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遗落的被拾取的》 分卷阅读1 被遗落的被拾取的 作者:微生於尽 分卷阅读1 书名:被遗落的被拾取的 作者:微生於尽 晋江2015-08-13完结 一封情书引发的故事 校园类的微酸和出国后的迷茫 笔者是文案会死星人,大约就是这样。 内容标签: 搜索关键字:主角:繁敖,奚若耶,柳青 ┃ 配角:萧易寒,练沉舞 ┃ 其它: ☆、说在前面的 那似水的年华,在心灵的彼岸留下了一小块暗绿色的苔藓,涩涩地在那里粗糙着。若是去刮它,会有点痒,有点痛。若是不去管它,又时不时地会蹭到,缠缠绵绵地到你的梦里去。这是一个关于年青,关于梦的故事,当然也就关于爱情。故事的主角现在却已是不管那风与月的年纪了。 这一夜,风雨飘摇,三人难得都很清闲,坐在家中地板上,小舞枕着bartender的头,晕晕欲睡,敖子静静埋在垫子里,手中抱着半瓶红酒。bartender突然抬起头,停止了抚摸小舞头发的手,对敖子说:“我今天看到小耶了。” “小耶?真的有这个人么?我还以为那是敖子的一个梦呢。”小舞往bartender的怀里蹭了蹭,找了个更舒服的位置,眼睛睁着,望着敖子。 “哦,那是一个梦,遥远的梦。”敖子的声音里懒洋洋地,仿佛没有丝毫的兴趣。只是他望向窗外的眼神,变得悠远。 “如果深邃的眼神,只是看雨的话,太浪费了。不过,只有在这时候,我才会有一点喜欢你。”小舞莫名地感叹着,“唉,敖子,再讲讲那个故事吧,我想听。” “也好,刚好我也想讲……小吧,他,怎么样了?” “挺好,和那个女人在一起。” “敖子,你早就知道的,为什么还要问呢?”小舞坐了起来,给自己也给bartender倒了杯酒,“你也是,为什么要告诉他呢?梦是经不起现实的。今晚天气真适合听故事。”怪着bartender多嘴,小舞坐到敖子身边,“讲吧,让我再欣赏一下,那带点悲伤的似水年华。” “不说他了,好吧,”敖子坐了起来,点上一根烟,“故事开始的时候,我在念大学……” 作者有话要说:  本来不想开新章的,不过,实在搞不定晋江发文的规则,只好开了新的。 故事倒未必新,不过事关练沉舞的好友,还是应该要写下来的。 ☆、缘起,在起飞时 故事开始的时候,我在念大学。现在,只有姐姐和我两个人了,爸爸妈妈,他们在遥远的天国,也许,已经忘了他们这一对儿女,也许,在默默注视。 我习惯在黄昏的时候,坐在学校后山的那块大石头上,看着不远处的飞机场上,飞机们起起落落。对于飞机,我是不敢坐的,父母焦黑的尸体,让我战栗了一个夏天。如果不是姐姐的坚强,也许,我也将随着焚尸炉里的青烟而去。从此,我记下了一句话,那是父母在飞机上匆匆写下的遗书:“孩子们,你们要记得,微笑地面对生活。”字迹很平静,只是,力道透过了纸面,泄露了他们的恐惧和对儿女的担心。至始至终都十分冷静的姐姐,念得泣不成声。所有人,那些我不熟悉的人,陪着我们一起哭泣。那一夜,我发现姐姐疯狂地成熟起来,而,我是男孩,没有理由让姐姐承担一切。 “遗产……赔偿……拍卖……律师……”当时,我才不过十三岁,姐姐也就十五,在这些陌生而深奥的字眼,合同,遗嘱里,我们俩突然间的成熟,把还是幼小的心撑着生疼生疼地,撕裂了一般地长大着。 确保了我们衣食无忧后,那些亲戚们一个个的消失了,没有人愿意领养一对在葬礼上不会哭泣的孩子。是的,我记得那天墓地里的阳光很灿烂。我和姐姐挽着手,因为,我们要微笑地生活。 飞机在一瞬间,滑出了跑道,投入到夕阳的余辉里,只剩淡淡的阴影,被夜漫起的雾吞没。那一刻,我看了无数次,便无数地在那份美中,被自己的悲伤感动,爸爸妈妈,你们过得好么?只有在这时候,我是脆弱的,我会哭,因为,我想他们,也想姐姐。 姐姐离开家的时候,我考上这所大学。其实,她应该早早地离开这里,她不属于那个狡猾的城市,我也一样。但是,她不能,因为,我还小。考上北舞的时候,姐姐送去了一份申请停学留藉的报告,细细地陈述着我们家的不幸和悲剧,结果,学校同意了,她留了下来照顾我。毫无疑问,在她身上有着妈妈的味道,只是她太平静了,让我忍不住想挑衅那份心如止水的感觉。我逃学,打架,抽烟,混黑社会。姐姐,她总是等我回家后,拿出准备好的碘酒为我的伤口消毒。 直到那一次,学校通知她,我要被开除了,姐姐跑到校长那里,深深地跪下了。她没有哭,只是请求校长让我继续念书,看在我父母的面子上,看在她为了我留在这里的份儿上,看在她曾经是他的学生的份儿上。姐姐那天弓着的背,比我手上西瓜刀留下的伤口还要让我疼痛。我再一次长大了,姐姐跪着的背影,永远都不会让我忘记。 终于,我考上了大学,虽然不是什么很好的学校,但是,这里远离城市的喧嚣,风景优美,褚红色的墙,碧绿色的瓦,还有绕着半岛的一片湖水,不时,有鹭丝飞过,偶尔,远处还有耕牛拖着长声的鸣叫。只是,在那一片书声朗朗中,会有飞机低低地从学校上空滑过,震着玻璃赫赫直响。机场就建在学校后面不远。后来,据说教育局的领导到民航总局去了报告,虽然飞机场不能挪窝,但是,至少,在我的头上不会再有飞机低空飞过。这样也好,让我们这些学子,在学习之余,多了一个欣赏的景致——那就是,把飞机当成流星许愿,夜幕下的后山,便理所当然地成为情侣们异常集中的地方。我,从来不会呆到太阳下山,当起飞的飞机被夕阳吞没时,那份遗憾,被我丢在身后,远远地离开,回去窗明几净的班级里,念书。 作者有话要说: ☆、云淡风轻 “时常想做个教心灵跃动的梦 纵有数不尽的悲伤 我确信能在那方遇上你 反复犯了过错的旅客 最少也看见过晴空的蔚蓝 即使前路茫茫无尽 我的双手仍怀抱着光明 告别的时候,静下来的心 归于无有的身体,叫耳朵细听 生存的奇妙,死亡的不可思议 花与风与城市,都同一样 我心深处有声音在呼唤 时常不断在绘画梦想 纵有说不清的悲伤 分卷阅读1 - 分卷阅读2 被遗落的被拾取的 作者:微生於尽 分卷阅读2 以同一张嘴巴温柔地歌唱 在即将消失的回忆中 听到不能忘怀的微声细语 在破碎的镜子上 反照出新景象 最初的清晨,宁静的窗 归于无有的身体,不断被充满 不再探求海的另一方 因为光辉早就在这里 在我里面找到了” ——いつま何度でま宫崎俊《千与千寻》主题歌 小耶,是在食堂里认识的。大学的食堂就像一个战场,小耶无疑不能在那份残酷的竞争中将菜抢下来,他口吃,无法让“饲养员”(打菜的,全都一脸不耐,好像我们是他们饲养的猪猡)听清楚。没有人会为了他的不幸等待,肚子饿的学子们如狼似虎。我第一次看到他时,他被撞到了一边,红着脸拿着碗,一脸无奈。那份无奈在推搡拥挤中,被我忘记在白菜和红烧肉的价格里了。 第二次看到他的时候,还是在食堂,他还是买不到菜。这次,他不再徒劳地想要挤进去了,静静地等在一旁,我叼着一片爆炒猪肝,看着他打了一盆五颜六色的残羹盖在饭上,坐在离我蛮远的角落里,低着头慢慢地吃着。他的吃相给我留下了很深的印象,很安静。周围的空气都变了,烂菜溲饭的味道,不知怎么就这么离他远去,吵闹的嚼饭声也不见了。他的那个角落无形中变得极不属于这个食堂,不属于那些满头油汗在埋头吃饭的人们,也不属于我。在我的视线中,他慢慢地透明下去,像是被嵌到了墙里去了似的。我想,他并不想被人打扰吧? 第三次看到他的时候,在浴室。浴室,是大学里的第二战场,每天,一万多人为了仅有的五百个花洒争风吃醋,口角连连。抢不到,只好去洗衣房冲凉,没有热水,真正的冲凉。要不,就到外头的澡堂子里,花上五块钱。显然,他没想过这些,只好穿着薄薄的外衣,等在更衣室里,很多人都在等,包括我。只是,我已经叫里头的人帮我留了个位置。他没有,因为,我没看到有谁和他在一起。人,总是比较残忍的,同情弱者,不过是在自己安逸的时候才会这么博爱。真的很冷,我看到他在发抖,脸色有点苍白。 不一会,我的室友就跑了出来,叫我赶紧进去,已经将面盆扣在那里了。我说了声“谢了!”在一种莫名的情绪下,走到他面前,对他说:“等我洗完了,下一场给你洗。等着。”“谢……”他对我说谢谢,声音很不好听,像是铁皮互相刮着,苍白的脸上浮出不健康的红晕。我没听他说完,因为,人潮已经开始互相推挤,呆了一下,便拉住他的手一起挤了进去,我想起来,浴室最后一场的水一点都不热,一边洗还一边抖,不如去冲冷水。好人做到底,到里头,帮他抢一个位子。 将他的脸盆扣在我边上的花洒上,原先的那个,踢到一边,看着自己身上五六处的吓人的刀疤,满意地看着原先的那个小子,悄悄地拿走被我踢到一边的脸盆。看到自己以前的荒唐还有这种效果,我笑了笑。小耶却好像没看到,很专心地在那里脱着衣服,也许是浴室里的蒸汽,也许是热,他的脸有点微微的红,眼睛里满是水汽。 就这样,和小耶成了朋友,才知道他念的专业很奇怪——文字校正,中文系。1米72的个子,比我矮半个头,皮肤很白,也许是因为口吃的缘故,不爱说话,眼睛很大,不过,有一点空洞,我常常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我们有时候用笔和纸交流,他的字很漂亮,和他的人一点也不像,有点魏碑的样子,那一竖一横写得很方正,很有气势。他有一本黄皮的日记本,纸张可以拆的那种,放在黑色的书包里,斜斜挎着。我想,那是他的宝贝,不擅于说话的他,沉默太久了,很多东西应该都记在日记本里。很荣幸地,他只给我一个人看。 我想,我是他在大学里唯一一个朋友吧。我帮他打饭,帮他抢洗澡的位子,帮他和小贩讨价还价,而他,总是睁着一双眼睛定定地看着我,很深沉地看着,眼神有点迷离。当时的我,并不知道他喜欢我,真的,不知道。因为,我认识了游青,一个眼神很毒的女孩子。 作者有话要说: ☆、错!错!错! 我念的是哲学系,哲学史。哲学,本世纪最没用的科学,虽然那个教授口口声声说哲学是科学之父。听数学系的老乡说,他的那位导师说数学是科学之母,从此,我和他就科学他妈科学他爸地混着叫那两个糟老头子,真他妈变态。把这事告诉小耶的时候,他也笑了,“脸上的肌肉就像海浪一样,向四面八方荡漾开来”在我的脑子里突然跑出这么一句形容词,他的笑是那种眼睛弯成新月状的笑,没有笑出声,但是很甜,看得我都呆了。从来没见过这种笑容,让人眼睛一亮。我不知道那时候心脏有没有漏跳一拍,只是很单纯的感动。于是,我对小耶,你的笑容真好看。这句话将他的笑容冻在脸上,很多年以后,我才知道把自己从梦中惊醒的是那一弯笑成新月的眼睛里流出来的哀怨。 我不是一个大而化之的男人,只是有时候比较粗心,还好有小耶,他真的很细心,不时提醒我忘了这个,忘了那个。可是两人毕竟不在一个专业一个宿舍,赶巧那天我就忘了,厚厚的一本专业书《关于时间的讨论》,什么萨特啊,海德格尔啊,一群怪物写的论文集,今天要做课堂讨论。 冲到宿舍的时候,我看到小耶正好低着头从楼梯口下来,冲他喊了一句“你今天忘了叫我带书了!”注意到他的脸色有不正常的红晕,眼神飘飘的,“刚睡醒啊,昨晚干什么呢?满眼血丝的。”上课快迟到了,不想被科学他爸咆哮,嘴里嚷着:“今天是科学他爸,死定了!晚上一块吃饭!”我和他擦身而过。赶到教室的时候,他爸还没来,可是靠后的位子已经被人填满了,望着稀稀拉拉的前排座位,暗骂了一句“衰!”自暴自弃地坐到了第一排,翻开书本,赶紧恶补一下。好在我喜欢海德格尔,虽然他的书让我便秘,反正哲学可以海阔天空离题万里,只要可以高谈阔论,洋洋洒洒就行。今天他爸的心情不错,居然没人跷课,也没人迟到,还不是因为上节课他咬牙切齿地对着寥寥几人说:“下次谁再跷课,等着挂科,迟到……一样挂科!”看到今天的胜况,他得意地说以后这种课堂讨论的课要多开几节,丝毫没有听到下面唉声一片。刚刚还因为他的表扬,说我认真上课,汗湿后背,想着被他记住了自己,以后怎么跷课的我,一头敲在桌子上,以后……为自己将被摧残的无辜的耳朵默哀。扯了一张纸巾擦去沾在脸上的他爸喷的满脸唾沫,发现一封白色的信夹在书中,露出小小的一 分卷阅读2 - 分卷阅读3 被遗落的被拾取的 作者:微生於尽 分卷阅读3 角,拨弄着我的好奇。 “今天黄昏,请你到后山,那块你常常望着飞机起飞发呆的石头边,我有话对你说。”字迹很娟秀,很工整,正楷得像是用打印机打的。情书?可是,谁会放在我的书里?难道我已经被那个女生(当然是女生,当时的我正是风华正茂,血气方刚时,长得也不错,还奇怪怎么这么久都没有女生追我呢!),注意很久了?不然,她怎么会知道我喜欢在黄昏的时候坐在那块石头上看飞机起飞呢?虽然,两行字没有什么表情,不过,还是让我心血澎湃,第一次收到情书嘛。突然想起小耶刚才的表情,哦,是他呀,怪不得可以放进我的书里。没想到这家伙还会故做神秘,什么时候认识个女的,还帮我做媒,嗯嗯,到时,如果是个美女的话,就请他吃顿好的! 果然是美女。游青,英语系,很有名的校花。在男生里很有口碑,大方,漂亮,不骄气,多才多艺。不过,没人敢追她,因为,她看着你的时候,眼神很有穿透力,好像可以将你的灵魂煮沸似的。这样的女人,大多有着太过刚强的自信,不是普通人可以掌握的。女人嘛,应该在你看她的时候有一点矜持,一点羞涩,这样才可爱。要不,就欲迎还拒地飞一个眼风,让你从头酥到脚,这样才够味道。可是,游青不,当你看她时候,她会直勾勾地回视你,一直看到你不好意思地低下头去。能用眼神和男人角力的女人不多,所以,那一晚我们成为情人,因为我看着她,眼睛都没眨一下。我背对着夕阳,看着她眼睛里的飞机的影子慢慢变成小小地一点,融入那阳光的倒影,没入她的眼睛里,她对我的爱意也慢慢地像那飞机的影子融入她的灵魂里了。那一天,她说,我的眼神很深邃,看着她,就好像要把她的灵魂从身体里剥离。我不知道,原来泡妞只要一个眼神就够了。游青就这样,成了我的女朋友。那天,我们聊得很多,聊什么,我现在已经忘记了,大概是什么生活啦,人的本质之类的延续着今天课堂上洋洋洒洒。游青也很会说,风花雪月,少女怀春。我们一直聊到太阳下山,满天星斗,手很自然地牵到一起,这一牵,就牵了整个大学的四年。 作者有话要说: ☆、天尽头,何处有香丘 “看着树叶飘落的样子,我发现自己看到了树的悲伤。” 自从我认识了游青,小耶就不再让我看他的日记了。我记得他当时的理由是,我应该自己写日记,老是看别人的心中隐秘是会防碍恋爱的。于是,我便记得了上面的这句话,日记上的日期是我认识游青的那一天。小耶的日记常常就一句话,很玄妙也很哲学,有时候我想他一定比我更适合念哲学,这是我和小耶之间的笑话,不过,我告诉了游青,于是她常常叫小耶“哲学家”,小耶总是很配合地微笑。现在想起来,他的微笑很敷衍,只是当时的我没有发现。其实,我并不是和游青在恋爱,是她在爱我。不管是被爱还是爱着别人,脑袋瓜子总是不会很清醒,我就这样迷糊了四年。小耶和我越来越少说话了,反倒是游青成了他的好朋友。至少,游青替代了以前我在他身旁的位置。 “喂!小耶不喜欢吃瘦肉的,你还夹给他?小耶,这块给你,五花肉。”游青常常和我们一起吃饭。因为习惯,我常常给小耶布菜,以前,小耶从不会表现出偏食的毛病,我夹什么,他吃什么。可是有了游青,我才发现,小耶其实真的不是很喜欢瘦肉,而且他也不喜欢吃青椒,西红柿,蒜头和辣椒。 “敖子,你不知道,小耶其实很喜欢听越剧的,那天,我和他聊起梁祝,没想到他居然可以一套一套地说哦。”我以为,小耶喜欢看书,不曾看见他看过戏听过歌。对于那种咿咿哑哑,我会汗毛直竖,厌恶透顶。可是,游青却告诉我,小耶可以大段大段地默下一些唱段《楼台会》《十里桑园》《葬花呤》……,以前,他从不在我面前提及。 “小耶,不要理那头笨牛,我们打排球去。”以前,在我打篮球的时候,不管我是在剧烈地冲撞,还是突破灌篮,眼角总会看到小耶张着一张嘴,沉默地为我担心,为我喝采。可是,游青不喜欢篮球,她说这是野牛运动,她常常拉着小耶去排球。突然发现,原来小耶的排球打得很不错,尤其是在他扣球时,眼神和暴发出来的力量都和平日的他有着天壤之别,犀利,狠辣,一击必杀! 我们虽然天天在一起,我却觉得小耶离我越来越远。一起走的时候,他已经不会再紧紧地让我拥着他,而是离我们两三米远,虽然,我的臂弯已经被游青的手占据。当我打球打得满头是汗的时候,他也不会再给我递水和毛巾,现在做这种事的是游青。下雨的时候,我等来的也不是他送的伞,而是游青,让我突然发现,原来一把伞是不能撑住两个人的,和小耶一起走的时候我的肩膀不会像现在这样湿掉一大半。当时,我只是沉溺在游青给我的爱里,周围的一切已不再像以前一样让我敏感,就连那份疏远也是游青告诉我的。 有一天,她拉着我坐在教室的角落里。她不是我们系的学生,不过我们那个科学他爸已经认得她了,会冲她点头打招呼。“敖子,你觉不觉得小耶他最近吃得很少,心情也不是很好,而且好像不怎么理我们了?”“会吗?”“你真的是头牛啊?不行,你跟我走一趟!”“喂,现在在上课,他爸的,我可不想挂科!”“怕什么,看我的。”“啊?喂——”游青突然站了起来,我拦都拦不住。“教授,敖子突然胃痛,我看是急性胃炎,您看,他汗都出来了!”游青一脸地媚笑,那哪是痛出来的汗哪,那是给她吓的! 又是一个黄昏,天气晴朗,小耶坐在我常常发呆的石头上,看着天空。 “喂,小耶!”我发誓,在他回头的一瞬间,我看到泪光。 也许是内疚,也许只是不解,我冲到他的身边,游青被我抛到了脑后,她并没有追上来,只是远远地站着。在小耶面前,抱歉两个字被我含在喉咙里,哽住了。他抬头看着我的眼睛,眼神那样的明澈,清亮,浮着一层水汽,像佛祖一样睥睨众生似地看透了一切。可能,我从来就不了解他,可能,他从来就不需要我。不晓得为什么,当时的我的心里浮出一种悲伤的挫败感,在他的目光下,笼罩着我,远处的天空,一架飞机拖着长长的白色尾气,在还没被夜色玷污的湛蓝里,划下一道长长的伤痕。 “我要退学了,手术,钱……”果然,我要失去他了。看着他在本子上写出这些话,我知道,我要失去他了。这时,游青走到了我身边,握住我的手,小耶的目光也停在我们握着的 分卷阅读3 - 分卷阅读4 被遗落的被拾取的 作者:微生於尽 分卷阅读4 手上,眼泪慢慢地顺着他的脸颊滑了下来。 小耶,在我大二的时候,在我和游青认识一年之后,离开了学校,听说他打算到上海去做手术,治疗他的口吃。我们一直没有联系,一直到我毕业,一直到我出国。我以为,我和他就这样失去了联络。在我的生命里总有那么一些人是匆匆过客,小耶可能就是其中一个,只是,我会一直记着他。游青不是过客,在出国前,我曾拉着她的手,在她父母面前郑重地说:“等我回来,我会娶她!”当时,我以为我的这一生将会有两个女人,一个是我的姐姐——繁羽,一个就是我将来的妻子——游青。只是,我没想到,她们会相继离开我,永远地离开。小耶,却在我回国的时候出现的我面前。 作者有话要说: ☆、魏玛,寻找遗落的天使(上) 在我大四的时候,繁羽死了,她是我的姐姐,是我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亲人。她是一个特别坚强的人,连她的死都坚硬如铁。我把她就地火化的时候,请来了红教的喇嘛来唱经。看着她身上的唐卡和她一起化作青烟,消失在西藏吞噬一切的纯净里。当我送她上飞机的时候就知道她不会再回来了,因为易怀冰已经先她一步离开了这个人世。那样一个坚强的灵魂,怎么会如此轻易地被爱情击碎呢?我很想问问游青,可是她不能来高原,她的身体不好,高原反应会要了她的命。 等我回到游青的身边,出国的手续已经办得七七八八了,过了面签,就剩下等待。本来,我们俩个可以趁这段时间,好好地到处走走,看看哪个城市适合居住,买什么样的房子,准备一个什么样的婚礼,事情先就这么办下来。然后,我出国,打好基础,再把她接出去。可是,繁羽死了,没有了证婚人,我的心情也不是很好,结婚这件事就这么搁下了。在等待签证下来的这段时间,游青一直在帮我处理繁羽的后事。我父母死的时候,可能是因为我还小,繁羽也很能干,我不觉得麻烦。可是,繁羽的后事摊子好大。先是记者会,繁羽是一个双料的名人,一个舞蹈家,一个殉情的拉拉。 是的,我姐姐爱上了她的导师。在上北舞的时候,她就曾断断续续地给我写过信,我慢慢地发现,在她的信里“易怀冰”这个名字出现的次数越来越频繁。放假回家的时候,我发现姐姐变了,变得柔软,变得很女人。男人的直觉告诉我,她正沉浸在爱情里。 “繁羽(早在高中的时候,我就不再叫她姐姐了。),你……”我不知道该怎么说,因为我知道易怀冰是一个女人,而且长得很漂亮。 难道我应该责问她为什么会去做拉子? “我有爱人了,你不为我高兴么?”繁羽的眼睛很柔媚地翦着一湾秋水瞟了我一眼,声音不再像以前那样平静如死,是跳动的,和风拂面似的。 她的问题,我只好沉默。繁羽递了一杯茶给我,“还是江南的茶好呀,在北京,水有股沙子味。敖子,不要担心我,好吗?”她低下头,喝着她从北京带回来的我给她买的碧螺春,再抬头,睁开眼睛,静静地看着我,“我还能爱,也有人爱。找到一个喜欢自己而自己也喜欢的人不容易,不是么?” 是啊,不容易。她的话让我想到游青,我喜欢她么?喜欢吧,那我爱她么?不知道。我只是习惯了有这么一个女孩,在我身边叽哩呱啦,像一只爱撒娇的猫儿围在你的脚边蹭着。这份习惯,会是爱情么? 我和繁羽没再继续关于拉拉的话题。基本上,我们俩姐弟是享乐主义者,什么社会的责任,众人的眼光都不重要,只要活得快乐就行了。繁羽渐渐变得有名起来,她开始忙碌,忙着跳舞忙着恋爱。我也一样,忙着对付游青一大堆稀奇古怪的要求。 出国的事,是科学他爸告诉我的。他说,我学的是哲学史,而且我的选修的德文也念得不错,不如到德国去。这个建议不错,我还来不及犹豫,游青就帮我答应下来了。繁羽没说什么,她只是想了想,告诉我出国的钱,我得自己想办法。于是,从大三开始,我便在易怀冰的中国艺术研究公司上班,成为繁羽的经纪人。经纪人是很累的职业,联系广告、开记者会、炒炒旗下艺员的名气等等等等,但是,收入颇丰。其实,我并不是很好的经纪人,好多事都是怀冰在做,在她们俩个面前,我只是一个白拿钱的。 怀冰很能干,手下有不少人,到处走穴串场子,什么服装啦,化妆啦,派车接机的,井井有条,而且她很会炒绯闻,不但这样,她还是北舞的副教授。所以,冰羽中国艺术研究公司在圈子里还小有名气。一看那公司的名字就知道,她很爱我的姐姐。 怀冰确实很爱姐姐。姐姐是很难爱的,并不是说她难缠、娇气,而是,姐姐的性格太冷静,往往不知道她在想什么。爱上一个太冷静的人很累,怀冰不,我觉得她爱得很享受。我在一旁看着姐姐静静地看着怀冰喝着她亲手泡的茶,两人的脸上尽是幸福。如此,我还有什么好说的,唯有祝福。 怀冰死的时候,我并不知道,那时我正在准备毕业论文。接到姐姐的电话,怀冰已经入土为安了。等我和游青赶到她身边,姐姐又恢复到以前那种冰冷的,波澜不惊的冷静中去了。只是我知道,姐姐已经不行了。有的人,一开始便让自己的心灵暴露在别人面前,一受伤,就躲回去,人们或多或少地帮他疗伤。有的人,早早地拒绝地别了,他可以承受常人不能想像的伤痛自己疗伤,他的底限你看不到。看不到,并不代表没有,姐姐在面对父母的死时表现出来的冷静,我知道那是为了我,即使她在夜半时分会咬着自己的拳头不哭出声,在我面前还是会冷静地一如往常,好让我相信除了父母我还有她可以依靠。现在,我长大了,也有了游青,她已经不用再坚强了,她也有了怀冰,这个可以让她做回自己的女人。弹簧被压得太久,好不容易可以放松了,一下子想让它再被压回去是再也不能了。繁羽的心再也回不去那份坚强了。所以,我知道我不能离开她身边,整日整日地陪着她。可是,姐姐拒绝了我,拒绝了一切。她对我说她要去西藏。 当我面对那份袅袅的青烟,听着喇嘛们的颂唱,我知道姐姐的心应该满足了。抬头看天,几朵祥云将带着她回到怀冰的身边。 本来,出国的钱我还不够的,姐姐的遗嘱里除了留下一部份给怀冰的弟弟之外,其余的足够我留学了。终于,平生第一次,我要坐飞机了。游青送我的时候哭了,我不知道她为什么哭,只是注意到她最近的脸色很不好,有点灰败。 “别哭了,我会回来的,到时候,结婚 分卷阅读4 - 分卷阅读5 被遗落的被拾取的 作者:微生於尽 分卷阅读5 吧。” 作者有话要说: ☆、魏玛,寻找遗落的天使(下) 生活是一出又一出的悲剧,请你微笑地等待落幕。 面对着香肠,小圆面包,到德国的第一天,我在超市里使劲地找大米。没有中国的,日本的倒是有,只是难吃。打电话给游青,她在那一头远远地哭泣,哭声很虚弱。我也哭了,看着四周金发碧眼的惊讶,哭得很痛快。才离开家,就开始想念了,那天,我说了很多自己也不相信的话,甚至,我爱你。 最后,游青带着哭音对我说:“不要再打电话了,太贵了,写信吧。”她留给我一个地址,不是她家,我问她怎么回事,她说她搬出来住了,一个人住,好想我。地址上的城市是江南的一个小城,小到我在中国地图上找不到。问她为什么要去这么偏僻的地方,她说,清静,等待是需要清静的。电话卡终天跳过了最后一马克,叮地一声,剩下冰冷的德语提示,您的话费已用尽。望着魏玛难得下雨的天空,红色的电话亭给了我一点温暖。摸着玻璃,看着冷清的街道上,浮着的几朵黑色的伞,想像着国内人山人海的热闹光景,泪流个不停。 我念的是柏林大学魏玛学院,哲学系。注册,申请宿舍,到学生事务部登记打工申请,我发现,这里的中国人只有我一个。好在一个曾是我在国内的导师——科学他爸的留学生和我在一个学院,帮了我好多忙。到了德国,才发现自己在国内好不容易考过的daf,居然听不懂那些德国佬在说什么,使我不得不用英语跟他们交流。在陌生的国度,陌生的人,说着陌生的语言,出国,就得忍受这份孤独吧? 之后的日子只能用慌乱来形容,忙着补德语,忙着打工,忙着在外面找房子(宿舍住宿费太贵),忙着学习。每天累得摊到床上就睡着,累得连想念的时间都是一种奢侈。换地址的时候,打了个电话给游青,她不在,伯父告诉我她已经搬出去一段时间了,声音怪怪地,好像在哭,我想可能是远洋电话的干扰吧。在德国蓝领挣的钱比较多,我的身体适合不用大脑的活计,脑细胞已经被教授们可怕的德语耗光了。发第一份工资的时候,开心地打了个电话给游青,电话那头的接线员告诉我您所播打的电话已经暂停使用。想来,可能是伯父伯母搬到游青那里去住了,上次听她说这个小城特适合老人居住。 在忙碌的日子里,时间过得特别快,一年就这么不知不觉地过去了。慢慢地适应了在德国的生活,适应了没完没了的腊肉肠和甜松饼,还有德国人之间的那份疏远的客气。大米粥只有在逢年过节的时候熬来吃,只是缺了国内的豆腐乳和肉松,馒头变成了蛋糕,油条就用果酱替代了,喝茶的习惯已经被浓浓地咖啡占据了,国内已经没有人会给我寄一些吃的了,除了游青。每次收到她的信是最开心的日子,中文在我眼中已经变得有点陌生,现在一看到方块字就忍不住多瞧两眼。她的信我是看了又看,她的字还是那样的工整,娟秀,像是打印出来的。 “敖子,这里的冬天原来吃的是年糕,家家户户蒸那么一大块,跟车轮子似的,吃不完的就吊在房梁的篮子里,说是防老鼠。我记得,在学校的时候,老鼠好像神通广大,一根绳子算什么呢。不过,年糕真的好吃,粘粘的软软的透着一股米香。……”我回信叫她寄一点过来,她说她试过了,邮局不让寄没有包装的食物,叫我耐心地等着。我等着,馋了好几天,过了一个月才收到一大堆豆腐乳,酱瓜,酸菜。里面没有年糕,说是途中太久怕变质,等我回国的时候她做给我吃,最近正在学习蒸年糕呢。 “听说这里好久没下过雪了,今天早晨有一点薄雪。镇上的人们都很开心,小孩子们跑来跑去喊着‘下雪咯——’。比起来,这里的雪真是小,很湿也很冰凉,不过很轻莹,很秀气,比起咱北方的鹅毛大雪来真是漂亮很多呢。”看信的时候,我正包在暖气旁的被子里,窗外白茫茫的一片。德国的雪也很大,冬天很长,这里的鹿皮靴子很便宜,也很暖和,我给她寄去了一双,怕是太大了,因为这里的鞋码都是给那些人高马大的德国人穿的。 渐渐地,我习惯了写信。想起刚出国的时候对游青说我爱你的自己只是一时冲动,只是因为乡愁,那么,随着信件的传递,我发现自己已经爱上她了。等信的感觉就像书里写的恋爱一样,甜蜜中带上了一点点因为想念而酸酸的味道。在国外的生活渐渐已经上了轨道,我告诉她再过不久,就可以接她来德国了,寄去这封信的时候,满脑子都是她的样子,想像着她一边看信一边笑,眼角浮出亮晶晶的泪花,站在邮筒前的自己笑得好傻好幸福。 幸福很快被焦急取代了,游青的回信已经两个月没有到来了。去邮局问了又问,和那位小姐都混熟了,一看到我,她便抱歉地摇着头,我的心就凉了下去。难道游青出事了?还是我的信她没收到?要不,她已经在国内有了一位爱她的人,把我忘了?等待原来可以让人如此胡思乱想,也许,把游青放在国内是一个错误,我怎么可以让她一个人忍受这份揪心的等待呢?一封又一封的信寄出去,泥石入海。焦急在磨人的等待里变得平静了,这时候,我开始到酒吧去喝酒,借着醉意让自己暂时放弃等待。 这时,我认识了bartender,他的名字叫萧易寒,在我常去喝酒的酒吧里做酒保,也是柏林大学的学生,不过,他是环境工业系。在酒吧里喝得烂醉的时候,发现照顾自己的居然是一个东方人,跟他说谢谢的时候,不自觉地用了中文,他回答了一句“不客气。”标准的北京话,让我哭了起来。 对游青的想念,渐渐平复,易寒成了我的好朋友,他很不苟言笑,面无表情的木头面孔下面,其实很敏感。他告诉我,他是同性恋,叫我不要对他太好,他会爱上我的。我告诉他我的姐姐也是同性恋,不过,我不会爱上他,因为我有游青。 易寒调的酒很轻,就像繁羽泡的茶,淡淡的,执着的。他常常一个人在魏玛的王宫广场发呆,看着行人们,表情严肃。他在找一个被上帝遗落在凡间的天使,而他命中注定要守护着他。开始的时候,他以为那个天使是我。他说我的身上散发着和他一样寂寞的味道。结果,我不是,我的寂寞是为了游青,他是为了爱情。 虽然和他住在一起,没有安全感,但是,我不想再一个人对着窗外的雪让想念折磨了,于是,易寒搬来和我一起住。 易寒很帅,有一点点像德国人,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他在德国待得比较久的缘故,深鼻高目,近一米九的个子,他并不缺少伴侣,很多漂亮的德国小孩们很迷他 分卷阅读5 - 分卷阅读6 被遗落的被拾取的 作者:微生於尽 分卷阅读6 ,在他去酒吧的路上跟踪他,他可以随手捡起来就吃。不过,他不喜欢他们,因为他说他不喜欢快餐。和我住在一起后,便没看到他带着那些街上的小孩回家。他已经快要毕业了,忙着做完他的研究,什么中国垃圾回收工业的前景之类的。而我,继续等游青的信。 再收到游青的信已经过去一年了。信上,她告诉我,这一年来,生病了,辗转于医院,所以,没有回信。我在信上的话让她很感动,也是她对付病魔的强心剂。游青的身体不好,我是知道的,所以,我原谅了她,心情变得快乐起来。德国的夏天很美,阳光满地,魏玛的夏天变得很热闹,游客很多。我和易寒去了一趟歌德纪念馆,还逛了逛尼采这个超人哲学家的故居。趁着放假,我辞了打工和易寒去柏林玩了一趟,生活变得很快乐。 回到学校,继续那种忙碌的生活,游青的来信虽然不再像以前那样经常,但至少,我知道她还在中国等着我。 易寒回国了一趟,我特地叫他去找了一趟游青,稍去我在德国买的结婚戒指。他回来的时候,把戒指还给了我,他没找到游青。 作者有话要说:  我也不知道到底怎么搞掂晋江的发文规则,弄了半天,前面几章又不见了。唉,果然是生活白痴么。 ☆、东风破 我不相信易寒的说辞,一定是游青拒绝了我的戒指。她不想嫁给我,因为,因为她已经有了别的男人!可是,她怎么可以放弃我,在我爱上她之后? “敖子,还记得我们曾经在学校那段日子么?你常常一个人跑去看飞机起飞。你曾说,飞机没入太阳的那一瞬间,是想逃开夜扯起来的遗憾。我那时候很想对你说,不,飞机是幸福的,因为它将自己献给了阳光。可是我不敢这么告诉你,因为我知道你不想提起关于飞机的任何事情。还记得,你曾给晚霞起了一个很好听的名字,你告诉我,天边的晚霞是太阳留给月亮的情书,虽然日月不能同天照,但是他俩相伴相随。我很感动,虽然我们像日月一样,不能见面,不过,我常常会看着晚霞,我想你一定把你想对我说的话留在了上面。我可不想错过,你也不要错过,你瞧,那朵淡紫色的晚霞像不像我对你的思念?你能感受到么?”虽然我不记得自己曾经对告诉过她晚霞的别名叫做思念,但看过了这封信,我看见天边真的有一抹思念。难道,这些都是假的么?我问易寒。 “敖子……你真的确定你爱的是游青?还是,你爱的是那个写信的游青,你想象中的人?” “你,什么意思?”敖子的话让我沉默了许久,那一夜,我睡不着。窗外的月亮很大,也很圆,清冷地照着教堂的尖顶。仔细想想,在我离开游青之前,我或许真的不爱她,我只是享受着被她爱着的感觉。可是现在,每天的刻骨相思只能用这几片薄薄的信纸来慰藉,在她的信中那浓浓的爱意里,我不仅继续享受着她的爱,我也将自己对她的爱密密地写进信里。 “青,德国已经是春天了,可是,我知道你住的地方其实没有四季的差别。不过,这样你就感觉不到春天林子里的第一声鸟叫带给人的喜悦。这里的人们开始出来野游,一下子热闹起来的小城让人很不习惯。最近啃的香肠都有春天的味道,我给你寄一些去,让你也尝尝,这样,我们就算分离两地也还在一起。” “敖子,你寄来的香肠已经发霉了。邮局的人说你没有好好包装,走味了。不过,这香肠发了霉,味道还是很香,真的,这不是我说的,是邮局的小王说的。我舍不得扔,可又不敢吃,最后全都送给邻居家的旺财了。它吃了居然没事,我问它什么感觉,它说德国的春天很暖和,很舒适。当然啦,这是我做梦的时候旺财告诉我的。”我看着信,边看边笑,快乐是那么真实,就好像你站在我面前皱着鼻头笑一样的可爱。和易寒分享,他只是看,没有笑,我说他是木头人。那时光顾着开心的自己,没有注意到他看我的眼睛里满是同情。所以,我决定去找游青问个清楚。易寒没有送我去机场,他躺在床上看着我,在我临出门的时候叫住我:“敖子,等你回来我去接你吧。”也许是因为刚起床,他的声音很低沉。 我坐在回国的飞机上,忍着从脚底传来阵阵发麻的晕机感觉,回想着以前的信,回想着自己从信上得到的快乐。不断有声音告诉自己,不会的,一定是易寒不知道游青现在住的地方,所以他找不到,说不定游青已经回到她父母身边去了。我敲了一下自己的脑袋,笨!一定是自己没告诉他游青父母的地址。我拍了拍自己的口袋,命运之神想让我亲自将戒指戴到游青的手指上。下飞机的时候,我觉得自己快要飞了起来,入关,四检,这些手续虽然烦琐,却会让随之而来的重逢更加美丽。 在游青家门前,我看着门框上厚厚的蜘蛛网,原本快乐的心情不知怎么毫无理由的消失了。敲了好久的门,没有人回应,不会是一家子都出去了吧?坐在台阶上,我掏出口袋里的戒指,钻石虽然小了一点,但是,它代表的是我对游青的感情。我十分的确定,我们一定会像广告上说的那样,钻石恒久远,一颗永留传。看着小小的绚丽光芒在我的手掌上流转,虽然胡同里的杨槐树荫浓郁,阳光还是漏了下来,和我手中的那一点光芒融化在一起。屋顶上有些鸽子,轻快地咕咕叫着。远远的,我看见游青的父母互相搀扶的走来。在出国前,我就曾对游青说,以后,我们也会像你的父母,一前一后地走着,不用回头,因为我知道你一定会跟在我的身后。 “伯父,伯母……”该说什么呢?握着戒指的手突然紧张起来,如果游青真的不想嫁给我,我该怎么办? 两位老人站在我的面前,他们穿得很素净,灰黑的呢袄子,干净的千层底儿的布鞋子。老太太的手上拿着一条帕子,眼睛肿肿的,好像刚刚哭过的样子,老先生也是。他们的一头白发,在阳光的阴影里更显得疏落灰白。我闻到他们身上有一股淡淡的焦香,那是死亡的气息,是哪位老街坊过世了吧,那焦香是冥纸和香烛的味道。一时,我不知道自己该说些什么,游青没和他们在一块,可能还在那里帮忙料理着丧事,她向来是无事忙的。两位老人走到近前,一看是我,都吃了一吓,老太太一把冲过来,死死地抓住我的双手,一双眼睛红丝千牵,脸上满布的皱纹发着抖,张着耷拉的嘴唇想要说着什么,却只是发出“哑哑”的声音。我的双臂被拉得生疼,正要说话,老太太已经哇得一声哭嚎起来,那一声哭嚎,惊起胡同院子里的鸽子们“哗啦”一下腾地飞起,阳光飘散着斑驳的灰 分卷阅读6 - 分卷阅读7 被遗落的被拾取的 作者:微生於尽 分卷阅读7 尘。我一下子怵了,脑袋被那哇地一声喊成了空白,嘴里喃喃:“这,这算怎么……” “老伴儿,唉,老伴儿!你别吓着孩子!”伯父拉过伯母,偷偷地擦了把泪,对我说:“先生,你走吧。” “走?伯父,我是敖子啊,你不认识我了?”看着他老人家混浊的眼睛,里头有一股子让我毛骨悚然的悲伤。我的不安,在他拍着老太太后背的轻柔中,无边无际地扩散开来。“我是来和游青说清楚的她在哪儿我答应过二位回国要娶她的我知道前儿叫朋友来送戒指不对我知道游青我是说前阵子我刚好要实习所以走不开送戒指是想告诉她我马上就回来了我!”我开始语无伦次,讲话很急,心跳狂乱得一定已经满脸通红。 老人们看着我的眼睛里涌出泪水,老太太两眼翻白,快要晕过去了。老先生打开门,黑黝黝的门洞子让我恐惧,我站在门口犹豫着。老先生扶着老伴儿进了房,苍老的声音从里头传出来:“繁先生,请进吧。” 眼睛在黑暗里的短暂不适后,我看到了游青,她在我对面冲我微笑,我轻喊了一声“青!”便傻在那里,眼泪一下子流了下来,那是游青的照片,照片的框子缠着黑纱。 “不!——不,伯父,你告诉我这不是真的,不是!游青一定是不想嫁给我,所以躲起来不见我,对不对,对不对!!”老人孱弱的身子在我挤压下,骨头发出可怕的咯咯声,他努力地挣脱我,泪眼模糊中,我看着他艰难地吸气,伴随着他的咳嗽,我的脸庞一阵一阵地发凉。手掌突然传来一股刺痛,伸到眼前一看,因为揣得太紧被那钻戒硌伤了,我丝毫不觉得有什么不对,举起右手想擦去自己脸上的泪水,视野一下子血红一片。游青在墙上,在那片血红中灿烂的微笑着。 站在她的墓前,我送上一束缠着黑纱的向日葵,放在白色木槿的旁边。耳边响着老先生说的话:“青儿已经大好了三年了……今天是她的冥寿……这是青儿临走前要我交给你的。”三年了,游青已经死了三年了,墓碑上刻着“生于1973年4月20日卒于1995年4月20日” “青,原来你的生日是4月……每年我们都一起过生日,习惯了,我还以为你最多和我相差几天……你瞧,我真粗心……”将钻戒埋在游青的身边,缠着伤口的纱布又渗出血来,“你一定是想让我亲手把它交给你吧,现在我来了……你却不能收下了……”我哭着,坐在她的旁边,靠着她,点上一根烟,从包里拿出一本日记,那是伯父交给我的游青的遗物,我翻开来,就着下山的夕阳读了起来,我想知道游青在我离开的日子过得好不好,于是就从后面几页读起。 “1994年11月3日,有风。敖子告诉我,他的签证下来了,虽然他一点也不开心,我却替他高兴。离开这里,或许他会过得开心一点。最近身体有点不好了,吃的止痛片都没有效果。关于生病的事,不能告诉敖子,他已经失去姐姐了,不能再失去我,不能!” “1994年11月6日,晴。今天送走了敖子。看着他的背影,我好想告诉他不要走,可是我没有。我开始流牙血了,我不让他亲我,他有点生气,连头也没回。其实我很开心的,他说等他回来就会娶我,虽然……我不一定等得到。” “1994年11月8日,晴。我后天就要去医院了,医生说光靠吃药已经控制不住了。敖子打电话来,他哭了,我们都哭了。他说他好想我,国外的陌生让他如此脆弱,他哭是因为我先哭的。他说他爱我。我哭,是因为什么?我想,有很长一段时间,我不能再听到他的声音了。我告诉他以后不要打电话,电话费太贵。敖子,为我祈祷吧,祈祷我早点好起来。我也会为你祈祷的。” “1994年11月28日,阴。今天的天气真不好,云冻住了似的,灰蒙蒙的像凉粉。医生劝我不要再写日记了,我说不行,已经好久没写了,这几天脑子老是昏昏沉沉的,睡不着却又醒不了,精神很差。今天妈妈告诉我敖子给我打电话,我听了很高兴,肚子开始有点饿了,这让妈妈很开心,看着她高兴地去买吃的,我想说声对不起……写不下去了,我想哭……敖子,你过得还好么?妈妈应该已经照我吩咐过的告诉你,我搬家了。敖子,对不起,我不是故意想骗你,可是我不想让你知道我生病了。我不想你失去我,我不想你难过,至少在我还活着的时候,我不想。我真的很自私,真的!” “1994年12月31日,雪。好冷,明天是新年,虽然我不能和敖子一起过年,不过,我知道他一定会想我的。最近,我的手拿笔的时候有点僵,医生已经交代护士不让我写东西了,不过,我躲在被子里偷偷地写。最近情况越来越不好,断断续续地昏迷了好久。爸爸妈妈他们一下子老了好多,我想我快要死了,敖子新年快乐!护士来了,先写到这里。”看到这里,天快要黑了,我的脸因为泪水干了有点紧巴巴的痛。95年的新年,我一点印象都没有,那时候刚到德国,累得早就忘了时间,那天我应该在餐馆里□□工,洗盘子吧?日记剩下最后几页了,就着打火机的一点点光亮,我想把它看完。 “1995年1月25日,雪并大风。化疗挺有效果的,只是,我变得好丑!早晨起来,枕头上的头发一大把。我哭了,但是,我想我会好起来的,这两天没有昏迷了,身子也不是很痛,就是手脚有点麻。敖子最近一直没有消息,妈妈告诉我,电话打过去没人接听。他一定很忙吧?忙得都不回家体息。”电话?我不知道,那时候天天一下课就去打工,打完工就上图书馆,家里的被窝都没睡暖过。 “1995年2月3日,晴。天气很好,阳光很暖和,可惜我不能出去晒一晒,再过几天,我可能要送去深切护理病房,听说已经找到匹配的骨髓,全家人都很振奋。这是值得纪念的一天,所以护士允许我写下来。敖子,好想告诉你这个好消息,等我手术成功了,我一定要飞到魏玛去看你……” 日记写到这里,就结束了,打火机也已经没有汽油了。天空没有一点星光,在黑暗中只有我的烟头明灭。我什么也不想恩考,站起来,一阵头昏,才记起自己一天都没有吃东西了。离开游青的时候,我跪在她的墓前忏悔,对不起…… 现在想来,其实有很多东西,因为游青的死的冲击而让我忽略了。那时候的自己满脑子都是游青,她尖锐的眼神,爽朗的笑声,偶尔的迷糊和小聪明。回旅馆的路上,一路走一路想,我才发现自己对游青的记忆少得可怜,只有大学的那三年时一些片断。记忆里她像一只小猫赖在我的脚边,蹭着,好像成了我生活 分卷阅读7 - 分卷阅读8 被遗落的被拾取的 作者:微生於尽 分卷阅读8 的一部分,反而因为这样,和她在一起的日子,我已经记不清了。现在的自己,脑子里的游青完全是另一个样子,她敏感,细腻,风趣而可爱,就像她写的那些信。(当然,当时,我并没有想起游青既然已经过世三年了,为什么我还会收到她的信?更没有想到,信上的字迹和日记本里虽然有点相似,但明显不是出自游青之手。游青的字更轻灵一些,更随意而潦草。所有的这些,都是因为易寒我才想到的,我们大打了一架。) 回到旅馆,我又坐到了天亮,陆陆继继地流泪着,游青的日记我没有再看下去。我知道她日记里的手术没有成功。伯父告诉我,游青死在了手术台上,麻药还没有过去,她走得没有丝毫的痛苦,她的脸上还挂着希望的笑容。我想,因为游青,我把这一辈子的泪都流干了。爸爸妈妈还有姐姐的死让我更成加珍惜生活,可是游青的死,让我明白为什么姐姐会去西藏祭天。因为,爱人的死,带走了我们的生活。游青死后,我只是活着,生活已弃我而去。我和姐姐一样,被爱情打败了,就这样我拖着一具空壳回到了德国。 作者有话要说: ☆、白色向日葵 “金黄的向日葵总是绝决地守望阳光,放弃了郁金香和玫瑰五颜六色的妩媚。如果,你找到一朵白色的向日葵,白的一如月光,那它一定是被阳光放逐,在一片金黄中孤独地生活。” 从布鲁塞尔下飞机,小小的机场人声鼎沸,到处破败不堪。易寒就站在不远处,看着这个早已知道事实,却没有阻止我去找游青的男人,尖锐的痛苦变成愤怒,我冲过挥拳,以为早已麻木的双眼又填满了泪水。拳着被他一把接住,他抓着我的手,将我拉到他的怀里。我再也没有力气打出第二拳,像一个孩子缩在他的怀里嘤嘤地呜咽起来。 回到魏玛,生活如常,上课,打工,图书馆。我让自己很忙很忙,只有这样,我才不会躺在床上让自己对游青的愧疚的折磨下失眠,被动地感受夜的黑暗和静寂。我也讨厌有梦,我以为我的灵魂已经随着游青入土,可是梦里却让我清醒地看到自己的灵魂在忏悔。 萧易寒自从接我回家之后,就寸步不离,既不试图安慰也不试图鼓励。他的态度让我感动,但我不想让自己感动。还可以被感动说明我的心还在,我不想让自己因此对游青的更加愧疚。我也不会自杀,自杀的人是可耻的,他们不能上天堂。小的时候,抱着父母骨灰的姐姐和我就决定,不管将来是怎样的,我们绝对不会放弃生命。姐姐还常常告诫我,要好好活着,因为,爸爸妈妈在天国等着我们呢。虽然,最后她为了怀冰去了西藏,因为那里离天国近一些。虽然,她放弃了掌声,放弃了舞台,放弃了我,可是,她并没有放弃对生命的崇敬,要不然,她也不会皈依到活佛座前,在西藏的那一年时间里,她不知转了多少回圣山,走了多少遍圣湖,她的死完全是一个意外。突然而来的寒流夺走了她的生命,我想,一定是怀冰和我的父母想早点把她接到天国去吧?在天国的永恒里,繁羽一定和他们生活得很幸福。 那段日子里,易寒还常常陪着我去尼采的故居,我们在那里一待就是一个下午。我常常坐在客厅的那张椅子上,看着正对着我的那位哲人秃顶上的皱纹和皱纹下那又混沌的眼睛。照片里的尼采,已经不是那个写过《查拉图斯特拉如是说》,在人们面前用怒喝,“愚蠢的群众,二百年后你们才会知道我!”的人,而只是一个干枯瘦弱毫无生气的老头子。晚年的他被自己的妹妹当做向众人展览的奇货,坐在轮椅上,躲在布帘后面,只要几马克便让人一睹尊容,一个从疯子到傻子的超人。三百年后的我,盯着他的眼睛,我想知道留下了不朽文字的人,他的眼睛里是否明白自己年轻时候的狂言妄语。在那片混沌的背后,是不是依然带着嘲弄,看着芸芸众生?或者,那份嘲弄已经变成佛祖的慈悲?像姐姐一样,我也给自己一个信仰,昂望星空的时候,我会在胸前画一个十字,祈求圣母救赎。 第一次听到那首《白色向日葵》,是易寒在唱,前一阵子在柏林的同性恋□□上学来的。那天晚上,下着雪,我将自己埋在厚厚的书堆里想弄清楚时间和存在到底哪一个是决定者,因为我又睡不着了。可是,易寒却不晓得为什么突然唱起歌来,用德语轻轻哼着。旋律很美,我抬起头,叫住他:“易寒,同性恋是怎么xx的?”歌声停止,他看我的眼神就像在看怪物,难怪,我已经有好几个月都没有说话了。 “你知道为什么向日葵是白色的么?”他问我,说着向我走来,开始亲我,“想知道么?两个问题的答案是一样的。”对于他的吻我不能拒绝,也不想。以前曾在他的房间门外听到他的叫声,性感而魅惑。一直到那时候,我已经25岁了,还是个处男,并不是因为我没有可以上床的对象,而是,没有那个必要。那晚,被易寒进入的时候,身体被撕裂的痛苦奇迹般地让我的灵魂突然忘记了游青,忘记了忏悔,我活过来了,在粉红里。我想我看到一朵朵白色的向日葵。 事后,我迷上了性,不断地从外面带人回来,有时我付钱给他(她)们,有时他(她)们付钱给我。“堕落其实很简单,也很容易,不过,在堕落里,你永远无法得到安慰。”易寒这么对我说,当是时,我正在脱他的衣服。也不晓得为什么,和其他人xx的时候,快x总是让我难过,所以我缠住他,试图用生疏的挑逗让他x起。可是,易寒却推开我,冷冷地冲我说了一句:“我不想和尸体xx!” 我们打了起来,打得很凶,两人遍体鳞伤,他的鼻子在流血,我的嘴角也破了。两个男人,一个全身xx眼睛肿了一边,嘴角在流血;一个穿着被撕扯成一半的衬衫满脸是血,就这么对峙着站着。我瑟瑟地打起摆子来,抖个不停,哭着:“一切都是你的错,为什么不告诉我游青已经死了,为什么不阻止?现在跟我谈什么堕落?”喊一句,我就随手拿起书本丢向他,真到一张有些发黄的小纸片从划着弧线的书里飘出来,落在易寒的面前,他捡起来,念到:“今天黄昏,请你到后山,那块你常常望着飞机起飞发呆的石头边,我有话对你说。” 我突然停止了发疯,跳到桌子旁,打开抽屉,游青的日记本就摆在那里。对易寒嚷着:“易寒!把那张纸拿过来!快!”一边翻着日记,一边把游青以前的信找了出来,心里突然无限欢喜起来,“哈哈!游青果然没死!你看,我不是刚刚收到过她的信么,我真是傻,居然忘记了!哈哈,还好你念了那张纸条!那是她 分卷阅读8 - 分卷阅读9 被遗落的被拾取的 作者:微生於尽 分卷阅读9 第一次约我时写的情书,居然夹在书里。对,你看,信封上的邮戳是1998年1月份,你说如果游青真的死了三年了,她怎么可能给我写信?哈哈,我真是太开心,谢谢你易寒!”正当我想要谢他的时候,易寒却翻着游青的日记,用傻瓜的眼神看着我,他猛地把日记伸到我的面前,抖得哗啦响,骂着:“你看清楚一点,游青早就死了!日记里的字和信根本就不是一个人写的!!!你这个白痴!” 我从没有看到易寒的表情那么狰狞,就算刚才我们打架的时候,他都面无表情。可是现在,流着血皱着眉头咧着嘴露着牙的表情把我吓住了,“你,你说什么?” “可能游青早就已经知道自己要死了,可是她为了不让你知道,所以就叫别人给你写信,让人以为她还活着,还爱着你!你看看这信上的字和日记里的字怎么可能是同一个人?亏你还叫我去给他送什么狗屁结婚戒指!当我到她家看到她的遗像时,我就知道了,一定另有他人在给你写信,而且那个人很爱你。不然,你也不会爱上那个写信的人!不过,我没有找到那个人,所以,我回来把戒指还给你。让你去找游青,就是想让你清楚你爱的那个根本就不是游青,真正的游青早就死了!我想让你找到那个人,把戒指给她,告诉她你爱她。要知道伪装别人可以,但要伪装别人的爱是很痛苦的!”说着说着易寒又恢复了平静,把日记放到到我面前。 果然,字迹是不一样的。一股寒意从我的后脑向全身漫延,“你是说,有一个一直在用游青的口吻给我写信?这一切都是假的?” “不,不是假的,从信上,我觉得那个写信的人是爱你的,虽然她以为自己只是在伪装。我就是相信这一点,才让你去找她。可是没想到你游青的死让你变成这样,我又能怎么样?告诉你真相,说不定你一下子就崩溃了!” “不,我不知道……”我已经彻底糊涂了,“等等!”深深吸了一口气,“游青是真的死了?” “是的,你不是也这么认为么?” “这信,”我抓着一叠信,“你是说是别人写的?” “对。” “那会是谁,谁让她替游青写信给我?” “我也不知道,不过,应该是游青自己要求的。她不想让你知道她死了,她想在自己死后,还能继续活在信里,并让你相信她还活着。” “不,游青不是这种女孩子!”我扯着头发,否认。 “是不是,我们看看她的日记里是怎么说的。”易寒好像想到了什么,拿过日记本,翻了几页,读了起来。 “ 1992年7月2日,晴。小耶说他要退学了,为了给他治病,本不富裕的家已经供不起他上学了。口吃真的可以治好么?我希望是这样。敖子的失魂落魄的样子让我没来由的忌妒,我怎么会吃小耶的醋?好没道理,他们是好兄弟嘛。可是,我怎么觉得小耶看他的眼神太执着,为什么执着呢?……” 阻止易寒念下去,我说:“前面的就不要念了,听了难受。” “好,你先穿衣服吧,挺冷的。我找找看,有没有什么线索。” 被他这么一说,我倒不好意思起来,这几个月来的生活到底是怎么回事?看着自己的x体上,有着抓痕和淤青,易寒也一样。他认直真的翻着日记,我自己倒期期艾艾起来:“易寒,那个,我也给你拿一件吧,你的衣服也破了。” 在浴室里,我好像重新认识了镜子中的自己,乱草似的头发,两个眼窝儿深深地陷了下去,厚厚的黑眼圈显然是因为纵x,胡子疯长,嘴角的血迹已经凝固结痂。赶紧将自己这几个月来的疯狂洗干净,我牵挂着那个给我写信的人。会是小耶么?刚才易寒念到这个名字,一种很久违的熟悉感觉。小耶,一双大眼睛,有点空洞,吃饭的样子很安静,低着头露出柔软的脖子,上面有着近乎透明的茸毛,肩膀微微地动着。那时候常常看着他吃饭,看着看着好像他会一下子消失了似的。不,应该不是小耶,他的字是那种方方正正的,很漂亮的一手魏碑。那会是谁呢?擦完身子我跑了出来,给易寒带了件毛衣,脑子里居然还在想小耶。自从他退学以后,便没再联络了吧?我好像把他忘了。不,没有,我没忘,关于他的记忆一下子涌了出来,他苍白的脸,难听的声音,离去那天,黄昏下欲言又止的眼神…… “喂!敖子!想什么呢!快听这里!”易寒接过毛衣,放在一边,嘴里念到:“1993年2月14日,阴。和敖子的第一个情人节……” “不对,92年的时候,我已经认识游青了,那时候也一起过过情人节。”我插话,“那时候还有小耶,我们三个人在一起……” “听着!别吵!”易寒打断我,“那是你和游青第一次两个人单独过情人节,不是么?我接下去念:开心极了,没有别的人在,敖子很认真地在那里摆弄烟花。不过,我的身体开始痛起来,我忘了吃药了!我可不想被这点疼痛放弃这么重要的日子,尤其是没有小耶这个电灯炮,我要把敖子的心全部抓回来。”易寒意味深长的看了我一眼,继续念下去:“1993年2月16日,阴。医生告诉我要坚持吃药。这病要不要告诉敖子?我看还是不要了,如果他因此离开我,我将情以何堪?我的病据说已经稳定了,应该不会能事。今天收到小耶的信,他问了我一些有关敖子的事情。为什么他不写信给敖子?就算敖子不会接受,可是以他的个性应该不会讨厌小耶的吧?他的姐姐不也是同性恋么?” “什么叫我不会接受?她在说什么?”我想抢过日记,可易寒将我一把推倒在地上,压住。 “不要动!那个小耶是谁?”他的声音里透着兴趣,我得承认当他眯起眼睛的时候,很有威胁的气势。我突然脸红起来:“大学时候的同学。” “只是同学?” “是,是好朋友,你到底想说什么?”我努力地挣扎,无奈自己最近好像被掏虚了,无法脱身,只好认命地让他的屁股坐在身上。 “小耶喜欢你,你敢说你当时不知道?”易寒狠狠地捶了我一下,扔下日记,“你自己看吧,我要去洗把脸。”说完,他拿起衣服站了起来,嘴里嘀咕:“还说自己不是。” “混蛋,什么是不是!”我骂着,拿起日记看了起来。 等到他从浴室里出来,发现我傻傻地坐在地上,望着窗口发楞。日记里写得很清楚,小耶喜欢我,游青也喜欢我并且知道小耶喜欢我,两个人为此在私底下居然还聊过天!说来说去,他们两人和着将我一人瞒在鼓里。更有,游青觉得三人在一起的时候,我喜欢小耶更多一些!在日记里,她说她爱我爱得很辛苦,因为没 分卷阅读9 - 分卷阅读10 被遗落的被拾取的 作者:微生於尽 分卷阅读10 有人能替代离开的小耶在我心目中的地位!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我糊涂了。 “敖子,别傻了。我说那些信一定是游青叫小耶写的!” “不可能,小耶的字我认得!” “是么?这么多年了,你确定你认得他的字??我们把信拿出来比比看。” 所有的信都摊在了地上,上面的字与日记本里的字迹果然差别的非常明显。可以肯定的是,信是同一个人写的,不过,那不是小耶的字。我摇着头,易寒拿起刚才从书本中飘落的纸片,和日记上的字对比起来。 “不要对了,那是游青写给我的情书。这信到底是谁写的呢?” “敖子,这真的是游青写给你的情书么?你比比看,我怎么觉得这字是写信那个人写的?” “什么?不可能!如果不是这封情书,我就不会认识游青,不会……等等,这,这是怎么回事!”我呆住了,难道那时候约我去学校后山的不是游青,是写信之人? “敖子,你真的很失败!我的直觉告诉我,你和游青相爱根本就是一个错误,你应该爱的那人是写信的人,也就是小耶。你根本就是同性恋!” “胡扯!就算,就算这样,我,我还是和游青在一起了三年啊!我怎么会……”说着说着,我觉得事情太不可思议了。 从一开始,约我的那个人就不是游青,除了和她在一起的大学三年,那时是她爱着我。我是到了德国以后才爱上她的,可是这个她却是不是游青!是另有其人? “我问你,游青最喜欢什么花?” “向日葵!”我毫不犹豫地回答,当然是向日葵,她的信里…… “你看吧,日记里,她说她最喜欢的花是白色的木槿!” “这……” “我再问你,小耶最喜欢的花是什么?” “这个,我想想……”有一次我和小耶去甘肃,那时我还不认识游青,火车开过一大片望不着边的向日葵田,大片大片的阳光美得让人目眩!小耶在日记里写下这么一句话:“如果,有机会的话,我想葬在这里,葬在这片阳光里!” “我再问你……” “不要问了!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我摇着头,想把这荒诞的一切都摇开我的脑子。可是,越是想逃避越是让人想起来,那些信的风格和游青的日记完全不同,倒是有几分像小耶以前写的日记。还有,信里头所说的过去,有些现在想来,游青并不知道,比如我给晚霞起的名字,我对飞机没入阳光的看法,我最喜欢周星驰的电影!这些,在和游青在一起的时候,我并没有告诉过她…… “你承认吧,那个人是小耶!” “不!不是——!”在我崩溃之前,我看到游青墓前的那一束白色的木槿,和我的向日葵躺在一起,我感到在我墓前哭泣之时,有一双视线在看着我。目光执着而明澈,仿佛小耶告诉我他要离开的那个黄昏,有一架白色的飞机没入他的双眼。 作者有话要说:  啊,因为实在不懂那些词算不算违制,就直接x了,发不了,我也没办法。 ☆、风萧萧兮,易水寒 父母死了,姐姐死了,游青也死了,国内,我已经没有亲人了。学校的教授打算让我留在他的身边,只要我点头,他便帮我在学校申请一个职务。萧易寒不见了,在我浑浑噩噩的时候,他一定已经离开了我。原本习惯孤单的自己,现在常常冲着他睡觉的那张沙发发呆。虽然,他在这儿的时候,房间依然是沉默的,可那份沉默里至少还有他的眼睛。也许,我不是他要的天使,不,我从来就不是。什么时候开始,自己变得多愁善感?我并不是一个软弱的人,至少以前不是。难道堕落和放纵反倒让自己变得娘娘腔了么?或者,我根本就不是游青想像的那样或是自己以为的那样:强悍,坚定,成熟。和萧易寒比起来,我根本比他的头发强韧不了多少。在一个比你强悍的人面前你就是软弱的,即使我不承认,我还是软弱的。瞧瞧他,走的多么潇洒,在我和他发生过性关系之后,我们连朋友都不是了么?整整一个冬天,我都在内省,时不时地自怨自艾。疲惫或许已经恢复过来,对于小耶的好奇却让我感到羞耻。是的,慢慢的,对于他的好奇像窗外树上的绿芽儿,冒了出来。可是,我已身心皆疲,我想我还是答应教授吧,留在德国,留在魏玛。 天气暖和多了,我脱下鹿皮靴子,看着满室的愁云惨雾,打算振作起来,好好收拾一下。男人很容易从悲伤中走出来,因为他们的目标永远是下一个。我不打算再去想什么游青,什么小耶。一切重新来过,毕竟我才26岁。 当我真的打算在魏玛长住下去的时候,易寒又回来了。他还是那个样子,面无表情地站在门口冲我“hi”了一下,毫不客气地走了进来。 “我想重新开始。”如果我知道在《春光乍泄》里,这是一句经典的台词,也许我不会这么说,不过,那时,我不知道。 “我回国了一趟,找到你说的那个小耶,哪,这是他的地址。”他丢给我一张地图,在浙江省的南部角落里,画了一个大大的圈,上头有两个蚊蚋小字写着“ 泰顺”,他又递给我一张字条,上面是一个印刷厂的地址,“如果你想找他的话,他现在在这里工作。我好累,先睡一下。” 泰顺,取自“国泰民安,风调雨顺”么?小耶是浙江人,这我是知道的。不过,他的家乡好像是嘉兴吧?那个有着烟雨楼的江南小城。也只有在那种四方水田,小桥流水的地方,才能让小耶出落的这般钟灵毓秀,水灵灵的眼睛里就像起了雾的南湖,波光涟旖却又若即若离。如果小耶是那个写信的人——不管是不是,这一点,我已经不想怀疑了。游青给我的那些信上的地址是江苏,这又是怎么回事?想问易寒,他已经在沙发上沉沉地睡去,沾了春泥的靴子将新换上的棉纺纱罩蹭出一块黑渍,疑团似地印在那里。 虽然,对自己说放弃一切,重头再来,可是易寒带来的谜题却让我这一个冬天来的所有努力付之东流,更重要的是,易寒为什么要帮我找小耶,他又是怎么找到小耶的?好奇心像猫抓一样令人难以忍受。我居然乖乖地准备好吃的东西,静静地等着那只打呼噜的猪起床。 “如果小耶是那个写信给我的人,他怎么又会到什么泰顺去?信上的地址不是江苏么?还有,你离开这几个月就是去找他么?你又是怎么找到他的?”他一起来,我便急急地问到。对于我的轰炸不为所动,摆在桌上的小圆包和腊肠显然对他更有吸引力。如果是以前,我一定不会让他吃,现在的自己显然是想讨好他,我都怀疑自己的屁 分卷阅读10 - 分卷阅读11 被遗落的被拾取的 作者:微生於尽 分卷阅读11 股后面是不是长了一条尾巴,摇个不停。 易寒塞着面包看着我,口齿不清地说着:“刚才,你是不是你对我说重新开始?我睡了多久?”吞下最后一口面包,“什么,才三个小时?在这么短的时间里,你就放弃重新开始的决定了?你还真是三分热度。” 对于他的责问,我无言,有点灰溜溜地夹起自己的尾巴站了起来,盯着地图,我想知道什么呢?关于小耶么?想打破游青在自己心底设下的牢笼,“好比那笼中鸟儿,欲展翅而不能么?”或者,是因为易寒?毕竟在一起四年,而且我们还上过床。 易寒看着我,继续吃着他的晚饭,而我却不敢看他。泰顺,泰顺——真的能安泰康顺么? 我想,易寒从来没有说过那么多的话,那天晚上,他好像得了话痨,讲个不停。易寒告诉我,他会去找小耶,是因为,他不想看到我这么难过,他不是说过,我像尸体么?一具没有灵魂的人在他面前晃来晃去,他受不了。易寒很直接地告诉我,他喜欢过我,但是那时候我满脑子都是游青,当我叫他带着戒指去找游青的时候,他很不爽!所以,当他发现游青死了,而且死了三年了,他不晓得自己当时是什么心态,可是他就是不想告诉我。甚至,让我回国去找游青。他只是想让我死心,说不定,我会回到他的身边。结果呢?在我进入机场隔离区的时候,他就后悔了。当我从飞机上下来的时候,他说,我眼睛里的死寂让他心都碎了。在我因为游青的死愧疚的时候,他也在愧疚着,陪着我,守着我,他觉得他好像成了一个赶尸的道士,糟糕的是,这个道士爱上了那具没有灵魂的游尸。在不知道怎么做的情况下,他和我上了床,看着我在他身体底下发抖尖叫,他才相信我的心还没有死。于是他想帮我,帮我找回自己的灵魂。可是,我并不爱他,所以,慢慢地他也放弃了。他知道,他自己并不能让我的灵魂完全恢复,可以让我重新活过来的只有那个写信的人。他始终相信,那个写信的人是小耶,于是趁着自己这次回国考察内地有关再生能源利用的研究课题,他跑遍了大半个江南,最后才从游青的父母口中知道小耶现在的地址。原来,小耶退学后一直都和游青有联系,游青发现自己的病开始恶化的时候,便找到小耶,她知道小耶还爱着我。她让小耶给我写信,让我相信她还活着。正如游青日记里写的那样,她不想让我在失去所有亲人之后再失去她。 听到这里的时候,我哭了,哭游青,哭小耶,也哭面前这个曾经爱过我的男人。易寒喝了口水,走过来抱着我,我发现这个拥抱里全是怜惜,便挣脱开。 “这些,都是小耶告诉你的么?”不知为何,我不敢看他。 “嗯。” “那,那他怎么会换地址,跑到泰顺去了?”我指着地图,即使是浙江省的地图,泰顺两个字不好好找还真找不到。 “他那天在墓地看到你了,他知道所有的一切都已经结束了。他的父母离婚了,信上的地址,是他父亲的家,他的母亲是泰顺人,你不知道么?那个泰顺还真是一个小城,路还真不是一般的恐怖。”易寒心有余悸地说到,不,他只是好像心有余悸似的,说话的时候,他的眼睛始终盯着我,“你还想知道什么?” “那,他生活得好么?”我该怎么做,易寒的面无表情里,我根本找不到他为了我难过的痕迹,这多少有点让我不堪。 “你会去找他吧?”易寒的一双眼睛黑黝黝的望着我,里头静如死水。 “你,你会陪我去么?”话一出口,我就觉得自己好残忍。 “哈!哈哈!你有病哪!不要太得寸进尺,我告诉你!”他笑了,面无表情地笑,笑声很响,但每一下都让我清楚地感觉到我和他之间的冰墙一层层地增厚,甚至,我听到那些冰层的“呲啦”“呲啦”地响。我知道,我和他之间再也回不去了,回不到过去了。 “对不起……”我低下头去,我敢说那时候,易寒的眼睛里一定有绝望地泪光,他抬着头,依然在笑,站起来,扔下一份机票,转过身去,声音冰冷如铁:“我早就知道你会去找他的,你走吧。” 靠着飞机的舷窗,我一阵紧一阵地吐,易寒冷冷的眼神让我的胃不停地翻滚。他没有来送我,我知道,他也不会来接我了。 从上海下飞机,原想到游青的墓地去看看,可是,我不敢。我还有什么理由去看她呢?一个从来没有爱过她的男人,一个她爱了一辈子的男人从没爱过她,这样的我难道应该走到她的墓前献上一束白色木槿,再说上一句对不起么? 我不敢再坐飞机了,从上海去温州的火车大概有十几个小时,刚好可以让我倒倒时差。当我坐上去泰顺的汽车时,一种让我恐怖的后悔感笼罩着我。我不敢太靠着窗,生怕一用力,车子就散了架。在恶臭的尾气中,感觉着车子在崎岖而又陡峭的山路上像一个中风的老太太左摇右晃。一边是万丈深渊,一边是巉岩断壁,望着车上睡得东倒西歪的旅人,我只能叹为观止,又是佩服又是寒怕。从脚底下开始像有蚂蚁在咬一样,麻麻地传遍全身。说不定我就这样葬身崖底,尸骨无存。可能这样也好,只是,如果我死了,应该不算是自杀,可以去天堂的吧?可是如果去了天堂,遇到游青怎么办?就这样,我胡思乱想地,不知不觉到了这个国泰民安,风调雨顺的地方——泰顺。 作者有话要说: ☆、风雨廊桥,梦落谁家? 我原以为,这山沟沟里,应该和黄土高原一样,是一个穷乡僻壤,鸟不拉屎的地方。一下车,才发现这里有好多树,绿得耀眼,绿得可以将你这一路上的风尘冲洗得干干净净。这绿,让我觉得自己好像回到了魏玛。不同的是,这里的人们,他们看我的眼神是那样的陌生,甚至带了点排斥。比起黑瘦精壮的山里人,一个冬天没晒过太阳的自己或许太过苍白了。在这个只有一条街的县城,我发现自己到的只是一个叫做罗阳的地方,那泰顺是哪儿?正当我在迷途间,一群怎么看都像是乞丐的人围了上来,为什么我觉得他们看我眼神好像看到钱似的? “这撤唔?”(坐车吗?) “三笼撤,这唔?”(三轮车,坐吗?) “起多在啦?”(去哪里?) 从他们绑紧的裤管,被风霜割得满目疮痍的面庞,我知道这是一群三轮车夫。只是从他们嘴里吐出来的语言如此陌生,险些让我以为自己到了国外某个不名之地。刚刚回国之后的陌生感,被这方言衬得更加深沉,那像那入眼的青墙,变得辽远了,历史了。 很感谢易寒的细心,他在那 分卷阅读11 - 分卷阅读12 被遗落的被拾取的 作者:微生於尽 分卷阅读12 张纸条上标出了印刷厂的位置,小镇如此之小,想迷路都难。坐在厂里算得上干净的办公室,面前的这杯看不清颜色的茶水是怎么也不敢入口的,送我上来的那位阿姨说着极拗口的普通话,让我等着。我正襟危坐在四处都是废纸的办公室里,不敢稍动。阳光顽强地透过窗玻璃上厚厚的尘垢,散在满室飘浮的尘埃里,它们就像被风扬到空中的金粉,滞重的粘腻着小城对外乡人的好奇。这个工厂已经破败了,也许它是小城唯一的一家国有个企业,现在连这份唯一都将破败,私有化的浪潮显然不会被羊肠小路和山穷水恶阻挡,贫穷的力量像顶开磐石的小草一样,顶开一切,不知怎么的,我想到了柏林墙拆掉后的东德。 我见到的却不是小耶,而是他的母亲。看上去非常的家庭主妇,谁能想到,这印刷厂便是她承包下来的?在她向我的絮叨中,我才知道,这个生了小耶的女人,以一己之力举债十万刚刚顶下这家厂子,不惜和丈夫离婚也要证明自己不是一个只会洗衣烧饭的黄脸婆。长着和小耶一样柔弱的脸孔的女人,眼睛里满满当当的自信和坚决。虽然我很怀疑这个已经像是被人穿烂的旧料子一样的小厂能不能在这个女人的手中变出什么新花样,至少我佩服她的果断。也许是看出我的不信任,她笑笑说,所以她才会把小耶叫到她的身边。在这样一个小小的山城,一个离了婚的女人再怎么样都不能承受这份压力的,有个儿子在身边也好些。 小耶在我们谈话间来到这里,他的脸上还有油墨的污迹,一张脸煞白煞白,看我的眼神和飘浮的金粉一起粘在了我的身上,沉重得让我无法呼吸。他母亲的话语一下子离了好远,嗡嗡地尤如耳鸣。好像过了一个世纪那么久,视线与视线在空气里缠绕又缠绕,绕得那些飞尘掷地有声,如果我没有避开视线的话,也许空气中已经凝固出一团又一团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了吧? 他瘦了,也长大了,不再是那个常常躲在我身后的男孩,甚至他已经有了络腮胡,虽然不是很多,而且很不相称,但男性的感觉却毋庸质疑地随着那胡子稀拉出来。我们静静地一前一后走着,他在前,我在后。我细细地看着他,他的肩膀虽然宽了,却也把那份单薄架了起来,身子有点不成比例像我在车站边上看到的那些提线木偶。空落落的脑壳上,剪成的寸头,两边单调的青灰色的墙,将他头发的影子长长短短地卡进砖缝里,像新长出的青苔,刺拉拉的。穿着被油污染了的衬衫,松垮垮地挂在他身上,他真的好瘦。我们一直没有说话,一直到他住的小屋里,他给我倒了一杯茶,我惊奇地发现那是很正宗的碧螺春。玻璃杯子异常干净透亮,茶叶上微微的白毛慢慢地舒展,小小的螺壳似的浮出气泡儿,嫩黄的茶汤,清丽的香气满屋飘散。屋子很整洁,像极了在学校里他的宿舍,还是那张暗绿色的军用被,洗得卷毛的掺丝枕巾,上面那朵原本绣着金线的牡丹已经掉色,只剩下灰扑扑的残迹。我仿佛又回到了学校,只是自己和这眼前的人儿已经和那牡丹一样,旧了,掉色了。 “我母亲很噜嗦吧?”有声音响起,低沉略显得有点吃力。那是小耶的声音,我已经认不出来了。捧着杯子,我望着他的喉咙,手术很成功吧?对于我的发呆,他一点也不介意,坐在我对面,又站了起来,“最近厂子刚刚上了轨道,忙着都忘了洗脸,你坐着,水,在瓶子里。”看着他走进浴室,听着哗啦的水声,我一动不动的看着他贴在墙上的一张照片,里面年轻时候的自己笑得很灿烂,右边的他抿着嘴角虽然在笑,眼睛却望着我。游青挽着我,她在镜头前从来都很有热情,一点也不像生着病的人。这张照片是我们一起出去玩的时候拍的,去哪儿我已经不记得了,身后那面湖水被夕阳映在我们的脸上,像镀上了一层金色的水银,显得很神圣。 小耶出来的时候,我正取下照片拿在手里轻轻地抚摸着时光的滑溜感。轻轻地问起:“这照片,你还留着?”抬起头,我发现小耶又不一样了,胡子刮了,换了件天蓝色的小网格衬衫,头发还滴着水,脸上带着淡淡的红晕,大大的眼睛里像是蓄着一潭水,流动着只是不涌出来,就像那照片里的一样,金色的水银。一下子年轻了的小耶,让我害怕地不敢看他,手足无措中,我翻弄着照片,发现它的背面写着一行字:“世界上最大的距离,是——爱着身边的,他却不知道”我的手指抖了一下,照片在空气中扬了扬,摇了摇,掉到了地上。我站了起来,走到窗口,眼泪差点夺眶而出,窗外的绿被割成了斑斑点点。 等我回过头去的时候,小耶已经将照片捡了起来,贴到了墙上。他坐在床沿,和我一样看着窗外,依然是低沉而吃力的声音:“趁着这几天,我带你四处走走,说起来,泰顺我也没好好玩过。” “好,好呀。”除了说好,我还能说什么呢,他那么细心地转移开话题,旅游是一个可以让人放松的好去处,可以确定的是,在这个小地方不会让我和他面对过去。 听说我们要去到处走走,小耶的母亲热情地向我们介绍起了自己家乡的情况,“哎,该去走走,小耶啊虽然来这里两个月了,也没好好看看,这算是他的半个家乡呢。”如数家珍地她,恨不得能亲自带我们去看看她年轻时候的记忆,“如果不是厂子现在走不开,我真想带你们去。小耶啊,不如这样,你带上繁先生去看看蜈蚣桥吧,然后再去泡泡氡泉……”小耶妈妈兴冲冲地拿着不知哪年的泰顺地图,仔细地告诉我们,蜈蚣桥啦,氡泉的地址。她的热情不知不觉地影响了我,我开始对她描绘的地方产生了兴趣。 原本,我只是想来看看小耶。看看他过得好不好,问他关于那些信的事情。没想到,一看到他,自己的心就像是被一双大手揉捏似地,撕扯的痛。那张照片,那些信,我想问的问题也问不出口。我又想到了易寒,丢给我机票时的样子,他是那样的绝望,绝望在他的面无表情里。 小耶母亲说的蜈蚣桥其实有很多座,位于山区的泰顺,村落分散,交通偏僻。人们出外行走十几里都难以见到人烟。不得以,在相隔一定里程的地方,便建上一座供人歇脚的亭子,建在路上的,叫风雨亭。渐渐地,在桥上他们也开始建造屋檐,既可以保扩木材建造的桥梁免受日晒雨淋的侵袭,而且起到了风雨亭的作用。不管是木拱桥,还是木平桥或是石拱桥上都建上了屋檐,一直以来人们管它们叫蜈蚣桥。小耶却告诉我,现在有些年轻人不这么叫了,他们给这些桥起了一个十分浪漫的名字——“廊桥”。我知道,最近一部很红的电影叫作“廊桥遗梦”,在德国的时候,我还被 分卷阅读12 - 分卷阅读13 被遗落的被拾取的 作者:微生於尽 分卷阅读13 易寒拉去看,只是当时的自己根本没有记住电影在演什么,好像是关于中年人的婚外情的吧?我们到的第一座廊桥,是泗溪的东溪桥。名字毫不浪漫,只是因为桥下的那条小溪叫东溪。暗红色的桥身已经斑驳不堪,飞檐翘角高昂入云,原本显得庄重朴素的桥儿,在四周局促的民宅、农田、学校间,高贵却又显得尴尬,欲飞不能。 也许是因为自己的心情,我不觉得这座被小耶母亲称道的桥有什么特别,小耶也似乎明白我的想法,他带着我出了镇子,走入田间。我们在青黄不接的农田里走过毫不起眼的田埂,进入了一片河滩,在一根繁茂的樟树后面,一座精巧细致的廊桥隐在树叶后面,就像犹抱琵琶的歌女,欲语还休。小耶带我走到桥上,望着在河边玩水的小孩们,躲在树荫下的他们,似乎正在摸鱼儿。小耶指着廊檐之上叫我去看:“瞧,那儿,是不是有两条金龙?”果然,两只金龙作腾跃状,张牙舞爪的形态雕刻入微。小耶又告诉我,这座桥叫“北涧桥”,和那座“东溪桥”是一对姐妹桥,不晓得刚才我有没有看到,在东溪桥的同一个位置,刻着一对金凤。龙凤呈祥,北涧东溪,不过是一条河,却有两个名字,有两座廊桥。我望着这对金龙,它们凛烈地睁着鱼眼,想必却是十分寂寞的,历经百年风雨的龙凤却不能有一刻相依相守,我摸着已经有些裂开的柱子,轻轻剥着掉落的红漆,望着小耶。他正看着那些摸鱼的孩子,嘴角有一道浅浅的笑痕。 一路上,我们一直没有说话,最多聊一聊这些桥的历史,要么就是他母亲的工厂,我们都太谨慎,太小心,生怕提起游青。游青就像是摆在我和小耶之间的一根刺,让我们谁也不能靠近谁,一碰,心里就会流血。 我来到泰顺的第二天,小耶的母亲又拉起我们,要我们一定要去一个叫洲岭乡的地方,去看看那里的一座廊桥,她说,看过之后,我们一定会今生无憾。 “九山半水半分田”的泰顺道路果然艰难,我们走了好久,才到了这个叫洲岭乡的山村,为的是看看那条小耶的母亲无论如何也要让我们去瞧瞧的廊桥——“三条桥”。据说这条桥是泰顺最古老的桥梁,可追溯到唐贞观年间,只因最早是用三条巨木跨溪为桥,因此得名。不过,我们这次看到的,却是清道光年间重建的。远远望去三条桥像一抹飞虹,轻灵地横跨两岸,古韵沧桑的桥身掩映在两边郁郁葱葱的青色之间,果然是极美的,可是,我和小耶都因为一晚的沉默,越发沉默起来。 走在桥上,看着两岸青山,脚下一条碧水,我们谁也没有说话。小耶的母亲的兴致看来已经不再有感染力了。但,看着在桥那一头弯着腰看着什么的小耶,我知道他应该是开心的,因为他母亲曾对我说:“敖子啊,多亏你来看他,这两天小耶的心情开朗了不少,脸色也红润了,就连胃口也好了呢!”虽然我不相信自己居然有这么大的力量,不过,这两天,我知道小耶的心情确实是很好的。只是,我的心情却始终提不出来。游青和易寒的样子在我的梦里是那么的绝望,我不知道自己现在应该以什么心情来面对小耶。 “敖子,快过来。”小耶突然叫我,打断了我的思绪,我走了过去,他的脸异常地红着,眼睛在阳光下发着光,“你瞧!”他指着一块桥板。顺着他的手,我看到一排字,有点像是柳体,小耶轻轻念到:“是一首没有署名的《点绛唇》——‘常忆青,与君依依解笑趣。山青水碧,人面何处去?人自多情,吟吟水边立。千万缕,溪水难寄,任是东流去。’” 我听完脑子里轰地一响,眼泪一下子流了下来,双手掩面,泣不成声。小耶也哭了,他靠着阑杆,歪着头,轻轻地在嘴里念着:“千万缕,溪水难寄,任是东流去……你,你又何必来呢……” “我,我只是想……”我想的是什么呢?“你确定爱的人是游青么,还是那个给人写信的游青?”易寒的声音响起来,“哈!哈哈!你有病哪!不要太得寸进尺,我告诉你!”那是易寒的绝望的笑声。我又何必来呢? 小耶带着泪的脸靠近我,伸出手,想要拉我起来,我却突然间地一下重重地甩开,“不要过来!”那一声肉与肉的接触,是那么响,那么痛,我嚷到:“你为什么要骗我!!” 小耶什么也没说,他退了两步,靠回阑杆,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似地,幽幽地说:“回去吧。” 果然,这三条桥是应该来的,想要今生无憾,就得舍去过去吧? “回去吧。”他幽幽的表情,低着的头颅,留海那么柔软,当我坐在飞机上飞回德国的时候,不断地出现在我的脑海里。甩开他伸过来的手的一瞬间,我没有后悔,易寒绝望的表情让我没有时间后悔。可是,飞机起飞了,我却猛地站了起来,不,有好多话我还没有说!小耶送我上车的时候,他的眼神就像他的母亲,很温柔,我看不到任何挽留的暗示。其实他早就知道这个结局了吧?在游青的墓前看到我之后,他就知道我会对他会产生恨意。只是,为什么现在的我却无法恨他?恨,早在那一甩之后消失了。对于他,我是不是会爱呢?我不知道,当时,易寒比小耶更重要。我又坐了下来,决定放弃过去,和易寒好好生活下去。一个人,没有过去是可以生活的,但是他不能没有未来,小耶已经过去了,但是易寒会在那里等我吧,他一定会面无表情地向我说一声“hi”,然后……飞机舷窗外的云被机翼轻巧地割开,天空蓝得像就像我的梦,我的梦应该在魏玛。 作者有话要说: ☆、点绛唇 “常忆青,与君依依解笑趣。山青水碧,人面何处去?人自多情,吟吟水边立。千万缕,溪水难寄,任是东流去。” 现在想起来,我真不应该离开小耶,真的。 虽然早就知道回到德国以后会是这样的情景,可是,我还是被房子里安静的陌生感给吓住了。萧易寒这回真的可以说是走得很潇洒,他挥一挥衣袖,什么也没留下,就连他睡过的那张沙发罩子上他的脏鞋蹭上的印子都不见了。整个房间,干净,整洁,崭新得让我腿脚发软,那么一瞬间,我以为这个世界上根本没有一个人叫萧易寒。这四年来的留学生活不过是自己在给自己编造的一个梦,以至于游青也是梦,小耶也是,他们都真的存在过么?我拿什么来证明呢? 只是没想到的,当我从地上站起来时候,居然可以很正常地给自己放水,洗澡,然后上床睡觉。第二天,我就搬回学校,答应了我的教授,住进了学校的职工公寓。梦醒了,一切也就结束了吧? 平静无 分卷阅读13 - 分卷阅读14 被遗落的被拾取的 作者:微生於尽 分卷阅读14 波的生活让我好生满足,谁也不去想,哪儿也不去,夜深人静时,有海德格尔陪我聊天,在他的《时间与存在》里懒懒地滑行。不去想自己是化了蝶的庄周还是醒成庄周的蝴蝶,什么都归于静默。德国的大学生们虽然非常地擅于思索,但他们于毫无定性的美国人不同,倒有几分像我们国内的学子,很乖,努力地听课,问题很少。即使我知道他们一点也听不懂“子非鱼,岂知鱼之乐”这类的东方玄学,但我还是本能地让自己不停地说,从诸子百家到朱熹的理学,从邹衍到王阳明,让自己沉溺在中国泱泱五千年的哲学史里。在历史面前,自己渺小的生命里渺小的悲伤实在是微不足道。也许是习惯了我的天马行空,学生们听不懂就会很主动地去查书,魏玛有一个好去处,她的图书馆据说是全欧洲藏中文文献最为丰富的一个。究其原因,据说是因为歌德,在魏玛,到处是歌德的影子。 我没有去找易寒,虽然我从没有像现在这样了解他。他的面无表情,他苦苦守候的天使的愿望,被我一不小心打碎以后,反而让我更了解了他。也许,慢慢地,我也会像他一样,面无表情地生活着,观察着在我面前的芸芸众生,不介入他们的喜怒哀乐,也不让他们介入自己苦守的生活。这种感觉尤其是我在讲台上望着低头的一片金发时深有体会,就算如此,我还是不能像易寒一样,完全封闭自己,当那些在金黄色下面碧绿的眼睛饱含着求知和好奇望着我的时候,我便会恍惚起来,好像看到一大片向日葵反射着金灿灿的阳光。 一日清晨,碰到旧时的房东,热心但不失距离的日尔曼老太太。她拿来一匝信,除了几个在国内的同学,便是小耶的。他已经不再用那种看起来像是打印出来的字体给我写信,那一手漂亮的魏碑方方正正的硌着我,依然是那样的淡漠的口气,谈谈天气,谈谈生活,偶尔还会提及母亲的工厂似乎遇到一些麻烦,只是,我从没好好地把信看完,所以对内容便不甚了了。常在学校的绿地上读信的自己,感受着阳光充沛、绿树成荫,信中的生活却变得遥远,小耶的口气还是一贯的淡漠。没有悲伤,没有难过,仿佛生活就应是这样的。 没有回信,因为我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想想是自己甩开他的手,那一瞬间,发现面前这个人骗了自己整整八年,八年,一辈子有几个八年?那一刻,对他的感觉是复杂而迷乱的,爱与恨摆在自己心中的天秤上,一不小心便歪了。爱有多深,恨有多深这种傻话不可信,我很清楚地知道自己是无法原谅他的,也无法原谅自己。八年时间,他可以跳出来说清楚,告诉我他爱我,也许,我便不会让自己陷入对游青的那种同情多于喜欢的情绪。他应该是可以了解我对于世俗的不顾忌,什么同□□异□□都无所谓,就像我姐姐说过的,能找到一个你喜欢也喜欢你的人是很不容易的。现在想来,我是真的有点喜欢他的,要不然,也不会记得他软软的脖子,略为空洞的眼神,还有那种柔软而坚毅的气质。就算现在他不恨我,我也不能过自己这关。为什么这么多年来,我没发现小耶喜欢的是自己,为什么在他告诉我他要离开的那一刻我没有挽留,为什么会不知道他左右手都写得一手好字,为什么……将他的信遮在脸上挡着,让阳光透过信纸照在脸上,很温和很舒服,让自己就这么睡去,睡到那没有梦的地方去。 渐渐地,小耶的信越来越少了,而我也在德国生活了两年。老是单身的自己开始让学生和教师们开始产生怀疑,虽然不像国内那样,到了这个年龄连个女朋友都没有的话,不少大妈大婶已经慌得四处拉人来相亲了,生怕中国就因此人口锐减了似的。我的教授,好老头儿,最近常常来找我聊天。德国人的教养让他无法明白地问我是否已经有了相好的,便绕着弯子天南地北地聊,想着如何把话题扯到关于我隐私上。于是,和他聊天变得无趣,因为常常会冷场。很想感谢这个有着黄昏一样的天空的眼睛的老头子,可是,他的好意我实在是没有兴趣。在德国,同性恋是那么正常的一件事,我一个大龄青年,工作不错却至今单身,自然地会让人想起这种事情。慢慢地,开始有人来找我,透着好感的,透着好奇的,甚至透着欲望的。我始终离他们远远的,也许是易寒的态度感染了我,对于快餐我是不屑吃的,不管多可口,不管是男人还是女人。如果在国内,很快便会流言满天了吧?有一天我看见两个学生在课堂上用怪怪的眼神看着我,再很做作的交头接耳的时候,我知道自己已经不能在这个学校里呆下去了,我想要的平静已经不可能找到了。向老教授告别的时候,他问我有什么打算,我突然想起在电影里里看到的一句话,未来,是一直来一直来……我打算到处走走,看看,等着这个一直来一直来的将来。 在我要离开魏玛的时候,想给小耶写了一封信,将这两年来沉淀在心里的话告诉他,很突兀地想到那首《点绛唇》——“常忆青,与君依依解笑趣。山青水碧,人面何处去?人自多情,吟吟水边立。千万缕,溪水难寄,任是东流去。”便默了下来,发现好久没写中文的自己,字迹像虾球一样扭成一团,提笔开篇才发现自己有好多东西压在心头,却写不出来。于是便将这两年的生活慢慢地写下来,平静极了,没有相思,没有难过,就像他写来的信一样。写着写着,自己被带到回忆中去,写着写着,好像又回到自己给游青回信的那段日子,满怀的希望和爱情,字里行间竟爬满了自己对过去的想念,对他的想念。虽然,从头到尾,我都没有告诉他,这两年来,我已经原谅了他,等我再过一段时间,原谅了自己之后……我想他能懂的,只有那些热恋中的年轻人才会将好好的一句话变得肉麻兮兮。我们已经不需要肉麻了。太阳已经升得老高,又是一个睛朗的春天早晨,折好信才发现自己写了整整十页,没想到自己也会写出这么冗长的东西。但是心情却是轻松的,甚至有一点点甜。看来,自己并不能像易寒那样完全成为一个隐士,与世界隔离,我仍是需要倾诉的,虽然这份倾诉晚了些。 信寄出去的第三天,我收到小耶的信,当然不会是回信,我想我的信应该还没到国内呢。虽然是这样,收到他的信还是很开心。信用很好看的泥金纸包着,拆开的时候,里头是一张红色的硬笺,上头用金泥写着大大的“请柬”二字的隶书。 我好奇地打开它,上面用正揩写着:“繁敖先生(女士)敬启:奚若耶先生与某某小姐将于二ooo年三月十五日成婚……” 奚若耶结婚那天,我去了,喝了好多,好像结婚的是我自己。呵呵,那天醉得厉害了,人事 分卷阅读14 - 分卷阅读15 被遗落的被拾取的 作者:微生於尽 分卷阅读15 不省,连新娘长什么样子,我也不记得,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已经躺在旅馆里,边上的人是萧易寒…… 作者有话要说: ☆、故事结束了,跋一下 敖子讲到这里的时候,天还没亮。练沉舞把已经睡着的萧易寒拉起来:“喂!小吧!你果然和敖子有一腿!!!今晚睡客厅!哼!”说完,摇摇摆摆地站起来,踢开边上一堆的波尔多红酒瓶,洗澡去了。 “喂,我还没说完呢,就跑了,每次都不听完!太没听众的职业道德了吧!”敖子半睁着一双血红的醉眼,嚷嚷。 “敖子,明天付房租,别忘了!”bartender,也就是那个萧易寒冷着脸站了起来,“别想用这个故事感动小舞好躲过房租!” “你太没人性了!不过,今晚我可以让床给你睡!和我一起睡吧?”敖子的眼镜早就不知去向,其实他一点都没有近视,只是想戴个眼镜好隔开众人,敖子是一个长得很好看的男人,细长的眼睛被酒气激得眼角饬软,倒带了几分水汽。如果不是现在这般醉猪模样儿,还算得上俊秀。 不过,萧易寒不为所动地敲着浴室的门:“小舞?喝醉了不能洗澡的,小心感冒!” 门一下子打开,练沉舞□□,用浴巾在擦他的长发。小小的个子只到易寒的胸部,他才173,如果下面没有那三两肉,他就跟个女的似的。长得太漂亮的男人简直就不应该活在这世上!易寒一把将他抱起来,抱回房间,不管敖子在一旁装作流口水的样子。可过一会,他就被小舞赶了出来,“睡客厅!” “哈哈,活该!”敖子慢吞吞地爬起来,“小吧,你那天到底有没有参加小耶的婚礼?告诉我,我就让你睡我的床,我睡客厅。” “你怎么老问,不烦哪?” “有没有?有没有?有没有?” “易寒,有没有?”练沉舞把头伸出来,他也好奇,穿了一件白色的小短裤,包着结实的屁股。 易寒一把把他塞回房间,“穿件衣服,我告诉你。” 风雨早就停了,凌晨有几分薄薄的寒意。 易寒调了两杯“鸡眼”,蕃茄汁加点啤酒,可以解酒的。 “呵……”敖子苦笑,“我那时候一直在找小吧,没想到他为了躲我,跑回了国……” “我没躲你,我都说了,我们之间结束了,你爱的其实是小耶,不是么?”易寒很认真,因为小舞睁着好看的眼睛盯着他,这话是对小舞说的。 “呵呵,真是有了新人忘旧人哪。”敖子摇头晃脑的,“哎呀!谁踢我!” “我,怎么样!”小舞狠狠地。 “不要以为有易寒护着你,我就不敢,哼哼”敖子的威胁在易寒的瞪视下,没有了下文,只剩下哼哼了。 “别开玩笑了!”易寒拉回小舞,“我回国,是因为自己的工作。你在德国的时候,我找过小耶,我才知道他结婚的事。那一次你为什么不和他在一起?” “不要问我这种问题。”敖子淡淡地回答。 “又是这种表情,你在逃避什么!”小舞骂到。 “小家伙,你不知道,什么叫失去了才后悔莫及么?要不要我再放一遍《大话西游》?” “你去死!寒,他以前不是这样的吧?”小舞又钻回到易寒的怀里。 “不是。”易寒很称手地抱住他。 “爱情嘛,不就是你遗落了,我再拾取,不断的循环下去?” “切!爱情被你说得跟垃圾似的。”小舞一脸的不屑。 “你就相信爱情了?”敖子突然反问,小舞的脸一下子就僵在那儿。 “你们两个都别说了。”易寒搂住小舞,“他结婚那天,我没喝酒,跑到楼上,我看到你写给他的信,上面都是他的眼泪。” “眼泪?”小舞问,“那他为什么要和那个女人结婚,就是我们今天看到的那个,比他老好多!” “因为他绝望了。”易寒和敖子一起说道。 “那信上写什么让他绝望了?” “我告诉他我爱他,要回国找他。”敖子回答。“不过,那封信寄出去后,我就收到了他的请柬。” “那你不是很惨?”小舞来了精神,好像很想看到敖子有多惨似的。 “你怎么又来精神了?”敖子轻笑,“很喜欢看人难过啊?” “不是,我喜欢看你难过。”小舞总是很刺,“谁叫易寒以前喜欢过你啊?” “以前的事你也吃醋?现在你是他的天使,我算什么?”敖子很宽容的样子。 “那是,不然,我才不让你住这里。”小舞得理不饶人的样子很可爱,皱着眉头,噘着嘴。 “易寒,你怎么这么宠他!身上没几两肉的……这房租我交就是了,哼。”敖子作势要回房。 “你还没说完呢!不要跑!还有,你哪次交过房租啊!”小舞又凶巴巴地了。 “你问小吧,他知道。呵~~~~我要睡了。” “易寒?告诉我,你现在是不是还爱着他?”在敖子离开房间后,小舞很认真地问他。 “没有。”bartender回得很干脆,“去睡吧。” “嗯,一块睡吧,今天有点冷……” 小舞还没说完,就被易寒抱起来,“那你告诉我,那女人是怎么回事?” “小耶的妈妈生意没做好,那个女人帮了很大的忙,对小耶也很好,就这些。” “什么嘛,这个故事可惜了,有一个那么好的开始,结束却是这样……”他们的声音渐渐地远去,门轻轻地关上了。 敖子躺在床上,已经睡着了,他没发现自己的眼角有一滴泪,慢慢地滚落…… 作者有话要说:  正文结束了哦,后面补个《祭天之舞》,是繁敖他姐姐的故事。 ☆、(繁羽番外)祭天之舞 真是个令人震惊的消息。一切都很戏剧化,包括外头下起的瓢泼大雨。“好冷!”除了这句和掉在桌上的咖啡勺,我丝毫看不出繁羽的情绪。虽然事不关己,我还是惊讶地跳了一下,打翻了自己的茶杯。怀沙仍旧红着脸,紧张地瞅着繁羽,消息就是从他的嘴里冒出来的。“羽?”我一边收拾着桌面的狼藉,一边担心地看了她一眼。“羽,你……你说,这……”怀沙揪着桌布,探着身子,“怎么办?” 是啊,怎么办?我望着繁羽,她的眼睛里没有任何感情。我转过头去,雨在玻璃窗上留下了像帘子一样的皱褶。 “敖子,我再给你泡杯茶吧。”繁羽拿起铁杯子,向厨房走去。她身影飘摇着,像风穿过树叶一样摇曳出一种脱俗的味道,像她泡的茶一样,很轻很轻地留下 分卷阅读15 - 分卷阅读16 被遗落的被拾取的 作者:微生於尽 分卷阅读16 香气。 我看着他,“这是怎样的女人呀?”听到怀沙用与其说是疑问,不如说是感叹更为恰当的语气自言自语。“哦?”我收回目光,看向这个20岁才出头的小伙子。“那些记者是怎么回事?”我问闯进我们下午茶时间的男孩。 “你是,呃,敖子?是吧?”怀沙带着戒备,靠在椅背上,双手交叉着放在胸前。 我看了他的双手一眼,发现自己在笑。繁羽从厨房里出来,碧螺春的香气始终萦绕着她。我知道她在厨房里一定是发泄过了,虽然在她脸上看不出来,但是我就是知道。 我打算不插手管这档闲事,再说繁羽也不喜欢别人多管闲事。于是,我从她手中接过茶杯,向她笑了一下,(我不清楚为什么要向她笑,只是她的眼里居然浮出了感动。)独自坐到了壁炉前的软垫上,从边上摸出一本杂志。对话声杂着木柴的噼哩叭啦声传过来 。 怀沙的声音又变得急切起来了:“羽!他们怎么会知道!” “雨很大呀。你怎么回去?”繁羽冷冰冰地。(我又笑了一下,哗啦一下翻过一页。) “呃,羽!你都不着急吗?想想办法呀,我可不想姐姐。。。”(看来怀沙是个胆汁质的典型。我看着杂志上关于人类□□特征的论述。) “不关我的事,不是吗?他们爱闹就让他们闹去。”繁羽开始不耐烦了,我放下杂志,抬头看向他们。那个怀沙正站在她身边,涨红着脸。羽依然啜着咖啡,看雨。我知道该下逐客令了,站了起来。 “羽,你去休息吧。”我说,并搂住她的肩膀,示意着怀沙离开。 怀沙恨恨地盯了我一眼,有点忿忿地却又不敢发作,压抑地拿起衣服,临出门时还不忘回头:“如果还有什么事,我会通知你的。” “不必了,人都死了。”繁羽偎着我的,头也不抬地说。 那个小男生想必是充满失望的离开吧。“外头的雨好大呀。”我说。“是呀。”羽抬起头,“有点冷了。” “嗯。”我坐到边上的椅子上。 “我打算到西藏去。”繁羽喝掉咖啡,看着我。 “什么时候?”我问,看着她有点寂寞的脸,毫不惊讶。 “明天,大概去一年吧。”她清冷的目光对着壁炉里的火,跳动着不可捉摸的神秘。 “要不要我去接你?”我也望着火,突然觉得有点寂寞了。 “敖子?”繁羽突然转向我。 “嗯?”我看到她的眼神里闪过一丝慌乱。 “我这样是不是逃兵?”她无意识地玩弄咖啡勺。我并不插话,因为我知道她想说,而我往往只是一个听众。我看着勺子在她美丽修长白晰的手指上来回转动,很漂亮。这让我有一点点难过。那是双多么具有灵性的手指,连上面的咖啡勺都能表现出灵动的优雅。 “记者已经知道我退出艺坛是因为怀冰了。她现在一定在天国的某处等我。”我从椅子上站起来,走到壁炉旁,添了一块木头。火舔着周围的空气,而我却仍然很不舒服地感到冷。 “敖子,你说,西藏离天国是不是比较近?”繁羽的声音从我背后响起,她靠着我,双手圈着我的腰。 “或许。”我站在那儿,看着火焰里跳烁的蓝色精灵,犹如在我背后的繁羽,在满是火焰的舞台上跳舞。不过,我知道不可能。因为…… “我想在那儿为她跳最后一次《祭天》。”羽的声音闷闷的。是的,因为繁羽只为一个人跳舞,那个人就是去世的怀冰,怀沙的姐姐,羽的老师。 我转过身子,抱住繁羽纤弱的身体,看着她眼中的坚决。于是我又笑了。 ………… “本报讯:著名舞蹈家繁羽小姐在西藏大昭寺表演她的成名作《祭天》的过程中,由于高原反应和寒冷,晕倒在舞台上,送医急救无效,于xxxx年xx月xx日不幸去世。著名舞评xxx先生说:‘她(繁羽)是上天赐于我们的精灵,她的舞蹈具有冰冷地火焰般的气质。她的死是舞坛最大的损失。’另一著名舞蹈家xxx说:‘《祭天》是她最美也是最神秘的作品。’ 《祭天》的编舞者是繁小姐的老师著名舞蹈理论家怀冰女士。据称她们有超越师生的感情。怀冰女士已于一年前今天辞世。有人认为繁小姐最后一次《祭天》是为了向怀冰女士展示爱情和怀念的死亡之舞……繁小姐的经纪人繁敖先生将亲自到西藏大昭寺为繁小姐举行天葬……” 我的茶早就凉了,没有了那股轻轻的香气。报纸摊放在软垫旁,上面有繁羽身着蓝色丝绸长裙的舞姿,像壁炉里火焰内的精灵。我啜了一口冷掉的茶,“你现在应该和怀冰在一起吧,姐姐。” 作者有话要说: 分卷阅读16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