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巫秘闻》 第一章 杀人 我叫王强,一个月前刑满释放。 因为盗窃罪,我被判处一年的有期徒刑,就这么结束了高校生涯,也毁了自己个的前途。从被宣判的那天起,我已被学校除名。 现在的我在一家麦当劳店打工。我是农村出来的,家里好不容易供着上了大学,出了这么一档子事,抑郁得我连自杀的心思都有了。 妹妹在一次探望的时候,告诉我,爸爸因为这件事一时想不开发急病过世了。我沉默不语,爸爸是家里的顶梁柱,是家里的经济来源,他为我这个不孝子倒下了,家里以后就要靠我承担起来。 我打定主意,出狱之后不回老家,留在城里打工,吃苦遭罪都认了,是我自找的。这也是我的命。 我在麦当劳收拾客人留下的垃圾,旁边忽然有笑声,“呦,这不是强哥吗?” 我看过去,看到了她。她叫惠惠,是我的大学同学,也是初恋。我们谈恋爱快半年了,因为我进监狱,关系也就断了,算起来我有一年多没见过她。 此时的她正坐在一个男生旁边,那男生我也认识,是外班的,具体叫什么不知道,我们勉强算是情敌,一起追过惠惠。 他看着我大声说:“强哥,放出来啦?看你白白胖胖的,里面伙食挺好啊?” 他声音很大,周围的人都看过来。 我羞得抬不起头,转身就走。惠惠轻轻说:“王强……” 我摆摆手,嘴里喃喃,“算了算了。”赶紧回到柜台里面。 那边还能听到那男生大声嚷嚷,“这家麦当劳以后不能来了,雇的人都是蹲过大牢的犯人啊!偷东西的,杀人的,放火的,强奸的……大家都看好自己的包啊。” 我坐在后厨的地上发呆。一年的牢狱生涯,看着不起眼,却是我一生难以背负的重。 这时,经理进来:“王强,你不告诉我你是大学生吗,你到底是干什么的?” 我抬起头看他,深吸口气说:“我被判过刑。” 经理像是被蛇蛰了一口,赶紧退后几步,想发火又不敢:“小王,不好意思啊,我们店有规定,不能招有前科的……” 我点点头,站起来,把麦当劳发的制服脱下来,“我这就走。” 他要给我结算工钱,我摆摆手表示不要了,步履沉重地从后门出去,听到两个女员工叽叽喳喳低声说,“他这样的,去哪个单位都不会要他。” 另一个说,“只能去搬砖了……” 我回头看了她们一眼,两人吓得不说话,赶紧跑到前面去。在她们眼里,我这个蹲过监狱的人,像是烈性传染病的传染源。 从店里出来,天空阴森密布,乌云遮天,空气阴郁郁的,就是不下雨。我的心情糟透了,感觉未来茫茫,人生似乎走到了尽头。 我给家里打了电话,是妹妹接的,我说想回老家,城里待不下去了。妹妹没说啥,在电话里哭了,心疼我这个哥哥。 我问她,老家有没有人知道我蹲过监狱,妹妹说家里守口如瓶,什么人都没说,知道这件事的只有她和妈妈。我这才长舒口气,真要村里人也知道我这码子乱事,天下这么大就没安身之所了。 我的老家在江北,靠近长江领域的一个村子。回去收拾了东西,辗转两天,回到了家里。 看到了妹妹和妈妈。爸爸过世之后,妈妈的身体也急转直下,在家里养病,妹妹现在在村厂里当会计,多少还能添补点家用。我一个大小伙子,不能坐在家里游手好闲,琢磨着干点什么,最起码把这个家撑起来。 爸爸过世后,在仓库留下一堆遗物,我清理收拾。看着一件件熟悉的物品,眼泪流出来。爸爸走的时候,我还在大牢里,最后一面都没见上。送他走的时候还是妹妹摔的盆。 他老人家养我这个儿子算是白养了。 我一边擦眼泪,一边收拾,爸爸生前爱看书,买了一堆杂书,这时从一堆书里滑出一本黄色小册子。看样有年头,字都是繁体,竖着写的,书脊处用绳穿着。 我顺手翻开,里面很薄,就两页,题头写着“木禳厌人法”五个字。内容晦涩难懂,幸好还配着一张图,我看了看,大概意思是,知道仇人的名字和生辰,把它贴在一根死去的木头上,午夜用锤子钉到地里,一边钉一边念咒语,转过天保准让那仇人生不如死。 我看得入神,真的假的这是?这么个法子如果可行,我要先折磨那个情敌,再折磨麦当劳的经理,谁让他狗眼看人低的。 我痴想了半晌,心中充满恨意,想象着我用这个办法把他们俩折磨得生不如死,到最后他们还不知是谁干的。 想了半天,再仔细看书里的要求,顿时有点泄气,需要知道他们的名字和生辰。名字好说,生辰不好搞。 我突然想到一件事,爸爸怎么会有这样的东西? 我拿着小册子去问妈妈,妈妈躺在床上有气无力,看看说:“这不是你爸爸的,是你姥爷留下来的老书。多少年了也没人看,太薄了卖破烂都不压秤。” 姥爷的形象浮现在脑海里,那是个相当古怪的老头,他过世的时候我还很小。记得他特别老,身上常年带着一股味,像是腐烂的木头和中药混在一起的味道。这老头成天似乎什么也不干,就研究养生,杂志书籍和小偏方的剪报到处都是,特古怪一人。 我看看这书,心里纳闷,这是真的吗?看着又有点像扯淡。想到姥爷,我就觉得小册子上沾着他的味道,心里厌恶,随手把它垫了桌子腿。 正在仓库收拾的时候,院子里有人喊:“王强,在不在?” 我灰头土脸从仓库里出来,到了前院,一看到来人,眼泪差点出来。他是村里我最好的朋友,也是从小玩伴,叫张宏。 后来我上了大学,他初中毕业回来务农,一隔多少年不见,此时看见颇有些唏嘘。 张宏笑着说:“你刚进村我就看见了,还不敢认呢,听你妹妹说你真的回来了。我记得你大学没上完吧,怎么背着铺盖就回来了?” 我叹口气,摆摆手,让他不要问了。 张宏叫我去他家喝酒,我盛情难却,和妈妈说了一声。妈妈嘱咐我早去早回。 我和张宏去了他家,张宏这几年真抖起来了,山上有果园,还有养鱼的塘子,听说小龙虾卖的好,又弄了一池小龙虾,小日子过得真不错。想当初我意气风发上大学,他灰头土脸在家种地,这才短短几年,形势就倒过来,人的命运真是没法说。 天热,我们坐在他家大院的棚子下面,他叫老婆弄了一桌酒菜。这小媳妇才过门没几年,水灵灵的。 小媳妇挺懂事。我和张宏喝酒,她没跟着掺和,让我们喝好,她进小厨房自己吃去了。 酒过三巡,我舌头有点大,踩着凳子,拍着他的肩膀:“张宏啊,你没上大学就算是对了,看看你现在的小日子,谁也没你滋润。和你比,我,我就日他姥姥了……我这辈子算是完了。”说到伤心处,眼圈红了。 张宏也有点喝迷糊:“你拉倒吧,咱们村能出几个大学生?以后你毕业了往大公司一进,那叫都市白领,我到死也就是个臭农民。以后我进城还得靠你哩……” 我心里憋屈,又不能说出来,一口一口灌着酒。 喝着喝着,我说:“你这媳妇算是捡着了,以后我就在村里常住了,让嫂子帮我也划拉一个对象。” 谁知道,这句话说完好像刺激了他。张宏“啪”把酒杯拍在桌子上,眼圈血红,咬着牙使劲。 我有点发蒙,多少清醒了一些,小心说:“咋了?是不是我说错话了?” 张宏看着我,犹豫一下说:“王强,你是不是我好哥们?” “你这话说的,”我豪气上来了,“说这话就该打,有事直说!” 张宏倒了杯酒,一饮而尽,鼻子眼喷气:“好!我想杀个人,你要帮我!” 我吓了一大跳,直咽吐沫。虽说我蹲过监狱,可也不是江洋大盗,说杀人就杀人。 我愣愣看着他,问“杀谁?“ 第二章 后山 张宏压低声音:“村主任的儿子。” “雷帅?”我诧异地说。 我们村的村主任姓雷,老头干了十几年的村主任,村里便宜几乎占个遍。这老头胆子贼大,家里置办了不少产业,买卖越开越大,光是小洋楼就盖到第四层了。老雷头晚年得子,生个男孩叫雷帅,和我同龄,也是大学生,只是和我的学校不在一个省,彼此不怎么通气。 雷帅这小子人如其名,长得确实帅,又是地主家的儿子,潮得厉害,穿衣打扮颇有些韩国明星范儿。 别看我和他是同龄人,又在一个村,却不是一路人。彼此之间没什么共同语言,见面也尴尬,属于点头交。 我寻思了半天,想不出雷帅和张宏能有什么生死矛盾。 “到底咋回事?”我问。 张宏叹了口气,看着我,眼珠子血红,半天没说话。 要是换别人,我干脆就不问了,装傻充愣蒙混过去。这种生死矛盾必然属于极为隐秘的大秘密,别人的秘密知道的越少越好。可现在是张宏,我的发小,他穷途末路,我要是不帮他,或许真能做出什么想不到的大事,到时候后悔就晚了。 “说吧,咱俩不是外人。”我轻声说。 张宏回头看看里屋,低声说:“雷帅这小子……他,他把我媳妇给上了。” 这句话一出,我差点跳起来,没想到刨出这么大的桃色新闻。 我有心想追问细节,又觉得这等家丑实在不好开口。我喝着酒,一时无语。 张宏把话说开,反而敞亮了,索性一股脑都告诉我。 这段时间是小龙虾收获季节,张宏经常往城里送货,一般是下午走,晚上能在城里找个馆子吃点饭。这天送完货,可能是贪凉,有点拉肚子,没有食欲,就没吃东西,直接开车回村。 到村的时候,天擦擦黑,老远他就看见有个人影从他家闪出来,他不由得“咯噔”一下。这人看上去不像是寻常串门子,明显是个男人,插着裤兜,勾腰塌背的,看着就不是个好东西。 他在外面迟疑了一会儿,没有急着进门,等了片刻才回去。他老婆看他突然回来有点慌张,问他怎么这么快,要不要做饭。张宏心中狐疑,就问她,下午有没有人来咱家,有个海鲜馆的小老板说要来看看小龙虾养殖。他老婆赶紧说,一个人都没有来过。 张宏更加疑惑。转过天,他和老婆打了个招呼,假装出去送货,转一圈又回来,找个地方藏着。果然时间不长,有个男人溜溜达达来了,进了他家,简直就是踩着他走的这个点,一分一秒不差。 如果没有自己老婆通风报信,怎么可能这么准时。 张宏认出来,这小子就是雷帅,村主任的儿子。 张宏脑仁都快炸了,急匆匆回家,本来抄了斧子,后来想想换成了扁担,进屋之后就把这对狗男女堵在炕上。雷帅看来是个窃玉偷香的老手,看形势不好,反应很快,穿裤子就跑,一溜烟没影了。 张宏要去追,他老婆紧紧抱着他的腿。张宏恨得牙根痒痒,追又追不上,回头把老婆狠狠抽了一顿。他打了一会儿,又觉得女人可怜,越觉得可怜,就越仇恨雷帅,恨不得把他千刀万剐。 他想找雷帅报复,谁知道雷帅这小子比猴都精,转过天和家里说,去城里同学家,尥蹶子跑了。 张宏气得,想发泄也找不到人,逼得他都快疯了,索性到老雷家,当面锣对面鼓把这事跟村主任老雷头说了。 谁知道老雷头不但不动气,还夸自己儿子有出息,能睡别人的女人,这叫能耐。他反过来劝张宏,家丑不可外扬,这件事就这么算了吧,顶多以后有事多照顾照顾他家。 在我们农村,一个男人最憋屈的事,就是戴绿帽子当王八,一辈子都抬不起头。张宏回去越想越憋屈,成宿成宿睡不着觉,晚上起来坐后院磨刀,下了决心,和雷帅一命抵一命!反正自己也活不下去了。 女人呢,就成宿坐在屋里哭。 我喝着酒,听得也挺气愤,村主任老雷头说的狗屁话,睡别人的女人是能耐。我真是有点动肝火。早年就听说这老雷头不是东西,趁着村里男人出去打工,他就轮着家的睡女人。一般的老娘们睡就睡了,也不敢跟男人说,自认哑巴亏。 我爸爸以前也出去打过工,被没被老雷头戴帽子,这事没法说,一想起来我就犯恶心,跟吃了活苍蝇一样。 好嘛,真是上梁不正下梁歪,老子是淫棍,生个儿子也是色狼。你雷帅要找女人,谈恋爱找个单身的,没人说你什么,可偏偏找个结了婚的,这就叫心术不正。 我还想起一事,以前雷帅追过我妹妹,我妹妹没答应,听说还纠缠过一段。当时我正在上学,听听就过去了没当回事,现在回想起来也有点后怕,我妹妹要是真掉这小子手里,现在指不定什么样呢。 这小子必须得治治他,要不然以后无法无天。我也是为了他好。 张宏看我:“强子,你是我哥们,咱俩从小一起长大,这事我就跟你说了。” 我点点头:“我的嘴你放心,啥事到我这就算到一站了,比长江大堤还瓷实。” “嗨,我还信不过你吗,你是读过书的高材生,脑子活,你帮我拿个主意。”张宏说:“雷帅那小子前两天回村了,我一直盯着他,就等他落单。到时候你帮我把风,真出了事我一个人挨枪子,肯定不把你说出去。” “为那么个人渣,你把自己搭里面,值得吗?”我说。 “这口气不出我窝囊,这些天吃喝不下,胸口窝都疼。”张宏说。 我能有什么主意,杀人肯定不行,可雷帅这小子太不是东西,就让他这么逍遥在外,能把人活气死。我突然想到姥爷留下来的那本小册子,心思活了。 我问张宏知不知道雷帅的生辰,张宏不明白我问这个是什么意思,我告诉他我有办法对付这小子,但是必须要知道他的生辰。 张宏脸色阴晴不定,说道:“等我问问,我家娘们应该知道。” 我让他再去找一根死木头。他问什么是死木头。我告诉他,就是自然枯萎的树,树上砍下来的木头。 张宏眨眨眼:“咱农村别的没有,死木头一堆,强子,你要这些东西干什么?” 我心蹦蹦跳,有点紧张也有点兴奋,说道:“你就听我的吧,我自有办法。今天晚上你准备齐了就给我打电话。不过话说在前面,我也就是试试,成不成另说,但总比你杀人要强多了。” 张宏挺信任我,同意先让我试试。 我没心思喝酒,先回家去,让他赶紧准备我说的东西。 等回到家,我好不容易搬开八仙桌,把垫腿儿的那本老册子拿出来,幸好没什么损坏。我从头到尾又看了几遍,把整个过程和咒语几乎都背下来。 妹妹下班回家,看我这么聚精会神的看书,问干嘛呢。我下意识觉得这不是什么好东西,赶紧把她支开,小丫头家家别什么都打听。 晚上十点来钟,张宏打来电话,说东西都搞定了,下一步怎么办? 我和他约好了一个小时后在后村集合。 妈妈已经睡了,我和妹妹打了个招呼要出去。妹妹看着我说,哥,你才回来就不能消停点吗,大晚上要干嘛这是? 我让她别管,好好睡觉,我一会儿就回来。 大半夜的我出了家门,一路来到村子后面。后村靠着山,远远一束光射过来,晃得我睁不开眼,定睛一看,对面正是张宏。 张宏一手提着袋子过来,压低声音:“我说强子,你到底想干嘛?” 我打开袋子看看,里面有纸有笔有锤子,还有一根黑色的木头橛子,我满意地说:“实话跟你说了吧,这是一门很古老的法术,我还是第一次用,不知道管不管用。如果管用,保准让姓雷那小子生不如死。” 张宏恶狠狠骂:“一刀砍死算便宜他了,生不如死最好。” 我们关了手电,摸黑顺着山路上去,进了一片树丛。 今晚月光朦胧,天空黑云密布,山里起了风,四周偶尔有山鸟叫一两声。 我从口袋里把木头橛子拿出来,脑海里想着整个施法的流程。先在纸上写了雷帅的生辰,然后用木头橛子穿过这张纸。 张宏扶着木头橛子放在地上。我看看表,到午夜十二点的时候,抄起锤子,一下一下砸着木头。 砸一下,我就念一句咒语。不知怎么的,夜里山风更大了。 第三章 拔蹶子 晚上树林起了风,吹得叶子哗啦哗啦作响,月色朦胧,周围惨白一片。 张宏手有点哆嗦,问我会不会把鬼招来。 我也有点胆寒,这种事还是第一次做,嘴上安慰他,心却怦怦乱跳。 整个木头橛子都砸进地里,只露出一个小平头,上面都砸瓷实了。 等砸到最后一下的时候,忽然风里传来一个声音,“邪”。听起来非男非女,似真似幻,有那么一瞬间,我以为是幻听。 说来也怪,木头橛子砸进地里之后,阴风忽然停了,树叶子也不啪啦,四周寂静无声。 我们两个面面相觑,都有点害怕,猫着腰从树林里钻出来,急匆匆回家。到家都下半夜了,家里人睡了,我没敢惊动她们,小心翼翼回到自己房间,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紧张劲还没过去。 说实话,一直到现在,我也不相信小册子上说的这方法管用。不过,施法过程的氛围确实挺刺激,不亲自来一次,很难体会到那紧张又恐惧的感觉。 迷迷糊糊不知什么时候睡过去,起来的时候都中午了。这一宿没咋睡好,腰酸腿疼,就跟跑了一夜山路差不多。 从屋里出来的时候,妹妹上班走了,桌上留着饭,妹妹写了纸条,说妈妈和她都吃过了,让我热热。 我心头一暖,亲妹妹就是亲妹妹,知道疼哥哥。我草草吃了饭,去看看妈妈。妈妈得的是慢性病,有气无力的,医生也交待平时不能动肝火不能出大力,她现在就是静养休息,每天喝着中药。 妈妈心思很重,看见我就想起我那死去的老爸,以及我那不干净的人生污点,吧嗒吧嗒掉眼泪。我劝了一会儿,自己的胸口窝却堵着。要解开妈妈的心结只有一个办法,那就是赶紧有出息起来,让她看看,不上大学我也一样能出人头地! 回到屋里我打开电脑,想找找附近有什么工作,离村不远有大镇子,地理位置很好,正在长江岔口上,往来运输交通十分频繁,自古就是军事和经济重地,在那里找工作想必机会很多,而且离家也不算远。 正盘算着,院里突然有人叫我。我推窗出去看,正看到张宏,正贼眉鼠眼地冲我招手。 我关了电脑到大门口,问他咋了。 张宏兴奋地脸色涨红:“强子,你太厉害了,可以啊你!” 我心有所动,马上预感到了什么事,说道:“是雷帅?” “强子,你太聪明了,我刚提个头,你就知道尾。”张宏笑了两声,低声说:“姓雷的那小子倒霉了。” “怎么了?”我问。 张宏拉着我出了院子,我们两个蹲在墙根密谈,他说道:“我一宿没睡,大早就到他们家附近转悠,就看到他们家人匆匆从屋里出来,我一眼就看见雷帅那小子,你猜他怎么了?” “赶紧讲,留啥悬念。”我催促。 张宏说:“大热的天他穿着大棉袄,捂得严严实实,整个人像是发了癫痫,浑身颤个不停。两个小伙子左右架着他,把他放到车里,他们一家人开车走了,看那意思应该是去镇上求医。” 我沉吟着,没说话。 张宏看我:“是不是昨晚那法术起了作用?” 我告诉他,这件事谁也别说,就当没发生过。看看事态变化再说。 我们两个像是做了贼一样,分头回去了。我坐在屋里,把那薄薄小册子拿出来,翻来覆去的看,难道这上面记载的法术真的有这么大能力,能让人生不如死? 我开始密切关注雷帅他们家的情况。晚上吃饭的时候,妹妹唠嗑说起来,说雷帅突然得了重病,到镇上医院看过,好像没什么效果,现在准备去市里。 我让她详细说说。妹妹看着我,眼神有些奇怪,好像直觉到了什么。我没敢细问,低头扒拉饭。 过了几天,老雷家的私家车从外面回来,村里人都去看热闹,雷帅还是捂着厚厚的棉袄,从车里下来。 老雷家怕丢人,家里人护着雷帅一路小跑回到屋子。老雷头牵狗出来轰看热闹的村民,然后把院门锁上。 村里难得有这么个稀罕事,议论纷纷,很多人都说雷帅肯定是中邪了,模样反常,寻常求医一点用没有,还不如找有道行的大仙儿来看看。 我惴惴不安,从人群里挤出来,正准备回去,被张宏拽住,把我拉到没人地方。他兴奋说:“强子,肯定是你的法术起作用了,那小子早不犯病晚不犯病,偏偏在你施了法之后犯病,活该!强子,这些年你在外面可以啊,学了这么一手。爽,真他妈爽,好长时间没这么透口气了!” 看他兴奋那样,我一点都乐不起来:“解气了?” 张宏道:“还行,不过还是差点意思。得让雷帅那小子跪在我面前,亲自叫我爹,我才满意!” 我有点闹心:“张宏,差不多得了,得饶人处且饶人。稍示惩戒,让他知道厉害就可以了。” 张宏看着我:“强子,这时候你可不能心软啊。雷帅玩我的老婆,那时候我死的心都有。当时我如果喝了农药,这就是一条性命!他就是杀人凶手!” “你不是没死吗?”我说。 张宏非常不高兴:“强子,你看你说的话。总而言之我不赞同现在停手。这样吧,”他想了想:“除非雷帅跪在我面前,叫爹就不用了,必须痛哭流涕忏悔自己的罪行,咱们才能饶过他,这不过分吧?” 我郁郁回到家。越琢磨越不对劲,张宏的想法还是太想当然,太幼稚了。 老雷家如果知道是他和我搞猫腻,就算一时逼得雷帅下跪讨饶,那老雷家和我们以后势必结成死仇!老雷头十几年的村主任那是白当的吗,他是村里最有头有脸的人物,面子比性命还大,折了他的面子,又伤了他的宝贝儿子,我们以后在村里还有好果子吃? 我越想越是一身冷汗,晚上吃饭的时候也心不在焉。妹妹和妈妈唠嗑,聊着见闻。她告诉妈妈,雷帅非常可怜,她和村里几个小年轻去老雷家探过病,现在的雷帅吃喝不进,浑身发冷,动不动还拉一裤子,给他妈心疼的,哭得都快成祥林嫂了。 我坐不住了,草草吃了口饭,回到屋里把小册子拿出来,仔仔细细这么一看,后脖子冒出一股凉气。 这本小册子上只写了怎么施法,可没写怎么收法。 这几页纸我都背下来了,还是仔仔细细又看了好几遍,确实没有如何收法。这可麻烦了。我头上冒冷汗,正应了农村那句话,光腚惹马蜂,能惹不能撑。 如果雷帅真要死在我手上,那我岂不成杀人犯了。 我逼迫自己冷静,在屋里转了两圈,忽然想到一个办法。当初施法,是把橛子钉进地里,那收法会不会是逆而反之呢,也就是说,只要把橛子拔出来就行了。 对,有门。 我耐心等着天黑。这次不打算告诉张宏,他肯定反对我这么做。我不能听他的,这件事收手还来得及,真要发生什么惨重的后果,后悔都来不及。 夜色深沉,家里人都睡了,我背着包,里面是工具,悄悄出了大门。趁着夜色我一路小跑到了后山,山风吹过,冰冷刺骨。我打着手电照着,突然意识到一件自己没有想到的事,当初那根木橛子并没有留记号,现在找不着了! 温度很低,我的头上却都是汗。顺着山路走了两圈,手电照着路旁的树,看哪都像,找了好半天也不敢确定。 越急脑子里越是一盆浆糊。天色很黑,手电光斑落在地上,到处都是一丛一丛的灌木,乱枝横生。 我想到一个极为可怕的可能,现在是夏天,树木生长极快,几乎一天一个样,从雷帅发病到现在,好几天都过去了,周围的地势肯定发生了变化。 我急的敲自己脑袋,当初怎么就忘了留个记号,那时确实非常紧张,再一个没拿这个当回事,谁成想它居然这么灵。 一晚上说长也长,说短也短,我一看表,夜里四点了,眼瞅着要天亮。我心里起急,顾不得许多,掏出电话给张宏打过去。响了很长时间,他才接,迷迷糊糊地说,谁呀? 我压低声音:“是我,强子,你他妈赶紧穿衣服来后山小树林。” 张宏清醒过来:“你跑小树林干啥?” “我要往外拔橛子。妈的,忘了那橛子钉哪了,你赶紧来帮帮我。”我着急地说。 张宏半天没说话,最后吭哧吭哧道:“我,我不同意这么做。你就别想了。” “啪。”他把电话挂了。 第四章 巨冷 张宏这小子居然把电话挂了。我勃然大怒,马上又拨回去,冷冷说:“张宏你听着,我只给你半个小时……你如果不来,咱们就绝交,以后有啥事你也甭来找我!” 我挂了电话,蹲在路边等他。还别说,半个小时之后,张宏真就来了。 他没想到晚上这么冷,只穿了一件短袖,冻得直哆嗦,看见我,眼神里颇有怨色。 一张口就说:“我说强子,为了雷帅这个人渣你跟我绝交?!” 我脸色和缓:“张宏,昨晚我妹妹和几个朋友去看过雷帅,他折腾得不轻,人动不了,躺在床上窝吃窝拉,他妈哭得都快背过气去了。我说咱差不多就得了,点到为止,得饶人处且饶人。” 张宏没了脾气,叹口气:“行啊,我大晚上能出来见你,就说明态度了。强子,要是他再有一次,你往狠里治他,到时候可别找我求情了。” 看他答应,我松了口气,我们两个钻进小树林。没成想,张宏也忘了橛子插哪了。打着手电找来找去,一直折腾到天亮鸡叫,阳光都照进来了,还是没有木头橛子的下落。 我说:“张宏,你小子是不是跟我打埋伏呢。你知道那橛子在哪,愣是不说。” 张宏急了:“强子,我这人是一身毛病,可吐口吐沫就是个钉。我答应这次放过雷帅,就是答应了,我这人品根本不屑于搞那些小动作,你也太小瞧哥们了。” 我看他那样,确实是不知道,赶紧道歉。 我们又找了一个小时,确实找不到,满眼都是绿油油的树丛杂草,看哪都似是而非。整个小树林我们几乎都找过了,确实没有木头橛子。 我累得一身臭汗,顶着大太阳有点眼晕。张宏气喘吁吁说:“算了吧强子,这或许就是雷帅的命,他就该活这么大,阎王爷只不过借你的手收他。” 我看看他,一脸郁闷。 张宏拍着我的肩膀:“放心吧,这件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到此为止了,以后谁也不提。” 我看看这片小树林,心里给自己宽慰,我真是尽力了,确实找不到,那也不赖我。 回去之后我补了个觉,起来之后开始找工作,想尽快离开村子。我现在听不得老雷家的事,成了雷区和阴影,心里惴惴不安,生怕哪一天突然传来噩耗,说雷帅死了。 几天下来我吃喝不宁,睡觉都不踏实,私下里我又去小树林找过一次,没有找到木头橛子,彻底死心了。 这天晚上,我们一家人正在吃饭,我忽然打了个激灵,随即打了一串喷嚏,身上莫名其妙泛起了冷意。 我随口说:“老妹,把窗给哥关上,怎么突然冷了?” “冷?哥,你没搞错吧。”妹妹诧异。 现在是三伏天,白天的气温都飙升到三十五度了,就算傍晚太阳落山,气温也不低,屋里就跟蒸笼差不多,连点风都没有。不赖妹妹奇怪,怎么会冷呢? 她问老妈,妈,你冷吗? 妈是病人,都不冷,还热的直冒汗。老妈关心地说:“强子,你是不是感冒了?” 妹妹咯咯笑:“哥,大热天的感冒发烧,你可真行。” 老妈严肃地说:“小孩丫丫懂什么,这叫热伤风。”她摸我的脑门,皱着眉说:“脑门冰凉,没感冒啊,怎么会平白无故发冷呢?” 一说到冷,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我愈来愈冷。这个冷不是周围气温低,而是骨子里散发出来的,从里往外那么冷。 我站起来,勉强走到窗边想关窗,外面来了一阵风吹在身上。妹妹和老妈都在说,好舒服。可我被风一吹,像是凭空掉进了冰水窟窿,从头冷到脚,从皮肤冷到骨髓,全身抖个不停。 我饭也不吃了,回到自己屋,把门窗紧闭,躺在床上瑟瑟发抖,裹着厚毛巾被还是冷。 我从床上下来,来回蹦,又是高抬腿,又是俯卧撑,可这股冷劲始终无法驱散。我走到镜子前看,脸色竟然有些隐隐发青。 我不敢出屋,只能待在自己房间里。每一分每一秒都是折磨。 我实在没办法,把柜子打开,从里面拿出冬天的棉被,一轱辘钻进被子里,多少暖和了一点。 后来睡着了,我被人推醒,进来的是妹妹,她惊讶地说:“哥,你是不是真感冒了?”她用手量着我的脑门:“不热啊,你怎么了?” 我已经冻糊涂了,眼前都是幻象,觉得似梦非梦,自己好像光着身子在南极洲旅游。 我有些烦躁,嘶哑着声音:“你先出去,我睡一觉就好了。” 她什么时候走的我都不知道,昏昏沉沉睡着了,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上午。外面阳光大亮,照进屋子,整个房间都透亮。透过窗子看出去,能看到地表的空气颤抖,可见温度多高。可我还是冷,屋里的温度像是降到了零下二十度,我置身在白雪皑皑的雪山里。 现在来看,我昨晚没冻死在被窝里,真是个奇迹。 我抱着被子不下床,这时来了电话,是张宏打来的。我接通后,问他咋了。张宏说:“强子,我跟你说个怪事。” 我耐着性子听。 张宏说:“今天早上我正吃饭呢,老雷头来了,贼眉鼠眼跟我套近乎,问我最近怎么样,需不需要村里帮忙什么的。老头两只眼滴溜溜围着我转,好像在观察我。” “他想干什么?”我疑惑。 张宏道:“不知道,反正是黄鼠狼给鸡拜年,没揣好心眼子。他说了一些不咸不淡的话,看我不搭理他,自己蔫头搭脑就走了。不行,我得去他家打探打探消息,这里有问题。” 我“嗯”了一声,他听出不对劲:“你的声音怎么听起来这么差,咋了?” “没什么,感冒。”我挂了电话,没往心里去。 这一天我没怎么下床,冷得受不了就喝热水,别说,热水一下肚还真就缓解了不少。我一杯接着一杯,喝完了憋不住就去厕所,我烧了五六次开水,灌的一肚子都是水。 老妈看我不对劲,一脸担心,问我怎么了,让我再渴也不能暴饮暴食。 我是有苦说不出,只要热水一停下,无尽的寒意就侵入体内,那滋味比活剐了也好受不到哪。 人一挨冻就犯困,过了午后,眼皮子重似千斤。我要睡觉,这时候张宏又来了电话,我烦躁异常,差点把电话扔了,又怕耽误什么事,咬着牙接通。 张宏在电话里直嚷嚷:“我靠,出大事了,强子,你猜咋的。” 我勃然大怒:“有屁快放!” 张宏说:“我才打听清楚,老雷家请了个大仙儿,非常有道行,据说是隐姓埋名的高人。这大仙儿给雷帅解了法术,并且放出话来,使坏的人会遭到法术反噬。雷帅遭了什么罪,这个施法者就会遭什么罪,而且要遭十倍的罪!我说嘛,今天早上,老雷头为什么到我家。” “为什么?”我听得心惊肉跳。 张宏说:“你想想雷帅遭了什么罪,浑身发冷,裹着大棉袄。施法者被反噬,肯定也会浑身发冷啊。老雷头一定是怀疑我了,来观察我有没有被反噬,来确定我是不是给他儿子使坏的那个人……” 我后脖子窜凉风,头上浸出冷汗,牙齿咯咯打架。 张宏突然惊醒:“我靠,强子,你不就是那个施法者吗,难道你现在被反噬了?” 我心跳加速,真他妈的倒霉,千算万算没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原以为雷帅就这么死了,真是万万没想到,竟然最后会报应在自己身上。 我这个后悔就甭提了,我他妈招谁惹谁了。 也怪了,我和张宏一起去的,这小子就没事,我就要死要活的。 张宏说:“强子,你没事吧。” 我半天没说话。 张宏说:“你小心一些,老雷头正在村里排查,挨家挨户拜访,想看看谁被道法反噬。这老小子报复心极重,要让他查出来,咱哥们吃不了兜着走。都说县官不如现管,他现在可是村主任,掌握着村里的经济大脉,他要是歪歪嘴……不过你放心,咱哥俩同生同死,怕他个鸟……” 后来不知道他说的什么,手机已经关了。 我惶恐不安,如今是坐蜡了,向前向后都是绝路。且不说老雷头报复,单说这法术反噬,我就没个好。 第五章 纸人张 太阳落山的时候,我妹妹下班回家,我哆哆嗦嗦盖着棉被在床上缩着,就听到她在下面大厅喊:“哥,你出来一下,有人来看你了。” 我的神经一直紧绷着,心里咯噔一下,随口答应却没有下去。 我悄悄走到二楼的楼梯边缘,偷着往下看。这一看浑身的寒意更盛。 厅里除了老妈和妹妹,还多出两个老头。其中一个正是村主任老雷头。另一个面生,不认识。 妹妹喊着:“哥,有客人来了,你赶紧下来啊。” 我左思右想,躲是躲不过去,硬着头皮也要把这关闯过去。奇怪了,老雷头怎么这么快就能找到我这儿来?他是怎么知道的? 我强忍着冷意彻骨,只穿了一件松松垮垮的跨栏背心,溜溜达达从二楼下来,到了大厅。 他们正围着八仙桌坐着,妹妹泡了茶水。老雷头看到我,热情打招呼:“大侄子回来了。怎么回村也不和你雷叔打个招呼。到底是大学生,眼界也高了。” 我哈哈笑:“雷叔,见谅啊,回来没几天,还没来得及去叨扰你。” 老雷头拉我坐在旁边。 他和另外一个老头中间空着座儿,我坐在他们中间。 说来也怪,一坐下我就像掉进了北极的冰海里,那个不知名的老头身上散发着一股怪味,而且冷意十足,像是加了大码率的冰柜,往外嗤嗤放着寒气。 我冻得几乎要窒息了,意识在渐渐飘散,怕他们看出来,狠狠地咬着舌尖,凭毅力在强忍。 我看到桌旁妈妈和妹妹都嬉笑如常,可以断定这老头散发的冷意只有我才能感觉到。有古怪,绝对有古怪,难道他就是老雷家请来的高人? 老雷头拉着我的手关心地说:“大侄子,思思上班时候跟同事说,说你得了怪病?浑身发冷?” 思思是我妹妹,全名叫王思思。我看了她一眼,万万没想到,居然是她说出去的。 妹妹瞪我:“哥,我这是关心你,看你在家遭罪我不心疼啊,我就得出去打听,看看别人有什么法子。” 我对老雷头笑笑:“雷叔为了我还专门跑一趟,实在不好意思。我就是普通的热伤风,现在已经好了,舒服多了。”我故意亮起肱二头肌,做了几个健美的姿势。 老雷头瞅着我,看了半天,笑眯眯说:“那就好。你们说怪不怪,我儿子雷帅前些日子也得了热伤风,大夏天冻得直哆嗦。这病得重视啊。” 那个不知名的老头淡淡说:“老雷,你儿子哪是热伤风,是招了外感。” 我此刻已逼到极限,还在极力强忍,表情都僵住了。 妹妹疑惑:“什么是招外感?” 那老头道:“简单说,就是中邪了。” 他这么一说,在座的竟无人说话,一片诡异的沉默。 老头喝着茶水道:“这是有人使坏,用的是厌术,我一打眼就看出来了。损人不利己!不管是谁做的,我奉劝那个人,尽早坦白,国家还有法律,坦白从宽呢。只要这个人主动站出来,承认自己做错,这事就算完了,一天的云彩就散了。这个人若是不悔改,咬着牙装大尾巴狼,哼哼,那他就是自寻死路!” 老雷头附和说,是这么个理儿,都是乡里乡亲的,事情说开就算完了。 我没说话,心里冷笑。 大家又闲聊了一会儿,老雷头和那个老头磨磨唧唧个没完,拉着我东扯西拉就是不走。 老雷头问我,大侄子,你不是上大学吗,和我们家雷帅同年,应该大三了吧,还没毕业怎么就回来了。 我已经接近崩溃的边缘,不耐烦说:“知不知道跳级?学习好的人可以跳级。我在大学是学霸,年年考试都是全学年第一,大一的时候就自习完了大四课程,学校给我跳级,让我早点准备考研。” 老雷头不懂,听得连连感叹,夸我有出息。 妹妹瞪我:“你不吹牛能死吗。雷叔,我哥就是提前毕业,不打算考研的,他想在咱们村镇附近找个工作,你老认识人多,看看能不能帮着介绍介绍。” 老雷头拍了胸脯,说这事简单,交给他了,就凭咱大学生的学历,镇上的工作还不是闭着眼随便挑。 好不容易把他们打发走,看着他们的身影消失在门外,我最后一口气终于没挺住,重重摔在沙发上。 妹妹惊叫一声,过来扶我,我咬着牙跟她说,先扶回房间再说。 我们两个上了二楼,进了我的房间,她把门关上。我马上上了床,抱着大棉被瑟瑟发抖。 妹妹拉着椅子坐在床边,忧心忡忡地看我,低声说:“哥,你跟我说实话,害雷帅的那个人是不是你?” 我哆嗦着,意识涣散,咬着牙跟她说,你先倒杯热水来。 等我喝完了热水,这口气终于缓过来。我靠在床头,有气无力地点头:“妹子,让你看出来了,那个人就是我。” 妹妹急了:“哥,你咋弄成这样了?” 当着真人不说假话,再说这是我妹妹,我索性把事情前因后果都和她说了。妹妹半天没说话,她问我:“这么说,是雷帅的法术又反噬到你身上了?” 我点点头:“今天和老雷头一起来的那老头不简单,反噬的法术估计就是他做的。我一靠近他,温度像是又降低了十几度,他的身体就像是冰块做的。这老东西,有道行啊。” 妹妹咬着牙说:“哥,那老头还暗示你,说只要承认就能既往不咎。” 我冷笑:“你信吗?反正我是不信。” 妹妹急的哭了:“那总这样也不是办法啊。现在连门都出不去了。你要不好意思,我去承认,好歹让他们把你身上的法术给撤掉,要不然你怎么办啊?!” 我拉住她:“妹子,你听我说,不到万不得已不能走这一步。老雷头这人,你比我了解,心胸狭隘睚眦必报,得罪了他没个好,再说这次还弄了他的宝贝儿子。他要是不往死里报复都不是他了。如果我承认了,咱们家以后别想在这个地方立足,你还让咱妈活不活了。” “那你说怎么办?”妹妹哭着说。 我心乱如麻,这时候不能露出来,表面镇定:“这件事到此为止,你不要和任何人说,我自会想办法。” 把她打发走了,我给张宏打了电话,把老雷头来拜访的事说了一遍。我把那个不知名老头的样子形容一番,问他认不认识这个人。 张宏说:“听你描述,有点像做白事的纸人张。” 他这么一说,我想起来了,村镇上确实有这么一号,我从小就听过这个名,可没见过真人。记得小时候村里有老人过世,家里出大殡,孝子贤孙抬着纸人纸马童男童女,还有纸糊的别墅小轿车出殡,当时我还小,在人群里看热闹,莫名感觉特别的阴森和压抑。听大家说,这些东西都是纸人张扎出来的,还说纸人张能和鬼说话。 阴沉沉的一幕刻在我的记忆最深处,到现在还忘不了,一想起来就打哆嗦。 我后来上了高中,又上了大学,远远考在外省,回老家偶尔听过纸人张的名号,也不那么害怕了,觉得就是个可怜的老头子,靠扎纸人卖殡葬用品勉强度日。 张宏在电话里安慰我别着急,他马上过来。 十来分钟后,他急匆匆地来了,到屋里一看我的样子,眼圈发红,低声说:“强子,都是我不好,把你拉下水,没想到会变成这样。” 我摆摆手:“先别说这个。我想了想,如果得病的原因是道法反噬,那解决这件事的源头就在纸人张的身上。” 我咬着牙说:“他既然能来搞我,我就去搞他!” 张宏吓了一跳,明白过来:“强子,你不会要用钉橛子的办法去对付他吧?” “我有那么傻吗?”我说:“他能帮雷帅解开法术,自然不会怕这个,再用这法子,是自投罗网。” “那你说怎么办?”他问。 我勉强从床上坐起来:“你去打听打听纸人张有什么家人,老婆孩子什么的……” 张宏有点为难:“强子,罪不及家人,咱不至于对孩子下手吧。” “我是那意思吗?”我气得直咳嗽:“咱们用法术对付不了他,就要从世俗下手,可以侧面去求助他的家人。” 张宏叹口气:“强子,你一走多少年不知道这里的事,这纸人张是个老光棍,没有妻儿老小,全家上下就他自己,一人吃饱全家不饿。” “那怎么办?”我冻得牙齿咯咯响,感觉越来越冷了。 张宏忽然道:“对了,我想起个事。” 第六章 仓库 张宏告诉我,这个纸人张不是本乡本土的人,他住在邻村交接的地方,此人还有个秘密仓库,据说里面堆满了纸人纸马。张宏以前见过一回,那时候他规整鱼塘,需要外面送鱼苗进来,送货的司机不认识路,走岔上了后山坡,看到那里有个挺破败的院子,堆满了各色纸扎物品,大白天也阴森森的。纸人张当时出来呵斥了司机一番,司机吓得屁滚尿流开着车狂奔而去,就把这事和张宏说了。 张宏当时没放在心上,现在出了这么一档子事,他陡然把这件事想起来了。 “你什么意思?”我问。 张宏说:“仓库是纸人张的老巢。咱们去那里翻翻,或许能找到他的秘密,到时候就有和他谈判的资本了。” 我想了想,现在确实也没什么其他办法,让我自投罗网是不可能的。如果和纸人张达成私下协议,事情或许还有缓儿。 张宏道:“你好好休息,我去探探那地方。”他转身要走,我从床上下来:“我和你去。” 他吃惊地看我,问我能行吗。 我咬着牙说:“没问题。纸人张在村里,仓库肯定没人看着,机会难得,咱们两人在一起还能更仔细一些。” 我胡乱套了一件长袖,不敢多穿,怕出去让人怀疑,强忍着刺骨的寒意,和张宏出来。 太阳落山,天色昏黄,眼瞅着就要天黑。妹妹担心我,我告诉她没事。她咬着牙说:“哥,你去哪我也去哪。” 我有点不高兴:“你别添乱,在家好好照顾妈,我和你张哥一会儿就回来,说不定事情就能解决了。” 妹妹眼圈红着,嘱咐我小心一些。 张宏说,那地方还挺远,需要开车。我们先去他家取车,他媳妇看着我们很疑惑,问道你们大晚上的去哪。 张宏不耐烦:“你好好在家呆着,别乱打听。对了,离婚申请表你到底什么时候填?我还等着。” 我看到他媳妇眼珠乱转,像是藏着什么心思。我跟着张宏去后院取车,他媳妇跟在后面:“强子,大热天的你怎么穿着长袖衣服,热不热?” 我吱吱呜呜说,嫂子,我是热伤风。 张宏不高兴了,骂媳妇:“你赶紧把离婚表填了,咱俩好聚好散。”一边说一边骂:“成天在我眼皮子底下转悠,一看见你就想起雷帅那天穿裤子的情景,腻歪死我了。” 他媳妇哀求:“张宏,我知道错了,咱俩重新开始不行吗,以后好好过日子。” 张宏破口大骂:“滚蛋,有多远滚多远,把你休了我再找个大姑娘,谁他妈找你算是倒了血霉了。” 我周身烦躁,这时候还得耐着性子劝他们两口子。 他媳妇含着泪说:“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干什么,我告诉你,你不仁别怪我不义!” 张宏气得抄起笤帚疙瘩就要揍媳妇,我赶紧拦住:“张宏,你有没有点正事?!你是不是想看我死?” 张宏没了脾气,嘴里骂骂咧咧,带着我来到后院开车就走。 出了院子,我回头看看,心里有些担心:“你媳妇不会知道什么了吧。” “知道个鸟,你放心吧,我谁也没告诉。”张宏满不在乎。 我们开车出了村,绕过山路,四十多分钟后到了一处山坡下面。张宏停好车,我们两个翻山上去,我越走越是虚弱,夜里的树林气温很低,跟入秋似的,小风一吹,皮肤上犹如无数小刀割过。 我停下来,抱着肩膀蹲在树下。 张宏二话不说把自己唯一一件单衣脱下来,让我套上。 我虚弱地看着他,两脚发软,靠着树说:“张宏,我怕是熬不过今晚了。” 张宏急了:“强子,你别胡说!妈的,你要是过不去了,我也不活了!” 我颤抖着嘴唇:“冷,我冷。” 张宏擦着眼睛,狠狠地说:“强子,你要是过不去,我就一刀捅了纸人张,给你报仇!然后我再去挨枪子。”他越说越气:“杀一个够本,两个就赚,我再把我媳妇和雷帅那一对奸夫淫妇都杀了!” 他气哼哼的,双眼血红。 我拉着他,虚弱地摇摇头:“张宏,我跟你说个秘密吧。我在学校里犯事了……蹲了一年大牢,被学校开除……我活着本来就没什么意思……你,你要好好活下去。” 张宏呜呜哭,蹲下来把我背在后背,他深一脚浅一脚往前走,哭着说:“咱们都好好活着,为那些人渣把命搭进去不值。” 我迷迷糊糊趴在他的后背上。因为太过阴冷,我眼皮子沉甸甸得睁不开。隐隐听到张宏说:“……快到了……你别睡……坚持,千万别睡!” 我狠心咬了咬舌尖,一股痛楚传来。 我勉强睁开了眼,看到不远处的山坡丛林之间有一片空地,月光下是个杂货院。院子四周是一人来高的木头栅栏,大门敞着,里面堆着纸钱香烛,纸人纸马,还有纸糊的别墅小轿车什么的,确实让人看着心里发寒。 我多少恢复了一些精气神,从张宏后背下来。他点开手电,照射过去,院子里寂静无声,没有人影。 “是这吗,怎么门都不锁。”我说。 张宏道:“谁脑子有病半夜来偷纸人,这玩意扔大街上都没人捡,不当吃不当喝半夜谁看见了还能吓一跟头。” “这里可是纸人张的秘密基地啊,他就不怕秘密被人发现?”我说。 张宏摇头:“除了咱俩,谁会对他这么个糟老头子这么关心。走,进去瞧瞧再说。” 我们一前一后进了院子,手电光亮所到之处,都是栩栩如生的纸人,和真人差不多,有童男童女,红嘴唇圆眼睛,有的还戴着高高的尖帽子。院子里的温度似乎比外面还要低,一股股的阴风打着旋儿。 我们两人咬着牙往里走,要不是摊上这事,谁能大晚上跑这来连冻带吓的。 到了里屋,推门进去,刚进门就差点被呛出来,说不出什么味,像是有人熬中药倒出来的药渣。 屋里非常乱,摆满了童男童女,墙角还放着一口大棺材。墙上画了很多符号,都是用黑色蜡笔画出来的,有十字架,还有万字符,看得心里很不舒服。 我们只有一把手电,是张宏拿着的,他四处察看,我在后面借助余光打量屋子。就在这时,张宏喉头咯咯响:“强,强子,你过来看。” 我赶紧凑过去,在手电惨白的光亮中,我看到靠着后墙的地方,摆着一个小供桌,高度很矮,像是长长的一条板凳。供桌上插着三支白色蜡烛,正微微燃烧,蜡烛的前面有个小碟,在碟子里装着一个黑森森的物件。 我第一时间就认出来,正是诅咒雷帅用的,我们在地里砸进去的那木橛子。 张宏和我面面相觑,脸色都不好看。我和他在小树林找了好长时间,都没找到这东西,没想到居然会在纸人张的仓库里出现。 这更加证实了他的身份。 我现在落到如此地步,果然拜他所赐。 张宏过去想抓住木橛子,想毁了它。我一把拉住他,低声说:“且慢,这里古怪,还是搞清楚再说。” 张宏说:“怎么搞清楚,说不定纸人张一会儿就回来了。我看这玩意赶紧烧了吧,一了百了。” 我也没个主意,总觉得不甚妥当。就在这时,外面突然传来重重的咳嗽声。 张宏吓得脸都白了,我手疾眼快一把夺过他的手电,赶紧灭掉。 我们两个连滚带爬,躲到那口大棺材的后面,张宏两只脚发软,坐在地上牙齿咯咯打架。 或许是因为被寒意折磨的缘故,分散了我的大部分注意力,我不像他那么害怕。我悄悄探出头看,门外进来一个人,身形佝偻。 他点亮了屋里的灯,屋顶亮起了一盏几十瓦的昏黄小灯泡。灯泡是用电线拽着的,在空中还晃晃悠悠,使得屋里光线来回晃动,人影诡谲。 第七章 大猫 来人正是纸人张。 此时,一身黑色中山装的纸人张,走到小供桌前,盘腿坐在地上。 在我们这里,一般人很少穿中山装,为什么呢,中山装是男性死者标配的寿衣。那是给死人穿的。纸人张却毫无顾忌,穿着这么一身衣服,大晚上的显得极是阴森。 他坐在那里,一动不动,对着供桌上那块木头橛子在沉思。 我躲在棺材后面,大气都不敢喘。天花板上的灯泡随着电线晃动,使得纸人张的影子在墙上晃来晃去。 张宏这时候缓过来,趴在我身边,也探头出去看。 纸人张发了会儿呆,活动活动肩膀,然后从桌子下面取出一把盈手可握的小刀,对着自己的左手食指一割。马上见了血。他拿起木头橛子,把血抹在上面,然后把橛子在蜡烛的火苗上反复烧炙。 他这么一烤,我马上就有了反应,如坠冰窟,突然之间像是淹没在零下几十度的冰水里。 我靠着棺材,抱着肩膀,浑身发冷。 张宏看情形不对,又不敢出声,焦急地打着手势问我怎么了。 我止不住的颤抖,在地上缩成一团,像是大虾。就算这样,还是冷到了极点。 张宏都快急疯了,他左右扫了一圈,看到地上有个装胶水的木桶,抄起来就要出去。我用最后的力气一把拉住他,摇摇头,做着口型,冷静! 从棺材夹角的缝隙看出去,纸人张拿着木头橛子,嘴里快速吟咒,在火苗上越烧越快。我感觉自己的生命力正在消散,意识一点点模糊。最后一丝意识还想着,纸人张有这般手段真是牛逼,杀人于无形之中。我要是就这么死在家里,谁知道是他干的。 张宏实在看不下去,抄着木桶要出去和纸人张玩命。 我不想让他涉险。我活着的意愿不是很大,自从入狱之后,对生活已经心灰意冷,死就死了吧,不能拖着张宏下水。 我要是张宏,其实最好的处理手段是,等到明天早上报警,警察会发现我的尸体在纸人张家里,到时候他百口莫辩。总比现在出去玩命强多了。 我已经在生死边缘,话冻得都说不出来,只能眼睁睁看着张宏要出去。 张宏一闪身,正要从棺材后面钻出去,忽然房门敲响,纸人张陡然一惊,停下手里的木头橛子。他的咒语一停,我骤然回暖,虽然温度还是很低,比刚才要强多了,舒服的我直哼哼。 纸人张放下木头橛子,转过身仍然是盘膝坐姿,对着大门。朗声说:“哪位朋友这么晚了来拜会?” 透过窗户,隐隐能看到外面有个人的身影,非常模糊。 那人在外面说:“老张,你可以啊,这么多年藏在这里隐姓埋名,我找遍了大江南北,没想到你藏这儿了。你或许还不知道,这里就是我的老家,我此次回来探亲,偶然发现法力波动,顺藤摸瓜找到你,真的算你倒霉啊。” 这人说话带着男中音的声线,而且是字正腔圆的普通话,听着像是广播员。 纸人张面色凝重:“你是谁?我就是一个糟老头子,扎纸人为生,哪来的什么恩怨。你是不是认错人了?” “呵呵,恩怨是你不想提就不提的吗?”外面人轻笑。 我和张宏面面相觑,来人声音并不凶,可句句都压在点上。不像是报仇来的,倒有点和纸人张促膝长谈的意思。 纸人张皱眉:“你到底是谁?不要藏头露尾。我告诉你,我老张不是怕事的人。我不去惹事,可事情找到我,我也不怕!” 外面人道:“老张,我在缅甸传承了一套古代的法本,上面的黑巫术高深莫测,据说古代只有零星几个巫师修过。我研究了一段时间,掌握了其中一些法门,但是苦于没地方试用。今晚月明星稀,花前月下,要不咱哥俩切磋切磋?” 纸人张说:“你藏头露尾非好汉所为,我不和你切磋。再说我就是一普通老百姓,你说的那些我都听不懂。你还是走吧,再不走我就要报警了!” 外面人笑:“装,还装,大老远就能看到你屋里火影灼灼,趴门缝上还能听到你吟法咒的声音。大晚上的你又在害谁呢?装什么无辜?!” 窗户上的人影往后退,左右晃动,那人似乎正在准备什么东西。 纸人张脸色很难看,他站起来,把屋里的纸人纸马都拿出来,在身前摆了一堆,形成一道护栏。 他又拿起桌上的三根蜡烛,摆在自己的周围,形成三角形,他坐在当中用刀子割着左手的掌心,血哗哗的往外流,身前到处都是。 等他布置完了,屋里顿时鬼影重重,无数纸人的影子映在墙上,随着火光摇曳,竟然跟真人活了一般。 我和张宏大气不敢喘,屏息凝神看着。 这时,门外突然传来一声动物的吼叫,我冷汗都出来了。 声音极其残暴,像是从噩梦里传出来的,似乎只有藏獒那么大的猛兽才能吼出来。 张宏没有反应,还在偷看外面的情况。 我压低声音:“你刚才听没听到有动物叫?” 张宏莫名其妙:“什么?没听到啊。” 我有些纳闷,为什么只有我能听见? 突然间,窗户出现一道巨大的黑影,像是有猛兽以极快的速度奔来。黑影越来越大,大到了极限,映满了整个窗户……随即屋里卷起好大一阵阴风,似乎那猛兽已经破窗而进了。 我们却什么都没看着,窗户也没破。我有一种强烈的感觉,确实有东西进来了。 我闻到一股腥味,四周刮起一阵看不见的怪风,纸人纸马全都冲散,纸人张面前的三根蜡烛左右晃动,摇摇欲熄。 纸人张的脸色极其难看,他从地上爬起来,想逃出蜡烛圈子。 火苗摇曳的阴影里,投射出一个极其模糊的影子,又细又长,还在实时变化,像是有一只看不见的猫在徐徐前进,正在奔着纸人张冲过来。 纸人张以极快的速度跳出蜡烛圈,他三步跨作两步,竟然奔着我们藏身的棺材过来。 我和张宏躲在后面面面相觑,紧张到了极点。 纸人张来到棺材前,并没有看后面,而是着急忙慌抬起棺材盖子,弯着腰进去好像要拿什么东西。 我浑身打了个冷颤,对张宏做了个眼色,说了一声:“上!” 张宏陡然从棺材后面站起来,纸人张吓了一大跳,“你,你……” 张宏常年劳作,那也叫农民,身上有的是力气,对着纸人张就是一拳:“去你大爷的!” 纸人张没料到棺材后面居然还藏着人,张宏这一拳就给他封眼了,正打在右眼窝上,当即来个乌眼青。 纸人张倒退好几步,一屁股坐下去,竟然坐灭了其中一盏蜡烛。 地上那只大猫的黑影转瞬即至,扑灭了另外两盏蜡烛。纸人张牙齿咯咯响,瞅着我,突然大喊:“对了,我认识你,给老雷家下厌术的人就是你!我早把你杀了就好了,没想到今天我能栽在鼠辈手里!啊~~~” 他叫了一声,脖子上冒出四个深深的血洞。他手刨脚蹬,脸色变成深灰色,像是被什么咬住脖子,可我们看不见。 他一双眼睛怨毒至极,紧紧瞅着我,渐渐的两只脚不动了,身体打挺,死在当场。 张宏两脚发软,紧紧拉着我的胳膊。说来也怪,纸人张一死,我全身的寒意顿时消散,只感觉屋里闷热难当,浑身汗哗哗流。 这本来是值得庆幸的事,可我看到纸人张死不瞑目的一双怪眼,心口窝像是压了千斤巨石,上不去下不来,堵得难受。 突然一阵阴风吹过来,一股强烈的腥气散发过来,我有种强烈的感觉,那只看不见的大猫似乎在朝着我们走近。 我和张宏在强大的压力下瑟瑟发抖,不敢动一分。 门外的人问:“你们是谁?” 张宏吓得不敢说话,我勉强道:“我,我们是村民。” 那人轻笑:“如果不是你们刚才帮我杀了老张,我还错以为你们是同伙呢。如果是同伙,你们今天也得一起死!” “不,不是同伙。”我口干舌燥:“纸人张用法术害我,我今晚是偷着报仇来的。” 那人念动咒语,大猫的影子不见了,想来是撤了法术。他淡淡道:“你们走吧,从哪来回哪去,我不为难你们,今晚的事也不要说出去。” 见他没有敌意,张宏胆子大了:“前辈,你是哪位,能认识一下吗?” 那人笑:“你们两个真是不知死的鬼。刚才老张死的时候,怨气难消,眼睛直直地盯着你们两个,他要把自己变成厉鬼,以后缠死你们!” 第八章 三舅 我和张宏害怕了,赶忙叫着前辈救命。 外面那人说:“今天算是咱们有缘,你们先走,我来善后。出了这道门,今晚的事谁也不准说出去,我保你们平安。” 我和张宏吓得屁滚尿流,不敢多呆。 从棺材后面出来的时候,我往里面看了一眼,全身毛发俱竖,棺材里躺着一个黑糊糊的东西,竟然是一具干尸。问题是无法确定是不是人。大概能有两个婴儿的长短,大脑袋,小手小脚,胳膊和大腿就跟面条那么细。干尸眼眶深陷,形成两个黑洞,简直就是个类人的怪物,吓不吓死人了。 张宏脸色吓得发白,推了我一下,低声说:“木头橛子。” 那木头橛子还在供桌上,我赶紧一把抄在怀里,对他使了个眼色,我们两个战战兢兢推门出去。 院子里冷冷清清,看不到人,月光惨白,我们不敢细看,低头出了院子,狂奔而去。 等下了山坡,张宏突然胆子大了,说要不咱们杀个回马枪,回去看看那位前辈干嘛呢。 好不容易逃出虎口,我心有余悸,哪还想节外生枝,劝了他两句,连夜回到村里。 到家第一件事,我在后院把木头橛子淋上汽油,点火烧了。看着它变成一堆黑灰,我长舒一口气。 回到屋里翻来覆去睡不着,想着今晚的事,每个细节都透着那么离奇。 过了两天,村里没有任何反常,雷帅也恢复了健康,只是人没什么精神,成天蔫头耷脑的,没了往日的活泛劲。我想知道纸人张后来怎么样了,又不敢乱打听,看老雷头没什么反常的表现,只好把疑惑藏在心里。 这天是周末,我和妹妹还有妈妈在客厅里唠嗑,就听到“唔哇唔哇”的警报声。我蹲了一年大牢,对这个声音特别敏感,一听着就哆嗦,这是有警车开进了村里。 我一时说不出话,心跳加速,妹妹看我,疑惑地说:“哥,你咋了,脸都灰了。” 我没了谈兴,来到二楼推窗去看,老远就看到警车停在村道上,旁边围了一大群村民。我心里有鬼,不敢去看热闹,在屋里坐卧不宁。 我想了想,给张宏打了个电话,张宏也有点不安,问我这些警察是来干什么的。我说道:“不知道他们是来干什么的,但是以防万一,咱俩要统一口径。” 我和他研究了一下说辞。放下电话我深吸口气,希望这次能够过关。 到了下午的时候,我正坐在客厅发愣,妹妹从门外引进来两个警察。我心里咯噔一下,怕什么来什么,赶忙站起来,忽然想到不能太慌张,便强装镇定请他们坐。 两个警察公事公办先介绍了一下自己,他们都是附近镇上公安局的,有个老警察问我:“你三天前的夜里出去上哪了?” 三天前正是纸人张死的那天晚上,我眨眨眼,想不出来这警察怎么知道我晚上出去的。 旁边小警察不耐烦:“三天前的事你不会想不起来吧,是不是有什么难言之隐?” 我赶忙说:“那天晚上我和村里的张宏开车出去了。” “出去干什么?”老警察和蔼地问。 我咽了下口水说:“我没有驾照,可又想开车,便让张宏开车到没人地方,我好练练手,就这么回事。” 两个警察对视一眼,老警察又问我在哪开的车,我一一都答了上来,这些都是提前和张宏对好的词。我小心翼翼问出了什么事了。 老警察道:“你认不认识张爱国?” 我茫然地摇摇头,这是真不认识。 老警察提醒:“他是你们村扎纸人的,专门卖殡葬用品。” 妹妹恍然,在旁边说:“就是纸人张。” 我心跳加速,强自镇定:“不认识,从来没听说过。” “那不对,”小警察说:“据你们村主任雷国强说,他和张爱国来过你们家,曾经看过你。” 雷国强就是村主任老雷头,他和纸人张确实来找过我。 小警察又给我看纸人张的照片,我装作恍然大悟:“哦,他呀,是来过。那天我热伤风,他们两个来看我,可我并不知道他是谁。” 两个警察又盘问了一会儿,见问不出什么就要告辞。 我赶忙问他们发生了什么,老警察看着我,意味深长地说:“有人在山里发现纸人张的尸体,是被谋杀的,头盖骨被挖走了,手段极其残忍。局里很重视这起恶性案件,你们如果有什么线索,及时汇报。” 把他们打发走了,我一屁股坐回沙发,后脊梁骨窜着冷风。 这两天警察就算驻在我们村,东家走西家窜,不过没得到什么有用的信息。 等他们彻底撤出我们村之后,我赶紧去找张宏,有个疑问我憋了很长时间,警察怎么知道那天晚上我们两个出去的。 张宏在家喝闷酒,见我问起来,便破口大骂。他一说我才知道,原来这事是他媳妇捅出去的,把自己的丈夫上报给了警察。 张宏恨恨说:“这娘们真是不能要了,我花钱在家里养了个贼!现在打发她回娘家了,我要跟她离婚!哦,对了,你知道警察是怎么排除咱俩嫌疑的吗?” “怎么?”我问。 张宏道:“我无意中听他们说,这个案子手法残忍老练,做这件事的肯定是个老江湖。咱俩都是棒槌,警察这才没了怀疑。我估计这案子一定是那天晚上的前辈干的,他是个杀人老手。想想挺后怕,咱俩算是捡了条命,只是有一点想不明白,他挖了纸人张的头盖骨有什么用?” 我们讨论了一会儿,摸不着头脑,张宏对这个前辈佩服的五体投地,说有机会一定要拜他为师。 我从他家出来,心里敞亮了不少,看来警察确实怀疑过我们,但是又排除了嫌疑,我先后几次在鬼门关打了个转。 回到家的时候,客厅里来了陌生人,这是一个身材高大,理着分头的男人,长得彬彬儒雅,像是做生意的,也像是学校老师。 妈妈招手让我过去,她红着眼圈说:“小强,见见你舅舅,这是你三舅。” 我惊讶地看着这个人,礼貌地说:“三舅好。” 我轻声说:“妈,我怎么从来没听说过咱家还有个三舅?” 那男人笑笑:“你是王强吧? 他这一开口,我如雷重击!我的心脏激烈跳动,几乎窒息。这个声音……赫然就是杀死纸人张的那个前辈! 他的声音在农村辨识度很高,普通话工工整整字正腔圆,在这里谁说话能像个播音员似的? 他笑眯眯看着我,我艰难动着喉咙,他,他不会也认出我了吧? “我来的过于唐突,简单介绍一下自己,我叫安冬,小时候让爸爸送出去学艺,跟着师父跑江湖。后来长大了做了船员,天南海北的漂泊。现在攒了一些钱,也累了,便回来认祖归宗。没想到家里人都没了,就剩这么个妹妹。放心,你们都是我的家里人,我要好好补偿你们。”三舅说。 我看向妈妈,妈妈点点头:“我听你们姥爷说过,确实有个三娃很小的时候被送出去,这么多年不得见。” 这个三舅简直是从天上掉下来的,而且来历成谜,他到底是不是我三舅? 我仔细观察他和我妈妈的脸庞相貌,倒是还有那么几分相似之处,不敢肯定到底是不是。 三舅打量一下屋子:“妹夫过世了,我回来就要成为家里的顶梁柱。” 妈妈咳嗽着说:“三哥,你不用这么客气,你来了就是客。” “老妹,你这么说就是瞧不起你三哥,”三舅说:“咱娘家人都没了,就剩你这么个妹妹,咱们兄妹之间守望相助是应该的。再说了,我攒了那么多钱,也没娶妻生子,留着没什么用,还不如都给咱家里用。” 妈妈有气无力地说:“这房子是你妹夫生前做生意留下来的。如今人走了,只留下这么一套房子给我们娘们。” 三舅站起来,屋里屋外溜达一圈,说道:“别墅样式还算不错,朝向也可以,不需要大动,不过小修小补还是需要的。大外甥啊。” 他一叫我,我半天才反应过来,赶紧答应一声。 三舅说:“娘亲舅大。你爸爸过世,我回来了,就相当于你爸爸,我就不拿自己当外人了。明天给你个任务,找个靠谱点的施工队,我打算把咱们家从里到外收拾一遍。” 我哪敢说个不字,赶紧答应一声。 妈妈剧烈咳嗽:“三哥,不能让你花钱。” 三舅过来摸摸她的脑门,翻翻她的眼皮:“老妹,你这病是从气上得的,急火攻心,落下这么个后遗症。没事,我慢慢给你调理,我跑船的时候跟过行脚医生学过两年。” 老妈有病在身,我妹妹是个女孩,没什么主意,我被这个三舅吓得不轻,也不敢反对。三舅就这么在家里住下了。 第二天我委托张宏,找来了镇上的施工队,都是老师傅,干活那叫一个麻利。三舅真有点家长气派,自来熟,跟这些师傅交待,房子怎么修,屋子怎么整。 我们家搞装修,村里人都来看热闹,院里院外挤满了人。 张宏也来了,毕竟施工队是他找的,他在人群前排看热闹,看着三舅说:“你舅舅够气派的,是从南方回来的吧?” 我三舅给一个老师傅交待工程,这么一开口,张宏脸色突变,悄悄跟我说:“听这口音怎么这么耳熟,不会是……前辈吧?” 我苦着脸点点头。 他瞪大了眼睛,“我靠,前辈是你三舅啊?” 我瞪了他一眼,示意让他小点声。 这时,从人群后面挤过来几个小伙子,都是村里的嘎小子,和我们差不多大。里面有个小名叫牛二的,一进来就吵吵:“强子,听说你家来富亲戚了。是不是你妈又给你找个后爹?” 这话一出,周围人“轰”一声笑了。 牛二洋洋得意,以为说了俏皮话,很是自豪。 我气得咬牙切齿,恨不得揍他一顿。三舅正在交待事情,听到之后背着手走过来,笑眯眯说:“我是富亲戚不假,但我不是强子的后爹,我是他三舅,是他妈妈的三哥!你还有什么想问的?” 牛二涨红了脸,周围人起哄。 像这样的,你道个歉就得了呗。牛二这小子顶不是东西,耿着脖子嘴硬:“谁知道你是哪庙的和尚,从哪冒出来的。” 第九章 惩混混 三舅眯缝着眼,能感觉到他怒火中烧。他走过来,抓住牛二的右手,使劲往下一掰。 牛二疼得当时跪在地上,嗷嗷学驴叫:“疼死我了,松手!草拟吗的,松手!” “牛二,你嘴能不能干净点……”我呵斥他。 三舅冲我摆摆手,又加了几分力气,笑眯眯说:“继续骂,继续骂!骂得好。” 牛二右手掌几乎掰成九十度,脸色涨红,大叫着:“二狗子,小石头,都他妈出来,看着我受欺负吗!” 人群里挤出四五个嘎小子,都是我们村的刺头,一个个敞胸露怀,还有的刺龙画虎。 张宏一看情形不好,赶紧打圆场:“哥几个,别动怒。”他低声对三舅说:“前辈,要不先放了他们几个吧,不要结仇,要不在一个村里不好呆。” 三舅笑眯眯说:“各位父老乡亲,我介绍一下自己,我叫安冬,是王强和王思思兄妹俩的舅舅,现在回来认祖归宗。我既然来了,就要顶起这个家的家门,你们不要欺负孤儿寡母的。我这人有个毛病,睚眦必报,你尿我一碗水,我就拉你一条江。绝对翻脸不认人。” 说着又是使劲一掰,牛二跪在地上拖出一条土痕,鼻涕眼泪全流出来了:“曹尼玛的,你等着的!” 那些嘎小子往前凑,想动手,围观的村民越来越多,都来看热闹。 三舅笑笑把手松开,牛二终于解脱出来,一只手又红又肿,满脸都是鼻涕眼泪。 他真有点害怕了,被人扶起来,用手指着三舅的鼻子:“你行,你等着的,你们家的房子要是能修好,我跟你姓!” “那我就收你这么个大儿子了。”三舅笑眯眯。 周围人哄堂大笑,牛二抱着手挤出去,一边走一边骂。 张宏担心地说:“前辈,他们都是我们村的混混儿,一个个也有背景,冒起坏水有的是能耐。得罪了他们,村里就不好立足了。” 三舅挥挥手:“我正好拿他们立立威,整整你们村的风气。” 三舅说完,背着手继续跟老师傅们商量修房的事。张宏崇拜的哈喇子都快流出来了:“前辈就是前辈,高手风范。”他拉着我:“强子,你和前辈说说呗,看能不能收我为徒。” “你可拉倒吧。我三舅才来没两天,他可没说自己是那天晚上的前辈。再说了,就算是他,他没道出自己身份,咱们也别点破。看破不说破,说破没朋友。”我说。 张宏点点头,不提这话茬了。 忙活一天,晚上我们家宴请这些老师傅吃饭,都是三舅花的钱,他专门带了一箱子现金,打开以后里面都是崭新的大红钞,让我到附近饭店整一桌上等酒菜,一定要硬。我不敢耽搁,赶紧操办。三舅确实有人格魅力,说出的话不由得你不听,心甘情愿去跑腿。 大家大吃大喝一顿,各自散了,三舅也要去休息,他告诉我和妹妹,他会在后院另起一座小楼,自己单独居住。现在楼没起来,暂住在客房,他有个毛病,休息的时候不准任何人靠近和打扰。 我和妹妹对视一眼,觉得三舅太神秘了,又不敢忤逆他,都答应了。 第二天我正赖在床上睡觉,听到院子里吵开了锅。我赶紧披衣服出去看,一出去差点没把肺气炸了,院里不知什么时候被泼了一大堆的牛粪,墙上歪歪扭扭刻着字:姓王的没有一个好东西。 每个字都有脸盆大,相当显眼。 不用说,肯定是牛二这帮人干的,这些人都是些什么玩意,爹不养娘不教的。 院外站满了村民,指着我们家院子议论纷纷。我黑着脸到仓库取了把铁锨,妹妹看形势不好,一把拉住我:“哥,你干嘛去?” 我气急了:“我他妈找他们玩命!欺负谁呢这是,骑在咱们家脖子上拉屎!” 三舅从屋里出来:“一大早咋呼什么!把院子收拾收拾,一会儿施工队的师傅就要来了,别耽误工期。” 我火冒三丈,说话声也大了:“三舅你过来看,让人家欺负到家门口了。当我们老王家没男人是吧?!” “你去了能有个鸟用,这事不用你管。”三舅挥挥手,披着衣服进屋了。 妹妹小声劝我,我努力压下火,和她一起把牛粪铲干净。又拿着昨晚剩下的一些墙腻子,把墙上刻的那些字给涂上,整个过程里一大群村民都在围观,我的脸热得火烧火燎,手发抖,恨不得找到牛二狠狠咬他一口。 这一天又忙活过去,施工队在三舅的安排下,后院打下了小楼的地基。三舅对房屋的朝向要求很苛刻,而且从图纸上看,小楼的造型奇古,飞檐兽面的,造的似乎不是住的房子,倒像是古代陵墓。 晚上的时候,村里忽然传来风言风语,说牛二突发重病,躺在床上下不了地,他爹正要借车,准备连夜拉到镇医院去看病。 我们正在吃饭,三舅听到这个消息淡淡笑笑。我和妹妹对视一眼,心里都有点发寒,这事莫不是跟他有关系? 吃完饭,我们一家人在客厅里看电视,外面有人敲门。妹妹到院里把门打开,进来几个人,为首的是牛二的爹妈,后面有两个小伙子抬着担架,担架上的人正是牛二本人。 牛二盖着衣服,只有出的气没有进的气,脸色苍白得可怕。 他们一行人正要进客厅,三舅坐着喝茶,声音不大:“别进来,刚擦完地,在外面等着。” 他们真就老老实实在外面等着。牛二他爹毕恭毕敬:“大兄弟,你是强子的三舅吧?早就听说你的名,一直想过来看看,这不给你买了点东西……” 三舅打断他:“有事说事,别墨迹。” 牛二他爹说:“我这个儿子从小惯着长大的,没大没小,他得罪大兄弟的地方,你别跟小辈儿计较。” 三舅说:“儿子不懂事,就是老子没教育好。行吧,我当他是孩子,不和他计较,你们走吧。” 牛二他爹苦着脸:“大兄弟,我儿子快保不住命了,你,你要救他。” 三舅冷笑:“奇怪了,你儿子有病你不往医院推,送我这里干什么?” 牛二他爹过去把担架的衣服撩起来,我们这一看都吓得一大跳。牛二右手肿了至少三倍,手指头就跟胡萝卜那么粗,而且鲜红欲滴,像是全身的血都灌进去了。 牛二脸色白得可怕,此时昏迷不醒,嘴唇都紫了。 牛二他爹说:“大兄弟,他得罪你了,落到这般下场,确实该罚。你也体谅体谅我,我是老来得子,就这么一个儿子等着养老,我求求你了……”说着,拉着老婆就要下跪。 三舅这才起身,过去拦住他们:“你们怎么知道我能救你们儿子。” 牛二他爹擦着眼泪说:“我们送医院之前找个大仙儿看过,他说你们家这是得罪高人了。这不是普通的病,像是蛊。” 三舅呵呵笑:“这哪是什么蛊,你请的大仙儿也是半吊子。我可以救他,但是你儿子往我们家扔牛粪,又在墙上写一些侮辱的字眼这怎么算?” 牛二他爹一咬牙:“我们赔钱。” 三舅道:“弄得好像我讹你们似的。” 牛二他爹是个场面人,赶紧说:“我们治病求医,大兄弟是妙手仁心,我们给的是看病的钱。” 三舅想了想说:“这样吧,我要在后院起一小楼住,这小楼就算是你们捐的吧。” 谈妥了价钱,三舅蹲在担架前,握着牛二的右手,所有人都目不转晴看着他,尤其是牛二爹妈,呼吸都要停了。 三舅对我说,拿一碗水来。 我赶紧进厨房接了碗水,三舅念念有词,然后含在嘴里,对着牛二一喷。 牛二喉头咯咯响,猛地睁开眼往地上一吐,竟然吐出一滩黑水来,隐约就看到黑水里密密麻麻好像有很多小虫。 我眼睛发直,对三舅更加佩服,更确信那天晚上诛杀纸人张的前辈就是他。 他这一手太高明了,害人于无形之中,随意掌控别人的命运。牛二他爹是我们村有名的老混混,村长来了他都连踢带骂的,可遇到三舅,还不是老老实实听任摆布,跟乖乖猫一样。 我心里有团火在燃烧。 三舅站起来,拍拍手:“行了,抬走吧,明天就好了。以后长点记性,注意点口德。” 牛二他爹敬畏的五体投地,点头哈腰说,明天就把盖小楼的钱送过来。 第十章 遗物 三舅惩治牛二,小小露了一手,名声在村里传开了,大家都说老王家住进来一个道行高深的大仙儿。 家里装修能有一个礼拜,快竣工了。我正在厨房给老妈熬中药,老妈忽然进来,悄悄地说:“强子,我觉得不太对劲。你三舅刚刚找到我,问我要东西。” 我疑惑问,他要什么。 老妈低声说:“他要你姥爷留下来的遗物。” 我其实挺怀疑三舅的身份,他出现得太过突然,像是从天上掉下来的。我还知道他的另一面,他实际上杀人不见血,纸人张就是折在他的手里。 遗物?莫非这才是他来到我家的真正目的? 我加了个心眼,低声说:“妈,你告诉我,是不是姥爷留下了什么值钱东西,奇珍异宝?” 老妈苦笑:“做梦吧。你姥爷就是个穷老头,每个月退休金还不到三千块,过世之后留下的遗物都是书书本本,真要有值钱的东西咱家还至于落到现在这地步?” 我说,你把遗物都交给三舅了? 老妈点点头:“也没啥背人的东西,和你爸的遗物一起都堆在库房里,你三舅去看了。” 我想了一会儿。老妈推我,这时中药咕嘟咕嘟快扑出来了,我赶紧把药盛出来,擦擦手跟她说,我去看看。 施工队很专业,给三舅起的小楼已经建得差不多了,造型很是突兀,有点像东南亚那边的古建筑,怪里怪气,全村都没有这么一栋。 后院库房的门开着,我走了进去,里面亮着灯,三舅正坐在马扎上,一本一本细细翻着,身边摞了成堆的旧书。 我咳嗽一声,他没抬眼看,随口道:“强子过来了。” 我蹲在旁边:“三舅,找啥呢,我帮你找。” 我原以为他能不高兴,或是找借口把我支走,哪成想他点点头:“也好,我正想有个助手,这里的杂书成千上万,一本本翻过去耗时太长,有你在就好了。” “具体找什么呢?”我问。 三舅把手机打开,调出一张图片给我看:“这是你姥爷的字迹,你看清楚了。” 姥爷死的太早,我对他没有任何印象,更别说他的笔迹了。图片是一封信札,字迹是规规整整的小楷,字虽然多,但一个是一个,清晰毕现,密而不乱。一看就是有相当的功底。 我正待细看内容,三舅把手机收起来:“看仔细了?你姥爷的字体辨识度还是很高的。你就帮我找他写过的东西,哪怕只言片语也要。” “哦,我还以为有什么奇珍异宝呢。”我说。 三舅淡淡笑:“奇珍异宝不假,可分在谁的眼里。在你的眼里,你们这些村民的眼里,你姥爷留下的东西可能连擦屁股纸都不如,可在我这里,它洛阳纸贵,一字千金!” 我嘿嘿笑,随口说,有那么神奇呢,那我的仔细点。 三舅交待我,如何翻找书目,把没用的书撇出来,另摞一摞。我们两个一直忙活到傍晚,妹妹过来喊吃饭,我这才感觉到腰酸背痛。 留有姥爷笔迹的东西找到不少,可大多是剪报随批,三舅每一个都仔细看过,都不是要找的。眼看着仓库找了一半,明天还得一天。 吃完饭,三舅搬了一张小桌子在后院,泡了茶自斟自饮,对着月光发呆。 我搬了张凳子坐在旁边:“三舅,你到底找啥呢,能告诉我吗?” 三舅看看我,沉吟一下说道:“强子,你应该认出来我是谁吧。” 他突然这么直白,我一时说不出话。 三舅道:“真人不说假话,认出来就说认出来,这里只有咱们爷俩,不必拐弯抹角。” 我压低声音:“纸人张……” 三舅点点头:“那天晚上的人正是我。纸人张以前害过我,那时候我还小。我找了他很多年,没想到回乡的时候发现他藏身在此地,这是偶然,也是天意,冥冥中自有因果相报,想跑都跑不了。” “三舅,我说句话你别不愿意听。”我说。 三舅做个手势,让我但讲无妨。 我小心翼翼说:“你,到底是不是我们家的三舅?” 三舅哈哈笑,给我斟了杯茶:“这个嘛如假包换,我确实是安仕昌的儿子。” 安仕昌是我姥爷的大号。 三舅笑罢,神情没落:“在血缘上,我是他儿子不假,可我不认他这个爸爸。因为我六岁的时候,他就把我卖了!” 说着,一仰脖把热茶水全部灌进肚子。 三舅叹口气说:“强子,那天晚上你出现在纸人张的房子里,说明咱爷俩有缘!那时候我还不知道你是我的大外甥呢。做我这一行的,是不能结婚生子的,你就相当于我儿子!你能信任我吗?” 我赶紧点头:“三舅,你能耐太大了,咱俩虽然认识时间不长,可娘亲舅大,血浓于水,这个是跑不了的。我信你。” 三舅神情落寞:“好一个血浓于水。” 能看出来,他想和我说什么,始终没说出来的。 我有分寸,我们之间最多也就认识一个礼拜,说有多深的感情不至于。他没说出来的那些话,不知是太过隐秘,还是他并不完全信任我。 第二天,我陪着他在仓库又呆了一天,把所有的遗物都过了一遍筛子。 三舅眉头紧锁,看样子并没有找到他想找的东西。 他又去问我老妈,姥爷留下来的东西是否就是这些了。 老妈咳嗽着说不知道。 据老妈说,姥爷虽然和我们住在一起,但这老头脾气古怪,经常独来独往,有什么事也不和家里说,和儿女之间的关系很淡薄,就像是寄居在我们家的一个远方亲戚。 三舅紧皱眉头,一个劲地说不对,应该是忽略了什么。 这天我出村办事,回来的时候,看到张宏被一群人围着,正是牛二他们。周围全是看热闹的人,原来张宏开车出村,着急忙慌没怎么看路,把牛二一个哥们停在路边的摩托给碰倒了。 那哥们正在苞米地里拉屎,当时就不干了,屁股都不擦,把张宏的车拦下来,非让他赔个新的。 张宏和牛二他们这伙人都是一个村的,年龄相仿,但彼此没什么交情,互相都看不上。牛二这些混子看不上老实巴交种地的,张宏更是不会跟这些混混为伍。 牛二他们是碰瓷专业户,只是很少在村里干,现在得理不饶人,非让张宏赔。张宏被他们包围,推来搡去,脸红脖子粗,大吼一声:“你们欺负老实人是吧?!”他跳上货车,拿起一把铁锨,在车上挥舞,眼珠子通红:“来啊!不要命就来!” 有混子笑:“别说,真像王八耍拳。” 张宏眼珠子瞪圆了:“你说什么?” 牛二的病已经让三舅治好了,又是一副无赖样,懒洋洋说:“你老婆给你戴绿帽子,让你当乌龟王八,你现在就是王八耍拳!” 张宏血灌瞳仁,握着铁锨从车上一跃而下,一铁锨砸向牛二。 牛二反应很快,往后一跳,地上被砸了个坑。 牛二火了:“我靠,杀人未遂!报警抓他!” 旁边有人说:“牛哥,现在咱们揍他算是正当防卫,打死都不用偿命。” 一群人蜂拥而上,把张宏围在里面拳打脚踢。 我赶紧挤过去,用肩膀撞着这些无赖,大叫:“都住手!” 牛二骂骂咧咧:“谁裤子没提上,又露出这么一位。”他一眼看到我,脸色有些变化。 我瞪着他:“牛二,让你们这些人都住手。” 牛二不动,眼神不善看着我。 我知道他不是怕我,而是怕三舅。 这一瞬间,我浑身热血沸腾,突然冒出一种强烈的欲望,我要成为三舅那样的人,让所有人都怕我! 我看着还在被拳打脚踢的张宏,盯着牛二的眼睛:“牛二,让他们都住手!要不然,我告诉三舅去。” 牛二咂咂嘴,说道:“行了,行了,别打了。”那些人还在动手,牛二大吼:“别打了!” 场面静下来,混混都站在牛二的身后。 牛二冷着脸说:“姓王的,要管我们的事你毛还太嫩,以后少他妈用你三舅压我!今天我给你个面子,别说我怕你,下次就没有这样了。” 他招呼着众混子,一个个都上了摩托,眨眼间呼啸而去。 我过去把张宏扶起来,张宏满脸是血,哭得特别悲愤,胸口剧烈起伏,嘴里还在骂:“欺负人,让你们欺负人……” 我拍拍他:“走吧,去医院处理一下。” 我们两个开着车到了镇医院,张宏本来是去送货的,只有延后。我陪着他把伤口都处理了,他呜呜哭得伤心。 他哭着说:“强子,说什么我也要认前辈当师父,他要不认我,我就去死!” 第十一章 浮士德 家里装修正式竣工,应三舅的要求,我在家门口放了一千响的鞭炮,噼里啪啦很长时间,门口聚了一堆看热闹的。三舅非常高调,掐着烟披着衣服笑眯眯看着。 三舅的名声在村里传播开,而且罩上了层层迷雾,说什么的都有,甚至有传闻说他是南方的江洋大盗,回老家避难来的。不过从此没人小瞧我们王家。 这天晚上,我们一家人正在看电视,三舅突然道:“强子,以后你有什么打算?” 我有些尴尬,嗫嚅说:“想在镇附近找个工作,先把家养起来。” 三舅喝着茶水,摇摇头说:“好男儿志在四方,养家的事不用你操心,你应该有更大的志向。” 我苦笑,一个有污点,连大学学历都没有的人,哪来的什么前程,更谈不上志向。 老妈咳嗽着说:“三哥,你是有大能耐的人,走南闯北,认识人也多,看看能不能帮帮强子,强子以前蹲过大狱……” 我不高兴了,声音粗了一些:“妈……” 三舅把茶杯一顿:“以后不准和你妈大声说话!你的事用不着藏着掖着,你妈都跟我说了,蹲监狱怎么了,用不着自卑。监狱那叫社会大学,一般人想去还去不了呢。学历都是屁!在这个社会上混,就是看弱肉强食的能力。狼行千里吃肉,狗行千里吃屎!” 妹妹说:“三舅,那你看我哥是狼是狗?” 我瞪她一眼,有这么说话的吗。 三舅正要继续往下说,外面院门被敲响了。 大夏天的,院门没锁,有人进来了,站在院子里。我一看就愣了,是张宏,大半夜的他怎么连个招呼都不打就来了。 我问他怎么来了。 张宏手里提着东西,说道:“今晚不是找你的,是找前辈的。” 没等我错愕,他大步流星进了客厅,当着我们家人的面,直接给三舅跪下,砰砰磕头。 磕了三个头,然后把提来的保健品,冬虫夏草大礼包,还有龙井茶叶,几瓶好酒,都堆在地上,说道:“前辈,我是来拜师的,这些是见面礼,你别嫌弃。” 张宏真是下血本了,这些东西正经的小一千。 老妈咳嗽着:“张宏,这孩子真是胡闹,赶紧起来,拜什么师。我三哥怎么能当你师父。” 张宏挺犟,梗着脖子:“前辈就是厉害,我都知道,不收我,我就不起来!” 三舅看看我,又看看他,沉吟一下说:“先起来,跟我到后面,别影响其他人休息。” 张宏乐的从地上爬起来,三舅看看我说:“强子,你也来。” 他披着衣服走,我和张宏在后面跟着。妹妹本来还想瞧瞧热闹,让我推回去,这里牵扯太多的秘密,她知道的越少越好。 我们三人到了后院,三舅带我们进了那新盖的小古楼。 自从这栋小楼竣工之后,三舅就搬到这里住了,不让我和妹妹踏足,显得很神秘。今天我居然能借着张宏的机会,进到里面一睹为快。 小楼还是吊脚的,四面离地,踩着台阶进去,里面是个屋子。面积不大,不是抹的水泥,四面是木头结构,因为没有收拾,很空,在地上铺着几个垫子,连床都没有。 我实在没想到三舅每天晚上就是在这里休息,这里空空如也,说是苦行僧的生活也不为过。 三舅让我们坐。 他看着张宏说:“那天晚上在纸人张的屋子里,也有你一个。” 张宏紧张的牙齿打架,点点头。 三舅道:“这是我们的缘分。先说说你为什么想拜师?” 这句话竟然把张宏问哭了,他呜呜哽咽说:“不受人欺负!前辈你是不知道,老婆给我戴绿帽子,现在全村都知道了,那些小混混天天欺负我,编排我的段子,我在村里都待不下去了。” “人善被人欺,马善被人骑,这是中国人的劣根性,很正常。”三舅说。 张宏说:“如果是村主任的老婆偷男人,全村人谁敢哔哔啊,还是我太老实。” 我笑笑:“村主任他老婆也不敢偷男人。” 我不爽三舅的口气,他说的不假,但随意谈论中国人的劣根性,就跟他不是中国人似的。 三舅摸出烟,张宏赶紧撅着屁股过去,用打火机点上。 三舅道:“既然你们两个多少知道了点我的事,我也就不瞒你们了。我的身份很特殊,现在不便告诉你们,你们只要知道我不是普通人就行了。我确实掌握着普通人不知道的一些法门。咱们没钱没权,这些独特的法门就是行走世间必须拥有的能力!有了这个能力,就没人敢欺负你,有了这个能力,就能得到你想得到的一切。” 张宏听得眼珠子发红,跪在地上说:“请前辈收下我这个徒弟吧,以后我养你老,一日为师终身为父。” 三舅呵呵笑:“你们听没听过西方的一个神话故事,当年有位浮士德博士,他和恶魔缔结契约,契约规定他可以得到所有的一切,可以心想事成,实现所有的愿望。但是有个条件,24年后要将身体、灵魂、全部的身家财产全部让给恶魔。” 我和张宏听得眼都不眨。我问,后来呢? 三舅道:“24年后的某一天夜里,浮士德正在全城最美的女人床上缠绵,突然之间,他的身体伴随着爆裂声,炸成一团血球。魔鬼收走了他的一切!” 我和张宏连连咽着吐沫。张宏擦擦冷汗:“这是传说吧?” “传说?”三舅呵呵了两声:“我是此道中人,这些事见的太多了。这么跟你们说吧,你们想得到力量,就要付出相应的代价,越是以小博大,逆袭而上,付出的代价就越大!这个世界是公平,这个宇宙是平衡的,任何人乃至任何神都无法打破,都要遵守规律。” 他抽了两口烟:“我说的意思,你们也明白了。张宏,你想拜我为师,咱爷俩也算有缘,我可以考虑,但是你进的门后就没有回头路了,而且以后要付出难以想象的代价。” 我咳嗽几声,提醒张宏考虑清楚。 三舅说的这些,我以前都没接触过,理念很新鲜。而且我有直觉,他说的都是真的。 以前我的眼界还是太狭窄了,三舅的这番话,似乎为我打开了另一扇世界的门。 张宏估计没听懂三舅的意思,梗着脖子说:“没事,我学。要付出什么代价?无非是倾家荡产呗。” 三舅呵呵笑,说道:“这样吧,你也别答应那么仓促,我收徒也不会这么儿戏,我先给你一个考验,你能过了再说。” 张宏点点头:“请前辈考验。” 三舅忽然对我说:“强子,你先出去。” 我犹豫着,磨磨蹭蹭不想走,还是站起来,拍拍张宏肩膀,提醒他好自为之。 我慢慢走出了屋子,来到后院,没有离开,焦急地等待。 等了能有十来分钟,张宏从里面出来,脸色不好看,怀里好像还揣了点什么东西。我正要细问,张宏急忙说:“前辈让你进去,我,我走了。” 我满腹狐疑看着他走了,然后回到屋里。 三舅还在淡然抽烟,烟烧到屁股,他把烟头掐灭,让我坐。 “强子,你跟我说实话,你和纸人张结怨,当时你用了一种厌术,是从哪儿学来的?”三舅问。 我没有隐瞒:“是姥爷留下来的一份残本。” 三舅眼睛亮了:“赶紧拿来!” 我回到自己房里,把藏在被褥下面的小册子拿出来,交给三舅。 三舅看了看,问我还有没有了? 我摇摇头,告诉他,发现的时候就这么一本小册子,薄薄几页。 三舅仔细检查书页中缝,沉吟说:“前后都有被撕去的痕迹。” “我问过老妈,”我说:“她也不知道这东西的出处,以前还想卖破烂换钱。” 三舅摸着下巴:“卖破烂的……这件事我慢慢查。现在说的是另外一件事,强子,你仅仅凭借这么两页残缺不全的纸,就能成功作法厌人,这很不简单。” 我有点不好意思:“三舅,册子上写得清清楚楚,按照流程走就行了。” 三舅摇摇头:“没那么简单。这小册子算是入门级别的法本了,可也叫法本。法本上法术要实现,靠的还是人,让人借助不可测的自然力量达到目的。这需要人和大自然要有天然的契合度。有的人不开窍,练一辈子也不带有进步,而你在没有人指导的情况下,凭借悟性一次成功,这就是天赋!” 第十二章 咒杀 我有些莫名的兴奋,问三舅,你觉得我有天赋? 三舅淡淡笑:“天赋这东西说有就有,说没有就没有。一个秦朝时候的古人,他一生下来就有超过梅西的足球天赋,可在那种环境下,他英雄无用武之地啊,有天赋也等于没天赋,还不如有个种地的天赋来得实在。” 我小心翼翼说:“你的意思是,如果我不从事这个行业,也就谈不上相关的天赋了。” “对喽,”三舅欣赏看我:“你小子可以,一点就灵。比张宏强多了。三舅我无儿无女,就想找个聪明伶俐,知根知底,天生又有密契天赋的人做徒弟,我太看好你了。但是呢,你是我大外甥,我又不想害你。” “这话怎么说?”我问。 三舅说:“刚才你们两个都在的时候我已经说过了,入我门学我道,可以掌握超自然的力量。但是呢,也要付出相应的代价。你三舅一生,也算风流倜傥,屁股后面一堆小姑娘追求,可我不敢爱,也不能爱。我是个受诅咒的人,算是和魔鬼缔结了契约,我注定一生孤独,无法养育子嗣。”他深深叹口气:“强子你先出去吧,我静静。” 不知什么事勾起了他的回忆,表情很痛苦。 我站起来往外走,忽然想起一件事:“三舅,你刚才说密契天赋,那是什么?” 三舅道:“学习法术,说白了就是人和大自然之间的沟通。密契指的是你的灵魂可以和一个至高的精神实体契合。契合度越高,能调动的神秘力量就越多,你就越强!” 我喉头咯咯响,似乎触摸到了一扇从来没摸过的大门。 三舅道:“密契天赋相当于法术中的内功心法,没有这方面的锻炼,用什么招儿都白费。” 我晕晕乎乎从三舅的屋里出来,回到自己房间,打开电脑搜索了一下相关的材料,三舅虽然没有明说,但我能隐隐约约感觉出他的真实身份。 他应该是一位法师。 法师分很多门派,在中国道法里叫道士,有茅山派,龙虎山什么的。在东北叫仙家,香童。在内蒙叫萨满。 不知三舅是属于什么派别。纸人张看样子也是道法中人。 三舅告诉我,学习法术需要付出代价,我想了想纸人张的平生,越想越毛骨悚然。纸人张据我所知,是个老光棍子,没家不说,还穷得叮当山响,平时靠扎纸人为生,勉强吃喝。他既然有这么大的能耐,为什么不靠法术挣钱呢? 最让我害怕的,是他的下场,死无葬身之地。 不但死了,头盖骨还让人撬了。这是偶然,还是必然?是不是学习法术都这样下场?不得善终。 我做了一宿噩梦,起了三四次夜,天蒙蒙亮的时候,实在睡不着,坐在床头抽烟。 三舅没有露出什么特别的反应,全家人该怎么着还怎么着。 就这么过了一天。晚饭后,三舅回后院的小楼去了。他的饭量很小,每顿饭基本就是一小碗,能有三两就不错了,菜基本上都没怎么动过。 我想过去再和他聊聊,刚要去,便来了信息。是张宏发过来的微信,让我马上到他家,有急事商量。 昨晚他离开三舅屋子的时候,鬼鬼祟祟的,藏着什么秘密。我当时不好意思问,现在终于有机会了。 我和家里打了个招呼,趁着夜色,来到张宏家里。 他正在院子里等我,看我来了,神神秘秘领进后屋。那间屋子亮着一盏小灯泡。本来天就热,还关门关窗的,屋里一股说不出的味道,熏得我流眼泪。 我骂道:“你搞什么鬼。” 张宏搬来凳子让我坐,神神秘秘说:“昨晚前辈不是给了我一个任务吗?” 我“嗯”了一声。 张宏犹豫一下说:“他教给我一套简单的法术,条件是,让我用这种法术去害一个家里人。” 我正听着,一时没理解怎么回事。等听明白了,马上站起来。 “什,什么玩意?”我说:“他让你害家里人?” 张宏点点头:“这就是前辈的入门考试。前辈说,你如果连这个都下不去手,趁早不要学了。” 我听得浑身发冷,三舅还说收我当徒弟,我要是入门是不是也得害家里人?家里还有谁了,老妈,妹妹,她们两个都比我生命更重要,让我害三舅?三舅就是玩这个的祖宗,他不害我就算好的了。 我说:“那算了,别学了。” 张宏说:“一开始我也下不去手,可我想起前辈交待的一句话,他说家里人不一定是直系亲属,表的,堂的,老婆家的都算。我回来这么一想,我靠,怎么把她忘了,我知道害谁了!” 我喉头发痒,看着他兴奋这样,隐隐觉得不妥。问是谁? 张宏说:“我媳妇啊!这么个大活人怎么忘了。我害家里人怎么可能下得去手,但是要弄这个娘们,我是一千个一万个愿意!”他咬牙切齿,恨意充盈全身。 看着他的模样,我忽然想到一个问题。会不会做法时情绪波动越大,法术就越灵验呢? 我皱眉说:“张宏,要不算了吧。我总觉得不妥当,咱们老老实实过日子吧。学这样歪门邪道的东西,也不知是福是祸。” 张宏不高兴:“强子,我发现你真是端着金饭碗要饭,守着前辈这么大的男神,你不好好学,还到处找什么工作。村里都说你三舅有的是钱,钱哪来的,肯定是他用大能耐挣的。有了钱,有了法术,谁还敢欺负你?都过来巴结你吧。” 我有些犹豫:“害你媳妇,总觉得有点不好吧。” 张宏道:“你不是也害过雷帅吗?” 我勃然大怒:“你说的什么屁话,我还不是为了你!”我站起来就走,张宏一把拉住我,又是作揖又是赔笑:“我说错话了行不。你放心吧,三舅交给我的是小法术,就是小小的惩戒,让她难受几天,不至于丢了性命。那娘们害我害这么惨,还跟警察告密咱俩的事,你就这么放过她?” 我挠着头看他:“张宏啊,她毕竟是你老婆……” “现在我们俩还不如路人,就差一张离婚协议书。”张宏说。 “那你就弄呗,你叫我干什么?你让我动手害你老婆?你想都别想。”我说。 张宏道:“你想哪去了。这道题是前辈留给我的,就算你想动手我也不让。” “那你找我干什么?”我不高兴。 张宏说:“这是前辈交待的,说我作法过程中,可以叫你来帮忙,看看哪有疏漏的,他说你心仔细。” 我没说话。 张宏拿出一根烟递给我,我接在手里,他颤巍巍用打火机点上,那卑躬屈膝的劲头,让我无话可说。 张宏说:“我如果能顺利拜前辈为师,咱们就是一家人了。你不愿意和我成一家人啊?” 我没说话,一直抽到烟只剩下半根的时候,这才道:“昨晚你鬼鬼祟祟好像藏着什么东西从我家出去,那是三舅给你的?是什么?” 张宏让我等着,他急匆匆跑到别的屋,时间不长拿着一个东西进来。 那是个红包,解开红包,里面有个黑糊糊的东西,仔细一看吓我一跳,这是用黑色黏土捏成的小人,有手有脚,脸上用红色的颜料简单点几个点,算是五官。看起来既像人,又不太像人,十分可怖。 “这,这是什么玩意?”我说。 张宏说:“这种法术叫咒杀,三舅跟我说,这个黏土小人讲究大了,用的是新坟的土、黑蜘蛛、男人骨灰这些东西,放在一起捣碎了,捏成小人,最后还得用焚烧过女人头发的火来加热,最后成了这么个东西。” 我浑身发冷:“然后呢?” 张宏道:“把你想害的人,比如指甲、毛发、皮屑这些东西揉进黏土小人里,就能做法了。配合着咒语用针刺,刺哪哪疼,刺心脏直接完犊子。” 我头上冒冷汗:“你不会真的想用它对付你媳妇吧?” 张宏咬牙切齿:“这娘们给我戴绿帽子,我都恨死她了!” 第十三章 刺针 我和张宏等到夜里十二点,此类法术似乎都要在午夜进行。 我抽烟看着张宏忙活,他用几根蜡烛在地上简单布置了一个三角形的区域,这明显就是三舅教他的。 这种蜡烛布阵的手法,我记得当时纸人张也用过。 张宏坐在阵法之中,拿出黏土小人,又把他老婆戴过的发卡按在上面,紧接着他割破了自己的手指,往黏土小人上挤了一滴。 我目不转睛看着,只见这滴血到小人的身上,竟然迅速被吸收,一瞬间不见了。还真有点邪门。 我忍不住问:“张宏,滴血是怎么回事?” 张宏道:“前辈告诉我,这种咒杀法术,必须要吞噬施法者的血,这样的话,只要用针刺小人,不但那个诅咒的人有反应,滴血的施法者也会有反应。” 我听得冒凉气:“你是说,你用针刺小人,你老婆会疼,你也会疼?这……”我的潜台词没说出来,仇人遭多大罪,你就遭多大罪,这报复还有啥意义。 张宏应该是知道我的意思,便说:“你不懂,前辈告诉我,我只是微微有反应,这样就可以知道仇人那边的情况怎么样。我疼,那边肯定都疼死了。” 我疑惑更甚,抽着烟说:“你做吧,做完再说。” 张宏从兜里拿出一个小纸片,上面用黑笔写着什么,他展开之后,开始照着读。原来是三舅写给他的作法咒语。 他的发音很奇怪,可以肯定绝不是汉语,也不像任何地方的方言。听起来糯嗲绵连,到有点像电影上那些泰国人说的泰国话。 这个过程很严肃的,我一直保持沉默,没有轻易打断。 张宏念罢,深吸口气,拿起一根长长的缝衣针,想了想,先扎向黏土小人的胳膊。针迅速刺进去,张宏明显眉头挑了一下,发出“嘶”的抽气声。 我实在忍不住:“怎么样,有反应?” 张宏喉头发紧,磕磕巴巴说:“有,有反应,我胳膊明显疼了一下。” “这么说,你老婆现在也疼了?”我说。 张宏咬牙切齿:“应该如此。”他看我:“强子,你能不能帮我一个忙?” 我示意他说。 张宏眼珠一转说道:“你知道不知道我老婆是哪个村的?” “小杏家村嘛。知道。”张宏结婚时候,当时正赶上我大学放假,参加过婚礼,知道他老婆的老家在哪。 张宏说:“对了,你在小杏家村有亲戚吧?” “你啥意思?”我歪着眼看他。 张宏哀求地说:“你明天能不能去一次小杏家村,去你那亲戚家打探一下消息。我想知道在这施法,我那老婆到底会不会疼。” 我不耐烦:“我家亲戚也不认识你老婆,你老婆就算在家疼死,他也不能知道。” 张宏苦苦哀求说:“你就去一趟吧。我不能去,我一去相当于打草惊蛇,这件事就咱俩知道,你就帮忙去看看。只要确定我在这施法,那娘们会疼,我就放心了。” 我想了想,决定去看看。说实话,我也想知道三舅的法术到底灵不灵。 按说不可能不灵,三舅那么厉害,可是耳听为虚眼见为实,不亲眼看看效果,确实心不踏实。 我说:“去可以,但是有个条件。” 张宏让我说。 我道:“你老婆如果真有反应,你差不多扎她两下就行了,别往死里整她。” “知道知道,一日夫妻还百日恩呢。”张宏说着,抬起长长的缝衣针,“噗嗤”一声居然扎进黏土小人的右眼里。 他的眉头很明显跳了一下。 别说他疼,我看得都有点眼睛疼。 我等着张宏把针拔出来,谁知道那针就这么插在上面,张宏把黏土小人扔在蜡烛阵里,自己走出来。 我大惊:“针你不拔啊?” 张宏笑眯眯看着我:“我是为了实验效果。你想想扎了拔,拔了扎的,就疼那么一下,农村人皮糙肉厚都不当玩意儿,只有插在里面,疼她一宿,才能验证出效果!强子,只要你明天过去确认我老婆眼睛疼,马上给我打电话,我就拔针,如何?” 我看着他,好半天没说话,把烟头按灭,站起身告辞:“那你好自为之。” 回到家已经是后半夜了,我辗转反侧睡不着觉,觉得今晚的张宏竟然让我有点陌生。施法的过程中他透漏出的那种兴奋,甚至说……有点恶毒了,还是我熟悉的那个农村发小吗? 我隐隐觉得,力量固然可贵,可也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掌控的,有些人掌握了超级力量,很可能会迷失心性。 第二天早上我没精打采的,吃过早饭后,我问老妈小杏家村是不是有咱们的亲戚。 我妈告诉我,有个远房的表叔在小杏家村。很多年没有走动,只是逢年过节的,还有一些电话问候。 我问她要了表叔的电话,便匆匆出来,坐着小公汽一路到了小杏家村。 小杏家村的地理环境比我们村强太多了,靠山临水,水是清冽的地泉,水质特别好,含有什么丰富的微量元素,特别养人。所以小杏家村有两个最著名,一是婆姨著名,一村都是美女。还有一个是老人著名,超过九十岁的老人比比皆是。 来的路上,我跟表叔通过电话,他在村口小桥边等着,看见我特别热情,嘘寒问暖。他问我怎么突然过来了。我告诉他,我年纪大了,家里着急,听说小杏家村出美女,就让我过来拜托表叔,看看能不能介绍个对象。 表叔哈哈笑,说没问题,村里别的没有,要漂亮小姑娘一车一车拉都拉不完。 既然求人办事,我不能空着两只手,在村头超市里买了一堆营养品,白酒香烟烧鸡之类的。表叔直说别客气,可我们农村人走亲戚就是这样,真要空着两手进门,倒不至于让人打出去,可这个亲戚就算完了,以后也别想来了。 表叔家是三层小洋楼,家里人都特别客气,听说我是想找对象来的,更热情了。一说到保媒拉纤,兴奋劲就跟过年似的。 表婶盘腿坐在沙发上,跟我说哪家哪家姑娘好。我也没听进去,装着点头,听了一会儿,我说道:“我和我们村一个叫张宏的是发小,他老婆是咱们小杏家村的,他老婆叫赵兰。” 表婶说:“老赵家的啊,姐妹三个,个个是出水芙蓉,是姊妹花。赵兰是大姐,还有俩妹妹呢。” 我装作说:“张宏说他那两个小姨子都是美女……” 表婶乐得前仰后合:“这小子真坏,是不是有歪心眼了?” 旁边有个表哥插嘴:“小姨子的半拉屁股是姐夫的。” 表婶一边乐一边装严肃,“去,干活去,我们娘家人唠嗑,你别说些没用的。” 表婶乐完了,说:“老赵家那俩闺女都没出门子,不过有一个好像有对象了。这样吧,大侄子老远来一趟,我就豁出去了,我去他家看看,侧面打听打听。” 我高兴非常:“多谢婶子。” 表婶是急性子,说干就干,穿上鞋就去了。我在家等着,表叔陪我唠嗑看电视。 我心思都不在电视上,有一搭无一搭闲聊,演的什么都不知道。 等了能有四十多分钟,表婶回来了,脸色不对,坐在那先喝了一大杯白开水。 “咋了?”我问。 表婶神情古怪,说道:“老赵家出事了,他家大闺女,就是你发小的那个媳妇赵兰,昨天晚上得了怪病,现在一家人都跟着去医院了。我打听左邻右舍,好不容易才得到这么个消息。” “什么怪病?”我赶紧问。 表婶说:“说是眼睛疼,疼了一宿。邻居告诉我,半了夜他们老赵家传出女人的哭喊声,特别渗人,那就是把赵兰疼的,嗓子都喊劈了。他们家里人赶紧带着赵兰去镇里医院了。真是稀罕,眼睛疼还能疼到这份上。” 表叔严肃的说:“你得打听清楚了,这病带不带遗传,别给咱强子介绍完对象,如果是家族遗传病可就麻烦了。” 表婶一拍脑袋:“呦,这还真是个问题。” 他们两个讨论着八卦,我赶紧到外面找个没人地方,给张宏打过去电话,把事情告诉他。 张宏笑着说:“我眼睛也有反应,有点小刺痛,熬了一宿呢。” 我赶紧道:“你把针拔了吧,你媳妇都快疼死了。” 张宏沉默一下,没说拔,也没说不拔。 我急着说:“张宏,得饶人处且饶人,差不多就行了,毕竟是两口子。” 张宏忽然道:“今天我要去跟前辈拜师,如果他收了我,我就拔针,皆大欢喜。如果他不收我,对不起了,这针我还就不拔了!” 第十四章 艰深法本 和张宏通过电话,我的不安更加强烈。说实话,我不愿意张宏去学法术,从他老婆这件事上来看,他完全控制不住自己。 我和表叔一家匆匆告别,表婶觉得挺对不起我,大老远提着这么多东西来,结果没个下文。她保证说,一定在本村给我找个漂亮温柔的女孩,到时候让我来相亲。 我吱吱呜呜应承着,第一时间赶回本村,急匆匆去张宏家里,结果院门紧锁,铁将军把门。 我又赶回家里,老妈告诉我,刚刚张宏来了,在后院和你三舅一起。 我犹豫一下,还是去了后院,三舅的小楼门关着,透过窗户看进去,隐约看到三舅的身影,里面烟雾缭绕,不知在做什么。 我正在张望,三舅忽然把脑袋探窗出来,冲我招手,那意思是进来。 我深吸口气,推门而进。 张宏正跪在三舅的面前,用锋利的小刀割破手指肚,往一块黑糊糊的东西上滴血。我仔细一看,倒吸冷气,那黑糊糊的是一具婴儿干尸,大概两掌来长,瘦成了人干,腰里还围着红丝带。 我本想阻拦,张宏的血一滴一滴已经落在上面,迅速被干尸吸收。 三舅沉声说:“本门收徒仪式,外人不得喧哗冲撞,自己找地方坐。” 我只好坐在最远的墙角。 三舅道:“张宏,你在我这就算是挂名弟子了,还不算正式入门,不过咱们已经有师徒的名分。我现在跟你们念叨念叨,我这个师门的出处,和我的正式身份。” 我赶紧说:“三舅,要不……我先出去吧。” 三舅道:“不行,你也在这听着。说这话得往前追溯,说说我的父亲安仕昌,他说是我爸爸,但我们爷俩之间几乎没有什么感情,我对他的记忆也很模糊。据我所知,安仕昌早年留洋,其他的没学好,倒是对黑巫术特别感兴趣,他早年花了很多时间和精力,研究黑巫术,尤其是东南亚的法术。后来有一次他在缅甸旅行,遇到了一位在隐秘村庄修行的阿赞。” “师父,阿赞是什么?”张宏好奇地问。 “阿赞是东南亚那边的称呼,相当于咱们这里的师傅、道长、法师之类。那阿赞是黑衣阿赞,简单理解就是研究黑巫术的人。当时的情形,我也不知道多少,只知道安仕昌和那个阿赞达成了协议。”三舅点着一根烟幽幽地说。 他称呼我姥爷极少叫父亲,很多时候都直呼其名,能感觉出这么多年了,他依然心存怨气。 我和张宏都没有说话,静静听着。 三舅继续道:“这个协议是,阿赞允许安仕昌誊抄一份绝密法本,而条件是,安仕昌必须交出自己的孩子给这个阿赞。” 听到这里,我们“啊”的轻叫了一声。 我隐隐似乎想到了什么。 三舅抽着烟说:“那孩子就是我。我六岁的时候就跟着这个缅甸的阿赞,我们进入深山老林,我跟着师父学习黑巫术,遭了很多很多的罪,也遇到了好几次生死险情。师父曾经答应我,在我的功力深厚之后,他要教我一份古代师门秘传的法本,里面的法术堪称黑巫术之王!有了它,世界上几乎所有的法门都不能与之抗衡。他传我法本的那一天,也是他圆寂过世的那天。我刚拿到法本,便遭到了仇家的觊觎和抢夺。他们很忌讳我师父,就等他死的那天动手。” 张宏说:“师父,那法本还在你手里吗?既然它这么厉害,只要你学会了,就可以回去报仇了!” 三舅点点头:“能看到这一层就说明你小子有点悟性。可惜的是,师父只传给我法本,而没有解读本,现在这本书对于我来说,就是一部天书。” “为什么呢?”我疑问,说道:“难道那法本是用东南亚语写的?” 三舅道:“那不叫东南亚语,准确的说,是用古缅甸语写的。法本类似古书,专门记录咒语、符文和一些图腾图案的,传承极其隐秘。就算知道古缅甸语也没用,这部法本上的心咒记述极其晦涩,堪比天书。解读法本最忌讳不懂装懂,连蒙带猜,错一个词整个意思都会谬之千里。“ 张宏着急了:“师父,能你学不了吗?” 三舅沉声:“我师父临死前因为局势紧迫,他没有告诉我如何解读。他只是跟我说,这份法本的解读本他曾经和安仕昌讲过,安仕昌当时记录在案,如果我想继续学习,必须回国去找自己的父亲。” 我想到一个问题,轻声说:“三舅,你师父既然会这么牛逼的法术,他难道是最厉害的法师?” 三舅摇摇头:“我师父并没有学上面的法术,这部法本上面的法术艰深无比,如果学不好,会遭到极大的反噬。现在的我没有选择了,必须找到安仕昌留下的遗物,找到他多年前的解读本。” 我这才明白,三舅为什么没日没夜寻找姥爷的遗物了。 “这么说姥爷也是个黑巫师了?”我眨着眼问。 三舅笑:“他只是个学者,对这个东西感兴趣而已。就像是不会做饭的美食家。”他突然严肃起来:“今天我和你们两个说的这些,属于师门绝密,不准说出去,否则会引来杀身之祸!” 我喉头咯咯响。 “特别是你,张宏。”三舅说:“你已经做了血誓,若背叛师门,违背师命,下场将苦不堪言,堪比阿鼻地狱,听明白了没有?” 张宏吓得浑身哆嗦,磕头说明白了。 三舅道:“你把黏土小人给我。” 张宏打开背包,从里面拿出黏土小人,那根缝衣针还插在小人的右眼上,深深扎入。 三舅抚摸着小人,感叹说:“我能感觉到上面强大的怨念。张宏,你悟性不高,不过有一样胜过强子。” 张宏高兴,忙问是什么。 三舅道:“你很偏执,性情执拗,作法时能全身心投入,怨气越大法力越强。如果好好发展,你会成为一个出色的法师。” 张宏赶紧磕头:“谢谢师父。” 三舅抚摸了一会儿小人,捏住针尾,缓缓拔出了长针。 “张宏,你已经通过了入门考验,仪式也做完了。”三舅说:“明天起,我会教给你一些入门法术。” “师父,你和我们十里八村那些大仙儿比,谁更厉害?”张宏问。 三舅傲气十足,淡淡笑:“那些乡间神汉,或许有些本领,但大多都是坑蒙拐骗之徒,不值一提。你只要好好学,大了不敢说,立足乡镇一点问题没有。” 张宏咧着嘴乐:“我看以后谁还敢小瞧我。”他眼珠一转:“师父,你这个黏土小人能不能给我?” 三舅道:“这正是我给你的入门第一个任务。你自己做一个黏土小人。具体用什么做,我已经告诉过你了,你自己凑足原材料,然后烧制成小人。以后就是你自己所用,想对付谁就对付谁。” 张宏按捺不住,有点跃跃欲试的意思。 三舅道:“你先去吧,有不明白的就来问我。” 张宏咬牙切齿,估计是在想做好黏土小人之后,先对付谁。他又给三舅跪拜了几次,冲我眨眨眼,一溜烟走了。 等他走了,我咳嗽一声说:“三舅,你这个收徒会不会仓促了一些。” 三舅面色阴沉:“或许吧。强子,我时间不多了。” 我吓了一大跳,问他什么意思。 三舅说:“据我所知,当初抢夺法本的仇人已经入境,他们很快就会找来。我必须在他们找来之前,找到安仕昌的解读本,赶紧学会上面的终极法术,这样才能有一线生机。但是,这种可能性很低,我找了几天,也不知道那解读本在哪,或许安仕昌根本就没留下来,一把火烧了。如果过不去这道关口,我必须为身后事打算,我要尽量把一身的本领传承下去,能传多少算多少吧。” 他的口气极其落寞。 我有点不敢看他的眼睛,三舅曾经提出过让我入门,我当时拒绝了。我总觉得这一行太危险,行走在刀尖上,看着风光,实则一脚不慎就能落入万丈深渊。 三舅没有继续说这个话茬,道:“最近我想到一个地方,或许那解读本会在那里。” “什么地方?”我问。 三舅道:“收破烂的垃圾站。” 我马上明白了:“三舅,你的意思是,这部解读本在我姥爷过世之后,被当作垃圾给卖了?” “一点不错。”三舅点头。 我说:“就算如此,过了这么长时间,说不定早就化成纸浆了。” “尽人事听天命,”三舅说:“我有种强烈的预感,那本解读应该还在,被什么人收起来了。” 第十五章 线索 这几天,我寸步不离三舅,他让我一起去寻找姥爷遗失的手稿。 三舅的神情很紧张,他不知通过什么办法,已经知道仇人入境,会在极短时间内找到他。 三舅告诉我,如果到时候还找不到手稿,他恐怕会九死一生,不过让我放心,他就算死,也不会连累我们家。 和他相处的这些日子,我们爷俩已经有了感情,三舅是个很内敛很有分寸的人,他很少出家门,更多的时候是在后院的屋里,足不出户,也不知在研究什么。 我虽然不是他的徒弟,但毕竟血缘关系在,能力的范围内尽可能去帮助他。 根据老妈留下来的线索,当初姥爷过世之后,他的很多东西都被打包卖给了当时邻村一个叫破烂王的老头。现在十几年过去了,破烂王早就不收破烂了,是不是还活着,也两说。 我和三舅到了邻村,这么一打听,当年的破烂王还活着,现在七十来岁,已经退休享清福了。 找到他的时候,老头正在屋里喝小酒。此人眼皮子窄,我们把买来的几瓶好酒,一袋烧鸡往桌上一摆,他马上换了笑脸,问我们有什么事。 三舅问他,记不记得当年在邻村有个安仕昌的老头过世,你是不是收过他家的东西。 破烂王一只脚脱了鞋踏在凳子上,边喝酒边抠脚,笑着说:“兄弟,我破烂王收了一辈子的破烂,十里八村都走遍了,一天能跑十几家,十多年前的事谁还记得。” 他说的也是实话。三舅沉默下来,眉头紧锁,现在破烂王是唯一的线索,这要断了就没招了。 我在旁边问,你收上来的纸制品,一般都怎么处理。 破烂王道:“顺着国道下去几里地,有个垃圾处理站,旁边是造纸厂。我把东西卖过去,他们转头就给打成纸浆,十几年了,你们要找到的那些东西估计已经变成小学课本喽。” 见问不出什么,三舅和我起身告辞。 三舅嗟叹:“茫茫人海,难道这门巫法从此绝传?或许这就是天意吧。” 我轻轻说道:“咱们要不去造纸厂看看?” 三舅心灰意冷,摆摆手:“算了,回去吧。仇人找来,我未必没有一战之力,杀一个够本,杀俩赚一个。” 我们正要走,从外面进来个瘦瘦的中年男人,擦肩而过,进了破烂王的院子。 我继续往前走,三舅一把拉住我,轻声说:“这人有问题。” 我疑惑,三舅拉着来到屋外,蹲在墙角往里偷窥。 那中年男人在屋里对破烂王说:“老陈,这礼拜收旧书了吗?” “收了。”破烂王和这个男人极熟,从腰间解下一串钥匙扔过去:“还在后院的仓库里,自己找。老规矩,论斤卖,一斤十块。” 这男人收了钥匙去后院了,三舅给我做个眼色,我们两个又进来。破烂王诧异地说:“你们怎么又回来了?” 三舅给他点上烟,问刚才那是什么人。 破烂王道:“我现在不收破烂了,但下面还雇着几个人,在十里八村和镇子上收收旧书,等到周末就到旧货市场去卖。刚才那个是我的老主顾,他每个礼拜都要赶在周末前来,先挑走自己感兴趣的书。” “你们认识多长时间了?”三舅问。 破烂王道:“七八年了。你是不是怀疑你们要的东西让他拿走了?不可能。你们家卖遗物的时候,我和他还不认识呢。” 三舅又问那人叫什么名字。 破烂王告诉我们,大家都管他叫有喜。 三舅跟破烂王说,他也想去看看旧书。破烂王没当回事,都是他的客户无所谓。 三舅拉着我到了后院,仓库门开着,散发出浓浓的霉味,里面放置的都是陈年旧书。昏黄的灯光下,堆了几乎大半个仓库,估计能有上万本。 那个叫有喜的中年男人,正拱在一堆书里,翻翻捡捡,似乎一点都不在乎那熏死人的味道。 我低声问三舅,有什么问题。 三舅看着他的背影说:“此人身上有法术气场波动,很可能是同道中人。” 我吓了一跳,心跳加速。 三舅来到仓库门口,从兜里掏出一根小手指长短的蜡烛,点燃后固定在地上。然后喊了一声:“有喜。” 中年男人停下手,整个身体都僵住。他缓缓转过头,我在后面看着,这一看浑身冒凉气。 中年男人的脸色蜡黄,动作迟缓僵硬,昏黄的光里,像是死了没多久的死人。 他跪在地上,身体向前匍匐,行动姿态犹如一只怪狗。 他瞅我们发愣,突然从里面窜出来,身形极快,带动的风让门口的蜡烛火苗几几欲熄。 三舅顺势一闪身,有喜冲出仓库,手里还抱着一摞书,对着我们就砸过来。三舅躲得很快,我却没有躲开,被砸了一身,等再反应过来,有喜已经无迹无踪,跑没影了。 我惊得目瞪口呆,好半天快速的心跳才平缓。 我把地上的书捡起来,仔细看了看。这个有喜口味很独特,他找的书基本上都是古书,翻了几页,里面布满霉斑,差点没把我熏死。 我把书扔回仓库:“让他跑了。” 三舅笑笑,从地上拿起那小蜡烛,“这是古缅甸留下来的灵蜡,入过大灵的,只要是修过法术的人,甭管哪门哪派,都会受到蜡烛气味的影响。法术越高,蜡烛的影响就越低。刚才我这么一试,这个有喜法力平平,连入门都算不上。估计是淘弄来古书自己乱修。” 我问三舅,入过大灵是什么意思。 三舅笑了笑:“就是死人的鬼魂。” 这句话咽的我半天没上来气,看着这根不起眼的蜡烛,没想到里面还封着阴魂。 “三舅,你怀疑咱们的东西被他偷走了?”我说。 三舅看着院外,出了会儿神,说道:“我有种预感,虽然时间线对不上,但我们要的东西很可能和有喜有关。此人古怪,法术虽低,气场却玄妙,我从来没遇过的。刚才他跑的时候,我在他的身上下了记号,他跑不出我的手掌心。” 我们从后院出来。来到路边,三舅点手叫过来一辆三蹦子。 三舅指挥着三蹦子,顺着公路开出去,一会儿进了村,一会儿又出了镇,满地方晃悠。最后停在镇上一个小区旁边,我虽然满腹狐疑,可三舅不说话,我也不敢多问,跟着他进了小区。 我们在里面转悠了大半天,天色渐渐擦黑,他没有急着去找人,而是带着我到一个小饭馆吃了点东西。 等吃的差不多了,天色完全黑下来,我们进了一栋住宅楼,直接到了顶楼。他让我堵在楼梯口,告诉我如果一会儿那有喜冲出来,他是第一道拦截,而我是第二道拦截,千万不能让人跑了。 我紧张的全身哆嗦,这次跟着三舅出来,他没带徒弟张宏,而是带着我,千万不能给他丢脸了。 我看看楼道里角落里有一根铁条,顺手抄起来,挥舞两下,觉得还算趁手,目不转睛盯着那扇门。 三舅过去敲敲门,时间不长,里面隐约传出脚步声。 门“吱呀”一声开了,门里探出一个女人的脑袋,看着我们,有些害怕:“你们,你们找谁?” 三舅先一步用脚把门别住,说道:“我们是有喜的朋友,他在家吗?” 女人牙齿打架:“他,他不在家。”说着就要关门,三舅的脚紧紧别住:“大嫂,你放心,我们不是坏人,我们找有喜有事,可以进去坐坐吗?” “你,你们不会是警察吧?”女人特别害怕。 我看得有些纳闷,这女人按说应该是有喜的老婆吧,可表现又不太像,倒像是有喜的什么姘头,被人抓了奸一样。 三舅猛地推开门,客厅里亮着灯,电视关着,有一个小男孩正在做作业,惊恐地看着我们。 三舅鞋都不脱,直接踩着地板进了屋,给我做个眼色,示意一起进来。我把铁条扔了,别吓着女人和孩子,也跟着进了屋,随手把门关上。这是很普通的民居,两室一厅,不知为什么,我感觉很不舒服,又找不到不舒服的点。 三舅到处看着,随口问女人:“有喜真没回来。” “是啊。”女人说:“一到这个时间他就不在。” 三舅来到我身边,低声说:“有喜来过这里,不知为什么,他的气息突然又消失了,我也不知道他去了哪儿。” 三舅来到里面的卧室前,用手推推,门锁着,没有推开。他问女人要钥匙。 女人非常害怕:“你,你们到底是谁?” “你又是谁?”三舅皱眉问:“你绝对不是有喜的老婆。” 女人捂着胸口说:“我其实是有喜雇来的,专门照顾他孩子,他还让我和他假扮夫妻。我,我就知道他肯定犯了事,看那样子就不像好人。” 第十六章 道法中人 这女人竟然吓跑了,连孩子都不管,呲溜一声开门逃了出去。 三舅懒得理她,来到孩子面前,和善地说:“小朋友,你爸爸呢?” 小男孩看年纪估计才上一年级,正在做很简单的算术题,吓得小脸煞白:“爸爸……爸爸不在。” 一个小孩,也问不出什么来。 三舅到里屋门前,往后倒退两步,猛地一个冲刺,抬起脚“咣”一声把门踹开。 卧室里没开灯,黑森森一团,我正要进去,三舅做个手势,示意不要莽撞。 他先进去找了灯打开,光亮一出来,我们都吓了一跳。 这是普通民居,摆设却非同寻常。没有什么过日子的家具,而是靠墙放着一尊三四层高的大神龛,层层摆放着已经熄灭的蜡烛,最高处是两尊神像,披红挂彩,周围都是花环。 除此之外,墙上布满了各种眼睛的符号,大大小小,什么颜色都有,这些眼睛似乎在看着我们,情形极其诡谲。 最古怪的是这间卧室的屋顶结构,天花板不是正方形,而是向下的三角形,造成整个空间极其逼仄,让人呼吸不畅。 三舅喉头动了动:“果然是道法中人。” 小男孩走过来了,脸色煞白。三舅问他:“你知道房间里都是这些东西吗?” 小男孩非常害怕:“爸爸从来不让我进来,他都锁着门。” 三舅做个手势,示意我带着小孩在外面等着,他径直来到神龛前,拿起其中一尊神像。 我在外面问,这是什么神。 三舅把神像的背面亮出来给我看,上面刻着四个字,深入肌理,十分清晰。 那四个字是“有来有回”。 “这是什么意思?”我有点迷糊。 三舅把神像放在一边,又拿起另外一尊,背后也有四个字,写的是“喜和好顺”。 三舅把两尊神像放回神龛,说:“中国的古道法里有一派,叫元灵派。他们认为宇宙中最高的两尊神就是你眼前的这两个,一个叫有来有回,一个叫喜好和顺,一个掌管‘宇’,一个掌管‘宙’。” 我突然想到一件事,脱口而出:“三舅,有喜的名字!” 三舅眼前一亮,他也明白过来。 我们追踪的这个怪人叫有喜,这名字会不会是假的,就取自于他所信奉的两尊神,有来有回和喜好和顺。 三舅看看天花板说:“房顶三角形,仿的是金字塔,据说这种结构的屋顶能够聚集灵气。有喜选择在这里居住,应该是有意的,他就是看中顶楼的房屋结构。” 我说道:“三舅,你为什么不把新盖的房子也造成三角形的天花板?” 三舅道:“天地间的灵气种类繁杂,有精纯之气,也有污浊黑气,房子本身没有思考能力,就像是接收器,把这些东西全都吸过来,道法中人不可能一股脑都吸收了。再说我已经过了吸灵气的入门阶段,还费那劲干什么。” “你的意思是,有喜才刚刚入门?”我说。 三舅在房间里走了两圈:“他应该没有师承,是自己钻研,可叹此人天赋极高,可惜南辕北辙,只怕以后会走火入魔。” 这时三舅看到一样东西,是神像旁边的花环。他把花环拿起来,下面压着一个厚厚的本子,他随手翻看着。 看着看着,他吃惊非小:“强子,是你姥爷的笔迹!” 我顾不得照顾那小孩,赶紧走进屋里,站在旁边看。这几天跟着三舅收拾遗物,姥爷的一些早年批注我看了不少,对字体很了解。 姥爷应该属于旧社会过来的老派知识分子,字写得规规整整,学究气很浓,一眼就能认出来。 这个本子上记述的应该是姥爷日记,第一页的标头日期竟然写着1937年字样。好家伙,这得多少年了。 三舅随手往后翻,猛地停住,在一页停住呼吸急促起来。 我凑近了看,上面写着“古缅甸法本《万经之经》,传自古缅甸密宗xxxxx,音译为诺提斯派。余当年以一子相易,获得此法本的讲解,经数十年精研,此法本高深莫测,晦涩艰深,只能以古缅甸语相学,勉强翻译,神韵消减三四,法力消减五六。想日后,若古缅甸语绝迹,此法本必为天书,天下则无人能懂……” 我看得津津有味,正要往下细看,三舅突然拽着我后退两步。他指了指神龛,因为神龛的最下面传出了一阵怪声。 这座神龛有好几层,最下面的一层也最高,前面挡着布帘。 三舅顺手抄起一根烛台,挑动布帘。帘子一挑,我们看清了里面的情景,顿时都惊住了。 因为我们找的那怪人有喜,竟然就藏在神龛的下面! 有喜从头到脚穿着怪里怪气的白色衣服,手脚捆在一起,嘴里塞着东西,发着呜呜的声音。 我正要过去把他拖出来,三舅拦住我:“小心有诈!” 三舅过去,用脚把他勾出来。有喜来回扭动,眼睛直往外瞟,看那意思想逃走。 三舅把他嘴里的东西拔出来,问他怎么了。 有喜喉头咯咯作响,脸上的惊恐之色越来越重。我看他没什么威胁,要把他身上的绳子解开,三舅按住我的手。 我和三舅顺着有喜的目光往外看,正看到门口站着的小男孩。 小男孩站在那里,垂着头,翻着眼白看我们,嘴角突然露出极为成人化的笑容。 三舅大惊:“不好!” 话音刚落,小男孩使劲一关门,房门重重关上,“砰”一声巨响,随后屋里的灯也灭了。 我跑到门边,使劲一推,根本推不开,从外面锁死。 三舅摸黑到神龛边,抄了一根最大的蜡烛点燃,火光幽幽而起,本来不大的屋子,此时阴森得如深山古洞。 我和三舅蹲在有喜的身边,把他的绳子解掉。有喜惊恐地说:“不,不该我的事,我什么都不知道。” 三舅道:“那怎么到这里的你总该知道吧。” 有喜苦着脸:“两位兄弟,实话跟你们说了吧,我其实有精神病。去医院检查过了,说是精神分裂,外带夜游。我经常一半时间是清醒的,另一半时间糊涂。糊涂起来做过什么、去过哪里,完全不知道,就跟中了邪被鬼附身一样。就好比说现在,我突然醒过来,才发现自己窝在这地方,但怎么来的是一点印象都没有,像是睡了一觉才起来。” 我冷笑:“这鬼话你觉得我们能相信吗?” 三舅摆摆手,沉吟一下:“说不定他说的是真的。我问你,你真名叫什么?” 有喜说:“我叫陈旺,以前在煤场烧锅炉,后来得了精神病,工作也没了。家里人都盯着我,怕我出危险或是走失了,可不知怎么的他们就是看不住,我经常在陌生地方醒过来。” 三舅道:“陈旺,外面那个小男孩你认不认识,他说是你儿子。” 陈旺苦着脸:“我哪来的儿子,得了精神病连老婆都没有。” 三舅示意我,帮着解开绳子。 解开绳子,陈旺从地上爬起来,四面瞧了瞧,喉头动着,害怕的神情确实不像伪装。“两位兄弟,这,这里是什么地方?” 三舅看着他:“你的情况应该不是精神病。” 陈旺问,那是怎么回事。 三舅说:“你应该是被控制了,理解为鬼上身也不错。至少有一魂不在你自己的身体里,而被控制在一个道法中人的手里。” 陈旺吓坏了,蹲在那里,牙齿咯咯作响。 我想起一件事:“三舅,一开始你能追踪他,为什么到这里来就找不到了?” 三舅皱眉:“这里应该布下了某种法阵结界。其实我们要找的,那个真正的道法中人应该是小男孩。可刚才我却没发现他有半点气场泄露出来,要不然早就发现猫腻了。” 他看到陈旺身上的白衣服,过去捏了捏。衣服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 “是铝片。”三舅恍然:“铝能屏蔽法力外溢。你把衣服脱下来。” 陈旺答应一声,把身上嘎吱乱响的衣服脱了下来。 三舅把手放在他的身上,凝神说:“身上果然有法力波动。” “什么意思?”我惊讶地问,难道陈旺撒谎?他装成精神病,骗取我们的信任。 陈旺忽然把头垂下,用大大的眼白翻起来看我们,嘴角露出一笑:“你们真不应该脱下我的衣服。” 他伸手摸向脚后跟,拽出一把匕首,突然出手如电,抬起刀直刺三舅的咽喉。 第十七章 丢失 三舅反应非常快,虽然手端蜡烛,可躲避极快。堪堪躲过这一下,火苗随风扑闪,映得整个房间黑影闪动。 陈旺一击不中,动若脱兔,就地打了个滚,竟然朝着我来了,用匕首直刺我的下巴。 一瞬间的火光中,我看到他手里的匕首,刀刃铮明瓦亮,闪着蓝光。 他一定是早把这把刀藏在脚踝那里,既方便又隐蔽。 刺过来的速度太快了,我明明能分辨刀行轨迹,可就是躲不开。就在这个时候,身后三舅踹了我一脚,这刀瞬间就从我的肩膀蹭过去,险一险划破喉咙,我都快吓尿了。 三舅喊了一声:“去墙角躲着!” 我不敢逞能,就地翻了好几个滚,躲在一处墙角,吓得瑟瑟发抖。 只见微弱的火苗在房间中间来回闪动,昏暗光芒里,三舅和陈旺的身影时隐时现。三舅一直处于下风,陈旺主攻,他很难还手。 陈旺行若鬼魅,动作快到惊人,而且还挺有套路,专打下三路,身子不是蹲着就是滚着,三舅辗转腾挪特别费劲。 我看得头晕目眩,三舅在黑暗里喊了一声:“衣服!强子,赶紧把铝片衣服给这小子套上。他现在鬼上身,被人控制了!” 我朝地面看,那件衣服在地上被他们两个踩的全是脚印。 我深吸口气,猛地窜过去,趁着陈旺离开的空当,把铝片衣服捡起来。 三舅一边躲一边说:“我缠住他,你从后面用衣服套住他,只要穿在身上,就能隔断法术控制。” 这时候蜡烛已经烧到根了,火苗越来越小,却冒出一股细细的黑烟。 三舅看准了,一把叼住陈旺的手腕,电光火石的瞬间我猛地扑过去,把铝片衣服盖在陈旺的身上。 陈旺哎呀一声,扑倒在地上,他手里的刀“当啷”一声落在地上,他惊恐地看着我们:“怎,怎么了这是?” 这时候蜡烛彻底熄灭,四周陷入黑暗里。隐约中,三舅的身影模糊,他把烛台放在一边,蹲在旁边说:“陈旺,你把衣服穿上,一旦脱了你就会被鬼附身。” 我还压在陈旺身上,赶紧让开,陈旺披着铝片衣服爬起来。 三舅在黑暗里忽然惊呼了一声:“不好!” 我神经紧绷,紧张的要窒息了,哆哆嗦嗦问又怎么了。三舅说:“蜡烛里有猫腻,藏着迷烟儿。” 我向着他的方位摸去,谁知道一脚踩在铝片衣服的一角,陈旺正要穿,衣服顺着身子滑落在地上。 铝片衣服一离开他的身体,陈旺鬼魅地笑了一声,整个人遁入黑暗中再也不见。 三舅急切地问怎么了。 我不敢说因为自己的缘故,咽着口水告诉他,衣服从陈旺身上滑落下来,他已经藏在黑暗里没影了。 三舅把我拽到身边,能感觉到他手心湿湿的,全是汗。 “三舅,你没事吧?”我担心地说。 “全身酸软无力。”三舅嘶嘶吸着冷气:“这人的心思好歹毒,把我们关在屋里,没有光线,料想到咱们必然要点蜡照明,蜡烛里早动过手脚,加入了迷烟儿。” “他,他知道咱们会来?”我说。 三舅嗯了一声:“咱们追踪陈旺的时候,他已经知道了,提前安排下陷阱。这人心思太深!” 我脑海里浮现出小男孩的形象,可怎么回忆也想不起来他具体长什么样。当时我们的心思都在陈旺身上,谁会注意这么个小孩。 没想到这孩子步步心机,竟然有着成年人都没有的心思。 突然恶风不善,就听“撕拉”一声,一个黑影猛地掠过。三舅大惊:“不好,书,你姥爷的书被撕了!” 黑暗中传来陈旺的怪笑,却看不到他的踪迹。 三舅急促道:“不能在这里和他纠缠,撞门!” “撞,撞不开啊。”我哆嗦着说。 黑暗里不时响起鬼魅的笑声,正是鬼附身的陈旺。他游移在黑暗里,像猫捉老鼠一样,准备戏弄我们。 三舅道:“神桌!把神桌掀翻,用它撞门,快!” 我赶紧跑向神龛,猛地往外一拽,只听“哗啦啦”一阵乱响,有来有回和喜好和顺两尊神像翻滚落地,砸个粉碎。 这时候谁还管它们,蜡烛花环撒得满地都是。 我把神桌翻过来,锐面对着门,大吼一声,用尽全身的力量猛地推动神桌。 神桌快速在地上滑行,撞向大门,只听“哐”一声巨响,木头门应声而开。 外面也是一团漆黑,可总比这里伸手不见五指强。我扶着三舅往外走,三舅一把推开我:“我不要紧,书有一半被撕在陈旺手里,赶紧找回来!” 借着外面传来的光亮,我看到屋角蹲着一人,正是陈旺。他四肢着地,眼珠血红,像是一只得了狂犬病的疯狗,缓缓在地上爬动。 他猛地窜过来,高高跃向我。 情急之中,我还哪顾得上三舅说的话,吓得赶紧把铝片衣服撑起来,挡在自己面前。陈旺借势没有扑向我,而是踩着我的身子,猛地窜出房间,顺着走廊“踢里扑棱”跑远了。 三舅晃晃悠悠过来,照着我踹了一脚:“愣着干什么,追!” 我和他追出房间,客厅里传来“啪”一声玻璃的脆响,隔了几秒随即是重重的闷声,像是装满水泥的麻袋从高处扔下去。 三舅脸色大变,勉强撑着身子,来到客厅的窗边。窗户破损不堪,看下去,下面的水泥地上趴着一人,一滩黑糊糊的液体,应该是血吧。 这里是居民区,不少人家亮着灯,纷纷开了窗。 三舅道:“你在这里找找那小孩的线索,我去下面看尸体,顺便把撕破的残书拿回来。等警察到了就晚了。” 他强撑着身体,一瘸一拐出门下楼去了。时间有限,警察转眼就到,我翻找着能找到的一切文字资料。 那孩子走得匆忙,客厅茶几上作业的本子还在,我翻开看看,上面写着“镇中心小学二年一班李普”。 本上还有这个孩子的笔迹,写的很稚嫩,反正我是看不出这是个成年人写的。 我正要细看,外面传来警笛声,顺着窗户看出去,警察已经开到了小区外面。 我想关灯,突然觉得不对味,灯已经开了再关上,岂不是欲盖拟彰。 我来不及多想,顺手抄起作业本,夹在胳肢窝底下出了门。临走前学着电视里的模样,用袖子把能想到的地方都擦了一遍,怕留下指纹。 出了房门,我没急着往下走,而是往上到天台。趴在天台边缘,迎着狂风,看到警察进了楼洞。 我听着下面的动静,接下来是几十分钟的混乱,幸好警察没想到天台查看。我躲在角落里心神不宁,等了好半天,警察收尸走了,终于恢复了平静。 我小心翼翼从楼里出来,小区里全是人,大半夜的都水泄不通,互相聊着,说什么的都有,估计明天这件事就能在坊间迅速传开。 我在人群里,倒是没有人注意我。 我不知道三舅在哪,不敢在人群里乱找,找了个僻静地方,给三舅打电话,打过去是关机。又给他发了微信的信息,很久没有回复。 我焦躁异常,蹲在花坛上抽烟,抽了好几根的时候,背后有人喊我的名字,“强子”。 我回头看,正是三舅。他显得疲惫不堪,有气无力地坐在我身边。 我赶紧搀扶住他:“三舅,咋样?” 三舅摇摇头:“我下去的时候,陈旺尸体的手里并没有残书,很可能是被那孩子拿走了。” 他拿出姥爷那撕烂的日记,顺手翻了翻,苦笑:“这真是冥冥中自有定数,黑暗里顺手一撕,其他的还好说,最后的那部《万经之经》的解本被撕毁了大半。” “那怎么办?”我急着问。 “只能找到那孩子,要回另外的部分,把它们重新对上。”三舅说。 他把撕烂的半部手稿塞到我的手里:“你收着吧,这东西对我来说,已经没什么大用了。”他看着我:“强子,你答应我一件事。” 我正襟危坐:“三舅,你说。” 三舅问我要了一根烟,缓缓点上说:“如果我死了,日后你一定要想办法找到书的另外那一半,把法本凑齐,然后烧在我的坟头。” 我倒吸冷气:“三舅……” 三舅摆摆手,看到我胳肢窝下夹着的作业本。他抽出来看看,盯着李普的名字看了半天。 第十八章 黑魔法的两大法则 三舅看作业本,身子突然一歪,我赶紧扶住他:“三舅,你没事吧?” 三舅脸色不好看:“这股迷烟儿很是霸道,恐怕的有日子我才能恢复了,法术已无法再用。” 我说:“三舅,要不你回去休息吧,我去找那个孩子。” 三舅看了看我,点点头:“好。那个孩子其他倒没什么,只是有两个地方让人胆寒,不得不防。一个是心机,一个是能控灵。你去找他的时候,把铝片衣服穿着,这样能有效的保护自己。” 我答应一声。 三舅叹口气:“我有预感,那孩子估计已经走了,就算去找也找不到。” 我问为什么。 三舅道:“陈旺为什么死了?他是那个孩子的傀儡,孩子知道陈旺已经被跟踪,所以在关键时候他舍弃了这个傀儡。” 我大吃一惊:“你的意思是孩子控制陈旺跳楼的?” “是的。”三舅说:“关键时刻这孩子能丢卒保车,真是不简单。他控制陈旺已经七八年了,必然得心应手,水到渠成。可关键时候说杀就杀,此人腹黑到了深不可测的地步。咱们现在要再找到他的几率很低,他估计已经远走他乡。” 他看看作业本上的姓名:“咱们兵分两头,你去学校问问,我再找找周围的线索,看能不能找到关于这个孩子的信息。” 天色已晚,我们没有回村,在镇上就近找了家小旅馆歇着。 第二天一大早,我九点多钟就到了镇中心小学。过了门岗,让我去二年级的办公室,我和教导主任说明来意,自称是孩子李普的亲戚,昨晚孩子在我家做作业,把作业本落下了,怕耽误学业,我一大早就来送还作业本。 教导主任估计经常和孩子打交道,人很真诚,没有怀疑我的身份,说道:“大兄弟,你不知道吗?” 我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知道什么?” 教导主任说:“今天一大早,李普的叔叔就来了,给孩子办了退学手续。” “什么玩意?退学了?”我惊得下巴都要掉了。 教导主任说:“一大早他叔叔就来了,心急火燎的办手续。” 我赶紧问他,孩子早上到学校了吗? 教导主任点点头:“他叔叔说,孩子以后要到上海那边上学。” 我问他叔叔是什么样的人。 教导主任描述一番,说:“你们都是亲戚,你不认识这个人吗?我看他们爷俩挺和谐的,李普一直抓着他叔叔的手,应该不是胁迫。” 我心往下沉,暗暗后悔,应该早点来,或许能把他们给堵着。 教导主任描述的那个人形象,我从来没见过。我隐隐的做出了判断:这个所谓的叔叔,估计是孩子李普控制的新傀儡! 教导主任絮絮叨叨说:“其实按照流程,退学手续还得几天工夫,可不知怎么的,今天特别顺畅,一路畅通就给他们办好了……” 我生出一个匪夷所思的想法,李普会不会连这些老师主任什么的都控制了,控制他们尽快办出手续。 我在学校又呆了片刻,正赶上二年一班下课,教导主任的引荐下,我和班主任聊了聊。据班主任说,李普是个很老实,不怎么起眼的学生。在班上几乎不怎么说话,经常一个人做作业,很少和同学混在一起玩,学习成绩不好也不坏,中不溜。 总而言之,是个混在人堆里就让人想不起来的学生。 我暗暗吃惊,李普小小年纪就学会了韬光养晦,他明显就是装的。这孩子还不到十岁,他是从哪学来的法术,又是怎么磨练出如此的成人心机,简直匪夷所思。 就打刚从娘胎里落地,他已经开始修炼,也不过八九年的光景。 我忽然想到一个问题,姥爷已过世十多年,而李普满打满算不到十岁,为什么姥爷遗落的手稿会出现在他的手里,这中间又发生了什么?难道李普还有师父,中间藏着某个关键的环节? 我在学校没查出太有用的信息,只好回到旅店,三舅不在,我一直等到天黑,他才回来。 回来之后我们退了房间,他什么也没说,带我坐着小公汽回到了村子。 在路上我几次想发问,他都摆摆手让我什么也不要说。到家之后,老妈问,你们爷俩一走就是两三天,去哪了。 三舅对老妈的态度还是很好的,告诉她,他带着我出去转悠转悠,考察一下市场,想投钱让强子做个小买卖。 老妈听了特别高兴,我在家游手好闲的快一个多月了,老妈最挂念的就是想让我有个正式工作。 三舅对我做个眼色,我们他的房间。一进屋里,三舅的疲态尽显,他靠着墙坐着,有气无力的,脸色蜡黄。 “三舅,你没事吧?”我担心地说。 三舅闭着眼说:“强子,给我来支烟。” 我把烟点上,塞到他的手里。三舅抽了几口,这才说道:“我去走访调查了一圈,李普的情况大概做出一个推断。” 我静心听着。 三舅说:“我找到破烂王,问他认不认识一个叫李普的人,他回忆了很长时间,告诉我,还真认识。那是在十几年前,他旁边住着一个打工的年轻人,叫李普。这人没什么钱,又喜好读书,经常去破烂王那里,翻捡旧书,有时往回带几本书,想掏钱买,破烂王碍着交情就没收。只要他拿的数量不多,拿就拿了。他们两个互为邻居,大概能有一年的光景,这个李普突然消失,似乎一夜之间这人搬家走了,此前一点征兆也没有。” 我眨眨眼说:“三舅,你认为这个年轻人和我们见到的那孩子是同一个人?” “很多迹象表明确实如此。”三舅说:“不过,细节都是我推断的。李普当年应该是无意中发现了你姥爷安仕昌的手稿,他拿回去以后按此修行,不知怎么的竟然返老还童,成了小孩子,并练就了一身邪术。目前来看,这是最符合逻辑的一种推断。” 我把在学校的调查告诉了三舅。 三舅神色若失,一脸愁容。 他的仇人已经快来了,要找到他了,到时候会发生什么后果无法想象。我经历过两次斗法,三舅和纸人张,三舅和妖人李普,这两次都是九死一生,心惊动魄。 说到法术,我没有张宏的那种兴奋,就觉得这是高危行业,保不准哪一天就无声无息让人弄死了。 三舅挥挥手让我出去。在我出去的时候,他忽然道:“强子,你跟张宏说一声,这些天你们低调一点,不要再来找我。我能感觉到危险已经越来越近,不能拖累你们。” 我点头答应。 这几天里,三舅明令谁也不准到后院来找他。张宏来过两次,都被我挡下了。张宏连叫可惜:“我的黏土小人快完工了,本来还想拿来给师父看看呢。” 我不相信:“这么快?黏土需要的材料很多,又是骨灰又是坟头土的,你这么快就备齐了?” 张宏洋洋得意:“我是谁啊。对了,等小人弄好之后,我给你看看效果。肯定不比师父的差。” 我对黑巫术心有芥蒂,随口应付把他打发走了。 白天帮着老妈把家里家外收拾收拾,晚上没事的时候,我一个人躲在房间里看姥爷留下的手稿。 真是可惜,大部分都被撕毁,页面残缺不全,不过连猜带蒙,我大概能看懂一部分脉络。 姥爷对黑巫法的研究极深。黑巫法简单来说,就是邪恶的法术。姥爷的手稿开篇就点明题意,世无正法邪法,不分黑法白法,全看施法人的用意。害人即为黑巫术。 黑色巫术在全世界不同的种族不同的民族都存在着,中国的叫道法,叫茅山术。西方的叫黑魔法,东南亚叫黑衣派,日本叫密宗阴阳道。 黑巫术种类很多,有诅咒他人,有盗取钱财,有报复仇敌的,还有召唤恶魔、恶灵死灵,用活人献祭等等。除了这些,黑巫术还有两大基本法则。 第一个法则叫类似法则,就是说类似的事物将会衍生出类似的效果。最具代表性的就是诅咒人偶,中国古代叫扎小人。在人偶上贴上你恨的那人的生辰,然后天天用针扎,就能让他痛不欲生。张宏做的黏土小人就属于这种的。 中国古代有一起最著名的案件,汉武帝太子巫蛊案,就是因为这种法术而起。 第十九章 谈判 第二种法则叫感染法则,大意是某个整体的一部分,拆解开来,对其中一部分作法,另一部分就会有反应。降头术大多是这样。作法前需要搜集被害者的指甲、头发、随身衣物这些东西,然后对着它们施法,被害者就会有反应,生不如死。 姥爷的日记上对这些法术的讲解鞭辟入里,深入浅出,我看得津津有味。 姥爷写着,法术本来是一对一的事,也就是只有法师和被害者。但是后来的情况变得复杂了,加入了第三者。 这第三者就是神。 也就是说,法师认为天下运动的一切都是由神主宰,要用法术害人,先要诉诸神灵、恶魔或是其他众灵,然后才能获得力量,无往而不利。 姥爷考察了很多地方,从日记里看,他没去过西方,只是就亚洲范围内的法术类别进行详解。在亚洲范伟内借助神明力量最明显的法师门派是萨满,一种极古老的原始宗教。 姥爷在西藏尼泊尔地区游历的时候,认识了好几个著名的萨满大法师。 我看得津津有味,下面章节写他当年在西藏的见闻,说这话是一九三几年的事,读起来颇有历史沉淀的韵味。 看到关键时候,我再一翻页,没了,后面的部分被撕毁了! 嘿,给我急得抓心挠肝,又没有办法,想知道后面的情况,必须要先找到李普。 我忽然想到一个问题,这部手稿在李普手里多年,他会不会已经学会了《万经之经》?那可是三舅梦寐以求的孤传法本。 一想又不太可能,三舅跟我说过,此法本晦涩艰深,光有解本也不行,还要知道古缅甸的母语,进行两下对比。 两下对比……我喃喃念叨着,突然灵机一动,冒出一个想法,我知道李普哪去了。 我有一种强烈的直觉,他极有可能去了缅甸。 三舅会古缅甸语,却没有法本的解本。而李普有解本,却不会古缅甸语。 我想把这个想法告诉三舅,透窗看过去,后院的房子熄着灯,三舅休息了。 我想想,这件事暂时先不提,三舅如今中了迷烟儿,想去缅甸也去不成,就算堵着李普,也没有胜算。等他恢复恢复再说吧。 三舅告诉我们,这些天不要打扰他,我很少到后院去,每天就是给他送送饭,他也不让我进屋。 马上周末了,老妈让我抓一只小鸡,周末熬鸡汤,给三舅补补。 我坐在院子里烫了一盆热水,正在处理鸡毛,张宏鬼鬼祟祟进来,哀求地说:“强子,跟我走一趟呗。” 我把鸡拎起来,意思是走不开。 张宏道:“一会儿就行,中午就能回来。实在不行我赔你们家两只老母鸡。” 我懒洋洋伸个懒腰:“啥事啊,这么急。” 张宏说起来,他想去小杏家村他老婆的娘家,把离婚协议给签了。他老婆自从去娘家之后,很长时间没有动静,没说离也没说不离,就这么拖着。 我说:“她们家到底怎么打算的,过不下去为什么不离婚。” 张宏一摊手:“不知道啊。昨天她家给我打电话,让我过去谈谈,我寻思着这是到人家的主场,我一个人身单力薄,怎么也得有个帮手,你跟我一块去吧。” “草,”我骂了一声:“好事你不找我。这次去说不定都能挨揍。” 张宏拍拍随身的包,打开让我瞧,里面有个黑糊糊的东西。我问是什么,张宏神秘地笑笑:“我自己做的黏土小人,还没试过呢。有这个东西在手里,他们还敢炸毛?还不是咱们说什么是什么。” 我觉得不妥,看看后院:“不好吧,三舅可说了,这段时间让咱们低调点。” 张宏还挺会套词:“这东西就相当于咱们的核武器,主要是震慑作用,能不用就不用。” 张宏是好哥们,遇到这样的事我当然义不容辞,答应他一块过去。 回到里屋跟老妈打了招呼,我们两个就出发了,坐着小公汽,到了小杏家村。 到超市前,张宏让我等等,他进去买了一堆好吃好喝的出来。我点点头,这小子人性还不错,虽然这次去谈离婚的,可并没有空着手。好合好散嘛,最好别动刀动枪的,有啥事好好说。 我们找到他老婆的娘家,大院子、自盖的农民小楼、黄铜大门,门口挂着招牌,名为西施农家乐。 小杏家村山美水美人更美,不少城里人周末没事来这里度假,住在农家乐,都说喝了小杏家村的山泉地水能去除百病,长生不老。 在这里,几乎家家户户都办起来农家乐,是本村的招牌产业。 张宏他老婆家也有意思,招牌里居然有“西施”二字,这就有点深意了,让人浮想联翩。从一个侧面也反映出来,这家出美女啊。 张宏毕恭毕敬敲门,屋里出来个老娘们正往外泼水,看到张宏,眼珠子顿时瞪圆:“姓张的,你个兔崽子,你还真敢来!” 我低声问这是谁。 张宏说:“这是我丈母娘的妹妹,十里八村有名的泼妇,有她在,咱们这关不好过了。” 张宏和我大包小卷进了屋,第一层是农家乐,给客人住的。二三层才是自己家住的。我们顺着楼梯来到二楼大厅,好家伙,厅里都坐满了。张宏低声告诉我,这全是他老婆的娘家人。 我汗顿时下来了,人家这是早有准备啊,那架势就跟座山雕的聚义厅似的。 坐在主位上的老娘们,跟刚才泼水的那娘们眉眼有几分相似之处,我判断出来,她应该就是张宏的老丈母娘。 老丈母娘右边坐着一个干巴老头,正吧嗒吧嗒抽着旱烟。 其他的沙发上、椅子上坐着不少人,大都是女人。可见这家阴盛阳衰,女人当家。 我看到一侧的沙发上坐着三个美女,中间那个正是张宏的老婆,旁边两个是农村罕见的漂亮姑娘。天热,都穿着露腿的小短裤,上身是贴身T恤衫,黑头发一披,明眸皓齿,脸蛋极是精致。 不用说,那两个美女就是张宏的两个小姨子了。 张宏估计在这家当姑爷特憋屈,没进门的时候还挺腰拔肚的,等真见到人了,顿时矮了三分,卑躬屈膝说:“妈,爸,我过来看你们二老。这是买来的东西。” 他给我使个眼色,我们把大包小卷的东西堆在地板上。 老丈母娘看看,嘴那么一撇,显然是看不上。她说:“小张,今天把你叫过来呢,是说说你和我闺女的事。” 张宏点头称是。 我扫了一圈,这么大的客厅,居然没有闲置的椅子,我和张宏只能站在中间,跟三堂会审似的。 丈母娘说:“你和我姑娘有矛盾,说是过不下去了,你们才结婚几年啊,就着急离婚。小张,你是不是外面有人了?” 张宏脸色变了,腰挺了挺,忍着气说:“我没事,是你闺女有事。” “我怎么了?”张宏的老婆火了:“你把话说清楚!” 张宏忍着气:“算了,家里的丑事就不说了。” “别,”丈母娘说:“今天你既然来了,大家都在,咱们就当面锣对面鼓说清楚,都别藏着掖着。” “你问你闺女去。”张宏说话带着气:“她是什么东西你最清楚。” 丈母娘勃然大怒,抄起大茶缸喝水。旁边老头是张宏的岳父,抽着烟袋锅子说:“这个吧,两口子能不离就不离,张儿,你今天把我闺女领回去吧。” “放屁!”丈母娘把大茶缸重重一顿:“你不会说话别乱说。外面驴喂没喂?客人还等着中午开饭,你去厨房盯着点。干点正事,这里用不着你!” 老岳父窝窝囊囊站起来:“我去喂驴,我去喂驴。”下楼去了。 丈母娘说:“小张,今天四四六六说清楚,我闺女到底怎么了?” 张宏脸红脖子粗:“我也不怕丢人。你闺女真是好样的,趁我不在家偷汉子。让我在炕头逮个正着,自己都承认了。” “放屁!”他老婆站起来:“你当时有照片吗,有我和奸夫签字画押的手印吗?” 张宏目瞪口呆:“你,你怎么不承认了?” 他老婆冷笑:“你在外面有小三想离婚就直说,别往我头上扣屎盆子。” 张宏万万没想到老婆倒打一耙。他这人本来就嘴笨,气急眼了说不出话,上前一步,一把揪住老婆的前襟,挥手就要打。 谁知道客厅里的人都没阻拦,尤其那两个小姨子掏出手机,把他抓衣服的动作都拍下来。小姨子说:“姐夫,真厉害,继续打啊,以后上法院这都是证据。” 他老婆嚎啕大哭:“家暴啦!张宏打人啦!” 第二十章 小姨子 张宏缩回手,不敢打老婆了。 丈母娘勃然大怒:“你还动起手来了,是不是在家没事就打我闺女?闺女,妈给你做主!” 张宏脸红脖子粗,“我从来没动过她一根手指头,现在是气急了。” 一个年龄比较小的小姨子说:“姐夫,你刚才动手的视频我们都拍下来了。” 张宏蹲在地上,恨恨地说:“反正我要和她离婚。” 丈母娘说:“离就离吧,过不下去就离,缺了你这只槽子猪,怎么我们家还不开宴席了?你当自己是什么好饼呢,结婚这几年连个孩子都生不出来。” 张宏气得又蹦起来,我赶紧拉住他,人家坐镇主场,三堂会审,一步步都算计到了。我们仓促前来,只有被动挨打的份儿。 我说道:“今天大家都在火气上,要不消消气,等过几天再慢慢谈。” 丈母娘歪眼看我:“你是谁?” 我说我是张宏的朋友,陪他一起过来的。 丈母娘哼哼两声:“我们家事跟你有什么关系?姓张的,我告诉你,今天人都齐,咱们就当面锣对面鼓四四六六说清楚,少盘算着跟我们家打持久战。如果现在谈明白了,下午你们就去离婚,早了早完事。” “行!”张宏说:“赶紧离婚,可烦死我了。” 他老婆刚想说什么,丈母娘摆摆手,这老娘们颇有大将之姿,看样子是当家当惯了,呵斥自己老头都跟叫唤一条狗差不多。 丈母娘清清嗓子:“是你提出离婚的,而且还有家暴嫌疑……” 张宏马上说:“我哪有家暴。” 他老婆立即反驳:“就有,你经常打我,刚才都录下来了。” 张宏气得差点嘴都歪了:“你拍着胸脯说良心话,咱俩结婚这几年,除了你偷人时候让我抓住,打过你,其他什么时候碰过你一指头?!” “打了打了就是打了!”他老婆面目狰狞,恨不得吃人。 “行了行了,”丈母娘道:“好合好散。姓张的,这样吧,你在村里又种果园又开鱼塘的,这两年小龙虾也卖了不少吧。夫妻协议离婚,首先家产就得谈好。你有多少家底我们也清楚,这样吧,我们也不要多,你也怪不容易的,家产清算一下,按法律法规走,就对半分吧。” 张宏和我互相看看,原来他们家人这么闹,是在这等着我们呢,目的就是家产。 丈母娘说:“房子我们不要了,算一下多少钱,折成现款给我们。四个鱼塘,我们拿两个,就按五年的出鱼量给我们算钱。还有果园,还有地,这些比较麻烦,等我请村里的老会计到你们家去具体清算一下。你要答应呢,签了协议,下午就离婚。” 张宏冷笑:“做你们大头鬼梦吧!我自己挣下的家产凭什么给你们。” 他老婆火了:“这几年我当牛做马伺候你,给你做饭还陪你睡觉,收拾家养鸡养鸭,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吧。张宏,你别太过分!” 张宏低着头不说话。 我心里咯噔一下,这小子不会是气傻了吧。 张宏抬起头,暴怒的表情不见了,他缓缓说道:“我也是一句话,你们适当要一些家产,我可以给你们,这个需要协商。但你们不要太贪心,别把我逼急了!” “呦呦,逼急你咋的?!”丈母娘说:“你还想跑我们小杏家村撒野吗!我借你豹子胆。” 张宏对老婆说:“你前些日子遭的罪还没遭够吗?” “你什么意思?” 张宏呲牙笑:“你不是右眼疼吗,哎呀呀,疼死我了,疼得满地打滚……真是记吃不记打,还想再尝尝呗?是不是好酸爽啊!” 他这么一说,对面娘家人的脸色全变了。 我觉得不妥,赶紧拉住他,想提醒他低调。张宏一把甩开我。 丈母娘好半天,才用手颤颤地指着他:“姓张的,你把话说清楚,我闺女的眼睛是……是你弄的?!” 张宏洋洋得意:“不知道。你们可能得罪了老天爷,这是报应。” 众人都不说话了。嚣张跋扈的丈母娘喉头动动,也不敢说什么了。 张宏看着老婆:“当时是不是特酸爽啊?” 他老婆面如灰纸,浑身打哆嗦,能看出那次眼睛疼给她造成了巨大的痛苦,现在想起来还跟蛇咬了一样。 张宏胸脯挺起来了:“牛啊?!你们怎么不牛了?刚才还叭叭教训我呢,还想分我的家产,我没问你们要精神损失费就不错了!我给你们家半天的考虑时间,晚上我再过来,签了离婚协议,大家一好百好。如果你们到时候还起幺蛾子,别怪我不客气!有一个算一个!” 他用手挨个指着满屋的人。 他指着谁,谁把头低下。当时他老婆的眼睛疼,给这家人造成了太大的心理阴影。 他对我使个眼色,我们从屋里出来,张宏走路都趾高气扬,到了外面哈哈笑:“爽!强子,今天真他妈爽!这帮农村臭老娘们就是欠收拾。” 我心里隐隐不快:“张宏,三舅告诉我们要低调,你这样大张旗鼓的威胁他们,我总觉得不妥。” 张宏眼睛瞪圆了:“不威胁他们,我一半家产就要被分走了!敢情分的不是你的家产。”他叹口气:“强子,我答应你,这件事过去之后,咱就低调。再说我就俩仇人,一个老婆,一个雷帅,他俩都教训过了,我也就没气了。” 我本来想带他去小杏家村的我表叔家,细一想不能这么做,张宏算是跟丈母娘家彻底翻脸了,以后真要闹到不可开交,丈母娘家迁怒到我表叔家,再造成两家反目,乡里乡亲的就不好了。 我们就近找了一家农家乐住下,准备今天晚上谈判。 这时,我们两人同时接到信息,是三舅发过来的,信息内容一样。 三舅在信息里说,他已经感觉到仇家越来越近,很可能入了省。目前他的身体还很差,情急之中很难和仇敌抗衡,所以这几天他要另寻地方闭关,让我们没有天大的事不要去找他。 后面发了个定位,在我们村后面的山里。 张宏很严肃,跟我说,现在师父大难临头,既然他已拜过师,只要师父一句话,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我叹口气:“能让三舅这么害怕的仇家,他们之间的斗法恐怕是咱们这个级别无法想象的,咱们去了也是炮灰。” 张宏不满地看我一眼:“强子,你说这话真让我瞧不起你。斗不过就不斗了?就算到时候用牙咬,我也要咬下他一块肉来!” 我没说话,难怪三舅说张宏悟性不高,天赋一般,但要做了法师,却前途无量,绝对比我强。我品了,要成为法师,首先得有股子执念,一种魄力。张宏这点比我强太多。 下午天气闷热,张宏躲在屋里捣鼓他的黏土小人,我呆着气闷,溜溜达达出来。村头有家冷饮店,专门卖一种当地自酿的酸梅汤,小杏家村的水加上独特配方,这酸梅汤在大夏天里都卖疯了,不少人都慕名过来成桶成桶的买。 我到了冷饮店,吹着空调,要了一份酸梅汤,吸溜吸溜品着。 正喝着,身后一股香风飘过,有人坐在我旁边。 谁啊这是,这么不开眼。我侧头一看,一口水差点呛着自己,旁边坐着一个清秀可爱的小姑娘,正是张宏他小姨子。 这小姑娘是三个姊妹里岁数最小的那个,目测也得二十出头,长得鲜鲜嫩嫩,蜜桃带水的,嫩得一塌糊涂。大热的天,穿着小短裤露着腿,长头发披下来,像是高中生一样的小脸蛋,眨呀眨地看我。 我长这么大,就在学校朦朦胧胧谈过一次对象,此时看见这么漂亮的姑娘,浑身不自在。红着脸冲她笑笑,坐着尴尬,想走又舍不得。 小姑娘倒是大方:“你是姐夫的朋友吗,不请我喝杯酸梅汤啊?” 我赶紧招呼老板,上了一份酸梅汤。小姑娘滋滋喝着,怪有意思地看我,我不敢和她对视,随口说:“你家里都好啊?” “好什么啊,你们走了之后,家里折腾得是鸡飞狗跳。”小姑娘说:“上次我姐姐可让你们折腾苦了,眼睛疼得要撞墙,我们全家人都跟着遭罪,心疼。你看我眼睛哭的,到现在还红着。” 她凑过来,扒拉着眼睛给我看。 闻着她身上的香味,我几乎窒息,心跳的要从腔子里跳出去。 小杏家村的姑娘长得好不好看另说,喝这里的水长大,体香就让人受不了。 第二十一章 破妖法 我心猿意马,脸红耳赤,自己在漂亮姑娘跟前,就跟冰块遇见太阳一样。 这小姑娘抿着酸梅汤,眼睛完成月牙形看我,“你是我姐夫的好朋友?” 我点点头。 小姑娘说:“你说我姐姐那次眼睛疼,真是我姐夫弄的吗?“ 我干咳了两声,没说话。 她撅着小嘴:“你这人怎么磨磨唧唧的,就跟我说啊,我绝对不往外说。是不是我姐夫弄的吗?” 这姑娘看着清纯可爱,其实是套话来的。我加了警惕,注意言辞,呵呵笑:“不知道,你问你姐夫呗。” 小姑娘不高兴了:“你可真不够意思。不问你了。不过很奇怪,我姐夫用了什么办法能让我姐姐眼睛疼呢,是不是下药了?” 我一问三不知,摇头说不知道。 小姑娘“哼”了一声,拿着酸梅汤走了。我擦擦冷汗,看着她窈窕的背影YY了一会儿,然后心里冷笑,想在我这套词,你还嫩点。 我捎了两瓶酸梅汤带回去,张宏正满头大汗的扇着风,我把刚才的事跟他说了,张宏笑:“我那两个小姨子,一个比一个精,最小的那个才大二,追她的男生能在校园里排队,绝对不是省油的灯。小浪蹄子,小小年纪就一身的骚气。” 我看着他手里的黏土小人,说道:“张宏,要不算了吧。” “算了?”张宏冷笑。正好屋里的电视演《西游记》,孙悟空大闹天宫。他道:“强子,我发现你都赶不上猴子。人猴子闯那么大祸,照样活蹦乱跳的,你这可好,还没干呢就前怕狼后怕虎的。再说了,是我来做法术,有什么事我担着,和你没关系。” 我哑口无言,不再说什么。 天很快就黑了,我们在农家乐简单吃了点炒菜,算是饱餐战饭。我们溜溜达达出来,直奔张宏他老丈母娘家。 到了之后,人家倒是很客气,把我们请到二楼的客厅。这一进去,我们心里都咯噔一下。 白天的时候,厅里也全是人,可大都是老娘们。而现在屋里坐着好几个陌生的农村后生,一个个横眉立目看着我们。 我和张宏对视一眼,觉得麻烦了。 老丈母娘大马金刀坐在主位上,那三个姑娘,三朵金花在旁边。一屋子人杀气腾腾,不带着好气。 丈母娘说:“我们商量了一下,小张,你要是能证明我姑娘眼疼和你有关,那我们就听你的,现在马上签离婚协议,条件都听你的。可你要证明不了,对不起,规矩还是按我们说得来!” 张宏撸袖子:“哎呦,你们这是不服啊。好,我就让你们见识见识。” 说着,他把随身背包打开,要往外掏东西。我忽然觉得不对,一把按住他的手。张宏诧异地看我。我轻轻摇头。 我说道:“老太太,都是吹牛逼的,我们怎么可能随便让一个人眼睛疼呢。这样吧,今天谈不出什么来,我们改日再来拜访。” 我拉着张宏就走。 张宏还愣愣地说:“你怕个鸟啊。我把小人拿出来扎给他们看。” 我气得咬牙根:“你是不是脑子缺根弦?你要是把小人掏出来,你觉得咱俩能走出这个门吗?” 张宏还没反应过来,傻乎乎跟着我往下走,刚走到楼梯口,身后有人拍肩膀:“让你们走了吗?” 我们回头去看,三个农村的后生抱着肩膀到了近前:“我家大姨儿没发话,你们就想走?” 张宏大怒:“你们还想干什么?” 老丈母娘在厅里喊:“把这两个小子给我提溜过来!” 三个大汉把我们挤在中间,走是走不了,让人提着后脖领子连推带打,又给推回客厅里。 老丈母娘指着张宏:“把这小子背包打开看看,里面都装着什么玩意。” 有人把张宏的背包夺过去,拉开拉链,往茶几上一倒。黏土小人、数根长针、还有一些其他的乱七八糟东西,倒了一桌子。 老丈母娘脸色都变了,把黏土小人拿起来,厉声呵:“这是什么?!” 张宏咳嗽了一声:“这是我给我们村孩子做的玩具。” “玩具?”老丈母娘拿着黏土小人,翻过来倒过去地看,猛然看到一样东西,眼珠子瞪圆了:“张宏,你纯粹就是个畜生!这是玩具吗?!” 她把黏土小人给周围的几个人看,我探脖子一看就知道坏了,小人的后腿上刻着深深的几个字,是生辰八字。 张宏他老婆尖叫一声:“妈,这是我的出生日期!” 老丈母娘脸色阴森快滴出水来,抄起桌子上的一根针,对着小人的胳膊扎进去。张宏他老婆疼的“哎呦”一声,“我胳膊疼。” 这下全客厅的人都炸锅了。 过来好几个壮汉,对着张宏拳打脚踢:“我日你奶奶的,你还是不是人,用这么歹毒的办法对付自己老婆。” 这时候张宏最小的那个小姨子,就是骗我酸梅汤的那女孩,忽然说:“妈,我有个主意。咱们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老丈母娘气哼哼:“说。” 小姨子道:“咱们把我姐夫的生辰刻到小人身上,然后再用针扎他!让他疼,也尝尝这个滋味!” 张宏破口大骂:“你个小婊子,最毒妇人心,你们一家都没个好东西。” 老丈母娘沉着脸,怒极反笑:“你当初折磨我女儿的时候,怎么不说你自己是毒蝎心肠。这主意出得好,出得妙!” 她起身到衣柜抽屉里翻出一把大剪子,把一面持平了,用刀刃慢慢把刻在黏土小人后腿上的生辰刮掉,然后交给张宏他老婆。他老婆用针很仔细地把张宏出生日期刻在小人的肚皮上。 等刻好了,她迫不及待用针扎向小人的眼睛,恨意很大,针下去,噗嗤一声居然捅露了,针尖从后脑透出来。 所有人都目不转睛看着张宏,我也张大了嘴看他。 张宏脸开始扭曲,然后大喊:“疼死我了,疼死了我,救命啊。” 他老婆走到面前,说:“姓张的,你求我啊,求我,我就把针给你拔出来。” “好,好,我求求你。”张宏扭着脸,痛苦地说。 他老婆说:“好,你现在跪下来舔我的鞋,然后说我错了我的家产都给你。快点!” 张宏看着她,突然噗嗤一下笑了,扭曲的脸也恢复正常,继而哈哈大笑,笑得眼泪都出来了。 众人看着他,笑得歇斯底里,听的人后背都起鸡皮疙瘩。 张宏笑够了,说:“我发现你们这帮人真是愚昧,幼稚到可笑。这小人是我做的,怎么可能反伤到我?还要配合咒语的!我让你们笑死了,真是大笑话。” 他老婆勃然大怒,把黏土小人扔在地上,用脚踩,不多时踩了个稀巴烂。有个后生说:“我听说老年间对付这种妖人妖术,都泼公鸡血或是狗血狗粪。” 老丈母娘眼珠子一瞪:“你们几个把他俩带到后院。三儿你去杀一只大公鸡,弄出新鲜的鸡血,再看看有没有狗粑粑鸡粪的,也都弄来。” 我喉头直动:“老太太,你们要干什么?” “干什么?!”老丈母娘冷笑:“你们两个这么歹毒,学老年间那些刁妇扎小人,我就好好破破你们的妖法!” 我和张宏从后面楼梯押出去,到了后院。 后院没人,这些后生把我们两个绑在柱子上。我知道这次麻烦大了,苦着脸说:“张宏啊张宏,我算是让你坑苦了。” “怕个鸟!”张宏瞪大眼睛:“我就不信他们能把咱俩弄死在这,现在是什么年代了……” 正在折腾时候,叫三儿的后生从后门出来,手里提着两个桶,一个里面红呼呼的全是粘稠的血,还有一个桶臭气熏天,里面都是动物排泄物。 张宏他老婆带着两个小姨子,站在旁边看着直捂鼻子。 三儿把两个桶提到我们跟前,老丈母娘一声令下:“给我倒!从头到脚全都倒他们身上!我给他们两个舒舒皮子,破破妖法!” 三儿对我们说:“哥们,洗澡喽。” 说着提起全是血的桶,就要给我们倒。 张宏破口大骂,草爹草妈的骂,拼命挣扎。他冤我更冤,我好不央的这是惹着谁了,淋一身大粪。 就在这时,门口有人喊了一声:“先停停!” 三儿停下手,我们气喘吁吁看过去,来人正是张宏的岳父。老头提着烟袋过来,低三下四对着老婆说:“老婆子,算了吧,张宏好歹也是我们女婿。” “你个老东西怎么胳膊肘往外拐?”丈母娘破口大骂:“滚回屋里去,没有我说话你不准出来。” 老头被骂的狗血淋头,叹了口气,灰溜溜进屋了。 第二十二章 风水宝地 丈母娘掐腰说:“你们两个就是赶上好时代了,要是搁在解放前,用妖法害人,直接就能把你们沉潭。” 张宏脸红脖子粗:“你们别把事做绝了……” “怎么的,你还想报复?”丈母娘大怒:“往他们身上泼粪,去去他们身上的妖气。” 几个后生答应一声,提起桶,从我们的头上猛地一倒。面那些污血,连带着畜生的排泄物全都淋到我和张宏的头上。 张宏本来还在骂,张着嘴没防备,咽了一下,嘴里发出咕嘟咕嘟的声音,估计是狗粪鸡血全都进了嘴里。 我闭着眼,闭着嘴,满头满脸黏黏糊糊的,鼻子里全是臭味,能把人熏得背过气去。 丈母娘在那说:“不行不行,太少了,赶紧再杀一只鸡。去养鸡专业户那里,再弄一桶鸡粪……” 旁边有后生笑:“弄啥鸡粪啊,怪麻烦的。你们家前院就有旱厕,捞点人粪也一样。” 丈母娘说:“对,弄人的粑粑,今天我给这俩小子大洗澡。” 我心往下沉,这家人太毒了吧,杀人不过头点地。 在惊愤之余,我还隐隐有一种强烈的不安感。这次遭难是我第二次因为法术惹来的劫难,第一次是纸人张,第二次就是这里被泼粪。如果我和张宏压根不会法术,也就不会惹来这样的麻烦。 我似乎想到了什么,又说不明白,心底慢慢浮出两个字,报应。 此时我已经睁不开眼,鼻子里都是臭气熏天,恶心得想吐。 就在这个时候,头上忽然一黏,感觉又有很多东西泼了下来,有后生大笑:“大洗澡喽。” 丈母娘说道:“行了行了,就这样吧,熏死个人。姓张的,我告诉你,你别惦记着再耍花招。从今天开始,我们家人要是再有个不正常的头疼脑热,我发动小杏家村所有的青壮年,一起打到你们村去!把你揪出来游街示众,让所有人都知道你的丑恶嘴脸!听明白没有?” 张宏没有说话,他发出一种类似牛的声音,“哞哞”的。我了解他,那是愤怒至极的声音,近乎于兽。 丈母娘继续说:“至于离婚的事,我们也不讹你,该怎么谈怎么谈,谈不妥就找律师打官司,我们奉陪!解开绳子,让他们滚蛋!” 身上的绳子被砍断,有什么细长的东西捅了我一下,有人说:“滚蛋,往前走,臭死个人。” 捅我的应该是竹竿,捅着我往前。走出一段距离,后面的院门“咣”关上了。 有人扶着我,正是张宏:“兄弟,咱俩先到墙边坐坐。” 我用手把糊在眼睛上的秽物抹掉,跟着张宏来到墙边,我们互相打量着,都在苦笑。我们这个狼狈劲就甭提了,全身上下就没有干净地方,整个人像是刚从粪坑里爬出来一样,天热,周围都是苍蝇。 我们两个互相搀扶着,一边走一边注意行人,小杏家村晚上也热闹,过来避暑的住客不少。 我们走走躲躲,本来想回农家乐的,张宏忽然拉住我:“强子,咱们不能这么回去,先找个地方把粪便冲干净再说。” “也行。”我四处看着,不远处月光下银色湛湛,那是一条河。 我正要过去,张宏摇头:“去那洗便宜他们了,跟我来。” 他拉我顺着一条小路往里走,我有些纳闷,赶紧找地方洗干净得了,他这是折腾啥。躲躲走走,走了能有半个多小时,我都快熏得晕过去了,张宏这才停下来。他指着对面一处水潭说:“去那洗。” 水潭四周围着栅栏,里面竖着一块碑,上面写着几个字,“杏乳泉”。 我大惊失色,虽然不怎么常来小杏家村,可也听说过这口泉水。据说此泉是小杏家村的风水宝地,水脉之源,如今村子山清水秀,全都有赖于这口泉水的保佑。 我喉头咯咯响,要是今天在这里洗了大便,把泉水污秽,这件事如果让小杏家村的村民知道了,我们两个绝逼死无葬身之地!而且不但我们两个,连我们村都不能幸免,两个村子日后肯定势同水火。 乡间械斗是以前的事,现在几乎很少听说两个村子发生大规模的村斗。老百姓日子都过好了,不在乎几亩地的仨瓜俩枣。可乡下的彪悍传统一直保留着。小杏家村如果和我们村开战,可以预见,起码是上百人的械斗,算是创了先河,到时候真要死那么几口子,我们罪过就大了。 张宏要往泉水那里走,我一把拉住他,低声说:“你是不是疯了?!” 张宏抹了一下脸,呲牙笑,嘴里都是粪便:“我没疯。今天受此大辱,如果不报复回来,我就不配当人!” 此时我被熏得有点头晕,还是勉强说道:“张宏,一旦污了这口泉水,什么后果你想过没有?咱俩就成这个村的公敌了,以后你还想不想在农村住了?” 张宏道:“你放心吧,洗完之后我肯定不会让这村人发现,我有那么傻吗。我就是要破他们村的风水,活该!” 他一把甩开我,朝着潭水跑去。 我在后面跟着,他来到栅栏前要翻过去,我紧紧把住他的衣服。张宏突然回头,用手上的粪便朝我眼睛上一抹,我“哎呦”一声,眼睛辣的什么也看不见。隐约中就看到他的身影翻过栅栏,然后“砰”一声跳进潭水里。 我来到栅栏前,手上全是菌,不敢随便揉眼,只能眯缝着去看。 潭水似乎不深,也就到胸口。张宏家有鱼塘,他水性不错,此时在里面来回折腾。从他身上荡起一圈圈黑色的涟漪,清清的潭水顿时污了一大片。 我想喊又怕人听见,只能压低声音:“快,快上来啊。” 张宏折腾了一会儿,从水里爬出来,翻过栅栏,说了声快跑。 他拉着我顺着小路跑出去很远,幸好没看见人,我随便找了条河冲了冲,当然洗不干净,至少不像刚才那么埋汰。 我脸色不好看:“完了,咱们惹下大祸了。” “哼,这就完了?”张宏说:“我的奇耻大辱,岂能说完就完!我其实做了两个黏土小人,毁了一个还有一个,我折腾死他们家!” 我擦擦脸上的水:“我说张宏,你真是我的哥,你就收了神通吧,这件事就这么地吧。你没听你丈母娘怎么说的,他们家再有个头疼脑热的,就要把你游街。” “吹牛逼!”张宏破口大骂:“我借她俩胆,看她敢不敢拉我游街。姥姥!” 现在的张宏已经被仇恨冲昏头脑了,我怎么劝都没用,他眼珠子都是红的。没办法,只能从长计议。我们两个偷偷摸摸回到农家乐,好好的洗了个澡,香皂都用下去三个,还没把身上的屎味洗净。 随行的衣服不能要了,扔进垃圾箱里,幸好现在是夏天,穿个大裤衩子就能满街走,衣服也好找。折腾一晚上,第二天一大早,我们两个就溜了,第一时间回去。 张宏回家弄他的黏土小人去了。我到家又洗了个澡,出来之后坐在屋里发呆,浑身不对劲,眼皮子跳的特别快,总觉得要出什么事。 我真后悔昨晚没有拉住张宏,污了神泉,这件事如果让他们村的村民知道,我们就完了。我心理素质算是不错了,毕竟蹲过大牢,按说出点什么事都不在乎,可这件事实在太大。 晚上妹妹下班回来,吃饭的时候跟我们说了一件新鲜事,她问我:“哥,你不是和张宏去小杏家村了吗?” 我正喝水,差点喷出去,赶紧说道:“咋了?” “难道你没听说?”她问我。 我夹了口菜:“听说什么?我们一大早就回来了。” 妹妹说:“今天下午,他们村有人发现神泉里浮出一朵白莲花。” “神泉?什么神泉?”我装傻。 妹妹说:“你笨死了,就是小杏家村的风水宝地,叫杏乳泉的。据说他们村山清水秀,全靠这口泉水庇佑。今天下午的时候,不少人看到潭水里浮出了一朵白莲花,捞出来一看,已经死了,齐根都断了。现在村里人心惶惶,说是神泉的泉眼被破了,地气泄了,这朵莲花就是证据。” 我听得全身发冷,问道:“这里发生了什么?” “不知道。”妹妹说:“他们村打算请高人来看看。这口泉水关系到他们整个村的命运,花多少钱都得请。” 第二十三章 闭关 我浑身冒凉气,小杏家村真要请高人,那么,能不能查出是我们做的呢? 吃完饭我急匆匆去张宏家,他正端详着桌上的黏土小人,看我来了,兴奋地说:“强子,我还有一个诅咒小人。只要有手艺在,砸烂一个,我就能重新捏一个,我弄死他们!” 我闷头坐在他的旁边,点了一支烟:“小杏家村出事了,你知道不?” “怎么了?”他问。 我把饭桌上听来的那些事跟他说了,张宏听得撇嘴:“你怕了?他们能请什么高人,什么高人能打过我师父?” “三舅现在闭关,还有仇敌上门,这时候就别添乱了。”我闷闷地说。 张宏不在意:“放心吧,这十里八村的我都知道,确实有几个大仙儿,但都是神棍。我认识师父之后,觉得他们都不是对手,相信我,肯定查不到咱们头上。现在首要大事是,我得想想怎么报复我丈母娘他们家。” 他拿起黏土小人,用小刀在腿上刻着生辰八字。我一把夺过来:“你行了!这个节骨眼能不能消停点?扎小人诅咒,要神不知鬼不觉,跟变戏法似的。现在他们家只要出事都知道是你干的,这戏法变不变还有什么意思?” 张宏想了想说:“好,过了这个风头再说,奇耻大辱我肯定要报复。” 我把黏土小人拿着:“这东西暂时我拿着,放你这里我不放心。” 张宏笑:“强子,看你个怂样,难怪师父不收你为徒。” “我怂不怂我心里有数,跟你说不着。这几天消停点,小杏家村你也别去了,他们家打电话让你去,你也别去,那里现在是龙潭虎穴。”我说。 张宏伸个懒腰,骂我废话真多,说他知道了。 回去之后,我密切关注小杏家村的动静。 过了两天,听说他们村真请来个高人。因为两个村子离得不近,他们有什么消息,很长时间之后才能传过来。幸亏我妹妹在村工厂上班,那里各村的打工人员都有,是个八卦消息的集散地,她每天回来都跟我们说新鲜事。 小杏家村请来的这个高人,不是我们熟悉的那些神汉神婆,据说是他们村的村主任在赶大集时找的。 大集不但卖各种东西,也有卜卦算命跳大神,本地和外地的大仙儿都在那开张做买卖。他们村找到的这个高人就是外地来的,具体从哪来的不知道,长什么样也不清楚,据说道行挺高。 此人到了村子之后,直接到神泉那里看了,跟村民们说,这口泉眼被污,要花很长时间才能净化干净,这是有人故意破坏。 小杏家村群情激愤,都在央求高人找出罪魁祸首,能重新净化神泉,花多少钱都无所谓。 这高人住在村委会招待所里,好吃好喝供着,他每天晚上都在神泉那里作法,周围看热闹的人山人海。 说到这,妹妹笑:“哥,你说都什么年代了,还有人这么迷信。” 我陪着干笑了两声。 老妈说:“你们小小孩不知道深浅,咱们农村这样的事多了,忌讳也多,你们不要不当回事。” 这天早上,我正迷迷糊糊睡觉。电话响了,拿起来看,是张宏打来的。 我烦躁地问他干嘛。 张宏在电话里带着哭音:“强子,你快过来一趟,快点!” 说着电话挂断了。 我清醒了,翻身坐起来,匆匆穿上衣服去了他家。 到他家的时候,院门大开着,屋里屋外死气沉沉,一点声音都没有。 我喊了几嗓子,没有动静。 我的预感性很强,此时没来由浑身发麻,这是要出事啊。我轻手轻脚来到门前,轻轻一推,门“吱呀”一声开了。 我探头进去:“张宏,老张?” 喊了两声,没有回应,这时飘过来一股很难形容的味道。那是霉烂的气味,具体什么烂了却闻不出来,这种味道让我有种错觉,这里似乎有麻风病人。 我捂着鼻子往里走,一边走一边喊张宏的名字,喊了两声,里屋传来虚弱的声音:“强,强子……” 我来到屋前,推门进去,里面是卧室。窗户拉着厚厚的窗帘,炕上躺着一人,身上裹着厚厚的被子。 这人在被子里蠕动,活像一只怪里怪气的大虫子。 别看是大白天,可屋里关门关窗又拉着窗帘,不但闷热不透气,而且飘逸着浓烈的霉烂气味,熏得我根本不想进去。 我随手打开墙上的灯,灯光亮了,被子里那人惨叫一声,虚弱地说:“强子,关,关灯!” 听声音正是张宏,我赶紧把灯关了,低声说:“张宏,是你吗,你咋了?” “你过来……”他虚弱地说。 我犹豫一下,捂着鼻子蹑手蹑脚过去,来到床边,低声说:“张宏,你咋了?” 被子慢慢掀开,露出一张脸。 我看到这张脸,吓得倒退两步,差点撞到后面的桌子。 这张脸全是鼓出来的橘红色小脓包,一个挨着一个,要鼓破没鼓破,不知是不是错觉,黑暗中我竟然能看到那些小脓包里还有脓液在流动。 张宏破相了,一张脸形似恶鬼。脓包还延伸到了他的脖子上,一直往下长,因为盖着被,不知道身体其他部位有没有。 张宏虚弱地从被子里伸出一只手想来抓我,那只手也全是脓包,大部分已经挠破,散发着强烈的霉臭味,颤巍巍伸过来。 我下意识往后躲了一步,冒冷汗:“张宏,你咋了这是?” 张宏抓不到我,他仰面躺在床上,像是怕冷一样紧紧抱着被子:“强,强子,我怕是要死了,从昨天开始,我就开始犯病。先,先是做了个噩梦,梦见有个红色的小鬼儿到处抓我,抓到我就咬……醒了以后,被咬的地方就生出这些脓包,一挠就破,又疼又痒……哎呀妈啊,遭罪,遭罪,太遭罪了。” 我怕被他身上的东西传染,又怕他太敏感,便不经意地往后又退了几步。 我说:“你这个病来的太怪,而且时机巧合,会不会是……” “对,”张宏侧过脸看我:“就是小杏家村那伙人搞的鬼。哎呦,哎呦,疼死我了,痒死我了……” “那怎么办?”我没招了:“要不然咱们去小杏家村自首吧。” 张宏看着我,两只眼睛藏在一堆脓包下面,竟然闪耀出妖异的光芒:“强子,咱们自首现在也是个死,而且名声也臭了,千万不能去!” “那怎么办?眼睁睁看着你这么遭罪!”我眼圈红了。 张宏喉头动动,艰难地说:“找,找师父,快去找我师父。” 我一想,对啊,找三舅。 这么多天,他闭关也要出来了吧,不找他不行了,我们被挤兑到了生死关头。 张宏躺在床上直哼哼,我慢慢从屋子退出去,等到院子里,阳光照在身上,才长长喘了口气。 我蹲在墙角,头上都是冷汗,呆了半晌,脑子里乱嗡嗡的都是一些负能量的东西。 这次真的要去找三舅了,就算拼着他骂也不在乎,救人要紧。 三舅曾经给我发过一个定位。我冒着大太阳进了山,打着导航走了很长时间,才到了一处山坡。 难怪这里信号很强,不远处的山头立着信号塔,三舅把闭关的地方选在这里可能也是为了这个吧。 看定位应该就在附近,日头当空悬挂,晒得地上都冒出一层烟。我站在石头四下眺望,鬼影都没有,四周静悄悄的,哪有三舅的影子。 既然费劲巴拉来的,就不能这么回去,我在周围检查了一圈,晒得昏昏欲睡,脑子都迷糊。 走着走着,发现山坡下面,有一个不起眼的山洞。洞窟的开口藏在一根横倒的枯木后面,很多不知道从那里延伸过来的根部和杂草都长了出来,几乎包住了洞穴。如果不是路过这里,感觉到阴冷的话,完全看不出这里有个洞。 深山里的洞穴都有一个特点,极其阴冷,往外散发着寒气。 我站在洞口,用脚拨拉着杂草,勉强往里看,里面黑森森的,不知有多深多广。 我掏出手机照了照,那点光根本没用,照不到里面。我犹豫了一下,轻轻喊着:“三舅,三舅……” 第二十四章 大法师 喊了几嗓子,里面没有声音。我一咬牙,现在可不是磨磨唧唧的时候,豁出去了。 我钻进了洞里。 里面逼仄狭窄,勉强能钻进一个人,还不能抬头。我弯腰弓背,打着手机小心翼翼往里走。 洞里阴冷潮湿,滴滴答答落着水珠,周围黑得伸手不见五指,压得我心头沉甸甸的,有些呼吸困难。 这时,前面出现一块黑森森的大东西,好像是石头。我走过去,用手机照照,这是一块大概两米多高的石头,上端顶着洞顶,下面又宽又厚,挡住了去路。 我摸了摸石头表面,布满了密密麻麻形似蜂窝一样的小洞,可能是风蚀形成的。我没敢太大动作,小心脚下的碎石,围着石头转了半圈,后面似乎还有空间。 手机的光芒照了照,我看到在石头后面的空间里,隐隐有个人影。 大石头的侧面和洞壁之间距离十分狭窄,我只能蹲下来,顺着缝隙爬着进去,好不容易钻进去,用手机这么一照,那人的面目映在光芒下,还真是三舅。 三舅盘膝打坐,双手结莲花印在膝上,微微垂着头,一动不动,没有任何气息。看这意思,说死人不死人,说活人不活人。 我有些犹豫,按说这个时候不能打扰三舅,看那么多武侠小说还是有些常识的,闭关练功的时候就怕关键时刻打断,一打断前功尽弃还算好的,严重的走火入魔吐血身亡也不夸张。 我犹豫了几犹豫,真想一走了之,又不能眼睁睁看着张宏折腾死。 人命关天,三舅前功尽弃还可以重新再练,可如果张宏死了,那就真一了百了。三舅好不容易收这么个徒弟,真要有个意外,他日后肯定得埋怨我当时怎么没跟他说。 我凑过去,用手机照着他的脸,轻声说:“三舅,三舅……” 三舅一点反应都没有,既然开了口,我索性豁出去,用手推他。三舅身体硬邦邦的,不像是活人。 我吓了一大跳,三舅莫不是……死了吧? 我用手在他的鼻梁下探了探,因为太过紧张,没探出有气没气。我急得像是热锅上的蚂蚁,完全没了分寸,不知道怎么办好了。 我使劲用手推推他,不停叫着三舅。可三舅毫无反应,而且怎么推都不倒,像是长根在地上。 过了好长时间,我终于冷静下来,推断出结论,甭管三舅死没死,我肯定是叫不醒他。 我从石头缝里爬出来,出了山洞,迎着外面的山风,脑子清醒了许多。 至少在现在,三舅是帮不上忙。如今我们三人,三舅生死未知,张宏怪病缠身,如果硬要说还有破局的一线生机,那只能是我! 我回想起自己被捕的时候,校保安在我的柜子里发现了同寝室丢失的笔记本和苹果手机。那时候的我,很长时间里都不相信眼前的事是真的,失主不答应协商,非要把我立案逮捕,我才慢慢接受现实。 这里面有没有诈,到现在也是一个迷案。 这件事给我上了人生里非常重要的一课,得到一个刻骨铭心的结论。任何事发生了就是发生了,根本改变不了,与其追悔莫及,被往事折磨,还不如冷静下来,想想接下来如何应对和破解。 一年的大牢我也蹲下来了,现在回头来看,福祸未知。监狱里我认识了不少人,他们给了我各种各样的生活建议,我虽然被大学开除,却上了一所正儿八经的社会大学。 从山上下来,我先去了张宏家,来到里屋。张宏还在躺着,折磨的眼睛无神,被子都被脓包里脓水染红了,屋里怪味冲鼻子。 我搬了把椅子坐在床边,跟他说刚才找三舅的事。张宏听到三舅不知是生是死的时候,竟要挣扎着起来,说要去救师父。 这个瞬间我挺感动,他已经病入膏肓,可第一反应却是救师父,说明这人骨子里的性情还是不错的。 我说道:“三舅现在正在闭关,咱们也别打扰他。张宏,我仔细考虑过了,既然求助不到三舅,你又这个样子,只能我出马了。” 张宏看着我,虚弱地说不出话来。 “你饿不饿,要不我先去买点饭给你。”我说。 张宏摇摇头,努力挤出几个字:“强子,我知道自己大限要到了,吃不吃饭不打紧。你如果有办法,就赶紧把害我的那个人揪出来,让他停止施法……这样才能救我。” 我看看表:“我现在就去小杏家村,争取和那个法师谈谈,实在不行,我就去自首,说污染泉水是我干的。” 张宏猛烈咳嗽着,嘴里吐出很多血红色的沫子:“不,不能自首。我死了……你也不能自首。这件事太大,引发的后果很严重……不能自首。” 我安慰了他两句,出了他家。先给妹妹打电话,告诉她我明早才能回来,晚上在镇里过夜。 我把张宏家的院门关上,在超市买了一把大锁给锁上。我有直觉,张宏这个怪病会传染,谁如果不注意沾染到这种病毒,再在我们村扩散开,那就麻烦了。 等都办完了,我出了村,坐着小公汽很快到了小杏家村。 我随便找了家农家乐住下,跟老板打听法师作法的事。小老板说:“哥们,你是慕名来的吧,你算是来着了。这几天晚上那法师都在杏乳泉旁边作法,看热闹的人老鼻子了。” “不是骗人的吧?”我说。 小老板赶紧做个噤声的手势,低声说:“可不敢这么说。我们村的泉水被污,全赖人家法师施法净化,那水真是一天比一天干净,而且村里有疑难杂症,法师也是手到病除,可厉害了。老崇拜了。” “听说这人是从集市上找来的?”我好奇地问。 小老板笑:“不假。我们村主任赶大集,那法师主动叫住他,说你是不是有什么愁事,遇到棘手的问题了。村主任一开始以为遇到江湖骗子,可一看这法师的扮相,立马相信这是高人,把我们村的事全都说了。” 我狐疑:“那法师啥扮相?” 小老板嘿嘿笑:“晚上你去看了就知道了。” 我抽着烟没说话,小老板絮絮叨叨说:“法师说,他已经作法在污染泉水的人身上,那人活不过明天晚上!法师让我们向十里八村传下话,如果那人主动自首,法师会饶他不死,如果就是咬硬,肯定死无葬身之地!” 我听得冷汗都下来了。 好不容易熬到晚上,我从农家乐出来,跟着人潮往后村走,正是村里神泉所在。 这法师居然成了村里的一景,客流量激增,都快赶上高峰期了。大晚上我夹在人群里,不显山不露水,到了杏乳泉。 围着栅栏一圈全是人,挤不过去。老远就看到数盏大灯吊挂在柱子上,周围照的亮如白昼。 在栅栏边上,堆出一个高台,上面空空的,应该就是法师作法的地方。 我正翘着脚看热闹,就听到有人喊了一声:“法师来啦!” 对面的人群“哗啦”分出一条道,迎着明晃晃的灯光,从外面走进一队人。最前面的应该是村干部,前呼后拥众星捧月,在他们之中,有一个穿着黑色长袍的怪人。 晚上这天多热,一点风都没有,看客们都是大裤衩老背心,恨不得脱光了。可这个怪人,一身落地黑色长袍,头上还扣着袍帽子,低头缓步前行。看上去还真有几分大法师的气场。 他缓步登上高台,一撩袍子,坐在台子上。一句废话没有,垂头就开始打坐。 众人屏息凝神看着。 说来也怪,本来平静的水面,突然之间像是开了锅,咕嘟咕嘟到处冒泡。这可是实打实的异象,不可能捣鬼,而且泉水早不开锅晚不开锅,就在法师诵经的时候起了变化。 法师呢喃有声,声音不大却扩散极广,我站的那么远,就像是他在耳边诵经一般。 我喉头直动,忽然想起姥爷留下来的那本残稿,里面记述了一种神通,叫做声闻通,也叫千里传音。隔着一千里,低声说话,千里之外的人就能听到。 真是市井坊间多有奇人异士。村主任赶大集还能赶出这么个高人来。 我从人群里挤出来。旁边有个山坡,我上了山坡高处。这里空无一人,俯视看下去,能看到泉水周围的情况。 我点着手机,把残稿从随身背包里拿出来,快速翻到声闻通那一页。我记得很清楚,上面不但介绍了这种神通,还记述了这么一件事,在古泰国的时候,有黑衣阿赞和白衣僧侣,曾经用这种神通斗过法。 第二十五章 黑巫师 三舅跟我说过,黑衣阿赞是东南亚那边的称呼,简单理解就是研究黑巫术的人。而白衣僧侣则恰恰相反,属于名门正派,研究佛法的高僧。 根据姥爷手稿上的记载,当年的斗法,黑衣阿赞藏在泰国东南部的一座深山里,而白衣僧侣在山外的一座寺庙。两人一个山里,一个山外,彼此不见面,隔空斗法。 白衣僧侣用的就是声闻通,而黑衣阿赞用的法术十分邪门,叫做小鬼传音,属于鬼通的一种,简单理解就是用小鬼把声音传出去。 他们传出来的声,并不是普通人理解的那种声音,而是作为一种可以互相攻击的音波,能够迷惑人的心性。 我翻着这几页残稿,可惜后面有一大部分被撕毁了,不知后文如何。里面倒是记载了一种法术,姥爷用的外文标记,估计是泰语,后面还有个括号,用汉字写着两个字“鬼音”。 我看看正在泉水边作法的法师,又看看这一页的法术简介,冒出一种强烈的欲望,止都止不住。我想用记载的鬼音法术,对下面的法师进行攻击! 这个念头太强烈了,我在山坡上走来走去。如果法术不起效果,也就那么回事了,可如果真起了效果,攻击到了那法师,然后他回击了,那时候我怎么办? 这个法师看样子法力高强,我现学现卖属于半吊子水平,没奢望能一出手就制住他,会不会打草惊蛇了? 我脑子乱糟糟的,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下面的法师结束了诵经声,缓缓站起来,点手叫一个老头上去。 法师在老头的耳边说了什么,老头端起大喇叭,冲着人群说道:“各位都安静安静,法师说了,他能感应到污染水源的那人已经被法术反噬,现在生不如死,他还感觉出应该有知情者就混在你们人群里……” 这句话一说完,所有人都炸了,叽叽喳喳说什么的都有。 老头继续说:“如果有知情者,你赶紧给污染水源的罪魁祸首带个话,让他来村里自首。法师说了,肯定会留一条狗命给他。如果晚了,过了明天夜里,大罗金仙都难救!有人说,这是不是杀人?错了,人法师一没动刀二没动枪,就坐在水边念经,警察来了也管不着,这就是能耐!” 法师点点头,缓步向着台下走去。 我深吸口气,翻开残稿,按照上面所教,用树枝在地上临摹出一个图案。这图案看着简单,其实画起来结构相当复杂,上下左右都对称,像是五个正方形循环相套。 画好之后,我仔细往下看,才发现一开始想简单了,这法术是要招小鬼儿,利用小鬼来传音,不但需要法阵,还要一些阴物,比如说小孩干尸、死者的骨灰,坟头土什么的。可我现在什么也没有。 既然行到这一步,我不想暂停,坐在刚刚画出来的法阵前,按照残稿记述的咒语,一句句念出来。 咒语应该是泰语,好在后面都用汉字做了音标。我生怕念错,读得非常小心。 第一遍读完没有反应,我从头又读了一遍,这次速度稍稍快了一些。 等第二遍读完,突然间感觉全身冷飕飕的。我深吸口气,紧接着又读了第三遍。 头竟然开始发晕,连胳膊都抬不起来,我是又惊又喜,有反应就说明法术灵验了。平地起了一阵阴风,我眼前一花,隐隐就看到一个黑衣人似乎乘着风,双脚不沾地地飘来,很像是刚才的法师。 我动也动不了,快要昏倒了,听到一个细细的声音传来:“你是谁?为什么对我作法?” 我全身难受,无法呼吸,努力想说话,可不受控制,我迷迷糊糊说:“我是你要找的那人的朋友。他,他病入膏肓,你要救他。” “破一方风水,他罪有余辜,恐怕你也走不了。”那声音说。 我勉强睁开双眼,山下灯光闪烁,有不少人打着手电上山而来。 “告诉我,你为什么会鬼音之法?我就放你这一次。”那声音说。 我颤个不停,咬着牙不说话,姥爷的秘密怎么可能告诉他。 我在昏死的瞬间,脑门突然一凉,有人把一块凉布放在我的头上。 我打了个激灵,从头到脚似乎淋了一盆冷水差不多,清醒过来。猛地看向眼前的人,是三舅! “三舅……”我几乎哭出来。 三舅一只手揽着我,一只手在空中比画了个很复杂的图案,然后说了声,跟我走。 我有了力气,从地上爬起来,在他的搀扶下,往深山里走。走了没多远,后面脚步声杂乱,山下那些人找上来了。 三舅带着我钻进山坡的一个小林子里,我们趴在地上,探头出去看。 来了很多人,把刚才我所在的地方围住。人群一分,那黑衣法师走了出来。他蹲在地上仔细看着,那里正是我画出来的法阵。 他仔细看了一会儿,站起来,然后开始四下里扫视。这人的脸一直藏在帽子下面,看不清长相,更看不清眼神,我却能感受到他的无比犀利。 他目光扫过来的时候,我下意识把头埋在土里,心都快从腔子里跳出去了。 法师缓步顺着原路回去,有很多人在周围看热闹,用手电乱照,闹腾了好一会儿,下面才走干净。 三舅把我扶起来,我们两个蹲在树根底下。我说:“三舅,我找过你……” “我知道。”三舅没有多说:“我去张宏家里看过他的情况,他中的是泰国药降。施法人是个高手。” 我惊住了:“小杏家村请来的这个法师居然是泰国人?” 三舅说:“会泰国降头的不一定就是泰国人。你刚才不也照葫芦画瓢招鬼了吗?” 我惭愧低下头:“我是瞎弄,没考虑后果。” 三舅看我:“强子,你很好,很有天赋。很多人就算照着法本练一千遍,也不一定能做到你这种程度。入这行讲究两种特质,一是像张宏那样的偏执,二是像你这样的悟性。” “三舅,你出关就好了,没事了吧?”我不想继续这个话题 三舅点点头,说没事了。 我们从树林里出来,我问他下一步怎么办,张宏的降头怎么解决。 三舅道:“张宏中的降头很麻烦,是降头师独门秘药。我能救他的性命,可如果没有解药,张宏以后也是个废人。” “那我们怎么办?”我问。 三舅站在山路上,看着山下沉思:“既来之则安之,躲没用。” 我听不懂,又不敢多问。 三舅道:“你跟我来。到时候你不要乱说话,我来应付。” 我点点头,有点害怕。 三舅背着手走在前面,我跟在后面,我们一前一后从山上下来。三舅带着我进了村,他像是很熟悉小杏家村似的,大步流星,左绕绕右转转,不多时来到一排平房前停住,一盏昏暗的白炽灯照着这屋子的门脸。 三舅走到门前,没有进去,而是凭空画符,轻轻地道:“道法中人安冬前来拜访。” 门突然开了,里面没有灯,十分阴森。 我在后面看着,那黑衣法师正隐隐站在黑暗里。 “安冬,我就知道你在附近。”黑衣法师道:“怎么,这个是你徒弟?” 三舅道:“铁面,果然是你。” 我大吃一惊,原来他们两个认识。 黑衣法师感叹:“真是一辈不如一辈。安冬,你不如你师父,你徒弟不如你。” 三舅道:“他不是我徒弟,是我外甥。今天的法术,也是他自己照葫芦画瓢摸索着用的。” 黑衣法师大吃一惊,透过黑暗看过来,能感觉到他的目光极其犀利。 “不过,”三舅说:“你的药降确实害了一个人,那人真就是我才收的徒弟。” 黑衣法师道:“是污染神泉的人?果然和你有关系。” “铁面,既然你追到这里我也不跟你藏着掖着了,你们到底想怎么样。我就一条命,想要拿去就是。”三舅说。 黑衣法师道:“我对你的命不感兴趣,我只要《万经之经》的法本。交出法本,我可以劝那两个人给你留下一条命。” 三舅笑:“把法本交给你,那两个人会不会来杀你?” 黑衣法师似乎在很认真的思考这个问题:“等那两个人到了,再说吧。” “我徒弟中了你的降头,现在命在旦夕,你说怎么办吧。”三舅平静地说。 黑衣法师道:“明日那两人就会赶到,咱们找地方把事情解决。有什么事明天再说。” 大门“啪”关上,我和三舅挡在门外。 我满头冷汗,两人刚才对话的时候,气场压得无法喘息。 “三舅,这是谁啊?说话这么牛逼。” 三舅眼神阴郁:“我说过仇敌已经入境,共有三人,他就是其中之一。这三人随便拿出一个,都是东南亚最顶尖的黑巫师。” 第二十六章 生死难关 三舅告诉我,这个铁面是越南人。本人名字叫赵颂,外号是铁面。是个极为难缠的角色。 我有些担忧:“三舅,要不然你跑了吧。听他的意思,明天还会有两个法师来,到时候你一个人怎么能对付三个降头师。” 三舅苦笑:“走?往哪走?你知不知道铁面最厉害的法术是什么?” “什么?” 三舅道:“他不但精通各种降头术和蛊术,而且有一样本领独步江湖,那就是精神力极强。” “精神力?”我迷糊了,这算什么本领。 三舅道:“他的精神力强到逆天,简单来说,就是第六感极其敏感。我逃回中国,他在泰国,远隔千里,他就能凭着一种感觉,远渡重洋找到这里!这就是他的精神力,有点类似佛家的神通了。我就算跑,他也能千里追踪,凭着感觉让我无所遁形。” 我后脖子窜凉风,感觉三舅说的太玄,市井之间能有这样的奇人? 三舅没有回村,而是带着我回到山上。他找了一处避风的地方,告诉我,今天晚上就在这里休息。 三舅交待完,自己盘膝打坐,进行定境。我躺在草地上,心情很是焦躁。明天就是我们的生死难关,如果三舅没有过这一关,不但他要死,我和张宏也逃不了。 这一晚上极为漫长,山上很冷,我几乎没怎么合眼,来来回回走着,抽了很多的烟,地上都是烟头。 早上的时候,三舅睁开眼睛,他的气色很好。看样子,他已经从前些日子所中迷烟儿的萎靡状态恢复过来了。 他抬眼看我:“一晚上没睡?真没出息。” 我呢喃地说:“三舅,我有句话说了你可别生气。” “说吧。”三舅道。 “那三个降头师既然这么厉害,要不然,”我咳嗽一声:“要不然你就把法本给他们吧。” 三舅道:“法本是师父临死之前传给我的,我就算能力不行,守不住它,但也要尽力守守看。但凡有一线机会,我也不会把它轻易交出去。而且强子,你要记的,咱们的性命无关重要,死就死了,可如果法本落到他们手里,会掀起什么风浪,就不好说了。我再跟你说个事,这三个降头师里,有一个叫素班的,是极端危险分子,他的父亲当年死在中越战争里,所以此人极度仇视我们国家。你想想,如果这部《万经之经》落在他手里,会出现什么后果?!” 我不说话了,谁知道这里面还有如此多的恩怨。 三舅叹口气:“我师父若不是大限已到,岂能容下这三个宵小。他老人家现在不在了,我独木难支,已做好赴死的准备。” 我说道:“三舅,你放心吧,不管遇到什么难关咱爷俩都在一起。我没什么本事,但关键时候挡个子弹什么的,没有问题。” 三舅笑笑没有说话。 他让我不要打扰,再一次盘膝打坐进入定境。 这一上午,三舅始终保持这个姿势一动不动。 我的困劲犯上来了,靠着石头打盹,迷迷糊糊不知什么时候,三舅把我推醒:“强子,别睡了,咱们去赴约。” 我打了个激灵,睁开眼。 三舅站起来,掸掸身上的土:“那边已经传来话,让我过去。”他大步流星往山下走。 我赶忙追过去:“三舅,我不离开你,要去咱们一起去。” 三舅点点头:“我会尽力保住你的性命,你去见识见识世面也不错。在国内,很少能看到真正的法师斗法。” 我们一路往下走,我好奇地问:“三舅,那边是怎么通知你的,是发微信吗?” 三舅笑了:“铁面用的是鬼通,派的小鬼儿传给我信息。” 我没敢细问,暗暗咋舌,大白天朗朗乾坤的,人家就能随便派出小鬼儿。 我们一路出了小杏家村。在路边,三舅没急着赶路,带我找了一家饭店,吃了饭。大鱼大肉上一桌子,三舅也不说话,闷头吃。我一想也是,这顿饭有断头饭的性质,很可能就是最后一顿,吃完就要上路,索性多吃点。 我们爷俩风卷残云,吃了个精光。 三舅一抹嘴,带着我出了饭店,在外面上了一辆小公汽,晃晃悠悠往前走。我不知道行程,也不敢多问,偷眼看三舅,暗暗佩服。三舅明知道没有胜算,九死一生,表情很平静,没有慌乱,正闭着眼安心休息,养精蓄锐。 我们中途下了车,顺着一条蜿蜒小路往山上走,不多时前面出现一座破旧的大别墅。 这别墅估计有年头没住人了,四周都是杂草,墙上爬满了爬山虎,有门没窗的,墙里的砖头都露出来了。 一走进这别墅,气温陡然降低,四周冷津津的。 三舅拦住我,看着这别墅说:“这里死过人,有阴魂在。” 我喉头动了动。 三舅从脖子上取下一挂项链递给我:“强子,戴上。” 我看到项链下面坠着牌子,塑成金色的人形。我问三舅这是什么。三舅道:“这是我的护身符,是师父托一位高僧龙婆加持过的,是什么你不要问,戴上就行。” “三舅,那我戴了你怎么办?”我问。 三舅淡淡笑笑:“如果现在我还靠这个庇佑,那我的法术就白学了。你戴着吧。” 我戴上护身符,心里怕得要命,到了这个地方,不知为什么就是惶恐,没来由的害怕。我问:“三舅,一会儿进去我怎么办?” “站在旁边看着就行,不要多嘴多话,这些降头师脾气都不好,很可能一句话说错,就惹怒了他们。”三舅郑重告诫我。他来到门前,本来沉重的表情忽然一瞬间变得轻松起来,我能看出来,他这是硬装出来的。 三舅推门进去,我跟在后面。 进到别墅里是大堂,什么家具都没有,荒废了很多年,空空荡荡,遍地杂草,还有许多砖头瓦块。墙上被人画了很多污秽的涂鸦,估计都是闲到无聊来这里探灵的人留下来的。 “在哪啊?”我轻声说。 三舅指指楼上,然后顺着楼梯往上走,我紧紧跟着,腿都哆嗦。 现在还是白天,正是太阳最足的下午两点,可这楼里黑黑的,阳光难入,阴冷无比。我穿的很单薄,皮肤上起了一层的鸡皮疙瘩。 楼梯的木头摩擦发出“咯吱”声。一直往上,到了二楼,二楼大厅也没人,我跟着三舅又上到了第三层。 楼梯口出来就是三楼的大堂,我一眼就看到有两个人在。 大堂空空荡荡,窗户都没了,只有窗框,能看到外面是艳阳天,而大堂里却阴暗无比,像是另外一个世界。 席地而坐的两个人,其中一人是一身黑袍,头都罩着,正是铁面。 还有一个,上身是白色长褂,下身是白色长裤,趿拉着人字拖,是个不苟言笑的黑胖子。 目测这大胖子足有三百来斤,胖的就跟老母猪成精差不多,最可怕的是,露出的肩膀上纹了花里胡哨的刺身,看不出是什么图案,颜色过于艳丽。 “安冬,你终于露面了。”胖子一张口就是东南亚味十足的蹩脚汉语:“为了追你,我从蒲甘追到清迈,从清迈追到曼谷,现在又来到这么个穷乡僻壤。我花费了这么多的时间,这么多的精力,你是不是得赔偿我?” 胖子简直是强词夺理,我想反驳他,可不能给三舅多事,便忍气听着。 三舅笑:“素班,你想让我怎么赔你。” 胖子道:“我只对你身上两样东西感兴趣,一是《万经之经》,还有一个,就是你的命!你看着给吧。” 我心跳加速,原来他就是素班。三舅曾经说起此人,语气里都带着畏惧和厌恶。 三舅没有答话,而是问:“怎么只有你们两人,还有一个呢?” 一直沉默的铁面道:“丑时参还在路上,她让我们先开始,她随时会到。” 三舅深吸了口气:“随便吧。说说吧,你们想怎么玩?” 胖子素班说:“安冬,你别害怕,先坐下,慢慢聊。” 三舅真不含糊,坐在两人对面,三个人成了等边三角形。 我在后面站也不是,坐也不是,想了想,坐在三舅的旁边。 素班忽然笑了,抬起眼看我:“小朋友,这个位置可不是你想坐就能坐的。” 我看到他的眼睛,吓了一大跳,素班一只眼是好眼,另一只眼却极为诡异,瞳孔特别小,像是一个黑黑的针尖藏在眼白里。 我正要坐起来,素班厉声道:“既然坐下来,还想走吗?不准动!” 第二十七章 鬼迷之法 三舅懒洋洋地说:“素班,你这么大的阿赞,还至于跟一个小孩子动气。” 铁面淡淡笑:“小孩子?斗法台上无大小,越是不起眼的人,斗起法来越是心狠手辣。” 三舅正色道:“他是我外甥,听说今天有局,哭着喊着要来看看。我可以保证他是没入过门没学过法术的局外人,保准不参与我们之间的争斗。”他回头瞪我一眼:“到楼梯口去,离我们远点。” 我脸色惨白,赶紧站起来,离开这个是非圈,往外面走。 素班冷笑:“谁知道这小子会不会在我们生死相搏的时候出手帮你。” “那你说怎么办?”三舅皱眉。 素班说:“不管这人是不是你外甥,今晚斗法他不能坏了规矩。”他说着从随身的褡裢里掏出一样东西,放在地上。那是一个黑森森的死人头骨。我吓了一激灵。 这东西一拿出来,包括三舅在内,竟然一时无人说话,气氛冰冷到了零下。 “你什么意思?”三舅说。 素班道:“让这小子在我的域耶上发个血誓。” 屋里陷入沉默,废弃大堂静得犹如墓地。我不知道血誓是怎么回事,可看到三舅的面色,大概能猜出来肯定不简单。 三舅沉默了片刻,回过头看我,竟然说:“强子,照他说的做。” 我冷汗都出来了,连三舅都不保我了吗。我颤巍巍地说:“三舅……” 三舅面目阴沉,突然发火:“连我的话都不听了吗,赶紧的,别磨叽!” 看着地上黑森森的头骨,我一时迈不动步,两条腿发软。 素班满脸狰狞,嘿嘿笑着:“小子,你不用怕,只要我们在斗法之时,你保持中立,谁也不帮,就不会触动血誓。可如果你有所行动,血虫反噬,会让你的血液迅速败坏,身上所有的孔都会往外渗血,生不如死。” 我头重脚轻,转过身要走,三舅大吼一声:“强子,你不要给我丢脸,今日敢下这个楼梯,你我的情分恩断义绝!” 我看着他,三舅面色凝重,阴沉得凝出水来。他咬着牙:“这是道上的规矩,既然到了这个大堂上,就不能这么轻易走出去。” 能感觉到三舅此时紧张到了极点,他有些失态了。我知道,三舅不可能害我,他这么做有他的意思。 我咬了咬牙,走了回来,蹲在那黑色头骨前面,看着素班:“我该怎么办?” 素班笑了笑,“把你的手放在上面即可。” 我把手轻轻放在头骨上,不敢碰实,这东西怪模怪样,瞅一眼都能做噩梦。 也不知素班是怎么把这玩意带过境的,竟然没让安检检查出来。 我放了几秒钟,就要把手缩回来,刚有所动作,突然掌心一疼,我顾不得许多,抽着气缩回手。这时候就看到,从头骨下面伸出一个动物的头来,这动物像是很小的蜥蜴,头也就拇指盖大小。我看看自己的掌心,咬出两个不能察觉的伤口,洇出很浅的两滴血。 我赶紧把血擦掉。素班把头骨收走,放回褡裢里,笑着说:“这下我就放心了。” 我回到楼梯口,蹲在地上,抹去掌心的血,心想我这就算中降头了?没有感觉啊。知道没那么简单,不能大意。 三舅脸色非常难看。我们爷俩相处时间不算长,但我能摸透他的脾气,三舅这个人绝对睚眦必报,有仇不过夜。他现在越是隐忍,越是能感觉到他的怒气越大,今天绝对不会善了。 三舅冷冷道:“开始吧。是单对单,还是你们两个一起上?” 素班看了一眼铁面,说道:“一个个上吧。一起上,就算夺了你的法本,我们之间还要起争执。一个一个来有个好处,不行的就被淘汰,没资格再要法本。” 三舅朗声笑:“好!我就喜欢车轮大战。” 素班捻着手里的黑佛珠,说道:“铁面老兄,要不然你先?” 这个建议明摆着让铁面吃亏,可铁面似乎浑然不查,点点头说:“那我先来。” 三舅微微正身,面向铁面,两人互相看着。 铁面伸出手掀开帽子,露出庐山真面目。我在后面看得心惊肉跳,这才明白为什么此人叫铁面。 他的脸上覆盖着一层铁面具,冰冷无比,怪诞冷艳,泛着深青色。他的目光透过面具上的两个孔射出来,极其犀利,像是刀子一样。 “想怎么个比法?”三舅说。 铁面道:“我用我擅长的,你不服气。你用你擅长的,我不服气。莫不如咱们就取个中间地带。” 三舅等他下文。 素班真是讨人厌,笑眯眯看着,敢情没他什么事了,他竟然从包里掏出一个苹果,咔哧咔哧啃着,汤汁洒在裤子上,也浑然不觉。 铁面道:“安冬,你师从缅甸龙婆坤。龙婆坤大师擅长诵经超度亡魂,又以安抚人心为能。你是他的徒弟,想必这一手已经练到境界了。” 三舅不耐烦:“你到底想干什么,划出道来。” 铁面说:“今日你我赌注,算是给众人来个开胃菜,不宜见血,不宜惨烈。莫不如这样,我们选定一人,我利用鬼迷之法,使他精神惶惶,神志不清。而你用师门的方法,让他重新恢复神智,你看如何?” 三舅笑笑:“听起来倒是有点中国古代文斗的意思,不见光不见血,比较温柔,还不错。可我们两个拿谁来做这个试验,拿这个胖子……”他用手指素班。素班大怒:“你们斗法少把我扯进来。” 三舅摊开手,表示没办法。 铁面说:“这个主意是我出的,我自然已经想好了,就借你外甥一用。” 他这话一出,三个黑巫师同时把目光射过来,一起投到我的身上。 我一开始没反应过来,等明白怎么回事了,暗暗叫苦,赶忙摆手:“我不行。” 三舅道:“我外甥刚才已经下了血誓,不能掺和我们之间的争斗,找他不合适。” 素班在旁边哈哈大笑:“没事没事,放心吧。我下的血誓是这样的,他不能参与咱俩的争斗,只限于你我之间。至于你们之间斗法嘛,他加不加入无所谓。” 三舅气得脸色通红,铁面也在微微侧脸看着素班,目光如刀,看样子就连他也不齿素班的为人。 铁面看向我:“小朋友,你放心,我和你舅舅之间斗法,不会要你的性命。我让你意乱神迷,最多就是丧失意志。如果你舅舅赢了,他自然会叫醒你,他如果认输,我也不会坐视不管,肯定会让你恢复常态。”他顿了顿:“而且我答应你,如果你同意让我们施法,我就会给你的朋友解降。” 我一听心思活了,其他先不说,最起码张宏有救了。而且铁面这个人,不像大奸大恶之徒,说话不多,很是沉稳,应该值得信赖。 还没等三舅说话,我说道:“行,我答应你了!” 三舅皱眉,既然我已经答应了,他也不便在说什么。 铁面让我移步到他们三人的中间。素班靠着后面的墙,饶有兴趣地看着我们。 三舅和铁面相对而坐,中间相隔了大约两米的距离,我盘腿坐在他们中间。 铁面沉声道:“小朋友,我要施法了,你且坐稳。” 我深吸口气,不敢去看他,闭着眼,心跳加速。 我听到细细密密的诵经声,这是铁面在念咒。念的什么听不清楚,声音低沉,曲调和节奏很怪异,像是古老山歌,很好听。 我沉醉其中,迷迷糊糊的,很是受用。 数秒之后,我除了困意十足,没有其他感觉。这就是铁面的鬼迷之法?一般般吧,哪有什么效果。我缓缓睁开眼,等看清眼前的一切,突然一股冷意泛遍全身,差点没摔在地上。 我还在三楼的大堂,房间里阴沉沉的,阳光难入。但是四周空空荡荡的,包括三舅在内,三个法师竟然无影无踪,不知什么时候走了。 我擦擦眼,在地上又坐了一会儿,周围静的落根针都能听见,三个人确实不在了。 我又等了片刻,从地上爬起来,走到窗户边往外看。 外面依旧是大白天,日头高悬,眼前是一望无际的树林,植被茂密,树盖遮天蔽日,再往远看,竟然看到翠绿色的山崖,并不险峻,没有断崖那般决绝。 我喉头动动,咽下口水,此刻日头晒着,却有种心底升起的凉意。我竟然不知不觉的到了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 第二十八章 公审 我在窗户旁站了很久,看着窗外的绿色,阳光照在脸上,能感觉到热热的温度。所有的一切都证明,眼前的情景并非虚妄,而是切切实实存在着。 我想了想,此刻怪异唯一的可能,就是来自于铁面的精神攻击。 这人太牛逼了,竟然让我看不出眼前的情景到底是真是假。 我回到原位等着,感受着屋里的阴冷,连皮肤上的鸡皮疙瘩都那么真切。 铁面出手之后,接下来三舅就会来救我,我反而不慌张了,到时候自然可以从这个虚妄的幻境里出去。 我坐了一会儿,外面的太阳渐渐偏西,光线不那么充足了,屋里本来就阴冷,此时更加黑暗下来。 我不由的感叹,眼前所见的一切都是假的,铁面侵入我的大脑制造幻象,这个幻象实在过于逼真,就连光线走过,物体投射的影子都随之发生变化,如果是计算机进行即时演算,那得多大的计算量啊。 我有些恍惚了,现在所见所闻到底是假的,还是真的? 很长时间后,太阳彻底落山了,周围一片黑暗,伸手不见五指。空荡荡的大堂像是一座荒废许久的洞窟,什么也看不见,但总感觉到深深的黑暗里藏着什么东西。 我不敢动一下,生怕惹着那黑暗里的未知,只能干坐着,一分一秒那么煎熬。 三舅怎么还不出手?我暗暗叫苦。 就在这时,楼梯突然“噔噔噔”踩响,有人正在快速上楼。我心跳加速,……怎么幻境里还有人呢? 那人终于上到了三楼,似乎没有看到我,惊恐的跑过来。黑暗里看隐约的身形,好像是个小孩子,等跑到近前,我才看出来,原来是一个小女孩。 “你好。”我说。 这小女孩明显吓了一跳,尖叫了一声,摔在地上哆嗦。 她擦擦眼,终于看清我了,“你,你是谁啊?” 她说话的口音似乎不是中国人,可明明白白说的又是汉语。我很诧异:“你又是谁?” “我叫小遂,哥哥,你不是坏人,你救救我妈妈和我弟弟。”小女孩哭着说。 “他们怎么了?”我有点质疑这里是幻境了,因为太真实了,每个细节都那么真实,我能清清楚楚感受到这个小女孩活生生站在面前。 这个叫小遂的女孩过来拉着我的手:“哥哥,跟我来,快救救我的家人。” 我想说不,可实在无法拒绝这么柔弱的小女孩的哀求。 我跟着她顺楼梯下去,从楼里出来,她不容的我质疑,拉着手向森林深处狂奔。她是在树林里长大的孩子,奔跑穿梭起来很麻溜,对周围的山路也极为熟悉,我要花费很大的力气才能跟住她。 从树林出去,外面出现了大片的农田,月光下绿绿葱葱,远处还有河流。 我是农民出身,对农田最是熟悉,眼前的农田却是我从来没见过的样子,分割得规规整整,而且有的地方按照地势起伏,形成梯田,远处隐隐还能看到小庙。这种风格的农田绝对不是中国的农村,很像是东南亚的乡间。 小遂拉着我,穿过梦境一般的绿田,来到了村口。刚来到这里,我就惊住了,村子里很多茅草房烧起了大火,火焰中有一些赤身穿着草裙的纵火者正在走过。 他们有胖有瘦,皮肤黝黑,裸出来的身上用粗糙的漆料涂满了可怖的图案。 他们大多提着刀,有的人手里还提着死人的脑袋,长长的头发揪在手里,脑袋顺着行走的节奏来回晃悠。这些惨死者的头部表情是麻木的,目光不像痛苦,倒像是似睡非睡。 大火中,这些男人从屋里揪出一个妇女,他们踩着她,用刀子割烂衣服,发出狰狞的笑声。他们拖着这个拼命挣扎的女人,绕到房后,不知做什么去了。 我从来没见过这般景象,有点头重脚轻,这不明显就是屠村吗。 “这里发生了什么事?”我问。 小遂哭着说:“他们是猎头族的,非说我们村里藏着越盟的奸细。哥哥,你救救我的家人,救救村民吧,求你了。” “可他们人这么多,都拿着刀,我,我怎么救?”我磕磕巴巴地说。 小遂说的什么越盟,什么猎头族,我闻所未闻,听都没听说过。我现在可以肯定,这里就是幻境。听小女孩的意思,现在应该在越南,我绝对不可能在无知无觉的情况下,突然从中国飞到越南,只有一个解释,我现在被铁面催眠了,正在做一个极为逼真的梦。 小遂看着我:“哥哥,你帮帮我,我有办法。”她拉着我绕过大火燃烧的房屋,到了村子后面。 村子后面有个开放式的小礼堂,前面是舞台,下面是大片空地,此时在空地上坐满了人,一个个哆哆嗦嗦,应该是这个村的村民。 那些猎头族的男人们提着刀在周围走来走去。 在舞台上,有三四个猎头的男人正在公审一个村民。审问倒是挺文明的,中间摆着桌子,有人拿着笔记录,被审的村民还有椅子坐。 我和小遂藏在外墙后面,偷眼观瞧,他们在舞台上的声音很大,有扩音器传出来,目的就是让所有人听见。我仔细听了听,根本听不懂,大概能感觉出来,是东南亚那边的语言。 审问的过程并不顺利,被审的村民一问三不知,吓得哆哆嗦嗦,几乎瘫在椅子上。那些猎头族的男人围着他大声咆哮,不停扇着他的嘴巴。 有个审问者做了下劈的手势,被审的村民被推到舞台的中央,强迫跪在地上。 一个猎头族男人从后台取来一根长长的铁丝,在村民的脖子上缠绕好几圈,打了死结。有人在后面扶着村民不让他乱动,另外几个猎头族男人向着另一个方向开始拽铁丝。 铁丝马上勒紧村民的脖子里,他用手抓着脖子,可怎么也无法把铁丝扣出来。 猎头族的人笑得异常开心,像是做一个游戏,使劲拽着铁丝,村民痛苦至极,脸憋成了紫茄子色,慢慢不再挣扎了,依旧保持着跪姿,月光下犹如一尊痛苦的雕像。 猎头族的人看着一个活生生的生命在他们手里死去,如同喝了美酒一般兴奋,又唱又跳。 一个猎头族从舞台上跳下,又抓了一个村民上到舞台上公审,这次是一个穿着长裙的女人。 小遂拉着我的手,焦急地说:“是我妈妈,是我妈妈。” 我紧紧盯着上面,女人跪在舞台上苦苦哀求,猎头族的人不为所动,一边扇她的嘴巴,一边逼问着什么。 小遂哭的泣不成声。 台上的男人们见问不出什么,大怒,开始撕扯女人的衣服。女人痛哭哀求,根本没用,没几下衣服就撕得破烂不堪。 一个男人拿着长长的猎刀,用刀刃顺着女人的脸颊游走,又慢慢下滑到脖子,女人吓得不敢动,哭的一塌糊涂。 我实在看不下去,一咬牙冲了出去,对着台上大吼了一声:“住手!” 我不是冲动,而是经过深思熟虑,如果这里是幻境,就跟做梦似的,那我不会死在这里。做梦嘛,在梦里就算被人杀一百遍,睁开眼你还是你。 我这一嗓子所有人的目光都转过来,几个猎头族的男人过来要抓我。我使出王八拳,朝着他们抡过去,那些人像是看笑话一样,围着我嘎嘎笑。 这些男人一看就是常年行走山间,状若野人,身体素质就跟老猿一般。我这两下子在他们眼里就是笑话。 突然,不知从哪飞过来一把猎刀,“呜”挂着风声就到了。 我一下躲闪不开,正砍在左臂上,幸亏躲得快,划出一条深深的伤口,稍微晚晚,胳膊都能砍下来。 剧烈的疼痛从伤口传来,血把整个袖子都染红了,我脑子一阵眩晕,这,这不科学啊,这是在梦里,我怎么会受伤? 那些男人把我围在中间拳打脚踢,打得我几乎窒息。 我迷迷糊糊的被人架上了舞台。负责记录的那个男人冷冷走过来,他人高马大,目光阴冷,我从他的目光里读出了和其他猎头族人不一样的东西,这个人,应该是从文明世界来的。 他应该是整个猎头族的头领。他看着我,问了一句话。 我听不懂,茫然地摇摇头。 他对另外几个人点点头,那几个人拿来长长的细铁丝,在我的脖子上缠绕起来。 第二十九章 闲棋 铁丝深深勒进脖子里,窒息感并不像想象那样痛苦,大脑出现了空白,眼前冒出星星。 有人在后面紧紧把着我,防止乱动。其他人使劲往后拽铁丝,我一瞬间就没了呼吸。眼睛模糊,整个世界泛起了血红色。此刻唯一的感知就是,生命力正在急速逝去。 我有了一种极为强烈的感觉,在这个世界死去,恐怕会真的死,并不是一场梦那么简单。 就在我手刨脚蹬的时候,隐隐看到有人上了舞台,是小遂。小女孩站在那里看我,又看着那些折磨我的人。 我勉强伸出手,像是溺死的人要去抓稻草,嘴里吐着血沫子:“……救,救我……” 小遂伸出两只手,形成爪状,对着那些猎头族的男人。她呲着牙,嘴里发出咆哮的声音,大声说着:“都死,都给我死,都给我死……” 猎头族的男人们提着刀要过来,可一个个双腿发软,噗通噗通摔倒一片,他们极其痛苦,五官渗血。 这时,我脖子上的铁丝一松,我摔在地上,用最后的意识把脖子上的铁丝圈拿下去。回头这么一看,全身冒出寒意。舞台上躺满了人,有猎头族的男人,也有村民,他们全都像受了某种诅咒,口眼和鼻子都窜着血,血都是黑色的,流在地上,汇成一片。 台上唯一站着的人,就是那个猎头族的头领,他目光灼灼,在小女孩的咆哮中不为所动。他提着刀慢慢走过来,一把提起女孩,用刀架在她的脖子上。 我听到这个人说了一句话,居然用的是汉语。 他看着台下的村民。那些村民都露出惊恐的眼神,瑟瑟发抖,不知道台上发生了什么事。 这个猎头族的头领说,你把他们全杀了。 小女孩疯了一样,真的听从猎头族的头领,对着下面那么多的村民发出咆哮:“死,你们都给我死……” 村民们好像中了巨大的诅咒,男女老少慢慢躺在地上,他们的头颅发生了爆裂,黑污的血爆出来,流出一片。 月光惨白,照在地上,犹如一大片荡漾的水面。这片水面上全是浮尸,血流成河,尸骨如山。 小女孩小遂像是耗尽了所有的气力,身体软绵绵地,在猎头族头领的手里,犹如一只可怜的小猫。 猎头族头领说道,跟我走。 他带着小遂要离开,我用最后的力气紧紧抱住他的腿,那男人竖起手里的猎刀,对着我的脑门狠狠劈了下来。 就在劈下来的瞬间,我惊叫一声,醒了。 我睁开眼,窗外是白日的阳光,破败的大堂十分昏暗,我看到三舅、铁面和黑胖子素班。三舅说道:“我没办法叫醒他,我……” 我马上说道:“三舅!” 三舅大吃一惊,过来看我,把着我的肩膀:“强子,你回来了?” 我点点头:“我回来了。” 三舅看着我,简直难以置信。他疑惑地说:“你陷入迷乱,我无法招回你,你是怎么回来的?”他去看铁面。 铁面摇摇头:“不是我叫回来的,是他自己回来的。小朋友,你很厉害,你居然能不攻自破我的鬼迷之法。” 我擦擦脑门的汗,看着外面的阳光发傻,刚才的事像是在梦里。 三舅摸着我的头,又拍拍我的肩,他对铁面说:“你没放水吧?” 铁面发出笑声:“鬼迷之法只有用的出和用不出之分,施加之后,具体会什么样我是无法控制的,谈何放水之说。” 素班饶有兴趣地看我:“这就有意思了。按道理来说是安冬输了,可铁面选定的人又破了法术。” 三舅根本不在乎输赢,他看着我,颇有欣慰之色:“强子,好,你很好。你刚才经历了什么,看到了幻境吗?” 我说道:“是啊,我好像去了越南,看见了猎头族在屠村……” 正说着,突然铁面打断我:“小朋友,幻境只是幻境,属于你个人的经历,不必说出来。” 我看向三舅,三舅点点头:“那就不说吧。” 我感觉手臂一疼,低头去看,左臂上有一道深深的伤口,正是幻境里被猎头族人砍的。我又伸手摸摸自己的脖子,果然有几道深深的勒痕。 我浑身发凉,幻境中受的伤居然带到了现实里。 铁面过来检查我的伤口,他没有说什么,却能感觉到他极度震惊。他从包里取出一瓶粉末,倒在手心,要给我擦拭伤口。 他可是降头师,我不敢让他的东西碰到我,铁面却很坚决:“这一场是我输了,我答应你的事会办到。” 三舅冲我点点头,意思是没事。 铁面用自配的药末擦在我的伤口上,然后让我伸出右手。我颤巍巍伸出来,他一把抓住,把我的掌心翻过来,他用手指在掌心上写了一串的字符。 “这是解药降的秘咒,你马上回去,给你的朋友解降。”铁面说着:“附耳过来。” 我侧着耳朵过去,铁面作势在我的耳边说话,但他一个字都没说。 我有点糊涂了,又不能拆穿他,不知他有什么深意。 我跟三舅说:“那,那我就回去了,先去救张宏。” 三舅点点头。 素班懒洋洋地伸了个懒腰:“铁面已经退出,接下来就是我了。安冬,来来,咱俩过两手。” 三舅道:“你想怎么比?” 素班说:“咱俩也来个不见血的鬼斗如何?” “什么叫鬼斗?”三舅皱眉。 素班哈哈笑:“听说你师父很早以前就在封灵了一个古曼童,现在应该传到你手里了吧。我手头呢,也有好几个小鬼儿,咱俩就来个古曼童斗小鬼儿。” 三舅面无表情,点点头:“可以。” 他们开始在地上布阵,我看得津津有味,三舅转过头瞪我:“赶紧救人,愣着干什么!” 他们的斗法越来越玄妙,我是真想留在这看,可想到张宏生死一线,来不及多想,转身下了楼。 一直狂奔出去很远,晒着太阳,我才有些恍惚的感觉,真像是做了场梦。 我突然回过味,不对啊,铁面只在我手心画了个秘咒,可具体怎么用,他并没有告诉我。 我想回去找他再问问,这一回头吓了一跳,铁面不知何时已经追上来,悄无声息站在身后。 他已经罩上了帽子,把自己的脸藏在里面,低声说:“我和你一起回去。” “你,你不斗法了?”我磕磕巴巴地问。 铁面道:“我已经输了,退出竞争,法本与我无缘。他们爱怎么争怎么争,跟我没什么关系。” 我松了口气:“那敢情好,铁面师傅你跟我一起回去,我朋友有救了。” 我们一起往林子外面走。天空下起了淋淋的小雨。 铁面不说话,气氛有些沉寂和尴尬,我咳嗽一声:“铁面师傅,既然你要和我一起去,为什么还在我的掌心写秘咒呢?是不是装样子,蒙骗他们呢。” 铁面冷冷道:“我在你掌心写的不是药降秘咒。” 我心里咯噔一下:“那,那是啥?” 铁面道:“是血降。” “什么玩意?”我惊得叫出来,多走几步,到他的身边,又不敢说狠话:“铁面师傅,你,你说啥。” 铁面停下脚步,迎着蒙蒙细雨,道:“是降头的一种,轻易不会触发。我只是和素班一样,在你的身上做个记号。” “素班?”我喉头咯咯响。 铁面道:“他让你手摸域耶做的血誓,阻挠你出手帮忙,只是其中一个功能。其实他对你很感兴趣,用血誓在你身上做了个标记。” 我浑身发抖:“你,你们为什么要这么做?” 铁面看看我:“你会下棋吗?” 我被他说的莫名其妙,又不敢发火,憋了好半天,没好气地说,不会。 铁面并不在乎我的口吻,说道:“素班是老江湖,我无法揣测他的想法。我只说说我的想法,下棋到了中后盘往往需要一种直觉,看似是无意闲棋,可能很多招之后,才能发挥出它的效应。我之所以在你身上下了独门血降,就是因为我有天生的精神直觉,今天此举看似闲棋,或许以后会看出它的用意。” 他真是直白,心里有什么想说什么,我想发火又发不出来。 铁面道:“放心吧,血降不会发作,如果我死了,它会失去效应。我只是为日后留了一招闲棋,希望一辈子也不要触发它。” 第三十章 三大法师 铁面这个人谈不上好坏,他的行为举止有自己的一套准则。此人不像素班那么多弯弯绕,他想做什么就很直白地告诉你,玩的全是阳谋。 我们出了树林,日头渐渐偏西,在路边打了出租,回到了村里。我很惦记三舅,可现在头等大事是救出张宏,我还是拎得清的。 往张宏家去的时候,铁面道:“王强,我有一事相求,不知你能不能答应。” “说吧。”我让他别客气,现在张宏的小命拴在他手上,哪怕再过分的要求我也要考虑考虑。 铁面道:“你能不能跟我说说,你精神迷乱时进入到了什么幻境?” “哦,就这个事啊。”我点点头,把遇到一个小女孩,猎头族屠村,小女孩发疯之后杀了全村人的事说了一遍。 铁面走的很慢,听得十分仔细,等我说完,他道:“王强,你还记得那小女孩叫什么吗?” “叫小遂。”我说。 铁面道:“你想听这个故事的后续吗,我说给你听。” 我目瞪口呆,铁面是什么意思。 铁面道:“猎头族头领看中了小遂的本事,他认为小遂是一个难得天赋的人才,天生就有强大的诅咒精神力。这种精神力恰恰是修习黑巫术的前提。他把小遂带到了越南边境的深山,交给一个黑衣阿赞。那阿赞是个老巫婆,她传授小遂最邪恶最黑暗的法术。小遂慢慢长大,老巫婆死了。小遂便四处云游,打听深山里的奇人异士,继续学习最艰深的法术,有一次她在高棉为了学习役鬼经咒和降灵术,在一片坟场加持了七七四十九天……” 我听傻了,这些事三舅从来没和我说过,让人浑身发麻,大白天的起鸡皮疙瘩。 铁面没有理会我,继续说:“……出了岔子,坟场阴灵缠住了她。她为了避过这一劫,找到山林部落的巫师给自己变了性……” “她,她变成男人了?”我喉头咯咯响。 铁面摇摇头:“她没有成为男人,也不再是女人。她非男非女,非人非妖,在天地间销号,那些鬼才没有继续纠缠她。” 我咽了口水:“厉害啊……”我忽然想到一个问题:“我以为幻境都是幻想出来的,没想到真有小遂这个人,可话说回来,你怎么知道这个故事的?” 铁面没有答话,脚步加快,继续往前走。 我挪着小碎步跟着,不敢再问,这些降头师脾气古怪,如果他不愿说的事,还是少问为妙。 我们到了张宏家,进去之后,张宏已经奄奄一息,满屋子都是刺鼻的霉烂气味,脓包长满了他的全身。 铁面让我把被子撩开,说没有顾忌是假的,我凭直觉能感觉到这些脓包应该具备传染性。 “没事,你不用害怕,”铁面说:“我在你掌心下的血降,能够克制药降。我怎么说你就怎么做。” 我答应一声。按照铁面交待,我打来一盆热水,铁面取出一个小瓷瓶,在热水里不知倒入了什么东西,那是一种深红色的粉末,入水即散,整个一盆水成了鲜血一样的颜色。 我用毛巾在水里洗过,然后从头到脚给张宏擦拭身体。毛巾所到之处,那些脓包纷纷破裂,流出黄黄绿绿无法形容的脓液,熏得我眼睛都睁不开。 我心想,爹妈我都没这么伺候过,我算是对得起张宏了。 擦过之后,张宏恢复了神智,睁开眼看到我们,迷迷糊糊问怎么回事。 我来回换了三盆水,才全部擦完,铁面又给张宏喂了几个药丸,张宏脸色红润起来,躺在床上呼呼大睡。 铁面道:“他这就算好了,三天之内不能见阳光,不能出屋,挂上窗帘,只准在床上呆着。” 我答应着。 铁面问我,你们为什么污染那村子的泉眼? 当着真人不说假话,我一五一十把我们去张宏丈母娘家谈判,然后受辱的事说了一遍。 铁面点点头,看着睡熟的张宏,若有所思。 他不说话,我也不知道说什么好,反正张宏治好了,我告诉铁面,我想回去看看三舅那边斗法的情况。 铁面道:“你不必去了,现在想必他们已经分出了结果,你且回家,这里有我照应。” 我迟迟疑疑地回去,刚到家,就看到三舅在客厅里喝茶。我回过神来,说了一声:“料事如神啊。” 老妈和妹妹都在,老妈说:“你们爷俩怎么一出去就那么多天,干嘛呢?” 我尴尬笑笑,说三舅带我出去涨涨见识。 老妈有些担心:“三哥啊,咱家强子是有过案底的人,你是他舅舅,可不能让他再犯错误。” 这话有暗示和提醒的意思。 三舅岂能听不出来,他呵呵笑,让老妈放心,他心里有数。三舅夸我有出息。 我心急火燎想知道三舅斗法的结果,可老妈和妹妹都在,没法说出口。不过看三舅怡然自得地喝着茶,想来问题不大。 夜色降临,老妈和妹妹去睡觉了。三舅给我使个眼色,我们到了后面的屋子。 一进门他就问:“强子,你刚才说‘料事如神’,是怎么回事?” 我说道:“我才从张宏家回来,铁面和我一起去的。救了张宏之后,铁面让我直接回家,说你回来了。所以我一看见你,就感觉这人特神。” 三舅笑:“铁面本来就以精神力著称东南亚巫术界,他的降灵术天下无双。第六感相当敏锐。” 我心痒痒的厉害,有很多问题想问,还是最关心三舅的斗法结果。 三舅道:“素班输了。” 我长舒口气,哈哈笑:“三舅,没想到你这么厉害。当初你跑啥啊,你的能力对付这三个法师,还不是手到擒来。” 三舅脸色不好看:“你懂什么。这三个人手段和性格各有不同,铁面的降灵术和精神力非常厉害,这次不知你走了什么狗屎运,竟然无意中破解他的鬼迷之法。如果换成是我,输赢不好说,完全在两可之间。再说素班,此人在三人中法术最差,法力平平,给普通人下个降头,弄个黑心钱,他玩的挺溜,可遇到真正的行家,胜算很低,所以对付他不必花太多的力气。不过此人人品低劣,口头承诺的赌注输赢,他根本不在乎。这次他输了,未必甘心,或许还会有所图谋。” 三舅顿了顿,点燃一根烟:“素班小心提防就行,这三个人里最可怕的其实是丑时参。” “这是谁啊,名字这么怪?”我好奇地问。 三舅道:“丑时参是位日本女法师,属于日本流的阴阳道,她的名字取自日本古代神话宇治桥姬的故事。宇治桥姬为了杀死自己嫉妒的女人,执行了阴阳道里最黑暗的法术——丑时参咒。她确实最后心想事成了,可也把自己变成了厉鬼,把相关的人全部杀光。” 我听得喉头咯咯作响。 三舅道:“丑时参这个女法师最擅长的就是杀人于无形之中,用的都是阴阳道里最阴最毒的法术。而且谁也没见过她的庐山真面目,她还有个外号叫百变参,她所修习的阴阳道,能够让她改变容貌,防不胜防。” 三舅吐着烟圈:“这三个人之所以可怕,不在于法术如何高强。而是他们都没有正常人的道德底线,他们说杀人就杀人,说灭门就灭门,一切都看自己的心情,毫无道理可说。” 他看着我,叹口气:“强子,或许我落叶归根回来,是个非常错误的决定。我怕给这个家带来想象不到的灾祸。” 我脑门上浸出了冷汗,烈炎酷暑之下,竟然全身泛冷。 自从认识三舅,我接触到了和寻常生活完全不一样的另一个世界。 三舅看我特别害怕,便不再说下去,岔开话题问我:“张宏那边怎么样了?” 我把铁面驱除张宏体内药降的过程说了一遍。三舅沉思片刻:“铁面没说别的?” 我想了想说:“铁面问我在幻境里都经历了什么,我都告诉他了,他还给我讲了一个后续的故事。” 我把小女孩小遂的故事说了一遍。 三舅听到最后,叹口气:“强子,你是聪明人,难道没看出来吗?” “看出什么?”我眨眨眼,摸不着头脑。 三舅道:“你在幻境中见到的那个越南小女孩小遂,就是铁面本人。” 第三十一章 狼嚎 我大吃一惊,没想到小遂就是铁面,我无法消化这个事实。 三舅道:“任何一个有大成的法师,不管黑衣还是白衣,都要经过重重的考验和磨难。铁面能变成现在这样,由女变男,遮挡面部,其中肯定经历了咱们无法想象的命运。说真的,我挺佩服他的。不过话说回来……”他看着我。 三舅道:“我很纳闷一件事,铁面的鬼迷之法我略有耳闻,我也修习过降灵术,对其中的窍门略有知晓。你知道吗,他施鬼迷之法,中降者只能陷入自己记忆里的幻境。” 我摇摇头表示不明白。 三舅解释说:“好比鬼迷之法施加在在纽约土生土长的一个美国人身上,那么这个美国人看到的幻境只会发生在他记忆里有过的场景,绝对不会出现非洲的某个山村。像是人做梦,你不可能梦到超出自己认知之外的事,正所谓南人不梦马,北人不梦船。但是,这次铁面对你施法,却出了例外,你居然在幻境里打破了自己的记忆局限,进入了他的记忆,走进了铁面隐藏在最心底的童年世界!” “这很奇怪吗?”我问。 三舅直直地看着我,说道:“最起码我无法解析其中的玄妙和因果。” 我感觉挺自豪,竟然三舅都不明白其中道理。 三舅哼了一声:“你也别得意,这件事既然我都能看出来,铁面作为当事人,更是心里有数,小心日后他找你麻烦。” 铁面曾经在我的掌心下过一个血降,他说是在我的身上做了个记号,难道,那时候他就开始标注我了? 我想把这件事告诉三舅,可看到他神情疲惫,想想就算了,日后有机会再跟他说吧,今天连斗两场,对手又都是东南亚巫师里的翘楚,他必然神疲力乏,让他休息休息吧。 天色已晚,三舅眼皮子睁不开,没了谈兴,我从屋里出来,回到自己房间。 这一天经历了很多,我也有点疲乏,躺着就睡了。 第二天一大早醒了,睡不踏实,先去后院看望三舅。谁知道屋门紧闭,把手上贴着纸条和钥匙。我拿起纸条看,上面写着,强子,昨夜接到信息,丑时参已经到了镇子,约我斗法。我出一趟门,如果三日不回,你可以打开屋门,床下有一箱我多年积攒的宝物和钱财,可以贴补家用。 我一看就急了,三舅斗法了,这张字条相当于遗言啊,如果他不回来,留了一箱子钱给我们家。 我想把字条给老妈看,还是算了,三舅的事我们都管不了,没有能力管。让老妈知道了,徒增烦恼而已。 三舅就这么无声无息地走了。我在后院呆了片刻,叹了口气,从家里出来去看张宏。 张宏正半躺在床上发呆,他的药降已经解开,但是后遗症还在,脸上脖子上手上全是打蔫之后的脓包废皮。 屋子里充斥着难闻的气味,窗户挂着厚厚的窗帘,几乎一丝光都射不进来,阴森得让人窒息。 我拉着椅子坐在床边,我们相对无言。 “强子,有烟吗?”好半天,张宏才说话。 我赶忙掏出一包烟全都递给他:“你这种情况,可以抽烟吗?” 张宏“唔”了一声,接过烟,用打火机点上,美美抽了一口。 经过这次重病,我发觉张宏有点变了,变得沉默寡言。不过,这也好解释,大病初愈,在鬼门关打了个滚,再健谈的人也学会了沉默。 我说道:“这几天你不能见光,我给你送饭吧。你好好休息。” 张宏点点头。 我觉得有些闷,四下看看:“铁面呢?走了?” “走了。”张宏说:“他昨晚走的。临走前,他跟我说了一件事。” 我问什么事。 张宏道:“他想收我为徒。” “什么?”我大吃一惊,脑子有点跟不上,好半天才道:“你,你不是三舅的徒弟吗?” 张宏点点头:“巫术界的师承不像传统武林那么严格,一个徒弟可以拜好几个师,当年马来西亚鬼王就曾经拜过五六个黑衣阿赞。” “这是铁面说给你的?”我问。 张宏道:“昨晚我们聊了一晚上。” 他惜字如金,多余的话没有,我听得心痒痒。 张宏虽然身遭大难,可借着机缘,他居然先后和两个顶尖法师有过交集。 “你想拜铁面为师?”我说。 张宏幽幽道:“强子,等病彻底好了,我就不在村里呆了。” “那你去哪?”我问。 “去泰国,去缅甸,去柬埔寨这些地方,”张宏说:“我要学习到第一流的黑巫术。不过走之前,我还要做一件事。” 我像是不认识一样看着他。 他靠在黑暗的床头,烟头一亮一灭,映着他布满麻子的一张脸,形若鬼魅。 “什么事?”我轻声问。 他转过头,对我忽然一笑,没有说话。 从他家出来,我的心情极度压抑。 三舅走了,张宏又变成这样,我心里没着没落的,做什么都不起劲。 我懒洋洋的躺着,盯着天花板,满脑子都是天马行空。想了会儿坐起来,拿着姥爷留下来的残本看,这些日子我重新定义了这部残稿的价值,现在如饥似渴地看着,时间过得很快,转眼天黑了。 晚上吃饭的时候,我让老妹多留出一份,打包放在饭盒里,准备一会儿给张宏送过去。 饭桌上,妹妹当唠嗑一样说了一件事,她说下班回来的时候,她们一群工友路过村口,闻到一股怪味,有点腥有点臭,说不上是什么传出来的,整个村口都飘满了。 老妈说:“可能是有人在村口倒垃圾,天这么热,垃圾臭了就是那个味。” 妹妹气哼哼说:“老雷头当这个村主任,就知道给自己家捞好处,这样的事从来不管。” 吃完饭之后,我带着饭盒给张宏送饭,顺道又买了瓶酒。张宏对饭不怎么感兴趣,饭量很小,但是看酒没命,也不让我,自己开了瓶口,对瓶吹。 这可是白酒啊。我让他喝慢点,张宏摆摆手,嘴里含了一口酒,对着胳膊就是一喷。 白酒洒在他胳膊的脓包上,顿时起了反应,发出嘶嘶的声音。张宏舒服的哼哼:“妈的,又疼又痒,过瘾。”说着,他用手去撕胳膊上脓包的废皮。 我看得心惊肉跳,赶忙阻拦:“张宏,你别瞎弄。” “你懂啥,这是铁面师傅让我干的。”张宏哼哼说。 他撕下一条扔在床边,时间不长,攒起一堆老皮,就像是刮脚后跟下来的脚皮。 我目瞪口呆,觉得恶心,又觉得有趣,看他撕皮的过程确实是一种无法形容的享受。 时间不长,半个胳膊的老皮都撕下来,下面露出粉红的肉。 我咽着口水说:“你要把全身的皮都撕一遍,这不相当于蛇蜕皮一样吗?” 张宏来了精神:“对啊,这就叫脱胎换骨。” 他撕完了胳膊上的,把被子掀开,开始撕身上的,让我把镜子搬过去,撕完了脖子撕肚子。 我看得全身发麻,情景已经超过能承受的极限,赶紧告辞,说明早再过来。 回到家里,老妈和妹妹正在看电视,老妈说:“强子,你成天不到半夜不着家,到底在忙活啥呢,能不能和妈妈说说。” 我坐在沙发上,鼻子里还充斥着张宏家的味道。电视里演着薯片广告,我想着刚才张宏撕皮,一时恍惚,还沉浸在那个情景里出不来。 妹妹蹬了我一脚:“哥,妈跟你说话呢。“ 我缓过神:“妈,你就别操心了,三舅是啥样人你心里清楚,我跟他在一起,你应该放心。我们又不是干什么违法乱纪的事。” 老妈看着黑漆漆的后院,低声说:“三舅毕竟认门比较晚,来咱家才多少日子,这些年都干嘛了他也没说。他虽然是我哥哥,是咱们家亲戚,但你也要长点心眼。” 我应付了两句,说知道了。 晚上农村没什么消遣,九、十点钟外面就黑下来了,只能偶尔听到街上有零星的狗叫声。妹妹和老妈都去休息了,我毫无困意,斜躺在沙发上,无聊地看着电视,不停换着台。 不知什么时候睡着了,正迷迷糊糊的时候,忽然听到一声嚎叫,像是狼叫。 我一个激灵就醒了,电视还开着。我看看表,已经是下半夜一点。 外面又传来了一声狼嚎,响彻整个夜空。 第三十二章 疯狗 我再也睡不着,推开院门出去,左邻右舍的灯都开了,不少村民披着衣服出来看。 我们村王姓人家居多,我问邻居王大爷,咱们这怎么还有狼? 王大爷披着衣服,为了提神,点着旱烟袋说:“有啥狼,解放前穷乡僻壤的倒是听说过有狼出入,这都多少年了,哪来的狼。别说狼,山上找只山鸡都难。” “那怎么还出狼叫了?”我纳闷。 这时,妹妹打着手电从屋里出来,晚上有点冷,她拉着我的胳膊,打着哈欠:“哥,咋了这是。” 我正要说不知道,突然从村路的拐弯处跑来一人,一边跑一边喊,吓得众人打了激灵,一起看过去。 很多道手电照过去,这一照所有人都看傻了。狂奔而来的这人叫孙义,外号叫孙叉。为啥叫这个名,他初中没毕业就回来务农了,没什么文化,村混混一个,跟着牛二混的。村里普查让他签名,他把自己的“义”顺手写成了“叉”,当时在村里闹出个大笑话,我们都叫他孙叉。 此时的孙叉非常吓人,身上的衣服都破了,披头散发,跑的鞋都没了,模样就跟见了鬼差不多。 不少人在那笑:“孙叉你咋了,半夜刨坟让女鬼撵的。” 他们话还没说完,就看到后面有一个东西追着孙叉,从拐角里狂奔出来。光亮下,那是一条黑灰色的大狗,一边跑一边咆哮,声若闷雷,听得人头皮发麻。 我从小就有点怕狗,别看我们家是农村,可家里并没有养狗。眼前这条黑狗,打眼一看就知道,绝对是疯狗。 我一推妹妹:“快,回家关门!” 妹妹更是害怕,幸好我们就站在院口,赶紧跑回去,把大门上锁。 孙叉跑的大胯都看不清了,两条腿成了风火轮,一边哭一边喊:“乡亲们,乡亲们,救命啊,我家的狗疯了,把我爹都给咬了。” 这时有一户人家的门开着,有熟人招呼:“老孙,快,进来躲躲!” 孙叉顾不得许多,一头扎进那人家的院子,那家赶紧把院子门锁上。 大街上已经没人了,都进了自家院子,有人还要看热闹,骑在墙头上,看着村路上这条狗。 这条疯狗失去目标,停下来,在村路上慢慢向前走,吐着长长的猩红舌头,身上疤疤癞癞,就跟染上皮肤病一样。 我架着梯子,和妹妹趴在墙头看热闹。妹妹看得心惊胆战:“哥,你看这狗怎么这么怪。” 我也觉得怪,我虽然有点小怕狗,但毕竟是农村家长大的,对狗很熟悉。眼前这条狗确实很怪异,或许疯狗就是这样? 这时,从街路另一侧的拐角开来四五辆摩托车,大半夜开着前灯,数道光正照在不远处的疯狗身上。 狗呜呜叫,眼睛血红,赶紧避到路边。 为首那个骑摩托的正是牛二,后面都是他的兄弟。 孙叉藏在墙后面扯着嗓子喊:“牛哥,你可来了。这条狗可霸道了,把我家人都给咬了。” 牛二牛逼大了,从摩托上下来,手里拿着一个土造喷子,后面那些兄弟有拿耙子,有拿长矛的,都是全副武装。 牛二哼哼说:“各位老少爷们,老孙是我罩着的兄弟,谁要欺负他,我就要找回场子,哪怕是条狗都不行!” 村两旁院子里的村民,都当是看戏了,爬上墙头和房顶鼓掌:“好!牛二义气!牛哥霸道!” 牛二洋洋得意:“我也是咱们村的孩子,有守土职责,别想在我这撒野。” 他手持喷子往前走了两步,一挥手。后面几个混子骑着摩托,手里端平耙子,就跟西方那骑士似的,呼啸朝着疯狗就开过去。 疯狗“汪汪”狂叫,不躲不闪,竟然向前窜着过来,接连避开了几个混子的冷武器,蹦起来直扑牛二。 我和妹妹都看傻了,电影大片也没这么牛批的,一切就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 牛二咋呼的响,狗真过来了,他也有点害怕。端平了喷子,对着扑过来的黑影吼了一声:“去你妈的。” 只听“轰”一声巨响,凭空就像是炸开了大烟花,碎末夹在火药光里乱飞,这一刻就跟定格了差不多。 声音过后,尘埃落地,这条狗挨了重重一下,被喷子打到一边,正砸在我家院门上。 再看牛二,整个一条胳膊居然被狗爪子撕的鲜血淋漓,他彻底吓破了胆,坐在地上发呆,人都傻了。 这条狗从地上一骨碌爬起来,一喷子居然没要它的命。它的双眼血红,紧紧盯着牛二喉咙,狗嘴里发出沉闷的叫声。 牛二吓得只有出的气没有进的气,在地上连滚带爬,想往摩托那爬。狗发出低吼,慢慢踱步,朝着他跑过去。 牛二吓得鬼哭狼嚎,哪有混混的风采:“救,救命啊……我曹,你们别看眼,快过来救我啊。” 其他那些混子,刚才为了抓狗,一脚油门干出去老远,这时候也傻了,等明白过来,想骑着摩托救驾,可距离太远,远水不解近渴。 我正津津有味看着,妹妹一推我:“哥,救人!” 我用手摸着她的脑门:“你没傻吧,那是牛二!往咱们家抹大粪那个,还救他?再说我也怕狗啊。” 妹妹皱眉:“牛二再坏也是咱们村的,再说也是个性命,你就眼睁睁瞅着他被咬死。” 我无言以对,妹妹说的也对,还有一点,牛二和那狗就在我家院子旁边,牛二这要是死在我们家门口,真他妈晦气。我存了这么点小心思,一咬牙,抄起院子里的镐头。 我跟妹妹说,我一开院门你就往家里跑,防止狗钻进来。 妹妹答应一声。我站在院门前,深吸口气,把门打开,然后一闪身钻出去。 那条狗没有跑远,就在一镐头能砸得着的地方。我知道兵贵神速,想都没想,一个箭步窜出去,同时挥动手里的镐头,“呜”一声砸过去。 这条狗很机敏,砸到一半的时候,它就发觉不对,要往旁边窜。 这一下就要走空,我这汗都下来了,这条狗只能趁其不备一招毙命,如果让它缓过劲来,别说牛二了,连我都要搭进去。 就在这电光火石的瞬间,我突然右手掌心一热,像是有一种灵感迸发,我下意识把镐头偏了偏,这一下正砸在这条狗的后背上。 疯狗惨叫一声,镐头的前端几乎都插进它的身体,倒在离牛二不足两米远的地上,狗血喷了一地。 我气喘吁吁,紧张到大脑缺氧。低下头去看,自己右掌的掌心殷红了一大片,像是手掌上的血全都涌了过来。 我这才想起,这个伤口是当初铁面下的血降位置,为什么会有刚才的反应。 这时,家家户户那些村民都探头出来,骑着摩托的混子也开了过来,他们围着死狗看。王大爷过来拍我肩膀:“强子,行啊!关键时候还得看你这样的后生。” 牛二哆哆嗦嗦过来,对我感谢:“强子,谢啦。” 我心有余悸,摆摆手,示意没事。其实腿肚子都在转筋。 妹妹也出来了,拉着我的胳膊,我们一起挤过去看,疯狗的脊背几乎被镐头刨断,遍地是血,空气中弥漫着强烈的血腥气。 孙叉过来说:“强子,太谢谢你。我得赶紧回家,我爹妈都被咬伤了。” 王大爷说:“小孙,这狗不是你家的老春黄吗,怎么变成疯狗了?” 孙叉苦着脸:“我也不知道啊。这狗我家都养十年了,忠心耿耿,绝对没的说,突然就疯了,真他妈邪门!” 他话音未落,突然地上的疯狗动了一动,众人吓得都往后退了一步。 这条狗居然睁开了眼,呜呜咽咽了几声,又不动了。 众人吓得半天没人说话,王大爷面色凝重:“还真有点邪门。” 妹妹用手电照过去:“你们快看啊,这条狗的脸怎么变得跟猴子似的?” 大家一看,可不是吗,这条狗不知什么缘故,脸部形状有了变化,又窄又长,活像一只尖嘴猴腮的大猴子。 人群里有人提鼻子闻闻,说:“你们闻这股味,像不像这几天村口的味道?” 妹妹说过,村口这几天总是散发着腥臭的怪味,又找不到味源。 王大爷岁数大,是村里的元老,他很有经验,告诉孙叉,先回家看伤员,如果伤的实在太重,就打电话给120,拉你爸妈去医院。 他又让一个混子赶紧汇报给村主任老雷头,说这里出事了。 等都安排妥当,他说道:“我说各位老少爷们,今晚已经耽误了,咱们索性把事情调查清楚,一起去村口看看,那味道到底是哪来的,说不定和狗发疯有关系。” 第三十三章 蛾子 王大爷如此安排,众人又紧张又兴奋,本来只有七八个人,等一起往村口走的时候,得到信儿的人越来越多,竟然凑了二三十号。我们村许久没有这样的怪事了,大半夜不睡觉,结伴同行去找味儿源。只有过年过节看江边社戏的时候,才有这样的盛景。 还没到村口,村主任老雷头领着一帮后生过来。老雷头披着衣服,龙行虎步,真有点土皇帝的意思。到了队伍前,大声说:“娘们都回家,这事老爷们干就行了,女的裹什么乱。” 人群里有中年妇女喊:“村主任歧视妇女嘞。” 老雷头气笑了:“到时候出点什么事,别说我没提醒你们。” 王大爷和老雷头平辈儿,他把老雷头叫到一边,说了今晚发生的疯狗事件。 老雷头看我的眼神变了,他没想到是我杀了那条疯狗。他拍拍我的肩,表达了欣赏的意思。 很多人拿着手电,四下里乱照,颇有气势。走夜路还得结伴,下半夜黑森森的,这么多人凑在一起,反而热闹了很多,并没有多少诡异的气氛。 我们到了村口,我闻到了很浓烈的腥臭味。实在是形容不上来,有点像臭鱼烂虾的味道,可又比那个味道邪性。 老雷头来的时候还牵着狗,狗顿时咆哮起来,“汪汪汪”的,显得烦躁不安。 老雷头摸着它的脑袋:“虎子,跟着这个味道走。” 这条叫虎子的狗,并没有走,而是挣着链子要往村里跑。老雷头一个没握住,那狗“嗖”一声跑进村里没影了。 众人哄堂大笑,有人笑着说:“主任,你家狗可真怂。” 老雷头恼羞异常:“放屁!妈的,回去就给它扒皮抽筋,要着有啥用。” 说来也怪,不光老雷头一家的狗是这样,人群里还有人牵着狗,都像发了疯一样要挣脱出去。我看得眼热,想起孙叉他家的那条疯狗,总觉得这里有事。我喊了一声:“大家别牵狗了,都放回去吧。” 我们村养的土狗都聪明,对家里熟门熟路,只要放了它们,它们自己就能跑回家。众人也不再坚持,纷纷放狗走。 没了狗,只能靠人鼻子闻,有的说味源在东边,有的说味源在西边,老雷头索性让大家自由组队,跟着味去找。 我和妹妹,还有牛二他们一组。牛二对我的态度发生了一百八十度的大拐弯,一个劲套近乎,刚才他真是吓惨了,没有我那一镐头临危救险,现在的他不死也是半残。 我和牛二没啥共同语言,应酬的寒暄着,假客气。 妹妹挽着我的胳膊,听我们两个说着假模假式的客套话,一个劲地抿嘴乐。 正说着呢,忽然东北方向传来女人的尖叫。大半夜的,这一嗓子没把众人的尿吓出来。 大家赶紧循声过去,村口有河,东北方向有条深河沟。我们过去的时候,沟边已经聚了一群人,牛二把人群挤开,让我和妹妹到前面。 有人打手电往下看,这一看妹妹顿时吓得藏在我的身后,我脸色也白了。只见沟底下趴着一个死人,这还不算啥,在死人的后背上,密密麻麻趴着成千上万只灰色的蛾子。 这些蛾子如同蛆虫一般挤在一起,不知凡几。 大热天的,腥臭味道极是浓郁,可以肯定,村口的味源就是来自这具尸体。 王大爷捂着鼻子说:“老雷,报警,死人了!” 老雷头别看是村主任,这时候看见个莫名其妙的死人,也有点麻爪。赶紧掏出手机要打110。 这时候妹妹突然喊了一声:“你们看,对面的树上!” 众人打着手电照过去,黑夜中数道光斑落在树干上。能看到树皮被扒下一截,露出光溜溜的树干,上面有人用刀刻着几个歪歪扭扭的字。 从上到下写着五个大字:出村者立毙! 众人面面相觑,一股寒意在人群里扩散。 老雷头沉着脸拨打电话:“赶紧报警,让警察来处理。” 电话打过去,很快接通,老雷头把发现尸体的事跟警察汇报,那边说马上出警。 就在他打电话的时候,人群里有调皮的半大小子,捡起一根长长树枝,探下沟去,捅了捅那尸体。 老雷头挂了电话,勃然大怒:“谁家的孩子?一会儿警察就要来了,不要破坏现场。有没有家里大人,好好管管。” 树枝子捅在尸体上,好像捅了马蜂窝,所有灰色的蛾子突然“嗡”的飞了起来。 它们不飞的时候,觉得不算多,这一飞堪称遮天蔽日。 众人吓得不轻,赶紧挡着脸和头,这可是尸体上飞起来的蛾子,不管是什么东西,总是不干净的。 蛾子飞到空中,悬浮了片刻,继而向村子里飞去。 有人壮着胆子用手电去照,只见天空中几乎布满了灰色的碎片,犹如一片片灰色花瓣,极其妖异,所有人都看呆了。 光斑中,随着那些蛾子抖动翅膀,激起一片烟尘。空中污了一片。 没等我们反应过来,那些蛾子就飞进村里,散的无影无踪。 众人面面相觑。老雷头吩咐几个人留下看护尸体,等着警车。他让其他人赶紧回家睡觉,有什么事明天再说,不要节外生枝。 大家一路回去,议论纷纷,讨论那些蛾子是怎么回事,有没有毒。妹妹看我不说话,问怎么了。我揉揉额头,跟她说,我好像在哪见过关于这些蛾子的记载。 妹妹来了兴趣,问我是不是在百度搜的。回到了家,我让她把门窗插紧,天再热也不准开,有什么事等明天再说。 我回到屋里,从枕头下面把姥爷留下来的残卷手稿打开,翻到其中一页。残存的页面上,姥爷用规规整整的小楷,写着两个字,“尸蛾”。 这部残书我来来回回看了无数遍,很多章节几乎都能背下来。但都是泛泛来看,当成某种猎奇的资料,没有重点。如今村里出现了怪蛾子,正是姥爷记载过的,我对姥爷留下的这部残卷又生出了不一样的兴趣。 姥爷说,“尸蛾”这个称谓是一种很广泛的说法,有的尸蛾生长在墓穴或是深山,残稿里记载的这种尸蛾专指东南亚的虫蛊邪术。 这种尸蛾培养的过程极为秘密,属于东南亚黑巫术里一个隐秘的流派。姥爷大概知道流程,其中的细节不得而知。做这种蛾子,首先需要一具活尸。至于什么是活尸,他也不太清楚,手稿里没写。 活尸里放下母虫,母虫会排卵发育,生出很多的幼虫。这种方式培育出的尸蛾,头部会长有特殊触角,可以利用触角上的绒毛进行定位,听从蛊者的指挥,端的是非常牛逼。 尸蛾本身不可怕,可怕的是它身上会寄宿着大量的病毒或是蛊苗,能感染人类或是牲畜,曾有过记载,一个降头师曾经利用尸蛾屠灭过一个村子,一夜之间鸡犬不留! 我继续往后看,在残卷后面,姥爷记述了如何遏制这种蛾子。蛾子最怕三样东西,艾蒿、糯米和朱砂。艾蒿可以驱赶,糯米可解毒,朱砂能完全克制这种蛾子,就跟杀虫剂一样。 看到这里,我赶紧到后院仓库去找艾蒿,甭管刚才的蛾子是不是姥爷记述的那种尸蛾,小心一点总没错,有枣没枣打一杆子。 我记得仓房里放着一些艾蒿,那是留着夏天驱蚊子的,我全都找了出来,在后院点燃。一大捧艾蒿燃烧起来,渐渐冒出灰烟。我拿着燃烧的蒿草,又在屋里来来回回走了几圈,屋里屋外都是浓烟和艾蒿特有的味道。 都熏了一遍,我才勉强放心,但愿是想多了。 折腾了大半夜,人困马乏,我拖着疲惫的双脚回屋睡觉去了。 第二天中午我才起来,伸个懒腰,昨晚睡得不错。拉开窗帘,无意中往外撇了一眼,顿时有点吓住了。 村路上一个人都没有,却满是野狗,能有好几十只,都是赖皮狗,时不时汪汪叫两声,满大街的窜。 村里的大喇叭响了:“各位村民注意了,各位村民注意了,村里的狗感染了疯狗病,全都成了疯狗,家里有老人有小孩的都看好,今天不要轻易出门。村子里休学休工,再重申一遍,不要轻易出门!” 听声音是村主任老雷头的,语气非常严肃。 我意识到我们村恐怕要迎来一次大危机了。 第三十四章 艾蒿 这些疯狗并不是野狗,而是我们村自养的。我认出其中领头的那条疯狗正是村主任家的虎子。 一夜之间,虎子身体似乎大了一倍,身上都是疤疤癞癞的坏皮,红彤彤的眼睛,伸着长长舌头,在村里巡视起来,身后是几十只大大小小的疯狗。 这一晚上到底发生了什么,难道真的是尸蛾的原因,那么和狗又有什么关系? 我来到院子里,把院门紧锁,搬了梯子趴在墙头上往外看热闹。 街尾开过来一辆大吉普车,开的非常缓慢,老雷头把天窗打开,半个身子露在外面,拿着大喇叭喊:“各家各户凡是带把的都给我出来!拿着工具,村里要组织打狗队,疯狗不除,咱们连门都出不去。” 老雷头在村里掌控大权十几年,那也是有威望的,一言九鼎。他这么一说,有不少人来到院门前,犹犹豫豫地不敢开门。 老雷头随着车往前走,号召男人出来组成打狗队,正说的热闹,老雷头突然停下来话头,盯着前面。 疯狗虎子,从街的另一头出现了。虎子身后跟着一群疯狗,双眼血红,直直瞪着老雷头。 老雷头喉头动动。虎子朝天咆哮,突然以极快的速度四腿蹬地,朝着老雷头所在的吉普车狂奔而来。 我趴在墙头,手心都是一把汗,津津有味看着一出好戏。 虎子的速度跑得都有点不正常,太快了,嘴里的红舌头拖得老长,随风飘起来,情景非常吓人。 老雷头不敢托大,一缩头钻进车里,把顶棚合上。 虎子一个纵跃跳到车上,对着前窗不停咆哮,这还不算什么,竟然还用身体去撞前窗的玻璃。 车子发动起来,发出嗡嗡的声音,可虎子不管不顾还撞着玻璃。后面的疯狗群都到了,有的学着虎子的样子,也开始撞车,还有的抱着轮胎猛啃。 车子发动了几下,愣是没敢开,又熄火了。 时间不长,老雷头半截身子从天窗探出来,拿着大喇叭喊:“老少爷们别看戏啊,赶紧帮忙!”声音带着哭腔。 虎子一眼瞥见,不再撞窗,一个纵跃跳到顶棚上。给老雷头吓的,赶紧缩回去,把天窗关了。 虎子在上面又蹦又跳,想把天窗砸开。 老雷头藏在车里用喇叭猛喊:“老少爷们救命,救命啊!” 这辆车被几十条疯狗包围,撞得来回摇晃,像是波涛大浪里的一叶小舟。 墙后门后都是看热闹的村民,谁也不敢出去,疯狗群的气势太惊人了,看那架势如果冒然出去,不被它们撕成肉条才怪呢。 虎子焦躁异常,在车棚上走来走去,抖落着毛,一双血红的狗眼,紧紧盯着车里的人。 老雷头的声音在车里传出来:“老少爷们救命啊,求求你们了,赶紧救命!” “强子。”有人喊我。 我看过去,邻居王大爷趴在墙头上:“强子,你家有没有空的啤酒瓶子?” 我赶忙点头:“有啊。” 王大爷道:“太好了,你赶紧都搜集来,我家里有汽油。” “王大爷,你想干啥啊?”我愣了。 “做燃烧瓶。”王大爷说:“先把主任救下来再说。” 我竖了个大拇指,还得说姜还是老的辣。 我叫了妹妹,我们在库房搜出一堆瓶子来,这时候要是三舅在就好了,他肯定有办法对付这些疯狗,可惜他去斗法了。 想到三舅,我有些担心,这都一天了,不知他和那个丑时参斗没斗上,结果如何。 我和妹妹用口袋装了十来个瓶子来到墙头,王大爷把瓶子接过去到了他们家院子。我和妹妹趴在墙头看,他们家齐动员,一起做简易燃烧瓶。里面装了半瓶汽油,把布撕成一条条在汽油里浸透,然后塞在瓶口,用打火机点上。 王大爷的儿子也是农民,身高力不亏,拿起燃烧瓶,对着村路中间的疯狗群就扔过去。 他扔的准头很准,落地起火,正砸在一条疯狗身上,同时燃着了火苗。疯狗群大乱,那几个着了火的狗慌不择路,往墙上撞。 周围看热闹的村民一起在墙头房上鼓掌:“厉害!” 王大爷的儿子得意洋洋,还冲着众人抱拳。他又抄起燃烧瓶对准狗群又扔过去,落地生火,烧着好几条狗。 虎子猛然转过身子,雄踞车顶,虎视眈眈盯着王大爷他家。 我和妹妹趴在墙头看,妹妹吓得脸都白了。虎子一个纵跃跳下车,三跃两纵到了王大爷家门口,趴在院门上狂吼。 王大爷勃然大怒:“畜生!跑我家撒野。”他抄起叉子,就要去捅虎子。 身旁几个人拉住他,儿媳妇苦苦哀求:“爸,这是疯狗,别惹怒了它。” 虎子身后跟着一堆疯狗,目标转移,不再包围老雷头的吉普车,而是一起攻击老王家的大门。老雷头战战兢兢把车窗摇下来,往外瞅了瞅说:“老王,你挺住!我去叫人!” 说着,吉普车“轰”的一声跑了。 大大小小能有几十条狗一起去撞老王头家的院门。我们农村的院门一般就是做个样子,本乡本土也没什么小偷,就算出了小偷,这一层小铁门也是防君子不防小人。 被群狗这么一攻击,那院门岌岌可危,随时都要倒。 王大爷要和疯狗玩命,被他们家里人劝着拉回里屋。众人刚进去,院门倒了,大大小小的狗全都冲进院子里。 我们家和王大爷他家就两道墙之隔,我一看不好,拉着妹妹下了梯子,赶紧往自己家跑。 我们到了二楼打开窗户往外看,虎子竟然顺着外墙爬到王大爷他家小别墅的二楼。他们家人吓得瑟瑟发抖,关门关窗。 我忽然记起来,王大爷他家今年才添了一口,是他第四代的小孙子。此时虎子爬到的阳台,正对着他家小孙子的卧室。 虎子目光湛湛盯着窗户里面,一声咆哮,竟然用身体撞着玻璃。玻璃窗框被撞得“嘎吱嘎吱”乱响,眼瞅着就要倒了。 妹妹拿起一个小望远镜看着,递给我:“哥,你看虎子那脸。” 我通过望远镜看过去,虎子的脸变得又细又长,犹如怪猴,那模样和孙叉家的疯狗一个样。 妹妹急了:“哥,你想想办法啊,疯狗要冲进去了。” 虎子已经撞得窗框摇摇欲坠,眼瞅着要掉了,老王家人已经严阵以待,有拿菜刀的,有把八仙桌横过来当挡箭牌的,乱成了一锅粥。 王大爷手抄两把菜刀和疯狗虎子隔着窗户对视,老头脱了上衣,露出一身腱子肉。 疯狗可怕在于,不在你能不能杀了它,人总能赢得了狗,问题是被这狗如果没轻没重咬一口,传染了狂犬病,就麻烦了。 我两条腿也在颤抖,昨晚那是走狗屎运了,现在让我面对面干这么一群疯狗,我可没那么大能耐。 这时妹妹“咦”了一声:“哥,你看那些狗怎么不往咱家跳?” 我拿着望远镜一看,还真是,老王家院子里都是疯狗,这些狗之所以为疯狗,在于行为模式无法预测,很多条狗爬上了墙头,开始往别人家跳。跳来跳去的,可没有一条狗跳到我家的院子里。 我想起昨晚烧的艾蒿来了,难道是它起的作用? 院子里还有一些艾蒿,让妹妹盯着外面的动静,我以极快速度跑到院子里,捧起一大摞艾蒿,用打火机点燃。 艾蒿烧了起来,浓烟滚滚,院子里充满了草木那种烧焦的特有味道。 我捧着艾蒿,顺梯子爬到墙头。正好有一条疯狗蹲在墙头上,我把艾蒿冲着它递过去。疯狗明显熏了一下,“嗷呜”一声叫,从墙头跳下去,怕极了这个味道。 我赶忙掏出手机给妹妹打过去,告诉她艾蒿好用,让她马上给老王家打电话,让他们烧艾蒿熏疯狗。 妹妹打电话去了。我不能闲着,紧紧捏着艾蒿,瞅着王大爷家里满院子的疯狗,我一咬牙,豁出去了! 我也是脑子一冲动,跨过墙头,一闭眼跳进他们家院子。 有不少村民都凑到外面,可谁也不敢进去,见我突然跳进去,所有人都傻了。 不少人喊:“强子,你是不是疯了?” 我哪有空没搭理他们,两条腿都软了。大大小小的疯狗顿时把我包围住,我腿肚子转筋,拿着艾蒿去熏它们。 艾蒿烧出了黑色的浓烟。 第三十五章 救人 艾蒿的浓烟越烧越浓,特殊的草本气味充斥着整个院子,疯狗果然怕极了这气味,纷纷往外跑。 这时老雷头的车队开过来了,他的能量很大,找到了牛二,纠集了很多辆私家车,在院门外形成了包围圈。 所有的车门都打开,形成天然屏障,众人在后面拿着工具,对着奔出来的疯狗开始下手了。 村里有少量的几把喷子,更多的是铁锨、粪叉子、镐头这些玩意,一时间人狗大战,杀的血流成河。还有一些大狗实在太猛了,冲破封锁线,咬伤了人。 我一看情形不好,大声喊:“它们害怕艾蒿,赶紧找艾蒿来烧。” 不少村民刚才看到我驱赶疯狗的英姿,掉头回去取艾蒿。还得说众人拾柴火焰高,时间不长,艾蒿堆了像座小山一样。 艾蒿上淋了汽油,一把火烧起来,冒出来冲天浓烟,那些疯狗吓得不敢冲过去。老雷头经验丰富,让人拿着艾蒿,缩小包围圈,把疯狗赶回王大爷家的院子,进行集体捕杀。 大局已定,我长舒口气,擦着汗过去和老雷头打招呼。不少村民过来拍我肩膀,夸我说强子,这次多亏了你,救了全村。 老雷头不愧是村主任,杀伐果断,告诉大家千万不要保守,狗变成疯狗咬人,必须要杀,不留后患。 王大爷一家人从屋里出来,看着满院子的狗尸,有怨气也不敢说,毕竟这是拯救全村的举动。 大大小小狗都打死了,老雷头吩咐开来一辆小货车,众人一起把死狗都扔上车,准备送到后山集体焚烧。 解决了这个大事,村民们都长舒口气,只有老雷头还阴着脸。 我过去道:“雷大爷,你咋了,还挂着一张脸。” 老雷头皱眉,低声地说:“强子,你不知道,昨晚上其实发生了很多事,我现在没主意了,一会儿你帮着参谋参谋……” 话还没说完,忽然村民里有人说:“不对啊,主任,你们家虎子哪去了?” 这句话提醒我们了,虎子是村主任家的大狗,也是疯狗群的头领,刚才情形乱糟糟,谁也没注意它。 众人赶紧到货车上查看,疯狗大大小小都翻了个遍,确实没虎子。 这可麻烦了,虎子相当强悍,危害性它这一条狗能比得上十条疯狗。 哪去了? 大家正茫然无措的时候,突然王大爷家里传来一声尖叫:“救命!救命!” 王大爷脸色巨变:“坏了,我的小孙孙!” 所有人都往他家里跑,进到大厅只见一地的狼藉,东西摔得乱七八糟,求救声是从二楼传来的。 老雷头急着问:“怎么回事?” “刚才虎子已经跑了,我们以为都解决了,都出来看热闹。”王大爷的儿子说:“就留了两个女的在家里看孩子,其他人都出来了。” “坏了坏了。”王大爷着急地说:“那条疯狗肯定是进屋了,盯上我那小孙孙了。” 大家顺着楼梯狂奔到二楼,只见走廊尽头,虎子果然在!这条大狗弓着腰,往后倒退几步,然后一个飞跃,用身体去撞一扇门。那气势快赶上狼王了。 门岌岌可危,“咣当”一声巨响,门竟然被撞开了,里面随即传来一声尖叫,所有人都毛发倒竖。 王大爷快哭了:“是我孙媳妇,是我孙媳妇,她还抱着孩子!” 他一把夺过牛二手里的喷子,冲了过去。王大爷的儿子大吼一声:“爹,我来,你别出危险了。” 全家祖孙三代齐上阵,一起奔过去。别看走廊就那么短,跑过去不过一两秒,可虎子已经冲进去了,两秒之内它能做很多事,包括咬死人。 我们也跟在后面,一起到了门口,门框都裂开了,大门倒在一边,屋里空空荡荡没人,而虎子把身体立起来,趴在大衣柜上,一边咆哮一边用爪子撕挠衣柜,已经破出大洞。 不用说,女人和孩子肯定藏在里面。 王大爷拿起喷子,对准了虎子,大吼一声:“我曹你祖宗的!” 没想到这一枪竟然卡壳,发出“咔”的一声。 虎子陡然转过头看我们,它张开大嘴,露出血淋淋一条大舌头,冲着我们奔过来。 众人齐齐往后倒退,虎子现在太吓人了,全身的皮几乎脱光,周身上下像是贴满了狗皮膏药。它眼睛血红,尤其一张脸,愈发的像是一只奇形怪状大猴子。 有人喊,艾蒿,用艾蒿。 很多人手里拿着燃烧的艾蒿,齐齐凑过去,一股股浓烟在散发出来,可虎子像是不察觉似的,脚下一点没有停顿,照样奔过来,根本不怕艾蒿。 这时我看到屋里供奉着观音菩萨,前面有香炉,插着三炷香。 我赶紧问:“王爷爷,你这里有没有朱砂?” 王大爷紧张到全神贯注,没听到我说什么。这时虎子到了,凌空飞起来,就跟一枚脏弹似的,直扑人群。 村民们哭爹喊娘,吓得抱头鼠窜,人挤人人挨人,一时半会又散不开。 我情急之中,矮下身子,来了个就地十八滚。虎子从半空跃过来,而我从下面滚进了屋里。 我回头一看,虎子已经落进人堆,张着大嘴四下乱咬。 有不少机灵鬼,一看跑不出去,索性跟着我一起进了房间。我拉住牛二:“你怎么也进来了。” 牛二吓得脸色发白:“强子,还是你聪明,来个反其道而行之。谁都往外跑,把虎子引走,这里反而更安全。” 我没搭理他,拉过王大爷的儿子:“王叔,你这屋里有没有朱砂?” “有。有。”他特别信任我,把抽屉拉开,从里面取出一个香囊。我打开一看,里面装满了一袋子的鲜红朱砂,闻一闻,味道刺鼻。 这个时候,虎子竟然掉头又进来了,屋里的人顿时挤成一团,一起往窗户挪,想跳窗逃命。 虎子没搭理我们,继续爬在大衣柜上,使劲刨着门,要把里面的孩子叼出来。 我撑开香囊,深吸口气,只有一次机会。 虎子突然停下来,一甩脸,两只血红的眼睛瞪着我。 我喉头咯咯响,站在那不敢动。虎子看了看我,又掉过头继续刨门。 我站在那说:“哪位先吸引一下它的注意力,要不然我到不了它身边。” 王大爷的儿子小心翼翼过来,从地上捡起一块木棒:“强子,我来,你说怎么办吧。” “吸引它,”我说:“我从旁边偷袭。” 他提着棒子过去,虎子果然掉头看他。王大爷的儿子用尽全力砸向虎子。虎子一歪头,发出一声近乎狼嚎的声音,张嘴就咬。 就在这电光火石的瞬间,我拿着香囊,对准了虎子的脑袋,洒了过去。 凭空一大团朱砂喷出来,正淋着虎子满头满脸都是。它惨叫一声,趴在地上,满地打滚。 牛二来了精神,大吼一声:“跟我上,打死它!” 众人一看没了危险,全都蜂拥而上,捡着什么用什么,往虎子身上招呼。这时门外的人也慢慢聚过来,他们有的用叉子,有的用镐头,使劲砸着虎子。 时间不长,虎子被砸的鲜血淋漓,脑袋都被砸掉了。屋里狼藉不堪,满墙满地都是脏血,就连乳白色的观音菩萨像,也被喷得白衣上下都是血污,活像从地狱出来的浴血观音。 大家像是抽光了力气,气喘吁吁,疯狗事件里终于最后一条疯狗解决了。 我们把大衣柜门敲开,王大爷的孙媳妇抱着孩子出来,这娘们吓得裤裆都湿了,脸色惨白,叫了半天也不回应,都吓傻了。幸好襁褓里的小孩子哇哇哭,没有受伤。 王大爷带着全家人拉着我的手,一个劲地道谢,说我是救命恩人。 我看着狗尸,心有余悸,“王爷爷,你别客气。我也是为了咱们村,一旦虎子活下来,满村乱窜,说不定就跑到我们家了。” 王大爷看着小孙孙,感激涕零:“你这孩子真懂事。不管怎么说,你是我们老王家的救命恩人,大恩不言谢,多了话不说了,强子,你就看吧,日后王爷爷怎么对你,怎么对你们家。” 老王家折腾得一片狼藉,不是细细谈报恩的时候,我让他们赶紧收拾收拾家,其他事再说。 从王大爷家出来,我摸着下巴纳闷,艾蒿,朱砂对疯狗有用,这说明村里疯狗发疯的原因,肯定和昨晚的那群尸蛾有关。 我正寻思着,村主任老雷头过来说:“强子,今天多亏了你。你是不是跟你三舅学的这些手段?” 我含糊着说,对。 老雷头问,你三舅呢? 我叹口气:“如果他在,就不会出现这种事了。” “强子,你三舅不在,咱们村就靠你了。你知不知道昨晚发生的事。”他说。 我疑惑:“出什么事了?” 老雷头把我拉到没人地方,低声说:“昨晚不是发现尸体吗,然后报了警,有警察来验尸了。” “然后呢?”我问。 老雷头的脸色变了。 第三十六章 警告 老雷头把我叫到外面的吉普车上,车里还有其他人,都是村上老雷头的心腹,和他都有血缘关系。 老雷头让司机开车,至于往哪开,他没有和我说。车上的气氛沉闷。 我有些纳闷,看老雷头面色冷峻,又不好问他,只能耐着性子跟着走。 车子出了村口,顺着路没多远停了下来。我们从车上下来,老雷头指着对我说:“强子,你看。” 只见路边一辆警车不知怎么失控了,正撞在一棵树上,前面保险杠撞出一个大坑。我吓了一跳:“这是昨晚的警车?” 老雷头点点头,带着我来到警车前,把车门一拉,示意给我看。 我往里瞅了瞅,大白天的车里竟然黑森森,等了一会儿才看清。这一看清楚,吓得我差点没坐地上。 车里躺着三个穿着制服的警察,看样子已经死了,有的斜躺在座位上,有的趴在方向盘上,都是一动不动。车里散发出一股怪味,和昨晚发现那具尸体一样,都是无法形容的腥臭。有别于其他腐尸那种猛烈浓稠的味道,这股腥臭偏淡,混合着其他味道,气味不算强烈,但极度令人不舒服。 最诡异的是,尸体上密密麻麻挤满了灰色的蛾子。这些蛾子一动,乍看上去,像是尸体活了一般。 我不敢有所动作,赶紧把车门关上。 “死了警察这是大事,赶紧报警啊。”我说。 老雷头道:“你再过来看看这个。” 他带我来到警车撞击的那棵树前。 我忽然觉得事情不对劲,现场的情形来看,这三个警察调查完案件之后,应该是往回走,因为是在出村的路上。可走到半路不知道怎么了,他们出现了特别的状况,无法控制车子,这才撞到了树上。 也有可能,在撞树之前这仨人就死了,因为从现场来看,这三个人死状僵硬,并没有挣扎的迹象。撞车之后,如果是正常人,都要挣扎两下,下意识做出保护动作,可这三个人都没有。 我摸着下巴,跟在老雷头后面,旁边他的侄子说:“强子,你想什么呢?” 我把刚才的推断说了一遍。 老雷头夸赞说:“还得说是大学生,脑子真活!这事出了之后,你看看他们一个个吓得都麻爪了。强子真厉害,打眼一看,发生的事估算得八九不离十,把你找来是找对了。” 我说道:“你儿子雷帅呢?” 老雷头说:“那小子没啥出息,在家藏着不出来,让他妈看着。你们同是大学生,我看强子你以后肯定比我儿子有出息。” 老雷头一向以宝贝儿子为自豪,今天能说出这话已经不容易了。 我们来到大树前,只见大树的一块树皮扒光了,上面刻着几个字:出村者立毙。 我看到这行字,后背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咽着口水说:“昨晚咱们发现尸体的地方,也有这句话。” “对!”老雷头说:“昨晚报警之后,警察来调查尸体,当时我在场。那具尸体你知道是谁吗,就是邻村的周傻子。” 周傻子我知道,小时候发高烧烧坏了脑子,长大以后父母双亡,亲戚又不管他,他就满大街捡破烂吃剩饭。这人好在不骚扰别人,有口饱饭就行,这人在十里八村很有名。 没想到这周傻子居然死在我们村的村口。 老雷头继续说:“警察查过尸体之后,认为是失足掉进沟里摔死的,细情不明。查过之后,他们就走了。今天早上,有人发现了警车在这里的事故现场,马上汇报给我。我带人过来一看,正是昨晚那几个警察。” 我说:“雷叔,你的意思呢?” 老雷头指着树皮上的字说:“很明显这是警告,咱们村现在许进不许出。谁出去谁死,连警察都得死了。” “就是说咱们站的地方,就是生死界线?”我说:“往外就是死,在村里还能继续活着?” “对,就这个意思!”老雷头看我,眼神里有了希望:“强子,你脑瓜灵,又跟着你三舅学了不少东西,你帮着咱们分析分析。” 我把出现的线索罗列一下,三舅出村斗法、至今没有回信、发现尸体、尸蛾、尸蛾导致的疯狗病、出村者立毙的警告…… 线头太多,我硬往上凑,愣是凑不出一个全貌,但我知道,这一切的背后肯定有一只看不见的黑手。他想干什么呢? “难道咱们真的不能出村吗?”老雷头的侄子说。 我咳嗽一声:“还是不要挑战这个极限的好。”我想了想说:“还是要报警。” 老雷头道:“我本来是打算要报警的,可早上出了疯狗,就把这事撂下了。” 我说道:“报警了会有更多的警察来咱们村,到时候可以看看他们能不能出村。” 其他人大喜:“还得说强子脑瓜灵活。让警察来给咱们当垫背的。” 我赶紧摆手:“我可没这么说。我只是觉得,警察肯定比咱们有办法,老百姓有事也得找领导是不。绝对不能让背后黑手逍遥法外。” 老雷头大手一挥:“甭管怎么地,强子出了个高招,马上报警。” 他安排人报警,我想起满车的尸蛾,跟老雷头说最好让村里家家户户准备艾蒿和朱砂。 老雷头招呼大家上车,先回村里再说,马上开个村委会。我们刚到村,就看到孙叉跪在大槐树底下咧嘴哭,周围一圈人看着。 车子停过去,老雷头下车大骂:“你嚎什么丧呢?” 孙叉嚎啕大哭:“主任,我爹妈,今天早上……走啦!” 老雷头大惊失色:“怎么回事?” 孙叉哭着说:“昨晚我爹妈让家里的疯狗给咬了,本来寻思太晚,就没去医院,想等到今天早上去扎个狂犬疫苗什么的。可一早上,我去看,我爹我娘都……都走了。” 周围的村民议论纷纷,老雷头大惊失色:“疯狗病毒这么厉害吗?一晚上就全死了?” 老雷头嘱咐让人跟着孙叉去家里看看,帮着收敛一下尸体。他要统计一下,疯狗事件里被咬伤的还有多少人,得马上打120送医院。 旁边有人提醒,现在村子许进不许出,120来了也出不去。 老雷头傻眼了,这可怎么办。 我想起残卷里说过,克制尸蛾还有个物件,那就是糯米。我赶紧告诉老雷头,让受伤的人先用糯米处理一下伤口看看,艾蒿和朱砂也都得配合上。 老雷头把村干部召集起来,说了今天早上的事,很多人害怕起来,可还有人觉得不在乎,认为出村者立毙的警告或许就是个恶作剧。 老雷头没有多强调这件事的严重性,只是把这个事通知下去了,你们爱信不信。我感觉老雷头有点故意的,说是提醒大家,可言语里故意流露出不当回事的口气。这老东西恐怕用意很深,很可能在正话反说,故意撺掇着让人出村。 他是想看看树干上那句警告到底起不起作用。 散会之后,老雷头用大喇叭广播了用糯米治疗疯狗伤口的方法,告诉村民,一定要凑齐艾蒿和朱砂,这些也有作用。 村子就这么大,尤其是朱砂,谁家没事能用这东西。去超市买,老板说有朱砂我还留着呢,全世界也没听说超市里有卖朱砂的。 村里这个乱,我回家看了妹妹和老妈,她们两个精神状态不错。我把今早的事说了一遍,又说了发现警察尸体的事。老妈非常吃惊,追问我细节,我正要细细道来,门外老雷头的心腹闯进来:“强子,又出事了,赶紧跟我去村口看看。” 我赶紧跟着往外跑,妹妹在后面喊:“等等我。”也跟着出来。 我不高兴:“你别跟着添乱。” 妹妹死犟,拉着我的胳膊就不松开,没办法,只好带着她一起去。等到了村口,这里挤满了人,都在伸长脖子往前看。 出村的路上趴着三四个人,他们都是面朝下,背朝上,直接摔在地上,一动不动。 老雷头站在高处,拿着喇叭说:“大家都看到了,这几个人不听劝要出村,超过边界马上就倒在地上。” 人群里说什么都有,都面露戚戚之色,有好几个娘们坐在地上哭,哀求大家过去把她们家的爷们给捞回来。可一个敢动的都没有,要捞人就得出边界,这是拿命开玩笑。 就在大人哭小孩叫的时候,村口外面开过来一辆大吉普,径直过了村界,开到人群前。 从车上下来几个年富力强的警察,为首的气宇轩昂,一双剑眉国字脸,问道:“谁是村主任?” 第三十七章 泰国和尚 老雷头赶紧挤过去:“警察同志,我是村主任。” 警官从兜里掏出证件给他看,“我是刑警大队的林彦,让你们村民马上回家,不要进行围观。” 老雷头摸不准警察的路数,正迟疑的时候,林彦不高兴了:“赶紧的,不要围观,都回家,我们会给大家一个交代。” 没办法,老雷头招呼我们都回去。 警察对于我们来说就是天一样的存在,众村民都听话走了。我落在最后,磨磨唧唧没走,好奇地想看看警察怎么处理。 几个警察靠着车门在低声商量什么,看那意思,人不走光他们是不能做出什么行动的。 我让妹妹先回去,我说我要找个地方撒尿。 妹妹知道我在撒谎,没有戳破我,只是让我小心些,她和村民们都回去了。 我顺着小树林蹑手蹑脚又回去,藏在一堆树枝后面,小心翼翼拨开,往外瞅着。 那些警察还在低声谈论着什么,林彦应该是个大官,对其他警察进行安排。 我屏息凝神,尽量屏住呼吸,不想让他们发现。 林彦冲着车里说了句话,时间不长,吉普车里缓缓下来两个人。我一看就愣住了。 下来的第一个人是位老道,大热天穿着一身长袖的灰色道袍,下巴留着山羊胡,头挽发髻,头发都白了。这老道腰板溜直,眼睛很小,炯炯有神。后来还跟着一个人,是个小年轻,也穿着道袍,可气场比老道差了太多,弓腰弯背的,看样子像是老道的徒弟。 难怪警察要把村民们赶走,原来他们车上还藏着道士,这件事确实不能让太多人知道,要不然好说不好听。 林彦和老道说着什么,老道要去察看撞毁的警车,他突然站住,猛地一侧头,目光正落向我现在藏身的地方。 我咯噔一下,吓得都僵住了。我藏在树林里,周围全是树枝树叶,警察都没发现我,可这老道居然能感觉到我的存在! 我敢肯定,他并不是无意中一看,肯定是发现了我,眼神透过树木,直直盯着我。 我不敢再待下去,小心翼翼从树后出来,然后撒丫子狂奔,一口气回到村子。 等我回到家,还是心神未定,坐在沙发上,就跟中暑似的,那魂儿半天都没回来。脑子里一直浮现老道士回头一瞥的情景,怎么也抹不掉。 三舅出去斗法已经过了一天。我在客厅走来走去,浑身发慌,脑子里都是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我想了想,拿起手机尝试着给三舅打了个电话,原本以为肯定打不通,谁成想接通了。 里面响了几声,然后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喂?” 我愣了,觉得这个声音有些似曾相识,可又想不起来。我说道:“我,我找安冬。” “你是王强吧。”那人说。 我心跳加速:“你,你是谁,安冬呢?” 那人嘿嘿笑:“我马上就来找你了,会告诉你安冬的下落。”随即,电话挂断。 这人说话一股泰国味,这塑料普通话只能出自一个人,那就是素班。三舅的手机怎么能落到他手里? 坏了,我有种强烈的感觉,三舅真的出事了。 惶恐不安中一天很快过去。夜幕降临,一家人吃过饭,老雷头来了,他和我老妈和妹妹客气了两句,吧嗒吧嗒抽着旱烟,对我使了个眼色。我跟着他出来,问怎么了。 老雷头道:“咱们村被警察封锁了。” “啊?” 他继续说:“我到村口去看了,拉了一圈的警戒线,禁止出入。那些警察暂时住在村委会里。” “他们中间有没有两个道士?”我问。 “道士?”老雷头迷糊:“哪来的道士。” 既然他不知道,我也不想再提这个事。 老雷头说:“强子,下午警察在我家坐了老半天,我把这两天发生的事一五一十都跟他们说了。他们还去察看了疯狗尸体和那些被疯狗咬了的村民。” 我点点头,老雷头大半夜的跑来就为了跟我说这个?看样子,我真成他的左膀右臂了。 老雷头有些不好意思:“警察问我怎么对付疯狗的,我就把你交代出去了,说你教村民用艾蒿,用朱砂……强子,雷叔是为了你好啊,警察对你很感兴趣,你以后要飞黄腾达哩。” 我这才明白,他过来的原因是因为把我卖了,他良心不安,赶紧来打个招呼。 我说道:“行,那我知道了。警察说没说这事啥时候可以解决,咱们什么时候可以出村。” 老雷头摇摇头:“他们说快了,谁知道怎么回事,我看这里面有事。” 我们又不咸不淡地聊了一会儿,老雷头走了。 我心事重重回到屋里,把目前知道的线索排列起来,却始终无法串成有逻辑的一串,此间迷雾重重,实在是想不明白。 如今天热,到了晚上会有村民出来乘凉。可今天却极其反常,我站在二楼的窗户往外看,村路一个人都没有,静的极其诡异。 平时零星还有狗叫,如今打疯狗之后,村里的狗都死光了。整个村子静谧得像是墓地。 第二天我起的很晚,到一楼客厅的时候,看到妹妹没有上班,正在厨房里打豆浆。我这才想起,村子已经被封锁,如今休学休班,全村人都困在这么大的地方出不去了。 我们一家三口吃着早饭,老妈问我,知不知道你三舅的下落,怎么一去这么多天没有消息。 我苦着脸说不知道。又劝慰她放心,三舅能耐大了,不能出事。 吃完饭,家里的气氛很沉闷,加上屋外大日头高悬,连点风都没有,热得人心情烦躁。 妹妹把空调打开,我们一家三口自己忙活自己的,妹妹窝在沙发上看书,老妈择着菜,说中午包饺子吃。而我坐在一边看着电视发呆。 看了一会儿实在没意思,又打扰到妹妹看书,我想去看看张宏。 这两天发生这么多事,没顾得上看看他,不知怎么样了。我出了院门,看到一群村民朝着村口疯跑。我赶忙拦住一个问怎么了,这位大哥气喘吁吁说:“村口来了个外国和尚,大家都去看西洋景呢。” 外国和尚?我有点纳闷,这都什么跟什么,怎么事情的发展越来越怪了。 我没有去张宏那里,而是跟着大家伙来到村口。大槐树下围着一群人,我挤过去看。 在人群之中,地上盘膝坐着一人,我一看此人,吓得汗毛倒竖。 来人是素班! 素班身高体壮,肤色黝黑,坐在地上好像肥猪成精。他穿着花花绿绿的泰式夏衣,大肥脚上套着白色的人字拖,头型也变了,扎起四五个小辫,显得戾气十足,又有些呆萌。 素班一站起来,围观的村民都发出惊呼,原来他的腰间围着一条五彩斑斓的活蛇,像是围了一圈腰带,蛇头还在吐着信子。 素班看到人越聚越多,双手合十,用蹩脚的普通话说道:“萨瓦迪卡,我是泰国来的高僧,想请教各位一件事。” 众人议论纷纷,“原来是泰国和尚。” 我有种很不好的预感,这素班绝对是无利不起早,他能在这个时候进村,恐怕和三舅有关系。 我藏在人群后面,矮着身子不让他看到。 素班笑眯眯说:“谁能告诉我,安冬住在什么地方?” 安冬就是我三舅,可说到他的大号,村民们没有几个知道的。 这时候人群里有人说:“安冬?我知道。是强子的三舅吧?顺着村路往北走,有一个红色的小别墅楼就是他家。” 素班双手合十,笑着说:“萨瓦迪卡,感谢指点。小小礼物,不成敬意。” 他从兜里掏出一样东西,放在地上,然后转过身面向北方,缓缓走了过去。 众人眼睛盯着地上的东西,刚才指路的村民从人群里挤出来,伸手拿起来,对着阳光照。 看了一会儿,突然喊了一句“我的妈啊”,他把那东西扔了出去。众人跑过去看,那东西竟然是一只死老鼠的干尸,皮上没毛,缩成了成人的中指长短,黑森森的,尖头鼠目,五官竟然还很清晰。 众人吓得嘶嘶倒吸冷气,有个抽旱烟的老头,拽着文惊呼:“这,这是个妖僧。” 这时有人看见我,说:“强子,这个泰国妖僧要去找你三舅。” 素班已经走出去数步,这胖子耳朵倒是灵,回过头一眼看到我,笑眯眯说:“王强,我们又见面了。” “你,你到底想干什么?”我呼吸不畅。 素班一张大肥脸上满是笑意,眼睛眯成一条缝儿:“到你家再说。” 坏了,妹妹和老妈还在家里,我怎么可能把这么个危险分子领回家。我硬着头皮说:“有什么话在这说吧。” 村民们把我和素班围住,一个个瞪大了眼睛瞧着,搞不明白我怎么会和一个泰国和尚挂上关系。 第三十八章 素班 素班笑着对我说:“咱们的事到你家再说。如果你能满足我的心愿,我自然会把村里的禁忌解开。” 所有人都炸了,看向素班,村主任老雷头大声喝问:“和尚,‘出村者立毙’的告示是你写的?” 素班笑意更盛:“是啊,只有这样你们才会重视我的要求。” 老雷头大吼:“别放他走,我去报告警察。” 村民们围得水泄不通,有人开始推搡素班,质问他,村里那些疯狗是不是他弄的? 素班被人群推来搡去,不过村里人还算有分寸,并没有群殴他。 素班脸上依旧笑眯眯的,轻轻说道:“谁碰过我,谁就要死去。” 话音刚落,有四五个人突然倒在地上,人群“哗”一下散开。这几个人满地打滚,嘴里吐出红色的血沫子。有个老太太哭着扑过去:“狗儿,你咋了。” 倒在地上的有一个正是她儿子,吐出的血沫子越来越多,突然张开嘴,一大口血都喷出来,喷的老太太满头满脸都是。 这个场景实在太骇人,老太太沾染了这个血之后,竟然也开始不由自主全身抽搐,倒在地上抖动,嘴里冒出血沫子。 有人喊了一嗓子:“这东西传染!” 众人吓得,胆小的马上就跑远了,就算胆大的,再也不敢靠近。 素班双手合十,笑眯眯对我说:“王强,走吧,去你家。” “你,你把他们怎么了?”我喉头咯咯响。 素班笑着说:“不过是我独家降头术。” “你把他们救了,否则我就不跟你走。”我尽量平复自己的紧张。 素班环顾一下村民,谁也不敢和他对视,都吓得低下头。 他道:“你乖乖听话,我可以保证其他人的生命安全。如果你不听话,我会屠光这个村子。” 素班说话声音不大,可众人都听见了,大家谁也没否认他的能力,都嘶嘶倒吸冷气。 这时有人说:“强子,你别拖累我们大家了,和尚怎么说你就怎么办吧。” 一个人这么说,马上一大群人开始附和,让我赶紧听泰国和尚的安排。 我看着眼前的素班,听着众人对我的指责,心往下沉。我大概已经知道素班想要什么了,他是想要《万经之经》的法本。 他是瞅准了三舅不在家,这才欺负上门的。我后悔没跟三舅学法术,要不然怎么可能让这个死胖子这么玩弄我们村民。 我点点头:“好,有什么话你跟我家里说,你不准再对村民下手。” 这时候地上那几个人已经不挣扎了,满头满脸都是吐出来的血,眼睛瞪得大大的,肚皮鼓起来,一个个活像死青蛙。 素班做了个手势,意思是让我头前带路。 我正要往前走,从不远处来了几个人,为首的正是叫林彦的警官,他一手拿着证件,一手拿着枪,大吼一声:“站住!” 我如蒙大赦,长舒口气,看着警察把素班围在当中。林彦看着地上好几个即将死去的村民,一边吩咐其他警察叫救护车,一边质问素班:“你是泰国人吗?把护照拿出来!” 素班笑着说:“警察同志,我是偷渡过来的,哪来的什么护照。” 在场围观的人都嘶嘶倒吸冷气,没见过这么嚣张的犯罪分子。 林彦冷着脸:“这几天村里的事都是你干的?” 素班不知是不是对自己的能力过于自信,说话非常有礼貌,透着不屑一顾,用泰国味的普通话说:“都是我干的。我在村子周围布下了独门的尸蛾降,尸蛾会感染到牲畜身上,让它们发疯。如果有人违背我的意思,也会马上死去。” 几个警察用枪指着他,林彦牙齿咬得咯咯响:“你犯了偷渡罪,谋杀罪,我要正式对你发出拘捕。” 素班道:“我还有事要做,办完事之前,恐怕不能和你们走。” “嚣张!到了我们国家的地面上,由不得你嚣张。”有警察说:“到我们这里,就要遵从我们的法律。” 素班呵呵笑着,眼睛环视了一圈,一字一顿说着:“我迟早要杀光你们国家每一个人!” 所有人都被这素班这镇定的语气和疯狂的诅咒震住了。 林彦做了个眼色,示意警察上去给他扣手铐。素班双手合十,抬头望天,嘴里叽里咕噜快速念着什么。林彦眉头一挑:“别让这个妖僧念经,赶紧锁了他。” 两个小警察过去动手,就在这时,天空突然“咔嚓”响了一道闷雷,紧接着整个大地似乎都被黑雾笼罩。所有人情不自禁抬头去看,只见天空阴云迷雾,雷声滚滚,下起了瓢泼大雨。 众人目瞪口呆,这和尚简直牛逼大了,难道可以呼风唤雨?刚才他在对天念经,谁敢说突然而至的这场暴雨跟他没关系。 村民里有人大喊,“妖僧杀人啦,快跑啊!” 大雨中众人四散奔逃,我瞅这个机会也赶紧撒丫子跑。这里有警察罩着,没我什么事了,我也别愣充大尾巴狼。 冒着大雨我赶回家,妹妹看我浑身湿透,用毛巾过来。我来不及收拾自己,先把院门锁上,然后把所有大门都关紧。 客厅里只有我们娘仨,天空阴沉沉的,大雨瓢泼而下,外面几乎成了雨帘,什么都看不见。一阵阵冷风,吹得院子里的东西乱滚,客厅里气氛压抑,谁也没说话。 老妈皱着眉:“强子,你跟妈说实话,到底怎么了?” 这时候我再也不敢隐瞒,可具体的细节又不能说给老妈听,只好告诉她,三舅在外面得罪了人,现在人家仇人已经打上门了。咱们村遇到的疯狗事件,村口封锁……全是那仇人所做,现在警察已经来了,把那人包围住,应该拿下了吧。 老妈脸色不好看:“你三舅呢,电话也不接,人跑哪去了?” 我摇摇头苦着脸说,我也不知道,三舅出去快三天了,音信全无。 老妈年轻时候也是个狠角色,如今就是得病了,不太爱管事,现在事情已经逼到了眼前,她责令我,必须把这里的事情说清楚,不能隐瞒。 “妈,你知不知道三舅的真实身份是什么?”我说。 老妈皱着眉:“赶紧说,你怎么问我了,你知道什么就说什么!” 我低着头,嗫嚅了一会儿,说:“我三舅其实是个法师。” “法师?什么法师?”老妈问。 这时,院子里突然传来一个声音:“就是我这样的法师。” 我们一家人侧目去看,不知何时,院门大开,大雨之中,院子里站着一个大胖子,正是素班。 我一屁股坐在沙发上,全身发抖。老妈看我,我磕磕巴巴说:“他,他就是三舅的仇人……找,找上门来了!” 可想而知,那些警察落到了什么下场。不过这也太快了吧,素班是怎么摆脱警察的,要知道还有好几把枪呢。 素班迎着大雨,慢慢顺着阶梯走到了门前。我们家迎着院子是玻璃门,能很清晰地看到外面。此时素班站在门前,脚下都是水,水里还有深深的红颜色。他的胳膊受伤了,衣服洇红了一大片,他依然面带笑意,隔着玻璃看向我们一家人。 我着急地说:“老妹,你赶紧扶着妈上二楼。” 妹妹急了:“哥,你怎么办?” 我回头看看妈,妈也看了看我。她点点头,对着妹妹说:“思思,咱俩先上去,不要妨碍你哥。他是大人了,更是个男人,他们男人之间解决问题,我们不要插手。” 妹妹咬着下唇,扶着妈妈,两人上了二楼。 她们走了,可我一点没有放松。素班是个杀人不眨眼的狂魔,而且身有大神通,我根本阻挠不了他。他要杀我们全家,很容易。 素班敲敲门,笑眯眯说:“王强,开门吧。” 警察都拦不住,何况这么一道玻璃门。我紧张的几乎窒息,现在事情逼到眼前,不做也得做。 我走过去,把门打开。 素班一步步走进客厅,人字拖下面全是血水,走一步洇出一个脚印。 他停下来,捻动佛珠,四下里看看:“你妈妈在楼上?” “有什么事你跟我说!”我豁出去了,大声叫着,也是给自己鼓气。 素班缓缓从怀里掏出一个木头匣子,打开匣子,里面是空的。我不明白他给我看个空匣子是什么意思。 素班道:“安冬和你提过《万经之经》吧?” “说过。”我反而不紧张了,知道他必然为这本经书而来。 素班道:“《万经之经》乃是古缅甸之神潘帕留下来的,最早是传给我们门派的祖师,后经过战乱纷争,又被安冬的祖师所得。我现在来取回《万经之经》密宗法本,理所应当。” 我咽了下口水说:“你们的事我管不着。我,我,我什么也不知道!” 第三十九章 万经之经 素班说:“你只需告诉我安冬平时住在什么地方就行。” 我摇摇头:“不知道。” 素班坐在沙发上,从兜里掏出手机,摆弄了一下给我看。 我狐疑着不敢上前,素班流露出极度蔑视的表情。我一咬牙,今天反正也不能善了,索性看看他耍什么花样。 我走过去,手机里是一段视频,周围黑森森的,看不出是什么地方。三舅一个人被关在不大的铁笼子里,连站都站不起来,只能抱膝坐在角落。笼子的铁条相当粗,快赶上成年人的大拇指了。三舅就是有天大的本事,也出不去。 “这,这是怎么回事?” 素班道:“他中了我的圈套,现在被困在牢房里。只要你告诉我《万经之经》在什么地方,你的家人可活,这个村子所有人可活,你的舅舅我也不会杀了他。用你们中国人的老话,这叫三喜临门。” 我看着他,好半天点点头:“我希望你能遵守承诺。” 素班笑意盈盈:“没问题。” 我带着他去了后院,雨已经停了。我指着那间古怪的小房说:“三舅来了之后,修建了这么一栋房子,他经常在里面呆着,你要找的东西可能就在这。如果不在,那我也不知道在哪了。” 素班看了看,来到门前:“你有钥匙?” 我掏出钥匙,打开了门,小房子里只有一间屋子,空空荡荡,一眼就能看透。素班极其谨慎,站在门口愣是没有进去,他双手合十,捻动佛珠,突然一弹,一颗佛珠竟然让他弹进了房间。 圆滚滚的黑色佛珠飞到半空,突然伸出一对翅膀,伸头伸尾,变成一只会飞的大虫子。 我张着大嘴看着,虫子在屋里飞来飞去,发出嗡嗡的声音。 我看向素班,对这个人又怕又敬,这胖子满身都是机关消息,难怪如此猖狂跋扈,到我们大陆了,还这么横行无忌,说杀人就杀人。 虫子飞了一会儿,落回他手里,又缩成一颗佛珠。素班笑眯眯,做了个请的手势:“麻烦你进去把《万经之经》找出来。” “我只能试试。”我赶紧说。 素班笑着说:“如果你找不出来,不好意思,你、你全家、你们全村都会死的一个不剩。” 我看着他肥嘟嘟的脸,心里极其厌恶,这个世界上竟然还有这么可怕的人。 “那些警察怎么了?”我问。 素班道:“他们中了我的药降,全都生不如死,你放心,你得不到任何的帮助。”他从兜里掏出一根细细的线香,用手指一撮,香头竟然无火自燃。 “我只给你一炷香的时间,找不出来,所有人都得死。”素班说。 我的内心已经向这个胖子屈服了,心想赶紧找到那部经书给他,让他赶快走人吧。三舅跟我说过,这部经书需要原始经本和解本,两样凑齐了才能解开《万经之经》的秘密。 素班只拿了原始经本,没有用,最好让他瞎练,练到走火入魔,练死这个王八蛋! 我磨磨蹭蹭到了房间,装模作样到处搜索。搜了一阵,回头去看,吓了一跳。线香已经烧到一大半了,这香也太快了吧。 素班捻动佛珠,笑着说:“如果这柱香烧完,你还没找到经书,那我也不用你了。我先杀光整个村子,然后慢慢找。” 这胖子说得出来就能干的出来。 我想了想,三舅临行前曾经给我留过纸条,告诉我如果他三日未回,在床下藏着一箱子金银珠宝,可以贴补家用。会不会在那里呢? 我来到床边,趴在地上往里面瞅,床下黑不隆冬的,好像还真有个大箱子。 我伸手进去,把箱子拽出来。这是一个老式藤箱,十分残旧,藤变得黄了。藤箱四角还镶着黄铜,擦得铮明瓦亮。 我疑惑着,从来没见过三舅拿过这么个藤箱。 门口的素班懒洋洋说:“线香要烧完了,找到了吗?” 我拖着箱子过去,扔在他面前:“这是我三舅留下来的,如果再没有,那我也不知道了。” “打开!”素班说。 藤箱前面的开合部位是用线拴在一起的,打了个扣。我费了好大的劲,才把箱子打开,掀开盖子,能看到里面放着一些稀奇古怪的玩意。 有黑木刻成的小人,有几块五彩斑斓的石头,还有铃铛、符咒、手串等等,就是没钱。 素班极其谨慎,让我找。我翻来翻来,在箱子最下面出现一本古香古色的小册子,用线穿成。素班眼睛亮了:“把它拿出来。” 我把小册子拿出来,在太阳底下照,给我的感觉,这本小册子极其珍贵,因为从里到外每一个细节都是手工制作的。 从纸面到中间穿的黄线,全是一点点做出来的。纸张摸上去极其粗糙,属于半成品,很可能就是某种树叶子晒干了,直接做书写材料。 素班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他说道:“打开看看。” 我看着他:“你自己怎么不打?” 素班笑:“你三舅极其狡猾,还是你打开吧。” 我深吸口气,轻轻翻开页面,里面是正文。 粗糙的黄面纸上,画满了很多黑色的符号。我定义它为符号,是因为根本看不出这是什么。首先可以肯定,这绝不是文字,不属于任何一种文字,而且排列不是纵横的,而是形成一个个圆形,像是诸多的螳螂互相勾连绞缠,形成极类似纹章的图案。 我继续往下翻,页面哗哗响,书页上全是这种像画不是画,像章不是章的东西,看多了我忽然有所醒悟,这些符号会不会就是树本身的纹理,是自然生长出来的。 素班喊了一声:“停!”他一把夺过去,仰天长笑:“终于到手了,这就是《万经之经》。” 我目瞪口呆:“你,你能看懂?” 素班笑眯眯地说:“看不懂,可我知道什么人能看懂。” “我听三舅说过,法本的原本是古缅甸语写成的。这上面难道都是古缅甸语?”我疑惑地问。 素班摇摇头:“你三舅在撒谎。我说过了,这部经书最早是潘帕之神写成的。潘帕是自然之神,他写就的天书,自然不会用人类的语言,是写在树上的。” 我随口说道:“这本书上的文字,难道都是树干自然长成的图案?” 素班眼睛亮了,点点头:“不错。你很聪明。最早的阿赞法师,就是从某棵树上得到了来自另外一个世界的,潘帕之神的启示。阿赞们进入深林密处,在神树上扒下了带有启示性图案的树皮,然后编成经书,并用古缅甸语进行解读。这就是《万经之经》的来历。” 他说完之后,看着我叹口气:“王强,你很聪明。可惜啊,你和你三舅,我都不能留。” 我吓了一大跳:“经书你也找到了,你还想干什么,你刚才不是说要放过我们一马吗?” 素班笑眯眯说:“你不清楚这部经书在东南亚的地位,只要有野心的人都会觊觎它,听说连鬼王也要寻找此书。留下你们这些知情者,就是给我自己找麻烦,我只好杀掉每一个见过我的人。” 素班捏住一只佛珠扔出窗外,嘴里念念有词,佛珠展翅成虫,越飞越高,转眼没影了。他笑眯眯地说:“我在通知那边,可以杀掉你三舅,他没用了。” “他妈的,你不讲道理!”我眼珠子红了,抄起藤箱里的黑色小人,当成武器砸向他。 素班轻轻一歪头,躲过。他拎起手里的佛珠,对着我,“你去死吧。” 那些佛珠一个个动起来,长出翅膀,我吓了一跳,知道这是某种虫子。能被降头师所养,必然身有剧毒,霸道的厉害。 我知道自己完了,这么多虫子,随便碰一下叮一口,我就得挂。 我脸色苍白,看着虫子蠢蠢欲动,就在这时,忽然有人说话:“素班,你是不是当我泱泱华夏无人,让你这么猖狂!” 素班一分神,看向外面,我赶紧窜进屋里,反手把门锁上,蹲在地上气喘吁吁,真是生死一线。 我偷偷探出头,拨开窗户往外看,后院的门口来了两个人。前面的是老道,后面的是徒弟,正是跟着警察车一起来的那两人。 当时我藏在树林深处偷窥他们,老道随便一眼就能觉察我的所在,端的是门道高深。绝对是高人。 素班把已经飞起来的黑虫子,重新抚在手里,看着老道。 素班一直都笑嘻嘻的,跟弥勒佛差不多,可看见老道后他表情变了,从没有过的凝重。 “你的气息我很熟悉,我们应该打过交道。”素班说。 老道单掌立起:“我是辽宁铁刹山出家的道士,法号不沉。这是我徒弟。十年前你曾经害过我徒弟,我们那时斗法了一个月。” 第四十章 长生 素班盯着老道士,说道:“想起来了,你徒弟那时候在泰国拜神,也曾拜到我这里,帮他完成愿望之后,他竟然没有来还愿。当时一共是十一个降头师联合起来,一起弄他。然后是你横插了一杠子,和我们十一人斗法。” 不沉道长说:“陆陆续续我们斗了一个月,我的家人也在那时候出了意外,后来我才出的家,去了铁刹山。” “你找我是报仇来的?”素班笑眯眯说:“你徒弟跪在神前许诺事成还愿,后来没还,错在他不在我们。我这人虽然杀人很多,却不是随意杀人。” 不沉道长摆摆手:“我找你不是为了报仇,当年恩怨已平。我今日找到你,一是想再看看东南亚的黑法术,二是你自从入境以来,杀人放火,以巫术横行乡里,很多人因你而死。你于天道不和,于法理不通,我要拿你问罪。” “好啊。”素班笑:“你们这片土地曾经搞了各种运动,导致高手凋敝,传承已失。我到你们这里,还不是想来就来,想走就走。” 不沉道长面无表情:“恐怕你今天走不了。累累血债,堂堂华夏岂容你嚣张。” 素班点点头:“反正你们会法术的人,杀一个少一个,今天我就杀了你们师徒两个,防止以后成了祸害。” 他手一扬,数枚佛珠弹出去,在空中展开翅膀,变成一大群黑虫子,朝着老道士和徒弟飞过去。 不沉道长从褡裢里取出四五只长香,交给徒弟,喊了声:“烧!” 沉默寡言的徒弟用打火机点燃了长香,说来也怪,香头冒出滚滚黑烟,整个院子里顿时冒出一股味,很强烈,说不出什么味道,倒是不难闻,有些清新。 那些飞来的黑虫子,遇到香头冒出的浓烟,竟然十分害怕,飞不过去,纷纷又飞过来。 素班伸手一招,那些黑虫子又化成了佛珠,规规矩矩构成一串,在他的手腕上。他点点头:“不错。”伸手摸向腰间,猛地一挥,一条金色的大蛇凌空飞出,直奔老道。 不沉道长像是早有准备:“这是降头师的本命蛇。长山,放猫!” 原来他的徒弟叫长山,凭空吹了声哨,只见墙头爬出一物,原来是一只黄色斑斓的小猫,大概也就两个巴掌长短,看上去像是袖珍型的小老虎。 这猫极其听话,突然从墙头跳出来,直扑飞过来的大蛇,没有丝毫害怕。 这条蛇在阳光下湛湛生光,周围一圈像是镶嵌着金边。它张开大嘴,露出两只尖锐长牙,蛇眼如同蒙尘的宝石一般。 这只猫落在蛇身上,金蛇马上卷曲起来,把猫紧紧束缚住,一猫一蛇从半空落在地上,互相缠绕在一起打滚。 我趴在窗户后面看,目瞪口呆,院子里刚下过雨,遍地泥泞,蛇和猫在地上打滚,扑腾的满院子不安生。我们家还养了几只鸡,这时候都跑了出来,想凑到蛇猫跟前,还没等靠近,突然摔在地上。 我吓了一大跳,这是怎么回事,仔细去看,发现蛇嘴里冒出一股淡淡的黑烟,不仔细看,根本无从察觉。 那些鸡明显是熏到了这种烟儿,眼瞅着活不成了,两只脚来回蹬地。 剧毒!我脑海里冒出这两个字。 素班的面色凝重,坐在地上,伸手从兜里掏出一个头盖骨。我看的眉脚挑了挑,这个是他的域耶,我曾经被他下过血降,就是用的这个头盖骨。 素班手抚在头盖骨上,念念有词。 不沉道长看到头骨,高喊了一声:“前些日子的张爱国命案,果然是你做的!”素班根本没搭理他,嘴里不断诵经,手抚摸头骨的速度越来越快。 张爱国就是纸人张。纸人张是三舅杀的,现在不沉道长看到头盖骨,还以为是素班干的。这也好,素班正好替三舅顶罪了,反正此人罪大恶极,这些罪名多一个少一个都无所谓。 金蛇陡然膨胀了三倍,把猫绞在里面。蛇嘴调转过头,想要咬着猫。可这只猫异常灵动,身体缩成一团,正好在蛇嘴的攻击范围之外,可就算这样,场面还挺凶险的。 不沉道长说:“长生,咱俩一起上。” “是,师父。”这位叫长生的徒弟,留着光头,自有几分彪悍之处。 师徒两个拽出冷兵器,上前直取素班。不沉道长拿的是一把黑不溜秋的短剑,不知是木头还是金属的,而长生更是霸道,直接拎着一个板斧。 到了素班的近前,长生大吼一声:“我剁死你得了。”一斧子砍了下去。 素班猛地抬起头,突然张开嘴,对着师徒俩往外喷了一口。从他的嘴里冒出一大团血雾,像是下了一蓬血雨。 不沉道长反应极快,迅速闪到徒弟面前,用身体遮挡,那一篷血全都喷在他的身上。 不沉道长手里的黑剑后发而先至,就在身上喷污的瞬间,他一剑刺在素班的胸口。 素班法力虽然高强,可看起来武力值并不高,一剑刺中,他站起来下意识往外推。不沉道长这么高的本事,竟然脚下无根,晃晃悠悠倒在徒弟身上。 长生大叫一声:“师父。” 不沉道长猛地一抽剑,一股细血从素班的胸口直射出去。素班脸色涨红,捂着胸口,连地上的头盖骨都不要了,跌跌撞撞往外面走。 不沉道长盘膝坐在地上,用手擦了擦脸上的血污,对长生说:“快……去,不能放过他,斩草除根!” 长生答应一声提着剑追出去了。 不沉道长坐在那里,双手叠成莲花印,快速低吟诵经,应该是在调息。 刚才他们争斗也不过就是几个呼吸之间,我都看傻了。事情结束了,我一时也不敢出去,在屋里躲了会儿,外面确实没有声音了,慢慢从门里爬出来。 院子里静悄悄的,长生追着素班,不知跑哪去了。 我小心翼翼来到不沉道长身边,闻到一股血腥气很浓的臭味。我捂着鼻子没敢靠近,这老道全身上下都是血污,形容极其可怖。 我低声叫了两声:“道长,道长?” 不沉道长垂着头一动不动。 我不敢凑过去,随手捡了一根棒子,捅了捅他。就感觉他身体僵硬,捅都捅不动。 我心跳加速,老道莫不是死了吧? 这时候我看到院子里那一蛇一猫,它们也不动。我拿着棒子扔过去,正打在蛇身上,蛇根本就不动,僵硬的一逼。 我心下恻然,两条腿有点发软,这才多大点工夫,我家后院就死了一人两兽。 我正发呆的时候,妹妹在二楼推窗探头出来:“哥,咋了下面。” 我赶紧道:“你和妈千万千万别下来,就在二楼呆着,下面太危险了。” 我凭直觉能感觉到不沉道长就是死在这一大团血污上,素班情急之中喷出一大口血,肯定是剧毒。这胖子全身上下都是毒物,谁碰谁死。 我绕过老道士,又小心翼翼绕过院子中央的一猫一蛇,走到墙边提起一把铁锨,出了院门。 后面是村路,空空荡荡一个人都没有。 我现在是一点主意没有,心慌的要命。天空日头空晒晒的,我甚至有些头晕目眩,赶忙用铁锨拄着地。 这时路角处,有一人慢慢走过来,手里拖着一具尸体。 来人正是长生,他所拖着的尸体是个大胖子,是素班。尸体在路上拖出一条线。 我喉头咯咯响,素班死了。 长生很瘦弱,拖着这么将近三百斤的大胖子,竟像是不费什么力气。他一步步走过来,抬眼看我,然后和我擦身而过,进了我家后院。 他看到老道士,扔下素班的尸体,直直跑过去,噗通跪在老道士身旁,喉头咯咯响。我以为他要痛哭流涕,嚎啕大哭呢,谁知道他好半天平静地说:“师父,你好好去吧。” 我眨眨眼看着,长生似乎早料到了师父的死,并没有太过悲恸和惊讶。 我看看素班的尸体,素班死得很吓人,脸上布满了用血画成的符咒,其中有一条长线从他的额头一直画到下巴,触目惊心至极。 我瞅着长生不注意,拿出手机对着素班的脸照了一张,我觉得这脸上的血符不一般。 长生缓缓站起,走过来问我:“你是这家主人?” “对。”我答应一声。 “这个降头师为什么会来找你家的麻烦?”长生问。 我看着长生,此人饱经风霜,像是老江湖,下巴的两腮都有胡子。我对这样的老司机模样的人,有种本能的警觉。如果这话是他师父不沉道长来问,我肯定一一讲来,如果换做是他,我就要掂量掂量。 我想了想说:“我有个舅舅是道法中人,和素班有仇,素班这次来就是找他的麻烦。” 长生上下打量我,“你会道法吗?” 第四十一章 降灵术 我干笑两声:“我哪会,就是跟着舅舅耳濡目染了一些。” 长生道:“我说嘛,你看到我师父的尸体,还有一蛇一猫会如此镇定,不像寻常的农民。” 不管怎么说,素班是死了,总算解决了一个大患。 我看着素班的尸体问:“道长,他脸上怎么画了这么多符,是你画的?” 长生揉揉自己脖子,长舒了口气,懒洋洋地说:“不要叫我道长。我师父是道士,我不是,我是俗家弟子。这个降头师脸上的符咒不是我画的,我发现的时候,他已经死在一处院子里,脸上的符应该是他自己临死前画的。” “这符是什么意思呢?”我问。 长生不耐烦,摇摇头说不知道。 我们正说着,从后院门口进来几个人,正是林彦警官和那些警察。我眼睛一亮,原来他们没事啊。 说是没事,可这些警察的脸色都不好看,脸色煞白,走路摇摇晃晃。林彦走进来,一眼就看到地上的尸体,特别高兴:“这个妖人死了。” 长生抱拳:“报告警官,刚才我们师徒和他生死相斗,最后是我出手一剑杀了他。” 我眉头一挑,不对啊,杀素班的人是不沉道长,这长生怎么把功劳都揽在自己身上了。 我没有说穿,或许这里还有不知道的隐情呢。不管怎么说,妖人伏诛,剩下的都不重要。我没必要把真相说出来,得罪人。 我装成傻乎乎的样子,在旁边看热闹。 林彦又问了一些细节,长生把斗法的过程大概说了一遍,不显山不露水得夸耀着自己的能耐。 林彦和众警察来到不沉道长的尸体前,一起三鞠躬。林彦感叹:“幸亏你们师徒出手搭救,要不然我们几个人中了降头,真是有来无回了。” 长生赶紧说便宜话,说这些都是他应该做的,江湖中人嘛,降妖除魔是本分。 能看出林彦是真心感谢长生,当时打了包票,日后有事就言语,只要不违背原则,在能力范围之内的,他肯定能帮就帮。这叫救命之恩。 长生嘴角露出隐隐的微笑,能让一个大警官欠下这样的人情,以后肯定有大用处。 两人客气话说完,林彦问不沉道长的尸体怎么办。 长生沉吟片刻:“我师父中了妖人蛊毒,全身上下都是毒,不能冒然而动,最好的办法就是,”他顿了顿:“就地焚烧。” 我在旁边听着,一听就炸了,赶忙说:“不行不行,这是我家的院子!你们在这里烧尸,我家成什么了。” 林彦跟我商量,说公民要配合部门工作,他不会白征用我家院子,肯定会给补偿的。 我就是不答应,我总觉得不沉道长死得蹊跷,再一个满身是毒,在院子里烧尸晦气不晦气另说,以后再出什么乱子呢。他们拍拍屁股走了,我们一家人还要在这儿过日子呢。 林彦左说右说,那些警察也在帮腔,这时楼里传出一个声音,“支持你们工作,可以在院子里烧尸。” 妹妹搀扶着老妈走了出来。老妈道:“警察同志,还有这位道长,你们是为了村子好,要不然我们全村人都不会幸免于难。我捐献出一个后院,没什么大不了的,就这么决定了!” 林彦竖大拇指:“还得说这位大姐明事理。” 我赶忙过去,低声说:“妈,你不懂这里的事……” 我妈摆摆手:“不要说了,听警官安排。” 长生让林彦去安排,他要封锁这一片,不能让村民围观,一旦烧尸的事泄露出来,发到网上那舆论的影响就太坏了。二是警方要出示他师父的死亡证明,不能这么稀里糊涂烧掉。 长生又对我们家人说,烧尸之后,他会在院子里做法事,超度冤魂,保证让我们家后院干干净净的。 等安排完了,警察们忙活了。长生蹲在素班的尸体前,用黑色短剑挑着尸体,检查随身的衣物。素班虽然死了,可身上说不定哪里就藏着什么毒物,这要咬一口,倒不倒霉。 我在旁边看着,长生看着我眼神不善:“你看什么?” 我赶忙说:“素班偷了我家的东西。” 长生来了脾气,站在一边:“好,你先找吧。” 我可没有他那两下子,赶忙讪笑:“你找你找。” 长生白了我一眼,嘟囔说:“什么人品,看人死了跟着吃挂落来了。你丢的是什么?” 我没说话。看着他搜素班的衣物,用黑剑挑动,把素班从里到外都扒拉个遍,倒是搜出了什么宝石,戒指,钱包之类的。长生打开钱包看,里面好几张卡,还有一沓厚厚的现钞,不像是人民币。 长生随手揣进自己兜里。 我咳嗽一声:“这好吗?” 长生大怒:“你在旁边看什么,这里有你什么事。我告诉你,你别乱说话,我搜这个降头师的身,是要核实他的身份,防止以后被报复。这类大降头师都是有师承的,保不齐还有师兄师弟什么的,要是过来报仇,我好提前做好准备,敢情他们不找你。” 我悻悻走到一边,翘着脚看着。心想不沉道长怎么收了这么个徒弟。 东西都搜了一遍,值钱的东西都让长生划拉走了。 可是那本《万经之经》的原本却没有发现。 我心中狐疑,本来不想和长生打交道,可心挂那本经书,不得已硬着头皮过去:“道长……” “我跟你说了我不是道士。”长生不耐烦。 “大哥……”我说:“你没在素班身上发现一本书?” “你想干什么,不知道!”长生狐疑了,上下打量我:“你到底是干嘛的?” 在他这儿问不出什么,还会惹祸上身,我悻悻笑笑,不再说话。 这一忙活就到了晚上,村外开来很多辆警车。警察安排我们一家三口不能在家里住,暂住到村委会,我家上上下下都被封锁起来。 我急得团团转,又无可奈何,现在有好几个问题都悬而未决。最首要的问题是,那本《万经之经》哪去了,最有可能是在长生手里,这件事我得咬准了,要不然日后三舅回来,这部法本是丢在我的手里,没法和他交差。 还有一个问题,我三舅现在到底在哪。他中了素班的圈套,素班把他关起来,关在什么地方?素班已经死了,死无对证,那应该怎么去找他? 现在一个个问题悬而未决,有家难回,真是愁死人了。 到了半夜我有点发烧,鼻塞的厉害,翻来覆去睡不着,忽然看到窗外很远的地方升起一团大火。我翻身坐起来,仔细一看,那正是我家的位置。 看看表,下半夜一点多了,长生真行,大半夜不睡觉,肯定在烧尸。 有警察在,尸体处理不会惹上任何麻烦,这次大火,不光烧了不沉道长,还会烧了素班。长生连自己师父都能下手无情,更何况那么一个泰国胖子。 大火烧了很长时间,我盯着大火发呆。好半天舒了口气,一时又睡不着,只好把姥爷留下来的残缺手稿拿来看。 看着看着眼皮渐沉,在似睡非睡的时候,我翻到了后面的一页,迷迷糊糊看着上面的笔记,猛然打了个激灵,睡意全无。 这页笔记上画着一个符咒,结构繁复,笔画复杂。我看着它,屏住了呼吸,因为这个符咒,正是素班尸体的脸上画出来的图案。 我拿出手机,调出当时照过的照片,进行比对。几乎一模一样。 尸体的脸上所画的图案比较粗糙,而书上记载的,很是工整。可以断定,素班一定是在情急之中,在自己脸上画下此符。 我迫不及待看着下面的注释。 姥爷写着,此符咒归属于降灵术,名为封魂咒。意思就是,降头师死之前使用此法术,可以封印自己的阴魂,不至于死后魂飞魄散,能以小鬼儿的形式继续存活。 我喉头咯咯响,想到一个极为可怕的推断,素班知道难逃此劫,情急之中,他做了一个决定。他抛弃了肉身,再把自己的灵魂封印,变成了小鬼儿。关键时刻,他壮士断腕,以鬼的形态继续活下去,很可能他仍然还在村子里…… 这一晚上我几乎没怎么睡。第二天又在村委会呆了一天,上面才来通知,允许我们回家。 长生和警察都撤走了,村民可以自由出入村子,除了好几个感染疯狗病的,一切看起来和往常一样,恢复了平静。 我来到后院,那里已经被警察收拾得干干净净,不像烧过尸体的样子,一点痕迹都找不着。 老妈把我叫到身边,让我去找找三舅,这么多天了没有下落,用不用去报警。 三舅身份很敏感,我不敢报警,只能去安慰她,会找到人的。三舅吉人天相,一定没事。 第四十二章 黑衣人 安慰好了老妈,我去三舅的屋子里,检查藤箱。幸好长生还算讲究,在我家院子里烧尸,而没有偷东西。估计他也不知道我三舅的厉害,箱子里都是宝物。 我把箱子重新收拾好,塞到床底下,看着空空荡荡的后院,脑子里浮现出不沉道长焚尸的场景。 越想越是膈应,长生真不是个玩意,他是不是瞅我不顺眼故意报复呢。把他师父的尸体烧在我家后院,纯粹就是添恶心。 我在后院转了转,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大白天也感觉冷风津津。长生会不会压根就没超度,他师父的冤魂还在院子里。这要是三舅在就好了,肯定能知道怎么回事。 我正转着,阳光偏移到一个角度,忽然照的墙角闪了一下。嗯?什么玩意? 我心念一动,赶忙过去察看,在墙角的下面有一块亮晶晶的石头。我顺手捡起来,这石头通体泛黄,大概大拇指大小,是鹅卵形。阳光下晃动,某种角度的时候会反射光芒。 这是什么东西?我心砰砰跳,这东西肯定和斗法有关,是谁留下来的,是素班还是长生?如果是素班留下来的,不会有毒吧。 我吓得差点把这石头扔出去,觉得很有些膈应,回到客厅找了几张餐巾纸,把石头包起来,随手放到兜里,等以后找到三舅,问问他吧。 晚上吃饭的时候,妹妹说起了社戏的事,问我去不去看。 我们十里八村靠着长江,有个自古的老传统,到夏末要举行一次江祭。听老人们说,再早以前这江祭特别热闹,传说是给龙王爷做寿,期间会有盛大的仪式,要请来道士、和尚三班吟唱诵经,还要宰牛宰羊的祭祀大江。到了现在,这些基本上已经没有了,只是请县里的班子在江上搭台唱戏,就算那么个意思。 我跟妹妹说,我不去。 一是我对这种民间戏曲根本不感兴趣,现场看,也没个字幕,唱什么也听不懂,咿咿呀呀的,老半天就那么两个人来回演。 二是我担心三舅,现在他生不见人死不见尸,到底在哪谁也不知道。哪有什么心思看戏。 老妹和三舅关系不像我这么亲密,她是女生,本来就对陌生男人有天然的防范,再加上也没什么感情基础,现在三舅没了,她没觉得怎么地。 妹妹噘着嘴说她自己去。我赶紧叮嘱,去是去,注意安全,再一个不准和男的去。 妹妹翻着老大的白眼说,你管得着吗。 老妈笑,说让我们兄妹俩都去,三舅的事她会想办法,实在不行就报警吧。 我们正说着,外面有人悠悠说:“报啥警啊,我都回来了。” 我们顺声音看过去,我惊得目瞪口呆,随后是狂喜,三舅回来了! 三舅全身这个埋汰,像是八百年没洗过澡,灰头土脸的走进来。我赶忙过去:“三舅……”话没说完,哽咽了一下。 三舅点点头:“你小子还算有良心。” “三哥,你这些天到底去哪了?”老妈咳嗽着过来。 三舅摆摆手:“有什么话等一会儿说,我好几天没洗澡了,身上都臭了。” 老妈赶紧让妹妹去插上热水器,三舅道:“不用,我现在就洗,大热天的洗个凉水澡就行。” 他到后院去拿换洗衣服去了,我心怦怦跳,生怕他知道那部法本已经丢失。不过这事迟早他会知道,与其等着他发现,莫不如我自己说,还能争取个宽大处理。 三舅从后院出来,然后去二楼冲澡。 我们娘仨面面相觑。 等了能有十来分钟,三舅换了身干净衣服下来,过来说:“让你们担心了,是我不好。” 妹妹盛了一碗饭:“三舅,你是不是好长时间没吃东西了,赶紧吃饭吧。” “还是思思心细。”三舅夸赞一声,拿起饭狼吞虎咽。 我们三人看着他吃。 能看出三舅这段日子是真落魄了,像是从煤窑里刚钻出来。吃完饭,他打着嗝说:“是这么回事。我有个朋友在邻县开矿,非让我过去帮忙,我在矿上盯了几天,那地方太遭罪了,就不是人干的。” 老妈说:“三哥,咱家吃喝现在都不愁,等强子找了工作以后会更好,你用不着去接那样的活儿。” 三舅点头称是,点起一根烟美美抽着。 抽完烟他伸个懒腰,“我给强子找了个工作。强子,你跟我到后面来,我详细给你讲讲。” 三舅把我叫到后院的屋里。 门关上没有外人,我马上说道:“三舅,我错了,做错事了。” “什么?”三舅说。 我犹豫一下说道:“我把你的法本弄丢了。” 三舅一听这话,赶紧钻到床底下,把藤箱子拽出来。打开一看,其他东西都在,唯独那本古老的法本没有了。 “怎么回事?”他问。 我把这几天发生的事,一五一十都跟他说了。村里出了疯狗,禁止出入的警告,素班现身,威胁我拿走法本,他和不沉道长斗法身亡,法本丢失……等等,这些事都讲了一遍。 三舅抽着烟都听愣了。 好半天他才道:“我真是低估素班这小子。早就闻听此人心狠手辣,诡计多端,没想到他能把事情做到这么妙这么绝。” 三舅告诉我,他为什么失踪。那天他收到丑时参的消息,约他去斗法。他到了地点之后,便落入陷阱,囚禁在铁笼里。 这几天他一直被关在地牢,思前想后,他觉得做这陷阱最有可能的人,就是素班。 目前来找他麻烦的,只有三个黑衣巫师。铁面行事不是这种风格。丑时参独来独往,都是凭一己之力干掉敌人,她也会设计陷阱,但不会这么大张旗鼓,而且丑时参设陷阱,是让落入里面的人死!绝对不会放任他活着。 那么这鬼蜮伎俩,能做出来的只剩下一个人,就是素班。 可这里还有个问题,三舅一直想不通。素班是外来的和尚,这间地牢显然已经存在很长时间了。 铁栅栏、深入地下的空间,弄出来绝不是一朝一夕的事,素班怎么会有这样的地方?只能说明一件事,要么这事和这三个降头师都没关系,另有人所为。要么这事和素班有关系,说明素班在内地还有内应,他并不是孤身前来,在这里还有一个在暗处相助他的人。 事情越来越复杂了。 三舅被关在地牢里,一个人都没有,只有孤零零的他自己。 他关了三天,水米没粘牙。幸好三舅以前拜师时候学过高僧苦修之术,不吃不喝也能过好几天。 这一天他正打坐,突然外面传来脚步声。他看过去,来的是一个怪人,全身穿着一口钟的黑袍子。所谓的一口钟,就是那种无袖不开衩的斗篷,上面还有罩头的衣服,看上去就跟欧洲中世纪的僧侣差不多。 怪人走到门前,用钥匙打开了锁,用手指做着手势,示意他出来。 三舅疑惑着走出来,刚到门口,那怪人出手如电,一下打在他脖子上,三舅哼都没哼就晕死过去。 听到这里,我说:“三舅,还有人能一招打晕你?” 三舅感叹:“人外有人,天外有天。我觉得自己这两下子算不不错了,以前跟着师父,那也是闻鸡起舞的苦练,可在人家手里走不上一个回合。” “那人是谁?”我问。 三舅摇摇头:“等醒来之后,我被扔在一条孤零零的土路上。我花了很长时间,才拦着车回家。后来我琢磨琢磨,那地方确实是素班设下的陷阱,那么这个黑袍人,肯定和素班有关系。可这里有个解释不通的问题。” “什么?”我问。 三舅说:“黑袍人非常厉害,绝对在素班的能耐之上。依照素班的性格,他不可能和比自己强的人合作。素班的理念就是,一切都要在自己的掌控之下,只要失控了就是危险,他宁肯放弃。所以就说不通了,那黑袍人到底是什么身份,素班怎么可能和他合作。” 我想起一件事,跟他说,素班得到法本的时候,曾经用飞虫去通知那边杀掉三舅。可不知道为什么,这个黑袍人并没有杀三舅,而是把他放了。 三舅愣了一会儿,没有说话。 我说道:“可见这个黑袍人不一定是坏人,他并没有杀你。” 第四十三章 跳江 我说道:“这么说来,其实一共有四个降头师在。铁面、丑时参、死去的素班,还有那个不知名的黑袍人。” 三舅点点头:“丑时参这个女人到现在也没露面,不知道藏着什么心思。我有直觉,其实她早就到了,但一直藏着……算了,不说这个,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吧。强子……” 我答应一声。 “我的师父临死前,给我《万经之经》的法本时,曾经说过,此法本非人力所创,乃是神迹。此书如果日后真在你手里丢了,为师也不怪你,说明你没这个机缘和能力得到它。”三舅说:“世间的事历来都是福祸相依,如今此法本不在咱们手上,最起码没人找咱们的麻烦了。” 三舅没有怪我,只是口气非常落寞,我听的非常扎心。 我轻轻说:“可那些降头师并不知道法本已不在你手里了,他们如果还找你要呢?” 三舅摇摇头:“不在就是不在,他们会有办法知道的。强子,你去通知一下张宏,让他明天到我这里,我们师徒之间有些话要交待。” 我想打电话给张宏,想想算了,还是亲自去拜访,看看他的近况怎么样。这两天村里闹了个天翻地覆,一直没有看到他,他倒是躲过了这一劫。 我辞别三舅,从家里出来,直奔张宏他家。到的时候,屋里院里都没人,我喊了几声,张宏从后院出来,脸色有些不好看。 我上上下下打量他,他脸上的脓包好得差不多了,只是留下一些浅浅的麻子。我问他这两天怎么样,张宏苦笑:“一直在家里养伤呢。听说村里出事了?” 我把这两天的事简单说了一下。最后告诉他,有一个泰国的大降头师死在村里。 张宏看着空荡荡的院子发呆,好半天才说:“死的好。” “三舅让我告诉你,让你明天去找他,你们师徒之间有话说。”我说道。 张宏话到嘴边,欲言又止。 我总觉得他最近这段日子,可能是中了降头的原因,脾性大变。他既然心情寥寥,我也不好多劝说,告诉他有什么事别藏在肚子里,咱们哥们一起商量着来。 第二天张宏如约来了,和三舅关着门说了一下午。临近傍晚的时候,他才回家,我妈邀他吃饭,他都没留下。 吃完了饭,三舅把我叫到一旁,说了句很奇怪的话:“张宏你要盯紧他。” “他怎么了?”我问。 三舅摇摇头,什么也没说。 这两个人神神秘秘的,我如坠云中,摸不着头脑。 不管怎么说,一波风浪是过去了,素班死了之后,也没什么怪人来找我们麻烦。村里又恢复了往日的宁静。 我把在后院捡来的那块石头给三舅看。三舅告诉我,这不是普通的石头,此物名为舍利,乃是高人焚烧之后,留下的东西。 “难道是素班留下的?”我有些嫌弃。 三舅冷笑:“他是修黑巫的,连佛家门槛都没摸到,怎么可能修出舍利,可笑。” 我忽然想起一人:“难道是不沉道长的?” 三舅看着石头,说道:“不管是谁的,这枚舍利极是珍贵,你好好收藏吧。” 听三舅这么说,我到村里卖手链的店铺里,让他们在石头上缠了红线,然后挂在脖子上。甭管有没有用,闪闪发光的能当个饰物,也挺别致。 如果是不沉道长留下来的,这事就有点玄机了,他在我家院子里焚尸,这枚舍利也算是冥冥之中留下的租借费。 过了几天,村里来了戏班子,老雷头组织村民敲锣打鼓欢迎,场面相当热闹。这个周末就要开始江祭的社戏。这是十里八村的大事,往来我们村的外地村民络绎不绝。 我们村邻近大江,还有天然的码头,操办这一年一度的典礼非常合适。 老雷头作为村主任,忙得脚打脑后勺,他不知怎么特别中意我,把我调入临时的指挥组,协助工作。 到了江祭这一天,我们村是张灯结彩敲锣打鼓,很多人涌向江边看热闹。到了上午九点,一连串鞭炮响起,江边烟雾蒸腾。 老雷头听了我的意见,租了五百块钱的干冰机,喷出大量烟雾,整个高台犹如仙境。 江祭的第一个项目,是各村出船队划龙舟。我们的龙舟不像湖南那边端午节的规模那么大,就是每村出一条船,上面十个汉子,挥汗如雨划船,距离也不长,从岸这边到岸那边,再折回来,反正就那么个意思。 村子之间也不是竞争关系,大家都知道是表演赛,齐头并进的,倒也热闹。 划过龙船,是唱大戏。县里聘来的戏班子演唱着传统剧目。大日头晒着,上面的演员穿着厚厚的戏装,一唱一天,挣点钱着实也不容易。 到了下午的时候,基本上看热闹的都散了,传统戏剧年轻人不爱听,老人又架不住酷暑暴晒。幸好戏台周围,我们村临时搭建了提供休息的棚子,里面开着风扇,可以喝到各种凉茶和冷饮。 临近黄昏的时候,很多人又回来了,大家是为了晚上的一场重头戏。 夜里上灯的时候,十里八村的人会划着船来到江上,像赶集似的。船上的人可以自由表演节目,是唱戏也好,是耍花脸也好,是拉二胡也好,大江上都是你的舞台。 据说很多民间的高人就是从这里走出去的,镇上、县里甚至市里省里都会有相关的艺术团队,借这个机会来这里考察。 我去找张宏一起看热闹,让他散散心。张宏却摇头,说自己不去,只想在家里休息。我口若悬河,劝了他半天,他就是不去。 没办法,我只好一个人去了。晚上天气好,妹妹和那些闺蜜早就没影了。老妈和三舅在家,三舅让我去看热闹,他来照顾我妈。我溜溜达达出来。 天公作美,晚上的风凉劲就别提了,很是舒服。我跟着人群到了江边,简直是人山人海。 说来也巧,我碰到了小杏家村的表叔,他们一家也过来看热闹。 我是指挥组的工作人员,有工作证,带着表叔一家走了VIP通道,避开人群,直接送到江边,主席台下面。 表叔一家高兴坏了,把我夸成一朵花,说我真有本事。我摆摆手,说都是举手之劳。 表婶拉着我,非要给我介绍对象,我正跟她闲唠着。这时天空中陡然爆响烟花,晚上的大戏开始了。 我对这个不太感兴趣,打算看一会儿就走,表婶拉着我说个没完,介绍他们村的姑娘。还跟我说,小杏家村有不少人也来看热闹,有不少女孩子,看上谁就跟她说,她去保媒。 我嗯嗯啊啊跟她应付着。 大戏开始了,一条船上有人先唱了一段秦腔,另一条船紧接着又来一段《女驸马》。岸上众人叫好。不过在我听来,唱的是不错,但都是业余水平,确实没啥听头。 这时江上的船越来越多,有运输船,旅游船,汽轮船,还有小舢板,这个热闹劲就别提了。 节目也是你方唱罢我登场,时间很快,眼瞅着一个小时过去了。 热闹瞧的差不多,我哈欠连天,有这时间还不如回去看动画片呢。就算今晚凉爽,也架不住这么多人挤在一起,一身臭汗。 我跟表叔说,今晚如果你们不方便回去,就到我家来住。 他们一家人非常感谢。我正要先行告辞,江上那么多条船,突然一瞬间都静下来。因为有人拉了一段二胡,是《二泉映月》。 这段《二泉映月》拉得凄婉动人,徐徐道来,大江上竟然风都停了。岸边那么多人更是鸦雀无声,现场掉根针都能听见,耳边只有这段二胡的凄美,拉得人小心脏都跟着一颤一颤的。 前面一个小时,虽然热闹,可大多数是业余爱好者的耍宝。现在陡然来了这么一段如此专业的表演,所有人精神都为之一振。 大家往江上看,想看看拉二胡之人到底是谁,就在这时,突然岸边人群里传来一阵女人的笑声,“哈哈哈,哈哈哈……”。 所有人都吓了一跳,顺笑声看向江边。 笑声很渗人,吓人劲就别提了。笑得特别飘,还歇斯底里,跟女精神病一样。 旁边的人群哗啦啦散开,他们往这里挤,我们这边已经饱和,又挤了回去,人群涌动,现场乱成一锅粥。 就在这时,从人群里跑出一个老娘们,正是那狂笑的女人,她跑到江边,用唱戏的调子,尖尖的嗓子喊了一声:“你们看,江水里光明灿烂,龙王爷在做寿哩。” 说着,她翻过护栏,往前一跃,坠入江中! 这一下,所有人都傻了,眼睁睁看她掉入浑浊的江水里没了影子。 我看得浑身酥麻,心口窝像是挨了一拳,因为我认出这个跳江的女人是谁了。 她正是张宏的丈母娘,曾经往我们身上淋粪便的那个女人。 第四十四章 出走 有人跳江了! 这事一出,像是油锅里泼了水现场大乱起来,人声鼎沸,鬼哭狼嚎,前呼后拥。这么多人挤在一起,防护栏嘎嘎作响,眼瞅着就要发生更大的灾祸。 老雷头赶紧挤上高台,用大喇叭喊:“大家小心,所有人注意安全!听我来说,今天的节目到此为止,大家在工作人员的引导下,请有秩序的离场。” 可人群纠在一起,怎么也扯不开,外面的人想往里挤看热闹,里面的人想出去,人群形成数个漩涡,怎么都挤不动。 今天看热闹的人群里,不光有年轻人,还有上岁数的老人,更有小孩,这要发生大事故,绝不是闹着玩的。老雷头扯着嗓子喊,没用,他让工作人员进行调节,可人进去就被挤没影了。 我和表叔一家都在靠着江的最前边,后面的人死命往前挤,表叔用身体护住表婶,脸上的表情极其痛苦。我一看,这可不行,我赶紧在人群里挤,好不容易挤到高台,双手一攀爬上去。 老雷头还在用大喇叭喊着,满头都是汗。不光是他,还有好几个从县里来的领导,黑着脸,没想到会出这样的事。 我走过去说:“雷叔,这样不行。” “那你说怎么办?”他焦躁地大喊。 我回头看到台子上有很多烟花,这是留着晚上最热闹的时候放的,我在烟花里捡了几根二踢脚。二踢脚也叫双响爆竹,是镇上烟花厂的拳头产品,不知用了什么料,那叫一个响,放出去就跟放炮差不多。 我拿起一根二踢脚,点着香烟,要用烟头去烧引线。 老雷头吓一跳:“强子,你这是干啥呢,可不敢胡闹。” 一个县里的领导过来呵斥:“你是干什么的?” “我就是一普通村民。”我说。 “你想干什么?把鞭炮给我放下!”领导声音很大:“瞎胡闹,出点什么事谁负责?” 我冷冷看着他:“我负责行不行?” 领导质问老雷头:“这是你们村的?胡闹,赶紧赶他下去!” 老雷头也急了,给我使眼色。 我一推他:“出了事,你们就把我判刑吧。“ 我两根手指捏着二踢脚,用香烟点着,引线迅速烧到根部,二踢脚“嗖”一声窜出去,凌空爆响。 大晚上的,突然这么一声巨响,现场这么多人,竟然一瞬间安静下来,场面那叫一个诡异。 我瞅着这机会,抢过老雷头手里的大喇叭:“各位老少爷们,父老乡亲,刚才并不是意外,而是我们有意设计的一个环节,模仿的是古代祭江投牲。啥意思呢,就是用五牲啊,五个牲口扔到江里祭祀龙王,是这么个表演,大家不要惊慌。” 说的是漏洞百出,现场目击的都知道是自杀,可其他老百姓不知道,农村人朴实,也好糊弄,听我这么一说,现场慢慢平静下来。 我抄着大喇叭喊:“大家先慢慢散出去,到门口免费领取酸梅汤一杯,去晚了没有哦。” 人群果然慢慢退开。 老雷头擦着冷汗,对我竖了个大拇指。那个领导脸色依旧黑着,闷哼一声,带着几个人从后台下去了。 我根本不鸟他,赶紧给表叔打电话,让他别看热闹,护着他们一家人先去我家。我老妈在家,会给他们安排住宿的。 我又给妹妹打了个电话,可电话响了很多声,妹妹也没接,我这心又悬起来。怎么就没有一个让我省心的。 正要继续打电话,老雷头拉着我顺后台下去,此处靠着江边,码头停着船。我现在成他的心腹了,老雷头还拉着贴身的几个人,一起上了船。 我们上的是一艘小柴油船,开起来极稳,突突突来到江心。江上开始组织打捞事宜。 今天的江祭不光是我们周边几个村的事,带头牵线的是县里。县上领导很重视这么一次民间活动,江上也有几艘救生艇,防患于未然。 谁成想还真出事了。 救生员都是江边长大的老水鬼,他们背着氧气设备,跳进大江。我趴在船栏杆上看着,折腾了能有大半个小时,他们都浮出头来,说压根就没看到有尸体。 现场乱成了一锅粥,既要有秩序的安排船只离开,还要搜寻尸体,并确定投江者的身份。 我知道投江的是谁,可没说话,一直冷眼旁观,跟我没啥关系,说了还自找麻烦。 我一直在琢磨,按说张宏他丈母娘这人,我也算打过交道,这女人性格强势,在家里绝对是太皇太后级别的,说一不二,杀伐果决。怎么能自杀呢? 不过说句不厚道的话,也挺解气,这事要是让张宏知道了,他肯定高兴。 张宏,张宏?想到张宏,不知为什么,我有点失神,却又想不清哪里不对劲。 折腾了半天,快晚上十点了,江面上可见度越来越低,打捞难度也加大,那些老水鬼说什么也不下水。领导便让大家散了,明天继续。 我跟着船回到岸边,老雷头一个劲唉声叹气,说怎么这么倒霉,轮到咱们村办盛典,就要出幺蛾子,这要传出去,他这张老脸也不能要了。 我到了岸边,给妹妹打了电话,她告诉我已经回去了。我气急败坏质问她,怎么先前给她电话没接,妹妹反而在电话里跟我犟嘴,说我是干嘛滴,凭什么管她。 给我气的。 我兴匆匆回到家里,客厅全是人,表叔一家正在和老妈唠嗑。等我回来,他们询问了结果,我摇摇头,说情况不乐观,人没捞出来。 老妈问我,看清跳江的是谁了吗。我没说话。表婶插嘴说:“有点像我们村‘西施农家乐’的老板娘,就是上次我帮着强子找对象那家。” 老妈一听这个来了兴趣,问我找什么对象。我怕说漏了,赶紧把话题岔开,让她去休息,有什么事明天再说。 表叔一家到楼上休息去了。我的屋子倒给他们家住,我在客厅睡沙发。这一晚我翻来覆去睡不着,总觉得不对劲,希望这一切都是巧合吧。 第二天送表叔一家到村口,把他们送走。我马上去找张宏。 到了他家,看到不少货车从院里出来,拉着满满的东西。我走进院子里,张宏正和一个陌生人结账,那人付给他一沓崭新的红钞,然后拉着满满一车鱼走了。 “你这是干什么?”我惊讶地问。 张宏让我稍等,他把院里那些人都打发走,然后把我叫到里屋,拿起一张纸给我看。这是一张协议书,上面写着:土地拥有者张宏,按照有关法律法规和国家有关政策的规定,本着依法、自愿、有偿的原则,经双方协商一致,将其承包经营的土地经营权免费转让给王强从事生产经营。 “你这是什么意思?”我疑惑地看着他,“你要转让土地给我?” 张宏点点头:“有四个鱼塘,我把鱼苗都卖了,本来想把塘子留给你,想来你也不是干活的材料。家里的地都让给你,你是转租也好,是自己种也好,看着来吧。” “那你呢?”我问。 张宏笑笑:“我要走了。” “去哪?” “去哪你别管了,我和师父打过招呼了。”张宏说:“现在正办护照,其他事加起来怎么还得再忙活一个礼拜。一周之后,我就要走了。” “护照?”我疑惑:“你要去国外?哪个国家?” “散散心。”张宏看看已经家徒四壁的屋子:“这里没什么我留恋的。换个陌生的环境,重新开始。” 我们陷入沉默中,张宏递给我一支烟,我抽得没滋没味的。 我问他,昨晚的事听说了吗? 他问我什么事。 我说:“你老丈母娘好像投江了。”我把当时的情况说给他听,一边说一边观察他的表情。 张宏倒是很镇定,不怒不喜,脸上风淡云轻,吐出一口烟圈:“死就死吧。就这事,没了?” 我悻悻从他那里出来,回到家里,把张宏要走的事告诉三舅,三舅没多说什么,只是道:“在他没走之前,看紧他。” 张宏是发小,不是什么大奸大恶之徒,我不想这么对待自己朋友,又不能违背三舅的意思,只能敷衍的答应。 我把话题岔开,跟他说了昨晚跳江的事。 三舅听完想了想,说道:“有两种可能。” “哪两种?” “一个是跳江的女人有精神病。”三舅说。 “还有呢?” 三舅沉默一下道:“中邪了。” 第四十五章 张宏的转变 “好好的人怎么就中邪了?”我说。 三舅呵呵笑了两声,悠然点上根烟:“我这个挂名的徒弟不一般啊,日后成就或许在我之上。” “张宏?”我惊讶。 三舅笑笑:“现在还不好确定是不是他,你不妨可以去小杏家村盯着,真要是张宏做的,他肯定不会只弄死一个,依这小子的脾性,怎么也得满门抄斩。” “不对啊,张宏只学了一个黏土小人的法术,他哪来这么大能耐。”我说。 三舅道:“这就是我让你盯着他的原因。这小子不一般,我估计这段时间他有奇遇。” 听三舅这么说,我坐不住了,想给张宏打电话,把三舅的话告诉他。想想算了,这来来回回的,怎么像我在中间挑拨是非一样。现在还不能确定丈母娘跳江就是张宏做的,退一万步讲,就算是他做的,三舅似乎并不太在乎。 我一直觉得三舅像是江湖大侠,特别正义,可这段时间接触下来,可以看出他并不是老好人,除了跟自己息息相关,其他人就算杀人放火也跟他没关系,哪怕是自己的徒弟。 这天老雷头找我,还领来一个陌生人。经过老雷头介绍,我才知道,此人是镇上油漆厂的厂长助理。助理开门见山问我,王先生,你现在有没有工作? 我不知道他是什么来意,便实话实说,没有。 助理说:“是这么个事,那天社戏人群发生了骚乱,你用一根爆竹稳定了局面。这事让我们侯厂长看见了,上了心,说你灵机一动,是个可造之材。正好我今天到你们村办事,顺便问问你有没有工作,如果暂时没有,可以到我们厂子里来。” 我呵呵笑:“我倒是没工作,可我去了能干什么?” “肯定不能让你当工人,”助理说:“我们那厂子很大,组织很齐全,宣传部、策划部、后勤、销售什么都有,到时候看厂长的安排。” “行,行,我去干了。”赋闲在家这么长时间,也该出去找找工作了。 助理问我,大概什么时候到厂子报道。我问他急不急,如果不急的话,家里还有点事要处理,想一周后过去。 助理点点头,说可以。这件事就算是谈妥了。 我心里高兴,把他们送走以后,把工作的事告诉老妈和妹妹,她们也非常高兴。 等我告诉三舅时,三舅哼了一声:“一个破工厂你就满足了?我早说过,你跟我学跟我干,我肯定把你带出来,成为道上的一个人物。” 我对黑巫术这一行彻底死心了,便哈哈笑着说,我材质愚钝,不适合学这个,还是找工作好好过日子吧。 三舅摇摇头,并没有勉强我。 我之所以想等一周,是想把张宏送走之后,安安心心去上班。 现在没了后顾之忧,有个铁饭碗等我,日子过得更从容。 这几天我没事就泡在张宏家里,我们照常吃饭喝酒,没看出他有什么异样。张宏的事情处理差不多了,家里几乎空了,他和我交接了土地,地里有苹果园快要丰收,张宏索性也让给了我。 我要给他钱,他坚决不干。 我们把饭桌子搬到果园的棚子里,一边吹着凉风,一边喝着啤酒。张宏跟我讲解这些苹果的种类和成熟月份。我嫌麻烦,而且要去镇里打工,便打算在苹果丰收之后,转手再把苹果园租出去。 我们正聊着,外面传来哭声。我和他对视一眼,走出棚子,就看到张宏他老婆坐在地头上嚎啕大哭,身上还缠着家里有人过世的孝带。 张宏赶紧过去,伸手去搀老婆。 他老婆往后退一步,恶狠狠地看着他:“张宏!” 张宏有些莫名其妙:“你哭什么,这是怎么了,谁过世了?” “你再装!”他老婆从地上爬起来,披头散发,白色孝带随风飘着,这劲头怎么瞧怎么晦气。 “我妈死了,我爸也死了,三天啊,三天里他们老两口都死了!”他老婆扯着嗓子喊,声音极其尖锐。最后几个字几乎就是泣血说出来的,听来很是可怖。 这是人家的家事,我不能插嘴。我默默退后一步,看张宏怎么办。 张宏诚恳地说:“我真不知道。丈母娘和丈母爹是怎么过世的?” 他老婆有点糊涂,傻傻地看着他,说道:“不是你干的吗?”张宏扶着她进了棚子。 我咳嗽一声:“要不那啥,我先走了。” “别,别,强子你留下来。”张宏温和而坚定地说。 我也不想走,对于这件事我也是一堆谜团。 我们进了棚子,我坐在角落,听他们说。 张宏给老婆倒了酒,又拿着干净毛巾,给她擦脸。她老婆真有点懵了,好半天才说:“不是你干的?” “这事可不敢开玩笑,”张宏苦笑:“他们老两口是怎么过世的?这么快的时间里,怎么就突发这样的状况?” 他老婆又哭了起来:“我妈在社戏那天跳江了,我爸听到这个消息,一口气没上来,犯了脑出血,送到医院治了没两天,也走了。呜呜,我们家算是完了。” 张宏坐在他老婆旁边,又是搂着肩膀,又是握着手摩挲,一个劲安慰她。 女人彻底放下了戒心,在他怀里嚎啕大哭。 张宏叹口气:“咱们好好过日子不行吗,你非得作,作到现在这一步。” 他老婆抽泣着说:“我妈死的太蹊跷了,到现在尸体也没打捞上来。过几天我爸火化,没有办法下葬,他们老两口本来要埋在一个墓穴里,我妈现在下落不明,墓穴就没法封,只能到时候暂时把我爸骨灰寄存在骨灰堂。我们家人,都说,都说……” 张宏温和地说:“都说什么?” “说我父母过世,都是你害的……”他老婆断断续续说。 张宏有些恼怒:“这不是扯淡吗!我没那么大本事,再一个我也不会做出这样丧心病狂的事。你问问强子,我老丈母娘社戏投河那天,我根本就没去,一直在家呆着的。” 我无法肯定张宏去没去,反正当时确实没看见他。 我点点头,肯定了他的说法。 张宏说:“我那岳父本来心脏就不太好,老伴过世他激动过度,突然过去了,医理上说得通的。老婆,你相信我,我真是不知道这件事。你等着。”他拍拍老婆的手,然后出去了。 我们都不知道他干嘛去。我和他老婆又没有话说,气氛很尴尬。 他老婆一直在低头啜泣,哭的咿咿呀呀的,我这个堵挺,又不好意思说什么,只能忍着气闷呆着。 大概十来分钟,张宏回来了,手里拿着一摞子钱,塞到老婆手里:“我丈母娘、岳父都过世了,我这个女婿半拉儿应该过去看看,但现在你们家人都不待见我,这钱你先拿着,有需要我的地方,说话!” 他老婆“哇”一声哭了,紧紧抱着他:“张宏,咱俩别离婚了,好不好。我现在爹没了,妈没了,就指着你啦。” 张宏抱着媳妇,也哭了:“不离了,不离了,咱不离了。” 我看得这个尬,咳嗽一声:“好,好,祝福你们。”我忽然想起一件事:“张宏,你不是要离开这里吗?” 张宏白了我一眼,怪我多嘴,他老婆抬头看他。张宏说:“我是想离开这里,出去散散心,最近心里太堵了。” 他老婆心真是大:“老公,要不然你带我一起走吧,咱们两个都出去。既能散心,也能重新培养感情,咱俩从头开始。” 张宏笑:“好,重新开始。” 两人在那缠绵,我实在当不起电灯泡,赶紧从棚子里出去。感叹了一会儿,这两人果然分不开。 可走出去老远,琢磨着觉得不对味,张宏的态度怎么转变这么快?而且彬彬有礼的,都有点不像他了。 这时,前面过来一人跟我打招呼,他是张宏家雇佣的果农,大号叫陈三平。我们唠嗑,张宏把果园转让给我的事,他已经知道了。陈三平和我商量,他想承包未来几年的果园。我说没问题,我正愁没人接盘呢。 陈三平给我上了烟,说咱们哥们的关系,条款好商量,等找机会把合同定了。 我们不咸不淡地又说了一会儿,他要往果园去,我拉住他,说:“张宏他老婆来了,两人在缠绵呢,别过去打搅,留点私人空间。” 陈三平嘿嘿笑:“他老婆我见过,美人一个,听说给他戴绿帽子了?” 我瞪他一眼,告诉他别乱说话。 陈三平不在乎,继续荡笑:“听说他老婆还有俩妹妹,长得也是水灵灵的,我还打着光棍,不知道有没有机会。” 第四十六章 入侵 我跟陈三平说,你可别做梦了,那俩姑娘别说你了,连我都看不上。 我们两个嘻嘻哈哈说了一阵,就散了。 过了几天,我把镇上生活的衣物都准备好。眼瞅着明后天张宏要走了,家里没什么事,我想再去找他玩,叙叙旧,好好喝两盅。 出来的时候,天色有点晚,正是落日黄昏。我提着一瓶酒,匆匆过去,刚拐过街口,就看到陈三平从张宏家里出来。我没当回事,正要过去,张宏也跟了出来。 我停下脚步,目不转睛看着。之所以没过去,是因为张宏的手里拿着一个东西。天黑,那东西又不大,看起来模模糊糊的,但我还是认出来,那是一个黏土小人。 这就怪了,张宏拿着黏土小人干什么? 他和陈三平前后脚出来,这么说,陈三平也应该知道张宏有这么个黏土小人。 这一点在情理上说不通,黏土小人是张宏的至尊秘密,也就跟我说过,对其他人秘而不宣。尤其是经过上次让人淋大粪的事,他更注重法术的秘密性,如今他在修什么法术,连我都不知道。 而且,陈三平就是他家的一个果农,张宏怎么可能跟他交心。不对,这里有很大的问题。 我悄悄在他们身后跟着。 陈三平在前面走,张宏在相隔不远的身后,两人始终保持着不到十米的距离。 我越看越是古怪,他们两人这么行走,是商量好的?还是张宏跟踪陈三平? 不对啊,如果是跟踪,这么近的距离,傻子都能知道后面跟着人。 陈三平和张宏来到村口的汽车站,来了一辆小公汽,两人都上了车。 我愈发的迷惑,张宏会开车,家里也有车,他想去哪为什么要坐小公汽?我想起三舅的叮嘱,盯着张宏。我没有冒然过去打草惊蛇,等这辆小公汽走了,我才来到汽车站。 村口的汽车站有很多发往不同地方的小公汽,刚才借着路灯我看得清清楚楚,他们上的车是开往小杏家村的。 我在路上等了能有二十多分钟,下一辆去小杏家村的公交车才慢悠悠开过来。我买票上了车,虽然耽误这么长时间,他们已经没影了,我凭直觉还是猜到张宏的目的地,他是想去老丈母娘家。 去就去呗,现在有两个疑问,为什么带着黏土小人,为什么和陈三平一起去? 我满腹狐疑,四十多分钟后到了小杏家村。抛去坐车的时间,我大概比他们晚到了半个多小时。 今天不是周末,也不是节假日,村里游客很少,夜色朦胧,四周静谧,是非常恬静的农村夜景。 我径直去找张宏的丈母娘家,到门口才看到,“西施农家乐”已经不做生意了,大门紧闭,隐隐能看到二楼亮着灯,其他地方都黑漆漆的,气氛和整个村子都格格不入。 我悄悄在周围转了转,没发现张宏。我来到后院,轻轻推了推后门,锁得紧紧的。我想了想,往后倒退了几步,一个冲刺跑到后墙前,连刨带蹬爬了上去,然后骑在墙头,一翻身跳进院里。 我来到正堂前,趴在窗户往里看,一楼没有光,黑灯瞎火的。里面静悄悄,好像没有人。 我推推门,门反锁着,又拨拨窗,窗也是锁得紧紧的。有点不对劲。 不管怎么说,现在夏天还没过去,晚上特别闷热,关门好理解,关窗是什么意思。楼里并不是没人,我明明看到二楼开着灯,有人在,为什么还要关门关窗? 直觉告诉我,里面肯定有着什么想象不到的事情,可一时又进不去。又是紧张又是遗憾,急的我抓耳挠腮。 就在这时,隐隐一声闷响从二楼传来,隔着窗户,听得不甚真切,好像是什么东西打碎的声音。 我顾不得许多,捡起院子里的砖头,退后几步,对着一扇窗就砸过去,玻璃碎了一地。我用砖头把边缘的玻璃碴子拨干净,探手进去,把里面的插销打开,推窗跳了进去。 我没敢开灯,从兜里掏出打火机来照,等看清楚大堂,人顿时僵住,好半天没敢动一下。 大堂的中央停着两口薄棺。棺材裹着黄色的布单,上面描绘着仙鹤、松树这样的图案。棺材停放在两条长长的板凳上。 我这才注意到,整个一楼大堂,已经布置成了灵堂。神位上挂着两张黑白遗照,一张是张宏丈母娘的,一张是他岳父的,两边是长长的挽联拖地。 我全身不舒服,绕过灵堂想从旁边楼梯上去。走了半路,觉得不对劲,抬起打火机去看,丈母娘的黑白遗照陡然出现在眼前,老太太似乎在死死地盯着我。 我有点害怕了,双手合十,嘴里称呼着有怪莫怪。 丈母娘这张遗照不知是谁选的,老太太眼角上挑,翻着眼白,像是一个欲求不满的泼妇,又像是怨气很大的怨妇。我喉头格格响,总觉得不管走到哪个角度,遗照的双眼都在看我。 目前这种情况只能停下来,神位前的桌子上并排放着香,我抽出三根,点燃香头,对遗照鞠了三个躬:“老太太,老爷子,我给你们上香了,你们安心去吧。” 这时二楼又传来动静,好像是低低的哭声。今晚一系列的事,如此诡谲惊悚,我的神经有点支撑不住。 我直觉上认为,眼前一切的诡异,极有可能和张宏有关。 我深吸口气,绕过灵堂,顺着楼梯上去。这时,破碎的窗户外吹进一阵风,灵堂的挽联“哗啦哗啦”作响,我似乎听到一个老太太的声音传过来,“仇……报仇……” 我吓得全身冷汗,回头对着灵堂又拜了拜,小心翼翼放稳脚步,径直来到二楼。 蹑手蹑脚到了二楼,刚探出头我就吓住了。大厅里有三个人被捆着扔在地上,嘴里塞着东西。这三个人正是这家的三姊妹,张宏的老婆外带两个小姨子。 她们呜呜哭,动也动不了。看到我从楼梯口上来,最小的那个妹妹呜呜叫着,拼命看我,来回扭动身躯。 我小心翼翼爬过去,轻声问:“你们怎么了?” 那女孩急的“唔唔”叫,我这才想起,嘴里还绑着东西。 我用打火机一照,绑的手法很专业,嘴里塞着东西,外面用胶带缠了好几圈,相当结实。 就算现在给我一把剪子,也得花相当的工夫才能解开。 我一手举着打火机,一手硬撕她脸上的胶带,手上用力,女孩疼得掉眼泪。就在这时,里屋门“吱呀”一声开了,一个黑影走了出来。 我冲着三个女人摆摆手,示意不要出声,情急之中我藏在大沙发的后面。 黑影走到大厅,一屁股坐在沙发上。我偷偷探出头去看,这一看心惊肉跳,又觉得难以置信。原本以为是张宏,没想到竟然是陈三平。 陈三平手里提着一个黑色的背包,里面鼓鼓囊囊装满了值钱的东西。 他把包扔在一边,坐了片刻然后站起来,走到三姊妹里老二的身前,把她拽了起来。 天热,老二穿着一身连体白裙。她左右扭动身体,想从陈三平手里挣扎出去。可这怎么可能。 我偷偷看向陈三平,他眯缝着眼,面无表情,既不兴奋也不害怕,动作僵硬,像是一个木偶人。 他揪住老二的脖领子,突然甩出一记大嘴巴,“啪”一声响,我看得都哆嗦。 老二打的嘴角是血,脸当时就红肿了。陈三平做了个手势,示意你再挣扎,我还扇你嘴巴! 老二吓得直哭。陈三平让她跪在地上,前伏后趴。 老二扭来扭去,陈三平从腰间把皮带解下来,对着她猛抽,老二惨叫连连,可声音又阻挡着发不出去,呜呜呜的,听得人心直颤。 我真想跳出去,可看看陈三平露出来的两条大胳膊,那肱二头肌,基本上没有胜算。要想制服他,只有一次机会,我在等。 陈三平让老二老老实实趴着,然后他又揪过最小的老三。老三的眼睛一个劲地往我藏身的地方瞟,嘴里呜呜叫个不停。 我藏在沙发后面,冷汗一滴滴往下落,心里起急,姑奶奶你可别叫了。 等我再探头出去看,陈三平已经让老三也趴着。现在的姿势很奇怪,老二和老三这姊妹俩,头挨着地,面朝着大姐,也就是张宏他老婆。看起来像是姐妹俩给大姐磕头一样。 陈三平面无表情,慢慢走到姐妹俩的身后。 我全身打个激灵,这个瞬间,我明白为什么陈三平要摆这样的姿势了。他是想当着大姐的面,性侵两个妹妹,让当姐姐的眼睁睁看着妹妹受辱! 第四十七章 抓凶犯 陈三平为什么要这么做,是心理变态,还是有什么别的心思。 张宏的老婆发不出声音,眼神里尽是哀求之色,呜呜叫着,眼泪一滴滴流出来。 陈三平熟视无睹,面无表情。我顺手抄起一个小板凳,深吸几口气。此时再不出去,后面的事情恐怕就没法收拾了。 趁着他撩女孩裙摆的时候,我从沙发的后面猛然钻出来,用尽全力对着陈三平的脑袋就是一下。凳子“啪”砸在他的后脑上,情急之中,力气多大吧,整个小板凳竟然四分五裂,陈三平哼都没哼一声,人飞了出去,趴在地上不动。 我因为过度紧张,手都在哆嗦,直到这几个女生“呜呜”叫了半天,才缓过神来。我过去拉起老三,帮她撕下嘴上贴着的胶布,老三把嘴里的东西吐出去,拱在我的怀里哇哇就哭。 这小女生,当初还打算色诱我来着,现在彻底是吓蒙,原来那股子媚劲也没了。 现在还不是怜香惜玉的时候,我问她,家里有没有剪子。 老三哭着说:“你翻翻吧,抽屉里有……”还没说完,突然一声尖叫。 我问怎么了,老三吓得小脸煞白:“他,他起来了。” 我看过去,陈三平摇摇晃晃从地上站起来,看我们。把这三个女人吓的,连滚带爬全挤在我的身后。 陈三平朝着我们慢慢走过来,他走路的姿势特别怪,两条腿打着弯儿,伸不直,肩膀耷拉着,身体斜斜的,面无表情,用脚在地上蹭。 那样子就跟电影里的丧尸差不多。 他的样子还像极了被剪断绳子的木偶,走起路来僵硬滑稽,还透着几分阴森。 刚才的板凳只剩下几条木头腿。我顺手抄起一个,把三个女人挡在身后,对陈三平说:“三平,你要冷静,不要在犯法的路上越走越远。” 陈三平像是听不到我说的话,脸上没有丝毫表情,如同木头人一般,还是一步一步向着我们走来。 这三个女人身上都绑着绳子,连脚都绑着,想走也走不了。我说道:“我先去拿剪子。” 老三哭着说:“你不保护我们了?” “保护啊。剪了绳子,咱们赶紧跑。”我和她正说着,陈三平脚下加快,陡然速度提升,蹭蹭蹭几下过来,猛地扑向我。 我也是豁出去了,没有躲,抄起凳子腿照着他脑袋就是一下。他的头被打得一低,随即又抬起来,满头满脸都是血,一双眼冷静得可怕。 这时候就是生死相搏,我抬起胳膊,用尽全力又砸了数下,他好像完全不知道疼,两只手伸出来紧紧掐住我的脖子。 他的力气太大,一双手像是老虎钳子。我被勒的喘不上气,喉头咯咯作响,紧紧把着他的手。 他是下了死手,就是想活活掐死我。 求生本能让我来回挣扎,我们摔在地上,顺着地板来回滚。 我想捡东西砸他,可脖子被掐的浑身无力,只能下意识扭动。我们滚来滚去,就在我失去意识的时候,忽然感觉脖子上一轻,骑在我身上的陈三平突然往旁边一摔,紧接着没影了。 随即就听到楼下发出沉闷的一声。 我伸着舌头,喘了半天,慢慢坐起来看。原来我们滚来滚去,不知什么时候滚到二楼的边缘,也是个寸劲,陈三平摔破了木头栏杆,从二楼摔下去了。 我趴在边缘往下看,一楼的灵堂狼藉不堪,陈三平砸在一口棺材上,本来就是薄棺,砸了个粉碎。他和一具尸体滚落在一起,看着吓人。 我来不及多想,挣扎着爬起来,翻箱倒柜终于找到一把剪子。我过去把三个女人身上的绳子都剪掉,把她们嘴里的东西都吐出去。 她们三个都认识我,嘴一咧嚎啕大哭。 我咳嗽了几声:“别哭了!赶紧出去,这里留不得,出去以后报警。” 最小的老三挽着我的胳膊不松开,我哪有心思和她肌肤相亲,任由她搂着。我们先去了里屋,拿了手机,张宏他老婆报了警。 我催促她们赶紧走。这间屋子总觉得哪里不对劲,事情也反常,先出去再说。 她们三个还不忘套上外装。从二楼出来,我们到了一楼,大厅充满臭味,一闻就倒胃,这是尸臭。 尸体一开始都封在棺里,不觉得怎么样,现在棺材打破,这股味就出来了。 “你们父母过世都一个礼拜了,为什么不火化?”我捂着鼻子问。 张宏他老婆抽泣着说:“俺老公不让。” “谁,张宏?”我问。 他老婆哭着点头:“老公说了,按照规矩,尸体应该停放一周。这些棺材和灵堂都是他找来布置的。” “姐夫还给了很多丧葬费,那就听他的呗。”最小的老三低声说。 “先出去再说,味儿太大了。”我带着三个女人要从后院出去,忽然灵堂里传来异响。我顺手打开了大厅的灯,等看过去,我们几个都傻了。 陈三平竟然在地上缓缓动着。我张大了嘴,这小子生命力也太顽强了吧,摔成这样,居然没出什么问题,还想站起来。 陈三平扶着另一口棺材,脚下打滑,站了几次,终于站起来。他满头满脸都是血,慢慢在地上蹭着,向我们几个人走过来。 我带着三个女人赶紧从前院跑出去,刚到外面,就听警报声响,开来一辆110警车。 “谁报的警?”有警察从车上下来问。 警车的警报声吸引了很多乘凉的村民和游客。 张宏他老婆伸手说:“警察同志,是我报的警,我们家闯进一个极度危险的分子,抢劫了财物,还想……还想轻薄我们姐仨……”她呜呜又哭起来。 众人看向屋子,门开了,在灯光中陈三平慢慢悠悠走出来。他穿着乡间务农的衣服,身上都是血,加上长得魁梧,那模样一看就是常年作案的悍匪级人物。 警察也有点惊慌,冲着他喊:“这位同志请蹲在原地,双手抱头!我们要带你回局里调查。” 陈三平站在门口,垂着头,一动不动,像是没听到警察的喊声。 这么多人站在院子门口,看着里面的他,现场鸦雀无声,静的落根针都能听见。 警察又喊了一声,陈三平还是没有动。 这次110出警就来了两个小警察,两人商量了一下,准备进院实施抓捕。警察这边刚有所动作,陈三平忽然转过身,慢慢进了屋子,随后里面响起脚步声。 警察一惊:“往哪跑!”跟着追进去。 一大群看热闹的人,情不自禁也要往里冲。张宏他老婆大喊:“干什么,干什么,这是我们家!” 她把我们几个拉进院子里,然后锁上院门。看热闹的人也不是吃素的,院子进不去,就绕着弯追过去看。 我赶紧交待:“你们姐仨留在这里不要动,我过去看看怎么回事。” 老三紧紧抓着我的胳膊:“不行,我跟你去!”她不和我商量,直接拉着手,拽着我一起进了屋子。 一楼大厅亮着灯,空空荡荡,警察和陈三平都不在了,显然都追了出去。 我忍着恶臭,和她走到灵堂中央。被砸破棺材的是这家的老父亲,老头的尸体落在一片狼藉里。 我有些感叹,这老头一辈子窝囊,是妻管严。死了以后也不安生,两口棺材砸坏一口,偏偏就是他的。 我和老三一个抬头一个抬脚,把老头的尸体抬起来,搭放在尸床上。 小姨子过来拉着我的手,低声说:“谢谢你。” “先出去吧,这里味儿太大。”我说。 我们两个从后门出来,小姨子说:“我叫赵欣,恩人,还没问你叫什么呢。” “我叫王强。”我说。现在不是花前月下的时候,我举目四望,看到一大群人奔向后山,有人喊:“杀人犯跑向神泉了。” 赵欣拉着我的手:“咱们也去看看。” 我们混进人群,跟着众人来到后山,那里正是小杏家村的风水宝地,杏乳泉的泉眼所在。 周围挤得人山人海,等我们好不容易挤进去的时候,才看到陈三平已经投河自尽了。尸体浮在水面上。 两个小警察手足无措,正在用对讲机联系上面过来捞尸。 周围人声鼎沸,不少小杏家村的村民都唉声叹气说:“前几天,有人使坏污染泉眼,好不容易净化干净,现在又投河了一个人。咱们村这风水是彻底破了。” 我看得很奇怪,潭水并不深,张宏曾经下过这里,水面也就没到他的脖子,陈三平的个头比张宏高出差不多一头去,人高马大的,怎么就在这么短时间内溺死在水里? 第四十八章 秘密 在人群里看了一会儿热闹,来了几辆警车。我告诉赵欣,让她马上回家,很可能警察要去做笔录。赵欣拉着我的手,就是不放开,说我也是当事人之一,救了她们姊妹三个,她还要给我送锦旗。 她说的也对,我也要去做笔录,省得日后麻烦,要不然警察找到我们村去。 我们回到她们家,果然有警察在调研现场,那姐俩正在讲述当时的情况。看我来了,她们把我叫了过去,我跟警察讲述了发生的事。不过我没有提张宏,虽然我觉得此事跟他有关联,可没有实实在在的证据,能表明他参与到其中。 我告诉警察,死者叫陈三平,是我们村的一个果农,平时老实巴交的,不知道今晚这是什么了,中了什么邪病。警察很厉害,问我一个关键问题,陈三平平时谈没谈起这姊妹三个。 我没法撒谎,说道:“闲聊时候,他说起过,说要是能娶这几个姐妹花就好了,祖坟都得冒青烟。” 我这句话算是把这件事盖棺定论了,陈三平对西施农家乐的姊妹三个早有觊觎之心,今晚可能是喝多了,色胆包天,竟然私闯民宅,欲图不轨。幸亏我来的及时,临危不乱,救下姐妹三人。 陈欣添油加醋,说我是救命恩人,还要给我送锦旗和感谢信哩。 录完口供之后,我赶紧逃之夭夭,再不走陈欣的眼神都不对了,非要我留宿不可。我要今晚真住在她们家,那事情就变味了。 等回到村里,天色已经很晚了,我没有回家,而是先去了张宏家里,今晚是他和陈三平一起出去的,他应该是知道点什么。 张宏还没有回来,院里院外黑着灯,大门紧锁。 我翻墙进去,进到正堂,准备死等他,直到他回来为止。 等了能有半个多小时,还没回来,我掏出手机准备打电话,想了想又把手机揣回去。我出了正堂,顺走廊往里走。张宏不在家,正好可以看看他家里的情况。 我把灯打开,看到各个房间几乎搬空,张宏做事很决绝,什么东西也没留下。我来到后屋,发现有一扇门紧紧关着。 张宏家里正门都没上锁,里面的房间都能推开,偏偏这个脚门锁得紧紧的。 我趴在门上,往里听听,什么声音也没有,可能是一间库房。 我犹豫了一会儿,找来一根撬棍,把棍子别在锁头处,用力往外撬。撬了能有五六分钟,头上的汗珠子滴滴答答往下落,只听“嘎达”一声,锁头被撬断。 我用衣服下襟擦擦头上的汗,把锁头拿下来,深吸口气推开了门。 里面空间不大,不到十平米,地上放着桌子,四面墙上挂满了照片。桌上有两个通着电线的小台灯,瓦数不大,仿的是蜡烛形状,幽幽放着光。 我走到桌前,看到桌上还供奉着一尊玻璃缸,里面是鲜红色的粘稠液体。 液体里浸泡着一个东西,黑糊糊的,看不出是什么。幽幽的光投射在它的身上,这个东西竟然还在随着水流在慢慢旋转。 等它转过来时,正和我打了个面对面,我吓得差点一屁股坐在地上。 这是个捏得栩栩如生的小人儿。 我想起张宏曾经捏制的黏土小人,难道他的手艺已精进如斯,小人让他捏得简直跟真人差不多。 这个小人儿的脸有点面熟,我正待细看,这小人儿已经随着水流自转,脸转了过去。我颤抖着手,端起桌上一盏台灯。 黑暗中,光芒微微颤动,我看到在这玻璃缸下面,压着一个古香古色的小册子。 我心念一动,把玻璃缸移开,取出那小册子。这么一翻,我脑子嗡了一下,如同晴天打了个霹雳,这小册子竟然是《万经之经》的原始法本! 这法本最开始被素班抢走,素班受了重伤遭到追杀,最后还是死了,法本也下落不明。没想到居然在张宏手里。 这是怎么回事? 我努力把眼前两个逻辑链联系在一起,得出了唯一的可能,素班很可能是死在张宏的家里。 我翻动法本,这一看有点生气,居然有人用红色圆珠笔在法本里做了标注,画满波浪线,从头到尾,几乎都画过了。 能做这个的人,也只有张宏。他这是瞎画的吗,还是真的看懂了? 怎么可能,张宏哪来的那么大本事,居然可以看懂古缅甸语。 我正想着,玻璃缸里的小人儿又自转了过来,脸朝着我。我仔细看上去,心里咯噔,小人儿的脸怎么捏得有点像素班呢?是不是心理作用,怎么越看越像? 小人儿又要自转过去,我赶紧扭动玻璃缸,想让它正脸对着我,好仔细地看。 就在这时,门外突然传来一个人的声音:“你现在是真的随便了。” 我回头去看,门外站着一人,靠着门翘着脚,笑着看我。 是张宏!他回来了。 “张宏,你……”我一时竟然不知道说什么好。 张宏道:“强子,你行啊,今晚成全你了,做了一把英雄。” 我眨眨眼:“你指的是……你丈母娘家?你怎么知道的?” “陈三平到我丈母娘家,想要对那姐妹三个施暴,这件事轰动了十里八村,我再不知道就是个傻子。”张宏说。 “不对。这件事是今晚才出的,怎么会传的那么快?而且我看到你今晚和陈三平一起去的小杏家村。”我说。 张宏道:“我只不过领他去村里转转,没想到他能干出如此禽兽的事情。” 我看着他的眼睛:“你能不能跟我发个誓,这件事跟你没关系?” 张宏半晌没说话,叹口气:“你也知道,学法术的人最不能干的,就是胡乱发誓。冥冥之中,誓言一出,说不定真的会灵验。” “心里没鬼你怕什么。”我说。 张宏走进来,拍拍我的肩膀:“强子,咱俩是好兄弟,明天一早我就要走了。不管出什么事你都不要问了,就当从来没发生过。好吗?” “法本怎么会在你这?这是三舅的东西。”我说。 张宏有不舍之意,犹豫好半天,才说:“这东西就当是我还给你的。你拿回去吧。” “你说这话我就不爱听了,本来就是我们的。”我说:“张宏,是不是素班死在你这里?” “素班?”张宏有些慌张,他知道素班是谁! 一瞬间我做出了判断,当时就算素班死在张宏家里,张宏从尸体上得到了法本,可他不可能知道素班是谁,素班身上没有任何能印证他身份的东西。可为什么现在张宏却知道素班的名字呢? 我看着他:“张宏,你是不是被鬼迷上了?” 张宏脸上的笑意没有了:“你什么意思?” “跟我去见三舅。他有办法帮你驱邪。”我诚恳地说。 张宏看着我:“强子,你现在最应该做的,是赶紧回家。我就当你为我送行了,今晚之后,你我以后恐怕很难相见。还是互相留个好印象吧,还是好朋友。” 我皱眉:“你在威胁我。” “没有,回家去吧。”张宏走到屋里,开始撕扯墙上的照片。这些照片都是张宏的老婆,还有两个小姨子的偷拍照,大都是生活照,尤其三妹妹陈欣的照片特别多。现在是炎炎夏季,很多照片都是露胳膊露腿的,还挺性感。 我一把按住他的手,张宏看着我。 “今晚并不是陈三平想作奸犯科,真正的罪人其实是你!”我看着他。 “你说什么呢。”张宏甩开我的手,阴沉着脸,继续撕扯那些照片。 墙上的照片在桌上摆了一摞子,他蹲下来,掏出打火机,拿起一张点燃,火苗子窜出来,他把火苗扔到照片堆里,所有的照片都燃了起来。 我说道:“陈三平今晚的举动和平时完全是两个人。当时我就在现场,他有些举动,我想了很长时间才琢磨明白。” 张宏看着燃烧的照片,缓缓道:“什么举动?” “陈三平曾经想当着大姐的面,侮辱二妹和三妹。这个举动有变态的意思,后来我才琢磨明白,这不是变态,而是泄愤。”我说。 “怎么讲?” 我道:“陈三平恨极了这家人,他想用最痛苦的方式来糟践这家人,所以当着姐姐来侵犯两个妹妹,这种行为确实有点禽兽不如。” 张宏嘴角动了动。 “陈三平为什么泄愤?他和这家人没有任何瓜葛,甚至都不认识她们。”我说:“所以,只有一种可能。” “什么?”张宏看着燃烧殆尽的照片,说道。 第四十九章 镇上工作 “真正想泄愤的那个人是你,是你控制了陈三平。”我说。 张宏看我:“可能吗?” “可能。世上确有这门法术。”我想起了妖人李普,我和三舅为了找姥爷手稿的线索,曾经跟踪过一个叫有喜的男人,此人就是妖人李普的傀儡,一做就是七八年。 张宏说:“这个世界或许有这门法术,可我怎么会这种法术呢?师父从来没教过我,我从哪学来的?” “这个就需要你告诉我了。”我说。 张宏道:“你说的一切都是猜测,没有任何证据。” 我点点头:“确实没有证据。” “没有证据,你就不能指证我。”张宏抱起桌子上的玻璃缸:“强子,回去吧。法术一门没有你想象的那么简单。临走前,我再给你一个忠告,是什么人就做什么事,有些超过自己能力范围的事,少知道为好。“ 他走出屋子,我一把抓住他的肩膀。张宏突然回身,一掌打在我的前胸。 他出手极快,我还没看清怎么回事,这一掌就到了。就感觉胸口一热,张宏惊叫了一声,看我一眼,转身就跑。 我不会伤害他,他为什么这么害怕?我追着他出来,眼看着他手脚麻利,像是猎犬一样攀上了后墙,最神奇的是,他手里还抱着这么一个玻璃缸,竟然一点都没有影响到动作。他翻过后墙,逃之夭夭。 我低头看向胸口,薄薄的外衣烧出一个洞,脖子上佩戴的那枚舍利子从洞里露出来。刚才张宏这一掌正打在舍利子上,竟然把他逼退。 我在后院等了好长一会儿,确定张宏不会回来了。我爬上墙头,往外看,院外就是后山,张宏早已没了踪影。 我又把他家里里外外检查了一遍,没发现什么异常。我不甘心,又呆到下半夜,张宏还是没有回来。 我叹口气,把家门锁上,又把院门锁上。黑夜中看着空空落落的院子,十分萧瑟,恐怕这里会空置相当长的时间了。 我回到家,极度疲乏,今晚连续几件事耗空了我的精力,我爬上床,昏昏沉沉睡过去。 第二天大早,我去找三舅,把发生的事详详细细的跟他说了。然后,我把失而复得的法本交给他。 三舅翻翻被标注的乱七八糟的法本,他又扔还给我。 我不明白他是什么意思,三舅道:“把里面的图形图案都牢牢记住,然后烧了它。” “这是为什么?”我问。 三舅道:“这部法本是不祥之物,引来如此多的纷争。你记牢之后就烧了吧,一了百了。” 我问他张宏怎么办。 三舅道:“天要下雨娘要嫁人,随他去吧。” “三舅,张宏明显和素班有瓜葛,他好像还学会了控制别人为傀儡的法术,你没教过他吧?”我说。 三舅道:“不是我教的。照目前的情形看来,素班死前作法,让自己魂魄不散,变成小鬼儿。这个小鬼儿现在就在张宏的手里,张宏的种种法术很可能就是素班小鬼儿教给他的。” 我听得浑身发冷:“那更应该赶紧找他回来,他一旦被鬼迷了,走火入魔,就麻烦了。” 三舅挥挥手:“我会想办法的。” 看他不上心的样子,我有点生气:“三舅,他可是拜过你师门的。” 三舅点燃一根烟:“东南亚法师里,师承不是那么重要。马来西亚鬼王有三个徒弟,小徒弟曾经拜过好几个黑衣阿赞,后来鬼王还是收了他,这都是无所谓的事。” “你就不打算管他了。”我说。 三舅瞪眼:“我自有安排。” “你要不管他,我管!”我第一次和三舅说话声这么大。 三舅大怒:“你喊什么,我说不管了吗,可他现在去哪了都不知道。这个要讲究时机和机缘的。好,你管,你去把他找回来!” 我和三舅不欢而散。 细想想,三舅说的也不是没有道理,如今张宏下落不明,谁知道去哪。我突然冒出一个直觉,张宏会不会去东南亚了,他想深入了解法本,就得去学习那边的母语。 等我回到屋里,接了一个电话,是油漆厂办公室打来的,问我什么时候来上班。我想起还有这个茬,要是没这个电话,干脆就忘了。 我赶忙跟那边说,明天早上过去。办公室给我电话和地址,让我早上八点过去报道。 我跟老妈还有妹妹辞行,让老妈好好保重身体。妹妹特别高兴,让我到镇上好好工作,开工资之后给她买好吃的。 老妈对我说:“去和你三舅告个别,你这一去镇上,肯定要住在那,再回来就要等节假日了,你们爷俩要有很长时间见不到。” 我答应一声,去后院找到三舅,把工作的事告诉他。 三舅看我:“你就甘心到这么个破工厂干一辈子?” 我有点不高兴:“脚踏实地,慢慢来呗。” 三舅摇摇头,不过没有多说:“强子,这段日子咱爷俩接触下来,你是个很聪明的孩子,如果你拜我为师,我肯定倾囊相赠,你好好学习法术,凭你的悟性,日后必有大成。” 我随口说道:“拜你为师,我出事了你也不会管我,就跟张宏似的。” 三舅的脸色阴冷下来。 我有点后悔口不遮拦。我说道:“三舅,人各有志,你就别强迫我了。这些日子我也见识到了你们的那些东西,我志不在此,就想踏踏实实过日子,把这个家操持起来就行了。” 三舅挥挥手:“我也不多说,人各有志,你走吧。不过有两件事,你要答应我。” 我点头说好。 三舅道:“第一,你要《万经之经》的法本仔细记下来,全都背熟,然后把书烧了。第二,你脖子上挂着的舍利子是好东西,现在来看,很可能是不沉道长焚烧之后留下来的,能够驱邪,你千万不可轻易摘下。” 交待完这些,三舅意兴阑珊,让我赶紧回去收拾,他还要休息。 能看出他的情绪不好,不过我现在的心思就想着离开家,赶紧到镇里去。 村子再好,也就是那么大的一块,早就呆烦了。而且我特想在一个地方好好工作,从头开始。 我回到屋里,东西都收拾差不多了。电话里问过办公室,油漆厂给安排员工宿舍,我把随身衣物收拾了一些。和家里告了别,连饭都没吃,我便出了村,坐上了去镇里的客车。 万经之经的法本我压根就没背,直接压在枕头下面,反正我也没打算学这个,背个鸟。 这次过去,我随身只带着一本书,就是姥爷留下来的残卷手稿。村里到镇上需要坐一个半小时的车,从镇上到油漆厂还要一个小时。坐车无聊,我拿着手稿从第一页开始重新看,反正当个乐子。 看了几页我哈欠连天,困得不行。这时旁边有人说话:“小哥,你看的这是什么?” 我揉揉眼,侧头去看,旁边的座上坐着一个笑嘻嘻的胖子,脑袋半秃,夹着黑色公文包,看起来挺面善,不像是坏人。 我说道:“没啥,一本老书,闲着没事翻翻。” 胖子从包里掏出一张名片,毕恭毕敬递给我,我拿着看看,上面写着“一条龙礼仪服务公司,业务经理钱明文”。 “一条龙是什么?桑拿?”我说。 胖子哈哈笑:“小哥真是见笑了。一条龙指的是殡葬行业,好比人过世,送殡仪馆,后面还有火化啊,落葬啊,白事的操办啊……我都在行。” 我浑身不舒服,膈应劲就别提了。难怪他在名片上只写“一条龙”,有意忽略殡葬两个字。 我把名片递交回去,有礼貌地笑笑:“认识你很高兴。” 胖子钱明文没怎么在意我的态度,估计这胖子见惯了别人的白眼。他说:“小哥,咱们挺有缘的,坐在一辆车上就是缘分,自当交个朋友,加个>我被他缠的没有办法,只好互相加上微信。钱明文拍着胸脯说,镇上就没有他不认识的人,以后有事找他。说着拿出保温杯,呲溜呲溜喝着热水,穷酸样就别提了。喝了水,他又开始吐沫横飞的吹牛逼。 我赶紧打断他,说天这么热你还喝热水?钱明文说:“兄弟,你不知道,我常年跟死人打交道,身上浸入了寒气,喝不了凉的,喝凉的就拉肚窜稀,只能喝热水。” 坐在他旁边,我是度日如年,心想这胖子怎么还不下车,真够烦人的。 钱明文喝够了水,笑眯眯地对我说:“兄弟,你这手稿挺有意思,是日记吗,我能看看吗?” 第五十章 油漆厂 到油漆厂的公汽并不是直达的,沿途还有很多站点,我要坐到终点站,车上的人越来越少,钱明文这个胖子却根本没有下车的意思。 到后来,车上就剩下我们两个,还有一站到终点,说明钱明文也是到油漆厂。我有些惊讶:“老哥,你也到油漆厂?” “有点业务。嘿嘿。”这胖子笑得很贱。 他能有什么业务,无非是殡葬那些东西,难道油漆厂死人了?嘿,这个晦气,我去的第一天怎么就碰到这样的事。 我问他具体去办什么业务,这胖子跟我打哈哈,言左右而顾他,打着太极拳就是不说明白。我也懒得问,爱说不说。他一个劲地想看看姥爷的残稿,我也打着官腔不给他看。 终于到油漆厂,下车之后,我看到这厂子规模相当大,数栋办公楼,这还没看到车间呢,就已经挺震撼了。 我和钱明文在门岗登了记,时间不长,厂办来了两个人,一个把钱明文领走了,一个把我带走。 明天才是正式工作,今晚先安排住所,厂办的办公人员带我到了宿舍楼。给我安排的这宿舍还不错,是两人间,面积不大,上下铺,设施很齐全,里面还有独立的卫生间。 一个小伙子正靠在下铺看书。办公人员说:“秀才,你的新室友到了。” 小伙子文文静静的,戴着眼镜,过来跟我握手:“你好,我叫彭宗梁。” “你好,王强。”我客气的和他打招呼。 办公人员上下打量我们,笑着说,你们两人眉眼还真有点像,这就是缘分。 我们寒暄了几句,办公人员告诉我有什么事问秀才,他是厂子里的老人儿,让我别忘了明早去办公室报道。 等他走了,我好奇地问彭宗梁,为什么管你叫秀才。 小伙子笑:“我平时不喜欢社交,没事宅着看书,他们开我玩笑,就叫我秀才。” 秀才是个外号,人家老员工可以叫,我如果跟着叫就有点不识时务了。我赶忙客气地说:“以后叫你彭哥吧。” 彭宗梁道:“随便,时间长了你就知道了,我这人不拘小节。咱们住一起,我没那么多毛病,给你定什么规矩,只要一条,干净就行。” 我说没问题。 彭宗梁帮我把床铺收拾好,带我在宿舍楼里认认门,又带着我到外面的厂区地图公示牌那里,指给我看整个厂区的布局,我明天去的办公室在什么位置。 他告诉我,咱们这个油漆厂以前是国企,前几年才改制收购,现在规模相当大,拳头产品是各种高级工业漆,有很多项的专利技术,在这儿干绝对比什么事业单位强多了,福利待遇相当好。 我本来就是打算找个铁饭碗,听他这么介绍特别高兴。心里还有些惴惴,不知道厂办能把我安排到什么岗位。 听彭宗梁说,油漆厂目前最大的问题就是污染,对外的环境污染且不说了,对内一线员工要半年一次体检,经常和涂料油漆打交道,会染上很多疾病。所以一线员工的工资和待遇都非常高,说句不好听的,就是拿命换的。 我心想,要是把我安排到一线车间去干活,我立马辞职。钱可以不挣,身体重要。 休息了一晚上,第二天一大早我到办公室报道。办公室给我登记之后,对我的学历发生了疑问,问我是不是在校生? 坏了,我头上冒汗了,我可是有案底的,这要是让他们查到,铁定不能录取。 我支支吾吾说,因为父亲过世,家里欠债,所以我现在停学出来挣钱,还没有毕业。我这种情况,办公室也觉得棘手,给上面领导打了个电话。 等通完电话,办公室的人员告诉我,就算是停学,也要学校的书面证明,不能这么不清不楚的,让我最近去一趟学校,开个证明出来。 我嘴里泛苦,心想这不坏了吗,我这个身份以后还怎么出来工作,哪个就业单位都不会要我这样的人。 我磨磨唧唧的和办公室领导商量,能不能让我先工作再说,等有时间再去学校。人家领导就是不同意,一本正经说,要按流程走。 就在这时,走廊里传来熟悉的声音,是胖子钱明文,他好像正在和厂里的领导告别。 我现在是溺水的人抓住救命稻草,管有没有用的,试试再说。我赶紧出了办公室,果然看到钱明文正和一个中年领导模样的人握手告别。 我喊了一声:“钱大哥!” 钱明文看见我,这胖子已经没了在车上时候的热乎劲,显得有距离的客气:“哦,小王啊。” “钱大哥,我入职手续出了点问题,你帮帮我吧。”我拉着他不松手。 那位中年领导气势凌人:“怎么回事?” 我把事情说了一下,中年领导进了办公室,跟办公人员交待,先把我入职手续办好,学校那边等有时间我再过去办证明。 有大领导发话,手续办的很快,我长舒一口气。钱明文无奈地说:“兄弟,你可欠我一个人情。” 我高兴的不得了,一块石头落了地,也豪爽起来,跟他说请吃大餐,中午就去吃。钱明文还挺懂事,说我才参加工作,没什么钱,月底开了工资到时候再说。 办好了手续,我眼巴巴看着办公室的人,能给安排什么工作。办公人员说:“王强,你到传达室报道,具体的工作那边负责人会告诉你。” 我一听就毛了:“传达室?” 传达室是什么我再不知道得了,就是打更收信看门的地方,那都是退休老头干的,我一个壮小伙子怎么安排到那去了。 “领导,你再看看,是传达室吗?”我问。 “对啊。赶紧去吧。”办公人员不太耐烦。 没办法,我只好拿着单子出来,出办公大楼的时候,正看到钱明文,他还没走。 他冲我打招呼,看我苦着脸,问怎么了。 我把就职单子给他看,一肚子抱怨,说厂子安排我到传达室工作。钱明文笑笑:“你们油漆厂的这个厂长以前是从老国企出来的,特别讲究资历。兄弟,你大学文凭都没有,什么能耐也没看着,先从底层磨砺也情有可原。” 我心说,你真是站着说话不嫌腰疼。 钱明文忽然压低声音:“如果你晚上打更,切记一点,东面倒数第二个车间不要去。” "为啥?" 钱明文冲我眨眨眼,什么也没说,径直出了大门。 我没有多想,来到传达室。传达室的负责人叫老张头,告诉我,传达室白天他和我一起在这盯着,主要工作由他来做。而我的主要任务是晚上的巡逻。 我一肚子怨气,“张领导,厂子里没有保安吗,咱们巡哪门子的逻。” 老张头瞪我:“你这小年轻怎么一肚子牢骚,让你干什么就干什么。保安巡保安的,你巡你的,互不干扰。” 他交待我,晚上巡逻之后,回到传达室再盯半宿,下半夜两点之前不准睡觉,一旦违规,按条例惩处。 我的工作时间和平常工作人员都不一样,是干一天一夜,休一天一夜,休息的时候可以坐车出厂区,这都没问题。 我这么一算,也可以,相当于一个月就干半个月。行啊,传达室只有这么个糟老头子,还省了办公室的勾心斗角。 我在传达室安营扎寨,老张头也不避讳我,点开收音机,摇头晃脑听着单田芳的评书。 传达室有个重要职能,就是门岗登记,白天出入厂区的车辆和人员很多,老张头待人接物安排的是井井有条。 中午的时候,我在传达室盯着,他到食堂吃饭,一个小时以后才扣着牙回来,让我再去。 到食堂的时候,已经没多少人了,就剩下一些饭锅底子,我憋着气吃着饭,这地方真是不能呆了,先干一个月看看再说。 我正吃着,就听身后有两人说话:“今天那些人来闹了吗?” “没呢。你说死了这几个人到底跟咱们厂子有没有关系?” “我哪知道,不过应该没啥关系。厂子算是不错了,定期体检,如果有问题能早发现,不可能发生猝死。”其中一人说:“我觉得还是跟个人体质有关系,和厂子关系不大。” “你也别那么说,毕竟是死在工作单位,算是工伤。” 两人嘁嘁喳喳说着。 我正要再听,人家吃完饭走了。大概意思我听个明白,厂里好像发生了事故,死了几个人,现在死者家属要求厂子赔偿,可厂子迟迟没下决断,一直在这拖着。 我忽然冒出一个直觉,做殡葬礼仪的钱明文,会不会和这件事有关系?细想想,又好像没什么关系,死者入殓火化下葬,人家家属可以自己办,何必要厂子找这么个人来? 第五十一章 闹鬼车间 这些事也就是无聊想想,钱明文来厂子干什么跟我一毛钱关系也没有。 白天在传达室熬时间,今天是工作第一天,我不好意思看书玩手机什么的,坐在老张头旁边,规规矩矩看着他忙活。 到了下班时间,他让我去吃口饭,然后回宿舍睡一觉,等到晚上七点过来接班。 我百无聊赖回到宿舍,秀才彭宗梁已经回来了,正在用湿毛巾擦着身子,问我这一天工作怎么样,我唉声叹息,说起了传达室的工作。 彭宗梁表示深切的同情。和他聊了会儿天,我爬到上铺打算睡一会儿,今天晚上要一直熬到凌晨两点,可要了我这狗命了。 我还没试过刚吃完晚饭就睡觉的,翻来覆去睡不着,索性趴在床头下看,彭宗梁正在看书。我百无聊赖地说:“彭哥,我今天听到一件事。”便把工厂死人的事说了一下。 彭宗梁说:“是有这么个事,前些日子有几个工人在车间加夜班,突然倒在地上昏迷不醒,当时被巡逻的发现,赶紧拨了120,等拉到医院的时候,人就不行了,五个人全死了。” “五个?”我倒吸口冷气。 彭宗梁说:“具体怎么回事就不知道了,现在厂部口风很严,根本不让下面人知道。现在问题出在哪呢,这五个人的家属,非说是工伤,要工厂赔偿,一个人一百万。而在医院检查之后,这五个人都因为心脏病死的,和工厂本身关系不大。两帮人就在这较劲呢。” “那到底怎么回事?”我来了兴趣。 彭宗梁摇头:“这就不知道了。有一点很奇怪,这五个死者里老少都有,从二十来岁到五十多岁,怎么可能同一时间都一起发了心脏病?家属那边说,这个事蹊跷,要法医重新解剖检查尸体。就这么耽误着,尸体到现在也没烧,一直存在殡仪馆里。” 我念叨着,突发心脏病…… 彭宗梁道:“厂子里都在传言是不是遇到鬼了,反正说什么的都有,人心惶惶的。” 要是放在以前,我肯定对这种说法嗤之以鼻,可现在经历了这么多的事,对于鬼神之说,我抱着宁可信其有的态度。 他在看书,我也不好意思总是打扰,又聊了几句,就睡了过去。 一觉醒来,手机的闹铃响了,我一咕噜爬起来,彭宗梁已经不在了。厂子后面有个工人俱乐部,很多工人下了班都去那消遣,估计彭宗梁去玩了。 我洗了把脸,晃晃悠悠去了传达室。老张头把传达室给我,他溜溜达达下班了。 晚上厂子里关着伸缩门,禁止出入,整个传达室就我自己。我舒舒服服把腿搭放在桌子上,头一点点的打瞌睡。 到了晚上九点多钟,外面夜色降临,我打了个哈欠,拿着手电出去巡逻。 晚上的巡逻一共分三个时间段,九点一次,十二点一次,下半夜两点一次。我提着手电筒,锁好传达室,晃晃悠悠出来。 厂区实在太大了,要短时间逛完一圈,至少得开着电瓶车。我走到工人俱乐部前,看着里面灯火辉煌,人影晃动,羡慕的不得了,可没有办法,职责在身,还是要巡逻。 走到十点,才走了大半,还有些犄角旮旯没有走到,可我实在走不动,就回到传达室。 休息了两个小时,到了十二点,我眼皮子睁不开,困得只想拿脑袋撞墙。强撑着洗了把脸,打着手电再出去巡逻。 晚上厂区夜深人静,完全没有白天的热闹非凡,厂区的路上连个人影都没有。我经历过那些事,早已不是胆小之人,用手电四下里乱照着。绕过一个厂房,后面长满了杂草,突然感觉尿急,我看看四周无人,干脆就在墙角方便。 正方便的时候,就听到前面传来一阵声音,像是有人在极舒服的状态下,嘴里发出轻微“哈哈”的声音。 我受惊不小,憋着尿仔细听,确实有这么个声。 我草草尿完,赶紧提着手电从后面转过去,等到了这个厂房的前面,才发现厂房大门紧闭,上面贴着封条。 我忽然想起钱明文交待的话,他告诉我,这片厂区哪儿都能去,就是东面倒数第二个车间不能去。 我头上浸出冷汗,站在远处打量着,所在的位置正是东方,我又数了数,眼前的车间,正是倒数第二个! 不会这么巧吧? 我擦擦冷汗,没有跑,而是慢慢绕着走到窗户前,想看看里面到底是什么。 车间的窗户开得很高,我垫着脚尖也不到窗户的下面。我寻思了一下,别大晚上自找晦气,赶紧走吧,刚才的怪声就当没听到。 我转身正要走,就听到里面有走路的声音,紧接着好像踩上了什么东西。 不对劲,里面有人! 我左右看看,看到墙角堆着一个破烂的椅子,还断了一条腿,勉强能用。我把椅子拿过来,放在窗户下面,然后小心翼翼踩着往里看。 趴在窗上,用手合拢看。这一看我就吓住了,里面有两个人,不知是怎么进去的。其中一个把着椅子,另一个踩着椅子上去,上面的机器高处垂下一条绳圈,看那意思明显要上吊自杀。 大晚上的,四周阴森黑暗,只有我手电的光芒,我紧张到窒息,有心想跑,可职责所在我大吼一声:“住手!” 里面的人根本没听到我的声音,两只脚踏上椅子,然后把头搁在绳圈里。 扶着椅子的人,慢慢要撤掉椅子。 我一看情形不好,赶紧从椅子上跳下来,捡块石头要砸窗户,忽然看到有一扇窗没有关紧,半合半闭,我反应过来,这两个人很可能是从这里偷进去的。 我拉开窗户,双手撑住了窗沿,一用力,爬了上去。窗户太脏了,我工作服全都埋汰了,现在不是计较这个的时候,翻身跳了进去。 用手电这么一照,我大吃一惊。在下面扶着椅子的人,竟然就是室友彭宗梁!而那个上吊的人不认识,也是个小伙子,此时他的头已经塞到绳子圈里,双脚用力一蹬,彭宗梁顺势要撤椅子。 我一个箭步过去,一脚踩住椅子,不让它动。然后用手电照着彭宗梁:“你疯了!” 光线下,彭宗梁两眼僵直,面色煞白,嘴里不断发出“哈哈”的怪声。 不好,是不是鬼上身了? 不管怎么说,他现在至少没有生命危险,要紧的是上吊的这哥们。我赶紧跳上椅子,双手抱着这哥们,这小子还在挣扎呢,求死的意识很强,说什么也不把脖子从绳圈里掏出来。 我也是急眼了,抱着他,朝后一用力,我们两个人失去平衡,往后仰去。 绳子架不住两个人的重量,而且仰面倒下的角度比较刁钻,绳子没勒住,我和这哥们从椅子上整个摔在地上。 我在下面给他垫底,他的重量都压在我身上,差点没把我压断气了。 他挣扎着还要起来,手电掉在地上,光芒正照在他的脸上。他的表情和彭宗梁差不多,都是极其僵硬,目光呆滞,一副中邪的鬼样子。 就在这个时候,我胸口一阵灼疼。我用手摸了摸,是舍利子项链,三舅告诉我,此物辟邪。此时有了灼烧的感觉,说明此地邪气很重! 我从地上爬起来,一手拉着一个,要从窗户出去。可这两个人真的中邪了,怎么拽都不走,身体沉得要命,就要往绳套那里去。 我急的满头是汗,摸向兜里的警报器。这是给巡逻人员特配的机器,只要按动开关,就能发出警车那种声音,拉得极长极响,隔着好几里地都能听见。 我有些犹豫,如果今晚是其他人也就罢了,我肯定按响报警器,但现在有彭宗梁。我们毕竟是一个宿舍的寝友,可以肯定,今晚如果他被曝光,明天肯定会传遍整个厂子,事情如果再没调查清楚,他都有被开除的可能。 眼下这个事,能低调就低调。 我左右看看,这车间里居然还有水槽子,里面一排的水龙头,是某个工业流程需要的。我跑过去,打开水龙头接了一盆水,回来对准两个人劈头盖脸就泼了下去。 这盘凉水还真起了作用,这两个人浇成了落汤鸡,凭空打了哆嗦。 那个要上吊的小伙子抹了把脸:“哎呦我去,日他乃乃的,这是咋了这是?” 彭宗梁也清醒了,浑身哆嗦。 我过去用手电照着他们两个,他们一时睁不开眼,我厉声道:“赶紧走,你们两个胡闹什么!” 第五十二章 道法中人 我们三个连滚带爬从车间窗户出去。到了外面,两个人浑身哆嗦的,跟落汤鸡差不多。 我带着他们到传达室,让他们把衣服脱了,拿干毛巾擦干净,然后又倒了两杯热水。他们两个捧着大茶杯,一口一口抿着,可算从鬼门关闯回来了。 我搬了把凳子坐在他们对面,问到底怎么回事。 彭宗梁先替我们做介绍:“王强,这位是我在单位的好朋友,叫乔飞。乔飞,这位是我的新室友,叫王强。强子,是这么回事,今天晚上俱乐部有电影,我和乔飞去看电影,看完之后,本来要回宿舍的,他,他尿急……” 乔飞拦住他:“老彭,得了,当着真人不说假话,强子,你也算救了我一命,我就跟说实话吧。厂子里有个女工我暗恋她,看电影的时候,我看她和另外一个车间的小子在一起,我就气不过。电影结束之后,他们一男一女没回宿舍而是奔后面没人的空地去了,给我气的,拉着老彭去跟踪。结果人没跟到,稀里糊涂的差点没吊死。” “这个过程里,你们没有什么感觉?怎么进的那车间,又为什么自杀,这中间都想不起来了?”我觉得匪夷所思。 乔飞这人很爽,和彭宗梁完全两股气质,一看就是常年劳作一线车间的汉子,他说道:“可不咋的,一点都想不起来了,就跟喝酒喝断片了差不多。” 彭宗梁推了推眼镜说:“估计是和那车间死了五个人有关系,邪性啊!” 乔飞又起身谢我,说如果没我,今晚他和老彭就做了下一对冤死鬼。 现在太晚了,我让他们赶紧回去睡觉。彭宗梁千叮咛万嘱咐,跟我说今晚的事千万别说出去,厂子就这么大,流言蜚语很多,这要说出去,他和老乔都没有脸在厂子里呆了。 我让他们放心,两个人感恩戴德的走了。 我抽着烟,细细琢磨了一下,车间确实有古怪,竟然可以迷惑他人的心智,神不知鬼不觉自杀了。 我摸摸胸口挂着的舍利子,心中感叹,这真是个好东西,如果没有它,说不定我今晚也中招了。 晚上我又草草转了一圈,回来就睡了。正呼呼大睡呢,有人推了我一把。睁开眼睛,老张头来上班了,他指指钟表:“都几点了,赶紧起来吧,回去洗洗吃点饭,要睡回宿舍睡。” 传达室是两个隔间,外面是办公的地方,里面是休息的卧室,又窄又小,比仓库都大不了多少,就能放下一张单人床。我坐在床头,清醒了好长时间,这才揉揉眼从床上下来。 我套上外套,打着哈欠,在值班表上登了记,脸都不洗趿拉着鞋到食堂去吃早饭。 吃完饭回到宿舍,想再睡会,可睡意全无。宿舍楼里空空,大部分人都工作去了,我百无聊赖。 我想起彭宗梁好看书,便到他的床上和抽屉里看看,有没有什么闲书打发时间,结果发现这小子是不是有洁癖,收拾得干干净净,连个纸片都没有。他的所有东西都锁在箱子里,我又不能为了看书去撬锁。 一想到箱子撬锁,我的心疼了一下,当年蹲班房,就是因为同宿舍的贵重东西在我的箱子里被发现。我浪费了整整一年的时间,身上还背着永远洗不掉的污点,现在出来工作都相当困难。 我的心情晦暗起来,看着窗外的厂区,一口一口抽着烟,心情糟糕的不得了。 我实在无事可做,躺在床上睡觉,翻来覆去刚有点睡意,就听到外面吵成一锅粥。声音是从门口传出来的,我在的角度看不到。不过有热闹瞧,总归是好事。 我赶紧趿拉上鞋,随便套了件衣服,叼着烟就出去了。绕到厂区大门口,就看到外面来了不少人,拉着横幅,上面写着:声讨无良工厂,害人赔钱! 大日头晒着,这些人也不嫌热,一个劲地用大喇叭喊。 门口站着一排四五个保安,颇有气势,严肃地看着他们。在外面怎么闹都行,就是不准踏进工厂一步。 现在正是工作时间,没什么看热闹的人,就我一个闲人,抽着烟蹲在阴凉的地方,看消遣打发时间。 传达室的老张头也是个老油条,跟他没什么关系,他一边听着评书,一边瞅着热闹,喝着茶水,这个惬意就别提了。 我看了一会儿明白这些人是怎么回事了,他们就是那邪性车间死去五个人的家属,现在厂办还没有拿出一个赔偿的方案,这些人就来闹了。 我正看着,只见从办公楼急匆匆出来几个人,一看就是厂办领导层的,大热天,都是白衬衫黑裤子,一个个大背头梳着,特有派。 他们到门口和这些家属交涉,两伙人说话声越来越大,场面有点失控。家属里还有许多老头老太太,上去对着厂办领导又扯又搡的,跟我看的这个乐,热闹比郭德纲相声还有意思。 我正笑眯眯看着,突然有人喊了一声:“你是哪个车间的?” 过来个中年男人,估计也是个领导,大背头一丝不苟,怒气冲冲,指着我鼻子呵斥。 我赶紧站起来,把烟头扔地上,用脚踩了踩准备走。 “你别走!哪个车间的,领导是谁?大白天不干活,出来看热闹,你挺闲啊!告诉我名字!”这大背头吐沫星子都快喷到我脸上了。 我悻悻的,好好看着戏,谁裤子拉链没拉,露出这么一位来,讨不讨厌。 我正要走,他还不依不饶的,过来拉着我,非要问我叫什么名。我嘟囔了一声:“你有本事别冲我使劲,去外面把那些人都制服啊。” 大背头火了:“什么玩意?!你再给我说一遍!今天我跟你没完了!” 这人是真够讨厌的,外面的矛盾还没化解,那些领导都在和那些家属积极调解,就他过来冲我使劲,有尿不敢往外尿,对着自家炕头喷,有的是精神头,什么玩意儿。 这时老张头出来打圆场:“焦经理,你别跟他一般见识,他是新来的,是我们传达室打更值班的。“ 老张头还算不错,冲我做了个眼色,让我赶紧走。 老张头好说歹说,把大背头拉进传达室,他还不服不忿,指着我说,肯定要把我开除。说我是害群之马。 我气得浑身都颤颤,什么吊毛玩意,这样的人也能当经理。 我悻悻回到宿舍,中午的时候,彭宗梁回来午休,我把上午的事跟他说了。他见怪不怪:“油漆厂是镇上纳税大户,有的是钱,现在出了这么个事,谁都想分一杯羹,很正常。” 我跟他提起那个大背头,彭宗梁一脸的鄙视:“那人姓焦,是侯厂长的内弟,也就是小舅子。干啥啥不行,吃啥啥不剩的玩意,还经常在厂子里沾花惹草,名声特臭,你不用搭理他。” 看我郁郁不乐,彭宗梁约我下班以后去俱乐部打台球。我还是第一次进工厂俱乐部,好不容易盼到天黑,彭宗梁下班回来,我们两个吃了饭,到俱乐部去玩。 俱乐部一共四层,看电影的,看录像的,网吧,打台球的,玩电子游戏的,什么都有,最顶楼还有健身器械,相当齐全。 彭宗梁跟我说,这俱乐部是侯厂长亲自督建的,所有工人都夸他的好,所以才卖命干活,厂子效益才这么好。 我们到了台球室,正看到大背头焦经理正和一个女孩嬉笑打闹,焦经理站在女孩身后,全身都挨上,手把手正教打台球。女孩觉得刺挠,嘻嘻笑躲着,焦经理腆着脸就是不松手。 我站在门口看看,故意大声说:“呸,什么玩意!” 台球室那么多人,大家都对焦经理的作风装看不见,我这么一呸,声音还挺大。他马上掉头来看,顿时勃然大怒,拿着台球杆子就过来了:“又是你小子,等着吧,明天就开除你!” 传达室的工作我本来就没想常干:“开除吧!开除之前我先揍你一顿解解气。” 焦经理冷笑:“我在这干这么长时间,什么刺头没见过,还真没有人敢碰我一个指头,你碰我试试来!” 彭宗梁拉着我,低声说:“别和他一般见识,要真打他你就完了。” 拉着我就要走。焦经理过来用手推我,彭宗梁拦在我们中间,好说歹说。 这时焦经理一只手推到我的胸口,胸口突然一阵灼烧。 我愣了一下,没有反抗,被他推出大门。我忽然醒悟,这灼烧感来自舍利子,这说明,焦经理身上有邪恶的阴气,难道,他是道法中人? 第五十三章 婆婆 彭宗梁跺脚:“完了完了,明天你肯定得被他穿小鞋了。” 我心下怪异,嘴里还咬硬:“我行走江湖这么多年,我还怕他。” 走廊上人挺多,有人听到这句话,回头看我,笑着说:“小伙子,挺厉害啊。” 说话的人是个身体健硕的老头,背着手笑眯眯的。 彭宗梁一看就傻了:“侯,侯厂长……” 走廊上很多员工都停下来,充满敬畏地打招呼:“侯厂长好。” 我傻了,这么个貌不惊人的老头居然就是大厂长。侯厂长看我笑笑,什么也没说,只是让大家好好去玩。他背着手走远了。 彭宗梁拍着我肩膀:“强子,你要是被厂长看上,以后就妥了。什么焦经理,都是狗屁。” “你是不是看多了,在这做梦呢。”我说:“厂长跟我打个招呼就是看上我了?这厂长也太不值钱了。” 彭宗梁说:“反正你在他那里就有印象了,厂里一千多号人,厂长能认识几个,对你有印象就相当不错了。” 我不想讨论这个,说道:“这个焦经理有古怪。” “怎么讲?” 我从脖子上拿出舍利子项链,也是显摆:“这个是舍利子,见过吗?” 彭宗梁拿在手里摩挲,我看着心疼,又不好意思马上拿回来,说道:“这个舍利子可以辟邪,寻阴气。刚才焦经理推了我一把,舍利子马上有了反应。可以断定,这小子绝对有问题。” 彭宗梁喜欢的不得了:“强子,你这个多少钱买的,要不然卖给我得了,我是真喜欢。” “拉倒吧你。”我赶紧抢回来,戴在脖子上。 他恋恋不舍,说道:“那你啥意思,焦经理沾上邪气了?鬼上身了?” 我摇摇头:“不太清楚,或许他本身就是道法中人。” “会道法啊?你可算了吧,”彭宗梁说:“你要说他会泡妞,怎么算计人家小媳妇,我信。你说他会道法,这不扯淡吗,母猪上树也比这个靠谱。” 这事跟他说不通,我也就不说了。 睡了一晚,第二天大早我到传达室接老张头的班,今天是一个白天加一个晚上,漫漫长夜,慢慢熬吧。 传达室白天工作无非就是接待外来人员,我干的驾轻就熟,毕竟厂子在荒郊野外,来的人还是比较少,我闲的是百无聊赖。昨天那些家属被劝走之后,今天也不来了,可惜,有热闹瞧起码还能打发一下时间。 我点开收音机,正在找频道,来了电话,是厂办打来的,让我到办公室去一下。我说传达室没人,走不开。那边办公人员说:“那就电话通知你吧。王强,你昨天不坚守工作岗位,厂区门口看热闹,被领导劝阻,还口吐狂言。现在厂办的处理意见出来了,通报批评一次,扣罚当月奖金。” 我目瞪口呆,气得血都冲脖子上了,姓焦的还真是个人物啊,有仇不过夜,真有手段啊,马上把我奖金给扣了。 那边继续说:“你要是对处罚没有意见,中午以前过来签字。” 我喘了一会儿:“行,我签。” 此时我真正开始心生了去意。 挂了电话,我盘算很长时间,把自己目前状况做了一下客观的分析。第一,我现在大学都没毕业,连证书都没有。第二,谁如果上心仔细去查,我在公安局都是有案底的,马上就能查出前科。 也就是说,我现在要出去工作,除非是什么送菜、跑腿、搬砖的,可以不查我的经历,但凡是大公司,都有人事科财务科,到时候调取我档案,一查一个准。 而且还有一个,出来打工就是受气。时间不自由不说,谁都能给你小鞋穿。 我开始慎重考虑三舅的提议,要不然拜师得了,学点黑巫术,以后用巫术搞个有钱人什么的,无伤大雅能挣点快活钱。 这一行里高人这么多,我不和他们打交道就行了,见他们躲着走还不行吗。当个低级小神棍,游走江湖,图个自在。 想通之后我有点坐不住,觉得自己太蠢,守着金饭碗还在要饭。 这一天我都在盘算这个事,下定决心,干完这个月就辞职。 想明白了,也就不怎么在乎焦经理的小鞋了,都不在你手下干了,你还能拿我怎么地。 不过我这个人做事比较认真,做一天和尚撞一天钟,既然还没辞职,那本职工作该干还是要干的。到了晚上巡逻时间,我拿着手电正要出去,看到外面开过来一辆车,车头灯照亮了整个值班室。 我拉开窗户,没好气地说:“下来登记,别乱闯。” 车停了,从车里下来一个笑眯眯的胖子,正是钱明文。他夹着黑色小皮包,冲我招手打招呼。 我笑着说:“钱哥啊,大半夜的你怎么来了。” 钱明文只是跟我招手示意,并没有过来,而是屁颠屁颠的把车门打开,上半身探进去,时间不长从里面搀扶出一个老太太。 这老太太鸡皮鹤发,佝偻着腰,大热的天穿着一身黑色对襟的褂子,一张脸皱如核桃,眼神极其诡诈。 她这么一出来,我情不自禁就打个寒颤,觉得此人不一般,气场都有异于常人。 车里还下来几个人,有男有女,都是四五十岁的中年人,他们对这个老太太简直太爱护了,众星捧月一般,来到厂区门口。 我正津津有味的看着,钱明文气喘吁吁过来:“兄弟,开门啊,高人来了。” “你们到底是要干什么,找谁啊?我哪能这么轻易开门。”我说。 钱明文急了:“是你们厂长老侯叫我来的,咋还不让进门了,我给他打电话!” 他对着老太太和那几个中年人谄媚地笑笑,然后夹包打着手机。我看的心里不忍,现在的情形大概能看出是怎么回事,这胖子就是掮客,中间人。厂里托他找高人,他就找来这个老太太,忙前忙后挣的就是中间这份辛苦费。 传达室电话响了,接通后里面传来一个厚重的男中音:“值班室的,马上开大门,把外面人引进来,到厂区办公楼前等候。” “你谁啊?”我没好气地说。 “我是侯德明,事后会给你补办手续。”那边说着。 我一听,咽了一口唾沫。姓侯的,说话还这么霸气,还有谁,肯定是侯厂长。 我赶紧把门打开,司机开着车进去停车了,我引导其他人到厂区门口。办公楼前侯厂长带着四五个人已经在等候了,这里有焦经理,还有负责办理入职手续的办公室主任,总而言之都是侯厂长的心腹。 他们看等的人来了,赶紧过来嘘寒问暖。 我在旁边看着津津有味。这时有人吼我:“看什么,赶紧走!” 我十分不客气地用手电去照他,正是焦经理,我这气就不打一处来:“我晚上巡逻值班,咋的,这是我本职工作。” 焦经理被手电光晃得一时睁不开眼,正要破口大骂,侯厂长撇了我一眼:“我记得你,那天江边社戏出乱子,是你点的爆仗解围。” 我笑着说:“厂长你还记得啊,正是我。” 侯厂长看着我,想了想说:“一会儿你也跟着来。” 焦经理说:“厂长,这么大的事你怎么找个打更的一起……” 侯厂长瞪了他一眼,轻声呵斥:“闭嘴!” 焦经理害怕了,果然闭着嘴,一张脸成了紫茄子色。 我心头暗爽,活该。 众人进了办公楼。我的资历是所有人里最小的,如果没有厂长特批,我根本没资格混进来。 办公楼一楼,有个临时接待的会客室,众人落座。我还算有点眼力见,用纸杯在旁边的饮水机旁边接了水,给每个人都送上一杯。 侯厂长看着我,点点头,示意我到后面去坐,不要干扰他们说话。 会议室中间是椭圆形的会议桌,靠桌子一圈是正式的会议座位,后面靠墙是专门安排做会议记录的,我就坐在靠墙的角落,看着他们说话。 两伙人先寒暄了一下,钱明文正要切入正题,侯厂长做个手势示意他先等等,说一会儿还有人来。 众人喝着水,等了十几分钟,外面脚步声响,进来四五个人。 我在后面一看,有些眼熟,想起来了,这些人都是昨天来闹事的家属。 侯厂长请他们这些家属代表落座,道:“人都齐了,大家别吵也别闹,今晚把事情处理明白。” 几个家属代表阴着脸,有个年长的老头说:“侯厂长,你是明白人,也是讲道理的,我们就看你怎么处理了。” 侯厂长示意钱明文可以说了,钱胖子清清嗓子:“各位,我这次为了咱们厂子,三顾茅庐才在上峪村为你们请来了赫赫有名的走阴婆婆。人家婆婆今年高寿都八十了,寻常的驱邪问事人家根本就不出山,有那工夫还不如自己修仙正果呢,我是卖着我的老脸,才请她老人家出来……” 有个家属代表马上重重一拍桌子:“侯厂长,你这是什么意思?!为什么要请神婆来?” 侯厂长淡淡说:“你先别急,官方的尸检说你们家属都是心脏病突发,而你们不信这个说法,非说是环境污染造成的,属于工伤。我不想推卸责任,这里终归有古怪,我今天请来这位高人,就是要看看怪在哪。” 第五十四章 收魂附体 侯厂长的意思很明确,冤有头债有主,是厂子的责任他绝不会推卸,如果不是厂子方面的主要责任,到时候如何赔偿就要重新协商了。 可不管怎么处理,首先有一条,必须要知道这五个人的死亡真相。不管对生人还是死去的人,都是一个交待。 几个家属代表没了脾气,索性看看厂子方面想怎么弄。 钱明文和走阴婆婆商量什么时候举行法事。走阴婆婆不怎么说话,总是和身边一个中年的娘们低语,那娘们应该是走音婆婆的助手吧,她清清嗓子说:“婆婆说了,晚上十一点开始。东西我们都备齐了,到时候大家一起去就行。哦,对了,有个大东西需要厂子方面准备一下。" 侯厂长抽着烟:“你说。” “需要一张床。”老娘们说:“不需要太好,能躺人的单人床就行。简易的行军床那种就可以。” 侯厂长让办公室主任去准备,这时候距离夜里十一点还有一个小时,众人没兴致闲聊,三五一群百无聊赖的等着。 厂子这边的人聚一堆,走阴婆婆那一堆人,死者家属代表又凑成一堆,各说各的,快赶上三国演义了。 我如坐针毡,不时看看表,侯厂长突然转头过来,询问我参加工作这几天怎么样。我能怎么说,只能说挺好的,上上下下对我都挺照顾的。 和侯厂长闲聊了一会儿,终于到差十几分钟十一点,侯厂长大手一挥,让大家一起到事发现场,早做准备。 众人出来,直奔后面的车间。走阴婆婆真是岁数大了,走得很慢,两个人扶着,老太太挪着小碎步,看着挺滑稽,可大晚上的谁也没不敢取乐。 到了事发的车间,走阴婆婆让人扶着,她来到门前,看看贴着的封条,用手直接撕下来。吩咐人把铁门打开。 门开了之后,里面传来沉闷的污秽之气。办公室主任到墙边开灯,走阴婆婆尖着嗓子:“不要开!”吓得办公室主任一缩脖子。 借着外面透进来的月光,我看到当初彭宗梁和乔飞自杀的椅子还没搬开,仍旧摆在当中,房梁上悬下的那根绳套还在,此时似乎有看不见的风吹过,绳套还晃晃悠悠的。 众人看到这一幕,都极度震惊,尤其是厂办这些领导,侯厂长先是惊愕,而后有些恼怒:“搞什么鬼,这是谁弄的?!” 办公室主任擦汗:“厂长,估计是哪个捣蛋的员工弄的,明天我就去查,查出来严惩不贷。” 侯厂长对走阴婆婆说:“这事闹的……” 走阴婆婆摆摆手,说道:“无妨。”老太太的声音极其沙哑,就像是夜空里的老乌鸦。 众人面面相觑,谁也不敢说话。 走阴婆婆不让任何人扶着,她挪着小脚在车间里来回转圈,走了很长时间,然后闭着眼睛掐指算了算。所有人看着,大气都不敢喘,夜色朦胧,周围黑森森的没有光,这老太太真是阴森到了极点。 走阴婆婆对中年娘们招手,交待了一句:“摆床!” 娘们赶紧和办公室主任一起把临时拿来的行军床撑开,这些人里我资历最低,自然不能在旁边看热闹,赶紧过去帮着他们一起干。 这种气氛下,那么跋扈的焦经理也不敢有所动作,藏在人群后面,目不转睛看着。 我一直在怀疑他是道法中人,而且和车间的五人心脏突发事件有关系。现在他这副偷偷摸摸的样子,会不会是在扮猪吃虎? 我暗暗盯着他,只要他有所动作,马上拆穿。 走阴婆婆让我们把床摆到房梁绳套的下面,她从褡裢里掏出三根香,点燃之后晃了晃,香头冒出长烟。走阴婆婆捏住三根香的香尾,轻轻放在地上。 这香细细窄窄的,落地面积就那么一点,谁知道走阴婆婆这么一放,三根香竟然立在地上。 众人在后面看得面面相觑,老太太果然有些门道。 走阴婆婆对我们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示意谁也不要出声。她以极为缓慢别扭的动作,爬上了行军床,然后直挺挺躺在上面,双手交叉在胸前。 这老太太穿着一身黑衣服,跟寿衣差不多,现在再这么一躺,那就跟死人没啥两样了。 谁也不敢说话,就这么静等着,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了。老太太躺在那一动不动,连翻身都没有,身体极其僵硬。床边的三根香烧得极快,烟雾缭绕,飘向上空,如浮云翻卷。 有几个人焦急地等不了,纷纷出了车间,在门口蹲着抽烟,人越出去越多。最后只有几个人还在坚持守着老太太,有侯厂长、走阴婆婆的助手中年娘们,胖子钱明文,焦经理,还有我。 我打算以后做一个黑巫术神棍的,遇到这种场景简直是如饥似渴,津津有味看着,生怕漏掉细节。再一个,我想盯着焦经理,如果他真是扮猪吃虎,差不多就要动手了。 走阴婆婆这一躺转眼十五分钟过去了,三根长香已经烧到了香底。中年娘们走上前,轻轻推她,喊着:“婆婆,婆婆……” 走阴婆婆一点反应都没有,身体僵硬。我冒出一股非常不好的预感,在钱明文身旁低声说:“钱哥,这老太太不会是已经……” 钱明文这胖子满头都是汗,不知道是吓得还是热的,用手帕不停擦着:“兄弟,你别开这个玩笑。老太太道行这么高,不至于出问题吧……” 这时候,侯厂长过来给他一个眼色,钱明文对我做个手势:“先不说了,厂长叫我。” 侯厂长拉着他到了偏僻角落,听不清他们两个说什么,可能看出侯厂长口气非常严厉,表情极其凝重,钱明文都快哭了,身上的衬衫都湿透了。 老太太如果今晚就这么死在车间,事真就麻烦了,厂子这方面肯定雪上加霜,好嘛,那边的人命案还没摆平,这边又出了这么个事,真是屋漏偏遭连夜雨。 就在这时,车间外面突然响起一阵风铃声。中年娘们马上警醒,匆匆出了车间,我一看有热闹可瞧赶紧跟出去。 车间外那些人还在抽烟唠嗑,铃声不断的传来,这些人好像听不见。 中年娘们表情严肃,顺着声音往车间后面走,我在后面蹑手蹑脚的跟着,她走了没几步,忽然转过头看我:“你干什么?” 我结巴了一下:“有,有铃声,是不是出了什么问题,我来帮帮忙。” 中年娘们上下看我,像是不敢相信:“你能听见铃声?” “对啊,很响,怎么了?”我疑惑地问。 中年娘们眨眨眼:“好,你跟我来。” 我们两个往车间的后面走,谁也没注意到我们。绕到后面,正是背阴的地方,月亮都照不到,周围杂草丛生,真是伸手不见五指。 铃声听起来就在不远处的草丛里,而且越来越微弱。 中年娘们从挎包里拿出一摞黄表纸,问我会不会哭。我被问蒙了,点头说,哭嘛,谁都会。 “好,我烧起纸你就哭,越伤心越好。”她交待。 她用打火机点燃了黄表纸,纸的质地很奇怪,燃烧之后并不会马上蔓延火苗,像被水洇过,烧得并不厉害,却冒出了很浓的黑烟。 我津津有味看着,她瞪我一眼:“哭啊!” 我有点不好意思,心一横,哭就哭。我咧着嘴,呜呜哭起来。 中年娘们一边晃动黄表纸,一边往回走,交待我:“哭的再真点,想想有什么最悲伤的事,亲戚过世,失恋了……哭的越真越好。” 说来也怪,让她这么一说,我心头涌起很多往事,最悲伤的莫过于,以莫须有的罪名入狱,老爹最后一面没有见到。我呜呜哭着,跟着她往回走。 那些人都听到了我的哭声,全都过来看怎么回事。 中年娘们说:“大家别围着,赶紧让开,我给婆婆引魂。” 她这么一说,谁也不敢围着了,吓得躲到老远。 我有心想跑也跑不了,现在全赖我的哭声配合。我们进了车间,钱明文正在侯厂长面前挨训,突然看到我们这么一副怪模样进来,他惊得下巴都快掉了。 中年娘们站在走阴婆婆的床头,用黄表纸的烟来熏老太太的脸,一边熏一边说:“荡荡游魂,何处留存,三魂早降,七魄来临,河边野外,庙宇庄村,宫廷牢狱,坟墓山林,虚惊怪异,失落真魂,今封五路游道将军,收魂附体,送魂来!” 随着她一声暴喝,走阴婆婆的喉头发出“咯咯”的怪响,老太太慢慢睁开了双眼。 第五十五章 挖地 走阴婆婆从床上坐起来,看着眼前的黑暗,很长时间不说话。 这时,所有的人都走进车间,看老太太的样子,谁也不敢造次。现场极静,落根针都能听见。 我看到走阴婆婆还魂了,想走,被中年娘们叫住:“小伙子,你先别走。” 我只好站在床边,看着走阴婆婆像一尊雕塑一样,在黑暗中一动不动。好半天,走阴婆婆的喉头发出“咯咯”的响声,她从床上跳下来,慢慢往外走。 中年娘们赶紧搀扶着她。 焦经理缩头缩脑地问:“怎么个意思这是?”侯厂长甩了他一眼,焦经理马上把嘴闭上了。 走阴婆婆来到车间门口,往外看了看,今晚夜色很好,月光很足,车间里外通透,即使不用手电照明,什么东西也能看个轮廓。 大家都跟在身后,不知道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走阴婆婆忽然转过身来,用沙哑的嗓音说:“有恶灵。” 我听得一激灵,侯厂长赶紧凑过去:“婆婆,你这是什么意思,什么叫有恶灵?” 走阴婆婆咳嗽一声,招手叫过中年娘们,低声跟她说。中年娘们听得频频点头。她清清嗓子说:“侯厂长,婆婆的法术属于走阴派,说白了她是阳间的阴差。咱们日常遇到的很多怪事,其实都是卡到阴,而婆婆可以通过睡觉出魂,和那些阴灵谈判。刚才婆婆出魂之后,遇到了麻烦。” 中年娘们指着车间外面说:“她的魂魄被一个恶灵所拘,那恶灵就出自这车间,其目的不想让我们探知这里的秘密。婆婆和他算是过了一次招,得亏这位小哥……”她忽然一指我。 所有人的目光都看过来,我脸红了,搓着手嘿嘿笑。 “我和这位小哥一起合力,把婆婆的魂魄引了回来。”中年娘们说。 侯厂长看看我,没说话。 胖子钱明文很有眼力见,帮着我抬轿子:“老侯,没想到你们单位藏龙卧虎,还有这么个人才。” 侯厂长道:“婆婆说没说恶灵是个什么东西,在哪呢现在?” 中年娘们沉默着,环视了一下在场的众人,说道:“恶灵不是平白无故出现的,很可能是某位高人召来的。那高人可能是你们厂子的员工,而且,”她顿了顿:“或许现在就在我们当中。” 这句话一出,像是水落进了油锅,当场就炸了。在场的人面面相觑。 死者家属跟着来了好几位,其中一个马上说:“我知道啦!我们家里那五个人都是被谋杀的!现在凶手就藏在你们厂子里。” 侯厂长大怒:“无稽之谈!” 焦经理挤过来,“厂长,厂长,我知道那个人是谁。” “谁?”侯厂长问。 焦经理指着我:“就是他,这个打更的。” 我顿时火了:“你别胡说八道,诽谤我,别说我告你。” 焦经理破口大骂:“我他妈早看你不顺眼了,年纪轻轻不学好,流里流气。” 我气笑了:“你们厂子死人的时候,我还没来就职呢,关我屁事。要说真有问题,我倒觉得有问题的人是你。” 我和焦经理彻底撕破脸皮,当着众人的面你来我往破口大骂,互相往身上泼脏水。他说我连大学都没毕业,就跑出来找工作,也就能找个打更的活儿吧,以后说不定还要去掏大粪。我说他仗着姐夫是厂长不学无术,在厂里沾花惹草,都不知道搞过多少大姑娘小媳妇了。 周围人谁也没说话,都在那嘿嘿乐,这时候“哐”一声巨响,所有人都吓一跳。侯厂长一拳砸在操作台上,上面那些东西都蹦起来多高,老头真是勃然大怒了,像是发了疯的狮子,“你们两个还嫌丢人丢不够吗!” 焦经理怕他姐夫怕得不行,脸都白了,指着我,那意思是你给我等着。 我本来就是破罐子破摔,但也有点后悔,现在没离职还算是厂子里的一员,当着那么多外人揭短,这一手确实有点损。 侯厂长看着我们两个说:“你们的问题等回去再处理,再这么不顾大局,都给我滚蛋!” 他来到走阴婆婆面前,“婆婆,先别管什么高人不高人的,你说下一步怎么办?” 走阴婆婆指了指车间的地面,说了一个字:“挖!” 侯厂长看向中年娘们,娘们点点头:“挖吧,婆婆的意思是,下面有古怪,恶灵很可能在下面,挖出来再说。” 侯厂长当机立断,叫过办公室主任,“马上调人过来,再让一车间把工具送来,把这里的地都给我挖开!” 厂子里的员工基本上都在宿舍,办公室主任马上调兵遣将,这事有玄机,不能随便找几个工人来挖,因为涉嫌机密,还得找心腹。 等了能有二十来分钟,外面进来十几个大小伙子。我在传达室经常看厂报,里面很多人都熟悉,他们都是车间骨干,重点培养的后备干部。干活麻利不必说,政治素质也高,嘴绝对跟焊上封条差不多,不会往外瞎说。 侯厂长询问过走阴婆婆,让人把车间的灯都给打开,然后一声令下,工人们操着工具“呼哧呼哧”干起来,先把水泥地面都给刨开,露出了下面的泥地,然后开始挖,时间不长泥土堆成了小山。 我蹲在旁边,捻起一块土,土的湿气很大,像是有很多水分。 “兄弟,发现了什么没?”钱明文蹲在我旁边问。 我把泥土递给他:“很湿。” “可能下面有地下水。”钱明文说:“油漆厂是污染型企业,就算有地下水,也被污染了。” 我不置可否,看着下面的工人忙活,已经挖出一个三米多长的大坑。 钱明文道:“兄弟,你跟我说实话,你是不是真人不露相,你怎么会招魂呢?” 我看看他:“我也不知道,刚才我听到有铃声,就跟着出去了,结果发现你们都没听到,只有我自己能听到。” 钱明文眨眨眼,哎呀了一声,“兄弟,难道你能通灵?” “啥意思?”我问。 钱明文正要细说,只听坑下面有人喊了一声:“挖着了,有东西。” 所有人都凑到坑边,侯厂长往下喊:“是什么东西?” “不知道,是个红色的石头盖子,是什么需要全挖出来。”下面人喊。 侯厂长吩咐他们要小心,把那东西取出来。 这个过程不像挖坑那么粗糙,需要小心翼翼的,我们在旁边等了很长时间,那东西才慢慢被挖出来。从上面看下去,这是一口黑色的大缸,缸上面封着红色的石头盖子。 盖子太过红艳,一看就是人工用漆料涂起来的,这也说明,这口缸出现在这里绝对不是偶然。 工人们在缸口和缸底用绳子缠上了特殊的结扣,非常结实,上面的拉,下面的扛,很快这口缸就从下面拽上来。 这边一拉上来,中年娘们就告诉工人,赶紧把缸抬到车间外面的空地。 众人到了外面,这才看到走阴婆婆利用这段时间,在外面空地上,用黄表纸和鬼画符一般的符咒,在地上布置出一个类似太极鱼一般的结界。 中年娘们让他们把缸抬到结界中间,然后问侯厂长要汽油,厂长马上明白她们要做什么了,要烧这口缸。 油漆厂是干什么的,别的没有,可要这些有的是。很快开来一个半截子货车,后面放着好几个奇形怪状的汽油桶,上面都是外国字,我都不认识,不过看这些桶的造型极其霸道,可想而知,里面的汽油必然效果杠杠的。 侯厂长吩咐一声,工人们正要往缸上淋汽油,有人大喊一声:“住手!” 众人一看,喊话的是一个家属代表,这老头说:“先别烧,不清不楚的烧什么烧,经过谁同意了?” 侯厂长耐着性子问:“那你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老头哼哼两声:“侯厂长,我们这么多人大晚上不睡觉,不是看你们装神弄鬼的。你们大晚上刨地,挖出什么我们不管,但要把我们的事说清楚。” 走阴婆婆对中年娘们说了几句话,中年娘们说:“婆婆刚才说,这个车间阴气很冲,所有的源头就是这口怪缸。死去的那五个人就因为了晚上加班冲了阴气,才诱发了心脏病。” 侯厂长道:“诸位,你们都听明白是怎么回事了。这件事我们厂子有责任,也算是工作中引发的问题,赔偿问题我们不会回避,但你们也要清楚,我们国家目前对于鬼神之说是什么态度,这个说法根本上不了正式场合,我们赔偿也是出于道义。你们先前说的,什么环境导致工作中毒,要求一百万赔偿,就过分了。” “过分?”老头瞪大了:“谁知道这是不是你们工厂自己捣的鬼,自己埋的缸自己挖,玩一手瞒天过海。” “那你们想怎么样?”侯厂长没了耐心。 几个代表嘁嘁喳喳议论了一下,老头说:“我们要求现场开缸,看看里面是什么,好拆穿你们的谎言!” 第五十六章 谁是真凶 “不能开缸!”一直沉默的走阴婆婆,用沙哑的声音说着。 这些人对走阴婆婆还是敬畏的,老头说:“婆婆,我们不是不信任你,可事情已经发展到这一步,按程序也应该让我们看看,别以后出什么事说不清。” 老头说得在情在理,侯厂长和走阴婆婆商量,要不然就把盖子打开,让大家看一眼。 走阴婆婆闭着眼沉思片刻,缓缓说:“盖子不开轻似鸿毛,大家都有回转的余地,如果打开了,你们全都看到里面的东西,那就重若千斤,谁也跑不出干系。” 老头说:“婆婆这话让你说的都能压死人,看一眼能怎么的。大家都在这,看一眼就放心了。” 走阴婆婆说:“我再重复一遍,现在我把这缸毁了,一了百了,以后的因果业力也是我老太太一个人背着。可这口缸一打开,谁看谁倒霉,有一个算一个,谁也跑不了!” 她这么一说,现场鸦雀无声,落根针都能听见。只有车间里的灯泡发出“嘶嘶”的声音。 老头问候厂长,你什么意见。 侯厂长一张老脸冷若冰霜,说了三个字,不知道。 老头悻悻,和几个死者家属商量了一下,最后说道:“开缸!有什么事我们认了,还能死人咋的。” 走阴婆婆点点头,退到一边:“你们谁要看,自己来开盖子。” 老头问侯厂长借工人开石头盖子,侯厂长眼观鼻鼻观口,就来个不知道,也不发布任何命令。 老头恨得牙根痒痒,叫了几个家属,一起推着压在缸口上面的血红色条石。 “等会儿!”人群里有人喊了一声,是胖子钱明文,他擦着汗出来:“你们推你们的,我不参与,我先回避一下。”他冲我使眼色。 我是真不想走,心痒难耐,这缸里到底藏着什么。又不好意思驳了钱明文的面子。他过来拉着我,对其他人说:“你们整你们的,俺哥俩先回去了。” 他这么一说,其他人都动摇了,办公室主任也想脚底抹油。侯厂长勃然大怒:“今晚谁走,明天就不用来上班了,一律开除!” 焦经理本来也想走,听姐夫这么一说不敢动了,拿眼睛瞪我。 我懒得理他,也不在乎侯厂长的暴怒,和钱明文继续往外走,侯厂长叹口气:“小王,你太让我失望了。” 我心头不舒服,我可不是害怕啊,是给钱明文面子,正要回去,钱明文紧紧拉着我,就是不松开,一直把我拉到外面,远远避开了车间。 钱明文看没人了,用手指着我:“我的兄弟,你怎么这么傻。” “怎么了?”我说。 “你没听走阴婆婆说嘛,谁看着谁倒霉。”钱明文说:“这件事跟你我关系不大,何苦凑这个热闹。” “有那么邪乎吗?”我往车间那方向看了看:“再说了,厂长说的那话你也听见了,谁走谁开除。” “开除就开除吧,破打更有什么可干的,你年富力强,二十郎当岁,正是大好年龄,甘心在这里看大门?”钱明文说。 这句话算是说到我心里了。 我们两个没有走远,坐在空无一人的厂路上抽烟。我索性有什么话都和钱明文说了,说我很可能大学无法毕业,就这么个状况,去哪个单位能要,连个文凭都没有。 钱明文一拍大腿:“你跟我干啊。” “干啥?殡葬行业?”我没什么兴趣。 钱明文道:“哥哥主业是殡葬一条龙,还有副业呢,我和很多民间奇人都有关系,谁家买了凶宅啦,孩子中邪啦,养的牛丢啦,我全都能处理明白,挣的就是中间牵线的费用。就说这次找走阴婆婆来,你知道我中间能拿多少?” “多少?”我问。 钱明文比划一下:“三千。” 我切一声笑了:“忙活一礼拜,求爷爷告奶奶的,弄三千还多?” “嘿,”钱明文说:“兄弟,你这口气是真够大的,不知道还以为你是厂长私生子呢。” 我不高兴了:“怎么说话呢。” 钱明文嬉皮笑脸正要说什么,就听车间那个方向一阵喧哗,那么多人在那里,好像是遇到了什么事,现场都炸了。 我实在呆不住了,想过去看看,被钱明文拉住:“兄弟,好奇害死猫。我干这行的,最知道这个忌讳,跟你没关系的碰都别碰。” 我们正说着,从车间那里慌慌张张跑来一个人,是跟着走阴婆婆一起来的一中年男人,他看到我说:“小哥,婆婆料事如神,你果然没有走远。” “找我干什么。”我不高兴。 “你跟我来吧。”他二话不说拉着我就跑。我其实也想看看咋回事,就势跟着去了,跑出去没多远,看到钱明文跟上来,胖子一头的汗:“算了算了,咱们兄弟有福同享有难同当。” 我对这胖子马上有了好感。 到了车间门口,看到人特别多,全在那围着。 那人喊:“婆婆,人我给你找到了。” 我到了近前,焦经理冲出来对着我就是一拳,把我打火了,我飞出一脚:“干你二大爷的,别以为你是厂长小舅子,我就不敢揍你。” 焦经理藏在侯厂长身后:“厂长,你看这小子多嚣张,都抓住手脖子了,还属驴在那尥蹶子。” 侯厂长皱眉,大喝一声:“给我拿下!” 过来四五个大小伙子,抹肩头拢二臂就把我捆起来。我拼命挣扎:“干什么?欺负人是不是?” 这时候走阴婆婆走出来,来到我面前,老太太两个眼球竟然成了深深的黑色,她说道:“小哥,是你干的吗?” “我干啥了。”我扯着嗓子说:“刚才我和钱哥在一起,我们俩唠嗑来的,我干啥了。” 侯厂长摆摆手,那几个人推着我进了圈子,等来到中间看清发生了什么,我倒吸一口冷气。 缸口的红色条石掀翻在地,露出里面的东西。缸里是深深的黑水,水面几乎平到缸口,黑水里半浮半坐着一个人。这是个用黑色木头雕成的木头人,看上去体积不大,像是十岁左右的孩子大小,但面目却是一个成年人的。 这个木头人披着一件暗红色的斗篷,因为水的张力,斗篷全都浮在水面上,像是一滩血,端的是无比诡异。 “这,这咋回事这是?”我懵了。 走阴婆婆的助手,那中年老娘们走到我面前说:“小伙子,你能通灵,是这些人里为数不多有通灵之能的。你知道这缸里是什么吗?” “不知道。”我说。 中年娘们说:“这是木魇吸精的法术,有人把自己的魂魄分散出去,寄居在这木头人里,然后埋于地下,这就相当于他的一个分身,他就能借助此物吸收日月精华,乃至吸收他人精气。以前不成气候,如今已有所小成,那五个人就是因为它而死。有了这个分身,所有的劫难报应会加诸到木头人身上,木头人会为原尊挡灾。” 我听得浑身发冷,真是活到老学到老,没想到还有这么邪门的法术。 我咽了一下口水说:“这是不是就跟孙悟空偷吃人参果差不多,大仙儿要惩罚他们师徒四人,孙悟空就用柳条枝变化了他们四人的形象,让柳条去挨鞭子。” “对,就这个意思。”中年娘们说。 焦经理在旁边喊:“怎么样,就是他做的,他都门清。” 我急了:“放屁,跟我有什么关系。” 这时,走阴婆婆过来:“这些人里唯你能通灵,挖出的这木头人,和你也很相似。” 我的肩膀被工人押着,活动不便。我使劲闭上眼再睁开,去看水里那诡异的木头人,可也别说,眉清目秀的,说不像我吧,还有那么几分相似之处。 焦经理还在那咋咋呼呼,非说是我害死了那五个人,家属要过来揍我。 我脑子始终是蒙的,咋回事这是。 钱明文拦在我的面前,苦苦哀求,说我根本不会害人,说我还没到厂子的时候,那五个人已经死了。那时候都不是厂子里的员工,怎么会在地里埋缸,没这个条件啊。 走阴婆婆问侯厂长,这车间是什么建的。 侯厂长道:“我们油漆厂有污染性,搬迁过几次,这里是前年才搬过来的,镇上批的地方。” 走阴婆婆点点头,指着这口缸:“这里至少埋了十年。在你们厂子搬过来之前,它就已经在了。” 我赶忙说:“十年前我还是个小屁孩呢,跟我没关系。” 众人面面相觑,也不揍我,都觉得确实有道理,时间线对不上。 我一眼看见焦经理,大声喊:“你们错了,这里还有个扮猪吃虎的,就是他,焦经理,他有道法在身!” 第五十七章 装晕 所有人都看向焦经理。焦经理大叫:“你别听这小子胡说八道,他是恼羞成怒,胡乱编排人,我哪会什么法术。” 我挣脱着:“我有办法证明他在说谎。” 众人围着我们看。钱明文张着大嘴,没想到事情会发展到这一步。 侯厂长摆摆手,示意押我的工人放手。我把脖子上挂着的舍利子拿出来:“这是一位高人留下来的石头,可以辟邪知阴,有没有阴气,我用石头测试一下就知道了。” 众人看向走阴婆婆,婆婆点点头,冷冷看着我。 我把舍利子拿在手里,默默念叨着:不沉道长,现在到了关键时刻,你在天之灵帮帮我吧。 我来到焦经理面前,焦经理想往后面躲,侯厂长大怒,不是你干的,你怕什么。 焦经理站在那,挺着胸脯,“对啊,不是我干的,我怕什么。” 我只知道舍利子像是报警器,靠近阴气可以报警,可具体怎么用不太清楚,现在只能碰碰运气。我来到焦经理身边,把舍利子放在他身上,所有人大眼瞪小眼看着,舍利子没啥反应,就是一块黄突突的石头。 咋了这是,我头上冒汗。 用舍利子围着焦经理转圈,放在他的肩膀,头上,胳膊上,不停变化位置,全都没有反应。 焦经理洋洋得意:“行了吧,还想往我身上怎么泼脏水。厂长,明天趁早把他开除算了,留下也是祸害。” 走阴婆婆走过来,一把夺过舍利子,在手里翻来覆去看看,抬头问我,你怎么会有这种东西? 这么多人我没敢说实话,吱吱呜呜说是以前遇到过一个叔叔辈的高人,他给我的。 走阴婆婆拿起舍利子,凑在鼻子前闻了闻,然后扔还给我:“这东西已经废了。” “什么玩意??废了?”我急了,怎么就废了。 走阴婆婆道:“自己闻,有没有臭味。” 我赶紧拿着舍利子闻了闻,果然传来一股腥臭的尿骚味。我傻眼了,不对啊,这东西怎么会出这样的味道。 走阴婆婆道:“此物已被百家尿淋过,什么神儿也都送走了,百家尿是专门送仙家的。” 我急了:“不对啊,这东西我一直贴身挂着,怎么能被淋尿呢?” 侯厂长不耐烦,走过来说:“婆婆,先别管谁做的,咱们先把眼目前的事情解决,然后再说下一步。” 走阴婆婆道:“如果一开始不开盖子,我直接一把天罡火就把这口缸毁了,瞒天过海就过去了。现在打开盖子见了光,就不能装不知道,先缸里把木头人拿出来,然后在场的所有人,有一个算一个,都要围在我的法阵外面,我要去阴间请阴火焚烧此妖物!” 侯厂长看看表,非常焦急,这都下半夜了,他说道:“就按婆婆说的办吧。”他回头看那几个死者家属代表:“你们什么意见?” 这几个人吓得不轻,完全没了刚才的不讲理,轻声说:“看你们厂子安排吧。” 侯厂长吩咐几个工人,用铁钩子把缸里的木头人拽出来,湿淋淋扔在法阵中央。这木头人做的栩栩如生,像是一个畸形的黑侏儒躺在地上。 我在后面被两个人押着动弹不得,透过人群缝隙看进去,越看这个木头人越是眼熟。 我心里还有个疑问,舍利子怎么被百家尿淋过?这东西一直挂在我脖子上,睡觉也不摘,真是怪了。到底咋回事呢? 走阴婆婆坐在法阵中央,对众人说:“我现在要去走阴,你们一个人都不要离开这里,就这么保持原位站着,不准乱动。有一个动的,出了岔子,别赖我老婆子没提醒你们。” 侯厂长让工人们在外围,一个看一个,谁也不准乱动。 走阴婆婆盘膝在地,缓缓闭上双眼,突然脑袋一耷拉,和死了差不多。 月光阴晦,晚上又起了风,杂草随着风乱摆,所有人都站在原位不敢动,大气不敢喘,现场的气氛太压抑太诡异了。 走阴婆婆一动不动转眼就过了五分钟,一点变化也没有,简直是度秒如年。 有的人站不住了,又不敢乱动,只能低声议论。又过了五分钟,焦躁的情绪在人群中扩散。 有人喊了一声:“这要等到什么时候。” 走阴婆婆的助手,那中年娘们冷冷说:“等到婆婆还阳再说。” 又过了十分钟,人群开始乱了,很多人站不住要走。侯厂长冷着脸,不准大家乱动,死者家属里那个老头苦着脸说:“大厂长啊,我们这里有老头有老太太,我们不走,你让人搬几把凳子过来总可以吧。” 侯厂长冷着脸,犹豫了几秒,对办公室主任说,你安排两人去办公室拿几把凳子来。 办公室主任巴不得现在能有个活儿,赶紧离开这。答应一声,从人群中出来打电话叫人带凳子。 他刚挤出来,就听里面人喊:“婆婆醒了!” 办公室主任电话也不打了,急着钻回去看,我被押在人群最外面,只能透过人缝往里看。 走阴婆婆真的醒了,她一句话没说,满头白发披散下来,随风乱舞。她缓缓伸出右手的食指,指向那木头人,只听“篷”一声脆响,木头人竟然无火自燃,烧了起来。 火都不是红色的,而是深蓝色,就跟深海的颜色差不多。火苗窜起来,飞快的在木头人身上游走和蔓延开来,时间不长,木头人便被烈火吞噬,刹那间火光冲天,热浪滚滚而来。 所有人都目不转睛看着,现场极静,只有风声和火声。 就在这时,忽然不远处传来一声惨叫,“啊~~~”这是个男人的叫声,极其凄惨。所有人本来心思都放在火烧木头人上,突然传来一声惨叫,全都吓傻了。 我鸡皮疙瘩起了一身,循声看过去,声音飘来的方向竟好像是员工宿舍。 走阴婆婆转过头,对着中年娘们说:“霞儿,今日之事不得善了,我恐怕要去了。” “婆婆!”中年娘们像是猜到了什么,大喊一声。 走阴婆婆流泪了,双目划出两道泪行:“霞儿,今日烧了分身,正主要来了,你们快走!”脑袋再一耷拉,又不动了。 走阴婆婆死了? 在所有人错愕的时候,突然发生了一间匪夷所思的事,那口大黑缸爆炸了! 毫无征兆,毫无来由,黑缸突然爆了,一瞬间四分五裂,里面满满一缸的水像冲击波一样向外扩散,站在前面的人算是倒了霉了,他们无从反应,躲也没躲开,那些水全都泼在身上。 水势太大,第一排的人虽然挡下了不少,但还有一部分依旧飞溅过来。我一看不好,下意识缩身藏在一个工人师傅的身后。这师傅足有一米九的大个,虎背熊腰,像是铁塔一样。他没有我反应快,我刚藏好,那些水就飞溅过来了,淋了他一身,全都挡了下来,我身上一个水珠都没有。 在场几乎所有人都湿透了,个个好像落汤鸡,这些水极臭,落在身上散发出一股极为粘稠的臭味。 就在众人极度惊愕的时候,忽然有一个人晕倒在地,紧接着又一个,稀里哗啦躺了一地。我正错愕的时候,旁边有人轻声说:“兄弟,咱们也装晕。” 说话的正是钱明文。这胖子真是插上毛比猴儿还精,别人全身都湿漉漉的,唯有他干干净净,一点水没溅着。 “啥意思啊?”我说。 钱明文假装摔在地上晕倒,我只好随着他一起装晕。 所有的人包括那些身强体壮的工人全都晕倒,晕了一片,冷风吹过来,现场很是诡异。 我和钱明文躺在一起,我低声说:“赶紧打120啊,装晕干什么。” 钱明文说:“兄弟,你真蠢,没听婆婆临死前说的什么嘛……嘘,来了来了,有人来了……”他直直一挺,再不和我说话,装死过去。 我眯着眼去看,只见从员工宿舍的方向,慢慢走来一人。 他穿着本厂的工作服,两只手揣着裤兜,走得很慢,步履极为沉重的样子。 他越走越近,始终藏在阴暗里,只能看到在黑夜中的剪影,此人带着浓浓的黑暗煞气,像是从另一个世界来的。 我心跳加速,知道正主来了,他就是一切事情的始作俑者。 此人走到车间前,揣着兜看着倒成一片的众人,又看看被大火烧毁了的木头人……他发出一声非人的尖声惨嚎,声音如狼一般。 月光清晰照在他的脸上,我终于看清他的长相,全身泛凉。 此人就是彭宗梁,绰号秀才,也就是我的室友。 第五十八章 囚徒 大火渐渐熄灭,木头人烧成了黑炭,彭宗梁哀伤地看着残骸。 他走到走阴婆婆面前,一只手抓住婆婆的头发,另一只手里多出一把宽背砍山刀,以极快的速度在婆婆的脖子上一抹,走阴婆婆的人头分离,身子一栽歪摔在地上,腔子里却没有血出来。 人头在彭宗梁的手里前后晃动着,情景很是可怖。 我和钱明文躺在地上,偷眼去看,吓得不敢出声。彭宗梁哪还有一点秀才的样子,简直是杀人狂魔。 他提着刀慢慢走到侯厂长面前,看那意思还想杀侯厂长。走阴婆婆其实已经死了,被枭首,不至于那么触目惊心。可侯厂长还活着,这性质就变了。 彭宗梁脸色苍白,眼神深邃,整个人像是从废墟走出来的幸存者。他慢慢举起刀,对准侯厂长就要砍下去。我躺在地上,饱受良心煎熬,想管吧没这么个能耐,不管吧,眼睁睁看着一个活人死在自己面前,自己却装的无动于衷,这简直太拷问良心了。 我一咬牙,豁出去了,我和彭宗梁勉强也算同窗,一个房间住着,上下铺的兄弟,平时处的还算不错,关键时候他不至于连我都杀吧。 我也是抱着一丝侥幸,翻身坐起来。钱明文就在旁边躺着,看我这么做,眼珠子瞪圆了,偷着拉我,焦急地说:“兄弟,兄弟,你干嘛啊……” 既然已经起来了,我索性甩开了钱明文,走到彭宗梁的身后。彭宗梁举起刀正要砍向昏迷的厂长,听到了声音,并没有回头,忽然说道:“王强,是你。” “秀才,”我喉头动了动:“没想到是你。” “是我什么?”彭宗梁平静地说。 “你就是藏在厂子里的道法中人,黑缸和魇术木人都是你埋的。”我说:“也是,其实你早就露出破绽,我只是一直不敢相信而已。” “什么破绽?”彭宗梁问。 “第一个破绽是黑水缸里的木头人,它长得和我很像,而咱们两个也很像。很多人说木头人像我,他们没想到的是,还有一个你,也很像这木头人。”我说。 彭宗梁站起来,转过头看我:“还有呢?” “最大的漏洞就是我的随身舍利子被人破坏,淋了百家尿。我思想前后,谁也不会有这个机会,只有你。我们在一个寝室住着,晚上我睡着之后,你大可以来做这件事。”我看着他。 彭宗梁笑:“是啊,我一看你的舍利子,就知道此物非是凡品,怕它日后给我捣乱,所以先行一步破坏。王强,你不会怨我吧。” “其实我早已经防范,那天焦经理碰我,舍利子灼热,它警示的不是焦经理,而是你!”我说:“但是,有件事我很奇怪。” 彭宗梁道:“你说吧,我喜欢和聪明人打交道。” 我说:“第一次走阴婆婆出魂,应该是你拘了她的魂吧?你早已知道我们要来挖缸,为什么不提前阻止,反而到大火烧毁,事无挽回之时才出现?” 彭宗梁摇摇头:“第一次拘魂我并不知晓,拘这个老女人魂的是木头分身。这分身也是有灵智所在,会自行保护自己。等到它烧毁的时候,我才在睡梦中惊醒,知道坏事了。” “分身烧了,对你有什么影响?”我问。 彭宗梁叹口气:“它若是被其他手段毁掉,我都无所谓,它就是为我挡灾的。可偏偏这个老女人请来了来自阴间的地狱之火!这么一烧,至少毁了我十年的道行,人生有几个可用的十年?!还有最重要的,我在这里露了相,不能再藏身下去,恐怕要远走他乡另寻去处,你说这老女人可不可恶。” 他提起走阴婆婆的脑袋:“等回去我会招魂,把老太太的阴魂囚在她的脑袋里,然后我会用各种黑巫法施加其上,让她永世堕落我所建的地狱里,不得超生!” 我听得浑身发冷。就在这时,钱明文发出“嘶”的一声轻吸,他那是吓的。 彭宗梁道:“还有一位朋友是清醒的,请现身吧。” 钱明文还在装死,彭宗梁道:“我这人最恨别人撒谎。现在现身,我能放你一条生路,如果晚了,就没得商量。” 钱明文一咕噜从地上爬起来,“噗通”一声跪在彭宗梁面前,带着哭音:“大侠,好汉,你当个屁放了我吧。我再也不敢了,今天发生的所有事,我都当什么都不知道。打死我也不说。” 彭宗梁看看他:“你们两个真可以,那一缸水竟然没有半滴落在身上。” “落在身上会怎样?”我战战兢兢问。 彭宗梁道:“缸里的水剧毒,是我配出来养尸用的,落在身上便会得绝症,一个也跑不了。” 钱明文吓得不轻,一个劲磕头,让彭宗梁大恩大德放了他,他家里还有八十岁老母,和嗷嗷喝奶的孩子。 彭宗梁看看他,又看看我,想了想,慢慢走到我身边。 “你说我是杀你呢,还是不杀?”他喃喃地说。 我深吸口气说:“秀才,老彭,咱俩毕竟在一个寝室住着,有情分在。道上的规矩我懂,我绝对不会告发你。” “我还是不能留你们。”彭宗梁说,他缓缓举起了刀。 钱明文吓得嚎啕大哭。我急眼了,先下手为强吧,对准他就是一拳。彭宗梁轻描淡写抓住了我的手腕,猛的一翻,我疼得惨叫,手被迫张开。 “我就先砍了你这双贼手。”彭宗梁挥刀就斩,我心说完了,死了不要紧,给我留个全尸啊。 谁知道这一刀行到我的手腕上忽然停住,彭宗梁盯着我的手心看。 我没明白怎么回事,突然脖子一疼。彭宗梁手起掌落,一掌砍在我的脖颈处,我哼都没哼,直接昏死过去。 黑暗。 我不知是什么时候清醒过来的,等恢复意识的时候,眼前都是黑的。 我摸摸下面,身子下垫着的是散发着腐味的稻草,我浑身酸痛,尤其是脑袋,疼的要命。刚一动,就头晕目眩得厉害,想吐。 缓了很长时间,四面黑森森的,没有一点光。 我才慢慢回想起之前发生过的一切——死人的车间,挖地刨缸,烧木头人,后来彭宗梁出现了……现在回忆起来,感觉那一切不真实的像是一场梦。 整个过程里只有一样东西印在我的记忆里最为清晰,那就是木头人焚烧时的蓝色火焰,妖异非常。 等身体恢复了一些,我趴在地上,慢慢往前蹭,爬了一会儿,摸到冷冷的铁栅栏。我的头疼恢复了一些,摸索着站起来,顺着铁栅栏摸了一圈。 摸完之后,我心里有数,这应该是一个不算太大的铁笼,四面都是手指头粗细的铁条,不过没有摸到门在哪。 突然右面传来一声痛苦的呻吟声,我走过去,摸着黑蹲在地上,下意识把手从铁条中间伸过去,想摸摸声音在哪出来的。 一个人痛苦地说:“妈个蛋,难受死我了。” 听到这个声音,我差点哭出来,赶紧说:“钱哥,钱哥。” “哎呦,”听声音还真是钱明文,他摸索着过来,黑暗中抓住我的手:“兄弟,是兄弟吗?” “钱哥,是我。”我激动地说:“咱俩这是在哪啊?” 黑暗里隐隐能看到一个身影靠近。我这才看出来,两个铁笼子并排放在一起,他在旁边的笼子里,我们之间隔着两道铁条。 钱明文靠着铁栅栏坐着:“兄弟,我哪知道在哪。这是什么鬼地方,晕死我了都。” 我坐在他旁边,我们两个唉声叹气。就在这时,忽然后面有声音传出来:“我们是在地下室。” 这声音很清冽,是个女孩子的声音。 我精神大振,赶忙道:“谁在那?!” “我也是被抓来的。”女孩的声音在黑暗中说:“我被关了半个月。咱们应该是在一间地下室里。” 钱明文哼哼唧唧:“你怎么知道?” “我就是镇子的人,”女孩说:“镇上的建筑格局我全都知道,这半个月里我仔细想过了,此处密不透光,镇子上根本没有一栋建筑能这么防光的,只有一个解释,咱们是关在地下室里。” 这女孩口齿伶俐,逻辑井然,而且听声音她似乎并不害怕。 有这么个人在,我安心了不少,我顺着声音爬过去,来到后面的铁条前:“姑娘,你是谁?” 那女孩不耐烦:“我说过了,我也是被抓来的人质。” “彭宗梁抓你干什么?”我问。 钱明文在那边呵呵笑:“还能干什么,抓个大姑娘藏在地下室里,社会新闻没看吗。当然是抓来陪他睡觉的,当奴隶的,想什么时候玩就什么时候玩。” 女孩声音很恼怒:“你胡说!那人抓我之后,到现在没碰过我一个手指头。” 第五十九章 审问 我问了半天,抓来的这女孩竟然连彭宗梁叫什么都不知道,她说自己当时稀里糊涂昏迷过去,醒来的时候就在这里了。 关她的这个人对她还算不错,没有做过分的事,每天定点来送吃的。就这么的,这女孩在笼子里关了至少半个月。 我问道:“这里密不透光,你凭什么判断时间?” 女孩说:“我从小对时间的敏感度就很高,过了多长时间张口就来,比别人的表还要准,可能是生物钟比较发达。” 我听愣了,觉得有点玄。这时钱明文咳嗽一声,傻子都能听出来他有话要说,我摸黑爬过去,低声说:“钱哥,咋的了?” 钱明文压低声音说:“你们两个刚才聊天,我都听在耳朵里。你觉得这个小女生说的话可信吗?” 我老老实实说不知道。 钱明文说:“在这个鬼地方,又遇到这么个诡异人,咱们要保持警惕,不能什么都信她的。还生物钟发达,放屁吧,我算见多识广,我怎么没见过生物钟发达的人,一听就是假话。” “你说谁撒谎?”女孩的声音在黑暗中响起。 我一惊,她怎么听见了。可也是,就这么大的空间,还这么静,声音压得再低也能让人听见。 钱明文冷笑一声:“我看你说话不清不楚,藏头露尾的,谁知道你是什么人。” “好啊,”女孩气笑了:“那你告诉我,你们是什么人,又怎么落到这里的。你不是实诚人吗,那把你们的事全都说给我听听来。” 钱明文道:“我懒得跟你这么个小姑娘斗嘴皮子,兄弟,说给她听听,咱们是怎么来的。” “真说啊?”我轻声问。 钱明文道:“这不废话吗,咱们是被无缘无故抓来的,又不是作奸犯科,有什么不敢说的,都告诉她。” 我其实挺希望和这个女孩多说说话,一是在这种黑暗压抑的环境里,有这么个人在,能让安生不少,焦虑感会减半。再一个,这女孩说话的声音好听,虽然看不到她的相貌,但能脑补出一个清秀可人的形象。 被关起来够倒霉的了,算是苦中作乐吧,说不定还能走一步桃花运。 我来到铁条前,把油漆厂驱邪的事和这个女孩说了一遍。过程比较曲折,波折很多,说完已经很长时间了。这女孩倒是很好的听众,不打断我,并在节骨眼上“嗯嗯”几声,作为附和。能感觉到她听得聚精会神。 说完之后,我嗓子都快哑了,这才意识到很长时间没喝水了。 女孩说:“原来抓我的这个人叫彭宗梁,而且还是个会法术的人。” “我说的话你都相信?”我问。 女孩说:“为什么不信啊,细节都很详细,这些东西一听就不是现编的,编出来的没这么圆滑。” “我们被抓来情有可原,那你呢,就这么稀里糊涂就来了。”我说。 女孩在黑暗里正要说什么,忽然口风变了:“快回去!他要来了!” 我正要问谁,只听上面传来锁头开锁的声音。根据声音位置判断,此地说不定还真是地下室,门就在我们的上方,应该有楼梯连到下面。 我循声抬头去看,门开了之后,外面射进来一束光,紧接着有人影走了进来。 这个人穿着一身黑衣服,藏在黑暗里不见身形,只能看到他手里提着一盏仿马灯样式的台灯。灯里射出了不算强烈的光芒。 他提着灯,一步步从上面下来。我们三人谁也没说话,都在聚精会神看着。 灯光照射下,看到了水泥的楼梯。楼梯十分粗糙,在向下的途中,还带着一处拐角。楼梯两边没有修栏杆,很可能当时就是草草完工。 那人下了楼梯,来到铁笼子前,隔着笼子看着我们。 他穿着一身黑袍,头上扣着帽子。这身衣服的学名叫一口钟,很像是中世纪欧洲那些僧侣穿的。 看着此人的扮相,突然一道闪电掠过我的大脑,让我整个人一下子就愣在那里。 黑袍子一口钟,地下的铁笼……我想起来了,三舅当时落入素班的陷阱,曾经在一处地牢里关了三天。他后来描述说,当时放他走的人就是穿着黑袍子一口钟! 我的头皮猛的一炸,难道说,彭宗梁就是素班的内应?他就是三舅当时遇到的黑袍人? 我不由自主往后退了退,靠在后面的铁条上,紧张到难以呼吸,一时间大脑都缺氧了。 那人搬过来一把破椅子,坐在铁笼外面,旋转了一下马灯的按钮,里面的光猛然加强了,一瞬间我感到极其刺眼,差点没被晃瞎,赶紧闭上眼。 眼睛里都是泪水,隔了一会儿,才慢慢适应,缓缓睁开了眼。 地下室照如白昼,一共有四个单人牢笼,拼接在一起。每个铁笼子里都铺着干草,我靠在铁条上,正能看到对面的钱明文。这胖子脸色煞白,有气无力坐在那里,跟我大眼瞪小眼。 我想看看那女孩长什么样,赶紧看过去,果然看到旁边笼子关着一个女生。她穿着白色上衣,绿色短裙,梳着披肩短发,正抱着两条腿坐着。因为她穿的是短裙,从我这个角度,很容易就看到两条白腿,皮肤是真好。 这女孩抬头看我,露出极为精致的五官,有点异域风情,像是岛国片里的日本女生。 这时,坐在笼子前的黑衣人,把头罩摘下,露出了面容,正是彭宗梁。 彭宗梁坐在椅子上翘着二郎腿,缓缓掏出一根烟,叼在嘴里慢慢抽着,吐出一缕缕白烟。他完全颠覆了工厂里那个弱秀才的形象,此刻浑身戾气十足,眼睛扫过像是鹰一般犀利。 我们三人谁也不敢说话,都尽量让自己躲在黑暗里。 彭宗梁站起来,手里多了一串钥匙,他一步步走向铁笼子。我心里这个紧张,默默念叨着,千万别找我,千万别找我。 不知为什么,我的头皮发炸,强烈的不安让我窒息。果不其然,彭宗梁在我的铁笼面前停下,然后用钥匙打开了锁头。他把门打开,对我做个手势,意思是出来。 我坐在地上傻乎乎看着他,彭宗梁道:“怎么?还让我进去揪你?” 我扶着铁条站了好几次都没站起来,好不容易站起来,两条腿麻得厉害,走起路来像是象牙山村里的赵四一样顺拐。身后笼子里女孩轻轻“噗嗤”一下笑了。 我郁闷的心情多少缓解了一些,这时候不能犯怂,还有个姑娘看着呢。 我一步步来到彭宗梁面前,冲着他笑:“老彭,秀才……” 话还没说完,彭宗梁一把拽住我的脖领子,使劲往外拖,我哎哎呀叫着,心想刚才苦心营造的形象这下全毁了。 我被彭宗梁拽到外面。那里放着一张大桌子,他把我拽到桌上,让我躺下。我刚想挣扎,他一拳打在我的肚子上,好悬没把我打窒息了,脑仁都往外冒寒气。 肮脏的桌子上竟然镶着皮条。彭宗梁叼着烟有条不紊的用皮条把我的手脚都绑上,我被牢牢固定在桌子上。 “不要害怕,我有话问你,先抽口烟平静平静。”他把嘴里的烟拿出来,放到我的嘴里。 我紧张的连烟都吸不了,呛了好几口。 “我问什么你答什么,识相点就少遭点罪。”彭宗梁说。 光线下,彭宗梁的眼神很可怕,我木讷的点点头,早没有刚才要保持形象那个心气,人都快吓傻了,只想着从他的手里顺利过关。 彭宗梁道:“第一个问题,你掌心的血降是谁下的?” 我千想万想,没想到彭宗梁能问这个问题。我眨眨眼,没有说话。彭宗梁取过来一把刀,慢条斯理地割着我的衣服。天热,我穿的只有一件T恤,此时已肮脏不堪。 彭宗梁下手很有数,慢慢把T恤全部割开,然后轻轻左右一分,露出我的肚子。 彭宗梁笑:“你还挺白的。” 我被绑着,左右动不了,露出毫无保护的肚皮,强烈的危机感袭来,我都快哭了,赶紧说:“血降曾经被两人下过。” “谁?”他问。 “一个是素班,一个是铁面。”我说。 “素班人呢?”彭宗梁问。 我马上意识到,彭宗梁果然和素班有关系。此二人不知道具体是什么样的关系。 我咽了下口水,颤抖着说:“他,他死了。” 彭宗梁脸色大变。 第六十章 出锅 “素班是怎么死的?”彭宗梁问。 素班死的时候我就在现场,反正也不是死在我手里,跟我没啥关系。我便把当时的情况一五一十都说了。 刚刚和那女孩讲我们是怎么被抓的,现在连口气都没歇着,又给彭宗梁描述素班死的情景,说得我口干舌燥。我问他能不能喝口水。 彭宗梁气笑了:“你真可以,还要水喝,说完了你就去死了,喝什么水。” 我吓的直眼了:“老彭,秀才,咱俩可是好哥们,你别害我啊。” 彭宗梁叼起烟:“你知不知道我是谁?” “你和素班有关系,也是道法中人,难道你也是从泰国来的?”我小心翼翼问。 彭宗梁哈哈笑:“你小子是真聪明。我确实是泰国人,和素班同出一门,我算是他的师兄吧。” 我喉头咯咯响:“你这么年轻怎么还是师兄?” 彭宗梁呵呵自嘲:“年轻?不年轻了,我比素班先入门二十年。看不出来吧。他是我最小的师弟,也是我师父的儿子。我师父说了,如果我的儿子在你的地盘有什么三长两短,你也别回来见我了,直接死了得了。” 我听这话锋不对,赶紧说:“老彭,冤枉啊,跟我没关系。杀你师弟的是一个叫长生的人,对了,他师父是辽宁铁刹山的道长。你去那打听一下就知道了。” 彭宗梁说:“谁杀的先放在一边不说,我问问你,有一部法本叫《万经之经》,你知不知道?” 我咯噔一下,彭宗梁绕了这么一圈,最后还是冲这部经书来的。 我犹豫一下:“不知道。” 就这一犹豫,让彭宗梁抓住了这个瞬间。他呵呵笑着:“你撒谎没用。我师弟就是为了这部法本来到了中国,你见证了他整个斗法的经过,怎么可能不知道这部法本?” 我赶紧说:“我是听说过,可,可是没见过。” “我师弟死在你们村,必然是得到了法本的下落,要不然他不会去的。王强,你说话太不老实,说一半藏一半,我问一句你说一句,你这样我就不高兴了。” 彭宗梁从兜里掏出一个黑球,用手轻轻一摸,黑球伸头伸脚竟然变成一只甲壳虫。 我屏住呼吸,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我记得素班就养着这样的毒物,平时看上去是佛珠,一旦出手的时候,佛珠就会长出手脚,变成虫子,可以展翅在天上飞。 他们的手段很相似,果然是师兄弟。 彭宗梁把这只黑色的甲壳虫放在我白花花的肚皮上,只见甲壳虫爬了起来,皮肤上传来细细痒痒的触感。 我紧紧盯着甲壳虫,只见它爬到了我的肚脐眼附近,然后头朝下,开始用爪子刨着肚脐,我是又疼又痒。 我用胳膊肘撑着身子,头部勉强抬起一个角度,看着这种虫子,却没有任何办法。 这只甲壳虫拼了命往我的肚脐里钻,时间不长,整个头和长须子已经伸进去了。我浑身酥麻,疼倒不算太疼,可这个视觉刺激受不了,一想到整个虫子要从肚脐钻进去,我全身麻得都要爆炸了。 我带着哭腔说:“老彭,你是我哥行不,是我大爷行不行,赶紧把它拿出来啊。” 彭宗梁掏出打火机,用火苗去烧甲壳虫的尾部。虫子吃不住疼,爬得更快,也就三五秒钟,大半个身子已经钻进我的肚脐里。 我实在是挺不住,大声喊:“我知道那法本的下落,我知道,你赶紧拿出虫子啊。” 彭宗梁一手捏住甲壳虫的尾巴,轻轻往回拉,把虫子又从我的肚脐里拽了出来,整个过程,他拉得极慢,就让我这么看着。 等把虫子整个拿出来,我浑身都被冷汗浸透,撑着的胳膊肘又酸又麻,我再也坚持不住,躺在桌子上,气喘吁吁。 彭宗梁用手拉开我的裤子。因为我是在工厂被抓来的,下身还穿着厂子里的工作裤,他用刀子把裤腰带割开,然后拉开裤子一条缝儿。 我全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哭着说:“彭哥,彭哥,咱别玩了行不,我是真怕你了。” 彭宗梁捏着乱动的甲壳虫,作势要塞到我的裤子里,我吓蒙了。这虫子见眼儿就钻,钻肚脐也就罢了,可真要从我下身哪个洞钻进去,那绝对生不如死。 “那你现在详详细细,把我师弟死时的过程再说一遍,这次不要有一个细节是编的,我能听出来。”彭宗梁说。 我紧紧盯着他的手,生怕把虫子扔进裤子里,我说道:“你师弟素班确实是冲着法本去的。” 我把当时发生的过程详详细细又说了一遍,和第一遍的说法没什么太大出入,因为本来就是大实话。 我说道:“冤有头债有主,你要报仇别找我们啊。素班是死在长生的手里,《万经之经》的法本落在我们村叫张宏的人手里。” “张宏呢?”彭宗梁问。 “他说过要出国,我估计是去东南亚了吧,他把法本一起带走了。”我说。其实这是撒谎,法本的原本张宏还给我了,三舅让我背下来烧了,我没听,藏在枕头底下。 反正张宏现在下落不明,死无对证,彭宗梁再厉害也不知道其中的猫腻。 彭宗梁说:“说来说去,发生的事跟你一点关系也没有。” 我苦着脸说:“真没关系,我是无辜的,我是大大的良民。彭哥,我要跟你举报,杀你师弟的长生顶不是个东西,你师弟死后,随身带着的那些钱财宝物,都让他搜刮干净,连根毛都没留下。” “张宏、长生……”彭宗梁念叨着,用心记住这两个名字。 他点上一根说:“师弟的仇我自然会报。如今分身已毁,我也露了相,不能在这里待下去。我要封存这里,你们这些知情者全部要死。然后我会去铁刹山找那个人报仇,报仇之后,我要亲自赶赴泰国,去师父那里领罪。到时候会怎么办,全凭他老人家一念之间。” “你的师弟其实未必是死了。”一个女孩的声音从黑暗中传出来。 我们一起看过去,说话的人正是被抓来的那个清秀女生。她抱着膝盖,坐在干草上,十分认真地看着彭宗梁。 彭宗梁看着她:“我就知道你不一般。” 他撇下我,大步流星走过去,打开了关押女生的牢笼。 这个女孩慢慢站起来。 我躺在桌子上,拼命侧着脸去看,光线下,能看到女生两条白白的长腿,她个子不高,一米六左右吧,却小鸟依人,自有动人之处。 她不慌不忙从笼子里走出来。 彭宗梁还挺怜香惜玉,并没有用绳子捆她,问道:“你怎么知道我师兄没死?” 这个女孩捡起一根棍子,在地上慢慢画着图案,我勉强侧着身子去看,这一看大吃一惊,这女孩画出来的竟然正是素班死时脸上的图案。 “就是这个,”我喊了一声:“素班死的时候,脸上的图案!” 女孩把棍子扔在一边,没有表情。 “这是降灵术里的封魂咒,”彭宗梁疑惑:“你是怎么知道的?” 女孩用手一指我:“刚才听完他说的故事,我就猜到了几分。你师弟素班临死前,在自己身上动了手脚,留下肉身,用降灵术封印了自己的阴魂,把自己变成了小鬼儿。” 她的说法和三舅一模一样。 彭宗梁看着她:“你果然是道法中人。那天我就看你不对劲了。” 我喉头咯咯响,说道:“你,你不是说不知道怎么就被抓来的吗?”我故意把这话说出来,就为了祸水东引,让彭宗梁的心思全都让在那女孩身上,转移战斗方向。 这时候,钱明文在黑暗中说:“兄弟,我说什么来着,这姑娘一张嘴我就知道有猫腻,撒谎撂屁,全是漏洞,也就你吧,还当个真事听。” 彭宗梁看着这个女孩:“那是半个月前,我在黑夜中调息,准备吸收黑缸里木头人的精华,可过程中出了岔子,导致阴气外泄,这才使得当时在车间里五个值班的工人迷乱了心境,看见了不该看见的东西,全部突发心脏病。也就在那时,我发现了你,大半夜你一个姑娘不在家呆着,出现在法阵周围,到底是有意的,还是无意的?抓你来的半个月里,你只字未提,什么话也不说,怎么现在冒出来了。” 女孩笑笑,白皙的脸上浮现出迷人的笑意:“火候差不多了。中国有句老话,治大国如烹小鲜,做什么事都要讲究火候,做菜要在最关键的时候出锅,味道才能好。现在就到了出锅的时候。” “你到底是谁?”彭宗梁盯着她。 第六十一章 蜈蚣 “我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我知道你最想要的《万经之经》法本在哪里。”女孩说。 彭宗梁眼睛眯缝起来:“王强刚才说了,法本让一个叫张宏的人拿走了。” “你信吗?我是不信。”女孩说。 我急眼了:“我说大妹子,你别胡说八道,乱说话是要负法律责任的。” 女孩说:“刚才你们说的那些经历,我都听在耳朵里,是真是假我可以自己分析。” 彭宗梁道:“好,那你分析分析,法本到底在哪?” 女孩笑:“在哪我不知道,但是有人肯定知道。” “谁?” 女孩用手指着我:“就是他故事里说的三舅,那个叫安冬的人。安冬也是当事人,你把他找来问问,是不是能和王强的供词对上,不就行了。” 她这么一说,在场的人都不说话了。我心跳加速,这小娘们挺狠啊。 彭宗梁沉吟片刻,转过头对我说:“把你三舅叫来。” 我赶忙说:“我被捆着,你把我放了,我现在马上回村叫三舅过来。” “你想什么呢?”彭宗梁从兜里掏出手机扔在我的面前,然后解开我的一只手:“记不记得你三舅的号码,打给他,让他来。” 我说,这是什么鬼地方,他往哪来,我总得告诉他地点吧。 彭宗梁道:“我跟他说。赶紧的。” 我半撑着身子坐起来,拿起手机,一边磨蹭一边暗暗盘算。彭宗梁一眼就看出我的小九九,说道:“我劝你最好还是赶紧把他叫来,有什么问题,我们大人之间交流和沟通,你在这里耍小聪明,只能让这件事越来越复杂,越来越难办。” 我一想也是,可又怕彭宗梁耍阴谋诡计,在这里设下天罗地网,三舅来了就没个好。 这时候,钱明文在牢里说:“兄弟,打吧,是疖子总要烂,老这么拖着不是办法。” 我想了想,深吸口气,给三舅打了电话。电话声音响了几声,马上有人接了,话筒里传来三舅熟悉的声音,“哪位?” 听到他的声音,我都有哭的冲动,彭宗梁做个手势,示意我打开免提。我颤抖着说:“三舅,是我,强子。” “你在哪呢?”三舅耳朵实在是灵敏,马上有了警觉:“你怎么了,出了什么事。” “三舅,”我吸口气说道:“你还记得你曾经被关进地牢吗,我现在也被那人抓来了,他要见你,让你来。对了,我枕头底下你看一眼。” 三舅没有任何纠结,马上道:“好,我去。地点呢。” 彭宗梁抢过手机,说道:“镇子上有个老的兽医点,我在那等你,给你半个小时。” 手机里传来嘟嘟的声音,三舅挂了电话,他朝这里来了。 彭宗梁把我重新绑在桌子上,从兜里掏出一样活物,借着光看过去,那是一只长长的黑色蜈蚣,在他的手心乱爬。我心跳加速,他想做什么? 他走到我面前,冷冷看着我:“把嘴闭上。” 我赶紧闭上嘴,他拿起这条蜈蚣,竟然放在我的嘴上。我吓得“呜呜”乱叫。这条蜈蚣横起身体,正趴在上嘴唇和下嘴唇的缝隙上。彭宗梁道:“你现在不能张嘴,此物见缝就钻,你一张嘴,它就会钻进嘴里,真要进了肚,大罗金仙也难救你。” 这小子是真毒,我紧紧抿着嘴。蜈蚣爬在上面,竟然一动不动,似乎就在等着我张嘴。 彭宗梁看向女孩,示意她重回牢笼,女孩没说什么,乖乖回去了。彭宗梁提起马灯,晃晃悠悠顺着楼梯回到上面,开了铁门出去,门再度关上了。 地牢里再次陷入一片黑暗之中。 我躺在桌子上,紧紧盯着黑暗里的天花板,心情五味杂陈,既盼望三舅来救我们,又怕他重入陷阱。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了,地牢里很安静,谁也不说话。我听到黑暗里传来细细碎碎的声音,应该是从那女孩的牢房里传出来的,但是四周无光,看不清她在做什么。 我脑子里想法乱七八糟,天马行空,一直在想着这个女孩到底是谁,说高手不高手,说普通人不是普通人,极其神秘和诡诈。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上面的铁门开了,光亮晃了进来,有些刺眼。 我眯缝着眼去看,三舅果然来了!他走在前面,彭宗梁提着灯走在后面,两人一先一后从上面下来。 三舅一眼就看到我,他冷冷对彭宗梁说:“快放了我外甥。” “你外甥不老实,我只能这么对他。”彭宗梁道:“安冬,我放了你一次,对你有救命之恩,你不是不知好歹的人。” 三舅冷笑:“不杀即是大恩?当时你如果真动了杀机,咱们两个未必谁能活着走出这里。” 彭宗梁道:“别扯别的,我只想知道两件事,你告诉我了,你和你外甥都可以安全离开这里。” “说吧。”三舅皱着眉看我,看样子他正在积极想办法救我。 “第一件事,我师弟素班是怎么死的?”彭宗梁问。 三舅道:“是辽宁铁刹山不沉道长和他徒弟叫长生的,他们师徒两个杀了你师弟,和我们没有关系。” “还有一件事,”彭宗梁说:“《万经之经》的法本呢?” 三舅道:“我就知道你的最终目的就是这个。”他随身斜背着包,把包打开,从里面掏出一本古册,随手扔在地上。 彭宗梁眼睛亮了,走过去伸手要捡,忽然停住。他想了想,走到桌前,把捆缚我的皮条都解开,却没有把蜈蚣拿走。他拉着我起来,推了我一把:“过去把书捡起来。” 我慢慢走过去,来到书的前面,看了看三舅。三舅面无表情。我吸了口气,弯下腰把古册捡了起来。 彭宗梁坐在桌子上,叼着一根烟放在嘴里,用打火机点燃后,一口一口吸着。他说道:“拿来。” 我看看三舅,三舅没有任何表示。我只好拿着这本册子回去,递给他。彭宗梁没有接,吐着烟圈说:“你来翻,我看。” 这人真的是太谨慎了,难怪他能在大陆潜伏这么长时间,还以一个工人身份,在工厂隐忍这么久。这人绝对比素班还要可怕。 我在想一个问题,彭宗梁和素班是一个师父教出来的,他们的师父到底是什么样的人,能教出这么两个人物来。 我轻轻翻着法本经书,彭宗梁提起马灯,扭动按钮,调节光线,然后聚精会神看着。 他看的时候,嘴里还念念有词,目光随着里面的文字游移。我心中狐疑,难道他懂古缅甸的语言,能看懂上面的内容? 他念着念着,把手里的马灯放下,腾出双手,开始结出古怪的手印。一开始手印很慢,随着他深入的阅读,手印变化得越来越快。我大概看明白了,他似乎在照着书上写的内容做着手印。 等看到页底,他对我说:“下一页。” 我正要去翻,三舅在后面说:“法本我交出来了。你是不是也要守信,放我们走。” 彭宗梁笑:“法本是真法本,你也确实守信。但是很遗憾,我不能放你们走。” “你什么意思?”三舅有些恼怒。 彭宗梁道:“素班是我师父唯一的儿子,现在他死在异国他乡,竟然连尸体都被焚了。我师父雷霆震怒之下,就连我恐怕都没有活命的机会。为了平复他老人家的怒气,我只能把你们这些知情者带到泰国,亲手交给他老人家发落,我戴罪立功,这样才有可能避过这一劫。” 他叼着烟,从我的手里夺过法本,揣到自己内兜里。 “可是吧,你和你外甥两个大活人,我要偷偷带出境,那难度不是一般的大。所以我只能带一个。”他慢慢悠悠地说。 “你要带我外甥?”三舅看着他。 “对喽。”彭宗梁说:“你外甥手心里有素班的独门血降。假如素班真的临死前化成小鬼儿,我师父就能利用血降,定位到他的位置。我师父修为通天,寻找到素班的阴鬼,说不定还有机会让他肉体再生。到时候我也算有个交代了。” “那我呢?”三舅淡淡说。 彭宗梁叹口气,突然出手如电,在我的腋下点了一下。我疼痛难忍,情不自禁“啊”了一声,嘴刚张开,那只黑色的长蜈蚣忽然就动了,以极快的速度钻进我的嘴里。 我差点吐了,嘴里毛毛球球一团,舌头酥痒发麻,正要往外吐,突然喉头动了一动,那蜈蚣竟然钻了进去。我情不自禁咽了一下,整个虫子钻进肚子里。 第六十二章 阴阳道 蜈蚣爬进了肚子里,我不停干呕,三舅正要上前,彭宗梁一把抓住我的头发,把我的头抬起来。 我就感觉肚子里七搅八搅的那么疼,尤其是小腹那里,更是疼得要死。想要腹泻,可又拉不出来的那种感觉。 这个时候鼻孔儿痒痒,我用手一擦,竟然不知不觉流出了鼻血。鼻血越流越多,就跟开了闸的水龙头差不多。我脸色煞白,头一阵阵眩晕,小腹还在剧烈疼痛。 三舅想过来救我,彭宗梁使劲拽着我的头,“敢过来,你外甥就会生生疼死。” 三舅深吸口气,慢条斯理掏出一根烟,“你想怎么样?” 彭宗梁道:“安冬,你本是要死的人,是我那一时把你放了,这么说来,你欠我一条命。现在就还了吧。”他掏出一把刀,扔在三舅面前:“只要你自杀,死在我面前,我马上帮你外甥解蛊。” 三舅抽着烟说:“你觉得可能吗?” 彭宗梁呵呵笑:“可能性是很低,因为你我这样的法术中人,心思早已被黑巫同化,别人的死活都不会放在眼里,包括至亲。不过呢,我还是想试试,一旦你就这么死了,省的我费很多工夫。” 三舅看着他,彭宗梁和他对视,两人沉默着。 他们互相对眼,我这边已经不行了,我抱着肚子疼的惨叫,鼻血越喷越多,地上已被红色的血淋了一片。 我本来还想咬牙硬挺,可小腹的剧烈疼痛已经超出了意志力,脸上的冷汗混着不断喷射出来的鼻血,意识越来越模糊。 彭宗梁松开我的手,我摔在地上,全身弯成了大虾,全身上下就一个感觉,疼。这种痛感每一丝都特别清晰,历历在目,根本回避不了,每一秒钟都是炼狱一般的折磨。 我迷迷糊糊间,看到三舅出手了,他盘膝坐在地上,面前摆出两根蜡烛,然后用打火机点燃。黑暗中,他的面容看起来非常可怖,火苗晃动在他的脸上,呈现出骇人的青紫色。 我听到彭宗梁在笑:“和我斗法?安冬,你也算是师从名门,怎么脑子这么不灵光。巫术的作用在于阴人,咱们两个如果不见面,我让你阴了或许有可能。可现在面对面,你还想用巫术,是不是太可笑了?” 他一个急速跑过去,飞起一脚,把两根蜡烛同时踢飞。 三舅也不答话,突然身子一矮,再抬手的时候,手上多了一把刀,直刺彭宗梁。 两个道法中人,竟然不用法术斗法,而是贴身肉搏,打成了一团。 地牢里光芒黯淡,人影晃动,根本分不清谁是谁。我现在哪有心思管他们,肚子差点没把我疼死,怎么这么疼。 我躺在地上,紧紧抱着肚子,感觉世界都扭曲了,地里似乎有万千的恶鬼爬出来。我奄奄一息,心想这就是死吧。我觉得我这辈子没做什么坏事,唯一进笆篱子也是被陷害的,为什么老天爷要这么惩罚我,要把我带到阴曹地府的地狱去。 就在迷迷糊糊陷入昏迷的时候,耳边传来清脆的女孩声音,声音很干净,像是美国选秀节目里那些演唱神童,用的是最纯净的童音。 这女孩说了第一个字:“临。” 这个字一出来,我全身好像让凉水浇过一样,疼自然还是很疼,可似乎整个神智都清爽了一些。 女孩又说了第二个字:“兵。” 我的意识清醒了很多,抱着肚子从地上爬起来,看到了非常诡异而神奇的一幕。 在关押那女孩的铁笼子里,燃起了一圈共五团的火苗,因为光线太过黯淡,看不清这些火苗是什么燃起来的。那女孩就站在五团火苗之中,她全身挺直,双手在结印。一边结印一边说了第三个字:“斗。” 三舅和彭宗梁不再缠斗,两人分开了很远距离,动作却是一致的同步,两人像是互为镜像。他们都盘膝在地上闭眼打坐,似乎在这个女孩的声音之下,他们很痛苦,正在对抗这个声音。 女孩说了第四个字:“者。” 她的声音没有让我感到痛苦,反而很受用,尤其是肚子,似乎不太痛了,我抱着小腹,有气无力地看着。 “皆。”女孩又说了第五个字。 她的全身都沐浴在那一圈的火光里,在黑暗的牢笼里若隐若现,整个人看上去既圣洁又诡异,好似从地狱里爬出来的菩萨。 “陈、列、在、前。”她一口气说了最后四个字,手印变幻极快,每个字出来都在地牢里嗡嗡回音。 一共九个字,全说完了之后,三舅和彭宗梁竟然同时吐血,两人像是约定好了一样,同时同动作摔在地上。 女孩走到铁笼前,用手轻轻一摸,笼子门“嘎吱”一声开了。 钱明文看得目瞪口呆,竟然跪在地上,朝着女孩拼命磕头,嘴里口口声声叫着:“活菩萨。” 女孩走得很慢,身体像是一阵风,在微弱的光芒中,走到彭宗梁的面前,蹲下来轻声说:“把法本给我。” 彭宗梁脸色惨白如纸,擦擦嘴边的鲜血,喉头咯咯响:“你,你到底是谁?” 女孩道:“何必知道我是谁呢,把法本给我,我给你留一具全尸。” 三舅突然说道:“我知道你是谁了!” 女孩侧过头看他,三舅这个天不怕地不怕的人,竟然声音颤抖,“你是丑时参!” 女孩笑:“安冬,你很聪明。” “我早该想到了,”三舅说:“九字咒文传自中国道家的‘六甲秘咒’,后来到了扶桑,经过阴阳道的改良,遂成九字咒文,配合手印,可以护身驱魔。对方的巫术越高明,在九字咒文下,得到的反噬就会越厉害。能把此咒文运用到如此得心应手的高手不多,而能在这个时间出现在这里的高手更是少之又少。你是谁,便呼之欲出了。” 我抱着肚子坐在一边都看傻了,没想到这个漂漂亮亮的小姑娘,竟然就是一只没有露面的巫术高手,丑时参。 丑时参用手抚摸着彭宗梁的脸颊。 彭宗梁有气无力地笑笑:“能死在传说中的‘百变参’手里,也算不冤。” 丑时参笑笑:“谁说我要杀你?” 彭宗梁说:“圈子里都说丑时参要么不出手,一出手就不会留活命。今天这是怎么了,这么仁慈,你是不是看上我了?” 丑时参的脸色变了,能看出她动了杀机。这个时候我到有点佩服彭宗梁,死到临头还死鸭子嘴硬,没有半分求饶。 丑时参说:“你死是肯定死的,但不是死在我的手里。” 她捡起地上的刀,突然扔给三舅:“安冬,你过来杀了他。” 我们都傻眼了,没想到丑时参会来这么一手。 三舅没有动,勉强从地上爬起来,刚才他在九字咒文下,受伤也不轻,嘴角挂着血。他说道:“你想借刀杀人。” 丑时参还真承认了:“一点不错。素班和彭宗梁的师父,就是泰国赫赫有名的黑衣阿赞汶洛,我虽不怕他,但也不至于招惹他。此人一生阴毒,巫法玄机莫测,他对于师门极是看重,徒弟只能他自己来责罚,谁如果动了他的徒弟,他肯定会出手报复。” 彭宗梁道:“我今天活不成了呗?” “活不成了。”丑时参说。 三舅沉默了一下,说道:“我可以杀了他,但是有个条件。” 丑时参做个请说的手势。 三舅道:“我外甥中了此人的独门秘降,你必须要让我外甥解了降再说。” 丑时参看向了我,我的小腹这时已不太疼了,可一想到还有个活物藏在肚子里,就不寒而栗。 丑时参把彭宗梁提起来:“把秘降给他解了。” 彭宗梁突然出手如电,一掌打向丑时参。丑时参这么个小姑娘,竟然反应极快,电光火石之间避过。 彭宗梁这一掌本来就没指望能打中她,他顺势逃脱,跌跌撞撞来到墙边,用头在墙上猛地一磕,顿时血流如注。 彭宗梁伸出手,沾着血在脸上画符。 丑时参窜过来,抓住他顺势一拧胳膊,只听嘎巴一声,竟然给弄脱臼了。她顺手一推,把彭宗梁推向三舅,厉声道:“杀了他!要不然谁也活不了。” 第六十三章 埋尸 彭宗梁自知难以活命,临死前竟然想学素班,在脸上画符,抛弃肉身,以小鬼儿阴灵的形式继续存活。 在场这么多的高人,怎么可能允许他这么做。丑时参把彭宗梁扔到三舅面前,三舅道:“姓彭的,事情已经到了这一步,你也别怨我。”他手起刀落,“噗嗤”一声,捅进彭宗梁的胸膛。 彭宗梁没挣扎也没叫,胸口窝流出一滩滩血,他最后看了一眼三舅,慢慢耷拉下脑袋,死了。 我抱着肚子小心翼翼走过去,没敢靠近,用脚尖捅了捅彭宗梁,这小子确实气绝了,身体开始僵硬,紧紧闭着眼,倒也不算死不瞑目。 丑时参踩着地上的血,来到桌前,提起马灯,照向钱明文的铁牢,说道:“还有一个。” 钱明文惊恐地看着我们,脑袋突然一低,吓得晕死过去。 丑时参笑了笑,朝我招手。我来到她的面前。 她出手如电,一把拽住我的胳膊,我以为她要杀我,谁知道她仔细掐着我的脉:“施降者已死,你体内的蛊虫沉寂下来,暂时不用担心。” “那不行。”三舅说:“留下迟早是祸患,必须把蛊虫逼出来。这件事还要拜托你。” 丑时参看着他:“呵呵,我为什么要帮你们?” “我们可以做一笔交易。”三舅说。 “说说看。” 三舅道:“彭宗梁死在我手上,素班也死在我家,论起来这两个人的死都跟我有关系。我这就到泰国去找他们的师父阿赞汶洛,给他一个说法。我会把他们的死一力承担。而且,那部《万经之经》的法本也落在你的手里。” “那你想让我做什么?”丑时参问。 三舅看看我,眼神里是一种亲情:“我六岁被父亲卖出去,从来没感受到家庭的温暖,自从认了他们娘几个,我过了一段很舒心很温馨的日子,我很知足了!丑时参,你是日本阴阳道里最顶尖的法师,我相信你有办法救我的外甥。我只一个条件,你解了他身上的蛊虫和血降。” 丑时参冷冷说:“你外甥中的是阿赞汶洛独门秘降,我能有什么办法。” “你会有办法的。”三舅看看我,轻轻说:“强子,我要去泰国了。我下面说的话,你一定要记牢。” 我眼圈有点湿润:“三舅……” 三舅叹着气说:“强子,你命中注定是要成为一位通晓法术的道法中人。人生有限,不要浪费自己的天赋,不要畏惧危险……你是个好孩子,以后抉择不定的时候,要跟从自己的心。” 他看看丑时参,抱抱拳:“这里由你善后,我走了。” 三舅头都没回,噔噔噔踩着楼梯上去,开了铁门消失在黑暗里。 我怅然若失地看着他的背影,还记得三舅刚到我家的情景,这人像是从天上掉下来的。我们在一起经历了那么多风波,终于以为一切要平复下来,谁知道他又要走了。 他的消失和他的出现一样,没有任何征兆,没有带走一片云彩。 丑时参冷冷地看着我:“我这个人就是信守诺言,答应了你舅舅,就要想办法治好你身上的蛊。” 我苦笑着说:“那就谢谢姑娘了。” “姑娘?”丑时参哈哈大笑,笑得眼泪都出来了:“我会让你看看这个姑娘是什么样。好了,现在第一件事,你把这个人的尸体扛着。” 彭宗梁已经死透了,尸体邦邦硬,我苦着脸:“扛尸体干什么?” “埋了。” 我一俯身把彭宗梁扛起来,都说死沉死沉的,一点不假。这人死了以后,沉的像是水泥口袋,我怕他身上的血沾到身上,就反着去背,让他面朝上。这一背非常别扭,压得我喘不过气。 丑时参走到钱明文的铁笼前,用脚踹了踹,钱明文还在昏迷,没有察觉。 丑时参道:“再不起来,我就给你下这个世界上最毒的诅咒,把你活活折磨死。” 钱明文马上睁开眼,一咕噜爬起来,对着丑时参磕头:“活菩萨,别折磨我啊,我上有老下有小,全靠我一个人养家……” 丑时参没用钥匙,手动了动,牢门就开了。她呵斥道:“出来!” 钱明文磨磨蹭蹭从笼子里出来,丑时参踹了他一脚:“过去扛尸!” 我和钱明文一个抬头,一个抬脚,我们抬着彭宗梁的尸体从楼梯上去,出了铁门。 铁门外面是一条漆黑幽深的走廊,没有光亮。我们抬着尸体走在前面,丑时参提着马灯走在后面。 走廊并不长,走了十几米,又出现了向上的楼梯,顺着楼梯上去,有一道门开着,通向外面。 等走到外面,我这才看到,外面月色朦胧,正是深夜,这里是一片废楼,多少年没人用了,遍地杂草,十分萧条。 我记得彭宗梁引三舅来的时候,曾经告诉他地址,这里是镇子上的老兽医站。估计眼前的废楼以前就是做兽医站用的。 丑时参提着灯走在前面,我们抬着尸跟着。钱明文苦着脸:“菩萨啊,我们这是去哪,大晚上的抬着尸首别让人看见。” 前面马灯摇晃,光线忽明忽暗,丑时参的声音传过来:“我已经下了咒,今天晚上谁撞见我们埋尸,都会不得好死!” 钱明文吓得不敢说话了。我也有点害怕,丑时参也太牛逼了吧,她到底有多大的能耐,随便就给人下生死咒。 我们来到兽医站的后面,此地荒芜,地上那杂草都有膝盖那么深,我怀疑这里会不会有蛇。不远处是条臭水沟,散发着浓浓的恶臭。 丑时参道:“把尸体放在这,给你们半个小时的时间找挖土工具,半个小时以后回来集合,等把尸体埋了,你们就没事了。谁如果想跑,可以随便跑,我已经下了咒,跑的人活不过今晚。” 钱明文吓得腿都软了,磕磕巴巴说:“不跑不跑,菩萨说的话,我们肯定遵命。” 丑时参笑眯眯看着他:“我不是你们中国的菩萨。我有自己的中国名字,叫陈雪枝。” “好名好名,好雅好雅。”钱明文拍着马屁。 我过去拉着他:“行了行了,先把尸体埋了再说。” 我们两个从后面转过来,等脱离了陈雪枝也就是丑时参的视线,钱明文是唉声叹气,坐在地上就不走了。我说道:“钱哥,咱俩就半个小时,赶紧找到工具再说。” 钱明文长吁短叹:“我老钱今年就是流年不利,真是倒了三辈子的血霉,怎么就摊上这么个事。” “至少你现在还活着,”我说:“落入魔窟,咱俩还能全须全尾活着出来,已经是老天爷保佑了,还要啥自行车啊。” 钱明文闷不做声。 我说道:“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啊钱哥,你不是挣驱邪避鬼的钱吗,以后这段经历就是你炫耀的资本,你把今晚斗法那些事跟客户一说,你这牌面马上就上来了。” 这句话算是戳到钱明文心窝子,他站起来活动活动手脚,又有了活力:“兄弟,你这话是真不错。要么说老大夫老司机值钱呢,因为经历的多。” 我们进到废楼里去找工具。等进到楼里才感叹真难为彭宗梁,怎么让他找到这么一处地方。此地几乎一片废墟,根本没有人来。可偏偏藏有暗门,从暗门进去便有一个藏得非常好的地下室,谁也发现不了。 我们在楼里转了几圈,大晚上没有照明工具,借着破窗透进来的月光,终于找到两把生锈的铁锨,把手都断了,勉强可以一用。 等下楼来到暗门前,钱明文打开门往里瞅了瞅,跟我说:“兄弟,这地下室的设计我是真喜欢。等这件事完了,我跟上面打听打听,看看能不能把这个地方重新承包了。就冲这个地下室,包下这里就不亏。” “你要地下室干什么?”我说:“包二奶还是办会所?” “嘿,我当仓库用不行吗,说的这么难听。” 我提醒他:“钱哥,你可想好了,这里还埋着尸体呢。你敢要?” 钱明文脸色变了变:“对啊,怎么忘了这个茬。” 我们拿着破铁锨来到前面,丑时参竟然不见了,亮着的马灯放在地上,微微放着光,地上躺着彭宗梁的尸体,周围死寂无声,一阵阵风吹过,杂草忽起忽伏。 钱明文喉头动了动,把铁锨扔在地上,拉着我急切地说:“兄弟,咱们跑吧!” 第六十四章 回来 我急忙拉住他,说不行。三舅跟我说过很多关于丑时参的事,这娘们最大的特点就是言出必行,她说过,我们只要跑了就会受咒而死,说了就肯定会做到,一点不带含糊的。 我和钱明文蹲在楼墙下面等着,今晚风很大,吹得我们瑟瑟发抖。钱明文嘴里不闲着,不停地抱怨,说自己是倒霉催的。我听得不耐烦,站起来提起马灯:“钱哥,那女人不在,咱们自己把尸体埋了。” 钱明文苦着脸说:“兄弟我想过了,咱们这叫毁尸灭迹,别看人不是咱们杀的,可尸体一埋,咱们就脱离不了关系。” “这么说吧,”我说:“你是怕警察还是怕黑巫术的法师?” 钱明文苦笑着,站起来做了个手势,示意一起埋尸。 我把马灯放在尸体上,然后抬起脑袋,钱明文在后面抬起两只脚,我们吭哧吭哧进了杂草丛。 泥土很潮,踩下去就会陷进半个鞋帮,裤腿都被烂泥溅满了。我们找了个差不多的地方,把尸体扔下,然后我让钱明文在这看着,我回去取工具。 四周沉寂无声,夜风瑟瑟,钱明文吓得脸色煞白,告诉我快点回来。我走到外面,拿了铁锨正要进去,就听到钱明文发出一声惨叫。我赶紧朝着中间灯亮的地方跑过去。 地上黏黏的,实在跑不快,等到了的时候,才看到不知何时多了一个人,来人是个老太太,穿着一身黑衣服,正蹲在地上翻看尸体。 钱明文吓得都快翻白眼了,蹲在树底下打哆嗦,我叫了他几声,连点反应都没有。 我握着铁锨,小心翼翼问:“老人家,你是谁?” 老太太缓缓站起来,用脚跺跺这里,佝偻着腰说:“就是这,埋吧。” “你是哪位?”我问。 老太太看着我,她长得鸡皮鹤发,脸部皱成一团,看那样子怎么那么像死去的走阴婆婆。真的,越看越像,眉眼间就是这么个味道。 走阴婆婆已经死了,脑袋都被彭宗梁割走了,怎么可能活了。我也是吓得不轻,往后倒退了两步,汗毛一瞬间就全部竖起来了。 老太太瞅着我咯咯乐,腰板竟然渐渐挺直,说话声音也变了:“我是陈雪枝,你看不出来了吗?” 陈雪枝就是丑时参。我心脏狂跳,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丑时参刚才是千娇百媚的日本小女生,怎么一瞬间变成了中国老太太。 “你是丑时参?”我磕磕巴巴问。 陈雪枝用脚跺跺地面:“就是这儿,赶紧埋尸。埋好尸体,我放你们走。” 钱明文赶紧站起来,抢过一把铁锨,开始卖力挖起来。 我和他一起刨坑,手表和手机都没在身上,不知道现在是几点钟。别说具体时间了,我们连现在是几号都不知道。我一边挖一边合计,从被彭宗梁绑架来,应该时间不长,最起码我没感觉肚子怎么饿。 一说到肚子,我马上想起里面还藏着一只大蜈蚣,身上立即麻酥酥的,无缘无故开始犯恶心。 挖了好长一会儿,钱明文压根就不是干活的材料,他本来就胖,累的呼哧带喘,就跟拉着风匣一样。我实在看不过去,对他说,你先歇歇,我自己来就行。 钱明文估计巴不得我说这话,赶紧让到一旁。谁知道丑时参说道:“必须两个人一起挖,这个诅咒才能破,要不然两人都要肠穿肚烂。” 钱明文没办法,只好又抄起铁锨。渐渐的坑有了模样,深一米多,长两米,躺个人绝对富裕。 我们两个把尸体抬过来,往里一扔,然后开始掩埋。前前后后干了大概能有一个小时,终于把尸体埋好了,用脚踩严实了。 陈雪枝指着钱明文:“你走吧。” 钱明文高兴得差点没哭出来,把铁锨一扔就往外跑,这胖子干活时候没精打采的,现在一说到跑路,比兔子都快,转眼间没影了。 丑时参从兜里掏出一张字条交给我,我看了看,上面写着地点,是镇子的一个居民区,还有门牌号,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丑时参道:“后天早上九点到这个地址来。”她没交待太多,慢慢悠悠走出了草丛,一路走远。 这个鬼地方只剩下我自己了。我呆了片刻,想起地下还埋着死人,吓得赶紧跑出来。 我哆哆嗦嗦从废楼里走出去很远,倒是遇到了几家小旅店,但没有身份证不能入住。走到最后眼瞅着都要天亮了。我索性不睡了,身上一分钱没有,只好一路走回了油漆厂。 到油漆厂门口,正赶上早上上班时间,看着熟悉的活动门,宽敞明亮的值班室,眼泪都快出来了。我抱着肩膀,又累又饿,疲惫不堪,两只脚几乎迈不动步。 到了值班室门口,顶头上司老张头推窗探出头,正看到我,嘴张得老大:“小王,你,你这几天跑哪了?我还以为你不干了呢。” 我被他接进值班室,躺在床上的时候,把我舒服得直哼哼。 老张头还算不错,上食堂给我打来了豆浆和包子,我拿起来就吃,咽的直翻白眼。 老张头让我吃得慢点,问我这几天上哪去了,怎么也没个动静。 我喝了一大口豆浆,擦擦嘴,问他:“张师傅,咱们单位这几天没发生什么大事吧?” “啥大事?没有啊。哦,对了,还真有一件事,”老张头说:“以前死过人那车间,又开工了。据说找大仙儿看过,还超度了什么的,反正现在没事了。” 我尝试着问:“那咱们单位的领导呢?” “领导?”老张头奇怪地看我:“小王,你咋的了,一跑就是两天,回来之后净问些怪问题。领导还那样呗。咱一个打更的哪知道领导的事。” 听他这个口气,可以判断出来,厂子里并没有什么大事发生,至少那些大领导,到目前为止并没有出事。 我又问他,有没有人打听我。老张头嗤之以鼻:“你以为你是谁啊,你就是一打更的,除了我没人关心你。你走这两天,我顶了你两天,现在也该你换班让我歇歇了吧。” “应该的应该的。” 我心里纳闷,又不敢多说多问。和老张头请假,说明天还得出去一上午,老张头脸色不好看,说我:“小王,你才参加工作几天啊,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这可不好。我年轻时候出工,干的比牛多吃的比鸡少,就那样,我那师父还不满意,见天揍我。你这个态度,要是放在以前那会儿,都不知道让老师父抽断几根藤条了。” 我赶紧道歉,说明天有重要的事。我还告诉他,我走这两天是去看病了,明天要见个老中医。 老张头问我咋了,我告诉他气血不足。老张头气笑了:“娘们才气血不足,你一个大小伙子怎么也得这病。” 好不容易糊弄过去,老张头让我去洗个澡,再去寝室休息休息,今天晚上值勤上夜班。 我翻了日历才知道,自己竟然被彭宗梁关了整整一天,如今坐在值班室里,看着熟悉的场景,竟然有种恍惚之感,就像是做了一场极为逼真的梦。 我去洗了个澡,回到寝室只有我一个人,下铺空空的,彭宗梁已经不在了。 我坐在他的床上,点上一根烟,想着发生的种种奇事,越琢磨越觉得不真实。难道这几天是我做了一场梦,彭宗梁还是秀才,现在正在车间上班? 这时有人敲门进来,是办公室的一个女员工,她问我:“你在啊?” 我心说这不废话吗。我抽着烟看她,也不说话。 女员工说:“你们寝室的彭宗梁走了两天,也没跟领导打招呼,你知不知道他上哪了,是不是请假了?” 我脑海里浮现出彭宗梁死前的情景,浑身麻酥酥的,一时失神,没有说话。 她又说了一遍,你知不知道彭宗梁哪去了。 我摆摆手:“不知道。我才搬进来时间不长,和秀才是泛泛之交,他家在哪住我都不知道,更不知道他去了哪。” “不知道就早说不知道,装什么装,有病。”她嘟囔一声走。 要是搁往常我早就火了,肯定出去和她对骂,可现在我心中有鬼,彭宗梁的尸体就是我亲手埋的,哪能理直气壮的吵架。 我坐了一会儿,看看寝室没人,忽然冒出个主意。彭宗梁已经不在了,他搁在寝室里的东西可没拿走,我先翻翻,看看他有什么值钱的玩意。 第六十五章 狼牙棒 我把寝室门关上,来到储物柜前,彭宗梁柜子上挂着锁。不知道他钥匙藏在哪,只能暴力拆解了。 彭宗梁是厂子里一线职工,床底下常年放着老式的工具箱,我拖出来从里面翻出一把大号老虎钳子,在锁头上比量了一下,剪断是没有问题的。 看着眼前的锁头,我忽然生出很异样的情绪,此时此刻想起在学校时候被抓的情景,校保安打开了我储物柜,里面是同寝室的平板和电脑。 那一幕深深的刻在我的记忆里,直到现在想起来,都有点无法呼吸,我的一辈子就这么被毁了。 我放下老虎钳,抽出一根烟,坐在窗前,深深的吸了一口。 这根烟吸完我出了寝室,来到厂子门口。厂子外面有一站公交,只有在固定时间才发车。我和老张头打了招呼,说出去买点必用品,他没当回事,让我别耽误晚上值勤。 我坐着车出了两站地,在一家五金商店买了一把和彭宗梁储物柜一模一样的锁头。本来还想在外面磨蹭一会儿,但考虑到迟则生变,还是赶紧回去为好。 等我杀回单位的时候,已经中午了,饭也没吃,我把门关紧。用老虎钳子“咔嚓”一下把锁头绞断。 我深吸口气,平复紧张的心情,把柜门拉开。里面放的东西很少,只有几本书和几个本子。 我把书拿出来翻着,是一些古代的诗词,唐诗宋词什么的。几个本子也是偶有涂鸦,大部分是空的,写字的地方都是彭宗梁手抄的诗词。 我翻了一会儿,看不出有什么稀奇的地方,心下有些奇怪,彭宗梁这小子本身应该是泰国人,没想到这么喜欢中国古代文化。正翻着,从一本书里突然滑落出一张照片。 我捡起来看,照片的背景是一片热带雨林,树木之下有一座简陋的木头屋。木头屋是那种吊脚楼,地板并不接触下面的地面,在楼梯上坐着两个人,面向拍照的角度。 这两个人左边的是个老男人,精瘦精瘦,全身黝黑,像是退了毛的黑猩猩。他光着上身,下身是少数民族的长裙。在他右手边是个小孩,能有七八岁,看不出性别,剃着中性毛寸,说是男孩吧,眉眼却很清秀,说是女孩吧,眼睛里却有一种很难形容的深沉。 这张照片是黑白的,我拿着看了半天,最吸引我的是这两个人的表情和眼神。 我翻到照片背面,上面用一种我从来没见过的文字写了一行字,估计是泰文。我下意识觉得这张照片很重要,便把它收起来。又仔细检查了其他物品,没发现其他有价值的东西。 我把书本放回储物柜,换上新买的锁头锁上。 我又开始检查彭宗梁的衣物被褥。如果不知道他是什么人,光看他的衣物,能得出一个结论,这是个很爱干净的小伙子。他到厂子工作挺长时间了,相当有资历,可身上并没有普通工人那种大大咧咧甚至有点埋汰的习性,衣物收拾得板板整整,一尘不染。 我猜想,他的这种生活习惯,会不会和他是黑衣法师有关系。 晚上我去值勤,办公室的工作人员又来了一次,问我彭宗梁有没有下落。我说不知道。办公室的人告诉我,如果明天早上彭宗梁还没有回来,他们就要通知家里人,再看看接下来怎么处理,需不需要报警。 晚上值勤的时候,我又去了一趟出事的车间,趴在窗户往里看,地面已经填平,看里面那气氛,应该是开始复工了,有了些许人气。 按说一切都解决完了,始作俑者彭宗梁也死了,可我总感觉哪里怪怪的,说不出来。 值勤完事我后半夜才睡着,正做着美梦让人推醒,老张头来接班了。 我坐起来,才发现晚上睡得匆忙竟然没盖被子,浑身发热,骨头节都难受。老张头让我回去休息,我突然想起今天还约了丑时参。 看看她给我的地址,也在镇上,应该来得及。我草草回宿舍洗了把脸,然后到大门口等公交车。 坐着车来到镇里的时候,已经八点多了,我来回打听,才找到地方。这是老居民区,进去是一条又黑又窄的巷子,真不知道丑时参怎么住这儿来,头顶电线纵横交错,地上遍地污水,还散发着一股剩菜剩饭的馊味,熏得我差点没吐了。 我捏着地址,在巷子里乱闯,好不容易才找到这栋旧楼。楼不高,才四层,外面的砖头都露出来。 这楼别看修在居民区里,可感觉却是人迹罕至,似乎是废楼。我上到四楼,只有三户,右边一户的门是虚掩着的,出于礼貌,我还是敲敲门,里面传来一声柔媚的男声,“来了,来了。” 我听得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在外面等了一会儿,有人把门打开,撩开了帘子。 我这一看,喉头动了动,差点没呛着自己,门里站着一个疑似女人的人。为什么说疑似呢,她打扮的浓妆艳抹,眼睛是厚厚的眼影,脸上是红红的腮红,还画着一点唇的唇红。如果她不是这么浓妆,可能女人味会更浓一些,相反这么一捯饬,矫揉造作,反而让人怀疑她的性别。 天热,这女人穿着一身花花绿绿的短衣短裤,身上散发着浓香,能熏谁一跟头。 我看着她有点胆怯,不敢进去。女人一只脚在前,一只脚在后,用老娘们常用的松胯骨站法,往那一站,两只手抱着肩膀,问:“你是谁?“ 我小心翼翼说:“大姐,我来找陈雪枝女士,是她约我来的。” 说着,我把写着地址的纸条递给她,女人看了看,让出一条道:“进来吧。” 屋子是前后三间,勉强算是二室一厅,客厅里堆着杂物,两间卧室没有关门,都耷拉着帘子,看不清里面。 光线比较暗,阳光难进,这里冷飕飕的,比外面像是降低了几度。我抱着肩膀正要把门关上,那女人说:“别关门,我们夏天从来不关门。” 我坐在客厅里,哪哪都别扭,那女人给我倒了杯水,里面不知泡了什么,整个水都是红色的,我哪敢喝啊。 女人抱着肩膀看我,我看得实在不好意思,端起水假装抿了一口。 这时里屋的帘子撩开,走出来另外一个女人。这两个女人相貌差不多,像是双胞胎,只是后出来的那个是素颜,显得清丽动人,又有成熟的风韵。 素颜女人看我:“你来了。” 浓妆女人一脸的瞧不起:“师父,这就是你看中的那个小子?胆子这么小,连一杯红都不敢喝。” 我眨眨眼,猛然醒悟,尝试着对素颜女人说:“你是陈雪枝,丑时参?” 浓妆女人掩着嘴哈哈大笑:“他倒是不蠢。” 丑时参对我道:“你先把一杯红喝了,别让我的徒弟小瞧。” 她说的一杯红,必然就是我手里这杯红水。我深吸口气,拿起杯子,“咕咚咕咚”喝了个精光,根本就没仔细品啥味。 “小子,你知不知道这里都放着什么?”浓妆女人坐在我身边,我闻着她身上浓浓的香味,差点没吐了。 我脸色不好看,摇摇头。 “这里放着人发,人骨,人血,蛇皮、猪肝、鼠毛……”她如数家珍。 我喉头一紧,跑到厕所,对着马桶一阵干呕,吐出一堆水,也不知吐没吐干净。我坐在地上,心发慌眼发花。 丑时参来到卫生间门口,居高临下看我:“就这点胆色?安冬为什么会这么看好你?我告诉你,一杯红是我专门给你配的,用来驱逐你体内的虫蛊,这才刚刚开始,遭罪的还在后面。” 丑时参让我进到里屋。我一脚深一脚浅,心中不知是什么滋味,到底造什么孽了我,居然要受这么大的罪过。 里屋空空,四面燃着蜡烛,丑时参让我把衣服全脱了。我磨磨蹭蹭脱了上衣,她一瞪眼:“裤衩一起,听不懂我说的话嘛,全脱。” 没办法,我只好全脱了,然后跪在地上。 丑时参从角落里拿起一根黑色的棍子,上面都是尖锐的尖儿,看上去就跟长满倒刺的狼牙棒差不多。我情不自禁缩起身体。 浓妆女人坐在我的前面,声音很大:“看我!” 我咽了下口水,去看她。浓妆女人道:“我是泰国人,中文名叫陈波波,我在泰国很有名,你可以去打听一下,他们都管我叫民间菩萨。” 我苦着脸,对她点点头:“你好,波波。” 这时,后背突然传来一阵难以忍受的剧痛,这个痛比我遇到所有的痛还要痛三倍,我“啊”的一声惨叫。陈波波迅雷不及掩耳,突然给我一个大嘴巴:“闭嘴!不准叫!” 第六十六章 驱虫 又疼又怒,我被打火了:“你干什么?” “让你闭嘴,有什么可叫的。”陈波波骂我。 这时后背又传来一阵剧痛,我这才知道,为什么这么痛了。丑时参正拿着那狼牙棒一样的东西,刮着我的后背,尖刺没有刺进去,只是划动皮肤,把我疼得大滴大滴的冷汗顺着脸颊流下来。 我告饶:“陈大师,太疼了,能不能轻点?” 丑时参道:“这条蛊虫蜈蚣并不是在你的身体沉睡,而是随意乱动,现在不知道窜到什么位置,我要确定它的方位。你记得,再疼也不准乱动。” 她不停地用狼牙棒刮我的后背,我疼得喊爹叫妈,豆大的汗珠湿了一地。陈波波坐在面前看着我,应该是在盯着我别乱动。 我喊可以随便喊,就是不能乱动,一动陈波波就打我嘴巴,我只好把两只手深深抓住地板,以此来消减痛感。 刮了能有十来下,丑时参吩咐我,面朝上躺在地上。 我慢慢腾腾转过身,动一下身体都剧烈疼痛,真怀疑自己的身体会不会随时崩裂。 我面朝上,用手挡着关键部位,毕竟这两位是女人,不好意思。 陈波波笑:“你怕什么,现在是给你治病,你到医院也这样扭捏吗?” 我好不容易躺在地上,后背贴着地面就酸疼难忍,我闭着眼不搭理她,对丑时参说:“来吧。” 感觉狼牙棒凑近了,然后尖锐的尖儿开始刮我的前胸和肚皮。我疼得好几次都背过气去,闭着眼不敢睁开,怕自己亲眼看到身体遭受这般虐待更受不了。我强迫自己脑海里出现碧绿丛山,苍松翠柏,反正什么美好想什么。 这时候,丑时参道:“找到了。” 我勉强睁开眼,整个人此时就跟水洗了一样,身上都湿透了。我看到自己的前胸和肚皮全是深红色的印记,就跟刮痧了差不多。 我虚弱地说:“在,在哪?” 丑时参道:“现在我已经把它逼到了你的肚脐。王强,你生没生过孩子?” 我听得浑身麻酥酥的,似乎预感到了什么:“大,大师,有啥事你就说吧。” “接下来的痛苦,比生孩子还要痛上两倍,所以我要提前给你打个招呼。”丑时参笑盈盈的说。 我一闭眼:“来吧,九十九拜都拜了,也不差这一哆嗦。” 能听到丑时参开始吟咒,声音低沉,紧接着就感觉到有一根冰冰凉凉的手指点在我的肚脐附近,在那里游走,似乎在画着什么符咒。 丑时参的声音越来越清晰,我仔细去听,应该是日语。我闭眼想着,现在我听过中国符咒,泰语符咒,竟然还有日语符咒。 正胡乱想着,突然感觉丑时参的手指改为抓,像是鹰爪一样,凭空在我的肚脐上一抓。肚子顿时翻江倒海,里面有个什么东西正往外冲,这一瞬间,我疼得背过气去了。 昏迷了有两秒,有人扇了我一个嘴巴,陈波波的声音传来:“不准睡,保持清醒!” 我疼得哎呀呀叫,身体扭来扭去,陈波波抓住我的两只手,丑时参不停地吟咒,手还一抓一抓的,肚子里那东西从肚脐钻出来,我勉强睁开眼去看,黑色的蜈蚣果然伸出头来,长长的须子探出来,正摇头摆尾。 肚脐那地方就像是核爆区,无一处不疼的,大疼套着小疼,小疼连着麻疼,滋味真不是人受的。 我疼得几乎窒息,在这个时候悟出了一条真理,人活着,就他妈来遭罪的。 不知过了多久,丑时参说了一声:“好了。” 我有气无力,慢慢睁开双眼,就看到一条长长的黑色蜈蚣从肚脐里整个拽了出来,那蜈蚣大概有成人的巴掌长,密密麻麻的脚在动,身体在半空扭来扭去。 陈波波来到丑时参面前,把蜈蚣接到手里,下一幕发生的事差点没把我下巴惊掉。陈波波把蜈蚣塞到自己的嘴里,不停地咀嚼,吃的啧啧有声,喉头动了动,把整只蜈蚣都吃了下去,还意犹未尽地舔舔嘴唇。 我都看傻了。 陈波波吃了蜈蚣之后,蹲在我的面前,轻轻抚摸着头发:“睡吧,睡吧。” 我一口气没上来,头一晕,昏昏沉沉的睡着了。 醒来时候天已经黑了,我浑身无力,还躺在地板上,我慢慢从地上爬起来,脑子昏沉沉。我推开门走出去,客厅里只有陈波波一人,正在抽烟。她洗去了浓妆铅华,露出了本来面目,这一看我就有点呆住,她竟然是个小伙子。 她听到声音,回过头看我,然后指指身边的位置,我硬着头皮坐在她旁边。 “你是不是不知道我是男的?”陈波波熟练玩弄着香烟。 我默默观察了一会儿,她的动作还是有些女人化的媚态,有点像老年间的男人唱旦角那种反串。 我没说话。 陈波波说:“我也不知道自己是男是女,我出生在泰国边境一个农村,生出来的时候就带着两性特征。他们说我是妖孽,把我送到深山古庙,供给山神。还算我命大,被猎人收养,后来又有机缘认识了师父。师父说我天赋异禀。” 她自嘲地笑笑。 我无话可说。她看看我:“你叫王强?” 我点点头。 陈波波吸着香烟说:“你不错,很能忍。听说你想学黑巫术,学习此种法术,首要一条就是要忍。百忍才能成金。” 她站起来拍拍我:“好好睡一觉,明天天亮你就可以走了。” 我忽然想到一件事:“陈,陈大姐,你是泰国人,我得到了一段泰国文字,你能不能帮着翻译翻译。” “我看看。”陈波波说。 我的衣服都脱在客厅里,我把衣服胡乱套上,然后从兜里拿出彭宗梁遗物里找出的照片给她看。 陈波波看看照片正面,然后又翻过去,看后面的泰国字。她抽着烟说:“这是泰国境内的一个地址,靠近泰柬边境的武里南府。” 我小心翼翼问:“照片上的两个人你认识吗?” 陈波波看看,摇摇头:“不认识,但是这个男人应该是一位很有道行的黑衣阿赞。虽然是一张照片,但是我能感受到照片上他的能量,此人道行不低。” 她把照片还给我,这时里屋出来一人,是个清秀的小姑娘,穿着白色连衣裙,扎着马尾巴,小姑娘道:“把照片给我看看。” 陈波波把照片转手交给她。 我不高兴,这谁啊,正要夺过照片,突然明白了,这是丑时参。 丑时参又号称百变参,我和她打交道以来,她变化了好几种形象,从老太太到成熟少妇和小姑娘,这人到底有多大的能耐,就跟孙悟空七十二变似的。 丑时参看看照片,然后递给我:“上面的男人就是阿赞汶洛。” 我一惊:“素班和彭宗梁的师父?” 丑时参点点头:“那小女孩我不知道是谁。这张照片你是从哪得来的。后面的泰文应该是阿赞汶洛修行的地址。” 我意识到一件事,小心翼翼问:“我三舅就是去找他?” 丑时参道:“你就别想你三舅的事了,阿赞汶洛是泰国首屈一指的黑巫师,心狠手辣,你三舅这回能不能活着回来都不一定。” 她说道:“按照约定,我已经帮你把虫蛊拿出来了,你可以走了。” 我忽然说:“我如果去泰国找三舅行不行?” 丑时参笑:“你去了能做什么?可笑。” 她不再搭理我,径直走回里屋。我捏着照片,嘎吱嘎吱响,陈波波眼波流转:“你想学巫术?跟我学,我教你泰国黑巫法。” 屋里传来丑时参的声音:“波波,话不能乱讲,进来!” 陈波波冲我吐了下舌头,扭着屁股进到里屋。 我慢慢起身,疲乏不堪,身上每一寸骨节都在疼。我想出这间屋子,可没走两步,就重重摔在沙发上,眼冒金星。 不知什么时候我睡着了,醒来的时候,外面天光大亮。我揉揉眼,慢慢站起来,扫视着屋里的情况,摆设什么的都没变,还是那么乱,可我总觉得有些不对劲。 我身上好受了很多,有了精力,我赶忙来到那两间里屋,屋里空空荡荡,什么也没有,连那天作法留下的满室蜡烛都消失了。 阳光下,屋子里漂浮着灰尘,这里像是数十年无人居住的样子。 我忽然意识到了什么,丑时参和她的徒弟已经连夜离开,消失在茫茫人海里了。 第六十七章 只有你幸免 丑时参师徒都是市坊高人,神龙见首不见尾,走就走吧。有缘他日江湖再见吧。 我浑身轻松回到单位,因为去晚了,免不了被老张头一顿骂。骂就骂吧,我解决了心腹大患,心情好的不得了,笑眯眯地给老张头说着好话,给他端茶倒水。 老张头哼了一声,让我把精力都放在工作上,别想着贿赂他,他当年是贫协主席加忆苦思甜工作组组长,根本不吃糖衣炮弹这一套。 我听得差点笑出来,这老头还真有点意思。 他回去休息,我没啥事,翘着二郎腿发呆,想着丑时参为我驱虫的过程,狼牙棒在身上猛招呼,想想都疼。我把衣服撩起来看,幸好那些划痕并不深,已经成了浅浅的红印子,随时都能消失。 我盘算着以后怎么办,做巫师实在是风险多多,遭罪不说,而且时刻走在生死边缘。我一边盘算着,一边打开手机翻翻最近的朋友圈,这一看鼻子差点气歪了。 这几天事赶事,没有时间坐下来翻朋友圈,现在才看到,我妹妹前两天发了一条朋友圈,上面是另一个人发的朋友圈信息的截图。上面只有两张图片,左边是我妹妹小时候穿开裆裤的照片,右边是我妹妹现在成熟少女的照片,顶上配着一句话,女大十八变。下面是我妹妹的点赞和留言。 这人和妹妹是什么关系已经很明显了,我妹妹连自己开裆裤的照片都给他了! 我仔细看此人的名字,微信名叫大衣哥,妈的,一看就不是好人,整个一风衣怪叔叔。 我赶紧给妹妹打电话,好半天才接,她懒洋洋地说:“哥,这么早啊,你在那边干的咋样?” 我火了:“我来这儿好几天了,你是一个电话都没来问候,有你这样当妹妹的吗?我也看了,你眼里就没我这个哥!” “哥,你发什么神经呢?好好,我错了,过几天放假我到镇上看你去。”妹妹说:“你想吃啥好吃的,我给你捎。” “吃喝都不重要,我先问问你,大衣哥是怎么回事?”我问。 妹妹说:“我对象啊,咋了?” 她倒是直白不避讳,我气得七窍生烟:“谁允许你找对象了?” “真搞笑,妈都不管,你急什么。我找对象咋了,我也二十岁了,再不找对象成老姑娘了。”妹妹理直气壮。 我这才缓和过来,对呀,谈恋爱自由。我说:“你找对象不要紧,最起码领回来让我把把关吧,别找个坏人,到时候给你来个家暴什么的……” “哎呀呀,你真是乌鸦嘴,不和你说了。这样吧,下次到镇上,我把他领给你看看。”妹妹挂了电话。 我好半天没顺过这口气,想想确实有点自私。我和妹妹从小一起长大,兄妹感情那没的说。她和男生谈恋爱,必然要有肌肤之亲,我一想到大衣哥的脏手摸在我妹妹身上,就浑身不舒服。 现在才明白,为什么女儿嫁人,老爹老妈能哭的泣不成声,那么大的闺女就这么便宜那臭小子了,谁能心甘。 我翻着朋友圈,琢磨着怎么能加上大衣哥为好友,想想还是算了,加上又能怎么样,还会惹得妹妹不高兴。 单位没什么事,我在门岗的位置得心应手,本来也就没什么难的。这个工作只有两点不好,一是闷,我和老张头有时候换班,只有我自己在传达室,闲得无聊就听收音机和看报纸,感觉白白耽误大好时光。二是值勤的时候,要巡逻到下半夜,我这人有个习惯,过了晚上十二点,再睡就困难了。到了下半夜两点回来,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折腾到天亮才勉强能睡会,刚睡熟就被老张头推醒,他过来接班。 一个礼拜下来,我真是有点撑不住,颠倒黑白,人家上班我睡觉,等我清醒的时候,人家又都在休息。工人俱乐部我是一次没去过,在单位干了能有半个月,除了老张头,我竟然一个同事都没混熟。 这天轮到老张头当值。我休息,可在寝室呆着没啥事,就到值班室和他唠嗑。老张头是个话痨,只要勾引着他打开话题,他就能讲起当年的事情没完。说自己年轻时候叱咤风云,差一点就参加了珍宝岛之战。 我们正说着,值班室电话响了,老张头喝着茶水接通,嗯嗯啊啊说了几声,放下电话告诉我,办公室主任找你。 我纳闷,办公室主任找我干什么,难道要提拔? 我去了厂办的办公室,办公室的规格是前后两间套间,外面是办公人员,里面是主任的独立办公室。 我进去敲门,主任抬起头,我心里一咯噔,他的脸色苍白得不像话。 主任做个手势,示意我把门关上。 我坐在沙发轻声问:“主任,你找我有什么事?” 办公室主任直愣愣看着我,我被看毛了,他站起身亲自打了水过来,我赶忙接住:“这怎么话说的,我自己来就行。” 主任坐在我对面,说道:“小王,你这些天身体有没有什么不良反应?” 我惊疑地说:“没,没有啊。” 主任咳嗽着:“你还记得那天晚上,走阴婆婆在车间里挖出水缸那件事吧?” 我原以为这件事就这么过去了,厂子里的知情者都心照不宣,谁也不提,一点风都漏不出来。有时候我都恍惚,是不是真发生了这件事。 “记得。”我说。 主任看着我:“当时走阴婆婆说你会道法,是吗?” 我笑笑:“我哪会啊,可能体质比常人敏感一点。” 主任紧紧盯着我,呼吸有些急促。气氛很怪异,他一个半大老头子为什么这么看着我? 我赶忙道:“要没啥事,我就先回去了。” 正要起身,主任说:“小王,我就直说了,我得病了。” 我咯噔一下,问什么病。 主任显得有气无力,坐在沙发上,浑身发软:“很不好的病,去医院看过,基本上就是等死的节奏。” “不会吧。”我目瞪口呆:“主任你应该去大医院再复查复查。” 主任摇摇头:“不光是我,厂长、副厂长、助理等等,当时在挖缸现场的人,有一个算一个,全都染上了同一种重病。” 我喉头咯咯响。 主任说:“如果是一个两个人,可能是偶然,可当时在场所有人都感染了重病,这怎么解释。你还记得走阴婆婆说过的话吗?” “她说啥了?” 主任学着走阴婆婆的语气:“盖子不打开轻似鸿毛,大家都有回转的余地,如果打开了,你们全都看到里面的东西,那就重若千斤,谁也跑不出干系。” 我没说话,静静听着。 主任道:“这就是诅咒,在场的人谁也躲不过去!” 彭宗梁曾经和我说过,这缸里的水有剧毒,是他养尸用的,沾上就没个好。当时现场水缸突然爆炸,里面的水四面八方乱溅,除了我和钱明文,其他人都沾上了里面的水。 我正想着,主任突然抓住我的手,虚弱地说:“小王,你救救叔叔好不好?” 我赶忙说:“主任,不是我不救你,到现在我脑子还是懵的,没弄明白里面发生了什么事。” 主任说:“我们找过走阴婆婆的助手,那位大姐说她也没办法,因为她也得了一样的重病,在家等死。小王,所有的人都无法幸免,为什么只有你好好的,你肯定有办法!” 我吱吱呜呜说:“可,可能现在症状在我身上还没反应出来。” 主任摇摇头:“我是三天出的状况,其他人在一个礼拜之内陆陆续续都出来了,只有你到现在安然无恙,你一定有办法,你救救我吧,也是救救其他人,救救这个厂子!你想想,如果整个领导层都垮了,咱们厂子也就完了,上千号人的生计都出来了问题,这是天大的事啊!” 我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道:“主任,你说的都对,我能理解。但问题是,我不知道该怎么办。” “你一定能想出办法。”主任说:“我去找过走阴婆婆的女助手,她告诉我的,说如果有人能力挽狂澜,那这个人就是你!小王,你一定会想出办法。” 我一头乱麻。整件事诡异莫名,不过确实也有逻辑可循,如果按照逻辑链来推,罪魁祸首是彭宗梁,他是下毒的人,那么解毒的也应该是他。可是他已经死了,怎么办?难道让我去找他的师父阿赞汶洛? 这不扯淡吗,那泰国人看见我不生剥了都算我命大,怎么可能帮我。 第六十八章 泰国 我仔细这么一算,解决这件事唯一的办法就是去泰国找阿赞汶洛,但这是不可能的事情,是扯淡。 且不说我能不能找到阿赞汶洛,就算找到他,他答应帮忙了,再来中国给这些人瞧病,到时候黄花菜都凉了。 见我沉吟不语,办公室主任不愧是老江湖,一眼就看出来了,他颤抖着说:“小王,是不是有办法?” 这老头热切的眼神,我不忍撒谎,说:“这件事是有一个办法。” “什么?”他问。 “在泰国有个黑巫师,找到他,或许还有救。”我说。 主任一拍桌子:“有救就行!是不是需要钱?小王,我就直说了吧,这件事整个厂领导都沾包了,你要能把这件事解决,就是我们厂子的大恩人!要钱是不是?我们一家出十万,就能凑出一百万来,全给你!” 我喉头动了动,说不动心是假的,我仔细琢磨琢磨,苦笑:“主任,不是我不想帮大家,这个黑巫师我从来没见过,只是传说中他可能住在泰柬边境,也就是泰国和柬埔寨那边的深山,就算我能找到他,再劝他来中国,这一来一回耽误不少时间。除非有个办法。” “什么?”主任问。 “除非你们跟我去柬埔寨,就地治疗。”我说。 主任苦笑,“小王啊,你在开玩笑吧,我们现在病入膏肓,别说上柬埔寨,上炕都费劲。这件事吧,我和上面领导汇报一下。” “行,你们商量。”我从办公室出来。一路回到寝室,心痒痒的难受,其实我挺希望去柬埔寨找那个黑衣阿赞。这件事吧,细算起来有三大好处,第一能度度假散散心增长见闻,反正又不是我得病,算是拿钱公费出去旅游;第二,我可以去找三舅,看看他那边怎么样,好放心。第三,可以挣到一百万。 一百万细算起来不算多,市里还不够买个房子的,可我刚参加工作没多久,凭空得了这么一笔钱,这要拿回家去,老妈还不得高兴坏了。有这一百万,在村里我也算个人物了,先买辆好车开开。 可想完三大好处,还有一条不可去的理由,那就是阿赞汶洛这人据说心狠手辣,我算是间接和他有仇,去了相当于飞蛾扑火。 一天后,我正在传达室上班,办公室主任来了,亲自来找,让我到厂办的会议室去。我跟着他到了,推门一进,差点吓出来,厂领导几乎全在。 侯厂长坐在主位上,做个手势让我进来。我扫了一圈,基本上确认,在场的就是那天挖缸现场的那些人,连走阴婆婆那个女助手也在。他们都脸色惨白如纸,却偏偏嘴唇艳红,看上去就像是化了死人妆一样。 大白天的,这么一屋子人凑在一起,也挺渗人。 侯厂长咳嗽了两声:“小王,这里都不是外人,你把情况说说。” 主任给我个眼色,示意有什么说什么。我深吸口气,说了起来,我隐瞒了彭宗梁不谈,要不然他的下落也是个麻烦。我就说我有个三舅,是道法中人,当时出事之后,我把发生的情况都跟他说了,三舅说这是泰国一位黑衣阿赞的独门秘术。 副厂长问我,阿赞是什么意思。 我说道:“类似于泰国的和尚,或是师傅吧,修炼黑魔法的。”我继续说,这位黑衣阿赞叫阿赞汶洛,翻译成中文就是汶洛师傅,他住在泰国和柬埔寨边境的深山里,把他找来会非常麻烦。 有人问,为什么泰国秘术会在中国出现,还是在他们的厂子里。 我知道这个问题实在是避讳不过去,便说:“我三舅推断说,厂子里有人修习这种秘术。” “谁?”主任问。 我摇摇头:“不知道。” 侯厂长问办公室主任,挖缸之后的这些天,厂子里有没有什么特殊的事件和特殊的人。 办公室主任说:“还真有。厂长,你还记得彭宗梁吧,外号叫秀才,他已经失踪半个月了。” “家里人来过吗?”侯厂长问。 主任摇摇头:“他留给厂办资料上的电话不知为什么,打过去总是没人接。他没有任何的应急联系人,谁也不知道他去了哪,神不知鬼不觉就消失了。” “报警了吗?”侯厂长问。 主任有些赧颜:“没有。” “胡闹!赶紧报警!”侯厂长说:“重点关注这个彭宗梁。小王,厂子里打算派你到泰国公干。” 我默不作声,听着。 侯厂长说:“你尽力而为,去把那阿赞师傅给找来,该花多少钱花多少钱。我们昨天商议了一下,其实不少人反对去泰国找那阿赞,但我觉得有希望总比没希望好,还是派你去吧。你尽力而为就行,就算是给我们一个活下去的希望。” 侯厂长领着一屋子人,目光炯炯地看着我,我实在不好推脱,点点头:“行,厂长,我去。” 开完这个内部会议,我跟着主任到了办公室,下面就是办理签证,筹备行期。现在时间不等人,主任告诉我,回去收拾收拾,尽快出发。 我先和老张头打了招呼,说我这几天要出公差,去一趟泰国。老张头眼珠子瞪得比牛还大:“什么玩意?你要去泰国。你小子这不牛逼大了。” 老张头纳闷,说你一个打更看门的,去哪门子泰国。我讪笑:“跟着厂领导出去谈一笔合同。” “那让你去干什么?你是会泰国语,还是泰国通?”老张头不服不忿,他觉得应该这差事怎么也要轮到他。 我说道:“我能伺候人,端茶倒水提包看门,样样精通。” 老张头气儿不打一处来,非要去跟厂领导讨个说法,为啥不让他去。 我没搭理他,这老头还自称以前是贫协主席,可真要有点什么鼻屎大的好处,他打破头也得去抢。 我抽空回了一趟家,收拾了东西,告诉老妈和妹妹,我要去泰国跑一趟公差,什么时候回来说不定,怎么也得半个月俩礼拜。 老妈很精明,把我拉到没人地方说:“你这次去泰国,真的是单位派去的?和你三舅有没有关系?” 我心里咯噔一下,老妈直觉相当厉害。我赶紧说:“跟三舅没关系,是厂领导要提拔我,你别多想。” 老妈又叮嘱我几句,说泰国那地方又热又潮,去了别水土不服,她还让我带一包家乡土,等犯病时候冲上一杯喝。我表面说好,其实根本没打算带,带一包土谁知道是什么,别过安检时候给我扣下。 我又和妹妹唠了几句,告诉她我走的这段日子,不准她和那个大衣哥做什么过分的事。妹妹脸红了:“有你这么当哥的吗?” 我说道:“这段时间里,我要是听说这小子欺负你,等回来非卸他一条腿不可。” 妹妹嘻嘻笑:“你以为你谁啊。” 家里都安排妥当,我回到了单位。回去之后发现老张头不搭理我了,很明显他去申请出国没申请下来。这不可笑吗,他要能申请下来那才出鬼了。 我到了办公室,主任把我拉到一边,低声说:“小王,你是不是有过前科?” 我吓得一激灵,明白了,办公室去给我办签证,这个事是瞒不住的。我点点头:“是有过,冤案。” “行了,反正你这案子也不耽误出国。”主任说:“我说你怎么不去学校办手续呢。”他拍着我的肩膀:“只要你把那泰国和尚请来,这些都不叫事。” 我想到一个问题:“主任,去好去,我直接坐飞机就去了。可那泰国和尚没个身份,在深山里深居简出,我怎么把他弄到中国呢?” 主任点点头,给我一张名片:“这是我们厂子在东南亚的联络员,你去了找他。他在泰国呆了几年,算是本地通。” 看看名片,上面的人叫唐硕。我点点头,表示知道了。 等了几天,签证终于下来了。主任给我一张卡,还给了我一部分泰国现金,便于结算。他告诉我,如果没结果,就尽快回来。 我收拾利索,要出发到泰国。我们这里没有飞机,要去得先到市里。真要飞起来,时间就快了,还没三个小时,就进入了泰国境内。 我活这么大还是第一次去泰国,心里有些惴惴。我并不是跟团来的,而是自己背包独行,要在这人生地不熟的地方,找到柬埔寨去,这任务简直是S级别的。 在曼谷出了机场,刚出来我差点没晒晕了,泰国空气很好,没什么雾霾,阳光直接投射下来,空气都在颤抖。 我想了想,还是先联系那个唐硕再说。 第六十九章 法会 在出国前,我已经买好相关的电话卡,赶紧换上。按照厂子给的电话,给唐硕打过去。响了能有好几声,才有人接通,一开口就出言不逊:“谁啊,这么讨厌。” 我心里一凛,心说这位仁兄不怎么好打交道,说话这个不客气。我赶忙自我介绍,说自己叫王强,是镇上油漆厂的员工,来泰国公干,是厂子里给我你的电话。 唐硕“哦”了一声:“来的这么快,以为怎么还得一个礼拜,真是不巧,我现在不在曼谷。” 我急了,泰国人生地不熟的,说话都听不懂,现在完全两眼一抹黑,他不能这么办事啊。我耐着性子说:“唐先生,我第一次出国,初来乍到,在这里人生地不熟,你帮着我安排一下吧。” 唐硕牙疼似的直抽气:“厂子里怎么派你这么个雏儿来,真讨厌。这样吧,你现在马上到大城,我正在大城办事,最近两天肯定没空,你要是能过来,我就带带你。” 我有点懵逼,从来没听过大城的名字,小心翼翼问:“唐先生,我现在在曼谷机场,到你那怎么过去呢?” 唐硕道:“你记牢了,我给你个地址。”他说的很快,我赶紧翻出随身的小本给记上。这本子还是我临出来前现买的,打算随行记录行踪,回去好总结出一份攻略。 唐硕报的地址,是在大城的水上市场附近。我说:“唐先生,你还没告诉我,怎么才能去你那。” “百度。”唐硕说了两个字,就把电话挂了。 我收了电话,气得浑身冒烟,这是个什么鸟东西。可生气归生气,还得马上赶过去,走在曼谷街头,太阳滋滋晒着,时间不长,衣服就湿透了。 我左右看着,终于找到一家带有中文标志的店铺,我赶忙进去,跟老板打听。老板还不错,是潮州人,非常热情,告诉我去大城有好几条路线,最好是乘坐火车,并详细告诉我坐什么车能到火车站,怎么买票。我感激涕零,老板还给我一杯凉茶,说都是同胞,互相帮助是应该的。 我嫌坐公交车麻烦,老板叫了一辆中国人开的出租车。我真是感动,尤其是在国外这样的地方,遇到一个同胞能如此帮助,眼泪都哗哗的。我对唐硕越来越恨,恨得咬牙切齿,他还不如个路人热情。 到了火车站,司机帮我买了票,我多付给他钱,他坚决不要,我还是要给,这是一点心意。 终于安安全全坐上了火车,我的心思安稳了一大半。火车很慢,相当于国内的绿皮车,咣当咣当的,一个多小时之后,终于到了大城。 看看表已经是下午了,我中午都没吃饭,饥肠辘辘的。出了火车站,倒是有一趟小吃街,可都是路边炒饭,做饭的人也不讲究,锅沿全是污垢,我看得一点食欲都没有,心想这要吃坏肚子了,人生地不熟的,拉脱肛了也没人管,还是省省肚子吧。 我招手拦出租车,只找中国人,拦了很多辆,才找到一个广州的出租车师傅。我把唐硕报的地址给他看,他开车带着我过去。大城的天气很好,阳光不像曼谷那么刺热,徐徐的还飘有凉风。到了目的地,我刚下车,就听到不远处有泰语的诵经声。 日头明晃晃照着,不远处是一座白色的大棚,里面摆放桌椅,有不少人在坐着。这场景给我一个强烈错觉,还以为这是在海边的烧烤大棚。 路边有标记中文的珠宝店,我进去打听,人家告诉我,我要找的地址就是这里。 我好奇地问,那个大棚里面是干什么吗的。 店员告诉我,那叫鲁士会,也就是鲁士开的法会。 我给他上了一根烟,让他详细解释。 店员笑眯眯说,我也不是太懂。鲁士就是修行的法师,好像属于挺正派的,并不是练邪术的,要不然也不能这么大张旗鼓办法会。我问,参观这个法会还要钱吗?店员笑得肚子疼,说你只要不是去捣乱,可以随便进。 我有直觉,那位唐硕一定在这个法会里,我到不着急联系他,看看再说,说不定凭着直觉能发现他呢。 我进了白色大棚,在这里等候的人有男有女,而且有不少人穿着奇装异服。还有穿泰国传统女子服饰的,脸上浓妆艳抹,说是女人吧,脸部线条粗犷,骨架挺大,这让我想起了不男不女的陈波波,或许这就是传说中的人妖吧。 我径直往里走,最前面等候的人要么穿一身白,要么穿一身黑,显得很庄重。幸亏我出来的时候,穿着一件黑T恤,倒也不扎眼。 出了大棚,前面是院子,烟雾缭绕,不少人在烧香。烧香的地方,两边拉着警戒线,看热闹的站在外面,里面是诚心礼佛的地方。 我站在后面看了看,他们泰国人烧的香和咱们中国不一样,咱们是以大以粗为美,越粗越长越贵,说明你礼佛之心越是虔诚,他们泰国的香就比较小巧了,也就巴掌大,数根扎在一起,同时点燃,上下一晃,烟雾就出来了,还挺浓。 前面几个烧完香,顺着通道进到一座四面开放的大堂里,这就空出了几个位置,在白色大棚等候的信徒,再按顺序上前烧香。 我不是参加法会的,而是来找人,不能耽误人家排队,便到警戒线外。我信步来到大堂的门口,往里张望,里面摆满了泰国式的佛像,各路神仙都有。正中是相对的两排座位,上面坐满了泰国法师。 我见过素班,也见过彭宗梁,他们都是泰国一脉出来的法师,今天算是到他们老巢了。大堂里的法师全是男人,打扮很奇怪,一个个身穿虎皮衣。在正中的主位上,坐着一位僧侣,胖胖乎乎,穿着东南亚特色的黄色僧服,头上光光的,正在静心打坐。外界如此嘈杂,一点都没影响到他,脸上还浮现出笑意。 我在门口,看到里面立着牌子,用中文和泰语,还有英语写着“亚洲著名阿赞湿大师,泰国鲁士会会长,香港有有线节目降头法术特约顾问,门生遍布亚洲,欢迎各地善信,门生可免费入内。” 这些头衔吓死人,不过也能知道,今天主持法会的这位阿赞,有多牛逼了。 我在门口看着,这时从大堂后门走进一个穿着一身黑衣,斜披红布条的瘦子。这瘦子一看就是中国人,剃着毛寸短发,戴着黑边的眼镜,岁数挺大,能有三十多岁,看上去有点小帅,眼神里有种说不出的东西。 一个泰国师傅领着这个瘦子来到主位的僧侣前。瘦子跪在地上,僧侣睁开眼,嘴里诵经,拿过来一个大号金杯,用手沾着里面的水,往他的头上洒。 那位泰国师傅跟瘦子低声说了一句话,瘦子便开始跟他诵经。他们念的应该都是泰语,这瘦子别看是中国人,泰语说的极标准,几乎和泰国师傅一字不差,声调都能对上。 诵经之后,两排座的虎皮衣师傅们扯出一根长长的白线,一人拿着其中一段,把整个线扯直,然后一起对着中间那中国人诵经。 胖乎乎的僧侣从座位上下来,捧起一盆假花,连花盆带花一起放到瘦子的头顶,放了很长时间。 我想起姥爷残稿里有过类似的记述,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灌顶? 整个过程大概十几分钟结束,最后僧侣在瘦子的手腕上系了一道红绳,仪式就算是结束了。 瘦子再三叩拜,步履轻松,大步流星往外走。 到了门口,他正要出去,我随口而出:“唐硕先生?” 瘦子停下脚步,疑惑地看我。我笑眯眯地说:“我是王强,是油漆厂派我公干,给你打过电话。” 瘦子惊讶:“你真找来了?” “你说一句话,我哪敢不从命。”我嘿嘿笑。 瘦子也就是唐硕,看着我老半天,点点头:“有点意思。你怎么知道我是唐硕?” “直觉吧。”我说:“我在这里观察老半天了,发现这些庸庸碌碌之辈都很难有你的风范和气质,等你刚才这一出场,这个气场一出来,我马上判断就是你。” 唐硕上上下下打量我:“你小子油嘴滑舌的,倒是挺会拍马屁。不过也是缘分,在我拜鲁士受灌顶这一刻,唯一在场见证的熟人竟然是你!” 第七十章 鲁士法会 我随口说着,缘分缘分真是缘分。 唐硕忽然道:“领你进来见见世面,我和阿赞湿关系很好,或许他也能为你做做法事。” 没想到他这么热情,我可有点吃消不住,赶紧摆手:“算了吧,我不信这个。” “阿赞湿很难得来大城一次,你要下次再看见他,就不知道什么时候了。”唐硕拉着我进了大堂。 我只好既来之则安之。 唐硕拉我到了僧侣前,用泰语说了几句,僧侣点点头。唐硕低声喝到:“跪下!” 我没有办法,捏着鼻子跪在这个和尚面前。心想我在国内进庙都不跪,没想到第一次居然把膝盖献给一个泰国和尚,世间机缘还真是巧妙。 僧侣伸出手在我的头顶摸了摸,然后用泰语说了一句话,唐硕有些惊讶,对我说:“阿赞湿说你身上有圣物,可惜被污秽遮蔽,他可以为你重新开光。” 我眨眨眼:“我还有圣物?” 唐硕说:“你好想想,包里,身上穿的,脖子上挂的……”我想了起来,把脖子上挂着的项坠拿出来。这枚项坠是不沉道长的舍利子,后来被彭宗梁用尿淋过了,现在一直灰突突的。 这泰国和尚还真有点道行,我们两个第一次见面,他没看我戴着什么,凭空就能知道我身上有圣物,有点意思。 我对这位阿赞湿有些钦佩,把舍利子递给他。反正现在舍利子也用不了,给他试试,说不定死马当活马医。 僧侣握着舍利子,闭目诵经了好一会儿,然后把舍利子扔到一个大号金杯里,用里面的水洗了洗。他捞出来递给我,说了句泰语。 唐硕道:“阿赞湿说了,他已经为圣物重新开光,但是你要记得,行房时候不要戴。” 我看着舍利子,果然又恢复成黄色澄亮,我给阿赞湿磕了几个头,心悦诚服。 阿赞湿说了几句话,唐硕有些难以相信,又问了阿赞湿几句。 等他们说完了,后面还有信徒源源不断进来,唐硕招手示意我跟着出来,到了外面,他带着我进了旁边一个棚子,那里有卖各种冷饮的,他为我点了一杯椰子汁,我一口口抿着。 唐硕看着我:“阿赞湿刚才说,他为你抚顶的时候,能隐约感觉到你的未来事。” “会怎么样?”我问。 唐硕道:“他说你不久后会遭遇到一次生死难关,他已经为你加持,希望你能好运,能顺利过关。” 我有点喝不下去了,闹心得厉害。 唐硕道:“你不用烦心,他对我也是这么说的,说我有一步生死大劫。对了,你这次来泰国干什么。你们单位派人到东南亚来,说是谈业务,其实都是来旅游的。我看你一个人孤身前来,应该不像游山玩水,肯定有事,说吧。” 唐硕这个人,真要接触起来,不像电话里那么讨厌。我略考虑了一下,还是合盘端出,便把油漆厂挖缸,其他人染毒,我来请阿赞师傅回去解毒的事,都说了。 唐硕感兴趣:“我在泰国混了四五年,说说看,你们要请的阿赞是谁,我认不认识。” “阿赞汶洛。”我告诉他。 眼见得唐硕那脸马上变了,好半天才点点头说:“我听过他的名字。他是泰柬边境有名的黑衣阿赞,深居简出,住在深山,这人脾气很怪,你要找他出山,难度不是一般的大,几乎是不可能的。” 我灵机一动:“唐先生,你和阿赞湿关系这么好,莫不如请他到厂子里去给那些领导治病。” 唐硕摇头:“一家有一家的法门,阿赞汶洛的道行不比阿赞湿差。阿赞汶洛的独门秘降,阿赞湿恐怕解不开。而且你们请阿赞湿到国内来回这么一趟,没有二十万下不来,再说他时间很紧张,明天要去印度了。” 当闲聊,唐硕说起这位师傅阿赞湿,又告诉我鲁士法会是怎么回事。阿赞湿这和尚挺有传奇色彩,这老伙计以前是在夜场门口开摩的的,后来看客人们经常挂着佛牌咬钱虎之类的出入,就问这是什么,有好事的跟他讲了关于佛牌古曼童之类的知识。阿赞湿也是福至心灵,摩的不开了,到处拜师学艺,后来真就拜在一位阿赞手下。可他是半道出家,年龄太大,脑子也不好使,学了几年一事无成,只能给师父端茶倒水。 后来有一天,他可能是受气不过,一气之下走了,上哪了没人知道。等再回来的时候,突然变得法力高深,龙行虎步,成为泰国里混的相当不错的顶尖阿赞。这老伙计也有商业头脑,经常和香港那些无线节目合作,弄一些猎奇的降头节目,类似古灵精怪东南亚之类的,在粤语华人圈里声名鹊起,信徒无数,成了数一数二的宗师级人物。 阿赞湿是白衣阿赞,还是鲁士会的会长,不像学黑巫术邪术的那么吓人,算是在世活佛了。 我听得津津有味,说:“这位阿赞湿是不是掉进哪个山崖的山洞里,捡了秘笈,像武侠那样。” “那谁知道。”唐硕说:“反正奇人必有奇缘和奇遇,他自己不说,就是永远的秘密。” 至于鲁士,最早传自印度,简单理解,就是苦行僧。有自己独特的禅定修行法门,一般都藏在喜马拉雅山脉里。 唐硕不喝饮料,只喝白水,喝了一口说:“东南亚法术这一块派系说道多了,高人层出不穷。” “唐先生你看我这次来,能不能马到成功?”我说。 唐硕哼了一声:“刚才阿赞湿的话你没听见吗,你马上要遇到生死难关,能不能过去还两说呢。” 我心头阴霾密布,这次来就提心吊胆的,料想到极其不顺利,没想到还要性命相搏。 唐硕看我没情绪了,便说道:“怎么,想打道回府了?” 好半天,我摇摇头:“阿赞湿大师如果真的这么厉害,他说我不久会遇到生命攸关的事,那不管我回不回国,都避不开,与其这样,还不如在这里搏一搏。” 唐硕看着我:“你小子有点意思,有点意思。你身上有些地方很像我以前的一个老朋友。” “唐先生,你是哪的人?”我问。 唐硕笑:“听口音咱们都是江北的。我以前在江北挺有名,专门混夜店,估计你不能认识。算了,以前的事不提也罢,下面你想怎么办?” 我说,还能怎么办,去泰柬边境的武里南呗。 唐硕说:“油漆厂那边给我来了电话,让我全力配合你。不过听了你的诉求,你要去找阿赞汶洛,这可是要命的差事,我不能把自己搭进去吧。这样吧,这两天法会结束之后,我送你去武里南,剩下的事你自己搞定。” 我赶忙感谢。说实话就算唐硕想跟着去,我也不太愿意,我不想把一个和事情无关的人拉下水。 唐硕带我住在附近一家酒店,环境是真不错,推窗就能看到外面的古城遗址。唐硕告诉我,他还要回去参加法会,后面还有阿赞湿大师的讲经。他让我在大城好好溜达溜达,看看异国风情,等生死难关的时候,说不定就没机会了。 我气得呸呸了几口,说他是乌鸦嘴。 唐硕这人我发现了,说话有时候特损,办事还算挺靠谱,接触起来也不是那么难,是个很矛盾的人。 我这两天在大城溜达,城里有专门旅游的突突车,类似国内的那种小排量残疾人机动车。按照攻略,我把城里几大景点都走马观花看了一遍,然后随手照了一些照片,发了朋友圈,引来不少点赞,尤其妹妹给我信息:哥,太美了,啥时候带我一起来玩。 我回道:你要老老实实听话,肯定带你来。 妹妹:怎么叫听话。 我写道:你和那个大衣哥怎么样了。 妹妹:挺好的啊,我领他回家给妈妈看了。 我这个堵挺,索性不回了,继续看景。 住的这两天,唐硕真不错,带我去吃各种自助餐和炒饭沙拉。泰国的口味和国内就是两股味,主要是甜,糯、咸、辣,我就吃不惯甜食,吃完了胃胀的不行,然后又拉肚子。唐硕笑我是狗肚子盛不了二两香油。 他跟我说,泰国应该算是亚洲里的天堂了,风景如画,美食美人成堆,而且消费不算高,治安也还好,有了钱敞开玩吧。唯独有一样,他到现在也不太适应,那就是天气,热带天气,常年暴晒。唐硕这人喜冷不喜热,这么多年他才算勉强习惯。 我初来乍到,且的适应。我说我又不是来旅游的,是来办事的,等找到人马上就回国。 唐硕一脸讥笑,不屑的口气说,那祝你成功。 第七十一章 黑衣阿赞 马上出发要去武里南府,唐硕眨着眼睛问:“兄弟,你还是那个不?” 我没听明白,什么,哪个? 唐硕道:“装什么,就是和女人亲热过没有,是不是雏儿。” 我脸红脖子粗,在大学确实交往过女生,但没有发生太亲密的关系。但这个话不能往外说,二十大几的男人,说没碰过女人,说出去让人笑话。 我吱吱呜呜说:“当然亲热过。” 唐硕看看我:“那行吧。本来我还打算请你去酒吧坐坐,你这一去九死一生,如果没碰过女人就太亏了。” 我心痒痒,嘴上还硬:“酒吧有什么好玩的。” 唐硕哼哼了两声:“这么说吧,现在在国内流行泰国旅游热,大大小小的旅游团都到泰国,不过我告诉你,那些报团来泰国的,根本就没见识到什么才是真正的泰国。” “怎么讲?”我饶有兴趣。 唐硕道:“泰国有许多好玩的,成人化的东西,旅游团根本不会带你去见识,他们顶多是带你浮光掠影看看景。” “成人的?人妖?”我说。 唐硕讥笑:“就说人妖,旅游团无非就是看看人妖表演,最多是合个影搂搂抱抱。可我要带你玩,能让四五个人妖大赛冠军级选手,陪你去普吉岛玩一天一夜,想干什么都行。” “拉倒吧。”我说:“我对那个没兴趣,我是纯正直男,只喜欢女人。” “真正的顶级人妖你见过吗?”唐硕说:“比女人还有女人味。” “你玩过?”我问。 唐硕神秘一笑,什么也没说。 他参加鲁士法会,拜阿赞湿,我以为此人可能是个修士,可现在这么一品,他似乎五毒俱全,吃喝嫖赌。他还说自己以前在国内就是夜店小王子,论玩上,恐怕我拍马也追不上他。 我是小村小镇出来的,跟这样的人比不了,对他开始敬而远之。唐硕是个人精,也感觉出来了,和我说那些成人的话题也少了很多。 等法会结束,他带我离开大城回到曼谷,我们在曼谷住了一晚,第二天坐飞机到武里南。 武里南只不过是中转,是我们前往泰柬边境最后一个大城市。坐着公汽,一路开到一个小镇,这地方在边境边上,连中文名都没有,英文翻译叫波拉萨,也有叫豆蔻的。 折腾这一天,我是又困又乏,还饥肠辘辘。唐硕带我在街边吃了饭,然后找了一家稍微档次高一点的酒店住下。他跟我说:“如果没什么事,明天我就回去了。已经把你领到目的地,接下来怎么办看你自己了。” 我倒有点舍不得他了,有他在是真方便。现在是在泰国的郊区,会中文的人凤毛麟角,满大街也看不到有中文标志的店铺,现在就算让我原路返回到曼谷,都不知道该怎么回去。 我磨磨唧唧地说,唐哥,要不你再待几天?陪我找到阿赞。只要找到那阿赞我就不用你管了,我自己搞定。 唐硕歪眼看我:“现在知道叫唐哥了?你不是挺有刚的吗,一直唐先生唐先生叫着。” 我给他上烟:“你再陪陪我,在这里人生地不熟,两眼一抹黑,人家说话都听不懂。说句不好听的,没你在我饭都吃不上。” “你是弱智吗?”唐硕说:“语言不通就用手比划,来的时候我给你兑过泰铢了,实在不行就用钱砸。” 我好说歹说希望他留下。 唐硕说:“你要找的是东南亚都赫赫有名的黑巫师,还是黑巫师里的刺头,脾气古怪。你自己九死一生没人拦着,别拖我下水,再说了,你能给我多少钱?” 我一开始还真不想拖他下水,可现在发现,没他这么个本地通真不行。我一咬牙:“一万行不,事情完事了,我给你。” “一万到行,可你要死了呢,我管谁要去?”唐硕看我。 我气得不行,“这样吧,我现在给厂子里打电话,跟主任说一下情况。” 唐硕道:“你说吧,我的账号他知道,钱到账了我就办事。” 我没办法,拿着手机往国内打了个电话,跟主任说了老半天。主任直撮牙花子,说他跟厂长商量一下,应该没问题,不过这钱得从你酬金里扣。 我也没了脾气,说你们随便吧。 下午的时候,钱到账了,唐硕换了个面孔,笑眯眯的。不过说话还是够狠的,他跟我说,我帮你是帮你,但只帮到你见到阿赞汶洛为止,以后你自己搞定,我就不管了。 这里不像是曼谷大城这样的大城市,而是郊区,基本上看不到高楼大厦,都是低矮棚屋,这里还不如我们镇子发达呢。晚上我没什么地方可去,躺在宾馆里准备睡大觉。唐硕进屋里,问我:“下一步你有什么打算?” “找阿赞汶洛啊。”我说。 “怎么找?”他叼起一根烟。 我一时语塞,“有照片,上面有地址,在深山里。” “咱俩就这么进泰柬边境的深山?你是不是以为这是科幻故事呢。咱俩人生地不熟,莫名进泰国境内一座深山,怎么死的都不知道。”唐硕说:“再说了,进山你是不是得准备必要的工具,你这么躺着,工具能从天上掉下来?” 我揉揉眼,清醒了很多,无奈地说:“我上哪准备去,这个鬼地方商店在哪我都不知道。再说了,我是花一万块钱雇你的,这些事本来就应该你负责。” 唐硕气笑了:“好,你躺着吧,怎么弄我来负责,到时候你掏钱就行。” “怎么还掏?”我问。 “那一万是你雇我的钱,”唐硕振振有词:“装备和打点需要另外的钱。” “你看着花吧,回头我一块算给你。”我说。既然我们之间是雇佣关系,我也不用客气。 唐硕啥也不说,关门走了。 一夜无话。第二天我正睡觉呢,他咣咣砸门,我不耐烦地开了门,唐硕在门口说:“收拾收拾,穿好衣服,今天我们去参加一个活动。” “什么活动?”我问。 “别废话,赶紧的。” 我只好磨磨唧唧穿好衣服,草草洗了把脸跟着他出来。 出来之后,街口停了一辆长长的面包车。他示意我上车。到车上后,我眼睛就亮了,车里除了司机一共有五个人,三男两女,有四个人穿着统一的黑马甲,两个女孩盘儿挺靓,一个长发一个短发,尤其短发那个,五官精致跟洋娃娃似的。 “这怎么个意思这是?”我乐滋滋坐在短发女孩的旁边。 唐硕拉了我一把,做个眼色,让我跟着他到最后一排。我不情愿过去,最后一排又闷又热又挤,前面明明有空位,他却不让我过去。 “到底怎么回事?”我问。 唐硕说:“看到副驾驶位置上那个男人了吗?” 我看过去,副驾驶的这个男人是典型的东南亚人,脸很黑,人很瘦,穿着白色T恤,大概四十多岁的年纪。 “他是我找来的本地向导,”唐硕说:“可他今天没时间,要陪香港无线一个节目组去拜访当地的黑衣阿赞。他说让我们也一起去,有什么具体要求路上谈。” 交待完这些,他说:“今天你就做个哑巴,别惹事,别乱说话,老老实实呆着,我把向导搞定,明天咱们就能进山。” 我答应一声,原来这些穿马甲的都是香港节目组的记者,难怪女生长得这么漂亮。 车子开得飞快,路上没什么车,很快就到了一片小区。应该属于这个镇子的富人区,全是二层小别墅,门口有护栏。我们下了车,顺着道往里走。 摄影师扛好了摄像机,那些记者说说笑笑,还挺轻松。 到了一处别墅前,他们上前按动门铃,应该就是这里了。时间不长出来一个类似菲律宾女佣之类的人,把门打开。那位本地向导过去和她对话,两人叽里咕噜说了一阵,然后招呼所有人都进去。 别墅挺大,造的是四面通透,里面以白色素净为主,客厅里供奉着一尊神像,不知是哪路神仙。 众人到了二楼一间密室,开门之后,里面的空间不算大,大家进去后,有的站有的坐。我只能在门口站着。 屋里摆满了神龛和佛像,大多是金黄色和绿色的,全都戴着尖尖的帽子。主位上坐着一位阿赞,全身穿着虎皮衣,戴着虎皮帽,脖子上挂着长长一串木珠。 这个阿赞长得极滑稽,抿着嘴尖嘴猴腮的,不像是法师,倒像是个讲相声的,天生一副搞笑样。 第七十二章 降头 唐硕跟我讲过,穿虎皮衣的一般都是鲁士,鲁士是修苦行的,我的理解,那是属于白衣正派那伙儿的。 而黑衣阿赞是专门修黑巫术的,属于下三门。 既然这位搞笑仁兄是鲁士,这里应该没有邪法,我安心在门口看着。 和鲁士沟通主要靠那位又黑又瘦的向导,难怪香港节目组要找他,这位向导居然会说粤语,负责两面的翻译。 唐硕本来在前面的,不知怎么,不动声色退到我身边,也站在门口。他低声说:“这位鲁士叫阿赞冒。” 他侧头听着向导和阿赞冒的泰语对话,然后轻声对我说:“这位阿赞冒是修正法的,专门给人解降,不是下降那一种,例如说有些人不舒服或是有什么问题,来找这个师父,师父就会感应到。” 向导再用粤语翻译给香港节目组。在征求阿赞冒的同意下,节目组的摄影人员支起来摄像机,开始进行拍摄。 女记者问阿赞冒,节目组为了拍摄素材,经常会去一些乱坟岗、废弃停尸间和案发现场之类的地方,会不会沾上不干净的东西。 阿赞冒通过向导翻译,告诉她,这么看自己看不了,如果看你们身体有没有问题会试着看。 我听了一会儿,觉得他说的都是废话,没有干货,拿着这样的节目回去给香港人民看,是交不了差的。 不知道这位阿赞冒到底有多大的能耐,我也有问题想问。唐硕叮咛我不能乱说话,只好忍住。 聊着聊着,大家都放开了,记者没有了开始那些顾忌,随便看着阿赞冒屋里的摆设。大家忽然被一些东西吸引住,那是一排木头刻成的假“鸟”,用来人类繁衍的那种。各种颜色都有,大小不一,栩栩如生。 阿赞冒介绍说,把这些东西挂在胸前,对于爱情和和合有好处,你有心上人,对方又不在乎你,戴上这个就能让对方上心,反过来追求你。 向导很规矩,那几个香港记者胆子是真大,摄像师是个胖子,没征求阿赞冒的同意,自己随便捡起一根玩弄,还用粤语惊叹:“哇,好歹啊!” 向导告诉他,这个是传说中巨灵神的,专门能提高男性能力。 短发女孩凑过去,对向导说了一串粤语,向导翻译给阿赞冒听。唐硕在旁边偷听,脸上全是坏笑。 我心痒难耐,低声问他们说了什么。 唐硕玩了一会儿悬念,最后还是告诉我,说这个短发女孩在电视台结交了男朋友,俩人处了没一个月,这男的就把她甩了,另外找了一个,她气不过,想问问阿赞冒有没有办法挽回他的心。 我这个来气,短发女孩在我这和女神差不多,我看都不敢多看,可在另外一个男人眼里,竟然如此弃如敝履。真是人比人气死人,旱的旱死涝的涝死,上哪说理去。 阿赞冒点点头,说,帮你做个爱情和合术吧。 他捡起一根粗粗的木管,用圆珠笔在木管的头上画符,画完之后,让短发女孩伸出两只手,跪在地上,像是要接圣物那个姿势。 短发女孩十分虔诚,真跪在地上,伸出双掌。 阿赞冒把木管放在她的手心,告诉她,心里想着那男孩的样子。女孩虔诚闭着眼,阿赞冒开始吟咒,整个过程大概不到十分钟。 阿赞冒让她睁开眼,说好了,这木管也送给你。 那些记者凑趣地问短发女孩,你打算把它挂在哪?女孩提着木管,歪着头,露出极为俏皮可爱的神色,说“送卑歹嘎。” 这句我听懂了,意思是送给大家。 真可爱啊。 采访一直到中午才结束,阿赞冒要请众人吃饭,唐硕对我使了个眼色,低声说,如果他们香港人留下来吃饭,咱们就走。 我问为啥。 唐硕道:“你是不是傻,降头师家里的饭是那么好吃的?” 我说:“阿赞冒不像是坏人。” 唐硕摇摇头:“小心点好,我知道的鲁士里,很少有修男女之间秘术的,尤其那些鸟,看起来像是黑衣的法术。” 香港的节目组还算有点常识,并没有留下吃午饭,大家一起出来,说说笑笑让向导去找一家本地特色餐厅。 唐硕长得不赖,会说泰语和粤语,还是个久混社会的老司机,时间不长就跟这些香港人打得火热,尤其把那两个女孩逗得咯咯乐。 我在后面心痒痒的不行,又遗憾自己的见识太浅薄,孤陋寡闻,谁能想到学好粤语也能泡妞。现在是干瞪眼使不上劲。 到了餐厅,我把唐硕拉到一边,问他刚才和那两个女孩说什么。 唐硕白了我一眼:“夸你呢,说你英明神武,英俊潇洒,是中国长江流域有名的才子风流。” “老唐,你别拿我打嚓,到底说啥了你们。”我说。 唐硕道:“泡妞呗,能说啥。唉,不对啊,你怎么称呼又变了。开始叫唐先生,下面叫唐哥,现在又叫老唐。是不是接下来你就该给我起外号了?” 我嘿嘿笑,知道他有时候的脾气很好,随口说道:“唐硕的外号能叫啥,铜锁?” 谁知道这句玩笑话,竟然让唐硕脸色马上阴沉下来,骂我:“你给我放尊敬点!” 我愕然,他这模样不像开玩笑。 到了餐厅,香港人要了包间,众人围坐一桌。唐硕的脸色不好看,从始至终不搭理我,我人生地不熟,语言又不通的,只能干坐在那,看他们有说有笑。 时间不长开始上菜,各色海鲜、榴莲刨冰、虾柚沙拉、烧鸭等等,全都往上摆。我拉着椅子坐在唐硕身边,笑嘻嘻说:“唐哥。” “怎么呢?”他懒洋洋看我。 “咱们在这蹭吃蹭喝好像不太好。”我说。 唐硕道:“你还挺有良知,这样吧,吃完饭你提前到柜台把账结了。” 我嘿嘿笑:“又开我玩笑。” 唐硕道:“跟着吃吧,哪来这么多事,具体过程我都替你打点完了。以后我说话你老老实实听着,没你亏吃,听明白没有?有事没事别拿我们老人家打趣,不好。” “得嘞,我知道了。”我说:“以后你就是我大爷,我再也不得罪你了。” 估计吃完这顿饭,我们就要和这些香港人分道扬镳,我也不在乎自己的形象,反正也饿了,什么好吃吃什么。 两个女孩瞅我咯咯乐,唐硕用粤语跟她们说着什么,她们笑得更厉害了。 我好不容易空出嘴来:“你说啥呢?” 唐硕说:“我说你为了这顿饭提前饿了两天,就为了占这个便宜。” 我脸红耳赤,又不能辩解,只能瞪他一眼。 大家吃着,又碰杯喝酒,这是当地自酿的葡萄酒。短发女孩喝了一口,忽然停住,所有人都看向她。 有人说了一句:“阿桃,鬼灵精怪的。” 短发女孩放下酒杯,像是有话要说,她的脸色突然变得苍白,猛一张口,“哇”一声,吐了整整一桌子。她吐出来的都是黄汤,跟拉肚子似的,味道又腥又臭。 我们所有人都受了惊,全都跳起来往后蹦。叫阿桃的短发女孩,吐完之后,整个人瘫在桌子底下,开始抽搐。 摄像师喊了一声粤语,唐硕低声道:“他怀疑是那个阿赞冒降头师搞的鬼。” 谁也没胃口继续吃饭,赶紧七手八脚抬着阿桃出来。阿桃倒不是没有意识,意识特别清醒,抱着肚子难受,一个劲地喊疼。 结算了饭钱,大家上了外面的车,风驰电掣开回去,想找阿赞冒问个明白。 阿桃在车上,一个人占着一排座,不停捂着肚子挣扎,脸色惨白如纸,浑身像是打摆子一样的颤抖。 车子很快到了阿赞冒家的别墅。向导和摄像师到门口按门铃,时间不长,女佣一般的女人又出来了。不过这次她没有开门,而是在门口招呼他们。 向导说着什么,应该是向她说明现在的情况。女佣态度很坚决,就是不开门。说着说着,香港摄像师火了,用脚踹门,女佣就跟泼妇一样,声嘶力竭,头发披散下来,不停咒骂。她本来就丑,这时候更像厉鬼一般。 我看得满头冒汗,还从来没见过东南亚语骂街,今天算是长见识了。 说了一阵,女佣转身就走,把房门重重关上,不理他们。向导和摄像师回来,向我们车里人说明情况。 唐硕一边听一边跟我说:“这个降头确实是阿赞冒下的,他问节目组要二十万港币,要不然就不会解降。” 第七十三章 进山 我暗暗吃惊,脑海里浮现出阿赞冒的形象,这老伙计长得像搞笑艺人似的,挺老实的面相,居然还玩这一套,对香港人敲诈勒索。 节目组七嘴八舌,群情激愤,说来说去也没个主意,只能先把阿桃送到当地医院,总不能让她这么活活疼着吧。 这时向导说话了,唐硕偷偷给我翻译,向导说他认识一个中国来的师傅,或许能为阿桃看一看,如果不行,就没有办法了。 车子开到香港人下榻的旅店,摄影师背着阿桃,众人一路护送到了房间。因为整个事件我和唐硕都跟着来,虽说属于外人,留在这里却也不显得突兀。 众人等着那位高人。唐硕用粤语安慰他们,说阿桃不会有事。 阿桃的情况已经很不好了,不但脸色连嘴唇都变得煞白,满头冷汗,捂着肚子不停呻吟,整个人在被子里弓成了大虾。 众人焦急的等待,能有四十多分钟,大家都在猜测向导会不会回来了,这时有敲门声,开门之后正是向导,身后还跟着一个男人。 这男人四十左右岁的年纪,清瘦无比,脸上是修过的络腮胡子,整个人看起来非常精神。最为神奇的是,此人还扎着发髻,上面插着几根簪子,像是隐居中国青山里的道士。 向导做介绍,说这位是从中国武当镇来的吴法师。吴法师并不是修东南亚黑巫术的,而是出自茅山一派。现在是旅居在泰国,准备去柬埔寨研究法术,和向导是朋友,正好就被请来了。 吴法师还真是世外高人,来到阿桃面前,用手摸摸她的额头,又拿出她的手腕看看,然后做个手势,示意让她坐起来。几个人一起把阿桃扶起来,勉强让她坐着。 吴法师把手盖在她的额头,念念有词,猛地一使劲,阿桃突然张开嘴,朝外吐了一口。我就在她对面,手疾眼快,一下躲过,她吐出来的是一口黄汤,全都吐在对面的床上和地上。 吴法师让其他人不要动,保持这个姿势。他蹲过去,从头上拔出发簪,轻轻用簪子头挑动吐出来的那些黄汤。我好奇凑过去看,只见黄汤里似乎有无数的小虫子,不停的蠕动,看得头皮发麻。 吴法师猛地一瞪我,说了一句话:“这个东西沾到身上,就会和这女孩一样。” 我吓得赶紧躲开。 唐硕颇有兴趣:“吴大师你好,我们都是中国人,来自内地。” 吴法师居然会粤语,他对那些香港人说,下降的人法力并不高,只是想在你们普通人身上捞点外快,以后要多加小心,不要再着道了。他的原则是尽量不和其他道法中人起冲突,今天就算是破一次例,下次就没有这样的事了。 那些香港人感恩戴德。 吴法师从随身褡裢里取出来一个钵,到卫生间取来清水,然后在里面洒了药末,这碗水立即变得浑浊起来。 他又拿出一个物件,类似于扫炕的小笤帚,用它沾着水撒向阿桃,然后用这个小笤帚拍打阿桃的后背。 只打了这么一下,阿桃猛然往前一窜,一口血喷了出来。她面前是节目组的摄像师扶着,这口血全都喷到摄像师的衣服上,花花点点一片,像是绣上去的红色桃花。 吴法师道:“赶紧把衣服脱下来。” 摄像师吓惨了,慌得两只手没地方放,旁边向导过来,直接拿着剪子,嘁哩喀喳就把这件短袖衣服剪破,揉成一团扔进垃圾桶里。 另一个女孩喊:“她嘴里还有,她嘴里还有。” 吴法师让阿桃趴在床上,脸朝下,下面是垃圾桶接着。他一下一下用笤帚不停抽打女孩的后背,打一下她吐一口血,垃圾桶外面蒙着白色垃圾袋,袋子上全是淋漓的血滴,触目惊心至极。 还真别说,吴法师真有两把刷子,阿桃吐完之后,躺在床上好了很多。 吴法师问刚才她吐出来的那血都谁沾上了,几个香港人都或多或少沾上一点。吴法师挨个施法,倒转小笤帚把儿,在他们的额头写字。等都写完,他才舒了口气,表示没事了。 香港人感恩戴德,非要给吴法师做一期专题不可。吴法师显得无所谓,跟他们说,他马上要到柬埔寨深山里去寻一位老友,如果你们不怕的话,可以跟着。 香港摄影师,也是这个节目组的头儿,问吴法师是找什么人。 吴法师说,他有个老友,要进深山和一位隐居的黑衣阿赞斗法,这一去生死不明。老友在临出发前,曾经给他发过信息,如果几日不出来,希望吴法师能进去寻找他的尸骸,以便送回老家,落叶归根。 吴法师说,这位老友和他是生死之交,相当于临终委托,不管前方会遇到什么危险,他也要完成老友最后的心愿。 他们交流的过程都是粤语来说,唐硕有一搭无一搭的翻译,我听着听着就坐不住了,凑过去说:“吴大师,你的好友是不是姓安?” 吴法师看着我,点点头,用普通话说:“他的名字叫安冬。” 我这个激动,差点跪在地上长啸,大声说:“我就是安冬的外甥!我叫王强。我这次过来,也是来寻找我舅舅的!” 吴法师迷惑地看着我。 我颤抖着手,拿出手机,调出照片给他看。这里是我们全家的合影,老妈和妹妹在前面,我和三舅安冬在后面。我又说了一遍:“他是我三舅,我是他外甥,这次我从大陆千里迢迢到这个鬼地方,就是为了找他。” 这时候我不能说实话,我要说我的主要目的是来找阿赞汶洛的,吴法师说不定一脚神通把我踢出去。阿赞汶洛正是三舅生死相搏斗法的对象。 这里的因果实在很难说清楚。 唐硕有点惊讶:“没想到这么巧。” 我有点后悔,早知道能认识吴法师,还花一万块钱雇唐硕干什么,钱花的这个冤。 不过细想想其中的因果和逻辑,又不是这么回事,如果没有唐硕搭桥引线,我也认识不了香港节目组,更无从去认识吴法师了,这里都是一环扣一环的。 我可不是小人,给出的钱就当是认了,不会往回要。再说要了,就唐硕这样的,压根也不会还给我,反而两人闹得不愉快。 我暗暗劝自己,就当花钱免灾了。 吴法师看我的眼色变得柔和起来:“没想到安冬的一个小小外甥,会这么有情有义,千里寻舅舅。咱们的目标是一致的,到时候一起出发。” 我激动得都快哭了,吴法师一看就是手段高明,有他在,我心里安生了不少。 现在行程定下来了,阿桃大病初愈还得恢复,这次进山实在辛苦,就不能带她了,索性让另一个长发女孩留下来照顾她,两个女生都不用去。另外两个香港男人,包括向导,唐硕,我和吴法师,一行六个人后天进山。 向导是本地土著,经常进山,明天他会带着帮手去采买进山的装备。 有组织了,买东西的钱就不用自己掏,节目组全部报销,香港无线还是财大气粗。 到了第三天出发的时候,我们全副武装,每人都背着大背包,在当地雇了六辆摩托车,骑手们一车载着一个,拉着我们往深山的方向去。 出了城镇是土路,一路颠簸,外面渐渐荒凉,能看到一些村子,全是低矮的木头房子。大概二十多分钟后,我们到了一处村落,摩托车停下来,我们下了车。 向导介绍说,要进山这里是最后一站,村子后面就是泰柬边境的深山老林。 向导熟门熟路把我们领到村长家里。村长算是村里大门大户,也只有三间木头屋子,家里极其简陋,吃饭的饭碗和喂狗的碗放在一起,都看不出是谁使的。他家里最大最豪华的装饰是一个大号的祭坛,几乎堆满了整个房间。 向导告诉我们,这个村子家家信鬼,所以家家都设有鬼坛。家里人死了之后,不火化,而是埋在屋子下面的土里,上面设有鬼坛,这样一家人,祖祖辈辈就能生活在一起,幸福乐无边。 我没见过这样的风俗,后脖子都窜凉风,心想还真是异国风情,这样的西洋景国内根本想都不敢想。 我忽然冒出一个问题,问唐硕:“老唐,你说为啥泰国没有邪教呢?” 第七十四章 艰难行进 “没邪教?村里家家户户都供奉着鬼坛,这还不邪吗?”唐硕说。 “不,不,我说的邪教是那种聚沙成塔,有规模有纲领的组织,等级森严,到处闹事的。”我说。 唐硕看我:“你这个想法倒是挺有意思,我在泰国几年,还真没听说过有这样的。” 我说:“对啊,这件事细想想很奇怪,泰国有怪力乱神的文化土壤,老百姓如果都是无神论者也就罢了,偏偏人人都信笃鬼神。这里有神棍,也不缺信者,却偏偏没有成规模的邪教,这是咋回事呢?” 唐硕看我:“你这个问题相当深刻,没想到你还是个文化人。” 我嘿嘿笑:“老唐你帮我解答解答。” 唐硕摇摇头:“我解答不了。从来没想过。满地怪力乱神,却偏偏没有邪教,会不会是这样,怪力乱神在咱们国家是迷信,可在人家这里就不成为一个禁忌。邪教之所以为邪教,就是因为和禁忌相对而生,遍地邪教也就没有邪教了。” “你的意思是偷偷摸摸才有搞头,敞开了整反而没事。”我说。 唐硕挠着头皮:“差不多吧。” 我说道:“老唐,你这个回答太笼统太片面,其他不说,你要是让咱们那儿也敞开了怪力乱神随便整,上面还支持,媒体还宣传,想信什么神都行,搞什么教派都可以……长了不说,仨月吧,肯定遍地烽烟。” “那你说怎么回事?”唐硕问。 “我不知道才问你嘛,”我说:“反正这也是一个课题。” 唐硕道:“你行,你还带着文化课题来冒险,够深刻的了。” 我们交谈的时候,吴法师一直在旁边听着,等我们说完之后,他多看了我几眼,眼神中颇有欣赏之色。 简单休息片刻,开始进山。 泰国属于热带国家,森林植被几乎没有遭到破坏,大森林完全就是野蛮生长。进山之后,就感觉满眼翠绿,空气都不一样了。 我们穿着长裤,带着特殊的草帽,背着重重的包前行。准备的东西,除了吃喝、帐篷、照明工具之外,向导还准备了驱除虫蚊的喷雾。到了山里,他拿着喷雾给每个人都喷上,吴法师却不用。吴法师只有一个随身的褡裢,潇洒轻松的就跟出趟门吃早餐似的。 吴法师自有驱逐虫蚊的妙招,他画了一道符,点燃后,用冒出来的黑烟去熏烤每个人,说这是茅山古术,比现代的喷雾效果要强百倍。 唐硕问吴法师,目的地是在山里什么地方? 吴法师摇摇头,说安冬留了口信,只给一个大概的方向。到了之后,吴法师要靠自身的法力来感知阴气,安冬和黑衣巫师斗法,必然会留下阴气波动,应该可以找到。 我拿出阿赞汶洛的地址。地址是从照片上抄下来的,之所以不把照片给吴法师看,是因为我没法具体去解释照片来源,越说可能越麻烦,解释不清就麻烦了。 我把地址给他,说这是我三舅临走前留下来的。吴法师信以为真,叫过向导,两人对着树林的方向合计,确定了进山的路线。 一走起来,队伍分成了三段。向导和吴法师走在最前面,两个人就跟练过轻功似的,走山路像是走平道。他们后面不远处是唐硕,他的体力也可以,但比起前两位差了许多。落在最后的,是我和两个香港人,累的就跟三孙子一样,吐着舌头往前走,尤其摄影师还得拿着便携摄像机,树林里密不透风,地表温度都到四十度了,全身衣服已经湿透,就跟穿衣服洗过澡似的。 前面的人走一走,就要停一停,照顾我们这些后面的。 我坐在石头上,两眼发直,把上衣脱下来这么一拧,哗啦啦能拧出一地的汗水。 我打开背包,拿出军用水壶,咕嘟咕嘟喝了一大口。 趁着休息的工夫,摄影师要就地拍摄,拿出摄像机,把我们每个人都拍摄下来,另外一个男记者临时客串主持人,在镜头前讲解。两人表现的相当敬业。 我一边喝水一边想,我岂不是要出现在香港无线的节目里,咱也能让香港人认识了。 就这么走走歇歇,一直到下午两点,日头高悬,空气都在燃烧,我气都喘不上来,像是在土耳其浴的桑拿房里跋涉,眼前阵阵发黑,再这么走下去,不到天黑估计就能一头栽在地上,猝死。 两个香港人也到了崩溃的边缘,摄像师勉强打起精神录了一段周围景色的素材,就瘫软在地上再也站不起来了。 看到这种情况,向导让我们就地休息,他一头扎进密林里没了踪影。 过了片刻,他再回来,告诉我们不远有片阴凉的小河,可以在河边驻扎,今天不能走了,再走估计就有人要体力不支,到时候真要出危险发生减员,山林里处理起来会特别麻烦。欲速则不达,索性好好休息。 我和两个香港哥们压榨出最后一点体力,终于坚持到了小河边,再也站不起来了。唐硕帮着向导,搭起了两个帐篷,开始埋锅做饭。 向导和吴法师简单进行了一下分工,向导进山采山蘑,他是这里的本地通,对于山里的蘑菇什么有毒什么没毒,特别门清,这一点连吴法师也比不了。而吴法师和尚有体力的唐硕到河边去抓鱼和螃蟹。 我和那两个香港人在帐篷里休息,他们乏得不行,却依然坚持着进行拍摄。 等了一会儿,我是饥肠辘辘,那三个人终于回来了。吴法师和唐硕收获颇丰,他们抓了两袋子的小鱼和小螃蟹,数目虽然不少,可也太小了,还不够塞牙缝的。我们把锅热上,向导回来了,提着两个袋子,一个里面都是蘑菇,另一个里面却是满满的烂泥。 “这是什么?”唐硕好奇地问。 向导让我们等等,他到水边,用清水清洗烂泥,等把泥冲干净了,里面原来有一条条虫子,互相纠缠在一起,黏黏糊糊的,每一条都大概有成人手指那么粗。 向导把一袋子虫子放到我们面前,跟我们说,这在当地叫树林虫,吃河边树木的根茎为食,别看长在烂泥里,却能直接食用。这里的烂泥比城市里的大米饭还要干净哩。 他拿出一条虫子,教我们怎么吃。把虫子一头含在嘴里,手抓着另一头,把虫子抻直,然后用嘴猛地一吸,只见虫子里的东西全都被他吸进嘴里,而嘴唇过滤出了里面的泥土和黏液,最后手里只剩下虫子外面的薄皮和一大堆泥巴。 他吃的全过程,都让摄像机拍了下来,我们几个目瞪口呆,连吴法师也皱眉。 向导做手势示意我们也吃,可谁也不敢动手,这时锅子开了,香港男记者赶紧过去,下方便面和调料。 向导有些尴尬,没想到大家都不吃。我不知哪来这么一股子二杆子劲,说道:“你们不吃我吃。” 我从口袋里摸出一条长长的虫子,好家伙抻直了少说也有半米长,黏黏糊糊拉成一条直线。所有人都在看我。 我一咬牙,一口咬住头部,一手抻着尾部,一闭眼,猛地一吸,就感觉入口清凉甘甜,不像是吃虫子,倒像是喝了一杯冰酒,这个舒爽岂能用言语来形容。 就是吃的不太熟练,有很多烂泥也进了嘴巴里,混淆了味道,甜里带苦带涩。 大家把蘑菇切好洗好,放到方便面的锅里,用盖子扣上。等个五六分钟,那香气都止不住的从缝隙里冒出来。我们大家都饥肠辘辘。我更是食欲大动,和向导你一条我一条,把一袋子的虫子都给吃了。 唐硕看得都呆了,指着我说:“你不怕有寄生虫。” 听他这么说我也愣了,怎么把这茬忘了,可吃都吃了,还能怎么办。 我看向导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心想这虫子是他们山里人经常吃的,如果有问题早就不会吃了,应该没事。 等到锅开了,我们上前把蘑菇方便面汤都给瓜分了,吃的干净,香港摄像师最胖,他把锅底子都给喝了,抱着肚子喊爽。 吃完饭也走不了,大家到帐篷里休息。帐篷面积很大,我们都有简单的睡袋,我衣服都没脱,钻进去呼呼大睡。 这一觉睡得那叫一个痛快,等睁开眼睛的时候,外面天色已黑。夜里的山林非但不热,还有点冷,温差很大,凉风习习。我抱着肩膀站在外面,享受了一会儿凉风。 第七十五章 合影的来历 两个香港人也醒了,就属我们仨刚才睡得的最香。我和他们两个打了招呼,他们用半生不熟的普通话,我用着蹩脚的粤语,连比划带猜,倒也聊得开心。 他们这个节目组常年扎根在东南亚,专门拍摄奇风异俗,说白了就是降头、巫术、请魂、问米这些东西,老百姓就爱看这个,收视率还高,还能拉动旅游产业。他们这个组拍摄的怪谈系列在香港有极高的知名度。 我听得津津有味,那位胖胖的摄影师给了我名片,说有机会到香港找他们,到时候可以邀请我为特约顾问,跟着他们的节目组做一期节目。 我们正聊着,有人从帐篷里钻出来,正是吴法师。吴法师手里端着罗盘,对我们轻轻做了个手势,示意不要说话。 他借着月光看看罗盘,然后仔细凝想了一下,慢慢朝着西南方向走过去。摄影师极有职业敏感度,吼了男记者一声,两人钻进帐篷里,没有五分钟出来,已经把摄像机拿出来了,两个人的胆子也是贼大,跟着吴法师进了黑黑的密林。 我赶紧翻出手电跟了上去。吴法师在树林里走得很慢,他知道我们在后面,却什么也没说,爱跟着就跟着。夜里的树林沉寂无声,有许多蚊虫飞舞,幸亏白天时候吴法师用茅山术的符纸为我们熏过,要不然这时候肯定满身大包。 两个香港人紧随其后的拍摄,我在后面用手电照亮,圆圆的光斑照在吴法师的背影上,他在树林中时隐时现,幽若鬼魅。 走了不知多长时间,我喘上了。又走了很长的一段,吴法师停下来,拿着罗盘站在一处山坡上沉思。 我们几个凑过去,摄像师扛着摄影机在不远处给吴法师来了特写,然后又拍摄黑森森的山林远景,月光下此处人迹罕至,远处是密密匝匝的丛林,不知通向什么山脉。 吴法师长长舒了口气,我小心翼翼地说:“吴大师,你这是怎么了?发现什么了?” 吴法师指着不远处的密林深处说:“那里有很强的阴气,很强很强。” 男记者问,那是什么意思。 “应该是一片乱葬岗。”吴法师说。 我们三人对视一眼,喉头动了动。深山里也有乱葬岗。今晚的月亮也诡异,溜圆溜圆的,散发着橘黄色的光芒,整个山林都显得无比诡异。 吴法师说:“那个地方有法力波动的感觉。应该有人曾经借助乱葬岗的阴气动了法术。” 摄影师是个唯恐天下不乱的主儿,赶忙说,要不然我们过去看看? 吴法师凝思片刻,轻轻摇摇头:“不要节外生枝。先找到我的朋友再说。”他回身就走。我们不敢多呆,跟着他往回走。 我凑到吴法师的旁边:“吴大师,法力波动会不会是我三舅?” “说不清说不准。”吴法师道:“现在不能节外生枝,还是按部就班来找。” 吴法师是个很严谨的人。 等我们回到驻地,向导和唐硕出来了,问我们干什么去了。男记者把刚才的事说了一遍。现场保持着压抑的安静,大家心头沉甸甸的,都有种预感,这次探险恐怕会非常危险诡谲。 休息了一晚,第二天继续出发。又生生走了一天。不知道具体走了多远,大略一推理,进入深山两天,翻了不知道多少个山岗,现在是不是还在泰国境内都不好说。 黄昏的时候,我们来到一处山坡,隐隐看到树林不远处有火光渗出来。我们朝着那个方向走去,近了才看到,这是一片隐居在深山里的老村庄。 这村庄大概有个几十个房子,都是那种老式的吊脚楼,一群光屁股小孩像泥猴一样正在烂水塘里嬉笑打闹。一块泥巴扔过来,差点砸到唐硕,唐硕火了,用泰语骂那些孩子。 向导拦住他,过去用当地语言和这些小孩交流,小孩们就跟苍蝇一样,“嗡”一声跑进村里。 向导走回来对我们说,这里已经不是泰国,应该是到了柬埔寨。那些孩子说的都是最土的高棉语。 时间不长,从村里出来了大人,为首的是个干巴老头,向导过去和他们对话。我们在后面看着,这些村民很热情,邀请我们进村。 村落的中间,有个树木搭建出来类似蒙古包的建筑物,无门无窗,四面通透。向导告诉我们,这里是村民议事和举行仪式的地方。 在这建筑物里,有一圈木头椅子,我们分别落座。走了一天,人困马乏,我两条腿都硬了,翘着二郎腿点着烟,美美吸了一口。 时间不长,村民领进来一个老女人,不知多大岁数,那张脸老得成一个核桃了,上身简单套着一件白色衣服,下身是花花绿绿的裙子。 村民介绍,这位就是他们村里的巫师,要为外来的客人祈福。 老太太熟练的抽着当地的土烟,烟雾特别多,这哪是烟,简直就是烟囱。老太太一边吸着,一边在把烟雾吐到我们身上,到了吴法师的时候,吴法师非常有礼貌地做了个手势,示意自己不用。 老太太看了他一眼,没多说什么,便到了下一个,下一个就是我,她把烟雾喷我的身上,熏得我直咳嗽。老太太看看我,也没说什么,她转了一圈,除了吴法师,每个人都熏到了烟。 她对村长说了几句话,村长对着向导说,向导的脸色顿时发青。我们问发生了什么,到底怎么回事。 向导好半天才说:“这个巫婆说了,咱们这些人只有一个才能活着走出这片树林。” 众人面面相觑,唐硕赶紧问:“谁?” 向导用手一指我:“他。” 我当时的感觉实在无法用语言来形容,我眨眨眼:“老太太说,咱们这些人里,只有我自己能活着出森林?那意思就是……” “就是我们其他人会死在这里。”吴法师接着话头说。 没有一个人说话,众人面面相觑,落根针都能听见。 唐硕反应过来,立马火了:“扯淡!我就不信我能死在这。” 胖胖的香港摄像师笑着说,你不要激动,山村巫婆能预测什么,连明天是晴天雨天她都说不准,还断人生死呢。我以前也找过茅山大师算过,人家说我明年大婚呢。 唐硕恨恨骂:“我也知道不准,可这话听得恶心。” 我把阿赞汶洛的照片拿出来,给村长和老太太看,向导过来帮着沟通,问他们见没见过照片上的人。 老太太点点头,说了一串话。 向导眨眨眼,显得难以置信,好半天才说道:“她说,照片上这个男人是她的师父。她曾经跟着这个男人学过半个月的法术,可因为资质太差,被师父赶了出来。” 我喉头咯咯响:“难道照片上的这个小女孩就是她?” 唐硕过来就打我后脑勺一下:“你是不是弱智?这老太太今年没有八十也得一百,小女孩如果是她,这照片多少年前照的?八十年前?阿赞汶洛早就嗝屁了。” 向导问老太太,照片上的小女孩是谁? 老太太倒是不隐瞒,又说了一大串,向导越听眼睛瞪得越大,最后甚至都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到底怎么回事,你倒是翻啊。”唐硕催促。他自从听老巫婆说,自己不能活着走出山林,脾气愈发的暴躁。 向导说,这个小女孩她没见过,但是听说过,是这里的圣女。在三十年前,村子里出现一位圣女,还是孩子的时候就能说对未来发生的事,比如说明天有大雨,去哪条河里抓鱼今天会最多。这孩子后来干了一件事,她随意的指着一个村民说,你明天会死去。结果这个村民,第二天真的失足从山崖上摔下去死了。后来这小女孩基本上指着谁就说谁的死期,就没有不准的。村里开始还拿她当宝儿,后来看她这么邪,便觉得小女孩可能是不祥之物,打算把她处以私刑,身上绑着石头,扔到深潭里,所谓沉潭。 就在行刑当天,阿赞汶洛到了,把小女孩救下来,并告诉村民,他打算收此女为徒,以后跟着他修行。村里人都认识他是隐居深山的大巫师,便同意了放小女孩走。 向导说,刚才老太太指着照片说,这张照片应该照于三十年前,阿赞汶洛刚刚收这个小女孩为徒的时候。 在三十年前,山里曾经来过一只奇怪的队伍,他们全副武装,拿着很多东西,装备非常先进。当时队伍里有人拿着一个机器,应该是照相机,给阿赞汶洛和小女孩照了一张合影。 第七十六章 深山木屋 “这张照片是拍摄在三十年前?”我惊讶地说。 向导点点头:“对,应该是这样。” 我盯着照片喃喃:“照片上的阿赞汶洛应该有五十岁了吧,三十年前……难道他现在已经八十岁了?” 老太太对向导说了几句话。向导说,她可以带着我们去照片拍摄的现场去看看。 唐硕哼哼两声:“这老巫婆满嘴跑火车,无比诡诈,大家都要小心一些。” 摄像师扛着摄像机全程拍摄,大家跟着老太太出来,绕过村子,到了村尾,这里有一片烧焦的废墟。老太太指着废墟说了几句,向导翻译说:“这里就是照片的所在地,在十二年前发生了一次大火,把周围一片房屋都给烧毁了。” 众人互相看看,都觉得难以置信,我们找什么,什么就烧毁了,总感觉这老太太在说谎话。 吴法师上前看了看,说道:“或许还真是这里,你们看。” 我们过去拿着照片对比,照片的木屋是没有了,但是后面有一些搭建的木头架子还在,和照片有契合的地方。香港男记者说,这会不会是照着照片,提前布置好的场景? 谁也没搭腔,都知道这是蠢话。 这个村里谁也不知道我们今天会到这里,还拿着三十年前的老照片。提前搭建这些架子,目的就是为了骗我们? 这里迷雾重重,横跨了这么长的时间,实在有点推敲不明白。不管怎么说,我现在总算找到了照片上的地方。 我拿着照片站在废墟前面,一时恍惚,觉得大道无常,万事荒渺。那天无意中我在彭宗梁的遗物里找到了这张照片,到今天,我竟然活生生站在照片里的场景前,横跨了中国,泰国,柬埔寨三个国家,出现在柬埔寨人都很少涉足的深山老林里。 这一切简直是无法言说的感觉,感觉命运实在太奇妙,我甚至产生了错觉,自己是不是拿着这张照片做了个梦,梦见自己进入了照片里的场景。 就在我发愣的时候,唐硕脑瓜灵活,让向导问老太太,这位阿赞法师现在在什么地方? 对啊,何必纠结阿赞汶洛的旧址,只要找到他现在在哪就行了。 老太太摇摇头,跟我们说,这位法师脾气古怪,隐居山间,冒然去打扰他,如果惹怒了他,恐怕谁也不得好。 我们让向导好说歹说,告诉老太太,我们大老远过来就是为了采访阿赞汶洛,还要给他很多钱。这是好事,他一定不会生气。 老太太说,刚才预见你们不能出山,很可能就是因为得罪了阿赞汶洛。她为我们着想,劝我们不要去找。 在场的这些人根本就不信自己出不了山,觉得这事太荒谬,非要见阿赞汶洛不可。 老太太终于被说动了,答应说明天一早带我们进山找阿赞汶洛,到时候会发生什么事,她不负责。 唐硕大大咧咧对向导说:“不用她负责,我倒要看看这黑衣阿赞是不是三头六臂。” 我们晚上就在村里驻扎下来,村里没多少房子供我们这些人住,大家索性就住在那蒙古包一样的建筑物里,不用打帐篷,就地放了睡袋,六个人排成一排,就地休息。 村民很热情,晚上还要杀鸡来招待我们,被我们谢绝了,现在大家都没有心思考察民情,就等着找到阿赞汶洛,完事赶紧出山。 晚上我躺在地上又困又乏,迷迷糊糊打盹。香港摄像师靠着墙半坐着,检查设备。唐硕和吴法师说着,都面有忧色,尤其唐硕,显得很焦躁。 当时我被阿赞湿灌顶时候,被他说未来可能九死一生的时候,看把他幸灾乐祸的,现在轮到自己了。 迷迷糊糊睡到第二天早上,我伸了个懒腰坐起来,看到香港男记者坐在那唉声叹气,唐硕正在安慰他,我过去问怎么回事。唐硕说:“他昨晚做了一个梦,梦见很多尸体,白骨如山。把他吓坏了。” 这次进山,一直走到现在,确实让人心里沉甸甸的,非常压抑,难免会做噩梦,我也跟着劝了几句。 早上吃过饭,我们把东西都收拾好,老太太来了,要带我们到山林深处去寻找阿赞汶洛。 老太太只背着一个羊皮缝制的水囊,然后带着众人出发了。 她别看那么大岁数,可在山里行走如飞,活像一只成了精的大猴子,我们跟的非常吃力。走了能有几个小时,向导忽然停下来,蹲在地上看看,对我们说:“我们在走回头路。” “我们又回去了?”唐硕疑惑地问。 向导看着前面喝水的老太太说:“如果这老太太不是在耍我们,那只有一个可能,阿赞汶洛其实就在我们来时的路上,只是我们错过了他。” 我想起前天夜里,曾经到过一个坟场的边缘,吴法师说那里有强烈的法力波动,会不会就是在那? 老太太招呼我们继续走,又走了几个小时。不光是向导,就连我们几个也能确认,这地方应该是来过。 老太太停下来,指着不远处一片黑森森的林子,说了一句话。 向导告诉我们,老巫婆说了,阿赞汶洛修行的木屋就在这片树林里。 众人稍作休息,继续进发,进入了林子里。这片黑林显得极是幽深宁静,周围升腾出一层雾气,很远的地方就看不到了,氤氲在雾气之中。 在林子里走了能有大半天,老太太指着前面说,那就是。 我们看到在不远处的空地上,有三座吊脚木屋并排在一起,门都是敞开着,十分安静,没看到有什么人。 大家慢慢走过去,到了木屋的前面,谁也不敢冒然进去。老太太对着木屋喊了几声,屋里静悄悄的,她走过去拾级而上,进到一个屋里,过了一会儿出来又进了一间屋,然后出来又进了最后一个屋。 等她再出来的时候,对我们摇摇头,说里面没人。 我们小心翼翼顺着台阶上去,打着手电往第一个屋里照亮。里面十分简陋,无门无窗无床,地上放着几个小小的罐子。 在另一间屋里,传来男记者的惊叫声,摄影师赶紧扛着摄像机过去拍摄。我过去看,屋里居然有好几具尸体,已经烂的不成样子,散发出怪味。 我们又去了最后一间木屋,里面有许多蜡烛,早已熄灭,清清冷冷的。正中供奉着不知是什么神,神像有一左一右两张脸,好的那张脸眉清目秀,坏的那张脸阴森恶毒,手电的光斑落在那张恶脸上,波光盈动,神态栩栩如生,仿佛活了一样。 我突然有些犯困,眼皮睁不开,用力晃晃头,想从屋里出去,一恍惚就在这个瞬间,做了个梦。 具体什么情形说不清楚,我梦见自己似乎在一条黑暗的甬道里狂奔,身后有什么在追着,这时有人说话,好像是女孩声音,“跟我来。” 我正要跟着去,突然打了个激灵,醒了。我揉揉眼,那束光斑还落在神像的脸上没有移开。 我头上浸出冷汗,真有点邪门。赶紧从屋里出来,外面是黑压压的树林,起了风。我觉得胸闷异常,喘了好一会儿才平息。 此时天色将黑,阿赞汶洛下落不明,只留下三个休息修行用的木头屋子。此处远离人群,在山林的最深处,真不知道他平时是靠什么生活的。 老太太说带我们到了地方,她要告辞回去,我们没有挽留,嘱咐她小心一些。 等她走了,众人商议了一下,今晚就不急着出去了,索性在这附近安营扎寨。打下帐篷之后,简单吃了点东西,商量下一步怎么办。 吴法师告诉我们,他能感觉到这里确实有很强烈的法力波动,而且不止一个人的,当时这里很可能进行过非常惨烈的斗法。 我听得心跳加快,问他是不是三舅来过这里? “不好说。”吴法师道。他说自己今天晚上会在这里施法,跟随法力波动流逝的方向找,或许能有所发现。 我刚才睡了那么一个瞬间,反而清醒了很多,毫无困意。 吃过饭之后,他们都去休息了,只有我还在外面走来走去。不知为什么,今天晚上我格外的焦躁,总觉得要出点什么事,心始终安定不下来。 第七十七章 黑佛 我在外面呆了一会儿,山风愈来愈大,吹得遍体生寒。我回到帐篷,外面的风吹在帐篷上,鬼哭狼嚎一般,有的地方可能吹过了山孔,竟发出吹哨一般的声音,十分诡谲。 今晚我是和两个香港人在一个帐篷里,他们都醒过来了,缩在睡袋里。大家谁都没有说话,我们三人都是脸色不好看。 就这么的,谁也不说话,也无事可做,就听着这个风声,到了午夜十二点。 另一个帐篷里有响动,两个香港人从被窝里钻出来,收拾器材,准备一会儿拍摄吴法师作法的场景。 他们在忙活,我有些困顿,进了睡袋,眼皮子重似千斤。外面狂风怒号,一想到一会儿他们在大风里工作,我反而有一种无法形容的安逸。 我睡着了,他们什么时候走的也不知道,只朦胧知道这里只有我自己。 不知什么时候,我朦胧中坐起来,透过帐篷,隐约看到外面有一个很大的东西,影影绰绰的映在帐篷面上,不知是什么玩意。 我揉揉眼,拉开拉链钻出去,这一出去就吓住了。 外面黑天黑地,那些同来的人都没影了,最奇怪的是,阿赞汶洛修行的三间木头屋子也没了踪影,在那里取而代之的一尊巨大的佛像。 这佛像大概能有三米多高,身形极瘦,周身漆黑,盘膝坐在地上。头上是尖尖的顶儿,带有很明显的小乘佛教特点,一看就是东南亚这边的特色。它背对我,迎着吹过来的山风,身上飘忽着浓浓的黑气,如同雾气一般散而聚齐。 我小心翼翼绕到前面,想看看他的正脸,这一看吓得不轻。这尊佛像竟然是阴阳脸,左边脸雪白,而右边脸漆黑。一左一右半张脸合成了一张脸,五官都是统一的,可左边白脸让人看了温暖如春,右边黑脸却煞气无边,极其凶恶,偏偏组合在一起却很契合,有一种无法形容的诡异感。 我站在它的前面,动也动不了,也不想动,心跳剧烈加速,仿佛整个世界的时间都停止了…… 突然有人推了我一把,我朦朦胧胧睁开眼,发现自己还躺在帐篷的睡袋里,推我的人是香港男记者,他用蹩脚的普通话连比划告诉我,外面出了大事,吴法师受了伤。 我赶忙爬起来,和他出了帐篷,外面的风势稍稍小了一些,我看到吴法师坐在地上,呼呼带喘,脸色苍白。 我低声问旁边的唐硕怎么了,唐硕说刚才吴法师作法想要感知斗法的气息,却发现自己的法力无论如何也出不去,这里好像存在着一个奇怪的法阵,拘束了他的能力。吴法师强行对抗,结果遭到了反噬,幸好受伤不重。 吴法师站起来,盯着三间小屋,面色凝重。 我想起刚才的梦,凑过去说:“吴大师,我刚才做一怪梦,梦见三间小屋都没有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尊巨大的佛像。” 吴法师看我,“什么样的佛像?” “有一张阴阳脸,全身很黑,有些泰国风格的佛像。”我说。 吴法师盯着我好一会儿,告诉大家在原地等着。 他进到帐篷里,时间不长,取出来一把折叠铲。然后进了三间小屋中的第一间,吭哧吭哧把地板砸开,然后跳到下面的地面上,用铲子挖起来。 挖的时间不长,周围一堆土。他摇摇头,重新回到上面,然后进了第二间屋,又开始挖下面的地面。 第二间木屋下面挖出来大概能有一米深,吴法师喊了一声:“找到了。” 众人赶紧凑过去。 因为是吊脚楼,上面还有房屋的地板,我们要进去看个究竟很麻烦,总不能钻进去看。我们进了木屋,地板破了一个大洞,吴法师站在其中,周身都是土。香港男记者打着手电往下照,借着光这才看到,在下面的土洞里,吴法师挖出一样东西,那是一尊埋在地里的木头匣子,很长,大概能有半米,全是土。 吴法师继续往下挖,把这玩意全部挖出来,我们在上面接着,还挺沉,好不容易把它拖上来。 数道手电光斑落在匣子上,上面贴满了符咒,足有上百张,都是深黄色的,挺渗人。 吴法师爬上来,让我们避开,他把符咒都扒拉到一边,然后慢慢掀开匣子盖。这一打开,在场所有人都愣住了,愣是没人说话,现场只有摄像机拍摄的电流声。 匣子里装着一个黑色类似木乃伊的东西,半米来长,全身佝偻,手抱着膝盖蜷缩成一团,周身漆黑,干巴得没有一点水分。 吴法师对我说:“这应该就是你梦见的那尊佛。” “这不是佛啊。”我胆战心惊。 唐硕看得稀奇,“这也不是人。” 这个东西确实不是人,最大的特点是手掌和脚掌奇大奇长,脸部也是尖尖的,侧卧在匣中,猛地一看,有点像扑克牌里的大王。 “此物名为山精,”吴法师说:“顾名思义,是山中的精灵,咱们中国也叫山魈。这东西最是灵性,可也是最不好长,此物是黑巫师修行最喜欢用的,据说开光导引后,可通阴阳。我说我的法术怎么总是禁锢于此,原来法阵中枢用的是山精。” 摄像师扛着摄像机,把山精里里外外拍了个通透。我们问这东西怎么处理。 吴法师没有说话,能看出他非常喜欢这东西,想带走,可又犹豫,最后一挥手说道:“如果是原始山精,我肯定要据为己有,可既然已被阿赞汶洛开光,那就留不得了,烧了吧。” 我们拿出汽油,浇在山精的身上,吴法师取出符咒,默默念叨经文,符咒无火自燃,烧了起来。他手一抖,把符咒扔到山精的身上,火苗子“腾”一下烧了起来,大火迅速在山精的身上蔓延,烧出了深蓝色,火光极其妖异。 我们谁也没有说话,都站在原地看着,感受到热浪扑面,空气都在颤动,飘动着难以描述的焦臭味道。 看着蓝色的火苗,我突然有些恍惚,想起在油漆厂的那晚,走阴婆婆火烧木头人,也是这样妖异的蓝色。我竟然有些眩晕,生出一种极为匪夷所思的妄念,自己似乎在两个空间里切换,一会儿是在油漆厂的车间,一会儿是在柬埔寨的深山。时间和空间仿佛背景板一般在流动。 火苗渐渐熄灭,每个人的眼色都很凝重,也有些虚无。似乎每个人都陷入到一段情绪里一段记忆里没有自拔。 等火苗彻底熄灭,吴法师走到我们的面前,右手成指印,在我们每人的额头上都弹了弹,说来也怪,弹完之后,我那些混沌奇怪的想法都没有了,头脑一片清灵。 吴法师说,山精是最邪之物,比养小鬼还要邪一百倍,即便是三昧真火焚烧,也会让观望者产生种种妄想之相。 唐硕疑惑:“有山精相助,阿赞汶洛斗法应该很厉害吧,可看现场的样子,好像并不轻松。” 吴法师淡淡道:“不要小看我的朋友安冬,他是得过高人真传,尤其他手头还有整个泰国第一的《万经之经》法本。” 众人面面相觑,他们都不懂《万经之经》是什么,只有我知道,当初为了争夺这个法本,死了多少个高人。 山精一烧,吴法师便开始盘膝打坐,继续追踪斗法的法力踪迹。 坐了能有十来分钟,他站起来,从褡裢里取出罗盘,开始定位,然后大步流星走过去。我们赶紧跟上,背包、帐篷之类的东西暂时先扔在这,荒郊野外的也没人拿。众人只是带着铁铲、手电,摄像机、电池这类物件,其他的东西都放在原地没有收拾。 吴法师行走山林,速度极快,大晚上的也不好跟,我们打着手电在后面,数道光斑只能看到他隐约的背影。 走到后半夜,吴法师停了下来,用手指着前方。 我们气喘吁吁陆续赶到。吴法师道:“前面有很重的阴气,也有法力波动的迹象。我们又回来了,这就是那片乱葬岗,阿赞汶洛和安冬曾经在这里斗过法。” 摄像师问,这次过不过去看看? 吴法师点点头:“去!” 第七十八章 地洞 吴法师告诉我们,翻过这道山,后面应该就是乱葬岗,那里阴气极重,他到时候会给每人发一道符咒,千万不能弄丢了,有辟晦去阴之效。要不然就我们几个凡夫俗子,去乱葬岗溜达一圈,最轻也是回家发烧几天,重一重冲了里面的阴魂,就会特别麻烦。 我们跟着吴法师一路向前,树林里雾气重重,压抑得喘不过气。绕过山岗,我们站在高处这么一看,个个打起了冷战。 只见不远处有片山洼,大半夜的那里烛光点点,全是绿色的光芒,上下飞舞。 我们都看傻了,摄影师扛着摄像机猛拍。 “荒郊野外的怎么还有人点烛火呢?”香港男记者好奇地问。 吴法师淡淡笑:“那不是烛火,是磷光。” 我们面面相觑,都没有说话。大家都是有见识的成年人,知道磷光是怎么回事。人死后,会腐烂成骨头,骨头里好像有什么物质,能和空气发生化学作用,产生了暗绿色的光芒,远远一看像烛火,又像萤火。农村都管它叫鬼火。 以前我们村后面有片坟地,我还记得小时候老爸带我晚上走过夜路,当时就看过这般鬼火。只不过当时那鬼火很少,只有三四个,而眼前这片乱葬岗却密密麻麻足有上百团绿光。 大半夜的,看到这般场景,饶是胆子再大,腿肚子也有点转筋。 我们的手电光亮照不到那么远,跟随吴法师一起过去。越走越近,还没到近前呢,便闻到一股重重的尸臭。 这里的尸臭到了什么地步,似乎空气都凝成实质,极其粗暴地往鼻子眼里钻。 我们来的时候买口罩了,但是今夜匆忙,口罩忘拿了,一个个被熏得晕头晕脑,尤其香港男记者,扶着树哇哇大吐。 吴法师让大家先回去,等气味稍稍平复了一些,他在男记者的额头上画着驱邪符,然后给我们每人都发了一张符。 其余人都还好,就是男记者反应特别大,他坐在地上气喘吁吁,脸色很白,像是大病初愈。 吴法师让他坐在这里不要动,不要跟我们进去,以防出现无法收拾的后果。 大家把符咒带好,然后就地取材,把衣服撕下一条,缠在脸上,勉强挡住鼻子。符咒能驱邪,可挡不住恶臭,这也是没有办法。 吴法师带我们重新回到乱葬岗,谁也没说话,一张嘴,那恶臭就往嘴里灌,没谁能受得了。 这乱葬岗看不到坟头和墓碑,正中有一座灰白色的长房子,破旧不堪,不知修在什么年代,无门无窗,里面黑不隆冬。围绕着房子一圈,是四个深深的沟渠,里面黑森森堆满了尸骨,几乎平了地面。 除了这四道沟渠,周围遍地都是残骸,不知是被野狗拖出来的,还是尸骨送到这里时候,就这么一扔。 我们慢慢走着,四周沉寂,听不到一点声音,摄像师扛着的摄像机都在抖动。 乱葬岗的面积并不大,尸骨却特别多,尤其深沟里,一层压着一层,估计几百具是有了。 而且此地极其阴冷,我们穿着短袖,就感觉像是开足了冷气,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吴法师站住,面色凝重,手里端着罗盘,缓缓转向那灰白色的长房子。 他指着房子说:“那里的法术气息最重,他们两人曾在那里斗过法。” 众人跟他过去,到了房子门口,这里根本没有门,打手电往里看,黑森森的,似乎吸收了手电的光,根本就照不亮。我从来没见过这么诡异的事。 吴法师在门口默默诵经,缓缓走了进去。 我们在外面有些犹豫,摄像师扛着机器第二个进到里面。唐硕把我拉到一边:“咱们是不是事先讲好了?” 我和他确实有协议,他的任务就陪我找到阿赞汶洛的住址,后面的事要我自己来办。 我本来还想跟他掰扯,现在还没找到阿赞汶洛,可周围实在太臭,说两句话就要吐,我摆摆手,示意他可以离开了。 唐硕冲我抱抱拳,一个人往外面走了。 他这么一走,向导想了想也没有进屋,也掉头走了。 现在白房子门口,只剩下我一个人。我咬了咬牙,跟着进了屋。 里面实在太黑,简直伸手不见五指,隐隐看见前面有光线一亮一灭,我认出来,那是摄像机上的电源。我过去,用手电一照,照到了胖胖的摄像师,他脸色很白,等看见我了,长舒口气,做个手势,意思是吴法师往里面走了。 我和他一起往房子深处进发。 踩在地上,咯吱咯吱的,可以推断下面铺着厚厚的木板,但是年久失修,发出刺耳的声音。 走了没多远,手电光芒中,隐约就看到吴法师站在地板一角,正在往下看。 我和摄像师过去,吴法师做了个手势,示意我们噤声。我用手电照过去,地板上有一个极深的洞,里面黑漆漆的,没有一丝光。 我蹲在地上,努力把手电往里凑,光芒到深洞的边缘就下不去了,隐隐能看到有一条斜斜的甬道在下面,应该是通向地下什么地方。 吴法师拿出一把符咒,点燃后漫天撒着,围着这个洞的边缘不停走动。 好一会儿才停下来。 我低声问:“吴大师,这里是怎么回事?” 吴法师说:“法力的波动一直延续进这个深洞里。” 我一惊:“会不会我三舅和那个阿赞就在这个洞里?” 吴法师想了想说:“我下去看看吧。” 我喉头咯咯响:“吴大师,太危险了。” 吴法师摇摇头:“危不危险我都要下去,不找到安冬的下落,我是不会罢休的。” 他让我和摄影师在外面等着,他拿着手电,小心翼翼顺着深洞钻了进来,因为太黑了,人一下去,晃了一晃就没影了,像是被无边无际的黑水淹没。 摄像师卸下肩头的摄影机,我们两个就地坐着,谁也没有说话。 黑暗中等了很长时间,吴法师也没有上来,甚至没有任何回馈出来的信号。又等了一会儿,我对摄像师说道,我下去看看。 摄像师一开始没懂我的意思,我做了个手势,比划着自己也下去。 他拉住我,摇摇头,示意我要小心。 我知道下去九死一生,可就这么打道回府,确实不甘。且不说是为了三舅,或是为了那一百万的酬劳,都已经走到这儿了,怎么也得看一眼,回去也算交待。 我打着手电照着洞口边缘,轻轻把脚探进去,猜到了向下的甬道。我对摄像师做了个OK的手势,然后缓缓往下走,进入了深洞。 这条洞大概和地面成四十五度的夹角,不算很陡,顺着甬道一路往下,周围很黑,真正意义上的伸手不见五指,手电的光芒只能看到方寸大的地方。而其他区域,黑咕隆冬连一丝光都没有,极其诡异。 我一路向下,估摸着走了大概能有四五十米,到了最下面,踩到了实地。 我打着手电,四下乱照,什么都看不见,好似进入了一片黑色的虚无。在这里的感觉极其糟糕,我总盼望着手电能找到什么东西,可现在照出去,却没有任何反射,除了黑就是黑。 我摸着身后的甬道,一时犹豫,如果离开这里,再想摸黑找回来,恐怕就是难上加难了。 我想了想,把手电的亮度点到最亮,放到甬道的门口。这把手电是特制的探险所用,能够持续供电二十四小时以上,我把它放在地里,至少在一天时间之内,它还能放着光,可以作为找回来的标志物。 我只有这一把手电,放在这里,就彻底没有了照明工具。 我伸出双臂,在黑暗的前端摸索着,然后一点点往前蹭。走了能有十来分钟,回头去看,手电光已经看不到了,彻底淹没在黑暗里,再想找回去,只能凭着本能和运气了。 第七十九章 世界尽头 摸黑走了一段,黑暗像墨汁一样侵袭过来,在这里完全无法辨别前后左右的方向,像是到了一处无边无际的宇宙空间。 我忽然听到前面的黑暗里有人吟诗,念的还文绉绉的,仔细去听,竟然是吴法师的声音。 我循着声音过去,仔细去听,他念的我算勉强听懂,他念的是“我昔南游洞迷之野,北昔乎沉默之乡,西穷乎窈窈之室,东贯乎鸿洞之光,其下无地,其上无天……其下无地,其上无天。” 我走过去,轻声说:“吴大师。” 黑暗中陡然亮起一团光。我吓得头皮发炸,吴大师的样子全变了,他的脸色惨白,嘴歪眼斜,跟中了风差不多,整个人像是喝醉酒,摇头晃脑背着古诗词。 光照亮的范围极其有限,大概也就是身前一两米的距离,其他还是一团漆黑,什么也看不见。 他的样子实在是吓人,可在这里只能靠他,我咬了咬牙,过去一把拉住他:“吴大师,是我,王强。” 吴法师停下来,缓缓转头看我。我心跳剧烈加速,这一瞬间紧张的都快尿了。 他突然挥出一拳,我没有任何防备,正打在我的腮帮子上,疼得我一屁股坐在地上,吴法师拿着手电,朝着黑暗的深处狂奔。 我急眼了,现在唯一的指望就是他,如果他没了,我会活活困死在这个鬼地方。就算吴法师疯了,但他手里的手电还好用。 这时候别怪我自私,在现在极度危险的环境里,我的思路反而更加清晰,结论就是,跟上吴法师有活的可能,自己落单必死无疑! 我从地上爬起来,跟着黑暗里的这团光跑过去。吴法师速度不算快,一边跑一边吟诗,不停狂笑,完全就是个疯子。到后来也不知跑了多远,他不吟诗了,开始高一声低一声叫着,“啊,啊,嗷,嗷”的,像是被谁强暴了似的。 他突然停下来,用光照着地上什么东西,这时候我也跑到了,往那一看,差点吐了。 地上有一只鲜血淋淋的死狗,脖子豁出一个大口子,血都干了。吴法师狂叫的声音小了,正围着这只狗转圈。我忍着强烈的臭味,蹲在地上看。这只狗死了有几天,时间绝不长,脖子处的伤口无法描述,不像是刀砍,要让我来看,到有点像被什么猛兽撕咬的。 吴法师继续往前走着,速度慢了很多,我不担心他突然跑了,就跟在后面。他走着走着身子一歪,像是在躲什么。顺着光看过去,这一看我差点吐了,地上又躺着两只死狗,身上都是血,死状和先前的差不多,脖子上豁出一个大口子。 又向前走了一段,吴法师像是小孩一样,咿咿呀呀叫着,手不停指着前方。 前面一片黑暗,谁知道是什么东西,我似乎感受到了什么。我来到他身边说:“能不能把手电给我用用?” 吴法师倒是没犹豫,把手电塞给我,指着前面像是特别害怕的样子。 我擦擦汗,小心翼翼往前,手电照着前面的亮。 这一照亮,出现了前面的东西,我站在原地呆呆看着,已经在极度恐惧中超越了恐惧本身,整个人傻在那。 黑暗的前方拉着一条线,应该是封锁线,不让人进去。随着光亮的游移,能看出不同的三个方向也拉着三条线,这些线形成一个封闭的空间,封着里面。这还不算恐怖的,恐怖的是,这些线上挂着很多东西,有三角形的旗帜,上面绣着盘膝打坐的佛像,背景是尸山血海。除了这些旗帜外,还挂着很多颗人头,应该都是小孩的,脑袋很小,似乎是把头发栓在绳上,就在那滴溜当啷,左右晃动。 封闭的四条线上都挂着人头,少说能有几十个。 我都吓傻了,这里如果是阿赞汶洛的修行之地,那他得杀多少孩子,才能布置出这么个地方。 我像是中了邪一样,慢慢朝着那封闭的区域走过去,光斑落在其中挂着的一个孩子头上,能看出这孩子大概有七八岁,是个小女孩,紧闭双眼,脑袋轻轻晃动着,似乎有看不见的风在吹。 我已经吓得不知道害怕了,像是木偶机械一般。突然间,我意识到这是什么地方了,难道这块封闭的区域,是结界? 我打着手电往里照,黑暗的光斑中,能看到里面全是死狗,一条接着一条。 这时,吴法师在不远处喊:“别进去!别进去!危险,过来!” 我的三魂七魄这才归位,才知道害怕,吓得连滚带爬跑到他那里。吴法师拉着我顺黑暗一路狂奔,他没有任何照明工具,但跑得极快,像是感知到了什么。 他跑着跑着,突然摔了一跤。我赶紧跑过去扶他,等看清他被什么绊到的时候,我愣了。那是一件衣服,正盖在一个凸起的石头上,奇怪的是这件衣服。 衣服是银色的,摸上去嘎吱嘎吱响,我突然想到这是什么了,这是一件铝制的衣服。 以前我和三舅追踪姥爷的残本,追到一个叫来喜的人家里,这个来喜当时就穿着一件铝制的衣服,铝制的外衣能够绝缘法术,什么法术在铝衣服面前都没用。 我捧着这件衣服,难以置信,这件衣服是谁带来的? 我不相信是阿赞汶洛的,这种现代化的衣服,和他这个隐居深山数十载的苦行阿赞来说格格不入。是三舅带来的? 三舅在哪呢?为什么只剩下这一件衣服? 我思考的时候,吴法师已经跑没影了。我用手电来回照着,都没有他的踪影,四周依旧是无比深邃的黑。 我想了想,把这件铝制的衣服穿在自己身上,稍微大了一些,还算合身。有了这件衣服,心里踏实不少,端着手电,向黑暗的深处继续走去。 我看到不远处,立着一道几乎变形开裂的石头门,不知通往什么地方。 正要走过去,有人抓住我的手腕,侧头去看,是吴法师。他指着那道门,用手不停比划着。我低声说:“吴大师,你到底怎么了?” 吴法师从嗓子眼里挤出一个字:“走~~~” “啊?你让我走?”我艰难地说。 吴法师推开我,喉头咯咯响:“危,危险,阴,阴间,快走!” 我被他推得坐在地上,眼看到吴法师大叫着冲进了这间石头门里,身影迅速被黑暗吞没了。我坐在原地半天没敢动,手电光亮照着门,洞开着,像是一张大嘴,时刻要把我吞噬。 我连滚带爬往回跑。三舅啊,一百万啊,我觉得我已经做到了极限,一般人别说到这一步,可能下都不敢下来。 正跑着,突然一束光照在我脸上,我大叫一声。对面有人说:“王强吧?” 我赶紧用手电照回去,居然是唐硕,他用了一把大功率的手电,明晃晃照过来。除了他之外,还有两个香港记者和向导。 我心里大安,问道你们怎么下来了。 他们几个面面相觑,唐硕笑呵呵说:“我收了你的钱,让你自己这么以身犯险,心里不安啊。” 我一听就是假话,看向两个记者。摄像师用蹩脚的普通话说:“我们是记者,既然来了就要拍摄最好的一线素材回去给观众,这是职业道德。” 我点点头,大概猜到怎么回事。两个记者执意要下来,向导只能陪着,他们都下来了,唐硕也不能自己在外面。大家在一起,还有个安全保障,这鬼地方真要自己落单,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说说下面什么情况?”唐硕问。 我说道:“来的时候,你们看没看到结界?” 他们面面相觑,问什么结界。 我把吴法师疑似发疯的事说了一遍。唐硕道:“他念的古诗,你们不知道是什么?” 大家摇摇头。 唐硕说:“他念的那个取自《神仙传》,相传有个得道高人,自以为老子天下第一,有一天在一座山下无意中碰到一个仙人,那仙人就讥笑他,说你那点见识算什么,你知道我曾经遇到过什么吗。然后就说了,王强你刚才听吴法师说的那段话。大意是我我南面游历到空旷的原野,北面曾经在沉默之乡歇息过,西面穷尽到了深幽之室,东面通到混沌状态之先。那里没有地没有天,看不到也听不到。大概意思是,他到了世界的尽头。” 第八十章 凝固 “吴法师为什么要吟诵这首诗呢?”我问。 唐硕道:“我怎么知道。听你的描述他已经半疯了,他会不会是在这里有过什么遭遇,看到了什么,或是感觉到了什么,结果人就崩溃了,变成那个鬼样子。” 大家都知道这里危险重重,又遇到吴法师这件事,都打起了退堂鼓,最后商量了一个结果,找到吴法师失踪的那扇门,然后进去拍摄一下,看看是什么,看过之后掉头就走,不能再久恋此地。 我本来不想再去,可现在人这么多,气氛就没有刚才那么恐怖了,心想过去看看怎么回事也行,一旦找到三舅呢,这也是说不准的事。 唐硕问我,你身上这白花花的衣服是哪来的。我告诉他是在这里捡的。 他喉头动动:“捡的你就敢往身上穿?” 我笑笑,没细说铝制衣服的功能。唐硕摇摇头,还蛮好心地劝我,赶紧把这件来历不明的衣服扔掉。 大家慢慢往前走,终于到了那扇扭曲的石门前,数道光亮照过去,看到很清晰的黑色深洞。 向导把绳子拿出来,让大家都拴在腰上,这样一旦进入洞中,就不会走失。 这也是个好办法。绳子不算长,我们几个都拴在腰上,现在成了一根绳子上的蚂蚱。 香港摄像师走在最前面,男记者第二个。唐硕第三个。我第四个。向导在最后。我们互相看看,鼓励了一声加油,摄像师第一个走进了深深的石门。 我们的绳子拴得紧紧的,怕关键时候脱了扣,其他人一走动,能感到很明显的拽拉感。 男记者第二个走了进去,我们一个接一个都进到门里。 进去就一个感觉,黑,真他妈的黑。手电的光亮范围缩小了一半,也就能照还不到一米的距离。前面的唐硕离我距离不算太远,就算这样,我也看不到他。 仅凭腰上的绳子,确定大家都在。 门里进去是一条逼仄的甬道,磨磨蹭蹭走了能有七八分钟,甬道极长,还没有出去。眼前突然有了光。我快走几步,和唐硕并排,我们一起出了甬道。 外面是个天然洞窟,倒垂钟乳石,石头反着乳白色的光,却看不到任何光源。 我们几个站在洞口张着大嘴,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地面上是白骨如山的乱葬岗,而下面却有如此洁净的地下洞窟,此处的空气让人为之一振,清凉如水。 唐硕揉揉眼,仔细看着,感叹说:“这简直就是古代秘典里常说的洞天福地嘛。” “藏在乱葬岗下面?”我说。 唐硕道:“你还真别抬这个杠,我看过一个资料说,当年孙悟空的水帘洞,算是洞天福地吧,那水帘洞的门口就埋着群尸。这在太极里叫极阳极阴。这地方真的挺不一般的。” 摄像师扛着摄像机猛拍。我们解开绳子往里走,洞窟没经过人为修建,都是自然景观,墙壁上还有石瀑布,奔腾而下,凝固在某个瞬间,看起来挺震撼。 我心说,难怪阿赞汶洛能修行到八十多岁,这地方这空气,简直是天然的氧吧,身体里什么毒都能给你排了。 正走着,摄像师大叫一声,指着前面。 只见在洞窟深处,石瀑布的下面,有一座天然的莲花状石头,石头上端坐着一个女孩子。 这女孩子身上裹着破烂的衣服,勉强遮体,长得不算漂亮,却极是清秀,正在打坐,双手叠成莲花印在膝头。 看了一会儿,这个女孩一动不动,似乎没有呼吸,难道是一具木乃伊? 他们啧啧称奇,我感觉有些震惊,因为这女孩很是眼熟。我想起她是谁了,赶忙从兜里把那张照片拿出来。就是阿赞汶洛和一个小女孩的合影。 我指着眼前的女孩,对他们说:“你们看,是不是照片上的小女孩?” 大家凑过来仔细一看,还真是。香港男记者说:“照片上的这个人要小一些,大概八九岁,而面前这个女孩大概十八九岁。她长大了。” 唐硕道:“我明白是怎么回事了。照片照在三十年前,小女孩八九岁的时候。然后岁月蹉跎,过了十年,小女孩长到了十八九岁,有一天不知怎么死在这座石头莲花上,尸体不腐,就这么又过了二十年,被咱们现在看到。” 唐硕的推断算是合情合理,要不然没法解释这个女孩为什么不会变老。她肯定是死后,被进行了某种处理,变成了木乃伊,甚至有可能是化石,所以岁月在她的身上产生了定格。 摄像师用摄像机拍摄着,一边叫着可惜,说这个女孩是个靓女,如果能活到现在,肯定已经嫁人生子。 拍摄了一会儿,我们继续往前走,洞窟越走越是狭窄,大家都有感觉,应该快到了秘密的核心位置。 到了洞窟的尽头,光线黯淡,我们重新打开手电,对面整整一面洞壁竟然都是透明的水晶,像是一块大玻璃,能比较清晰看到里面的情景。 这一看我们都吓傻了,我只觉得耳边嗡嗡作响,脑海中一片混乱。在这片透明的水晶后面,我看到了两个人。 里面的场景很难描述,这两人近大远小,他们彼此还相距着很远的距离,也就是说,这片透明的水晶后面,应该还存在着一个广阔空间。 先说近处的这个人,背对着我们,悬浮在半空,裹着薄薄的黑色披衣,看上去像是苦行的僧人。在他的对面,目测能有十多米远的地方,另一人坐在石头上,也是盘膝打坐,面前还燃着两根蜡烛。 此人距离水晶面比较远,而且水晶面毕竟不是镜子,在粗糙的颗粒后面,勉强能看到那人的形象,两盏蜡烛也是模模糊糊,细节看不清。 就算这样,我还是惊得心跳都停了,此人的身形,我能够百分之百的确认,他是三舅! 我来到洞壁前,抬起手摸向水晶面,那是结结实实的实体。 我脑子一片混乱,眼前的场景已经很明白了,悬浮在半空的人应该是阿赞汶洛。此时此刻,阿赞汶洛正在和三舅隔空斗法,但是不怎么的,他们两个都被封在这片透明的水晶里,这一瞬间被凝固住了。 我从腰里把悬挂的匕首拿出来,用力刨着水晶面。太结实了,匕首的尖头仅能刨下一些碎屑。 我呆呆地看着水晶墙。被瞬间凝固的三舅和阿赞汶洛,他们两人仿佛是琥珀,被一大滴水晶包裹在里面。 我拉着唐硕说:“看,这就是我三舅。” 众人站在墙前,好半天都没动一下,都被眼前的奇景给镇住了。 唐硕目瞪口呆:“他们,他们怎么被水晶封在里面?这简直是我遇到过的第二奇景。” 旁边香港男记者问,你遇到的第一个奇景是什么? 唐硕苦笑:“很多年前,我有一个朋友曾经进到一幅画里。” 我的脑子全乱了,此时此景诡异到让人窒息。 突然香港男记者喊了一声:“我明白了。” “怎么回事?”唐硕问。 男记者用蹩脚的普通话说:“我们都错了。其实这两个人并不是被水晶封住的,我们都被自己的眼睛给骗了。” 所有人都看他。 男记者拍拍这面水晶墙说:“这仅仅只是一面墙而已,像是房间的落地窗。里面的两个人是从别的地方进入到里面的空间,我们现在仅仅是通过落地窗看到他们。” “这不对,”我马上反驳:“从刚才发现一直到现在,你们看,两个人的姿势一直就没变过,是被凝固住的。” 悬浮的阿赞汶洛还在悬浮,三舅坐在地上还在坐着,甚至那两根蜡烛的火苗走势都没有变。 “这,这……”男记者摇摇头:“我也不知道了。” 唐硕咳嗽一声:“我说诸位,行到这里,虽然还有诸多谜团,但依我们的能力来说,此处已经到了尽头。再往前一步,那是不可能的,莫不如就这样,见好就收吧。我说胖子,”他对摄影师说:“你今天拍到的这些素材,拿回去足以震惊香港了,咱们还是不要得寸进尺好。” 摄像师点点头:“收工,打道回府。” 我大喊了一声:“等等,不对啊!” “你又怎么了?”唐硕不耐烦。 我说道:“吴大师哪去了?” 洞窟并没有岔路,也没有耳洞,就这么直来直去的,那么吴大师怎么没了? “吴大师,在这!”一直沉默的向导说话了,他用手指着水晶面,他的喉头颤抖:“他也进去了。” 第八十一章 阿赞汶洛 我们凑过去看,在水晶面所呈现的空间最右下角,隐隐有个人影。这人影并不大,也就成人的巴掌大小。 我们蹲在地上仔细看,从人影的轮廓来说,还真像是吴法师。 吴法师本人不会这么小,之所以呈现视觉上的这么大,是因为透视关系上的近大远小,按照身形比例来看,他应该是从很远的地方,刚刚进入这一方空间。 还得说香港这两个记者见多识广,男记者说:“如果吴法师是刚刚进入的,那么说明,想进入这里面,只有一个入口,这个入口是在水晶墙对面很远的地方。” 假如把里面的这方空间看成是一个巨大地下室,我们所看到的水晶墙面是落地窗,那么进入这个地下室的唯一入口,是在这道落地窗的对面。 我用手电仔细照着这一面水晶洞壁,它是全封闭的,周围的山洞也没有其他岔路。从这面洞壁的对面进入,这只是一个理论上的可能,我们完全找不到通往对面的路在哪里。 “他是怎么进去的?”唐硕难以置信。 我们本来想走的,吴法师突然出现在里面,又引发了一阵好奇。 摄像师拍摄了一会儿,大家做了一些猜测,都是不着边际,唐硕道:“差不多就走吧。” 就在我们要走的时候,男记者还在紧紧盯着水晶墙面看。我们叫了他一声,他似乎没有听到,目不转睛看着。 “怎么了?”摄像师过去问。 男记者回过头看我们,脸色极度苍白,好半天才说了一句粤语。这句粤语说的很快,也比较复杂,他们几个都听懂了,只有我没听出来。 我有些着急,问他是什么意思。男记者咽了下口水,慢慢的,用蹩脚的普通话说:“里面,并不是凝固的。他们,都在动。” 我用手电照过去,光斑下,阿赞汶洛依然悬浮在半空,三舅依然坐在那里,身前蜡烛的火苗抖动,要说唯一有明显变化的,是吴法师的身形,好像大了一些。刚开始是巴掌大小,现在已经到了膝盖长短,说明他正在向着我们这个方向靠近。 男记者又在用粤语说,唐硕看我着急的样子,直接用普通话翻译,说:“他说,水景墙里并不是凝固的,里面也在动……只是里面的时间和我们的时间不一样。” “什么意思?”我眨眨眼。 唐硕说:“就是字面的意思,里面的时间和我们的时间不一样,属于两个时间系统。可能我们的一个小时,是里面的一秒。所以里面才会让我们觉得动的特别慢,不是不动,而是相比较我们,动得慢。” 我喉头咯咯响:“你觉得对吗?” 唐硕苦笑:“我不知道。但是前三十多年的人生经验告诉我,即便听上去再荒谬的事,也是有可能发生的。” “就算如此,也是于事无补,我们没有任何办法。”我说。 众人觉得差不多,该离开了。我有些落寞,三舅就在眼前,却没有找到他的办法,只能看着他像是油画上的一部分,一动不动。 就在这时,突然摄像师大叫一声,他用手电紧紧照着墙,喉头咯咯响。 我们看过去,这一看全都吓坏了。本来阿赞汶洛是背对我们的,不知什么时候,他在墙里竟然转过了身,依然悬浮在半空,居高临下紧紧盯着我们! 我发现他和照片上的形象一模一样,根本就没有老的迹象。我拿出照片进行对比,照片上他多大,现在的他还是多大。一开始我们都猜测他有八十岁了,可现在看来并不是这样,也就是五十岁左右。 “这,这怎么回事?”我有点吓蒙了。 唐硕大声说:“时间!是时间!还有外面那个女孩的尸体,为什么不会变老。这里是阿赞汶洛的修行洞窟,这里的时间和外面的不一样!” 我们一时搞不清楚其中的关节,但觉得唐硕的分析有道理。男记者把笔记本翻出来,快速在上面记录着什么,然后他和摄像师商量着。我们在旁边看着,不知道他们想干什么。 商量了一阵,摄像师把摄像机架好了,准备拍摄。唐硕过来拦住:“你们要干什么?赶紧走啊!” 摄像师说着粤语,我大概能听懂,他们说这里的素材很特别,打算现场做一段采访。 唐硕有些焦躁:“不可以,时间来不及了,咱们赶紧出去吧。” 这两个记者很固执,非要坚持做完这段专访才行。向导过去拉住唐硕,说道:“就让他们做吧。做完了,大家都踏实。” 男记者把刚才计划好的大纲看了一下,然后站在镜头前,侃侃而谈。他说的是粤语,又快又复杂,我几乎一个字都听不懂。 说着说着,说到一半觉得不对,停下来还要重新录。唐硕都快疯了。可他一个人走,还不敢,人多在一起活命的几率大。 就在这时,我突然看到阿赞汶洛的身形似乎比刚才更大了一些,我揉揉眼,仔细去看,全身汗毛都竖起来了。 阿赞汶洛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向我们所在的这面水晶墙移动过来。他的这个移动并不是线性的,看不到其中的延续状态,而是像掉了帧的电影,每一次变化,身形会变大,距离会变近。 移动的过程相当诡异。 强烈的不安让我几乎窒息,我大吼了一声:“别录了,危险!” 所有人都停下来,现场一下子就安静下来,静了片刻,仿佛一个世纪那么长。突然水晶墙面里伸出一只手,正是阿赞汶洛的。他这一手正抓住了男记者的头发。 男记者背对着水晶墙,没有任何的防备,陡然抓住,吓得魂飞魄散,惨叫了一声,手脚乱蹬。 向导大喊了一声:“赶紧救他!” 等我们再反应已经晚了,阿赞汶洛竟然活生生把男记者往里水晶墙里拖。水晶墙是固体平面,刚才我用匕首都很难刨动它,现在阿赞汶洛竟然能把一个大活人给拖进固体里。 我们眼睁睁看着男记者竟然真的被拖了进去,水晶墙像是屠刀的平面,刹那间有大量的鲜血渗出来,密密麻麻,鲜血淋漓! 在场的人有一个算一个都看傻了。 里面的空间和时间果然难以想象,男记者被拖进去竟然化成了一帧一帧的图像,展现了他死亡的整个过程,就像是一个变态漫画家的作品,充满着超现实主义的魄力,以及说不出的恐怖气氛。 “跑啊!”唐硕大喊了一声,掉头就跑。 我还傻愣愣站在原地,看着阿赞汶洛又在以极快的速度冲向水晶墙面,似乎要从里面冲出来。摄影师还在收拾摄影机,我过去拉住他,这个胖子非常焦急,指着摄像机叽哩哇啦说了一串话,眼瞅着要来不及了,向导还真不错,帮他一起扛着机器,我们往外跑。 后面卷进来一阵恶风,整个洞窟似乎都在昏暗下来。我们顾不得往后面看,连跑带奔,真是把吃奶的劲头都用上了。时间不长,又跑回了在石头莲花上打坐女尸的地方。这几个人跑得贼快,这时候活命要紧,真是亲爹顾不上野娘。 我突然脚下一拌,在后面摔倒,他们几个连跑带窜,根本没人回头看我,刹那间跑进黑暗里不见了。 我再想爬起来,就感觉后面恶风将至,我看着那石头莲花,心一横,来了个就地十八滚,咕噜噜滚到石头莲花的后面,刚藏好,就看到一道黑影,仿佛脚不沾地一般,从后面一掠而过,追了过去。 我是又惊又怕,藏在石头后面大气都不敢喘,刚才过去的是阿赞汶洛? 这个时候,我竟然感觉到一阵好笑,他们拼死拼活逃命,反而不如我躲在石头后面安全。 我擦擦头上的冷汗,坐在那,就感觉心脏噔噔噔这个跳,都快从腔子里跳出去了。 这个阿赞汶洛实在是太吓人了,一开始我还真是幼稚,想着跟这样的黑巫师谈判,让他到中国给人治病,这不相当于与虎谋皮嘛。 我坐了一会儿,等气喘匀了,正想从石头后面爬出去,忽然听到人说话:“你是谁?” 第八十二章 天空的样子 我本来就是在高度紧张,突然有人说话,吓得我手脚发凉,一瞬间跟死过去似的。 等明白过来,才看到说话的人,正是在石头莲花上打坐的女尸,这一下更毛了,吓得我倒退了两步。她眨眨眼看我:“你干嘛,我跟你说话呢。” “你,你没死啊。”我好不容易说道。 “你胡说什么,你才死了呢。”她竟然从石头莲花上下来。她好奇地看我:“我已经很久没有见到外来的人了,你是怎么闯进来的?” “你到底是什么人?”我有点害怕:“你,你不会是阿赞汶洛的帮手吧?” “我是他的徒弟,”她说:“不过你不用害怕,我不会帮他的。来,我带你出去。”她伸出一只手给我。 我犹豫着,还是握住了她的手,这个女孩的手很柔和,很温暖,握住之后很是受用,我本来紧张的心情一下安抚了很多。 我懵懵懂懂被她带着走,她果然对这里很熟悉,走了一条我们没有发现的密道,七扭八拐,回到了洞窟的门口。她指着眼前黑森森的甬道说,只要从这里出去,就可以回去了,至于能不能逃出去,看你自己的命了。 她说话声音很好听,糯糯雅雅的。我对她很有好感:“你跟我一起走吧。” 她的脸上露出痛苦的表情:“我离不开这里。我师父会发现我离开。” 我忽然想到一件事,赶忙把身上的铝制衣服脱下来,递给她:“这是铝衣,能够隔绝法术,你穿上它,他就发现不了你。” 她眨眨眼看我:“谢谢你,你人真好,从来没有人对我这么好过。不过还是你穿吧,赶紧离开这里。我很小的时候就在师父身边,他人很厉害,很恐怖。你还是走吧。” 我看着她,既然她不走,我也没办法。 我说道:“我不能自己走,还有好几个同伴在洞里,被你师父追杀呢。我要救他们出来。” “他们都活不了的,”她说:“这里是我师父修行的密地,私闯进来的人都不能活着出去。” “那,那我也不能自己出去,要找到他们。不管怎么样,我都不能苟且偷生。”我说。 女孩的眼神里波光流转,她看着我好半天,点点头说,“好吧,我带你去找。” 我们两个重新回到洞穴,她走一走停一停,站在原地似乎侧耳倾听,我们顺着一条密道,越走越深,忽然她的神情凝重起来。 我赶紧问怎么了。 她惊疑道:“不好了,他们去了镜子洞。” “什么镜子洞?”我疑惑。 她拉着我就走,我们在洞窟甬道中狂奔,这里的洞窟并不大,岔路密道十分隐秘,不知道的人根本发现不了,我这才知道,原来这地下形成了一个如此庞大的复杂体系。 我们到了一处入口,她停下来,指指里面,做了个口型,示意不要说话。 她不算很漂亮,可一颦一笑很可爱,带着未沾风尘的纯净味道。 我跟在她的身后,蹑手蹑脚来到洞口边缘,探头往里看。里面是一间密室,我一眼就看到了阿赞汶洛,他站在一个洞口前,迟疑着没有进去。 他忽然一侧头,我吓得赶紧缩脖子回去,只听他在里面说了一句话。女孩对我做个手势,示意千万不要说话,然后她换了一种语言,和阿赞汶洛应答。 女孩走进了密室,阿赞汶洛脸色阴沉,和她说着什么,女孩的语速很快。 两人说了几句,阿赞汶洛盘膝坐在地上,嘴里念念有词,然后凭空对着那洞口一指。 我趴在边缘看着,心跳加速,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感觉那洞口似乎更加黑暗深邃。 阿赞汶洛站起来,慢慢往外走。 我这才好好地观察他,他和照片上几乎一模一样,都是黑黑瘦瘦,脸色发黑,像是亚热带丛林里的猴子,破布条披在身上,充斥着浓浓的煞气。 看他要出来,我赶紧躲到一边的石头后面,紧紧裹着铝衣服,心跳快得几乎要窒息了。 阿赞汶洛走出来,并没有看到我,也没有任何觉察,径直走远了。女孩慢腾腾在后面跟出来,四下看着,我悄悄探出头来,轻轻打了个口哨。 她走过来,有点难过地说:“你们的同伴都进了镜子洞,出不来了。” “镜子洞?那是什么东西?”我说。 她摇摇头说:“我没进去过。据说里面通向另一个世界,是这里禁地中的禁地,进去之后就出不来了。” 我有点呆不住,想进去看看,她拉住我:“你不要犯傻,你的同伴都活不了,你去了也是找死。” 我急了:“那么多人怎么就死了?不行,不行,不看一眼,我心有不甘。” 她咬着牙,眼里竟然浸着泪水:“真的不能进去,很多人都曾经进到里面,都是再没有出来过。那里非常危险,你也会死在里面。” 我忽然想到:“对了,阿赞汶洛呢?” “有人来这里和他斗法,师父回去继续斗法了,他要把私闯这里的人都杀光!”女孩说。 我浑身燥热,明明同伴都在眼前,包括三舅,可偏偏没有任何办法,我急得满地乱转,一个劲说怎么办。 “实话跟你说吧,”我说道:“来斗法的那人是我三舅,我要想办法救他。” 她摇摇头:“不可能的,他们进了时间洞窟,轻易是出不来的。除非像我师父这样,已经在我的身上参透了时间的秘密……” 我马上觉察不对劲:“在你身上?为什么参透时间,要在你的身上?” “哎呀,不和你说了,师父进入时间洞窟,我也要回去助他一臂之力。”女孩要走,我马上醒悟,她是阿赞汶洛的帮手,不能让她去。 我一把拉住她:“你不能去。” 她看着我。 “和阿赞汶洛生死相搏的那个人是我三舅!”我大声说:“我不能让你去帮助他的仇人。” “可汶洛是我的师父,你帮你三舅,我帮我师父,这有什么不好的?”女孩眨眨眼看我。 我有点无语,她说的没有错。我觉得这个女孩对人的提防心很差,或许她从小就被圈养在这里的原因。 我突然生出一个主意:“你跟我走吧。” “啊,去哪里?”她有些惊慌:“我都说过了,我不能离开这里,师父不让。” 我说:“你不向往外面的世界吗,你就不向往自由吗?外面的大城市可好玩了,我带你走,远远的离开你师父。你的师父其实是在利用你,等你没价值了就会杀了你。” 女孩被说动了:“他不让我走,他对我说,我这一辈子都是他的,坚决不让我离开一步。” “走吧。”我说:“现在是多好的机会。你师父正在斗法,无暇管你,现在不走以后恐怕没有机会了。” 女孩怔怔看着我,“我如果被师父抓住,恐怕他会像其他人那样,杀了我的。” 我也是咬着后槽牙:“没事,有我保护你!你难道想一辈子困死在这里?” 我心说话,三舅啊,我只能帮你到这里了。我是无力和阿赞汶洛对抗,但是这一招釜底抽薪还是很厉害。我有预感,这个女孩的能力非同一般,如果真要把她带走,三舅和阿赞汶洛之间的对抗,说不上谁赢谁输。 我也没想那么多,只想着把这个女孩哐出去,她这个人未经世事,特别好骗。 女孩犹豫了一会儿,我不知道哪来的赖皮劲,对她好说赖说,能看出她对外面的世界是极度的渴望。 “我只想看看天空的样子。”她对我说。 我不由分说,拉着她跑,女孩跟着跑了一会儿,说道:“你跑错了,跟我来。” 我跟着她,就这么稀里糊涂的出了洞窟,到了外面黑不隆冬的地下室。跟着她走,终于找到了出口,我看到地上放着的还在亮着的那把手电筒,一时恍惚,像是上辈子发生的事。 我跟她从地下上来,到了上面的乱葬岗,天已经亮了,空气很炎热,尸臭的味道更加浓烈。 我拉着她的手一路狂奔,钻进了树丛。她好像对什么都特别感兴趣,看着天看着树,甚至流连忘返。我有些愕然:“你有多长时间没出来了?” 她看着蓝色的天空,轻轻说:“好像有十年了。十年里,我从来没见过天空和太阳的样子。” 第八十三章 丑丑 “你被你师父在地下关了十年?”我问。 女孩点点头,感激地说,“谢谢你。” 我仔细看她,她几乎衣不蔽体,几条破烂的布围在身上,能看出她是个很有魅力的少女,皮肤极其细腻,下面赤着脚,踩在地上。 我说道:“我们的向导困在下面,我找不到出去的路。” 女孩想了想说:“我们先回村里吧。我还记得村里有猎人,可以带我们出去。” 现在困在柬埔寨的边境深山,我在这里就是个瓜皮,如果只有我自己,可能会活活困死在这儿。我忽然发现,把这个女孩拐出来,是个无比正确的选择。 我们进入密林之中。地上都是尖锐的树枝,还有很多荆棘丛,她赤着脚,我实在不忍,想把自己的鞋脱给她。 女孩看着我,眼睛眨呀眨,欣慰地笑了:“不用的,你自己穿吧。你对我真好。” 我有些汗颜,气氛一时有些尴尬。我赶紧岔开话题,问她怎么会汉语。 女孩告诉我,曾经在很久很久以前,她还是小姑娘的时候,记得深山里来了一只队伍,其中有一个人很面善,对她很好,还用一个名叫照相机的东西,帮她拍了照。那个人告诉她,自己是中国人。女孩跟着这个人,学了一段时间的中国话。以后的日子里,虽然她再也没有遇到中国人,但是中国话却在她的记忆深处落下了根,她过目不忘。 她看着我说:“当你第一次说中国话的时候,我就知道你是个好人。” 我从兜里拿出那张阿赞汶洛的老照片:“你看,是这张照片吗?” “啊,”她惊喜地叫着:“就是这张照片,上面的小女孩就是我。” 这时,我才真真切切证实了自己的想法,在深山村子的时候,老巫婆曾告诉我们,在三十多年前,村里出现过一个圣女,小小年龄便能预测未来事,最邪乎的是,她说谁谁就死,后来村里认为此女不可留,便要沉潭,是阿赞汶洛救了她,收了她当徒弟。 我看着面前的她,距离拍摄照片的三十年过去了,她似乎仅仅比照片上的小女孩大了十岁左右,仿佛有二十年的光阴在无形中被略过。 我好奇地问:“你为什么不老?” “老?”她好奇地说。 看来在她的思维里,并没有老的概念。我一时无法跟她说明白,什么是老。 有她在丛林里带路,我们走得很快,翻山越岭之后,终于在下午的时候,回到了山村。 村口有一些村民们,看到我们都愣住,有人撒脚如飞进去汇报,时间不长,村长和老巫婆领着一些人出来,他们怔怔地看着我们。 女孩看到他们非常高兴,过去用当地的土语说着什么,谁知道村长和老巫婆的面色很凝重,他们和女孩交流着,时不时摇摇头。女孩说着说着,脸色由高兴变成了低沉,眼圈红了,最后含着眼泪回来,低声对我说:“他们不收留我们。” 我不高兴:“为什么?” 女孩说:“他们说我是不祥的人,留在村里,只能给这个村子带来灾祸。” 我没有办法,想发火又发不出来,只好让女孩告诉他们,能不能晚上在这里留宿,明天早上离开。 村长的态度很坚决,苍老的脸上都是决绝之色,坚决不让我们住进村里。最后好说歹说,老巫婆和村长商量之后,让我们可以住宿一晚,明天早上必须离开。 我们两个被收留在后面的废弃木屋里,就是数年前那场大火留下来的废墟。 村民们还算好客,晚上并没有饿着我们,准备了一些烤饼和鸡肉。我吃了之后,身上有了几分暖意。 我和女孩在一个木屋里躺着,屋子的天花板已经烧毁,能看到外面的星空。 我想着进山的这段日子,简直像是做了一场梦。来的时候,那么一大帮人,有刀子嘴豆腐心的唐硕,两个香港记者,还有本地向导和吴法师。此时此刻,却只有我一人跑了出来,身边还多了一个莫名其妙的女孩。 我认为唐硕他们并没有死,不能接受他们死亡这个现实,他们到了镜子洞里,说不定有一番奇遇,会在哪里再次出现。 他们一定不会死的。 女孩没有睡,怔怔看着天上的夜空。我们两个都是和衣而卧,我躺在她的身边。我侧着身问她,你有名字吗? 女孩点点头:“我有。当年那个中国人给我起了个中国的名字,叫丑丑。” “丑丑。”我喃喃说。 丑丑说:“那中国人告诉我,他们家乡有这样的习俗,小孩子起贱名,以后好养活。他说我很可爱,长大了以后会天妒红颜,便给我起了这么个名字,叫丑丑,说以后老天爷就不会难为我了。” 我听得心里很是温暖,问道,那个中国人呢? 丑丑怔了怔,眼圈红了,轻轻说:“被师父杀了。” 我愣了,没想到会是这种结局,心中对阿赞汶洛又是恨了一层。这个人修邪法,虽然有大神通,但也泯灭了人性。 丑丑忽然转过身,用胳膊肘垫着脑袋,眼睛眨呀眨地看我,“你又叫什么名字?” “我叫王强。”我告诉她。 “王强,你要带我去哪里?”她问。 我也不知道要带她去哪,突然之间我冒出一个灵感,让阿赞汶洛去中国救油漆厂那些领导,现在看是痴心妄想了,莫不如把这个女孩给忽悠到中国去,她是阿赞汶洛的徒弟,一定帮这个忙,到时候一百万不就到手了。哈哈,我发现我真是个天才,无意之中居然破了这个死局。 我说,“你师父的本事,你学会了多少?” “他教我怎么通灵,还教我怎么落独门秘降,”丑丑说:“我不学他就打我。” 妥了这就。 我说道:“你师父还有两个徒弟,你知不知道?” 丑丑点点头:“有一个还是他的儿子。”她说的是素班。 “我师父的那个儿子,还想娶我,让我当他的老婆。”丑丑眨着眼说:“我师父说了,等他这次回来,就让我嫁给他。” 我听得有些酸溜溜的,“那你想嫁给他吗?” 丑丑很认真地想了想:“当老婆就是给他生孩子。我无所谓的。给他当老婆就当老婆。” 我叹口气说:“两个人在一起,是需要感情的,没有感情是不能勉强的。当老婆也不只是生孩子那么简单。” “感情……”丑丑喃喃说着,她忽然看我:“我们之间有感情吗?” 我楞了一下,没想到她能这么说,一时间脸红脖子粗。这女孩未经世事,心里怎么想就怎么说,倒是很直接。 我支吾了一下:“现在或许没有,以后会有的。” “我们有感情了,就能在一起了吗?”她眼睛亮晶晶地看我。 我心说,别看你现在实际年龄三十多岁了,其实心性上还是一个小女孩。被她问的,我不知道该怎么说。只是道:“赶紧休息吧,明天还要赶路。” “不嘛,你跟我说啊,是不是有感情就能在一起了?”她问我。 我咳嗽一声:“这个……世间的事很难说……有的时候,有感情也未必能在一起。”我实在说不下去,把话题岔开:“对了,我听这个村子的老巫婆说,你从小是圣女,能预测未来,是吗?” 她摇摇头:“预测不了。师父收了我之后,让我在乱葬岗练习通灵,那些日子我天天晚上都能梦见一大群阴灵围着我哭,它们身上有很大的怨气,那时候我也天天哭。师父教给我法门,让我怎么和那些阴灵说话,后来有一天,我突然不做梦了,什么梦也没有了,同时我能预测未来的本事也没有了,我再也看不到未来,也感觉不到了。” 我听得惊心动魄,“那你现在呢?” 她看着我:“我已经很久很久没有做过梦了。师父说,会做梦的人能被阴灵所扰,不做梦才是很难得。我也不想做梦了。” 我们不知什么时候睡过去的。我正睡的沉,忽然被人推起来,揉揉眼看,是丑丑。 我问怎么了。丑丑脸色有些惊慌,说道:“我师父追来了!” “什么?”我浑身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她拉着我的手,我们一起出了废屋。 我看看表,现在是下半夜三点半,月色妖异,泛着红光落在地上,我看到屋前站着两个人。一个是村里的老巫婆,还有一个是健壮的小伙子。这小伙子一看就是山里人,长得浑身黝黑,全是腱子肉,裸着上身,下身穿了一条绿色的裤子,脚上是破烂的胶鞋。 老巫婆和丑丑快速说着什么,丑丑说:“王强,这位是婆婆的儿子,他认识出山的路。他会带我们出去。” “你师父不是要来了吗?”我说。 丑丑说:“婆婆说,只要我们走了,我师父自然会追我们,不会顾及村里。她让我们赶紧走。” 第八十四章 追杀 我和丑丑踏上了逃亡的路。老巫婆的儿子是个沉默的人,不会主动跟我们说话,他拿着砍刀披荆斩棘地前行,我和丑丑跟在后面。 临行前,老巫婆给了丑丑一双草鞋,行走起来,至少不像先前赤脚那么危险了。 走到天亮,又很快到了中午,我的体力到了极限,便坐下来休息。小伙子把背来的竹筒给我,我拿起来咕嘟咕嘟喝了几口水,整个人都快瘫软在地上。 树林里很安逸,太阳当空照着。我靠着树干,正在打着瞌睡,丑丑忽然道:“我师父追上来了。” 我打了个激灵,四下里看着,四周静悄悄的,没有风,甚至连树枝和树叶都没有动一下。 “他在哪?”我问。 丑丑道:“离我们很近,我能感受到他的气息。咱们赶紧走吧。” 小伙子做个手势,示意跟着他走。我们又是一头扎进了密林里。我们走的这条路,我看得很陌生,并不是来时的山路,这个时候已顾不得质疑了,只要能安安全全走出去,怎么都行。 一直走到入夜时分,我们终于从树林里出来,前面不远能看到镇上星星点点的灯光。小伙子和丑丑快速的交谈了两句,他转回头,重新进入山里。 “他上哪?”我问。 丑丑告诉我,他要回去了,他不放心村里,要回去看看。 我和丑丑从山里出来,又走了很长时间,终于来到镇子。看着熟悉的泰国小镇,我差点哭了,这么多天的深林生活,让我的神经已经到了崩溃的边缘。 镇子上都是平房,三轮车比比皆是,晚上很多夜店都亮着灯,街头巷尾都写满了泰文。我感受着这里的人气,两条腿像是灌了铅,在树林里逃亡的辛苦全都返了上来,我一步都走不动了。 丑丑警觉地说:“我师父已经到了树林口。” 我累得喘口气都费劲,有气无力地说:“来吧,让他杀了我吧,我是走不动了。” 我们随便找了家旅店,幸好丑丑会说泰语,我身上还有点钱。我说要开两个房间,老板娘用很异样的眼神看我,丑丑奇怪地问我,为什么要开两个房间?我一时说不出话,在这么纯洁的女孩旁边,想多的反而是我。 最后我们要了一个小房间,这里真的很便宜,三面墙都是三合板堆起来的,根本就不隔音,屋里简陋的离谱。只有一台小电视,外加一张双人床。 我累得脱了鞋上了床,对着墙角昏昏沉沉闭着眼睛。别看和美人一个房间,就算让我做什么,也没那个体力了。 丑丑打开电视,抱着膝盖坐在床头,饶有兴趣地看着里面播放的电视剧。丑丑并不是一直住在山里,她在很早之前,曾经有过出山的经历,后来就被阿赞汶洛关在地下修行了十年,不见天日。现在一出来,好像小鸟出笼,看什么都稀奇。 我“呼呼”睡过去。不知道多长时间,憋着尿醒了过来,揉揉眼看,屋里的灯已经关了,电视却还开着,大半夜的没了节目,电视上都是雪花点。 丑丑坐在床头,就这么抱着膝盖睡着了,头枕在膝盖上,睡得很熟。我迷迷糊糊从床上下来,把毛巾被盖在她的身上。 我趿拉着拖鞋,开门到外面的走廊,顺走廊向着尽头的厕所走去。这时我才看到,外面不知何时下起了雨,雨势不算大,黑色的天空阴阴沉沉的,窗户外吹着冷冷的风,整个走廊都是潮潮的。 这个楼层房间很多,却只有尽头一间公共厕所。走这一路过来,我被风吹得清醒了很多。 到了厕所,一股臭气差点没把我熏出去。这厕所极其简陋,而且有些人也不道德,我甚至在地中间看到有手纸盖着一滩东西。 我强忍着站在墙边还算干净的便池方便,这时外面的风雨大了起来,吹得窗户哗啦啦一阵响。雨水像是泼来的,全都落在窗户上。 我提上裤子,看着窗外朦胧的大雨,心情极是萧索。 就在这时,一道闪电临空划过,后窗的外面是杂草和树丛,借着闪过的光亮,我看到在一棵树上出现了一样很奇怪的东西。 我揉揉眼,仔细去看,头皮瞬间就炸了。在大树的树干上,附着一张人脸,这张人脸的颜色和树干十分相近,五官有些扭曲,带着诡异的怪诞和麻木。 这张人脸正是阿赞汶洛! 大雨哗哗下,光线时隐时现,他的这张脸就像是某种神秘的图腾,悬挂在那里,狠狠地看着我。 我吓得后退了几步,脚下打滑,差点没一跤摔在地上那滩粪里。我连滚带爬出了厕所,刚来到走廊,就看到那里有个人影。我的神经崩到了极点,眼瞅着那人影走过来,我吓得坐在地上,一动也不敢动。 等到了近前,才看清原来是丑丑。她蹲下来看我:“你怎么了?” “我,我看到阿赞汶洛,你师父了。”我颤抖着说。 丑丑着急地说:“他来了。你看到的是什么样子?” 我说就是一张脸,挂在一棵树上。 丑丑“哎呀”了一声:“那是我师父的飞头降!他真的找来了。飞头降一出,咱们谁也活不了。” 我两条腿软了,“那,那怎么办?” 丑丑咬着牙不说话,突然站起来,轻声说:“王强,你快走,我去找师父。” 我一把拉住她的手:“你师父能放过你吗?” 丑丑摇摇头:“我很了解我的师父,我如果回去,肯定会死的。他最忌恨的就是门人叛逃。你还记得我说过那个教我中国话的中国人吗。那中国人想带我走的,他想把我带到中国,想收养我。就因为这样,我师父才杀了他,用七种虫子附着在他的身上,活生生折磨死的。” 我深吸口气,站起来拉着她的手:“既然这样,我不能放你走。你好不容易逃出魔窟,怎么能再回去。” “可是我不回去的话,我们都会死,你也会死。”她看着我,眼神里有了一些亮晶晶的东西。 我们两个站在走廊上,手拉着手,谁也不说话。外面是倾盆的大雨,风雨交加,窗户“嘎吱嘎吱”响个不停。 这时一楼传来了敲门声,哐哐哐,黑夜中很是醒目。 我和丑丑对视一眼,谁也没有说话。只听老板娘嘟囔着泰语过去开门,我们静静听着,门开了,外面是风雨声,我们听到一个男人低沉的嗓音。 丑丑脸色苍白,像是贫血要晕过去,我赶紧扶住她。她低声说:“是我师父,他来了,我要去找他。” 我一把拉住她,不让她去。 就听到老板娘的喉头突然发出“咯咯”的怪声,随即是沉闷的倒地声。我心惊肉跳,难道阿赞汶洛把老板娘这么就杀了? 我们站在走廊上谁也没说话,阿赞汶洛的脚步声在一楼回响,他敲了敲一间房门,随即传来客人的咒骂声,随即就是沉闷的倒地声。紧接着他又走到了另一个房间。 丑丑轻声说:“不能再等了,王强,你赶紧走吧。我会拖延师父的,不管怎么样,我都不会让他来追杀你。”我紧紧拉着她的手不松开,有些没底气地说:“我,我不会让你一个女孩去送死。” 她眼睛亮亮地看着我,声音柔和下来:“王强,你对我有感情了吗?” 我一时无法回答,我是对她有感情了?怎么可能呢。她是一个被关在山洞里,与世隔绝几十年的女人,我们根本就不是一路人,我会对她产生感情吗? 我愣着没有回答,她轻轻地说:“我感觉我对你有感情了。你快走!” 她挣脱了我,慢慢走向楼梯口。 我站在原地,大脑一片混乱,就这么看着她走?丑丑来到楼梯口,最后看了我一眼,慢慢向着楼下走去。 我知道现在一别,恐怕以后再难相见。一咬牙追过去,拉住她的手腕。 她看着我,我说道:“我有办法,你不用死。” 我拉着她回到房间。把那件铝制衣服翻出来,从抽屉里拿出剪子,把衣服剪成两半,给她一半。我说:“铝制衣服可以绝缘巫法,穿上这个,你和我都不会被你师父发现的。我们先躲过这一关再说。” “可以吗?”她轻声问。 “试试吧。”我说:“就算不行,大不了一死。咱们能死在一起,也算是缘分,是我们的劫数。” 我们两个分别把铝制衣服套上,刚穿上,隔着门听到外面的楼梯响动,阿赞汶洛踏着楼梯走了上来。 第八十五章 驻东南亚办公室 我和丑丑披着铝制的衣服,缩在床后面,眼睛直直盯着大门,耳边是走廊里重重的脚步声。 脚步声来到了门外,我们谁也没有说话,屏息凝神,似乎隔着门能听到外面沉重的喘息声。 丑丑拉着我,我知道她有话要说,她凑到我的耳边轻轻说:“我能感觉到师父正在吟咒找我。” 我心跳加速,做个手势,示意她不要惊慌。这时,我也听到外面有吟咒之声,口气很急,似乎阿赞汶洛能够感知到丑丑在这里,却不能确定她的方位,显得十分焦躁。 丑丑紧紧拉着我的手,我们都紧张到了极点。 我有点担心,撕成两半的衣服,会不会隔绝法力的能力也会相应的打折扣。 过了一会儿,简直是度秒如年,走廊再次响起脚步声,阿赞汶洛走远了。 就这么数秒,我瘫在地上,两条腿都软了,后背被冷汗浸透。我低声说:“怎么办?” “走!”丑丑极其果断,她打开后窗,外面的雨没有停,黑夜的空气里带着浓浓的潮气。她直接跨出窗户,看都不看,纵身一跃跳了出去。我跟在后面,攀在窗户边缘,往下看了看,下面黑森森一片,雨水夹着风吹在我的脸上。 丑丑在下面低声说:“快点啊。” 我一咬牙,纵身而下,也跳了下去。谁成想下面是个烂泥塘,一下跳了进去,全身都被崩的都是烂泥,整个人成了泥猴。 丑丑没有笑话我,拉着手,我们一起钻入夜色中,一路狂奔。 我们在城镇的边缘树林里奔走,地上是大雨浇过的烂泥,跑了很长时间,我实在跑不动,坐在地上呼呼直喘。此刻天空蒙蒙透亮,又是一天到来了。 我摸遍全身上下,没有一包烟,这时候真想舒舒服服抽一口。 我靠着一棵大树,呼呼喘着说:“你师父真是看中你了,来个千里追徒。” 丑丑说:“你不懂,如果没有我,他的修行会停步不前。” “什么意思?”我问。 丑丑说:“只有我在修行洞窟,那里的时间才会凝固。师父修行时间不会流逝,他便可以长生不老。如果我不在,那里的一切都会停止,而且……” 我问,还有什么。 丑丑说:“而且很可能,我的师父还会被时间所反噬。” 我一惊,忙问那是什么意思。 丑丑说:“有一次我出小差,并没有入法,师父还是照常进入洞窟修行,结果那一瞬间,他似乎老了一些。他出来之后,知道是我捣的鬼,狠狠打了我一顿,又饿了三天。他说再有这么一次,就要折磨死我!” 我听得有些心疼,过去拉住她的手。我说道:“那你也挺厉害,居然可以凝固时间。” 丑丑摇摇头:“在外面不行,只能在修行洞窟里。只要我坐在法阵上,就能让那个山洞延迟时间。” 我这才明白为什么阿赞汶洛火急火燎的想找到她。如果丑丑丢了,不光休不成秘法,还会被反噬,这等于要了阿赞汶洛的命。 我们在树林里呆到天亮,互相看看,都笑了。我们两个都成了泥猴,全身上下都是烂泥点子。 我领着她到了镇子上,在超市买了两套衣服。泰国天热,不用穿的多好,随便两件T恤就行。店主还不错,让我们用了卫生间,简单把脸上和身上的泥点子洗了洗。 出了超市,我打了一辆当地的三轮车,先带着丑丑去了香港人休息的酒店。我让丑丑先在外面等着,我把两个香港男记者生死不明的消息告诉了阿桃她们。阿桃已经恢复得很好了,看到我来了,她特别高兴,和另外一个女同事一起,接待了我。 我不会粤语,她们普通话也说的不好。我只好用写的,在纸上写上:你们两个男同事,恐怕再也回不来了。 阿桃和另一个女记者有些惊恐,看着我。我把大概情形在纸上写了一遍,然后给她看。两个女孩连蒙带猜,也知道了什么意思。阿桃写着:这件事我要汇报给台里,你能留下来当个证人吗,到时候或许有警察来,要把话说清楚。 我马上拒绝,我不想给自己惹麻烦。我告诉她们,现在还很危险,那个黑衣巫师已经出山了,正在追杀我们。 阿桃见留不住我,便问有什么她能做的。 这是个非常善良的女孩,我跟她说,有缘分再见吧。 见我出来,丑丑问事情都办完了,我点点头。 我严肃地问她,神秘的镜子洞到底是怎么回事,进去的人到底有没有生还的可能? 丑丑没有说话,但她的表情已经告诉我,那就是没有任何希望了。 我告诉丑丑下一步,我们要去武里南府。 在路上拦了一辆三轮车,司机听我们的行程,摇摇头说武里南府离着镇子太远,让我们坐公交车去。 我带着丑丑买了公交票,赶上了一班车,晃晃悠悠开往武里南。透过窗户,看着外面一掠而过的丛林,我长舒口气,终于摆脱了阿赞汶洛。我就不相信阿赞汶洛这样的野人,他也会坐车。 只要回到曼谷,想办法离开泰国,阿赞汶洛有天大的本事也找不到我们。 在车上我在想一个问题,怎么带丑丑入境,就算想尽办法把她弄到中国,然后呢?我总不能带回自己家吧。 我正绞尽脑汁的时候,丑丑问我,为什么你看起来这么忧愁? 我实话实话:“我在想办法怎么能把你带出泰国,带到我们中国去,这样你就能摆脱师父了。” 丑丑用手摸着我的抬头纹,笑着说,你别愁,以前那个教我汉语的中国人告诉我,中国有一句老话,叫车到山前必有路,没事的,你别愁。 我抓住她的手,叹口气:“你真好。” 丑丑俏皮地眨着眼:“那我们有感情了吗?” 我踟蹰了一下,点点头:“有感情了。” 她靠着座椅,美美地闭上眼睛:“王强,我有点感受到,你说的感情是怎么回事。它能让人心里甜甜的。” 我不忍说什么,这个梦迟早都有醒来的那一天。 中午的时候,我们到了武里南府。这里其实还不算很安全,最好是马上回曼谷。去曼谷坐飞机的话,会很麻烦,因为丑丑没有身份,根本过不了安检。 除了飞机,还有两种交通工具,就是长客和火车。经过我考虑,还是决定坐火车。一旦阿赞汶洛追来,火车他也拦不住。 我和丑丑在火车站买了票,下午登上了去大城的火车。 泰国的火车贼慢,比贼都慢,快赶上咱们国家要淘汰的绿皮车了,咣当咣当的,慢得要死。 一直到了傍晚,我们才到了大城,从车上下来,看着熟悉的街景,我真是恍若隔世。 当初认识唐硕就是在这里,还在大城玩了好几天。现如今,只有我自己回来,真像是做了一场难以描述的怪梦。 到了这个陌生的城市,丑丑完全依赖了我,她紧紧拉着我的手,生怕松开之后,就再也找不到我了。 我们找了地方住下来,我仔细盘算着计划,其实在火车上已经想好了。我翻了翻裤兜,从里面找到皱皱巴巴的名片,那是油漆厂办公室主任给我的唐硕名片,上面的名头不单单有唐硕,还写着驻东南亚办公室。唐硕只是这个办公室里的负责人。 我的想法是,既然有办公室在,说不定除了唐硕还有其他人,或许可以找他们碰碰运气,他们毕竟是本地通。 按照名片上的号码,我用旅店的电话打过去。电话响了很多声都没有人接,我的心情一直沉落,心想真的麻烦了。 我真的要面临一个严酷的问题,如果只有我自己,我可以回曼谷买机票回国。可是现在带着丑丑,怎么办?让我带着丑丑偷境回国?那就是逼着猪上树了,打死我也干不成这样的大事。 怎么办?真的要把丑丑一个人扔在泰国吗? 丑丑看我着急的样子,轻轻抚摸着我的头发,安慰说:“不慌不慌,没事没事。” 现在真是行到绝路,我根本不知道下一步该怎么办,正要挂电话,这时电话里突然有人说话:“哪位?” 这一瞬间我差点哭出来,我颤抖着说:“我,我是唐硕的朋友。” “然后。”那边说。 “唐硕他,他遇难了,我,我不知道该找谁好……”我磕磕巴巴地说。 “你现在在哪?”那人冷静地问。 “我在泰国大城。” 那人道:“今天晚上八点,你到水上市场的东面,记得两只手都戴着白手套,到时候自然会有人和你联系。” 第八十六章 反噬 挂了电话,我对丑丑说,今天晚上我要去见一个人,如果能谈妥,我们或许可以平安离开泰国。 丑丑说:“要不要我跟着去?” 我摇摇头:“算了,我先去探探路,等回来再告诉你。” 丑丑问我有没有危险,我告诉她没事。我仔细想了想,确实不太可能有危险,大不了这事谈不妥呗,不至于他们对我怎么样。 到了晚上,我让丑丑在旅店等着。我提前买好了两只白手套,戴上之后,打了一辆突突车,到水上市场的东面。水上市场华灯初上,人声鼎沸。河上河下都是做买卖的,很多条船在不宽的河道里缓缓滑动,有卖水果沙拉的、还有卖炒饭的,热闹劲就别提了。 我站在一个水果摊前,左右看着,周围灯光闪动,有点让人眼晕。 看看表,已经八点十分,还是没有人来。我来来回回在那里走动,显得焦躁不安。这时,身后有人说话:“你是王强?” 我回头去看,面前站着一个泰国当地人,很黑很瘦,穿着一身蓝色的短袖衣服。 “我是。”我把两只戴着白手套的手亮给他看。 “老大让我来接你。”他的普通话很标准。 说完,转身就走。 我深吸口气,跟在他的后面。我们顺着河岸走了很长一段,这里人群渐渐少了,他跳下一只小木船,对我招手,示意我上来。 我小心翼翼上去,他撑着蒿,离开岸边,划着船在水面游荡起来。 船远离市场,向远处的无人区划动。 时间不长,两边都是丛林,灯光少了,四周迅速黑了下来,视线很差。 他慢了下来,站在船头说:“我们老大让我在船上问你一个问题。” 我心里咯噔一下,看着船下黑森森的河水,咽着口水说:“什么问题?” “你说唐硕遇难了,是怎么回事?”泰国人问。 “说起来挺复杂,”我说:“不确定他是否遇难,他失踪在泰柬边境的一座深山里。如果有机会,我想当面向你们老大说明白。” 周围很黑,泰国人站在船头,直直看着我。好半天,他才撑动蒿头,船继续缓缓向前划动。 我心里舒了口气,他要是把船弄翻,让我掉下河去,这事还真有点麻烦。虽然我会水,可谁知道泰国河里有什么,别冷不丁蹦出一两只鳄鱼来。 船缓慢的在河里划了一段,靠着岸边停下来。岸边有个简陋的小码头,是竹子编的,岸上形成一条路,通向里面的木屋。 一排木屋里只有一间屋子亮着灯,隐隐能看见里面有人影。 泰国人做个手势,示意我可以下船。我扶着延伸进水里的竹子把手,顺楼梯上到码头。泰国人说:“我们老大在里面,你进去吧。这里只有水上一条路。” 那意思是你想跑也跑不了。 我深吸口气,顺着竹路缓缓走到亮着灯的木屋前,轻轻敲门。 里面传来一个低沉的声音:“进来。” 我推门进去,屋里十分狭窄,只有一床一桌。有一个人正在吃着方便面。 一看到这人,我心里咯噔一下,他竟然是个瘫子,坐在轮椅上。 屋里只有桌上那一盏台灯,借着昏暗的灯光,能看到这个人其实还有点小帅,长得棱角分明,剑眉虎目,戴着金丝眼镜,颇有点不怒自威的意思。 他停下筷子看着我,他的目光我竟然不敢对视,瞅一眼就别过脸去。 “唐硕是我的朋友,他怎么了?”这人说话声音不大,却带着金属音,很低沉。 我知道眼前这人不能小视,便把当时的情况一五一十都说了。他点了根烟,一边抽一边听着,整个过程里不发一语。 等我讲完之后,他点点头:“你还能不能找到那个地方?” 我赶紧摇头,说找不到。我之所以能出山还是多亏了山里猎人的帮忙,我自己是不认识路的。 他抽着烟看我,我心跳加速,不知道他想怎么安排我。 好半天他才道:“你还带着一个女人?” “是。”我说:“我想带着她进入中国,可她没有身份,无法出入境。” “到中国以后呢,你想把她送哪?”他问。 这个正是我挠头的问题。我冥思苦想,摇摇头说不知道,实在不行,就领回家里。 那人道:“听你的描述,你带的这个女孩也是修阴法的。” 我赶忙说:“她是好人,从来没害过人……” 那人摆摆手:“我不是谈论她的好坏,而是要告诉你,她和她师父靠时间修的这种邪法,很有可能不光反噬师父,还会反噬她。” 这个我真没想过,心里咯噔一下,愣愣看着他。 那人抽着烟说:“世间万事万法都是讲究平衡和因果的。她和她师父规避时间,看似捡了大便宜,其实不是不报,而是时候未到。如果条件触发,他们谁也跑不出时间的惩罚。” 我笑笑:“不能吧。” 那人严肃地说:“我有个地方适合那女孩。” 我问哪里。 那人说:“武当镇。” 我愣了,尝试着说:“武当山那个武当镇。” “不错。”那人说:“武当镇,我认识一位隐士的高人,叫陈木道长。他尤善内丹,修习过八卦太极的秘典,专门替人诊治内伤,能化七情因果。你可以把那女孩带过去,给他看看。” 我一惊,那位吴大师不就是武当镇来的吗,那里还真是藏龙卧虎。不过武当镇什么的,完全超出我的想象,离着太远,有点不太实际。现在只想先把丑丑带到中国,以后的事走一步说一步的话。 那人看我没什么太大的反应,不再说了。他告诉我,明天早上七点还是水上市场,阿颂,也就是那个撑船的泰国人,还会在那里等候。我把那女孩一起带过来,然后从这儿出发,越境到中国。 我觉得事情不可能这么顺遂,便小心翼翼问,需要多少钱。 那人说:“道上的规矩,一人五千。” 我听得直嘬牙花子,这还没怎么呢,又一万元钱进去了。“你能保证我们顺利到中国吗?”我说。 那人笑笑没有回答,可能觉得我问这个问题太蠢。他说道:“其实你还有一个不用掏钱的办法。” “什么?”我问。 那人道:“带我们去找唐硕。” 我结巴地说:“那地方,我记不得了……” 他挥挥手:“明天过来再说,让那个女孩去找,她一定找的到。” 我忐忑不安地从木屋里出来,泰国人阿颂在船上等着我。我上了船之后,他把我送回了水上市场。我步履沉重,一步步回到了旅店。 屋里没有点灯,丑丑在黑暗里抱着膝盖,正坐在床角,孤独的像是一只没人疼爱的小猫。 我走进屋里,轻声说,我把灯打开了。 她嗯了一声,我慢慢点开了灯,屋里有了光线,等看清她的时候,我整个人都寒了。丑丑竟然长大了,我走的时候,她还是十八九岁的样子,现在看上去,像是二十五六岁。相貌上差别不大,主要是一种成熟度的感觉。 我走过去,轻轻拉起她的手,又看看她的脸。丑丑静静地看着我,说道:“你买的衣服小了,我变大了。” 她抬起双臂给我看,早上买的T恤,果然小了很多,像是衣服缩了水。 我心头都是寒意,问她,看过镜子没有? 她疑惑地摇摇头。我心里不忍,想起刚才那位老大说的话,他说不光是阿赞汶洛,连丑丑都会被反噬的。 丑丑在时间里规避了二十年,也就是说如果反噬的话,她会被反噬二十年。我心头往下沉,看着她,她现在的样子已经被反噬十年了,再来个十年,她岂不是要四十岁。 我告诉她,和那边谈妥,明天我们就可以回到中国。她非常高兴,拉着手不松开。 晚上我们两个和衣而卧,睡到半夜,她凑到我的身边,甜甜地说:“王强,是不是到了中国,我们就可以在一起了?” 我不知道该怎么说,便道:“那要看感情。” “你对我有感情吗?”她问。 “有。”我有些迟疑。毕竟一想到她即将被吞噬到四十岁,便有点踟蹰。 “真好。”丑丑满心都是甜蜜,紧紧搂着我,不松开。黑暗中,她喃喃说:“你知道吗,我在跟着师父修行的日子里,在黑暗的深洞里,我真希望能有个人出现,能紧紧搂着我。我从小没有爸爸妈妈,师父又总是打我,只有现在,我才感觉最踏实。”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九天神皇手机版阅读网址: 第八十七章 木屋 第二天我起了个大早,泰国太阳升起的很早,外面已经车水马龙了。 我到超市为丑丑买了两件衣服,拿回去的时候,她已经醒了,看到我拿着衣服回来,非常高兴。 她当着我的面,把原来的衣服脱了,我赶紧背过身。 丑丑有些不高兴:“怎么了嘛?我不好看吗?” “不是,你很好看,只是,”我顿了顿说:“男女之间应该矜持一些。” 她好奇地说:“什么叫矜持?” 我一时无言以对。想了想说:“男女之间会冲动的……你个样子,我不敢担保会对你做出什么。” 丑丑眨眨眼:“做什么事啊?” 我真是无语了,对丑丑我一直是观望的态度,这个时候我才真正开始问自己,这一路帮着她,到底图点什么。 一开始是为了帮助我三舅,后来是想着把她带到中国给那些人治病。她一路跟着我,再想甩开似乎不是那么回事。我对她有感情了吗?可能是有,可一想到她即将被吞噬二十年的光阴,我就有点胆寒。 算了,走一步算一步吧。 我让她换好衣服,我们从旅店出来,一路来到水上市场。等了片刻,有人划着木船前来,正是泰国人阿颂,他做个手势,示意我们上船。 我和丑丑坐在船上,顺着河水一路漂流。她在船上不停问我那个问题,男女冲动要做什么事。当着外人的面,我也不好说什么,她竟然大胆地说:“是不是生孩子的事?” 船头撑船的阿颂看了我一眼,我面红耳赤,只恨地上没条缝钻进去。 等到了岸边,我们上了岸,我低声对丑丑说:“那种事不要总挂在嘴上,也不要当着外人说。” 丑丑看着我,没明白什么意思。 我也不好说的太细,带着她进到木屋。这次再来,屋里多了一个人。除了坐轮椅的那位老大,还有一个穿着东南亚传统服装的女子,长得清秀绝伦。 老大见我们到了,说:“我介绍一下,这位是女法师,叫阿赞娜木。昨天我把你们的经历告诉了她,她要进山去找唐硕。” 我也是没话找话:“你要找你的男朋友?” 阿赞娜木狠狠瞪了我一眼,说着标准的普通话:“唐硕不是我男朋友,别胡说。” 是感受到了她的敌意,丑丑竟然上前把我护在身后,和这位阿赞娜木进行对视。 老大摆摆手:“说正事。王强,如果你能带着阿赞娜木进山找到那个洞窟尸窑,到中国的钱就免了。不但免了,我还找人一路护送你们到武当镇。” 这个提议确实让人动心,我看看丑丑,实在不忍心重新回到那个火坑。 我说道:“洞窟很危险,还有一位黑衣阿赞在那里修阴法。” 阿赞娜木哼了一声:“你说的是阿赞汶洛?我知道他,他原先是马来土著,在当地学了飞头降,便自诩泰国修法第一人了。很多人早就想对付他,包括鬼王。” “我可以送你去。”一直沉默的丑丑突然说。 我瞪了她一眼:“不行。我不能再让你回去。” 老大咳嗽着说:“我们不会强迫你们去做什么。既然不想再回去就算了,可以理解。这样吧,你们在地图上帮我们指认一下路线。” 他拿出一个笔记本电脑,点开里面的谷歌地图,找到了泰柬边境的丛林,放大了比例尺给我们看。丑丑十分好奇地看着这个新式的科技。 谷歌上的地图对于城镇是非常清晰的,甚至还有街景,估计这位老大用的是VIP版,但是这个版本在处理森林区域就不怎么灵光了,一片片没有任何标志物的丛林,我在上面很难标记出曾经走过的路线。 丑丑很聪明,她看着上面的森林,马上明白是怎么回事,然后用手点着,在上面画出一条路线。阿赞娜木并没有特别的记忆,只是扫了一眼,便道,好了,记住了。 老大说:“你这么想去那里,是认为和解铃有关系?” “对。传说中的镜子洞,不知道会通往什么地方,只要有一线能找回解铃的希望,我就要去试试。”阿赞娜木说。 老大感叹:“真难为我哥哥有你这样的红颜知己。” 阿赞娜木哼了一声:“他的红颜知己也太多了点。” 老大呵呵笑,不再继续这个话题。他转向我们:“这样吧,虽然你们没有亲自领路,但给了我们一条路线,这就相当宝贵了。王强,”他叫我一声。我答应着。 “我知道你现在没什么钱,这样吧你们先走,回头到了国内再把钱给我打过来。”老大说。 我错愕了一下,觉得这个还不错,便道:“行。可是,你,你不怕我赖账?” 老大一阵狂笑,“敢赖我解南华账的人,恐怕还没生下来。” 他从抽屉里取出一份地图,在桌上展开,说道:“我只说一遍,王强,你牢牢记得。” “从泰国偷境到中国,目前最安全的只有一条路线。”他指着地图,我低头去看,这张地图山川河流画的十分清晰,傻子都能看明白。地图上有一条红线,蜿蜒而出。 “从泰国出境到缅甸。再从缅甸的小勐拉,回到中国的云南。”这位叫解南华的老大说:“整个路程十分艰苦,基本上都在山里。但是你们也不要担心,我们这里一条龙接送,都有车的。” 谈妥了之后,我们从木屋出来,重新坐上了阿颂的船。 我其实特别好奇阿赞娜木去那洞窟会发生什么,只是现在身不由己,尽快离开泰国才是上策。 阿颂问我们有没有要拿的东西。我告诉他,什么都没有。他点点头:“好,送你们走。” 小船顺着河流往下漂移,越飘越是荒凉,周围都是密密的丛林。 走了能有半个多小时,靠着岸边停下来,我们看到那里停着一辆小型货车。我们上了岸,阿颂指指货车,然后撑着船走了。 我过去敲敲车窗,车窗摇下来,露出一张漆黑的脸,这是个典型的东南亚男人,不会说中国话,用手势示意我们上车。 我和丑丑没多想,直接上去,车子发动起来,钻进了丛林。树林幽深,车子颠簸不停,我真有点佩服,这辆破车经常走山路,竟然没有散架子,也算个奇迹。 窗外的景色都是山路,崎岖不平。走了很长时间,看不到城市,偶尔能看到一两个村子。后来我迷迷糊糊睡着了。再醒来的时候,天色已经深黑。 车子停下来,我们从车上下来,两条腿都是软的。我们到了一个树林里的木屋,跟着司机进到屋里。 屋里冷冷清清,司机先去生火,又淘米做饭,他对物品的摆放位置非常熟悉,可见这里是他们的一个经常性的中转站。 我们三人席地而坐,吃着米饭和腊肉,简单对付了一顿。司机做着手势,示意我们今晚在这里住,明天早上再出发。 我让丑丑和他交流,丑丑摇摇头说,他不会说泰语。我只好比划给司机看,问他还有多远。司机看了好半天,也不知道懂没懂,他从兜里掏出一张纸条给我们。 纸条上用外语写着一串东西,丑丑告诉我,这应该是缅甸语,写的是地址。应该是我们下一站要去的地方。 木屋里没有床和枕头,所有人都要席地而卧,条件十分艰苦。司机找了个墙角,面向里睡了。丑丑也去睡了。 我这一天都是在车上睡觉,现在毫无困意,又无事可做。只能勉强躺在那里,翻来覆去想着心事。 不知到了什么时候,我迷迷糊糊睡过去,突然打了个激灵,睁开眼的时候,看到了丑丑。她坐起来,表情有些严肃,看着窗外似乎在看什么。 “怎么了?”我轻声说。 丑丑做了个噤声的手势,轻声说:“我师父到了。” 这句话好像天雷劈了一下,我马上清醒过来。心里咯噔一下,真的假的这是?我们又是火车又是划船,现在说不定已经到了缅甸境内,怎么阿赞汶洛还能追来?他还是个人吗? “铝制的衣服呢?”她问。 衣服我一直打包在身上,赶紧拿出来,我们两个都披了。丑丑做个手势,示意我轻点跟着她往外走。 就在我们要出屋的时候,我突然发现不对劲。司机哪去了?这一会儿工夫他不在屋里,已经失踪了。 第八十八章 悬棺 我提醒丑丑,司机不在了。 丑丑表情很严肃,从没有过的凝重。她悄悄出了房门,我跟在后面。 黑夜的树林里静寂无声。 从木屋里出来,她带着我绕到屋后,准备从后面遁走。到了屋后的老树前,正准备走,我觉得不对劲,低声和她说,我们私下离开应该想办法告诉司机一声。 丑丑十分焦急,“我师父已经到了,再不走恐怕来不及了!” 我有点犹豫,“咱们已经离开泰国这么远了,你师父还能找来吗?” 这时,树林中传来“嘎吱”一声,是有人踩动树枝的声音。 我的心猛地提起来,想过去看,丑丑拉着我,焦躁地摇摇头。其实我也挺害怕,可如果这么不辞而别,有点说不过去。 我做了个手势,示意自己会小心的。 我慢慢走过去,没有手电只能借助月光,四周看不到任何人影。我长舒一口气,说不定是风吹的,转身正要回去,忽然发现对面的树有点不对劲。 仔细看过去,在这棵树的树杈上,隐隐露出一张人脸。我吓得“啊”的一声,一屁股坐在地上。 丑丑把我拉起来,我指着树,磕磕巴巴说不出话来。丑丑看了看,惊疑:“是司机。” 我揉揉眼仔细看,还真是司机,他的一张脸藏在距离地面二米来高的树杈上,周围都是树叶,看不到他的身体。我仗着胆子冲他摆摆手,那张脸没有任何表情,神情很是怪诞,目光直直地看着前方。 我有些害怕,难道司机也会飞头降?不应该啊。 正想着,司机的脸忽然动了动,从高空俯瞰我们,然后又动了动,一张脸竟然上下颠倒。一个正常人绝对不可能做出这样的姿势。我几乎窒息,动也不敢动,下一秒钟,司机的头竟然从高空坠落,噗嗤一声掉在脚前。 吓得头发根一瞬间都立起来了,转身想跑。丑丑拽着我,轻声说:“他是被我师父杀的。” 我心跳剧烈加速,这颗人头的脖子以下竟然没有血,泛着惨白。我大致扫了一眼,实在看不出阿赞汶洛用的什么办法把司机枭首。 丑丑抬起头,我们一起看向周围的树林,今天不知怎么了,连一丝风都没有,沉寂的让人起鸡皮疙瘩。 丑丑看着我,脸上有了几分笑意。 我眨眨眼,不知道她为什么发笑,我轻声问,你怎么了? 丑丑轻轻说:“王强,这段时间以来是我最快乐的日子,师父已经来了,后面的路我恐怕不能再陪你走下去了。”她脱掉外面的铝制衣服。我一把按住她,“丑丑,现在事情还没到无可救药的地步……” “没用的,”丑丑还是把铝衣服脱掉,披在我的身上:“你快走。” 我说:“不行,要走一起走,要死就一起死在这片林子里!” 丑丑看着我,眼睛里有亮晶晶的东西,她揉揉眼:“你怎么这么傻。” 我正要说什么,树林深处忽然传来老鸹一样的阴森笑声。老鸹是我们那边的土语,意思就是乌鸦。我曾经走过夜路,听过乌鸦夜鸣的声音,凄凄惨惨,真的跟鬼没什么两样。 现在听到这种笑声,真是让人倒吸凉气。 “我师父来了,他的飞头降来了。”丑丑焦急地说。 我马上把刚才她脱下来的铝衣服拿下来,重新披在她的身上,我说道:“丑丑,我们再最后尽一把力,如果实在逃不脱,那是老天爷不给活路,咱们就死在这。” 丑丑看着我,点点头说,听你的。 我拉着她顺着树林一阵狂奔,身后那怪魈一般的笑声始终不绝,似乎就在身后不远的地方。不知道阿赞汶洛是怎么想的,他是不是想把我们逼死之前,再好好调戏一把。 大山越走越是荒凉,大半夜的看不见一个人影,周围都是互相交织的织网式植物,看不到路,我们只有一个念头,逃走!我们玩命地在灌木丛中跋涉。 地势渐渐升高,我们正在爬向大山的高处。我精疲力尽,裤子已经被尖锐的草木倒刺划破,露出的肉都是伤口,鲜血淋漓。 这时上到了一处险崖,再往上已经没有路了,除非能顺着接近九十度的断崖爬上去。 我和丑丑坐在一块石头上,顺着石头边缘看下去,下面是黑森森的山沟深渊。这是到了绝路。 我不禁苦笑。 “你笑什么?”丑丑问。 我说:“没想到我这一辈子竟然是这么个死法,死在缅甸一个不知名的深山里。我死了以后,倒也能成为传说,谁也不知道我在哪,会传出各种各样的版本……” “如果你先死,我会给你超度的。”丑丑严肃地说。 我又是一阵苦笑:“那我谢谢你了。” 坐了还没五分钟,就听到下面的树丛里有声音响动,月光中看下去,我看到一个黑森森的像是怪鸟一样的东西,正在快速地飞行,朝着我们这里来了。 丑丑紧紧拉着我的手:“我师父来了。” “是飞头降?”我轻轻问。 丑丑点点头:“王强,我会被抓回去,你也活不了。我会请求师父让我给你超度,不让他动你的尸体。” 我靠着断崖,喉头动了动,现在生命开始倒计时,我反而不紧张,有一种无法描述的宁静。 我嘴动了动,想和丑丑说,希望她能把我的死讯有机会带到家里,可想想作罢,她也够呛能幸免于难。 丑丑忽然推了我一把,我睁开眼看她。丑丑侧着耳朵说:“你听。” 我仔细去听,只有山风的声音,“听什么?” “左上方。”丑丑说。 我再一次凝神去听,那里似乎有隐隐的风铃声。我突然想起一件事,还是数日前,在油漆厂驱邪的时候,走阴婆婆入阴许久未归,当时我就听到了这么一阵类似风吹铃铛的声音。 “是风铃声。”我说。 丑丑看着我,摇摇头:“不是啊,是诵经的声音。” 奇怪,为什么我们听到的不一样。 丑丑来了精神,挣扎着站起来,说咱们上去看看。我一想也行,反正逼入绝路,怎么都是个死,就当陪着她玩了。 我们一前一后攀上了断崖,这断崖角度很直,却并不难爬,上面遍布凹凸不平的石头。我们很快爬了上去,等爬到了,我眉头一挑,这里竟然有个洞!周围很多的灌木,丛丛挨挨在一起,洞口虽说离着不远,可要过去也挺费劲。 丑丑在前面用手扒拉开那些植物,我在后面跟着,好不容易爬到了洞口,这一看我们就愣了。 这个洞不高,勉强一个人蹲着能进去,月光中,能很清晰地看到洞里停着一口棺材。棺木朽烂,已经石化,里面的东西都流了出来,地上是一滩黑森森的玩意,不知道是尸骨还是什么。 到了洞口,我凝神去听,风铃声愈加的清晰。丑丑扶着两侧的石头,身子一矮钻了进去。我在后面也跟了进去。 我们两个一前一后进到洞里。这个洞真是有意思,像一个直筒横着放,里里外外高度没有变化,很像是专门为棺材开凿的。 我们到了洞里,丑丑捡起地上的黑东西看了看,我没敢碰,确实是尸骨,不过已经风化了,不知其中过了多少年。 “没想到这里还有悬棺。”我说。 丑丑问悬棺是什么。 我告诉她,在中国长江流域的沿岸有一些高崖,当地有习俗,人死后入棺,然后把棺材运到悬崖的天然洞窟里存放,名为悬棺。至于为什么往那里放,我就不知道了。 丑丑点点头:“这里也是悬棺。” 我有些想不明白,此处恐怕几十公里之内都是原始森林,看不到有住家的存在,这口棺材是谁放进来的? 丑丑蹲在地上,仔细倾听,用手指了指里面,我也凝神停了一会,能确定风铃声在那。丑丑听到的诵经声和我听到的风铃声是同出一源。 她慢慢过去,这里十分逼仄,她过去了我只能在原地呆着。就在这时,洞口忽然传来“呵呵呵”的一连串怪声。 我吓得头皮发炸,赶紧侧身躲在石头后面,小心翼翼往外张望。 外面的月亮红得诡异,一片如血般的红色中,半空悬浮着一颗长发披散的脑袋,它就在洞口徘徊,嘴里发着“呵呵”的笑声,眼睛直直地瞅着洞里。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九天神皇手机版阅读网址: 第八十九章 飞头 丑丑凑着头往外看,惊恐地说:“我师父来了。那是他的飞头降。” 现在我们困在这里,洞窟极其狭窄,想跑也跑不了。 外面飘浮的人头,时不时发出“呵呵呵”的笑声,如同悬浮在半空的怪异乌鸦。 此时月迷风黑,凉风四起,从洞外吹进来,让人遍体生寒。 我抱着肩膀,真的有点冷,浑身紧张的打哆嗦。难怪棺木会石化,尸骨风化,这里的风还是挺强的,带走了洞里绝大部分的湿气。 人头在来回飞着,忽上忽下。 我紧张地说:“他为什么不进来?” 丑丑也看得稀奇,说道:“这里应该是有什么东西是我师父所顾忌的,要不然不会这样。” 我打量了一下洞窟,忽然想起听到的风铃声,说道:“会不会是你听到的诵经声?” 丑丑点点头,勉强坐在地上,冥神打坐,然后睁开眼睛,极艰难地转过身,向着洞窟最里面爬过去。我好奇地看着,洞窟深处一片漆黑,她的身影在黑暗中模模糊糊的,看不清在做什么。 这时,洞外忽然传来凄厉刺耳的笑声,我往外看,不由心惊肉跳。那颗人头飞了回来,正对着洞口,妖异的红色月光照在整个头颅上,整个场景犹如一幅超现实的画作。 飞头停了片刻,渐渐靠近洞口,看那意思要飞进来。 我吓得往后退了一步,顺手抄起地上的东西,掩在胸前。觉得不对劲,低头一看,拿着的竟然是死者的大腿骨,漆黑漆黑的,骨头上遍布细孔,赶紧扔在一边。 人头飞到洞口,它竟然在说话,而且说的还是汉语。它在说:“出来吧……出来吧……” 说话声音很细,像是孩童在牙牙学语。 我高度紧张,手脚颤抖。就在这时,丑丑从里面爬出来,她身上都是泥土灰尘,像是泥猴一样:“找到了。” 借着月光勉强去看,她手里拿着一本深黑色的古册子,用力一掸,一股灰尘飞出来。 我赶紧捂着嘴,直咳嗽,问这是什么。 丑丑小心翼翼翻开一页,这书真是有年头了,轻轻一碰估计就得粉碎。丑丑说道:“刚才我循着诵经声进去,在棺材的最后面,有一个挖出的小洞,里面就塞着这部法本。” “法本……”我知道法本是什么,那是记录咒语、符文和一些图腾图案的书,有的传承很是隐秘。打个比方来说,类似中国武侠里的武林秘籍。我三舅继承的那本《万经之经》,就是一部古代遗留下来的法本,号称黑巫术第一书,类似于《葵花宝典》。 “你能看懂吗?”我问。 丑丑道:“看不懂,上面的字一个都不认识,可能是古缅甸语……” 我们正说着,外面的人头又开始不断狞笑,已经离洞口很近了,随时都能进来。 丑丑说道:“我师父很忌讳这里的东西,要不然他早就冲进来了。” 我疑惑:“难道是这法本有什么玄机?” 我用手抚摸着古书,然后闭目凝神,果然在手边传来了风铃之声。我大概可以肯定,这部法本是有灵气的。现在很奇怪两个问题,一是为什么我听到的灵气声音是独特的风铃声,和其他人听到的不一样。二是我也摸过法本,还是《万经之经》呢,可是并没有感觉到上面有灵气,为什么这部法本上有? 我把这两个问题问了丑丑。 丑丑看着洞外,十分紧张,急促地说:“第一个问题我不知道,第二个问题可以给你解答。这部法本上的灵气并不是来自书里,而是来自地上的尸骨。” “啊?”我大吃一惊。 “我能感觉到地上的尸骨还是有灵气在的,不知为什么这么长时间了,他的阴气仍然凝聚。我刚才找到法本,刚拿出它,就感觉尸骨的阴气大盛。”丑丑说。 我突然灵机一动:“会不会是这样,你师父忌讳的,其实是这里的尸骨阴灵?” 我刚说完,洞口传来一阵细碎的怪声,那颗人头竟然飞了进来。我暗暗叫苦,自己真是一张乌鸦嘴,刚说人头害怕这里,人头就飞进来了。 洞里很窄,丑丑把我扒拉到一边,她从我的身边挤过去。我们离得很近,我能清晰感受到她皮肤上的凉意。 她来到前面,竟然坐在我的腿上,黑暗中我面红耳赤,想抱着她把她放到一边,丑丑却咬破了手指,血哗哗流出来,她在用血在地上写符。 我不好再动她,低声问,你在干嘛。 丑丑急着说:“我在用阴法催动这里的阴灵,既然师父顾忌它,我就要让它重新复苏。” 我听得一头汗,这不是前面驱狼,后面又逐虎了吗。说的好听是阴灵,其实就是鬼。 我艰难咽了下口水:“这,这不好吧,一旦这个阴灵复苏了,比你师父还要难对付怎么办?” “顾不得了。”丑丑说。 洞口细碎之声更响,我从丑丑身边的缝隙看过去,洞口的的地上有一道长长的拖痕,正朝着我们过来。不用多想,一定是那颗人头到了。 我还是第一次这么近距离看见飞头降,觉得其诡异莫测,不能以常理度之。最早听到飞头降的时候,我还觉得可笑,觉得就算一个人能把头飞出来,可怎么杀人呢,用牙咬?现在真真切切见到了,那种寒意是无法用语言来描述的。 我相信等飞头降到近前这一刻,就是真正的死期,飞头降发动攻击的手段也不会是用牙撕咬,肯定更加古怪。 人头飞进来的“沙沙”声越来越近,丑丑在快速吟咒,她脸色苍白,额头都是冷汗。 我真是有点心疼,想安慰她,可此时已经到了行法最关键的时刻,不能贸然打扰。 丑丑忽然睁开眼:“我已经和阴灵沟通上了,看那意思,它对于帮助我们并没有什么怨气。” 我听着“沙沙”的人头滑动声音,全身发麻,颤着声说:“那,那就赶紧让它保护咱们。” 丑丑说:“这阴灵已经死了太长时间,无法再凝聚成原来的样子,不过可以上我们里一个人的身,帮着我们解读法本。这部法本上有咒语,可以驱逐飞头降。” “那就赶紧吧。”我说道。 丑丑面向洞口,她在黑暗中艰难地转过来,面朝着我。 黑暗里,我和她面面相对,又离得这么近,我们之间的呼吸和心跳都能听见。 此时此刻,就算飞头降来了,我们都死在这里,我觉得也值得了。 丑丑轻轻抚摸着我的头发:“你记得,我不会害你的。” 我忽然明白了什么,“不会是让阴灵上我的身吧?” 丑丑笑:“你真聪明。好了,不废话了,开始。”她把住我的头,再一次咬破手指头,把血描在我的额头。 不知是不是心里原因,我的脑袋迷糊了一下,眼皮子很重,怎么都睁不开。像是晕车或是晕船,一睁眼便会天旋地转,极其难受。 我想睡觉,又怕一觉睡过去再也不醒,在极力控制和控制不住之间,头一下下点着。 迷迷糊糊中,我做了一个极为逼真的梦境。梦见一个和尚坐在极其简陋的佛堂,正在修行,他却坐不住,左扭右摆的,因为在他的周围,爬满了女人。 我在梦中,一眼通透,马上明白是怎么回事。我这是到了这个和尚生前的记忆里。 这和尚正值青春期,在佛规禁欲和青春期荷尔蒙萌动中,承受着最严酷的考验。身在打坐,可在他的妄想里,整个佛堂爬满了女人,朝着他行进,在诱惑他。 这场景一掠而过。下场景随即而来。这个小和尚在一片水潭里,站在水中诵经,水里缓缓浮出团团的黑发,继而有很多女人,从水底站起,向他游过去。 我现在既站在上帝角度,看着这一切,通透这一切,还能和这个和尚感同身受,感觉他的感知。 他在经受着色的考验,只能不停念经,一停下来,想象中的女人便会包围他,诱惑他。 我浑身发热,既害怕这些女人过来,又盼望她们到身边来,能体会那软玉偎香的感觉。 下个场景是一片红花飞落,和尚站在花海中,看着对面的山寺,下一秒钟,他重重摔在地上。死了。 他死后享受到高级僧侣的待遇,被送进了一口棺材,不至于暴尸荒野。 他人虽然死了,我却能读到他的遗念,他说,我这一生都在和色欲对抗,身心纠结,至死未悟,到底是我的错,还是女人的错?在我死后,请师父能随葬心经法本,让我死后继续修行,明悟男女,明悟生死。 第九十章 老了 和尚死后,执念仍在,所以阴灵不息。初时还能凝聚人形,日日夜夜在洞窟深处,诵读心经。后来一日日过去,一年年过去,竟然过了数百年,和尚的执念不足以对抗如此漫长的时间。阴灵渐渐飘散,仅有些许灵气,大部分已经消散光了。 此时此刻,我心下通透。别看经历了这么多场景,其实数百年执念,弹指挥间。 刚才在梦幻中所经历的,正是洞窟里这具尸骨的由来。 我感觉一股无法描述的情绪袭上了身体,这是阴灵残存的灵气。这股灵气没有自己的想法,也没有思维,它有的只是执念残存下来的情绪。 我说不出的难受,缓缓睁开眼。丑丑正抱着我,她闭着眼,嘴里快速诵经,汗珠一滴滴顺着脸颊留下来。 我被她抱着的身体燥热,感觉身上的那股阴气在躁动不安。这股阴气生前是缅甸一位和尚,饱受色欲和佛规之间的折磨,此时此刻我美人在怀,竟然引起了阴气极度的躁动。 我努力压制这股躁动,拿起地上的法本,迅速翻开。这一看,我竟然能看懂,说不出什么道理,就是一目了然。 我一目十行,心无杂念,按照法本上记述的咒语,快速吟诵起来。这部法本所记述的,并不是什么特高深的法术,而是一部讲解如何平定内心的心咒,难怪叫心经。 我想到一件事,这部缅甸心经,会不会就是从大乘佛法里流传的心经翻译过来的。 不管怎么来的吧,我按照法本上记载的心咒,快速诵读。 我嘴里发出的声音很有韵律,用的语言我从来没听过,但心下却瞬间通透是什么意思。念的时候,就感觉阴风扑面,有什么东西似乎趴在了丑丑的身上。 我仔细看着,嘴没停,还在念着咒语,这时候就看见一颗披头散发的人头,缓缓从丑丑的背后伸出来,搭在她的肩膀上。 我吓得心都快跳出来了,手脚冰凉,还在努力念经,让咒文不断。 那颗人头缓缓咧着嘴角,笑了笑,从嘴里冒出一股黑气。黑气萦绕在丑丑的身上,眼见的丑丑的面貌竟然在快速衰老。我心下一惊,知道不好,丑丑目前年龄是二十六七岁,她其实还亏欠了十年,现在这十年的侵蚀找上来了。 二十六七岁和三十六七岁,说起来相差不大,可要细看就能感觉出来,丑丑的皮肤晦暗起来,脸上出现了诸多皱纹。 我心里是说不清的悲哀,既有我自己生出来的,也有身上这个阴灵的。这和尚看不得女人失颜,像是看到了这个世界最让人痛心的事。 这么一分心,咒文断了,我停了下来,看着法本上的咒语,既有些熟悉,又有几分陌生,阴灵在身上开始逐渐散失。 人头狞笑了一下,如蛇一般在丑丑的肩膀上滑下来,挤在我们之间,开始爬到我的身上。 这个时候,丑丑缓缓睁开眼睛,她看着我。 人头喷出股股的黑气,我知道我们两个命在旦夕。 我心下清明,排除杂念,再次诵读经文,心咒极其流畅地从嘴里发出。人头竟然有些害怕,开始往外游走,我不知哪来的勇气,一把抓住他的头发,在念动咒文的情况下,用尽全力把它甩了出去。 人头发出一声怪叫,如蛇般向着洞外飞窜。 我心下大振,极度兴奋,那么大的阿赞汶洛,居然害怕我,害怕这段经文。看他跑了,我这个着急,一边念着经文,一边意念着能不能攻击到它。可这是我的痴心妄想,这段经文有自保的能力,不受外邪侵入,但要想主动攻击,那是不可能的。 一部法本我终于念完了,就在念到最后一个字的时候,胸口的舍利子突然猛地灼烧一下,我有一种极为强烈的感觉,那和尚残存的阴灵,竟然钻进了我胸口的舍利子里。 我舒了一口气,丑丑则体力不支,朝前一趴,正趴在我的怀里,她整个人缩成了小猫一样。 外面是月朗星稀,再无刚才的妖异之色,阿赞汶洛的飞头不知到什么地方去了。 刚才那么一瞬间,别看说得简单,其实生死一线。我浑身都是汗,软绵绵提不起力气,我抱着丑丑,也昏昏沉沉的睡了过去。再醒来的时候,外面已天光大亮,阳光从洞口射进来。我动了一下,浑身酸痛,两条腿都是麻的。 丑丑在我的旁边,我们挤在这狭窄的洞里,竟然谁也不想动一下。 “醒了?”丑丑轻轻地说。 外面虽然是白天,洞里依然很冷很黑,倒是适合躺着发懒。我说道:“醒了。” 我想挣扎着起来,却被丑丑按住,她在黑暗中声音很小:“先不要起来,好吗?” 我深吸了口气,便不再动。 丑丑轻轻说:“你跟我说说你家里吧,我想听。” 不知道她为什么会说这个。她在黑暗中紧紧抱着我,我便说了起来,告诉她,现在家里有妈妈,还有一个妹妹。 “你爸爸呢?”丑丑问。 说起这个,我心里就不舒服,这是我始终过不去的一道障碍。我跟她说,在上学的时候,曾经犯了一个错误,结果被抓进了监狱。在里面呆了一年,等出来的时候,爸爸已经过世了,我连最后一眼都没看到。 丑丑在黑暗中轻轻叹着气,幽幽说:“我都没见过自己的爸爸妈妈。” 我不知道说什么好,其实挺享受这个时刻。 我知道,或许等我们离开这里,恐怕就再也不会有此时此刻的时光了。 我们正依偎着,丑丑忽然说:“王强,我想给你生个孩子。” 我吓了一跳,她在黑暗中说:“你不愿意吗?” 我不知道怎么说好,想了想说:“生孩子是要负责任的,如果咱们之间有了孩子,就不能再分开。” “好啊,那就不分开。”丑丑说。 我一句话都说不出来,想跟她说,生孩子不是那么简单的事,涉及到很多层面的问题。可又觉得此时此刻说这些,实在是煞风景。 我们又静静地躺了一会儿,我动了动,轻声说:“走吧,说不定你师父又要追过来。” 这句话终于让丑丑动了起来。我在地上摸着法本,想一起带走,却摸了一手的黑色碎片。我勉强看过去,法本竟然不知何时,变成了一堆碎纸片。 丑丑轻轻说:“你都记下来了吗?” 我仔细回忆了一下,只言片语在嘴边,整部法本已经记不得了。我告诉她,昨晚的阴灵似乎到了舍利子里。 丑丑仔细看了看我的舍利子,惊奇地说:“这是难道的法宝,可以收纳阴灵的。我曾经用这种方法做过几面佛牌。” 我在泰国混的这些日子,多少了解了佛牌的概念。泰国的佛牌里有阴牌和邪牌,其实就是法师先制作出阴物,然后把阴灵加持到阴物里,让人戴着,以达到快速成愿的目的。 现在我的舍利子就是这个意思,它收纳了和尚残存的阴灵之气。我倒是不怎么在乎法本,有这团阴气在,它能记得法本的内容,毕竟这和尚连生带死,念了不知多少遍的心经。 我们两人艰难地从洞里爬出去。到了外面我才看到,这里不愧原始森林的称号,植被茂密,树盖遮天蔽日。缅甸山里的植物没有那种特别大的,而是低矮茂密,如同织网一般交错纵生。 我蹲在洞口,感叹了一番,昨晚才出虎口,没想到又进了狼窝。就这个连绵不绝的群山,走出去简直是难上加难。我忽然想起来,我们一开始住的那个小木屋,司机的车还停在那里,我们可以驾车走。 我正要把这个好消息告诉丑丑,一看到她,马上我就愣了。 现在是白天,阳光很足,我很清楚地看到,丑丑已经老到超乎了想象。她的脸上遍布皱纹,尤其是眼角的鱼尾纹特别深,身材倒是没怎么走样,可多了一些佝偻和驼背,皮肤没有光泽,很是粗糙和晦暗,眼睛也失去了一部分光彩。 她的这副面相绝对不止三十六七岁,像是五十岁。 丑丑看我在看她,有些不好意思,笑着说:“干嘛这么看我?” 我没有直说出来,做个手势,示意从陡坡爬下去。我们小心翼翼爬到坡下,丑丑累的不行,坐在石头上喘。我轻声问她,有没有事,能不能坚持。 “不知怎么的,感觉特别累。”丑丑把手递给我,我拉她起来,我们顺着原路回去。 此时是白天,我的心却特别的阴冷,看着丑丑的样子,说不出话来。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九天神皇手机版阅读网址: 第九十一章 到勐拉 我扶着丑丑,一路下山。 我警觉地看着周围,丑丑笑:“你别害怕,昨晚我师父受了重创,他不会再轻易出手。” “他走了吗?”我问。 丑丑摇摇头:“他会一直跟着我们,不达目的不罢休。只是他会想别的办法,或许偷偷下降头也不一定。” 我吓了一大跳,姥爷留下来的手稿可是记载了,降头师下降头十分诡秘,中招的人无从察觉,可能人群里被摸一把,就中了降头。有的降头师厉害到什么地步,随便看一眼,被看的就能中招,自己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来到木屋前,看到那辆破货车还在。我招呼丑丑上了车,尝试着发动了一下,车子还能动。我慢慢开了起来。 车子没敢进深山,而是顺着山边缘的羊肠小路慢慢腾腾走着。我不敢开得太快,这样的路况,我这个水平还驾驭不了。 车子一路走着,路虽然崎岖艰难,好歹勉强能开,这里应该有一条常年往来的小路,已经被车压出来了。 车子开了很长时间,过了中午,才看到不远处有一个集镇,这时车油也即将告罄。到了镇子,满大街都是低矮的棚户民房,缅甸的天儿很热,这里的人大都是黑黑瘦瘦的,穿着脏不拉几的传统服饰,用到最多的交通工具就是往来穿梭的三轮车。 我把车停在路边,我们下了车。丑丑现在的面相已经接近六十岁,走了没多远,累的靠着墙喘息,她的体力也随着年龄增长而衰退。 如今当务之急,是先找到一家旅店休息,然后去吃饭。别说丑丑了,我的体力也逼近极限。可是当地人说的话,我们又听不懂,丑丑只会泰语和汉语,再加一个专门吟阴咒用的巴利语,对于缅甸本土的高棉语是一窍不通。 我站在异国他乡的街头,人流从身边走过,那种绝望的孤独感,实在无法用语言来描述。 丑丑想出一个办法,她跟我说,和尚的阴灵已经被拘进舍利子,他生前就是缅甸人,可以借助他的阴灵,或许你就能听懂本地语言了。 她说的似乎有几分道理。我尝试着和舍利子里的阴灵沟通,这股灵气曾经上过我的身,我们之间存在着一种很难言的默契。我用意识去想着舍利子的阴灵,全身猛地一颤,炎炎夏日里一股阴冷,它上了我的身。 我再听本地人说话,竟然能瞬间理解他们说的是什么意思。 这种感觉很难描述,他们说的语言我还是听不懂,但心里明白,字面的意思会立即浮现在脑海里。 我拦下一个本地人,尝试着用本地的语言和他交流,反正就是心里怎么想的,嘴上就怎么说,外带着比划,他竟然听懂了! 本地人告诉我,往前走过街角,就有一家客栈。我又问他,附近有没有加油站,他告诉我,大的加油站没有,不过有个小规模的站点,是提供给一些摩托车用的,或许可以给机动车加油。 我带着丑丑住到了旅店,开了一个房间,让她等在这里。我出去开着车,找到小加油站,把油加满。这里还可以打国际长途的电话。我的手机早就折腾丢了,交钱后往国内打了电话。 第一个电话打到家里,跟老妈报了平安,今天是周末,妹妹也在,问我在哪呢。我告诉她,我现在在缅甸一个不知名的小镇上,妹妹笑我就会扒瞎,还跑缅甸去了。 我苦笑一下,没工夫跟她细说。挂了电话,我又给油漆厂打过去,办公室主任就在厂子里,听到我的电话急坏了,问我什么时候才能回来,说他给泰国那边打电话,那边说你早就到曼谷了,为什么还不回来? 我苦笑说,主任,一言难尽,我现在正在缅甸跑路,应该是快回去了,你放心吧。 办公室主任停顿一下,问我阿赞的事有没有眉目? 我告诉他,阿赞是不可能的,但是我找到了他的徒弟,或许徒弟有办法。 办公室主任长叹一声,告诉我注意安全。 最后一个电话我打给了解南华。解南华听到是我的声音,有点奇怪,此人极其聪明,马上意识到是不是出什么问题了。 我在电话里实话实说,告诉他,带着我们来缅甸的司机已经被阿赞汶洛杀了。我们现在身陷缅甸,在不知名的小镇上,我身上的现金也不多了。 解南华说,我也帮不上你们什么忙,只能靠你自己。你想办法到小勐拉,在当地找到一个叫吉米的人。解南华已经和吉米沟通过了,只要我们能接上头,他就能送我们到中国。 挂了电话,我在加油站买了一张缅甸地图,和店老板好一顿沟通,找到了现在的位置。这里距离小勐拉并不算太远了,我在地图上标记出路线,心里多少有了点数。只要能安全抵达勐拉,就能回到中国。 我在街口买了点饭菜,到了房间门口,发现门关着,我敲敲门,没有回复。 我顺手一推,吱呀一声开了,等进到房间,才发现事情不对劲。 丑丑并不在房间里,地上是一堆镜子的碎片,窗户开着,外面的风吹进来,窗帘飘动。 我意识到了什么,赶紧跑到窗前往外看,大街上人来人往,并没有丑丑的踪影。 我蹲在地上,一块一块捡起地上的镜子碎片。一定是丑丑见到了自己的容貌,她承受不住这种巨变,自己跑掉了。 我逼迫自己冷静,一边打扫一边思索,想来想去没什么办法,心头沉甸甸的。 我出了旅店,漫无目的顺着长街行走,一边走一边四处寻找,这时看到一群人围着什么,叽叽喳喳说着。 我心头浮现出不祥的预感,赶紧跑过去分开人群,等进到里面才看到,他们看的是一条死狗。 我浑身力脱,从人群中出来,无意中看到墙角处的垃圾桶旁边蹲着一个人,全身破衣烂衫,头发披散下来。我走过去,慢慢蹲在她的面前,用手碰着她的头发。 她抬起头看我,我的心颤了一下,眼前的人正是丑丑,她已经变成一个老妪,大概六十多岁逼近七十岁的样子,满脸都是皱纹,眼睛灰蒙蒙的,在紧紧看着我。 她现在的样子就像是村里的乞丐婆。 “跟我回去吧。”我轻轻地说。 丑丑看着我,嗓音沙哑:“王强,镜子里的我好丑。” 我想说你不丑,可这是明显的假话,我实在不知道说什么好,便道:“我们回中国。我送你到武当镇找高人,他们一定有办法让你恢复到以前的样子。” 丑丑抱着膝盖,“嘤嘤”的哭了起来,特别伤心。我蹲在旁边,轻轻安慰她,说不出什么滋味。 她忽然抬起头:“王强,我们之间还会有感情吗?” “当然了。”我点点头。 丑丑久久凝视着我:“我信你。咱们回去吧。” 我带着她回到旅店,我把房间里的镜子都收拾了,跟她说:“以后不要这么任性,有什么事咱们一起面对。” 她大口大口吃着饭菜,我却没什么胃口,坐在那里看着她。 晚上我们还是在一张床睡的,和衣而卧。丑丑在睡梦中惊醒好几次,我问她梦到了什么,她不说,脸上是说不尽的哀愁。 接近黎明的时候,我迷迷糊糊睡着了,朦胧中就听到丑丑的自言自语,她似乎在说,我恐怕坚持不到中国了,对不起,王强。 我在睡梦中没怎么当回事,翻过身继续睡。 醒来的时候天光大亮。我坐起来,看到丑丑已经醒了,抱着膝盖坐在床头,看到我甜甜一笑。我心里感慨,这要是个小姑娘,如此一笑绝对多情,眼前却是个老态龙钟的老太太。 我们退了房间,我驾车从镇上出发,根据地图的标示,一路开出去。如果真的能让我一路开到勐拉,我这个车技绝对是突破性的提高。 走一走就要停下来,察看地图校对方向。在方向感上,丑丑比我厉害多了。按照她的指路,我一路开过去。 丑丑特别容易疲劳,没两个小时就开始打盹,蜷缩在座位上。 我不忍叫她,让她休息吧。车子行驶了一天,晚上到了一处荒无人烟的地方。好不容易找到当地人打听,才知道离着勐拉已经不远了,估计明天上午就能赶到。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九天神皇手机版阅读网址: 第九十二章 吉米 晚上在车里睡的,温差很大,夜里起了风,吹得窗户嘎吱嘎吱响。我躺在后排座上,非常不踏实,翻来覆去睡不着,到了后半夜勉强睡过去,朦胧中就听到外面传来人说话的声音。 那是个老人的声音,似乎在沙哑着召唤丑丑的名字。 我想努力坐起来,可全身乏力,身上像是盖了一块大石头,怎么也起不来。 后来我听到了丑丑的啜泣声,很真实,也很缥缈。 这一夜终于熬过去,我翻身起来,全身僵硬,腿麻了半天才能活动。丑丑醒了,笑着看我,我心中却是寒意,看着老妪一般的脸,实在是高兴不起来。 我说道:“昨晚我做了一些很真实的梦,梦见你在哭……” “哪有。”丑丑马上否定了我的说法:“赶紧开车吧,争取早点到中国去。” 我开着车,顺着土路奔走,下午的时候终于赶到了勐拉。勐拉是个不小的市镇,看上去有点像咱们国家的城乡结合部,带有很明显的杀马特风和城市才有的灯红酒绿。 现在有两个线索找到接头人,一个是解南华说的吉米。还有一个是司机临死前曾经给过我们一张纸条。我把车停在路边,这条街巷有很多的汉语招牌,我心中大安。 我带着丑丑在一家中国人开的旅店住下,拿着纸条给老板看。 老板给我们指点道路,说过了几条街,能看到大金塔,在背面就能找到吉米洗头房了。 我愣了,反复问他是那个吉米吗?老板慢慢悠悠点着烟说:“整个勐拉有无数个吉米,但是你要找最有名的那个,就是在我说的地方。你自己去碰吧。” 天色还早,我安排丑丑住下,然后一个人拿着地址找过去。过了街面,果然看到大金塔的尖顶,我到了背面的一条街,这里堪称烟花柳巷,目所能及的全是类似国内洗头房那样的地方。大白天没开张,大部分门都锁着,里面看不到人。 我顺着街口一家家找过去,终于看到有一块红底白字的大号招牌,上面写着“吉米正归按摩中心”。下面还有缅甸语和英语。估计是想写“正规”,可写了白字,成了“正归”。 两道玻璃门关得紧紧的,想必就是这里,我趴在窗户上往里看,里面一横一竖放着两个长条沙发,还有一台老式的彩色电视,除此之外空无一人。 我犹豫了片刻,敲敲门。敲了半天,里面没人回应,正在踟蹰之时,后面传来蹩脚的汉语问话:“喂,干什么的?” 回头去看,有个年轻人骑着破烂的摩托,一只脚撑着地问我。 这小伙子长得过于清秀,我甚至怀疑这是不是个女孩。 我赶忙说:“我来找吉米。” “你是干什么的?”他问。 我说,我是吉米的客户,有很重要的事要来找他。 他上上下下打量我,告诉我,从这条街口拐进去,走到头儿有一家赌场,吉米正在赌钱。 告诉我之后,他一脚油门,摩托轰隆隆开走了。 我满头冷汗,怕什么来什么,这吉米看来真不是好饼,还在赌场,我活这么大就没进过这样的地方。 可没有办法,还是要硬着头皮去。 按照这个小伙子告诉我的路线,从街口拐进去,这里是一条幽深的黑巷,能看到墙上开着侧门,写着按摩院什么的。终于来到巷尾,门开着,还没到就听见里面乌烟瘴气,喊叫不断。 我撩着帘子进去,差点又被里面的烟雾顶出来。很多人在赌钱,面积相当大的场地,分了很多桌,除了麻将,骰子这些东西,我还看到有很多类似大赌场才有的纸牌赌博,估计是21点什么的。 除了这些正规的赌博方式,还看到很多新奇的玩意,有个敞开的桌子,槽子里全是钱,大部分是人民币,可我扫了一眼,愣是看不出来这是赌什么的。 赌场有些人撇了我一眼,都是一些赌徒,眼神很诡诈,看得我浑身不舒服。 屋里烟雾缭绕,这么多人挤来挤去,谁知道哪个是吉米。我好不容易挤到兑换筹码的前台,那里坐着一个半男不女的杀马特,抽着烟玩着手机。我过去说,我来找吉米。 他看了我一眼,用手指指里面。 我顺着拐角往里走,里面有一道暗门,挂着厚厚的帘子,几乎没有人来。门口坐着一个刺龙画虎的大汉,目露凶光。我硬着头皮过去,说找吉米。 大汉上下看了我一眼,撩开帘子,冲着里面喊了一句话。时间不长,出来一个小个子,大概还不到一米六五,身材敦实,穿着背心,脖子上是明晃晃的大金链子,两条裸露出来的胳膊上全是古里古怪的刺身,除了神佛就是鬼怪,图案极其鲜艳。 他看着我:“你找我?” 我赶紧说:“是解南华介绍我来的……” “哦,华哥介绍来的。我现在没时间,正在揍人。”他说。 我一时也没话说。他想了想:“你进来吧。” 我跟着他进到里面,屋里光线晦暗,只放着一张赌桌,有几个好似大佬模样的人,坐在桌边吸着烟。 桌上捆着一个人,这个人长得极其猥琐,被打的鼻口窜血,身体一个劲哆嗦。 “吉米,谁呀?”有人问。 吉米看看我:“一个客户。要到越境到中国。” “哈哈,这活儿多少钱?给我呗。我今天晚上就能送他过去。”那人大笑。 吉米笑笑,没接这个茬。他用毛巾擦擦手,来到桌上被绑的那个人前:“说说吧,你藏在墙里的小鬼儿尸体哪来的?” “我,我真不知道,打死我也不知道啊。”这个人哭着说。 我看了一会儿,大概看明白,这人应该是赌徒,好像利用小鬼儿作弊,让赌场抓个正着。不知道吉米为什么这么上心,难道他也是这个赌场的老板? 吉米笑:“不说是吧?”他把赌徒翻个,面朝下,然后掰开那人的手指头。那人嚎啕大哭,哭天喊地,马上反口,说那小鬼儿是他放的,但不是作弊用的,而是保佑他金枪不倒。 旁边有人气笑了:“你跑赌场金枪不倒什么玩意。” 赌徒哭着说:“我是去按摩院用的,晚上没地方放,暂时藏在赌场里。给我小鬼儿的那人说,赌场人贪欲重,可以滋养小鬼儿……” 吉米问旁边一个大佬:“你信吗?反正我是不信。” 大佬懒洋洋说:“我也不信。” 吉米道:“说实话还能留下你一条狗命,要是咬准了不说,哼哼,我算你一条汉子。”他从桌上拿起一个老虎钳子,用钳子头夹住赌徒右手的一根手指。 吉米说:“我就数三个数……1,2……” “嘎巴”,他猛然一合钳子,手指头生生给剪下来,声音嘎嘣脆。我在旁边看着,两条腿都软了。 赌徒惨叫一声,浑身颤若筛糠。 “吉米,你够狠。”有人说。 吉米朝地上啐了一口:“妈的,这小子用小鬼儿做耳神通赢了我一百万……现在知道疼了?吃多少我让你往外吐多少!” 他抄着老虎钳子准备夹第二根手指。 赌徒再也熬不住,鼻涕眼泪糊了一大把,哭着说:“我说,我说,我都说。我这个小鬼儿是在勐拉外黑林里找了一个巫师请的。他的功力很强,加持出来的小鬼儿见效快,反噬小,能保我挣大钱。” 吉米哈哈大笑:“保你挣大钱?这就叫现世报!”他“嘎吱”一声又夹断这小子一根手指,赌徒疼的哭爹喊妈,满桌子打滚。 有人拦住吉米,说这人毕竟是我们赌场发现的,后面的事就交给他们了。你别跟着掺和,弄断两根手指,你这气也出了。 “不行,”吉米横着三角眼:“他必须告诉我那个巫师叫什么,住在哪?” “你连黑衣巫师也敢动?”其他人纷纷翻白眼。 吉米哼了一声:“我会会他。” 赌徒满头冷汗,断断续续说了,说这个巫师是才修行的师傅,可法力极其高深,名字叫做阿赞宏。这黑衣巫师自称会古老的役鬼经,只加持小鬼儿和邪阴牌,非常邪门。 吉米哼哼了两声,回头对我说:“兄弟,你是华哥介绍来的,本应马上就办,但我这个人呢,有仇不过夜,今晚不找到那巫师问个明白,我浑身难受。所以你的事明天办吧,对不住了。” 我现在有求于他,没有办法,只能他说啥是啥。这个吉米浑身煞气太重,一看就是社会人,我哪敢说半个不字。 第九十三章 役鬼法门 全本 .,最快更新黑巫秘闻最新章节! 看赌场的情形,吉米还想再玩一会儿,我可没时间陪着他在这儿干耗。又嘱咐他一遍明天出发的事,吉米不耐烦:“我说你这人怎么磨磨唧唧,明天早上直接到我店就行。” 这人脾气异常暴躁,怕惹他生气,我只好闷闷的从赌场出来。 出来之后,觉得不是味儿,想问问吉米明天早上几点到店里,又不敢回去,一肚子闷气回到旅店。 丑丑正躺着,看见我特别高兴,我们奔波了一天,也挺累的,简单吃点东西就休息了。我把找吉米的事情告诉她,丑丑愣愣地说:“王强,我有一些不好的预感。” “怎么了?”我问。 丑丑摇摇头:“自从我变成现在这个模样,对一些事的感觉似乎慢慢回到了小时候,能预感到未来发生的一些事,这次我们恐怕没那么顺利。” 我安慰她:“你别多想,吉米已经答应我们,明早就送到中国。我打听了,此地离着云南特近,出入境只要找对人带出去,不算太麻烦。走到这,就算是一只脚踏进中国。” 天色将黑,丑丑昏昏沉沉的睡了,她现在的身体机能就是五六十岁的老人。 我靠着枕头,毫无睡意,外面夜色中的街道是灯红酒绿。我随手打开电视,顿时面红耳赤,居然播放着成人节目,声音还挺响,赶紧把电视关了。 浑身有点燥热,在地上溜达了两圈,一股热气在小腹里盘旋。勐拉这地方,号称小澳门,黄赌泛滥,毒怎么样,咱还不清楚。满大街的按摩院洗头房可见一斑。 华灯初上,正是人们夜生活的开始,我也是个血气方刚的小伙子,守着这么一个地方,好像有点入宝山空手而归的意思。 我看看窗外,闪烁的霓虹灯,心痒痒得厉害。到洗手间洗了把脸,冷静冷静,其实丑丑是个不错的对象,可现在她的容颜逝去,是挺无奈和伤感的。 冷静之后回到屋里,我对自己说,还是洗洗睡吧。丑丑在床上,我在沙发翻来覆去很长时间才睡着,告诉自己,该找个对象了。 第二天早上,我被丑丑叫醒,起来之后头昏脑涨,一晚上没怎么睡好。 我到外面买了早餐,吃过饭之后,怕吉米连夜豪赌,这时候估计在睡大觉,冒然去了再引起他反感。只好耐着性子,又等了一个多小时,我才带着丑丑退了房出来,去找吉米。 到吉米的按摩院,还是大门紧锁。我心里就有点膈应,今天不会又扑空了吧? 我对着玻璃门一顿敲,也是带着点火,我不怕吉米真出来怎么样,昨晚可是他明明白白告诉我今天一大早过来找他的。 敲了一会儿,里面传来拖鞋的拖拉声,出来一个穿着红睡衣的女人,长得倒是不丑,只是好像一夜没睡的样子,披头散发,眼圈都是黑的。 她过来开门,用当地语说了什么,看我不太明白,又换成汉语:“找谁?” 我告诉她,我是吉米的客户,吉米让我今天早上来找他。 女人看看我,又看看身后的丑丑。她皱眉说:“你们什么需求?” 她估计是和吉米很亲近的人,我不瞒着,直接道:“到中国去。” 女人恍然大悟,“吉米昨天提过一嘴,不过,你们今天走不了。” 我一下就炸了,不祥的预感成真,“为什么?” 女人看看我们,叹口气,做个手势,示意我们进去。 我和丑丑刚进到里面,我就感觉胸口的舍利子灼烧了一下。丑丑的眉头也挑了挑,马上说:“很重的阴气。” 女人很震惊:“你们觉察出来了?” 我指指丑丑说:“她是泰国著名黑衣阿赞的高徒,非常厉害。” 女人一把拉住丑丑的手,“大妈,我求求你了,吉米中邪了,你快帮他看看!” 我在一旁苦笑,怎么叫大妈了。丑丑倒是不介意,她点点头,“快带我去。” 女人拉着丑丑的手,我在后面跟着。我们到了屋子后面,这里好几个房间,客厅坐着两个应该是小姐的人,穿着睡衣,蓬头垢面正玩手机,地上一堆卫生纸。 女人骂她们,能不能把地上收拾收拾,来人看见像什么样子。 这两个小姐都是老司机,你说任你说,清风拂山岗,她们坐在那该玩还玩自己的。 女人还想骂,我赶紧道:“大姐,先看看吉米,正事要紧。” 她拍拍脑袋,对,正事要紧。 我们继续往后走,这里有一道暗门,进去之后是楼梯,四面都是镜子,进去以后映出无数个身影,不知道为什么这么设计,感觉空间超大。 到了楼上一个房间,女人把门打开,刚打开就闻到里面一股臭味。熏得辣眼睛。 这时从屋里出来一个清秀的小伙子,正是昨天骑摩托给我指路那个,他端着纸篓出来,里面都是黑黑红红散发着恶臭的卫生纸。 他看了我一眼,我对他点点头,我们擦肩而过,他去倒垃圾桶了。 我和丑丑进到房间,这里只有一张大床,吉米被捆在床上,活像个大粽子。他在床上正来回折腾,一会儿弓起来,一会儿伸开,五官挪移,两只眉头吊吊着,就好像全世界都是他的杀父仇人。 我从来没见过一个人有这么可怕的表情,简直集中了全世界所有的仇恨。 我看得浑身冒寒气,加上屋里本来就没光,只有一盏小灯泡,晃来晃去的,吉米形如鬼魅。 “他怎么会这样?”我磕磕巴巴地说。 女人告诉我,昨天吉米出去,大半夜才回来。回来的时候人就有毛病了,坐在那喘粗气,眼神发愣,跟谁也不说话。 到了后半夜,吉米开始发疯。具体怎么疯的,女人没细说。然后就是混乱,她出去叫人,好不容易把吉米捆上。吉米就跟中邪似的,嗷嗷直叫,要不就是狞笑,稍微绑的松点,他不是打人就是自残,总而言之就是个折腾。 丑丑让我们退后,她盘膝打坐在床边,用手摸着吉米的脑袋。说来也怪,吉米竟渐渐和缓下来,可还是狰狞表情,咬牙切齿瞪着我们。 丑丑嘴里快速吟咒,这时屋外聚了不少人,大多是这里的风尘小姐,一个个目不转睛看着。 这时,吉米的脸上突然出现变化,浮现出很多诡异的血管,纵横交错,犹如一条条蚯蚓般纠缠。他猛地扑起来,绳子似乎勒不住,张着大嘴去咬丑丑。 丑丑睁开眼,吓得瘫软在地上,吉米像是被捆住的大虾,来回扑腾,要从床上蹦下去。我才反应过来,赶紧进去把丑丑拉在一边,这时门外如旋风般进来一个青年,正是那清秀的年轻人,他陡然腾空而起,一把按住吉米,把他重重压在膝盖下动弹不得。 也不知年轻人用了什么手法,朝着吉米的脖颈处一击,吉米竟然沉沉昏了过去。 我拉起丑丑。对他点点头,表示感谢。那清秀的年轻人面无表情。 女人有些惊慌,问怎么回事。 丑丑说:“吉米的身体里附着一个恶鬼,我没有办法驱走它,实在是太凶了,阴气太盛。” 女人惊叫了一声。 “连你也没有办法?”我问。 丑丑点点头:“封鬼的这个人绝对是高手,不但能收服这种恶鬼,用的还是极为独特的役鬼法门,把恶鬼封印在吉米的身体里。” “那怎么办?”女人问。 丑丑说:“只有一个办法,找到这个法师,让他解开鬼咒。” 女人着急,这上哪找啊,谁知道吉米得罪了哪个黑衣阿赞。 我想起昨晚的事,便把事情说了一遍,然后道:“吉米会不会去找那个叫阿赞宏的人了?” 清秀的年轻人说:“我现在去赌场打听,肯定有人知道那法师住在哪,然后我去找这个法师算账。” 女人反问他,你去了想怎么办。 年轻人冷冷道:“用刀逼着他,如果不给吉米哥解降,我就杀了他。” 丑丑在旁边摇摇头:“这个方法最好别用,法师既然会如此独特的役鬼法门,就不是那么好对付的。恐怕你连他的身边都靠不近。再说了,如果他只是略惩吉米,一旦得罪了他,反而把这件事闹大。” 女人点点头:“那你说怎么办?” 丑丑看看我,然后道:“我去和这个法师谈谈吧。” 我想都没想,马上拒绝,“不行!” 第九十四章 废弃村庄 全本 .,最快更新黑巫秘闻最新章节! 周围的人顿时对我怒目而视,尤其是那年轻人,估计他和吉米的感情很深。 我赶紧咳嗽一声:“你自己去太危险了。” 女人道:“我们不会让你们白帮的,你们不是要去中国吗,只要救活吉米,马上送你们走。” 我实在忍不住道:“已经到这里了,离中国也就不远了。” “呦,你什么意思?”女人冷笑:“不用我们帮忙了呗?你真是能耐大了,现在可以出去打听打听,如果我们吉米不帮你过境,还有谁敢帮你们!” 我实在忍不住气:“你威胁我们吗?” “威胁你?”女人哼哼两声:“你根本就不够资格。要不是你妈在这,我早就让姐妹几个上去揍你了。” 我一时语塞,她竟然把丑丑当成我妈了……可也别说,我妈的岁数也就这么大。 我倒是无所谓,关键是丑丑怎么想的。我偷眼看丑丑,丑丑先是没反应,后来噗嗤一下笑了,有些酸楚,她碰碰我:“我成你妈妈了。你是我儿子。” 我一时无语,看着女人,一字一顿说道:“这不是我妈,她其实年龄比你还小,只是被黑巫法反噬,现在才成了这个模样。” 女人愕然了一下,倒是知错就改,对丑丑点点头:“对不起。” 丑丑说:“我会帮你们的。你们把阿赞宏的地址打听出来,我就去找他。” 那清秀的年轻人道:“我也去。” 丑丑看看他,点点头,说:“其他人就不要去了,把吉米带上。” 年轻人扭头就走,估计是去赌场打听了。 女人对丑丑的态度很好,还是不怎么搭理我。她带我们到外面的客厅去聊天休息。 我心急如焚,怎么这么倒霉,马上就要回去了,结果出这么一档子事。 我估摸这事不能善了,那位阿赞宏不知是哪庙蹦来出的和尚,真是有他没他的多这么一腿。哪怕这事再晚一天呢,我们也走了,省得在这麻烦。 中午的时候年轻人回来了,显得有些疲惫,并没有细说自己打探消息的经过,而是直接道:“打听清楚了,阿赞宏是在北面的山林里修行,有个废弃的村子。” 丑丑道:“现在就去,如果等到天黑,修黑巫法的这些巫师法力会更强。” 年轻人走进屋里,扛起吉米。吉米还在挣扎,年轻人手起掌落又把他打晕。 我们出了楼,后面的街巷有一条破烂的半截子货车。年轻人把吉米扔在后面的货厢上。 他招呼我们上来,然后开着车出去。他一路没怎么说话,聚精会神盯着前面,车子速度很快,出了市镇,就到了山口。 山里能看出经常走车,地上压出一条车道,不过走上去还是颠簸不平。 车子顺着山路继续往里走,越走周围的山林越是茂密,时间不长便遮天蔽日,不见阳光,阴森之气渐渐多了起来,侵袭全身,带来冷意。 车子走了一段,在半路停下,年轻人示意我们下车。 他到后面扛起吉米,就算吉米不高,那也是个大男人,估计也有个一百四五十斤。年轻人扛着他举重若轻,气都不喘,此人肯定是练家子,估计是吉米的保镖之类。 我们顺着山路走进去,年轻人看看指南针,示意我们向北。翻过一个不高的山岗,能看到下面洼地里有一片黑色的小木屋,估计就是那位阿赞宏栖身的废弃村庄。 此人显然比阿赞汶洛精明多了,居然找到这么一片地方,房屋和河流都是现成的,而且离着主车道也不远,出入方便。 我们走过去,到了木屋不远的地方,看到地上立着一块木头碑,上面用汉字歪歪扭扭写着:未经许可,入内即死。 旁边竖着两根杆子,头儿尖尖的,最上面竟然插着一颗人的头颅。我一开始没认出是什么,等看清了,差点没吓出心脏病来。人头是个女性,披头散发,腔子正插在尖杆的顶端,乍看上去就像是个畸形的女鬼。 我们站在木头碑前,丑丑往前走了几步,朗声说:“前辈,丑丑前来拜见。” 她喊了几声,一片黑色木屋都死气沉沉的,没有人出来。 年轻人扛着吉米就要进去,我一把拉住他,“不能莽撞。” 这里诡异莫名,四周没有声音,丑丑又喊了几声,依然没有人出来。 年轻人冷笑:“我车上有汽油,一把火烧了这里。” 话音刚落,我们身后的树林传来细细碎碎的声音,越来越近。 我们察觉有异,急速转身看去,只见从树林深处,有一个人影摇摇晃晃走了出来。 年轻人把昏迷的吉米放在地上,他穿着背心,全身肌肉隆起,整个人就像是蓄势待发的猎豹。 丑丑把我掩护在身后,她一脸的凝重。 人影越走越近,出了树林,等看到他的时候,我们都吓了一跳。走出来的这个人,是个八十多岁的老头子,佝偻着腰,面皱如核桃,前额半秃,零星的头发散下来,看起来既古怪又让人可怜。 这个老头子已经到风烛残年,一股风就能吹倒的样子。 难道他就是阿赞宏?我实在没想到阿赞宏居然就是这么个糟老头子。 就在这时,丑丑突然喊了一声:“师父。” 老头子站在我们不远的地方,声音沙哑,慢慢咳嗽着,说了一句话。应该是泰语。 我张大了嘴,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这时候明白过来,这老头并不是阿赞宏,而是丑丑的师父阿赞汶洛! 丑丑在变老,他也在变老,阿赞汶洛追踪我们的这些天里,竟然老到了这种程度?! 他咳嗽着,用灰白的眼球看着我们,艰难地说着什么。 丑丑咬着牙,轻声对我说:“师父让我跟他回去。” “那你是怎么想的?”我说。 丑丑挺直了腰板,用泰语对阿赞汶洛说回去。阿赞汶洛竟然笑了,一个猥琐老头的笑容,既苦涩又诡异。他指指丑丑,又指指自己,不停地咳嗽着。 “他说了什么?”我问。 丑丑喉头动了动,艰难地说:“我师父说,如果不和他回去,我和他都要在这几天里死去。不但人死了,而且灵魂也会枯萎,永坠地狱,不能解脱。” 阿赞汶洛用手扫了扫我和年轻人,说了一句话。 丑丑牙齿咬得咯咯响,轻声说:“他说一路追来早就应该杀了那些阻我回去的障,以至于落到现在。” “什,什么障……”我磕磕巴巴说。 丑丑回头看着我,轻轻叹口气:“笨蛋,就是你,你就是我回去的障。王强,”她说:“一会儿我说跑,你们就赶紧跑。” 年轻人的眼神桀骜不驯,看他的意思,还想跟阿赞汶洛掰掰手腕。 阿赞汶洛缓缓张开右手的掌心,他的掌心里竟然卧着数十枚黑色的弹丸,忽然之间,那些弹丸伸头伸尾长出了翅膀,变成怪虫子。他随手一甩,这些虫子“嗡嗡”的朝着我们飞过来。 丑丑声嘶力竭喊了一声:“跑!” 她拉着我就往里跑,而里面是阿赞宏的禁区,进者立死。现在两头都是死路。 年轻人走前一步,想冲到阿赞汶洛的面前,丑丑拉着他,大声说:“你会死的,赶紧背着吉米走!” 年轻人不能不顾忌吉米,他扛起吉米,我们几人冲进了村庄禁区。 刚进去,就感觉周围黑了,像是突然遇到月全食。 周围黑气萦绕,那些黑色的小屋似远又似近,迷迷蒙蒙的,似乎中间暗藏着很多的路径。 “是鬼打墙。”丑丑说:“这里有很多的鬼。” 胸口的舍利子不停地灼烧着胸膛,我又疼又痒,知道这里阴气太盛。舍利子现在入了缅甸和尚的残灵,就算我不和它沟通,它也能感应出周围的阴气,从这点来说,还算不错。 丑丑把我和年轻人护在正中,年轻人守着昏迷的吉米,我们几个紧紧站成一团。 丑丑跺着脚,紧闭双眼,不停地吟诵咒文,周围黑气越来越浓。 几步之外的碑文界线,像是隔着一层黑色的玻璃,能看到阿赞汶洛就站在外面,那些怪虫子没有飞进来。这老头一脸凝重地看着我们。 我们和他之间也就是数步之遥,此时看起来竟然像天堑之隔。 “你们真行,竟然在我这里斗法,谁让你们进来的。”一个声音在背后响起,竟然是汉语,而且很像我们江北的家乡口音。 我难以置信,回头去看,从黑色木屋里走出一个男人,竟然是失踪已久的张宏。 第九十五章 年轻人 我大叫一声,“张宏!” 张宏看到我,惊讶非常,“强子,你怎么到这里来了?” 我心中大安,原来所谓的阿赞宏就是张宏,故人他乡相遇,简直太让人兴奋! 高兴之余,我还有点纳闷,张宏没了我三舅的指点,怎么手段突飞猛进,竟然成了人人畏惧的阿赞宏,还把吉米折腾成这么个狗样。 张宏穿着当地传统的服饰,不细看,根本看不出他是中国人,带着典型的东南亚人的黑,尤其两个眼圈特别特别黑,像是纵欲过度。 他从木屋出来,走到我们面前,丑丑惊恐地看着我,低声说:“这个人全身都是阴气,他身上有很多鬼。” 年轻人充满敌意地看着张宏。 我赶紧拦住:“都是自家人,好说话。” 张宏问怎么回事。 我指着在村庄外面没有进来的阿赞汶洛说:“我们一直被这个老头追杀,现在到这里已经避无可避。” 张宏瞪我一眼,虽然我们那么久没有见面了,但毕竟是小,一个眼神就很熟悉。 “你就给我惹事吧。”他说。他走到村庄的界线前,清清嗓子问:“你是哪位?” 阿赞汶洛快用泰语说着什么,张宏竟然也用泰语回答,两人你来我往,说得还挺快。 张宏点点头,走回来说:“这位师傅说了,要我把你们全交出去,如果我不交,咱们都得饱受折磨而死。他还要把我的头盖骨割回去当施法的域耶。” 年轻人冷冷说:“你是怎么想的?” “这么简单的事,还用想吗?”张宏说:“用屁股想就知道了,当然是把你们都送出去,我不想给自己找麻烦。” 年轻人点点头:“我也猜出来你会这样。那就不劳你了。” 他蹲下来,从鞋筒后面缓缓抽出一把军刺。这军刺上面带着血槽,刀刃寒光毕现,不愧是杀人的利器。 年轻人对张宏说:“我一会儿出去先杀了他,然后再回来杀了你!” 张宏眯缝着眼:“我哪得罪你了,不收留你们是我的本分。” 年轻人指着地上昏迷的吉米:“这是我大哥,你把他搞成这个样子,我不会饶了你。” 张宏看看,轻蔑地说:“那是他嘴贱,昨天一跑来就要烧我房子。烧你房子你能愿意?咱们是不是得有理讲理。” 年轻人一时说不出话,冷冷看着他,转身就走,要出去干阿赞汶洛。 丑丑一把拉住他,着急地说:“你是普通人,出去是找死。” 年轻人十分桀骜:“我就不信他能沾到我的身。” 我赶紧打圆场:“阿赞宏是我朋友,我太了解他了,刚才都是他故意这么说的。你别意气用事。”我对张宏说:“张宏人家已经打到你家门口了,你想想办法。” 张宏看着外面的阿赞汶洛,面色从没有过的凝重:“外面这个巫师我能感觉出来,是目前为止遇到过的罕见大敌,如果真要正面对抗,我没有任何获胜的把握。强子,你也知道,阿赞之间的斗法历来都是不死不休,一旦我和他对上手了,不是他死就是我亡!” 我喉头动了动:“我知道。张宏,要不是逼到绝路,现在又机缘巧合看到你,我也不会……” 张宏忽然转过头看我:“我们认识多少年了?” “二十年有了,从小光屁股一起长大的小。”我勉强笑笑。 张宏道:“咱们的交情够我这次生死相搏了。不过,强子,”他顿了顿:“这次我如果侥幸活下来,那咱们之间的交情就不用再谈了。” 我张大了嘴:“你,你什么意思?” 张宏看看我,拍拍我的肩膀,他慢慢走到村口界线,和阿赞汶洛快交谈。 阿赞汶洛背着手,面目阴森,脸上看不出喜怒来,然后点点头,应该是和张宏达成了某种协议。 阿赞汶洛走到不远的一棵大树下,盘膝坐着,慢慢垂着头,闭目陷入定境。 张宏回来,对我们说:“我和那老头约好,今晚午夜开始斗法。我输了,你们全都得死,当然我也要死。如果他输了……”他怔怔没说话,看看我。 丑丑道:“谢谢你,有件事想求你。” 张宏看她,然后问我:“这大妈跟你什么关系?” 我苦笑:“她是外面那老头的女徒弟,如今被黑法反噬,变成了老人,其实本人挺漂亮的。” 张宏看着她,叹口气:“还有这种黑法,真是活到老学到老。既然和你有关系,我就听听她有什么事。” 丑丑要求的事很简单,让张宏救救吉米。 张宏脸色阴晴不定,说道:“好吧,以后别让他嘴贱,再有下次,我不饶他。把他扶到我屋里来。” 我和年轻人扶着吉米到了一间木屋,进去之后里面陈设很简单,就是一张木头桌子,一张床而已,在墙角烧着一口黑锅,里面煮着东西,不知是什么,一股怪味。靠墙放着很多架子,上面堆满了玻璃瓶,我仔细一看,吓了一跳,瓶里都是人体器官,什么部位都用,应该是用福尔马林泡着。里面竟然还有人类胚胎,未成形的婴儿。 我把吉米放在地上,看着屋里这些东西,喉头咯咯响:“张宏,你是在修什么法?” 张宏倒也不瞒我:“当初你的那本《万经之经》到我手里,我只研读出一部分,是修阴门的。” “阴门是什么?”我问。 张宏道:“简单说就是修鬼。那一章节说的很明白,阴门入门是修鬼,高一点的境界是修山精或是有道行的高人阴灵,最高境界是可以召唤七十二恶魔邪灵。我现在算是刚刚入门,正在修习最基本的役鬼经文。” 我目瞪口呆:“张宏,你怎么能看懂《万经之经》,那可是古缅甸语写的。” “这个嘛,是我的秘密,就不能和你说了。”张宏说:“其实晚上斗法,我也有胜算。我用役鬼经文搜集了很多恶鬼,看看外面那老头能不能经受的住车轮大战。” 我不知该说什么好,只好道,你多加小心。 张宏挥挥手,让我们都出去。他把门关上,开始用秘密的法门给吉米解降。 我和年轻人在门外,听到里面时不时传来吉米的惨叫声。年轻人双手握紧,并没有冲动进去,而是在外面咬着牙咯咯响。 看他这个样子,我怕他坏了事,赶紧岔开话题,问他怎么和吉米认识的。 年轻人道:“我小时候在街头打架,蹲过监狱,在里面是吉米大哥照应着。后来出来,我打过一阵地下拳斗,也是吉米大哥照顾我。” 他不善于说话,这几句话却让我看到了他过往经历的腥风血雨。 我们在外面等了很长时间,门开了,吉米晃晃悠悠走出来,身子一栽歪差点摔倒,年轻人赶紧扶住他。 张宏站在黑暗的屋里,交待说把吉米放到另外一个屋里,让他好好睡觉,明天就会恢复神智,然后道:“我现在需要静心应付晚上的斗法,你们不要吵我!”说着,要关门。 丑丑走过来说:“阿赞宏,晚上的斗法我可以帮你。” 张宏看看她,说了句再说吧。然后把门关上。 我们把吉米安顿好,然后在外面找了地方坐,这片村庄到处都是鬼雾,路径迷踪,我们不敢乱走,怕给张宏添乱。随便找了个还算开阔的地方临时休息。 我一直看着外面的阿赞汶洛,他靠着大树闭着眼一动不动,像是坐化了一般。 我有种强烈的预感,阿赞汶洛也在积攒最后的能量。这或许,真的是他和我们的最后一战。他活下来,我们死,我们活下来,他死。 丑丑蜷缩成一团睡着了,我和年轻人坐在那里,他抬着头仰望天空,一句话也没说。 今晚午夜就是决出生死的最后时刻。我浑身焦躁,实在坐不住,来来回回走来走去。年轻人看着我,冷冷说:“你是不是男人。” 我看着他:“今晚就决出生死了,你还这么镇定,你不怕吗?” 年轻人说:“怕。我小时候在监狱,每一天都面临生死,后来打拳台,每一次的上场或许就是最后一次。可我现在依然害怕。我只是学会了怎么和这种害怕共处,怎么能面对它。” “怎么面对?”我说。 年轻人咬牙切齿:“我把这种恐惧想象成一个实际的人,我一拳又一拳狠狠把它打倒在地,嘴里喊着,让你怕,让你怕。打着打着,就把它打没了。” 我苦笑:“你这个办法还真是适合你的性格。” 年轻人看我:“你怕它没用,它的存在只能妨碍你的状态。”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九天神皇手机版阅读网址: 第九十六章 午夜斗法 全本 .,最快更新黑巫秘闻最新章节! 我坐在年轻人的旁边,听着他说的话,第一次真正开始审视此人。 丑丑睡了。年轻人盘膝坐在地上,微微闭着眼,自己在调整状态。 我百无聊赖,又紧张得不行,按照年轻人教的方法,尝试击打恐惧,可是成效很差。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一天就这样的流逝中过去,天色黑下来,太阳看不见了。 朦胧的黑色染遍了整座森林,不远处的阿赞汶洛身形也渐渐模糊,这一整天,他都一动未动。我有种恶毒的盼望,他最好是坐化了,省得我们动手脚。 “你还害怕吗?”年轻人忽然睁开眼睛问。 我苦笑点点头:“用你的方法来克服,效果很差。” 年轻人道:“你顾虑太多,放不开,无法做到把全身心奉献出来。” 我倒吸口冷气,他说得很对,一针见血。 我说:“这话说说容易,做起来很难。” 年轻人道:“不难。万丈深渊进一步,十方世界现全身。” 我猛地一惊,看他,这句诗古色古香,又带着说不清的禅意,绝对不是他能说出来的。我说道:“这是谁跟你说的?” 年轻人看着前面黑暗的树林,幽幽说:“几年前,我打拳接连失败,一场都没赢过。我也不知道哪里出了问题,老板说如果再不赢就要把我赶出去。就在那天晚上的街头,我遇到了一个人,他是中国来的背包客。他跟我说,刚才看了你的拳斗,你的技术没问题,但是你只差一样东西,那就是把自己全身心奉献出去的决心,然后他说了刚才那句诗。从那天开始,我便找到了赢拳的窍门。” 我听得神往不已:“那人是谁?” 年轻人摇摇头:“后来我找过他,不知道他的姓名,只听得有人叫他二龙。后来,我也不知他去了哪。虽然只见了一面,我一直在心里拿他当最重要的师父。” “可惜,我没有你的决绝。”我说。 年轻人看着身后的黑屋:“阿赞宏是你的朋友?” 我点点头:“我们是一个村的发小,可以说同时学法术,我现在还在门外转悠,他已经小有所成。” 年轻人道:“他就比你决绝。” 我心头猛震,以前三舅点评过我和张宏,说了相似的话。三舅说张宏虽然悟性比你差一些,但是他未来的成就或许远远在你之上,因为张宏有偏执心。说白了就是不疯魔不成活。 现在年轻人又说了这样的话。我一时陷入沉思,反思自己,因为以前蹲过监狱的阴影在,我过于封闭和保守,我太懦弱了。 天空的黑暗越来越深,无边的黑色笼罩在森林上空。木屋的门开了,张宏走了出来,面色阴沉,看都不看我们,径直走到村口的界碑前,用打火机点燃了悬挂在高杆上的人头,陡然升起了一左一右两团火苗。 我这才知道,原来高挂的人头是某种照明工具。 黑色的村庄内外渐渐亮起来,可在黑暗中亮度并不大,两团火球呼呼燃烧着,照的这一片树林极其诡谲。 张宏走回来,路过我,说道你跟我来。 我和他走进一处木屋。张宏让我席地而坐,我们面对面看着,他沉默了片刻,才问道:“我师父怎么样了。” 我把到泰国来的经历说了一遍,三舅和阿赞汶洛斗法,现在生死未知。 张宏听得很仔细,然后问我,他们斗法的洞窟你还记得吗? 我摇摇头,跟他说了阿赞娜木的事。阿赞娜木是解南华介绍来的一位女法师,好像要找什么人,线索就在三舅斗法的那个洞里,如果三舅还有生机,应该会被阿赞娜木所找到。 张宏听了之后点点头,说知道了。他沉默一下,又问:“我出走的事,师父怎么说?” “三舅说天要下雨娘要嫁人。”我说。 张宏露出很痛苦的表情,叹口气:“强子,修法这条路你要想好了,这是一条不归路,我现在回不去了……算了,多余话不说了,今晚如果斗法输了,就不必说了。如果我侥幸赢了,自己的境界也会突破,这是好事也不是好事……强子,如果有朝一日,咱们两个要斗法呢?” 我吓了一跳,喃喃说:“不可能。” 如果我要学法,也不会到泰国缅甸的深山来修,只会留在家乡,和张宏八竿子打不到一块。 张宏道:“到时候你要退避三舍。还我今日之人情。” 我看着他,点点头,这属于空头支票,先兑上也无所谓。 张宏闭上眼:“你先出去吧,我再养养神。” 我只好走到外面,看着远处石化一般的阿赞汶洛,心想还真他妈是高手对决,出招之前都在养神。养了一天,到时候决战,无非就是一出剑一眨眼,就决出胜负。 终于到了午夜,四周漆黑如墨,伸手不见五指,唯一能见的就是界线口燃烧的两团人头火球。 张宏从木屋出来,脖子上挂着一串骷髅头,跟西游记里的沙僧差不多。他走到界线处,坐在地上,把骷髅摆满了身前,然后点燃两根蜡烛。 阿赞汶洛也醒了,老头没有动地方,就是坐在那里,他不知从哪抽出一条红布,披在身上,然后手里多出一把长香,晃了一晃,长香无火自燃,冒出了烟。 阿赞汶洛慢慢站起来,一边前走一边唱着古老的歌谣,还跳着舞蹈。他唱的歌像是泰语,轻轻哼来,曲调宛转,还挺好听。 这么一个老头,披着大红的布,深夜森森唱着歌,场景挺渗人。 张宏开始吟咒,吐字速度很快。 山里起了风,吹过来,竟然把村庄里蒸腾的鬼雾吹散了一些。映着风,似乎树林里出现了很多东西。 这些东西说不清是什么,鬼鬼祟祟,遮遮隐隐,在风声中似乎还能听到它们在笑。 丑丑醒了,紧紧拉着我,我低声问怎么了。 丑丑紧张地说:“鬼,很多很多鬼,阴气太重了。我帮不了他……我现在体力和精力都不行了……” 看着她衰老的面容,我实在忍不住,把她抱住:“丑丑,你好好休息,这里不需要你。” “鬼,很多鬼,冷,好冷。”丑丑哆嗦成一团。 这时,一直默不作声的年轻人把唯一的背心脱下来,盖在丑丑身上。 他露出浑身的腱子肉,双臂和前胸全是纹身。他的纹身很奇怪,是各色各样的花。 丑丑拉着我的手:“我帮不了,你可以去帮,舍利,舍利子……” 我忽然醒悟,前几日我们被阿赞汶洛堵在一个洞里,差点挂了,幸亏我当时运用古老的法本,与和尚的阴灵合一,驱走了飞头降。现在还可以再用。 年轻人道:“你去吧,我来照顾这位姐姐。” 我点点头,这是个让人放心的人。 我来到张宏身后不远的地方,盘膝坐在地上,眼观鼻鼻观口口观心,心系胸口的舍利,用强烈的意念想去沟通里面的阴灵。 果然我浑身开始燥热,阴灵附在我的身上。这个阴灵没有意识,只剩下片段的记忆和情绪。 等到完全上身,我缓缓睁开眼睛,这一看吓呆了。 村口界线好像是楚河汉界,张宏坐在里面,阿赞汶洛在外面。在他们相隔的中间,是森森的浓浓黑气,黑气中能看到很多的人影和动物的影子,这些影子只有个大概形态,看不清细节,黑气中时隐时现。 这些影子在黑气里开始在搏杀,互相缠斗撕咬在一起,整个场景是无声的,却看得惊心动魄,其中的惨烈无法用语言描述,真的好像看到了活生生的地狱图。 我不知道该怎么帮助张宏,现在这个场面就像是两个高手用恶鬼来下棋。 这个时候,黑气竟然渐渐向着张宏,也就是我们这一边涌动过来。里面影影绰绰的影子,一个个穷凶极恶想把我们杀掉。 张宏的吟咒声越来越快,可他前面的雾气还是越来越薄,他召唤出来的鬼影落在地上,化成烟雾消散。我大概猜测,这些恶鬼可能魂飞魄散了。 张宏身体不停地摇晃,他有点顶不住了。 我赶紧驱使和尚阴灵,吟诵法本心经。 法本原本已经毁了,但和尚生前和死后对这段经文吟诵了无数遍,早已刻在记忆最深处。 心经如同流水一般从我的嘴里发出来,这套法术没有进攻能力,但自保绰绰有余。 阿赞汶洛明显受到了干扰,他控制的黑气渐渐消散,向后退去。 阿赞汶洛抬起眼,能感觉到他在看我。下一秒钟他从腰间取出一把刀,扎进自己左掌的掌心,狠狠一割,鲜血涌出来,顿时树林深处传来了狼嚎之声。 第九十七章 斗法 全本 .,最快更新黑巫秘闻最新章节! 张宏看着狼嚎发出的地方,目光有些难以置信。阿赞汶洛是放大招了,他用邪术召唤恶鬼,这次能召出什么来? 和尚的阴灵附着在我的身上,我能看到一些具象的阴气,类似阴阳眼。 我盯着狼嚎的地方,心怦怦乱跳,感觉到了一股泰山压顶般的压力。 森林里黑暗无边,这时候,从林子的深处爬出一个奇怪的东西。我只能定义为东西,非人非动物,它全身雪白,脸上无眼无鼻无耳,只有一张遍布獠牙的血盆大嘴。它也有四肢,在地上爬起来似狗非狗,似猴非猴,十分诡异。 周围是浓浓的黑色阴气,还有恶鬼的鬼影,此物夹在其中,像是一群黑蚂蚁里的蚁后。 阿赞汶洛不停吟唱咒语,扇子在手里上下飞舞,他猛地一合扇头,凌空一指,正指向了我们所在的村庄。 那白色的东西,如狗一样挪动四肢朝着我们跑过来。 我看得都傻了,活这么大从来没见过这样的东西。别看它雪白雪白的,身上却带着难以形容的煞气,它像是从尸骨如山里爬出来的一般。 张宏脸色苍白,快速吟咒,拽出了一把刀,割开两只手的食指,把血抹在自己的眼皮子上,猛地对天长啸。守在村庄界线的两盏人头火球,火光大盛,腾腾燃烧。 那白色东西带着身后一大群鬼影到了。在村庄口的大火前徘徊,一时不敢进去。 这时候丑丑走过来,拉住我的袖子说:“我们一起帮帮他,要不然大家都会死在这里。” 我指着那白色东西磕磕巴巴问,那是什么。 丑丑说:“那是我师父的本命鬼,是他很久以前抓到的山精。山精死了之后,他用尸骨加持了将近两年,炼制成了本命大灵。现在他放出这个,意思就是和我们不死不休!” 我知道事情重大,带着丑丑来到张宏的旁边,跟他说我们一起帮他。 张宏咬着牙:“这老小子太狠了,这是往绝路上逼咱们。今天不是你死就是我活。你们先顶住,我回去取我的本命鬼。” 他站起来竟然跑了,跑到后面的木屋里,不出来了。 我和丑丑坐在地上,我没有别的本事,就是吟诵心经,这套法本有降妖除魔之能,但是我功力太浅,稍稍干扰到邪物,就像隔靴搔痒一样,起不到大作用。 这时白色山精带着身后的恶鬼,全都扑到界线上。 界线本来没有东西,一左一右两盏灯却构成了一个阴气凝结的结界,这些邪物扑在上面拼命撕咬,就像是破坏一面看不见的门。 我们坐在界线以里不到十步,和这些阴物隔空相望。看着它们穷凶极恶要进来。 我的心经念得断断续续,接不上溜,吓得。这种害怕完全是生理上的,根本克制不住,情不自禁全身打哆嗦。 这时有人拍我的肩膀,回头去看,是年轻人。 他坐在我的旁边,说道:“我们一起来挡。” 我皱眉:“你不是法术中人,你挡不住的,它们马上就要进来了。你还是回去保护你的吉米哥吧。” 年轻人道:“几年前我曾经在泰国的一座寺庙里,有一位龙婆高僧,传授我一套巴利经文,能够安宁定心。我不会法术,帮不上大忙,只要能贡献微薄之力就行。” 他盘膝坐在我的身旁,双手在膝头结印,嘴里念念有词,开始诵经。 说来也怪,他的经文一出来,我紧张的心情舒缓了许多。年轻人全身心都沉浸在咒文里,哪怕生死到了眼前,他也不为之所动。 我忽然被他所震撼,明白了什么。我稳定心神,重新开始吟诵心经。 我和年轻人只起到辅助作用,真正抵挡邪物的是丑丑,她到了极限,突然身子一歪,一大口血喷出来。 就在这时,界线上的结界开始破裂,整道门全部破碎,化为黑烟飘散。 没了阻挡,外面的山精和一大群恶鬼,发出鬼哭狼嚎一般的声音,蜂拥冲了进来。 最后一刻我反而不害怕了,心神宁静,只想着一个问题,被恶鬼缠杀是什么滋味,我也会变成鬼吗? 在这个时候,木屋门开了,张宏抱着一个黑色骨瓮出来,他往地上一放,缓缓打开瓮盖。 有一团阴森的东西从里面出来,随风而来,脚不沾地。这是张宏的本命鬼吗?我在舍利子的帮助下,短暂得到了阴阳眼,能看到。 等那东西近前时,我才看清是什么,全身冒寒气。这东西略成人形,大概也就是十岁小孩的个头,眉眼却是成年人的,我认出他是谁了。 竟然是素班。 素班是张宏的本命鬼! 我突然意识到发生了什么,所有的事似乎这一瞬间都能串在一起。素班当时死在张宏的院子里,他临死前知道难逃一死,自弃肉身,魂魄不散成了小鬼,居然被张宏养了起来。 后来的事大概能明了,张宏有了素班的小鬼相助,他的法术自然一日千里,后来得到了《万经之经》,更是如虎添翼。 此刻,素班的阴灵缓缓走到界线口,正和白色的山精对上。山精一看到他,猛然停下来,极为震惊。 我喉头咯咯响,山精是阿赞汶洛的本命鬼,阿赞汶洛是谁,他就是素班的父亲! 我抬眼看向远处的阿赞汶洛,他也呆住了,扇子不在飞舞,目光紧紧盯着素班的阴魂。 素班的阴灵径直出了村口,缓缓向着阿赞汶洛飘去,一直飘到了老头的近前。 阿赞汶洛竟然哭了,伸出手要摸素班。素班的样子也特别伤心,呜呜哭了起来,像孩子一样叫着:papa,papa…… 阿赞汶洛老泪纵横,把素班搂住。他们毕竟一个是人,一个是鬼,人鬼殊途,没法相拥,只是做这么个样子。 素班哭着说,papa,papa。他飘起来,头和阿赞汶洛的头挨着,他突然张开大嘴,一口咬在阿赞汶洛的喉咙上。 阿赞汶洛睁大了眼睛,紧紧盯着自己的儿子,素班五官挪移,狠狠咬住不松嘴,一口大嘴露出无数的倒刺獠牙。 阿赞汶洛本来就是老头,也没怎么反抗,身子软软的,坐在地上。 这时白色的山精领着群鬼回来了,围在他们周围,山精有些着急,想要攻击素班。阿赞汶洛摆摆手,示意它们谁也不要近前。 阿赞汶洛在素班的狂咬乱撕之下,慢慢的闭上眼睛,两腿一蹬,再也不动了。 那只白色的山精仰头对天,一声长吼,犹如狼嚎。它和群鬼奔入深林,没了踪影。 等了好一会儿,张宏念动经文,素班缓缓回来,化成黑烟,深入到骨瓮里。张宏长舒口气:“真是没想到,这老头居然是素班的爸爸,真是冥冥之中自有定数,活该他死在这。” 我站起来,看看头上的天空,黑雾渐渐散去,皎洁的月光出现,想起刚才生死一线的恐怖场景,感觉像是做了一场没法形容的噩梦。 我走过去说:“你怎么知道阿赞汶洛是素班的爸爸?” 张宏笑:“我和素班现在心意相通,他是我的本命鬼,刚才一放他出来,我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顿时舒了口气……哦,对了,你们先等等,你带着那个大妈先进屋休息,我还有点事要办。” 我让年轻人带着丑丑进木屋,我好奇地看着张宏。张宏来到村口,从架子上抽出一把长长的柴刀,然后出了村子,走向阿赞汶洛。 我赶紧跟过去,想看看他要做什么。 张宏看了我一眼,并没有阻止,我和他一起来到阿赞汶洛的尸体前。张宏蹲在地上看看老头的尸体,然后用刀割破自己的手指,嘴里念念有词,用血在尸体的脸上画符,时间不长,画满了符咒。 他做个手势,示意我往后站。他抓住阿赞汶洛的头发,挥动柴刀,一刀正砍在阿赞汶洛的脖子上。 我吓了一跳,喉头有点发紧,赶紧躲到后面。 张宏一下一下劈着尸体的脖子,脖子是有肌肉有韧性的,不能一下砍断。张宏还在那来回拖着割。我再也看不下去,转过身“哇哇”吐了一地的水。 时间不长,张宏就把阿赞汶洛的头割了下来,老头散乱的头发在张宏的手里,脑袋轻微地左右晃动。 “你这是干什么?”我反胃。 张宏说:“你这就不懂了,脑袋是人三魂七魄乃至大灵所在,最是灵性,尤其是法术高超的阿赞法师,头骨可以制作成域耶法器。这次赚大了,不但可以做域耶,我还可以做父子降。” 第九十八章 带着你妈 “父子降?”我疑惑。 张宏道:“强子,你太孤陋寡闻了。你知不知道中国古代有一道极品的美味,叫羊奶煮羊羔。” “啥意思?” 张宏说:“就是用母羊挤出来的羊奶,然后把它的羊羔羊崽子放进这奶里,进行烹煮。羊羔煮熟,那是无上美味。” 我听得直犯恶心,没说话,继续听他说。 张宏道:“其实同样的道理,在黑法界,至邪至阴的并不是什么山精,而是母子同棺的母子降,妈妈和孩子一起死掉的。尤其是怀孕未生的孕妇,死于非命,便是一尸两命,这样的母子大灵是最邪的。仅次于母子降的,便是父子降。” 他提起阿赞汶洛的脑袋,来回晃了晃,“这老头的阴灵已经让我封印在脑袋里,会进行修炼和加持,然后再把素班的阴灵一起加持进去,父子合体,炼成一个鬼!那时我再出山,和现在不是同日而语了。” 我浑身麻酥酥的,喉头动了动,像是看陌生人一样看着张宏。 我说道:“这么做,会不会有伤天和,有违人道?” 张宏道:“不要胆子太小,道家说过杀人即渡劫,看你怎么理解了。这件事说是有违天和也可以,说是给他们父子渡劫洗清罪孽也不错。咱们都不是老天爷,不知道老天爷怎么定的善恶,就不要乱猜了。在我之前,有很多前辈都这么做过,也没看出什么事,最后一个个都成宗师了,怎么到我这儿就做不了呢?” 我让他说得哑口无言,自从到泰国之后,见识了很多东西,有点冲击我本来的世界观。 以前的认识会不会太保守了,比如说觉得黑巫法不对,但人家东南亚把黑巫法当成买卖来做,法师遍地走,也没看人家怎么样。 我默不作声。 张宏看看我说:“今晚能活下来,纯粹就是侥幸。在这里休息一晚,你们就走吧。” 我摸向兜里,摸出一包烟,抽出一根递给张宏。这个举动,和我们以前在村里一样。张宏本来不想接,可这一幕有点触动他了。他接过烟,我把火点上,我们抽着烟。 “以后你有什么打算?”我问。 张宏说:“东南亚这片土壤太适合修行黑巫法了,我还有很多东西要学习要搞明白,恐怕很长时间以内不会再回国。” “你为什么这么痴迷法术?”我说。 张宏看着我:“你以后像我现在走的这么远,就知道了。进入此门,就停不下来,一层层的修行让我找到了人生的意义。还有,”他顿了顿:“这是一条不归路。好像古代进宫当太监,挨了那一刀之后,只能留在宫里,想再出来那是不可能了。” 他吸完一根烟,扔在地上踩踩,没有再说什么,提着阿赞汶洛的脑袋回去了。 我跟在后面,没有再随着他,到了休息的木屋。屋里空空荡荡,丑丑和吉米都在昏迷中,年轻人盘膝坐在地上,正在守护他们两人,一动不动。 看我进来,我冲他点点头,“折腾一晚上,你也累了,早点睡吧。阿赞宏法师说了,明早我们就可以走了。” 年轻人点点头,侧躺在地板上,用手撑着脑袋,闭着眼睛睡过去。 我靠着墙,毫无困意,闭着眼脑海里全是刚才作法和张宏砍人头的场景,后来实在困得不行,睡得不踏实,全是噩梦。 我睁开眼的时候,头上是冷汗,丑丑坐在一边看着我,她摸着我的头发:“做噩梦了?” 我点点头。 丑丑说:“以后你要修法术,做噩梦可不行,它会摧毁你的。” 我咳嗽了一声:“谁说的?” “我师父。”丑丑轻轻道,“你看我就从来不做梦。” “她说得对。”外面有人推开门,正是张宏。他蹲在我面前,摸摸我的额头:“要做我们这一行,进了这道门,第一件事就是忘记恐惧,第二件事就是通过修行到达无梦的状态。我现在也不做梦了,一夜空白到天明。” 我苦笑:“如果没有梦,人生还有什么味道。” “这就看你怎么想了,”张宏说:“想成就大业,就要付出常人付不出的代价。你想无梦,我现在就有一套法门教你。” 我心说话,我可没你这么决绝。我吱吱呜呜说:“再说吧。” 张宏把房门大开:“你们走吧。” 这时候吉米已经醒了,坐在地上还是头脑不清的样子,昏昏沉沉的。张宏道:“他现在阳气弱,多让他在有光的地方呆着,晚上睡觉也不要关灯,几天以后就好了。” 年轻人默默地把吉米背起来,我扶着丑丑,我们走出了木屋,又出了村庄,回头去看,张宏站在阶梯上,冲我点点头。 我心里不是滋味,我们已经形同路人,这一次分别,下次相见不知是什么时候了。 不管怎么样,悬在心头的那把剑终于没了,阿赞汶洛被枭首,这口气总算是出来了。 我们回到勐拉,把完好的吉米带回去,店里的女人们都很高兴。年轻人把事情说了一遍,女人点点头:“吉米好了,我会信守承诺,今天就送你们过境。” 年轻人道:“我亲自送他们。” 女人去安排。吃过午饭,我们上了年轻人的货车,他一路开去,走的都是盘山路。此地荒无人烟,很长时间看不到人影。 临近傍晚的时候,车子在一个炊烟渺渺的村庄前停下来。年轻人说到目的地了,你们下车吧,这里就是中国。 “这是什么地方?”我好奇地说。 “云南。”他道。 我赶紧跟他道谢。年轻人摆摆手,示意没事,让我们快走。 我说道:“你好人做到底,我们要去武当山的武当镇。我的这位朋友没有身份,做不了火车飞机,你认不认识这里的什么人,能送我们过去,花多少钱都行。” 年轻人摇摇头:“我不认识这里的人,不过吉米大哥认识,你如果能等,就再等几天,他彻底清醒之后,肯定能给你安排。” 我摆摆手:“算了,我自己想办法吧。” 我们下了车,年轻人做个手势,表示珍重。我嘱咐他回去注意安全,年轻人开车走了,消失在茫茫的大山里。 丑丑定格在六十岁的面相上。我现在只有一个念头,尽快把她送到武当镇,找到陈木道长,帮着丑丑化开法术的反噬。 现在能求助的只能是解南华了。我在村上找了一家小超市,打了长途给解南华,把情况说明。 解南华笑:“你还真是个麻烦,这么多要求。把你的地址报一下。” 我和超市老板打听了村庄名字,然后说给解南华听。解南华道:“你在那里等着,哪也不要去,我让人去接你们。不过从云南到湖北武当,千里迢迢,开车送你们过去费用不低,你准备好六千块钱吧。” 我苦笑:“我现在身无分文,连手机都没有,只有一张身份证。” 解南华沉默着。 我尝试说:“要不你先垫上?回头我回家,你告诉我卡号,我再转给你,回去我就有钱了。” 解南华气笑了,没多说什么,只说了一个字,好。 我和丑丑在超市等着,一直等到天黑,从外面来了一辆电动车,有人说:“王强在不在?” 我赶紧拉着丑丑出来,这人看看我们:“解老板和我说了,送你们去武当镇,费用他交了,咱们明天早上走,一天时间差不多到了。” 我说道:“晚上我们还没地方睡觉……” 那人挺无奈,招呼我们上电动车,他开的速度很慢,拉着我们到了村里。他家挺富裕,好几间大瓦房,招待我们住下,晚上他媳妇又招待我们吃了当地的山珍。 休息了一晚上,第二天上了那人的车。他开车送我们走。 这一天基本上都在路上,我们三人之间没有什么交流,车上很沉默,晚上的时候,到了武当镇。 武当镇是武当山脚下的一个镇子,武风很浓,街头巷尾各色建筑古意盎然,走在街上能看到大大小小的广场上,很少有跳广场舞的,基本上都是太极拳。这些老头老太太并不是瞎练,前面有老师领着,所有人都穿着统一的太极服,真是有模有样。 那人问我:“去武当镇具体什么地方?” 我说道:“一家武术学校,叫‘武当山武术学校’,校长叫陈木。我就找他。” 那人看我:“你想留在这练功夫?” 我没法和他细讲,嗯嗯点点头。 那人又看看丑丑,笑着说:“伙计,你可真是妈宝。出来练功夫,还带着你妈一起来。” 第九十九章 陈校长 《黑巫秘闻》第九十九章 陈校长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章 进山求医 全本 .,最快更新黑巫秘闻最新章节! 我用学校的电话往家里挂了长途,跟老妈报了平安,没有提钱的事,只是跟老妈说,我现在已经到了中国,在湖北武当山,等办完了事就回去。挂了电话,我又给油漆厂的办公室主任打过去。 办公室主任一接电话,就有点生气:“小王,你一走那么多天,连个音信都没有你到底想干什么。成不成的,你倒是来个话啊,这不是耍我们呢。” 我跟他说,我从泰国一路逃亡到了中国,其中的酸楚和危险就不必提了,主任,你看看,能不能再预支点钱给我。 “你还想要钱?”主任生气地说:“到现在为止你花多少钱了?我们那个事到底有没有谱?” “有谱有谱。”我说:“我已经把法师的徒弟给弄到中国了,她有办法解开你们身上的秘降。” “我告诉你小王,你可别忽悠我们,我们上有老下有小的,这辈子都压在这件事上了,你要是有点良心就别欺骗我们。”主任说。 “你看你说的。是真是假试试不就知道了。”我说。 “那你们什么时候回来?”主任问。 我说道:“情况有点特殊,你们最好是来武当镇,我们都在这里等你们,你们最好是过来解降。” “武当镇,什么武当镇?” 我跟主任说,是湖北武当山脚下的武当镇。能解降的法师徒弟中了法术的反噬,正在此地求医,能支撑多长时间都不好说了,过了这村就没这店了。 主任犹豫着没说话。 我劝他,我们江北离着湖北不算太远,你们就当来这里散散心了,顺便给我带点钱,我现在是油尽灯枯,兜比脸都干净。然后我腆着脸跟他报了宿舍大妈的微信号,让他能不能先转点零花,好让我度过眼下难关。 主任又问我要了学校的电话号码,告诉我,这件事他要和大领导商量商量再做决定。 这一天我都累完了,挂了电话回去就睡了,一觉睡到第二天中午,起来的时候,宿舍大妈来了,给了我一千元,说是昨晚有个自称油漆厂办公室主任的,把钱转过来了。 我看着这钱苦笑,简直杯水车薪,不过也好,现在吃住都不要钱,学校管,能省下一笔开支。 中午我到食堂去打饭,有很多学员在吃饭,这里的规矩挺严格,这么多人都要食不语,没有互相交谈的,也没有看手机的,吃饭就是吃饭。 吃过饭之后,大家拿着饭盒自觉地排队洗刷。 我看到了丑丑,可是受到现场的感染,也不便和她交流,只是摆摆手。 等吃过饭之后,丑丑和我来到外面,她跟我说,陈木道长找过她,告诉她,他目前没有任何办法。我心往下沉:“那怎么办?” 丑丑说:“你别着急,陈道长告诉我,在武当山后山的三皇顶,隐居着一位悟禅大师。此人僧道双修,修为深不可测,或许对我有办法。陈道长还说,让我明天一早随他上山去拜见大师。只是……” “只是怎么了?”我问。 丑丑说:“这位大师隐居之后,很少见外人,天天山门紧闭,能不能相见全凭缘分……” “也好。”我说:“丑丑你是个有福气的人,现在只是暂时的挫折,不要灰心。” 丑丑笑:“哪有啊。”她说:“王强,谢谢你,一路陪我来,咱们一起历经了那么多的危险。” 我没有说话,心生感慨,心里想通了,在丑丑变老之后,我一直有意无意地回避她。何必呢,我们同生共死,经历了那么多,这份情谊上哪去找。 我拉住她的手,什么也说不出来。 丑丑笑笑:“明天我就要上山,你要等我回来。” “等你回来。” 第二天我起了个大早,不到六点就到校外,正看到陈道长的大弟子吴国带着学员出完早操回来。我有点汗颜,觉得自己起了个大早,谁知道人家都累一圈回来了。 吴国跟我打招呼,我说了丑丑要上山拜见悟禅大师的事。吴国说:“那你起来晚了,一个小时以前,我师父带着那个姑娘已经上山去了。三皇顶在后山,上去至少三个小时,等下午我师父回来,你才能听到具体的消息。” 这一上午,我过得是忐忑不安,心牵挂在丑丑身上,不知道她能不能见到那位大师,就算见到,大师有没有办法治她的法术反噬呢? 中午我几乎没怎么吃东西,我发现我这人心思太重,有点事就坐卧不安,真不是个成大事的人。 下午,我学校后面废弃的道观看高级学员们练功夫,这时吴国来了:“王强,我师父回来了。” 我赶紧到校长办公室,陈木道长正在收拾桌上的东西,“小王你来的正好,本来我是想找你的,你来了,那就好。” “陈道长,丑丑怎么样了?”我急着问。 陈木道长沉吟一下:“你不要急。我已经把丑丑姑娘送到了三皇顶,比较可惜,听寺里的僧人说,悟禅大师已经云游去了,不知去了什么地方,归期未定。我本来想带丑丑姑娘回来的,可丑丑说,她要守护在山门那里,哪也不去。我只好留下她。” 陈木道长看看我说:“你不要急,她留在那里没有任何危险,那里的值客僧不会放任她不管,会安排她住下,但是最后能不能获救,要看她的缘法。” “那我可以上去找她吗?”我问。 “可以。”陈木道长说:“你要想去,只要吴国有空闲时间,我都会让他带你上去。但是你现在去于事无补,还是等等看吧。” “还有一件事,”我说:“陈道长,我想向你打听一个人。” 陈木奇怪地看着我,做个手势,但说无妨。 “我只知道他叫吴尊,也是武当镇的,具体是干什么的就不知道了,你是否认识这个人?”我说。 陈木道长让我稍等,他打了个电话,时间不长有人敲办公室门,吴国走了进来。 “王强打听一个人,叫吴尊,是不是你叔叔?”陈木道长说。 我打听的这个吴尊,正是三舅好友吴法师的本名,他当时和我们一起陷在柬埔寨的深洞里。来到武当镇,我就当碰运气打听他,没想到和吴国还有千丝万缕的关系。 吴国有些疑惑:“是我叔叔,不过数天前他就到泰国去了……” 他忽然看着我:“王强,你是从泰国来的,难道你见到我叔叔了?” “我能不能看看你叔叔的照片,这样我才能确认。”我说。 陈木道长看看表:“这样吧,吴国,现在就去你叔家,我也去,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如果真的是吴尊,王强你要把详细的来龙去脉说清楚。” 陈木道长很严肃,我似乎想到了什么,小心翼翼说:“这位吴尊很有名?” “嗯。”陈木道长说:“他是本地虎鹤双拳的掌门,开着一家很大的武馆,桃李遍及天下,也是个响当当的人物。” 吴国回去简单交接了一下教学任务,便带着我们从学校出来,开着车一路拐出去,走了大概二十多分钟,到了一处居民区。 我们到了一栋楼上,敲开门,出来的是个挺有女人味的少妇,小少妇还带着一个七八岁的男孩子。这小孩虎头虎脑,挺有礼貌,看见吴国了叫大哥。 我们进到屋里,陈设古香古色,墙上还挂着木剑和八卦镜。 吴国对少妇打招呼,叫她婶子,然后介绍我说,这位朋友可能知道叔叔的下落。 我不知道该怎么称呼这个少妇,管她叫婶子还是叫什么,少妇心性极其通透,马上道:“叫我程大姐就行。” “程大姐,我刚从泰国回来,曾经见过一位吴大师,但还不能确定是不是你们家的吴尊,我想先看看照片。” 程大姐点点头,让我们稍坐,然后让自己孩子去倒茶。小孩提着热水壶,我看不过去,赶忙说自己来。程大姐拦住我,笑着说,“就让他来吧,没事,你们是客人。” 我坐回沙发上,时间不长孩子小心翼翼端来三杯热水。这一点就能看出,这户人家的家教很严,不惯着孩子。 我们正喝着,程大姐拿来一张全家福的照片给我看。我这么一看,倒吸口冷气,确实是吴大师。 我点点头:“是他。” 程大姐着急地问:“你在泰国见到我家先生,这么急着来报信,是不是他……” 我没说话,忽然觉得自己来的唐突了。不过想想,如果吴大师真的一辈子不回来,还是让家里人早点有个心理准备好。 我沉默一下,说:“吴大师现在,生死未知。” 第一百零一章 上山 《黑巫秘闻》第一百零一章 上山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零二章 三皇顶 全本 .,最快更新黑巫秘闻最新章节! 带着这些人上山治病,和去泰国的时间冲撞了,我没法离开这里,办公室主任和侯厂长根本不让我走,病没治好前我哪也去不了。只好和吴国说明情况,他表示理解,他的行程不变,还是要飞泰国。 我借用学校的电话和山上的丑丑取得联系,丑丑告诉我,要解开她师父阿赞汶洛的独门秘降,需要准备一些东西,尤其是要解开二十多个人,更要把东西备全。另外不是去了马上就能解,还要滞留几天,吃喝拉撒的生活用品都要备齐。 丑丑给我列了个清单,阿赞汶洛的独门秘降,其实是从蛇毒里研发来的,要解开,其他东西都好办,关键是有一味药不能缺,那就是蛇药。她说的型号我也不懂,只是记录下来,然后拿给侯厂长看。 侯厂长看了一个脑袋两个大,只好去求陈木道长。其实我可以直接找陈道长的,但事情不能这么办,这件事毕竟是侯厂长他们的事,也理应他们去求人。 陈木道长沉吟片刻:“能解苏门答腊眼镜蛇的蛇毒……这个真的好好想想,够刁钻。我知道一位专治蛇毒的中医世家,问题是,蛇毒解药极为珍贵,价值不菲啊……” 侯厂长马上道:“该多少钱多少钱,钱不是问题,陈校长,我们这些人都信任你,性命都在你的手上,你帮着把把关……” 陈木道长是个好人,明知道被侯厂长套路,也不忍推脱,只好说他去找那位中医,具体怎么样,你们和他谈。 傍晚的时候,那位中医请来了,出乎意料的是,他岁数并不大,看上去也就三十出头,白白净净戴着眼镜。陈校长引荐了大家认识,中医说:“以前武当山还没被开发的时候,里面有很多蛇,那时候我们家祖辈就在山里行走了。家里确实有独传的蛇药解药,但是能不能治你们说的什么苏门答腊毒蛇,这个还不太清楚。” 侯厂长说:“现在是没有办法的办法了,只能请你带着这些药一起上山。多少钱咱们都好说,我们急等救命。” 中医点点头:“治病救人,这个责无旁贷。” 众人定好了计划,明天一早出发,目标是武当山后峰三皇顶。 晚上他们找宾馆都去休息了,我还是住在宿舍里,好好睡了一觉,很快到了第二天。一大早,学校里高级班出动了三十个学员,都是学习武术起码一年以上的,个个都穿着黑色练功衣,迎着朝阳站成一排。 陈木道长衣袂飘飘,把今天的任务说了一下。每个学员挑一个病人背着,往后山去,其他没临到的人,负责背着各种器具。进山之后,谁累了就进行轮换。 这些学员不是白白使用的,学校没这个权力,事先都和他们说好了,走这一趟,一个人五百的劳务费。学员们精神头很饱满,钱不钱的都无所谓,主要是有登三皇顶的机会。 这两天我和他们都认识了,听学员们说,三皇顶并不是旅游路线,虽说这条路不难走,而且都修了台阶,但不是本地人,很少知道确切的路线。三皇顶之上除了悟禅大师的庙宇,还有一些隐居者在,是个类似世外桃源一般的地方。 准备差不多了,大家先上了中巴,按照陈木道长的指示,司机绕了很长时间,开到一处僻静的山脚下。 大家下了车,开始进山,学员们一个背一个,这些人大都体重很轻,这些日子被病魔折磨的,一个个形销骨立,掉了很多肉,并不难背。 武校的学员们都是经过三更起五更寒,犬守夜鸡司晨的硬功夫磨练,背个把人上山,不算太难的事。 这条山峰确实比较陡,几乎在四十五度和六十度之间,大家走得很慢,幸好地上都铺满了现成的台阶。我什么也没背,空着两只手,就这样,跟着走了一个小时,都有点走不动了,气喘吁吁,双腿像是灌了铅。 我就算再累也不好意思喊停,又跟着走了半个小时,浑身衣服湿透了。 陈木道长适时叫停,让大家暂时休息。我一屁股坐在石头台阶上,正大喘气的时候,有人用东西碰碰我的肩膀,我回头看,是陈木道长。他用一把很细的桃木剑碰我,说:“累的时候不要坐凉地,赶紧起来。” 我爬起来,扶着栏杆休息,外面是一片云海,远处山峦起伏,整个空气都带着超凡脱俗的气息。 侯厂长感叹:“以后退休了,什么都不管,就来这里结庐为舍。这地方简直太好了。” 那些下属纷纷恭维,还打趣说以后和侯厂长做邻居。 陈木道长听了也就是笑笑。 大家休息了一会儿,重新出发,又走了一个多小时,终于在中午前登顶。山顶极为开阔,山崖林立,云海翻腾,远处能看到天边通红的一轮太阳,顶上不冷不热,就是风有点强。 这里就用不着背了,大家看了一会儿风景,陈木道长领着众人绕过一座山崖,地上铺满了青石,四周拦着栏杆,干干净净的,一丝烟火气都找不到。 走过去,这里有一座巨石,上面写着“悟禅”两个字,想必就是悟禅大师的庙宇了。 整个一座庙竟然凿崖而建,里面什么样根本看不到,此刻两扇庙门紧闭,正卡在悬崖下面,像是西游记里描述的那些洞府。 陈木道长过去叫门,时间不长门开了,门里出来一位穿着灰色僧袍的中年人,剃着光头,双手合十。 陈木道长赶紧说:“静如师父,我们昨天通过电话,这些都是来找丑丑姑娘治病的。” 这位叫静如的和尚看看,略一沉吟,让开路:“请诸位进来,不要喧哗。” 陈木道长赶紧过去和大家进行交待,谁也不敢大声说话,众人鱼贯而入。等进到庙里,这才看到,这座庙真够大的,前后数重院子,周围还有月亮门相通,僧舍很多,彼此勾连,看上去形如迷宫。 这里是凿崖而建,抬头便开见高崖,上面盘根错节长着很多的树,显得环境郁郁葱葱。 不得不说,这里空气是真好,而且空气里没有普通寺院烧香的腻味,又清净又香甜。 静如和尚带我们到了中院,我看到了丑丑。丑丑换了一身和尚的灰色素装,拿着大笤帚,正在打扫庭院。 院子里长着一棵苍天大树,地上没有落叶,想必都是丑丑打扫干净了。 她看到我很高兴,放下扫帚过来拉着我的手,“你来看我啦。” 丑丑还是六十岁的容貌,她又孤身一人在禅院里扫院子,我心头一酸,眼睛红了:“你,你怎么穿了这么一套衣服。” “是我自己要穿的。”丑丑说:“在这样的地方,穿那些俗世的衣服不好。我就找师傅们换了这身衣服。” 我喉头动了动:“那你找到悟禅大师了吗?” “没有。”丑丑摇摇头:“不过我有感觉,他并没有离开,一直在这里,说不定我们的事他都知道呢。” 我知道丑丑的感觉一向很准,悟禅大师属于高人,神龙见首不见尾也正常。 这时候办公室主任凑过来说:“你就是丑丑姑娘吧?” 丑丑看看他们,皱眉:“这么多人。” 她走到人群里随便找了几个病人,看看说:“他们中的降头都是变种。” “什么意思?”侯厂长赶紧问。 丑丑说:“并不是我师父的,而是我师兄彭宗梁改过的。” 办公室主任大叫:“果然是他!我一猜这小子就有猫腻,可惜现在跑了,下落不明。” 侯厂长说:“以后谁遇到彭宗梁赶紧报警,这就是个祸害。那么丑丑姑娘,改过的会怎么样?” 丑丑说:“幸亏是改过的,所以药效降低,应该好治。但是你们中毒时间太长,恐怕要在这里耽搁久一点。” 侯厂长赶紧跟静如和尚说,希望他们治病期间能住在山上,要不然上上下下的实在太不方便,他们会给寺里捐赠很多的香火钱。 静如和尚皱眉,看表情有点不愿意,他说道:“这件事还要悟禅大师决定才行。” “大师呢?”焦经理挤过来问。 静如和尚道:“师父不在家,云游去了,什么时候回来不清楚。” 焦经理还以为自己在厂子里当经理呢,勃然大怒:“等他回来我们都死翘翘了!” 侯厂长呵斥了一声,叹口气对静如和尚说:“大师,你行个方便,你们佛家不是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嘛。” 静如和尚摇头,说什么也不答应他们留在寺里过夜。 第一百零三章 悟禅大师 全本 .,最快更新黑巫秘闻最新章节! 静如和尚是个很木讷的和尚,他也不跟你细掰扯,就是摇头,说师父不在,无法收留各位。 那二十个人都是病入膏肓的,眼瞅着就能治病,现在卡在这个和尚身上。大家说着说着都火了,和静如和尚吵吵起来。 我赶紧过去劝,怎么劝都没用,焦经理撒了泼,一屁股坐在树底下,梗着脖子说:“我就不走了,我看谁能撵我,碰我一下,我讹死你们和尚庙。” 陈木道长很镇定,并没有去管这些乱事,而是和几个学员切磋起了武功。我心说话,这才是高人,不管自己的事绝对不插手,或许陈木道长也想看看寺里是怎么处理这件事的。 侯厂长不镇定了,带着大家把静如和尚围在中间,或是苦苦哀求,或是进行威胁,或是撒泼打赖。静如和尚面色不变,跟一块木头疙瘩差不多,就是不同意。 正说着,外面进来一位僧人,来到静如面前,轻声说:“师父回来了,他说这里的事他都知道,让这些人先住下,治病要紧。” 办公室主任竖大拇指:“看看人家悟禅大师,这风度这心胸,难怪人家是高人呢,再看你。” 静如和尚面色如常,双手合十说:“既然师父有话,那大家就先住下,就住在这处别院,此地是专门接纳香客的。” 院子四面都是客舍,里面很干净,也很简陋,不过大家毕竟不是来度假的,只要有地方睡觉就行。房间有八人的也有四人的,二十多人按照男女分了客舍。 静如和尚对丑丑说,主持发话了,让寺里完全配合她,需要什么就说话。丑丑告诉他,需要一个单独的空房,还需要一口大缸,她要在缸里配药,然后让每个病人进来泡澡。 寺里准备去了,陈木道长和我们打过招呼,他要带着学员们下山。我和丑丑,还有侯厂长把他们送出去,众人离别,陈木道长说,等你们治好病了,他再领学员上来接,大病初愈,也要好好休息,走一趟山太累,身体受不了。 侯厂长千恩万谢。即将下山时,陈木道长叫住丑丑,问道:“丑丑姑娘,刚才僧人说悟禅大师回来了,为什么你不和那些和尚说,要去见他呢?” 丑丑笑笑说:“还有这么多人的病没有治呢,治好了再说也不晚。” 陈木道长迎着山风看着她,好半天点点头:“好吧。”他对我抱拳:“后会有期。” “后会有期。” 他带着学员们下山去了。 今天过于仓促是不能治病,大家正好都歇歇。到了晚上,僧人们把饭菜拿来。都是粗茶淡饭,稀饭饼子大咸菜,爱吃不吃。 这些人养尊处优惯了,吃得难以下咽,可谁也不敢提出异议,瞪着眼往下咽。 我和丑丑避开众人,从寺里出来,到外面开阔之地看山中夜景。晚上夕阳在天,天边是火烧云,这里没有任何的建筑物,视线极为通透,能看到远处昏暗中滚滚而动的云海。 丑丑拉着我的手,深深吸了口气:“这里真美。我真是想不到,数天前我还在柬埔寨的地洞,现在却在中国的高山之上。” “是啊,人生境遇想不到的。”我说:“如果有可能,真想在这里住一辈子,再也不下山了。” “我其实见不见到悟禅大师都可以。”丑丑说。 我看着她:“你这么虔诚留在寺里,为什么又说这样的话?” 丑丑看着渐渐昏黑的天空,迎着山风说:“人活着只要有一天快乐一天就好,不必强要追求什么。比如说留在这里,整天修行,避开了人情世故,远离了世俗的欢乐,时间久了,人也失去了本性,变成了异类。我不想这样,我还向往俗世的生活呢。” “好,好,姑娘有这么一番话,便足以追古人之风。”身后有人说话。 我们回头看过去,身后站着一个光头,看不出是不是僧人,因为穿着一身俗世衣服,牛仔裤长袖衫,背着手笑眯眯看着我们。 “您是?”我尝试着问。 “这座庙是我的,我是悟禅大师。”他笑。 我和丑丑一惊,我们情不自禁松开互相拉着的手。悟禅大师看起来不像是得道高人,他长得很面嫩,像是个高中生,可眼角已有鱼尾纹,皱纹也出来了,能看出此人饱经风霜。 在我心目中悟禅大师那是高不可攀,没想到会这么平易近人。我甚至有点怀疑他的身份。 我和丑丑互相看看,丑丑比我聪明,走过去双手合十:“悟禅大师,你好。” 我迟疑着,也跟着双手合十打招呼。 悟禅大师看我们,“我说你们两个不要拘谨,名头只是个名相,我就是我。这位姑娘,想必就是一直以来想拜会我的丑丑吧?” 丑丑笑嘻嘻说:“正是我。”她好奇地说:“悟禅大师,我现在已经六十岁了,为什么你还叫我姑娘呢?” “你本来就是姑娘,”悟禅大师说:“我如果连你是不是姑娘都看不出来,哪还谈得上什么大师。”他哈哈笑了一会儿,“你的情况我都知道,时间法术反噬,要解决这件事不难,可以让你恢复起码三十年的青春,但也不是没有代价。” “你说啊。”丑丑说。 悟禅大师说:“你是从三十年前开始修时间法术的,所以要恢复到那个时候,像是数据还原,你的记忆也会回到三十年前。” “什么意思?”丑丑听不明白。 悟禅大师略一沉吟:“也就是说,等我帮你治疗之后,你的记忆会回到三十年前。这以后三十年,你的所见所闻,都不会再存在,随着逝去的时间一起消散。” 丑丑明白过来,转过头看我,轻轻说道:“我连他也不会认识吗?” 悟禅大师点点头:“三十年前他还未存在你的世界里,自然不会认得。” 丑丑看着我,突然说:“那我不治了。” 我赶忙拦住她:“别,别,丑丑,你不必为我付出那么大的代价。就算你真的到时候不认识我了,我们还可以重新认识,这不算什么大事,治好你的反噬才是最重要的。” 悟禅大师笑眯眯看着我们,并没有插话。 丑丑看着我:“或许到时候感觉就不一样了。我们现在是有感情的,到时候如果没了感情怎么办?” “既然现在都有感情,那又何必畏惧以后没感情?”我说。 我说的这么光辉灿烂,其实我是真怕丑丑放弃治疗,她如果真为了我而放弃,那我会背负太重的东西。而这种东西,一直以来就是我所回避的。 丑丑看看我,莞尔一笑,轻轻说道:“你说得对。” 她这一笑,竟然有着十几岁少女般的清纯。我看着她的脸颊,忽然明白,一个人的年龄真就不是那幅皮囊决定的,而是心态。 丑丑对悟禅大师说,我接受治疗。 悟禅大师笑:“多少人想找我看病,入其门而不得,我现在还得上赶着询问你们想不想被我治。有趣,有趣。” 他背着手,顺着山间小路走远,那地方我走过,明明是一条绝路,可眼见得悟禅大师走过去,没有回头,身影消失在黑暗之中。 我觉得有趣,赶忙过去看,小路的尽头是栏杆围住,外面便是深不可测的悬崖,看不到尽头的云海,悟禅大师已经无影无踪而去。 “真是个神人啊。”我喃喃。 “管他是不是神人,我只知道他是我的恩人。”丑丑说。 我看着她,叹了一声:“你真是通透,我不如你。” 晚上天意渐凉,我和丑丑回到寺里,一进院子,就看到那些人都在,直眉瞪眼瞅着我们。 “怎么了这是?”我说。 办公室主任打着哈哈:“小王啊,以后你和丑丑出去,要和我们说一声,大家都是朋友,别不言不语,人就没了。” 我一听这个别扭,原来他们是怕我们两个跑了。都到这时候了,谁能跑啊。 我本来还想跟他们说说,见到悟禅大师的事,顿时没了诉说欲望,挥挥手示意回去睡觉了。 第一百零四章 下山 《黑巫秘闻》第一百零四章 下山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零五章 回家 《黑巫秘闻》第一百零五章 回家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零六章 真相 全本 .,最快更新黑巫秘闻最新章节! 电话打过去,半天没人接,别说老妈,连我都有点着急。妹妹不接,我就继续打。打了能有半个多小时,终于有人接通,是个男人声音:“喂,你好。” 我忍住恼怒,深呼吸,问:“是谁?让王思思接电话。” “她喝醉了,没法接。”男人说。 “你是谁?你们在哪,我马上过去。”我说。 “你是王思思的哥哥吧,”那个男人解释,“手机上有来电显示。我介绍一下,我叫刘东,是思思的男朋友,你不用担心,她没事的。” 我终于忍不住:“有没有事得让我见到她吧,她在哪?!” 刘东报了一个地址,是县城里才开的一家酒吧。我把地址记下来,拿上车钥匙,告诉老妈,过去接王思思。 张宏走的时候,曾给我留下一辆车,年头很久,还算皮实,晚上走夜路绝对没问题。 老妈让我小心点。我开车出了村,直奔县城,转了好几个胡同,终于在步行街旁边找到了这家酒吧。进去以后,面积不大,一趟长长的酒吧台,顺着酒吧台放满了高脚椅,男男女女在互相聊天说着话,气氛还算不错,没有那些乌七八糟的东西。 我走了一圈没看到妹妹,又给手机打电话,刘东接了,告诉我在旁边的包间里。 我推门进去,里面男男女女能有五六个,一溜长沙发,我一眼就看到妹妹穿着裙子趴在沙发上睡觉。我冷着脸进去,把带来的外衣披在她身上,带着她出去。 有个小伙子站起来打招呼:“你是王强王哥吧?我就是刘东。” 他长得貌不惊人,面相上看有些憨厚,不像是坏人。但我对他的印象很差,“嗯”了一声,带着妹妹要走。 旁边有人说话:“这谁啊,懂不懂礼貌,知不知道打招呼。挺牛逼啊。” 包间里很黑,有几个女孩正在喝酒,吃吃笑着。 刘东赶忙解释:“这是我女朋友的哥哥,过来带她回家。” 那人说:“着急走什么,过来喝两杯来。” 我转过头看他,有些眼熟,认出来了,是我大学同学,也是和我一个寝室的室友。他的名字叫赵国栋,当初就是他的苹果电脑和手机在我的柜子里发现的,就是因为他,我才蹲的监狱! 今天真是流年不利,怎么就冤家路窄了。 我看着他,想起往事,十分不舒服,下意识就想避开当年的那些事和那些人。 我扶着妹妹正要走,赵国栋站起来:“别走,我说你怎么这么眼熟呢?” 我没理他,继续要出屋,赵国栋突然一拍手:“我靠,是王强!你真是王强!唉唉,大家别喝了,我给你们介绍介绍啊,这位老兄叫王强,以前和我是一个寝室的。但是呢,突然有一天你们猜怎么了?” 他故意大喘气:“王强偷了我的手机和笔记本,他是个小偷!报案之后抓起来,判了一年徒刑。王强,我现在都要大四了,快找工作了,你现在怎么样?在哪混呢?” 我颤抖着嘴唇:“你认错人了。” 赵国栋对刘东说:“你就是在追求这个小偷的妹妹?” 刘东说了一句话,真让我刮目相看,他说:“老赵,我相信王思思的哥哥不会偷东西,是不是当年有什么误会。” 赵国栋眼珠子瞪圆了:“啥意思,你意思是我诬陷呗?当年校保安,就在他的柜子里发现了赃物,人赃并获……” 我深吸口气说:“赵国栋,当年我怎么说现在还怎么说,我从来没拿过你的东西,也不知那些东西怎么出现在我的柜子里。你爱信不信,就这样吧。” 我搀扶着妹妹,转身就走,赵国栋骂了一声:“草,小偷。” 我装听不见,继续往外走,心想以后可不能让妹妹来这里了。 赵国栋在后面嘴不干净:“刘东,以后我给你介绍别的妞,你跟个小偷的妹妹有啥恋爱可谈的,和她谈,不得把你家都偷光啊。” 那些女孩哈哈笑。 我低着头,心里都是深深的血。就在这时,妹妹突然把我推开,她疾步回去,拿起桌上的一杯红酒,猛地泼向赵国栋,把他淋得满头满脸都是。 “你干什么?!”赵国栋大吼:“别以为我不打女人!” 妹妹的脸色因为喝酒而艳红,眼里冒着火光:“你再骂我哥,我还泼!我哥不是小偷!” 场面静下来,沉默到落根针都能听到。 赵国栋捡起桌上的烟灰缸就要砸我妹妹,我还没动,刘东过来挡住:“老赵,你再这么过分,别说咱俩断交。” 赵国栋气得胸口起伏:“滚,都滚蛋。” 妹妹过来拉我,眼睛里都是泪水:“哥,咱们走。” 赵国栋在后面骂着:“一个人是小偷,全家都是小偷,生出来的孩子也是小偷。” 我和妹妹出来,刘东也跟出来,他摩着手说:“今天这事弄的,赖我了。思思,王哥,你们别生气,赵国栋这个人就是刀子嘴豆腐心,说话没辙没拦的,你们别往心里去。” 我点点头:“你回去继续玩吧。” “我送送你们。”刘东说。 妹妹看着他,一字一句说:“刘东,咱俩今天就算完了,你以后别来找我!分手!” “我没说啥啊。”刘东急了。 “反正你有赵国栋这样的朋友,就别找我,我们家里人都是小偷。”妹妹哭着说。 刘东还想解释什么,我冲他挥挥手,示意他先回去。 刘东轻轻说:“哥,你好好跟思思说啊。” 我对这个小伙子印象改变了挺多,我点点头,让他先回去。刘东知道死皮赖脸跟着没什么用,叹口气回去了。 我架着妹妹到外面的停车场,这里只有我们两个,我有点不高兴:“你一个大姑娘喝的醉醺醺的,像什么样子。” 妹妹表情从没有过的坚决:“哥,你放心,我以后再也不会让你和妈担心了,喝酒也是最后一次!” “那倒不至于。”我说:“走吧,回家再说,妈都等老半天了。” 我们上了车,妹妹问,“哥,那个姓赵的就是当年诬陷你的人?” 我看看她,“你能确定我是诬陷的?” 妹妹点点头,“我信你。你就算要偷,也不至于就偷个手机和笔记本,我知道你对那些东西并不感冒,也不感兴趣。” “可惜啊,法院不能采用你的这种证词。”我呵呵笑。 “一年的牢狱之灾,外加上前途尽毁,你甘心吗?”她问。 “不甘心又能怎么样。”我淡淡地说。 “哥,我想知道真相。我觉得这里有问题。”妹妹目光炯炯地说。 我说道:“你是不是喝多了,还没缓过酒劲,回家吧。” “哥,”妹妹把手按在方向盘上,她看着我:“哥,你在泰国经历了这么多离奇的事,还看到了成为巫师的张宏,你就没学点什么法术?只要用在姓赵的身上,就能让他说出真话。” 我心念一动,有点不相信这是我妹妹,这么有主意。 妹妹说:“哥,你想想这事如果放在张宏身上,他会怎么做?” 我心说,张宏肯定会睚眦必报。 我把手放在妹妹的手上,想把她的手拿开,妹妹喊了一声:“哥,你甘心吗?你出了这事,爸爸走了,妈妈得了病,成天哭,我心里也是压了块大石头,你就这么甘心吗?” 我想了想说:“刘东这边你不能和他断,找机会让他问出赵国栋的生辰八字,最好弄到他的随身东西,头发或是指甲之类的。” “哥,我就知道你会。”妹妹眼睛亮了。 “这事和谁也不要说,我自有分寸。”我说道。 我已经有主意了,打算再用一次“木禳厌人法”,上次用这个对付的是雷帅,这次是对付我的仇人,赵国栋。 在姥爷遗留下来的日记里,详细的讲解这种法术,我再用也会有分寸,而且能玩出更多的花样。 妹妹点点头,兴奋地说:“哥,你施法的时候我可以看吗?” 我看看她,摇摇头说不可以。 我是有预感的,这种法术就是害人的,充满了黑色的负能量,上次跟我一起施法的张宏,现在远在缅甸,修了黑巫法,这两者之间会不会有什么冥冥之中的联系?我不敢确认,更不能让妹妹来冒这个险。 第一百零七章 再次作法 《黑巫秘闻》第一百零七章 再次作法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零八章 委托人 《黑巫秘闻》第一百零八章 委托人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零九章 该你了 《黑巫秘闻》第一百零九章 该你了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一十章 认命 《黑巫秘闻》第一百一十章 认命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一十一章 镜子洞 全本 .,最快更新黑巫秘闻最新章节! 有这三十万垫底,我倒是不急着出去找工作,每天没事翻翻姥爷的手稿。过了几天,天气预报说江北地区将遭遇大暴雨,村里家家户户很早就开始准备,东西该搬搬该遮遮。 到了夜里果然起了风,风很大,夜色凝沉,吹得窗户哗啦啦作响。我现在按照姥爷手稿里记载的一些最基本的打坐凝神方法开始修行。 盘膝坐了一会儿,外面的风声很大,吹得我心神不定。这种情况下强行入定,对自己也没什么好处。索性放松了下来,靠在床头翻着闲书。 时间不长,下起了瓢泼大雨,雨势很大,雨点砸在窗户上啪啪作响。 我透过窗户,怔怔看着院子和外面的村路,如墨般的黑天大雨里,路上看不到一个人,只有路灯在隐隐照着光。 就在这时,我突然看到有一人从拐角出来,披着黑色的雨衣,行色匆匆,径直走了过来。我马上坐直身子,有种强烈的预感,此人是奔着我们家来的。 果然,他到了院门前用力地敲了敲。 我赶忙趿拉着鞋出去,在玄关取出一把伞撑开,不顾大雨到了院子门口。我把门打开,大雨滂沱,一道闪电划破天际,我看清了来人的模样,顿时心惊肉颤。 竟然是三舅! 三舅穿着黑色雨衣,头上戴着斗笠,黑暗中一双眼睛闪亮,雨水顺着帽檐往下淌,有点古代锦衣卫夜行抓人的意思。 “三舅……”我磕磕巴巴地说。 三舅做个手势,用熟悉的低沉声音说:“进去说。” 我把他接进来,然后关了院门,我们一起来到客厅。 刚进去,灯就亮了,老妈和妹妹出来了,老妈一看到三舅,嘴唇动了动,激动地说:“三哥!” 三舅摘了斗笠,斜靠在鞋架上,他脸上不知是水还是泪,说话有些哽咽:“我回来了。” 我刚忙接了他的雨衣,妹妹拿来干毛巾,三舅擦了擦脸,说道:“我回来了,你们放心吧,没事了。思思,现在太晚了,扶你妈回去休息,有什么话咱们明早说。” 妹妹答应一声,扶着老妈回去了。 客厅里只有我和三舅。三舅看着我:“阿赞汶洛死了,你知道吗?” 我点点头:“是张宏杀的。” 这些事情三舅明显不清楚,他全身一震,“说给我听。” 我让他坐好,然后端着热茶上来,我们爷俩坐在沙发上,我从到泰国开始讲起,认识唐硕,然后进入柬埔寨深山洞窟,看到三舅和阿赞汶洛在时间洞穴里斗法,我拐走了丑丑,阿赞汶洛一路追杀,最后命丧张宏之手,然后我们又到了武当镇,所有的事情,事无巨细都说了一遍。 三舅半晌不语,喝了口茶感叹一声:“世间之事,真是无法预料。因缘之中,阿赞汶洛竟然死在了自己儿子手里。张宏必然会用他的头骨做域耶,练成什么父子降,到时候法力更是高深。就怕张宏没了管束,会成为第二个阿赞汶洛。” “三舅那你是怎么出来的?”我也是一肚子问题。 三舅道:“我被困在时间洞穴里,幸好你们来了,干扰到阿赞汶洛,阿赞汶洛没有心思管我,他为了追丑丑,一路跑去送死。虽然没了这个强敌,但那时间洞穴诡异莫名,吴尊后来也来帮忙,我们陷入其中,根本无从出去。” 他顿了顿:“后来来了一个女法师,叫阿赞娜木的。这女人法力很强,撕开了时间洞穴一条路线,我和吴尊本来可以出来的,结果吴尊神志不清,他跑进了另外一个洞窟,名叫镜子洞,进去之后这人就没了踪影。我本来想追进去,被阿赞娜木拉住,她告诉我这个洞窟极其凶险,基本上进去的人就没有出来的。她这次来也是为了镜子洞的秘密,她说她已经掌握到一定的线索,但还不能莽撞行事。” “后来呢?” “说来也怪,后来来了一个后生,说是吴尊的侄子,叫吴国,就是你在武当镇认识的那个小伙子。他听说自己叔叔进了镜子洞,竟然不顾我们反对,他也进去了……”三舅说。 我惊叫了一声,出了一身冷汗。 三舅说:“我和阿赞娜木在镜子洞前作法,先后用役鬼经文,召集周边恶鬼,进入镜子洞探索。可是不管是什么东西,只要进到洞里,顿时失去联系,像是被黑洞吸走了,无影无踪。” 我听得心惊肉跳。 三舅继续说:“后来阿赞娜木按捺不住,她也要进入洞里,我苦苦相劝。就在这个时候,泰国那个联系人叫解南华的来了。他拦住阿赞娜木,告诉我们,他利用关系网,探知到了一个很重要的信息。这个洞里曾经有一个人进去过,而且是活着出来了。” “然后呢?”我揪着心问。 三舅说:“解南华说,这件事发生在九十年前,这人是个中国人,是目前唯一我们知道的,能活着走出镜子洞的人。只要找到他,最起码我们不用飞蛾扑火,进去自寻死路。” “可是,”我说:“九十年了,这个人早就挂了吧。” “死是肯定死了,”三舅说:“据说此人当时是云南那边的一位军阀,大官,这人贪恋成性,利用战乱到处搜刮民财,手都伸到了东南亚。整个东南亚当时遍布他的眼线,一个眼线告诉他,在柬埔寨的深山里,有一处神奇的洞窟,里面堆满了宝藏。他谁也不相信,自己带着亲兵亲自去察看,就是那镜子洞。结果他进去了三天,三天后又出来了。” 我听得浑身发冷,问然后呢。 三舅说:“这个人出来之后就浑浑噩噩的,后来怎么样,就没什么记载了。最后记述他回到了老家,死在那里,落葬封棺。” 我叹口气:“人死都死了,还怎么找。” 三舅道:“问题就在这,据说后来在八十年代的时候,他们老家那里出了一桩怪事。有人盗墓,挖了一座大坟,带着不少东西出来,结果这个盗墓者出来之后就疯了,非说自己撞见了鬼。当天夜里死在一个农户家里。他的那些东西也被人分了。解南华说,在那一片地方,唯一的大墓,就是那军阀的墓穴,里面有鬼,很可能说明那个军阀死后依然以阴灵的状态活着,我们只要辅以役鬼经文,就能让这只鬼说出当年镜子洞的秘密。” 我喉头咯咯响,这些人的操作也太骚了,还能这么玩?! “所以三舅你这次回来,就是为了做这件事?” 三舅点点头:“吴尊和我是生死之交,现在他叔侄两个为了我都陷在洞里,我怎么可能无动于衷。” 我诚心地说:“三舅,要不你带带我吧,我想帮你。” 我知道这是一个让我步入这个圈子最好的机会。 三舅拍拍我:“我为啥还来家一趟,一是报个平安,第二个就是带你出道。”他叹口气:“我唯一动念头收的徒弟张宏,没想到会走到这一步,他日后的成就会不得了的,如果他真到了一定境界,成为阿赞汶洛那样的法师,我就必须培养出能抗衡他的人。” 我低着头:“三舅,我没啥信心。” “振作一点!”三舅大吼:“拿出男人的信念!强子,你现在最缺的就是信念!” “可是,”我砸吧砸吧嘴:“信念也不能当饭吃啊。” 三舅无奈地笑笑:“有信念你能做成事的几率能有百分之八十,没信念只有百分之二十。张宏也不是天资绰约,天赋很高的人,他是谁,他就是个普普通通的农民!就因为他有信念,有执念,他根本不去想我做不成会怎么样,所以他就能走的更远!强子,不管到什么时候,什么东西都能打垮你,但是你不能被自己打垮。你对自己都没有信心,那谁还会信你?” 我低着头。 三舅说:“从现在开始,你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我能成,我一定能成。真的成不成不重要,重要的是你不能被自己击垮。” 我心悦诚服地点点头:“我知道了。” 三舅感觉自己口气过于严厉,缓和一些说:“要找到那座坟,线索就在于那个盗墓者曾经盗取的陪葬物,有人曾经在北京潘家园无意中看到过这些东西。咱们只要找到一件,就能寻根定位,找到那座坟的位置。” 第一百一十二章 潘家园 三舅用手作势在桌上一划,“下一目的地,北京潘家园。” 我乐了,活这么大还没去过北京呢,潘家园听得耳朵都起了膙子,但凡是个探险盗墓的,必然会提到潘家园,那里是全国最大的古玩集散地和旧货市场。 三舅说这事不急,他还要准备一些东西,告诉我后天出发,让我再好好休一天。这一去潘家园,只是个开始,最终目的是解开镜子洞的秘密,找到失踪的吴氏叔侄。 其实我还想去救几个人,包括唐硕,还有那两个香港记者和向导,他们都是好人,我们相处的特别愉快,以前是没能力,现在有这个机会,一把手都救了得了。 不过我对他们能否活下来没有太大信心,从他们陷落镜子洞到现在多长时间了,能不吃不喝活这么久?这都是个问题。 第二天早上,三舅要带我去北京的事和老妈说了,老妈同意,跟我说,你现在最缺的就是出去历练,老呆在家里这一亩三分地,没啥出息,跟着你三舅好好学本事,学江湖上怎么和人打交道,这都是学问。 三舅吃着油条说:“老妹,你就放心吧,你三哥肯定把强子看好,我们爷俩既有亲属关系,我也把他当成我的徒弟。强子,这次出去你要多观察多学习了,我开始正式带你了。” 我这个激动啊,说没问题,我肯定是好学生。 妹妹眼馋:“三舅,你也带我去呗。我跟单位请几天假,从小到大就活在小村子里,我也想到首都看看,涨涨见识。” 三舅大手一挥:“妥了!思思也跟我们走。思思,我们去北京要去办正事,就不能送你回来了。” 妹妹笑:“三舅看你说的,我又不是三岁小孩,回家都不会了。” 我们一家四口,吃着早饭,其乐融融。三舅看来心情不错,跟我们讲,他当年第一次到北京的时候,那时他还是个小伙子,愣头青,第一次站在广场上看升旗,那个震撼就别提了,不亲自去一趟很难体会那种情感。三舅本来有机会入泰国籍的,自从那次看完升旗仪式之后,他就下决心,要回到故乡,做一个中国人。 妹妹兴奋不得了,拉着我的胳膊说:“哥,咱们也去看升旗好不好?” 我打着哈欠:“太早了吧,赶上就看吧。” 妹妹不高兴:“你怎么这么懒。” 我说:“你家刘东不懒,让他带你去看。” 妹妹羞红了脸,拿着油条塞我的嘴:“吃东西也堵不住你。” 三舅和老妈在嘿嘿笑,家庭气氛好的不得了。 妹妹上班去了,估计能把假请下来,我在家收拾东西,归整差不多,就等着明天走。三舅在网上订了三张高铁的火车票,时间还挺紧张,一大早就要出发。 三舅问老妈,你一个人在家几天行不行? 我妈笑着说:“三哥,你妹妹别的不行,还不至于照顾不好自己吧?你们放心去吧,我在后方给你们支援。” 闲话少叙,第二天我们一家四人早早起来,吃了点饭,三舅带着我和妹妹背着包出发了。现在这个季节很好,刚刚过了夏天,秋风正爽,不凉不热,不至于带太多琐碎的衣服。拿着一些必需品,我们坐着头班小公汽到了高铁站。 坐高铁到北京需要漫长的六个小时,开始我和妹妹还有一些谈兴,后来都不说话了,各玩各的手机。 六个小时说长也长,说短也短,下午的时候终于到了北京,从北京火车站出来,真是秋高气爽,阳光普照,看不到雾霾,天气好得有点不像话。 三舅让我和妹妹等着,他轻车熟路去排队买地铁票。北京地铁四通八达,围着四九城层层环环的绕圈,到哪都极为方便。我们坐着地铁,终于赶到了潘家园站。 在附近找了一家还算干净的快捷酒店,三舅直接开了三个房间。我说:“开俩就行,妹妹一个,咱俩一个。” 三舅摇头:“我作息时间和正常人不一样,而且晚上需要静室修行,咱们互相不要打扰,开三间吧。你不用心疼钱,这次出来我全包,咱们怎么舒服怎么来。” 等收拾利索,也到了吃晚饭的时候,三舅带着我们找到附近的一家庆丰包子铺,吃了以后,味道不如想象的那么好。吃完饭之后,我们溜溜达达回来,三舅告诉妹妹,明天他会带着我去潘家园,你可以自由活动,想看升旗晚上就早点睡,明早早点出发。 妹妹想了想说:“三舅啊,我想明天先跟你们去潘家园看看,我也想去。” 三舅点头,行,就这么定了。 第二天正赶上周末,我们三人说说笑笑到了潘家园。这次出来,不像是做什么艰巨的任务,到有点亲子游的意思。三舅背着手溜溜达达,我和妹妹在后面说话。 妹妹说,哥,这时候要是你的红颜知己丑丑在就好了。 我脸色不好看,憋了半天说:“她现在估计已经返老还童,记忆全洗去了,能不能记得我还是个问题。” 妹妹看着我,轻轻说:“有时间你还是去武当山看看吧。” 我“嗯”了一声。 潘家园离着高铁站不远,过一座桥就到了,一进去就看到满满的人,迎面就是敞篷大市场,真是人山人海,卖什么的都有。三舅背着手慢慢溜达,看看这个,掂掂那个,时不时和老板聊聊。 他看我们在后面跟着,挥挥手,让我们自由活动。 我和妹妹就散开了,她喜欢看手串那些东西,一个人跑远了。我背着手绕着溜达,潘家园太大了,好几大区域,我绕到后面,这里摆满了地摊,卖的都是鸡零狗碎的古玩,什么老铜钱,佛脑袋,老式烟斗,铜镜子之类。我不懂,可也清楚这里水太深,只是瞧瞧,并不询问。 那些地摊老板一个个的眼睛也毒,谁是买家谁是瞧热闹的,人家一眼就能看透,也就不搭理我。 我绕到后面的棚子,那里是卖旧书旧画的,这个我还有点兴趣。 我蹲在地上看。正翻着一本《伊藤润二漫画》,看得津津有味,听到电话响动,来了信息。打开看,是三舅发给我的,让我到E区找六十二柜台。 我赶紧放下书找过去,好一顿打听,终于找到E区。这E区面积也挺大的,是分成一个个柜台,所谓的柜台都是一些破烂的铜箱子搭成的,而且这里门庭罗雀,压根就没什么人来,和外面的热闹形成鲜明的对比。我打眼这么一看,这里卖的都是一些无法描述的东西,比如说有个柜台卖着一堆青铜的小杯子,这些杯子上面全是泥土,看那意思好像是从土里挖出来的,摆了一柜台。 我心里纳闷,这是卖什么呢,就算卖最起码收拾干净再摆出来,这可好,带着一大堆烂泥就拿出来,难怪没人买。 我数着柜台数,终于找到了六十二号,老远就看到三舅坐着一把椅子,正和老板侃大山。 老板拿着一卷沾满泥土的竹简,在那白话:“先生,这玩意可有两千年了,正宗的土里玩意,老祖宗的智慧结晶……” 三舅看见我,招手:“强子过来。” 我走过去,三舅对老板说:“这是我外甥,才是大金主。” 老板眼睛发亮,可看看我,又有点疑惑,也是,我一身地摊货,怎么看怎么不像是富二代。 我说:“这是啥玩意?” 老板呵呵笑:“小哥,这就不知道了吧,这部竹简是从江陵县挖出来的奇书,名叫《引书》,专门叫导引之术的。知道什么叫导引之术吗?” 我摇摇头,他把竹简展开给我看,上面脏不拉几,全是烂泥,上面的字我是一个都不看懂。 “导引之术,简单的说,学好了能筑基成仙,学孬点也能混个活到八九十岁,健健康康不成问题。就是古代的健身方法。”老板说。 “筑基成仙?”我听着玄。 老板瞪眼:“看过网络不。那些修仙修真的,不都是从筑基开始的吗。那些大部分都是胡说八道,我这本书才是真正的秘籍。看这竹简这成色,二千年了,小哥,你不想知道二千年前古人的智慧吗,到现在都失传了。我这是蝎子粑粑独一份。” “买回去也看不懂啊。”我说。 老板像变魔术一样,从柜台底下掏出一本油印的小册子,封面写着宋体字《引书》。老板笑嘻嘻说:“你买这竹简,我免费送一份简体翻译版,怎么样,够意思吧。” 我笑了:“那我直接买你的翻译版得了。” “唉,那可不一样,竹简是原件啊,上面可是带着老祖宗的能量,先不说收藏价值,或许修炼的过程,就需要我这个竹简给你补充能量呢。是不是这个理儿?” “开价多少?”我问。 老板压低声,做个手势:“六万!汉朝的竹简,你打包揣走。”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九天神皇手机版阅读网址: 第一百一十三章 高爷 全本 .,最快更新黑巫秘闻最新章节! “你可拉倒吧,”三舅说:“还筑基成仙,我看你挺像个仙儿。这玩意六百我都嫌多。咱们说正经事。” 老板顿时泄了气:“说啥啊,我也看出来了,你们爷俩是不是成心找我打嚓呢。我说爷几个,你们要是歇够了脚,要不出去活动活动?” “要么说你买卖干不大呢,”三舅说:“我们是诚心的买家,你愣是看不出来。” “嘿,得嘞,算我眼拙,那你看好什么了?”老板问。 三舅漫不经心在他的柜台上一抓,拿起一只青铜乌龟。这只乌龟盈手可握,全是泥土,后面两条腿和乌龟屁股几乎全让泥巴糊住了。我实在看不出这玩意有什么价值,说不好听的,扔大街上小孩都不爱捡,直接踢一边。 老板眼睛一闪而亮,随即呵呵笑:“先生你能出多少?” “别啊,你先开价,我再还钱,”三舅说:“我说十块钱,你能卖吗?” 老板搓着手说:“先生,说实话,这东西是别人寄在我这儿卖的,他开价已经出了,这东西低于十万不卖!” 我差点笑出来:“什么玩意儿?低于十万?他穷疯了吧,这玩意十块钱我都瞧不上。” 老板嘲笑地摇摇头:“那你看。这就叫货卖识家,不认这玩意的出一分钱都心疼,而认这玩意的花多少钱都觉得值,这玩意没法说。” 三舅沉吟一下:“十万不是不能商量,但是我要见此物的主人。” “三舅。”我说了一声。 三舅摆摆手:“你看着就行,不要插嘴。” 老板想了想,让我们在这里等着,他到后面打电话,半晌回来说:“这东西的主人,是我们潘家园赫赫有名的高爷,他正在王府井那边吃炸酱面,你是等他吃完面睡一觉再过来呢,还是你们现在去面馆找他?” 我忍不住说:“他这一觉能睡多长时间?” “呦,这可说不好了。”老板说:“高爷是潘家园一带有名的富贵闲人,家里有的是钱,成日里不干活,就是好吃好玩,中午还得闷一觉,一个小时是他,四个小时也是他,没准。” 三舅站起身:“这样吧,老板麻烦你,直接带我们去找那高爷,行不?十万的大活儿,你不至于连这点空闲也不帮我们腾出来。” 老板是典型的京片子:“得嘞,爷们你说话算是说到家了,我就陪着你们走一趟。” 他简单收拾了一下摊子,让旁边的店主帮着照看一下,说马上回来,然后用破报纸包了那青铜小乌龟,从柜台里出来,带着我们出来。 我给妹妹发了信息,妹妹老早就在潘家园门口等着。我把三舅要花十万买小乌龟的事跟她说了,妹妹惊讶地说:“三舅你想好了?” 三舅笑着没说话。 妹妹看看老板手里的报纸:“十万的东西,你就拿报纸卷了?” 老板哈哈笑:“小妹妹,这叫大隐隐于市,懂不?” 我们几个人本来想打出租,老板拦下,说直接坐地铁,又快又方便。这要遇到堵车,还不定什么时候到王府井,高爷这样的高人,行踪莫定,神龙见首不见尾,打电话一天不接那是常事,真要吃完炸酱面走了,北京城那么大,根本没地儿淘换他去。 我们坐地铁到了王府井,我和妹妹是第一次来,妹妹兴奋极了,指着喷泉水坛说:“这不就那个都市剧的背景吗,就在这拍的,我认得。” 她兴奋说了半天,看我们三个男人没有反应,顿时像泼了冷水,噘着嘴说真没有情趣。 老板撇嘴:“哪来那么多情趣,我要是能混到高爷那层次,我也天天玩情趣,咱不是不趁那个钱吗?” 聊着天说着话,到了王府井最热闹的地段,顺着街筒往里走,全是北京味的小饭庄,整条街上全是人。我们跟着人群走了一段,然后走上一条岔路,往里一拐,有个北京风味的炸酱面馆,虽说有些偏僻,但里面人也不少。 我们正要往里进,老板拦住我们:“几位几位,先和你们说明白,高爷脾气有点不太,不太好。你们顺着他的话说,别呛着,要不然真要争执起来,什么买卖都得黄。” 三舅让他放心。 我们进到面馆,桌子都坐满了,还有一些人正在排队。我一眼就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靠着墙有张八仙桌,空着很多位置,上面只坐着一个人。 按说生意爆满,还有食客排队,八仙桌空出这么多位置,很不正常。可仔细去看,才知道为什么那些人不过来吃。 不是说吃饭这个人有多霸道,不让其他人和自己同桌吃饭,而是此人太特殊了。 这是个胖子,穿着简单的黑色短袖衣服,下身是黑色运动裤,一双白色的耐克鞋,头发蓬蓬着,一边吃炸酱面一边啃骨头。骨头直接用手拿,两个鼻子眼里流出两条深黄色的大鼻涕,都快流到骨头上了,照吃不误。 这人吃炸酱面也是一绝,炸酱面炸酱面,肯定要有拌酱,那酱洒在饭碗和桌子上,淋淋漓漓都是。他不是故意的,就是天生这么脏。吃着吃着觉得鼻涕碍事,把骨头放一边,直接用手擤,然后再擦在纸巾上,满桌子都是。 就他这么个吃法,谁敢跟他一桌子,也奇了,可能北京人素质高,这人要是在我们那这么吃饭,早就让大厨用擀面杖打出去了。他现在这么吃,那些服务员就是看着,谁也不过去赶他。 古董老板一指这胖子说:“看见没,这就是咱们的高爷。”他招呼一声:“高爷。” 妹妹皱眉,轻声说,真恶心。 三舅道:“一会儿大家别乱说话,这人恐怕真的脾气不太好。” 我们跟着老板走过去,离得近了才看清楚,这胖子长得也吓人,唐氏综合征似的,嘴歪眼斜的。 他放下骨头,说道:“唔唔,你呀,来来。” 这位叫高爷的胖子吐字不清楚,嘴里像是含了袜子似的。 我心说话,这人还能要了吗,这位高爷真是个极品。 我们坐在他的旁边,高爷说话吐字不清:“吃吗?几个人一人一碗炸酱面。这家炸酱面是老字号,我就爱吃这家,打我爷爷起就在这吃。” 妹妹赶紧说:“不饿,谢谢。” 老板说:“高爷,你寄存在我们那的青铜乌龟,这不来买主了嘛……” “十万。”高爷高声喊着。炸酱面馆一瞬间诡异的宁静,几乎所有人都看他。 老板说:“人买主答应了这个数目,但是说要见见你本人。” 高爷看看我们,用手指我:“你买?” 我赶紧摆手,三舅道:“是我买。” 高爷直接就用筷子指着他:“那你掏十万啊,见我干什么?” 三舅沉吟一下:“咱们能不能换个地方说话?” “换啥。”高爷说:“我饭还没吃完呢,你这人事儿怎么这么多。等我吃完的。” 这高爷不知是真傻还是天性如此,那么多人瞅着他,他愣是把一碗面吃的干干净净,最后还舔筷子,吱吱作响。 这时候旁边一个外地女孩实在忍不住,拉着旁边的男友说:“咱们换一家吧,这人太脏了。” 高爷不但丑,还是个惹祸的祖宗,他“啪”一下摔了筷子:“怎么的,说谁脏?” 老板紧着劝:“没说你,没说你。” 旁边服务员也过来了,拉着那女孩和男友,让他们赶紧走。 高爷坐在座位上破口大骂:“我在北京三环以里有三套房子,我怕你?其中一套房子租出去当门脸,我怕你?我老婆长得漂亮,就瞅准我北京户口了,我怕你?打我爷爷起,北京城的美食我们家就见天吃,我怕你?姥姥的,我怕你?” 周围一大群食客,不少都是外地的,轰一下就笑了,还有人起哄,“哦~~~哦~~~” 古董老板估计和这个高爷习惯了,赶紧劝:“高爷,跟他们生不着这气,您辈分儿多高啊,是不是,祖祖辈辈天子脚下。咱们不动气,不动气。” 像劝小孩似的。 高爷梗着脖子:“早多少年,那故宫里也有我一席之地,姥姥的。” 我和妹妹都整无语了。 高爷站起来,用纸巾擦擦手,背着手往外走。老板给我们递了眼色,示意跟着。 我们一行人来到外面熙熙攘攘的街道。高爷一边走一边问三舅:“你非见我干什么,直接把十万块钱打过来得了。” 三舅笑:“我仰慕高爷风采,特意想结识高人。” 这高爷真是小孩脾性,马上乐了:“行,会说话,这样,大家都跟我家去,我带你们去四合院看看。” 我笑:“高爷还趁四合院呢。” 老板瞪我:“什么话,别人不趁高爷能不趁吗,说这话就该挨打。” 第一百一十四章 北京院子 我们溜溜达达从王府井小吃街出来,高爷突然站住,气哼哼瞅着一个地方看。 众人都有些纳闷,一起看过去,那里是卖烤串的,人来人往,聚了很多人,很热闹。 古董老板问,高爷,咋了这是? 高爷也不和我们说话,径直过去,挤进人群,不长时间从里面拽出个斯斯文文戴眼镜的小伙子。周围所有人都看着高爷,我和妹妹站在后面,脸都羞红了。这高爷的行事真是天马行空,这又干什么呢,他这样的人居然能活到现在,没让人打死,算是个奇迹了。 小伙子大叫:“你干什么?报警啊,赶紧报警!” 高爷一个大嘴巴扇过去:“报马来隔壁的警,我打老远就看见你小子摸人家女孩屁股,你还报警!” 周围一群漂亮姑娘“啊”的一声,都散开了,议论纷纷,原来是色狼。 高爷别看模样傻,可身大力不亏,做事不留余地,说打就打说骂就骂有股混劲,斯文小伙根本不是他的对手。 高爷大吼一声:“跪下!” 小伙子脸红脖子粗,眼镜都掉了,大喊:“冤枉人,我不是色狼,赶紧报警啊。” 古董老板赶紧过去劝:“高爷,高爷,算了算了,这也不是什么大事,让他记个教训得了。” 高爷一瞪眼:“谁劝也没用。马来隔壁的,你喜欢小姑娘可以去追,我最看不得蝇营狗苟,偷着摸人家屁股,你怎么不回家摸你妈去,我今天非把你手指头给撅了不可。” 他脑筋一根轴,说不定真能做出来。 我低声说,“三舅,咱们怎么办?” 三舅很淡然,只说了两个字,看着。 小伙子手指头在高爷手里,给他疼得跪在地上哭爹喊妈,这里本来就是闹市,人越聚越多,很多人开始用手机拍摄视频。 小伙子像是杀猪一样喊:“我错了,我错了还不行吗?” 高爷脸上露出一丝满意的笑容,松了手照着小伙子的屁股就一脚,“今天是给你小子一点教训,要不然早晚那咸猪手能让人剁下来。” 小伙子趴在地上直哼哼,一群人围着他,咔嚓咔嚓拍摄。 我们几个挤出人群,三舅竖大拇指:“高爷果然是市井侠士。” 高爷洋洋得意:“我是北京人儿,北京地面本来我就有责任,遇到这样的事其他人不理,我不能装看不见。别说这个,上个月我在后海那儿遇到一个小偷,我追了他三条街,这小子还想拿刀比划比划,让我一顿臭揍。” “高爷,你这一身本事是从哪来的?”三舅问。 我看出来了,高爷刚才掐色狼的手,用的手法很独特,绝对不是用死力气。高爷笑:“那是我四爷爷传下来的。你们要买的那青铜小乌龟也是他老人家留给我的。今天高爷高兴,带你们去四合院看看,咱们喝喝茶。” 我给妹妹使个眼色,让她自己走,别和我们掺和到一起,谁知道妹妹却装看不见。 古董老板说:“我今天算是沾光了,去高爷的府邸沾沾喜气。” 高爷说:“别看我们家还有几套楼房,可我不爱住,不沾地气,我就喜欢住四合院,舒坦。” 我们到外面打了一辆车,直奔高爷的四合院。 还别说,这位高爷真趁个院子,位置在北海公园后身的巷子里,那地方绝对是寸土寸金级别的。说是四合院其实比正规四合院能小三分之二,一个正屋,一个厢房而已,中间有个不大的院子,就算这样,那也老牛逼了。 午后阳光斜照,院子里亮亮堂堂,高爷搬了一把八仙桌过来,我要帮忙,他一瞪眼:“我自己能干,谁要你瞎帮忙。” 气得我鼻子都歪了,这人明显不识好歹。 高爷让谁都别动,他把桌子支好,泡了一壶茶,给我们挨个都斟了一杯,大家热热乎乎喝着茶水,坐在正宗北京小院里,晒着秋天的日光,心情好的不得了。 妹妹说:“高爷,你这个小院真是给个神仙都不换。” 高爷洋洋得意:“这位妹妹,你算是说对了,这院子也是我四爷爷留下来的。当年他临走前对我爷爷说,我老四一辈子无儿无女,连老婆都没有,就有你这么个兄弟,院子留给你啦。后来我爷爷死了,院子就到我手里。” 三舅说:“你爷爷家这是哥几个?” 高爷道:“我太爷太奶一共有八个孩子,最后活下来的就我爷爷和四爷爷两个。太爷太奶那年代,没啥娱乐,只有晚上关灯以后造小人儿玩,他们是爽了,可生下来的孩子不是夭折就是饿死,俩老东西顶不是东西,养不起还生,纯粹是他妈的造孽,我是没赶上他们那个时候,要不然非大嘴巴招呼不可。” 我们几人听得面面相觑,这位高爷真不是一般人,居然还想揍自己的太爷太奶。 高爷说:“我爷爷和四爷爷都是北京坐地户。我爷爷活的窝囊,顶天就是街道积极分子。可我四爷爷,那牛逼大了。《鬼吹灯》看过没有?” “那谁没看过,自打有这,咱潘家园才日益火起来。”古董老板说。 高爷说:“《鬼吹灯》那就是根据我四爷爷编的,写的东西都是四爷爷玩剩下的。等我有时间的,我把四爷爷的经历整理整理,我他妈也写一本书,保准比那些书火,我就是懒得不爱写。” 古董老板瞪大眼睛:“呦,这我还真是第一次耳闻,咱四爷爷还是倒斗的?” 高爷洋洋得意:“我四爷爷论倒斗那是京城第一号,要不然怎么给我挣下的这份家业。” 我和三舅对视一眼,都觉得找对地方了。 三舅说:“高爷,咱们聊正事,这次过来呢,我是看好你那个青铜小乌龟了,我还想问问,您这儿还有没有同一批的出土物。” 高爷一拍桌子:“你看出那小乌龟是从坟里刨出来的?” 我都觉得可笑,这小乌龟外面一层泥巴,只要眼不瞎都能看出来。 三舅神秘地笑笑:“当然。我之所以跟着高爷回来,也是想知道这只小乌龟背后的故事,涨涨见识。” 高爷说:“兄弟,看你这么识货,索性我跟你说了。这小乌龟确实是我四爷爷从墓里弄出来的,我老高这人,别的不论,长这么大从来没撒过谎,我可没有拿赝品来骗你们。” 三舅赶紧道:“我们没那么想。” 高爷点点头:“我四爷爷弄这些玩意的时候,我还没出生呢,都是后来听说的。我四爷爷有一次去了江北,在长江边上有个村子,那地方在民国时候出了个大官,好像姓陈。这大官搜刮民财,钱都老鼻子了,死了以后大部分钱都跟着他陪葬。我四爷爷听说了,带着两个小伙伴,仨人就去了。去了以后发生了什么,不知道,就知道我四爷爷一个人逃了出来,还带着一兜子的明器。你们知道什么是明器吗?” “就是墓里的陪葬品。”三舅说。 高爷道:“行,兄弟,靠谱。” 妹妹口直心快,说道:“不会是你四爷爷把那两个人都害死在墓里吧?” 三舅赶紧拦话:“思思,别乱说。” 高爷停下话头,坐直了身子看我妹妹,我妹妹脖子一梗,那意思是,我就说了,咋滴。 高爷忽然笑了:“你这小丫头有点意思,有点我们北京小妞的性格,我喜欢。说实话,当时刚听这个故事的时候,我也怀疑。我四爷爷那是倒斗的,不是什么省油的灯,杀个把人不成个问题。后来我才知道,那墓是真的凶险,他能跑出来也是九死一生。我四爷爷当时没有回北京,只是把倒出来的一些东西托运到了北京,转交给我爷爷,然后他就死在江北……怎么死的不知道,等我爷爷知道信儿,赶过去的时候,我四爷爷已经烧成一把骨灰了,连个说法都没有。” 高爷示意古董老板把破报纸包裹的小乌龟拿过来,他打开之后,端在手里看看:“兄弟,说实话,这玩意我是真不想卖,毕竟是一个念想。可最近手头有点紧,我那老婆见天要去‘哄空’‘烧平’买包包,还要去澳门葡京玩两手,我要不是看她能生养,早就把她打回娘家了,可没办法,谁让咱子子孙孙在人家手里攥着呢。” 三舅点头:“十万可以,我给。但是我有两个条件。” 第一百一十五章 三舅出手 “呦,你还跟我谈上条件了,行,我听听都啥条件。”高爷说。 三舅道:“第一个,你手上还有没有关于那座墓的同一批明器,不管多少,我都收。第二个,有没有关于你四爷爷盗那个墓的具体信息,我也想知道。” 高爷别看傻乎乎的,可傻里透着小精明,坐直身子:“敢情你是想……再进那墓里看看?” 三舅笑:“当着真人不说假话,确实有点这个意思。” 高爷想了想,摇摇头:“不行不行,我不卖了。” 我们还没说话,古董老板急了:“别呀高爷,一个十万啊,你不是缺钱吗,金主来了怎么又不卖了。” 高爷扫了我和妹妹一眼,说道:“不卖就是不卖,废什么话。” 这人性格古怪,想一出是一出,而且脾气臭的像块石头。我们一时没招了,三舅笑笑:“既然高爷不愿意,我们也不勉强,那我就出十万只买小乌龟,这总可以吧?” “那也不行。我不卖了。”高爷把乌龟抱在怀里不撒手。 没想到会是这样的结果,这乌龟关系到那座墓,而那座墓又关系到能否救出吴法师叔侄,没想到就卡在高爷这小子手里了。 我们轮着劝,这人不知是什么打算,就是不吐口,问他为什么不愿意,他也不说。问急了,逼着我们走,说自己的茶都让狗喝了。 正说着,我肚子咕咕叫,捂着肚子站起来:“高爷,你家厕所在哪呢,上厕所总可以吧?” 高爷说,我这院子里只有旱厕,你能行? “不行了,要拉出来了,我不挑旱厕不旱厕的,赶紧的。”我急了。 高爷给我指个方向,我赶紧过去,果然有一间砖头砌成的旱厕,里面很久没人用过,还挺干净。我蹲在坑上,哼哼唧唧的拉着,正拉得痛快的时候,外面有人敲门:“兄弟,你在里面呢?” 听声音是高爷,我哼哼说:“在呢。” “我说你快点,我也得上厕所。”高爷在外面直跺脚:“肯定是炸酱面吃多了。” 我这个乐,心说话,就你这个大鼻涕沾大骨头的吃法,不拉肚子才怪呢。 “高爷,我尽量快点。”我说。 高爷在外面唉声叹气,两只脚来回跺着,嘶嘶直抽冷气:“不行了不行了,都快冒尖了。” 什么叫幸福,只有一个蹲坑,你在里面拉得舒爽,有人在外面排队着急,这就叫幸福吧。 高爷砸着门:“兄弟,你快点啊,只要你出来,我就答应你们的两个条件,行吗?” 呦,有门!我乐了,这人真是不能以常理而度之,刚才说不答应,现在就因为一泡屎自己就怂了。 我说:“行,我信你高爷,北京爷们吐口吐沫就是个钉。” 我擦完屁股站起来,慢慢悠悠把厕所门打开,高爷像是一阵风一样卷进来,把我挤到旁边,他蹲下就解裤子。 我可不想看他怎么排泄的,赶紧逃出来。院子里有水龙头,我接着水洗了洗手,过去坐着。 妹妹和三舅在那喝茶都有点心不在焉,因为高爷的拒绝,三舅有点郁闷。 我哈哈笑,妹妹瞪我一眼:“笑什么笑,没心没肺的。” 我说道:“你们搞不定的事我搞定了,高爷答应三舅的条件了。” 三舅眉头一挑:“真的?你怎么说服他的。” 我嘿嘿笑,没说话。 时间不长,高爷提着裤子回来,脸色不善。把小乌龟拿过来,递给我们,然后说道:“等着!”他进到里屋,时间不长,提着个老式的箱子出来。打开箱子,我们看到里面有一面铜镜和两个银钗。 “这是?”三舅问。 高爷说:“这是同一批出土的,一个小乌龟,一面镜子,还有两个头钗。四爷爷当时把这些东西托人送到北京我爷爷手里,千叮咛万嘱咐,说把这些东西收好。我实在没办法了,才卖出小乌龟,剩余几样根本没打算外露,刚才我已经答应这位兄弟,没办法。” 我洋洋得意,“高爷说话吐口吐沫就是个钉,小弟佩服。” 我正要去拿镜子看,高爷把箱子盖上,手压在上面:“且等。你们有条件,我也有条件。” “高爷请讲。”三舅说。 高爷说:“我很小就听四爷爷的故事,后来又看了《鬼吹灯》,《盗墓笔记》那些书,我就有个梦想,一直想真真切切的去斗里看看,看看倒斗到底是咋回事,怎么就那么吸引人呢。各位兄弟,只要你们答应我这个要求,看见没有,这些东西,我打包打折全给你们。你们要是不答应,我也不卖了,豁出去让人家说我说话不算数。” 我看向三舅,三舅皱着眉,他是真不想带着这么个货去江北。 我清清嗓子,岔开话题说:“高爷,为啥拉屎之前,一开始你不打算卖给我们东西了?” 高爷看着我妹妹,吱吱呜呜说:“我一眼就看出你们的打算,你们买我这些东西,肯定是惦记那座墓。你们到墓里不要紧,你们不能带着这位妹妹去,我就见不得女人冒险。” 原来是这么回事,我们面面相觑,这位高爷长得丑行事古怪,倒还是一副侠骨柔肠。 妹妹哈哈笑:“高爷你误会了,我是跟他们一起来北京玩的,根本就不是一伙儿,我本来也没打算到墓里去,我这就走,行吗。” 高爷说:“你走不走我不管,反正我就这么个条件,你们要是带我一起玩,我就把这些东西让给你们,这辈子我就这么个愿望,不答应我不成。” 三舅看看古董老板,他咳嗽一声:“这个嘛,老板你别误会,我们可不是倒斗的……” 能在潘家园做买卖,这老板也是七窍玲珑心,赶紧道:“各位大爷,各位老板,我打眼一看,你们就根骨不凡。我说这位爷,我是潘家园老人儿,七行八作什么没见过,倒斗的也认识不少,你放心好了,我绝对不外传去。再说我的人品你问高爷,我们都多少年的老朋友了。” 高爷点头:“老陈人不错。” 原来这位古董老板姓陈,他说:“我不少东西就是倒斗的寄放的明器,要说犯法我都应该进多少次笆篱子了。你们这次进墓,真要有好东西,就放在我这,我指定给你们卖出高价,还安安全全的。” 三舅沉吟道:“两位都是敞亮人,我也不瞒你们了,我们这次确实有找墓下斗的想法,但并不是为了里面的东西,什么古董财宝,我们并不感兴趣。” 陈老板来了兴趣:“先生,我实话告诉你吧,我这人天生就爱听离奇故事,谁要是讲一半不说,我抓心挠肝的。我干这一行很大的原因,就是能接触到各个群体,能听到很多有趣的故事。你这样,你简单说说,不必讲细节,你们到底是为了那座墓的什么?” 高爷也催促,让三舅说。 三舅想了想:“这样吧,陈老板你先回店里,今天晚上八点还来此处,我就能让你知道我们要干什么了。” 陈老板这个胃口钓得高高的,又不便催促,只说好。 等他走了,三舅和高爷交接,问他怎么收钱方便,是银行转账吗?高爷一摆手:“这小乌龟是我交给陈老板的,你和他交易去,我不能插手。其他几个东西,我打个折,一个五万,你卷包会。” 铜镜和两个银钗,一共十五万。三舅也不坑他,带我们出来到银行直接转账二十万。 等办完了事,我和三舅要回四合院,让妹妹回去自己玩。妹妹就是不走,非要看三舅晚上想干什么。三舅想了想说:“思思,你第一次接触这样的东西,今天晚上不要大惊小怪。” 妹妹好奇地说:“三舅你放心吧。” 等我们回去的时候,高爷在院子里支起一个炉子,里面烧着炭,上面架着铁丝网,他刚刚到附近超市买了一堆肉,正在芭比Q。我们一回来,他就热情招呼我们上桌,三舅告诉他,钱已经转账过去了。高爷摆摆手,不当回事,招呼我们吃饭。 我发现这位高爷身上还是有一些可爱的地方。 正要吃,卖古董的陈老板也来了,带着一些酒水,我们几个热热乎乎在院子里吃了一顿烤肉。 吃完了也晚上八点多了,我和妹妹把东西简单收拾收拾,把地方腾出来。 三舅说:“高爷,陈老板,你们还不知道我是做什么的吧?” 陈老板摇头:“看不出来,看你挺斯文的,像是老师。” 三舅笑:“其实我是个法师。” 陈老板和高爷眼珠子瞪圆了,三舅说:“咱们关起门来,我做一场法术给你们看看。强子。” 我答应一声。 “你把那面铜镜挂在树上。”三舅说。 第一百一十六章 圆光术 《黑巫秘闻》第一百一十六章 圆光术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一十七章 第一号大笨蛋 《黑巫秘闻》第一百一十七章 第一号大笨蛋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一十八章 电子幽灵 “你怎么知道解铃和镜子洞有关系?”我问阿赞娜木。 阿赞娜木看我:“你知道为什么那里叫镜子洞?” 我摇摇头。 阿赞娜木说:“镜子你知道吧,有一种说法,说现实和镜子里属于两个不同的世界,一里一外有两个你,不是同一个你。” 她一说,我心里咯噔一下,这种说法妹妹曾经说过,我当时觉得她是胡思乱想,没想到她想对了。 我好奇地看着阿赞娜木,等着下文。 阿赞娜木继续说:“镜子洞也是这个道理,传说进入这个洞里,就是进入了某个镜像世界。那个世界和我们的世界是对称的,我们这边有的,他们那边也有,包括人!” 我听得眼睛都不眨:“这跟解铃有什么关系。” “笨蛋。”阿赞娜木骂了一声:“镜子洞的传说如果是真的,那就有两个解铃,咱们现实世界里的解铃失踪不见了,可镜子洞里的解铃还在,因为互为镜像。就能找出现实中的他哪去了。” 我眨眨眼,觉得匪夷所思,这里好像有逻辑不太对劲。我仔细想了想,终于想到问题所在,说道:“娜木师傅,你的想法不对。” “怎么不对?”阿赞娜木问。 我说道:“就算镜子洞的世界和我们的世界互为镜像,也只是实物的镜像,就好比说,我这边有一只茶杯,那边也有同样一只茶杯。” “对啊,怎么了?”阿赞娜木问。 “实物镜像不等于事件镜像。”我说。 “什么意思?”阿赞娜木看着我。 “比如说镜像世界里还有一个你和我,但是你能保证他们此时此刻也在交谈吗?交谈的内容也是关于镜像世界吗?”我说。 阿赞娜木明显怔住,她肯定没想过这样的问题。她皱着眉:“你想多了吧。” “如果只是实物镜像,”我说:“而不是事件镜像,你就算找到那边的另一个解铃,恐怕也没用,也照样不知道咱们这边的解铃发生了什么。” 阿赞娜木浑身哆嗦,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我觉得挺残忍的,她下这么多工夫,费了这么大的心思,让我三句两句话就浇灭了希望。 我赶紧说:“娜木师傅,我说的都是猜想,可能不对,具体怎么回事,还是进去才能知道。” “对,对,进去才能知道。”阿赞娜木喃喃地说。她忽然一瞪眼:“我要的只是解铃,管他现实的还是镜像的,只要是解铃,我就要!” 我听的后脖子都窜凉风,不敢再说,让她好好休息,从房间里出来。 回到三舅那里,其余人三三两两在互相聊天。 卖古董的陈老三和高爷已经知道来的都是高人,便不敢造次,自觉地在角落坐着,老老实实的。看我来了,陈老三把我叫过去,问我八家将是怎么回事。我哪知道,吱吱呜呜地说不出来。 三舅走过来,跟我们说:“在江北一带,有八个降妖伏魔的正统法师,相当于东南亚的白衣阿赞,他们八个人结成同盟,号称八家将。”他指指二龙和何天真:“他们两个就是八家将的成员。这次下墓的目的,我们是在寻找另一个八家将的人,叫解铃。” 高爷说:“解铃在墓里?” 三舅摇摇头,说:“跟你们直说了吧。那座墓的主人,曾经进过一个叫镜子洞的地方,镜子洞和解铃的失踪有莫大关联,具体怎么回事我也不太清楚。现在呢,我们要找到那座墓,然后用东南亚的役鬼经文和死去的墓主人对话,让他告诉我们,镜子洞的秘密。” 陈老三脸色都白了:“安,安先生,你们要下墓去找鬼?” “一点不错。”三舅说。 高爷一拍大腿:“嘿嘿,这个刺激,我要去。” 三舅看陈老三:“陈老板,你如果有顾虑的话,可以不去,没人强迫你。” 陈老三犹豫的抓心挠肝,咬了咬牙:“好不容易有这么个机会,我也去,有你们这么多高人在,还怕个恶鬼不成。” 高爷拍了拍他的肩膀:“老陈,这就对了,机会难得。以后就算花钱也没人带你这么玩。” 到了晚上,老妈准备一大桌酒席,我把阿赞娜木叫下来,可能因为我的那番话,她的气色不算是太好。我们吃饭的时候,阿赞娜木没有吃,老妈就问:“丫头,怎么了,饭菜不和胃口?” 阿赞娜木笑笑,没说什么。 二龙道:“阿姨,她是泰国人,吃不惯咱们这的重口味。” “没事,阿姨给你们弄点清淡的小菜。”老妈又下厨忙活去了。 我觉得我们家对这些高人算是仁至义尽。 吃完饭夜色已深,众人齐聚在三舅的小屋里,大家席地而坐,围成一个圈。二龙说:“这就开始吧。” 何天真按照东、西、南、北、西南、西北、东南、东北八个方位放好了黑色的灯台,然后用火柴把灯台里的灯芯点燃。她让三舅把屋里的灯关掉,屋子一下暗起来,只有八盏灯台的火苗在微微燃烧。 何天真说:“接下来我会用招魂定位阵来寻找古墓的位置,诸位不要说话,不管看到了什么,都要保持安静。” 众人都隐没在房间的黑暗里,谁也看不到,屋子的气场很是诡异,如同弥漫着黑森森的大雾,只能看见八盏灯和坐在中间的何天真,她像是深山老林里的巫婆。 何天真拿过铜镜和银钗,静静凝神,正要作法,门突然敲响。 这么沉寂压抑的环境,门一响,所有人先是惊吓,而后都是失望的叹口气,破坏了气氛。 我过去把门打开,门外是妹妹笑嘻嘻的脸,她下班回来了,探头探脑往屋里看:“你们干嘛呢?” 我这个气啊,“跟你有什么关系,赶紧回去睡觉!” 妹妹看到屋里这个气氛,兴奋的眼睛发光,跟我起腻:“哥,让我进去看看吧。” 我把她往外撵,要关门,她就在门口任性撒娇。三舅从里面出来:“思思,干啥呢?” “三舅,你们在里面神神秘秘的,让我看看呗。我保证不捣乱,不说出去。”妹妹发誓。 我正要给三舅使眼色,谁知道三舅道:“好,进来吧,省得你晚上睡不着觉,疑神疑鬼的。” 妹妹差点跳起来,狠狠掐了我一下,进到屋里。 我正要往里进,三舅道:“你守在门口,不能再有捣乱的打断法事。” 我这个气啊,眼瞅着妹妹进到里面,坐在我的位置。我只好关上门,蹲在门里,从后面看何天真施法。 何天真凝神静气,拿起刀,割破自己的食指,把血抹在一根银钗上。 然后她提起毛笔,蘸着朱砂,一手握着银钗,开始在地上写字。 她写的字很慢,一笔一划,每一笔似乎都用尽了她全身的力气,时间不长,地上出现了一套朱砂描绘的阵法,不过短短百十来笔,却画了将近一个小时。 等最后一笔画完,何天真整个人都快晕过去了,气喘吁吁。 二龙赶紧过去扶她,轻声叫着,何姐,没事吧。 何天真喉头动了动。阿赞娜木轻声说:“何天真,找到墓穴了吗?” 出乎我们的意料,何天真既没有说找到,也没有说没找到,而是摇摇头:“出了问题,我不知道怎么回事。” 高爷实在是忍不住:“小妹妹,出了什么问题?” 二龙瞪他一眼:“会说话吗,我何姐的辈分比你高出三辈来,你还叫妹妹。” 高爷这人也实在,马上改口:“奶奶,出了什么问题?” 何天真“噗嗤”一下笑了,坐直身子,说:“从阵法卦象上看,这根银钗测出了两个主人。” “什么意思?”三舅问。 何天真说:“从卦象推断,应该有两个墓穴。” 众人面面相觑。 何天真道:“最怪的是,这两个墓穴收敛着这一根银钗。”她看我们不明白就解释说:“就好像有两个盒子,却装着一只银钗,而这只银钗是同时放进这两个盒子里,随便开哪一个盒子,银钗都在里面。” 二龙倒吸冷气:“没明白,什么意思,难道是薛定谔的猫?” 高爷眼睛眨呀眨:“这里怎么又出了猫的事?” 古董店的陈老三倒是见闻广博,拉住高爷低声解释,所谓薛定谔的猫,很多人都知道怎么回事。简单来说,是物理学上的一个假想试验,说法有很多,其中一种说法是,一只猫和两个盒子,这只猫在其中一个盒子里。观察者没看之前,猫其实同时存在两个盒子里,当打开第一个盒子发现猫不在时,其实是这个盒子里猫的电子幽灵即时消散。 第一百一十九章 风一样的男人 《黑巫秘闻》第一百一十九章 风一样的男人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二十章 路霸 《黑巫秘闻》第一百二十章 路霸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二十一章 蓝凤凰 《黑巫秘闻》第一百二十一章 蓝凤凰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二十二章 往事 《黑巫秘闻》第一百二十二章 往事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二十三章 生死门 老太太喝了口茶说:“听你们的意思,你们还不知道那墓主是什么人。” 大家都说不太清楚。 老太太说:“这墓主叫陈锟,当地人都管他叫陈大帅,是民国时候一个小军阀,搜刮了不少的好东西。其实在解放前,老龙口这里是土匪窝,陈大帅下葬之后,不少人打过主意,但探过这座墓的人都死了,没有一个活着回来的。当时我还劝志鹏哥,可他不听,说我带着俩兄弟大老远过来的,哪能光听传言就回去,那天晚上他们去了。” 这段故事很可能关系到我们下墓的安危,所以听得特别仔细。 老太太继续说:“他下墓之后,我牵挂了一个晚上,清清楚楚记得是第二天,一大早下着大雨,整个天空阴雨密布,就跟老天爷发火似的。到了中午时候,我家门板子被人砸响。我一开门,正看到志鹏哥,他背着一个大袋子,里面鼓鼓囊囊装着不少东西,只是整个人像是特别害怕。” “后来呢?”高爷问。 “后来他就在我家养伤,当天晚上发了烧,用湿毛巾都不退烧,而且说胡话。我们家都吓完了。当时我爹还活着,坚决要把他扔出去,我肯定不同意。”老太太说:“第三天的时候,志鹏哥清醒了一些,他从背囊里拿出一些东西,让我转交给他的一个朋友,说东西到了,他朋友自然会知道怎么办。然后,”老太太顿了顿:“然后他把背囊里其余的东西都留给了我们家,说是感谢救命之恩。” 高爷猛地说道:“等等,我怎么听你这意思,我四爷爷从古墓里摸出来的古董不止我手上这些,其余的都给你了?” “可以这么说,”老太太说:“这些古董后来嫁人之后我变卖了一些,老张家这才有了家底。” 高爷勃然大怒:“这些都是我们家的东西!你怎么敢卖!” 我们一看不好,高爷这直脑袋瓜和老太太非杠起来不可。现在谈这个还有什么用,这么多年,你就算要,老太太也不可能给。 陈老三赶紧拉住高爷,低声说:“高爷,别乱了方寸,先让老太太说出墓穴位置,只要咱们进的墓里,什么好东西还不是由着你的劲取。” 高爷这才哼哼唧唧不说话。 三舅问:“老太太,那墓到底在哪呢?” 老太太诡秘一笑:“你们幸亏先来找我,要不然谁也找不到。告诉你们吧,那座墓所在的山区已经被我们老张家包了,没经允许进入就是私闯私人领地,是要犯法的。” 我们互相看看,没想到事情会变得如此复杂棘手,原以为墓穴在荒郊野外,偷着进去就完了,现在居然成了私人领地。 老太太哈哈笑:“没事,看给你们吓得,我跟下面人说说,让你们进。你们是志鹏哥的后代子孙,我肯定会高抬贵手。” 高爷情绪变化也快,抱着拳说:“谢谢老太太了。” “但是呢,”老太太说:“这座墓和我们老张家的关系很纠结,你们如果能进去的话,要带着我们家的人一起去,里面的情况也不得隐瞒,我想知道墓里到底有什么。” 我忽然想到一个问题,举着手说:“老太太,我有个问题想问问你。” 老太太笑:“小伙子,跟我说话用不着举手。” 我呵呵笑:“老太太,我想问个比较隐私的问题,你们把古墓划到自家的领地,是不是也想着进去看看怎么回事,这些年你是不是派人进去过?” 老太太瞅着我看,竖着大拇指:“小伙子,厉害。当着各位真人不说假话。我一直想搞明白志鹏哥到底遭遇了什么,为什么那短短几天就死了。我们家有钱之后,我确实雇了几波人进去,但都没例外折在里面,再也没出来过。你们这是早到一步,再晚来俩月,我就要找杭州九门的人来看看咋回事了。” 老太太喝口茶说:“我现在子孙满堂,日子过得舒舒坦坦,就等着闭眼蹬腿那一天了,按说应该知足,可不知怎么的,这古墓的秘密一天不解开,我心里就不舒服,老是结个疙瘩,死了都未必能闭上眼呦。” 二龙说:“那正好啊,我们其实不是奔着墓里的东西来的,就是想搞明白当年四爷爷是怎么死的,老太太你也是这个想法,可以说咱们一拍即合。” 老太太想了想:“这样吧,中午我来安排,大家吃点饭。下午呢,我带着你们到那墓穴看看,大家商量个计划出来。” 中午老太太在别墅做东,吃的都是当地山珍海味,可这顿饭我们吃的并不踏实,桌上的气氛有些压抑。 我低声对三舅说,我总觉得不太对劲,老太太好像还藏着什么事没说。 三舅道:“到时候不管发生什么,你都听我的,其他人我不管,也管不了。我只把你一个人安全带回去。” “不至于吧。”我说。 三舅大口扒拉着饭:“到时候你跟着我就行,小心驶得万年船。” 吃完了饭,老太太派出一个车队,载着我们出了别墅区,她也去。路上大概走了半个多小时,车窗外的景色渐渐荒芜,走进了一片山区,极为崎岖颠簸。 又走了大半个小时,车子停在一处山洼。 车队停下来,所有人下了车,老太太别看岁数大,可拄着拐棍腿脚还挺麻利,带我们往前走了数米,指着前面的山谷说:“就在那里!” 二龙从随身包里拿出一个罗盘,看看周围环境说:“背靠三山,环抱土丘,深藏谷内,东西方向还有江水支流,不错,这个地方确实是经过高人指点的有讲究。但是……我有个问题,老太太,那些下墓的人都是从这里进去的?” “对啊,”老太太说:“志鹏哥当初就是从这里下去的,已经打好了洞,后来我找人也都是从这里进去的。” “奇怪……不应该啊。”二龙怔怔地看着前面的山谷,喃喃自语。 陈老三凑过来看了看,说道:“高人,我有话不知道当讲不当讲。” “讲嘛,怕啥。”二龙说。 陈老三说:“我是在北京潘家园做古董买卖的,家里往上数也有那研究风水的人,有一些藏书,我研究过风水。” 二龙道:“正好我对这座墓穴分布有点奇怪,说说你的看法。” 陈老三清清嗓子说:“这个位置进去恐怕是墓穴的死门。” 我们这些人里,我和高爷就不用提了,三舅和阿赞娜木都是东南亚的法师,对于中国的风水一窍不通,没想到陈老三是个隐藏不漏的高人,他和二龙都对风水颇有研究。 二龙全身一震:“不错,是死门,我还奇怪呢,为什么他们要从死门进。如果其他人不知道也就算了,可高志鹏应该是盗墓老手,为什么也会从这里进?” 老太太听出点味道,问怎么回事。我们很多人都不明白其中发生了什么,全都凑过来听。 二龙对陈老三做个手势,示意他说。 陈老三是个人来疯,看这么多人在,他有点激动,说道:“我先讲解一下,墓穴是阴宅。阳宅讲究什么生气,藏风聚水可以发财,其实阴宅也讲究这个。可能造墓的时候没意识,但一旦墓穴定型,就会因为南北朝向和五行分配的原因,自然分出生门和死门。分辨生死门是盗墓风水最基本的入门常识,生门进一窍通关成大媒,死门入墓气死气暗相攻。刚才我打眼看了一下咱们这个墓穴,虽然没看到全貌,但从我掌握的知识来看,这里应该死门,所以后来几波人进去,没有出来,也在情理之中。” 他顿了顿说:“现在有个疑问,高志鹏当年是盗墓老手。高爷,你四爷爷专门以盗墓为生吧?” 高爷挤过来说:“不错,他走南闯北,专门吃死人饭。” 陈老三说:“这就怪了,为什么高志鹏当时会选择死门进墓?” 老太太道:“或许人有失手马有失蹄,志鹏哥学艺不精,就是没看出来呢。” 陈老三挠着头:“老太太,能不能分给我们一辆车,我想绕着这片山谷转转,再看看。” “费那个事干什么。”突然有人说话。众人的目光看过去,竟然是阿赞娜木,她极为不耐烦:“什么生门死门,真啰嗦。你们谁也不用来,我自己下墓。” 第一百二十四章 盗洞 阿赞娜木要自己下墓,众人没法劝,了解她的人都知道这是一个孤傲的女人,说一不二,对着干没有好结果。 阿赞娜木让谁也别跟着,她一个人走向山谷。这个女孩背影很是瘦弱,越往里走风越是大,众人默默看着,我在想,她到底经历过什么。 阿赞娜木进入了山谷,我们在外面默默等着,老太太显得焦躁不安,拄着拐棍在原地走来走去。 她跟我们打听阿赞娜木的来历,瘦子绘声绘色形容阿赞娜木胳膊上趴着的两条大蜈蚣。二龙告诉她,这个女人是赫赫有名的泰国巫师,杀人跟玩一样,老太太的脸色更加阴郁了。 等了能有半个多小时,阿赞娜木这才出来,脸色平静,看不出发生了什么。她走到近前说道:“里面有很多尸骨,阴气很盛。可能有大量的机关在。确实不容易进。” 老太太说:“我累了,诸位自己找吧。”她叫过瘦子,低声吩咐了几声,老太太上车走了。 车队也跟着一起走,只是留下了两辆车和四个手下,瘦子也在其中,笑眯眯说各位大哥大姐,我们哥几个跟你们一起下墓。 我们都知道他是老太太派来监视的,不过这也无所谓,这本来就是他们家地盘,怎么躲也躲不过去,还不如大大方方接收他们。 二龙和陈老三坐上车,绕着山谷转圈,时不时停下来,两人用罗盘定向,还研究一番,然后再上车继续走。 我们在山谷下等着,天色渐渐昏暗,风越来越大,大家都躲进另一辆车上。 我缩在最后一排,昏昏沉沉打盹。不知过了多久,被三舅推醒,他道:“发现墓穴的生门了。” 我们从车上下来。陈老三在一张纸上简略地画出了地形图,上面标记,告诉我们往东走三里路,那里应该是生门所在。 瘦子看看天色:“我说诸位,你们是打算今晚就进,还是明天早上再说。” 二龙哈哈笑:“盗墓盗墓,没听说白天下的,都是趁着夜色。所谓月黑风高夜,杀人放火天。” 瘦子和他那三个哥们对视一眼,无奈地说:“好吧,舍命陪君子。”他还能拽两句词。 众人上了车,陈老三在前面指路,时间不长,一路颠簸到了生门所在。这里是一片庄稼地,种着玉米,可长势不好,像是无人管理的荒地。 大家下了车,此时夜色苍茫,太阳即将落山,远处天边一抹火烧云。 二龙站在垄间,手搭凉棚,四下里看看,皱眉说:“这里还有人家?” 众人顺势看过去,在不远处的田间那一头,果然搭着一个破破烂烂的砖头小屋,门口用砖头搭出一个简陋的灶台,里面烧着火,上面热着水,冒出很多的水蒸气。 瘦子上前敲门,时间不长,门开了出来个老头。瘦子认识这个老头:“老宋,今晚这片地不用你看了,你挪挪窝,到别地睡觉去。” 老宋看我们这些人一个个凶神恶煞似的,不敢耽搁,答应一声,进去包了铺盖出来,就要走。 这时,三舅叫住他:“老人家,你这儿养没养鸡?” “养了养了,后院有。”老头说。 三舅从兜里掏出一百块钱给他,“今晚我想用你一只鸡。” 老头看着瘦子,愣是不敢收钱,低声头说:“随便用随便用。”吓得转身就跑,一会工夫没影了。 二龙对瘦子说:“你挺厉害啊,把老头吓得溜溜跑。” 瘦子洋洋得意:“一般般,在我们龙口县,除了浩然哥就是我,我说句话下面人都得当圣旨来听。”?三舅不耐烦这些废话,他到后院提着一只鸡出来,面向西方,念念有词,然后一手抓住鸡身子,一手抓住鸡脑袋,两臂一用力,互相交错只听嘎巴一声,鸡头被拧了下来。 三舅把鸡血撒的到处都是,周围人全都躲开,心有余悸地看着。 三舅点手叫我过去,他的话我不能不听,刚过去,三舅就把鸡血撒我身上,这个味儿简直刺鼻子,衣服裤子上全是,我脸色有些白。 三舅把死鸡扔了,低声对我说:“这是清煞术,那座墓里肯定阴煞之气很浓,其他人我不管,我只管咱们爷们,待会进到墓里,你会不沾煞气。” 我知道三舅是为了我好,可这股味道实在是受不了。 众人在破房子前吃了点东西,又各自休息了一会儿。野外的天色已经极黑了,瘦子打开大灯,照的四周田野亮如白昼。他哈哈狂笑:“这一片地面都是老张家的,随便挖!” 经过二龙和陈老三的定位,在玉米地旁边的陇头上,定下了标杆。二龙叫过瘦子他们,指着脚底下,说“挖。” 来的时候车上带满了装备,瘦子带着那几个手下,把铁锨镐头拿出来,按人头数分我们一个,除了阿赞娜木,哪个吃了熊心豹子胆敢让这个姑奶奶干活。 众人开始挖起来,还得说人多力量大,时间不长,地上刨出一个大坑,继续往下挖,有人喊了一声:“我日,有个洞!” 瘦子提着大灯放到坑边,光芒刺眼,清清楚楚看到坑底有一块封板,已经打开,露出圆溜溜的地洞。 陈老三顾不得衣服,从坑边直接滑下去,“是盗洞!” 除了阿赞娜木站在上面,其他男人都滑到了坑底,一起去看。陈老三激动地说:“有人来过!有人从生门进去过!” 瘦子勃然大怒:“妈的,这是谁干的,让我查出来我弄死他。” “恐怕这个人早就死了,”二龙蹲在地上,用捻起盗洞的土闻了闻:“这个洞挖得有年头了,少说也得五十年往上,你找谁去。” 三舅伸出手在洞口,闭着眼,停了一会儿说:“下面有很重的阴煞之气,好像死过人。” 瘦子说:“不对啊,你们说死门那里死过很多人,怎么生门还死过人?” “你们都让开。”站在坑外的阿赞娜木冷冷地说。 大家抬头看她,都知道这娘们不好惹,乖乖让出一条路。原以为阿赞娜木会下来,谁知道她慢慢抬起手,从手掌心飞出一只黑色的虫子,像是甲壳虫,以极快的速度在空中盘旋了片刻,然后俯冲下来,钻进了盗洞。 这只虫子外壳发着荧光,极其诡异,能很清楚地看到,它在洞中不断深入,没了踪影。 阿赞娜木在坑外盘膝打坐,双手结印,嘴里念念有词,刺眼的光芒中,她犹如一尊白皙的佛像。 我轻声问三舅,那是什么东西。 三舅告诉我,这个虫子应该是阿赞娜木的本命虫,这种虫子看似小小巧巧,其实寄托了巫师的一部分魂魄,虫子所到之处,本尊会有所感应,专门用来探索危险之地。 我听得心痒痒,问三舅你有没有。 三舅诡秘一笑,说当然有了,但是本命虫不能轻易用出来,如果被仇家发现了,抓住虫子,对虫子施降,其实和对你本人施降一个效果,极其凶险。 三舅低声跟我说,他有点忌惮阿赞娜木,一旦两人日后反目,自己少暴露个秘密就可能多一分活下来的机会。 “阿赞娜木为什么不忌惮你呢?”我说。 三舅冷笑:“托大呗,就她这种性子,迟早要吃大亏。” 我们爷俩正说着,那只荧光虫子从里面飞出来,飞回到阿赞娜木的身边,一晃就不见了。众人的目光紧紧盯着她,过了很长时间,她才缓缓睁开眼睛,脸色苍白得吓人。 我们面面相觑,高爷喊着:“大姐,你怎么了?” 阿赞娜木站起来说:“下面煞气很重,死了很多人,我能感受到有很多的大灵在。可下面又看不见机关,这些人应该不是盗墓者。” “那是谁?”二龙疑惑地问。 阿赞娜木说:“应该是殉葬者。” 大家一时说不出话,气氛很压抑。二龙难以置信:“你是说一个军阀死了以后,杀了很多人为自己殉葬?” 阿赞娜木点点头,她猛然往前一窜,人在空中轻飘飘落下来,到了坑底。她来到盗洞前看了看:“这个洞只有道行在身的人才能下,普通人进去很可能被冲煞。”她用手点着二龙和三舅:“你们两个跟我进,其他人等着。” 瘦子顿时就不干了:“不行,我们哥几个也得跟着。” 第一百二十五章 墓室 《黑巫秘闻》第一百二十五章 墓室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二十六章 一开始就错了 《黑巫秘闻》第一百二十六章 一开始就错了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二十七章 死门 《黑巫秘闻》第一百二十七章 死门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二十八章 没有光 黑暗里响起三舅的声音:“还有几个人没下来?” 瘦子的声音在说:“有四个人。除了我们的人,还有一个你们的胖子。” 他说的是高爷。 三舅道:“大家拦在盗洞出口,不能让他们开灯打亮。” 话音刚落,就听到盗洞里传来细细碎碎的声音,又有一人下来了。光线从盗洞里传出来,那人在洞里的时候就把手电打开。瘦子喊道:“关手电!” 那人没明白怎么回事,从盗洞出来,一脸懵懂,用手电到处照着,还说了一句,“咋了这是。” 黑暗中,他的那束光像是一只萤火虫,这人还没明白怎么回事,黑暗中“嗖”的一声,一物疾驰而近。 微弱的光线中隐约能看到二龙反应极快,照着那人踢了一脚,还是慢了零点几秒,那人一闪身子,一支箭正刺在他的肩膀上,他“啊”惨叫一声。 “赶紧关手电!”瘦子大喊。 那人还算明白,赶紧把手电关上,周围又陷入黑暗。 黑暗里,那人疼的“哎呦哎呦”惨叫。除了他的叫声,能听到对讲机咝咝啦啦的声音,瘦子大骂:“上下就这么十几米,对讲机就没信号了,什么破玩意。” 盗洞里又有声音,瘦子急躁万分,冲着里面喊:“不准开手电!” 下来这人还真就没开手电,黑暗中高爷的声音:“为啥不开?” 高爷就这点好,他搞不清楚的事情绝对从善如流,让干什么就干什么,所以他躲过了这一劫。 陈老三过来,把他拉到一边,细细解释去了。 上面还有两个,依次下来,第一个下来的还算机灵,马上关闭手电,最后一个下来的就没这么幸运了,我们在喊,关手电,他还是没反应过来,再想救已经晚了,黑暗中“嗖嗖嗖”竟然射过来四五只箭,全都扎在他身上,那人哼都没哼,摔在地上不动了。 黑暗里,二龙过去摸摸鼻息,说道:“死了。” 大家摸索着凑在一起,瘦子暴跳如雷:“怎么办?没有光这个墓还怎么进?” 阿赞娜木冷冷说:“有你急的份吗,我们比你还急。” “我的姑奶奶,那你们到底拿出个章程来,下一步怎么办。”瘦子问。 阿赞娜木道:“我到有个办法,不知道你敢不敢试?” 瘦子还真就僵在这儿了,好半天才道:“啥办法?” 阿赞娜木说:“这种环境下,人眼看不到,但是对大灵来说,却不是障碍。” 瘦子问,大灵是什么东西。 二龙笑着解释:“就是人的魂儿。” 一时没人说话,突然说到这个话题,现场气氛还真有点吓人。 阿赞娜木继续道:“我有办法摄出你的大灵,让灵魂出体。灵魂在前面探路,你的肉身在后面跟着,这样就能往前走了。” 瘦子说话不利索:“这,这,真的假的,简直是开玩笑。” 阿赞娜木冷冷道:“试试不就知道了。” 黑暗中沉默了一会儿,瘦子说:“怎么让我试,不让你们的人试。” 二龙不耐烦:“你到底试不试,到时候别说我们走我们的,把你们扔在这,你们跟不上。” 瘦子沉默了片刻,喊道:“大刚,你过来。” 一个手下的声音响起:“瘦,瘦子哥,干啥?” 声都在颤抖,这个叫大刚的知道瘦子想干什么。 瘦子说:“让大刚先试,你能给他做法吗?” 阿赞娜木道:“小意思。循着声过来吧,我来做灵魂出体的法术。” 等了片刻,阿赞娜木不耐烦:“人呢?” 瘦子在黑暗里叫着:“大刚,大刚。” 无人回答,瘦子破口大骂:“你他妈死哪去了?你个怂货,以为装死就没事了?等出去了看我怎么收拾你。” 瘦子又点将另外一个人,那人干脆就没吭声,答都不答应,爱谁谁。 瘦子一共带着四个人下来,两个在黑暗里装沉默,一个死了,一个重伤,现在就剩下他了。 阿赞娜木说:“你到底行不行,一会儿我们走我们的,你别跟不上。” 瘦子在黑暗里咬牙,一跺脚:“得嘞,我来做。你这个法术有没有啥副作用?” 阿赞娜木道:“放心,有我在,保准能回复原样。” 黑暗里传出细细碎碎的脚步声,应该是瘦子来到阿赞娜木的近前。随后是娜木的念经声,很低很沉,速度很快,经文在她的嘴里快速翻转,听不清是什么。 大概五六分钟,声音停下来,阿赞娜木说:“看到了吗?” 瘦子惊讶至极:“我靠!看见了,这里是很大一间石头房子,四面都是石头。左前方不远处有一条隧道,应该可以进去。唉……”突然他的声音尖起来,像是遇到了非常恐怖的声音:“我……怎么会有两个我?” “不要慌,你现在阴魂出体,看到的另外一个你,是肉身。”阿赞娜木说:“你可以往前走,肉身会在后面跟随。” 三舅在旁边补充:“其实和原来的你一样,只不过你的灵魂和肉身错开了一米的距离。” 二龙道:“你在前面领路,我们跟着你走。那哥几个,你们是不是不跟着去?” 一直装沉默的大刚说:“对,对,我们就不去了。” 二龙说:“那麻烦你们把伤者和尸体,顺着盗洞再送回地面,然后把这里的情况和外面说明白。” 大刚和另外几个人如蒙大赦,拍着胸脯答应一定办到,让我们放心。 紧接着是脚步声,搬运尸体的杂乱声,能听出他们顺着盗洞都爬回去了。 瘦子在后面大喊:“这群白眼狼,你们好歹留个人陪陪我啊。”那几个人跑得跟兔子似的,没人搭理他,一会儿工夫都没影了。 现在墓室里除了我们的人,就是这瘦子。 阿赞娜木道:“闲杂人等都走光了,该办正事,你赶紧往前走领路。” 瘦子大叫:“不对不对,刚开始不是这么说的。你们不是有办法自己走吗,我出魂儿就是为了能跟上你们,怎么现在又让我带路了,不对劲。” 别人还没说话,高爷破口大骂:“磨磨唧唧,你还是爷们吗,赶紧走!不敢走就滚!” “行,行,你们真行。”瘦子咬牙切齿:“我带路我带路,你们可得跟上,走丢了别赖我。” “等会。”三舅懒洋洋地说。黑暗里不知道他干什么,时间不长,就感觉有人往我的手里塞进一段绳子,三舅说:“绳子拴在这小子腰上,咱们只要拽着绳子走就行。” 脚步声响起,绳子动了,应该是瘦子往前走。 黑暗里身前身后都是细细碎碎的脚步声,能感觉到大家都在身旁,我心安得很。 摸着黑走了一段,周围的空间变窄了,压迫性很强,不自觉的呼吸有些困难。我探出一只手,摸到身旁不远就是墙壁,明白了,这一定是走进了瘦子刚才说的隧道里。 走了很长时间,队伍停下来,瘦子说:“前面有两道石门,开着,里面好像是墓室。” “先别急着进,”二龙说:“能不能看到墓室里都有什么?” 停了片刻,瘦子突然呼吸急促:“有人影,看不清楚,正在墓室里飘着。” 阿赞娜木说:“那是亡灵。你现在是中阴身状态,所以能看到它们。先等等,我念咒语,看能不能避开它们。” 黑暗里响起阿赞娜木的经文声,念了片刻,她停了下来:“不行,没有烛光法阵,咒文不起作用。” 三舅道:“我点一根蜡烛试试,这里应该没有机关吧。” “对对,赶紧试试。”瘦子急着恢复原态。 黑暗里三舅翻包,说道:“大家稍稍退后一些,我到前面点蜡。”他想的很仔细,怕触动机关,伤及无辜。 时间不长,就看到前面几米开外的地方,幽幽亮起了烛光。 在黑暗中时间太长了,猛然出现一点光,我差点哭出来,那种激动无法用语言来描述。 光线刚出来,就听到“嗖”的破空之声,火苗“噗嗤”一下被打灭。 三舅惊疑:“这里到底用的是什么装置,竟然能感应光亮?” 我浑身哆嗦:“民国就有这种科技了?” “我再试试。”说话的是二龙,黑暗里就看到一抹亮光以极快的速度飞在空中,那是一根绿幽幽的荧光棒。二龙抛出荧光棒,打着滚落在地上,在这片光亮中,我终于看清了眼前的场景。 第一百二十九章 感光 全本 .,最快更新黑巫秘闻最新章节! 眼前是石头垒成的甬道,里面有个黑森森的空间,应该是主墓室。 那根荧光棒正落在主墓室里,我看到了一口棺材。黑暗里“嗖嗖嗖”不知飞出什么,打在荧光棒,几乎射成了马蜂窝。可荧光棒是通体发光,没有电池之类的东西,即使全是窟窿眼,也不妨碍它放光。 瘦子大喜:“赶紧扔荧光棒,多扔多扔。” 二龙打开包,里面有一把荧光棒,他以极快的速度,握住这些棒子,用尽全力全都撇进密室。荧光棒散得到处都是,引来了黑暗中无数的机关响动,我们在外面就看到里面的东西射来射去,互相穿插。 我真有些后怕,要是人进去,估计没两分钟就能打成一堆烂肉。 我们走到墓室口,借着微弱的荧光棒光芒,大概能看清里面的情况。里面是一处砖砌墓室,上面是圆形天棚,呈现拱形,高度不高,大概能有两米有余。整个墓室面积挺大,中间放置着一口棺材,棺材没有棺材盖,能看到里面黑森森躺着一个东西,应该是人。除此之外,地上散乱着很多陪葬品,金银珠宝洒得满地都是,微弱的光亮中,能看到有那珠子近乎龙眼那么大。 墓室的地上还躺着几具尸体,早已风化,从服饰上看,都是近代的农民,腰里缠着的草绳子还在。 高爷喉头咯咯响:“这些人一定是和我四爷爷一起进墓的,只有我四爷爷跑出来了,他们全都死在这。” 瘦子哈哈大笑:“这下发财了。” “发什么财!”阿赞娜木脸色不善:“陪葬品谁也不准动,找到我们的答案,马上就撤!” 瘦子的小命还在阿赞娜木手里掐着,不敢说什么,只是很小声的冷哼。 二龙拍着手说:“失误失误,不应该把荧光棒扔进去。”荧光棒还有光,所以引动机关不断射出暗器,墓室根本不能进,就看到小如弹球的黑色暗器在极快的速度飞过,这要打在身上,跟子弹没什么区别。 二龙道:“你们看墓室的墙壁。” 墙壁发生了一些变化,有的地方泛着白光,像是镜面一样。这镜面一照到地上的荧光棒,马上就会飞出暗器。 我惊疑地说:“我靠,这是感光系统啊。” “感光?”他们都看我。 这里都是大佬,我这个小透明也有发表意见的机会,我说道:“这些应该是感光面,有点类似照相机里的感光系统。感光度极高,有光就有反应。可是这种科技怎么会出现在民国的墓里?” 众人都没有说话,谁也不知道怎么回事。 我忽然想起一件事,“三舅,你记不记得,用铜镜做圆光术的时候,可以清楚看到当时墓里的情况。” 三舅没说话,面色凝重。 我说道:“当时咱们在看铜镜的时候,镜子里是有火光的。” 高爷一拍手:“对,对,我也记得。而且没有机关射出来。” 三舅从兜里掏出蜡烛头,不用打火机,双手一搓,蜡烛燃了起来。所有人都看到,我们旁边的墙壁突然有所变化,露出一块块闪光镜面,正映在蜡烛火苗上,“嗖”一声,一个东西就射出来。 三舅早有防备,把蜡烛扔到墓室里,只见机关乱射,“噗噗噗”数声,火苗熄灭,蜡烛整个都被打烂。 “这是怎么回事?”我彻底糊涂了:“难道高志鹏进墓的时候,机关不好用?现在我们来了,那些机关又重新开启了?” 众人面面相觑。 三舅凝神说:“我知道了。” 二龙问怎么回事。 三舅道:“是火有问题。”他想了想说:“我想验尸。你们谁配合我一下,我要进到里面,拖出一具尸骨出来。” 二龙道:“你说吧,怎么配合。” “你准头怎么样?”三舅问。 二龙呵呵笑:“还可以,苦练过一阵。”他从包里拿着个玻璃盒,里面都是石子,“我在嵩山少林跟着一位武僧学过飞石。” 三舅道:“那就好。你用石头把地上的那些荧光棒打到一边,让出一条路,我拉尸体出来。” 二龙打开玻璃盒,摸出一块石头,对准最近的一根荧光棒:“走你!”石头飞出去,正打在棒子上,顿时打飞,那些感光面还真是灵敏,马上跟着光源走。 二龙正要打第二个,我按住他的手:“二龙哥,你手头既然这么有准,干嘛要打荧光棒,试试能不能打中感光面,把感光面打碎。” 二龙看看我:“你小子脑瓜可以啊这脑瓜。” 我嘿嘿笑:“有点鬼机灵。” 二龙摸出一块石头,看准一个感光面反应,他出手如电,石头子以极快的速度飞过去,正打在感光面上。感光的镜面应该是极脆的,谁知道这一下没反应,反而那感光面突然朝向我们,只听“嗖嗖嗖”破空之声,竟然有黑影打向我们。 三舅大叫:“闪!” 包括瘦子,我们慌不择路趴在地上,“啪啪啪”数声,射过来的暗器打在后面的墙上,眼见得冒出一股股烟。 所有人都看向我,瘦子破口大骂:“你以后少出点馊主意。” 三舅拍拍我:“没事,下次注点意就行了。” 看来感光面是不能乱攻击的,否则会遭到报复。 二龙用石头子把那些挡路的荧光棒都给打开,三舅深吸口气,猛地往前一窜,进了主墓室,在地上连滑带钻,以极快的速度到了棺材旁。 他翻开最近的一具尸体,仔细查看,然后抱了起来。尸体风干缩水后,也就孩童大小,衣服一碰就散,整个尸骨缩在三舅的怀里。 三舅躺在地上,用脚一蹬棺材,整个人顿时又滑了出来,整个过程行云流水,一气呵成。 我在后面都看傻了,没想到三舅还有这样的本事。三舅到了外面,把尸骨放在地上,借着微弱的光看过去,这具尸骨非常可怕,周身漆黑,头部近乎就是一具骷髅,外面一层风化的黑皮包在骨头外面。五官已经没了,眼眶是两个深深陷进去的大洞,吓得我说不出话来。 “和我猜想的一样,”三舅说:“这人不是正常死亡。” 阿赞娜木摸了摸尸骨,闭目凝神:“他在生前遭受到了很大的折磨,有人燃烧了他的灵魂。” “什么意思啊?”高爷傻乎乎地问。 三舅说:“咱们在圆光术里看到的火光,并不是普通的自然火。应该是燃烧人灵魂的魂之火。墓室里的几个人都是这么死的。这件事很可能是你四爷爷做的,他靠着燃烧同伴的魂火,在这里盗墓。“ 高爷嘴都合不拢:“不对,不对,我四爷爷就是普通人,不可能会这样的邪术。” 三舅一摊手:“目前能掌握的线索只能得出这么个结论,要不然怎么解释圆光术里出现的火光,而且你四爷爷盗取了东西之后还能全身而退。” 这时,墓里的荧光棒光亮渐渐熄灭,最后一根荧光棒也熄了,墓室里的机关终于闭合,不再喷射暗器出来。 眼前又恢复了黑暗,每个人的呼吸都能听见,气氛有些阴森。 二龙道:“我们怎么办,用了荧光棒,墓室里就会发射机关进不去。可如果不用荧光棒,什么都看不到。” “谁说什么都看不到的,”瘦子在黑暗里洋洋得意:“咱们这些人里,只有我能看到。” 阿赞娜木道:“那你领我们进去吧。” 瘦子冷笑了两声,反问:“你什么时候帮我把灵魂复归原处?” 阿赞娜木说:“不用我作法,只要过了两个小时,你的灵魂会自动复原。” 瘦子在黑暗中道:“是不是可以这么说,在这里你们都是瞎子,只有我才能看到?” 高爷勃然大怒:“你想干什么?” 瘦子嘿嘿笑:“你们如果全死了,是不是这里的金银财宝都是我的了?” “就算我们都死了,你怎么带着东西出去呢?”三舅说:“你的老板,那老太太就在外面守着。” 瘦子说:“她一个老太太,好糊弄,关键是你们。” 话音刚落,瘦子突然“哎呀”一声惨叫,紧接着没有了声音。 阿赞娜木在黑暗里笑盈盈的:“早知道你要起外心。” 黑暗中,忽然亮起一团绿色的光。这团光燃烧在阿赞娜木的手心,映衬着她的脸也绿幽幽的。 “怎,怎么了,发生什么了?”我颤抖着问。 阿赞娜木说:“瘦子被我杀了。我点燃了瘦子的灵魂,这是他的魂之火。” 第一百三十章 变故 阿赞娜木说杀人就杀人,瘦子就这么死了? 现在留在场的都是自己人,谁也没有说话,黑暗中只有阿赞娜木手心的绿光,在幽幽颤动。 “你们要等到什么时候?”阿赞娜木冷冷说:“这样一个普通人的魂火连十分钟也维持不到。” 二龙的脸凑近火苗,他喉头动了动:“已经这样了,那就抓紧时间吧。” 我忽然想起头上还有拍摄的仪器,别把这些事传到外面去,赶紧把摄像头拿下来,看不出是不是正在工作,赶紧扔到一边。 “拍摄信号不会传出去吧?”我担心地说。 二龙道:“应该没事,刚才对讲机都没信号,这里应该是屏蔽了电子信号传递。” “知道也无所谓,”阿赞娜木的脸色呈幽绿色:“大不了全杀了。” 众人沉默了片刻,三舅清清嗓子说:“这些都是后话,赶紧先办正事。” 阿赞娜木举着手里的绿光,向前踏出一步,进了主墓室。这一步至关重要,所有的目光都在看她,紧接着她又跨出第二步,整个人都走了进去。 这一进去,并没有触发任何机关。她一步步走向棺材。 我们跟在后面,也走了进去,三舅落在最后拉着我,用极低极低的声音说:“一会儿如果有变故,自己机灵点,赶紧先走。” 我紧张到了极点,心脏跳得都快从腔子里蹦出去,想说什么又说不出来。 “三舅……”我颤抖着说。 三舅面色凝重,用手指了指我,又指了指心,我明白他的意思,他是说坚强起来。 我们到了棺材前,阿赞娜木小心翼翼抬着手里的绿光,照到棺材的上面。里面躺着一具尸体,面目如生,穿着民国时期的黑色长衫,头上戴着西瓜帽,紧紧闭着双眼,像是那个时候的老太爷。 阿赞娜木轻轻移动手里的绿光,从这具尸体的头开始往下照,尸体的双手交叉在胸前,一直往下照,在尸体两侧堆满了亮晶晶的东西,类似珍珠片。 高爷好奇,伸手进去拿,二龙打了一下他,厉声说:“你不要命了?” “我就是好奇,想看看是什么,又不贪。”高爷委屈地说。 二龙不知从哪弄出一双筷子来,小心翼翼探进去,夹住一片拿出来。绿色的光照在上面,我们都看清了,这居然是圆形的立体镜面,四面光滑,光照上去白白的。奇怪的是,说它是镜面,里面却不反照出光影。 “唉,”我说:“这东西会不会就是机关的感光片?” 二龙道:“真是奇了,这位陈大帅是从哪弄到这么多感光片布置在自己墓室里。” 三舅一摆手:“如果这里是陈大帅,那我们在生门见到的那具尸体是谁?” “行了,”阿赞娜木说:“猜来猜去都是瞎猜。你们把尸体弄出来,我用役鬼经文和他沟通,看看他到底是谁。” 二龙道:“这具尸体有古怪,你们退后,我来就行。自己照顾好自己,误伤了可不负责任。” 除了阿赞娜木,我们几个一起退后,高爷在我的身旁,他全身止不住的抖动,不知是害怕还是兴奋的,呼吸急促,几乎喘不上气了。 阿赞娜木在棺材头给二龙照亮。二龙把背包挂在胸前,一撑边缘,嗖的一声,整个人飞到棺材上,两只脚踩在棺材的两边,整个人俯下身,两只手也撑住了棺材的两边。他以俯卧撑的姿势,悬在尸体上面。 我和高爷看得目不转睛,我紧张到牙床子都发痒。不就是把尸体从棺材里拿出来吗,至于这么费劲吗。 二龙腾出一只手,从背包里取出一根皮带,这皮带是特制的,两头分别有两个套索。他把一个套索套在自己的脖子上,另一个套索套在尸体的脖子上。 高爷拍手,轻声说:“专业啊,这是盗墓专用的捆尸索。” 二龙双手一撑,身体慢慢抬高,那尸体也跟着动起来,像是在慢慢坐起来。 二龙的身体缓缓向后爬行,手脚配合相当好,那尸体被带着,真的坐起来,两只手还交叉在胸前。 二龙把捆尸索从自己的脖子上解下来,一只手还得拽着,怕尸体又躺回去。然后他翻身跳到到了棺外,拉动捆尸索,尸体跟着继续动起来。 就在尸体要出棺材的那一瞬间,突然它往前倾动,整个扑向了二龙。尸体这一下太过突然,而且违背了物理规律,像是它自发的要扑过去一样。 二龙是干什么吃的,反应极快,一看躲不过去,整个人马上躺在地上,两只脚翘起,紧紧蹬在尸体的前胸,不让它趴在自己身上。 他在下面喊:“哥几个帮忙啊。” 我们都过去帮忙,我和高爷抓住尸体的两只手臂,把它抬起来。这一上手才感觉,这尸体真他妈重,重得邪乎,好像一大口袋子水泥。 而且这么一拉,尸体的两只手从袖筒里彻底伸出来,两只手极其惨白,十指鼓鼓胀胀,看上去不像是真手。 二龙一咕噜从尸体下面钻出来,突然高爷一松手,我这边吃不住力,手一抖拽不住,尸体“啪”一声落在地上。 我勃然大怒,当场就骂高爷:“你挺大的个子,还能不能办点事?” 高爷愣愣地看着尸体,我正要骂,二龙挡住我:“算了算了,谁都有失手的时候。娜木你赶紧的,该做法做法,这鬼地方真是让人不舒服。弄完了赶紧撤。” 阿赞娜木举着绿火走过来,蹲下来察看尸体,高爷也凑过去看。阿赞娜木不高兴:“你看什么,退后。” 高爷嘟囔:“你这小娘们脾气这么大。” 阿赞娜木脸色“唰”一下变了,回头看高爷,眼神里带着杀气。 我虽然也讨厌高爷,可毕竟他是从北京来的客人,我过去拽他,别让他妨碍阿赞娜木。我更怕这个女人,自从她杀了瘦子之后,我对这个人敬而远之。 高爷笑:“你这女人就是欠日,纯粹就是给你惯的。” 他这话一出,连二龙和三舅的脸色都不好看了。阿赞娜木不怒反笑,站起来看着他:“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就在这时,想不到的变故突生,高爷毫无征兆中突然出手如电,谁都没想到,他竟然出手攻击娜木!娜木不是二龙,她没有什么武术底子,她属于法师系,对于近战贴身完全不在行,“啊”的轻叫一声。 她手里的绿光随即熄灭,周围顿时陷进了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 这个变故谁也没想到,黑暗里三舅不知在哪喊了一声:“强子,自己保护好自己,有可能的话,自己先走!” 我知道这时候各自为战,是性价比最高的选择,我去找三舅,也是他的拖累。我答应一声,然后根据脑海中残留的墓室地形图,向着门外跑去。跑着跑着,撞在一样东西上,差点没把我撞晕。我用手一摸,差点没尿裤子,原来是棺材! 怪了,我是往门外跑的,怎么跑着跑着,又跑回来了? 这口棺材很大,我坐在地上靠着它,心怦怦乱跳。眼前什么都看不见,黑暗里又没有一丝的声响,整个世界像是突然湮灭了。 我不敢叫人,只能坐在这里一动不敢动。思考一下发生了什么事,可大脑过度紧张,完全无法对焦,一片空白,心跳得就跟按了加速器一样。 过了不知多长时间,我深吸口气,做了深呼吸,心情慢慢平稳下来。 我摸着兜,记得里面装着一块巧克力,我摸出来之后,朝着远方向一扔,巧克力砸在什么地方,发出“啪”的声响。 这声音其实并不大,可是黑暗里却非常醒目刺耳,我听到了脚步声。 脚步很轻,有点女人化,似乎是阿赞娜木的。 她突然鬼魅一笑,笑嘻嘻说:“诸位,你们慢慢玩,谢谢为我提供肉身,我先走了。”随即脚步声向着远方消逝。 黑暗里又是一阵脚步声响,有人快步追了出去。 我轻声叫着:“三舅,三舅,是你吗?” 三舅在黑暗中说:“强子,你一会儿跟出来,我到外面看看。” 他的声音也向着那个方向逝去。我马上反应过来,那个方向应该就是出去的隧道。 甭管那么多了,赶紧出去吧,一连串的变故真是让人窒息,我现在特别渴望外面清冷的山风。 第一百三十一章 机关全开 我从棺材那一头绕过去,正走着突然踩到软乎乎的一个东西,头皮一下炸了,我靠,不会是尸体吧? 刚闪过这个念头,手腕猛地被人抓住,我两条腿都软了,那一瞬间真是犯了心脏病,黑暗中有人说:“兄弟,救救我啊,我是老高。” 我气儿都喘不匀了,好半天三魂七魄才归位,我尝试着轻声说:“高爷?” “小王兄弟,是我啊,哎呦呦脑袋疼。”高爷在黑暗里呻吟。 我摸索着把他扶起来:“高爷,你……” 刚才他袭击阿赞娜木那一瞬间给我的印象太深了,我都有点害怕他了。那一刻实在不像是高爷,出手利落,举动诡谲,就跟鬼附身似的,现在想起来,还有点尿。 高爷整个趴在我身上,我闻到他嘴里喷出的热乎乎的臭气,熏得差点没背过气去,心说这位爷多少年没刷牙了。 高爷呻吟着:“刚才像是喝醉酒断片似的,大脑一片空白,哎呦呦脑袋疼死了,赶紧扶我出去。” 我在黑暗里扶着他,我们一瘸一拐往前走,走了没两步,高爷脚下一绊,整个人摔在那。我吃不住劲,让他带着一起摔在地上。 高爷在黑暗中细细碎碎摸索着,大叫:“尸体,兄弟,快走!” 我摸索着他,一把抓住手腕子,“高爷,我抓住你了。” 高爷道:“你抓了个屁,根本没人抓我。”他吸口冷气:“兄弟,你抓的是那死尸!” 我吓得一松手,忽然脑海中闪过一个念头,不对劲。我重新又抓住那手腕。 手腕特别细,我轻轻一捏就能环住,我说道:“高爷,你确定不是你的手?” 高爷的声音竟然离我能有一米远:“废话,我都走了,谁还老老实实呆在这。” 我后背起了一层鸡皮疙瘩,我记得刚才尸体从棺材出来,要压在二龙的身上,当时我还扶着。尸体的手腕我看得特别仔细,又粗又大,白白胖胖,看上去不像是真手。怎么一会儿工夫,变得特别细,而且摸上去有油脂的感觉。 可惜这里不能开灯,我有一肚子的疑问解不开,逃命要紧,只好作罢。 我离开尸体,顺着前面的方向爬过去,爬了一半,忽然感觉有人过来了,还带着一股口臭味,是高爷。 “高爷,你怎么又回来了?”我说。 高爷道:“刚才真是糊涂了,这个墓穴里地上都是陪葬品,咱们随便抓一两样带出去就不少钱。” 我心念一动,对啊,这黑漆漆的谁也不见谁,这时候不摸点东西出去,对不起自己这一路付出的惊吓,就当精神损失费了。 可我明面还不能这么说,我说道:“高爷,要尊重死者,地上的东西不要乱动!” 高爷嘟囔:“你觉悟高,你不拿我得拿了。” 其实我手上不闲着,在地上猛划拉,真摸到好几个珠子,忙不迭的塞到内兜里,又摸到一些器皿,大概酒壶酒杯之类的,那些东西全扔,没有外带的价值,民国那时候的酒壶吊毛不值,拿回去给孩子当夜壶都嫌脏。 不过我摸到一个小小的酒杯,摸上去略有些粗糙,好像是金属做的,我记得有光的时候,地上有好几个金杯,莫不是摸到金子了?这一杯子值了不少钱,我赶紧揣起来。 就在这时,棺材“嘎吱嘎吱”乱响。我停下手,惊疑地问:“高爷,你听见了吗?” 高爷道:“听见了,棺材有响动。” 棺材里突然冒出一束光,直直射向天花板。光一出来,整个墓室的墙壁都在响动,暗黑色的墙面刹那间变成了亮晶晶的感光镜面,一瞬间照亮整间墓室。 因为骤亮,我眼睛有点刺激,马上闭上眼,就在闭眼前的这个刹那,我看清了整个墓室的情况。 墓室里只有我和高爷两个人,地上躺着的那具死尸变成了黑色的木乃伊,已经缩水了。高爷正在往自己兜里塞银元,光线出来时他动作停滞,错愕的表情……这是我最后看到的景象。 只听满墙的机关响,我鸡皮疙瘩起来了,强烈的不安袭上心头,大吼一声:“不好!快跑!” 我顾不得高爷,撒腿往外跑,差最后几步出墓室,猛地朝半空一窜,整个人重重摔在外面。刚出去,就听里面“嗖嗖嗖”乱成一锅粥,几乎所有的机关都被触发,无数的暗器四面八方交错互射。 高爷居然也跑了出来,他真是傻人有个傻办法,来了个就地十八滚,从里面一直滚出来。 就这样,还是晚了一步,他捂着左腿的大腿根,一个劲的呻吟。我借着里面的光亮看过去,他的腿扎进一个暗器,全是刺,鲜血淋漓。 这地方不能久呆,我把他扶起来,两个人一起往外跑。 隧道越走越深,周围渐渐没了光,又是一片黑暗。 我们跑了好长时间,感觉周围的空间宽大了许多,应该是出了隧道。我不敢开手电,喊着三舅,没人答应。 高爷整个拱在我身上,哎呦呦的叫唤不停。我一脑门子都是汗:“我说高爷,你好赖也是个大老爷们,这点疼能不能忍着,瞎叫什么。” 高爷有气无力:“疼死我了。兄弟你真是站着说话不嫌腰疼。” 我托着这么个货,到处转着,就是找不到出去的盗洞。摸了一圈,感觉这里空间超大,触手冰凉,都是石头墙壁。 我急得都快吐白沫,喃喃地说盗洞啊盗洞,你在哪呢。 就在这时,有人突然拉我,我一惊:“谁?” 传来二龙的声音:“是我,别怕。” 我激动地快哭了:“二龙哥,咱们快出去啊,我三舅呢?” 二龙道:“你先冷静一下,阿赞娜木先出了盗洞,她在盗洞口布置了毒虫降,你三舅正在洞口解降。这虫降法阵解不开,咱们谁也出不去。” 找到二龙,我全身的力气像是瞬间抽光,往地上一坐,高爷也摔了一跤。他杀猪一样叫:“兄弟,看不上我也不至于虐待我啊。” 我没好气地说:“我没劲了。我说高爷,你真是不识好歹,好赖我把你救出来,你是一句感谢的话没有啊。” 高爷嘟囔说:“等回北京,我好好款待你,行不。” 二龙问道:“我说老高,你怎么突然攻击娜木?真有点血性,你知不知道她会怎么对付你。” 高爷带着哭腔:“我啥都不知道,你问小王兄弟,刚才我大脑一片空白,自己干啥了根本不记得。” 我说道:“二龙哥,到底发生了什么,阿赞娜木怎么突然反水?” 二龙在我身旁,应该是蹲在黑暗里,说道:“事情很奇怪,发生太快,我没搞懂怎么回事。这个娘……”他说了一半,马上改口:“这个女人因为修习黑巫法,性情反复无常,做出不合情理的事倒也说得过去。唉,当初我师父怎么就招惹了她,真是头疼。” 高爷不知是童言无忌,还是说话不经大脑,他说道:“二龙兄弟,你怎么呆在这,不出去破降呢?” 二龙呵呵笑:“术业有专攻,我就不擅长法术这些东西。我们八家将里,只有我自己修的是纯体术,自保有余,攻击不足。不过就算体术,我比南华哥也差远了,他是真正的国术大家。” “南华哥?”我疑惑。 二龙道:“对,全名解南华。他和我师父解铃是兄弟俩。以前两个人都在少林学过功夫,那时候他们师兄妹三人,就属南华哥在国术上悟性最高,后来他还拜了好几个师父。他也是八家将里,唯一一个能把神通修为和国术融会贯通的人,可称大家。” 我说道:“二龙,我曾经去过泰国,见过你说的解南华,不知是不是他。他是个瘫子,坐着轮椅。” 二龙声音凝重:“就是他。他受过几次重创,身体大不如以前。我们都在找办法能让他恢复成以前的样子。可是他被轻月伤得太重,动了元气,至今没有恢复。” “轻月?”我疑惑。 二龙呵呵笑:“轻月也是个奇人。嗨,说这些干嘛,都是陈年老黄历,以后有时间给你们讲讲我们八家将的故事。” “二龙哥,你是不是到过缅甸的小勐拉?”我问。 二龙道:“去过啊,怎么了?” 我把在小勐拉遇到那位年轻人的事说了一遍。吉米的助手,那位不知名的年轻人,以前打拳受挫,是二龙鼓励了他。 二龙笑了笑:“说这话能有五六年了。这个世界说小还真小,你我之间,竟然冥冥之中还有这般联系。” 高爷听得入神,竟然不知道疼了,催促着我:“兄弟,你还没说完呢,你在勐拉然后又遇到什么了?” 我鼻子都气歪了,我和二龙在这忆旧事,高爷跑这当评书听。我正要讽刺他两句,突然不远处细细碎碎声响,好像有人从高处下来,随即是三舅的声音:“虫降破了,可以出去了。” 第一百三十二章 狠手 全本 .,最快更新黑巫秘闻最新章节! 三舅说把虫降破了,高爷高兴坏了:“太好喽,要出去啦。” 话音未落,黑暗里他突然惨叫一声,“轻点轻点,手要撅断了!” 三舅冷冷道:“姓高的,你先告诉我,你为什么突然对阿赞娜木出手?你到底怎么想的?” 高爷带着哭腔:“不是我啊,当时大脑一片空白,就跟挨了一闷棍差不多,做的什么根本不知道,我没对那娘们动手,你们是不是看错了?” 高爷这人要么傻的不会说假话,要么腹黑到深不可测。我更倾向于前者,他不会说假话,刚才说的都是真的。 我劝道:“三舅,先住手,出去再说吧。” “不行,”三舅的声音阴冷:“外面的情况不知,或许更加危险,我们只有团结一致才有活路,现在队伍里有这么个不安定的因素,我先清理了再说。” 只听“噗通”一声,高爷喊:“我给你们下跪行不行,真不是我干的!我当时啥也记不住了。” 三舅呵呵笑:“姓高的,从北京一路过来你都在装憨厚,让你说实话只有一个办法,看我怎么好好的折磨你。” 这时二龙道:“安先生,我觉得这位高爷没说假话。” “你什么意思?”三舅质问。 二龙道:“咱们把整个事件从头捋一遍。” 三舅没有说话,静静听着。 二龙道:“小王,你来说比较公正。” 我答应一声。二龙考虑得很缜密,我毕竟是三舅的外甥,他谁都不信,但不能不信我。 我说道:“事情一开始是在搬运尸体的时候出了岔头。那尸体突然不受控制,倒向二龙哥,我和高爷过去帮忙。二龙哥脱险后,高爷因为吃不住力,把尸体扔在地上。” 高爷在黑暗里喊:“我想起来了!我就是在这个时候开始断片,大脑一片空白。” 三舅呵斥:“让你说话了吗,强子,你继续说。” 我说道:“然后阿赞娜木过来检查尸体,高爷凑过去看,两人起了冲突,高爷嘴里不干净,骚扰娜木,娜木火了,要对付高爷,就在这个时候高爷出手……后来发生了什么不太清楚,火苗熄灭了。” “不对,不对,”高爷喊着:“你说的这些东西,我都没做过,根本就不知道。我傻啊?!对那个小娘们骚扰,她满身都是大蜈蚣,怕的人要死。我躲得老远的,哪敢触她的霉头。” 他这么一说,我、三舅和二龙都不说话了。 高爷当时的表现确实太反常,像是个无视后果的二愣子,他这人是有点傻,但绝对不愣,而且还有点傻中尖,绝对知道避害趋利。他这一路过来,离阿赞娜木一直远远的,绝对不可能主动骚扰。 三舅道:“强子,你继续说。” “后来就是黑暗。对了,三舅你和二龙哥出去追阿赞娜木的时候,我和高爷摸索着往外跑,不知怎么的,棺材里的机关开了,泛出一片白光,然后触动了整个墓室的机关,我和高爷好不容易跑出来,他的腿也受了伤。”我说。 三舅大惊:“你呢,没事吧?” “我没事,”我心里热乎乎的:“但是,就在白光亮出来的时候,我看到了一件怪事。” 三舅问什么。 我说道:“我看到那具尸体变得又黑又瘦,皮包骨头,突然之间发生了风化,变成了黑色的木乃伊。” 二龙道:“棺材里的机关好解释,很可能是搬运尸体时触发的,问题是那尸体白胖白胖的,怎么突然变成木乃伊了。” 三舅吸着冷气,“现在的疑问太多。生门里的尸体是谁?死门里的陈大帅尸体为什么会变成木乃伊?满墓室的感光机关是如何布置的?阿赞娜木为什么会有那样的变化?” 二龙说:“我有个不成熟的看法。记得有个传闻,当年孙殿英盗慈禧墓穴的时候,抠出了慈禧嘴里的一颗珠子,慈禧尸身本来是不腐的,珠子一拿出来,尸体马上枯萎腐烂,变成一堆烂骨。类似的情况,我行走江湖的时候也听过一些,细节不同,大多大同小异。” “你的意思是,陈大帅嘴里有珠子?火熄灭的时候,让人拿走了?”三舅疑惑。 高爷马上喊:“跟我没关系啊,那具尸体都把我吓死了,我不可能去抠它嘴里的东西。” 三舅道:“你排除不了嫌疑,不过最有可能的是阿赞娜木。” 二龙说:“到也未必是珠子。一具不腐的尸体在短时间内突然变成木乃伊甚至枯骨,说明它肯定失去了某样东西。尸体本来是要烂的,它不烂正说明有什么东西在维持着。这东西一旦失去,尸体就会自然枯烂。” “你的意思是,陈大帅尸体里有一个很重要的东西,在我们触碰和搬运的过程中,被人取走了?”三舅说。 二龙道:“对,但这东西是什么,现在还不得而知。姓高的行为反常,紧接着阿赞娜木也做出了违背情理的举动,会不会和这个东西有关系呢?安先生,我们线索太少,在这里闭关研究也无济于事,出去说不定能有所发现。” 三舅深吸口气:“好,好。那就出去。” 高爷在黑暗里喊:“小王兄弟,小王兄弟,过来扶我一下啊。” 你说他傻不傻。他知道二龙和三舅不可能去扶他,所以挑我这个软柿子捏,这人还真有点心眼。 我不可能不管他,顺着声音过去,搀扶起他。高爷的臭嘴凑到我耳边轻声说:“你放心,不能让你白帮,我在墓室里偷了不少好玩意,回去兑出钱好好款待你。” 其实我也摸了不少东西,这时候不能说出来,拆穿了高爷就是拆穿我自己。我哼哼两声,算是答应了。 我们顺着盗洞一路爬出去,终于到了外面,出来的时候天色已经黑了,山谷里寂静无声,只有外面吹来的风声。 看着满目的峭壁岩石,石头缝里的杂草,我几乎幸福的要眩晕过去。比起地底世界的压抑,还是外面好啊。我张开双臂尽可能地让更多的山风吹到我,真爽。 二龙过来挡在我身前:“小王,不要这样,在下面憋了一身的汗,出来吹过了风会着凉,寒气入体,这可不是闹着玩的。古人说,避风如避箭。” “二龙哥,我就是太兴奋了!”我高兴地说。 高爷感叹说:“下地这么一遭我算是领教了,以后再也不敢这么玩,差点没死下面。” 我们四个慢慢走出山谷,外面是一圈越野车,都是老太太带来的,车子旁边是小房子一样的帐篷。三舅道:“大家小心点。有点不对劲。” 我们走的时候,这里都是人,来来往往的,可现在整个车队安静的让人发毛,没有人影,没有对话声和活动的声音,一片死寂,好像所有人都撤光了。 二龙做个手势,示意我们先等等,他一个人猫着腰,以极快的速度窜到帐篷前,撩开帘子往里看。看了片刻,冲我们做个手势,示意过去。 三舅和我搀着一瘸一拐的高爷来到帐篷前,三舅手抬起来,示意我和高爷站在后面,他慢慢撩起帘子。 帘子一撩起来,我们惊得呼吸都停了!帐篷里满地的死尸,躺了能有十几个,全是老太太的手下,他们应该是被人杀了之后,然后拖到这里进行统一处理。 高爷吓得脸色惨白,几乎要晕了,整个趴在我身上。我现在也没心思管他了,心怦怦乱跳,从来没看过这样的情景。 三舅提鼻子闻闻:“没有血腥气,应该没伤口。” 二龙道:“没伤口的话,应该是死于下毒,是阿赞娜木下的手。她可真狠。” “对付虫降,只有我有经验,你们都在外面等着。”三舅慢慢走进帐篷,走到一具尸体前,他用旁边的登山杖轻轻翻动尸体,尸体本来是趴着的,顿时翻过来。这是个年轻人。我记得有这么个人,跟着瘦子混的,大概二十出头的年纪,没想到就这么死了。 三舅用登山杖轻轻拨动尸体:“表面没有伤口……不对……”他轻轻触碰尸体的脑袋,让脖子露出来,我们都看到了,在尸体的脖子上有两处咬痕,露出红红的两个点儿。 三舅道:“应该是被毒物咬的。”他又去检查其他尸体,检查得很仔细,很慢。 我实在撑不住高爷,把他放在帐篷外面,高爷已经晕过去了,坐在地上一动不动。 第一百三十三章 奇怪的对话 三舅正检查着,电脑桌的后面突然有声音传出来,所有人都听到了,大家互相看看。 二龙要进来,三舅做个手势,示意谁也别动。他小心翼翼走到桌前,厉声道:“什么人?!出来!” 时间不长,从后面露出一个脑袋,我们一看顿时愣了,正是潘家园卖古董的陈老三。 我大喜:“老陈,你没事啊?” 陈老三脸色苍白,嘴唇发青,形容极其猥琐。他颤抖着说:“救,救我啊……我,我被人下降头了。” 三舅没敢碰他,用登山杖当撬棍,把电脑桌歪到一边,留出一道缝隙,“你先出来说话。” 陈老三连滚带爬从后面出来,看到外面那些尸体,全身哆嗦,说话都不溜了,一个劲的“我,我……” 三舅让他跟着出来,我们到了外面。陈老三看到晕倒的高爷,大惊失色:“高爷死了?哎呀呀,这可麻烦了,高爷在北京可不是一般人儿……” 我踹了高爷一脚,他呻吟一声睁开眼,挣扎着要起来:“老陈,我还活着。” 陈老三明显舒了口气,他宁可自己落降头,也不想高爷受伤。 二龙问:“到底怎么回事,怎么这么多死人?” 陈老三哭丧着脸,“跟咱们一起来的那女的,叫阿赞娜木的,把所有人都杀了。她放出两条大蜈蚣,蜈蚣还长着翅膀,在天上飞,根本抓不住,落到谁脖子上就是一口,咬完那人当场就摔在地上没气了。幸好阿赞娜木还算讲点老情面,让我把这些死人都扛到帐篷里,我以为她能放过我,谁知道她在我身上下了降头,让我留了几句话给你们。” “什么话?”三舅问。 陈老三说:“阿赞娜木抓走了老太太,跟我说:二龙他们迟早都会破降出墓,到时候肯定会追踪我,我把你下个降头,让他们解。等他们解开了,我也办完事了。当然他们也可以不给你解,那你12个小时内必死!” 他哭着:“各位爷、各位爷,你们都是高人,我上有老下有小,赶紧帮我把降头解开吧。” 三舅看看他,“阿赞娜木不是真想杀你,她说没说你中的是什么降?” 陈老三说:“她只说是虫降,还说阿赞冬一看我的胳膊和前胸就知道是什么了。” 说着他把上衣脱了,我们几个看了倒吸口冷气。陈老三的身上长满了类似马蜂窝一样的东西,个头也不大,最大的也不过鸡蛋大小,上面遍布孔洞,像是无数的蛆虫钻出来的,密集恐惧症患者绝对看不了这个。 陈老三哭着说:“痒,痒死我了。” 三舅蹲在面前,从靴筒里拔出一把刀,小心翼翼割着一块“马蜂窝”,从里面流出脓血,而且散发出一股很难形容的味道,像是锯末子味,熏得我和高爷直捂鼻子。 三舅忽然一笑:“阿赞娜木真是心思深沉。” “他还有没有救了?”二龙也蹲过去察看。 三舅点点头:“有救。这种虫降不难解,但是它混合了东南亚一种很冷僻的法门,要解这个虫降,关键不是虫子的解药,而是解降的心法。我必须不断诵经加持四个小时,才能解开。” 二龙吸了口气:“阿赞娜木的心机果然很深,她的目的不是杀人,而是把我们拖在这儿。” “对,四个小时已经可以做很多事了。”三舅说:“很奇怪,她抓走老太太干嘛?” 陈老三赶紧说:“阿赞娜木出墓的时候,我就觉得不对劲,赶紧藏在柜子后面,后来看她杀了那么多人,她那时候还没发现我……然后,然后我偷听了她和老太太的对话。” “她们两个说什么了?”三舅问。 陈老三憋着脸说:“那,那你们要立即帮我解降,我再说。” 三舅哈哈笑,看二龙,二龙也笑了。 三舅说:“二龙,这怎么办,他拿这个要挟我们。” 我以为二龙肯定是救人在先,谁知道二龙对陈老三说:“那些秘密我们可以知道也可以不知道。可你不一样,我们不救你,你就必死。这好像是个不公平的交易。要不咱们四个人先走,留着老陈一个人在这凉快?” 陈老三咧着大嘴哭:“你们走我就报警!” 三舅和二龙还没说话,高爷一瘸一拐过来,照着他的屁股就是一脚:“姓陈的,你就是个怂包!咱们都是江湖人,你还报警,别说我不认你这个兄弟!” 三舅笑:“关键时候还是高爷有侠士风范。” 高爷挺得意,“江湖儿女嘛。” 我叹口气劝:“老陈,该怎么回事你说就得了,我们能不救你吗。你这小肚鸡肠的可不像北京老爷们。” 陈老三明白过味儿来,跪在地上求饶。 三舅反而不急了,盘膝坐在地上吸烟,扔了一根烟给二龙,二龙也坐在地上,不过没吸,而是把烟别在耳朵后面。 我说道:“要不这样,三舅你在这给老陈解降头,我和二龙哥去追阿赞娜木,兵分两路呗。” “算了吧,”三舅说:“阿赞娜木心思这么缜密,她能设下第一个和第二个套,就能设下第三和第四个套。先听听老陈偷听来的信息,再做决定。” 陈老三问三舅要烟,三舅给了他一根。他吸了一口,像犯人一样,叹口气说了起来。 陈老三没有和我们一起下墓,一直呆在老太太的帐篷里,跟那些人看电脑屏幕,摄像头当时带在我的头上,我下盗洞的全过程他们都看到了。 后来到了下面不能有光,加上信号屏蔽,就什么都看不到了。老太太非常焦急,拄着拐棍在帐篷里乱溜达。 下墓的人里后来上来了四个人,都是瘦子的手下,有死的也有重伤,人群当时就乱了,老太太让幸存者讲述下面的事,场面乱糟糟的,没人注意陈老三。 陈老三说自己有个本事,从小就自带被人无视的光环,上学时候就是个闷葫芦,后来出来工作也是个扔进人堆就找不着的凡人,他们学校搞同学聚会,班上所有人都通知到了,就把他落了,没有一个人想起还有他这么一号。陈老三不以为耻反以为荣。后来这个技艺日渐精湛,终于修成了大本事,混在人堆里完全不起眼,有他没他都一样。 看似扯淡的这个本事,在今天最关键的时候救了他一命。 骚乱过后,又过了几个小时,有人在车里睡了,可陈老三却毫无睡意,他有种强烈的感觉,墓里出事了。 他想偷偷摸摸跑,可这荒山野岭的往哪跑,最好是能偷个车。他正胡思乱想的时候,阿赞娜木出墓了。 阿赞娜木径直进了帐篷,去找老太太,有人想拦住她,被她直接杀掉。陈老三本来想走的,后来不知怎么改变了主意,他敏锐地感觉到,阿赞娜木很奇怪,奇怪在哪不知道,她和老太太之间很可能会有很关键的对话。他心念动了动,便藏在帐篷后面,掀开一角,支棱着耳朵听。 当时帐篷里只有阿赞娜木和老太太两个人。两人的对话特别奇怪。 阿赞娜木:“我出来了。” 老太太咳嗽了一声:“你终于找到了合适的肉身。” 阿赞娜木说:“我出来第一件事就是找你,很多年前你在墓里把我封禁,是不是以为我会灰飞烟灭,再也出不来了?” 老太太道:“我后来派了几波人进去察看,就是不放心,你果然没死。” “这个世界让我如鱼得水,我怎么舍得死?”阿赞娜木笑:“自此我被陈锟带到这里,我就一直在寻找一个合适的肉身寄生。” “恭喜你,终于找到了。”老太太说。 阿赞娜木笑笑:“这也不过是中转站。只有找到合适的肉身,我才能好好活下去。才有领悟大道,破解谜团的那一天。你如果那时候不对付我,而是我们联手,当时让我上了高志鹏的肉身,我或许就能为你提供一个长生不死的办法,但是现在说什么都晚了。” 老太太看着她:“你想杀我?” 阿赞娜木笑:“我要活到找到下一个合适的肉身,就必须吸收能量,你是道法中人,正是我所需要的,我要吸收你的生命力。” 老太太突然大喊:“所有人都来啊,救命啊!” 紧接着就是那场杀戮,阿赞娜木用毒蜈蚣的降头连杀了十二个人,掳走了老太太。 说到这,陈老三跺脚:“我当时太害怕了,没有藏住,让阿赞娜木发现了。” 二龙面色凝重:“听你刚才这段复述,阿赞娜木好像被附身了。” 第一百三十四章 镜子里的你 三舅迷惑:“奇怪,阿赞娜木在泰国修的是鬼降,身上又有师门的役鬼刺身,怎么还会这么轻易被鬼附身呢?” 二龙道:“事无绝对,从线索汇总来看,娜木确实可能被附身了。道家叫夺舍,现在的她已经不是她了。” 三舅点点头:“这么一串,好像事情明朗了一些。” 二龙道:“有问题的是陈大帅尸体。咱们一直猜测到底是什么东西离开了陈大帅尸体,导致它变成了木乃伊。我有个大胆的猜测……” “是阴灵?”三舅说。 二龙点点头:“陈大帅虽然死了,但是他的情形特别奇怪,尸身还在,魂魄也在,偏偏还是个死人。” “尸身为法阵,拘禁阴灵。”三舅补充。 二龙看我:“小王,”他叫我的名字,我答应一声,二龙继续说:“你和老高去拽那具尸体的时候,那阴灵非常强大,它离开尸身寻找下一个肉身宿主,它先找到了老高。” 高爷恍然大悟:“难怪那时候我大脑一片空白,做的什么都不知道,应该是被鬼附身了。” “不知什么原因,阴灵放弃了高爷,然后它占了阿赞娜木的肉身。”二龙说:“这里最奇怪的地方,就是安先生所说,娜木修习鬼降,修为不低,在东南亚都赫赫有名,怎么会这么快就被夺舍?实在有点说不过去。” 我小心翼翼道:“会不会这个阴灵特别的强大呢?” 三舅点点头:“也有可能。马来西亚鬼王,他的鬼降已经出神入化,可还是有对付不了的大灵。” 二龙道:“从娜木和老太太的对话里其实还能得出好几个信息。咱们一开始有件事不明白,当年四爷爷高志鹏下墓的时候,是怎么会点燃魂之火避开机关的,老高说他四爷爷根本不会法术。” 高爷马上道:“对,我四爷爷盗墓的本事没的说,可要说会法术那是扯淡。” “如果高志鹏不会法术,那当时他下墓时候所用的魂之火,是怎么点燃的?能剥取人的魂魄,用邪法点燃,这修为不低啊。”二龙说。 我明白了,“你的意思是,当年点燃魂之火的这个神秘人,并不是高志鹏,而是老太太?” 二龙点头:“当时的情形应该是这样的,这老太太年轻时候一定不是个省油的灯,很可能是个神婆,高志鹏不知怎么和她勾搭上了,两个人和另几个同伙一起下墓。另外那几个人实在没想到,自己只是供高志鹏和老太太照明的工具。” 三舅道:“那时候老太太恐怕已经知道尸体里藏着阴灵了,当时那阴灵要夺舍高志鹏或是她,只是没有成功。” “为什么阴灵现在夺舍成功了,难道老太太年轻时候比阿赞娜木要厉害?”我问。 二龙摇摇头:“未必。娜木不是自修,而是有古老的传承,加上她天赋异禀,别看年轻,其实她的修为极高。阴灵夺舍,以前没成功而现在成功了,只能说明一件事。” 三舅点点头说:“阴灵变强大了。” “哇,这个阴灵是从哪来的,怎么这么厉害?”我心有余悸地说。 现在回想一下,真是挺险的,当时我和高爷去拽尸体,阴灵选择了高爷而没选择我,其实就是二分之一的几率,愣是让我逃过去了。我要是被这么强大的阴灵夺舍,现在能是个什么样子,还真没法说。 二龙道:“娜木和老太太对话里,有个极为重要的信息,娜木说,‘我是被陈锟带出来的’,这句话你们记得没有。” 高爷迷糊:“陈锟是谁?” 二龙道:“陈锟就是陈大帅。‘被他带出来’是什么意思?” 我一拍大腿:“镜子洞!” 二龙和三舅同时点头:“不错,镜子洞。陈大帅生前进过镜子洞,三天后才出来,他很可能带出来一个阴灵。” 三舅道:“如果镜子洞的传闻是真的,陈大帅带出来的这个阴灵,极有可能就是他自己!” 二龙补充说:“是他在镜子洞里的镜像自己。” 我忽然冒出一个匪夷所思,彻骨寒意的想法:“会不会镜子洞里的世界里……全都是鬼?我们每一个人对应的阴灵,都在那地方?” 众人面面相觑。 三舅把烟掐灭:“谁知道呢,如果真是那样的话,镜子洞明显就是地狱了。” 这时陈老三突然插嘴:“你们这么一说,我忽然想起一个典故来。” 二龙忍不住笑:“老陈,你不是一直哭死哭活的吗,怎么突然引经据典了。” 陈老三有些不好意思:“有你们这些高人在,不可能眼睁睁看着我被降头折磨死。再说了,看你们讨论的这么热闹,我也有点忍不住。我记得聊斋志异上有这么一个故事,有个人的后背莫名其妙睡了一觉之后冒出很多红色的疤痕,还不能碰,一碰就疼,什么大夫都看不出来原因。后来他找到一个很有道行的神汉,那神汉能自如出入阴间,到阴间一查,原来这个人不孝敬父母,所以灵魂在地狱遭受鞭打,他的后背就冒出了那些疤痕。你们看,这故事像不像镜子洞。阳间有一个你,其实在阴间还有一个对照的你,像镜子一样,它在阴间受到的责罚,就会反应到你这个阳间的人身上。” “扯淡!”高爷反驳:“什么狗屁故事,这人还没死呢,阴间哪来他的魂儿?” 二龙道:“也不算完全扯淡。根据道家的说法,人有天魂、地魂、人魂,所谓的三魂。天魂呢,每到月末和月初都会到地府去报告你这个月的行为。你的魂儿定期都走了,你都不知道。” 高爷吓得浑身哆嗦:“每个月有两天,我就会丢一魂儿?我的妈啊。” 三舅面色凝重:“就算咱们推理出当时发生的情况,可对于镜子洞还是一无所知。” 二龙道:“其实关于镜子洞,咱们已经推断出一二分了。首先,里面肯定有另外一个自己。现在来看,生门里那具尸体其实也是陈大帅,是陈大帅本人的,里面的魂灵也是他的。而在死门里埋葬的,其实是镜子洞里带出来的另外一个他。镜子洞里的另一个他,有很强的学习能力,能够变得异常强大,并且很会适应了咱们的世界。” 我忽然想到一个问题,说道:“三舅,进到洞里可以出来,只要满足一个条件。” “什么?”三舅问。 我说:“我也是从陈大帅想到的。会不会是这样,只要把镜子洞里的另一个自己给带出来,这就是触发回来的条件。” 三舅眨眨眼:“有点说不过去。目前为止可以知道,自古以来进入镜子洞的人不少,为什么只有陈大帅一个人出来,难道其他人都不想带那个自己出来吗?” 陈老三说:“会不会是这样,另一个自己特别邪恶,属于黑化的自己,那些人就不想带出来。” 二龙说:“有可能。但还有另外几种可能,第一进去的人未必能在镜子洞的世界里顺利找到那个自己;第二,看陈大帅的事例,可以推断出来,那个自己肯定不是什么省油的灯,或许出来之后,就会取代本来你的身份地位。毕竟一山容不得二虎,有两个你存在,世界就乱套了。所以那个你就要鸩占鹊巢,杀你而取代之。有这么一层顾虑,所以进入镜子洞的人,宁可出不来困死在里面,也不想带那个自己回来。” 陈老三恍然:“二龙兄弟脑子真是可以啊,既天马行空又接地气,句句都在理儿上。原来镜子洞就是个左右手互搏的游戏。” 三舅有些失神,不知在想什么。 我说道:“三舅你放心,不管遇到什么问题,我肯定会帮你的。” 三舅点点头,没说话。 二龙说:“安先生,如果我们推断正确的话,其实进去救人只要有针对性,也不是做不到。” “怎么讲?”三舅问。 二龙说:“首先我们可以在镜子洞外提前布置好陷阱,等着洞里的人带着那个自己出来,咱们直接就把那个自己处理在萌芽之中就可以了。” 高爷说:“不对不对,有两个自己,那你怎么分辨哪个是真哪个是假,就好像真假孙猴子一样。” “头疼头疼,”三舅说:“当务之急还是要尽快找到阿赞娜木,找到占据她身体的阴灵,只有它,才是从镜子洞出来的最知情者。” 第一百三十五章 卖明器 二龙道:“要不你们留下来治疗老陈的降头,我去找阿赞娜木,咱们兵分两路。” 三舅说行,告诉他电话联系。 二龙收拾收拾包站起来,临走前拍了拍我的肩膀,他没有说什么用意,然后上了辆车发动起来,开走了。 在我看来,阿赞娜木掳走老太太,是全无线索的。也不知二龙会根据什么去追踪,反正这些高人各有本领,却很少讲述自己的渊源。 我和三舅,还有高爷留下来,给陈老三治病。三舅选了一处避风的地方,帐篷是不能进了,里面都是死尸,看着就膈应,只能在外面的山地里选一个。他在给陈老三治病,我和高爷上了一辆车,在里面打盹睡觉。 高爷腿上的伤已经包扎了,没什么大碍,这一晚上折腾得要死,他爬上车就呼呼大睡,呼噜震天响。 我躺在后排座上,昏昏沉沉的,眼皮子特别沉重,再响的呼噜也叫不醒我。 这一觉睡得天昏地暗,睡得正香的时候,有人拍我的脸上。我这个不情愿啊,勉强睁开眼,看到是三舅。三舅道:“别睡了,赶紧收拾收拾走,一会儿警察要来了。” 我迷迷糊糊的,脑子一片空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跟着三舅忙活。 陈老三的降头应该是解开了,气色好了不少,只是还有些萎靡,不声不响收拾着东西。 我们没有开这里的车,背着包离开山谷,刚到了树林的高处,就听到下面警笛声声,警车开来了。 我们四个人在山坡上,居高临下地看着。 “警察怎么来了?”高爷说。 “是老太太报的警。”身后突然有人说话,我们回头去看,二龙不知什么时候走了过来。 他说道:“我找到老太太了,可没有找到娜木。娜木放了她一马没有杀她,但是……”他顿了顿:“我发现老太太的时候,她的身体机能很差,躺在荒郊野外,而且记忆损失很严重,问什么都不知道,提起娜木更是一无所知。娜木可能用某种手段清洗了她的记忆。我见什么都问不出来,只能先利用老太太先解决这些死人的事,我让她自己报了警,让她告诉警察他们这些人进山遭遇到了毒物袭击,只有她一个人活下来了。这样就洗净了咱们的嫌疑,可以离开了。” 三舅点点头:“二龙办事,没别的,就俩字,得力。强子,以后你有机会好好跟二龙哥学习。” 对二龙我是真心佩服,二龙论法术比不上三舅和阿赞娜木,但是他处理如此棘手的事情,却有自己的一套办法,再乱的事情也能井井有条。 我们五个人悄悄从山的另一头出去,回到了龙口县,我们没有停留,在宾馆停车场找回自己的车,第一时间离开了县城。回去的路上,二龙半路下车,说还有别的事要办,然后和三舅商量好了,只要有阿赞娜木的信息,马上通知对方,这是首要的大事。 三舅开着车,回到家里。陈老三和高爷商量之后,他们经过此次事件,归心似箭,说什么也不在江北呆了,订了最快的高铁票,当天晚上就要回去。三舅让他们各自小心,有什么事电话联系。 最后到家的,只有我和三舅。 老妈和妹妹正等着,看我们风尘仆仆的回来,都心疼坏了,赶紧做饭,放热水洗澡。 三舅的神色很郁闷,本来以为找到陈大帅的墓就能揭开镜子洞的秘密,谁知道又发生了这样的变故。 我能看出他的心情很不好,便宽慰他,说现在至少还有一个明确的线索,只要找到阿赞娜木就行了,总比天上一脚地上一脚,没有线索抓瞎强。 三舅叹口气:“天大地大,阿赞娜木是个大活人,她上哪去谁能知道。” 我说道:“三舅,你还真错了,这些年咱们中国加大了户籍管理,但凡是个人,只要你坐车住店,就肯定会留下记录!除非你通勤靠走,过夜靠街边的水泥管子。阿赞娜木这么个大活人,只要在中国的地面一天,她就肯定会被记录在案。” 这句话真提醒三舅了,他想想:“我倒是有警察朋友,可以问问。” “在咱们这地界上,真要想抓,别说人了,就算一只鸟都飞不出去。”我说:“三舅,你别上火,总有办法。” 三舅笑了,拍拍我的肩膀:“行啊你小子,现在开始给我指点迷津了。” 我嘿嘿笑,说不敢。 在家好好休息了几天,这几天三舅都不着家,到外面找警方人脉去了。 他不在家,正好方便我藏好墓里摸来的那些陪葬品,我一共摸了五样东西,三颗珠子两个金杯。那三个珠子都不大,应该是玉或是翡翠的,中间打着细洞,想来是串在钗子或是头饰上的,估摸着三钱不值两钱,倒是两个金杯完全纯金打造,就算不卖古董,按金子的分量兑换也不少钱。 这几样东西都是我偷着摸出来的,不打算上报,算是我自己的小金库,现在的问题是,怎么找地方把它们兑成现钱。 这天早上,我用电脑搜索,在我们邻市有一个很大的古玩交易市场,叫盛世古玩市场。周六周日开市,据说特别热闹,不亚于潘家园。 我听说过一直没去过,心痒痒了,今天就是周末,没什么事要不过去一趟看看?把东西都处理了,换成钱是真的,要不放在手里太烫手。 我犹豫着,以前没干过这样的事,到了那里人生地不熟的,让人坑了怎么办。其实我已经做好了被坑的准备,只要别太过分,能把钱兑出来就行,可就怕有那样的坏蛋,坏的冒泡,报警了咋整,到时候真要进去,我怎么解释这些东西的来源。 正想着,微信提示声音,我拿起来看,我靠,北京的高爷居然给我转了五千元钱。 我有点懵,这老伙计是有点傻,怎么傻到这程度,随手扔钱,是不是给错了? 我发了个问号,高爷那边回了个大笑的表情,然后语音跟我说,兄弟,我从墓里偷出来的那些东西已经出手了,这些钱算是给你的封口费,谢谢你当时没有说出去。 我有点坐不住了,问你怎么出手的。 高爷发了个哈哈大笑的表情,语音说,他在北京人脉广的很,那些古董寄存在朋友那里,分分钟就出去了,小意思。 我心痒痒的不行,想让托他帮我把那些东西卖出去,可想想还是算了,不是不信任高爷,而是当时盗墓的时候我义正言辞地批评过他,说不应该偷拿陪葬品,现在再往外掏这些东西,不是自己打自己脸吗? 高爷在微信里跟我说,他要去嗨皮一下,有事再说。 凭空从天上掉下来五千块钱,按说应该高兴才是,可我怎么都兴奋不起来。坐卧不宁,想了半天,觉得还是应该去盛世古玩市场碰碰运气。 这次去不能把这些东西都带着,先拿俩珠子碰碰运气再说。 我跟家里打了招呼,说今晚可能不回来了,老妈说知道了。 古董市场是在邻市,坐车去一趟怎么也得俩小时,今晚索性就在那溜达溜达。我背着挎包,像做贼一样,偷偷摸摸出了村,坐车过去。 到邻市已经快中午了,我打了车到了古董市场,别说这地方确实挺大,以一座仿古宫殿为中心,整个市场占了一圈,有卖古玩的,有卖老书的,有卖旧货的,还有许多卖皮鞋和手表的,乌烟瘴气,人山人海。 我走了一圈,在旧货古玩的摊货里,找了一个相对面善的老头,蹲在摊子前跟他唠嗑。老头看出我不是买主,懒得搭理我,自己摆弄着收音机。我咳嗽一声,仗着胆子切入正题,“大叔,你收不收东西?” “收啊,不过不收假货和破烂。”老头说。 “你看看我这个。”我从包里拿出一颗珠子递过去。 老头戴上眼镜看了看,撇着嘴说:“小朋友,你这是不是从家里祖传的什么钗子头饰上撸下来的?” 我大为佩服,这老头厉害啊。 我没接话茬,“你看看怎么卖的,我急等钱用。” 老头说:“这是玉石磨出来的,玉是好玉,可惜了,要是你把整个头饰拿来,那肯定值钱,估摸几十万上百万都有可能,可就这么个珠子……这样吧,三千。行你就留下,不行你拿走,再看看。” “什么玩意?三千?”我差点急了:“还不够我来回路费的。” 第一百三十六章 聚宝斋 全本 .,最快更新黑巫秘闻最新章节! 老头冷笑:“给你三千就算挺照顾你了。要不你再去打听打听吧。” 他不搭理我,摇头晃脑听着戏匣子。 我气不打一处来,买卖不成还仁义在,这老头以为没了他我吃不了槽子糕。我又换了几家,报价不一样,最高的给到了三千二,再没办法高了。我心思动了,差点卖出去,想想还是要沉住气,再看看。 有个摊主心挺好,给我指点,说你要真想卖大价钱,看见没有,顺着这个楼梯往里走,市场后身有一排正规的古董店门面,别看门脸不大,能在那做买卖都是正规生意人,有头有脸的大门大户。 我按照他说的路线,绕到了仿古宫殿的后身,果然有一些低矮的门脸,看上去真是不大,跟仓库似的,上面挂着什么斋,什么坊的门头字样。我大略看了看,里面都很清冷,没什么生意,有的店面干脆连个守店的人都没有。 我第一次来,不知谁靠谱,走走看看再说,绕到一家古董店门口,这家店铺挺大的,门口挂着“聚宝斋”的招牌,往里看是大客厅,摆着红木的桌椅,古董架子上放着各色的古玩器皿。在柜台那,有个女孩正低着头玩手机,店里空空的,再无其他人。 我觉得女生好说话,再一个这家的实力看上去不错,可以试试。 跨过门槛,门口风铃声响,女孩抬起头,用职业化的声音说,“欢迎光临。” 我走到柜台前,一时张不开口,脸憋得通红。这女孩长得挺好看,扎着马尾巴,五官精致,有点像演电视的明星,一时又想不出是谁,看着亲切眼熟。 “有什么事?”女孩好奇地说。 我咬了咬牙:“我有两样东西,想问问你这里收不收?” “拿出来看看。” 我把包放在柜台上,拉开里面的小拉索,掏出两枚珠子,递给她。 女孩没有接,而是说道:“放桌子上,我自己拿。”我这个不高兴,你这啥意思,怕和我手手相碰?有肌肤之亲? 她看出我的脸色,说道:“你不知道玉不过手的规矩?” “什么?”我没好气地说。 女孩道:“玉石、瓷器之类的易碎品,交易的时候不能过手,要不然打了碎了算谁的?来回扯皮扯不清,你放在桌子上,我自己拿,如果有了闪失,责任一目了然。” 我这才知道,原来这是人古董行的规矩,是我误会了。 我说道:“刚才我在外面给那些摆摊的人看,他们都是和我直接过手拿玉的。” 女孩很职业化的笑:“其他人管不着,在我们这儿,就是这个规矩。” “行吧,你给个价。”我说。 女孩拿起玉石看了看,在手里颠颠分量,然后从柜台下面拿出一个极其专业的放大镜,一丝一毫地看着。 女孩道:“这不是单独的珠子,应该是某种头饰或是首饰的一部分。” “呦,你可真厉害。”我说。再说这个,我已经不怎么佩服了,基本上稍微有点古董常识的人应该都能看出来。 女孩道:“这是整玉磨出来的,如果是原石在,或是首饰在,都要值钱的多,可单独这两枚玉珠就差点意思了。它是和田碧玉的变种,不算太值钱。” 她把两个珠子放在手心,然后端起手凑在鼻子下面闻了闻。 我看呆了,前面那些人鉴定玉石的时候,可没一个闻的。 “你这是什么意思?”我说。 女孩的白皙小鼻子动了动:“有股腐气,这东西是不是一直藏在什么地方,很久没见过天日了。” 我心里咯噔一下,这姑娘的鼻子,快赶上狗鼻子了。 这女孩估计是猜到了什么,可她很聪明,没有往下说。我真是有点呆不住,赶紧道:“你给个价,多少钱能收?” 女孩沉吟一下:“你还有几个?我相信你不止这两个。” 我说道:“实话都跟你说了吧,我一共有三枚珠子,还有两个金杯。现在想出手,只要你给的价格合理,我也不去别家了,直接都给你得了。” 女孩说:“这样吧,我也不坑你。三枚珠子,我给你一万五,五千一枚。至于金杯,你要拿来,我们现场鉴定才知道怎么个价格。” 我其实已经有心理预期,珠子能卖到五千,说明人家够厚道。我说行,问她这两枚珠子你现在收吗? 女孩一耸肩:“我现在不能给你钱。我爸管财务,没他店里的钱我都动不了。” 我如坠冰窟,这女孩已经这么厉害了,她老爹再来,我就更吃不消了,夜长梦多啊。 “那你爸爸呢?”我问。 女孩说:“他上午出去了,不在家。不知什么时候回来。这样吧,咱俩约个时间,两天以后,还是这儿,你把东西都带来,我把钱和收据都准备好,现场交易。” “你爸不能有什么障碍吗?”我说。 女孩哈哈笑:“我每年在店里有三十万的支配权,三十万之下的交易,我爸爸是不会管的,你放心好了。” 我说道:“到时候我就认你。” 女孩眨着眼看我:“你放心吧。” 我们正说着,忽然门口风铃声响,有人进来,那女孩兴奋地说:“爸。” 我正要回头看,忽然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说道:“老周,这是你女儿?” 我身子明显一僵,差点没尿出来,是三舅?! 声音太像了,我不敢回头。心怦怦跳,幸亏这两天冷了,我出来的时候,穿着一套不常见的长衣长袖,挺肥大的,应该认不出来吧。 那个叫老周的人说:“这是我女儿春晖。” 我这才知道这个女孩叫周春晖,她热情地打招呼:“叔叔好。” 老周说:“我跟你安叔叔说点事。” 安叔叔……确实是三舅。 两人脚步声渐远,我缓缓侧着身子,尽量把脸别过去,不让三舅看见。今天真是流年不利,真他妈倒霉,偷着来卖东西,差点让三舅逮个现形。 不过话说回来,三舅怎么跑这儿来了。 等那两人走了,我赶紧收拾包,女孩周春晖说:“别忘了,你后天还是这个时间过来就行。” 我来不及答应,背着包就走,心还一直跳着。三舅曾经跟我说过,他最讨厌别人骗他,骗了一次就没了信任,他要知道我在墓里偷着摸东西出来卖,还不知道怎么处理我呢,快走为妙。 我没敢停留,第一时间坐着大巴车返回家里。到家的时候天都黑了,已经过了饭点,我狼吞虎咽地吃着剩饭,妹妹问我,哥,你这一天天都忙啥呢,没看你着家。 我白了她一眼:“我现在事情老鼻子了,小孩家家别打听。” 回到屋里,我躺在床上一身汗,想想都后怕,不知道三舅发没发现我。我翻来覆去地,反正没有当场抓住我,我大可以不承认。 在惴惴不安中过了两天,到了和周春晖约定的日子,可我实在胆怯,思来想去还是没去,放了她的鸽子,以后找别的卖主再说吧。反正我也不急着用钱。 就这样过了一个礼拜,又到了盛世古董市场开市的时间,我心活了,准备再去碰碰运气。这时楼下老妈喊我,强子,你三舅回来了。 三舅这段日子不在家,他神龙见首不见尾,也不知忙活什么。 我到了一楼客厅,看着三舅,他正坐在沙发上抽烟,我有点心虚,打了招呼。 三舅看看我:“你换身出门的衣服,我带你去见个客户。” “客户?”我疑惑。 三舅看看表:“事情紧急,路上说。” 我上楼换了衣服下来,跟着三舅到外面,那里停着一辆黑色奥迪车。“呦,三舅,你买新车了?”我说。 三舅说:“有个坐骑来回通勤方便,上车!” 我们坐着车开出去,路上我问要去见什么人。 三舅说:“强子,我修习黑巫法的目的,一是自保,再一个就是为了挣钱。目前在国内我已经开拓了很多的客户和人脉,他们对我都特别信任。我带你出道,你慢慢就能自己挣钱,就算三舅不在,你也能养家。” 我听得心里热乎乎的,“三舅,你怎么可能不在。” 三舅叹口气:“这段日子,我一直在想办法追踪阿赞娜木,这个人就像活活蒸发。现在不光我在找她,还有二龙、泰国的解南华,阿赞娜木师门的师兄……她现在成了一个焦点,多路人马都在搜索。早一步找到她,就能早一步知道镜子洞的秘密,可以早一点救吴尊叔侄出来。所以,我可能很长一段时间在外面了,家里的事你是男子汉要全全支撑起来。” 第一百三十七章 八字真言 全本 .,最快更新黑巫秘闻最新章节! 我体会到三舅的良苦用心,他要面对很多的困难和危险,或许哪一天就不在了。所以他现在早早的为我铺路,为我拓展人脉和客户,让我早点独立起来。 我心里热乎乎的不是滋味,想把自己盗取陪葬品的事说出来,可话到嘴边,实在没有勇气,我不想看到三舅失望的表情,他这么一心为了我,我还有事瞒着他。 车子开到了邻市,进了市区左转右转,我眼皮子发跳,路怎么这么熟,去的好像是盛世古董市场。 “三舅,咱这是去哪啊?”我问。 三舅道:“市里每到周末都会有古董古玩的交易市场开放,你不知道?” 我差点咬着舌头,赶忙说不知道。 三舅说:“这次去找的客户是古玩市场里一个古董商人,他家里出点事。” 我心怦怦乱跳,不会是聚宝斋吧?没这么巧吧。 车子很快到了盛世古董市场,拐进地下停车场,我和三舅出来,他在前面走,我在后面小碎步跟着。能看出他的表情很严峻,我的心怦怦跳。 他带我绕过阶梯,到了仿古宫殿的后身。他径直往前走,目标赫然就是聚宝斋,我都快尿了。这可坏了,那女孩周春晖肯定记得我,这要一看见我,一语道破天机,我就麻烦了。 我汗如雨下,说道:“三舅,要不,我不去了吧。” 三舅回头看我:“为什么?” 我赶紧说:“我,我没什么本事,法术里就勉强会一个木禳厌人术和缅甸版的《心经》。都是雕虫小技,去了别,别拖你后腿。” 三舅叹口气:“我带你出来是见世面的,不用你怎么着,配合我就行。从这一单业务开始,我就要教你法本心诀了,以后遇到类似的事,你要试着自己解决。再说你怕什么,唯唯诺诺的像什么样子!” 能看出三舅的表情极其失望。 我一咬牙:“三舅,我没事了,咱们一起去。” “这就对了,男子汉宁可打垮也不能犯怂。”三舅拍拍我的肩膀,“你不要害怕,有我在后面托底,你怕什么。” 伸头一刀缩头一刀,就这样吧,真要让周春晖叫破了秘密,那我就承认,这也是没办法的事。 三舅带着我绕来绕去,还真到了聚宝斋门口。门开着,他还是敲敲门带我进去。 客厅的红木椅上,有一个中年人在抽烟,他西服革履,长得很有派,此刻眉头紧锁,满腹愁云。 我四下看看,并没有第二个人,那个女孩周春晖不在。 我长舒了口气,和三舅过去。三舅坐在对面,示意我也坐,他从桌上拿起烟,说:“老周,我来了,才一个礼拜不到,怎么会发生这种事?上周我看侄女还挺好的。” 我支棱着耳朵听,听这意思,好像是周春晖出事了。 这位老周应该是周春晖的爸爸,他叹口气说:“春晖前两天和她的朋友出去玩了一次,回来的时候还好,过了一天开始发高烧,紧接着昏迷不醒。” “医院怎么说?”三舅问。 老周道:“我一向不信任西医,家里人生病很少去医院,直接去找我一位师伯。这位师伯是家父多年好友,也是世代中医,他过来看春晖,说春晖是感了外邪,被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冲着了。老中医对这个没什么办法,我就想到了你。” 三舅点点头:“责无旁贷。对了老周,这是我外甥,以后看事都会带带他。” 这位老周明显愁云密布,可还是有礼有节,冲我握手:“小兄弟不好意思,没有第一时间问好,我实在是心思都在姑娘身上。” 我赶忙说:“没事没事,你女儿吉人天相一定没事的。” 他勉强笑笑:“但愿吧。” 三舅说去看看,老周带着我们到了后院,院子古香古色,地上还种着桃树,整个一世外桃源。来到厢房,推门进去,面积挺大,有个上岁数的妇女正在用毛巾擦着桌子。 老周说:“吴大姐,前面柜台没人看着,你先去照看一下,这两位是我请来的大师,给春晖看看。” 这位妇女看看我们,答应一声出去了。 老周说:“这是我在老家请的保姆,手脚很麻利,干活从来不懈怠。” 三舅道:“看看春晖吧。” 屋里有一张仿古的木榻,放着帘子,老周过去撩起来。我在后面,一眼看到女孩周春晖躺在床上,盖着薄被,似乎在熟睡之中。 我有点同情她,一个礼拜之前她还活蹦乱跳的,跟我商量怎么买古董,这会儿工夫就躺在床上昏迷不醒了。 三舅到床边,伸手摸摸女孩的额头,他凝神了片刻,我和老周大气都不敢喘。三舅收了手,对我说:“强子,你过来感受一下。” “啊?”没想到他点我的将。 老周着急:“安先生,到底怎么回事?” 三舅做个手势,示意他稍安勿躁。 三舅严厉地看着我,“你过来感受一下,不要怕,感受到什么说什么。” 我答应一声,来到床头,学着他的样子,把手轻轻搭在女孩的额头上。能感觉到周春晖的皮肤特别细腻,只是触手冰凉,像是没有温度。我不敢摸太长时间,心浮气躁什么都没摸出来,想就此收手,又怕三舅再次失望。 我忽然想到自己脖子上挂着的舍利子,里面有缅甸和尚残存的阴灵,用它可以试试。 我闭着眼睛,尝试和舍利子里的阴灵沟通,阴灵迅速附着在我的身上。我再一睁眼,果然看到在周春晖的脸上乃至身上,都布满了一层无法描述的黑气。 我赶紧收手,阴灵回到了舍利子里。 我擦擦头上的汗:“我感觉到了,她身上有黑气。” 三舅点点头:“好!感觉的很对,那就是外来的阴气、邪气。记住这种感觉。” 老周急的不行,“安先生……” 三舅说:“春晖出去玩,不知到了什么地方,沾染上不干净的东西。你不要担心,她身上的黑气未成形体,说明还不成气候。今天晚上,我来诵读驱邪经文法本。没什么意外,她明早就会复原。” 老周长舒了口气,“安先生,多亏你了,还是按你的老规矩给费用?” 三舅面无表情:“不急,完事再说。” 眼瞅着到中午了,老周要请我们吃饭,三舅也就不推辞了。我们到外面的一处饭庄,老周要了四菜一汤,看着简单,其实特别精致,都是当地的名菜。 吃着饭,老周心情放松下来,看我:“小王,我好像在哪见过你?” 我差点一口汤喷出去,赶忙说:“在哪见的?呵呵,我长了一张大众脸。” 老周没纠结这个问题,一个劲的敬我们菜。 吃完了饭,三舅谢绝了老周让我们休息的安排,说要带着外甥在周围转转。 出来之后,三舅问我:“强子,老周这个人你怎么看?” 我想了想说:“属于那种南派的生意人。” “怎么讲?”三舅饶有兴趣地问我。 “今天中午吃饭的时候,我注意到一个小细节。”我说:“他根本就没有问我们喝不喝酒,这是最起码的礼节,可是他问都不问。按说他这样的生意人,不会犯这样的错误。他之所以这么干,是怕我们喝酒妨碍到晚上作法救他的女儿。” 三舅哈哈大笑。 我说道:“这人有点小心思,小心眼。” 三舅没点评我的看法,而是说道:“你今天在酒桌上表现的也还得体。以后自己走单帮,帮人看事,你要记牢八个字真言。” “什么?”我问。 “我不惧你,我不欺你。”三舅说。 我喃喃念叨着,越琢磨越觉得深,这八个字简直意味深长,很有味道。 三舅带着我在古董市场转悠,和他在一起简直太有乐趣了,他这个人很博学,跟谁都能侃侃而谈,我津津有味跟在他屁股后面。我们正转着的时候,三舅来了电话,接听之后,他嗯嗯了几声,脸色不好看,一个人走到僻静地方,继续接听。 我不知是跟上去,还是在这等着。 一会儿他挂了电话回来,脸色阴晴不定:“二龙发现了阿赞娜木的踪迹。” “啊?”我惊叫一声。 三舅道:“阿赞娜木很有可能和铁面在一起。” “铁面……”,我想了起来,当初曾经有三个人来找过三舅的麻烦。铁面、素班和丑时参。铁面还曾经用鬼迷之法和三舅斗法,当时是用我来作法。 铁面这个人极其神秘,是泰国顶尖的黑巫师,亦正亦邪。真是没想到,他居然第一个找到了阿赞娜木。 三舅道:“强子,我马上要去内蒙。” “那今天晚上……”我说。 三舅看着我:“你来!” 第一百三十八章 调教 三舅让我来,我这脑子“嗡”一片空白,原以为只是跟着过场意思一下,没想到事情突变,居然让我赤膊上阵。 我第一反应就是不行,赶忙说:“三舅,不行不行……” 三舅脸色很难看,把我拉到没人的地方,厉声道:“强子,你记住,从现在开始,我不准再听见你说一声,‘我不行’!不管能不能行,都要想办法行!” 我低着头,垂头丧气。 三舅厉声说:“抬头看我!” 我缓缓抬起头,他照着我的屁股就是一脚,“腰板挺直,头上仰,大声说,‘我行’!” 我说了一声,我行。三舅嫌声音太小,又让我喊了一遍。 等我喊完第二遍,三舅叹了口气,拍拍我的肩膀,一副怒其不争的失望表情。 “强子,我知道你心里不服气,喊口号如果能办事的话,那光喊口号得了。可是你想过没有,我既然敢让你一个人去,那我肯定就有这个把握,你可以对自己不自信,但要相信我的眼光和判断。”三舅说。 我有些惭愧:“三舅,我以前从来没有自己单独办过这些事……” “你有过。”三舅说:“我听你说过泰国的经历,当时你护送丑丑千里回国,历经千辛万苦,后面还有阿赞汶洛那样顶尖的黑衣阿赞追击,当时你不是也干下来了,而且完成的相当不错!阿赞汶洛和张宏对法的时候,也是你在最关键时刻暂时封住了阿赞汶洛的鬼法攻击,赢得了宝贵的时间。这一切,就算是我亲自到场,恐怕也未必做的比你更好。” 我听得又是惭愧又是自豪,说道:“三舅,那些事都是我被逼的,现在让我主动去做,好像有点差别。” 三舅道:“说明你太缺少上进心和企图心了,你的能力确实没多强,可也没你自卑的那么弱。今天就算是你人生第一步吧。多余废话不说了,我教你一套驱邪的法本经文,今晚就可以用。” 我点点头。 三舅就近找了家酒店,开了小时房,带我进到房间里,开始教我法本心诀。 听三舅的讲解,我大概明白了东南亚法术,首先必须得有法本,法本上记载的经文心诀,类似一种和自然和鬼神交流的语言,或是一种钥匙。然后还得有法力,能够让这些经文传达到你要沟通的神鬼的耳朵里。 简单打个比喻,就好像你给远在美国的任意美国人打电话,首先你要会英语,这样才能和他沟通,这就是法本。然后你还要有电话,有通信装置,能把你的英语传递给那边,这就是法力。 普通人光有法本,照着念根本没什么用。那法力从何而来,这就难说了,主要一个字,修。 修的前提是虔诚的心念。有的人从泰国请了小鬼儿或是佛牌,根据商家给的法本心经,也能和鬼神沟通。这种情况比较特殊,因为你要沟通的鬼仔,在送到你手里之前已经被黑巫师加持过了,通信装置已经按好了,你只要拿起电话,照着法本上的语言直接打过去就行。 这一套流程也属于通灵,所以前提也得是虔诚的心念。 三舅给我讲了一件事,马来西亚鬼王之所以是鬼王,他除了天生通灵,天赋异禀外,他为了修习黑巫法,曾经在东南亚的许多乱坟岗里待过,至少闭关了三年时间,接触的阴灵比活人都多,以极虔诚的心念修行,这才有了现在的神通和地位。 我说道:“三舅,现在你教给我法本,但我还没有法力啊。” “嗯,法力你确实没有,这个需要长年累月下苦功夫去练,现在没这个时间。但是你有个得天独厚的奇缘,是别人没有的。”三舅说。 “什么?”我问。 三舅道:“你在缅甸的山洞里无意中吸收了一个和尚的残灵,它现在就收在你的舍利子里。你把它用出来上身之后,就相当于你获得了别人辛辛苦苦才修炼出的法力。” 我一拍大腿,对啊,哈哈,真是天助我也。 三舅看我兴奋这样,摇摇头:“你这东西不是长久之计,属于外援,真正的法力还是应该自己去修,等有时间我会教给你一整套修习法力的流程。” “那我到时候也得去什么乱葬岗?”我说。 三舅点点头:“咱们修习的是黑巫法,和阴灵打交道是必须的课程。中国现在基本上杜绝了胡乱下葬的习俗,没有乱葬岗。到时候修习,我会把你带到东南亚,你要在那里潜心很长一段时间,做好吃苦的准备。” 我嘴里发苦:“三舅,我看现在这样也挺好。” 三舅瞪我:“如果你的舍利子丢了怎么办,或是被仇家毁坏了呢?到时候你毫无依仗,就是个普通人,还不是任人揉捏。” 我不敢和他犟嘴,心里对这个不以为然,别人下苦功夫都不得的法力,我居然无意中就得到了,虽然不算太厉害,但已经不错了。我不想称霸江湖,没三舅那么大的志向,混个吃喝就行,够用了。 三舅说仇家什么的,我能有什么仇家,人小身微,是三舅的小跟班,天塌了自然有大个顶着。 接下来的时间,三舅教授我驱邪的法本心诀,我这人没别的,就是记忆力好,毕竟从小到大一路考试过来的,有自己一套独特的记忆方法,背得很快。 还没到一个小时,三舅的这套法本我就背下来了。三舅说:“我要走了,你把法本好好背熟,晚上就可以用了。记住了,强子……” 我知道三舅有话要交待,正襟危坐。 三舅说:“你别以为背熟法本就一了百了,你现在就像是新手司机上路,路况不可能一帆风顺,很可能会出现很多你料想不到的意外状况,这个时候你要根据自己所学的,随机应变。你实在处理不了,就给我打电话,我来想办法。你要牢记一个原则……” “什么?”我问。 三舅道:“咱们给客户看事有点像魔术师表演,你紧张或是演砸了,也不要让下面的观众看出来,把你轰下台。要想办法遮掩住,只要安全下了台,事后咱们再总结再想办法。” 我目瞪口呆,心里有点小纠结,这不是骗人吗。 三舅看我的表情,他叹口气:“你还太年轻,这是江湖道,你慢慢领悟吧。好了,我走了,一切都交给你了。” 他说走就走,真是不含糊,开门之后一阵风没影了。 我在屋里,又把法本翻来覆去背诵了很多遍。因为太过紧张,我心乱如麻,实在没自信。 我开始在房间里模拟场景,一会儿装老周,一会儿又是我自己。我用和尚的阴灵上身,然后再吟诵三舅的法本驱邪,能感觉到酒店房间里的黑气在慢慢消散。 我很惊讶,没想到房间里阴气会这么盛,再一个就是欣慰,这套法本确实灵验,果然驱散了邪气。 很快天黑下来,我想吃口饭垫吧垫吧。看看表还早,不想这么早过去,让我自己和那老周单独相处,想想都别扭,还是掐着点过去吧,直接做完法走人。 晚上古董市场华灯夜挑,形成了一片灯火朦胧的鬼市,人似乎比白天的还要多。而且多了卖小吃的摊位,煎炒烹炸,这个热闹。 我正排队去买兔头,电话响了,是三舅打过来的。一接通,三舅劈头盖脸给我一顿骂,把我都骂糊涂了,“三舅,咋了这是?” 三舅没好气:“刚才老周给我打电话,问我为什么没到,我说我有急事去处理,让你去办。都几点了,你现在在哪呢?” 我吱吱呜呜说:“我还在夜市逛呢。” “逛个屁!赶紧去聚宝斋,都几点了,客户都等急了!”三舅骂。 我赶忙说好,问他,“三舅你到内蒙了?” 三舅口气很冲,好像是遇到了什么事,他说:“你别管我,把自己的事处理明白!”然后挂了。 我垂头丧气,像是打了败仗的公鸡,满脑子都是官司,拖着腿一步步走向聚宝斋。 我真不想干了,想转身就走。可我知道,如果我转身离开,恐怕以后和三舅的师徒缘分就这么断了,而且自己的心理关我也不过去。三舅曾经说过,这件事你没做成功,但绝对不能犯怂不去做。 如今我是硬着头皮也得上。 第一百三十九章 人影 全本 .,最快更新黑巫秘闻最新章节! 到了聚宝斋,客厅里有三四个人,我就认识一个老周,其他的人一看就是档次很高的成功人士,男的穿着西服,女的也是职业装,一个个打扮的很有范儿,有气场。 我一个大学肄业的半吊子,一看见这些人,顿时就觉得刚刚鼓足的劲头泄了,人矮了半截,痿了半分,紧张的不得了。 老周握着我的手:“小兄弟,你舅舅把事情跟我说了,你是他的高徒,肯定有办法,他都交待明白了。” 我点点头,不知道说什么好。和三舅出来的时候没觉得那么困难啊,怎么轮到自己,嘴都张不开。 老周说:“对了小兄弟,你叫什么来着。” “王强。”我说。 这时候那个穿着职业装的女士,喝着茶说:“看你岁数不大,上学了?” 我唯唯诺诺坐在红木沙发上,说道:“大学生,还,还没毕业。” 女士叹口气,摇摇头:“老周,行吗这孩子。” 老周脸上的失望之色难以掩盖,不过这人还算有涵养,说话很客气:“要不咱们现在开始驱邪?” 我说道:“现在不行,三舅跟我说了,作法最好的时刻是在晚上十一点到下半夜一点之间,到时候效果会更好。” 旁边有个男的说:“对了,好像我也听过这么一讲,晚上十一点到下半夜一点,属于什么时来着?” 所有人的目光看我,我也不知怎么了,紧张到大脑一片空白,张着嘴半天没说出话。 有人百度,说道:“哦,属于十二个时辰里的子时。” 那女士十分不客气:“小王,你怎么连十二时辰都不知道。你和你舅舅是属于哪一派的?我有个堂叔是开算命馆的,人家属于茅山派,用手指头一掐什么都能算出来,可神了。算时辰都是基本功。” 我汗如雨下,赶忙解释:“我舅舅是在缅甸修习巫术的,对于中国那些传统文化少有涉猎。” 女士捂着嘴哈哈笑:“笑死个人,中国文明地大物博上下五千年,不够你们学的,还跑缅甸学?缅甸那兔子不拉屎的地方,我去都懒得去,能学到东西?” 我这气不打一处来,硬梆梆道:“东南亚深山里有很多隐士,咱们不知道的吧,就别乱说。” 女士脸色一下变了,她不跟我掰扯,直接道:“老周,我认识五台山一个道士,人家那道行,不说别的,是传承了中国五千年的文明,等给你介绍介绍。不像什么东南亚法师,还缅甸的,笑死个人。” 老周叹口气:“我和安先生认识了一段时间,他确实法术高明,为人靠谱,还是先紧着他这边来吧。”这老周还算不错,问我晚上吃没吃饭,他可以到周围饭庄叫外卖。 我赶忙说吃了。就算没吃饿着肚子也得挺着,我哪来这么大脸坐这吧唧吧唧吃饭。 才八点来钟,时间还早,老周和那些朋友聊着天,我也插不上嘴,只能一口一口喝着茶,简直如坐针毡。 老周聊了一会儿,见我有些冷落,便说道:“小王,你是不是很奇怪,为什么春晖的妈妈不在。” 我一愣,对呀,我没看到老周的老婆,这个从始至终我还真没注意到。 老周说:“她妈妈走的早,就留下这么个闺女,我是爱如珍宝,是我的宝贝。她如今遭了邪,我比谁都心疼,我闺女如果有点闪失,我活得也没那么大意思了。” 我听得后背都是汗。 我赶忙说:“尽力而为,尽力而为。” 旁边有个男的插嘴:“不是尽力而为,是必须要行,怎么感觉你一点底气没有呢?” 那女士说:“小年轻一点朝气没有,以后没什么出息。” 这娘们长得倒是挺好看的,可说话能噎死人,给我气得嗝喽嗝喽的,可这个场合我又不能和她拌嘴吵架。加上我这个人脑子反应慢,她说的话我要好半天才能想出反击的话,干吃个哑巴亏。 老周摆摆手:“行了行了,咱们别给小王压力。小王啊,你舅舅肯定嘱咐过你,你就按他的方略走,该怎么样怎么样,就像你说的,尽力而为吧。” 老周这话倒是中听,我的心情慢慢平缓下去。 老周怕我太冷清,主动领我逛逛他的古董,讲他收藏的故事。我心不在焉听着,怎么还不到时间,管成不成功,做完法我赶紧走人,在这儿呆得够够的。 终于到了十一点,老周看看表:“可以了吧?” 三舅告诉我,最好是十一点半。可我等不及,老周他们也等不及,过十一点就行。 众人围着我,进了后院,到了厢房,周春晖躺在床上昏迷不醒。 老周问我需要什么,我告诉他,什么也不要,准备一个蒲团就行。 老周赶紧吩咐保姆吴阿姨,到别的房间拿来黄色的厚垫蒲团,按照我的指示,把蒲团放在床边。 我盘膝坐在蒲团上,回头一看,那些人正大眼瞪小眼看着我。 我说道:“你们能不能先出去,要不在这干扰到我。” 女士说:“我们也不说话,怎么干扰你了?再说把你一个人留在屋里,我还不放心呢,春晖一个人昏迷不醒,谁知道我们走了以后,你能对她做什么。” 我实在生气,觉得犯不着和这样的人客气,冷冷说:“放心,我没这个爱好。” 老周道:“这样吧,大家都出去吧,我留下,多少也有个照应。” 我点点头。 他们都出去了,我坐在蒲团上,开始沟通舍利子里的阴灵。很快,阴灵上身,我开始背诵三舅教的驱邪法本心诀。 很清楚地看到周春晖身上覆盖的黑气,开始有了变化,如云雾般涌动。我一边念经一边看着,这个情景就好像周春晖是一座玲珑延绵的群山,黑雾缭绕之下,雾起云涌,形成了一种奇观。 一遍经文很快念完,我马上从头继续背诵,黑气涌动的越来越厉害,开始缓缓离开周春晖,如云雾一般开始朝着外面散去。我心中大安,妥了这就,只要下功夫再把心诀多背几遍,让黑气彻底消散就好了。 这时,周春晖突然发出一声轻微的呻吟。 老周一直在旁边看着,听到这个声音简直如闻天籁,跪在床边拉着闺女的手:“春晖,春晖,爸爸在这。” 只要他没有大动作干扰到我,想怎么都行,我继续吟咒,大局已定,就有点三心二意了。等一会儿驱邪完事,我出去要把那女士狠狠挖苦一番,到时候看我怎么讽刺她,还瞧不起缅甸人。 周春晖略微的动了,嘴里断断续续发出呻吟声。 我忽然有点怔住,觉得不太对劲,这个呻吟声不像是人病痛解除的声音,到有点像那啥的愉悦之声。 我加快吟诵的速度,就在这时,忽然感觉屋里多了个人! 屋子是关着门的,而且我极为肯定,这个人绝对是突然出现。 我守在床边,无法回头,但能感觉到这个人在身后,正在过来。 就在我一晃神的时候,感觉那人过来了,和我擦肩而过,消失在周春晖的身上。怎么形容呢,就像是一道你看不见的人影,趴在周春晖的身上。 我再仔细看,女孩身上的黑气陡然更盛,极其浩瀚,扑满了她整个身躯。周春晖连呻吟都不呻吟了,整个人又陷入了深深的昏迷中,一动不动。 我快速吟咒,一连念了五遍,黑气始终不动。我停下口诀,仔细凝视周春晖,隐隐就看到她身上好像是趴了一个人影,这人影氤氲在黑色的阴气之下,若有若无,或散或聚,你说它有吧,可一会儿又融进了黑气里,说它没吧,一会儿又出现了,而且极为逼真。 我非常慌张,因为我知道,今天这个事已经超出能力之外了。 这就是三舅说的意外状况。 我抬起手看看表,现在快将近午夜零点,也就是说那个人影本来是没有的,在这个时间突然而至。这人影肯定有什么说法,只是我现在完全摸不到头脑,不知道下一步该怎么办。 我来来回回把经文心诀念了能有二十遍以上,眼前的黑气没有任何影响,周春晖连丁点的反应都不给。 我停下经文想了想,换了一套心诀,开始吟诵缅甸版的心经。这一念,我陡然一惊,眼前的情景更加明了,那黑影确实是个人,好像没头发,光着脑袋,正趴在女孩的身上缓缓而动,就像是一个猥琐男正在猥亵一个醉酒美女。 第一百四十章 普渡众生 全本 .,最快更新黑巫秘闻最新章节! 我已经知道失败了,可不能眼睁睁看着,那黑气人形肆意地侮辱女孩。 我把三舅的驱邪经文和缅甸心经来回念,可对于眼前的情景于事无补。我忽然意识到,三舅很可能是低估了这次事件,这根本不是沾染了什么不干净的阴气,很可能是某种邪物在故意为之。 不知不觉一个小时过去了,黑气人形像是得到了满足,渐渐淡化而去。黑气弥漫在周春晖的身上,她的脸色病态一般的绯红,昏迷得更沉了。 我停下经文,垂头丧气,用手抹了一下眼睛,不知不觉竟然哭了,我不知道什么时候落的泪。 老周一把抓住我的肩膀:“小王,怎么样,我闺女怎么样?!” 我老老实实说:“我没有办法,三舅教我的驱邪经文在你女儿身上不管用。” 老周面如白纸,瘫坐在地上,喃喃地说,怎么会这样。 我的心情很差,看着昏迷不醒的女孩,想到她被某种东西侮辱,我一点办法没有,干着急,心情晦暗的不得了。 外面人听到动静,一起叫门,我过去把门打开,那些人呼啦啦全进来了。女士凑到床前,嘴里嘟囔着:“怎么样,怎么样。” 有个男人冷笑:“你看老周那样,就知道驱邪失败了。” 那女的抱着周春晖,眼圈红了:“我这个侄女太可怜了。”她腾一下站起来,指着我的鼻子骂:“我看你们什么舅舅外甥的,就是两个大骗子!” “你不能这么说话,我尽力了。”我说。 “你尽什么力?”女士走到我面前,手指头都快戳着脸了:“我们隔着窗都看见了,你坐在地上,嘴里嘚不嘚念叨了什么东西,其他什么也没干,你糊弄鬼呢?你当我们都是好骗的小孩儿吗?” 我反驳得有气无力:“我那是缅甸的驱邪经文。” 女士回过头对老周说:“我不是说你,我认识那么多道士和尚,随便请一个来都行,你偏偏信什么缅甸人。缅甸那地方现在穷成什么样,连手机都用不起,蛮荒之地能出什么有道行的人,真要耽误了闺女治病,我看你到时候后悔药都买不起。” 老周垂着头红着眼,走过来说:“小王谢谢你啊今晚,一会儿我把工钱算给你。” 我本来想说人形附在女孩身上的事,可想想还是没说,老周如果听到她女儿被什么东西给猥亵了,估计更要撞墙。既然他们能请到更高明的高人,应该早晚能看出来,我就不要多嘴了。 我摆摆手:“算了,我没做什么,还要什么工钱。” 老周道:“那我就不招待你了。” 这是下逐客令了。 女士瞪我:“你还愣着干什么,快滚!废物!等着我们拿八抬大轿送你吗?” 我实在没脸再待下去,垂着头从院子里出来,一路往前走,旁边来了个人,正是老周家的保姆吴姐,吴姐有点不好意思:“小兄弟,老板让我送你出去。” 我们正穿过前面的客厅,我一下明白过来,“是怕我一个人偷东西吗?” 吴姐有点不好意思:“你别多想。” 我脸色惨白,被送出了聚宝斋,门在后面关上了。 我照着旁边的墙面就是一脚,脚腕生疼,那股憋屈的情绪完全发泄不出来。现在是下半夜一点多,整个市场寂静无声,连个人影都没有,外面的街道上偶尔有重货汽车跑过。 我晦暗到了极点,像是一脚踩进了万丈深渊。 现在连个睡觉的地方都没有,我还混个什么大劲呢! 我没有走远,蹲在胡同里抽烟,想着刚才作法的事,越想越是闹心。 我把烟头扔了,想找个旅馆暂时休一晚上,想了想还是算了,就我目前这个情绪和心理素质,就算睡在宾馆的床上,估计这一晚上也是辗转难测,根本睡不了,不如现在走一走吹吹风,能舒畅一些。 我顺着整个市场转圈,脑子里全是作法失败的情景,那女人指着我鼻子骂的话,就在脑海里打滚,我真的是个废物吗? 我忽然想到一件事,得给三舅打电话,不管怎么样结果要告诉他,得让他再想办法。 我赶紧给三舅打电话,谁知道他电话关机,怎么打都打不通。没办法,我在微信里给三舅留言,他也是没有回音。 可想而知,三舅恐怕在内蒙那边也是遇到了什么麻烦。 我一边走一边苦笑,心理素质确实太差了,就这么个事我就跟死得过似的,完全过不来。如果这事是张宏来办,他会怎么样?恐怕那女人刚一张口,张宏就能骂回去,粗鄙是粗鄙了一点,可透着痛快,我怎么就做不到呢? 转了一晚上,早上五点多天亮了。我昏昏沉沉在一个早点摊上,吃了碗豆腐脑,头昏的不得了,心想再不睡觉恐怕真要死在这了。我找了家小旅馆,开了房间,闷头就睡。 这一睡也不踏实,做了很多光怪陆离的梦,睡得很浅,可就是因为太困,所以一直没醒过来。 醒来的时候已经过了中午,我坐在床上发呆,整个人就像是挨了一闷棍。这觉还不如不睡,感觉睡了之后更加的昏迷和疲劳。我洗了把脸清醒一下,然后给三舅打了电话,还是关机。> 我满脑门都是官司,没心思管三舅的事,他的事肯定比我的要复杂棘手的多,就算想帮也插不上手。 我坐在屋里发了一会儿呆,决定再回去聚宝斋,昨晚走得太窝囊,不管怎么样还是把话说清楚,而且我想今晚再试试,如果就是不行,也认了,确实不是我的问题,是超出目前的能力之外。非我不为也,乃不能也。 我打定主意退了房,又去了聚宝斋。路上想着如果那女人再侮辱我讽刺我,我应该怎么回话,这次不要客气,她骂我我就骂她,在社会上当君子没用,马善被人骑。 到了聚宝斋门口,却意外的发现关着大门,门上贴着A4纸的告示:店主有事,闭店一天,望请见谅。 我这个郁闷啊,像是一拳打在了棉花上。 现在过了周末,市场萧条,做生意的都是固定店面,那些流动摊位都没有了。 我在市场里转了转,实在不想回家,如果就这么不明不白回去,我能憋屈死。 实在不行就再等一天,明天聚宝斋开店之后,再去碰碰运气。 傍晚的时候,我找了家酒楼,虽然没什么太大的胃口,但不想委屈自己。酒楼的位置很好,推窗看出去,能看到整个盛世古玩市场,远处是黄色江水,心情顿时开阔了不少。 可能时间还早,食客不算多,我要了个炸排骨和口水鸡,要了一小杯酒店自酿的特色白酒,一口一口抿起来。 正闷头吃着,忽然听到有人在近旁吟诗:“酒浅花深,迷花困酒,不知春在谁家。戏情于夜,那肯游遍天涯,花应不惜帘前醉,酒却难免最后差。” 这年头还有在酒楼喝酒吟诗的?要不是装逼,要不就是这人脑子有病。 周围一圈人都顺着声音看过去,我喝了口酒也看过去,这一看就愣了。 旁边的桌子坐着一个食客,打扮的很普通,军绿色迷彩裤,踏着旅游鞋,很普通的长袖上衣,斜挎着一个军绿色的包,那样子就像是走街串巷发传单的。 我眼睛就热了,差点叫出来,他不是陌生人,竟然是武当山上那位神龙见首不见尾的悟禅大师! 我叫了一声:“悟禅大……” 悟禅大师摆摆手,示意我不要乱喊,他笑着提议:“怎么样,凑一桌?” 我心跳加速,就像看见了救世主,恨不得喊出来,悟禅大师那可是一等一的高人啊! 悟禅大师让服务员把他吃的菜端过来,我一看,九转大肠,还有炸香鸭腿,都是腻得不能再腻的东西。我的心情瞬间开朗,悟禅大师虽是高人,可相处起来并没有隔阂,他是个相当沾地气的人。 我笑着说:“您不是和尚吗,怎么还吃这么油腻的荤食?” 悟禅大师摇头:“谁告诉你我是和尚,我只是偶尔去寺里辅导一下那些和尚的功课而已,又没有出家,简单来说,我是个佛学研究者。” “您怎么来这了呢?”我问。 悟禅大师道:“别您您的,怎么还用敬语呢,直接‘你’就行。还有哈,叫我悟禅即可,不要加大师二字,我这人一听谁用敬语称呼我,我就浑身不舒服。” 我心情好的不得了,又问他怎么来的。 悟禅哈哈大笑:“不入红尘怎么普度众生?” 第一百四十一章 妖僧 看看人家这境界,我还在为自己的事过不去的时候,人家悟禅大师居然都开始普度众生了。 我打心眼里佩服,端起酒杯向他敬酒,我们一饮而尽。我说道:“悟禅大……” “痴儿,不是跟你说过了吗,叫悟禅,不要加大师。”悟禅道。 我厚着脸皮说:“悟禅,你刚才吟诵的那诗是什么意思,听起来诗情画意的,你是遇到了什么好玩的事吗?” 悟禅哈哈笑:“王强,我是故意念给你听的。” 我愣了,眨眨眼,“还请指教。” 悟禅又念了一遍:“酒浅花深,迷花困酒,不知春在谁家。戏情于夜,那肯游遍天涯,花应不惜帘前醉,酒却难免最后差。知道什么意思吗?” “不知道,花花酒酒的,似乎挺有风情。”我说。 悟禅对我竖了个大拇指:“不错,有灵性。这就是一首风情之诗。王强,我跟你讲个故事。” 我喝着酒吃着菜,听高人讲故事。 悟禅道:“想当初,古代的时候,具体年代不可考。有这么一个小姐,长得是如花似玉,那时候家里管得严,小姐讲究的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这小姐呢,长到十五六岁情窦初开,却没接触过男人。这天,她随夫人到郊外寺院还愿,回来之后,挑灯看了一会儿书,渐渐倦了就把灯灭了。就在这天晚上,她做了一个极为古怪的梦。” 我听得津津有味,问然后呢。 悟禅道:“梦里来了一个如花似玉的小和尚,到了她的床前,直接掀被上炕,和小姐一个被窝。小姐觉得不妥,就要推他,那小和尚亲亲热热地说,你别害怕,你我是五百年前的结发夫妻,今日来正是前生缘分所定。这小姐听他这么一说,也觉得似乎眼熟,好像在哪里见过。小和尚就势趁势,就和小姐行了周公之礼。小姐第二天醒来,满身是汗,这才发现原来是南柯一梦。” 我听他讲的这个故事,似有所动,想到了什么又飘忽在空中,想不确切。 “然后呢?”我问。 悟禅说:“这件事越扯越大,不但小姐,就连他们家的丫鬟也梦到了这个小和尚,甚至这家的夫人也梦到了,小和尚把他们家上下的女眷搞得乌烟瘴气。再后来,来了一位道行高深的道士,一眼就看出这家有妖气,开坛作法,劈出一只大蜘蛛精。” 他喝了口酒:“原来这蜘蛛精修炼的有气候了,有了道行,使用妖法出魂入梦,进入女眷的梦中,化成标致至极的妖僧,和女人云雨,其实就是为了采阴补阳,修习邪术罢了。” 悟禅说到这,不再说话,津津有味吃着桌子上的饭。 我有点纳闷,他怎么说这个故事呢,是什么用意,应该跟我有关联。 我提起筷子,夹了一口肉,正要吃,突然想明白了,猛地一拍桌子:“悟禅,你的意思是……你是不是知道聚宝斋的千金被什么迷住了?” 悟禅哈哈笑:“我只是讲故事而已,你怎么想那么多。” 昨晚我作法的时候,看到一个似乎没有头发的人形趴在周春晖的身上扭动,当时没觉得什么,现在听悟禅这么一说,越听越觉得像是一个什么和尚。 悟禅大师是不是在指点我? 他是难得的高人,我既然有幸遇到了,就不能交臂失之。我马上道,现在有一难事,想请悟禅指点。 悟禅做个手势,示意我说。我就把聚宝斋的千金昏迷,和昨晚作法的事一五一十都说了。 悟禅淡淡笑着,不知他是早知道这件事,还是现在才听我说。 我咳嗽一声:“我有个不情之请,悟禅你能否明天随我去看看,帮着我参谋一下。”我本来想提报酬的,可跟着这样的高人说钱那实在是侮辱人家,到时候等办完事瞅机会再说。 悟禅道:“可以。不过,我有一个条件。” “什么条件?你说。” 悟禅看着我的眼睛,一字一顿道:“我希望你不要忘记我。” 他直直地瞅着我,他的眼睛就像是暴风雨来临前的大海。我被他瞅的,根本没法和他对视,我尴尬笑笑:“悟禅,你这是什么意思。我怎么可能会忘记你?” 悟禅说的这个条件gay里gay气的,让人无所适从。 悟禅道:“你文笔怎么样?” 我有点纳闷:“喜欢看书,但很少写东西,大学学的也不是中文专业。” 悟禅大师用手敲了敲桌面,“很久以前,曾经有人专门记述过我的故事,可惜都是老黄历了。所以,我希望咱们在一起的时候,你能近距离观察我,记述下我的言行举止,”他顿了顿:“为我写传记。” “传记?”我有点迷糊。 悟禅说:“对啊,如果你能写出来,那以后有什么事我都可以帮你。” 他提出的要求很奇怪,不算是什么太难做到的事,或许他是想通过文字,传播自己普度众生的理念和故事吧,这么来说,我这也是功德一件。 我说没问题。 悟禅道:“要写我的传记,就得会写文章,所以你最好是多看一点书,别写的狗屁不通。” 我笑:“那不至于。来,干一杯,就算是说定了。” 我们一起碰杯,我忽然想起一件事:“悟禅,是不是有很多人要替你写传?” 他倒是坦诚:“不错,加上你,我一共委托了五个人。因为我居无定所,身如浮萍,今天在江北,明天就有可能在长白山,后天有可能到了厦门。所以我尽量选取五个不同地方的人,我一旦到了他们的所在地,就会和他们彻夜畅聊,说说我最近的事,他们自然会记录撰写。” 我听得酸溜溜的,原来我不是唯一的一个。 我忽然想明白了,大着胆子问:“悟禅,既然要给你做传记,我希望有些事你不要隐瞒,我需要知道你的一些真实的想法。” 悟禅做个手势:“我能保证我说的都是真话,但是有些不方便说的,我会选择不说,只要出口就没有假话。” 我觉得悟禅这人一点架子都没有,相处起来很放松,但不知为什么,总觉得他有一些自然而生发的距离感,让人走到一定的界线内,就再也无法亲近了。 我说道:“聚宝斋的事你其实已经知道了。” “对,”悟禅说:“而且我还知道凶手是谁。” “谁?”我赶紧问。 悟禅说:“前些日子聚宝斋的千金周春晖和几个朋友出去玩,在郊外进过一所偏僻的寺庙,这寺里只有一个和尚,其他都是帮忙的居士。俗眼凡胎的他们并不知道,这个和尚其实是一个妖僧。” “妖僧?”我倒吸了口冷气。 悟禅点点头:“我追踪这妖僧有一段时间了,他不知从哪学了一种法术,可以出魂入梦,随意进入他人的梦境。在梦里,他能以妄入真,安排设计别人的梦,他在里面可以作威作福,称王称霸。这妖僧对于权力不是很感兴趣,他入梦的主要对象都是青春少女,进入她们的梦中他为所欲为,想干什么干什么。” “春梦?”我尝试着说:“周春晖在梦中被这个和尚弄了?” “差不多吧。”悟禅点点头。 我说道:“我也做过春梦,就一个梦而已,做完就完了,为什么周春晖能昏迷不醒呢?” “这不是普通的入梦,”悟禅说:“这叫以妄入真,具体的就不解释了,简单来说,妖僧入梦后,对对方做的一切,就和真实发生的一样。他在梦中杀了那人,那人在现实里也会死去。” 我倒吸口冷气,浑身起鸡皮疙瘩,心想这本事太牛逼了,没想到世间真有这般法术。 悟禅说:“此法有违天和,妖魅异常,我早就想替天行道了。我之所以知道这件事,就是因为我一直在暗中窥视妖僧,寻找机会,看到他祸害了周春晖。” 我一拍桌子:“还等什么,咱俩现在就去擒拿妖僧。” 悟禅摆摆手:“不急。这妖僧法力神通都很厉害,硬碰硬倒不怕什么,但可能会惊扰俗世,惊世骇俗,这就不美了。其实那妖僧入梦玩弄女性,不单单是满足自己的色心,他还在采阴补阳,采女生的阴精来修行自己,咱们只要等他出魂入梦,修行正紧的时候,便可以一举拿下!” 第一百四十二章 高人 有了悟禅大师的保证,我的信心马上来了。有他在,别说什么妖僧入梦了,就算牛魔王来了我都不怕。 聚宝斋明天才开门,倒也不急,我和悟禅大师吃完饭,我来买单,悟禅大师按住我的手:“怎么能让你来花费,记得以后行走江湖,让前辈花钱是理所应当的。” 说完他哈哈大笑,自得其乐。 我对他的感觉越来越好。 我们吃完饭出来,悟禅大师和我在市场里随意溜达,在他面前我还是保持着谦虚的心态,可他却根本没有前辈高人的觉悟,走路大摇大摆,说话也不太顾忌,我做好了要聆听人生哲理的准备,可悟禅说出来的都是市井最粗浅的话。 悟禅看我:“你是不是觉得我一点没有前辈高人的样子。” 我红着脸说:“有点。” 悟禅笑:“前辈高人应该是什么样?” “端庄矜持,说的话都是大道理那种。”我说。 悟禅大笑:“我有段时间也这个样子,可是装起来实在太累,莫不如就现在这样,你自在我也自在,至于什么高人啊、前辈啊,那些都是名相而已,一点用没有。我这一生都在追求一种境界。” “什么境界?”我问。 悟禅道:“四个字。自由,自在。” 我感叹:“这四个字说起来简单,其实好难。我记得上大学的时候看过一首古诗,记得其中两句:时来天地皆同力,运去英雄不自由。就算天大的英雄,在运势流逝之后,也是无能为力。” 悟禅点头:“好一句运去英雄不自由。所以要达到我说的这个境界,只有一个办法。” “什么办法?”我赶紧问。 悟禅站定,抬头看天,我不明白是什么意思,也抬起头看,此时正是下午阳光明媚之时,万里无云,碧蓝碧蓝的天空。 悟禅道:“只要你是人,未脱离红尘和这具肉身,便永远不可能自由。要想自由,必须达到一个比人更高的生命境界。” 我听得喉头咯咯响,“那是什么境界,太玄了吧?” “一点也不玄。”悟禅说:“其实说简单点,就俩字,成仙。” 我呵呵笑:“成仙还不玄,本身就是个神话故事。” 悟禅看看我,忽然一笑,没有多解释什么。 我知道悟禅这个人绝对不像表面看起来那么简单,我便勾搭他说出自己的见解,或是说以前他的经历。这人很滑头,总是打岔,虽然干货不多,但我们一路交谈过来,我还是学了不少东西。 晚上的时候,悟禅带着我在鬼市吃了街头小吃。这人在武当山顶是一等一超凡脱俗的高人,而在市井的街头,他却完全融入其中,吃着串串香,丝毫没有违和感。 吃完了饭,他买了两瓶可乐,给我一瓶,自己一大口喝了,因为喝的太急,咳嗽得不行。我过去帮着他拍后背,悟禅擦擦嘴,哈哈笑:“不服老不行啊,一晃眼我也老了。” “你多大了?”我问。 悟禅说:“过三张喽。” 我差点没一可乐喷他脸上,他长的面相确实看不出确切年龄,但是我没想到这么小,才过了三十岁。 我说道:“三十来岁正当年,怎么能说老呢?” 悟禅摇摇头:“过了三张,马上就能感觉到和二十来岁是两股不同的心气。才刚刚开始,以后过了四十,五十,六十,七十,到时候你就是再英雄好汉,也得认怂,天天坐在轮椅上流着口水,也没人搭理你了,顶多雇个保姆天天给你擦口水,做稀饭吃。所以啊,现在就要未雨绸缪,赶紧想办法,在有生之前成仙而去,抛下这个臭皮囊,爱谁谁。” 我感叹:“悟禅,我还以为你成仙的目的是为了普度众生呢,没想到也是自私的。” “这个话题就大了,”悟禅说:“我就是众神之神,天天普度众生,也会为众生所累,既然如此,还何必追求自由自在的境界。凡人能帮的是一个人两个人,神能帮的多说了,一千万人两千万人,其实本质上毫无区别,那当神还有什么意思,这个神不是神,只是超人而已。真正的神,真正的仙,目的本来就是自私的,孙悟空为什么要立志做神仙?就因为他当初在花果山看到有老猴子到寿命而死,他的目的就是为了长生。” “孙悟空可是个大英雄……” 悟禅哈哈大笑:“谁告诉你的,在中国最大的反英雄就是孙悟空。他的一切目的都是极端的自私性。这也说明成仙是一件极度自我的事。”他停住口,我正听得津津有味,他摆摆手:“我突然没了谈兴,以后再说吧。咱们约定个时间,明天早上碰面,去聚宝斋。” 我答应一声,和他约了时间,悟禅扔了可乐,又买了瓶酸奶,掀开盖子大口喝着,朝我摆摆手,大摇大摆走远了。 我看着他的背影,感叹,我还从来没见过这么一个不拘小节满嘴离经叛道的高人。三舅和他完全就是两种风格。三舅未必会喜欢悟禅。当然话说回来,悟禅也用不着三舅去喜欢他。 悟禅这人其他不说,自信心绝对强大,他根本不在乎生命里的到来和逝去,所有人对他来说,都是过客。 我期待着,明天如果聚宝斋那女士对悟禅出言不逊,悟禅会用什么方式还击呢。 怀着激动的心情,我一晚上没怎么睡好,第二天九点来钟,到了约定的地方,悟禅已经到了。问我吃没吃饭,我哪有心情吃饭,催着他赶紧去。悟禅拍拍自己肚子:“你不饿我还饿呢。” 他带我到路边摊,买了碗豆腐脑,吸溜吸溜吃着。好一会儿才吃完,抹抹嘴站起来,带着我往聚宝斋去。 聚宝斋开着门,我踌躇一下,悟禅拍着我的肩膀:“有什么可怕的,他能吃了你,还是能枪毙你?无非就是给你脸子看呗。行走江湖,最不应该要的就是这张脸面。走,进去,当去玩了。” 让他这么一说,我来了精气神,顺着大门走了进去。 一进去,就看到客厅里坐着几个人,正是那天我作法时,老周的几个朋友,他们还都在。可是我没看到老周。 那个女士也在其中,看见我勃然大怒:“小赤佬,你怎么还敢回来?” 我不知哪来的勇气,说道:“老赤佬,我回来是办正事的。周总呢,在不在?” 周围几个人都憋不住笑,女士脸腾一下红了,站起来说:“你走不走?不走我报警了。” “电话拿了吗?”我说:“我这有电话借给你用,赶紧叫警察,快点。” 女士被我拿无赖话呛的一时说不出什么,旁边有个男人站起来:“小伙子,你是不是来捣乱的?” 悟禅走过来,笑眯眯插话说:“大家稍安勿躁,我们不是来捣乱的。王强这次再来,是因为上次能力不足,而这次呢,请到了外援,是个绝顶高人,可以解决这里的问题。” 女士冷笑:“外援?高人?哪个高人,不会就是你吧?” “呦,好眼力,正是在下。”悟禅笑着说。 女士哈哈大笑:“你看你这个样子,像是在哪个工地搬砖的民工,哪像高人?” “真人不露相嘛,”悟禅说:“高人也不是脑袋上贴贴儿,写着高人俩字,对不?” 女士不耐烦,“走,走,别在这捣乱,看你们就头疼。实话告诉你们,我们已经请到高人了,现在正在里面看情况呢,赶紧走吧。” “呦,”悟禅看我:“那机会难得,我们得留下来看看人家高人的手段,有这样的机会还不得让我们学习学习。” 悟禅说话有点耍赖打横的意思,句句不正经,可你就是拿他没什么办法,那女士都不爱搭理他了最后,直骂无赖。 正说着,里面的门响动,门打开,老周先出来,十分客气地和另一个人说话。那人后出来,是个道士,看年岁大概三十五六,十分瘦削,脸色沧桑,下巴山羊胡。穿着一身道袍,头上扎着发簪,有那么点超凡脱俗的高人意思。 老周领着这个道士出来,两人正说着话,道士一抬眼,看到悟禅大师。道士眉头一挑,说道:“谢……” 悟禅过去,把他后半截的话堵死,“谢什么谢,一见面就道谢,你这道士够有意思的了。” 道士站在那里,脸色游移不定,又迅速放缓,表情一两秒内急速变化。他淡淡一笑,回头对老周说:“周总,你这儿有高人坐镇,何必请我。” 老周莫名其妙:“高人?在哪呢?” 第一百四十三章 悟禅的要求 道士一指悟禅:“这位就是。” 老周上下打量悟禅,不敢大意:“请问您是?” 我赶紧过来解释:“这位是我从武当山请来的悟禅大师,是一位隐士高人。” 道士明显身躯一震,看着悟禅,笑着说:“没想到,你还有这么一层身份。” 悟禅道:“我说你废话真多,是不是该走了?” 道士点点头:“好吧。”他冲着老周抱拳:“那我就不多事了,周老板,有时间到小道的清风观再叙,我就不留了。” 老周从始至终也是有点懵圈的,弄不明白这里面的关系,眼睁睁看着这个道士飘逸而去。 我看着道士的身影,这人不知是谁,倒是潇洒的紧,说来就来,说走就走。 老周把悟禅奉为座上宾,悟禅也是大大咧咧坐在主位上。其他人都看着他。老周道:“悟禅大师,你要不要去看看小女?” 悟禅大师摆摆手:“不用了,我掐指一算,前因后果都明了。” “那我女儿到底是怎么回事呢?”老周问。 悟禅大师说:“出了市区往东的郊区,半山腰有一座落水寺,你女儿和同学前些日子曾经在那里游玩过。这寺里有一位主持名叫能持,乃是个从东北来的和尚。此人是个妖僧,会一种妖法名为入梦。他每天晚上都会进入你女儿的梦中,不做好事,所以你女儿现在才会落到这般田地。” 老周一拍大腿:“悟禅大师,你真是神了,刚才不悔道长也是这么说的,说有妖法冲了我女儿的身,很可能是有什么脏东西窥视了我女儿,用的就是出魂入梦之法。悟禅大师,现在该怎么做呢?” 悟禅大师说:“治病要治本,本在落水寺,我会和小王去落水寺擒拿妖僧。但是……” 老周道:“悟禅大师,有什么要求但讲无妨。” “但是那妖僧道行很高,也是修炼了很长时间,我们这一去势必短兵相接,极其危险……”悟禅大师说。 “你看看需要多少费用,你说话。”老周真是上道。 我坐在旁边听着,悟禅大师还真是红尘中人,直接就要钱了,一点不带含糊的。 悟禅大师道:“我对于黄白之物历来不喜,够吃够喝就行,对我这种浪迹天涯的人来说,给一座金山还不如给俩馒头实在。你不用担心,我不要钱,我只要你们家的一样东西。” 老周真是个明白人,恍然大悟:“我家就是卖古董的,您是不是看中我们家的什么古董了。你先说说看,要什么呢。” 悟禅大师哈哈大笑:“你不用这么紧张,我不要什么青花瓷黄花梨,我没有家,那些玩意给我也没地方放。我只要你的一本书。” 老周眨眨眼:“什么书?” 悟禅大师看到茶几上有茶,端起来喝了一口,又放回去,手指头插在水里,再拿出时淋淋漓漓带水,他在桌子上写了三个字。 因为角度关系,我一时看不全,只认得第一个字写着,“李”。再想细看,悟禅大师用手一擦,三个字全部抹掉。 老周脸色一下变了,苍白无比。 我意识到,悟禅大师索要的那本书,很可能对于老周来说关系重大,重大到几乎和他女儿在心目中的分量差不多。 悟禅大师说:“你好好想想,想好了告诉我,我马上就去落水寺惩治妖僧。就这么个条件。” 老周叹口气:“悟禅大师啊,原先我那个朋友安先生驱邪的费用不过万儿八千,你驱邪简直是要命啊。” 悟禅大师哈哈笑。 这时旁边那女士说:“老周,是不是要价太过分了?” 老周苦笑:“何止过分。” “既然如此,就把道长再请回来。悟禅大师,你要价高,我们实在用不起。”女士的口吻里带着讽刺。 悟禅大师笑眯眯说:“当然啦,生意和谈恋爱一样,讲究的是你情我愿。你们觉得要价高,也有情可原,想找别人当然可以,但是呢,第一,那道长知道我在,他肯定不会再回来。第二,你们再去找别人碰运气,会耽误很多时间,如果遇到骗子,更得不偿失。第三,你女儿的病情已经拖不起了,连续昏迷,其他不说,光是吃喝拉撒就是大问题,再拖两天就算救起来,也会有终身无法逆转的后遗症。” 他站起来,对我说:“小王,咱们走吧,让人家慢慢想。” 我赶紧站起来,跟着悟禅大师往外走,我们就要跨出门槛的时候,老周在身后突然道:“我答应了。” 悟禅大师站住脚,回头看他,笑眯眯地说:“想明白了?” 我站在悟禅大师的身旁,这一瞬间,恰好他的身形挡住阳光。悟禅大师光头的脸上有一半是阴暗的,我突然心生寒意,觉得这个人有一种无法形容的阴森。 我正要说什么,悟禅大师简直是心机透彻,他看都不看我,竟然知道我想要说话,他伸出一只手,示意我先不要说。 我深吸口气,把疑惑埋下去。 悟禅大师走到沙发坐下,点头说:“这就对了。东西都是身外之物,生不带来死不带去,一本破书哪有女儿的性命值钱,对不?” 老周道:“悟禅大师,你什么时候去落水寺抓妖僧,给我女儿治病?” “书到了我自然去。”悟禅大师翘着二郎腿。 老周摇摇头:“我不信你,如果拿了书不办事呢?你先帮我女儿治病,好了之后,我自然会把书给你。” “哈哈,可是我也不信任你啊。”悟禅大师张开手。 谁也没说话,场面一度就僵硬下来。 悟禅大师道:“老周,莫不如你就赌一把,赌赌我是不是那拿书不办事的人。” 老周摇头:“见谅,我不敢赌。” “既然如此,那告辞。”悟禅大师抱抱拳。 他再一次站起身来。 老周沉默了很长时间,说道:“好吧,希望你说到做到。如果真拿了东西不办事,我也不是吃素的。” 说完这句话,他看看厅里其他人:“诸位,实在不好意思,麻烦你们都出去一下,只留下悟禅大师。” 既然他都这么说了,众人只好都出来到外面等候。店门关闭,所有的窗帘也都放下,根本看不到里面的情况。 我和其他人没什么共同语言,他们唠嗑,我就蹲在一边抽烟。 有个男的笑:“没看出来老周还趁点东西,那个悟禅问老周要的到底是什么书?” “不知道。”女士说:“我怎么觉得这事有点怪呢。” “怎么了?”男的问。 女士说:“我怎么觉得悟禅好像是提前准备好的,早知道老周家遭难,所以过来索要东西,并不是临时起意。” 我心里咯噔一下,其实我一直有疑问,只是不太成熟,现在让这个女人说了出来。 悟禅大师似乎早有准备。 他索要书的事,事先并没有和我说过。这里面有什么故事? 等了能有二十来分钟,门开了,悟禅大师懒洋洋从门里走出来,他看看表:“时间还早,小王,走,跟我去落水寺抓拿妖僧。” 我疑虑重重,跟在他的身后,他回过头对老周说:“别忘了,你这边找四五个棒小伙子,一起到落水寺,咱们在那集合。” 老周脸色很不好看,淡淡说:“知道了。” 我和悟禅大师走出来,等离开聚宝斋,他拍拍挎着的包,哈哈大笑:“搞定!” 我说道:“悟禅,我看看书什么样,到底啥书?” 悟禅大师白了我一眼:“那书传下来至少上千年,见风就化,你这么一翻,得了,那书全都成碎片了。” “到底是什么书,这么神秘。”我问。 我以为悟禅大师肯定藏着瞒着,谁知道他淡淡地说:“是李少安的书。” “李少安?那是什么东东?”我问。 悟禅大师笑:“自己回去查吧。” “我还有个疑问,”我说:“你好像是有备而来,早知道老周家藏着你要的书。” 这时我们到了汽车站,悟禅大师买了一张大客的车票,塞到我手里:“上车,到落水寺那一站下车。” 我大吃一惊:“那你呢?” 悟禅大师笑着说:“我这样神龙见首不见尾的高人,如果还搭乘公交车,简直就太侮辱我的名头了。你去你的,我走我的,咱们到时候在落水寺门口见。” 我忽然意识到了什么,脱口而出:“悟禅,你不会放我的鸽子吧?拿着书……你自己跑路了?” 第一百四十四章 和尚 悟禅大师哈哈笑:“真说不定,你可以赌一赌。” 我苦着脸说:“悟禅,咱别开玩笑,都什么时候了。” 悟禅大师挥挥手:“去吧去吧,放心吧。”到了,他也没说自己会不会去。 我拿着票上车,车子出发,隔玻璃窗我看着下面的悟禅大师。他没有看我,而是有些怅然若失的表情。 我越来越觉得不靠谱,他不会真的不来吧。 上了车又没法下去,我只好认了,心想悟禅好赖也是个大师,不会说话不算话,做这么幼稚的事情吧。 坐着车大概一个多小时后到了市郊,跟司机打听清楚后,下了车。 顺着山路上去,又走了二十多分钟,累的要死,终于在一处停车场旁边,看到有座红门的小庙。从门头来看,庙的规模不是很大,上面挂着一块木匾,写着三个字“落水寺”。 我在旁边的小铺买了瓶矿泉水,正喝着,从一辆面包车里下来四五个人,都是小年轻,手里拿着家伙,为首的一个用棍子指着我:“你是不是姓王?” 我一口水差点喷出去,什么时候惹到这么些混混了,我有些惊慌,赶紧说,是。 那几个人过来,为首的说:“你不用害怕,我们都是周老板请来的,配合你工作。听说怎么回事,这次是抓一个和尚?” 我赶忙说是。 几个人互相看看,为首的道:“我们什么人都揍过,就是没打过和尚,这可是佛门圣地。” 其他混混儿轰一下笑了,奉承说,刚哥真是出口成章。 我哪有心思笑,满头的汗都下来了,赶忙说:“哥几个,先别着急,我不是这次行动的组织者,我也在等人。” “人呢?”这个叫刚哥的问。 我看着山下的路,大白天的一眼能看到老远,根本没个人影,别说悟禅大师,连一只鸟都没有。 我只好让他们等着,说马上到。 现在是初秋,阳光也挺足,哥几个躲在庙前的屋檐下,一个个百无聊赖地抽着烟,聊天打屁。 我们从下午三点一直等到快五点了,悟禅大师根本没个影。我的心一直往下沉,都快沉到悬崖底下了。 刚哥抽了一地的烟头:“我说哥们,能不能有点准谱?我可告诉你,不管今天能不能抓和尚,我们的劳工费可是一分钱不能少的。” “不少,不少。”我赶紧说。 我没有悟禅大师的联系方式,手机号没有,微信号更没有。我忽然意识到一个很重要的问题,悟禅大师如果真的放鸽子,一去不复还,能不能找到另说,他算是把我给坑苦了!把我一人扔在这,走不了躲不了,到时候周春晖再有个三长两短,我就算跳进黄河都洗不清。 又等了半个小时,几个混混极度焦躁,冲我喊着,老板,我们饿得前心帖后心啦。然后非让我请他们吃饭不可。 我接受现实了,恐怕悟禅大师真的不来了。 我到旁边小卖店买了一堆吃的喝的回来,跟他们说,你们先垫吧垫吧,吃完了跟我进庙! 他们无所谓,干一份工拿一份钱,跟谁干都是干。 众人吃饱喝足了,跟着我,大家一起进了庙。 进了庙才发现,原来这座庙别有洞天,进了门是石头阶梯,一直通到下面。站在上面俯瞰下去,庙院广大,有一池红鲤,种着很多树,树叶参天绿绿葱葱,树枝上绑满了善男信女缠绕的红布条。 主殿前有长长的香炉,有跪拜用的蒲团,还有各色的青铜器皿,我都叫不上名,这地方简直就是世外桃源,佛门圣地。 我心里纳闷,一点妖气也看不出来,什么样的妖僧会把这地方打理的如此井井有条。 我心里惴惴不安,对那几个人说,一切按我说的行事,不要莽撞。 几个混混无所谓,其实他们也不希望发生争端,什么事都不干就能拿钱,比什么都强。 我们下了台阶,到了主殿门口,里面有一些女居士正在做功课诵经。 我们到的时候,她们正好结束,夹着书本说说笑笑出来,我赶紧过去问:“贵寺能持和尚在不在?” 有个老太太诧异:“你找主持?” 她看了看我们这些人,我后面这哥几个,斜戴帽子歪瞪眼,一个个还拿着家伙事,一看就不像好人。这一大群女人顿时把我们围在中间,七嘴八舌:“你们找主持干什么?” 我赶忙解释,说我们是慕名来贵寺找能持和尚开悟的,我们都是社会失足人员。 为首的刚哥大怒:“姓王的,少他妈放屁,谁是失足人员。看把你怂的,直说怎么了,我们是来揍能持的,让他出来!” 这些佛门女将别看岁数都挺大,可真是不好惹,叫着:“报警!报警!敢跑到寺院闹事,你们也不怕下地狱!” 有个老太太干脆用王八拳打我们,几个混子怒了,刚哥大骂:“臭老娘们,一个个都是惯的,急眼了我们连女人一起打。” 老太太说:“小伙子,你真是胆子大,你动我们一个手指头试试!” 我满头冷汗,在中间来回劝,不但劝不下来,反而挨了这些女的好几个嘴巴,几个混混也趁机踹了我好几脚,我是左右不讨好。 我被打的灰头土脸,心里把悟禅大师骂得狗血淋头,下次再看见他,非给他来几个大背跨不可,先摔个昏迷不醒,我让这小子坑苦了。 就在这个乱的时候,殿里有人说话:“哪位想揍我啊?” 场面顿时静下来,众人回头去看,殿的深处走出一个小和尚,这和尚大概也就是二十多岁的年纪,长得极是清秀,天热没有穿袈裟,就穿了一件黑色的僧衣坎肩,打着绑腿,穿着僧鞋,干净利落。 女居士把他围起来:“主持,有人来捣乱,要打你。你放心,有我们在,肯定不会让他们得逞。” 原来他就是能持。 这个和尚的气场犹如出水莲花,一尘不染,这样的人能是妖僧吗?不过也说不好,越是酒鬼也不承认自己喝醉酒,越是妖怪越是以美人面目入世,聊斋上尽是这样的故事,狐狸精王八精什么的,都是大美人。 能持和尚分开众人,来到我们面前:“哪位想揍我?” 这时,所有的混混儿全都用手指着我:“他!” 能持和尚看我:“就是你想打我啊?不知你想怎么打,是打左脸还是打右脸?” 我羞得无地自容,咳嗽一声,冲能持和尚眨眨眼:“这个,这个,小师父能否到旁边一叙,我有点事想和你说。” 能持和尚笑眯眯,回头对那些女的做个手势,示意不要惊慌,然后步履沉稳地随着我,到了旁边没人的地方。 我心想,悟禅啊悟禅,是你坑我在先,别怪我这时候把你卖出去了。 我清清嗓子说道:“小师父是这么回事,在数天前,有一位古董店老板的女儿,曾经到你的庙里玩过。” 能持和尚笑着说:“每天来的人多了,我未必见过,见过了也未必记得,你继续说。” “那女孩吧,回家之后昏迷不醒。后来请来一个高人,那高人说……”我看着他。 能持和尚说:“那高人说,我会妖法,看见漂亮姑娘起了色心,是我把那姑娘弄成昏迷不醒的?” 我一拍手:“小师父,你真他妈神了,所料不错。” 能持和尚点点头:“我猜也是这样。我自从东北来到贵宝地,能立足于寺庙中,受到的非议太多了,各种造谣,各种诽谤,每天每时都有骂我的。世间有人谤我、欺我、辱我、笑我、轻我、贱我、骗我,如何处置乎?无非忍他、让他、避他、由他、耐他、敬他、不要理他,再过几年你且看他。” 我实在吃不准这小和尚的路子,到底是高僧还是妖僧,肉眼凡胎完全鉴定不出来。不过有一点可以肯定,这小和尚极具人格魅力,几句话就让人心悦诚服,难怪这寺里这么招老娘们。 “说我是用什么办法昏迷了那姑娘?”能持和尚问。 我说道:“说你会什么出魂入梦法,天天晚上进女孩的梦里,和她如胶似漆发生关系,然后你还采阴补阳什么的,我听得都脸红。” 能持和尚哈哈大笑:“若是世间真有此功法,我到愿意还俗去学。” 我汗如雨下:“小师父不要开玩笑。” 能持和尚道:“我倒想有兴趣问问,你们请的这个高人,到底是谁?这么编排我。” “是一个叫悟禅大师的人,”我说:“他是武当山三皇顶上的一位高人。” “悟禅大师?”能持和尚说:“我见过此人,一身妖气,不是好人。” 第一百四十五章 策划者 我觉得这事有意思了:“悟禅大师说你是妖僧,你说悟禅大师是妖人,那么到底听谁,谁说得对?” 能持和尚摇摇头:“这个就需要你自己判断了。”他说道:“王施主到小寺喝杯茶,把整件事说给我听听,如何?” “行,没问题。”我觉得能持和尚应该不是坏人。 能持和尚回到那几个混子身边:“几位施主,也一起进来喝杯茶吧。” 刚哥看看哥几个,他把家伙事扔了,一抱拳:“和尚,你敞亮,我佩服你。” 能持和尚看他:“识时务者为俊杰,你是个俊杰。” 刚哥眉开眼笑。 那几个老娘们看一场风波被能持和尚化为无形之中,都过来鼓掌,称赞能持和尚手段高明。 能持和尚把她们打发走了,带着我和那几个混混穿过主殿,到了后面的天井大院。这座寺的规模很大,还有一些和尚走动,根本不像悟禅大师说的,只有能持一个和尚。 我们顺着阶梯上去,高处有一凉亭,四面透风,能看到很好的风景。能持让我们坐,他去安排,时间不长,端来几碗清茶,没有壶,一人只是分了一碗茶。 刚哥龇牙咧嘴:“我说师父,你这一碗茶水跟蚂蚱撒尿差不多,够谁喝的。” 能持和尚哈哈大笑:“这是江北上等女儿红,价值不菲,喝一杯就能提神明目,各位施主今天有幸品茶,已经是莫大的缘分了。再说,喝茶讲究一个气氛,又不是举壶牛饮,那就没意思了。” 刚哥几个人没办法,一口把茶水喝尽,然后一抹嘴:“谢师父了,我们走。” 能持和尚道:“让你们走了吗?” 刚哥眼珠子一瞪:“怎么的?什么意思?” 能持和尚道:“今日天色已晚,各位就在敝寺住下。房间我让人清理出来,虽然不及你们平时休息的地方,倒也干净整洁。” 刚哥不愧是混混头,说话还挺有礼节:“多谢师父美意,我们没有住在庙里的习惯。再说我们都是开车来的,回去方便,就不打扰你们了。”他指着我的鼻子:“姓王的,我告诉你,今天的钱一分不能少,明天我就去聚宝斋要钱。” 他大手一挥:“哥几个,走!” 他们正要走,能持和尚站起来咳嗽一声,拐角树丛里冒出四五个大汉,有和尚有居士,一个个横眉瞪眼的,比刚哥这些社会混混还横。 “打扰我佛门清净,就想这么走了?”能持和尚呵呵笑:“今天晚上你们都要参加寺里的晚课,好好受受教育。” 我心里一惊,这能持和尚的做派不拘常理,看着确实挺“妖”的。 刚哥大怒:“哥几个,干!” 这些混子进亭子来抓能持,我躲在一边怕殃及池鱼,心想这地方真是龙潭虎穴,如果能持和尚真是妖僧,保不齐今晚怎么收拾我呢,赶紧溜之乎吧。 我站在亭口往下看,这里在高处,临崖而修,下面足有十来米,往下爬是不太可能了,愣往下跳那是傻子,唯一的路还让那些和尚给堵上了。 能持和尚是不是早就算到了,把我们来个瓮中捉鳖。 就在我愣神的时候,刚哥那几个人都傻站在亭子里,张着大嘴看能持,发生什么事了? 能持依然风轻云淡坐在桌子旁,而石头桌子上嵌着一个东西,我擦擦眼仔细看,竟然是刚才喝茶用的小瓷杯。 能持不知用了什么办法,竟然把茶杯给按到石桌里,仅留了个杯口在外面。 刚哥他们是彻底傻了。能持和尚呵呵笑:“还动手吗?” 几个混混互相看看,咽了口水,谁也不敢动。能持和尚挥挥手:“都带下去,好好教教规矩,晚上的晚课让他们都参加,谁不听话就多留寺里一天,谁表现的老实明早就可以走了。” 几个混子都不敢说话了,乖乖跟着其他的居士走了。亭子里只剩下我和能持和尚。 能持笑呵呵:“呦,王施主,怎么把你忘了,别害怕,坐啊。” 我答应一声,后背都被冷汗浸透了。 我慢慢坐在桌子旁。我们都没有说话,能持喝着刚才未尽的茶,一口一口抿着。我咳嗽一声,恭维说:“能持大师,你一点都不像和尚,太有手段了。” 能持笑:“未入世谈何出世,真经都藏在红尘的行走坐卧里,连这些事都搞不明白,还谈什么修行。如果我没手段,怎么能在短短的时间里,成为这座庙的主持。” “厉害厉害。”我到处扫视,想着怎么才能跑。 能持和尚说:“王施主,你把整件事都说给我听听,一个细节都不要露。” 我挠挠头说了起来,说我去给老周的女儿看病,刚说个开头,能持和尚便道:“你何德何能,年纪轻轻,一个古董店的老板就能请你这个不闻一名的小人物去给她女儿看病。” 我愕然,其实我不想提三舅,这个和尚太厉害了,不管是不是妖僧,提防一点总是好的。谁知刚说了第一句,他就抓住毛病了,围着这个问题狂追乱打。 我实在没办法,便把三舅说了出来。他问我三舅是谁。我告诉他叫安冬。能持和尚不置可否,让我继续往下讲。我说三舅中途因为有事先走了,留下心诀让我一个人给周春晖驱邪,但是没有成功。能持和尚让我把驱邪的过程反复说清楚,他对于细节问题简直是精细求精,再细也不嫌细。 我说在我最失意的时候,悟禅大师出现了,他劝慰我,并告诉我妖僧入梦的事。 我一直说到,悟禅大师问老周要了一本书,能持和尚眼光精气四溢,“什么书?” 我说道:“悟禅大师没和我细说,只说了李少安三个字。” 能持和尚摸着自己的光头,喃喃:“李少安?” 他愣了很长时间,我不敢打扰,他肯定在想什么。 能持和尚让我继续说。 我说,悟禅大师说你是妖僧,能入梦,让我先坐车来,他随后就到,一起来拿你。 能持和尚呵呵笑:“是不是他没有来?” “对,放了我鸽子。”我气哼哼。 能持和尚道:“他不会出现了,他没法和我对峙,因为,”他顿了顿:“整件事根本不是我做的。还有,他得到了他想要的,自然会离开,再出现便是画蛇添足。” “他为了那本书?”我问。 能持和尚点头:“不错。你安心在我这里呆一个晚上,我料想明天早上,老周的女儿周春晖就会苏醒,会回复原样的。” 我惊愕地嘴张开老大:“那你可神了,你怎么知道?” 能持和尚呵呵笑:“你到现在也没看出来吗?” 我迷糊了,茫然地摇摇头。 能持和尚叹口气:“整件事就是悟禅策划的啊!” “什么?!”我大吃一惊,差点把手里的茶碗摔了。 能持和尚呵呵笑:“你在驱邪时,见到有人影附在周春晖的身上,这人影还是光头,所以你下意识认为是和尚所为,后来悟禅和你一说妖僧,你便先入为主的相信了。” 我一想,确实是这么回事。 “可是你却忽视了一个很重要的问题,”能持和尚说:“悟禅也是个光头。” 我喉头咯咯响,确实是这样。 我的脑海里浮现出悟禅大师的形象,光头,随和,笑眯眯的,长得不老像是高中生,眼神深邃,让人踏实……怎么也想不到他是罪魁祸首。 能持和尚道:“什么出魂入梦,进到梦里糟蹋女生,种种行为其实都是这悟禅所为。他本来就是想借这件事敲诈那本古书,没想到你出现了,他就势利用了你。因为是你把他引荐过去的,这样他就抵消了很大一部分的嫌疑。每一步每一招都在他的算计之中,拿到书之后,目的达到了,那女孩也享用了,他自然风轻云淡拿书走人。再留下跟你一块来抓我?那就是傻子!” 我目瞪口呆,半天没回过神,摇摇头说:“你说的倒也符合逻辑,可我不相信悟禅大师是这种人。” “呵呵,高人行事岂是你能理解的,他也不需要你理解,只要达到自己的目的,就可以了。”能持和尚说:“我有兴趣,也希望有机会能和这位悟禅老兄,面对面聊聊。” “如果明天周春晖还没有醒呢?”我问。 能持和尚说:“我负责把她救醒,不用你担一点责任。” 我忽然一激灵,一拍桌子:“其实从头到尾你都在撒谎,周春晖的事还是你干的!” 第一百四十六章 仙人 能持和尚愕然:“敢情刚才帮你分析的那些白说了,说了半天怎么还是我干的?” 我说道:“你刚才说,明天早上周春晖的病就能好了,这么言之凿凿的……那我可不可以这么来想,其实整件事还是你做的,今天晚上你就会收了法术,让周春晖恢复原样。” “那我图个啥?”能持和尚反问。 “你或许和悟禅是一伙儿的,你们各得其所,你在梦里玩弄了女孩,悟禅借机讹诈了古书。”我说。 能持和尚失口而笑:“你这么说,好像还真是这么回事。” “反正你们俩没有一个好饼,”我说:“最后不知道哪里出了问题,来个狗咬狗,你说他妖,他说你妖……” 还没等我说完,能持和尚“啪”一拍桌子:“王施主,佛陀说戒嗔戒怒,我这个修为还是不够,刚才真想给你个大嘴巴。但是呢,不知者不怪,你有此一猜,也在人情之中。反正现在说什么都没用,莫不如你就留在寺里一晚,明天早上拨云见日,什么都清楚了。” 他僧袖一摆,拂袖而去。 等了片刻也没人招呼我,我灰溜溜从亭子里出来,顺着阶梯下去。此时临近傍晚,寺院有个食堂开饭,亮着灯,不少居士说说笑笑进去吃饭。 没人注意我,我低着头顺着原路回去,刚到庙门,那里站着一个沙弥,单手敬礼:“王施主?” “啊,错了,我姓李。”我说着往外走。 沙弥拦住去路:“不管姓王姓李,我拦的是你!主持发话,请你饭后参加晚课。” 我火了:“你们这是拘禁,限制我人身自由!” 沙弥也不和我争吵,做出手势,示意请回。我琢磨着能不能打过他,夺路而逃。可看这个沙弥站如松,含胸拔背,双眼精光直射,也不是个省油的灯,真要撕扯起来,我肯定吃亏。 想了半天我叹口气,得,熬一晚上再说吧。也怪自己嘴贱,非得刚才得罪能持,早知道说两句好话,说不定就溜了。 我灰溜溜回到寺里,感觉到饥肠辘辘,到食堂,可以领搪瓷饭盒打饭。转了一圈,尽是白粥馒头萝卜条,看着就没食欲。这时候我看到刚哥那几个混混,他们一个个脸色灰沉沉的,垂着脑袋跟打了蔫的公鸡差不多,看样子让人收拾不轻,老老实实喝着白稀饭,不敢出声音。 吃完了饭,有人带我去参加晚课,能持和尚高坐台上诵经,下面人跟着读。诵经跟唱歌似的,听也听不懂,头发晕眼发花。 熬了两个多小时,这才结束,等领到禅房休息的时候,我已经快崩溃了。 因为参加晚课,手机没有带,我拿起来看,上面十几条未接电话,全是聚宝斋打来的。 我赶紧回过去,老周的声音传过来,他发了很大的火:“王强,你现在在哪?” “落水寺啊。”我说。 “你那边事情办的怎么样了?” 我满嘴苦涩:“这个,这个,一言难尽。我明早回去跟你细说!” “那位你带来的悟禅大师呢?”他问。 我憋了好半天,才喃喃说道:“他,他走了。” “我告诉你姓王的,”老周声音阴冷:“我女儿到现在还在昏迷当中,生死未卜,如果明早她还没醒,你也不必回来了。” 我愣了。 “你赶紧跑路吧。”老周把电话挂了。 我急得在禅房里团团转,在心里把悟禅,连带着能持和尚,都骂了一遍。 我抓起枕头猛揍,恨恨地想,这就是悟禅,下次有机会看见他,其他不说,先来四五个大嘴巴,解解恨再说。 晚上没人盯我,可外面气温很低,寺院大门紧闭,高墙难爬,就算让我出去,我也不想了。出去没什么用,莫不如等明天早上消息吧。 辗转反侧过了一夜,第二天早上我是被打扫院子的声音吵醒。我揉揉眼,掀开窗帘看出去,刚哥那几个混子,老老实实拿着大扫帚在扫院子,一个个干得可认真了。 我看了一会儿,这种事还是装不知道好。这个能持确实有手段,他这两下子去监狱干行,保准什么样的犯人都能调理得明明白白。 等他们打扫完院子走了,我才穿好衣服出来。昨日拦我的沙弥来了,跟我说,主持同意你离开本寺,请尽早离寺,没什么事不要再来了。 我算是落荒而逃,跑出了落水寺,回头看看牌匾,心想以后给我多少钱我也不来了。一想到能持和尚、悟禅大师,我脑瓜仁都疼,让他们两个弄出心理阴影了。 我坐着车第一时间回到市里,没有急着回家,还是先去了聚宝斋。如果就这么跑了,那太不负责任,不管怎么样,都要有个交代。 到了聚宝斋,看到门紧闭着,我心里咯噔一下,会不会出事了?正踌躇间,看到老周买早餐回来。 他看到我,我也看到了他。 我心里打鼓,他推开门:“你进来吧。” 他的态度不算差,我有了预感,难道周春晖真的好了? 我小心翼翼说:“周总,你女儿?” “她醒了。”老周这一句话,让我如闻纶音,浑身毛孔都张开了。 我长舒一口气。 老周提着手里的早餐:“她才醒,还有些虚弱,我把饭送过去,你稍等。” “她,没什么事吧?”我说。 老周可能是想邀请我一起去看看,可话到嘴边,却停下了,他说道:“没什么事。” 他带着早餐进去了,我在外面等了能有二十多分钟,他匆匆出来,手里拿着一张银行卡,放在茶几上:“小王,我不管你是怎么忙活的,中间又有什么变故,我女儿的病到底还是让你忙活好了,你这段时间也辛苦了,这点辛苦费你拿着。” 我赶紧摆手,这不能要。 老周把银行卡推给我:“拿着吧,回头我和安先生也好交待。” 提到三舅,我想了想,还是收了。 老周给了钱之后,看着我。我马上明白,他这是不欢迎我,不希望我多待,这是逐客令。我赶紧站起来说:“那我就走了。哦,对了,周总,有两件事希望你能提供一下帮助。” 老周做个手势,示意我说。 我说道:“你能不能帮忙介绍一个靠谱的古董朋友,我家里有些老年间的东西想淘换出去。” 老周想了想,从兜里掏出自己的名片,翻到背面,写了一串号码给我:“这人姓陈,是我老朋友,靠谱。找到他直接提我就行了。第二件事是什么?” 我说:“周总,你知道李少安是谁吗?” 老周明显身躯一震,“是悟禅告诉你的?” 我点点头。 老周说:“李少安是汉朝时候一个仙人。我们周家当年也是名门大户,传承千年,周家的老祖宗在汉朝时就是这位李少安李仙人的仆人。李少安当时和汉武帝、和董仲舒有很深的渊源,因为他曾指点过汉武帝,卷入朝中事,后来汉武帝要杀他,他就在京城白日飞升,断绝了汉武帝的念头。在飞升前,他曾留下一卷药方和成仙秘笈给了姓周的仆人,也就是我家老祖宗。” 我一下明白了:“悟禅要走的就是这本书?” “对。”老周说。 我赶忙说:“你们家这本书肯定有复印件吧?” 老周看着我好半天,突然爆笑,眼泪都出来了,他擦擦眼睛:“怎么?你也要?” 我喉头动了动,“不是,那个,我,我那个,好奇。” 老周看着我,只说了三个字:“你也配?” 他摇摇头:“出去帮着把门带上,我今天不想会客,只想陪着闺女。” 我这个尴尬,灰头土脸从店里出来,把门带上。站在外面感受着阳光,我深深吸了口气,不管怎么说,这一摊事终于是结束了。 我一边走一边想,悟禅大师曾经和我说过成仙的事,难道他想成仙?也保不齐。难道这个世界上真的有修仙的秘笈? 如果这一切事情确实是悟禅策划的,这人算是心机深沉了。为了这么一本秘笈,步步为营,甚至把我都算计进去了。他如果真的成为仙人,那会成什么样? 我到银行查看了一下银行卡,六千元,不算少可也不多。我忽然想到一件事,老周家里藏着成仙秘笈,为什么他不修呢?老周家祖祖辈辈守着这么一本书,有没有过修炼成功的仙人呢? 第一百四十七章 绑架 关于老周家有没有仙人的问题,目前为止也只是想想,这是人家家族的隐秘,怎么可能告诉我。 一切事情办妥,我给三舅打了电话,还是打不通,我发微信告诉他,事情已经办妥,还是没有回信。 回到家之后,我把收来的六千元钱上交给老妈,这钱我可不能私下留着,这和卖明器可不一样,是原则问题。 妹妹看我这几天又往家拿钱了,心痒痒的不得了,拉着我问到底是怎么回事。她疑惑地说,哥,你啥工作都没有,出去晃荡了几天,回来就拿六千元,妈信任不问,你不能不对我说吧。 我看她这个样子,觉得还是不说为好,我妹妹性格上有些地方和张宏相似,其实都是有些执着的人,我这边一说,再把她胃口吊起来,以后她要是也学习巫术,弄得跟阿赞娜木似的,我可受不了。 她怎么威逼利诱,我都不说,懒洋洋告诉她,小孩家家别打听大人的事。给妹妹气得,一个劲吹刘海。 晚上的时候,三舅居然回信了,他问我事情怎么解决的。我在微信里长叹一声,告诉他一言难尽,一句两句说不清,希望他回来的时候面谈。 三舅告诉我,他现在正在内蒙追踪阿赞娜木,事情特别棘手,既然我这边事情解决了,他也就不急着回来,等以后有机会再说。 我问三舅什么时候才能回来。隔了好长时间三舅也没有回信,最后还是留言告诉我,没有急事不要再给他发信息了,他自然会主动找我。 不管怎么说,确定三舅暂时没事,我也就放宽心了。 第二天起来,我按照老周给的电话,给他的朋友那位陈姓古董商打了过去。 电话里姓陈的问我卖什么,他的声音沉稳,我下意识觉得这人靠谱,告诉他是三个珠子两个金杯。他沉默一下,让我带着东西直接来找他,告诉了我地址。 我急着把这些东西脱手,赶紧出门。到了市区,按图索骥找到陈老板的铺子,门脸很小,门口都是杂物,店里只有老板一个人。 我把东西掏出来给他看,这老伙计是我见过最痛快的生意人,他看了看,给我开价,珠子一颗五千,三颗一共一万五,金杯一个三万,两个六万。行就一手交钱一手交货,不行就算了。 我不懂行情,当初周春晖给我的价格就是珠子一颗五千,我觉得应该差不离吧。就是金杯的价格有点太低了,民国时候的金子做成的茶杯,难道就三万一个?我怎么那么不信呢。 可没办法,人家就是一口价。我一咬牙,行啊,反正这些东西都是白来的,能卖出去就算不错了。 我跟着陈老板到银行办理了转账,户头顿时多了七万五千块钱,心情阳光明媚。 和他告别出来,我兴奋的不得了,凭空多出七万多,我也成有钱人了。早知道这样,那时候在墓里再坚决一点就好了,哪怕多摸出一样来,就能多卖点钱,怎么也得凑十万吧。 我在市里找了一家东来顺,我一个人吃了俩小时,十几盘的羊肉,撑得都走不动了。俗话说,酒足饭饱思那啥,我就开始盘算,手里反正这么多钱,也该找个女人了。 路边倒是有洗头房,按摩房什么的,可我没敢进去,长这么大就没进过这些地方,总觉得有危险。走在大街上,我心情十分躁动,啥啥都有了,就是没对象。我妹妹手头还有个刘东呢。 闲逛了一天,给家里买了不少好东西,坐着小客车临近傍晚的时候才到村口,我打着饱嗝往村里走。晚上天黑的特别快,远远的路灯亮着。今天喝了点小酒,高兴,走路都有些发飘。 正走着,突然从苞米地里钻出两个人。我以为是村里的混混牛二和狐朋狗友,肯定是知道我发财了,过来蹭吃蹭喝打牙祭的。 我打着嗝说:“牛二……” 一束光照在我的脸上,我睁不开眼,等适应过来,看到对面走来的这两个人,都是牛仔裤花衬衫,眼神阴冷,那气质绝对不是村里人。 “你是不是王强?” 我浑身打了个激灵,赶紧道:“我叫牛二,不是王强。”然后嘟囔着,慢慢往前走。 两个人的手电始终照着我。 等我到了近前,要和他们擦肩而过的时候,有人看了一眼手机,上面有照片,他大声喊:“就是他!抓住他!” 我反应超快,手里拎着不少东西,照着其中一个人就砸过去,他没想到我会反抗的这么坚决,一下没躲开,买的那些酸奶全都砸在他身上,淋淋漓漓一头一脸。 我撒腿就跑。 另外一个情急之中竟然用手电筒砸我,我本来脚下就踉跄,一手电筒正砸在我后背上,差点没砸的吐血。我就势往前又窜了几米,夺路狂奔。 离着村口也就几十米了,穿过这片苞米地就是,只要回到村里,就能摆脱危险。 我们农村家家户户平时是有些矛盾,可遇到外来人挑衅,绝对抱团。我咬紧牙关顺着小路狂跑,村口那灯光摇摇晃晃的,似乎一点没有靠近,还是那么远。 我回头一看,后面手电光乱晃,似乎不止两个人。我跑得上气不接下气,两条腿好像要抽筋,不好! 这时候跑回村有点困难,我一头扎进苞米地里,先躲过去再说。 苞米地枝干密集,挤挤挨挨一大片,我在里面快速穿梭,后来实在走不动,坐在地上呼呼直喘。 正喘着,后面有人阴森森笑:“小子挺能跑啊,属兔子的,让我们好顿抓。” 我抬头看,聚过来四五个衬衫男,我正要爬起来,过来一人飞起一脚正踢我腮帮子上,我脑子嗡的一声,就跟撞了卡车差不多,下一秒钟什么都不知道了。 等再醒来的时候,不知过了多长时间,我迷迷糊糊的,脑袋疼的要死,隐约感觉到自己应该是在一辆车上,能闻到一股很浓的皮座味和汽油味,而且路很颠簸。 我意识有些模糊,情不自禁呻吟了几声,紧接着突然又是一拳,我再次晕了过去。 迷迷糊糊中有人拍我的脸,还有人扒拉我的眼睛,头晕的实在太厉害,根本睁不开眼,就觉得一阵阵犯恶心。 突然一盆冷水泼下来,我打了个激灵,慢慢睁开眼。这是一个废弃的仓库,到处是老旧的机器,地上长满杂草。我浑身上下都是水,被绑在一根柱子上,面前站着四五个汉子。 我艰难地看着外面,透过门缝看出去,外面有阳光,我竟然被绑架了一夜。 “这,这是在哪?”我咳嗽着说。 仓库门开了,从外面进来一个女人,我抬不起头,只看到她穿着红色的裙子,下面是丝袜的两条细腿,细细的高跟。走路“嘎达嘎达”。 到了近前,女人声音很好听,只是很冷:“这个人你认识不认识?” 她蹲在我面前,拿着手机给我看。手机上是一个打得鼻青脸肿的胖子,我看了好长时间,才想起是谁,是钱明文。 钱明文是我在油漆厂上班时候认识的一个胖子,明面的身份是殡葬一条龙,其实背后他还是个掮客,对缝拉皮条什么都干,三教九流什么人都认识。当初油漆厂车间闹鬼的事,就是他找来神婆处理的。 “认识,”我说:“老钱,钱明文。” “好,认识就好。”女人划动手机,换了一张照片:“这人认识吗?” 我一看,心里咯噔一下,是彭宗梁!这小子是阿赞汶洛的徒弟,当初油漆厂事件的罪魁祸首,后来被丑时参杀了,让我和钱明文埋在郊外。 这么长时间以来,别的事我都可以过去,就是埋彭宗梁这个事,如鲠在喉,想起来就闹心。人虽然不是我们杀的,可埋尸是我动的手,论起来这也是不小的罪过,那叫毁尸灭迹,也是个从犯。 事情发生到现在挺长时间了,按说应该没事了,没想到今天又被翻出来,这些人到底是谁?彭宗梁的朋友? 旁边有个男的破口大骂:“琪姐,这小子一看就不是好东西,眼珠子猛转,肯定想辙呢。” 这个叫琪姐的女人呵呵笑,看着我:“不管他想什么,我只听真话。只要不是真话,就有他罪受的。” 这个琪姐年岁不大,估计不到三十岁,长得很有味道,就是脂粉气太重,不像好人家的姑娘,而且眼神很冷,看着就让人心底发寒。 第一百四十八章 藏獒 琪姐问我认不认识彭宗梁,我心里转了一百八十个弯,首先,彭宗梁的死绝对不能说出去,相当于把我自己给卖了。 我咬着牙说:“认识。” “说说。”琪姐站起来,有人搬过来一把干净的椅子让她坐。 她坐在我对面,翘着二郎腿,裙子里白白的,我想调开头可就是避不开。这时有人给我一个大嘴巴:“你小子真行,死到临头了,眼还不老实,往哪儿瞅呢?!” 琪姐摆摆手,那人退到一旁,她点燃一根坤烟,吹着烟雾说:“你赶紧说。” “他叫彭宗梁,是,是我在油漆厂的同事,当时我们住在一个宿舍里。”我说。 琪姐道:“他人呢?” 我摇摇头:“不知道。他好久都没来上班了。我离职的时候,他也没回来,我们厂子的领导也在找他。” “你知不知道他是干什么的?”琪姐问。 “知道。第二车间的工人,一线职工,具体负责什么我就不知道了,我当时在门岗打更,对于一线工作不了解。”我说。 琪姐笑笑:“除了工人,他还有别的身份,你知不知道?” “什么?不知道啊。”我眨眨眼。 琪姐换了个舒服的姿势:“那你告诉我,你和钱明文是怎么认识的?” “也是在油漆厂,”我说:“他来做厂领导的生意,我们就那么认识了,泛泛之交。” 琪姐打了个响指,时间不长仓库里门开了,从外面推进来一人。我一看就吓了一大跳,正是钱明文。他和手机照片上一样,打得鼻青脸肿,全身都是血污,让人推着进来。 我心惊胆寒:“老钱,你?” 钱明文哭着说:“兄弟,你就说实话吧,还能少受点罪。我都说了,彭宗梁已经死了,就是让咱们俩给埋的。” 我刹那间一切都明白了,难怪别人能摸到我们村,我是让钱明文给卖了。 可是看着这个胖子,我一时又恨不起来,他被打成这个德性,肯定是遭了不少罪,我不能苛求他像革命烈士一样忠贞不屈,如果我落到他这个地步,说不定说的比他更快。 我索性耍开光棍:“对,彭宗梁死了,是我们埋的。可我们也是被逼的,真正的凶手是丑时参。” 琪姐烦躁地说:“什么乱七八糟的。反正彭宗梁是死在你们手里。你们几个看着他们两个,我给苏爷打电话,看看他怎么处置。” 有人把钱明文像拖死狗一样拽过来,把我们两个捆在一起。钱明文哭着说:“兄弟,对不住了,他们给我上大刑。” 我心里纳闷:“他们怎么找到你的?” “我,我,”他吱吱呜呜:“自从埋了彭宗梁以后,我一天好觉都没睡过,见天去那片郊区查看,可能是去的次数多了,我,我证件掉在那,让这些人捡去了,这才找到的我……” 我气得鼻子都歪了:“老钱啊老钱,你能不能有点出息,人埋都埋了,你还去看什么大劲。” 这时,有个大汉走过来大吼:“说什么话,允许你们说话了吗!不老实把你们舌头割了。” 钱明文垂着头不说话了,我懒得搭理他,靠着柱子心乱如麻。 能有二十多分钟,门开了,外面的阳光照进来,琪姐走进来说:“苏爷说把他们两个都带过去。” 我和钱明文被拽起来,让人连踢带骂推着往外走。出了仓库,外面是一片荒芜,满地杂草,举目四望能看到一些废弃的厂房和围墙,连栋大楼都没有,天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 四五个人推着我们往前走,走了很长时间,绕过一条小路,前面出现了小院子。四面高墙,上面插着玻璃碴子。 门口是关闭的大铁门,拴着两只大狗,说狗有点侮辱眼前的生物,应该是藏獒吧,蹲着就跟小狮子似的,满身都是长毛,看见来生人了,站起来大吼。 钱明文两条腿软的就跟软脚蟹差不多,听到狗叫都快尿了。 院子空地上摆着个小圆桌,几个马扎子,有几个大汉正在喝啤酒,听到狗叫声,走过来把门开了。他们嬉皮笑脸:“呦,琪姐来了。” 琪姐脸若冰霜:“苏爷在?” “在,在里面呢,就等你。”那人说着,周围几个汉子粗鄙的爆笑。 琪姐没理他,指挥其他人把我们带进去,两条藏獒“腾”一下跑过来,趴在我们身上叫。 钱明文惨叫一声,眼白一翻,竟然吓晕了。我还好点,虽然害怕到极点,咬着牙还能撑住,两条腿一直在抖。 有人喊了一声,那两条狗才离开,我已经不会走路了,让人硬推着进去,面如死灰。 一路推着,过了院子,进到里面的房间,打开门之后,一股热气传出来,里面比外面干净,一张大沙发,家具装修都是古香古色,一个大概五十来岁的男人正叼着烟斗坐在沙发上,眼睛极其有神,沙发后面还有几个大汉或坐或站。 屋里的光线并不是太好,有些阴晦,我浑身不舒服,整个气氛里似乎流淌着一种无法言说的阴森。 房门关上了,我和钱明文被推到沙发前面,有人大吼一声:“跪下!” 已经苏醒的钱明文,二话不说,“噗通”一声跪在这个中年男人的面前。 男人面无表情,咬着烟斗,冷冷看着我们。后面有人过来打我的脑袋:“让你跪,没听见吗?” 我被打了几下,扭动着身子,大吼一声:“打死我得了!打吧!我就不跪!” 钱明文哭丧着脸,小声说:“兄弟兄弟,跪吧,也不吃亏,你就跪吧。” 中年男人抬起眼看我:“你小子挺有种。我告诉你,在我面前装硬汉没用,我也不欣赏这个,两个人都拉出去喂狗!” 几个大汉拽我出去,我左右挣扎,破口大骂,反正也没好了,骂个痛快再说。 中年男人十分不耐烦,指着跪在地上的钱明文,挥挥手说,一起都拉出去喂狗,看着就他妈烦。 他又加了一句:“对了,别弄死了,咬个半残,然后找个车扔江边。” 钱明文嚎啕大哭:“爷,爷,你放了我吧,我绝对老老实实的,你问什么我都告诉你。” 中年男人看着儒雅,可说话极是粗糙:“马来隔壁的,彭宗梁都死犊子了,我要你们有个屁用!我自己都快完蛋了!” 他把手里的烟斗照地上一摔,啪的一声,摔得七分八裂。 屋里人大气都不敢喘。琪姐一跺脚:“赶紧的,苏爷说话你们都没听到吗,拉出去拉出去。” 那些人拉着我和钱明文出去,院子里的两只大藏獒都放开了,后面有两个汉子拖着锁链,几乎拉不住,藏獒汪汪狂叫着,哈喇子流多长,舌头都吐出来了。 钱明文又晕过去了。 那些人把我和钱明文给推到院子中间,其余人站在廊檐下看热闹。那位美女琪姐躲在所有人身后,敢情她也怕狗。 两个汉子慢慢腾腾解着手上的锁链,两条狗已经等不及了,甩着腮帮子要过来咬我们。 有人大笑:“我说你们快点,我们都等不及了。” 汉子懒洋洋说:“一会儿给大家表演狗吃人。我这狗一天都没喂东西了,饿得嗷嗷叫。” “你们别玩大了,”琪姐在后面冷冷地说:“不要弄出人命。” “你放心,顶多咬个半残,肯定留口气。”汉子大笑,要放开手上的锁链。 “等等!彭宗梁能做的,我也能做!”我拼了命地大喊一声。 我要搏一把。里面那位苏爷不见的就是彭宗梁的朋友,你看他说的话,彭宗梁死了,我要你们有什么用!这句话是什么意思,他是不是有求于彭宗梁?彭宗梁是法师,难道他有法术的需求? 我咬着牙等着,所有人都听到了我的喊声,一分一秒都是那么漫长。 “等等,”有人发话了,正是屋里的苏爷:“让那小子进来。” 有人喊:“苏爷,不让狗咬他们了?” “我先听听他有什么屁放。”苏爷说。 我浑身是汗,被重新押进了屋。 苏爷抱着肩膀坐在沙发上,我和钱明文像是死狗一样被扔在屋子当中。 钱明文眯着眼,苏醒过来:“我,我没被狗咬啊……” 我气不打一处来,没有理他,径直看着苏爷:“苏爷,彭宗梁是不是帮你做什么了?他能做的,我也能做。” 苏爷看着我,说:“你挺牛逼啊,你这么牛逼就不用我说话了吧,你像个仙儿似的,那你算算,我是怎么回事。算对了,就不让狗咬你。” 我咽了下口水,四下打量屋子。旁边有人催促:“赶紧说,别磨叽,敢骗苏爷你是活够了。” 第一百四十九章 里面的屋子 满屋子的人都看着我。苏爷烟瘾很大,又换了根雪茄,慢条斯理点烟,看都不看我。 钱明文爬在我的脚边,絮絮叨叨:“兄弟,你一定要帮老哥出去,老哥念你大恩大德……” 我缓缓说道:“这间屋子里有阴气。” 众人面面相觑,有人破口大骂:“曹,会说话吗,苏爷呆的地方你说有阴气,明显是骂苏爷……”其他人跟打了鸡血一样,对我推推搡搡,还有人拿脚踹我。 苏爷抽着雪茄没有说话,看着我挨揍。 我心里一股火出来了,谁打我,我就眼珠子瞪谁,用眼神“照”他,狠狠地盯着。 有人大骂:“草拟吗的,这小子眼神还挺毒,我让你看,我让你看。”他用大巴掌拍我后脑壳。 我咬着牙:“你再动我一下试试。” 那混混儿抄起门边的棍子,要给我开瓢,这时苏爷懒洋洋地说:“行了。小伙子,你说这屋里有阴气,怎么个有阴气法,阴气在哪呢?” 我咳嗽一声,“我需要作法。” 周围的混子大笑,说这小子还会作法呢。 苏爷不动声色,忽然道:“美琪,你留下,其他人都出去。” 苏爷说一句话,在这里真是一言九鼎,众人纷纷出去,有人拉着地上的钱明文一起拖出去,钱明文在地上惨叫:“兄弟救我啊兄弟,别让我喂狗。” 他这一喊招来无数拳脚,打的直哼哼,再不敢说话。在他要拖出去的时候,我说道:“苏爷,这位老钱是我作法时候的助手,我需要他护法。” 苏爷抽着雪茄烟,吐着烟圈,半天道:“把他放回来。” 钱明文挨了一脚,被踢了回来,他跪在地上猛磕头:“谢谢苏爷不杀之恩。” 那位美女美琪站在苏爷身后说:“唉,别谢这么早,苏爷可没说话不动你们。” 苏爷点点头,看着我:“好了,人都出去了,你也该拿出本事看看了。” 我深吸口气,对苏爷说,能不能拿个沙发坐垫给我。苏爷笑了,对美琪说,给他。 美琪拿起一个坐垫扔给我,我铺在水泥地上,然后盘坐在上面。我心里有数的很,只要请舍利子里的和尚阴灵上身,就能知道阴气来源。但是前面的戏码要做足,要有仪式感,太容易办到的事,一般人都不会太珍惜。 我坐在沙发垫子上,屏息凝神,然后请阴灵上身。这阴灵就相当于修行人辛辛苦苦修行出来的法力,我是捡了个大便宜。 和尚的阴灵上身之后,我再看屋子,刹那间感觉就不一样了。整个屋子黑气弥漫,阴森至极,屋子就像是《西游记》里某个妖怪的洞窟。我心里咯噔一下,这里怎么阴气这么重?都快赶上张宏在缅甸修行的鬼村了。 我四下里看着,森森黑气是从里面屋子散发出来的,那屋子现在关着门,不知道是什么。 我凝视着里屋,忽然“嘭”一声响,似乎有什么东西砸在那关着的门上,声音是从里面传出来的。 我说道:“你们听见了吗?” 屋里除了我,还有苏爷、美琪和钱明文。苏爷不动声色,没有回答,而美琪一脸迷茫,钱明文惊慌失措,磕磕巴巴回答我:“兄弟,你咋的了?” 我站起来,对苏爷说:“我能走走看看吗?” 苏爷冷冷看着我,做了个手势,示意随意。 我慢慢走向后面关着的那扇门,还没走近,就听到里面又是“嘭”的一声,很明显,是有什么东西撞在门上,我没有听错。 我回头去看苏爷,发现苏爷的脸色变得苍白,他这样的大佬,看着我接近这扇门的时候,眼神里竟然露出一丝恐惧。 我来到门前,伸手去拉那把手,苏爷道:“行了,门不用开。” 我长舒口气,正要收了阴灵,忽然听到门里隐隐约约传来声音,是极为轻微的脚步声,似乎有人在赤脚走路。 我知道这里是苏爷的秘密,虽然心痒难耐特别好奇,还是尊重他,不要去揭盖子了。 我收了和尚阴灵,眼前的黑气顿时没有了,里面的声音也听不到,我又变成了普通人。 我回到沙发前,把坐垫递给美琪,美琪规规整整地放回沙发。 “苏爷,阴气来源就是里面那个屋,但具体是什么我不知道。”我说。 苏爷脸色沧桑:“你不是牛逼吗,为什么看不出里面的东西?” 我想说有门挡着进不去,但一想不对,按说观测阴气,门或墙不应该成为障碍,再一个里面就算有东西,那扇门也不应该能挡住。而现在里面的东西被门挡住出不来,只能说明一件事。 我清清嗓子说道:“里面确有邪物,但可能有封印挡着,里面的东西暂时出不来。我也没法进去看。” 苏爷看着我,没有动声色,美琪冷冷看着我。钱明文脸色煞白,牙齿咯咯响。 我坦然地看着苏爷。 好半天,苏爷抬起两只手“啪啪”竟然鼓了两下掌:“小伙子,你怎么称呼?” “我叫王强。”我说。 “你真的会驱邪?”苏爷问。 这时候不会也得会,我硬着头皮说:“会!” 苏爷从兜里冒出一把小小的铜钥匙,递给美琪,咳嗽了几声:“把门打开,带他进去看。” 美琪接过钥匙,走到里屋门前,她犹豫了好几秒,能看出她是特别的害怕,可苏爷的话她又不能不听,颤抖着手把门打开。 我来到她身边,没急着进屋,往里简单地先看了看。 里面的屋子面积并不大,黑森森的没有光,我简单扫了一圈,心里咯噔一下,这间屋子竟然没有窗,四面封闭,唯一的出口就是这扇门。 美琪做了个手势,示意我进去。 我说道:“你和我一起进。” 美琪大怒,正要说什么,苏爷道:“那你就陪小王一起进去,把来龙去脉和他说清楚。” 美琪答应一声,看我眼神不善,推了我一把,“进去。” 她推我的手没有放下,而是一直拉着我的胳膊。我对她来说,比路人还不堪,这时候竟然能在我这里找安全感,说明里屋真是恐怖到了极点。 我带着她走了进去,屋里实在太黑,而且冷津津的,温度降低了好几度,我穿着薄衣,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我下意识伸手在墙上摸开关,美琪竟然按住我的手,轻声说:“这里没有电灯,不能开灯。” “可是我什么都看不着啊。”我说。 “可以点蜡烛。”她轻声说,“你等着。” 她摸索着过去,我等着,时间不长,黑暗里晃晃悠悠燃烧起了第一根蜡烛,紧接着是第二根,这时候我才勉强看到了情况。在靠近里面墙的位置,布置了一个小小的供桌,大约是两层,像是阶梯一样。 上面一层放着几个骷髅头,每个骷髅头旁边都有蜡烛,在下面一层供奉着一尊很奇怪的雕像,大概也就是小孩玩具大小,周身黑色,像是一只正在戏耍的猴子,一只脚落地一只脚抬起,两只手翻掌心向上朝天,在这个疑似猴子的雕像手里,捧着一块黑色的石头。这石头乍看上去像是个大个的窝窝头,黑得很纯正,没有一丝杂色,在这块石头上绑着三条红线。 除此之外,在雕像旁边斜斜躺着一只木剑,也就成人巴掌大小,可破烂不堪,几乎成了残剑。 美琪把几根蜡烛都点燃了。 她的脸色很白,赶紧走到我的面前,紧紧拉着我的胳膊。 这时候,苏爷在外面喊了一声:“赶紧,赶紧把门关上。” “啊?”美琪几乎晕倒:“那我们出来了。” 苏爷的语气在外面暴躁不安:“你和王强把事情说明白了吗?” 美琪说,没有。 苏爷急躁地说:“把来龙去脉告诉他,你们说完再出来,赶紧把门关上!” 美琪不敢不听,拉着我,挪着小碎步到门口,把门关上。这门一关,我看到,在门后面的门板上贴满了黄蓝色的符咒,几乎有上百张,密密麻麻一片,幽幽烛火中,让人头皮发麻。 “这是什么?”我凑过去看。符咒上都是鬼画符一般的图案,好像是道家的。 “哎呀,你先别乱问,我告诉你怎么回事。”美琪说。 能看出她急着想出去,我没逗她,现在小命还在人家手里捏着,得罪了不好。我让她说。 美琪讲了起来,语速很快,她紧紧拽着我,一边讲一边看着那个祭坛供桌,恨不得马上出去。 我越听越是心惊。 第一百五十章 小鬼儿的由来 事情是这样的,大概在年初的时候,苏爷旗下的房地产出了问题,看中某小区里的一块花园,通过关系拿来准备盖楼,这下捅了马蜂窝,被小区居民告到上边,事情闹得很大,一拖再拖,那地方围着一圈铁皮墙,成了烂尾工程,苏爷大部分流动资金全都套牢在里面,动弹不得。 紧接着苏爷的女儿出了事,小丫头和男朋友出去玩,开房发生关系,竟然有了身孕。苏爷勃然大怒,把那男的臭揍一顿,可女儿要死要活的,闹的满城风雨。 这还不算完,没几个月苏爷的老爹又过世了,苏爷饶是大佬,这一连串变故下来,也有点左右支绌,狼狈不堪。 他托人在东北找了个大仙儿算命,大仙儿告诉他流年不利,今年就活该倒霉,和属相犯冲。他花了一千多请了个福袋回来,可也没用,家庭事业死水一潭,公司风雨飘摇,千疮百孔。 这时候有朋友就把彭宗梁介绍过去,彭宗梁是泰国法师,对症下药,告诉苏爷,最好的办法是请一尊泰国阿赞加持的小鬼儿。小鬼儿法力神通,能够逆天改运,非常好用,所有的困难都能迎刃而解。 苏爷有点担心,他听说小鬼儿会反噬,不少港台明星请了小鬼儿,开始都不错,大红大紫,随即就会遭到反噬,马上倒霉,不是自己私密照片泄露就是家人被绑架勒索,一倒霉就再也翻不过身。 彭宗梁信誓旦旦,告诉他没事,说自己就是泰国顶尖法师,会定期为苏爷加持,保证没问题。并跟苏爷说,你一旦觉得不需要小鬼儿了,还可以把它再送回来,返还你一半的价钱。 苏爷倒是不在乎这几个钱,看彭宗梁这么有信心有气场,就想试试。 过了半个月,小鬼儿从泰国邮寄过来,到地方打开一看,这小鬼儿的形象和想象中的不太一样。邮寄过来的是一尊黑色石头雕像,形象有点像嬉笑的猴子,猴子双手翻掌向天,手里捧着一块石头。 彭宗梁告诉苏爷,小鬼儿的阴灵就封印在这块石头里。这小鬼儿贼凶,颇有来历,并不是泰国人,而是柬埔寨人,死于红色高棉时期。那时有一户人家是小商人,被称为“要改造的对象”,上面大笔一挥,坏分子一个都不能留,灭门!这家人不但大人,小孩也得弄死。这小鬼儿就是这家的孩子。 后来灭过门的宅子荒了下来,一直到多少年,没人敢住,谁住谁倒霉,非死既亡,邪乎得厉害。后来泰国顶尖的黑巫师,也就是彭宗梁的师父阿赞汶洛,一个人到了宅子里,活生生加持了三个月,这才收服了这些阴灵,其中最凶的就是这小鬼儿。 说到这,彭宗梁问苏爷,你知道这小鬼儿生前是怎么死的? 苏爷正在把玩黑色石头,随口问怎么死的。 彭宗梁说,当时红色高棉里专门处理坏分子,有个部门,叫合作社。合作社的刽子手,把小孩儿的脑袋塞在桌子腿儿下面,然后好几个壮汉跳到桌子上,又唱又蹦,还来回用屁股坐跷跷板,等玩完了下来再看,小孩儿的脑袋都成豆腐渣了,碎得一塌糊涂。 彭宗梁指着这黑色石头说,小孩儿的魂儿就在里面。 吓得苏爷差点脱手把石头砸了。 美琪当时在旁边,经历了整个过程,她浑身都起鸡皮疙瘩。苏爷擦着汗说,凶,真他妈的凶。这么折磨死的人,不凶都没道理。 彭宗梁道,你放心,这个小鬼儿经过我师父加持,肯定没问题,你就拿着安心供奉吧。彭宗梁教给苏爷供奉的法门,每半个月就要在石头上滴血,然后摆放小孩喜欢的玩具啊糖果啊这些东西。最不能忘的是,每天都要给这个小鬼儿供奉一杯白水,不能掺杂任何东西。 另外还有多个注意事项,比如说这小鬼儿除了供奉者的鲜血外不能沾染其他人的体液,不能碰铁器,更重要的是要放在密室里,不能见光。而且这个事还不准和至亲说。 苏爷慎重考虑,买了这片废弃厂区,专门盖了个房子,就为了收藏小鬼儿。 苏爷供奉的诚心,事项注意的认真,很快事业有了起色,那片小区花园重新纳入日程,女儿也乖乖听话,不出去给他找事了,事业家庭双美满双丰收。 好日子也就过了一个月,这天苏爷睡觉,做了一个怪梦。他梦见自己走进一间屋里,屋子的窗户往里喷着一股股白色的雾气,气氛阴森。苏爷低头一看,自己居然挺着一个大肚子,特别像是孕妇。紧接着,肚子突然破裂,里面鲜血直流,顺着肚皮滑出来一个小孩,周身雪白,最恐怖的是,脸上没有五官,只有一张嘴。 小孩儿张开嘴,露出鲜红的牙齿和口腔,对苏爷说,我是你的孩子,我要血。 苏爷吓得一动不能动,小孩儿猛地往前一扑,张嘴就咬,苏爷“啊”的一声醒了。 醒了之后,满身都是冷汗,坐在床上傻了很长时间,心怦怦跳。他也算江湖大佬,生生死死的事见过不少,可没有一次像这个噩梦一样能带来这么大的心理冲击。 第一次做这个梦不算什么,第二次他又做了个怪梦,梦见自己坐着山上的缆车,嘎吱嘎吱的缆车很多,可只有他一个人,坐着缆车要下山。具体地点看不清楚,云山雾罩的,窗户外面都是大雾,忽然之间,他觉察到车子里多了个人,转头去看,不知什么时候多了个孩子。 这孩子还是没穿衣服,全身雪白,坐在对面,脸上没有五官,只有一张嘴。小孩儿缓缓张着嘴,露出血盆大口,说,我是你的孩子,我要血。说着扑了过来。 苏爷又被吓醒。这时他就想到是不是小鬼儿出了问题。按说没啥问题,自己天天供奉,还专门找了可靠的人打理,每天都换供奉物品。而且苏爷还到医院提前抽了自己一管血出来,存在冰箱里,每半个月就往上滴几滴,这都没问题。 他给彭宗梁打了电话。 彭宗梁什么也没说,只是让他等着,马上到。 彭宗梁到了之后,跟苏爷说,小鬼儿因为太凶,光你供奉不行,还要我每到一个月就要用师门传承的法本心诀,再加持一次。现在你做噩梦,说明小鬼儿开始反噬了,梦只是开始的警告。 那时候苏爷的工程到了最关键的时候,他预感到了小鬼儿的风险,但又舍不得小鬼儿,只得答应彭宗梁,给了他一笔钱,让他重新加持一番。 彭宗梁就像是修理工,机器坏了,他过来修理一番,排除风险,当然要收一笔维修费。 苏爷已经不高兴了,可没办法,还指着小鬼儿给他的事业保驾护航呢。 又过了一个月,苏爷的工程到了啃节上,这个关键时刻,他又做了一个梦,梦见自己在一片坟地里走。周围都是若隐若现的鬼影,他越走越觉得后背发沉,回头去看,不知什么时候后背多出来一个全身雪白的孩子,那孩子也不跟他废话了,张嘴就咬。 苏爷吓醒了,一摸脖子,竟然隐隐的真有一排小牙印。 他赶紧给彭宗梁打电话,彭宗梁又过来加持了一番,收了一笔上万的费用。苏爷非常不高兴,可又不能太得罪彭宗梁,相比较起事业上的收获,每个月花上万维持,也在接受的范围内。 就这样,一连又过了三个月,苏爷终于熬过了最艰难的时刻,整个楼盘破土动工,因为在黄金地域,一旦完工开售,要效益可想而知。 苏爷琢磨着把这小鬼儿送出去吧,别说收回一半的价钱,就算一分钱没有,他也想白送出去,实在是害怕了。 如今事业上了正规,用不着这么邪性的东西。 等联系彭宗梁的时候,却发现找不到他,彭宗梁消失得无影无踪。 按时间来算,这个时间正是彭宗梁死在丑时参手里的时候。 苏爷害怕了,彭宗梁这小子不会是跑路了吧?他托了很多人脉,撒下黑白两道的暗花,全中国的找彭宗梁,可这个人消失得彻彻底底,连点痕迹都没有。 苏爷心里惴惴不安,坐卧不安,自己安慰自己,没事没事。 可就在这天晚上,他又梦见了那个全身雪白的小孩。梦里,苏爷在一个很老的宅子里,四下里死气沉沉。这宅子是上下两层,是竹子编的,房后就是郁郁葱葱的林子。这宅子空无一人,可偏偏有赤脚跑步的声音,忽远忽近。 第一百五十一章 谈判 全本 .,最快更新黑巫秘闻最新章节! 从这天开始,苏爷几乎夜夜噩梦,每天晚上的梦境里都有一个浑身雪白,面目模糊只有一张大嘴的小孩,问他要血喝。苏爷实在没办法,到医院又抽了一管血,到藏小鬼儿的地方,把血全都浇上去,可没用,晚上还是能梦见小鬼儿。 大半个月过去了,梦境的内容发生了变化,小鬼儿不再喝血,开始索命。一看到苏爷,就要一条命赔给他。 苏爷在梦里甚至给这个小鬼儿下跪,可没用,小鬼儿一看到他就要命。 苏爷折磨坏了,眼窝深陷,头发老长,脸色沧桑,惶惶不可终日,如丧家之犬。后来有一天,他女儿出了事。他女儿打了胎之后,在家里老实了一段时间,苏爷以为学好了,谁知道她又偷着出去泡小伙儿,结果喝醉了,和三个小伙儿一起去开房,不知怎么玩的,竟然引起大出血,满床都是血。 等苏爷赶到医院的时候,才知道自己女儿命是勉强保下来了,但是以后再也做不成妈妈了。 苏爷几乎都要疯了,让手下人找到那三个小伙子,拖到没人地方,往死里揍,打得不成样子。可就算把他们三个杀了,自己女儿的命运也改不了。 紧接着苏爷最爱的一个女人出了车祸。苏爷有钱,原配夫人过世后,他放浪形骸,浪迹花丛,身边女人无数,其中有一个女人是他最喜欢的,那女人也确实是真心爱苏爷的。可就在那天,说来也离奇,女人去超市买东西,过马路的时候明明什么车都没有,她走到一半突然高跟鞋崴了,她抬起脚去看,就这么一停顿的工夫,一辆大货车就跟从地里冒出来似的,突然呼啸而至,当场撞上,警察到的时候,女人都没有人模样了。 苏爷觉得不对劲了,他到供奉小鬼儿的地方,又是下跪又是许愿,可每天晚上的梦境更加恐怖,小鬼儿在梦里甚至这么说,要把苏爷搞得家破人亡,最后再来弄死苏爷。 苏爷实在害怕了,一不做二不休,让人把猴子雕像和黑色石头打了个包,直接扔进江里。可就算这样,他还是每天晚上梦见小鬼儿,而且家里也开始出现一些超自然的灵异现象。保姆晚上起夜的时候,听到客厅有脚步声,到了门口一看,就看到一个浑身雪白的小孩儿站在茶几上,张开血淋淋的嘴,管她叫妈妈。 保姆五十多岁,心脏还有点问题,当时吓得晕过去,活生生在客厅外面躺了一宿,第二天送医院的时候,人差点就没救过来。清醒之后说什么也不回去了,给多少钱也不干。 苏爷知道小鬼儿的法力似乎越来越强,已经从梦里走到现实。他不管走到哪,都感觉有一双眼睛在紧紧盯着他。 苏爷实在没办法,花高价请来一位本市的道长,道长不愧是专业人士,告诉他马上把扔的雕像捞回来,重新供奉,由他来超度,然后给了苏爷一些道家符咒,让他贴在家里,随身带在身上。 苏爷找人把那些东西又从江里捞出来。道长连续超度了半个月,愣是没把小鬼儿超走,自己还受了重伤。 道长告诉他,这个小鬼儿被高人加持了一种特殊的法门经咒,就好像是给这个小鬼儿穿了一层带着密码的护甲,要对付小鬼儿,首先要把这个密码给破解了,要不然说什么都白扯。 可这个经咒法门极为特别,和中原传承的抓鬼之法完全不搭边,毫无头绪。 道长只能想办法把这个小鬼儿暂时封印在屋里,门上贴满了符咒,压着它不出来,可这治标不治本,不知什么时候还会爆发。 琪姐把这些事断断续续说完之后,已经过了很长时间。我心想,这小鬼儿这么凶,我对付不了,现在最好的法子就是想办法糊弄苏爷,然后赶紧跑路。可有个最麻烦的事,苏爷知道我家住在什么地方,就算我现在跑了,跑了和尚跑不了庙,他天天去堵去骚扰,也不是那么回事。 我和琪姐从内室出来,把门关上,苏爷在沙发上似乎老了几十岁,抬头看我,目光中有期待。我心想,这时候可不能让他失望,要不然盛怒之下说不定一冲动就把我宰了。 我说道:“苏爷,真是巧了。” “怎么讲?”苏爷看我。 我说:“我的本事都是跟我三舅学的,我三舅师从缅甸阿赞高僧龙婆坤。这龙婆坤最擅长的就是超度亡魂,降妖除魔,抓鬼圆梦。小鬼儿的加持法门是泰国的,我们属于缅甸一派的,都是东南亚同宗同源,应该没问题。” 苏爷一拍大腿:“好!小王,如果你真能帮我解决这个事,你以后就是我的兄弟!” 我嘿嘿笑:“苏爷,你多大岁数,我多大岁数……” 苏爷一瞪眼:“怎么,和我称兄道弟还侮辱你了?” “没,没,是我的荣幸。”我说。 苏爷道:“那你说吧,应该怎么弄,我都配合你。” 我想了想说:“钱明文能不能先放了,这个事跟他没关系……” 苏爷诡诈一笑:“这可不行。你们一起来的,要走就得一起走……这样吧,问问他是什么意见。”苏爷给琪姐递了个眼色。 琪姐出去了,时间不长和一个大汉进来,大汉提溜着钱明文,就跟拽一条衰狗差不多。 苏爷翘着二郎腿坐在沙发上说:“姓钱的,你这位小兄弟相当够意思,他说帮我做事的前提是,把你放走。” 钱明文跪在地上,拼命磕头:“多谢苏爷,多谢兄弟。” 苏爷说:“你先别慌着磕头。我跟小兄弟说了,说你老钱不是胆小怕死之辈,绝对不会先走的。你说我说的对不对?” 最后那个质问赤裸裸就是威胁。 钱明文也是社会上摸爬滚打过来的老油条老司机,一下就明白了,只是有些张不开口,能看出来他是真想走,心情极为矛盾。 苏爷呵呵笑:“老钱,你可不要让我失望哦。” 钱明文一咬牙:“苏爷,你说的没错,我老钱确实不是贪生怕死之辈。我兄弟在这,我哪能走呢,不能够!那还是人做的事吗。我和我兄弟一起上刀山下油锅……” 苏爷摆摆手:“这可是你自己要留下来的。” 钱明文哭丧着脸:“是,我是发自内心的,我就是这么有气节。” 我在旁边听着差点没乐出来。 苏爷回头看我:“好了,这个问题解决了,你还想怎么样?” 我沉吟一下,看样子糊弄是不行了,怎么也得和这个小鬼儿过过招,动点真格的。我说道:“今晚我会留在这,先和小鬼儿试着沟通一下,看看我们缅甸派的法门能不能镇住他。” 苏爷点点头,站起来看表:“天色已晚,我就不留在这了,美琪。”他看向琪姐。 琪姐脸色苍白。 苏爷道:“晚上你不要走了,给小兄弟做好后勤工作,看看他需要什么,尽管去准备,我明天早上过来听你们的好消息。” 他推门出去,外面顿时狗叫声不断,苏爷呵斥一声:“下次这两只破狗如果看到我还叫,就宰了喝汤!” 院子里那几个大汉唯唯诺诺,赶紧称是。 苏爷故意提高嗓音:“你们几个把院子守好了,前院后院都得看着,不要怠慢里面的客人,明天早上我过来,如果少一个人,看我怎么收拾你们。” 紧接着是车声,苏爷走了。 屋里就剩下我、钱明文和美琪。美琪脸色很差,她虽然是女强人,可毕竟还是个女人,天色越黑她越害怕。 她问我们还需要什么。 苏爷走了,我没什么压力,坐在沙发上大大咧咧说:“先整点吃的,一天饿坏了,另外我能不能给家里打个电话。” 美琪道:“吃喝没问题,电话不行。我给你们准备。”说着,走了。 屋里就剩下我和钱明文,老钱哭丧着脸抓着我的胳膊:“兄弟兄弟,咋办啊?” “咋办,凉拌。”我说。 “你抓鬼到底行不行?”他问。 “你这话问的就该挨打,这时候哪有行不行之说,不行也得行!”我说。 钱明文坐不住,在屋子里打转,看着紧闭的里屋大门,唉声叹气:“兄弟,你跟他们说说……今晚,要不,我就不干扰你了。” 我冷笑:“老钱啊,刚才你差点就让狗咬个半死。这时候能是全乎人,是靠我保下来的,你现在就要弃船自己逃生了吗?” 钱明文都快哭了:“兄弟,我是为你考虑,我哪会抓鬼啊,到时候别拖你后腿。” 正说着,里屋的门突然“哐”的巨响,似乎被什么撞了一下。 第一百五十二章 初次交手 全本 .,最快更新黑巫秘闻最新章节! 突然的门响,把钱明文吓得惨叫一声,连滚带爬往外跑。 我没理他,走到里屋门前,盘算着晚上该怎么办。 钱明文开了门出去,刚到院子里,就听到外面一阵狗叫,我赶紧到窗边看,只见两只大藏獒都没有栓绳,满院乱跑,正追着钱明文。钱明文这胖子,这一瞬间竟然能数出六条腿来,跑得大胯都劈了,吃奶的劲用上了,愣是几秒钟的时间里没让藏獒追上。他这瞬间的速度,参加奥运会拿个牌儿没有问题。 他一边跑一边哭:“救命啊!狗栓绳啊,我求求你们了,赶紧栓绳!” 有大汉懒洋洋说:“谁他妈让你随便出屋的,出屋就咬,活该!” 钱明文看到我站在门口,嗖一下跟火箭似的窜过来,直接跳进屋里,这时藏獒也追到了。我有点胆寒,赶紧把门关上,藏獒趴在门板上,呜嗷着用爪子抓着门板,发出让人毛骨悚然的声音。 钱明文瘫软在沙发上,喘得上气不接下气:“我说兄弟,你,你可千万别开门。” 我忍着笑:“你不是要走吗?” “爱呦我的妈啊,两头都是死,我还不如跟小鬼儿一块过呢,小鬼儿最起码不咬我。”钱明文翻躺在沙发上,满头是汗,气喘吁吁。 我和他正调侃着,有人敲门,开门之后是琪姐,她给我们送饭来了。饭盒装着热气腾腾的饭菜,还有两瓶雪碧,也不知他们这么快是从哪弄的热饭菜。这里养了这么多人,想必是有自己的厨房。 我掰了筷子,狼吞虎咽,钱明文这时候也平缓下来了,跟着吃了点。 吃完之后,琪姐道:“你们晚上想怎么弄,需要我怎么配合?” “暂时不需要你了。”我说。 “那我就走了,”琪姐说:“我就住在旁边的院子里,有事让外面的人叫一声。”她非常害怕,让人把饭盒收拾一下,逃离了这间屋子。 我酒足饭饱,坐在沙发上直打嗝。 钱明文蠢萌蠢萌地看着我,“兄弟,到时候你整你的,我就在这呆着,不打扰你。” 我看看表:“不急,我先睡会儿,午夜零点动手。” 我就躺在沙发上,闭着眼假寐。钱明文挺佩服我的,“兄弟,我才知道你心脏这么大,处惊不乱,以后必然是栋梁之才。” 我闭着眼笑笑。这胖子如果在北京说话,你得跑海南岛听去,真真假假,满嘴放炮。 或许是这一晚上惊吓过甚,现在算是平缓过来了,本来是假寐的,谁知道真的睡过去了。不知睡到什么时候,我迷迷糊糊的坐起来,屋里冷冷清清,钱明文在另一张单人沙发上仰面朝天,也睡了过去。 屋里冷津津的,温度很低,我隐隐的觉得屋里多出人了,猛地转头去看。只见一个穿着深红色僧衣的和尚,站在里屋紧闭的门前,凝视着里面。我能看到门里,那里站着一个全身雪白的孩子,在黑暗中若隐若现,对视着门外的和尚。 我全身莫名打了个激灵,突然醒了,这才发现刚才原来是做了一个极为逼真的梦。 我翻身坐在起来,无意中看到旁边的单人沙发上,钱明文仰面朝天正呼呼大睡,和刚才梦中的情景一样。 我心中异样,赶紧回头去看里屋大门,那里空空荡荡,并没有什么和尚,我也看不到门里的情况。 这件事怎么这么诡异呢,还有种说不出的恶心感。梦里出现小男孩,它是小鬼儿,这到也说得过去,可是和尚是哪来的? 我这一念刚动,胸口挂着的舍利子灼热了一下,烧到了皮肤。我猛地想起来,对啊,那和尚很可能是缅甸和尚的阴灵! 我盘膝坐在沙发上,闭目打坐,尝试着和舍利子的阴灵沟通,很快阴灵漫到全身,此时的我,就是拥有大法力的法师了。 我开始吟诵三舅教过我的驱邪经文。经咒刚一起,就感觉整个屋子的温度又往下降了,我一边念咒一边睁开眼,此时的我开了阴阳眼,能看到阴邪之气。 我看到里屋门的下面缝隙,涌出大量的黑色阴气,浓浓不绝,导致外屋像是被扔进了催泪弹,黑色的阴森之气开始充斥屋子的每一个角落。 我一边念着经咒,一边从沙发上站起来,慢慢走到里屋门前。虽然一门之隔,可是我心惊肉跳,有种强烈的预感,门里藏着一个极为可怕的存在。 我站在门前凝视着大门。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突然一阵心惊,这一幕怎么那么像刚才梦中,和尚对峙屋里的小鬼儿的情景。 这时身后有了动静,钱明文不知什么时候醒过来,抱着肩膀:“冷,真冷,咋了这是。” 我没搭理他,依旧盯着这道门,我变了经文,不再背诵三舅的驱邪经,而是换成了缅甸的《心经》。这心经也有驱邪镇神的功效,当时还劝退过阿赞汶洛的飞头降。 我这么一念,黑气果然给逼住了。我和里面的小鬼儿正在对峙,谁都难动一分,就像是拔河角力一般。 就在这时,突然有人在后面踹了我一脚,我正全神贯注对付小鬼,冷不丁这一脚差点没把我踹出走火入魔来。我脚下拌蒜,撞在门上,回头一看,踹我的是钱明文。 钱明文脸色惨白如纸,双眼却漆黑如墨,眼白已经看不到了。他的嘴里不断发出“哈~~哈”的声音。 我心里一惊,不好,这是鬼上身。难道小鬼儿已经从屋里出来了? 我定睛去看,钱明文身上黑气萦绕,可没有小鬼儿的影子,他很可能只是被鬼迷了心窍,失去了心智。 钱明文一个飞跃跳过来,我没躲开,他紧紧卡住我的脖子,勒的我喘不上气。 我用手锤了他两拳,根本没用,这时候有点后悔,早知道降妖除魔这么危险,还不如跟着二龙学两手功夫防身。 钱明文到底是个胖子,身大力不亏,手越掐越紧,我实在喘不上气,意识也开始模糊。 他被鬼控制了,现在要紧的是切断他和里面小鬼儿的联系。 我情急之中,抓住胸口的舍利子,使劲一扯,把它从脖子上拽下来,然后按在钱明文的双眉中间,那地方叫印堂,是人全身灵智凝聚之处。我的舍利子里面有和尚阴灵的诚念护佑,本身是一件很好的法器。 一按到印堂,钱明文全身栗抖,发出一声非人的怪叫,松开手摔在地上。 我一手按住舍利子,一手拖着他,把他拖到门口。不能再让他留在屋里,没有他还好一些,有他就是拖累! 我用脚踹着大门,大叫:“来人,来人。” 外面传来狗叫声,随即有脚步声过来,有人打开门,睡眼朦胧地探进头:“干嘛?”那人随即打了激灵:“爱呦我的妈啊,这屋里怎么这么冷?!” 外面的藏獒跟疯了一样,“汪汪汪”的狂叫,别说我这个屋,周边几个平房的灯全都亮了。好几个大汉拖拉着拖鞋,睡眼惺忪的出来,“咋啦咋啦。” 我纯心吓吓他们:“里面的小鬼儿要冲出来了,我这位兄弟就是被鬼迷了!” 这些混子别看一个个平时人五人六,横了吧唧,可越是这样的人越怕鬼,一看屋里黑气森森,阴气逼人,吓得嗷嗷直叫,一会儿工夫全都跑了。 我看着地上昏迷的钱明文,心想也是你衰,没人管你,那没办法了。 我把他扔到门口,然后把门关上,让他在外面先躺着吧。 我回到屋里,重新把舍利子用破绳子勉强再栓回脖子上,然后来到里屋门前,我深吸口气,猛地一拉门,把门打开。 里面黑不隆冬。 我头上的汗下来了,其实不想进,更不想激怒小鬼儿,和它无冤无仇的,何苦趟这个浑水。可不行啊,明天一大早苏爷来了就要个结果,不管怎么样,我得有个交待。 我进了里屋,慢慢走到祭坛前,简直太冷了,像是有十几个大冰柜“嘶嘶”往外喷冷气。冷意不单单在皮肤表面打转,而且往骨头缝里钻。待了没几分钟,我就有种感冒的感觉。 我蹲在祭坛前,摸索着在桌上找到打火机,点亮火苗,照到那黑森森的猴子雕像上。 我按照记忆中的方位,慢慢抬高打火机,找到了上面的蜡烛,一一点燃,火苗慢慢烧起来,屋里有了些光。 第一百五十三章 濒死之境 蜡烛点燃后,我盘膝坐在祭坛前,凝神定气,让舍利子里的阴灵上身。 等我再睁开眼的时候,吓了一大跳,在祭坛的上面,凌空站着一个小孩。我的位置只能看到两只雪白的小脚,想抬起头往上看,脖子怎么也抬不起来,像是挂了块大石头,脖颈的脊椎都跟着疼。 我只能看到这孩子的两只膝盖,下意识判断,应该不到十岁,特别瘦,干巴巴的像是被抽光了血。 心跳剧烈跳动,隐隐的就感觉那小鬼儿飘到我的头上方,两只脚踩在我的脑门上,我想躲,躲不开,想抬头,抬不起来,整个人像是窝窝囊囊被塞在一块夹缝里,伸不展挪不动,比死了还难受。 我的胸口窝喘不上气,赶紧开始默念缅甸《心经》,周围温度越来越低。突然听到一阵刺耳的声音,像是孩子在嚎叫,又好像是电流划过的白噪音。 我的身体外冷内热,像是发了三十九度的高烧,浑身难受。但我咬紧牙关,这时候可千万不能停,一停下必死无疑! 就在这时,我忽然一晕,脑子晕迷迷的。等再清醒的时候,发现周围的环境变了。 我坐在一个陌生的房间里,原本面前的祭坛变成一个老式的橱柜,其他空空荡荡的地方都有了桌椅,桌子上还摆着一个插花的花瓶。 我似乎不是在密室里,而是到了某个老年间的人家,看这些家具陈设,至少也得五十年前。 就在我愣着的时候,有一伙儿人押着一对中年夫妻从楼梯上来,这些人一开口说的都是东南亚口音的方言,但是我奇迹般的能听懂。 那伙人里有人说:“记录记录,把这两个坏分子说的话记录在案。” 有人搬过一张桌子,把上面的花瓶、收音机什么的全都拨到地上,把桌子空出来。他们把丈夫按到椅子上,煞有介事地审讯:“早年间你是不是在法国留过学?” 男人挣扎着:“我是去过,可我不是坏分子,我是爱国的。” “你们这些资产阶级的坏分子,就是嘴硬,不给点颜色看看,不知道我们的厉害。”那人把笔扔到一边,交待下面的人,用塑料袋上刑。 有人拿出透明的厚塑料袋,罩在男人的头上,下面的口用绳子栓死。 塑料袋里空气稀薄,呼两口就没有了,整个袋子贴在男人的脸上,他拼命张大嘴要吸,根本什么都吸不到。他想挣扎,两只手紧紧栓在椅子上,挣扎不开。 他的身体开始扭曲,拼命挣扎,有人放开椅子,他连椅子一起倒在地上。他的脸色先是红色,然后转成深紫色,最后又变成白色,身体在地板上扭来扭去。 所有人都在看着他,看着他一点点死亡,他的妻子吓得已经晕过去了。其他的刽子手,脸上是满足的笑容,似乎特别享受杀人的过程。 还不到十分钟,这个男人就死了,张着大嘴,塑料袋整个糊在脸上,紧紧贴着,形状极为可怖。 我坐在不远处,全身冷汗直淌,心脏跳得没有力气,呼吸的也是有气无力。 男人死了之后,大小便失禁,屋里一股味。 有人拖着他的尸体来到窗前,直接扔下去。然后把女人提起来,按到椅子上,这女人还在昏迷中,有人提着一桶水直接泼在她脸上。 女人打了个激灵醒了,记录的那人拿起笔让她交待,女人都吓傻了,有什么说什么,交待一大堆,反正就是各种屎盆子往那死去的男人身上栽。刽子手们非常满意,让她按手印画押。等一切都完事了,刽子手装模作样拿出一个红色小本本说:“坏分子罪大恶极,可以就地处决。” 女人吓傻了。 那些人取来一根铁丝,慢慢绕到女人的脖子上,然后勒紧。勒住之后用脚踹,让铁丝整个都勒到脖子深处。 一个大汉把女人压在屁股下面不让动,另外三个大汉像拔河一样拽着铁丝,女人上不来气。时间很快,也就十几秒钟,眼睛泛白,脸色涨红,手脚不动了,大概不到一分钟就死了。 这些人简直是杀人的行家,杀人之后,一点血都没有,顶多失禁有点味儿,地面还干干净净的。 这些人守着死尸抽着烟,互相说笑,说这个房子可以留给哪个干部住,真不错,冬暖夏凉的。 这时候有人忽然看见我,打了个唿哨,笑着说,还有个小的。 过来几个人抓我往外拖。我惊恐至极,身体完全不受控制。 我忽然明白了,我现在见到的场景,很可能是小鬼儿临死前的情景。琪姐跟我说过,这个小鬼儿来历非凡,乃是死在红色高棉时期,死状很惨,全家灭门,所以才有这么大的怨气。 我现在很有可能被小鬼儿共情了。姥爷的笔记里,有过很大一个章节专门讲述鬼通的,为什么和鬼打交道极其危险,因为神有神通,鬼也有鬼通。鬼乃怨气所结,属于负能量凝结成形,人接触之后,被其情绪感染,和鬼物共情,俗话说就是让鬼迷了。 就算是马来西亚鬼王,如果遇到怨气特别大的鬼物,也可能被鬼迷,发生鬼迷心窍,神智错乱的情况。 据说马来西亚鬼王家里,供奉着一尊至尊鬼物,生前是一个车祸而死的新娘,怨气极大,整个东南亚都找不出来这么一个邪物,乃是鬼王的镇宅之宝。 如果这里是小鬼儿共情,我能预测到自己会被这些刽子手怎么收拾,那就是按在桌子腿下面,脑袋被活生生压爆! 果不其然,我被他们塞在桌子腿儿的下面,然后这些大汉凌空跳起来,重重压在桌子上,互相说笑玩闹。这一瞬间,我的脑袋承受了数百斤的压力,我都能听到自己头骨“嘎吱嘎吱”乱响。 刺骨的疼痛像潮水一样涌过来,我在剧烈的痛苦中失去了意识……不知过了多久,我慢慢醒过来,发现自己躺在地上,全身衣服都湿透了,我猛地坐起来,发现自己还在苏爷的密室里。 我靠着墙坐了好长时间,回想着那段痛苦,我被小鬼儿迷住,在幻境里同样经历了一次他的死亡。 简直是太痛苦,相比较起这段死亡,以前蹲过监狱的经历就像是陪着孩子过家家一样。 这时外面传来敲门声,琪姐的声音传进来:“王强,你在里面吗?” 我连滚带爬起来,正要去打开门,忽然觉得衣服下摆被什么抓住,我低头一看,看到一只雪白的小手。我吓得头皮炸起来,赶紧打开门,外面天光大亮,苏爷站在门口,脸色形容不出来,古井无波,紧紧盯着我。钱明文蹲在墙角,如同犯人一般。 苏爷走进来,看着我:“昨晚你在里面呆了一夜?” 我有气无力,点点头。 琪姐从包里拿过一面小镜子给我,轻声说:“看看你自己的脸色。” 我拿起镜子一照,汗毛竖了起来,镜子里的我跟鬼一样,脸色惨白如纸,而嘴唇艳红,眼睛还略有些发青,整个一鬼上身。 我又把镜子拉远,照了照全身,模样就跟搬了三天砖头的民工差不多,萎靡颓丧到了极点。 苏爷问:“有没有眉目?” 我有气无力地说:“这个小鬼儿怨气太大,昨晚我着了道,进入了他的死亡之境。”我便把昨晚的经过说了一遍,重点说这小鬼儿是怎么死的。 说完之后,满屋的人都没有说话的,琪姐吓得往后退了好几步,藏在那些混混儿身后。 苏爷叹口气:“红色高棉,人间惨剧,没想到会这么没人性。” 其他人附和,“没人性,真是没人性。” 苏爷道:“那你有没有办法平复小鬼儿的怨气?” 我苦笑:“这小鬼儿死得太惨,而且身上有东南亚法门的加持,极其凶恶,我暂时还没什么办法。” “没办法就是浪费时间,拉出去喂狗。”有个混子指着我鼻子骂。 苏爷摇摇头:“不要冲动,小王已经尽力了。” 我哭丧着脸:“苏爷,我是真没办法,你老就算把我千刀万剐凌迟处死,我也没招。” 苏爷坐在沙发上,敲着二郎腿,打了个响指,琪姐赶紧拿出雪茄盒送过去。 苏爷道:“我看你这么年轻,道行低微,也就不难为你了。” 我赶紧道谢,拉着钱明文要走。 苏爷道:“我还要另寻高人,可如果就在寻高人的过程中,出了岔子怎么办呢?” 我没说话,等他的下文。 苏爷道:“昨天晚上我睡了这些天以来最好的觉,一夜无梦,根本没有小鬼儿打扰。而昨天夜里,小鬼儿去摆弄你了,小王。所以……” 他抽着雪茄说:“在我找到高人之前,你和老钱就守在这间屋子里,一步不准出去,为我消灾!”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九天神皇手机版阅读网址: 第一百五十四章 短兵相接 全本 .,最快更新黑巫秘闻最新章节! 苏爷过来拍拍我的肩膀:“小王啊,我非常看好你,你替我挡几天。我已经着手找人去泰国寻觅法师了,等把他接过来,你的任务就算完成,咱们的债务一笔勾销。” 钱明文瞪着眼:“咱们……咱们之间哪有什么债务。” 苏爷道:“彭宗梁的事你们脱不开关系吧?既然你们两个不服气,我让你们看样东西。” 苏爷勾着手,示意我们到院子里。院子中间停了辆小型货车,后斗那里用红色的篷布盖着什么东西。苏爷打个响指,有人上了车后斗,把篷布一掀,露出了里面的物件。 我和钱明文探着脑袋一看,差点吐了,那是一具腐烂到无法形容的尸体,整个人烂的肉都掉了,千疮百孔,而且身体还极其肥大,像是用气吹起来的。 “这,这什么玩意?”钱明文磕磕巴巴问。 “什么玩意?!”苏爷呵呵笑:“这就是彭宗梁。” “啊?”我们两个都傻了。 苏爷道:“根据你们的描述,我派人去野地里把他刨出来。你说你们两个,真他妈的狠,活生生的人埋在土里都快让那些虫子啃光了,那些蛆啊……我的人用水龙头胶皮管喷了半个小时,满地的大蛆,就这样还没喷干净。” 钱明文哭丧着脸赶紧说:“苏爷,咱说话得凭良心,我们哥俩埋尸的时候姓彭的已经挂了,跟我们没关系啊。” 苏爷看看我们:“毁尸灭迹你们跑不了吧?我把尸体往公安局这么一交,你们两个就等着吃牢饭蹲笆篱子吧。”他回头看琪姐。琪姐捂着嘴,脸色苍白,都快吐了。 “美琪,毁尸灭迹按我国法律来说,多少年来?”他说。 琪姐用手掩着嘴,勉强说:“他们算是协助凶手处理尸体,是故意杀人的共犯,有侮辱尸体罪,毁灭、伪造证据罪,量刑标准在三年到七年,他们两个比较严重,一般在七年左右。” 苏爷惊叹:“好家伙,七年啊,接近十年的光阴,全扔在监狱里了。” 钱明文拽了我一下,低声说:“兄弟,咱俩都上船下不来了,把柄让人拿捏在手里。” 苏爷道:“怎么样两位兄弟,就在这替哥哥值几天班?等泰国法师一到位,咱们就两清,我还给两位一笔劳务费。” 我沉默一下说:“我只有一件事,希望苏爷能答应我。” “说嘛。”苏爷道。 “我想给家里打个电话,这一去失踪这么多天,家里该急坏了。”我说。 苏爷打了个响指,琪姐拿来一部崭新的手机递给我。钱明文急坏了,一个劲咽口水:“兄弟,你打完,我也得打,和家里说一声。” 这么多人看着,我不可能耍什么花招,我想了想,不能打家里的固定电话,苏爷是社会大佬,七窍玲珑心,真要顺着我家电话摸过去,搞点什么小动作,那真是没准的事。 我给妹妹的手机打过去,她马上接通:“谁啊?” “思思,我是你哥。”我说。 “哥,你跑哪了?”妹妹急了。 我咳嗽一声,院子里那么多人盯着我,我喉头痒痒:“那什么,我在朋友这帮个忙,没啥事,几天就回去,你告诉老妈一声。” 妹妹还要说什么,我赶紧挂了。钱明文一把抢过去,开始拨电话。等他打完了电话,苏爷道:“两位只要不离开这屋子,诚心为我挡住小鬼,你们要什么我都能满足你。” 钱明文看苏爷心情好,故意卖个乖:“要女人也行吗?” 苏爷大笑,一把拉过琪姐,把她推到我怀里:“这几天,她就是你的了。” 琪姐闹了个大红脸,我也有点手足无措,苏爷真是粗鄙,不过此举深得朕心。 苏爷嘱咐我们,他先走了,让我们好自为之。 白天阳气足,小鬼儿不可能出来,我和钱明文只能在屋里呆着。琪姐答应我们,只要不是通讯器材,其他的尽可能满足我们的需要。钱明文要了一台电视,蓝光影碟机,还有一堆电影电视剧的影碟。他倒是会享受。 我要了一张床,这样我和钱明文一人一个沙发和床,休息就够用了。 在这个地方,没什么娱乐活动,可时间过得飞快,而且不觉得累,我估摸着是因为太紧张了,导致肾上腺素激增,所以感觉时间流逝得特别快。 钱明文看电影的时候,看院子的混混儿们也过来凑热闹,准备一桌子的菜和酒,最后吃的杯碗狼藉。 夜色擦黑的时候,这些人唏哩呼噜全跑了。就剩下我和钱明文。 屋里不透气,一股酒气弥漫不开,熏得我有些作呕。我把窗户都打开,然后躺在床上睡觉,先睡到午夜十二点再说。 钱明文还在看着电影,他十分自觉地关小了声音。我其实不在乎电视开着,这样反而能给我带来一定的安全感。 我迷迷糊糊睡着了。 不知睡了多长时间,忽然醒了,坐起来发呆,电视上还在演着电影,是一个迪士尼的动画片。钱明文靠着沙发睡着了,呼噜震天响。 我看到一个浑身雪白的孩子,背对着我,正站在五颜六色的电视前,目不转睛地看着动画片。 我浑身一激灵,这一瞬间就跟重感冒一样,全身难受。我使劲揉揉眼,一下就醒了,原来刚才做了个梦。 我心有余悸,躺在床上好长时间不敢动地方,心脏上像是压了一块大石头,呼吸都困难。 好半天,我鼓气勇气坐起来,电视还开着,正在播放一部迪士尼的动画片,而钱明文倒骑在一部椅子上,趴在椅子背已经睡熟了,呼噜震天响。 我有些害怕,去看电视前,那里空空荡荡,并没有什么小孩儿。 我舒了一口气,忽然感觉身后凉森森的,回头去看,从里屋的门缝处开始往外渗透黑气。我原本打算,这几天虽然待在屋里,但不去招惹小鬼儿,应该没问题。可现在看来,小鬼儿的性情琢磨不透,你不去招它,但是它可能会主动来惹你。 我从床上站起来,来到里屋的门前,看着从门缝下面渗透出来的黑气。过了一会儿,那黑气竟然越来越浓,而且有一股浓浓的烟味,我提鼻子闻闻,觉得不对劲。 我赶紧过去推醒钱明文,钱明文揉着眼睛,问我干啥。我说道:“你闻没闻到一股烟味。” 钱明文耸着小胖鼻子,闻了闻:“还真是,好像是什么着了。” “坏了!”我突然想到了:“是祭坛!” 我拉着他来到里屋的门前,我一把推开门。钱明文站在外面,苦着脸说:“兄弟,我就不进去了……” 我没理他,走进屋里,发现隐隐有火光。借着光看过去,祭坛好好的,光是哪来的? 仔细一看,没把我吓蒙了,原来是贴在门后的那些道符,突然无火自燃,大火烧着,这些蓝蓝黄黄的符咒全都卷曲了起来,烧成了焦黑炭状。 不好!这些道符都是前辈高人留下来镇鬼用的,小鬼儿之所以困在这里没有出去,就是因为这些道符的存在,如果它们被烧了,后果不敢想象。 我大叫着:“老钱,赶紧过来灭火。” 钱明文站在门外,一动不动,像是根本没听见我说话声。 情急之中,我没有办法,只能把外衣脱下来,在这扑打火,可火势太猛,燃成了一大片,整个门板子都在火焰之中。 我正扑打着,钱明文突然惨嚎一声,冲了进来,把我撞飞。 我根本没有防备,正撞在墙上,浑身骨头都疼。我一看老钱,脸部扭曲,在火光中双眼周围泛青,眼里一片黑色。 坏了!他被鬼迷了。 钱明文发出一声怒喝,整个人竟然腾空而起,朝着我扑过来,那动作迅猛绝伦,就跟称霸森林的大狗熊差不多。 我骂了一声:“你还想给我来个苏联大坐!” 我用脚一蹬墙,在他压到的一刹那,整个人滑了出去,钱明文重重摔在地上。他扑棱扑棱脑袋,又爬起来,朝着我过来。 我也是急眼了,跟我玩,行!这时候我身旁就是小鬼儿的祭坛,我飞起一脚正踹在那猴子雕像上,嘴里还骂:“去你妈的。” 那猴子雕像陡然飞出去,砸在墙上,顿时四分五裂,碎片乱飞。 猴子手里捧着的黑色石头,咕噜噜落在墙角,我走过去,抬脚就要踹。这时候,身后突然冒出个人来,紧紧锁着我,我侧头一看,正是钱明文。他锁着我就不放手。 这时,我看到面前不知什么时候,那小鬼儿出来了,悬浮在石头上,周身雪白,张着血盆大口。 第一百五十五章 吸收 小鬼儿散发着寒气,朝我扑了过来,我的背后被钱明文紧紧扼住,无法动弹,眼睁睁看着小鬼儿扑在我身上。 顿时寒气逼身,意识开始模糊。在这个瞬间,趁着自己还明白事,我赶紧和舍利子的阴灵沟通,让它上了我的身,这样就有了法力可以抵挡小鬼儿。 下一秒钟,我的意识彻底涣散,人昏迷过去。再醒来时,发现自己躺在木屋里,眼前的情景很熟悉,我大吃一惊,这里正是小鬼儿死的地方。 我想爬起来,可全身像是固定在地上一样,动也动不了。 就在这时,从楼下上了一伙儿人,押着一对夫妻。我暗暗吃惊,这个情景我已经经历了一次,难道还要重来? 果然,那伙儿人开始审讯,其实就是走个过场,然后开始杀人。男人被罩了透明塑料袋,活活闷死。女人脖子上栓了细细的铁丝,活生生被勒死。最后这些人把我拽起来,强行塞到桌子腿儿下面。 我不禁嘴里泛苦,又要来?! 我开始挣扎喊叫,都没用,我被拘禁在这个肉身里动弹不得,眼睁睁被人虐死。我又经历了一次那小鬼儿死亡的全过程。 不知什么时候昏了过去。也不知过了多长时间,有人拍打我的脸,我慢慢苏醒。看到苏爷带着琪姐,两个人站在我的面前。 我想从地上爬起来,可两只手臂都被钱明文紧紧勒着,而钱明文依旧昏迷,两只手却始终没有松开。 我动了几下,实在挣脱不起来,苏爷给琪姐递了个眼色,让她出去叫人。时间不长,进来两个混子,手里还提着一桶脏水,对着钱明文就泼下去。钱明文打了个激灵,呻吟一声,慢慢睁开眼,他喃喃地说:“咋,咋回事啊……” 我让他松开手,他一直处于懵懵懂懂的状态,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苏爷看着满屋子的狼藉,打碎的猴子雕像,他走到墙角捡起那块黑石头,叹了口气,又把石头扔了回去。 “昨晚发生什么了?”他问。 我晕头涨脑,眼前都是金星,平复了好一会儿,才感觉好点。我拉着苏爷,给他看门板后面的符纸:“苏爷,昨晚这些封禁小鬼儿的道符突然冒出黑烟,烧了起来。” 苏爷看着满墙的焦灰,胆战心惊,用手轻轻摸着。这些符咒已经烧得差不多了,就算还有一张半张是好的,也烧成了半残,显然没用了。 苏爷道:“怎么会这样?” “可能是这个小鬼儿的功力大增,原先的符咒已经管不住它了。”我说。 苏爷急得团团转。我问苏爷昨晚休息的如何,他叹口气:“我从来没睡过这么好觉。” “你睡的开心了,我每天晚上都在这生不如死。”我说。 苏爷也不和我动粗,拉着我的手叹了半天的气。他颓丧地坐在沙发上,好半天才道:“兄弟,你再替我多担待几天,我已经托人找到了泰国一个很厉害的法师,马上就能过来。” 我苦着脸说:“苏爷你是不知道,我天天晚上相当于死一次,经历一遍小鬼儿的死法,别说几天,再来一天我恐怕就要崩溃了。” 旁边有人指着我的鼻子:“妈的,苏爷求你们办事,你还不愿意。苏爷,直接把他们交给警察算了。” 苏爷道:“这件事办好了,我马上把彭宗梁的尸体处理掉,他会在这个世界上化成烟灰,再也没有人想起他。为了洗脱你们自己的罪过,在这里帮我扛几天也不为过。” 他对琪姐打了个响指,琪姐打开公文包,掏出两张银行卡。 苏爷道:“这里有一点小小的酬劳,等你们完成任务,我亲手交到你们手里。” 钱明文赶紧说:“还是苏爷厚道。”他拉着我的衣服。 我长叹一声,威逼利诱,自己再不干就有点不知好歹了,再说不干也不行,大门都出不去。 我看着烧成黑焦色的里屋门,心下恻然,没有那些符咒挡着,这小鬼儿不知会凶猛到什么地步。 苏爷劝慰了我们一番就走了,他告诉琪姐,一定要满足我们的任何要求,不能打折扣。琪姐都记下来了。 我知道自己跑不了,只能硬着头皮对付。白天的时候,其他混混儿都在,屋里有些人气,等到天色一晚,夜色刚刚擦黑,这些人全跑了,只留下我和钱明文。 钱明文看着电视,心思都没在上面,眼睛发直。 我背着手在屋里走来走去,我们看着黑焦焦的里屋大门,心里都极为膈应。 “兄弟,你把那小鬼儿的祭坛弄坏了,它会不会报复你?”钱明文说。 “报复我,你也得给我垫背。”我骂着。 钱明文苦着脸:“我说兄弟,你别拉着我啊,跟我没关系。” “老钱,你怎么好意思说的,现在咱们俩是一根绳上的蚂蚱,谁也不别想把自己择出去。” 钱明文都快哭了:“兄弟兄弟,我错了行不,眼瞅着又要天黑,你倒是想想办法啊。” 我大怒:“我有个鸡毛办法。有办法我能不想吗,每天晚上都经历小鬼儿被杀的过程,都要死一次,你以为这是一般人能扛得住吗?再来几次,我都快自杀了。” 说归说,可为了自保还得想办法。到了十二点,我坐在里屋的门前,让和尚阴灵上体,我默念缅甸心经,希望能平复小鬼儿的怨气。 和尚的阴灵一出来,我发现了不对劲,它似乎比以前更浓郁了一些,漫在我的身上,我更加能体会到一种力量感。 最直觉的感觉是,我的法力变强了,阴灵更加强大了。 我心中一喜,这是怎么回事,难道这几天和小鬼儿的对抗中,磨练了我的法力? 正想着,感觉周身冷森森的,门缝下面开始往外渗透黑气。这小鬼儿的时间观念还真是强,到了正点就开始折腾。 我倒是不怕什么,回头一看钱明文,心里一惊,他可别再鬼迷心窍了,我同时对付他和小鬼儿,还不够忙活的。 “老钱,你赶紧出去,别在屋里呆着。”我说。 钱明文答应一声,拉开门逃到外面。现在我们和看院子的混混都熟了,他们也不好意思用狗总吓唬我们,所以钱明文出去,没听到狗叫声。 我一个人在屋里,快速诵读心经,沉目凝神。一遍念完,从头又开始念,不知道念了多少遍。我睁开眼,突然看到小鬼儿就站在面前,它猛地朝着我一扑,刹那间我就动不了,刺骨的寒气蔓延全身。 恍惚中我又回到了那个竹屋,这一次进来和前几次都不太相同,屋子在晃晃悠悠的动着,一切似乎都在梦中,不如前几次有身临其境的逼真感。 这时那伙刽子手上来了,押着夫妻,所有的人都失去了颜色,成为一种如梦如幻的黑白色。 一切都在按照过程行进,最后我被那些人塞在桌子腿儿下面,疼痛再次来袭,可没有以前那么痛苦了,我一直处于一种半梦半醒的状态里。 等我再清醒的时候,外面天光大亮,苏爷又早早来了。 一群人站在门口看我,我揉揉脑袋,勉强从地上站起来,不知不觉中我竟然就这么在地上坐了一宿。 “兄弟,你没事吧?”苏爷看我。 我摆摆手,暗暗有些兴奋,小鬼儿的手段也就这些了?这一晚上我竟然顺顺利利熬下来了。 可这些事不能让苏爷知道,我故作痛苦:“苏爷啊苏爷,我要不是为了你……”我叹口气。 苏爷过来拍拍我的肩膀,上下看着我:“兄弟,我认你这个兄弟了,你放心,泰国法师已经答应了,他坐今天晚上的飞机,明天一早就能到了。到了之后你们就解脱了。” 钱明文在旁边乐得鼻涕泡都出来了:“明天我们就能回家了?” 苏爷呵呵笑:“这个嘛,还得看泰国法师的法力如何。” 他没说放我们走,也没说不放我们走,到时候还得看那泰国法师的功力。 我和钱明文对视一眼,我们都没有办法,现在小命在人家手里掐着,放不放的只能到时候再说。 一天过去了,又到了晚上,钱明文自觉的出去,屋里只有我一个人。 我再一次坐在里屋的门前,开始引舍利子里和尚的阴灵上身。这一次让我十分惊喜,阴灵似乎更加浓郁,上身之后有种法力充沛的感觉。 我开始诵读心经,屋里再一次黑气蔓延,这时我看到了小鬼儿。 小鬼儿站在屋里,似乎不敢到我的近前,它的身影比前几次要黯淡一些。我心念一动,缓缓站起,一边诵经一边往里走,小鬼儿竟然吓得转身就跑,进了里屋。 我突然冒出一个想法,会不会是这样,我可以吸收小鬼儿身上的鬼气,补充给和尚的阴灵。阴灵越来越强大,而小鬼儿越来越弱。 第一百五十六章 泰国法师 我心中狂喜,如果所料不错,小鬼儿的鬼气都被我身上的阴灵吸走,小鬼儿将不战而亡,就像是大鱼吞小鱼一样。 小鬼儿啊小鬼儿,谁让你害人的,今天我就让你尝尝爷爷的厉害。 我慢慢走进里屋,现在我阴灵上身,相当于拥有大法师的法力,通阴阳眼,任何阴气都逃不过我的眼睛。我一眼就看到小鬼儿躲在墙角,背对着我,瘦弱的肩膀不停抖动,似乎害怕的要命。 我嘿嘿笑,你他妈的也有害怕这一天,前些日子怎么玩我的?!好悬没死在你手里! 我慢慢走过去,到了小鬼儿的身后。我深吸口气,开始诵读心经,小鬼儿身体抖动得更加厉害,它猛地一转身。 我吓了一大跳,它脸上没有五官,只有一张大嘴,此时那张嘴更大了,几乎占据了一半的脸,里面血红血红一片,朝着我就扑过来。 我来不及躲避,又陷入了昏迷中。在梦境里,我又一次回到了竹屋。 我呵呵笑,心说话,又来?整个场景都失去了颜色,缥缈如梦,那伙刽子手又上来了,押着那对倒霉的夫妻。他们说话的声音似乎在很远的地方,又小又虚。 我明白了,小鬼儿的鬼气越来越弱,它能迷惑人的本事也就越差,共情造境的能力也会相应变弱。第一次我被它迷惑的时候,场景多真实啊,每一次疼痛都钻彻心扉。可现在呢,整个场景虚化浮夸的要命,它也就这么大本事了。 我呵呵冷笑,等会儿我让你灰飞烟灭,我要降妖除魔。 我已经不怕它了,心里暗暗盘算,我身上的和尚阴灵如此牛逼,以后如果遇到其他的鬼魂,过去一顿吸,和尚阴灵岂不是越来越强大,相应的,我的法力也会越来越强。到时候超越三舅,攀登法术高峰,不是梦啊。 不知道这和尚阴灵有多大的胃口,最好能吸遍整个东南亚,最后连马来西亚鬼王的压箱底,那撞死的新娘鬼也给吸走,那时候的我就不是现在的我喽。我就是新一代鬼王,哇哈哈哈。 我正想的美,梦中的情景到了,这些人把我的脑袋塞在桌子腿儿下面。我一点疼痛都感觉不到,反而舒舒服服的直想睡觉,后来不知什么时候真的睡了过去。 正睡得香,被人推醒,睁眼一看,是钱明文。他看我躺在地上:“兄弟,你没事吧。” 我赶忙从地上爬起来,脑袋有点迷糊:“没事,昨晚又让小鬼儿迷了。” 我告诉他,还能撑得住。 钱明文道:“苏爷来了,在外面,让你过去见他。” 我跟着他来到屋外,外面阳光明媚,我多少天都没出来好好看看太阳了,只觉得在阳光下全身骨头缝都往外渗着阴寒之气,自己就像是长在树荫下的蘑菇。 我慵慵懒懒提不起劲头,活动活动关节,嘎吱嘎吱响。 苏爷过来拉着我的手:“兄弟,辛苦辛苦。听说昨晚你又让小鬼儿迷了?”、 我叹口气:“苏爷,咱爷俩关系深,一见如故,我为你做点事也是应该的,再难我也得咬牙挺着。” 苏爷让周围的混子都过来:“你们都听听,这才叫仗义,好好跟小王学学。” 混子们互相看看,没有说话的。 苏爷道:“兄弟,你这么仗义对我,我也不能对你太过分。你这苦日子熬到头了,一会儿泰国来的阿赞师傅就到了,我已经派人到机场去接。等他来了,你们就解脱了。” 钱明文双手合十,对着天空说:“我的老天爷祖奶奶,可算能回家了。” 苏爷没有进屋,拉着我的手嘘寒问暖,我们在院子里寒暄着,能有二十来分钟,就听到院子外面“嘟嘟”的喇叭响,一辆黑车停了下来。 车上下来一个人,有点像黑社会大哥,胳肢窝夹着小皮包,这么热的天还穿着西服,下车一路小跑到另一侧开车门。车门开了,从里面下来一个黑衣黑裤的法师。这法师中等个头,头发很长,下端束在一起像是辫子,脖子上挂着一串黑项链,露出来的胳膊、脖子和脸上都是密密麻麻的刺身。具体什么图案看不清楚。 这个法师长得很瘦,眼眶高,而眼睛低,远远看过去他的一双眼睛就像是藏在深渊处的黑水,十分吓人,但还极具魅力。 这人一出来,气场和我们截然不同,我喉头咯咯响,第一眼就能知道,此人的道行肯定极高。 我是学渣,这人就是学霸级的。这气场这风度,都能秒杀阿赞汶洛。 那黑社会大哥模样的人,领着法师进了院子。院子口的狗窝里趴着藏獒,藏獒闻到生人味道,从狗窝里探出头来,正要叫。法师突然一转脸,眼睛瞅着藏獒。 藏獒这一瞬间竟然掉过头,不敢和这个人对视!呜咽了一声,乖乖爬回窝里,不敢出来了。 就这一眼,院子这么多人都鸦雀无声,所有人都被这法师给震住了。 我有种预感,这法师比里面的小鬼儿要可怕多了,有一种斧头帮把火云邪神给放出来的错觉。 两人到了近前,苏爷先和黑社会大哥模样的人握手,说道:“老杨,我可算盼着你把泰国法师请来了。” 这位仁兄原来姓杨,他道:“嗨,不好意思。阿赞威一直在深山里修行,最近才出来,我也是好不容易联系上他。我先介绍介绍,鄙人姓杨,叫杨溢,是定居泰国的老牌商,各位以后想请佛牌,或是古曼童什么的都可以找我,辟邪抓鬼也没问题。”杨溢翻出一把名片,给众人发下去,我也拿到一张。 杨溢指着法师说:“这位法师是泰国本地人,叫阿赞威,是东南亚数一数二的黑衣法师。极擅长控灵术,手里制作过的小鬼儿没有一千也有八百,经他手出去的小鬼儿就没有反噬这一说,都老老实实的。” 苏爷双手合十:“阿赞威,萨瓦迪卡。” 这个法师微微一笑,礼貌地双手合十还礼。 杨溢道:“你的情况我都和阿赞威说了,他说没问题,手到病除。只是他要把小鬼儿带走,你可别心疼。” 苏爷说:“赶紧拿走,我求之不得,看见那小鬼儿我就头疼。” 这时候阿赞威扫了一眼院子,对杨溢说了一句泰语,杨溢突然看过来,似乎看了我一眼。我吓了一跳。 杨溢道:“苏爷,你们这里有人身上也附着鬼。” 苏爷大惊:“谁?” 阿赞威说着泰语。 杨溢道:“我们来就是为了抓小鬼儿的,其他的不在业务范围内,那人身上的鬼也不会妨碍到你。” 苏爷扫了一眼众人,脸色有些不好看,他不知道是谁。 我的心惴惴不安,不会是在说我吧。难道我身上藏着和尚阴灵,被阿赞威一眼就看出来了?我后背都让汗湿透了。 想起昨晚我那洋洋得意的劲头,简直是可笑。身上带着和尚阴灵的事,高人一眼就能看破,他们只要抢走我的舍利子,我就狗屁不是,我这一身本事就跟纸糊一样不可靠。 阿赞威进到屋里,苏爷打发其他人离开,随身只带着琪姐。我和钱明文也被要求一起进屋。 阿赞威从脖子上摘下那串黑色佛珠,轻轻在手里捻着,他走来走去,最后停在里屋的门前。众人都在看着他。阿赞威没有急着进去,而是端起拿着佛珠的手,在门上写字,嘴里念念有词,然后缓缓推开门,走了进去。 门在他的身后重重关上。 我们互相看看,大家都不知道阿赞威是什么打法,只能在这里干等着。 焦躁中等了大概二十多分钟,门开了,阿赞威握着那颗黑色的石头走了出来。他对杨溢说了几句话,杨溢翻译给我们:“阿赞威说,这里的小鬼儿怨气很大,但是不知怎么,鬼气却很虚弱,所以他降服并没有花太多的力气。回去之后,他会想办法把小鬼儿重新加持,不会再妨碍到你。” 苏爷感动的都快哭了:“多谢阿赞威。” 杨溢笑:“我说老苏,你别光谢啊,我们大老远来的。” 苏爷打了个响指,琪姐在旁边递过来手包,他拿出银行卡:“密码六个六,数目是提前说好的。” 杨溢哈哈大笑:“老苏办事就是敞亮。” 钱明文嘟囔了一声:“来了还没二十分钟,就拿了一大笔钱,比抢银行都舒服。” 我也有点不服气,那小鬼儿前面都让我收拾利索了,这阿赞威来了就捡个大便宜。 第一百五十七章 迷迷糊糊 我和钱明文腹诽着,不过我们也不敢奢求太多的东西,平安离开这里就已经不错了。 杨溢收了钱:“老苏啊,还有个事请你帮忙。” “客气啥,讲!”苏爷心情不错。 杨溢道:“阿赞威这次出山是有自己目的的,他在山里修行的时候,感觉到自己的师妹出了事,他这次出来是找他师妹的。他师妹应该是在中国出的事,所以他要在中国待一段时间。我是阿赞威老朋友,他不会说中国话,我就得陪着他一起,老苏你看看能不能帮我们找个落脚的地方。” 苏爷心情好的不得了,他点点头:“这个事好办,我那好几套空闲的房子,你们看好哪个就住哪个。阿赞威师傅是我的座上宾,我肯定不会亏待他。” 杨溢把苏爷的话翻译过去,阿赞威别看长得吓人,可为人很懂礼节,双手合十,用蹩脚的中国话说了一句“谢谢”。 苏爷哈哈大笑,让琪姐中午去定一桌泰国餐馆,他要给阿赞威师傅接风洗尘。 杨溢道:“老苏,这就是你老赶了,阿赞本身就是师傅的意思,你不用再加个师傅。” 苏爷一瞪眼:“我就愿意,两个师傅表达了我对阿赞威的尊敬,你懂个屁。” 杨溢笑笑。 苏爷看到我和钱明文,把我们叫到外面,让琪姐发给我们一人一张卡,他拍着我的肩膀:“兄弟,这段日子有劳了啊,我有做的过分的地方你们两个多多担待。” 钱明文乐得鼻涕泡都出来了:“苏爷你说这话见外了,我们赴汤蹈火在所不辞啊。” 苏爷不爱听他的奉承,拉着我的手说:“兄弟,以后有事找你苏哥,别的不说,这地面上的事基本上都能摆平。” 他给了我一个私人电话,还嘱咐我不要告诉别人。 等都安排明白了,苏爷让人开车送我和钱明文回去。一路开出去,终于出了郊区,眼见得来到了市区,钱明文一看没啥危险了,开始活跃了。我都怀疑这胖子是不是有双重人格,完全想象不到眼前这位话痨,就是前几天吓得哭天抹泪给苏爷下跪那个怂货。 钱明文跟司机调侃了几句,然后跟我挤眉弄眼:“兄弟,其实我全知道。” “你知道啥?”我看他。 钱明文说:“你的功力很深,是你把那小鬼儿收拾利索的,今天那个泰国人捡了个大便宜。” “别这么说,我这才哪到哪。”我谦虚着。 “你可拉倒吧,在我这扮猪吃虎不好使。”钱明文诡诈一笑:“老哥我混江湖多少年了,两只眼睛贼着呢。” 他咳嗽一声:“兄弟,咱俩遇到这件事,其实是坏事也是好事。” “怎么呢?”我问。 他道:“咱俩因为这个事站在共同的战线上,友谊更加深厚了。” “勉强算是好处之一吧。”我说。 “还有个好处,”他眨眨眼说:“要不然你跟我干得了。实话跟你说吧,我这客户源不成问题,老哥我手底下四五个业务员,成日在医院和火葬场泡着,那客户都老鼻子了,随便两单做好了,一个月的提成就不次于城里那些白领。” “你让我跟你跑业务去?”我嗤之以鼻。 “错!大错特错!”钱明文说:“兄弟,以你的一表人才怎么可能去跟我跑市场呢。打个比方说,这是个工厂,我如今客户不愁,都急等着拿货,就是这货源成问题。” “我还是没明白,我是那货源?”我说。 钱明文道:“所谓的货源,就是说我有很多客户需要驱邪平事,可我手头认识的法师太少了。客户多,手里的钱多,就是找不到高人为他们办事!而你呢兄弟,你有手段,也挺厉害,你想挣这份钱,却找不到市场。我就是这中间搭桥对缝的,给你们双方接上头,我就在中间混个介绍费搭桥费。” “你就是那个拉皮条的?”我说。 钱明文哈哈大笑,司机回头瞪他,他干咳嗽一声:“这么说也不错。你是小姐,客户是老嫖,我就是中间拉皮条的。别小看我这个龟公,没有我,资源就盘活不起来,一潭死水。怎么样兄弟,跟我干吧,一个月至少能干成四五单生意,到手就是小两万,不比你当白领上班强。” 我心动了,我是指定不去上班,要想办法养活自己和家里人。三舅是一条路子,钱明文这边也要开拓出一条路,这叫两条腿走路。 这时车子开到市中心,钱明文招呼司机在这下车。他拍着我的肩膀,让我好好想想,想好了打他的电话。然后这胖子扭着屁股走了。 司机掉头回去,开了两个多小时才到县里。我在县城下车,跟他客气一番,打发他走了。 我找了家自助银行,把卡插进去一看,苏爷出手还算可以,给了两万块钱。加上先前我卖陪葬品到手的七万五,一共小十万。 手里有钱,心中不慌,我把钱存好。心里盘算着,再攒点钱就可以在县里买房付首付了。不过,我的心可不局限在小小县城,怎么也得在市里买房,县城还是差点意思。 我盘算着,上了小公汽,一路晃晃悠悠开到了村口。我在超市买了东西,一到家,看到家里人都在,不但有我妈和妹妹,连刘东这小子也在。他一见我就叫哥。 老妈过来锤了我一拳:“你小子怎么回事,出门办事不跟家里打个招呼吗?这么多天,你知不知道妈心里是什么滋味……” 说着眼圈红了要哭,我赶紧安慰她,说没事,这些天我临时跟着一个朋友去帮忙,走得急来不及说。 我把超市买的东西堆了一桌子。 妹妹也埋怨我,让我下次出门提前和家里打招呼,别让老妈跟着上火。 这几天我真是累坏了,在外面感觉不出来,肾上腺素激增跟打仗似的,等回到家这么一放松,那股劲儿全都返上来了。 我瘫软在沙发上,是耳鸣眼花全身难受,就跟重感冒似的,关节又酸又疼。 老妈和妹妹在厨房忙活,刘东陪着我说话,我们有一句没一句聊着。我眼皮子又沉又重,刘东不是外人,我索性躺在沙发上,一手枕在脑后,迷迷糊糊看着电视。 刘东是个懂事的人,看我这样,也就不聊了,他坐在旁边给我剥苹果。我一边打瞌睡一边想,这小子也算是可塑之才,眼里有活儿,不错。 迷迷糊糊中,电视里似乎插播了一条新闻,女主持人严肃地说,今日我市出现一名男性危险分子,很可能精神错乱,极其危险。特征是头戴小红帽。有发现者请尽快和警方联系,下面是电话。 旁边有一张这个人的照片,应该是摄像头拍下来的,黑白画面,这人穿着超大号的外衣,头戴尖顶小帽,看不清脸,鬼鬼祟祟的,那模样就跟拾荒的流浪汉差不多。 不知为什么,我看到这个新闻,心里慌得很,想坐起来,身上却好似重如千斤,怎么也起不来。 我咬着牙,猛地往上一坐,终于冲破了这层梦魇。 我坐在沙发上发呆,刘东吓了一跳:“哥,你咋了。” 电视上开始播放电视剧,我失神着,觉得一切都非常怪异,刚才通缉小红帽的新闻,到底是做的一个梦,还是真有这么回事? 我问刘东,电视上刚才播放通缉新闻了? 刘东点点头,奇怪地说:“是啊。本市流窜进一个危险分子,代号小红帽。让广大居民多多注意。” 原来不是做梦。 这时饭菜好了,我揉揉太阳穴,和家里人吃了这顿饭。他们有说有笑的,可我总感觉迷糊,眼前的一切都有种虚幻感。我甚至以为,自己是不是还在苏爷的小屋里,被那小鬼儿迷着,眼前所见无非都是小鬼儿造成的幻象。 吃完饭我回屋躺着,从吃完饭的晚上六点开始睡,一口气睡到第二天早上八点来钟,等从床上起来,整个人非但没有解乏,反而更糊涂了,脑子像是被谁砸了一铁锤,看什么都反应半天。 我坐在床上发了会儿呆,抽了根烟,妹妹敲门探头进来,呛得直咳嗽:“哥,你能不能别在家抽烟。妈最讨厌烟味。” “是你讨厌还是妈讨厌?”我笑着看她。 妹妹根本不搭理我这茬:“赶紧下楼吃早饭,吃完了我好去上班。” “你吃你的,我没什么胃口。”我说。 正说着,突然一楼传来“啪”的声音,好像什么打碎了。我和妹妹对视一眼,是老妈! 第一百五十八章 药引子 我和妹妹赶紧冲出去,到楼下一看,老妈摔在客厅里,手里端着的白粥洒了一地。 妹妹眼泪马上出来了,哭着跑过去:“妈!” 我赶紧过去,老妈晕倒在客厅里,身体一动不动。妹妹正要扶,我马上制止:“思思,先别动,我好像听说过,晕倒的人不能轻易搀扶。赶紧打120!” 妹妹哭的上气不接下气,拿着手机的手都颤抖不稳了,我还算镇定,毕竟是经历过一些事的,我拿出手机拨通急救电话。 打完电话。看到妹妹蹲在老妈的身边哭。我脸色不好看,焦急地等着救护车。妹妹拉着我的胳膊,哭着说:“哥,妈要是……” “别胡说!”我大吼一声:“事情还没到最坏的时候,别想那些乱七八糟的。” 正说着,救护车“哇啦哇啦”到了我们家院子口,大早上正是上班时候,村里的人全都出来了,围在我家附近。 两个男护士推着简易病床车,在一个女护士的带领下,进了家里的客厅。到底是专业人士,他们干活很麻利,把老妈平稳地抬到车上,怕防止乱动,用皮带固定住手脚,然后按上了吸氧装置。 女护士拿着小本子让我们签字,然后道:“你们谁跟车?” 我拉着妹妹的手:“我们都去。” 女护士摇摇头,说只能一个人跟车。我说:“那我去吧。妹妹,你把客厅先收拾收拾,一会儿打车去,我先过去安排住院的事。” 我妹妹到底也是个女将,这时冷静了下来,擦擦眼泪,说没问题。 我上了救护车,看着老妈躺在那里,一动不动,脸上罩着氧气罩,打着点滴,这个心一直沉到谷底。 跟车这一路,心情糟糕到了极点,负能量始终在脑海里盘旋,有个念头疯狂涌出,止都止不住,老妈如果这次真的没挺过来,怎么办? 老妈平时病恹恹的,可她在一天,这个家就能挺住一天,这个天就没有塌!她要真熬不过来这关,我和妹妹以后可怎么办。 到了医院,就是混乱的奔忙,我上上下下跑着,办理住院手续。等回来的时候,老妈已经推进ICU病房。 这时候妹妹和刘东来了。危难见真情,这时能看出一个人的品性来,刘东跟着我忙来忙去,出谋划策,一点也没有怨言。 我拍着他的肩膀,好兄弟,什么话都不用说了。 我们三人在走廊等着,医生抢救的结果。 里面的灯亮了,大夫走了出来。妹妹跑过去,急切地说:“大夫,我妈怎么样了?” 大夫说:“别着急,你母亲叫安梅?” “对,对,她怎么样了?”妹妹急的不行。 大夫说:“抢救回来了,已经醒了。”妹妹长舒一口气,眼泪涌出来,要往里进。大夫赶紧拦着:“她现在特别虚弱,你们听护士的,什么时候让进再进。” 大夫说:“你们家属都过来,我告诉你们,你们母亲这种情况没法做手术,血管太靠近中枢,手术的风险太大。” “那怎么办?”我问。 大夫说:“只能保守治疗,定期到医院体检打点滴,反正这么说吧,情况不怎么乐观。” 妹妹当时就瘫在我的怀里了,刘东站在后面唉声叹息。 过了一会儿,有护士让我们进去。进ICU是要换无菌服的,刘东在外面等着,我和妹妹进去。 我自问自己还算个硬汉,可一进去看到妈妈这个样子,眼泪刷一下出来了。 老妈躺在病床上,整个人像是浮肿了一般,脸色蜡黄,两个鼻子眼里插着氧气导管,身上还有一些其他说不出来的东西。她缓缓睁开眼,虚弱地冲着我们笑。 “妈……”妹妹要哭,我赶紧拉住她,使劲掐着她的手提醒她不要太激动。 老妈想伸手摸我们,可是连手都抬不起来,嘴里虚弱地说着:“妈不中用了,不中用了……” 我忍住巨大的悲痛,安慰她:“妈,你千万别这么想,大夫都说了没事,抢救过来就没事了。” 老妈笑笑,轻轻摇摇头,喉头动了动,再也不说话了。 这时护士进来:“你们谁留在这里照顾病人?只能留一个。” 妹妹举手:“我来!” 我点点头:“白天你来,晚上守夜我来。” 妹妹道:“哥,你让刘东回去吧。他毕竟是个外人,别耽误他时间。” 我知道妹妹这是心疼刘东。我正要出去,妹妹突然拉着我,把我拽到一边,低声说:“哥,我记得三舅临走的时候,给妈一张单子。” “什么单子?”我疑惑。 “当时你不在场,我在厨房刷碗,听三舅跟妈说,这张单子是他从缅甸古医那里抄来的老药方,如果感觉不好,赶紧配方吃药。妈收了那张单子,不知为什么,她一直没按照方子去抓药。我跟她提过,她还让我别插手。”妹妹说。 我若有所思。 妹妹说:“大夫说妈这种情况没法做手术,只能保守治疗打点滴什么的,莫不如咱们就找到那个方子试试,再差也不能比现在还差。” “好,我回家找找,你在这多照顾妈一点,等我回来。”我说。 我和刘东一起从医院出来,我对他表达谢意,并含蓄地告诉他,我赞同他和我妹妹交往。刘东高高兴兴走了,告诉我,如果阿姨需要什么帮助,他第一时间就过来,绝无怨言。 把他打发走了,我坐着车回到村里,不少村里人围着我问东问西,我告诉他们,我妈没事。 好不容易回到家,我到老妈的卧室翻找起来,最后终于在床头柜里发现了一张手抄的单子。 这张药方我仔细这么一看,上面需要的药材其他都好说,就是最后需要的那个药引极其特殊,特殊到了匪夷所思。 药引是一份加持过的骨灰! 药方上特别注明,普通骨灰入药的效果一般,只能缓解一时。如果是经加持过的骨灰入药,随着施法人的功力,药力越强,能极大的缓解病情。 我坐在床上,拿着药方一头冷汗,难怪老妈把它藏在柜里不去动。需要骨灰入药,听起来不单单是匪夷所思了,而是透着一股子愚昧和残忍。 但是我信三舅,而且妹妹说得对,再坏又能坏到哪去呢。 我决定试试,也是死马当活马医吧。我在屋里踱步,上哪去找骨灰?周围的十里八村,实行火葬多少年了,早年的乱坟岗早就扒了盖楼,活人还没地方住呢,谁还给死人留着。 上哪倒腾骨灰呢?我绞尽脑汁。而且上面还表明不能用才死的骨灰,年头越长越好。 我坐着发愁,拿出手机无意的翻阅着,突然看到一个名字,我猛地一拍大腿,就是他了。 谁啊,正是钱明文。钱明文是做殡葬生意的,要论倒腾骨灰,谁能比得过他。我赶紧把电话拨过去,响了好半天才有人接,我刚要说话,就听到钱明文的声音鬼鬼祟祟地出传来:“喂~~~~” 我一想到这胖子的猥琐样,郁闷的心情缓解了一下,不自主地笑了:“老钱,你咋了。我是王强。” “强子兄弟,”钱明文压的声音极低:“我正在跑路。” “跑路,你咋了?”我诧异,这才分开几天,这胖子作案了? 钱明文忽然想起什么:“兄弟,我能去你那躲躲不?” 我诧异莫名,本能的想拒绝,可老妈的骨灰还得托他身上,我犹豫一下:“好吧。”我把地址报给他,末了说:“老钱,兄弟劝你,赶紧投案自首,争取宽大处理。” 钱明文急了,用极低的声音说:“我跑路不是警察抓我,是有人想杀我!家里和公司都呆不住!” “谁?苏爷吗?”我问。 钱明文喉头动着:“兄弟,你在家等着,我到了再说。” 我看看表,中午了,老钱一会儿过来,怎么也得请他吃点喝点。我到附近的超市,买了一些现成的东西,又买了瓶白酒,然后在家里等他。 等了一个多小时,在我焦躁不安中,就听到有人敲院里的门。 我到院子里把门打开,看到外面站着一个嘻哈族,穿着最潮的卫衣,头上罩着头帽,戴着反光的大墨镜。这人哪都潮,就是身材太差,大肚子挺着,相当难看。 “你是?”我疑惑。 这人摘了眼镜,我吓了一跳,居然是钱明文。这老小子已经四十多岁了,打扮成青春少年的模样,怎么看怎么可笑。 我笑了:“老钱,你这是闹什么妖,是不是最近追哪个小女孩呢。” 钱明文喉头咯咯响:“进去再说。”他害怕地四处看着。 第一百五十九章 小红帽 全本 .,最快更新黑巫秘闻最新章节! 我把钱明文接到家里,让他把嘻哈外套都脱了,要不然老牛吃嫩草的,看着太别扭。 钱明文把外套扔在一边,四处查看:“兄弟,你家安全吧?” “放心吧,绝对安全,你到底怎么了,鬼鬼祟祟的。”我问。 钱明文这才放松下来,看到茶几上有一堆吃的,过去拿起一个真空包装的猪蹄子,三下两下撕开,大口吃着,吃得满手都是油。我赶紧把餐巾纸递上去,这小子典型的不拘小节,别给我抹沙发上。 吃完了猪蹄子,开始啃鸡爪子,还要我把酒倒上。我坐在旁边抽着烟,慢条斯理看着他。 这小子风卷残云,就跟八百年没吃过东西似的,把一桌子好吃的吃得差不多,撑得摸着肚皮打饱嗝,屋里都是油腻腻的猪肉味。 我把窗户打开,皱着眉:“老钱,到底咋了,你赶紧说啊。” 钱明文问我讨了一根烟,美美地抽了一口:“兄弟,实话跟你说了吧,有人要杀我。” “谁?”我问。 钱明文沉吟一下,说了三个字:“小红帽。” “什么玩意?”我一听差点跳起来,“小红帽要杀你?” 钱明文恍然:“哦,你也知道小红帽是谁。” “废话。”我说:“电视台、网络上都是他的新闻,说这小子正在本市流窜。可是,可是你怎么惹着他的?” 钱明文点了点烟灰,眼睛发愣,说着:“说起来就是这几天的事。那天警察突然找上门,拿着一张照片给我看,问我认不认识这个人。我一看,认识啊,是我一个堂弟。他是我叔叔的孩子,我们两家很多年没怎么来往了。我就问怎么了,警察告诉我,这个人现在是在逃杀人犯,已经把自家灭门了,杀了老婆、孩子,还有老爹和老娘,一共四个人。” 我听得一愣一愣的,喉头动了动:“这小子这么残忍?他图个啥?” 钱明文说:“警察说我这个堂弟精神失常了,还问我最近和他联没联系过。我以为警察认为是我包庇他,我赶紧澄清这小子从来没联系过我。警察又问我,知不知道他参加过什么邪教。我就更不知道了。最后警察拿了一张纸给我,我他妈的一看就懵了。” “咋了?写的什么?”我问。 钱明文道:“这张纸是封在真空袋里的,上面的字迹保存得很好,看的很清楚。上面用钢笔写着五个人名,上面四个正好是死者,就是我堂弟的父母,老婆和孩子,最后一个人名……”他好半天才说出来:“就他妈的是我!” 我听得全身起鸡皮疙瘩,问然后呢? 他继续说:“上面四个人名都用红笔打了叉,就剩下我自己了,傻子也能看出其中的规律,明摆着就是要来弄死我嘛。” “奇怪,他为什么要这么做?”我疑惑。 钱明文道:“纸上还有三个字,上面写着,‘杀!’下面写着,‘证道’。” “证道?”我喃喃自语,摸索着下巴。 钱明文说:“谁也不知道他写这个词是什么意思。另外我这个堂弟杀人的时候,据说戴着一顶小红帽,所以通缉令上的代号就是小红帽。” “你说的这么邪这么恐怖,为什么这些细节在网上和电视上都没提呢?”我问。 钱明文道:“这样的事谁敢公开宣传,再说凶手还没有抓住,就弄得人心惶惶。” “现在确认小红帽会来杀你?”我问。 他点点头:“警察说要保护我,但我信不过他们,正好你来了电话,我就想来你这躲躲。” 我拍着胸脯说:“行,到我这就好说了,咱俩人还干不过一个小红帽?笑话。老钱,我还有点事求你。”我把需要骨灰做药的事说了一遍。 钱明文活跃起来:“你还真别说,我真就接过这样的单子,俗称叫骨灰拌饭。这事好办,不是说年头越久越好吗,一个电话搞定。你等着。” 他拿起电话打过去,和那边说了很长时间,捂着话筒跟我说:“骨灰有,那边开价一千,你看看能不能接受?” 我说道:“钱不是问题,关键是骨灰是不是真的,你别找一些洋灰水泥来糊弄,我可是等着救命的。” 钱明文道:“兄弟,别人你信不过,还信不过哥哥我吗。我找的就是火葬场的内部工作人员,绝对是骨灰,而且病死的人骨灰不能要,那病菌都扎进骨头里了,骨头都是黑的,跟武大郎似的,要了也没法吃。要就要健康的,死了很长时间的……行了,你别操心,我一手都给办了。” 他跟电话那边又说了几声,挂了电话:“完事,办妥!明天跟我去火葬场取骨灰。” 我们两个又唠了一会儿,后来他喝醉了,躺在我家沙发上呼呼大睡,我也困得合不拢眼,在旁边的单人沙发上迷迷糊糊打盹。 正睡的时候,隐隐约约觉得异样,这幕情景怎么这么眼熟呢,像是在苏爷的密室里,只有我和钱明文,我们在沙发上睡觉,等着午夜的到来,好和小鬼儿对峙。 我有种很奇怪的错觉,似乎我一直都呆在小鬼儿的房间里,其实就没出来过。现在发生的一切,我也不知是什么,是未来的幻象?还是一场梦? 我陷在虚虚实实的幻境里,迷迷糊糊的像是做梦一般。 这时外面下起了大雨,我浑身的骨头缝都疼,关节酸的不得了,寒气逼身。 我勉强从浅睡眠中起来,屋里已经擦黑,钱明文还在睡,跟死猪差不多。 我无意中回头看了一眼外面,在院子的墙边,似乎站着一个东西,特别像人。 我揉揉眼,脚下踉跄,想站起来,眼前迷迷雾雾的,看那东西有一人来高,因为下着雨,看不清具体轮廓,就看到那人头上戴着一顶鲜艳的小红帽。 我吓得“妈呀”一声,没有任何心理准备,倒退了几步,摔在地上。 我的手机也摔在地上,嗡嗡嗡作响,有人打电话过来。 我终于清醒过来,赶紧抓起电话拨通,传来妹妹的声音,“哥,下雨了,你晚上过来吗?要不然你就别过来了,我自己一人在这可以,妈的情况好多了。” “别,别,我过去,换你来家休息,而且我有点事和你说。”我说。 “好,那你路上小心点,我等你过来。”妹妹说。 我问她晚上吃没吃饭。妹妹说,刘东来了,买了一些吃的,她已经吃过了。 我挂了电话,从地上爬起来,一脚踹在钱明文的屁股上。这老小子喝得太多,睡得真瓷实,翻个身继续睡,还赏了我一个屁。 他是指望不上了,我走到窗边,推开窗,外面大雨顺着风飘进来,我上半身马上就湿了,却也看清楚院子里的是什么。 靠着墙放着一把一人来高的铁锹,上面铺着杂草,在铁锹的头上挂着一块是红色的破布,可能是风刮进来的。 原来看错了,我全身虚脱,妈的妈我的姥姥,不带这么吓人的。 我把窗关上,衣服湿透了,赶紧到二楼换衣服。 进了自己房间,我把湿衣服脱掉,拿着干毛巾擦擦身子,然后在衣柜里随便翻出一件,正要套上,从窗户看下去,在远远的村路街口,那里站着一个人,这么大的雨,根本不知道避雨,全身看不清楚,就看到头上鲜艳的小红帽。 我吓得几乎心跳都停了,浑身很冷,鸡皮疙瘩起来。我趴在窗上往下看,确定那就是个人,而且小红帽很明显。 这,这个杀人狂怎么追到这儿来了?要不要报警? 我头一阵眩晕。坐在床上好半天才缓过来。 我换了衣服,拿了雨伞下来,钱明文还在睡。我不忍叫他起来,便在茶几上留了一大张纸条给他,告诉他我今晚去医院守夜,明早才能回来。 我想了想,最后还是提醒他,睡觉的时候警醒一些,怕小红帽找过来。 我提着雨伞出了门,把房门和院门都给上了锁,顺着村路往前走。刚才在窗上看到的情景,小红帽就在拐角,也就是说再有十来步我就能看见他了。这时我反而镇定下来,兜里踹了一把网上买的瑞士军刀,真要拼起来,我怎么也得捅他两刀。 到了拐角处,我心跳剧烈加速,握着兜里的军刀手心全是汗。一咬牙转过拐角,看到靠着墙角,放着一个树墩子,大概一米多,原来不是人。 我揉揉眼,长舒口气,就在这时,我看到在树墩子上挂着一个东西,让风吹得左右摇摆,正是一顶鲜艳的红帽子。 第一百六十章 病房 大雨中我看着这顶小红帽,半天没动,后来揉揉太阳穴,心存疑虑,继续赶路。会不会是自己太敏感了,神经过敏,看到红色的东西就和杀人狂联系在一起。 自从帮着苏爷镇小鬼之后,我就感觉吧,哪哪都不对劲,日子过得极其混沌,身体状态也不好,总是处在似梦似幻里,一天天总跟睡不醒似的,脑子犯迷糊。 我之所以暂时没把看到红帽子这件事告诉钱明文,就是怕自己太多疑,弄得草木皆兵。 我极其担忧,会不会小鬼儿的鬼气都上了我的身?鬼迷了之后,很多人都会出现幻听幻视,情绪难以控制,难道我也要走这条路?越看越像精神分裂的前兆。 我赶到医院的时,雨越下越大,伞打不住了。整栋医院在漆黑夜晚的大雨里,点亮了灯,白色光芒压抑而浑厚,就算这样的夜晚,还有很多人在排队就诊。我走进医院的那一刹那,就感觉心头像是沉了块大石头,无比焦躁,更多的是胆怯和无助。 我全身是水的挤上了电梯,到了四楼住院部,在ICU外面看到了妹妹。妹妹精神状态很好,正和刘东聊天,两人还有说有笑的。看我来了,妹妹心疼:“哥,这么大雨你就别来了呗,今晚我能行。” 我挥挥手,示意这个问题就不要说了。我轻声说:“妈怎么样了?” “稳定了。”妹妹长舒口气,随即阴云布在眉间:“就像大夫说的,手术风险太大,如果真的推进手术室,有很大几率就得交待在手术台上。现在只能保守治疗,定期体检和住院,说白了就是靠时间,医院没有好的治疗手段能救好妈。” 妹妹说着说着,眼泪出来了。刘东赶紧递过纸巾,轻轻抱抱她的肩膀。 我说道:“我回去找到了你说的那单药方。” “啊,怎么写的,需要什么?”妹妹赶紧说。 我说道:“刘东不是外人,咱们仨就算是开个小小的家庭会议。” 刘东正襟危坐:“哥,你说,有需要我帮忙的,肯定义不容辞。” 我把药方拿出来,给他们两个看,然后道:“上面其他的材料都好说,就是需要一味很重要的药引,便是法师加持过的骨灰。” “这,这是迷信吧?”刘东目瞪口呆:“骨灰入药?” 我说道:“刘东,你还是不太理解我们家属的心情。目前已经到了这种局势,我们家属已经不再思考什么科学和迷信的事,什么方子都想试试。当然了,这方子不是什么民间土方,不是行脚大夫蒙人的,是三舅开的。我三舅那是一等一的高人,他不可能害自己的妹妹,所以我想试试。” “哥,试吧,我支持你。”妹妹说。 我把求助钱明文的事简单说了一下,但是没提小红帽的事,怕吓着妹妹。我告诉她,现在钱明文那胖子正在咱家客厅睡觉,你回去后不要大惊小怪。你明早和那胖子来医院找我,我和他去火葬场取骨灰。 我又嘱咐了几句,大雨天的回家路上小心点,刘东拍着胸脯说,他送妹妹回去。我咳嗽一声:“你们两个回去是回去,但是那个,咳咳。” 妹妹瞪我:“哥,想说啥就说,嗓子眼里塞驴毛了。” 我说:“回去早点休息,别整别的,就算整,也得注意安全,咳咳。” 妹妹羞成了大红脸。 刘东脸也红了,嘿嘿笑:“哥,看你说,现在是啥时候,就算想整也没那个心情啊。” 妹妹拉着他:“走,咱们走,我哥思想复杂,脑子里长毛,别理他。”他们两个走了。 我和护士打了招呼,必须全天无菌,24小时亮灯,不能像平常病房那样还能搭床休息。就一个小板凳给我,我是坐着难受,站着也难受,更没地方睡觉,敢情这地方比以前的渣滓洞还难受。 我这人有个习惯,灯亮着就睡不着,必须关了才行,可在这里面根本不可能关灯。老妈躺着一直昏睡,有时候醒了,可是睡的时间太长,也不怎么认人。我跟她说了两句话,她又睡过去,这时候我到有点羡慕她,最起码还有个床躺着。 ICU病房里有许多仪器,我不能随便走动,只能拿着小板凳坐在墙边。一分一秒都是煎熬,这地方为了保持无菌和温度恒定,压根没有窗,整个就是一间幽闭的密室。我好不容易熬到半夜十二点,真是死的心都有了。 一想到距离天亮至少还有六个小时,我差点没拉在裤子里,心想怎么也得咬着牙睡一会儿,且不说能不能休息好,最起码睡着了能熬时间。我这才知道为啥监狱都有小黑屋,犯了错误的犯人往小黑屋一塞,不用两天全都老老实实的。警察还有一种熬鹰的办法,你不是不交代吗,行,不让你睡觉,一天二十四小时大灯照脸,就集中了这两大酷刑于一体。两大酷刑现在同时伺候我一人,这福气还小? 到了下半夜一两点钟,护士来查房,跟我说病人体态特征很平稳,差不多再观察两天就可以转普通病房。我不知是该庆幸还是该无奈,我至少还得在这个鬼地方值两个夜班。 到了后半夜我实在熬不住,坐在小板凳上靠着墙,伸着两条腿,抱着肩膀,勉强用了一个还算舒服的姿势睡觉。 睡着睡着,做了一个怪梦,梦见有人在医院走廊走动。这不像是梦,感觉很真实。走廊太黑,看不清是什么人,就感觉走路的人不止一个,脚步很轻,有种飘飘悠悠的感觉。 医院住院部的走廊非常长,从这头到那头,一般人走一半就得喘。此时夜深人静,走廊只亮着几盏白灯,深处一片黑暗,犹如深渊。脚步声似乎就是从深渊的最深处走出来的。 我坐在走廊的长椅上,听着脚步声渐渐近了,又好奇又害怕,目不转睛看着。 两道人影投在地上,原来是两个人,他们要拐过来了。 就在这个时刻,不知为什么,我紧张到了极点,心砰砰跳,有鬼压床的感觉,喘不上气。 两个人从拐角走了出来,其中一个全身都是黑影,看不见衣服看不见脸,只有头上一顶尖尖的小红帽,特别扎眼。他手里牵着一个孩子,全身雪白,脸上没有五官,只有一张血盆大口,正是苏爷供奉的小鬼儿。 我大叫一声,猛地惊醒,原来做了个梦!身下的小板凳翻了,我一屁股坐在地上,整个人都处于懵圈阶段。 有护士闻声推门进来,问我咋了。 我擦擦嘴边的口水,心有余悸地说,不好意思啊,睡懵圈了。 我看看表,快五点了,熬到天亮了,估计就睡了两三个小时。护士检查了一下老妈的监测数据,告诉我小心一些,不要惊扰病人。 等她走了,我也想出去,可来回换无菌服太麻烦,索性就熬到妹妹过来吧。 接下来就是我的无意识阶段,整个大脑放空,整个人像白痴一样。等到了七点多钟,妹妹来了,在门外敲窗,示意我出去。 我拖着脚,一步步走出去,把无菌服换了。来到外面,看着阳光明媚的走廊,我都快哭了,回忆起昨晚那一晚上,感觉像是上辈子发生的事。 走廊里还有刘东和钱明文,他们买的煎饼果子和豆浆给我,我在走廊找了个拐角,狼吞虎咽,钱明文拍着我:“兄弟,慢点慢点,没人跟你抢。” “哥,昨晚你是不是没怎么睡?”刘东说。 我苦笑:“何止没怎么睡,简直是满清第一大酷刑。” 刘东说:“要不今晚我来吧,哥,你回去休息。” 我砸吧砸吧嘴,刘东毕竟是外人,我说道:“实在是不好意思……” 妹妹说:“哥,有啥不好意思的,我问过大夫了,老太太情况挺好,最多再有两个晚上就可以转入普通病房,咱们仨一人一宿呗。” 钱明文拍着胸脯。我有点感动:“老钱,你就不用了。” 钱明文说:“我的意思是我可以给你们家介绍护工,肯定专业,而且要价便宜。” 刘东眼睛亮了:“对啊,叫护工可以啊。” 妹妹不高兴:“叫什么护工,就让你守夜了,你不愿意啊?” 我赶紧摆摆手示意:“老妈在重症监护室暂时就咱们仨轮吧,等转了病房,再找护工。大家都歇两天。” 正说着,有护士拿着长长的一串收费单子过来:“安梅家属,到前台交款。” 钱明文接过来一看,伸着舌头:“这是几天的单子?” “一天。”护士说:“你们存到医院的钱不够了,赶紧多存点。” 我拿过来看,咽了下口水,一天就是四千五。照这么个花法,前些日子得的那些外财都得散出去。 第一百六十一章 有魔 当然,为了救老妈,多少钱也得花。我拿着账单到前台用银行卡先存了三万,慢慢花着,花完了再续。 妹妹惊讶地瞪大了眼睛:“哥,你哪来的这么多钱,出手这么利索。” 钱明文故作高深地哈哈大笑:“你哥有钱,他才是高人不露相。” 我摆摆手,“行了行了,不说这个,钱这块我负责。思思,你和刘东就多辛苦,在这先守着,我跟老钱去取骨灰。有事电话联系。” 我和钱明文从医院出来,钱明文在地下停车场开了一辆车,我们直接开车,直奔火葬场。 火葬场在荒郊野外,过去的路很荒僻,有些不好走。 我们都没有说话,车上的气氛有些沉闷,昨夜下的雨太大,路途泥泞,还能看到有树倒在路边,一片狼藉和荒芜。 “老钱,这几天我精神状态不太好。”我说。 钱明文“哦”了一声:“你不要太上火,我看你妈是个有福的人,肯定会遇难成祥大福大贵。”他这话说的没心没肺,纯粹就是拜年话。我说道:“不是这个,自从离开苏爷那里之后,我的精神状态不好,总是要发烧没发烧那个样子,还经常做噩梦。” “做什么噩梦?”他随口问。 “昨晚我在重症监护室好不容易睡着了,梦见了小红帽。”我说。 “什么?!”钱明文吓得手一抖,猛打方向盘,差点撞到旁边的树上。 我赶忙道:“你小心点。” 钱明文把车停下,哆哆嗦嗦拿出烟来抽,看他这个样子,简直畏惧如虎,别说看见小红帽了,光是听一听,人就快崩溃了。 “你至于吗?”我说。 钱明文好半天咽了下口水说:“不对啊,我被小红帽追杀,我是苦主,为什么你能梦见他?是真梦见的吗?没拿哥哥打嚓开心吧。” “我骗你这个干什么。”我说:“确实梦着了,而且梦到了两回。一回是偶然,两回我就觉得这事有点邪性了。” 钱明文好不容易稳定心神,发动车子,慢慢驶向火葬场。我看他一直心不在焉,虽然这条路上车不多,但还是挺危险的。便让他在路边重新停车,我来驾驶,让他休息。 钱明文急的直搓手,一个劲地骂:“我怎么摊上小红帽这么个堂弟,真是无事家中坐,祸从天上来。我他妈招谁惹谁了。” 他突然一拍手,给我吓一跳:“老钱,你别一惊一乍的。” “老弟,我想到一个办法。小红帽杀了自己一家人,不是精神分裂就是信了什么邪教,莫不如找苏爷帮帮忙?他可说过,这一片有问题,就直接找他,他来帮忙。”钱明文道。 我想了想说:“也行,求人办事开口三分利,苏爷答应咱们就算捡着了,不答应也不损失什么。” “说的就是。”钱明文兴奋地说。 我说,那你给苏爷打吧。 “别,别,还是你打吧。”钱明文说:“你在苏爷的心目中份量老重了,我在他眼里就是个屁,还不如院子里那两条藏獒呢。可你不一样,苏爷是真心认你这个朋友。” 我不想麻烦这样的江湖大佬,以后总是麻烦,随口说着:“先弄完骨灰再说。” 很快到了火葬场,钱明文让我把车停在里面的院子里,然后鬼鬼祟祟的打了个电话,很快从楼洞的拐角出来一个穿着工作服的瘦高个,年龄挺大估计五十了,满脸胡茬子,冲着我们招手。 我们过去之后,瘦高个用下巴指着我:“谁?” 钱明文道:“家属。” 俩人对话就跟地下党接头似的。 “钱先给我。”瘦高个说。 我把取来的一千元现金塞到他手里,瘦高个看样很有经验,把钱抖落成扇面,打眼一扫,然后收起来:“都齐了。好,你们在这等着,我一会儿回来。” 等他走了,我轻声问,这个是谁。 钱明文道,是谁你就别打听了,到时候拿骨灰就行。 好一会儿,那人匆匆出来,手里捧着个木头小盒子,上面裹着红布。我正要打开,那人一把按住:“这里风大,一会儿你们回车里看。还有,这骨灰极为难得,费了很大工夫才弄到手的,这次如果用没了,我们也没有办法再搞到了,近段时间内是别想了。” 我说道:“应该当场查验吧,你要是弄点别的,糊弄我呢。” 瘦高个冷笑:“我就是在殡仪馆干活的,真要糊弄你,你能看出来吗?” 钱明文打圆场:“咱们这交易就是防君子不防小人,小人也没法防。都是老主顾,没问题。” 瘦高个转身走了。我和钱明文来到车里,我赶紧把外面的红布拿掉,打开木头盒的盖子,里面满满当当压着白色的粉末,很粗粝,里面还掺杂着一些成形的白骨头,没有烧干净。 钱明文看了看:“赫!兄弟,你捡着了,这骨灰多白啊,说明此人生前身体健康,等回家你好好扒拉扒拉,说不定还能摸出俩舍利子来。” “你可拉倒吧。”我说。 我忽然想到一个办法,让和尚阴灵上身,到时候我就是法眼,能看出这是不是骨灰。 我心念一动,和阴灵沟通,阴灵迅速上身,我猛地睁开眼看上去,一盒子白色的粉末上氤氲着一层阴气。这些阴气并不成形,而是犹如云雾飘散。我点点头,是骨灰无疑。我记得姥爷的笔记里提过这事,骨灰也是尸骨的一种形式,阴灵的气息会在骨灰里凝聚,只是随着时间的长远,阴气会慢慢稀薄。 只要这上面有阴气,就说明是骨灰。 我正要收了法术,随意一抬眼,忽然看到不远处殡葬大厅里,有一股浓浓的阴森黑气滚滚而出,可以说,是杀气逼人,就跟妖魔鬼怪开大会一样。 我看了一眼钱明文,老钱吓了一跳:“兄弟,你咋这个眼神?” 我指着前面的大楼说:“老钱,那是殡葬大厅?” 钱明文有点迷糊,“对啊,咋了。” “那里有很浓很浓的阴气。”我说。 钱明文道:“兄弟,你这不废话吗,殡葬大厅不是酒店大厅,里面就是送遗体告别的,火化室也在那个楼,有阴气是肯定的。” 我摇摇头:“不对,不是普通的阴气,灵界转入魔道了。有魔在那里!” 钱明文喉头咯咯响:“兄弟,你别这样,你真有点吓着我了。” 殡葬大厅人来人往,进进出出,这时我就看到那股浓浓的阴森黑气从大门里出来。我趴在驾驶台上,努力往那个方向看,只见那些黑气竟然凝聚在一个人的身上。 这人离着远,看不太清楚,就看到穿着一件赭黄色的皮夹克,行动极快,踩着台阶下来,然后顺着大路往外走。我们的车停在大路旁边的院子里,也就是说他是朝着我们这个方向过来的。 不知为什么,这一瞬间我脑后的毛都炸开了。我手忙脚乱地想把骨灰盒盖好,可怎么也找不到盖子,我大吼一声:“盒呢,盒呢?” 钱明文吓了一大跳,缩头在地上找了半天,把盖子递给我:“咋了兄弟。” 我赶紧把盖子盖好,然后用红布乱七八糟把骨灰盒缠上,赶紧给车打火,怎么打也打不着。眼看着那人顺着大路,越走越近。 我急躁万分:“你这什么破车,怎么打不着火?!” 钱明文凑到驾驶位,扭了几下钥匙,终于发动起来。我按下手闸,踩油门就要开出去,钱明文被晃的摔在车门上:“兄弟,慢点慢点,你咋了?” 这时那人快步已经走到近前。 我满头是汗,终于把车发动。那人走到车窗前,探头往里看,敲了敲窗。钱明文正要开窗,我大吼一声:“别开!”然后一脚油门干出去,车子顿时窜出去老远。 顺着后视镜,我看到那人站在原来的车位,双手插在兜里,冷冷地看着我们。 这人长相十分普通,属于那种看一眼就忘,毫无特色的面相。 我着急忙慌开车出去,等出了火葬场的大门,我竟然把这个人的长相忘了,怎么也记不起来,多大岁数也没看清楚。 钱明文大吼:“兄弟,停车停车,我来开。” 车子已经走在路上了,后视镜里的火葬场越来越远,我喉头动了动:“你懂个屁,刚才我救了你一命!” “什么玩意你就救我一命。”钱明文不高兴。 我说道:“刚才为了检查骨灰的真假,我运行法力上身,骨灰是没问题的,可是我看到殡葬大厅全是阴森的黑气。而且黑气就凝聚在一个人的身上。” “刚才敲车窗的那人?”钱明文眨着眼说。 “对。”我点点头:“现在有两个可能。一个是,那人知道我能看到他的与众不同,所以过来找茬;第二个是,他好像就是冲着我们来的,就算我没看到他,他也要过来。” “你认识吗,那人是谁?”钱明文问。 我沉默了一下,深深喘口气:“我怀疑他就是小红帽。” 第一百六十二章 2018 全本 .,最快更新黑巫秘闻最新章节! 钱明文一听小红帽的名字,像踩了蛇一样,浑身就是一激灵。 “兄弟,你可别拿这个跟哥哥开玩笑。”钱明文颤抖着声音。 “像我刚才分析的,”我说:“那人冲着我们车过来,假如说不是因为我看到了他。他本来就是冲着咱们来的,那找你的可能性最大,跟我没啥关系。什么人能妖里妖气地找你?除了小红帽没别人。” 我们把车停在路边,探讨很关键的生死问题,没法开车,这里是荒郊野外,连个人都没有。车子没熄火,只要小红帽出现,我们马上踩油门跑路。 钱明文把车窗打开,四下看了看,抽出一根烟:“好,就算小红帽奔我来的,他怎么知道我在火葬场?” 我说道:“我估计小红帽恐怕早就找到你了,一直藏在暗处,不知为什么迟迟没动手,就这么吊着你。” “别吊着啊,”钱明文急了:“我现在连个囫囵觉都睡不好,吃饭都不香,我也感觉到这小子似乎就在周围转悠,可就是看不到他的影子,再这么下去,不用他动手,我自己就先崩溃了。” 我摸着下巴:“他想干什么呢?享受猫捉老鼠的快感?” 钱明文都快哭了。 “我现在比较感兴趣的是,他是怎么找到你的?”我说:“你先藏到我家,然后去了医院,现在到了火葬场,都是极冷门的地方,和你平时活动场所都完全不搭,他是怎么定位你的?” 钱明文说:“咱们还是别自己吓自己,说不定小红帽根本就没找到我呢。” “但愿吧。”我说:“这几天你就暂时住在我家吧。反正我妈住院,家里也冷冷清清的,你去了还能有点人气。” 钱明文感激地说:“这才是患难见真情,谢了兄弟。” 我放下手闸,准备开车,可踩了半天油门,车都不动。“你这什么破车?”我说。 钱明文示意我让开驾驶位:“兄弟,新手就是新手,你这手太潮。” 我从车门下去,换到副驾驶上。钱明文挤到驾驶位,发动了半天,车子根本不动。他让我下去推车,我嘴里发苦:“老钱啊,这年头还有推车的?你这什么破车,开多少年了?” 钱明文说:“奇怪啊,我五年前才买的,国产车里的王者。” 我下了车,走到车的后屁股,使劲往前推,钱明文在前面发动,探出头说:“你使劲,使点劲啊。” 推了一会儿,我累得腰酸背痛,全身是汗,站在那气喘吁吁:“你还不如杀了我得了。我是没劲了。” 钱明文从车上下来:“废物!你去开车,我推。” 我靠着车后盖上,忽然道:“老钱,咱是一大早来的吧。” “对啊。” “你看看天。”我说。 我们刚才一忙活,压根没怎么注意周围环境,听我这么说,钱明文抬起头看天。我们现在所处的位置,是在一条宽阔的公路上,前后望不到头,两边都是荒草,现在已经是秋天了,树木凋零,草色泛黄,荒凉感无法形容。 最怪异的是天空,完全看不出是白天还是黑夜,一种灰蒙昏暗的黄昏状态,看不到云层,没有太阳,只有天边挂着一轮圆月,像是一个灰蒙蒙的球。 此时此刻,倒也谈不上惊恐,我第一反应就是有一种前所未有的孤独感,像是科幻里常描述的废土末日。 我和钱明文互相看了看。我们的眼神里都在询问,这是怎么回事。 我说道:“看看几点了。” 钱明文戴着价值不菲的手表,端起腕子一看,上面的时针分针一动不动,怎么拍都不动,表停了。 “咱们是一早到的殡仪馆吧。”我说。 钱明文点点头。 “殡仪馆远离市区,去一趟一个小时,那现在也不过十点来钟,中午都不到,怎么像黄昏一样。”我说。 钱明文有点害怕了:“走,走,上车吧。” 到车上,车发动不起来,换成他推我开,还是不行。 我们在车上呆坐了一会儿,我实在气闷,就从车上出来,他还在里面待着。 我们两人一个车里一个车外,茫然地等了很长时间,看不到有车跑过,似乎茫茫的荒凉世界,只剩下我们两个人了。 “怎么办?”我回到车里。 钱明文没说话,我看到他的双手把着方向盘,哆嗦不成样子了。 我大吼一声:“你能不能把精神振作起来!” 钱明文侧过头看我,我吓了一跳,他满脸煞白,不停咽着口水:“兄弟,我感觉大祸临头了。” “放屁,你这个乌鸦嘴能不能说点好话。”我说。 钱明文擦着汗说:“兄弟,你不懂,我经常接触殡葬行业,听来看来的奇闻怪事多了去了。有一种怪事叫濒死幻境,就是说这人吧,在要死没死之间,还留那么一口气的时候,会看到一些现实里不会看到的奇怪景象。” “那你啥意思,咱俩要死了呗。”我说。 “你还真别不信,”钱明文说:“很可能咱俩现在出了车祸,或是发生了别的什么事故,眼瞅就要死了。就在这将死没死之际,咱俩到了这个世界。“ “那咋办?”我问。反正也是闲着,听他扯扯淡。 钱明文说:“看咱俩能不能逃出去了,逃出去就能返回阳间,逃不出去就死在这。” “怎么逃?”我问。 钱明文道:“我哪知道,我要知道就逃出去了,还至于困在这犯愁吗。” “你的这个见解,虽然极度扯淡,但也算推想之一,我也有点想法。”我说。 钱明文看我。 我说道:“我总觉得咱们其实没到什么濒死幻境,还在好好活着,现在的咱们也还是咱们。目前的这一切,很可能和小红帽有关系。” “小红帽?”钱明文喉头咯咯响:“他能让大白天太阳就没了?他能让这条路上前后都没有车?他要有这么大本事,那就是上帝了,早就把我给宰了,还能等到现在?” 我摇摇头:“反正我的直觉告诉我,就是跟他有关系。” “好吧,那下面咱们怎么办?”钱明文说。 说实话我也不知道,揉着太阳穴,想了想说要不就再等等看吧。 我们两人不再说话,开着车窗抽烟,一根接着一根。天空始终就是这样昏黄迷蒙的样子。表停了,车也不走了,周围环境不变化,造成我们没有时间感。 后来我睡着了,不知什么时候醒了。钱明文揉揉眼,疲惫地说:“兄弟,刚才我迷瞪了一会儿,脑子里突然冒出个想法,能证明你错了。” “怎么呢?”我问。 钱明文说:“如果这一切真的是小红帽搞出来的,他为什么现在还不来杀我?我对于他来说,就是一只待宰的小绵羊,他何必闹出这么大的玄虚来。” 我摆摆手,表示不知道,突然想到一个问题:“有一个办法可以鉴定我们是不是在幻境。” 钱明文让我说。 我说道:“刚才我捧着骨灰盒的时候,感觉下面刻着字,但一直没倒出工夫来看。如果咱们现在是在濒死幻境,那么所有的一切应该都出自记忆,不可能你从来没见过意大利某座教堂的雕像,你的幻境里就会出现这么个雕像。因为你对它根本没概念,想不到世界上会有这么个东西,所以你的意识幻境里不可能出现它。” “嗯,对。”钱明文点头。 我说道:“那么同理可证,我没看过骨灰盒下面是什么字,现在就去看它,假如写的是我记忆里某个熟悉的词,说明这里是幻境,一切来自记忆。如果下面写的词,是我从来没见过,没读过的,说明是在实境。” 钱明文思考着,摇摇头:“不好,太武断。这不能说明实境和幻境的区别。如果现实里,骨灰盒下面的词恰好就是你熟知的呢?有这个可能。你就错把实境当幻境。” 我盯着后排座放着的骨灰盒:“我有一种直觉,它或许就是整件事解开的钥匙。” 我探着身子到后面,把骨灰盒捧起来,对钱明文说:“我看了啊。” 钱明文不动声色。 我缓缓抬起骨灰盒,把底部亮出来,下面就刻着一个“2018”的字样,其余什么也没有。 钱明文道:“你看,这数字表明了什么?现在还是一头雾水。” “表明了年份呗。”我说。 “无法根据这个数字做出判断。”钱明文摇摇头,忽然道:“兄弟,你饿不?” “你心真大,还知道饿。”我说。 钱明文说:“你真是糊涂了,我们如果不是肉身,只是在幻境里,怎么可能知道饿呢?” 第一百六十三章 荒草大楼 我摆摆手:“你可拉倒吧。我听说阴间有孟婆汤,那些鬼一看到就拼命喝,如果它肚子不饿,嗓子不渴,怎么可能喝那种东西?地狱里还有饿死鬼,成天吃那些烧得通红的火炭球,怎么吃都不饱。这说明啥,阴曹地府那些小鬼儿也是会饿的。” “敢情咱俩说来说去的,合着一个有用的都没有。”钱明文说。 这时天渐渐暗下来,周围阴森无光。天空挂着厚厚的黑暗云层,似乎触手可摸。钱明文进到车里发动,还是打不了火。 我们谁也没有说话,都饥肠辘辘。为了排解这种焦躁不安的情绪,我和钱明文分别讲自己的事,互相笑着,气氛还很愉快。说了一阵,渐渐地都没有了声,我困顿起来,眼皮子重似千斤,钱明文还在找话题,可我干看着他的嘴动,什么都不往脑子里进。钱明文估计是看我没什么反应,自己说的也没意思,后来也闭嘴了。 车里气氛沉闷,我抱着肩膀昏昏睡了过去,心想真他妈倒霉,老妈那边还在医院躺着,这边我又陷入了这种情况里摆脱不了。 越想越郁闷,眼皮也越来越重,不知什么时候睡了过去。谁知道这一睡,会越睡越冷。 今早从医院出来的时候,太阳非常足,我只穿了一件长袖单衣,没想到现在冷得浑身哆嗦。 非常困,我下意识伸手乱摸,找找有没有能盖的东西。 摸来摸去好像摸到一条毯子,二话不说拉过来盖在身上,朦胧中听到钱明文说:“兄弟,你也太自私了,毯子分给我一半啊。” 紧接着有人拉毛毯,我下意识拽着挣扎,毛毯在我和他之间来回摩擦。气温越来越低,冻得我实在不行了,猛地大喊一声,醒了过来。车里没人,我没看到那条毛毯。 车里冷得几乎呆不住了,身体不受控制地抖。我下意识把自己缩成一团。如果有可能,我真想把自己缩进衣服里。 这时车门一开,钱明文钻进车里,一进来就叫唤:“好家伙,真够冷的。” 我迷糊地说:“你去哪了?” 胖子问:“刚才出去方便一下,嚯,你把冷气打开了?怎么这么冷?” “不知道啊。”我冻得牙齿咯咯打颤。 “不对劲不对劲。”钱明文说:“兄弟,咱们百分之八十是在濒死幻境里,眼瞅着就要挂,等凉透了就死透了。” “那咋办?” 钱明文说了两个字:“弃车。” 我从车上下来,外面果然非常暖和,比车里强多了。钱明文道:“死等着不是办法,要不然咱们走走吧。”他指着路的前方。 我到车里抱出那一盒骨灰,仔细检查了盖子,扣得非常紧。我和钱明文一起离开车,用脚一步步往前挪。 钱明文说,这骨灰盒你拿着干什么,就放车里呗。 我摇摇头,没有解释。不管我遇到什么难事,这骨灰盒一定要带回去,老妈靠这个救命呢。 我们沿着公路走了很长时间,周围已经彻底黑下来,一轮圆月挂在天上,四下寂静无声,都是黑沉沉的荒草。 我实在走不动,坐在地上休息。钱明文问我要过骨灰盒,他要坐在上面,我勃然大怒:“这是做药的药引子,你拿屁股坐?!” 钱明文说:“兄弟,有盖子封着,坐上去也没事。” “放屁吧,”我说:“把你买的茶叶封在塑料袋里,然后放到我袜子里一晚上,你再喝,你看看有没有味。” 钱明文摆摆手:“我不跟你矫情。” 我们两个盘腿坐在公路上,谁也没说话。这时,他猛地推我:“兄弟,你看!” 我们看到在不远处的荒草深处,有一座废弃的大楼,大概四五层高。按说这样的大楼凭空出现,我应该很早就能发现的,它就像是凭空从地里冒出来一样。 钱明文建议过去看看,我没有异议,这条路怎么走都没有尽头,继续走下去很可能是无用功,如今有变化总比没变化要好。 我们两个走了过去,荒草很深,几乎到了膝盖,顺小路到了黑森森的大楼前。这座大楼十分破败,估计能有超过十年没住人了,窗户上连玻璃都没有,是一个个黑洞,还有的窗户用砖头封死。 我和他互相看了看,决定进去看看。 外面看这栋楼已经很恐怖了,一走进去更是空旷无比,没有任何陈设,都是一个个空房子,遍地都是破烂砖头,有的墙上还有陈年涂鸦,乱七八糟画什么的都有。 钱明文特别害怕,躲在我的身后,我其实也是悬着一颗心,另外手里还捧着一个骨灰盒。 我示意他停下来,我把骨灰盒用红布重新打卷,系了个死扣,留出两头,在后背一背,然后系在前胸,这样就方便多了。 我们一直上到楼的最高层,顺着破烂的走廊向前走,我摇摇头说:“我真是糊涂了。说这里是幻境吧,可很多细节我都没见过,肯定不是出自记忆。可说这里是现实吧,一切又这么魔幻,没有逻辑可循,像是一场梦。” 钱明文脸色一直是苍白的,拉着我的袖子,缩着头,走得小心翼翼。 “你咋了?”我问。 钱明文苦着脸说:“兄弟,我有种强烈的感觉,和你一样,这里好像还真是小红帽布置的。” “他哪来这么大能耐能弄出一栋楼来。”我说。 “不知道啊,我的感觉一向很准,小红帽,”他顿了顿:“也在这栋楼里。” “我明白了,”我说:“或许这里是他设下的一个陷阱,他真要跟我们玩猫捉老鼠的游戏。” “没意义啊。”钱明文说:“他的能力完全可以神不知鬼不觉杀了我,玩这套有什么意义?” 我脑子一片混乱,正要说什么,忽然听到楼的最下面传来脚步声。 因为这座大楼太空旷了,空旷到几乎没有杂音,我们刚才的说话声都能顺着走廊传出去很远。这脚步声一传来,在整个空气中都充满了律动的质感,“咔~~咔~~”一步一步,极为缓慢。 我和钱明文脸色都白了。 “兄弟,怎么办兄弟?”他低声说。 我逼迫自己冷静,这个时候一定要冷静,一定要镇静,不能慌张,不能被情绪所左右。 我深吸口气:“老钱,首先咱们要肯定,这个人的身份是不是小红帽。是小红帽咱们就赶紧跑路,或者想办法先下手为强!”我咬着牙继续说:“如果不是小红帽,他肯定是这个鬼地方的知情者,能帮着我们出去。” “那,那怎么确认他的身份?”钱明文急着说。 我看着他的眼睛:“老钱,那个小红帽是不是给自己家灭门了?” “对啊。”钱明文眨眨眼。 “他没杀外人吧?”我说:“你看,他完全是按计划杀人,下一个目标是你!那咱们就赌一赌,他的目标只有你,并不杀我,我和你比较起来,我的安全等级比你高。” “是这么个道理。” “所以,”我说:“我现在就下楼去确定这个人的身份,就算被他发现,估计也不能怎么样。你藏在这楼里的某个地方,听我的口令,我如果惨叫一声,那下面的人就是小红帽,你赶紧想办法跑路还是怎么的。如果我传来的是‘咕咕咕咕’的鸟叫声,说明是安全的,你就可以过来。” 我把后背背着的骨灰盒给他:“老钱,我现在就去查验那人的身份,如果我有意外,你一定要想办法逃出去,我妈妈的命就在你手里。” 钱明文喉头咯咯响:“兄弟,你放心吧。” 他把骨灰盒接过来,背在身后,一猫腰顺着走廊跑远了。看着他的背影,我发现一个问题,钱明文如果和其他人在一起,包括我,他一般是不拿主意的,跟在别人屁股后面做事。可如果他自己落单,进行自保,他比任何人都机灵都狡猾,他有一套只属于自己的思考方式,平时根本就不露出来。 等他走远了,我顺着原路回去,沿着楼梯往下走。下面的脚步声“咔~~咔~~”虽然慢,但是走得极为坚定,似乎知道楼上有人,一步步过来。 我躲在楼梯的栏杆后面,紧紧瞅着下面的楼梯拐角,一个影子渐渐映了出来,那人要出现了。 第一百六十四章 普通人 《黑巫秘闻》第一百六十四章 普通人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六十五章 阿赞 小红帽缓缓从地上站起来,我吓得掉头就跑,走廊悠长,我跑的正是钱明文逃走的方向,到了走廊尽头,拐角是一个楼梯间,我冲了进去,里面黑森森的,并没有钱明文的影子。 除了这里,已无路可逃,我顺着楼梯爬上去,后面是小红帽的脚步声。 我顾不得那么多,一边爬楼梯一边喊:“老钱,老钱……” 钱明文的声音在楼层最上面传来:“兄弟,咱俩各跑各的,不要把鸡蛋都放在一个篮子里。” “妈的,要不然跟小红帽拼了吧!”我在下面喊。 我们两个人的声音在楼梯间上下听得很清楚,还有回音,我探头往下看,小红帽已经快追上来了,他头上的红帽子极其明显。 钱明文嘿嘿了两声,随即没有了声音。这老小子简直就是老狐狸,奸猾似鬼,刚才小红帽追他,他居然跑得如此之快,说不定这老东西一直在扮猪吃虎。 暂时先别替这老东西着急了,自己保住命再说。我顺着楼梯爬到了最顶层,刚要喘口气,听到脚步声上来了,低头一看,小红帽已经追了上来。他不再慢慢走,而是一步跨越好几登台阶,那速度就跟博尔特似的。 我吓得顺着走廊狂奔,小红帽已经追过来。我回头去看,月光顺着黑洞洞的窗户射进来,整个走廊都极其亮堂,他奔跑的速度极快,姿势特别像运动员。 我跑得肺管子都快炸了,终于跑到走廊的另一头,现在只能下楼梯,再回到第一层,就这么跟小红帽兜圈子。 小红帽离着我的距离顶多还有十来步,我一咬牙,实在来不及走楼梯,顺着楼台边缘跳了下去。 每个楼层的楼梯是带拐角的,也就是说把一层楼的高度能够分成两半。我这么一跳,正跳到楼梯拐角的平台上,地上都是砖石瓦块,脚腕差点崴了,疼的一激灵。 我抬起头,小红帽已经追到了楼台,他居高临下地看我,往后倒退了两步。不好!他也要跳了! 我正要跑,已经晚了,小红帽真的从上面跳下来。我急眼了,他要落地还能有我的好?眼瞅着到了半空,我真是豁出去了,不知哪来的那么一股胆子,飞出一脚正踹在他肚皮上,小红帽哼都没哼,整个人飞了出去,落在下面一层,传来类似水泥袋砸在地上的闷声。 我心脏狂跳,胸口起伏,一屁股坐在地上,脑子里一片乱麻,手脚都控制不住的哆嗦。 我慢慢趴在楼台边缘往下看,只见小红帽慢慢地扶着墙站起来。他全身都是血,生命力却极其顽强,他抬起头,我们正好做了个对视,他脸上鲜血淋漓,图案狰狞,表情却依旧平静如水,毫无起伏。这两点形成了强烈的反差,让人怀疑眼前的这位是不是魔鬼。 一说到魔鬼,我忽然想起来,小红帽应该是有法术在身的,我曾经用法眼看过他,他身上充满阴森黑气,如果是普通人,不可能这样。问题来了,为什么在追逐钱明文,还有刚才我们之间的交锋,他没有使用半分的法术呢?宁可摔成这样,满身是血,也要用脚慢慢追过来? 小红帽冲着我跑了过来。我来不及多想,掉头又回到最高层,顺着走廊狂奔,一边跑一边想,不能这么瞎跑。一是太耗费体力,二是这么跑效果也不好。应该像刚才那样,找个类似厕所的地方一眯,以不动对乱动,外面打翻天也跟我没关系。 上哪找这么个地方呢?既安全,又能以逸待劳。必须找一个小红帽想不到的盲点。 我来到走廊另一侧的尽头,小红帽暂时没有追上来,仔细观察周围的环境,目前有两个选择:一是顺着楼梯下到下一层,二是往上走。因为这里是最高层,再往上走恐怕就是天台了,如果被小红帽堵到,就是死路一条。 我决定赌一把。从这里上去很不容易,楼梯延伸到半截就成了烂尾,离着最上面还有很大的距离。 我深吸口气,用眼睛比量了一下,如果站在楼梯最边缘,纵身一跳,有很大几率能抓住从上面横陈下来的一根铁条。 然后顺着铁条,再爬上去……计划完美。现在就是考验我的弹跳力和双臂力量的时候了。 走廊里响起了脚步声,越来越快,我一咬牙,赌了!我来到向上的楼梯边缘,瞅着似乎近在咫尺的铁条,一咬牙,日你大爷的,我猛地往前一窜,跳了起来。 双手伸出去,就在掉下去的瞬间,我心想完了完了完犊子了,再下一秒钟,手竟然抓住了铁条,人悬在半空中,那铁条吃不住力,往下窜了一窜。 这时候小红帽追到了,他在楼梯拐角这里定住,站了片刻,然后径直往楼下去。我就悬在他的头上,双手紧紧抓牢铁条,双臂的骨头缝都泛着酸疼。 小红帽站在楼台上不动,我的双脚离着他的头顶不过半米远。我不敢出声,两只手磨出了血,我的五官都挪移了,心想这个驴日的怎么还不走呢。 小红帽四下里看着,他似乎感觉到了什么,其实只要一抬头就能看见我。 他站在那里,缓缓从内兜里掏出一把长长的刀,缓缓半仰起头。我都快尿了,心里念叨,不要抬头,不要抬头。 小红帽只是头半仰着,闭着眼睛,似乎在吸收什么能量,他的脸上第一次出现了生动的表情,我无法形容,既有愉悦,又有愤怒,又有不甘……这么多情绪在他的脸上窜来窜去,能看出他极为痛苦。 他猛然睁开眼,大吼一声,拿着手里的刀,戳向对面的墙体,“噗嗤”一声,居然半截刀身都扎了进去。 我吓得牙齿轻轻磕着,这得多大的劲头,这要是一刀捅过来,别说我这样的,就算三个钱明文捆一起都能扎透。 小红帽拔出长刀,开始往下跑,身影消失在下层的走廊里。 我全身酥软,没力气爬到天台,手一抖,整个人掉了下去,重重摔在楼台上。 摔得我七荤八素,全身疼痛,两条腿就跟不是自己似的。 我在地上挪着,慢慢拖到墙边,坐在那里大喘气。好半天两只脚才能动一动。 我现在又急又饿,连续的紧张和搏命,让我极其疲乏,就想好好睡一觉。现在别说小红帽,就算开膛手杰克在面前,我也懒得动一下,看着整吧。 刚把眼闭上,就感觉有一重黑影压在身上,这是很微妙的感觉,我知道有人来了。 我睁开眼睛,看到了小红帽,他不知什么时候又回来了,手里提着刀。他的脸又恢复了那无表情的状态,他慢慢走到我的近前,缓缓抬起刀。 我动都动不了,喘息着闭上眼睛,不敢再看。死到临头很想挣扎,可是身体不给力。我只是默默在念叨,小红帽,你给我个痛快的,一刀过去就行了。 就在这时,忽然从上面传来一阵响动,我睁开眼看过去,小红帽也看去,上面最高楼层似乎有脚步声,很轻,鬼鬼祟祟的。小红帽眉头动了一动,掠过我,径直上了楼梯。 他一定认为钱明文在上面。 我马上判断出来,我对于小红帽来说可有可无,他的第一目标绝对就是钱明文。为了钱明文,他甚至可以放过我。 我艰难地爬起来,想上去看看,可想到自己现在这模样还是算了吧,就算老钱在上面,我也是拖他后腿。 我顺着楼梯下到下一层,一瘸一拐顺着走廊走,正走着,突然从一个房间里出来一只手,一把捂住我的嘴,力气很大,把我拖了进去。 我挣扎着,“老钱,放开我,我不出声。” 这时,黑暗里亮起一丛烛火,这个人手里举着一根小小的蜡烛。 我仔细一看,浑身发抖,怎么也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这人很瘦,火光在脸上照着,他并不是老钱,我认识这个人,他是阿赞威! 阿赞威是苏爷请来降服小鬼儿的泰国高人,他因为有事滞留在本市,没想到居然在这里出现,而且出现的毫无逻辑莫名其妙,太出乎意料之外。 第一百六十六章 恶鬼证道 “阿,阿赞威?”我吃惊地说。 阿赞威拉着我到了房间最深处,微弱的火光照应着瘦削的脸。他好半天没说话,等了一会儿,外面一点声音都没有了,这才说道:“朋友,知不知道你已经死到临头了?” 我吃惊地说:“阿赞威,你,你不是不会说中国话吗?” 阿赞威点点头:“我确实不会说中国话,我现在说的也是泰语。我们之所以能沟通顺畅,因为这里不是现实。” “我不明白。”我有点懵圈。 阿赞威拉着我到了门口,他快速往外探头看了看,走廊里空空荡荡,没有一个人。我正要说什么,他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示意不要说话,让我一起去听。 隐隐就听到很高的楼层有脚步声传下来,脚步声透着彷徨。料想起来,只能是小红帽。假如说上面没有第三个人,只有小红帽和钱明文两人,钱明文是被追逐者,再怎么也不可能出现彷徨且随意的脚步声,他一定非常警觉。那么只能是小红帽。 小红帽会出现这样的脚步声,只能说明一个问题,他并没有抓住钱明文。 我有一种很深切的预感,一旦小红帽抓住钱明文,把他杀了,整个游戏就结束了。 阿赞威蹲在我面前,把蜡烛递给我:“拿着。我在这里待不了太久。” “到底是咋回事啊?”我问。 阿赞威道:“时间有限,我尽可能用你理解的话讲一遍,你能听懂就听懂,听不懂我也没办法。” “你说。” 阿赞威道:“在我们泰国黑巫术里,有一门非常邪门的法术,名叫鬼头降。鬼头降不是对外人施的,而是对自己施的,最终目的是把自己变成厉鬼,脱去肉身,以恶鬼之形继续修炼,这种法术和飞头降一样,都属于附加于自身的霸道法术,练成之后,神鬼莫敌,横行人间。这里的主人……” “小红帽?”我说。 阿赞威点点头:“我不知道他的身份,那就暂时叫小红帽吧,不知从哪得到了鬼头降的修炼方法。这种巫术要求极为严苛,必须要杀满五个有血缘关系的人,最后再杀了自己证道。就因为这个条件,很多想练的人止步于前,不敢前行。” “为什么要这么做?”我听得心惊肉跳。 阿赞威道:“这是一门古老法术,无人能探得究竟。我是资深法师,由我想来,血缘关系之人肯定是父母、孩子、兄妹这样的,每杀一人,你心中之怨气便会积累一层,杀够五人,怨气便积累到了一定的程度,到时候再杀自己,遂成恶鬼证道。” 我明白了:“小红帽就是这样的,他杀了四个人,现在就差他的堂兄了。” 阿赞威点头:“一旦让他杀满五人,最后再自杀证道变成恶鬼,从此世间再无宁日,他日后以中阴鬼身修行,会杀更多的人。所以我们一定不能让他得逞。” “这里又是什么地方呢?”我问。 阿赞威道:“你说的小红帽,本身是修行法师,他已经杀了四人,功力大增,现在我们所在的,就是他的鬼境神通,我们都在他造的世界里!” “他这么大的本事,为什么不直接把目标杀了?造这么个境,就是脱裤子放屁。”我说。 阿赞威道:“修炼鬼头降,不单单是要杀人,还要抽剥人的灵魂,小红帽造境杀人,就是为了抽剥被杀者的魂儿,前面那四个人也是这么死的。” “好吧,就算这样,如果这里是他造的世界,他应该无所不能啊?”我眨眨眼说。 阿赞威摇摇头:“这里是鬼通之境,现实中的法力在这里完全用不上。你可以认为,这是个完全区分与现实世界的另一个平行世界。所有人在这里都是普通人,包括我。” 我倒吸一口冷气。 阿赞威道:“所以你也就知道了,为什么我说话你能听懂,在鬼通之境中,你我之间的对话都是心念交流,不拘肉身。” “那,那怎么办?”我看着他。 他说道:“我能进来,就有办法出去,现在赶紧把你的同伴找来,也就是小红帽的堂兄。他千万不能死在小红帽手里,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对,对,你有什么计划?”我问。 阿赞威道:“这里有一个关键你没有发现,小红帽已经知道了,除了目标外,你也在这个鬼通之境里,所以你在这里的通行无碍的。可我不能让小红帽发现,我不能暴露身份。” “为什么?”我疑惑。 阿赞威道:“鬼通之境是小红帽造出来的,也就是说,他可以造,也可以撤销。现在有两个条件,能让他撤销这里,第一个是他的堂兄被杀,小红帽在鬼通之境得到他想要的,自然会退出这个世界;还有一个条件是,他发现了危险,在这里出现了他无法掌控的威胁。在这里他也是普通人,他在这个世界里死去,现实中他也会死。小红帽现在如此猖狂,就在于他认定,这里只有你、他和目标三个人,他在食物链的最上方,可以随意玩弄你们,对于他来说没有任何危险。可一旦我出现了,打破这个平衡,他嗅到了危险,必然会撤销这个世界的存在。” 我一拍大腿:“那正好啊!撤销了这个世界,我们就都得救了。” 阿赞威叹口气,摇摇头:“哪有你想的这么简单。小红帽极其危险,是极端危险分子,一旦他撤销这个世界,回到现实里跑路怎么办?你上哪再去找他?你们暂时得到了安全,可他却始终藏在黑暗里,不一定什么时候会发动第二次攻击。我能帮得了你们这一次,下一次呢?” 我倒抽口冷气,确实是这么个道理。 阿赞威道:“现在有且只有这一次机会!你记牢了,我们的任务不但要保护目标人物的安全,还要在这里杀掉小红帽!不能再让他逃走。” “你说吧,该怎么办?”我完全没有了主意,听他的吧,阿赞威很有点高人气场,说的话也句句在理。 阿赞威道:“我观察了一下整栋楼,发现一个问题,小红帽他进过所有的房间,唯独有个地方没有进去过。” “什么?”我问。 阿赞威一字一顿道:“厕所。” 我眨眨眼,确实如此,我就在厕所里躲了好长时间。 阿赞威道:“我搜遍了整个楼层,只在一楼和三楼这两个单数楼层发现了厕所。现在,我会到三楼的厕所等候,你去找我们要保护的人,也就是小红帽的堂兄,把他带到三楼厕所。最好是能顺便把小红帽给引过来,如果引不过来,那你们就藏好,我出去杀了他!” “行,没有问题。”我说。 我们两个从屋里钻出来,一路猫着腰,悄悄上了三楼。 四楼有脚步声,很是杂乱,已经听不出是不是小红帽了。阿赞威带着我来到三楼厕所,我们进去之后,里面干干净净的,比一楼要干净多了。我发现,三楼厕所的大门是普通的木质板,并不是一楼那种厚厚的木门。 阿赞威道:“我们要保护的目标任务,他很聪明,这么长时间愣是没让小红帽抓住。说明他也异常警觉,你要把这里的利害关系和他说明白,要让他信任我们。记住,”他盯着我的眼睛:“这是我们唯一的机会!” 我答应一声,从厕所里出来,深吸口气,顺着楼梯来到第四层。四层是最高层,我趴在拐角看着,走廊里走着一个人影,正是小红帽,他在走廊的那一头,显得极为困惑。他确实没抓到钱明文,老钱真是老狐狸,自保能力居然如此之强,我真是有点佩服他了。 小红帽显得很踟蹰,他从另一侧下了楼。我蹑手蹑脚来到走廊上,手里端着阿赞威给我的蜡烛,火苗虽然微弱,可在这片黑暗的楼间区域里,已经非常够用了。我很仔细地,检查了每一个房间,里面都没有钱明文的踪影。 我后背有点出汗,因为我也不知道钱明文藏在了什么地方。现在必须要和他碰上头。 我在四楼走了一圈,钱明文消失的无影无踪。我一咬牙,只好铤而走险了,只有发出声音,提醒他汇合。 我站在四楼的走廊边缘,“啊~~”的大叫一声,下面很远的地方响起了脚步声,十分急促,是小红帽!他听着声音追上来了。 我头上出汗,这怎么办,是呆在这儿等钱明文现身,还是赶紧走?这一走,换了新位置,刚才那一嗓子等于白喊了。 就在这时,上方突然出现了细碎声音,我看到一只手拨开了砖头片,露出了脸。 是老钱,钱明文。 真是没想到,钱明文居然爬到天台上了!这个完全出乎我的意料之外,因为连我都爬不上去,天台压根就不在考虑之内。 第一百六十七章 回忆 《黑巫秘闻》第一百六十七章 回忆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六十八章 厕所 《黑巫秘闻》第一百六十八章 厕所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六十九章 大象的锁链 《黑巫秘闻》第一百六十九章 大象的锁链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七十章 找上门 全本 .,最快更新黑巫秘闻最新章节! 我指着地上打翻的装着血的碟子,问:“这是怎么回事?” 钱明文脸色有些不好看,“会不会是小红帽的血?他想把血喂我喝了……” “这是什么套路?”我有点迷糊。 钱明文咳嗽一声:“别忘了他有艾滋。” “我靠,”我大叫:“他要传染给你!” 钱明文蹲在地上,看着地上的碟子:“不知为什么,最后一刻他改变了主意,放过了我。现在情况很明了,我们是被小红帽劫持的,他作法造鬼通之境,引我们的魂魄进入了那里。” 我点点头:“就像阿赞威说的,小红帽杀人证道,不是单单杀人就行了,而是要造鬼通之境,在境界里杀人,这样才能抽剥人魂。” 钱明文站起来,走出低矮的房间,看着外面说:“我只有一个问题,我们是什么时候被绑架到这个鬼地方的,我一点记忆都没有。现实和鬼境过渡平滑,根本不知道怎么来到这里的。” 我拍拍他的肩膀,捡起地上的骨灰盒,打开看看,里面的骨灰安然无恙,我长舒口气:“至少,我们现在还活着。” 钱明文看了看表,吃惊地说:“从我们出殡仪馆到现在,时间才过了一个小时。” 我有些惊讶:“我怎么感觉好像过了一天。” “鬼境的时间流逝和现实不一样。”钱明文分析。 我们两人顺着小路往外走,走了没多远,也就是一里多路,来到了国道旁边。路边停着一辆车,正是钱明文那辆破车,我们到了车上。我尝试着发动车子,车子打着火,呼啸着开了出去,我长舒口气。 “老钱,看到了没,”我说:“事情很明显了,车不知什么原因在路边抛锚,咱们一定是在昏迷的过程中,被小红帽劫持到那间屋里,然后是他作法造境。” “我们的车怎么会无缘无故抛锚?”钱明文喃喃自问。 “还用说嘛,”我说:“在殡仪馆的时候,小红帽敲了一下车窗,我估计就是那时候他肯定是搞了什么,我们开着车出去,渐渐进入了迷幻状态,最后车子停在半路边。” “唉,随便吧,”钱明文心不在焉:“兄弟,我想回家了。” “靠,小红帽跑了,你不怕他再去找你。” 钱明文摇摇头:“我相信他不会来了,他在最后一刻放过我,说明他可能是真的放下了。我这个堂弟,小的时候就很善良,我相信经过这么多波折,他的本性还是不会变的。” “靠,你是不是傻?”我说:“他连自己爹妈都杀,还能放过你?” 钱明文有些焦躁:“是你了解我弟弟,还是我了解?屁话这么多!回到市里,找个地方把我放下,车暂时就给你用吧,你来来回回要去医院,记得把骨灰按照药方给你妈用上,我的事不用你管。” “好你个老钱,”我一边开车一边说:“你这是过河拆桥,吃饱了就骂厨子。好歹咱俩也算生死一场。” “你的好我记得,”钱明文说:“你能不能先让我静静。” 我们谁也没说话,我胸口憋着一口气,小红帽并没有死而是失踪了,心上不上下不下的。说实话我是有些同情小红帽,但更多的是觉得这人真他妈恶心,放着他在社会上游荡,绝对是危险分子。 我们到了市区,钱明文给我指路,我在路口放下他。他下了车,忽然想起什么,说道:“那骨灰不能直接入药,你先想办法找个厉害的法师,先加持一下,这样效果更好。” 他说的轻巧,找谁去?我认识的几个法师,都是神龙见首不见尾的人物,三舅在就好了,可惜去了内蒙,天知道他现在在什么地方。 我让他自己多保重。我没急着走,给妹妹打了个电话。妹妹问我事情办得怎么样,我说骨灰已经拿到手了,虽然有一些波折,但没有问题。我现在去准备药方上其他的东西,还要找法师加持骨灰。 妹妹听不太懂,说我辛苦了,告诉我今晚就不用来了,刘东在这里看着。 我有点不好意思。妹妹说:“没啥不好意思的,女婿照看丈母娘,就当是考验他了。” 伺候病人守夜,实在太遭罪了,刘东不错,交情以后补上。我实在太累,在鬼通之境被追杀,感觉到无比的疲惫,现在紧张过后的浑身松软。 我强打精神,开着车在市里几个大药房之间来来回回,把药方上的药材都凑齐了。 单子上有很清楚的制作方法,其实现在我已经可以熬药了,但是骨灰还未加持,这是个麻烦事。 我心事重重,老妈现在情况其实就是悬在一线,可上可下,耽误不起。实在不行,就直接用原始骨灰入药,先缓过这劲再说。对,只能这样了。 我是下午临近傍晚的时候才回到家里,简单吃了点东西,开始给药材作分类整理。 正忙活的时候,手机响了,是陌生号码。我心里有点膈应,如今的事情一个接一个,喘口气的时间都没有。这是谁?真没眼力见,要是搞推销的,我能骂死他。 我接通电话,不高兴地说,“喂~~” “是王强先生吗?”那边人说话,倒是彬彬有礼。我听这个声音有些耳熟。 “直接说事。”我没客气。跟一个男的客气什么,要是女的,我还能温柔点。 那人笑笑:“你现在能出来一下吗,就在村口的超市,我等你。” “你丫谁啊?我还有事,忙着呢。”我说。 那人哈哈大笑:“好吧,是我不对,没做自我介绍。我叫杨溢,咱们两个曾经在苏爷那里有过一面之缘。” 我心里咯噔一下,杨溢是泰国老牌的牌商,也是这次阿赞威来中国的经纪人,他找我干什么?我马上想到了阿赞威,难道是阿赞威找我?跟小红帽有没有关系? 我转了一百八十个念头:“咱们都不认识,没什么好聊的。” 杨溢笑:“王先生,我能找到你们村子,到了村口,就说明这个事很重要。还希望你能出来谈谈。” “谁告你我家住哪的?”我说。 杨溢倒是直接:“呵呵,还能有谁,苏爷呗。王先生,你最好出来一趟,咱们聊聊。如果你就是不来,那我们只好跟苏爷说了,让他想办法。” 我气得鼻子都歪了,这小子还来个先礼后兵。我冷静想想,他还真戳中了我的七寸。不要惊动苏爷吧。 我让他等着。我披了件衣服,出了门,直接到了超市。到超市门口,看到一群人正围着看热闹。我挤过去看,只见杨溢正在和几个村民说笑,他旁边站着的正是阿赞威。我们村里曾经经历过素班事件,当时闹疯狗,还死了人,大家对于奇装异服的外国人,尤其是泰国人,特别谨慎和反感。 阿赞威被村民围着,却能处事不惊,双手合十,面无表情。 看我到了,杨溢哈哈笑,过来握手:“王先生,你好啊。” 村民们都来看我,我脸上挂不住:“那啥,有什么事赶紧说。” 杨溢这人是个自来熟,拉着我的手,到了一边,笑呵呵递过烟。我接过来,他又凑过来打火机,我摆摆手,把烟别在耳朵后面:“杨先生,有事就说事,大老远到我们穷乡僻壤,肯定是有事。” 杨溢哈哈笑:“是这样的。你认识钱明文吧?” “咋了。”我说。 杨溢道:“好吧,我就跟你直说了吧。你和钱明文是不是进入了小红帽的鬼通之境?” 我看了看远处的阿赞威,“他告诉你的?” 杨溢点点头:“阿赞威在鬼通之境,等了你们很长时间,你们不来,放了他鸽子,结果让小红帽跑了,有这回事吧?” 我有点不好意思。在鬼通之境无法确认阿赞威的身份,不能妄断他是坏人,或是好人。我放了他的鸽子,这是事实。 “是,是有这么回事。”我说。 杨溢叹口气:“你闯了大祸,知道吗,把杀人犯小红帽放跑了,他还会到处杀人!你当时怎么想的,为什么不信任阿赞威?” 我嗓子眼发干:“当时的情况很复杂……” 杨溢看了一眼阿赞威,把我又往旁边拉了拉:“兄弟,阿赞威非常非常生气。他说他一定要除了妖孽小红帽,他甚至怀疑你是不是小红帽的内线。” “怎么可能?”我尴尬地笑笑:“小红帽差点把我杀了,我怎么可能是内线。” 杨溢说:“那我问你,你想不想让小红帽伏法?” “那是当然。” 第一百七十一章 加持 杨溢一拍手:“那不就得了。咱们目的是一样,都是不想让小红帽那家伙逍遥法外。” “我有一点不明白了,”我说:“阿赞威图个啥。” “你看看,”杨溢说:“阿赞威那是什么人,泰国法师!跟咱中国活佛差不多,讲究的就是降妖伏魔,普度众生!你不能要求人家高人和咱们老百姓一个思想境界吧。“ 我心说放你妈的狗屁,我三舅还是缅甸法师呢,还不是跟老百姓一样。 姓杨的这小子跟钱明文似的,做生意做的油嘴滑舌,不过呢,我确实对小红帽不踏实,这小子太可怕了,说不定什么时候就冒出来给你一下,如鲠在喉,赶紧处理了是真格的。 我赶紧道:“有道理,你们是不是让我帮忙?” “对喽。”杨溢说:“现在能不能抓住小红帽的关键在他的堂兄钱明文身上,可我们不知道他藏哪了,你想办法把他约出来。” “钱明文这么重要?”我问。 杨溢道:“你知不知道小红帽是怎么找到他堂兄钱明文?” 这个问题我早就质疑上了,一直没想明白。钱明文离开家,藏在我这里,我们先去了医院,又去了火葬场,都是极为冷门的地方,小红帽出现在火葬场就和我们前后脚,他一定有追踪钱明文的方法,是什么,还不得而知。 我摇摇头。 杨溢道:“钱明文和小红帽是至亲,小红帽利用的是一种巫术,叫落血寻踪。所以不管钱明文跑到哪,小红帽都能找到他,除非钱明文把自己身上的血都给换一遍,跟那个外国唱歌的迈克尔杰克逊似的。” 我喉头咯咯响,姥爷的残本里似乎真的记录了类似的知识。 杨溢说:“小红帽能利用这个找到钱明文,我们也能利用落血寻踪反向找到他。所以你明白了吧,最关键的人物就是钱明文。” 我看看他,又看看阿赞威,点点头:“好吧。我帮你们。” “这就对了。”杨溢点点头,一副孺子可教的表情。 “等明天早上,我帮着你们找。”我说。 “别价,赶早不赶晚,趁热拉屎,今晚就把小红帽解决得了。”杨溢说:“一晚上任何可能性都有,或许他明早跑海南岛呢,就算知道了方位,也找不到了。” “他一个通缉犯,身份证都被登记网络了,连高铁都坐不了,他还能往哪跑?”我说。 “那可不一定,你别忘了小红帽是个法师,有法术在身,一般人还真摆弄不了他,警察更是白给。所以迟则生变,夜长梦多,今晚的事今晚干!”杨溢杀气腾腾的说。 他说的是真有道理,我便拿起电话,打给钱明文。 杨溢在旁边小声提醒我,别和他提阿赞威,怕钱明文反感,再不出来就麻烦了,先把他诳出来再说。 “这不成骗朋友了。”我心里有点不舒服。 杨溢说:“小王同志,我就得批评你了,我发现你这个人有点死脑筋。成大事不拘小节,再说你也没骗他,只是没说明情况而已,把他约出来我们自己跟他说。” 我叹口气,给钱明文拨过去,电话很快接通,我和钱明文寒暄了一阵,问他在哪呢,有没有危险。钱明文不耐烦:“我说你磨叽不磨叽,我都告诉你了,小红帽不可能来杀我,他已经放下了心魔,你怎么还不信呢。” 老钱这句话真正促成了我要把他骗出来的决定,他现在一意孤行,我可得为他好。 我改变话题,说道:“老钱,我这还有几味药没弄到,你帮我看看,来我家吧,我等你。” “草,你把我车都开走了,我怎么去,明天再说吧。”他要挂电话。 “来吧来吧,今晚来,我在家等你,说好了啊。明天我就得配药给老妈吃了。”我实在想不到怎么能把他弄出来,情急之中只好用这个卖苦的理由。 钱明文沉默一下:“好吧,你小子欠我一个人情。我晚上过去。” 我挂了电话,脸色不好看,“杨同志,我把他约出来了。” 杨溢哈哈大笑,拍我的肩膀:“老弟,叫杨哥就行。我看你是个可造之材,以后跟我去东南亚怎么样,卖佛牌小鬼儿什么的保准你发财。” 我心说话,跟你混,别让你把我卖到穷山沟挖矿就不错了。 我把杨溢和阿赞威领到家里,那些村民还跟着,村主任老雷头把我拉到一边:“大侄子,这两人是来找你的?” 我点点头承认了。 老雷头说:“那个怪吓人的,满身刺身的,不是什么坏人吧。” 我笑:“人家那是泰国法师,正宗的活佛,没事,你老别担心了。” 老雷头人不错,跟我说,如果需要帮忙就打他的电话。 把村民们送走了,我带着两人来到家里。杨溢和我没话找话,说着看似热情的废话,而阿赞威则坐在沙发上,双足盘起,手里捻动佛珠,在默默打坐。 我们聊了一会儿,实在没啥可聊的,开始看电视。等了一会儿,妹妹回来了,杨溢热情地过去和她握手。阿赞威撩起眼皮,微微看看她,然后点了点头,就算打招呼了。 妹妹把我叫到一边:“哥,这都是什么人啊,你怎么把他们都弄到家里来了。” 我说:“那个老板模样的叫杨溢,是泰国卖佛牌的牌商。满身刺青的那个是泰国顶尖巫师。” “啊,我知道了,你把他找来是为了给骨灰加持法力的,对吧?”妹妹说。 我一听,对啊!我靠,到处找法师,阿赞威就是个相当厉害的法师,怎么把他忘了。 我看着妹妹:“你怎么自己回来了,你把刘东一个人扔在医院?” “对啊,怎么了?”妹妹说。 我咂咂嘴:“我说你是不是有点过分了,刘东毕竟是外人,照顾咱妈……” 妹妹说:“没事,我和他早晚的事,再说是他让我回来休息的,妈的情况也稳定了,用不着两个人。” 我挥挥手示意她早点休息,别掺和我的事。妹妹忙活一天,累恹恹的,可看到阿赞威就像是打了鸡血,非要留下来,看我们要干什么。 我实在执拗不过她,只好让她留下来。叫她给客人去泡茶。 阿赞威喝了茶,竖大拇指,表示茶很好。如今不在鬼通之境,他不会说中国话,只能靠杨溢来翻译。 我咳嗽一声,把骨灰加持的事说了一遍。杨溢翻译给阿赞威听,阿赞威点点头,答应了。 我乐不颠的到楼上把骨灰捧下来,阿赞威抬起右手,轻轻压在骨灰上,然后闭目诵经,语速很快。我运用舍利子的和尚阴灵上身,开阴阳眼看去。能看到阿赞威右手的手心处散溢出很多白色的气体,至纯至净宛若莲花。 骨灰上散乱的灵气就像是热水烧开了一样,咕嘟嘟冒泡,灵气如滚动的仙气,凝结宛转,如云如雾。 我虽然看不懂这是什么法术,但如此纯净,想必不是什么坏事。 大概五六分钟,阿赞威抬起手,我赶紧收了身上的阴灵。阿赞威点点头,表示加持完成。杨溢捧着骨灰盒递给我:“你算是捡着了,阿赞威加持这么一下,十年难遇,平常人不花个十万八万的根本不可能。” 我美滋滋地千恩万谢,递给妹妹,让她一定保管好。 我们几个人正聊着,外面响起车喇叭声,我说道:“老钱来了,你们坐,我去开门。”我到外面院子,开了院门,车子进到院里。 来的果然是钱明文,他从驾驶位下来,满脸疲惫:“怎么回事,哪几味药没找到?” 他看见屋里有灯光,有些警惕:“你家里有客人?” “啊,老熟人。”我说。 我们两个进了客厅,钱明文一眼看见阿赞威。他脸色一沉,反应极快:“什么意思?是不是把我骗来的?” “老钱,你这是什么话,我们都是为了你好。”我说。 钱明文脸拉得跟长白山一样,倒是没急着走,站在那里特别生气。杨溢笑哈哈过来握手:“你好你好,我叫杨溢。” 钱明文看都没看他:“到底怎么回事,直说!” 我把阿赞威的来历说了一遍,然后道:“老钱,不管怎么说,我是真心为了你好,抓住小红帽不好吗?你说他放下了,那也是你主观臆断,我还说他没放下呢。再说了,小红帽是社会公害,你不要意气用事,觉得他是你弟弟就怎么怎么样,只要他活在这个世上一天,就会有人受到威胁,可能下一个受害者就是无辜的人。你说我说的对不对?” 钱明文似乎没听到我说什么,而是对阿赞威道:“泰国鬼子,我他妈不信你。” 第一百七十二章 老巢 《黑巫秘闻》第一百七十二章 老巢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七十三章 域耶 《黑巫秘闻》第一百七十三章 域耶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七十四章 合作 杨溢说阿赞威要和我合作,我心里没底,不知他想合作什么。 阿赞威说了几句泰语,杨溢道:“阿赞说了,你如果答应,他就不会拿走你的法器。还有,会给你一大笔钱。” 钱不钱的无所谓,我主要是怕阿赞威把舍利子夺走。 “这不是圈套吧?”我问。 杨溢无奈,和阿赞威说了两句,阿赞威朝我微微鞠躬,脸上带着歉意。杨溢道:“阿赞威向你道歉,他这次擒拿小红帽,其实就是为了杀小红帽取头盖骨做域耶,让小红帽杀钱明文也是无奈之举,只有这样小红帽的功力才会大增,头骨做成的法器也能更有法力。阿赞威拿到这头盖骨的域耶不是为了自己,而是为了普度众生,为了拯救普罗大众。所以说,就算钱明文死了,那也是死得其所,为大义献身。” “放屁!”钱明文破口大骂:“什么狗屁逻辑,你怎么不让小红帽杀了?” 杨溢一耸肩:“我倒想,可我不是小红帽的菜,如果真有这么个机会,舍身炸碉堡哥们不含糊。” 我还没说话呢,从黑暗里冒出个声音:“哥,答应吧。” 妹妹回来了,我对阿赞威不满是不满,不过还是可以原谅,至少他没动我妹妹,那是我能容忍的底线。 妹妹说:“喂,你们能给多少钱?还有,把什么任务交代清楚啊。” 杨溢和阿赞威嘀咕了几句,杨溢道:“是这样的。小红帽就是个凡人,怎么会突然具备如此法力?而且前几天阿赞威在修行中,发现此地有强烈的阴气和法力波动,他怀疑两者之间有联系。一旦这个源头找不到,恐怕还会有人中标,成为第二个小红帽。” “啊呸!”钱明文吐了口痰:“说的这么大义凛然,反正我是不信,各位再见,你们慢慢玩吧。” 他活动活动四肢,顺着原来的土坡爬了上去。 “你们能给多少钱?”妹妹问。 杨溢和阿赞威简单商量了几句,杨溢道:“阿赞的意思是,这次他来中国的全部收益都可以拿出来,一些作为经费,一些作为给王先生的酬劳。大概能有个六七万块钱吧。当然了,我大老远的忙来忙去,也要挣点辛苦钱,这些钱里有五分之一给我的。” 我还在犹豫,妹妹把我扶起来:“行,就这么着。”我正要说什么,妹妹低声说:“应该为老妈的病多攒点钱。” 这话说得我心动了。 妹妹道:“不过我们有两个条件。” 杨溢做个手势,但讲无妨。 “第一,钱要先付。”妹妹说:“第二,如果我们发现整件事泰国人在骗人,我们可以选择中途退出,就当你们毁约,支付的钱不会再退。” 杨溢呲牙,他无所谓,又不是花他的钱,他和阿赞威嘀咕了几句,杨溢道:“行,没问题。” 我浑身酸痛,走不了路,阿赞威过来扶住我,我赶紧摆动身体不想让他动,阿赞威沉声说了几句话,杨溢道:“王先生,阿赞是不会伤害你的,他要给你疗伤。” 我冷冷看着阿赞威,他用手在我的伤处和淤青处揉了揉,手法很独特,带着暖意,别说,经过他这么一揉,我浑身暖洋洋的,该疼的地方也不疼了。 阿赞威做了个请的手势,示意我们可以上去。大家连拉带扶,爬到了坡的最上面。 钱明文靠在车旁边,呼呼生闷气,脸色难看。杨溢看都不看他,直接开了车门,招呼大家上车。 众人坐着车往回赶,在路上杨溢告诉我们,他和阿赞威还要去办一些私事,办完了事,自然会找我。 我们在半路下了车,看着车远去。等他们走远了,钱明文大半夜站在街上暴跳如雷,指着我的鼻子骂。 我轻轻笑:“你别生气,我告诉你吧,阿赞威已经活不长了。” 钱明文瞪着我,不明白什么意思。 我说道:“他在割小红帽头盖骨的时候,把自己的手指割破,他的血和小红帽的血混在一起,他还用嘴吸了吸上面的血。” “那又怎么样?”钱明文看我。 我说:“别忘了,小红帽的病。” 钱明文眼睛瞪大了,好半天哈哈大笑,笑得眼泪都出来了,拍着我的肩膀,什么也不说,转身走了。 妹妹不明白发生了什么。天色太晚,现在没法回去,我带着她找了一家宾馆先住下。 晚上我们兄妹俩在一个屋,我把小红帽的事原原本本都和她说了。妹妹惊讶地下巴都快掉了:“这么说,小红帽有艾滋……” 我点点头:“阿赞威有很大几率已经被血液感染。咱们趁着他发病之前,捞他一笔,这也不错。” 妹妹有些担心说,他如果知道自己得了绝症,狂性大发怎么办,这样的人太可怕了。 我一时语塞,心想艾滋也不是立马发作,估计表现出来的时候,阿赞威已经办完事回国了,回到泰国随便他怎么折腾,都跟我们没关系。 休息了一晚,我和妹妹到了医院,今天老妈转入普通病房,情况好了很多,能够坐起来,只是说话还很虚弱,她拉着刘东的手,一个劲夸他是好孩子,这就算是默认了刘东的女婿身份。 到普通病房,看护就方便多了,我联系钱明文找到一个靠谱的护工,这护工是个老大姐,憨厚朴实,做事放心。她一到位把我们都解放了,大家都能好好休息。 我回到家里,按照三舅的方子,把药熬出来,热好,放在保温壶里。晚上带过去,可以让老妈服用。 所有的波折都平息下来,我长舒口气,不管怎么样,这段时间太累了,要好好歇歇。 晚上去医院,我把药带给老妈,我也在观察好不好用。 喝了两三天,她的情况果然有了好转,身体恢复之快,让大夫也有点惊讶。大夫告诉我们,如果情况再能稳定几天,就可以出院回家休息了。 这几天过的云淡风轻,老妈可以出院了,这天是我们家的大事,早早我把车开出来,办完了出院手续,妹妹给老妈穿上厚厚的衣服,和刘东一起像搀扶老太后一样,把她请出医院。 我们开车回家,一路欢声笑语。等到了家门口,却看到杨溢已等候多时,他夹着包蹲在墙角抽烟,看到我们的车来了,赶紧迎过来。 我把车开到院子里,让其他人先进屋,过去招呼杨溢,他嘻嘻哈哈过来:“恭喜恭喜,看这意思你母亲健康出院了。” “嗯。”我淡淡地说。 “幸亏阿赞威给你们加持的骨灰,肯定有用吧。”杨溢假模假式寒暄了片刻,把一张银行卡塞到我手里:“兄弟,这里是二万五,给老母亲买点营养品补补身子。” 我知道他要谈正事了。 果然他说道:“阿赞威已经定位了那团阴气的位置,希望明天你能到位,咱们一起过去看看。” 他交给我一个地址,跟我约好了时间。 “其实你打个电话就行了,不必这么大老远过来。”我说。 杨溢道:“过来看看也好,惦记你们家了。”他笑得很诡。我心里膈应,这些人真是不讲江湖道义,这是在用家人来威胁我。 我冷冷道:“明天准时到!” 把他送走了,我强打精神回去,和大家说说笑笑。 第二天一大早,大家都在休息的时候,我悄悄出了家门,开着车过去。杨溢给我的地址是市郊的一处森林公园,叫御龙山。在路上开了将近两个小时才到,到的时候,看到在森林公园门口处,杨溢和阿赞威已经等候多时。 天气已经很冷了,阿赞威还是那么个打扮,麻衣麻裤,脚上是人字拖,手里捻动佛珠,一副高人模样。 我下了车,冷得有些瑟瑟发抖:“我说两位,咱们到底去哪?” “那么着急干什么,”杨溢说:“这地方风景如画,既来之则安之,先去寺里烧香。” 我无奈,钱都收了,只好听他们的摆布。我加着心眼,这阿赞威诡诈无比,真要耍什么小花招,我肯定不奉陪。 森林公园环境很好,依山而建,没有受到一丝污染,公园里来回通勤的都是电瓶车。今天秋高气爽,还是周末,来这里秋游的人还真不少。 阿赞威这套打扮本来挺另类,可这个公园里有寺庙,有放生池,往来便有很多的沙弥和居士,各种怪人都有。阿赞威的模样反而显得稀松平常,比他还另类的有的是。 我们转着转着,就到了一处寺庙,庙前横七竖八挂满了五色旗,在冷风中抖动。这时,我突然看到一个熟悉的人,是悟禅!他不是一个人,身边正领着一个漂亮姑娘,正在进香。 第一百七十五章 死循环 全本 .,最快更新黑巫秘闻最新章节! 看到悟禅,我恨得牙根痒痒,这小子居然没跑远,又出现在眼皮子底下,不但如此,身边还有个漂亮姑娘,简直是罪不可恕。我仔细一看,更是七窍生烟,这漂亮姑娘居然是古董店聚宝斋老板的千金,周春晖。 我真是百思不得其解,要论起来,当初算是我救了周春晖,一顿忙活,好嘛,这朵鲜花我还没机会摘呢,怎么让悟禅这个狗东西捷足先登,真是活活气死个人。 我对杨溢说:“老杨,有件事我想麻烦一下阿赞威先生。” 杨溢问我啥事。 我指着不远处在寺庙口和女孩说说笑笑的悟禅说:“那小子顶不是个东西,我想阿赞威出手整整他。” 杨溢脸色顿时不好看:“你当我们阿赞威是什么人,是你私人保镖?” 我也不高兴:“我没让阿赞威杀人放火,就是小小惩戒而已,依他的法力这不成问题吧。你们要答应,我就配合,要不答应我转身就走。” “嘿,你小子……”杨溢无奈,只好和阿赞威商量。 阿赞威轻轻点点头,表示可以。 我心里暗笑,阿赞威和悟禅这两个人算是狗咬狗了,最好打的不可开交。 我们三人在后面进入寺院,这座寺庙名为御龙寺,面积相当大,前后数重大院,在外面看气势磅礴,但进去以后,却发现里面的精舍建筑设计的很是轻巧,院子里种植的松树梅树,点缀布陈别具匠心,四面回廊有点江南水乡苏州园林的意思。我还是第一次看到这种风格的寺庙,真是让人眼前一亮。 今天天气很好,香客络绎不绝,人特别多,一会儿工夫就看不到悟禅跑哪去了。 我心里着急,催促杨溢,杨溢不耐烦地说,阿赞威答应你的事就一定能办到。 我们进到一重大殿,这座大殿并没有其他寺庙那么宏大磅礴,用巨大的幔布分成了几个功能区,有的可以敬佛,有的里面什么也没有,可以脱鞋在上面静坐。我们一进去就看到,悟禅正和周春晖跪拜在一尊佛龛前,毕恭毕敬磕头,在佛龛旁边,坐着一个小和尚,眉清目秀,乍一看还以为是东北的那位能持和尚,气质上有点像。 我轻轻咳嗽一声,提醒阿赞威动手。阿赞威翻手伸进衣兜,摸出一样东西。那是一只绿色的甲壳虫,阿赞威用极为隐秘的手法,朝着悟禅轻轻一弹,绿色甲虫本来是缩成一团的,在空中陡然张开双翅,以极快的速度射向悟禅的脑后。 我屏息凝神看着,今天就算不要悟禅的命,也得让他当众出丑。甲壳虫眼瞅着要落在悟禅的脑后……那位正合目默坐的小和尚,忽然睁开眼,抄起木鱼锤对着木鱼轻轻一敲。木鱼是铜做的,敲击之后发出极为清脆的声音,“叮”一声。 这声音很好听,像是滴水落湖面,先是轻轻一点,而后向外扩散,余韵不绝,始终保持着清清的声音,听起来不急不躁,不尖不锐。眼瞅着那只甲壳虫突然抖了一抖,落在地上,僵硬,死了。 我、杨溢、阿赞威站在后面看得清清楚楚,一瞬间都震惊了,就连阿赞威的脸上都露出不可思议的神色。 而悟禅和周春晖什么都不知道,依然像是拜洞房一样,磕完了佛龛。 悟禅先站起来,十分绅士风度地去搀扶周春晖,周春晖笑着,女孩艳若桃花。能看出两人的关系极不一般,给我气的鼻子差点都歪了。 两人转身往外走,悟禅看到我,猛地一拍巴掌:“哎呦,这不是那谁吗?王强!” 周春晖也认识我,笑嘻嘻摆摆手,算是打招呼了。 悟禅走过来跟我握手,在我眼里,他这人脸皮太厚。我还被刚才的事情有点震惊,心思都在小和尚身上,只好和他握了握。悟禅说:“王强,这两个人是你朋友?” 还没等我说什么,悟禅先和杨溢握握手,然后道:“你好你好,气色很好,一看就是大老板。” 伸手不打笑脸人,杨溢和悟禅没什么瓜葛,笑眯眯回应着。 悟禅又和阿赞威握手,阿赞威本来双手合十,迟疑了一下,还是伸出右手和悟禅握。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他们两人身上,悟禅和阿赞威握了两下,悟禅道:“这位老兄应该去体检了。” 我和杨溢对视一眼,杨溢是不以为然,而我心里却是惊涛骇浪,悟禅到底是高人还是骗子?他这句话是什么意思?他看出阿赞威染上了艾滋? 杨溢翻译给阿赞威听,阿赞威笑了笑,看神色并不以为然。 悟禅心情很好:“既然大家都是朋友,莫不如一起相伴同游如何。” 周春晖也过来打招呼。杨溢问:“这是你女朋友?”悟禅竟然拉着周春晖的手,哈哈笑:“正在了解,反正也差不多。” 周春晖脸红得不行,少女媚态春光无限。 我气得差点没背过气去。 悟禅道:“这座寺里供奉的是观音菩萨,几位要不要去磕个头。” 阿赞威笑笑,站在一边。我和杨溢没办法,走到佛龛前,磕了一个头。 我们从寺堂里出来,杨溢咳嗽一声:“这样吧,我们还有我们的事,就不妨碍你们小两口了,王强,咱们走。” 悟禅拦住我,笑眯眯说:“我和王强是老友重逢,有很多话要说,我们聊聊天,一会儿我就把他完璧归赵。” 杨溢和阿赞威嘀咕了一会儿,他们先走了,临走前杨溢给我做个打电话的手势。 我和悟禅,还有周春晖到了一处无人的廊下,我看四周没人,也不再装了,顿时怒火冲天,过去就掐悟禅的脖子:“我日你大爷的……” 悟禅摆着手:“哎呦呦,君子动手……不对不对,君子动口不动手。你轻点,轻点。” 周春晖还真护犊子,过来拉着我的手:“王强,你别冲动,有什么话好说。” 我怒气冲冲:“你怎么能跟他这么个无赖,你知不知道他是什么人?” “我知道啊。”周春晖说:“他是我男朋友,救过我的命,他是我的大英雄。” 我气得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悟禅啊悟禅,你真是玩了一手好牌,既把老周家的古书弄走了,又弄了他们家的千金,你是不是有点太过分了。” 悟禅摆摆手:“我怎么成无赖了,你得把话说明白,说不明白不行,我告你诬陷!” “好!”我气哼哼地说:“春晖在这,我也不给你留面子了。” 周春晖挽着悟禅的胳膊:“王强,有什么你就说。” “悟禅,你是不是说落水寺的主持能持是妖僧?”我说。 悟禅点点头:“一点错没有。他难道不是妖僧?” “放屁!他是落水寺的主持!我还和他喝过茶呢。”我气得不行。 悟禅道:“这就奇怪了。妖僧和他是不是寺院主持,和你喝过茶有什么关系,难道和你喝过茶他就不是妖僧了?” 这一句话给我怼得有点说不出话来,说实在的,到现在我也无法确定悟禅和能持的真实身份。 我气势弱了下来,说道:“你是不是答应要和我一起去落水寺捉拿妖僧的?” 悟禅笑:“这我可没说过。”我正要说什么,他一摆手:“你仔细回忆,我说没说过这话。” 我仔细想了想,当时买了客车票要去落水寺,我要上车的时候,问悟禅你怎么不买票。悟禅说他这么高的高人,如果还没车票过去,就有点说不过去了。这句话当时看没毛病,可现在回味起来,怎么看怎么觉得极其狡黠,悟禅给我设了一个语言陷阱,他没说去,也没说不去。 我有点结巴:“可是你也没治周春晖的病……” 悟禅大笑,搂着周春晖:“我没治好她,她现在怎么这么在我怀里?” 周春晖满面桃红,紧紧搂着悟禅,甜得都能淌水。 我忽然找到了问题的症结所在:“不对!不是你治好了周春晖,而是你放过了她。好比说,你天天给她下毒,她的身体很差,有一天你不下毒了,她身体好了。这是你治好的吗?简直就是强盗逻辑。” 这一下悟禅说不出话了,他紧皱眉头,“谁告诉你是我害的春晖?” 我道:“当然是能持和尚。” 悟禅说:“看到没有,说来说去,车轱辘话又回来了。你要承认能持的判断,首先要确定他不是妖僧,可是你连他的身份都不确定,他说的话自然也就立不住。” 我一惊,后背忽然起了一层冷汗,我发现救周春晖这件事,竟然从头到尾形成了一个闭合的死循环,我完全不知道凶手是谁。 第一百七十六章 尼姑 我哑口无言,对周春晖说:“你知道他是什么人吗,你就跟他相处。” “知道。”周春晖不满意我的态度,觉得我总是怼她的爱豆。 “你连真名都没有……”我说。 周春晖摇摇头,看向悟禅:“我可以说你的名字吗?” 悟禅一摊手:“但讲无妨。” “他的名字叫解铃。”周春晖深情满满地看着悟禅:“他对我没有任何保留,要把自己的事都和我说,不过,我还是希望保留一块缓冲地带,我怕失去他。”女孩说得很坦诚。 我全身打了个冷战,指着悟禅,“你叫解铃?” “行不更名坐不改姓。”悟禅呵呵笑。 我嘴唇颤了颤:“我提几个人,你看看知不知道。解南华、二龙、阿赞娜木……” “这些人你都见过?”解铃笑着问。 “都见过,他们都在找你,以为你的下落和传说中的镜子洞有关系,后来出了很多的事……”我一时难以说明白。 解铃倒是风轻云淡:“找我做什么,自己该干什么干什么呗。天大地大,我不过就是做了自己想做的事而已。” 我听二龙简单描述过解铃的形象,现在和眼前的悟禅重叠在一起,觉得有点颠覆自己的认知。 解铃拍拍周春晖的手:“我的名字不重要,那些都是名相,我喜欢春晖,哪怕她叫夏晖我也喜欢她。” 周春晖甜甜地笑:“我在昏迷的那几天,做了很多古怪离奇的梦,我被一个和尚关押在孤冷冷的寺庙里,后来有一个人钻天窗进来陪我,就是解铃。他在我最孤独最害怕的时候,陪我说话,陪我开心,一直度过那些梦里的日子。我知道是他救了我,他就是大英雄。” “你和他谈朋友,你爸爸知道吗?”我问。 周春晖不高兴了:“我谈我的恋爱,为什么什么事都要告诉爸爸。” 我心想,你幸亏没告,就解铃讹诈你们家古书这事,老周肯定一万个反对。 “解铃,你怎么进到周春晖梦里的?”我眯着眼问。 当时我们都在猜测,能入梦的一定是凶手。 解铃笑:“你不用诈我,我不会入梦,我当时收了周老板的东西,自然要对他女儿负责,晚上用了镇魂之法,守住她的魂魄,停过这一关。” 我有千言万语不知从何说起。一时无法确定解铃的好坏,只好问道:“你们到这里是什么意思?” 解铃摸着周春晖的手:“咋了,我和我女朋友到这里上香秋游都不行了?” 我实在是看不下去,也不想和这样的人打交道。拿阿赞威来说,我也不喜欢他,可他至少不讨厌,该做什么时候就做什么。这个解铃,则让我反感,他能言善辩,诡诈无比,最关键是会泡妞,其他都好说,这个最不能忍,必然渣男一个。不是渣男,怎么这么会撩妹呢? 我抱拳:“告辞。” 解铃道:“且慢,今日碰到你算是缘法,我正好有一事相求。” 我冷笑说,没时间。转身要走。 周春晖叫住我,拉着我的胳膊:“王强,我知道你是好人,你曾经为救我出过力,我是相信你的。你帮帮我们好不好。” 周春晖眼睛直直瞅着我,我的心都要融化了,实在不忍拒绝她的要求,便说道,你们先说说看,我看情况再说。 这件事起源于周春晖的一个好朋友,她这个朋友是大四学生,马上要面临毕业找工作,在小区里租了一套房子。有一天这个女孩睡觉中,做了一个梦,梦见正在洗手间淋浴,淋着淋着感觉身边多了个人。她拉开帘布,看到卫生间的门口站着一个陌生的尼姑。 尼姑光着头,身形很矮,面目不清,手里拿着一个很奇怪的东西,类似木鱼,轻轻一敲转身就走。 女孩就跟中邪了似的,跟着尼姑往外走,走出楼,外面是一片荒野。 她一路随行,发现一些奇怪的现象,尼姑在前面走,后面跟了一大群人,不单单是她,最为古怪的是,这些人里还有很多小孩子。 女孩走着走着,发现身边的人有的在掉队,并没有跟上,顺原路又回去了。前面的尼姑并不管,仍然敲着木鱼,自顾自走着。 这个女孩有些害怕了,心念一动,她也掉队了,顺着原路又回去。她的梦境回到家后,就结束了。 天亮了,她也就醒了。 她醒了之后,揉揉脑袋,本来觉得这梦够古怪,可毕竟是梦,过去就过去了。忽然自己的脚底很疼,抬起脚一看,两只脚下面全是泥巴,而且还鼓出水泡,女生当时就处于懵逼状态。 她很清楚昨晚睡觉前洗过脚,脚上从来没有过水泡。水泡的出现,说明她在这一晚上走了很多的路,才能磨出来。女生回想起昨晚的梦,心有余悸,难道自己是梦游了? 她把这件事告诉了室友,室友根本不当回事,女生哀求,让室友晚点睡,看看自己到底会不会梦游。 这天晚上,她再次睡去。这次的梦有些复杂,她坐在一个陌生的房间里看电视,正看得热闹,电视突然一片雪花,里面出现一个尼姑,在很远的地方敲木鱼,什么布景都没有,孤零零一个人敲着。 她完全被吸引住了,正要细看,尼姑转过身走向电视摄像世界的深处,她紧紧跟过去,竟然进到了电视里,跟在尼姑的屁股后面。走了一段时间后,女生回过味来,掉头回来。 第二天她起来的时候,脚上又全是烂泥和水泡。她去问室友,室友一耸肩,说你昨晚睡得很死,呼噜都打了,根本没有梦游的迹象。 为什么会发生这种事? 这个女生对于灵异现象非常感兴趣,本人又是名牌大学出身,学霸级的脑子,开始调查分析。分析了几天也没有结果,她有点害怕了,虽然在梦里每次她都是有意识回来,可就怕哪一次不注意,真的跟着走了,恐怕再回来就没那么容易了。 一天晚上她在小区乘凉,无意中听到一个孕妇说,她每天晚上都会做梦,梦见自己的孩子对她说,妈妈,妈妈,你们这里有个好可怕的阿姨想把我带走。 女生猛地一惊,和孕妇攀谈起来。孕妇已经九个月了,快要临盆,是个很快乐很健康的女人,怀孩子之后,几乎没怎么做过噩梦。可就在这几天,都会梦见自己的孩子,找自己哭诉,说特别害怕,有个阿姨每天晚上都会找他。 女生就问,你还没生孩子,怎么知道梦里的是自己的孩子。 孕妇告诉她,这就是母亲的感觉,那确实是自己孩子。 这孕妇有点害怕,第二天就搬到娘家去住了。 女生又调查走访了周围的人家,发现一个很恐怖的情况。这片小区有一个很大的幼儿园,最近不知怎么了,幼儿园里很多的小孩子都生了一种病,整日里无精打采,蔫头耷脑,没有精神头,午睡的时候经常一觉睡过去,怎么也叫不醒,到天黑家长领人的时候,才迷迷糊糊起来。 很多小孩子领到儿童医院检查,查来查去也没查出个结果。 她直觉到这些事情应该是可以串到一起的,最古怪的就是那个尼姑。 开始仅仅是怀疑,就在几天之后又出了一件事,促使她下决心做出一个很大的决定。小区里有个小孩子夭折了。这个小孩据说是器官衰竭死在医院,怎么查都查不出问题,医生束手无策,家里的大人嚎啕大哭。 出殡那天,几乎轰动了整个小区。那小孩聪明伶俐,是家里人的掌上宝,就这么不明不白死了。 后来,又陆陆续续有七八个孩子进了医院,这件事影响太大,记者都来了,还惊动了警察。经过调查之后,发现这些孩子除了会做一些噩梦之外,身上没有任何问题。 这个女生很了不起,她做出一个决定,晚上如果再梦到那个古怪的尼姑,她就要跟着走,看看到底会走到什么地方!她不想再看着有小孩发生惨剧,造成家破人亡。 这天晚上,又一次睡去,又梦到了那尼姑。她跟着尼姑一路走,走了很长时间,到了一处荒郊野外的街镇。 对于街镇的印象他,她只记得那里点着很多的红灯笼。街镇有边界,尼姑走进去,后面跟着一大群人,也都走了进去。这女生知道自己在做梦,能清醒地意识到自己在做什么,她挤到队伍的最后,想进去,又在犹豫,有预感一旦进去,恐怕就出不来了。 这时响起了鸡叫,天边有白日之光升起,往常很普通的日出,此刻对于她来说,却像是万道无形刀刃划在身上。 第一百七十七章 日本庙 《黑巫秘闻》第一百七十七章 日本庙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七十八章 曹洞宗 全本 .,最快更新黑巫秘闻最新章节! 我打电话给杨溢。众人在寺庙口见面,我说了解铃的想法,他看出这座寺有猫腻,想一起调查,先吃个饭。 杨溢没想到解铃也是个法师,和阿赞威嘀咕了一会儿,便道:“吃饭就不用了,你们有什么计划可以说来听听。” 解铃告诉他,已经和本寺和尚说好,今夜晚间来寺里拜会,如果你们想来,我们就同行一起。 杨溢又和阿赞威嘀咕着,好半天杨溢点点头:“阿赞威说,他晚上和你一起过来。” 他们两个确定了相会时间,两伙人就要分别,解铃笑眯眯地看我:“王强,你是和我走,还是和泰国法师走?” 我笑笑:“我就不给你们做电灯泡了。” 解铃哈哈大笑,用手指着我:“晚上你也要来,我在寺门口等你们。” 说着,他和周春晖腻腻歪歪地走了。 等他们走远了,杨溢问我,这是你朋友? 我告诉他,算不上朋友,泛泛之交,以前打过交道。 杨溢朝地上吐了口痰,“这人我不喜欢,假模假式的,有点像机关里的人。” 杨溢和我说,以前因为业务关系,他认识了一些在机关中常年混迹的老油条,都是玩弄权术的投机者,面上一套背后一套。和解铃的感觉很像。 我对解铃的印象也不好,但不至于像杨溢说得这么夸张。 我们三人从庙里出来,随便找了家饭店吃点饭,离着晚上还早。阿赞威要找僻静地方修法,为晚上做准备,杨溢便就近找了家旅店,开了三个房间。 休息了大半天,夜幕将近。杨溢道:“一会儿我就不去了,去了也没什么用。王强,我把阿赞威交给你了。” 我赶紧摆手,说不敢当。 杨溢说:“晚上寺庙之行恐怕没那么简单,我不信任那个解铃,更觉得庙有问题,晚上你多机灵点,帮我照顾照顾阿赞威。” 我没言语,心说话我还照顾他呢,他别算计我就算开恩了。 吃完了饭又休息了一会儿,到了约定时间,我和阿赞威出来,一路到了御龙寺的后面。这一路我们没有交谈,一是语言不通,二是感觉没什么可聊的。今晚月光如水,夜风清爽,倒是个好天气。 到了寺庙后身,解铃已经来了,他还是白天那套装束,只是手里多了把白色折扇,一会儿打开一会儿闭合,他洋洋得意,自认潇洒风流。 我们来到他身边,我喝了一声:“别玩了,真以为自己风流才子呢。” 解铃哈哈大笑,也不恼,腕子一抖,哗啦一声,扇面展开,只见上面白纸一张,并无一字一画。 “这扇面有什么好看的。”我没好气。 解铃道:“知道日本阴阳道曹洞宗的核心理念是什么吗?” “什么?”我问。 解铃道:“白沙枯石才是满纸烟云,曹洞宗的核心理念是从一句佛语中演化而来,乃是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不在意外在的一切形式,只管修,自然身心脱落。你明白了吧?” 他说的头头是道,我不好意思打击讽刺他。 “一会儿我们进去和这座寺里的和尚辩经,佛门恐怕进好进,出难出,你们有个思想准备。到时候咱们是亲爹顾不上野娘,个人顾个人吧。”解铃摇头晃脑地说。 我心怦怦跳,看看寺门,又想不到什么具体的危险。让我不舒服的是,这座庙是日本寺庙。我对日本人没什么偏见,只是各种宣传下,都把他们形容成某种行为诡诈狼子野心之辈,不得不防。 我曾经和阴阳道法师丑时参打过交道,这个小女子给我留下深刻的印象,法术高明,百变莫测,和泰国黑巫师完全是两种风格。 解铃看看阿赞威,然后笑笑走上前,咣咣咣敲寺门。 我们是在寺后的角门,门不大,很矮很窄,仅供一个成年人进入。时间不长门开了,门里站着一个穿着素衣的和尚,脚上踩着木屐,退到一旁,做手势示意我们进入。 解铃一收合扇,大大咧咧第一个走了进去。我看看阿赞威,他没有动,我只好跟着第二个进去,等我进来阿赞威才跟上来,真是个江湖老油条。 进到角门里,这是个不大的庭院,满院子没有植物,地上铺满白沙,只能看到间或有些黑色的石头点缀其中。地上铺着一条黑色的石子甬道,两旁有一人来高的石头灯台,整个环境清雅闲寂,不似中国寺庙的风格。 那和尚把角门重重关上,我回头去看,他竟然还挂了把锁。 我头皮发炸,还真麻烦了,这是关门打狗啊。抬头看看,寺庙高墙挺立,别说我,就算飞侠来了,上这道墙也费劲。我预感到事情的严重性,真要软禁在寺里,哭死都没人知道。 不过既来之则安之,我也不是吃素的,经历过好几次生死一线的事,如今的心态平稳多了,紧张有点,但还不至于害怕。 解铃用折扇在手里敲着,大大咧咧走在第一个,我跟在后面,阿赞威最后。我们三人踩着甬道,穿过院子到了中庭。中庭不是房间,只是个过门的大堂,里面很素雅,临窗摆着白梅,墙上挂着山水,没有点灯,只有月光。 穿过中庭,又来到后面一处院子,比刚才的要大一些,也是满地白沙,不见植物,零星数处放着黑色的石头点缀,别看简单,一到这院子,朦胧月色中,却似乎看到了水墨光影中的大海。 这种感觉极难以形容,院子里只有白沙和黑石,没有一滴水,可偏偏能表现出大海的苍茫。这片院子里的“大海”,看似平静无波,却能感觉到“海之下”似乎蕴含着强烈的风暴,那种欲来未来的杀气,让进到我们几个人都不由自主停下脚步,脸色转变。 解铃本来是大大咧咧的无所谓,玩着折扇,可一来到这院子口,脚步自然停下,倒吸冷气。 阿赞威双手合十,站在我们身后,眼神游移不定。让这么两大高手,同时慎重和凝滞,看来这里十分不简单。 我站在解铃身后,看着院子里的茫茫白沙,头开始犯晕,就像是晕船一样,眼睛似乎看不到白沙“大海”的尽头,我的呼吸不由自主急促。 解铃侧过头看我,举起右手,形成剑指,用指尖对准我的眉心,点了一下。我凭空打了个激灵,头脑似乎清醒了一些。 隔着白沙的院子,对面是四面郎阔的禅房,木质结构,门窗大开,能看到禅房正中,坐着一个身披袈裟的小和尚,正是白天时,敲击木鱼击破阿赞威法术的那位。 小和尚身后的高处,挂着四个字的匾额,上面龙飞凤舞写着:心如止水。 解铃一笑,“哈哈,和尚,我们又见面了。”说着,抬起脚就要踩到院里。 小和尚本来在垂帘闭目,忽然抬起头,轻声说:“施主,请住脚。” 他说的话并不是正宗普通话,能听出来是有点别扭的日本口音,发音不算标准,但声音很是清澈,如溪流一般。很难想象有这样嗓音的人,会是个坏人。 “让我们来,又不让我们过去,你嘛意思啊。”解铃说着话,天津口音都带出来了。 小和尚平静如水,轻轻说道:“辩经论道,不一定要近距离的面对面,我们现在这样,也可以做。” 解铃大大咧咧往地上一坐:“好咧,讲吧。” 他坐下,阿赞威竟然也坐下,我抓耳挠腮想了想,也跟着坐下。 隔着院子,小和尚在这边,我们在那边,以院子为界,开始对话。小和尚的声音不大,却传播很远,似乎就在身边,他说道:“未请教三位尊姓大名。” 解铃道:“你就管我叫悟禅吧。” 我想了想说:“我叫王强。” 最后轮到阿赞威,他不会汉语,估计听不懂小和尚说什么,这可麻烦了,翻译还没有跟着来。谁知道阿赞威用泰语嘀哩咕噜说了一句话。 小和尚点点头:“原来是泰国的阿赞。” 我有点心惊,这些人似乎突破了语言的限制,能够自如交流。 “三位夜访小寺,想必是有要事而来,不单单是论道那么简单,有话不妨直说。”小和尚道。 解铃呵呵笑:“问了我们的姓名,那能不能说说你的名字,师尊是谁,来自哪里。” 第一百七十九章 白沙 《黑巫秘闻》第一百七十九章 白沙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八十章 大风 《黑巫秘闻》第一百八十章 大风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八十一章 寺中的秘密 我大吃一惊:“你是舍利子里的和尚阴灵?” 和尚微微一笑:“正是,我是缅甸人,本名叫妙哥吞。” 我使劲晃晃脑袋:“不对,不对,我记得你根本成不了人形,只是一团灵气,怎么现在……” 妙哥吞道:“那要谢谢你,自从被你收入舍利子之后,随着你一次次降妖除魔,我残存的阴灵也在磨练之中,聚沙成塔,现在终于又恢复了人形。” “我,我为什么会在这里见到你?”我愕然。 妙哥吞笑了笑:“这里是日本的枯山水道场,自成法阵。不光是人,只要是灵都会现形,并会被业力反噬。不过你放心,我可以保你一路平安,度过院子。” “那好吧。”我迟疑着说。我心里有种不安,以前这和尚阴灵并没有灵智,对于我来说就是一团能量,我想怎么用就怎么用,但是现在居然形成人形,有了智能,以后我要把它当成人来接触,心里总有点怪怪的。 妙哥吞用禅杖在地上顿了顿,风沙中出现一个孩子,正是那小鬼儿,站在他的旁边,拉着和尚的手。 “这个小鬼儿是怎么回事?”我急着问。 妙哥吞道:“你不是吸收了它的鬼气吗,还吸了那么多,所以我把它的鬼气也凝聚成了人形,留在我的身边,我们两个来保护你。” 我苦笑,难怪这段日子以来总觉得小鬼儿没死,在黑暗中潜伏,原来是这么回事。 我说道:“把它留下倒也没什么,只是因为它,我一直处于一种恍惚的状态……” “和鬼打交道就是这样的。”妙哥吞说:“你不是立志要成为一流的黑巫师吗,那你必须适应和鬼打交道。体质和意志薄弱的人很容易垮掉,最终能修炼大成的法师,哪个不是一身鬼气,性格偏执怪虐的人!” “必须这样吗?”我苦笑。 妙哥吞点点头:“这就好像做饭的厨师必然一身油烟味一样,经常出入厨房,和油烟作伴,身上不可能不沾染那股气息。” “那我不修了行不行,”我说:“你以后看好小鬼儿,别再让它干扰到我的生活了。” 妙哥吞笑眯眯地说:“你以后也不会再求助于我了,是吧?” 我颓丧地坐在地上,知道这是不可能的,我以后还要靠着妙哥吞这个阴灵行走江湖,养家吃饭。 妙哥吞走到我身边,伸出一只手。我想了想,把手给他,我们握了握,他一用力把我从地上拽起来。 “好吧,我答应你,”他说道:“我以后会管束好小鬼儿,不会再让它的鬼气沾染到你,影响你的精神。而且我也会在你需要的时候,附体帮你,不会推辞。但是,” 他顿了顿说:“我有个条件。” “你说。”我看着他。 “我现在还是阴灵之体,连中阴身都算不上,想当年我也是高僧之徒,没想到现在要依靠这么微薄的灵力,来维持自己的形体。所以,我想让你去找很多很多的灵体,越凶越好,我好吸收它们身上的鬼气,以鬼体继续修行。”妙哥吞说着。 我咽了下口水:“你这种修行方法,怎么那么像小红帽的鬼头降。他原本就想自杀后变成厉鬼,以鬼体修行的。” 妙哥吞摇摇头:“不一样,他那是邪术,而我的是白巫法。我之所以以鬼形修行,这也是没办法的,因为死了很多年,没有肉身可托啊!怎么样,要答应帮我,我也会帮你。随着我的修行境界精深,法力越来越高强,相应的也会帮到你,让你所向披靡,行走江湖无所畏惧,怎么样?” 我心怦怦跳,哪个少年心里没有个大侠梦。我这前半生受到的屈辱够多了,够委屈了,有这么个机会,很难不心动。 “那我能混到什么地步?”我问。 妙哥吞道:“那要看你能帮我吸收到多少灵气了。我吸得越多,就越是强大,对你的助力也就越大。” 我若有所思:“吸灵气只能去乱葬岗、火葬场这样的地方?” “具体的我会和你说的。”妙哥吞仰面朝天吸了口气:“这日本和尚失误了,他开启此地的枯山水法阵,没想到会让我现形,并和你达成共识,以后就是我们的世界。” 他说话很狂妄,一点没有和尚的觉悟,不过我听了很爽。巫术斗法,这是个相当大的江湖,隐藏在正常人的正常生活之下,普通人绝想不到,背后会存在这么一个地下世界。我如果能在这片江湖里突飞猛进,这是个相当爽的事。 “好,就这么着。”我说。 妙哥吞让我跟着他走。 他手持禅杖,一步一个脚印走在白沙的风中,我跟在后面,步步不离。风忽然住了,茫茫的白沙渐渐出现边界,我仔细一看,正是四面院墙,前面是廊檐,解铃他们三人正在看着我。 我这才发觉,已经走到了院子边缘,一抬脚便上了走廊。 高野和尚看着我,很震惊我居然能走出来。他做了个手势:“请施主喝茶,茶后我自然会兑现自己诺言。” 我端起茶杯,呲溜一口喝了,这茶就浅浅一个碗底,却入口极香,浓郁不散,浑身毛孔都张开了。 解铃敲着扇子头,催促高野和尚快说。 高野和尚沉默片刻,说道:“愿赌服输,三位喝了茶,我自会与你们说。” “别墨迹,赶紧的,”解铃催促:“我们三个都喝完了茶。” 高野和尚缓缓而道:“此地为阴阳道曹洞宗在中国大陆所设的五大灵坛和十小灵坛之一,本想无声无息开启,没想到灵阵误开在一座万人墓上,引阴气一发不可收拾。我奉命修设灵坛,选址错误,这是该死一;没有平复阴森鬼气,导致伤及无辜,此乃该死二;如今三位上门,咄咄逼人,辩经失败,我说出曹洞宗的秘密,此为该死三。我死之前,有一件事想拜托三位。” 我和解铃面面相觑,解铃道:“你说嘛。” 高野和尚道:“万人墓中有一女鬼,极其凶厉,为此地鬼王,想平复万人墓的阴气,必先除她。”说着,他从袈裟里,掏出一块玉牌,放在地上:“要除女鬼,先要封闭此地灵坛。三位施主,小僧唯有此事相求,到时自会有人带你们入灵坛,以玉牌关闭法阵。没了灵坛相助,女鬼便没那么猖狂。” “这个嘛,好说,”解铃还拽上了:“不过对我们有什么好处?” 高野和尚目光悠远:“今日三位上门,机缘玄妙,看似偶然实则必然。三位日后都有不寻常之经历,你们过枯山水庭院之时,我以密宗法眼观过三位来历。你们若答应我的请求,我便道破天机,说说三位的以后命运。” “说说看嘛。”解铃无所谓。 高野和尚道:“你们三人,一人为死人,一人为非人,一人为妖人。三人在此时此刻齐聚寺中,为命运交叉的十字路口,你们和我曹洞宗日后还会有极为玄妙的纠葛。” 解铃不满意:“喂喂,日本小和尚,不要打哑谜,把话说明白,不清不楚的什么意思。” 高野和尚突然从怀里拽出一把匕首,刀锋处光芒闪动,他对准自己的前胸,猛地插了下去。 我和解铃赶紧过去,可是晚了,他一刀进了自己的心脏,没看有血出来,头一歪死了。 这个举动连阿赞威都惊住了,他站起来,快步走上前,用手摸了摸高野和尚的鼻息,然后朝着我们摇摇头,示意无法救活。 解铃眨眨眼,他这样的油条居然无话可说。 我的震惊也很大,高野和尚是个很有魅力的和尚,年龄小却见解深刻,每一句话都能说到点上,没想到他就像流星一样说死就死了。 这就叫殉道吧? 就在这时候,只听四面廊下传来了清脆的铃铛声,还有脚步声,从回廊深处跑出十几个和尚。他们每个人都在振臂摇铃,跑的极快,铃声重叠在一起,传响于幽静的禅寺之中。 解铃一拍巴掌:“我靠,坏了,咱们成了瓮中之鳖,没想到这和尚用自己的生命设下了一个圈套。法克鱿啊。” 正说着,十几个赤脚和尚把中庭团团围住。阿赞威皱眉,采取防守姿态,我紧张的不得了,而解铃反而不慌了,潇洒地扇着扇子。 有和尚过来,把死去的高野和尚放平,然后用袈裟把尸体裹上。他们动作很娴熟,时间不长,尸体就在袈裟里成了一个圆筒,又过来六个和尚围着尸体盘膝而坐,一边振铃一边诵经,超度的经文在中庭传播开来,声音低沉。 我们三人站在廊下,有点不知怎么办好。 这时,有个和尚从地上捡起那枚玉牌,一步步走过来,躬身施礼,双手端平玉牌递过来:“三位,请随我入阵。” 第一百八十二章 风水阵 解铃把扇子一收,“哼哼”两声,“去就去,还怕你们不成。” 他跟在和尚后面,两人顺着廊下往寺庙的后身去,我赶紧跟了上去,阿赞威还是在最后。 和尚走在最前面,低头弯腰,双手端着玉牌,一路碎步小跑,我们得加紧脚步才能跟得上。我来到解铃身边,问道:“姓解的,刚才高野和尚临死前说的那话是什么意思呢?” 解铃没好气:“我怎么知道,我看日本和尚比中国和尚还要故弄玄虚。” 我觉得他没说实话,解铃这机灵劲肯定破解了高野和尚的谜语,只是不说。高野和尚临死前点评我、解铃和阿赞威,说我们仨人,一人是死人,一人是妖人,一人是非人。怎么对号入座呢?死人好理解,妖人和非人又各指什么? 他的这句话在我心里算是长草了,我一路琢磨着,对于周围的景致变化不怎么上心,不知何时,我们已经到了寺庙后院。深夜远山如黛,没有月光,眼前只有一座造型奇雅的古亭,风有点大,四周空旷无声。 和尚带着我们进了古亭,里面无桌无凳,只有中心的一口井。井口是水泥糊的,上面压着石头,刻着一道道古怪的古篆符录。 和尚道:“我寺的灵坛风水选择失误,导致阴气大盛,给周边百姓带来诸多困扰。如今能封此坛者,唯僧人高野,可他已自裁,如等其他高手从日本过来,又不知消耗几时,恐会伤害更多的人。佛祖讲慈悲为怀,如今三位施主,机缘来到此处,你们都是身具大神通者,封坛之事还有劳三位。” 和尚把手里的玉牌递过来,阿赞威刚要接,解铃手疾眼快一把夺过,哈哈笑:“好说好说。贵寺高野和尚,临死嘱托之事,我们当然要做,这才叫有情有义吧。灵坛在井下?” 和尚点点头,他走到井口边,双手抱住上面的封石,那么重的石头他轻飘飘就给抱下来,露出下面的井口。 井口往外冒着寒气,凑近三步之内,都感觉到冷意侵脸,汗毛竖起来。 我趴在井口往下看,下面黑森森的,倒是极深处,似乎有几点火光跳动,不真切,像是幻觉。 就听到解铃问和尚,我们怎么下去? 和尚倒是老老实实说:“跳下去即可。” 解铃“哦”了一声,我正看着井,突然感觉有人掀着我的腿。这个举动太突然,我没有防备,失去重心,大头朝下掉进井里。 从高处这一坠落,我马上知道是解铃干的,恨得牙根痒痒。这个狗日的驴草的玩意,坏我多少次了,我还这么信他,我真是吃一百个豆不知道豆腥味,等抓到他的,先来几个大耳光,豁出去跟他撕破脸。 落下去的速度极快,我刚闪过一两个念头,整个人摔在地上。 我尽量不让脑袋先着地,使劲转着身子,摔下来的一瞬间,我寻思完了,不死也是个重残,谁知道落地之后很是柔软,身体还在地上弹跳了几下。 我爬起来,不远处有油灯火光,赶紧过去,端起桌上的油灯。看到落地的地方,铺着厚厚的草甸子,可能就是防止别人意外掉落。这时,有人影腾空而下,落在甸子上,摔了一踉跄,随即马上起来,扇动扇子,故作潇洒,正是解铃。 我恨得牙根痒痒,放下灯台,脚下一蹬飞奔过去,照着他就是一脚。 解铃身形很快,往旁边一躲,用扇子架住我的腿:“你这是怎么说的?” “我日你……”我破口大骂。 解铃道:“有事说事,不要人身攻击。” “刚才是你搬着我的腿,把我扔下来的?”我气得眼珠子都红了。 解铃委屈地说:“你哪只眼看到是我,明明是那个泰国人。” 这时,又一个人影从上面跳下来,正是阿赞威,他落地极稳重,一看就是练家子。 解铃道:“不信你问他。” 我气得牙根痒痒,心想我让你死个明白,我走到阿赞威面前,比划着问,是不是你把我扔下来的。 谁知道阿赞威理都不理我,径直来到桌前,取走一盏油灯,用手拢着火,慢慢向里面走去。 解铃在旁边笑得肚子疼:“看到没有,这泰国人明显心虚了。” 我很确定就是解铃干的,偏偏没有证据,这阿赞威也是个狗东西,你就比划一下不行吗,我好有理由揍解铃。我气的七窍生烟,越想越憋屈。 解铃也不管我,他拿起桌上的另一盏灯,跟在阿赞威后面,走了进去。 我看着他的背影,心想就算没道理,我也得揍你一顿出出气。 我看清这里的情景,此处是地下洞窟,面积不算大,呈现葫芦形,地上有一片地下水的水潭,从洞壁上滴滴答答往里落着水。这里被人为的布置和收拾过的,并没有动很大的工程,只是简单修葺,放着一张大供桌,上面放满了燃火的烛台。 我取下一盏灯,跟着他们过去,在洞窟最里面,地上放着一口大黑缸,缸口边缘挂满了黄色的符箓,里面盛着满满的水。 阿赞威抬起手里的灯火,慢慢凑近水面。火光中,水面上铺了一层密密麻麻的虫子。这些虫子是活的,小若跳蚤,层层相挨,密密麻麻,不知道能有多少,看得头皮发麻。 我呼吸有点困难,出了一头白毛汗,这时候顾不得揍解铃,轻声说:“怎么才能封掉灵坛?” 解铃摆弄着手里的玉牌,看看水缸,他的表情很严肃,说道:“这就是风水眼的法阵,机关应该水下。” 我赶紧退后一步,解铃要是趁我不注意,把我的手送进水缸里,让那些虫子爬到身上,这可不是玩的,我的防着他。 阿赞威做了个手势,示意我们退后,他甩动佛珠,嘴里念念有词,从随身挎包里拿出一个罐子,打开之后,倒出一手掌的蛆。这些蛆又长又大,还是活的,在他的手里乱拱。 阿赞威张开嘴,一仰脖,把这些大蛆都吞到嘴里。他一边嚼一边晃动脑袋,往水缸里喷蛆身上的汁液。 这些汁液滴进水缸,好似水进了热油锅,能看到水面那些虫子极度躁动,像是很怕那汁液,纷纷躲开。这么一动,像是整缸水都在转动。 阿赞威把嘴里的蛆吐进水缸,蛆虫飘在水面,周围没有虫子敢靠近,这样就把水缸中心给空了出来。 阿赞威挽了挽袖子,伸出手给解铃。 解铃把玉牌交给他。阿赞威右手拿着玉牌,身体前倾,把右手渐渐探入水缸。手越来越深,直至他的身体整个匍匐在水面上。 解铃把扇子夹在胳肢窝里,感叹:“好牛啊。” 我站在他的斜后方,心里只想着怎么能把他报复回来。说实话,现在他们封闭灵坛法阵,我始终觉得跟我关系不大。这次过来,一是阿赞威出的钱,二是有些好奇。阿赞威是为了寻找鬼头降,目前为止还看不出来小红帽和这个灵阵有什么关系。而解铃说的好,他是为了普度众生,灵阵激发了鬼气,已经干扰到了周围百姓的生活。 我现在只有一个念头,怎么能让解铃吃亏,让我把刚才这口恶气给出了。 这时,阿赞威停下来,似乎摸到了缸底。他的脸色猛地一惊,迅速抬起身体,整个手从缸里出来。只见一个长长的什么东西,正咬住他的手指,从水里一起带上来。 解铃“哇”的一声,赶紧跳到一边,我还傻乎乎看着,凑近了火苗。 那是一条土黄色的蛇,看上去像是一条鳝鱼,一张嘴正紧紧咬在阿赞威的手指上。 阿赞威脸色发黑,他坐在地上,用手掐住这条蛇的七寸,使劲一扭,那条蛇张开嘴,扭动了几下就不动了。阿赞威从怀里掏出一瓶药,用嘴要开瓶塞,往嘴里灌了一口,然后把其他的药洒在手指上。 他用刀割破自己的手指肚,指向地面,时间不长,就从伤口里激射出一股股黑色的水,流了一地。 他闭目诵经,手指一直指向地面,看那意思应该是在逼蛇毒。 解铃在后面轻声说:“这人够傻的了,傻不愣登把手伸进缸里,挨咬活该。” 我回头瞪了他一眼。 阿赞威忽然睁开眼,用手指着我,我惊讶地指了指自己,解铃在后面一推我:“叫你去,愣着干什么。” 第一百八十三章 万人墓 全本 .,最快更新黑巫秘闻最新章节! 我走过去,阿赞威做个手势,示意坐在对面。 他从兜里掏出一样东西,居然是手机,我愣了。他在手机上敲击了几个字,然后给我看。 上面写的是汉字:你要帮我。 我疑惑不解,还是点点头。 他咳嗽了一声,继续敲击手机,不知是用了什么软件,能把他的泰语翻译过来。这次话说得比较多:这座灵坛并不是只有日本法术,还有某种东南亚巫术。 我点点头,字的表面意思是懂了,可里面的意思还是不大明白。 阿赞威用手机又写了几个字:灵坛真正的秘密不在这里,而是在万人墓,我坚持不了多长时间,如果我不支,一定要把我送进万人墓! 我心惊肉跳,有点不明白,阿赞威很严肃地看着我,我只好答应。 解铃在后面看着:“喂,你们鬼鬼祟祟说什么呢?” 我赶紧用身体挡住他,阿赞威用手机又写了几个字:我如果死了,帮我找到师妹,自有酬劳送上。 “你师妹是?”我问。 阿赞威应该是能听懂我说的话,颤巍巍写下四个汉字:娜木。 我大吃一惊,阿赞娜木是他的师妹?这是什么情况? 当初阿赞威从泰国来的时候,和苏爷说过,他会在中国待一段时间,目的是寻找师妹,没想到是阿赞娜木。 我正待细问,阿赞威忽然身体一歪,摔在地上,人事不省。 我要过去扶他,忽然水缸里传来一阵怪声,里面的水在不断旋转下降。解铃凑过去看,水面以极快的速度下沉,时间不长,水越来越少,从缸底露走。那些虫子随着水流也没了踪影。 解铃用灯盏照着,缸底露出一个深不见底的大坑。“灵阵破了。”他说道。 解铃忽然做出匪夷所思的举动,他翻身跳进大缸,蹲在大坑边缘往里看。他双手一撑,整个人突然跳了进去,紧接着没了踪影。 我正目瞪口呆看着,有人拉着我的衣角,是阿赞威。他勉强从地上爬起来,艰难地趴在缸口,他做了个手势示意我帮他。 我处于迷蒙的状态,现在出现的情况完全出乎想象,我只能帮着阿赞威。他翻过缸口,进入缸里,一步没踩稳,也进了那处深坑,没了踪影。 我举着灯盏,站在缸外很长时间,这两个人就像是彻彻底底从世界上消失了。 我对着缸底喊了两声解铃的名字,没有任何回音。我这才意识到,这里阴森森的,只有我一个人。 我是没有勇气学着他们的样子往里跳的,再说也没这个必要,我不可能把自己搭进去。 我举着灯盏回到井底,抬头上看,上面黑森森的,看不到井口。我心砰砰跳,坏了,不会再也上不去了吧。 我冲着井口喊了几声,谁成想,上面居然传来悠悠的振铃声。我心情安定了许多,用手在墙上摸,摸到了一副铁梯子,我摸索着顺着梯子爬了上去。 到了井口我探出头,听到满寺院都是振铃之声。廊下站满了和尚,一边振铃一边诵经。 天色阴晦,我从井里钻出来。这里没人管我,那些和尚就像是中了邪一样,一个一个站成一排,经文声声重叠,整个寺院似乎都在回响。 我心念一动,沟通舍利子里的妙哥吞和尚。阴灵和我心意沟通,他说道:“王强,我赋予你法眼,看东南方。” 我站在古亭前,看向东南方,那是一片连绵起伏的群山,只见在山中,冒出一大团的黑森之气,极其浓烈,直冲天空。 我大惊:“那是什么?” 妙哥吞道:“那里就是万人墓。无数怨灵已经成了气候,它们在等待合适的时机冲入人间。解铃和阿赞威已经顺着灵阵先去了。” “灵坛下面直通万人墓?”我吃惊非小。 妙哥吞道:“这两个人各怀鬼胎,不知所图何事,我们必须要抢一步找到万人墓!” 我心里腻歪,说,找那个干什么。 “你一点都没有把我放在心上,”妙哥吞软语说:“我需要吸收更多的阴森鬼气,才能助长我的法力,我强大了才能让你也强大。万人墓里鬼气充盈,更有女鬼成了大气候,只要找到它降服,在鬼通修行上我就能突破到更大的境界。” “你的意思是,我也要去?”我嘴里发苦,看看旁边的井口。 妙哥吞道:“灵坛通万人墓,但不代表你这样的人可以过去。” 我想说解铃和阿赞威都能过去,可一想这话还是算了,这两个人都是非人的存在。我突然想起高野和尚临死前说的话,他说我们三人,一个死人,一个非人,一个妖人。这是什么意思?死人最有可能指的是阿赞威,他感染了病毒,现在又被蛇咬,已经露出了下世的情景,那么非人说的是谁?解铃? 解铃是不是更应该是妖人?非人和妖人的区别又是什么? 我被一种莫名其妙无法描述的宿命感紧紧包裹。 没人管我,我索性就在寺里转悠,所到之处,可以看到和尚在廊下振铃诵经,我不敢惊扰他们,时不时看向万人墓的方向。 万人墓的阴气始终没有飘出大山,这些和尚靠着经文念力,守住了防御底线。 夜越来越深了,月亮隐秘不见,我正在廊下站着,走过来一个小僧:“施主,请移步休息。”他把我请到一处干净的禅房。这一晚上我确实也困了,伴着和尚的诵经声,我沾枕头睡了过去。 第二天早上,我从睡梦中醒来,满院的和尚已经不在了,天气很好,阳光明媚。回忆起昨晚发生的事,像是做了一场噩梦。 我正坐在床上整理思绪的时候,有和尚进来跟我说,外面有人找。 怪了,谁能跑寺庙找我。 我来到庙外,看到两个人在大门口等着,一个是杨溢,一个是周春晖。 “你们怎么找来了?”我走过去说。 杨溢和周春晖同时说道:“阿赞威(解铃)呢?” 我有些头大,把他们引到寺里。此时庙门大开,有游客前来,堵在门口实在有碍观瞻。 找了一处僻静地方,我问他们是怎么找来的。周春晖先说,昨晚解铃临出门前找过她,告诉她,如果他彻夜未归,那肯定是出事了,要周春晖一大早到寺庙里来,第一个询问的人就是王强。 说来也怪,杨溢说得也差不多,阿赞威走的时候也是这么交待的。 他们问我,昨天晚上到底发生了什么。我来回踱步,不打算骗他们,一五一十说了昨夜和高野和尚斗法,高野和尚临死赠送玉牌,我们去破了灵阵,他们两人去了万人墓。 杨溢插嘴说:“你怎么不去?” 我有点不高兴:“说得是屁话,我要是去了,现在谁给你们传递消息。” 杨溢冷哼一声:“怕死吧。” “你别胡说八道,要不你去,没人拦你,那井就在后院。”我说。 周春晖着急地说:“先别拌嘴,那怎么办,怎么能救出他们。” 我说道:“我正好要去万人墓看看,但不是通过井底法阵过去,而是大大方方从山上走过去,你们要是同行就一起。” 周春晖和杨溢互相看看,她说道:“就我们三个人吗?” “当然是多多益善了,”我说:“那是万人墓,里面阴气很重,当年死了很多人,估计阴森恐怖,当然要多找些人,可以壮壮胆。” “你不是知道方向吗,人和东西我来准备,”周春晖说:“准备好了,咱们就去。” 我问她多长时间能准备好,周春晖真是着急解铃,告诉我晚上之前就能备好车。 我藏着妙哥吞这个和尚的秘密和谁也不能说,借着这个机会,我要找到万人墓里最霸道的女鬼,把它献祭给妙哥吞享用。秉着这个私心,人去的越多越好,到时候就可以浑水摸鱼。 我告诉他们两个人,我就在庙里待着,等去的时候告诉我一声。 两个人回去准备了,现在正值深秋,天黑得也早,到了下午四五点钟,天色开始黑下来。我正焦急等着周春晖那边的信息,来了一队和尚,能有六七个。我吓了一跳,以为他们要为高野和尚报仇,要轮殴我呢。 为首的和尚说道:“王施主,你们是不是一会儿要去万人墓?” 我说不错。 和尚道:“万人墓阴气很重,这和本寺灵坛失误有很大关系,希望我们可以一起同往,镇住恶鬼。” 第一百八十四章 湖边 和尚们准备了很多东西,一人背着一个大行囊,里面居然还有一些潜水工具,呼吸面罩,简易的氧气瓶,脚蹼之类的东西。我好奇,问这些东西是做什么用的。和尚告诉我,他们曾去万人墓那里看过,那地方是一片山中的大湖,万人墓就在水下。水主阴,所以阴气才如此之重。这次过去,要想彻底安抚住万人墓,最好找到尸骨,重新埋葬。 车来了,来到外面,周春晖果然有本事,弄来一辆越野吉普,里面有五六个陌生的男男女女,想必都是她的朋友。杨溢也在其中坐着。 我和他们说,和尚也过去,周春晖特别高兴,有和尚助力,这次寻人肯定会成功的。 就在出发前,周春晖有个朋友突然多事,搞出了节外生枝。此人叫阿包,非要去井下的法阵看看。 我劝了两句,说那下面太危险,下去也没什么卵用。谁知道这小子还是个犟种,叭叭叭在那分析,说下去的必要性。我对此人的印象不好了,觉得这人装逼成分太严重。 周春晖没办法,向和尚说明情况,和尚带着众人,来到后院的那口井。阿包趴在井口往下了看,对我说:“小王,你不是到过下面吗,陪我下去看看。” 我差点爆口粗,你算干嘛滴,我凭什么陪你。这人说话也讨厌,连个谢谢和请都没有,小学老师白教了。 看我脸色不好,周春晖软语劝了我几句,我忍着气,心想如果一味阻止,好像显得我多么心虚似的,让他下去看看也好。 我摸索着井口附近的梯子,顺着梯子到了下面,阿包跟着下来。周春晖和杨溢也跟着下来了。 法阵的风水眼已破,灯盏的火苗全都熄灭,阴森漆黑,透着很凉的冷意。我们打着手电,来到那口缸的前面,手电光斑照下去,能看到缸底有一个黑色的地洞。 大家都倒吸一口冷气。 “怎么样,我没骗你们吧。法阵的风水眼已经破了,”我说:“解铃和阿赞威就是从这里走的。”我看看表:“距离现在已经过了一夜一天。” 阿包扶住缸口边缘,一翻身要跳进去,周春晖拉住他:“你干嘛?” “你们走你们的,坐车过去。我从这地洞进去看看。”阿包说。 周春晖着急:“你疯了吧,太危险了,这里是风水眼,你知道下面通到什么地方吗?” 阿包看着她:“你那个男朋友能去,我也能去。” 我暗笑,原来是一个周春晖的追求者,跑这逞能来了。 我和杨溢没说话,在后面袖手旁观。 周春晖苦劝无果,阿包背着登山包,拿着手电,还真就从地洞钻了进去,身影晃了晃,消失在地底深处。 杨溢打了个哈欠:“果然是英雄出少年。咱们走吧,坐车过去和他们汇合。” 周春晖焦急地看向我,她张嘴刚要说什么,我赶紧摆手:“过分的要求免谈。” 周春晖叹口气,看着缸底,脸上是焦躁的表情,她下了很大决心说:“王强,我不放心阿包。解铃是大英雄,他有能力自保,可阿包就是个坐机关办公室的普通人,如果真的在里面发生意外怎么办?你帮帮我好不好,把他追回来吧。” 我一股无名火窜上来,我这人一激动,说话就很情绪化,“你光惦记他,我进去要是发生意外怎么办?你是不是太高看我了?” 周春晖又是作揖又是苦苦哀求,有那么一瞬间我真动心了,心想阿包走得可能不算远,真要去追或许能追上,可这个念头就是晃了晃,让我用理智压下。阿包纯粹就是为了逞强,说句不好听的,这样的装逼犯死了都活该!我早就劝过他不要冒险,好良言难劝该死的鬼。我仁至义尽,出了事可别怪我。 周春晖还要说什么,我烦躁异常,听都不听,回到铁梯处顺着原路爬回去。他们两人从下面上来,井口一群人围着,周春晖说了下面的情况,众人面面相觑。 几个和尚双手合十,默默诵经。 人群里有个马尾巴的女孩,突然用手指我:“你怎么不把阿包叫回来,你不知道他就好冲动吗?” “他是个成年人,有自己的主意,冲不冲动该我个鸡毛事,我又不是他爹。”我冷笑。 这句话算是惹了马蜂窝,和周春晖一起来的那几个朋友,指着我的鼻子骂,还想动手。 周春晖赶忙摆手:“算了,大家不要说了,阿包会吉人天相的。我们还是走正规路线吧。”她回头对和尚说:“大师,你们这里有人看守这口井吗?” 和尚道:“有值勤的僧人。” “如果阿包回来,请电话通知我们。”周春晖留下自己的电话号码。和尚点点头。 大家来到寺外,要一起去万人墓的和尚换上了行脚的装备,腿上打着绑腿。带头和尚告诉我们,他们知道那个地方,不坐车,跑步过去,大家到那里集合。 和尚熟悉路,他们派了其中一个和尚,跟我们上了周春晖的越野车,指路。 等到了车上,马尾巴开始讽刺我,说我这么有能耐,就不应该坐车,怎么死皮赖脸地上来了。 我勃然大怒,又不能和她这么个小丫头当众吵嘴,那像什么样子。 我暂时认怂,能感觉到车上的人对我的不满和排斥,我抱着肩膀闭着眼,你们爱怎么想怎么想,燕雀安知鸿鹄之志。 此时此刻,我已经下定了决心,救人不救人的看小爷心情,这次过去主要是找到万人墓里的女鬼,喂饱妙哥吞,让他变得更强大。等老子成了一代鬼王,你们这些凡人就在我脚下颤抖吧。 由和尚指路,车子在山间走得很快,这里应该被规划过,有很多半成型的山路。正值晚秋,遍地落叶,山里寂静无声,寒气顺着车的缝隙渗透进来。 车里没人说话。 我看看外面的黑天,心想这可麻烦了,晚上说不定要露营在外面,这几个人如果小肚鸡肠,守着帐篷不让我进,那就坏了。 车子在山里颠簸了一个多小时,到达了山中的湖边。太阳已经彻底没入云层,月亮刚刚露个头,平静的湖面上倒影出迷蒙的光,看不清具体有多大的面积,只觉得目光所到,都是微微波淼。 众人下了车,打着手电,围着湖边绕圈,湖水边缘能看到一些破败的房屋,还有一些破烂的木头船。众人进到房屋察看,里面空空荡荡,遍地落叶,透着一股常年无人居住的腐味。 从屋里出来,我们又到了船边,找到一艘还算完整的木头船。这条船半搁浅在岸上,有缆绳拴在柱子上。周春晖有个朋友,招呼大家一起把船推到湖里。 小木船飘浮在湖水上,那人第一个跳了上去,从里面翻出一只木浆,和我们说,他先到湖水里转一圈。 所有的人都齐齐反对,说太危险了,不能一个人去,至少也得两个人。 和我们同来的和尚也劝说,湖水中阴气太盛,如果不是有法力在身,他不建议任何人下水。 周春晖说道:“大家都别去。等晚上的时候,我和王强去湖里看看。” 众人齐刷刷看向我。 如果是其他人这么要求我,我肯定拒绝,但毕竟是周春晖,我心跳加速,大晚上的孤男寡女在一艘船上,不由得我不心猿意马。 众人在湖边找了一处避风干燥的地方安营扎寨,搭起了两个帐篷,一个男的住,一个女的住。他们只准备了自己的睡袋,我和杨溢都没有,杨溢这人是老油条,愣是靠三寸不烂之舌,混了个垫子和毛毯,虽然不及睡袋保暖,好赖也能对付一宿。 和我一个帐篷的,是这次开车过来的司机,也是周春晖的朋友,叫毛子,就是刚才招呼大家推船的那个。 他长得人高马大,不善于说话,喜恶全都挂在脸上,对我掩饰不住的讨厌,根本就不和我说话。他搭好了自己的睡袋,问和尚,你晚上怎么休息。 和尚坐在帐篷一角,闭目禅坐,闻言睁开眼睛,轻轻说,一会儿他的那些师兄师弟都会过来,自有休息的办法。 帐篷里气氛压抑,我实在不耐烦,便拿和尚打趣,问道:“大师你法号叫什么?” 和尚垂头:“不敢大师称呼,小僧法号青木。” “那你也是日本阴阳道曹洞宗的?”我问。 “正是。”青木说:“小僧老家在京都。” 毛子正在看手机,抬起头惊诧地问:“你是日本人?” 青木点点头。 毛子生气地说:“我最讨厌日本人,我不欢迎你住在我们帐篷里,请出去。” 第一百八十五章 湖水中央 全本 .,最快更新黑巫秘闻最新章节! 青木和尚略有些错愕,什么也没说,站起来默默走出了帐篷。 杨溢对毛子说:“兄弟,不至于吧。” 毛子哼了一声:“怎么不至于,当年日本人来我们中原烧杀抢掠,杀了多少人,我今天对他是客气的,要早知道是日本人,我都能揍他。” 我实在忍不住说:“他就是个和尚,也不是战犯,你不要混淆概念。” 毛子看着我,“谁替日本人说话谁就是汉奸!”说完,直眉瞪眼地看我。 他这么大的帽子扣下来,谁都吃不消,我和杨溢都不说话了。 杨溢还算不错,把垫子分出一半给我。我们和毛子都没有话,感觉话不投机半句多。闷了一会儿,杨溢道:“毛子,你是工作了还是学生?” 毛子玩着手机:“大三学生。” 杨溢呵呵笑了笑:“难怪。” 毛子也不搭理我们,翻个身,继续摆弄他的手机。这时,有人撩开帐篷帘子探头进来,是周春晖,告诉我们吃饭了。 我们三人钻出帐篷,去另一个女生的帐篷,地上摆着一堆速食产品,众人团团围坐,简单吃了点东西,整个过程中没人说话,气氛有些压抑。 吃完之后,周春晖拉着我的袖子:“你跟我出来。” 外面天色愈加黑暗,四面如浓墨罩顶。周春晖抱着肩膀站在树下:“吃好了吗?” “嗯。” 她说道:“咱俩坐船进去,到湖中心看看。” “会有危险。” 她笑笑:“危险来自你,还是湖水?” 我心猛地一跳,这小丫头啥意思。 我没吭声,跟她来到湖边,打手电照过去,那艘木船飘在冰冷的湖面上。我到岸边,费力把它拖过来,搀着周春晖上了小船,我一纵身也跳了上去。 我拿着缆绳说:“我要解开了。” 周春晖点点头。 解开缆绳,我用船桨一推岸边,小船晃晃悠悠离开了湖岸。我没有过划船的经验,只能现划现学,小船摇摇晃晃,倒也听话,向着湖中心走去。 晚上的湖面很冷,周春晖一直抱着肩膀,我问她冷不冷。 周春晖忽然笑了:“王强,你没有女朋友吧。” “怎么呢?” “一看就没有照顾女孩的经验,你应该直接脱了外套给我披上,而不是问我冷不冷。”周春晖笑着说。 我有些迟疑,按说话说到这份上,应该脱外套的,可我自己还冷啊。我想了想装腔作势要解扣子,她笑了笑:“我开玩笑的,你穿着吧。” 这时,天上下起了毛毛的细雨,周春晖打着手电四面照着。我们如同被整个世界隔绝,湖水上,似乎能听到岸边他们的说话声音,听不真切,有一种空灵之感。 手电照亮下的湖水呈现深黑色,有着浅浅的漩涡,船身在轻轻地晃动,仿佛我们驶进了一片深渊。 我们两人没有说话,耳边只有船桨破水之声,为了不偏离方向,我摇得很慢。 “你好像对解铃有很深的看法。”周春晖忽然说道。 我有点累了,一边放缓速度一边说:“你知不知道你的病是怎么治好的?” “我爸没细说。”周春晖说:“我问过几次,他都没有说。你知道吗?” 我沉吟片刻:“其实我也不知道,但是我可以从我的角度,把整个事情说给你听,你自己来判断。” 周春晖裹了裹衣服,示意让我说。 我一边划船一边把当时的情况说了一遍,重点说了解铃的不靠谱和种种可疑之处。 周春晖沉默良久。我以为她极度失望,赶紧补充:“可能我的角度很片面。” 周春晖道:“解铃和我交往的时候,曾经旁敲侧击问过我,关于家里藏书的事。其实那本李少安的古书,我根本就不知道,老爸也从来没和我提到过。你说他要那部书想干什么?” “这个你就得当面问他了。”我说。 这时候,我们接近湖心。我把船停下来,我们两个手电四下里照着,湖面平静,看不出端倪,细雨如牛丝,周围似乎升起了一层瘴气。 “我觉得我们来错了,”我说:“在这里什么都看不出来。” 周春晖忽然道:“你不是会法术吗?” “皮毛而已。”我说。 周春晖道:“那你试试吧,好吗?” 我点点头,盘膝坐在船头,心里默默沟通舍利子里的妙哥吞。时间不长,就感觉阴灵附体,我缓缓睁开眼,这一开法眼,可把我吓坏了。 此时此刻我和周春晖竟然不在船上,而是坐在一个陌生的长街中央,两侧是低矮的民居,每一户的廊檐下都挂着红灯,随风飘动,如血惨淡。 在大街上两旁走过很多人影,这些人影形色匆匆,看不清面相和身材,走得极快,如一团黑烟。 我前后看看,心怦怦跳,这是什么鬼地方? 这时,只听街尾有唢呐声咽,一只奇怪的队伍出现了。这些人穿着古代那种出殡的麻衣,有灰色有黑色,一边走,一边往天上撒纸钱,在队伍的中央抬着一口巨大的棺材,最为奇怪的是在棺材上坐着一个女人,浓妆艳抹,穿着厚厚的长衣。 这支队伍走在了我们所在的街道,一直往前,我和周春晖就坐在路中央,也就是说等他们走到街中的时候,就会和我们撞上。 我赶紧收了阴灵法眼,发现自己和周春晖还坐在湖面的船上,四周安静。她好奇地看着我,问怎么了。 我操起船桨,向外划动,来不及多解释。不知怎么搞的,怎么划这船都不动,像是长死在湖面。这时雨渐渐大了,我头发都湿了,全身又阴又冷,刚才吃的那点东西都变成热乎气散了。 周春晖用手电照亮,我拼劲全力划着,借着光亮,这才看到问题出在什么地方,湖水打着旋儿,在船下形成漩涡,难怪船怎么也划不出去。 我再一次召唤法眼,看过去的时候,全身汗毛都竖起来,那只送葬队伍已经快走过来,还有十几步的距离。我看着对面的周春晖说:“你现在有没有感觉?” 周春晖很疑惑:“怎么了?我就感觉很冷很阴。” 我赶紧道:“你看看船里还有没有其他工具,我们一起划!” 我拼命划动船桨,周春晖找到了一个破桨,和我一起划起来。 这只小船始终在原地打转转,我估摸着那只送葬队伍已经走到了。法眼开启,我能看到阴物,而周春晖是看不到的。这个地方能出现如此阴森之气,肯定是万人墓。我基本可以确定,当年的万人墓就在我们的船之下,湖底。 此时此刻我不想再开启法眼,算是鸵鸟心态吧,希望看不到它就不存在。 这时,周春晖忽然停下手里的船桨,直愣愣看着我。我还在拼命划着,没怎么太关注,只听“噗通”一声,她的手电竟然落进了水里。我发现情况不对劲,赶紧看她。 周春晖坐在船尾,垂着头,满头的黑发披下来,身体极其僵硬。 我抄起旁边的手电照过去,周春晖在光影中身体来回晃动,从她的喉头发出一种很难形容的声音,像是喉咙深处发出来的气泡音。 我有点害怕了。 “春晖,你没事吧?” 周春晖除了身子在轻轻晃动,手脚不动,喉头那种古怪的声音越来越响。 我咽了下口水,抄起船桨保护自己。我一手拿着手电,一手握着船桨,一点点向着船尾的周春晖靠近。 到了她的近前,我用桨头点了一下她的肩膀,周春晖仰起头,脸色惨白,而双眼成墨色,看不到一丝眼白。 我有经验,当时钱明文被小鬼儿附身的时候就这样,这是鬼上身的标志! 我退后一步,在心念中快速沟通妙哥吞,问他怎么办。 妙哥吞的声音响起:“她现在已经被厉鬼附身,唯一的办法就是马上回到岸边作法。” 我心怦怦跳,着急地说:“就是回不去啊。对了,你不是能吃鬼吗,把她身上的鬼给吃了不就行了。” 妙哥吞苦笑:“我不是能吃鬼,是能吸收鬼气。再说吸收鬼气不是你想的那么简单,碰见鬼就吸。人鬼殊途,跟你说不清楚。” 我来不及和他废话,抄起船桨划船,船就是原地打转。 就在这时,只听得岸边传来一阵诵经声。我赶紧用手电照过去,蒙蒙细雨中,只见一艘木船正远远的向我们这个方向过来。 是那群和尚到了! 还没等我舒口气,周春晖突然叫了一声,朝着我奔过来,速度极快,还透着歇斯底里,同归于尽的架势。 我情急之中,用船桨对着她的双腿一打,周春晖速度太快,惯性也大,整个人一头烖进了冰冷的湖水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