大部分人藏了起来,要真正的肃清后宫,是一件需要时间和心力的事情。 文灵在使馆,容青也并未回到顾浔身边伺候,只是断断续续的向文灵传来宫中的消息。 六月中旬,霍青亲自率兵送先帝和“顾浔”的尸身去帝陵。 出发之时,百姓悉数跪地相送。 出发后没多久,当日下午,便有一道消息送来两封书信,一封送往皇宫,一封送往使馆。 接到书信的文灵激动的差点儿没跳起来,“皇兄要来了!” 弦琴和弈雨都是惊住了,“太子要到齐国吗?” “嗯!吐谷浑的事情已经告一段落,只是在收尾阶段,如今只剩下晋国与齐国,分割吐谷浑的最后流程,皇兄要亲自过来,正好顾……顾凛的登基大典,齐国也会送礼。”文灵笑了笑,“不过,若只是签订分割条例,大可使臣来,皇兄亲自走这一朝必定是因为担心我。” 文灵还记得,自己走的时候,宇文昊曾对她承诺过。 若是她过的不幸福,他回来带她回家的。 兴许是因着这句话,一直以来文灵都觉得自己尤有退路,她是大齐公主,齐国是她的家,晋国又如何,没有人能动她,否则就是想要引起齐晋的两国交战。 “可是,今年七月,不是皇上的生辰也到了,太子不是也要登基吗?”弦琴倒是想起了一件事。 按照惯例,今年也是宇文昊登基的时日,宇文旭年至半百。 文灵想起来,忙在信上看了看,眨了眨眼,“推迟了,因为吐谷浑国土分割之事,皇兄需得亲自前往晋国商议分割之事,所以皇叔禅位之事推迟一年。阿……阿姐又怀了身孕了,按照信送来的时间,到现在,已经有两个月了……” “竟是这般!”弈雨微微诧异,好一会儿道,“王上王后太子想来一直挂念着公主呢。” “是啊,只希望皇兄这一路千万要小心,皇兄身份不同于别人。”文灵默默的祈祷。 大抵也知道皇兄如今为何可以亲自来了,去年阿姐为皇兄生了长子,生下来就被立为了皇长孙,齐国储君不再是只有皇兄一人,所以皇兄便可无后顾之忧离开齐国,而此时皇兄又是听到了顾浔死的消息,知晓她要嫁的是“顾凛”,所以才特意过来为她撑腰。 一年多以来远离家乡,书信往来,文灵早已说不出心中是何种感觉,如今宇文昊要前来,她倒是有了一种不曾离过家的感觉,父王母后,皇兄都是惦记着她的。 咚咚咚的敲门声传来。 “公主,宰相夫人求见公主。” “嗯?”文灵皱了皱眉头。 “封后大典即将举行,宰相夫人说是有礼物要送给公主。”容青处理完了“顾浔”的身后事,如今容青也知晓了顾浔如今冒充顾凛,还有许多事情也要暗中查访,所以也在文灵身边伺候着。 “让她进来吧。”文灵隐隐有所猜测宅氏所来是为何。 今日齐国刚来了消息,想来,杜宰相是按捺不住了。 其实文灵还未来得及告诉过顾浔,她私下与宰相府所产生的交集,可是如今顾浔要抓杜仲的把柄,最快的办法就是打入宰相府的内部,不过没等文灵先动手,宅氏倒是自己送上了门来。 “臣妇见过公主。”宅氏进来,看起来也是端庄优雅的。 眼神里虽然有礼有节,可是却总是给人一种疏远感,相比起来,宋氏身上便是有一种温婉的气质极吸引人的。 “宰相夫人今日来此,不知有何要事?” 宅氏笑了笑,“还有半个月就是封后大典,届时公主便是一国皇后,之前承蒙公主厚爱,帮助犬子,公主对相府有恩,如今公主将入主后宫,臣妇便是来向公主道喜的。” 这话说的,文灵都没好意思说出口。 这是强行攀关系吧。 不过文灵也没有表露于前,心思里就想着这宰相府要送她什么礼物呢? 晋国常年征战,税收有限,国库空虚,这朝臣的俸禄都不比齐国,若是这宰相府能送什么值钱的玩意儿,那可得好好的查查才是。 文灵心里这么想着,谁曾想宅氏所送的匣子里,竟是两个难看的一比的泥娃娃。 歪瓜裂枣,一个拿着剑,眼睛鼻子都糊成了一片。 “这……这是什么?”文灵拧紧了眉头,着实看不出来这东西是不是出自哪个大家的手笔。 倒像是哪个小孩儿随便捏的。 宅氏叹了一气,“这是二殿下捏的。” 文灵一怔。 顾浔捏的? 文灵不由得朝着那泥人看去,一大一小两个。 大的冷冰冰的脸,看起来很严肃,而小人大略是因为人小,脸挤成了一团。 顾浔怎么自个儿把自个儿捏的这么丑? 文灵有些想笑,这想法念头一出来,脸上便有些绷不住。 但是一抬头,却看见宅氏就那么看着自己,轻声道,“二殿下从小就喜欢大皇子,只是大皇子自小便懂事,从来不予以回应,我夫君也是看着二殿下长大的。” 文灵突然意识到了什么,敛过袖子,一手摸着那泥人,一手摸着自己的胳膊狠狠地就是一拧。 文灵下了狠手,一瞬间便把自己疼的泪光滚滚,却又恰到好处的松了手,没有让眼泪滚下来。 “……宰相府与阿浔很熟……” 文灵吸着鼻子,带着些许鼻音。 这种前脚还带着笑,后脚便红了眼眶的模样,看的宅氏一愣一愣的。 但是心中暗暗的记下了。 “是民妇罪过,惹了公主的伤心事……”反应过来的宅氏连忙朝着文灵跪下,“还请公主莫要怪罪,死者已逝。” “没事。”文灵轻声道,一手用袖子擦了擦眼睛。 疼啊,真的是好疼。 不过就她这天分,上两把大刷子妆,能唱戏了吧。 内心里文灵自吹自擂着,面上宅氏就看着文灵笑了之后又哭,哭着拿着那丑不拉几的泥人在手中来回蹭,这一幕着实是复杂的很。 “夫君知晓公主与二殿下的关系,二殿下自小过的苦,这段有缘无分的姻缘,夫君也很是可惜。再有半个月公主便要入宫了,此后是晋国的一国国母,夫君便想着将此物送给公主。晋国上下,以大殿下为尊,倒是鲜少有人记得二殿下,但是唯有公主,能将二殿下放在心上,也算了二殿下的心愿。”宅氏说的极为真诚。 说实话,若是顾浔真的死了,文灵听到这番话必会生出感慨来。 可是顾浔没死。 人既活着,这番话怎么听都怎么怪异。 但是片刻文灵想起了杜雍的话便反应了过来,宅氏这只怕并非是想了了顾浔的心愿,而是想为她和“顾凛”之间,加个心结吧。 第571章 心思缜密 不过文灵也没有质问宅氏到底是何意思?眼看她将要入宫与“顾凛”成亲了,这个时候却送来顾浔的东西? 这意思文灵自然安也没有问出口,只是搭着眸子,将泥人捏在手中。 宅氏叹道,“如今晋国上下,都在高兴新帝登基,二殿下却……夫君念及昔日辅幼之情,还好这世间总有那么一个人还惦记着二殿下……” “多谢。”文灵轻声道。 送走了宅氏后,文灵拿着泥人靠在门口,看着那泥人,“想不到,还能捏出这么个玩意儿来……” 很难想象。 “公主,宰相夫人此番来,只怕目的不简单。”弦琴倒了茶水。 “无非是想要挑拨离间。”文灵眨眼。 “挑拨公主与大殿下的关系吗?” “嗯……”文灵顿了顿,“容青。” “属下在。” “想办法联系杜雍,我要和他见一面。” “是。” 文灵大概摸清了顾浔的想法,如今顾浔不仅仅要肃清后宫,整顿朝堂,派兵安抚各地百姓,还有便是要抓杜宰相的把柄,可是要抓住杜宰相的把柄,最快的不就是从内部开始吗? 也不知如今的杜雍如何了。 * 宰相府内杜雍负手而立,在园中逗着新到的鹦鹉。 鹦鹉叽叽喳喳的,叫声好不明亮。 杜雍抬眉,对着旁边立着的小贩道,“这个鹦鹉,毛色不大对啊!我看上的,不是那只绿毛黄嘴的,你这可是红嘴的!” 话音刚落,就见旁边的侍卫对着他身后道,“大人。” 却是杜仲过来了。 杜仲面目严肃,抬手就将那鸟笼子打翻,里头的鹦鹉扑棱棱的就非了出来,被杜仲一手拽住,直接捏死在了掌中,那卖鹦鹉的小贩吓了一跳。 “滚出去!”杜仲吼了一声。 小贩打了个机灵连忙就跑了。 杜雍却十分自然的朝着杜仲拱手笑道,“爹,您来了。” “哼!”杜仲冷哼了一声,“天天就知道遛鸟!何事才能做个正事儿!” “这不是有爹您在吗?儿子啊,是需要藏拙的。”杜雍虽是笑着,可是眼底却清冷无比。 “现在不用了!”杜仲沉声道,“你不是与那公主有什么往来吗?近日,你就去与那公主多走动走动。” 听到这话,杜雍眉头挑了挑。 “父亲大人,可是有什么计划?” “长安公主就要入宫了,齐国太子这个月也会到墨城。这长安公主极得齐帝重视,齐国太子亲来,也是为给长安公主撑腰,必定是要参加她的封后大典。但是长安公主与大殿下不合,这便是我们的机会……”杜仲笑的十分自信。 “不合?父亲大人怎得知道……”杜雍似疑惑道。 “你别管我怎么知道,反正他们不合便是,这长安公主心系二殿下,若是她得知二殿下死于非命,她会如何想?”杜仲看着杜雍,老眼中满是志在必得,“你只要与公主多多走近,时不时在她面前提起二皇子,等熟悉了之后,爹自然会告诉你一些消息,你透露给公主便是……情郎死于他人之后,公主难道还会坐以待毙?” 杜雍早知晓这个计划,提起到,“可是齐国与晋国结盟,如今齐国太子将要来晋为长安公主撑腰,可见长安公主若是受了委屈,齐国必定不会善罢甘休。” 杜雍敛过眸子,负手缓走,“所以,父亲是要让我去挑起长安公主与殿下的矛盾?” “有时候直接告诉,比旁敲侧击来的更有用。”杜仲摸了摸胡子,话音顿了顿,“最重要的是,你要同公主走近……” 杜雍皱紧了眉头,还未来得及深思。 “怎么,不愿意?我这是为你好!”杜仲眯着眼,冷声道。 “不,只是儿子在想,这齐国与晋国结了盟,便是盟友关系,这长安公主不是那般不明事理的人……她又怎会轻易失了理智……”杜雍轻声道。 “呵……”杜仲笑了一声,“只要有共同的利益……” 当然,杜仲没有明说。 杜雍看着杜仲的背影远去,好一会儿才回过头,转而去了别院。 * 杜雍和文灵见面是在三日后,二人在戏院外头碰面。 文灵去的时候好巧不巧的,正好看见杜雍“救”了一名被流氓调戏的女子。 “杜公子,真是洗心革面,让人刮目相看。”文灵笑了一笑。 这一见,却是三日前晚上便安排好的。 当日杜宰相对杜雍说了话的晚上,容青便同杜雍联系上了。 别院的砖墙仿若是一个暗号。 文灵恰好要与杜雍见面,杜雍应下了。 所以文灵便在前两日,就在使馆内传出她要去看“金鹊桥”的那出戏,如杜雍所料,第二天他便听到了杜仲的人前来说,文灵今日要去戏院,务必在今日让文灵对其留下好印象。 所以才上演了今日这一幕英雄救美。 文灵说话之时,被调戏的女子捂着心口巴巴的看着杜雍。 瘦下来的杜雍也是玉树临风,带着一抹说不出的痞气,坏坏的又让那些个无知少女忍不住靠近。 比如现在这个被救下的少女就是这般。 不过原本是一场安排,杜雍十分有礼貌的送走了那名受惊的女子后,转而对文灵笑的温和道,“公主,古语有云,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 这人,还拽上了? 文灵笑了笑,但是从杜雍的眼睛里也能看出,杜雍还是那个杜雍,他没有变。 “相请不如偶遇,公主介不介意与杜某一同看戏,在下已经订好了位置,位置绝佳,保证公主能够看得清晰分明。”杜雍笑了笑,朝着一边的侍卫投去眼神。 侍卫微微朝后退了两步。 文灵笑了笑,“不用了,本宫也订了位置。” 说罢和弈雨一同上了二楼。 不过好巧不巧的是,二人就在隔桌。 台子上,花旦也挨个走出来亮了相。 杜雍坐在隔壁,想了想端了点心主动坐了过来,文灵倒是也没有冷厉的呵斥。 杜雍一边有的没的与文灵聊,一边注意着侍卫。 压低了声音用仅有二人能听到的消息道,“公主唤杜某来,可是有何要事用得上杜某的。” “杜启,真的不会再回来了吗?” 文灵有些不放心。 杜雍顿了一顿,“不会了。” 文灵看着杜雍的眼睛,确认他话里的意思。 二人这才说上了正事儿。 “杜宰相现在,可对杜公子信任?” 杜雍回:“谈不上信任,大抵是不再怀疑我是不是杜启了,毕竟在他眼里,杜雍就是个蠢笨的货。” “杜公子不用这么说……”文灵敛了敛眸子,“倒是有一件事需要杜公子帮忙。” “何事?” “不知杜公子可听过升龙诏书?” 这四个字,大抵对杜雍来说是陌生的。 杜雍摇了摇头,“不曾。” 文灵皱了皱眉头,“杜仲手中有一个升龙诏书,大抵是他最大的底牌,他手中持有升龙诏书,想要名正言顺的把持朝政,所以才会如此算计。” 杜雍抿了抿唇。 杜仲没有对杜雍所说的事情实在是太多了。 杜雍与杜启成为了一体后,虽然明白了一些事情,可是杜雍仍旧感觉,他像是一个宰相府公子的摆设。 如今文灵提了个升龙诏书,杜雍实在是陌生。 “所以,你要我取得杜仲的信任,查到升龙诏书藏在何处?” “嗯……”文灵点点头,“不过我没看过升龙诏书,听说是先帝当众下的圣旨,约莫就是圣旨那般模样,不过杜仲应当藏的很好。” “好,我会尽力。”杜雍点头。 文灵顿了一顿,“杜雍,若是杜仲成功,你是他唯一的儿子,他若能问鼎天下,你便是皇子,你难道不心动?” 文灵问的时候,倒是真的不客气。 杜雍十分诧异。 这样的问题,怎么就问的出来。 好一会儿杜雍想到了什么轻声笑道,“前两日,他来提醒我,务必要与你走近。” “嗯?”文灵没有反应过来。 “他大抵是想利用你与齐国的关系,引起你的不满,让你对新帝出手。可我思来想去好几日,此事他大可让旁人去做,为何又偏偏得要我来。若是新帝出事,他再借由我手,拿到你谋害新帝的证据,他就能掌控你……”杜雍的声音越来越低,“亦或者最坏的打算,若是他失败了,他大可推了我出去,对外公布此事乃是我与你合谋,他要大义灭亲,将此事推脱的一干二净。” 文灵一怔。 杜雍脸上还含着冷意。 但是,他这般猜测,却当真是猜中了杜仲的心思。 不得不说,不愧是父子,真要算计起来,谁也不逞多让。 “不过公主放心……”眼见戏曲已完,杜雍悠悠起身,“杜某,已不再是昔日杜某。” 你不仁我不义,做人便是如此。 杜雍走的身影依旧是晃晃悠悠的,看起来极是吊儿郎当。 但是若是细心,便能看出其脚后跟踩的极重,乃是心中沉重。 文灵坐了一会儿,才起身带着弈雨和容青离开。 时辰还早,文灵看了看天色,看完了戏,有些意犹未尽,便想着去心理诊所看一看。 路过一条热街的时候,却看见一道熟悉的身影进了赌坊。 第572章 未来可期 公主,您在看什么呢?”见文灵停下,弈雨也踮起了脚尖朝着文灵所望的方向看去,可惜看到的只是几个行色匆匆摸着囊袋进入赌坊的人,没什么特别,一群赌徒。 “容青。” “在。” “你去赌坊看看,刚才那个人是不是张天师?” 容青看了一眼,点头道,“是。” 方才那人也是一个侧脸和背影熟悉,文灵见过张天师几面,也知晓如今张天师不在皇宫内,因为有先帝御赐的免死金牌,顾浔不得不放走张天师。 不过张天师在朝堂上虽然一直和杜仲不合,但是其实不管是文灵还是顾浔都怀疑二人暗中有所往来,甚至于先帝的死,与张天师脱不了干系。 弈雨安静的跟在文灵身后等了一会儿,就见容青回来道,“是他。” 文灵拧紧了眉头。 方才的张天师其实并不似在晋国皇宫内时的那般仙风道骨,反而是挽起了头发,穿了一身粗布,脸上胡子也多了几许,看起来邋邋遢遢的,目光也没了当日的正色。 “张天师不是修道之人,怎的也沦落到赌徒境地?”文灵心中生疑,“容青,这张天师不做炼丹师不做神棍了,改做赌徒了?” 容青点头道,“是的,张天师身边一直有我们的人监视着。” 便是想观察张天师是否与杜仲有所联系,但是却一直没有找到。 “所以他近日经常来此地?”文灵看了一眼那赌坊的牌匾,如意赌坊。 “是。”容青点头,“近日张天师运气极好,每回拿十两银子都能赢百两,这几日皆是如此。” 文灵眼看周围的人倒是多,也没在街上逗留直接回了使馆。 心底倒是疑惑着,这张天师炼丹害死了先帝,不赶快离开墨城这是非之地,还逗留在此地是为何? 使馆内放了许多解闷儿的书,近日顾浔又送来了许多。 上头摆的是晋国登基大典与封后大典的礼仪。 不过文灵看了看,和齐国的没啥区别,晋国的国制并不完善,大多数都是效仿魏国或者齐国。 这点礼仪司制,原本也是文灵带过来的书籍里面,单身按照规矩,文灵也是要看的。 约莫顾浔也知晓文灵的性子,这等规矩清楚流程便不错了,上面放的是正儿八经的书,下面放的便是一些野史草攥了,文灵翻出了小话本子,突然想起了什么,重重一叹。 “可是有什么不妥?公主为何这般唉声叹气?”弦琴听到了叹息声,又见文灵的神色还以为除了什么事儿,担忧问道。 “本宫只是想起来,有一年本宫喜欢上了看野本子,找了许多的野书来看,皇兄生气,烧了我的书柜,让我看了一堆鉴政国史。” “太子殿下也是为了公主好。”弦琴自然是记得的。 文灵从顾浔为她准备的本子里挑了一本翻开,忍不住笑道,“但是现在却有人把这东西,巴巴的往我手上送。” “只是想不到,这大皇子竟还能明白公主的喜好,想来以后公主嫁给大皇子,大皇子也不会委屈公主。”若是送来的金银珠宝绫罗绸缎,倒也不见得看的上。 弦琴如此说,文灵顿了顿,倒是还没有将顾凛就是顾浔的事情告诉二人。 弈雨和弦琴也都没有再提起过顾浔,连那一日宅氏送的泥人,都给收到了箱子底。 文灵随手翻了一本坐在窗边看着,外头车水马龙,倒是十分热闹。 先帝薨逝,新帝登基,晋土统一,喜大于丧,而且在晋国先帝大丧,只素七日,但是三月内却不允许行婚嫁,寿宴等喜。所以顾浔登基,册封文灵,便是直接加冠,也不会有任何民间仪式,不过这些,文灵却都能接受。 弈雨和弦琴整理着屋子,一时间倒是有些岁月静好的感觉。 如今宇文璟要到了,文灵也要被册封为后了,大战结束,一切尘埃落定,总算是即将有了归宿一样,不再是住在这使馆里,遥遥无期的等待着。 只见文灵看着话本子,看到了一半,表情却突然变了一变,神色古古怪怪的看着话本子上的话。 开口道,“容青。” 门口守着的容青随即道,“是。” “进来。” “公主可是要事吩咐?” 容青站的笔直。 “你说,一直没有找到张天师与宰相府的往来关系?”文灵轻声道。 “是。” “那赌坊呢?赌坊可是与宰相府有关系?”文灵问。 “赌坊是没有的。”容青道,“赌坊的背后是个商人,倒是从未与宰相府有过交集。” “那荷官呢?”文灵问,“或者说,赌坊的坊主呢?” 虽然说赌坊的背后一定有人,但是文灵看了这话本子倒是奇怪,里头便有人对赌坊一事做出了见解。首先,赌坊肯定是不可能让每个人都赢的,赢的只是一小部分,大部分都是输。 所以这就需要一个纵骰子极为厉害的荷官,同时一个人如果赢的多了,一定会引起赌坊的注意,赌坊不可能白白看着银子流进别人的口袋。 文灵觉得这是有道理的,否则赌坊不可能一直都是输多赢少。 “这……倒是没注意过。”容青想了想,意识到了什么,“公主是怀疑,张天师通过赌坊与宰相府联系?” “很有这个可能,方向应当没有错,在齐国,赌坊一直都是个洗钱的好地方。纵使朝堂打压,也无法压下,大多数的时候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文灵合上了话本子,“可是对方没有离开,而是留在了墨城必定是有原因的,张天师以前的身份可是知道?” 容青开口道,“之前是查过的,可是却是没有对方的信息,说是自小在道馆修炼,所以未在官府立过。而且晋国律法并不完善,又一直处于内乱不断的情况,大海中要查询一个人的身份确实不容易。可以确定的是,对方并非是墨城本地人士,极有可能是从别的地方过来的,可是这些年,也已经无从考究,他或许是改名换姓,但是都查不出来。” “但是,公主所说的也有可能,这些日子殿下忙于朝政之事,晋国内乱不断,本就忙碌,张天师的事情只是派人跟着。尽管主子晓他极有问题,却也只是查那赌坊背后的人,却忽略了也许有问题的并不是赌坊,而可能是赌坊里的某个人。”容青又道,“属下可传消息过去,让他们再查。” 文灵“啊”了一声,随口道,“我就是这么提一提。” 容青听后笑道,“公主果真与殿下乃是天造地设。” “嗯?如何说?”文灵看了一眼容青。 容青道,“殿下在有些事情上会无法注意细节,但是公主却极为心细。如今我们人手少,要调查也是小心翼翼,防止打草惊蛇,查的或许有些草率,才迟迟没有查到线索。” 文灵抿了抿唇,“能帮得上忙,那便是好的。” 毕竟再过不久她也是要入宫的,说实话,文灵不大喜欢那杜仲算计她,她不会主动算计人,可是别人若算计她她自然也不会客气。但是眼下倒是能将计就计,正好皇兄也要来了。 不过这想着算计着,怎么就有些头疼呢? 晚上文灵早早的睡下,刚熄了灯,就听见窗户传来了响动。 还未起身便听见一阵低沉的声音道,“是我。” “你?你怎么来了?”文灵坐起身,想要摸黑去点灯,“你不是不能出宫吗?” 还没摸到烛台,腰肢便被人环住,“我想见你,容秉不让我出来,可是我还是忍不住。” 后背紧紧的贴着炙热的胸膛。 文灵的心脏跳得扑通扑通的。 “顾浔,你怎么了?” “无事,我只是有些累。”顾浔将头搁在文灵的肩膀上,“我从未想过,当一个皇帝,会如此的累。” 从前,他拼了命的想要帮助皇兄,可是却都被拒绝了。 那时候他以为是自己不够优秀。 可如今皇兄走了,父皇也不在了,头上没有人顶着了,他还要冒充皇兄暗中派人调查,又要处理国事,才知道这些事情竟是这般费心力。 杜仲每日呈递上来的奏折,都是在告诉他四地暴动。 可是文官却无人能想出办法。 虽然明知道一定是杜仲指示,可若是皇兄一切必定能处理的仅仅有条,可是他咬紧了牙关跟着皇兄的步伐,但是到底感到了筋疲力竭。 文灵没有伸手去点灯,好一会儿才道,“阿浔,等我入了宫,我可以帮你。” “长安,你也不喜欢皇宫是吗?你说过,你想出去看看,我也曾答应过你,待我封王与你成亲去了封底,我可以偷偷带你回齐国,然后去各地游玩……”顾浔抵着文灵的肩颈,深深的吸了一口气。 “没关系,其实自从知道你还活着之后,我就觉得,待在晋国未尝不好。” “长安,白月要进宫了。”顾浔突然说了这么一句,在黑暗中抬起头来,“就是明日。” 白月? 文灵皱紧了眉头,“是谁?” “她是皇兄的易容师,跟随皇兄多年。”顾浔轻声道,“她腹中有皇兄的骨肉。” 文灵突然想起了那一天所听见的路人之言。 “顾凛,他真的留下了孩子?” “嗯,在边地之事出了一些意外,皇兄被人算计。白月跟随皇兄多年,暗恋皇兄多年,一直未得到答复,阴差阳错留下了皇兄的子嗣……”顾浔点头,“如今你皇兄将要入齐,待他过来也必定会问起此事,皇兄的孩子不能流落在外,在宫中你我不能露馅儿,如今我假扮皇兄,与你的感情自然也不会太好,杜仲必定会利用这一点,离间我们的关系。但是我们也可将计就计,升龙诏书还未找到,杜仲的把柄也未到手,所以此事我亲自与你说,你才不会误会。” “……你想告诉皇兄?”文灵明白了过来。 “你皇兄千里迢迢而来,分割吐谷浑只是一个原因,更多的是担心你嫁给了‘我’。若是我有一个唯一的妹妹,我也不舍得她远嫁,还要嫁给自己不喜欢的人。所以……我有一个计划……” “什么计划?” “我不知道这一辈子我还能不能恢复我自己,可是如今我坐在这位置上,我便不能摘下面具。”顾浔顿了一顿,“我要立白月为妃,若是她生下儿子便立为太子,处理完杜仲的事情,安顿好朝堂,我会带着你离开,实现我曾经对你所做过的承诺,不会让你一辈子都再也见不到亲人。” 文灵一顿,想不到顾浔竟然如此考虑,好一会儿缓缓道,“如此这般,那是多少年……而且……你又怎知道一定是儿子?” 更不要说要将一个还未出生的孩子抚养长大,要多少年? 顾浔笑了一笑,“赌一把,不论结果如何,可这般有了方向,才知未来可期。” 第573章 成为血侍 未来……可期…… 文灵咬了咬唇,这四个字听起来有一种莫名的渴望,好似凌晨中寻找的那一丝微光一般。 “在想什么?” 文灵微微低了低头,“顾凛,他是怎么死的?” 提起此事,顾浔收回了手,黑暗中一种说不上来的氛围弥漫了上来。 顾浔走到了窗边,打开了窗户。 夜风吹过,借着外头的光,文灵才看清顾浔的脸。 “皇兄……是为了救我死的……” 顾浔低声道。 文灵一怔。 “皇兄不善表达,却一贯心细,我一心想要帮皇兄,却不小心中了别人计谋。皇兄知晓我们身边有细作,但是为了不打草惊蛇,他隐瞒了我。被劫走的人不是皇兄,而是皇兄的替身,我太冲动,不顾霍将军的阻拦去救皇兄,皇兄就在我身边我却不知道……”顾浔永远都没办法忘记。 那个在人前冰冷的皇兄,不善表达,几乎要忘记自己还有感情的皇兄。 在中箭的那一刻,竟然笑了。 这么多年,从母后去世后,他就再也没有看见皇兄笑过。 皇兄跟他说:“皇兄不怪你,母后也不会怪你……只是,你该长大了……往后,皇兄不能再保护你了……” 那一瞬间,顾浔感觉天都要塌下来了。 他找不到了方向,不知道自己要做什么。 是容秉让他清醒了过来,如今晋国国态危机,外忧未除,内患不断,他不是应该自责的时候,他应该做的是,找到害死皇兄的凶手。 用了三天,他们才商议好了下一步的行动,所以回来的行程才延缓了三日。 如今朝堂中百官站位不明,谁也不知道杜仲拦了多少人手,唯有霍家是可以信任的,所以他派霍青亲自送父皇去皇陵,也是为了保护“顾浔”的尸身不被人发现端倪。 “长安……一直以来,我都想的太过于狭隘……” “顾浔……你不要太过难过,你可以做到的……”文灵没有感受过失去兄长的感受,可若是皇兄这般,她想她会很难过。 但是现在她却不知道如何缓解顾浔的哀痛。 而且,她也曾经误会过顾凛。 “不用担心,我知道如何调整自己的情绪,我已经不是当初那个被皇兄保护的顾浔了,现在,我不仅要保护你,也要查出背后凶手。皇兄是晋国的神,他会一直是的,我不会让他们忘记皇兄。”顾浔转过身,“长安,我知道,你会陪着我……” 顾浔的眼睛里盛着光。 他想要帮助皇兄,皇兄却一直想要保护他,保护他的办法便是不将他涉身于险地,可是他们兄弟二人却从未真正的了解过对方,他们只是在以自己的想法,企图去为对方好。但是谁曾想,死亡将他们分开的那一刻,他们才明白,原来自己一心想要给对方的,都不是对方想要的,如今已经没有重头再来的机会,顾浔只能继续顾凛所要做的事。 “当然……”文灵顿了一顿,抬头道,“你不用担心我涉身之后会如何,我是齐国公主,待皇兄来了之后,我会与皇兄解释清楚,我既嫁的是你,那么皇兄父王母后就不会担心。” 想了一想,“所以,其实霍青送的不是你的尸身,而是顾凛的是吗?” 顾浔摇了摇头,“长安,皇兄在我身边。” “在你身边?”文灵没能反应过来。 只见顾浔从袖口中拿出了一把匕首,在文灵还来不及阻止的时候,便划开了自己的掌心,一股血腥味弥漫开来。 “你!你这是做什么!”文灵连忙掰过顾浔的手,“你是疯了吗!这么多血!” 说罢连忙要去找药箱。 “嘘!” 顾浔将手伸向窗外,吹了一声哨向,文灵看不见顾浔喉间脉动喷张,仿若有什么东西在涌动。 窸窸窣窣的声音,仿佛有什么在靠近。 窗外,文灵就看见一道黑影,逐渐朝此地靠近。 “那是……” 文灵睁大了眼睛。 顾浔开了窗户,拉着文灵后退。 那黑影下一刻便从窗户中钻了进来,然后笔直的立在文灵身前,一动不动。 文灵闻见了一股极为奇怪的味道,有些腥味,但又不是极重。 “皇兄。” 只见顾浔朝那人道了一声。 文灵诧异的看去。 可是房间里还黑黢黢的,只有外头投出来的微弱的光。 “长安,去点灯。”顾浔唤了一声。 文灵才迟疑着脚步点了灯。 房间内亮了起来,文灵才看清那站着的身形与顾浔极为相似,但是面容却也十分熟悉,不是别人正是顾凛。 顾凛睁着眼,一双目光极为无神。 肤色青黑,半张脸上爬着蜿蜒狰狞的蛊脉,可见其身上发生过什么。 文灵也没想过她会再见到顾凛,而顾凛竟成了如今的这般模样。 “这是……血侍?”文灵反应了过来。 顾浔抬手牵住文灵的手,看着顾凛神色郑重,仿若顾凛还活着一般。 “皇兄,你说回墨城后,会看着我大婚,今日我与长安在此,以皇弟如今的身份,拜不得高堂,更无法让你看见弟弟大婚,而如今,除皇兄以外,弟弟再无别的亲人,还请皇兄做个见证。” 说罢看向文灵。 文灵便明白了过来。 他们是无法如夫妻一般,正大光明的成婚的,而即便是成婚,顾浔也再无高堂。 文灵点了点头,提起了裙子,朝着一具不死不活的尸身跪下。 二人什么话都没有说,只是跪下朝着顾凛磕了三个响头。 无声无息,却又十分用力。 文灵没有问为何顾凛如今成了血侍,有很多事情,可以在将来的时候慢慢知道,而后日,便是正式的登基大典和册封大点,明日,皇兄便会到达,今日似乎是最后的机会。 “宫中四处是康毅的眼线,如今还未找到康毅与杜仲之间有所关系的证据,一切都要小心,若是他们知晓皇兄已死,而且如今还成为了血侍,必然会找借口抨击于我。所以皇兄不能入宫,血侍只能行动于夜间,无召唤之时,只需要下令,它便可以自觉避开人群,不与人见面,但是难免有万一,所以今日之后我会将皇兄藏起来,不让人发现。” 顾浔如此说,文灵也明白了。 今日,顾浔不仅仅是来见她的,也是为与顾凛正式道别吧。 “嗯,我知道了,你小心一点。”文灵轻声道,“明日,我会同皇兄一起入宫准备后日登基大典以及册封大典之事。先前我与杜雍谈了一谈,如今杜仲以为我与你生出了间隙,想要利用我和你之间的感情离间我们,向来是想借我的手对你下手,届时推到我头上,他能一干二净。但是我是如此猜测,杜仲为人小心,他不会露出把柄,也不会如此明着于我说,要抓住他的把柄,必须得等着他确切行动之时方可。杜仲在晋国声望也极高,似乎仅次于顾凛之下,我知晓你的顾虑,我会小心不露馅儿,一直到你无后顾之忧。” 说完,文灵仰头朝着顾浔笑道,“你不必担心我,我乃齐国公主,杜仲他不敢动我,否则他真的成功把持朝政,晋国根基未稳,纵使有血侍,但是与齐国为敌,并不是好事。” 见文灵笑了,顾浔心底的沉重也散了两分,咧嘴笑道,“长安,你真聪明,我,我都不知道如何谢你才好。” “谢什么?你约莫是忘了,我快嫁给你了!不管你惯的是顾凛的名也好,戴了面具也好,可是我嫁的就是你。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况且事情这般对我来说才有挑战性,我也想看看这朝臣之争,杜仲又如何一步一步把自己给挖坑埋了。”文灵耸了耸鼻尖,“天快亮了,你快走吧,路上小心一点,不要被人发现了。” 恰好此时,外头传来轻轻的脚步声,文灵朝着门外看了一眼。顾浔心中微微紧张,今日来时他便告诉了容青清理附近人手,却没有告诉文灵,但是也难免使馆中还有杜仲的人。 见文灵推了推他,顾浔下意识的拽住文灵的手,拦过她的腰身,在她额头上印下一吻,“我……我走了……” 呼吸微喘。 文灵还未反应过来,顾浔便同顾凛离开,消失在了明月夜下。 文灵好一会儿才收回了目光。 “公主还未睡,可是有什么心事?”门口传来低低的询问声,却是弦琴。 约莫是弦琴起了夜。 文灵忙去开了门,朝着弦琴道,“没事呢,就是想到明天皇兄就要到了,有些高兴,高兴的睡不着。” 弦琴看着文灵,笑了笑,“正是太子要到了,公主才应该早些歇息才是,若是明日气色不好,少不得要让太子误会公主在齐国受了委屈。” “长安知道了,多谢姑姑关心。”文灵甜甜一笑,笑的十分开心。 弦琴微微收回了目光,想到了什么,欣慰的笑了一笑,“那公主好好歇息。” 之后才为文灵关了门。 回了自己的房间,弈雨睡的模模糊糊,“姑姑怎么还不睡。” 弈雨同弦琴住的一个屋,皇宫里来了人为文灵增添了人手,多了几个小宫女和小太监,都安排在使馆伺候着,下人房有些不够,文灵也没有特别要求一定要区分开来,所以方便周工文灵,弦琴同弈雨便住了一个屋。 弦琴坐在了窗边,看着弈雨的小脸,脸上神色从容。 弈雨感觉到有些不对劲,才缓缓睁开眼,看大弦琴的神色后,做起了身子,“姑姑,在想什么呢?可是有心事儿?” “没呢,只是觉得公主近日心情似乎不错。”弦琴笑道。 “那是……公主一直都很坚强的……”弈雨没有听出弦琴的话外之音,脸上神色得意,便是觉得自家公主老牛逼了,不论发生什么都能淡然面对。 “是啊……老天爷眷顾咱们公主呢……”弦琴摸了摸弈雨的头,“快睡吧,明日还要早些起来伺候呢。” “恩恩……”弈雨点点头,转了个身子给弦琴空了一大半,二人才一同入了眠。 第574章 白月入宫 晚上文灵做了一个梦。 奇怪的是,她梦见了顾凛。 梦见顾凛就冷冰冰的站在自己的窗口,一动不动。 她好奇的靠近,忍不住伸手去触碰顾凛,手中所到之处,一片冰冷泛凉,而顾凛眸中没有任何的神色,一滴冰冷的眼泪打在自己手上,文灵恍若未觉。 梦醒后文灵看了看自己的手,手上干干净净,什么都没有。 说实话,其实看见顾凛对文灵的冲击很大,她无论如何也想不到顾凛会成为血侍。她唯一知晓的是,晋国的血侍之所以听从命令,那是因为那些战士自愿服下了蛊。 两人一组 《郡主养成记》第574章 白月入宫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575章 再见亲人 今日宇文璟到墨城,弦琴为文灵准备的衣衫,乃是在齐国之时文颖为文灵准备的。到晋国之后文灵再没有穿过,原本弦琴还有些担心穿不下,文颖细心,特意做大了,改了改文灵便能穿了。一件被放在箱底两年的衣衫,不过上面的绣样是文颖亲自绣的,如今穿出来竟也是半点儿也不显老气。 “来了!太子要到了!”弈雨时刻注意着外面的动静,看见互送的卫兵入城,身后跟着的齐国的马车,连忙激动的过来道。 文灵连忙就到楼梯口去站着了。 宇文璟不是晋国皇子,自然不能大张旗鼓,让人认出他来。 看见宇文璟进了使馆,一旁的霍威刚正道,“太子先好好歇息,晚上宫内设了接风宴为太子接风,殿下也邀请了太子参与明日的登基大典与封后大典。” 宇文璟颔首。 楼梯口站着的文灵恨不得扑进宇文璟怀里。 两年未见,宇文璟比从前也更加成熟了,举止行动乃是一贯的规矩收礼,俊朗的面容倒是让一旁的小宫女们都不由得小心偷看。 文灵感觉胸口中涌进了一种酸涩感。 看着霍威退下,宇文璟一步一步的朝着上面走来,文灵就呆呆的在那里站着。 宇文璟抬头,看着文灵站在那里,动作滞了一滞。 就见文灵压紧了鼻息,“长安见过皇兄。” 外头还有驻守使馆的侍卫。 跟在宇文璟旁边的侍卫也是生面孔,文灵不识。 “嗯……”宇文璟回的很镇定。 兄妹二人表面看起来真的是规规矩矩,半点儿都不失皇室礼仪,可是一进了房间,文灵便以一种八爪状态扑进了宇文璟的怀里,“皇兄,长安好想你!” 宇文璟被抱的死死的。 绷住了,“长安,你长大了,不该与皇兄这般亲近。” “不嘛不嘛!我就要!”文灵可没听,两年了!她两年没见过亲人了! 一时间文灵也耍上了无赖,抱着宇文璟不放,“反正没有人看见,我就要抱皇兄,皇兄一个人前来,我还要把父王母后皇叔奶奶阿姐小侄子都给抱回来。” 一旁的弦琴和弈雨,都是红了眼眶。 这两年来,她们虽然没有遭受怎样的苦难,可是便是在这使馆住着,却似乎始终与外头格格不入。外面,是晋国的土地,是晋国的百姓,而她们始终是齐国的人。 抱了好一会儿,文灵才松了手退了一步。 却是因为激动,眼眶早就红了,眼泪沾了一脸,全都蹭在了宇文璟身上,文灵红着鼻头,嫌弃道,“皇兄,你身上好臭啊!” 宇文璟方才还在想怎么安慰长安的话顺势就逼了回去,挑眉看着长安,“嫌弃皇兄,如此这般,皇兄便回去了……” 说罢转身。 文灵也是来不及深思,“长安开玩笑呢!皇兄再怎么臭!也是天下第一香!皇兄你别走!”连忙拽住了宇文璟,文灵生怕宇文璟说走就走了。 反正就是玩笑话也听不得。 “公主,太子一路风尘赶来,路上都没怎么歇过,要先去洗漱后再与公主交谈。”一旁的侍卫提醒道。 哎,宇文璟身上是真臭了。 毕竟听到消息,又立刻传书整兵过来,马车又比单枪匹马走的慢,所以时间都是加急赶的。 “哦……”文灵只得一根一根的松了指头。 宇文璟低头笑了笑,抬手在文灵头上摸了一把,“长安长漂亮了。” “真的!”方才的心酸一扫而过,文灵顿时笑眯了眼睛。 “嗯。”宇文璟点头,又多看了文灵两眼。 文灵状态可是极好,看起来除了因为太过想念亲人而流的眼泪外,似乎是没有半点委屈的样子,宇文璟这才放心了下来,去洗漱更衣。 “公主坐着吧,太子来了,左右是不会跑的。”弦琴道。 “啊,去把果茶拿出来。”文灵想起来,宋婉清送了她许多自己晒制的果干,用于做果茶。 “太子不喜欢甜茶。”弦琴提醒道。 “我知道,我就是让他尝尝,带回去给阿姐和娘亲。他不喜欢,阿姐和娘亲总是喜欢吧。”文灵撇撇嘴,“都拿出来,左右咱们没了,还能去医馆蹭蹭。” 弈雨笑了笑,“上回公主去拿走了果干,芯巧还跟奴婢说了好久呢,公主是半点儿没客气。” “啊,不用客气,客气使人生疏。”文灵厚着脸皮道。 弦琴笑着去将果干收了一收,弈雨泡好了茶,“太子来了,这使馆里啊,才热闹了一些。” 文灵对着镜子搓了搓自己的脸,刚才真的是太丢人了。 那么大个人了还要抱着皇兄哭鼻子,要知道她从小,除了那一次自己任性跑了遇见顾浔,受了伤回来遇见皇兄外,她可就再也没有这么丢脸过了。 等宇文璟洗漱完后,已经是半个时辰。 宫人和侍卫也都没有再打扰两个兄妹,文灵看着宇文璟坐下便忙不迭的问了起来,“皇兄,奶奶的身体怎么样了,还好不好?爹娘身体可还健康?允儿呢?他现在多重了?会走路了吗?多高多状?” 噼里啪啦的一大堆,倒是让宇文璟怔了一怔,不知道如何回答。 其实好多事情家书上都大概提过,但是却不详细。 如今见到了宇文璟,文灵却又忍不住再问上一问,恨不得宇文璟能巨细无遗的告诉她。 宇文璟捂唇,先是一一的将文灵问的问题回答了。 比如老太后年岁大了,近几年眼睛不好,看东西有些花了,所以佛经也不看了,文颖会时常去她宫中念给她听。至于父王和母后,父王这一年来,倒是也没有再把手于朝堂之事,所以闲了下来,也经常回府陪母后,母后也不会觉得孤单,再加上皇长孙宇文允在文颖怀孕后,就去了王府给年韵带着。 总之一切都好,若说不好,那便是挂念着文灵了。 “父王和母后,最担心的便是你……”宇文璟看着文灵,上下打量,“不过我方才见你,似乎并未因为顾浔的离开而难过。” 文灵一怔。 哎呀,忘了。 文灵连忙摸了摸自己的脸,嘀咕道,“我,我没露馅儿吧!” “嗯?”宇文璟抬眼看过去,“什么露馅儿?” 文灵想起来正事儿,才告诉宇文璟,将顾浔的事情说了一说。宇文璟听得眉头直拧,最大的问题便是,如今的晋国内忧外患皆在,而顾浔的帝位并不稳定,所以不得不如此小心翼翼的算计。 “皇兄……所以,我不难过是因为,顾浔他还在……只是他在位一日,也没有办法脱掉那层面具,你帮帮他吧……”文灵揪着宇文璟的袖子。 此帮非彼帮。 宇文璟这一帮,便是要带着整个来使团的人做戏。 但是若是告诉每个人原因,那做戏必然有假,唯一的办法便是只有宇文璟知道真相,然后借机演一场半真半假的戏来迷惑杜仲。 宇文璟想了一想,“不是不可以帮他,只是若是要假戏真做,此事晋国便要吃一个亏,吐谷浑土地分割上,必然要让一步。” 总不能只是口头说说吧。 文灵一点即透。 意思很简单,若是齐国因为顾凛在封后之前便将一个身怀六甲的女子接入了宫中,并且容忍她生下长嗣,对齐国来说那必是一件极为丢脸的事情。 可是盟约不可毁,文灵还是要嫁的,齐国更不可能失了自己的尊严,必然会让晋国赔偿,而如今晋国国势如此,要拿兵拿粮拿银都不好,唯有拿地。 如此方显此事真实,又可让人知晓齐国对“顾凛”这般做法的不满。 “我想,如今吐谷浑的地界并不安全,齐国底蕴比晋国要深,晋国统一的太过突然,本就不稳。即便是将吐谷浑的地界收于麾下,也不稳,顾浔不是那等眼界小的。”文灵冷静的分析道,“而且晋国因为血侍之事,在吐谷浑投降之后,也会成为各国眼中新的吐谷浑,他们会忌惮血侍,此时晋国不宜出风头。” 思来想去,大头还是得齐国吃。 毕竟齐国强盛已经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齐国的底蕴丰厚,众人早已习惯,比起现下四处暴动的晋国,稳定太多。 “若是顾浔同意,皇兄自然可以息事宁人。”宇文璟道。 兄妹二人谈完了正事儿谈私事儿,不知不觉时间一点一点的过去,宇文璟在使馆里将就着用了一些,到太阳快落下的时候宫中便来了人和马车,接宇文璟与文灵入宫。 明日便是登基大典,入宫的时候文灵还能看见匆匆筹备的太监从别道路过。 宇文璟也冷静的看着皇宫内的人。 晋国人少,齐国也人少,今日的接风宴顾浔也并未大半,以晋国如今的国态,不宜铺张浪费,所以接风宴也是简单明了。 见宇文璟入席,几个大臣都纷纷起身恭迎。 而顾浔一直站着,待到宇文璟入了席,才随他一同坐下。 有些尴尬的是,宇文璟如今还是齐国太子的身份,而顾浔却是明日就要行登基大典的正式储君,这身份上,帝王必定是高于太子的,但是关系上,宇文璟还得称呼顾浔一声妹夫。 不过眼下顾浔不是顾浔,而是“顾凛”,宇文璟脸色变了变,还是准备表演一场面无表情氏冷漠。 文灵也是坐在那里,打直了脊背,直视前方一副我有人撑腰我啥也不怂的样子。 接风宴不谈国事,宇文璟和顾浔两个人都是板着脸的,二人官方发言你来我往,明明尴尬的要死不活,却没有人敢提出来,每个人脸上都堆满了假笑,唯有杜仲眯着眼睛,状似诚恳的认真听着。 文灵没想到演个戏这么累,中途便借着如厕的事情尿遁。 意料之内,回宴席的路上,便听见旁边有两个宫女作偷摸状的说话,而文灵正好在她们身后“巧合”的听着话语间的内容。 “……殿下吩咐了,秀安宫那位的消息,千万不能往外说,若是被知道了,那可是要严查的,你一贯嘴就不严实,现在可得拿了针儿缝紧了,若是出了事儿,殿下非得拿你是问。”一宫女正好在“提醒”另一个宫女。 文灵停下了脚步。 明知道只是有人故意引她入局的举动,仍旧十分配合,“你们在说什么呢?”天才一秒记住三五第一 第576章 无良小贩 “公……参见公主……”两个婢女连忙跪下。 文灵看着那两个婢女,一个看着年纪小些,另一个年纪大些,方才所说的话,正还是从那年纪大些的宫女口中说出来的。 “方才,你们在说什么?”文灵眨眼问道。 口吻轻柔,倒是没有半点凶厉。 “没……没什么呢……”年纪小一些的宫女似乎是被另一个宫人给吓住了,连忙摇头。 “可是这宫里出了什么事儿了?”文灵顿了一顿,“放心,本宫也不会说,本宫只是好奇罢了。” 文灵说着,目光移向了那年纪大一些的宫女身上。 那宫女微微紧张,说话的声音都有些发抖,“公主,确实没有什么事儿,您……您别逼奴婢了,奴婢不能说……” 这话说的,简直就是欲盖弥彰,引人入瓮。 照例说,若是旁人这般说,好奇心该是越发强烈才是,可文灵就偏偏不。 只是迟疑了半刻,才道,“是么……起来吧……” 倒也没有多问,文灵便转身要走。 那宫女脸色懵了一懵。 啥? 这就走了? 不问了啊! 哎,我故意表演的这么入目三分,您老人家说不问就不问,转头就走,这也呸不给面子了吧! 那宫女有些着急了,可是文灵说走就走,脚步半点儿不迟。 宫女是有任务在身的,狠狠的瞪了一旁的小宫女,一咬牙连忙开口道,“奴婢,奴婢不想隐瞒公主,可是此事对公主十分不利,殿下下令不许任何人泄露消息,否则是会被杀头的,还请公主怜惜。” 文灵这才停下了脚步,侧过头看着那宫女,没有说话。 但是清亮的目光已然投去了好奇的神色。 大宫女紧了紧手,“今早,秀安宫入住一名白姑娘,已经怀有三个月的身孕,是殿下的。殿下已经准备给其妃位,但是如今是齐国太子来晋的紧要关头,殿下下令让奴婢们闭了口,不可透露半点儿消息到长安公主和齐国太子耳中。” 说完,那大宫女头上已经有了一层汗。 她们的目的便是,要将这个消息泄露到齐使当中。 眼下说了,这公主若是发怒到殿下耳中,那她便会是第一个被殿下惩罚的。可若是消息传不出去,那么她也会受罚,而且还不仅仅是死那么简单。 文灵微微抬眸,眸中倒是无波无澜,“有人,怀了殿下的孩子?” “……是。”宫女重重点头。 文灵看着那宫女紧张的模样,突然想到上一次那名为碎玉的宫女身上所发生的事情。康毅掌管后宫多年,虽然表面看上去似乎是太监与宫女都有,可是这其中必然是有失平衡的,否则不会发生那一日宫女被欺压的事情。 康毅自己就作为一个太监,必然对太监较为偏爱,而宫女在那些个会武功的太监手中,又真的人人都能得到康毅的信任,成为康毅的心腹或者是,被威胁?被利诱? 比起有限的利诱,文灵更倾向于威胁。 笑了一笑,文灵对那宫女说了一句,“不是下了令,说消息不允许任何人传出去?你既告诉了本宫,那可是会死的……” 宫女一听,脸吓的苍白。 但是却咬牙忍住了。 死都不怕? 文灵心里便明白了过来,谁知道如今的晋国后宫乱成了什么模样呢?只怕唯有等她入了宫,才能看见那些肮脏不堪。 “放心吧,本宫不想拿你姓名,今日之事,本宫只当没听过。”文灵轻声道,说完便转身走了。 宫女却是僵在那里,脸上神色愕然。 她原本是想让旁边的小宫女慌张之下说出消息,这样追究下来,她也可以减轻一番罪责,罪不至死。 可谁知道小宫女直接吓的话都说不出来,还是得她自己开口。 现在公主却说当做没听到。 那她的任务,是完成了?但是又不用等着消息透露到殿下耳中,担心自己受罚受死? 这么一想,那宫女陡然松了一口气,但是看着文灵的背影,心中却有那么些疑惑,这是巧合吗?公主并不关心此事? 宴席上,杜仲借着散酒意退出了宴席,在外头吹风,自然也听到了下属传来的消息。 “大人,春雨已经将消息传给了公主,但是公主听后面色并没有太大的起伏,只说当做没听到此事,只怕,公主不会将此事告知齐国太子,那咱们要挑起齐国怒火的计划,也就落空了。” 杜仲听后,在院子里来回走了两步,分析道,“公主对大皇子并无感情,即使有女子怀了大皇子的子嗣,她对此无动于衷也是正常。况且如今齐国与晋国乃是盟国,二殿下身陨,公主不提过往,反而接下了旨意,愿意入宫说明长安公主做好了为齐国和晋国结缔盟谊牺牲的准备。” 杜仲摸着自己的胡子,越想越觉得便是这个可能。 所以他断定,即使顾凛与别的女子生了孩子,立别的女子为妃,文灵也不会对齐国说一个不好。 “那咱们的计划岂不是白费了?” “不,计划依旧继续,长安公主可以无动于衷,但是齐国太子未必可以,寻个机会,将消息透露给齐国太子才是,但绝不是今日。今日已经试过了一回,若是再继续,便容易引人怀疑。”杜仲吩咐,眼底露出志在必得之色,殊不知被谈论的兄妹二人此事也在宴席上暗中说了此事。 表面上看起来,兄妹二人依旧十分礼节,文灵底下却用仅有二人能听到的声音,将方才的事情说了一说。 “皇兄,我可答应了那宫女不会说出去的,你要发难也不再此事,想来他们会再寻机会,将此消息透露于你,到时候你在发难也不迟。”文灵字字句句的安排清晰,说的十分得意。 有一种,全局掌握在手的成就感。 现在虽然没有杜仲的证据,可是杜仲所做的一切在他们眼里已然像是跳梁小丑的把戏。 宇文璟看了文灵一眼,皱了皱眉头,“你这般,我回去倒是不知该如何与父王母后回了。” 在齐国的时候,文灵是齐国唯一的公主,平日里宇文昊都是政务繁忙,年韵又行事温柔,文灵想做什么,只要不是太出格,那便是能做的。 除此之外,从未让文灵担心过什么,算计过什么。 她是在保护罩中长大的,是从未受过伤的,所以才会像是初生的小牛犊子一样,不顾一切的去撞,撞了南墙才知生命可贵,受伤会疼。 但是现在到了晋国,模样还是从前那般,但是脸上的稚嫩却不在了,更多的是深思。 文灵一怔,好一会儿道,“皇兄不必担心,长安在这里挺好的,长安很聪明,长安会保护自己,长安也不能一辈子都在父王母后皇兄的庇佑下,皇兄此番前来,长安知晓齐国是长安永远的后盾,长安便已经极幸福了。” 文灵朝着宇文璟笑着,脸上的神色当真看不出半点儿问题。 顾凛忍不住朝着文灵看过去,但是很快又收回了目光。 宇文璟点点头。 接风宴过后,兄妹二人还是暂时回了使馆。 后日便是登基大典,明日宫内便会陆陆续续的将东西送来给文灵准备,原本为准备嫁给顾浔的嫁衣,现在也穿不上了,弦琴有些惋惜的将嫁衣放到了箱子底下。 * 新帝登基,普天同庆。 墨城比往常都要热闹好几分。 杜雍四处看着,挑些好看的玩物,身后的侍卫紧紧的跟着,拥挤的人群不停的往来,大抵是因为杜雍刻意走出了六亲不认的嚣张步伐,所以周围的人都极为自觉地让开了一条道。 “公子,大人说了,今年秋天公子就要参加考试,先那个名头,大人都已经安排妥当,只要公子好好读书,两年内必定能让公子有个官身。” 侍卫在一旁提醒道。 这些年来,因为杜雍的身体原因,纵使读了书,但是始终未曾参加过任何考试。而杜仲想要的,自然是父子同堂,唯有朝堂中自己的人手越来越多,他的胜算才越大。 “以本公子的聪明,区区考试,不在话下。”杜雍随意回道。 反正杜仲不是都安排妥当了,只怕他就算目不识丁,杜仲也能让他入仕。 杜雍在心中默默的盘算着,杜仲虽然相信了他就是杜启,但是却始终没有全心全意的信任他,又或者说,杜仲根本不会信任何人,他要找升龙诏书,平日里出门都有侍卫跟着,若是侍卫不跟着的时候,说明杜仲已经回来了,他根本没有任何的机会。 刚说完,就听旁边传来一道张皇失措的声音,“对……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姑娘,不是您说一句不是故意的就可以了,您不小心给摔碎了总得赔吧!”小贩身前摆了个小桌子,说上全都是些玉坠吊子。 “可是,可是我根本就没没碰……” “姑娘!您一转身我这东西就落地了,不是您,难道是我自个儿摔得不成?我这东西卖也是卖三百两银子,我看您也是无心的,也不要求您多,您就赔我一个二百两怎么样?” “二百两!”女子惊呼。 一旁跟着的女子大声道,“二百两的东西,你就这么随随便便的放在这摊子上卖,谁信啊!” 声音极高,杜雍下意识的看了过去。 却是两名女子被无良的摊贩给缠上了。 “我说二百两,它就值二百两!你们是想不认账是吧!你们要是不认,咱们就去报官!”小摊贩也不顾摊子上的东西,直接就抓着其中一女子的手腕,“咱们就让知府大人看看,你摔了我的东西,不赔是何道理!” 杜雍往地上看了一看。 摔的是一块碧色的玉佩。 说实话,成色不大好,就是遗留下来的边角料,正常价格二钱银子都不到。 但是无法定价的原因就在于,玉石是无价的,对于懂得欣赏它的人来说,它是天价。 对于不懂不玩的人来说,就是块儿破石头。 这小贩说要卖三百两,那还真就是三百两。 杜雍又看了一眼两个女子,其中一个有些眼熟,但是想不起来何处见过,似乎是心有所起,对侍卫随意道,“等事情闹大了,我再去将此事压下,岂不是博一美名,如此父亲大人,自也会高兴些。” 做杜启就是这点不好,想做什么好事儿,都得先安排个妥当的理由。 毕竟真正的杜启,自私自利,从来不会在乎别人的看法。 两个侍卫相互看了一眼,拱手道,“公子心思缜密,计谋妥当,若是宰相大人知道了,必定会为感到欣慰。” 如此杜雍才将折扇收了起来,等着围观的人群变的多了,才上前。 第577章 杜雍出头 欠债还钱,天经地义,你摔了我的玉就该赔我银子,你要是不赔,咱们就去见官府!”小贩声音极大,但凡旁边有人来劝,那小贩就能瞪着眼睛喉一句,“你说的倒是轻巧,不然你帮她赔?” 眼看绿衣女子眼睛都红了,小贩硬是没有半点儿联系。 “我,我没有那么多银子。”绿衣女子急红了眼睛。 “没那么多银子?”小贩上下打量了女子,最后看着女子头上的金钗,“那我就亏本一点,算你五十两!” 三百两变成五十两,还真的是好大的变化啊,听到的人都想谢他全家了。 “五十两,我……我也没有……”女子怔住。 她不过是小户出生,五十两银子够普通人一家过一年了,她一个月也不过二钱银子,哪里能拿得出五十两。 “没银子?没银子就用你头上的金钗抵吧!”小贩半点儿也没客气,伸手就要去拿。 “不!不行,那是我娘留给我的……”女子抬手要阻止,但是小贩身强力壮,一看就不是好惹的,旁边更无人上前赶帮忙,眼睁睁看着小贩欺负弱女子。 “助手!”杜雍便是再此时开口上前。 身后带着两个同样结实的侍卫。 小贩一看杜雍,顿时就笑了。 而旁边的那女子也是怔怔的看着杜雍,一双眼睛里满是杜雍,杜雍只觉得被看的有些不自在,很快就略过了她的脸,望着那小贩,从小贩手中将玉佩夺过来。 小贩一看杜雍的打板,在看看他身后的两个侍卫,更不是好惹的,连忙赔笑,“公子,可是有什么需要?” “你说你这银子值,多少?”杜雍细细的打量那玉坠子。 “五……五十两。”小贩直了直背,暗自盘算着,也绝口不提刚才的三百两。 不过被为难的女子旁边站着的少女却登时瞪大了眼睛,“你刚才还说三百两,怎么转头就变了!” “三……三百两你们……赔的起吗?”小贩慌张道。 杜雍眯着眼睛看着那玉坠子,又看了看地上。 睨着小贩,“你说这玉坠子,是这位姑娘摔碎的?” 小贩被杜雍的一眼看的十分紧张,努力的鼓足了气儿,“是,是这样的没错!” 杜雍的出现成为了人群的视觉焦点,一大一小的两个女子都站在哪里,仿佛有了主心骨一样,被赖上的女子一直看着杜雍,眼底盛着星光一般。 “可是你这玉碎的缺口如此完好……”杜雍冷冷的笑了笑,将玉扔回了小贩手中,“这玉分明是早就碎了,你故意诬赖到别人身上!” 杜雍这么说,众人才忍不住朝着那小贩手上看去。 小贩顿时面色一变。 “你!你别诬赖我,我这玉就是她摔碎的,你们……你们是一会儿的,想耍赖,不认我这摔碎的玉!”小贩被踩了痛脚,慌张道,“我,我要去报馆!” 说完就要走,却被侍卫挡住了去路。 “我家公子乃是宰相大人的嫡子,你如此说,倒是说我家公子行小人行径了,污蔑我家公子,等同污蔑宰相大人,污蔑朝廷命官,乃是重罪!”侍卫借机暴露身份。 一时间,所有人都将目光投在了杜雍身上。 说实话,杜雍不大喜欢这种感觉。 如果他是杜启,他一定十分享受。 可是他是杜雍。 这种众人目光所至,就好似自己被扒光了似的,杜雍眉头为不可查的皱了皱,别人都没有注意道。 大一些的绿衣女子却是看见了,捏紧了手帕,眉头蹙到了一起。 想不到,他竟然是宰相公子…… “宰……宰相公子……”小贩也没想到,自己这一赖,插手的竟然是宰相公子。 晋国建国虽短,但是从前也是封王之地。 朝臣命官一向是不容谣言污蔑,百姓污蔑,是要判罪的,少则三十大板,多则六十大板。 一瞬间,小贩就已经心生退意,但是仍旧强撑的站着。 “我……我没有污蔑……我,我这只是猜测……你们无凭无据,我这玉就是被摔了,否则一直放的好好地,怎么她一转身,我的东西就落地了!” 小贩只能咬死不承认。 何况杜雍是猜测,猜对了又如何,只要小贩不承认,就没这会事儿,何况在晋国这并不算是罪。 杜雍便再次开口,“你说,这块玉佩价值五十两?那好,我们就拿它去宝玉斎里面,请大师傅鉴赏鉴赏,你放心,看在我的面子上,宝玉斋的大师傅可以免费鉴赏,若是这玉佩真的价值五十两,那姑娘摔碎了你的玉,再赔你也不迟。可若不是……那你这可就算的上是敲诈罪,是要送衙门的!” 说到后面,杜雍声音一厉,直接将小贩给吓的腿软。 要说为什么,那就是如今说的上名头的鉴玉师傅都在有名的玉石坊里,轻易人是看不见的,而且就算要去,也要出一笔价值不菲的鉴赏费。 小贩说这块玉值五十两,但是女子却不敢赌这块玉是不是值五十两。如果是,她不仅要出鉴玉的费用,还要赔偿玉石的银子,如果不是,她也要白白花上几十两银子给鉴玉的师傅。 小贩知道自己再强装下去,已经没有办法,普通一声跪下了,“公子,贱民知错了,是贱民一时用猪油蒙了心,贪得无厌,才狮子大开口,这玉佩,其实就值二钱银子……还请公子恕罪,贱民是无意的……公子放过我这一马吧,我这上有老下有小,全家老小都靠着我一人养活……” “行了!”杜雍听得有些不耐烦,周围的人越来越多,这小贩叭叭叭的那么多,杜雍皱紧了眉头, “谢……谢谢公子。”绿衣女子连忙去掏荷包,“这玉是我摔碎的,我,我赔给你。二钱银子是吧……” 绿衣女子匆匆忙忙的给了二钱银子,一旁的小姑娘却是皱紧了眉头,“姐,这玉坠子本来就是他自个儿给摔的,您还赔什么呢!” “嘘!”粉衣女子大声嘘了一声,年纪稍小一些的小姑娘便住了口。 绿衣女子连忙朝着众人行礼,“事情已经解决了,小女子在此谢过大家。” 大家口中还议论着,杜雍也挥一挥衣袖,干脆的走了。 绿衣女子转过身,却发现杜雍已经走了,目光中满是可惜。 “走的真快,咱们都还没来得及谢谢那位公子呢……”粉衣的小姑娘踮脚看了一眼,回过头发现绿衣女子目光带呆愣愣的,抬手在她面前晃了晃,睁大了眼睛,“姐,你不会是又看上人家了吧!上次你不是才喜欢上……” 绿衣女子回过神,顿时红了脸,没好气道,“就是他!” 小姑娘反应过来,“姐!他就是你说的那个,救命恩人?” 绿衣女子重重点头,“是!” 收回了目光。 可惜这一次还是没来得及朝他道谢,也不知道他是不是还记得她。 “人家,可是宰相公子呢……”粉衣的小姑娘提醒道。 绿衣女子的眼神又黯了一成,“罢了,走吧……” 围观的人逐渐散去。 不远处站在绸店门口的芯巧看着这一幕,对旁边的宋婉清道,“娘,杜雍真的是变了呢。” 宋婉清笑了笑,“这人啊,只要是想改变自己,没有改变不了的。” “娘这是什么意思?”芯巧不大明白。 宋婉清沉声道,“芯巧想成为什么样的人,不要说自己做不到,无法改变自己的人无非就是被保护的太好,亦或者嘴上说着想改变,但其实私心底满足于现状。杜雍改变了那是好事,不过咱们只当做不知道,否则,那宰相府的风波,少不得又要与咱们牵连……” “知道的娘,咱们和公主有约定,芯巧知道分寸。”芯巧笑了笑,“公主马上就要入宫了,娘近日来得了新的消息,要告诉公主才是。公主入了宫,成了皇后,要再出门可就难了。” “公主要是想出宫,自然是能的。”宋婉清轻声道,“娘与公主说了,若是有事,可召娘入宫。” “娘!你要成为太医啊!”芯巧睁大了眼睛。 “怎么可能……”宋婉清笑了笑,牵着芯巧转身回去,“娘对功名利禄没有向往,人生在世,自己能吃多少用多少?走的时候还不是两袖清风,洁然一身,娘只是想,在娘有限的生命里,尽可能的做一些改变,做一些娘力所能及的事情……” “娘,您一个人能改变什么呢?”芯巧有些不大明白。 “在娘看不见的地方,也一定有人和娘一样,默默的做着自己力所能及的事情。他们可能只是一个九品芝麻官,可能也是一个巡街的小捕快……可以有一个,就会有两个,自己做的时候,相信这世间还有和自己一样的人,这样做起来就不容易放弃。娘观察了许许多多的人,公主不是第一个应下的,也不会是最后一个应下的……” “娘,这样有什么好处吗?”芯巧不大明白,“爹可不喜欢您这样了。” “你爹啊……”宋婉清笑了笑,“你爹啊这是被打击怕了。” 母女二人悠悠闲闲的走着,说着的话也是让人听了摸不着头脑。 * 登基大典当日一大早,文灵便起来收拾。 头上也戴上了重重的凤冠。 文灵头上的这一顶凤冠是先帝为先后打造的,也是这晋国建立起来的第一顶凤冠。 那时候晋国国库本身就吃紧,先后提议一切从简,但是先帝却执意为先后打造这一顶九凤冠,这一顶九凤冠也是先后唯一的算得上是奢侈的发饰,上头用价值连城的宝石,缀着十八只凤眼,九凤栩栩如生,又细又精,尽管匠师技术精湛,但是顶在文灵的小脑袋上,也有好几斤重,文灵努力的打直了腰板儿才让自己站稳。 等时辰到了之后,文灵才上了凤撵,从使馆前往皇宫。 文灵脸上化了浓妆,小脸沉沉未笑,手指压在凤撵的把手上,居高临下的看着周遭的百姓,倒是有几分后宫之主的架势。 随着一道钟响,周遭的百姓纷纷跪下。 与此同时,一道鬼祟的身影溜入秀安宫的小厨房内。天才一秒记住三五第一 第578章 登基大典 晋国的规矩和齐国一般无二,新帝登基举行祭天之礼。 晋国将这些事情倒也准备的完善。 封后大典也是顾浔提前拟好了诏书,等顾浔加龙冠后,再由内阁阁老宣读封后诏书,文灵再出现。 顾浔会牵着文灵一同走上祭天台,昭示帝后同心。 文武百官跪拜于地。 提前已经预习好了流程,文灵仍旧有些紧张。 一直到听到前方的守岁高呼,“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后。”文灵微微屏了屏呼吸。 她怕自己与顾浔稍微露出一些亲密之举动,就会被杜仲看出端倪。 更重要的是,顾浔脸上的面具从早晨到现在,已经两个时辰,而近日的登基大典和封后仪式,一轮下来至少也是六个时辰,中途还不能吃喝。 “奉天承运,皇帝召约。长安公主德才兼备,容姿性纯,封为纯德皇后,此后帝后同宫,伉俪深情,帝主朝,后主宫,表天下之夫妻典范。”守岁宣读封后诏书后,文灵才抬了头,朝着中台上的顾浔看去。 顾浔也看着她。 刹那间,仿佛周遭静立的文武百官都已经消失。 原本,此刻应该是顾浔以自己的面目,与她成亲。 可是现在,顾浔却要带着顾凛的面具,与她发誓帝后同心。 文灵嫁的是顾浔这个人,但是在别人的眼里,活着的却是顾凛。 一时间不知为何,文灵有些心酸,带着发红的眼眶,一步一步走向顾浔。 宇文璟便在台下看着,昔日文灵是穿着嫁衣,带着千抬嫁妆远嫁至晋,本以为再也看不见她成婚生子,不想变故发生,时机而至,他又有了机会来到晋国。 此刻见证了文灵封后,便等同于见她嫁了良人。 守岁扶着文灵走到了顾浔身侧,二人极有默契的收回了目光。 阁老上前,却是将顾浔的手与文灵的手牵到了一起。 文灵方才的心酸感一扫而过,而且有些想笑。 但是努力的绷住了。 突然有些羡慕顾浔脸上的面具,为他遮掩了大部分的情绪。 “接,金印。” 守岁开口,阁老手中端着一枚龙玺,一枚凤印 而文灵和顾浔纷纷跪下,跪的便是阁老手中的龙玺凤印。 阁老赶忙退开。 二人才起身,至此仪式算是过了一半了。 之后便是二人要同时点香,祭拜天地与先帝和先后的牌位,一直到香燃尽。 这是一件极为耗费时辰的登基大典,似乎是晋国仿了齐国与魏国的登基仪式,但是为了与两国不同,又做出了调整。 文灵和顾浔一道跪着,闭着眼睛诚心祷告。 不管现在的晋国如何,她既嫁给了顾浔,只要顾浔在位一日,她便会陪顾浔一同,治理好这个国家。 文武百官跪地,纷纷静默祷告。 宇文璟只是低头站在官台外,静待一切结束。 就在此时,门口一个宫人匆匆赶来,面色焦急。 容青掌管着侍卫军,将宫人拦下。 宫人在容青耳边说了几句,就见容青面色大变,当即快步走到了守岁身侧,对守岁说了几句。 香还有三分之一才燃尽,无论如何也只能等到燃尽之时才能告诉顾浔。 容青只能先吩咐了人去秀安宫。 低着头的杜仲抬头看了一眼,而宇文璟也适时的投去了目光。 顾浔自然是听到了动静,必然是杜仲出手了,可是顾浔却不知发生了何事。 一直到香尽礼毕起身,守岁匆匆走到顾浔身边,“皇上,白姑娘出事了!” 顾浔面色一变,看着下面的所有人,目光再也忍不住的投向了杜仲。 杜仲依旧面色严肃,仿佛登基大典是一件极为隆重的事情。 “请欧阳大夫入宫!” 千防万防,无奈这后宫中,杜仲的人手层出不穷,要一层一层剥削下来,不是短短时日就能清理干净的。 文灵皱了皱眉头,有些疑惑的看着顾浔。 顾浔脸上神色紧绷,似乎在迟疑。 文灵轻声用二人听得见的声音道,“登基大典只是仪式,如今你是顾凛,一切照计划进行。” 登基大典在隆重,也不过是仪式罢了。 按照他们的计划,一切都是要做个杜仲看的。 而杜仲想看的,无非是他们夫妻不合,所以杜仲一定做了什么。 顾浔动了动唇,“白月出事了。” 说完这句之后,顾浔便转头对阁老说了几句,阁老还未来得及阻止,“皇上,不可……” 顾浔不顾劝阻,当场拂袖离开。 百官抬头,都对这一切感到十分茫然。 阁老清了清喉咙,“仪式完毕,从今往后,皇上便是我晋国的天。” 文灵面无表情的看着顾浔离开,其实心头十分紧张。 而宇文璟皱紧了眉头,“怎么回事?” 虽然宇文璟不知晓这晋国的登基仪式,可是因为与齐国相似,怎么着,也不是这般就能结束的。 “回太子殿下,这后宫中出了些状况,皇上需得马上处理,还请太子随宫人去歇息片刻,皇后会与太子说说话,之后皇上会再前来与太子商议要事。”守岁连忙走到宇文璟身侧,委婉的将事情表达。 宇文璟皱眉,“后宫中能有何要事会比登基大典册封典礼更重?” 百官都还跪着,文灵一个人孤零零的站在高台之上,看着着实落寞。 文灵抿了抿唇才发话,“众位爱卿平身,大典结束,各自散去吧。” “谢皇后体恤。”百官这才敢起身。 文灵被守岁扶着下了高台,走到宇文璟身侧,宇文璟仍旧疑惑。 文灵只告诉了宇文璟,需要做一场戏,但是宇文璟却不知道,顾凛尚有子嗣在世的事情。 “兄长可先去御花园坐坐。”文灵看了宇文璟一眼,宇文璟只能歇下了心思,佯装不知,点头跟在文灵身后。 晋国帝后不同住,顾浔所住的宫殿乃是昭阳殿,文灵所住的乃是永宁宫。 在大典之前,文灵的衣物首饰都被抬到了永宁宫。 现在文灵顶着几斤重的凤冠,要先更衣换常服。 况且杜仲肯定还有别的手短,要让宇文璟知道白月出了事,文灵自是要帮一把。 宇文璟跟着宫人去了御花园。 齐国一共有一百零八座宫宇,而晋国的皇宫原本是行宫,拢共只有五十八座宫宇。 所以这御花园的景色虽然也精致,可是小了许多。 宇文璟一路走来,便看见不少人神色匆匆。 身后的宫人都小心翼翼的跟着宇文璟。 宇文璟看着往来的宫人,还有被请入宫的欧阳成,都是脚步又急又沉皱紧了眉头,“怎么,这后宫中还有人?” 要知道晋帝后宫无人,顾凛和顾浔都还未立妾立妃。 如今后宫中的贵主,也只有今日刚刚登基封后的顾浔和文灵,就算是哪个太监宫女死了,也不值得顾浔如此形色匆匆的去处置。 “没……没呢……”被问着的太监,神色紧张,一副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样子。 一旁的守岁则是抬头打量了那太监,认清了对方的面容后,暗暗记在了心里。 “既没有什么人,又何必往来如此匆匆?”宇文璟显然不信。 “太子,这后宫中确实没什么主子,只是一个小宫女发生了些事情……”太监噗通一声跪下,慌张解释。 “小宫女?”宇文璟冷哼了一声,“你当本宫是没长眼睛还是没长耳朵,说出此话来诓骗本宫?” 宇文璟还要再问,文灵及时赶来,“皇兄莫恼。” 宇文璟这才转头过去。 兄妹二人便在这御花园中,堂而皇之的演了一场戏。 “你可是有事瞒着我?” 文灵没有回答,而是转头看着那太监,“你下去吧。” “多谢皇后娘娘。”太监不住磕头,跌跌撞撞的退下。 宇文璟看着文灵。 说实话,有些想笑。 宇文璟倒是没想过,自己亲自看来看自家妹子,竟然会摊上这么个事儿。但是演一场戏,能正大光明分割更多的土地,未尝不可。 兄妹二人一人一句。 文灵这才将白月的事情和盘托出。 宇文璟听到是在边地怀了身孕便明白了过来,这个孩子,指不定是顾凛的遗腹子。 但是脸色却仍旧大怒,“晋国这般对你,你还瞒着皇兄,你若是早说,这盟不结也罢!” 说话之时,守岁轻轻的挪了挪。 云影也注意到了。 不远处的花丛后,正有太监在暗中查看。 但是只能感觉到那里有人,却不知道是哪个太监。 文灵好不容易“安抚”好了宇文璟,宇文璟不肯善罢甘休。 那太监听到了这里,才转头离开。 下一刻,守岁便派了人前去跟着那太监,朝着宇文璟道,“多谢太子。” 宇文璟方才演技爆棚,情绪还来不及收回,声音有些僵冷,“只要他不负长安,就是对齐国最大的承诺。” 守岁笑了笑,“那是自然。” 兄妹二人才先去了永宁宫,等着之后和顾浔的戏码。 另一侧杜仲在离宫的路上,也得到了宫人的回复,笑了笑,“今日长安公主丢了颜面,齐国太子必然大怒。不过这不是最重要的,重要的是,长安公主可以不在乎一次颜面,却不能不在乎第二次,第三次,次数多了,长安公主必定怀恨在心……” 杜仲心情愉快的回宰相府,倒是没有走正门,而是走近路走的后门。 却见两道身影,在后门徘徊。 杜仲身旁的侍从忙道,“奴才去将她们赶走。” “等等……” 杜仲抬手,让侍从停下,转而自己走过去,对那两名女子道,“你们,在这里做什么?” 晋国的外驻官府官员穿的官服乃是正蓝色,但是朝服却是青色浅衣,上绣貔貅饕鬄等纹,看起来若非胸前的绣纹,普通人也看不出来。 女子也没有见过朝服是什么样子,加上杜仲因为天气炎热,出宫后便拿下了翎戴,更是不知晓。 “你……你是……” 杜仲看了一眼自家的后门,板着脸道,“我乃丞相府的管家。” 一边却也忍不住打量女子。 女子生的娇柔,双眸清亮,看起来极为舒服。 而旁边的粉衣少女,更是娇俏,看起来便是活泼好动的,十分讨喜。 “管家?” “那个……你可以帮我们把这个交给杜公子吗,是我姐姐亲手做的,谢谢杜公子相助之恩……”绫罗眼睛一脸,见绮罗不敢说话,连忙拿过绮罗手中的食盒,塞进了杜仲手中,没有注意到自己的手擦过杜仲的手掌心,软软乎乎的。 “谢谢伯伯!” 说完之后,绫罗便拽着绮罗走了。 杜仲站在门口好一会儿,一直到侍从上来,“老爷,怎么了?” 杜仲摸着自己的胡子,望着二女离去的背影,“怎么,本官很老吗?” 叫他伯伯? “啊……大人当然不老,大人才过不惑之年,年纪轻轻便成了一国宰相,正是年轻有为……” 一句年轻有为,哄的杜仲哈哈大笑。 恢复后,杜仲神定自若的捏了捏自己的掌心,朗声道,“去查查。”天才一秒记住三五第一 第579章 再召入宫 秀安宫内,白月捂着肚子,脸色苍白,抓着宫女的手,清冷的脸上多了一丝惧意,“我,我的孩子没事吧!” 她什么都没有了,只有这个孩子了。 “白姑娘您放松,没事的……药马上就来了……” 白月脸上神色痛苦,实在是腹中绞痛,好似有什么东西拧着小腹一样。 一直到太医所开的药煎好后,宫人进来扶着白月喝完了药,白月腹中的痛感才逐渐平静下来,虚弱的躺在床榻上。 顾浔心头的重石才彻底放下,转头看着太医道,“胎儿真的无事?” “回皇上,白姑娘许是饮了些寒凉的东西才会如此,好在的是,白姑娘的身孕已过三月,胎像稳定,才会如此。”太医认真回,“若是月份小些,或者月份大些,那便可能出了问题。” 顾浔收回了目光,恢复了冰冷的脸色道,“行了,下去吧。” “是。”太医毕恭毕敬的退下。 顾浔才看着守着的小宫女,“到底是怎么回事?” 小宫女很紧张的跪在地上,“奴婢,奴婢也不知道。早晨奴婢在小厨房看着厨娘为姑娘熬粥,姑娘喝了粥没多久就开始肚子疼,还见了红。” “中途可是离开过?有什么可疑的人进宫?”容秉厉声质问。 小宫女怕极了,“中……中途奴婢去了净房……” 脸上眼泪啪嗒啪嗒的止不住,小宫女连忙磕头,“皇上饶命,奴婢,奴婢不是故意的。” 小宫女怕的手都不知道怎么放。 兴许是顾浔的脸色太沉,容秉声音也厉了些。 “殿下……”床榻上的白月恢复了些力气,抬眸看着顾浔,“秀珠年纪小,做事难免有所疏忽,怪不得她。殿下应当小心的是这后宫中的人,莫要因为一时怒火,而忘记了真正的敌人。” 秀珠才十三岁。 也是新招入宫不久的宫女。 年纪小,又莫名其妙被赋予重任,有疏忽是极为正常的。 顾浔本就在用人之际,若是再将这些个不起眼的小宫女给说离了心,那可真是四面楚歌了。 顾浔看了一眼,怒火缓缓的压了下去。 小宫女,还需要培养。 容秉才开口道,“起来吧,这次好在姑娘无事,下次你千万要小心些。” “谢皇上,些白姑娘。”秀珠擦着泪起身,朝着白月投去感激的目光,这才退下。 “欧阳大夫可是进宫了?”顾浔道。 “已经派人去请了。”容秉道,“皇后也带着齐国太子去了御花园,想来现下计划已经开始实施。” 白月手始终放在了肚子上,目光有些仓皇的看着帐顶,才想起来现在顾浔已经以大殿下的名义登基了,是这晋国的皇上了。 惶惶然开口道,“皇上,白月是不是不该入宫。” 也许在宫外,藏的好一点,才能让这个孩子平安的生下来。 没想到她这才入宫的第二天,便有人对她和孩子下手。 白月无法想象,这样的后宫,曾经的顾凛是如何在这里长大的。 顾浔皱了皱眉头,“白月,这个孩子,只有在皇宫中出生,才能证明它的身份。” 因为,白月一直跟随的顾凛身边。 但凡要是时间有半点对不上,又或者白月失踪了一段时日,日后顾浔要扶正这个孩子的身份,便极为困难。 “这宫中如此危险,我有些放心不下……” 白月喃喃道。 “它是皇兄的孩子,不论这宫中如何危险,它都可以撑下去。”顾浔认真道。 “皇上,欧阳神医到了。”外头侍卫传来声音。 太医院的医术自然是好的。 但是顾浔信不过。 先帝浑噩昏庸,这么多年,朝堂几乎靠着顾凛把持,顾凛失踪后,便是顾浔。但是却仍旧无法阻止后宫被渗透,朝堂百官暗中勾结,晋国的朝廷像是一个看起来巍峨粗壮的树枝,实际已经被蛀虫咬的千疮百孔。 上一次欧阳成是乔装打扮成太监入宫,这一次欧阳成是被突兀的宣旨入宫,欧阳成也很惊恐。两次入宫感觉都不一样,这皇宫曾是欧阳成不愿提起的地方,但是现在三番两次的,他又不得不回到这里。 进了秀安宫,欧阳成看着厅堂内坐着的顾浔,便先跪下了。 “草民参见皇上。” “神医,别来无恙……”顾浔压低了声音开口。 若是旁人听不出来顾浔和顾凛生意的区别,那欧阳成就不是了。 大夫讲究望闻问切,必得细心,哪怕是一丝一毫。 顾浔压低的声音,是因为喉中放了东西,听起来和顾凛极相似,但是欧阳成却是知晓。 欧阳成震惊的看着顾浔。 身后的容秉屏退了众人,关上了门。 顾浔这才当着欧阳成的面,将面具取了下来,露出属于自己的脸。 “二……二殿下?”欧阳成震惊。 说实话,欧阳成也是看着顾浔长大的,可是这孩子小时候就喜欢围着自己的哥哥和母后转,因着欧阳成与先后关系极好,顾浔小时候也极为尊重欧阳成。只是后来欧阳成匆匆离开了皇宫,再见顾浔时顾浔已经长大了,而且一见面就拿短处威胁他,饶是如此听到顾浔死讯的时候,欧阳成却也失落了许久,到底是先后的儿子,先后临终前,也曾让他照看两分。 只是可惜,先帝容不得他,他只能拂袖离去。 但是没想到,现在以“顾凛”的名义登基的不是顾凛,而是顾浔,欧阳成除了震惊以外,心里竟然不敢做出任何猜测。 “欧阳大夫必定很好奇,为何登基的不是皇兄,而是朕。”顾浔搭下了眸子,“得知父皇薨逝,皇兄带我回朝,路上遇见了叛军袭击,皇兄丧命,得知朝中有人生出异心,准备谋夺权位,不得已,我只能冒充皇兄的身份,坐稳帝位,稳固晋国局面。” “欧阳大夫乃是母后生前最为器重的人,也是看着朕与皇兄长大的,不知欧阳大夫可愿再入太医院,助朕一臂之力?”顾浔认真道,“欧阳大夫必定知晓升龙诏书之事,此事不得对外声张,否则计谋一旦败露,朝中异臣必定会找得借口再换新帝,为了晋国想来欧阳大夫必定不会拒绝。” 欧阳成晃了晃,忍不住伸手扶额。 升龙诏书。 不说他都快忘记了。 毕竟那诏书昭告天下的时候,晋帝才登基不久,这么多年的事情,谁还记得? 异心? 欧阳成反应了过来,难道说的是杜仲? 顾浔倒也没有急着让欧阳成回答。 欧阳成一贯随性,脑子里还没思考完呢,突然一拍脑袋想起来,顾浔这哪里是在问他!他都已经当着他的面拿下了面具,分明是在强行把自己拉入他的阵营!他现在已经知晓了这个秘密,就已经被迫战营,这小子真是!阴险! “草民……遵旨!”欧阳成思量了半刻,看着顾浔的眼睛,只得再次跪下,“不知皇上有何要事吩咐。” 这又得好好想想回家怎么向夫人解释咯。 顾浔松了一口气儿。 将今日的事情对欧阳成说了一遍后,便道,“第二个问题,便是请大夫看看,易容水中所带的毒素,可有办法掩盖?” 白月虽然是易容师,但是也只是精通于塑形和捏脸换五官,对于其中的毒并不精通。 经过这些时日,顾浔脸上的毒素已经渗入肌肤,若是再不想想办法,只怕脸很快就会开始发溃。 欧阳成上前仔细看了看顾浔的脸,半刻后道,“草民需要看看易容水的配方。” 顾浔点头后,欧阳成便去了白月的房间,为白月把脉。 白月的肚子可说是金贵了,这里装的是顾凛唯一的血脉。 欧阳成把了脉,确认白月的胎像并无大碍,对方没有下狠手,似乎是想吓唬吓唬他们,休息半个月便可。之后又从白月那里拿了易容水的配方,欧阳成才离开。 其实欧阳成觉得被顾浔又坑了一把。 顾浔若是直接说他也会帮顾浔的。 毕竟与先后的友谊在那里,欧阳成也曾经答应过先后为她照顾两个孩子,所以他在外游走多年,最后还是回到了墨城。 不过欧阳成早年的时候对宋婉清放过大话,那就是他这辈子就是穷死,饿死,也绝不会再去皇宫那等阿谀奉承的地方,哪怕是皇上再下圣旨,他也不去。不过那有些吹牛逼了,因为他知道,先帝早就看他不惯,不杀他已经是看在先后的面子上,更别说把他赶出皇宫了还要召他回宫。 现下欧阳成被坑的很不爽快,新仇旧恨,就想着什么时候能赢回一把。 欧阳成走后,顾浔重新戴上了面具准备离开秀安宫时,守岁便来道了,“皇上,齐国太子得知白姑娘的事情,脸色骤变,似有怒意,现下在御书房要求与皇上相谈。” 顾浔点了点头,眼底多了两分慎重。 宇文璟是长安的长兄,更是齐国的太子。 而眼下,他要将吐谷浑的土地,大部分让给齐国,又要让文武百官无任何反驳,现下二人没有私下进行过任何商议,这尺度如何把控,却又是一场极为考研默契的戏码。天才一秒记住三五第一 第580章 调教宫女 宇文璟虽然生怒,但是当下也没有去找顾浔。 现下并非上朝的时辰,纵使说了,文武百官也看不见,既是家国大事,那么还是明日在朝堂说的要紧。文灵便“劝”了宇文璟几句,宇文璟也没有再见顾浔,只派人去说了一声身子不适,便回使馆歇息。 宇文璟走后,文灵回了永宁宫。 永宁宫倒也不大,一座正殿,一座东偏殿一座西偏殿。 只是如今在这后宫中,可信任的奴才太少,也只有几个新入宫的小宫女太监才可用,人不多,所以在偌大的永宁宫中才显得有些空旷。 外头的太阳大的很,文灵坐在正殿内有些无趣的看着外头,来来回回的小宫人倒是忙着。 一旁弈雨用扇子给她消暑,“公主,看什么呢?” “我已经进了宫,他们怎的还这么忙?”文灵问。 “是有几盆花,咱们从齐国带来的精贵的花种,之前放在匠房养着,今天公主入了宫,便都搬过来了,现在太阳大,有些花不喜太阳,姑姑便让人把它们搬到阴凉的地方。”弈雨回。 刚说完,就听到外头哗啦一声。 “姑姑饶命,奴婢,奴婢不是故意的。这花太重了……”就听小宫女的声音怯怯的传来,弦琴还没有发话呢,就先跪下磕头梆梆作响。 “嗯?是谁?”文灵听着声音有些熟悉,起身道,“出去看看。” 走到了门口,文灵好奇的往外看了看。 磕头的小宫女更是眼熟,可不就是那天碰巧“救”下的那一个。 弦琴皱紧了眉头,“还不快将花根子抱起来,重新找个坛子装起来。” “是……是……”碎玉红着眼睛,连忙又起身,竟然是笨拙的用裙子去兜土和花根子,然后再去找坛子来装。 弦琴跟在年韵身边是久了,都是好脾气的,文灵还是第一次从弦琴脸上看见怄火的神色。 “姑姑。” “公主……”弦琴听见了文灵的声音,连忙过来,“公主可是有何吩咐?” 弦琴也跟着在太阳底下晒,也没做什么粗重的活,可额头上都是汗。 “弈雨,还不给姑姑擦擦汗。”文灵倒是觉得有些有趣儿,“倒是第一次见姑姑这般神色。” 弦琴也是叹了一气,“方才奴婢清点了宫中的人手,太监宫女加起来大大小小也有七八个,可是年纪都小,而且进宫的时日短,规矩都没学好,做事也是笨手笨脚的。” “那咱们带进宫的人手呢?” 文灵记得,她入宫的时候也带了两百宫人,太监宫女各一百,都是从齐国挑过来的。 “公主忘了,先前容侍卫来告知过了,这晋国的皇宫虽然不大,可是各宫都要宫人,为了替换原来的人手,咱们带来的宫人,都被安排在了各个地方。”弦琴道,“先前奴婢说让公主留几个贴身的,公主说有奴婢们就够了,便都给了出去。” 哦…… 文灵还真给忘了。 “那刚才那两个小宫女,一个叫碎玉一个叫春常的,之前似乎不是这儿的?”文灵记得,几个晋宫调过来的小宫女小太监,都是在使馆伺候过的,不过在使馆的时候,她还是习惯熟人,所以他们大多时候都是守着的,使馆住了一年多,却都眼熟,也叫得出名字。 “上次公主‘救’下了她们俩,皇上便发了话,若是永宁宫不收她们,只怕她们去别的地方便过不得好日子。”弦琴道。 文灵哦了一声,笑嘻嘻的看着弦琴道,“那姑姑可有事儿忙了,这些小宫女太监什么的,还要劳姑姑悉心教导了。” 既是要自己信得过的人,那自然是要自己教出来的才放心。 弦琴一怔,看到文灵的笑,微微福身,“奴婢知道了。” “不然,让弈雨来教也行。”文灵看了弈雨一眼。 “不行不行,奴婢不行的。”弈雨连忙摆手,“奴婢比她们还没大几岁呢!” “凡事都有第一次,以后我老了,你在公主身边伺候着,自也都是你来。”弦琴觉得这法子可行,扶着文灵进了屋子。 文灵端着这皇后的范儿,甩了甩手,自我打趣儿道,“哎,我好手好脚,年纪轻轻就要过上被人扶着的滋味,知道的呢,我是皇后,不知道的呢,以为我是残了呢。” “公主说的是什么胡话!公主现在是这一国的皇后,说话可得注意些。” “这不是这里只有咱们吗?”文灵揪着弦琴的手撒娇,眸子里满是亲近的笑意。 “姑……姑姑,花挪好了……”身后传来低怯怯的声音。 三人转过身,便看见碎玉站在门口,紧张的手都捏成了一团。 弈雨皱紧了眉头,“难道你入宫是没有学过规矩吗?” 碎玉似才反应过来,连忙跪下,“奴婢碎玉参见皇后娘娘,禀娘娘,花都已经搬好了……方才……方才奴婢不小心摔碎的花坛子也都清理干净了……” 便是寥寥几句话,碎玉就已经紧张的面红耳赤,眼睛里还冒着泪光,似乎怕自己又做错了。 文灵微微收敛了笑容,“本宫记得,你入宫也有三个月了。” “是。”碎玉点头。 “难道入宫时没有学过规矩?” “学……学过的……但是……”碎玉回的磕磕巴巴。 “别紧张,本宫不骂人。”文灵觉得实在有些好玩儿。 却不想突然的,那碎玉就朝着文灵又梆梆作响的磕起头来,“奴婢,奴婢谢娘娘上次救命之恩,救命之恩无以为报,奴婢愿意为娘娘当牛做马。奴婢知道奴婢本,还请娘娘怜惜,奴婢可以学的。” 这话说的倒是突然。 文灵忍不住看了两眼,其实举手之劳她也倒是不算记得,可是这小宫女胆子这么小,还能急着感恩,倒是难得。 当即坐下后,文灵便轻声的问了几句。 碎玉坦诚,从碎玉口中倒是打听到了一些消息。 碎玉原本就是培训中的宫女,之前因为无意中拒绝了上次犯事儿的那太监,在秀坊司中便遭到了姑姑明里暗里的排挤,派去做最累最苦的活,只有春常一直帮着她,所以入宫时讲的那些个规矩,在后宫久不见贵人,也都忘得一干二净,反正她就是做最脏最累的活。 上次的事情过后,有了顾浔的注意,秀坊司倒是没有人再为难她也没有给她活做,但是也没给她好脸色,姑姑阴阳怪气的提醒她,“若是皇后还能想起你用得着你,那你便是过好日子了,可若是不能,这些日子你休息的时辰,日后都是要补回来的。” 碎玉便知道了,若是文灵没有要了她去,她以后的日子只怕是不好过。 好在的是,今日守岁便来了消息,让她到永宁宫伺候。 意思不见得是顾浔的意思,不过守岁跟顾浔身边久了,是个稳重细心的。 文灵隐约记得,顾浔身边的人除了一个镇宇外,其余的倒都是顾凛亲自为其挑的。 听完之后文灵很明白,这些内宫中的人,日后都是要被换下的,但是被换下之前,首先得有适合的能够顶替其位置的人。 “本宫记得,当日替你说话的,还有一个宫女,也是与你一同进宫的?她没有在永宁宫?”文灵想起来。 碎玉点点头又摇头,“她是春常,如今她还在秀坊司,守岁公公没有提她,但是……” 但是之后的话也说明了。 当日是春常提起了有太监找她做对食的事情,春常为她除了头解释了这件事,现在她来了永宁宫,怒火自然就算到了春常头上。 文灵不用想也知道,不过也没有当个滥好人,现在就召春常来永宁宫,只是笑道,“你们还未学完规矩,不过你们既在本宫宫里伺候,今日起,便由姑姑教导你们规矩。” 碎玉以为文灵是个好人,忍不住道,“娘娘,春常是……” “还不谢过娘娘。”弦琴先一步大声开了口,压住了碎玉的声音。 碎玉包住了眼泪,点头道,“谢娘娘。” “行了下去吧,今日大伙儿都累,休息一日,明日再开始。”弦琴严厉道。 碎玉只得退下。 弦琴便转头看向弈雨,“弈雨,今晚可得想想,怎么教这些小宫女小太监规矩?” “啊……”弈雨脸上的神色挤成了一团。 弦琴笑了笑,看着公主,“公主可是有什么打算。” 文灵喝了口茶,“再观察观察吧。” 虽然她救下了那小宫女,小宫女也才入宫,只能证明她还未被这晋宫中的污秽所浸染,却不能代表她是可信可用的。当日救的只是一条命,却看不出这人的品德,今日一看是有感恩之心,也有助友之心,可是这还不够。不过对那个春常,文灵倒是起了些好奇。 当日她救下了碎玉,春常却提起了此事。 这说明什么? 说明春常一直将姑姑让碎玉给太监做对食的事情记在心里面,但是春常不能对别人说,只是找了一个合适的机会将这件事说出来,才让顾浔有机会肃清后宫风气。春常比碎玉聪明,而且有理智,之前应当能让自己过的不错,但是如今在逆境中,也不知道那个小宫女会不会妥协。 文灵这才觉得,入了这宫中才算是有好玩儿的了。 晚膳之前,守岁倒是亲自来传了话,“娘娘,皇上今晚歇在永宁宫,还请娘娘准备。” 文灵一怔,她还以为今晚顾浔不会来呢。 弦琴还以为文灵不想见“顾凛”提醒道,“公主,今日是封后的第一天,太子还在使馆,不管是按照规矩还是因为颜面,今晚皇上也是要来的。” 弈雨看着文灵,心疼道,“公主若是不喜欢,可称身子不适,今日封后大典上,皇上也拂了公主的颜面,仪式还未结束便走了。” 文灵才想起来,她还没有告诉她们真相。 想了想朝着二人招手,小声道,“你们过来,我给你们说件事儿。” 第581章 小小奴婢 弈雨倒是一脸茫然,弦琴却隐隐有了预感。 文灵让弈雨将门关好,才将事情简单的告知了二人,“这监事情如今是个隐秘,无论如何你们只当他是顾凛,不要另眼相待,我告诉你们,只是为了不让你们大惊小怪。这后宫中,眼线众多,也不知何时才能清理干净,目前看来,即便是这永宁宫内,也算不得是安全。” “难怪这永宁宫中上下,都是些规矩都未曾学好的小宫人。”弦琴终于明白了过来。 弈雨却是忧心忡忡,“可这般,公主岂不是很危险?” 文灵摇了摇头,“我有暗卫保护,长居宫中,身份又是齐国公主,就算我有危险也不在此刻,只是晋国与咱们齐国局势不同,现下敌暗我明,朝政中又有诸多要事,他不能以真面目示人本就被动,咱们要格外小心。弦琴弈雨,我要给你们俩任务。” 弈雨也难得露出了严肃之色,知晓此事不得闪失。 “公主吩咐。”二人齐声道。 “弦琴,咱们带来的两百宫人,你那里可有名单。”文灵问。 “有的,就在公主陪嫁箱子里。” “明日我会召内务府的公公还有管理宫女的嬷嬷过来,了解宫中人手,弦琴你需要按照咱们带来的人的名单,知晓她们现下被安排在何地,做的是何事,也许将来某一天咱们能用得上,这后宫中数百宫人,咱们都得一一清理,至少他在前朝与人谋算之事,我们可以尽快将后宫中肃清完毕,姑姑你心细,跟娘亲许久这样的事情您有经验。”文灵道。 “是,奴婢知道了。”弦琴回。 “弈雨,本宫给你的任务,就是管理调教好这永宁宫的宫女和太监,他们年纪小,规矩又不是很严谨,犯些错是正常的,你要恩威并施,莫要让他们起了不满之心。以后,他们也都必须成为,咱们信得过的人,否则的话,也是不能留在永宁宫的。”文灵笑了笑,“弈雨跟我许久,还是第一次做这样的事,不过咱们已经离开了齐国,不在父王母后的庇佑下,弈雨你也长大了,也要有独当一面的本事,若是有难题可请教姑姑。” 弈雨有些不自信,但是看着文灵的眼神,很快又鼓起了胸膛,“公主放心,弈雨会认真教导他们。” “好了,你们先把永宁宫的小宫人们叫过来吧,我要认认人。” 之后弦琴和弈雨便去叫了人来。 永宁宫上下不加弦琴和弈雨一共有五名小宫女,六个小太监,年龄最大的宫女刚十五,最小的才十一岁,而其中的碎玉也是有了十三岁的,除了年纪最大的宫女碧柔,其他的年龄都算小,懵懵懂懂的,看起来便是一脸茫然的模样。 文灵认了一便人,先都赏了一番,留下了碧柔后便让别人都下去了。 碧柔生的五官其实很端正,就是皮肤有些黑,都说一白遮白丑,再丑的人白了起来也会显得可爱。而碧柔就是因为黑了两分,所以看起来普普通通的,但是面相老实,话说的极少,看起来似乎是很谨慎。 “你叫碧柔?” “奴婢原名叫翠芬,只是入宫后,姑姑说这名字土气,所以给改了,叫碧柔。”碧柔回。 文灵上下看了一眼,碧柔身材高挑,手臂胳膊看起来都很有力,想来之前也不是什么富贵人家。 “你这般年纪,想来应当都可以嫁人了,为何又在此时入宫。”文灵问。 按照晋宫的规矩,宫女年过三十是可以选择出宫的,出宫只能带走自己的例银,可若是宫女不愿离开也可以留下,宫中会给其家人一笔银子,也不乏有些宫人是因为宫外没有家人,一辈子只会伺候人,也会留在宫中。 “奴婢……”碧柔迟疑了两分给了个中规中矩的回答,“奴婢是为了贴补家用。” 大部分入宫自然都是为了贴补家用。 但是早不入宫晚不入宫的,却在年岁十五的时候入宫,这着实是有些说不过去。 对方没有说实话,文灵也不着急,而是让弈雨给碧柔抓了一小把金瓜子儿。 “奴婢多谢皇后娘娘赏赐。”碧柔连忙跪下,手中捏着的金瓜子儿着实是有些烫人。 这还不知道怎么的,又没做什么好事儿,主子怎么就赏了呢? “你读过书。”文灵笃定道。 碧柔一怔,震惊的看着文灵,慌张解释道,“不是的,是奴婢小时候,曾经偷听过教书先生的课,所以才会的。” 文灵笑了笑,“本宫没有怪你的意思,只是这后宫中,难得有识字儿的宫人,本宫对你很好奇。” 就这么一句话,就见碧柔红了眼眶。 “奴婢,奴婢骗了娘娘,还请娘娘恕罪。” 文灵倒是很诧异,连忙让弈雨将她扶了起来,“若是有难处可告诉本宫,你们入了永宁宫,往后便是本宫身边值得信任的人。” “奴婢……奴婢入宫并非是为了贴补家用……”碧柔这才缓缓道,“奴婢生在普通的农家,奴婢的父亲想要将奴婢嫁给一个地主,奴婢不愿意,这才入了宫。” 只是入宫的时候谎称了自己无父无母,而且晋宫中每年都会死很多宫女太监,查的也不严,所以她就那么入宫了。 “你……为何不愿意嫁?可是对方生的不好?年岁大了?”文灵诧异。 碧柔摇了摇头,“对方成家业才过三十,还未成过亲,并不知晓有什么恶习,为人很精明。” 这才缓缓的把事情说了出来。 碧柔小时候家贫,底下还有一个年幼的弟弟,家中只有一个父亲能做农活,所以长大了一点碧柔也勤快的帮着做。 村子里有个教书先生,那时候他年岁已有三十,大了碧柔两轮,经常免费教村子里的孩子读书写字,所以自己也过的很拮据。前几年的时候他的夫人嫌他穷,跟了一个富商,教书先生心慈,便只是给了一封和离书,虽然是个好人,可是也成为村中暗中的话柄,心善、正义、是个好人,但是这样的人,绝不会成为一个好丈夫,嫁谁也不能嫁给这个老好人。 所以碧柔那时候读不起书,对方也会暗中的教他,这一来二去,碧柔心眼里就觉得对方好,至少那个跟着富商跑了的女子,配不上他。碧柔渐渐长大,也明白了自己对对方的心思,但是始终没有表露,现在对方已经是个年至不惑的中年男子,做碧柔的父亲也是绰绰有余的。 一直到碧柔的父亲要给碧柔说亲,碧柔才意识到,于是拒绝了别人的提亲,勇敢的去向教书先生表白,却被人发现。碧柔的父亲大怒之下,狠狠的给了碧柔一耳光,然后指责那教书先生为老不尊,为他扣上了诱拐幼女的罪名。最后教书先生被逼走,碧柔的父亲要将她嫁给那土地主,碧柔仓促逃跑,才自己入了宫。 听完之后,文灵怔了一怔,弈雨和弦琴也都是眼底震惊。 却是看不出来这其貌不扬的婢女身上,竟然有这般不畏世俗的惊人举动。 好一会儿,文灵也说不出什么话来,只是道,“你父亲也只是不想让你吃苦。”这样的故事,文灵倒是也听了好几个了,无外乎就是父母之爱,唯愿儿女这一生衣食无忧,一个农女能嫁给地主,已经是嫁的极好。 碧柔摇了摇头,“对方是地主的儿子,父亲死后承了家业,很是精明,愿意娶奴婢是因为觉得奴婢老实勤快,嫁给他之后,既能传宗接代,又能多一个人做活儿。虽然家中有银有粮,哪怕是自己家中的下人生了病,他也会嫌弃耽误工期,而扣掉对方的月银,每一粒米都计算的极为苛刻,奴婢不愿意嫁给这样的一个人。“ 文灵微微抬了眸子,有些不可思议的看着碧柔。 碧柔今年才十五,可是她所说的话,所说的道理竟然这样清晰明白。 文灵突然有些懂了,这或许,是因为那个“教书先生”? “那,那个教书先生呢?你又了解他如何?”文灵皱眉,“本宫记得,如今的世道,天下大多推崇读书人,他既能灌输你这般道理,想来是个明大义的人,为何又会沦落到此境地?” 碧柔沉默了片刻,“年轻时,他也曾受人看好,年纪轻轻,有文采学识,他的上一任夫人便是在那时看好他未来可期,才下嫁于他,可谁知道,后来他并未参加任何科举,也没有考试,只是一直隐姓埋名做个教书先生,授人以渔。” 这话说的,若是说对方没点学识,文灵还真不信。 能将一个女子教的如此通透,必然是个能耐人。 “那,你可知是为何?”文灵好奇。 碧柔摇了摇头,好一会儿倒是说了一句,“他说世道不对。” 文灵又是一怔。 仔细想来,对方如今的年纪已至不惑,若说对方年轻时,当是距离现在的二十年前,二十年前魏土是个什么样的情况。魏王昏庸,纸醉金迷,好女色,重奸臣,压榨百姓,民不聊生,藩王起义,那确实不是个好世道,哪怕是有了出头,保不齐没有死在义军的手下,反而死在了昏君掌中。 突然间,文灵有了一种感觉。 那就是不能小看任何人,哪怕对方此事默默无闻,声明无全,可是有些事情绝不能只听见闻,她可以想象所有人都说对方为老不尊,诱拐幼女的时候,声明多败,如何凄惨。 “可你入了宫,岂不是也断了和他见面的机会?” 碧柔听后,笑了笑,似乎是和文灵谈的亲切,再无那般惧怕之感,眼里泛着泪光,真诚又足够打动人,“奴婢向他说明心思的时候,他拒绝了奴婢,说奴婢年纪小,以为崇拜便是喜欢,待奴婢看过更多的世界,就知道他不过是过眼烟云。奴婢就想,他嫌奴婢小,那奴婢就再长大一点,奴婢入了宫,出宫的时候便已经三十岁了,是个老女人了,那时候奴婢就嫁不出去,也能存一笔银子。奴婢就会去找他,看他是否还觉得奴婢小……” 第582章 同处一居 不得不说,碧柔的这份“雄心壮志”让文灵有些刮目相看。 但是眼下碧柔提起来此事,眼泪便忍不住落了下来,文灵也不好再扒人伤口。 文灵听过很多故事。 十五年不长,但是也不断,足以改变很多人很多事。 她因为一时的感情选择了入宫,未来她能不能出宫,又或者即使出了宫,能不能寻到对方,又或者,寻到对方时,对方还是不是当初的那个人,这些都是未知数。但是目前看来,她做了这个这个选择,只希望日后她不会后悔。 文灵轻咳,碧柔也意识到了什么,擦了擦眼泪,“是奴婢失态了,还请娘娘责罚。” “人皆有情,你这般,倒是有几分似本宫的性子。”文灵笑了笑,“快起吧。” 嗯,不撞南墙不回头的性子。 “本宫倒是要问你一件事。” “娘娘请讲。” “你似乎知道宫中的许多规矩。” “奴婢入宫前,有一个好友,在大户人家家中做丫鬟,常常听她说,奴婢也知晓大户人家规矩多,做奴婢的要小心翼翼。入宫后嬷嬷也教过,奴婢都听进去的,奴婢比起同期的宫女年纪都大,而且不爱说话,只做事,所以嬷嬷们对奴婢很放心,也不曾过多的说过奴婢。”碧柔回。 文灵细细的打量碧柔,倒是明白了两分。 碧柔是有自己的目的的,她就是要在宫中平平安安的活到三十岁出宫,所以很听话,加上碧柔年纪大了,而且看起来并不显眼,所以没有引起那些个太监的注意,又让姑姑放心,文灵倒是觉得,即便是给那些个姑姑一些时间要培养人手,碧柔心中也应该是清明的。 “那碎玉的事情,你可是知道的?”文灵问了一句,“你在秀坊司也待过一个月,应该明白里面到底是个什么情况,关于碎玉的事情,你可有什么想法?” 碧柔微微迟疑。 但是看到了文灵之后,心中就很快下定了决心。 眼前的女子乃是如今这后宫中唯一的女主,难道她还需要担心什么吗?对方的身份是这宫中任何一个人都无法撼动的,对方的心思,也不是她能够猜度的,看了这么一段时日,碧柔也明白,要是想在这后宫中安然的活下去,选择自己的主子十分的重要。 “奴婢不曾亲眼见过,但是却能感觉到。”碧柔回,“在秀坊司的时候,同奴婢一同入宫的宫女大都是年纪小的,也有许多是出落的标志的,碎玉算是其中心思单纯干净的,同春常玩儿的好,但是关于碎玉的事情,奴婢也只是在娘娘救下碎玉后,宫中大清,奴婢才知晓的。但是在此之前,秀坊司的刘嬷嬷与之前的康公公往来很熟,内务府也不时到秀坊司来走动,偶尔会挑选几个年纪小的宫女离开,奴婢记得其中……有一个就是秀珠……” “秀珠?”文灵皱眉。 弦琴提醒道,“公主,秀珠就在咱们宫中,也是个年纪小的,比碎玉大了几个月。” 文灵隐隐想起来,方才跪在角落的一个小宫女,生的也是周正,瘦瘦的,皮肤白白的,抬起头来给她看过一眼。 “嗯……”文灵点头看着碧柔道,“你是这批宫人中年岁最大的,我看也是心思最清明的。如今这后宫中诸多繁杂事务,本宫刚刚入宫,还需要慢慢打理,若是有不知晓的事情,还要向你请教。” 向她请教。 碧柔心头一跳,连忙跪下,“娘娘严重了,奴婢伺候娘娘乃是本分。” “好了,今日本宫也不多问你,今天都累了,好好歇息。晚上皇上会过来,今日起碧柔你就看管这永宁宫的小厨房,千万细心些,不可出现任何差错。不过本宫也相信你,一定能做好,在本宫手下不一定是要有功才重,无过也是一种功。” “是,奴婢谢娘娘赏识。”碧柔心情有些高兴。 大抵是没有人能抗拒这种被人发现、肯定的滋味。 想到了什么,碧柔眼里又闪过一丝哀意。 文灵猜测,她应该是想到了她的那位“教书先生。” 待碧柔退下后,文灵才松了一口气,方才一直提起的肩膀陡然颓了下去,整个人放松了一大截。 “公主真是厉害,刚才说的那些话,奴婢还以为奴婢看见了王后娘娘呢?”弈雨连忙给文灵斟茶。 文灵如今也才十七岁,看起来脸嫩嫩的,面对下人却能说出这般话来,简直老成的像个居深宫已久的主子,弈雨打心眼里惊艳。 “我记得小时候,和娘去宫中陪皇奶奶时正好遇见了宫中几名太监宫女之间的龃龉,娘亲便是这般处理的。对于可信任的人,柔和,从轻,理解,尊重,对于犯了错的宫人,设身处地对方的情况、场地考虑,从而处置。也正因为如此,娘虽然不常常入宫,但是宫中的宫人对娘娘都十分爱戴敬重。”文灵眨眼,“还是娘先以身作则,我才能学到。” “王后要是知道公主在晋国多年,都还能无时无刻不忘记她对公主的教导,王后必定会欣慰不已。”弦琴笑了笑。 “好了,天色不早了,你们准备准备吧,一会儿……皇上就该来了。”文灵觉得这有些别扭呢。 这一年多以来,她连晋帝都没见过几次,也没成活过几次皇上。 在齐国也是叫皇叔和父皇。 现在却要突然改叫顾浔作皇上,别扭啊。 “是。”二人应下便去准备着。 “对了,那个叫秀珠的宫女……”文灵拧紧了眉头,“弈雨,你多照看照看。” 弈雨却是不解了,“难道公主对她可是起了疑心?” 文灵摇摇头,“只是,觉得有些惋惜罢了。” “公主是何意?” “我无意间救下了碎玉,对碎玉来说,我便是救命之恩,若是碧柔说的是真的,那秀珠一个还未经教化的宫女,被内务府的人带走了,会发生什么事?”文灵没有继续说下去。 可是二人都能想到了。 秀珠也只比碎玉大几个月,运气却没有碎玉那般,能在绝境下被文灵所救。 二人都不敢往深了去想,否则那一想,便是止不住的恶心。 “奴婢知道了。”弈雨回。 顾浔来的时候天已经黑了,新帝登基,朝堂之事繁多,今日又发生了齐国太子不满的事情,必然有许多大臣要与之议事。 “皇上驾到。”外头守岁高呼了一声。 文灵便得穿戴整齐的出门迎接。 弈雨和弦琴虽然已经知道了真相,可是顾浔脸上戴着的还是独属于顾凛的那张冷冰冰的脸,在加上半张银色面具,看着清冷入心,根本不敢多望。 “平身。”顾浔冷冷的道了一句。 文灵便起身,跟在顾浔身后入了宫殿内。 一切平淡无奇。 永宁宫内虽然眼下换的还是红喜色的帐子,可着实没什么喜意与情调。 顾浔坐下后,弦琴过来问了一句,“皇上可需要用膳,娘娘早已命人备下了一些。” “不用了,朕用过了。”顾浔冰冷拒绝,反正端起来还像是那么回事儿,“直接歇息吧。” 文灵这才点头。 宫人们都打了热水进来伺候顾浔,在顾浔身边伺候的都是守岁,文灵早已经沐浴更衣,只需要简单的把方才为了迎接顾浔而插上的头饰卸下。等到洗漱完毕后,宫人关了门,文灵才走出了屏风去看顾浔,顾浔正好将脸上的面具取下来。 “顾浔,今日如何了?”文灵问。 顾浔摇摇头,“各地事情繁忙,杜宰相未露出任何马脚。” 说罢,一边将脸上的人皮面具取下来。 “你的脸!”文灵惊呼,连忙上前。 之间顾浔的脸上,一颗颗红色的疹子,冒了出来,大有一副初雨新笋肆意生长的架势。 “无……无事……”顾浔下意识的一躲,大抵是也知道自己此刻的样子见不得人,更不敢看文灵,“过几日便好了。” “过几日?可你每天都带着面具,根本不会取下来……怎么会好?”文灵皱眉,“你给我看看!” 顾浔才转过身,让文灵看个清楚明白。 文灵小心翼翼的伸手戳了一戳,指尖软软的,“疼吗?” “不疼。”顾浔认真道,大抵是觉得这话不可信又补了一句,“就是有些痒。” “那……那怎么办?”文灵皱眉。 “过几日,我会下诏书,宣欧阳神医再入太医院坐镇,届时我脸上的毒,可让欧阳神医为我缓解……”白月虽然也可,但是如今白月已经怀了身孕,她的肚子万分重要,顾浔再不敢让她去触碰那些药。 而且秀安宫内也不安全,那些东西放在秀安宫若是被人发现端倪,就不妙了。 今晚他会让人连夜将白月的东西撤走,让她暂时在皇宫内安安静静的做个普通人。好在的是白月虽然一直跟在皇兄身边,但是无人知道她到底是做什么的。 解毒也不是文灵会的强项,但是听到欧阳成的名字,文灵也只能寄希望于欧阳成身上。 “好……” “长安,有一事我要告知于你。”顾浔倒是思考了一个很严肃的问题。 文灵眨了眨眼睛看着他,杏眸清澈,“你说。” 顾浔觉得这个问题有些难以启齿,但是又不得不说。 脸上逐渐泛起了一丝红晕,认真的告诉文灵,“长安……我……我们……可能暂时,不能圆房了……” 文灵没想到顾浔会说这样的话题。 刹那间小脸就烧的通红,转身要走,“你……你说什么呢!” 她根本就没考虑过这个问题! 没有洞房花烛,没有拜天地,所有成亲的礼节都像是走一个联姻的过场,文灵内心丝毫没有涟漪,她嫁的不是顾浔,而是“顾凛”的这个身份。 顾浔以为文灵是生气了,拽住了她纤细的手腕,“真,真的!我很认真的考虑过!” 第583章 黎明之光 站在顾浔的角度,也许有朝一日,他这个“顾凛”的身份会假死,又或者曝光。 可是眼下文灵却是以他的长嫂身份嫁给他的“皇兄”,无论如何,现在他都名不正言不顺。 “长安,目前我是以‘皇兄’的身份册封你为皇后,待白月生下孩子,若是男孩儿,我便辅佐他为帝,待他大一些,我便为他肃清朝堂,留下值得信任的朝臣,确保他帝位无忧。”顾浔说的认真,“你不喜欢皇宫,我想带你出去四处走走看看,待到了合适的时机,我能褪下脸上的这张面具,正大光明的与你在一起时,我们再要一个属于自己的孩子。” 大抵是顾浔的神色太过认真,文灵有些忍俊不禁。 但是很快就严肃了起来,“顾浔,我明白你说的,你是想说,你现在还未摘下面具,将真实的身份公之于众,所以我现在是嫁给‘顾凛’,所以你不能碰我,不仅仅是因为你要做给杜仲看,你也是想要我们有正大光明的夫妻身份时,再许我未来是吗?” “是……”顾浔脸上欣喜,握住文灵的肩膀,“长安,你懂我。” “那……顾浔,你准备等多久?”文灵郑重的问,“又或者说,如果白月生的是女儿,那时候,你才打算与我生个男孩,培养为晋国的下一任储君是吗?” 顾浔微微迟疑,好一会儿才说,“是。” 听到这话,文灵的眉头顿时竖了起来,“难道你是做好了准备一辈子不摘下这面具吗?我们不是迟早有一日,会揭发杜仲的真面目吗?” “不是……我……”顾浔慌张解释,“我……” 好一会儿声音才颓然而沉,“长安,这只是最坏的结果。” 最坏的结果。 文灵沉默了半刻,一时间屋子里氛围凝重。 顾浔心头有些害怕,抬手想要去触碰文灵,但是却又不知道自己应该说什么。 “顾浔,你保留顾凛的名字,做了最坏的打算,是不想众人忘记他是吗?”文灵抬头看着顾浔,“他是你的兄长,是你一直以来最为崇拜最为敬仰的神明,你明白死亡对人来说是什么,死亡对人来说意味着消失,意味着遗忘,意味着他所做的一切都只将存在于历史,而大多数人们却只能记得当下,你敬重顾凛,你看重这段兄弟之情,你不仅把他当做哥哥,你把他当做天上的神,你不愿意让顾凛的名字只成为史书内剪短的一笔,没有成为帝王的皇子,所以你才会想要假扮他。” 顾浔震惊的看着文灵,眼底动容分明。 毫无以为,文灵说的每一个字都正确了。 皇兄死于奸人之手,顾浔其实有好几种办法回朝,正大光明的为皇兄报仇,可是他选择了最为安全,但是对自己却最不公平的一种。 那就是让自己“死”去,让顾凛“活”下来。 “长安……”顾浔想说什么。 文灵却已经转过身,背对着顾浔,“我娘以前总是说,做一件事情就要想好最坏的打算,若是能够承受最坏的打算,那么就去做。” 顾浔薄唇紧绷。 文灵背对着他,小脑袋摇摇晃晃的。 “可是我就不觉得了,为什么要做最坏的打算?”文灵停下,“若是要做一件事,不就是要把这件事尽力做到最好吗?” “顾浔,你说你可能一辈子都要在面具下,可能我一辈子名义上都是‘顾凛’的妻子,但是我不觉得。”文灵回过头看着顾浔,眼眸认真,“顾浔,终有一天,你会让百姓承认你,你是顾浔,你不是顾凛,但是你会比顾凛做的更好,百姓也会知道,你假扮顾凛不是想取而代之,而是因为兄弟情深,你想找出杀害顾凛的凶手。我们朝着这样的目标前去,何不自信一些,顾浔,我想顾凛愿意救你,就是因为他觉得,你能做的比他更好,在他心中,你的命比他的命更重要不是吗?” 顾浔的身子颤了颤。 这一个月来,他每日戴着面具不敢摘下。 回都的路上,哪怕是到宫中后,他在试探着杜仲,杜仲的人也在不断的试探他,纵使容秉对他安慰,但是他总觉得自己漏了馅儿。好像某一个瞬间,他就能曝光,能被发现,他心中有着谁也不知道的恐惧,可是在文灵面前,他却好像因为文灵的话而多了那么一丝勇气。 皇兄,也是像她这样认为的吗? 文灵心思很清明,或许是因为旁观者清的缘故,文灵觉得自己和宋婉清待在一起久了,也学了宋婉清两分。 下一刻,文灵没有来得及说话,整个人就被顾浔揽入了怀中。 “长安,谢谢,谢谢你。” 顾浔说不出来是什么。 皇兄走的时候,他很难过,他无数次想为什么死的不是自己而是皇兄。 可假扮皇兄以来,他所听到了许多话,别人都在庆幸,幸好活下来的是“皇兄”。 他只能苦笑。 有时候他也庆幸着,幸好脸上有着人皮面具。 但是现在,文灵的一番话,却让他心中生出了一抹说不出的感觉。面前的这个女子,她每一次的出现,都像是在他阴暗的世界里,照射出一道光。 文灵觉得有些心酸。 她所遇见的顾浔,那么善良,那么赤诚,比起顾凛好了千八百倍了,旁人看不见的,那都是眼瞎。 “好了,说正事儿!” 抱了好一会儿,文灵也感觉有些羞意,推开了顾浔,“白月怎么样了?明日,我要不要去看看她?还有,你与皇兄如何商议明日的事情,你让我和皇兄演了这么一遭,那晋国势必要吃亏。” “白月无事,但是动了胎气,她的宫中有不能用的人,我已经命人撤了,对方应该只是想让我在今日的时候抛你而去,所以没有下狠手,我只是将计就计,若是你想去,明日也可去看看。”顾浔才想起来,如今在文灵的宫殿内,当是安全的,“分割吐谷浑的事情还未与你皇兄商议,但是我已经想明白了,血奴之事让众人心生忌惮,吐谷浑虽已降,血奴大多被剿灭,但是待过一段时间下来,他们就会忌惮晋国的血侍。晋国不能处于风口浪尖,哪怕是分一口羹,也极容易出事,蚁多咬死象,若是可以,我晋国也可不要一片土地。” “不要土地?那你们岂不是白做事了?”文灵诧异。 哪个国家会不想要土地的呢,几遍是齐国,即便是皇叔,在几年前也曾经考虑过。因为齐国国事强盛,百姓越来越多,城池多拥,自然是想扩张国土,只是齐国以武开国却不好战,哪怕是要扩张国土也需要好好筹谋,等待时机。 “嗯,我考虑下旨昭告天下,战事结束后所有血侍悉数火葬,竖英雄碑葬,违背着按照死律处置。对各国承诺,晋国若未遭受灭国之危便绝不会再动用任何蛊军,也不会刻意培养蛊军,更不会利用蛊军主动攻打他国。”顾浔顿了一顿,“吐谷浑的土地,你皇兄若是全要,我也不会有任何意见,但是只有一个要求,那便是希望你皇兄允许我晋国在吐谷浑的国土上征兵纳民。吐谷浑本是草原上的游牧之国,衣食吃穿大都靠着掠夺,我晋国如今也整合了魏土,只要会种地就有粮食吃,不会饿着他们,我晋国军队人数并不多,葬送血侍后剩下的也不过十来万将士,所以需要增兵。” 文灵仔细一想,这法子,顾浔想的竟还算周密。 晋国的血侍对各国来说就像是吐谷浑的血奴一般,让人心生忌惮,久而久之,他们便会想联合起来。但是顾浔此番昭告各国,便等同于给各国一个强心剂,至少晋国不会用血侍来对付各国,若是违反了,那么各国便有理由联合对晋。 晋国整合了魏土,本就杂乱,贪多嚼不烂。 便也只道,“皇兄不会太过分的。” “我倒是希望你皇兄能过分些。”若是太过于客气,晋国反倒是还要多一些麻烦。 晚上二人住在永宁宫,但是却未同住一床,文灵歇在床上,顾浔歇在软塌上。许是因为这些日子国事繁忙,今日又戴了厚重的发冠,二人说了一会儿话后,很快就睡着了。 第二日天还没有亮,守岁就来敲门,“皇上,该醒了。” 听见敲门声,二人也是一同惊醒。 文灵起身去点了灯,顾浔也坐起了身。 因为昨夜是歇息在文灵这里的,顾浔没有戴面具,那些个吓人的红疹子,竟然消退了一些。 但是文灵又只能眼睁睁看着顾浔用昨夜就备下的冷水洗了把脸,又戴上了新的面具。 “我走了。”顾浔一戴上面具,便习惯了顾凛的语气。 这近两年来,他都与顾凛同吃同住,顾凛的一举一动一个习惯,他了若指掌。 文灵也让弦琴和弈雨进门洗漱,然后亲自送走顾浔。 二人回房的时候,却正好看见一小宫女在床褥旁边站着,整理着。 弦琴当即皱眉,“你这是做什么?” 小宫女回过头,怯生生的看着文灵道,“嬷嬷教导,皇上留宿娘娘宫中后,第二日都是要换新被褥的。” 文灵看着那小宫女,那小宫女生的白白净净的,昨日见过的,报过一遍名字,但是记不得太清楚。 “你叫什么名字?” 小宫女连忙回,“奴婢秀珠。” 文灵眸子微抬,笑道,“做的很好,赏。” “谢娘娘。”秀珠脸上一喜,抬手接下了金瓜子儿,才听文灵又道。 “不过往后本宫寝宫的事务,还是由弈雨打理,你们无吩咐不得随意进来。”文灵声音一愣。 秀珠打了个颤,连忙道,“是,奴婢……奴婢知道了。” 第584章 白月其人 秀珠退下后,弈雨连忙上前查看被褥,并没有发现什么,倒是好奇了,“那小宫女怎的这般没规矩,没有公主的吩咐,也敢自作主张。” “你也说了,没规矩。”弦琴理了理文灵的衣衫,“这后宫中如此危险,指不定便是借着这‘不懂规矩’的由头,行着一些事儿。” “啊……那,那咱们……”弈雨大惊,有些惊慌的看着文灵,“公主,那咱们可要整顿整顿这宫内,咱们内殿要是都有人,那咱们行事可不得小心些。” 文灵眨了眨眼,“若是刻意了,那难免让人怀疑,观察几日,若是她当真与人私通对外,找个名正言顺的借口再行当。” “……是。”弈雨微微迟疑。 主要是这种身边有人监视着的感觉实在是不大好。 “今日娘娘可是有什么安排。”弦琴问道。 “去秀安宫看看。”文灵想了想,白月入宫,怀的是“皇上”的子嗣,虽然还未给名分,但是她到底是知道了,不能当做没看见。 “是。”弦琴便下去准备。 用完早膳没多久,敬事房的公公就来询问昨晚侍寝之事是否要在册子上记,文灵倒也没有帮着“顾凛”隐瞒,直接冷冰冰的便回了,“不必记了,昨夜皇上只是来此休息了一阵。” 那太监一怔,随后有些尴尬的笑道,“是。” 退下后,便转头将消息传了出去。 今日是新帝登基以来执掌龙印正式把朝的第一日,不出意外,在宇文璟还入宫之前,顾浔便已经听见了各个大臣上谏他的不是,言他不该在封后的前一日便将怀有身孕的女子接入宫,更不该在封后大典之上当着齐国太子的面撇下了齐国公主,前去看那女子。 不过顾浔都只是听着,不出意外,这些说话的人都是在杜仲的示意下开口。 顾浔干脆的眼神一冷,“诸位卿家既有如此意见,看来是不大愿意在这朝堂之上,来人,摘了他们的翎戴。” 众人大惊。 啥玩意儿? 一言不合就摘翎戴? 剧本上不是这么写的啊,先帝在的时候那对一干老臣都是顾及情分的,现在新帝登基,却是半点也不给颜面,摘了几个官员的翎戴后,朝堂上就安分了。 杜仲的脸色也是难看的一比。 骤然想了起来,“顾凛”不是先帝,“顾凛”不会顾及老臣情谊。 若是“顾凛”执意要对老臣下手,他根本无法阻拦,思及至此,杜仲深吸了一口气,动作越发谨慎,至少目前他不能让对方抓住把柄,看来方法还要从长计议。 当宇文璟入宫的时候,明显感觉到朝堂之上的氛围怪异。 看的分明,却为说出口,只站在齐国的角度上谈论分割吐谷浑的事情,虽然并未对“顾凛”不敬,但是言辞中也是时不时提起了长安还有结盟之事,让人感觉到他的怒火。“顾凛”十分冷静的主动提出了退让吐谷浑分割之事,百官大惊,但是想到方才朝堂上才摘了几个翎戴的老臣,又只能作罢。 朝堂上,宇文璟和顾浔相互配合。 如同文灵所言,宇文璟并不贪心,只要了三分之二。 另一边文灵也提前派人前去秀安宫告知,白月坐在妆奁前盯着宫人的汇报后,淡淡的应了一声。 宫人看着白月身上依旧穿着红衣,皱眉提醒道,“姑娘还是换身衣衫吧,这娘娘要过来,姑娘一身正红色,会犯了娘娘的避讳。” 白月坐着,寻了一支红色的石榴簪子。 门口的宫人看的更是皱眉。 石榴多子,若非皇上和皇后赏,一个连封号都没有的女子哪里敢用。 一时间秀安宫内的宫人们都胆战心惊,皇后也是她们没见过的,但是皇后的身份高贵,若是皇后脾性不好,不能发落这肚子里有子嗣的白姑娘,发落了她们怎么办? “要我说,这白姑娘也太目中无人了,仗着腹中有皇上的子嗣,竟敢对皇后如此大不敬。皇后纵使现在不动她,但是要发难肯定也是朝着我们,都说了主子犯错,奴才遭罪……” 几个小宫女凑到一起,十分不满的讨论着。 白月身边一个宫人都没有,白月叹了一气,放下了篦子,从镜子里面看着扎堆儿的宫女。 这宫中,顾浔要安插人手也不容易,并不是说谁能信任就能带入宫的,除非是侍卫,像宫女这种必须是经过挑选才能入宫的,或许顾浔从前有几个信得过的人手,可是随着顾凛出征后,这些人手七七八八都遭到了浸染,现在回宫后信不信都还得再看看。 白月看了一眼旁边的宫人,抬眸道,“你看起来似乎很平静,不和她们一起担心?” 入宫两日,白月都鲜少说话。 从顾浔收走了她的药之后,白月无事可做,便想跟人说说话,只是看了看这秀安宫的宫人,能说的还真没几个,倒是跟在自己贴身身边的这个宫女,一直都是安安静静的,众人都在说的时候,她都平静的伺候着自己。顾浔只说了两个太监是绝对可信的,都是从前在他宫殿中伺候的,但是白月是女子,总不能让太监来伺候,感觉有些奇怪,所以这跟在自己身边的宫女,白月观察了一日,倒是也看出来,对方眼底的平静,白月便忍不住开了口。 宫女看着白月,眼底有些诧异对方竟然主动跟她说话,笑道,“公主……不,是娘娘不是那般心胸狭窄的人。” 白月才反应过来。 对方称呼长安是公主。 “你是,齐人?” “是,奴婢是公主的陪嫁宫人,公主来晋之时,带了两百宫人,都被安顿在晋宫中。”采荷道,“来了宫中也快两年了,所以姑娘听不出奴婢的口音也是正常。” 这两百宫人都是年韵亲自挑的,都是极为聪明的,年韵也是担心文灵到了晋国之后会生出什么意外。 听到这话,白月下意识的捂住了自己的肚子。 对方是皇后的人,那么皇后有告诉她真相吗?她会不会因为不满而害自己。 “姑娘不必担心,奴婢不会害姑娘。”采荷直言,“姑娘腹中是皇上的孩子,公主此番来是为齐国与晋国和亲,并非是要争宠的。姑娘生下公主,那也是晋国的公主,姑娘生下皇子,公主也是嫡母。公主已是齐国公主,不会自降身份,做出那等卑鄙之事,奴婢亦然。” 若是齐国势小,有求于晋国前来和亲,那么自然。 可是齐国并不是。 齐国虽然现在没有和血侍那等一样的东西,但是底蕴丰厚,晋国只有血侍也是吃不下齐国的。 齐国之前需要晋国的血侍并非是对血奴无法,而是因为血奴对于普通百姓所造成的伤害太大,他们需要最快损耗最小的办法来解决血奴。 目前而言两国出于平等地位,文灵没必要去争宠,没必要做出一些自降身份卑鄙之事,她只需要好好的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完成自己的使命。 白月微微诧异,看着采荷,“你……你们齐国的宫人都是这般吗?” 这般有见识,这般冷静,这般会说话的? 采荷笑了笑,“两百宫人都是王后亲自挑选的,王后说了,因为公主性情使然,所以挑选的宫人必须的格外的成熟稳重。” 白月顿了顿,好一会儿轻声道,“真好。” 有齐国公主的身份,又有宠爱她的父母,真是让人羡慕啊。 也不知怎么的,白月突然就想说了,对着镜子又似乎是在对采荷说,“我是孤儿,很小就被人贩子卖进青楼了,我没有父母,是……是皇上救了我,在开苞的前一日,然后我就一直跟着皇上,皇上就是我的家人。” 采荷一怔,没想到白月会对她说这样的话。 “那白姑娘,不肯脱下这红衣,也是因为皇上?”不像是要向公主示威的。 白月应了一声,“嗯。” 顾凛不会笑,从来都不会。 她跟了他很多年,她喜欢他,爱他,可是她却从来都不敢说。 他是高高在上的皇子,有勇有谋,她配不上他,就只能默默的跟在他身边,为他做力所能及的事情。 她从来没有敢奢望他会因为她而起一丝涟漪。 她拿着对他的爱,逐渐的变成了另一个他,不爱笑,一身黑衣,企图与他再靠近一点。 直到有一天,她要出使一个任务,换了一身红色的长裙。 去见他的时候,他多抬了两眼,眼底些许惊艳。 他说:“红色,很适合你,女子就是要多穿一些这般颜色亮丽的衣衫。” “姑娘?”采荷见白月说着说着便沉默了下来,忍不住问了一句。 白月抬头,看着镜中的自己,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没什么,都是过去的事情了。” 采荷说不上来。 她只是觉得,这样清冷的人,怎么都比那种表面笑的晴朗的人,要心思简单的多。 “那也难怪皇上对姑娘重视,竟是有多年情分在其中。公主自小便喜欢听故事,若是公主知晓皇上和姑娘之间的事情,公主也必不会对姑娘不满。只要姑娘恪守本分,公主不会主动伤害姑娘。”采荷想了想又忍不住道。 白月顿了一顿,开口却是下意识的压制了情绪淡淡道,“知道了。” “皇后娘娘驾到。”外面小太监一声高呼,白月连忙起身。 采荷才忙扶着白月出门迎接文灵。 第585章 一起唱戏 文灵第一眼见到白月的感觉便是两个字。 清冷。 和她第一次见到顾凛的感觉有些像,但是又不怎么相似。 顾凛的冷,是那种从骨子里出来的,他的眼睛他的动作,有一种天成的冷意,好似他生来就是这般。 可是面前的女子不是,她虽容色清冷,可是她的眼中远远不如她所以表现的那般冷。 “白月见过娘娘。”白月朝着文灵下跪。 文灵连忙制止,“不必了,你怀了身孕,当小心些。” 孕妇为大。 若说文灵最遗憾的事情,那便是走的时候,没有看见文颖的肚子一天一天大起来,也没有看见小侄子的出生,眼下这宫中出现了一个孕妇,怀的又是顾凛唯一的子嗣,不管是顾浔的心愿还是出于别的,文灵都觉得既是腹中的孩子,那就该好好保护。 “多谢娘娘。”白月被采荷扶着,没有跪下。 采荷也朝着文灵行礼,“奴婢采荷参见公主,公主金安。” 听到采荷的话,文灵抬眸多看了她一眼。 一旁的弦琴倒是昨夜的时候就看过礼册,开口道,“采荷,可是随公主过来的陪嫁宫人。” “是。”采荷点头笑道,“奴婢有幸能被王后挑选为公主的陪嫁,若公主有吩咐,尽可吩咐奴婢。” 这么一听,文灵心中便微微放了心下来,“既是你在白姑娘身边伺候,本宫便安心了许多。往后,白姑娘便是你的主子,可不许怠慢。” “奴婢尊公主吩咐。”采荷规规矩矩的行礼。 文灵才转头看着白月,目光缓缓的移到她的小腹上。 白月的身孕已超过三月当是有些迹象了,只是晋制衣衫裹腹,所以不怎么显怀,看起来腰肢依旧纤细。 白月也打量着这个远道而来初入皇宫的异国公主。 对方年纪比她小了三岁有余,看起来面容稚嫩,只是举手投足之间已有了些许气度。 很快,二人就有一种属于女人间的默契,让宫人斟茶倒水后便退下,单独聊聊。 说实话,两个陌生的女人见面,氛围那叫一个尴尬。 文灵也不知从何说起,只是文灵身份在那里,白月也不可能主动开口,只能等待对方主动询问。 本以为文灵要问关于顾凛或者顾浔的事情,却不想文灵等了好一会儿才开口道,“怀孕的感觉,如何?” 白月一怔,而后才回道,“头两个月会有些反应,民女在路上之时便是如此,但是到了墨城后便都好了些。” “那胃口呢?”文灵歪头问道。 好奇的模样像极了隔壁的邻家小妹,让人忍不住亲近。 “喜欢吃酸的,平日里不喜欢的顶酸的梅子,现下吃起来倒是都极为顺口。”白月的话也忍不住松了下来。 “酸的啊,都说酸儿辣女,那看来你这肚子里很有可能是男胎了。”文灵眼眸一亮。 “这……还未生下来倒也不一定……”白月没想到文灵会这么高兴,顿了一顿,“但是不论是男孩儿还是女孩儿,民女都喜欢。” 文灵看着桌上的干梅。 梅子上撒了些盐,看起来倒是好吃的。 文灵也忍不住拿了一个,咬了一口,顿时整个五官都酸的拧成了一团,像是那种刚出生的奶猫,都看不清楚眼睛的那种。 白月忍不住轻笑,忙道,“娘娘看来不喜欢甜的,民女让采荷拿些蜜饯进来。” “不了不了,我就是尝尝!”文灵连忙喝了口水,将梅子放了下来,“我也不大喜欢甜的,我喜欢吃辣的。不过我阿姐怀孕的时候,也是喜欢吃酸的,我就想试试,果然这孕妇的东西不是普通人能消受的。” “迟早,娘娘也会有这么一天的。”白月回的有些慢,似乎是在思量着回话。 “哎,你刚才是不是笑啦。”文灵眨眼,看着白月。 白月下意识的摸脸,“笑?” 文灵点头,“我来的时候听宫人都说了,你压根儿就不笑,看起来似乎心情都不大好,但是心情不好会影响宝宝的。我阿姐怀孕的时候,皇兄可是每天想着法儿的逗阿姐开心呢。” “是……是吗?”白月倒是没想到过这碴。 为她把脉的太医倒是说过,怀了身孕就要保持身心通畅,万不可心头结郁。 说来也是奇怪,太医说她心头结郁,可是她却不知道结郁什么。 从很久很久之前开始,她便掩藏了自己的情绪,知晓自己的感情后,便将它们都藏了起来。 久而久之,这份表面的淡漠便好似融进了她的骨血里。 所以太医说她结郁,她也不知道如何才能心情通畅。 “民女谨遵娘娘吩咐。”思来想去,不知如何回答,白月还是规规矩矩的回了文灵。 文灵顿了顿,“你一定很喜欢顾凛吧。” 白月一怔,好一会儿目光掩了下来,轻轻应了一声,“嗯。” “他那么奇怪的人,你怎么会喜欢他呢?”文灵撇撇嘴。 “殿下……殿下很好。”白月瞬时便忍不住开口。 文灵竟然直接朝着白月翻了个白眼,“我可不觉得,像顾凛这种心思复杂的跟迷宫一样的人,这世间无不被他算计着的人,我对这样的人可敬而远之。” “殿下……是有苦衷的。”白月辩解道。 是啊,一个人能深谋远虑,将弱小的晋国,一步一步算计至今日这般,那可不是被逼无奈。 昔日晋国的局势,若无人去走这一步,数万百姓面临的便是无尽的苦难。 顾凛,是晋国的神明。 这些年来,晋帝眼蒙不清,都是顾凛在把持朝政,离朝之后,奔波在外,也是为晋国筹谋,世间何人能做到他这般,敢为一国某个大生路。 “不听不听,王八念经。”没想到文灵压根儿对顾凛的事情没兴趣,直接就嫌弃的说了八个字。 白月有些无奈,“所以,公主喜欢二殿下。” 文灵朝着白月咧咧嘴,“是啊,我喜欢顾浔,喜欢他的干净。” 说实话,文灵不敢去想,如果死的是顾浔,而她不得不嫁给顾凛。 那…… 这后宫还真可能鸡飞狗跳。 她得跟顾凛干一架好嘛! 二人喜欢的不是同一个人,目标也不同,自然也不存在敌对。 白月彻底放下了心中的那一丝防备,轻声道,“娘娘今日来,所为何事?” “我?”文灵想起来了,起身道,“我是来演戏的。” “演戏?”白月皱眉。 文灵看着白月点头道,“是啊,这后宫中还有杜仲的不少人手,得一一清理,你也知道如今的局势。顾浔假扮顾凛,那么我就要把他当做是真的‘顾凛’,那肯定是要演戏给他们看看。昨日你胎像有了问题,顾浔撇下了封后事宜去见你,拂了我的面子,我好歹是齐国公主,拂了我的面子便是拂了齐国的面子,我自然不会善罢甘休,所以我先来与你说个底儿的。” 说着,文灵轻咳了咳喉咙。 既是戏嘛,那自然得做足了准备。 文灵昨夜想了一晚上,在脑子里已经勾勒出一国公主,视家国尊严为第一要事的公主,面对自家夫君的“宠妃”所上演的一码夺子之戏,大概就是“顾凛”在封后大典举行一半后弃她而去,她内心生气,却碍于两国邦交不得不和平。但是面对这个在自己之前极有可能诞下长子的女子,文灵便给了对方一个下马威,待女子生下孩子,不论男女,日后都交由她抚养,女子不愿,为此文灵大怒,抛下了狠话的一场戏码。 文灵绘声绘色的讲着,“反正就是要让她们看起来,我很生气,我乃是齐国而来的和亲公主,为了晋国和齐国的盟约,日后晋国太子一定是从我腹中诞生的,可你的出现是个意外,反正呢,我要你以后把儿子给我,当做自己没有生过这个孩子,大抵就是这样的!” 白月听得一愣一愣的。 听文灵说完,白月脑子里已经糊成了一团,就一个想法。 这齐国公主,脑子里装了个啥? “这些……都是公主想的?”白月怔然。 “那可不!”文灵拍了拍胸脯,“我从小听尽千般故事,看尽万般话本子,没有什么是我想不到的!” 还挺得意。 “不过,你戏可得演好一些,别被人看出端倪了,你这秀安宫不怎么安全。还有,你要是要跪要磕的,可顾忌着肚子里的孩子,千万别出事儿,孩子第一,演戏第二!”文灵再三叮嘱。 “……好……”白月迟疑道,“容民女消化消化。” 说实话,这种大戏,想起有点小刺激! 白月觉得自己在这宫中,避开万般险要,就是要生下这孩子。 但是现在这齐国公主一出现,怎么弄得跟要上戏台子表演一样,说实话…… 白月觉得自己提醒吊胆的,好似消散了那么一些。 剩下的,就只有好玩。 “好了吗?”文灵小心翼翼的看着白月。 白月等了一等,微微点头,“好了。” 话音刚落,就见文灵面目一变,啪的拍桌起身,目光冷然的看着白月,“你生的孩子,本宫视如己出对你来说已是天大的荣幸,你还有什么不满意?” 语气冰冷,饶是白月也难免有些心悸。 反应过来便普通一声跪下,“娘娘,这孩子是民女唯一的孩子,民女不求在宫中能有个分位,但是这个孩子许是民女唯一的念想,还请娘娘怜惜民女为母之心。求娘娘放过我的孩子吧!”说罢重重一磕,砰的一声,听得文灵也是心肝儿颤。 第586章 找到线索 说实话,白月一看文灵的那架势,心下也觉得自己不掳把劲儿,就对不起面前这个小姑娘一本正经给自己比划了这么久。噗通一声就跪下了,这跪的还是真用劲儿,让白月都感觉肚子里颠了一下,有些疼,若不是欧阳成又开了药,确保了什么样的力度无碍,白月是万万不敢如此的。 “你应当知道,你不过一介白身,即使孩子是养在你身边,也得不到什么!”文灵朗声开口,看着门外。 一边连忙要把白月扶起来。 真跪这么用力啊! 她心肝子都缠了颤! 白月摇摇头,既然要演,那就开始了没有结 《郡主养成记》第586章 找到线索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587章 直接咔擦 容青回答的理直气壮。 文灵稍一深思就明白了,顾浔是想等杜仲先出手,唯有杜仲出手后,他们再适时对张吉施以援手,那时候张吉穷途末路,才会投靠他们,同意揭发杜仲的真面目。 “可是……杜仲若是不对张吉下手呢?”文灵倒是想到了另一种可能性,“如果先帝的死于张吉和杜仲有关,张吉承认杜仲的阴谋便等同于承认自己也谋害了先帝,罪无可恕,杜仲应该明白这其中的道理。而且,这些日子了,杜仲的人始终没有来寻我,说明杜仲没有示下,此人心思深沉,并且忍耐性极好,难道他要等吗?经过分割吐谷浑一事后,事情已从民间传出,百姓们不懂国的态长远,只觉得晋国出了大力,多年来百姓拮据只为今日一战,如今却让齐国收了好处,他们是否会对新帝的决策不满?若是杜仲再适时放出新帝大婚之前使别的女子怀有身孕还接入宫中拂了长安公主的面子才导致齐国大怒,那么‘顾凛’的名声必然会一点一点的变差。” 这不就是杜仲历来的手段吗? “公主的意思是……”容青小心的看着文灵。 “如今便是时间,是我们先抓住杜仲的把柄,还是杜仲先找出了破绽,将皇上的声望拉低,但是我们的行动自然越快越好,既已查处那赌坊的荷官却是与宰相府有些关系,那么深挖下去,必然会有更多消息。至于张吉那里很简单,杜仲若是能忍得,那么我们便帮他出手。”文灵计划起来,却是十分肯定的看着容青,“冒充杜仲的人手,追杀张吉!” 人只有在将死的时候才敢去赌自己最大的秘密。 容青眼底微亮,但是却有些迟疑,“这……” “怎么了?”文灵一眼便看了出来。 容青摇摇头,“公主心思细腻,计划十分周祥,倒是殿下……近日准备颁布烧毁血侍的旨意,收到各个大臣的反对,说是许多家属哭着不愿,宁死也要保全尸身,殿下心软所以十分迟疑。” 文灵一早就知道。 但是看容青的神色,好一会儿道,“你还有何话要说?” 容青才看着文灵,认真道,“近日殿下处理政务,也越来越犹豫……越来越不像大殿下,容秉与殿下私下说了好几次,再这般下去,只怕会让杜仲发现端倪。” 顾凛干净果决,能够很快决定一封奏折,因为不考虑他人情绪因素,所以能够很快的客观的处理,但是顾浔却不一样,顾浔的感情比起顾凛要多的多,一开始面对奏折还能因为局势模仿顾凛做出最快的处理方式,但是如今顾浔坐在那个位置已经半个多月,他是顾凛可他更是自己,而现在的他更是肩负晋国重任的皇上,所以他难免将自己的感情更多的投入其中,每个奏折看的越是认真,便越是带着自己的感情去处理。 比如近日底下就因为顾浔准备下旨,烧毁血侍一事,圣旨还未下,只是先通过政议告知朝臣,便是如此也遭到了各种谏言。 先不说血侍算是如今的晋国正式立国的根本。 其次,晋国民间一向有规矩,那便是人死之后必定要留全尸,哪怕是生前落的头发、牙齿等都要收罗起来,死后葬入棺木中,日后才能投个好胎,所以晋国的战士哪怕战死沙场,也会尽可能的收完整了尸体送回家人身边,若是尸身找不回来的,便多给一些赔偿。昔日要喂下血蛊,成为血侍的人,都是提前告知了家人,争得了同意,成为血侍后,虽然尸身不再属于家中,但是死是战死,这样尸身至少还活着,所以也有不少家人同意。 而如今利用完了血侍,顾浔却要准备烧毁血侍,这样的决定那些家属又怎能接受,何况其中还有不少都是家中独苗,拥有一番铁骨铮铮的气血才想上战场,结果却落得个尸骨无存,作为血侍为了让蛊彻底的湮灭,只能焚烧,根骨不留,如此残忍,又会有多少家人愿意。 “他是顾浔,不是顾凛。”文灵听后,低头说了一句,“一个人,又怎么可能一辈子都扮演另一个人呢?” 容青顿了顿,却也只能叹道,“委屈少主了。” 文灵抬头,突然问了一句,“对了,欧阳大夫可是入宫了?” “入宫了,今日刚进宫的。”容青回,“皇上下了旨意,欧阳大夫又曾经在宫中有过先例,留下了不少药方如今都还在沿用,所以欧阳大夫作证太医院,也无人敢说,太医院中确实没有比欧阳大夫医术更好的太医。” “嗯……”文灵点头。 “之后要请平安脉,娘娘也都可以亲自让欧阳大夫来。”容青道。 “我知道了,你下去吧。”文灵思虑了片刻,容青也汇报完毕,退出了永宁宫。 文灵坐在榻上想了一想,便道,“姑姑,让小厨房熬些小汤,蒸些点心,一会儿我去御书房。” “娘娘是准备去见皇上。”弦琴道。 “是啊……”文灵点头,“这么多天,我也该‘坐不住’了,不管如何,这表面联姻也是要维系的,皇上多日未来,我作为皇后自然也该关怀关怀。” 这样一来,也是正大光明。 七月的夜有些闷意,天一黑,丛中的虫鸣声便起了,文灵用过晚膳便让人打听了顾浔,得知顾浔还在御书房处理政务,因为南方水患和焚烧血侍的事情忙的焦头烂额,留下了一干大臣深夜商讨,现在还未讨论出个结果,文灵也不等了,让人热了小汤蒸了点心去求见顾浔。 御书房内,老首辅和杜仲以及几个尚书大臣都在提。 “皇上,这夏季雨多,暴雨来临难免有灾,从前我晋国的地势不靠那边,自没有遇见,如今新任太守官员都已上任,不少地方是兼任,官员缺失,举办科举选贤举能招揽人才要耗费一大笔银子。可我晋国常年战争国库空虚,收复了四国,可是四国也同样处于战争,魏帝奢靡,耗费了不少花销在吃喝玩乐酒肉池林上,那皇室更是一个空架子。我们收来的银子,如今一个铜板要分成两半用,皇上您要焚毁血奴,这些赔偿家属又是一大笔银子,而南方水患自是要剥银拨款的,四处都要银子,一时半会儿都不能同时进行。”说话的人是户部尚书。 收复四国后,便是他辅佐先帝,清理四国国库。 但是呈报上来的情况并不算多好。 “金屋呢!”顾浔有些气,这些个大臣一直都在说没银子,“魏帝为美人所铸的金屋,父皇在世的时候便下令拆除,换为银钱,朕在账本上怎得没有看见?” 户部尚书一低头,诚恳道,“皇上,这些年来四处征兵,金屋拆了所换的银钱,不是补充军饷就是换了粮草,之前齐国所借来的五十万大军,都是我晋国养着的,又向齐国购买了不少兵卸,一战伤三年,早就所剩无几了。” 刚说完,外头就来报,“皇上,皇后娘娘求见。” 几个大臣都是脊背一直。 顾浔也十分意外。 “皇后此时来做什么?”顾浔微微正了脸色,口吻微冷。 杜仲低着头,也是细心的听着。 “娘娘说今日天色不早了,皇上以及各位大臣都还未用膳,怕伤了身子,所以亲自让小厨房做了东西,送些点心过来。”守岁道。 顾凛看了众位大臣一眼。 不合时宜的,此时便有一个大臣腹中发出了辘辘之音。 “罢了,今日到此为止,南方水患之事加急,先拨银赈灾,焚毁血侍之事,之后再议。” “皇上英明。” 至此,众位大臣才松了口气。 文灵在外头等着,几位大臣出来,也纷纷向文灵行了礼,文灵都十分平静的颔首,杜仲也在其中,并未表现出什么不妥。 待人都走完了,文灵才进去。 容秉和守岁都退下,顾浔还未将情绪收敛,但是文灵进来后顾浔心头便松了一口气,眼底疲倦之色顿显,低声道,“若是皇兄在此,必会比我做的更好。” 文灵将食盒放在了桌上,轻声道,“顾凛不惧怕任何后果,做事自然也就心无顾忌,你心软,做决定难免思量众多。” 新手皇帝嘛,可以理解。 父王还说过,皇叔刚登基的时候,也做了不少错事儿呢。 “重启科举之制,招揽人才,是当务之急,南方水患首要处理也是第一要事,各国还以余部动乱,也要人手,我要焚毁血侍,也要一大笔银子,处处都要银子,他们以国库空虚,百姓有异为由,各种反驳。”说起来顾浔有些气,这种感觉就像是指使谁,谁都不动一样。 文灵眨眼,“南方水患事关百姓生死,自然是首要之事。重启科举,你想要招揽人才,但是却不是今明就要处理的,焚毁血侍更是长远,现在没有银子,不代表以后没有银子,百姓现在有异,不代表以后有异。你想效仿齐国的仁义治国,但是你忘记了,齐国有千年之久的历史,建国之初,以武开国,齐国一样杂乱,一样是以暴制暴,现在的晋国并不适用于齐国的制度……” 顾浔睁眼,看着文灵。 文灵还安安静静的摆着汤碗,莹白的小脸上神色无比的恬静,竟然有一种顾浔从未看过的柔软。 只是没想到,这般平静的面容,竟然会说出以暴制暴这等话。 要知道,晋国就是曾经遭受过魏国的暴力统治,所以才会如此抵触,希望效仿齐国的治国方式。 “你是要我不顾大臣之言,直接做自己想做的?” “你才是皇上,大臣没有资格对你的决断指手画脚。”文灵摆完了桌椅,托着腮将手肘放在顾浔的桌上与他对视,“其实这些日子我想了很多,你为何要对杜仲如此忌惮。忠臣有谏,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我要是来做这个皇帝啊,找个不高兴的由头我就把杜仲直接给咔擦掉!” 没错,就是那种虎头斩,直接咔擦,不带让他解释的! 第588章 反被己误 长安你!”顾浔眼底惊愕,好一会儿才回过神,“这,这朝臣之间,家国大事,怎可如此草率。” 顾浔当然明白长安的意思。 这种不顾人言,不顾及声明,一意孤行斩杀声名在外的“忠臣”,必定会被人传为暴君。 顾浔虽然顶着一张顾凛的脸,但是眼神却远远没有顾凛的那般疏漠,但这才是顾浔,赤诚却被感情所牵绊。 “顾浔,你在害怕什么?”文灵却陡然凑上了前,靠的顾浔极近,仿佛呼吸都打在了顾浔的脸上。 顾浔不由得往后倒了倒,“我……” 文灵大胆的走到了顾浔身后,“你是怕别人言你残暴,还是言‘顾凛’的不近人情?” 顾浔的手不由自主的紧握了起来,“如今我披着兄长的身份,做事要万分小心,离开墨城后在军营,我才发现兄长因为常年的感情淡漠,所做的决定因为为了‘大局’,很多时候都做了不近人情的抉择,在边地中有些失了军心,虽然最后是赢得了胜利,但是人心中已然开始摇摆,才给了杜仲可趁之机。” “顾浔,顾凛已经死了。”文灵总算是发现了问题的结症,“你瞻前顾后,无非是想让人都知道‘顾凛’还活着,他并非不近人情,但是顾浔你这样的办法,却是太过于目光短浅了。你要知道,顾凛想要的是一个太平的晋国,他想要的也是你好好活着,你这样犹豫不决,反倒是容易给杜仲可趁之机。” 顾浔没想到自己被文灵教育了一番。 一直以来,文灵都是他的光,可是现在…… “我知道,我不如兄长,我……” “没有谁一定要比得上谁,我喜欢你是因为你是顾浔,你看重的都是旁人不看重的。我是齐国公主,我生于富贵,所以我不求富贵。我喜欢的便是你的重情,但是如果杜仲真的成功了,他会让你好好的活下去吗?”文灵说着便忍不住抬手去揪住顾浔的耳朵,龇牙咧嘴道,“我觉得你倒是磨磨唧唧的,不肯下决定,管他三七二十一呢!你要是再这般,到时候杜仲先一步发现端倪,计谋得逞,你哭都没地方!顾浔!你在战场上面对敌人也是这般瞻前顾后的吗?” “自然不是!”顾浔没想到文灵会对自己动手,这揪耳朵,实在是…… 下意识的瞥了一眼门。 还好没人看见。 “朝堂!就是战场!杜仲现在就是你的敌人,对敌人仁慈就会对自己残忍,这个道理你不会不懂吧!”文灵这才撒手,看着顾浔红彤彤的耳朵,嘴角微扬,“而且,我可是为了配合你做了好大的戏,你可别让我功亏一篑,嫁夫随夫,反正我是嫁过来了,若是你输给了杜仲,那我才是真的没面子!” 顾浔看着文灵的小模样,心下一时也忘了这些日子以来的沉重,摸着自己的耳朵,“那若是长安要如何做?” 顾浔并没有真正的接触过朝堂政务。 顾浔算是在军营中长大的,学习的都是军策不是帝王策,朝堂之事一直是顾凛再处理,那些勾心斗角也一直是顾凛再面对。顾凛消失后,先帝是让顾浔接管军营事务,但是朝堂政务顾浔并未参与,如今一战回来,顾浔却不得不接受,新手帝王尤其棘手。 文灵其实学的挺多的,小时候在国子监,后来宇文璟又逼着她看了一堆书,有些东西就是根深蒂固的在骨子里。 眯着眼睛,文灵想了一想,“晋国虽然想要效仿齐国,可是齐国以文治国,那是在处理完内乱之后才正式施行的,齐国也曾经发生过此类事情,藩王造反手足相残之事,对谋逆的藩王,也只能大义灭亲,何况区区一个大臣。现下你处理朝中事务,政务上当以民为主,考虑国情最快做出决定,不宜拖延。大臣不同意焚毁血侍,一是考虑家属的意向,二是觉得晋国的血侍足够强大,有血侍才能保护晋国的安危,所以不同意,三是有人手中拿捏着血奴,意图不轨。” 顾浔认真的听着,点点头,文灵将局势洞悉的很明确。 文灵转过头便看见他乖得跟个小学生一样,一瞬间心中的自豪感油然而生。 突然有些理解了,鲁夫子的意思。 这若是看着自己一手培养的学生有了出息,那么自己也会有十分的成就感。 “哎,不对啊!顾浔你是皇上,还是我是皇上啊!这点道理你还要我教啊!”文灵耸了耸鼻尖。 “我……”顾浔忍不住抓了抓脑袋,“长安,你比我聪明。” “难道容秉没有对你提意见?”文灵说完,反应过来,容秉哪里敢。 如今顾浔才是皇上。 虽然冒充了顾凛的身份,可是到底是主子,容秉原来只是顾凛的侍卫,又不是教导者,否则容青也不会再与容秉沟通后来告诉她,如今在这后宫中,能够信任的臣子多数被派去做事,大臣中又无长辈教导者,晋国没有宗室,谁敢教导顾浔啊。 顾浔也意识到了什么,陡然沉默了下来,看着文灵,“长安,如今朝中只有我孤身一人,我做了任何决定,容秉也不敢多说。我方才想了想,你说的很有道理,我如今既以兄长的身份活下去,那么该处理的还是要处理,朝堂如战场,我不能再这般……只是我心中有千头万绪,却不知从何处斩走,从未有人告诉过我应该如何做一个帝王,我效仿齐国的治国之治,却也没有人能像你一样告诉我,如今的晋国并不适合齐国的那一套治国之制。长安,你告诉我,我应该如何做?” 原本是夫妻的二人,此刻倒是变了一般,文灵成了教导者,而顾浔虚心学习。 “我……”文灵方才大放厥词,现在顾浔虚心求教,倒是有些犹豫了。 转身思量了好一会儿道,“当务之急先拨款赈灾,大臣们既说国库空虚,那便查账,若是账目确实没有任何的问题,那么咱们就以身作则,作表率,在此削减后宫用度,一膳二十八道菜削减为十二道菜。再下令从各位大臣中筹银,朝中各个官位空缺,不如从朝臣中筹银提官,按照各家臣子给出的银子记功勋提职,我想你应当也有看好的官吏,只是因为没有功劳,碍于制度,而不得入朝,现在朝中大臣,又大多数为杜仲所倒,趁此机会,你也可以从重臣中囊缩,试探他们。若是不愿捐的或者捐的少了,那便是不忠,捐的若是多了,那便可趁机深查来源,我想,总会有人利欲攻心按捺不住。” 顾浔微微诧异,倒是从来没有想过这等法子。 文灵却说得极对,捐的少了功不够,提不了官,等于白白送了这笔银子。 宁愿白白送了这笔银子,也要响应顾浔的政策,在联系其俸禄其官职家世背景,便可以推测出此人是否忠臣为国,可用。 若是急于提官,给的银子多了,也可推敲其背后,细查来源,就算杜仲自己小心,他麾下的大臣,总有愚蠢的按捺不住的,有个很快的能从三品升到二品,二品升到一品,在朝中站稳脚跟的机会,一定会有人眼红的。 顾浔很快就顺着文灵的话,赞道,“凑集的银子用在推广科举上,也是一件好事,算不得丢了朝堂的颜面,传出去只会更稳民心。” “对!”文灵小朝着顾浔咧嘴笑,“我就是这么想的!至于焚毁血侍的事情,如今齐国还与晋国联盟,晋国根本用不着这么急着表态,咱们只需要等一个合适的时机。” 顾浔眼眸微亮,接着话,“等到血侍之事出现其他的影响,让百姓明白晋国不能靠着血侍成为下一个吐谷浑,届时再宣布焚毁血侍之事,百姓便更容易接受。” 文灵点头。 顾浔并不笨,只是从未有人教导过他应该如何处理政务,从前的顾浔意气用事,现在正式的独立处理朝堂政务,难免会有些手足无措。而文灵自小生长在齐国,接受的教育与宇文璟相当,虽然平时不说,但是不代表道理不懂,何况文灵有自己的小聪明,听多了宇文昊下朝后回来说的一些朝堂琐事,各地灾情后自然而然的就能想出古古怪怪的对应点子,二人此刻倒是前所未有的合拍,一个人提醒了前半段,另一个就能接住接下来的步骤,极为默契。 二人说了小半个时辰,一直到夜深都待在御书房。 走的时候文灵却发现了不妥,以她现在和‘顾凛’的关系,能这般平和的待半个时辰? 思来想去,她可以对白月发难,但是却不可能对‘顾凛’发难,倒也不是不能解释,思及至此,文灵便离开了御书房,晚上的时候顾浔依旧没有去永宁宫,不过二人倒是商议出了一些事情,顾浔心中已有了断绝。 次日,消息传到了杜仲耳中。 “大人,娘娘在御书房同皇上待了一个时辰,并未生出任何不满,走的时候也是面带笑容。” 杜仲深思了许久,皱眉道,“有何异常?” “并无,一切正常。皇后娘娘毕竟是齐国公主,代表的是齐国,属下想,就算皇上和皇后心生隔阂,也不会在面上发生什么口角,否则传出去便是惹人非议。不过娘娘走的时候是面带笑容,奴才猜测,应该是皇上应允了娘娘什么条件。”太监回。 这么一说,杜仲便忍不住凝眉了起来,仔细深思,好像这般也说的过去。 若是文灵能听得这般对话,必然要大笑一番。 这杜仲和他的属下,倒是不用她刻意算计,自己就能脑补了一出大戏。 不过说得出,这也是聪明反被聪明误,杜仲会如此思考,全然是因为他不知道,此刻的“顾凛”是顾浔假扮的,否则必然不会如此自信。 第589章 底气十足 有了文灵的提醒顾浔一改先前的作风,做事倒是真的雷厉风行了起来,顾浔便整理了一番完善了文灵所提的那些法子,才正式在朝堂上提出,这一次顾浔主动出击,说一不二,不再顾忌百官之言,只冷声道“朕意已决”。 文武百官都有些意外,但是更多的却是慌张。 原本在杜仲的刻意安排下,“顾凛”有极高的名声,但是因为“顾凛”的病,所以“顾凛”做起事来有那么些不近人情的做法,死的既不是“顾凛”,便想着借由声名所向打压“顾凛”,在朝堂之上为难“顾凛”,让“顾凛”瞻前顾后,让百官看看“顾凛”其实并没有作 《郡主养成记》第589章 底气十足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590章 点心消失 欧阳成来面见文灵自然是为她请平安脉,但是同时也是为了告诉文灵另外的两件事。 一件是关于顾浔的脸。 “皇上脸上的药水虽然只是敷面的,但是用久了,毒素也会渗透入体内。一年半载内,微臣还有办法抑制,可是一年后无论如何,皇上也不能再继续戴那人皮面具了,否则皇上的皮肤也会跟着溃烂。” 虽然说是人皮面具,可哪里有人天天戴人皮面具的。 意思就是,最多一年,他们要在这一年的时间内扳倒杜仲。 文灵抿唇,“皇上可是知道了。” “皇上知晓了,微臣只是来告诉娘娘一声,另外,内人还有一件事让微臣告诉娘娘。” “何事?”文灵有些诧异。 “是这样的,内人与一臣妇交好,乃是户编撰家的夫人。户编撰家有两个女儿,都是待字闺中,年纪已适嫁,却还未找到合适的人选,近日宰相府来了人,要了二女的生辰八字去。”欧阳成道。 修撰,不是什么大官,朝官五品,不上不下。 但是杜仲只有一个儿子,作为一品宰相的儿子,杜仲的野心,会给杜雍娶一个五品官员家的女儿? 怎么都说不过去。 若是真的,那对户家来说,还真是天上掉下的馅饼儿了。 “宋夫人既让你特意来告知本宫,可是她察觉到了什么?”文灵隐隐有所猜测。 “是。”欧阳成也是拧紧了眉头,“她猜测,杜仲可能不是要为自己的儿子选妻,而是想要自己纳妾。” 文灵微微睁大了眼睛。 杜仲如今可有四十多岁了,再过几年那也是年过半百了。 户家的两个女儿也就十五六岁,杜仲还想纳妾? 但是眼下让欧阳成说具体的想必也说不出来,文灵只能道,“六日后,本宫会在太庙举行赛巧,届时本宫会亲自去祈福,届时宋夫人也可到场。” 之前给名单的时候,文灵没有忘记加宋婉清的名字,如今的欧阳成好歹是新的太医院主使,虽然品阶不算太高,但是因为身份特殊,值得一邀,至于那个户编撰家的便是没有那等品阶了。 宁喜倒是将事情准备的极快,约莫是看清了如今的局势,明白现下帝后不仅要肃清后宫也要整顿朝堂,一系列连带问题已经开始发生,这般紧要的关头不可马虎,免得落出了把柄,人手已经被削减太多,自己都要万分小心。 所以后宫平静了好些日子,大部分都夹着尾巴做人。 朝堂中,顾浔也终于体会到了说一不二的感觉简直不要太好。 消息对杜仲和康毅来说自然是不大好。 康毅有些坐不住了,频频前往宰相府与杜仲议事,倒是让杜仲有些不满。 “我总觉得这事情有些不太对劲啊,杜宰相答应我的事情,也不知何时才能成功……我可等的太久了。”康毅话里有些带刺儿。 杜仲也很烦躁,捐银升官的事情,他万分提醒,可是手下的人却还是有那么两个按捺不住,想要尽快晋升,多捐了一些。却被皇上查出的端倪,趁机查了那些银钱来源,现在都是自身不保,为了撇清自己,杜仲也耗费了一些代价,也算是断足保头。 “等,我难道等的就不久吗?”杜仲声音微重,“现下皇上发现了端倪,长安公主也没有如我们预料一般,反倒是与皇上战在一气,我根本无从下手。” 他们是想的很美好,撺掇长安公主,借着二殿下让长安公主对皇上下手。 前面都走的好好地,可是这长安公主也不是傻的。 杜仲猜不透文灵的想法,但是从齐国太子走后,长安公主就并未向他们预料的那般。 “我思来想去,必定是这齐国太子来了之后对皇后说了什么。思来想去,这长安公主又不是不能生,一个孩子算什么膈应,只要这孩子日后不是储君,齐国和晋国的盟约还在,长安公主又怎会亲自对皇上下手。”要知道夫妻本就是一体,长安公主本来身份就是齐国万千宠爱的公主,又怎么会为了一个二殿下,以身犯险,对皇上下手呢? 是他们一开始想的太简单了,但凡是有脑子的应当都会明白。 要怪,还是得怪打破了计划,没料到死的不是顾凛而是顾浔。 “那咱们是不是,得从长计划……” “不,皇上已经起疑,我们的人手在这两个月内,已经损失了近半,若是此时再行动,唯恐露出马脚。这段时间,你还是不要再过来找我了。”杜仲道。 “杜大人!”康毅起身,朝着杜仲笑了笑,“杜大人,要知道,太监活不久的……” 杜仲看着康毅。 康毅目光微冷,手摁在了木质的椅背上,微微用力。 那椅背上便出现了些许裂痕。 “我当了一辈子的奴才,我就想……翻个身儿。”康毅的声音,有些轻。 看起来,似乎先帝很信任他,由着他放任后宫。 可是在先帝眼里,奴才就是奴才。 先帝身体不好,有病。 白天他的哈腰伺候着,晚上也得守着随时给先帝端屎盆子,一个人的时候,先帝经常喜怒不定,都是朝着奴才发脾气,他得受着。 这受着受着,多年也就习惯了。 可是为什么非得他要来习惯呢,因为,他是个奴才,没根儿的奴才。 就算是自己面前的这个人,虽然答应了一些事情,但是其实他心底也是看不起自己的,他对晋帝说的那些话。 杜仲眼底微沉,愠怒的情绪一闪而过,很快脸上的笑容复又敛开,朝着康毅笑道,“公公放心,公公是有大志向的人,我自不会忘却。待小太子诞生,有朝一日,我为摄政国老,我必会满足公公的心愿。” “爹。”杜仲刚说完,就听到门口一道声音。 几乎是下意识的,康毅便将帽子盖在了自己头上。 “你怎么而来了?”杜仲有些不悦,看着侍卫,“公子来,你们怎么也不通报一声。” 几个侍卫没有吭声。 这些日子,老爷交给了公子不少东西,公子也答应了老爷,认真读书,准备下半年重考科举之事,还以为老爷应该会信任公子。 “咱家走了!”康毅冷哼了一声,低头便离开了。 杜仲的神色也不太好。 杜雍心底微微思量了片刻,只当没看见,“爹,这几本书我都看完了,还挺简单,你给我换几本。” “简单?”杜仲听到杜雍的话,有些不信,“这些,这些,你都看完了吃透了?” “看完那还不简单。”杜雍挑眉,“我看没什么难的。” “你可是自大了!”杜仲道,“这些年来,晋国一直处于征兵状态,先帝在世的时候,用的都是跟随他的老臣。现在新帝登基,朝中大臣又被新帝层层严查,卸官的卸官,还乡的还乡,今年要重启科举,新帝要招揽人手,必然是要揽人才,你可别把科举想的这么简单。” 科举,可不是像是当初的招兵石那样简单,也不是他们跟随先帝,只要忠诚,只要能为新帝排忧解难就能简单解决的。 既是要选拔人才,那自然是不简单。 父子二人刚说完,就见宅氏怒气冲冲的进来,“杜仲!” 杜雍回过头看见宅氏,“娘。” 宅氏身后跟着嬷嬷和丫鬟,面色都不太好。 前段时日,宅氏的父亲过生辰,宅氏回了一趟娘家,现下回来便听见了不大好的意思。 “启儿,你先下去,我与你爹有话要说。”宅氏口吻冰冷。 听到宅氏的这个口吻,杜雍便知道是有事,朝着杜仲拱手,“那儿子就先下去了。” 说完杜雍便先走了。 跟在杜雍身边的倒不再是侍卫,而是一个年轻的小书童,看起来瘦瘦弱弱的,不过眼底也算是机灵,十分会看脸色,弓腰跟在杜雍身后。 杜雍也没有让侍卫跟着,“你们就在这里,阿义随我出去转转。” “是。”侍卫回。 二人才出了宰相府。 阿义是前不久杜雍从路边救下的,阿义因为饿偷了卖包子家的几个包子,被人抓了个现场,不依不饶要去送去官府,就被杜雍给救下来,收在身边当了个跟班。 “公子,方才奴才出去巧遇上了户姑娘身边的丫鬟,她说过几日便是乞巧节,户姑娘邀公子晚上去河边放灯。”阿义才说此事。 户家的大姑娘户绫罗喜欢自家公子,那可是不掩藏的,三天两头巧遇。 别看那户家的大姑娘看起来文文静静的,街道上有些人说的有些难听,说她企图高攀宰相府。 杜雍听后顿了顿,冷声道,“不去。” “公子,奴才觉得户姑娘挺好的,不像是旁人说的那般。公子早已到了娶亲的年纪,迟迟未娶,外头也有不少人说的难听,公子既不讨厌户姑娘,为何不试试?”阿义倒是和户绫罗的丫鬟打的数落,毕竟拿人手短,吃人嘴软。 杜雍抿了抿唇,“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 前几日,杜仲倒是对他提过亲事,但是说的是首辅家的千金。 先不说杜仲对他的婚事必有安排,再则现在一切还未尘埃落定,他太早成亲不是一件好事。 杜雍转过街角,准备去书斋逛一逛,现在还是要积蓄自己的实力。 若是有一天宰相府不复存在,他杜雍就要彻底洗清与杜仲的关系靠着自己,为自己挣得一个前程。 谁知道没走两步,转个角就正好看见户绫罗带着丫鬟和自己“巧遇”上了。 “杜,杜公子好。”户绫罗很想矜持两番。 可是她若是矜持了,以杜雍的身份,就算他闭着眼睛选,也选不到她头上。 “嗯……户姑娘。”毕竟是女子,杜雍也没有太拂面子。 户绫罗脸微红,低下头道,“杜公子是要去何处,不知道绫罗可有幸陪杜公子前往。” 模样看起来煞是端庄娴雅,可是说出来的话却无比大胆。 但是在晋国,这是常态,虽然会说的不好听,倒是也不算是伤大雅。 毕竟户绫罗要是真的嫁入了宰相府,旁人也会说她好手段。 杜雍眉头微拧,抿唇好一会儿道,“在下要去的地方,姑娘不便前往。” 看杜雍冷冰冰的模样,户绫罗有些难过,但是很快便堆起了笑容,“无事,今日既然无机会,那么下次也行。” 户绫罗身边没有跟着绮罗,而是另一个小丫鬟,与阿义走的熟。 那小丫鬟觉得杜雍这模样也实在是有些冷漠了。 阿义见那小丫鬟沮丧,也忍不住去安慰。 杜雍走在前头,便听了那小丫鬟一句,“我家小姐姐每日做的点心,杜公子都收下了,前几日也寻了老爷夫人要了小姐的生辰八字,怎的还这么冷淡。” “点心?”阿义一怔,“什么点心?我家公子从未收到过什么点心。” 主要是口头说也就罢了,但是每日洗手做羹送点心这件事那就实在是太亲密了。 杜雍皱了皱眉头,回过头有些诧异的看着户绫罗,户绫罗也是睁大了眼睛。 不是杜雍收了?那是谁收了? 第591章 静观其变 在杜雍的记忆里,他对户绫罗的印象便是缠人。 上一回为了做戏,无意间救下了户绫罗之后,她便时常与他“巧遇”,从茶馆到书斋,杜雍也不是看不见户绫罗的示好,晋国国风虽然胆大,但是像户绫罗这般的姑娘也实在是不算多,看起来文文静静的,却一点儿也不胆怯。 只是杜雍现下的情况,他实在是无心儿女情长。 哪怕是现在户绫罗说了这些话,杜雍也不曾多些涟漪,只是冷声道,“我不曾吃过姑娘亲手做的糕点,也不曾要过姑娘的八字。” 如此说,只是不想与户绫罗太多牵扯。 若是杜仲的人在身边,杜雍许不会这般回答。 户绫罗也听得出来,她被杜雍彻底拒绝了。 站在那里,愣了很久,眼眶发红。她也知道二人差距太大,她这般做了会惹人非议,可她若是不做,那么她就一点机会都没有了。 她也不奢望别的,她就想离他近一点,就算身份不足,做个妾她也是愿意的。 杜雍自然没有听到户绫罗的心里话,与她擦肩而过。 走的远了一些,阿义追了上来,皱眉道,“公子,您说是谁去找户姑娘要的八字呢?” 要知道八字这个东西,非谈婚论嫁不得给,既是要了,便是说明看上这家姑娘了,若是这家姑娘给了,便是愿意嫁到对方家了,合了八字之后再确认要不要结亲。 其实中间这八字也不会给双方看,会封了柬交给先生,由先生合了之后告知结果,再封了柬退还双方。 杜雍也感觉到了些许不对劲,眯了眯眼,“他到底想做什么?” 阿义没听清楚,“公子您说什么?” “没什么。”杜雍抛下了一句便走了。 * 七月七日,太庙一早便被侍卫包围,也提前告知了香客,今日不供香。门口的僧人也充当了侍卫,查看来往女眷的请帖,唯有宫中送了帖子的妇人家眷才能入内。乞巧结束后,便会安排侍卫送各家女眷回去。文灵数了数人数,其实不多,拢共加起来也不过上百人,只是因为太庙地方有限,所以看起来拥挤了些。 但出去地方原因,别的宁喜都还安排的很妥当。 桌上摆的是时下的瓜果,糕点也都是素糕点。 文灵坐于上首,看着底下的臣妇,大都是一个大的带着一两个小的,都是娇娇嫩嫩的,文灵有些恍然,曾几何时她还是跟在母后身边的,现下便要独当一面,面对这些个大臣夫人。 “想不到,这内务府的公公,倒是安排的妥当。” 弦琴四处看了看,倒是都没有犯忌讳的地方。 中午留一顿素斋,因为要祈福,又是在太庙,所以不宜奢靡,这些内务府派人来嘱咐的时候倒是都注意了,在文灵来之前,也是宁喜提前过来看了看,确认了没有什么地方忌讳才告诉文灵。 “这个节骨眼儿上,若是他不细心些,遭罪的便是自己。”文灵笑了笑。 乞巧节就算是正式这么过了。 众位女眷中,宋婉清带着芯巧倒是十分显眼,宋婉清温婉,不算大官,却与各家夫人都极为数落,而芯巧活泼,倒是也都能笑眯眯的游走于各家之间。 中午正式祭祀,祭祀过后便由弦琴开口主持着各家姑娘赛巧,文灵看着。 说实话,文灵处在一个十分尴尬的位置上。 以文灵的身份,无疑是这里最高。 可是文灵今年才十七岁,在场许多闺阁女儿家年龄都比文灵还要大。 所以文灵又没有成熟到能与那些上了年纪的臣妇说话,又不能降低身份特意与她们的女儿交好,思来想去,文灵便只能端端正正的祭祀后便到禅房歇息,让弦琴去主持赛巧。 宋婉清便是在文灵歇息的时候敲响了禅房的门。 “娘娘,月余不见,娘娘似乎清瘦了些。” 宋婉清一人进来。 倒是见文灵瘦了些。 文灵也没少什么吃喝,只是这一个月来废精力的事情倒也不少,最重要的是入了宫,又不能出去,所以有些闷,文灵便也没什么胃口,不知不觉看着也就清瘦了些。 “芯巧呢?”文灵问。 “她在外边玩儿呢。”宋婉清坐下,看着桌上斟好茶水,“芯巧性子跳脱,随我一来二去,倒是与几个官宦人家的小姐玩的不错。” 说罢,宋婉清看着文灵,眼睛里倒是多了一分柔意。 “不知娘娘今日召臣妇前来,所为何事?” “我,我是想,你要不要入宫?”文灵想了一想,“晋宫现在虽然没有女医官,但是我可以对外宣称我心中有病,这样我便能宣你入宫做个女医官,你与我也能时常见面。” 文灵对宋婉清有些依赖,倒不是真的指望宋婉清治病什么的。 只是说不上来,好似她初到晋国便结识了对方,对方有她说不上来的感觉,但就是很亲近,现下入了宫,一不见就是月余不见,怪想的。 不过以文灵的性子,自然不会直接说,只是她亲近宋婉清,所以下意识的就想将宋婉清弄到自己身边。 宋婉清微微诧异,但是好一会儿还是柔声笑道,“娘娘,臣妇会些医术,但仅仅是随着夫君学的浅薄,心理虽然是有疾病,可是说出去终归不好听,何况娘娘并不需要治病。娘娘忘记,臣妇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若是娘娘给了臣妇下臣的身份,让臣妇入了宫,那日后臣妇要看病人,便也是不能轻易了。隶属太医院,不得轻易为他人看病,如此一来,臣妇又怎么能听得更多的故事,再告诉娘娘呢?” 文灵撇撇嘴,小脸垮了下来,“说实话,宫中很无趣的。” 她倒是想与白月说话,可是白月身怀六甲,又需要做戏,她每日命人看着闭月的胎像已是最大能做的。 宋婉清笑了笑,“碟破茧终须等,这熬过去了,便是海阔天空。公主已经坚持了这么久,若是现在放弃,那便太可惜了。” “我没想过放弃。”文灵小声嘀咕,抬头看着宋婉清,“对了,你上次说的户修撰家那两个姑娘是怎么回事?杜仲是想给自己娶妾,还是给杜雍娶妾?” 怎么说来,五品修撰怎么都不是杜仲愿意给杜雍娶的妻。 “暂时还不知道,但是臣妇知晓,那户家的大姑娘,户绫罗心仪杜家的大公子,但是昨日杜家的大公子来了消息,说是杜仲自己要了户绫罗的生辰八字,可能是准备自己娶妾。” “嗯?”文灵皱眉,“先帝刚走,杜仲便如此,他不是最顾及名声?” 宋婉清摇了摇头,为文灵见底儿的茶杯斟了茶,“但是还有一个消息,两日前,坊间传闻,杜夫人回了一趟娘家后,不知道是从哪里听来了消息,说是杜宰相养了外室,因此撒泼儿,对杜宰相大打出手,打破了杜宰相的脸。” “这般?”文灵皱紧了眉头。 她倒是听过,朝堂上,顾浔也问过杜仲,但是杜仲只说是意外。 “杜夫人的娘家老父是前任尚书,曾经再朝为官,与杜仲也是沆瀣一气,提供了杜仲不少便利,杜仲能一步一步走到今日,除了先帝的情谊,朝堂上运筹帷幄,也有老尚书的不少功劳。三年前老尚书告老还乡,宅氏生了三个女儿,一个儿子也不是自己生的,想来与杜仲的情分也淡薄。”宋婉清继续道,“近日听说,宅氏的脾气越来越暴躁,对下人动辄打骂,杜仲也没有幸免于难。杜仲没有说什么,倒是宰相府的下人,时常鼻青脸肿的出门,被人看见了。” “然后呢?”文灵对于这种事情自然是不知道,她又不是闲的没事儿做,天天派人盯着杜仲的内宅。 “老尚书曾经是先帝的千里马,先帝还未登基之时,极为信任老尚书,后来也是杜宰相娶了老尚书的女儿,与先帝相识,得了先帝的信任,又为老尚书鞍前马后。”宋婉清徐徐道,“其实早从几年前,杜宰相与杜夫人便疏远了开来,从宰相府向户家拿了八字之后,宅氏回来就变得不对劲。杜仲在民间一向名声极好,杜启曾经虽然坏过名声,但是碍于杜仲,大家也不曾多厌恶。如今杜启有改善之心,频频做善事,声明也高了起来,杜仲爱惜名声,所以他若是要出手,一定要确认不会损伤自己根本才会出手。” 文灵逐渐的也明白了过来,不可思议道,“你是说,杜仲要准备对宅氏下手?” 若是宅氏的名声臭了,届时她出了事,就不会与杜仲有关。 “臣妇只是猜测。”宋婉清道。 “即便是猜测,咱们没有证据,也不能预防,我们只能看着杜仲到底想做什么。” …… 二人谈了许久,但也只能决定静观其变,如今她们的状态是什么都不能做,杜仲伪装的太好了,他不肯露出自己的一根尾巴,做什么都小心翼翼,实难得抓。文灵本想让宋婉清向杜雍带话,今年晋国科举重启,杜雍务必要参与,不过转念一想,如今的杜雍就算不为别人,为了自己,想来也是会参加的。他若是参加,杜仲怎么也不会让杜雍差到哪里去,便歇了此事。 眼见天色晚了,赛巧结束。 得了巧的女子,倒是个二品大臣家的嫡女,文灵赏了彩头,又说了些话才赶在宫门合上之前回宫。 刚回永宁宫,便听到宫人来汇报。 “娘娘,今晚皇上留宿秀安宫了。” 第592章 设个考验 顾浔留在了秀安宫? 文灵拧了拧眉头,汇报的丫鬟正是秀珠,秀珠说完见文灵没有反应,倒是有些慌张道,“娘娘,奴婢只是担心……皇上这般久不曾来过宫中,如今秀安宫的那个还借着身孕三番五次向皇上邀宠,可不是在拂娘娘的颜面。” 秀珠原本是想表现,上一回文灵沉着脸离开秀安宫的事情谁都知道,秀珠就想着皇后和那秀安宫的女子必定关系不大好才是。 现下文灵听着,便几乎可以确定,秀珠要么受人指使,要么就是自己有那等子野心,想与她亲近。 文灵不大喜欢这种功利心较强的人,她有自己的主意,也很讨厌别人对自己指手画脚,更讨厌别人用这等法子与自己亲近,例是弦琴和弈雨,哪怕她做出了决定,也只是提点,更不会过多干涉。 当下文灵脸色便一变,冷冷的看着秀珠。 秀珠也不知道为何文灵脸色变了,只觉得自己好像说错了话,但是不知道为什么错了。 弦琴冷着脸斥道,“皇上去了便去了,如今秀安宫的白姑娘怀有身孕,皇上多去看看也是因当的。每个月敬事房都会给娘娘册子,你又何必在娘娘面前嚼舌根子,娘娘立了这后宫的规矩,难道你还不知道吗?” 秀珠便连忙跪下,慌张道,“奴婢,奴婢只是为娘娘着想……” “为本宫着想?”文灵冷笑,“本宫倒是不知道,本宫自己都放宽心了的事情,又何须别人来为本宫着想,你是什么身份竟也敢这般多嘴,若是传出去了,别人还以为本宫心胸狭隘,不容皇上的子嗣呢!” “奴婢知错了,还请娘娘恕罪!”秀珠连忙磕头。 文灵没有半分心软,“本宫记得,你不是第一次越了规矩,本宫身边留不得你这样的人,弦琴,应当怎么做你知道吧。” 秀珠面色一变,“奴婢,奴婢不是故意的!还请娘娘饶命,饶奴婢一命吧!” “娘娘不罚你,只是娘娘身边容不得你这般越了规矩的奴才。”弈雨冷声道,“你便是哪儿来的回哪儿去吧!来人,把她给带下去,免得在这里碍了娘娘的眼。” “是。”门口的小太监二话不说上前,将秀珠给拖走了。 碎玉也在门口候着,没想到文灵这般干净果决,脸色微微迟疑。 弦琴上前道,“娘娘这般便打发了。” “不然呢?留着过年伺候吗?”文灵耸了耸鼻尖,“在这永宁宫做事,若是要给我留什么把柄的,你们也盯着。” “是。”弈雨回。 文灵抬头看见门口的碎玉缩手缩脚的,忍不住多看了两眼。 弦琴便上前附耳道,“是因为春常。” “怎么了?” “春常被分配到了浣衣局,许是因为先前的事情,现在再浣衣局做的不大好。”弦琴提了提。 碎玉和春常的情谊,文灵也看得出来。 不过碎玉能忍到现在还不说,也算是忍得了。 “本宫知道了。”文灵点点头,心中倒是有了些许主意。 如今永宁宫的人不多,不过那个春常的比起碎玉倒是让文灵印象深刻一些,若是可以收了也无妨。 浣衣局—— “快点儿!还以为自己是新人呢?这些衣服,傍晚之前可都得洗干净!”年事长一些的宫女,叉腰立在春常面前,厉声呵斥,“慢吞吞的,我倒是不知道了,你这样的人怎么会被挑选入宫。还有,这些干净的衣服,一会儿就送到永宁宫去!虽然这些衣服都是宫人的衣服,但是他们可都是在娘娘身边伺候的,就是这件,可是你昔日的姐妹的,你可小心些别弄脏了,否则到时候她要是不高兴了,在娘娘面前告你一状,我可不知道会发生什么?” 年长的宫女趾高气扬,春常面色如常,手浸在水里,一双手已经被水泡的变形,旁边还有几个宫女都坐着嗑瓜子儿,一边看着。 后宫中的主子不多,因为宫人都是各司其职,所以浣衣局里也洗一些等阶高一些的宫女太监以及侍卫的宫服。 “是。” 春常皱了皱眉头,手被水泡的发白又脱皮。 洗的衣服里又有几个带了刺子的,不小心便将皮给刮破饿了,刺痛刺痛的。 春常又只能勉强用布将手缠了缠再继续洗。 “春常啊,你这么辛苦,怎么不同你的好姐妹说说,让她在娘娘面前给你美言几句,你也好去永宁宫享享福?”旁边磕瓜子儿的宫女摇摇晃晃的走过来,脸色讥讽。 要说这后宫中,太监多于宫女,在康毅的带领下,还真么几个宫女是干净的。 太监调戏宫女的事情,明里暗里都多了去了。 但是入了宫,这生死就不由自己了,昔日后宫无主,不少宫女为了保全自己都投靠了康毅,和太监作对食。这一对比下来,那些个自诩干净的宫女,反倒是那么不入人眼了。 春常自己倒是将事情吐露了个干净,救下了碎玉,却让这后宫肃清,牵连了不少太监。这太监心情不好,她们做宫女的,暗里便会受牵连,谁会高兴呢?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原本遮掩遮掩就可以盖过去的事情,谁愿意拿到明面上来说。她们还怕着,像春常这样心里门儿清,自己干净的人,若是出去了,将她们曾经与太监作对食的事情说出去,那可不妙。 春常没有说话,只是起身将衣服都拧干,搭上了晒衣的杆子。 那宫女有些不乐意了,走到春常身边不经意的踩了她一觉,“哎,那星公公可说了,若是你愿意,他便可庇佑你。春常你现在可是出头鸟,若是不找个好地方庇佑着,不出半年,这浣衣局只怕也没你的位置。” 春常是明白的,昔日嬷嬷让她与碎玉说的时候,便说了,若是事儿成了,少不得她有好处。春常没有问那好处是什么,只是明白这等子事情算不得干净,她若是昧着良心将干净单纯的碎玉给拉下了火海,她内心才是会受到谴责。 “没什么事,我就先去送衣服了。”春常缩回了脚,也没管自己的鞋被踩脏了,去另一边洗放好的衣服。没想到那宫女不依不饶,故意绊了春常一脚,春常一个趔趄,衣服没拿稳,又落进了水里。 “你!”春常怒瞪那女子。 这样的事情一而再再而三,就是圣人,那也忍不了多久。 那宫女笑了笑,就在此时另一边正好过来的宫女看到这一幕,上前帮春常将衣服捡了起来,“这衣服倒是不急着送,今晚吹一吹就干了,明日再送也可以。” 看到那宫女来,方才奚落春常的宫女微微收敛,道了一句,“我还有事儿,就先走了,春常啊,你要是需要帮忙的话,就叫我一声儿啊。” 春常看着面前的宫女,倒是记得。 这宫女是皇后娘娘带来的陪嫁宫人心慈,从齐国来的,也是被分到了浣衣局,但是因为是皇后娘娘的陪嫁,一来便是个二等宫女,平日里也不用做这些累活,只需要安排事务。 “多谢心慈姐姐。”春常点点头。 心慈靠近了春常,帮她将衣服拧干晾上,“不过晚了一天,娘娘不会怪罪于你。明日申时一刻,你再送过去吧。” 心慈淡淡的开口。 春常诧异的抬头看了一眼心慈,心慈笑了笑捏了捏她的手便离开了。 春常再抬手的时候,掌中多了一个绣包。 第二日,文灵从容青处倒是得了顾浔的消息,如今朝堂上已经清理了几个大臣,也提了几个大臣,只是人才难得,不少职位空缺,所以大多数臣子都是兼任。确认今年九月重启科举,招揽人才,贡院已经在筹备事宜,因为急缺人手,所以跳过了乡试,今年的科举但凡是有秀才之身的便可参加。 下午的时候,文灵便出门逛了逛。 走的累了,便在浣衣局前往永宁宫路上的一处亭子坐了坐。 春常按照心慈所说的时辰送了衣服前去永宁宫。 “来了。”弦琴远远看去。 听到此话,弈雨连忙将桌上的茶水端给文灵,不过拿的时候刻意手抖了一下,茶水外翻,翻到了自己身上。 “哎呀!”弈雨大叫,“这茶水放了这般久,还这般烫!” “娘娘不忍苛责你,可你做事还这般毛手毛脚的,当初就不该带你过来!还不快去换身儿衣服!”弦琴道。 弈雨不满道,“我也想,可是前几身儿衣服拿去洗了,本该昨日送过来的,结果到现在也没看见……哎,你……你过来……” 正好看见了过来的春常,弈雨便唤了一声。 春常心头一跳,连忙抵着头捧着衣服就过去了,“奴婢参见娘娘,娘娘金安。” 文灵打量了一番。 春常走路的模样包括现在的规矩,倒是比碎玉要好的多。明明是同碎玉一同进来的,不过心性却是好的。 “你这些衣服,可是送到永宁宫的?”弈雨问,目光就直接盯着了春常手中捧着的那几件,伸手便去拿了,“这件便是我的。” 春常还不明所以,结果弈雨拿了那衣服一抖开,惊呼道,“哎,我的衣服怎么破了!” 春常大惊,连忙抬头看。 明明方才整理的时候还好好的衣服,不知怎么的,下方就破了个小口子。 春常连忙看着弈雨和文灵,刚想开口解释,但是想到了什么,脑子里懵了一懵。 “你说说,我的衣服给浣衣局的洗,洗的好好的,怎么就破了?这件可是我最喜欢的!”弈雨抬高了声音。 春常便想到了昨日心慈给自己的那个绣包。 春常在坊间的时候,最好的便是绣活,又快又精致,也是因为这个得了嬷嬷的高看,春常的绣活绣出去便是送人,那也是使得的。 文灵静静的看着春常,春常也意识到,也许是碎玉暗中帮自己。 也没有否认,忙道,“许是方才奴婢不小心刮破了姑娘的衣裳,还请娘娘给奴婢一个机会弥补,姑娘的衣裳不仅完好,还能比之前更好看。” 弈雨看了文灵一眼,见文灵点头才道,“行,那就给你一个机会,你可得给我看看,我这衣裳,怎么能比之前更好看。” 就见春常接过了弈雨的衣衫,直接取出了绣包,拿出了白绿色的两根线,手极快的动作了起来。 口子不大,但是春常却能专心致志的绣那口子,虽然也是很快绣出了一朵精致的栀子花,与碧色的裙子相辅相成,但是却差了一点精致,大略是因为春常的手伤着了,若是要快,便无法做到完美精致。 文灵看着春常,突然想起了自家阿姐来。 从前在王府的时候,阿姐绣东西的时候,就是这般专心致志一心不二,好看的不要不要的。 待春常绣好了,衣衫便递给了文灵,文灵看了看,笑道,“绣活倒是精致,不过本宫见过一个人,绣工比你高上不少,她绣的花能把花给绣活。” 春常心下沉了沉,还以为是碎玉给自己争取了机会,但是娘娘这般说,便是看不上她的意思? 一时间,春常心里有些难过。 谁想一直呆在浣衣局受苦呢。 这些日子她是能坚持本心,可若是再过些日子呢?她还能坚持吗? 文灵话一转,“不过,在这晋宫中,除了你这手艺,本宫倒是没再见过第二个。你是浣衣局的宫女,既有这等子手艺,该去绣坊的,怎么去了浣衣局了?” 文灵也是看见了春常的手。 要知道做绣的人,可是不能伤了手的。 文灵早就从宫人口中得知了春常这几日在浣衣局受的罪,估摸着日子也是够了,虽然莲花出淤泥而不染,可若是被折了在淤泥里呆久了,也是会凋的。碎玉只是她无意间救下的小宫女,对于碎玉的心性还需要打磨,可是她更喜欢能用的,运气好的是,除了一个碧柔,现在倒是出现了一个春常也是可塑的。 春常冷静回答,“因为考验当日,奴婢状态不佳,所以没能去得了绣坊。” 文灵笑了笑,“本宫的母后信佛,相信缘分一说,许是老天没让你去绣坊,便是为了让你遇见本宫。你心性不错,正巧前两日本宫打发了一个婢女,那么你便来本宫宫中伺候着。” 春常睁大了眼睛,不可思议的看着文灵。 像是从天砸下来的馅饼,让人错不及防,又让人意外惊喜。 但是说实话,文灵是可以直接将春常调过来,设的这番考验,却是因为她更想看看春常这个人,又或者说在这无趣的后宫中,文灵也想给自己找找乐子。她喜欢这种揣摩着人,看着别人的故事的感觉,从前她都是听得,今日她却是对方故事里的一个角色,谁知道这小宫女心中如何翻天覆地呢,不过文灵也是很有成就感。 就这么浑浑噩噩的,春常就脱离了浣衣局,回去收拾衣物,忍受着一众羡慕嫉妒恨的目光,去了永宁宫。 第593章 安插细作 文灵是让弈雨跟着春常去收拾包袱的,弦琴跟在文灵身边,“公主不过要个婢女,何必如此大费周章。” “哎,姑姑此言差矣,我这不叫大费周章。”文灵抬手朝着路边的小道比划了两下,“先呢,我觉得春常比起碎玉要更有潜力,她心性极好,可以培养,怎么能随随便便就用她呢,我得观察观察。再呢,就是这皇宫中太无趣了,如今后宫中只有我一人,也没有多什么小妖精出来找事端,我觉得再这么下去,我得憋出病来!” 这倒是真的。 在齐国的时候,文灵就是闲不住,三天两头往棋社跑。 在晋国使馆的时候,文灵也时常去找宋婉清听她讲故事。 可是入了宫,除了几日前去了庙里主持乞巧节外,人生简直毫无乐趣。 这朱红色的宫墙是一道跨不去的坎儿,压不住文灵活泼好动的内心。 “公主自是有道理。”弦琴无奈的笑了笑,眼底倒是有些心疼之意,“王后从前就曾经说过,公主的性子活泼好动,本想着等公主嫁了人,驸马府就在临淄,王后和王上不能时常走动,驸马带着公主时常出去走走看看也是好的,后来公主要前往晋国,王后就担心公主不会习惯宫中的生活。现在公主这般,倒也算是安慰了皇后。” “我啊……”文灵撇撇嘴,“我突然有些理解了,临淄的那些个纨绔公子哥儿,为何喜欢找新鲜的乐子了。” 说到底啊,也是闲出来的。 不愁吃不愁穿的,一没事儿做,人就闲的慌。 “不过呢,我也就偶尔这般,一会儿回去之后,就让内务府把账本整理一番给我看看。”文灵开口道,“正好这几日,采买的事情应该也交代清楚了。” 弦琴笑了笑,“公主想的周到。” 没有先记着查账本,那就是给他们准备的时间。 公主给了这些时间,便是提醒他们过往的不追究,可是从公主入宫,接管后宫的这一刻开始他们底下便不能够有别的小动作,这也算是公主开恩。 回了永宁宫,碎玉正在打扫院落。 见她们回来,便连忙放下了笤帚行礼。 “嗯。”文灵的脚停在了碎玉边上,“起来吧。” 碎玉这才起身,连忙拍了拍裙子,将手放在了前腰处,眼底还有些紧张,但下意识的收了收下颌,看着文灵,礼节比起之前要好了很多。 文灵眨了眨眼,抬手在碎玉耳边将她的碎发理了起来。 下一刻,就见碎玉的雪白的面颊霎时变得通红,“谢……谢谢娘娘……” “长进了很多。”文灵笑了笑,“看来之前的事情,并没有对有太大的影响。” 提起之前的事情,碎玉眼底下意识的便有了些惧意。 怎么可能会不怕呢。 小小年纪便经历了这等子事情。 好一会儿,碎玉牵强的笑道,“事情已经过去了,要向前看,有些事情没必要如此记得清楚。” “嗯?”文灵有些诧异,“是自己这般想的吗?” 碎玉摇摇头,忙道,“是春常说的。” 碎玉笑起来,两颗小虎牙看着极是可爱,干净单纯,这大抵是文灵对碎玉的感觉。 文灵倒是很喜欢碎玉的这种心态,“看来春常倒是教了很多。” “嗯!”碎玉重重点头。 刚说完外头便传来了太监的声音,“娘娘,春常来了。” 碎玉一听,整个脸色都扬了起来,不可思议的看着文灵。到底还是年纪小,喜怒都表现在脸上。 “多谢娘娘,多谢娘娘。”碎玉连忙跪地谢恩。 “去吧。”文灵轻声道,“春常便与一同住吧。” “谢娘娘。”碎玉感激的看着文灵,之后才起身去接春常。 文灵侧头吩咐道,“把春常安顿好了之后让她来见我,对了,却备些药,她手上有伤。” “是。”弦琴道。 回了屋子里坐着,文灵仔细思考了目前的局面。 杜仲最近十分小心,许是因为肃清朝堂和后宫,杜仲都不再露出任何把柄。张吉已经离开了墨城,想来杜仲也不会轻易出手,免得解决后患不成自己还露出了把柄,顾凛已经准备出手。而现在杜仲既不敢有所动作,那么正是他们出手的好时机。 后宫中还有康毅和杜仲的人手,如今还缺的便是康毅和杜仲之间的联系,以及他们的整个计划。 “娘娘春常到了。” 文灵回过神,春常换了一身衣衫,看起来倒是一副老实的模样。 若不是她手上的伤,只怕是会觉得她也不过是在浣衣局当了几日差罢了。 “春常参见娘娘。” “春常,为何会进宫?”文灵直接问,“本宫看胆识不错,也很稳重。” 春常道,“宫里给的银子多,春常便入宫了。” “家里人呢?他们也是同意吗?” “家中还有两个弟弟,一个妹妹,弟弟生了重病无钱医治,本该是妹妹入宫,不过妹妹年幼,所以奴婢自己入了宫。”春常一一回道。 “妹妹?”文灵眨眼。 “嗯。”春常点头,“奴婢的妹妹今年十一岁。” 文灵心道难怪。 “这些日子在浣衣局的日子如何?” “回娘娘,奴婢很好。”春常谨慎回道。 “不,不好。”文灵起身,走到春常身边,将她的手抬了起来,“她们欺负,以为本宫召了碎玉在身边,就不会召。所以她们欺负,嘲笑,她们甚至在身边说碎玉的不是,说她不顾及昔日的姐妹之情,一个人在本宫身边享福,为她承担了本该是她的折磨。” 春常怎么也没想到,文灵会这么说,心底怦怦直跳的厉害。 “说实话,若是常年待在浣衣局,这般下去,一个月两个月不会变,若是三个月四个月甚至更久,可会变?”文灵问。 春常心头一颤,连忙跪下,“娘娘。” 文灵如此问当然不是因为她经验丰富,而是因为! 啊,她看了好多宫闱的话本子。 在齐国的史书上也有所记在,秘典上也有所记在,在母后之前的齐国后宫,也经常听奶奶提,后宫是非比起前朝更是深险,哪怕没有妃嫔,宫人和宫人之间的争斗也比比皆是。奶奶一开始还觉得宫人就该本分些,后来看得多了,也就看个趣儿看过去了。 “奴婢……奴婢虽然入了宫,可是奴婢也是个普通人……”春常没有否认。 若是再过一段时日,也许她便坚持不下去了。 毕竟只要稍微低一下头,她就能过的更好,纵使屈辱些又如何,只要她能活下去,而不是被人折磨致死。 “是如此想,可是教导碎玉的却不是如此。”文灵笑了笑,“碎玉单纯,我听碎玉说了,她入宫仅仅是因为大战捷近,两位皇子回朝,她家里的人便忙着将她送进了宫来,希望她能在宫中出人头地。” 不过碎玉不是那块儿料。 “碎玉,碎玉像奴婢的妹妹。”春常眼眶微红,“奴婢的妹妹也如同碎玉这般。” 文灵猜到了。 笑了笑,“本宫没有看错,比碎玉有潜力。本宫观察了一段时辰,也知晓的心性。对了,春常最想要的是什么?” 春常一怔,好一会儿才回答,“奴婢,奴婢想要出人头地,离宫的时候奴婢已经三十,最好的结果也不过是存一笔银子,嫁个鳏夫。若是如此,奴婢不若在宫中混个出人头地,哪怕奴婢一辈子不嫁人也是可以的,至少出人头地,奴婢便能补贴家里面,让家里人过的好一些。” 文灵听后,心下感慨,看不出来春常倒是有这般大的志向。 “女儿家,怎么能不嫁人呢,何况是在这般好的年纪。”弦琴姑姑一生也没有嫁人,虽然弦琴姑姑很是高兴,可是母后却总觉得心中有些不是滋味。 让弦琴姑姑跟着自己走不仅仅是让弦琴姑姑照顾自己,也是因为日后弦琴姑姑老了,她也能好好的将弦琴姑姑送走。 “替本宫办一件事,本宫日后亲自给许个好人家,如何?” 和聪明人说话,倒是不用这般。 文灵向来不喜欢命令人,她更喜欢对方心甘情愿去做事。 春常没想到自己刚来,便得了皇后这般任务,心下一惊。 文灵才继续道,“本宫刚入宫不久,这后宫中蛇虫鼠蚁众多,本宫难以清除,本想一干打尽却发现其中仍有些才能之辈,一干打尽未免有些可惜。但是蛇虫鼠蚁又让本宫有些心烦,所以本宫需要一个人,为本宫做事,找到蚁窝,将这些鼠蚁清理干净。” 春常明白了过来,娘娘之前提了那么多,又说故意观察了她这么些日子,又提起了碎玉。 上次欺负碎玉的那两个太监已经自尽了,皇上虽然大怒清查后宫,可是大部分人依旧藏好了自己的手脚。 这些人小心翼翼潜伏其中,虽然平日里看着无事,但是终究是不安稳的。 因为他们哪一日就可能成为刀锋之刺,做一些措手不及的事情。 “奴婢愿意。”春常当即跪下。 文灵找春常的原因很简单,春常有这份心性,曾经训练宫女的司坊姑姑也信任她,虽然因为春常说错了话遭受了排挤,可仍旧如此还是有人抛去了橄榄枝,说明他们也知道春常聪明,是个能用的人。她需要一个确切的名单和证据,需要宁喜的把柄,要把康毅和杜仲在后宫中的重要人手都拔去。 而春常,就是她看好的细作。 第594章 点心之说 七月中旬,因为朝堂整顿,百官都看见了“顾凛”凌厉的手段,小心翼翼的夹着尾巴做人。国库清理,加上百官捐献,水患的事情已派人前去处理,赈灾事情也都让霍威亲自操持,国库中还有余银,秋闱的事情也能搞定。霍将军来消息已在回程的路上,等霍青回朝,顾浔便能更有几分底气动手。 文灵也查清了后宫的账本,从前的一切不追究,将账本拽在了手中,每个月一查,后宫中倒也乖顺了不少,无人敢顶风作案。谁都知道新帝登基必定大洗朝堂,只是没想到手段如此之快,短短数月,后宫朝堂便如此整顿,庆幸的是如今官缺不少,顾浔再怎 《郡主养成记》第594章 点心之说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595章 昨夜的梦 文灵给春常的任务,便是要打入敌人的内部,抓住敌人的把柄。 文灵相信,纵使这后宫中短暂的清净了,可是狗改不了吃屎,那些不能见人的龌龊勾当也一定是在暗中进行,只是藏得小心了,明面上看不见罢了。齐国带来的宫人,因为身份他们必定会小心提防,可是春常不一样,春常是曾被信任过的。 这些人就是这般,自己身处地狱中,就恨不得把别人也来进去。像是掩藏在大米里的老鼠屎一样,需要仔细的找。 春常明白自己的任务后,文灵便开始了行动。 那便是重用碎玉,春常虽然到了永宁宫,但是仍旧是个三等宫女,需要做永宁宫最粗苯的活,饶是如此也比在浣衣局好的多。 反之碎玉就不同了,碎玉心思纯粹,什么都表露在脸上。 又因为文灵救了她,为了留在文灵身边,学规矩也学的很刻苦。 对此,文灵也让碎玉来自己身边伺候,不时赏了些新衣服。 碎玉爱美,拿了新衣服自然是高兴,但是看着外头还在打扫院子的春常,心里又有些过意不去,害怕春常心里不舒服,便拿了一套新衣服去找春常。 “春常,娘娘赏了我两套新衣服,我看这一套颜色适合你,特意给你留的,你试试吧!”碎玉一番好心。 春常抬头看了那衣衫一眼,手指动了动,最终还是淡漠道,“是娘娘赏给你的,你便留着吧,否则传出去便要有人说你不尊重娘娘。” 碎玉僵住,好一会儿苦笑道,“不会的,娘娘不会这般的。” “万事还是小心些好。”春常推开了碎玉,“我还有事,先去忙了。” 碎玉愣在那里好久,是她的错觉吗?最近春常对她冷淡了好多。 抿了抿唇,碎玉也只得转身回去伺候文灵。 文灵看了碎玉一眼,这等任务也不可能是碎玉去做,碎玉太单纯,而且发生了那般事情,怎么也不可能融入其中。 现在也不可能将事情的真相告知碎玉,一是碎玉的性子太容易被人套话,所以知道的越少越好。再则告诉了碎玉,便不会有这般真实。 当下碎玉因为春常心情有些不美丽,在文灵跟前伺候的时候心情的表在脸上。 文灵笑了笑,“碎玉,你去内务府拿这个月的例银吧。” “啊……”碎玉抬头,“往常都不是弈雨姑姐姐去的吗?” “今日弈雨有事,你去一趟,怎么不愿去了?”文灵笑了笑。 碎玉摸了摸头,忍不住高兴道,“只是想不到,娘娘会把这般重要的事情交给奴婢,奴婢这就去。” 拿月例这种事情,一般都是最为信任的人。 而且,这是一种身份的象征,证明娘娘对自己的看重。 “行了,快去吧。” “是。” 碎玉转头就忘了刚才因为春常而有些沮丧的心情,离开了永宁宫前往内务府。 上一次碎玉虽然经历了不大好的事情,除了知晓司坊的姑姑不大好外其他的都在她眼里都是好人。 碎玉乐滋滋的去了内务府,内务府中宁喜正在清理内务,盘算着各宫分布的人手,这个月要发的月例,见碎玉过来连忙起身笑道,“碎玉姑娘,碎玉姑娘可是来拿永宁宫的月例的?” “是!” 碎玉皮肤白皙,目光干净,脸上还有两个小酒窝,看起来可甜可甜的,便是宁喜都忍不住多看两眼,若是再长大些,是个尤物。 除了宁喜,旁边来往的太监都是悄悄打量着碎玉。 碎玉丝毫未觉。 “早已经备好了,就等着姑娘来拿了。”宁喜打量着碎玉,笑道,“姑娘身上这身是新衣服?” “是啊,娘娘赏的!”碎玉一听有人说自己的新衣服,便忍不住当场转了个圈。 粉色的裙子穿在碎玉身上更是娇俏可人。 “那娘娘还真是看重姑娘,这上好的锦布也是前不久才贡上来的,娘娘那里拢共八匹,几个颜色的都有,不过这身粉的娘娘不能穿,却是给了姑娘做了一身衣裳倒是想不到。”宁喜笑道,“姑娘穿着可真是好看。” 碎玉眸光亮了亮,看着宁喜的眼神便多了几分好感,“谢谢了。” “月例在这里,姑娘请。”太监拿来了撞月例的荷包,碎玉喜滋滋的收下。 “那我走啦!” 眼见碎玉离开,旁边几个还在做事的太监都凑了过来。 宁喜的笑意未收,“春常如今在娘娘宫中过的如何?” “听说是不太好,做的都是最低等的事儿。”旁边的太监回。 “少不得便是碎玉在娘娘身边美言,才把春常接回来的,碎玉确实讨喜。”他看着都有些心动,不过可惜…… “也好在那俩人都被提前解决了,否则必然会牵连咱们,不过也不怪他们冲动,宫中难得有这般尤物。”若是调教出来,那可是一件美哉美哉的事儿。 “嗯……”宁喜转身道,“秀珠已经没了用,如今永宁宫内没有人手,我们要尽快想法子安插人手进去,不管怎么样,娘娘那边必须要时刻注意着,师傅如今的情况不大好,咱们得帮帮忙。” “那公公想如何做?” 宁喜微微沉思了片刻道,“有些事情虽然已经过去了,但是总是会有人记在心里的……好好利用,或许有意想不到的效果。” “……是。” 太监应下。 永宁宫安静了没多久,守岁便来传了消息,“娘娘,今晚皇上在永宁宫歇息,还请娘娘稍作准备。” 文灵点点头。 顾浔有一些日子没来了,也差不多该来了。 这几日宫中宫人私下说的有些多,不过传了一会儿倒也没说什么。 文灵的身份和背景在这里,不管顾浔来不来,她的皇后之位都是无可动摇的。 “皇上,要来咱们永宁宫了?”碎玉却对顾浔的到来十分诧异。 约莫是这些日子永宁宫太平静,说实话,碎玉都有些忘了这后宫还有个皇上呢。 弦琴笑了笑,“碎玉没有见过皇上吧。” 碎玉耸了耸鼻尖,脸上满是不解,“见是见过,皇上虽然生的好看,可是也太冷冰冰了些,都不笑的。” 文灵也听见了,忍不住多看了碎玉两眼。 永宁宫也有几个小宫人,听到皇上要来,心情都有些雀跃。 文灵倒是想起来了,碎玉家中送她入宫,好似是希望她在宫中可以“出人头地”? 不过碎玉似乎没有将这些放在眼底。 弈雨听到碎玉的话,提醒道,“这番话可不要说出去,皇上到底是皇上,无论皇上如何做了什么,都不是咱们这些奴才应该编排的。” “唔!”碎玉连忙捂住了自己的嘴,眼睛睁的极大,含含糊糊道,“奴婢下回不说了!” 文灵笑了笑。 说起来,这永宁宫有着这么一群奴才,也是热闹。 笑着笑着,文灵突然就有些气馁了。 其实她也是在等啊。 本以为顾浔回来了,她便不用等了。 可谁曾想,顾浔回来了之后,反倒是比之前更难等了。 永宁宫上下为顾浔过来做准备,弈雨和碎玉一起伺候着文灵沐浴更衣,面子上的事情是做足了。 一直到看到“顾凛”的那张脸。 文灵照例让宫人都退下,关上了门的一瞬间,顾浔的肩膀便垂了下来,转头看着文灵道了一声,“长安。” 低沉沉的声音,带着一些沙哑,与上一次同文灵见的时候又有些不一样。 文灵转过身,顾浔已经将脸上的面具取了下来。 文灵忍不住凑近看了看,“顾浔,你脸上的红疹好多了也!欧阳成的药果然有效!” 这么说着,文灵脸上也忍不住扬起了笑意。 这也算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情。 看见文灵笑,顾浔便也忍不住勾了勾唇角,“今日还未上药,你可要帮我?” 文灵还没给顾浔上过药呢,一股脑的答应了,“行啊!” 顾浔从袖口中拿出了药来,正是欧阳成为其制作的。 药是白色,无味。 文灵小心翼翼的剜了一点儿,抹在顾浔的脸上。 小手软的不像话,顾浔可以清晰的感觉到她指尖的温度。 文灵抹的认真。 一双杏眸睁大,看着顾浔的脸,呼吸吐在其上,温温热热的,带了些许燥意。 顾浔突然拽住文灵的手,脸上有些红,“长安……我……” “嗯?”文灵被抓了个措手不及。 看着顾浔的眼睛,感觉到他眼神与往常不大一样。 “怎……怎么了……”文灵的心跳也不由得加快,好像是要发生什么事情一样。 “我……我昨晚梦见你了……”顾浔摸了摸头,说的有些不好意思。 他也没想到。 昨夜守岁只是提醒他,今晚要到永宁宫。 说实话,近日因为朝堂之事忙碌,顾浔实在是抽不出什么时间。 一是因为事务繁忙,二是因为如今他还戴着皇兄的面具。 可是守岁提醒了他。 长安是齐国公主。 就算他真的是皇兄本人,也不可冷落齐国公主这般久。 然后顾浔就思来想去。 晚上顾浔就做了一个梦。 梦见多年以前,他抱着文灵的时候。 文灵正在换衣衫,被猫宝抓破了衣衫,为了防止文灵走光,他只能一路抱着文灵。 可是那时候文灵还小。 昨晚守岁提醒,他便做了多年之前的情景。 可是,那个文灵竟不是当年的文灵,而是现在这个,站在自己面前。 腰肢纤细,脸上盛着光的文灵。 顾浔记不得梦里衣不蔽体的文灵是怎么样了,反正醒来后,今早下身是不能见人的。 朝堂忙碌许久,也就这几日稍微松缓了一些。 这一松缓了下来,别的心思便涌了上来。 第596章 夜拜祠堂 梦见我了?”文灵微微诧异。 顾浔陡然起身,高大的身子在文灵面前压下一道阴影,将她整个人都裹在了影子里,文灵下意识的后退了一步,“梦见,梦见我什么了?” 今天的顾浔,怎么看起来怪怪的。 烛光打在顾浔的脸上,隐隐可见顾浔脸上的红晕。 看着文灵眼睛里依旧干净透彻。 顾浔自然也没好意思说他梦见了什么。 “我……反正我就是梦见你了!”话语含含糊糊的。 文灵微微一想,倒是想到了什么,面颊一红,连忙又后退了一步。 “所以……你想做什么?” 顾浔口中的话又咽了下去。 陡然想了一想,难道守岁提醒他,不能冷落了长安,便是提醒他圆房之事,可这些日子他确实忙碌了起来,也没得顾忌文灵,不管是文灵的身份,还是因为文灵这个人,现在被守岁一提,他就想起了此事,那对文灵来说是不是太委屈了? 何况这事儿顾浔也没学过。 先帝并非是天生的帝王,而且一生钟情先后,未曾碰过别的女子,先后死后,先帝更是没有想过要教导儿子此事,不管是顾凛还是顾浔都是自由成长。 前头十几年,顾浔在军营学习,军营里都是一帮糙汉子,顾浔也未曾想过男女之事。 后来遇见了文灵,才隐隐生出了男女之情。 可是这种男女之情被压在乱世之下,顾浔清晰的知晓自己当前所要做的,所以儿女情长排在了之后,哪怕是现在也是如此,但是陡然一提,如今宫中除了一个怀孕的白月外,顾浔自己也是成亲了的,虽说是用了顾凛的名头,可是到底也是他和长安拜的堂。 成亲当日时,他睡得是隔间,因为当时想的是他用的是皇兄的身份呢,不能与长安过于亲近。 但是如今欧阳成也说了,他最多一年的时间,就必须卸下伪装,再此期间他必须抓住杜仲的把柄。 今日他才陡然响了起来,他让长安等了快两年了,难道还要让长安再等一年吗? 虽然长安没有埋怨,可是空了下来,顾浔自己也感觉到了些许不该。 “长安,我带你出去看看吧!”顾浔陡然开口。 “出去?去哪里?”文灵睁大了眼睛,“可是……” 顾浔卸下了人皮面具,要再出门还要戴面具。 却见顾浔用那半个银色面具遮了半张脸,“夜深,看不见清楚。” “可……可是……”文灵还未来得及开口, 顾浔已经拽着她的手到了窗口。 永宁宫的宫人都被撤下了。 顾浔带着半个银色面具,其实顾浔与顾凛本就有三分相似,在这夜色下,倒是真真儿的看不大出来,饶是如此文灵也有些胆战心惊。 “嘘!” 顾浔噤了噤声,下一刻便将文灵横抱了起来。 文灵下意识发出惊呼,但是很快反应过来,连忙捂住了自己的嘴,顾浔要带她去哪儿! 夜风习习,比起白日里凉爽了许多。 耳边不时还有侍卫来回巡逻和打更宫人出入的脚步声。 文灵提着心吊着胆,偎依在顾浔的怀里,心脏砰砰的跳着。 这若是被人发现,可不是得被当成刺客! 不过文灵倒是多心了。 顾浔的轻功极好,耳听八方,在侍卫来之前便先绕过了侍卫。文灵身上穿的还是薄衫,被风吹着有些凉,忍不住缩了缩。顾浔便紧了紧手臂,将她抱的更紧。 文灵入宫以来,顾浔不常来永宁宫。 但是文灵都告诉自己,那是因为他有要事在身。 从前娘便是在王府等着爹爹下朝,等着爹爹处理完朝政,可大忙的时候等爹回家,夜已经深了,娘差不多都睡了。 文灵还记得,那时候她问娘,“爹爹不在,娘心头必定是想的。” “是啊,不过幸好娘有你们。”娘抱着她亲了亲她的额头,文灵也忍不住抱了回去。 在使馆的这两年,文灵都习惯了等待的日子,所以入了宫也不是那么难熬。 可是现在顾浔过来,二人又如此亲近,文灵便忍不住朝着他靠近。 不过这点小动作在顾浔眼里和她瑟缩一阵没什么区别。 “就要到了。”顾浔以为她是冷的。 “你要带我去哪儿?”文灵问。 刚说完,顾浔便带着她落在了一处偌大的宫院处。 宫院中静悄悄的,可是不远处的殿内竟然有明灭的灯火。 顾浔等了一等,牵着文灵的手,“走。” 推了门,文灵才发现这里竟是宫中的祠堂。 她不是没有逛过皇宫,可是这祠堂她从未来过。 但是顾浔这大半夜的带她来祠堂? 想想还真是有些刺激! 祠堂内还供奉着点心,长明烛点在两侧,烛芯儿已经不多,火光摇摇晃晃的。 桌上放着两个灵位,墙上挂着两副画像。 一个是前不久才驾崩的先帝。 而另一个则是穿着凤袍的先后。 “你入了宫,一直以来我都介怀于用皇兄的身份娶你,可是昨夜我思来想去,与你祭天的是我顾浔,你嫁的是我顾浔,尽管顶着皇兄的名讳,可你现在确确实实是我顾浔的妻子,我早该带你过来。” 顾浔牵着文灵的手,在蒲团上跪下,望着墙上的画像,“那是我的母后。” 文灵跟着跪下,看着画像上的女子。 面容还是年轻时的模样,五官细长,眉宇间竟是有着一抹说不出的英气,但是掩不住夺人的眉毛,也难怪先帝对先后如此专情。先后与先帝是一同经历过生死,经历过磨难,而且先后自己本身就是一个极为聪慧的存在。 史书上记载过先帝和先后的情史。 二人相识的时候先帝还是个无父无母的草根,为人莽撞。 救出先后后,对其一见倾心。 其实先帝并不是一个善于算计的人,甚至他很感性,感情之于其上,也正是因为如此才会看不下百姓遭受磨难。所以一开始先帝的出发点也并不是因为权势,而是为了反抗。 但是先后却聪慧,她是先帝的妻子,却也是先帝的军师。 先帝立功被封为异姓藩王后遇见过几次魏王所下的荒诞至极的诏书,都是先后的聪明才智所解决的。 文灵回想着便听顾浔道,“父王其实算不得是一个好帝王,母后还在的时候是母后为他出谋划策,母后离世后,是皇兄为他出谋划策。回来之前,皇兄告诉我,母后临终前对他说,让他保护好父王和我,所以皇兄才一力承担。其实皇兄知道宫中局势,父皇不聪明,偏信宦官之言,杜仲早有异心,但是父皇却始终估计昔日扶持之情,不愿相信。乱世在前,我又年幼,皇兄无暇分身,只能先以局势为主。” 文灵静静的听着。 顾浔压低了声音,“母后早已不在,如今父王走了,皇兄也没了,这宫中便只余我一人。” 话语顿了顿,“长安,我很庆幸你答应嫁到晋国,嫁给我。” 文灵一怔。 没想到顾浔会突然表白。 可是这样的场景下,文灵却不大高兴的起来。 “娘,儿子如今已经娶妻,也带着她来看看您。”顾浔说着,便朝着先后的灵位叩拜。 文灵连忙跟着叩拜。 文灵还没想过能以这种方式见自己未来的婆婆,这种感觉描述不出来,可文灵想自己大概一辈子也忘不掉,半夜三更,自己被顾浔带着过来拜灵堂。 就在此时,外头吹起了一阵大风,风刮得哗啦作响,将窗户都给吹开了。 长明烛被霎时吹灭。 “呀!”眼前陡然变黑,文灵忍不住叫出了声儿。 顾浔连忙伸手将文灵牵住,让她些许心安。 “我们走。” 文灵这才起身跟着顾浔离开。 谁知道刚出祠堂,就听到细细碎碎的脚步声。 一个小太监扣着衣襟慌慌张张的过来,长明灯可是不能灭的,随时都得看着,一旦灭了自己没及时添上,被发现了可是重罪。 谁知道拐了个弯儿就看见两道黑黢黢的影子站在自己跟前,顿时吓得屁滚尿流,“……谁……谁……是谁……” 呼啦啦的大风刮起。 文灵还未反应,整个人就被顾浔拽着,跳出了宫墙,速度极快。 文灵穿的是白色的寝衣加外袍,顾浔穿的则是黑色的束身衣,此刻在小太监的眼里,二人宛若鬼魅魍魉,更是睁大了眼睛,惊声尖叫,“鬼……鬼啊!” 哭喊声欺凌,在寂静的皇宫里,十分刺耳。 顾浔暗道糟糕。 文灵心头也着急了,忙道,“快,我们快回去。” 那小太监凄惨尖锐的一声,势必惊动禁卫军,宫人很快就会去永宁宫汇报。 她就说吧!出来就得小心翼翼!现在出了事儿吧! 忍不住伸手拧了顾浔一把。 什么时候不出来,偏偏半夜三更带她出来拜祠堂! 闷哼一声,顾浔有些吃疼,“来得及。” 禁卫军都在往着这边赶。 顾浔到还好,一身黑衣。 可文灵的白衣在夜空下那可是会反光的! “有人!在哪儿!”当即便听一道冷呵,“何人胆敢闯入皇宫,还不快束手就擒!” 第597章 宫中密道 这一瞬间,那可刺激了。 文灵紧张的揪住顾浔的衣衫,小脑袋忍不住朝着身后看去,看着禁卫军一列一列的追上来,心情扑通扑通跳的厉害,这种感觉就像是小时候,跟着魏震他们,偷溜逃课出去做坏事,夫子发现他们不见了,慌慌张张让侍卫来找他们是一样的。 顾浔自是熟悉宫内的。 整个人将文灵抱在怀中,闪身进入假山。 在漆黑的夜里,厚重的呼吸声交错在一片,身影隐在了石后,顾浔整个人将文灵压在石头后,不让她露出半点。 文灵紧张的贴着顾浔,侍卫们来来去去,步伐声十分紧蹙。 好似就在身后一般。 “找到了吗?” “总领,人不见了!” “怎么会不见,宫里就这么大,宫墙外就是层层把守的侍卫,若是逃出宫去了外头必定有动静。你们给我查仔细些搜!”侍卫声音冷例,看了周围黢黑的一片,最后目光投向顾浔和文灵所躲的那一片区域,指了指,“你们几个,去那里!” “是!” 侍卫应下,朝着顾浔和文灵躲藏的地方走来。 顾浔目光一沉,看着周围的环境,抬手就从假山上掰了一块石子儿。 文灵脊背抵在假山上,硌的有些疼,忍不住伸手去抠。 顾浔随直接将那石子儿朝着另一边扔去。 啪嗒—— “谁!”差一点儿就发现二人的侍卫立时转头,果然被石子儿吸引了注意力。 顿时脚步围绕,二人才得以脱险。 文灵暗暗松了一口气儿,手指在假山上扒拉着。 顾浔搂住了文灵的腰身,微微一抬,准备从另一侧绕道走,谁曾想,文灵的手碰到了那假山上的一块儿,突的就听身后传来轰隆一声,仿佛是什么东西被打开了一般,文灵感觉身后凹陷了一块儿,好在被顾浔大力一抬,才没有靠下去。 “哪儿!”才被石子儿吸引了注意力的侍卫,瞬时又转过了头来。 顾浔倒是看了个清楚,但是反应却极快的拥着文灵躲到了一边。 “这!这里有个密道!他们必是从密道进去的!”就听那拿着侍卫的火把,看见了花园中的密道,直接肯定道。 至此,顾浔和文灵才得以找到机会脱身,趁机回了永宁宫。 永宁宫有文灵的吩咐,无人敢前来,唯有弦琴似乎是听到了什么声音有些不放心,所以再外头看看。 转头就看见文灵和顾浔一黑一白从墙上翻了下来。 “皇上,娘娘!”弦琴睁大了眼睛。 “嘘!”文灵朝着弦琴噤声,弦琴连忙捂住了自己的嘴。 二人才匆忙回了房间。 顾浔也是极快的将面具重新戴上,文灵也将头发打散,又为顾浔松了衣衫。 “皇宫中怎么会有密道?”文灵忍不住问道。 方才她无意间开了一个密道口,但是因为深夜里动静有些大,躲进不知晓情况的密道无异于自寻死路。 “我不知道。”顾浔在皇宫多年,也是第一次才知晓御花园中有密道。 刚弄完,外头便响起了喧闹的声音。 “还请通告皇上和皇后娘娘,宫中有此刺客出现!”外头声音有些急。 文灵去将床铺打的乱了一些,然后又在上头压了压,等到弦琴过来敲门。 戴好了面具的顾浔穿好了外套,“发生了何事?” 弦琴身后的侍卫才向前跪下,“启禀皇上,看守太和宫的小太监添烛时发现宫中有刺客出没,属下等派人追查,却不想在御花园中有一隐秘的密道,但是查看脚印发现,那刺客并未进入密道,顺着刺客的脚印,却是往永宁宫这边来的。” 脚印…… 说起这个文灵不由自主的将裙子理了理,遮住自己的鞋。 而侍卫始终低下头,却也发现了地上的泥,忍不住顺着泥看去。 哦…… 皇上身下,怎么会有泥脚印。 实在是一切来的匆忙,顾浔又赶着戴面具,而文灵也忙着宽衣,都忘记了最重要的鞋印。 侍卫的手僵硬了半刻。 太和宫能有什么东西? 太和宫只有几块儿灵牌,刺客怎么会去太和宫。 一时间,侍卫也是意识到了什么,有些尴尬。 顾浔微咳,“那想来刺客是顺着那密道逃走了……” “皇上说的是!”侍卫连忙附和。 “密道里面可发现了什么?” “已派人入内查探。”侍卫道,“属下看了一眼,那密道不浅,要探完只怕要些时辰。” “今夜发生之事,只对外称有刺客闯入,但已逃逸。密道之事暗中查探,不要对外声张,明日下朝后,让霍威单独来见我。”顾浔冷声吩咐。 只这一句,侍卫便已明白了,“属下遵命。” “彻查刺客逃逸之事。”顾浔又丢了一句。 侍卫首领点头退下。 禁卫军乃是霍威管理,顾浔是信得过的,现下提点了两句,那侍卫也是聪明的。 侍卫退下后,弦琴看着一旁擦汗的文灵,微微担忧道,“皇上和娘娘既要出去,何不告知奴婢一声,若是出了什么意外,奴婢也好接应。” 顾浔和文灵看了一眼,二人眼底竟都有些劫后余生的笑意。 他们出去本就是心血来潮,又如何提前告知。 现下出现的情况也是意料之外。 只是好在的是,除了在太和宫的那个将他们当成了“脏东西”的小太监外,其他的都是禁卫军。 皇宫内有规矩,子时后除了打更的太监外,只有禁卫军能在皇宫中巡查。 这件事情既吩咐了那侍卫首领,明日传出去的便是另一番说辞。 “姑姑放心,事情不大。”文灵拍了拍弦琴的手,“姑姑早些睡吧,明日宫中必会传出风声。” 弦琴只得点点头。 谁曾想到,在这后宫中皇上和皇后出去吹吹风,还能被当做刺客呢! 弦琴退下,文灵才彻底松了一口气儿,“好险啊!” “可是……很刺激不是吗?”身后的低笑声传来。 文灵转过身,顾浔还戴着顾凛的人皮面具,只是取下了外头银色的面罩,眼底弯弯的,脸上黑色的蛊脉也因为这双笑眼丝毫不显狰狞。 文灵也忍不住抿唇笑了,低头看了看脏脏的鞋尖,“你怎么会想到带我去太和宫。” 哪里有半夜三更去祠堂的。 “我……”顾浔回想起来,也觉得自己也是脑子懵了,怎么会想到带她去祠堂呢。 只是当时想到了,就带了,倒是半点也没考虑过为什么。 “好了,时辰不早了,快睡吧!”文灵咧咧嘴,目光投向床榻上,顿了顿,“今晚你……” “我……我睡……” “咱们一起睡吧!” 顾浔还未说为完,就听文灵直接道。 请君入瓮文灵听过,请君上榻文灵也是第一回,当然她也不是邀请顾浔,“那个,我们就那么睡着,床这么大,躺的下你!以前,我也是和阿姐睡的!” 文灵连忙比划,转过身去看,床上只有一床薄被。 不过好在是夏天。 “……好……”顾浔觉得口有些干。 眼见文灵脱了鞋,上了榻空出了一大片位置,顾浔也跟着坐下。 二人躺在床榻上,房间里还亮亮的,谁也没有先说话,就那么看着帐顶,好一会儿文灵才反应过来,“那个……没有熄灯……” “哦……”顾浔起身,看了看烛火处,一道掌风过去室内一片黑暗。 顾浔不敢睡。 虽然很静,可是他却能听到文灵的呼吸声。 和典礼当日一样,二人虽未同床,可是却是同屋。 顾浔习惯了警觉,他能从文灵的呼吸声中听到文灵是不是真的睡着了。 可相反文灵却不同。 她很紧张。 一开始紧张的心跳很快。 可是约莫是因为夜晚太沉了,顾浔又半分动作都没有,文灵便忍不住阖眼,像是等着什么。 这一等,等到文灵睡着。 感受到文灵睡着了,顾浔心底也微微放下了心来,也睡着了。 说实话,夏日里有些热。 二人即使未贴在一起,可是单单是靠近一些,就能感觉到对方身上的热气。 这睡着睡着,谁也没有靠近谁,反而是在感受到对方的呼吸的时候,文灵睡梦中眉头一皱,转头就朝着里边滚了一滚。一个人睡久了就是有些不好的习惯,顾浔也是一样的,顾浔睡姿虽不算太糟糕,可也称不上是好,这床虽然大,可是顾浔身材魁梧占地儿也不少。 他躺的是床边上,往外头挪了挪就是硬邦邦的床沿,便又忍不住挪回去。 还没挪舒服呢,腰间就被一东西给抵住了。 顾浔霎时睁眼,脑子里还懵懵的一片,没有反应过来,那东西便用力一蹬。 顾浔起身,伸手摸了摸。 却是文灵歪了身子,头靠在墙一角,脚又朝着顾浔一角。 感觉到他身上的热度,有些嫌弃的踹了一脚。 顾浔纹丝不动。 文灵就又踹了一脚。 顾浔看不见文灵的脸,只是这踹不动的样子有些好笑。 除了小时候和皇兄一起,他的床榻很久都没有多过一个人了。 文灵蹬了两下发现蹬不住,又把自己的脚脚缩了回去。 爪子在脸上挠了挠,隐隐还有些咂嘴声。 顾浔坐起了身子,就那么靠在床板上。 屋内虽然没有烛火。 可是外头却是有宫灯。 隐隐的光打进来。 顾浔眼神儿极好,勉强也能看清文灵现在是何种姿势。 脸上忍不住勾了笑,就那么看着,看着…… 第598章 五个月大 许是因为折腾的有些晚,顾浔起的时候又刻意轻了手脚,文灵醒时顾浔便已去上朝。 弦琴和弈雨进来收拾了房间,弦琴看了看门外让碧柔守着,不许宫人轻易靠近。 “公主,昨夜是发生了何事?为何宫中传有刺客出现?”弦琴是知道二人出去的事情。 文灵刺激了一把,回想起来也是够味儿的。 “昨夜是发生了一些事情,不过此事说来话长。”文灵便简短的将事情对二人说了一说。 弈雨惊讶捂嘴,“皇上,皇上怎的会想起来这般做!” 文灵却是一笑。 弦琴松下了心来,“可是公主却比前些日子高兴了不少,这般事情确实是有些意外,可是皇上为公主越是做这些意想不到的事情,说明皇上心头更是在乎公主。虽说是有些心血来潮,不大妥当。” 文灵点头,“姑姑说的是,昨夜惊险。不过好在的是有了意外的发现,这皇宫中出了密道,连顾浔都不知道,此事有些可疑。不过密道的事情,你二人也只作不知。” 二人点了点头。 文灵倒是想起来了。 说起密道,齐国皇宫也是有的。 高祖的时候,为了防止意外,修筑密道是为了以防万一。可是这密道的入口,出口乃至机关,都是历代君王以及其心腹才知道的。 如今的晋宫曾经是魏国的行宫,行宫内修筑密道? 用过早膳,文灵便让弈雨唤来了容青打听密道之事。 容青也是刚刚得到消息不久,回道,“那密道藏的隐秘,这么多年来倒也无人发现。昨夜阜统领已经暗中派人下去查看,今早才来的消息。那密道四通八达,一共有三个进出口,两处在宫内,还有一处则在宫外,一个是昨夜皇上和娘娘无意间发现的御花园,另一个却是通往昭阳殿,通往宫外的则是墨城城郊不显眼的山道附近。” 昭阳殿是先帝寝殿。 “那这密道先帝是知晓的?”文灵问。 容青摇摇头,“并不清楚,先帝走的匆忙,没有留下任何的遗嘱,但是那密道里的脚印倒像是不久之前才留下的。” “意思是最近有人进出过密道?”文灵皱紧了眉头。 这密道都无人发现,却有人随意进出。 若是趁着半夜无人,看守提防之时,别有用心的人,带着大举人用这密道入宫,岂不是一件极其危险的事情? “昨夜皇上和娘娘的脚印只在密道口便消失了。密道虽窄,但是里头却别有洞天,甚至还有石屋,里面还有床,但是因为常年不曾有人碰过也是灰尘厚了不少,也有脚印,但是对比起两道宫外的出口和昭阳殿内机关的脚印灰尘就浅的多。”容青道。 “那准备如何做?”文灵顾虑着,侍卫已经进去查看,必然会留下痕迹。 可是近日既有人出入过密道,那此人实在是算不得什么好的居心。 但是不确定对方想做什么,若是对方发现密道已经被人知晓,必然会打草惊蛇。 “暗中查探了那宫外的密道出口,恰好近日附近有户人家在那里买了地儿,修筑了房屋,墙院正好在那附近。霍将军会暗中派人盯着,看是否有人接近密道出口。”容青道。 文灵点点头,这般安排倒是正常。 “对了,张吉的事情如何了?”文灵问。 提起了张吉,容青的面色倒是有了些变化,“经娘娘的建议,我们便准备先下手为墙。可是张吉却十分圆滑,一路逃进了黑山岭。” “黑山岭?”文灵皱眉。 “黑山岭是晋国南边的一处荒僻之地,因为晋国常年战争,百姓自顾不暇,穷的穷饿的饿,在这样的情况下许多地方多起草寇,黑山岭便是一处。里头聚集了数百盗匪,以劫掠为生,好几年前便开始如此,只是天下未平,晋国兵力不足,黑山岭地势险要,又有矿脉,所以搁置一旁。这些年来,黑山岭逐渐壮大,要铲除便需要派出人手。原本皇上是准备派血侍前去,可是黑山岭除了是个岭,里头还有寨,盗匪狡诈,与里头的村民一起生活,对外劫掠之时便说是外出打工,劫掠后分赃,便回家说是打工的工钱。换言之,里面有无辜的百姓。血侍出击不看人情,只听吩咐,所以皇上还在犹豫。”容青回道。 “唔……难道张吉与这黑山岭有关系?”文灵倒是想到了。 容青回,“极大可能,一切皆在暗中查探,真相也是迟早的事情,娘娘不必担忧,皇上心中自有定夺。” “我自是知道,我就是闲得无聊,想看看进程。”文灵回道,“行了你下去吧。” “是。” 容青退下后,文灵靠在桌沿上,敲了敲下颌。 密道。 会有谁知道呢? 文灵想了一想,决定去书库找一找文献。 晋国立国有二十年,但是底蕴并不强大,书库内也不多。不过最近的数月,整合了其他四国,加上文灵从齐国带过来的,书库中的文献倒也不少,其中包括魏国的文献。 从魏国的史书上记载,如今晋国所在的行宫乃是魏桓帝所修筑的。 原因是因为魏桓帝为太子时曾因为被人诬陷,惹怒了自己的父亲,被打入此地,勒令悔改,三年内不得返回。 魏桓帝心机深沉,十年卧薪尝胆,最后还是回了魏都,坐上了帝位。 而这期间,魏桓帝经历了不少磨难,险象环生。 此地颇具意义,后来魏桓帝便扩建此地修为行宫,隔年便会来此地住上一阵。 这便是如今的晋宫由来。 文灵翻看了文献,倒是忍不住猜测,若是如此,那密道倒是极有可能是魏桓帝秘密修筑的,狡兔还有三窟呢,魏桓帝从被禁太子到坐上皇位,肯定一路波折。 不过这个密道,先帝知道吗? 也不对,先帝若是知道,他如此信任顾凛,必定会告诉顾凛。 但是顾凛临终前也没有告诉顾浔,顾凛不知道说明先帝可能也不知道。 但是密道口却在昭阳殿。 唔。 康毅。 文灵倒是觉得,康毅很有可能知道。 要说皇帝日理万机,上朝在朝堂,下朝在书房,平日里真的在自己的寝宫里也待不了多久。 要待也不会闲的没事儿这里摸摸,那里摸摸。 只有奴才才会打扫,才有可能发现。 暗暗的将这些都记在了心里后,文灵又去秀安宫看了一趟白月。 白月的身子已经有五个月大了,滚起来就像是小皮球一样。 文灵没有看人怀孕过,她走的时候文颖的肚子还是扁平扁平的,现下看着小皮球一样的白月,关上门便从端庄大方的皇后娘娘一跃成为了好奇宝宝,对着白月的肚子东摸摸西看看。 白月看见文灵这副模样,倒是忍不住道,“娘娘这般喜欢,何不自己与殿下要一个?” 白月眼眶红红的,看起来似乎是哭过的样子。 文灵倒是没有急着回答,“宫女说你近日情绪有些不大好,我听说母亲情绪不好也会影响宝宝的。” 白月抿了抿唇,捂着肚子坐在软垫上“这宫中无人同我说话,即便是说了,也非得是我想说了。加上怀了身孕,总是很容易想起从前的事情……所以……” 白月说着,眼底便微微泛红。 文灵便知晓了。 摸了摸白月的肚子,“那你为何,会选择把它生下来呢?” 听顾浔说,白月知晓自己怀了身孕时,并没有告诉顾凛。 是得知了顾凛的死讯,白月才坦白的。 白月还如此年轻,若她不生下这个孩子,还能自由。 可她现在选择了生下这个孩子,那么她的一生都会与这个皇宫捆绑。 “我……”白月顿了顿,好一会儿才含泪笑道,“我只是想着,为他留个孩子……” 文灵起身看了看白月,“若他是个男孩儿,来日他必定坐那九鼎宝座。若她是个女儿,来日她也会是晋国备受宠爱的公主,一生荣华,顾浔不会亏待于她。” 白月一怔,震惊的看着文灵,“娘娘……那娘娘自己的孩子……” 文灵眨眼,“唔,这皇宫我自己都不喜欢,我干嘛还要把我的孩子留在这里?” 顾浔可是说了,把顾凛的孩子扶持上位,他就带她去游览四海,没事儿回家看看。 白月突然就说不出话来了。 是啊,这皇宫如此压抑,静默,小心。 好一会儿,白月才轻声无奈道,“娘娘如此说,我倒是希望它能是个女儿了……” “不行不行不行!”文灵连忙摆手,“千万得是儿子,作用万千江山,手握皇权有什么不好!” 白月忍不住扑哧笑出了声儿,“娘娘这是自己不愿,还要劝说旁人,这着实没什么说服力。” 文灵见白月笑了,忍不住咧了咧唇,“笑才好嘛,不要像顾凛一样,天生冷脸。我多怕你的宝宝生出来,从小就是个面瘫,那样可一点儿都不好玩儿了。” 都说富贵皇权人人想要,可是不尽然。 这种感觉就好比是一座城,城里的人想出去,城外的人想进来。 只有没有得到过的人才会想要。 可是她不喜欢,顾浔也不稀罕。 第599章 一厢情愿 从秀安宫出来前,文灵倒是找在秀安宫伺候的宫女聊了聊。 白月看起来情绪着实是不大好。 文灵自己进了这皇宫上前尚且无趣的慌,好在的时候身旁还有些信得过的人,还有顾浔,所说有些事情需得万分小心,可到底是有所期盼的。 可是白月怀了身孕,孕妇本身情绪就不大稳定,而白月无人说话,听宫女说,平日里白月就喜欢坐在院子里发呆,有时候一发呆便是一个下午。 文灵不能像姐妹一样的常常来与她话家常,便只能吩咐宫人多与她说说话。 出来的时候正好看见几个内务府的公公和宫女聚到一起说着什么,看见文灵又都散开,纷纷跪下。 文灵扫了一眼,便离开了。 突然想起了密道之事便吩咐弦琴,“对了弦琴,一般打扫御花园的宫人,都是哪里的人?” “打扫御花园的自都是末等宫人。”弦琴看了一眼,“不过末等宫人都有轮休,过一段时日便会换人,不会一直在同一个地方。” 文灵点了点头,“对了,咱们的人分布在晋宫中,也吩咐下去,让他们注意点儿可是有什么异常的地方。” “是。” 弦琴回了。 接下来的日子便十分平静了。 朝堂中筹备了科举之事一切进展顺利,无人敢对顾浔的安排有所异议。根据上一次筹银之事,顾浔也看出哪些大臣可用,哪些大臣待议,也看得出哪一些是杜仲的人手,在选用上都小心了几分,一时间杜仲的人手,大都被放置在了举足无重的地方,反倒是一些小官吏突然得了重任,虽然筹银之事没有直接晋升,却也得到了机会。 杜仲一派的人手因此而紧张不已,频频寻杜仲商议,却不想杜仲直接以家事繁忙谢绝一切门客拜访。 要说杜仲的家事,那还是因为宅氏。 宅氏三天一小疯,五天一大疯。 杜仲甚至因此还瘦了伤,顾浔在朝堂上以作“体恤”特意派了欧阳成亲自为杜仲会诊,伤口不是假的。 杜家的宅子就在墨城的市区不远,夜里打更的更夫路过宰相府时都能听到宅氏胡言乱语的声音。 至此,大会儿终于相信了一个消息。 宰相夫人疯了。 不仅如此,七月底时宰相府还传出了一个十分不妙的消息。 宰相夫人得了癔症后,每日胡言乱语,晚上趁人不注意跑出了院子,结果不小心载进了井中,待人发现时,尸体已经被泡的肿胀。 为此杜仲还特意告假半月处理其夫人的身后事,顾浔自是允了。 “宅氏死了?”文灵听到这消息也十分诧异,“杜仲又想弄何花样?” 当然,文灵的问题弦琴和弈雨都是无法回答的。 容青来汇报的时候也是对此事出的不解。 文灵还记得宅氏帮着杜仲来寻自己的时候,毫无以为,宅氏是为杜仲做事的。 虽然二人的夫妻关系如何她不明白,可夫妻一体,不管如何宅氏应当也是明白她的荣耀与杜仲息息相关,不可能违背杜仲做什么事。 身处内宫,文灵觉得自己的消息有些闭塞。 想了想吩咐道,“本宫心头有些不舒坦,近日堵的厉害,传本宫口谕,请欧阳夫人入宫,莫要声张,一切以欧阳夫人的时间来。” 文灵入了宫后,便没有将云影等人安插在身边。 而是让他们留在了宫外,帮着宋婉清查一些事情,杜雍自然也是在与宋婉清沟通,文灵倒是有一段时日没有见宋婉清了,也不知宋婉清那里现下可有什么重要的消息。 接到口谕的宋婉清便将第二日的事情都推了一日先来见文灵。 “许久不见,近日可有新故事?本宫在宫里闷得慌,倒是想念欧阳夫人的故事了。”文灵看着宋婉清开门见山的笑道。 至此,宫人都退下。 宋婉清温然笑着的眼神,眼底微微笃定,“倒是有一个,正好说来给娘娘解闷儿。” “夫人请说。” “有这么一个女子,与其夫君成亲多年,对外名声一直是夫妻恩爱,如胶似漆。却不想实际夫妻二人感情早已经名存实亡,只是因为利益皆捆绑到了一起,才不得不虚伪做排场。如今女子年老色衰,夫君另有寻新之意,女子知晓后不允,与其夫君大吵一架。夫君心生不满,但是为了自己的名声只能隐忍下来,暗中派人对女子下毒,使女子悄无声息的疯癫,又造成了女子因癫狂而出了意外身亡的假象,实则是其夫君想要纳美妾,不想受阻拦才会下此狠手。”宋婉清说完,文灵眼睛蓦的一亮。 果然。 杜雍那里果然有了线索。 “夫人这般断言,其夫人是被害,那看来是有证据了?” 宋婉清点头又摇头,“虽有人证,可是碍于那夫君官大,对方身份太小,不敢作证。” 意思是杜雍发现了,但是如今的杜雍还在隐藏,没有确切的证据,若是要动用人证,那杜雍便暴露了。 想来也是,杜仲出手,自然是让自己信得过的人去的。 杜仲近日低调了不少,他必然不会露出什么把柄。 文灵想了一想,“那杜仲的新欢是谁?就是上次你同我说的那户人家的姑娘?” 宋婉清点点头,想到了什么道,“说起来这家姑娘,倒是与杜雍有些渊源。” 宫内宋婉清朝着文灵将杜雍与户绫罗的事情说了一说。 宫外此事,杜雍去书斋的路上,也再次被户绮罗挡住。 三番两次,杜雍也实在是没办法给出什么好脸色。 何况户绮罗一副他罪大恶极的神色,他到底是做了什么十恶不赦的事情,值得她这番纠缠。 “户姑娘,三番五次拦下杜某,到底所为何事?” 杜雍沉了沉脸。 上一次他让阿义去看宅氏的情况,差一点儿就被人发现。 因为他出入书房翻找升龙诏书,也被正好回来的杜仲给碰上。 这几日杜仲对他的行径产生了怀疑,哪怕是现在到书斋里,外头也有侍卫跟着,他自己都要小心翼翼。 杜仲敢对宅氏下手,更不用说会不会对他下手了。 要说什么虎毒不食子,他也是半点儿也不相信。 也许在杜仲心里,自己才是最重要的。 户绮罗今日是一早就来的。 她每回去找杜雍,不是管家就是侍卫小厮在旁边,她根本无法与杜雍多说几句话,她只要一开口,管家就会提醒她。 她观察了两回,发现那些侍卫小厮只会在外面等他,这是她唯一的机会。 现下书斋里人不多,户绮罗又在角落中等着杜雍,眼眶红红的,拽着杜雍的手直接给他跪下,“杜公子,算我求求你,劝劝我姐姐吧!她好歹也是官宦人家的女儿,怎么能去给人做妾,何况是嫁给一个可以当她父亲的人,她根本就不喜欢对方!” 杜雍皱紧了眉头,看着户绮罗。 心下重重沉了下来,难道因为他没有答应户绫罗,所以户绫罗便答应了杜仲? “户姑娘,婚姻之事除了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还需姑娘好好考虑清楚,既户姑娘不喜对方,又为何要答应?”杜雍拽着户绮罗的手,看了看周遭的人,压低了声音,“若要说话,户姑娘想清楚了说,若是户姑娘要再这般,传出去会影响姑娘的名声。” 户绮罗看了看周围,低泣着出声,“我,我也是没有办法了,杜公子,若是你再不劝劝我姐姐,她就真的会毁了自己的一生。” 谁都知道她喜欢的是杜雍。 可是她却选择嫁给杜雍的父亲,一朝宰相又如何。 在从前,她们也从来都不知道一朝宰相竟是如此之人。 杜雍对户绫罗真的没有任何男女之情。 一切看起来都是户绫罗一厢情愿。 第600章 杜雍危机 无奈之下,杜雍看了看书斋的格局。 好在的是书斋中有两道门,侍卫守在前门,杜雍便带着户绫罗从后门离开,寻了一处酒楼,进了个包间详细的问了户绮罗到底发生了何事。 户绮罗才道,“我姐姐一心喜欢杜公子,已入了魔怔。恰好此时宰相大人来我家中要了八字,姐姐以为这是要为她与杜公子说亲,喜不自胜,谁知晓后来宰相大人却来了话,说了些许好处,还……” 户绮罗说着,手边不由自主的握紧。 杜雍皱了皱眉头,倒是想到了什么, “他胁迫们?” 户绮罗抿紧了唇,“我爹虽只是五品小官吏,可是他除了修撰一职,修撰俸禄不高,爹总是说在墨城五品官员也是小门户的,要想给我和姐姐找个好夫婿,就要多准备些嫁妆。为此我爹做了些事儿,被人抓住了把柄,杜宰相也是知道了,他看上了我姐姐,所以……杜公子,当我求求,劝劝我姐姐……或者,劝劝杜宰相大人……” 说着户绮罗又激动了起来。 杜雍连忙劝道,“别激动,有些事情并非是我想帮便能帮的。” 户绮罗听到杜雍如此说,似乎是想到了什么看着杜雍,好一会儿迟疑道,“杜公子,自顾不暇?” 杜雍抿了抿唇。 户绮罗好一会儿才缓缓道,“难怪,难怪近日见杜公子,杜公子身后总是跟了好许人也,看起来却不似保护杜公子,反倒像是监视杜公子一般。” 上一回管家的态度,户绮罗便已经怀疑了。 说完,户绮罗有些不可置信,“杜公子是宰相的儿子,为何……” 杜雍摇摇头,“说不得。” 就和户绮罗说不出,户修撰到底是什么把柄被握在杜仲手中一样。 “公子当真……不能帮我姐姐?”户绮罗实在是不忍心。 若对方仅仅只是有权有势的老头子,嫁过去为妾图的自不是别的。 可户绮罗明知道户绫罗喜欢的是对方的儿子,若是这般嫁过去,那日后的日子,又何至于凄凉一说。 “那一天,杜宰相来的人说,若是公子答应娶我姐姐,他便不强求,若是公子不答应……所以我才……”户绮罗微微哽咽,“所以绮罗才没有办法,如今姐姐似已认命,她说只要能离公子近一点,不在乎公子是否宠爱,只要她能离公子近一点,也不在乎自己是什么身份……” 听到这话,杜雍脸色微微一变,“他是这般说的?” 户绮罗没能明白,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是杜宰相身边的人说的。” “糟了……” 杜雍低低道了一声,目光朝着外头看了过去。 人群纷扰,皆穿的百姓之服。 但是在杜雍细心的寻找下,还是找到两个面熟之人。 虽然穿的是普通百姓的衣衫,可是面容嫣然熟悉,就是杜仲曾经派来监视他的侍卫。 回想种种。 杜雍有了一种可怕的猜测,当下看着户绮罗,也微微心软。 便寻了店小二拿了纸笔过来。 “如今在下自身难保,唯有一封书信,希望能帮得户姑娘一二。”杜雍写的极快,户绮罗忍不住起身,看着杜雍所说的法子。 可是看了一半,户绮罗脸色大变,“杜公子,这……这不行,若是行此法,那家父岂不是……” “户姑娘,世间安得两全法,既是自己做过的错事,那便该是自己承担。”杜雍冷了脸,“如今姑娘的情况,并非何人都能帮忙,要自救唯有舍弃一些东西。” 杜雍刚说完,就听见外头传来敲门声。 紧接着便有人推门而入,户绮罗忙将东西塞进了袖口,看着门外的来人。 两个穿着便服的侍卫正立在门口,看着杜雍,笑道,“公子让属下等人好找,宰相大人担心公子安危特意让属下们保护公子,公子这般反倒是让属下们不好做了。” 杜雍神色如常,“父亲大人如此担心我,倒是费了一番父亲大人的苦心,我这就回去。” 说罢杜雍走了出去,两个侍卫一左一右,看似保护,实则是将杜雍堵的密不透风防止他逃走。 户绮罗看着这一幕,只觉得心头忐忑。 有些事,不是她想的那般简单,难道,她真的要像杜雍所说的那样做吗?即便如此,父亲大人又愿意吗? 杜雍被夹持回了府中,阿义已经在房内等了许久。 “公子,为何突然会如此?方才阿义要出去寻公子,竟被他们组织……”阿义也感觉了大事不妙。 杜雍冷笑了一声,“不愧是多年老臣,他从一开始就在演戏。” 杜仲根本就没有信任过他! 思及至此,杜雍也是想到了什么,走到了院子后头。 杜雍的院子后头有一块儿松动的墙板,两块儿砖都可以挪开,他便是通过这里与宋婉清传递消息。 前几日杜雍思来想去,杜仲突然对他起疑不一定是因为他出入杜仲的书房,很有可能杜仲是发现了什么。 可是近日户绮罗那么一说,他突然意识到。 杜仲不是对户绫罗志在必得,杜仲是在试探他。 今日杜雍离开之前来这里看了一看,在那松动的砖头下放了一根不起眼的头发,可是眼下杜雍却没有看见那根发丝。 这块儿砖被人动过。 “公子,到底发生了何事?” 阿义不知晓情况,可是看杜雍的面色,却也猜得到大事不好。 杜雍阖眼,“无事,阿义,近几日我许是不能出府了,若有机会,一人便出了吧。” 阿义一听,惊恐的睁大了眼睛,慌张跪下,“公子,,是要赶阿义走吗?” 杜雍缓缓起身。 宅氏已经死了。 杜仲下手杀害了宅氏,一切做的毫无把柄,阿义是唯一的人证,若是阿义聪明一些,虽然没有物证,可是阿义离开还有活命的机会。 “阿义从小无父无母,在市集浑噩长大,做偷鸡摸狗的事情,遭人唾弃,唯有公子不嫌阿义龃龉,教导阿义,让阿义重新做人,公子不要赶阿义走,阿义愿意留在公子身边!还请公子不要赶阿义走!”阿义慌的六神无主。 “阿义!”杜雍厉声唤醒阿义的理智,转头看着阿义认真道,“阿义,只要能出这宰相府,兴许,便是轮到救我一命。” 阿义怔住。 “这府中我信得过的,只有。如今我自顾不暇,同我留在一起,只有丧命之危,走了还有活命的机会,只要能活,兴许,我就能活。知道吗?” 杜雍沉声道,“阿义,照我说的做……” “……是……”阿义哽咽,听完杜雍的吩咐,不可置信道,“公子,若是阿义走了,这府中只有一人岂不是……” “不……暂时我没有性命之危……且放心去。” 宅氏才死不久。 杜仲最是顾及名声,若是他才死了夫人,又死了儿子,旁人会如何说他? 就算杜仲想要至他于死地,也不会急在这一时半会儿,他必定会给他一个“正大光明”的理由死去。 之后,管家便传来来了杜仲的话。 “公子,老爷说了,科举重开在即,两个月,公子务必要认真读书。这段时日,公子就不必亲自出去走动,这一来一回浪费不少时辰,若是公子需要什么书,尽管吩咐下人,让下人去才买便是。” “本公子知道了。”杜雍看着那关键,低低回了一声。 两个月。 杜仲只怕是不会再给他任何的机会了。 另一边的户家,户绫罗坐在妆奁前。 身后是为她梳妆的顾氏,顾氏一边梳,一边哽咽道,“当时爹他入了魔怔,现在却倒要害的去还这债……” “娘,这是我心甘情愿的……”户绫罗轻声道。 镜中的一双眸子,实在是平静无波,犹如死海。 户绫罗不曾想过,原来喜欢上一个人会如此欣喜,却又如此绝望。 短短的三个月,她像是体会了这人间至乐之事,却也撞了这时间最硬的墙。 她也知道情感之事不能勉强,可同样的,他也不能改变她的选择。 她只希望,自己能一直看着他。 哪怕远远地,不管是用什么身份,能一直留在他身边那就可以了。 “可是……哪个好人家的女儿会这般……”顾氏心疼。 自己的女儿就要入了宰相府。 好好的官宦人家的正经嫡女,却要入了宰相府去做妾。 而且还是一个不为人知的妾室。 从此往后,户家只能当作从没有这个大女儿。 她的女儿……怎会这般苦命…… “绮罗呢?”户绫罗说不出任何话,只能转而引开顾氏的心思。 顾氏拭了一把眼泪,“她出去了,这几日她一大早起来急急忙忙的就出去了,也不知道是什么。” 刚说完就听到外头传来匆匆忙忙的脚步声。 “夫人,大小姐不好了……二小姐……二小姐她惹怒了老爷,被老爷给罚了……”丫鬟匆匆来报。 书房内,户绮罗并未拿出杜雍写的信,只是按照杜雍说的办法直接去找了户习远。 如今,只要户习远主动向朝中认错。 承认自己曾经为了买官放印子钱,谁知道被人给坑了,官没有买着,对方也那不出银子,最后还因为户习远的步步紧逼而选择了上吊自缢。 换言之,户习远害死过人。 这个秘密藏在户家的每个人心里,压得每个人都喘不过气来。 可是现在这个把柄不仅仅压得每个人都喘不过气儿来,户家还要被人所牵制,一个小小的五品官吏,被人牵制的后果就是当作随时可弃的弃子,偏偏他们无法反抗。 只有户习远主动认错,坦白事情,并且借机告发杜仲才能救户绫罗。 户绮罗虽然知晓此事对自家爹爹来说有些艰难,可是爹爹一向是爱护她们二人的,所以她回来后便向爹爹提了此事。 可谁知道爹爹刚一听完,便给了她一巴掌。 此刻户绮罗也是抚着脸,不可置信的看着户习远,“爹…………” 户习远双目狠厉,是从未有过的阴鹜。 “绮罗!是想害死爹吗!可知晓官员放印子钱那可是抄家的大罪,更何况是害死了!保不齐!爹就是一个死罪!” 户绮罗从未见过这样的户习远,脑子都被这一巴掌打的懵了。 “爹……可是,可是只有这样才能救姐姐……” “不是救姐姐!是只有这样,姐姐才能救爹,才能救我们户家!只要姐姐跟了宰相大人,我就能为宰相大人效劳,要知道,就是宰相大人身边的一条狗!在朝堂之上,那都是举足轻重的地位,若是宰相大人肯为爹我美言几句,此事不仅不足为惧,爹也许还能另寻个前途……”户习远嘶声力竭,面目早没了慈父的样子,反而是说不出的狰狞。 户绮罗终于明白了过来,原来娘说的“魔怔”是爹的心…… 这样,她还能救得了姐姐吗? 第601章 皇室余孽 文灵自是不知晓杜雍身上所发生的事情,只是八月初又召见了宋婉清一回,听宋婉清说,近日宰相府传出,宰相公子认真筹备科考之事,立志发愤图强,暂时闭门谢客,文灵便猜测杜雍可能处境不大好,但是却又束手无策。 毕竟杜雍是杜仲的儿子,儿子听父亲的话也是天经地义,否则有违孝道。 只是暗中让人告诉了云影,随时注意宰相府的情况,若是可以,能在杜雍出事之前将他救下那便救下,杜雍也算是在宰相府的一枚眼线,若是杜雍出了事,那可就当真无人能进入宰相府找杜仲的把柄了。 而关于宅氏死因有异的消息,文灵也告诉了顾浔,顾浔派人前去了宅氏的娘家调查。 想不到这一查没有查到宅氏的死因,反而是查出了别的消息。 “娘娘可还记得,宅氏嫁出去的三个女儿?”容青说起此事,却是忍不住高兴。 “记得。”文灵点点头,“宅氏为杜仲生了三个女儿,都嫁的远。” 容青点点头,“说起来,宅氏的三个女儿与宅氏有几分相似,但是与杜宰相却是半点儿也没有。” 文灵听到微微诧异,看着容青道,“这是何意?难不成……” “去了宅家的祖宅,也就是老尚书的府邸,打听了消息才知道,宅家如今的管家曾经是宅氏的青梅竹马,老尚书还未跟随先帝效命之时,二人便有婚约。只是后来,宅氏嫁给了杜宰相,那男子父母皆去后便一直留在宅家做管家,而年轻时宅氏嫁给了杜宰相后也是频频回娘家。皇上派人去查了之后才发现,宅氏的三个女儿,倒是与这管家生的几分相似。”容青笃定道,“正逢霍将军回来的路上,路过那宅氏的祖宅,去看望老尚书,发现了些许端倪,那宅氏生前必定与那青梅竹马有奸情,那人的屋子里藏有女子首饰,说来不巧,当年杜宰相大婚之时老霍将军也是参加过的,所以他是看见过宅氏戴着那首饰的。” 文灵拧紧了眉头,“所以,宅氏的三个女儿很有可能都不是宅氏的孩子?” “是,霍将军去看望老尚书确认了,就算猜测有误,但是可以确定的是宅氏与杜仲并无深情。” “可是……宅氏却嫁给了杜仲……”文灵敲着下巴深思,看着容青道,“那顾浔如何认为?” “寻常人家嫁娶,不过两个原因,一是因为情感,二是因为利益。若无情感,当是为了利益。”容青道,“所以,皇上已经派人去查,虽事情已经久远,可若是真要查起来,势必会发现线索。” “嗯……”文灵点点头。 其实此等事情,顾浔一人做主即可。 只是文灵一个人在后宫中,经过上一次的事情后,顾浔虽然偶尔会“半夜”来陪着文灵入睡,可是到底不能正大光明的长期陪伴,顾浔私心底下觉得自己有些亏欠文灵,所以用这等方法至少能让文灵“参与”到他所处理的事情中。 “不过今日北阳倒是传来了消息。”容青倒是想起了一事,“说是有魏国皇室的余孽暗中组织旧部集结。” “魏国皇室余孽?”文灵皱眉,“魏国皇室余孽,不是已经尽数被斩杀吗?” 除了姜国,杨国鲁国,顾凛与顾浔为了民心都有手下留情,可是魏国不同。 魏国有三百年的国政历史,底蕴也算的上时丰厚,虽然上一任魏宪帝听信宦官之言,昏庸无道,可是魏国到底还是魏国,百姓和将士对于自己的家国而言都是有归属感的,一旦家国旗倒,更名换姓,于这些人来说,自己等同于在他国下苟且生存,唯有新的生命更替旧的记忆时,这种感觉才会逐渐抹去。 因此魏国的皇室是尽数都被屠尽了的,顾凛打通了魏国宫中的人,直接摘了魏宪帝的脑袋,除此之外,与魏国皇室相关的皇亲国戚也悉数没留。 现在怎么突然就传出一个魏国的皇室余孽? “是,现在北阳也只是有风声传,所以接管北阳的将军并未抓到实质的人。照理说魏国皇室再无人,也不知为何会有人如此说。”容青只是顺道提了一提,“只是皇上说事无空穴来风,既有起必有因,所以皇上想请娘娘帮个忙。” “什么忙?” “皇上说娘娘心细,前些日子又看了魏国卷宗,若是娘娘得空,可找一找这其中可还有什么异样之处。”容青道。 文灵想了一想,“我知道了,下去吧。” 容青走了,弈雨才上来斟茶,有些不解道,“公主,前些日子翻找卷宗的时候,那可是好大的一摞,奴婢们看着都累,皇上怎的把这种活儿交给,既是要紧事,那就交给奴才们做便是。” “大臣们是要上下朝的,奴才们能识字儿的也没几个,要找的东西普通人也是看不出来的。”文灵笑了笑,“再说了,本公主每日在这宫里,也是闲得慌。” 她是真的闲。 现下每日更是吃了便躺着,躺够了便开始吃,脸上都开始长肉了! “去吧,们去书库,让宫人把前几日我翻阅的那些个典籍拿过来,对了,再把魏国史册拿来。” 文灵倒也知道顾浔要她找的是什么。 如今顾浔誊不出空来,手下的人手都是物尽其用,霍青就要回朝了,武官可用,但是文官却不尽然。前些日子她向顾浔提了密道的疑惑,她怀疑密道是魏桓帝被禁足在行宫的时候自个儿弄得,毕竟要在宫下挖如此密道,动静不可能不大,时间更不可能不久远,除非要挖密道的就是这宫内原本的主人。 虽说晋国已建国二十年,而且魏桓帝早在三十多年前便已经去世。 文灵翻看了魏史,倒是看了史书上对魏桓帝的评价。 要说魏桓帝从一个被流放至行宫的废太子如何回到帝位,前半生可说是传奇。可是后半生当上了皇帝后,魏桓帝便暴露了一些本性,那便是好色,虽然魏桓帝还仍旧有理智,饶是如此也遭受当时众位大臣的集体谏言。 文灵查看了同时期的野史,却又发现民间曾有一女子大着肚子,说自己怀了魏桓帝的骨肉,事情闹大,皇家骨肉怎可流落民间。不过魏桓帝的元后手段凌厉,又暗中把持朝政,表面上时接纳了对方入宫,但是暗中却又对对方下手,哪怕魏桓帝子嗣众多,可是最后元后还是让自己唯一的儿子魏宪帝登上了皇位。 野史上记载的并不清晰,但是民间倒是流传了好些版本。 对于最后魏桓帝的各个儿子,元后都是用尽了手段,死的死嫁的嫁,反正没剩几个。 后来元后毙了,魏宪帝还在位听信宦官之言,一意孤行行至人心尽失。 宦官? 文灵骤然想到了康毅。 魏宪帝偏信宦官,康毅也是宦官。 先帝入住这晋宫满打满算也不过二十三年,可是康毅年纪也不小了吧,因为时日太过久远,文灵查宫内的册子也是查不到的,康毅有问题,只怕早就将自己的真实信息给隐藏了起来。但是文灵可以知道的是,康毅与先帝年岁差不多,怎么也有个四五十了。 先帝是二十三年前入住晋宫,二十一年前接杆自立,康毅既能留在先帝身边伺候,那么就说明康毅不可能是原行宫所留下的旧宫人。 想来顾浔肯定也是猜到了这一点,所以才让她来查看相关线索。 “公主可是想到了什么,若有疑惑,提出也无妨,也许奴婢能还能解答一二。”弦琴看文灵眉头紧锁,好心开口。 “姑姑,在咱们齐国,有二十多岁才入宫的太监吗?”文灵问。 弦琴想了一想,“那是没有的,这奴才是要自小调教的,带在身边的才用的得心应手,加上太监要断根儿的话,那是越早越好,所以内务府在招太监的时候,都是年龄在三岁以上,九岁以下。若是宫女的话,那便放宽了一些,从五岁到十五岁,都是有的。” 而且太监和宫女不一样,宫女是可以等到年岁放出宫的。 但是太监没有。 太监是没根儿的,出了宫也做不了正常的男人,在文灵入宫之前,晋宫中的规矩,除非主子恩准,否则太监到死都是要留在宫中的,所以大部分太监都是死在宫中,能活着出去的比女还要少得多。康毅不可能到了二十多岁才入宫断根,那么很有可能康毅是入宫之前便断了根。 “那姑姑,在齐国可有入宫之前断根的太监?” “那也是有的,有些穷苦人家,怕来卖儿子,宫里人看不上,便自己在外头把自家孩子的根儿断了,希望能换的两分怜悯。不过大部分孩子都死在了外头,没有死的一小部分也是要经过筛选,看身子骨是否健康才能入宫,而且要是断的不干净,就还得断第二回。”弦琴回想后说道。 听弦琴这么一说,文灵倒是不怎么怀疑康毅是魏桓帝遗留在外的子嗣了。 先不说康毅极有可能是自小在外头断了根,只是没被行宫的人选上,所以没得进来。 但若是他的母亲知晓他乃是花心的魏桓帝遗留在外的子嗣,怎么舍得让他断根儿。 文灵虽然打消了这个想法,可是却总觉得好像应该要哪里有牵扯。 康毅一个太监,若不是有点儿本事,怎么能得先帝信任多年? 思及至此,文灵觉得有必要找个老臣打听打听。 第602章 原点疑虑 若要说元老级别的老臣又一直跟随在先帝身边的,信得过的,那霍青是最适合的,恰逢霍青要回朝了。 文灵总觉得,康毅虽然已经离开了皇宫,但是他身上可挖的点太多。 一直等到霍青回朝,拜见过了顾浔,提起了为先帝送葬的路上所发生的事情,面色凝重,“皇上,微臣在路上确实看见了一些事情。” 顾浔也不由得多了几分正色,“何事?” “事情是这样的...”霍青将事情娓娓道来。 霍青按照旨意护送先帝和“顾浔”的尸身去皇陵,皇陵建立的地方隐秘,历经十年,一路所过的地势都极为偏僻。 一开始霍青没发现什么异常。 可是后来路过那些个山间小村,却总是遇见有人说,近日村子里总是有人消失,而且不止一例。 偏远山村,深处的人家,因为地势原因,又因为深处穷辟山区,每年消失的人也不少。 一开始霍青没有当回事,为了护送先帝,一路都小心翼翼。 既要防止人知道皇陵的位置,又要防止中途有人冲出来对先帝不敬,霍青已经极力掩藏。 可是谁曾想这一路上失踪的人还不少,不少人都以为对方已经死了。 怪就怪在,有一天,有个村子里的人夜里出去如厕。 听见了响动,就出去看了,但是这一看却是吓了一跳。 他看见他失踪了三个月之久的大哥,脸色苍白的倒在他家的猪圈中,神色宛若死人,脸上还有皲裂的痕迹。 以为对方死了,却不想去叹鼻息的时候,对方又突然睁开眼睛,双目无神瞳仁儿泛白,然后下一刻便消失在了那人的面前。 听到这见闻顾浔的神色彻底凝重了起来,“将军的意思是……” “自从吐谷浑使用血奴以来,我晋国后又有血侍出现,蛊虫之威已惹不少有心之人忌惮。利用死人比利用活人可简单的多,如今不少蛊师又暗中涌入了晋国,微臣怀疑便是有蛊师暗中捉拿那些村民试验血蛊。”霍青面色郑重,“若是这些人要聚集起来,必然会惹出事端。” 蛊虽然都称蛊,但是唯有蛊师知道,每一只蛊诞生的时候都有自己的独特性,所以每一种蛊诞生的第一只蛊最为重要。 这一只蛊被称为元蛊,由它诞生出的蛊才被称为类母蛊。 例如晋国的血侍也是经过无数次试验,无数次失败,最后才成功一只元蛊。 有了这只元蛊后,再借助尸体喂养出这类血蛊。 是为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的道理。 但是首先,就要有这个一。 吐谷浑的血奴同样是血蛊,但是因为元蛊的独特性不同,所以诞生出来的母蛊也不同。晋国的血侍听话,易控,威力又强,而且和吐谷浑的血奴不同的是,血侍不需要人命喂养,只是一人一蛊,母生子存,母死子亡,饶是如此也比不可控的血奴好太多。 不过晋国的元蛊在吐谷浑获胜后早已经毁掉,如今还存在的母蛊都在活着的将士体内,想要取得十分困难不说,晋国的血侍每一日都会按时清点,人数,损耗,一但缺少一个都会及时发现。 即便如此也无法阻止蛊师们的尝试,因为这不仅仅是个挑战,一但成功,必定会遭各国拉拢。 霍青猜测,不仅仅是晋国,在各国都会有这样的情况。 “那老将军可认为,这其中是有人在操控?”顾浔皱眉问。 霍青摇头,“微臣不知,但是要做好万全准备,皇上忘记了昔日失踪的那三千血侍,上一次袭击,我们虽然毁了不少,可是仍旧有不少血侍失踪。对方可能会从血侍身上取得母蛊,借此研究,再在百姓身上试验。” 顾浔脸色微沉,“朕知道了,唯有蛊身上才能寻到蛊的痕迹,昔日我们利用血侍帮助齐国消灭血奴。战停后,朕一直犹豫着是否消灭血侍,但始终未曾下决心,如今将军有如此发现,那么朕只能再次动用血侍,让它们从东南西北四个方向,搜索晋国,若遇血侍以外的蛊人,悉数歼灭。” “是!”霍青随即问道,“那此事皇上可要昭告天下,我晋国血侍数量不少,如今收复了四国,国土扩张了不少,但是日夜搜寻,也难免被百姓所碰见,未免百姓受惊,皇上可昭告天下。如此一来,百姓若是再遇见什么奇特的事情,也可解释为血侍搜寻,这样便不会大惊小怪。” 顾浔想了想,点头道,“可。” 见顾浔听取了自己的意见,霍青心头其实并不算太高兴,他总觉得自己好像忽略了什么,但是一时间想不起来。 离开御书房,霍青便看见了门口等着的容青。 容青拱手道,“霍老将军,皇后娘娘有请。” “皇后娘娘……”霍青老母微微沉思片刻,他与长安公主并无交集,虽与齐国太子搭了几句话,但也算不得亲近。而且后宫不得干政,先后在世的时候,也极少面见朝臣,现在皇后娘娘召他是为何事? 不过看见文灵的时候霍青却十分诧异。 谁也想不到晋国如今的皇后娘娘会抱着一摞书,坐在地上肯本子。 “皇后娘娘,您……” 霍青睁大了眼睛,难道皇后娘娘在齐国的时候也是这般不拘小节? “啊,霍将军您终于来了,我可等您好久了!”文灵翻了好几日的书,啃了无数个魏国史书,就差背个烂透了。好在的是,功夫不负有心人,她虽然没有找到确实的史书,但是根据野史,假设野史所说的乃是真的,她却隐隐有几个大胆的猜测。 “不知皇后娘娘有何要事吩咐?”霍青忙跪下。 “霍将军快请起,我是有要事请教霍将军。”文灵也不虚与委蛇了,直接道,“不知道霍将军对康毅康公公有多少了解?康公公来历如何?可有疑惑?与杜仲的关系又是怎样?霍将军是跟随先帝的元臣,从先帝草莽之时便跟随先帝,想必有些事情,只有霍将军才知道。” 霍青自然知道顾浔怀疑康毅的事情,但是谁又能想到,这查康毅会从康毅的来历查起。 毕竟康毅若与杜仲合谋,直接抓证据才是。 “本记得先帝登基的时辰不短,并且登基后为了清理魏帝暗插在身边的眼线便大清宫中,一个奴才都没有留,后来是新招了小宫女和小太监。那康毅呢?康毅与先帝年岁相当,当年已经二十多岁了,又如何进的宫?”文灵问。 霍青想了一想,认真回道,“是这般的,当年先帝遣散了原宫中的人手,是为了排除魏帝的细作。原本先帝是招了小宫女和小太监入宫,可是先帝乃是草莽出身,那时跟随先帝的将士多也是草莽之徒,其中不乏性情中的枭雄。从前先帝为王时,不喜规矩,对属下多放纵,所以麾下之人也多是如此,对女子微微放肆。后来先帝娶了先后,又自立为王,建立后宫,一开始人手不够也是让这些人守着皇宫。” “可是这些人多带烈性,后来先帝发现了不妥,才多召集小太监小宫女,因为仓促,原本身边也没有信得过的,又有经验的老人,所以宫女太监们伺候的不大用心,经常做错事儿。那时候康毅就出现了,他自称是因为小时候家穷,想被家人卖入宫,所以就先行了了断,谁知道没被宫中的太监选上,这些年来一直假装是正常的男子为奴做活儿不敢暴露自己是个太监的事情,如今先帝后宫收太监,而他也是有经验的,所以愿意跟随在先帝身边伺候先帝,对比起来,他情愿自己活在一群和自己一样的太监中做个真实的自己,也不愿意活在一群正常男子中伪装自己。” 霍青想起来拧眉道,“先帝心软,那时候又正逢缺人之际,便收了康毅用了数月,并未发现康毅有什么不妥,反而伺候的仅仅有条,便一直让康毅在身边伺候至今。” 文灵笑了一笑。 这世间,但凡是有心想要瞒过去的,就一定会下些功夫。 先不说康毅的理由是不是真的,就算是假设,康毅是别有目的,那么他潜伏在先帝身边又是为何? “那杜仲呢?”文灵又问,“这期间,杜仲又是什么角色?” 霍青眯了眯眼,时间过得太久,其实他已经不大想的起来了。 好一会儿,霍青才想起来,“那时候对于康毅的出现,我们其实都是不大喜欢的,因为前有魏宪帝之鉴,对于这中主动上门的太监,我们都怀疑他别有目的。那时候先帝对杜宰相十分信任,也是杜宰相为康毅说了几句话,先帝这才答应的……咦……” 霍青说着说着,自己便觉得有些不妥了。 难道杜仲与康毅是早有关系? 可是不像啊…… 这么多年,谁都没有感觉到。 文灵沉思了片刻,又翻了翻手上的野史,转而问道,“那霍将军可知道杜宰相的真实年岁?杜宰相又是何事出现,何时与先帝相识?” 关于那个密道只有两个可能。 一是一开始就有人知道,二是有人无意中发现。 若是第二个那什么都好说,可若是第一个,这个人的真实身份便身份可疑了。 文灵大胆猜测,小心印证,无论是哪一个,总是有些蛛丝马迹的,所以一切回到原点,或许有些人现在没有露出马脚,但是很早之前有,只是一直没有人发现。毕竟想一想,当时先帝只是一个草莽之人,一穷二白,又无身价,也许连他自己都想不到自己可能被人算计。 第603章 捕风捉影 这……”霍青微微有些迟疑。 霍青尽忠,忠于先帝,是因为先帝曾经有恩于他。 可是先帝也信任杜仲,可以说没有杜仲,先帝也走不到后来,更妄说坐上帝位。 而且杜仲一直声名在前,若非顾浔登基,对霍青说了实情,霍青也不会轻易去怀疑。 “那时先帝还是平民之身,眼见百姓受苦,先帝都是能出手便出手,因此身后才会有一批跟随者,大都是像臣这般的武夫,空有武力,却无智谋,能救得一个是一个,但是受苦的百姓多不胜数,凭我等根本无法布更大的局面。机缘巧合下,先帝便与杜宰相相识,杜宰相有谋,但是因为手受过伤,所以身无缚鸡之力,那时杜宰相只与先帝相识后二人一拍即合……” “等等,受过伤?”文灵皱眉。 “是!”霍青想了起来,“杜仲说是当时他正遇了一群为非作歹的恶人欺压百姓,便混入其中,趁机放走了百姓,百姓逃走了,但是他却被抓了。那群恶人手段歹毒,欲挑断他的手筋脚筋,好在那群百姓们找了帮手回来,救了他,他才免遭于难。但是到底因此受了伤,伤好后虽不至于无法站立,但是却无法在练功,所以只能会文不会武……” 文灵眯眼,“意思是,杜仲原来是会武功的。那遇见先帝之前的身份呢?” 霍青想了一想,摇头道,“杜仲只说他父母早亡,吃百家饭长大,长大后行走各地,所以孤身一人。” 文灵抿了抿唇,“若说残暴,即便是残暴,普通人又如何能残暴到非得要挑断对方的手筋脚筋。不过我倒是看了,魏国有一刑法,便是将人的手筋脚筋挑断,另其终身无法如正常人一般伺候,而且,属于后宫刑法。” 霍青睁大了眼睛,“皇后娘娘,您,您是怀疑……” “魏桓帝花心好色,曾经在民间遗留过不少子嗣。魏元后便遇见过不少女子自称是生下了龙种,以此想入宫享受荣华富贵。但是其中也不乏大胆欺瞒之徒,对于这些欺瞒的女子,乃至她们的孩子,魏元后使用的便是这种刑法。”文灵淡淡道,“不过本宫也只是猜测,实际情况不得而知,但若杜仲却有所图,又怎么会是一朝一夕的事情。” 霍青拧紧了眉头,“微臣之前从未发现过端倪。” “当然,没有证据一切也不过是妄谈。”文灵合上了野史,朝着霍青笑了一笑,“多谢霍将军百忙之中来为本宫解答。” 霍青被文灵的话说的一愣一愣的。 好一会儿才意识到不妥。 皇后娘娘说的一切也不过是结合野史和史书所猜测的,并无任何证据,他怎么就觉得皇后娘娘说的不是没有这个可能呢? 大概是因为文灵的气势在那里。 将自己的猜测硬生生说的跟有据有理一样,等霍青反应过来,却是忍不住摇了摇头,他虽未与长安公主深谈过,可是往日印象却被对方今日的一番猜测所打破,看来之前也是他小瞧了。 “霍将军可还有什么要补充的?”文灵见霍青愣在那里,不知在思索什么,忍不住开口一问。 霍青才抬头,看着面前这个年轻的皇后,拱手道,“娘娘能仅仅是翻阅史书便能从中猜测出蛛丝马迹,若是娘娘猜测正确,那娘娘想让臣等如何做?” “如何做?”文灵怔住。 哎,后公不得干政啊! 她就是闲的没事儿揣摩揣摩。 现在霍青的意思是,若是她有什么想法,是可以让霍青去做的吗? 说实话,文灵虽然有自己的人手,但是却没有自己的势力。 她只是齐国嫁过来的公主,入了后宫更是内妇,说的好听背后有齐国做靠山,但远水救不了近火,她知晓顾浔在与杜仲暗中对峙,可是她除了能帮这些小忙,整顿好后宫不让内院失火外,朝堂上帮不了半分,这样顾浔若是暴露身份就会给杜仲抨击的机会。 如今霍青既愿意帮忙,那是再好不过了。 “霍将军,说起来倒是有一事需要您帮忙。”文灵想了一想,将杜雍的事情说了一说,“杜雍虽然是杜仲的儿子,可是这宰相府内院的事情,却十分复杂。入宫之前,我曾经与杜雍交集过,答应过他,我会尽可能保住他的命。杜雍和杜仲关系不睦,只是如今杜雍的命也许与杜仲的把柄息息相关,也许救了杜雍的命,我们便能找到杜仲的把柄。只是宰相府不乏高手,不能硬闯,我等只有等待时机,如今我的人手在宫外,不能与我即使传递消息,可否劳烦霍将军安排一遭。” 霍青倒是没想到事情会这般。 不过文灵属于算计一类,昔日与宋婉清和杜雍交流时,她便留了个心眼儿。 一开始并不是抱着目的去的,单单看此人,若是能结交,那便结交。 可是结交之余,若是能用得上,那便是最好的。 杜雍能在丞相府与杜仲虚与委蛇,已证明了他自己。 宋婉清一个妇道人家虽然改变不了什么,可是她也在暗中收集消息,女人之间的消息最是好打听。 思量半刻后,霍青认真道,“但凭娘娘吩咐。” 听霍青如此说,文灵连忙避嫌似儿的多嘴了一句,“我可没有要涉政的意思,不过看皇上忙不过来,我才顺手帮帮忙的,可别误会我!” 最怕文臣多心眼儿,这里怀疑那里怀疑,然后背地里嚼舌根。 好在的是霍青是武将,从霍威处也知晓了如今帝后一体,都是为了剥掉杜仲的皮囊。 待霍青走后,文灵有一种指点江山,深藏功与名的成就感。 这种感觉,还蛮好的嘛。 “娘娘,不好了……”突然的,就听见外头的宫人匆匆跑了过来。 “怎么这般急急燥燥的?宫内不许喧哗。”弦琴皱紧了眉头,也是个小宫女,原本都调教规矩都好了,今日怎么又开始了? 小宫女站在门口,看着文灵着急道,“娘娘,不好了,碎玉她……她上吊了……” 文灵手中的茶盏一抖,有些不可置信的看着小宫女,“怎么回事?” “弈雨,快随我去看看,你们,都过来!”弦琴拧紧了眉头,先去了碎玉的房里。 文灵忍不住蹙眉,这几日她都忙着翻阅典籍却是忽略了碎玉和春常的事情。 春常是她准备送出去的包袱,而碎玉在其中亦是重要的角色。 若说是因为春常冷淡了碎玉,碎玉便如此想不开,那这份脆弱的心性也着实不耐看了些。 宫女怕极了,抖着声音道。 “是这几日,碎玉听娘娘的吩咐都多出去,结果外头的宫人说了些不好听的话……碎玉她,她接受不了所以才想不开……” 小宫女怕极了。 她去找碎玉,谁知道还没进去就听到了小板凳摔倒的声音,然后碎玉便吊在房梁上,满脸泪痕。 “什么话?”文灵严肃的看着那小宫女。 小宫女打着嗝儿道,“他们说,说碎玉根本不是不情愿……说碎玉上回是和人做了勾当,给银子的那种……上回是因为价钱没谈拢,所以才不愿,恰好被娘娘救下……外头的人说的难听,这几日娘娘在忙,碎玉藏在心里,没敢告诉娘娘……” “就这些事儿?”文灵也有些怄火了,“清者自清,这等子别人嚼舌根的事情,她也能放在心上?若是这般,那宫中人人一口唾沫,岂不是也能淹死她?” 文灵还真没心疼。 若碎玉仅仅是因为旁人说便要轻生,那眼皮子着实浅了。 碎玉虽然单纯,可是对比起来文灵更喜欢聪明人,这样配合起来不累。 紧接着便听小宫女结结巴巴道,“不,不是,一开始碎玉质问他们,哪里能传出这般话……可是他们说……说消息是从咱们永宁宫传出去的……” “谁?”文灵皱眉。 “是……是春常姐……”小宫女说完怕文灵觉得她嚼舌根,忙道,“碎玉去找春常姐……春常姐也认了的……” “认了?”文灵疑惑。 “嗯嗯……”小宫女点头如捣蒜。 文灵当下便疑惑了,这俩,闹真的假的? 不一会儿,弦琴便回来复命,“娘娘,救下了,无碍。就是脖子上勒了条红印子,已经派人去请医女了,现在弈雨正看着呢。” “听了吗?”文灵问。 “听了。”弦琴点头,“可要奴婢去唤春常过来。” “嗯。” 很快春常便过来了,还是之前那般,神色平静。 “春常,你可知罪?”文灵板着脸,望着春常。 春常这才跪下,缓缓抬头看着文灵,目光无波无澜,宛若一汪沉静的水,便是这一眼,文灵便大概都明白了。 “春常不知,还请娘娘教诲。” “本宫听闻这两日宫中传出了不好的言语,今日碎玉出了事儿,可是与你有关系?” “奴婢并未如此说。”春常口吻理智,目光认真的看着文灵。 “那你是如何说的?”文灵倒是好奇了。 “只是有人问奴婢,在秀坊司的时候,可是有小太监时常给碎玉送东西,又可是时常有太监邀碎玉去玩儿,奴婢只是如实回答,这些秀坊司的小宫女都是知道的,奴婢并未说谎,还请娘娘明察。”春常不急不缓的磕头。 文灵刚准备说话,就听见外头传来碎玉沙哑的声音道,“娘娘,此事和春常无关,是奴婢自己。” 就见碎玉捂着脖子,红着眼睛进来。 碎玉本来便生的白净讨喜,眼下脖子被勒出狰狞的红痕,像是上好的瓷玉上划了一道难看的口子,怪让人心疼的。 第604章 碎玉成长 也是这般的碎玉,跪在文灵跟前,眼底清澈,“娘娘,此事与春常无关,是奴婢脸子薄,没能受得住外头那些难听的话,所以做出了让娘娘丢脸的事情,还请娘娘恕罪。” 碎玉没有半点儿责怪春常的意思,还一味的认错。 可碎玉自己已经受了伤,不管是谁在这一刻,都不忍苛责一个受了伤又认错的人。 又或者说…… 文灵的目光来回在二人头上徘徊。 碎玉始终低着头,不敢看文灵。 而春常却是打直了脊背,一副宁折不屈的样子。 好一会儿文灵才道,“今日事情闹得这般大,传出去丢的是永宁宫的颜面,本宫若是不罚,那看的便是本宫的笑话。” “娘娘罚奴婢吧,一切都是奴婢的错……”碎玉不住磕头。 “好了。”文灵厉声呵道,“两个人都要罚,碎玉今日行径又失本宫的规矩,在永宁宫也敢做这般事情,想来是本宫没有教导好才会让失了分寸,但是念在也是受了害的份上,本宫罚半年的月例,这半年便只能同三等宫女那般做低等的活儿,不必在本宫面前伺候着。” “……是。”碎玉包着眼泪,最后还是受了这罚。 反是春常也没有说话。 文灵转头看着春常,冷冷的笑了笑,“倒是个有骨气的,还是认为自己始终没有错?” 春常抿了抿唇,“奴婢并未再背后嚼舌根。” “是没有嚼舌根,可乃是我永宁宫的人,一言一行都是典范,虽然没有张扬出,可是三人成虎,倒是聪明的含糊了回答,可是却让旁人捕风捉影,以为这样本宫就没有办法责罚吗?”文灵掷地有声,“原先本宫看是个聪明老实的,现在看来却是太过聪明,我永宁宫容不得这尊大佛,还是哪儿来的回哪儿去。” 一句话,便是要将春常打回浣衣局了。 若是往常,碎玉肯定求情了。 可是现下文灵这般说了,碎玉竟是抿着唇,死死的看着地上,半点儿也没有看春常。 春常憋了好一会儿,才缓缓吐出一口气儿,“谨遵娘娘吩咐。” “行了,下去吧。”文灵皱了皱眉头,“碎玉留下,本宫还有话要问。” “是。”碎玉含泪点头。 弦琴便带着春常去收拾包袱,房间里只剩下了文灵和碎玉二人。 碎玉才抬头看着文灵。 文灵叹了口气,“何时发现的?” 碎玉这才破涕为笑,“碎玉单纯,但是不笨。在秀坊司的时候,碎玉得罪了嬷嬷,嬷嬷不给饭吃,还说谁要是给碎玉饭吃,就要一并罚了。春常情愿同奴婢一起受罚,也怕奴婢饿着,这样的春常怎么会忍心因为娘娘的赏赐就不理奴婢呢?” 文灵忍不住抬了抬眼睑,有些意外的看着碎玉。 “还有呢?” 碎玉吸了吸鼻子,“春常比碎玉聪明,在秀坊司的时候,嬷嬷不喜欢碎玉,但是春常却能应对如常,如今到了娘娘宫中,怎么会不讨娘娘喜欢呢。一开始,奴婢也以为娘娘不喜欢春常,故意给春常累活儿脏活儿,赏赐奴婢却不赏春常,奴婢还怕春常想多。奴婢偷偷去找春常的时候,还看见弦琴姑姑也偷偷去看过春常,奴婢不是故意的,但是奴婢就是不小心听见了。” 她听见弦琴姑姑说,“娘娘说委屈这段时日了,这些日子碎玉的心思有变,也受着些,待事情过去了,娘娘会补给的。” 春常回的事,“是奴婢的荣幸,这些事情碎玉做不来,也只能奴婢去做。” 她便猜到了,娘娘是暗中有要事吩咐春常去做的。 观察了几日,她只发现,娘娘明明很重视春常,却要装作不重视的样子。 她也偷偷看春常去侧门倒泔水。 送泔水的小太监奚落春常的很难听,说春常在浣衣局还只是洗洗衣服,到了永宁宫却要做到泔水这等末等奴才做的活儿。 春常一向都忍得的,不管嬷嬷怎么怒斥,她都能安顺的听着。 不管宫人们如何排挤,她都充耳不闻。 怎么会因为那到泔水的奴才几句奚落话就恼羞成怒呢? “奴婢是单纯,但也没有人教奴婢。娘娘疼爱奴婢,奴婢能感觉到,可是奴婢想帮春常,娘娘吩咐了春常做的事儿奴婢虽然不知道是什么,但是奴婢大抵能感觉到,娘娘就是要让春常遭受排挤。正好外头确实说了些难听话,所以……所以奴婢……” “所以将计就计,将事情载到了春常的头上?”文灵开口,话里却说不出是什么感觉。 原来在她没有注意到的时候,这宫里的宫人,自己也在暗暗的发现,暗暗的成长。 其实文灵倒是有些坐死角了。 人都是因环境而变的。 碎玉单纯却不是蠢,她那般模样也仅仅是因为旁人都觉得她这般挺好的,不管是因为简单看着让人高兴,还是让人觉得好骗,与其让身边多一个包含心思的聪明人,不如就放着一个单纯的小傻子,至少不必担心更多,能利用的时候也不必费尽心思的筹谋。 碎玉点点头又摇摇头,“……是春常说的话,春常真的有说过……可是,是外头那些太监宫女,故意问春常的,春常说的也是实情……奴婢在秀坊司的时候,觉得每一个人都是好人,那些太监喜欢来找奴婢,喜欢送一些宫外的东西,奴婢都收下了……”说着碎玉便红了眼眶。 “那时候奴婢不明白是什么意思,只以为他们只是对奴婢好,所以奴婢就没有拒绝。”碎玉说着话里有些自责,“说起来也是奴婢蠢笨,入了宫还当着在家里似的,若非春常,奴婢在秀坊司只怕是早就……那些太监故意曲解了春常的话传出去,一半真一半假,若是从前兴许奴婢便真的气了……可是……” 碎玉说着,便没得说下去。 文灵却懂了。 好一会儿,缓缓的笑了,“看来,人都是会长大的。” 说不上来那种感觉。 都觉得碎玉单纯,发生了那样的事情,还能整日乐颠颠的。 但偏是如此,看着也是舒服。 可是事情到底是发生了,只有碎玉的心里才会明白自己经过了怎样的翻江倒海,才看的云开月明。 碎玉大着胆子抬头,看着文灵,“那……那娘娘到底是吩咐春常去做了何事?事情可是有危险?奴婢,奴婢很担心春常。” 文灵顿了顿,“危险肯定是有的,但是本宫会尽力保证她的安危。” 如今后宫正在严整,春常虽然被发落回了浣衣局,会遭受欺凌是肯定的,但因为她刚从永宁宫回去,短暂的性命肯定是无忧的。 文灵要的便是这段性命无忧的日子,春常能拿到那些个人的名单。 宁喜是康毅的徒弟,知道的肯定不少,但是因为宁喜自己做的也不少,所以他嘴硬。 即便是要屈打成招,也要找那些耳根子软的,越多越好。 若是春常不行,那便召回来,不过春常是要受些苦了。 当下文灵看着碎玉,“也是苦了,回去歇息吧,本宫可以向保证,本宫不会轻贱任何一个人的性命,即便是春常的,若是伤及性命,本宫会将她召回来。” “多谢娘娘。”碎玉的嗓子还哑着。 文灵看着都忍不住别过头,念叨了一句,“那一出倒也不怕若是人去的迟了,真出了事儿,那岂不是白白搭了一条命。” 碎玉却是笑了,“碎玉知晓那些人和事不值得让碎玉去恨一辈子,但是碎玉也知道,那样的人越少越好,碎玉只是运气好被娘娘搭救,可那些运气不好的人必是遭了秧,所以碎玉也想做些什么,就算碎玉能力有限,可是能做一点儿是一点儿。” “这几日本宫忙着事情,倒是比从前会说话了。”文灵忍不住多说了两句。 全然忘了自己方才还对碎玉做的事情发怒。 碎玉咧嘴笑道,“是弈雨姐姐教的,弈雨姐姐还教我识字儿呢!刚才在房里,弈雨姐姐说了我好一顿,比起春常话多了不少。” 文灵笑了笑。 那可不,自从把这永宁宫的事情交给弈雨,弈雨一开始嘴上说着做不到做不到,但是真的教起来却也认了真。 永宁宫的这些小宫女小太监就像是一团软绵绵的泥团子。 就看教的人要怎么捏。 弈雨见她们一个比一个懂事,一个比一个规矩,成就感来了,自然也就更用心了。 所以今日的事情文灵只是生气,但是弈雨除了生气更多的是担心。 这些被她教导的小宫女小太监一个两个都把她当做大姐似的,美的她。 “行了,快下去好好歇息吧,本宫说罚也不是假的,罚半年的月例,待受完了罚本宫会再给补回来。” “谢娘娘!”碎玉哑着嗓子。 “出去的时候别太高兴。”文灵提醒了一句。 碎玉起身,便顺手拧了自己一把。 又把自己拧的眼泪汪汪的。 外头送完春常的弦琴才进来汇报,“娘娘,春常送走了。” 文灵点点头,“她可有说什么?” “春常说请娘娘不用担心,她惜命,还要留着命等着出宫去寻她的教书先生,所以她会小心的。”弦琴开口道,脸上也有些怅然,“奴婢总觉得,她们有了自己的想法。” 文灵眨了眨眼,看着弦琴,鼓了鼓,“何止是姑姑这样觉得。” 弦琴看着文灵,好一会儿二人都笑了。 这宫中,便是一个让人成长的地方。 第605章 探听消息 八月中旬,民间传闻,杜宰相因为其夫人的病逝,伤心欲绝,憔悴了许多。 倒是有人无意间撞见过,年还未至半百,似乎在短短时日内老态毕露。 一时间民间又纷纷起了赞扬之声,道其情深义重。 各方都知晓,这不过是杜仲善用的手段,可偏偏是如此便是影响人心,百姓中愚者多,以讹传讹,久而久之便成了名声。 文灵召见了宋婉清,倒是听到了一件事。 “户夫人近日心头结郁,看了大夫,大夫说是心病难医治愈,她便来我这里聊聊天,虽然没有明说,只说自己的女儿重病缠身,大夫无药可治,我提起让我夫君去为她看一看,却被拒绝了,思来想去,户家怕是要当做没了这个女儿。” “嗯?”文灵抬眸,“那意思是,杜仲就是看上了人家,现在还不准备给名分了?” 宋婉清点点头,“想来是的,户夫人没有明说,不过云影倒是查了,近日宰相府的人暗中来往户府的勤快,户家的大姑娘也没有病,但是一直待在家中。户夫人倒也不敢多说,都是臣妇猜测。只是想不到这杜仲这般好手段,自己做了坏事儿,又想要好名声。户家肯咽下这口气儿,要么是被威胁,要么是把柄拽在杜仲手上,要么……便是杜家自己也有讨好杜仲的心思。” 文灵搭了搭眸子,“户家不过五品小官户,又只是修撰,这样的官职涉不住朝堂内政,但是也保险妥当,是个铁饭碗子,不过若是有些野心的人,倒也不甘心与此,毕竟律司府中地是要熬的,户家也是前几年才入的修撰,这要熬个几十年,只怕是熬不住。” 晋国的律司府等同齐国的翰林院。 官员职称大同小异,不过是编撰书籍律法的。 户家这般年岁才入职说明天分有限。 “那顾氏的话中有这个意思。”宋婉清点头,“公主聪慧。” “顾氏?”文灵下意识好奇。 “这……”宋婉清反应了过来,“在齐国,宇文乃是国姓,因为宇文一脉是自开国便传承了下来,但在晋国先帝乃是草莽出生,顾姓虽少,但不是没有,所以顾氏和皇室并无关系。” “哦……”文灵反应了过来。 主要是这过来,也没认识几个姓顾的人,一时间倒是忘记了。 “那杜雍呢?前些日子霍将军回来,我将杜雍的事情与他说了一说,杜雍如今是咱们的人,若能保得他,即便没有证物,可若能有个人证那也是好的。” “臣妇倒是忘记告诉了公主,前两日杜雍身边的阿义从宰相府逃了出来,勉强捡回了一条命,倒是得了消息。臣妇之前与杜雍联系的方式已经被发现了,所以才一直没能联系上,杜仲心机深沉,他或许连自己的儿子都从未信过……” “又或者,杜雍也不是他的儿子呢?”文灵忍不住道。 宋婉清微微诧异,看着文灵,“公主怎会有如此猜测。” “我见过杜仲,也见过宅氏,杜雍不是宅氏亲生的,看起来没有一点相似,可是杜雍和杜仲也不像。先前我还在想,虎毒不食子,更何况杜雍是杜仲唯一的儿子,先前杜雍生了病,杜仲都如此为他治疗,可是治不好,便放任他如此,这可不是奇怪,就像是……”文灵顿了一顿,皱眉道,“杜仲一贯习惯伪装,先前我便有了些许猜测,也许杜仲只是伪装自己有家世,有妻儿,但是一切都是假的……” “假的?”宋婉清皱眉。 文灵点头,“我们都已知道杜仲心怀不轨,但是苦于一直没有证据,若是杜仲真的心怀不轨,那么他在墨城的这些妻儿家世岂不是成了他的负累?又或者说,杜仲只是假装自己深根扎在了墨城,但是其实他暗中筹谋着什么,有朝一日一旦成功,他便可以孤身一人抽身而出,至于他的妻子,儿女,皆是可以舍弃的伪装。” 上一次杜雍与她谈过。 那是在顾浔的死讯传来之后,杜仲竟然要杜雍给她传递消息,还要让杜雍与她亲近交好。 那时候文灵还没反应过来,杜雍便意识到了,杜仲只是在做好准备。 若是他真的煽动自己对“顾凛”下手,东窗事发时,他也许可以倒打一耙,说是杜雍与自己暗中筹谋,而他干净脱身,大义灭亲还能挣个名声。 听了文灵的分析,宋婉清想了想道,“若是这般,那杜仲便是个十分危险的人。” “我一直在想,宰相府密不透风,不缺高手,可是杜仲一个堂堂文臣,又从何处来的高手,若说是追随,这些人倒也是奇怪,不效忠于皇子,不效忠于皇上,却效忠于杜仲。”文灵敲了敲下巴,字句清楚的分析道。 宋婉清想了很久摇摇头,“只怕不到真相出来的那一日,谁也不会知道,只是眼下要说的重要事情,便是那户家大小姐还有杜雍的事,娘娘可是有何法子。” “唔……杜仲要美名,还想悄无声息的迎美人进门,哪里有这么好的事情,他寻了多少人宣扬他的好名声,那我们也可以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待户家的大小姐入了宰相府,我们便反击便是,杜仲建一点好名声,我们便拆一点好名声。”文灵想了想,“至于杜雍,我们可以大胆的想一想,以杜仲的习惯他会如何做?” 宋婉清沉思了片刻,“娘娘说是杜仲会让杜雍‘病’死?” “先帝是病逝,他的夫人也是病逝,自古以来后宫多用暴毙的方式掩藏底下的丑恶。”文灵挑了挑眉,“杜仲要是不想误了自己的名声,也只有病死和意外了。宅氏不就是生了疯病,然后意外落井吗?只是宅氏在前,杜仲现在不好对杜雍下手,我估摸着过段时日,他就会让杜雍也‘病’逝,而且在杜雍‘病’逝之前,他应当会和以前一样,遍寻名医,找人作证。” 宋婉清一想,杜仲还真有可能这么做。 “所以……”文灵倒是想到了一个法子,“若是欧阳大夫与霍将军配合,兴许能救杜雍一命。不过我也是这般猜测,杜仲也可能不会这般做,但是有一线机会都是好的。” “不过,娘娘之前说,杜仲很有可能是假装的。”宋婉清想了一想,“可是之前杜雍生病之时,杜仲确实为其寻了不少大夫,墨城的大夫都封了口,但是消息还是露了出来,这份担忧之心,着实不似假的……” “演戏演全套,或许杜仲自己也没想到,自己会弄个麻烦出来。也许碍于部分原因,他懒得再去弄一个,所以就这么将就了。但是想一想,若是杜雍没有生病,是一个正常的人,那么他如今会是什么样子?你想想杜启便知道了。” 宋婉清反应了过来。 这就好比连带反应一样。 若是杜雍从未生过病,是一个健全的人,也许杜仲会真的认真的教导他,但是这教导中更多夹杂的是利用。他也许就等着杜雍长大,然后被自己利用,只是好巧不巧的是杜雍病了,因为这一病,杜仲有些嫌弃了,却又碍于父亲的名头不得不让人来治他,这治了之后又弄出了那么多花样,打破了杜仲的计划,杜雍就成了一种留之无用,弃之可惜的鸡肋,就被杜仲一直放置着。只是杜雍病好后,杜仲有心试探,却发现他不仅病好了,他还可能威胁了自己,杜仲这才出手。 “不过一切都是假设。”文灵心头自然有猜想,但是她不会说。 毕竟谁也没想到,她这一猜便会这般。 这就好比是抱着史书推测,每一种痕迹,都被她揣摩了个便,其实杜仲和每一个痕迹都联系不起来,但是文灵就是大胆的假设,杜仲就是这样一个身份。 若是杜仲知道文灵这般想,估摸着心里也是要委屈巴巴了。 怎么这瞎几把乱猜的还能猜出些线索呢。 如同文灵猜测的那般,杜仲对户绫罗势在必得,但是碍于名声又不能不正大光明,所以只是在清晨的时候,一顶小桥子悄无声息的被抬进了宰相府的后门。 户绫罗穿的也不是什么喜庆的衣衫,只是换上了红色的裙子,手上拿了块儿红帕子,头上插了两根粉色的朱钗。 她入了宰相府,没有名分,甚至两个侍妾的身份都算不上。 她只是来伺候杜宰相的一个丫鬟。 下了轿子,户绫罗便看见一个年纪大的老嬷嬷对她笑,“姑娘总算是来了,不过大人已经穿戴好了准备去上朝了,姑娘手艺不错,可以为大人做些点心,等大人下了朝回来也正好用早点。” 不管身份怎么样,是不是这宰相府没名没姓的女主人,至少目前是得杜仲喜欢的。 户绫罗点了点头,嬷嬷便直接引着户绫罗去了厨房。 厨房有两个厨娘,两个厨娘没在忙着,只是坐在厨房的门口剔牙,看见户绫罗过来,连忙起了身。 身后的嬷嬷便朝着二人使了个眼神,“这位是户姑娘,大人喜欢吃她做的点心,你们可都学着,这几日大人胃口不好,吃的少,你们也别偷懒。” “是。”两个厨娘连忙谄笑。 户绫罗身上还穿着喜庆的红衣,看起来就像是新妇,不过这是她父亲非得让她穿的,说是既进了宰相府,那该有的派头还得有。 现下户绫罗却要先来这厨房洗手做羹,倒是有些可笑。 却见两个厨娘都没动,只看着她揉捏面粉。 户绫罗想了一想,揉了多一些,两个厨娘忙道,“姑娘,老爷一个人可吃不完这么多,您这做的多了,也是给咱们下人打牙祭。” 不过厨娘可不敢吃户绫罗做的,但是这些材料都是上好的,作为厨子知晓杜仲的食量,吃不完都是要倒掉的,可惜咯。 “一个人?”户绫罗总算是找到了机会,“不是还有一个大公子吗?你们也没有动手,我以为大公子的也是要我一起做了的。” 话一出,两个厨娘的神色就变了。20 郡主养成记 第606章 一面之词 大……大公子……大公子已经用过了……”厨娘道,“而且大公子的口味和老爷的也不同,现在大公子用功读书,所以一贯是不同老爷一起用膳的,姑娘无需担心大公子的饮食,只需照顾好老爷便是。” 听到这话,户绫罗眼底便忍不住闪过了一丝担忧。 看来绮罗说的是真的,杜公子当真有难处,且自身难保。 “我知道了,多谢提醒。”户绫罗当下也没有多问,只是安安心心的做着自己的点心,点心做好了只能蒸熟了,厨娘们看着她的点心,便配合的熬煮了粥。 户绫罗出了厨房,那嬷嬷便又来了,说是遵照杜仲的吩咐带她去她住的院子里看看。 说起来也是,户绫罗并未住到杜仲的院子里,而是在杜仲院子旁边的西院中,但是户绫罗一路也忍不住打听了,倒是听到了嬷嬷说,“北院是大公子住的地方。” 说完嬷嬷脸色就变了变,转过头看着户绫罗严肃道,“户姑娘,老爷可以既往不咎姑娘的事情,但是大公子不是姑娘能想的,只要姑娘注意分寸,安心做自己的点心,老爷一样会喜欢姑娘。” “是……”户绫罗点头,目光却不由自主的看向北院。 下朝后,杜仲回来,便看见户绫罗已经换了一身粉色的衣衫。 户绫罗有些紧张。 “来了。”杜仲看了户绫罗一眼,语气如同话家常一般。 “嗯。”户绫罗点点头,看着桌上的点心和粥,“大人,这是我为您特意做的点心。” 杜仲才理摆坐下,见户绫罗还在一旁站着,“你可是用了?” 户绫罗摇摇头,她一大早就来了,然后就忙着给杜仲做点心,之后去了屋子里换衣衫收拾行李,一直到杜仲回来,哪里有时间。 “坐下吧。”杜仲沉声开口,倒也不算特别严肃。 但是户绫罗就是心中忐忑。 “知道我为何让你如此宰相府?”杜仲开口。 户绫罗摇摇头。 杜仲眯了眯眼,似回想道,“那天,我第一次看见你,你站在宰相府的后门,手里提着一匣点心,我想起了一些事情……” 户绫罗虽是坐下了,可是仍旧脊背僵硬。 杜仲说的什么她都没有听太进去。 杜仲见她神不在焉,也没有了胃口,将筷子放下,沉声道,“我不会碰你。” 听到这话,户绫罗下意识的看向杜仲。 不得不说,杜仲能得先帝信任除了是因为将自己的名声经营的好外还有便是杜仲有一张十分老实诚恳的脸,都说人心隔肚皮,反正从杜仲的这张老脸上是半点也看不出他的老奸巨猾,只觉得此人老实诚恳,让人极有信任感。 户绫罗要说委屈的,那也是她如今不过二八年华,却要委身于一个可以做自己父亲的人。 尽管对方位高权重,可是户绫罗心中又有杜雍,虽说为了靠近杜雍一点点,她心甘情愿入宰相府,可若是让她夜里还要与杜仲行那夫妻之事,她心下也是抵触的。 现在杜仲如此说,户绫罗心下也诧异了。 “你以为,我让你入府是因为什么?”杜仲笑了笑,看看起来纯然无害,“以本官今年的年纪,做你父亲也是绰绰有余了。” 户绫罗抿紧了唇,没有答话,只是低下了头。 杜仲眼底闪过一丝深意,叹了一气,起身道,“外人都道本官的夫人,与本官情投意合,夫人走了,本官悲痛不已,日渐消瘦。” 户绫罗微拧眉头。 杜仲继续道,“实则不是,我与夫人从未有过感情,昔日岳父大人有恩于我,所以我便娶了她。可谁知道岳父大人将她嫁给我,是因为她早有心上人,只是对方身份低微,配不上昔日的尚书府,所以岳父大人才急于将她嫁给我。我本对男女之情已无心思,娶了便是娶了,这么多年我敬重她,虽无爱,但却有一份责任。她生了三个女儿,雍儿虽不是她的儿子,可是她也一直当做亲生的照料,我很是感激。可前些日子她病了,犯了疯病,说了一些话,我才明白过来,她嫁给了我,却从未与她的情郎断了联系,包括我的三个女儿,也都不是我的……” 杜仲声音沉重而又叹惋。 户绫罗睁大了眼睛不可思议的看着杜仲。 这,这意思是,宰相夫人与人私下有私? 这样的事情,哪个男子能受得了? 当然,户绫罗也没敢问。 杜仲搭下了眸子,眼神却好不忧伤,“可是,本官不怪她。她心有朱砂痣,本官亦有窗台月。我们不过彼此,本官只是受了老尚书的恩,照顾她。三个女儿,本官也一直当做亲生女儿教养,只是没想到……” 昔年杜雍生病,那病名对外都是落在其女儿头上的。 户绫罗自然也是听过的,说是杜宰相为了其女儿遍寻名医,倒是不知道这里头的事情。 如今在户绫罗的眼里,杜仲就是个发现自己的夫人偷情,三个女儿一个都不是自己的,而且是到老婆死了才知道,如今三个女儿都出嫁了,夫人又死了,杜仲没有丝毫办法只能独子苦恼。 当然户绫罗也不敢深信。 若是普通男子得知这样的事情,自是恼羞不已,觉得丢脸,哪里还会说出来。 何况先前杜仲的管家派人来说的那些话,话里的意思可不就是威逼。 “本官年轻的时候,也认识一个姑娘。她喜欢做点心,每回做了新点心就偷偷给我。那是我最开心的一段日子,后来,那姑娘走了,我就再也吃不到……那天你来给雍儿送点心,我就想起来了……”杜仲说罢转身,看着户绫罗,目光遥远,似乎透过户绫罗看另一个人。 户绫罗眼底还有些不谙世事的单纯,被杜仲的眼神看的有些羞愧又有些不好意思。 “那天派人去打听姑娘的下落,却是下人误会了我的意思,下人喜欢讨好主子,说些话做些事难免急功利近,户姑娘莫要怪罪,本官没有纳妾的意思,寻了姑娘的八字来,也是因为正好听到姑娘喜欢雍儿,只是雍儿有自己的主见,不愿意接受姑娘,本官合了八字便也没告诉雍儿,不想勉强他。”杜仲说的十分自然。 户绫罗只听清楚了一句,他没有纳妾的意思。 不过杜仲很快就对户绫罗解释了,“不过把姑娘接过来,也是有些原因的。前些日子皇上让募捐音量,筹备科考之事,姑娘可知道你的父亲,将银子送到了何处?” 户绫罗听杜仲陡然转移了话题内容,面容十分不解。 杜仲脸色一板,十分严肃道,“他竟然将银子送到了本官这里,让本官在皇上面前美言几句!” “什么!”户绫罗当即起身,不可置信的看着杜仲,“我爹……这,这不可能的……” “此事我并未上报皇上,因为本官看了,你的父亲虽是个小官吏,在位几年倒也没有犯过错,虽然无功,那是因为时运不济,逢了战乱,武将当道,文官被压制。但是你父亲这一遭,却是有些踏错了方向,这一次接姑娘过来,本官只是试探他能付出多少,只是可怜了姑娘……”杜仲轻轻一叹。 “不……这……这不可能的……我爹,我爹只是想多给我和绮罗筹备一些嫁妆……”户绫罗摇摇头,自然是不相信。 户绮罗没有告诉她,顾氏也没有告诉她。 “可是,本官派人去顾府时,只是说我很喜欢姑娘的点心,希望姑娘能到我府上住段时日……”杜仲又丢下了一个重磅消息。 户绫罗面色彻底苍白了。 她想起来了。 宰相府来的人,其实根本就没有提过杜仲要纳她为妾。 只是爹爹说,到了宰相府就是杜宰相的人了,让她千万小心伺候,不要惹怒了宰相大人。 回想种种,户绫罗被杜仲的话给影响了心智,眼眶发红,也忍不住泛了泪。 杜仲便递过一张手帕,“本官是好心,本官无意儿女情长之事,只是与姑娘有缘。若是姑娘对本官不放心,本官可答应姑娘,收姑娘为义女,待过几年,再正大光明的将姑娘从宰相府嫁出去。” 户绫罗一听,几乎是下意识的拒绝,“不……绫罗这等身份,怎能为大人的义女……” 无缘无故,无恩无情的。 杜仲看了户绫罗脸上的神色,沉了片刻道,“今日本官说得这些话,只是想让姑娘在相府安心住下,不用担心太多。现在想来姑娘也无心用这早膳,来人,送姑娘回房歇息,这些早上一并端过去……” “是。”门口的下人当即回道。 绫罗看了杜仲一眼,杜仲仍旧朝着她笑。 笑的十分和蔼可亲。 一时间,户绫罗心头也忍不住揣测。 难道是她真的误会了? 可是杜仲说的消息实在是不少,之前户绫罗也感觉到了户绮罗和顾氏的不对劲,可是她只是一心想着自己被杜公子拒绝了,自己却要给杜公子的父亲做妾,心下杂乱,早已经没有了思考的理智,现在杜仲一番话说下来,户绫罗反而开始回想种种。 不得不说,杜仲是当真能说会道还会演。 户绫罗初出茅庐,昔日没有看出杜雍是演戏的英雄救美,现在也没有看出杜仲的心思。 被一番话给饶的晕头转向了好几日。 这几日杜仲也确实应着自己的话没有碰她,她就像是宰相府请来专门给杜仲做点心的厨娘。 好吃好喝的供着,什么珠宝首饰都是给上好的,比起在户家的时候,还要养的精贵不少。天才一秒记住三五第一 第607章 暗中传信 哪家女儿不爱美不爱俏,户绫罗出生小户人家,平日里那些个好看精贵的首饰,好不容易得了一支,也是逢年过节,家用里抽出来的。可是到了宰相府,这珠宝玉石绫罗绸缎就跟不要银子似的,桩桩件件看着甚美,加上杜宰相除了让她做点心,也未说过旁的事情,几日下来户绫罗倒是也微微放下了心,若说那唯一一点的憾事,便是没有见过杜雍一面。 北院像是一个密不透风的罐子似的,白日里她过去了,侍卫都严防死守。 不过户绫罗倒是看过一件事儿,她为杜仲做饭的时候,难得看见厨娘动手。 有那么两回她看蒸笼里冒着热气儿,趁着厨娘没注意的时候翻开看了看。 可是蒸笼里就一碗素白菜,半碗白饭。 户绫罗心下疑惑。 这点儿子饭菜,就是个丫鬟都吃不饱,这是要留给谁。 一直到她离开厨房,中途又折回来悄悄的看了一眼,却发现厨娘将饭菜放在食盒里拿去了北院,就听那厨娘悄悄的对侍卫说了一句,“这几日,公子可是都吃了?” “吃了。”侍卫道。 厨娘笑了笑,“那就好。” 户绫罗听这话却十分疑惑。 杜雍怎么也是个九尺男儿,可是厨娘一顿竟只给这么一点儿,一天下来,似乎还就给这么一顿。 一时间户绫罗安顿了几日的心再一次忐忑了起来。 是杜宰相吩咐的吗?他为何要这般对杜公子,杜公子不是他的儿子吗? 户绫罗转过身正准备离开,结果正好撞上找不见她人寻了过来的嬷嬷,吓了一跳。 “嬷嬷。”户绫罗有一种被抓的感觉。 嬷嬷看了北院一眼,又看了看户绫罗,态度和户绫罗刚进来的那一天不一样,笑道,“前几日是老身等误会了,不过丞相大人已经交代过了,奴才们会好生伺候姑娘。姑娘担心公子,也是,姑娘喜欢大公子,必然会担心大公子,前几日大公子忙着读书废寝忘食,把身子给熬坏了,这两日好不容易才好了一些。姑娘可是要去看看?” 户绫罗皱紧了眉头,“我可以吗?” 不是刚入府的时候,都不让她去看吗? “自然是可以的,丞相大人吩咐过了。强扭的瓜不甜,大人不能强迫公子,但是姑娘心中有公子,大人自是允的,只是这喜欢上不喜欢自己的人,可是一件苦事儿。”嬷嬷意味深长。 户绫罗想起了这几日,杜宰相对她说的话。 讲得也是一个故事。 年轻时候的杜宰相也曾遇见过一名女子,那女子对他是极好,但是杜宰相当时因为身份原因,拒绝了女子。 一直到后来女子心碎离开,杜宰相追悔莫及。 当然杜仲没有说具体的原因,又为何拒绝,最后女子又如何了。 只是杜宰相说的时候,那脸上的神色真真儿的让户绫罗动容。 不得不说,杜仲至少表面上给了户绫罗十足的真诚。 现下又允许户绫罗去看杜雍,户绫罗心底的那一些些疑惑也逐渐的被遗忘在了杜仲的桃花障下。 院子里,自从阿义离开后杜雍已经数日未曾见过外人。 此刻的杜雍比起从前的任何一刻都要虚弱,他脸色苍白,坐在桌前,手中拿着一卷书,一旁是刚为他整理好衣衫的嬷嬷。 “公子,大人说了,户姑娘是为了公子才入府的,公子可别糟蹋了户姑娘的一番心意。”嬷嬷开口是提醒杜雍如今户绫罗还为着他留在府中,他需的谨言慎行。 “,出去!”杜雍咬紧了牙关,话语却十分虚弱。 嬷嬷笑了一笑,“是,奴婢这就出去,请户姑娘进来。” 说是出去,其实就在门口站着。 户绫罗进来看见的,便是瘦了许多的杜雍,突然地一股酸涩感便蔓延了上来,“杜……杜公子……” “站住!”杜雍虚弱开口,抬眸看着户绫罗,神色冰冷。 户绫罗只得站在那里,后头微哽。 朝着杜雍行礼,“绫罗知晓杜公子对绫罗无情谊,只是绫罗一番痴心已付,毅是不毁。杜公子可以遵循自己的内心拒绝绫罗,绫罗也可以遵循自己的内心,入这宰相府。” 大概意思就是,不喜欢我没关系,我喜欢也跟没关系。 拒绝的,我坚持我的。 “户姑娘,倒有毅力。”杜雍目光透过户绫罗的耳畔,看着门口鬼祟的嬷嬷身影,目光转而冰冷的看着户绫罗,“不知姑娘可是读过女戒,这般倒贴着,看着倒是没有女儿家的颜面。” 户绫罗因着杜雍的话,霎时脸色如雪。 杜雍这是在说她不要脸面吗? 户绫罗抖着唇,还未说话,杜雍却突然咳嗽了起来。 动作猛烈,似乎要将肺都咳嗽了出来,整个人伏在桌上。 户绫罗回过神,下意识的上前去,帮着杜雍拍打脊背。 原本不该这般亲密的。 可是杜雍本就面色惨白,整个人羸弱的,宽大的衣衫都遮不住他的虚弱。 出于喜欢,也出于对弱者的照顾,户绫罗下意识的便做出了这番反应。 谁曾想,下一刻杜雍便直接将户绫罗推了出去,“走开……咳……” 杜雍用力大力,压着户绫罗的一只手,户绫罗措手不及被推的连连后退,直至蹒跚差点儿跌倒,被门口的嬷嬷眼疾手快的扶住,不可置信的看着杜雍。 杜雍实在是虚弱,但是嘴里的话确实半点儿也不好听。 “本公子不需要好心,走!”杜雍声嘶力竭,似乎要将人拒之千里之外。 户绫罗站在那里不知所措,手紧握着绢帕。 “公子,户姑娘也是一番好心,您即便是不喜欢户姑娘,大可说个清楚。您这般倒也让老爷寒心。”嬷嬷说的义正言辞,转头又对户绫罗道,“姑娘,回去吧,公子自从生了病,脾性就是这般,您见谅。” 户绫罗抿紧了唇,攥紧了手心没说话,看起来像是吓住了一般。 嬷嬷十分满意,将户绫罗扶回了房内,对户绫罗嘘寒问暖道,“姑娘,大人吩咐了,这几日您也劳累了,您就在府中逛逛,若是想家人了,可以将绮罗姑娘接过来陪您聊聊,也可以由咱们陪着您,回杜府看看。” “嗯……”户绫罗攥紧了手,心不在焉的回道。 嬷嬷这才轻声道,“那姑娘您就先歇息歇息。” 不得不说,杜仲这一手玩的也是转。 让户绫罗去杜雍面前吃了闭门羹,再让嬷嬷关心她。 若是户绫罗受了打击,户绫罗的心思免不得便要偏向杜仲,可是嬷嬷关了门,户绫罗却是忐忑的张开了自己的手心,正是方才杜雍推攘她时,塞进她的手中的,户绫罗怎么也没想到杜雍会用这种方式与她透信,他是,已经走投无路了吗? 眼下纸条已经被汗浸湿,户绫罗赶忙开了纸条。 纸条上有着一行她看不懂的东西。 书房,如山令,诊所。 下面一行却写的是:杜仲之言,勿信,快走。 户绫罗看的心头一阵紧张,这,这是什么意思? 好不容易,户绫罗才压下脑子里的紧张,仔细的想了想。 这后面一句,应该是对她说的。 思及至此,户绫罗的的脑子终于清醒了些许,若是如今她还看不出杜雍的处境艰难,那么她就是傻了。 思来想去刚才嬷嬷做的也十分刻意。 说是退下了让他们说话,其实一直守在门口。 可是这前一句却是什么? 书房? 是宰相大人的书房吗? 如山令?那又是什么? 诊所…… 这个户绫罗倒是想到了。 这墨城之中,若说医馆,医堂,比比皆是。 可是诊所却只有一个,那就是心理诊所。 说不出是治什么病的,可是就是很受夫人们喜欢,包括娘也时常去与那宋大夫谈两句。一开始她还纳闷儿了许久,哪里有不开药方,不把脉的大夫呢? 难道杜雍说的是这个诊所? 砰砰砰的敲门声再次传来。 户绫罗慌张不已,左右看了看,竟是下意识的将纸条塞进了口中。 待嬷嬷推门进入的时候,就见户绫罗已经白着脸,似乎口渴一般的喝着茶,笑了笑,“忘了问姑娘,姑娘晚上想用什么?” “我……我都可以,不挑食……”户绫罗将纸团咽了下去。 喉中滋味实是难受。 “那清蒸的鱼头如何?老爷打听了姑娘的喜好,听杜府的人说,姑娘喜欢吃鱼,所以老爷早便命人买了鱼回了宰相府养了几日。” “……嗯……好……”户绫罗这才轻声回道。 嬷嬷笑了笑,仿佛是邀了功一般。 若是旁的男子这般细心体贴,就算不喜欢,也该是暖着的。 户绫罗连日来被杜雍冷着,却也不曾熄灭过一腔欢喜。 今日本来被杜雍的话给落了颜面,可是却因为杜雍为她塞的一个纸条,又开始心头雀跃。 也许,杜公子是有迫不得已的苦衷呢? 这后面的话分明是让她离开宰相府,他可是担心她? 这么一想,户绫罗却又忍不住下定了决心。 他能这般给她传信,必是逼不得已。 她要留下,帮他。 哪怕他不喜欢自己也没关系,她要帮他,参与到他所发生的的一切中。 这样,她才不会辜负自己的相思。 第608章 一线生机 宋婉清的诊所最近倒是很忙碌。 许是宋婉清天生就有着亲厚感,加上宋婉清惯来喜听不喜说,偏偏开口的时候,却又一针见血,给出让人十分心动的建议,所以欧阳成如今虽只是太医院主使,可是宋婉清却仍旧受各家贵妇欢迎,加上文灵每个月二十三都会召见宋婉清,各家贵妇一边觉得忐忑,可一边又觉得对方既受皇后娘娘器重,难道皇后娘娘也同她们这般心头有什么不舒坦? 不过一般同宋婉清聊天也是要收诊金的,而且是按照时辰来算,上门更贵一些,若是在门店的话,价格便不会太高,不过寻常的茶水钱。 顾氏偶尔会来找宋婉清,也会提前来打听宋婉清近日可是有约人,若是没有,顾氏才会来。 像顾氏这样的人家,一般要轮的两三个月才能见宋婉清一回。 倒是有些不约便直接上门来的,但除了第一次的客人,若是第二次乃至之后来的客人若是这般,宋婉清便会直接以贵客婉拒。 宋婉清开了这铺子也不是一年半载了,早不是文灵当初来的时候那般清冷的模样,所以众人也都知道这里的规矩,现下宋婉清也不需要再靠着外头抓药材来维持诊所的生计。而是将自己的诊所又重新装潢了一番,看起来高雅清净着实不像个医馆。 顾氏再上门的时候,也是很迟疑了。 因为以宋婉清如今的价格,她上门宋婉清却不取分文,只是她每回来,走之前才给几个赏钱,原本只是聊聊天,故事也没想到宋婉清也会到如此身价。而且宋婉清对每个人都不一样,她也是近日听了旁人说的才意识到,独独对她是如此,顾氏有些受宠若惊。 “娘,顾夫人来了。”芯巧老远便看见了户家的轿子。 “嗯……”宋婉清抬头看了看起身道,“去备茶吧。” “近日娘推了不少,怎么这顾夫人的独独留了呢,户家也不是什么大官,若是被那些夫人知晓,娘是为了顾夫人将她们推了,保不齐心头便要生了意见了。”芯巧开口,便吩咐一旁的男子去烧水。 话音刚说完,就看见顾氏的轿子落了。 “夫人。”宋婉清上前亲自迎接。 顾氏十分不好意思,“你我同为内命妇,无需如此多礼的。” “在这里,夫人是我的客人。”宋婉清柔柔道。 说实话,同样是为人母的女子。 顾氏脸上已有皱纹,看起来也有些许沧桑。近日出的事情也让她眉心不展,整个人从精神上看着,便有一些颓然,纵使礼节再足,可有些内气里的东西还是缺着。相比起来,宋婉清却是面不显老,温婉可亲,同是女人,对比起顾氏差距不可谓不大,可偏偏宋婉清就是让人嫉妒不起来。 “夫人近日可是好些了。”邀请顾氏进了门,宋婉清斟茶问道。 顾氏有些紧张,看了看一旁的香炉。 前些日子她同李家夫人聊了聊,才知道这香炉上的香竟是用来计时的。 “这些,是妾身的一点心意,还请宋大夫不要介怀。”顾氏说着,从袖口中拿出了一个荷包,荷包沉甸甸的。 宋婉清淡然的看着,眼底依旧含笑,“夫人这是为何?” “前些日子与李家的夫人聊了聊,才知道宋大夫您这里早就不是原先的那般诊金,只是我每回来,宋大夫您都和从前一般,我有些过意不去,宋大夫可千万要收下。”顾氏还是将这些分得清楚,人家给你情面是看在交情的份上,可若是自己拎不清,就是再深的交情都给作没了。 “对了……还有……这是我女儿的一番心意。”说着顾氏又给出一个荷包,笑了笑,“昨日我女儿回来,正好听我提起你,非说要谢谢你,所以托我把这些点心都送给你。” 听到这话,宋婉清顿了顿,“户姑娘?是哪个户姑娘?” 顾氏说着,眼底又多了一抹泪意,“是绫罗啊,我的大女儿,昨日她回来同我说了,是我们误会了。也是,宰相大人声明在外,夫人刚走不久,又怎会是这般急着纳妾的人,他啊……是喜欢上绫罗做的点心了……不过我的夫君……” 像是心中闷了一口气儿一样,顾氏又忍不住说了起来。 说了几句,才意识到不妥最后还是看着宋婉清赔笑道,“一不小心又说的多了,不知道为什么,与宋夫人在一起,总是很轻松,松下来就忍不住多说了两句。” “顾夫人近日看起来似乎不大好,要不要好好的休息一些……”宋婉清开口,“在这里点柱香吧。” “香?” “是啊,这里的香是娘特意找人调制的,有安睡缓神的功效,再配合娘的催眠,您就能很快入睡,还能好梦一场。”芯巧连忙介绍,“顾夫人是老顾客了,也是第一回试香,不收您银子。” 不收费的。 这个诱惑可不小。 顾氏一听,想了想也是道,“行,那我就试试。” 宋婉清看了芯巧一眼,芯巧便将点心匣子拿走了。 等宋婉清弄好了一切,顾氏睡着后,芯巧才在门口悄悄的招了宋婉清过去,“娘,点心里面有东西。” 芯巧将一块儿一块儿的点心都掰开来看。 宋婉清看到了那点心里的字,沉默了片刻,“想来户姑娘是帮杜雍传了消息出来,但是以杜雍的为人,他已经拒绝了户姑娘,若非走投无路,他也不会让户姑娘传信。” “娘的意思是,他现在很危险?”芯巧睁大了眼睛。 宋婉清点点头,想到了什么,“不过,他仍有一线生机。” 书房,如山令。 宋婉清拧紧了眉头,如山令? 思虑了半刻,宋婉清也不知道这东西是什么,决定面见文灵时再同她说。 中秋团圆,文灵收到了从齐国送来的不少东西,还有书信。 文灵的第二胎已经快生了,她的第一个小侄子也会写字儿了,虽然不大好看,但是看着歪歪扭扭的,倒是有趣。 不过有个不好的消息那便是太后又重病了。 这一回太医诊断,说太后只怕是坚持不过明年春天了。 开春最冷的时候是老人最容易走的时候。 家书喜悲参半的道着,一边向文灵又透露出了一个消息,现在各国都在效仿晋国,聘请蛊师制蛊,皇兄想要更改时局。齐国早年的秘旨里面便有禁蛊一说,蛊术,到底是歪门邪道,虽说晋国与吐谷浑看出了蛊术的强大,可是那是经过无数条人命试验出来的,皇兄想要让各国看清,共同禁蛊,可现在他们却只看见了晋国的一夕崛起,而忽略了吐谷浑所发生的事情。 不过送信的人倒是单独去见了顾浔。 既是家国之事,文灵也不再多说什么,只等着顾浔过来时与她一说便是。 中秋过后,宋婉清才入宫,将户绫罗传出的消息告知了文灵。 “如山令?”文灵拧紧了眉头。 “对,但是杜雍让户姑娘传出来的,说明杜仲的书房里,他没有找到升龙诏书,但是却找到了一枚如山令,而且当是放在杜仲宝贵的地方。”宋婉清猜测,“既然能在杜仲的书房里找到,说明此物对杜仲来说十分重要。” 文灵皱紧了眉头。 喃喃道,“如山令?军令如山?” 说罢,文灵想到了什么,朝着弦琴吩咐道,“弦琴,快去将那本《魏夜莺施》拿过来。” 宋婉清不解,“《魏夜莺施》?这书名,好生奇怪……” 说起这个,文灵微微红了脸,“咳……这,不过是不入流的话本子……” 文灵是真的有认真的在翻野史,在帮顾浔查东西,可是这翻着翻着,文灵发现了一些不大见的了人的东西。 中所周知魏国素来风气开放,比起姜国晋国有过之无不及,唯有齐国敬仰文化,墨守成规。 但是魏国私下便有墨客评论齐国虽国力强盛,但是国风顽固,无所趣味。 所以魏国风气,是非常的开放的。 这种开放也用在了野史等话本子上,准确来说文灵翻找的那不叫野史,叫艳使,尺度之大。 若是在齐国,这等东西简直就是有伤大雅,实在是不堪入目! 就像是宇文璟曾经烧了的那些文灵的情情爱爱的话本子一样。 但是在晋国,完全不是回事儿啊! 文灵最满意的,也就是这一点儿了。 包括顾浔,她也是问过的,顾浔也看过! 不过那是很久之前了,说是看来打发时间的。 文灵闲得无聊,又自己找了,那尺度简直,触目惊心! 可文灵惯来看书都记得特别清楚,有些情节呢也能记得很清晰,压下她想起的这个东西在宋婉清面前提起还有些不好意思。 等到弦琴拿了书过来,文灵才翻阅道,“这是一本写魏桓帝微服私访民间的时候所遇见的艳……嗯,野史……虽然上头有标注了只是供娱乐,但是却说有这么一段。说是魏桓帝看上了一名地方官员之女,可是那官员爱女,不肯割舍,所以魏桓帝派了自己的心腹前去下令……” 说着,文灵的小手指着那一行字,一字一句的说了出来。 第609章 同归于尽 将军面目肃然,只见其手中执一令,对那章尧道,‘皇令如山,尔等为臣,不得不从。若敢不从,视为有不臣之心,按逆谋问斩!’,章尧不过一小小的四品地官,哪里敢违反,只是目光盯着那令,便是目眦欲裂,敢怒不敢言,为一家活路,只得将女儿相送。”文灵说完这一段,激动地看着宋婉清,“就是这里!” 却见宋婉清乃至旁边的弦琴都是一脸茫然。 “娘娘,这里可有什么不对?”反正宋婉清是半点儿剧情也没看出来。 文灵将书往宋婉清手里一送,“这里啊,只见其手中执一令,又说‘皇令如山’,这可不就是如山令?” 二人对着那书看了看,坐看又看都没有明白。 这哪里就说是如山令了? 只说那将军拿了皇上的令,许是皇令。 宋婉清便忍不住往后翻了翻,谁知道后一页却是写着,那章家的女儿被一层辈子裹着送上了魏桓帝的床榻上,委委屈屈,娇娇羞羞,欲语还休等等……看的宋婉清也是一阵脸红,连忙将书本子给合上了。 “后面的……后面的不能看……”文灵反应过来,又将宋婉清手中的书抢了过来。 弦琴是知道的,不过弦琴也是打听了,顾浔也是知道的,不仅没有阻止文灵看,还给她找了好几本。 其实书上并没有什么特别露骨的,只是情节和氛围使然,在某些场景下看着让人觉得不可思议。 这等子事情,还能再床以外的地方发生? 不过文灵也不过多看看,最近她和顾浔到了一个瓶颈。 虽然顾浔晚上偶尔会来陪她一同,可越是如此,她越想继续下去,偏偏顾浔不动如钟。文灵看了那么多话本子,都是男子主动,文灵也端不下脸,只能看着这些野史解解馋。 “这些书……还是……”宋婉清看到这等子书,想说什么,却想起来如今的文灵已经十八了,搁在这里,十八的姑娘都该成亲生子了,又没有说下去,“公主是想说这令如何?可是臣妇看了,上头未曾指明乃是如山令。” 文灵撇撇嘴,“是没有说,可你知道,皇帝的令分为几种令?” 但是看向弦琴和宋婉清,意识道,她们哪里会知道。 文灵才悄悄说了这等子内幕,“按照我的猜测,以齐国为鉴,皇令有三种,口谕,圣旨,令牌。这三种都是明面上的,可宣告天下的,以示下的,让众人知道的,可皇上若是想做些不想让众人知道的呢?” 弦琴和宋婉清没明白。 “历代君王做事有明有暗,假设明面有忠臣,可君王不喜欢,便会下令暗杀。可是这等子令是不能被人知道的,但是同时又要心腹能动手的,所以君王亦有两面,另一面便是不为人可知的。我猜测,这里面的这令不可能是皇令。说是皇令如山,可古往今来唯有军令如山这个词,多用在军事上,皇令如山,倒是罕见。而唯一的可能就是,军令,那是代表着的是军事,是大政议面,皇令只是皇上一个人的意思,但是反推过来也是一样的,如山,就是皇令,不可更改。”文灵捏了捏嗓子,“这里面虽然只是这句话,可是我只是突然想到了,只怕除了皇上,旁的谁的命令也担不起如山二字吧。不过只说了如山令三个字,具体这如山令是个什么样子还要看,上头雕的是龙是蛇还不知道。” “若娘娘的意思猜测正确,那这岂不就是证物?”宋婉清明白了。 文灵点点头,“但是,我们要拿到这如山令才知道。” 现在情况就在于,只有杜雍见过如山令。 也许就是因为他见过了如山令才害的自己身处险境,现在又要如何去盗取如山令? 思来想去,文灵想了想,大不了闯丞相府一闯,直接让霍青派人去了。 但是硬闯绝是最下等的办法。 “不知道你还能不能联系上这户姑娘?” 宋婉清摇摇头,“不能,只能等户姑娘下一次出门,兴许能。” 文灵顿了顿,“那杜雍想来情况十分不妙了……” 宋婉清颔首,“不过……之前夫君听了杜雍的事情后,倒是交给了杜雍一物,若是来得及,杜雍也是能保住一命的……” 文灵听后想了一想,便点点头,“我会尽快传令给霍将军,让霍将军着手安排。” 宋婉清离开后,文灵就想着什么时候告诉霍青,让霍青安排着去丞相府探一探。 顾浔洗漱完,卸了面具。 面具上的脸已经好了许多,看不出什么。 不过都知道这只是暂时的。 文灵枕边还放着那本‘皇令如山’,因为天气闷热些,估计要下过雨才会降温,文灵穿的是新裁制的寝衣,夜灯下来看着若隐若现。不过和顾浔也一同躺了好几回了,文灵也已经习惯了,盼着膝,撑着手臂巴巴的在床榻上等着顾浔。 见顾浔过来,便向他道了霍青和杜雍的事情。 “我想麻烦霍将军去试探一番丞相府,霍将军是老臣了,为人谨慎,这么多年来杜仲打压了那么多武将,唯有霍将军还在,想必霍将军也有过人之处。”文灵道。 “霍将军没有被打压是因为父皇不笨,虽然信任杜仲可也知道朝堂制衡不能一家独大。”顾浔跟着坐上了床榻,“况且今年重开科举在即,前些日子又发生了失踪之事,地方已经传来消息,城外有人在夜里时被不知名的猛兽袭击,初步猜测是蛊人,所以我已经下令,让霍将军率领分部将士,带领血侍严查蛊人,三日后启程。” “啊……”文灵一听,当即大呼,“那这下我用谁去啊?” “霍威,霍小将军,一样可靠,镇守皇城,你也见过的。”顾浔想了想,霍家的父子二人都是可以的,“霍老将军既答应过你,那么他应当也同霍小将军说过此事,明日我便让霍小将军来见你,你安排便可。” 文灵眼珠子咕噜一转,凑到顾浔身边,“哎,你就这么放心我啊,这样的事情也敢交给我。” 顾浔笑了笑,“成不成,败不败,都随你。若是成了便好,若是败了,就寻别的机会。” “啊呸!少乌鸦嘴!”文灵一个巴掌朝着顾浔的后脑勺拍了过去。 若是旁的人被这般挑衅,早就怒了。 顾浔却只是摸摸头傻笑,看着文灵,“不过你既安排,自是妥当,近日后宫中便安分了不少。” 文灵撇撇嘴,那可不,她可是有内应的。 “你倒是轻松了。” 说起轻松二字,顾浔倒是想到了,“这后宫的事情,可是让你疲倦了?” “没啊!”文灵睁大了眼睛,眼睛里就差没写上我开心激动有活力几个大字了。 顾浔看了文灵许久,好一会儿,俊脸上才闪过一丝笑意,“也是,也只有你才会这般。” “什么叫只有我才会这般?”文灵难得糊涂。 “我只是想过,若是我娶的不是旁人,而是别人,那会如何?”顾浔想了一想,二人倒是罕见的提了二人之间的事情,文灵没想到顾浔这人丫看着挺正的,还会有这种想法。 “那会如何?” “若是那人喜欢我,或许她会怪我,朝政忙碌,无暇顾她。若是那人在意的是皇后之位,或许她会尽己之力,为自己揽权,于我便无这般生趣。”顾浔沉声开口,话语中却是难得有几分严肃。 最重要的是,顾浔想不到除了文灵外,谁还会在后宫玩儿的如此高兴。 对旁人来说尔虞我诈便是小心翼翼如履薄冰避之尚且不及,可文灵就是专挑事儿干。 文灵眨眨眼,就那么看着顾浔。 四目相对,一个已经被朝堂碎事锻炼的十分沉稳,而另一个似乎还天真烂漫。 呼吸相互交错,顾浔的目光动了动。 手紧了紧,瞥见一旁的‘皇令如山’,想到了什么,五指握成了拳头,看着文灵缓缓的靠了上去。 却见文灵突然睁大了眼睛问了一句,“对了!上回皇兄传信来说了蛊师的事情,你准备如何解决?” 顾浔顿住。 他突然觉得,其实后宫不得干政是有原因的。 不过这句话也就是个摆设罢了,这句话是从他国借鉴而来的规矩,但是在晋国,先后在世的时候也没有不得干政这一说,先帝与先后感情极好,朝堂中发生的事情都是二人一同共议的。 所以顾浔也仅仅是想一想。 “此事我已经深思熟虑过,也同齐国太子传了消息回去,齐国禁蛊,我晋国也同样想禁蛊,在吐谷浑弄出血奴之前我晋国也不曾想过用蛊术致胜,阴毒之法不便宣扬。现下唯一的办法,就是让各国明白,血侍和血奴一样,不可控,会出大乱,会扰乱百姓,所以……”顾浔干脆道,“此次霍将军带兵前去清理蛊人,我便会让一部分血侍趁机散开,再传出血侍不可控的消息,让众国以警戒,趁此机会我便下令消灭所有血侍,连带着蛊人一同禁止。” 文灵明白了,“你是要双方同归于尽?” 顾浔点头,“嗯!” 第610章 顾凛出事 说完,文灵就发现了自己话里有些不对。 啥叫他准备和他们用归于尽。 啊呸! 准确来说,应该是顾浔是想趁此机会清理晋国蛊师和蛊人的同时,又震慑他国,让他们知晓蛊人是不能控制的,打消他们培养蛊师的心思,shi “皇兄也是同意了?”文灵抿了抿唇,“如今晋国已私下有人培养血蛊,霍将军路上所遇见的事情,那些失踪的人口就可以证明,一旦事情传出去,势必会引起百姓皇宫,国态动乱。晋国合国不久,好不容易有了些许安稳,现在你这般做,只怕会有有心人生出事端,这对晋国来说……” “上一次混战,我晋国占了最大的便宜,各国虽到现在还未提起,但那仅仅是因为忌惮血侍,其实心中耿耿于怀,所以他们才会召集蛊师,暗中研蛊。这一次,我晋国也得损失一些,才算是公平,晋国没有了血侍,他们也不会太过于忌惮,而齐国与晋国联盟,齐国与晋国同处一气,更能容易。”顾浔笃定道。 文灵轻轻的点点头,“你这般说来,这样确实要稳妥一些,不过杜仲……” 顾浔搭了搭眸子,沉声道,“其实杜仲已不重要。” “嗯?”文灵微微诧异的看着顾浔。 顾浔起身,背对着文灵,“我已确定,皇兄的死于杜仲有关系,只是苦于没有证据,可这些日子我想的很清楚,杜仲所图无非权势,无非是皇位。我现在是晋国的君王,我在军营中长大,吃的也是百姓之禄,我更应该担心的,是晋国的国态。我相信,皇兄一直没有处置杜仲,便是因为皇兄看的更远,若是皇兄还在,他更希望我能做一个好君王,而不是一个目光狭隘,执着于报仇的人。” 末了,顿了一顿,“长安,你将杜仲的事情如此放在心上,反倒是我已经无暇分身于杜仲的小事上。长安,我很抱歉……” 其实关于杜仲的事情,顾浔只是着手让容青按照文灵的吩咐去查。 但是对于容青的汇报,以及进展,顾浔已经不是那么在意。 脸上的面具,也越来越习惯。 他虽用的是皇兄的身份,可是坐在龙椅上上朝的,却是他顾浔自己。 顾浔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对文灵说出抱歉二字。 只是连日来他偶尔会想到自己答应文灵的话。 他总觉得,可能自己无法做到了。 有时候他会很内疚,但是更多的时候他却会被忙碌的国事填补,所以一直没来得及静下来深思,今日文灵正好提起了杜仲的事情,他才想起来,将自己的想法告知文灵。 转过身只见文灵愣愣然的看着他。 顾浔也很紧张。 他没有要食言,只是一直让长安等…… 文灵反应过来,却是跳下了床,光着小脚丫子,绕着顾浔奇奇怪怪的走了两圈,“啊,顾浔啊,你好像有些不一样了……” “我?”顾浔低下头看了看,没看出有什么不同。 “我刚才……在你身上看见了顾凛的影子……”文灵拧紧了眉头,然后表情严肃的看着顾浔,睁大了眸子,十分认真,“你说!你是不是被顾凛附身了!” 顾浔才反应过来,“文灵,你又说笑了。” 被顾浔骤然严肃的氛围被文灵这么一个玩笑,倒是缓和了起来。 文灵撇撇嘴,双手负于身后,在顾浔跟前摇头晃脑,“那又怎么了?我长安嫁过来的时候,就是因为你,又不是因为你会带我出去玩儿。再说了,我知道,你怕你让我等太久,可是我知道,你承诺我的时候,你真的觉得你会做到。只是局势所变,你被迫坐上帝位不得不考虑的更多,但是我相信,至少你答应我时,你的那份真心不是假的。可我文灵是谁啊,我文灵是齐国公主啊,自古以来从来没有哪个公主是真正的自有过的,我前十五年没有被爹娘养在宫中,大门不出二门不迈,都已经是极为幸运了。爹为娘坏了不少规矩,我是很羡慕,但是我却不能要求你要为我坏了规矩……” 文灵动作陡然停下,语气压低。 “顾浔,至少你承诺我的时候,我是真的很高兴。你让我高兴过,我喜欢你,喜欢的也是这份心情,我不怪你做不做得到,不怪你是否食言,我相信是因为我喜欢你,你可以自责你做不到,但是我却不能怪你食言。你在想的时候,我也在想,我不能和在使馆的时候一样,等着,等着你回来,等着你封王,顾浔不是不信你,只是我更知道时局所变。” 文灵的一字一句,说的极轻。 却像是重石一样,砸进了顾浔的心里。 “长……长安……你……”顾浔说不出心里是什么感觉,他只能震撼的看着文灵的背影。 明明只是一个小小的背影,看起来也小小的。 可是为什么,长安会有这样,让人惊愕的想法。 “怎么!”文灵回过头,却是朝着顾浔翻了个白眼,“难道你要让我自哀自叹,难过自伤,活成怨妇吗!” 那肯定是不可能的! 活成怨妇多可悲,多难看啊! 文灵还没有反应过来,就见顾浔的面容陡然放大,紧接着自己便被顾浔涌入了怀中。 “许是我顾浔上辈子做了个天大的善人,今生才能娶到你。” 无论是她的身份,还是她的聪慧,或者是她的善解人意。 顾浔都觉得,若非老天垂怜,他又怎么会有这般运气拥有她。 顾浔的拥抱紧密的让文灵有些窒息,又有些紧张。 文灵在一瞬的悸动后,很快脑袋瓜就抽到了一边儿,大声尖叫道,“顾浔!我生气啦!我在后宫好无聊啊!我……唔……” 还没等文灵发神经的吆喝完。 顾浔已经将她的唇堵了个正着。 一双丹凤眼眯的极长,带着一丝笑意。 文灵突然就不敢动了。 只能睁大了眼睛僵在那里。 有些人啊,就是嚎起来的时候,胆儿肥。 可一旦动真格的时候,就怂。 就像现在。 几乎是情到所以,顾浔十分自然的搂住了文灵的腰身,嘴上却并未再继续,只是短短的触碰,时间像是停格了一样。 良久,顾浔才抽离开来。 “嘘,别说,小心隔墙有耳。” 顾浔的声音低低沉沉的。 文灵却觉得几乎要窒息了,憋着气看着顾浔,就听顾浔道,“时辰不早了,该歇息了,你没穿鞋就跑下来,也不怕着凉。” 刚说完,文灵便被他拦腰抱起。 文灵霎时红了脸,下意识的揪住顾浔肩膀上的衣襟,心头紧张的不行。 顾浔面上十分镇定,可是心头其实也同样乱如团麻,将文灵放在了床榻上,看着文灵脸上的红晕,正在纠结下一步时,突然的,心口便一颤,仿佛有沉闷的鼓在心中击打,将原本安静平和的心脏骤然惊醒。 文灵就见顾浔脸色骤的泛白,握住心口,整个身体往下沉了一沉。 “怎么了?”文灵惊住,连忙起身扶住顾浔。 顾浔摸着自己的心脏。 在这个心脏里,有一只血蛊,可是此刻,血蛊未经他的催动,便擅自发作。 顾浔看着文灵,咬了咬牙关,“皇兄……皇兄被人发现了……” 文灵大惊,“你说什么。” 下一刻,顾浔便起身。 血蛊被迫驱动,并且还受了伤。 正常情况下,血侍受了命是会刻意避开活人的,皇兄生前有武功,成为血侍后也不是一般的血侍。就算是碰见了普通人,没有顾浔的命令,成为血侍的顾凛也不会主动攻击,可是现在顾浔却有了反应,说明皇兄受了伤,能让皇兄受伤的,只有同为蛊人。 下一刻顾浔便起身走到了窗台前,开了窗户,割开了自己的手心。 血腥味顿时弥漫。 不是血腥味引来自己的血侍,而是因为只有自己受伤,感受到了痛觉,心口的血蛊才会有所发现,唤来血侍。他现在动手,便是让皇兄尽快赶来,不管皇兄是遇见了什么蛊人,那么只要皇兄逃脱开了便可。 “到底,是怎么回事。” 文灵走到窗前,看着顾浔的伤口。 上一次,顾凛是很快就赶过来了。 可是这一次,二人等了许久,顾浔又划了一刀,这一到极深,也极痛。 但是顾凛仍旧没有赶来。 顾浔的脸色越来越难看,还要再冲着自己划一刀,文灵连忙制止他,“来不了了,他既没有出现,就说明他被人困住了,上一次他出现的如此之快,可是这一次他却迟迟未来,说明他被人困住了脱不开身。” “皇兄如今是血侍之身,无知无觉,功夫比生前增长一倍有余,能够找到皇兄只有军队外的蛊人……”顾浔顿了一顿,“血侍是不死之身,困住他的唯一办法,除了以足够重足够严密的铁牢锁住以外,只有一个办法……” 这么一说顾浔目光便是一冷。 他不忍动让皇兄不人不鬼的行走在外,所以将皇兄放置在了墨城外的荒山中,找了一处深穴,命皇兄挖坑自埋,无令不得出。 就算是他也不知道皇兄将自己藏在何处。 没有人会提前准备好足够坚固的牢笼锁住皇兄,唯一的可能就是。 皇兄被功夫比他更高的蛊人控制,并且被断了手脚头颅所禁锢。 第611章 重病消息 准确来说出事的是顾凛的尸身,因为顾浔假冒了顾凛的身份,导致如今的顾凛不得下葬皇子陵,顾浔只能暂时将他藏在城郊。可是眼下顾凛的尸身不见,必是被人困住了,此事不得不急,若是找到顾凛的是旁人那还好,可若是杜仲的人,那么必然会引起一番风浪。 第二天顾浔便下令,命霍威抽调可信人手,暗中在墨城附近寻找顾凛。 顾凛身上的蛊还活着,说明他只是被人困住,对此文灵也忍不住多了两分忧虑。 因为顾凛的事情,顾浔除了忙碌朝堂的事情,暗中还要关心找顾凛的事情,一时间又忙碌了起来,文灵也只能通过容青来打听事情。 但是近日事情的发展却都不那么顺遂。 一是春常那里,虽然春常没有露出破绽,那些人也存了拉拢春常的心思,但是春常也需得有保存自己,不能豁了出去,所以导致了进展缓慢。 二是黑山岭的事情,顾浔倒是已经派人去了黑山岭,以剿匪的名义围攻,再捉拿张吉。 倒是已经行动了,可是黑山岭的主使,几个寨主都逃了,他们轻易攻下,但是收获的不过几个小喽啰,至于张吉更是早就逃之夭夭,怀疑张吉是易容出逃。 最后一件事便是杜雍的事情,顾浔拍了霍威去寻顾凛,杜雍的事情便落了下,加上杜仲竟已派人放出消息,说是杜仲这几个月以来,为了准备科考之事,劳累受寒。文灵便知道了,杜仲大概要下手了,所以派人随时观察着。 这事情咋看之下不多,可是进程却都缓慢的很,加上文灵来了月事,所以更是有些浮躁。 弦琴给文灵煮了红枣姜糖水,“事情急不得,该下的令都已经下了,除了静待没有别的办法。” “对了,白月的胎像如何了?”文灵也知道事情到如此也只能等了,想起了白月便询问了两句。 弦琴都一一作答,“白姑娘的脉象极好,照了公主的吩咐,尽都竭心伺候着。不过白姑娘的肚子已经大了,眼见着就要请奶娘嬷嬷伺候了。” 文灵拧眉,“这样,下回等宋夫人入宫的时候,我便托她尽快在宫外寻个合适的奶嬷嬷入宫。” “可以的,咱们宫中现在没有适合的人,即便是有,也不一定可信。”弦琴笑了笑,“来晋国之前,娘娘也想过,若是公主日后产子,也是要找奶嬷嬷这些的,晋宫中没有人操持,而且乳娘需得是刚生了孩子不久的才可以,且不知公主何时才能产子,所以王上制止了娘娘。” “父母之爱子,必为之计深远。娘有这个想法,本宫是一点儿都不意外,本宫出嫁的时候,娘只怕我是带的少了。”文灵笑了笑,提起了家人,那种紧张感才微微散去。 不过孩子…… 文灵搭了搭眸子。 倒是想起了昨夜的事情,也许这便是缘分吧。 如今事情杂多,一切未定,确实不是要宝宝的好时机,况且…… 文灵忍不住敲了敲自己的头,“想什么呢?” “不过奴婢倒是听说了一件事,科举重办,如今朝中已经开始张罗,圣旨也都下了去,因为消息来的突然,皇上着急人手,秋闱又在十月举行,可是偏僻之地,行程缓慢。不说圣旨到的慢,就算寒门举子上京赴考也慢,百姓中倒有了声音,要求推迟半年呢。”弦琴轻声道,“听说杜宰相还上了百姓的万人书,不过被皇上给驳回了。” 文灵微微诧异,这件事她倒是还没听到,“什么时候的事?” “就是今天早上。”弦琴道。 文灵听后笑了笑,“杜仲这还真是狡猾,正常情况下,科举皆是每三年一次,上至八旬老人,下至弱冠,只要是老人皆可参与,就算这一次错过了,也有下一次。就算百姓有言,也不可能延误此次科考,否则另一批百姓又会有怨言,可杜仲这么做,却能得了人心。” 弦琴微微深思了一颗,摇摇头,“朝堂之事,奴婢们不懂,不过公主聪慧,却是能一眼洞悉的其中深意。只是早晨奴婢出去了一趟,听外头的宫人说,杜宰相也是有私心的,前些日子传出了杜公子重病的消息,只怕参加不了十月的科举,所以他才会想着呈递折子,请求推迟。” 文灵微微抬了抬眸,好一会儿却是笑了笑,“杜仲……到这个时候了还要演苦情戏?” 前不久夫人才走,紧跟着儿子又重病。 杜仲想做啥呢? 文灵正好因为事情没有进展而烦躁,微微直起了身子,眼眸微亮,“杜宰相曾经帮过本宫,如今他的儿子重病,本宫怎么能不关心关心呢?传本宫的口谕,就说本宫曾经与杜公子见过一面,其性品德皆正,又黏在宰相大人忧儿之心,特意派太医院长使前去探望。” 说完,弦琴便反应过来了,“是,奴婢这就去太医院传娘娘口谕。” 弦琴走的很快,弈雨过来伺候,倒是想到了,“公主这是想让欧阳大夫去探探杜公子的情况。” 文灵点点头,“杜雍虽然在和宋夫人联络,可是因为杜雍冒充杜启,杜启十分厌恶宋夫人,所以二人始终没有再明面上交集过,我入宫后,我也是让云影联系。杜雍与宋夫人联系时,都十分注意用的暗语,没有透露过身份,所以杜雍应该还不知晓与杜雍联系的人是谁。” “这倒是个好主意,娘娘这般名正言顺,只怕那杜仲要被吓着了。”弈雨嘻嘻笑道。 “碎玉几日如何了?”文灵又问了一句。 经过春常的事情,文灵到底是罚了碎玉暂时不要在跟前伺候。 碎玉是个活泼性子,在的时候要热闹些,而且时常讲些笑话逗乐,现在这殿里又沉了下来,文灵还有些怪想的。 “碎玉按照娘娘的吩咐,不敢来娘娘跟前晃悠,便在厨房跟厨娘学着做点心,这桌上的糕点就是碎玉做的。”弈雨笑了笑道,“是公主说了演戏演套,碎玉也是开了窍的。” 文灵点点头,微微叹了一口气。 虽是她是明白,可是啊,最近心头就是很烦。 同文灵一起烦的,还有在宰相府的户绫罗。 转眼户绫罗在杜府也住了有半个多月。 上一次户绫罗将消息送了出去之后,回了宰相府户绫罗便觉得有些不妥了。 杜雍的消息上说的是:书房,如山令,诊所。 书房是地点,如山令听起来应当是本书或者什么东西,诊所也是地点。 她当时第一个想的应该是书房里面发现了什么东西要告诉诊所的人。 可是送完了消息后,她又怀疑,杜雍说的会不会是在书房里,发现了什么东西,还和诊所有关。 一个是说明诊所是送信人,另一个却说明诊所可能是与杜仲有关的。 不过杜公子既是送了信,那么信上的消息又应当是会告知要送往何处的。 对此户绫罗又忐忑的紧,不知道自己是送对了还是送错了。 期间杜仲对户绫罗也很十分细心照顾,户绫罗纵使咳嗽一声,杜仲也是嘘寒问暖。可是户绫罗始终做不到对杜仲开怀。 因为户绫罗无法确认消息有没有送对,想再看看杜雍。 不想嬷嬷以“大公子身子不适,眼下脾气不好,免得误伤了姑娘。”为由拒绝了她再去见杜雍。 连带着,户绫罗对杜仲也十分防备。 这一切杜仲都看在眼里,却并未明说。 今日户绫罗也是回去见了顾氏和户绮罗一趟。 顾氏将宋婉清的谢意告诉了户绫罗。 户绫罗没有收到具体的任何回应,便忍不住怀疑了起来。 书房,如山令,诊所。 难道她真的送错了消息,诊所并非是要送信的地方,而仅仅是一个有问题的地方? 如果她送错了消息,岂不是闯下了大祸? 户绫罗害怕自己是送错了消息,可是这段时日来,杜仲又并没有对户绫罗表现出异样,若是送错了消息,对方又当做没这回事…… 户绫罗想起来便是遍体生寒。 因着杜雍一句,杜仲不可信。 不管杜仲再如何面善,户绫罗就是难以相信。 户绮罗见户绫罗面色不好,便主动邀了户绫罗出去逛街。 路上便听见了有人说,杜家公子重病的事情。 户绫罗便顿住了,一直听着叨叨的百姓说完。 户绮罗看见户绫罗的反应,忍不住道,“阿姐,杜公子重病,难道不知道?” 说实话,户绮罗之前为了户绫罗三番五次去找杜雍,后来户绫罗信了杜仲的话,与户绮罗解释了一番后,户绮罗想起来便觉得窘迫。 但是现下几次见户绫罗,户绫罗虽是报喜不报忧,可是眉宇间的愁意实是难以收敛,户绮罗和户绫罗一起长大,又焉能看不出来。 户绫罗低声道,“不……我自入府一个月,也才见过杜公子一面……” 户绮罗皱眉,“难道是杜公子故意躲着阿姐?” 户绫罗身后还有着杜府的人。 户绫罗不便说,便也只能拉了拉户绮罗的手,“杜公子不大喜欢我,说来也不是什么好事。” 户绮罗生气了,甩开户绫罗的手,“阿姐!这般不高兴,如何不告诉我,我们是一起长大的,妹妹只喜欢阿姐能幸福,可现在回来虽然是对阿娘说的好,可是我看得出来,是过的一点都不好。杜宰相也只是喜欢姐姐您的点心,阿爹也已经变了心思,咱们就该自己过的快活些,阿姐,何必如此委屈自己呢?杜公子纵使再身……” 刚说了杜雍的几句不好,户绫罗生怕户绮罗说出不该说的话,连忙拉住了户绮罗的手。 “别说了!” 第612章 昔日渊源 户绫罗当然不敢让户绮罗继续说。 户绮罗只能闭口。 一路上户绫罗听了不少旁人议论,言宰相府时运不济,杜宰相如此好人,夫人离世,儿子重病,当真是让人为其心酸。 户绫罗心头却觉讽刺。 虽然她不知晓到底发生了什么,可是户绫罗喜欢杜雍,如今杜雍的情况显然已经不妙,而这些不妙显然是宰相府的那些人造成的,在宰相府住了一段时日的户绫罗只觉得这些传言虚伪了些。 户绮罗被户绫罗一句话点醒不敢再说。 待回了户府,宰相府的嬷嬷提醒户绫罗,“户姑娘,宰相大人就要回府了,还请户姑娘看着些时辰。” “多谢嬷嬷提醒,我再同我妹子说两句话就好。”户绫罗淡淡的回应。 嬷嬷也无所谓户绫罗的态度,只是笑了笑。 户绫罗牵着户绮罗回房后,才郑重道,“绮罗,我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可是显然现在宰相府里的情况并未如同外面所言的那般。杜公子被监禁,吃食比宰相府的仆人都还要差上不少,我得帮他。” “阿姐!”户绮罗睁大了眼睛,“你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你怎么帮?再说了,就算有什么,我们户家也帮不了什么。” “绮罗,你没有喜欢过一个人。”户绫罗轻声道,眼底闪过一丝心疼,“我喜欢他,不是因为他救过我,是因为我第一眼看见他就喜欢了。那种感觉,说不上来,他不认识我,可是他对我每说一句话,我就会心跳加快,会紧张,看见他我就很高兴,看见他受苦,我也会很难受。” 户绮罗愣愣然。 好一会儿忍不住嘀咕道,“可是那杜公子,并不喜欢阿姐。” “这不重要……”户绫罗柔声道,眼底却有过一丝笃定。 户家和宰相府差距如此之大,她一开始就知道,他们在一起几乎是不可能的。 何况她喜欢他,本就是她一厢情愿,那是她自己的喜欢,并非是一定要得到他的回应。 “阿姐你……”户绮罗不明白,“反正,日后我肯定不会这般。” 户绫罗笑了笑,“绮罗,帮阿姐一个忙。” “什么忙?” 户绫罗附耳在户绮罗耳边耳语了几句,户绮罗眼睛逐渐睁大,担忧逐渐明显,最后看着户绫罗想说什么,户绫罗摇摇头,“绮罗,算姐姐拜托你,不管是什么结果,姐姐都认了。” 外头的嬷嬷又催了催,户绫罗起身看了户绮罗一眼,温柔的颔首才走了。 户绮罗站在那里,忍不住一脚踹翻了脚蹬,“什么事儿啊。” 原本好好的家,日子过的安安稳稳的,户家小门小户不求别的,就求一辈子平平安安的。 可是现在爹变了不说,姐姐也准备为了心上人冒险。 昔日平静的家还能回得去吗? * 墨城外,翻过两座山头的茅屋中,一蓬头垢面的中年男子,手中拿着一个黑黢黢的盅。 出了门,看见门口的跪着的男子笑了笑,“还没走呢。” 男子苍白着脸,额头上红印子十分明显,朝着中年男子磕头,“求求你,把他还给我。” “还?”中年男子猥琐一笑,“我又不是向你借的,是你主动送过来的,要什么还?到了我这里,那就是我的东西。” 说完中年男子便拿着盅,要准备进屋。 “我给你时,你答应我让他活着……” “没错啊!他是活着了!”中年男子咧开一口黄牙,“我没有食言,但是他身上也有我的东西,我总不能轻易就让你带走吧。” 若是此刻文灵在,必然能认出那磕头的男子是个面熟的人。 “我可以给你银子,我求求你把他还给我。”磕头男子红了眼眶。 若是能抢,他必定上手抢了,但是他手无缚鸡之力,对方又是个捉摸不透的蛊师,他毫无胜算。 “银子?”中年男子嗤之以鼻,“我可不缺银子。” “大师手下如此多的高手,又如何缺子业一人,求求大师把他还给我吧!”磕头男子不肯走。 中年男子终是失去了耐心,“你想让他活着,我让他活着了,可是我也没有答应你,活着之后要不要还给你。这具身体我要了,我在的一天,他就会好好的活着,你也别惦记了!要是再在劳资跟前碍眼,劳资把你也做成人蛊!” 磕头男子看着那中年男子,红了眼眶,最终一咬牙道,“那请大师,把我也做成人蛊。” 既不能同他一起,那么不如,一并死去。 中年男子终于正眼看了那磕头男子一样,好一会儿嫌弃道,“劳资科不要个残废,浪费劳资的蛊。” 说罢,中年男子正准备转身离开。 就在此时,四周突然涌来大批人手。 中年男子回过身,见此情况,速度极快的从手心掏出一把银哨。 尖锐的一声。 只见四具身影从屋内冲了出来,将中年男子团团护住。 磕头的男子看见其中一具,大叫了一声,“子业!” 面白的刘子业,瞳仁发黑,丝毫未觉。 只是与涌上来的人厮杀。 磕头男子正欲行动,领口却被一人揪住,往后一扔,直直摔倒在地,欲起身之时,颈脖间已有两把利刀挟持,“别动!” 中年男子便是附近四处查找身强力壮的男子试验蛊的蛊师。 来的一群人亦是有备而来,拿出了铁索网将四具人蛊一一困住。 其中一具力气巨大无比,竟是要十六人才能团团困住,那网是为了抓人蛊特制,四周有宽大的网口,人蛊在行动时会将手脚探出挣扎,趁此机会,来人将人蛊的手脚砍下,使其丧失行动能力。中年男子见大势已去,想趁人不注意逃跑,却被人极快的抓回,“尔好大的胆子!” 随后不久,宫中顾浔也收到了消息。 “皇上,已抓到了那困住大皇子身躯的蛊师,他身边有四个人蛊,现下人已经被控制住,等皇上发落。” 顾浔当即起身。 “不过那蛊师的住处,还遇见了另一个人,似乎与那蛊师不是一同。”侍卫回道。 “皇兄如何?” 顾浔却并未对那蛊师在意。 在这墨城附近有这样的蛊师,正常的情况下,这种人才当是被招揽的。 但是对方拿住了顾凛的身躯,若是还伤害了顾凛的身躯,那么纵使天纵奇才,那也是无活路的。 “大殿下……”侍卫迟疑,“如皇上所料,大殿下的身躯已被破坏,不仅如此,手脚都被那蛊师焚毁,留下大殿下也是因为要取他心口的血蛊以作研究。” “该死!”听到这话,顾浔脸上的神色彻底崩裂。 可想而知那中年蛊师的下场。 文灵得知顾凛的尸身被找回自然是松了一口气,便同容青仔细的问了问,“那蛊师背后可是有人再操纵?” 容青摇摇头,“那蛊师脾气怪异,只是因为喜欢研究蛊而研究。他的蛊与我们的血蛊又有所不同,我们的血蛊一人只能控制一蛊,而他却是不敢在自己身上试蛊,所以用一银哨操纵蛊。但是又有不同的是,我们的蛊,必须得是活人用下,死后被蛊操纵。对方的蛊却是直接对尸身而起,所以他虽是蛊师,但是他并未伤害百姓,只是四处找那些身强力壮的死人以做实验,具那蛊师所说,发现大皇子也是因为意外,他以为遇见了别的蛊师,所以才想用自己的蛊试一试,但是却没想到竟有人持蛊而不用,竟让蛊人挖坑自埋,所以好奇之下他才让自己手下的蛊人困住了大皇子,取了尸身做研究。” “那就好。”文灵点点头。 “不过抓获那蛊师的时候,倒是遇见了另一名男子,而且对方也是从齐国而来,名为霍光,但是其他再怎么盘问,他也没有说,只是让我们将那蛊师手下的一具蛊人给他,说是……说是……” “是什么?”文灵有些好奇。 “说是,他的爱人。”容青去看过也是好奇。 断袖之癖他是听过,但是不论在何处,都是见不得人的。 他还是第一次看见有男子称另一名男子是自己的爱人,并且毫不掩饰。 文灵睁大了眼睛,拧紧了眉头,好一会儿才想起了什么,“霍光?不会……不会那蛊人叫刘子业吧……” “公主,公主怎么知晓……”容青也是诧异,“那霍光确实称呼那蛊人为子业。” “还真是啊!”文灵有些不可思议。 霍光和刘子业被驱逐出齐的时候文灵还小。 但是文灵年纪小的时候,也是时常在皇宫里蹦跶,没有文灵去不得的地方,自然也没有文灵没有去过的地方,她也是见过被监禁的霍光和被囚禁的刘子业。那时候文灵年纪小,虽然不知事情真相,但也知道二人是犯了错,好奇之下文灵是问过宇文璟的,既然犯了错,为何父王不直接杀了他们。 当时宇文璟没有细说,只是对她说了一句,“他们二人还有用处。” 至于别的什么的,文灵不知道。 但是没有想到,如今多年过去,小时候曾今好奇过的人,现在竟然会再次遇见。 “那霍光现在在何处?一并处置了?”文灵问。 “那霍光与那蛊师似乎并非是同脉的,只是蛊师已被皇上处置,霍光又是抓取那蛊师时遇见的,所以怀疑那人口中可还有什么消息,现下便留在天牢中。但是听公主的语气,似乎是认识那二人。” “是有些渊源。”文灵倒是厚着脸皮道。 其实霍光和刘子业走的时候,文灵还是个半大的小屁孩儿,跟霍光话都没说过几句。 第613章 留个全尸 不过文灵确实对霍光有印象。 她曾经偷偷看过齐国的这位“国师”,当时还纳闷儿,这位被父王圈禁的“国师”还挺好看的。 不仅如此,被困在地牢的那位也挺好看的。 虽然文灵不知道为何自己的父王最终也没有杀了二人,只是将他们驱逐出齐。 但是如今看来,他们也确实没有再回齐国的样子。 当下文灵便吩咐了容青准备了准备,亲自去看霍光。 霍光还被关在地牢内。 因为顾浔派人看了霍光,霍光的身体似乎被下过药,十分羸弱,而他身上也没有可用的东西,没有威胁,所以看管的并不严。 彼时霍光无力的颓坐在牢角,牢边还放着饭菜,却未动过分毫。 听到窸窸窣窣的脚步声,霍光似乎毫无生意,眼皮子都没抬一下。 文灵站在了牢栏前看着霍光,才发现儿时记忆里那个看似风清月朗,面容平静温和的国师,现在已步入中年,发间含白,面容虽然与当年相差不多,但是额头上的细纹若是细看下,也是能发现的。 “国师?”文灵轻轻的唤了一声。 霍光身体微颤,很久没有听到有人这般唤过他的名字了。 抬头,霍光看着文灵,眼底有些迷惘。 但是好一会儿却是明白了对方的身份。 这里是晋国皇宫,自己面前的女子穿着打扮如此,眉目间又依稀有些熟悉,除了嫁入晋国的长安公主外,别无他人。 昔日霍光做出了如此大逆不道之事,本该是死罪,只是没想到宇文昊竟然放过了他。 后来与刘子业相处的朝朝暮暮来,霍光已知这是对方开恩。 霍光起身,朝着文灵行礼,“霍光参见公主。” 对齐人来说,文灵的身份便是公主。 因为霍光没有用饭,身体有些虚弱,行礼的时候也是几分晃动。 文灵见他还认得出自己,看着霍光道,“国师乃是能人,离开了齐国也当能有自己的一番天地,为何会落得今日之地。” 文灵哪儿知道霍光能耐不能耐,不过是商业吹捧罢了。 霍光却笑了笑,“多年不见,公主已然长大。只是公主来见霍光,不是为了叙旧吧。” 霍光对文灵的印象也极浅。 在被圈禁的那些年里,他见的文灵也不过几岁,还是个没长开的小孩子。 “唔……”文灵倒是有些尴尬了,霍光显然是一副求死的样子,大概是他认为自己也没有了活路,又求不得刘子业的尸身,所以绝望了才会无所忌惮。 “那个……你为何会与那蛊师相识?刘子业又为何成为了蛊人?你想要刘子业的尸身,可如今晋国的情况本宫不便与你多说,只是你与那蛊师有交集,那蛊师又做了大逆不道的事情,所以一时不知拿你如何,可若是你能说些有用的东西,留你一命,放你与刘子业离开也不是难事。”文灵画了个大饼。 霍光有些涣散的瞳孔才微微聚集,停在文灵脸上,“即使霍光见过皇上的面容,也能活命吗?” 文灵脸上有些疑惑。 霍光淡淡道,“乌隐所抓的那蛊人,面容与晋帝几乎是一模一样。” 文灵这才意识到了什么。 乌隐就是抓住顾凛的那个蛊师。 可是顾浔也顶着顾凛的脸亲自见过乌隐和霍光,乌隐行为乖张,不肯就范,已经被处置了,只有一个毫无反抗之力的霍光。霍光也见过顾浔的脸,但是顾浔又觉得霍光或许知道乌隐一些什么,所以不是不处置霍光,只是想让他吐出些什么再进行处置。 唔……那这,不太好忽悠啊。 文灵想了想,转而一屁股就在牢边坐下,“本公主喜欢听故事,而且本宫以为以国师的才能,不该行至如此。” 霍光抿了抿唇。 当年他与刘子业离开齐国,身无居所。 子业的手下已经尽数被剿灭,二人孤身离开,身无分文。 所为一斗米折腰就是当时的情况。 因为二人都是齐人,吐谷浑不接待齐人,他们只能前往魏土。 其实大多数离开家乡,赶在异国飘荡的人都是有些底子的,可是他们是例外,他们是被驱逐出齐,除了两条命别无其他。 而魏土又属于混战期,局势实在不妙。 为了果腹,他们住过山间,流浪过许久,子业不忍他吃苦,还是准备去赚银子,而他只会文书,便想卖一些字画为生。 可是战争期间,什么字画书信都不值钱,武力可以换取一切,而粮食更是珍贵。 普通百姓自己本就过的凄苦,所以刘子业有一身武力,但也只能对那些为富不仁的人下手,他手无寸铁,便是一个废人。 一开始子业行径也极为顺畅,毕竟他武功高强。 可时间长了之后,也被发现了踪迹,他们总不能一直靠着掠夺生活,他们无根无银无权无势,作为齐人更是难以再战乱的异国扎根。 所以他们只能四处流浪,谁曾想遇见了黑吃黑。 有人看上了刘子业的武功,想要利用刘子业做事,可刘子业不是那等能被人控制的人,所以他们逃亡,但是因为霍光被抓,刘子业还是不得不妥协为人卖命。霍光被人控制,拖了刘子业后退,看着刘子业被人逼迫,出生入死,做那等子刀口添血的日子,霍光不惜服毒自尽,只为还刘子业自由。 但是还是被人发现救了下来。 因为服毒,哪怕是救了过来,身体也恢复不到从前,加上霍光越是虚弱,刘子业就更难救出霍光,他们也乐的控制,干脆任由霍光如此。 这样的牵制一直持续了好几年,刘子业终于忍不住。 在后来晋国与姜国合国,一统四国的局势中,刘子业终于找到了机会,像敌人露出了把柄,趁机引狼入室,才从中救出霍光。 二人趁乱连夜逃跑。 那时候刘子业也存了些许银子,二人找了一处小镇,买了个宅子,过着日出而作日入而息的日子,倒也幸福。 可是时日并不长久。 他和子业都是未婚男子,在一个地方待久了,就会传出风言风语。 纵使二人心中有情,可是小地方思想顽固,时常有人在院子外捣乱,时间一长,霍光出门买菜也会遭受唾弃,二人只得不停的搬家。 到最后刘子业学了些种田的活计,找了一处没人的山野间盖了房子,养起了鸡鸭鱼。 两年间,二人过了十分平淡的日子。 闲时,霍光看着刘子业舞剑,而刘子业累了,便听着霍光抚琴。 他们过了普通人一辈子也想不到的神仙眷侣一般的生活。 那是霍光最幸福的两年。 但是好景不长。 刘子业病了。 去了就近的镇子上看大夫,开了药吃了半年,病却越来越严重。 霍光只能带着刘子业去大城看病,可是一路辗转下来,银子所剩无几,刘子业的病却始终没好,待到了墨城用尽了盘缠请了名医才被告知无药可治,只能等死。 刘子业担心自己死后霍光会备受欺负。 加上此时听说有蛊师在制作人蛊,刘子业便变卖了自己所有的家产,让霍光带自己去找蛊师将他制作为人蛊,这样即便是他死了,也能陪在霍光身边保护他。 至此才找到了乌隐。 一如开始所见,乌隐缺试蛊的人,现在来了个活人,虽然快死了但是总比尸体好,所以收了银子答应了。 但是谁曾想刘子业功夫极高,做成人蛊之后比起乌隐之前寻找的尸体要好太多,所以乌隐反悔了,不肯将刘子业还给霍光,霍光没有任何办法,只能用最笨拙的办法跪在乌隐门前,求他将刘子业归还。 之后,便是文灵所见的现在的状况。 但是这兜兜转转,霍光短暂的回顾了这十几年的光阴。 最后也只是对文灵道了一句,“不过是时运不济。” 文灵耸了耸鼻尖。 他不讲,求死之心又这么明显,她还能逼他不成? “本宫很好奇,为何当年父王没有杀你,而是将你和刘子业都驱逐出齐?”文灵只能转而问别的。 霍光有些恍惚,其实他也记不太清楚了。 他只是隐约记得,他好像答应了文安王要保密什么,所以文安王才会放他一条性命。 文安王说到做到,让他与子业有了这后面相知相伴的十几年,而且若非文安王囚禁的这数年,子业只怕也不会明白他最重要的是什么。所以文安王应了诺,他也不会食言,这些年来有些秘密不再被刻意想起,竟然像是逐渐被遗忘了一样。 现在文灵一问,霍光微微拧了眉头,“恕草民不能告诉公主,若是公主好奇,兴许能直接问王上。” 文灵撇撇嘴,爹要是跟她说才怪! 不过心下却是有些意外,难道这么多年,霍光都遵守了和爹的诺言?虽然不知道是什么,可是爹都没有杀他,说明爹也是信任霍光的为人的。 想了想,文灵却是想到了一个,“刘子业功夫很高?” 提起刘子业,霍光眼眸中才多了些光。 文灵起身看着霍光,“你能号令动刘子业吗?让他为人所用,帮我办件事儿,若是办成了,我便向皇上求饶,也许还能留你一命。啊不对,你或许不想活了,但是你也不想刘子业的尸身再被人继续利用吧,若是你能办到,我便留刘子业一个全尸,让你好好将他安葬。” 留个全尸? 这还真是个好大的饼啊,若是旁人必然觉得像个笑话一般的承诺。 但是对霍光来说却不是,霍光明白,刘子业最不喜欢的便是被人控制,可是他死后不仅没有他期望的那般保护自己,还被乌隐所利用,死了都要当一个杀人工具。霍光最后悔的便是答应刘子业,将他送到乌隐处做人蛊,若是从来,霍光宁愿将刘子业就地埋葬。 而文灵知道的却是,乌隐用银哨来催动人蛊,但是他们找到了银哨,却同样无法使用银哨,无论怎么吹,银哨响而人蛊不动,唯一的可能就是即便是乌隐催动人蛊,也需要特殊的哨声。只是当日抓乌隐抓的急迫,没有人注意到乌隐是如何吹哨的。 第614章 初心为善 虽然在乌隐住的地方附近也挖到了其他尸身,但是都没有成为蛊人,要么是乌隐失败了,要么就是乌隐不喜欢这些蛊人。不过按照霍光所说,乌隐应该是嫌弃这些蛊人太弱小,而乌隐的蛊又十分珍贵,所以不肯浪费。 顾浔寻了蛊师研究乌隐的蛊,可是每种蛊的特性都不同,只能知道那银哨中的母蛊是操纵其他人蛊的主蛊,所以乌隐吹哨银哨才能控制人蛊。 现在四具人蛊,被销毁的有三具,唯有剩下的一具是刘子业的。 因为他们发现刘子业身上所穿戴的东西是四具人蛊中最好的,恰好霍光也是要刘子业的尸身,所以暂时没有动。 而文灵让霍光帮忙,自然是为了杜仲手上的如山令的事情。 杜仲府中高手众多,特别是到了晚上,更是如此。 顾浔怀疑杜仲有自己的蛊人,但是白日里这些蛊人都隐藏了起来,若非遭遇刺客,是不会出现的。唯一的办法就是用蛊人试探,可是当初动培养蛊人的时候,行军的蛊人身上都有标记,几个少数无标记的死侍蛊人,都另有作用,而且不知道杜仲府中高手的深浅,所以势必要找几个武功高强的蛊人进入。 而且最重要的一个问题就在于,蛊人听命行事,但是却无自己的思考能力。 杜仲的东西在何处,机关在哪里,这些都是需要活人作为。 即便是顾浔派人夜探宰相府也要做好牺牲的准备,现在顾浔手上能用的人手不多,损一折一都是牺牲。 所以文灵才想到了刘子业这具。 霍光是乌隐生前唯一接近过乌隐的人,他应当会知道银哨如何使用。 “晋国不缺刘子业这一具蛊人,他不在晋军号令范围内,如今晋国蛊师手中有一种硬甲虫,可以取出蛊人身上的蛊,这倒是行了不少便利,你若是能帮我的忙,到时候我便让人将刘子业身上的蛊虫取出。”文灵看着霍光,说的倒是很轻易。 霍光看起来什么都不要的样子,无论是利益还是权势想必都无法诱惑他。 霍光看着文灵良久,“好,我答应。” 昔日文安王如约留他与子业一条命,长安公主是文安王养大,这些年来他遵守承诺不曾踏入过齐国一步,现在巧遇长安公主,他也赌一把,赌公主能信守承诺。无论生死,他和子业,都要一个自由。 另一侧户绮罗也根据户绫罗的话,找到了宋婉清。 “宋大夫,绮罗今日不是因为娘的事情来找宋大夫的,而是遵姐姐所托,来找宋大夫问一个问题。” 宋婉清看着户绮罗。 户绮罗如今也不过十五六岁,第一次看见户绮罗的时候,她还是个不谙世事,眼底跳跃的小姑娘。 可是段段时日,眼睛里便已经心事重重。 说实话,两姐妹性格差距其实很大。 户绮罗性格欢脱,也爱说笑,极为开朗。 户绫罗温温和和,柔如蒲苇。 本以为户绮罗若是嫁人,才该是那般坚定不决,但是没想蒲苇纫如丝,户绫罗会喜欢上杜雍,还为杜雍做到如此地步。 “户姑娘请说。”宋婉清笑了笑,静静地等着户绮罗开口。 户绮罗看着宋婉清试探道,“宋大夫,你是宰相府的人吗?” 宋婉清一怔,倒是想到了什么,摇摇头,“不是。” 户绮罗问完其实又有些头疼,她如此直接的问,别人会说实话才怪,就算是也说不是了。 但是她又没有任何办法从别的渠道。 这些事情在不久之前,距离户家都十分遥远。 看出了户绮罗脸上的纠结,宋婉清柔声道,“户大姑娘前些日子托户夫人送来的消息,皇后娘娘已经收到了,十分感激,消息很有用。” “皇后娘娘?”户绮罗倒吸了一口凉气,看着宋婉清。 意思就是宋大夫是皇后娘娘的人? “那……那杜公子呢?”户绮罗觉得,皇后娘娘这四个字,比起宰相府离自己还要遥远。 “杜公子,曾是我的病人。”宋婉清如实道,话语真诚。 这世间若是要让人相信,那么唯有说实话才是最让人能信任的。 户绫罗害怕自己送错了消息,所以拜托户绮罗来打听。 户绮罗却怎么也把杜雍和皇后两个字联系不上。 “户姑娘,这其中的渊源我不便与你多说,况且户姑娘知道的多了也不见得是件好事。宰相府并不想众人所说的那般乐善好施,忠心耿耿,杜宰相也是别有目的。只是杜宰相在民间声望极高,又曾是先帝宠臣,加上杜宰相能说会道,善于伪装,所以很少有人知晓杜宰相的真面目,但是这些绫罗姑娘应是明白人。”宋婉清轻声道,“不知道户姑娘所来的目的,但是户姑娘放心,我并不是宰相府的人,昔日绫罗姑娘所带出的消息,也是杜公子在宰相府所发现的,杜宰相的把柄。不知这一次,可是绫罗姑娘拖户姑娘来带话的。” 户绮罗认真的看着宋婉清。 宋婉清始终淡然,“若是姑娘不信,也可不说。” 信任这个东西,还当真是无法单纯的建立起来的。 好一会儿,户绮罗也是松了口气儿,阿姐孤身准备行动,她也不知道阿姐想要做什么,阿姐只是托她给宋夫人带一句话。 “阿姐说,东西她会想办法弄到手,如今杜雍行动不便,在宰相府已无自由,只是杜雍冒险要传出的消息,想来十分重要。阿姐为那杜雍着了魔,不管怎么样也要帮他一把,我很担心阿姐,但是阿姐看起来虽然柔柔的,其实是属牛的,打定了主意要做的事情十匹马都拉不回来,我不知道她要做什么,我很担心她。” 户绫罗怎会与户绮罗说的十分详细。 她只是猜测到杜雍应该说了书房里有什么重要的东西,既是重要的东西,想来是需要拿到手的。但是如今杜雍自己都行动不便,外头还传出他病重至命不久矣的传言,户绫罗便猜测到,只怕这杜宰相水深似井,连杜雍自己都艰难而行。 宋婉清诧异的看着户绮罗。 户绮罗只是单纯的担忧。 要去为一件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的事情而冒险,值得吗? 宋婉清很快反应了过来,“绮罗姑娘,此事极为冒险,可否请绮罗姑娘为绫罗姑娘带话,让她不要轻易涉险,绫罗姑娘一介女流之辈,孤身在宰相府便已是不易,以杜仲的为人,若是传出了消息,只怕其性命不保!” “什么!”户绮罗睁大了眼睛,“可是……可是阿姐近日也极少回来,上一次阿姐来了之后,因为说的不清楚,我也去了宰相府。但是宰相府的下人却推说阿姐不在,不让我见阿姐……” 这是杜仲的一贯手段。 杜仲是看上了户绫罗,不管是出于什么原因,反正是对户绫罗感了兴趣。 让户绫罗见杜雍,也是希望她知趣儿。 但是男人的耐心总是有限的,一旦失去了耐心,对方又做出了对自己不利的事情,以杜仲的为人,只怕户绫罗也是身处危险。 宋婉清也知道此事紧急,也顾不得等到二十三号文灵的召见,直接让云影传了消息入宫。 恰好第二日,文灵的懿旨也到了宰相府。 因为是懿旨,自是光明正大,杜仲猜测到杜雍可能想抓他的把柄,却一直不知道杜雍是与谁合作,但是现在皇后的一通旨意,杜仲明白了过来。 看来这长安公主,并非是蠢笨,也许从一开始她就是将计就计,故作模样。 欧阳成跟随旨意前往宰相府为杜雍看诊,杜仲拒绝不得,只得假面相迎,一边说着:“多谢皇后体恤下官。”一边让人看着欧阳成为杜雍诊脉。 短短数日,杜雍已面如枯瘦,眼眶发黑,仿若一夕之间苍老了十岁,整个人都失去了活力。 即便是欧阳成亲眼所见,也觉得杜雍怕是命不久矣。 但是杜雍眼底盛着光,看着欧阳成的到来,终于抓住了一丝希望。 杜仲想让他死,可是他不想死。 他还要好好的活着,要看着杜仲失败,要比杜仲活的更好。 这多年来,真真假假,在这宰相府受尽欺凌。 从前他还在想,为何自己的父亲母亲不似旁的父母那般对待自己。 可是后来他却明白了,命是自己的,无论是谁想让他死,他都要尽力的拼一拼。 欧阳成为杜雍把了脉,开了几贴药叮嘱了几句后才回宫向文灵复命。 “那杜雍的身体情况早已亏空,乃是药物所致。而且药物十分巧妙,并非是用毒或用了别的,只是利用了不同的大夫所开的不同药方,这每味药性相生相克的道理,蚕食杜雍的身体,加上杜雍在宰相府并未受到好的照顾,吃穿用度皆是下乘,所以才会如此。” 文灵静默了片刻。 她还记得,第一次见杜雍的时候,杜雍还未知道自己的情况,但是赤子之心,仍是善良。 后来杜雍通了窍心,却是明白自己一直被人掌控在手中,命不由己。 或许一开始是为了报复,但是后来,他只是想自己活下去罢了。 “东西可是给他了?”文灵问。 欧阳成点点头,“给了,遵照娘娘吩咐。只是这东西微臣也是第一次研制,并不能保证其效用,只是是药三分毒,杜雍自己的身体本就虚弱,加上不能保证杜仲会如何处置他,所以能不能活下来还不能确定。” 文灵点点头,“无事,终归有一线希望也是好的。” 欧阳成看着文灵,笑了笑,“娘娘心善,自古以来皇权之争,从不在意鱼虾生死。” 文灵抬了抬眸子,“人,不是鱼虾。父王教导本宫,人都是有心的,你如何待人,别人如何待你。虽说人心不古,总有些人不知感恩,会令人失望,但是人之初性本善,至少大部分人,初心为善。我赠与十人恩,哪怕是一人回报,也算是我的幸运。” 欧阳成当即便站直了身子,敬佩道,“齐国一国两帝,没有分歧,强大至今,不是没有缘由的。” 人在做天在看,因果兜转,不得不说,做人还是要厚道。 坏人,又能得意几时? 第615章 时候到了 九月中旬,墨城的天气已开始转凉。 仿若是一夕之间,便从炎热的夏日转入了寒冬,文灵总算是明白了,为何人说,墨城没有秋季。 入夜,丞相府高手盘珩,在府外暗中守卫。 户绫罗小心翼翼的出了门,听着旁边的动静,确认没有吵醒嬷嬷,才敢行动。 为着今日户绫罗也是准备了好几日。 女儿家的衣衫总是拖拖拉拉,不管是去往何处都极为不便,她在房内试过多次,无论是不小心扫过桌面,还是盆栽,都会有声响。 所以户绫罗用了一根细布条,将拖拉的袖口绑在了一起,宽大的 《郡主养成记》第615章 时候到了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616章 一息尚存 户绫罗被人带到了北院。 在丞相府的这一个月来,户绫罗无时无刻不想着什么时候再来看一看杜雍,但是这一次她所见的杜雍却是十分虚弱的躺在床上,听见响动,杜雍也只能勉强的睁开眼,看着来人。 “杜公子!”户绫罗挣开了侍卫钳制自己的手,扑到了杜雍身侧,“杜公子,你没事吧!” 上一次见杜雍,杜雍还有公子之姿,虽是虚弱,但实在是好了许多。 现在的杜雍,却是眼下青黑,头发凌乱,年纪轻轻就已是并入膏肓之态。 “你……你还未走……”杜雍虚弱的开口,想要推开户绫罗, 《郡主养成记》第616章 一息尚存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617章 再次被动 如山令是在天刚亮,宫门刚开的时候,送入皇宫,交到顾浔手中的。 顾浔看重如山令上的纹路,赫然便是魏国的标记,当即大喜,“今日,便可正式在朝堂上,质问杜仲!”既然东西已经找到了,那便是有了证据。 皇上严查朝臣,本就是名正言顺的事情。 今日看杜仲如何狡辩,纵使不能治他死罪,可是这东西在,也能将他打入天牢。 却不想,早朝上顾浔却并未看见杜仲的身影。 冷声质问道,“今日杜宰相为何没来上朝。” 百官面面相觑,还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情。 杜 《郡主养成记》第617章 再次被动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618章 留得性命 宋婉清的诊所中。 “娘,她醒了!”芯巧看着床榻上的终于有了些意识的户绫罗高兴道。 因为户绫罗是女子,欧阳成不便照看,加上欧阳成也要上朝便将她放在了宋婉清的诊所中。 户绫罗听到声音,恍惚间以为做梦。 缓缓睁开眼,却发现自己在陌生的房内,听到女子声音,脑海中懵了一片。 脚步声传来,宋婉清下意识的撑起了身子,被人扶住。 “姑娘体内余毒未清,还有些虚弱,小心些。”宋婉清关切道,“芯巧,去拿些粥来。” 户绫罗睁大了眼睛看着宋婉清,“……宋,宋大夫……” 宋婉清笑了笑,“刚醒来,姑娘说话便有这般气力,想必恢复的不错。” “……杜公子,杜公子呢?”户绫罗终于想了起来。 她和杜公子双双被灌了毒。 腹中绞痛传来的时候,她疼的几乎要死去,一阵一阵眼前发黑,杜雍牵着她,在她耳边含糊不清的说了一句。 可是她想不起来了。 当时耳膜轰隆,听不清楚。 提起杜雍,宋婉清也沉默了,好一会儿拉着户绫罗的手放进被子里,“户姑娘,逝者已往,活着的人才应当更珍惜当下才是。” 一瞬间,户绫罗浑身的血液都凝固了。 杜公子……死了? “不,不会的……”户绫罗紧紧攥住宋婉清的手,“我……我也服了毒……为何我还活着……咳咳……” 宋婉清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可是杜雍把药给了户绫罗,若是户绫罗知道了必定心怀愧疚。 可是杜雍已经死了,出于宋婉清的私心,她希望户绫罗知道真相。 杜雍是她来墨城遇见的第一个病人,也是她所最了解最心疼的一个孩子。 只是眼下不是时机。 “户姑娘,你先养好身子,我再告诉你也不迟……”户绫罗的身子轻快却不容得她激动。 户绫罗缓缓意识到了什么,“是不是……和那颗蜜饯有关……” “……是吗?”户绫罗不信,否则为什么两个人,杜雍死了,而她却活了。 “户姑娘要知道真相,可要做好承受的准备?”宋婉清缓缓坐下,“不是我不告诉姑娘,只是杜公子将生的希望给了姑娘,姑娘就要好好珍惜自己的不是,等姑娘身子大好了些,我再告诉姑娘也不迟。现在户姑娘醒了,我已经命人去户家告诉户二姑娘,之后户姑娘是回户府,还是另做打算姑娘可自己做决定。” 宋婉清却想不到别的,她只想知道,为什么杜公子会死,而她还活着? 是和那颗蜜饯有关吗? “求求你……宋大夫,你告诉我,我,我能承受的……”宋婉清迫切的想知道真相,眼眶已然泛红。 宋婉清沉默了半刻后,才道,“确实与那颗蜜饯有关。” 文灵猜测到杜仲可能会对杜雍下毒,却又不会让他那么快死,便让欧阳成制了一颗解毒丸藏在蜜饯里给杜仲。但是解毒丸非得关键时刻不得吃,唯有杜仲准备让杜雍彻底死之前,解毒丸才能用。否则暂时吃了解毒丸,解了一时的毒性,之后几日又被下毒,解毒丸也是无用的。 但是也有一个问题,那就是欧阳成的解毒丸是提前制的,因为不知道杜雍中的是哪种毒,所以解毒的效用会弱一些,而杜雍体内本身也许就已经淤积了不少的毒份,身体亏空了不少,就算有解毒丸,也不能够确认杜雍一定会活命,不过是两成机会罢了。 宋婉清怕户绫罗会觉得是自己害死了杜雍,也一并说了,“那颗解毒丸对杜公子来说只有两成生还的希望,但是姑娘身体健康,用毒不多,用在姑娘身上却有六成希望。杜公子肯将解毒丸留给姑娘,也是明白这其中的道理,姑娘不必自责。” 又或者说,杜雍本身就明白,若不是他户绫罗也许不会涉险。 “我……若不是我……杜公子还有两成希望……”可是户绫罗压根儿就没听见宋婉清的宽慰,不住的重复道,“若不是……杜公子他可能活的……是我,是我害死的杜公子……” 几乎是一瞬间,户绫罗内心忧极,竟是硬生生吐出一口黑血,两眼一黑晕了过去。 芯巧过来正好看见,“哎呀,怎么吐血了!”连忙把粥放下。 宋婉清看了一眼那些,叹了一口气,“也好,正好她体内余毒未清,这个时候多吐几口血还是好的。” 芯巧乖觉的收拾被子上的血迹,“娘,可是我还是觉得有些可惜,当初爹怎么没多做两颗解毒丸呢,杜公子肯把解毒丸给户姑娘,说明杜公子对户姑娘也是有情的,若是二人能活下来也许能成一双美事呢。” “谁说……”宋婉清起身,她了解杜雍,“杜雍对户姑娘没有情感,否则一开始不会拒绝的如此干脆。” 若是喜欢,更是害怕她真的嫁给杜仲,即便是顶着暴露自己的风险,也会将她留在身边。 可是拒绝,那便真的是拒绝。 “啊……娘说杜公子不喜欢户姑娘?那他为何要将解毒丸给户姑娘呢?”芯巧不明白。 宋婉清耷了耷眸子,“或许,是因为不想欠吧。杜雍这孩子,娘是看过的,他心底其实是善良的,若非自小被逼迫,也不会出现杜启,若非杜仲想要杀了他,他也不会反击。从前的杜雍不是不明白,他只是不想明白,但若是放任杜启出现,娘只担心会又出现一个恶人,说起来,也是娘的私心……”是她在看见杜雍的病情后,便强制的压下了杜启,企图保留善良的杜雍。 若是当初她没有唤醒杜雍,没有让杜雍知道真相,也许当他被无声无息杀死的时候,也不会明白这些残忍的事实。 “夫人,小姐,户家的二姑娘来了。”门口的侍卫道。 芯巧拿着脏了的被褥去了院子,宋婉清才起身。 昨天下午听到了消息的户绮罗便一直担心,但是一直没有传来户绫罗的消息,她心里更是七上八下,宰相府被团团包围她靠近不得,侍卫也是半个字都不透露,她只担心的她的阿姐可是被牵连了,但是今日确实收到消息,她的阿姐,竟然险里还生。 “宋大夫!”户绮罗迫切的想要看到户绫罗。 宋婉清看着户绮罗,颔首道,“户二姑娘,先等一等。方才户大姑娘醒了,但是因为身体虚弱又睡过去了,二姑娘可轻声些。” 听到这话,户绮罗连忙捂住自己的嘴,朝着里屋探去。 “我有些话想要对二姑娘说。”宋婉清将事情的来龙去脉告知了户绮罗,户绮罗听得眼睛睁大。 她怎么也想不到,自己的阿姐在宰相府竟然过了如此惊险的一遭。 更想不到,那个她没有多少好印象,只觉得冰冷无情的杜雍竟然会救下自己的阿姐。 一时间心中的冲击太大,久久未缓过神来。 宋婉清明白户绮罗的心里,轻声道,“事情告知二姑娘,是想让二姑娘宽慰大姑娘,逝者已往,生者当好好珍惜当下,若是大姑娘因为杜雍的事情结了心结,无了生念,那便白费了杜雍的一番苦心。” “我……我知道……”户绮罗恍了恍神,“宋大夫去了我家却是唤我,并未说是什么事,所以我也没有告诉娘。若是娘知道阿姐还活着,娘必会高兴,可否劳烦宋大夫再派人去只会我娘一声。” “不可。”宋婉清眼底清明,声音温柔却笃定,“此事不可让户夫人知道,唤二姑娘来便是想让二姑娘劝说大姑娘,好好为之后的事情思量几分。” 户绮罗一怔,好一会儿也没明白过来。 “昨日皇榜已下,今日百姓皆在谈论杜仲之事,如今与宰相府有关的人事皆是避之不及。户夫人有爱女之心自当关怀,但是户大人呢?大姑娘在宰相府无名无分的伺候了一月之久,现在大姑娘莫名的回府,胡大人会如何想?”宋婉清开口提醒。 户绮罗却是突然想了起来。 昨日皇榜下了之后,百姓们不敢相信声名赫赫的杜宰相竟与魏国皇室挂钩,议论纷纷。宰相府被抄家,被包围,与宰相府有关的下人,亲密的大臣,宰相府里留下的东西,悉数都已经被拿走,现在宰相府都被人看守,娘听后大哭不已,让她去打听阿姐的消息,但是爹却是沉黑着脸不说话。 “如今宰相府已倒,朝中大臣以杜仲马首是瞻的朝臣都会遭受牵连,若是被人知道,大姑娘伺候过宰相大人,又会如何编排,户大人又会如何做?这些二姑娘心中可是明白?”宋婉清柔声道。 户绮罗心底泛酸,她的父亲早在企图攀上宰相府的权势时,便已蒙了心智。 现在宰相府出了事儿,只怕父亲会也不会想让姐姐回来,免得影响了他的仕途。 “可是……我阿姐还是未嫁之身,一介女儿家,不回家她又能去往何处?” 宋婉清转过头看了一眼里面昏迷的户绫罗,轻声道,“二姑娘可将事情与大姑娘说的分明,也许大姑娘心中会有决定。” 告诉户绮罗,只是因为她们姐妹二人的感情极深,户夫人是以夫为尊的女子,若是户夫人知道了,户大人必然也会知道。户大人多会为自己的前程考虑,但是这里的闺阁女子性纯,户绮罗会为自己的姐姐考虑。 第619章 城郊怪事 文灵是在皇榜下发的第三日出宫的。 没有大张旗鼓,而是便衣出行。 彼时根据春常给的名单,宫中清理之事逐渐进行,似乎那些太监在得知宰相府大势已去后也明白了自己的结局,一部分太监连夜准备出逃,失败者便是直接自尽,免遭苦刑,而有些许竟也是临阵倒戈,纷纷告知康毅和杜仲之间的联系,此等弃暗投明的做法,文灵倒也不是不能接受。 康毅已经被抓了,连带着曾经跟随其的心腹也抓了几个,酷刑之下必会有人忍不住招了。 不过这几日顾浔却是更忙了,毕竟朝中突然少了一个重权之臣,虽然顾浔提前有架空杜仲,但是现在一时也找不到有能耐的人顶替其位,所以很多事情需要处理。文灵也不着急,反正毒牙已经清理了一个最大的,等到十月科举过后,一切都会好起来。 文灵先是去看了霍光。 霍光身中数箭,被欧阳成救了回来,但是行动不便,就在欧阳成的药庐中住着,文灵派人看着这霍光,而刘子业始终就站在墙角。 说实话,文灵来看霍光的时候有些发憷。 她见过活死人,是顾凛,在夜里。 那阵阵凉风,带着顾浔血的味道和顾凛身上独属于死人的味道,让她印象深刻。而现在霍光竟是让刘子业就那么站在窗边守着他,难怪药童都不敢进来,送个药还是让影护去的。 但是看见霍光看着刘子业的眼神,文灵就觉得,这男女之前的情感尚且深浓,想不到这男人和男人之间产生的情感,竟也会如此。 文灵只能努力的忽视那个面色发白,目光木然的刘子业,“霍光,这件事情你办的极好,本宫答应你的事情自然也会做到。” 霍光目光看向文灵,虚弱的笑了笑,“公主言而有信,霍光多谢公主。” 这么多年,都在为自由争取,好不容易换的几年自由的时光,却不想天不从人愿。 可是今生能如此,他已满足了。 文灵转身,身后跟着的小厮乃是顾浔身边蛊师手下的学徒。 只见那学徒手中拿着一黑匣子,走到了刘子业跟前,拉开了刘子业的衣襟,刘子业的胸口有数道黑色的茧疤,虽然刘子业已经死了,可是这样的身躯落在活人眼中,可算是惊骇,文灵别过了头,那学徒才从袖口中拿出盒子,盒子中装着一直红色的带夹的甲虫,两只触角十分激动的四处乱探。 学徒将它放到了刘子业的胸口,那甲虫便像是闻见了食物一样,直接用夹子划开了刘子业的胸口钻了进去,不一会儿,刘子业无神的双眼便闭上了,那甲虫从刘子业心口钻了出来,口中便叼着一条黑漆漆的,被咬的半死的蛊虫,学徒连忙将甲虫连带着蛊虫放进了匣子里,转头对文灵回道,“公主,好了。” 文灵点点头。霍光艰难的起身。 刘子业身上的蛊虫已去,自己彻底成了一个死人。 霍光却站在刘子业跟前,满眼爱惜的看着他,“子业,我们可以回到白头山了。” 然而刘子业已经看不到了。 文灵想了想,问道,“霍光,本宫想再问一问,你与那乌隐相处多日,当真没有发现别的?他做了那般蛊人,真的没有杀害无辜村民?” 这附近的蛊师能找的都找到了,可是除了乌隐的蛊,当真没有看见别的蛊。 霍光摇摇头,“我不知道,我听到乌隐的名声时,只是听说有蛊师在对蛊,其中便是乌隐一人,至于别的我也不清楚。” “对蛊?”文灵不由得看了一眼那学徒。 学徒似想起了什么,“民间如今分为两种蛊师,一种是为了权势,而一种便是同乌隐一般纯粹是为了喜欢。而这类蛊师常常会邀请别的蛊师,用自己培养的元蛊来对蛊,若是输了那么便将自己的元蛊输给对方,而自己则留子蛊培养。” “所以……意思是,这附近还有别的蛊师!”文灵转头看着霍光,“乌隐是在附近与人对蛊的吗?” 霍光点点头,“是,平日里乌隐行踪不定,在附近安定下来也是因为到了与人对蛊的时候。” 文灵转而看着学徒,“蛊师所在,会不带蛊吗?” 顾凛的身体消失之时,顾浔第一个下令清的便是墨城附近的蛊人,但是除了乌隐并未发现别的蛊师和其麾下蛊人。 “不会,蛊师皆是以蛊控蛊,有蛊师在的地方必会有蛊。”学徒回道。 “霍光,你且将事情细细说来。”文灵再度看向霍光。 霍光一怔。 还是陷入了沉思。 那天乌隐与人出去对蛊,走的时候十分自信,回来的时候却是面色铁青,不住喃喃自语,不管霍光如何说都不搭理他。 好一会儿道:“他说‘怎么会呢,怎么会发现不了呢?’” 文灵听着这话,也是有些思考不透。 学徒却突然大叫了一声:“不好。” “怎么了?”文灵问。 “娘娘有所不知,这蛊师之间对蛊,乃是用蛊人进行生死斗。蛊说是虫,但等同虫中之王,这就好比山中之王老虎就会圈禁自己的底盘,一山不容二虎一般。所以一旦蛊师下令,蛊就会放肆自己,寻找自己地盘上的蛊。”学徒凝重道,“蛊斗,至死方修,所以这也说明两种情况,蛊只能感知自己范围内的活蛊与自己的子母蛊。” 文灵点头,这样的话她明白,就等于老虎也会争斗对方,要么对方离开自己的底盘,要么弄死对方。 学徒道:“那乌隐说的这话,很有可能便是一种意思,那就是他的蛊人没有感知到对方的蛊人,从而被偷袭,导致自己蛊斗失败。” 文灵一怔,“没有感知?” 学徒点头,“蛊师人才济济,多是鬼才,自从蛊师这一职业暴露于众,便有不少人尝试,从前的蛊种极少,可如今却是不知。若是真的有那种能够在蛊种隐藏自己的蛊,那这类蛊人只怕极为危险。” 若是真的有这等蛊,那只怕霍青将军带着血侍也难以发现这等蛊的存在。 “此事需得告诉师傅和皇上,要早做打算。今日随着娘娘来这一遭,倒是发现了这等事情,不管是猜测也罢,早做防备也是好的。”那学徒凝重道。 其实这也是正常。 这就好比军事中,有人造出更好的矛就会有人造出更好的盾一样。 文灵点点头,学徒便先离开,文灵还想到了安顿霍光的事。 霍光没有自己的住所,与刘子业都是颠沛流离。 如今刘子业已彻底身死,霍光也不能一直住在欧阳成的药庐里。 “霍光,你接下来有何打算?” “我,我会带子业回白头山,那里有我们的家。”霍光说罢,看着文灵道,“只是如今霍光身有不便,可否恳请公主,送我与子业一程。” 说来,有些事情还当真说不清是什么原因。 昔日霍光与刘子业要动乱宇文旭的帝位,被文安王发现驱赶出齐。 赶走二人的是文安王。 如今却要文安王的女儿送他们一程。 这也是缘分使然。 “好……等你身子好些了,我便派人……” “不必,就今日……”霍光笑了笑,“霍光身体并无大碍。” 身中数箭险象环生,怎会无大碍。 可是霍光眼神坚定,文灵也不是第一次看见这样的事了,好一会儿还是点头道,“好。” 离开了欧阳成的药庐,文灵才去宋婉清的医馆。 弦琴在马车上听到了霍光的事情,笑了笑,“这位国师大人的事情,奴婢也有所耳闻呢。” “嗯?那姑姑是知道发生过什么吗?”文灵忍不住问弦琴。 弦琴摇摇头,“只是听说,国师意图动乱江山,本是死罪,只是因为当时局势混乱,国师对王上还有用处,王上便留了其一命。齐国少有男子与男子相爱的事情,说来,宫中倒是传出了许多版本,当时王后听了不少,不过都当笑话听听了。” 文灵点点头。 马车摇摇晃晃,欧阳成的药庐是在城外,而宋婉清的诊所在城内,文灵要出城才会行便装,加起来倒也有小半个时辰的路程。 文灵一边听着弦琴讲从前的事情,一边靠在马车边看着外头。 弦琴当然不清楚真相,说的都是些不可思议的版本,皆是宫女太监们所传的,文灵也就当乐子听着。 从一城郊走过的时候,老远就看见有几名人跑的极快,“救命啊!有鬼啊!救救我们啊!” 不知晓文灵的身份,直接就拦住了文灵的马车,“救命啊!前面……闹鬼啊!求求你们,救救我们!”跑的上气不接下气的男子乃是家丁模样,穿的都是粗衣布料。 “吁——”车夫勒马,“你们都是什么人?胆敢拦住我家主子的去路!” 虽然文灵是便衣出行,可是这马车也是个精致的。 “官……官爷……我们也是出于无赖,实在是这里是城郊又偏僻,我们没有办法啊!”身后几个男子,还有两名婢女模样的人,都是慌慌张张,仿佛身后有鬼在追。 “怎么回事?”文灵探出头来,看着那几个人。 第620章 无意帮忙 为首的男子才将事情告知文灵,“我们乃是赵家的仆从,家主是个行商,时常游走各国,因为危险所以一直未娶,家中只剩一个老夫人,但是家主对我们极好。上个月我家家主突然暴毙,未来得及安顿我们,但是却留下了许多家产。安顿好了家主的后事后,一些人分了银子便走了,只留了我们少数的几人,准备留下来照顾老夫人,这个月老夫人也去了,我们便想着将老夫人安顿在家主旁边,可却发现家主的墓被那该死的盗墓贼被动过,我们怕家主魂魄不安。所以我们便趁着黄道吉日,请了道长做法,重新给家主下棺……可……可谁知道……家主的棺木被人动 《郡主养成记》第620章 无意帮忙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621章 说出实情 “公主这话,倒是说的重了。”宋婉清看文灵出来,脸上多了一丝怅惘。 文灵笑了笑,“宋夫人不是应该更明白,人就是这般,软的不吃便吃硬的,有的人就是得激一番才有作用。好歹也是杜雍救出来的人,她若是真的一直这般,那也是浪费了本宫的一番心思。” 宋婉清笑了笑,“公主心善,是不想让杜雍失望吧。公主与杜雍相识,其实杜雍与公主原本并无关系,公主大可不必插手,可是公主就是这般,若是公主没看见,那便可不管。可若是公主看见了,便不会当做不知道。” 文灵眨了眨眼,“唔……这也是当初为何会找到我的原因……” “也唯有公主这般的人,才会如此热心肠。”宋婉清低声道。 “不过,当初说的那般情况现在可是有好转了?”文灵觉得自己也没做什么的样子,只是宋婉清提供了消息,影护暗中查探搜集证据,顾浔在朝堂中拿捏,在杜仲还未逃走之前,便架空杜仲的权利,剩下的一些渣滓也是因为朝堂上骤然缺了太多朝臣也不是好事。而且除去这些,还有的便是地方官员,但是这些就像是多年未曾清理过的槽牙,并非一朝一夕就能处理干净的,需要慢慢来。 “现在已经好了许多,虽然朝堂不稳,民间也有许多事情发生,还未看见成效,不过这些都是暂时的。”宋婉清所说的,便是如今魏土不整的事情,魏土不整,所以导致各方还会有各种意外发生,事情也无法及时通报,无人手是一大问题,动乱是又一大问题,再加上潜藏逃跑的杜仲,更是未知。 文灵叹了一气,“是啊,很快,这些都会过去的。” 毕竟晋国不是齐国。 “公主呢,现在还同当初那般吗?”宋婉清笑了笑。 文灵眨了眨眼,“想啊,到晋国已经快三年了,也不知道如今爹娘如何了,皇兄阿姐又如何了,奶奶如何了,我想回去看看。” “是回去看看……”宋婉清笑了笑,“但是公主已经不似当初那般,无时无刻想着回家了吧。” 文灵抿了抿唇,“嫁给了欧阳大夫后,可曾想过回齐国?” 宋婉清摇摇头,“臣妇的父亲去世后臣妇便不曾想过,如今夫君在哪里,哪里就是臣妇的家。他想留在晋国,我便留在晋国,只是刚回晋国时,这世道实在是太乱。我们一路坎坷,差点儿丢了性命,彼时正是战乱,但是也不乏遇见好人。当初公主不也是因为皇上,才肯下嫁晋国吗?” 文灵眨眨眼。 哎呀,说起来,其实她现在已经没有了当初的那份感觉了。 当初喜欢顾浔时的那份悸动,加上晋国与齐国要结盟,比起顾凛她更喜欢顾浔,所以才会因为顾浔嫁到晋国。但是这么多年,乃至入宫后的这两个月,文灵总觉得,好像其实顾浔来不来永宁宫已经不重要了,她平日里看着宫里的小宫女小太监,没事儿逗个乐挺开心的,加上顾浔知道她闷,所以给她找了许多话本子过来看。 从前皇兄不让她看的书,现在都能看了,再加上有事儿没事儿的东凑凑热闹,西凑凑热闹,文灵觉得自己日子过得挺充实的,所以顾浔来不来永宁宫,她也都能接受了,反正顾浔就在宫里,又跑不掉,她担忧个啥。 “哎,本宫突然想到,本宫是不是变心了啊……”文灵撇撇嘴,“原先没入宫前,顾浔没有回来之前,本宫还会时不时惦记着,可自从他回来之后,本宫就没想过了。爱来不来,爱走不走的,本宫感觉自己没那么惦记了。” 宋婉清忍不住噗嗤笑出了声,“公主还真是容易满足,可若是看见皇上,公主还是会高兴是不是?” 文灵点点头,“算是吧,他若是来了,我闲得便与他说两句事情,开些玩笑,吃些点心,或者是看看书,反正说话也行,不说话也行,说起来,他不在我也是这般。” “这是因为,皇上回来了,公主的心安了,所以才不会那么惦记了……加上宫中无其他妃嫔,皇上又忙碌与朝政,公主喜欢皇上,却明白事理,理解皇上的政务,所以不会打扰皇上。”宋婉清轻声道,“有的人如同户绫罗那般,便是感情至上,愿为心爱的人做一切事情,见不到心爱的人便是茶不思饭不想。还有的人便是如同公主这般,因为明白心中并非只需要有对方不可,所以公主才会放平了心态。” 人与人之间也是有区别的。 有的人爱的轰烈,有的人爱的平淡,无所谓深浅,只是爱的姿态不同。 “公主不必担心自己是不是不喜欢皇上了,公主要是变心了,那也得先有个变心的目标才是……若是当真该担心的,那也是皇上才是。”宋婉清低声笑道。 “他担心?他能担心什么?”文灵眨眨眼,“我倒是想着,他能让我多担心担心呢,不过那厮忙碌着,整天不是在上朝就是在御书房,宫女伺候的不利落,都让侍卫和太监伺候着,也没空去逛个御花园什么的,甚是没趣。” “公主这般性子,若是当真有了趣味,那这后宫中也翻不起什么风浪的。”宋婉清抿唇笑。 说起来,什么儿女情长不过是闲暇时才得空注意的情绪,如今家国当前,哪里有空档。若是哪一日晋国平和,后宫又多了那么几个不安分的女子。不过以公主的性子,后宫若是出了这般不长眼的人,只怕公主一根手指头就能将对方给拿捏的死死的。 “天色不早了,公主该回去了,否则宫门该落了。”宋婉清看了看天色,提醒道。 “好叻……”文灵抬脚,一边走一变嘟囔道,“不对啊,这是赶我走啊。” 宋婉清笑了笑,“公主若是想留下,臣妇即可便命人去收拾好住房。” “不留不留!”文灵连忙罢手。 宋婉清才目送文灵上马车回宫。 今日文灵出门没有带弦琴和弈雨,而是将二人留在了宫中。之前白月一直呆在宫中,心情不大好,又因为杜仲的事情,后宫不少人未清理,所以白月极少出门走动。但是前日欧阳成为白月诊脉,如今白月的月份已经过了三个月,逐渐大了,稳定了,便要多出去走动走动,所以文灵留了二人在宫中照顾白月。如今后宫中康毅留下的人虽然已经清理了大半,但是为了以防万一。 刚入宫,文灵看看见守岁匆匆赶来,“娘娘,可算回来了,大事不好了……” “怎么了?”文灵还未来得及换衣衫。 “今日娘娘出宫,皇上得了些闲,便去看白姑娘,正逢白姑娘在御花园里逛,谁知道突然冲出个太监对白姑娘下手,皇上当即便出手,却被那太监用剑给伤着了……” “怎会如此!”文灵大惊,“那伤口可是严重?” 守岁摇头,“伤口不严重,只是那太监的一剑正正儿好砍在皇上的脸上,将皇上的面具给砍坏了……” 文灵一听,面目一冷,“皇上现在在何处。” “在昭阳殿。” 文灵衣衫都没有来得及换。 面具坏了她是知晓的,那人皮面具乃是从顾凛的脸上拓下来的,所以才会如此相似,现在人皮面具坏了先不说修不修的好的问题,当众被砍,也不知有没有人看见。 昭阳殿内,白月和欧阳成都站在里头。 而顾浔脸上的面具已经被取下,一道红痕,斜斜的从眼角到鼻翼。 文灵快上前。 欧阳成忙道,“娘娘勿要担心,皮外伤。” “长安,我无碍,只是面具坏了。” 文灵才看见一边的银色的面具已经被劈成两半,人皮面具也划了口子。 “都快我,是我要去御花园散步,却没得注意旁人。那太监原本是冲着我来的,皇上是为了保护我,才会手上。”白月十分自责,她只是在宫里闷了许久了,因为要小心腹中胎儿,上一回儿被下了药之后,她便小心翼翼,可这一回谁知道一出来,那太监便对她出手了。 “此事与后宫有关,如今后宫中还未清理,杜仲才跑,还不知道他的人手留在宫中会如何,我们借机清查后宫,宁缺毋滥。”文灵想了一想,认真道,“白月,这段时日莫不如搬到永宁宫中。” 顾浔抬头看着文灵。 文灵朝着他笑了笑,“杜仲已跑,现在面具也已经坏了,只怕有些事情犹豫不得了,皇上也该速战速决了。” 原本杜仲逃跑,他们便已经犹豫,要不要对文武百官道出实情。 只是怕一时影响甚大,顾浔还未开口,可现在人皮面具坏了,暂时也做不出第二张,要用古老的办法捏成顾凛的脸,那太繁琐,而且还会有诸多弊端。唯一的办法就是,告知实情,为顾浔正名。 白月点点头,“是如此,今日虽在宫中,皇上虽很快捂住了面具,但还是难保宫中有其他势力的人手看见,语气等别人拆穿,不如皇上主动言明。” 第622章 昏君佞臣 面对众人的提议,顾浔思索了半刻,点头道,“明日,我便昭告天下。” 终于到了这一日,他终究,还是要公布皇兄的死讯。 至于之后要承受如何的压力,他也准备好了。 说完顾浔看向文灵,“若是这般,民间必会起风言之语。” 文灵撇撇嘴,“是皇上,既为行杀戮残暴之事,又未对不起晋国,堂堂正正,管百姓如何说。” 众人这般听,除了顾浔,其他人也是深有同感。 以如今的情况,确实不应该太过于在乎百姓的看法,只要行的端做的正,下的每一个决定都是利国利民的,那百姓又有何不满。 “皇上!”门口突然有侍卫传来消息,“康毅招了!” 众人纷纷起身。 侍卫重复道,“康毅招了,说是杜宰相与张天师串连一起,暗害先帝!” 刑房中,要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法子有很多。 “朕这便去看看。”顾浔当即起身,下意识的想找面具,却想起来面具已经被损坏了。 抬头看着文灵,“可要随我一同去。” 文灵点头。 顾浔没有再戴面具,而是直接顶着自己的真容去了地牢。 被酷刑折腾的奄奄一息的康毅,浑身是血的在地牢中,才被人灌下一碗参汤,狼狈不堪。 听到脚步声,康毅才抬起头来,看着来人,阴阴沉沉的眼里闪过一丝暗光嘶哑着声音道,“二殿下果真是好计谋,竟用这等瞒天过海的技能。” 狱卒直接将被康毅画押的证词呈递了上来。 其实证词是一早就写好的,只是杜仲已跑,现在也不担心打草惊蛇了,康毅被抓住时还反抗了,康毅有的一身武功,虽算不上多好,可是比起普通男子也强了些许,就因着这,严刑拷问也是够了,何况今日还有太监刺杀。 “康毅,究竟是何身份!”顾浔冷冷的看着康毅。 “事到如今,即便奴才说了又还有命在?”康毅低喘着,说与不说都是一个死字。 “若不说,这死便不是这般简单了。”跟过来的容秉看着那供词,严厉道,“明知张吉就是杜仲安排来暗害先帝的,却隐瞒,便是那帮凶,若是不说,便是要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想起刑部的刑法,康毅瞳孔瑟缩一阵。 看见康毅这般反应,顾浔也是十分满意。 咬咬牙,“事情我也招了,就是这般,张吉是听从杜仲的吩咐,利用先帝对先后的感情,以鬼神转世之论骗得先帝,为了不让先帝怀疑,又在朝堂上以虚言与张吉相对,二人做戏,先帝才不会怀疑,加上杜仲配合,张吉预言,先帝才会信以为真。” 说起来,也不过是张吉假意举例了几件还未发生的事情,杜仲暗中派人配合,便让怀抱希冀的先帝对转世之说深信不疑。 文灵在一旁静静的听着,顾浔阖眼,“皇兄也是杜仲害死的。” “……是!杜仲他暗中以利招揽了几名血侍武将,按照原本的计划,便是刺杀大殿下,将罪名栽赃于二殿下,由此让二殿下失去民心……咳咳……”康毅沙哑着声音道。 文灵听着,却觉得奇怪,“康毅,那呢,在其中又扮演什么角色,为何又与杜仲勾结?” 康毅的目光转而落到文灵身上,笑了笑,“因是太监,罪奴遭受过不少嘲讽,先帝虽然答应罪奴允许太监习武,可太监就是太监,被人嘲讽,被人看不起,是个不男不女的阴阳人……”说着,康毅眼底便发了些狠意,“我就是要让他们看看,太监,也能掌控他们的生死,太监也能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杜仲答应我,待他揽得大权便同意开设东厂,将太监纳入官职而非奴职。” 康毅重重开口,这理由听起来似乎也是说得过去。 康毅说的时候,眼底却微微闪烁。 文灵皱紧了眉头,难道仅仅是因为权。 若是因为权利,康毅要找上杜仲那是可能,但是杜仲为什么又看得上康毅呢?按照霍将军所说,当年也是杜仲为康毅说了话,先帝才许了康毅入宫,杜仲和康毅之间就仅仅是这点关系? 思虑间文灵突然想起了一件事,还未问出口,就见目光一凛,“还未告诉朕,到底是何身份,与杜仲又是何关系!还有杜仲,他手上又为何会有如山令?” 康毅动了动唇,显然是不大想说。 一边的刑官却是开口道,“微臣突然想起来,魏国还有一刑法。便是将此人脖子以下的伤口,都涂满蜂蜜这等甜物,然后将此人的身子放在满是虫蚁的匣子中,这样虫蚁便会啃食此人的肉,却又不至死,亦或者是在其身上产卵,夏日卵化的快,如此这般那人也能亲眼看着自己身上一寸一寸肉被逐渐啃噬……” 刑官用着最忠耿的声音平淡无波的形容着恐怖的画面。 便是文灵也听得连连蹙眉,康毅却是连呼吸都窒住了。 “我……我说……” 康毅确实也不是什么硬骨头。 比起干净的一了百了,这般刑法实在是太残忍,不如给他一个干脆。 “杜仲原名乃是魏仲云,而我是被魏宫中赶出来的太监!”康毅如此一说,文灵才觉得这消息多了几分真实。 与她所猜的不差。 康毅自称是在宫外自切的太监,必然不是晋国的宫,那时候晋国才建国不久,在那之前,先帝虽是藩王,可住的也不是皇宫,启用的更不是太监,而此地作为行宫,四十多年前又是魏桓帝这个半废的太子行宫,更不会考虑什么要招收健康的太监。若康毅不是在魏宫外自切的太监,而是在魏宫内被赶出来的太监,那么便说的过去了。 根据康毅所说,众人才知晓原是昔日的魏后为了让自己的儿子,也就是魏宪帝稳坐皇位,所以想方设法绊倒了别的皇子。而杜仲本就是贱民怀孕入宫后诞下的皇子,娘家背后没有势力,所以后来反被陷害,赶出了皇宫。 所以杜仲一开始并非是为了皇位,他只是想报仇,拿回属于自己的东西,所以他化名杜仲,隐姓埋名,偶遇先帝,便与之一同闯荡,一开始他本想借先帝之名,打出自己的名声,端的是天高皇帝远,借机累势,先后已死,他也大变模样,以魏宪帝的昏庸如何再认得出他来。 杜仲的如山令麾下确实有一批追随者,而且这些年来,这些追随者不仅以扶持正帝为己任,现在更是以光复魏国为信念,私下招揽人手。原本他是想分裂魏土,借局势动乱,自己趁机敛势,趁魏宪帝能力不足,四国因长期内战又虚弱之时,他正好趁机而起,找机会回魏国,正大光明的坐上帝位。可谁知道这么年一直没有找到机会,五国僵持,杜仲曾有过一次机会,可是先帝明面上信任杜仲,这些年来暗地里却也有怀疑,暗中派人监视着杜仲,只是先帝从未对旁人说过。 这些年来,杜仲暗中打通宰相府连接城外的通道,其实通道早已经准备好了。 但是谁曾想大皇子会借兵一统五国,而且还暗中研制蛊人,因为蛊人的存在杜仲不得不改变计划,事情一再耽误又是三年,而如今只是正好的机会。 康毅说完,众人已经明白了。 文灵盯着康毅,抿了抿唇,“还是没有说,与杜仲又是何关系?不过一个太监,杜仲有此大谋,为何与合作?” 康毅笑了笑,“我……有一兄长,也是个太监……在那魏宫中当差,名为寿康……” 魏宫中的事情文灵当然不知道,顾浔却是面色沉了一沉,“寿康,竟是的兄长。” “知晓?”文灵看着顾浔,眼底很诧异。 顾浔点头,“寿康便是魏宪帝最为信任的那个宦官,魏国之态便是奸佞当道,昏君信任宦官。寿康虽无大权,可是他极会哄人,魏宪帝是个昏庸的,便是喜欢寿康这般的,极容易被蛊惑。当日兄长破魏之时,便是以利诱那太监,那太监极为明势,知晓魏国大势已去,便给了皇宫的地图,加上昏君无人心,魏国将领也都不愿再为其尽忠,皇兄答应收服魏国后,不会伤害魏国的百姓一分一厘,对降者一视同仁才换来轻而易举的攻破魏国,可是攻破魏国之后,寿康便消失不见……” 其实这也正常,太监,哪里有忠心之骨。 家国已破,大势已去,寿康难不成还要为个昏君殉骨? 但那时也没有人觉得不对,这个时候逃难的太监多了去了。 不过此刻康毅说出来,顾浔也是想起来了什么,寿康倒过来不就是康寿,康寿和康毅? “那寿康与杜仲又有何联系?” 顾浔问。 康毅笑了笑,脸上神色乃是傲然,“若无我兄长,他哪能活着命出宫?怕是早就死在了皇后手中,更妄论今日。” 文灵看着康毅脸上的自豪,大略是明白了。 只怕兄弟二人要的权势,要的尊重,而不是被人当做太监。 说出去是好听,可还是个趋势的奴才。 他们不想做奴才。 他们想做权臣。 受人尊重,受人惧怕的权臣。 “兄长在魏宫中,又是为那杜仲做何事?”文灵问道,这一句,才是问到重中之重。 第623章 当众污蔑 康毅对这个问题倒是没有藏掖,只道:“自是为了银子。” 若说招揽人才最需要的是什么? 自然是银子。 人生在世,无非为几样。 钱财、名声、权利。 一旦这三样有了,旁的什么便也就来了。 杜仲要暗中招揽人手,还要筹备自己的军事力量,自然需要大笔的银子。 可是杜仲自己麾下的东西被先帝监控在内,所以他只能用旁的方法,不仅是银子,还有粮食也是如此。 “你的意思是说,他在魏宫中是为了给杜仲招揽银子。”文灵明白了过来,又或者说,不是他为杜仲招揽,作为一个太监,要坐上皇位那自是不可能,可他若是有了银子,那杜仲必然是需要他的,便说不上是不是为杜仲,说到底,银子谁又不喜欢呢。 文灵记得顾浔曾经告诉过她,昔日攻破魏国皇宫后,因为要急着整合魏土,所以只是将魏宫的事情交给下臣。但是在战止后清理魏宫余物,却说因为魏宪帝过于奢靡,早已将皇宫余留消耗一空,魏宫看起来大,但其实里头空无几物,仔细想来,魏宪帝昏庸,不会治理,却极为奢靡,作为信任的宦官,但凡有些小聪明,能从魏宪帝手下捞得的多少油水? 康毅没有回答,而是阖眼道。 “该吐的罪奴都已经吐干净了,皇上是要杀要寡,可给罪奴一个痛快。” 腿因为受了刑法,裂开下面都是血看起来狰狞,可真正疼的却是垂在两侧,看起来并无大碍的手。先前刑官已用小锤子慢慢的击打康毅的手臂骨,现在看起来是完好的,可再过一会儿,便是淤青红肿的,也难为康毅一把年纪,还能坚持这般久。 不过估摸着吐的也差不多了,要是再问下去或许真的是逼急了。 康毅所说不过与杜仲有关,自己的事情倒是没说太多,但是这也是正常,单单是他知晓杜仲与张吉合谋却不告知一事就已经是死罪。 顾浔转过身,“朕要你明日在大殿之上将真相公之于众。” 明日,他便要当众摘下面具,皇兄的身份,也将彻底死去,他要让众人知道真相。 至此,康毅才从刑部被押回大牢。 顾浔也并未再戴上面具,宫女太监看过顾浔连忙低着头不敢多看,文灵下令加上后宫中大部分太监都被抓了起来,一时间即便是发生了什么也无人敢再言。晚上顾浔是回永宁宫陪文灵,弦琴和弈雨伺候着梳洗,弈雨看着文灵道,“公主,这下可好了,往后皇上要再来永宁宫,那不必藏着掖着了。” 文灵点点头,“这也确实时间好事,虽说与杜仲躲藏是多了些趣味,不过老是这般也有些索然。” “明日皇上便要昭告天下身份之事,公主接下来该考虑的是子嗣问题才是。”弦琴理着文灵的头发,“若是在齐国,这般年岁,公主早已是孩子娘了,公主来这晋国,没有亲人。若能生个孩子,公主也算是有个亲人。” 文灵的小脸顿时皱巴的拧成一团,托着腮道,“都说女人生孩子就是一道鬼门关,而且生孩子还疼,我总觉得还能再缓缓。” 这样挺好的,她自己还是个孩子呢,生什么孩子! 刚说完就听见背后传来脚步声,刚踏入门槛。 几人转过头去,弈雨和弦琴慌忙跪下,“皇上。” 哐当一声,就见文灵踹倒了身后的小板凳,紧张的看着顾浔。 她没有说不生啊…… 不过白月怀孕怀的辛苦又受罪,如今月份大了,估摸着年后便要生了看起来也是累的很。 顾浔看着文灵背着手站在那里,小脸上有些局促,也忍不住抿唇笑了笑。 都是一国之母了,外头看起来是端庄稳重,可一旦没了外人还是压不住自己的性子。 弈雨和弦琴连忙退下关了门。 文灵这才鼓着小脸磨磨蹭蹭的走到顾浔身边,“那个……我没有说我不生啊……” 顾浔一怔,低头看着文灵,低声道,“长安,你若是怕,我们也可以暂时不考虑此事。” 文灵眨眼,“唔……” “明日我就要当众宣布实情,彼时我也会告知众人一直没有立白月为妃是因为,白月腹中乃是皇兄的骨肉,若是白月生下皇子,我便立其为太子,而白月是否留在宫中,她若是愿意可以,若是不愿我也不强求,若要留在宫中,我便为皇兄封王号,册她为皇兄的王妃。”顾浔顿了顿,“这是我们一早就说好的。” 文灵顿了顿,“所以你是想,等白月生了孩子,看是否是皇子。” 他们一早也说过这件事。 “主要是……”顾浔皱紧了眉头,很认真的看着文灵,“长安,你带过孩子吗?” 问起这个问题,文灵睁大了眼睛,“自是没有!” 她便是宫中最小的,在国子监也是最小的,她从小遇见的认识的,几乎都是她最小的。 而且从前别的命妇也带过还在来参拜母后,也有带小孩儿的。 说实话,小孩儿看起来小不拉吉的,又脆弱,好像轻轻一捏或者一不小心掉到地上,那就完蛋了。 顾浔迟疑了半刻道,“我也没有。” 文灵以为他担心什么呢,想了想道,“没关系,我的陪嫁中是有伴读太监的,弦琴姑姑也是看着我长大的,她肯定有……” “不是……我是说……我没有做好当一个父亲的准备……”顾浔轻声道。 他的父皇,从娘亲死后就不曾多看过他一眼。 不论他做什么,在父皇眼里,皇兄才是最好的。 这半年来,他以各种理由,虽与文灵同寝,却不同房,除了是因为局势的问题,还有便是觉得自己还没有做好准备,或许有过动摇的时候,但是冷静下来理智下来,若是文灵诞下了孩子,他又要如何教导孩子。先不说皇兄的孩子不久就要出世了,若是皇子他势必会履行诺言将皇位传给皇兄的孩子,如果文灵也诞下孩子,二者年岁相差太近,来日长大了若心生争夺之心,那又如何? 不知不觉,有些问题虽还未发生,却不得不顾虑起来。 方才听到文灵那般说,顾浔才忍不住笑了,原来天不怕地不怕的长安,也有怕的时候。不过也许彼此坦诚说明,也不会让文灵误会。 顾浔向文灵说清楚后,文灵也明白了。 “没关系,反正我娘生我皇兄时,也是很迟很迟才生的。”文灵掰着指头算了一算,“我娘是二十四才生的我皇兄,那我们可还有六年呢!” 文灵说这话的时候弯弯眼角笑的十分自在。 说实话,这晋宫的规矩还没有齐国的规矩多。 所以她一个人在这晋宫中,还算是逍遥自在。 说完二人四目相对,文灵能清晰的看见顾浔脸上被划伤的红痕,顿了顿道,“你明日让康毅在大殿当众说出实情,不怕生出意外吗?杜仲狡猾,凡是以备万一。” 现在最重要的考虑的倒不是孩子的问题,而是明日就要公布顾浔的身份,为顾浔正名。 “长安,你觉得会出现何事?”顾浔皱眉。 文灵摇头,“我不知道,可是杜仲逃走了到现在也没有动静,我总觉得他还会有后招。” 这大抵是后遗症吧。 “如今杜仲在暗我们在明,不管发生什么,我们都要面对不是吗?”顾浔明白文灵,文灵思虑的比他要详尽些,“霍将军已经带人在暗中清理那些蛊人,今日你在城外所遇见的事情,我也派人出去调查,若是有了结果我便告诉你。” 文灵只能点点头。 第二日朝堂之上,顾浔带着坏了的人皮面具上朝,除去几个知情的心腹大臣,文武百官看着顾浔当众摘下人皮面具,露出自己原本的脸时,都十分惊愕。 待顾浔将事情全部说出,百官的表情一个比一个震惊。 “皇兄舍身救朕,朕这才假扮皇兄回宫,便是为查清何人在背后主使。”顾浔望着下方众人道,“这些日子朝中发生了不少事情,想必你们也看的出来,朕为何要如此。也是昨日,朕终于从康毅口中得知真相,来人带康毅上来。” 说道此,众人看着康毅被人抬上来,大气都不敢出。 一直以来康毅都是先帝身边信任的人手,杜仲也是。 说实话,若非这一次杜仲潜逃,顾浔拿出了藏在杜仲府中的如山令,众人也不敢相信杜仲竟然会有如此身份。 一切都极为顺利,康毅看着众人,顾浔也静静的等着。 “说。” 康毅喘了两口气儿,抬头看向顾浔时,却是目光一边,咬牙道,“二殿下好狠的心,为了谋夺皇位,害死了大殿下,如今还要老奴做这谎证,更是屈打成招。老奴对先帝忠心耿耿,从未做过对不起先帝的事情,二殿下知晓自己冒充大殿下登基乃是名不正言不顺,如今竟想借由这样的由头,洗清自己,将罪名加诛给罪臣!天要亡我大晋!” 说完,康毅竟是一鼓作气儿,咬断了自己的舌根子。 文武百官顿时惊慌不已,而顾浔冷冷的看着康毅。 康毅口吐鲜血,倒在地上,胸口不住抖动十分痛苦,但目光却满是嘲意的看着顾浔。 第624章 正式澄清 原本是要让康毅当众澄清,但是没想到康毅却临时反悔,说出这般大言不惭的话,直直指责顾浔乃是为了洗清自己。现在事情发生的突然,顾浔面色铁青,百官们面面相觑也是不敢多言,霍威冷厉上前,“还不讲这个胆大包天的狗东西拖下去!” 众人适才回过神,额头上顿时冷汗潺潺。 纵使康毅如此说又如何? 大殿下已死,二殿下乃是皇上唯一的皇子。就算事实如同康毅所说的那般,传出去百姓确实会议论纷纷,可那又如何?自古以来成王败寇,二殿下是先帝的唯一子嗣,无论事实如何都该是由他来继承大统! 但是今日康毅之言,势必会传出去些许,顾浔也是明白过来。 霍威发话后,便有侍卫上前狠狠的踹了康毅两脚,康毅本就受了重刑,又自断舌根,被侍卫的这一脚直直踹的晕了过去,随后便被人拖了下去。 “康毅背后,必然还有人指使,昨日他已招供,证词在此。”容秉上前,“属下一直跟随在大殿下身边,大殿下出事当日我一直跟随在大殿下身侧,军中有叛军,盗走了三千血侍,大殿下生前一直派人在追寻,谁知道回都途中,会被血侍袭击。当时大殿下已怀疑杜仲暗生异心,只是杜仲在民间声望极高,又不知其底细,大殿下才叮嘱二殿下小心,以免遭受杜仲的暗算。是以,二殿下才会假扮大殿下回朝,一切都是为了迷惑杜仲的视线。” 容秉是一直跟随在顾凛身边的人,至此,众人心头又是一番思虑。 不一会儿,旁边才有一臣上谏,“皇上心思缜密,我等愿追随皇上,辅佐皇上。” 不管是顾凛还是顾浔,真相如何,他们都不用再关心。 随着有人表明态度,很快便跟着有大臣上前示忠。 随后的问题便是关于追击杜仲,还有便是为顾浔正名。 先前顾浔用的是顾凛的身份,现下顾浔要正名,其国号,乃至封号,还有顾凛的谥号要追封,一系列问题都接踵而至。最重要的便是昭告天下的旨意。 可以说,虽然中途出了一些小问题,但是结局却都是一样的。 离开朝堂,顾浔的脸色便沉的铁青。 文灵关心今日昭告天下之事,便在下朝之前便传了话过去,中午与顾浔一同用膳,但是如今正名之后的问题诸多,顾浔便在御书房处理事情,文灵来的时候正有几位大臣在与其谈论事情。 看到文灵,几位大臣突然想起来。 其实最早与文灵有口头婚约的也是二殿下,所以,文灵当是知道的。 娶了公主,那背后便是有齐国撑腰,皇上还要这般,无非是大殿下声望抬高,在当时若是传出大殿下身亡的消息,只怕那些暗中有所图的人会趁势而起,如今已过四月,国态清理所差不多,也是清理内乱的时候,所以此时公布,也不算坏事。 文灵也不着急,对着诸位大臣颔首后,便去了屏风后等着。 大臣见顾浔未说什么,也都当文灵不在,如常汇报事宜。 待大臣走后,文灵才让人布膳。 这也是第一次,文灵同顾浔正大光明一同用膳。 “听说今日康毅在殿堂上,出尔反尔了。” “嗯,他临时改口,昨日你说了一说,我安排容秉准备好了旁的说辞,其实让康毅在大殿之上,只是为了表明我的决心,如长安你所说的,如今不管我有没有错过,又或者旁人如何说,我坐上帝位是名正言顺的。现在为了安抚人心,我也昭告天下,告知众人,白月腹中的孩子乃是皇兄唯一的骨肉,若是公主,我以亲女儿养之,若是皇子,我便以太子之位教导。如此一来,便可向世人证明,我并非是因为觊觎皇位,而对皇兄下手。”顾浔顿了顿,“只是康毅突然改口,一定是事出有因。” 文灵皱眉,“这确实是有问题。” 原本已经答应了会说出真相,为何又突然反悔? 她想不通。 “刑部,天牢。”顾浔目光一冷吩咐道,“容秉,严查刑部与天牢,若有与杜仲联系的人手,宁可错抓,也不可遗漏。” “是。”容秉也意识到了什么。 “对!是刑部!”文灵才反应过来,拷问康毅的是刑部的人呢,说康毅招认供词的人也是刑部的人,除了刑部,康毅就是被关押在天牢,除非这其中出了内奸,否则康毅在没有与杜仲联系的情况下,又何至于出现如此大的改口变动。 顾浔看到文灵一脸激动,高兴的好似中了天大的喜事一般,“你倒是高兴,近日我也隐隐有预感,太平静了……出了例行国事,各地都说没有传来什么重大的消息,我总感觉有些不对劲……” 毕竟杜仲已经离开了好一段时间。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文灵很高兴道,“反正他杜仲如今最多也只能落得一个判臣的名头,我想,他若是要起来,要借的还是魏国的声明。” “嗯。”顾浔点点头,思来想去,不过借名而起。 “对了,我已经让白月搬到我的偏殿了。之前因为杜仲,我不得不演一番戏,现在杜仲走了,我也不必演戏了,那些个太监也都控制了起来,多用宫女还有我从齐国带来的人手,如今后宫人手缩减的厉害,左右后宫中人少,空闲的宫殿多了许多,便人辛苦些,一个当两个用,暂时也不招人手,等宫中添了新的人口,再招不迟。”文灵将自己的盘算仔细的告诉顾浔。 顾浔听后却是一怔,看着文灵。 文灵不由得摸了摸自己的脸,“怎么了?我安排的哪里有不妥吗?” 却见顾浔起身,走到文灵身侧,郑重道,“长安,我不会纳妃嫔。” 文灵茫然的看着顾浔。 顾浔说的很认真,“我晋国建国不久,但我也听过他国的帝王后宫佳丽三千,其中以魏国为首,魏帝昏庸不说。可不谈我晋国学习效仿的乃是齐国的强国之策,我打赢过你的我也会努力做到,不管是一年两年,三年五年,十年还是二十年,我会记在心里面。所以你不用担心,除你之外,我不会再娶别人。” 文灵愣了一愣。 好一会儿却是扑哧一笑。 反应过来,顾浔以为她说的宫中添的新的人口说的是新的妃嫔。 “你怎的如此笨,我说的不是妃嫔,我说的是白月肚子里的孩子……还有……还有……”文灵起身跺了跺脚,瞪了顾浔一眼,“你是现在不要宝宝,可不是一辈子不要!” 顾浔听后,一阵面红耳赤。 是他太着急给文灵承诺,说实话,他一直觉得自己亏欠着文灵。 让她等了一年又一年,明明是自己的事情,现在却要让她费尽心思。 “我……我以为……” 文灵抿紧了唇笑了笑,望着窗外,负手摇头晃脑道,“不过呢,你说的确实也是一件大事,我皇叔坐的是帝位,便是因为为了稳固朝堂,报过与各国之间的联系,联姻往来等等,帝王有太多的无奈。我也不是没想过,顾浔,你向我做的承诺太多,我也相信,你在说的时候,一定是认为自己能做到的。可是我也相信,未来是未知的,就像我从前认为,我一定不会远嫁在外,我一定要留在娘亲和爹爹身边一样,那时候我也没想过我会到晋国一样。顾浔,你不需要像我保证,因为你做了,我自然会看见。” 而且,就这个二傻子,整天忙于书房。 有宫女穿红戴绿到他面前晃悠,他都要皱着眉头嫌碍眼的人。 ???纳妃嫔? 纸醉金迷? 那怕是不可能的。 顾浔想了好一会儿,文灵说了许多,可是听起来便是不需要他承诺了。 对于这方面,顾浔一直都是空白的,好一会儿隐隐反应过来,傻笑道,“长安,你相信我便好。” 文灵抿了抿唇,这还真是个二傻子。 交代好了这些事情,文灵便没有再打扰顾浔。 回了永宁宫白月已经搬了过来,文灵看着白月鼓鼓囊囊的肚子,可是欢喜了。 二人一宫作伴,文灵想起来了问白月生下孩子是否要留在宫中的事情。 白月却是摇摇头,倒是给了一句,若是生的是皇子,那么她便不能那般子嗣,顾浔已经昭告天下,若是皇子日后便为太子,待孩子一岁她便离开,只让文灵将孩子养在膝下作亲骨肉。可若是女儿,倒是希望文灵和顾浔允她,将女儿带走,在外做个民间公主给她一个念想。 文灵这般一想,倒是觉得可以。 顾浔会给顾凛追封,封的是亲王之位,白月也会封为王妃。 待白月生下皇子,离开之后,便对外宣布王妃病故,这样白月也算是得了自由。 若是公主,白月想在宫外养着,那也是可以的。 文灵对白月说了,白月倒是很随和的答应了。 第二日欧阳成过来给二人请平安脉。 文灵倒是想起来同欧阳成说了几句,“那户家的姑娘如何了?” “户大姑娘啊。”欧阳成皱了皱眉头,“听夫人说,原本是在诊所养的好好地,对方似有打算待身子好后,便去庵里。不过,昨日户修撰不知从何处得知她还在世,便到了诊所将其带走,现下却是不得而知。” “带走了?那户姑娘的身子,还未好吧。”文灵皱了皱眉头。 欧阳成摇摇头,“也就那般,走的匆匆忙忙,不过那是别人家的事情,微臣可不爱管。” 说罢看了文灵一眼。 文灵连忙闭嘴。 他意思是说她爱管闲事了。 第625章 出事了啊 见文灵如此模样,欧阳成倒是也忍不住笑了。 说起来,文灵倒是和先王后有些相似,没有架子。 “这小丫头啊,难不成还想管到人家家里,婉清也同我说了,户家的大小姐到底是待嫁之身,纵使经历这般,可人家上头有父母,哪儿能说自己想如何便如何?自古以来,女儿家嫁前从父,嫁后从夫,天经地义。” 文灵抿了抿唇,“我虽不识得那户修撰,可是他既都卖女求荣,我也想不得那户绫罗有什么好下场。” 虽说父王母后,从未以这种传统的方式教育她,娘也说了,抛开道德,不做违背良心的事以外,只要她开心,那么在能够满足的情况下,还是尽量应允她。 但是现在户绫罗的父亲她虽然没深交过,但是从宋婉清口中是知晓的,至少,让自己的夫人整日以内洗面,让自己的女儿道如此地步的男子,实在不算是个好父亲。 欧阳成挑了挑眉毛,“小丫头,这般话,倒是说的浅薄了。” 文灵不服气,“怎么浅薄了?” 难道那户修撰不是卖女求荣,为了贴上杜仲,不顾户绫罗的名声,将她送到了宰相府? 欧阳成摇摇头,“再好的一个人,若是压抑的太久,也是会变的。那人我也听过,说过若是他不爱女儿,那也不见得,只是有些时候爱而被困,陷入迷途,再加上诱惑之,看见的倒是和我听见的,所认为的不同。” “哦?”文灵诧异,“那有什么看法?” 白月看着欧阳成与文灵直呼我,忍不住多看了文灵两眼,倒是有趣儿的听着。 欧阳成站直了身子看着文灵,也是直呼其,“小丫头,作为一个父亲,真的是卖女求荣之辈,他不会等到现在,那户绫罗及笄也有一两年了。其次,那户绫罗也是心甘情愿进入宰相府,不问名分的。她的父亲也是知晓的,明知宰相府是将女儿推入火坑,可同时他又抱以希望,虽然夫人不允,可是女儿愿意啊。而且很有可能女儿心甘情愿进去之后,还能换的自己一家日后的荣华富贵,公主别忘了,他还有个小女儿。” 文灵一怔,好一会儿蹙眉道,“可这般说来,又有些矛盾了。” “公主,微臣看的多,对公主来说,喜欢便是喜欢,不喜欢便是讨厌。可是有的人便是介于这喜欢和讨厌之间,说不上喜欢,也说不上讨厌。就和抉择一样,若他真的不是个好父亲,是个卖女求荣的人,早看自己的女儿生的标致,及笄之时,便上赶着用她讨好上级不是?只是他一时恍然,走错了路,可他也不是没有回头的可能。公主可莫要再担心,这各家人有各家事,公主遇一桩管一桩,天下事哪里管的尽。” 欧阳成和文灵熟了之后,对文灵这副天下大事我管尽的样子,唔,跟他家夫人一模一样! 欧阳成一直都是,别人如何关我屁事,无事别来烦我,我很忙。 可自从遇见宋婉清,又和文灵相熟后,才知晓原来除了他夫人,还有人是这般。 文灵抿了抿唇,看着欧阳成一副说教模样,嫌弃道,“行了行了,快走吧!” 欧阳成笑了笑,“那微臣就告退了。” 说完欧阳成便走了,文灵忍不住朝着欧阳成离去的方向做了个鬼脸。 但是又不得不说,欧阳成说的也有那么两分道理。 转过头,见白月正捂唇笑着,文灵撇撇嘴,“笑什么?那老头子说的也算有两分道理我才没同他计较。” 白月却道,“白月是觉得,娘娘这般,与臣子相处倒像是朋友那般。没有半点儿架子,倒不像是个娘娘了。” 文灵眨眼,“哎,架子啊,那东西因人而异。” 白月好奇,“如何说?” “小时候我在国子监读书,在我进入国子监之前,皇兄在国子监也是有伴读的。而且还不少,各家贵女都有,我和阿姐进入国子监的时自是众星拱月。那时候我便听得旁边的大臣之女讨好我,年纪比我大不了几岁,那时候我分辨不清,我便也同她好了几日,不过心里我倒是不熟,而且她说的很多事情我都不感兴趣,也就听着,往往都是她说十句,我才回一句。” “有一天本公主的迟了,没赶上课,好说歹说让阿姐带我偷偷溜进去,可谁曾想,往日在本公主面前十分谦虚的贵女,竟在别人面前趾高气扬了几分,背地里说我的公主架子极大,不好伺候,而且私底下喜怒无常,所以那些个贵女,面上尊重本公主,但是却又不敢太接近本公主。”文灵道。 白月听得认真,“可公主并无架子,对方可说是在诋毁公主。” 文灵笑了一笑,“我很不高兴,但是我并没有随便发气的习惯,只是之后几日郁郁不欢,母后发现了便同我讲了道理。母后跟我说,我若是当时发了脾气,以我公主的身份来说,那自然是旁人诋毁不得的,我生气也是正常。可我因此罚了她,倒是坐实了她说我我架子大,喜怒无常的话,所以母后便同我说,最好的办法,便是使其膨胀自取灭亡,之后的一个月,我便对她改变了态度。” “她说什么,我都附和。她说好看,我便也说不错,那时候我也年幼,她比我大了两岁,想来入宫之时她的父母也告诉她,要伴读的是皇子公主,让她务必小心翼翼。皇城贵女,除了皇室之人,出去之后,哪个不是有自己的傲气,我如此听她的话,她便也膨胀了,久而久之,我不在的时候,她便将自己也当做了公主一般,对宫人指手画脚,对其他贵女也十分傲气。”文灵笑了笑,“后来有一天,母后前来看我同我演了一出戏,我还未开口,她便先于我向母后汇报。本是亲昵之举,母后却因此大怒,斥她无规矩,也斥我无公主身份,我身为公主,与臣子臣女交好,是因我性子好,可是天家皇室,皇子与臣子本就有区别,我怎可纵容旁人在我的底盘指手画脚。这样以来,母亲名正言顺的向众人证明,我是个极好的公主,又告诫了众人要有自知之明,至于我对谁有架子对谁没有架子,全看自己心情。”文灵笑了笑,“所以啊,我也不少对所有人都没架子,至少我觉得好,甚为亲近的人便是不错。” 白月很是诧异。 “欧阳大夫与公主是亲近的人。” 文灵想了想,“我们?我们是不吵不相识吧,他的脾气怪,而且我欣赏他的性子,有才能,也有过地位,但是他不贪权势,也不会因为对方的权势而趋炎附势,这样的人,明明以诚相待便可得他以诚相报,我若是还要拿架子对,那我岂不是将可用的人硬生生的推远了?” “可是公主也未曾对白月有过架子。”白月回想第一次见文灵的时候,她便有亲近之态。 文灵指了指白月的肚子,“因为它啊。” 白月低头,看着自己圆滚滚的肚子,还没反应过来,“嗯?” “我不认识,可是我知道肚子里的是顾凛的孩子,顾凛是顾浔的兄长,说明以后这孩子不是我侄子就是侄女,我们不是敌人。” 白月笑了笑,“公主这般说的,可若我与公主不交好,而是个坏人,那公主岂不是吃了亏。” 比如,她不想走。 比如她生了皇子,又害怕自己的孩子坐不上皇位,若她是个贪权势的人,她必然会以文灵的孩子为仇。 文灵这下笑了,“先不说为人如何,就算是我的敌人。我以诚相待,可若是辜负了我的诚意,那我也不是傻,更不会跟客气。” 白月突然想起了文灵方才所讲的故事,笑了笑,“也是,文安王与文安王后必定教导的极好,公主才会如此通透。” 话刚说完,白月突然拧了一下眉头。 “怎么了?”文灵紧张道。 “孩子……孩子动了一下……”白月缓过来笑了笑。 “唔!现在还在还在动吗?”文灵睁大了眼眸。 白月点点头,让文灵将手放在了自己的肚子上。 哎,文灵摸了好一会儿,硬是没摸出来孩子哪里动了。 最后白月还是放弃了,这般情况,一般只有母亲能够敏感的感受到,隔着肚皮儿呢。 文灵怔了怔,好一会儿道,“都说怀了身孕,一孕傻三年是不是真的?” 白月怔了怔,“公主是从哪里听来的。” 文灵揪着笑,“皇兄说的,皇兄说阿姐本来就傻,怀了身孕更傻了,生下孩子一直傻。” 白月扑哧一笑。 就见文灵的表情突然变了一变,变化很微妙,看起来似乎没有什么,可是白月还是感觉到了。 大概公主是想念亲人了吧。 却在此时,门口传来汇报声,“娘娘,容侍卫来了。” “唔,传他进来。”这几日容青都被顾浔派去忙了别的事情。 文灵也好几天没见过他了。 就见容青一脸凝重的进来,“娘娘,出事了。” 第626章 大兴魏国 “何事?”文灵见容青的模样,不由得郑重起来。 白月听他们要谈事,便起身道,“白月先告退了。” 文灵点点头,让弦琴将白月送了出去。 才看着容青道,“你说。” “北阳被杜仲攻陷,现在杜仲已经拿下了整个北阳城,昭告自己的身份,以光复大兴魏室为由,自立为王。”容青道。 “怎么会这么快?”文灵激动起身,“他不是才离开墨城不久?” “或许不是杜仲亲自带领,但是杜仲手下有一批人,为首的打下北阳的将军曾是魏国忠将杨家后代,昔年因魏宪帝昏庸,冒死谏言 《郡主养成记》第626章 大兴魏国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627章 顾浔吐血 听着文灵和弈雨的对话,弦琴也是忍不住笑了笑。 “公主所求与旁人不同,公主与皇上相处的方式,也非得说要同王上和王后一样。”弦琴为文灵放了几碟蜜饯,“但是公主,如今事态渐大,那杜仲都已如此做,公主方才说的那般,只是现下公主倒是不一点儿也不担心。” 可不。 文灵还有心思儿嗑瓜子儿呢。 嗑完瓜子儿还准备去隔壁的偏殿,玩玩白月肚子里的小宝宝。 “唔……我为何担忧?”文灵眨眼,“顾浔想听的我也说了,接下来的事情,也不是我能管的,毕竟我就会那点子三脚猫的功夫,总不能上阵杀敌吧!” 要是她上阵杀敌,那就是赶着给敌人送人头的。 不划算不划算! “而且……”文灵思虑了半刻,“杜仲纵使占城又如何,历史上多少枭雄占的城池名极一时,可是最后还不是失败了。晋国已经成型了,魏国经过了魏宪帝已经失了多少民心,杜仲他想力挽狂澜,可是有些东西失去就是失去了。他现在手中是有底牌,可是别忘了,齐国与晋国是联姻的。晋国不可能看着杜仲的大兴魏国崛起,而杜仲也不可能一举拿下晋国,最多现在他光复大兴魏室,让他得一时皇帝之快。” “奴婢懂了,公主身后有齐国,也是,那杜仲再如何也不过是跳梁小丑,既如此,皇上为何不向齐国求助?如此一来,两国向对,有了齐国的帮助,皇上也不至于焦头烂额。”弈雨想到。 “不可。”文灵摇了摇头,“齐国和晋国虽然联姻,若是来日晋国面临亡国之态,齐国必定相帮,可是现在还没有到那等子关头,公是公私是私,虽有联姻,可现在晋国若是开口那便是欠下了人情,往后都是要偿还的。顾浔他也明白这个道理,齐国如今对晋国的存在只是不让其他各国对晋国觊觎,强国相联他们总会忌惮几分,若是相助太多,齐晋不分,那反倒是不好。” 主仆三人有一嗑没一嗑的唠着。 弈雨总算是长见识了。 晚上顾浔到永宁宫的时候,永宁宫的灯已经熄灭了。 顾浔谁也没有打扰,更没有让人叫醒文灵自己独子一人进了宫,走到了文灵殿前看了看紧闭的房门,转过身看了看黑黢黢的夜空,便掀开了衣摆,毫无大雅的坐在了地上。 文灵本来是睡着了,不过做了个梦。 梦见她回了临淄。 梦见了爹爹和娘亲。 梦见自己抱着两个小侄子,小侄子闹腾腾的叫她姑姑,她好不开心。 就在此时,听得一阵闷哼声,文灵从美梦中骤然惊醒。 坐起身来,走到门口听了听,只听到一阵叹息声,还有轻拍衣摆的声音。 “阿浔?”文灵轻声道。 外头的人顿住,好一会儿才应了一声,“……嗯。” 文灵这才彻底推开门,顾浔的身影被月光拉的如同高大的槐树一般,背对着月光,脸上的情绪看不清楚,但是文灵却可以感觉到来自顾浔身上的一种无法言喻的悲伤。 “阿浔,你怎么了?”文灵走出来。 “我……无事……”顾浔开口道,“我扰到你了。” 今日事情发生,文灵知晓朝中事多,所以自然也没有多去扰顾浔的。 但是没想到晚上所见的顾浔会如此低沉,即便是说话,说出来都有一种说不出的颓靡感。 “没有……我刚好做梦,梦做完了,就醒了……”文灵如实道。 “是吗……梦见了什么?”顾浔抬声问道。 文灵笑了笑,“我梦见我回了临淄了,看见了爹娘……” “啊……”顾浔听后,愣了好一会儿,轻声道,“真好……” 文灵只觉得怪怪的,“阿浔,你到底怎么了?可是发生了何事?” “没……长安,你好好休息……我不打扰你了……”顾浔说完,便转身要离开。 文灵连忙追了上去,拽住他的袖子,“奇奇怪怪的,这天都快亮了,你还不歇息,一会儿都该上早朝了!” 他肯定心里有事儿! 文灵是这么想着,可是今日发生的不过容青说的那些,若仅仅只是杜仲的事情顾浔怎会如此? 说罢也不管三拉二拽的将顾浔往屋子里拽,“你需要歇息,你若是心里有什么想不通的,告诉我便是。” “我……”顾浔来不及说话,便被文灵拽进了屋子里。 “这般晚了,若是要洗漱的话,又要浪费一大堆时辰。直接脱了衣服上床歇息吧。”文灵嘴皮子翻的贼快,但是一边却是去点了灯。 灯一亮,顾浔在院子里坐久了有些不适应,下意识的用手遮了遮眼睛。 文灵转过身来,走到顾浔跟前拿下他的手臂,“你怎么了?” 这一看,才发现顾浔被血丝爬满的眼睛。 二人也已经好几日未见了,顾浔一直忙着朝堂中事,今日消息又如此突然,文灵本来想着晚上顾浔该过来的,却没想到顾浔迟了这般,现下还是这副模样。 “阿浔……你到底怎么了?”文灵拧紧了眉头。 顾浔看着文灵,想要转过身说无事,却被文灵强硬的用手捧住了脸颊,“不许逃避,你答应过我,若是有什么事情你一定会告诉我,不会瞒着我的!” 文灵眼底担忧分明。 重要的是,顾浔纵使太疲倦,可是他已经很久没有露出这样脆弱的神色。 顾凛死,激起的是他找到证据,为顾凛报仇的心思。 杜仲逆谋,他也是认真对待,小心翼翼掩藏,一边抓杜仲把柄。 此刻的顾浔像是回到了在齐国做质子的时候。 文灵拽着顾浔坐到了椅子上,给他倒了杯水,“阿浔,你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顾浔动了动唇。 却始终没有出话。 “和杜仲有关?”文灵皱眉? 顾浔顿了顿,摇摇头。 文灵一想和杜仲有点关系,又没有关系。 可是能影响顾浔的,那又有什么? “和……顾凛有关?” 顾浔这下摇头的干脆。 “可是民间出了什么事?”文灵皱眉。 顾浔又是摇头。 “小蚂蚱!有什么事,你好好说,别让我猜行不行!”文灵有些生气了。 顾浔被这外号给叫的愣了一愣,“蚂蚱?” “是啊!”文灵撇撇嘴,“蚂蚱才戳一下跳一下呢,我问一句你才表态一句,可不就是蚂蚱。” 顾浔原本有些低沉的心情,被文灵的这番形容词给说的不上不下的,却也没有之前那般低沉了。 “长安,你难过过吗?” 文灵想了一想,“有啊,出嫁的时候,我很难过的!” 顾浔听到这话心头一颤。 文灵连忙又道,“但是我转念一想,走了我一个人,换来晋国的助力,我还能嫁给我喜欢的人,我又很高兴了。” 顾浔看着文灵,眼睛里是说不清楚的情绪。 “长安,我害死了皇兄。” 文灵一怔。 又听顾浔沙哑着声音道,“娘也是我害死的。” 文灵睁大了眼睛,“谁告诉你的!” 顾浔却顿时僵硬,用干哑的嗓子轻声问道,“长安……你也知道是吗?” 文灵连忙捂住了自己的嘴,下意识的后退。 糟糕,不小心说漏了。 顾浔却是低头道,“难怪……难怪父王从来都不喜欢我……难怪父王不多看我一眼。皇兄救我,是因为他答应了娘,会照顾好我绝不会让我出事……可是,娘却是我害死的……” 文灵皱紧了眉头。 她也知道,若是这件事被顾浔知晓了,顾浔一定会自责。 顾浔是一个很重感情的人,先帝对他冷淡,可是他能勇敢承担当时在自己眼里可以说是一个烂摊子的晋国,不是因为他重权势,是因为他仍旧是先帝的儿子。顾凛失踪三年,所有人都不知道顾凛的下落,都觉得他死了,他活在所有人的嘴里,但是却独独是活在顾浔的心里,他从来没有放弃过寻找顾凛。说的那番话也是因为生气,因为气恼。 可是归根究底,顾浔很聪明,可却又不够聪明。 他的不聪明在于,他无法冷静和理智,他太注重感情,他的感情可以影响他的任何举动。 “是杜仲告诉你的是吗?”文灵反应了过来。 一定是杜仲。 杜仲很清楚顾浔是怎么样的为人。 杜仲也知道,国家大事影响不了顾浔,无法让他慌张,只有让顾浔知道足以打击他的真相,顾浔才会自乱阵脚,从而误事。现在的杜仲需要的是时间,顾浔自乱了针脚,才会给杜仲时间。 “阿浔,你冷静一点,你想一想,杜仲为什么要将此事告诉你,若是真相,他肯定早已知道,可是他不早不晚偏偏在这个时候告诉你,他是想让你自乱阵脚,他想让你自我放弃。”文灵皱紧了眉头。 顾浔哑口无言:“长安,我知道,可是我……” 他知道。 他知道这是杜仲的诡计。 可是他过不去心里面的这个坎儿。 皇兄为救他而死,他本已自责。 九岁那年,母后离世,他发了一场高烧,醒来后他记不得那几日的事情,只知道母后走了,他很难过。 他的记忆中,还有母后教导他的模样。 父王忙于朝政,器重皇兄,皇兄也很繁忙。 只有母后陪他的时间最长。 可是……却是他害死的母后。 顾浔越想,便越是头痛欲裂。 在文灵面前躬下身子,整个人脸上呈出痛苦的神色。 又或者说,今日收到杜仲的消息后,顾浔整个人便不再状态。 容青所说的北阳被攻下的事情他不关心。 他脑子里只有一个消息,那就是母后是被他害死的。 他亲自去了太医院询问了欧阳成。 欧阳成没有说话,可是他也没有否认。 离开太医院的时候,顾浔的脑子都是懵的,屏退了众人自己一个人在御花园待着,一直到夜深了,他不知道去往何处,容秉才劝说他到长安这里来。 他才想起来,是了,他还有长安。 可是面对长安,当他说出实情的时候,那种内心的压抑感才一瞬爆发了出来。 内心深处,他记得。 他记得自己不小心摔碎了蛊盅,他不知道那是什么,上面黑乎乎的一片,可是他怕娘责怪,所以自己伸手去捡,没有站稳差点儿摔在了碎片上,娘吓的过来抱住他,自己的手却压在了碎片上,留了血。 他吓急了。 娘却抱着他说没事,他还没来得及笑,就看见娘的嘴角流出了黑色的血,紧接着,娘便重重倒在了地上。 涌上来的记忆,在顾浔的脑海中,像是刚刚才发生在眼前一样。 “是我……是我害死了娘……是我……害死了皇兄……”顾浔抱着头,整个人难受的几乎魔怔。 “顾浔!顾浔!你别吓我……”文灵惊住,想要去安抚顾浔。 可是顾浔却像是沉浸在了自己的世界里一般,怎么都醒不过来。 蓦的,一口鲜血从顾浔口中喷出。 文灵便眼睁睁看着顾浔晕了过去,而自己身上手上都被溅的是血点。 好一会儿,文灵才缓过来,惊慌道,“来人,快来人啊!” 今夜注定是难以安眠的一夜。 第628章 伤时极伤 太医们诊断了顾浔的病情,没有什么病,也只能说顾浔是因为心情郁结导致。 文灵召来了容青容秉,后又从御书房内找到了杜仲写给顾浔的信件。 “因为是写给皇上的,所以属下不曾拆开。”容秉万分自责,下面的人在追随杜仲的足迹,好不容易得到消息,找去的时候杜仲又一次逃了,还留下这封书信,上面写着皇上亲启。所以他不敢动而是直接交给了皇上,但是谁曾想,杜仲竟然这般阴险。 文灵看了那信件,杜仲除了说出顾浔害死了先皇后的事情外,竟然还与顾浔说情分。 不过听顾浔说过,自先王后死 《郡主养成记》第628章 伤时极伤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629章 好事多磨 顾浔做了一个梦。 梦里面是,他的父皇匍匐在母后的尸身前,双目通红道,“孩子,孩子我们可以再有,你走了让我怎么办?” 他正好随着皇兄走到门后,听到了父王所说的话,心碎具裂,下意识的问。 “父王,你……你说什么……” “我说,为何死的不是你!” 父王红目怒视,画面一转,便是皇兄救他身亡。 他的父王再次出现,“为何死的不是你!” 是啊…… 为何死的不是他啊。 母后还年轻,没有了他,母后还会有别的孩子。 皇兄也比他聪明,若是皇兄活着,必定能带领晋国走向昌盛,而他,却连一个区区杜仲都让他逃了。 为什么,为什么母后要救他。 为什么,为什么皇兄要救他! 若不是他,母后皇兄都该活的好好的,他才是最该死的那一个…… “顾浔!顾浔!”耳边传来焦急的声音。 将几乎陷入沉痛中无法自拔的顾浔唤回。 长安? 下一刻,顾浔才睁眼。 看着文灵担忧的面容,这才倏的回到现实中,“长安……你怎么在这里……” 顾浔想起身,却发现心口重的很,像是有什么东西在里面爆炸了一样,留的一片硝烟感,沉闷而又厚重。 “你……你想不起来了?” 本来她是睡着了,突然就听到一阵声响,醒过来就见顾浔用拳头捶着床,她以为顾浔是怎么了,但见顾浔眸子紧闭,额头冷汗潺潺,一副梦魇的模样,文灵就忙将他叫醒了。 顾浔这才想起来,自己昏迷前的事情。 抬头看了看,自己正在永宁宫,外头的天色还是暗着。 顾浔又看了看文灵,“长安,你照顾了我一夜?” 文灵拧紧了眉头,“不是一夜,顾浔,你昏迷了一天一夜了。” 从昨夜到今夜,已经整整过去了一天一夜了。 “朝堂之事已经安排好了,这几日协理大臣处理朝堂政务,你好好休息两日,从你登基以来,你都没有好好的休息过。”文灵轻声道。 顾浔确实觉得身体很不舒服,“我病了?” “嗯……太医说是急火攻心……”文灵点头,说罢起身去外头让弦琴和弈雨去准备了些吃食。 顾浔阖眼歇息,闭眼都是昨夜的那个梦。 睁眼,却是文灵的身影。 现实很宁静,梦境却惊涛骇浪。 “我让弦琴和弈雨备些吃食,顺便给你打个水给你擦擦手洗洗脸,一会儿太医就过来为你诊脉。”文灵说着,看着顾浔的一身,“那个,你要不要换一件寝衣。” 昨夜顾浔在永宁宫晕倒,她让人将顾浔扶上床,只是拖了外衫。 一直到今日,没有洗漱没有沐浴也没有换寝衣。 “守岁呢?” “在外头候着呢。”文灵轻声道。 “长安……”顾浔忍不住多看了文灵一眼。 “嗯?” “长安,你好像有些不一样了……”顾浔说不上来为什么,就是觉得长安对他好像不一样了。 特别特别,温柔? 文灵努努嘴,“我这样对你,你不喜欢吗?你喜欢我凶巴巴的?”说着文灵朝着顾浔板了一张凶巴巴的脸。 顾浔被文灵逗的忍不住失笑。 无奈道,“你啊……” 文灵看着顾浔的笑,突然有些明白了欧阳成的话。 抿了抿唇。 外头弈雨和弦琴送了吃食和洗漱的水,太医也到了。 洗漱完,吃了写东西,守岁送来了干净的寝衣和外衫,让顾浔穿戴完毕,才让太医进来诊脉。 进来的是欧阳成,顾浔有些意外,“怎么不见刘太医?” “刘太医的医术没有欧阳大夫的好,你这一次病的突然,所以我就让欧阳大夫来了。”文灵道。 欧阳成看了顾凛一眼,也知晓顾凛不自然,说的极少,“皇上是郁极攻心,需要多加休息,但是身体是没有问题的,只是皇上要多想些开心的事情。”欧阳成自然没有自讨没趣儿到劝说顾凛。 关于先王后的事情,还是真的只有文灵能劝,他们这些人没资格来劝。 等到一切人都退下了,二人屋子里又只剩了二人。 “阿浔,你还睡得着吗?”文灵问顾浔。 顾浔摇摇头。 “那我们出去吹吹风吧,这一次不会有人再抓我们了。”文灵提议。 顾浔摇了摇头,“不了,长安你照顾了我一夜,现在我好了许多,你该好好歇息才是。” “我没事……我还……阿嚏……”文灵话还没说完就打了个喷嚏。 “文灵你!”顾浔顿时紧张,连忙将文灵扶住,“来人,叫太医……” “不……不是,我,我就是鼻子里进了些灰,痒痒的,我没得风寒。”文灵连忙解释,说着搓了搓鼻子,“我真的没事。” 欧阳成才刚走,这又把他给召回来,得炸。 “那长安,你好好歇息,我扶你。” “哎……顾浔,你才是病人。”文灵抓住了顾浔的臂膀,结果二人正好在床榻边缘,文灵这一着急,便是自己的左脚绊着顾浔的右脚,二人双双砸在了床榻上,哎哟声和闷哼声同时响起。 “啊,你没事吧!”文灵反应极快去看顾浔。 顾浔一只臂膀压在文灵身上,朝她笑道,“无碍。” 文灵也跟着笑。 这下二人便又是傻笑,笑着笑着,氛围逐渐变得有些不一样了。 顾浔只觉得好像该做些什么,但是心头又像是有大石头一样,制止着他继续往下。 缓缓缩回了手,“长安,该歇息了,明日还要上早朝。” 文灵眼疾手快的拉住他的手。 “歇?你睡了一天一夜了,睡得着吗?” “长安,你……” “顾浔,我跟你说,你昨日差点儿吓死我了。方才正好,太医说你身体无碍,只是心情不大好,你既不对我说,那我也就不听了……”文灵做了一个大胆的决定,直接向上,搂住了顾浔的脖子,不让他后退。 “长安,你要做什么。”顾浔只见文灵的小脸在自己面前逐渐放大。 蓦的停下。 文灵将小脑袋埋进顾浔的脖子上,轻声道,“你喷了一口老血,我怕你一命呜呼,我不想我嫁个夫君,还没留下个子孙后代我便要守寡了。” 说罢,小手伶俐的一掀,直接将旁边的辈子拉上,盖住二人。 “长安……唔……”顾浔没想到文灵会如此主动。 可是喜欢的人在怀里,又如此与自己亲近,二人又已经是正大光明的夫妻,顾浔如何能拒绝。 夜深露重,好事多磨,终是成了。 第二日顾浔一大早便起来去上朝,也不知怎的,原本地沉沉的心情,在早晨起来看见怀中的人的时候,竟然有一种莫名的满足感,内心鼓鼓胀胀,有种悲伤好似被拂去,从昨夜的那一刻起,他才彻底拥有了对方,这就好像是披上了一种责任一样。 从今往后,他要对她负责。 所以,哪怕过往再难过,他也绝不能消沉,不能中了杜仲的诡计。 文灵醒来的时候,只觉得腰酸背痛,只是身上好像有什么药味儿,一看时辰,太阳都大到晒屁股了。但是望了望身上,衣衫都已经穿戴好了,难道是顾浔给她穿的? 对于昨夜的事情,文灵后来累的直接睡着了,是半点记忆也没有了。 “弈雨,姑姑。” 文灵叫了一声。 “奴婢们在呢,娘娘可是要起了?奴婢们可要进来伺候?” 门口弦琴的声音难得庄严郑重。 文灵心下有些奇怪,姑姑今日怎么叫她娘娘了。 “嗯……进来吧……” 文灵不自然的捏了捏嗓子。 嗓子有些哑。 外头像是早已经准备好了似的,弦琴一开门进来,弈雨、碎玉等四个宫女,手中便捧着四个小碟子进来,排排站好。 弦琴笑的更是开心,“恭喜娘娘贺喜娘娘,娘娘与皇上永结同心,往后和和美美,如胶似漆。” 文灵懵了一下反应过来,顿时脸红成了猪肝色,“你们!你们怎么都知道了!” 昨天晚上发生的事情,不是应该悄无声息,悄悄咪咪的吗? 难道,难道是顾浔告诉她们的? 差一点儿,文灵就想骂顾浔是个大嘴巴子! “我们都是随时注意着宫里的动静,哪里能不知道呢?”弦琴也知道文灵难得害羞,“这是好事,所以一大早奴婢们就准备了这些好兆头。” 听到动静两个字文灵下意识的捏了捏嗓子。 脸微红,干脆撇开这个不提。 “那些,是什么?”文灵抬眼看了看,动了动腿。 腿疼,还是没有站起来。 “红枣,桂圆,花生,莲子,这是早生贵子的意头。”弦琴挨个介绍,“娘娘一会儿,可要挨个吃些,囊娘不喜欢吃苦莲子,这些莲子都是去了芯儿的,不苦。” 文灵看她们挨个都站的乖巧,还是点头道,“你们有心了,都赏。” “多谢娘娘。” 至此,弦琴才笑着过来伺候文灵起身梳洗,弈雨们则将东西都放到了桌上。 文灵看了一眼那桌上的红枣花生桂圆莲子,又忍不住脸一红。 弈雨跟着过来伺候倒是忍不住打趣儿道,“娘娘今日不抹胭脂也行的。” “今日是娘娘的好事,就知道打趣娘娘。” 文灵才反应过来,“你们怎么都改了称呼,这般称呼我,无人叫我公主,我还有些不习惯呢?” 第630章 拿止疼药 听到文灵的问题,弦琴脸上也是多了几分复杂,一边帮文灵梳头,一边道,“公主嫁给了晋国,成了晋国的皇后,可是一直以来我们称呼公主为公主,虽说在奴婢们的心里,公主还是齐国的公主,是王上和王后的孩子。但如今公主已经是晋国的皇后了,我们若是一直叫公主,公主心中也会一直惦记着齐国,惦记着王上王后,这般,公主心中反倒是会一直惦记着。现在好了,公主和皇上成了好事,接下来公主便不是同之前一般了,现在要过的便是一个普通的女子将要走的路。” 成亲生子,相夫教子,赡养父母。 普通女子不过如此过一 《郡主养成记》第630章 拿止疼药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