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缔》 第一章博物馆惊魂夜 “我说赵百科你能不能别玩帝国时代了?这画质完全跟不上节奏啊!” “毛线!帝国时代3的画质哪点比不上现在的大型游戏?就连游戏中的卡片系统也是相当精彩的!你这种过于追求画质的视觉党就不要发表意见了,完全追求画质不如去看大片,那岂不是更真实?” “看大片能比玩游戏更有代入感?闹呢!……有人敲门小赵子去开门,朕要杀上几个回合!”路元甲刚刚反驳就被一阵敲门声打断,对赵振吩咐了一声又埋头苦干了起来。 “你就懒死了!”赵振无奈的按下暂停起身开门,当他看到门外站着俩个熟人的时候就不淡定了,一个是王语嫣另一个则是她的网红脸闺蜜。 四人表面的身份是游客,其实却是传说中的艺术大盗,赵振负责总指挥,对许多领域都有所涉及,所以才被死党称之为赵百科,路元甲是个兵器爱好者,对军火极其痴迷,爆破任务由他负责。 而王语嫣是超脑,另一个女子从没说过名字,根据长相三人都叫她网红脸,她是理科学霸,对于物理化学都有极高的应用能力。 说好了两女负责踩点,现在她们的出现只能说明该行动即将开始。 他们这次的目标是,台岛中山博物馆中的宋仁宗坐像轴! 四人收拾好装备就出发,一切都很顺利,警卫换成了内线,门禁卡也放在事先约好的垃圾箱里……直到神坑队友路元甲碰到了警报! 凄厉的警报声响起,刺得人耳膜隐隐作痛。 赵振紧紧捏着手中的画轴,看着快速落下的闸门绝望的说道:“这下真是无处可逃了!” 王语嫣和网红脸紧紧地握着手,而路元甲悔恨的直哆嗦,他万万不该碰到那个明显的报警器,这不是他的正常水平! 三人越是不埋怨他,他的心中越是愧疚。 画轴是用玉作轴头,以古檀为轴身,玉的轴头在慌乱中被路元甲碰掉,奇异黝黑的光芒出现,画轴自动的漂浮在空中。 四个盗贼目瞪口呆的看着眼前超自然的现象。 而黑色的光芒慢慢的形成黑洞,瞬间就把惊慌失措的众人吸进其中,浮在空中的画轴仿佛吃饱了一般,缓缓的飘落在地上一动不动,只有刺耳的警报声依旧回荡在空旷的博物馆中…… “太子殿下?!太子殿下?!” 急促又惶恐的声音传来,赵振慢慢的睁开眼睛,嘴中发出呜呜的声音。 “太子殿下醒了!快传御医!快传御医!太子要是有个三长两短你们就用九族陪葬!” 嘶哑又尖利的声音刺激着赵振的耳膜,让刚刚恢复知觉的他忍不住想再昏过去。 强忍着胸口的沉闷赵振勉强着坐起道:“我这是在哪里?嗯?我的声音怎么变了?” “太子殿下你这是刚刚落水受了风寒,喝了御医的汤药缓上两天就好!”一个老内侍扶起赵振后一边用手捋着赵振的后背一边解释道。 落水?太子?什么个情况? 赵振环顾西周发现三个小孩躺在一旁连忙唤道:“他们三人是怎么回事?” 老内侍冷笑道:“太子放心,奴婢们说他们三个死不了,太子把他们交给老奴,定然要他们吃些皮肉之苦!” 看着老内侍的冷笑,浑身湿透的赵振不禁又打了个冷颤,这老货笑得的也太惊悚了一点!看来自己是穿越了啊! 可是路元甲和王语嫣他们怎么样了?这才是他最担心的,毕竟自己小命保住了,额不对是灵魂保住了。 刚要说话就听见脑海中刷的一声响起,这是帝国时代中任务的指示音!什么情况? 在他纠结的时候,脑海中莫名的出现一段文字任务:救起你的朋友们!成功奖励:获得帝国系统支持,失败:则队友死亡! 陈琳一步一个脚印的向三个小孩走去,嘴中咒骂道:“三个小崽子自己落水也就罢了,居然还把太子也拽了下去?!老奴可不有管你是什么身份!” “住手!不得伤了他们!” 就在陈琳把脚抬起来踩向小男孩的时候,赵振亡魂大冒的冲了过去,死死的用小手抓住陈琳的衣角。 “太子殿下,老奴只是略施小惩而已,断然不会伤了他们的性命!” 赵振刚刚从落水状态中苏醒,连跑了这么远距离都气喘吁吁两眼发黑,站在原地缓了缓。 “岂可怪罪于施救者?!要不是他们三人相救我怕是已经出事了!” 听到赵振的解释,陈琳反而直眨眼睛。 “太子所说乃是正直之言,陈内监就不要为他开脱了!”爽朗的声音传来,赵振回头望去,只见一位身穿绯红色公服老者从远处的月亮门走来。 老者笑眯眯的望着太子道:“太子敢说真话,实属至纯至善之举,刚刚内侍已经跟老夫说过了,是太子是贪玩不慎落水,这三人乃是因为救他才又落入水中,也幸亏他们施救落水。否则内侍还不知道!此乃皇天佑之!” 赵振长舒了一口气,而心中却是狂叫这老头是谁?我该怎么称呼,会不会露出马脚? 老者惊奇的望着赵振,以前的太子在犯错后总是一副担惊受怕的模样,但今日从他的眼中发现了不该属于少年人的沉着和镇定,难道太子真是赤脚大仙转世? 随即张怀政摇头轻笑,把这种不切实际的想法抛到九霄云外,所谓赤脚大仙的传闻,只不过是一群内侍宫女为博官家高兴的噱头而已。 面对老者的审视赵振心中却是被吓惨了,你一老头没事总盯着我干啥!但是表面还要装的一本正经不卑不亢的样子,谁叫自己是太子呢! “哎呦~我去!这是那啊?赵百科!”躺在地上的少年终于醒了,但是他一开口就让周围的的人一个踉跄。 赵振飞快的跑过去扶着少年坐起试探着问道:“你是路元甲吗?别出声!我说你听着!”少年眼睛睁着大大的望着赵振,又瞧了瞧四周点头回应。 “我是赵振!赵百科!你的死党,爱好是玩帝国时代!相信我就按我说的做,我们现在不知道具体穿越到了什么时期,但从他们的服饰应该是宋朝!” 路元甲的表情急剧变化,赵振一把捂住他的嘴:“别出声!” 用脚后跟想都知道,这货一定是要大声开骂。 “真的是穿越了,你我的身体都不是自己的没看见吗?先把眼前这关对付过去再说,地上躺着的应该是王语嫣和网红脸小妞,现在把人支走再说!听懂了就点头!” 路元甲如小鸡啄米一样的点头,看着周围投来射来的异样目光,就是他这样的粗神经也知道什么叫来者不善! 赵振松开手望向地上躺着的俩个少女小声道:“你们俩个应该早就醒了吧!我说的话你们要是听见了就慢慢的坐起来,我想办法支开他们,你们待会从那些小宫女小内侍身上套取情报,夜里我们还在这里碰头!” 王语嫣和网红脸慢慢的坐起来发出咳嗽的声音。 第二章草地上,小会议 月明星稀乌鹊南飞,偌大的庭院中却有四个瘦小的身影围坐在草地上嘀嘀咕咕。 突然见微胖的小男孩站了起来,擦了擦眼角的泪痕,用力的踢了一脚身旁的槐树,不服不忿的说道:“你大爷的~!都是穿越凭啥你就是太子我们都是小喽啰?!” 地上的原本哭的像小花猫的女童,用衣袖轻轻的煽动带起的尘土道:“你可不是小喽啰!据我所知你叫蔡伯俙!” “蔡伯俙是谁?我咋没听说过?” 地上的个子稍高的小男孩起身道:“蔡伯俙是北宋神童,四岁的时候参加童子科时真宗见他机灵,便当即赐诗一首,又赐他进士出身,授秘书省正字职务,命他到东宫充当太子伴读!” “我去!这么说老子是神童了?!我爹妈一直以为我是天生愚钝,没想到穿越后居然变成神童了?!这算不算是因祸得福?”小胖子的兴奋的小爪子该放哪都不知道。 “我觉得你还是应该担心一下之后怎么办!毕竟你的智商达不到神童的标准!” 网红脸第一次开口,声音清脆又有些冰冷。 没错地上的孩子们就是刚刚穿越来的赵振几人。 “老赵别拉我,我和她拼了!”小胖子路元甲刚要冲过去就被赵振死死的拉住。 然而少女却不愿意这样算了,起身就把绣鞋印在了路元甲的脸上。 赵振推开网红脸对地上的王语嫣说道:“你就不能让她消停点?” “好了,都别闹了,既然他们都叫你太子又有蔡伯俙作为伴读,身份不言而喻,你就是北宋第四位皇帝,仁宗赵祯!” 赵祯点了点头:“没错,那你现在又是谁?” 王语嫣的嘴角划出一个漂亮的弧度:“你没有印象吗?王氏与宋仁宗~” 路元甲,不!应该叫蔡伯俙直直的看着赵祯,又看了看地上坐着的王语嫣:“我去,你们在九百多年前就是姘头啊!” 这货说完,别说是他自己,就连刚刚和他翻脸的网红脸都是抿嘴一笑,随后又恢复高冷。 赵祯对满脸羞红的王语嫣耸了耸肩,历史上赵祯和王氏那段缠绵悱恻的悲情故事,但凡了解北宋的人都应该知道,何况他们都是文物大盗。 仁宗很早就看上了并非官宦却富有钱财的王蒙正的女儿,曾向刘太后提起过此事,但武断的太后根本不予理会,借口这个王姓女子“妖艳太甚,恐不利少主”,硬是将这个“姿色冠世”的少女许配给了刘美的儿子刘从德。 这里不得不说的是,刘美即是银匠龚美,他是刘太后名义上的“哥哥”但实际上却是她的前夫!这些都发生在真宗年轻时候的事,当时太宗还在。 刘从德便是其长子,太后此举无疑有报答龚美的意味。 赵祯笑着安慰王语嫣:“没关系,现在一切都还来得及!我不会让刘娥把你许配给别人的!你不是王氏,你的生活应该由你做主!” “你丫进入角色挺快的啊!你不把她收了,这世间她还能嫁给谁?” 蔡伯俙义愤填膺的望着赵祯,他最看不惯赵祯在感情上拖泥带水的样子。 “说的也是!恐怕世间除了赵振你,别人语嫣也看不上,对吧!” 网红脸难得说出一句俏皮话出来。 现在所有人的身份都清楚了,除了网红脸,见到众人望向自己网红脸无奈的指了指头上的发髻道:“看不出来吗?” 三人随着她的提醒把目光转移到她的头上,这是一种道家的发髻,直接盘在头上用一根銮金的发簪固定。赵祯和王语嫣恍然大悟。 看着蔡伯俙面露迷茫,赵祯提醒了一下:“我有一个妹妹~” “她是升国大长公主?!这也太不公平了!不过名字却……哈哈!”这时他才想起,宋真宗有一次女,名字也很奇葩叫赵志冲! “赵志冲这么阳刚的名字很适合你男人婆!”蔡伯俙嘿嘿的对地上的女子说道。 为了避免他被惨无人道的胖楱,赵祯赶紧叉开话题:“现在我们都各自知道身份了!那么咱们就应该计划一下怎么办才好。现在咱们都要用这个时代的名字!千万不能露出马脚,” 蔡伯俙耸了耸肩膀:“我反正是跟定你了,我是你的伴读,除了上茅房和睡觉以外,几乎每天和你在一起,没啥可担心的。” 公主赵志冲也是同样的表情:“我是你妹妹,想什么时候见你应该都没问题,不用为我担心,只不过语嫣……” 见众人都紧张的望向自己,王语嫣笑了笑:“你们难道担心我吗?刚刚某人不是信誓旦旦的说要保护我的吗?” 赵祯抿着嘴说道:“你和我们不一样,你没有出入宫禁的权利!一旦你离开,我们鞭长莫及,如今之际是怎么样才能把你留下来!” 王语嫣笑道:“你们这些人真是一点也不关心我,难道没有打听我的身份吗?公主也需要玩伴的!” 她的话一下解开所有人的心结,没错公主也是有伴读的嘛! 经过几人的商议便做决定如下:第一等到真宗驾崩,这是最主要,毕竟现在赵祯是唯一的太子,真宗驾崩后赵祯就可以理所当然的登基做皇帝了。 第二:与现在的皇后,将来的太后刘娥周旋!赵祯就算是登基也不可能亲政。 因为历史上真宗在归天之后留下遗诏,命刘太后主持朝政,真宗皇帝爱刘娥是爱的死去活来的。 在此期间赵祯要保护好王语嫣,不能让刘娥把她嫁给龚美也就是刘美的废物儿子。 月光下,草地上,几个不满十岁的纯洁娃娃,就这样商议着大逆不道的话题,着实有些让人毛骨悚然! 最后赵祯总结道:“既然这样,明天我和妹妹就要去便宜老爹那里扮演孝子孝女了!志冲……额……你有别的名字不,这样叫你感觉像是弟弟,而不是萌萌的妹子!我找不到感觉啊!” “你想要什么感觉?!”公主嘴中发出冷冷的声音问道。 “当然是妹妹的感觉!你别瞎想,我和你的这幅身体是有血缘关系的!跟你说过多少遍,要有代入感,代入感知道吗?你连自己的都骗不过,怎么能当好演……妹妹。” 面对赵祯的手忙脚乱,公主和王语嫣噗哧一笑,扭头就走。 没一会“你应该叫她赵妙元!”的声音随着晚风传来。 小胖子蔡伯俙呆呆的望着女子的倩影嘴中喃喃道:“赵妙元,赵妙元……” 砰的一声,赵祯赏了一个暴栗给他:“你丫不会是喜欢上网红脸了吧?!” 小胖子眼中泛着泪花:“咋滴!你丫要帮我!” 赵祯看着他执着的样子点了点头:“必须的!谁叫咱们是铁子,而且咱们新中国的妹子,怎么能让古人染指!我估摸着你的希望很大,毕竟咱们同属一个时代嘛!” 兴奋的蔡伯俙还想说什么,只见赵祯脸色一变的说道:“时间不早了,快快回去休息!”说完就向一旁的月亮门摸去。 只留下小胖子揉着脑袋独自一人站在草地上嘀咕:“你丫一个太子,走起路来怎么那么像小偷?真是旧习难改!” 这时的赵祯哪有时间和他泡馍,之所以匆匆离开,是因为脑中传来了任务完成的刷刷声。 “任务完成,开启帝国系统!”突兀的文字再一次出现在赵祯的脑中。 第三章帝国百科全书 赵祯闭着眼睛躺在床上,仔细的打量着脑中所谓的帝国系统,他现在就像是站在一个黑色的空间中,这种感觉很奇妙,就像是在做梦但又能切实的看到听到,既虚幻又真实。 说是帝国系统,居然只是一个巨大的水晶!画面上呈现出的是整个别院中的情况。 难道说这就像是帝国时代的操作界面?左下角的一副圆形的小地图,上面大部分都是黑暗的地方,只有自己所在的大相国寺是可以看见的,对了,看来和帝国时代一样要探索位置区域才行。 这和他幻想的系统差距实在太大,本以为能召唤农民采集资源,建造建筑造兵造炮之类的,谁曾想这都是自己一厢情愿的幻想。 仔细的观察这面水晶,赵祯发现上面出现许多东西,随着他视角的移动,能清晰的看到大相国寺中的所有人和物!草地上的小花,池塘中的流水,甚至连院外侍卫手中的长枪都纤毫毕现的出现在画面上。 更加神奇的是,随着他目光的移动,画面也会随之移动! “这么说我要是有足够多的人手就能探索出整个大宋的全貌!所有东西都躲不过我的眼睛!这太牛逼了!比造兵造炮厉害一百倍啊!” 赵祯无比兴奋的来回转动着地图,水晶上的画面也随之转动,最让他惊讶的是居然能听到画面中传出的流水声,厉害了我的哥!这是传说中的上帝视角啊! 邪恶的念头升起,赵祯慢慢的把画面转向王语嫣的房间,但他悲剧的发现,关上门窗的房间不能偷窥,无论如何变换角度都不能看到房内的情况和声音。 看来这系统也有缺点,只要是关上门窗的密室就无法窥探至其中所发生的事情。 任谁在聚精会神偷窥时都会被突兀的出现的文字吓一跳,赵祯直接从床上坐起喃喃自语:“这玩意居然还能升级?!” 再次进入黑暗空间后,赵祯注意到面板的左下角是小地图,而右下角是三个科技!唯一需要的就是解锁升级,刚刚怵然出现的那段文字就是在解释如何升级科技。 文字再次出现:文治需要用知识之泉灌溉,武功需要用敌人鲜血喂养,格物需要智慧之光滋润。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赵祯已经麻木,这样的鬼畜系统也不知道是谁设计的。反正看完这些所谓的新手教程后,他郁闷的发现,自己依然是个新手。 依然是手不能提,肩不能挑的小孩,脑海中依然只有以前学习的知识,没有多出什么别的东西来,唯一不同的就是在这黑暗空间中闪烁着异样光芒的巨大水晶。 夏日的夜晚,一丝微风分吹过带起帷幔,露出几个幼稚的面庞,少女的娇憨,少年的口水和太子的无眠…… 当早晨的阳光照透过窗棱的时候,赵祯已经醒来,他的生物钟习惯性的在早上起点把他唤醒,经过几天的了解,他大致上清楚了现在的局势。 六年前便宜老爹赵恒,辽朝入侵,宰相寇准力排众议,劝赵恒亲征。双方会战于澶州,局势有利于大宋。 但便宜老爹惧于辽的声势,并虑及双方交战已久、互有胜负,同意以每年给辽一定金银为“岁币”为条件,于澶渊定盟和解,史称“澶渊之盟”。 在此期间,大宋进入经济繁荣期,史称“咸平之治”。 但在后期任王钦若、丁谓为相,二人常以天书符瑞之说,荧惑朝野,赵恒也沉溺于封禅之事,广建宫观,劳民伤财,致使社会矛盾加深,使得北宋的“内忧外患”问题日趋严重。 自己是太子赵祯今年才八岁,也是刚刚被立为太子,作为以孝治天下的封建王朝,尽孝是必须的,现在老爹病重,当然要前去探望。 但皇后刘娥以官家病重,太子不宜常伴左右为由,把自己和妹妹赵妙元安置在大相国寺的皇家别院中,美其名曰方便太子和公主为官家祈福。 这种事情本就是不合情理,朝中大臣纷纷上书要求赵祯尽以孝道,这是在变相职责刘娥的行为。 是该让众人的目光再次聚集到自己这个太子身上的时候了!想想刘娥将要把持朝政那么多年,赵祯心中觉得十分不爽。 刘娥是宋朝第一位摄政的太后,后人把她常与汉之吕后、唐之武后并称,史书称其“有吕武之才,无吕武之恶”。 无吕武之恶?赵祯想想都觉得可笑,一位公然称制的太后,居然被说是无吕武之恶?她在临死的时候在把江山交还给赵祯,那时的赵祯都二十四岁了! 刘皇后之所以没有称帝,应该感谢太祖才是!是他老人家定下了一系列的规定让外戚不得干政。刘皇后就不能任用她的亲戚。 况且这时代的文臣已经被太祖抬得够高了,完全没必要支援刘皇后,没有左膀右臂的孤老婆子如何能称帝? 也不看看现在的情况与之前的唐朝多相似,便宜老爹身患重病,难以支持日常政事,上呈到他那里的政务实际上都由皇后刘娥处置。 按照历史进程,等过些日子,老爹病情加重,就会下诏:“此后由皇太子赵祯在资善堂听政,皇后贤明,从旁辅助。”此诏书一出便更加认可刘娥裁决政事的权力。 权利这种东西会让人迷失在其中,武媚娘的前车之鉴在那里摆着呢!独揽皇权与一身的刘娥怎么会不动心? 自己现在就是要在大义上站住脚! 文官还是相当拥护“少有仁名”的皇太子赵祯,而且他们只能拥护自己,毕竟只有自己才是大宋赵氏的合法继承人! 笃笃的敲门声打断了赵祯的思路,不用猜也知道,这是妹妹赵妙元来了,只有她才知道约定好的暗号声。 别院中的宫女内侍都被赵祯以,为官家祈福,外人不宜打扰为由支到了前院。 拉开房门看见的却是王语嫣的俏脸,赵祯心中顿时升起一丝异样的感觉,这小丫头才八岁的年纪就长了一张倾国倾城的脸! 更加诱人的是她天生内媚,即使一句话也不说,仿佛也能从骨子里透出那股勾人的感觉,难怪刘皇后说她:妖艳太甚,恐不利少主。看来这也不是随口编出的理由。 一想到历史上的王语嫣是自己的情人,赵祯心中不禁有些起伏,尴尬的望着她道:“你怎么来了?难道也要陪我们去尽孝?” “哼~!”王语嫣琼鼻微皱:“我是来指导一下你的礼仪,万一你在刘皇后面前出丑谁也帮不了你!” 王语嫣的话提醒了赵祯,没错自己是皇太子不假,可除了这幅身体是原装的,其他都是山寨货,礼仪什么的更是不知道该怎么做。 尴尬的对王语嫣笑了笑:“还真是,那就麻烦你了哦!” 蔡伯俙嘴中叼着一根狗尾巴草从偏门晃晃悠悠的渡步进来:“你们怎么不吃早饭?” 这货自穿越以来第一件事情就是打听吃饭的时间和地点,因为是太子伴读,所以他的待遇虽比不上赵祯,但是依然是很高的。 再加上他的身份特殊,内侍宫女当然多多照顾。 赵祯无奈的把肚子吃的溜圆的蔡伯俙拽起来,向草地走去:“你吃过饭了就不能走走消消食?要知道这个时代可没有先进的医疗条件!要是生病了说不定小命都不保!” “安啦~安啦~没关系的,我之过是想品尝一下这个时代的美食而已,没在意就吃多了!不过话说回来,不愧是皇家的厨房,每道菜都是用砂锅烹饪的哦!” “你不愧就是个吃货!这时候还没有流行铁锅炒菜!所有的菜品皆是用蒸煮的方式烹饪的,当然用砂锅!北宋的糕点才是这个时代最好吃的食物!”赵妙元在一旁不屑的反唇相讥。 小胖子当场不能忍:“你还说我是吃货!你自己不也是?这才多长时间你就知道什么最好吃,你敢说你吃的比我少!小心肚子上出现游泳圈。” 赵祯无奈的望向王语嫣,两人默契的相视一笑,开始练习礼仪,而一旁的公主和太子伴读却扭打在一起,画面惨不忍睹…… 第四章内侍陈琳 陈琳不知何时出现在别院中,看着地上撅着屁股,被打的鼻青眼肿的小胖子,不屑的撇了撇嘴:“有辱斯文!” 但随即眼睛一亮道:“公主真是练武奇才,根骨极佳,不过女子不可舞刀弄枪哦,到时间你嫁不出去可怎生是好诶!哈哈~” 没想到隐隐测测的陈内监,在公主面前却是一副和蔼可亲的样子,这让一旁的小胖子很是不爽:“切~要不要这样夸赞她,我才是受害者好不好!” 嗯~?陈琳斜眼望向声音的来源,小胖子立刻挠头做仰天状:“今天天气真好啊!呵呵……”说完不时的偷看陈琳的样子。 一老一少俩个人形成的对比,让空气中略显紧张的气氛缓解了不少。 看着赵祯旁若无人的重复储君之礼,陈琳微微皱了一下眉头:“太子此时练习礼法是不是晚了些?” 陈琳是老内侍,一眼就能看出赵祯在干什么,但是令他不解的是,早先跟随在官家面前的时候不练习,现在连管家的面都见不着,才想起来是不是晚了点! 赵祯微微一笑:“孤待会就要去宫中探望父皇,当然要把礼数做好,你是宫中的老人,还要你多多指点。” 陈琳被赵祯的话惊呆了,没想到太子居然要进宫,这可是违背刘皇后意愿的! 王语嫣一脸的不解的看着眼前的赵祯,没想到他居然把这么重要的事情告诉陈琳!这和他们之前的计划不符。 赵祯是在赌,赌陈琳会帮助自己! 在历史的记载中,陈琳是赵祯是真宗的亲信,也是从小带着仁宗的内侍。而且从其他内侍宫女称呼他为“都都知”,都都知乃是内臣之极品,由此可见他在宫中的地位。 从那日他维护自己的举动就能看出陈琳是自己人,在老师张怀政面前推脱是其他三人把自己推到水中的,就是怕张怀政知道真相后处罚自己。 这些都不是最重要的,从陈琳看自己的眼神赵祯就能肯定,他会帮自己,在他的眼神中赵祯看到了邻家大叔才有的慈爱,这是无论如何也不应该出现在内侍眼中的,除非他是看着自己长大的。 看着赵祯目光灼灼的望着自己,陈琳忽然觉得有些感动,这么多年来一直陪伴在赵祯左右,见他从襁褓到幼童。如今他第一次看到赵祯感激的目光心中怎能不激动。 但是他却摇头道:“太子此事做的有些鲁莽,虽然您占着大义,但是毕竟只有八岁之龄。何况朝堂之上复杂无比,丁相公更是……” 赵祯用稚嫩的声音回答他:“丁谓与刘皇后本是互相利用,只要我给出的价码比皇后的高,他临阵倒戈也不是不可能的事!” 陈琳震惊的望着眼前不满十岁的少年,这话根本就不是一个年仅八岁的少年能说出的!难道是有大臣帮他出谋划策? 是了!一定是有人教他这么说的,以前的赵祯就是个规规矩矩的好孩子,如何能说出这样老谋深算的话来? 陈琳看了看一旁直愣愣看着自己的公主等人,笑眯眯的对赵祯问道:“太子的话是谁教给你的?” 被小瞧了,赵祯无语的翻了个白眼:“内监你还不明白?孤之前早已知晓现在的局势,你要相信孤有能力得到自己应得的东西!” 幼稚而又信心满满的声音让陈琳眼中湿润,这明显是太子的真实想法,没想到太子居然天赋异禀! “太子的想法还是藏在心里好!如果您过于的展现自己才能,反而会让皇后娘娘和朝中的某些大臣不安!” “孤自然晓得,所以才让你帮我,至纯至孝的孩子到哪都会被人看重也没人能说出不是来。孤现在就要去看望父皇和母后!” 赵祯这句话是没错的,大宋赵氏以孝治天下,赵祯做一个至纯至孝的太子,这样他就能在大义上站住脚。 陈琳发现自己从小带到大的孩子突然成熟起来,心中高兴的同时略微有些惭愧,毕竟要让一个孩子背负许多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 “老奴这就去准备,太子在此稍后!” 陈琳匆匆离去,王语嫣伸手就拎着赵祯的耳朵:“你知不知道刚刚有多危险,如果陈琳是皇后的人怎么办?!昨天就和你说过不要过分相信历史,今天你就出幺蛾子?!” “疼,疼!你先放手嘛~我这么做也是没办法的事情,你们谁能出得了这个院子?谁又能带我进宫?既然都不能就只好找人了!你之前想到这些了吗?别忘了我们现在只是孩子。” 王语嫣气鼓鼓的松手:“你可以找张怀政,就是昨天那个慈眉善目的老头,他是你的老师又是文臣当然会帮你!” 赵祯摇头道:“不行!这么做他定然会同意帮我,但是也是变相的害了他,他是文臣,丁谓随手就能办了他,让他出外,到时间就我就真的不知道该相信谁了。” “你丫够老谋深算的啊!那刚刚的老太监怎么办?难道你打算牺牲他?”刚刚被胖楱过的蔡伯俙凑过来好奇的问到。 赵祯见他本就微胖的小脸被赵妙元揍的更胖,有些不忍的皱了皱眉头:“当然不能牺牲他,但是陈琳在宫中的地位很高,算得上是真宗的亲信,刘皇后肯定有所顾忌,只要他跟在我的左右,我自然不会让他倒霉。额,你不要紧吧?”说完用手戳了戳他肿起的腮帮子。 “哎呦~!你轻点!”小胖子大叫一声,疼得直跳脚。 当他看到赵妙元美目一横的望向自己后,随即装作一副无所谓的样子:“不疼,一点都不疼。呵呵~” 赵祯小声的对他说:“你丫就是贱骨头~!为了泡妞连命都能豁出去啊!” 王语嫣刚刚拨开一根香蕉就捂嘴轻笑:“你这样可是不行的哦!” 俩个小男孩呆呆的望着拿着香蕉捂嘴娇笑的王语嫣,同时咽了下口水。 还是小胖子先反映过来,见王语嫣面色变的难看,瞬间就溜走,扭头冲着赵祯嚷嚷:“你收了她吧!太他喵的勾魂了~我去找公主去了!” 赵祯一脸尴尬的望着王语嫣:“美女~约吗?!” 王语嫣一口咬掉半根香蕉恨恨的说道:“约你个死人头~” 赵祯顶着香蕉皮在风中凌乱……这小妞简直是目无太子! 第五章初入东宫 赵祯和妹妹赵妙元坐在车中,这是一辆宽敞的马车,其中装饰极为奢华。 厚厚的地毯铺在车厢中,长长的羊毛直接没过两人的脚背。 车厢内的窗棱上都覆盖着华丽的蜀锦,更不用说身后的角落里还有俩个冰盆,夏天的炎热在冰盆散发的一丝寒意中消失,适宜的温度让人有些昏昏欲睡。 赵祯笑着对眼前略显忐忑的赵妙元道:“你无需担心,就按照语嫣教你的做就行,她对宋礼研究的很透彻,绝不会出岔子的,再说还不有我嘛。” 赵妙元突然暴起,一把攥住他的衫袍前襟:“你小子给我听好了!别那么关心别人,把自己的事情做好,记住!我们几个的小命都在你手上攥着呢!谁都能出错,只有你不行!” “我知道了,你不要这么激动好不好。” 赵妙元哼了一声撒开手退回原位,赵祯暗自擦了擦冷汗,这小妞简直就是一个火药桶,随时都有爆炸的危险,真担心她见到便宜老爹后直接劫持然后逼他退位,然后乐子就大了,嘿嘿。 赵祯的傻笑换来的是火药桶再次爆发…… 北宋承唐制,天子与皇太子皆乘坐五云金辂车,宽大平稳,所以在凉爽的马车中……赵祯睡着了! 一捧冰水浇到脸上,细小的冰渣顺着衣领进入脖后,瞬间就让熟睡中的赵祯打了个激灵清醒过来,看着少女恨恨的眼神微怒道:“你是不是有毛病?!这个时代的医疗技术有限,感冒发烧是会死人的!” 赵妙元还是第一次见到赵祯发火的样子,有些局促扭捏着衣角:“谁让你睡觉的,面见官家之前居然在马车中睡觉,你想过后果没有?” 赵祯用凉水抹了把脸:“你叫醒我就是,何必用冰水浇我?下次注意。”回答他的却是少女的眼镖。 小小的打了个哈气,赵祯挑帘向外看去,却被眼前的景象震惊了,他一直以为紫禁城是古代最为高大的城池,但是现在看来并非如此。 与墙高十米的紫禁城相比,北宋的皇城才叫雄伟,少说也有十六,七米,这和后世七八层楼的高度相当,城墙皆是内置夯土,外敷砖石修建而成,难怪有“其高际天,坚壮雄伟”之称! 赵祯感叹古人的勤劳与智慧,要知道纯手工打造出这样宏伟的城墙,即使在拥有诸多科技手段的后世也是一件极其不易的事情。 一旁的赵妙元看到的和赵祯所见却不相同,她直愣愣的看着城墙上的三个字道:“这里是东华门!” 经过她的提醒,赵祯才想起,过了东华门不远就是自己的住处太子东宫!之所以叫东宫是因为古代太子居所都建在皇宫的东面所以得名太子东宫。 陈琳说了要先回东宫,换朝服才能入禁中探望官家。否则有失君臣之礼。 古代的太子在礼法中是一种职业,也算是朝中的大臣,所以必须遵守纪律,以朝服入禁中面见官家。 马车在城墙上禁军惊讶的眼神中开进东宫大门,赵祯脚踩马凳下车后,赵妙元也下来了,她和赵祯不同,乃是公主,现在的她可以随意进出宫闱。 对强装镇定的妹妹点了点头,赵祯就向太子宫走去,赵妙元看着他离去的背影欲言又止。现在的她有些害怕,毕竟有赵祯陪着,多少她还能有点依靠,一旦独自前往心中多少有些忐忑。 陈琳看着纠结的公主笑眯眯的说道:“公主莫要担心,官家是最是喜欢你活泼的性子,此去景福殿万万不可过于悲伤,反而惹得官家心中难受。” 赵妙元点头,深深的看了一眼赵祯离去的方向,对陈琳微微一礼:“多谢陈大伴指点,妙元这就去往禁中探望父皇。” 说完她从车内取出一个小笼屉出来,这里面装着官家最爱吃的点心,是她费了好些功夫才打听到的。 看着公主手中的笼屉,成林摇了摇头,现在的官家哪还能吃得下点心。 但见她一个八岁的小女孩挥退宫女的帮助,一个人用力的提着对她来说很重的笼屉,艰难的向禁中走去。 本以为自己早已铁石心肠的陈琳,突然觉得心中有一处柔然被触及。感慨道:“官家鸿福,能有这样无双的儿女!” 而此时进入东宫的赵祯却在心中狂叫骗人,后世常说宋人装饰上或古朴典雅或沉稳洗练,但是眼前建筑内饰全是精美的花纹,绝美的柱子,美轮美奂的斗拱,天花板更是艳的晃眼睛! 这是古朴典雅?简直是低调奢华有内涵! 太子宫中的内侍宫女看着呆呆的赵祯心中微怯,没想到太子久不回宫,连宫中的装饰都能让他回忆好久。 八岁的赵祯在宫人眼中只是一个少年,哪里知道他是在感叹宋人美轮美奂的精美建筑。 作为一个心里年龄二十五岁的孩子,光着身子是一件极为羞耻的事情,赵祯现在有用手捂住身上的要害大叫:“孤自来~不用你们帮我!” 宫女们娇笑着指着他的身体:“呵呵~太子殿下知道害羞了!” “殿下长大了呢!”一位宫女抓起赵祯的手抬起他的胳膊说道。 小雀儿被人偷偷的抚摸了一下,赵祯顿时觉得两腿颤颤,这是在挑战一个男人的自尊!八岁的男人的自尊! 待他穿好朝服后,“屈辱”的感觉到屁股和小雀都被捏红了有没有~! 想想这些年轻貌美的宫女以后都是属于自己的,赵祯瞬间就觉得洪福齐天,三宫六院是每个男人的梦想啊! 这就是权利带来的好处,但同时也会让人迷失在无限的欲望之中,要作一个明君,其实就是要控制好自己的欲望,否则就会沦为权利的傀儡。 后人对仁宗的评价是克己复礼,但好女色! 想到这里,赵祯原本激动的心情平复下来,面对笑靥如花的宫女露出微笑:“你们如此玩闹,把孤当成什么了?下不为例哦!” 这本是她们的一种小游戏,宫人们习惯的把赵振当成那个好说话的太子殿下,反正他才是个八岁的孩子而已。 宫女们先是惊讶的赵祯,然后凄凄切切的跪下:“太子殿下恕罪,奴婢不敢!” 看着跪倒一地的宫人,赵祯这下才知道什么叫权利。只不过是自己的一句话就能让这些宫人跪地求饶,瑟瑟发抖。 这下反而让赵祯觉得不好意思了。 看着梨花落雨的宫女,和她们跪地隆起瑟瑟发抖的翘臀。心里成熟的赵祯升起一种难以言喻的快感。 仿佛这些宫娥不是在求饶而是在诱惑自己一般,但随即清醒过来,自己虽然心理年龄已经二十八岁,但是这身体只是八岁的孩童,还没发育完全呢! 没成年就这么好色,身体不夸才怪,如果传出去也不用做人了。 第六章拜见父皇 打量着铜镜中的自己,赵祯满意的点了点头,真是人靠衣服马靠鞍,穿上朝服的自己立刻变了一副模样,太子服饰处处透露出威严与端庄。 大概是袭承唐制,北宋服饰比唐朝服饰更为严肃内敛一些,但是同时增加了威严,尤其是出席正式场合所穿着的朝服更是如此。 赵祯本就长得丰神俊朗,从那副宋仁宗坐像轴就能看出,他比宋代的其他皇帝要长得好看的多。 跪在地上的宫女看着身着太子朝服的赵祯,无不战战兢兢。天家的威仪如日当头直刺她们的双眼,此时她们才觉得刚刚的轻率举动是大不敬。 “你们都平身吧,孤又没有怪罪你们的意思,只不过下不为例哦!”赵振笑着轻轻扶起一位宫女,他不希望把这里的气氛弄得过于紧张,只是不想她们再随意抚摸自己身上的敏感位置而已。 宫女们这才慢慢的起身口称不敢。 赵祯笑道:“诸位姐儿大可不必如此,你们皆是我东宫之人,即使有错也是孤之前没有说清楚,现在知道了下不为例就是。都退下歇息吧!” 说完就迈步出去,留下一群不知所措的宫女在房中大眼瞪小眼。 姐儿的称呼在宋朝并没有贬义,与后世的姐姐相似,但这时候叫姐姐,是对年纪大的女人才用的称呼。 虽说是东宫,但是这里宫殿林立极为宽敞,以廊柱相连,即突出宫殿的气派豪华,有不失细致典雅。好处是让人觉得精致漂亮,坏处则是……赵祯迷路了! 按照之前记忆中的路线行走,可不知为何就是找不到刚刚下车的院落。 簇拥自己换衣服的宫女又被他撇下,每个看到自己的内侍都趴在地上,赵祯无奈中拉起一个小内侍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小内侍结结巴巴的回道:“小的名叫陈彬,是东宫廊下黄门!” “你带孤前去寻找陈内监!” “小人也不知内监所在何处……” 赵祯仿佛感觉到一群乌鸦从头顶飞过,出师未捷先迷路?这是什么鬼! 就在他绝望的时候,突然想起自己的帝国系统,眼睛微闭很快就出现那面熟悉的巨大水晶,画面上显示的就是自己所在的太子东宫,很快就锁定了陈琳的位置。 当陈琳看到激动的泛起泪光的太子时,心中感叹,孩子就是孩子,只是一会没见到自己,就急的掉眼泪了。 走到赵祯面前轻轻蹲下,掏出手绢替赵祯擦了擦眼角道:“太子不必着急,老奴在这里呢!” 赵祯使劲的眨着眼睛,他哪里是着急的掉眼泪,根本就是眼睛中被风吹进了沙子! 刚刚一转身迎面吹来一股逆风,细小的尘土被吹进眼中。怎么眨都弄不出来,实在没办法拿过陈琳的手绢用力的揉了揉眼睛,这才好上许多。 看着眼睛红肿的赵祯,陈琳莫名其妙,只不过一会没见,有这么夸张吗? 赵祯终于觉得眼睛不再难受,转身把手帕塞进陈琳的手中:“内监咱们走吧!” “好的殿下,请跟老奴来!”说完就带着赵祯在东宫中穿行。 太子东宫与禁中皆在皇城的内城,所谓的皇城中还包括政府的办公机构,由一道城墙分开,在赵祯提出疑问后,陈琳一路上耐心的解释。 “城墙的另一边有中书省和枢密院,太子殿下您要记住,这俩个地方是整个大宋最为重要之所在!” 赵祯点了点头,他当然知道,中书省掌握着行政大权,而枢密院则是掌管军事大权,俩个地方一文一武合称“二府”,是大宋最重要的机构。 赵祯就像是来到皇宫参观的游人,陈琳算是一个好向导,能为他详细的讲解各个府衙的职能和作用,没想到负责宫中事物的殿中省六尚局也在皇城之外,同时还有整个皇城中最大的宫殿“大庆殿”! 陈琳抬了下眼皮叹道:“入宣德门后,东西有左、右升龙门及两廊,正北在宫城正中央即为大庆殿,它包括有大庆门及左、右日精门,大庆殿为九开间,殿前东西各六十步的长廊,左、右太和门。 大庆殿左右有东、西挟殿各五间,殿后有后阁,阁后有斋需殿,再后为大庆殿北门,又称端拱门。大庆殿殿庭广阔可容数万人。可官家已经好长时间没有去大庆殿视朝了。” 殿庭是指大殿台阶下的空地,居然能容纳数万人的广场,由此可见大庆殿的恢宏! 赵祯完全沉静在四周美轮美奂的建筑和陈琳的描述中,在陈琳停下后,他还下意识的往前走了几步,随即被咳嗽的声音打断。 看着匾额上景福宫三个字,和从里面传来的的银铃般的笑声,他才意识到快要见到便宜老爹了。 殿门口的内侍在看到年幼的赵祯和陈琳后,眼前一亮的小跑过来:“小的陈彤参见太子殿下,殿下您可来了,自从公主说您要前来探望,官家整个人都精神了许多!” 赵祯点了点头跟随内侍走上台阶,回首看了看陈琳,只见这位无须老人冲着自己微笑,心中明悟了许多。 看来即使自己不提,陈琳也会带自己前来,所以这一路上才畅通无阻。 进入景福宫首先看到的是完全变了个人的赵妙元,这小妞活泼开朗的笑容极具感染力的在高大宫殿中回荡。 高超的演技让赵祯觉得她去奥斯卡拿小金人也没问题。 随着脚步声的靠近,欢笑声止住,赵妙元转向长塌道:“父皇,皇兄来了!” “朕的益儿来了?!”病榻上中年人的声音虚弱中带着喜悦。 赵祯赶紧迈开小腿小跑的冲向病榻,用奶声奶气的声音说道:“父皇!孩儿来看您了!”他故意不称儿臣,而是用更亲切的孩儿来自称,为的就是唤起便宜老爹的亲情。 看着扑到在自己怀中的幼童,赵恒用完全不似中年人的手掌抚摸着幼嫩的脸颊道:“胖了也壮实了!难得你有心来探望父皇。” “孝悌乃是做人之本,孩儿先是父皇的孩子,然后才是别人口中的太子!” 赵恒眼中精光一闪笑眯眯的问道:“这是谁教你的?” 他和陈琳一样都觉得太子这些话都是有人教他这么说的。 赵祯轻轻摇头道:“这是孩儿从圣人之言中学到的:君子务本,本立而道生。孝弟也者,其为仁之本与!” “哦?那你说说为何我大宋要以孝治天下?”赵恒突然来了兴致,赵祯的回答让他有些惊奇,便生出了考校幼子的念头。 看着赵祯皱着眉头,小脸上蹦出了褶子,赵恒伸手抚摸他脸上的皱着道:“小小年纪就喜欢皱眉头,这可不是好习惯哦!” 赵恒老来得子,前面几个儿子皆数夭折,只有赵祯身体健康,所以对他百般疼爱,同时也极为重视对他的培养。 毕竟赵祯是大宋的合法继承人,他也要为大宋的江山社稷着想。 看着眼前面露稚嫩的赵祯,他心中开始悔恨起自己。 自家事自家知,之前沉溺于封禅之事,广建宫观,劳民伤财,把咸平年间积蓄的财力挥霍一空,这都是不争的事实。 以后要把一个烂摊子交给年幼的儿子,让他背负起中兴宋氏江山的重任,心中瞬间升起不忍。 赵祯此时完全不知他的想法,努力的回忆道:“孝悌为修齐治平之基,孝悌为行仁开源,行仁为达道之本! 子曰:其为人也孝弟,而好犯上者,鲜矣;不好犯上,而好作乱者,未之有也。君子六艺,第一件就是礼。 君子务本,本立而道生;孝弟也者,其为仁之本与。孝悌定乱,事虽易知,理却深密难明,因这是圣贤的大道……” 赵恒震惊的望着眼前的幼子,从他幼稚的童音中说出的话却直指本源!即使朝中的大儒也不一定能阐述的这么明确,关键是这么小的孩子就能开始自己分析问题,这是最难能可贵的。 难道这是上天赐予朕的希望吗?!与丁谓胡乱献出的祥瑞相比,眼前的孩童才是真正的祥瑞! 巨大的幸福敢瞬间就让赵恒激动的大笑,虽然声音中带着嘶哑,但是却畅快无比。 第七章刘娥的眼神 “官家怎能如此大笑?万一伤了肺腑反而得不偿失了!” 一声略带嗔怪的声音打断了赵恒的笑声,身穿华美钿钗礼衣的妇人走了过来,宋袭唐制,赵祯从她头上的钿钗数目,知道来人应该就是皇后刘娥。 赵恒拍了拍他的小脸,赵祯自觉的迈开小腿走向妇人一丝不苟的行礼:“儿臣参见娘娘!” 刘娥笑道:“吾儿今日怎么想起进宫看望父皇母后来了?”她是赵祯名义上的生母,直呼吾儿没有不妥。 赵祯抬头看向刘娥,年近五十的她保养的十分不错,但岁月的雕琢依然在她的眼角脸颊上出现了留下印记,不过话说回来,微微的皱纹依然让她拥有熟女的魅力,难怪真宗死活要娶她。 “儿臣是父皇的孩儿,如今父皇龙体不适,儿臣当然要来床前尽孝。母后为何这么问?” 病榻上的赵恒咧嘴一笑,他从刚刚赵祯的称呼中就能感觉到,在自己面前他口称孩儿,在皇后面前却自称儿臣。 这不就是在说明亲疏远近吗? 赵恒心中暗道了一声:小机灵! 但是嘴上却说:“益儿所言不错!朕的病还没到过染病气的程度,益儿伴我左右也好。” 刘娥微皱眉头:“官家的身子还需好生调理,公主与太子在侧,您总是耗神。” 赵恒突然暴怒:“你这妇人总是琐碎!难道要让朕事依法治!” 突然的变故让赵祯和赵妙元目瞪口呆,僵直的站在原地,地上的宫娥内侍更是迅速跪倒,脑袋紧贴地面,就像一支支鸵鸟甚是好笑。 天但此时的赵祯却笑不出来,子之怒伏尸百万,流血千里,听起来吓人,但是却真的有这种感觉。 赵祯就像是站在狂风巨浪中的小船上,四周都是猛烈袭人的风暴,只要稍有不慎就会被卷入愤怒的大海之中。 这种感觉极为惊悚,他甚至觉得自己的血液都凉了。 一边的赵妙元更是有些不堪,脸色苍白双目无神,她并不怕死,但是在如此强烈的气场中依然不知所措,这就是久居万人之上,手握生杀大权的帝王气势! 难怪四周的宫人尽量把身体缩成一团,连大气都不敢喘。 刘娥却气定神闲的走到赵妙元的身旁,用宽衣大袖护住脸色苍白的小姑娘,轻笑道:“官家莫要动怒,公主都被您吓成什么样了!” “父皇息怒!孩儿绝不离开您!”回过神来的赵祯强忍着胸口的沉闷,僵硬的向病榻上的赵恒走去,用柔软的小手抓住枯干冰冷的手掌安慰道。 愤怒中带有一丝癫狂的赵恒,在被赵祯握住手掌之后慢慢的安静下来,看着幼稚的脸庞,眼中恢复了清明:“吓到吾儿了,父皇刚刚失态了。” 赵祯摇头道:“父皇没有失态,只是病了。” 说完用衣袖轻轻的擦拭赵恒脑门的汗珠。赵祯的话是没错的,他仔细想想就知道,便宜老爹的症状是重金属中毒产生的迷幻感,明朝的嘉靖皇帝不就是嗑药磕多了,从一个聪明无比的皇帝变成“忽智忽愚”、“忽功忽罪”的昏君了吗? 刘皇后望着赵祯,虽然面色没变,但眼神中充满惊讶。 面对赵恒的愤怒,整个大殿中人都不敢乱动,所有人都被吓得瑟瑟发抖,唯有赵祯能上前唤回官家的清明。 赵恒的胸口再次起伏,青筋暴露的吼道:“朕没病!朕是真龙天子,是仙人下凡!” 赵祯看着便宜老爹起伏的胸口,露出纯真的笑容:“父皇,我在相国寺时,听别院中的宫娥唱过一首乡间俚语,极为安神,孩儿这就唱给你听:黑黑的天空低垂,亮亮的繁星相随,虫儿飞,虫儿飞,你在思念谁?天上的星星流泪,地上的牡丹枯萎,冷风吹,冷风吹,只要有你陪,虫儿飞,花儿睡,一双又一对才美……” 一曲虫儿飞,伴随着幼稚的童音在宽阔的大殿中回响,病榻上的赵恒缓缓的松开紧皱的眉头,胸口的起伏也慢慢平稳,眼皮慢慢的合上。呼吸均匀的睡着了。 不光是赵恒,连宫人们都被这单纯至极又美妙轻柔的歌声所打动,原本压在头顶如泰山般的沉重消失一空,不时的抬头看着还在继续唱歌的孩童。 直到病榻上传来轻微的呼噜声,赵祯才停下咽了咽口水,唱了许久,对他这八岁大的孩子来说是个体力活。 刘娥对他挥了挥手,拉起身后的赵妙元就向宫外走去。 大概是顾及到赵妙元人小步子小,刘娥总是把两步换成三步走。这让跟在她身后的赵祯对她看法有些改变。 走下殿前的台阶,在微热的空气中,一群宫娥上前,打伞的打伞,扇风的摇扇。 刘娥蹲下把一个冰镇的饮料递给赵妙元后,对赵祯道:“太子也喝一杯吧,母后见你唱了好一会,喉咙怕是干渴的厉害。” 两人先是谢过娘娘后才慢慢的小口喝着,杯中的饮料是纯中草药制作,赵祯只尝出杏仁和甘草两种,其他的东西就不得而知了。 虽然有些淡淡的中药味,但入口甘甜,回味清凉,让身上的暑气略微消失。 刘娥看着喝完饮子的兄妹俩笑道:“味道如何?” 赵祯咧嘴一笑,露出一排整齐的乳牙:“娘娘赐的饮子甚是好喝!” “既然这样,那你告诉娘娘为何今日要来看望官家,又是谁教你唱的歌谣?” 一个类似王老吉的中草药饮料就想收买我?!实在是瞧不起人! “孝悌人之本性,何须人教?歌谣儿臣忘了是谁唱的,就是觉得好听才记住的。” 刘娥看着眼神清澈的赵祯,她无论如何也不相信那首虫儿飞是出自宫娥的乡间俚语。曲调优美婉转,词语看似朴素无华,却极为对仗工整。 她的文化素养极高,才华超群,通晓古今书史,熟知政事,每每襄助真宗,所以真宗根本离不开她。但面对赵祯一丝不苟的回答,刘娥却一时语噎。 一旁的赵妙元已是紧张万分,紧紧的攥着手中的杯子,担心的望着赵祯,生怕他说错话遭到刘娥的刁难。 但事情却并非她所想,皇后用手轻轻的摸了摸赵祯的脸颊:“以后常来陪陪你父皇。” 这……不对啊?怎么不按照剧本来!难道刘娥这时候不是应该极力阻止自己吗? 奇怪归奇怪,赵祯依然低头答应:“儿臣谨遵娘娘懿旨!” 他突然感觉到皇后手掌的粗糙,奇怪的握住皇后的手掌道:“娘娘的手掌为何如此扎人?” 但是随即被眼前的情况惊呆了,这双本应养尊处优的手心却有不少的老茧,怎么会这样?! 皇后不是母仪天下的女人吗?为何她的手心却有如此多的老茧?难道在皇宫中还要干活? 刘娥抽回手掌有些局促的转头:“娘娘也要躬亲蚕事的。” 对了!她曾经是银匠龚美之妻!这是她一生都在遮盖的事情!赵祯的嘴角滑过一丝微笑,他想到如何对付刘娥了! 转过头,刘娥温声说道:“太子搬回东宫住吧,这样也方便些,妙元你回长乐宫居住。” “娘娘,我想去皇兄的太子宫居住!这样也好结伴看望父皇!” “太子东宫岂能……也罢你年岁还小,去也无妨。”赵妙元萌萌的眼神着实让人无法拒绝。 第八章太子泡妞 自从太子回到东宫中居住,整个东宫都变得活泼起来,内侍宫女每日忙碌也不似之前的清闲。即便如此,他们却很开心。 东宫旧仆,将来太子登基必然忘不了他们,所谓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就是这个道理。每个人都尽心尽力的干好自己的本职工作。 看着弯腰递过水果又匆匆离开的宫人,小胖子蔡伯俙在草地上伸了个懒腰对一旁的赵祯鄙视道:“你丫也太享受了,才到大宋多久,你就堕落成这样?!” “你丫居然好意思说我!你看看满地的水果皮是谁丢的?我们三个人吃的还没你一人的多!再说我这是堕落吗?我这是怀着批判的态度体验封建生活!” 小胖子切了一声花痴的望着某女的背影:“你看公主就是公主,一行一动多优雅,多有气质?” “你这是情人眼中出西施,还有我要提醒你一下,你泡妞归泡妞,能不能矜持点?” 赵祯的话提醒了蔡伯俙,这货眼睛一亮的问道:“那么说我可以直接泡她了?” “随你的便,只要你不怕被打死。” 话刚说完蔡伯俙就如离弦之箭般冲了过去,真不知道他那短粗的小腿怎么能带动肉球一般的身体。 一边跑一边叫唤着:“妙元~妙元!我来啦。” 迎接他的是无数的碎石散子,满头是包的又退了回来。 赵祯没心没肺的大笑:“你丫真是厚脸皮!” “我脸皮厚都没追到赵妙元,你这脸皮怎么追王语嫣?!”这话说的赵祯一阵无语,仔细想想也没错哦。 他们四人的关系很微妙,他和王语嫣有些小暧昧,但是从未向对方表白过。 花园很大,而且有池塘,水上有一座无名的小亭子,赵妙元就和王语嫣坐在亭子里说话,奈何距离有些远,小胖子又不能靠近,只能可怜巴巴的望着亭中的公主,就像童话故事中守望公主的恶龙。 赵祯微微一笑的闭上眼睛,熟悉的水晶再次出现,画面移动到亭中放大…… “语嫣你说那个小胖子烦不烦,这才多大的岁数就开始图谋不轨?” “嘻嘻,你是担心他骚扰你,还是怕他以后花心?”王语嫣狡黠的调笑着。 公主的小脸瞬间闪过一丝红晕,没想到她这样的女汉子居然也会害羞看来小胖子有戏啊! “你还有心情嘲笑我,你不看看你家那位是什么人?皇太子,以后就是皇帝,三宫六院七十二妃的,你能受得了?” 王语嫣瞬间变身女王,用手做一个剪刀状:“他敢!我就咔嚓~” 赵祯脸色微颤,下身一凉,我去~这小妞真狠! “他怎么不敢?宋仁宗在历史上是出了名的好色。夺人妻的丑事还被追讨过呢!”真不知她一个理科生怎么会知道宋仁宗的花边,难道八卦是女人自带技能? 赵祯眼睛顿时睁开,后背生出冷汗对一旁苦思对策的蔡伯俙道:“我们去找小妞聊聊天!” 看着一步一个脚印的赵祯,小胖子莫名其妙:“老赵这是怎么了?难道有了危机意识!不错哦!” 正当两女讨论未来老公作风问题的时候,突然有人大叫:“你们两能不能别瞎担心?以后的事情谁知道?我们又不是历史上的古人!” 两女一惊,转头看到赵祯哭笑不得的站在亭外。 王语嫣就像是做错事的孩子,俏脸通红的坐在亭中扭着衣角:“你偷听我们说话!” 两女都是面对水面背对亭外,不知赵祯刚刚离她们有多远。 “风刮进我耳朵中的……”差点说出帝国系统的事情,赵祯耍起无赖的说道。 但赵妙元却面不改色的说道:“你们就能保证以后的事情?我们女人是弱势群体,要是嫁给你们后,受欺负怎么办?!” 蔡伯俙瞬间变节:“我对天发誓,以后只娶你一人!相信我,我和老赵不一样,你是公主,嫁给我以后家事由你说的算,别忘了公主可是尚嫁!全家你最大哦。” 这货完全抛弃了队友,一个劲的讨好赵妙元。 遇到神坑也没办法,赵祯无奈的叹了口气:“见色忘义,交友不慎啊!” 王语嫣嘲笑道:“你这话说的,人家小胖这是敢于付出,这点比你强,你敢吗?” 赵祯一时语塞,在三双审视的眼睛下无奈的开口道:“你要知道,我娶你必然让你当皇后的,但是如果你当了皇后,扩充后宫就是你的责任。” “我还要帮你扩充后宫!你做梦!”小妞瞬间爆发。 蔡伯俙怜悯的望着赵祯,你丫就不能骗骗她?这下看你如何收场。贱笑的蔡伯俙瞬间就被人拎起了耳朵,赵妙元冷笑道:“你这家伙不去劝架就算了,难道还想看好戏?” 小胖子傻笑道:“清官难断家务事,何况是太子的家务事?咱们不搀和。” 说完看着赵祯和王语嫣冷战,于心不忍道:“我娶了你不纳妾,在外人看来就是对你关爱有加和尊重,而老赵却不行,他若不纳嫔妃就会有大臣说皇后善妒,后果不堪设想,他们必须要过了这关才行。” 赵妙元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蔡伯俙说的对,现在必须让他们两人自己解决,谁都帮不了他们。 赵祯走向王语嫣,突然抱住她笑道:“骗你的!你是后宫之主,后宫的事情当然由你说的算,你别忘了,劝诫官家勤政,不可荒淫也是你的责任!我可不是历史上的赵祯。历史是历史,我们是我们。” 这话瞬间就让所有人茅塞顿开,是啊!四人已经不是历史上的仁宗,蔡伯俙,王氏,和赵妙元。而是后世的人,活生生的人。 他们可以自己掌控自己的命运,甚至可以改变历史!这是的历史对他们来说就如白纸一般,任由他们在上面涂鸦。 心中安稳下来的王语嫣,看着怀抱自己的小孩噗哧一笑:“八岁的小屁孩居然说出这样的话,真是不知羞!” “你不也是八岁的小孩,居然敢说我!我可是太子,孤要治你大不敬!” “你敢!” 一旁的小胖子看不下去了,一把揽住公主的腰:“亲爱的,你看他们多腻歪,难道是想虐单身狗?可这里好像没有。” “你这死胖子要是不减肥我就不嫁给你!”公主嫌弃的推开他说道。 蔡伯俙眼睛一亮:“这么说你答应嫁给我了!哈哈老赵,我泡到公主了!” 唉的长叹一声,赵祯苦笑道:“泡到公主的不一定是王子,说不定就是恶龙!” “你丫有种再说一遍!”…… 树木花草伸展开枝叶,少年少女穿行其间,稚嫩的的欢笑在花园中回荡,引得月亮门外的内侍宫女好奇的观望,但随即又缩回了脑袋。 太子说过,整个东宫后花园都是禁地,除了打扫修剪外,不得入内。 第九章赵恒的心思 陈琳穿过在巍峨的宫殿群,悄然的来到景福宫。 看着病榻上的赵恒,陈琳忍不住心中酸楚,他是官家的老跟班了,自官家登基以来就一直陪伴左右,现在看到赵恒虚弱的躺在床上,心中难免戚戚。 挥手打发走服侍赵恒的内侍宫女,轻轻的来到床前。 感觉到有人在帮自己打扇,赵恒睁开眼睛:“陈琳来了?” “官家真是好眼力,就是老奴。” 陈琳细声慢语的说道,他知道自己的声音难听,刻意压低了音量。 赵恒虚弱的笑道:“你这老货就会说讨巧话!朕身体好些了,益儿说的没错,朕是病了,传御医来。” 陈琳眼睛一亮转头对门口的陈彤道:“没听见吗?传御医!” 他真是高兴坏了,之前官家十分抵触御医,一直认为道家丹药能帮他恢复身体,讳疾忌医。不管是大臣劝诫,还是皇后的苦口婆心,都没用。 谁知太子来了几次,都说官家病了应该让御医来瞧瞧,官家先是不语而今居然答应,这真是父子连心! 等待御医的过程中,赵恒深吸了几口气:“陈琳,你说益儿这孩子是不是我大宋祥瑞?!” 陈琳先是一惊,然后沉思了片刻道:“老奴一届凡夫俗子,连个男人都算不上,哪能知道这些。” 见赵恒微微闭眼,陈琳疑惑的说道:“不过,老奴最近发现了太子许多不太一样的地方。” 赵恒举起手捏了捏发酸的鼻梁道:“何处不寻常?” “老奴觉得太子变了,像是一夜之间就成熟了许多,说话做事完全看不出孩子气,一副少年老成的样子。” 赵恒笑道:“这算什么,朕……算了不说了。” 赵恒不想把儿子出色的表现说出来,这几天他每次利用赵祯来探望的时间对其进行考校,不管是心智方面,还是对儒家典籍的理解,亦或是对朝堂政局的看法。 赵祯的回答都让他惊喜连连,他不想让任何人知道这件事,所以每次都挥退宫人,单独考校。 每个回答都中规中矩,其中不乏个人的见解,虽然幼稚些,但是稍微培养就能走上正轨,其实看似幼稚的见解并不是问题的所在,最重要的是他已经具备独立思考的能力。 知识是需要积累的,但是离开书本自己去思考做人做事的准则却是极难,何况是对与一个年仅八岁的孩子来说更是殊为不易。 这样的悟性即使说是天赋异禀也不为过,所以最近赵恒的心情特别好。 陈琳看着笑眯眯的官家,不知道他为何发出这样神秘的笑容。 御医来了,一大群人拿着不同的小箱子进来,箱子中的瓶瓶罐罐发出叮当的响声。 外臣还真是重视官家的病情,先前赵恒的身体就引起了百官的恐慌,谁都知道,太子还小,官家如果有个三长两短的,太后必然要行驶监国的权利。 自太宗之后,“兄终弟及”已经成为不可能,但是太子还小,万一有人翻出太宗故事拿来说事也是麻烦,所以太后监国是必然的。 但现如今官家居然承认自己有病,还要看御医,这就给百官们看到了希望,只要官家能接受治疗,说不定还能续命几年。 年前官家病重时,御医们悄悄的看过,大多说是风寒所致,只有御医胡远依照事实,说出是因为丹药所致,后唯官家所不喜,被好事者排挤至藏药局。 医官院属于翰林院的管辖之下,被划归到文臣之中。所以多朝局也有所了解。赵恒因为崇尚道教,又喜金丹之术,御医大多不敢说官家的病症。 看着他们唯唯诺诺的样子,陈琳气的大骂,赵恒则摇了摇手道:“胡远来给朕看看。” 但是半天也没人上前,赵恒奇怪道:“胡远何在?” 御医中有人惶惶说道:“胡远被贬至藏药局专司太子去了。” “官家稍后,老奴这就把胡御医请来!”陈琳对一群御医哼了一声便甩袖而去。 御医们赶紧退下,赵恒是什么病他们岂能看不出来,很明显是中毒了! 胡远现在很舒服,准确的说是被太子恭维的很舒服,看着太子纯洁的眼神,他甚至觉得有些尴尬。 “胡御医,你医术高明也能看出父皇的症状,我已经说动父皇,他一定积极配合你的!”赵祯一开口,胡远的脸就黑了三分。 并不是因为记恨赵恒,而是现在去看为时已晚!胡远不仅医术高明,更加厉害的却是毒理。 当年他已经看出赵恒所服丹药中必有金属,而金属有毒这点是个大夫都知道。 如果赵恒当年按照他的药方调理,也还能有救,可是时间过了这么久,毒素沉积在身体中,就算大罗金仙下凡也救不了! 看着眼前孝心可嘉的太子,胡远无奈的叹了口气道:“太子殿下,并非是老臣不想施救,而是为时已晚!” 赵祯瞬间僵住,他从陈琳那里听说了之前的事情,本以为胡远能为便宜老爹去除体重金属毒素,这样就能避免四年后赵恒死去,自己与刘娥的权利竞争。现在看来这计划是不可能完成的。 历史的车轮滚滚向前,赵祯都开始怀疑是不是一切都是定数,无法改变? 难道四年后,赵恒就要撒手人寰?一切都要按照历史进行? 就在此时陈琳出现在藏药院,看着赵祯眼睛中闪过一丝惊讶:“太子殿下何故在此?难道身体微恙?” 赵祯低着头心情不好的说道:“孤无事,只是听你说过胡御医曾经说出父皇病情,想必他有办法,但胡御医却说为时已晚……” “胡远~!你吃了熊心豹子胆?居然敢在太子面前胡言乱语?!” 胡远脸色大变,他刚刚一直把赵祯当成一个孩子,现在突然被陈琳责难,才想起在太子面前说出这样的话,确实是自己找死! 赵祯本就心情不好,见陈琳还要责难胡远,于是发飙:“你冲他发什么脾气?!是孤逼他说的,难道作为父皇的儿子,孤没有知情权?” 陈琳稍稍有点委屈:“既然如此,胡远,官家唤你前去景福宫。” 胡远赶紧对赵祯行礼:“太子殿下,老臣告退。”一路小跑的就往禁中跑去,陈琳赶紧追上。 赵祯脸色难看,从之前胡远的描述来看,便宜老爹一定是重金属中毒。 这种病在古代基本没什么有效的治疗手段。 难怪赵恒的脾气暴怒无常,这都是重金属中毒刺激神经的症状。 史书上记载,赵恒晚年经常说刘皇后软禁他,甚至对臣子说起此事,当臣子要求官家依法处置时,他又说没有此事,由此看来他时而迷糊时而清醒。 难道那天他在景福宫中暴怒也是因为毒症发作? 赵祯无奈的摇了摇头,到底是什么情况除非当时在场,否则永远也搞不清楚。 第十章带御器械 胡远被陈琳带到景福宫外,站在台阶下的昔日的诸位同僚表情不一,有幸灾落祸,有同情无奈,有事不关己。 看来他们都已经知晓,官家的病情已经到了回天无术的时候了,胡远深吸一口气,心中充满无奈和痛惜。 曾几何时,意气风发的官家还对自己说过要中用自己。 可现在却连上朝对他来说都是奢侈的事情。 陈琳抬手虚引,胡远信步上前,整个景福宫中只有一个人,赵恒,当今大宋的主宰,躺在病榻上垂死的统治者。 紧了紧手中的药箱,胡远心中哀叹,此次前往怕是真的没有办法了。 自从夏无且投药囊救秦皇于荆轲剑下之后,所有的御医皆可带药箱觐见。御医乃是皇家的私人医生,但活人无数,医术精湛的他们有时却比不上一个装神弄鬼的道士! 简直是可笑至极! 近了,看着病榻上的眼袋深黑在三伏天依然微微发抖的官家,胡远忍不住眼圈一红,心中埋怨他当年为何不听自己的劝诫?、! 一片影子遮住阳光,让赵恒回过神来,看着眼前的胡远,赵恒惨然一笑:“你怨朕?” “胡远不敢!只是心中,如针刺如刀绞,君父乃是大宋的天,胡远至今犹记当年咸平之盛况!” 赵恒虚弱的摆了摆手:“不提那些,你且给朕看看。” 胡远跪倒在病榻旁,使劲的搓了搓手,赵恒中毒已深,身体阴寒的厉害。 待手掌搓热后,他才探手为官家把脉。 赵恒看着一丝不苟的胡远道:“你被贬至藏药院乃是朕的授意,个中缘由你是知道的!这么多年你……很好。” 胡远身体一僵随即恢复过来:“官家爱子心切,胡远知道。可您为何……” “朕是为了什么?呵呵,你不知道,你不知道……朕现在只想问老天多借几年阳寿!朕要护着益儿长大成人!谁知……你有和良策?” 胡远沉思良久:“官家服用丹药时日以长,现在体内沉积大量的丹砂,铅,汞等毒物,已经透彻肌理深入骨髓,微臣……” 赵恒的反映却出乎他的意料:“嗯,看来天不假年,你就说说怎样为朕续命即可。” 胡远点了点头,现在官家肯积极配合治疗就好,虽不能彻底恢复,但应该能好上许多。 从药箱中取出一张药方道:“老臣其实早就针对官家的病症开出药方,现在终于能派上用场,只是稍作修改即可。” 胡远对门口的陈琳道:“陈都知,派人把药方送到御药院命人抓药吧。” 陈琳看了看药方道:“土茯苓15-30钱、红参10-15钱、三七3-12钱、石苇15-20钱、山楂炭20-30钱、车前子15-20钱。” 胡远点头道:“没错。” 陈琳转头就把药方递给了门口的内侍,陈彤小跑的奔向御药院。 胡远又对专门伺候官家的小黄门交代了一些注意事项便打算离开,赵恒突然道:“看好太子,他的身体比谁的都重要!你要是有所疏漏,朕到了地府也要治你的罪!” “官家放心,老臣定然保太子无碍!” 陈琳看着离去的胡远心中感叹,正是他当年受官家密旨,把胡远安排到藏药院暗中保护太子。胡远的身世极为特别,他与其他的御医不一样,乃是一位带御器械! 所谓带御器械是特指皇城司所属亲事官,系御前亲侍,周庐宿卫。在外为外任军中差遣,所带“职名”,系为荣衔,“盖假禁近之名,为军旅之重”。 官家这是在把心腹之臣安排给太子,带御器械不到二十人,但个个身手了得。 即使皇后也没有一个带御器械的护卫。 陈琳看着呆呆望着藻井的官家不知道该说什么,现在已经开始移交手中的权利,难道官家想要禅位? “朕这么做是不是有些出乎你的意料?” “老奴是想和官家说些太子的事情。”陈琳把汤药端到官家的面前,用勺子递到赵恒的嘴边:“老奴已经尝过,不冷不热正好。” 赵恒笑道:“这时候还担心什么?朕已经密令皇城司把禁中筛过一遍。” “太子那里老奴也安排好了,绝不会出岔子,太子今日先找的胡远,老奴恰巧遇到。” 赵恒眼中精光一闪:“他找胡远作甚?” “胡远说太子先前听老奴提起过官家旧事,所以恳请他进宫为您瞧病。” 赵恒笑道:“这是太子说的还是胡远说的?” “两人皆是。” “太子心性至纯致仁,如果继承大统,也只能守成有余,而进取不足。不过给大宋一个治世也算对得起列祖列宗。陈琳传朕的旨意,即日起太子入资善堂读书观政!任宋绶兼赞读,鲁宗道兼翊善,张怀政兼直讲!” 陈琳把赵恒的词头书写在黄纸上,递给一旁的小内侍,送往中书省草诏。 看着远去的小内侍,陈琳微笑,这是两府大臣最想看到的事前吧?哦,除了丁谓那伙人! “官家太子的伴读晏殊是否也该让他进东宫?现在只有蔡伯俙一直陪伴太子。” “嗯,晏殊少年老成,而蔡伯俙生性活脱,正好相辅相成,准了。” 赵恒对儿子的教育十分上心,从他给赵祯选得老师就能看出,鲁宗道是有名的谏臣,人称“鱼头参政”由他劝诫赵祯最为合适不过,而宋绶书法森严又治学严谨,张怀政知识渊博好诙谐,常常以笑语发人深省。 对于这样的安排怕是没有一个人能挑出毛病。官家就是官家,这么多年的选拔人才,运筹帷幄与朝堂,手段娴熟的已经深入骨子里。 而此时的赵祯几人却在东宫后院热火朝天,豪气干云,作为心理成熟的孩子,他们的乐趣早已脱离了幼稚,也回不到孩子的纯真。 “你丫要是敢梭哈,老子就揍你!”小胖子一边说着大不敬的话一边捏着肉肉的拳头威胁。要是被陈琳听见,不死也要脱层皮。 赵祯不服的卷起长袖,露出细嫩的小胳膊道:“吆喝!来劲是吧?!我就梭哈你能把我怎么样?要玩就要玩大的,刺激的!” 无耻的贱笑从小胖子的嘴角荡漾开:“就等你梭哈呢!老赵掏钱吧!给位观众~福尔豪斯!啊哈哈~!你看人家美丽又聪明的公主就不跟,不是我说你老赵,你太心急了!” 所谓福尔豪斯就是三张相同牌加对子,又称满堂彩,这是梭哈中很难得好牌,并不像电影里那样顺子,同花顺乱飞…… “没想到你小子居然还会偷鸡!算你狠!”赵祯郁闷的把手中的三带二扔下,他只少一个对子。 王语嫣笑道:“某人今天的运气可不怎么样啊!” “我只是不想赢他们太多,你没瞧见人家夫妻俩人?我要是赢得太多还不得横着出去。” 这下赵妙元可不干了:“谁和他是夫妻俩?你再乱说小心我打掉你的牙!” 赵祯撇了撇嘴,刚刚两人的小动作瞎子都能看得见!现在翻脸不认账了还。 当看到王语嫣哼哼的模样,赵祯大怒,这是什么态度?鄙视本太子呢?! “再来!我就不信了!” 接下来的牌局,小胖子和公主一直输钱,每当他们有好牌的时候,赵祯总是能发现情况果断弃牌,而一手烂牌想诈赢的时候却总是被识破。 王语嫣惊讶的望着赵祯:“你是怎么知道他们手中是好牌还是烂牌的?” 赵祯的小脸仰天四十五度角,一阵清风拂过:“我是赌神!” “呕~”…… 帝国系统再次帮赵祯赢得了牌局…… 第十一章北宋的天空 赵祯庆幸穿越到了北宋,作为年仅八岁的太子居然能在东京城中乱窜。 剩下的三人则是没心没肺的参观。 “咱们把晏殊留在东宫真的没关系吗?” “赵妙元!你别太过分,吃着碗里的还要盯着锅里的?!”小胖子表现出男子气概说道。 “你有种就再说一遍?!”公主眼睛一横,从美目中射出威胁的寒光。 蔡伯俙一颗变成萌娃,委屈的嘟囔:“就是嘛~跟我一起逛街居然还想着别的男人!”一旁的侍卫已经习惯了蔡伯俙的放肆,歪了歪嘴憋住笑意。 自从在赵祯的威胁利诱之下,他们瞬间就“归降”了! 谁没事得罪太子玩?再说跟着太子储君,只要不犯错,日后必前程似锦,巴结还来不及谁敢得罪! 最主要的是赵祯的手段“阴险”,萝卜加大棒,把一帮武力值爆表的侍卫镇的七荤八素。 他们只是侍卫,武人最大的好处就是士为知己者死。某位太子就是利用了这点。 王语嫣为了最好的姐妹,无奈的劝道:“妙元是觉得我们把晏殊那个老实蛋诓骗在东宫中学习,而我们出来玩,是不是有些……” “安拉安拉!他可是晏殊唉!而且咱们几人出来玩,是参观游览,带他不方便。老赵你说是不是?”蔡伯俙挥了挥胖胖的小手无所谓的说道。 “确实如此,晏殊少年老成,而且素有神童之称,我担心他和我们在一起混久了会露出破绽。” 赵祯撇了撇死党求助的眼神违心地解释。 其实在他看来,晏殊是值得深交的,尤其是现在他还小,完全有机会拉到自己的阵营中。 晏殊给人的感觉就是少年老成,做事稳重,但是让人受不了的也是他身上浓重的封建礼法气息。大概是家风谨慎的原因。 而且总是喜欢对小胖子提出善意的指点,认为他在太子面前过于随意,小胖哪里能忍?况且公主的眼神总是让人觉得……咳咳。 说实话,晏殊的卖相极好,是枚纯正的小鲜肉,完全符合女人的审美标准。 当看到前面的店名后,赵祯眼神一亮,小跑着从曹婆婆肉饼店买了一打肉饼,用纸包好递给王语嫣。 他早就想尝尝这家在文学著作中经常出现的店铺,偏南一隅的小食铺子,居然能在清明上河图中留下印记,定然是有独到之处。 看着王语嫣吃的开心,赵祯也忍不住大快朵颐起来,成颗粒状的肉末夹杂在两面焦黄薄而不破的面饼中,肉香,油脂,混合着面饼的独有的焦香,在口中扩散,伴随这酥脆的饼皮刺激着味蕾。 这与肉夹馍类似,但味道却更胜一筹。 从其他几人满足的表情中就能看出,这饼名不虚传。 赵祯笑着把肉饼递给一旁的侍卫:“你们也吃点,孤今天不打算去酒楼吃饭,你们要是不吃就要饿肚子了!” 这些侍卫皆是太子亲卫,凡是太子出行,他们都要负责安全。另外还有勋卫、翊卫,三者合称太子三卫。 这些人现在是太子三卫,与太子六率一样都是赵祯未来的班底。 对待他们,赵祯就像是对待家人一般,何况以后自己的小命就要靠他们保护了。 面对太子的盛情,亲卫队长彭七感动的不行,七尺男儿红着眼睛用力的拱手道:“多谢太子殿下,俺们不饿。” 他们在出门前全部吃了八成饱,为的就是心无旁贷的保护太子。 赵祯也不强求,把美味的肉饼用纸包好揣进他的怀里:“过会饿了和大家分着吃。” 这个举动在他看来不算什么,但是在彭七和其他亲卫眼中却比真金白银还珍贵。 太子有口吃的都会想到自己,这还担心前程? 赵祯正给王语嫣擦嘴,亲昵的举动惹得小妞左右躲闪,他们都是成年人,这样的举动在外人看来没什么,但王语嫣自己却不习惯。 “我自己来,你别这样。” 赵祯怎么看都觉得这小妞是在勾引自己,连拒绝的样子都是一副欲拒还迎! 于是太子瞬间化为猪哥,傻笑着继续努力,王语嫣又好气又好笑,无奈的任他施为。 这下可刺激到一旁的小胖子,连忙从怀中翻出一块手绢,献殷勤的凑向公主:“妙元,你嘴上有饼渣,我给你擦擦哈。” 赵妙元看着破布似得手绢,直接怒视蔡伯俙:“你这是给我擦嘴还是擦桌子?你这破布都快烂了!对了,你刚刚不是在吃醋吗?” “我吃醋?吃谁的醋?这世上有人能让我吃醋?闹呢!” 赵妙元还是不死心:“你们怎么对晏殊有那么大的偏见?我觉他可以入伙!” 充满黑社会气息的话一出,引得一旁的侍卫侧目,这是公主还是山匪?随即又装作没听见一般,紧紧的盯着一旁的路人,公主可不像太子那么好说话。 这回赵祯点了点头:“可以,我本来就打算拉拢他成为我们的一员。” 小胖子轻轻的拉了一下赵祯的衣袖压低声音的从牙后跟挤出一句话:“你丫是不是我兄弟?!” “我们找个茶馆坐下慢慢聊。” “嗯,是该好好讨论一下。走了好一会了,又吃的不少肉饼也该歇歇脚喝喝茶。” 几人的身体都是小孩,如果不是体力的原因,打死赵祯也不会相信女人逛街会累! 北宋的茶馆相当豪华,不光内饰讲究,小二得体,还有口齿伶俐的说书人。 这些说书人不光会说一些故事话本,甚至还介绍朝局动向,官府新闻,名人花边的小报! 四个小孩都被小报惊呆了,没想到这个时代的传媒居然如此发达。 小胖子在听完一段,“唐员外青楼笑谈”后,感慨道:“我去~没想到古人的八卦之火居然如此旺盛,简直熊熊燃烧啊!” 王语嫣和赵妙元齐齐啐了一口:“男人都是这幅德性!”后默契的相视一笑。 这下连一旁的亲卫都不淡定了,干咳了好一会。 茶楼有专门的卡座,这与后世的不大一样,四周用竹帘挡住,面街留窗,可以看到往来的行人,如果觉得太阳刺眼,亦可放下竹帘遮挡。 但是隔音效果嘛!呵呵…… 赵祯几人就是挑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亲卫则是在旁边的卡座中,另有三人坐在门口的散坐上。 几人从未担心过结账的问题,所有钱都在彭七身上,他身位亲卫队长,还掌管着太子出行的所有花销。 但是付账却是由蔡伯俙或赵祯负责,彭七打死也不敢越俎代庖。 看来他只有保管的权利,却不能买任何东西。这大概就是最早的钱账分离吧! 宋人所谓的喝茶其实只是一个借口,真正的却是所谓的茶点! 就像扬州人的早茶,不只是喝茶一样。 各式各样的差点看的四人口水横流,没错就是“看”! 宋人点菜,先看菜。由一个伙计把所有菜品放在两条胳膊和头上给客人看,点什么菜小二就会大声的报出菜名,掌柜的飞速抄下报给后厨。 大概是缺少铁锅炒菜这一重要的烹饪手段,宋朝的点心做的非常好,花样百出又香味诱人。 小胖子当仁不让的负责点菜,赵妙元在一旁两眼放光的指导,而王语嫣却紧皱眉头思考吃什么。 赵祯舒服的靠着窗台仰望天空,北宋的天空下真的很美好,他甚至觉得四人在刚穿越后,齐聚在在草地上痛哭流涕很可笑…… 第十二章无知之幕 蔡伯俙吃了很多,撑的不想走路,其他三人也好不到哪去。 赵祯真的很像再吃一份滴酥鲍螺,奈何实在吃不下去,不舍的打消念头。 桌上的七碗八碟,战况惨烈,谁说女子不如男?赵妙元和王语嫣像两只饕餮,来者不拒。 尤其是滴酥鲍螺早早就被吃得精光! 蔡伯俙一脸感慨的说道:“难怪文章描写滴酥鲍螺:上头纹溜就像螺狮儿一般,吃了牙老重生,抽胎换骨,眼见稀奇物,胜活十年人!” “这是什么文章中说的,写的太贴切了!”赵妙元第一次发现小胖子的才学不禁好奇。 王语嫣和赵祯哈哈大笑,摇头不语。 小胖子则是一脸认真严肃起来:“你们两不要小瞧文学巨著好不好!人家好歹是四大奇书之一,你们这些俗人是什么表情? 它借《水浒传》中武松杀嫂一段故事为引子,通过对兼有官僚、恶霸、富商三种身份的封建时代市侩势力的代表人物西门庆及其家庭罪恶生活的描述,体现当时民间生活的面貌。 描绘了一个上至朝廷内擅权专政的太师,下至地方官僚恶霸乃至市井间的地痞、流氓、宦官、帮闲所构成的鬼蜮世界。” “什么书?”他的解释更加引起赵妙元的好奇,四人之中只有她是理科出生。 “旷世奇书《金瓶梅》啊!” “贱男!” 小胖子被打上了贱男的标签,郁闷的想哭,赵祯安慰了一下他,王语嫣则对生气的赵妙元解释:“《金瓶梅》其实并不是你想象中的那样不堪,除去其中一些露骨的描述,其他的地方确实真实的反映了当时的社会状况。” “北宋有那么不堪吗?”赵妙元反问道。 “额~兰陵笑笑生并不是宋人,而是明朝人,他也是根据当时明武宗朱厚照,广事罗致妇女,以为后宫淫乐的豹房而写的。”王语嫣尴尬的解释道,说完深深的望一眼赵祯。 某太子在心中郁闷的大叫:真是躺着也中枪!关我屁事?! 见话题扯远了,赵祯敲了敲做桌子说道:“咱们刚开始讨论的是桌上的滴酥鲍螺,怎么扯到明武宗朱厚照的豹房上去了?” 蔡伯俙郁闷的耸了耸肩,这货就是一个神坑队友。 王语嫣喝了口茶汤:“那我们就来说说晏殊的事情。” 小胖子的脸瞬间垮下,千躲万躲还是没躲掉这颗炸弹。 看着其他三人目光灼灼的盯着自己,无奈的耸了耸肩:“我听你们的!” 赵祯摇头:“不是听我们的,而是我们四人都要发表意见。别忘了咱们四人是一个团队,而并非一个人。” “少数服从多数?” “不是,你们有没有听说过无知之幕?”王语嫣反问道。 小胖子拍了拍赵祯的肩膀:“啥意思?嫂子说我们无知?这果断不能忍啊,兄弟!” 赵祯摇了摇头,这货真是没治了。 反而是赵妙元眼睛一亮的解释道:“所谓无知之幕,是出自二十世纪中叶,哈佛大学政治哲学家约翰·罗尔斯的《正义论》一书中,说的是在人们商量一个问题时,最理想的方式是把大家聚集到一个幕布下。 约定好每一个人都不知道自己将会在走出这个幕布后,将处于什么样的角色,这样的好处是大家不会因为自己的既得利益而给出不公正的意见,即可以避免“屁股决定脑袋”的情况发生。” “没错就是这样!”王语嫣在赵妙元解释完后互相击掌。 啪的一声脆响,让隔壁的彭七警觉起来,头也不回的低声问道:“太子殿下?” “咳咳,没事,公主和女伴击掌玩的。” 赵祯知道他们能听见自己等人的谈话,但是却并不担心,因为这些话他们大都听不懂,或是自动过滤掉。 只是知道几人关系极好,太子的伴读和公主的女伴没大没小,这也不是什么大事,毕竟都是些不满十岁的孩子。 既然已经知道无知之幕的作用,几人很快的就闭眼放空思想,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他们几人就谁也不是,既没有太子也没用公主,更没有恋人。 无知之幕看似简单,但是做到这点很难,还好几人的脑中都没有经过封建礼教的熏陶,相对来说比较容易忘记自己的身份,毕竟都是穿越过来的人。 只要把自己的身份想象成一个局外者,甚至是没有穿越前的身份就行。 四人再次睁开眼睛,小胖子居然第一个发言:“晏殊这个人我是比较了解的,因为我曾经专门查询过他的资料。那我就先说。” 其他三人点了点头,难得看到他认真的样子。 “我先说一下,我是赞同晏殊入伙的,原因是他是的为人,他年少德高,从小聪明好学,五岁就能创作有“神童”之称。而且在真宗出题考校他的时候,他坦言题目是他做过的,要求用别的题目再考,还有其他几件事我就不一一详举了。所以我认为他适合加入我们。” 赵祯点了点头:“品行尤为重要,但是也不能缺乏才能,晏殊兴办教育,创办了睢阳书院,与白鹿洞、石鼓、岳麓合称宋初四大书院。同时他也曾经扭转战局,平定西夏进犯。才能是我同意他入伙的原因。” “我也同意,理由是他能帮我们,他劝阻过刘皇后服衮冕以谒太庙。所以他肯定不会是刘皇后的人。”王语嫣也点头同意。 所有人都望向赵妙元,而她则是静静的抿着嘴,纠结了半天说道:“三票同意我还有必要说吗?” 小胖子一脸严肃的反驳道:“当然有必要,你别忘了咱们是一个团队,每个人的一件都很重要!而且如果你说的有道理,其他三人说不定会支持你,这又不是少数服从多数的会议制度!” “我……不,赵妙元在穿越前叫晏莹莹!这个理由行不行?”赵妙元满脸张红小声说道。 其他三人惊讶的望着她,难道他和晏殊有什么关系? 见小胖子呆滞的样子,赵妙元再次补刀:“据家谱记载,祖上就是晏殊!” “你……确……定?”蔡伯俙结巴的问道。 “确定,我父亲说过,家谱乃是临川晏氏,从五代流传下来的,定然不会有错!如果我能看到晏殊的家谱,就能确定下来。因为第一页上有一个特殊的符号!” 小胖子首先哀嚎:“这关系有点乱啊!晏殊是后世你的祖上,那他和现在的你又是啥关系?” 赵祯摇了摇头道:“这个有点复杂,现在他们两人应该是没关系的,但是妙元的灵魂却是晏盈盈,所以要是非要较真的话,只能说没有血缘关系,却有着伦理关系。” “尼玛,难道我要叫他老丈人?不对,老祖宗?” 王语嫣实在看不下去了:“你是不是傻?这是时空悖论,根本就不再讨论范围内,难道你现在还要去找自己在北宋的祖宗不成?” “咳咳!这不是走进科学,也不是空间物理学大会,请你们就别讨论这些了!”赵祯打断了他们的讨论,穿越到宋朝本就是不合理的事情,难道一定要用合理的解释来证明吗?! 无知之幕很成功,就连开始极力反对的蔡伯俙都说出了同意的理由。 最后众人商量了一下,如何把晏殊一个十四岁的少年脱下水,进行思想改造。各种稀奇古怪的手段,听的赵祯毛骨悚然,有威胁,有利诱,甚至还有绑架?! 远在太子东宫读书的晏殊,莫名其妙的连打了三个喷嚏:“炎炎夏日的,为何感到一丝阴冷?真是咄咄怪事……” 第十三章象棚女戏 就在四人聊的正开心的时候,王语嫣忽然不说话了,而是愣愣的坐在那里,三人奇怪的望着她痴痴呆呆的样子。 “语嫣你怎么了?”赵妙元奇怪的用手推了下她的膀子问道。 王语嫣整个人一哆嗦,快速的闪避开:“你们是谁!?” 这?! 突如其来的变故把众人都吓呆了。 “当然是我们啦!你怎么了?”小胖子伸出手在王语嫣面前挥动着。 王语嫣将信将疑的问道:“我们出去吃饭的时候,我点的烫是什么烫!” “我哪记得,都过了好几个月了!” “俄罗斯罗宋汤!”赵祯迅速回答又奇怪的问道:“出了什么事?” 深呼一口气的王语嫣望向众人道:“你们不觉得奇怪吗?” “奇怪什么?我觉得你才奇怪嘞!”小胖子满不在乎的摇了摇头。 赵祯眼睛一亮的问道:“是不是在奇怪我们为什么会来到这里,这一切是梦还是真实?” “最重要的是我们来的意义是什么?或者说我们现在的人生目标是什么!就像庄周晓梦,这里是幻境还是真实?”王语嫣又接口道。 她的话提醒了众人,对啊! 既然来到物华天宝人杰地灵的北宋,自己的人生目标是什么,这个问题就连赵祯都没有仔细的思考过。 怎么来的,这个问题大家已经不去想了,反正是不科学。 但是接下来应该怎么生活,或者说要在这个时代做什么? 在这个时代,不同身份的人,有很多选择,但是也很难选择。 比如蔡伯俙,文能出相,武能入将,即使不混官场,也能成为富甲一方的商贾,关键是看他自己。 对于这个问题,小胖子看的很开:“我我所谓,干什么都比来之前要有意义的多,我当初选择历史系是为了混个文凭,然后当个小职员。顺便交个女朋友安慰一下我老爹老妈! 现在嘛!我自由了!生活得压力消失了,枷锁没了,沉重也没了,有老赵的帮忙我简直躺赢啊!我现在根据自己的爱好想选择怎样的生活都可以,这和小职员相比不是精彩了千万倍?! 你们不也是吗?咱们之前是文物盗贼,但是现在看看,四周的东西都TM是文物! 既然有新的生活新的身份,那就重新开始啊!还有你老赵,你丫现在是太子,国之储君,将来的官家!拥有这样的黄金复活点你还不知足?要是不把大宋朝调教好,兄弟不认你! 就这点事,居然要消耗那么多脑细胞去思考,真是服了你们!” 看着滔滔不绝的小胖子,其他三人会心一笑,是啊,一切都是从新开始,生活就像是一卷白纸,任他们施为!既可以浓墨重彩的留下印记,也可以蜻蜓点水的深藏功与名。 赵祯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谢谢你,兄弟!” “少来,给点实惠的才是真!”想胖子翻了个白眼鄙视的说道。 他开解了所有人的心结,他们怎么选择都是自有的,没必要像成人一样划定目标和范围。 所有的生活是都全新的,从没体验过的,只要做好自己就行! 众人也松了一口气,王语嫣笑道:“我之前是不是神经过敏了?!” 小胖子摇头道:“你不是神经过敏,是职业病犯了!”随即又对赵妙元解释道:“我没说你哦,哈尼!” 反正赵祯是受不了他,赶紧拉着王语嫣的小手:“咱们走,让她们两人腻歪,刚刚吃了甜食要运动下,不然要有泳圈的。” 俩个男孩悲剧了,一个是过于甜蜜,一个是用词不当…… 作为惩罚,太子和他的伴读变成了拎包的跟班,侍卫们几次想接过两人手中的东西,皆被赵妙元如刀的眼神吓退。 默默的为太子喊冤,他们都知道,得罪太子没有事,太子从不记仇,但是得罪公主,那可就要小心了! 他们是从东宫出来,走最近的东华门,绕道南,目的地正事南面的大相国寺。虽然之前他们就在别院中,但是一路上皆乘马车与南门大街的繁华擦肩而过。 俩个小妞在出宫的瞬间就想起了购物天堂“万姓交易”,玩心较重的男孩更不能例外,那里有整个东京城最为出名的象棚,中瓦,里瓦。 这是真正的勾栏瓦舍之地,相当于后世的大型娱乐场所,最为主要的是,小胖子一直想看相扑。尤其是女性相扑! 相扑,在后世日本非常流行,但现在它则是宋朝最流行的大众体育运动之一,不但城市中有日常性的相扑商业表演,还出现了全国性的相扑竞技大赛。 汴京、杭州等城市的瓦舍勾栏,每天都有艺人表演相扑节目,并向观众收取门票。 这些大型的娱乐设施地处东京第二繁华的地方,东十字大街,四周酒楼正店林立。 看着赖着不走的蔡伯俙,赵妙元美目一横道:“待会再来就是,你看看抱着柱子像什么样?!” “先看杂戏!你们要逛街就去好了,我和老赵留下来看!”小胖子紧紧的拉住柱子旁的长廊说道。 “嗯?!这象棚中到底有什么好看的?”赵妙元眯着眼睛对一旁的彭七问道。 “启禀公……子,象棚中都是些杂耍戏法之类,并无其他特别之处。” 小胖子立刻叫道:“我就喜欢看杂耍行不行?!” “哼!你在这看吧,语嫣我们走,待会去大相国寺的茶楼找我们!要是敢不来嘿嘿!” 野蛮公主终于走了,彭七和小胖子同时长舒一口气。 “彭大哥,还是你机智!” “哪里哪里,谬赞了!” 赵祯无奈的看着俩个双眼冒绿光的禽兽,不就是看个类似于钢管舞的表演吗?至于这么拼! “你丫不是看过不少岛国的资源吗?怎么一点都不矜持?” 小胖子一边咂嘴一边摇头道:“你不知道,与直接暴露的动作片相比,充满古典风情,半遮半露的女系相扑才是艺术的最高境界!” 自动忽略蔡伯俙的大师风范,赵祯抬步走进象棚。 所谓象棚并非指其中有大象,而是形容可容纳的人之多。千把个人在巨大的棚屋中,一点也不觉得拥挤。 门口更是有完善的售票制度,一等座,二等座,包厢,茶水间,应有尽有。 蔡伯俙从彭七手中接过钱,迈着胖胖的小腿走向售票的柜台道:“给爷来个茶水间!” 售票伙计低头看了看六七岁的小胖子笑道:“承惠三贯,你有吗?” 小胖子切了一声:“不就是三贯嘛!”说完把沉重的铜钱举起。 伙计两眼放光的接过铜钱,多年的经验他一眼就看出这些钱不止三贯,多出来的自然就是赏钱了! “小公子,您算是来着了!今天有女戏观瞧。请的是东京城有名的媚三娘和花四嫂!那纹身,那油亮的皮肤,就像是水段子似得!”小二拿了好处,笑眯眯的向蔡伯俙卖力的解释。 彭七听的有些不耐烦道:“你这斯那么多话,只快快引我们前去就是!谁不知道东京城有名的女枪棒手是杜三娘?” 伙计赶紧带路:“哟~这位大爷是识货的,小的就不多嘴了,这边请!” 第十四章高阳正店的赌局 蔡伯俙和彭七两人已经狂化,声嘶力竭的冲着中间舞台呐喊加油。 赵祯同样目不转睛的看着舞台上揉在一起的女人。 额~!居然在掰扯中露出了上身!难怪那么多人喜欢看。 作为一个正常男人,不得不说这是巨大的吸引和诱惑。 场中的女人其实也就二十多岁,在这个早婚的时代中,她们已经到了妇人的年龄,所以被人唤作媚三娘和花四嫂。 作为枪棒手,她们要常年在身上涂抹油脂,保持身体的滑嫩,这样才不容易被对手抓住发力。 俩个双十年华的女子,拥有一身油光水滑的肌肤和蜂腰美臀,相互拥抱在一起,还有什么比这个更能刺激男人的肾上腺素? 渐渐的,赵祯也加入呐喊的队伍中。 直到最后,香汗淋漓的两人同时扯掉对方的兜裆,整个象棚的气氛达到高潮!无数的铜板抛向舞台,有些散落的甚至砸在茶水间的顶上叮叮作响。 彭七心疼的看着太子和伴读挥洒铜子,整整五贯钱就这样被撒出去了,顶得上他一个月的俸禄! “怎么样老赵!没白来吧!哈哈……” “实在没想到,这里的相扑居然这么开放!” “这些女枪棒手,长得还不赖唉!”蔡伯俙有些失望的说道。 “别乱想!你要是敢找一个,赵妙元就敢废了你。” “我想想不行吗?!” 在小胖子的无限遐想与恋恋不舍中,三人离开了象棚,看着他三步一回头的样子,彭七笑道:“蔡小子,你也不用这般失望,只要给足缠头,这些女戏还是愿意春宵一刻!” 赵祯狠狠的踹了他一脚:“他才几岁?你就这样怂恿他!” 面对赵祯如挠痒痒般的攻击,彭七腆着脸笑道:“这有啥?七八岁的孩子在俺老家都快成亲了!” 惨无人道~七八岁就成亲,这也太惊悚了点。这般大的孩子,肾水未固,发育还没完全,成亲只有害处而无益处! 但是他的话提醒了赵祯,历史上的仁宗皇帝就是因为过早的接触女色,从而导致他的后天不行。 一个健康的男人怎么可能只生出三个孩子来,而且接连夭折? 看了看自己的小身板,赵祯决定要加强身体锻炼才行。在这个时代,拥有健康的体魄,比啥都重要! 小胖子的幸福计划就这样被赵祯打断,心中不爽,以前他和赵祯一样都是童子鸡一枚。 本打算这封建时代约个炮,没想到就被赵祯破坏计划,看着他失望又忧郁的小眼神,赵祯踹死他的心都有了。 但随即小胖子就被成排的美女吸引。 “彭大哥,这是什么地方?青楼吗?”蔡伯俙指着前面高大的建筑问道。 “什么是青楼?”彭七则是一脸的不解。 赵祯揶揄的看着吃瘪的蔡伯俙道:“现在还没有青楼一说,而是叫妓馆。” 哈哈哈~!彭七大笑的解释:“这可不是什么妓馆,这是高阳正店!门口的女子皆是迎宾,万万不可放浪形骸,这家店是辽人开的。” “辽国人在东京开酒楼?!”他的解释让赵祯和蔡伯俙大吃一惊,宋辽经过檀渊之盟后,关系并不融洽,辽人觉得入侵失败不爽,而宋人觉得赢了还要赔款更不爽。 “没错,高阳正店的东家正是辽国大商人耶律幸買!”彭七向赵祯介绍道。 姓耶律?!这就大有文章,在契丹人中,耶律姓都是皇族的姓氏,普通百姓可不敢用,难道说这家店是辽国皇族开的? 这就有意思了! 高阳正店宽大气派,没有大宋那种内敛小巧的感觉,反而充满了北方的粗犷感,但是却又让进入的客人心生辽阔之感,巨大的厅堂,原木的桌椅,毛皮的装饰,让人仿佛在这闹市正中至身草原。 赵祯三人进来是喝酒的! 说来好笑,赵祯和蔡伯俙两人别看年纪不大,却是俩个酒鬼,一个千杯不醉,一个嗜酒如命。 两人的最高记录是在宿舍中一瓶白酒,外加一箱啤酒,喝完后还能和其他舍友开黑杀敌,赵祯笑称:这叫微醺操作! 高阳正店的酒极为特别,在一个满意的位置坐下后,彭七兴奋的介绍:“这高阳正店的酒可不一般……”说完顿了一下,看着两眼放光的太子和蔡伯俙,买了个关子。 “彭大哥你倒是快说啊!有什么不一般?”小胖子的酒虫被勾引上来,忍不住的催促。 彭七摇头道:“现在和不是说的时候,小二上酒,要最好的羊羔酒!” 一听是羊羔酒,赵祯和蔡伯俙同时哎了一声。本以为什么是好酒,哪晓得居然是羊羔酒! 这是从唐朝时就有的发酵酒,发酵之前和消梨捣烂取汁水,用作发酵的酒曲。 因为两人嗜酒,所以在后世也曾经买过羊羔酒尝了尝,那味道实在不怎么样。 看着失望的两人,彭七奇怪:“这羊羔酒乃是极品,色泽白莹,入口绵甘如羊羔之味甘色美!” 小胖子摆了摆手道:“彭大哥算了吧,这羊羔酒怎么做我都知道,有什么好喝的!” 彭七震惊的望着小胖子,随即哈哈大笑:“你这娃娃太能吹了!你知道羊羔酒的作法?!哈哈,千古奇谭。你以为加了羊肉的酒就要羊羔酒?莫要逗我开心。” 哟呵!被小瞧,小胖子当即不能忍:“你知道什么?羊羔酒在唐朝就有了,乃是当时的贡酒,但是后来却失传了。” 他的家引起了众人的注意,旁边酒桌上有人调笑道:“小郎君莫要说笑,既然失传你又如何知道酿造之法?才多大的年纪就打诳语!” 其他酒桌也是一阵阵附和,把小胖子调笑的满面通红,更有甚者:“你才多大的岁数就想喝酒?还是回家喝奶吧!” 就在蔡伯俙被嘲笑的时候,赵祯仔细的打量着四周,酒楼中宋人居多,有少数的外族人,从他们的发型上看,应该是契丹人和党项人。 契丹人是秃头前面留一个心形的刘海,两边垂下辫子,而党项人则是地中海,很好辨认。 而调笑蔡伯俙的就是一帮契丹人最甚,一个少年像尤为放肆,站在长桌上大笑:“雄鹰骏马才配喝美酒,你这样的豺狗能喝到就是荣幸,居然还大言不惭的吹嘘自己会酿造,真是笑死人了,难怪宋人就爱虚名!” 这一下从人身攻击上升到国家大意的高度上,小胖子更是急的跳脚:“你丫什么玩意儿?!爷喝酒的时候你丫还在玩泥巴!” 看着北京话都出来的蔡伯俙,赵祯知道他是真的生气了。 果然不出他所料,蔡伯俙大叫道:“辽朝的兔子,你敢和爷打个赌吗?” 契丹少年并不知道兔子是什么意思,但是在他看来,草原上的兔子是弱者当然不是什么好词。 “赌就赌,我耶律宗愿可不怕你,你说怎么赌!” 小胖子阴阴一笑:“你要是输了就就大喊三声我是兔爷,怎么样?”赵祯撇了撇蔡伯俙,这小子够阴的。 “好!你要是输了,你们那桌的人都要学狗叫!” 彭七脸色一变,虎视眈眈的望着那桌的壮汉,生怕小胖子吃亏,但是手却死死的拽住赵祯的衣袖低声道:“太子乃是万金之体,不可动怒。” 赵祯安慰的拍了拍他的肩膀:“没事,孤只是觉得有趣。俩个小孩子意气之争罢了,你不要紧张。” 东宫的侍卫立即形成一个半圆把赵祯的那桌保护起来,契丹人也不示弱的站起。 这下酒楼中的人看出了门道,这小郎君的一座定然是东京城的大户,甚至可能是将门,否则不会涌出那么多的带刀护卫,而契丹少年姓耶律定然是契丹皇族无疑。 古人的业余文化生活比较少,除了逛街游玩,就剩下看热闹了。 一个代表大宋,一个代表辽朝,双方的赌约还是很有看头的,甚至围观的群众已经开始设赌局了,看来宋人嗜赌的性格真是深入骨髓。 第十五章该出手时就出手! 既然已经被架在火上烤,蔡伯俙也不在乎,大喊一声:“拿酒来!” 幼稚的童音和微胖的可爱外表与这句:拿酒来!显得异常滑稽,引得围观者哈哈大笑。 彭七竖了个大拇指道:“英雄出少年啊!” 小二很快的端上一壶酒,蔡伯俙根本不用酒杯,仰头喝了一大口在嘴中,来回的漱口,缓慢的咽下:“糯米一旦,如常浸浆,肥羊肉七斤,曲十四两,杏仁一斤,蒸去苦水。又同羊肉,多汤煮烂,留汁七斗,拌,前米饭,加木香一两,同酿。不得犯水,十日可吃,味及甘滑!” 此言一出众人皆惊!没想到他说的这么详细,就连所用材料,用量多少都极为精确,难道他亲眼见过羔羊酒的酿造过程? 所有的眼睛齐刷刷的盯着小二,小二擦了擦头上的冷汗道:“小的也不知道,要请我家掌柜的!”说完一溜烟的窜向柜台后的小房间中。 众人交头接耳,这小胖子到底是什么身份?怎么会如此清楚羔羊酒的酿造方法? 一个大腹便便的中年人从柜台后的小屋中走出,笑眯眯的说道:“这位小郎君所说老夫不能答复,所以也就没有了胜负,算打平如何,都是来喝酒的,别伤了和气,这样吧!今天我请客,在场诸位的酒钱全免如何?” 这下围观的众人不干了:“你为何不能答复?” 中年胖子翻了个白眼道:“我要答复,必然要说出本店羔羊酒的酿造方法,否则怎能判定?但是羔羊酒的酿造方法岂能外泄?” 这话说的合情合理,确实不容别人辩驳。 赵祯笑道:“你这么说确实极好,但是具体谁输谁赢,诸位只要回家后用这方法一试便知!只怕到时间你高阳正店的酒卖不出去了!” 看着唇红齿白的赵祯,众人恍然大悟,差点给掌柜的忽悠住了,到底谁对谁错一试便知啊! 人群飞快的散去,都想回家试试蔡伯俙的方法,可是唯一的难度是,大宋酒曲是政府掌控,私人除非官员不得自酿! 但能到高阳正店喝酒的人,不少都是富商官员,这对他们来说根本不是大问题,反正也不是拿出去买的,只要能够自己喝就行。 高阳正店是辽国人开的这在东京城是众人皆知的事情,尤其是两国摩擦不断的时候,辽人得势便低价售酒庆祝,宋人凯旋则死命的抬价。 虽然价钱还在众人的接受范围内,但是谁愿意受这份窝囊气?! 看着掌柜的胖脸黑如锅底,小胖子得意的哈哈大笑:“兔爷你输了!快叫吧!” 契丹少年不服:“你怎么知道我输了?!十日后才能见分晓!” “掌柜的输赢你总能告诉你们的人吧?”赵祯揶揄道。 “对!”想胖子突然反应过来道:“你悄悄的告诉他总行吧!别说你怕他泄漏。” “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这位小郎君为何要如此咄咄逼人?”一口极为地道的东京官话打断了小胖子的耀武扬威。 环绕的契丹侍卫散开,一副文人打扮的中年人起身走过来道。 看了看他的长相和衣着,蔡伯俙转头惊讶的对赵祯问道:“这尼玛宋朝就有汉奸了?!” 原本风度翩翩的张俭一个踉跄差点扑倒,汉奸一词原指汉臣中的奸贼,他一个辽臣如何能用汉奸形容? 赵祯摇头解释道:“时代的变迁,造就了一些历史原因,他虽是汉人,却久居辽朝地界,时间长了就认为自己是辽人,而且他是辽国人,汉奸一词不适用与他。” “本是汉人却为外敌效命,不是汉奸是啥,你别说那些没用的,我不叫他汉奸叫啥?要不叫二狗子?” 赵祯点头道:“没毛病!” 看着一唱一和的两人,张俭脸色发青,但随即变回正常道:“我张俭生于辽国,辽朝护我家园,奉养我汉人血脉,我皇更是一视同仁,不分亲疏!” “你是汉人吗?请你回答是或不是!”小胖子反问道。他在大学时期是辩论选手,极其喜欢抓住要点,与对手死缠烂打。 “是!”张俭坦然的承认。 小胖子不屑的撇嘴:“汉奸!” 赵祯在一旁笑眯眯的解释道:“他所谓的汉奸是指,穿我汉族衣裳,说我汉字语言,行我汉族礼仪,娶我汉家女子的汉种男儿,却作着敌国外臣!不知以上那条你没有?” 张俭被眼前的少年问的哑口无言,他知道,无论自己怎么答都是处于大义的对立面。 眼前稚嫩的少年嘴角散发着天真无邪的笑容,可嘴中的话却如利剑一般,让人感觉无法辩驳,自己仿佛真的就是汉人的败类。 多年的信仰和执着,在他眼中却是可笑又可耻的卖主求荣。 孩子纯真的眼神是最有杀伤力的,赵祯深深的利用这点,为的就是让张俭觉得自惭形秽。 但是他还是太嫩了,没有经过政治磨炼的他,即使把陷阱设的再精妙也没用。 张俭作为一个汉人在辽朝中摸爬滚打这么多年,即使掉进陷阱中,也能硬生生的爬上来! “非也非也,当今辽主,尊我孔圣之道,习我华夏礼仪,穿我华夏衣裳,说我华夏文字,是他入我华夏,而非华夏入狄夷!” 小胖子失望的恨恨踢了一脚桌腿,赵祯拉了拉他道:“哦,看来你也承认他们是狄夷了,很好!” 说完站起来拉着小胖子就走,在路过那个契丹少年时笑眯眯的说道:“狄夷再见!” 小胖子则是幸灾乐祸:“兔爷!兔爷!兔爷!” 少年把后槽牙咬的嚓嚓作响,眼前的小胖子实在是欺人太甚! 戏谑的眼神,可恶的嘴角弧度,耶律宗愿忍无可忍,恶从胆边生,呼的一拳砸向眼前可恶的胖脸,蔡伯俙躲闪不及被打中鼻子,一股酸爽瞬间就让他眼泪横流。 这下不光是赵祯蒙了,连一旁的张俭都呆呆的站住,谁也不知道下面会如何。 蔡伯俙哪里能忍?他从小到大,都被家人宠爱着,一副天老大他老二的架势,现在突然被打,一时蒙圈,等赵祯把他扶起的时候…… “哈哈~!老赵我被毛都没长齐的一个小屁孩打了!!啊!!”他忘了自己还是个小孩,只觉得在众目睽睽之下被小屁孩打了,简直是奇耻大辱! 赵祯眼睛一转道:“想想大宋的屈辱!中华大地遭受的外族铁蹄!千百年来我们一直与外族斗争,不是我强敌弱,就是敌强我弱,想想屈辱,想想封狼居胥!想想大汉王朝。对就这样,上吧少年!” 愤青就是需要语言的刺激,小胖子瞬间变成小老虎,怒吼的冲上去一把抱住契丹少年,由于冲击力的作用,少年的后腰顶到了桌脚,疼的他直叫唤。 小胖子还嫌不过瘾,骑在他身上左右开弓,不用拳头锤,而是用巴掌扇,一时间噼里啪啦声大作。 两边的侍卫已经推搡在一起,他们都要保护主人的安全,但是又都不能动刀,双方保持克制,这可是天子脚下的东京城,如果动刀难免出现意外,到时两边都不好看。 小胖子揍得过瘾后才起身,泪眼婆娑的对赵祯道:“大爷的,疼死老子了,手都打麻了!” 可不是吗?原先肉嘟嘟粉嫩嫩的小手,现在肿的像是猪蹄子,通红的手掌就像是刚出锅一般。 “你丫是不是傻?为什么不用凳子!”赵祯有些无奈的问道。 “我怕把他打死了,他好像是姓耶律,辽国只有皇族才能姓这玩意,要是打死了,咱们也麻烦不是!”小胖子有些后怕的说。 他这时候才想起对方的身份,赵祯哪里不知道他是在求助自己:“你怕个球,有我在保你没事!再说你这是正当防卫。咱有理怕啥!” 小胖子这才放心,掸了掸身上的尘土得意的就像凯旋大将军…… 第十六章太子万岁万岁万万岁 不得不说大宋的巡城虞侯和后世差不多,早该出现的时候不来,事后比谁来的都快,就像早早蹲在街角的八卦记者一般神速。 “光天化日亮亮乾坤轮的……”巡城虞侯霍老七刚开口就被一旁的童声打断。 小胖子低声嘟囔:“是朗朗乾坤!” “洒家知道!你这乳臭小儿休得多言!” 气场被破坏的虞侯生气的说道,但又没有进一步动作,他能看得出这里的人都是不简单的,作为东京城的巡城虞侯,尤其是在内城中当差,首先要掌握的就是识别人的身份。 内城中高门大户太多,而且高阳正店是什么背景他都知道。 “光天化日朗朗乾坤,东京城内天子脚下,岂容你们耍横斗殴?到底是什么事情?” 霍老七说完便转向彭七,他清楚这人定然是俩个衣着华丽少年的护卫,而对面一帮契丹人打扮,不用说也是辽人。 看来宋人地方保护意识他还是很不错的。 “这位差爷,我家小衙内来此……”彭七瞬间就把事情说的合情合理,同时还申斥了辽人的不对,以及小胖子赢得赌局,扬我国威的光荣事迹。 同时还指着被打成猪头的少年,阐述他气急败坏,行凶在前,后被“民族英雄”蔡伯俙揍倒在地的事情。 话是一点没错,但是他隐去了赵祯和想胖子的语言攻击,气的辽人直跳脚。但张俭却不动如山。信心十足的样子。 听完彭七的描述,霍老气点了点头干咳一声:“咳~好了!事情已经清楚,你们……” “慢来慢来!” 张俭伸出手摆了摆道:“此事不可轻易了却。我等乃是大辽使团,这位被打的少年是我大辽皇族子弟,乃吾皇六子耶律宗愿!” 这话把霍老七吓了一个踉跄,辽国使团!辽主六子?!这八个字一出,霍老七直接蒙逼。 看着已经废掉的巡城虞侯,彭七撇了撇嘴对赵祯二人解释道:“这霍老七本事有心向着我们,但是对方身份特殊,怕是不会善了,太子殿下先走,您不宜搅入其中。” 赵祯惊讶的望着彭七,没想到他居然看的这么透彻,自己现在离开确实是最好的办法,但是这不可能! 自己的兄弟和一帮侍卫都在这里,但作为太子的自己却先跑路?别说其他人的看法,就是自己也瞧不起自己! 赵祯摇头道:“我可不走,我走了你们怎办?有我在谁能动的了你们!” 小胖子眼泪哗哗的说道:“你不走谁都能动的了我们!你是太子不能出错,更不能搅进来,到时间背黑锅的还不是我们?听话你先撤,我随后就到!” “去你大爷!谁说这是错?我们可以把事情闹大,然后站在大义上嘿嘿!”赵祯阴笑着望着远处正在和巡城虞侯咬耳朵的张俭。 小胖子瞬间就明白他的意思,对啊!本来自己也没错,是契丹人不服在先的,也是他们先动的手嘛! 和张俭咬完耳朵的霍老七清了清嗓子道:“此事双方都有过错,你们家赔辽使团唐药费五百贯并向这位辽朝皇子道歉即可,这样辽国使团就不在追究了!” 好毒的用心,一旦蔡伯俙道歉,就给辽人做文章的机会,道歉代表你自己承认错了,辽人可以随时发难,现在说不追究,之后呢还不是随他们的便! 就连一些没有散去的围观者都发出一片嘘声。 高阳正店地处闹市,消息传播的飞快,再加上好事者的转述,立刻引起百姓的关注。 “啥?!让我道歉?姥姥!”小胖子气急而笑,居然说出这么不要脸的话来,真是无耻之尤! 是时候该把事情闹大了,赵祯上前道:“大家都看见了,是这位少年先打的人,我的同伴是出于正当的防卫,现在不去追究他的过错却要我们道歉?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何况契丹人常以勇猛自称,打不过人就要以势压人?这说出去岂不是丢了你辽主的脸面?别忘了他可是皇子!” 这话说的,连张俭身后的契丹人都窃窃私语起来,张俭自己更是不知如何应对。倒不是他无能,而是他习惯用文人的思维解决问题,光顾着挖陷阱,忘记了辽人的草原本性。 一帮契丹武士用鄙夷的目光望着张俭,在他们看来,打架输了就输了,回去好好练习再打回来就是,可是连输了都不敢承认就是真正的懦夫,这不是草原雄鹰,而是懦弱狡诈的豺狼! 猪头似得耶律宗愿用漏风的嘴说道:“你敢留下姓名吗?!” “老子行不更名坐不改姓,打你猪头者蔡伯俙是也!”这货瞬间就明白了赵祯的意图,从大义上攻击对手的人品,赶紧狐假虎威的说i到。 “蔡伯俙?!你是宋太子伴读!”张俭在听到小胖子自报家门后立刻变色一变的说道。 坏了!赵祯一惊,张俭居然知道小胖子的身份!这下自己也会暴露。 果不其然,张俭立刻变了一副嘴脸,恭敬的对赵祯行礼道:“小使辽国宣政殿学士张俭参见宋太子殿下万安!殿下天资聪颖,足智多谋,张俭甘拜下风!大宋有您真是万幸,万福!” 这下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赵祯身上,霍老七差点没背过气去,这居中的少年是太子?!顿时觉得天旋地转。自己刚刚居然还让太子道歉,这下真是倒了霉! 随即又在心中埋怨起来,你一个太子没事瞎晃有啥?况且你是太子不早说,自己随便就能把这帮辽人给打发了! 霍老七赶紧拜下:“太子殿下天资神授,口吐珠玑扬我国威!真乃我大宋之幸事,亦是百姓之幸事。太子万岁万岁万万岁!” 在他的带动下围观的百姓也施礼高呼:“太子万岁万岁万万岁!” 山呼万岁之声引起了路人的注意,消息飞快的传播,整个事件中赵祯成了主角,舌战辽人使团,太子伴读更是胖楱辽主皇子! 盲从的百姓兴奋的附和大喊,一时间万岁之声在整条南门大街上回荡。人数一多就更加有气势,也收不住了!声浪传播的飞快,一直蔓延到外城! 赵祯的小脸被吓的仓白,血都凉了!紧紧的抓着小胖子的胳膊道:“这下完犊子了!” 小胖子仿佛没有感受到胳膊的疼痛,喃喃自语道:“自宋开始,万岁之称不下人臣,太子乃是国之储君,亦是人臣!你丫这下要倒大霉了!” 说完就对高呼万岁的霍老七拳打脚踢,这货说话不动脑子的吗?!什么话都敢喊? 这时的霍老七是崩溃的,他明明想喊太子千岁的,怎么脱口而出太子万岁来了! 其实他是着了张俭的道,张俭刚刚明明说的是太子万安,又接了一个万幸和万福!但霍老七大字不识一筐,明明想说千岁,但是却被张俭的万字词语带沟里去了。 万安一词与万福同义,与万岁一词却有十万八千里之差。 第十七章威胁与机遇 南门大街与御道的交界处,一辆奢华的马车正缓缓前进,从车辆的装饰就能看出主人的身份极为高贵,马车虽比不上五云金辂,但就外观而言也算是人臣中最顶级的样式。 豪华的马车在山呼之声中缓缓停下,四周的行人赶紧避让低声交谈:“这是相公的座驾吧?” 另一人好像很懂行,在不停的对旁人解释,显得他“博学”:“那还用说?你看看东京城的官员有多少是乘牛车的,乘马车的屈指可数!这么奢华的马车当然是相公的座驾!皇亲国戚的车上可是有徽号的。” 这四周的护卫狠狠的瞪了高声炫耀的“博学之人”,他立刻不再言语。护卫并未打算放过他,直接大步走来。 这下可把刚刚交谈评论的人吓坏了,一群人瑟瑟发抖,跑也不是站也不是,局促的等待危险的逼近,谁让他们好奇询问的。 “你们这帮杀才,可知为何有山呼万岁之声?!”膀大腰圆的护卫并未追究他们刚刚的无礼,而是询问万岁的呼声出于何处。 围观众人长长的舒了一口气,那位博学的路人又开始滔滔不绝的说道:“要说这万岁之声是何由来,您问我算是问着了!我刚刚就在当前,太子殿下在高阳正店为大宋狠狠的出了一口恶气嘞!” 不得不说这人口才了得,赵祯和蔡伯俙在高阳正店的事迹被他添油加醋的一说,变成了太子舌战辽儒,暴揍使团护卫,最后把辽皇的六子揍成猪头。在他看来,狂夸太子肯定是没错的。 护卫听了个大概转身就走,他可不想在这里浪费时间听故事,相公还在等着自己禀报。这人的话一听就是不靠谱的,太子才多大就能舌战群儒? 暴揍使团护卫?契丹武士岂是好相与的! 小心的走到车旁敲了敲车厢,一只玉手撩起车帘:“打听到了吗?” 女子的声音如黄鹂鸣柳清脆甜腻,护卫躬身答道:“回小娘子的话,是太子殿下在高阳正店为大宋出了口气,百姓观之慷慨,口呼万岁之声。” 帘子再次放下,护卫失望的看着盯着大红色的车帘,刚刚一直躬身,没有看清小姑娘的长相甚是可惜! 车中的小姑娘乃是陪爷爷进宫的王柔,而他的爷爷就是当朝宰相王旦。 王柔深得皇后娘娘刘娥的喜爱,甚至超过了她的母亲。她之所以进宫是出于礼法,爷爷进宫辞相,作为孙女的她当然要去皇后娘娘那里吹吹风喽! 车中的少女轻轻的给爷爷打扇:“阿翁,万岁之声是出于太子殿下嘞!” 原本躺在车厢软塌上假寐的老者突然双目瞪圆,寒芒毕露:“哦?有意思你说说看。” “太子殿下在东京城游玩,不知为何进入高阳正店,不知为何与辽国使团起了冲突,太子舌战辽儒,又狠狠地揍了一顿辽国皇子!这么利害围观的百姓当然要山呼万岁啦!”小姑娘很清楚,太子才八岁绝对打不过契丹武士,但是揍辽国的年幼皇子应该不是问题。 老人看着眼前挥舞小拳头的孙女苦笑道:“你真真这么想?” 少女吐了下小舌头道:“孙女觉得他是大笨蛋!” 老人并不在意她的大逆不道,反而好奇的问道:“为什么?” “他一个堂堂太子进入辽人的高阳正店,要么就一开始表明身份,要么就一直不要说明身份,否则哪会有这么多的事情!再说万岁之称是他能承受的吗?官家还……” “柔儿慎言!”老者打断了她的话,这丫头越发没了规矩,她与太子乃是平辈又都是孩童,所以怎么说都不过分,但是涉及到君父,这小丫头也没个把门的! 王旦太了解自己的孙女,天生智慧超群,老婆子总是叹息她不是男儿身,否则王家必然又出一相公! 但是王旦自己却很高兴,如果是男孩将要担负起家族的重担,要在朝堂中摸爬滚打。 女子嘛,这要相夫教子即可,活的不那么累,也能保持她天真活泼的性格。 王旦挥了挥手,孙女乖巧的敲了敲车门,马车还是缓慢的移动起来。 “阿翁怎么办?这事你就不管啦?!”王柔从爷爷的态度就知道,他老人家不像搀和到这件事情中。 王旦笑了笑道:“你怎么这么担心太子殿下啊?哦~我想起来了,去年他送你一个草雀,你虽嘴上不喜,但却一直挂在了门廊下……” 王柔的聪明劲顷刻间消失的无影无踪,只留下少女的娇憨:“阿翁你又取笑人家!” 王旦没有向往常一样哄她,而是长叹一口气道:“你谁都能喜欢,就是不能喜欢太子,他……一入宫门深似海!” 王柔呆坐在那里无言,爷爷是最为宠爱她的,父母反对在王柔看来比不上爷爷的一句话,但是谁曾想宠爱自己的爷爷也不同意。 老人轻轻的伸手抚摸着少女的肩膀道:“想哭就大声哭出来!” 王柔平静的抬头道:“阿翁我不嫁给他了,但是您要帮他度过这次的难关!柔儿知道,我王家现在已经是风光无两,不能更进一步了……” 王旦震惊的望着眼前的孙女,家中跟随自己一辈子的老妻都看不透的事情,居然被年仅十岁的孙女看穿,这实在是让人匪夷所思! “阿翁答应你,反正我这一把老骨头也是快入土的人了,也没啥怕的。我的乖孙女既然能放下心中牵绊,这是对我这老头最好的报答!” 豪华的马车就这样缓缓的开进皇城,门口的禁卫连眼皮都没抬一下。 这时的皇城格外热闹,数队人马向这里汇集,都是因为山呼万岁之声。守门的禁军已经麻木了,但是当他们看到太子殿下的马车也飞快冲向皇城后,内心的八卦之火也跟随着熊熊燃烧起来。 马车中,蔡伯俙郁闷的望着赵祯:“你想好怎么办了吗?” “你还好意思说,要不是你非要出风头,他怎么会被人算计!你这伴读真是败事有余成事不足!” 赵妙元是个悲观主义者,她习惯于把事情归拢与最坏的地方,并且做好最坏的打算。 王语嫣开解道:“这也没什么,最坏只不过是被申斥一顿罢了,别忘了大宋唯一的皇子就是他!” 她说的没错,赵祯是惟一一个皇子,也是大宋的合法继承人,即使老爹生气怪罪下来,大臣们也会为他辩解。毕竟宋朝皇家的家事,大臣经常搀和。 赵祯已经对侍卫下了封口令,谁也不许对外说出一个字,除非官家亲自询问。 赵祯开始想把殴打辽国皇子的事情揽在自己身上,但是王语嫣坚决不同意,没做过就是没做过,过份的保护蔡伯俙反而不好。 同时小胖子安慰道:“靠,这总是情就不要和我抢了嘛!殴打辽国皇子,多风光的事情!你丫居然还要揽在自己的头上,真不够义气!” 赵妙元第一次拉着蔡伯俙的胖手道:“你这才算是真爷们,没关系,只要你不被打死,打残了我养你一辈子!” 阳光通过车帘照射在她的脸上,小胖子感动的不知道说什么好,赵祯在一旁翻了白眼:“你们两人能不这么秀恩爱吗?有我在他能咋滴?!再说我们有理怕啥,只不过是被人算计了而已!” 赵祯想了想在高阳正店中的细节,琢磨一下就发现问题,张俭在认出自己后话太密,而且逾越了! 第十八章丁谓的阴谋 这是赵祯第一次从宣德门进入皇城,所谓宣德门其实就是宣德楼下的城门。 此楼可不比其他的楼宇,而是城墙的一部分,极为气派庄严,楼下有左右掖门,中间则是正门,乃是天子车驾的进出御门,等闲不得开启。 四人看着高耸入云的城门楼子两眼发直,蔡伯俙更是张大嘴巴感慨:“这宣德门可一点也不比老北京的前门差,不,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 前门在北京人的记忆中是极为高大的,前门就是正阳门,是北京内城的正南门,是老北京的京师九门之一,算的上是古代建筑中的精华。 但是与宣德楼比起来却稍逊一筹,无它,因为正阳门是在明朝建立,而且是参照了宋时城楼的建筑风格,与宽阔的城墙比起略显窄小。 而宣德楼是继承了大唐鼓楼的风格,外形豪放,规模宏丽,形制高大。从瓮城气势的雄浑就能看出唐代建筑的瑰丽。 进入皇城之后首先看到的就是雄壮奇伟的大庆殿,四个孩子的目光紧紧的盯着如龙般盘踞于此的怪兽,不住的感叹。 过了大庆殿没多远就是尚书省,马车缓慢的停下,到了尚书省后首先看到的便是下马石,无论文武官员品级多高都要下马,这是太祖定下的规矩,皇亲国戚也不能例外。 赵妙元和王语嫣被留在车上,她们没必要参与到这件事情之中,赵祯的想法是能保住一个是一个,而小胖子则是觉得女人不宜参与政治。小胖子的大男子主义被公主深深的敌视。 在扭耳朵掐软肉的威胁下,小胖子狼狈的连滚带爬滚下了马车:“我说的有错吗?为什么明明是关心却被误解?!” 赵祯看着向自己哭诉的胖脸耸了耸肩膀道:“这两位是现代的女性,她们的诉求就是男女平等,你丫用大男子主义去和她们对话,不被打残已经是人家手下留情了!” 蔡伯俙呆立在原地在风中凌乱,这时才想起初恋女友的话:大男子主义是病,得治! 赵祯在内侍的带领下来到了垂拱殿,这里是外城和官家商议国事的重要场所,仅次于文德殿。 站在门外就能听见里面的争吵声:“丁相公的话怕是不妥,太子乃是国之储君,又只是八岁的孩童,岂能说出这样的话来?这只不过是小吏不识礼法罢了,没必要深究!” 阴阴恻恻的声音响起:“张怀政你说的轻巧,你是太子的直讲,授予礼法本就是你应尽职责,你也不能逃脱干系!” 看来这时便宜老爹还没来,先进去看看情况再说。 赵祯轻咳一声就迈步走进大殿之中,瞬间整个垂拱殿都安静下来,数到目光直刺身穿常服的孩童。 蔡伯俙已经被吓惨了,这些人不是当朝相公就是副相,更有常年从事挑刺工作,天不怕地不怕的御史中丞。 久居高位者给他的压力瞬间就如泰山压顶,而身穿绯红色公服的御史中丞具有纠察官邪,肃正纲纪。大事则廷辨,小事则奏弹的权利,这就是古代的检查官啊! 他的眼神就像是大量猎物一般在小胖子的身上扫描者,目光划过的地方,蔡伯俙身上的肥肉都竖起一层汗毛! 不自觉的向一旁的太子靠拢,赵祯安慰的拍了拍他的肩膀道:“没事,有我呢!” 原本天不怕地不怕的蔡伯俙干咽了一下口水,小声道:“我这身肥肉就交给你了!” 赵祯点了点头扫视着众人道:“孤在进来之前你们讨论何事?不用在意孤,你们继续。” 丁谓看着年幼的太子,心中暗自揣测。 太子与往日不同,他之前见过太子,完全就是个老实孩子,但是现在的他眼神清澈透明,往日的幼稚童真仿佛消失不见,透露出的只有干净二字。 但是如果仔细观察,他赶紧的眼神下却隐藏着难以言喻的光芒,仿佛看透了一切。众人在这里的争吵只不过是一群无知者的游戏。 张怀政快步走到赵祯身边道:“太子前来所为何事?” 赵祯苦笑道:“孤在高阳正店与辽使发生口角,孤一时不忍便与他们理论起来,百姓观之觉得解气,便呼万岁。其实本意并非是孤万岁,而是大宋万岁,皇宋天威。” 说完便紧紧盯着丁谓的反映,他想看看丁谓是否如历史上的评价一样有捷才。 果然他避重就轻的问道:“太子殿下为何不出言阻止?”这就是在便向的指责赵祯享受这一待遇。 “山呼声传播之疾,孤以无力阻止,况且这是辽使张俭的圈套,他在认出孤时便佣逾越之称,巡城虞侯霍老七便找了他得道,下意识的喊出万岁来。”赵祯不卑不亢的回应道。 这就是一场战斗,狭路相逢勇者胜。 见赵祯的回答有凭有据,丁谓计上心来:“这些都是太子的一面之词,老臣并不是怀疑太子的言论,可是太子年幼,也许记错也是说不定的。但万岁之称不下人臣,太子乃是国之储君更应注意才是。” 这就是在否定自己的仁德品行了。 听他这么一说旁边身材短小,面貌丑陋且脖子上张有肉瘤的大臣说道:“丁相公所言甚是,太子之错便是礼法不清,唉这还是幼童就有如此犯上之举,日后……” 看着他脖子上恶心的肉瘤,赵祯不用猜都知道他是人称瘿相的王钦若!也是五鬼之一的奸相啊!难怪他直接附和丁谓指责自己的人品。 赵振刚要开口,一旁的大胡子就打断:“太子年幼礼法不全是我等咨善堂辅臣的错,不因归咎与太子!鲁宗道甘愿受官家责罚,但太子无过也!” “李迪身为太子宾客亦有错处,愿与贯之兄一起负罪!”另一位中年文士开口担下责任。 赵祯震惊的望着三人,他们在丁谓的圈套前如飞蛾扑火,一往无前的牺牲自己,保护太子的名节。这让他感动的说出不出话来。 他们没办法应对丁谓的圈套,但是却可以用自己填补陷阱,让太子安全通过,这样的精神让赵祯无法去评论,因为无论什么样的语言也表达不出他们执着。 这难道就是古代清流文臣的气节吗?拥有这样优秀的文臣居然会亡国,这让赵祯百思不得其解。 小胖子在一旁捏着拳头,牙齿嘎嘎作响,士大夫的这种精神感染了他。 赵祯冷笑着对他说道:“你着什么急?我自有办法让丁鬼付出代价!” 丁谓与王钦若、林特、陈彭年、刘承珪都以奸邪险伪闻名东京城,人称“五鬼”。叫他丁鬼实在妥帖。 赵祯有这样的自信是因为看到了大殿门廊后的陈琳,这意味着便宜老爹也快来了! 只要能解释巡城虞侯霍老七为何会喊出万岁之称就可以了,其他的事情只能说明自己爱国心切,和张俭的险恶用心。 不怕事情坏,就怕闹不大! 只要把事情闹大,自然就会有正直之臣和良善百姓出来为自己说话。这是一个言论相当自由的朝代! 第十九章太子的反击! 令赵祯失望的却是便宜老爹没来,来人却是皇后刘娥! 这让鲁宗道等人失色,皇后是倾向与丁谓的,这是满朝皆知的事情。 情况不妙了,刘皇后很有可能用这件事打击太子的威信,这是鲁宗道等人最不愿意看到的事情。 刘娥身着一丝不苟的朝服走入殿中,身上的环佩没有发出一丝声响。 扫视在场的众人后说道:“事情的经过予已经知晓,太子礼法逾越,可大可小,诸位都是朝中的相公御史,怎么处理?” 王钦若首先开口道:“太子礼法不全,错在其师,集英殿学士张怀政难辞其咎,李相公身为太子宾客不能督促太子礼法亦有错处,鲁宗道……” 赵祯看着王钦若滔滔不绝的栽赃罪名,心中愤怒的直发抖,这简直就是颠倒黑白,事情还没弄清楚,就开始迫害起拥护自己的大臣,这还了得,正义之士蒙受不白之冤! “丁相公怎么看?”刘娥的丹凤眼微转望向一旁的丁谓。 丁谓轻咳一声道:“太子并无错,错在其师,是否外放以儆效尤?” 他的话更加狠毒,虽然直接说赵祯无错,但是条件却是要砍掉他的左膀右臂,这些拥护赵祯的大臣不是相公就是大学士,亦或是在两府中占据重要位置的人。 如果他们被定罪外放,两府南面会遭到清洗,这是丁谓在为自己的势力安排人手的好机会他岂能放过? 但李迪与鲁宗道等人并未反击,只是默默的向皇后刘娥躬身施礼,这就是君子! 他们刚刚已经把罪责揽在自己身上,现在依然要这样保护太子,看着如青松般挺拔的脊梁,赵祯眼睛不自觉的湿润,这些老师是用身体力行的方式告诉自己,正直之道,君子之道! 他们的苦心赵祯怎么能不知道? 但是,自己可不是老实孩子的仁宗皇帝!凭什么要让文臣替自己承担罪责?凭什么自己要背负莫须有的罪责? 已经怒火中烧的赵祯望着王钦若与丁谓,恨不能立毙两贼与殿中! 丁谓刚刚说完望向太子,身体突然就僵住,他在太子的眼中见到了侵入骨髓杀意,目光冷的像一把尖刀,直刺他的心脏! 多少年了,丁谓已经忘了这种感觉,就像少年时被自己强抢女子的丈夫眼中的杀意,这种仇恨不共戴天,虽然他无力报复自己,却总能在睡梦深处刺激自己惊醒。 眼前的少年随不是那匹夫,但却有过之而无不及,太子国之储君!未来的大宋之主! 自己光想着砍掉他的帮手,却忘了他的真实身份! 最让丁谓没想到的是,太子居然能把眼前的一切看得清清楚楚,年仅八岁的孩童正是单纯懵懂的年纪,即使他能明白一些道理,但是朝堂中的政治手段他怎么能知晓。 丁谓发现自己错了,太子的目光很清澈,就像刚刚那股杀意根本就不存在,但是愈是这样,丁谓就愈发恐惧,他想起前段时间听人说起的轶事。 狼是一种报复心极强的动物,如果捕杀的不彻底,跑掉哪怕一只,那只狼会不断的前来报复不死不休。 眼前的太子就像看似人畜无害的狼崽,一旦成长起来恐怕自己也是凶多吉少! 看着一旁王钦若口若悬河的声讨几人,丁谓真的想冲过去捂住他的嘴。现在说的越多太子的记恨就越大。 小胖子喘着粗气,呼哧呼哧的喷在空中,赵祯的脖颈都被他吹的汗毛竖起。 “别着急,该我们了!” 赵祯缓步上前,慢慢的走向丁谓,脸上挂着人畜无害的笑容。 但在丁谓眼中,这孩童的天真却如厉鬼,不断的靠近自己,身体下意识的向后缩去。 皇后刘娥看着太子奇怪的问道:“益儿有何事?” 她的话把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到赵祯身上。 “儿臣是想记住丁相公和王相公的面貌,害怕他们出外后忘记了!”赵祯语出惊人的说道。 所有人的眉头都皱起,太子的话是什么意思?丁谓和王钦若罢相出外? 这怎么可能,难道是太子被吓糊涂了? 只有了解他的小胖子兴奋的捏了捏拳头,作为死党的他知道,赵祯能说出这样的话来,必然已经有了办法! 果然,赵祯奇怪的问道:“鲁师,你曾担任右正言谏章一职,可知蓄意捏造事实混淆视听,用不实之莫须有攻击同僚,行党争之举是为如何?” 鲁宗道为人正直,赵祯的话让他勃然大怒道:“这是逆臣之举,人人得而诛之!”转而有对赵祯道:“太子慎言,我大宋朝堂清明干净不会出此大逆不道之臣。” 鲁宗道稍微一像就知道太子在职责丁谓,但是却没有办法证明丁谓的罪行,他所说的话确实是言之凿凿。 赵祯点头,只要自己能证明丁谓是在捏造事实就好。 “丁相公说我记错了?那就传人证来吧!” 赵祯说完就对上首的皇后刘娥说道:“恳请娘娘还我清白,传当时在场的百姓和巡城虞侯霍老七前来对证!” 王钦若笑道:“这时候上哪去找百姓和巡城虞侯,即使找到虞侯,孤证不足信!” “说得好!王相公不愧是做过太常丞,判三司的人,也知道孤证不足信的道理,但是没关系,我在事发之后,便让侍卫暂留高阳正店的客人和当时的巡城虞侯等人,他们皆在宣德楼外听召!” 这下王钦若无话可说,没想到太子居然把事情做的这么绝。 难道他一开始就想好对策了? 不可能,太子才多大,哪能有这样的先见之明。 皇后刘娥点头对陈琳道:“陈内监,你跑一趟去宣德楼领人进来。” 陈琳点头而去,随着他的离开,大殿中的气氛变得诡异起来,赵祯不卑不亢的站在殿中央,小小的个子却有俯视众生的高度。 这让鲁宗道等人欣喜,他们从赵祯一系列的手段看出,太子天资聪慧非常人所及!其实他只不过做了最坏的打算,同时在第一时间保留人证罢了。 小胖则则是有些担心的嘀咕道:“你怎么证明这是汉奸张俭的圈套?” “还记得我们玩过的哪个游戏吗?连王语嫣都中招,何况是霍老七,待会我要用在王钦若和丁谓的身上!” “你丫够毒的!” “一般一般大宋第三!” 第二十章王旦的决定 陈琳很快又回来了,躬身对刘娥说道:“证人已经带到,是否让他们入殿?” “传!” 霍老七和一帮百姓进入大殿中,二话不说先跪下,他们被眼前的相公和上首的皇后吓得瑟瑟发抖,皇城岂是一般人能来的地方,何况还是在官家的议政之所。 赵祯上前道:“娘娘,容儿臣问话!” 刘娥点头:“你问吧!”她也想看看太子是如何证明这是辽人使得坏,更想看看他是如何驳斥丁谓与王钦若的。 “霍老七,你为何要呼喊太子万岁?” “小的冤枉,小的是想说太子千岁,可是不知为何就变成万岁了!真的小的……” 王钦若大喝:“莫要狡辩,是否有人指使你这么做!” 霍老七被镇的一愣,更加惨烈的哀嚎道:“小的即使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信口开河啊!” 赵祯笑道:“王相公莫要着急,这事还要孤来说清楚。” 赵祯面相人群问道:“诸位当时都在场,你们是否还记得辽使的原话?” 人群中走出一位老者道:“小老东莱是东十字大街的宿老,年近七十,眼不花耳不聋,小老的话诸位大人和皇后娘娘可信?” 这个时代宿老是令人尊敬的,凡是契约的保人,都由宿老作保。 皇后刘娥更是赶紧派人赐坐道:“东老丈所言予当然相信,事情经过还请道来。”皇家风范被刘娥展现的淋漓尽致。 老人点了点头道:“事情经过便是……最后小老记得分明,辽使张俭在得知太子身份后说道,参见宋太子殿下万安!殿下天资聪颖,足智多谋,张俭甘拜下风!大宋有您真是万幸,万福!” 听他这么一说,鲁宗道皱了下眉头,这话中万安一词不算逾制,万福也不算,但是那句大宋万幸却有些过分。 赵祯笑道:“诸位相公是否觉得这话有些不妥呢!这分明是在离间我父子之情,没有父皇哪有孤?是孤万幸有父皇!” 老者点头道:“太子果然纯孝仁德。” 赵祯回应了一个腼腆的笑容又道:“霍老七之所会说出万岁一词原因就是张俭的用词不当,他一个目不识丁的军汉,岂能转过弯来?丁相公不信,我们就试一试如何?” 丁谓不语但王钦若却接口道:“太子所言甚是,一试便知。” 看着出头鸟王钦若赵祯笑道:“王相公比之军汉定然是要强的,那就说十遍老鼠吧!” 大殿中的气氛变得搞笑,无他,一个堂堂参知政事,政事堂的副相,王钦若在一遍遍的重复:老鼠老鼠老鼠老鼠…… 在第九便的时候赵祯突然打断问道:“猫怕什么?” “老鼠!” 王钦若看着众人揶揄的笑容和丁谓漆黑的脸庞,才想起刚刚赵祯的问题,顿时一副吃了苍蝇屎的表情。 赵祯朗声道:“皇后娘娘看见了,即使才高八斗学富五车的王相公也会在猝不及防之下说错话,难道一个目不识丁的厮杀汉能比他强?!” “我是没有准备,又是……” 赵祯怒道:“难道他霍老七就有准备了吗?!这本事一件小小的意外,却被你用做党争夺权工具!孤的几位师傅皆是品德高尚之人,他们愿意牺牲自己来保全孤的名誉,可你呢?不分青红皂白就要恶意栽赃,作为朝臣不能秉公处理罪不容赦,作为同僚党争伐异其罪难恕!作为人臣不能为君父分忧素食餐位!” 太子的攻击如黄河决堤一泻千里,把王钦若淹没在话语之下,久久不能喘息。 垂拱殿安静的让人害怕,多有人第一次见识到了太子的威仪与才智。 东莱颤颤巍巍的面南而跪大呼:“天佑皇宋!天佑皇宋!” 他的动作把赵祯和小胖子吓了一跳,还以为又要口呼万岁呢! 皇后刘娥起身道:“此事皆是辽人的诡计,所幸被太子识破,但太子伴读蔡伯俙打伤辽皇子一事却该如何?本宫便不参与了,由太子宾客管教便是。辽使如果问起便由丁相公打发他们。” 所有人起身恭送皇后娘娘。 赵祯长长的舒了口气,虽然皇后没有说出对王钦若丁谓的惩罚,但是两人怕是也不好过。即使有皇后的偏袒,但是朝中的衮衮诸公是不会放过他们的。 而此时的陈琳却消失不见,他已经到了景福宫中,正对官家汇报事情的进展。 “哈哈,吾儿如果被这种小事绊倒也是常理,当年朕也遭遇过,但是太宗却靠着王旦的帮助才得以化险为夷,这小子居然能自己应对,确实难得!看来是该把原先的计划改改了……” 看着皱眉沉思的官家,陈琳心中翻起了惊涛骇浪,难道官家不准备让皇后娘娘监国?可是官家的身体怎能承受这样的劳累? “官家,您的身体现在还……” 赵恒挥手打断了陈琳的话说道:“无妨,朕觉得好多了,而且也没有再便血。只不过有时会忍不住发脾气,这并非什么大事。” “哦对了,让太子每日都去资善堂观政不得懈怠,朕的旧案御批也一同送往。” 陈琳苦笑道:“太子说想多看看东京城的风貌……” “还敢出去乱耍?!今天就揍了辽皇六子,明天是不是要讨伐辽都亭驿?!朕像他这么大的时候……算了,容他多清闲几日,嘿嘿朕也怀念起儿时的乐趣,当了太子就再也没有这般放肆过。”赵恒的话中透露出浓浓的羡慕。 即使想让赵祯快点成长起来,但也不忍心剥夺孩子最宝贵的玩乐时光,这时的他并不是一个手握天下的大宋官家,而是一名纯粹的父亲。 陈琳感动的向门口走去,但是迎面而来的老者却让他赶紧施礼:“王相公来了?难道是为了太子的事情?” 王旦笑眯眯的说道:“内监果然是个通透人,难怪官家对你恩宠有加,老夫前来本是辞相,但是巧遇太子之事于是……” 陈琳挤出难看的笑脸道:“王相公怕是来晚了,官家说……” 王旦老脸一变大惊失色高声道:“官家难道,难道要。” 陈琳被王旦的反映吓了一跳,看着老人紧紧抓着自己的衣襟苦笑道:“您老好歹容老奴把话说完啊!这么多年您还是这般脾气,官家说此事不究,况且太子应对的很好,一切解释辽使的诡计,所幸被太子识破!” “你这杀才吓死老夫了!嗯?太子识破?辽使诡计!这话怎么说。”王旦拍了拍胸口转而奇怪的问道。 陈琳把发生的一切原原本本的告诉王旦,其中的细节都说的分毫不差。这是因为太子侍卫中有官家的人,作为大宋的天子,怎么能连自己儿子发生什么都不知道? 这也是赵恒不在乎万岁之称的主要原因,一切都不是太子所为,他反而羡慕赵祯能意气风发的驳斥张俭,称他为汉奸!这个称呼赵恒特别的喜欢。 王旦目瞪口呆的望着陈琳道:“这些皆是太子所说?” “当然,这事老奴敢诓骗王公不成?!”陈琳骄傲的说道,在他眼中太子现在已经是大宋的祥瑞了。 王旦呆呆的站在原地呐呐道:“这乃是真正的祥瑞,是天佑皇宋,不行老夫不能辞相!” 陈琳笑眯眯的看着王旦抢在内侍前面进入景福宫,看来这回不用官家多费口舌,他自己就要留下了。 文人都是这般,看到明主就像是看到了希望,这和当年王旦看到官家后的情况是何其的相似啊! 第二十一章君臣对 王旦颤颤巍巍的走进大殿之中,空旷的大殿显得尤为阴森,阳光只能透过窗户的缝隙才能星星点点的照射在木质的地板上。 地板长时间被擦拭,难免会出现一些起伏,穿鞋行走其上发出嘎吱嘎吱的声响。 赵恒皱眉的抬了下眼皮,看是谁打扰他的清静,这时的他正享受天下尽在掌握的感觉,虽然不能上朝,但面前的奏疏是他了解朝中时局和大宋各地情况的最好途径。 当他看到王旦垂垂老矣的面孔时,忍不住眼圈一红急急的打断王旦的行礼:“朕道是谁来了,原来是王公!快快赐坐!都这么大的岁数了,就不要在乎什么礼节了!” “老臣可不想晚节不保,被人说是长者年纪大就在官家面前放肆。”王旦笑着行礼道。 他与赵恒虽有君臣之名却是亦师亦友,平时极为注重礼节,不敢稍逾越,但是到了这个年岁,也就真的不是那么在意了,看着赵恒的样子,王旦也想随意些,免得官家心思沉重。 果然赵恒极为开心:“哈哈,你这辈子都是这样,谨慎的很,所以朕才能把宰执重任放心的交给你。哦对了,你今天怎么来了?往日你可是都躲着朕的!” 王旦在锦塌上坐下,端起内侍递过的茗茶,看向宫人,待全部推走后才开口道:“官家还是喜欢这小龙团,人生无常,老臣本打算今日面见官家辞相的……” “不行!什么都好说,只有此事不能再提,你就当帮朕的忙可好?!”赵恒先是蛮横的打断,转而又放缓语气的恳求道。 王旦还是第一次看到官家这样求人,当年被寇准逼着御驾亲征都没有这般神情。 摇头叹气一番:“官家并非老臣不愿辅佐,而是力有不及!老臣这幅身体已经半截身子入土了,实在没有能力帮助官家,今日本事准备请辞的,但是老臣又不打算走了!” “你就不能……嗯?不打算走了?此话当真!”赵恒先是不爽在听到王旦最后一句话时转怒为喜的问到。 “老臣不走了!”王旦也不顾怎么礼法,颤颤巍巍的伸出手抓住赵恒干瘪的手掌道。 他一个六十岁老人的手掌都比官家的手掌还温暖,看来是当年官家服食丹药所致,忍不住捶打自己的大腿。 赵恒见状惨然一笑:“王公不必如此,一切都是朕自己的错,当年你曾经极力阻止,但朕已经鬼迷心窍。” 赵恒撕拉的吸了下鼻子:“不说这些,你这次为何主动留下?” 王旦神秘一笑:“老臣这次留下当然是想问官家要个大官当当喽!” “哈哈,什么官职,但说无妨!” “太子太师!” 赵恒惊讶的看着王旦道:“太子太师乃是虚衔,并无实……你是要教导太子?!” 久居朝堂的官家怎么能不知道王旦的意思,他是想恢复唐朝时期的太子三师制度,太子太师只是开始,慢慢的就会有太子太傅,太子太保的出现! 王旦点头道:“官家猜测的没错,之前的奏疏已经不实用与现在的情况了,皇后毕竟是一介女流,而且是在万不得已的情况下才决定让她临朝称制!” “但益儿毕竟……” “官家还是小看了太子殿下,今天的万岁之声太子不是处理的很好吗?” 赵恒点了点头:“确实很好,这和当年朕的遭遇是何其相似。”说完又瞥了一眼王旦,笑着说道:“可他却没有王公这样的辅弼之臣!” 王旦哑然失笑:“官家莫要给老臣戴高帽了,老臣已经年老,不能辅佐官家,但给太子开启蒙智却应该可以。” 赵恒摇头道:“非是朕不准,而是心中惶恐。此番开了太子三师职权,万一……” 即使他不说,王旦也明白,赵恒是怕以后太子三师变成祖宗家法常设。 赵宋王朝这些年来玩的一手好制衡,以文制武,再把文官的权利收归中央。 原先拥有实权的三公太师太傅太保都被变成虚衔,现在如果把太子三师的权利解禁,等想收回怕是不容易的……看来官家还是不相信文臣! 王旦摇头叹息道:“官家无需多言,老臣知晓了。” “王公勿要介怀,朕有一良策!”赵恒看到王旦失望的眼神,赶紧补救道,他可不希望太子失去一个天大的助力。 “官家有何良策?” “太子太师一职,朕给你!同时在朝中选出忠于王事的太子太傅和太子太保!”赵恒语出惊人的说道。 王旦目瞪口呆,官家刚刚还是一副绝不松口的模样,怎么突然变得这么快? “但是太子亲政后,太子三师便要主动请辞,又御史监督!” 果然是这样,这和他想象的差不多。 见目的达到,王旦跪地叩拜:“官家英明,从此以后即可有老持沉重之臣辅佐太子,又不会出现文臣乱政的现象!如此法得当,延续万世而不衰!” “王公什么时候也学会溜须了?” 王旦笑道:“自寇老西处,丁谓者!” “丁谓是有才能的,莫要这般说他。”赵恒笑着摇头道。 王旦感慨:“官家一首《励学篇》激励多少文人。只可惜才能出众者却并不一定才品俱佳!” 赵恒摇头道:“明君不怕!” 看着赵恒信心十足的模样,王旦实在不好多说。 气氛有些尴尬,王旦转移话题道:“官家难道不好奇为何老臣要亲自……” “朕还不了解你的心思?定然是太子天资具佳!王公起了爱才之心,看到了希望!”赵恒略显得意的卖弄道。 其实和他猜的大差不离,王旦苦笑道:“官家真是了解老臣,太子本性醇厚,少年仁德,从此次事件来看,他已经有了处理危机的能力,最为关键的是他才年仅八岁! 老臣本是不信传言的,但是如今看来,官家真是天仙转世,否则怎能生出如此的麒麟儿?” 王旦的话算是拍到了赵恒的心里去了,他之前也想过,赵祯有如此天资是否和他这个神仙身份的老爹有关? 虽然丹药什么的他现在已然不相信了,但这并不妨碍他的信仰。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王旦只是随口一说,在赵恒心中却当了真! 君臣二人的简单聊天就把一系列的事情定下,看似风轻云淡,却是两人深思熟虑的结果。 但是!命运无常,他们的计划是否能奏效,只有等待时间的考验。 第二十二章殿前铁板烧 王柔此时却极为开心,即使再聪明她也是一个十岁的少女,也会被稀奇古怪的东西吸引住。 她在皇后娘娘那里说过话后,就撞见停在禁中宣右门外的太子马车,在公主的极力邀请下,她实在不知怎么拒绝。 等她上了马车后就再也不想下去,抱着蔡伯俙专程为公主做的公仔,嘴里吃着美味的点心,这对一个少女来说是极大的享受。 小胖子蹲在车厢的角落里默默的诅咒着,居然把自己的特意为赵妙元做的公仔当成自己的,死活不撒手,这小妞也太嚣张了些! 况且这些点心是赵祯特意给王语嫣做的,自己都没机会品尝,谁想到王语嫣居然如此大方的端给她! “太子弟弟的马车就是好,不光舒服,还有这么多好吃好玩的,你们也不必照顾我,一起吃些!”王柔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 赵妙元眼中精光一闪:“你叫什么名字啊!怎么独自一人进宫?” 从她的打扮就能看出不是一般人家的子女,能出入禁中必然是身份显赫的大家淑女。 “公主妹妹请了,我叫王柔,是随阿爷进宫的。”少女的心思也是缜密,即使被眼前的好东西打动,但是糖衣手下炮弹丢掉,死活不说爷爷是谁。 王语嫣并不气馁,笑眯眯的递过一块奶油蛋糕问道:“王柔,真是好听的名字,你是王相公的孙女吗?” “你们知道我爷爷?!”少女惊讶的问道。 随即反映过来红着脸说道:“其实人家也不是故意瞒着你们啦,只是阿爷说在宫里不能乱说话。”说完还俏皮的伸了下小舌头。 少女的顽皮模样瞬间就萌化了赵妙元和王语嫣的心,她们虽比王柔还小,可心理年龄却是成人,而且从她的口中得知原来他是王旦的孙女。 之前王语嫣只是套她的话而已,两府中的大臣都能叫相公,她又姓王,爷爷自然是王相公了,如果不是她也会出声反对的。 现在的王相公,只有王旦一人! 赵祯之前和众人打过招呼,他要先去景福宫看望过官家才能回来,所以马车才会停在宣祐门等他。 王柔吃的开心,玩的也开心,缺少玩伴的她很快就融入赵妙元和王语嫣的圈子中。两女看她讨人喜爱的模样也是很高兴,极力的陪她玩耍。 只有小胖子一人在角落里吃醋,还是王语嫣看不下去,递过一盘点心给他:“你要不要这么装可怜,整个车厢里都是你的怨气。去角落里呆着!” 真是有长嫂风范!小胖子面对她的威胁,笑着接过点心:“你们继续,我找彭大哥去!”说完就带着点心从后门下车去了。 虽然是禁中城门,但是却极少有人往来,彭七带着侍卫在稍远的地方吃东西,不用才都知道是赵祯早上给他们的曹婆婆肉饼。 蔡伯俙赶紧端着点心窜过去:“彭大哥你们尝尝这点心,给我来块肉饼如何?” 小胖子是无肉不欢的主,今天没有吃遍南门大街的美食,已经让他极为失望,盘中的点心在制作的时候和赵祯两人吃了不少,早已经吃腻了。 彭七头也不回的说道:“谁敢和他换俺就打断谁的腿!这是太子的恩赏,可比金银都值钱嘞!” 小胖子僵硬的站在人群中,哭笑不得的说道:“这点心还是我和太子一起做的呢!怎么换不得?太子最是大方,要是知道我没给你们吃,回去一定会数落我的!” 说完还装出一副垂头丧气的模样。 “真的?太子殿下真是这么说的?!” 小胖子点头道:“当然了!怎么你是在怀疑太子殿下的人品?!” 彭七窘迫的结巴道:“俺才没有怀疑太子殿下的人品!俺和你换还不成吗?” 说完就递过一块肉饼,小胖子点头道:“这才对嘛!大家都是东宫的人,要互相团结才是!”说完就埋头对肉饼发起进攻。 侍卫们发出善意的笑声回应着他的话,这时候他们感觉自己比宫墙上站着的禁军要好的太多!看着他们羡慕的眼神,侍卫们得意的品尝着嘴中的点心,曾几何时他们也是宫墙上的一员…… 赵祯漫步在皇城之中,如果他身边有人的话,一定会惊讶的发现太子是闭着眼睛走路的! 虽然是闭着眼睛,但是路上的一切都尽收眼底,分毫毕现。 轻松的绕过一块突起的地砖,有避过带水的凹槽。赵祯惬意的向景福宫走去,快到宫门口的时候他慢慢的在殿前角落停下。 随着画面的移动,水晶中赫然出现喝茶的便宜老爹和吃着点心的老者。 能和赵恒平起平坐还能一起吃茶的人,不用说一定身份显赫。 赵祯拥有极强的记忆力,这是他被蔡伯俙称为百科的原因,其实并非是他超于常人,而是拥有一种独特的记忆方法,记忆宫殿! 他把随书本上的知识储存在脑中虚拟的宫殿中,每个房间代表一个类别,每个柜子代表一个科目,这样他就能很快的索引出需要的知识,坏处则是他要看许多的书籍才行! 偏爱历史的他,对这方面的知识有着丰富的储存。 “真宗晚年的老人,地位很高,能和他拉家常的只有……王旦!”赵祯在对照时间表后发现这时候也只有王旦能出现在这里,而且还能和便宜老爹喝茶唠嗑。 寇准虽然也够等级,但是他现在还被外放在陕州做一个小小的知州呢!况且他也不会受到官家如此亲切的待遇。 当年可是他逼着赵恒御驾亲征的! “太子殿下来了,小的这就禀报!”陈彤见太子在台阶之下的角落里站着赶紧上前施礼道。 “不必了,孤就在此等待,父皇难得这么开心。” 陈彤一愣,随后更加殷勤的给赵祯打扇道:“太子不愧是至纯至孝的性子。” 现在正是六月三伏,太阳的热力恨不得把人烤死在大地上,景福宫高大宽敞通风良好,就像天然的避暑胜地,而宫外却被烤的炙热,就如铁板烧一般。 年轻的太子就这样站在台阶下,瘦小的身躯与大殿形成鲜明的对比,烈日当头但他的身形却没有因为炙热的温度而变形,依然直挺挺的站着。 陈彤在一旁打扇的速度越来越慢,有气无力。作为高级内侍的他也受不了这种曝晒。 但是当他看到太子头上的皂纱折上巾都被汗水湿透后眼神愈发的恭敬起来,他在都监那里学到一句话,“凡成大事者必有大毅力。” 一个时辰后,在陈彤热的直翻白眼的时候,听到了殿中的召唤声,他这样伺候官家的宫人都有一双金耳朵。 三步并作两步的向大殿走去,赵祯暗叹一声:“也不怕扯到蛋。哦,他可能没有。” 话是这么说,但他也很希望陈彤快点,毕竟在太阳下站了两个小时,成人都不一定能撑住,何况是一个年仅八岁的孩子? 唯一能支撑这副小身板的就是二十多岁的毅力。 但他忘了,身体是有极限的,就像电器的过热保护,当他迷迷糊糊的看见老者着急的模样后,两眼一黑就晕了过去。 脑海中最后的想法是:“装逼遭雷劈!” 第二十三章父爱如山 一碗冰镇的中草药灌入,赵祯只觉得肺腑清凉,略带薄荷香气的冷饮让他恢复了清醒。 昏昏沉沉的时候只听见一旁有人说话:“太子在御阶下站了多久?” “大概一个多时辰。” “荒唐!太子年少体弱,怎可在烈日下久立?你们这些内侍是怎么做事的!”老者的怒喝让跪在地上的陈彤颤抖。 宋代的内侍地位极地,他们的任命甚至要受到外臣的监督和管理。 简单地说,就是皇城中所有的官员都能对对他们进行监督,稍有不慎就会遭到责难。 “奴婢早就想禀报,可太子说官家难得如此开心,严令奴婢打扰。”像鸵鸟一样的陈彤委屈的说道。 王旦震惊的望着床榻上的太子,他完全想不到太子的孝道已经到达这种高度,宁愿自己在烈日下曝晒也不愿意打扰官家和自己的聊天,这不可能是装腔作势,而是发自肺腑的至纯至孝,年仅八岁的少年极少有这般心性和毅力。 缓缓的走到太子身边,看着呼吸略微缓和的赵祯,王旦叹息一声:“痴儿!” 转头对床边的官家躬身行礼道:“太子至善,老臣叹服!” 赵恒此时却艰难的伸出手,轻轻的用湿毛巾搭在赵祯滚烫的额头上,眼中泛起一丝涟漪:“吾儿天性醇厚,王旦你要让他明白,君子欺之以方的道理!” 王旦瞬间就明白了赵恒的想法点头道:“老臣知道!” 可是躺在床上的赵祯却在心中苦笑:这下有点演过了!老爹和王旦把自己看成一位正人君子了!可我现在不就是在上演一出君子欺之以方的好戏吗? 慢慢的睁开眼睛,赵祯假装迷茫的望着四周道:“我这是在哪?” 赵恒欣喜的拿开儿子头上的湿毛巾道:“痴儿,你在朕的景福宫中。小小年纪不要勉强自己,凡事要量力而行切不可莽撞行事!” 看着老爹爱惜的眼神,赵祯突然觉得自己很混蛋,眼前的中年人眼中充满了父亲的慈爱,可自己却是在欺骗这种最质朴神圣的感情。 自己先前的表演就像是一个小偷,在偷窃这副身体主人的父子亲情。 他真的是被赵恒的父爱打动了,他本是单亲家庭,一直跟随母亲生活,完全不知道父爱是什么感觉,在他看来父亲是一个极不负责任的人。 但赵恒的行为让他体会到了什么叫父爱如山,这种感情不能用语言去表达,却比大山还真实,比山峦还伟岸。 酸酸的感觉充满这鼻翼和眼角,赵祯使劲的吸了吸才道:“父皇儿臣好多了,只是今天闯祸,担心父皇责罚才……” 赵恒笑眯眯的说道:“百姓口呼万岁,只能说明你的所作所为让他们满意,是个合格的储君。这算什么闯祸?更何况这是辽使的诡计。” 王旦在一旁点头道:“官家所言极是,这么拙劣的离间岂能分离父子之情?” 见儿子好的差不多了,赵恒羡慕的王旦说道:“少年的身体就是恢复的快,你看益儿都能给你行礼了。” 说完转头对赵祯严肃的说道:“吾儿,王相公从即日起就是太子太师!你以后要对他施以尊师之礼。” 赵祯赶紧拱手施礼:“学生拜见老师!”说完拱手高举,自上而下的行礼。 王旦哈哈大笑,摸着下巴上微白的胡须道:“老臣还礼。” 殿中的气氛变的极为融洽,赵恒坐倒在锦塌上,赵祯在侧正对着王旦,听他给自己上的第一节课“君子欺之以方”。 王旦惊奇的望着赵振道:“太子已经能通篇背诵《孟子》?” 赵祯有些忐忑的点头道:“四书五经孤已经能全篇背诵,但其中的经意却并非全部理解。” 这下就连赵恒也惊奇的坐起道:“朕之前考校你的时候都是抽取名言典故,难道那些都是你早就理解的?” 赵祯腼腆的点头:“儿臣以为父皇是故意挑些简单的问……” 王旦立刻插嘴道:“太子殿下能否说出《孟子》中哪一章能体现出亚圣的仁政?” 赵祯毫不犹豫的回答:“寡人之于国也!” 就在赵恒和王旦惊奇的时候,赵祯开始背诵全文,在最后还总结道:“全文分为三个部分,其一是梁惠王提出民不加多的疑问,其二是孟子采用了他善用的“引君入瓮”的论辩方式,分析了梁惠王“民不加多”的原因。其三是论述了使民加多的途径——实行仁政。” 赵祯看着被镇住的两人心中得意,这些都是后世的标准答案,要知道四书五经在后世都被分析的十分透彻,这是几千年积累的经验,完胜宋儒的断句式片面分析。 宋儒极其喜欢把先贤的文章断句分析加以解读,这样得出的结果当然是片面的,而后世却是把整篇文章连贯的解读,这样得出的答案当然更加全面也完胜宋儒的分析。 就像管中窥豹和一览无余,高下立判。 王旦呆呆的望向赵恒道:“太子儒学造诣极高!这是生而知之?!” 这是要把自己往圣人的火坑里推啊! 赵祯打了个冷颤赶紧解释:“太傅之赞我可受不起,其实用了讨巧的方法,文章逐字逐句的理解分析实在太难,我就直接通读全文,然后对全文加以分析,这样就更加省时省力。” 王旦刚准备否定这一行为,但是却被赵恒打断道:“整片通读分析?”说完就开始皱眉苦思,没一会眼前一亮的说道:“王公试试,此法确实大有不同!” 赵祯苦笑,当然不同,先贤们写文章就是整篇的,哪有想一句写一句最后铸成文章的道理! 君臣二人用赵祯的方法试了下,果然如此,最后恍然大悟,哭笑不得道:“是谁先提出逐字逐句的解释经意的!” 王旦望向赵祯道:“孩子本性纯真不会受到框架的束缚,这恐怕就是太子另辟蹊径的原因吧!” 只要自己是个孩子,大人们就总能找到方法自圆其说的去弥补自己身上的漏洞。 就像人们常把不能解释的东西合理化一样。 自己的才能被充分肯定当然是一件好事,这也距离自己的目标更进一步! 在赵恒的打发下,赵祯无奈的离开,他真的很想听听两人对自己的评价,不过没什么关系,自己的帝国系统应该能探查到这里的情况。 出了大殿,赵祯就赶紧向自己的马车溜去,只要到了车上就能安心的观察老爹和王旦的反映。 但是他失望了,看着一车的小妞,赵祯无奈的退走,去找避难的蔡伯俙,至少那里不会比车厢中还难受。 第二十四章师妹王柔 如果说在马车上是精神受到折磨的话,那和蔡伯俙在一起就是耐心受折磨,痴迷武器的小胖子在耳边哔哔的不停,不断的追问着赵祯:“怎么样!我的话是不是把他们惊呆了!” 一把打掉膀子上泛着油光和泥土的胖手,赵祯奇怪的问道:“你怎么会觉得人家是被你的话惊呆的?你用超越这个时代的科技,去和他们讨论武器的战斗力是不是有些过分?” 小胖子耸了耸肩道:“没办法,谁叫咱们拥有更高的智慧呢!” “屁的更高!你是不是傻?你怎么知道古人没有你聪明?别的不说,现在的你甚至比不上原来的蔡伯俙,你用千百年文明的积累成果去挑衅古人的智慧,真不知道你是从哪来的自信!” 见小胖子依然是那副模样,赵祯恨铁不成钢的问道:“你现在能制造出来复枪?还是说你能制造出汽车飞机?” “如果给我足够的资源,在这个时代我能造出滑膛枪来!”蔡伯俙反驳的说道。 面对他无知赵祯无力的摇头道:“你知道为什么这个把火器发展到极致的朝代却没有滑膛枪吗?” “为啥?” “因为即使生产出来也是华而不实,这个时代的弩箭能射出多远你知道吗?是滑膛枪有效射程的两倍!而且弩箭易于操作和保养,一个成年人即使从没使用过都能在三天不到的时间里学会!” “额~!我读书少你不要骗我!” “太子三卫中定然有弩箭的你去和彭大哥说说,让他带一把到后花园,到时见我们测试一下!”说完赵祯就头也不回的走掉了,留下蔡伯俙一个人独自发呆。 硬着头皮钻进马车,迎面而来的是可爱到报表的画面。 当个萝莉每人抱着一个公仔在做游戏!陌生的小女孩这么做赵祯还能理解,但王语嫣和赵妙元这样就有点…… 当王语嫣如刀般的笑容划过嘴角的时候,赵祯果断的抱起一只大熊猫加入其中。 “太子弟弟这是什么?好可爱哦!”陌生少女被赵祯怀中的公仔吸引,好奇的问到。 “额~!这是熊猫。” 赵祯说完就见王语嫣捂着额头,赶紧改口道:“孤是这么叫它的,不过川陕四路的百姓叫它食铁兽或是啮铁兽。” 看着可爱的熊猫王柔惊讶的问道:“它能吃铁!?” 赵祯不知道该怎么解释,熊猫其实不吃铁,只是需要铁器上的盐分所以才会去啃咬村民家中的铁器,久而久之就被冠名食铁兽的“美誉”。 “食铁兽喜欢吃竹子,它们是需要盐才去啃咬村民的铁器。就像盐对我们也很重要一样。” “那为什么需要盐呢?” “因为……我们来做一个游戏好不好,名字就叫谁也不说话,就从你开始!” 赵祯怕她提出更奇怪的问题于是赶紧转移她的注意力。 果然王柔翻了个白眼说道:“真是无趣,我只是想和你说说话而已,谁不知道它叫食铁兽?晋书中就有记载:似熊、小头、痹脚、黑白驳能舔食铜铁及竹骨。” 你丫知道还问我?!赵祯感觉世界充满了恶意。 干笑两声便对一旁的王语嫣狂打眼色,让他失望的是王语嫣根本无视他的求救信号。 王柔心想这次怕是和太子弟弟最后一次见面,以后就再也没有这样的机会了,阿爷一旦辞相,她就要跟随阿爷回到莘县老家,再也见不到太子弟弟了,但是这个没良心的人,居然和公主的玩伴聊得那么开心! 离别又委屈的酸楚淹没了少女的芳心,甚至从她的明眸中溢出。 从王语嫣那里得到了想要的情报,终于知道她居然是王旦的孙女! 看着晴转暴风雨的小萝莉,赵祯赶紧把怀中的大熊猫塞到她的怀中问道:“你怎么哭了?” “我再也见不到你了,难道你不伤心吗?” 小萝莉抽涕着说错让人误会的话来,这让一旁的赵祯大为头疼。 面对王语嫣威胁的眼神和已经搭在腰间的玉手,赶紧回答道:“你怎么会再也见不到我?你爷爷已经答应做孤的太傅,以后还要常往东宫为孤授课呢!” 猛地一下小姑娘抬起头问道:“真的?!” 白净的小脸上挂着泪痕,真实一副我见犹怜的模样,赵祯赶紧擦了擦她的泪水道:“孤是太子储君,怎么会骗你!刚刚在景福宫中,官家亲口……嗷!说的,现在我该叫你师姐!” 腰间的软肉已经旋转了三百六十度,这酸爽让赵祯忍不住叫出声来。 一旁的王语嫣还做出一副无辜状望着自己,赵祯暗道一声:我忍! 刚刚打开车门准备上车的小胖子看到赵祯的窘相,哈哈大笑道:“耨做耨带!” 在小萝莉好奇的眼神下对她解释道:“意思就是自讨苦吃。”说完还对她挤眉弄眼一番。 王柔十分讨厌被人当成小孩子,尤其是比自己还小的人。 仿佛这里的四个人都是大人一般,不断的哄着自己,带着自己做各种各样没玩过的游戏。 但是看在小胖子卖力的讲述《西游记》的份上,暂且饶过他! 正当蔡伯俙披着长袍拿着木棍讲到孙悟空大闹天宫的时候,笃笃的敲门声打断了众人,就连赵祯三人都凶狠的盯着车门口的人。 内侍看着脚踩小几,一身怪异打扮的蔡伯俙,又看了看众人的表情赶紧关上车门道:“王相公要回府了,命叫奴婢前来寻王小娘子……” 意犹未尽的王柔紧紧抿着小嘴,倔强的就是不想下车,赵妙元笑道:“没关系的,我们也不听故事了,等你到了东宫大家齐聚再讲可好?” 王语嫣更是夺过赵祯怀中的大熊猫递给她道:“这是送你的礼物,下次再来玩吧!” 王柔深深的看一眼大熊猫扭头就走,即使才十岁的她,在家中姨娘们的耳闻目染下变的早熟,怎能看出不出赵祯和王语嫣的亲昵关系。 王柔暗自想到:只要自己还能留在东京城就有机会!即使自己答应阿爷不嫁给太子,但是也要试试看能否改变,君子才不食言,可我是小女子!只要和太子长时间在一起就不相信他不动心! 可是想起王语嫣她又开始着急,这女子如画中走出的仙子,长相极为漂亮不说,还有一种特别的气质,仿佛她就应该和太子天生一对似得。 努力的甩了甩头,王柔依然忘不掉那张倾国倾城的俏,自己在她面前也黯然失色。带着这样的小心思王柔慢慢的走向自己家的马车。 她不知道此时的赵祯却在马车中面临三堂会审…… 第二十五章书法小渣渣,家装小能手 秋高气爽的十月,正是游玩的好时节,但可怜的赵祯正在面对滔滔不绝的老人。 “字如其人,在提笔之后就灵台清明,除去万般邪念。” 说实话毛笔字对于赵祯很难,而一旁的蔡伯俙却抱着猪蹄一般的手哀嚎,原因很简单因握笔不对被戒尺抽的! 另一边的晏殊却下笔如飞,赵祯有些羡慕他的字,相对于自己的狗爬字,他稍显稚嫩的书法就如“艺术大师”的杰作。 历史上的赵祯书法造诣极高,史称其“天纵多能,尤精书学”,而且尤其擅长飞白体! 看着自己手下的蝌蚪,恨恨的捏着笔杆,自己可不能丢人! 但是鲁宗道却开始无情的打击道:“太子的手是铁做的?这样捏这笔杆如何能游走自由?就是把笔杆捏断了也不出好字来!” 面对他的冷嘲热讽,赵祯还要做出一副受教的样子,看着忍得很难受的太子,小胖子嘿嘿的傻笑,随即再次遭到惨无人道的暴揍。 “你连握笔这么简单的事情都做不好,怎么会被官家称赞为神童的?!” 相对于书法,赵祯更喜欢朝政,他十分好奇宋人处理事情的方法和步骤。 但事与愿违,作为太子太师的王旦却一定要自己书法达到水平后才能观看奏疏。 梆子声响起,清脆而优雅,蔡伯俙长长的舒了一口气,终于结束了上午的课程,能去花厅吃饭了,他早早就盼着这份美妙的午餐。 饭菜可不可口无所谓,只要能不拿着千斤重的毛笔,让他干什么都行。 赵祯也失去了往日的优雅,放下毛笔起身离开这地狱般的房间。 鲁宗道看着离去的赵祯稍微点头道:“已经有些样子了,但天下第一行书可不是好学的。” 赵祯就是在临摹唐代版本的《兰亭集序》,他想写出一手的好行书来。 花厅中是孩子们的乐园,赵祯命人按照他的要求送来材料,想要自己动手打造出后世的家居风格。 五个孩子一起用餐,晏殊几次想要提出疑议,都被赵祯的眼神打断,最后忍无可忍的说道:“太子乃是国之储君,我们岂能同桌用膳?” 小胖子和他激烈的争吵着,赵妙元和王语嫣无奈劝架,对于礼法的坚持晏殊丝毫不动摇,最后赵祯无奈的祭出大杀器:“就在一桌吃!这是孤的意思,难道你也不听?” 晏殊倔强的依然躬身不起,小胖子在一旁不断的挑唆道:“关他禁闭!关他禁闭!” 赵祯无奈叹了一口气:“官家都能与臣公同桌宴饮,而你却不能和孤一起吃饭?难道你不是我的伴读?” “无以规矩不成方圆!官家与群臣同桌宴饮是恩出于上,而太子并不用如此。” 四人真的不理解晏殊的思想,在一起吃饭有什么? 王语嫣奇怪的问道:“难道我们不是朋友?你忘了曾经答应过我们,只要不在资善堂就没有君臣之别?” 晏殊被她问的哑口无言,无奈的点头道:“确实如此,但……” “那不就得了?你一个男人怎么能说话不算话?”赵妙元随即反问道。 在四人的轮番轰炸下,晏殊沦陷了。 桌上的红烧肉是蔡伯俙特意制作的,晏殊在小胖子的强迫下艰难的把肉塞进嘴中,入口即化的上海红烧肉,在晏殊嘴中不断的刺激着他的味蕾。 “这是豚肉?!” 晏殊两眼放光的问道,他实在不理解,被文人称为浊肉的它居然如此美味。 蔡伯俙得意的说道:“这是正宗的砂锅红烧肉,味道好吧!” 晏殊由衷的赞赏道:“入口即化,胶质诱人。回味悠长却全无豚肉的腥气,实乃膳食佳品!” 被他的刺激到了,赵祯四人飞快的下筷子,这是他们第一次在大宋吃到后世的菜肴。 八角,茴香,桂皮这样的香料在此时却极为珍贵,甚至超过了等重的黄金! 这种情况在郑和下西洋之后这种情况就得到了质的改变。三宝太监才把奢侈品变成了日常用品。 当然太子东宫的厨房中是不缺少这种东西的,从端菜上来的厨房总管杀人的眼神中就能看出,小胖子放的香料有多名贵! 风卷残云的吃完桌上的食物,晏殊就发现赵祯四人开始散步,这样的习惯好像只出现在爷爷那样大年纪的人身上。 在太子威胁的眼神下他无奈的跟上。 准确的来说赵祯等人是为了消食,重生过后的几人十分“怕死”。在这个得了阑尾炎都会出人命的时代,他们对养生极为重视。 甚至在小胖子的建议下,他们开始每天早晨向赵妙元学习太极拳,理科高材生的她,对武术有着狂热的爱好。 围着花园饶了一圈后,众人在迈开大步的向后花园走去,那里有一座极为宽敞的建筑,据东宫的管事说,这是当年官家还是太子的时候就存在的,现在一直作库房使用。 胖管事叫三才,是东宫的老人,但是岁数却不大,只有三十多岁。 当年跟随赵恒的管事已经被提拔为知州,而他就从当年的小打杂变成了管事。 三才看着一屋子的奇怪东西问道:“太子殿下,要不要小的派人来帮?” 赵祯头也不回的拒绝道:“这可不行,所有的东西都要我自己组装,对了这些都是按照我的图纸制作的?” “当然!没有一点偏差,小的特意量过了,将作监的大匠的手艺可是没得说!”三才小心的看着太子的脸色,特意强调一番。 “干的不错,晚上给你加一条鸡腿!”赵祯笑着说道。 “鸡腿?” 小胖子扭头说道:“没错,你没闻到一股奇香正从门外飘来?” 三才把手中的两片木板用楔子连接起来,使劲的吸了吸鼻子,果然一股奇香环绕在四周, 看着他轻松的组装,小胖子戳了戳赵祯的肩膀:“你确定在没有螺丝的情况下,能组装出现代家具风格?” 赵妙元在一旁毫不客气的打击小胖子的无知:“你不要小看古人的智慧,这比螺丝钉还好用,经过处理的木材不会生锈,而且利用热胀冷缩的原理更加牢固,同时还能防震!最杰出的木楔技术就是我们头顶的斗拱。” “妙元你懂得真多!” 某人却不觉得丢脸,反而更加崇拜的望着公主。 三才目瞪口呆的看着公主殿下,没想到她说的话和将作监大匠说的一模一样! 有了晏殊和三才的帮忙,很快木制家具就被拼装好,实木的书桌,低矮的沙发,雕花的茶几,宽大的长桌,高背的椅子看的晏殊和三才两人目不暇接。 没有海绵和牛皮,赵祯只能在实木的沙发上套上两女制作的布艺靠垫,最后用铁环吊起窗帘就大功告成! 半个下午的时间就这样用掉,三才在赵祯的极力推荐下,小心的把屁股落到柔软的沙发上,然后又一个踉跄的站起来。 躺在沙发上的小胖子一把拽倒身旁局促的少年,在他的惊叫声中哈哈大笑。 晏殊躺在柔软的沙发上嘴中呢喃:“这种感觉就像是坐在白云之上!” 第二十六章神臂弩 三天时间,短短的三天赵祯等人就把后院做库房的宫殿装饰成了现代别墅,除了没有二楼,但是房间却极为高挑。 “这种感觉好极了!每天早晨醒来,对着太阳轻吻天空!”王语嫣轻轻的撩开头发,穿着睡衣在沙发上感叹。 “亲爱的,你难道不知道身上的小兔子睡衣很呆萌吗?”赵祯摆弄着少女头顶的长耳朵笑着调戏她。 八岁的少女却有一张倾国倾城的小脸,外加一身呆萌睡衣,这深深的刺激着同样年纪少年的荷尔蒙! 小胖子揉着双眼拖着长长的尾巴从卧室走出:“老赵几点了?有咖啡吗?” 随即一个暴栗敲在他的头上,赵妙元踩着他的尾巴道:“你睡失忆了吗?这是在大宋,没有二十四小时制,也没有咖啡,那玩意现在还在南美洲的丛林里静静的腐烂!” 小胖子含着眼泪道:“我知道了,能不能轻点,我的头好痛的……” “早上好!” “早上好!” 众人互相打着招呼,当晏殊看到公主和王语嫣的睡衣后僵直着站在客厅的茶几前惊讶的合不拢嘴巴。 小胖子炫耀的向他甩着尾巴:“你试试这件,我觉得猴子挺适合你的。” “你身上穿的是什么?”晏殊打掉眼前不断转圈的尾巴奇怪的问到。 “这是一只太古猛兽,叫恐龙!” 晏殊即使再成熟也是个孩子,在几人的怂恿下,他很快的适应了全新的生活,身上毛绒绒的睡衣,让他觉得很舒服。 今天是休沐,宋人的休息安排让赵祯惊讶,三日一洗头五日一沐浴的先秦制度,被改良成五日一休沐的合理放假。 宋人喜欢享受,这是不争的事实,大概是经济发达的社会都会这样。 而且处处存在着商机,如果你勤快点,井水甚至是可以卖钱的! 晏殊笑着对众人讲述东京城的一点一滴,冬天的早晨有小贩挑着热水售卖,你甚至不用出门,他们会把热水送到你的院子里。 最为让人吃惊的是,水的温度决定价格! 四人聚精会神的听着他的讲演,各个行当都有行会,也就是类似后世的公会机构,为的是保护城中的手工业者,甚至连乞丐都有管理的行会。 这些先进的管理制度让赵祯等人震惊,有些甚至比后世的公会制度更为先进! 小胖子这下开始用新的心态来看待这个社会,当他听到有专门收养弃婴孤儿的福田院、赡养孤寡老人的居养院、纠集贫穷的安济坊、甚至还有义冢漏泽园时,感慨的对赵祯说道:“大宋真的比十八世纪的欧洲还要先进,除了武器。” “你丫能不能别提那些武器?这是时代积累发展的产物,你认为大宋就没有能力生产出火枪吗?” 面对赵祯的反驳,蔡伯俙得意的说道:“原先没有,但是我来了!跟我来,我要让你们见识一下什么叫军弩!” 王语嫣转头用质问的眼光望着赵祯道:“你让他接触武器了?!” “额~我只是让他去向彭七要一把弩看看,为的是要让他知道,这个时代的武器并不比滑膛枪差,可……” “可是他居然改装了!你知不知道弩箭对与大宋的重要性,现在他就开始这样做,是不是有点过于高调了?!别忘了他才是个八岁的孩子!” 蔡伯俙高声尖叫:“你这是什么意思?难道我就不能展现出自己的才能?!” 看着变成炸毛刺猬的小胖子,赵祯对王语嫣安慰道:“没事!一切尽在掌握,他的小发明只在实验室中,没有流传出去,就静静的呆在架子上。现在我们是否能去看看?” 当众人看到眼前简单粗暴的改装后,赵妙元目瞪口呆的指着架子上的奇怪弓弩道:“这是你改装的?就改装成这样!你为什么不用钢片代替木质的弩臂?为什么不用更好的棘轮代替绞盘?” 一个武器专家和一个物理学家碰撞会产生什么?不是新的发明而是吵闹扭打。 吵闹的是蔡伯俙,扭打先动手的却是赵妙元。 原本对公主百依百顺的小胖子在面对武器的时候,把热情全部转移到了武器上,完全忘记自己的小公举! 最后在王语嫣的调解下,两人把弩箭拆成零件,从第一步开始组装改造。 当弩箭射中二百米外的陶罐时,彭七踉跄的冲向远处的陶罐,又飞快的冲了回来追着赵祯道:“这乃是军中神器!能敌十万精兵!谁造的。” 小胖子得意的晃着手中的棘轮弩道:“除了我还有谁?怎么样我当时和你说能改造的更厉害,没错吧!” 彭七目瞪口呆的望着小胖子嘴中喃喃自语:“俺只是被你缠烦了才给你看看大黄弩的,没想到你居然真的能改装!” 谁能想到他居然把弩箭的射程提高了一倍由于! 小胖子得意的脸色瞬间变得难看,有这样夸人的吗! 赵祯赶紧把弩箭拿过来惊讶的问道:“你们是怎么改造的?!” 蔡伯俙和赵妙元击掌道:“我们叫它神臂弩怎么样?这里是保险,不开就不能射击,为的就是防止误伤,望山也改造了一下,最重要的就是棘轮! 它可以让弩手上弦更加省力,现在只是简单的棘轮,如果要好的钢材就能造出滑轮组,到时间即使是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也能轻松上弦,而且速度会很快哦……” 呆呆的望着手中的棘轮弩,赵祯的脑海中又出现了那段熟悉的文字:格物解锁! 一张蓝色的图纸出现,上面赫然画着手中的神臂弩,各个零件十分详细,甚至还有组装说明,最后被收纳进格物的卡片中。 赵祯再去点击格物卡片就会出现这张图纸。 但是再次出现的却有两张图纸,一张是神臂弩,另一张却是从未见过的盔甲模样,当赵祯看到下面标明铁浮屠三个字后幸福的快晕过去了! 晏殊并没有注意赵祯的表情,弩羡慕的接过神臂看向蔡伯俙道:“巧夺天工!大匠之材!” 而彭七则是疯狂的跑向侍卫的驻地,没一会就带人抱着一个极大的木箱走来:“蔡神童就在那里,快点把弩箭拿出来!” 蔡伯俙看着满满一大箱抱着苫布的大黄弩两眼放光。他终于找到自己的价值了。 当然还需要公主的帮忙! 赵祯宣布用俩个月的时间把太子三卫的所有弩箭改造成神臂弩。 侍卫们兴奋的摩擦着手中的大黄弩慎重的交给蔡伯俙,对于他们来说弩箭就是他们的生命,是他们的饭碗和依靠。 《宋律》规定,禁军丢失弩箭要受军法,脊杖四十降为厢军! 厢军是要琼面的,而且待遇极地,只能维持温饱,还要做着苦力。 小胖子指挥着侍卫,彭七警告的说道:“哪个杀材要是敢把这件事泄露出去,老子就让他去沙门岛看海!” 沙门岛是大宋的流放之地,岛上采用定额制,编制只有三百人,但是岛上的人却远远不止这些。多出的人只能靠自己去赚取食物,大多只能用身体…… 侍卫们看着彭七认真的眼神,赶紧保证绝不会泄漏一个字。 赵祯并不阻止,他确实想要把自己的卫戎部队变成一只装备精良,服从指挥的精锐部队!在这个时代他还是觉得有一支属于自己的可靠武装力量更为妥当。 武器的更新换代只是开始,下面还有更重要的训练阶段。但现在还不是时候,最起码要等到自己的时间能由自己控制的时候。 第二十七章晏殊的心 如果有人问古人的生活是怎样的?赵祯可以如实的回答:“舒服惬意!” 小胖子蔡伯俙的回答是:“没有电子产品,没有游戏,没有围脖,啥也没有,只有折磨!” 而王语嫣和赵妙元却对八卦非常的感兴趣,她们两人甚至喜欢去大相国寺打听八卦,因为那里有专门为大家闺秀准备的禅室供女眷休息,女人多的地方自然就有八卦。 这填补了她们没有综艺节目的无聊,整天八卦之火熊熊燃烧。 当然她们也待会了不少有用的情报,比如丁谓喜欢书法,寇准奢侈,王相公病入膏肓等等。 天气逐渐变冷,赵祯的行书已经达到登堂入室的程度,鲁宗道已经从打击变为赞赏,而小胖子的正楷也写的有模有样。 现在众人的课业已经变成四书五经的讲解和对朝局时政的分析。 当赵祯提出三冗巨费的问题后,王旦沉默了,他不知道该如何向太子解释,三冗从太宗时期就开始了,冗官是因为朝廷需要壮大文官集团而产生的,而多出的官员俸禄照发,冗兵也是没办法的事情,灾民编入厢军这是最好的办法,而冗费是以上两点得出。 赵祯想到三冗是因为历史上仁宗节俭,为了省钱,晚上想喝碗羊肉汤都心疼,那到底是穷成什么样子?! 仁宗仁慈不假,但是也不能仁慈到这种程度,拥有全世界最富饶的国家,却连一碗羊肉汤都舍不得喝? 太子的问题不解答也不好,最后王旦长叹一口气:“太子一语直指要害,三冗巨费已经压得朝堂喘不过气了!” 赵祯惊讶震惊的望着他,这才是三冗刚刚开始的时候,就已经喘不过气了? 蔡伯俙小声的嘀咕道:“我虽然不懂政治,但是北宋之所以出现仁宗盛世,大概就是因为要填补三冗的大窟窿吧?” 赵祯早就开始担心三冗的问题,但没想到王旦的回答却是:“三冗有百害而无一利,却不能擅动,其关系到国计民生,甚至是边患!” 经过他的解释才知道,三冗已经和大宋连为一体,牵一发而动全身,世家大族,厢军,官员等等利益集团攀至错节的纠缠着。 难怪范仲淹的改革会失败,难怪王安石的改革会人走茶凉。 这就像是一道死循环的难题,如枷锁一般缠绕在大宋这个巨人的身上! 连腿脚都迈不开的巨人如何能与外敌作战?更何况这个巨人是天生残疾,金瓯不全就是偏瘫,重文轻武就是一只脚长一只脚短。 看来自己要做的事情还有很多啊! 王旦这样混迹朝堂多年的老油条都想不出合理的解决办法,自己应该怎么办?难道就看着这个巨人摔倒在历史的尘埃中? 最后王旦总结道:“这是一幅死棋!除非朝廷的财政是现在的三倍,而且三冗不再增加!但老臣觉得三冗增加是必然的,天灾谁也阻挡不了,而文臣谁也不能动,即使官家也不能!” 王旦浑浊的眼睛爆发着强烈的精光,就连一旁粗神经的蔡伯俙都下意识的打了个哆嗦,这老头的眼神太可怕了。 午饭的时候,晏殊看着脸色难看的赵祯道:“太子还在担心三冗的问题?” 面对已经长成小白脸的晏殊,赵祯苦笑道:“你有什么看法?” “王相公说得对,三冗不能动,但却可以……” “小殊,你先等一下。”赵祯打断他的话就起身向外走去。 晏殊莫名其妙的含着青菜望着他的背影,无奈的耸了耸肩膀继续吃饭,他现在已经完全习惯了太子的风格,也学会了后世的潇洒。 小胖子则是完全不管两人,闷头开造,今天的粉蒸肉特别的好吃,两人傻子一样的考虑皇帝的问题,难道不是太早了吗? 赵祯回来了,手中提着一个木桶,蔡伯俙哈哈大笑:“你丫不会是想和他讲短板理论吧!这个我来啊!” 在晏殊面前炫耀后世的知识,是蔡伯俙最喜欢干的事情,他只能在这里寻找可怜的优越感。 轻咳一声吸引晏殊的注意力,蔡伯俙拿起小桶老气横秋的说道:“小殊同学请你看好这个木桶。”说完啪的一声用脚踹段其中的一节。 晏殊看着他神经病的行为道:“好好的木桶你踹坏它干嘛?” 滋滋滋~小胖子发出怪声连连咂嘴道:“你没有透过现象看本质,你仔细看看这个木桶还能用吗?” “能是能,但是盛水肯定要比以前少了,要把断掉的木板补上才行!” “宾果!答对了,三冗就像短缺的木板,而木桶就是大宋,盛水的多少并不是看最长的木板,而是最短的!”赵祯咽下嘴中的珍珠米点着筷子说道。 小胖子郁闷的要死,幽怨的望着赵祯:“你就不能让我装完?!” “你丫吃饭吧,话说郭才的粉蒸肉是你教的吗?下次叫他少放点糖,有点腻了。” 晏殊望着赵祯和蔡伯俙,这木桶理论看似简单至极,却蕴含着极大的道理!两人好像早就明白一般,难道自己真的比不上? 他现在很难受,并不是因为木桶理论,而是因为自尊,他总是感觉赵祯才是最大最聪明的人,这无可厚非,太子乃是国之储君当然胜人一筹,但是蔡伯俙,甚至是身为女子的王语嫣和公主都要比自己聪明太多。 虽然和他们一样穿着毛茸茸的睡衣,住在名叫别墅的大殿中,但是总是能感觉到一种无形的沟壑,深深的把自己与他们划开,就像俩个世界的人。 晏殊并不傻,他聪明而且敏感,赵祯等人的拼音纸条他看不懂,但是却知道他们在通过这种奇怪文字在交流,英语对话听不懂,但是却知道他们在谈论不想让自己知道的事情! 的确,赵祯等人忽视了他的感受,四人毕竟是后世穿越来的,这是秘密也是天生的优越感,这种沁入骨子里的骄傲使他们不愿意让人进入他们的团体。 这些都是下意识的,晏殊如果不说,他们绝不会想到。 赵祯奇怪的看着一边扒拉着米饭,一边流泪的晏殊问道:“小殊你是怎么了?” 吸了口鼻子却被嘴中的米饭呛到,晏殊顿时鼻子眼泪一起流下,嚎啕大哭。 “我去!谁欺负你了?告诉我,老子揍他丫的!”仗义的小胖子当场就不能忍,抹肩头拢二背的就要出去揍人。 看着嘴中叼着鸡腿的蔡伯俙,晏殊更是嚎啕不止。 最可气的就是伤害到了别人,当事人还不自知! 第二十八章东京乞丐 经过几个月的相处,赵祯已经了解晏殊是个什么样的人,心性纯洁敏感的他在饭桌上哭泣只能说明他发现了什么。 试探着小声问道:“小殊是不是我们冷落了你?!” 看着他默默止住哭泣,赵祯就明白了。 但一旁的蔡伯俙却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干笑着说道:“我们不搞基的……” “你丫能不能有点正形?!小殊的感觉我知道,你不觉得我们用英语对话,用汉语拼音传纸条很过分吗?!小殊你放心我会教你的。” 蔡伯俙瞪大眼睛转头对晏殊怒道:“就这原因!你就不能直接和我们说吗?” 说完就拿出纸笔道:“我现在就教你,多大点事!看好了这是啊,呜,额……” 不得不说晏殊的脑瓜确实好使,一套汉语拼音只用了一顿饭的时间就学会。这下他反而有些不好意思:“晏殊不该窥伺太子之学。” “什么太子之学,这都是……额公主发明的!”本想告诉他实情的小胖子讪讪的改口,差点说出这是后世小学生的东西,最后借花献佛的把功劳给了赵妙元。 赵祯无奈的翻了个白眼:“你丫真是机智如我,那什么,小殊你已经是我们的一员了,以后有什么问题只管说,不要有一丝犹豫,否则你就是不拿我们当自己人!你要记住,我们五人是一个团队,是一个整体,少了谁都不行!” 晏殊又开始哭泣,但这次是笑着哭泣,人的感情就是这样,时而细腻时而豪放,时而冷若冰霜也可以激情似火。 当两人一人拿着一个鸡腿当麦,高唱着:朋友一生一起走……的时候,赵祯打着饱嗝的开始散步,话说今天饭桌上没有两女还真是不错哈! 侍卫们看着赵祯溜达出东宫后就赶紧跟上,这位可是很少单独出门的,今天怎么甩下伴读蔡伯俙了? 这些三大五粗的汉子与蔡伯俙很投缘,大概是因为他平易近人又豪爽的性格。 但对太子的平易近人却有些拘束,更多的是敬重,这点让赵祯很不爽。 勒住彭七的脖子问道:“你们为什么那么怕我?” 看着太子的手时而变爪时而握拳,抽筋一般的威胁,彭七苦笑道:“太子您的身份高贵,怎么能和俺们这群厮杀汉混在一块,再说俺们都是粗心放屁的直肠子,万一不敬了……嘿嘿您说是吧?” 看着谄笑的彭七,赵祯松开手,这货还真是大智若愚啊。 “你们难道觉得孤是冷血的混蛋?或是不讲义气的禽兽?” “不是!绝对不是!” 赵祯的话把他们吓的魂不附体,赶紧摆手道。 “那你们怎么不和我走心呢?难道不知道孤是赏罚分明的爽利性子?只要原则上没错,怎么闹都无所谓,懂?!” 看着小鸡啄米一般的侍卫,赵祯怒道:“不许敷衍孤!” 又是一阵拨浪鼓般的摇头,把赵祯气的火冒三丈,直直的向东华门走去。 赵祯也是人,也有自己的苦恼,太子看似相当显赫的身份,却只有蔡伯俙一个能交心的朋友,而且随着时间的推移,这种交心是否会因为地位的变化而受到影响,这些谁也不能保证。 只有在滚滚的人流中,赵祯才能忘记这种对孤独的恐惧,因为在这里谁也不认是谁,谁也不知道自己的身份。 当然侍卫们却并不这样想,但他们看到太子进入东十字大街时,就把心提到了嗓子眼,彭七更是寸步不离的紧跟在他的身后。 十字路口的樊楼显得高大异常,最高处甚至能眺望禁中,但是却被钉上了木板,活生生的破坏了建筑的美感和艺术格局。 赵祯不爽的走进去对着胖胖的掌柜道:“你这樊楼甚是好看,钉上木板却有画蛇添足之感,为什么不再木板上画上彩绘博人眼球?” 掌柜的低头看着只比柜台稍高的小孩,哈哈大笑道:“衙内确实高才,这般想法另辟蹊径啊!” 他是樊楼的大掌柜,一眼就能看出身穿常服的赵祯应该是某家的衙内,否则不会有这么大的胆子,而且还有极为精壮的护卫。 随即问道:“不知衙内有什么高见,画些什么样的图案好呢?” “当然是你樊楼的美食和酒水!” 掌柜的更加开心道:“衙内这个主意好,但是不知要什么报酬?还请道来!” 真是爽快人,赵祯开心的露出脸上的酒窝,指着门外路对面的小乞丐道:“我要请他们在这里吃饭!” 掌柜的胖脸一黑道:“小衙内是戏耍洒家不成?这些污秽货也配进樊楼?!” 赵祯绕过柜台走进去小声道:“你要同意就是双赢,不同意信不信我砸了你的樊楼,而且你还不能说什么!” 看着赵祯剔透清明的眼神,胖掌柜笑着问道:“小衙内你是哪家的?我们东家可能还认识你家大人嘞!” 赵祯瞥了他一眼道:“你的意思是不许我的客人进来?” 胖掌柜结巴的问道:“那些小乞丐是你的客……客人?!” “当然!我请他们吃饭,他们就是我的客人,而且我还要给他们钱,因为要他们帮忙,这也算是在谈生意了,你难道会拒绝客人进来?我可听说你樊楼看待主顾仁义盖天,怎么?难道是浪得虚名?” 赵祯的话把掌柜驳斥的哑口无言只能从嗓子里发出“额……额”的声音。 最后一咬牙道:“行!只要衙内给钱,怎么着都行!” 赵祯伸出大拇指:“好!果然是樊楼!果然讲规矩!就冲这个我的注意算是没白出!你记得要请最好的画师用最好的油彩画上,注意防水,我保证你的樊楼的生意会更好!” 说完就带着彭七上楼去了,几个侍卫去外面请小乞丐送到包厢中。 掌柜的拍了拍胸口暗叹一声好可怕的眼神,虽然纯净无暇,却剔透的惊心动魄! 宋小乙是这些乞丐的小头领,他是负责生活的“大管家”每天的要来的钱除了上交一部分给帮会,剩下的都由他保管。 当他看见一些侍卫某样的人向自己走来时,心中立刻紧张起来,这些人比衙门里的班头还危险。 高门大户的人家总会从他们中抓走面目清秀的男童女童,听丐帮的老人说,那些进入豪门深院的孩子都会被作为玩物,直到被玩烂了,就会向垃圾一样被丢出来送到乱葬岗去! 恐惧的孩子们聚集在一起,靠向宋小乙这位“大管家”,女孩被他用身体藏在身后,把长相最难看的男孩放在最外面。 虽然是身处闹市,但是周围的人不能给他们提供任何温暖和帮助。他们只能抱团取暖,希望待会挣扎的时候发出的声响能惊动巡城御史。 那些御史虽然也厌恶他们,但是与可以参奏的材料比起来,他们绝不会放过这样的好机会。 侍卫好奇的看着眼前挣扎的孩子道:“我家小衙内只不过是想请你们去樊楼吃顿饭罢了,这可是天大的福气,别不识好歹!” 第二十九章别人眼中的垃圾却是另一个人的宝 侍卫们很郁闷,无论他怎么劝说都没用,这些小乞丐甚至开始大嚷大叫,引得路人指指点点。 万般无奈之下,侍卫开口威胁道:“如果不去,就让开封府的班头把你们全都送到福田院去!” 这种威胁比什么都管用,小乞丐们立刻止住哭声,小脸上露出了恐惧的表情,看着侍卫们好不尴尬,连他们都知道福田院是什么地方,简直就是人间地狱。 宋小乙咽了下口水道:“真的是去吃饭?”实在没有办法了,相较于被送到福田院还是去赌一把比较好。 侍卫拍着胸脯道:“那还能有假?我家衙内最是仗义,看你们和他一般大小却在此受苦心下不忍,叫我等请你们去吃饭,如果说的好还有赏钱嘞!” 一听和自己年岁一般大小,宋小乙松了一口气,多半是那家没有出过门的衙内,突然发了恻隐之心吧,这种情况也不是没有,只不过不会请他们去樊楼这种望一眼都是奢侈的地方,多半是给点银钱罢了。 看来这位小衙内与众不同一点罢了,宋小乙想到这里道:“那就有劳这位大哥带路,我等收拾一下。” 说完就把藏在背后的小女孩和拖了出来道:“今天小乙哥带你们去吃好的,都把自己收拾的好看点,说不定人家一高兴就把你们收做丫鬟了!” 小孩哪里知道他是什么意思,只不过听他的话,把脸上的乱发用一根灰不溜秋的绳子扣好,用破布一般的袖口使劲的擦着脸上的灰尘,以至于小脸都被擦的通红。 人性都是肉长的,在赵祯的选拔下,这些侍卫都是心思纯洁的农家子弟,见状也于心不忍,叫来一旁的卖凉茶的小贩,让他送来一桶清水给他们。 拾到干净的小乞丐,还真有不少眉清目秀的,眼中的灵气一点也不必平常百姓家的孩子少。 侍卫带头把他们引进樊楼,在掌柜的心疼的眼神下上楼去了,只留下一帮目瞪口呆的食客和活计,胖掌柜冲着小二大叫:“你们瞎了吗?没见地上脚印?给我擦干净!” 小二连连点头,大伙计上前小声问道:“您就这样让他们上去了?” “你这是废话,要不然怎么办?人家给钱了!” 说完就上楼去,大伙计奇怪的追问道:“您干嘛去?” “我去伺候那个小祖宗!” 赵祯细的打量着拘谨又咽着口水的小乞丐,这些孩子的岁数和自己相差不大,也许是见惯了别人的打量,他们一点也不在意,只是低头不语,而且眼睛直勾勾的盯着桌子上的饭菜。 当咕噜噜的声音响起,赵祯才惊醒道:“别站着都坐下吃东西把,今天我请客,你们放开肚皮吃!” 孩子们并不听他的,全都转头望向“大管家”。 宋小乙上前,先是躬身行礼道:“小的名叫宋小乙,在东十字大街带着他们以乞讨为生,不知这位衙内为何请我等吃饭?” 赵祯惊奇的望着他道:“这很重要吗?”没想到宋小乙的礼节很标准,说话也很妥帖,不卑不亢。 “无功不受禄!”宋小乙坚定的点头道。 “是无功不受禄还是不需要别人同情?这么和你说吧,我来是想和你做买卖的!”赵祯能从他的脸上看到强烈的自尊。 这是他仅有的东西,但却不会轻易的放弃。 对于这种自尊赵祯是发自内心的尊重,这也是看重他的原因。 早在樊楼外观察时就注意到,眼前的少年绝不会像一般的乞丐那样死缠烂打,也不是跪着的,他带着的孩子也是如此,但往往却是这份自尊赢得了路人的好感,他们的钱比其他的乞丐要多。 宋小乙奇怪的看着眼前的少年:“我们是一群无家可归的孩子,手不能提肩不能挑,你和我们做什么买卖?……”说到这里眼神一变,眼睛如狼崽一般透出凶狠目光道:“如果是要我们出卖身体,你就死了这条心吧!” 彭七伸手就抓住他的膀子,使他探入怀中的手动弹不得。 “哈哈……你们的身体有几两肉?我是在给你们的未来投资!你们所有人都会受到教育,有人会给你们上课,甚至会有人教你们武艺!给你们住的地方,一日三餐吃穿不愁!但是唯一的要求就是将来要听命于我!” 赵祯开门见山的对宋小乙说道,这也是他为什么找乞丐的原因,这些孩子没有背景,没有爹妈,甚至没有未来。 赵祯可以肆无忌惮的开发他们,让他们成为自己的心腹!这是一块试验田,在大宋还有谁能比他们的家世更清白? 宋小乙已经被他的话惊呆了,居然有这种天大的好事! 什么都不要,只要将来效忠他!这就如世家大族培养寒家子弟一般,只不过是为了在朝堂中多出一两个助力而已。 “你说的话当真?!” “当真!你们还有什么可失去的?” 宋小乙不说的跪下,跟随他的孩子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是也毫不犹豫的跟随。 “只要恩人能说到做到,宋小乙的命就是你的了!”说完就开始砰砰的磕头,即使撞击在木质的地板上发出砰砰的声响也不停下。 赵祯没有搀扶,现在就是要让他彻底归顺自己,要让他相信自己不会拒绝。 彭七在一旁一句话也不说,只是目光灼灼的在这些孩子身上游走,他要挑选出适合习武的材料来,太子的举动让他担忧,他不知道为何现在就开始选拔死士! 宋小乙并不停下,即使额头已经出血依然继续磕头,直到赵祯把他拉起:“男儿膝下有黄金!这是你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向我磕头,从今天开始,你们可以挺直腰板做人,从今天开始你们都是我赵祯的人了!” 赵祯这个名字在宋小乙这帮孩子看来就是主人的名字而已,他们不知道将来的某一天会在说书人的嘴中听见!更不知道给了他们希望的人就是未来大宋的主人! 所有的孩子都被送到隔壁的房间,那里有准备好的热水和新衣服,赵祯派人给他们擦背,用他的话说,务必要洗的干干净净,洗去的都是过去,要用最好的一面迎接未来。 穿上新衣服的少年们,除了因为长期营养不良而显得瘦弱枯黄些,其他的地方都是很好的,没有先天疾病,也没有传染病什么的,身上居然连虱子也没有,这让赵祯对宋小乙再次刮目相看。 别人眼中的垃圾却是另一个人的宝这话一点也没错。 当小二看着穿着新衣服从楼下上下来的孩子愣了半天说不出话来,这些就是刚刚上楼的小乞丐? 七八个乞丐变成光鲜亮丽的孩子,甚至穿上了名贵的蜀锦! 第三十章赵祯的试验田 而掌柜的看着赵祯的赏钱高兴的合不拢嘴道:“小衙内真是心善的人呐!这些孩子跟了你以后必然享福的!” “我给你出了那么好的注意,以后我来你统统给我打七折怎么样?!” “小衙内真会开玩笑!” “瞧你小气的样子,以后你就是跪着求我来,我都不一定来嘞……再商量一下七五折如何?” 在赵祯的死缠烂打下,掌柜的拿人手短,只得同意七五折的优惠,看着离开的赵祯,店中的大伙计不屑的说道:“败家子一个!还好意思讲价?” 啪的一声,胖掌柜一巴掌糊在他的脸上:“你小子这对招子可以挖掉了!他是什么人先不管,光看他的阔绰和给我们出的主意,就知道他必然是官宦人家的子弟,小小年纪就有这样的脑子,将来入朝拜相也不是不可能!” 彭七一路上紧盯着赵祯,看的他好不自在:“彭七你今天是怎么了?” “彭七是个直肠子,有些话实在憋不住!殿下您为什么要招死士?!” 赵祯脸色大变的跳起,一把抓住他的前襟说道:“彭七你给我听好了!这些孩子绝不是死士,而且一个也不能少! 我要他们都活着,活人才有价值,死士除了死的时候溅人一身血,其他什么用都没有!我东宫不许出现死士这种垃圾玩意,无论何时生命都是值得尊重的!” 彭七看着暴怒无比的太子,迷茫的摸着头道:“那您要这些孩子干嘛?” “你没听说过:别人的垃圾是另一个人的宝物这句话吗?这些孩子都是宝贝,是折翼的天使!只要能用的好,他们能为我大宋发光发热,能抵得上十万军队!” 看着进入荒院的赵祯,彭七摸了摸脑袋:“能抵得上十万军队?那要我们干嘛?” 这院子是赵祯能找到最好的地方了,毕竟这时候找中人已经有些晚,又要快点把孩子们安顿下来,只有这个被荒废的院子合适。 因为赵祯付钱爽利,中人并未多嘴,只是极有眼力的送来一些淘汰的家具和日常用品,赵祯付过小费后,他更是答应帮采购日用品来。 两车的日常用品完全够八个孩子的用度,宋小乙指挥着孩子们把东西放到合适的地方,难怪孩子们叫他大管家。 对宋小乙挥了挥手,赵祯飞快的离开进入马车,他现在要冷静一下,毕竟把一群孤苦伶仃的乞丐变成自己的试验田很残忍,好像自己利用了这些纯洁的小孩。 但随之而来的却是蔡伯俙曾经对自己的忠告:你去收养小乞丐,让他们接受现代的教育,把他们培养成带动社会进步的基石,但是你要背上一点负罪感,这种感觉很难受所以我不去做,你去! 想想小胖子当时吊儿郎当的神态,赵祯就气的牙根痒痒! 蔡伯俙的理由很充分,谁让自己是太子?! 马车中的赵祯闭上眼睛,用许多理由开解自己,比如给这些小乞丐提供了温饱,给他们住的地方,而且还要教授他们知识,甚至不要他们付出生命做自己的死士。 心理安慰是强大的,这种不断的暗示让他慢慢的变得释然,彭七担心的看着马车,太子殿下进入车厢后就一眼不发,这与他平时的作风好像不大一样,难道是自己刚刚的话刺激到他了? 但很快车窗中伸出的小脑袋打消了他的疑虑:“彭七去大相国寺!” “好嘞!” 看着太子阳光般的笑容,彭七悬起的心也跟着放下,太子要去大相国寺,不用说也知道是去接公主殿下和王家小娘子的。 赵祯的马车外观上没有什么特别,与世家大族的马车相比甚至还要低调许多,所有的侍卫穿着便衣,一副家丁护院的打扮,这种人在东京城内城满大街都是,并不惹眼。 大相国寺是大宋国寺,也算得上老赵家的家寺,大概是因为宋朝皇帝更亲近与百姓的缘故,所以对往来的人没有一点限制。 寺中的僧人还会收养一些流浪儿或是乞丐之类的,所以名声相当的好,老赵家也很欣慰,每年的主持都会收到官家赏赐的紫纱衣。 相国寺占地极广,寺门高大庄严,但是却能容纳许多小贩和商贾在前院摆摊,售卖着许多商品,赵祯是第一次从正门入内,因为这里是不允许马车直接开进去的。 当年太祖到这里都下马进入,后世的官家谁敢放肆打破这样的祖宗之法? 看着琳琅满目的商品,赵祯很羡慕这个时代的商业繁荣,朝廷收的税极少,只有两种商人收税,一个是住税,一个是过税收。 住税就是在当地有门面商铺,收税百分之三,而过税就是商贾经过城市,在城中叫卖所收取的税费,只有百分之二,细碎物品免税,且不准留难行旅,制止官吏勒索。 因为税收的减少,商贩的积极性被调动,而且价格便宜公道增加了市场购买力,使得商业更加的繁荣起来,商业繁荣就带动了经济的发展,朝廷就有了钱。 但是百姓的钱是百姓的,朝廷的钱是朝廷的,便宜老爹搞的泰山封禅什么的把朝堂的积蓄花的差不多了! 从而导致百姓有钱而朝堂勒紧裤腰带的惨状。 这个时代没有经济学家,即使掌管全国财政的三司使也只不过是一个好的会计。 文人墨客可看不上满脑子都是钱的商贾之道。 赵祯拿起一个做工精良的拨浪鼓道:“你这拨浪鼓倒是脆响,只不过鼓上的牛皮是哪来的?” 小贩好奇看着眼前的小衙内,这孩子的问题还真多,但是他身上的穿着却不是普通百姓家的孩子,为了自己的销路,堆起满脸微笑道:“小衙内可不敢乱说,这是羊皮的拨浪鼓,谁有那么大的胆子敢用牛皮做鼓面嘞!” 赵祯小脸一红,自己问这种问题确实显得有点白痴。赶紧让彭七掏钱买下,头也不回的就走。还好蔡伯俙没跟来,要是他在定然要嘲笑自己一番! 大相国寺的三道门被天然的划分成三个交易会场,刚刚买拨浪鼓的地方是最外面的小场地,穿过那里之后才看到真正的万姓交易! 这是东京城中的大售,规模宏大的堪比后世的购物广场。穿行其中能看到各种东西,当赵祯看到有女童跪在地上的时候心中愤怒至极。 宋人是不随便下跪的,在宋人眼中跪着要么是极为屈辱,要么是在父母面前尽孝,即使是在官家面前也无需下跪,这就是华夏礼仪对人的尊尊。 虽然这些女童跪在蒲团上,但是依然让人不爽,但她们的脸上却没有一丝难堪,只有期待。 这让赵祯十分不解,转头望向彭七。 彭七哪里不知道赵祯的想法无奈的说道:“这些小娘子都是想被人买走做小妾的……” 第三十一章初遇杨家 赵祯在彭七的解释下才知道,原来宋代的小妾是契约情人! 更让人匪夷所思的是卖放居然是官府!我勒个去,真是开眼界了。 赵祯仔细的打量着跪在眼前的少女,旁边传来年轻人的嗤笑:“你这娃娃才多大就来这里,你家大人仆人怎么做事的!” “我家的仆人怎么做事轮不到你管!” 面对赵祯的回敬年轻人并不生气反而好奇的看着他:“你是谁家的孩子?” 赵祯头也不会的说道:“要你管?” “你这孩子到是好生嚣张?你可知道我爹爹是谁?!” 赵祯内心崩溃,被一个中二青年缠上真是倒霉,最让人郁闷的是他居然和自己拼爹! 见眼前的少年也不应声,年轻人大怒道:“你可知道天波杨府?!” 这回轮到赵祯惊讶了,看着脸面白净的年轻人道:“你是杨家人?” 他早就想看看传说中的杨家将和折家军,他们两家是大宋最大的将门,也是因为后世影视作品的影响,赵祯更熟悉杨家将一点,现在见眼前的人提出自己是天波府的人,当然好奇。 “怎么?怕了?我告诉你……” 年轻人得意的卖弄自己的身世,但是眼前少年的下一句话就让他吐血。 “哪个杨家?彭七你听说过吗?” 彭七一脸忠厚的回答:“小人也没听说过,衙内咱们还有要紧事,别在这浪费时间了!” 赵祯满意的点了点头,没想到杨家人也会有这样的纨绔子弟,自己一直认为天波杨家很注重子弟的培养,所以才会出现那么多的民族英雄,看来历史有的时候也是不尽然的。 见到扭头就走的赵祯,年轻人再也忍不住道:“好个无礼小儿,居然对我天波府不敬,我杨文广必然厚报!” 赵祯突然停下,看着眼前自称杨文广的年轻人道:“你真是杨文广?” “如假包换!” 居然这么巧!能在大相国寺的万姓交易遇到杨文广,但是次杨文广也太纨绔了些,历史上的杨文广可是一员骁勇善战爱兵如子的猛将! “天波府的门风都被你给败坏了,哦对了回去带我向你家老太君问好。” 赵祯稍稍回想就知道杨文广今天来干嘛,折金花今年也有八十岁了,看来这货是来挑选寿礼的,也就这里能找到各种奇珍。 杨文广目瞪口呆的看着少年的离去,一旁的老人说道:“衙内还是不要去纠缠了,这少年身份不简单。” “你知道他是什么人?” 老人抬头,一道狰狞的疤痕露出,斜挂在他的嘴角:“我可不知道他是什么人,但是他身旁的护卫却不简单,看似憨厚,只要有一点风吹草动都躲不过他的耳朵,这样的人只有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百战悍卒。” 杨文广点头:“知道了老叔,咱们走吧!” 他也不傻,连常年跟随父亲征战的亲卫都这么说,看来少年的身份也不简单,刚刚激怒他就是为了探知他的底细,谁曾想这少年居然如此稳重。 另一边的彭七却满脸不服道:“杨家人愈发没了品行,当年老令公的风范一点也没学会,倒是沾染了些将门外戚的纨绔风气!” 赵祯摇头道:“真那么像你就错了,这货是披着猪皮的狐狸!刚刚就是想激怒我,让我自报家门,不要小看杨家,作为多年的将门,他们的一举一动都会引人注意。而且折杨两家是姻亲,谁也不会看着对方倒霉。” 彭七挠头憨厚的拍着马屁:“还是您高见,俺们这些厮杀汉哪里晓得其中的弯弯绕!” 看着故作呆萌的壮汉,赵祯翻了个白眼:“你是懒的去想!” 不过这样的手下最让人舒服,谁会要一个机灵胜过自己的保镖? 赵祯觉得这个时代的宝马与后世的宝马没有区别,价钱贵,性能好,速度快,优雅大气。 看着每匹马的售价,彭七脸都绿了。最便宜的一匹居然都要五百贯! 这是他几年的俸禄!而且都是骟马,当他看到赵祯想买的时候,果断的拒绝道:“衙内咱们能别浪费钱吗?这些马都是骟马,太监马。” 赵祯皱着眉头望着招呼自己的商贩:“这些马是不能繁衍的?” “这位小衙内说笑了,当然不能,每匹马都是骟马,看来您不知道,这些宝马都是被调教好的烈马,如果不阉割,发起情来谁也控制不住,我这是为了客官着想啊!” 商贩说完恨恨的盯着彭七,仿佛是揭露了他的短处。 说的好听,骟马根本没有繁殖能力,买回去不出几年就会完蛋,赵祯买马的目的就是想培育马匹的! 他和小胖子商量过了,如何才能提高军马的产量和质量,太祖说得好,没有实践就没有发言权! 看来这个计划还是要先搁置起来。 见计划失败,赵祯无奈的离开,看着眼前的宝马十分心疼,都是好马啊!只可惜在漂亮也没有,太监了! 其他的珍玩异宝对他毫无吸引力,一个将来拥有天下的他,已经失去了对财富的追逐,他现在整天都是想着如何把大宋这个帝国经营好! 这就想经营帝国时代中的领地一样,只不过这个领地很大,有二十八万平方公里! 但对于后世的九百六十万平方公里还相差甚远。 几人的梦想是让后世的版图重现,雄壮的公鸡要骄傲的站立在亚洲这片古老的土地上。拥有盛唐的威望,拥有大汉的威仪! 现在最大的难题是如何把妹妹和王语嫣从八卦的深渊中解救出来…… 也许八卦就是女人天生自带的光环,她们在一起互相讨论着各家的琐事,张家的厨娘做了一手好茶饭,王家的衙内去妓馆被他的娘子揪出……等等,让一旁的赵祯冷汗淋漓。 还好她们不知道赵妙元的身份,只认为她是那家的深闺小娘子而已。 虽然有人打听她们的出处,但是两女机智的岔开话题。 说是来八卦并不准确,两女是在收集信息,最好的家贼就是这些刚刚年满十五岁的小娘子,她们在发牢骚的时候不知不觉的就把家中的信息透露出去! 在赵祯的鄙视下,王语嫣嘲笑着说道:“你认为我们是在八卦,但是其中有价值的信息你死都弄不到!比如丁相公多才多艺,天象占卜、书画棋琴、诗词音律,无不通晓,寇准喜欢奢侈,王钦若的瘊子是用的孙郎中家的祖传秘方……” 赵祯佩服的竖起大拇指,没想到她们能这么轻松的得到这么有价值的信息!即使其中一条是真的也是十分重要。 两女微笑着提出要开一家女士沙龙,这样刺探情报要方便的多,赵祯被两女跨时代的计划镇住,以至于目瞪口呆了半天,不难想象那些女眷是如何团结起来,往死里坑害自己丈夫的。 第三十二章采花郎刘从德 一切皆在赵祯的意料之中,离开相国寺的道路极为曲折,公主的侍女环儿正抱着一大队东西跟在后面,彭七看不下去从她手中接过,在环儿娇声的感谢下,五大三粗的汉子居然说出:小生有礼!的酸话来。 面对赵祯的哈哈大笑,彭七害羞的挠头道:“俺这是助人为乐,蔡伯俙那小子不也是这样,每次他帮厨娘小翠的时候都是这样说的,衙内您咳嗽什么?” 正在对他使眼色的赵祯感觉到一丝凉意,赶紧若无其事的窜到一旁卖木桶的小摊翻捡起来,妹妹的声音如恶魔的回响在他耳边环绕:“哥哥,这些都是便桶!” 赵祯的双手一僵,随即看到王语嫣笑颜如花的样子:“你是不是帮小胖子打掩护了?!彭七说的情况我怎么一点也不知道!” “我是想买些便桶回去,为我们的马桶做基础,实在不习惯坐在椅子上便便,呵呵……” 苍白无力的回答,连一旁的彭七都看不下去。 望着两女质问的眼神,赵祯果断的变节道:“首先声明这是和我没有一点关系,甚至和小胖也没有关系!一切都是为了晏殊。” “晏殊?!”“晏小子?!” 这下连彭七的八卦之火也熊熊燃烧起来,赵祯无奈的瞪一眼彭七道:“晏殊喜欢上了厨娘小翠,又不好意思接近他,只能让小胖子帮忙喽!小胖子的性格你们也知道,对于这种事情当然是当仁不让了!” 赵妙元和王语嫣同时松了一口气,只有环儿哭丧着小脸让赵祯莫名其妙。 环儿是赵妙元的贴身侍女,长得甜美又乖巧,甚至还很聪明深得公主与王语嫣的喜爱,三人私下里甚至以姐妹相称。 但是环儿是真心喜欢晏殊,长相白净文雅的小鲜肉是她心中的白马王子,而且能得到太子的器重更是前途无量,如果能和他在一起想想环儿都觉得小鹿乱撞。 可是每次公主问起自己是否有中意的人时,自己都会果断的否定,身为侍女的自卑心理让她没有勇气说出对晏殊的爱慕之情。 自己和晏殊就像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两人根本不可能有交集! 心慌意乱的环儿撞上了一个人,随即被一巴掌抽倒在地,清脆的掌声引得路人观瞧,当看到是一位漂亮的小娘子被打耳光,众人心中升起怜香惜玉的感觉来。 有人想上前阻止理论,但是却被同伴拉住:“他是刘太尉家的衙内刘从德,人称采花郎。你惹不起的!”那人一听赶紧缩了缩身子,古人不乏正义之士,只不过在遇到强权后很少有人能挺住。 在听到围观人的话后,王语嫣下意识的往后缩了缩,历史上的王氏就是被皇后嫁给了刘从德! 赵妙元毫不犹豫的顶上,气嘟嘟的望着赵祯,她倒要看看赵祯怎么为王语嫣出头。 彭七把手中的东西交给其他侍卫扶起地上的环儿道:“你这人一身公服,定然是哪家衙内,为何要欺凌一个弱女子?” 少年纨绔笑了笑:“你算什么东西,叫你家主人出来,就说我采花郎刘从德看上你家这个侍女了,多少钱开个价,我叫人送到你家府上!” “哦?多少钱都行!”赵祯缓步上前,搓着手,两眼变成孔方兄的问道。 少年见一个身穿华服的孩子立刻大手一挥的笑道:“你开价吧!” “一贯钱如何?” “一贯钱?”“什么!”“你疯了!”“衙内!” 质问声四起,赵祯微笑着对赵妙元等人摆了摆手。 “哈哈,爽快,你是谁家的孩子?我刘从德交定你这朋友了!以后有事就来保康们的刘府找我!小六子掏钱给他。” 跟班从怀中掏出一贯钱在环儿绝望的眼神中走向赵祯。 “你刚刚不是说送到府上的吗?”赵祯看着眼前的铜钱摇头问道。 “就一贯钱也要送到府上?直接给你不就完了嘛!” “不行,必须送到我家府上,而且还要你亲自去送!” 刘从德莫名其妙,不过看着地上的哭得梨花落雨的小娘子还是爽快的点头道:“你家在哪里?我这就去!” 赵祯笑眯眯的点头:“好说好说,你沿着南门大街往东走,看到郑家油饼店就上得胜桥再往北,看到大鞋任家的招牌后再往西去,过了东华门就是!” 围观的众人跟着他的话算着路,赵祯踹了彭七一脚,众人趁着他们还没盘算过来的时候就开路。 已经有不少人恍然大悟的看着离去的赵祯,而采花郎想了半天也不知道少年人的家在哪里,干脆不想转头对跟班道:“他家住哪?” 小六子哭丧着脸道:“小人算了半天,真是他说的那样,衙内我们可得罪不起!” “哪儿?” 回答他的却是百姓的称赞声:“太子仁德!” 刘从德拉住一旁激动的老人道:“这和太子有什么干系?!” 老人厌恶的瞪了他一眼:“你还不明白,刚刚那少年就是太子殿下,太子仁德大人不计小人过放你一条生路,过了东华门可不就是太子的东宫嘛!” 东京城的土著虽然没有经过皇城,但是太子东宫在何处却是知晓,毕竟这个小道消息横流的时代,皇宫大内的秘密也算的不得什么。 “太子?!”刘从德顿时升起一股白毛汗来,一旁的小六子见主人这般模样,赶紧安慰道:“没事的衙内,您的姑姑还是皇后娘娘呢!” “对,对了!我姑姑是皇后娘娘,我怕啥,只不过是一个贱婢而已,太子岂能因为这种事情怪罪我?”刘从德自我安慰的说道。 此时却有一行头戴兜帽的人冲出,口中喊着:“太子不追究你,我等义士可容不下你这等辱人妻女,调戏良人的恶行!乡亲们有仇的报仇,有冤的抱冤,啥也没有就为东京城除害!” 说完就把刘从德和小六子打倒在地,看着被打的双手抱头的刘从德,围观百姓先是一愣,然后不乏大胆之人上去补刀,连一旁的老汉也欢快的用拐杖敲打。 东京城最是豪气的地方,只要你的行为让人厌恶,对不起即使你有背景也没人帮你报官,甚至连巡城虞侯都会在一旁看好戏。 他们看得出这些蒙面大汉是什么人,傻子才愿意搀和呢!没看人家打倒刘从德后就飞快的消失?这时候就是想追也追不上! 到时候即使告到皇后哪里去也没用,谁看见了? 侍卫们兴奋的对小胖子卖弄着他们的所作所为,蔡伯俙听的热血澎湃,恨不得立刻去刘府再胖揍他一顿,羡慕的让彭七再讲一遍后道:“彭大哥今天我没去,真是可惜了,下次有这种好事一定要叫上我!” “你丫真闹!”赵祯无语的对他说道。 看着破涕为笑的环儿道:“孤说过,咱们东宫的人谁也不能欺负,这下放心了吧?刚刚居然还误解孤真是该罚!” 三女同声应道:“该罚该罚!” 晏殊这小子还是很关心人的,专程送来了凉毛巾给环儿消肿,在赵妙元的眼色下众人离开,临走的时候王语嫣对环儿小声道:“机缘只有一次,如果不把握就再也没有了!” 说完还拧了一下赵祯的软肉,赵祯一副收到的表情对晏殊道:“你要注意了,环儿看上你了,可以不用再去找翠儿让她吃醋了,计划成功!” 赵祯渡步出花厅,就和彭七小胖子躲在一起偷窥,享受着胜利的果实…… 第三十三章最后一课 冬天,万物凋零百草枯萎,即使最顽强的野草也躲不过大自然的收割,这时节也是老了最难熬的时候,便宜老爹的病情也愈发加重了。 赵祯看着景福宫的厚厚布帘,皱着眉头道:“屋中碳盆数只,毒烟大盛,官家体弱怎可封闭门窗?留些缝隙!” 内侍赶紧用杆子打开顶窗透气,赵祯这才觉得舒服一点。 大宋最好的银丝木炭也会产生一氧化碳,二氧化碳就更不用说了,景福宫专程供官家休息养病的小殿,并不如其他宫殿高大,那么多的碳盆即使用上最好的银丝木炭也会一氧化碳中毒,何况便宜老爹的体质很弱! 大半年的相处下来,赵祯已经把他当成慈爱的父亲,虽然自己很难进入儿子的角色,但是依然要让他觉得幸福。 这算是对一位爱子心切的父亲最好的报答吧! 跪坐在赵恒的床边,拉着他枯干的手掌说着父子两的小秘密:“父皇,我们上次说道蔡伯俙的神臂弩,今天我把图纸带来了!” 赵祯说完就望了望四周,见内侍宫女都低头站在远处,他便要掏出图纸,但是赵恒却抓住他的手:“尔等退下,陈琳让所有人都离开大殿十步!” 赵祯有些哭笑不得,老爹根本没有必要这么紧张,图纸上全都是用了汉语拼音,而且隔着那么远怎么可能看见! 赵恒见他不以为然,笑道:“你这小子真是……你知道这张图纸对我大宋意味着什么?” 赵祯点头道:“装备优势!” “哈哈,装备优势?仅此而已?” 只不过是一把好弩而已,除了提高装备优势以外还能有啥好处! 赵恒见他苦思冥想也得不出答案笑着讲解道:“装备了这样的弩箭,我大宋足可以建立出一只劲旅!用上三人阵列,弩箭如飞蝗漫天,立毙敌骑与百步之外。 朕听你说过,这些弩箭的射程应该在两百八十步到三百步之间,这是杀敌射程,也就是你所说的有效射程,但是你有想过抛射吗? 如果面对数万人的冲锋,黑压压的敌骑如潮水般涌来,这时候完全可以用抛射与三百八十步甚至四百步的距离杀伤敌骑! 我大宋马政孱弱,无法与敌骑交锋,但是弩箭却是国之重器,大量制造便可寒敌胆,破敌阵!蔡伯俙果然不负朕的期望,也不负他的神童之名,朕要奖赏他。” 看着越讲越兴奋的赵恒,赵祯赶紧地奉上凉茶,大冬天喝凉茶的也只有重金属中毒而体质燥热的便宜老爹了! 赵恒意犹未尽的继续说道:“哪怕这神臂弩只用一次!只要让辽国知道我大宋有此利器便可。这是一种威慑敌胆的方法。辽人与我朝作战,气势上便会弱了三分,战场上的飞蝗极为可怕。朕观之后便连连噩梦。” 这是神臂弩?赵祯感觉老爹是在说核弹…… 上过战场的赵恒一眼就看出神臂弩的战斗价值和威慑能力,他的分析有理有据让赵祯信服,看来史书上对老爹的评价有些不尽然,居然说他是胆小怕事之人! 正在腹诽历史误认的时候,赵恒打断了他的思路道:“益儿你去看过王相公没有?” 赵祯点头道:“孩儿打算过会就去,王师傅的身体也不好,怕是……” “那你早些去吧,父皇还硬朗着,他却真的快不行了!诶,生老病死天理循环,岂可因人而变?” 赵恒长叹一声便对儿子挥了挥手。 赵祯安静的推走,他昨天才从陈琳的嘴中得知,原来便宜老爹之所以那么热衷于求仙问道,就只为了多活几年然后慢慢调理国家,可是欲速则不达,身体没调理好却把本钱赔光。 东京城的道路上根本看不大积雪,开封府早就组织百姓对东京城的道路进行清理,每家都会自己的卫生区,就像后世学校中的值勤表一样。 相对于商品化社会的后世,古人更加注重邻里关系和自己在社会中的口碑,这个经济繁荣而物价低廉的时代,能住在东京城的人,几乎没有真正意义上,挣扎在温饱线上的贫民,就连被称为贫民窟的西大街也是商人来往,小贩穿行。 王府坐落在金水门边上紧挨着天波杨府和刘美的府邸,由此可见王旦深受赵恒的器重,陈琳曾经对赵祯说过,便宜老爹待王旦亦师亦友。 赵祯此次是专程称作太子专属的五云金辂就是为了显示对王旦的尊重,这是以太子之礼登门拜师,算是给足了王家人的面子。 所以当马车行驶到王府门口的时候,王家人全都出来迎接。 但让他们意想不到的是,彭七上前道:“太子殿下已经进去了,他的原话是:车驾只是给你们的,真正给王相公的只有他自己这个学生。” 长子王雍赶紧上前道谢,迎接车驾进入大门。 王旦共有三子,王庸,王冲,王素。三子中王素最小,与赵祯同岁,现在正陪在王旦身边看着赵祯对病床上的父亲行礼。 看着太子标准的弟子之礼,王素感动,在爷爷病重之后,前来看望的人除了几个通家之好的伯伯,其他人都被爷爷拒绝了。 唯独太子是悄悄从后门进来的,聪明的王素怎么能不知道太子的意图。 这种纯粹的尊师重道让王素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反复的请太子喝茶。 王旦躺在病床上虚弱的笑道:“我的三个儿子,只有素儿最是木讷,以后太子万不可委以重任,但是当个谏官却是最好不过,哈哈……” 看着他笑得上气不接下气,赵祯赶紧上前捋着他的胸口说道:“老师莫要大笑,动了肝火可不好。” 王旦摆了摆手道:“老夫时日不多,今天怕是给太子殿下最后一次授课。” 听到父亲这么说,王素立刻起身离开,这时怕是要交代一些治世良言。 但是却并非想他想象的那样,王旦只不过是说了短短的几句话:“老臣有三句话要告知太子,其一:治大国如烹小鲜,这句话希望太子用一生去品读,每每遇到阻碍不妨想想。其二:亲政勿急,预先取之必先予之。其三:用人之道不在其人,而在其能!” 说完就对着赵祯摆了摆手道:“为师无憾矣!太子去也。” 赵祯仔细的品读这三句话,耳中却传来老人的呼噜声,苦笑着摇了摇头便转身悄悄离开。 王旦是从不打呼噜的,这时候突然开始打呼噜就是催促自己离开的意思。 第三十四章父与子 当赵祯走进景福宫中和自己的便宜老爹谈论起刘美的时候,从赵恒风轻云淡的眼神中他能看出并不知道刘美与刘娥就是夫妻的隐情! 赵祯不相信易怒的便宜老爹能忍受的住绿帽子这种事情,要么是历史的记载出现偏差,要么就是龚美个刘娥隐藏的太好,毕竟古代的信息传递极为闭塞。 何况是距离东京城千里之遥的四川,刘娥与龚美有心隐瞒的话,几乎谁也找不出他们是夫妻的证据。 但是赵祯却对这段隐秘知之甚详,知道真相的他如果反向推理应该能找到证据,但是他却不愿意这么做,至少在赵恒活着的时候不能这样做。 这也是他自信的来源,刘娥的旧事是他最重要的底牌。 不得不说赵恒的政治嗅觉很灵敏,在赵祯提起刘美的时候,他就敏锐的抓住了关键:“益儿为何想起刘美来了?这和皇后是否有关?” 看着疑惑的赵恒,赵祯毫不犹豫的打岔道:“倒也不是,前几日孩儿去王相公的府上看望他,正巧发现刘府与王府只有数步之遥,而且听说刘美与娘娘是表亲,所以奇怪为何他和娘娘同姓?” 这话成功的转移了赵恒的注意力:“原来是这事,皇后家道中落,只有她一人,刘家香火难继,便和朕说要让表兄龚美改姓刘,以便延续刘氏香火。” 这就对上了! 赵祯点头道:“娘娘真不愧是忠孝之人!”说完递上一杯凉茶给赵恒,最近由于天气愈发寒冷,宫中的碳盆经久不息,最糟糕的是赵恒体内毒素沉积愈发阴寒,夜晚睡觉也离不开这些碳盆了。 这两天赵恒的嘴巴上出现了许多上火的小水泡,御医只得开些去火的凉茶给他喝,对于毒素却束手无策,急的陈琳三天两头的骂人。 现在的赵恒非常享受和儿子在一起的天伦之乐,他最喜欢的就是和赵祯讨论朝局,虽然不能上朝理政,但是无数的奏疏会让他了解时局动向。 即使有些劳累,但他依然能看出奏疏中的蛛丝马迹,甚至从一句话中得出重要结论,这是经过多年积累的结果,让赵祯崇拜的无以复加。 赵恒享受着儿子的崇拜,这不正是一个父亲所得到最好的礼物吗? “来益儿你看看这道《奏请河工疏》,要是你是官家该如何?”赵恒递过一道奏疏给儿子,眼含笑意的问道。 赵祯接过仔细的观察起来,这是老爹对自己的考察。 看着儿子皱起的小脸,仔细的观看奏疏,赵恒再次伸出手抚摸着年幼儿子的脑门:“你这小小的人儿,老是喜欢皱眉,这可不是什么好习惯,等你坐殿理政还不得把眉眼皱没了?” 有些干瘪失去弹性的手掌在脑门上摩擦,赵祯心中说不出的酸楚,虽然自己并不是赵祯,但是依然能感觉到父爱,这让他久久难忘。 轻轻的合上奏疏,赵祯松开眉头道:“孩儿知晓,以后不皱眉头了。” 看着有些小得意的儿子,赵恒笑道:“那你说说这奏疏吧!” “儿臣觉得这道奏疏很重要,漕运不仅是东京城的命脉,甚至可以说是整个大宋的命脉,自太祖以来,漕运已经成为大宋最重要的运输方式,每年的税收,城中百姓的生活用度,包括商人的货物来往都要由水路运抵京师,如果发生拥堵或是断流都会对大宋的经济产生重创。” “嗯,说的不错,还有呢?” “但是儿臣不同意奏疏中加高堤坝的方式。” “哦?这是为何?难道你不知道黄河每年决口泛滥成灾的事情?” 赵恒面对儿子的反对奇怪的问到,他知道赵祯心性仁和,断然不会至百姓于不顾。 果然下面的话让他眼睛精光大盛。 “漕运四渠皆属黄河支流,但黄河多泥沙且一年四季水量不均,汛期一泻千里,旱期则流水潺潺,水中的泥沙也会缓慢沉积,如今的堤坝已经很高了,造成这种原因就是水下泥沙堆积所致。” 赵恒平静的问道:“那你觉得如何是好?” 虽然他表面平静,可心中却放弃了惊涛骇浪,这小小的人儿居然能把问题看的如此透彻,简直匪夷所思多智近妖! 有的时候过于聪明会让觉得害怕,所以赵祯往往并不在别人面前展现,但是在赵恒这位便宜老爹面前却毫不掩饰,他要证明自己完全有能力控制大宋这辆奔驰的马车。 “儿臣觉得方法有二,一是在旱期清理河底泥沙,但是这样治标不治本,其二便是收紧河道。” 赵恒摆手道:“怎可收紧河道?如此一来决堤的风险岂不更大?” “不会的,儿臣做过实验,只要稍加控制便可除去决堤风险,这样做是为了冲走河底的泥沙,每年只需如此两三次,便不会有陆上河流的出现。” 赵祯做过黄河的模拟图,也和理科学霸赵妙元做出黄河模型试验过,这种方法就是赵妙元经过精确计算得出的。 之所以这样做是因为四人曾经到达堤坝看过,如城墙般的堤坝屹立眼前,滚滚的河水呼啸而过的场景,把四人吓得魂飞魄散。 要是在后世一旁居住的百姓恐怕早已经原地爆炸了,但是他们却悠然正常生活,而且居然有人敢去在堤坝边上种树! 小胖子恐惧的两腿打颤,赵祯和王语嫣也是思极细恐,而理科学霸赵妙元则是两眼放光的大赞宋人的土木工程…… “你早就做过实验?黄河模型又是什么样的?”赵恒好奇的问到,现在他的注意力完全被儿子天马行空的想象吸引了。 赵祯微笑道:“其实也不是儿臣自己完成的,还有好多人参与,有老船工,有将作监的大匠,还有伴读蔡伯俙晏殊,最重要的是皇妹妙元和她的女伴王语嫣。” “你们亲自去了黄河堤坝?!” 赵恒有些恼怒的问道,他自己也去过,当时的感受到今天也难以忘怀。 老爹生气了,赵祯作为乖宝宝当然要安抚一下,撒个娇什么的。 最后赵恒无奈的叹气道:“你是一国储君,万不得已不能置身于险境!” 赵祯差点就说出:主席教育我们没有实践就没有发言权。 第三十五章王旦之死 “父皇当年不也是北击契丹与檀渊的吗?御驾亲征,挥师百万,破敌酋与悲凉之地!” 面对儿子的马屁,赵恒一点也不高兴,反而面露严肃:“你要记住,当年的檀渊之战是万般无奈之下朕才御驾亲征,结果也是让寇老西至今背着骂名。” 说完赵恒便像是失去全身的力气,无奈的躺在床上。 “不!父皇没错,寇相没错,错的是目光短浅的人,错的是空有一腔激愤而无知的人,错的是精神强大肉体孱弱的呆瓜!” 赵祯愤怒的谴责,让赵恒很感动,他知道这是孩子的安慰,一个父亲能有这样盲目的安慰也该知足了。 “益儿不用宽朕的心,当年朕要是再坚持一番便可……诶!” “父皇您是怎么了?这事情您做的很对啊!当年檀渊之战已经耗尽国力,如果继续逐辽人与燕云之地,后果不堪设想?当年太宗……” 面对老爹的突然坐起,赵祯的声音越来越小。 看着委屈的儿子,赵恒叹道:“朕并不怪你,但是你的话很对,这也是朕为何与辽人签下檀渊之盟的原因。我大宋没有骑兵啊!” 就在父子两交心的时候,门帘被粗暴的掀开,一股冷风吹进让穿着薄衣的赵祯狠狠地打了俩个喷嚏,赵恒愤怒的扭头看着来人。 “放肆!”一旁原本如泥人般的陈琳突然暴起狠狠的给了来人俩个大耳光。 来人并不喊疼,而是伏倒在地痛哭流涕的说道:“启禀官家,家父去了!” 等赵恒看清来人后大叫一声:“痛煞我也!”便也跟着嚎啕大哭起来。 赵祯很想哭,但是不知为何留不下眼泪,只是呆立在殿中,僵硬的就像是个死人。 来人是王旦的大儿子王雍…… 往日充满笑声的东宫后院寂静的吓人,所有内侍宫女都放轻了脚步,连嗓门最大的彭七也变成了酸秀才,细声慢语的说话,但众人却笑不出来。 太子刚刚睡下,准确的说是昏倒了。 藏药院的胡远细心的给赵祯把脉后道:“并无大碍,只是悲伤过度。微臣开两幅安心定神的药,几日便可好转。” “你丫是不是大夫?我怎么觉得你想是游方郎中!我家老赵要是有个三长两短……” “够了!你就不要添乱了,一切听胡御医的!”王语嫣轻声打断小胖子的话,她理解蔡伯俙现在暴怒,但是赵祯刚刚睡下,万一吵醒了他,又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休息。 她的话很好使,蔡伯俙立刻收声不语,接过胡远的药方就向藏药院走去,胡远自动过滤了他大不敬的话跟上。 王语嫣呆呆的看着沉睡中依然紧皱眉头的赵祯,赵妙元在一旁轻声开解道:“他这是一时悲痛,过上几日便好,但是一定要让他去参加王相公的葬礼,否则他一辈子也不会忘怀。” 王语嫣点头,她怎么能不知道赵祯此时的心情,自从他回来后便三天不吃不喝,也不言语,整个人都像是傻掉了一样,这种情况在他母亲去世的时候自己也见过,当时两人还是大学同学。 赵祯之所以会做文物大盗就是为了完成作为考古学家母亲的遗愿,让所有属于中国的文物回到祖国的怀抱。 心疼的抚摸着赵祯皱起的眉头,他曾说过以后再也不想参加葬礼,悲伤的气氛让他受不了。 无论发生什么事情,都不会影响日月循环这样的天地至理,夜幕准时的降临,笼罩着太子的东宫,它不会因为任何人的离去而改变,就像天上的月亮,你在不在,它都高悬在夜空。 昏睡了一天一夜的赵祯醒来,酸涩的感觉从眼皮传来,让他忍不住还想闭上眼睛,但是想到王旦的去世,心中难愈的悲伤又像潮水般袭来。 他知道现在不是睡觉的时候,起身看着一旁的王语嫣,大概是因为劳累吧,此时她的俏脸已经被疲倦所占据。 自己还真是自私,怎么能让自己最爱的人受苦。 悄悄的起身,但是即便再小心还是惊动了睡梦中的王语嫣。 “你醒啦!” 看着尴尬的赵祯,王语嫣兴奋的说道。 “那什么打扰你了,你上来接着睡,我去厨房找点吃的,肚子在召唤我!” “我才不睡你的床呢,我其实早就睡着了,现在也睡够了,我陪你去厨房。” 王语嫣起身整理了一下衣服便披上宽大的裘衣,顺带手也把另一件给赵祯披上,她的样子就像是温柔贤惠的妻子,赵祯心中瞬间充满温暖。 轻轻的拉起玉手便向厨房摸去,活像是俩个私奔的小情侣。 当出了卧室到达客厅的时候就被活捉,蔡伯俙的胖脸上挂着猥琐的笑容:“哟,这是要私奔啊!带上我们呗!”说完就拉着赵妙元的手起身。 赵祯感动的不知道该说什么,看着浓重眼袋的小胖子,上去就捶一拳道:“你丫真矫情!” 蔡伯俙回敬一拳:“你丫差点吓死老子!不过咱们可是属小强的,你的命硬着呢!饿了吧,别解释,看你一副黄鼠狼的样就知道三天没吃肉了!看看这是什么!” 小胖子得意的打开砂锅的锅盖,一股香气飘出,卤好的鸡腿在烛光下闪着油光,长时间的加热让骨肉分开变得糜烂。 不愧是死党,对赵祯的了解十分彻底。 两天的时间让赵祯的身体恢复过来,小胖子提醒道:“今天王相公要下葬了,咱们作为学生是不是该去送老人最后一程?” 赵祯点头:“当然要去,前几日我就想去,但是怕朝中大臣太多,今天定然是要去的,彭七备车,用黑布笼罩车身。” 彭七点头就去准备,其实马车早就准备好,他知道太子一定回去参加王旦的下葬。 等赵祯和蔡伯俙上车后,便见到陈琳像鬼一样坐在车中,吓的小胖子差点没摔下去。 “官家有旨,太子代官家前去,勿必让王公一路走好!” 说完就像影子一般又飘了出去。 “他是人是鬼?怎么走路没声音!”回过神来的蔡伯俙忍不住吐槽,但是看到陈琳转头后,便屁滚尿流的钻进车厢。 黑色的马车来到王府,赵祯和蔡伯俙下车后才发现,隔壁的刘府和杨府也挂上了惨白的灯笼,配合着阴沉的天空显得愈发的悲切。 赵祯的出现,无疑是在油锅中浇上凉水,人群炸开了锅。 太子乃是国之储君,亲自参加王旦的葬礼,这对王家人来说是无上的荣耀。 第三十六章太子扶棺 王家三子上前迎接车驾,赵祯摆了摆手道:“带我们去见王先生最后一面。” 赵祯不用孤的称呼,而是直接用我,便是向众人表达了他此次前来的身份是王旦的学生,而并非太子。 王雍在前面带路,很快便来到正厅,面对巨大的棺椁,赵祯和蔡伯俙以学生之礼跪拜,王雍陪在一旁磕头还礼。 在面对王旦的老妻时,赵祯安慰道:“老夫人保重,王先生在走前已经为王家安排好了,不知他最后有何话留下?” 老夫人摸了摸眼泪道:“老身有话要与太子殿下单独说,这是亡夫的遗训。” 众人疑惑的退走,只留下赵祯和王老夫人在灵堂中。 “亡夫在最后只说了一句话:要是太子亲来便对他说祖宗之法可变可不变!” “祖宗之法可变可不变?”赵祯疑惑的念叨着王旦的遗言。 难道他知道我以后的打算?变法强国这是四人早就商量好的! 但是可变可不变是什么意思? 百思不得其解,赵祯望向老夫人道:“只此一句?” “只此一句!” 直到离开灵堂赵恒一直反复念叨这句话,小胖子在一旁无所谓的说道:“这还不简单,王相公的意思是你要觉得应该变法就变,不能变法就不变!” 赵祯突然扭头道:“就这么简单?不能吧!” “你就是喜欢把简单的事情考虑的太复杂,你想想,一个老人到了弥留之际,回光返照的说出这样的话,肯定是用最直接,最简介的话传达,难道他就不怕你理解错了?” 没错,就是这样!赵祯惊奇的望着蔡伯俙道:“还真是小看你了,你这才叫大智若愚啊!” “那是!也不看看我是谁?!” 两人的对话引起了鲁宗道的不满,拿出俩个白布系在两人的腰间道:“此时怎可玩笑?” 可能是被打出了心理阴影,小胖子立刻收住得意莫样,眼观鼻鼻观心如老僧入定。 今天黄昏便要送王旦回乡安葬,赵祯执着的要亲自扶棺,群臣激烈的反对,但是他依然坚持:“于情于理孤也要亲自扶棺,孤是太师的学生,弟子为师扶棺理所应当,王公为大宋操劳一生,作为太子扶棺也无可厚非!” 八人扶棺,只有太子最小,所以其他人都使劲减轻他的压力。 出了大门,便看到其他府邸的人都站在门口行礼,就连杨府的老太君都拄着拐杖蹲身行礼,王旦的行为当得起众人的一礼相送。 在路过刘府的时候,刘从德瞪大眼睛盯着赵祯,眼前扶棺的少年不就是在大相国寺门口戏弄自己的人吗?他果然是太子! 想到这里他两腿一软就跪下,一旁的中年人好奇的看着扶棺而行的太子,他之前已经听说儿子在外闯祸闯到太子头上,但是太子的所作所为只不过是戏弄了他一下,并没有告状。 这种沉着应对又不失风度的表现,让刘美感慨成年人也不如他,今天看到果然是闻名不如见面,从他的表现看来的确是有一代明君的风范。 在小胖子的宣传下,所有人都知道太子悲伤过度,三天不吃不喝不睡的事情,纷纷感叹太子的仁德,这种尊师重道的精神古来少有! 送葬的队伍缓慢前进,其实王旦并不能葬在开封府,而是要回到祖籍大名府莘县,出了城门便有马车接送,八人扶棺送上车就行了。 当这一路上都有百姓围观,七个成年人和一个孩童的扶棺队伍让人惊讶,纷纷议论的百姓在知情人的透露下才知道原来那少年就是太子殿下。 更是在好事者的提醒下知道王旦生平的所作所为,古人的情感是质朴的,在他们看来这么好的相公去世就该送一送。 路边的小摊贩,挑着扁担的卖货郎,酒楼中的文人雅士……长长的御道上人群不断的壮大,以至于到达南熏门的时候变得拥挤起来。 城外早就聚集着一大批的官员,多是同僚同乡,他们是等候于此,集体为王旦送上最后一程,王旦为人没话说,真正的君子之风。 他雅量过人,面对几次揭他短处的寇准都能秉公推荐,甚至称赞他。所以在朝中极少有政敌,甚至连和他意见不和的人也来为他送行。 位极人臣能做到这种程度也算是人生幸事。 当大臣们看到太子亲自为他扶棺的时候,并未有多少非议,已经既成事实再说就是自找没趣了,虽然不能言语但是却都用赞赏的眼神看着赵祯。 “太子有古人之风,尊师而重道,仁心宽厚,乃我大宋之福。” 李迪的话引来了众人的附和,只有王钦若和丁谓未语,丁谓是真心佩服,而王钦若是不以为然。 马车在夕阳的照耀下缓慢的前进,众人跟在车后送行,待马车拖着一道长长的影子渐行渐远后,赵祯终于控制不住自己的感情嚎啕大哭,拍打着地面:“呜呼哀哉!吾师长眠,万事无不尽,徒令存者伤!” 几天来积压的情感终于得到宣泄,说实话赵祯和王旦相处的时间并不长,但是却有着深厚的感情,王旦对待他就如自家的子侄,和蔼慈祥的就像邻家的老爷爷,说话风趣幽默却不乏人生的智慧。 教导赵祯几乎是倾囊相授,把自己多年的政治智慧和斡旋手段统统教给了赵祯,甚至连临死前都挂念着自己,把家人的安排都对赵祯明说,就是怕过于难为自己。 这样一位老人的去世给赵祯的打击不可谓不大! 彭七和蔡伯俙上前扶起地上的太子,他们也不知道该如何安慰,作为死党的蔡伯俙太了解赵祯,现在只有让他哭出来才能宣泄情感。 送行的大臣眼眶红润默默不语,从太子身上看到了对王旦的尊重和评价,就连丁谓也觉得鼻翼酸楚,一种莫名的感情在他心中流淌。 最终赵祯还是被扶上马车,李迪和鲁宗道等人上前安慰,他们虽然悲伤却很欣慰,太子的行为说明了一切。 更让他们没想到的是,赵祯收住哭声的第一句话便是:“彭七不回东宫,孤要去看望父皇,父皇现在恐怕比孤还伤心。” 从今天陈琳的表现就能看出,便宜老爹恐怕也受到不小的打击。 这个时候最需要自己多为儿子去安慰一番,王旦与赵恒的感情亦师亦友,曾经亲手为王旦和药的他,恐怕现在并不好过。 这下就连四周的大臣都开始佩服其赵祯来,一个八岁的孩子,居然能够考虑的这么周到,收起心中的痛苦去安慰别人,这需要怎样的品行和仁厚之心! 其实赵祯开始的时候是想表演,但是到了最后心中的感情就控制不住的流淌出来。 第三十七章艰难的抉择 等赵祯回到了景福宫的时候大吃一惊!正殿中多出一个小小的茶几,上面放着两根蜡烛和果盘之类,难道古代就有烛光晚餐? 赵恒端起酒杯抿了一口,本应该制止他的陈琳却像没看见一般,依旧老僧入定的站在那里,眼前诡异的景象让赵祯觉得有些毛骨悚然,大殿中的其他灯笼全都被熄灭。 只有两盏蜡烛闪烁着忽明忽暗的光芒,就像鬼怪飘忽不定的眼睛! 见到赵祯有些胆怯的站在门口,陈琳善意的笑了笑,只不过在忽明忽暗的烛光下显得更加恐怖,就连赵祯这个坚定的无神论者都开始心中发毛。 硬着头皮走进大殿中,地上的碳盆忽明忽暗的闪烁着腥红的光芒,这让气氛更加诡异。 为了不失礼貌赵祯下意识的咳嗽一声,赵恒有些惊慌的摸了摸脸,但是泪水划过的痕迹依然在烛光下被儿子看的一清二楚。 赵恒有些尴尬的说道:“益儿来了,咳咳,好长时间没有饮酒,朕居然被呛着了。”又掩饰的干咳了两声:“陈琳,你这老货也越来越没有眼力了!” 面对官家的指责陈琳嘿嘿的笑着:“是老奴迟钝了,不该给官家饮用这三白泉。” 赵恒用手指点了点他便拍着身旁的蒲团道:“益儿来陪朕坐坐。” 不用说老爹是在为王旦守夜,从桌上滴落的蜡烛就知道这已经不是一两天。 盘腿坐在老爹的身边,赵祯到现在也不习惯跪坐的姿势。 赵恒并不在意这种小节,恰恰相反儿子随意的坐姿让他觉得放松,于是也学着他的样子盘腿坐下:“听过今天你为王旦扶棺了?” “嗯,孩儿觉得还是送老是最后一程比较好,我只能用这种方式表达出对他的敬意。” 拍了拍儿子瘦弱的肩膀道:“生老病死天道循环,莫要过度沉浸其中。” 老爹居然还安慰起自己来了,赵祯无奈的看了看赵恒又转头指了指桌上厚厚的滴蜡。 “咳咳,朕……朕晚上睡不着,所以就……” 被自己的儿子戳穿多少有些尴尬。 气氛沉重,赵恒把陈琳也拉到地上,父子两人加上一个忠仆就着两盏忽明忽暗的烛光下喝酒。 赵祯本事不想给老爹留下嗜酒的模样,但是无奈酒香四溢,就像小手一样挠着他,当看到赵祯渴望的目光时,赵恒微微一笑的亲自给他倒了一小杯。 这就相当于同意他饮酒了。 三人一边饮酒一边拉家常,在酒精的作用下,父子两人开始胡言乱语起来,赵恒回忆着年轻时候的往事,唯一清醒理智的就是陈琳,两只眼睛滴溜溜的乱转时刻监视着景福宫中的风吹草动。 “你这小子真是幸福,朕当年可不如你,自己喜欢的人被你爷爷撵走,硬逼着朕去了不喜欢的女人,王旦一直劝朕,要不是他朕恐怕当年便和你爷爷闹翻了。” “父皇最后还不是有情人终成眷属了?” “有情人终成眷属?好句子,但是有些靡靡之音,呵呵不过朕喜欢。” 当赵恒听到儿子的话后变得更加感叹,居然开始滔滔不绝的讲述当年和刘娥的王氏,本事回忆往事,但却被他硬生生的带偏了。 赵祯明显的看到陈琳翻了个白眼,也只有他敢对赵恒做出这样无礼的举措。 在老爹的描述中得知,原来他真的不知道刘娥与龚美的事情,一直认为他们两是表情关系,而且还是很近的表亲。 当赵祯准备更进一步的提醒绿帽老爹的时候,赵恒却露出狡黠的笑容道:“你是不是喜欢上公主的玩伴王氏?” 突然被赵恒揪住小尾巴让赵祯僵硬在蒲团上。 面对张大嘴巴的儿子,赵恒微笑道:“皇后曾经说过,王氏妖艳过剩不利太子,但是朕却并不反对。” 陈琳在一边已经惊呆了,官家今天是怎么了?突然变的这么感情用事。 而赵祯却惊喜连连,虽然没有揭出刘娥的老底,但是今晚的所获却依然很大。 最起码自己能和王语嫣光明正大的呆在一起,想想未来的幸福生活赵祯便开始傻笑。 但是赵恒接下来的话就让他一阵郁闷:“不过你现在还太小,王氏不能和你在一起,还是跟着妙元呆在一起的好些,朕会从宫中挑选最好的嬷嬷去教她。” 额?!不知道王语嫣和赵妙元在知道后会不会原地爆炸。 最后,就没有最后了,赵恒在畅谈过去后便打着呼噜的趴在几案上,吓得陈琳和赵祯立刻把赵恒扶住,好家伙,老爹差点撞上桌脚。 陈琳小心翼翼的把官家放在床上,心中暗叹今晚是官家最开心的一晚,能和太子讲述当年的事情说明官家这两年过的很不好。 人只有内心憋屈的时候,才会去怀恋当年的意气风发。 赵恒的身体不允许他长时间的坐朝理政,现在的日常朝政都由两府处理交由刘娥,除非遇到大事或是人员的调动才能送往赵恒的景福宫。 有一个勤于政事的皇帝对文官来说更好,毕竟天下是他的,作为打工仔的文官当然希望引起老板的注意。 说实话宋朝的文官制度已经相当完善,即使官家辍朝也没有太大的影响,但皇权至高无上已经被烙进士人的心中。 赵匡胤做的最好的地方恐怕就是结束了五代十国的乱局,结束了军阀的统治,也泯灭的人们心中“天子兵强马壮者为为之!”的非分之想,至少是绝大部分人的。 等赵祯出了景福宫的时候长舒了一口气,自己差点就忍不住把真相说出来,还好老爹提起了王语嫣的事情,让自己分心。 真不知道已经病重的老爹是否能接受绿帽子的打击,事情的真相不能大白于天下,只能用作威胁的武器,如果说出对老爹过于残忍,也会让皇权蒙羞。 “太子殿下好像有什么事情憋在心里,不妨对老奴说说?” “哔了个哈士奇!……陈内监你快把孤吓死了!” 突然出现的沙哑声音把赵祯吓得魂不附体,虽然已经习惯了陈琳的神出鬼没,但是深更半夜的禁中突然飘出一个人,惊悚的让赵祯差点发射升空。 陈琳自动忽略了听不懂的话:“老奴吓到您了?但是您的胆子却很大啊!在官家面前都有所隐瞒。” 赵祯无奈的翻了个白眼道:“陈内监孤能不能请你帮个忙?” “太子请说!” “下次靠近我的时候发出点声音!” 见鬼!陈琳走在景福宫蚂蚁都能踩响的地板上都没一点声音。 第三十八章土法炼钢 陈琳学着赵祯的模样翻了个白眼:“这是老奴的习惯,还是说说太子隐瞒的话吧。” 赵祯转移话题失败,老道的陈琳怎么可能被三言两语打发掉。 面对他的穷追猛打赵祯笑道:“一切都解决了,孤此次就是为了王语嫣的事情而来,父皇已经不再阻止,一切都解决了!” “都解决了?”陈琳眼中闪烁着不可名状的光芒反问。 “昂!”随口应了一声,这老货还有完没完?难道他发现了什么! 面对陈琳的追问,赵祯感觉自己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只能从嗓子里挤出一个音调。 “那就好,以后有什么事情,或是再想起什么可以和老奴说说!” 陈琳笑眯眯的转身走了,只不过他的话却让赵祯更加怀疑他知道什么。 要是帝国系统能探听人内心的想法就更好了。 一路上赵祯都在回想今晚老爹的话,今晚的收获就是王语嫣,迫不及待的回到东宫的小院,对四人宣布了特大的喜讯。 但让他想不到的是,王语嫣和赵妙元却苦着脸:“你知不知道教养嬷嬷是什么样的存在?她肯定极为厉害,也许就像容嬷嬷一样!更何况她是皇后的人。” “你怎么知道她是皇后的人?”蔡伯俙反问到。 赵妙元一把从他的怀中夺过抱枕换了一个舒服的姿势在沙发上躺下:“后宫中的女人都归皇后娘娘管!” “难道他敢得罪未来的皇后?”赵祯翻了个白眼说道,深受电视剧毒害的女人呐! 他的话让王语嫣满脸羞红,虽然是众所周知的秘密,但这样当着晏殊的面说出还是让她有些不好意思。 显然晏殊已经被带坏,翩翩君子的脸上露出了和蔡伯俙一般的猥琐笑容。 王旦的去世让赵祯意识到必须要赶紧自立,没有人能保护自己一辈子,现在太子的名声已经如日中天,政治资本已经完全满足,接下来就是发展势力! 现在的大宋朝堂除了丁谓和王钦若一伙人,其他大多数人都是支持赵祯的,当然存在一部分观望态度,不少人觉得皇后监国有着极大可能。 但经过种种赵祯的种种所作所为,这一部分人中已经有不少被赵祯的名声所打动,谁不希望能有一个仁慈睿智的官家,更何况他是大宋唯一的法定继承人。 少了王旦的资善堂变得有些沉闷,大概是他刚刚离开,鲁道宗和李迪宋绶等人也并不怎么讲解朝政,而是把王旦多年的施政措施讲出,让赵祯自己去观察其中的智慧。 快要午饭前,赵祯想起一件事对李迪提出:“李相公,我此前在去王公的府邸时,看到天波门外的巍峨宫殿,那是什么地方?”面对李迪这些老师他现在一律用我这种平常的称呼。 这个问题憋在他的心中很久了,第一次去王旦家的时候就看见,但是通往那里的人极少但道路却极为宽敞,在东京城除了朱雀大街的御道也就算它最宽阔了。 那里显然不是一般人能去的地方,像北宋这样开放,官家那么平易近人的时代,连皇室的家庙大相国寺和金明池都能对外开放,让平常百姓游玩,为何却无人去往华丽巍峨的道观? 面对赵祯的不解,李迪长嘴半天说不出话来,宋绶则是继续研墨在纸上写写画画,但他的手颤抖的就像得了鸡爪风。 当赵祯看向鲁宗道的时候差点没夺路而逃,这位鱼头参政黑着脸活像一条愤怒的大黑牛,鼻子中喘出的粗气就能把宋绶面前的纸张吹起。 赵祯小心的试探道:“诸位先生这是怎么了?难道是我说错话了?” 李迪苦笑道:“这和太子殿下无关,而是……而是……” 结结巴巴的声音被打断,黑着脸的鲁宗道放肆的笑了笑:“李迪你什么时候开始变得婆婆妈妈起来?你身为太子宾客掌侍从规谏,赞相礼仪,怎么能知而不言?” 李迪转头怒道:“那你说!” “我说就我说,这本就是我这个翊善该说的话!” 这位鱼头参政还真是受不住刺激,转头就对赵祯滔滔不绝口沫横飞的解释,原来那里就是传说中的玉清昭应宫! 鲁宗道愤怒的说道:“其建造所费何止亿万!奢华之瑰丽远超秦人之阿房……” “贯之慎言!”李迪和宋绶几乎同时喊出,鲁宗道的话让两人吓了一跳,居然敢把玉清昭应宫比作阿房宫!这胆量也是没谁了,虽然这也是事实。 看着紧张的两人,鲁宗道反而摇头哂笑:“秦人不暇自哀而后人哀之,后人哀之而不鉴之,亦使后人复哀后人也!” 面对其他两位师傅的提心吊胆,赵祯却走到鲁宗道前施礼道:“先生的话学生记住了!” 看着恭敬行礼的赵祯,鲁宗道的面色终于缓和,微笑着点头道:“太子知道便好,即使老夫身死也无憾!” 看着大步流星而去的鱼头参政,赵祯觉得他恐怕是真心的,有些话说出来轻松要做到很难,有些话做到很轻松而说出很难。 鲁宗道选择了后者。 房间中的李迪和宋绶两人羞愧不已,他们在为自己的胆怯羞愧,面对鲁宗道的正直而羞愧。 赵祯觉得这一课十分的有意义,转头对其他两人安慰道:“两位先生不必如此,鲁师傅就是这样的脾性,但是他这种敢讲真话的精神我十分赞赏!时候不早了,两位先生用膳吧。” 直到赵祯离开,李迪和宋绶二人才走向门外,今天他们一时的懦弱,给太子留下了软弱的形象,他们觉得自己丢了文人的气节与风骨。 赵祯之所以急急离开并不是因为李迪和宋绶二人的问题,而是……蔡伯俙那小胖子病了! 也不是很严重,只不过是是坏了肚子,有胡远在照顾应该没什么问题,但是赵祯却十分不放心,一定要亲自去看看才行。 看着躺在沙发上脸色苍白喝着米粥的蔡伯俙,赵祯挖苦道:“你这货居然也有拉肚子的一天,真是少见唉!叫你吃那么多不运动,现在出问题了吧!” “你有没有点同情心?我都这样了,你还打击我要不是昨晚熬夜,我能大半夜的去吃夜宵吗?!我可是在为你熬夜!” “你怎么为我熬夜了?我和你说过弓弩的改造可以慢慢来,可你呢?后半夜悄悄默默的溜去实验室!还要在后院土法炼钢!” 一旁的王语嫣对赵祯狂打颜色,目光不断的撇向一旁正给蔡伯俙喂粥的赵妙元。 对她发了一个收到的眼神,赵祯便对妹妹发起进攻:“赵妙元!你别装无辜,你昨晚也去了吧!我都不稀的说你,你这是第几次了?” “就这一次!” “是被抓到的就一次吧!我知道你们俩兴趣一样,但是能不能别那么冲动,罗马不是一天建成的,你们的钢臂弩也要在摸索中前进,坚决!坚决不允许在后院炼钢!” 想起两人要在后院搭建一座土法高炉就让赵祯吓得心惊肉跳,果断的掐灭他们这种不切实际的想法。 两人才是七八岁的孩子,万一要是伤到了真的就得不偿失了,还好王语嫣发现的及时! 第三十九章寒冷的冬天 时间匆匆流过,一转眼已经到了年关,赵祯等人现在才领略到什么叫奇寒! 这个时代正在经历一场小冰河的自然灾难,东宫后院的梅花已经被冻死,这让王语嫣伤心了好一会,正和赵妙元把傲雪的梅花剪走,室内的温度也许能让这些花朵重新绽放。 蔡伯俙完全不理解这一举动,在他看来死去的梅花根本没有机会复活。 六个孩子聚集在客厅中,为了取暖又不至于被熏死,赵祯早早就让人在墙上打造了一个壁炉,金黄温暖的火焰照射在房间中让人浑身暖洋洋的。 之所以是六个人是因为环儿也被邀请到这间别墅中和赵祯等人一块生活,作为贴身宫女的她,和赵妙元王语嫣二女产生了真挚的友谊,三女好的已经义结金兰。 既然三人都已姐妹相称,赵祯当然大方的同意环儿的入住,这下可把晏殊给高兴坏了。 赵祯和蔡伯俙都有伴,只有他一个人夹在中间,即使别人比较照顾他,可他依然觉得老是被灌狗粮,尤其是蔡伯俙的不要脸举动,更是让他大喊:“非礼勿视非礼勿闻。” 蔡伯俙和赵妙元反而觉得很冤枉,两人拉拉小手就是非礼?!亲嘴都是在卧室中进行的好吧! 小胖子怀疑的打量着晏殊,难道这看似老实忠厚的货有偷窥的癖好? 直到环儿入住后,晏殊拉起她的小手便跑向壁炉小胖子才知道,原来拉手就是非礼,这还让不让人活了! “外面下了好大的雪,今年东京城的百姓难过了。”晏殊为了转移众人的注意力感叹地说到。 这句话还真管用,赵祯皱眉道:“小殊说的没错,现在正是小冰河时期,北方的天气愈发寒冷,就连东京城都让人呆不下去,更遥远的北方会是什么样的景象?” 王语嫣打掉了赵祯的咸猪手道:“好好说话,想说什么就说什么,有必要这么拐弯抹角的吗?” 蔡伯俙赶紧松开赵妙元软若无骨的小手道:“就是老赵你想说啥就直说呗,小冰河会有什么样的影响?” 看着环儿羞红的小脸,赵祯点了点晏殊的肩膀道:“小冰河对植物的影响你们都知道,我大宋幅员辽阔,而且多在南方,所以粮食不会有问题,但是辽人呢?” 赵祯的话一下点醒了玲珑心的王语嫣:“你的意思是说辽国今年会加大打谷草的力度?” “那还用说?辽人经常这样干,只要他们的日子不好过就会把困难转嫁给我大宋!你们是没见过辽人的模样,一切仿佛都是应该的,别的不说就那个被我揍过的什么辽皇六子,那傲娇的小公举模样嗞嗞~” 蔡伯俙立刻拿出光荣事迹开始吹嘘起来。 “你那点破事儿能不能别老是拿出来显摆?君子动口不动手!” 晏殊已经被带坏了,说话的口气完全是一副现代人的样子,甚至还有些炸酱面的口味。 要是再配合小胖子的葛优瘫就更好了。 “辽人入侵是肯定的,我更怕党项人现在就建国!”赵祯担忧的说道,因为他发现自从几人穿越来大宋以后,历史就已经产生偏差,比如王旦去世的时间,与历史上相差甚远,最少晚了一年。 开始他以为历史记载有出入,但是多放查证后发现,向王旦这样位极人臣的主,历史记载是绝对不会有错的。 那就是另一个可怕的后果,历史的走向已经发生了偏移,也就说自己等人的魂穿导致了某些未知的蝴蝶效应,所有的事情都不一定按照原先的走向移动。 在说出自己的顾虑后,王语嫣十分同意,她特意去东宫的藏书楼查过典籍,之前的历史记载几乎没有区别,只能说明几人的穿越影响了历史轨迹。 小胖子则是乐天派的开解道:“变了就变了,你们怎么知道不是往好的地方发展?也许事情会变得更好呢?再说我们几人就是要改变历史啊!” 四人想想就释然了,赵祯是不可能让刘娥压到二十四岁才开始亲政,这就是改变历史,既然这样的历史能改变,怎么可能要求所有的事情都按照原先的历史来进行? “党项人?太子所说的难道是定难军?但据我所知西平王这些年对大宋很恭顺的。”先入为主的思想阻碍着晏殊,他觉得党项人依附汉人王朝,不可能自己独立。 “党项人现在就差最后一步,别忘了它现在和立国已经没有区别,虽未称国而王其土!” 赵祯等人知道西夏一定会自立的,即使没有历史依据,西平王李明德也会这样做,这是几人早就讨论推演过的事情。 党项人要想在辽国和大宋之间生存下去,自立是最好的办法,这样它才能发挥出全部的力量,拥有国力向西发展。 东边的宋辽两国他现在是不敢动手的,毕竟檀渊之盟让两国和平了不少年,甚至开始以南北朝相称。 如果他动任何一个国家,另一个很有可能坐收渔翁之利! 但是他要想独立必须要反宋! 毕竟在出生和地位上他都是附属于大宋的,或者说从传承上他就是出自唐朝汉人政权的册封。 如果不反宋,就相当于建国后依然是大宋的附属,这样他在国际地位上就尴尬了。 赵祯板着脸严肃的阐述自己的观点,王语嫣帮他分析,蔡伯俙和赵妙元绞尽脑汁的想着办法。 火光照在孩童稚嫩的脸上,晏殊惊奇的看着这些比自己还小的太子,现在的他就已经站在这样的高度上来考虑问题了! 相较于太子等人,自己还很天真的认为党项人不会造反。 赵祯等人的分析已经完全的改变了他的看法。 而一旁的环儿则是安静的坐在他的身旁,自己看重的男子无论何时都是优秀的,她不懂得太子等人的辩论,只知道晏殊现在已经被太子说服。 在她看来这并没有什么关系,太子国之储君,跟着他走显然是没错,作为女人的她深深的明白一个道理,谁的权利大就听谁的,这不是趋炎附势,而是女人生存的智慧。 晏殊自从加入赵祯等人的小团体后,首先学会的就是理性的看待问题,他也加入了无知幕布的小组讨论。 “北方寒冷,草木皆枯,牛羊倒毙,没有了牛羊他们就不能从保安军榷场获得粮食等重要物资……后果不堪设想!” 晏殊沉重的分析,让即使在温暖的壁炉旁的众人依然惊了一身冷汗。 小胖子最后总结道:“咱们应该怎么办?” 第四十章太子奏对 “当然是上报朝中相公和官家!”晏殊急急的开始往身上套外衣,环儿手忙脚乱的帮他整理。 赵祯和蔡伯俙像看傻子一样望着他:“你怎么能让人相信你说的话?别忘了你只是太子的伴读!” 晏殊被他们的话惊醒,没错自己的身份太过低微,根本没人会相信,但是太子一词让他燃起希望,目光灼灼的望着赵祯:“太子殿下既然已经分析的鞭辟入里,为何不去上报官家?” “我上报就有用了吗?别忘了我现在也只是一个八岁……不九岁的孩子!还有最重要的一点,朝中的大臣现在已经完全忘却了战争,或者说是害怕提到兵事! 自檀渊之盟后,我朝已经不想再大战,哪怕一场很小的战争也会引起反弹。更何况党项人不会入侵,只是独立出去。 我朝会因为这种实质上没有损失,只是脸上有点挂不住的事情而出兵讨伐吗?你自己想想看。” 晏殊反驳道:“怎么不会叩边?!难道他们不打算熬过这个冬天!” 蔡伯俙收起脸上的疲懒的声色,认真而严肃的说道:“会有边患,但是他们一定会退走,只不过是打谷草的劫掠!现在我们的问题是如何坚壁清野,让他们带不走一粒粮食! 要知道这种孤注一掷的侵略,如果没有后勤的支援,来多少死多少! 这不仅仅有战死的士兵,恐怕更多还有饿死的无辜人,恐怕这才西平王最想看到的事情,消耗人口并不一定对他有太大的打击,说不定他会利用这次机会消灭政敌,或是不听从他指挥的部落,上层的交易更为可怕!” 连赵祯也没想到小胖子会把实施描述的这么可怕,他不太希望晏殊过早的接触政治的阴暗面。 晏殊身上的衣服已经穿好,环儿被王语嫣和赵妙元拉到火炉旁的角落里,她们作为女人虽然也懂这些东西,但是却不希望也跟着讨论,女子的天性依旧是善良的,王语嫣和赵妙元不像丢掉这宝贵的品质。 小胖子第一次真正的展现才智和严肃,让赵妙元开始一个劲的犯花痴,嘴中喃喃自语:“谁想到胖猪头也会有这么男人阳刚的一面,有点小帅哦!” 但是随着她的话音落下,小胖子又恢复了原先的样子,甚至对她抛了个媚眼,气的赵妙元牙根痒痒,恨不得上去给他的贱脸揣上两脚。 王语嫣则担心的望着赵祯,之前的分析很好,但是了解赵祯的她太知道这个皇太子一定会做出格的事情。 晏殊望着赵祯一字一句的问道:“怎~么~般?” “坚壁清野,伺机而动是最好的办法,但是怎么去说服官家和朝中的大臣,容我好好琢磨琢磨。” “还琢磨?等你琢磨好了黄花菜都凉了!从东京城到距离定难军最近的环州要十日的路程,这还是急脚递的速度!” 晏殊完全顾不上礼仪对赵祯质问道。 “真要是这样只能呵呵了。这事情就是官家同意了咱们的设想和方案,还要经过廷议吧?还要让两府大臣商讨吧?还要有人上奏疏阻止反对吧?” 小胖子翻了个白眼,就开始对着壁炉中的火苗愣神。 赵祯点头道:“没错,就是这样,老蔡分析的很有道理。但是!我们依然要去禀报!尽人事听天命吧!” 躺在沙发中的蔡伯俙一下窜了起来,把众人吓了一跳:“那还犹豫啥?我陪你去,好久没有看望官家了,这次就算是我看看伯父。” 要是搁在以前,晏殊都能去高发小胖子的大不敬,但是现在却当作没听见。 这些猜想中,蔡伯俙的分析入木三分,虽然带有有些黑暗的人性在其中,但是却不无道理,让人茅塞顿开。 晏殊再也不会小瞧这个贱贱的胖子了! 赵祯穿好厚厚的裘衣,抚摸着身上如绸缎般油光水滑的皮毛感叹道:“没有买卖就没有杀害。” 这话顿时就惹来王语嫣和赵妙元两女的眼镖,小胖子赶紧求助的望着赵祯:“能少说两句吗?你敢动她们的皮草,她们就敢动你的皮毛!” 晏殊看着活脱搞怪的两人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完全不像是刚刚理性的样子,难道不知位女子与小人难养也?自己就从来不去招惹环儿的嘛! 但是随即看到环儿幽怨眼神的他立刻遁走…… 景福宫中已经站满了人,当赵恒听完赵祯三人的禀报后,便让陈琳把两府大臣包括尚书省和中书省的各司官员着急到景福宫中。 赵恒在刘娥的搀扶下走到上首坐北朝南的椅子上坐下,虽然不是大庆殿或是垂拱殿的龙椅,但是依然让他体会到天下尽在掌握的感觉。 当他整个人坐到后,赵祯突然觉得老爹变了,一种威严的气场从他身上渗透出来,所有的人都不敢大声说话,这种皇权的独一无二让人变得拘谨起来。 可能是宫殿建筑的特性,赵恒虽然声音虚弱但是却能把声音传到每个人的耳中:“诸位臣公都来了,今天着急尔等是因为太子有要事想问问诸位。益儿你说吧。” 赵祯点了点头就面向众人换换的把猜测说了出来,大臣们在听到太子的话说完后依然安静不语,这不是注意课堂秩序,而是被他的话和分析震惊了。 今年奇寒是众所周知的事情,现在两府官员是忙着怎么结束年尾的工作,要知道大宋的考核也是在年底进行的! 对于文官来说,年底的考核就是勘磨的门槛,过了这道坎就有可能明年有新的职位,新的待遇,新的工作等等,所以年尾的人情往来也特别多。 见众人都不愿意说话,作为同中书门下平章事兼太子宾客的李迪开口道:“启禀官家,太子所言不无道理,况且只是坚壁清野,京冬奇寒,西北各地皆无农务,不如入城而避之!” “李相公想当然了,这事情看似好办,但是西北民风彪悍,民俗更是与中原不同,眼看年关将至,如何让他们尽数前往城镇避祸?再者说,这都是太子的臆断,万一……到时该如何向天下解释?” 王钦若滔滔不绝的反对,这种事情只要想推诿随随便便也可以找多许多借口,而且赵祯也没有证据能证明西平王就一定会率军叩边。 “这种事情并不难,只不过让两府出具文书用急脚递发布到西北之地便可,既不影响百姓的农事,又不会给打谷草的敌酋机会,只不过两府的诸位稍微辛苦下,少喝几顿酒罢了!” 鲁宗道刚强的性子才不会拐弯抹角的说话,心中把最好的答案说出就紧紧地盯着王钦若,甚至公开讽刺他的应酬频频。 被讽刺的王钦若脸色难看,身体愤怒的有些发抖,他是参知政事,堂堂的副相,居然被鲁宗道这样的谏官讽刺,心中愤怒的快要燃烧起来,脖子上的瘤子也愈发恶心的抖动着,仿佛随时会爆炸一般。 第四十一章丁谓的邀请 王钦若的推诿在赵祯的意料之中,但是丁谓的赞同却让他意外。 “臣以为太子的推断极为恰当,朝廷只需免去边患之地明年的夏税,便能让百姓自动进入城镇,官家的仁慈定能让百姓感激。 即使西平王李德明没有叩边也对我朝没有损失,边患之地的夏税本就没多少,更何况今冬奇寒就更少了!” 不愧是能臣干吏!丁谓的分析入木三分,所出的办法也是一举三得,对官家,对百姓,甚至对边防都有益处。 这就是被历史上评为五鬼之一的丁谓?怎么完全看不出奸相的特征来,一旁的蔡伯俙瞪大眼睛不解的望着丁谓,在他的印象中所谓的奸相就是无才无德仅靠拍马屁上位的小丑。 但丁谓的才能颠覆了他的看法,甚至觉得丁谓的能力完全担当得起现在的相位! 悄悄的对一旁的赵祯问道:“丁谓不是奸相吗?怎么会这么聪明有能力?” “没有真才实学怎么会能当上相公,即使当上也干不长,要知道当年的丁谓可是有一举三得的才能!连这个成语都是从他的事迹而来!” 开玩笑,越是这样赵祯心中越是小心,丁谓不会无缘无故的支持自己,其中说不定有更大的陷阱。 丁谓长得有些猥琐,三角眼和一副老鼠须,让人一看就觉得奸诈狡猾。 此时他正用三角眼盯着赵祯,太子的表情没有一丝欣喜,反而充满着警惕,在目光对视的一瞬间,丁谓能很清楚的感觉到他的疑惑,心中大喊冤枉,自己只不过是想和太子缓和关系罢了。 他知道早晚有一天太子要亲政,现在把他得罪的越狠自己将来死的越惨,大宋虽然有不杀士大夫的祖宗之法,但那都是虚的,如果官家想弄死自己,就像捏死一只蚂蚁! 当年太祖曾经和赵普说过:“那些文臣真以为是与赵氏共天下?可笑的想法!” 混迹朝堂多年的丁谓早就知道,看似强大的文官集团只不过是狐假虎威罢了,一切的权利都是官家给的,看似压制武将,但自己的权利也被牢牢的掌握在官家手中。 说实话文官更像是被拴着链子的一群狗,不断的对武将龇牙咧嘴,这是官家放止再次出现“黄袍加身”的手段而已,“叠床架屋”的官制已经架分散了文官的权利。 想干成事就要大权独揽!想废除三冗就要说话有分量! 丁谓的内心充满了豪气干云,赵祯却奇怪的看着上首的老爹,怎么丁谓说了半天他一点动静也没有? 此时的赵恒却紧紧皱着眉头,他在分析丁谓提出的利弊,即使百姓进入城镇中防守坚壁清野,会不会使得党项人攻城? 他已经被赵祯的想法说服,冬天是打谷草最为频繁的季节,尤其是今冬奇寒,党项人会不会乘机南下。 赵恒是胆小的,他不希望再进行任何一场大战,但是祖宗的江山却不能有损,龟缩防御是最好的对策,转头对枢密使曹利用问道:“曹相公以为如何?党项人会不会变本加厉的攻城或是南下?” 这就相当于问道于盲了,曹利用和丁谓是一丘之貉,当年排挤寇准的时候他曾经为丁谓立下过汗马功劳,所以才能坐稳枢密使的位置。 见丁谓同意太子的说法,他立刻开口道:“让百姓进入城镇此法甚好,地方官吏只需安排住处,调剂粮食便可,如遇党项人叩边,便可抽调精壮御敌,西北民风彪悍精壮亦勇,要说攻城的话,却断然不会,如果党项人叩边应该是以劫掠为主,攻城所需器械笨重不便他们进退,太子此乃一举三得之妙!” 这话说到赵恒的心中,既能减少百姓的损伤,又不影响农事,还能增加城镇的防御力量,即使没有党项人叩边也无所谓,真是一举三得的好办法! 想到一举三得目光转向丁谓,当年他的故智也是如此,果然是英雄所见略同,太子的才智也是不输与丁相公的,赵恒心中得意起来。 “那就依照太子的意思办,两府要快些拿出章程,此去西北路途遥远,金牌急脚递也要十日左右,万万不可耽误!” 官家都认可了,又是太子提出,丁相公称赞,两府官员根本没有反对的声音。 赵祯直到离开都不明白丁谓的举动,他为什么会赞同自己的主张,难道真有什么陷阱在其中? 晏殊和蔡伯俙冷的直跺脚,即使身上有暖和的裘衣,依然阻挡不住寒冷对脚指头的入侵。 见赵祯依然紧皱眉头,晏殊奇怪的问道:“事情不是解决了吗?为何还是这般发愁?” “我总觉得有些不对劲,丁谓实在太好说话了,其中是否会有陷阱?” 见赵祯依然怀疑,蔡伯俙安慰道:“安啦,安啦,丁谓肯定是看到了好处,你别忘了,如果党项人真的叩边,他支持你也会受到嘉奖,如果不来,嘿嘿这主意可不是他出的!这种两边押注的方式可真是万无一失啊!” 赵祯点了点头,小胖子的分析没错,确实是万无一失的计策,但是真的只有这么简单?从今天的接触,丁谓的才能是毋庸置疑的,能臣干吏也并非浪得虚名。 三人缓慢的步行,相对于来去如风的大臣,他们的速度缓慢,在皇城之中几位先生也不能与太子过于亲密,以免留人口舌,赵祯一行显得有些孤单,连性情直爽的鲁宗道都飞快的从他们身边走过,但是眼中的赞赏却毫不掩饰。 到了西大街的右嘉肃门赵祯却见到丁谓站在那里等待这自己。 “那什么,我们先走了,待会别忘了去学园给孩子授课!”蔡伯俙说完就拉着晏殊离去,他从丁谓的眼神看出,此次有话要和太子说,也许还是摊牌。 晏殊在听到蔡伯俙的话后就立刻兴奋起来,完全忘记了寒冷,他去过学园,现在也是其中的一位小先生,那些孩子对知识的渴望和对他的尊重让他发现了自己的价值。 几乎是拖着小胖子往东宫去的,就连堂堂的公主殿下和王语嫣都要去学院授课,由此可见太子对那些孩子的重视。 “丁相公是在此处等我的吗?” 面对丁谓这样的宰相高位,赵祯合理的用我自称,太子的地位只是略高于相公,即使遇到王钦若也只能用我自称。 “老臣此次是想和太子说说话,常年忙着两府事物,也没能和太子亲近一番。”丁谓看了看一旁的马车对眼前不卑不亢的太子说道。 “甚好,甚好!早就听说丁相公大才,此次正好请您指导一番。” 赵祯说完就踩着凳子上了马车,看来定丁谓有话要和自己说。 车中有一个圆形的碳盆,上面盖着金属的盖子,温暖的热量就是从它们的盖子上散发出来,车内的装饰也是一股道骨仙风的模样,鹤羽,犀角,琉璃,处处显露着华美。 地板上是柔然的皮毛,上面放着俩个八卦的蒲团,丁谓坐在上面伸手邀请赵祯坐下。 第四十二章利益交换 赵祯有些好奇的摆弄着车中的犀角,犀角圆身的上面有一深沟,底部洼进部分底面凸出一条岗,这大概就是被俗称天沟地岗的原因。 整个犀角被雕刻成广口杯的模样,杯身上是老寿星模样,祥云锦簇,雕工精湛杯体华美的有些不像话。 见赵祯摆弄着犀角杯,丁谓笑道:“太子殿下也喜欢犀角?” “只是感兴趣罢了,犀角虽好却名贵无比,上有所好,下必甚焉!丁相公有话就直说,政事堂的相公与太子单独相见可不是什么好事,难道你不怕名声有损?” 赵祯放下手中的犀角淡淡的说道。 面对赵祯话中的嘲讽,丁谓并无一点难堪,而是笑眯眯的说道:“太子所言甚是,至于名声呵呵,难道我现在还能有什么好名声吗?” 这话说的极为坦诚,也可以说是不要脸面。 丁谓的开诚布公让赵祯放下心来,毕竟和他这样的老油条打交道自己还是有些忐忑的,万一定丁谓耍些手段,到时间就真的骑虎难下了。 赵祯放松的做到在蒲团上:“丁相公有话就直说,我还是个孩子,你就不必在孩子面前绕弯了。” “老臣希望太子坦诚相告,不知太子对老臣的看法如何?” 这就是刁难人了,赵祯被他的话一惊,这货居然直截了当的问自己对他的看法,这简直是天下奇闻啊! “有才能,手段狠,为了达到目的不择手段,陷害忠良,排挤政敌。” 赵祯稍微思考一会就说出自己真是的想法。 对面的丁谓呼的长舒一口气道:“太子果然明白事理,可太子为何不想想老臣为何要这么做?” 这也是让赵祯最好奇的,历史上的丁谓使出各种手段打击异己,可直到他快要大权独揽的时候,被刘娥罢相,贬官崖州。 但他为何要这么做一直困扰着许多人,要知道他现在已经是位极人臣,虽不能大权独揽,但是他说的话也是相当有分量的。 如果光看他的施政其实并没有什么不好的地方,甚至可以说是名臣才能做出。 机敏智谋,多才多艺,天象占卜、书画棋琴、诗词音律,无不通晓。他文追韩、柳,诗似杜甫,曾被人誉为“今日之巨儒”。 而且还有一手过目不忘的本事,几千字的文章,他读一遍便能背诵。 这可比蔡伯俙还要天才,他的施政措施也让人感叹,巧造玉清昭应宫一举三得的故智就不多说了,就连兵事都知之甚详! 川陕地区王均起兵叛乱,朝廷调集士兵抵御,结果转身为寇。这些人熟悉山川道路,攻占州县,掠夺男女,与官府为敌。 丁谓奉命处置,他一到即命罢兵,冒险入溪洞会见其首领,晓谕朝廷安抚之意,并宣称带有官家的诏书,一律赦免不杀并赠以锦袍、银帛,使他们感激涕零。 纷纷表示愿意世代奉贡朝廷,并将誓言刻录石柱,竖在边境上,西南地区从此得以安宁。 这只是开始,为了真正的安抚这些人,让他们安心劳作,丁谓采用以盐换粮的办法,解决夔、万诸州军饷之弊,同时也减轻了边民长途解送皇粮的劳苦。 他又奏准黔南边民养的马,可以到市场上自由交换。他曾亲自规划经营建筑夔州城寨,以增强边防。 赵恒曾问丁谓,如何才能使边防久远安宁,少数民族不敢为非。丁谓回答说:“只要朝廷所派的官,不邀功生事,以安静为胜,就能安宁无事。” 由此可见他的大智慧,不光指标还能治本以绝后患! 其他的事情就多得数不胜数,巧渡黄河机智退敌,兴修水利一举三得,减免赋税等等,最为让赵祯佩服的是这货居然还是一位经济学专家! 丁谓担当三司使的时候整顿经济和赋税,先深入调查亲自去民间走访,之后才做出相应的规定和政策,奏请以此为标准利国利民。 总的来说他是一个才高八斗却权欲熏心的人。毁誉参半的原因就是不顾国家与百姓的利益,一味迎合皇帝,并给皇帝出坏主意,自然会遭到正直之士的反对。 面对赵祯的思考,丁谓并不着急,而是盘腿坐好,拿出一本奏疏慢慢的翻看着。 “之前我并不理解你的行为,已经位极人臣根本没必要去死命的讨好官家,而且还是无原则的讨好,这样对你来说牺牲了太多,但是你今天开诚布公的和我聊,说明你是有苦衷的,我不知道具体原因,但是猜测大概是想获得更多的权利去做更大的事情。” 赵祯的话让看奏疏的丁谓眼前一亮,猛地抬起头来道:“太子不妨说说你的想法。” “算不得什么想法,只是就事论事的分析,第一你不可能造反,因为这不是你的志向,你也知道这不可能成功。” 说完稍微停顿一下,见丁谓释然的点了点头赵祯继续:“既然这样那你就十分想获得更大的权利来解决现在做不到的事情,要么是有惊人之举,要么就是享受独揽天下大权在握的感觉。” 丁谓的嘴角裂开,天生的斜眼中散发着兴奋的光芒望着赵祯到:“太子觉得老臣是要有惊人之举还是享受天下的权利呢?!” 赵祯摇头道:“我没有看透人心的能力,但是我知道你现在已经在享受权利,而且为此做出许多让人不耻的事情。” 丁谓长叹一声道:“太子不是看不透,而是想让老臣自己说出来,少年多智,可怕如斯,将来请太子放我丁氏一族生路。” 赵祯冷冷的说道:“你别把我当成暴君,我不需要你巴结,只要干好分内的事我就不会刁难你,但是我必须要看到你的计划,三冗问题迫在眉睫!” “重病不宜用猛药,徐徐图之才是上策。”丁谓脸色一变认真严肃的说道。 “我要你整理出方案来,懂?” “老臣明白了,当殿下亲政之日便是老臣的奏疏送达之时!” 赵祯点了点头,聪明人之间的交流就是方便,两人只是稍微试探几句就知道对方的意图,双方也进行了意见的交换。 丁谓看穿了赵祯,同时也打开内心,让赵祯看清楚自己。 看着太子做贼一般的离开,丁谓撩起车帘喃喃自语:“多智近妖,细思极恐!” 在这次谈话中,他本想对太子解释自己的所作所为,让他更多的理解自己,但太子已经知道了自己的打算,当初在景福宫中充满寒意的目光确实把他吓到了。 和他对话仿佛忘记了年龄,这理智中充满威严和一切尽在掌握的气场让他想起了太祖,轻轻的咳嗽两声,对远处的车夫招了招手,丁谓把自己轻轻的放柔然的皮毛上。 今天他表演的很累,心中的压力也很大,当初刘皇后的话依然在耳边回响:“你要让太子信任你,太子的性格就是直爽,你不要过于做作,让他相信你是在实话实说!你要的东西我能给你,太子却不能!” 第四十三章希望学园 赵祯心中激动,刚刚已经和丁谓达成了利益交换,从他的话就能听出,他已经叛变了。 呵呵,皇后的利益即使再大也不可能满足他的理想。 最让赵祯惊讶的是丁谓的目的,他所做的一切居然是为了更大的改变,他想改变不合理的东西,他的目的也更加的高尚。 也对,像他那样有才能的人怎么可能冒着晚节不保的风险,去拼了命的巴结便宜老爹。 这世上只有这种事情才值得他这么做。 赵祯承认自己小看了古人的情操和理想,丁谓让他改变了这种看法,居然冒天下之大不韪的巴结官家,只为了改革! 他想获得更多的权利,甚至做好了官家死后利用皇后独揽大权的准备,两人在车中的对话大逆不道,被砍十回头都不够。 历史是由胜利者书写的,当丁谓的改革触及到绝大多数人的利益后被赶出朝堂,名声也被钉在了耻辱柱上? 什么才是真实的历史? 带着这样的疑问赵祯来到了希望学园,之所以起这个名字就是为了给宋小乙这些孩子以希望。 学园的人数暴涨,不光有之前的几个孩子,宋小乙甚至带来了许多曾经和他们一样的人,都是些单纯朴素的孩子,这些孩子不愿意或者说不会偷东西,丐帮就把他们安排到大街上乞讨。 在任何社会中没有技能的人都生活不下去,小偷小摸也是一项技能,所以这些单纯朴素的孩子就被安排了下来。 这个冬天不好过,就连生活更好的内城也出现了被冻死的人,不用说肯定是那些乞丐,尤其是小孩和老人。 学院中已经打扫干净,荒废的院子变成了焕然一新的私塾,小胖子正在教他们简单的数学知识,九九乘法表是最好的启蒙,赵妙元是负责物理和数学,而小胖子为了分担她的压力,自觉的担任起数学老师,他的化学课还没被提上日程。 王语嫣是班主任,四五十个学生的生活学习都归她管。被孩子们称谓嫂嫂……气得她差点去找赵祯拼命。 晏殊也在这里发光发热,语文是他的拿手好戏,这个时代里语文是一门极其重要和复杂的学科,儒家的经史子集可不是简单的。 赵祯负责思想品德,和这些单纯的孩子讨论人生的价值,和未来的理想等等。 孩子们现在很快乐,每个红彤彤的小脸都洋溢着欢快的笑容,正把一个球来回的踢来踢去,足球就是体育课的重要环节。 后院中的产地完全适合做一个小心的足球场,只是没有草皮。 小胖子在教学过后布置好了作业,他很适合当一名教师,上课的内容安排的很合理,节奏也掌握的很好,让原本不服气的赵妙元变得佩服起来。 当他看到后院愉快玩耍的赵祯和孩子们以后便扭头就跑,赵妙元伸手拦住了他:“你这身肉可以减少点了,大量的运动比你的节食减肥法要好得多!” 王语嫣笑眯眯的抱着手插嘴:“何况他晚上总是去厨房偷吃,翠儿已经向我说过好多次了,问我是不是晚上的饭做少了!” 蔡伯俙在两女的威胁下苦着脸的向球场走去,聪明的晏殊已经把守门员的位置占了,那是最清闲的地方。 因为是体半场的缘故,所以小胖子只能带领另一半的人向足球发起进攻。 牙齿恨得痒痒的,小胖子毫不犹豫的一脚把球开向晏殊的脸。 环儿担心的掐着手中的锦帕,旁边的赵妙元把手炉子塞给她道:“你担心小殊了?呵呵……以后有你担心的!” “是啊,这三个男人恐怕一辈子都不会消停,咱们提心吊胆的日子长着呢!不过话说回来,这不正是英雄该干的事吗?” 王语嫣的话让环儿和赵妙元一阵遐想,哪个女子不希望自己的男人是顶天立地的大英雄? 寒冷的冬日做一场剧烈运动整个人都变得暖洋洋的,特别是泡在洗澡堂的大池子中,为了孩子们的健康,赵祯等人甚至规定了沐浴的时间,都是差不多大的孩子,鬼哭狼嚎的让彭七挨个擦背。 彭七的手有多重?用小胖子的话就是:“我再让你给我搓背你就打我!” 擦过背躺在温暖有些烫人的热水中,小胖子看着红红如虾仁般的赵祯道:“你和丁谓谈过了?” “嗯……” 赵祯在水中舒服的嗯了一声,算是对他的回答。 “真的向王语嫣分析的那样?” “没错,语嫣的分析果然是正确的,不愧是心理学专家,从几点小的事情就能了解丁谓的内心世界。” 蔡伯俙擦了一把脸上的水滴说道:“看来这次丁谓入局了!我们的胜算也更大了,就是不知道刘娥的动向,我们接触不到,而她却能在暗处观察我们,这种感觉很不妙啊!” “你丫能不能别说的这么阴险?搞的我们是向篡位似得。 “那就来打一场吧!”说完小胖子就把水泼到赵祯的脸上,呛得他直翻白眼。 可怜的晏殊也被卷入其中,闭着眼睛两只小手挥动的飞快就想两只螺旋桨。 澡堂变成了战场,孩子们在为三位老大加油,宋小乙喊得最大声!欢快的声音仿佛要掀开屋顶,就连对面的浴室中的赵妙元和王语嫣都能听见。 “这三人就像长不大的孩子,额……现在没有木瓜应该怎么丰胸?没有面膜该怎么保养皮肤?” 王语嫣郁闷的指了指她的俏脸:“你这皮肤根本不用保养,好的就像能掐出水来,并且木瓜也不能丰胸。” “你说的轻巧,也不看看你的先天条件有多好!”赵妙元说完就向王语嫣扑去,惊慌失措的王语嫣发出开心的尖叫。 环儿完全听不懂公主和伴读在说什么,但是好像是对女人很重要的事情,本想做一个安静的女子,但是很快就被公主拉入战场。 即使拥有成人的思维和罗技习惯,但是四人的心中都隐藏这童真,其实每个人心中应该都拥有这份童真。 洗过澡后六人就躺在软榻上静静的喝茶,晏殊和蔡伯俙两人看到茶水后差点没吐出来,刚刚两人可没少喝水。 赵祯和蔡伯俙两人向晏殊解释了今天与丁谓的交换,晏殊已经完全被同化了,理性的分析道:“丁相公的才能完全可以借用,这么大的国家不可能让官家一个人管理,看来他是缺少支持,官家现在不可能支持他的改革想法。 所以他才会去讨好官家期望获得更多的权利。” “宾果答对了!”蔡伯俙伸了个懒腰道:“现在丁谓已经是我们的人了,剩下的还有什么可担心的?” 晏殊担忧的说道:“我们现在应该担心的是丁相公的野心,如果他要更上一层楼该怎么办?” “这点不用担心,文臣想在大宋造反除非脑子秀逗了!” 第四十四章东宫之中 寒冷的空气在接触到热能后会形成渺渺虚幻的雾气,今冬虽然奇寒也依然挡不住人们对年关的热情,后世的春节就是现在大宋的元旦。 元旦是一年之始,正月朔日,谓之元旦,俗称为新年。不论是官方还是民间,都视之为大节日,而且朝中对节假日的安排也是有相应规定的,大节七天假! 这和后世的安排是多么的相似,简直就是大宋的黄金周啊! 赵祯和王语嫣正在东宫门口指挥内侍贴春联,字是赵祯亲自写的,他的飞白体已经初见风范,在被鲁宗道肯定后就毫不犹豫的写下两幅春联,一副贴在东宫的门口,一副贴在别墅的门口。 东宫是大家,别墅是小家。 作为东宫的主人和未来的主母,两人在管家三才的一再催促下才负担起视察工作来。 “古人把节日看的很重要,认为是对祖先的尊敬和对美好未来生活的向往,同时祈求着风调雨顺等等因素,要知道习惯的力量是很强大的。” 赵祯扭着王语嫣的小脸解释道,这小妞现在完全一副东宫主母的样子,皇后派来的管教嬷嬷在她和赵妙元的“魔爪”下不出意外的沦陷了。 两人一个唱白脸一个唱红脸,几句话就把看似人精的嬷嬷收拾的服服帖帖,还答应让她长期在东宫当差,彻底的和皇后脱离关系,避免皇后为难她。 小胖子更是“晓之以理动之以情”的劝说着,只不过一旁站着虎视眈眈的彭七和管家三才二人,大有一言不合就动手的架势。 三才作为东宫管事很负责任,知道他所效忠的只有也只能是太子一人,况且他能看出太子是真心的对下人们好,只要太子有令他就莫敢不从。 所以本不愿视察的太子和未来的主母被他接二连三的请求视察东宫。 “殿下的字是越来越好了,而且这句子也写得好,海到无边天作岸,山登绝顶我为峰!太子真是大气魄,大担当!” 这马屁拍到赵祯的心坎里,在王语嫣的白眼下讪讪笑道:“这是一位老人家送的句子,呵呵……” “那横批是……这么好的句子当然要有一个好狠批,殿下写下来看看呗!” 面对三才的殷勤,赵祯接过大笔刚准备写下横批的时候动作一僵,这样的对联本应加上惟我独尊的句子才能突出意境,但是要敢真这么些也快掉脑袋了。 一旁的王语嫣笑道:“你倒是写啊,刚刚的得意劲去哪了?” “写就写这样总行了吧!” 赵祯写完就拉着笑得快抽筋的王语嫣快步离开,留下三才呆呆的站在原地喃喃自语:“划船不用桨是什么意思?没有桨的船只能靠浪,这可不是啥好句子,咋个王家小娘子笑得那么开心嘞?” 当赵祯和王语嫣两人在东宫乱转的时候才发现,其实东宫很大,有好些地方都没去过,况且两人单独相处的时间有点少,大多都是一帮人在一起玩耍学习。 看着四下无人,赵祯果断的伸出咸猪手牵起王语嫣,牵手这种事情被宋人看作有伤风化,而相挽而行却是夫妻情感的体现,这让赵祯等人很不理解。 先秦时代就有死生契阔,与子成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的说法,怎么到现在反而不行了? 后来在李迪鄙视的眼神下才知道真相,原来这句话是形容男人之间的友情,并非爱情,我勒个去!赵祯打死也不会对小胖子这么说。 现在偷偷摸摸的牵着王语嫣的手,柔软的肌肤是那么的真实,俩个八岁的少男少女就这样在宫殿的梁柱下深情对视,画面惨不忍睹。 一对宫女躲在远处的拐角偷看,在她们眼中这才是完美的爱情,只不过殿下的年龄小了些罢了,长期在深宫之中的宫女难免也会寂寞,她们也是女人,也需要男人,这和欲望无关,是感情的寄托,精神的需要。 太子虽然好,但是既不能碰又不能往上爬,太子早就说过东宫决不允许出现阴暗,一旦发现立刻送到尼姑庵。 年纪稍大的宫女根本不指望太子会临幸她们,只是期盼太子能早日放自己出宫寻个良人嫁了。 而年纪少小的宫娥却没有自信,毕竟美若天仙的王语嫣有着出色的长相和高她们一等的身份,而且智慧也是宫女们仰望的存在。 在东宫之中好像她比公主还能当家作主,有些事情公主都听她的。 赵祯在准备献上初吻的时候看见了远处的宫娥,讪讪的住嘴,王语嫣发现异常后回头,几个小脑袋飞快的缩回,还传来一阵扑通声,看来是那个粗心的小宫娥跌倒在地上了。 经过她们的破坏两人哪里还有心思再玩亲亲的小游戏,赵祯果断的向花厅走去,那里是三才这个管事忙活的地方,也该和他商量一下放一些年纪大的宫女出去的时候了。 这个年纪的女人真是如狼似虎,两眼冒绿光的让赵祯害怕,他到是不太担心自己,只是怕蔡伯俙那个小胖子在赵妙元的残暴统治下寻找心灵的归宿,万一要是发生,赵妙元都能拆了这东宫。 来到花厅首先看到的是灯笼烛台一律被换成大红色,恐怖的有些吓人,到了晚上是不是要上演什么东宫惊魂之类的事情! 拍了拍正在校准的三才:“你能不能把这些红灯笼换了,只留下些红烛台就行,这大晚上的花厅红光四射,吓不吓人?” 三才摸着脑袋尴尬的说道:“这是太子第一次在东宫过年,小的想怎么着也得把年夜饭办好不是。” “我教你一个办法,用蜡烛放在四角照明,在拉住的背后放上磨得光滑的铜镜,这样一来必然是满堂生辉,对了你对所有人说一下,大年三十的晚上孤和他们一起守岁。 为了不至于那么枯燥,晚上必须表演,不许请外面的杂耍班子,只能由我们自己人表演,各司都要出,彭七他们也一样。” 三才激动的答应下来,太子居然把东宫的下人当作自己人!这是天大的荣耀,更别提还要和大家一起守岁。 看着三才激动的都不会说话,赵祯拍了拍他的肩膀道:“按人头准备红包,多封点银钱,莫要小气,顺便利用这两天的时间把岁数大了的宫女统计出来,也该给她们找个好婆家了。” 这下三才说不出话来,太子也太着急了,等到亲政之后再放宫人也好,太子是不能随意选拔宫女的,除非官家赏赐,放了宫人她们的活谁来干? 赵祯在听完他的解释后哈哈大笑道:“这东宫之中需要那么多人吗?况且还有内侍,只要打扫庭院,修剪花木即可,不碍事的。” 三才无奈的同意,太子什么都好就是太过替别人着想了些,不过这不正是百姓的福分吗? 望着离开的太子,三才心中升起一股无法言语的感觉,很安心又很激动。 其实赵祯只不过是觉得浪费,那么多人天天不干事让他觉得是在浪费人力,勤俭节约从我做起嘛! 第四十五章离别 春节将近,也到了分别的时刻,蔡伯俙的老家远着呢,根本不可能回去过年,所以派人捎了口信回去就万事大吉了。 苦命的晏殊是家中长子,父母已经去世的他作为家中长兄必须回去,他的弟弟晏颖一心求道,虽然文采飞扬但是却不想入仕,指望他忙活根本不可能。 所以十七岁的晏殊不得不回家主持年节的祭祀,走的时候还不舍的盯着茶几上的纸牌和新睡衣。 当然在他走的时候,小胖子和赵祯两人不断的往他的马车中塞着各种东西,平时的他喜欢的小玩意,各种布制的公仔,甚至还有他渴望已久蔡伯俙的红木象戏。 感动的他嚷嚷道:“我还会回来的,你们这样是不是在撵我走?!” “你丫过分了啊!我们这是怕你回家过不惯,真是好心当作驴肝肺,别墅里永远有你的一席之地。” 赵祯瞪了小胖子一眼:“你会不会说话,这别墅是留给我儿子的,以后只能我们家人住在里面,你想让他当我儿子?门也没有!” “那就再盖个新的,更高更大,要双层有阳台……” 看着赵祯和蔡伯俙的说笑,晏殊的心情也好上许多,挥了挥手马车缓慢的开出东华门。 小胖子再也不觉得古人的业余生活无聊,现在的他正在赵妙元的指挥下忙的团团转。 “你行不行啊!再往左一点,这么简单的事情都做不好!” 在赵妙元的埋怨下,蔡伯俙赶紧把大大的福字往左移动,在听到ok的声音后便迅速的贴在门上,谨慎的他甚至都不敢过度用力,生怕使大了劲在错位。 “咱们的进度也太慢了,要不让内侍来帮忙吧!” “不行!这是我们在大宋过的第一个新年,具有重要的历史意义,怎么能让别人插手,所有的东西都要亲自布制才有归属感!” 正在对齐果盘的小胖子头也不回的否决道。 看撅着屁股努力对齐果盘的男朋友,赵妙元心中一暖,比起赵祯的无所谓,蔡伯俙是真的用心。 这个新年对他们四人来说很重要,甚至可以说是新的开始,具有里程碑的意义。 明年大家就都长了一岁,也距离目标更进一步。 与其说是纪念不如说是在庆祝,今年的收获还是很多的。 “哟,这福字贴的真漂亮,简直完美无瑕啊!” 赵祯在进入小院之后便看到别墅门口的倒立福字,蔡伯俙的字写的还真不赖了现在。 王语嫣笑道:“他昨晚可是写了几十张,这恐怕是最完美的了。” “嫂子这就是你的不对了,哪有这样揭人短的,我是一个完美主义者!” 蔡伯俙抖动着腿垫着肩膀的得瑟道,但当他看到赵祯的福字后就垮下脸来:“你丫是不是故意让我出丑的?” 赵祯拍了拍他的肩膀:“放心,我这福字是送往景福宫的,老爹看了一定高兴,现在可没有贴倒福字的习惯,也算是开拓创新了。” 蔡伯俙撇了撇嘴:“贴福字早就有了,你这倒过来贴是不是抄袭啊!” “抄你个大头鬼!”被揭穿的赵祯恶从单边生瞪了他一眼,这是一份祝福,生生的被这货破坏了。 四人笑闹着在客厅里坐下,蔡伯俙把壁炉的柴火挑的更旺盛些便飞快的窜向沙发:“牌发好了?” “就等你了!你是上家先出牌。”赵妙元捏起一个剥好的金桔含入口中,带着凉意的果肉在她的嘴中汁水横流,让她舒服的眯了下眼睛。 赵祯无奈的扒开橘子皮道:“你们俩也太嚣张了,我一个堂堂的皇太子居然给你们剥橘子皮?” 王语嫣美目一横道:“你有意见?” “当然没有亲爱的,但是你不能让你老公给别人……” “你要搞清楚,我是别人吗?我是你妹妹!”赵妙元不爽的开口道。 一旁的小胖子不停的抖动着,本就快看不见的脖子更加短小,这货居然在看好戏! 半个上午的时间就在这种欢笑中度过,赵祯看了看外面的太阳道:“时间差不多了,妙元咱们该进宫了,老爹难得叫我们入宫陪他一起吃饭。” 赵妙元无奈的放下手中的牌道:“那就走吧,不过王语嫣你父亲为什么没有派人来接你回家?” “他就是个钱串子,过年正是他挣钱的好时机怎么会错过?已经托人捎来口信说过了。” 王语嫣早已打听过自己的父亲,根本就是个职业商人,有哪个父亲会为了做生意而把自己的女儿扔在东宫中不闻不问的。 只要认钱就好办,赵祯心中高兴的幻想着,一个认钱的老丈人还有什么不好收买的? 夹带着自己亲手写的福字和赵妙元上了马车,家里不用说,有蔡伯俙在肯定是要和王语嫣两人收买人心,使劲的吸了吸鼻子,小厨房中卤货的味道让他口水横流。 看来只有晚上才能吃到美味的食物,自从来到大宋,赵祯几人就对这里的菜肴不是很感兴趣,再好的食材经过蒸煮也变得不咋滴了,不过也有些高档酒楼能用铁锅炒菜,看来这时候的烹饪技术还是掌握在少数人的手中。 进入景福宫首先是看到身着朝服的皇后刘娥,她正在帮助老爹整理身上的衮服,衮衣分上衣与下裳两部分,衣裳以龙、日、月、星辰、山、华虫、宗彝、藻、火、粉米、黼、黻十二章纹为饰,另有蔽膝、革带、大带、绶等配饰。 衮服相当与皇帝的礼服,与朝服不同更加复杂气派,是祭祀天地宗庙已经大节日时才穿着的,平时要是天天穿繁琐的过程就把人累死。 看到太子和公主一起进来,赵恒的脸色一下变得极为好看,有这样一对无双的二女还有什么不高兴的呢! 但随即皱眉道:“益儿为何只穿公服?难道没人提醒你今日要穿朝服吗?” 他的话让赵祯一惊,没人提醒自己啊! 正在帮赵恒整理衣服的刘娥动作一僵随后平静的说道:“官家难道忘了?您还没有赐他皇太子服饰呢!” 这事她本不想提起,但是无奈作为皇后的她如果不提醒便是失职,以后有人翻出这件事多少会显得自己从中作梗。 “哦!是朕忘了,陈琳你这就去把朕的朝服送到六尚局改改,皇太子的服饰与天子相同,只是把佩饰改改便可,通天冠换成十八粱的远游冠即可。” 第四十六章面见群臣 面对赵恒的指示,陈琳望了一眼刘娥就答应下来,对一旁的赵祯挤了挤眼睛便出门而去。 赵祯笑道:“孩儿多谢父皇,这是孩儿给您送的福!” 新年将至,谁都希望听些吉利话,赵恒看着儿子手中的福字笑道:“你还真是有心嘞,贴在宫门上给朕来带点福气来!”说完便对内侍挥手。 “父皇还有我的呢!”赵妙元在一旁撅着嘴说道。 “你这小机灵,父皇就是在等着你自己开口,这是什么好东西?” 赵恒走到女儿面前,先是刮了一下她的小鼻子然后好奇的问道。 赵妙元微微一笑道:“这是女儿为您准备的庆祝糕点,庆祝我大宋又长一岁,也庆祝父皇亲政二十二年!” 女儿的话一下子勾起赵恒的回忆,二十二年的时间,作为大宋皇帝的他经历过多少风风雨雨。 当年挫败明德皇后与王继恩的谋逆后,用了十年之功才有了咸平之治,没想到辽人叩边大举进犯,寇老西提议御驾亲征这才免于江山破碎的命运。 此后就…… 赵恒想到这里便长叹一声:“诶,匹夫之错家破人亡,帝王一错万悔无殤!” 一旁的刘娥扶着赵恒坐下道:“官家这是怎么了?” “没什么,妙元你的糕点给朕尝尝看。” 赵妙元揭开盒盖的同时,赵祯咽了下口水,这是奶油蛋糕! 要知道用手打奶油是很费力的,他和小胖子忙活了一晚上才做成的,现在看着胜利果实就这样没了心中埋怨赵妙元,为什么非要把蛋糕做的那么大! 所需要的材料都能找到,牛奶,鸡蛋,蜂蜜,面粉在东宫的厨房中比比皆是,唯一的困难就是烤箱,但是王语嫣创造性的设计出烤炉,让赵祯等人不得不佩服她。 用她的话来说,灵感源自于烤炉披萨,不愧是超脑,这种事情完全难不住她。 赵恒看着奶油写出的:万寿无疆,极为高兴,这时的他完全不计较箱笼内的银制小刀,反而拿起避过那些字迹切下一块送入嘴里。 刘娥看到银刀的颜色没变才放下心来。 柔软如棉花一般的蛋糕,配上丝滑的奶油,甜而不腻的感觉让赵恒大呼过瘾。 “美味无比!这比滴酥鲍螺还要好吃。” 赵恒吃了不少,觉得有些满足了才擦去嘴角和胡须上的奶油感叹道。 刘娥在他的再三催促下也尝了尝,偏爱甜食的她一下就迷上这种美味。 “父皇和娘娘喜欢吃就好,女儿明天就让宫人把方子送去御膳房,但是多吃却不好,毕竟是太甜了些。” 赵恒亲昵的摸了摸她的头:“吾儿关心朕一定牢记,物极必反嘛!” 陈琳站在门口看着幸福的一家人都不忍心进去,这样的场景从没出现在皇家过。 门口的福字是被故意贴倒了的,陈琳笑道:“官家您看,福到了!” 赵恒望着倒着的福字心中一下明白了赵祯的用意:“就爱抖机灵,不过这福到了确实吉祥!哈哈……” 象征性的整了整衣裳便带着换好太子服饰的赵祯向集英殿走去,而皇后却带着赵妙元向福宁殿走去。 凡是重大节日官家都要设宴款待群臣,皇后亦然。 皇帝请客吃饭也是为了拉拢下属,和下属搞好关系是每位皇帝的必修课,当年赵祯出生,赵恒就很高兴的赐食群臣以包子,只不过包子中不是平常馅料,而是金银。 此次年前赐宴也是一种形势,只不过让太子配宴尚属第一次。 赵恒就是利用这次机会把赵祯推到台前,让群臣熟悉一下太子,意义非同寻常。 群臣也是要带家眷前来,由皇后赐宴款待,这样才算是正真的御宴招待。 赵祯的脸都笑得有些僵硬,上首的老爹却揶揄的看着自己。 宴会大多是赞扬和恭贺的话,群臣谁会在这种时候让官家难看?连往日以批评为主的谏官都笑眯眯的说些吉利话。 说实话这个时候要是能来一碗珍珠米饭就快活了。 桌上精致的佳肴完全提不起赵祯的兴趣,而且分量少得惊人。 要是能在这吃饱除非一口气吃完三桌的菜,但是群臣却没有一点饥饿的样子,赵祯发现自己没吃早饭是个错误。 看着那些惬意的往嘴中送着精美佳肴的大臣,赵祯恨不得把桌子也吃了! 显然人家早就知道,而且是吃的饱饱得才来,这些佳肴只不过是些点心而已,说是赐宴更像是一场茶话会,碍于礼仪赵祯也不能大口吃喝。 更何况群臣都在打量着大宋的太子,未来的官家。 太子是国之储君,是大宋的将来,但地位极其尴尬,虽然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但是却没有人会在众目睽睽之下巴结他,毕竟皇帝才是他们效忠的对象。 王钦若却冒天下之大不韪频频举杯的拍赵祯马屁,这让很多人所不耻,上首的赵恒也有些不悦。 “太子年少就在东京城留下仁德之名,且机智过人有天人之资。” 见王钦若这么巴结,曹利用更加奉承的说道:“王相公说的既是,民间多有称赞太子之言,已经传遍了整个京畿之地。” 面对两人把自己架在火上烤,赵祯毫不犹豫的否定道:“我所作的事情都是些小事,只配在民间流传,却登不上大雅之堂,面对国之大事,依然要靠父皇掌握乾坤。” “太子所言极是,官家才是我大宋的擎天之人,太子还缺历练。” 鲁宗道毫不犹豫的出言附和,这话让赵恒心中舒坦了许多,在群臣面前即使是亲生儿子也不能高于自己。 这就是皇权的崇高性! 宴会在一曲歌舞表演之后被推上了高潮,君臣频频举杯,赵祯苦着脸的代劳,便宜老爹的身体不允许喝太多酒,作为儿子的他当然要分担…… 宴会散去后,丁谓意味深长的看了赵祯一眼,而赵祯的直讲张怀政却走到太子身边:“殿下今日教训一定要记住,奉承之言有善意也有恶意,明辨之才能不受其害。” “孤知晓了,多谢张师傅。” 张怀政点了点头就离开,以太子的聪慧完全能知道这句话的意思,而且刚刚他应对的很好。 离开大殿之后赵祯一边走一边考虑今天的情况,在王钦若和曹利用不断抬高自己的时候,丁谓却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他是想替自己打掩护还是要落井下石? 丁谓应该及时出言帮助自己才对,他的犹豫是为什么,难道是表明自己的立场明哲保身? 越是接近朝堂赵祯越发现其中的水很深。 每个人的每句话都是出于某种目的,或是试探或是寒暄,或是拉拢。如果不能理清其中的关系,说不定被人出卖还帮着人家呐喊助威呢! 毕竟现在自己还是太子,如果不知道谁是真正的朋友,想要亲政就是个大笑话! 带着这样的深思赵祯在宫中渡步,他要接赵妙元一起回去。 “太子殿下为何独自一人在此?”熟悉的女生让赵祯一惊,抬头望去才发现是王旦的孙女王柔。 第四十七章元方你怎么看 见到王柔赵祯确实吃惊,王旦的去世代表着王家逐渐的退出政治舞台,他的三个儿子中只有王素是被看好的,而王庸和王冲只适合作为文人,研究学问尚可要他们入朝参政却勉为其难。 王柔出现在这里让赵祯惊讶,要知道赵恒是没有邀请王家三子前来宴饮的,王柔能出现在这里难道是皇后的主意? 见赵祯站在原地发愣,王柔心中一痛,聪明的她敏锐的感觉到别人排挤和嫌弃的目光,她知道王家已经被排挤出权利中心。 没有爷爷的王家什么都不是,现在居然连感情很深的太子弟弟都不想搭理自己! 王柔的变化被赵祯看在眼中,站在原地的她浑身发抖,玉拳钻的静静的,眼睛中含着泪光。 “额~是柔儿啊!你怎么一个人在这里?娘娘的饮宴结束了吗?” 赵祯的话让王柔失望,她明显的感觉到赵祯是在驱赶自己,转身就快步离开。 “柔儿你走什么?” 赵祯的话没有让可怜的女子停下,反而加快了脚步。 慌乱中她一个踉跄狠狠的摔在地上,少女内心的倔强让想爬起却又无力的她几次都失败了。 肩头被一只手扶住,支撑着她慢慢的站起:“你没事吧!今天是怎么了?” “不要你管!你不是也不想搭理我吗?假惺惺的扶我干嘛!” “我想你好像误会了什么,你的爷爷是我的老师,他在我心中永远是老师,你也永远是我师妹,懂吗?现在你能和我说说到底怎么了?” 王柔怒道:“对!你一直把我爷爷当作你的老师,可我呢!我在你心中就是一个小妹妹?你知不知道我王家现在面临什么?没有爷爷的王家什么都不是,开封府甚至要收我家的宅邸!” 赵祯目瞪口呆,难道这就是人走茶凉?也太黑暗了一点。 东京城的宅邸有很多是官家赏赐的,不过官员只能暂住,如果外放对不起宅邸还要腾出来。 极少数的情况下,官家会把宅邸赏赐给这家人,让他们世代居住,只不过家道中落的人家早晚会把房子卖给官府,拿上一笔钱回老家。 但是王旦和老爹的关系很好啊!应该不会忘记这种事情,或是这件事太小了,官家没有留意? 开封府有这么大的胆子,居然敢动王家的宅邸? 赵祯看着楚楚可怜的王柔,心中升起一种莫名的保护欲,一把将她搂在怀中道:“你放心,谁也动不了王家,我在师傅面前答应过!” 如果说在大宋谁最让赵祯尊重,除了官家就是几位教导自己的老师。 尤其是王旦,虽然他亲自教导自己的时间很少,但是却能看出他的真心,王旦是把所有的心血和期望都放在了自己的身上,甚至于病重的时候也不忘记给自己上最后一课! 老人的付出是只得尊敬的,他的所有藏书笔记都在自己的东宫中。 当初赵祯和王旦的最后一段对话就是在交代王家的后事,同时也明确的说出长子和次子的能力不适合进入朝堂的要职,连对王素的提携也只是寥寥几句,主动权都交由赵祯自己决定。 现在开封府居然要在这时候收回王家的府邸!这让赵祯怒火中烧。 对内侍远处装作什么都没看见的内侍挥了挥手,原本像失明一般的内侍飞快的跑了过来道:“太子有何吩咐?” “把她先送到东宫,让蔡伯俙请人给她看看,派人告诉妙元就说孤有事要办。”赵祯说完就向嘉肃门走去马车就停在那里。 东京城很大,如果没有车辆当作交通工具,等赵祯到了开封府也快累死了。 马车一路穿过宫墙来到西角楼大街,经过乌鸦漫天的御史台便到了开封府。 开封府在天子脚下,当然是装修的很漂亮,翘起的飞檐,极高的台阶,出处透露出一股威严。 当赵祯站在开封府的大门口时,嘴中不禁唱出:“开封有个包青天,铁面无私辨忠奸……”彭七在一旁小声问道:“殿下,这包青天是谁有这么大的能耐?” “哦……包青天是一位姓包的人,后来当了龙图阁大学士权知开封府,在他的明察秋毫下审理了很多冤假错案,百姓们就叫他包青天喽!” “这可是位好官啊!” “那当然,不过现在的开封府却是谁权知的?” 开封府的知府几乎都是权知,除非亲王才能担任开封府府尹,这就是叠床架屋的威力,官,职,差遣相分离。 就如王旦的官职全名是正一品太子太师,左中丞工部尚书,同中书门下平章事。 看似很长的称谓,其中只有一个是他的真实差遣,同中书门下平章事,而太子太师是经过他争取才得到的实职,要不然也是虚衔。 现在的赵祯名义上就是开封府府尹!但是他只有“关心”的职责却不能干涉开封府的日常办公。 彭七想了半天道:“是给事中马元方权知开封府!” “元芳?!” 彭七的回答把赵祯吓了一跳。 经过他的解释才知道原来此元方非彼元芳,只是少了个草! 站在门口看着大门紧闭的开封府,赵祯二话不说的跑到一旁的打鼓旁拎起鼓槌就敲,但是他的身高呵呵…… “你看什么呢?帮我敲啊!” 赵祯气不打一处的对彭七说道,这货太没有眼力见了。 “可是太子殿下您不是要找马元方评理的吗?” “废话!要不然我敲鼓干嘛?快敲!” 彭七无奈的拎起鼓槌,用力的敲打,咚咚的鼓声果然引起门内的注意。 “大胆!谁敢在此放肆,酉时未至何人敲鼓!” 门房伸出脑袋大怒的问道。 赵祯一呆,什么意思,难道每天只能在酉时才能敲鼓?但酉时不是衙门下班的时间吗? 彭七看着呆立的赵祯哭笑不得的解释道:“太子殿下,这鼓是衙门点卯的时候用的……” 门房看着脸比锅底还黑的赵祯嘴中打结:“太……太……子殿下?!” 他已经能肯定眼前的少年就是太子,赵祯的名声已经传遍了整个东京城,现在连整个开封府都知道。 再说谁敢没事假扮太子玩,那是找死呢! 门房赶紧开门道:“小的吴山参见太子殿下。” 赵祯也不为难他,递过一块玉契道:“你递给马元方看看,他自会让孤进去。” 吴山赶紧双手接过的退回门内,转身飞快的向府衙跑去,手上的玉契却被他紧紧的握着,万一要是摔了,自己的小命怕是也没了。 赵祯的举动让彭七很奇怪,太子殿下是开封府府尹,难道就不能直接进去,还要在这里等待马元方的邀请? 赵祯的想法却不同,自己虽然贵为太子却不能不遵守官场的规矩,如果今天闯进去,明天说不定就会流传出太子以势压人的话来。 他现在爱惜名声就要像鸟爱惜羽毛。 当马元方出门迎接的时候,赵祯的第一句话就是:“孤觉得这点卯鼓可以当作鸣冤鼓,元方你怎么看?” 第四十八章思念通达 “鸣冤鼓?” 马元方低声念叨了一句又看了看门口的大鼓,眼神中闪烁着兴奋的光芒道:“殿下这个提议好!既能让百姓免受刁难,又能快速的告知官员有冤情,真是一石二鸟啊!” 马元方的赞赏让赵祯颇为不适应,在他看来收回王旦府邸的官吏定然是个昏聩之人,可是从他对鸣冤鼓的理解来看,这货却是个爱民如子的好官。 这种不符合逻辑的事情要么是这马元方装的太像,要么就是他太二!被人利用了还不知道。 就在赵祯猜测的时候,马元方却火急火燎的往回走直接把赵祯和彭七两人丢在原地…… 虽说不拘小节,但是这也太不拘了吧!哪有这样把人丢在门口自己往里走的道理? 何况身为皇太子的赵祯还是名义上的开封府府尹! 还是门房心善,看着恼怒的彭七道:“您有所不知,我们这位大老爷就是这样,性情急躁,只要是有利于百姓的事情,他便立刻着手办理,如果小人猜的不错,大老爷应该是亲自去写告示了……” 这也太快了吧!自己只不过是刚刚给他提了个建议,这就要写告示去? 难道不用和其他人商量一下? 等赵祯和彭七在门房的引路下来到开封府的签押房中时,马元方却已经写好告示,瞧见门房进来开口就吩咐道:“你带人把这份告示贴到门口去!从今往后,开封府的大门一律不许关闭,闻鼓升堂!” 门房苦着脸应是便向外走去,这下开封府有的忙了! 以前大门紧闭还好些,不少来告状的人看到威严的大门后心生怯意,甚至会直接回头认倒霉,可现在只要敲鼓就能得到大老爷的升堂,连状纸都省去了,目不识丁的人皆可击鼓鸣冤! 与门房的悲惨不同,马元方却是哈哈大笑:“这下本官看谁还敢阻止百姓鸣冤!” 赵祯无奈的摇了摇头,这脾气也是没谁了,轻咳一声算是打断马元方的得意。 这货才想起来太子还在等着自己,大叫一声:“哎呀!太子殿下,下官怠慢了!可是太子的建议实在太好,让下官忍不住就想早早把事情办妥,殿下此次前来不会只是提醒下官这件事的吧?” 见终于进入正题,彭七提着的心终于放下,别看太子看似好说话,其实如果触怒了,后果也是挺严重的。 此时的赵祯却微笑的点头道:“当然不是为了这种事情,但是孤在说出来意之前却有个问题想问一下。” “太子请问。” “你的事情都忙完了吗?” “忙完了……” “孤此次前来就是想问问,为何开封府要收回王旦的宅邸?” “启禀殿下,此事乃是按照就例而行,没有任何不妥!难道太子殿下是来当王家说客的?” 彭七脸色大变怒喝道:“放肆,太子殿下岂能做人说客,你莫要信口开河。” 赵祯却不着急,对愤怒的彭七挥了挥手道:“你急什么?我们就要实事求是的谈论问题,你记下来,马知府说太子是给王家做说客的不就行了吗?” “下官不是这个意思……” 马元方急急的解释,他刚刚只是想刺激一下太子,毒舌已经成习惯的他一下子没收住。 “马远方!你身为开封府的权知,岂能信口开河!开封府乃是京畿重地,你是这里的大老爷,所说的每一句话都要负责人! 你是不是忘了当年任职三司使的事情,恣意妄为信口开河,你的才干再高有什么用?毒舌又有何用!上官觉得你桀骜不驯,下官觉得你目中无人,这样的人怎么能配和上官工作,指挥下属办事?! 这么多年你还不改改,官家对你的失望看不到吗?堂堂的给事中权知开封府居然连元旦饮宴都没邀请你,传出去是不是个大笑话?” 马元方被赵祯的话震住了,太子的每一句话就像是一把剥皮刀,不断的剥去撕开身上的伪装,把自己的内心原原本本的展现在阳光之下。 “下官错了!请太子责罚。” “哈哈~彭七,他说他错了!你看看这背这脊梁多直啊!你认错了吗?没有!你持才傲物不服不忿,虽然嘴上说错了,但是你的内心依然是在笑话孤吧?你的自尊就如此高傲? 都说你爱民如子,孤看不然……” 赵祯围着马元方让了两圈,看着他坚挺的脊背继续道:“你要是爱民如子就不会这般放不下身段来,如果你当初放下可笑的自尊,一心一意的为大宋勤政能有今天?别忘了学而优则仕!” 原本坚挺的马元方身体一颤反复念叨:“仕而优则学,学而优则仕。” 赵祯挑选了一个舒服的位置坐下,还别说开封府的签押房确实不错,完全不像是“客不修店官不修衙”的模样,毕竟是天子脚下,就相当于后世的首都市一样。 看着魔障的马元方,彭七有些担心的对赵祯问道:“殿下他不会失心疯了吧?我怎么看都觉得有些不对劲……” “你懂什么,他是在突破桎梏,就像你们练武功的突破瓶颈打通任督二脉一样……”赵祯其实也不知道,大概是心理学中寻找真我的表现,反正在彭七面前要不懂装懂! 彭七两眼发光的盯着赵祯:“殿下还有这能力,简单的几句话就让人羽化升仙?” “诶~诶~怎么说话呢,什么叫羽化升仙,那是死人用的,突破瓶颈知道吗?” 赵祯拿起桌上的镇纸向彭七威胁道。 皱眉挣扎许久的马元方转头对赵祯问道:“殿下何以教我!” “孤可教不了你,你看看我才多大,不过王公却能教你,他告诉我一句话,如果迷失了方向就找找本源,马元方你的本源是在哪里?或者说你入仕的原因是什么?所谓学而优则仕,其实就是你的本源。” 马元方身上纠结的气息消失了,给人的感觉却变得轻松许多,这大概就是思想通达的结果吧! 赵祯有些羡慕的望着他道:“恭喜你了,突破桎梏思念通达,这算不算是大彻大悟?” 原本傲气的马元方居然有些腼腆的说道:“景山惭愧,殿下乃是真正的智者,寥寥数语道破玄机。” 赵祯苦笑道:“哪里哪里……呵呵~” 其实他的内心现在嫉妒的抓狂,人的一生都是在追求本心和价值,也许会实现价值,但是本心却极为难得。 一点一滴的小事中都蕴含着本心,如果刻意的去观察并不能找到,而无意中却能发现却能而大彻大悟,这就是所谓的顿悟,极为难得。 其实马元方看似被自己提醒顿悟,其实自己只不过是提醒他去寻找本心而已,就像站在门口被人推了一下,时机已经成熟,当然水到渠成。 第四十九章大奸似忠大伪似真 赵祯在马元方的解释下了解了所有的来龙去脉,开封府之所以要收回王家的宅邸,是因为有人提出了要求,而且这要求提的合情合理。 原来淮南河东转运使王随,知应天府,扬州,常以刑政宽闻,而且救灾有术,被丁谓提拔为右谏议大夫,权知三司使,到达东京成的他已经在驿馆住了将近三个月,一直没有地方安排。 要按照他的意思是在东京城中找中人买房的,可丁谓却极力反对阻止,认为这样有失朝廷仁德,无奈之下的王随便只好留在驿馆将就。 可王旦的去世正好空出了宅邸,好巧不巧的又是老爹忘记了这种小事,开封府便上门索要宅邸,尽快的安排王随家入住。 安排官员的宅邸本就是开封府的职责,一切都是按照规定来的,也无可厚非。 这也就是为何王柔会在今天刘娥宴请的时候偷偷溜出的原因,她本想请求娘娘,可是在宴会上被别人冷言冷语的排挤,从小娇生惯养的她如何能受得了,情愿一言不发悄悄离开。 所以才会撞见等待赵妙元的赵祯。 整件事情看似没有一点问题,一切都是按照规矩办事。 但没问题就是最大的问题,人类的社会中不可能抛弃所有的人情往来,更何况是在封建社会这样的人情与法理柔和在一起的时代? 王家的地位敏感,看似王旦的死去是王家的落幕,可官家对王旦的感情谁不知道? 看了看好像察觉什么的马元方,赵祯奇怪的问道:“是谁让你们去王家索要宅邸的?” “是尚书省的左司吏部判事王洙对我说的,王家已无相公,独占宅邸有所不妥,不如让其举家迁至保康门,补些银钱便可,下官觉得这是应该的,便派人上门催缴了。” 这下可算是见到什么叫君子欺之以方,这么合情合理的事情,就是妥妥的阳谋,说的光明正大,看似没有参杂一点私心,可用心却是何其歹毒! 见赵祯的小脸上挂着愤怒的表情,马元方皱眉问道:“殿下这事情难道办的不妥?” 说完这句话他自己都觉得不妥,怎么能让一个德高望重的王家就这样搬迁到保康门,那里可是内城与外城的相交之地,环境与天波门一带不可同日而语。 更为让他觉得不妥的却是太子,刚刚的对话使他忘记的太子的年龄,现在仔细观瞧才猛然发现,今年太子也才九岁! 先是开导自己,然后又分析起王家的事情来,小小年纪就能有这样的思维和判断力,这着实让人惊讶! 赵祯现在可没工夫观察马元方的表情,他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办。 “马知府,关于王家的事情你还是先放放,你先别着急,王家的搬迁之事不能操之过急,王相公的口碑东京城的百姓都看在眼中,官家更是对他照顾有加。 现在他刚刚去世不久,就要让他的子孙让出府邸,百姓们怎么看?朝中的公卿怎么看?昔日的同僚怎么看?万一官家知道,心中后悔起来又该怎么办?这些问题都没解决好不能随便让王家搬迁。” 马元方点了点头,他这样的牛脾气在听到赵祯的解释后也开始动摇起来。 之前的确是太仓促了,自己的脾气是要改一改。 赵祯交代一番后就上了马车准备去老爹那里替王家讨个公道,身为太子的自己完全可以一道命令保住王家,可却不能这么做,一切都要附和规矩,只有在游戏的规则之内才不会引起其他玩家的不满。 “彭七你派人去查一下,王洙是谁的人,如果不知道就查查当年是谁提拔的他,最好能搞到详细的资料。” 这种事情很好打探,当赵祯从老爹那里回到别墅后就知道了,王洙原来是丁谓的人! 小胖子躺在沙发上捏起一个蜜饯塞进嘴里同时还不忘舔了舔手上的糖霜:“丁谓现在不是我们的人吗?这还有什么好担心的。” “恐怕没那么简单。” 王语嫣说着就伸手去拿蜜饯,当看到小胖子在吱喳吱喳的舔手指后,果断的发飙:“蔡伯俙你能不能别舔手指,恶心死了,这一盘蜜饯别人还怎么吃?!” 赵妙元从卧室中出来嘘了一声道:“小点声,王柔刚刚睡下,别把她吵醒,可怜的小模样,睡着了还紧紧的抱着公仔,可见她很缺少安全感的。” “你说丁谓是不是在演戏,博取你的信任?” 王语嫣突然转头的对赵祯问道。 “应该不会吧?他那么真诚,而且我们之前分析过了,他这样有才能的人肯定不会只做一个阿谀奉承的宰相。” 可是仔细分析一下赵祯便开始怀疑起来,丁谓如果真的转向支持自己,就凭自己与王旦的关系也该早早的把事情处理好才对,为何还会难为王家? 如果说他忘记了,打死赵祯也不会相信,这样一个老谋深算的人绝不会犯这种低级错误! 那就是丁谓有问题! 一个向自己投诚的人不会错过这么好巴结自己的机会,或是说表达诚意的机会。 赵祯想到这里心中打了个突,看来还是小看了丁谓这只老狐狸,大奸似忠大伪似真! 这种怀疑就像心中长草了一般疯长挥之不去。 王柔是不能在太子东宫留宿的,赵祯再三保证下才止住她的泪水。 马车在黑暗中消失后,王语嫣酸酸的吃醋道:“瞧她的模样,不知道的还以为被太子殿下欺负了呢!” “今晚的月色真是迷人啊……妙元咱们去赏月吧!”小胖子的咸猪手搭上少女的柳腰猥琐的说道。 拍掉他的咸猪手,赵妙元回应一个眼镖:“月黑风高的赏个毛线,你去把棘轮弩拿来,我要看看望山的准对度!” 蔡伯俙佩服的对她伸出大拇指:“我老婆就是聪明!大晚上的校准弩箭……” 看着笑得像黄鼠狼似得两人,赵祯撇嘴:“近朱者赤近墨者黑!” “少打岔,你以后离王家的小娘子远点!” “遵命女王大人!” “小赵子扶本宫回去休息……” 赵祯郁闷的叹气道:“这就有些过分了,你这是对老赵家的大不敬!” “嗯?” 少女美目一横,太子立刻服软道:“嗻!” 第五十章王宅风波 关于王家的宅邸问题,让赵祯没想到的是这间不起眼的小事却引起一场风波。 前几天自己只不过去开封府阻止了马元方继续催缴的事宜,没想到短短的几天时间就发酵成为一场太子对官员施压,破坏朝廷法度的行为,赵祯一下子就被推到了风口浪尖。 便宜老爹亲自下旨让赵祯不得插手开封府的日常事务,但是也同时法外开恩的把宅邸赏赐给了王家,让他家世代居住。 这道旨意有点蹊跷,话语模糊,既没有具体的规定太子不得插手开封府事务的范围,也没有废止太子的合法权益。 这让朝臣们开始担心起这道圣旨的真实性,执掌天下多年的官家不可能下这样一道圣旨,两府大臣包括丁谓在内急急的赶往宫中,必须面见官家才能知道前因后果。 原因很简单,皇后刘娥履行了她的权利,旨意是赵恒的意思,但是却由皇后娘娘拟的词头,其中多处表达不明。 这是刘娥第一次拟的词头,难免有些忐忑,所以才会犯下错误。 当得知这道圣旨的词头居然是出自皇后的亲笔后,满朝文武炸开了锅! 皇后是有履行监国的权利,但是这要在大朝会或是官家下旨之后才能实行的,现在官家虽然病重,但现在还没到万分危急的时刻,岂能让后宫干政? 文官中不乏正直之人,立刻上疏对皇后展开了口诛笔伐,有些人还在观望,有些善于钻营的却开始支持皇后的所为。 赵祯四人在别墅中商讨,他们想不明白,为何身为皇后的刘娥会做出这种愚蠢的事情。 “我觉得她可能是在试探也说不定。”王语嫣抱着公仔从沙发上坐起道。 蔡伯俙往嘴里塞了一个蜜饯奇怪的问道:“试探什么?” “试探群臣和我的态度?”赵祯抢过装有蜜饯的碟子递给王语嫣。 赵妙元白了赵祯一眼:“她现在这么做完全是在挑战大宋的祖宗之法!” “那如果官家默认了呢!这样一来就等于是便向承认了她干政监国的权利,赵祯现在又不能进宫询问这件事。”王语嫣塞一颗话梅到赵祯嘴中说道。 现在的朝堂波云诡谲,基本已经分成三派,一派是支持赵祯这位皇太子的鲁宗道李迪等人,一排则是拥护皇后干政监国的丁谓曹利用等人。另一派则是以观望为主的中间派,谁也不帮,他们准备在谁正式取得主导地位后在转向。 正在赵祯不知如何寻找突破口的时候,脑中传来了刷刷的声音,一段文字再次出现:皇后的阴谋! 成功挫败皇后的阴谋,将解锁文治! 这让赵祯兴奋的差点跳起来,但是随之而来的却又是无尽的苦恼,怎么挫败皇后刘娥的阴谋? 相较于朝堂来说,赵祯的地位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但是如果把他放在整个统治阶层却并不是这样,皇后的地位比他还要高! 太子的地位在皇后之下,这是不争的礼法事实,也是为什么会历朝历代会有皇后垂帘听政临朝称制的原因,她手中权利大到可以废除皇帝! 临朝称制就是皇后坐在天子的座位上,穿天子服饰,行使天子的权力。 大概是由于太祖时期太后还在的原因,所以赵匡胤虽然限制了外戚和后宫的权利,但唯独没有限制太后的权利。 就连便宜老爹赵恒都是亲生经历过这种危机的,当年李皇后之兄殿前司指挥李继隆与宦官王继恩勾结,外加上参知政事李昌龄的帮助妄图废太子! 这事与现在是多么的相似,只是没有宦官参与其中而已! 其实只要刘娥愿意等,胜利的一方应该会站在她的一边,毕竟年龄是赵祯的“致命伤”。 只要官家这几年驾崩,她就能以赵祯年幼为事实依据,名正言顺的临朝称制! 不过现在她的做法虽然有些画蛇添足,但是却没有问题,这次试探她便能看清朝堂中的风向,谁是支持她的,谁是反对她的,最主要的是她也不知道官家何日会驾崩,所以才会做出这样的事情。 四个小孩讨论了半天,坐在一旁的环儿却皱着眉头道:“皇后娘娘完全可以下凤旨斥责太子殿下,为何要用官家的圣旨?” 环儿因为怕冷所以常常坐在壁炉边,四人也没在意,但是她的话却让赵祯等人反应过来,小胖子表情扭曲的转头对环儿说道:“嫂子你真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 面对狂拍马屁的蔡伯俙,环儿局促的扭着衣角道:“我只是随口一说,当不得这样的称赞。” 王语嫣起身把她拉到沙发上道:“谁说当不得!我看这屋最聪明的就是你了,以后不要一个人蹲在壁炉边,显得我和公主在欺负你似得。” 说完就把一块羊毛的摊子盖在她的身上。 经过环儿的提醒,云舒等人抓住了皇后的错处,她太着急了,作为母仪天下的皇后,赵祯名义上的母亲,她完全可以斥责太子的不是,没必要用官家的圣旨,这是逾制! 最重要的是,官家并未亲自下旨,所以皇后代劳就不成立了,毕竟陈琳一直不离赵恒左右。 这是刘娥的致命伤,赵祯等人决定以不变应万变,反正手中有这张底牌,正好利用这次机会看看皇后的拥护者都有谁! 刘娥想看清的东西赵祯也想看,就像搏击的时候当你露出了致命的攻击,同时自己身上的破绽也会暴露无遗。 世界上本就没有绝对,如果有那就是绝对没有绝对的事情,所以在黑与白之间有灰,世界上的每一个人都是在正与邪之间徘徊。 看似简单由王家宅邸引起的风波就这样在朝堂中发酵,把朝堂中平静的死水搅起,清与浊显而易见。 太子殿下还是进宫了,但是却不是为了之前的圣旨,仿佛一切都没有发生,他只是进宫看望官家而已,这是他往日所作的事情并未有什么特别。 没有人知道赵祯从哪来的自信,难道官家对他说了什么? 赵祯的自信不是来源于刘娥的画蛇添足,而是他知道刘娥的真实面目,银匠龚美之妻。 虽然有些卑鄙无耻,但是这是他的杀手锏,如果刘娥阻止自己的亲政道路,对不起你的错误承担不起! 第五十一章糜烂的太子三卫 坚壁清野的政策以诏书的行事发往边关,这可比皇帝的圣旨更加有力度,是政府行为,所以赵祯并不担心会出岔子。 现在的他正在李迪的带领下参观自己的东宫,在李迪的介绍下他才知道自己的东宫与朝廷是一样的! 朝廷拥有的东宫同样拥有,只不过小一些,人员少而已,但是基本结构是相同的。 赵祯在参观过后便立刻对李迪道:“这些官员尽数遣散安排到各部中去,我东宫不许要这些,朝堂的官职已经完善,太子的东宫根本不需要这些所谓的小朝廷!” 李迪木凳口呆的望着眼前的太子,这是想干嘛? 太子的阁馆是为了储备人才之用,说难听点就是为了在太子登基后提拔自己人用的,这时候解散不是等于自断手臂吗? 但随即他便清醒过来,太子是想告诉官家自己没有非分之想,不过这也太高调了一点。 赵祯看着李迪犹豫的模样道:“这是我的意思,越是没有实权对我越有利。官家现在体弱多病,作为儿子我只能这样让他宽心。” 太子和皇帝之间的关系极其复杂矛盾。一方面,皇帝需要有继承人,但继承人的存在又会对皇权构成一定威胁。由于皇太子有极大权力,所以往往会和皇帝发生冲突,从而导致被废或被杀。 现在的赵恒看似对自己没有任何的不满,但是东京城中的流言蜚语已经沸反盈天,特别是在自己参加过奏对之后,更是用人高高举起太子雄才大略的旗帜。 这是极为危险的,自己好不容易才在便宜老爹面前树立起了孝子模样,现在被有心人破坏的一干二净,陈琳几次来到东宫看望自己,眼神中带着嘲讽。 这让赵祯心中很不舒服,虽然对待便宜老爹有一些表演的成分,但是对赵恒自己也有一份真感情在其中。 在和几人交换了意见之后,大家一致决定以退为进,以不变应万变,随着皇帝权力的不断加强,皇太子的权力越来越被削弱。 但是反过来,正是由于皇太子的权力不再对皇帝构成威胁,皇帝有足够的权力来约束他的其他儿子们,所以后期的皇太子顺利继位的反而比较多。 蔡伯俙却要求无论如何要有一支属于自己的嫡系部队。 用他的话来说:“这个时代要想自保,没有武装是不行的!” 但王语嫣和赵妙元却极力反对:“笑话!你都有忠于自己的独立武装力量了,这还算是以退为进吗?” 赵祯也在为这件事头疼。 现在的太子三卫与隋唐时期完全不一样,说是太子的近卫军其实都是些禁军填充,他们的老大除了官家就没有别人,自己在他们眼中只是老二! 唐降以来,府兵制完全崩溃,太祖建立了职业军人制度,这样的军队更加危险,但是也更加集权。 杯酒释兵权后,武将对军队的掌握力度大大减小,所有的禁军都成了皇帝的禁军。其中的精锐更是肩负起保卫官家的职责。 不过,太子的三卫也可以利用改造,反正赵祯也没打算做出弑君的事情,这些军人只不过是他自保的手段,赵恒的身体愈来愈差,万一他驾崩了,自己就摇身一变,成为了老大。 在思量再三后,赵祯还是同意了小胖子的建议。 所谓的太子三卫根本就没有府衙,唐朝李二弑兄杀弟,逼迫老爹让位的事情让后人警醒,高度防范的太祖根本就没有为三卫设立府衙。 三卫也只有区区三个指挥,共记一千五百余人,都住在东宫西面的院落里。 当赵祯在李迪的带领下来到远落后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这那是什么太子三卫,简直就是难民营! 说是难民营有点过了,但是和彭七那帮亲卫比起来却有着天壤之别。 他们平时根本就无事闲置着,只有当初赵祯被册立为太子的时候才出现过一次。太子三卫分别担任仪仗,宿卫,仪从。 彭七等人就是太子亲卫,负责近距离保护太子的安全。相对于其勋卫和羽卫,彭七等人的亲卫更加被重视。 原因是总不能太子出行都用上一千五百人的仪仗吧! 但总归来说这些人也太惨了点,赵祯指着院中正在太阳底下晒被子的人问道:“这就是太子三卫的禁军?” 彭七尴尬的点了点头,一旁的李迪也是一脸无所谓,在他看来这些厮杀汉是卑微的底层,根本上不了台面。 作为相公的他岂能把这些厮杀汉放在眼中? “太子三卫只是为了仪仗之用,能扛得起旌旗,护得了卤薄便可,这样有什么不好?” 面对李迪的话,赵祯斜斜的看了一眼道:“那为何上四军的禁军却有那么高的待遇?他们也不过是些杂耍班子而已!” “上四军岂能与这些人相比?” 赵祯努力的摇头走进院中道:“李相公你先回去吧。” “殿下难道想给这些人争取什么?万万不可,太子三卫越是糜烂对您越好!” “孤不需要用装可怜来博得别人的同情!” 李迪的计谋让赵祯觉得恶心,这种朝堂的智慧用在军人的身上实在让人不齿,在大宋军人的地位已经很低,文官往往连同价武官都瞧不起,怎么会瞧得起这些兵卒? 赵祯知道李迪是为自己好,想用这些懒散的太子三卫去博得同情,但是赵祯却不能这样,博得同情又如何,死掉的人心怎么办? 人心倒了想扶都扶不起来! 李迪还是无奈的走了,太子的眼神让他想起了鲁宗道,那位鱼头参政已经把太子变成了一位刚正不阿的人,鲁宗道这翊善做的很称职。 彭七走到一个打水的汉子面前道:“老九,太子殿下来了,你赶快召集属下拜见!” “原来是彭老七,我可没工夫和你玩笑,今天天气不错,兄弟们正准备把旌旗仪仗拿出来洗刷一下,放在库房里时间太长都发霉了!” 说玩他就拎着水桶向库房走去,还别说,他的话是真的,灰不拉几的破布在清水的冲刷下变成了鲜艳的红色和明亮的黄色。 大宋火德,这也许就是三字经中把宋朝称为炎宋的原因吧。 老兵油子的李九怎么能看不到站在们都的小孩,更何况他穿着一身红得发紫的衮服! 第五十二章破而后立 李九这么做的确是为了引起太子殿下的不满,让他看看所谓的太子三卫现在是一个什么样的状况。 名义上的太子三卫已经烂了! 面对浆洗旌旗的禁军,赵祯苦笑了一下就走进门内,直到现在也没人请自己进去! 看到太子向自己走来,李九这才起身,稍微发点牢骚没事,但是真要一直拿着架子就是找死了。 仿佛才注意到赵祯一般,李酒脸色一变的跑了过来把手在衣服上使劲的擦了擦,水渍立刻在他的衣服上留下了两个手掌的印记,露出原有的天青色。 这李九居然还是个从七品的武官,不过怎么混到这种地步? “臣太子翊卫都指挥副使李九参见太子殿下!” 看着拜倒在地的李九,赵祯皱着眉头问道:“你是指挥副使,那翊卫的都指挥使在何处!” 李九惊讶的抬头看了看年幼的太子道:“太子翊卫的指挥是龙神卫四厢都都指挥使刘美之子刘从德……” 随着太子面色越来越难看,李九的声音也越来越小。 赵祯没想到刘从德居然是自己翊卫的都指挥使!难怪在得知自己是太子后这货吓得两股战战。 “好个刘从德,居然擅离职守!” 彭九苦笑道:“殿下,这三卫的都指挥使都是外戚或是重臣之子兼领,所以他们并不用前来,实际上都是副指挥在当差,但副指挥……” “孤知道了!即日起我便会上报官家,太子三卫的日常由孤亲自负责!” 李九和彭七两人面色一变急急的劝阻道:“太子殿下三思!” 看着两人欲言又止的模样,赵祯知道他们在担心自己,毕竟太子亲掌三卫有些不妥,但是看到院中三卫的禁军都在干些老娘们的活,赵祯忍不了。 在李九的介绍下才知道,原来太子三卫已经糜烂到骨子里,但三卫的禁军反而觉得这样很好,既不用操练又不用干活,平日里只需打扫卫生和晒晒太阳,一天的时间就这样过去了,反正每月都有俸禄。 赵祯在参观的同时,见到的是一个个慵懒的表情和肚大腰圆的臃肿身体,看来这些人真是快要无可救药了。 转头对一旁的李九道:“集合所有人马,太子三卫的好日子要到头了!” 面对太子从牙缝中挤出的话,李九打了个寒颤就急急的忙活起来,彭九和身后的亲卫明显的露出不削的神情,这也能算的上是太子三卫,简直是在丢太子三卫的脸面,难怪殿下会这么生气,身为同僚的自己人都看不下去。 赵祯像看耍猴一样上窜下跳的李九,他的着急在禁军眼中就像是个大笑话,在看到年幼的太子殿下后,也只能无奈的站起身慵懒的到小校场集合。 太子三卫共三个指挥,每个指挥五百人,除去东宫中的亲卫,本应在校场上集合的也应该有一千人才是,看着稀稀疏疏的人群,赵祯绝对不相信这里有一千人。 “人都到齐了?” “齐了!” “放屁!” “除去在各个指挥家中当差的,其他人都到齐了!” 赵祯徒然间提高声音,幼稚的童声变得尖利:“孤东宫的太子三卫凭什么去别人家当差!” 翊卫的李九和勋卫的张义两人“这个那个……”半天也说不出话来,其实这都是不成文的规定。 赵祯怒极反笑道:“好,好,好!孤今天就刮骨疗毒!” 看着地下松松垮垮的众人:“你们是禁军?是太子三卫?孤觉得你们都是些垃圾,甚至连南门大街的泼皮都不如,看看你们的样子,懒散到骨子里,别说是个壮汉,恐怕你们连街上的小娘子也对付不了吧!” 不知是谁说了句笑话,地下传来一阵哄笑声。 彭七担心的看着暴怒的太子,可没想到太子也跟着哈哈大笑起来:“好笑吧!孤也觉得好笑,你们要是被送到厢军去会怎么样?就你们这些过惯了闲散日子的主,恐怕受不了饥一顿饱一顿还要出体力的生活吧!” 笑声逐渐收敛,不少人的脸上露出了恐惧的表情,太子所说的情况是厢军最下层的士卒,他们都是从禁军中选拔出来的太子三卫,岂能不知道厢军的模样! 不少人扯着嗓子的求饶,但更多的人是显得无所谓,他们有恃无恐,毕竟法不责众是这个时代的习惯,太子殿下不可能把所有的三卫都降为厢军。 但接下来赵祯的话让他们跌入地狱:“孤给你们三天的时间,三天后孤全面接手太子三卫!按军法行事,轻者降为厢军,重者脊杖六十!” 说完赵祯扭头就走,根本不给他们讨价还价的时间。 彭七看着急冲冲的太子小声的问道:“殿下这是去哪里?” “回去商讨训练计划,老子要把这些骄兵悍将全掰过来!” 此时的李九心中兴奋,回到了翊卫的驻地道:“你们都看见了吧,这位太子殿下可不是话说话的主,要是不好好操练起来到时间有你们受的,脊杖六十,稍稍打重点可是会死人的!” 面对李九的威胁,他手下的禁军并不买账:“九爷,您就别吓唬我们了,太子翊卫的头是刘衙内,太子殿下要责罚是不是应该先拿他动手,可小的听说刘衙内的姑姑是当今皇后刘娘娘,太子能轻易动他?” 李九被手下的人呛得说不出话来,太子再大也没有皇后娘娘大啊! 无奈的摇了摇头,爱咋滴咋滴吧! 人就是这样,努力要付出巨大的幸苦,但是放弃却很简单。 入夜万籁俱寂,张义看着漆黑的夜色心中一喜,月黑风高的正适合自己借助夜色去刘府报信。 紧了紧身上如墨的夜行衣就摸向院墙,扔出手中的绳索便向墙头爬去,原本身手很好的他,在过惯养尊处优的日子后,动作有些笨拙。 翻过墙头砰的一声摔在地上,屁股传来的疼痛差点让他叫出声来,立刻用沾有泥土的手捂住嘴发出呜呜的声响,还好这大院根本就有岗哨。 轻轻的揉了揉屁股就准备站起身来,可突然见呼的一声四周亮起火把,把漆黑的夜晚撕破。 张义首先看到的是太子怒不可遏的小脸。 “这么晚了你翻墙而出是想干什么去?” 这时候张义发挥了沉默是金的宝贵品质,一句话也不说又懒散的坐在地上,他量太子也不能把自己怎么样。 但是很快他就发现自己错了,当他被带入一个漆黑的小房间后,看着一个阴笑的小胖子摆弄着各种工具后就开始心惊胆战起来。 “老赵你说让他尝尝什么刑具的好?我推荐先给他洗刷一下,瞧他身上脏的!” 小胖子说完还唱起了奇怪的调子:“洗刷刷洗刷刷哦哦!” 张义看着他手中的无数钢针排列在一起镶在木柄上的铁刷子亡魂大冒,用这刷子洗刷身上的皮肉还不成肉丝?! “太子殿下饶命,饶命啊!我说,我全都说……小的上有八十老母,下有嗷嗷待哺的孩子! 第五十三章干一些出格的事情 鲁迅说过:沉默呵,沉默,不在沉默中爆发,就在沉默中灭亡! 这话一点也没错,赵祯现在就有这种感觉,一直小心谨慎的做着自己的太子,表演给所有人看自己是多么的仁慈善良,可是换来的却是变本加厉的欺负! 堂堂太子三卫居然被一个小小的指挥使拉回家当差,说出去恐怕都没人相信,如果自己还是一味的忍让,用这种可怜去博取同情,得到的是同情没错,可同时也得到别人对自己无能的评价! 一个光有仁慈的太子是不会有什么出息的,况且自己的理想也不是要苟且下去,直到亲政才一飞冲天。懦弱就像蚀骨之毒,害人同样害己。 作为太子就应该堂堂正正的使用自己的力量,不卑不亢的面对所有人。 自己的仁慈之名已经攒的足够多了,能力也得到了老爹和一些人的肯定,那么下面就该给所有人看看自己的手段了。 “张义你从实招来孤便饶你一命!” “多谢太子殿下,小人今晚原本打算去刘府报信……” “哪个刘府,给谁报信,说清楚了!” 张义咽了下口水,就这昏暗的灯光看了看一旁正在记录的小胖子:“天波门的刘府衙内刘从德。” “你是太子勋卫的副指挥,为何要给翊卫的指挥使报信?” 张义的话立刻引起了赵祯的怀疑,这货的顶头上司并不是刘从德而是杨家的杨文广! “小的和刘衙内走的比较近,杨指挥是遥领太子勋卫,小人和他不怎么往来……所以才去刘府报信。” 岂止是不怎么往来,而是根本就没有往来。 杨文广是遥领太子勋卫,所以他并没有什么不妥,即使太子勋卫哗变和他也没有关系,遥领只是一个虚衔,名头而已,是官家拉拢人心的一种手段。 毕竟杨家这种武将世家对大宋还是很重要的。 “好了孤已经知道,下面谈谈对你的处理问题,你既然不像担任太子勋卫的指挥副使,那你就去给孤看大门去!” 张义目瞪口呆的望着太子,没想到居然让自己去看大门,这也太过分了,太子勋卫副指挥使的去职需要经过枢密院的行文才可以,但是太子殿下显然没有顾虑枢密院。 赵祯的想法很简单,直接去找便宜老爹要三卫的军权! 太子三卫本就是应该听从太子调遣,现在三卫糜烂,当然要刮骨疗毒,没有三卫的军权还怎么玩? 冬天的早晨太阳出来的很晚,仿佛它也被这寒冬吓着了,直到辰时才露出稍显温暖的光芒,赵祯和蔡伯俙两人昨晚忙活了很久才在客厅的壁炉旁睡下,王语嫣赵妙元两人看了看冒着鼻涕泡的太子和伴读轻手轻脚的做早餐。 今天公主赵妙元要和太子赵祯一起去太庙迎年祭祖,元旦只一天无论是皇家还是百姓都要上坟祭祖,主要就是烧香上供叩拜,当然皇家的礼仪肯定要比百姓家的复杂许多。 自从赵祯和赵妙元经历过皇家饮宴后就知道什么叫肚里有粮心中不慌。 早餐很丰盛,牛奶,面包,鸡蛋,还有炸猪排,赵祯和小胖子是被猪排的香味唤醒的,两人咽着口水的冲向餐桌,活生生的两头饿狼。 两女则是尖叫着让他们去刷牙洗脸,可是两头饿狼根本不理睬,赵祯嘴中塞着面包和猪排含糊地说道:“昨晚我和老蔡在作战室研究那么久,你们能不能有点同情心?待会我还要去做“模特”呢!” 赵祯把站在老爹旁边傻笑的行为称作模特,这话一点也没错,赵妙元同意的点了点头,她也有这种感觉,无奈的耸了耸肩:“这是必须的,身为皇家子女以后还多着呢!习惯就好。” 环儿在听到他们的话后,关心的给两人加了猪排,但王语嫣却抢过道:“吃的太多也不好,差不多就行了。” “小气~”赵祯嘟囔了一句就向外走去,今天的事情还多着呢! 老爹显然是病重的不行,才会一路坐着御撵进入太庙,赵祯在一旁担忧的看着对一旁的陈琳道:“父皇的病情还没有好转吗?” 陈琳瞥了一眼赵祯,看着他稚嫩的脸庞:“太子就不要过问了,这不是储君之礼。” 无奈的闭嘴,看来陈琳现在对所有人都不信任,一心一意的侍奉官家。 皇家祭祖的礼仪很繁琐,亢长而无趣,就在赵祯快要睡着的时候,礼部官员“礼成”的声音让他觉得美妙无比。 队伍又浩浩荡荡的向皇城开去,这时才能算是活人节日的开始。 在官家和皇后面前恭敬的施以拜礼,然后就是各种琳琅满目的赏赐,看的赵祯眼花。 赵恒躺在儿子送来的逍遥椅上虚弱的笑道:“如何今天益儿累的够呛吧,不过朕很欣慰,礼数周到一丝不苟。” “父皇孩儿有一事不明,为何太子三卫的禁军和官家的禁军有着天壤之别?” “益儿这话从何说起,太子三卫的禁军也是从殿前司中选出的,而且个个都是佼佼者。”赵恒看着儿子疑惑的小脸奇怪的问道。 “孩儿昨日去了太子三卫,出去亲卫外,翊卫和勋卫惨不忍睹,军士慵懒每天只知洒扫庭院,或是在院中小憩,连孩儿站在门下都未发现,人不满员,器不满库,旌旗蒙尘,卤薄腐朽,甚至连今日维持百姓秩序的厢军都比不上嘞!” 赵恒皱眉道:“真有此事?难怪益儿今天只带亲卫前来!” 按照大宋的礼法,太子出行三卫齐全。 “父皇勿要动怒,这是孩儿的不是,太子三卫糜烂如斯也是孩儿的责任,身为太子却没有管束好他们。” 看着老爹生气的模样赵祯赶紧安慰。 “嗯,既然益儿敢于担当,那太子三卫的事宜就由你来负责,务必做出点样子来,也好叫别人知晓你的才能。哈哈!”赵恒揶揄的对着儿子笑了笑。 赵祯一惊,难道便宜老爹早就知道太子三卫的事情? 在赵祯离开后,刘娥担心的问道:“官家是否操之过急?太子虽然聪慧,但是如何能与那些厮杀汉打交道?万一引起不满……” “这又何妨,益儿也该历练一番了,这太子三卫早就糜烂,陈琳不止一次的和朕说起,朕都是不同意插手,为的就是留给益儿练练手,连一个小小的太子三卫都管理不好,将来如何能掌控住天下军马?” 见刘娥还要说什么赵恒果断的挥了挥手打断她的话。 第五十四章太子三卫的改造计划 在得到老爹的授权后,赵祯快活的差点飞起,这下太子三卫就算是自己的武装力量,可以任意自己改造! 坐在车中傻笑,赵祯幻想着把太子三卫训练成一只什么样的部队? 昨晚和小胖子两人商量了好久,后世的军队见多了,各个国家都有本国的特色,最后还是觉得没有一支军队能和中国的相媲美,解放军三个字已经在两人心中留下了不可磨灭的烙印。 如果单论素质的话,中国军队是最强悍的,服从命令听指挥的军队才能如臂挥指。 曾经被老爹逼着参军的小胖子熟悉每个军营中的每个细节,他给赵祯的计划就是三个月的新兵训练! 两人权衡再三,只是稍微修改了一点与大宋格格不入的地方就把训练计划给敲定了,小胖子和赵祯兴奋了好久,又偷偷的去实验室选定武器,所以昨晚才熬夜到那么久。 彭七担心的看着太子殿下,一路上都在傻笑,不会是撞邪了吧?鼓起勇气的在太子殿下眼前击了下手掌,手掌相击带出的风和清脆的响声把赵祯拉回了现实。 “你在干嘛?”赵祯稍稍的拉开一点距离问道,彭七的反常表现让他觉得是不是该给自己的亲卫队长找个心理医生看看,一个人在那拍什么手掌? 面对太子的鄙视,彭七郁闷的说道:“殿下刚刚一直在傻笑,俺以为你是撞邪了嘞!” “你怀疑我撞邪就算了,我那如阳光般的笑容在你眼中居然是傻笑!岂有此理,我罚你今晚不准睡觉到别墅后院,去给我背书!” 彭七在听到背书后两眼发直,堂堂的七尺男儿居然扭捏的像个小姑娘,赵祯看了他一眼,小样跟我斗,一本书就能把你逼死! “殿下叫俺干啥都行,能不能不背书?!俺真的是看到大字就想睡觉!” 赵祯完全不理会彭七略带哭腔的请求:“你想不想练兵?你别装可怜,只回答我,想!还是不想!” “想!俺都快想疯了!” “那就好办,晚上到别墅后面的小院里,我和蔡伯俙教你背书……” “这和练兵有啥关系?” “废话,太子三卫的条例条令和训练计划都在纸上,你要一字不落的把它背下来!” “殿下你能念给我听吗?” “醒醒吧!大白天的就做梦!” 马车咕噜噜的前进着,一声声幽怨的叹息从车中传出,驾车的俩个亲卫对视一眼便为自家指挥默哀三秒,作为军汉,啥都不怕,就怕文人掉书袋和纸上密密麻麻的小字! 太子的马车并没有去往东宫而是进入了希望学园,今天是元旦赵祯打算把宋小乙他们接回东宫去过新年,这么做也是其他三人的意思,自己等人在大宋算得上无亲无故,身体中的血脉联系和亲情无关。 四人觉得这些孩子和他们一样,都是举目无亲的孤儿,大家抱团才能互相取暖,才能在这个陌生的世界上生存下去,这就是赵祯等人的生存法则。 晚上的东宫灯火通明,三才惊讶的望着寥寥几支蜡烛喃喃自语道:“这才几根蜡就让这大殿变得灯火通明?” 赵祯利用反射原理的小手段在赵妙元看来幼稚的可笑,自己有更好的方法,可三才就是不听,美曰其名的说是太子安排不能随意更改,气的她恨恨的甩了个眼镖给赵祯。 晚会开始了,整个大殿变得沸腾起来,就连挂在高处的绸缎都被掀起,太子说过元旦之夜百无禁忌! 歌舞表演是最正常不过的,毕竟东宫中的宫娥不在少数,当然各司的内侍也有拿手好戏,太子说过,平时拿手什么就表演什么,厨娘翠儿居然端上一个豆腐雕琢的别墅,从外观上看和赵祯几人住的一模一样,这实在是太震撼了。 王语嫣看着雪白的豆腐久久不语,赵妙元眼中含着点点泪光,就连小胖子都捂住口鼻生怕破坏了这件艺术品。 大殿中安静的不像话,赵祯感叹的说道:“这才是花了心思,翠儿你用了多久?” “奴婢用了两天时间,太子喜欢吗?” 看着她期待的目光赵祯点头道:“喜欢,只要是花了功夫的孤当然喜欢!” 在翠儿之后各种独家表演层出不穷,甚至还有舞刀弄枪的军舞,由太子亲卫表演,各种方阵的变换,编排整齐有序,舞姿刚健,体现出军人的威武、雄壮、豪放的风格特点,让小胖子连连叫好。 热血的男儿之舞,柔美的女子婀娜,交相呼应让赵祯等人大呼过瘾,这可比后世的春节联欢晚会也差不了多少。 三才第一次觉得东宫这样的天家之地也有人间的烟火。 酒管够才管饱的情况下,许多小内侍和小宫娥撑的走不动,最后当赵祯和王语嫣发下红包的时候,气氛达到了定点,欢呼声差点把屋顶掀掉。 赵妙元和蔡伯俙不乐意了,所有人都领到了红包唯独他们两人没有! 见他们闷闷不乐的样子,王语嫣笑道:“你们不会也想要红包吧?赵祯发的可是给下人的红包,咱们的都在卧室的枕头底下!” 小胖子蹦起来道:“谁在意红包什么的,都是自家人提前不就外了嘛!” 其实两人不是在意红包,而是希望赵祯对待自己就像对待亲人一样,死党的这点心思赵祯怎么能不知道。 晚会在热闹中结束,所有人都忘记了守岁这件重要的事情,相较于快乐谁还会在意时间的流淌? 彭七这时候却一滴酒都不敢喝,巴巴的等着太子的晚会结束,看着手下喝的烂醉搀扶着向门外走去心中充满了幽怨。 小胖子在嘴中塞了一大块红烧肉后无意中看到彭七幽怨的眼神下意识的打了个寒颤,一个五大三粗的汉子露出一副更贵怨妇的模样确实让人受不了,搓了搓一旁的赵祯道:“彭七这是怎么了?好好的咋一点酒也不喝,还要露出**X的样子来?” 在小胖子的提醒下赵祯才想起来晚上和彭七约好的事情…… 第五十五章地狱的开始 喧闹过后便是寂静,赵祯躺在舒服的摇椅上晃悠着,酒精带来的刺激让他飘飘然,大宋的美酒香醇但度数不高,给人的感觉却很微妙,微醺而清醒。 小胖子正对彭七发脾气,三千字的文章这货居然背了两个时辰还没记下来! “告诉我,小的时候你爹给你吃啥了?怎么这点东西都背不下来?这可是训练计划,对太子三卫尤其重要的!” 彭七委屈的说道:“俺什么都不怕,就怕这麻线似得小字……” 瞧他可怜的模样赵祯决定还是换个办法,再这么折磨下去这憨货恐怕要抹脖子了。 “这样吧,既然你背不下来,不如回去睡觉,明天孤和蔡伯俙亲自给你讲解一遍,你要把所有要领记下,先从亲卫开始,亲卫都训练合格了,再从中抽调人手训练其余两卫。” 太子的话让彭七眼睛一亮,连连点头道:“殿下这主意很好,俺明天一定认真观瞧!”说完就一溜烟的跑了,搞的背后有只哈士奇在追赶他一样。 小胖子郁闷的在赵祯身旁的摇椅上躺倒:“训练彭七就是个体力活……不过咱们明天真的要给他们做示范?” 云舒摇了下蔡伯俙的躺椅道:“当然,不光要做示范,我们自己也要参加训练,当然强度不一定要和他们一样。” “你丫不会是认真的吧?三个月的新兵训练就是地狱~” 不理会小胖子的哀嚎,赵祯坐起身道:“当然要做,而且要认真的训练,打铁还需自身硬,在这个陌生的时代生活下去,怎么能没有一副好身板?” 蔡伯俙耍赖的在摇椅上乱晃嘴中哀嚎:“上当了,上当了,本以为你是准备打造一支完美的军队,谁知道你居然要把我也拉下水!这还让不让人活了,我可是打算在这个时代享受生活的!” “你所谓的享受生活就是整天混吃混喝的等死?难道咱们来了不应该给这个时代留下些什么?别忘了我们在这里可以完美的实现自己的价值,或是为所欲为哦!”赵祯充满诱惑的口气对一旁死狗般的小胖子说道。 但人家却心如磐石的反驳:“别说的那么好听,还为所欲为,我想娶个小妾行不行!” “这个嘛~” “我就问你行不行!” “行,只要你不怕被赵妙元虐死!” “这话等于没说。” --------------------- 冬日里的阳光显得极为珍贵,赵祯和小胖子两人站在校场上面对着亲卫禁军道:“从今天起,孤和蔡伯俙负责你们的操练,只要坚持不下去的就淘汰,送回原有的禁军各司,孤这里不要废物!” 赵祯的话引起了众人的窃窃私语,就连一旁看好戏的勋卫和翊卫都开始不淡定了,这太子殿下要干什么? 蔡伯俙正享受这种万众瞩目的感觉,赵祯踢一下他的屁股才让他反映过来,干咳一声道:“队列之中不得私语!违者跑圈十里!” 胖胖的小脸配合严肃的表情让和他混久了的亲卫毫不在意,反而发出哈哈大笑。 “丫的居然敢不服我?待会让你哭爹喊娘!” 小胖子迈开小腿的冲下高台愤怒的对彭七喊道:“你是队长,现在负责纪律,谁要笑就围着校场跑上十里路!别忘了昨晚你是怎么答应我们的!” 彭七想起密密麻麻的小字又看了看赵祯的眼神,立刻转身喝道:“直娘贼!谁再笑就去跑圈,十里路少一点也不行!晚上老子在找他单独聊聊!” 彭七是带御器械,他对付这些禁军很有一手,几句话就把他们镇住,队列中再也没有笑声和窃窃私语的声音。 蔡伯俙点了点头道:“这还差不多,下面要把人数整编一下。” 五百人的一个指挥和后世的营级差不多,按照班排连的三级制度刚刚好! 禁军的编制是五人为一伍,伍长一人,新的编制就是十人为一班俩个伍长正好是正副班长。 用了一个上午才把亲卫禁军训练好,每人都知道自己是哪个班的士兵,当上营长的彭七兴奋的点名,为的就是让别人叫他一声营长…… 在一旁围观的李九哈哈大笑:“老七你得意啥?指挥手下五百人,营长手下也是五百人,你当是升官了咋滴?!” “要你管!老子乐意!你瞧瞧你的人,一群烂泥扶不上墙的孬货!” 这话杵到李九的心里,看着新编制的太子亲卫,李九心中很不是滋味,尤其是在太子殿下许诺会给新军发新衣服,提高俸禄和新军械之后李九和手下的翊卫就更加嫉妒了。 中午的午饭是炊事班做的,就在校场上开造,火苗舔着大锅,浓郁的肉汁散发着诱人的香味不断的刺激着所有人的神经。 猪肉炖粉条这道东北名菜深得禁军的喜爱,菜管够饭管饱的情况下,亲卫营的将士们放开了肚皮吃,相较于伙食比较好的他们,一旁的翊卫已经开始流着口水两眼放光。 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看着亲卫营的人在大吃大喝,翊卫的人不干了,对着李九吵吵嚷嚷。 无奈之下李九进入校场对着赵祯苦笑道:“太子殿下的用意俺知晓了,翊卫也想参加训练行不?” 看着他渴望的眼神,小胖子差点不忍心拒绝,但赵祯却反对道:“不行!你们要想参加训练,和亲卫获得一样的待遇还不到时候,等孤和蔡伯俙把亲卫训练好后,你们才能接受亲卫的训练!” 这话让李九黯然,不情不愿的退了回去。 蔡伯俙不解的问道:“多好的机会啊,怎么不然他们一起训练?” “机会是不错,但是得到的太容易就不会珍惜,我就是要让他们看到差距,让他们羡慕嫉妒恨!只有这样才有竞争。你我总不能天天看着他们训练吧?” 蔡伯俙稍想一下就明白了赵祯的用意,要用竞争推动太子三卫的训练。 真正的地狱训练才开始,下午的科目是站军姿和队列训练,这可要了亲卫们的老命,冬日里的寒风吹着,还要按照标准站立,可是一旁的太子殿下不动,他们也不能动。 赵祯和蔡伯俙太了解站军姿的重要性,军姿要求人体要挺拔站立,挺胸抬头,颈部伸直,使颈部肌肉得到牵拉,颈椎放松,达到“自身牵引”的目的,这样的好处是锻炼人的身体肌肉时间长了甚至能加以控制。 其次是锻炼意志,初练军姿时会使人感到全身疲惫,久而久之则感精神抖擞。最重要的是给人以精神力量,一个下午的训练让亲卫疲惫,但是却给了他们不一样的感觉,这种感觉很微妙,仿佛每个人都脱胎换骨一般。 第五十六章宦官周怀政 新兵训练已经步入正轨,赵祯和蔡伯俙两人也上瘾了,没事就往那里跑去,甚至还带这宋小乙等一帮孩子去参加军训。 王语嫣和赵妙元幽怨的看着两人,好久都没带她们出去玩,不过很快两女也找到了自己的乐趣,用赵祯给的钱在大相国寺旁边专卖女士用品的秀巷开了一家沙龙…… 赵祯和蔡伯俙去过一回,但是刚到门口就被大姑娘小媳妇赶了出来,门口的牌子上写着,女子会所男子勿进! 看来打听各家八卦已经成为王语嫣和赵妙元的爱好,但是其中的情报却多得吓人。 东京城的豪门大户的隐私之事比比皆是,看的赵祯和蔡伯俙目瞪口呆,沙龙里面的侍女皆是学园的女童,在两女的训练下嘴甜的不行,把一帮女子忽悠的晕头转向。 但她们的长相都是一般的,谁愿意看到比自己好看的侍女? 翠儿从厨娘被提升为沙龙的掌柜兼任点心师傅,每天收集情报送给赵妙元和王语嫣,当然两女也少不了以公主和伴读的身份前往。 时间长了东京城的人都知道在秀巷有一家名叫巾帼的茶楼,只让大家大户的女子进入。 每天晚上王语嫣二女就像上了发条一样,准时的躺在沙发上享受着太子与伴读的按摩,一边吃着水果一边阅读八卦,顺便把有用的告诉俩个“男仆”。 幸亏晏殊还没回来,如果他在恐怕一旁早就羡慕不行的环儿也要人伺候了! 当赵祯和小胖子再也受不了的时候,救星出现了,三才礼貌的敲门道:“殿下礼宾副使周怀信求见。” “让他在花厅等孤!”很少有人来找自己,不过这人的到来最起码给自己赢得了苟延喘残的休息时间,女人无论大小都喜欢按摩,王语嫣这小妞居然让自己给按摩的睡着了,但是只要停下,她就立刻变成一直慵懒的猫,不断的伸腿。 “那什么我有事要办,很快就回来继续……” 在小胖子幽怨的眼神下赵祯飞快的离开,尤其是看到了赵妙元威胁的眼神后。 花厅中周怀信有些不安,今天他是有事而来,很大很大的事情,甚至在他进来之前差点夺路而逃! 他是代替自己的大哥昭宣使周怀政来的,为的就是和太子殿下说一些极为机密的事情。 赵祯走进花厅首先看到的就是局促不安的周怀信,笑眯眯的安慰道:“你不必如此紧张,孤又不是吃人的老虎,有什么事就说吧!” 周怀信看了看周围向赵祯凑近道:“殿下,微臣有一些事情和你说,殿下您很快就能登基了!” 原本还在神游天外的赵祯立刻魂飞魄散,静静的抓住周怀信的前襟道:“你说什么?” “我只是传个话,请殿下有所准备,官家有可能因为久不豫而禅位殿下!” 赵祯的动作一僵,脑中的帝国系统警铃大作,文治的卡牌突然解锁,一段文字出现:皇宫阴谋! 在详细的浏览了简介后赵祯吓出一声冷汗,宦官周怀政勾结上客省使杨崇勋、内殿承制杨怀吉,决定议杀丁谓、废刘皇后,预立太子为帝,奉真宗为太上皇! 这是一场政变,会把自己推入地狱的深渊! 周怀信看着脸色数变的赵祯小心的问道:“殿下您是怎么?” 在他看来一个小孩无论是什么身份都会被这突然起来的变故惊呆,就像当时的自己一样。 看来外面传言的太子仁德又天资聪慧什么的根本就是不靠谱的市井俚语,不过这也正和了大哥的心意,一个什么都不会的太子才好掌控! 但这时的赵祯却在盘算着怎么避免这场危机,周怀政企图发动政变,利用自己的名义上的太子储君去争夺权力,难道这老阉货想独揽大权行赵高旧事?! 这就是物极必反宦官被压制的太狠了,自然就要索取权利,不在沉默中爆发就在沉默中灭亡,这句话很适合大宋的宦官。 心中急转考虑如何从这件事中获取最大的好处,是直接告诉老爹还是让人无意中泄露出去这件事? “孤知道这件事了,你可以走了!” 赵祯的态度让周怀信心中不安起来,这年幼的太子怎么会突然变了态度,没有惊喜,没有恐惧,只有平淡的一句知道了! 周怀信忐忑的离开了,赵祯独自的坐在椅子上发愣,这件事情对他的冲击很大,是利用周怀政让自己早日上位在收拾周怀政,还是利用他成为自己的垫脚石? 这是个极为困难的选择。 前者让他放弃了孝,后者又让赵祯觉得自己放弃了忠。 当赵祯和王语嫣等人说起这件事后,其他三人也蒙了,王语嫣和赵妙元认为应该直接密保官家,而蔡伯俙却觉得应该利用周怀政。 双方各有各的道理,但是赵祯觉得还是应该迅速的处理这件事,否则自己就会倒霉。 ------------- 赵祯已经三天没有去校场了,周怀信的话就像魔鬼的手,不断的折磨着他,如果周怀信不来告诉自己,就没有这该死的烦恼,但是现在知道了,就不能不作为。 麻烦突然出现,当赵祯走向景福宫的时候看到的首先是陈琳阴冷的眼神。 “陈都知,孤有话要和你说。” “哦?这却是难得,殿下总是喜欢把事情藏在自己的小脑瓜中的吗?” “现在不是打趣的时候,事关官家的安危!” 陈琳脸色一边,惊骇的望着赵祯道:“殿下这种事情可万万开不得玩笑!” 赵祯深吸了一口气:“你看孤是在开玩笑吗?这事情比天还大!” “关于谁,什么事情!” “内侍省昭宣使周怀政!欲图谋逆!” 当谋逆二字从赵祯嘴中说出后,整个大殿的气温都仿佛降低了,寒冷的让人觉得坠入了冰窖。 “殿下最好忘记这件事,否则会找来大祸!” “这事和孤有关,否则孤怎么会搅进这趟浑水里?” 陈琳的瞳孔缩成了针尖大小:“殿下和这件事有关。” “我是被动的,躺枪你知道吗?”赵祯气急败坏的踹倒架子,花盆跌落在地上变成无数碎片。 大殿中的宫人迅速跪倒,太子狰狞的模样让人看着害怕,自然的想起暴怒无常的官家。 “殿下为了您的安全还是不要再说了,周怀政的身份特殊,他是太宗从战场上捡回来的!后来他依附于寇相公,官家好道教,封祀泰山,命他修建行宫与圜台。官至昭宣使。在官家眼中他是忠心不二,贸然禀报容易打草惊蛇。” 赵祯点了点头道:“孤知道了,但是你要加强官家的宿卫,绝不能出了岔子,现在我们掌握主动!” 陈琳点了点头但并不言语,赵祯看了看四周就离开,远处的宫人依然跪在地上,阴冷的声音响起:“今天太子殿下并没有来过,谁要是说错话,皇城司的勾档官会找他!” 宫人瑟瑟发抖不敢言语,谁都被皇城司的人找上,不死也要脱层皮! 第五十七章深宫中密事 禁中四周的城墙把皇宫分成两个部分,一个是人间一个是天上,两者之间虽只有一道城墙却有天壤之别。 只有两种人能在禁中游荡,内侍省的大官还有就是巡逻的禁军。 禁中的角楼上还亮着灯,在一片黑暗的城墙上显得那么的扎眼,身穿五品公服的周怀政看着眼前的两人道:“这是天赐良机,官家病重,太子年幼,正是我等拥立太子的好时机。” 对面的杨崇勋皱眉道:“当年寇相都办不到的事情我等能有何办法?” 听到他提起寇准,周怀政的脸色变得难看起来:“寇相公当年是因为酒后失言,泄露了消息,不然现在已经是太子监国了,怎会有皇后娘娘的事情?丁贼也就是利用寇相的错误才当上相公的。” 杨怀吉担心的问道:“此次大官就能保证没人泄漏?要知道这禁中大多数都是陈琳的人!” “这件事我已经考虑好了,先不急着动手,等上一年时间,毕竟今年寇相公就要回京了!” 杨崇勋脸色一变道:“寇相果真要回京?” 周怀政买了个关子微微一笑:“当然,你们绝猜不到是谁请他回来的。” “谁把寇相公请回来的,难道是李相公说动了官家?” “并不是李相公而是丁贼!” 听到周怀政的话后,两人不约而同的惊到:“不可能!” 周怀政嘲弄的笑了笑:“这世间没有什么事情是不可能的,丁贼公想上平章事的位置,可他又坐不稳,只好以参知政事的名义请寇相公回京为相!” “只要寇相公能回来,咱们就没啥可怕的了。” 杨崇勋和杨怀吉两人皆是太子党,在宫中一直受到后党的打压,心中早就憋着一口恶气,现在听说太子党的老大寇准要回京拜相,心中高兴的快要爆炸。 但杨崇勋还是有些担心的问道:“大官干的事情可是谋逆的大罪,虽有拥立天子之功,可万一不成便要株连九族的,咱们是不是再等等?” “当然要等寇相进京之后再说,到时间你们诛杀丁贼,我去拥立太子和寇相,让官家做个太上皇便是。” 周怀政的话打动了两人,密谋一番便回走,今夜还要巡查万万耽误不得。 相较于他们顺利的密谈,赵祯几人却在发愁,前几日已经对陈琳通了气,但是效果显然不佳,宫中的禁卫显然没有增加,防卫也没有变化。 几人担心穿越带来的蝴蝶效应,扇扇翅膀就把宋真宗给提前送走了,要知道现在的历史已经和原先不一样了。 万事皆有可能,王旦晚死了一年,那赵恒就可能早死一年,这种事情谁也说不准。 小胖子首先承受不了压抑的气氛叹气道:“老赵按我说你就不应该把这件事告诉陈琳,直接装作不知道,顺水推舟的嘿嘿……” “你就消停点吧,这事没有那么简单,从周怀政的手段上来看,他也是个不好相与的主!你想想如果他政变成功,皇后一党就完蛋了,周怀政岂不一家独大?” “嫂子你的胆子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小了?到时间我们再把周怀政收拾了就行!” 赵妙元伸手拉住蔡伯俙的耳朵道:“就算你把周怀政收拾了,这恐怕是文官们最想看到的,没有后党压制,也少了一个和他们争抢权利的周怀政,再加上天子年幼,你说是什么样的情况?” “疼,疼,我觉得老婆大人说得对,嘿嘿……” 赵祯无奈的摇了摇头道:“这些事情还是顺其自然,反正我已经提醒过陈琳了,即使出了事也把我摘了出去。我永远要站在正义的一边,这样才能屹立不倒!” “切~还屹立不倒呢,信不信我三秒钟让你躺下?” 小胖子阴笑的走向赵祯。 赵祯的话开解了他们心中的担忧,的确在大宋只要在道义上站住了脚,你就是正确的。 不得不说小胖子的一身肉确实有作用,最起码能把赵祯压在身下……王语嫣和赵妙元唯恐天下不乱的在一旁加油助威,他们就喜欢这样发泄心中的烦恼,同时提醒自己不属于这个时代,不能被古人的封建礼法所束缚。 正在享受孩子童真肆无忌惮的玩闹的时候,大笑的蔡伯俙就像是被突然掐住脖子的公鸡,声音扭曲尖利。 “鬼啊~!” 三人随着他的目光看去才发现不知何时火炉边坐着身型干瘪的人! “啊……” 少女的尖叫瞬间飙起,刺得人耳膜生疼! 赵祯看着略微熟悉的身影用颤抖的声音问道:“是陈都知吗?” 干尸一样的老人转过头道发出嘶哑的笑声:“嘎嘎,还是太子殿下好眼光,你们几个娃娃连老奴的样子都忘记了?” 王语嫣露出甜美的笑容道:“怎么会忘记慈祥的陈都知呢!今晚怎么有空来这里?” “你这丫头还真是嘴甜,难关皇后娘娘像防贼似得防着你,现在老奴知道了。” 这话让王语嫣俏脸一红,她不是害羞而是生气!还能不能好好聊天了? 看着即将暴走的王语嫣,赵祯奇怪的问道:“陈都知不会是专门来夸奖王家小娘子的吧!还有什么事情吗?” “老奴想和殿下单独谈谈。” 蔡伯俙无奈的对赵妙元耸了耸肩就向外走去,赵妙元下意识的跟上,随即发现陈琳揶揄的眼神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蔡伯俙并非良配,不过公主如果坚持,还有一线希望,但他必须有钱!” 听他这么一说,赵妙元的心如小鹿乱撞,快步的追上竖起耳朵偷听的小胖子。 大宋的皇家女子多嫁给有钱人,这也是无奈的选择,谁沾上皇家的亲事就代表着政治生命的结束,大宋祖宗之法外戚不得授以文资! 人生在世除了权利就只剩下金钱的追求了,所以皇家嫁女皆喜欢大富之家。 对于小胖子,赵祯是要重用的这不用说,但他要娶公主还不能授以文资这事情就有点麻烦,陈琳很看好这对情侣,所以才出了个办法给赵妙元,但鱼和熊掌二者不可得兼。 自从赵祯献上神臂弩的图之后,陈琳就开始留意起胖胖的蔡神童了,他惊讶的发现凡是那天落水的孩子都聪慧无比。 赵妙元和蔡伯俙制作出神臂弩在东宫算不得秘密,只要有心探听就能知道,宫女内侍在见到陈琳这位大官后吓得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反正这事情又不涉及太子殿下,没有违反殿下的保密协议…… 第五十八章鬼畜的帝国系统 陈琳仔细的打量着别墅内的装饰和新鲜家具,躺在柔软的沙发上仿佛坐在云端轻柔而舒服,太子很有眼里的倒了杯茶放在茶几上笑眯眯的望着陈琳。 陈琳也不客气伸手接过,冬日里一杯热茶配上温暖的壁炉,真是极致的享受,舒服的长舒一口气随即惊讶的问道:“太子殿下的茶水怎么如此特别?” 一股悠然的清香混合着苦味在嘴中流淌,最后才能感觉到一丝甘甜,苦涩与甘甜形成强烈的对比,让陈琳久久回味。 “这是炒制的茶叶,并不是茶饼冲泡而成,陈都知觉得如何?” 陈琳惊讶的看了看杯子中一枪一旗的茶叶:“这并不是团茶?” 陈琳的好奇不无道理,宫中的茶叶多是龙团或是小龙团,凤团小凤团,就连宫外的人家也是以团茶为主,只有喝不起团茶的人家才会去买散茶来喝。 陈琳虽然没有尝过散茶,但是想必味道不好,可太子的茶水用的就是散茶,味清香而优雅,苦尽甘来的味道更加附和人世间的道理。 见陈琳伸手去打捞杯中的茶叶放入嘴中咀嚼,赵祯嘴角抽搐:“陈都知这茶叶与团茶的做法不同,用的也是上好的茶叶,但是却要经历繁琐的过程,需日晒,凉爽,摇筛,炒制,火烤,挑梗等等步骤缺一不可。” 陈琳点了点头:“难怪老奴觉得有些火烛之气。” 赵祯在沙发上坐下转头对陈琳问道:“都知要是喜欢孤送几斤给你便是。” “老奴谢过太子殿下,可太子殿下是怎么知道这些的?老奴在宫中采买多年也从未听说过这种制茶的手段!”陈琳笑得就像偷到鸡的黄鼠狼。 赵祯心中打了个突,光顾着介绍了心中得意的有些忘形,没想到一下就被老道的陈琳捉住了破绽,这么复杂的制茶经过自己不该说的那么详细,在古代手艺就是传家宝,谁家都不可能把这么宝贵的东西传出去,要是泄漏便是欺师灭祖的大罪。 面对陈琳狡猾的目光,赵祯苦笑道:“这是蔡伯俙和妙元一起搞出来的,孤也是恰巧看见,呵呵……” “哦?没想到蔡家的神童居然有无师自通的本事,倒是老奴小瞧了他?” “呵呵,主要是妙元的手艺,妙元酷爱茶经,闲暇之余自己琢磨出来的,蔡伯俙只是打了打下手而已。” 赵祯无奈的让妹妹背黑锅,反正她是公主陈琳不能直接盘问,而且这茶叶确实是赵妙元制作的,为了炒制茶叶,蔡伯俙的小胖手都被烫成红烧猪蹄了,七分正三分假的谎话才能不被轻易识破。 陈琳只是笑眯眯的望着赵祯道:“殿下不必和老奴说道这么详细,老奴只是觉得自从那次落水过后,太子殿下和其他三人就变的聪慧无比,大有生而知之的天资。” 在听到他的话后赵祯浑身的汗毛都炸了起来,自己等人就是在几个小孩落水之后穿越来的,没想到陈琳的思维那么缜密,一切的细节也逃不过他的眼睛。 “嗯,孤也是这么认为的,自从落水过后,脑子也灵醒了许多,甚至很多时候会莫名的有一些稀奇古怪的想法,他们三个也是。但苦思冥想也不得其解。” 陈琳哦了一声便不再言语,皇家关于奇人异事的书籍多有记载,奇遇也是机缘的一部分,难道太子等个人在落水后有什么奇遇不成?不过这是好事没必要去穷尽其理。 在赵祯心惊肉跳下陈琳开口道:“殿下如何得知周怀政会谋逆?” 见他不在落水那件事上纠缠,赵祯送了一口气,但陈琳的小一句话又让他的心高高的悬起。 为了保险起见还是出卖周怀政比较好,虽然他是所谓的太子党,但是想到他要利用自己这一点就罪不可恕! “那日周怀政亲弟周怀信密到东宫,对孤说了过段时间就会登基的言论,还说官家久病不愈可能禅位与孤,所以孤开始怀疑起来,所以才会向陈都知密报。” 陈琳点了点头:“太子殿下所说有理有据,不过他们不动手老奴也没有机会,周怀政素与官家的亲近。” 比了个哈士奇~陈琳狡猾狡猾滴!他这话等于没说。 这事情和自己有什么关系?他特地跑来难道就是追问当日的细节,或是有什么其他的深意? 陈琳看着太子纯净的眼神心中惭愧,不该使用手段来试探年幼的太子,何况他的孝悌满朝文武都看在眼里,他的所作所为也是站在官家的立场上,否则就不会告知自己周怀政的阴谋。 赵祯年幼的外表很有欺骗性,谁会想到一个孩子能有多大的心机?即使他天资过人也不过是个孩子而已。 陈琳在回到禁中后便让皇城司放弃对东宫的监视……这也许是他犯下的一个大错。 经过陈琳无意识的提醒,赵祯才想起帝国系统,这个鬼畜的系统一直没有给赵祯提供什么帮助,只是发布一些不疼不痒的任务而已,但是关于周怀政的所作所为让赵祯开始重视起它来。 赵祯躺在床上仔细的观察操作界面才发现,自己不知不觉中已经解锁了格物与文治两块技能槽,只有武功还是未解锁状态。 之前的任务提示要完成挫败皇后的阴谋才能解锁文治技能槽,但是在触发皇宫阴谋的任务后文治就已经解锁,这系统还真是不得不说的鬼畜。 所谓的文治难道就是早一步知晓政治阴谋?!那就太逆天了,在政治的周旋中谁还是自己的对手? 不过皇后的阴谋到底是什么?难道和丁谓有关,亦或是和这次的皇宫阴谋有关?这个问题一直困扰着赵祯使他久久不能入眠。 格物技能很好解释,就是科学技术的技能槽,只要出现一种新的技术就会附带的送一个,就像之前蔡伯俙和赵妙元发明了神臂弩之后,立刻又出现铁浮屠的铠甲制造图纸。 但文治的任务却一个也没有完成,所以根本不知道会得到什么好处,皇后的阴谋皇宫的阴谋,难道这玩意就是在不断的提示自己会遇到什么阴谋,从而让自己提前规避风险? 嗯这个很有可能…… 第五十九章寇老西回来了! 自从周怀信秘密和赵祯接触过后就再也没去过东宫,赵祯都开始怀疑他们是不是忘记了自己,本打算收集更多情报,但根本没有机会。 新军的操练也步入了正轨,太子翊卫和勋卫已经加入了新兵训练,亲卫已经成为了教官,小胖子和赵祯没事就往校场跑,他们两人也开始接受附和身体条件的训练身体是革命的本钱。 就连王语嫣和赵妙元有时也会到校场锻炼身体。 一身劲装的王语嫣多了一丝英气,让赵祯觉得她更加动人,简直就是女神范,而与她相比,赵妙元就是一身女王范。蔡伯俙苦不堪言的当着人肉沙包。 不知为何理科出身的赵妙元对于搏击有着极高的天赋,穿越前是如此穿越后还是如此! 王语嫣羡慕的看着赵妙元蹂躏小胖子的潇洒身姿:“妙元打的真好,感觉就像一代女侠,要是我也能向她一样多好啊!” 赵祯看了看可怜的沙包蔡伯俙道:“呵呵……你还是不要学她的好,大家闺秀的不好吗?你看她哪有一点公主的样子!” 明显的感觉到一旁的彭七切了一声,小声嘀咕道:“公主这是巾帼不让须眉,这身手,这飞踢,嗞嗞……漂亮!” “彭七你的调理条令背下来了?张义和李九都过过关了,三个营长就差你了!” “额~我这就去背,这就去……” 看着落荒而逃的彭七,赵祯得意的哼了哼,和我斗你还差远呢! 但接下来他的心就凉了半截,王语嫣一路小跑的向赵妙元跑去,不用说是要跟她学习搏击! 赵祯扭头就跑,明显待会就要让自己当沙包,我才不傻呢! 见到太子殿下被吓跑,四周的士兵们发出善意的笑声,不得不说太子三卫经过长时间的改造过后已经变得不一样了,尤其是在赵祯给每个连都配备指导员的情况下。 所谓的指导员就是组织政治学习的人,说白了就是给这些五大三粗的军汉洗脑,最好的工具就是五常:仁义礼智信,在此基础上在延伸出忠孝廉耻勇。 儒家的洗脑很厉害,即使是游牧民族都会被儒家洗脑,何况农耕民族的大宋? 光靠儒家洗脑也是不行的,赵祯还要让他们明白太子三卫与其他禁军是不同的,无论是从生活上还是在平时的操练上都要超过禁军。 叠成豆腐块的被子,军营中一定要卫生整洁等等方面,甚至吃法之前要拉歌,坐立行走都要有规范,时间长了服从命令听指挥的习惯就会沁入他们的骨子里,这样才是一名合格的军人! 现在已经初见成效,每个班晚上积极的开展学习娱乐,赵祯甚至给他们课题让他们自己研究锻炼他们的积极性,要让他们在三卫中找到主人翁的感觉。 现在所有的士兵都觉得太子三卫才是他们的家,永远的家,尤其是在赵祯宣布会把他们的家人迁到开封府的太子农庄后。 大宋是不抑制土地兼并的,太祖通过杯酒释兵权的手段剥夺了石守信等开国将领手中的兵权,作为补偿对高级官员的土地侵占始终持放任态度,同时外族入侵频繁更催生了藏富于民的谬论。 连官员都能土地兼并,大宋的皇族当然更是变本加厉,赵祯的太子皇庄就有三处之多,而且都是上好的水田,这就是权利带来的财富。 把三卫的家属都安排在城外的皇庄是赵祯早就有的想法,身为东宫管事的三才不止一次的向自己提出城外的皇庄需要大量的劳动力,相较于一般的佃户,赵祯更倾向于军属。 既能让三卫的士兵安心,又能增加他们的忠诚度何乐而不为? 当赵祯安排好一切躺在摇椅上享受冬日温暖阳光的时候,一只微胖的小脸伸了过来带着幽怨的表情默默地控诉着赵祯的不讲义气。 “你能不能不要用这种表情望着我,我总感觉脖后冷冷的……” “你丫不讲义气!” 小胖子经过长时间的锻炼已经明显瘦了不少,但今天的人肉沙包又让他的脸肿起了一点。 “这不能怪我,君子不立于危墙之下嘛!呵呵~” 蔡伯俙鄙视的望着赵祯道:“这是你说的,但危墙现在来了,我刚刚回东宫的时候看见了寇准,他回京了!” 赵祯像弹簧一样坐起,惊讶的望着蔡伯俙:“寇老西回京了?!” “嗯!你还能躲得了?” 苦笑着摇头道:“他回来了我还怎么躲,周怀政怕是要开始行动了,咱们的计划要改变,无比拖延时间,绝不能让他狗急跳墙!” “说的轻巧,咱们怎么拖延时间,别忘了现在才是天禧三年!” “事在人为,只要想拖延时间,有的是办法,比如从二杨身上下手,咱们的三卫也不是摆设嘿嘿!” “你不会是想动用黑手吧?现在是不是早了点?” “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 “好吧!我去安排一下?” “嗯,计划务必制作的详细一些,至少要让彭七带队!” “可彭七是带御器械!” “这有什么,我就是要让他参与进来,我只知道他是我的亲卫队长。” 赵祯打算利用这件事情把带御器械的所有人都拉拢到自己这边,他不认为这些人是官家派来监视自己的,即使是也没关系,真好向官家展示一下小手段。 这么做就是为了让老爹知道,自己的一举一动都在他的眼下进行的。 黑手就是赵祯和蔡伯俙在太子三卫中成立的特殊部队,他们的训练就是为政治服务,带御器械的每个人都是绝顶高手,彭七就是他们的长官。 就相当与后世的中南海保镖,他们是皇城司所属亲事官,系御前亲侍,周庐宿卫。 老爹把这些人安排到自己身边既能保护自己,又能监视自己。 但是人都是有弱点的,比如这些带御器械的弱点就是过分的忠君,赵祯只用官家的安慰作为条件,彭七等人立刻加入黑手,不光如此还把各自所学传授给在三卫中挑选的徒弟。 太子说过黑手组织将会永远存在,而且永远担负维护大宋的职责。 这种秘密组织的神秘感和荣誉感让这些拥有极高忠君思想的带御器械认同。 第六十章权利的欲望 天禧年号不知是惊扰了太岁还是坏了风水,赵恒的身体一天不如一天,与此同时的是朝中的重臣不断的有人去世,去年王相公死了,今年枢密副使马知节去世。 其他的一些重臣或是生病或是请辞,大有一股山雨欲来风满楼的形势。 朝堂中弥漫这一股阴郁的气氛,所有人都开始担心起官家的身体,有善意的也不乏恶意的。 更加雪上加霜的是政事堂收到消息,高丽王王询派遣使臣到辽国,请贡方物,以示和解,被辽接受。 王询表请辽皇,愿称藩纳贡,并放归辽使节耶律资忠。耶律资忠于开泰三年出使高丽索取六城故地被拘留,至此巳六年,忠节不屈。 辽皇遣使往高丽,表示不计前嫌,允其请。 这意味着第三次辽国与高丽的战争结束,高丽的求和给了辽人以修养生息的机会。 辽国与高丽的三次战争极大的消耗国力,这才使得宋人赢得了檀渊之战,要不是赵恒胆小害怕再起兵祸,恐怕辽国能被生生的拖垮。 赵祯看着朝廷的公文,蔡伯俙伸头看了看道:“棒子又求和了?” “嗯,资源应该被消耗的差不多了,国力不济的高丽当然不能再打下去。” “我就不明白,那么大的辽国打不过高丽棒子?” “朝鲜半岛多山,地形复杂,辽国的军队是以骑兵为主,攻城掠地适合在平原而不是山丘,高丽人只需扼守要道打持久战就行。” “可弹丸小国怎么能坚持这么久?” “别小看这弹丸之地的小国,被庞大的中原王朝无数次的征讨都安然无恙,隋炀帝三伐高丽,动用百万大军,三战三败,损失惨重,国力耗尽,激起全国大起义。 唐朝与朝鲜境内的新罗结盟灭百济和高句丽,唐朝意图控制整个朝鲜半岛,派薛仁貴建安东都护府。但朝鲜人积极反抗威武的唐军也被迫撤退,无奈之下才与新罗交好。还小看这个弹丸之地吗?” “棒子是属小强的啊,这么蹂躏都打不死!如果有机会还是收了它,让所谓的大韩民族消失!” 小胖子又化身为愤青开始谴责后世棒子国的种种丑恶行为:“长白山是他们的,中秋节是他们的,居然还说孔子,屈原也是他们的。我真没见过这么无耻的,凡是好的都要据为己有。小偷,走狗,骗子!” 赵祯擦了擦脸上口水推开蔡伯俙的胖脸道:“准确的来说朝鲜半岛的人应该算是华夏民族的分支,武王伐纣后,商纣的兄弟箕子在商灭亡后成为朝鲜北部国君,周朝承认其国,史称“箕子朝鲜”。 所以朝鲜半岛的历史应该算是华夏历史的分支,只不过他们忘了祖宗而已。” “还有这事呢?” “当然,司马迁的史记中就有记载,很详细的哦!” 小愤青再次犯了个白眼道:“汉奸!” 赵祯觉得蔡伯俙的愤青情节有些夸张,要是按照他的标准整个亚洲版图应该都是属于中国的。 就在他准备反驳的时候,宫人送来了另一份公文,王钦若出判杭州。 这个消息突如其来震的赵祯和蔡伯俙两人久久不语。 王钦若就这样出外了?这也太快了吧,送来公文的正是陈彤,他算得上是陈琳的徒子徒孙,赵祯笑道:“王相公为何出外?” 陈彤见太子紧紧的盯着自己无奈的说道:“王相公是自请出外的。” 随即有加了一句:“大官说这叫什么退什么进来着。” 他口中的大官就是陈琳了,只有高品内侍才能被称为大官。 听了他的话后赵祯眼睛一亮的对蔡伯俙说道:“以退为进啊!这个王钦若还真是个难缠的家伙。” 瞧见蔡伯俙一副狗望星星的模样赵祯解释道:“寇相公回来了,王钦若当年陷害他,怎么还能在两府中待下去,自请出外是最好的办法,这是暂避寇相公的锋芒。” “这货还真是狡猾狡猾滴!” 一旁的陈彤装作没听见的退走,只不过踉跄的脚步出卖了他,没想到太子的伴读什么话都敢说。 王钦若罢相自请出外,寇老西回来了,这一系列的变动如果说没有认为操作打死赵祯也不相信。看来是有人想变动一下朝堂的力量了,这么平衡的事情难道是出自便宜老爹的手笔? 可是最近他的身体并未好转,与病魔作斗争的他怎么还能做出这么大的人事调动? 看来官家就不是人当的。 ------------------- 刘娥坐在御书房的龙椅上,手中是王钦若自请出外的奏折,四周的内侍宫女不断的穿梭,各种两府中的文件按情况分类放在案头。 可能是已经习惯了皇后监国,宫人并不在意她拿起官家的“大宋受命之宝”用印也习以为常。 这时的刘娥仿佛年轻了许多,身上也有了一丝英气,享受天下权利的同时,也不忘保持皇后的风范和威仪。 王钦若的自请出外疏已经被加盖了皇帝的受命宝,这就意味着成为事实不可更改,刘娥激动的有些颤抖,自己刚刚算是罢免了一位相公。 之前她也替官家处理过一些简单的朝政,但是今天她真正的独揽皇权!这是她第一次使用皇帝的权利意义非凡。 刘娥的嘴角画出一个漂亮的弧线,王钦若的出外,丁谓邀寇准入朝为相,一切的一切都是自己迈向临朝称制的垫脚石!官家的病情愈发严重,朝政荒废而太子年幼,除了母仪天下的自己,还有谁能控制大宋这个庞大的帝国? 她紧握的双手因为过分用力而显得一丝苍白。 刘娥喃喃的自语道:“只要多享受几年就好,只享受几年我定然还政与益儿!只要多享受几年……” 她忘了权利的欲望就像噬心的毒蛇会一口口的把本心吞噬。 陈彤急急的把另一份奏疏放在御案上低声道:“娘娘这是政事堂推举寇相公的奏疏请您过目。” 刘娥皱眉的接过看了看:“知道了,官家体力不济,宣麻拜相由吾代劳。” 陈彤的动作一僵,呆呆的望着御案后的刘娥,宣麻拜相的大拜除岂能由一个妇人染指? 他忘了女人是个敏感的生物,刘娥的凤目一挑,冷冷的望向陈彤:“你还有何时?!” “奴婢无事,只不过大拜除必须官家亲临,此次特殊是否会让寇相公觉得……” “阉竖尔敢非议政事!难道跟着官家久了便可放肆?!”刘娥仿佛被揭了伤疤一样疼痛,瞬间就暴怒而起。 “娘娘恕罪,奴婢不敢了!”陈彤第一次见到往日贤淑的皇后发怒,立刻跪倒在地缩成一团。 刘娥起伏着胸膛道:“此次作罢,下次定然严惩!” 第六十一章大拜除 自唐起拜相命将皆用黄、白麻纸写诏书公布于朝,称为“宣麻“。以后这就成为诏拜将相的代称。在官本位的大宋宣麻拜相更是读书人的最高追求。 赵恒的一首《励学篇》让天下的读书人看到了希望,完善的科举制度更是提供了良好公平的竞争环境。 大宋的官家也满足了文人对于礼的重视,宣麻拜相的过程极为隆重,被称为大拜除,拜除意为拜授官职,大拜除的意义不言而喻。 皇帝要亲自到场这不必说,还要与任命的宰相互礼致谢,这是皇权对相权的尊重反之亦然。 到场的嘉宾还有参知政事,枢密使,三司使皆是相公职衔,所谓的宰相就是同中书门下平章事,宰相之职并没有资序限制,不以循序历阶而升,又不以内外高卑为主,完全以皇帝的喜好而决定。 这也是皇权控制相权的办法,如果不喜欢可以随时罢相。 当然大宋太祖赵匡胤是个非常聪明的君主,削弱相权就是从他开始的,为了达到目的,甚至还设立了数位参知政事的副相,以监督限制同平章事的相权。 枢密使,枢密副使以及三司使和参知政事皆算是相公。 大拜除之后才能由翰林学士起草制诰公布于朝廷发往天下公私。 刘娥身穿朝服祎衣,其衣深青色,上有翠翟图案。衣领上有黑白相间的花纹,袖口、衣边用红色的罗为缘饰,下裳上绘翟为图案,青袜,舄加金饰,白玉双佩。皇后亲蚕时服鞠衣,用黄罗制成,形制如同祎衣,但无翚翟图案。 腰服大带,配以华美的九龙四凤冠,插十二支花,两鬓做宽显得异常端庄肃穆。 她特意选择了大礼的朝服出席这次的拜相仪式,为的就是让寇准感觉到皇家对他的尊重,毕竟官家病重不能前来,自己身为皇后应该更加周到才是,皇家可不能失礼。 翰林学士周湛,参知政事丁谓,枢密使曹利用等皆面南而立,寇准则站在最前等待,他想一睹太子的风采,在进入开封府后就一路上听人传闻,太子仁德爱民,又有天授之资拆穿辽使阴谋,尊师重道亲为王旦扶棺。 夸奖他长相的词语就更是数不胜数,丰神俊朗,剑眉星目的话都快把寇准的耳朵磨出了老茧,多年未见太子,不知他的相貌居然变成这样。 但当他看到从后殿出来的只有皇后刘娥一人时脸色大变,对一旁的翰林学士周湛问道:“为何只有皇后娘娘?官家何在?皇太子何在?” 其他人也是吃惊万分,身为谏议大夫的鲁宗道对周湛质问道:“你难道就没有向内侍说明?” 周湛苦着脸道:“下官已经对传诏使陈彤吩咐过了,再说皇后娘娘岂能不知此事?” 这话一出寇准的脸色就变得极为难看,皇后监国无话可说,但这种大拜除的重要仪式岂能由一个妇人独断? 素来刚直的寇准顿时觉得身上像是爬满了小虫一般不适,忍不住的就要开口,但是身旁的次相昭文馆大学士向敏中却伸手拉住了他:“寇老西你还是这幅样子,心中就是放不下,皇后娘娘身穿华服替官家大拜除,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皇后岂能与官家相比?退而言之也要皇太子主持!” “太子年幼岂能担此重任?” “敏中今日是怎么了?大节为重!” “你这老倌还是一副直脾气,多年在外忘了朝中的鬼蜮伎俩?你回来拜相就是个错误,现在还要把太子推上绝路?” 寇准听了向敏中的话脸色难看:“难道已经到了如此地步,诶,全怪我当年酒后失言,不然太子监国岂能有牝鸡司晨?” 两人的窃窃私语引得皇后不满,朝堂之上拜除之时也太不把她刘娥放在眼中了。 丁谓却是唯一一个脸色平静的人,一切都在预料之中,只要大拜除礼毕,皇后监国就既成事实。 无论官家在与不在都是一个样子,除非大病痊愈,否则皇后将独揽皇权与一身! 整个大殿的气氛诡异的不行,寇准满不在乎,鲁宗道怒目而视,向敏中神游天外,曹利用更是事不关己,唯有翰林学士周湛提心吊胆的接过制诰扬乙的诰书宣读。 上首的刘娥已经面色铁青,青筋在略有皱纹的额头上跳动着,原先母仪天下的威仪已经被阴冷的气质所替代,无他,寇准居然拜而不受! 拜的是皇后,不授的是制诰! “皇后娘娘,宣麻拜相,大拜除乃是国授之重器,无官家相予,请太子代之!” 这话就像利刃一般的扎向刘娥,她没想到连即将拜相的寇准都不认可自己手中的权利。 丁谓开口道:“太子年幼,即使来了也要以娘娘为主,何必为之?” 这话是在偷换概念,太子来与不来意义截然不同,来了就是代替官家授予寇准宰相之职,不来则是皇后代替官家,两者有天壤之别。 鲁宗道开口反驳:“虽皇后可以监国,却不能代天子授重器,太子国之储君代父而授,天地至理!” 他的话说的有礼有节,实在无法辩驳,连垂垂老矣的向敏中都在不断的点头,但丁谓却看了看门外的太阳道:“吉时已至,拖延下去不妥,还是一切从简,皇后娘娘乃是官家之正妻,后宫之主母仪天下,民间还有夫妻一体之说,有何不可?” 他的这句马屁一下拍到刘娥的心中,松开眉头微微一笑道:“丁相公说的是,夫妻一体。吾为何不能带官家拜相?” “难道皇后娘娘是要行吕武之事?!” 寇准说完就开始后悔,这话过于严重,太祖为了放止外戚专权的现象,特地立下祖宗之法,后宫不得干政,宋承唐制,武则天的前车之鉴就在不远,岂能视而不见? 寇准将刘娥的行为比作历史上第一位临朝称制的皇后吕雉和改朝换代的武则天,这话有些过重,毕竟官家还在,太子年幼,皇后监国也是情理之中。 刘娥的脸色再次变得精彩,一阵红一阵白,寇准的话说的太绝了,简直是逼迫自己让位,这是她万万不能接受的,堂堂母仪天下的皇后就当着众位相公的面被打脸,这口恶气岂能放下。 但刘娥必须做出选择,是放下脸面的去请太子来,还是一直强硬下去? 结果不言而喻,她必须放下脸面,毕竟吕武之恶的名声她担当不起,大宋的外戚根本就没有一点权利。 第六十二章太子驾到! 更新时间:2010-05-04 萧玉去到那些难民居住的地方,和众人一起挑水、修葺建筑,又忙碌了整整一个下午,这才劳累地回到城主府。 来到自己房间的时候,萧玉已经变得一脸倦意,褪去长袍官服,一边捶打着有些酸痛的肩膀,一边大喇喇地关上门窗。 在最后一扇纸窗闭合之后,他的脸色徒然一紧。 无名清流始终没有回到当初的刚刚摄取龙魂时,那样强势的程度。不过,他还是在无意中,发现有人跟踪他。至于对方的身份,由于不知道从何开始被跟踪的,所以萧玉并不太清楚。大致能够猜出,应该和太子爷轩辕天有关。 轩辕天此行的目的,应该不止于调查封雪城损失,安抚民心。这样的事情,派遣一个钦差大臣就能做到。还有,他为什么会盯上自己?即便石章园是“虎威大将军”申无通的女婿。不过现在申无通的女儿已经死了,他的作用也应该倒头了才对! 除非,石章园还有其他的什么指责! 萧玉很想招来驼背老者,盘问清楚具体的情况。毕竟他才是石章园的亲信,跟着他那么长的时间,不可能一无所知的!没想到现在却被人盯梢了…… 真是“人背不能怪社会”啊! “咚咚咚”萧玉正想着如何开展反追踪,门口却传来一阵急促的敲门声。 驼背老者的性格向来阴沉,从来不会如此大力的敲门,而且刚才的脚步声几近于无,他可没有如此高深的修为。 该来的总是会来,躲也躲不掉。萧玉自嘲地笑笑,走到门口打开房门,发现外面站着一位青衣少年。正是当时轩辕天身边的那个青衣护卫! “大人,您怎么来了?不用保护太子殿下吗?” “我这个护卫虚有其事,你还真当殿下需要护卫呢?说白了,我也就是师门能撑撑场面。”青衣少年浓眉舒展,有意无意地瞥向萧玉放在门闩上,那只白皙光润,没有半点老茧的右手,笑道:“怎么,不请我进去坐坐?” “嗯?”萧玉听青衣少年的话头,似乎他和石章园十分相熟,未免露出破绽,只得让开身子,强笑道:“哪里哪里,大人请进吧!” 青衣少年走进房间,环顾四周,只见这房间里面虽然没有什么奢华摆设,但是一些青花白瓷、书法墨画等等物品分门别类,显得别有情知,不禁叹道:“石城主果然格调高雅!这些东西我在师门都很少见到,价格不菲呢!难怪殿下会如此欣赏您呐!” “哪里,石某只是附庸风雅而已。大人见笑了……” 关于这一点,萧玉还是很佩服石章园的。明明是一个吝啬成性的小人物,也能有如此的闲情逸致,花大价钱收集书画、石俑等等名流雅物。关键是,眼界似乎也还可以…… “对了,还没有自我介绍呢!”青衣少年将目光收回,眼神烁烁盯着萧玉:“剑凌,剑魄宗第五代弟子!” “石章园……这就不用多做介绍了吧?”萧玉有些稀奇,难道剑凌是传说中的自来熟?明明他和自己不熟悉,为什么又要主动现身呢? “等等!剑魄宗?”刚才在想其他的问题,萧玉并没有完全将这三个字收入耳中,如今回味过来,方才恍然惊叹道:“您是师出剑魄宗啊!怪不得殿下如此赏识……” “唉!”剑凌赶紧摆摆手,辩解道:“师兄此言差矣,如果当真出师,咱师门也不会让我待在太子身边,怕折损了自家脸面。这几年待在殿下善变,其实是师门对我的考验、历练。” “原来如此。” 萧玉知道,剑凌的这番牛·逼哄哄的话语里,并没有半点虚妄的成分。剑魄宗不同于玄宗十派,它是完全凌驾于玄宗十派、佛门三窟,以及妖鬼三方之上的鼎皇门派!整个大陆,能对剑魄宗构成威胁的,只有明日皇朝的无极神宫,以及北漠荒族支持的玄音阁。 这三个门派号称是“三大鼎皇”,其实也只是二对一,才能稍占上风。 圣华大陆有句俗话,可以概括剑魄宗的强势:惯用兵器之魂师,皆是剑魄宗的徒子徒孙。 这句话固然有些过头,但是剑魄宗的开山祖师——剑穿宵的三段魂化,确实开创了属于兵器的巨大革新。使得许多一味追求魂器品质、法宝威力数量的魂师,重新审视起自己走的道路,究竟对与不对。 由于这几年魂界改革,剑魄宗自主将登天大会吸收的门徒数量,减少至十分之一。这使得剑魄宗弟子的数量骤减,质量却出离的高超。随便拉出一个低阶弟子,都是其他门派同辈当中的佼佼者。 剑凌既然藩属剑魄宗第五代传人,自然是天之骄子,魂法修为不容置疑。 不过,他又为何要与自己套近乎呢? “对了,师兄可曾知晓,殿下找您所为何事呢?” 萧玉不知剑凌是在试探,还是真心询问,硬着头皮答道:“哎,略知而已。生怕猜错了。” “当真知道?”剑凌睁大原本就很大的眼睛,怪问道:“那么,殿下既然有心招募下你,为何师兄还要吞吞吐吐的?难道您不知道,这样容易遭殿下的疑心吗?还是,您想要一直效忠羊供奉吗?实话说了您别难过——我看那羊供奉,不是什么好东西。” “羊供奉?”萧玉看过不少游侠类的书籍,对于江湖人物知之甚祥。可是为朝当官的几位,除了出名的武将,基本都不曾认识。这位羊供奉,更是闻所未闻…… “供奉殿的大长老啊!殿下说,您是直属羊供奉管辖的皇朝密探啊!” 萧玉不是弱智,听到这里,也总算知道了端倪。原来石章园的来头并不小,不仅是当朝虎威大将军的女婿,更是棣属于供奉殿大长老指挥的皇朝密探!当时,轩辕天对自己说的那番话,是想让自己效忠于他! “哎!经过剑大人一番点拨,石某茅塞顿开……” 萧玉还没说完,却见剑凌浓眉皱起,显得很不乐意:“师兄,我都叫你师兄了,你还如此见外啊!” “啊?师兄?”萧玉挠了挠头。一开始听剑凌叫唤,只当是地方口音不同,他是在叫自己“石兄”,现在看来,好像自己又误会了什么…… “我不知道您这样做是什么意思。这里又没有外人!”剑凌见萧玉仍然在极力掩饰,气的狠狠瞪他一眼,拎起他的衣袖,质问道:“你还给我装!如果没有‘玉琼灵水’,没有人的十指经脉会自然打通!” “现在,您还敢说,自己不是出自剑魄宗,为了俗尘历练而进入皇朝的吗?我的好师兄!” 第六十三章反击反击反击 刘娥微微的皱起眉头道:“既然太子殿下来了,那寇相公就快些接下制诰吧!” 寇准反应过来转向赵祯道:“请太子殿下入御座,老臣再拜而谢!” 所谓的御座就是大殿御阶之上的龙椅,龙椅隐含了“第一把交椅”的意思,它的设计考究,上雕刻有威武龙腾,饰以金漆,以显示皇帝的尊贵和高尚的地位。 赵祯看了看大殿上首的刘娥,随着他的目光众人也都望向母仪天下的皇后娘娘,原因无他,刘娥正坐在象征皇权的御座之上。 见众人的目光望向自己,刘娥的内心是崩溃的,历朝历代的皇后除了吕雉和武则天就没有人坐在御座之上,即使行使监国之权也是在一旁加座而已。 她显然逾越了,这是极大的错误,赵祯上前道:“娘娘一时心急做错了位置也是可以理解的!”说完转头对一旁的内侍道:“还不把皇后娘娘的凤坐请出?!” 内侍显然是被身穿衮服的赵祯镇住了,匆忙的跑向后殿与另一位内侍合力抬出一架略显矮小的椅子放在御阶之上。 赵祯扶着刘娥坐下笑着说道:“娘娘安坐!” 此时的刘娥呆呆的坐下,她被赵祯刚刚的话惊呆了,什么叫做错了位置,这是在谴责自己的行为吗?怎么会这样?太子向来软弱,自己又是他名义上的亲生母亲,他怎么敢忤逆自己! 与刘娥一样,底下的群臣也是目瞪口呆,太子居然变的如此强势,他所说的话简直就是在明目张胆的谴责皇后行为。 殿中的各位都是人精,从赵祯的简单一句话中很快分析出了他的用意,这难道就是太子的真面目,之前的他一直在装疯卖傻? 只有陈琳微微的点头,他知道太子绝非软弱无能之辈,能在东京城获得那么大的声望,面对辽使的从容,面对丁谓刁难的坦然,都说明太子的手段,其实当得知刘从德被当街暴打的时候,陈琳就知道太子的不简单。 赵祯从容的整理了一下身上的衮服安然的坐在御座上微笑道:“寇相公这样可以了吧!” 寇准点了点头道:“如此甚好!”再次拜下:“老臣谢陛下之青睐,授以重器!” 赵祯看着寇准望向自己,另一边的丁谓则是望向皇后于是开口道:“寇相公平身!” 这话算是捅了马蜂窝,一旁的刘娥猛的转头目光中充满的愤怒,赵祯坐在御座上已经给了她很大的打击,现在他再次越过自己发话,让寇准平身,这意味着自己只不过是这场宣麻拜相的见证人,一个陪衬。 “娘娘还有什么疑议吗?”赵祯好奇的对看着自己的刘娥问道。 被太子这么问刘娥有些不知所措,赵祯是代替官家进行宣麻拜相的,所以他的话并无错处,只能从牙缝中挤出一句:“太子很好!” 赵祯露出阳光般的微笑,洁白的牙齿反射出白瓷的质地:“多谢娘娘夸奖,儿臣扶您回宫!” 刘娥颤抖的站了起来便在太子的搀扶下向后殿走去,不是因为害怕而是愤怒,她要好好的质问一下太子的所作所为,要把今天丢掉的脸面找回来! 周湛很有眼色的把手中的制诰递给了寇准便快步离开,今天他才发现太子的气魄,看来这潭水很深,还是少插足为妙。 曹利用在赵祯坐上御座时就开始呆滞,直到皇后娘娘在赵祯的搀扶下离开,他才回过神来对一旁的丁谓结结巴巴的问道:“这……这是太子殿下?!” 丁谓长叹一声:“看来我等小看了太子,老夫的所为在他面前也许就像是瓦里的杂耍班子!” 但他并不知道赵祯曾经上当,只是在今天才确定他是一直支持皇后的,谁让他过于心急的要扶刘娥上位…… 人生就是这样的无常又大起大落,刚刚差点就能确定皇后监国的事实美梦,可下一秒又被赵祯打得粉碎。 鲁宗道看着一直盯着太子离开的寇准道:“寇相公觉得太子如何?” “大魄力,遇事果断又应对有方,实乃明君之主!”回过神来的寇准感叹的说道。 “王公在殿下的身上花了许多功夫。” 面对鲁宗道的话寇准晒然一笑道:“王公能有这么大的能耐?老夫是不信的,他谨慎小心一辈子,教不出胆大心细的学生。” “王公已去何必如此……” “你错了,老夫并非是对王公有所猜度,而是就事论事!不说了,你可愿意帮老夫一个忙任参知政事?”寇准还是一如当年的刚直,有话直说。 鲁宗道苦笑着道:“寇相公还真是看得起我,不过贯之还是当个谏议大夫为好。” “一如唐时之魏征?哈哈……” 看着得意的寇准,丁谓上前恭喜道:“寇相公依然如此爽朗。” “丁相公亦然!”面对丁谓的示好,寇准随意的回应道。 他的出外就是丁谓一手策划的,这次回京拜相也是出自他的手笔,虽然他的学生提醒过,这很可能是丁谓的陷阱,但是为了皇权的稳固和大宋社稷,他还是义无反顾的回来了。 丁谓看着敷衍的寇准微微一笑便离开大殿,曹利用赶紧追上问道:“寇准为相我们当如何?” “拉拢之,亦或再次出外之!” 曹利用不明所以的问道:“既然如此丁公为何还要请他回京拜相……”但他的话还没说完就看到丁谓意味深长的眼神随即恍然大悟道:“明白了!” 这一切都是丁谓的安排,他的人望不足以担任平章事的宰相之职,请寇准拜相以便假借寇准的资望为他的权势服务。 要说后党中真正有能力有手段的人非丁谓莫属,这种借力的手段之高明让曹利用自叹不如。 丁谓走在通往政事堂的路上,脚下的起伏的砖石让他的步伐有些扭曲,但他毫无察觉,此时的他正在分析太子今天的用意,既然已经撕破了脸皮丁谓也坦然了起来。 他并不担心赵祯的报复,因为他还有机会,毕竟太子的年龄是致命伤,等他亲政的那天自己早就功成身退了。狡猾的丁谓早就为自己准备了后路,帮助刘娥夺取监国之权不成,便早早上疏请辞就是,反正大宋有不杀士人的祖宗之法! 第六十四章锋芒毕露的太子殿下 承明殿是大宋禁中少有的倒坐殿,因为它是大内诸殿中唯一北向的宫殿,官家很少在这里接待外臣,多是用作休息之所,殿中的内侍宫女并不多见。 刘娥在赵祯的搀扶下坐在锦榻之上休息,看着愈发英气逼人的太子刘娥质问道:“吾儿今日为何忤逆本宫?!” 四周的宫人早已退出,赵祯笑了笑奇怪的问道:“儿臣进贤德之言何来忤逆之说?皇家礼数不得有丝毫差池,况外臣在场……” “够了!本宫已经落座,代官家以宣麻拜相,坐于御座之上有何不可?吾儿年幼又是本宫所生岂能……” 面对暴怒的刘娥,赵祯瞥了她一眼开口打断:“真的是这样吗?” 赵祯的话就像一盆凉水浇在了刘娥的头上,但赵祯接下来的话更让她开始慌乱。 “儿臣如果所料不错的话,并非是娘娘亲生!” “不是本宫还有谁,难道是杨婕妤,她只不过年轻些代本宫养育而已!”刘娥慌乱的看了看四周,声音已经开始发出颤音,这是她为数不多的几个秘密之一。 如果大白于天下,她的皇后之位可能不保,毕竟是因为怀有皇子她才能登上母仪天下的宝座,当初因为她的身份,太宗甚至要把她赶出赵恒的后宫,多亏当时的太子亲卫指挥使张耆收留才能与赵恒不时的私会。 女人终究是女人,赵祯几句话就打破了她的心理防线,面对即将崩溃的刘娥,赵祯又下了一剂猛药:“儿臣的生母是李宸妃!” 刘娥下意识的问道:“你怎么知道!”随即醒悟默默不语。 赵祯看着眼前稍稍有些可怜的妇人心中一软道:“不过儿臣并不打算认真了,此事就当没发生过,但请娘娘善待益儿的生母,并给她皇后应有的尊容!” 原本低头不语的刘娥猛然的看向赵祯道:“此话当真?” 赵祯长舒一口气道:“当然,毕竟是天家丑事,如果大白与天下必会遭人耻笑,我容不得!” 刘娥眼神复杂的望着眼前的太子,过往的一切在她心头闪过,当年李宸妃有孕,官家大喜的告诉自己借腹生子的办法,自己也顺理成章的登上后宫之主的位置,但此事终究还是被几个外臣知道,所以才会在册封自己为后时有人反对。 官家甚至为了自己与外臣闹起了别扭,册后礼仪一应从简,既不让官员进贺,也不搞封后仪式,封后诏书也回避朝臣公议,只下令将封后诏书传至中书省,在后宫宣布一下就完事。 虽然一切从简但是自己心中却充满了感动,如今太子也逐渐的长大成人,再也不是那个回绕在杨婕妤膝下怯生生叫自己大娘娘的益儿了。 他既然已经知道生母之事也没有什么可以再隐瞒下去,刘娥抬头理了理头上有些微斜的头花:“太子尊大体!的确娘娘并非你的生母,但这些年间也从未怠慢过李宸妃。” 赵祯轻轻的扶起刘娥:“这些儿臣都知道,所以才私下和娘娘说起此事,娘娘想监国可以,儿臣会亲自对官家上奏。” “什么?!”刘娥被赵祯的话惊呆了,太子居然明知自己的企图还要帮自己争取权利,这是为什么? “娘娘不必惊讶,益儿年纪还小,还记得杜太后那句吗?幼儿主天下,群心不附。”赵祯扶着刘娥向北苑走去,此时正值盛夏池塘中开满了无数的荷花,一朵朵的怒放着让人的心情也变得明媚起来。 这样的环境仿佛也把刘娥带出了阴霾,可能最主要的是因为太子所说的话吧! 微笑着亲自采摘了一个莲蓬,刘娥用手拨开尝了尝,微微有些苦涩大概是因为还未到成熟的季节:“吾儿的决定是明智的,就像这莲蓬,不到时候吃起来只有苦涩却无甘甜。”说完就随手递给一旁的赵祯。 “益儿却觉得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娘娘渴望享受权利,益儿就给您,但是权利是相对的,在享受权利的同时还要承担责任,这就是代价!” 刘娥惊奇的看着搀扶自己的少年,他拥有官家的手段和他生母的智慧。 李宸妃是个聪明的女子,在得知自己要她的亲生骨肉后只说了一句:善待吾儿。便再也没有别的要求,自己这么多年对她的赏赐仅次于同乡杨婕妤。 甚至连官家都夸她聪慧过人,有的时候不争就是争。 太子不也是如此?不争权的同时也是在争夺权利,毕竟他是大宋的储君,总有一天会继承大统。 刘娥看着他微笑的问道:“太子想何时亲政?” 这话是大逆不道之言,但是此时却要问个清楚,这是两人的交易,必须明确提出。 “益儿登基之时!”赵祯盯着熟透了的刘娥一字一顿的说道。 “可以!”刘娥说完就伸出手掌与赵祯互击三下。 这次击掌之后意味着赵祯再也不会再官家驾崩之前与刘娥争夺权力,双方互不干扰,赵祯安心的作太子,刘娥心安理得的监国。 在宫人看来皇后和太子在北苑中散步,上演的是一幕母慈子孝的温馨画面,但是在这温馨的外表下却是一场对权利的交易…… 走了有小半个时辰,赵祯便准备离开,在临走之前刘娥疑问道:“益儿为何会相信本宫之言?难道不担心食言而肥吗?” 赵祯再次露出阳光般的微笑道:“当然不担心,娘娘是母仪天下的后宫之主,哦对了,还有就是益儿知晓您手上老茧的来历,以及刘美是何许人也!” 这句话几乎是如长矛一般贯穿了刘娥的心脏! 呆呆的望着太子的身影离开,刘娥的双腿像是有千斤之重,隐藏在心底的隐秘一下子被挑破在阳光之下,这让她有些绝望和不知所措,浑身颤抖的瘫软在地。 远处的宫人赶紧小跑过来准备搀扶,但是听到的却是皇后不得靠近的呵斥。 声音中带着竭斯底里的疯狂。 刘娥的手已经深深的插进松软的泥土中,紧紧的握着,不然自己颤抖,但深入骨髓的恐惧让她浑身冰凉,嘴中喃喃自语:“他怎么会知道,他不可能知道!!!” 从帝国系统中看着皇后崩溃的模样,赵祯有些不忍,毕竟是上了年纪的妇人,说道底只是一个落入权利深渊的可怜人。 如果刘娥争夺权力是为了自保,赵祯是断然不会说出这件事作为威胁的筹码,但是看着她已经落入权利的深渊还是用这记重拳让她保持清醒吧。 刘娥在听说自己会给她争取监国之权后,眼神中散发的欲望让人感到害怕! 第六十五章以退为进 大堂上不乏眼尖之人,很快都现了皇帝驾到,震惊之下哗啦啦跪倒一地,口中山呼万岁,面带恭敬之色。八一中?文网? ?㈠?.㈧8?1㈠Z?㈧.COM 人生如戏,这些人不论是真心实意还是畏惧皇权,表面工作都做的挺好。 李世民微微一笑,意味深长打趣道:“朕是不是来的不凑巧?”他顺手将手里的茶碗还给卖茶之人,吓得卖茶人直打哆嗦,李世民轻拍他肩膀一下,随即龙行虎步进了大堂。他也不客气,直接走到中间裴矩的位子坐下。 “都起来吧!”皇帝自有一股威风,只是随意抬了抬手,仿佛众人跪着是天经地义,而他让众人起来乃是天大恩赐。 长孙默默站到李世民身后,顺手将他手里的半块饼子夺下来,轻轻掐一把丈夫的后背。堂堂皇帝陛下从百姓手里买个饼子吃,而且还吃的特别带劲,此事没被人现也就罢了,现在众目睽睽都在看着,李世民竟然还低头咬了一口,长孙只觉的脸上一阵火烧。 幸好下面一众大佬都不是没眼色的浑货,人人都装作没看见。 皇帝驾临大理寺,裴矩身为寺卿算半个主人,恭声问道:“不知陛下来此所为何事?臣等未曾迎接,尚祈赎罪。” 裴老头年高德劭,李世民对他也很尊敬,呵呵笑道:“朕也就是逛逛。”他伸手示意裴矩起身,随即虎目一扫众人,道:“正好听闻大理寺有案子要审,堂堂太原王氏家族的二房主母死了,涉案者却是朕刚刚新封的泾阳县男,此事让朕有些好奇……” 李世民说到这里,忽然大有深意看了看王氏之人,淡淡道:“恰巧皇后也曾受泾阳县男救命之恩,一直想要见见这个少年奇才,我夫妻俩商量一番,忍不住就来了。哈哈哈,大家不用担心,朕夫妇二人此次乃是微服出宫,不会干扰裴寺卿升堂,案子该怎么审就怎么审……” 一众大佬面面相觑,各自交换了一下眼色,陛下虽然如此说,但是他们可不能这么听,否则可就真成傻子了。 王凌云一脸苦涩,他怎么也想不明白,自己只不过想要设计陷害一个小小县男,为何竟然弄出如此大反击。 程咬金出现,那是因为其子与韩跃乃是结义兄弟,他来无可厚非。 秦叔宝前来,那是因为外甥女罗静儿跟着韩跃,他来也算说得过去。 至于上官仪,无非是认为韩跃堪可投资,一个老狐狸而已,王凌云也没怎么在乎。 但是王凌云怎么也想不到皇帝竟然来了,不但皇帝来了,而且还带着皇后亲临,虽然李世民说是不会干扰审案,但是刚刚那一番话只要不是傻子都能听懂,他就是来给韩跃撑场子的。 皇帝带着皇后给一个臣子撑场面,此事当真亘古未闻,那韩跃到底何德何能,竟然让这么多人如此看重? 王凌云轻轻看一眼王圭,现爷爷也是一脸慎重,祖孙俩都感觉事情已脱出了他们能掌控的范围…… …… 骑虎难下是什么感觉? 难堪! 打脸! 挺着头皮硬撑,众目睽睽下丢人。 这一次大理寺之行他祖孙打得好一幅算盘,本想趁机抖一抖威风,让天下人都看看王氏的实力,哪曾想还没开始施展,先是家中建筑被莫名巨响震塌,引得老百姓议论纷纷。接着又有奇葩族人被打死在大堂上,临死还给家族招来一个飞扬跋扈的恶名。 虽然悠悠众口难堵,但是放在平时也勉强能解决,只需以家族势力恐吓威胁,自然能将所有的不利舆论压下去,但是现在有李世民虎视眈眈看着,他们纵有千般诡计也施展不出。 这就像一个身材魁梧之人,正欲在一群小孩面前秀一秀肌肉,忽然现来了一个比他们块头更大的家伙,那种装逼不成反被干的感觉是何等的我曹。 理想与现实差距太大,祖孙俩心中的憋屈可想而知。 他们太原王氏虽然是一流世家没错,但并不意味着是当世第一,因为在上面还压着另外一股强横势力,这股势力就是太原李氏。 当年李渊任太原留守,趁着天下大乱乘势而起,其时李家军在隋末十八路反王之中并非最强大一支,但是李家父子却占据地利人和,一边展一边征战,先是拿下太原,后又收编瓦岗寨群雄,实力逐步壮大,最终一路横推天下,坐拥了整个江山。 太原李家变成了皇族李家,有大唐江山作为后盾,实力慢慢越其他门阀,成为当世第一强横势力。 自古皇权与世家相争,李家父子夺了天下之后更是狠狠打压世家,今日皇帝前来,未尝便没有想借此事再行打压的可能。 王凌云心中暗暗焦急,他看了一眼王圭,现爷爷也是面色忧虑,祖孙俩对视一眼,各自轻轻点了点头,心中打定了注意。 壮士断腕虽痛,但却能保元气不伤,若是等到李世民出手,那可就大事晚矣! 王凌云忽然站出来,他眼睛轻轻一闪,脸上装出一副惭愧模样,自责道:“陛下!今日之事乃是因晚辈痛心家中长者逝去,我悲伤之下又听闻下人汇报,说老人家是喝了藿香正气水才身故,晚辈一时被亲情之痛蒙昧了心窍,所以才做出状告泾阳县男的蠢事,现在想想实在不该……” 他将所有过错都揽到自己身上,跪在地上恭敬道:“我王氏现在就撤诉,今日之事乃是个误会,凌云受丧亲之痛蒙蔽心窍,虽然做出错事,好在未给泾阳县男造成损失,不过我仍然愿意认打认罚。” 他这一番话句句扣着‘丧亲之痛’这个字眼,给人一种此番行事乃是冲动之举,现在现错误却能用于担当的错觉。 “凌云公子好样的,知错能改,是个爷们!”大堂外有人高声叫好,那些看热闹的老百姓生性纯朴,都被王凌云的语言所打动。 王氏家丁趁机在人群中道:“我家公子最是重情,今天确实是因为伤心长辈去世乱了心神,所以才……唉!” 百姓们不断点头,有几个甚至还竖起来大拇指,赞道:“都说凌云公子才华出众,想不到还是个孝顺之人,很好……” 王凌云垂头跪在那里,听着百姓们议论纷纷,嘴角悄然泛起一丝不易觉察的微笑。 他这种化被动为主动的手段着实了得,以退为进,悲怜天人,瞬间便将自己的形象重新建立起来,场中一众大佬都是人精,忍不住都在心中叹了一声:“果然好手段!” 李世民目光炯炯,他盯着王凌云足足看了盏茶时光,方才淡淡道:“既然撤诉,那便算了!”语气有些遗憾。 一拳打在棉花上,皇帝也感觉不爽。 (大年夜写的仓促,可能有几个错字,有现的兄弟告知一声,谢谢) 第六十六章八贤王?八大王! 夏日的凌晨已经有了一丝微亮,太阳在出现之前就开始散发出威力,像是对整个大宋宣誓着它才是真正的统治者,空气闷热的就像是烤炉一般。 赵祯挣扎着离开凉爽的卧室,揉着朦胧的睡眼来到前院,三才早已吩咐内侍准备好一切,深井中打出的凉水清洌扎人,瞬间就能让赵祯打了个机灵。 无奈的叹了一口气对一旁的胖管事诉苦道:“孤的苦日子开始了!” 三才笑眯眯的安慰:“要不要奴婢把蔡家的小胖子也叫起来?” “好主意!……还是算了吧!这货起床气挺大的,把他叫起来孤的耳朵就要遭殃了。”赵祯摸了摸下巴撇嘴道。 但随即郁闷的踢了踢木盆:“难道就让孤一个人去?” “这怎么可能,还有彭七赶车陪您呢!” 三才说完就对身后半死不活的彭七踢了一脚。 哦~!彭七深深的打了个哈气道:“殿下俺亲自为您赶车……” 赵祯看着眼睛上挂着黑眼圈像熊猫一样的彭七道:“你昨晚是不是又去小甜水巷了!死性不改,要是让王语嫣知道,孤可救不了你!” “嘿嘿~皇妃可不知道,俺是后半夜出去的。” 三才气的直接赏了他一个爆栗,跟他说过多少次了王家小娘子现在还不能称为皇妃,至少现在不能! 但赵祯却惊奇的问道:“你这货是怎么在后半夜出入皇城的?这东宫可是在皇城之内!” “俺有带御器械的腰牌,当然能通行宫禁……”看着太子殿下眼神中散发的威胁,彭七识趣的闭上了嘴向车马院走去,殿下曾经说过太子三卫的人不得留宿妓馆,可自己没有婆娘啊! 三才尴尬的咳嗽一声为彭七辩解:“他是男人,多少有些肾火,控制不住自己的裤腰带也很正常的……” “你是男人吗?” “……” 赵祯怒道:“这是发生在别人身上还则罢了,但是在彭七身上不行,他和翠儿私会的事情已经让王语嫣和赵妙元知道了!要是还留宿妓馆……” “这憨货连那两位的话都敢不听?!奴婢非要好生教训他才是!”原本同情的三才立刻变节,愤怒的说道。 在他眼中王语嫣和赵妙元两人,一个是大宋公主,一个是东宫未来的主母,她们的命令就是除去赵祯以外最高指示,何况翠儿自从用豆腐雕出别墅之后就很受太子的喜欢,答应要给她找个好人家的! 彭七把赵祯扶上马车后便驾车从东华门出饶了一个大圈前往宣德门,原本从东宫前往文德殿很近,只需过一道门便至,但太子是和群臣一起观政那就必须要和群臣一起去待漏院上常朝。 专心驾车的彭七突然发现太子坐在自己的身旁后就开始郁闷:“殿下俺以后不去在小甜水巷留宿了行不?” “嗯认错态度很好,你用这种眼神看着孤干嘛?车厢里热得要死孤就不能在外面透透气!” 彭七哦了一声:“您透,您透!” 当马车到达宣德门后赵祯赶紧钻会车厢,戴上太子的远游冠,又整理了一下身上的衮服后才下车。 还好身上的衮服是夏衫,用的是透气轻便的丝绸,滑滑的并不粘身,甚至在走路时还会轻轻的飘起这也是为什么会在身上配上饰物和腰带的原因。 红色的衮服配上镶嵌有玉石的犀带,让赵祯更加显得英姿勃发,难怪王语嫣要求他要经常穿。 参加朝会的官员们在禁门外集合着,执政大臣以下皆用白纸糊灯笼一枚,在上面写上自己的官位,然后举在马头前。 灯笼相围皇城的壮观景象,难怪百姓谓之“火城”。相公们最后到达灯笼逐盏逐盏地熄灭,大臣们才进入待漏院等待禁门开启。 眼看赵祯走来,人群立刻如潮水般散开,灯笼的围墙露出了一个缺口,这时候只要是没打灯笼的不是相公就是宗室,赵祯找了个没有灯笼的地方站住看着一旁的中年人问道:“请问是那位叔伯?”朝中的相公和执政大臣赵祯都是认识的,但眼前这位既没有灯笼也不认识当然就是宗室。 中年人惊奇的看了赵祯一眼道:“太子殿下不认得我了?” 旁边的翰林学士连忙对赵祯解释:“这位便是人称八大王的授检校太保,左卫上将军曹国公赵元俨,您应称他八叔。” 赵祯在听到旁人的解释后惊讶的望着中年人,八大王赵元俨?不是应该叫八贤王吗?随即心中苦笑,三侠五义害死人。 “八叔小侄有礼了!”赵祯对赵元俨行礼道。 “太子有礼!”赵元俨赶紧对赵祯回礼。 看着他的长相和一丝不苟的动作,赵祯相信这位八叔确实如外人评价的一般:广颡丰颐,严毅不可犯,天下崇惮之,名闻外夷。 一股浓重的中药味从他的身上发出,赵祯好奇的问道:“八叔有恙?为何身上有药材之味?” 这话让赵元俨面色微苦:“你叔母病重,每日以药当餐……” “是何病症?” 赵元俨很奇怪,为何这位数年不见的侄子对自家事情那么上心?你爹还躺在床上养病呢!但又不好隐瞒便道:“风毒顽疾,下地难行站立不稳。” 风毒就是痛风,赵祯又问了些叔母的饮食习惯后,便肯定这是饮食不当造成的。 见这位八大王面色愁苦,赵祯微笑着说道:“叔母的病症其实可以不药而医!” 赵元俨面色一喜随即黯然道:“太子莫要为八叔宽心,这种顽疾岂能不药而医?” “八叔莫急,且回去试上一试便知,动物肝脏不能吃,豆类食品不能吃,贝壳羊肉鲤鱼也不能吃,时间长了便可痊愈!八叔回忆一下以上食物是不是叔母吃后就开始膝盖脚趾疼痛。” 赵元俨面露惊讶的说道:“你叔母最爱羊汤羊肉,鲤鱼虾蟹嘞!八叔回家就试试。” 显然赵元俨是个疼老婆的模范丈夫,在得知王妃的病症可以不药而医后神情放松起来,也相当的健谈,和赵祯聊了许多他小时候的事情,也客气的让他经常去国公府去玩。 在闲聊的时候赵元俨小声的提醒:“皇后监国,太子就小心些,少说多看才是上策!” 看来这位八叔也不是个简单人物,算得上心思剔透之辈,赵祯笑着回应道:“侄儿来上朝只带了眼睛和耳朵,嘴巴却是放在了东宫里!” 这话风趣却又阐明自己的观点,让赵元俨大为佩服,感叹的说道:“我儿要是有太子一半的才智便好了!” “堂兄只要安稳,不图虚名当然能安享太平。” 赵元俨眼中精光一闪:“嗯,殿下的话说的没错,八叔回去就好好说教一番!”但他的心中已经翻起了惊涛骇浪,一个年仅九岁的少年居然能说出这么有深意的话! 赵祯即是在警告了自己,又保证如果儿子老实便能安享太平国公的日子,看着太子离去的年幼背影,赵元俨低声微叹:“生子当生赵受益!” 第六十七章上朝三两事 赵祯的离开是有原因的,在他和八大王聊天的时候就注意到,在御道两边的红叉后有很多买早点的小贩……对于早起的人来说早饭是补充体力和营养的最好方法。 胃里发出的召唤使得赵祯本能的向早点走去,凉爽的冷食是炎热夏天最好的选择。 大宋的餐饮之繁盛远胜其他朝代,这大概是因为经济繁荣所造成的,经济好了人也跟着富裕开始喜欢享受起来,对于古人最好的享受莫过于美食。 小商贩推着小车,挑着扁担更有更有甚者直接提着大型的箱笼叫卖,冷食的花样品种繁多煎白肠、糕、粥、血脏羹、羊血、粉羹之类目不暇接,看的赵祯的肚子更加饥饿。 当他斟酌再三之后还是选定了一个小姑娘的凉粉摊位,这里最起码有座位能歇歇脚,看来她很聪明,知道前来上朝的官人站久了会累,尤其是大夏天更是希望有个地方可坐。 豌豆所作的凉粉青黄色中带着透明,像果冻一般,配上冰水里捞出的浇头,一碗下去就让人口齿生津,仿佛起死回生一般神奇。 赵祯大刺刺的坐在小凳子上对小姑娘微笑道:“小娘子给我来碗凉粉多加浇头哦!” 花娘在御道旁经营凉粉小摊多年,当她从未见过如此年轻的小官人上朝,见赵祯唇红齿白的。又身着华丽的朝服,有些拘谨的赶紧放下手中的活计给赵祯承上一碗凉粉道:“小官人慢用,不过这浇头中有蒜瓣,可不敢多吃的。” 看着她娴熟的模样赵祯微笑道:“无碍无碍,反正我上朝不说话,多给些浇头才能尽兴!” 见他这么一说花娘便喜滋滋的应了一声,其他的官员可不像他一样,生怕蒜瓣的味重都是少要或是不要。但这凉风只有配上浇头才好吃嘞! 赵祯端起凉风看着上面黄褐色的酱汁口水差点留下来了,在后世这可是最受北方人欢迎的小吃食。 浓郁豌豆的味道配上软糯细滑的口感,粘着醋和酱油与大蒜混合的酱汁在嘴中扩散开来,让人舒服的想发出呻吟,可能是赵祯的态度引起了花娘的好感,还在碗中放了些宝贵的碎冰渣子。 一旁本在吃粉的官员看着太子享受的模样咽了咽口水,难道这加了蒜瓣的凉粉真的有那么好吃? 花娘早就察觉到了异常,当这位小官人落座后,旁边的官员都下意识的躲开,情愿都挤在桌子的另一边捂臭汗也不愿挨着小官人坐下。 她在这里摆摊多年,从未见过此景,即使相公突发奇想的来吃凉粉,也没见这些官员怕过,而是腆着脸上去献殷勤。 赵祯舒服的吃完一碗长长的舒了一口气道:“地道的很!” 听到赵祯这样说,花娘更是高兴的合不拢嘴道:“奴家三代在此经营凉粉摊,您可是第一位夸奖地道的官人嘞!” 赵祯看了看挤在一起的官员笑道:“你这里的老主顾多吗?” 花娘骄傲的说道:“多,怎么不多,尤其是夏天,许多官人排队都要吃一碗奴家的凉粉!” “这不正是说明你家的凉粉地道吗?否则那些官人如何会排队来食?”说完赵祯就招呼远处的彭七过来付账,顺便也照顾一下花娘的生意。 自己往那一座就感觉到气氛的尴尬,要不是用眼神阻止,怕是这些官员都要起身行礼。赵祯看了一下,他们大多是三省六部的低品官员,一般的相公肯定是在家中吃过或是带着吃食来的。 百姓的品质代表了大宋的品质,信用有时甚至能代替契约,赵祯起身就走花娘并未阻难,她知道肯定会有人来付钱,这个时代人与人之间的互信达到令赵祯惭愧的高度。 就像当初他曾给樊楼出主意,三天之后樊楼就对他实情七折的优惠,甚至连其他人去吃饭只要报上赵祯的名号都是一律七折,掌柜的连怀疑都不曾有过,这让太子三卫的人经常去那改善伙食。 如果说是身份的影响赵祯开始还觉得有些,但是在想起三才解释后就更加佩服:“殿下的身份是高贵不假,可是也愈发让人信任,毕竟天家可是最讲规矩的!” 一个上至皇家下至百姓都讲信用的时代是多么的干净幸福啊! 待漏院的宫门在相公到齐后便打开,官员鱼贯而入,赵祯的四周形成了真空,轻松的进入了高大的待漏院。 这里吃食并不比外面的少,但是多是些瓜果点心之类的,上好的羊肉汤也只有相公们能享受,当内侍递来一碗羊汤后,赵祯发现自己根本就吃不下,羊汤上漂浮着一层油脂,虽然一点热气也没有,但赵祯知道,下面的汤汁能烫掉自己的舌头! 见一旁的寇准吃的稀里哗啦,大胡子上都沾染了不少晶亮的汁水,赵祯笑眯眯的把羊汤递过去道:“寇相公这么喜欢吃羊汤便为我代劳如何?” 寇准喝完最后一口用手帕擦了擦胡子道:“殿下还是吃些为妙,不然常朝就能把您肚子里的吃食给磨得一干二净。” “寇相公所言甚是,殿下还是吃些吧!” 丁谓的声音传来,但是见到寇准反复擦拭胡须的动作面色变得不自然许多,在寇准露出揶揄的声色后长叹道:“寇相还是对丁某的事情恋恋不忘啊!” 赵祯看了看丁谓又转头看着擦拭胡须面露狡黠的寇准恍然大悟,溜须一词就是出自这两人身上。 当初,丁谓是从寇准门下走上参知政事这个位置的,对待寇准非常恭谨。有一次在中书省聚餐,羹汤弄脏了寇准的胡须,丁谓起身慢慢地为寇准擦试掉了汤水。 寇准非但不领情反而嘲笑着说:“参知政事,是国家的重臣,难道是为官长捋胡子的吗?” 当着诸多同僚的面这样打击人,别说是丁谓就是一般人也受不了,这算是寇准的脾气给自己埋下的祸根,丁谓的报复也很明显,让这位当年的老上司罢相出外去了。 现在两人再次回到之前,寇准依然是丁谓的上司,可这一切算不得造化弄人世事无常,都是丁谓的安排,局外人都能看出丁谓的陷阱,寇准依然往里跳。 可见丁谓对寇准的性情是摸得很清楚,这也说明丁谓手段的高明,阴谋见不得人却容易实施,阳谋大白于天下但可以君子欺之以方! 从这两人的交锋上,赵祯觉得自己还差得很远…… 第六十八章太子的心思 赵祯站在文官的最前列,身后的人不断的窃窃私语着,无他,这些都是低等级的文官,两府的大臣都去各自的有司休息了,只有低等级的官吏在文德殿上常朝。 他们奇怪的是赵祯身为太子为什么来上常朝,即使观政也只需要去垂拱殿参加视朝就好了,毕竟常朝连官家都不来,只是偶尔心血来潮会来看看便算了,殿中御史见人差不多到齐了,便开始大声的点名。 但赵祯觉得人数好像有些不对,御史扯着脖子喊了三百人的名字,可只有一百来个人应声,而且都是各部门的长官,这就有些过分了。 看着太子皱着眉头的样子,站在旁边的御史赶紧解释道:“太子殿下有所不知,各部长官都有要事在身,现在应该向两府宰执汇报,待会皇后视朝还要用,所以就……” 赵祯点了点头示意他继续,看来这样的考勤与后世一样有名无实,中层管理都开始缺席了。难道是太祖当年过于勤勉? 唯一让赵祯觉得安慰的是还有一个熟人陪着自己,赵允初曹国公赵元俨的小儿子。 但是在念到他的名字后,不少小官开始发笑,赵祯敏锐的察觉到笑声中带有嘲笑的意为,甚至有人低声笑话道:“堂堂太宗之孙居然风雨无阻的参加常朝真是个痴汉!” 有的时候坚持正确的事情反而被人嘲笑,小官的嘲笑让赵祯瞬间想起后世的老人跌倒扶不扶。 难道国人的思想在大宋朝就已经开始畸形起来?! 赵祯门的转头怒视着嘲笑赵允初的小官道:“朝堂之上岂能嬉笑?!” 殿中御史赶紧责骂道:“太子殿下观政,你们就是这样给殿下看的?”这话看似责骂但提醒的意为较重。 长蛇阵立刻掩去笑声,所有官员肃穆的站好,他们忘了太子观政来了。 待点名完毕,赵祯看向身后的赵允初道:“堂兄什么职衔?” 赵允初赶紧施礼:“回殿下,我是侍卫亲军马步军都指挥使司,侍卫亲军步军司副都指挥使!” 一长串的名字说的赵祯头晕目眩,大宋的官职就是名字长的下人,而且错综复杂,为的就是用叠床架屋的形势削弱官员的权利。 看着赵允初一本正经的说完绕口令一般的名字,赵祯急急的挥手道:“只需说出简称即可,太长了我也记不住!” “侍卫亲军司副都指挥使!”赵允初害羞的笑了笑用一句话概括完。 赵祯惊奇的看着这位堂兄,一脸刚毅的样子居然能露出害羞的神情来正是不知道该怎么形容。 “哦,堂兄为何要每日参加常朝?” “大人说做人要持之以恒,做武官要遵守官家定下的规矩,我就从每天上朝开始。” 赵祯感叹道:“你做的对,以后我每天陪你如何?” “那感情好!这样就没人笑话咱们俩嘞!下朝去我家做客如何?” “好一言为定,我刚刚答应八叔去国公府玩的!”赵祯被他的话气笑了,这货居然是为了不被人笑话才热情邀请自己的! 赵祯快步离去,他怕和这货呆长了自己也变成被笑话的对象,但至少这个堂兄的人品不坏。 等赵祯走远,赵允初才露出狡黠的笑容道:“这个太子堂弟还真有些意思呢!” ------------------- 今天是第一次监国刘娥起的很早,常朝照例是不去参加的,但垂拱殿的视朝却必须要去,中书、枢密院、三司、开封府、审刑院、请对官的奏事都要在那里进行。 皇后身穿一声隆重的朝服前往垂拱殿,这时的大臣已经在殿中站好,只有赵祯从文德殿匆匆赶来,谁让两殿之间的距离很远呢。 曹利用看着整理衣服擦汗的赵祯道:“太子殿下为何匆匆而来?臣可是在待漏院看到您的。” 赵祯看着他头上颤动的翅膀道:“因为你们这些身系天下安危的大臣都不参加常朝才会如此,都这你不一定比我快呢!” 这话噎的曹利用无言以对,在太祖太宗甚至官家早期,所有官员都是要参加常朝的,而且官家亲自出席,但时间长了官家松懈,两府大臣也都松懈了。 赵祯的话一点问题也没有,甚至得到了寇准的赞扬:“殿下重视小节此举大善,倒是我等日久懈怠了!” 曹利用还想说什么但是被殿中御史的轻喝声打断:“圣人到,百官迎!”虽然只有几十个人,但御史依然一丝不苟的宣喝,这大概是为了体现对皇后的尊重吧。 赵祯站在文官的队伍之首,他是国之储君,按照排序应该排在宰相的前面,宋代之前大臣都是能坐着的,但是到了大宋就开始站班。 左文右武的唐时的规矩,大宋很好的继承了这一点,皇后刘娥带着侍女施施而行的走上御阶,即使官家不在她也不能直坐在御座上,而是在一旁稍小的座位上坐下。 整个早朝赵祯都是一言不发的站着,他唯一与别人不同的是手中少了一块象牙的笏板,笏板就是笔记本,把重要的事情写在上面以防朝会的时候忘记。 赵祯不打算过问朝政,只看不说的他当然没必要带着笏板。 其实所谓的朝会很简单,两府大臣和三司使等把重要的事情汇报给皇后,皇后现场给出指示或是要求留身奏事,在遇到重大事情的时候甚至可以要求群臣议事。 但如何在这些汇报中找到有价值的东西便成为赵祯的主要功课,他是怀着恶意来看待问题的,在处理朝政上他觉得一切都应该做最坏的打算,这样才能从中得到有价值的东西。 时间如流水,对于赵祯来说却像是断流的小溪蜿蜒干涸得缓慢流过,大殿中是个乘凉的好地方通风有宽敞,在赵祯有些昏昏欲睡的时候朝会结束了,这时候他才觉得寇准的话是对的,肚子中早已是空空如也。 但让他没想到的是刘娥居然让内侍传话让他一起去用早膳,在被人看来这是恩宠有嘉,但赵祯觉得宴无好宴…… 第六十九章帝国系统的威力 赵祯跟随内侍出门,这时候太阳已经升起高高的悬挂在天上,按照时间推算大概已经早晨九点多了,这样一天的朝会才算是结束。 在内侍身后微微的闭上眼睛,熟悉的水晶屏幕再次出现,经过长时间的摸索赵祯已经熟悉了这个鬼畜系统,系统的视野是根据他的视野来判定的,也就是说如果他能解锁更多的文治科技,视野也会跟着扩大。 自从赵祯完成了皇后的阴谋任务后,视野已经能覆盖整个禁中!看来要提升视野必须要完成一些特殊的任务才行。而任务都是和文治有关。 赵祯不是偷窥狂,晚上打开系统后经常能看到宫中的内侍和宫女玩野鸳鸯!在他看来内侍宫女也是人,也需要发泄身体的欲望,这算不得什么,可偷窥人家就是有些过分了,何况内侍算不得正常男人。 白天就没有这种事情,画面轻轻移动到北苑的水榭上,此时皇后正在望着池塘默默不语,如果除去她身上的朝服也就是位五十一岁的老妇人,即使保养的再好也抵挡不住岁月的侵蚀。 画面中并没有声音,这是因为帝国系统的声音范围很小,除非赵祯距离目标很近否则即使刘娥发出尖叫他也听不到。 虽然如此但是这系统的价值却无法估量,买一送一的科技,上帝视角的观察,还有那个没有解锁且需要敌人鲜血喂养的武功科技,都让赵祯信心满满,他比任何人都清楚上帝视角的巨大价值,尤其是战场上! 在没有电话无人机的时代,战局瞬息万变,也许一个小小的疏漏就能断送一场战争甚至一个国家的存亡,这也是为什么古代多注重排兵布阵的原因,即使最厉害的将领对军队的控制也是有限的。 古人作战早已知道这点,且早就衍生出以班为作战单位的战法,将领排兵布阵后便开始用简单的号令操控,但是真正的开始白刃战后,两军混合在一起,只能靠原先排列好的军阵应对。 这也是为什么会出现:整形不乱既是无敌的说法。古代战争阵形就是一切。 有一个这么厉害的系统在手,赵祯做梦都能笑醒,战场上谁还是自己的对手? 说是早餐但依然很丰富,充满了皇家的奢华,桌上摆满了凉菜和糕点,还有熬煮恰到好处的肉粥,腹中空空如也的赵祯咽了下口水。 “太子饿了吧?快些净手。” 赵祯小猫沾水一般迅速的洗完手便向丰盛的早餐走去,刘娥已经坐下赵祯当然就不用行礼,只道了一声:“谢谢娘娘。”便开始狼吞虎咽起来,正在长身体的他四个多小时只有一碗凉粉垫肚子显然是不够的。 刘娥今天很不对劲,总是用一副爱怜的模样望着自己,甚至在眼神深处还有一丝可怜的感觉,赵祯都开始怀疑自己的眼睛出了问题。 “娘娘今天是怎么了?”赵祯咽下了嘴中的米粥奇怪的问道。 刘娥并没有急着回答而是对四周的宫人挥了挥手,在宫人离开后才深情的道:“娘娘虽然不是你的生母,但也待你视如己出,你能不能答应娘娘不要把陈年往事说出来,尤其是官家!” 赵祯毫不犹豫的点了点头道:“我是不会告诉父皇的,这只是为了保正我能顺利亲政的手段,如果娘娘不阻拦我的亲政,便再也没人会知道您的出生和过往!” 刘娥震惊的望着赵祯,她和刘美的事情被知晓也就罢了,但太子为何会知道自己的出生?除了死去的太宗没人知道自己是出自何处,连官家都不知道。 赵祯这么说只是为了提醒刘娥自己知道她所有的秘密,刘娥强笑的问道:“太子打听到的还是满详细的,连娘娘的出处都知道,娘娘可是出自将门!” 出自将门?赵祯差点笑出生来,刘娥还在掩饰自己可悲的身份,赵祯本不想戳穿她,可是要让一整个人彻底臣服就必须彻底击倒! “所有人都认为娘娘是后晋、后汉时任右骁卫大将军刘延庆的孙女,是宋太祖时虎捷都指挥使刘通的女儿,但一个家族如此显赫的女人,为何会嫁于蜀地的一个银匠龚美为妻?官家的奶娘王氏又为何会说您的出身寒微?” 赵祯的话彻底的击碎了刘娥的幻想,整个人的气息为止一送,赵祯继续喝粥权当刚刚的话不是出自自己之口。 这个女人不简单,到现在依然在装可怜剥去同情,如果自己是她恐怕早已崩溃大怒而起了,刘娥最好的武器就是自己,这层软弱的伪装之下是一颗坚韧的心。 赵祯虽然被她的可怜所感动,但依然要彻底的击碎她的幻想:“如果您真是刘通的女儿,您为何会擅长击鼗的谋生技艺?这可是货郎的手艺,一个豪门之女如何会沦落至此?很多的疑点都解释不通! 所以您就别费力的在我面前掩饰,我又不会说出去,我也不会拿这个要挟您,您还是母仪天下的后宫之主,依然是临朝监国的皇后娘娘,只要记住约定就好。” 此时的刘娥眼神中已经找不到一丝可怜,完全变回了高高在上的皇后模样,赵祯就知道刚刚是她的伪装,一个对于权利欲望那么执着的人怎么可能有一颗软弱的心? “太子果然是知晓一切,既然如此娘娘就不和你绕圈子了,开封府府尹也该干些实事了,一府之地看你能不能管好,这是娘娘唯一的条件!” 这下轮到赵祯惊呆了,没想到刘娥提出的条件居然是让自己去开封府主持工作,这不对啊,难道不应该让自己放刘美一条生路才是吗? 见到赵祯的惊讶刘娥意料之中,微微一笑的说道:“我是大宋的皇后,母仪天下之人!必要为赵氏江山培养出合格的官家,否则百年之后如何面见太祖太宗?你不要把娘娘当作吕武!” 现在的刘娥还没有迷失在权利的欲望中,赵祯的话就像是悬在她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时刻的提醒她,也许历史的轨迹就此改变…… 第七十章东宫巨响,黄金火药的威力 赵祯开始习惯太子的日常生活,每天参加常朝后,去皇后那里看她是怎么治理朝政的,顺便把不会的东西记下来向偶尔有空的养病老爹请教。 赵恒很欣慰儿子的举动,这让他一个天天卧病在床的人觉得自己活着还有意义,太子的有些问题很直白也很刁钻,父子两经常讨论有关大宋顽疾,三冗三费,土地兼并,两人甚至扯着脖子的嚷嚷。 陈琳从不阻止,总是在一旁笑眯眯的看着两人肆无忌惮的提出各种惊人的假设,即使话题涉及祖宗也不管。 在赵祯看来,老爹的缺陷在于胆小,每每触及厉害的时候他总是提出小心谨慎的建议,而直接否决赵祯大刀阔斧的改革提议。 但在赵恒眼中儿子却是一个愣头青,三冗三费关系着大宋的稳定,即使这笔钱花的冤枉也要继续下去不能轻动,土地兼并更是太祖稳定将门的利器,谁敢乱动? 两人以谈论到这些就收不住,无奈之下赵祯提出变法的建议:“太祖之法是因当时之情况应运而生,在大宋开国之时有百利而无一害,但如今距离大宋立国已经过了一甲子,昔日之法以不适用今朝,孩儿觉得变法时不我待!” 赵恒叹了一口气道:“益儿你又犯了心急的毛病,这些顽疾别说是朝中的大臣,就是东京城中的百姓都知道,但要一步一步来,治大国如烹小鲜,稳扎稳打才是上策,即不伤动骨又可缓缓图之。” 赵祯被老爹的想法惊呆了,难道这就是为什么北宋几代君王都想变法却都失败的原因吗?北宋的朝堂真的就不能忍受壮士断腕刮骨疗毒的改革? 老爹胆小的性格一点也不像当年的太祖太宗! 太祖袭占荆湖,攻灭后蜀,平定江南,数个政权在他的长刀之下灰飞烟灭,太宗南征北战退辽兵灭北汉,雍熙北伐失利但仍不失开疆扩土之志,可为什么到了老爹这里就畏首畏尾?面对国内的改革都止步不前? 在父子对话结束之后,陈琳送赵祯离开的途中才对他解释:“太子莫要误解官家,其实他并不想让你过的太苦,三冗三费已经与大宋分不开,如果你要处理必须要有扎实的基础,官家这些年没有留下太多,你要做的就是给后世子孙留下足够的基础让他们完成变法。” “父皇早有对策?!”赵祯看着苦口婆心的陈琳惊讶的问道。 “当然,官家可是执政已有二十二年之久,与辽会战与檀渊,咸平之治,都是他的功绩,你试想一下如果官家不想御驾亲征,寇老西又能如何?” 陈琳的话点醒了赵祯,没错,自己的老爹不可能是懦弱的胆小鬼,普天之下唯一能使他害怕的也就是天道轮回的死亡,难怪他总是念叨着:“人生如残烛,越烧越短,尘世如苦药,越熬越苦!” 看来他求仙问道也是为了多活几年而已,可适得其反…… 赵祯走在路上思考这个问题,老爹的真是意图难道是让自己发展经济打下基础给后世子孙创造变法的条件?可我不能等,历史证明后世子孙只会挥霍继续! 远处一个人影踉跄的跑过来,赵祯仔细的看了看才发现是彭九匆匆来报:“太子大事不好了!后院着火!” 赵祯白了他一眼道:“你瞧瞧你,后院着火就着火了,王语嫣还能把我吃了不成?”但抬头见看见的却是浓浓的烟柱升起,并伴有刺鼻的气味传出,赵祯用屁股都能猜到这是硫磺燃烧的味道! 突然间砰的一声响起,大地微微震动,四周的宫人惊骇的乱喊道:“地龙翻身了……地龙翻身了……”只有赵祯知道,这他喵的这根本就不是什么地龙翻身,而是爆炸产生的震动! “怎么回事?是不是蔡伯俙又在搞什么东西!”小胖子到底还是开始搞火药了,早就跟他说不要着急,看来这货还是安奈不住内心的激动。 见彭七呐呐不言,赵祯更加着急的问道:“王语嫣在哪!蔡伯俙在哪!赵妙元在哪!” 相较于赵祯的脸色苍白彭七沉着的扛起太子就跑:“太子还是去禁中暂避为妙!”路上也不管太子的挣扎。 “彭七孤命令你把我放下!”赵祯语无伦次急急的说道。 “硫磺燃烧有剧毒,但只要方法得当碍不得大事,且东宫中有禁军专司水龙,慌什么!这么久只爆炸一次,应该没有问题!回去……回去!” 彭七见已经到达安全距离才把赵祯放下道:“可了不得,后院小屋的房顶都被掀飞了,哎呦俺的老天诶,这是神仙的法术吗?” 赵祯发疯似的向东宫跑去,嘴中不停的念叨着:“你丫要是死了,老子就杀去地府找你!” 王语嫣和赵妙元是绝对不会背着自己去搞火药的,两人应该没事,现在赵祯最担心的是蔡伯俙那小子,既然发生爆炸他肯定距离不远,很有可能就在小屋里! 一路奔向出事的后院,宫人们已经把火扑灭,小屋已经被夷为平地,无数的碎片堆成一座小山,宫人们畏惧的站在远处,只有俩个瘦弱的小女孩在废墟上不断的挖掘。 赵祯颤抖的迈开僵硬的双腿,这中程度的爆炸如果蔡伯俙在里面恐怕…… 三才看着太子三人玩命的用手扒拉着废墟中的木片砖石,大吼一声便冲了上去,彭七想把赵祯双手染血的太子抱走,但赵祯冷冷的一句:“谁敢动我!”就把他镇住,他从未见过赵祯如此寒冷彻骨的声音,伸出的手也为之一僵,长叹一声便跟着挖掘。 “你们是死人吗?!还不快来帮忙!”三才对着被吓得瑟瑟发抖的宫人怒吼道,尖利的声音仿佛被人爆了菊花。 这种挖掘只能用手,四周的宫人拿来的工具都被三才扔到了远处。 赵妙元已经流干了眼泪,麻木的重复手上的动作,一块块嶙峋的石头划破她娇嫩的手指,木头上的倒刺扎在手掌上也感觉不到,但是突然间的柔然却让她惊喜的大叫:“在这里!赵祯他在这里!” 随着她的尖叫赵祯扑过去,首先清理头部,让蔡伯俙的胖脸露出来,接着是胸部和腿部,万幸小屋的上面是木质结构,石头只是在下部,所以才会出现屋顶掀掉而人完好无损的情况。 简单的检查一下,外部没有损伤,脉搏也还在,应该是昏迷过去了。 赵祯长舒了一口气道:“没事,死不了,应该是被冲击波震的昏迷了,彭七去请胡远来!” 赵妙元在听到死不了这话后就软软的倒在王语嫣的怀中,巨大的恐惧让她的神经紧绷,在得到缓解的时候就自然的昏过去了。 赵祯心疼的看着王语嫣的双手道:“辛苦你了!” “你说的是什么话,小胖子是我们的一份子,是家人,他要出事了,谁也活不好!”王语嫣白了他一眼吃力的扶起赵妙元道。 “殿下,蔡神童招来了什么东西,威力恐怖如斯!”看着被抬走的蔡伯俙,彭七声音颤抖的问到。 赵祯长出了一口气:“他招来了毁灭世界的恶鬼!” 第七十一章太子的力量 小胖子已经昏迷两天了,赵妙元寸步不离的守护在他的身边,胡远来看过说是受到震荡所致,用了祖传的金针刺穴后便离开,走的时候留下了药方。 赵祯和王语嫣两人为小胖子熬了药撬开他的嘴灌了下去,赵妙元一直盯着他和他说话,好像是在唤醒植物人一般。 “你知道吗?其实在莫名奇妙的来到大宋之前我就知道你喜欢我了,但那时候的我可看不上你,我想找个白马王子一样的男人!”赵妙元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憋回眼中的泪水。 “但是来到大宋才发现除了你,我根本接受不了和自己有时代差距的人,我试着喜欢你,但根本没什么感觉,直到你求我帮忙改进棘轮弩之后,我才发现你的执着和爱好,说实话你认真的样子还是很吸引人的,呵呵……” 这是情话啊!王语嫣被感动的不行,眼泪顺着脸颊流到精致的下巴上,还随手用赵祯的衣服擦干。 赵祯感慨的看着痴痴的赵妙元,相对于外表女人更重视细节和内在,但当他敏锐的发现小胖子的眼皮开始抖动后,脸色微微一变的拉着王语嫣快速离开。 这丫应该已经醒了,正享受赵妙元的情话呢!赵祯祈祷他能见好就收,否则赵妙元的怒火恐怕比火药也差不到哪去。 想起火药赵祯就急急往太子亲卫的官衙走去,小胖子肯定是从那里搞来的! 大宋的火药技术相当成熟,但却依然有缺陷,这个时代的黑火药威力有限,想要提升只能通过提纯和运用黄金配比的方法增加威力,小胖子应该就是在提纯的时候出了问题。 宋人尤其喜爱焰火表演,著名的药发傀儡就是大型焰火,况且制造火药的原材料在东京城很容易找到,无非就是硫磺硝石木炭三元素。 小胖子肯定是通过亲卫司的人去采购的原料,当赵祯翻出亲卫司的采购清单时,果然发现了硝石木炭硫磺赫然在列! “是蔡伯俙要求你们买的?” “启禀殿下正是蔡正字的要求!” “以后别买了,除非孤亲自传令。” 赵祯说完就气冲冲的走了,提醒过他多少次一定要注意安全,但就是不听,尤其是在看到亲卫司采购的分量之后,差点没让赵祯跑去揭穿小胖子装晕的事实。 不过等他回去后就看到小胖子被赵妙元拧着耳朵站在沙发面前训斥,不用说这货的小伎俩被人家发现了。 看到他求救的眼神后赵祯理都不理的就向外走去,今天该去希望学园,宋小乙他们还等着自己去上课呢!但是想想蔡伯俙大病初愈,赵祯长叹一口气,还是叫上他们俩这对冤家的好,王语嫣带着一车的生活用品早已出发了。 希望学园不仅给这些孩子以希望,更是给赵祯等人,甚至大宋以希望,他们想用后世的教育为这些孩子打下基础,让他们将来成为大宋的改革的利刃。 这些孩子就像是赵祯等人细心呵护出的高产种子,将来要播撒到大宋的每一个角落。 经过他们后世的教育培养出的孩子显然是不一样的,不光四书五经背的很快,更是小小年纪就能另辟蹊径的做出解答,这是完全不受礼法之约的好处。 赵祯等人也不希望采用填鸭式的教育方法,这样的教育会毁掉孩子的天性,也会束搏住他们。 太子东宫的爆炸是无论如何也掩盖不了的,尤其是在景福宫养病的官家,陈琳这个皇城司的密探头子第一时间去了东宫了解情况后便向官家禀报。 赵恒躺在病床上无声的笑了笑:“这么说地龙翻身是宫人的传言,其实是蔡伯俙那小子在东宫后院搞出的名堂?” 陈琳嘎嘎的笑道:“还别说,这位蔡神童真的受老天待见,如雷的巨响,屋顶都掀飞了人却没事!” “没死算他命大!在东宫这样胡作非为如果伤了太子朕就扒了他的皮!火药也是他能随便摆弄的?将作监的大匠都不敢乱来,他可好差点每把东宫的正殿掀开!” 陈琳则是小声的提醒道:“官家,此事蹊跷啊!” “有话直说无妨。” “据老奴调查,蔡伯俙所卖的火药分量不是很多,一部分还在亲卫司中存放,只有很少一部分在东宫后院,将作监火器局的大匠说不可能有这么大的威力,所以这位蔡神童怕是又有好东西要献给官家了!” “哦?!这小子还真能胡耍,朕倒要看看他能搞出什么明堂来,太子手中的底牌是越来越多了。” 这话提醒了陈琳,小心的看了看周围对赵恒小声道:“官家,太子练兵您不阻止就算了,毕竟是他自保的手段,也想看看他的能力,可火药这种军国重器……” “你这老阉货这么多年还是小心谨慎!将作监的大匠都搞不出的东西,蔡伯俙一个小小的少年却能做出,你不觉得更加蹊跷吗?” “老奴也是这样想的,自从太子和公主等人落水后,他们仿佛变了一般,老奴已经派人把那个水潭彻底的搜查一变,并未发现什么奇异之处。” “要是真有神奇,人家能让你发现?!” “那太子那边?” “顺其自然!” 赵恒躺在床上开始回想点点滴滴,自从儿子落水后就变得愈发不一样了,之前他完全没有被暴怒的自己吓到,而是唱了一曲民间的歌谣安慰自己,这就与原先总是如受惊的小兽一般胆小的儿子根本不一样。 赵祯的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之中,包括训练太子三卫,建立希望学园,甚至是东宫的别墅! 赵恒想看看这个有过奇遇的儿子到底能走多远,前些日子的父子闲聊让他看到了太子前所未有的气魄和对国家百姓的责任心,这些都是好事,和原先墨守成规的儿子判若两人。 也许他能带领大宋走上一条和自己不一样的道路,甚至超越太祖太宗也说不定! 精通史书的赵恒早就发现,历朝历代都是拥有励精图治开拓进取的君王,但都是在前几位,之后的帝王就会变得慵懒,甚至躺在前人的丰功伟绩上吃老本,直到国家起义不断,最后走向灭亡。 大秦,强汉,盛唐都没有躲过这样的命运,这难道就是天道的轮回?亦或是人祸…… 现在自己的儿子想要励精图治,去顽疾,开清明,不得不说这也是赵恒自己想做的,可是天不假年!自己的身体自己清楚,胡远说只需静养便能多借几年的寿数,可这几日赵恒愈发的觉得体弱乏力,甚至连起夜都变得困难了。 皇后和太子不知达成了什么协议,太子不干涉朝政由皇后监国,这位自己终身的挚爱获得了期望已久的权利,但太子却一点也不抵触,反而是替她争取,这让赵恒百思不得其解,最后只能得出一个结论,太子有之约皇后的东西,双方达成了秘密的协定。 至于是太子的底牌和协议的内容不得而知,陈琳的皇城司也没有打探出来,难道这些就是太子手中已经掌握的力量? 第七十二章刘娥背后的女人 天禧三年的太子赵祯变得更加光芒万丈,这一年皇后的监国并未让他的威信扫地,反而让他的名声更好了,因为这是太子亲自向官家请求让皇后监国,消息传出满朝皆惊。 刘娥在听到宫女的闲聊时才发现自己犯了个大错,自己争取来的权利和别人帮自己争取完全不是一回事,主动权就这样掌握在了狡猾的小狐狸手中! 民间对太子的作法传的沸沸扬扬,舆论几乎是一边倒的倾向于仁孝的太子,就连国子监的教习在教导学生孝义时都拿太子举例。 刘娥看着水中争抢鱼食的金鱼喃喃自语道:“本宫真的错了,被权利冲昏了头脑,好一招以退为进,现在即使他不用任何威胁,登基之日本宫也要还政与他,否则东京城中百姓官员的口水也会淹了大庆殿。” “娘娘何必如此,小小的太子根本不是您的对手!” 刘娥看了看同乡的杨贤妃,当年她还是婕妤的时候俩人就互相帮助,年轻的她代替自己抚养太子,也是她怂恿自己通过太子取得如今的地位。 太子的生母李氏曾经苦苦哀求杨贤妃让她见上一面儿子她都没同意,可如今这一事实太子却了如指掌,说到底自己也只不过是个夺人子嗣的恶人而已。 “太子已然知晓了生母之事且给了本宫台阶下,怎么你现在还小看他?别忘了他本可以当众揭穿生母骗局,可他没有!” 杨贤妃俏脸微动,三十岁的她依然面目清纯的像个小姑娘,甚至连笑起来也没有一丝皱纹:“其实生母之争朝中的相公们多少知道些,咱们身边的内侍见到外臣吓得都哆嗦,能指望他们隐瞒秘密?” 旁边的内侍在听到杨贤妃的话后身体下意识的哆嗦了一下,这明显是在提醒自己的人不得把今天的话透露出去,几个内侍跪下大喊冤枉,纷纷向皇后俩人大倒苦水:“两位娘娘是不知道外臣的厉害,寇老西甚至能架着官家去亲征,奴婢们细胳膊细腿的如何能斗得过相公们!” “说的好听,相公们不就是管着你们的升迁嘛!” 内侍直愣愣的跪在地上不再多言,但皇后也不打算深究挥了挥手道:“都下去吧,本宫也不为难你们,都是想混出头的谁也没错处……” 刘娥相信自己和杨贤妃的这次谈话内侍们不敢泄漏分毫,等内侍走远杨贤妃才对刘娥叹气道:“娘娘现在不争上一争,等太子继位后怕是再也管不住他了。到时我等年老色衰,还如何在这后宫中够活下去,难道天天对着金鱼打发时间?” 刘娥叹了口气:“又能如何,这天下终归是男人的,咱们女人始终走不上台面?” “不见得吧,难道吕武也是如此?” 杨贤妃的话音刚落刘娥脸色一变怒斥:“你难道想让本宫背负千古骂名,百年之后如何面对大宋的列祖列宗?!” “可娘娘您有没有想过如果您丧失了权利之后会怎样?太子对您早有不满,生母之事,监国之事,难道他就没有一丝芥蒂?如果秋后算账又该如何?!” 杨贤妃的话提醒了刘娥,人心隔肚皮有的时候连枕边人都不能相信,何况那狡猾的小狐狸。 “容本宫再想想,此事不要在外人面前提起!” 杨贤妃的眼眸中闪过一丝笑意随即悲愤道:“娘娘也该为刘美和他的儿子想想,您觉得呢?” “你……你怎么知道的!”刘娥被杨贤妃的话惊呆了,结巴的问到。 “连妾身都知道何况是太子殿下,更何况刘从德招惹了太子满城皆知……您的这位侄儿怕是性命堪忧。” 这话让刘娥脸色苍白,她最放心不下的就是曾经的前夫刘美和儿子刘从德,因为这孩子有她的骨血!这是谁都不知道的秘密。 刘娥的心思以乱急急的离开,只留下杨贤妃一人独坐水榭之中,随手抓起一把鱼食投入池塘中,看着争抢的金鱼微微一笑道:“诱饵已经洒出,我就不信你不上钩,太子是我一手带大的,岂能让他远走高飞!” 杨贤妃的脸上露出了妖艳的笑容,看着水中的倒影:“女人的美色就是最大的武器,刘娥已经年老色衰了,可我却正当年嘞!” 鱼儿纷纷潜入水中,这算得上是沉鱼落雁之容,杨贤妃呵呵一笑心中充满了快慰,她对自己的容貌有着过人的自信,可他的丈夫已经病重躺在床上…… 赵祯看着小胖子躺在沙发上装死的模样气不打一处来,这货以养病为由各种使唤赵妙元,估计这也是他难得的以正夫纲,赵妙元也心甘情愿的被使唤,两人各种秀恩爱灌狗粮,看的王语嫣都受不了。 幸好晏殊来了他才有些收敛,翻身起来道:“小殊你就是回来看看我?难道以后不打算住在这里了?!” 晏殊的动作一僵道:“我恐怕不能在东宫长住下去了,家里的事情太多,最近舍弟的求仙问道之心愈甚,我要回家看住他!” “还有就是来接环儿成亲吧?哈哈,这东宫也算的上是环儿的娘家,这事你还是去求公主和语嫣吧!”赵祯揶揄的看着晏殊调笑道。 晏殊已经不小了,二十岁的人还不结婚怕是要背上不孝的骂名。 “想这么轻易的就把环儿接走是不可能的!你可要拿出诚意来……”王语嫣的话还没说完就被环儿打断:“语嫣妹妹你也调笑人家……” 小胖子叹道:“这是人小殊的事情,咱们就不要搀和了,有情人终成眷属乃是小殊的幸事,不像我,看着公主都不知道能不能娶回家嘞!” “嗯?蔡伯俙你是什么意思!陈琳都给你出了办法,怎么你后悔了不成!”刚刚还温顺可人的赵妙元瞬间暴走,拧着蔡伯俙的胖脸怒斥道。 “你的彩礼太丰厚,我怕出不起被别人捷足先登了!”小胖子可怜巴巴的看着赵祯委屈的说道。 “知道你想创业,作为铁子我肯定会支持你的,太子每月有例钱两千贯,我已经攒下了一万贯你拿去做生意吧!但是你知道我的意思哦,以后你的产业要用来推动我们的计划,可千万不要搞砸了!” 小胖子瞬间从病猫化身猛虎扑向赵祯道:“我就知道你不会忘了兄弟,放心,我会请王语嫣做规划的!这产业可不是我自己的,小殊也有份!” 晏殊撇了撇嘴道:“一万贯你想做什么生意?又能赚多少钱?” 被鄙视了!蔡伯俙当时就忍不了道:“我能让这钱翻上一百倍!” 瞧见晏殊不相信的声色,赵祯点了点头:“我相信他能做到!”接受市场经济熏陶那么多年,小胖子要是不能使一万贯翻上一百倍赵祯就算输! 第七十三章小胖子的火药实验 小胖子的生意就这样在晏殊的鄙视中开张了,他的方法很有效,先从最简单的做起,比如制作奶油冰淇淋贩卖,如果要问夏天的东京城怎么最好卖非冷饮莫属。 大家大户有冰窖不假,可普通人家却没有,小胖子和赵妙元两人一个是军火狂,另一个一个对物理化学很了解,用硝石制冰的土方法手到擒来。 最为关键的是硝石的价格便宜,东宫的冰窖就是一个最大的冰库,两人显然是不把自己当作外人,指挥着内侍宫女用牛奶制作奶油冰淇淋。 赵祯都有些不忍心了,有些小内侍的手都因为搅拌奶油变得红肿起来,但是蔡伯俙和赵妙元给出的工资确实不低,让内饰宫女们趋之若鹜,俩个资本主义夫妇甚至还收买了三才帮他们管理,美其名约的称他为太子雪糕厂生产部主任! 赵妙元把生产出来的雪糕放在冰块上放到她和王语嫣合开的沙龙里出售,喜爱甜食的大宋女子一下就被冰凉可口又奶香四溢的冰淇淋所吸引,免费的帮赵妙元和王语嫣做推广。 小胖子更是跑遍了东京城所有的车马行,以每月五百文的价格租下了所有车马的广告位…… 赵祯看着瘦了一圈的小胖子对正在吃冰淇淋的王语嫣道:“我都不敢想象东京城中卖冰饮的小店还怎么活。” “确实很凶残……但是我喜欢!”王语嫣笑眯眯的说道。 她当然喜欢!每天晚上满载铜钱的马车都会准时的使进东宫,她便和赵妙元两人坐在铜钱堆成的小山上不断的扒拉着,嘴中念叨着:“发财了发财了!” 一段时间后,市场的调节起到了作用,许多店铺开始模仿起沙龙中的冰淇淋,味道虽然淡了些,但是依然夺走了不少市场份额。 开拓创新势在必行,这时候可没有什么专利和产品保护,只能靠质量赢得口碑和顾客。 蔡伯俙请了将作监的木匠设计了许多模子,可爱的小动物,奇异的花朵等等,于是木棒雪糕就此产生,东京城中的酒楼都和蔡伯俙达成了交易意向。 古人的守信让小胖子由衷的赞美,只要说好了就绝不会变卦,所有钱款一日一结没有拖欠,即使再小的脚店没有资金周转也会先把钱款结清,让蔡伯俙感叹:“在大宋做批发真好!” 小胖子的雪糕已经成为东京城的品牌,虽然雪糕上没有商标,但口味却是相当纯正,价格也比较低廉,普通人都能消费的起,同时也有高端品牌的桶装型,只提供给大型的正店出售,这也是正店老板抓住的商机。 于是小胖子在东京城开起了自己的店铺,名字就叫雪莲。 冰窖也已经挖好,只等冬天的到来,这样他就能大量的存储冰块,毕竟硝石再便宜如果用量过大也是很烧钱的。 聘请了掌柜对雪莲店进行管理和经营,赵祯有时也会带着孩子们去帮忙换取雪糕吃,掌柜就是这个时代最好的职业经理人,做为东家的蔡伯俙一开始还不放心,但时间长了才发现这位名叫王鹏的掌柜有多负责。 于是他的懒病又犯了,把所有的事物都交给掌柜的负责,每天只负责数钱,赵祯决定要增加他给孩子们的上课的安排,以减少他偷懒的时间! 但陈琳却突然间出现:“太子殿下,官家召你和蔡正字入宫对奏!” 正在沙发上抱着一桶冰淇淋的小胖子,吓得差点没把怀里的小桶扣在陈琳的老脸上…… 赵祯瞥了一眼瑟瑟发抖的小胖子,这货一定是在担心老爹秋后算账,他在东宫后院搞出的动静官家不可能不注意。 “现在知道怕了?当初我对你的警告自己不听?!” “我说了那是一个意外,我这样的军火专家怎么会范低级错误?”小胖子梗着脖子的喊道。 “你丫还好意思说,有那个军火专家会在火药堆里点蜡烛?!” 陈琳干咳一声,他已经无语了,在火药库中点燃蜡烛这和找死有什么区别? “咳咳,太子和蔡正字还是快些跟老奴走吧!”说完就拎起蔡伯俙出门而去。 这是蔡伯俙第二次见到赵祯的父亲,对于这位应该叫伯父的人他心中有着别样的畏惧,赵恒打量着眼前微胖的少年,就是他献上了神臂弩,现在又搞出了威力极大的火药,听说这小子差点被自己的火药炸飞。 “蔡伯俙,当年朕见你的时候就觉得你有所不凡,如今看来确实如此啊!” 小胖子立刻打蛇上棍的谄笑道:“官家目光如电,有伯乐之才!” 赵恒看他一点也不见外的模样笑着用手点了点他道:“你这是夸朕还是在夸自己?哈哈,不过说的对,朕没有看走眼!” “父皇蔡伯俙就是如此,性情直爽,为人又重情义。” “就是有些胆大包天!”陈琳撇了撇最接口道。 小胖子瞬间就苦着脸道:“大官又冤枉我,我都说了不是故意的,这是个意外!” 说完就把一张小纸条递给赵祯道:“这是黄金火药配方,你给伯父看看吧!” “大胆!官家怎么变成你的伯父了!” 赵恒接过小纸条笑道:“无妨,蔡伯俙天性直爽,又是太子伴读和朋友,朕看他的年岁于自家子侄一般,叫伯父也确实情切!”说完就仔细的看着手中的纸条。 纸条上赫然写着:木炭粉五、硫磺四、硝石一,硝石碾为粉末加热水熬干得纯硝,硫磺加热至融化滤其杂质,继续灼烧至沸腾,集气而收之冷凝方的纯净硫磺,以此物所制炮药威力巨之,撼天动地! 其声如雷,其势如宏,杀敌如裂帛,开山如破竹。 赵恒两眼放光的望着手中的纸条转头对赵祯道:“果真如此?!” 赵祯咳嗽了一下:“还需要有一个薄而坚硬的外壳……” “陈琳传将作监监丞杜杞!要快!” 赵恒已经被纸条上所描述的景象吸引住了,这火药如果有这般威力,大宋在面对辽人和党项的时候便多了一个大杀器,甚至能扭转防守的事态也说不定! 杜杞作为将作监的监丞看到一小撮火药后不削对撇了撇嘴,这点计量的火药能有多大的威力?根本不肯能像官家描述的一样有摧枯拉朽之力! 见他露出不相信的声色,小胖子立刻原地爆炸道:“你瞧不起我的火药?那请伯父允许我证明给杜监丞看看!” “准了!”赵恒有些兴奋,对他来说看到这样有趣的实验是最幸福的事情。 第七十四章太子的军械库 蔡伯俙对杜杞伸出手:“我要的东西带来了吗?” “不就是密封不漏气的铁罐子吗?对我将作监来说还不是手到擒来!”杜杞随手扔给了小胖子嗤笑着说道。 大宋的将作监就相当于后世的中科院,但他们负责的范围很广,上到皇家御用器械,下到泥瓦木匠,当然也包括军中的军械,太祖时期就对将作监非常重视,甚至要求每五日把研究成果上报一次。 面对杜杞的自信小胖子怀疑的问道:“你确定能达到密封等级?” 杜杞身为科研人员的骄傲从来都不必文人底,严格的来说他也是文人,撇了撇嘴两眼一翻:“那是当然,这小罐子由将作监的大匠以小锤击打而成,四周又包裹锡和薄铁皮,经高温融化淬火塑形,上面的盖子更是以螺纹相连,灌满水后点滴不漏!” 蔡伯俙一边听着杜杞的介绍一边要求陈琳在盖子上挖一个小孔,这下杜杞不干了:“你早说要留孔洞啊!” “我怎么知道你将作监能否做出达到我要求的东西来?!” 小胖子的实力嘲讽气的杜杞牙齿咯咯直响,但眼睛却紧紧的盯着小胖子的动作,一个纸包被蔡伯俙从怀中掏出,嘿嘿一笑的就全部倒进包裹纸皮的小铁罐中,又掏出一更引信插进陈琳刚刚挖出的空洞后在上面覆盖一层厚纸片。 “大家小心了,我要开始……” “等一下!” 赵祯看着小胖子的动作大惊失色的阻拦道:“还是找个没人的安全地方引爆吧,毕竟是在宫中,万一炸坏花花草草也是不好的!” 陈琳看向了官家:“景福宫的后院就是一处小景观,有假山两座。” 多年的默契让赵恒瞬间就明白了他的意思,点头同意:“那就投于假山的山洞之中!” 几个内侍走来抬起赵恒的床铺转换了一下位置,这样让他能清楚的看见后院的情况,小胖子二话不说的点燃引线大喊一声:“发音的好!”就把手中的铁罐扔向山洞。 杜杞和陈琳无所谓的瞅着嘶嘶燃烧的小铁罐,赵祯则机灵的帮赵恒捂住耳朵。 轰隆……一声巨响,伴随着铁罐碎片四溅的叮叮声,一座由石头拼凑出的假山瞬间四分五裂。 巨大的声响和紧接而来的起浪让杜杞目瞪口呆,而整个景福宫的大殿都为止一阵发出嘎查的声响,这是木质结构的斗拱在发挥减震作用,虽然声势吓人,但却并没有影响到宫殿的安全。 原本气定神闲的陈琳已经不见了踪影,赵祯仔细寻找才发现他已经背起官家躲到殿内里去了…… 黄金比例的黑火药威力已经被发挥到最大,这种如神迹一般的力量让人充满了恐惧和敬畏,四周的内侍宫娥已经全部跪倒,趴在地上瑟瑟发抖。 小胖子报复性的猛拍杜杞:“怎么?被吓傻了吧!” 杜杞身体颤抖一下喃喃自语:“恐怖如斯,恐怖如斯……”随即眼神中发出炙热的光芒道:“这乃是军国神器!请蔡正字务必倾囊相授!” 小胖子想都不想的拒绝道:“办不到!” “为何?”陈琳再次出现,眼中闪烁着寒芒冷声问到。 赵祯看了看即将暴走的陈琳叹道:“这是我和蔡伯俙共同决定的,事关重大不得不慎,你能保证将作监的人都能守口如瓶?别急着表态,面对巨额的诱惑没几人能抵挡得住!” 杜杞张嘴僵在原地苦笑一声:“太子所言极是,将作监怕是已然漏成了筛子,前几日我还发现有人打算拓印三弓床子弩的图纸!” 陈琳脸色大变猛的伸手拽住杜杞:“怎不上报?!” “那细作已经被将作监出的侍卫关押起来,即日发往大理寺查办。”杜杞尴尬的对陈琳说道,其实这也是出于无奈,要是被皇城司的人知晓,将作监的人难免集体倒霉,文人的办事精神往往是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但显然陈琳不打算就这样轻易了事,冷声说道:“此事我皇城司还会去将作监细查,军械之重莫如三弓床弩,现在又多出火药来,你将作监根本就不能妥善保管!“ 蔡伯俙眼睛一亮的出声建议道:“不如新设一处地专司军械如何?” 杜杞的脸色瞬间变得比锅底还黑:“新设一司?你说的轻松,是否要从我将作监中抽调人手?地点在哪?所用材料之费该由谁出?” “把将作监的军械司独立出去吧!”赵祯看着小胖子的可怜模样开口说道。 “太子殿下军械司乃是国之重器岂可私受他人?”杜杞立刻反驳道。 “不是私相授受,而是划归太子管辖之下,另寻场地重新起灶!”小胖子连声反驳。 赵恒在看到儿子执着的眼神后点头同意:“如此就在东宫后的荒山上重新建立军械司,由太子总领其事,杜杞蔡伯俙任少监,从将作监选拔优者任大匠。” 老爹的手段让赵祯感叹姜还是老的辣,简单的一句话就把杜杞心中的不忿打消的一干二净,将作监的监丞是从六品的小官,而军械司的少监却是从从四品! 杜杞不光升官了,还能负责军械司的日常研发工作,这正是他求之不得的事情,如今得以实现他怎会不感恩戴德,以效王事? 其实赵恒这么果断的主要原因还是他看到了火药的威力,地崩山摧一般的爆炸让他看到了大宋未来的希望。 大宋自开国之初便金瓯不全,儿皇帝石敬瑭献上燕云十六州,这让大宋失去了牧马之地,党项人愈发的嚣张跋扈,即使进贡的马匹都是阉割过的骟马。 没有战马的大宋军队在和外敌作战时吃尽了苦头,进不能快如疾风,退则被敌骑咬住不放,只有在正面交锋时能获得上风,但谁会和摆开阵势的宋军硬拼? 有了火药虽然不能彻底改变这一局面,但是却多少能让敌骑恐惧,这东西和棘轮神臂弩一样,威慑着重大于实战。 小胖子耶了一声就望着杜杞道:“你以后就跟着我混吧!” 看着兴奋的蔡伯俙赵祯无奈的摇了摇头,这下他正是海阔凭鱼跃天高仍鸟飞,其实他早就打起东宫后的小山主意了。 “要不要把别墅搬到更远的地方呢?”赵祯在回去的路上摸着下巴的对蔡伯俙说道。 “你妹!我准备把军械所建在山体内部,绝对不会出事影响到东宫,毕竟那里是咱们的大本营。” 第七十五章开山凿石,其威初现 东宫最近的发展非常好,小胖子的生意也是日进斗金,赵妙元和王语嫣的沙龙已经开始拓展美甲美容业务,无论古今女人的钱都是相当好挣的。 赵祯甚至发现在古代比后世更甚!用王语嫣的话说:“这时代的贵妇人,闺阁中的小娘子多得是,尤其是在东京城,在缺少娱乐活动的时候,购物美容就是她们打发时间的最佳方法,我们的沙龙恰巧是为了她们应运而生!” 在和赵妙元商议后,王语嫣果断的把沙龙改成休闲会所,这是一个集美容美发,美甲护甲,温泉休闲茶会与一身的庞大产业。 四周的店铺几乎都被她们买下,整整一条街都被打造成女子休闲中心,现在东京城的女眷只要外出必然会光顾王语嫣的休闲会所,连整个开封府的富家千金也会前往,俩人在赚的盆满钵满的同时把王柔也带上了。 这位小姑娘为了自己的家族也是蛮拼的,亲自提着做好的糕点送到会所给王语嫣和赵妙元品尝,面对这样一个坚强倔强的小姑娘,她们实在无法拒绝,只能让王柔留下负责糕点生意。 本来按赵祯的意思是直接给这位师妹一点干股,但她坚决的不同意,甚至用泪汪汪的大眼睛发出凌厉的呆萌攻势,赵祯无奈的缴械投降,甚至还帮她出主意,以获取王语嫣和赵妙元的同情。 王柔是个坚强的小姑娘,为了做好糕点钱挣得名正言顺,特意向小胖子这个吃货请教,但王语嫣却和她说真正的吃货其实是公主赵妙元…… 王旦教导下的王柔并不缺乏智慧,她把环儿也拉扯到她的糕点生意中,让王语嫣和赵妙元自惭形秽,毕竟环儿是他们的结拜姐妹,也是晏殊未来的妻子。 就这样一个近乎于无敌的组合出现了,王语嫣负责会所的管理,赵妙元负责人事和行政,王柔负责糕点食品,环儿则是所有侍女的领班兼培训。 四女把一个庞大的女子会所经意的风生水起,碧雅轩的名号连后宫嫔妃都如雷贯耳。一个能把生意做到皇宫的店铺当然引起了官家的注意,当得知是自己的掌上明珠赵妙元和太子的禁脔王语嫣所开后赵恒更加惊奇。 但他也并未反对,而是让陈琳传话:“贵胄自食其力者古来罕见!” 陈琳之前和他讨论的事情一直在他的脑中久久不能散去:“落水的四个孩子应该是有所奇遇,个个皆是天资过人,实乃百年罕见之奇才!” 其实落水后的四个孩子的未来已经彻底改变,赵祯不再是守成有余的宋仁宗,王氏将不会嫁给刘娥的私生子,赵妙元也不会出家为道,蔡伯俙也不会以司农至任,因为他们都已经变了…… 晏殊呆呆的望着像豆腐一样被炸裂的山石道:“这是火药所致?!” “怎么样!厉害不!”小胖子得意的用手拍着晏殊的屁股炫耀道。 拍掉小胖子的爪子,晏殊感叹道:“厉害!如果用的好必将成为大宋利器,这东西其声如雷,威势惊人,最适合对付整齐的军阵,如果用的好,甚至能对骑兵造成不可估量的威胁!” 赵祯定了点头,不愧是有神童之名的晏殊,一下就看到了火药的优势。 太子三卫的士兵开始搬运被炸成小块的山石,杜杞本是准备在东京城中招募苦力的,但是被赵祯否决了,军械司的建设必须要由太子三卫进行这样才能保正可靠。 现在的太子三卫已经初见成效,太子亲卫更是已经被赵祯和蔡伯俙训练成一支听指挥能打硬仗的作战部队,蔡伯俙几次建议带他们去剿匪,但都被赵祯否决了。 赵祯知道这些亲卫有能力,但是却不愿意看到他们中任何一个人牺牲,他们都要作为种子,去播种出更多的能征善战之兵来。 翊卫和勋卫的改造就由亲卫负责,进度相对来说要慢些,但是依然不错,就差赵祯去点燃最后一把火了! 喊着号子,三卫的军士把山石一块块的运走堆放到小山下,一群将作监的匠人正在用这些石头铺路。 彭七看着愈来愈大的山洞挠头道:“这军械司也太大了点,俺觉得这山洞最少也有校场大小,已经挖了半个月是不是该停了?” 赵祯和小胖子走进洞中看了看,确实山洞已经很大,而且为了避免塌方用了巨大的木质横梁承重,在挖下去怕是会承受不住,山顶基本不见了,变成一个巨大的天窗。 这是为了采光考虑,毕竟不能在火药堆里用蜡烛照明,蔡伯俙的命大,没有出事,但这次不同,这里将会变成大宋的火药研发中心,新的武器也将在这里出现。 “那就这样把,把这里打扫干净,让将作监的人把东西搬进去!虽然这里还在皇城的境内但是依然不能懈怠,太子三卫要时刻做好巡防工作,明哨暗哨相结合!” 彭七拍着胸脯的保证道:“殿下就放心把!一只蚊子也别想从俺们的眼皮下飞进去~!” 说完就扭捏的道:“殿下,您看,俺们,能不能先用这里造出的军械,毕竟俺们还要守着这里嘞!” 蔡伯俙哈哈大笑道:“我说你个扮猪吃老虎的主怎么突然变了性情,原来是在这里等着呢!放心吧,好东西少不了你的,也不看看整个大宋是谁先用上了神臂弩?” “嘿嘿,多谢殿下,蔡少监说的是,上四军和御前诸班直都没这福气嘞!” 赵祯和蔡伯俙发现其实这东宫中的精明人还真不少,三才和彭七两人绝对是扮猪吃老虎的主,还好他们两人对忠义二字极为看重,否则赵祯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待他们。 将作监的人开始把各种工具搬进山洞,山下已经开始建造供他们居住的房子,他们还是第一次在皇城内居住,心中充满了兴奋,难得太子这么看重他们。 在大宋匠人的地位其实并不高,士农工商四个阶级中工只在商人之上,士是统治阶级当然要放在首位,农则必须方在第二位,古代封建王朝的税收主要来自农人,从夏秋两税就能看出。 最为重要的是农人占据了人口的绝大多数,想要社会的稳定当然要把农人的地位提高,虽然现实中农人地位并不如商人,但在礼法中他们依然是佼佼者。 赵祯站在一个临时搭建的高台上对军械司的所用工匠道:“你们在孤这里是宝贝,每个人都是,所以一定要注意安全,不懂的就问蔡少监和杜少监。 你们的职业关系到戍边将士的生命所以万万不敢出错,你们的家人由大宋奉养,你们的子女将受到最好的教育!孤不光要用你们,还要解决你们的后顾之忧!” 蔡伯俙看着感动到不行的匠人对高台上的赵祯撇了撇嘴,这套收买人心的把戏实在是够无耻,把人家的家人控制起来还有谁会叛变投敌?还能美其名曰的说是奉养? 赵祯也是没办法,军械司的东西都将成为大宋的利器,万万不能有一点差池。 第七十六章太子的秋收 盛夏已过秋收来临,东京城的秋天极为繁忙热闹,百姓们要收获夏天的播种,开封府的农人已经开始收割地里的庄稼,赵祯站在太子庄园的地头上望着弯腰收割的军属对身旁王语嫣笑道:“怎么样,古人的生活也是很有意思的不是吗?” 王语嫣瞪大眼睛的望着他:“你怎么能腆着脸的说出这样的话?你现在是太子,看着这些农人收割当然觉得有意思,如果你是正在地里干活的农人呢?!他们在夏天用汗水浇灌的粮食都将一粒粒的流入你的仓库!” 面对破坏气氛的小妞赵祯决定不和她计较,这种事情也是没办法的,但她的话也戳中赵祯心中的小人,看着老人孩子都在忙碌只有自己和王语嫣在田垄上看戏,赵祯瞬间就觉得别扭起来,尤其是看到农人的眼光后。 “既然你这么说了,那就一起去劳动吧!”赵祯拉着王语嫣在她的惊叫中跳进了麦田。 小麦的芒刺扎的两人即哇乱叫,彭七赶紧把他们“打捞”上来:“殿下您也太……那什么了,王家小娘子如何受得了麦芒的扎喲!” 赵祯瞥了想笑又不敢笑的彭七一眼,恶从胆边生的道:“那把镰刀来,我要和语嫣一起收割小麦!” 他的话让彭七大惊失色:“殿下您是万金之躯,岂能下田干活?!” “放屁!什么万金之躯,难道我就不吃饭不拉屎?还是说我的肉挂到屠户那里能卖上万两黄金?少废话叫你去就去,官家还要亲耕呢!” 王语嫣看着气急败坏的赵祯心中不是滋味,四人皆不是古人,常用后世的眼光看待这时的人和事,没有归属感的他们心中难免出现高高在上的感觉,但最主要的还是四人的身份吧,也许这就是为何古代阶级制度那么重要的原因。 身为太子的男友现在要下地务农,这是好事代表着他想要融入这个社会,王语嫣一直担心赵祯在权利中迷失本性。现在看来这种担心是多余的。 赵祯脱去身上的常服,换上一身粗麻衣,卷起衣袖拉着王语嫣再次下地,抓起一把小麦就用镰刀割断根茎放在一旁,王语嫣在后面捡拾着零散的麦穗。 三人的小队慢慢的前进,赵祯觉得自己的腿越来越沉,挥动镰刀的手也越来越僵硬,就像灌了铅一般沉重的都快抬不起来,一个老农出现在他的面前嘲讽的说道:“你是哪家的娃娃,倒是生了一副好皮囊,只不过这农活做的却嗞嗞……” 彭七刚要呵斥就被王语嫣一脚踢在小腿的迎面骨上不敢说话,赵祯腼腆的笑道:“让老叔笑话了,俺常年读书下地寥寥。” “农人的子弟不会干活这叫什么事?小子可不敢忘本,看好了要这样……” 老农弯腰轻轻的用胳膊拢起一大捆小麦夹在腋下,镰刀的寒芒一闪就整齐的割断根茎,连续几次便收拢了一大捆小麦,捡起一根麦秆拧巴一下就把一捆饱满的小麦扎紧仍在赵祯的脚下道:“这样才行嘞!” 赵祯看看地上饱满的像小鼓包一样的麦垛,再看看自己瘦骨如柴的小麦尴尬的笑了笑:“知道了老叔!” 说完便学着农人的样子开始收割,成群的小麦被放倒,虽然赵祯已经累的不行,但他却一直坚持,王语嫣在身后不断的给他打气,对于一个养尊处优的十岁孩子来说这确实够受的。 赵祯看到田垄后就瘫倒在地上直喘粗气,两双眼睛无神的望着天空,只一个来回他就累的不行,王语嫣坐在他的身旁给他扇风,笑眯眯的道:“还逞强不?愿往是美好的,现实是残酷的,咱们真的不是干活的料,你看彭七就一点也不累,你所要做的就是干好自己的本职工作嘛!” 赵祯勉强的撑起身体看了看收割机一般挥动着镰刀的彭七:“能比吗?这憨货壮的像头驴!” “所以嘛,人要各司其职,不能勉强自己做办不到的事情,不过今天咱们的收获也不少,比如这一捆捆的小麦,就是你的战绩喽!” 王语嫣的眼睛眯成了月牙,笑容比饱满的小麦更甜美。 她说的没错,这次秋收赵祯收获了许多…… 老农再次出现在一旁,不断的点头:“小子学的还挺快,累瘫就对了这就是农活,不过你是哪家的娃娃,咋个在俺的地里忙活?” 这就尴尬了!赵祯看了看王语嫣,见她耸了耸肩膀露出皎洁的笑容便会心一笑的对老农道:“老叔瞧你这话说的,助人为乐是快乐之本,我帮你就是在寻找快乐!” 一群乌鸦飞过赵祯觉得很尴尬,老农长叹一口气道:“这娃娃读书把脑子读坏了,也不能让你白忙活,来跟老叔去吃饭!” 打谷场上已经三三两两的坐满了人,新鲜的小麦被磨成了面,在妇人的巧手下变成一碗碗白嫩细长的面条,关中平原的主食就是面,河南小麦更是上上之选。 老农把一个盛满面条的大腕递给赵祯道:“俺家婆姨的汤饼做的最好,劲道的很嘞!” 彭七立刻接过道:“那俺就不客气了!”说完就大口呼噜噜的吃起来。 这是习惯,在外吃饭彭七都是先替赵祯尝一尝,以防不测,老农笑骂一声:“牛一样的汉子就是个憨货!汤饼多的是嘞,管饱!”说完又递给赵祯和王语嫣一碗。 赵祯一边吃一边问道:“老叔这庄子的收成怎么样?你家的粮食够吃的吗?” 老农擦了一下嘴道看着碗中的汤饼感慨道:“要说日子过的怎么样你不是都看到了吗?比起早些时候这可要好上太多! 我儿在太子三卫当差,太子就把俺们全家迁到这皇庄里,起先俺是不乐意的,毕竟家中还几亩上好的田地,隔壁的李大官人早就想买了,各种手段都用尽了,可俺老汉就是不吃他那套,土地是农人的根! 但我儿的上官亲自到家劝俺迁到太子的皇庄里,这下好了交的税比原先少,地还变多了只要世代能在此耕种有啥不好的?俺便把原先的地卖给了李大官人,足足三十贯一个字都没少!这太子真是像人说的那样是个好人嘞!” 王语嫣笑的前仰后合,老农的好人卡发的很勉强! 第七十七章杨府小衙内杨怀玉 赵祯到皇庄主要是为了考察一下命令的落实情况,现在看来好的很,军属在皇庄中生活很好,虽然自己干了一上午的活,可收获不小,这个时代的信息流动量太低,要想知道百姓的情况就要亲身经历。 赵祯和王语嫣这对金童玉女没少受到农人的调笑,不时的有人夸奖赵祯长得好,当然也没少夸奖王语嫣的漂亮。 现在的赵祯已经能熟练的收割小麦,吃饱喝足后又忙活了整整一个下午,当他和王语嫣在打谷场上晒小麦的时候身边围拢了一群人,带头的就是请吃饭的老农。 “您是太子殿下?!”老农被人推搡着走上前颤声问道。 这里不缺乏聪明人,而且太子三卫的士兵肯定会对亲人描述赵祯的长相,况且赵祯在来的时候穿着华丽的常服。 “老叔别叫我太子,显得见外,就叫我老赵家的小子!” 这下众人慌了,今天让太子在皇庄里忙活了一天,也跟着调笑了一天。惶惶不安的农人跪地拜下:“小人钱丁给太子殿下和太子妃娘娘叩头了!” 人群也跟着呼啦啦的跪下,上到耄耋老者下到年幼的孩子,在他们看来皇权的是至高无上的,让太子干活就是亵渎,更何况不少人还调笑了太子和身旁的太子妃! 面对这些淳朴的农人赵祯一阵脸红,自己只不过做了一些简单的小事,但在农人眼中却是了不得的大事,赶紧扶起钱丁道:“老叔这话就外了,孤在自己的庄园劳作有什么不妥?官家每年还要亲耕嘞!孤要多谢你的款待。” “算不得什么,只是些平常的吃食!”钱丁强笑着说道,虽然面露严肃但被赵祯扶起的他心中兴奋的快要飞起。 赵祯对所有人说道:“你们不一样,不再是农人而是军属,是太子三卫的军属,你们的儿子,兄弟,父亲在太子三卫保护孤,孤要感谢你们才是嘞!” 在农人的热情护送下赵祯和王语嫣狼狈的逃回马车,催促着彭七快些回城,好家伙太热情了,送礼也不带这样的,生猪就硬往车上抬! “你刚刚为什么不和他们解释我不是太子妃?” “忘了……但我看你挺开心的。” “油嘴滑舌!” 金秋十月不光是农人收获的季节,也是学子的收获季。 新的军械司已经成立开始了正常的运作,蔡伯俙已经疯狂的投入到军火的研发中,他已经和赵妙元搬进了山洞中,俩个科学狂人完全抛弃了享乐的生活,按他们的话说:“在没造出滑膛枪之前就不出来!” 赵祯无奈的耸了耸肩,这对狂热的夫妻对枪械的痴迷已经到了令人发指的程度,早就和他们说过这个时代的弩箭远比滑膛枪要可靠,但为了他们的积极性赵祯还是答应了疯狂的要求。 杜杞已经被小胖子描述的给忽悠住了,在他看来不需人力只通过火药的力量推进弹丸发射以达到致命效果的武器简直是神迹,在小胖子简单的运用物理学做了一个火药推进实验后,杜杞就疯狂的迷上了火药。 这个时代的文人还没有受到程朱理学的束缚对文化和科技的向往依然很大,这也是为什么在中国古代四大发明中有三项是在大宋完成和推广的原因。 其实最大的弊端也是在大宋,这个时代的价值观基本上是以官本位为主,客人叫客官,听书的叫看管,丈夫叫官人,连皇帝都叫官家,便宜老爹为了鼓励寒门子弟读书入仕写下了千古名句:富家不用买良田,书中自有千钟粟。安居不用架高堂,书中自有黄金屋。出门莫恨无人随,书中车马多如簇。娶妻莫恨无良媒,书中自有颜如玉。男儿若遂平生志,六经勤向窗前读。 在大宋做官已经成为文人的终极目标,让寒家子弟觉得有希望的正是公平的考试环境! 大宋的科举制度相当的成熟,秦代以世官制为任用官员的途径家族世代为官,汉朝以察举法以孝廉,茂才,察廉为选官之法,魏晋南北朝用的则是九品中正制。 到了隋唐事情科举开始出现并得到了发展,但人为因素依然左右着科举考试让寒家子弟备受歧视,但大宋不同,太祖的国策就是以文人治天下,对文官的考试也变得异常重视,同时为了控制世家大族给寒门子弟以公平竞争的机会,考试也相当公正。 宋初请托、投献风气依旧,到了赵恒时期推出了糊名制度,之后更加变态防作弊手段出现,誊录应运而生,誊录就是完整的把考卷内容抄录下来,这样别说做记号,就连笔迹都被掩盖。 这种公平的环境下人才得以被筛选出来,但有利就会有弊,考官在采纳考卷的同时并不知道这个人的品行如何,万一声名狼藉的人被选中,到底是用还是不用?但相较于这点,科举的公平性还是被重视。 天禧三年的科举快开始了,大宋的科举是三年一次的三级考试制度,从低到高,分别是各州举行的取解试,礼部举行的省试,和官家亲自主持的殿试。 东京城中的学子随处可见,昨日还是短襟打伴的说书人都换上已经洗褪色的长衫撑门面。宋人虽然对文化有一种发自内心的尊敬,但比起功名来,却是小巫见大巫。 赵祯漫步在街头,看到的皆是手捧诗书的才子,一句句押韵的诗词听的赵祯都快吐了,这个虎狼环伺的时代诗词歌赋有何用?就算是诗词也该用些热血激昂的词句来,好好的一个大男人非要捏个兰花指细细的来一声:春花秋月何时了往事知多少! 这是才子还是草包?亡国之主李煜的《虞美人》也是你能唱的?!李煜的违命侯是白叫的! 四周但凡有点才学的人都躲着他走,只有赵祯上前搭讪道:“这为仁兄真是好魄力!” 年轻人转头见到一个十岁的孩童哈哈大笑道:“你不会以为我是参加科举的吧?” 赵祯看着明显比自己高出一个头的少年问道:“难道不是?” 少年撩起头上的束带道:“我今年刚刚十五嘞!先生说十五是志学之年,不能参加科举,否则我杨怀玉必将必将高中!” 彭七明显的撇了撇嘴,连他都知道《虞美人》是谁的词,就这水平还想高中?闹呢! “杨怀玉?!你是杨怀玉?!你爹是杨文广吗?!”赵祯震惊的望着比自己大五岁的少年,这杨文广实在是太牲口了!不过十几岁就生孩子而且还遗传的这么好,杨怀玉的外表真当得起玉面虎的称号。 杨怀玉显然不高兴别人直呼父亲的名讳,怒道:“我家大人的名讳也是你能叫的?天波杨府的门朝哪开你知道吗!” 见他发火赵祯笑了笑道:“你父亲对我可不敢如此无礼!” “对,我爹会直接揍你!小子看拳~”杨怀玉说完就挥拳而至,把赵祯下了一跳,这货正是个愣头青啊。 彭七伸手捉住少年的拳头道:“哟呵,你小子的拳脚还是不错的,不愧是将门家的小崽子,基础扎实的很嘞!” 一只长满老茧的手搭在了彭七的膀子上,苍老的声音响起沙哑中带着一丝尖利:“小孩子家家不懂事,你就不要和他一般见识了,说到底你也是堂堂的带御器械,保护好太子殿下就行了,弄伤我杨家的孩子可说不过去!” 彭七迅速的撤手护住赵祯道:“杨家的亲兵就是不一样,知道是太子殿下你还在一旁看好戏?!” “老夫来晚了行不行?”老者笑了笑,嘴角的疤痕狰狞的颤抖着。 赵祯一下子就认出他是跟随杨文广的老者…… 第七十八章杨家的百战雄兵 天波杨府对于东京城的人来说是英雄般的存在,当年辽景宗发兵十万攻雁门。老令公杨业领数千骑兵从西陉而出,绕到雁门关以北,往南突袭辽军,与潘美前后夹击,大败辽兵,杀死辽国驸马侍中萧咄李,活捉马步军都指挥使李重海。 自此杨业在辽军中声威大震,契丹人但凡见到杨业旗号,即刻逃遁。镇戍边疆的主将大多妒忌,有人甚至暗中上书诽谤杨业,宋太宗阅毕后,从不多问,封好奏章交给杨业,以示对其信任,这就是太宗的御下手段。 主将之间相互嫉妒排挤也迫使了杨家寻找外援,西北大族云中折家就是最好的助力,两家互结姻亲,杨府的老太君就是折家人折赛花。 赵祯实在搞不懂佘太君是怎么来的,因为根本就没有这个人,很有可能是历史话本的演变把折读成了佘。 一个苍老的夫人坐在上首慈祥的看着赵祯道:“老身多谢太子殿下把杨家不成器的子孙送回来,咳咳,老年岁大了身体力不济,文广你和太子相熟代我好生招待殿下!” “老妇人请便!”赵祯赶紧起身行礼,在大宋年纪大也是一种资本,五十养于乡,六十养于国,七十养于学,而且还会受到皇帝的赏赐等等诸多福利。 “孙儿领命!”杨文广以军礼答应道,不愧是将门,祖孙之间的对话都是用的军中方式。 等老太君走了之后,赵祯才回过神来,她好像根本没有什么上打昏君下打逆臣的龙头拐杖,如果不看她的衣着恐怕就是一个简单的老妇人,只不过眼中的精光却是老妇人不该有的。 另一边杨文广看着跪在地上的儿子怒道:“不争气的东西!好好的将门子弟非要学文人一般骚姿弄首!” “孩儿知错了,大人今晚能不能放孩儿去大相国寺?” 赵祯无语的望着这对父子,而十八九岁的杨文广,十五岁的杨怀玉,真是奇葩的组合,况且骚姿弄首是用来形容女子的,怎么能说自己的儿子?! “怀玉大晚上的去相国寺作甚?”赵祯奇怪的问道,毕竟晚上不会有人去上香,最多是去南门大街的夜市闲逛。 “相国寺对面的春风楼请来了庐州的苏大家,才貌双绝一时无两啊!” 赵祯震惊的望着眼前十五岁的杨怀玉,这小子装文人站在南门大街上呻吟着《虞美人》居然是为了什么庐州名妓苏大家,将门难道就真的是这样? 杨文广气的捋起袖子就和儿子扭打在一起,那叫一个天昏地暗日月无光,赵祯站在一旁冷冷的看着杨家的闹剧,直到两头熊猫的出现才出声道:“杨文广你放肆!!” 怒喝声把身后的彭七吓了一哆嗦,太子殿下今天是怎么了,人家父子掐架和你有什么关系? 赵祯的怒喝让杨家父子惶恐的趴在地上:“文广驾前失仪请太子恕罪……” “你这是驾前失仪?你是撒泼打滚揣着明白装糊涂!当初孤与你在大相国寺相遇,你百般激将想要探明孤的身世,现在又和你儿子演戏,假装将门都是废物,你当孤是瞎子看不出来吗?! 一次就算了,只当你是好奇心太重,可现在看来你是心机太重!将门虎子什么时候混到你这种地步了?难道我大宋的将门都是这样的废物?那大宋还有什么指望,当年老令公杨无敌的名头都被你丢尽了!” 赵祯看也不看跪在地上紧紧攥着拳头的杨文广转头就走,天波杨府真是让他失望,现在的将门居然要靠这种撒泼打滚的小伎俩展现自己的无能以求自保的程度。 “太子殿下教训的是!!但文广也是不得已而为之,将门已今非昔比。如果殿下肯给我机会,文广定能向您解释!” 赵祯停下脚步转头道:“你只有一次机会,还和孤玩心机就滚回云中混军功去吧!” 彭七这才知道,原来太子殿下看穿了杨文广的将门伎俩,心中感叹果然太子就是不一样。 赵祯不自在的看着彭七的崇拜目光一阵脸红,自己也是试探而已,没想到杨文广的火爆性子还真的被点燃了。 他从不敢小看古人的智慧与头脑,当初被杨文广激将他也是事后回忆才发现诸多疑点,这小子聪明的把自己包装成一个纨绔子弟,为的就是激怒自己从而自报家门,他与刘从德不同,杨文广精明的像个狐狸,而刘从德是真傻! 漫步在杨府的花园中,一条碎石小路蜿蜒的通向后院的深处,天波杨府非常大,而小路通向的正是杨家的家庙孝严寺,看着金光闪闪的牌匾和门口的两只威武的石狮赵祯道:“这是太宗的手笔吧!”说完就对牌匾行礼。 杨文广看着一丝不苟的太子心中起伏,这一礼不光是对太宗的孝义也是对祖父的敬重:“太子殿下,此处便是杨家忠烈的灵位之所。” 赵祯点了点头迈步而入,映入眼帘的是高耸的山墙和整齐的牌位,从杨家先祖到老令公杨无敌再到杨延昭,一座座牌位仿佛是在向后人述说着他们的累累战绩。 一直跟在后面的杨怀玉跪倒在蒲团上恭敬的三叩首,一扫先前的酸腐气,只有将门子弟的英傲。 杨文广抬手虚引,带着赵祯来到孝严寺的后院,一阵喊杀声把彭七吓了一跳,这种发自肺腑心怀必杀之心的喊叫可不是装腔作势,顺手就把赵祯护在身后,机簧脆吟腰间的佩剑就弹出一节露出阵阵寒光。 赵祯伸手就把彭七的佩剑按入剑鞘:“杨家人又不是傻子,在这里刺杀孤只会让他们灭族,你想什么呢!” 杨文广憨笑道:“太子说的是,不过彭大哥倒是好反应。这些是我杨家的亲兵,个个都是百战余生的悍卒,也是我杨家的所有家底。” 一群中年人站在院中仿佛是一群猛兽,眼睛下意识的打量着来人的要害,仿佛下一刻就会扑上取其性命一般。 彭七羡慕的打量着这些老兵道:“比起太子三卫来,这才是真正善于厮杀的猛士!” “这算啥,你们还没见到老九叔他们,那才是真正的百人敌!”杨怀玉骄傲的说道,但随即遭到杨文广一顿暴栗,尴尬的转头道:“都是当年跟随家祖的亲兵罢了,没有怀玉说的那么厉害……呵呵。” 解释就是掩饰,掩饰就是确有其事!别说赵祯就连彭七也不相信他的话。 几十人的队伍给人有成千上万的感觉,赵祯敢肯定的说,没有真正的百战雄兵根本训练不出这样的猛士,九个人身上散发出的杀气比陈琳那个特务头子的杀气更重,这些才是真正从尸山血海中爬出的猛人。 他们打量着自己的时候,赵祯明显感觉到视线扫过的地方起了一层的鸡皮疙瘩,就像被冰冷的匕首触碰过,寒冷而锋利。 第七十九章马前卒,军前士! 杨文广带赵祯参观自家的老底为的就是展现杨家的实力,同时也告诉赵祯,杨家从未改变过也越不会改变。 两人在小院石桌前坐下,杨文广挥散了围观的亲兵,只留下那个叫老九的刀疤老者,而彭七和杨怀玉站在一侧端茶倒水的忙活起来,由此可见刀疤老者比杨怀玉的地位还高。 赵祯端起茶碗轻轻的吸上一口就放下,这中团茶混合香料的茶水他始终喝不惯。 杨文广见太子不紧不慢的望着自己,眼中充满了揶揄,尴尬的说道:“太子殿下眼中的将门是什么样的?” “你这话问的好,孤眼中的将门是一群躺在功劳簿上吃祖先老本的蛀虫,也是纨绔子弟的大本营,当街纵马,调戏女子,流连妓馆,这样的将门快要完蛋了。” 面对赵祯不削杨文广苦笑着说道:“殿下知道这是为什么吗?难道您就不觉得奇怪?” “当然奇怪!将门即使烂的再彻底,也不会失去尊严成为废物,毕竟家风犹在,况且这才安稳下来几年,家祖也都去世不久吧。” “九叔你向太子殿下说说当年的将门是什么样的景象。”杨文广摇头叹气道。 刀疤老者笑了笑道:“当年的将门是什么样不用老小分说太子殿下也应该知道吧?” 赵祯尴尬的笑了笑:“略知一二,所以孤才会如此生气,老人家你看到将门这般景象难道也不生气?” “生气,但是却又不生气,自保惜命是人的本能,战场上是如此,东京城也是如此。将门如今的光景就是在惜命,曹家如此,杨家如此,种家亦如此,更不用说石家姚家了。这一切的原因难道太子不清楚?”刀疤老者再次把皮球踢给了赵祯。 赵祯望着他道:“老人家你忘记一件事,是孤在提问你回答,而不是反客为主!” 老人笑了笑端起茶水和了一口润了润嗓子:“既然太子殿下非要让老小说,那老小就说说短见,以文制武后便是将门日渐颓废的原因,武将没有了兵权就像老虎没了爪牙,文官又处处压着武将一头,将门就更不用说。 当年黄袍加身才扶太祖上位,杯酒释兵权后,将门就决定去其爪牙的趴着,窝着,不再乱动只听从官家的奉朝请,这样就不会和文官起冲突招来无妄之灾。” 刀疤老者的话直白又大胆,却又直指本源,赵祯同意他的说法,毕竟是无可厚非的事实。 “就是这样将门子弟才会如此纨绔?” 刀疤老者哈哈大笑道:“你看我家文广怀玉是纨绔?太子你可要知道将门没有一个纨绔!各个精的像猴子嘞!太子可曾听说有那家将门子弟在外寻衅滋事的?最多就是隔壁刘家的小子刘从德被称为采花郎罢了,但刘家已经算不得将门而是外戚。” 赵祯仔细的想了想确实是这样,将门子弟虽然纨绔但是却没有做出什么伤害别人的事情,只是仗着家里的军功有些肆意妄为些罢了。 “既然如此那孤就不客气了!从明日起孤要从各家抽调亲兵!” 赵祯的话让刀疤老者一惊:“太子这话是什么意思?各家的亲兵都是精锐中的精锐,不到万不得已是绝不会擅动的!” “既然将门还没烂,老的也不会被用上,但小的却还有希望,你们难道就不希望再回战场上一展雄风?大宋的将门可不能烂在东京城里,现在打算的好,以纨绔的形象示人,但有没有想过将来的子孙后代就真的变成纨绔子弟了呢!” 赵祯的话让杨文广一惊,看着杨怀玉道:“你小子今晚不会真的是要去春风楼吧?!” “不去了……呵呵……不去了!”杨怀玉勉强的说道。 “看见了吧!假以时日,一代人的伪装会让孩子觉得将门就该纨绔,就该躺在先人的功劳簿上当蛀虫,到那个时候,我大宋的将门就真的完了,根本没有一点指望!” 赵祯的话让杨文广和刀疤老者目瞪口呆,他们没想到将来会发生什么事情,人往往只注意眼前却会忽略远处的事物,这是人的共性,只有跳出这个圈子的人才能走上不同的道路。 刀疤老者脸上的疤痕抖动着,望了眼杨怀玉道:“这是没办法的事情,只能靠各家的家风了,如果挺不过去这个将门就将消失,我们也是别无选择。” “难道你们这么做就是为了自保?”赵祯不相信的问道,在他看来这些军功累累的将门根本没必要如此。 杨文广苦笑一声:“我们是在等待,等待大宋重新崛起,重新需要将门,到那时我等将成为大宋的马前卒,军前士!” 赵祯暗自苦笑,这些人几乎不会等到那一天,直到将门完全腐化成为大宋的累赘。 “你们等待的人来了!孤就是!”赵祯目光灼灼的盯着杨文广道。 真的有那么一瞬间杨文广相信了太子的话,但是随即否定了自己可笑的想法,眼前的太子还只是一个十岁的黄口小儿,即使他是太子又如何,一没登基二没亲政,他现在的承诺没用! 失望的摇了摇头,赵祯无奈的放弃现在就招募将门组成军校的计划,的确这计划先在有些超前了。 军校是小胖子的提议,王语嫣和赵妙元也分析过了它对大宋的重要性,甚至是对所有封建王朝的重要性,说实话赵振的用心很毒,军校的产生将会消灭将门! 这是他和蔡伯俙俩个阴谋家讨论很久的答案,兵法这种东西是一门学问,其中包涵如何辨别地形,如何预测天气,等等这些都是不能形成于书面的禁忌内容,在市面上是绝对买不到的,而培养将领武官的学校却几乎不存在。 这就造成军事才能的培养,主要靠军营和战场上的实际锻炼,所以这些都是通过老子教儿子的方式一代一代传承下来,这也是为什么将门一家独大的原因,普通人可学不到这些。 即使有一两个名将种子出现在军营中,不是被将门拉拢就是因为没有亲兵挡刀而死在战场上,毕竟冷兵器时代的战场上意外太多。 如果军校这种专门培养将领的学校出现,对将门来说将会有致命的打击,他们手中掌握的独家知识将会在此处流传开,成为平凡子弟都能学到的东西。 他们的生命安全也会由朝廷配给的亲兵保护,这样将才的种子就会出现,并且打破将门的垄断,也会不断出现狄青一样的人才。 整个宋朝三百多年的历史上只出现狄青一个从军队地层走上枢密使高位的将领。 刀疤老者送赵祯走到天波府外,杨文广和杨怀玉已经被他揍趴下了…… “太子殿下,人有的时候为了生存必须放弃尊严!”老者长叹一声喃喃的说道。 “孤知道,但是你考虑一下孤的计划,从各家抽调亲兵精锐,选取适龄的将门少年加以培养,将门的种子就不会断出现也不用装什么纨绔!” 老者笑道:“我当然知道这是个好计划,但是您忘了自己的身份,您是太子不是官家,即使官家同意还有皇后娘娘,您这么做会让监国的她怎么想?还有最大的阻力就是文臣!” 老者简单的几句话就把赵祯的幻想打的粉碎,上面困难重重啊!虽然梦想变得稀碎,但最少得到了别人的认可,赵祯还是很开心的,希望的种子已经种下,他相信军校的提议将会在将门中流传…… 第八十章女扮男装的太子妃 赵祯和王语嫣漫步在东京城中,金灿灿的霞光照着在他们身上,让一旁的百姓啧啧称赞好一对金童玉女!这是他们难得的独处机会,晏殊已经被蔡伯俙小两口拉到军械司帮忙了,公主的威胁晏殊实在很难拒绝。 经过数次事件后,赵祯的知名度已经提高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度,走在大街上难免被人认出,每次出行彭七都是提心吊胆的,巡城御史已经向两府告状好多次了,而太子总是以“不知民情何以观政?”为由反驳相公和皇后娘娘。 无奈之下诸位大佬就把责任推到彭七这个亲卫队长的头上,督促他务必加强防卫,寇相公更是严令他:“太子国之储君,官家独子,如有闪失国之倾覆!” 彭七就无奈了,你寇老西解决不了的事情让我一个厮杀汉背锅?真有能耐别人太子在东京城瞎溜达啊! 可赵祯不听,在他看来谁没事对一个十岁的少年下手,更何况还知道这少年是太子,吃饱了撑的找死玩呢!东京城的拍花子早已把自己列入碰都不能碰的黑名单,有好几次他还注意到自己所到之处连小偷小摸的都没有。 要知道在东京城这样一座超级大都市中,不法之事可是太多了。 王语嫣看着一旁撞在一起的小贩笑道:“诶!你的回头率比我还高呢!这么做合适吗?皇后娘娘可是很关心你哦。” 赵祯随手拿起一个小玩具放到彭七的怀中说道:“我就是要在东京城提高出镜率,百姓对我熟悉了自然会更加支持我,开玩笑古代舆论的力量强大到你不敢想象嘞!” 在大宋官家的亲民是历代帝王所没有的,皇族更是融入到东京城日常的生活中,而赵祯实在是看书看的太无聊了,现在的朝政比较稳定,刘娥给赵祯观政的时间又太短,大部分奏疏都是带回御书房处理,赵祯又不好意思舔着脸跟上去。 于是就喜欢在东京城闲逛,他可是名义上的开封府府尹!但出现的次数多了,百姓也就自然的习惯了他的存在,不会出现围观而造成交通拥堵的现象。 在百姓看来整个东京城都是太子家的,所以在赵祯付账的时候百般推脱,但是却能得到更高的价钱,所以店铺商贩最欢迎赵祯的到来,尤其是在他带着王语嫣的情况下。 少女的头上已经插上了好几朵美艳的珠花,在晚霞中闪闪发光让她更加美艳动人,赵祯感叹道:“你这姿色完全可以在后世评选世界小姐!才多大的人儿,发育的就这么好……” “你这是在耍流氓知道不?”王语嫣笑着瞥了赵祯一眼,但这种情话她还是很愿意听的。 “你是我的!算不得耍流氓,刘从德要是敢把手伸过来嘿嘿……” 太子的一连串冷笑让彭七觉得出门时应该加一件单衣,不过话说回来,王家小娘子长得真是标致,恐怕整个大宋也找不出比她还好看的小娘子了,没见一旁的小娘子都躲着走吗? 宋代的女子相对历朝历代来说是自有的,这时的程朱理学还没出现,连皇后刘娥之前也不过是大街上击鼓叫卖的蜀中手艺人,之后却能赵恒看中收入宫中。 所以郎情妾意的事情在宋代就变得频繁起来,文人士子更是频繁的出入妓馆青楼。 东京城的妓馆真的很多,光南门大街这条最热闹的街道上就有不下五处之多,更别提稍微偏僻的小巷。难怪蔡伯俙曾说:在东京城妓馆的生意最好做,要是他开妓馆绝对能赚的盆满钵满。 结果可想而知,他被赵妙元胖楱的同时又被王语嫣进行语言轰炸思想教育,这货老是忘记身旁的女子最恨小三之类的,何况妓馆是明目张胆供古代男人发泄欲望的地方。 这里的欲望不光是身体上的,还有精神上的,在家中面对老妻已经审美疲劳的男人往往会去妓馆寻相熟的清倌人,这是为了精神上的抚慰,当然少不了身体上的交流,但更多的时候却是让她们陪着吃饭聊天。 赵祯看着在彩楼上骚姿弄首的女子,腰间传来一阵剧痛,不用说王语嫣已经把小手搭在腰间的软肉上正在换“频道”。 小斯的吆喝声传来:“各位官人衙内这边观瞧,我春风楼请来了庐州大名鼎鼎的苏大家!琴棋书画样样精通,诗词歌赋才貌双绝!” 他的话立刻引起了路人的注意,这个时代的清倌人很少能被成为大家,只有才貌俱佳并有独到之处的女子才会受人追捧尊称大家。 看着人们奔走相告的模样王语嫣恨恨的道:“就是你们这些臭男人捧得,什么才貌双绝,只不过是长得好看有点才学的网红罢了!” 赵祯和彭七赶紧点头,王语嫣的醋劲犯了,这还了得! “你们光点头不说话是什么意思?难道我说的不对吗?还是你们觉得说话违心了?!” 彭七赶紧赔笑道:“小的是不知道用什么言语说,那苏大家能和您相提并论吗?一个是天上的明珠一个是地上的泥土根本没法比嘞!” 赵祯急急的向前走了两步拉开和彭七的距离,这货说谎话张口就来,也不怕老天降下一道旱雷把他给劈了! 看着太子的动作彭七尴尬的摸了摸鼻子道:“太子殿下您说是吧!” 这货居然祸水东引!但看到王语嫣默默的注视着自己赵祯违心地说道:“没毛病!” “那好,既然这样我们就去春风楼看看这位传说中才貌双绝的苏大家!”王语嫣说完就向跟在身后的马车走去,只留下彭七和赵祯两人在原地大眼对小眼的呆呆的站着。 短短的半刻钟王语嫣就一身男装的走出来,这时候赵祯才发现一个道理,少年时,同龄的女孩比男孩发育的快是有道理的,王语嫣和自己差不多大,但身高却要多出一些,像个十几岁的少年人! 彭七已经看呆了,在赵祯报复性的一脚下才喃喃自语道:“俺的天爷爷,王家小娘子要是个男的东京城的男子就没法出门嘞!” 的确,当长的唇红齿白又顾盼生辉的王语嫣换上男装后,那叫一个面如宋玉貌似潘安,立刻引起一旁小娘子的直视,眼睛中散发着灼热的光芒都快把王语嫣融化了! 她的俏脸上浮起一丝红晕,渲染到白哲的脖子上更是让路过的小娘子摘下头顶的珠花抛向她…… 赵祯想笑又不敢笑的望着王语嫣道:“你要是个男的怕是我都不敢和你一起出门,听说大宋男童之风尤甚,你可要小心了,哈哈……” 王语嫣气愤的给了赵祯一拳,彭七这个亲卫队长完全无视,像瞎了一样茫然的看着天空,只不过身体的颤抖暴露了他的真实想法,想笑不敢笑的他已经很努力的克制自己的动作。 第八十一章水调歌头 春风楼是东京城有名的妓馆,因为在南门大街上所以客流量很大也少不了名人,当小斯看到太子殿下也大驾光临后眼睛中闪烁着兴奋的光芒,虽然他躲在护卫的后面当俩个俊俏的小衙内什么会不引起他的注意? 小斯本想大叫但看到彭七威胁的眼神后就偃旗息鼓的小声道:“几位客官里面请,小的给您选个好位置!” 赵祯躲在彭七的身后一路遮掩的向包间走去,那里有竹帘相隔属于安全地带,大宋的妓馆有所不同,像春风楼这种规格的地方是不会出现放浪形骸的事情,文人墨客良多也不乏朝中的官员。 大宋规定官员不得进入妓馆,这里的妓馆指的小门小户的暗娼,也就是所谓的暗门子。但像春风楼这种地方却是无碍的,只要不是天天流连于此台谏和御史不会以这个名头举报,毕竟他们自己也来过。 春风楼内的装修很雅致,诗词书与墙壁之上,不像脏乱而处处透着文雅,所谓的清倌人陪坐在一旁端茶倒水,夹菜满酒,只不过小动作却是有的…… 这里的酒水和菜品相当不错,说实在的所谓的春风楼只不过是一个拥有美女作陪的饭店而已,如果真想发泄身体欲望还不如去小甜水巷的暗门子里找乐子,在那里随你怎么玩都行,但在春风楼却要保持文人的优雅,即使揩油也是要有“风度”的…… 彭七盯着眼前叫美玉的女子,两眼直直的望着人家手上却不敢有任何揩油的动作,王语嫣的眼光就像探照灯一样照着在他的身上,只要有稍稍的不轨怕是就要倒大霉。 在整个东宫得罪谁都可以,即使把太子忽悠了最多是被三才打上几大板骂上三天,但王家小娘子和公主却不同,各种小手段能让人苦不堪言,而且这种折磨是长久的。 美玉看着老实的像个书生的彭七心中奇怪,往日他可不是这般,常常借自己满酒夹菜的时候动手动脚,今日怎么变得像穷措大一样老实起来? 但随即看到赵祯和王语嫣两人,这两个小衙内一个英气逼人高高在上,一个探头探脑好奇无比,一看就不是经常来的客人,尤其是那个稍高一点的小衙内长得俊俏异常,一双桃花眼和柳叶眉的还真是少见仿佛从骨子里勾人一般。 美玉的脸色微红,她总觉得眼前的王家小衙内在打量着自己,难道是想让她做晚上的恩客?!想到这里便更加的害羞起来,但手上的动作却是不慢,连续的给王语嫣夹菜。 赵祯看着碗中堆成小山的王语嫣小声道:“你在这样看下去怕是这位姑娘就要以身相许了!” 王语嫣的美眸一番,娇嗔道:“要你管!” 就在美玉开始怀疑王语嫣和赵祯的关系时,楼内的高台上传来清脆的声音:“各位客官,下面就让庐州的苏大家给诸位献上一曲《高山流水》!” 白衣胜雪的妙龄女子走上高台,脸上蒙着一层白纱缓缓的在侍女的帮助下调试着摆好的古琴。 所谓的《高山流水》与后世流传的不同,曲子分为《高山》四段,《流水》八段。 而苏大家所弹奏的正是流水的第三段,幽雅静谧又曲意潺潺,连赵祯不得不暗赞一声好,虽然他不懂音律但是这种能让人心平静安详的琴调应该是不差的。 在一曲结束后整个楼内都变得安静起来,人们正在慢慢的品味其中的意境。 “好!” 一声突兀的叫喊让人皱眉,这声叫喊破坏了刚刚营造的所有气氛,但叫喊者显然是没有察觉而是不断的接连叫好。 赵祯在听到熟悉的声音后案子苦笑,不用看都知道这是杨怀玉的嚎叫,也只有这货才会做出如此下里巴人的事情来,焚琴煮鹤!真不知道他是来捧苏大家还是来坏人家好事的。 彭七咂嘴道:“就这样还要捧苏大家,俺这大老粗都知道这时候应该安静的连屁都不敢放,杨怀玉这小子居然狼嚎一般大叫,真是个棒槌!” 王语嫣噗哧一笑对赵祯道:“这声狼嚎就是鼎鼎大名的杨怀玉发出的?” “诶~就是他,这货连他爹一般的文化水平都没有,还妄图参加今年的科举,当街吟了一首《虞美人》!” “不会吧?难道他也是在扮猪吃老虎?”王语嫣看了彭七一眼让他好不尴尬。 赵祯笑道:“要是真那样就好了,他爹身上的政治智慧一点也没学到,就纨绔继承的比较好。” “大概是早婚早育的原因吧!”王语嫣揶揄的说道,但随即不自在起来,自从她笑了一声后,美玉就直愣愣的盯着她看,眼中的火热差点快把王语嫣点着了…… 直到彭七尴尬的咳嗽两声才把她唤醒,白哲的俏脸红的像个小太阳,手忙脚乱的从一旁的箱笼中取出笔墨纸砚摆在几案上道:“下面该诸位一试文采了,如果诗词上佳便会得到苏大家的青睐,有一睹芳容的机会。” 果然她的话音刚落,高台上的侍女又道:“下面请诸位一试文采,苏大家先做好一首小令抛砖引玉!” 侍女用清脆的声音念道:“忆昔当年折凤皇,至今消息两茫茫。盖棺不作黄金妇,入地当寻折桂郎。彭泽晓烟迷宿梦,潇湘夜雨断愁肠。新诗写记金山寺,高挂云帆入豫章。” 这首词写的极好,充满了女子的无奈和守望情人未归的愁苦,连王语嫣都被感动,这必须是真情实感才能写出的,看来这位苏小卿本是一位忠于爱情的女子。 “这个臭男人是谁?怎能如此辜负苏姑娘的深情?难道就不觉得羞耻吗?天下的男人都是这样对女子说抛弃就抛弃!”王语嫣恼羞成怒的说道,但是却忘了自己现在是女扮男装的事实。 美玉呆呆的看着奋笔疾书的王语嫣,她从刚刚的话中听出了蹊跷,难道这位小衙内是个小娘子不成?! 赵祯则是看着王语嫣的词苦笑道:“没必要这样吧?你好歹尊重一下那谁好吧!” “什么尊重不尊重的,我比他早就是我的!”王语嫣瞪了一眼赵祯理所应当的说道。她可不是谨小慎微的男子,作为女人的她不在乎历史小节,于是便在纸上写下了一首《水调歌头.明月》! 只把中秋改为了明月,赵祯也是服了。 美玉在看到王语嫣的词后飞快的冲出包厢,一路小跑的向高台而去。赵祯的第一感觉就是药丸,身份怕是要暴露了! 第八十二章苏小卿与王语嫣 美玉兴奋的挥动着手中的诗稿对苏小卿道:“苏大家快看看这位的词,妾身肯定无人能出其右!” “美玉什么时候也开始当起被人的说客来了?”苏小卿笑着问道,美玉是春风楼中少有的以冷艳为名清倌人,之前已有不少人为她作词,可她大都回绝了,只有难得的好词才会接受。 现在瞧她的兴奋劲恐怕对方给了不少彩头,否则怎会如此卖力的给人家吆喝? 美玉笑道:“姐姐要是认为妾身是说客,那这首《水调歌头.明月》妹妹就收下喽!” “水调歌头?!”美玉的话让苏小卿一惊,这首词牌名是极难得,双调九十五字,上片九句四平韵、下片十句四平韵,对作者的才学要求很高,看来应该是个才子所作。 “姐姐错了,快给我看看吧!”苏小卿笑眯眯的伸手接过,随即被绝美的诗句吸引,情不自禁的念出:“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不知天上宫阙、今夕是何年? 我欲乘风归去,惟恐琼楼玉宇,高处不胜寒.起舞弄清影,何似在人间? 转朱阁,低绮户,照无眠。不应有恨、何事长向别时圆?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此事古难全。但愿人长久,千里共蝉娟。” 一旁的俩个侍女已经听痴了,这样情真意切的美词其中,蕴含着对美好爱情的祝愿以及飘逸出尘的优雅,这根本就是女子抵挡不了的毒药。 两行清泪留下,苏小卿觉得这就是作者专为自己所作的,看来对方从自己的词中体会到了悲伤与坚持。 轻轻的擦拭脸颊上的泪水对一旁的侍女道:“青儿你去请那位公子,我要回房打扮一番,对了美玉他长得什么样?” 美玉卖起关子道:“要想知道他年岁几何,长相又如何但请姐姐让我陪着,否则妹妹可不告诉你!” “哦?这么说这位小衙内不光词做的好,还是个面如宋玉貌似潘安的美男子!” “你怎么知道?!”美玉惊讶的问道。 “瞧你的模样都快把那位公子囫囵的吃下……咯咯……你陪着我也好,这样一来我们姐妹也好亲近些。”苏小卿调笑的说道,找来美玉的一阵害羞的不依声。 王语嫣现在非常的愤怒,美目喷火的望着眼前的刘从德,赵祯直接给这货在心中下了死亡通知书。 “哟这不是采花郎吗?站在这里干嘛?” 刘从德直接无视了太子的话,已经精虫上脑的他哪里还能关注别人,眼前的小童长相俊俏肌肤白哲如玉,连生气的模样都是那么的迷人仿佛欲拒还迎一般,晶莹剔透的小耳垂,朱唇琼鼻真是当小唱的好材料! “彭七揍他丫的!”赵祯在看到他猥琐的目光后忍无可忍的说道。 早已忍耐不住的彭七在太子一声令下后虎扑过去,一个过肩摔就把采花郎撂倒,接下来就是惨无人道的拳打脚踢,彭七的拳脚相当厉害,但下手却极为有分寸,太子说是揍他,当然不能要了他的性命,毕竟他的姑姑可是当今的皇后娘娘。 这里的动静已经惊动了不少人,杨怀玉一眼就认出了太子赵祯凑过来笑眯眯的道:“你也来啦,看来这位苏大家的魅力你也抗拒不了啊!哈哈……” 赵祯瞧他一脸猥琐样气就不打一处来,好歹也保持一点将门的风范,后世把杨怀玉西征的事情都写道话本传奇中了,可主人公居然和自己讨论清倌人的模样?! 嗷~的一声惨叫,如被掐着脖子的公鸡,听的围观男性下意识的夹紧裤裆,王语嫣一脚猛地踢向刘从德的子孙根…… 杨怀玉和赵祯冒着虚汗的对视一眼。 “你的同伴真是英气逼人啊!” 杨怀玉的话说明他已经看出王语嫣的女儿身,赵祯心中警铃大作,这货难道和他爹一样,是个披着羊皮的狼?! “那是自然,你要不要和我们一起去赴苏大家的约?” “什么?!苏大家请你去了?你不会是以势压人吧?”杨怀玉用揶揄的眼神打量着赵祯道。 “不是请我,而是请那位!”赵祯说完对着王语嫣遥遥一指道。 “什么?!我……我……还让不让人活了!!”杨怀玉崩溃的向赵祯哭诉道。 这货装作崩溃的样子只是为了让赵祯他们带上他,为了见到心中仰慕已久的清倌人杨怀玉也是拼了。 在侍女的带领下前往赵大家的绣阁时赵祯奇怪的对杨怀玉问道:“你曾经见过这位苏大家?” “没有啊!” “你有病啊!没见过这么积极干嘛?”赵祯翻了个白眼。 “神往,神往……” 赵祯有些不理解这种神往,古人的明星效应也太夸张了一点,居然能对从未谋面的女子这样倾心,这春风楼的价钱消费可不低,难道一个名妓就能让人趋之若鹜? 这就是大宋的时代潮流,彭七对这个问题的回答是:“苏大家这样的人物怎可用妓子在形容,简直是天上的仙女,如果她得了花魁还会得到官家的赏赐嘞!” “笑贫不笑娼!”王语嫣闷闷的嘟囔了一句。 在侍女的带领下众人进入绣阁,彭七蛮横的推开阻拦他的侍女:“某家是你能阻拦的?我家衙内要是出了什么事你可万万担待不起,你家那位苏大家也是担待不了的!”在他的眼中一切都没有太子的安危重要。 画儿撅嘴道:“只不过是个粗汉,人家不与你计较了!” 王语嫣瞪了彭七一眼就和赵祯入内,这货是个不肯吃亏的性子,刚刚推人的时候手放在人家的胸脯上了! 赵祯笑着摇了摇头:“你这憨货能不能别把人家当作傻子?手脚老实点,别忘了翠儿!她可算是公主和王语嫣的人哦!” 彭七是郁闷的,聪明的太子和王语嫣仿佛一眼就能看成自己的小伎俩,连揩油的小动作也逃过不他们的眼睛! 一道白衣胜雪的倩影缓步而来,对着众人盈盈一拜,紧至的白衣把她姣好的身材衬托的更加亭亭玉立,走动时胯骨的摆动让浑圆的臀部变得愈发明显,看的杨怀玉口干舌燥。 王语嫣再次低声嘟囔:“狐媚子!” 美人的俏脸被遮住只留下一双如秋水般的明眸,仿佛在述说着自己的美丽。 在众人大量她的同时,她也被王语嫣的相貌惊住了,这少年人长得就如天上的仙童,唇红齿白顾盼生辉,苏小卿从未见过如此干净的少年,连他的气质也是清澈如水,身旁的侍女都已经呆呆的看痴。 如果猜的不错那首水调歌头应该就是出自他的手笔,眉清目秀明眸皓齿的小郎君,还有一手极佳的文采怎能不招人?难怪美玉这位春风楼的头牌也拜倒在他的阵下! 第八十三双兔傍地走安能辨我是雌雄 杨怀玉自从看到苏小卿之后就完全挪不开眼睛,白衣佳人的模样已经深深的吸引了他,如此放肆的眼光当然招来了苏小卿的不满,美眸深深的瞪了他一眼,可这货完全不在乎反而是用一种更加陶醉的眼神望着她。 苏小卿无奈的自动忽略他带有侵略的眼神对王语嫣道:“公子的一首《水调歌头明月》是极美的,不知公子高姓大名?” 王语嫣冷冷的看了她一眼道:“王宇炎!” 开始还是怀着同情为苏小卿打抱不平,但是看到她勾引男人的样子心中觉得的不舒服,王语嫣也开始冷淡起来,正常女人在没有高跟鞋的时代如果扭动着胯骨走路定然是刻意为之,王语嫣自己也是女人怎么会不知道? 苏小卿并未因王语嫣的冷淡而尴尬,在她看来才子就应该是这种高傲的模样,否则怎么能与一般的士子区别开?文人的傲骨是不可缺少的气质。 “妾身冒昧的问一句,王公子的《水调歌头明月》是否是独为妾身而作?” “不是,你可别想歪了,我的这首词是为了天下的有情人而作,并非你这位苏大家!” 女人对大的对手往往也是女人,当王语嫣看到苏小卿之后便开始讨厌起她勾引男人的手段,虽没有骚姿弄首,但一行一动之间都在施展魅惑的手段,这让王语嫣很不齿。 这种小手段把杨怀玉和赵祯甚至彭七都勾引的双目放光,可对王语嫣一点也不管用,苏小卿哪里知道眼前这位俊俏的少年其实是个女儿身! 即使她用尽手段也不能让王语嫣多看她一眼,这是最让苏小卿想不通的地方法,她甚至开始怀疑起自己百试百灵的手段和魅力了。 王语嫣越是对她冷淡,她就越觉得眼前少年的不凡。 赵祯和杨怀玉等人完全被忽略了,一群女子痴痴的望着王语嫣,恨不得把她生吞活剥了一般!这让其他人很不爽。 “苏大家,这位小兄弟不解风情,我杨怀玉可不是,春花秋月何时了……”杨怀玉又开始他的《虞美人》,让赵祯和彭七直翻白眼,这货真是无知者无畏啊! “天波杨府的小衙内果然不凡,连这种《虞美人》的怨词都敢吟唱,难道就不怕给杨府找来祸事吗?妾身可不敢和你多聊了。”苏小卿的话是很明显的在送客,可杨怀玉却完全无视,继续腆着脸的围着人家。 赵祯一直坐在旁边的锦榻上舒服的吃着水果,在秋天里还能吃到寒瓜是极为不易的,红红的瓜瓤一口咬下汁水四溢,暗赞一声“沙瓤的!” 完全不理会一边围绕着苏小卿的哈巴狗对王语嫣道:“王兄快来尝尝,这里的寒瓜沙甜爽口的很,怕是从西域而来,春风楼就是财大气粗啊!” 王语嫣微微一笑就向赵祯走去,这下一边的美玉和苏小卿不干了,本打算请王公子来畅谈风花雪月,怎么会变成这般光景,被定波杨府的小衙内缠着! 她们这才发现,赵祯是众人的头头,其他人对他都是言听计从的,连缠着苏小卿的杨怀玉在听到他的话后都去品尝寒瓜。 女人是敏感的动物,很快苏小卿就觉得赵祯不一般,甚至王公子也开始变得古怪起来,哪有少年人捏着兰花指吃寒瓜的? 难道这两人是龙阳之好?苏小卿和美玉对视一眼齐齐的打了个冷颤。 走到王语嫣的面前坐下,苏小卿揭开脸上的面纱,王语嫣连看都不看一眼这更加肯定了她心中的想法,但赵祯却紧紧的盯着她。 苏小卿的面容姣好,确实当得起倾国倾城的评价。 这时候她才肯定自己的美貌没有问题,出问题的是王公子! 看着赵祯的色眯眯模样对王语嫣心疼的说道:“公子高才为何愿意成为别人的附庸?”这话说的很明确,王语嫣美目一翻道:“双兔傍地走安能辨我是雌雄?” 赵祯仿佛能听到苏小卿内心破碎的咔嚓声,看着她惊呆的模样尴尬的解释道:“冒犯姑娘了,我家语嫣只是为了见识一下妓馆的模样,无意中听到你的词,心中不忿就写下了一首《水调歌头》还请苏大家原谅则个。” 话说的这么明白连一旁的美玉也知道其中的蹊跷失望的离开。 “小卿即使再可怜也不需别人的怜悯和戏耍!”苏小卿气的脸色发青,从牙缝中挤出一句话。 王语嫣看了她一眼心中开始后悔,自己行为的确是给别人造成了伤害,内心善良的她求助的望向赵祯。 “为了补偿苏大家,不如让语嫣给你唱一首小令助你早日登上花魁宝座如何?”赵祯无奈的说道,其实自己等人的行为确实过分,戏耍了人家还欺骗了人家的感情,刚刚苏小卿真的是喜欢上了王语嫣…… 努力的吸了吸气,苏小卿平静下来,从赵祯的谈吐不难看出他是高门大户的子弟,甚至有可能是皇族,和这样的人硬拼也没有好处,何况那首《水调歌头》也算是送给自己的。 在风月场打拼多年的她见赵祯给出台阶,便微点颔首道:“请公子赐教!” “语嫣我们此来汴梁有一个词你还记得不?风花雪月!” 王语嫣默契的微微一笑,这是后世很流行的歌曲,歌中的大梁就是现在的东京汴梁,轻声唱到:“风是穿山过水拂面而来,花是零落成泥常开不败,雪是日出消融檐上落白,月是咫尺天涯千秋万载,高山之巅,远极偕游,来者泛泛,无阻而往……风是盾持缨动烽烟萦带,花是血溅五步抽尸踏骸,雪是尤及马革纷扬棺盖,月是寡言史官心思弗猜,风是只如初见沉吟徘徊……” 婉转的歌声配合着优美的诗句在绣阁中流转,众女都被这首风花雪月所描述的景致所吸引,直到王语嫣唱完苏小卿才低声叹了一句:“太美了,意境美,词美,人更美!” 彭七停止了手上的动作,杨怀玉也呆呆的望着天花板,简单直白的描述让他们深入其中,领略了高山浅滩,仿佛把人置身于大宋的壮丽山河一年四季之中,还包含了文人的碧血丹心,军士的坚强无畏,男儿的铁骨铮铮,女子的抚媚柔情! 杨怀月觉得一腔热血再次被点燃,低声附和道:“好一句盾持缨动烽烟萦带,好一句血溅五步抽尸踏骸!这才是好男儿的策马戎边的大志向!” 说完就站起身对赵祯和王语嫣一礼道:“杨某感激二位教我!如果不弃怀玉愿为你当马前卒!” 这是意外收获,没想到一首风花雪月居然打动了杨怀玉,这货之前的伪装尽去成为了彻头彻尾的将门虎子! 第八十四章第一把燧发枪的问世 彭七羡慕的看着杨怀玉大步离去,这小子已经一扫之前的颓废和纨绔,变成了真正的将门虎子,他气质上的改变让人觉得耳目一新,仿佛变了一个人。 这小子走之前还特意对苏小卿道歉承认自己知道王语嫣女儿身的事实,请苏小卿原谅,如果有机会他会用累累军功来换取她的青眼有加。 相较于王语嫣身上的阴柔如水的气质,杨怀玉的阳刚更加吸引了苏小卿,她微红着脸点头道:“妾身愿等将军回来。” 赵祯看她的深情就知道苏小卿是在安慰杨怀玉,刚刚还是不屑,怎么可能瞬间就转变?即使杨怀玉的气质再变也会不让她一个现实派的风尘女子这么快的改变态度。 杨怀玉多半要失望,不过这小子想去戍边混军功倒是有戏,他杨家有这样的资源,关键就看这小子的运气,说不定还真能走上不错的位置,也许经历过生死的他就会明白苏小卿善意的谎言。 杨怀玉走了,赵祯也不打算多留,王语嫣更是尴尬的早就想离开,一直坐立不安的扭捏着。 “天下无不散的筵席!苏大家就此别过后会……无期……” 苏小卿揶揄的笑了笑,王语嫣的小手已经搭上赵祯的腰间,随时准备发力了:“赵公子慢走,也许我们还会见面。” 聪明的她已经知晓了赵祯的身份,天波杨府的小衙内甘愿当他的马前卒,再加上他如坐云端的气质和年龄,除了当今太子还有谁? 苏小卿常年混迹于风月,什么人没见过,她的一句赵公子道尽了赵祯的身份! 王语嫣生气的离开了,现在她很不爽,没想到被一个名妓利用了! 今天的春风楼中收获最大的就是苏小卿,得到了一首《水调歌头》和一曲《风花雪月》,而杨怀玉找到了未来的方向,赵祯得到了杨怀玉的信任,连彭七都吃了侍女的豆腐,只有王语嫣什么也没得到,只有刘从德的调戏…… 赵祯看着在车厢里翻来覆去郁闷的快打滚的王语嫣道:“你这是自找苦吃,春风楼是什么地方?是男人寻欢作乐之所,你一个女孩子家家的跑去当然是找不自在啦!” 王语嫣翻身而起眼中露出坚定的目光:“那我就把碧雅轩改造一下!” 彭七开始是怀着揶揄的心态听的,但王语嫣的话让他差点吓的跳车,碧雅轩是什么地方?女子的休闲之地,王家小娘子难道想把那里改造成和春风楼一样?那东京城中要出现多少绿帽子! 赵祯苦笑着说道:“你就别说气话了,这想法太不切实际,也不可能。” 王语嫣懊恼的用小手锤了一下他:“我说说气话不行吗?我回去就在碧雅轩宣扬春风楼中的恶行,让那些小娘子注意,也让妇人回家收拾臭男人,嘿嘿……” 坐在对面的赵祯和车辕上的彭七齐齐的打了一个寒颤,好毒! 马车刚刚开进东华门,彭七就看见蔡伯俙捧着个大棒子站在东宫门口望眼欲穿,当他看见车驾后立刻飞奔而来大喊:“你今天死哪去了?!我都在这等了你一个时辰!” 彭七莫名其妙的指了指自己道:“你是在等俺?” “废话,不是你哭着喊着要新发明的火器吗?现在早出来了你还要不要?” “要!必须要!不过这句是你的火器?怎么看着像是一个烂树根?” 彭七的话立刻点燃了小胖子的火药桶:“你丫再说一遍?!” 赵祯看着蔡伯俙手中的长枪笑了笑:“还真被你丫造出来了,怎么样好使不?” 小胖子得意的把手中的燧发枪扔给赵祯道:“你自己试试就知道!” 抚摸着纹理细密抛光精致的梓木枪托,赵祯点了点头,人体工学的枪托更是让他觉得顺手,燧发枪的基本结构如同后世的打火枪,即利用击锤上的燧石撞击产生火花,引燃火药发射弹丸。 赵祯觉得这玩意用来打猎还是不错的,投入战场的话还是算了…… 燧发枪的结构并不是很复杂,制作工艺要求也不高,所以小胖子能造出也在他的意料之中,当赵祯扣下扳机后浓烟四起,巨大的爆炸声和后坐力让他差点摔倒,难怪这货要等彭七让他试试! 彭七的眼睛都直了,好家伙!光是能冒烟和发出的声响就让人吓一跳,威力肯定不用说! 小胖子的燧发枪打出了二百米远,这样的射程差点让彭七惊掉了下巴,即使最好的棘轮弩也不过是这种水平,但当他听说这样一把枪的造价在三十贯左右后果断的摇头道:“这玩意太贵,一把棘轮弩才几贯钱,这什么燧石枪要三十贯,太贵不划算。” 蔡伯俙这才发现自己光顾着武器的性能和威力而忽略了一个,不!是多个方面的问题。 枪械的造价,维护的成本,人员的操作,等等多方面的问题都还有待解决,更何况上弹慢也是个大问题! 赵祯笑道:“没关系,你再多造几把,留着打猎用。你的燧石枪已经是很先进的了,至少直接跳过了火绳枪的发展。” 小胖子失望的摇了摇头道:“不能投入战争的武器就是玩具。” 见他如此失望赵妙元在一旁加油鼓励:“没关系,这枪应该能用,我们可以减少成本,别忘了这些枪械的零件都是咱们军械司的大匠精加工的,如果大量生产肯定能减少成本,流水作业应该也不是问题。” “可是装填呢!?射速是它的硬伤啊!” 赵祯笑道:“我有一个方法可以增加装填速度,用浸蘸油脂的亚麻布或鹿皮片包着弹丸,装入膛口,减少了摩擦,不仅加快了装填速度而且起到了闭气作用,精度随之提高,射程也会增加。” 这是脑中的帝国系统给出的快速装填法科技,在小胖子的燧发枪出现后,帝国系统格物卡牌再次出现了一个新的科技。 蔡伯俙立刻满血复活,抱着他的燧发枪就要向后山的军械司跑去被赵祯一把拉住:“你丫还有完没完了,现在已经高出了燧发枪,你就别折腾了,先休息一下!” 赵妙元连连点头拉着王语嫣就向东宫走去,这段时间她也是累坏了,一路上都在和闺蜜诉苦。 “彭七,今天的事情属于绝密,千万不能外泄!” “殿下放心,俺们亲卫绝不会泄露半句。”彭七说完就对身后的侍卫打了个手势,太子三卫中亲卫是最为忠诚可靠的。 第八十五章智慧宫 赵祯这几天就没怎么观政,每天都是象征性的去一下便走,希望学员中的孩子们已经开始能独立学习了,晏殊的文化水平很高,但也分身乏术。 赵祯无奈之下从民间私塾中请先生给孩子们上课,老先生李文时对太子的教育方式极其不满,每天的功课时间相较于私塾太短了点,而其他科目又太多,虽说君子六艺礼、乐、射、御、书、数,但在老先生看来只有礼和书是要重点培养的,其他都是小道不成气候。 面对老人家无数的口水,赵祯唾面自干的道:“李老先生,君子六艺是这群孩子必须掌握的,没得商量,您只负责教他们四书五经便可,至于他们的学习速度,恐怕应该没有问题吧?” 李文时哑口无言,赵祯的话确实没错,这些孩子学习的速度很快,已经能把四书五经背下,只要稍加提点就能融会贯通,尤其是孩子头宋小乙,他对儒家经意的解释完全不在自己之下。 “赵公子话不能这么说,你看看这些孩子,天资极佳不好好钻研就浪费了!”李文时老先生痛心疾首的谴责道,在他看来孩子能有更大的开发空间。 “他们就是在好好学习啊!君子六艺礼、乐、射、御、书、数哪一样是没用的?五礼者,吉、凶、宾、军、嘉也!六乐:云门、大咸、大韶、大夏、大濩、大武都他们的喜爱,射中的白矢、参连、剡注、襄尺、井仪您怕是教不了吧?数就更不用说了。” 老头眼睛瞪得大大,望着赵祯道:“难道这些孩子都是学习君子六艺?!” “当然,而且学的很好。” “这怎么可能,君子六艺中任何一项都需个中高手才能教授!难道这里有这样的人才?”老先生显然是不相信的。 “有的,只是那几位先生这几天休息,所以请你来帮忙,您只负责四书五经便可。” 开玩笑赵妙元的数理化恐怕是这个时代最牛的,而小胖子的理科也不差。再加上赵祯和王语嫣的帮忙难道教不好孩子们的六艺? 更何况晏殊和太子三卫的教官经常来,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李文时是老先生,毕生从事教育,在他看来如果这些孩子真能精通君子六艺,这样的书院完全能堪比得嵩阳,白鹿洞,岳麓这些大型的书院。 当然应天府书院是比不上的,人家可是已经被提为府院的! 可就算是这样也太过惊人了,老先生不相信,就随手拎过一个踢球的孩子道:“小子我问你今有雉兔同笼,上有三十五头,下有九十四足,问雉兔各几何?” 孩子显然是对老先生阻止他踢球不满,但又看他严肃的目光无奈的开口道:“十二只兔子,二十三只鸡,先生我能踢球去了吗?” 老先生惊讶的望着孩子道:“你是怎么算出来的?” 小孩郁闷的问道:“先生你是不打算让我踢球了,这鸡兔同笼共有三种方法,每种不同,简单的有假设法,还有更难的抬腿法和方程解,您希望我用那个?” 赵祯看着一老一小的对视,踮着脚离了,这下老先生有的玩,学生也有的玩了,开放性思维的孩子就是喜欢作弄古板的人,这也是他们的乐趣之一。 王语嫣正带着女孩们学习防身术,赵祯在看到她凌厉的眼神后撒腿就跑,可万万不能做她的陪练,否则怕是老赵家真的会绝后。 闲来无事赵祯只能跑去大街上溜达,对他来说皇城是牢笼,唯一的净土就是东宫的别墅,可蔡伯俙和赵妙元正在休息,实在不忍心回去打扰,毕竟是十岁的孩子,长时间的实验肯定是身心俱疲。 漫步在东京城中脑中规划着未来的打算,既然和刘娥达成协议就没必要再去刻意的争取权利,太子三卫的改造已经交给亲卫操办,只要到军营就能听见哭爹喊娘的嚎叫。 军械司已经交给蔡伯俙和赵妙元了,只有一个学园还能插上手,相对于每天的生活来说,自己现在很清闲。 “该找个事情做作啊!不然也太无聊了……”赵祯走在大街上喃喃自语道。 彭七在一旁完全是狗望星星一脸的茫然,太子这是怎么了?没事非要找事干嘛!难道这样每天舒舒服服的不好吗? 想了半天也没有头绪的赵祯忽然听到彭七说了句:“您要实在没事就办书院吧!” “办书院?!” “对啊,俺看您是闲的没事干,不如办个书院,太子三卫中的孩子多着嘞!一只羊也是赶两只羊也是放嘛!” 彭七的话提醒了赵祯,对啊!自己为什么不办书院呢?反正太子三卫中的适龄儿童多的是,希望学园中的孩子能上课,为什么不让军人子弟也来上课? 一个疯狂的设想就在赵祯的脑中形成,这时候的阿拉伯阿拔斯王朝在巴格达建立的全国性的综合学术机构名叫智慧宫,也被称为益智宫、哲理大学! 智慧馆是由翻译局,科学院和图书馆组成,其中不光包含了亚非欧三大陆的知识和学问,更是一个研发教育机构,阿巴斯王朝甚至用黄金购买等重的书籍。 那大宋有没有可能建造一座这样的智慧宫?现在的环境很适合,经过五代十国的蹂躏后,人们对与礼法和文化的尊重超越了前朝,迫切的希望学习新的知识。同时现在还未出现万恶的程朱理学,正是大宋文化百家争鸣百花齐放的大好时机。 但另一个问题来了,赵祯手中没有足够的权利支持他完成这一宏伟蓝图! 可他现在却有的是时间射击这一宏伟的目标,创办智慧宫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在信息闭塞的古代要想集天下书籍与一处这几乎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但中国的古代奇迹不也是这样造就的吗? 想到这里赵祯便急急的原路返回,去寻王语嫣和晏殊,他要回东宫召开无知幕布会议,商讨详细的计划,为智慧宫打下坚实的基础。 彭七莫名其妙的看着火急火燎的太子自言自语道:“不就是办个书院,有必要这么兴奋吗?” 第八十六章五年计划 人往往会把因为一时的冲动而决定某事,赵祯对智慧宫的狂热让王语嫣感到担心,小胖子则是无条件的支持,他对智慧宫也充满了信心。 “你们冷静点,阿巴斯王朝的智慧宫虽然起到很大的作用,但也穷尽了它的国力,况且人家的位置特殊,阿拉伯本就是一个横跨亚非欧三大陆的地方,可大宋距离中亚北非和西欧太远了。这对与我们来说根本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赵妙元的一盆凉水让赵祯和小胖子清醒,这次无知幕布会议讨论的重点就是可行性。 赵祯皱眉想了想道:“其实这也不算什么,虽然有点远,当你可别忘了大宋的远洋贸易有多发达!只要能鼓励航海贸易,时间长了必然会有一条条成熟的商路出现,等那个时候……” “等那个时候我们都老了!”小胖子翻了个白眼说道。 王语嫣笑了笑:“其实也不必如此复杂,我们可以在你登基亲政之前建立一个庞大的公司,把大宋的著名商人都绑在这条船上,通过他们鼓励近海贸易,在近海贸易被开发的差不多的时候,商队自然会向远洋进发,这样的好处是不必劳民伤财,带动经济的同时还可以促进文化的收集。” “不愧是未来的皇后娘娘,这种一石二鸟的计策实乃上上之选!”赵祯赶紧送上一记马屁,王语嫣的计划很好,连一开始反对的赵妙元也点头同意。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这是人类追求财富本能,连司马迁这样的史学家都能看透。 相较于其他朝代,大宋对经济尤为看重,自从大宋建国以来,一直在努力的发展经济,为的就是做好北伐的准备,太祖设立封桩库打算赎回烟云十六州,其实这是为了掩人耳目,如果真的从辽人手中赎回烟云之地怕是他在史书中永远也别想抬起头。 太祖用了一个障眼法,封桩库中的钱财是为了北伐做准备的,这也是为什么赵祯的便宜爷爷宋太宗可以雍熙北伐的原因,战争打的就是财力! 之前高粱河一战,太宗屁股中箭坐驴车而回,损失了太祖留下的大部分精锐,雍熙北伐的失败又让大宋的封桩库干涸,无奈之下便宜老爹赵恒只能用积极防御的策略应对辽国的入侵。 要是国力能继,便宜老爹怎会议和?檀渊之战大宋已经处处占上风,只要能保正供应,发下赏赐,将士用命烟云之地便能收回,可真的不能再打了,大宋的国力已经干涸。这也是为何老爹会议和的原因。 相对于战争,纳贡什么的还是要便宜许多。 “看来要努力的发展经济了,否则连国本都将难以为继!”赵祯看了看王语嫣说道。 其实王语嫣和赵妙元说了这么多都是在提醒赵祯经济的重要性,无论古今经济都是国家的重要基石,经济好了百姓的生活也就好了,百姓的要求其实很低,只要能吃饱饭谁还会冒着杀头的危险去造反? 宋朝三百多年的统治相比其他朝代只有寥寥几次的农民起义,而且人数非常少并很快的被镇压,因为没人响应…… 赵祯深吸了一口气道:“那就拼了,老蔡你的公司准备扩大规模吧!你丫要想娶公主,不帮我建立一个庞大的公司是不行的!” “我去!你这是敲诈!”小胖子立刻不服的叫喊道,但随即嘿嘿了两声:“没问题,我也想做个海贼王一样的男人!我要去倭国掠夺他们的银矿!占领马六甲海峡做总督……” “被风暴卷到天上放风筝!”赵妙元冷冷的打断他的话,转头向赵祯质问:“你知道这个时代的航海有多危险吗?你让他去管个毛的用!反正我不能让他死在茫茫的大海上!” 她的话立刻让小胖子感动的两眼泪汪汪:“亲爱的你对我实在太好了,不过我在家里也会死,说不定河水被呛死,走路被绊倒摔死……” “我情愿你死在家里!” 扯得有些远,赵祯无奈的把话题拉回来:“没有一定的保证和基础我会让他出去?现在说这些太早了,这只是我们的一个构想,主要的还是发展经济,咱们每晚回别墅制定计划,等计划制定完了在按照步骤实施,以五年为时间段,名字就叫五年计划!” 四人就这样你一言我一语的出谋划策,兴奋的搞到深夜…… 最后的结果就是什么赚钱做什么,按小胖子的说法就是盖工厂挣钱,王语嫣和赵妙元没事的时候设计一下衣服,小胖子请人剪裁,用流水作业的方法大批量的生产成衣。 在大宋这算得上是一个新兴产业,这是资本主义的开始! 他的设想让赵祯眼前一亮,突然间他就找到对付土地兼并的方法了,世家大族不是觉得土地挣钱吗?那就把失去土地的人转移到工厂中,这样一来,土地的价值就会缩小,工厂的价值提升! 时间长了土地兼并就会自己土崩瓦解!人民的价值不会只在土地上体现,而会在一座座大型的工厂中。 等这些世家大族发现的时候恐怕已经晚了,赵祯太清楚他们对土地的看重,经济积累到一定程度就会开始扩展,这是所有国家自己的机能资本主义的本性,慢慢的殖民地就会陆续出现,到那个时候土地兼并就是一个笑话! 赵祯四人就像是举起屠刀的猎人,谋划着如何肢解大宋的世家大族! 十岁的孩子精力是有限的,虽然兴奋但抵挡不住阵阵睡意的侵袭,昏昏沉沉中赵祯宣布散会,便歪歪的向自己的卧室走去连睡衣都懒得换就倒在床上,小胖子则是贼眉鼠眼的跟随赵妙元,随即被一脚踹出卧室:“你要是想当太监就进来吧!” 无奈之下蔡伯俙回到自己卧室翻开笔记研究起来,他早就打算建工厂,许多的想法在他脑中徘徊,四人不属于这个时代,那就把大宋改造的接近后世。 这是蔡伯俙的理想,也是他的执念,否则一个整天大喊享受生活的人怎么会没日没夜的研究火枪? 第八十七章倭女 大宋的第一个五年计划就这样确定了,赵祯等人在东京城中找不到建造厂房的地方,城内的土地基本已经被开发殆尽了,拥有百万人口的东京城人均面积很小。 低价太高根本不适合在城中建造厂房,小胖子等人在这个夏天用冰淇淋赚的盆满钵满。王语嫣又从碧雅轩中拿出了一般的资金投入到工厂的建设中,钱是不缺的,只是少了场地,但也好办,只需在东京城外买个农庄就好。 这个时代还未出现农业用地工业用地的区分,只要你按时交税没人找你麻烦,也没有跑执照的麻烦。所有的百姓只分士农工商四个等级,并按照等级的不同上税即可。 宋朝商人相较于其他朝代受歧视的程度最低,商业环境最为宽松。宋朝立国即颁发一系列“恤商”法令,宽待商人,鼓励商业,太祖诏令:“榜商税则例于务门,无得擅改更增损及创收。” 便宜爷爷太宗更是下诏:“自今除商旅货币外,其贩夫贩妇细碎交易,并不得收其算。”这就免了小额交易的税收,在后世这样的政策都是很难得的。 对商人不光有税收上的保护,更是给予了他们人身财产自由的权利,严禁官吏勒索、刁难商贾,官吏如果“滞留商人三日,加一等,罪止徒二年。因而乞取财物,赃重者,徒一年”。 相较于后世小商贩被城管撵着满街跑的状况在大宋基本不存在,这还不算什么,最为让赵祯等人惊讶的是“工商之家不得预于仕”的禁令也被突破了,“国家开贡举之门,广搜罗之路如工商、杂类人等,有奇才异行,卓然不群者,亦许解送”,商人获得了从政的权利。 要知道在各朝各代商人是不可能从政的,一句君子喻于义,小人喻于利的名言让商人和小人画上了等号,小人怎么可能进入朝堂中参与政事? 在极为开放的后世都不允许公务员经商,由此可见大宋对商人的重视程度。 蔡伯俙极为开心,因为他买下了东京城外的一处庄园,占地十几亩却一分钱的农税也不用缴纳,只是因为他不再地上种粮食! 赵祯目瞪口呆的望着小胖子手中的契约,这也太坑爹了! 小胖子的商税只有百分之三,相较于汉代的十五税一实在是少的太多,而且这些土地也不会再出产粮食了,要知道在封建时代,粮食对一个国家来说是极为重要的,如果蔡伯俙的工厂建立后,税收还是这个样子,怕是会出大事,首先是粮食的减少,其次是商税远远低于农税,这样一来谁还种地,有钱人都跑去办厂做实业了! “我是不是应该向朝堂提议增加商业税和土地损失税?”赵祯摸着下巴的对蔡伯俙说道。 “别啊!等我发展一下之后你再说这事,否则我的工厂才办就收重税还人不让人活了?” 赵祯尴尬的点了点头,也是这个道理,这事等自己亲政之后在颁布发令也是可以的。 先让大宋的工厂发展起来,等他们赚钱了,自己在下手提高商税,自己的行为算不算是养猪?想到这里扭头看了看小胖子,嗯这小子的确是越来越胖了…… 赵祯的眼神让蔡伯俙不舒服,怎么感觉他在打自己的主意? “你丫不要用这种眼神看我,难道你想打我的主意?门也没有!我这工厂以后将会成为你的助力,你不会要自残吧?”看着赵祯不怀好意的目光,蔡伯俙瞬间就明白了他的想法。 赵祯尴尬的笑了笑:“哎呀,今天的天气不错啊!你快点施工吧!” “知道,我已经让雪莲的掌柜去办了,明天一起去看看?” “你的工厂图纸画了吗?” “画好了,掌柜的看了说没问题,只是要多花点木料钱而已。” 赵祯的担心终于放下,他小看了古代工匠的建造技术,蔡伯俙的厂房设计的很大,其中的器械也很多主要是缝纫机之类的东西。 老式缝纫机在后世基本看不见,但原理却很简单,只是大大小小的滑轮组配合在一起而已。蔡伯俙和赵妙元用了一天就搞了出来,之所以这么快主要是他们曾经见过,并不是无中生有的发明,两者区别很大。 接下来就是招聘工人,两个人理所当然的觉得服装厂就应该招女工,但大宋想招聘女工确实不容易的,只能找到上了岁数的大龄妇人,小胖子在看过后立刻否定,开玩笑,瞧这些妇人的埋汰样,谁敢找她们去生产衣服? 蔡伯俙望着中人道:“你能不能找点干净的,年轻的人,主要是能吃苦的最好!” “这位客官你的要求也太高了点,年轻的小娘子谁会去做帮工?” “没有就算了,诶我这钱是想花也花不出去啊!”小胖子抖动着钱袋遗憾的说,这是给中人的介绍费用。 众人咬牙点了点头道:“有!怎么没有?只要小官人的钱给到了,必须有!” “哦?那我要看看!” 中人望了望四周道:“您看归看,但是不要说出去,这些也是可怜人。” 赵祯奇怪的问道:“什么可怜人,难道是你们拐带的?!”大宋眼睛拐带人口,只要发现就立刻脊杖五十之后便发配充军。 中人脸色大变的叫冤道:“这位小衙内可不敢乱说,不是拐带的小娘子,是倭女嘞!” “倭女?!”赵祯和蔡伯俙对视一眼,此时的倭女都是来大宋渡种的,怎么会流落到这里? 见两人不相信,中人便带头走向后院,这个院落很狭小,只有简单的两三件小屋,打开小屋一股难闻的味道散发出来,让赵祯两人向后退了两步。 中人笑道:“味道是难闻了点,但是都是年轻的小娘子,洗干净了姿色也算是不错的!” 一个倭女怯生生的抬起头,脸上虽然有污痕,但难掩她的清秀长相。 “这些倭女都是在倭国生活不下去了,便想到咱大宋谋个生计,打扫庭院侍奉人之类的,可人家知道她们是倭女后大多不愿意要,价钱已经很低了,没人一贯钱如何?” “一贯钱?!”赵祯惊讶的喊出声来,这些倭女和普通的帮工不同,只要给了一贯钱就相当于是卖给了自己,以后让她们干什么都可以,只要包吃住,这可太划算了! 见赵祯满意,中人猥琐的说道:“要是能被您给看上,那是她的福气嘞!”中人接触的人来自三教九流,怎么会看不出赵祯才是真正的领头人。 倭女好像能听懂中人的话,脸上没有恐惧只有一丝害羞,偷偷的望向赵祯。 蔡伯俙转头对赵祯道:“什么鬼?!你的魅力不错哦,你要是看上她了……哈哈!只要你想我不会告诉王语嫣的哦!” 彭七则是全程望着天空,一句话也不说。这小子学聪明了…… “结账走人!”赵祯无奈的离开,这小子脑中整天想着猥琐的事情。 第八十八章丁谓的野望 太阳是无私的,谁都可以获得它的温暖,无论好坏只要站在能被他照射的地方,即使阴暗的角落也会被它的温度所影响,秋老虎的厉害让人无处可躲。 精致的水榭带走不少的暑气,丁谓端起桌上的茶杯又放下皱眉对眼前的曹利用说道:“太子的手段着实高明,如羚羊挂角不可琢磨,一招以退为进就让皇后娘娘没有办法,将来亲政怕是更难对付了!” “不会吧?他只是一个十岁的孩子,手段如此老辣怕是身后另有高人!”曹利用不以为然的说道,在他看来十岁的赵祯根本不可能有这么老辣的手段。 “万万不可小看太子,用之忘了汉昭帝之故事?八岁继位中兴汉室……” “千百年来又有几个汉昭帝?何况我大宋又今非昔比。难道官家能行汉武帝之事?” 丁谓点了点头,官家确实狠不下心行杀妻之事,当年汉武帝为了防止“子幼母壮”、外戚专权的事情发生,借故处死了钩弋夫人,多情又深爱皇后的官家万万学不来汉武帝的果断刚毅。 曹利用见丁谓深思的样子笑眯眯的开口道:“谓之忘了本朝的旧事?” 丁谓脸色剧变小声道:“用之慎言!今昔不同往日。”没想到曹利用居然如此胆大,提到了金匮之盟!这着实把他吓了一跳。 建隆二年,太后大病不豫,太祖侍药不离左右。疾亟,召赵普入受遗命。太后因问太祖:“汝知所以得天下乎?”太祖呜噎不能对。 太后固问之,太祖说:“臣所以得天下者,皆祖考及太后之积庆也。” 太后见状又说:“不然,正由周世宗使幼儿主天下耳。使周氏有长君,天下岂为汝有乎?汝百岁后当传位于汝弟。四海至广,万几至众,能立长君,社稷之福也。” 太祖顿首泣曰:“敢不如教。” 太后顾谓赵普:“尔同记吾言,不可违也。”命普于榻前为约誓书,赵普于纸尾书“臣普书”。藏之金匮,命谨密宫人掌之。” 这些在丁谓看来只不过是太宗谋划的一场骗局,其中的疑点太多,最致命的便是当时赵德芳和赵德昭已经成年,太后的国有长君的说法显然达到,可太宗依然继位其中必有猫腻。 再有便是当初太宗继位时赵普并未献上金匮之盟,而是在太宗继位后的第六年才拿出,这对他来说没有一点好处,还会遭到太宗的记恨,可事实确实太宗非但没有记恨他,还给赵普加官进爵和诸多上次,其中的利益交换怕是明眼人都能看得出! 太宗之所以能成功的荣登大宝是因为他拥有诸多的筹码和助力,现在曹利用这个蠢货居然提出这件事情,真是不学无术昏了头! 太子的声望如日中天,仁德之名有传遍大宋,甚至连辽国最近都开始传颂太子的仁孝之事,这样一种情况下,太子继位是必然的,谁也没能力改变。 曹利用看着丁谓默默不语的样子出声道:“此计如何?” “臭不可闻!你若为之丁某必将割袍断义!” 丁谓的严肃让曹利用一惊赶紧道:“谓之何必如此,不行就罢了!” “我等助皇后临朝亲政也就罢了,行谋逆之举怕是煌煌青史也容不下我等!兄终弟及之故事不可一而再再而三的出现,否则大宋将来的国嗣会成什么样子?” 曹利用尴尬的点头附和:“谓之深明大义,佩服佩服!” 丁谓瞥了他一眼,没想到曹利用是八大王赵元俨的人,看来这位八大王并不是个老实本分的人,到现在居然还想着上位! 但丁谓并不知道曹利用这次只是试探,他并不是赵元俨的人,他是受了杨贤妃的指点来试探丁谓有没有别的想法,是否对皇后忠心耿耿。 曹利用是和杨贤妃站在一起,利用皇后和丁谓做挡箭牌,让后党和太子党拼个你死我活,等官家驾崩后便可在他们两败俱伤的时候出面,自诩正义的收获权利! 谁能想到平日里跟随丁谓趋炎附势的小人曹利用才是真正窥伺权利的毒蛇?谁又能想到皇后娘娘的小同乡杨贤妃才是真正窥伺皇位的毒妇? 在送走曹利用之后,丁谓独自坐在水榭的石凳上,茫然的望着天空喃喃自语:“曹利用是赵元俨的人?这说不通,两人并未有什么交集,而且如果真是如此以赵元俨的谨慎绝不会让曹利用透露出来,这应该是曹利用的试探,可他身后的人到底是谁?” 他不傻,曹利用的试探他岂能不知,当时有点怀疑,可事后静静的想想也就能看透。 迷茫,丁谓第一次感觉到迷茫,往日里朝堂的动向他都能看的一清二楚,也很容易判断谁是需要讨好巴结的人。可自从官家病重皇后监国之后,朝堂这潭水就被搅浑了。 自己对权利的渴望越来越强烈,也在后党中越陷越深,他已经没有了回头路,只能跟着皇后一条路走到黑,太子已经识破了自己的骗局,想重新获得他的信任太难了。 可皇后不知为何总是回避临朝称制的话题,只是说暂时监国以后还政太子,这和之前的计划不一样! 难道皇后和太子达成了什么约定不成? 多年培养出的政治嗅觉让他瞬间就开始警惕起来也越来越接近真相!如果太子和皇后没有约定,两人就不会配合的这么好,太子只是进行日常的观政,也确实是这么做了,没有过问政事,只听不说。 而皇后也没有进一步的采取措施打击太子的威望! 丁谓苦笑起来,到头来反而是自己做错了?你们母子上演的一出母慈子孝的好戏,把所有人都当成了傻子? 可丁谓不服,他还要走上中书门下平章事的高位! 之所以把寇老西请回来,还不就是因为自己的威望不够,假以时日便可利用寇老西的资望为自己的权势服务!副相始终是副相,甚至连三司使这样使相的权利也不如。 自己只有走上宰相的高位才能一展胸中的抱负,才能让自己的才学得到证实,自己不愿意做修缮宫殿的能臣,要做也当是做一个修缮大宋王朝的人! 丁谓无时无刻的用这种啊Q精神安慰着自己,为他争夺权力寻找借口,可他已经陷入权利的魔爪之中,即使回想当年的抱负,也是在做无用的挣扎。 第八十九章古人的智慧 赵祯看着高高的牌匾一阵无语,名字实在是够土的,蔡家成衣工厂!这种缺乏创意的名字也不知他是什么想的。 连建筑风格都与后世的工厂一模一样,简直是照搬过来,木质的大门的边上配一个传达室,还有石头围起的围墙,厂房已经基本盖好了,只用了短短半个月的时间,速度快的让人难以想象,更加奇妙的是匠人的设计,此时的斗拱建筑居然能承受相当大的房顶重量,小胖子给匠人们设计了滑轮,比他们原先的绳吊要轻松许多获得的匠人的夸奖。 “看看这片厂房,我现在是服了,居然没用上一根钉子!古人的智慧真是……我不知道该用什么话来形容,之前的我绝对是个井底之蛙!” 赵祯拿起一个榫卯感叹道:“早就告诉过你不要小看古人,他们与我们一样,大脑的开发和智力水平和我们在一个等级上,只是缺少时间的积累。” 他从未小看过古人的智慧,在后世榫卯结构几乎消失在人们的日常生活中,但这种巧妙的小玩意却变成了孩子开发治理的玩具,孔明锁就之按照它设计出来的。 屋顶依然是三角形的建筑风格,上面的瓦片散发着漆黑的光泽,黑瓦多是为了放止着火,说来很奇怪,古人认为黑为玄,玄生水,水在上自然不会着火。 可小胖子认为黑色更加吸热,但当他进入厂房就否定了自己愚蠢的想法,三角形的屋顶把热量集中到厂房的上部,让空间更大,也更容易通风。 忙活了一天的匠人从屋顶上下来,所有的瓦片已经在他们的巧手下铺好,整整齐齐没有一丝凌乱,蔡伯俙感叹道:“真是包工包料!这比后世的施工队要强多了!” 厂房后面是一片宿舍区,都是按照蔡伯俙的要求建造的,房间里甚至还有上下铺,就像后世的大学宿舍,漂亮的有些不像话。 当一群倭女们叽叽喳喳的进入宿舍后都惊呆了,这么漂亮的房舍是她们从未见过的,就算是大化革新后的日本天皇宫殿也只是比这里大点而已吧! 这些倭女皆是过惯了穷苦日子的贫家女子,在日本这样的女性实在太多,生在农业落后的国家,没有办法谋求生计的她们只得到大宋这片繁荣的土地上求生。 有名望的家族子女往往会来大宋渡种,甚至在衣带上留下恩客的名字回国用以炫耀。 一个叫奈奈子的倭女曾经来过中国,那时候她的家族还没有中落,通晓汉语的她很快就成为这些倭女的头头,她就是那个曾经对赵祯露出狂热目光的少女。 羞答答的走到赵祯面前低声道:“这位衙内,不知奈奈子的尊容是否能入您的眼睛?” 一旁蔡伯俙的眼睛中充满了揶揄,赵祯皱眉道:“你来这里和你的容貌有什么关系吗?你是来做工的,说的难听点就是来谋生,你如果觉得自己好看,为什么连妓馆都不要你?” 赵祯的话像是一把刀不断的插进奈奈子的心口,他一句话就说明了两人之间的距离,连大宋的普通男人都看不上的倭女,怎么会进入这么优秀男人的眼中? 看着梨花落雨般的奈奈子,蔡伯俙同情心泛滥的开口道:“没必要这样吧,看不上就看不上说这些干嘛!” “想想在金陵死去的三十万中国同胞,我实在提不起一点好感,日本人有着天生的劣根性,这是不可否认的事实!” 小胖子抿了抿嘴,没错这中伤疤是四人心中永远的痛,后世国人无论大小都对这种国仇家恨记忆犹新不敢忘却,就连一个平时不干好事的小混混都会在纪念日这天,一扫往日的嬉笑变得严肃起来。 “你想想他们为了获得优秀的基因居然能让自己的老婆来大宋渡种,这种事情是正常人能干来的吗?你想想你的种就这样被人带到了日本,学习他们的语言和他们的生活习惯,被同化成他们的人,在千百年后再回到中国来烧杀抢掠……” “你为了不然我碰这些倭女也是蛮拼的!我服!” “啊哈!今天的天气不错,要不要去骑骑马?” 蔡伯俙早就向骑马,但是都被赵祯拒绝,马是大型动物,他一个十岁的小胖子万一要是摔下来怕是死相会很难看。 “真的?!” “骗你的,不过我们也应该去学骑马了,等过上俩个月你的工厂能正式批量生产之后!咱们就去太子三卫骑马去!” 这个时代的轿子是皇室专用,有时甚至皇室也不想使用它,原因很简单,轿子是以人为畜,君子所不耻也!官员或是骑马或是乘车,农人则是用牛车代步,所以在大宋想要出远门不会骑马是不行的。 蔡伯俙显然被赵祯答应骑马的事情搞兴奋了,一晚上都在书房里设计衣服,直到赵妙元把他拎了出来:“你是不是傻,这种事情难道也要你亲自参与? 明天请几个好点的裁缝去你的工厂上班就是,也不用他们忙活,只要能设计出新款的衣服就可以,顺便再指导那些倭女如何剪裁缝制衣服便可,术业有专攻!” 显然她是心疼了,这两天蔡伯俙整个人都瘦了一圈,脸上的棱角也愈发的分明起来,居然出现了意思刚毅的气息,这让赵祯羡慕,他到现在还是一副小白脸的文弱书生模样! 赵祯从赵妙元的筷子下夹起一块红烧肉感叹道:“看来减肥的最好方法就是运动啊!” “哼!谁能有你过的舒服,我们几个不是在帮你管军械司,就是跑去开厂挣钱,还有妙元和王柔在打理碧雅轩,就你天天闲着道出乱逛!” 赵妙元对赵祯抢夺的行为不满,又夹起一大块肉放在蔡伯俙的碗里埋怨道。 “你是我的亲妹妹!” “谁说的!” “我去!这还用说,咱们是同父异母的亲兄妹,有血缘关系的好吧!” “那他就是你的亲妹夫!” 王语嫣看着争吵的兄妹感叹道:“妙元现在越来越像过了门的妇人,要不咱们把他们赶出去,让这两人过小日子得了!” 赵妙元的脸瞬间就红了起来道:“你也跟着起哄,我们现在还没到那种程度呢!” “那我们现在是什么关系!”小胖子瞬间就放弃了对红烧肉的进攻,高声叫道…… 几人就是喜欢这样笑闹,这样他们就能放弃自己的身份差距,变成一家人,其实无论晏殊怎么融合都不能成为他们的家人,这是几百年的代沟所决定的。 “我们还是小看了古人的智慧,今天我和小胖子才领略到古人智慧的厉害,一大片厂房建筑没用一根钉子,这是我怎么也想不到的,不说技术上的,就是为人处事也充满哲理,就说三才和彭七吧,这两人的精明不下我们当中任何一人。” 蔡伯俙点头道:“没错,彭七这小子耍了我好几次,丫的就是个面带猪像心中嘹亮的货!三才就更不用说了,说是总管但是极有分寸,隐喻的提醒我好几次注意和老赵的关系,所以我最近才在外人面前收敛了。” 四人互相交换信息,最后得出的结果是自己等人并不比古人聪明,只是有着比外表更成熟的内心,和后世带来的一些知识而已,要想在大宋生存下去必须打起十二分的小心! 第九十章寇准访东宫 阳光明媚的早晨赵祯穿着一身纯棉的睡衣正在洗漱,在大宋棉布的产量很少,棉花多被当作观赏性的植物种植,小胖子的工厂开始引进棉花生产棉布,但生产过程非常复杂,这时候可没有黄道婆改良织布机,这位女改革家是在宋末元初的时候推广棉布技术的。 但蔡伯俙坚信只要他的工厂开始生产棉布,并且被人们认可,就会有新的技术出现,他说要做的就是引领这个时代的潮流而已,工厂生产出的棉布柔软轻便,虽没有丝绸顺滑轻薄,却比麻布舒服许多,而且保暖是它的最大优势。 棉布长袍的出现让文人趋之若鹜,穿丝绸的长袍很麻烦,汗水会粘连丝绸贴在身上很不舒服,所以人们常常要在身上撒上类似爽身粉的粉末,但遇到刮风天气,仅仅靠腰带却不足与固定身上的衣服,所以古人才会在腰带上挂些装饰的玉坠香囊等物。 工厂的纯棉衣服买的很火,在东京城开店之后销量惊人,他依然采用女性作为市场的突破口,碧雅轩就成了不二的选择。 当一个个小娘子穿着鲜艳的棉布襦衣、褙子出门后回头率大大的提升,时间一长蔡伯俙的生产量远远跟不上销售,排队拿号的最远都排到十天以后,就这样来买衣服的人也是络绎不绝。 小胖子还特意设计了两件旗袍让店里负责接待客人的倭女穿上,紧身的旗袍瞬间就把女子的曲线完美的勾勒出来,原始的欲望勾引许多男性前来观看,倭女却还不在意,甚至能吸引男顾客买上两件旗袍回家,当然价钱嘛,贵的离谱! 用小胖子的话说:“这旗袍就相当于古代的情趣内衣!” 其实这些旗袍最受妓馆中清倌人的喜爱,对她们来说这样充满诱惑的衣服恰好符合她们的职业需要。 赵祯看着身上的棉布睡衣感叹道:“你不去经商真是可惜了!” 小胖子的喉咙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用力的把水喷出老远道:“你开玩笑,我可不想做商人,只是现在缺少人手,你能不能赶快找个人替代我,我也好专心的研究军械,我现在才知道大宋的军械多得让人难以想象!” 赵祯点了点头:“没错,是该把你从商业活动中解放出来,可我现在还没找到有商业头脑的人啊!要不你帮我留意一下,找个人来顶包我就放过你。” “你大爷,我帮你做实业就罢了,怎么还要帮你招人替代我?不带这样欺负人的!” “哟呵反了你了!看招!” “不带喷水的!” 王语嫣和赵妙元看着互相喷水的俩个少年相视一笑,这两人无论什么时候都有一颗少年的心。 但两人的愉快被人打断,三才急急的来报:“太子殿下,寇相公来了!” 他的话让赵祯一惊,寇老西来东宫干嘛?他身为宰执不应该直接和自己接触啊?难道是老爹出事了?!这一猜测让赵祯内心一紧,虽然他和赵恒的感情一般般,也从未觉得赵恒是他的亲生父亲,可两人之间的父子关系是铁一般的事实。 这么长时间的相处下来,赵祯还真有点把他当作父亲去看待。而且经常去看望赵恒的他,已经把赵恒当作是生活的一部分,连他盖得被子都是赵祯让蔡伯俙专门生产的棉被。 “快请寇相公入花厅奉茶!” 三才点头道:“小的已经安排好了,就等太子殿下去往。” 赵祯满意的点了点头,三才的办事还是相当妥帖的,像寇准这样的宰执是绝对不能怠慢的,即使自己登基成为官家也不行。 大宋对士大夫的尊重是超越其他朝代的,与士大夫共天下的说法不是白叫的,宰相就是士大夫的头头,当然要予以高规格的待遇,这是做给天下人看的。 这位寇相公就更不得了,连赵恒每每遇到难以决策的事情都会请教寇准,更何况两人也算是一起扛过枪的交情。 赵祯换了衣服就前往花厅,一脸大胡子的寇准正在品尝小团龙。 “寇相公觉得这小团龙如何?”赵祯亲自给他续了茶水问道。 寇准心安理得的接受太子的服务,笑眯眯道:“小团龙虽好却无大团龙味佳,不如太子和老臣前往官家那里寻得大团龙尝尝?” “也好,我好久没去看望父皇了。”赵祯虽然心中不解,但嘴上却答应下来。 东宫距离禁中并不远,整个皇宫中只有俩个地方是独立的,一个是禁中,另一个就是太子的东宫,之所以独立就是因为两处皆有城墙相围,禁中就不用说,东宫则是右靠东华门,左邻嘉肃门,只要把持这两道城门东宫就有完整的防御。 两人经过重重宫闱来到禁中的景福宫,但气氛变得尤为紧张,所有的宫人都伏地不起,门口换成的官家的亲从官!这是史无前例的,赵祯心中打起十二分精神。 还没进入大殿就能感觉到如山般的沉重,仿佛某种太古凶兽苏醒,龙就是龙,即使他卧病在床也不是一般人能随便能动的,刚刚还和颜悦色但下一刻就会张开狰狞的巨口把人吞噬。 “太子务要担心,招箭班金枪班在此宿卫只是因为官家最近暴怒异常,也更加惊惧,所以陈琳调来诸班直宿卫以安帝心,这些亲从官都是跟随官家上过战场的,身上有煞气!” 赵祯点了点头,老爹的惊恐症状越发明显了,看来毒素已经侵入到他的脑神经中。 几日不见赵恒整个人又瘦了一圈,一身皮包骨头看的赵祯眼圈一红,毕竟相处了这么久,赵祯把他当作自己的父亲去看待,现在躺在床上的虚弱的父亲让他体会到人子的感觉。 小跑着冲了过去握起赵恒枯枝一般的手掌:“几日不见父皇为何虚弱成这样?!”说完转头对陈琳怒道:“你是怎么照顾父皇的?几日来父皇的饮食如何?” 陈琳苦着脸道:“官家口齿出血已不能进膳,只得以米粥药膳为食……” “怎会如此?!胡远不是开了药,怎么不见好转反而加重?”赵祯奇怪的问道。 “官家停了胡远的药。”陈琳无奈的说道。 赵恒虚弱的睁开眼睛挥了挥手:“莫听这老货胡说,朕现在舒服极了,但只要吃了胡远的药就浑身难受。” 这是金属中毒的症状,已经侵入脑神经的毒素会让赵恒产生迷幻的感觉,吃了胡远的排毒药,迷幻感减弱当然会感觉到身上的疼痛。 寇准在一旁对赵祯连打眼色,赵祯瞬间就明白了,原来他是请自己来劝老爹的,难怪他会犯忌讳的去东宫找自己,看来官家已经到了病入膏肓的程度。 第九十一章君臣父子话隋唐 宽大的景福宫中已经看不见一个宮人,只有君臣三人和一位忠仆。大殿中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寒意,仿佛连秋老虎都害怕这里盘踞的凶兽。 寇准仿佛已经摸清楚了猛兽的脾气,面对赵祯侃侃而谈:“自汉以降,便有了天人感应,人在地上做事上天就会回应,越是位高权重者做就事越发明显,汉儒董仲舒说:灾者天之谴也;异者,天之威也!谴之而不知,乃谓之以威。凡灾害异数帝王皆要下罪己之诏以安民心。太子觉得这是为何?” 赵祯看了看斜坐在床上的老爹心中开始犹豫起来,他当然知道这是为什么,可实事求是的说出来又怕有悖与儒家思想。 “益儿想到什么就说,此处无有外人。”赵恒一眼就看出儿子的小心思,既不想得罪寇准又想说出自己的想法。 “儿臣觉得这是士大夫对皇权的约束!” 寇准的眼睛爆发出精光,没想到太子居然一语道破其中的小手段,士大夫们有意无意的宣扬皇权天授,为的就是限制皇权的至高性,太子稚嫩的模样让他暗自感叹,如果继承大统不是圣天子就是无道昏君! 赵恒缺笑眯眯的道:“益儿接着说你自己的看法!” 此时的寇准紧张万分,他怕太子说出无道之言,这将会影响整个大宋未来的走向,即使有时间改变怕也收效甚微。 赵祯看着期待的老爹和紧张的寇准微微一笑,自信的说道:“儿臣以为,权力越大责任就越大!匹夫之权在于劳作,责任便是养家糊口,开封府判官之权利是缉盗除恶,他的义务就是维持京畿之地的平安,寇相公作为平章事,权倾朝野,他的义务是辅佐官家! 世上没有绝对的权利也无绝对的义务,就连帝王也是如此,用的好便是水能载舟,用得不好水亦覆舟!” 一旁的寇准已经开始颤抖,两眼无神的望着陈林,他被太子的权利说震惊了,这么简明扼要的几句话就能解释人活着的意义。 简直是生而知之!这话已经近乎于道的存在,说是天理也不为过! 赵恒现在很开心他甚至觉的即使现在去见太祖太宗也能交待了,自己先前犯下的错误儿子一定有能力弥补。 “太子所言一语道破天机,可怎样让人们各司其职各行其道呢?”寇准好奇的问到,连一旁的赵恒都看向他。 “无他,律法健全官府秉公!” 寇准失望的点了点头:“也只能如此。” 在赵祯说出答案之前他就想到这个办法,看来也只有这一个解决之法! “太祖太宗皆云与士大夫共天下,官家更是如此这又是为何?” 寇准的话像一把小刀虽不要命却让赵祯有着钝刀割肉般的痛楚!文官对武将无时无刻的压制让赵祯觉得恶心。 这是病得治!他实在是想不通为什么文官要这样排挤武将,甚至连寇准这样的名臣都不能免俗。 看着一旁似笑非笑的老爹,赵祯瞬间清醒过来,无他黄袍加身者太祖也!他本事后周禁军的最高统帅殿前司都点检。 太祖虽然结束了五代时期的乱世,可他自己也是靠兵变夺取的政权,当然对武将更加压制,可大宋官家还要靠武将戍边,只能把文官放在武将之上,再给将门封妻荫子的荣耀。 “寇相公是在逼我表态啊!”赵祯无奈的叹了口气看向老爹。 面对儿子的求助赵恒笑了笑:“你认为寇相是在逼你,可朕却要告诉你隋唐灭亡的原因,皆是因为将门手掌过重的兵权所致,你想想隋唐的哪位皇帝是极为昏庸无道的?” “隋炀帝杨广啊!”赵祯想都不想的回答。 寇准和赵恒齐齐的摇头,显然他们是不同意赵祯的说法。 “益儿还是史书读的少了点,结合当时的情况来看,隋炀帝北征高句丽是明智之举,他带领拥护自己的军队杀向高句丽为的是凯旋而归,携雷霆之势一扫世家大族!那时的世家门阀已经严重影响隋朝的统治,土地兼并已经到了邻人发指的程度,而朝堂之中却遍布他们的子弟,这时只能用壮士断腕的手法快刀斩乱麻!” 赵祯呆呆的看着老爹,没想到他对历史的了解居然到了细弱毫厘的程度,这让他佩服的不行,抬手帮赵祯捏了捏肩膀。他这是真正的发自内心,佩服老爹的缜密。 但老爹接下来的话更是让他震惊:“士大夫和武将,土地和商业两者就如阴阳,互相转换,士大夫强则武将弱,反之亦然,重农则抑商。这就如太极一般阳盛则阴衰,盛极一时则转阴,两者循环最主要的是看你如何掌握!能臣不一定品行端正,君子也不一定有治国之才,益儿你记住圣君不怕奸臣,昏君才怕,你要用好能臣却不能被他带到歧路上!” 最后一句话他几乎是声嘶力竭的喊出来。 寇准则在一旁默默的点头,他和赵恒是老搭档,一起扶着大宋前进,上过战场,享受过咸平之治,见到赵恒的眼色后他便接口道:“隋炀帝的功绩不可磨灭,京杭大运河为我大宋起到了至关重要的作用!只可惜他未能携雷霆之势凯旋。 而大唐也未能消除门阀大族的威胁,唐太宗一代雄主都在灭不了他们,长孙家,尉迟家那个不是乱国之臣?看现在的大宋呢?你可曾看过一个世家门阀,即使有世家大族也只不过是山东的孔氏一族,即使三槐王家也不过只是一个书香门第而已,为了宅邸都让孙女出面,这算的上是门阀?“ 赵祯已经麻木,老爹的辩证法,寇准的大局观都站在自己不能企及的高度:”大宋没有门阀是因为收走了将门的兵权,而重商抑农则是为了对付土地兼并?” 赵恒缓了缓精神虚弱的笑道:“嗯,不错,益儿已经很接近了,胜者为王败者为寇!为何前朝史书由后朝编写?隋炀帝是昏君嘛?不是,他只不过是个失败者!” 赵祯点了点头这一点是事实,虽然有本朝不修史的惯例,人们都说修史亡国,其实是修了也无用,取而代之的朝代为了维护统治,必将抄没重新撰写! 这是胜利者的权利!也是享受荣耀的时刻,纵观史书开国之君皆是雄主,挽狂澜于既倒扶大厦之将倾,越往后则越混用无能,即使中兴之主也是寥寥无几,这就是史书,这就是历史! 第九十二章父子协议 赵恒瞧见儿子震惊的模样嘿嘿的笑出声来:“你以为官家是那么好当的?没有广博的阅历,没有运筹帷幄的手段,如何能治理好大宋的江山?” 赵祯尴尬的笑道:“儿臣要学的还有很多嘞!” “可时间却却是紧迫的很啊!”寇准长叹一口气,这话也让赵恒皱起了眉头,望着大殿中高高的藻井默默不语。 寇准的话他岂能听不懂,现在已经是皇后监国并且是太子自己提出的,看看一旁毫不担心的赵祯道:“益儿已经有了解决之法,你又何必担心?”话虽如此可他依然没有松一口气反而更担心了。 赵祯站在一旁看着老爹,他实在不知道怎么和他说,敏感的老爹应该察觉到了什么,可他又不能把刘娥和自己的交易说出来。 “父皇觉得我以进为退的做法错了吗?” “没有,你做的很好,也符合太子应有的仁孝,可此事不同其他,事关重大!作为将来的人君太不果断强力了些,可朕又不希望你和皇后闹僵,毕竟……她是你的大娘娘!” 赵恒充满矛盾的话显示出了他的无奈,寇准识趣的没有插话,虽然天家的事情外臣也能插手,但皇后与太子之间的问题却不好非议,更何况这是人家父子两人的谈话。 “父皇相信我吗?”赵祯目光清澈的望着赵恒。 赵恒转过头盯着儿子的眼睛,没有想象中的闪烁和怯意,只有单纯和清明,这种单纯让人有着莫名的信任。 仿佛卸下了沉重的担子,赵恒的身体慢慢的放轻松点了点头:“朕相信你自己能处理好!” 坐在旁边身体绷直的寇准也松了一口气,这对天家父子达成协议是最好不过的了。 赵恒的担心是在于儿子和皇后之间反目成仇,这种仇恨如果留到自己身后怕是会出大乱子,到时天家蒙羞,皇权受损,即使他死了也不能安心。 “娘娘已经答应会还政与我!” 他的话让赵恒和寇准相视苦笑,这孩子聪明的很怎么现在变得呆板起来,居然相信毫无价值的口头承诺?寇准看了看自信的赵祯心头充满了疑惑,他凭什么有这样的自信? 除非……寇准猛然间转头震惊的望着赵祯,除非就是太子手中拥有皇后的把柄,而且这把柄是极其致命的,一旦祭出刘娥甚至连皇后的位置都不保! 如果真是这样的话……太子的手段就太可怕了,且不论是什么把柄,就光光是他手握把柄还能以退为进的和皇后达成协议这点便可看出他的手段来,这样的太子如果继承大统将会是什么样的光景?朝堂又会变成什么样? 寇准的呼吸变得沉重,他不敢想象! “寇相公累了就早早休息去吧!”赵恒对着寇准无力的挥了挥手。 “臣……臣告退。” 看着寇准勉强离开,赵祯的内心开始忐忑起来,老爹是想和自己单独谈谈还是看出了什么?陈琳依然如木雕一般站在原地,仿佛厚重的殿门不是他刚刚关上一样。 “益儿,朕知道你和皇后达成了交易,可朕希望你不要伤害到她,至少让她能在后宫中安度晚年!” “父皇为何会这样想?儿臣即使再忤逆也不会做出人神共愤的悖逆之事!” “不要把话说的太满,一个监国之争便闹得朝野沸沸扬扬,将来怕是不会善了,满朝文武都在看着你,到时你自己也身不由己,历朝历代君王在继位的过程中掀起了多少血雨腥风?匹夫一怒血溅五步,天子一怒血流漂杵!” 没想到老爹还有这么感性的一面,都说帝王无情,可赵祯见到了老爹柔情的一面,在江山和爱情面前他坚持爱情,甚至为了保住刘娥不惜要求自己,这对一个手掌亿万生民的大宋官家来说是根本不可能的事情! 父子之间久久的对视不语,赵祯不知该怎么回答老爹,现在作出的承诺连自己都不相信,他却那么在意? 漫长的沉默后赵恒开口道:“罢了朕不勉强你,只需记住,帝王并非无情人,本心却含天下义!官家首先是人其次才是大宋的官家,人有七情六欲,官家也有,否则就真的成为孤家寡人,孤家寡人是什么?独夫!” 赵祯默默地走向门口,陈琳伸手就拉开了厚重的殿门,门轴常年维护并未发出吱吱呀呀的声响。 长叹一声赵祯回头看着躺在病榻上的老爹:“父皇且安心,儿臣必报皇后娘娘的养育之恩!” 这话就是在变相承认刘娥的地位,毕竟是因为赵祯刘娥才有借口登上母仪天下的位置。 见他终于松口,赵恒长长的出了一口气,他岂能不知赵祯已经知晓了他的生世,但只要赵祯今天承认刘娥的身份,她就不会有性命之忧。 他虽不是汉武帝为了大汉江山能毒杀发妻,可也要为大宋的社稷考虑,没有一颗狠戾之心的他只能把所有的希望寄托在赵祯的品性上。 陈琳看着离去的太子背影感叹:“太子真是长大喽!” 大殿中安静的不像话,陈琳知道官家心中苦,每当难受的时候便会把自己闷在被子中,只是不断抖动的被子出卖了他。 过了好一会赵恒掀开被子道:“什么长大了,他才不过十个十岁的孩子!” “可官家却从不担心太子不是?” “这小子比狐狸还精明,也不知他那么能忍让的母亲怎么生出他这样的妖孽来。”赵恒话虽然这么说,可嘴角一直挂着笑意,陈琳知道他很骄傲,有这样一个孩子放在哪家都值得吹嘘许久何况是天家? “太宗是爱江山不爱美人,连小周后那样的天姿女子都视若骷髅,可官家……嘿嘿!” “你这杀才居然敢编排起朕来了!你去查查最近东京城流传太宗临幸小周后的污蔑之言是从何而起,看来有人开始按耐不住了!” “官家圣明,亡国之女乃是祸水,太宗避之不及岂会去强占?老奴定然要那些人付出代价!” 赵恒点了点头猛然怒道:“一定要保护好太子!腌臜之人怕是想污蔑太子,别忘了那个王氏的小娘子也被民间百姓唤作倾国倾城!” 陈琳眼中爆射出一道精光:“老奴知道了!皇城司的小崽子们也好些时日没有动手了,此次……” “杀!人头滚滚也要为益儿杀出条康庄大道来!呼……呼!” 气喘如牛的赵恒抓住陈琳的手怒喝道:“大宋的江山必须交给益儿,有此天授之资是我宋氏之福!” 陈琳拍了拍官家的手:“老奴晓得了!”随即便隐入黑暗之中,天空的乌云如山般沉重,仿佛代表着天子的无穷怒意! 第九十三章山雨欲来风满楼 赵祯并不知道今天和老爹的谈话会关系到东京城的变化,此时的他正在思考老爹刚刚所说的:“帝王并非无情人,本心却含天下义?这话实在提醒我要重视情义?还是说老爹不希望我变成独夫?” 赵祯最怕的就是独夫,什么是独夫?民之贼也! 是指对国家人民有严重罪行的、残暴的统治者,《尚书》云:“独夫受,洪惟作威,乃汝世仇。”《孟子·告子下》:“今之所谓良臣,古之所谓民贼也。” 连一直尊重皇权的儒家都会对残暴统治者唤以独夫的称呼,可见做个没有情感的统治者是一件多么可怕的事情。 赵祯养成了一个良好的习惯,不会的东西就去请教老师,宋绶和鲁宗道两人看着赵祯久久不语,太子问的问题实在骇人听闻,居然问什么是独夫! 这是所有帝王避之不及的问题,没有人愿意把自己和独夫牵扯到一起,甚至连这个词都不愿提及,赵祯看着他们毛骨悚然的样子开口解释:“今天我和寇相公入景福宫与官家对奏,官家说一个没有七情六欲的人就是独夫,而帝王首先是人,也有七情六欲,之后才是大宋的官家!如有一个没有情义的人成为官家就是独夫!” 这下鲁宗道和宋绶才长长的出了一口气,原来是官家在提醒太子,这就是在情理之中了,否则太子也不会提起独夫这个禁忌词语来。 “太子殿下没有理解官家的意思吗?”宋绶提笔在纸上写下独夫二字笑眯眯的对赵祯问到,他总是这幅慈祥的样子,赵祯觉得他很容易让人亲近,不像鲁宗道经常板着一张脸。 “学生知道独夫是何意,却不知父皇的意思,难道是让我对皇后娘娘……” “太子慎言!”鲁宗道急急的打断赵祯话,不管太子要说什么,只要是涉及到皇后刘娥准没好事,现在可是皇后监国,所有关于皇后的话题都不能轻易的脱口而出。 “太子的话没说完你就激动成这样,难怪是个鱼头参政!”宋绶翻了个白眼说道。 大概是因为两人的风格不同,宋绶和鲁宗道经常互相攻击,不过在赵祯看来这种攻击完全是好朋友之间的笑骂,看不出一点生气的样子。 “你懂什么,现在是什么时候,咱们要做的就是保护好太子殿下,忘了王公之前的交代?!” 提到王旦,宋绶立刻就不吵了,长叹一口气的说道:“太子殿下,官家的意思其实是告诉殿下,一个连身边人都不爱的人怎么能爱天下人?这样的人就成了独夫。一个没有感情的帝王。” 赵祯终于明白了,老爹的这句独夫是在提醒自己,不能作一个像汉武帝一样的无情帝王,而是要做一个拥有博爱的大宋官家! 转头对鲁宗道和宋绶行礼道:“学生知晓了,也明白官家的意思。两位先生放心我一定不会做一个独夫,至少我现在深爱着王语嫣,也很喜欢妹妹,还有蔡伯俙和晏殊!” 宋绶笑眯眯的点头:“太子有男女之爱,兄妹之爱,友人之爱,这很好,独夫可不是人人都能做的。” “但是太子现在还是不要过于接近女色,王家小娘子在东宫中已然是太子妃的架势!男人不光要治国平天下,还要治家!太子是国之储君就更不用说了。” 鲁宗道的话让赵祯掩面而逃…… 看着赵祯的背影宋绶笑骂道:“你还好意思打趣太子,也不看看你自己,你做到齐家了吗?我可听说你家的那位可是厉害非常,前段时间你去燕来楼……哈哈!” 鲁宗道的脸变得更黑了,怒道:“你好歹是个太子直讲,真是有辱斯文!” 宋绶的脸色变得有些严肃的问道:“你还别说,之前的太子直讲张怀政真的和周怀政有些关系?” “嗯,应该是的,我原先也认为两人只是同名不同姓而已谁知吏部的记录显示两人是远亲。” “难怪张怀政被皇后娘娘训斥。周怀政可是个小人,咱们可要小心不能让他和太子有所接触,我听说周怀信来找过太子,但并未有什么图谋。” “反正还是小心点好,这个周怀政不是什么好东西……最近的东京城可不太对劲!” 鲁宗道的话让宋绶一惊:“我最近也感觉到了,你的意思是有人故意的!” 哼~鲁宗道端起茶杯换了个舒服的姿势坐下,从鼻子中发出一声轻哼道:“你也不想想,东京城什么时候开始有人这么大胆起来,居然敢说太宗临幸小周后!还有就是把当年金匮之盟又翻出来了!连烛影斧声这样大逆不道的传言都开始冒尖,你说这不是有心人在背后推波助澜还能有甚?” 宋绶毫不在意的笑道:“这是蠢!你担心什么?” “嗯?此话怎讲?”鲁宗道坐直身子的问道。 “说你是鱼头参政还不服气,你想想这些造谣之人除了被官家以雷霆手段诛杀还会造成什么别的影响?兄终弟及已经是事实,覆水难收,难道还能让给太祖一脉不成?再说赵元俨他是谁?他不也是太宗的子嗣,这样的传言对他没有一点好处啊!” “不是八大王那会是谁呢?”鲁宗道在听完宋绶的分析后思索起来。 微微一笑,宋绶轻轻的咳嗽一声,在鲁宗道看向自己后指了指茶碗。 “你这老匹夫休要卖关子,想喝茶自己倒!”鲁宗道的脸瞬间轻松下来开始笑骂。 宋绶捋着胡须用手点着他:“你就一点也不肯吃亏,咱们这么想,谁之前和太子有过节?出言诽谤太宗又对谁最有利?” 鲁宗道站起身下意识的说道:“当然是辽人,辽人!” “对!就是辽人,他们可是被太子收拾的不轻,也被人嘲笑了许久,张俭是什么样的人,完全是个不肯吃亏的货色,为了辽朝卖命许久,怎么能不替他的辽主找回点面子来,还有嘛……” “别在那装腔作势,我给你倒茶就是!”鲁宗道端起茶壶给宋绶满上。 “这就对了,请教就要个请教的样子,你想想最近又出来了关于王家小娘子的传言,说她倾国倾城大有小周后之风姿,你说呢!” 砰的一声鲁宗道拍案而起怒道:“定然是辽人无疑!” “诶!不可武断,我却觉得可能是朝中的某位所谓,别忘了后党可是对太子……” “你的意思是说丁……” “慎言!”宋绶一个哆嗦差点把茶泼了去,这个鱼头参政嘴上也没个把门的。 “你怎么不担心?” “担心什么?没见皇城司的恶鬼出来了吗?是他最好,省的脏了咱们的手,不是也无所谓他能安稳几天,何乐而不为,咱们现在就是要静观其变,这是寇相公的话,叫我转告与你就是怕你擅动……” “那你不早说!我还说你怎么一下通透起来,原来是得了寇相的指点!” 宋绶揶揄的笑了笑:“你这脾气啊……” 第九十四章宋小乙的身世 这几天的东京城极为不寻常,赵祯在东宫中都开始感觉不对劲,不少的宫人被换掉,有些还是太子亲卫的人,居然连招呼都不打一声就被换成了另一个人,其他人仿佛没有察觉一般。 甚至这种诡异也蔓延到了整个东京城,赵祯去学园的时候也发现一点不对劲,孩子们的玩闹声都变得小了,赵祯奇怪的对宋小乙问道:“出了什么事情,我怎么感觉你们最近怪怪的?” “先生您没看出来?不对,是感觉出来,前段时间的东京城已经开始不对劲了,流言四起,多是大逆不道之言,而且这些言论都是从高阳正店附近传播出来的,丐帮的兄弟们说谣言应该是来自南门大街!” “都是关于什么的谣言?” “有两条关于太宗,分别是临幸小周后和金匮之盟,剩下的就是关于太子殿下您下和那位王家的小娘子!” 赵祯无奈的叹了口气:“看来你知道我的身份了。” “宋小乙早就知晓,只不过殿下不问我也就没说而已。” “嗯!你做的很好,带着孩子确实辛苦你了,我们几人这么培养你们是有大用处的,你就不要搀和到这件事情中了,孤自有办法对付小人的鬼蜮伎俩!” “太子殿下难道就不考虑一下丐帮吗?只要给出合适的价格,丐帮也是可以为天家所用的!” 宋小乙的话让赵祯眼前一亮,自己秘密的组建了黑手组织,这件事只有自己和蔡伯俙两人知道,彭七和那些带御器械是绝对忠诚的,他们虽然之前效命与老爹,但在自己的洗脑下他们已经归附于自己的麾下。 如果能让丐帮这样的社会组织为自己所用的话……不行,赵祯摇头否定了这个想法,丐帮这种庞大的组织不能保证绝对的忠诚,自己也没有办法拴住他们。 人在利益面前很可能倒戈相向,赵祯自从穿越到大宋之后就很少相信别人,他觉得森林法则才能保障他在这个封建时代生存下去。 对所有不熟悉的人都怀着深深的敌意,就像在丛林中求生,你不知道眼前的动物是否会攻击你,那最好的方法就是消灭他,即使是一只看似人畜无害的野鸡…… “不行,我不信任那些会利用孩子赚钱的人!”赵祯对着期待的宋小乙说道。 “殿下是怕他们出卖?不必如此,我说的丐帮是地上的,不是地下的,无忧洞里的污秽人可是不敢招惹的!”宋小乙极力的辩驳。 “两者有何区别?”赵祯好奇的问到,之前他也听说过无忧洞的名字,三才总用它吓唬东宫的小宫娥。 “地上的丐帮是一群乞讨的可怜人,他们体会过什么叫鄙夷,也受过别人的侮辱与追打,所以他们才抱团!地下的无忧洞则不然,多时城狐社鼠和歹人组成。他们干得都是丧天良的事情!拐带妇人孩童囚禁在无忧洞供人淫乐,或是在城中杀人越货之后躲回无忧洞。” “开封府难道就不管吗?无忧洞在什么地方?”赵祯震惊的望着宋小乙说道,他的话简直骇人听闻,东京城乃是天子脚下,居然还有这种事情发生,开封府的马元方不似这种素食餐位的人啊? “谁都管不了无忧洞,他们在地下的水道中,没有熟悉的人带路即使进去也会在里面迷路,最后被老鼠一点点的啃个干净!” 赵祯惊讶的看着宋小乙,要不是了解他的为人,自己一定觉得这是传奇话本,实在不能想象这种无法无天的组织居然在东京城中存在。 但接下来宋小乙的话让他更加瞠目结舌:“太子殿下还不知道吧,地下的无忧洞和地上的丐帮之间发生过无数次的交锋,无忧洞主人,无忧道人早就想吞并丐帮,殿下这时候伸以援手才是雪中送炭,当然殿下的担心我也考虑到了,我可以作为殿下的代理人!” 赵祯目不转睛的盯着宋小乙,没看出来这小子还是个做军师的好材料!他的点子出的很高明,有了他做代理人就可以让自己与丐帮绝缘。谁也不知道宋小乙背后是谁。 这样唯一的问题就是宋小乙今后不能呆在这里了。 “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现在孤给你自己选择,你可以不去做中人,孤另寻一个人也没关系……” “殿下果然没有让我失望!士为知己者死,这点小事小乙当仁不让!”宋小乙对赵祯施以大礼的说道。 赵祯点了点头:“你我都是聪明人,你想要什么孤知道,可孤唯一不明白的一点就是入仕真的那么重要吗?你在这希望学园中不也是很好吗?” “殿下不知道大宋的情况就是这样吗?” “是孤问你!”面对他的发问赵祯怒道。 宋小乙长吸了一口气呼出道:“我家本事蜀中商贾,只因得罪官人被搞的家破人亡,全家唯一的子嗣就只有我一人,大人在临死之前告诉我整个大宋除了官家以外只有两种人,白身和官人!当年我家也曾显耀一时……” 通过宋小乙的描述赵祯仿佛看到了一个衣食无忧的商贾之家在一个知府事手中瞬间变得支离破碎,难怪他那么希望成为官身,为的就是报复吧!在大宋官员和百姓之间有一条不可逾越的鸿沟,白身这个词是多么的刺耳。 即使你富可敌国在朝中没有大树也会土崩瓦解。 赵祯忽然明白为什么大宋的商人地位提高的原因了,他们和官员有着千丝万缕的练习。 “你入仕是为了什么?如果光是为了报复那个知府的话孤劝你放弃这个打算,也不要入仕了!” 宋小乙倔强的望着赵祯道:“如果我光是报复那个知府太子觉得我有必要沦落至此?” 看着他骄傲的样子赵祯点了点头:“没错,以你的手段怕是早就能置他于死地了,可你入仕为了什么?” “我要改变这一不正常的状态!大宋的赋税有多少是商人付出的?商人怎么了?官员一边享受着商人带来的便利一边还要压榨商人,这难道不是讽刺吗?” 宋小乙的声音越来越高也越来越激动,赵祯明白他的愤怒,说实话心中还有些窃喜,宋小乙不正是他要找的商业人才吗? “那你就努力入仕吧,孤不会施以援手,要靠你的真本事获得你想要的东西,当然你参加科举名额孤会给你!如果你真能进入朝堂,孤便把你放在最合适的位置上!” 宋小乙呆呆的望着赵祯,他本以为太子在听到他的话后会大怒,会疏远自己,甚至是秘密的让自己消失,可显然是自己小人之心了…… 学园的孩子们在看到赵祯和宋小乙从房间出来后齐齐的松了一口气,看来小乙哥没有惹这位贵人生气,反而获得了更多的信任,否则两人也不会勾肩搭背的出来。 第九十五章钢铁洪流,如山入墙! 离开希望学园的赵祯觉得很轻松,宋小乙的麻烦被解决了,之前他一直把自己的内心藏在最深处,不愿意与自己真心相交,即使在学园中也是为了其他孩子的未来着想。 在得知自己的身份后他却突然变了,喜欢趋炎附势起来,经常围着自己转,赵祯之前不理解,一个这么有气节的少年为什么会突然成了这样,直到他说出自己的身世之后。 现在的宋小乙又恢复以前的自信和不卑不亢,赵祯这么做就是为了让他找回真我! 官本位的大宋让许多有理想有抱负的人努力向上爬,不知道这是官家的刺激还是因为别的什么,反正老爹的《励学篇》很诱惑人。 男儿欲遂平生志,五经勤向窗前读。这句话无时无刻的不在提醒着士子做官才能达到自己的理想。 赵祯觉得教育也是将来改革的重点,只有抓住了教育才能培养出更多的人才,大宋需要的文人不光是官员,还需要科学家,技工,匠人,等等。 只有教育和考试才能从茫茫人海中选拔出来。 正在思考的赵祯被突然刹车的马车带的飞扑向前,要不是彭七即使的阻拦怕是能滚出车厢扑倒在大街上,这样一来太子的形象…… “彭七你搞什么鬼!?”赵祯大怒的说道。 彭七吹响脖子上的骨哨转头道:“殿下我们的车被拦住了!” 当他脆响骨哨时赵祯就脸色一变,这是紧急情况调遣周围亲卫的警报,每次赵祯出行亲卫们都会在附近远远的跟随,所有装备都是放在背后的斗篷里,甚至还有棘轮弩等重武器…… “彭七你要造反不成?!我等是奉命前来保护太子的!”对面马上的内侍尖声叫道。 “你是皇城司的人不假,可太子的宿卫有俺们亲卫负责,不劳你费心!”彭七在看到他们是皇城司的人后松了一口气,皇城司是陈琳的手下,应该没什么问题,但他依然让亲卫列阵! 车厢中被竖上了盾牌,亲卫们围绕这马车前进,手中的棘轮弩在第一时间便上弦,寒光四射的箭头直直的指向对面的人,只要赵祯一声令下,便会飞蝗如雨的撕裂敌阵。 面对寒光四射的箭头和奇怪的弩机,皇城司的人打了个寒颤,任谁被獠牙一般的弩箭指着都会害怕。 神臂弩只有太子亲卫才装备,连羽卫和勋卫都没有这种犀利的武器,更别说皇城司的人了,天子脚下除了禁军只有殿前司的诸班直拥有弩箭这种利器,民间是不允许百姓私自持有弩箭的。 皇城司的人手中也不过是朴刀小盾之类的近战格斗兵器,在神臂弩面前简直像是纸糊的一般,所以赵祯才会有恃无恐的高声问道:“尔等是皇城司禁军为何阻拦孤的车驾?!” 领头的内侍高声道:“奴婢王力奉官家之命率皇城司前来保护太子殿下!” “可有旨意?!”赵祯脸色一变高声喝到。 王力不可能直接得到官家的命令,要奉也是陈琳这位皇城司勾当皇城司公事的命令,如果是官家亲自调遣必然会降下中旨! 王力心虚的叫道:“官家并未手书旨意,乃是口谕!” 赵祯拍了拍彭七的后背道:“小心有诈,官家调动皇城司不可能没有手书中旨,最少也该有陈琳的代笔才是,现在这种情况有些不符合常理,事出有异必有妖!” 彭七嗯了一声道:“俺会注意的,现在他们不像是护卫而是堵路,内外隔绝俺一切都听太子殿下的!” 赵祯从盾牌的缝隙看了看外面的街道,这里距离东华门很近,百姓已经被皇城司的架势吓跑了。没有一个官员之类的过来阐明情况,这更加让赵祯担心。 脑中瞬间就想起周怀政的阴谋来,该不会是他已经动手了吧?但皇城司的人手他也调不动啊! “彭七派个人去开封府问问怎么回事,我们现在想办法回东宫,那里应该是安全的!” 彭七点了点头迅速的拿起一面盾牌遮住身后的车门,站起身道:“太子有命,三卫听令,以圆阵护车驾入东华门护送太子回东宫,外人闯阵立刻诛杀!” 亲卫把马车团团围住,以圆形护卫向东华门缓慢移动,彭七的安排让赵祯放心,圆阵是为了进行环形防御的阵法,也是大宋本朝八阵之一,把重要的马车放在中央,没有明显的弱点。 咻!的一声彭七就把怀中的响箭射出,这是太子三卫的信号,赵祯在训练三卫的时候就已经把信号的规格讲解过,彭七的信号是在召集所有的亲卫前来支援。 响箭在发出尖利的声响在空中炸开,这是因为在箭头上部帮有火药爆竹的原因。 王力在看到响箭后立刻变了颜色,但面前寒光整整的弩箭又让他犹豫起来,虽然他们有一百多人,比太子亲卫足足多了一倍,但在弩箭的威胁下却不敢擅动,周大官交代过不能伤了太子,最好的方法就是以护卫为名囚禁之! 可响箭以发在不有所动作就来不及了……王力咬牙道:“还是我等护送太子妥当些!”说完就带着人要上前。 赵祯怒喝一声:“闯阵者杀无赦!” 亲卫迅速的抬起手中的神臂弩瞄准王力,齐齐的动作和弩机发出的声音让他两股战战。 “太子回宫,闯阵者杀无赦!”五十人的禁军发出怒吼般的叫声整齐的前进,虽然人数少却如一股钢铁洪流势不可挡。 王力和一群皇城司的禁军已经被吓惨,脸色苍白的不断后退,太子亲卫如山如强一般压来,气势上就压他们一头,更何况除了勾当官王力其他禁军都是都不知道此行的真正目的,有些心思活泛的人已经开始悄悄的向外围挪去。 就在众人万分紧张的时候,轰轰的脚步声响起,整齐的就像鼓点一般,又如万兽奔腾震颤着心房。 赵祯松了一口气,这样的脚步声一听就是太子三卫发出的,沉重不失整齐,看来他们是穿上了步人甲! 突然出现的钢铁猛兽瞬间就打破了僵持的平衡,马车附近的亲卫开始加快脚步与前来的洪流汇合,此时的赵祯热血澎湃,常日的训练终于有了成果,正步看来是很有效的,几百人的队伍没有一丝杂乱,宛如一体! 第九十六章被利用了 原本还想有所行动的王力在看见如山般的亲卫压过来后开始发怵,崩溃的在心中大喊:怎么会这样! 皇城司的禁军已经一路退到东华门的城门口,墙上的禁军早已变成太子三卫的人,望着东华门上的李九彭七也是松了一口气,看来他们是得到了官家的密旨,否则他们没有权利登上东华门这样的皇城门墙。 “开门!太子迎太子殿下回宫!”李九对这下面的翊卫喊道。 厚重的东华门被打开,嘈杂的机括声打碎了王力的幻想,没有人来接应他,他自己的任务也没完成,看到的只有太子的愤怒和三卫禁军的嘲笑。 太子的力量之强大是不可想象的,王力绝望的放下紧握在刀柄上的手,皇城司的禁军也同时放下手中的朴刀,他们已经被前后夹击,是时候缴械投降结束这出闹剧了! 赵祯坐在马车的车辕上看着跪在地下瑟瑟发抖的王力道:“是谁指使你的!” 已经崩溃的王力颤声回答:“周大官,不……周怀政。” 和自己料想的没错,果然是周怀政忍不住动手了,既然翊卫都站在城墙上,也没有其他人来支援王力就说明他的计划失败了! 陈琳一路飞奔的从嘉肃门奔跑出来,赵祯甚至觉得自己在做梦,这老的如死尸一样的人居然能跑出百米冲刺的速度飞奔而来,真怀疑他是博尔特附体了。 当看到赵祯一切安好和跪倒在地上的王力时他才呼的长出一口气:“殿下无事就好,王力你果然是周怀政的人!” 事情清楚了许多,看来这下周怀政已经伏诛了,赵祯从车上跳下看着陈琳身上的斑斑血迹道:“父皇怎么样了?” “官家无事,多谢太子殿下的提醒,景福宫中已经做好了万全准备。” 赵祯点了点头,他早就知道陈琳应该做了准备,虽然自己没有看到,也不可能看到…… 一道寒芒闪过,王力抽搐着倒下,赵祯脸惨白的看着脚下的头颅,这是他第一次看到斩首这件残忍的事情,身体中的温度仿佛消失,无力的靠在车辕上,彭七怒视着陈琳,在他看来这是大不敬! “殿下看到了吗?这就是血淋淋的真相,人控制不住自己内心的欲望就会用鲜血去偿还!面对已经失控的敌人就要狠!”陈琳无视彭七的怒视意味深长的说道。 赵祯看着无头的尸体和喷射出的血箭,腹中一阵翻江倒海,当陈琳飘然而去后便扶着马车哇哇的开始呕吐起来,这中感觉实在太过血腥残忍。 彭七淡定的指挥人处理地上的尸体,看着一旁呕吐不止的赵祯递过一瓣大蒜道:“殿下吃点这个会好多的。” 强烈的蒜味让赵祯好受许多,辛辣中带着一丝苦涩,驱逐了胃中的恶心,但不能抹去内心的阴霾。 赵祯可以肯定陈琳是故意的,他完全能秘密的把王力处理掉,再不济也有不流血的方法,即使用弩箭或是朴刀也比斩首要好得多,这杀才非要在自己面前斩首王力,也许用意是好的,可未免没有考虑到自己的承受能力。 陈琳一点也没考虑到一个十岁男孩能否承受得起这残忍的画面,虽然赵祯并非是孩童可从未接触如此血腥画面的他并不比十岁的孩子强到哪里去。 强忍着内心的不适赵祯向禁中走去,老爹那里还是要去看看的,陈琳是故意不说清事情的来龙去脉,他知道自己一定会去。 禁中的皇城上站满了禁军,连常年覆盖苫布的怪兽也被放了出来,如小孩手臂粗细的弩箭散发着整整寒芒。墙上的禁军在看到太子前来后立刻打开紧闭的宫门。 看着天上高高挂起的太阳,赵祯这时第一个想法居然是小胖子的冰淇淋生意应该很好…… 禁军腰杆挺的笔直,背后宫墙内散发出的压抑气息让他们不自觉的这么做,虽然是个病重不愈的官家,但他依然让整个东京城变色,他的愤怒穿透宫墙在城中蔓延。 相较于禁军和诸班直,禁中的内侍宫女就更加的不堪,他们还要直接与暴怒的官家同在一个屋檐下,既要保持距离又要服务到位,赵祯都替他们捏了一把汗。 前面引路的陈彤扭头对太子笑了笑,不过他自己都知道笑容有多勉强:“太子殿下陈大官交代过,如果您要问话,奴婢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赵祯点了点头:“这陈琳一定知道孤会问,你就言简意赅的说一下。” “是,昭宣使入内副都知周怀政谋逆,昨日里在后苑惊煞官家了,我听杨阁长说当时周怀镇手里还拿着把小刀,他要杀丁相公,废刘圣人,立太子殿下您为新官家。 昨夜里丁相公知晓后,坐的妇人的车去了曹太尉家,一早就来抓人了。刚在御药院曹太尉已经审过了,这下官家要亲审嘞!” 陈彤说完紧紧的盯着赵祯,仿佛他是幕后的主事之人,两手同时紧握了起来,仿佛手里握着周怀政逼宫的那把小刀而不是拂尘。 赵祯盯着他道:“你的眼神在告诉孤,你在怀疑孤!”陈彤的小伎俩不用说也知道是陈琳教的。 陈彤脸色一变尴尬的笑道:“可冤枉死奴婢了,就是借奴婢俩个胆子也不敢怀疑太子殿下啊!您的仁孝之名整个大宋都知晓,怎会做出这种事情来,奴婢是不信的……” “回去和陈琳说一下,别玩这种小把戏,太子三卫的力量他是见过的,孤要是有一丝谋逆之心岂能和他皇城司的王力等人纠缠许久?更何况……” 陈彤看着突然收声的赵祯奇怪的接了一句:“更何况什么?” “陈琳这个老不死的居然敢阴我!”赵祯气急败坏的说道,王力是皇城司的人,皇城司是什么地方?就在陈琳的眼皮底下,连景福宫他都做好的完全准备,为何连皇城司这种地方没有掌控好?这不符合常理。 现在想起来,他是故意的,故意让王力和自己僵持,直到禁中的事情处理完毕,这才来到东宫门口善后,他知道太子三卫有能力保护自己,所以才有恃无恐,他是用王力作为拖延时间的棋子。 好一个一石二鸟的计策,如果自己是幕后主使,那么一定会与王力合兵一处,王力的身边必然有陈琳的人会示警,如果自己是无辜的,那么也会拖延住王力的时间,甚至帮他解决王力! 赵祯气急败坏的原因不在于事情的本身,而是陈琳居然敢利用自己! 居然连太子都敢利用,这陈琳的胆子也太大了,更让赵祯生气的是这阉货居然还做出一副关心自己的样子,甚至还教育起自己权利斗争的残酷,赵祯不发给他一个奥斯卡小金人都觉得对不起他的演技! 第九十七章皇权斗争中的失败者 流火的七月让赵祯恨不得褪去身上的锁子甲,陈琳在赵祯进入大殿前专程给他穿上了这件所谓玄铁宝甲,看着身上黑色中微微发红的钨金锁子甲,赵祯很想冲进大殿中,在老爹面前控诉陈琳的虐待。 所谓的玄铁就是掺了钨金的铁,在这个科技并不发达的古代钨金几乎无法提取,只能靠天然形成采集,同时淬炼起来也是相当麻烦,所以古人觉得钨金最为适合铸造兵器铠甲之类,玄铁也经常被铸成重剑。 可有没有想过这玄铁铠甲有多重?赵祯在穿上的时候差点喘不过气的窒息过去。他相信穿着这个宝甲不用别人刺杀自己就会窒息而死…… 陈琳看着气急败坏的太子第一次露出尴尬的表情道:“殿下还在生老奴的气?” “把我身上的乌龟壳子拿走我就当没发生过!” 卸甲之后的赵祯望着陈琳道:“你不会是故意整我的吧?” “太子殿下爱怎么想随您,老奴只能说是重视您的安全……” 赵祯无奈的翻了个白眼,老而不死是为贼这句话一点也没错,就是为陈琳准备的! 陈彤小心翼翼的看着太子,显然他现在才知晓陈大官的手段,整个禁中,不,是整个皇城中除了官家这位主宰外都对陈琳礼敬三分,包括外朝的相公们,就连寇准这样的辅弼之臣都对他敬重有加,光论手段的话,太子还是有些稚嫩。 大殿中安静异常,仿佛没有一个人,但数道目光直刺在自己的身上如探照灯一般明亮,老爹罕见的坐在上首的御座上微笑的看着自己,寇准丁谓曹利用等人站在殿中的廊柱前默默不语,大殿的中央跪着一个披头散发的人,身上的内侍公服让人一眼就能看出他的身份:昭宣使周怀政! 在他的对面还站着一个大耳的武将,从他身上的穿着就知道他也是枢密院中的相公之一,可赵祯从未见过他,这就有点奇怪了,要知道大宋的相公没有他不认识的。 看着赵祯迷惑的眼神,一直在他身旁的陈琳开口道:“这位是曹太尉,官至镇国军节度观察留后、签书枢密院事曹玮。”太尉是对大宋高级将领的尊称,就像称呼宰相为相公一般。 曹玮?他就是大宋名将曹彬的儿子!难怪身上的将门气息那么重,曹家是大宋将门中的奇葩,家主曹彬随太祖太宗征战天下,子孙也是个个勇武,从不向其他将门那样胆小怕事用纨绔把自己伪装起来,曹家的家风之彪悍整个大宋的将门无人企及。 也只有他家能在大宋做到武将出任文资的逆天事情。 面对曹玮的施礼,赵祯回礼点了点头,这家贯穿整个大宋历史的家族不可小视,正在他思考的时候,老爹发话了:“既然人都到齐了,曹玮你就开始吧!” 看来官家是要亲审周怀政,这也在情理之中,毕竟无论是谁被身边多年陪伴的老仆背叛都会觉得不可思议,赵祯理解老爹此时的愤怒。 曹玮显示对赵恒躬身一礼后才转头对地上的周怀政问道:“怎么,周大官现在还不打算说吗?所有的人都到齐,看你还如何狡辩!” 周怀政无力的笑了笑道:“奴婢的所作所为曹太尉难道看不出来吗?” “笑话,某家当然能看出来,谋逆,大不敬……” “这些奴婢可不认!奴婢所作的一切皆是为了我大宋的江山社稷,丁谓曹利用等人实乃奸相!官家重病皇后监国,岂不笑话?牝鸡司晨国将不国!” 这几句话周怀政几乎是喊出来的,声音嘶哑中带着一丝激动,仿佛是在说一件彪炳千秋的伟业,大殿中的众人嘲笑着看着他的表演,甚至连寇准也不例外。 周怀政喘息了几下又道:“奴婢请官家禅位太子,请寇相公主政辅佐这有何错?” 唰~的一下所有的目光都集中在自己这位太子的身上,赵祯苦笑一声此时自己如果不出面解释怕是要惹起非议:“周怀政,孤真的很可怜你,你疯了! 皇后监国乃是孤亲自向官家提议的,况且历朝历代都有皇后或太后监国的事情,这是无奈之举,孤不想与你说太多。最主要的是你看看大殿之中有谁像个傻子? 你的说法和行动相悖,丁谓等人乃是一国之相,岂能说杀就杀?自有国法判之!任何人都不能超越律法!况且孤也不傻,你想利用孤上位这是大家都能看出来的事实,不要为你的丑恶找借口了,早点认罪吧。” 上首的赵恒满意的点了点头,儿子一眼就看穿了周怀政的伪装这很好,之前也是他向陈琳示警,看来这件事和他无关,赵恒心中的唯一的担忧放下,虽然他不相信素有仁孝之名的儿子能指使周怀政谋逆,可熟读史书的他知道皇权的争夺有多黑暗,现在看来儿子并不会被欲望所吞噬。 一旁的寇准也是连连点头,太子只用寥寥数语就揭穿了周怀政的谎言,这是很不简单的,毕竟他才是个十岁的孩子。 丁谓脸色一变,本想用这件事打击太子的威信,没想到太子却直接把周怀政的阴谋揭露出来,更为被动的是太子的话,什么叫丁谓等人乃是一国之相自有国法判之?这不是在变相的在说自己有罪吗?! 正当他准备反击的时候,曹玮开口道:“周怀政你还有何借口,太子目光如炬已经看穿你的谎言,官家更是早已知晓!你不会认为这种小伎俩能欺瞒这里的衮衮诸公吧?” 周怀政此刻呆滞的眼中无一丝光彩,他的眼眸就如死人一般,浑浑的夹杂着灰白的颜色,无力的叹道:“成王败寇,随你!” 曹玮转头对御座上的赵恒道:“启禀官家,此事已经明了,周怀政权欲熏心企图谋逆!臣以为当枭首示众以儆效尤!” 赵恒看着多年陪伴自己的周怀政,此时的他已经失去往日的机灵妥当,只有颓废和无力。当年太宗在战场上捡到了他,交给内侍省中丞周绍忠抚养,所以才被赐予周怀政这样的名字,他不光是内侍,还是自己儿时的玩伴,甚至还是太子儿时的玩伴,可现在却做出这等谋逆之事!罪不可赦! 深吸一口气赵恒几乎用尽全身的力气喝到:“夷三族!”他此时狠不下心来诛九族,还是给他周家留下一系血脉吧! 第九十八章东宫 周怀政被架走了,他正费力的把头向后扭去,双脚紧绷斜拖在地上,仿佛想要抓住地上的精美的砖块,可他的挣扎是无力的。一头脸都是水,分不出是汗还是泪,他绝望的朝那幽深的大殿尖嘶着:“官家!奴婢是为了大宋!官家!奴婢是为了大宋啊!” 随着距离的拉远,他绝望的发现官家的面孔变得模糊了,逐渐是太子的,寇相公的,甚至是一旁的禁军,天旋地转一般,周怀政两眼一黑的晕了过去…… 随着周怀政被拖走,这场宫变闹剧终于结束了,赵祯长长的出了一口气,说实话他的压力很大,虽然是躺枪,可如果有心人把自己和周怀政联系在一起,刻意的编造谣言的话……想到这里身体就不寒而栗。 赵恒疲惫的挥了挥手,这么长时间的审问已经耗尽了他的精力,这对病重的人来说是相当痛苦的,丁谓还想说什么,却被陈琳的眼神阻止,此时所有的事情都没有官家的休息重要,无奈的缩回已经跨出的一只脚,丁谓转身和众人离开,谁让陈彤已经开始引领寇准走出殿门了呢! 连寇准这位宰执都离开,自己要是留下对奏怕是会被陈琳记恨死,看着一旁不断使眼色的曹利用等人,丁谓微微的摇头,李迪正用怀疑的目光看着自己等人,最好还是一句话不说为妙。 当所有人都离开后,赵恒虚弱的对一旁紧皱眉头的陈琳道:“去把李迪追回来!” 陈琳脸色剧变:“官家!……” “快去!!” “是!”面对神态不对的官家,陈琳实在不敢违背他的意愿转头匆匆的跑出景福宫的大殿。 赵恒瞧了瞧四周的宫人道:“都出去,没有朕的旨意谁也不许靠近大殿十步!” 随着宫人的离开,大殿中再次归于寂静,陈琳匆匆的赶回,看着赵恒道:“官家,李相公在门外等候,您还是对太子……” “朕有事要问李迪,你传她进来。” 陈琳愈发肯定心中的想法,忐忑的出门对李迪道:“官家还是对太子心存芥蒂,毕竟他这次曝露出了手中所有的力量,官家之所以召你而不是寇相公,你应该知道是为什么。” “因为我是一直保持不偏不倚的。”李迪肯定的点了点头道。 “难道李相公今天还要如此?” “然也!”李迪说完就飘飘然的进入大殿中,陈琳担心的跟上,李迪与其他相公不同,他之所以能以相公的身份担任太子宾客一职主要是因为官家对他不偏不倚的信任。 满朝文武都知道李迪是太子党的人,可只有官家和自己知道他既不是太子党也不是后党…… 赵祯回到了东宫之中,亲卫已经把这里防守的水泄不通,看着彭七高度警戒的模样挥了挥手:“你们该干嘛干嘛去,现在危险已经解除,周怀政被夷三族,不会有什么事情了!” 彭七摇了摇头道:“不一定,此时万一有人发难该如何?现在这潭水已经被搅浑,什么人都可能跳出来,还是小心点没大错。” 一旁的蔡伯俙和王语嫣连连点头,在他们看来只要这些亲卫在,东宫就不会有什么事情,而赵妙元被生母杜贵妃接走了。 赵祯很理解杜贵妃的作法,毕竟今天的事情变数很大,谁也不希望和太子的联系过于密切,在外人看来周怀政的所作所为都是在逼官家禅位与太子,最大的受益者就是太子殿下。 甚至连蔡伯俙在回到别墅后都开始疑惑的打量着赵祯,这和他认识的太子完全不像是一个人。 赵祯恼怒的吼道:“连你也不相信我吗?这么久的相处下来你们觉得我会行玄武门之事?!” “之前不相信,可现在你的嫌疑好大……如果你真的要那个位置,我帮你军械所有好多火药……” 而王语嫣则是无所谓的笑了笑:“我相信你,你是不可能做出这种不利于自己的事情来。更何况你之前还向陈琳示警了,如果你真的想干那件事不是傻子就是疯子。” 赵祯长舒了一口气:“还好你相信我!” 这下王语嫣反而不自在起来:“我的相信对你来说就那么的重要?” “当然,如果连自己的爱人也不相信,那这个人也太失败了一点不是吗?”蔡伯俙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而王语嫣则是娇羞道:“就爱说这些轻浮之言。”可她的脸上却是幸福的模样。 看着小胖子兴奋的光芒赵祯无奈的道:“你去找胡远拿几副治疯病的药吃,我做事会这么的内脑子?”随即脸色严肃的对蔡伯俙道:“谢谢你!” “咱们谁跟谁?好的像是一个人儿似得!”蔡伯俙嘿嘿的露出傻笑,太子殿下知道自己的意思了,如果要疯自己就陪他一起做个十恶不赦的人。 在这东宫之中赵祯感受到了满满的善意,除了蔡伯俙和王语嫣两人,三才和众多内侍宫女也都自觉的不再提及这件事情,三才更是组织起太子之前教的体育比赛以活泼沉重的气氛。 看着三才把“运动员们”撵得鸡飞狗跳,赵祯对身旁的彭七微微一笑:“孤要谢谢你,让你们担心了!” 彭七露出招牌的憨笑,摸着脑袋道:“殿下不用这般客气,俺们都是东宫的人,有啥谢不谢的!” 蔡伯俙嬉笑着道:“明天咱们去工……什么来着?!” “工厂!!” “哦对,去工厂逛逛吧!” “不行!”三才和彭七几乎是异口同声的反对:“殿下您现在最好还是呆在这东宫之中,不争就是争!虽然此事和你无关,可流言蜚语却在暗处伺机而动,您别忘了,之前城中还有辽人的污蔑没有澄清,现在又生事端……” 赵祯看着他们俩紧张的模样安慰道:“放心这段时间孤哪里都不去!孤也该好好休息一下了!” 他本想在东宫中用我这一称呼,可三才在经历过这件事情以后,严重建议赵祯用孤这一称为,为了满足他的期望和耳朵不受折磨,赵祯又开始称孤道寡起来,好不容易和内侍宫女们拉近了距离,现在又要变得高高在上,这让他很不爽! 自从东宫少了晏殊这个伴读后赵祯心中就有些不舒服,现在腹黑的公主妹妹也回去了,这让别墅变得更加冷清起来,这是赵祯三人最不希望看到的。 最让赵祯难过的是蔡伯俙也被陈琳送到了学园中,用他的话说:“蔡神童最近还是去学园中教孩子的好,这样还有时间管理那个工什么的作坊!” 只留下赵祯和王语嫣的别墅显得暧昧起来……当赵祯抱住怀中挣扎的王语嫣后,她的第一句话就是:“有点不对劲!” 第九十九章周公恐惧流言日 开封府最近开始流传一个新闻,东京城西水门外的奇怪建筑中鬼魅横行,经常有人听到叽里呱啦的女鬼叫声。开封府的班头刘三在巡视时被人拦下,城中的宿老让他带人去看看情况。 刘三无奈的解释道:“张老先生,不是俺不想去,俺去了,那里是蔡家成衣铺的作坊,里面雇佣的都是些小娘子,你让我如何再去?” “什么?!雇佣的小娘子做衣服?谁家小娘子能抛头露面的做工?还有那叽哩哇啦的鬼叫声是怎么回事!你刘三可是我看着长大的,莫要狂骗我!” “哎!瞧我这张嘴,没和您老人家说清楚,不是什么小娘子,是倭女嘞!” 张老先生听了他的话后点了点头:“哦,原来是倭女,这还差不多,咱们东京城的小娘子很少会去作坊当帮工,也只有那些渡海而来的倭女适合如此,造孽哟,也不知是谁信口开河说是那作坊里有妖魔,吓得西水门的人家都不敢让孩子上私塾了,天天关在家里,这可如何使得?” 刘三拍了拍胸脯道:“这个容易,您老人家说说便是,俺给你作保,要是您同意俺这就去敲锣了!” “敲啥锣!现在可不敢嘞!”张老先生立刻变了脸色急急的拽住刘三道:“可不敢嘞,太子殿下之前蒙冤就是有人敲锣说的这事,现在可不敢再给殿下添麻烦!” 刘三奇怪道:“有人打着官府的名义敲锣告事?这真是反了天!” 面对刘三的愤怒张老先生叹道:“谁说不是呢,现在东京城乱得很,流言蜚语不断,前段时间有人提起太宗的旧事,这不,最近又多出了太子谋逆的事情来,这可如何是好,太子那样的大孝子如何会做出大逆不道之举?俺要上前理论,那人便一溜烟的跑了去!” “定然是做贼心虚!”“那还用说!”“太子殿下仁孝是出了名的,当年王公去世,他还亲自扶棺嘞!这可是俺亲眼所见!” 面对四周越来越多的人,刘三开口道:“没错,这是歹人的离间之计,诸位万万不可上了他的恶当,俺就不敲锣告事了,可诸位要帮俺把这话传开了,太子仁孝着呢 ~ !” 说完这些他就急急的离开,在开封府当了多年班头的他觉得事情有些不对劲,之前流传的太宗之事,和最近流传的太子之事,都是隐隐的指向太子殿下,要是辽人所为也太明目张胆了点,而且第一个向自己举报的就是高了高阳正店的辽国大掌柜耶律贾! 用他的话说:“此次传言和我辽朝无关,听说是从我高阳正店和辽朝都亭驿传出,这可万万要查个水落石出,我辽朝可不愿替人背黑锅!” 刘三多年的混迹于市井之中,对人的判断很有一手,当他看到耶律贾的表情后就大致猜到这事应该和辽人无关。 现在有多出了关于太子谋逆的传言,这事情说的有鼻子有眼,更加不可能是辽人能探知的,禁中是什么地方?相公们都不能随便出入! 刘三在东京城中做班头已经有些年头了,也破过不少案子,他用的方法很简单,如果所有的事情都指向太子,那么最近有关西水门外作坊的传闻也是指向太子的话……刘三打了个寒颤,这作坊是太子伴读蔡伯俙建的啊!现在流传作坊中鬼魅横行,这难道也想栽赃到太子身上? 想到这里刘三不禁急急的向开封府跑去,他预感事情有些大了! 马元方在听了刘三的推测后脸色变得十分难看,他虽然性子直但并不意味着他没脑子,经过刘三的提醒,把所有的事情都往太子身上联想的话就能看出端疑,这是有人在故意抹黑太子! “竖子尔敢?!”马元方拍案而起的怒喝道:“老夫要面圣,亲自与官家分说!” 刘三小声的提醒道:“这些都是推测,没有证据啊!” “没有证据?还看不出吗?人家不会让你有证据的,这是要行汉朝的巫蛊之祸啊!”马元方的双眸充血须发皆张的向外走去。 想到巫蛊之祸连马元方这样的刚毅之人都不禁打了个寒颤,汉朝的巫蛊之祸的起因本是小事一桩,丞相公孙贺之子公孙敬声被人告发为巫蛊咒武帝,武帝宠臣江充奉命查巫蛊案,用酷刑和栽赃迫使人认罪,大臣百姓惊恐之下胡乱指认他人犯罪,数万人因此而死。 最为可怖的是江充与太子刘据有隙,遂趁机陷害太子,并与案道侯韩说、宦官苏文等四人诬陷太子,太子恐惧,起兵诛杀江充,后遭武帝镇压兵败,皇后卫子夫和太子刘据相继自杀。 现在的情况与巫蛊之祸多么的相似?太子伴读建立的作坊中传出鬼魅的叫声,这是在便向的指责太子,饲鬼魅,行巫蛊!只要有心人向官家进谗言,大宋便会再次上演巫蛊之祸! 之前的宫变刚过,东京城中就出现污蔑太子谋逆的流言,看似百姓误解的小事被有心人利用就会成为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马元方不敢想象后果如何,周公恐惧流言日此话一点没错! 此时的大宋官家却对相公李迪问道:“周怀政谋逆欲立太子为帝,这岂不是和唐末一般?难道朕就是那唐顺宗!” 虽然赵恒没有明说可话里话外都指向太子,李迪神色大变,唐顺宗为宦官俱文珍所迫退位,传位给太子李纯,自称太上皇,官家这是明显要治太子得罪啊! 李迪紧张的身体发颤道:“官家万万不能归咎于太子!起先也是太子向陈琳示警周怀政欲图谋逆,之后更是不见一滴血的拿下了皇城司的逆贼王力,怎可怀疑太子殿下的忠孝之心?” 显然赵恒被他的话说动了,李迪见状又趁热打铁道:“陛下有几子,乃欲为此计?” 赵恒望着宫殿中高高的藻井道:“杨贤妃曾对朕说过,民间传闻太子伴读蔡伯俙在西水门外盖了个奇怪的作坊,做些成衣生意,成衣样式多妖媚,且有女子鬼魅之声,这又作何解?” 李迪一时间哑口无言,他根本就不知道这件事情只能辩驳道:“此事只是传言,并非杨贤妃亲见,如何能归咎于太子身上?” 不知为何赵恒突然暴怒无比的吼道:“难道欲行巫蛊之事?!” 第一百章彭七与三才 蔡伯俙对传出的留言无动于衷,他相信只要刘三这位开封府的班头向人解释一下,就能消除这一误会,同时作坊也开始招募穷苦人家的小娘子来做工,他认为这样完全可以打消别人的疑虑。 可惜他错了,流言的传播速度之快超乎他的想象,别说招年轻的小娘子来做工,就是上了年岁的妇人也不愿前往,毕竟和丰厚的工钱相比,还是命更重要些。 直到此时他才发现有些不对,赶紧向开封府赶去,可却扑了个空,马元方已经去中书省了,当他改道东宫时却发现自己进不了东华门,门上的禁军也不肯帮他通传,这一切让他隐隐开始不安起来,没有计策的他只得向学园赶去,寻找晏殊帮忙。 相较于蔡伯俙这样的实干家,晏殊的才智算得上是有谋略的纵横家,可他在听到一系列的变故后也被惊得目瞪口呆,他上那知道皇城禁中的密事,在他看来东京城的传言皆是子虚乌有的构陷,但当他从小胖子嘴中得知真相后脸色大变道:“这下坏了,官家怕是要心生芥蒂!” “为何?太子殿下不是早早就向官家示警了吗?” “你没看出这是有人故意要抹黑太子,别忘了周公恐惧流言日……” “王莽恭谦未篡时!”小胖子接出下一句后差点瘫软在地颤抖的抓住晏殊问道:“现在我们该怎么办?” 晏殊拍了拍蔡伯俙的手道:“没事的,太子殿下机智过人,此时他应该知道该怎么做,最主要的是他也不是个恭谦的人,不是吗?” 蔡伯俙松了一口气:“对,如果此时恭谦太子就不是太子了!嘿嘿嘿……”心情好了许多的蔡伯俙发出一连串的奸笑声,让晏殊直起鸡皮疙瘩。 赵祯现在的确一点也不恭谦,他正嚣张的对太子三卫训话:“你们最近是怎么了?是不是在听到流言蜚语后开始担心起来?孤不怕任何人的出言中伤,你们是孤的嫡系,难道还不明白吗?你们训练的越好,就越能保障孤的安全!有忤逆于心者,必求事中伤!” 彭七笑了笑,对一旁抖似筛糠的三才道:“你怕什么,太子这是在给三卫的兄弟们打气,最主要的是向官家表态,他现在没有恭谦之心,太子还是太子。依然是那个在官家面前仁孝,在百姓面前宽仁,在士子面前礼贤下士的太子殿下!” 三才惊奇的望着彭七,之前他觉得彭七是有点头脑,但并未达到能看透政治的程度,可现在看来自己大错特错,彭七他是大智若愚! “你有必要装成这个样子吗?”三才捅了桶身旁的彭七贱笑着说道。 “死阉人你要是敢说出去我就亲手扭断你的脖子,俺还想消停一段时间,太子这堵挡风墙不是很好吗?你不要用这种眼神看着我,你自己也是这么想的吧?” 三才感叹一声:“你们这些军汉还真是小肚鸡肠,咱家还是离你们远点的好!” “你什么意思?” “咱家之前和你的想法一样,好好的侍奉太子殿下用他挡风遮雨顺便等他得道,咱们这些鸡犬也好早日升天!可现在咱家不打算这么做了,你瞧见太子是一个什么样的人,他不似官家,不似太宗,说句大逆不道的话,他像太祖,只不过比他老人家更出色些,咱家不要太子殿下遮风挡雨,咱家要做他的挡风墙!呸,没血性的杀才!” “俺没血性?!你说话能不能凭良心!东华门外,是俺带着你口中的厮杀汉舍了命的保护太子……” “要点脸行不?”三才抖动着脸上的肉嫌弃的打断彭七的话:“你那是得到了官家的密旨!陈大官传的旨意咱家会不知道?如果没有官家的密旨呢?你会怎么做,如果官家让你……嗯?你会怎么做?” 彭七看着三才抹脖子的动作脸色抽搐的道:“俺不知,在俺眼里官家就是天!” “你知道在咱家眼中什么是天吗?”三才顿了顿严肃的说道:“大宋的未来就是天!” 彭七喃喃自语道:“疯了,疯了!” “咱家没疯,咱家只是知道了陈大官的想法,也知道自己该怎么做了,你别忘了你自己的身份!” 彭七被三才的问题难住了,自己的身份是什么,是带御器械还是太子亲卫?是官家的人还是太子的人?哪个更重要?这是个让人纠结的问题。 他既不想背叛官家,又不想让太子失望,毕竟太子对待亲卫们很好。 见他两难,三才笑眯眯的开解道:“我告诉你一个简单的办法,哪个对大宋更有利就选择哪个,这是陈大官教我的!” “让俺考虑一下……” “不是你,是整个带御器械!”赵祯训完话走了过来说道。 他的话让彭七一惊,望着一旁假装惊讶的三才无奈的撇了撇嘴道:“是不是说俺已经是殿下这条船上的人了?” “是不是并不重要,关键是别人怎么看!你觉得现在你还有的选吗?” 彭七垂头丧气道:“殿下好手段!” “你不用这般纠结,孤是不会让你陷入两难的。” “真的?” “真的!” 三才不明白太子殿下为何不一举拿下彭七,让他真心归附,非要耍这种手段干嘛,如果真的有一天……到时又该如何? 然而彭七和赵祯都是聪明人,赵祯既然说出这样的话来就是在告诉彭七绝不会出现让他两难的境地,所以他才会如此开心! 相较于三才这种更加接近文人的政治头脑,彭七的军中智慧反而更加聪明,为了和文人周旋他可没少动脑子,自然练就了这个本领。 有利就会有弊,虽然彭七在细节上的处理更胜三才一筹,可在大局观上却显得狭小,这也是为什么三才能给他出主意的原因,尺有所长寸有所短的两人就是在考验这赵祯用人的智慧。 正准备吃饭的时候陈琳如幽灵般的出现早长桌旁,赵祯已经习惯了他的神出鬼没,不慌不忙的递给他一双筷子道:“还没吃完饭吧?吃完再说其他的事情,语嫣盛饭!”王语嫣习惯的递给陈琳一碗米饭,仿佛这老人是常客一般,可她的眼中充满了担心。 陈琳点了点头接过筷子看了看别墅中的装饰道:“老奴一直有个问题想问殿下,这别墅中的一切是否是您曾经见过的?总不可能是殿下自己像出来的吧?就如华丽的长桌和高背椅子,水晶杯子等等……”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难道这很重要吗?”赵祯反问道。 第一百零一章仙遇 陈琳眯着眼睛看着太子,从他的眼中没有看到一丝的惊慌,这更加引起他的怀疑,殿下过于镇定了! 镇定到一丝惊讶的表情也没有,这还不能说明一切吗?太子去过什么特别的地方,或是见到了完全不同与大宋的建筑!否则他不可能凭空造出如此舒适又精美的别墅! 可问题来了,殿下去过最远的地方就是东京城外的太子庄园。 陈琳自认为自己见识广博,在大宋什么地方他没去过?什么样的房子和人他没见过?可这太子东宫的一隅之地却处处透露出古怪来,虽然在这里呆着很舒服,可风格与大宋格格不入,不,不光是大宋不同,甚至与辽国和西域,吐番等地也没有这种风格的建筑! 更不用说倭国和高丽了,这种奢华的建筑对他们来说更是奢望…… 常年作为特务头子的陈琳养成了不懂就要弄明白的好习惯,现在他就要向太子请教这个困扰他许久的问题,王语嫣在两人谈论这一话题后就离开了,她是个聪明的女子,岂能看不出陈琳的疑惑,说实话她也很好奇,可她却知道每个人心中都有属于自己的秘密,即使最亲近的人也不能越过这条底线。 可太子注定要让他失望,赵祯望着陈琳道:“孤知道你早就好奇了,可孤绝不会告诉你!你要相信孤这么做是不想骗你。” 陈琳内心极度的不甘心,他不想就这样错过千载难逢的机会! 可赵祯笑眯眯的又说道:“探听仙家之事,大宋将会国运不济,有礼乐崩坏之危!你还要继续吗?孤是无所谓的,大官要是执意想知晓……孤便告诉你又何妨?” 陈琳一下子僵住,毕生守护大宋的他不敢冒这个险,赵祯就是利用了这一点,古人对神仙之说的畏惧是天生的,古往今来拥有胜天半子气魄的人又有几何? 作为一个无神论者赵祯习惯性的把穿越用科学的现象解释,比如虫洞之类的,在他看来也许所谓的神仙就是更高等的史前文明,后世有记录称在多少万年前还有核电站呢! 想的有些远,赵祯收回思绪望着眼前纠结的陈琳笑道:“孤可说了哦!” “别!这是太子殿下的大机缘,老奴没有着福分知晓,殿下还是别说了,这事就此作罢,以后老奴再也不打听!” 这还是赵祯第一次看到陈琳有些惊慌,忍不住的狂吃美食,他怕笑出声来…… 陈琳可不这么想,古往今来的史书中记载了多少帝王将相的异事,可很少有能证实的,远在汉朝的项羽刘邦不说,就说太祖,人人都说他是赤龙转世,可没有办法证明,太祖为了维护统治和吕洞宾做了一出仙遇的事情,宫中的老内侍都知道,只不过大家不敢明说罢了。 “吕洞宾”现在应该还在大宋的土地上云游吧,陈琳想到他都觉得恶心,作为皇城司的头子,他怎能不知其中的猫腻,道教的“吕洞宾”是什么来历? 终其一生都在寻找和自己模样一般的人,找到后还要培养,在快要入土之前,便会让所谓的徒弟冒充自己,说是遗褪尽去涅磐重生了! 经过那么长的时间,和前任有些相象又完全了解他生活习惯的一个人,怎么会扮演不好“吕洞宾”?这让曾经见过“吕洞宾”的老人看见了,当然觉得他没有变老了! 怎么可能有人从唐朝活到现在?前几日还有传闻这位“回道人”在闽南之地出现,惹得官家又动了寻仙的心思,真是不当人子! 陈琳虽然在心中腹诽这位吕洞宾,可这并不表明他是个无神论者,道教乃是大宋的国教,甚至于在辽朝也很受欢迎,现在太子的事情摆在眼前,陈琳还真的相信神仙之说。 毕竟历史上的神童大多是些过目不忘,或是幼年精通诗书之类的,但并未出现过像太子这样,状多智而近妖! 官家此前说太子是祥瑞,陈琳自己还不以为然,只认为他是童智早开而已,可现在看来却是不然,他这两年来的种种事迹表明太子不是一个简单的神童,说是祥瑞一点也不为过。 想到这里陈琳不禁把和太子有关的事情串联起来,从他第一次违抗皇后娘娘的命令开始,显仁孝,智斗辽人,化解丁谓的危机,更加让人匪夷所思的是他居然能指导蔡伯俙做出神臂弩来! 这天赐之物仿佛是他们玩乐之中做出来的,其中的细节外人不知,可他陈琳却知晓得一清二楚!太子只是用了几个齿轮和一个手柄就简单的讲述出神臂弩的方法,蔡伯俙也只不过是按照太子的方法制造出更为精美的弩箭而已。 要说这神臂弩和火药改良的功劳其实都应该算在太子的头上,可他却毫不犹豫的送给了蔡伯俙,甚至连公主都从中分了一杯羹。 官家岂能不知太子的用意,也就是随他玩闹的默认了这一事实,可等以后枢密院或将作监修书时,却必须加上公主赵妙元的名字。 一系列的事情总结下来陈琳愈发的觉得太子不是一个神童能概括的,他的才智和手段即使朝中的大臣也很少有人能及,虽然有的时候手法拙劣了点,可却不影响大局观,仿佛总能抓住未来发展的方向,每每做出的抉择都快人一步。 用丁谓的话说既是:羚羊挂角不可琢磨! 连这位丁相公都称赞他的手段就说明太子确实有过人之处,陈琳看着对面大吃大喝,毫不顾忌皇族之相的赵祯微微苦笑,这为太子殿下到底还有多少事情瞒着世人,官家说的对,也许他确实能做个中兴之君。 可这位中兴之君现在却要大祸临头,想起官家的交代,陈琳心中发苦,在至高的皇权面前,什么父子亲情,什么江山社稷,都没有那一张小小的御座来的重要! 官家给的问题很简单,但答案却让人匪夷所思,如果太子能说出,陈琳就打算带着皇城司投奔太子三卫去!无他,这事只有神仙才能知道! 如果太子知道答案,那他就是神仙转世,真这样还有什么不能相信的,还有什么理由不去投靠他? 陈琳对眼前的美食无法形容,一看就是太子发明的食物,这极薄的羊肉在沸腾的锅中涮过配上麻酱有一种特殊的香气,味道美妙的仿佛能让人把舌头吞下去,此时的陈琳才想起,在嘴上抓挠也是太子的特点…… 第一百零二章官家三问 陈琳不再追问赵祯暗自松了一口气,自己身上发生的许多东西都是没法用常理解释的,只能用往飘渺的仙道上推,还好,陈琳对神仙之说有着畏惧之心,否则怕是难以善了。 也因为自己是太子所以对皇权过于崇拜的其他人顺理成章的认为太子天赋异禀也很正常,别墅的事情只有东宫的人知道,很少有人能进入内部,办工厂是打着蔡伯俙的名义,神臂弩和火药也是借用蔡伯俙和妹妹赵妙元之手发明出来的。 赵祯想了想,自己暴露在外人面前的东西几乎没有,无非是仁孝,机智罢了…… 安心下来的赵祯胃口更好了,欢快的涮着羊肉,唯一美中不足的是没有辣椒,否则味道会更好! “陈大官还有什么问题?这里没有旁人只有你我,官家的话可以问了。”吃了八分饱的赵祯拿出一个水晶杯倒上自酿的葡萄酒惬意的问道。 高脚的水晶杯在烛光的照射下散发着五彩的光芒,这样的水晶杯大宋只有四只,女友王语嫣,妹妹赵妙元,还有就是伴读蔡伯俙,这货在见到晶莹剔透的高脚杯后就疯狂的盯着赵祯,最后他的眼神让赵祯“屈服”了,三才心疼的直哆嗦,不舍的送给蔡伯俙最后一只高脚杯。 这些高脚杯都是用水晶制作而成,水晶又名水玉、水碧、玉瑛、水精、晶玉等等,因为发掘开采不易,所以价值很高,虽然蔡伯俙为东宫赚了很多钱,可三才依然心中滴血。 陈琳看着高脚杯散发出的光芒,以及杯中如血般的红酒一阵发呆,这中极致的对比让他也迷失其中,直到赵祯用咳嗽声打断他的思绪。 “殿下这里的东西真是巧夺天工,老奴如果猜的不错这应该是水玉做的吧?” “陈大官真是好眼力,如果喜欢就送你一只如何?”赵祯客气了一下,谁知陈琳立刻点头道:“多谢太子殿下,老奴就厚颜接下太子的赏赐了!” 额~!赵祯举杯的手僵硬在半空,杯中的红酒因为摇动的突然停止而飞溅出来,没想到陈琳居然会如此不客气,这下怕是要得罪蔡伯俙了…… 赵祯的好心情很快就被陈琳破坏掉了:“太子殿下,老奴这次是传旨的!”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赵祯用脚后跟想都知道陈琳肯定是来传旨的,外面的流言已经沸反盈天,敏感的老爹绝不会沉得住气。 整了整身上的衣袍,大红色的衮服在烛光下更加显眼,配合着白哲的面孔让陈琳暗自感慨太子殿下这两年越发的俊朗了。 “官家有三个问题要问你!”陈琳清了清喉咙,这是他多年养成的习惯,只要是宣旨必然要这样。 赵祯好奇的打断道:“三个问题是一个一个的回答,还是一起回答?” 陈琳翻了个白眼:“随便您,老奴只负责传旨和复旨,其他的不管!” “哦!那你问吧……” “益儿是如何知晓党项人要叩边的?”陈琳问完就死死的盯着太子,生怕错过任何一个细节。 “儿臣是经过推演得出的,去岁冬日奇寒,党项人所在西北之地,必将比我大宋更加难熬,且党项人掳掠成性,所以儿臣推断西北必然有患!” 赵祯中规中矩的回答让陈琳连连点头,这种推断和相公们后来的分析差不多,只不过相公们不愿提起而已,大宋的朝堂已经不希望出现兵事了。 陈琳想到这里暗自嘲笑,这些相公只要一提起兵事就精神的很,即使太子殿下当初提出了坚壁清野的办法,王钦若都是极力反对,如果不是丁谓的支持怕是连枢密使曹利用也会反对吧。 “朕问你!你是如何肯定周怀政会谋逆的!” 赵祯想都不想的回答:“因为周怀信曾到东宫私会过我说:“官家有可能因为久病不豫而禅位殿下!”这事我已经和你说过,难道你没告诉父皇?”说完便奇怪的望着陈琳。 陈琳点了点头:“老奴已经告诉官家,官家这么问就是想确认一下而已,可太子殿下怎么知道周怀政会谋逆?周怀信只是告诉殿下官家久病不豫可能禅位于殿下而已!” 赵祯心中苦笑,看来老爹还是怀疑这件事,总不能把帝国百科的事情告诉老爹吧? “周怀信是周怀政的亲弟,他来密报,我当然会联想到周怀政,做了最坏的打算认为他会有谋逆之举这又有何不妥?” 陈琳皱眉思考了一番也觉得太子的话没有问题,做好最坏的打算这算不得什么,自己也是在太子示警后立刻加强对周怀政的监视。 “最后一个问题,益儿在大相国寺落水之后遇到了什么?” 这个问题一出赵祯就僵在原地,老爹的求仙问道之心又死灰复燃了,如果用对付陈琳的借口回答,只能更加激起老爹的欲望,一个病重将死之人,就像是在水中挣扎,绝不会放过任何一颗救命稻草。 深吸一口气,赵祯严肃的回答道:“儿臣并未遇到神仙,也没有去往仙家洞府做客!只是经历了一次死亡,这让儿臣的性格更加坚毅,头脑更加清明些罢了,如果说儿臣得到了什么,恐怕就是人活着的意义。” 看了看呆滞的陈琳,赵祯警告道:“绝不能在官家面前提起什么神仙之说!荧惑宫闱之事万万不能擅启!” 陈琳重重的点了点头道:“老奴知晓,绝不再官家面前提起!”其实太子的那句:“探听仙家之事,大宋将会国运不济,有礼乐崩坏之危!”就是在提醒自己告诉官家不能涉及求仙问道之事,否则社稷有危! 三个问题已经问完,赵祯松了一口气,这些问题其实都是指向一个话题,这个世界上到底有没有神仙,老爹是在怀疑自己做事是经过神仙指点的,这让赵祯哭笑不得。 也许这个世界有神仙,但关自己什么事?为什么非要去追寻虚无缥缈的东西?在这件事情上倒是体弱多病的唐高宗李治最明白,当有人敬献丹药时,他不屑的说:“果有不死之人,今皆安在?”高宗实不昏懦也。 第一百零三章葛朗台一般的老丈人 王语嫣在陈琳离开后才从自己的房间出来,虽然赵祯没有让她离开,可作为大宋的传统女子,王语嫣知道什么时候该回自己的房间呆着。 “陈大官走了?” “走了。” 赵祯向王语嫣笑了笑。 “其实你没必要躲起来,陈琳对你还是不错的,虽然是他向官家禀报了你我之事,可他也帮了我们大忙,算个媒人吧!“ “中官当媒人,我可不敢当!”王语嫣翻了个白眼说道。 这就是歧视,怎么能其实残疾人呢?赵祯面色严肃的说道:“不要瞧不起这些内侍,虽然他们在大宋没有任何地位,可他们距离官家最近,也深的官家的信任,别的不说,就说陈琳吧,他可是官家最为信任的人,曾经上过战场立下过战功的,可不敢小觑他。” “大人曾和我说过陈琳。” 赵祯还是第一次听王语嫣谈论起她的父亲,忍不住好奇:“怎么说的?” “得罪谁也别得罪陈琳……” “这话没毛病。” 陈琳这种人千万不能得罪,在他眼中什么都无所谓,包括生死,只要是对大宋有利的事情,即使叫他立刻去死,他也没有二话,这种忠君爱国思想侵入骨子里的人是个疯子。 “你家大人是个什么样的人?” 好不容易听到王语嫣提起未来老丈人,赵祯绝不会放过这么好的机会,当然要打破砂锅问到底。 王语嫣的脸上充满了苦涩,眼角湿润一副我见犹怜的模样,差点让赵祯逃走。 “他?呵~一个为了生意能不去见妻子最后一面的人,一个为了生意能把女儿扔在东宫几年不问的人,你说他是什么样的?” “死要钱?” “差不多!” 赵祯无法想像一个人为了做生意能绝情到这种程度,可这样的人居然是自己未来的老丈人,这就尴尬了。 在大宋,有的人为了权利不惜一切代价,有的人为了钱财不惜一切,可从没有人为了这些抛弃家人,包括父母妻妾子女,可王语嫣的父亲王蒙正做到了。 王语嫣第一次和赵祯谈论家人,也许是积压了许久的感情得到宣泄,说了很多很多,包括她的混蛋哥哥王齐雄,赵祯此时才知道为何王语嫣从没表示过想家,她的家人让她伤透了心。 王蒙正的眼中只有生意,哥哥又是一个混蛋的纨绔子弟,为了让儿子将来继承家业,王蒙正给足了儿子王齐雄花销,为的居然是让他知道金钱的好处,促使他学习经商,可这反而使得王齐雄更加变本加厉,横行乡里整日玩乐。 但不得不说的是,王蒙正确实是个经商天才,王家的家业虽说不上是富可敌国,但在蜀中却是屈指可数的大商人,甚至把生意做到了盐铁酒这样的垄断资源中,这要是没有经商才能的话,想都别想! 连王语嫣也不知道家中金银几何,在赵祯的追问下不好意思的说了句:“蜀中豪右。” 豪右可不是什么好词,这几天无聊窝在东宫中狂读史书的赵祯知道,豪右原是西汉时期出现的占有大量田产的豪族。他们因占有大量的田产,在乡里横行霸道,虽屡遭压制而不禁。 东汉建立时,豪右势力纷纷拥众起兵,帮助刘秀建立并稳固了政权。所以东汉建立后豪右势力进一步扩张,发展成为东汉时的豪强地主,并成为此后门阀士族的雏形,祸及隋唐两代,直到现在的大宋朝也没有完全消除。 在封建时代这种门阀士族就意味着社会不稳定因素,他们有土地,有自己的人手,尤其是在大宋这个不抑制土地兼并的时代更加的危险。 上万亩的耕地都属于一个家族,这也是为什么王安石当年改革失败的原因,反对者皆是朝中的既得利益者,大家都反对你怎么可能成功? 赵祯发现读史书还是很重要的,尤其是对他这种准备改变大宋面貌的太子来说更加要从中吸取教训。 难怪王语嫣不好意思,她是怕惹得自己反感吧? 毕竟她是知晓赵祯未来某些打算的,看着她局促不安的模样,赵祯微微一笑道:“你父亲和你不一样,再说我可是准备利用他的,怎么样这下舒服许多了吧?” 王语嫣本是个坚强的女子,否则被父亲丢下的她早就崩溃了,也不会成为公主的女伴。 在听到赵祯看玩笑般的话后,王语嫣感动的不行,她知道太子是为了开解她的心结,每当蔡伯俙收到家书她总是躲起来默默的流泪。 仿佛是被人抛弃的小猫,所以东宫的后花园才有那么多被她收养的小动物,三才为了这事抱怨了好多次,可太子总是袒护自己,严令三才不得动那些收养的宠物。 “其实你不用对我这么好……” “我对你好吗?我自己怎么不知道!” 王语嫣美目一翻的哼了一声:“难道你就喜欢欺负我不成?” “喜欢!”赵祯违心的说道,说多了都是泪啊!是他自己把王语嫣宠成这样的,还能有什么办法?自己种下的苦果含着泪也要吃下去。 满心欢喜的王语嫣离开了,赵祯如火一般的眼神差点让她融化,为了把持住内心的欲望,只得强行离开,这是为了太子的身体好,胡远曾对她说过,太子在加冠之前万万不能行周公之礼,否则对子嗣不好,这是国之大事,并非是男女之欢! 赵祯看着如小兔子躲避大灰狼一样的王语嫣无奈的苦笑,要不要这样,自己完全是用的欣赏的目光,有那么吓人吗? 砰~的一声房门关上,打断了赵祯的想入非非,先养着吧!这小妞的心思一点也不比赵妙元少,常年在深宫中的赵妙元耳闻目睹之下腹黑的不行。 可让赵祯没想到的是,她在事发后便开始疯狂的跑去找老爹说明情况,让赵祯的心中觉得深深的幸福,这小丫头还是相当在意自己这位太子哥哥的嘛! 王语嫣的老爹是个经商天才,可也是个葛朗台!这么多年就没给她送来一件礼物或是首饰之类的,所有的东西都是东宫出的钱,并不是赵祯在乎这点小钱,而是他不明白铁公鸡一般的人怎么会成为大商人?! 葛朗台只是个啬鬼,而非富商巨贾! 如果要遇到一掷万金的投资机会,这位老丈人是否会舍得出钱?! 想到这里,赵祯阴阴一笑:“你要是葛朗台孤就把你变成是拔毛鸡!” 第一百零四章一叶知秋 清晨的阳光洒在水面上,波光粼粼的反射着金色的光芒,赵祯这位年轻的太子坐在岸边的青石山喃喃自语:“这些事情的发展有些不对劲,仿佛一切都是在针对我?” 拿起地上的石子在手中抛了抛,用力的抛向水中,扁扁的石头在水上欢快的跳跃着,但最终还是躲不过下沉的命运:“是谁在幕后策划这一切?” 赵祯实在想不出答案,安静的后院没有一个人,唯一的活物就是王语嫣收养的小宠物,充满恶趣的抱起一只小猫,看着它萌萌的表情搓揉着它的胖脸:“王语嫣把你们这些小家伙照顾得不错呢!让我们看看今天的伙食!” 在这些小动物面前赵祯才能展现出自己的内心,说实话即使是在王语嫣的面前他也打不开自己的心扉,毕竟一个后世人的灵魂被束缚在古人的身体中。 看着小猫小狗们欢快的吃着牛乳,赵祯点了点头:“这样就对了。要加点猫粮狗粮吗?可我现在没有……哈哈……” 王语嫣和三才站在远处的月亮门担忧的看着太子:“这两天也不知是怎么了,自从陈大官来过后,太子殿下的行为就变得古怪起来,经常做出这种奇怪的举动,前几日奴婢还看见殿下在后院中刨坑,说要埋葬一切,之后又坐在一根圆木上嘴中发出嘟嘟嘟的声音,大喊着漂移之类的话,还说什么飚车好极了……” “太子殿下最近苦闷,这也许是他开解的办法,我们不要打断他,让他放松一下好了!” 王语嫣话是这么说,可她的眼中充满了担忧,她虽聪慧过人可依然不理解赵祯的内心,这才是她最害怕的事情,对未知的恐惧是人的本能。 敏感的她发现,太子殿下和常人不同,但又说不出其中的怪异,这无法用语言表达,可她能肯定这种不同是真实存在的,有的时候太子身上显露出的气质就像是在嘲笑天下的所有人,这种孤傲是她所不能理解的,曾经见过皇后娘娘的她从未在皇家感受过这种气质。 这仿佛是他与生俱来的骄傲,也在向世人隐喻的表达自己的不同,这种时候极少极少……平日里太子都是以谦和的态度示人,皇家的气度在他身上展漏无疑。 赵祯静静的看着小动物们舔舐着牛奶,可总有一只小猫躲在最后,它不是不想吃,而是因为太小抢不到好位置,赵祯笑着想伸手去帮助这只可怜的小家伙,可他伸出的手突然僵住。 这只小猫并不着急,而是对身旁的同伴发起攻击引起他们的摩擦,这样个头瘦小的它在圆形大盘中总能找到最好的位置。 “鹤蚌相争渔翁得利!可谁是既得利益者呢?” 闭上双眼打开脑中的系统百科,就在他经历过之前的宫变之后,这本帝国百科的内容已经被全部解锁,文治,武功,格物三个专题里的内容赵祯可以随时调阅,也许前期的任务才是真正的新手训练,为的就是让那个他了解古代政治斗争的残酷。 而且他的猜想被证实,文治中包括大宋自开国以来发生的所有事情,记载的可谓是面面俱到,武功则是国内外所有的军阵兵法之类的,格物则是更加广泛,科学技术等等…… 快速翻看着历史资料,包括自己的身世,串联起最近发生的事件,赵祯惊讶的发现针对自己的所有阴谋仿佛都是在促使大宋和辽朝之间的摩擦! 最明显的是自己在高阳正店中“巧遇”辽使团,之后是从辽都亭驿附近传出的太宗传闻等等,这一切都是有人在幕后做推手! 可他隐藏的很好,没有露出蛛丝马迹,帝国百科上明确的记载了陈琳带领皇城司的鹰犬疯狂的在东京城中搜索传闻的来源,可他依然无功而返! “连皇城司的爪牙都无法获知传闻是何人散播的,这就有意思了!看来大宋朝中还存在着高人呢!”赵祯第一时间就派出了皇后和诸位相公,官家和陈琳更是不可能,所谓的八大王赵元俨就是个机会主义者绝不可能主动出击。 那只有一种可能,朝中还有高人躲在阴暗的角落里推动这一切! 虽然不知道是谁,但赵祯确定了他的存在,既然证实了心中的想法那就总有办法引他出现,这人应该和党项人脱不开关系,大宋和辽朝摩擦,既得利益者就是党项人这点是毫无疑问。 心情好了许多的赵祯大喊:“王语嫣快来,你养的小猫中混进了一只狐狸!” 三才惊讶的指了指太子对王语嫣道:“殿下看见我们了?” “殿下机警着呢!说不定早就看见我们了……”王语嫣的眼睛弯成月牙微笑一蹦一跳的跑向赵祯。 “这些分明都是小猫,你怎么说有狐狸?” “你瞧瞧那只脚上雪白头顶黄斑的!” “诶?!确实像狐狸,更像太子殿下你!” “我可没有那么狡猾!” 王语嫣捂嘴轻笑道:“还没有?” “好吧!我承认,不过谢谢你。” 突如其来的道谢让王语嫣莫名其妙:“谢我什么?” “谢你给我发疯的空间,我有的时候脑子会有点不对劲,你知道还不愿揭穿我,谢谢!” 王语嫣转头微笑道:“这下就公平了,我们都知道对方的秘密了!” 远远的看着太子和王语嫣在草地上说笑,三才放下心来的离去,在这庞大的东宫中太子就是天,他要是发疯,东宫也变得天翻地覆起来。 “三才走了,咱们要不要亲热一下?”赵祯色迷迷的把王语嫣搂在怀中,这小妞越来越诱人了,前凸后翘的就像熟透了的葫芦,宋人以瘦为美的特性在王语嫣的身上得到了完美的体现,这种瘦可不是弱不经风的柴火,而是蜂腰翘臀之美。 “胡御医可是说过不到束发之龄不可男女之欢哦!” 王语嫣的话瞬间让赵祯惊醒,尴尬的搂着王语嫣不再有所进一步的动作,差点忘了历史上的仁宗皇帝就是因为过早的接触女色最后身体被掏空…… 第一百零五章吃肉的牡丹花 赵祯觉得时间过得飞快,也许是最近的日子过的太悠闲了,自从陈琳来过以后,老爹对自己的召见越来越少,即使自己去探望也是说些平常的话,仿佛任何事情都没有发生一般,只是宫中的宿卫班直越来越多。 连招箭班,御龙弩直这种远程杀伤禁军都在宫中周庐宿卫日夜巡防,这在以前是根本不可能的,弩箭对人的杀伤是相当强大的,而且猝不及防,可从很远的距离进行刺杀活动。 禁中是不允许出现这种班直的,他们往往是在城墙上站班,赵祯隐晦的向陈琳提及此事,都被他一语带过:“官家的旨意老奴只能执行,太子就不要过问了!” 既然好心被当成了驴肝肺,那就不要惹人生厌,反正自己又不在禁中,多了这些带着弓弩的禁军关自己屁事? 赵祯被老爹的猜疑搞的火大,不就是没告诉他神仙的事情吗?有必要这样小肚鸡肠! 在求仙问道的事情上赵祯绝不会妥协,也无法妥协! 看着太子跺脚离开,陈琳一阵苦笑着摇头:“真是对父子,连生气的样子都是那么的相像……陈彤你在看什么?还不快把肉羹送给官家,凉了可饶不了你!” “奴婢这就去……这就去……可皇后娘娘让奴婢传个话请太子去御花园用膳……” 陈彤结结巴巴的低头回答,陈大官最近的心情不好可不敢得罪。 皱了皱眉头陈琳接过他手中的笼屉道:“那你就去传话,呆在这干嘛?” 陈彤应了一声便小跑的追赶太子,只留下陈琳喃喃自语:“皇后娘娘想干什么?怎么突然想起和太子用膳?” 迈步走进阴森的大殿,四周的宫人仿佛是蜡像一般的低着头一动也不敢不动,最近官家的脾气暴怒异常,内侍宫女们都格外的小心,谁也不敢触怒变幻无常的“真龙”。 但陈琳仿佛没有感觉到压力一般,笑眯眯的端着肉羹走向赵恒:“官家还在生太子的气?” “没有!朕是在生自己的气,怎么就生出这么一个忤逆不孝的东西来!” “前几日官家还在为太子骄傲,怎么变了脾气?” “哼!他得了仙缘居然不肯向朕透露分毫,难道朕反而要夸奖他不成?!” 陈琳面露苦笑:“官家怎么还是相信神仙之说?太子并未获得什么仙缘,只是在经历生死后多了些感悟,这又能说明什么?果有长生者,今安在?” 平日理智的赵恒在此时却说:“传闻闽南之地不是出了个吕洞宾吗?太祖曾经……” “陛下!” 陈琳提高了嗓门的打断道:“太祖与这位“回道人”之事您难道不明白?” 赵恒颓然的放松下身体,他怎么能不知道其中的缘由,只不过是太祖的做戏罢了,可他真的很想获得长生…… “难道真如益儿所说他并未遇到仙人?” “陛下觉得呢?自秦开始,历代帝王皆有寻仙者,可倾举国之力皆未寻得,这还不说明一切吗?” 赵恒突然变得暴怒道:“这些仙人过着逍遥的日子,长生天宇之间却不肯为朕指点一二,还使得朕父子二人心生隔阂,不寻也罢!” 官家的气急败坏让宫人们连大气都不敢喘,可陈琳却很开心,看来官家这次是真的对寻仙问道之事彻底失望了,否则也不会如此咒骂。 此时的赵祯很是很奇怪,上次刘娥召自己来是为了摊牌,这次又为的什么?看着眼前局促的陈彤问道:“你这么紧张干什么?孤又不会吃了你。” “啊?!奴婢……没有紧张,只是有些莫名的心慌。”他正在想着太子之前的奇异之处,突然被这么问慌张的回答道。 “不做亏心事不怕鬼叫门,你小子不会是偷了宫中的东西了吧?” 赵祯最喜欢和他开玩笑,笑眯眯的问道,还不忘加上一句:“如果有,五五分账孤便不告发你哦!” 陈彤哭笑不得,这位太子殿下一点架子也没有,只是说出的话却让人容易误解。 “殿下真会开玩笑,奴婢可没有这个胆子,陈大官厉害着呢!前面就是御花园奴婢就不送您了,皇后娘娘自从监国后就不待见奴婢了……” “孤知道你在娘娘面前说了不该说的话,不过孤还要谢谢你呢!” 赵祯走了几步又转头对发呆的陈彤说道:“多吃些甜食或是水果之类的就会好上许多,记得不要忘记吃早饭!”这小内侍大概是低血糖了,赵祯觉得有必要提醒一下他。 惊呆了的陈彤使劲的掐了自己一下:“太子殿下居然说他谢我?” 在宫中如果要问谁是内侍宫女们都喜欢的人,答案肯定是太子殿下。 官员们对内侍不屑一顾,官家和皇后嫔妃把他们当作是奴婢,只有太子会把他们当作普通人对待,甚至喜欢开玩笑和打趣,这种被尊重的感觉让他们的内心得到了极大的满足,赵祯并不歧视内侍,在他看来与后世的人妖相比,这些迫于生计而入宫当差的人是值得尊重的。 御花园是在禁中的最后面,也被称之为后苑,除了内侍宫女的每天打扫外,这里没有外人前来,是官家皇后的休息散步之所,草木繁茂又多奇珍。这里绝对是个度假旅游的好地方,赵祯暗自猜想这大概也是皇后让自己来此处摊牌的原因吧! 门口的小内侍在见到自己后立刻上前:“太子殿下,皇后娘娘在水榭中等您,请随奴婢来。” 看着小内侍赵祯奇怪的问道:“为何这后苑之中皆是如你一般年纪的小内侍?” “回太子殿下,这是杨贤妃的意思,她说上了年岁的内侍不易在后苑服侍,就让奴婢这样的小内侍在此侍奉。” “哦!原来如此……”赵祯点了点头,看来这位抚养自己的小娘娘是个良善的妇人,对年纪大了的内侍在这御花园中行动不便还特殊照顾。 上次前来心中紧张,无暇游览这后苑中的奇珍异草,但此时却是大开眼见,宋人好赏花这点在后苑更显,碗口大的菊花算不得稀奇,金黄的花瓣显露出它的高贵,牡丹更是鲜艳的滴血,可赵祯最讨厌这种花。 三才曾经说过牡丹花是吃肉的,在花下埋点腐肉,牡丹便会盛开的越是美丽,宫中的牡丹花下可埋着不少尸骨!这话听的赵祯磨骨悚然,也从此对它失去了好感。 第一百零六章轻纱罩,玉体横陈 “益儿来了?” 皇后刘娥远远的看见太子后亲昵的说道,仿佛两人没有间隙一般,赵祯立刻换上亲切的笑脸。 “孩儿拜见娘娘!” “你这孩子到了大娘娘这里还多礼,这次唤你来是小娘娘想你的紧!” 小娘娘就是杨贤妃,赵祯点头道:“孩儿也想小娘娘了,只是没有机会拜见。” 他对这位小娘娘还是充满好感的,从她对内侍的关心就能看出是个善良的妇人,可他却没见到抚养自己的小娘娘。 见太子奇怪刘娥笑道:“你小娘娘在偏殿等你,去把这身衣服换了,这天气总是穿着紧紧的朝服也不嫌拘束,她可是为你做了好几身的常服!” 赵祯尴尬的点了点头,他确实被这身朝服捂的一身汗水,在小内侍的带领下来到后院的偏殿,小内侍离开后赵祯推门入内却没看到有人,只有两件常服铺开着放在桌上。 赵祯不疑有他的拿起常服看了看,做工还是相当好的,顺滑的绸缎,贴身的样式,扎的紧密的针脚,无不透露出这位小娘娘对自己的关心,心中闪过一丝暖意。 偏殿的里间传出一阵窸窸窣窣的摩擦声让赵祯一惊,尴尬的轻声问道:“是小娘娘在里间吗?” “太子殿下来了?快进来,娘娘为你更衣……” 赵祯瞬间就闹了个大红脸,这如何使得?自己已经是个十岁的少年,再去让小娘娘换衣实在说不过去。 “我……我……还是过会再来,小娘娘您先用……” 说完就准备向外跑去,可刚迈开脚步的他立刻被眼前的香艳惊呆,旖旎的画面使得他的大脑瞬间充血僵直的站在原地。 一件几乎透明薄如蝉翼的丝袍覆盖在年轻女子的身上,把她姣好的身材暴露无疑,腰间是一条绿色的丝带不是系在外面而是勾勒在如玉般浑圆的大腿,直至蜂腰…… 这种巨大的视觉冲击让赵祯身体僵硬嘴唇发干,肾上腺素狂飙至大脑中,不断的刺激着他的神经。 她就是自己的小娘娘?可从她的容貌看上去只比自己大十岁不到! 看着僵硬的太子,杨贤妃微微一笑用手指轻点他的脑门:“你这个小机灵什么时候变成了呆子?快随小娘娘进来试试这身衣服……” 被拉住的赵祯下意识的向里间走去,一旁的花架差点让他摔倒,看着若隐若现的圆润,赵祯突然发现在她的后背上有一个小小的纹身,虽然很小可赵祯却能看见,这是一只羊的骷髅头。 赵祯瞬间清醒过来,羊头是党项人的图腾! 这个发现让赵祯开始仔细的打量着这位小娘娘,虽然她的长相与汉人无异,可她棕色中带着一点一点蔚蓝的眼眸却述说着身上的西域血统,盆骨宽大不似汉家女子,所以才有浑圆的翘臀,肚子上没有一丝的赘肉可见她擅长骑射! 杨贤妃本打算用薄如蝉翼的丝绸诱惑赵祯,可她也把自己的秘密曝露出来。 赵祯用力的咬了下舌尖保持清醒,疼的他眼泪差点流出来,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走进里间赵祯的眼睛飞快的扫描着衣架上的衣物,想她这样隐藏在皇宫中的党项人不可能没有一点破绽,小小的刺青就是一条线索。 看着太子的眼睛滴溜溜的乱转,杨贤妃突然心慌了起来,这小子完全不似被自己迷惑的样子,眼神中虽然泛着欲望的红光可深处却明亮的吓人,仿佛一切都会被他看穿。 赵祯伸手拿过挂在衣架上的香囊打开,里面是双排的竹管,上面对称的排列着数个小洞。 “小娘娘您的佩饰好特别啊!这是羌笛吗?” 杨贤妃的身体一僵转头勉强一笑:“太子认识居然认识羌笛?”她知道瞒也瞒不住索性大方的承认。 “太子喜欢吗?这是小娘娘入宫之前,在大相国寺的万姓交易上从一个西域商人手上买的,可废了不少银钱……” 赵祯点头附和:“难怪,我说娘娘怎么回有这西域物品,原来是在万姓交易上买的,我也曾经去过,万姓交易真无奇不有!” 虽然表面上一副赞同的模样,可他在心中已经开始吐槽,香囊都是贴身佩戴的东西,里面装着一个从地摊上淘来的羌笛?当我是傻子吗! 微微闭眼,脑中的帝国百科翻开,赵祯迅速的从百科中找到了有关党项人的记载,其中更是详细的介绍了羌笛的演奏方法和意义,原来这小东西是党项人寄托思念的佩饰,党项人无论到哪里,只要吹奏羌笛就能把思念传回家乡。 气氛变得有些尴尬,杨贤妃冷静的给赵祯换上自己做的衣服,年轻的双手灵巧很快就把衣服整齐的穿在太子身上,没有一丝的凌乱。 “太子殿下还是快去皇后娘娘那里,别让她等急了,小娘娘很快就到!” 赵祯微笑着点了点头,甜甜的道:“那我就先去了,小娘娘你也要快点哦!” 看着俊朗的太子离开,杨贤妃微微舒了一口气,双手微微颤抖的把羌笛放入香囊中贴身装好,在薄如蝉翼的纱衣外罩上贤妃服饰慢慢的坐在镜子前打量起自己。 “这个小狐狸还真是不好对付,没想到他能如此克制自己欲望,面对自己的诱惑连大人都做不到何况他一个黄口小儿?” 杨贤妃看着镜中的美人微微一笑:“你这小狐狸虽然看到了羌笛,可那又如何?你是逃不出我的手掌心的!”看着镜中的姣好容貌,她自信太子也会被自己征服! 即使太子怀疑或是肯定自己是党项人又如何!难道他知道所有针对他的手段,皆是出自一个堂堂大宋贤妃之手?这根本是不可能的,如果他说出去就是滑天下之大稽。 精明的太子绝不会这么做,自信的整了整衣服杨贤妃起身向御花园中走去,还要和那小狐狸好好玩玩呢! 杨贤妃不光对自己的容貌自信,对她的手段同样也充满信心,否则皇后刘娥怎么会被她利用玩弄于鼓掌之中?连才华超群,通晓古今书史又熟知政事的皇后也不是自己的对手,这是让杨贤妃充满自信小觑赵祯的主要原因。 第一百零七章杨贤妃的诱惑 坐在水榭中的赵祯望着石桌旁的皇后娘娘心中忐忑,皇后肯定不会知道杨贤妃的所作所为,也不可能和她是一伙的,皇家的尊严不可能允许她同意杨贤妃的所作所为。 堂堂大宋贤妃诱惑太子,这要是传出去百姓将会怎么看待天家? 一阵清风吹过,赵祯如水中捞出的身体激灵灵的打了个冷颤,旖旎的画面怎么也不能从脑中抹去,杨贤妃的身体实在是太完美了,这种感觉很难受,就像挥之不去的阴影笼罩在身上,无时无刻的不在怂恿他剥开那层薄纱。 舌尖传来的一丝疼痛是他唯一能保持清醒的办法,看着远处走来的杨贤妃赵祯心中愈发的尴尬起来。 “采薇妹妹你怎么许久才来?快快落座,太子都饿极了,嘴巴一个劲的在动呢。” 皇后刘娥的话让赵祯大喊冤枉,自己的嘴动是因为舌尖的疼痛,跟饿没有半毛钱的关系。 “姐姐说的是,太子殿下快快用膳吧,这是我亲自给你炖的羊汤,滋补得很呢!” 听到滋补两个字赵祯下意识的看向杨贤妃,只见她面露含羞的怯生生模样,让他心头一荡,在心中大喊:妖精,妖精! 仿佛她的一颦一笑都充满着诱惑,可当他仔细观察时,却在她的脸上找不到一丝的妖媚,这种感觉十分的奇怪,就如她原本端庄无比。 赵祯的心如火烧的一般,时而端庄时而妖媚的杨贤妃让他欲火焚身,还好有皇后刘娥在一旁,让他保持着清醒,否则真的会出乱子,自己的心里年龄可是一个二十八岁的成人! “太子今天怎么如此拘束?难道是见了小娘娘就害羞起来?皇后可是常常跟我提起太子有礼有节呢!” 杨贤妃说完就把一碗羊汤递给赵祯,在双手碰触的一瞬间闪电般的挠了挠少年的掌心,一阵酥麻传来差点让赵祯端不住手中的碗。 虽然在心中大骂她妖艳过剩!可表面上还要装出受宠若惊的样子,这种感觉像是冰火两重天似得折磨人。旁边的皇后刘娥仿佛完全没发现,这就让赵祯开始怀疑,难怪她能坐上贤妃的位置,手段如此高明当然会让皇后对她放松警惕之心。 后院中的小内侍在送来御膳后就陆续的退走,一个也没留下,赵祯突然明白为什么杨贤妃会把老内侍调走换成小内侍,这些岁数小的和自己一般大的内侍心思更加单纯,也更加容易被她指使! 杨贤妃的手段何其高明,甚至让赵祯觉得不寒而栗,难怪他见到的内侍都是些目光呆滞脑子愚笨的,这应该是杨贤妃故意挑选。 “皇后娘娘您知道吗?小娘娘有个很漂亮的小羌笛呢!” 面对杨贤妃的挑逗赵祯迅速的还击,一句话就戳中要害,使得她微笑的表情一僵。 “羌笛?”皇后奇怪的对杨贤妃问道:“采薇身上怎会有这种党项之物?” 作为博览群书的皇后,刘娥当然知道羌笛是党项人的乐器,汉人很少佩戴。 “这是我入宫之前时在大相国寺中买的,姐姐不知道?” 刘娥在听了她的解释后恍然大悟:“哦,难怪呢!大相国寺的万姓交易什么都有得卖,本宫自从进宫后也好久未去了!” 虽然反击被化解,但也让赵祯轻松许多,最少杨贤妃不再骚扰他了。 一顿午饭吃的是相当的尴尬,都是杨贤妃和皇后说话,赵祯在一旁附和,这种感觉让他想起了元旦饮宴,气氛和这时差不多。 吃饱了的赵祯起身对皇后和杨贤妃行礼道:“孩儿吃饱了,下午还要去资善堂听寇相公讲课,先行告退!” 刘娥微笑道:“太子还是这么的敏而好学,那就去吧,本宫年岁大了就不送你!明日差人把最近的朝政奏疏送去资善堂,让相公们给你讲解。” “谢皇后娘娘教导,孩儿一定好好跟着相公们学习。” 就在赵祯准备走的时候,杨贤妃起身道:“这些小内侍也不知去了哪里,后苑的路不好走,我送太子出去吧!” 刘娥不疑有他的点头微笑:“如此甚好,采薇妹妹真是考虑周全。” 赵祯看着微笑着向自己走来的杨贤妃心中警铃大作,这妖女又要耍什么手段? 绕过花丛与灌木,杨贤妃轻轻搂住太子,脸上露出媚笑道:“太子殿下怎生对小娘娘这么厌恶,难道一句话也不想对我说吗?你可是我从小带大的!” 赵祯微微点头,露出狡黠的笑容:“现在只有孤和你两人,有必要在装下去吗?孤是厌恶你,但原因你自己应该知道!” 杨贤妃瞬间就露出凄凄切切的表情:“太子知道什么?在这后宫中如果没有些手段怕是早就被这些牡丹吃的干净!” 但赵祯不为所动,目光清澈的看着眼前的年轻女子一句话也不说,在确定她是党项人之后,赵祯就对她提起十二分小心,绝不会相信她说的一切。 面前的美人已经哭的如梨花落雨一般,可赵祯一点也不动心,开玩笑!这是鳄鱼的眼泪,绝不能相信。 啜泣许久的杨贤妃不见太子安慰自己,微抬粉脸的她见到的是少年戏谑的笑容,杨贤妃瞬间就恢复了端庄的模样,脸上的凄惨立刻消失,仿佛从没出现过一般。 “表演结束了?孤没有小金人给你颁奖,但你要小心,孤会盯着你的!” “太子真是好手段,难怪丁谓都拿你没办法,这次我是见识到了。” 杨贤妃笑眯眯的说道,眼神中满是有趣的目光仿佛刚刚不是她在哭泣,细细的打量着眼前如小狐狸般的少年太子。 她一直不明白为何太子能和皇后刘娥达成协议在官家驾崩后还政于他,现在看来这小狐狸的手段还真是高明,一眼就看穿了自己的表演,这对一个十岁的孩子来说,是根本不可能办到的事! 而且他没有被自己魅惑的功夫所吸引,反而能利用自己的破绽反击,这是最让她觉得惊奇的,之前她根本不相信丁谓说的话,认为那根本是以讹传讹的谣言。 现在看来还真是小看太子了,丁谓对他的评价一点也没错,甚至他的表现有过之而无不及。 第一百零八章采薇与卓然 杨贤妃笑眯眯的看着太子,这小狐狸还真是难缠,不过也更加有趣,他是在考验自己的手段,可万万不能被他逃掉。 “小娘娘要是没什么事情孤就先走了,可孤的话你要记住哦!” 赵祯说完就准备离开,他相信对付刘娥的方法对这个女人依然有效,可他错了,杨贤妃毫不犹豫的就把他拉到怀中,差点把赵祯捂的窒息。 看着太子已经被自己的举动惊呆,杨贤妃微微一笑在他的耳边吐气如兰:“殿下此时心中在想些什么?” 赵祯的脑海中不断的对身体发出信号:推开她!推开她!可身体却不听使唤,二十八岁的内心不断的怂恿着自己,再享受一会,再享受一会。 怀中的少年不再挣扎,杨贤妃微微一笑:“太子殿下为何默默不语?” “你到底想怎么样?”赵祯努力的离开丰满长舒一口气的说道,他发现自己已经被这女人诱惑了。 “我们做个交换如何?太子放弃登基时亲政……” “不可能!” 赵祯想也不想的就拒绝杨贤妃的提议,自己必须在登基后亲政,这是毋庸置疑的,自己绝不会让皇权旁落,时间拖得越久对自己越不利。 显然这一切都在杨贤妃的预料之中,她并不气馁而是弯腰对太子道:“那我们换一个条件,太子不要把猜测的事情说出去,我就不把今天的事情说出去怎么样?” 赵祯看着弯下腰春光乍泄的丰满笑道:“可悲的女人,为了保住自己的身份情愿牺牲美色!可你想过没有如果我亲政之后身边还会缺少美人吗?甚至连你都会被我拥有!” “不!你得到的将会是我的尸体哦!” “如果我猜的不错你就是幕后的黑手,挑拨宋辽关系的间人!” 赵祯一字一顿的说完后就紧紧的盯着杨贤妃,这是他的试探,试探这位党项人的“邦女郎”。 “太子还真会开玩笑,小娘娘可是大宋的贤妃,如何会是党项的间人?” 杨贤妃身体一僵,没想到这支狡猾的小狐狸发现已经发现自己的身份,可表面上她却装作无所谓的样子。 “孤开始还在想是谁在背后推动这一切,所有对孤的阴谋仿佛都是来自辽人,可仔细想想却不对,辽人和大宋之间已经保持了相当长久的和平,而且现在的辽皇更希望稳定,毕竟他的南院大王最近不安稳,那你说是谁希望看到宋辽摩擦?” 杨贤妃正经的望着眼前的少年,这小狐狸是在向自己摊牌,难道他已经知晓自己是幕后的黑手? 见被自己镇住的美人赵祯微微一笑道:“之前我还想不明白党项人是怎么做到的,能一点破绽也不留下就能挑起松辽之间的摩擦,现在你的反映告诉了孤所有的答案!” “难道太子殿下认为我一个大宋贤妃能怂恿周怀政胁迫官家禅位与你不成?” “你不提孤差点忘了,周怀政的事情和你也脱不了干系,皇城司的王力是你的人吧!白白牺牲了一个有利棋子是不是很心疼?” 杨贤妃脸色剧变,没想到自己和王力那么隐晦的关系都被他察觉到了,苦苦一笑道:“太子是怎么知道的?” “孤原先不肯定,可现在你承认了……呵呵!” “……小狐狸!” “多谢小娘娘夸奖!” “你!……” 杨贤妃气的胸口发疼,没想到又被这小狐狸绕到了沟里,这种跳跃思维她完全跟不上! 稍稍的平静一下内心,杨贤妃对着眼前年轻又多智的太子媚笑道:“太子真是聪明的紧呢!既然如此我们还有什么可以交易的呢?” “帮孤登基之后亲政!” 赵祯毫不犹豫的说出条件,既然已经知晓了那就没什么好掩饰的了。 “那我会得到什么好处?” “如果孤亲政便会封李德明西夏王!” 赵祯提出的条件让杨贤妃双目一亮,这是她苦苦隐藏十几年的最终目的,为的就是在官家驾崩后利用刘娥监国的机会给党项人牟利。 现在太子能直接给出自己想要的东西,那还有什么理由继续帮助刘娥呢? “那太子的意思是要我帮忙从皇后娘娘手中拿回监国之权?” “不是现在,而是在官家驾崩以后!我答应让皇后娘娘享受权利,说到做到!” 看着眼前的年轻太子,杨贤妃觉得这小狐狸能成为大宋的中兴之主,就像党项人的英雄西平王李德明一样,既然他能履行对皇后刘娥的诺言,那也能履行答应自己的事! “杨采薇是你的汉家名字,你的本名是拓跋什么?” “拓跋卓然!” “嗯!这名字和你很相配,卓然,卓越的相貌不乏英气,希望你别忘记和孤的约定!” “当然不会,你这小狐狸我可不敢得罪……” 杨采薇轻轻的拉住太子的衣袖露出春水一般水汪汪的眼眸魅惑着说道,说实话太子的俊朗与智慧让她沉迷,党项女子敢爱敢恨的血液在她的身体中流淌。 “别闹,你我都是聪明人,聪明人的坏处就是对一切都会怀疑,我们之间只有利益没有欲望,你懂得!” “殿下还真是不解风情……不过我现在还是处子之身哦!咯咯……” 看着狼狈逃走的小狐狸,杨采薇发出一串银铃般的笑声,这小狐狸虽然聪明,可面对自己的真情却落荒而逃。 她说的其实没错,直到现在杨采薇依然是处子之身,每次和官家鱼水之欢,都是用的党项巫医秘药,由她的侍女代替和官家完成周公之礼的。 赵祯一路小跑冲出后苑的迎阳门,杨采薇给自己的感觉就像是魔女,一个玩弄欲望的魔女!她简单的一句话就能让自己想入非非,但他知道这魔女有着蛇蝎般的心肠。 手段简单的女人怎么可能在禁中这种地方混成贤妃?皇后都把她看作姐妹,而且没有引起陈琳的丝毫怀疑,要是不自己看到了她身上的小小纹身和香囊中的羌笛,大概也绝不会知道她是党项人的身份。 她简直是古代版的“邦女郎”!腹诽她的同时赵祯也很佩服她,作为一个女人,居然为了党项牺牲自己,这种精神让他觉得无法言喻,对党项来说她也许是高贵的,但对大宋来说她一定是卑鄙的。 第一百零九章赵恒的天伦之乐 红日初升便倾泻着它的热力,温暖的阳光照射在景福宫黄色琉璃瓦上反射着阵阵金光,虽然如此可大殿中依然阴暗的需要点上蜡烛。 陈琳在大殿中焦急的渡步,官家的身体实在太虚弱了,清晨又再次呕吐,甚至伴随着血色出现。 “陈大官!你要么出去,要么就老实点。” 胡远皱着眉头的对陈琳发出呵斥,地板在脚下发出的吱吱嘎嘎声音让他不能专心,同时他自己也很烦躁,官家的病情恶化了,吐血意味着伤及了肺腑。 在听到胡远的呵斥后宫人们瞪大眼睛的望着他,除了管家还没人敢这么同大官讲话,可更让他们惊奇的却是陈琳垫起脚慢慢的向大殿外走去,安静得就如一只小心的猫。 赵祯看着迎面而来的陈琳惊讶道:“你是来迎我的?” “太子还是莫要进去的好,胡远正在给官家诊病。” 陈琳看了赵祯身上的常服长叹一口气,官家病重但对整个大宋好像没有太多的影响,皇后依然监国,太子依然观政,只不过来探望的只有太子殿下而已。 “父皇的病情恶化了?” 赵祯在看到陈琳浑身不对劲的时候就知道老爹的病情愈发的严重了,否则往日里从容不迫的陈琳不会露出如此的烦躁。 “官家早晨吐血了,胡远正在里面给官家瞧病,太子前来是探望官家的吗?” 陈琳瞥了一眼大殿转头对赵祯问道,在他看来太子能坚持每日前来已经是很不错的了。 “当然,不过给官家瞧病要紧,我就不进去打扰了,官家还在生我的气?” 陈琳微微一笑:“官家说神仙逍遥却不肯指点他一二还离间父子之情,不寻也罢!” 赵祯终于放下心中的石头,父子间隙是他最不愿意看到的,之前他一直维护着两人之间的父子亲情,自从所谓的“仙缘”事件后,父子俩之间仿佛有了裂缝。 作为旁观者的陈琳看得清楚,官家不待见太子,太子又在生官家的气。 谁都想找个台阶下,官家看似抱怨的话就是在向太子表达心中的愧疚,这也是为什么陈琳会把官家的话告诉太子的原因,在陈琳看来,比起什么求仙问道,父慈子孝才是最好的。 大宋不需要长生不老的神仙,需要的只是健康的皇帝和仁孝的太子! 陈琳和赵祯一老一小的在景福宫殿前广场上来回渡步,就像俩只热锅上团团转的蚂蚁,相比起陈琳赵祯更加的担心,他是最不希望老爹挂掉的人,他现在还小需要一个遮风避雨的地方,更加需要老爹的政治智慧。 最近赵祯看了许多老爹御批的奏疏和对奏,其中的手段之高明让他叹为观止,但也看到了对内有余对外不足的情况,相较于对付国内的种种手段,在对外政策上老爹就显得谨慎许多,或是说胆小更为贴切。 前年的党项叩边,大宋采纳了自己的坚壁清野政策收效很好,可转眼间就答应了党项人重开榷场的要求! 在赵祯看来只要回绝党项人的请求,就能在那个寒冷的冬天让他们损失十万人口,在封建时代人口对于一个国家来说就意味着根基和实力。 可大宋重开榷场,为了获得充足的粮食,党项人不惜以牲畜、皮货、药材、珠玉从商人手中换取,可狡猾的他们没有卖给大宋一匹战马! 这让赵祯怀疑大宋的官员脑袋是不是让驴给踢了? 榷场和普通的交易场所不同,它是受到政府严格控制的,每一粒粮食,每一块茶砖都会记录在案,即使商人结保也不能绕过官员的监督。 最后赵祯向寇准请教时才发现,这些官员居然迂腐的认为不该乘人之危!赵祯气的差点发疯,这些官员之间明争暗斗的手段都去了哪里?内斗拿手外斗就如此不堪? 此时赵祯才觉得丁谓这种真小人的能臣有多重要!对自己人耍手段,对外更是如此,当年他可是兵不血刃的就平定川陕之地的叛乱,赵祯曾经仔细的查看当时的奏疏,其中的拉拢分化,挑拨离间让他拍案叫绝。 这种阴人的手段最适合对付外族,可丁谓却在朝堂中大搞党争,一步步的走向权利的巅峰,这种才能和他的地位完全不符,在赵祯看来,越是有能力的人越应该参与到政府的日常工作和计划中。 大宋的朝政离不开官员的处理,但像重开榷场这种事情最后的决定权依然在官家手中,整个大宋虽然打着与士大夫共天下的口号,可实际上依然是皇帝乾坤独断。 唯一能制衡皇权的就是所谓的天,可这种虚无飘渺的东西赵祯只能呵呵……这也是为什么一个王朝出现昏君之后,它便会迅速土崩瓦解的走向衰弱的重要原因。 陈彤从大殿中飞快的跑出,脚下踉跄着冲向陈琳兴奋的喊道:“天佑皇宋,官家醒了!” 一老一小同时转身快步的走进景福宫,当看到病榻上的皇帝虚弱的和胡远说这话,两人同时舒了一口气。 地上的铜盆中是漆黑的血液,不知胡远用的什么方法从官家体内排除的,赵祯此时无暇去研究,紧紧的握住老爹如枯枝般的双手。 “父皇好些了?要不要吃点东西,已经晌午了。” “益儿陪朕一起用膳吧!” 赵恒感觉好了许多便点了点头,其实他并不感觉饿,只是心疼太子的幸苦,参加早朝到现在他一定是没吃饭。 胡远并未离开,而是在一旁站着,他要看到官家吃饭还会不会呕吐,见这对父子和好,陈琳面露喜色的对陈彤吩咐:“还不快去传膳!” 陈彤立刻小跑的离开,赵祯真的担心他的腿有一天会跑断,六尚局和御膳房距离景福宫可不近。 很快各种吃食就如流水般上来,大概是因为自己和老爹一起用膳,盘子的数量多上许多。 羊肉是皇宫中唯一的肉食,老爹曾经亲口说过:饮食不贵异味,御厨止用羊肉,此皆祖宗家法。但即使都是羊肉烹饪出的料理口味也千差万别,老爹吃的是清淡的清真羊肉汤,而自己面前却有红烧羊肉。 陈彤不愧是常年服侍官家的,从摆盘就能看出他的机灵。 一盘盘的美味佳肴摆在桌上,陈琳刚刚扶着官家坐下,就有一个小内侍悄悄的走进来说道:“启禀官家,卫国公主来了。” “哦?妙元来了,快快传她进来!” 赵恒非常高兴,这顿饭算是一个小团圆,一对儿女皆在让他的心情很好。 陈琳更是在一旁羡慕道:“官家有这一对无双儿女真是让人羡慕!” 他的话引得赵恒一阵骄傲,儿子天资过人算得上大宋的祥瑞,女儿乖巧可爱又不是聪慧,这才算是天伦之福。 第一百一十章将门的生意经 时间飞逝。 赵祯觉得轻松的时光就如流水,每天重复着同样的事情,这种规律的生活让他感觉很好,早早的起床和大名鼎鼎的“痴汉”赵允初一起上常朝,自从有了赵祯的陪伴,他再也不被人叫做痴汉了。 因为凡是打趣他的人都御史警告罚铜,这对普通官员来说可不是个好事情。谁让赵祯对“痴汉”这个词特别的敏感呢!他可不希望自己也被别人叫做“痴汉”。 两人风雨无阻的一块上朝,让当朝的诸位相公很是赞赏,自从寇准也参加常朝后,常朝的人数瞬间就回到了正常水平,没有一个人敢迟到不来了。 对此皇后嘉奖了赵允初的行为,也警告了平时迟到早退的官员一番。 今日早朝依然是这样,只不过在常朝解散后,赵允初悄悄的拉了拉赵祯的衣袖道:“殿下有空吗?今天东京城大选花魁!晚上在金明池举行艳压群芳的最后评定,殿下不去可惜了!” 赵祯惊讶的望着这位堂兄,没想到他居然对这种事情如此热衷,这货不会真是个痴汉吧?但他的话也引起赵祯的注意,大选花魁?一定很热闹,要不要去把蔡伯俙和晏殊叫上……但绝不能告诉王语嫣和赵妙元! “难得堂兄有如此雅兴,晚上孤一定去!” 面对赵祯的回答,赵允初惊讶的望着他:“殿下不知今晚的事情?” “大选花魁?” 赵允初尴尬的说道:“其实这只是个幌子,其实是将门子弟的聚会……还有商贾。” 他的话让赵祯摸不着头脑,不是选花魁吗?怎么和将门子弟纠缠在一起,更何况还有商贾夹杂其中,这就有些不对劲了,赵祯好奇的问道:“孤平日里不常出宫,对东京城轶事知之不详,还请堂兄为孤解惑。” 赵允初见状得意的笑了笑道:“太子有所不知,将门子弟都是代表着各家前来,晚上会在一起商议各家的买卖……” 在听完赵允初的谈话后,赵祯惊讶的和不拢嘴,这是什么选花魁,完全是将门子弟举办的宴会!一场关于如何划分利益的宴会! 可为什么会突然邀请自己?赵祯更加好奇的对赵允初问道:“这种事情你为何要邀请孤?” “这个……那个……是因为……” 赵允初紧张的开始结巴,断断续续的好久也每把话说全,这么多天的相处下来,赵祯知道他一紧张就会结巴。 “是不是因为蔡伯俙?”赵祯突然想到了自己和这些将门子弟并非没有一点联系,也许蔡伯俙的生意影响到了这些将门的利益,在动蔡伯俙之前,他们当然要先跟自己确认一下这是否和自己有关。 “是的,确实有关蔡伯俙,所以才问问太子殿下今晚去不去?” 赵允初在赵祯说出蔡伯俙的名字后,瞬间就变得不再结巴,口齿流利的一口气说完后紧紧的盯着他。 看来今晚不得不去了,去就说明了自己的立场,不去则在向将门表达蔡伯俙的生意和自己无关,小胖子的生意就会像一只可怜的烤全羊一般被人瓜分掉。 “孤今晚一定去!还要和那些将门好好亲近亲近,不然时间长了反而见外了不是?” 赵允初尴尬的点了点头,其实他是不希望太子参加晚上的宴会的,不光是将门看上了蔡伯俙的生意,就连皇族也是看上了他的产业。 如果太子晚上不去,将门就会组织人手扑买蔡伯俙的产业,至于他同不同意,有的是办法…… 可现在看来这是不可能的,太子明显是蔡伯俙背后的靠山,这与他们之前的猜想不同,在他们看来太子这样的翩翩君子绝不会参与到商贾之事中,况且他还是大宋的储君,未来的官家。 “太子能去真是太好了,到时一定扫榻相迎……” 看着赵允初尴尬的样子赵祯就知道他也是今晚宴会中的一员,代表着他家的利益,难怪是他今天向自己转达将门的意思,赵祯觉得自己是不是和这货走的太近了点? 当赵祯回到东宫后第一件事就是让彭七准备出宫,三才看着火急火燎的太子道:“殿下什么事情这么着急?” “孤正要问你呢,蔡伯俙有没有让人捎来消息?” “有!他托东宫才办的小四子捎了个口信,太子下朝后务必去作坊里找他,他要和您一起开开眼界。” 赵祯点了点头,看来蔡伯俙也收到了邀请。 “彭七用最快的速度去城外的工厂!” “啥是工厂?” “就是蔡伯俙的作坊!”这货到现在也记不住工厂这俩个字,真是要命! 马车在道路上飞驰着,这是彭七有史以来第一次把车赶得这么快,之前太子一贯要求要礼让行人,他都快憋屈死了,可现在太子却不断的催促他快点再快点。 赵祯坐在飞驰的马车上并不好受,但同蔡伯俙的小命比起来即使颠簸点也无所谓,彭七已经让马车跑得很快了,如果插上翅膀这车说不定都能飞起来! 彭七的兴奋感染了赵祯,从车厢中钻出免得被颠散架的他,在感受到马车飞驰的一瞬间就兴奋起来,这种飙车的快感只要是个男人都会爱上。 但他忘了自己还是个孩子,刚刚学会骑马的他在马车停下的时候差点没吐死,彭七尴尬的拍着太子的后背埋怨:“俺就说不能太快吧!” “你还好意思说?呕……就属你最兴奋……呕!” 蔡伯俙莫名其妙的看着呕吐不止的太子问了声:“怎么回事?” “你还还意思问?太子为了你才变成这般模样!看你怎么向三才交代!” 看似憨厚的彭七瞬间就把责任推卸到了蔡伯俙的身上,这下回去有办法对付三才的责难了,嘿嘿…… 赵祯摆了摆手打断了他的话,转头对小胖子断断续续的说道:“你今晚找我所为何事?” 说起这事小胖子的眼睛立马开始放光,仿佛看见了无数的美女一般,“太子殿下晚上金明池有大选花魁,你才我得了什么?”说完他便从怀中掏出一张竹牌扔给赵祯。 “这是什么东西?诶,还挺精致的嘛!居然用上了真金描边?” “我说了你绝不会想到,这次选花魁的是由东京城七十二家正店联手举办的!我们有幸被邀请了!” 看着兴奋的蔡伯俙,赵祯真是不忍心把针对他的阴谋说出来,也不看看这七十二家正店有多少是将门的产业,又有多少是皇族的产业,他还不知道人为刀俎我为鱼肉的事实! 第一百一十一章将门的手段 夜幕降临本是宁静的时刻,东京城却开启了万家灯火,真正的夜生活才刚刚开始,马车在熙熙攘攘的街道上穿行速度很慢但赵祯却很享受,这种后世的生活习惯勾起了他的回忆。 彭七郁闷的赶着车,先前的纵马飞驰与现在的缓慢挪动形成了强烈的对比,这让他很恼火,可又不得不如此,谁让蔡伯俙的铺子都开在繁华的地段。 蔡伯俙对于这种场面已经习惯了,他在被陈琳提出东宫后就一直在学园生活,外面的花花世界早已经玩遍了,对赵祯兴奋的模样深有感触。 从城外返回城内主要是为了看看蔡伯俙的店铺生意怎样,如何能好到让将门和宗室红眼的地步!在大宋对商人的保护还是很到位的,只要你按时交税遵纪守法就不会有人找你麻烦,除非你抢走了大部分人的利益,这不光在大宋在任何时代都一样。 可当他看到蔡伯俙的店铺人满为患,旁边的商铺却门庭冷落时才发现到事情的严重,这不是蔡伯俙一家店的情况,而是所有店铺! 连锁店的想法是赵祯无意中告诉蔡伯俙的,他没指望小胖子能把店铺开满东京城的大街小巷,可现在他发现自己错了,大概是经济繁荣的副作用造成的,宋人重口碑也爱攀比,连锁店在东京城很成功! 一块《蔡记》的牌匾就让人们趋之若鹜,无论是卖成衣还是冷饮子都受到极大的欢迎而且店铺中还充分的利用空间搞多种经营,这个时代可没有后世规定的经商范围。 当蔡伯俙在把每日的流水汇报给赵祯后不光是赵祯让赵祯吃惊,就连他自己也是目瞪口呆。 “怎么会有这么多……殿下这是咱东宫的店?……每日进账快千贯,这一年下来还了得?”彭七不敢相信的喃喃自语,同时还在伴着手指头的算着对比:“朝中一等的相公月俸三百贯,衣赐绫四十,绢六十……俺算不出!” 算了半天的彭七崩溃了,对着赵祯用宽大的手掌比划道:“东宫一日的流水最少抵得上一等相公的四月俸禄嘞!” 蔡伯俙这才从震惊中反映过来,巨大而夸张的笑容在他的脸上荡漾开:“太子殿下这下我娶公主没问提了吧?” 赵祯看着他笑的如向日葵般的胖脸无奈的摇了摇头,这小子还不知道自己得罪了多少势力,有多少将门宗室对他恨之入骨,要不是自己这个太子给他遮风挡雨,怕是早就被人家囫囵个的吞下连点渣都不剩。 “你小子在东京城开了十六家分店怎么也不知晓我一声?你知不知道人家已经盯上你这只养肥的猪?!猪肥了就该杀掉下锅!” “怎会如此?难道他们就不怕王法?!” 反应过来的彭七嗤笑一声:“也不看看你得罪的是什么人?宗室,将门,豪族,巨贾,哪一个是好相予的?说不定那天你去茶楼沐浴就被剥了一身肥膘卖了去!”大宋的茶楼中都配有浴室,这也是为什么赵祯劝王语嫣和赵妙元在茶楼中开美容的原因。 “彭大哥莫要吓我,这光天化日朗朗乾坤的如何能有这种歹事!” 小胖子明显被吓着了,可彭七却不打算放过他,这小子每日进账这么多也不向东宫禀报,这可是太子投的钱,算得上是皇家产业!虽然没有打着太子的旗号,可他东宫伴读的身份却帮他挡了许多的灾,否则哪能让他的买卖做的风生水起? “你还别不信,去年冬天有个外地的补漏官进京去吏部递帖子,说的是他原本要补的官位被人顶了,而且是个肥差,人家又不愿还他,他不服便上京状告,先去了开封府,可时辰尚早衙门还没点卯,便见报慈寺街上有家茶楼开张,热气腾腾的引得他前去,嘿!这可是个好地方,老板是个小妇人,长相那叫一个俊俏,一双柳叶眉配着桃花眼煞是勾人的紧!” 赵祯看着彭七直流口水的样子抬手就是一个暴栗:“说事情!别露出这幅猪哥相,妓馆中的清倌人你见的少了?” “嘿嘿,话虽如此可殿下您是没见到嗞嗞……哦对了!那胖子进门便被这小妖精迷住,人家叫他先泡个澡,寻些吃食喝杯热茶暖身暖心的再去见官,这胖子还真的信了,没想到刚刚掀开门帘脖子上就多了根皮条子!这裘衣胖子立刻昏死过去。” 小胖子在一旁听的两股战战,仿佛觉得自己就是那个裘衣胖子,躲在太子背后结结巴巴的对彭七问道:“这是家黑店?!” “哦?你小子知道的不少嘛,连黑店也省得?可你知道后来怎么样了?” 赵祯完全把这事当成演绎来听,他知道这是彭七吓唬小胖子的手段于是开口道:“莫要引得人难受,快快道来!” “就如蔡小子所说这是家黑店,店中的妖女和伙计早在裘衣胖子徘徊于西尚书省门前的时候就盯上了他,他们也是受雇于人,常年在此处干这种买卖,不提胖子身上的裘衣,单单这家伙身上的肥膘就能卖出不少钱。 后院中升起的热气并非是什么洗澡水,而是烧开的热水,剥皮去毛正用得上嘞!歹人们要先等尸体凉了后再拨皮去骨,谁知这人却醒了,要说也是这胖子的福分,胖子本就不容易被勒死,更祖坟冒青烟的是开封府马元方出巡,开道鸣锣的声音让这胖子发出杀猪似的惨叫:杀人啦,杀人啦! 此时伙计才发现他醒了,还装模作样的说:官人莫非是疯了?还好这马元方刚直,宁愿抓错也不放过,将一群歹人皆抓回了开封府的大牢,衙役也在地板下的暗室中找到了其他三具尸骨,皆是浑身没有一丝皮肉的骷髅!你猜猜这些歹人是受雇与谁?” 蔡伯俙差点被彭七的话吓哭,一句话也不说直直的摇头,彭七见他这样也不再吓他嗤笑一声。 “就是个东奔西跑的浪荡汉,与这裘衣胖子在进城时发生口角而已!幕后是谁大家都清楚就是顶了他肥缺的人,可却没有证据,浪荡汉在开封府大牢中就莫名其妙的死了!哦对了,顶他肥缺的是真定曹家的人。” 赵祯眼睛一亮的问道:“东华门外小货行街的曹家?” “殿下英明!”彭七赶紧的送上一记马屁。 开始的时候赵祯还以为这些是彭七编出的故事,或是他道听途说而来,可当他提到马元方之后赵祯就相信这是真有其事,否则不会这么详细,最后当彭七说出真定曹家是幕后真凶后,赵祯便更加知晓这是他在提醒自己将门的手段不可小觑。 所谓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彭七提供的情报对今晚的会面很有用,最少知道了将门的手段是什么样子的,这种小手段肯定不会用在自己身上,可蔡伯俙就说不准了。 第一百一十二章商场如战场 彭七看到太子明白了自己的意图后嘿嘿的傻笑,三才和他说的话多少的对他有些影响,既然太子殿下已经看出自己装傻充愣的事实,就不能再装下去,多少要在殿下面前展示一下自己的手段,否则又要被殿下埋怨。 金明池在东京外城西墙顺天门外路北侧,周长九里三十步,池形方整,四周有围墙,设门多座,西北角为金水河的进水口,池北后门外,即汴河西水门。 正南门为棂星门,南与琼林苑的宝津楼相对,门内彩楼对峙。在其门内自南岸至池中心有一巨型拱桥名曰仙桥,长数百步,桥面宽阔。 桥有三拱朱漆栏盾,下排雁柱,中央隆起,美丽的景观就如飞虹架桥让人惊叹!身穿常服的赵祯站在岸边的围栏后惊讶的看着眼前如梦似幻的美景。 金明池中游船穿梭,每艘船上皆放置着各种花卉争奇斗艳,说是花团锦簇也不为过,宋人好赏花可见一斑,不光由此这些船只中还有不少堆满花灯的灯船,形态各异花样百出,有状若飞仙的,有报喜福星的各式各样。 四周的游人无不驻足观赏,当响亮的锣声传遍四周,小斯高声叫喊:“各位看官请了,今晚由七十二家正店掌柜出资,评选金明花魁!士农工商皆可围观,贩夫走卒亦可通往,无高低只分,无贵贱之别!” 这下四周游人的兴趣一下子被调动起来,这是没有限制的表演,赵祯惊讶这种表演赛居然在大宋就开始流行了,算不算是综艺节目的前身? 有钱人皆包游船获得最好的位置,稍次一点的就前往金明池中的台榭观看,没钱打赏的普通人就在桥上围观。 一时间路人奔走相告,竟然在短短的半个时辰内就聚集了数万人前来,把整个金明池围得水泄不通,还好赵祯等人早早的就进入台榭,他们手中有着独特的请帖才能畅行无阻,否则只能在池中的小岛外围观看。 有一小斯专门接待贵客,在看到蔡伯俙手中的描金竹牌后立刻变了一副脸色,堆砌满满的笑容点头哈腰的请他们上楼,岛中的台榭上才是真正评选花魁的地方。 也是各家来人的聚会之所。赵允初在看到太子后立刻迎了上去哈哈大笑道:“太子殿下亲来是我等荣幸,哥哥这厢有礼了!” “四个不必客气,孤要是不来,蔡伯俙这小子怕是不能囫囵个的回去了!”赵祯笑眯眯的说道,可说出的话却在敲打着眼前这位假装痴癫的堂哥。 赵允初脸色微变尴尬的笑了笑:“不会如此,不会如此,殿下里面请!” 就在赵祯准备登楼时,彭七猛地上前窜了一步把蔡伯俙顶开低声对赵祯道:“殿下!要不要亲卫先检查一下,以防不测……” “岂有此理?!楼中皆是我大宋将门或宗族子弟,岂能害孤?”赵祯大怒的打断彭七的话,转头对赵允初道:“哥哥莫要理会这憨货,他就是个直肠子老是管不住自己的嘴巴,彭七你要是在这样就别陪着孤了!” “殿下教训的是,俺错了,这就让兄弟们在台榭下等着,不过各家子弟的名号俺还要记下以防官家询问!” “你……诶……罢了罢了速去速回,万万不可失了礼数!” 两人一唱一和的表演让赵允初脸色僵硬,刚刚还是一副毫不在意的模样,瞬间就让侍卫记下名号,这种拙劣的表演当自己是个傻子呢? 可他却不能说什么,毕竟太子的话有理有据,做的事情也是妥帖,其实这是彭七在告诉他,如果太子在这里出现意外,所有人都要面对官家的雷霆之怒,一个也别想脱得干系! 赤裸裸的威胁让赵允初脸色难看僵硬的说道:“殿下身边的侍卫还真是小心谨慎的很!” “多谢副都指挥使!”彭七脸色不变笑眯眯的回答。 见他软硬不吃又装傻充愣,赵允初哼了一声就上楼去,赵祯和蔡伯俙两人伸出大拇指对彭七比划了一下惹得他发出招牌式的憨憨笑声。 赵允初上楼后吵闹的声音瞬间就消失了,一个书生气很重却一身劲装打扮的年轻人开口问道:“赵家哥哥太子果真来了?” 其他人虽没开口可都紧紧的盯着他,赵允初苦笑一声:“没错,殿下还真的来了!” “唉~!”的叹气声响起,众人失望的摇了摇头,这是最坏的事情,虽然之前各家都商量好了如何应对,可谁希望损失利益呢? 赵祯上楼后咳嗽一声:“诸位都是大宋的将门子弟,本应英勇果敢,为何在此长吁短叹的?” “殿下难道不明白?还不是因为您的这位伴读,神童蔡伯俙!” “这可冤枉死小子了,诸位叹气与我何干?!”蔡伯俙不解的大叫冤枉,长时间的接触生意已经让他摸出了一点门道,无论情况如何表面的功夫一定要做好。 “你可一点也不冤枉,蔡记的招牌在东京城现在可是响当当的招牌,后起之秀啊!连做便女子生意的碧雅轩也不是你的对手!” 蔡伯俙面对指责笑了笑:“蔡记的招牌响亮,是因为货真价实东西新颖,诸位的店铺难道就没有抄袭?不见得吧!可为何还卖不出去?原因在你等自己身上与我何干!” 赵祯仿佛听到了清脆的打脸声,那叫一个脆生!众人看着一个十岁少年默默无语,这要是传出去岂不被别人笑掉大牙?这么多的将门宗室开的店铺居然还不如一个孩子开的,既然他有太子做后盾就不能使用见不得光的手段,只能光明正大的和他竞争。 可现实是他们竞争不过蔡伯俙的店铺,将门并不是担心眼前的损失,而是害怕未来,现在的蔡记只做些成衣和冷饮生意,但以后呢?如果他涉足其他行业也是这般该如何是好? 这种危机感才是迫使他们聚在一起的讨伐小胖子的原因。 团结起来的商人显然不好对付,赵祯看到蔡伯俙能压制住对手很惊讶,这小子的手段不错啊,居然能让这些人陷入短暂的尴尬,这比他预想中的要好得多。 商场如战场,这句话撂在哪个时代都是真理,千军万马冲杀着奔向行业的制高点,而最终只有为数不多的人可以分享胜利后的晚餐。 在冲杀的过程中,必然会有一大批人马或悲壮惨烈或默默无闻地倒下,成为壮大这个行业的奠基石;这也是一个敌手无处不在的环境,即使你已经垄断一个行业,可你的四周依然存在着敌人! 这些将门和宗室就是,虽然蔡伯俙垄断了成衣和冷饮这两个生意,可人们对未来的恐惧迫使他们对蔡伯俙下手。这就是今晚的赵祯要解决的最大难题! 不光如此赵祯还要让这些人为自己所用,否则一旦他们坐大便更难控制。 第一百一十三章怒发冲冠凭栏处 紧张的气氛仿佛随时会一触即发,小胖子这才意识到今晚当真是宴无好宴,求助的看向一旁的太子,他可不希望自己成为彭七口中的裘衣胖子! 面对蔡伯俙投来的求助目光赵祯苦笑着摇了摇头,这货怕是已经后悔当自己的急先锋了。 “诸位皆是代表着自己的家门前来商议,所谓冤家宜解不宜结,孤倒是有个解决的办法诸位愿意听吗?” 赵祯看着将门宗室的子弟缓缓开口,其实他早就做好拉这些将门下水的计划了。 众人皆看向赵允初,他才是这次聚会的主办者,也只有他才能请来太子殿下,安抚将门的躁动之心,否则针对蔡伯俙的计划早就被执行了。 “我等当然愿听太子殿下的高论,还望殿下指点迷津!” 对于这位太子堂弟,赵允初是从来不敢小觑的,别看他只有十岁左右可手段却让多年混迹于朝堂的父亲都称赞有加。 众人见他这么说也都是连声附和:“太子殿下天资聪慧我等皆愿一听高见!” 赵祯笑眯眯的说道:“此事说难也难说简单也简单,诸位担心的只不过是蔡记未来是否会对各家的其他行当产生冲击而已,是也不是?” 太子的话一下子说道了众人的心中,成衣和冷饮才占东京城的多少利益?谁会为了这种小利得罪太子殿下,可赵允初的分析主要是担心蔡伯俙把手伸向更为广阔的领域,盐铁,酒醋,粮食,布匹,甚至因为太子的关系拿到度牒,这对将门的生意将带来毁灭性的打击。 见他们连连点头,赵祯就放心下来,看来自己的分析是正确的:“既然如此蔡记将来所开店铺皆可让诸位入股便是,从他的手段诸位也应该看出蔡记的实力绝不可能满足与现有的成衣和冷饮子之类,将来必会接触更多行当,如此一来肯定会对各家的生意产生冲击,那不如蔡记放开投资,独乐了不如众乐乐。” 这下众人炸开了锅,交头接耳的窃窃私语起来,太子的计划实在是过于胆大了些。 赵允初的眼睛一亮,蔡伯俙的手段他是看在眼中的,各种推销促销花样百出,如果能入股也是极好的!既不用劳心劳力的去操持,也免费得到太子这颗大树,将来太子登基,他们就算是和官家一道做生意了! 想到这里赵允初用力的咳嗽两声:“太子殿下的注意是极好的!诸位难道还看不出这是太子白送给诸位的赚钱机会吗?” 为赵允初马首是瞻的将门子弟立刻明白了他的话,只要投钱其他的事情都不用做就能得到分红,这种还是上哪去找?最主要的还是和未来官家一起做生意这是他们想都不敢想的天大好事。 赵祯见众人喜笑颜开的样子就知道他们进入了圈套,商人的特性就是面对利益毫无抵抗力,马克思说得好:如果有百分之十的利润,他们就保证到处被使用,有百分之二十的利润,它们就活跃起来,有百分之五十的利润,它就铤而走险,如果有百分之百的利益就会疯狂,有百分之二百的利益就敢于践踏一切原则。 阴谋得逞的同时赵祯也失望了,这些将门子弟与其说是虎子不如说是商人更妥帖,指望他们为大宋开疆拓土简直就是个笑话,赵祯彻底的放弃培养将门子弟的计划,还是从普通人中或是军中选取有才华者才是上策! 蔡伯俙一下子从阶级敌人变成这里的座上宾,赵祯给他使了个眼色就离开,花魁的争斗正式开始了! 相较于台榭中的铜臭味,金明池中花魁争夺的脂粉气更加吸引年轻的太子。 彭七觉得这时离太子远些的好,一股阴冷的气息笼罩在他的身上,一副生人勿近的模样让人害怕。他从未见过太子如此的愤怒和悲伤仿佛绝望的站在悬崖边上。 “彭七你说这些将门是真的烂透了吗?” 赵祯阴冷的声音让彭七一僵,苦笑着回答:“也并非如此,殿下是当局者迷,如果跳出这个圈子来看也不尽然,这些将门皆是左右下注,眼前的这些算不得家中的精锐,就如殿下看到的,曹家,杨家,石家可有一人是嫡子?” 彭七的话提醒赵祯让他一惊,没错这些将门子弟不是庶出就是远房,根本算不得嫡子,看来这将门是不打算把鸡蛋放在一个篮子里。 见太子沉思彭七再次解释道:“殿下,其实所谓的将门是一个极其庞大的存在,其中的利益牵绊实在太多,可谓是牵一发而动全身,想要弃之不用是万万不能的。” “就你聪明,还老是在孤面前装痴装傻!” 面对太子的责难彭七继续发出憨厚的笑声惹得赵祯无奈的翻了个白眼说道:“你这么了解将门就把他们的一点一滴向孤说个明白!” 这真是自己给自己挖坑,彭七郁闷的想抽自己几个大嘴巴,没事多嘴干嘛! “要说我大宋的将门怕是有的聊了,殿下真的要听?” 赵祯看着驶近的花船斜视了身旁的憨货道:“废话,有关将门的事情你要事无巨细的告诉孤,否则嘿嘿……书院的孩子正缺少你这样的陪读!” 彭七立刻脸色大变:“俺说就是,殿下何必要吓唬俺,当初太祖就是受到将门的拥立成了官家,后来的事情太子应该已经知晓,文臣们对这段熟。俺只说说现在的将门,经过太宗的两次北伐大宋的将门的手下精兵几乎被消耗的差不多,只留下东京城的禁军可堪一战,这也是官家与辽人会战与澶渊的最后本钱。” 赵祯惊讶的看着彭七,没想到这只缩头乌龟居然能说出这样胆大的话来。 “官家亲临前线与辽人会战与澶渊,殿下知道这是为什么吗?” “因为寇相公……” “殿下错了,寇相公其实并未威胁官家,也未挟持,而是对官家说了句:官家不亲征,大宋就完了!至于原因嘛,也和将门脱不开关系,您想想如果官家亲征,将门能让他孤军奋战?如果官家身死所有的将门必遭毁灭!从此在大宋成为千古罪人!” 这话彭七是咬牙切齿的说出的,可见他此时心中的愤怒,嗤然一笑他又继续开火:“果然在官家到达澶渊之时,我军士气大振,将门带着几十万大军迅速向澶州集结,已形成前后合围之势!而此时的辽军,孤军深入,本犯兵家大忌,加上主将萧挞凛被三弓床子弩击毙,士气低落,军心涣散。” 赵祯望着面露兴奋憧憬的彭七,此时的他仿佛是看到了胜利就在眼前收回烟云指日可待,但没多久他的脸色一变,由兴奋转为无限的扼腕叹息:“可成也将门败也将门,本是绝好的机会却被将门的鼓动和官家的犹豫放弃了!这才有了议和的契机!” 说完这些彭七愤怒的一拳砸在栏杆上,实木的凭栏就如纸糊一般破碎开来,化为齑粉坠落于明镜似得金明池中。 第一百一十四章忆往昔,峥嵘岁月稠 看着落入水中的碎片激起点点浪花,赵祯理解此刻彭七心中的愤怒,大好局势就这样被将门放弃,胆小的官家甚至不惜以百万岁币购买和平。 虽然最后出使辽营的曹利用被丁谓威胁,尽全力的把岁币压缩到三十万贯,可这也不能磨灭买来和平这一事实! 怒发冲冠的不止彭七还有年轻的太子,赵祯体内的血液在快速跳动的心脏帮助下直冲脑海,牙齿之间的摩擦声刺得彭七直起鸡皮疙瘩,他能感受到火山爆发般的愤怒。 “殿下这就接受不了?更让人不耻的还在后面,官家的疲软众所皆知!可将门呢?他们才是促使这件丑事的罪魁祸首!虽然救驾有功,可不能摸去他们的险恶用心,当时的大好局势连文人都能看出,只要合围全歼辽人的精锐,烟云之地便如探囊取物一般!” 赵祯猛然回首:“那官家为何不取?!孤不相信父皇会懦弱如斯!” “懦弱?也许在官家亲临澶渊之前是有点懦弱,可当高琼挥鞭驱赶驭辇武士抬着官家直抵澶州北城后,官家就变了,山呼海啸的万岁之声震碎苍穹,军民无不怒喝辽贼:大宋官家亲征,尔等还不顿首?!当时的场面之恢宏古今罕见啊!” 赵祯难以想象躺在病榻上苟延残喘的老爹居然有这样辉煌的时刻,也许是前线将士的呐喊声激起了老爹的英雄豪情。 “殿下是没看到,当时的官家身穿龙甲站在澶州北城之上,猩红披风大氅被他投掷与地道:将士用命,朕岂能独外?一时间官家的豪情无两!” 彭七激动的对赵祯说道,从他的字里行间赵祯感受到了当时老爹的气魄,可后来为何会议和? 看着太子疑惑的目光彭七苦笑一声道:“殿下的疑惑也是应该,将门中流传一句话,太祖曾云:收回燕云者永世封王!如果官家一举收服烟云还有将门什么事?” “什么?!竖子尔敢!”赵祯瞬间暴走,这些将门居然为了封王而不惜使用这种手段?彭七的话颠覆了赵祯对将门的认识。 “有什么不敢的?大宋的每一场战斗都离不开将门,看似没有一点权利的他们却在大宋有着举足轻重的地位,毕竟兵事上还要靠他们,文臣领兵也要用将门指挥,这是不争的事实!” “难道官家就被将门的三言两语劝住了?”赵祯奇怪的问道。 “何止是三言两语,将门对官家的述说了厉害,辽人虽然如丧考批可依然有数万之众又都是骑兵,大宋多步卒少骑兵,要想围歼必然会分散,到时辽人被逼急了拼个鱼死网破说不定会直趋官家而来,如果这样官家该如何是好?” 赵祯听了彭七的话微微苦笑,这些将门还真是对症下药,老爹好不容易重振精神就是在是几十万大军的鼓舞下,当听说身边并没有那么多人后肯定要打退堂鼓的。 “父皇就因为将门的劝说后退了?” “差不多,文臣中也有不少主和的,最后连寇相公也不愿坚持了,朝中的三司已经向他发出了紧急文书,大宋的国库也坚持不了这种旷日持久的战争。” “这是为何?” “太子殿下几十万大军人吃马嚼每日消耗惊人,要不是官家亲征三司竭尽全力怕是早就断了粮草,辽人是有备而来,我大宋却是仓促迎敌。” 听了彭七的解释赵振老脸一红,这么重要的事情自己怎么就忘了,古代战争最重要的就是后方补给,所谓兵马未动粮草先行就是这个道理。 “殿下没经历过战争想的没有这么周全,可当时的大宋虽然打不起却也能收回烟云之地,如果能拖住辽军十日,各地的粮草送达到北线战场,收回烟云指日可待!可官家……唉!” 看着垂头丧气的彭七,赵祯叹道:“孤知道了,将门是想用他们自己的手收回燕云之地,以无上功勋获得封王,孤不会随他们的意!” 彭七见太子明白了自己的意思点头道:“殿下觉得大宋的禁军就真的不堪一战吗?”他看得出太子大肆发展军械局是想以强大的军械战胜对手。 见赵祯呐呐不言彭七摇头道:“禁军并非不堪一战,而是因为两次北伐失败,檀渊之盟,让大宋文武吓破了胆,说实话俺自己也是这样,虽有百万大军可却觉得很不安,直到太子三卫被您练成这般模样!” 长叹一口气彭七希翼的望着赵祯:“殿下您训练出的太子三卫简直就不像是大宋的禁军,如果大宋禁军解释如出燕云之地怕是早就收回来了。 当年太祖雍熙北伐本事有胜算的,也能收回烟云十六州,可恰巧的也是将门误了事,太宗曾经再三吩咐曹彬持重缓行不得贪利,可他却只用了短短数日之功便夺取涿州,可后面的粮道却被辽人切断,十日之功便消耗完城中所有粮草,不得不回撤雄州,太宗急令他留守以待后援,可为时已晚曹彬已经率部回到雄州补充粮草原路返回,可辽人援军已到收回了涿州……” 赵祯怒道:“师老兵疲岂能是人家对手!曹彬本是个善战之将为何如此昏……因为太祖之言?”这时他才反映过来,这些将门的手段真是让人思细恐极! “风是穿山过水拂面而来,花是零落成泥常开不败……”悠扬的丝竹声配合着优美婉转的女声在整个金明池回荡,瞬间就把人带入如梦似幻的美景之中。 优美的歌声打断了彭七和赵祯的对话,“苏大家唱的是殿下的曲子?” 面对彭七的揶揄赵祯苦笑一身:“你一直在旁边看着的,知道还问!” 花魁的争夺已经到了如火如荼的地步,数艘花船挤到台榭前表演,船上的乐手努力的配合自家的清倌人表演,说实话苏小卿的一曲《风花雪月》夺得了头筹并不是因为其他人的曲子不好,而是赵祯的曲子极具穿透力和感染力,使得围观的百姓和台榭中的文人趋之若骛。 将门在和小胖子达成共识后也出现在外面的围栏处高声喝彩,十几个个小斯在台榭中来回穿梭,每当有人打赏时就高声说出打赏者的名字和数额,当然这些都会算在花船上的清倌人头上,最后谁的打赏最多就是今晚的花魁。 第一百一十五章皇城大火! 雕栏,金池,明月,美人,在忽明忽暗的烛光下显得如梦似幻,这样的美景仿佛能让人忘却烦恼,赵祯站在台榭之上微风拂过雾气升腾,飘飘乎如遗世独立,霖霖乎如羽化登仙。 对面花船上的清倌人见一俊朗少年负手而立的站在台榭之上,忍不住多看两眼,口中的调子也变得更加抑扬顿挫起来,苏小卿在见到赵祯后脸色就变得抚媚,一首《风花雪月》结束后,脆声说道:“赵公子还是来了,是为奴家助威的吗?” “额……我今天是来赏月的。”赵祯面对苏小卿尴尬的说道,他可不想做一个如宋徽宗般的官家和名妓有一腿这种风流韵事会破坏自己的形象,再说他也确实对苏小卿没有兴趣。 东宫中有个倾国倾城的腹黑小萝莉,禁中还有一个投怀送抱的毒蝎美人,说实话杨贤妃都比眼前的苏小卿更加的魅惑妖艳,想到那个魔女,赵祯不禁心中一热,旖旎的画面再次浮现,那薄如蝉翼之下的绿色丝带让他想入非非。 见赵祯明显的敷衍自己,苏小卿并不气馁,最少她现在和这位太子殿下搭上了话,“赵公子随意,奴家多谢您的佳作!” “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绝美的词句从她如黄鹂般的嗓音中唱出,立刻把人群的热情点燃,赵祯苦笑着摇了摇头,显然这首《水调歌头》超越了其他清倌人的词,词中既有飘逸出尘,又有缠绵悱恻,最后一句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更是惹得游人阵阵叫好,真可谓是文人为之疯癫,女子为之倾倒。 可彭七敏锐的发现太子殿下像是做贼一般偷偷溜下台榭。 “做出这么好的词,殿下害羞个啥?”莫名其妙的他怎么能理解赵祯此时的羞愧,偷诗贼的名头仿佛挂在他的头顶上,虽然别人不知道可自己却受到良心的谴责。 小胖子已经彻底不去东宫了,赵祯在车中大骂他无情无义,可他却无所谓的摆了摆手:“殿下这就有些强人所难了,我每日往返于书院和店铺之间,即使先去东宫也没时间啊!更何况东宫的军械司以有专人负责,我便更是去不得了!” “军械司由专人负责?是谁?” 听了蔡伯俙的话彭七急急的问道,这事情连他这个亲卫指挥都不知晓何况是太子殿下? “诶?你们不知道?哦~我想起来了,军械司的宿卫已经交给皇城司负责,彭七你不知道也是常理,新来了一个叫种世衡的担任将作监主簿一职。” “种世衡?!种放的侄儿?”赵祯在听到小胖子的话后惊讶的叫道,这为老兄可不简单,大儒种放之侄,北宋将领、种家军开山人!面对西夏的虎视眈眈他三管齐下“苦肉计”、“美人计”、“离间计”巧妙运用,成功打击西夏的嚣张气焰,也破坏了西夏在西北地区的部署。 “殿下认识他?”蔡伯俙好奇的问道,在他看来种世衡不过是个靠着叔父大儒种放恩荫来的将作监主簿而已,太子的反映也太高调一点了。 “我不认识他,可他叔父种放的名头可不小,寇相公和王相公曾经对他赞赏有加,父皇说他博通今古,孝悌之行。乡里所推,慕古人之遗荣,挹君子之常道。” 小胖子在听了赵祯的话后哈哈大笑道:“这就是太子殿下的不是了,种放的事情怕是当京城的官吏都知道,这人虽是有才学,可也过于恣意狂放了些,种放晚年在长安广置良田,每年获利可观也有强买强卖的,于是和百姓起了争讼,门人族属依仗他而恣肆骄横。他不光借着酒醉谩骂京兆府知府事王嗣宗,还屡教不改嘞!” “这不会是以讹传讹吧?”赵祯有点不相信,这个时代的大儒岂能因为这种小事丢掉自己的名节? “太子殿下以为他的侄子抢了我的差事,我就要诋毁他?” “你这小子多日不见反而拿起了架子,你我之间还用这般猜度?!” 赵祯听了蔡伯俙的话气不打一处来,自从他离开东宫后,接触少了便有些愤世嫉俗起来,可能是担心自己疏远他吧,赵祯想想就气不打一处来,这小子把自己当成什么人了?难道太子就一定是孤家寡人的独夫?! 用力的给他一个暴栗,疼得小胖子眼泪都快掉下来了,怨气横生的说道:“你还这样打人!我说就是了。”虽然是这样可赵祯明显感觉亲切许多,这小子还真精明! 小小的插曲并未破坏赵祯和蔡伯俙之间的感情,小胖子微微一笑:“种放上奏表迁居嵩山天封观侧边,皇帝派内侍就兴唐观地基建造府第赐给他,这算是天大的荣耀了而且请假超过一百天还继续给其俸禄。但种放还还不知收敛,往来终南山查看田地,每次出行必定向枢密院索要驿券,在路上有时诟骂驿吏,估算粮具的价值等等,你说这样的事情能是编造出来的?种放真小人也!” “也许是小人,可他的能力却是不低的,父皇曾经给我看过种放所上的《时议》十三篇,其中的《议刑》《议教化》《议赏罚》《议军政》都是相当好的,不能因为他的人品就否定他的才学。” 小胖子不服不忿:“有才也不能这样肆意妄为,反正我是不屑为之!” “对对对,你是正人君子行了吧!” 小胖子还要说什么,可刚刚张嘴就僵住猛然伸手直直的指着东京城道:“好大的烟啊!” 随着他的话赵祯和彭七转头,一下子就被惊呆了,浓浓的烟柱在东京城中生起,赵祯立刻就向一旁的棂星门跑去,那里高度正好能看到城中的情况,赵祯是开封府府尹同时监管东京城的消防工作,如果大火蔓延怕是也难辞其咎,因为皇后早就让赵祯接管了东京城的部分工作…… 等到了城墙上才发现烟柱是从皇城附近飘起来的!彭七大叫一声不好,一把抄起赵祯夹在胳膊下就冲下马车,小胖子莫名其妙的被踹下马车站在地上揉着屁股的咒骂彭七,但回应他的却是马车疾驰扬起的尘土…… 彭七之所以这么着急是因为皇城起火乃是天大的事情,东京城已经不是第一次着火,每次都是房倒屋塌,损失不计其数,木质结构的房屋极其容易被引燃,而且东京城的街道多有违建,大火一烧就是一片! 就连皇宫也不能幸免,太宗时,初夕,阴雲雷震,火起月华门,烧到第二天早晨才止,这次的着火点也是在皇宫附近,所以彭七才会发疯,毕竟赵祯顶着开封府府尹的名头。 第一百一十六章太子拆王府 浓浓的烟柱冲向天空,在到达皇城附近被风吹向北方,可皇城也在北方!火光在寒冷的季节给人以温暖,可现在给人带来的是恐惧,木质结构的房屋在大火中熊熊燃烧,皇城附近的官宦人家炸开了锅。 “走水啦!走水啦!”凄厉的惨叫声从荣王府中传来,四周的邻居皆派奴仆前来帮忙,这时候可不能自扫门前雪,如果火势蔓延很可能殃及池鱼! “快去后院拿些火叉、大索、铁猫儿,别忘了水囊、唧筒!”周有福是丁相公的管家,此刻看着荣王府的大火正指挥府中的院工去荣王府帮忙。 丁谓看着熊熊燃烧的王府皱眉:“八大王严毅不可犯的脾性,为何他的府中会起如此大的火势?” “这天干物燥的日子,稍有一点火星就着了,王府中还用上了锦棉遮挡寒风,滋滋滋……这烧起来还有个头哟!”周有福听见相公的话赶紧表达了自己的见解。 “嗯,有点道理,可赵元俨往日里就是个怕事的主,自从皇后监国他就自诩谬语阳狂且不复预朝谒,这样小心谨慎的人如何能管束不好家中的仆从?” “这小人就不知道了,可能是仆从不慎引起的大火吧,相公您要不要去外面暂避?” “荒唐!这火势随北风向皇城而去,本相身为参知政事岂能坐看,备车!” 本是担心相公的安危岂料还被数落一顿,周有福郁闷的去备车,此时府中的仆从皆去荣王府灭火了,他只能亲自为相公赶车。 “周有福你安排人手把附近乱搭的小棚子都给挑了,万一风向骤变说不定烧到咱们的府上!” 听到相公这么说周有福暗自松了口气,这才对勒!比起皇城自己府上才更重要些,毕竟皇城大着嘞,任凭火烧也烧不到官家的…… 赵祯在车厢中被奔驰的马车颠地七荤八素,前面的彭七还在玩命的挥动着马鞭抽打着本就疾驰的骏马。路人自觉的闪开,已经有不少马车这样在街道上疾驰,谁也不敢说什么,相对于皇城附近的大火,纵马疾驰这种小事还算得了什么? “彭七你要是撞到人就去学园陪读吧!”赵祯在车中发出无力的威胁,这车速实在太快,万一撞到人非死即残,他可不想被人找后账。 “殿下放心,路人早就躲开了,谁不知道救火如就命?贼直娘!快闪开……” 路上的行人面对马车发愣,还好被一旁的汉子拉倒,躲过了在马车下变成残废的命运,“你这汉子好不晓事,没见着这是太子的车驾吗?万一挡了太子救火你担得了天大的干系?!” “太子殿下的车驾?俺只是被吓蒙了,着火的是荣王府太子殿下这么着急干嘛?” “你这斯还真是糊涂,太子是开封府府尹啊!” “哦~我说呢!” 路人的对话传进车厢中,赵祯勉强听见脸上露出苦笑,还真的和自己脱不了干系了!但心中紧张也被放下,不是皇城着火就好…… 东京城的望火楼和潜火铺子全数向荣王府集合,他们是最专业的消防队伍,还好赵祯之前整改过,给每座望火楼和潜火铺子传授了旗号和灯火信号,这是利用航海知识总结出来的,白天看旗号晚上看灯火,这样就能快速的传递消息,如果火势太大所有的潜火铺子都要前去支援无论远近。 这是赵祯的底牌,他已经把消防系统变得更加高效,这样一来没人能随意责难他。 马车在荣王府门停下,在路上彭七就知道着火的地点了,人们奔走相告想不知道都难! “太子殿下您怎么来了?此处危险还望殿下回宫!”灰头土脸的马元方在看到赵祯后脸色大变的驱赶他。 “孤是开封府府尹岂能擅离职守?荣王府大火不是已经被控制住了,有什么好担心的!” 马元方苦笑连连:“这么大的火如何能被控制,已经开始向皇城蔓延了,可荣王府的大门紧闭,我等进入不得啊!” “什么?!”赵祯在听了他的话后亡魂大冒,如果要烧到皇城可就是天大的事情了! “把皇城和荣王府相连的建筑都扒了!快!” 马元方急急的挥手阻止潜火铺子的人动手:“殿下这如何使得?荣王府北边和皇城相连,中间只隔着一个花园,如果要扒掉怕是要把荣王府给拆了!” “中间还隔着花园!?马元方你是不是昏了头,花园中皆是草木,如果着火不是向皇城烧去?风助火势,火趁风威如此下去皇城定然不保!彭七还愣着干什么?带人去扒了!” 彭七刚要有所行动就被高声喝止:“谁敢进我荣王府?!” 赵祯还真是信了他的邪,居然有人敢这么对自己说话,除了老爹连监国的皇后都是和自己好好说话的! 赵允初在旁边急急的说道:“殿下哥哥我无意冒犯,只是这火起在之处是我荣王府,本应由荣王府扑救……” “你有病吧?荣王府起火你不让潜火铺子进去救火是几个意思?难道想让八叔八婶……” “殿下慎言!此事还是由我荣王府扑救更为妥帖,毕竟外人太多,万一在府中放下什么不干净的东西栽赃,到时可就说不清楚了!” 赵祯一下子明白这位堂哥的意思,情愿王府被烧的干净也不能给人家下黑手的机会,真是审时度势!可府中传来的惨叫声听的赵祯揪心。 “报!太子殿下,望火楼传来消息,火势已经蔓延至荣王府花园,以有草木着火借助风势向左承天祥符门飘去!” 东京城的马、步军、殿前三衙禁军已经赶来,他们也是负责东京城中消防,但赵允初见到这架势后更加的不让人进入,生怕被抄家似得。 大火还在燃烧,荣王府中传出更多的惨叫声,不用说在火灾面前人的力量是渺小的,王府中的人才有多少,怎么能灭的了如此大火? 冲天的火光和惨叫刺激这赵祯,年轻的太子已经忍无可忍:“火势开始蔓延,如果烧到皇城你荣王府难辞其咎,你要么现在开门让人进去救火,要么我命人破墙而入!” 赵允初沉默的看着眼前的众人,他自信这些人不敢轻举妄动,可他错了,赵祯毫不犹豫的挥手,太子亲卫立刻向大门走去,彭七抬手就把赵允初放倒在地…… 厚重的大门在火药弹面前就如纸糊的一般被炸裂,轰的一声巨响把三衙的禁军和马元方等人吓了一跳,他们还是第一次见识到火药弹的威力。 第一百一十七章太子“火了” 众人在太子的带领下进入荣王府,赵祯飞快的指挥着各队人马:“太子亲卫去去把荣王府和皇城相连的地方全数推到,决不允许有相连的地方!马元方你带开封府的皂隶把伤者送去最近的医馆,同时调遣东京城能找到的大夫去帮忙要快!殿前三衙的禁军和潜火铺子去救火,记得要保护好自己!” 最后的一句保护好自己让殿前三衙的禁军感动,这时候还能考虑待他们这些厮杀汉的安危是殊为不易的。 队伍迅速的开始分散各司其职,马元方看着太子指挥若定的模样暗自感叹:“太子的部署算得上是井井有条,比我这开封府知府还要妥帖,今天还多亏殿下了啊!” 一旁的主簿笑道:“太子当然是妥帖的,下官早些时候还觉得他的旗号灯火没啥用,可现在看来真是防患于未然,殿下真是高瞻远瞩啊!” “高瞻远瞩?如果真是这样怕就不会硬闯荣王府了,你派人注意一下这些禁军和潜火铺子的人,荣王府的大火来的蹊跷,赵元俨是什么样的人你我皆知,岂能让大火烧成这样?这水太深了!” 主簿奇怪的看着马元方,自从王家的事情过后,这位大老爷就变得不一样了,为人处事不似之前的刚直,也变得圆滑起来,虽然如此可原则上依然很强硬,就像突然开了开了窍似得。 “依您的意思是这荣王府的大火是有人蓄意为之?” “这可说不准,反正多多留意没坏处不是?” “下官明白,这就去派人盯着些!” 马元方的猜测让主簿变得紧张起来,结合先前赵允初的话主簿脸色微变,难道是荣王府中有人刻意纵火,引得外人前来救活的时候栽赃陷害赵元俨?! 突然就听有人大喊:“不好了,火已经烧到左承天祥符门!” 主簿和马元方同时惊叫:“快快扑救!”但一旁的太子却道:“速速派人禀报陈琳!就说宫火来的蹊跷,务必保护官家和皇后娘娘,让殿前司诸班直周庐宿卫不得有误!” “太子殿下这么做是不是有些过了?大火只是烧到左承天祥符门而已,距离禁中还远着呢!” “你脑子被驴提了?!荣王府的后院刚刚着火我们就冲了进来,太子亲卫已经推倒了和皇城相连的建筑,即使有些火种飘入左承天祥符门也不会燃烧的这么快,那肯定是有人故意纵火配合,大火一旦烧起谁还能分辨得出是人刻意纵火还是从荣王府烧过去的?” “殿下英明!不愧是我赵家的麒麟儿,以毫厘窥千里,这脑子比我那痴儿好上百倍!”赵元俨从后院走出看着年轻的太子哈哈大笑的夸奖。 “侄儿拜见八叔!” “勿要多礼了,你这小子还是心软了些,其实你最好的作法就是派人围住王府,任凭大火烧就是了,不过是些房屋建筑之类,烧就烧了有甚可惜的,只要能保住皇城这些都不算什么!” “八叔您早就看出来了?” “那是当然,否则会让你那不成器的四哥站在门口拦着?纵火之人已经抓到,是个侍婢刻意打翻后堂中的琉璃盏,火势就在后堂中蔓延开来,王府中又多锦棉纱帐,便引起熊熊之火。” “她为何如此?难道不知刻意纵火者男要杀头,女要流放吗?!” 马元方不解的问道,在他看来谁会得罪堂堂的大宋八大王? “诶!家门不幸,我家三哥儿允良好优戏,也不知为何看上了宫中的优戏便去向皇后讨要,皇后娘娘是个宽仁的性子就遂了他的意把那优戏赏赐给他,可那优戏不喜我儿,便夜纵琉璃盏引火焚室,辛亏我儿机敏才逃过一劫!” 赵祯望着赵元俨的老脸真想大笑三声,这话说出去谁信啊!一个表演卖笑的戏子就因对你儿子不满纵火自杀?还不知你儿子做出了什么令人发指的事情才会引起她一个小小弱女子的报复。 “没听母后喜欢优戏啊?” “哦,那优戏虽然是从皇后娘娘处讨要来的,可并不是皇后娘娘宫中而是杨贤妃宫中的,我儿岂能去杨贤妃宫中讨要,这不,才去皇后娘娘那里。” 当听到杨贤妃三个字后赵祯下意识的就把所有的事情串联到一起,杨贤妃手下的优戏勾引了赵允良,然后被他从皇后娘娘那里讨要到荣王府中,之后便对他表示不满刻意纵火!荣王府大火,紧接着左承天祥符门也跟着起火,如果自己来的晚一点怕是大火会蔓延到整个皇城,就连禁中也不能幸免!这样一来就算赵元俨浑身是嘴也说不清楚了。 想到这里赵祯不寒而栗,这妖女的计策还真是毒辣,可她为什么要这么做,赵元俨又没得罪她。 一阵焦臭的味道传来刺的人鼻子难受,众人下意识的捂住口鼻,一具具被烧的不成样的尸体被抬出,都是些年纪轻轻的少男少女,模样已经变得狰狞恐怖,可见他们活着的时候有多痛苦。 一具具尸体抬过在地上留下许多油脂,一旁的赵允初瞬间就开始狂吐,赵元俨也是皱眉的扭过头挥手道:“还不快快抬走!” 但他敏锐的发现年轻的太子殿下去并无反映,说是不并无反映不准确应该是嘴角抽搐双目瞪圆,仿佛有着无边的愤怒被积压在心中。 高高在上的八大王怎么能理解太子此刻的愤怒,这些被烧的不成人形尸首在活着的时候就是王府的工具而已,死了便一点价值也没有。 可在赵祯眼中却不同,这些都是比自己大不了几岁的孩子,他们都有父母,兄弟,姐妹,可现在却变成了丑恶政治斗争中的牺牲品,赵元俨为了保全自己不惜紧闭后院见死不救,赵祯真的很想对着眼前可恶的老脸揣上两脚。 连一旁的禁军都能伸手为这些孩子瞑目,他这个每日享受伺候的主人却厌恶的像是在赶苍蝇,赵祯觉得他才是应该被烧死在大火之中的人。 并不是赵祯有多正直善良,而是他受到后世教育对生命有着敬畏之心。普通人看了都觉得惨不忍睹何况是做为大宋太子的赵祯? 无穷的怒火仿佛火山一般在赵祯的中燃烧,冷声的对马元方说道:“既然已经抓到纵火的侍婢,交给孤来审问吧!” 本打算反对的赵元俨在瞧见太子冰冷的目光后欲言又止,直直的看向马元方。 “太子身为开封府府尹当然有权审理此案,但还是上报官家为好。” 马元方很高兴太子能亲自审案,这样一来就减少了很多阻力,八大王的目光让他很不舒服。 用了俩个时辰才把大火扑灭,准确的说是没有东西可烧了,皇宫只有左承天祥符门受损而已,原因是当差的内侍无意中打翻了烛台,只烧毁了职司的小屋其他的并无任何损失。 黎明的微光照亮了点点青烟,呛人的味道被风吹散,大火虽然熄灭了,可却引燃了太子心中的火焰,一场丑恶的政治闹剧牺牲了整整三十条年轻的生命,北风呼啸着如凄厉的惨叫,仿佛是这些孩子的冤魂在空中游荡发出的哭泣,呜~呜~呜! 第一百一十八章传国玉玺 呕……呕……太子三卫的衙门中发出不断的呕吐声,彭七在一旁直冒冷汗,但还是把手中的水桶浇在女子的脸上,水流透过纱布流入她的鼻孔,被呛着了的女子长嘴咳嗽于是更多的水从她的喉咙流入,不断的呕吐出来。 水刑,看似温柔的水被运用的恰到好处就变成了残酷的刑法,赵祯冷眼看着正在受刑苦苦挣扎的女子:“差不多了,让她回话。” 面对王力的死都不曾扎眼的彭七干咽了一下口水,心中疑惑,俺的天爷爷,太子从哪知道这种厉害手段? 拉起女子的头发把她提起,在彭七眼中只要是敌人就没有男女之别,这女子差点连累了太子,手上还有三十条人命,对付这种人哪来的什么怜悯。 “孤已经知晓你是杨贤妃的人,说说她为何要这么做?” 女子惨然一笑,不断的发出咳嗽的声音,伴随着青褐色的胆汁吐出:“太子殿下一切都知晓还问奴婢干什么?” “你还想尝试一下?那孤满足你,彭七继续!” 女子再次被按倒,水流再次冲击着她的俏脸,水刑的恐怖赵祯是知道的,他虽然没有轻声体验过,可这种刑法被后世美军视作拷问利器一定有它的道理。 水刑的恐怖之处在于心理,使犯人一直体验着自己快被溺毙的感觉,死亡并不可怕,可怕的是体验死亡的过程,水刑就是让人感受溺水之前苦苦挣扎的无助与绝望。 女子的身体不断的抽搐着,仿佛快要挣脱锁链一般,彭七望向赵祯:“殿下差不多了吧?在这样下去她怕是要死了。” “哦,刚刚愣神了,拉她起来。” 彭七听了太子的话翻了个白眼,这边都人命关天了他还走神?赶紧停下手中的动作,把女子拉起道:“你还是快招了吧,好好的小娘子何必要受这样的苦?” 女子已经气息奄奄,赵祯心中都有些不忍,可想想三十条被烧焦的尸体又怒火中烧。 水刑的折磨已经夺去了她的理智:“我说,我说,不要在灌水了……呕!” 心理防线一旦被攻破就是彻底的崩溃,所有的秘密都会被自己知晓,赵祯倒要看看深宫中蛇蝎美人的阴谋到底有多毒。 “太子殿下已经知晓我是杨贤妃的人,难道还看不出这次奴婢纵火全是为了太子殿下吗?” “笑话为了孤?你们的鬼蜮伎俩岂能为孤谋得什么?” 女子嗤笑道:“当人能,这种小手段就是在帮您去除可能的威胁!殿下可知晓您的这位八叔为何死活不开门?并非是怕有人刻意栽赃,而是他荣王府本就不干净!” “什么?!”赵祯被眼前女子的嘲笑惊呆了,没想到一直在外人面前表现出严毅不可侵犯的八叔是这样一个人,难怪他说自己应该包围荣王府任由大火烧光一切。 虽然心中已经相信了一些,但赵祯还是要从眼前的侍婢嘴中得知细节:“空口无凭,你如何证明荣王有不臣之心?” “当然有,殿下可知他荣王府中有一个大宋官家梦寐以求的东西?” 一旁的彭七嗤笑一声:“笑话,官家富有四海,什么东西能让他梦寐以求?” “当然有!太子可知“受命于天既寿永昌”?” “传国玉玺?!” 侍婢的话瞬间就让赵祯呆滞起来,一旁的彭七更是震惊的张大嘴巴! 历代欲谋帝王之位者你争我夺,致使该传国玺屡易其主,辗转于神州赤县凡两千余年,忽隐忽现,终于销声匿迹,至今杳无踪影,令人叹息。 这块被雕琢成玉玺的和氏璧经历了坎坷的身世,沛公刘邦军灞上,婴跪捧玉玺献于咸阳道左,秦亡。传国玺得归刘汉。 西汉末年,外戚王莽篡权,时孺子刘婴年幼,玺藏于长乐宫太后处。王莽遣其堂弟王舜来索,太后怒而詈之,并掷玺于地,破其一角,王莽令工匠以黄金补之。 及莽兵败被杀,禁卫军校尉公宾得传国玺,趋至宛,献于更始帝刘玄,其后玉玺数次易手,汉光帝刘秀,孙坚,袁术,曹操,南朝时,传国玺历经宋、齐、梁、陈四代更迭,隋一统华夏,将传国玺收入隋宫。 隋炀帝杨广被杀于江都,隋亡。萧后携隋炀帝孙杨政道及传国玺遁入漠北突厥,自此就没了消息,唐初,太宗李世民因无传国玉玺,乃刻数方“受命宝”、“定命宝”等玉“玺”,聊以**这也是大宋太祖干得事情,没办法,质量不行就数量取胜吧! 李靖率军讨伐突厥,同年,萧后与隋炀帝孙杨政道背突厥而返归中原,传国玺归于李唐,太宗龙颜大悦。这下传国玉玺算是回到了华夏祖地,可唐末又是天下大乱,五代十国的大分裂使得传国玉玺数次消失。 距离大宋最近的一次是石敬瑭引契丹军至洛阳,末帝李从珂怀抱传国玺登玄武楼自焚,传国玺就此失踪,再无踪迹,可现在居然在荣王的王府中,这怎能不然赵祯惊讶。 传国玉玺除去当朝天子谁敢拥有?这东西虽是小小的一方玉石,却代表着皇权的至高无上,天授皇权之意由此而来! 赵元俨居然敢私藏传国玉玺?难道他有不臣之心,想用这方玉玺做文章! “你一个小小的侍婢,岂能窥伺到王府中的隐秘?再说你怎么知道赵元俨手中的传国玉玺是真的?” “哈哈,太子殿下难道不知酒后失言这句话吗?” 女子癫狂的对着赵祯说道:“奴婢本是杨贤妃调教出的替身,这么多年一直躲在她的寝宫中,可谁知一日被赵允良撞见,便被他讨要到王府中,正中了杨贤妃的下怀。 这父子两是一对禽兽居然轮流宠幸我,赵元俨看似刚毅严肃却是个不折不扣的色中饿鬼! 他的密室就在后花园中,酒后失言被我听得,我本是杨贤妃安插在赵允良身边的,谁知居然遇到这种好事当然不能错过,寻得钥匙进入密室中,便见一方正面刻有“受命于天既寿永昌”八字、环刻“双龙戏珠图案“、最下面有三道海浪模样的线条的玉玺。 殿下您说这是什么?即使不是真的,他赵元俨也难逃干系!” 赵祯和彭七目瞪口呆的对视一眼,没想到这位八叔还真是老当益壮,这么大的岁数还能当一个色中饿鬼。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这句话一点也没错,眼前这个披头散发的婢女不就揭穿了赵元俨的隐私之事! “赵元俨知道你的事情吗?” “这个老色鬼岂能知晓?他只是知晓我打翻琉璃盏引火焚室,他最是怕禁军救火的时候发现密室而已。” “如此甚好,彭七把她关押起来,晚上咱们去给杨贤妃送温暖!”赵祯笑眯眯的说道。 这下轮到侍婢惊讶了:“您不杀我?” “孤的愤怒是来自死去的三十条无辜生命,赵元俨闭门不救是主犯,你虽有罪,可罪不至死,还是把你送给杨贤妃为好!” “不要!求求太子殿下不要让我再回到杨贤妃的手中,我怕!”女子一听说赵祯要把她送回去立刻开始挣扎,身体蜷成一团的在地上瑟瑟发抖。 第一百一十九章棋子 “怕?”赵祯看着眼前瑟瑟发抖的侍女笑道:“你也好意思说怕?你纵火的时候可一点也不胆小嘛!被杨贤妃调教出的人还有恐惧?” “我已经把所有事情告诉殿下了,您要是把我送回去奴婢会被贤妃娘娘打死的!” 侍婢惊如小兽一般的模样让彭七升起怜香惜玉的感觉来:“殿下,要不然还是把她送回老家算了。” “你知道孤不喜欢杀人。” “俺的意思是把她送回她自己的老家,不是要她的命……” 赵祯郁闷的翻了个白眼这话说的太有歧义了,可转念一想对着眼前的侍婢道:“你叫什么名字?” “奴婢柔怜,如果殿下不嫌弃奴婢甘愿在东宫侍奉殿下!” “你想多了,孤可不敢让你侍奉,一个纵火犯还是相当危险的,但是你却可以效忠我,彭七你说她进入黑手会怎么样?” “殿下她这样的也能招募到黑手中?” “怎么不可以?腹黑,没底线,胆大,手段狠,不正是黑手需要的吗?” 柔怜突然觉得太子变了,从温文尔雅变成了机智狡诈,仿佛和之前以仁孝闻名的太子殿下判若两人,就像一只狡猾的狐狸打量着宛若小白兔的自己。 赵祯摸索着下巴走向柔怜道:“孤觉得你还是有利用价值的,怎么样,要不要考虑到孤这里来做事?报酬优厚婚丧嫁娶孤全包哦!” “咯咯……太子殿下真的会对奴婢这么好?可奴婢需要付出什么呢?”柔怜的表情变得魅惑起来,妖艳的伸出舌头舔舐着嘴唇上的水珠,苍白的脸上满是期许的表情。 赵祯色迷迷的走向柔怜,嘴上浮起贱贱的笑容:“把你从贤妃那里学来的一套收起来,孤可不是情窦初开的蠢小子,你很善于利用自己的价值,应该知道孤需要你干什么!” 太子的话就像是剥皮刀一般,把柔怜的伪装全部拨开,露出她脆弱的内心,“贤妃娘娘说的不错,殿下果然多智近妖,只要殿下能善待柔怜,奴婢的小命就是您的了!” “果然是识时务者,孤会照顾你的家人……” “柔怜的家人都在杨贤妃的控制之下,太子如何照顾?!说到底柔怜只不过是枚棋子,是殿下与杨贤妃较量的棋子而已!”原本妖媚的女子突然变得癫狂起来,她之所以为杨贤妃效力,不惜以出卖身体作为棋子,为的不就是家人的安全? 赵祯猛然转头怒喝道:“既然你已经知道自己是棋子就应该明白在谁的手中更有价值!这是盘棋已经开始,你没有选择的余地,要么顺从我,要么被毁灭,但你要知道被毁灭的还有你的家人!” 彭七发现此时的太子殿下才是真正的龙,他的话语中透露出无边的威势,仿佛有着不可辩驳的力量。他迷惑了,跟随太子这么多年此时他却迷惑了,不知到底什么样的太子才是真实的,是独自在东宫花园中发疯,还是在官家病榻前仁孝无双,又或是眼前气动乾坤震撼苍宇。 仿佛那种气质都适合是太子殿下,又都不是!只有赵祯心中清楚,躲在被窝中哭泣的才是真实的自己,一切的一切都是被逼无奈…… 柔怜的目光变得坚定,努力的甩掉青丝上的水珠跪在太子的面前:“奴婢相信太子殿下!只要太子殿下能保证柔怜家人的安全,奴婢甘愿为殿下所驱使!” “这点你不用操心,黑手是由带御器械和各行各业的高手组成,杨贤妃控制你家人的探子也会被他们所控制,孤要你做一个楔子,牢牢的钉在杨贤妃的身边!” “殿下为何会认为杨贤妃不杀奴婢?” “因为你的消息,你此次放火不就是为了让杨贤妃注意到你然后给她送去消息吗?孤放你回去,你对她合盘托出传国玉玺的消息,她自然不会杀你。” “殿下何必冒险?” “这盘棋已经快到收官时刻,兵行险招才能取胜!彭七送她去开封府大牢,和马元方打声招呼,晚上带她入禁中。” 彭七扶着脸色苍白的柔怜离开,只留下赵祯一人在房间中渡步,摸了摸下巴这是他后世养成的习惯:“杨采薇你到底想耍什么手段?” 赵祯不认为昨夜的大火是柔怜一个小小婢女能操纵的,肯定还有人配合她,左承天祥符门也起火了,如果是很快被发现扑灭,皇城中还会有许多的着火点,在这个时代想要查明各个着火点无异于痴人说梦,但杨贤妃为什么要火烧皇宫?她这么做应该是有更大的目的。 作为曾经的艺术大盗,赵祯习惯性的做好最坏打算,所以才会命人通知陈琳保护官家,综合种种线索来看,自己的作法是正确的,蛇蝎般的杨采薇很可能想借助这次大火弑君…… 这就说的通了,自己曾经答应过她,会在登基后封李德明为西夏王!呵呵为了让西夏获得大宋的承认,这位贤妃娘娘还真是不择手段,还好她事前不知道赵元俨手中有传国玉玺的事情,否则这块“皇权天授、正统合法”的信物就要流落到党项人的手中了! 想到这里赵祯闭眼打开帝国百科,关于李德明这位党项首领的资料便显示出来,仔细查阅后才发现这位党项王很崇拜大宋的繁华,在党项内部推行汉化,尊崇汉儒,移风易俗。如果这块传国玉玺到达他的手中,他定然会自诩正统。 赵祯长舒一口气,现在的问题是如何把这块传国玉玺搞到手!这对他一个曾经的艺术大盗来说难度并不大……没想到赵元俨居然得到了这块传国玉玺,真是运气好了山都挡不住啊! 彭七看着贱笑的太子嘴角抽搐,每当殿下露出这种笑容就意味着一定有人要倒霉了! “彭七召集黑手,今晚咱们去荣王府送温暖,顺便取些东西!” “这种事情还要殿下亲自去,交给黑手俺们一定能……”彭七的话还没说完就被赵祯打断。 “你知道啥?知道计划吗?知道荣王府的防卫是怎样的吗?知道怎么安排撤退路线吗?别废话,孤去自然有道理!黑手的准则你忘了!” “第一服从,第二服从,第三绝对服从!”彭七下意识的念出这个从汗水与血水中得出的答案,如果要问他太子三卫的军人是什么,他会毫不犹豫的回答:就是绝对服从和忠诚! 可他也清楚自己和柔怜一样也是棋子,只不过在太子手中的棋子得到了最好的关照。 第一百二十章溜门撬锁 夜幕降临,彭七和太子来到太子三卫的衙门中,此时的黑手已经整装待发,谁能想到隐秘的黑手组织明目张胆的在太子三卫的衙门中? 带御器械是黑手的重要骨干,他们艺高人胆大,同时还有着各行各业的高手,赵祯从将作监挖来了许多能工巧匠到军械司,他们负责专门给黑手研发装备,在这个时代能把匠人的地位提高到这种程度,让军械司的匠人们大为感动。 他们都是手艺人,没有田产,没有铺面,只能靠祖辈流传下来的技术吃饭,可在士农工商中他们却排在倒数第二的位置上,但在军械司他们找到了自己的归属,太子不光给他们安排好了一切,还解决了家属的问题,东宫后山下的宿舍中住着他们的家人,每日只需打扫东宫和后山便可,每月还会有例钱送来,更让人感动的是太子经常来慰劳他们! 匠人们除了拼命的干活实在找不出报答太子殿下的方法。 带御器械的人十分讨厌这些小偷小摸的飞贼,在他们看来这些飞贼就应该流放到边塞之地,到了那里看他们还有什么可偷的东西! 赵祯踢了彭七一脚:“你这是什么眼神?别看他们是飞贼,可人家的技术却是你们没有的!尺有所长寸有所短你忘了?” “飞贼有啥技术?只不过是些飞檐走壁溜门撬锁的歹人而已,没送去管城劳役就算他们命好!” “彭指挥说的是,小人只会些见不得光的小手段,哪能帮太子殿下做事!要不殿下就放了小人?”鼠三躬身对彭七一礼又转头对赵祯恳求。 “哦!孤明白了,你是想去做劳役!哎呀!看来是孤会错了意,这样好不好,你每天去东京城外的城郭上服役,什么背石头,运沙土……” “殿下有令莫敢不从!殿下让鼠三干啥鼠三就干啥!” 彭七不屑的切了一声,这小子长的则眉鼠眼还真的配得上他的名字,一听要去出苦力立刻软蛋,真是个缩卵子的家伙。 “彭七,鼠三,大力,你们三人今晚务必要好好配合,但凡有点差池孤就让你们去学堂写大字!” 赵祯的话一出,不光是鼠三抖了一下,就连身为带御器械的彭七和大力也是抖似筛糠,作为武人他们最怕的就是提笔写字,十几斤的马槊都能在手中轻松挥动,可几两重的毛笔却重如千斤! 彭七见鼠三抖动奇怪的问道:“你一个溜门撬锁的毛贼怎生还怕写字?” 鼠三苦着脸说道:“俺就是不想读书写字才做的飞贼!” 彭七却是不信:“你说的轻巧,不想读书写字?这是普通人家巴不得的福分你还挑拣?你家是干啥的!” “俺爹是账房先生……” 彭七和大力对视一眼异口同声的同情道:“难怪!”这个时代的账房先生还是很不错的职业,不用出劳力而且还能教儿子写字认字,算得上是半个人文。 黑手的人数远远不止这些,但今晚却是人越少越好,对于盗窃这种事情没人比赵祯更加了解,后世看管严密的博物馆都能来去自如,何况是刚刚被大火烹饪过的荣王府?赵祯等人是以万全攻其不备,赵元俨并不知道传国玉玺的事情已经泄漏。 赵恒给众人准备了夜行衣,这是出自军械司的手笔,漆黑如墨的衣服能让人在晚上与茫茫的夜色融为一体。在这个时代夜行衣真的很重要,灯光环境差的夜晚想要看见人着实不易。火把灯笼的能见度范围也很低,尤其是在荣王府这种高门大户的人家就更是如此了。 难怪鼠三这样的飞贼能出入豪门之家如入无人之境,一身夜行衣的他个头矮小随便往哪个灌木丛中一猫,鬼都看不见! “殿下这事您就别搀和了,俺们几个人保证能把东西拿回来!”鼠三看着还是孩子的太子不放心的说道。 “我去~你什么意思?!”赵祯瞥了一眼鼠三,这小子居然还会关心人真是少见啊。 “俺是怕您动作慢被发现了!” “滚犊子!没我带路你知道人家把东西藏在什么地方?” 抓钩越过墙头牢牢的勾住,鼠三沿着绳子如灵猿一般迅速的上去,彭七和大力两人手搭手,赵祯一个冲刺踩在两人的手上,借力跃起一把抓住墙头,三米高的地方对他来说如履平地。 彭七在大力的帮助下也很快的翻过墙头进入院中,大力被留下接应以备不时之需,这些都是赵祯早早计划好的。 此时的太子殿下已经向后花园摸去,他们是从北面被烧毁的地方进入的,这里都还是烧焦的树木根本没人来,绕过被烧焦的枯枝,赵祯机警的看了看四周压低身型,脑中的帝国百科被翻开,荣王府的地形在他面前一览无余,快速的向假山方向摸去。 彭七和鼠三惊讶的对视一眼,太子殿下为何会对荣王府的情况了如指掌,恐怕连王府中的下人在这被烧成废墟一般的花园中也很难准确的找到路吧? 紧紧的跟着赵祯,彭七和鼠三发现太子的好像不光是对这里很熟悉,更让人吃惊的是殿下的动作,一行一动之间仿佛行云流水,准确的避过地上的碎石枯木,落地声几乎轻的听不见,这对彭七和鼠三这样的练武之人来说几乎是不可能的,耳力是武人的基本功! 两人觉得与其说是他们带着太子来偷东西不如说是赵祯带他们,一路上赵祯都能准确的避开王府中的人,悄然穿过巡视来到假山边上。 “殿下您不当飞贼真是可惜了!您可是天生干这行当的啊!” 进入假山山洞中的鼠三佩服的对赵祯说道,可一旁的彭七二话不说就给他一个暴栗:“你想死吗?殿下是真龙岂能做这种溜门撬锁的事情……” 赵祯挥手打断了两人的话转头对鼠三道:“你看看这挡钥锁怎么开。” 赵祯是很想自己开锁的,可身为后世人的他完全没见过古代的锁,对此也一点研究也没有,只能从帝国百科中找到锁的种类和资料,但至于开锁的方法百科上显示的是用钥匙,这他喵的就是废话,谁都知道开锁用钥匙还要它提示?! 鼠三窜了过去仔细的看了看锁孔:“殿下真是博学连挡钥锁都知道,这种锁具极其少见,没想到在荣王府居然还有!” 彭七嗤之以鼻道:“叫你开锁就开锁,你能不能快点。” “你别催他,这种所平常难得一见,能认出已经算是不错,鼠三你能打开吗?” 赵祯担心的对鼠三问道,在帝国百科上记载这种锁很难被破解,从发明到现在就只有三个人打开过,这锁是鲁班后人发明与鲁班锁有着异曲同工之妙。 鼠三微微一叹,苦声说道:“开锁是俺的强项,可这种锁怪异的很,即使移开挡板钥匙也插不进去,俺不知他的结构怎生能有破解之法哟!” 第一百二十一章神州赤县,华夏正朔 在听了鼠三的话赵祯差点暴走:“你怎么不早说?”这世上除了造锁的人就数自己是最了解这挡钥锁的人了。 “殿下难道知道这锁的里面是什么样子的?”鼠三惊讶的问道,在他看来除了鲁班后裔就没有人知道它的机构。锁匠的职业操守是毋庸置疑的,如果他泄漏就相当于砸了家族的饭碗,死了都没脸见先祖。 “那是当然,你听好了,锁为黄铜质,两端有个镝子,一个装死不能动,一个活络可以动。只要将活动的镝子往下扳,锁梁即移出一部分,另一端暗门可打开,显露出锁孔。” 彭七惊讶的望着太子,这难道就是生而知之?没听说太子对锁具精通啊?! “殿下这些俺是知道的,看也能看的出,可即使露出所孔,工具也插不进去啊!”鼠三在听了赵祯的话后苦笑着回答。 “别急,此时锁芯上的簧征被挡板盖住,钥匙被挡住无法开启。连着活络镝子上的簧片上方有一扁铜条贴牢,并设有靠山当轨道,这扁铜条顶端铆有一块锁芯簧片,顶部有一块差不多大的挡销,必须将活络镝子外拔,使平扁铜条将连着的挡销板拉直,使挡板脱开锁芯上的簧片,锁孔才会露出,这样才能开启自如!” 鼠三按照太子的方法果然就能把工具插进锁孔中,“哈。这下就容易多了,给我一点时间!” 看着正在摆弄锁具的鼠三,彭七暗叹:“带这小子来还真是有用嘞!要是搁着俺来,直接用火药弹把门炸开便是!” “咱们是来偷东西的,不是来抢劫!能不能专业一点?” “啥叫专业?” “就是让你闭嘴……” 赵祯摇了摇头,他算是看出来了,彭七这样的只适合做些暴力的事情,像盗窃这种精细活就不适合他。 咔嗒~清脆的机括声响起,密室的暗锁就被打开了,赵祯低声叫了句:“卧倒。”彭七第一时间的冲了过去,一把按倒鼠三。 想象中的暗器并没有出现,赵祯尴尬的站起来:“危险解除。” 赵元俨怎么会在防卫森严的荣王府中架设机关,而且柔怜根本就没有提到这些。 鼠三挣扎着站起来,莫名其妙的望着彭七:“你干嘛呢?吓我一跳!” 彭七同样尴尬的憨笑道:“习惯了,习惯了……” “好了不解释,看看里面到底有没有咱们要的东西。” 说完赵祯就像密室内走去,彭七和鼠三跟上进入密室后随即被密室中的一切震惊了,几十个大箱子凌乱的放在地上,里面都是金砖银锭,在头顶无数的夜明珠照耀下栩栩生辉,刺的人眼睛难受。 鼠三已经挪不动脚步了,趴在一箱黄金上死活不起来,彭七还好些可还是干咽了一下口水哑声说道:“这些金银怕是比内藏库中的钱财也少不了多少!” 赵祯在意的不是这些金银财宝,而是赵元俨为什么会有这么多的钱,他只不过是一个荣王,这些钱比皇宫中的还多,内藏库不是国库,而是老赵家的库房,里面存放着大宋初年收缴各割据势力所藏金帛,太祖准备用它赎回烟云十六中用的。 太祖曾云:库所蓄满百万,即遣使与契丹约,苟能归我土地民庶,则当尽此金帛充其赎值。如曰不可,朕将散滞财,募勇士,俾图攻取尔。 老爹连在檀渊之战时情愿勒紧裤腰带也没有使用这些钱,由此可见内藏库所储之丰富,地位之重要。 可赵元俨密室中的钱财是怎么来的?反正不会是他家店铺赚来的,否则整个东京城的生意都被他垄断了。 相对于这些钱财,赵祯的注意力却被其他东西转移了,一个高高的架子上存放着一个紫檀木的盒子,方方正正的一眼就让人注意,赵祯对彭七使了个眼色。 彭七点了点头走向木盒,轻轻的把盒盖拿起,方形的玉石底座显露出来让赵祯的心跳加快。 先是碧绿的底座,再来是象征海浪的纹理,慢慢露出的是双龙戏珠的环刻,最上面是盘绕着仰天欲飞的五爪金龙!彭七紧紧的抓住玉玺露出底部的文字,赵祯还不犹豫的伸出手:“盖一下试试!” “殿下这不妥吧?” “事从权宜,速度点!” 彭七对着太子白嫩的手臂盖下,赵祯伸手在上面加力,彭七紧张的开始哆嗦,在玉玺被拿起的一瞬间只见赵祯的手臂上赫然印着:受命于天既寿永昌! 鼠三瘫软在地呼呼的喘着粗气:“俺的天爷爷,这是传国玉玺,无价之宝啊!” 看着玉玺上金灿灿的缺角赵祯肯定道:“就是它,不会有错!” 这手中的玉玺和帝国百科上的一模一样!最为关键的是帝国百科自动翻开到第一页浮现出一段文字:受命于天既寿永昌,得传国玉玺者方为神州赤县之主! 赵祯激动的抱着这方玉玺,这说明什么?说明自己是众望所归啊!如果自己在登基之时拿出这方传国玉玺谁还能阻止自己亲政? 越想越开心,赵祯忍不住的想亲它,自秦以降,历代帝王皆以得此玺为符应,奉若奇珍拜以神器之名。得到他则象征其“受命于天”,失之则表现其“气数已尽”。 凡登大位而无此玺者,则被讥为“白版皇帝”,显得底气不足而为世人所轻蔑。当年唐太宗剑指突厥,后世朱元璋挥师北元为解释为了眼前这块小小的玉石。 辽人为何有底气称大宋为南朝自称北朝?甚至有的时候在国内的诏书中自诩中国?就是因为大宋没有这方代表华夏正统的传国玉玺,在辽人看来大宋太祖也不过是个靠造反起家的军阀头子。 一方小小的玉玺就能左右一个国家的命脉,这对赵祯这个现代人来说就是一个天大的笑话,作为制造商的秦始皇不过二氏而亡。 不过在崇尚正统的儒家学说中这方玉玺意味着天授皇权,意味着至高的法理! 彭七的腿肚子有些发软,太子殿下在拿起传国玉玺后整个人都变了,仿佛瞬间高大起来,拥有着不可匹敌的气势与威仪,这不似战场上尸山血海中得来的杀气,也不似官家那样久居上位手握生杀予夺的霸气,而是一种彭七从未见过如天般的苍宇之气。 仿佛他就是天,天就是他!这难道就是道教中所说的言出法随般气质?! 彭七用力的摇了摇头拉起地上瘫倒的鼠三:“乖乖嘞,殿下难道是玉皇大帝转世……” “是嘞!俺现在都快走不动道了!” 赵祯苦笑道:“说的什么浑话,玉皇大帝还是官家亲封的嘞!” 王钦若“僧人相面得天下,泰山封禅振国威”的闹剧之所以能打动老爹怕也是因为老爹觉得自己没有传国玉玺这类的东西得位不正吧! 这下总算明白为什么老爹要大搞封禅了,按《金匮之盟》太宗登上御座,应传位给太祖之子赵德昭或赵德芳,但太宗逼死了赵德昭,治罪于赵光美,反而将皇位传给了自己的儿子。这当然引起了朝野一些人的不满,“斧声烛影”之说在野史和民间吵得沸沸扬扬。 第一百二十二章佳人待君归 在地图的指引下,赵祯等人轻松的离开看似防卫森严的荣王府,鼠三和彭七看着巡逻的侍卫从灌木丛前经过,心中翻起惊涛骇浪,太子是怎么知道这队巡逻的人会突然折返的? 两人对视一眼,彭七无奈的耸了耸肩,这是他从太子殿下那里学来的,对于这位殿下身上的神秘只能用这种方式回答鼠三。 赵祯本是不想暴露自己的秘密,可怀中的玉玺对他来说实在太过重要,必须迅速的离开荣王府,所以才带着俩个手下“走钢丝”。 依然是在那个墙头离开,大力在外面接应,等到了马车上赵祯才松了一口气低声说道:“用最快的速度回东宫!” 兴奋的彭七瞬间就把坐在车辕上的大力推到了一边,这是他享受的时刻!在鼠三的低声惊呼中,马车疯狂的在人迹罕至的大路上狂奔,此时正是凌晨,夜市刚毕,早市未开,路上基本没什么人,除了东十字大街茶楼林立之下的鬼市子还有大量的人群外,一路上几乎是畅通无阻。 入了东华门进入太子东宫的赵祯才真正的安下心来,在这里才算是绝对安全的地方。 到现在彭七还有些飘飘然:“咱们就这样在荣王府溜达了一圈又回来了?” “当然,你难道以为刚刚是在做梦,看看鼠三的样子就知道了!” 赵祯说完便指了指一旁咬牙切齿的鼠三,他悲愤的样子像从天堂被打入地狱,紧紧的握住双手不断摩擦,嘴中后悔的喃喃自语:“我怎么就没顺手牵羊?那么多金银顺一块也没关系啊!怎么就……怎么就……” 看着他可怜兮兮的模样赵祯长叹一声:“去三才哪里支二十贯吧,算是你今晚的工钱……” 鼠三猛然站起转身对赵祯一字一顿的说道:“殿下以为俺是个贪财之人,不是,贼不走空啊!更何况我居然入宝山空手而归,这这要让师傅知道还了得?!” 彭七怜悯的看着他,赵祯听了他的解释后脸色变得扭曲:“孤和你说过多少遍了,你现在不是贼!而是黑手的一员,早就教你忘掉自己以前的身份,既然你不是为了钱,那从明天开始就去学园中上课吧!孤相信老夫子能让你忘记苦恼……” 鼠三惨叫着被大力像拖死狗一样拖走,大力之所以叫大力就是因为他的力量,这货简直是传说中的黄巾力士,体形魁梧,身上的肌肉盘虬纠缠仿佛随时都能把衣服撑爆,这也是为什么让他在外面接应的原因,大块头实在不太好隐藏……每当看见他赵祯真的想叫一声“终结者”。 但这位“终结者”最大的好处就是绝对的服从,四肢发达的他实在不会用花言巧语表达什么,但赵祯从他的行动中看出了忠诚。 夜色如水凉意逼人,赵祯躲在自己的寝宫中努力的挖开墙上的砖石,这座豪华宽大的宫殿是从来不住的,他习惯了相对较小的别墅,只有在那里他才能找到后世的感觉。 慢慢的敲击砖块的四周,青石雕刻成的砖块被他慢慢的抽出,光滑的玉玺被他的双手来回抚摸:“受命于天既寿永昌?呵呵,只不过是个工具而已,我可不愿意把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你的身上!” 赵祯想过把玉玺献给老爹,他认为这是最好的选择,如果在自己登基之前拿出来,别人就会怀疑他早早就找到传国玉玺收入宫中而不献给老爹,这样自己岂不是很被动? 现在这里存放一段时间,过些日子在拿出来献给病重的老爹,这样一来谁也说不出什么来,但准备工作一定要做好,赵祯已经让彭七在外放出荣王获得传国玉玺的消息,明天东京城就会炸开锅! 看着恢复如初的墙面,赵祯满意的点了点头,这座寝宫自己虽然不住,但三才是绝不会让人进来的,即使派人来打扫他也会亲自监督,悄悄的摸回别墅,王语嫣应该已经睡下了,赵祯不希望把她牵扯到自己的事情中。 虽然来自号称那女平等的后世,可在赵祯心中,女人就该远离政治,相夫教子做些有意义的事情就算了,战场不需要女人,朝堂更是不会接受女子,深受儒家思想影响的文人都是大男子主义。 轻轻的推开门转身关上一点声音也没发出,赵祯暗赞自己一声机智如我,当他转头看到王语嫣幽怨的小脸后差点没原地升空窜上房梁,小妞倾国倾城的脸上满是担忧和气愤,甚至还有一丝委屈。 “这么晚还在等我?睡眠不足脸上会有皱纹的!”尴尬的笑了笑打了个哈气就准备逃走,可小妞并不打算放过他。 “我知道你在做重要的事情,我也不会去打扰你,可你能不能别把我一个人丢在这里,我好怕……” 王语嫣穿着太子亲手为她设计的睡衣抱着膝盖蜷缩在一起,脸上的表情从气愤变成可怜,晶莹的泪珠从她的俏脸上划过,赵祯瞬间觉得自己是个十恶不赦的坏人,她一定是被丢弃的害怕了,之前被她的贪财父亲的丢弃后,好不容易找到自己作为她的港湾,现在自己又把她丢在实在是禽兽啊! “好吧,以后我绝不会把你一个人丢在这里!”赵祯轻轻的搂住王语嫣在她耳边保证,但王语嫣并不买账:“我并不是埋怨你,而是你这样夜不归寝能不能和我打声招呼,否则我心中不安省!” 赵祯郁闷的翻了个白眼,背腹黑小妞耍了,看着怀中露出贼笑的小妞长叹一声: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 看来自己想错了,她并不是生气把她一个人丢在这里而是责怪没有和她说一声就夜不归宿,这小妞现在就这么能吃醋,将来还了得? “我一直是和彭七呆在一起的,你这下放心了吧?” “和他在一起才是我最不放心的!” 显然彭七在王语嫣的心中已经被打上可耻的烙印,怕是一辈子也不能去掉了。 “您是太子,我是商贾之女,能在一起便是天大的造化,我知道殿下要干的都是大事情,可你最近回来的时间越来越少了!我整日困在这东宫如笼中鸟,镜中月,语嫣别无他求只待君归!” 赵祯深吸一口气:“是我的错,以后会多关心你,对不起!”说完就轻轻的抱住王语嫣,两人在温暖的壁炉前坐下,身上盖着毯子,听王语嫣轻声讲着有关碧雅轩中的事情。 赵祯看着怀中乌云转晴的小妞在心中感叹:有人关心真好! 王语嫣讲着讲着便听见一阵呼噜声,怀抱自己的年轻太子已经睡着,看来他昨夜挺忙的,微微一笑努力的把香肩凑过去让他小憩的更舒服些,看了看窗外的天色怕是没多久殿下又要上朝了。 第一百二十三章流言如风 赵祯今天十分的悲剧,靠着王语嫣睡了俩个时辰就被三才叫醒,看着他面白无须的胖脸赵祯郁闷的长叹一口气:“能不能请个病假?孤今日不去常朝了……”想起常朝上还得和赵允初这个痴汉见面,赵祯便一阵心虚。 “殿下病了?!奴婢这就去传胡远来给您瞧瞧,王家小娘子你怎生能让太子这般睡觉?前面热火烤着后背上只单单一条毯子……”看着太子疲倦的小脸三才顿时紧张起来。 见他唠唠叨叨的埋怨王语嫣,赵祯无力的挥了挥手:“孤只觉得浑身乏力,你去忙你的吧,记得送点吃食来!” “奴婢这就去准备,殿下稍等!” 但他刚刚迈开脚步就被唤住,王语嫣尴尬的小声道:“小厨房里应该有些吃食,我昨夜便让厨子留着嘞,牛乳鸡蛋都是现成的,三才管事你叫桂嬷嬷端来便可,我伺候太子殿下用膳。” 三才摇头微微一叹,这王家小娘子还是对殿下挺上心的,可即便如此她也只不过是个孩子,说到底还是怪自己没有把太子伺候好。 官家遣来的宫中教养嬷嬷也忒不上心了些,这种事情就该早早的做好准备才是,怎生要人吩咐才办事? 三才走后赵祯长舒了一口气,虽然推了常朝,可观政的视朝却少不得,今天是朔望,每月的第一天朝臣都有重要的事情向皇后禀报,也是自己观政的最好时机。 桂嬷嬷在三才的呼喝声中迈着小碎步的赶来,手中拎着一个大大的箱笼,疲惫的赵祯终于等来了阔别已久的早饭,温热的牛乳和富含蛋白质的鸡蛋温和的恢复着他的体力与精神。 胡远伸手搭在太子细嫩的手腕上,属于年轻人强而有力的脉搏让他松了一口气,身为藏药院的御医,责任就是专司太子的身体,如果出了岔子官家那里可说不过去。 看到一旁三才的胖脸上满是纠结,胡远埋怨道:“你这东宫管事怎么当的,太子殿下这不是病了,而是没睡好,殿下小小年纪如何能熬夜?时间长了怕是对身体有损,我开几副安神助眠的药,你每晚亲自侍奉殿下喝了,王家的小娘子岂能照顾的周到?” 王语嫣已经被三才说了一遍,现在胡远也没放过她,委屈的低着头金豆豆在眼眶中打转。 赵祯看着胡远故意为之的样子就气不打一处来,这货精明着呢,借敲打王语嫣说自己的不是,如果今后还是这样,他怕是会去老爹那里告状! “好了,好了,既然孤没事你们就该干嘛干嘛去吧,只不过是没睡好而已,孤这就去把觉补上,可三才你记得提醒孤上朝,今天是朔望!” “殿下快快用膳安寝,奴婢们告退了!”三才极有眼色的把桂嬷嬷赶走,顺便对胡远使了个眼色两人迅速的退走,毕竟一旁的王家小娘子都快哭出来了。 “行了,坏人都走了,快快伺候我吃饭!”赵祯伸出手替王语嫣擦眼泪,可哪来的眼泪,这小妞是在装可怜……哭笑不得的摇了摇头,小妖精现在越来越聪明了,知道用自己的身份来掩饰过错。 “嘻嘻!不许说出去,太子殿下请用膳!” 王语嫣说完就用筷子夹起一块炸的金黄的糕点送到太子嘴中,赵祯努力的咀嚼顺便喝口牛奶这才避免自己被噎死的危险:“你这是想噎死我啊!快快献上香吻,否则我便要打屁屁了哦!”太子的早餐吃的十分香艳。 胡远和三才在门廊下听着屋中的娇笑摇了摇头,看来殿下是真的没生病…… 彭七带着斗笠站在荣王府后院外的街道上,微微的细雨如薄纱做的帘子笼罩着一切,喝了一口东宫自酿的黄酒,顿时辛辣的感觉升起,彭七暗赞一声好酒! 殿下端是了得,这黄酒比之高阳正店的羊羔酒还要好,在细雨绵绵的初春时节正是和血,行气,驱寒的好东西,可殿下还说这不算什么,要放上十年才算是真正的好酒。 “废物!全都是些废物!本王的东西被偷了你们却一无所知!” 荣王府后院的废墟中传来一声苍老的喝骂,声音从浑厚变得尖利,其中还有意思癫狂,彭七的耳力惊人,远远的听到喝骂后便往东十字大街走去。 怀中的人皮面具已经被他捂热了…… 今天是个好日子,冬去春来的东京城变得繁忙起来,即使空中下着小雨也不能阻挡忙碌的人们,一丝细雨顺着脖子与衣服的分析被刮进樊楼掌柜宽大的棉袍中,可他的脸上依然是笑眯眯的表情。 他比任何人都知道,此时这么笑是为什么:“这位官人玩笑了,传国玉玺岂能用来抵饭钱,东西您收好,这顿饭算是我请了,您快快赶路吧!” 店中的小二和伙计紧张的看着眼前的壮汉,手中的木棒被他们握得紧紧的,大有一言不合就上前揍人的架势。 “你这厮好不识抬举,洒家说了用这传国玉玺抵饭钱,你居然不要,罢了罢了,俺走便是,可不是给不起饭资!”壮汉显然是喝醉了,脚下打着摆的摇晃出门。 掌柜的长舒一口气小声骂道:“真是个杀才,传国玉玺能在你手里我的王字倒过来写!” “掌柜的您的王字倒过来些还是王字啊!”小二看来是识字的,嗤笑着对王掌柜说道。 “反了你!几天没收拾我看你是欠打!” 面对掌柜扬起的手臂小二赶紧唱了一声肥诺:“霍七爷您来啦,我家掌柜正等您呢!” 王掌柜瞪了小二一眼,赶紧出迎:“霍捕头您可算是来了,有个汉子发了疯病,吃饭不给钱也就算了,还大喊要用传国玉玺抵饭资,刚刚被我打发走您现在去追还能赶上!” 本是巡城虞侯的霍老七因为太子的事情被贬为开封府捕头,这对马上就能升迁提辖的他来说是致命打击,整日酗酒的他却被赵祯看上,送到太子三卫锻炼了一阵放回开封府继续当捕头,旁人觉得他是疯了,放着太子三卫的好差事不做还回开封府干嘛? 可只有他自己知道捕头位置的重要!整个东京城中但凡有一点风吹草动,他都能快人一步的知晓,这是黑手最需要的东西! “你这厮是拿洒家逗趣不成?谁吃了熊心豹子胆了敢说自己手中有传国玉玺?!” 霍老七在听了王掌柜话后立刻翻脸,怒斥他戏耍自己。 “哎呦!您别喊啊,这店中吃饭的诸位都是人证,那汉子就是这么说的,我不是说他的话当真而是劝您赶紧把那汉子抓了,省的他到处乱说,这里可是离着辽人的都亭驿不远嘞!” “哟!没想到你樊楼王掌柜居然是个救人性命的菩萨,罢了罢了,洒家这就去捉他回去,说不定还是大功一件嘞!” 王掌柜惊奇道:“什么大功一件?莫非那汉子说的是真话?!” 霍老七脸色一变看了看四周压低声音道:“这事你就忘掉,万万不可声张,听说有人在西京的玄武楼废墟中找到了传国玺嘞!老哥哥我是常来你这里打秋风的,你看这赊账……” “嗨!免了免了,就你那点饭钱还要会帐?”王掌柜大手一挥免去了霍老七的赊账。 霍老七拔腿便走,又转头道:“这些都是传言,当不得真的,老弟我只是随口一说,您忘了便是!” “我自晓得……”王掌柜目送着霍老七走远,才低声自语:“玄武楼?那不就是后唐末帝李从珂怀抱传国玺自焚的玄武楼吗?!” “掌柜的你说啥?” “快干活!没见着雨水都被挂到店里来了?还不快把棚子搭上招揽客人!” 第一百二十四章假戏成真 谎言要想让人相信必须七分正三分假,霍老七的话看似无意中的透露给王掌柜留下了无限的遐想,当初后唐末帝李从珂怀抱传国玉玺登西京洛阳城中的玄武楼纵火自封,从此传国玉玺下落不明。 这些都是众所周知的,可现在霍老七说有人在西京玄武楼的废墟中挖出了传国玉玺,这就让人自动脑补起来,刚刚的汉子也说手中拿的是传国玉玺,王掌柜单纯的认为霍老七和那汉子不可能认识,两人都说传国玺现世,说不定还真有其事! 樊楼中的人已经炸开了锅,低声的讨论着有关传国玉玺的事情,大宋官家做了几十年的“白板皇帝”,现在居然有传国玺的消息,这对百姓来说是件大事情。 “听见没!传国玺现世,这是说明官家是真命天子嘞!”一位胡子花白的老者咂了一口酒开口说道,仿佛他的话是下酒菜一般酒水被他咂的滋滋作响,但是从他身上的穿着看来也不过是个穷措大而已。 一旁身穿小吏公服的差人不屑的嗤笑一声:“你这话说的,只不过是个醉酒汉子的胡言,岂能当真?他那包裹里还真就是传国玺?你又没瞧见!” “你们知道什么呀!要说这事情还得去问人家王掌柜的!……王掌柜,王掌柜的快来给我们大伙说说!” 有人带头,其他的人也跟着起哄,王掌柜看着店里吃饭的大伙闹腾赶紧挥手道:“我上哪知道去?!只不过我看那汉子的布包中是个方方正正的物件,可谁知里面是什么?” 见他不愿多说一旁围观的人不干了:“您就说说呗,霍捕头和你说啥了嘛,神神秘秘的定然是些灵通的消息,既然他能说出那就没啥可担心,要是真的担着干系霍老七才不会说嘞!您可是咱们东京城消息最灵通的,给大家伙说说也好解解闷不是!” 被人一架,王掌柜略微有些得意,可不是嘛,霍老七有点消息就告诉自己,这是为啥,还不是为了免去那点赊账,能为了这点小钱就说出的话定然是没甚关系! 王掌柜缓步走到人最多的一桌,四周的散客也呼啦啦的围了过来:“掌柜的你且分说,我们定然常来照顾你的生意,都是些老主顾,就算有人问起就说没在意是谁说的便是,谁也找不到您的头上去!” “诶!这话就对了,可不是我说的,而是别人告诉我的!那汉子手中是不是传国玺我不知道,没办法咱没瞧见不能乱说是不是?可小道消息说,有人在当年后唐末帝纵火自焚的玄武楼废墟中找到了那块传国玺嘞!” “真的假的?太祖立国这么多年也没寻得的东西,怎么可能还在玄武楼下被找到嘞,那地方还不叫官人给翻了个遍!”一旁的人在听到王掌柜的话后显然不相信开口反驳道。 “我不是说了这是小道消息嘛!只是给大家这么一说,至于到底是不是可就和我没了干系!” 之前开口的穷措大摇头晃脑道:“你们知道什么?这传国玺可是天家之物,经过多少代帝王?岂能是凡夫俗子所能得到的?这玉玺已经不是凡物啦!” 和他一桌身穿夹棉襦袄的汉子笑道:“咋,这玉玺还能说话不成?” “你这就是不讲理了,这玉玺是个死物如何能开口说话,但是有些奇异我到是相信的!”之前身穿公服的小吏开口附和。 吊起众人胃口的穷措大并不着急,而是指着杯中的酒水:“诶呀!我这脑子没了酒水滋润就不灵醒……” 见他卖关子王掌柜笑道:“这个好说,今天你的酒管够,但要把话说清楚才行,否则可出不了我樊楼!” 那措大听了他的话立刻喜笑颜开:“王掌柜这话说的,我当然知晓。当年至献帝时,董卓作乱孙坚率军攻入洛阳。某日辰时,兵士见城南甄宫中一井中有五彩云气,遂使人入井,见投井自尽之宫女颈上系一小匣,匣内所藏正是传国玉玺,孙坚得之如获至宝……” “哎呀!这么说这传国玺还真是通灵的神器嘞!” “当然,这是史书上记载的还能有错?秦朝之后,这传国玉玺到了汉朝皇帝的手中,之后又在各个帝王手中来回易主,你们想想皇帝什么什么人?是真龙天子嘞!这传国玺在天子手中流传一千年能不通灵吗?” 樊楼地下的人群已经传开了,二楼上的人也好奇的打听,丁谓听了家仆的回话笑了笑:“这些愚民还真是笨,史书记载有的时候过于夸大,为的不过是给传国玺拢上面纱,好叫人敬畏……” “老爷说的就是这个理!当年太祖没得玉玺不一样还是立国称帝了嘛!”一旁的管家赶紧接口道。 “是啊,可话随如此却又不然,你以为官家为何会封禅泰山,为的还不就是稳定自己的威望?金匮之盟后本应传位太祖子嗣,可最后还是官家得了御座,当时城中就是流言蜚语,之后的檀渊之盟更是让官家威严扫地,搞这些虚的也是无济于事啊!” 听了丁谓的话管家眼睛一亮:“老爷,您说这次的传国玉玺如果是真的,官家会不会……” “呵呵……不是会不会,是肯定会用它做文章的!可这些年来关于传国玉玺的传闻有真有假,谁知道是不是噱头,咱们大宋可不因言获罪,这件事还是不要管了,不闻不问才是上策,但凡沾上因果想甩都甩不掉!” “小的知晓了!”管家在听到自家老爷发话后便立刻打消了去找霍老七的念头。 丁谓很清楚传国玉玺对与正统王朝的重要性,当年为了这块小小的玉玺唐太宗命李靖率军讨伐突厥,否则怎会在同年逼迫萧后与隋炀帝孙杨政道背突厥而返归中原献上传国玺? 看着楼下围绕传国玺的话题讨论的如火如荼,还不时的加以佐证,丁谓哂笑的摇了摇头:“如果得到这传国玉玺,仿制同刻才是上策,多了自然就不值钱了!皇权岂能被一方小小的玉石所左右,这也是古往今来的帝王最看不开的事情!” 正想着突然就听下面的人炸开了锅,原来是霍老七回来了,丁谓是见过的,这霍老七在垂拱殿中曾经坏过他的好事,他岂能忘记? 第一百二十五章传国玺的下落 此时的霍老七已经被团团围住,四周的食客在看到他拿着醉汉手中的包裹后纷纷要他打开看看。 霍老七郁闷的喊道:“看啥看?啥也没有,那贼人精明的很,早早就把包裹中的东西拿走了去,俺好不容易抢了这布包结果是空欢喜一场!” “哎呀,真是可惜了。如果是真的传国玉玺看上一眼也是福气啊!说不定你家日后还能出个相公嘞!”上了岁数的老学究叹了口气的说道,仿佛那传国玺是送子观音一般。 霍老七瞬间就变得激动起来,拉住老学究的长袍前襟:“你这措大说的是真的?” “快快撒手,我就这一件穿的出门的衣裳嘞!万万不敢撕扯!”老学究赶紧顺着霍老七的手站起来急急的说道。 “嘿嘿,老先生的话当真?看了传国玺的人生儿子能当上相公!”霍老七的表情一百八十度转弯,恭恭敬敬的撒开手对着老学究躬身一礼。 这下老学究反而不自在起来:“那是当然的,你想想除了天子还有谁能看到传国玉玺?” “还有宫中的内侍呗!”一旁的人群众发出起哄的声音。 “尽瞎说咧!真要是传国玉玺内侍可见不着,这种至刚至阳的东西岂是连男人都不算的内侍能看到的?肯定是装在匣子里的,等闲不敢示人,除非大祭才能拿出。” “老先生的意思是说能见着传国玉玺的人除了官家就是朝中的相公?”霍老七谨慎的问道,他的表情激动中带着一些忐忑。 “那是当然!霍捕头真的见到了?!快快说来,老夫说不定还能画出来,可别忘了我是靠什么谋生的!” 老学究的话刚说完,一旁的人群就轰的一下挤作一团,王掌柜在好奇心的驱使下干脆当起了书童,从柜台拿来笔墨纸砚开始研墨。 霍老七皱着眉头想了半天憋出一个字:“白!” “然后嘞?!”老学究研得了墨,舔饱了笔伸手举着半天也不见下文奇怪的问道:“就一个字?!” “哪能啊,让俺好好想想,那东西上青下白,青的少白的多,上面是一条龙,头对着天就像是要活过来飞起似得!” 这下老学究才开始动笔,不愧是靠画画谋生的,寥寥几笔就勾勒出一直仰天欲飞的神龙,霍老七看了连连点头:“和这样子差不多,但是少了一个爪子,人家的是五爪的!” 老学究笑了笑:“可不敢再加了,五爪金龙是官家用的,咱们知道就好,真要画出来怕是老夫还要担干系!” 众人连连附和有道理,又转头齐齐的看着霍老七等他接下来的话。 “那玉玺身上是两条龙争一颗珠子,珠子子足有这么大!”霍老七说完便伸手比划了一下。 “诶!可不敢胡说,这是龙珠,亦是太阳,千金之珠,必在九重之渊而骊龙颌下。让老夫想想,二龙戏珠的下面怕是大海吧?” “老先生真是学识广博,俺还在想那些起伏的道道是什么嘞!可不就是水波嘛!” 在霍老七的描述和老学究的自行脑补下,一块玉玺跃然于纸上栩栩如生,围观的人无不惊叹,甚至王掌柜想出钱买下这幅草图。 “可使不得,俺还要拿这草图去向大老爷复命嘞,不对,这画上的和俺见到的有些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老夫可是照着你说的画的,可没有一点乱添加!” “哪里不一样俺说不出,反正就是有些怪怪的……” “是不是有一角是金色的?”丁谓缓慢的走下楼梯开口说道。 霍老七恍然大悟:“是嘞!就是有一角缺了用黄金补上的,我说怎么会有一块金子在白玉上……丁相公?!” 一句丁相公让围观的众人大惊失色,赶紧素手站好齐声问安。 “霍老七这是你亲眼所见?” “是……是……小人亲眼所见觉没有一点差池!” “你确定没看错?” “小人是开封府捕头,平日里干得就是捕拿盗匪之事,岂能没有一对好招子?那玉玺俺看的真真的!” “哦,既然这样你带着这草图和本相走一趟!”丁谓眉头紧皱对信誓旦旦的霍老七说道。 从霍老七的描述和纸上的草图,丁谓可以肯定这玉玺要么就是真的传国玺,要么就是相似度极高的假货,可无论那一个都很重要。 霍老七在听了丁谓的话后两股战战:“丁相公没这必要吧?俺也是看什么说什么,有这份图样就行了吧?” “如此大事岂能儿戏,休得多言,随老夫进宫便是!” 丁谓久居相位,一言一行之间都带有高位者的气势,樊楼中的人各个噤若寒蝉,霍老七见状无奈的跟上,但心中却是大喜,太子交给自己的任务算是成了,没想到居然引起了丁相公的注意,这下消息应该能很快的传遍整个东京城吧。 霍老七从没见过如此多的玉石,大大小小各种颜色堆放在自己面前的桌上,白如羊脂的,碧如湖水的,看的他眼花缭乱,可他现在没有一丝兴奋,只觉得自己是在狼群中的绵羊。 寇准看着犹豫的霍老七开口道:“你不用多想,哪块玉石像就指哪块。” 霍老七毫不犹疑的伸手指向一块白色的玉石道:“就这块最像,可上面少了一点青色,那玉玺的颜色是上青下白,也比这块更水灵些……” 寇准惊讶的望着霍老七:“你肯定没错?” “不会有错,玉玺的质地太特别了,看了就忘不了!” 鲁宗道拿起那块上青下白的玉石感叹道:“难道传国玉玺真的要失而复得了?” 丁谓皱眉的打断他的话:“现在说这些还为时尚早,一定要找到那个醉汉,否则怕是会出意外来!” 寇准点了点头:“事关重大,我去告知官家,丁相公务必封锁消息不得外泄,鲁参政你去开封府告诉马元方,调动人手务必要在三日内找到那个醉汉!” 虽然丁谓和寇准有矛盾,但在传国玉玺面前却要搁置起来,这时的重心必须放在寻找玉玺的下落上!对于文人来说这传国玉玺就象征着官家的正统比什么都重要。 第一百二十六章请君入瓮 寇准说完话后却不见丁谓有所动作,奇怪的问道:“丁相公为何在此呆立不动?” “如何能封锁消息?我便是在樊楼中寻得霍老七的,关于玉玺的事情已经在樊楼传开,估计不久就会传遍整个东京城。” 面对寇准的疑惑丁谓苦笑着回答,此时他才觉得刚刚在樊楼之内嘲笑围观者为愚民是多大的讽刺。 寇准大惊失色道:“如此这般怕是连辽人和党项人都知道了!” “只要我们比辽人和党项人先找到那醉汉便可!”丁谓脸色难看的望向皇城外外南门大街的方向,辽人高阳正店楼顶的纱栀子灯正随风晃动。 早就在旁的曹利用一直没有说话此时却开口:“也只能如此,要不要向皇后对奏,调殿前三衙全城搜捕?” 丁谓摇了摇头:“这样的动静太大反而不好,不如让开封府去找,像霍老七这样的捕头才最适合找人,如果找到再调殿前三衙,皇城司肯定是要插手的,这个我们不管,陈琳自然心中有数!” “嗯!也只能如此了。” 寇准说完便迈步走向景福宫,此时他都不敢把这消息直接告诉官家,胡远这两天经常来,这意味着官家的病情更加严重了,胡远特地交代:官家现在不宜大喜大悲,如果受了刺激怕是…… 想到这里寇准决定还是先不说的好,如果真的寻来了传国玉玺再告诉官家也不迟,但看着陈琳的走进寇准苦笑起来,此事绝对瞒不过陈琳的。 寇准比谁都清楚陈琳的手段,皇城司在东京城中的密探可谓是无孔不入,为了维护天家的仁名这些鹰犬爪牙从不对底层百姓下手,倒霉的只有胥吏和低品级官员,富商巨贾之类。 “寇相公来的真巧,老奴正要去寻你呢!”陈琳的老脸上露出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寇准情愿他板着脸也不愿让他对自己笑。 “你找我能有何事,难道是为了樊楼的传闻?” “果然是寇相公,一语中的。” “你已经告诉官家了吧?” “当然,这是做臣子的本份!” 就在寇准准备责难陈琳的时候,他却摇头道:“老奴只向官家说了有传国玺出现的谣言,但并未把诸位相公们的猜测对官家说。但官家有旨:此事无论真假都要深究!” 寇准点了点头,这就对了,看来陈琳这老货还是知道轻重缓急的,他没向管家透露此次传国玉玺的真实情况,否则怕是官家早就下旨调动殿前司了。 寇准都不敢想象如果官家知道这次十有八九是真的传国玉玺时会是怎样的情景。 其实赵恒是不信传国玉玺会真的现世,太祖太宗命令皇城司找了那么多年也无果,怎么可能突然间就出现?但他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万一要是真的呢? 传国玺的消息在整个东京城迅速的传播着,甚至传到了东宫之中,赵祯目瞪口呆的看着俩个小宫娥嘀嘀咕咕的说话,一个长脸的小声道:“你听说了吗?外面都在传这天下就该是大宋赵家的,传国玺在东京城出现了!” “当然听说了,是个醉汉从西京的玄武楼下挖来的嘞!” 王语嫣轻咳一声,惊得俩个小宫娥如兔子般的跑走,赵祯莫名其妙的摇了摇头,这小妞有啥可怕的?怎生一个咳嗽就把人吓得像是见鬼似得? 他还不知道,以前还有公主在稍微好些,现在的东宫完全是王语嫣说了算,三才有意识的放权给她,甚至还教她管理东宫的手段,毕竟将来王语嫣很可能是大宋的皇后娘娘,整个后宫都是她说的算,现在不学以后怕是晚了。 面对赵祯揶揄的目光王语嫣害羞的低下了头:“殿下就不能好生看人,为何每次都用这种眼神?” “我的眼神中满满的佩服你看不出来吗?不简单啊!一个咳嗽就把俩个小姑娘吓成这样,是不是有些太严厉了些,天家的威仪不是在训斥上,而是在自身,否则算不得是威仪,只能是叫威胁!” 赵祯从小宫娥的眼中看到的是恐惧,这是最让他觉得难堪的!王语嫣从商贾之家学来的东西居然用在东宫这种天家之地,实在有些丢脸了,三才那蠢货居然还纵容,真是不知轻重。 老赵家的管理理念是威与信并行,德与法相济,在东宫这么久王语嫣还是没学会,真是个聪明一世糊涂一时的傻姑娘难道就没觉得自己的手段与三才比起来很小家子气?但这种事情赵祯又不能挑破,必须让她自己看出。 “今天怎么一天没见三才?他不是总跟随在殿下左右吗?不会是又去小甜水巷厮混了吧?!” “绝对没有,我可以对灯发誓!” 赵祯的话刚说完就见三才急冲冲的跑进来,嘴中大叫着:“殿下不好了,殿下大势不好了!” 砰的给他一个暴栗,赵祯怒道:“孤什么时候不好了?孤好的很!早就和你说过不好的事情前面不要加上孤,你怎么就是改不掉?” “殿下都啥时候了?咱们东宫被皇城司包围了!” “什么?!你再说一遍!皇城司是吃了熊心豹子胆,居然敢包围东宫,陈琳呢!陈琳在哪?” 三才喘匀了气苦笑道:“就是陈大官带的人。” “哦……既然是他就没事了,该干嘛干嘛,把你手中的信号弹收起来,难道你想让孤造反?” 三才嘿嘿的笑了笑:“有备无患嘛!我的天爷爷,彭七你今天跑哪去了到现在才来?” 突然出现的彭七把三才吓了一跳,差点一个哆嗦把手中的信号弹点燃…… “彭七陪孤去会会陈琳,看这老货怎生敢把东宫围起来!” “殿下,这……” “有孤在你怕什么,难道你堂堂带御器械的名头是说出来的?”赵祯说完就带着彭七就向外走去,路上低声道:“你小子都处理好了?” “当然,殿下难道还信不过我?”彭七大包大揽的回答,在他看来计划万无一失。 赵祯长叹一声:“不是信不过,而是这世上高人太多,远的不说,就眼前的陈琳也是个难缠的家伙!” “殿下放心,面具遇到火就融化了,即使找到也是一滩烂泥,谁知道它原先是什么?” “亲卫的人安排好了?别待会掉链子!” “绝对不会坏了殿下的好事,凌飞已经准备好了就等殿下的枪响。” 赵祯点了点头,嘴角划过一个漂亮的弧度:好戏就要开始了,君已入瓮,我便以火围之! 第一百二十七章真假玉玺 赵祯气冲冲的向外走去,但愤怒的表情却不代表着他的内心,任谁的家被人围住心中也是很不爽的,何况是太子,当然要装作生气的样子。 可当他看到陈琳带人面朝外的站着在东宫门外后就尴尬了,好不容易积攒起来的怒气随之一泻千里,人家都背对东宫上哪是包围,这是防卫! 赵祯怒视着三才道:“这叫包围东宫?这明明是保卫东宫好不好!” 三才委屈的说道:“俺只看见陈大官带人围住东宫……” 一旁的彭七想笑又不敢笑,赵祯郁闷的瞪了他一眼便向陈琳走去,这老货的目光在自己出现时紧紧的盯在自己身上,就像是盯着小耗子的老猫。 “陈大官这是怎么了?为何突然带人围了孤的东宫!”心中本就尴尬的赵祯即使说出怒气冲冲的话也是不带一丝火药味的。 陈琳笑了笑,太子的话正中他的下怀:“老奴可没有包围殿下的东宫,这些人都是来护卫的,难道殿下就没听说传国玉玺的事情?” “当然听说了,就连孤的东宫中还有人在传这件事嘞!”赵祯肯定的回答,此时要说自己没听过怕是连一旁的三才都不信。 “老奴这次来就是因为那醉汉进入东华门流窜到了殿下的东宫之中!” 赵祯和三才瞬间变得大惊失色,只有彭七还是那样呆呆的站着,赵祯掐死他的心都有了,还好他反应过来大叫一声便向东宫跑去,嘴中断的念叨着:“贼厮鸟居然敢到东宫闹事,难道是想栽赃太子?看俺不把你抽筋扒皮!” 影帝!这才是影帝,开始的迷茫显示了他的脑子反映慢,之后的爆发显示出了他的愤怒,这才是真正的憨厚彭七,自己的表演在他面前显得拙劣的令人发指,更加让人气愤的是陈琳居然摇头叹气:“彭七这脑子诶!就是个憨货。” 不知他的话是对彭七的夸奖还是贬低。 陈琳不疑有他,在赵祯的追问下皱眉道:“今日在鸡头巷中堵住那贼人,谁知他轻功了得,几下挪移就找不见了,可后来这歹人却被开封府的霍老七给盯上了,直直的窜向东华门遁入东宫之中。” “这贼人是昏了头,哪里去不得非要进东华门?这不是找死吗?还敢来孤的东宫!” 陈琳无奈的叹了口气,太子殿下的话是明显不相信自己,可那贼人闯入东宫又有什么办法:“殿下,东华门的禁军那时正在换岗,这是您定下的规矩您忘了?而且别处他也去不得,皇城司已经收网他没地方跑了。” “额~你的意思是怪孤喽?!” 看着准备胡搅蛮缠的太子陈琳郁闷的想吐血,殿下往日里仁孝谦逊的紧,在相公们面前更是一副好学生的模样,可就是在自己面前总是不好好说话,着实让人头疼。 可他就没有想过这是为什么,在赵祯眼中陈琳就是一个不折不扣的老狐狸,自己从他身上学了好多的东西,这算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说到底不过是个毛贼罢了,你带皇城司的人守着,彭七不一会就能把那毛贼抓来!” 砰~砰~砰~一阵噼里啪啦的响声,如雨打芭蕉,又如热锅炒豆子,陈琳在听到声响后本能的哆嗦一下,这在皇城司的勾当官看来是根本不可能的,他甚至以为自己看错了。 “难道殿下的东宫已经开始给亲卫配备燧石枪了?”陈琳脸色难看的问道。 他见过太子的燧发枪,连他这样的内家高手都不敢说能躲过,速度实在太快了!从声音判断,刚刚最少有三十只枪发出的声音,那小贼怕是早就被打成了塞子,但他不知道的是燧发枪属于滑膛火枪,精准度有时还没弩箭高,这么做只是为了转移别人的注意力。 赵祯看着升起的烟雾笑眯眯的对一旁的陈琳道:“这燧发枪在近距离还是很好用的,距离远了就别想了,还是弩箭靠谱。” “诶~在老夫看来这燧发枪可比传国玺有意思多了。” “难怪你老是往军械司中钻,原来是冲着火枪去的?” “可这火枪的造价实在太高了些,一把枪就要三十贯,那可是三万钱!” 赵祯耸了耸肩:“没办法,人工,材料,保养,都要烧钱,哪一样都不能减少,现在流水作业的办法比以前要好上许多,减少了人工。但好的钢材实在太少,百炼之钢才能作为枪管这成本……” 陈琳被他说的一个头两个大,这些东西他又不熟悉,太子还在耳边嗡嗡实在受不了:“殿下还想想如果彭七抓到了那贼人该怎么办?” “当然是事依法治喽。”赵祯无所谓的说道。 “殿下想当然了,这贼人手中的传国玉玺是真的该怎么办?为何这贼人会闯入东宫?”陈琳一连串的问题在赵祯看来都是废话。 “还能怎么办,如果是真的玉玺就交给官家,如果是假的就意味着有人想栽赃孤就这么简单!” 面对太子的回答,陈琳点了点头,确实如此,殿下一针见血的说出了问题的关键。 此时彭七却急急忙忙的跑了出来,赵祯在他的脸上看到了不应该出现的慌张和恐惧,“太子殿下,那贼人已经被我等亲卫击杀,这是从他的身上搜到的玉玺!” 看着彭七举起来的“传国玉玺”赵祯和陈琳呆呆的对视一眼,从霍老七和相公们的描述来看,眼前的传国玉玺很可能是假的! 赵祯心中已经翻起惊涛骇浪,没想到东宫中还真的有来历不明的飞贼,难道刚刚枪响是真的在击杀飞贼?!当他望向彭七的时候,这货机警的眨了眨眼睛。 陈琳看着粘有血迹的“传国玉玺”对彭七问道:“贼人的尸首何在?” “已经被太子三卫收了去,难道陈大官想要?那就请皇城司的兄弟去三卫衙门领尸首吧。” 陈琳瞥了彭七一眼道:“必须查出这贼人的下落,老奴相信开封府才是最合适的,您说是吗太子殿下?” “那就依陈大官所说,把贼人的尸首交由开封府,命马元方务必查出幕后主使!” 陈琳满意的点了点头,带着他的爪牙走了,此时的赵祯才松了一口气:“怎么回事?孤的东宫怎么还真的有飞贼了?” 彭七呐呐的说不出话来,东宫防卫严密绝不会有飞贼能闯过东华门和东宫大门两道关卡溜进来:“殿下不觉得事情奇怪吗?俺扮演飞贼放出消息之后没多久,就又出现了一个飞贼,这是不是说另一个知道传国玉玺的人在栽赃殿下?” “看来这位贤妃娘娘坐不住了啊!” 第一百二十八章吐血的八大王 整个东京城都在窃窃私语,身为天子脚下的百姓对小道消息是极为敏感的,关于传国玺的谣言已经越来越趋向于真实,玉玺的样子,质地被描述的惟妙惟肖,尤其是在家喻户晓的樊楼,王掌柜很好的利用了谣言作为广告带动了樊楼的生意,从蔡记的手中抢来不少的生意。 蔡记这个资本大鳄已经开始把手伸向东京城的餐饮,综合的经营和独特的菜式让它如闯入羊群的猛虎,每日都是门庭若市座无虚席,这对其他的酒楼来市场灾难,很多老主顾流失了,情愿在蔡记的门口排着队等待也不愿到一旁寥寥数人的馆子吃饭。 樊楼是唯一能和蔡记抗衡的酒楼,靠的是最近传国玉玺的传闻,很多人认为那日的醉汉手中拿的就是传国玺,就连樊楼的柜台也被人摸了个遍,都希望传说中的国之神器能留下一丝好运。 传言这种东西是堵不住的,丁谓深深的知道这一点,所以才没有封锁消息,但依然以政事堂的名义写下了一副告示让人贴在东京城的闹市口,大意是:有关传国玉玺的都是传闻,到底真假只有以朝堂的消息为准,百姓不得传播危言耸听的消息,如果发现立刻发往开封府查办。 这样的告示连个像样的威胁都没有百姓谁会当回事?大宋自立国以来从未有人因言获罪,所谓的与士大夫共治天下可不光是嘴上说说的。 许多朝臣不明白丁谓的作法,现在连传国玺的影子都没见到,如何能放出消息去,万一辽人或是党项人比他们先找到那可怎么办? “诸公疑惑什么?那日霍老七的描述肯定是传国玉玺的样子,除非他亲眼所见否则不可能描述的那么相似,我与诸位相公决定封锁东京城,直到找到玉玺为止!” 丁谓的话一出瞬间就引爆了朝堂,封锁东京城这可是件天大的事情,旁的不说光每日从水门运进城内的粮食就有多少?跟何况还有生猪,瓜果,柴火,木炭此类更是数不胜数。 “诸公无须担心,所谓的封锁也只不过是暂时的,何况只是许进不许出……”寇准见众人沸反盈天沉声解释,这事是两府相公们商议之后的结果,在他们看来比起传国玉玺这些损失算不得什么。 坐在上首的皇后皱了皱眉头,这事根本就没有对自己说过,而是两府私下决定的,完全是排斥自己在外!这件事仿佛一根刺扎在刘娥的心中。 “此事官家知道吗?”刘娥朗声问道。 她的话让寇准微微皱眉,此等大事肯定是要官家首肯的,皇后这么问却是不妥,但又不能不回:“此事官家知晓,也是官家拿的主意,否则谁敢贸然封锁东京城?” 刘娥点了点头,既然官家知晓就没甚好说的了,她虽是监国可并不能做出重大决定,遇到传国玉玺这样的大事还是要听官家的计较。 看了看御阶下的太子,人家此时正魂游天外,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看来这事与他不相干,可为何陈琳会带人去围了东宫?这是她想不明白的地方,之前杨贤妃传来话她还不相信,陈琳简直就是太子的老师一般,如何会做出这种事情。 但后来她得知事关传国玉玺也就释然了,相比那小小的玉玺父子亲情又算得了什么? “益儿听说东宫前日闹了飞贼,可有损失?” 真是躲也躲不掉,面对皇后的关心正看好戏的赵祯无奈的重振精神对着上首的刘娥躬身行礼道:“启禀娘娘,只不过是个笨贼被皇城司堵得无处可逃冒失的闯入东宫中,已经被亲卫司格杀交由开封府查办了。” 这对母子的谈话瞬间就引起丁谓的注意:“殿下所说的飞贼可是之前传闻的醉汉?” 赵祯摇了摇头:“不是,就是个飞贼而已,虽然身上带有一方玉玺,可绝不是传国玉玺,陈琳难道没给诸公说?” 丁谓的脸色变得难看,不光是他,朝中其他大臣也是如此,寇准更是怒发冲冠,这让赵祯心中笑开了花,陈琳居然瞒着这帮文臣自己独自查办玉玺的事情,这下露了馅看他如何收场。 这盘棋已经被下活了,局势完全在自己手中,陈琳和文臣斗智斗勇的时候自己却如渔夫一般看着河蚌相争,真正的玉玺已经在自己手中,虽然那突然出现的飞贼打扰了自己的计划,可并没有对整盘棋造成什么损害。 只要三天的时间,自己就能掌握主动向老爹献上传国玉玺,这样不仅能收获仁孝之名,还能让亲政变成铁板钉钉的事情!谁让这玉玺是自己找到的呢! 赵祯现在的心情很好起来,正琢磨晚上吃什么,初春时节细雨蒙蒙总让人觉得一丝阴寒,晚上是和语嫣一起在别墅中涮火锅呢,还是去蔡伯俙新开张的酒楼里打秋风?话说自己从百科中抄来出的菜谱对小胖子的酒楼帮助不是一般的大,可这家伙居然跑来说自己去吃饭要会帐! 想到这里赵祯觉得的不爽,正琢磨着要你要把赵妙元的嫁妆提高些,大宋公主尚嫁的彩礼可不低,相对于后世来说简直是价值千万。 正在想入非非的赵祯突然感觉脖后一丝严寒,冷冷的眼光让他浑身不自在,在这朝堂之上谁敢这样看着自己?扭头看到的却是八叔赵元俨。 这位丢了玉玺的老人满脸都是怨气,仿佛看谁都像是欠了他八百吊似得。 但只有赵祯知道他此时的怨气是从何而来,如果换做是自己恐怕此时也不好受吧,传国玉玺就算是排不上用场放在自己家中也是无比快慰的事情。 不过话说回来,这位八大王还真是胆大包天,传国玉玺就这样光明正大的放在宝库中,要是自己最少也要放在宝库的夹室中才能放心下来。 随着皇后视朝的结束,众人缓缓的向殿外走去,站在赵祯身后的赵元俨移动的非常慢,作为对长者的尊敬赵祯便一直跟着,等到了殿外赵元俨突然停下转身对着赵祯一言不发,只是目光中透露出一丝恨意。 看来他是知道谁爆出了王府中的秘密,但他没有证据,赵祯的习惯是不留下任何作案痕迹,这种“美德”被他发挥到了极致。 “八叔这么看着我干嘛?”赵祯的小脸上瞬间就堆起无辜,眨巴着眼睛看着赵元俨。 被他的话一问赵元俨哑口无言,他没有任何证据指责太子,跟何况传国玉玺这件事就不能沾上他,否则他便成了居心叵测之徒。 “哦~没什么,你叔母的风疾好了许多,你又带人救火,八叔这是特意谢你!”虚假的笑容立刻在赵元俨的脸上荡漾开,此时的他内心充满了苦涩。 “嗨!这点小事八叔何需言谢?都是顺带手的事情,但八叔今天的脸色难看,要不要请御医给您瞧瞧去,我起先还以为您家里丢东西了呢!” 赵元俨的眼神瞬间一缩,心中大叫:就是这小狐狸偷的! 赵祯微微一笑:“八叔,有些东西是留也留不住的,留下了反而招了灾,小侄这是帮您嘞,千万不要谢!” 这话说的可谓是有礼有节但依然摆脱不了无耻二字,哪有偷了人家东西还当面教训起失主的?赵元俨只觉得怒气上涌,胸口不断的起伏,赵祯怕他脑淤血突发当场挂掉。 此时老辣的赵元俨已经察觉了异常,一场怪异的大火,一名玩物般的女人,俩个不相干的东西生生的破坏了他所有计划! 难道多年准备的一切都要覆水东流?难道自己的梦想就要云消雾散?不服,痛苦,悔恨,无数种负面感情揉合在一起折磨着他的内心。 憋了半天还是没忍住,赵元俨一口老血喷出喘着粗气的对赵祯说了一句:“当真是我赵家的麒麟儿!” 赵祯失望了,如果他没把这口老血突吐出,怕是绝对会受个内伤什么的,真是好人命不长,祸害遗千年。 第一百二十九章蔡伯俙的商业帝国 在阴冷的天气里对着热气腾腾的火锅涮肥羊肉片这是一种多美美妙的感觉?芝麻酱配合着茱萸让人欲罢不能,王语嫣嘻哈嘻哈的用小嘴抽吸着空气,茱萸的辛辣让她有些受不了,赵祯都开始怀疑她是不是四川人。 眼前的茱萸虽然颜色也是红红的,可赵祯却对它并不感冒,习惯辣椒的味道后很难接受它混合着苦涩的辛辣,这是辣椒还没传入中国前辣味的主要来源,川陕四路的百姓都喜欢这东西。 这也是三才搜肠刮肚好不容易想出来的办法,但赵祯对茱萸的了解完全停留在唐代诗人王维的诗句中“遥知兄弟登高处,遍插茱萸少一人。” 现在本应佩戴在头上的茱萸变成了碗中的调料这让他有点接受不了。 王语嫣看着太子的小脸上堆满了郁闷莫名其妙的问道:“是这羊肉不合胃口?要不要来点别的?” “这茱萸中的苦味我可受不了,你怎么还能吃的这么爽利?” 赵祯发现王语嫣并不是怕辣,反而是很喜欢茱萸的辣味,虽然嘴中不断的吸气,可是筷子却根本停不下来,难怪呢,川妹子什么时候怕过辣? “一点苦味算得了什么,难道殿下不觉得苦味过后就是辛辣的香味,我娘曾经说过苦尽甘来……可她却未等到那天……” 赵祯郁闷的想撞墙,这小妞吃着茱萸也能回忆起她的母亲,但凡提起就是一副凄凄切切的模样让人看着怜惜,可这对自己来说却是折磨,楚楚可怜的样子真是勾人! 王语嫣奇怪的看着太子,刚刚还是一副嫌弃的模样怎么现在突然吃的那么起劲?只有赵祯自己知道,茱萸中的微微苦涩能帮他去除心中升起的杂念。 赵祯打定注意这两天不出东宫了,当他看着王语嫣高兴的出门去她的碧雅轩后心中升起异样的感觉,自己怎么说也是堂堂的太子,岂能被困在东宫之中?再说赵元俨要蠢成什么样才会对自己下手! 在摇椅上伸了个懒腰高声叫道:“三才让彭七备车,孤要出门!” 随着太子的话音刚落,整个东宫开始热闹起来,殿下终于恢复往日的活脱了,自从殿下下了朝会到东宫后这两天就没一点活力,像是霜打了茄子似得,动也不想动天天躺在摇椅上晃悠,仿佛心中充满了心事,连彭七留宿在外都不责罚。 “彭七,你说现在是不是该把传国玺献给官家了?再这么藏着掖着的孤心中就像是扎了一根刺似得难受!”赵祯把头从车厢中探出,在彭七的背后小声说着。 “这种大事您问俺干嘛?俺只不过是……” “少装蒜,你在孤面前还有什么可藏着掖着的?说说你的想法。” “俺觉得您还是问问陈大官,这玉玺现在是烫手的山芋,给陈大官反而是最好的,可这样一来殿下的功劳怕是没有了。” 赵祯摸着下巴考虑彭七的建议,他的话就是在提醒自己现在还不是时候,如果要献上玉玺只能交给陈琳,但这样一来自己的功劳就没有了。 看着彭七憨厚的样子赵祯嘿嘿的笑道:“你这憨货倒是面带猪像兴中嘹亮!孤的功劳岂能让别人摘了果子,还是等些时日吧,总要有个契机才能顺理成章的献上玉玺,这也算是祥瑞。” “殿下英明!咱们这是往哪去?” “去南门大街,孤倒是要看看蔡伯俙这段时间把蔡记经营的如何了!” 蔡伯俙早就叫人递来了话,说是蔡记现在如日中天,自己无论如何也一定要去看看,赵祯觉得好笑,一个才刚刚进入餐饮刚也没多久的蔡记,能有多大的能耐?后世的麦当劳肯德基什么的才叫真正的厉害。 等到了南门大街赵祯才真的意识到在古代资本变得更加可怕,蔡记现在已经成了资本大鳄,不断的投资其他的产业,柴薪木炭,生猪羊肉,甚至还包括被蜀商垄断的蜀锦,新兴产业也不少,冰淇淋店,成衣铺子等等看的赵祯眼花缭乱。 这时赵祯才发现长长的南门大街上每隔几步就是蔡记的店铺,所有东西的加工作坊都在城外,每日由牛车送进城中的店铺售卖,经营方式都快赶上后世的便利店了。 赵祯此时正目瞪口呆的看着一辆牛车正在往店里卸猪肉,不得不说蔡伯俙是经商方面的奇才,本打算让他暂时经意一下,可没想到在将门资金的支持下,他把蔡记经意成这般规模。 他能很好的抓住各个行业的特点针对性的制定出最能抓住顾客的经营策略,就如眼前的卖肉的店铺而言,这家店铺前面是个大柜台,客人在门前的窗口买肉,一道纱布隔绝内外既干净又整齐,完全不似普通摊贩那样苍蝇满天飞血水横流的肮脏模样,谁不愿意到这样的店铺买吃食?连彭七都买了一点上好的五花肉用荷叶包着准备晚上烤着吃当下酒的小菜。 其他店铺也是这般模样,赵祯此时感叹资本的可怕,只要有大量资金投入资本就会自信的运转起来,无数的人被牵扯到其中,增加了就业的岗位,解决了卫生环境问题,甚至带动其他的商贾进行改变,难道这就是资本主义的萌芽? 在学园中找到了蔡伯俙,这货正在布置作业,可作业的内容却是各家店铺每日的流水! “你小子能不能别这样利用孩子?让他们帮你算账是不是有些过分了,难道就不能多请些账房先生?” 蔡伯俙翻了个白眼无奈的叹了口气:“我当然想请帐房,可开销却不小,蔡记请人的工钱可是东京城最高的!总要考虑一下成本问题……” “那你就能让这些孩子为你免费算账?”赵祯不敢相信的望着小胖子,他现在怎么会变成这样,完全是个唯利是图的商人,可猛然间发现好像是自己把他变成这样的。 “老蔡,你知道自己应该在蔡记中做个什么样的存在?” 看着太子认真的眼神蔡伯俙好奇的问道:“什么样?” “我教你个乖,找个大点的地方,集中各家店铺的掌柜让他们每隔一段时间就去报账,再请些账房先生在那里坐镇,同时派人隔三差五的去巡查店铺情况,对比钱财和账目,这样下来既省时,又省力何乐不为?” 蔡伯俙眼睛一亮:“这方法好,还不用我每家店铺去说教,殿下不知道,我这段时间跑得腿都快断了!还是你有高见!” 一旁的彭七撇了撇嘴,这小胖子现在越来越会拍马屁了,太子让他负责买卖真是送了他一块大肥肉,每日能从中捞取多少的油水? 但蔡伯俙接下来的作法让他很不理解:“太子殿下!这是蔡记从开业以来所有的账目,每条都有各家掌柜和签名和手印,当然也包括我自己的,请殿下过目。” 赵祯点了点头便接过厚厚的账本,其中记载了每年每月的进账和开销,用的完全是借贷记账法,而不是生涩难懂的四柱清册,所有盈余和支出都详细的记录在案,每家将门的分红和掌柜的工钱都有一个不拉下甚至还包括蔡伯俙自己的那一份。 “你这样做很好,没让我失望!”看完所有账目后赵祯欣慰的锤了一拳小胖子,这小子公私分明确实难得。 “殿下把这么重要的事情交给我,我怎么能让你失望?我现在才明白这蔡记的庞大和将来的作用!”蔡伯俙一扫往日的嬉笑,脸色严肃的说道。 “你虽然没有晏殊的官职高,可你的作用却比他大得多,你要有高瞻远瞩的眼光才能经营好这庞大的产业,其中还包涵着许多将门的投资不得不慎,所以我才说你的作用是晏殊比不了的,他也许能在朝中当个好官,却经营不好蔡记,记住,天生我材必有用!” “那殿下是否应该给我涨工钱?毕竟我是要去公主的嘛!这点工钱可不够哦!” “你小子还好意思跟我提?我去蔡记吃饭你都要我会帐!” “殿下您自己说的亲兄弟明算账,就是彭七来了也要会帐的嘛!……当然可以赊账每月一结……”看着太子和彭七的眼神不善小胖子立刻改口道,可依然不肯让两人打秋风。 第一百三十章酒色财气吕洞宾 “殿下要是俺就直接把蔡小子揍得更胖些!” 这已经是彭七发出的第七次埋怨,拍了拍他的肩膀赵祯笑道:“一个连自己东家都要收钱的人,你说他会不会中饱私囊?” “额~”彭七一下子卡住,没想到殿下的想法这么特别…… 看着他哑口无言的样子,赵祯叹了口气:“孤和蔡伯俙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远了,难道孤的将来就一定是孤家寡人?” 彭七在一旁无言以对,此时的太子身上没了往日的自信满满,也没了意气风发,现在的他完全是一副孤苦伶仃的样子,一股失望和颓废环绕着年轻的太子。 “俺不知道,俺只是不希望殿下这般难受……” 彭七难得的开解起自己,赵祯苦笑着点了点头:“你这憨货连安慰人都不会,其实你应该看出来了,蔡伯俙之所以这样做是告诉孤公事公办,孤是太子,他是东宫的属臣,你说这么多年的感情难道就抵不上一个君臣之别?” “殿下这不是您的错,也不是蔡家小子的错,俺大道理不太懂,也不会掉书袋,俺只是知道殿下是主俺是辅,您让俺干嘛就干嘛便是。是蔡家小子自己想差了,或是说他现在才看明白!” 彭七的话如当头棒喝一下子让赵祯清醒过来,一切都是自己的错,不应该把两人之间的距离拉得太近,在这儒家思想纵横的时代中,刻意的改造某个人,得到的往往会是更加疏远,自己是未来的官家,大宋的主宰,和蔡伯俙就像两条平行线,永不相交。 那自己在大宋的意义是什么,难道穿越将近一千年来到大宋就是做一个孤家寡人?一个没有朋友,连亲情有时也很淡薄的独夫?赵祯知道自己需要什么,但要去哪寻找答案? 看着滚动的轮子在地下留下一道道痕迹,赵祯脑子突然灵光一闪,前车之鉴啊!老爹不就是官家吗?他肯定有自己需要的答案! “彭七回宫,孤知道这个问题问谁最合适了!” 随着赵祯的心情便好,彭七也跟着松了一口气,这件事他早就想说了,可又不知道如何开口,现在看来殿下已经知道该找谁去请教,愉快的挥了挥鞭子,拉车的马儿加快了步伐,从轻快变成小跑。 但马车在路过东十字大街的时候就走不动了,原本宽阔的街道被人山人海挡住,不少人奔走相告的往家里跑去嘴中嚷嚷着:“吕祖来了,吕祖现世啦!” 赵祯猛的撩开车帘,能称成为吕祖的除了吕洞宾还有谁! 人潮已经把道路完全堵住,只能绕道但赵祯并不打算如此,他倒要见见传说中的吕祖是个什么样的人,其实他更想揭穿吕洞宾,怀着满满的恶意赵祯下车向着人群中走去,膀大腰圆的彭七就如压路机般在人群中开出一条路来。 穿过人群看到的是一个邋遢道人,这就是大名鼎鼎的吕洞宾?!在赵祯的记忆中他应该是一个面如宋玉貌似潘安的逍遥道士,毕竟是“酒色财气吕洞宾”嘛! 可眼前却是个邋里邋遢的中年道士,完全颠覆了赵祯的想象,穿着一身破破烂烂道袍,头上的发型就像是被火药弹招呼过似得,一支发簪斜斜插在他的乱发上,赵祯在内心大喊:电视里都是骗人的! 邋遢道人手中正拿着一个酒葫芦不断的往他的嘴里倒酒,仿佛有无数的酒水存在葫芦中似得,赵祯真的很想从他的长袍大袖中抢过那个葫芦让周围的人看清他的把戏,难道就没人发现他的背越来越瘪了吗? 彭七张大嘴巴的伸手指着跌坐在地上的邋遢道人,不断的发出连连的赞叹:“不愧是活神仙,俺要是有这么一个葫芦该多好,一辈子不用愁没酒喝!” “想什么呢?不劳而获之人就是废物,天下没有免费的酒水,有得必有失,这位吕祖怕是每天都要背着负担呢!” “哈哈哈……这位小友道真是洞彻明晰,老道所猜不错您应该就是赵家的麒麟儿吧?果然是天授之资!”邋遢道人在地上盘腿而坐,放下手中酒葫芦斜眼打量着赵祯。 真心不想拆穿他,在大宋道教之所以被封为国教是特殊原因的,太祖和吕洞宾演了一出好戏不说,老爹还亲自封了道家的玉皇大帝,然后再让玉皇大帝封他,看似可笑的闹剧实则是信仰与政治互相利用的手段,但结果却是大宋的后世官家不能推翻道教的地位,否则便是忤逆祖宗。 这也是为什么赵祯不能揭穿吕洞宾小伎俩的原因,一旦揭穿便是等于打老爹的脸啊! “这位仙长姓甚名谁?小子还是第一次见到您这样的道士嘞!” 不能揭穿只能装作不认识,赵祯毕恭毕敬的行礼,这吕洞宾可不是一般人,他曾经被太祖封为道教宗师,宗师可不是一般的名头,相当于活神仙一般的存在,所以连自己也不能在他的面前称孤道寡。 邋遢道人笑了笑便起身,歪歪扭扭的走向赵祯唱了个诺:“福生无量天尊!殿下不认识我了吗?咱们可是见过面的!” “仙长玩笑了,您第一次来东京城如何能见过我?” “非也非也,殿下仔细想想,哦,还有这大个子也是,怎么能这么快就忘记?” 这下不光赵祯蒙了,连一旁的彭七也跟着目瞪口呆,自己什么时候见过这邋遢道人?!连他都开始怀疑吕洞宾的话是真的假的,彭七身为太子亲卫的指挥使岂能连见过的人都不记得? 人群中传来一阵鸣锣声,并伴随和高声的吆喝:“内官身负皇差,你们还挤着干嘛?禁中的陈大官来了!” 赵祯暗叫一声晦气,陈琳都来了,看来这是老爹要召见吕洞宾,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陈琳穿过人群来到赵祯的面前先是一礼:“殿下怎在此处?最近东京城不太平,您还是不要到处乱跑了。”说完便对彭七瞪了一眼,把他吓得一哆嗦,能被陈琳这样瞪着还没事的人真的不多…… “孤是开封府府尹如何能在东宫安坐?前几日荣王府大火就说明东京城中还有许多不妥之处,如若不改怕是还会有更多的祸患!” 老狐狸为了少生事端,居然敢限制自己的自由?开玩笑呢,要是在东宫中一直呆着还不闷死! 陈琳被赵祯的话堵得张不开嘴,自己明明是帮他,难道他看不出来?但只能默认了太子的辩解:“那殿下出宫的时候小心些,千万别被歹人钻了空子!” 赵祯点了点头,但随即觉得不对,陈琳好像是话中有话的感觉,看着起身在一旁喝酒的吕洞宾赵祯猛然一惊,怎么感觉他手中的玉饰仿佛在那见过,对一旁的彭七使了个眼色,彭七脸色大变颤声道:“那飞贼手上的玉饰和吕祖的一般无二!” 能在三十支燧发枪下完好无损,这吕洞宾还真的有点能耐,关键是人家装死的本事一流啊! 第一百三十一章闯宫! 彭七是真的怕了,看着吕洞宾的眼神中充满了崇拜,就差跪下拜师求艺了,他是知道燧发枪的威力的,那么近的距离要说躲,是完全躲不掉的,最关键的是能看到从吕洞宾的身上喷射出的血迹! 就是因为太真实,所以彭七才会觉得他是真神仙,否则早就被打成筛子,可赵祯却知道,燧发枪虽然厉害,可也只比弩箭的初速高些而已,又不是后装线膛枪,两件锁子甲或是更高级的鳞片甲都能挡住。 吕洞宾常年游历身上有一两件能扛的住滑膛枪的护甲也是正常,可彭七不知道这点对吕洞宾敬若神明的样子让赵祯气不打一处来,相对于吕洞宾来说自己才是这个时代的神! 陈琳此行的目的果然是请吕洞宾入宫面圣,这对一般人来说是天大的荣耀,能得到官家的单独召见是什么样的礼遇?可他个臭道士反而一副不屑一顾的样子,赵祯真想把脚丫子印在他的脸上让他知道花儿为什么这样红! 陈琳对吕洞宾拱手道:“大宋官家请吕真人入宫,还请您随奴婢前往!” 听听这话,完全是对友好邻邦的称呼,溥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的帝王风范哪去了?!赵祯在一旁努力的克制自己的冲动,怒视着吕洞宾,仿佛要用眼神把他射个对穿。 “多谢官家抬爱,贫道只是个化外之人,不受轮回之苦不受凡律所束,但曾经与太祖有一面之缘,也罢!”说完就撒开脚步趿拉着脚上已经看不清眼色的文履向东华门走去。 随着他的步伐摆动,这才看清他身上的服饰,没看出来他居然还是个三洞法师!赵祯在看到吕洞宾后就立刻翻开帝国百科查阅了有关道教的相关资料,强大的搜索功能让他轻而易举的就能辨别吕洞宾身上的服饰。 上清衣服,上加九色,若五色云霞,山水袖帔,元始宝冠,环佩执板,师子文履,谓之法服!这是道教中等级最高的三洞法师才有资格穿着的服饰。 自唐以降,道教就开始有严密的等级之分,初入道门、正一、道德、洞神、洞玄、洞真、三洞讲法师七种品第,并以不同的巾、冠、褐、裙、帔等加以区别。 彭七指了指吕洞宾身上罩着的纱衣纳闷的问道:“殿下,您说这吕神仙没事给自己身上披件破蚊帐干嘛?” 赵祯哈哈大笑:“什么破蚊帐,那是褐帔,用的是紫纱三十六尺!只不过被他糟蹋成这样而已!” “哎呦!罪过罪过,俺得罪了吕神仙嘞!” “屁!他故意的,就以他的身份到哪不是座上宾,席上客?一身好端端的紫纱褐帔被他糟蹋成这样给谁看的?还不是在官家面前装作苦修士!” 彭七在听了赵祯的话后差点捂上他的嘴,连忙摆手:“可不敢说嘞!吕神仙要是听到反而怪罪殿下!” 赵祯看了看远处的陈琳和吕洞宾笑道:“他能听见个屁!我叫他儿子他要回头我就承认他是神……仙!”正在说话的赵祯就向突然被人掐住了脖子,声音变调。 原因无他,远处的吕洞宾在赵祯刚刚说完后就猛然回头,难道这货有顺风耳不成!但是这智商却是硬伤,说了叫他儿子他还回头? 陈琳笑眯眯的对身旁的吕洞宾道:“怎么样大宋天家的麒麟儿是祥瑞否?” “真要向你所说确实奇异,很可能是遇到仙人点化,如此多智岂能是凡夫俗子!难道之前的传闻是真的?” 陈琳在一旁听吕洞宾这么一说好奇的问道:“什么传闻?” 吕洞宾脸色一变:“不可说,不可说!” 他越是这么说越让陈琳好奇,一个劲的追问但回答他的永远都是那句不可说。 两队人马一前一后的进入皇城,直奔赵恒休养的景福宫而去,赵祯是为了询问官家如何解决心中的疑惑,而吕洞宾却是去解答官家的疑惑…… 景福宫的大殿依然是老样子,四周的宫人永远都是一副畏畏缩缩,仿佛被大山压住一般,空气中弥漫着紧张的气氛,大宋的主宰躺在病榻之上半死不活,可只要他一动仿佛东京城都随之颤抖。 陈琳飞快的窜上御阶向宫中跑去,赵祯暗自撇嘴,每次自己前来这老狐狸都是慢慢悠悠的去禀报,换了吕洞宾就快的像只猴子,不就是担心吕洞宾等得不耐烦了吗?自己早就和他讲过有关吕洞宾的长生之谜,他也知道太祖和吕洞宾之间的演戏,怎么还这么迷信? 其实不能怪陈琳,当他得知那日东宫飞贼就是吕洞宾后也把他敬若神明,一身内家功夫的陈琳知道,要想在三十支神兵下不伤丝毫是多么困难的事情,而且禁中的书籍多有记载道家仙术,这吕洞宾真的修成正道也说不定,迷信这东西就是迷而后信,只要你开始怀疑就会说服自己去相信,自然也会把不合理的东西归咎于神仙法术的身上。 但在赵祯的眼中,一切都能用科学解释,如果解释不了就归咎于科技水平还没达到。两种观点都是先入为主,但看法却完全相反,在赵祯眼中飞天遁地算得了什么? 后世的科技之发达,已经做到古人眼中神仙的本事,上九天揽月,下五洋捉鳖!吕洞宾的小伎俩在他眼中不值一文。 所谓的仙术不过是个戏法而已,所谓的神仙也只是见识高于这个时代的凡人! 这是赵祯的自信之源,是他强大的后盾,脑中的帝国百科让他能洞悉一切,在他看来帝国百科也就是高于自己科技文明的存在而已,至于它是怎么到自己脑中的管他干球!反正对自己又没伤害。 陈琳站在景福宫的殿门口高声宣旨:“传吕真人觐见!” 赵祯在心中默默的划着小圈圈,自己还从没受过这样的待遇呢!抬头看了看陈琳难道老爹不打算让自己进去? “太子殿下稍后,官家要和吕真人单独对奏!” 还真是个记仇又小心眼的老爹啊!自己只不过是没告诉他那日在水潭中发生了怎么,他就这样打击报复自己?不就是担心自己阻止吕洞宾吗?可自己是为了他好啊! “事无不可对人言!孤与官家乃是父子,岂能相疑?”赵祯说完就迈开步子向大殿走去,陈琳伸手阻拦被赵祯直接推开,在太子面前他还真的不敢使劲。 大步走到病榻前,赵祯躬身对老爹拜下:“父皇何以对孩儿如此猜疑?难道您认为孩儿会做出大逆之举不成?” “益儿你放肆!”躺在病榻上的赵恒见儿子第一次抵触自己,心中顿时怒意勃发,虚弱的声音中带着意思颤抖。 第一百三十二章斗法 赵祯看着嘶吼着的老爹心中没有一丝的害怕,反而是充满了怜悯,一个穷途末路的老人舍不得丢弃任何可能的机会,这就像是溺水的人紧紧地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即使毫无作用也不能放手。 “父皇难道还没看清?如果父皇同意,益儿会帮你看清楚!”赵祯长叹一口气就退到大殿远处的柱子旁静静的等待,门口的陈琳静静的飘到柱子的另一边。 赵恒躺在病榻上冷冷的看着儿子,他现在举棋不定了,一边是对长生的向往,一边又是冷冰冰的现实。 “官家!我道门的奇门遁甲是真还是假?难道它也是演绎或虚幻不成!从起先的四千零九十六局,后改为一千零八十局,到周朝时姜太公缩为七十二局,汉张良得黄石公传授使用的阴遁九局、阳遁九局,共十八局!其中许多至今还在使用,连太宗的平戎万全阵也是借鉴奇门遁甲之术而成!”吕洞宾坐在地上哈哈大笑的赵恒问道,但眼睛却看向赵祯充满了讥笑和不削。 “朕是相信的,吕真人莫要与小儿一般见识!” “这是自然,天家能出太子这般的麒麟儿也是殊为不易的,可良玉需琢啊!” “还请真人指点!” 赵恒终于按捺不住心中的好奇,但他却并不想用自己去做试验品,他见识过许多自称道法通天之人,可结果却是躺在这五尺病榻上苟延喘残。 没想到老爹居然把自己推出去做试验品,这真是深深的刺激到赵祯的心,缓步走到吕洞宾的身前对他笑眯眯的说道:“你要是敢让孤吃所谓的丹药,孤就会让你尝尝什么叫地狱!” 吕洞宾的身体一僵,他绝没想到太子居然敢当着官家的面威胁自己,这小子难道昏了头? 赵恒呼哧呼哧的喘着粗气仿佛破烂的风箱:“益儿不得无礼!” “父皇,您的身体重若千钧,益儿愿为父皇一证真假!” 赵恒看着儿子纯洁的目光点了点头:“也罢,难得吾儿有如此孝心……”他是看明白了,儿子对眼前这位吕真人是压根不相信,他自己也是将信将疑,可又不愿意失去如此难得的机会,赌徒的侥幸心理不断的刺激着他,万一要是真的呢! 赵祯见老爹同意心中立刻笑开了花,倒要看看这吕洞宾玩的是什么把戏。 “吕真人你有什么本事就都使出来吧,也好让孤相信你确实当得起三洞大法师之名!” 吕洞宾惊讶的望着年轻的太子:“没想到小道友也知道三洞大法师!你可知所谓的三洞是何?” “三洞者,洞真、洞玄、洞神。”赵祯嗤笑着说道,眼中充满了嘲笑,这些道士不去写小说真是可惜了,为了招揽更多的信众编出的故事那叫一个精彩。 “这些殿下是从何而知?”赵祯的回答反而勾起了吕洞宾的好奇,他哪知道赵祯的头脑中有整部的道藏经书! “你想知道吗?那我们就来辩一辩,再斗一斗,你要是赢了孤就承认你是有大神通者,如果你连孤都不是对手,那大宋的道门就都是骗子,你敢吗?” 吕洞宾听完不怒反笑:“哈哈……人都说太子多智近妖,起先贫道是不信的,如今看来确实如此!如殿下所言,贫道赢了便无所碍,可输却是输不起的,殿下则一点干系也没有,是也不是?”说完就转头对赵恒道:“真是天家的麒麟儿,说是祥瑞也不为过!” 赵恒点了点头:“此子确实天资奇异,可也心高气傲的紧,还请真人多多指点!” “那是自然!贫道……” 看着两人一唱一和的模样赵祯都觉得慎得慌,你牛逼直接让病重的老爹恢复如初啊!你牛逼直接排除老爹体内的重金属啊!你牛逼直接用仙法毁了辽国皇宫啊!就干坐在这里吹牛逼算什么本事? “斗法分为文斗武斗,不知殿下想……” “都来,你赢一场便算我输了!”赵祯自信满满的说道,他相信自己的表演会让这个所谓的仙人大吃一惊。 看着赵祯自信的模样吕洞宾心中打了个突,师傅当年说过事出有异必有妖,难道这年纪轻轻的太子真的了解道门的一切?随即暗自摇头,绝不可能!道家术法博大精深,外人岂能知晓,何况这是道门的立身之本绝不会有人外传! “小殿下如此自信那就先来文斗吧!就从太上洞渊神咒经开始如何?”吕洞宾的眼中充满了兴奋,多少年了,从没有人和自己比试,现在正是扬名立万的好时机,也是让道门撅起的最佳契机,他要在第一场就要压倒太子获得胜利,这样一来道门在大宋将获得无与伦比的地位。 “吕真人先出题!”赵祯大刺刺的说道,脑中的百科已经翻开。 “好!请殿下《杀鬼品》《誓魔品》之所书!” “就这个?真君垂出,恶人不见,天遣杀鬼来诛之,荡除天地,更造日月,布置星辰,改弦易调,神人治法,仙人为佐五方,万劫不死,无有刀兵……如是而已!” 大殿中突然如死一般寂静,陈琳站在柱子旁打摆子,赵恒躺在病榻上瞪大眼睛,吕洞宾更是目光呆滞的张大嘴巴,三人都是一副见鬼的模样,太子才多大的岁数?他怎么可能知道这些!而且道门道的藏多如牛毛浩如烟海,没有广博的阅历是绝不可能轻易回答出来的。 “吕洞宾你输了,孤不知道你是第几代传人,可你师傅难道就没有告诉过你不到万不得已不能与人比试吗?孤没什么爱好,就是喜欢看书,可巧了和你比试的《太上洞渊神咒经》就在孤的书架上放着。”这是赵祯在后世学到的,不到生死存亡之时万万不能与人争斗,身为盗贼的他出师第一天就明白这一道理。 其实吕洞宾是个骗子,赵祯自己是个盗贼,这就是一场骗子与盗贼的较量,吕洞宾已经被利益冲昏了脑袋,同时也被赵祯的外表迷惑。 吕洞宾已经呆了嘴中不断的呐呐自语:“这不可能,这不可能!” “怎么不可能!老子曰:吾有三宝,一曰慈,二曰俭,三曰不敢为天下先,但你现在所作的却恰恰与其相反,还能算得上是道门子弟?惑君王,乱朝纲,无法纪,欺善民,万死不赎!” 第一百三十三章仙术?戏法!神仙?凡人! 原本盘膝坐在蒲团上的吕洞宾已经变成跌坐,身体僵硬的一动不动,他的内心挣扎的厉害,没想到太子居然通晓《太上洞渊神咒经》这样深晦的典籍。 太子的话他是不信的,谁没事会把这样枯燥无味的经书当作读物?即使道门大德也很少精通,何况是年仅十多岁整天养尊处优的太子殿下? 随即吕洞宾心中一惊,他这才找到真正的出路,计上心头他却不急了笑眯眯的转头道:“太子殿下天资过人,贫道佩服,不知可敢与贫道武斗一番,以道家仙术为基,双方给出手段,对方做不得便算输了!” 看着他脸色变得狡猾,赵祯感叹真是不到黄河不死心,这样的人就应该让他自食其果,本不算揭穿到道门的把戏,现在看来不揭穿也不行了,最少要让老爹知道这些都是骗人的死了求仙问道之心。 “既然你这么想失败那就来吧,不过丑话说在前面,你别用道门的下三赖的招数,什么热油锅里捞铜钱,胸口碎大石这类的,我可不惜的看。” 吕洞宾来脸色发青,没想到太子殿下上来就堵得自己不得使用小伎俩,不过道门中的手段多着呢!剑斩妖魔,干嚼鬼骨,可是自己的拿手好戏。 “官家可否让贫道稍作准备?” 赵恒早就想见识一下所谓的法术,当然是连连点头,只有赵祯明白,变魔术和变戏法之前肯定是要准备的,但他并不阻拦,倒要看看所谓的仙术是什么模样! 陈琳已经把景福宫中的内侍宫女都轰了出去,只留下他一人在旁边伺候着,无论如何也不肯走,赵祯暗自嘲笑,这老货怕是也想见识一下神仙术法的厉害。 吕洞宾回来了,身上的破烂被崭新的法服所替代,也不知从哪里高出一把剑背在背后,一旁的陈琳就像瞎了一样看也不看,往日里要是有人敢拿着兵器距离官家这么近怕是早就被他大卸八块了,还能有功夫在这里表演娱乐节目? 吕洞宾脚踏七星步在地上划拉的飞快,搞得好像是残疾人一般拖拉着脚步,一口青光剑被他使得是龙飞凤舞,无数的剑花时隐时现,像是美丽的白莲,盛开的很快凋零的更快。 赵祯在一旁看的津津有味,这种高水平的跳大神还是第一次见,当然要好好观摩,在后世还在上小学的时候他就在学校的反风险迷信教育短片中看过类似的演出,那些所谓的大仙,神婆,比起吕洞宾的表演来真的是差太多,不被抓都对不起道门的那些祖师爷。 吕洞宾手中的剑锋忽隐忽现,赵祯看着剑刃上倒影出自己的面孔真心的叫了一声好~!突然的叫好声吓得吕洞宾一哆嗦,差点没把手中的剑插进一旁陈琳的身上…… 赵祯尴尬的摸了摸鼻子:“不好意思,吕真人的表演实在太过精彩,孤没在意就喊出声来。” 吕洞宾翻了个白眼,这话说的谁信啊!你早不叫好晚不叫好,偏偏在自己把剑靠近陈琳的时候喊出声来,越是这么想他就越生气,最后剑也不耍了,用力的一甩,青光宝剑就直直的飞到天上,在赵祯惊骇的眼神中又落回了背后的剑鞘中稳稳地没一丝颤动。 神了!这么拉风,又狂拽酷霸的动作看的赵祯惊讶无比,这是要有多大的胆量和技术才能做出这么潇洒的动作来,虽然在战场上这是找死,可如果是在平常的时候那还不是技惊四座? 赵祯真的很想把吕洞宾拉到蔡记刚开的象棚中去表演,有这么靓的剑法不去捞钱真是可惜了…… “吕真人耍了一手的好贱,不知你的术法在哪里?” “这术法要以身为引,以气入虚,以神为指,方可借天地之气,行奥妙手段!” 赵祯看着他拽词,这说的都是些啥玩意?反正他听不懂,要是按照他这么来怕是整个人都要和术法融为一体了。 吕洞宾被赵祯接二连三的打岔,好不容易营造出来的神秘气氛全无,只能用些真功夫博人眼球了,一把黄纸上写满诛杀符号的符篆被他抛向空中,背后的青光宝剑嗖的一下被拔出,迅速的在符篆中游走,赵祯看的眼花缭乱,肯心中却是腹诽不断,你要用剑刚刚还插回去干嘛?难道就是为了耍酷! 数只符篆被插在剑上,吕洞宾口念法决,叽里呱啦的说了一大队,赵祯一句也没听懂,陈琳站在旁边狗望星星一脸茫然的模样,只有赵恒眼中露出兴奋的光芒。 赵祯敏锐的发现一些白色的粉末在符篆上被抖落,也不知是剑鞘中还是黄纸上自带的,反正没多会就呼的一声燃烧起来,这手法在外人看来端是神奇,可在赵祯的眼中一钱不值! 不就是利用白磷自然的原理吗?吕洞宾念咒时间的长短完全是跟随白磷自然的时间决定了,反正叽里呱啦一大队谁也听不懂。 可陈琳和赵恒不这么看,在他们眼中这种无中生有的手段乃是仙家的法术,更何况吕洞宾在火焰燃烧过后说剑上已经多了春阳之气,斩妖除魔不在话下,一口水喷出,宫殿中柱子上的黄纸就出现许多小鬼的图案,吕洞宾拿剑挥砍,小鬼的身上就多出数道血痕,仿佛被斩杀一样,血水慢慢的从黄纸上留下。 “仙家法术啊!这真是仙家法术啊!”赵恒在一旁激动的叫着,虚弱的他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量在叫好,陈琳也是一个劲的称赞,仿佛吕洞宾做了什么了不起的事情。 啪啪啪!赵祯鼓掌慢慢走向那些宫柱上的黄纸,红色的血水显得那么怪异,伸手就摸了一下放在笔尖前闻了闻:“上好的姜黄水,配上碱水果然能做出这样效果,之前孤还不相信,现在看来确有其事,你这招叫剑斩妖魔吧,用的人还不少,要不要继续你的表演,来场干嚼鬼骨?都是些小手段,上不得台面,也敢在孤面前班门弄斧,孤便让你看看什么叫做神通!” 赵祯飞快的往景福宫的深处走去,大殿中黑暗的地方已经在夕阳下模糊起来,咔嗒一声脆响,赵祯的手中就多了一根火苗在指尖舞动,又一声便又多了一根火苗,左右手各一个,不断的舞动着,火焰像是他手中的玩物,上下翻滚。 这一景象让赵恒等人看呆了,连一旁的吕洞宾都是聚精会神的观看着,火苗被高高的抛起,在落下的一瞬间就燃起熊熊的火焰,赵祯站在火焰之上反而一点也不难受,红色的火光不断的向外扩散着,仿佛要飞起一般,形成了一个火龙不断的在赵祯的四周盘旋舞动,无数的金色光点从太子的身上飞出,如天神下凡的景象,看的陈琳呐呐自语:“难道太子才是真正的仙人?!” “吕洞宾,你的戏法和孤的比起来如何?不要挣扎了!” 被赵祯的话惊醒,吕洞宾眼睛急转的说道:“太子是火龙转世!吕喦佩服!” “到现在你还装呢?你叫吕喦吗?不要利用纯阳子的名头为你道门招摇撞骗了!你我皆是凡人,所谓的仙术也只不过是戏法而已,只是孤的比你更厉害些,但戏法就是戏法,骗骗人还行,但说道治病救人怕是还不如医术来的好!官家就在旁边你自己解释!” 赵恒在听到儿子这么说后就明白了,这吕洞宾也不是什么仙人,手中的术法也只不过是高明些的戏法而已,看着远处如鸡飞狗跳正在灭火的儿子,苦苦一笑:“什么神仙法术,什么长生不老都是骗人的啊!” 第一百三十四章天命所归 大殿中回响着赵恒的叹息,一种浓浓的失落感飘荡在空旷的殿中,陈琳心中有些不忍,官家的后半生都在追求虚无缥缈的天道,可是现在他的梦想被击破成为幻影,这是一次沉重的打击是彻底的毁灭,从他灰暗的眼神中就能看出心中的失望感是多么的强烈。 “官家是着了道!您觉得太子的诸般手段是常人所能及?天之道,损有余而补不足;人之道,损不足以奉有余,孰能有余以奉天下?唯有道者!太子的所作所为不正是如此?年仅十一岁的少年通晓道藏,手段惊人,官家就不觉得奇怪吗?” 吕洞宾突然从僵硬的状态中回过神来,对着病榻上的赵恒急急的说道,这是他为道门争取的最后努力,也是蓄谋已久的最后一击,太子本身就是个极好的噱头,他在进入东京城之前就收到了城中各个道观收集的所有关于太子的信息,在他看来太子定然是得到了高人的指点,否则不可能有如此大的改变。 他的话提醒了赵恒,看着远处还在鸡飞狗跳灭火的儿子,他的眼中充满了怀疑,确实如此,自从儿子落水过后他像是换了个人,以前的规规矩矩变成了冷静沉着,顺从的性格变得有些胆大,最关键的是脑中的想法天马行空不拘一格,从几次父子对奏中可见一斑。 赵恒努力的深吸一口气,又长长的呼出:“吾儿也许就是天命之人!” “非也,非也!官家才是天命之人,您看这是什么!” 一个长方形的匣子在吕洞宾的手上出现,陈琳看了看官家,见他点头便结果呈上,在打开的一瞬间就被惊呆了,匣子中放着三个一模一样丝绸袋子,柔软的丝绸贴在袋子上,描绘出它的形状,上如飞龙下如方玺! 猛然转头陈琳望着跌坐在地上的吕洞宾:“吕真人这难道是传国玉玺?!怎么会有三个!” “这是贫道在城中找到的,三个玉玺从外观上看都是一模一样,可只有一个是用和氏璧雕琢而成,官家让太子选一下便能知晓他是否是天命之人!” 不得不说吕洞宾的话很有道理,瞬间就打动了赵恒,一旁的陈琳脸色数遍,这是在挑拨父子亲情!如果太子选对还好些,这证明他是大宋未来的继承人官家的威信也将提高到圣君的位置,可如果选错不就是意味着太子不适合吗? 想起官家此前与李相公的对奏,陈琳的身上瞬间就起了一层白毛汗,如果太子不适合作为大宋的官家,废除是绝无可能,但皇后很可能临朝称制,等太子有了儿子便让皇孙成为大宋的官家! 难道这一切都是吕洞宾的诡计?或者说他是皇后的人? 这是有先例的,南齐郁林王萧昭业便是如此,可这位南齐第三任皇帝却是个挥霍无度沉迷于享乐的昏君。 吕洞宾看着官家犹豫的模样嘴角上翘,那位娘娘交代的事情也算是完成了!如果此事能成太子就会名存实亡,道门将会得到千年的传承!况且他有十足的把握太子绝不可能选对! “官家还在犹豫什么?这选择不正是天命吗?太子证明贫道的术法都是把戏的同时也不是在向官家证明天道吗!” 赵恒皱眉的点了点头,他此时想到的是如果儿子选对就证明他是天命所归,而自己这个老子的皇位也是天命所归,这样一来谁还敢提起旧事?! 对着陈琳虚弱的挥了挥手,天命这东西实在太重要了,在它的面前赵恒妥协了,其实他完全可以不让赵祯选择,可他的赌徒性格又起了作用。 唯一能使皇帝有所敬畏的只有虚无缥缈的天,皇帝自称天子,自认受命于天,为政要顺应天意,不能逆天而行,否则会失去天命,这些理论都是历朝历代作为最基本的政治总纲。 “官家!” “休得多言,唤太子前来!” 陈琳看着远处彻底把火熄灭的太心中纠结,恨恨的看一眼地上的吕洞宾甩手把长匣子扔在他的怀里向赵祯走去。 “放肆!你这老货越来越没有了规矩!” 看到陈琳的动作后赵恒生气的呼喝一声随即虚弱的躺下,他知道这位多年陪伴自己的内侍心中的想法,可他实在是经受不住诱惑。 东封西祀为的是什么?一场长达十余年轰轰烈烈的“天书”封祀又是为的什么?崇道封神、大造宫观祠庙,民间怨声载道难道他会不知道?但这一切的一切皆是为了证明赵宋皇权符合法,礼受命于天! 而且这也是礼治的开始,构建精神信仰的一场戏法,这些身为官家的他都知道,也是他为何在许多朝臣的反对之下依然坚持的原因,如果不这么做赵宋的地位岌岌可危,准确的说是太宗一脉岌岌可危! 民间关于太宗得国不正的传闻从来就没断过,烛影斧声,金匮之盟,甚至连荒谬的强幸周后都出现了,皇城司的每一份密报都如飞射出来的小刀刺破他本就不堪的身体。 如果能证明太子是天命所归,那太宗一脉的谣言就不攻自破!益儿是何人?他是太宗之孙,自己的儿子,他都得到上天的认可,不就意味着自己和父亲也是如此!? 想到这里赵恒更加坚定了自己的想法。 赵祯漫步走了过来,陈琳已经告诉了自己一切,看着眼前的吕洞宾对他仅存的一点好感也消失了,这个道士就是个骗子,只不过他行骗的对象地位更高,大宋的官家和太子。 为了让他道门在大宋得到最好的利益,不惜以身犯险,这货一定是做好了必死的准备,无论如何他都是双赢的,如果自己选错,倒了霉的自己还怎么整治道门?如果自己选对,封赏他还来不及呢!可自己有可能选对吗? 走到吕洞宾的面前坐下:“你这道门的骗子,一计不成又生一计,难道你不知孤是个很记仇的人吗?这么说吧,无论孤选对选错,你道门都将成为朝廷的附庸,变成三省六部中的一份子也必将为大宋所用!” “殿下真是自信非常,天授之子就是与众不同,请选吧!” 看着长匣中三个一模一样的丝绸袋子,赵祯毫不犹豫的伸手一指:“孤就选它!” 赵祯的脸上没有一丝犹豫和慌乱,依旧是自信满满的模样伸手指向最中间的那块玉玺,病榻上的赵恒,一旁的陈琳紧张的攥紧了拳头,吕洞宾的眼神中却闪烁这兴奋的光芒,就在此刻他的计划完成了!道门将在大宋屹立不倒!自己也将成为真正的道门领袖! 第一百三十五章失心疯的吕洞宾 “太子殿下选定了?这可不是小儿过家家,错了还能重新选,一旦你决定了就不能改变!” 吕洞宾的话就像是赌坊中的荷官,买定离手……赵祯的选择仿佛是在下赌注一般,但他的声音中又充满了兴奋,胜利就在眼前,别人不知道可他自己清楚,眼前的三块玉玺没有一块是真的。 可赵祯同样也清楚,真的还在自己寝宫中的墙壁里搁着呢,怎么可能出现在吕洞宾的手里?在他装死被送到开封府大牢后赵祯就特意检查了一下寝宫和别墅,寝宫中的机关没动,反而是别墅中的已经移了位置…… 吕洞宾在东宫摔了跟头,怕就是冲着那真玉玺而去,还有眼前的圈套,不用拷问也知道是谁在幕后策划这一切,柔怜会把消息告诉那蛇蝎美人绝但不会外传,看来这条毒蛇又忍不住了。 赵祯给过她很多机会,可她就是不好好珍惜,总是喜欢利用这些小事不断的攻击自己,还总是留下破绽,自以为很聪明,把所有人都当成傻子,却不知这是在帮助自己巩固地位。 吕洞宾笑眯眯的就要拿起装有玉玺的袋子,赵祯伸手按在他的手上身体也随之一僵。 “吕真人莫急啊!你难道就不想知道孤为何选这个?” “为何?”吕洞宾还没说话赵恒倒是好奇得紧,首先开口问到。 “对啊,太子殿下为何选中间这一个?”陈琳也跟着起哄,在他看来殿下露出狐狸般狡猾的笑容一定是想出了破解之法。 赵祯的小脸上满是狡猾的笑容这让吕洞宾很不安,可他相信自己觉没有留下破绽,“殿下有天人之资……” 凑近吕洞宾道骨仙风的脑袋,赵祯压低声音的说道:“这些都是虚的,原因是孤已经看穿你了,还有你背后的主人,孤会让你哭都没眼泪!” 随即拿起另外俩个玉玺抖开上面的袋子大声说道:“因为这个是假的,这个也是,中间的当然是真的对不对?!” 吕洞宾瘫软在地呆呆的望着嘴上一点绒毛也没有的太子,呐呐道:“对,殿下选得对!” 此时的他才发现自己掉进了亲手挖开的坟墓……他别无选择,但凡说不对怕是连这大殿的门也出不去,道门也将承受官家无限的怒火。 陈琳眼睛一亮,看着地上一金一银两块玉玺对赵恒说道:“殿下大才,剩下的肯定是传国玉玺!” “朕明白了,都退下吧!”赵恒无力的挥了挥手,此时他怎么能看不出吕洞宾的把戏,没想到儿子居然如此出色,只有自己还被蒙在鼓里,在最后才看出,可这有何用?真正的传国玉玺还是没有找到。好歹把江山交给如此才智的儿子也有脸去见父皇了。 “官家此事就这样了?”陈琳不敢相信的问到,这吕洞宾犯的可是欺君之罪,枭首示众都是轻的! “都退下吧!朕累了!” 赵恒哪里能不知这是欺君之罪,可要是传出去怕是会被天下人耻笑,堂堂大宋官家居然让一个骗子给耍了,差点做出愚蠢的事情,真不敢想象如果益儿没有看透这把戏会怎么样! 吕洞宾几乎是被陈琳拖出去的,他的脚已经站不稳了,太子的威胁在他脑中不断的徘徊着,揭穿自己的手段并不可怕,可怕的是他居然知道有人在幕后主使这一切,如果太子亲政道门将会遭到怎样的打击?! 赵祯迈步走出殿门,身后是陈琳拖着的吕洞宾,回头看了一眼他痴痴呆呆的样子,赵祯笑道:“你这种骗子的内心还有恐惧不成?即使有现在也不是时候,当你看到道门变成我大宋维护百姓信仰工具的时候那才叫折磨,那是真正的地狱!” 忽的一下吕洞宾站了起来向赵祯扑去,突如其来的变故把赵祯吓了一跳,退了两步看着被陈琳一只手死死拽住的中年道士:“怎么?阴谋诡计不成想动手?” “哈哈哈……我知道了,你是九霄三十六重天对我道门的考验,你是魔!对你一定是魔!是引人入迷者的人魔!你总让我得到机会却又彻底的击败我!魔啊!魔啊!他是魔!” “孤是人魔?这话你怎么能腆着脸的说出口,都是你自己想算计孤不成反而把自己搭了进去,真正的魔在你心中,贪婪无度就是魔,你道门的基业已经如此宏大,却还想着更进一步,失心疯了吧!不过孤喜欢的你的称呼,魔,嘿嘿……很少有人这么称呼孤。” “他承认了,他是魔啊!你抓着我干什么,让贫道除魔卫道!” 陈琳看着冲太子比划的吕洞宾心中厌恶到了极点,伸手中怀中掏出一块手绢塞进他的嘴里,这是禁中可不敢让他大喊大叫。 “陈琳放他出宫,扔在宣德楼外,顺便把今天的事情宣扬出去,让天下的人都看看道门都用的什么伎俩!那个~隐去不该说的哦!今天好运气老狼请吃鸡……” “老奴知晓!”陈琳看着一摇一摆完全没个太子模样的赵祯无奈的叹了一口气,要说他是人魔也差不多,殿下现在的行事越来越没有章法,可总能获得最后的胜利,手段狡猾的就像只小狐狸,日后怕是自己也斗不过他了…… 东京城的人又多了一个茶余饭后的谈资,酒楼中的人看着在街道上逢人便喊的中年道士哈哈大笑,连孩子都不相信他说的话,“你瞧瞧这前些日子还是一副道骨仙风的模样,自从被太子殿下揭穿后就成了疯魔,居然说殿下是人魔!我看他才是魔嘞!” “可不是!如果殿下是魔,俺情愿这种魔多一点,诶!侯三你家的娃娃被疯道士抓住了!” 吕洞宾看着眼前的孩子脸上露出惊恐:“快跑!太子是人魔!专吃小孩的心嘞!” “你胡说,俺爹说俺家房子着火就是太子殿下派人来救的!”小孩非但不害怕还用手中的小木剑敲打吕洞宾,引得路上的行人哈哈大笑。 旁边的汉子二话不说就把吕洞宾踹倒在地:“疯道人竟瞎说,太子的公德大着呢!俺家情愿供奉太子的长生牌位也不供道门的神仙!” 一旁的老者笑道:“这话有理!道门的神仙不是人间烟火,宫中的太子才是能给咱们百姓排忧解难的人嘞!供太子都比供神仙强!” “老伯您这话说的,神仙还有别的事情要做嘞!” “啥事情?”老人奇怪的看一眼接话的小子,这小子怎么糊涂,神仙除了在神台上享受香火还干啥事情? “人家忙着收您的香火钱嘞!” “哈哈……这话说的在理!” “敢对仙人不敬!我道门和你们这些愚民拼了!”吕洞宾说完就扑向老者,他也不笨,还知道欺负老人和孩子…… “你还来劲了是吧?行不行送你去见官!”四周的人一下子围了过来。 看着自己被围在人群中吕洞宾绝望的大叫:“魔!你们都是魔!都是人魔坐下的小魔小怪!” “送去见官,还在这墨迹个啥!”老人手中的拐杖使劲的搓着地面喊道,一群人推搡着吕洞宾向开封府走去,疯道士的闹剧就此收场,蔡记酒楼的角落中一个带着斗笠的人站起向门外走去,可他并不是随着人流而是反向而行的去往辽国都亭驿。 第一百三十六章独夫与天道 人的命运变幻无常,前一阵还是德高望重,道骨仙风的活神仙,没一会就变成了失心疯的过街老鼠,彭七看着被人推搡到开封府的吕洞宾叹了一口气:“得罪谁不好,非要得罪殿下,这次不死也要脱层皮!” “你不是还想和人家学仙术吗?” 突然出现的声音让彭七吓了一跳,转头看着身旁嗤笑的蔡伯俙苦笑道:“蔡家小子你莫要拿我寻乐!什么仙术仙法,太子说都是唬人的!” “那是当然,殿下的慧眼肯定能看臭道士的穿鬼蜮伎俩,其实殿下才是活神仙,他派人送来的织机那叫一个神奇,一个飞梭穿行的快着呢,不大一会功夫就能织出小半尺的布来,将作监的大匠都要拜殿下为师呢!” “切~这算啥,机关这种小道在殿下手中就像玩弄的蜡,小小的织机算啥!蔡家小子,你自从出了东宫就没露过面,整天在那学园和作坊中呆着也不嫌闷?” 在东宫中两人的关系就好的很,彭七一直把蔡伯俙当作自家人看待,许久不见话就多了起来。 “闷?以前觉得出了东宫就要受苦,可现在才知道太子那句: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是什么意思,不光这些,蔡记开的酒楼你没见到?” “别和俺提那些个酒楼,连殿下和俺去了还要会帐,你好意思的?” “亲兄弟明算账嘛!再说年底送去东宫的花红多着呢!万一账面不对你说咋办?” 两人虽然吵嘴可依然勾肩搭背的向蔡记的酒楼走去,彭七低头看到的蔡伯俙已经今非昔比,原先的胖脸变得棱角分明,但依然有些胖嘟嘟的样子。此时的他才惊觉殿下也是如此,可能是天天在一起,彭七并未觉得赵祯有多少改变,现在看到许久未见的蔡伯俙才反应过来。 “说吧,此次找俺为的啥事?” “彭大哥这都被你看出来了,我也不和你绕弯子,能不能请殿下说说让将门撤出去,咱们蔡记在这短短的时间成为东京城的龙头老大,虽然赚了很多,可每年给将门的分红就要占去四成!” 蔡伯俙说这话的时候脸上的肉都在抖动,仿佛是在割他肉一般心疼。 “这事和我说不着,殿下传来话了,现在还不是时候,等他们亲自向殿下求饶的时候才能让他们撤走嘞!” “将门怎么可能撤走?他们巴不得我这样给他们挣钱!”小胖子气急败坏的说道,在他看来这些将门就是些贪婪无度的狼! “你这小子怎么看不明白,俺这大老粗都知道他们这是从你身上收取平安钱嘞,时间长了人家不会自己去办作坊,开店?傻子都知道吃独食的好!” “这是殿下的意思?” “你看俺像是敢担干系的主?” “不像!” “那不就得了?快吃菜吧,待会都凉了!” 彭七难得今天清闲,看着满桌的酒菜情不自禁,往日里可没时间溜出来吃这些个上好的吃食,而且又是蔡伯俙请客,不吃白不吃…… 酒过三循菜过五味,看着纠结的小胖子彭七暗叹一声:“又咋了?” “我怕自己不想再回东宫了,也不想入朝为官了!祖宗留下的耕读传家怕是也要变成商贾传家了!” “莫说这些丧气话,殿下能忘了你?他是最重情义的!”彭七脸色一变,蔡家小子这话中透着满满的怨气,这可不是好事。 “彭大哥莫要想差了,我是真的不想当官了,就在这蔡记干下去也挺好,在这里我才感觉自己像个有能耐的人,手下的掌柜和伙计谁敢不服我,说就不好听的话,这比当朝相公还厉害着呢!” 彭七伸手摸了摸小胖子的额头:“你是发癔症了?官家的话可不敢忘,男儿若遂平生志,六经勤向窗前读。” “可我觉得现在挺好,朝堂不进也罢,反正我还是官家赐予的同进士出身,再说殿下也离不开我……” “你这小子倒是灵性,这是打算让俺去帮你传话吧?”彭七看着蔡伯俙坚定的目光笑眯眯的说道,他算是看明白了,蔡伯俙这小子今天好吃好喝的招待自己,为的就是不回东宫,求殿下彻底让他做个商人。 “彭大哥你是个通透的人,帮我说说呗!” “不用说,殿下明白,起先他就和俺说过,你小子将来想干嘛就干嘛,他不会强求你,可唯有总角之交,竹马之情不敢忘却。殿下其实心中也是不爽利,总是说自己是个孤家寡人,以后怕是没了交心的朋友。你想想官家好歹还有个王旦。” “不是还有晏殊了吗?” “连你都这样,何况是晏家的小子?” 蔡伯俙突然觉得自己很可耻,以前和太子的点点滴滴从个脑海中闪过,当时还梦想着在后院建造一座太子口中的高炉,结果却和公主双双被抓惹得太子气急败坏。 彭七见蔡伯俙眼中露出回忆嘴角微微翘起就知道这孩子一辈子会被太子绑住,他算是看出来了以心换心就是太子的用人之道。 就在两人放下包袱开始大吃大喝的时候,赵祯却在景福宫中挨饿,在陈琳走后他又折返回来,今天进宫主要是为了向老爹请教,可当自己提出问题后,老爹却哈哈大笑即使咳嗽的厉害却依然忍不住,难道自己的问题很蠢? “益儿你知道吗?仿佛就是在昨天朕也向你皇爷爷问过这问题。” “皇爷爷是怎么说的?” “你皇爷爷让朕自己去体会,现在朕知道了便告诉你,官家可不是独夫!官家也是人,有自己的妻妾和儿女,这些都是感情,你想想一个有感情的人怎么可能是孤家寡人的独夫?” 赵祯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老爹现在不是大宋官家而是教自己做人的父亲,这种感情的流露体现出他并不是一个孤家寡人,以他为例对皇后刘娥的爱便是最好的证明。 “孩儿知晓了,没有感情的人才是独夫!” “嗯,吾儿明白就好,去吧,朕乏了……” 随着儿子的退走,赵恒皱眉的想了想:“没有感情的人就是独夫,可仙道不就是让人失去感情,道门禁人欲,讲究无为清修,这样下去他们不也是独夫吗?连世人都不在乎即使手握大权又有何用?天道飘渺求之不得!” 第一百三十七章人之将死其言也善 天禧五年的冬天对老百姓来说是极为高兴的,官家给每户东京城在册的人家发了炭火钱,但相比皇城外的欢呼和兴奋,禁中却是一片惨淡,皇后整天皱着眉头,太子探望官家也愈发勤快了,宫中的内侍和宫女不断的穿梭在景福宫与六尚局之间,显然这位大宋主宰的身体越来越糟糕。 刘娥看着在自己面前躬身站着的胡远说道:“胡御医平身吧,官家能撑过今年的元宵节吗?”这话有些不敬,可事关赵宋的江山社稷不得不问。 “这个……臣也不能保证,官家的身体已经糜坏,怕是随时都会……” 胡远已经不知道该怎么说,官家的身体能撑到现在也算是难得,要不是御药院全力保证珍贵药材的供给,官家怕是已经驾崩了,现在他全靠着人参吊命。 即便如此也不是长久之计,总有一天连参汤也会无效,到那时候官家多半是要去见太宗。 “胡远你听好了,一定要让官家撑到元宵后!” 刘娥脸色一变,从御座上站起望着台阶下的胡远厉声说道,胡远还从未见过皇后如此失态,她的脸上写满了惊慌和恐惧,一扫往日的端庄典雅。 “皇后娘娘,官家现在痛苦的很,每日虽有参汤吊命却要受金毒之苦……” “予当然知晓!每日官家疼痛难忍,仿若中了牵机之毒,可九叩迎春必须要让官家亲自施礼,这是国之大祭,何人能代?” “太子便可!” 突然出现的声音把胡远吓得一哆嗦,厚重的殿门被推开,寇准和丁谓同时进入,阳光照在他们身上在宫殿的地砖前拉出长长的影子。 刘娥见不请自来的来的两位相公皱眉道:“寇相公好大的威仪,在予面前一点礼数也不要了吗?” “官家病重相公出入皇城无碍,这是祖宗之法寇准虽不愿失礼却又没办法!” “罢了,如果官家不豫,太子便要守孝,如何能戴孝叩天?且万民之迎福乃大祭,非官家不可!” 寇准还要说什么,丁谓插话道:“皇后娘娘所言有理,胡御医当竭尽全力保官家于节后!” 这下寇准生生咽下了要说的话,此时反对不是盼着官家早死吗?没想到丁谓这手偷梁换柱使得如此老道,明明是在说太子继位后代官家行九叩迎春的祭天之礼,到他那就变成了让官家续命。 “两位相公前来所谓何事?” “启禀娘娘官家让人传来话命我等去景福宫!”寇准和丁谓对视一眼同时开口道。 刘娥身体一僵,难道官家要下遗诏了? 赵恒躺在龙床之上,手掌干瘪却颤抖的握着象征帝王身份的大宋皇帝神宝,此时他知道自己大限将至,在意识还没有模糊的时候必须要留下遗诏,寇准有德,丁谓有才,两人相辅相成才能使得儿子顺利登基。 殿门口厚重的布帘子被掀开一条小口,皇后走了进来,身后跟着陪伴多年的大臣,赵恒长叹一口气,两人斗了许久最后还不是要一起面圣,怎么就想不明白其中的道理? 伸手点了点面前的座位,赵恒喘了好久,这中小事都让他力不从心了:“寇准,丁谓!……咳咳,你二人乃是中枢的相公,此次前来陈琳也应该和你们说了,趁着朕还清醒些,立下遗诏吧!” “官家好好的莫说这些丧气话!”刘娥看着龙床上虚弱的官家心中难受,回想起两人往日的点点滴滴,心中更是酸楚,为了自己官家可是没少费心…… “明月莫哭,生死循环天理也!朕昨日还梦见太宗了,呵呵……大人问朕是否给大宋留下什么?朕自豪的说益儿当为赵家麒麟儿!” “官家英明!”寇准和丁谓长揖不起,此时的他也是热泪盈眶,当年一起上战场守江山,保社稷的官家已经形若枯槁,人非圣贤孰能无过?官家虽然做错了事情,可他的功绩大于错误。 刘娥也是低头默认了赵恒的作法,她本来就是和太子击掌为誓,太子继位还政与他,这一天迟早要来的。 “太子虽然年幼却天资过人,对儒家典籍之洞悉不弱大儒!”赵恒说完就看见寇准和丁谓惊讶的模样,嘿嘿的笑了两声,随即发出撕心裂肺的咳嗽。 “你们皆不知道朕单独考校过益儿,他的才学可是一点也不比大儒差,这事朕谁也没告诉,只有陈琳知道,可那老货岂能了解儒家经典?” 一旁的陈琳尴尬的笑道:“官家就莫要埋汰老奴了,这辈子喝的墨水怕是也没官家的一幅字多嘞!” 见两位宰相要说话,陈琳赶紧拦下:“两位相公莫要惊奇,想让官家说完!” “你们二人要是不信,便可自去取阅书架上的文章看,那些皆是太子写的,朕身体还行的时候也批注过了。朕本以为这就是益儿的天资,当时朕还有些失望,毕竟不是写一手好文章就能当官家的,可他却接二连三的给朕惊喜,说实话朕真有过禅位给他的想法,可他太年幼了……” 在寇准和丁谓惊骇的眼神中赵恒停了停,这话是没错的可禅位的念头只是一闪而过。 “万岁之事你们都是知道的,朕当年也遇到过,虽然化解可却是王公所作甚多,太子以一人独面之殊为不易,仁孝之名更是广予四方,德才兼备又不乏手段这样朕还有什么理由不把江山交给他呢?这恐怕也是相公和朝臣们最愿看到的吧!周湛拟旨,太子仁德,明张昭显,万民归心……传位太子赵祯,天佑大宋!朕殂落之,由寇准丁谓辅助,太子继位称帝,临朝亲政!” 往日里官家要是下旨,先由一员“御药”即勾当御药院的内侍进入学仕院,将官家的词头以黄纸送与翰林学士这样才能制词,今日不同往昔乃是官家立遗诏,身为翰林学士的周湛立刻书写,制成遗诏递给陈琳,陈琳拿着手中明黄色的遗诏心中颤抖,官家只是打破了幼主当过群臣不附的祖宗之法! 把遗诏轻轻的放在官家的手边,便见官家吃力的拿起那块大宋皇帝神宝印在了遗诏之上,大殿中传来了两声叹息,一个是丁谓一个是寇准,一个轻松,一个失落。 皇后自始至终一言不发的看着这一切,在丁谓和寇准离开后,她也起身,轻轻的给赵恒掖好被子,正当她转身的时候,手却被握住:“明月你不要怨朕。” “官家何出此言?益儿能继承大统我也高兴的紧呢!您总算了却了一桩心事,明月万万不会……” “你以临朝监国许久,只要朕没死,你便继续监国便是,每当你坐在朕的身旁看着奏章的时候朕就知道你心中所想!朕明白你想要什么,呼呼……朕和益儿说过,会善待你的。” “明月知晓,官家早早休息,年后的元宵节还要您亲自九叩迎春为民祈福呢!” “还是你最了解朕的脾性,别忘了让益儿管理开封府,是整个开封府,他是府尹!” “遵旨!” 看着心爱的女人离开,赵恒疲累的放松身体,柔软的锦被让他感觉整整倦意…… 第一百三十八章太子坐判开封府 开封府辖十七县,浚仪、开封两县仍同为附廓县,整个开封府是一府之地,也是大宋的京畿所在,东京城是大宋的国都,开封府的府衙当然要设立在这里,就像后世的帝都市长一样,开封府的知府事多由朝中高官出任,而开封府府尹大多是储君担当。 赵祯坐在开封府的签押房中,看着正在办理交接的马元方:“这是怎么回事?为何让孤全权接管开封府?” 马元方笑道:“殿下还不明白吗?这是官家的旨意,为的就是让您多历练,开封府一府之地人口百万,有庶民,贩夫走卒,商贾,士人,文官,武将,外戚,宗室等等,想要管理起来可是殊为不易,老夫能在这知开封府事的差遣上干这么久,靠的的便是不偏不倚的卞急性子,都知道到老夫这里不好走动,时间长了也就没人来了。不知殿下要用什么脾性来坐判开封府?” 微微苦笑赵祯答道:“直学士的脾性孤可学不来,但孤明白了你的用意,多谢学士!” “甚好,甚好!太子安坐,老夫虽然走了,可判官、推官、府院、六曹俱在,这些人都是开封府的老人了,您一定用得着!” 见到太子愁眉苦脸的样子,马元方哈哈大笑,这如小狐狸一般狡猾的殿下居然也有吃瘪的时候,真是少见的很! 赵祯腹诽着送马元方出门,这货一路上就笑个不停,仿佛巴不得看自己的好戏一般,不就是当个开封府府尹嘛!这有什么难得,何况是天子脚下的东京城? 但是他错了,刚把马元方送走后没多久门口的鸣冤鼓就被敲响…… 赵祯看了看一旁如雕像般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的彭七摸了摸下巴,这货是不是在心中嘲笑自己?身为大宋的太子自己怎么会知道古代药铺的正常抓药程序?难道别人都知道! 堂下皂隶们抿嘴的样子让赵祯承认自己很失败:“孙郎中你的药方何在?” “启禀太子殿下,老朽的药方交给了钱掌柜,他拿了就去药铺抓药去了,老朽的药方周详的很,配伍的君臣佐使样样不少……” “姓孙的你休要在殿下面前乱说,都吃死人了你也好意思说药方周详!我可怜的女儿啊!是爹爹害了你!”钱掌柜在地上不断的哭号拍打,身旁便是他女儿玉莲的尸首,小小的人儿怕是才十几岁岁,被白布盖上放在一旁。 赵祯皱眉的看着眼前一团乱的大堂,钱掌柜告孙郎中庸医害人,要让他偿命,赵祯平日里最恨庸医差点就直接宣判了,还好一旁的推官小声提醒在大宋是医药分离的!一般请回家看病的郎中只负责开药方,而病患需要自己去药铺抓药,当然有的药铺也有自己的坐堂医为了方便直接来看病的人。 可孙郎中不是坐堂医,钱掌柜把他请到家中给女儿看病,自己按照他的药方去抓药,熬好了给女儿吃了当晚就死于非命,钱掌柜当然要找孙郎中了。 赵祯飞快的整理案件的来龙去脉,并在纸上写写画画确定人物关系,但在堂下的人看来太子仿佛是在写字画画一般,很快赵祯抬头道:“事情的缘由孤已经知晓,现在还差几人,霍老七去李生家小儿药铺把掌柜伙计带来!钱掌柜你给玉莲喝的药渣可在?” 钱掌柜看着离开的霍老七转头说道:“在的,在的,药渣万万不敢倒掉,都在我家的厨房。” “去俩个人陪他速去取来,顺便把孙殿丞药铺的坐堂医请来!” 这案件其实简单的很,只要验尸便能知晓玉莲的死因到底和药材有没有关系,在一个就是检查药渣药方,看看是否合理,可是看似简单的事情却被验尸这种事情挡住了。 钱掌柜抱着女儿的尸体死活不让验尸,连一旁的推官都开口劝解:“殿下,死者为大,况且还是个黄花闺女,验尸怕是不合适的。” “不验尸如何能确定死因?钱掌柜你女儿去世时你可在一旁?” “没有,小女已经二八年华带着婢女独居于绣楼之中。” 问题来了即使不能验尸也有其他方法追责,便是请另一位技术高超的郎中来查看药渣和药方,这样一来是孙郎中的药方有问题,还是药铺抓药的药量有问题便清楚了。 “殿下不用在此苦等,人证物证都不在先去后衙休息片刻,等霍老七回来再次升堂便是。” 推官在一旁小声的对赵祯建议道,在他看来没必要坐在这里傻等,开封府所属设左、右厅,每厅推官各一员,分日轮流审判案件,像眼前这样的人命案也是如此,他作为推官先审一遍,把详细经过奏报给赵祯便可,否则开封府中鸡毛蒜皮的日常案件就会压的赵祯喘不过气。 何况身为开封府府尹,不光要处理讼狱,还要管理整个开封府,甚至连治下的县事也要过问,但赵祯看着躺在地上蒙着白布的少女实在是起不了身,年轻的生命就像凋谢的花朵,逝去就不会再回来。 “苦主在下等待,身为官员岂能一走了之,此案是孤接的当然要查办到底。” “殿下真是……”推官接着一通马屁但刚刚开口就被彭七推走,“你这推官好生不晓事,殿下最讨厌溜须拍马之人,想得到殿下的赏识努力做好自己的事情便是!还不去右厅当值?” “下官这就去,这就去。”被彭七揭穿的推官赶紧向右厅赶去,他可不希望给太子留下坏印象。 霍老七回来了,还带着三个人和一罐药渣,李生家小儿药铺的伙计和掌柜被带来,同时还有孙殿丞药铺的坐堂医一个年近七十的老者。 赵祯赶紧让人赐坐,开玩笑这个时代老也是一种资本,尤其是七十岁以上的老人更是得到官府的赡养,每月能领取绢布一匹铜钱三百文,这些都是政府白给的,不需要你年轻的时候交养老保险什么的。而且这样的老人犯下轻罪不用受刑,重罪减刑,只要不是罪大恶极一般都能放掉。 老郎中坐下拿过药方和药渣看了看开口道:“启禀殿下,老朽看了,这药方是无碍的,如果真是风寒之症便是对症下药,药渣中的用量也是没问题,嗯?这是……蟾酥!怎么会有蟾酥在里面?” 赵祯看着老郎中颤抖的伸手从药罐的边缘处刮出白色的膏状物问道:“药方上可有蟾酥?” “岂能有这种毒物!蟾酥是治疗恶疮的毒物,我岂能入风寒之药?” 所有人都把目光投向李生家药铺的掌柜和学徒小二,这么说只有这两人有问题了,“你这黑心贼!还我女儿命来!”钱掌柜怒喝一声扑了过去,霎时间三人就打做一团,整个大堂鸡飞狗跳好不热闹。 第一百三十九章妖僧害人 两边的皂隶们见惯了这种情况,毫不犹豫的用手中水火棍敲击着地面,嘴中发出威武的声音,大堂中起先还在掐架的人慢慢的分开,衙门里的规矩,三声不静便是杀威棒伺候。 “此乃公堂之上,冤情未了,孤还没宣判,如何能认定药铺掌柜和学徒就是凶手?!” 赵祯看着堂下乱哄哄的人群说道,门口的“观众席”已经围拢了许多百姓。 “殿下我冤枉啊!”学徒首先喊冤,急急的往前跪下:“凡是带着药方来抓药的,我都会认真核对,钱掌柜是城中富户,小的岂敢不慎?这蟾酥平日里用量极少,寒热之症更是万万不会使用,小的就是再痴愚也不会放蟾酥的!” 一旁的掌柜赶紧上前印证他的说法:“殿下明察,小老的药铺乃是祖上传下来的,怎生敢砸了自己的招牌!二牛抓了药我是每回必验的,再说我们师徒二人和钱掌柜无缘无故,怎么会害人性命!” 赵祯点了点头这话是没错的,多年的老店靠的就是自己响当当的招牌和信用吸引客人,傻子才会故意杀人,还这么明显,这不光是砸招牌的小事,按宋刑统如果故意杀人可是要以命抵命的。 “玉莲的药是谁熬的?”赵祯突然开口对地上的钱掌柜问道,很简单既然不是孙郎中的药方和李生家的药材有问题,剩下的就是能接触到汤药的人。 “是小女的侍婢香儿……殿下的意思是她下的毒?!这个养不熟的白眼狼!”反应过来的钱掌柜立刻起身向门口走去,仿佛要回去杀了香儿一般。 彭七迅速上前拦下了他:“殿下只是传唤香儿问个清楚,你这般着急干嘛?” “这还不明了?能接触这碗药的除了煎药的侍婢香儿还有谁?李生药铺的掌柜和学徒被排除了,孙郎中的药方也没问题,那还不就剩下香儿了吗?”钱掌柜的话瞬间就得到众人的认同。 “作孽哟!这侍婢真是该死,弑主这种事情都能做得出来,还险些把我等拖入其中!”孙郎中等人摇头苦叹。 霍老七郁闷的又出门了,就不能一次说清楚?!今天他跑了一南一北俩个地方,腿都快跑折了。 香儿可怜巴巴的跪在地上哭喊着自己冤枉,旁边的人一脸的不屑,仿佛在他们的眼中这根本就不是人而是垃圾,侍婢不是契约帮工,而是欠了卖身契的奴隶,这在大宋是很普遍的现象,她们与帮工不同,没有人身自由只能在主人家中干活吃饭,这辈子就算是卖给主家了。 拍了下惊堂木被震得手掌发麻,赵祯对身旁憋着笑的彭七挥了挥手,一碗红褐色的浆汁被送到香儿的面前:“殿下看你可怜赏了碗姜汤给你喝。” 看着彭七递来的“姜汤”和堂上年轻的太子,香儿毫不犹豫的接过就要喝掉,但彭七却飞快的夺过对赵祯点了点头。 “你可知道这碗中是何物?” “不是姜汤吗?”香儿疑惑的问道。 “这便是蟾酥,且有剧毒!你怎么会不知道?” “吓!这是蟾酥?可夫人说这是姜汤,加入药中去风寒的!” 香儿惊讶的回到,情况瞬间转变,堂下的人目瞪口呆的望着香儿和彭七手中的药碗,难道这一切都是钱夫人搞的鬼?! “贱妇!!”钱掌柜接连受到打击,精神已经崩溃先是女儿去世接着凶手又变成妻子这让他如何受得了?大叫一声便软软的瘫倒,旁边的孙郎中赶紧扶起,掐了许久的人中才唤醒他。 看着太子望向自己,霍老七真的很无语,早知道刚刚就把钱夫人一块锁来便是,如何还能受这二茬罪! “这姜汤和蟾酥烫虽然颜色一样,遇水都会变成红褐色,可在煎煮之前却有天差地别,钱夫人这是蓄意为之!” 赵祯的话一出众人连连点头,堂下的人不是药铺掌柜就是郎中,整天和药材打交道岂能不知蟾酥的模样?看来这钱夫人是真的想谋害自己的女儿! 钱掌柜已经气的脸色发紫,他没想到朝夕相处的妻子居然这么狠心,把平日里视若掌上明珠的女儿给毒死了,虎毒尚且不食子,这贱妇却是连禽兽都不如! 看着被押进大堂的妇人,钱掌柜如豹子般的冲了过去,用尽全身力气想要掐死满脸惊恐的妇人,还好霍老七拦着不然这钱夫人就要命丧黄泉。 “修的胡闹!自有殿下为你做主嘞!”霍老七猛地踹了下钱掌柜的腿弯让他跪倒在地上。 钱掌柜反映过来一路趴向大堂的暖阁之下:“殿下为我做主啊!这贱妇居然害了自己的亲生女儿,千刀万剐不赎其罪!” 赵祯皱眉看着堂下哭得像个婴儿的钱掌柜,现在的他满脸的悔恨和痛苦,毕竟自己最爱的女人杀了女儿,这搁在谁的身上也不好受。 “堂下所跪女子何人!” “民妇钱刘氏叩见太子殿下。”钱夫人已经没力气站着,双腿软软的跪下,她没想到是自己害死了女儿,她起先和钱掌柜一样认为是孙郎中开错了药把女儿毒死了。 “你可知道放入玉莲药中的适合药材?” “蟾酥……可那和尚说吃了这蟾酥便可除去邪祟!” “和尚?邪祟?钱刘氏把事情经过原原本本的给孤道来!” 妇人的回答让赵祯惊讶,怎么还牵扯到和尚身上?这完全是不相干的人啊! 钱夫人抽泣着把事情经过讲出,堂下的众人包括围观的百姓和皂隶都被她的话震惊了,原来玉莲生病后便开始胡言乱语,口中老是呼喊一个陌生男人的名字,钱夫人心中不安,以为闺女撞了邪便去了城西的大佛寺向高僧请教。 那所谓的“高僧”居然说蟾蜍身上的蟾酥能驱邪避祸,而且别处的蟾酥没有他的金蟾酥效果好,但等闲不卖给人,见钱夫人如此诚心便忍痛割爱。 为此,钱夫人给了他身上所带的全部钱财和首饰,这才从“高僧”那里换来了三两蟾酥,让闺女的侍婢香儿全部放入药中。 事情的真相终于大白,围观的百姓窃窃私语:“这哪是什么高僧,简直是害人性命的妖僧啊!” “这钱夫人也真是愚笨,癞蛤蟆身上有毒谁不知道?岂能往亲生闺女的药里放?” “可说嘞!好好一个富户就这样家破人亡了!” “这事情钱夫人有错,那妖僧就没错了吗?” “作孽哟,好好的和尚不念经,怎生能做出这样伤天害理的事情来,也不怕佛祖让他下地狱嘞!” “佛祖罚不罚他俺不知道,太子殿下是绝对不会放过他的。” 所有人把目光望向大堂上的赵祯,他的聪慧仁孝早就在大宋传开了,所有人都看着他如何判案。 第一百四十章民心所向 堂上的赵祯还没说什么,霍老七就向衙门内的牲口棚走去,他知道又该自己出马了……殿下肯定是要捉拿妖僧归案。 “这小子倒是机灵了,知道殿下还会让他去,自己先去马棚牵马去了,哈哈。” “公堂之上休得嬉笑!这货要是敢有怨言孤就让他天天跑腿!还治不了他呢!” 赵祯撇了撇嘴用不着彭七提醒,霍老七今天满脸的幽怨,自己岂能不知他心中的小九九,不就是没给他升官吗?黑手中属他忙前忙后跑的最多,也是他打探到消息最勤快,可就是要磨磨他的性子,这点事情都忍不住,往后岂能重用! 围观百姓越来越多,都是听说太子审案而来的,这种热闹可不是平常能见到的,连一些士子文人也都挤在人群中,小贩干脆在开封府府衙的门口摆起了小摊,各种热饮子,面饼子供应,这案子审了一天,人们也围观了一天,主要还是路上耽误的时间有点长。 赵祯咽着口水的看着门口的百姓大吃二喝,毕竟现在是审案子,没有结束就去吃饭实在有些不好意思,想起后世官僚作风的拖沓,赵祯恨恨的咽了一下口水:“彭七,派人回东宫捎个话给语嫣,就说孤今晚要吃酱肘子!” “殿下俺能不能派俺去……” “想吃饭?门也没有!孤在这挨饿,你也得跟着,否则孤更饿了。” “咱们先歇会,等吃饱喝足了再审不是更好吗?” 彭七在听到酱肘子后也是咽了一下口水,他不明白为何殿下就不能吃过再审案子。 “苦主还在堂下,没给人家交代咱们如何能对得起良心,还好是冬天,否则这么长时间尸体怕是都……诶!让玉莲早日入土为安才是真的。” 此时的赵祯看着白布下的少女心中不是滋味,昨天还是一个活生生的烂漫少女,晚上却因为一碗充满母爱的“良药”送了卿卿性命! 人群已经议论开了,先是骗人的妖道,再是害人性命的妖僧,舆论的风向已经开始倒向理智的一面了:“要我说这些个妖僧妖道就应该流放到沙门岛!和尚不好好念经为官家祈福,道士不躲在山上清修下来骗人,真是咱大宋的祸害!” “可不敢胡说!举头三尺有神明!”一个老学究拍了一下说话的年轻人训斥道。 看是上年纪的学究拍自己,年轻人并不恼怒反而笑眯眯的说道:“嘿,老先生你一学究还信这个呢?不是常说子不语怪力乱神嘛!” “非也非也,子是不语却没说不信!” 一旁的胖子看两人把话题扯远赶紧拉了回来:“要我说也不能一竿子打翻一船人,这道士有好的,就像药王庙里的孙神仙,和尚也有好的,就像白马驮经的玄奘法师嘛!” “切~多少的和尚道士才能出一个德高望重者?看看咱们大宋的道观佛寺!和尚放长生库已经是众所皆知,他们仗着不用交税大收投献土地,已然成了当地豪强!客官您的炊饼,承惠五文~”小贩一边做买卖一边嗤之以鼻的说道。 显然大多数人是赞同他的观点,年轻人又接口:“这有啥,在咱们大宋放利钱又无碍,官府的老爷也不管,投献土地又算啥,当官的自己还收人投献呢!今天这妖僧才是厉害,听说用的蟾酥行骗嘞!” “蟾酥是啥?”胖子显然没听说过拉扯这年轻人的袖子问道。 “这你都不知道?蛤蟆身上的浆子嘛!” “别管他,你接着说!”一旁的听众打断胖子的问话急急的挥了挥手,把前半段补上才能更好的看太子审案嘞!他们还真想知道蟾酥怎么能行骗的。 “这钱夫人不就是上了妖僧的恶当,把全部首饰和钱财给了妖僧换取所谓金蟾的蟾酥吗?那妖僧说是可以驱邪避祟,可结果呢!惨哟!” “真该杀!”“对该杀!”听他这么一说了解始末的百姓无不义愤填膺,这个时代的人心还是善良的,毕竟是受到儒家思想几百年的熏陶,连杀猪的屠户都知道:勿以恶小而为之,勿以善小而不为。 赵祯坐在上首的暖阁内正跟肚子较劲,紧了紧腰上的白玉束带方才觉得好受些,苦苦一笑:“好久没有这种感觉了,家中有粮心里不慌!” “太子您说啥呢?”彭七没听清开口问道。 正准备回答却听见衙门口传来一阵嘈杂,细细听却是百姓们叫嚷着“该杀!该杀!” “看到没有民心所向,孤今天便要杀鸡儆猴,让这妖僧妖道一块受刑以正视听!” 彭七长了张嘴犹豫的小声道:“殿下,妖僧俺不知道,可那吕道人却杀不得……” “放屁!”赵祯的脸瞬间就扭曲变形“欺君之罪怎么杀不得?” “有说客嘞!道门掌教玄玄子亲自向皇后娘娘求情……连殿下您也欠他人情嘞!” “孤从未见过他,为何会欠他人情?” 赵祯被彭七说的有些糊涂,好好的怎么欠一个道士的人情? “当年殿下生病是这玄玄子献上成药,让殿下不日康复的。” “还有这事?”赵祯惊讶的问道。 “殿下当年还小怕是忘记了,也是从那以后这玄玄子才当上道门掌教的。” “哦?这次他来求情难道是让孤还他人情?” “这俺就不知道了。” 嘈杂声再次响起,还伴随着响亮的鸣锣声,霍老七再次回到了开封府,却被门口的人山人海给堵住了,只能鸣锣开道。 人未到却声先至:“贫僧乃是出家之人,不打诳语的!这位公人如何能因妇人之言而治罪与贫僧!”一个脑满肠肥的胖和尚被霍老七推进了衙门的大堂,这能叫做和尚?衣服上有明显油渍,嘴唇也是油光发亮,红着个脸不是害羞而是酒醉,一开口连在暖阁之内的赵祯都能闻见…… “贼和尚,殿下面前还敢放肆狡辩!跪下!” “贫僧是化外之人上拜佛祖就是不拜……哎呦!疼煞我也!” 赵祯早就厌烦了这个酒肉和尚,见他在下面唧唧歪歪的说胡话,他觉得自己有必要让他清楚什么叫做“社区送温暖”,插满令签的签筒被他直接砸向妖僧。 开封府的签筒可不是一般材质,而是梨花木雕刻而成,那是相当的重,砸在胖和尚的脸上瞬间就变成了涂鸦,红色的血水混合着眼泪鼻涕一块下来,看的赵祯食欲全无。 望着在地上疼得直打滚的和尚,赵祯喝到:“堂下妖僧姓甚名谁!不说是吧?给孤打!”一旁的彭七目瞪口呆这和尚还没说话呢您就下令打人,就是想打他也要找个好点借口,门口还有那么多百姓看着嘞! 但他转头看到的却是兴奋的人群口中不断的喊着:“打死妖僧,打死妖僧!” 胖和尚欲哭无泪,他刚刚张口就被一块酸臭的破布堵上了嘴,两边的皂隶用水火棍插起他就打,他倒是想说可根本没机会啊! 第一百四十一章穆修 东京城的开封府热闹了,不断的有人加入围观的行列,大宋的百姓可不是吃瓜群众,文人士子,贩夫走卒,商贾行旅都在大门口各抒己见,远处看不到的人向前面打听,这让穿梭在人群中的小贩看到了商机,立刻跑去兜售吃食还附带讲解。 一场审案搞的像是文艺演出一样招人眼球,赵祯苦笑着对身前的中年解释:“孤也不愿如此,可你也看到了,百姓深恨妖僧妖道,民心所向啊!” 穆修目光灼灼的盯着太子:“殿下难道不知他二人的说客已经得到皇后娘娘的召见,凤旨怕是不日便来。” “官家命孤全权管理开封府之事且再三劝勉,孤岂能让官家失望!妖僧害人,钱刘氏听信他的鬼魅之言,一夜之间家破人亡,母毒其女这种人伦惨事如若不绳之以法岂能面对天下百姓!” 居然拿皇后来威胁自己,这是让赵祯很不爽,原本对这中年人的好感也下降几分。 皇后虽然监国,可并不是临朝称制,她没有官家的最高裁决权,在大宋唯独官家才拥有最高立法权和最高司法权,所谓的言出法随就只这个道理,皇帝的判决是不能改变的,但监国的皇后却不能干涉大宋正常的司法程序。 穆修并不恼怒:“殿下的心思微臣知道,想借此时丑化佛门道门,可殿下有没有想过,佛教导人向善,道门则讲究无为清修,两者并非邪门歪道如果殿下丑化之,将会对大宋百姓的信仰造成何等损害?就连天家都以大相国寺为家庙不是吗?” 赵祯惊奇的望着穆修,这人有点意思,从自己的所作所为就能分析出自己的想法和打算,这个名叫穆修的中年人要是能为自己所用就好了。 “你怎么知道孤要丑化他们?百姓需要信仰,这点是不错的,可他们需要的是正确的信仰!如今的道观佛寺那个不是田亩千顷藏钱数万?长生钱,福寿钱堪比民间的行钱,可利息却要高出数倍有余,且不容人假以时日!这是信仰?这是在打着神佛的旗号大发不义之财!哪家佛寺不放贷?你说自己客投大相国寺,难道不知这大相国寺就是东京城最大的放贷人!” 穆修发现自己在太子面前居然哑口无言,本就不善言辞的他更是有些局促:“穆修只是请殿下不要丑化佛门道门,歪曲教义。至于这些……这些。”说着说着他自己都开始结巴,原因无他,只要太子审案,佛门就会被丑化,不堪的事情都会被揭露出来,到时肯定会引起百姓的厌恶。 “怎么,连自己都过不过去了?”赵祯似笑非笑的看着穆修,这个文人倒是有点意思,拿着寇准的荐书跑来向自己报信却又为佛门道门开脱,看来他虽是儒士却又心向道家佛门还真是矛盾。 “穆修只是请殿下三思。” “先生对信仰如此看重却是难得,不如帮孤溯本清源如何?” 穆修眼睛一亮,但却摇头道:“我是受了寇相之托前来澄清厉害的,此事不妥。” “没让先生现在就答应,且去想想,孤随时恭候,彭七送穆先生离开。” 彭七送走穆修后回来就看见太子摸着下巴奸笑,不用说殿下一定是打起了刚刚那措大的主意,“殿下难道是准备让他改造宗教?” “就你聪明,这事不可对外人提及,佛门道教已经已经糜烂如斯,再不好好治理怕是会出乱子,孤本想借今天妖僧之事丑化他们,却不曾想这穆修打乱了孤的计划。” “殿下难道打算就这样不了了之?这可不像是您的做派啊!” “谁说算了的,今天必须要用妖僧之事打击一下佛门,否则如何收场?外面的百姓已经翘首以待了!” 赵祯说完就向大堂走去,地上的妖僧已经不怎么挣扎了,他那肥硕的屁股已经被打烂,皂隶们对他可没有手下留情,连裤子也没脱就开打。 打板子不脱裤子那才叫惨,和尚身上的袈裟已经被打烂成碎布片和屁股上的烂肉混合在一起脱也脱不下,估计连上药都成问题,如果要上药还需清理出破布条再受二茬罪。 “堂下的妖僧你这下能回答孤的问题了吧?” 一桶凉水浇在他的头上瞬间让胖和尚打了个激灵,“殿下饶命,殿下饶命啊!小僧全招,小僧名叫牛进,法名慧德,是城西大佛寺的寺库主持专管寺中钱财,那日钱夫人求平安说到了女儿撞邪之事,小僧就用金蟾酥骗她财物,本以为她回去后便会醒悟,谁知她居然真的给闺女吃了蟾酥,是个人都知道蟾酥有毒不可多用啊!” “你这妖僧还我女儿性命!”见他亲口承认,钱掌柜夫妇二人如何能善罢甘休,冲向慧德就要索命。 “是你求我的,岂能全怪在我的身上!”慧能的屁股已经被打烂,只能在地上趴着躲避,皂隶见他被打烂的屁股被钱家夫妇踹了数脚后才拉开三人,外面的百姓看着如乌龟一样在地上爬行的慧德不断的叫好。 啪的一声,赵祯摔了一下惊堂木,大堂内外瞬间安静了下来,开来太子殿下要宣判了。 看也不看地上的慧德,赵祯开口道:“前因后果已经了解,此案并不复杂,钱家小娘子钱玉莲偶患风寒,钱掌柜请孙郎中去府上看病,也是他自己去李生家药铺抓的药,在此期间各司其职谁都无过,但当夜侍婢香儿在煎药时放入钱夫人交代的所谓姜汤,钱玉莲喝完药当夜暴毙。因香儿是按照主母要求放入蟾酥,且她也是被蒙蔽,误以为姜汤,故香儿无罪!” 赵祯说完跪在地上的香儿就对着他砰砰的磕头:“多谢殿下还我清白!” “殿下还要接着判案,你还不快起开?”她的额头已经出血还不肯起来,一旁的霍老七看不下去赶紧把她搀扶到一边。 门外的百姓也是跟着叫好,在他们看来这侍婢香儿也是无罪的,哪家的侍婢敢违抗主母的命令?何况她还是被蒙在鼓里。 “殿下这案子判的好!俗话说的好不知者无罪嘛!” “你这话说的,难道相国寺门口的傻子不知杀人有罪就可肆意行凶?” “莫要诡辩,且看殿下如何判下去。” 赵祯在听到堂下百姓这么说后挥了挥手,对香儿说道:“你的案情算不得不知者无罪,主要是你被蒙骗,如果你知道手中的是蟾酥而非姜汤还故意放入如药中,孤便会治罪于你。” 围观众人没想到太子还能向他们解释其中的缘由,这让他们更加信服赵祯的判决。 第一百四十二章杀鸡儆猴 钱掌柜从赵祯宣判开始就瘫坐在地上,赵祯知道他的心思,这时的他既恨妻子误杀女儿,又担心失去女儿的同时也会失去妻子,怎么说这钱掌柜才是最命苦的人,他的后半生恐怕都会受到内心的折磨。 “犯妇钱刘氏,你听信妖僧之言,以剧毒蟾酥入药,误杀女儿钱玉莲,孤谅你是爱女心切,又被那妖僧慧德迷了心智,且去郑州管城服役两年。”这处罚显然是轻了,堂下的皂隶和负责记录的师爷惊讶的看着太子。 “终究是杀了亲身女儿,这判的实在是太……哎呦,老措大你打俺干什么?!” 围观的人群中有人刚刚开口就被一旁的老学究抽了一巴掌。 “你懂个什么?殿下这是在救人嘞!女儿一死这钱家已然破了,要是钱夫人再被治了重罪,钱掌柜还活不活?这样还得搭进去两条人命这案子才算完!但殿下这么判,只不过两年的劳役,钱掌柜家大业大的用罚铜顶了便是,两人再好好过活兴许还能有个一儿半女,这样一来这家就算是又被拼到一块了。” “可终究是杀了人啊!杀人偿命乃是天理……”一个年轻的书生皱眉说道。 老学究伸手欲打,却被这年轻人躲了过去,谁知一旁的另一位老者却成功补刀,啪的一巴掌打在他的后脑勺上。 “你这样也配穿这一身儒衫?这小娘子是被钱刘氏误杀不假,可哪有女儿告母亲的道理?官府现在就是代死去的小娘子申冤,算不算是儿告母?太子都不深究了你还想怎样,没见众人都不说话就你话多,诸位乡亲要是不服还会如此肃穆?殿下秦镜高悬,明察秋毫!” 附和的声音再次想起,众人是心悦诚服的躬身施礼口中呼喝着:殿下明察秋毫! 赵祯坐在上首尴尬的咳嗽一下,这就算是明察秋毫了?自己还没处置慧德那妖僧,待会才是这次审案的最高潮呢! “妖僧慧德!你以蟾酥避鬼驱邪为由欺骗钱刘氏,使得她把三两蟾酥放入女儿药中,卿卿性命就这样被你的一句谎言所葬送,你还有何可辩驳的?” 满脸浆糊分不清血泪的慧德立刻开口:“殿下冤枉,殿下冤枉啊!这蟾酥有毒世人皆知,要怪只能怪她愚昧,轻信传言……” 赵祯看着他脑满肠肥的模样甚是恶心,但是他的话却是更恶心,一条年轻的生命就这样被他的妖言给祸害了,毫不犹豫的抽出一根红签丢在堂下:“嘴巴不干净,掌嘴!” 彭七捏着拳头的走了过去,他早就不爽这胖和尚了,本就是他妖言惑众害了钱玉莲,还说自己是出家人不打诳语,可到了这时候还不忘记推脱责任,弯腰从地上捡起了红签,从一旁的刑架上拿起一块枣木板子抱拳道:“遵令!” 噼里啪啦的掌嘴声想起,赵祯还是第一次听到如此清脆又富有节奏感的掌嘴,三两下慧德的嘴巴就高高的肿起,可突然见咚的一声响,却打断了众人的欣赏。 堂下的百姓不忍的闭上眼睛,这钱刘氏在听到赵祯的判决后便木呆呆的,突然就撞了柱子,一旁的孙郎中伸手搭了下鼻息,又看了看地上的血水叹道:“钱刘氏碰柱而亡了!” 门外围观的人群瞬间就炸开了锅,老学究叹了口气:“好个烈性的女子,这一下怕是男人也狠不下心来!” “蝉儿你怎么这么傻啊!玉莲没了,现在你让也走了去,让我如何活下去?!你慢些走等为夫去找你,这下咱们全家就能团圆了!” 抱着尸首的钱掌柜说完就向柱子撞去,还好一旁的孙郎中和李生药铺的掌柜拦下,这才避免又多添一条人命的悲剧。 赵祯看着苦苦挣扎寻死的钱掌柜和地上已经流成小河的血水,嘴唇发干嗓子发哑,红色的血水混合这白色的脑浆在地上触目惊心。 整个大堂静极了,所有人都被钱夫人的忠烈惊呆了,地上原先还挣扎的慧德失去了全身的力气直愣愣的望着死不瞑目的钱刘氏,仿佛她无神的眼睛在控诉自己的罪行。 彭七生生的捏碎了手中的板子从牙缝中挤出畜生两个字嫌弃的把慧德扔在地上。 赵祯看着钱掌柜怀中的妇人喃喃自语:“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这一切对他的冲击实在太大了,从未见过这种情况的他不知道该怎么形容眼前的事情。 “殿下?殿下!”彭七使劲的摇晃着太子,可赵祯一点反映也没有,这可把他吓坏了。 僵硬的转头对彭七问道:“你说钱刘氏的死是不是孤的错,本就不应该告诉她这一切?对!不告诉她也许会好一点……是孤的错……孤的错!” “怎是殿下的错?不把钱刘氏传唤而来如何能知晓是慧德妖言惑众?这和殿下您没关系啊!” 后世人的好处就是理性多一点,赵祯点了点头,这就是佛门糜烂种下的因,今日玉莲与钱刘氏的死就是果,长此以往还不知有多少玉莲和钱刘氏死于非命! “妖僧!眼前这两条命都要由你偿还!妖僧慧德蛊惑人心,为贪钱财以鬼祟之言惑人,钱玉莲与钱刘氏之死你难逃干系,判大辟之刑以折杖之法连同那妖道一起勾绝!” 所谓的大辟之刑就是死刑,在大宋共有三种,绞,杀,剐,绞因为能留下全尸所以一般是用在妇女和官员身上,杀便是斩首赵祯觉得这样太便宜慧德了,剐便是后世的凌迟,但这种大辟刑法一般用在谋逆的大罪身上,等闲不会使用,显然慧德达不到这种等级,但赵祯也不想他死的太轻松,就换成了折杖。 堂下两边的皂隶一脸的懵逼,他们还从未听说过折杖法还能在大辟上的,折杖法顾名思义就是把就是用脊杖或臀杖代替流刑、徒刑,但大辟这样的极刑怎么折? 霍老七悄悄的挪了过来苦笑着问道:“殿下,折杖法怎生用在大辟上了?” 赵祯看着堂下瘫软在地的慧德冷冷的说道:“这有何不可?打到死为止便是!孤倒要看看他这一身的油水能榨出多少来!” 他就是要仗毙这人面兽心的禽兽,让那些还在作威作福的佛门子弟看看前车之鉴就在这里,就在慧德的身上! 俗话说的好修桥铺路双瞎眼,杀人放火子孙全,如果世上没有因果报应,赵祯愿做那执法之人,让这混乱的信仰重归秩序,佛门道教必需在政府的控制之下才能更好的发挥作用,否则便成了独立世外的祸乱。 第一百四十三章打的就是你 大辟这样的极刑只能在秋后执行,古人认为春夏之际万物复苏,这时杀人便有违天意,而冬日里杀人死者将不能轮回,只在这尘世间成为游魂。 赵祯之所以用折杖最重要的原因就是不想拖下去,两位说客已经跑去刘娥那里说情去了,听穆修传来的消息,是一个叫玄玄子和一个叫娄守坚的和尚,两人便是道门和佛门的代表,此次进宫就是谈判去了。 现如今才是冬天,等到明年的秋后还需好长一段时间,赵祯担心期间多生变故对一旁的彭七使了个眼色道:“即刻执行!” 一道一僧被压入大堂前的院落中,开封府是极大的,在审案的大堂前还有一院子,两人跪在地上看着眼前的年轻太子,吕洞宾眼神不便,处之泰然的望着他,而慧德却已经吓得不行了,连连大叫:“殿下饶命啊!大辟之刑不是在秋后才……” 吕洞宾一扫之前的疯癫,冷冷的看着赵祯对一旁的慧德说道:“你这蠢和尚,难道没看出这是殿下故意的吗?既然折了杖就算的不得大辟,要打多少下还不是殿下说了算,再以我等身体孱弱受不住折杖死了,谁还能说什么?你我的掌教怕是还不知殿下的手段嘞!” 彭七在一旁冷笑:“你这浑人倒是通透,知道自己是必死的,本还在担忧如何杀你,谁知殿下居然成了开封府的府尹……” “哼!官家则手段真是莫测,即使弥留之际也不忘出去后患,贫道付了!” 彭七神色一变,这道士居然看出了官家的安排,随即冷声道:“现在说这些都晚了,真要是通透就不会有今天了!” “和他啰嗦什么?行刑便是!”赵祯等不及的说道,拖得越久变数就越多, 慧德在地上扭动着胖胖的身体,已经被五花大绑的他只能像蚕蛹似得蠕动,看着他脑满肠肥的样子赵祯觉得甚是恶心。 “殿下不能打杀我,佛门主持娄守坚乃我坐师!” “吓!娄守坚是你的坐师?……不认识,给孤打!” 彭七郁闷的翻了个白眼,都这时候了殿下居然还能开得出玩笑,但随即道:“仗毙乃是极刑,殿下还是莫看了。” “那可不行,孤倒要看看这肥猪能榨出多少油水,这都是百姓的民脂民膏,今天不让他囫囵的吐出来岂能善了?” 赵祯连连催促,彭七无奈的举起手中的水火棍在百姓的叫好声中打下,四周的一班皂隶见彭七开打,也毫不留情,反正天大的干系由太子殿下担着呢! 乱棍挥下伴随着慧德的惨叫和百姓的叫好形成对比,可见这妖僧平日里没少作恶,吕洞宾却一声不发,紧闭牙关,说起来他算是倒霉,他本是可以拖到秋后的,如此长的时间掌教稍稍活动就能把他捞出去。 站在远处的钱掌柜叫声最响,妻女皆因慧德而亡,此时恨不能吃他的肉喝他的血! 衙门的水火棍可不是一般的,说是杀威警戒的器物却实乃兵器,上黑下红、上圆下扁,尤其是州府衙门中的更是在底端裹有扁铁,一棍子下去壮士的汉子也受不了,何况这养尊处优的胖和尚?没一会他的惨嚎就越来越弱,有进气没出气。 吕洞宾也好不到哪去,怕是平日里吃苦行路惯了身体比慧德壮实许多,此时虽未被打死却也差不多了。 “你不是号称有仙术仙法吗?此时怎么不施展出来?妖僧妖道凭的就是唬人的把戏和一张巧嘴利舌!真要是动真本事怕是什么都没有,文不能安邦定国,武不能戍边戎疆。” 赵祯越说越气转身就向门外走去,实在不像见这些垃圾,门口的百姓见太子出来赶紧躬身行礼,其中不乏德高宿老歌功颂德,但此时的赵祯却是听不进去:“东京城乃是天子脚下,以后尔等有冤情只管去敲鼓便是。” 说完还不待人多言便上了马车,彭七没多久就窜了回来:“殿下这是回东宫吗?” “废话,孤都饿的前心贴后背了快快回宫!你确定那妖道死了?可别忘了他在枪口下还能完好无损的回来!”赵祯想起吕洞宾的旧事赶紧问道,他可不希望自己成全了吕洞宾,如果此次还不死就真的要被人当成神仙了! “殿下放心,骨头内脏俱碎,俺已经检查过,当场断气,那几个皂隶还没停手,百姓们恨不得把两人打成肉泥!” “如此最好,孤这下可以安心了,纵是那道门掌教和佛门主持来劝也不得行,人已经死了,孤便要他们知晓,有恶必罚!” 赵祯的得意还没维持多久就被彭七打断:“怕是娘娘那里过不去!” 说话间一亮小车飞驰而过赵祯看了下就知道是宫中内侍的小车,去往的地方真是开封府笑了笑道:“这可怪不得孤,谁让凤旨没来?” 彭七飞快的抖动着缰绳在夜幕中穿行,别说是太子,就连他自己也饿了试探的问道:“要不直接去蔡记吃吧?” 赵祯惬意的在车中伸了个懒腰,今天在开封府坐衙一天可把他累坏了,看似坐在上首的暖阁之中,可那高台大凳坐的实在不舒服,谁能想到开封府的凳子居然是没后背的! “不去,累了一天早就知晓了语嫣让她备菜了。今天孤要好好的喝两杯,明天睡个囫囵觉也好办更重要的事情!” “更重要的事?” “当然!明天还要和那秃驴牛鼻子斗法呢!孤杀了他们的爱徒,两人岂能善罢甘休?” 赵祯说完就在车中的锦榻上躺下,被太阳晒得软软的锦被上满是王语嫣的香味,这是从她那搞来的被子,有她的味道赵祯就觉得不孤单,仿佛每时每刻她都在马车中陪自己,熏香和碳盆都在车厢的一角上放着,也都是王语嫣亲手准备的。 舒服的在被子上打了个滚,车的四周是一排整齐的小橱柜,打开便有一些小吃,放在碳盆的盖子上不一会变热了,赵祯拎起一壶茶水放在茶几上,彭七赶车的水平好的很,茶水都未洒出些许。 烤了一袋子肉馅的脆饼扔到彭七的怀里:“语嫣可是想着咱们,你好意思说要去蔡记吃饭?” “嘿嘿,俺错了!不识王家小娘子的好心。” “你也老大不小的了,该成个家让婆姨好好管教你去!整日的想着在外吃食,可不知在家中才是真正的!别一位孤不知,你隔三差五的出去花眠柳宿,还去赌钱!翠儿也该好好帮你管家才是!挑个好日子把她娶回去,可不敢再胡耍了!” “殿下教训的是,年后便娶回家,不知这彩礼……嘿嘿!” 伸手给他一个暴栗,彭七没啥反映,倒是赵祯的手指生疼:“你这货还真是鸡贼!孤能要你什么彩礼,只不过要把喜钱给足,否则东宫中的人可饶不了你,尤其是三才!” “谢殿下成全!俺就等您发话呢!” 赵祯用脚踹了他一下,这货还真是精明,让自己提出他便可光明正大的迎娶翠儿,还不用担心彩礼的问题。 第一百四十四章杀威棒 赵祯一路上都没敢怎么吃,只是稍微尝了尝点心,生怕回到东宫吃不下美味佳肴,自己教给小厨房的菜式王语嫣都很快学会,每次赵祯的饭菜都是她亲手做的完全不像是大家闺秀的小姐。 但越是这样赵祯心中越高兴,后世而来的他最想过这种老婆孩子热炕头的小日子。 回到东宫后就见三才带着东宫的仆从站在门口迎接,这可是从没有的规矩,恨恨的踹了他一脚,这货自作主张搞这么大的阵仗不就是想让人看看自己主事了吗?可越是这样越被人家小瞧。 被踹倒的三才笑嘻嘻的大喊:“殿下回宫!” 等赵祯进了东宫,门口的内侍赶紧扶起三才抱不平:“殿下怎生能踹你!安排这阵仗还安排出错处来了?” “不敢胡说!这东宫谁是主子你们忘记了?还敢和殿下置气呢!以后在让我听见撕烂你们的嘴!没瞧见殿下虽是生气可嘴角挂着笑了吗?”三才挥了挥手把内饰们撵走,还有一句话他没说,没瞧见彭七天天被殿下踢来踢去,现在却成了殿下眼前的红人! 赵祯躺在沙发上,现在的沙发已经不似原先那样全用棉花填充,其中还夹杂着一些编制好的软藤子,这样一来软中带硬的才叫舒服。 七八个宫娥端着吃食漫步而来,赵祯觉得这才是享受,茶几上摆满了菜肴,少了小胖子和妹妹的客厅愈发显得冷清,赵祯便让这些宫娥一起坐下,可她们死活不敢。 “听说殿下今天审案了,给我讲讲呗!” 王语嫣看着埋头吃饭的赵祯笑眯眯的说,可赵祯却摇了摇头:“说这些干什么,生生影响我的食欲!” 想起慧德和吕洞宾就生气,两人虽然已经被仗毙,可那些恶事却不能挽回,死去的冤魂也不能复生,吃完了饭赵祯便站起看着王语嫣道:“以后少去那些道观佛寺,你都不知道他们干得什么恶事!” “殿下小瞧我了,他们的事情我岂能不知?骗人钱财,放长生钱福寿钱,还收人投献!” “诶?你怎么知道的?” “这些事情谁人不知?但凡是去过的都知晓!” 赵祯默默不语,这道门佛门已经糜烂的人尽皆知,如果继续放任怕是想收拾也没处下手。 一晚上的时间赵祯都扎在书房不出,一定要详细的制定出一个规范才能约束好他们,今天白天的穆修就是最好的执行人,他即是儒士又重佛道,只有这样的人才才能处理好两者之间的关系。 拿起纸板和毛笔躺在书房的小床上,蜡烛的旁边竖起一块圆弧状的铜镜,光线集中在了纸上,躺在床上写写画画是赵祯的习惯,这样他才最放松。 明日还要与那玄玄子和卧佛娄守坚对峙,怕是不能善了,要好好的治治这些所谓的化外之人! 赵祯最不怕的就是诡辩,只要这两人敢来,定叫他们好看,丫的还治不了你们这些牛鼻子秃驴了?也不看看后世对宗教管理有多严格!大不了就照着后世搬过来,是龙你给我盘着,是虎你给我卧着! 柔软的锦被和温暖的房间让赵祯不知不觉的去找周公要媳妇去了…… 咯咯哒~咯咯哒~冬日里的天亮的晚,还是披星戴月的时候公鸡就开始打鸣,刘娥已经把他的视朝,常朝给免了,长时间的观政也学到了不少只是,可开封府的日常却比朝政还要繁琐,本想多睡一会,可谁知这扁毛畜生还是把自己吵醒怎么睡也睡不下,干脆起来算了。 赵祯恨恨的起身,刚梦见自己摸进王语嫣的房间,就被这扁毛畜生给吵醒了,在宫娥的服侍下一边更衣一边咒骂:“该死的鸡,明日若还这样便让三才扒光它的毛,给学园的孩子当毽子踢!” 古人的作息时间完全是按照鸡和天色来的,鸡既鸣矣,朝既盈矣;东方明矣,朝既昌矣。 冬日里的早晨冷得很,赵祯刚刚掀开门厚厚的锦被门帘就退回了客厅,外面都能冻死一只鸡,可那公鸡还在雄赳赳气昂昂的打鸣,吵得人心烦意乱:“三才去把孤的猎枪拿来!……孤的猎枪呢!” “殿下可不敢杀它呀!打鸣的公鸡是星君嘞!” “什么星君?”赵祯还是第一次听说过公鸡是星君这样的话。 “昴日星官啊!” 我去!就不该和他们讲《西游记》的!这下好了连鸡也杀不得,每天都要承受魔音灌脑…… 穿好衮服冠带,这才出门,他一身储君服饰坐在车中,还好是冬天坐的封闭马车,要是夏日的步撵可要命,不知是有人听见彭七与自己的对话还是怎着,马车仪仗后面跟随的人群越来越多,都是没事想去开封府看热闹的。 没想到自己穿越成太子却变成大宋的明星人物,前呼后拥的人群与后世的粉丝相比也不成多让。苦笑着打发侍卫把人群遣散,若是每日如此必会授人口舌。 还没到开封府的府衙,门口就围满了人,和尚道士各在两边夹道,大有兴师问罪的景象,这还了得? “尔等乃是化外之人,不在佛寺道观中修行,如何跑到这衙门口来聚众?” 赵祯笑眯眯的背着手走到众人面前,和尚那队人打头的是弥勒佛似得的胖和尚,活脱的与慧能一个模子里刻出来,赵祯觉得他更像慧德的亲爹而不是他的师傅,另一边是个老道,鹤发童颜配合手中的白色葫芦尘,还真有一点仙风道骨的模样,赵祯快速的拉开两人间的距离,瞧他的样子像是要引来天劫似得,还是理他远点为妙。 胖和尚咧开嘴笑了笑:“阿弥陀佛,老衲道衍参见太子殿下!” 赵祯点了点头:“那这位呢?” 这道士也是笑口常开的模样:“贫道玄玄子参见殿下!” 两人这么一来反而是赵祯有些局促,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这俩个老狐狸上来就恭恭敬敬的,一点也没有兴师问罪的气势,如果自己发怒反倒是让围观的百姓觉得天家的气量小了些。 “府衙门口不得聚众,你们把路堵了,百姓要报官怎么过去?还不快快散开!” 道士和尚瞬间就炸开了锅,“我等也是来报官的。”“就是寻常百姓来得,为何我等来不得?”人群中也有不少人指指点点窃窃私语:“对啊,寻常百姓能报官,这些和尚道士也能报官。” 赵祯哈哈大笑:“好!如此甚好!来人把衙门里的刀笔吏都叫出来,你们不是要报官吗?把要报官的事情说出来,否则便是在府衙重地戏耍本太子,杖责三十!” 这下所有聒噪声消失,和尚道士呆呆的望着太子,这是不按套路出牌啊!他们哪有什么冤情要报官,只不过是起个哄而已,可门内的刀笔吏还真的拿着毛笔书册出来了…… 赵祯嗤笑一声,就这样还来闹事,敢不敢不要这么搞笑,杀威棒是那么好吃的?待会就让你们哭爹喊娘! 第一百四十五章新官上任 开封府是天子脚下的府衙,其中的刀笔吏足足有三十八人之多,清一色的身着圆领青衫薄底快靴,每人端着一个放有笔纸的托盘走到和尚道士身前,催促他们述说冤情。 赵祯冷笑着看向他们催促道:“为何不写?难道是诓骗孤不成!” 玄玄子干咳一声:“无量天尊!太子殿下何必为难他们,只不过是些看热闹的徒子徒孙,在听说师兄弟出了事后便相伴而来请殿下做主。” “是极!是极!”道衍和尚依然是弥勒佛一般开口附和。 赵祯微微一笑:“那还不散去?难道真想尝尝朝廷的杀威棒?” “尔等皆自散开,不得阻碍百姓诉冤!”玄玄子和道衍齐齐挥动长袍大袖,一旁的道士和尚迅速退开站到人群的第一排和尚的队伍也是如此,赵祯的眼中寒芒一闪,这些人纪律分明,玄玄子和道衍的一个动作便能让他们令行禁止,何况道门佛门习武之人甚多,稍稍训练便是一股不可小觑的力量! 这是在威胁自己?赵祯皱眉的想了想随即嗤笑,借他们一个胆子也不敢,只不过是在吃了一记下马威后顾及脸面的反击罢了!但这何尝不是一种让步。 冬日里站在开封府门口,穿堂风嗖嗖的赵祯理了理身上的衮服,“两位都是大能,到这世俗的官衙做什么?”道衍见太子这么问赶紧接口道:“阿弥陀佛,我们两人此来是寻那不成器的徒儿,一个名唤吕洞宾,一个则是慧能和尚,不知殿下……” “两位来的不巧,现在这二人已经不在开封府中,而是去了他处!”叹了口气对一僧一道摇头,赵祯说完就见俩个老狐狸的眼中露出喜悦的光芒,这两人难道不知吕洞宾和慧德已经被自己打死了? 确实如此,两人昨日面见皇后刘娥,从她那里讨来了凤旨,只要徒弟不死就能有应对的办法,但他们白天入宫求旨,晚上召集门徒哪有时间去打听开封府的事,何况他们相信就算是判了极刑也要等到秋后,可他们不知赵祯是个不按常理出牌的人。 “无量天尊,太子仁厚,我等这就离开,还望殿下告知他们的去除我等也好去寻他。” 玄玄子刚刚说完四周的百姓就哈哈大笑起来,“你们二位还是去城北的义冢去看看吧!晚了怕是就认不清尸骨了……” 两人神色大变,没想到昨天入宫对奏一天,晚上又去佛寺道观召集人手,竟然把宝贵的时间给耽误了,可太子如何敢不经皇后勾绝便私自用了大辟之刑? 听了路人的话,胖和尚当场忍不住,一脸的弥勒笑脸变成了怒目金刚:“殿下为何害我徒儿!” “放肆!孤何曾害你徒儿?明明是他自寻死路,你给孤听好了,慧德和尚说过一句话,世人皆知蟾酥有毒谁曾想钱刘氏会真的用在药里!现在孤也说一句,世人皆知杀人偿命,谁曾想你的徒儿居然不知!” 老道则是淡定的多,挥了挥拂尘轻咳一声,“殿下即便是判了大辟也要等到秋后问斩才是……” 赵祯满脸的惋惜,摇头叹气:“孤本是好意,上天有好生之德,孤不想让他们死的,便判了折杖法,可谁知令徒身体太弱,几棒子下去便死透了,诶真是天不假年啊!” 赵祯身旁的彭七嘴角抽搐,殿下演的太像了,说是折杖法其实就是仗毙!哪有几杖下去能把人油打出来的? 老道和尚两人脸色铁青,太子的话完全是做戏,真要是可怜他们怎会打死?哼了一声两人甩手带着徒子徒孙向义冢赶去,赵祯看着他们离去的背影高声叫道:“道长高僧慢走,没事常来啊!……” 霍老七带着一帮皂隶捕手站在门口失望的看向远去的和尚道士,“殿下怎么不下令抓了他们,兄弟们还等着下家伙呢!” 赵祯瞥了他一眼这是衙役还是土匪,“今日打了他们,明日你们连个打更报晓的头陀也见不着!” 霍老七想了想便点头,“快些散了吧,今天动不了那些和尚道士,殿下说的没错,往日里咱们还真离不开这些秃驴,没了癞头陀怕是连出门都不晓得天景。” 和尚道士在大宋的社会中有着重要的作用,每日预报天气的往往是庙里的头陀,他们走街串巷的吆喝,告知人们天气如何,同时还说明今天的黄道,甚至连婚丧汲取也离不开他们。 赵祯带着彭七进入府衙,今天他的事情还很多,他原先是想改造一下东京城的交通,此时人们还没有靠右行驶的习惯,路上乱哄哄的,经常堵塞,小摊小贩往往会在城市最繁华的地方叫卖,让本就拥挤的接待更加难以通行大大的降低城市的运输能力。 可看着眼前堆积在公案上的卷宗却让他目瞪口呆,他没想到开封府一府之地居然有如此多的事情,难怪马元方走的时候一脸轻松,他这是把重担撂给自己了啊! 彭七见太子面色不善踮起脚尖就准备溜走,他可不愿陪着殿下干坐着。 “彭七你别想跑,孤可不想一个人在这书山册海翻腾……你给我老实做好了!”赵祯早就瞧见坐立不安的彭七想开溜,岂能给他这样的机会? “殿下,这些都是交给你审阅的……”霍老七尴尬的笑了笑随即被打断:“马元方平日里也这么多活?” “殿下说笑了,他是知开封府事,您是正经的开封府府尹,一个差遣一个职衔岂能并论。” “行啊!你小子现在会偷奸耍滑了,你以为孤不知道这开封府的情况就和那些人一起蒙蔽孤?想给孤来个下马威是吧?难道忘记了孤的手段!” “殿下俺也是没办法,您都清楚就别为难俺了!” 赵祯笑道:“孤也不为难你,让八厅两院的判,司,簿,尉,包括官曹,刀笔吏全数召集至正衙,一个也不许少,孤倒要看看他们能有何手段。” 霍老七呆呆的看着太子,没想到殿下把整个开封府摸得透透的,那帮蠢人还以为他什么都不知道呢,这下有好戏看了。 今天才算是赵祯新官上任,前些天只是和马元方办了交接,再加上遇到妖僧妖道,日常的事情就被耽误下来,开封府中除去外出办差的,剩下还有孔目、曹司、书吏、令史、主事、都事、知印、虞候、堂吏、勾押、都头、公人、书手、典库、吏典、贴司等等,这些人中有的是吏,有的是公人,役人,但总体上都叫胥吏。 他们没有官身,升也升不上,降也降不下,所以便没了所谓,整天得过且过,反正享受朝廷的俸禄。 有官身的便是判官,推官,录事参军,司理,教授,分别管理行政,司法,户籍,军事,教育,等等。 开封府是京府,所以人数比较多,小吏们交头接耳窃窃私语,而官员们则是目不斜视的望着赵祯,他们早就知道殿下不是个好好相与的人,昨天的和尚道士说杀就杀连眼也不眨一下,军中的厮杀汉也没这么狠,甚至连上奏都省去了,今日新官上任能不烧把旺火? 第一百四十六章萝卜加大棒 俗话说得好阎王易见,小鬼难缠,说的其实就是衙门中的小吏,他们不是官身,但手中的权利有时却不小,如果他们使坏刁难有时比主官还难办,吏治一直都是让各朝各代头疼的事情。 判官,推官,录事参军等人却与小吏不同,拥有官身的他们上升的空间很大,在大宋官本位的时代谁不珍惜?他们是不想得罪上官的,可小吏却不然他们没有上升的希望也就无所谓。 给新上任的官员使绊子是常有的事情,即使任职的开封府府尹是太子也不能例外。 霍老七低声的说道:“马知府原先也是吃过这苦头的,可他没日没夜的的吃住在签押房中处理用大毅力把小吏们给镇住。“ “那其他官员呢?难道就看着不管!”赵祯皱眉的问道,霍老七见太子面色难看小声说道:“其他的官员绝不会插手,小吏只针对大老爷,如果他们插手,那以后的事情就不好做了,小吏处处刁难他们,这样还想升迁?” “这些小吏真是该打!每人赏他三十大板看还有谁叫唤!”彭七恨恨的说道,在他看来军法是最好的管理手段。 “后来呢?”赵祯惊奇的问到,他根本不理会彭七的提议,要是每人三十大板下去,谁还会给自己干活,人家既然能这样明目张胆的偷奸耍滑害怕板子?但他却很佩服马元方,居然一个人完成近乎不可能完成的事情,不愧是死脑筋啊! “后来?后来就傻眼了呗!马知府放出话,既然他能一个人处理这么多的事情,还要曹吏做什么?不如都遣散了去!嘿嘿……这下他们慌了神,都抢着干呢!毕竟是吃皇粮,给愿意放弃这么好的差事?” 赵祯不爽的哼了一声:“你的意思是让孤也这么搞?” “嘿嘿,殿下自然有高明的手段了!小的怎么会猜到?”霍老七谄笑着拍了记马屁又把皮球提了回来,这就是老吏的手段。 赵祯看着院中交头接耳的小吏阴阴一笑,对付这种人最好的办法就是威逼利诱双管齐下。 彭七和霍老七在看到太子的笑容后打了个哆嗦,每当殿下这么笑的时候总有人倒霉,眼下这些小吏怕是要倒大霉了。 “尔等听好!孤现在是开封府府尹,处理府事理所应当,可孤准备从你们当中提拔干吏向朝廷举荐赐他官身,可这下便没了计较,谁优谁劣如何得知?” 赵祯的话一出地下的众人便炸开了锅,“什么?殿下居然能赐予我等官身?这天大的好事真会轮到我们头上!” “不好说,万一殿下是诓骗我们的呢?” “休得胡言,殿下的仁德大宋皆知,岂能诓骗我等?” “就是,就是,这样的机会可不多。” 赵祯看着地下交头接耳的众人笑了笑:“有赏必有罚,干得好孤必然大大的奖赏他,办错了事也要重重的罚!明日起会有人对你们进行军训,合格者皆可享从九品俸禄!” “从九品俸禄?!”前面的官员惊叫道,这对他们来说简直是耸人听闻,从九品的俸禄每月三十贯,这比小吏的俸禄足足多出一倍。 关键太子这么做见识是打破了官与吏之间的等级差异,这让身为官身的他们接受不了,即便是通判才不过是从六品的官员,这还是开封府这样的京府! “有赏必有罚,谁要是出了差错,一次当众斥责,两次罚月俸,三次杖十五,超过五次便革去公职!孰轻孰重诸位掂量着吧!” 人群再次发出吵闹的声音。霍老七也溜了进去说话,“你们想知道殿下的军训是什么样子的吗?告诉你们也无妨,每日练习坐立行走,还有上课。” “七哥,你当时去太子三卫是怎么受过来的?”旁边的人笑着问道。 “还能怎办?当然是硬撑啊!不过殿下对人也是好的没话说,你越是认真完成他的任务,他便越看重你,衙门中的那一套别用在殿下身上,否则你便会发现吃苦头的终究是你。” “殿下要给他们军训?”彭七同样惊讶的问道。 “没错,孤要把他们放进军中,用这大熔炉好好的锤炼他们一下!明日起你带着太子三卫的班长来训练他们,两日一训务必要让他们成为合格的新兵!” 彭七兴奋的点了点头,眼中散发着狂热的光芒,“那些小子在军中呆久了正没事做,这下好了终于能出来耍耍!” 瞧着他兴奋的模样赵祯交了盆凉水,“摸爬滚打不用练了,只需让他们学会站军姿和坐立行走等基础就可以。毕竟把他们训趴下谁来处理那些公事?这叫萝卜加大棒,保管他们听话!” 彭七学着赵祯的样子摸着下巴道:“当时殿下就是用这种手段对付太子三卫的吧?!” “人有的时候还是装糊涂比较好,聪明人都活不长不知道吗?你以前就做的很好。”赵祯伸手不断的变换着动作威胁他,这货越来越招人嫌弃了…… 下面的小吏已经被赵祯收买了,这是他们出头的唯一办法,即使赵祯提出的很苛刻的条件他们也毫无怨言,在官本位的社会风气下谁都想获得官身,这种诱惑就像毒药一样诱惑者他们。 希望是人努力的动力,原先这些小吏都是在应付差事,即使他们干得再好也没用,功劳都会算在官员的头上,好一点的能得些赏钱,不好的直接被人踹的远远的,时间长了心中的雄心壮志再高都会被消磨的干净,现在赵祯重新给了他们希望。 小吏们虽然心中还有疑惑,可表面上却认真起来,赵祯相信等训练结束后剔除那些没有上进心的老油条后应该就能泾渭分明了。 大浪淘沙之下总能有真材实料的人被留下,臃肿的开封府官衙也应该瘦身了。 其实这些小吏闹成这样刚巧合了赵祯的心意,他早就发现衙门中有许多人闲着,向马元方提起过两次为何衙门中养闲人,马元方当时的原话是:“断人财路如同杀人父母!”这位刚毅的直臣都不愿招惹衙门中的老油条,可见他们已经到了何种程度。 赵祯漫步会签押房,桌上如山般的卷宗已经被搬空,只留下一些需要自己过目的文案,“这些个小吏真是刁滑的紧,见识过殿下的手段后比你霍老七都殷勤!” “谁说不是呢,俺们这些站班的皂隶和差人可没这么好命!” 彭七瞅了他一眼撇了撇嘴道:“人家好歹还是刀笔吏,你们这些人连个字也不识,还想得官身?” “那好歹给个盼头,原先俺们和刀笔吏是一样的,现在人家有了机会俺们咋办?!” 瞧它委屈的样子赵祯就气不打一处来,“谁说你们就没有机会?皂隶差人只要干得好也会有机会升迁。孤治下的开封府不同往昔,有能耐的就能重用,就能得到相应的俸禄。怎么样这下你放心了吧?把你的人带好了!” “这厮鸟越来越没规矩了!”彭七看着兴奋的一路小跑的霍老七撇了撇嘴。 第一百四十七章水能载舟亦能煮粥 短短的半个月时间,开封府的衙门仿佛变了模样,自从赵祯给他们希望以后,不少人都变了,不再是整天浑浑噩噩的混日子,马元方看着脚下生风的小吏从身边走过,即使行礼也是速度飞快,仿佛后面有狼撵着似得,“殿下是用了什么办法把这些小吏治理的服服帖帖?” 霍老七得意的笑了笑:“马学士离开之后殿下便知道了小吏的难缠,用了赏罚之法和军训生生把他们的懒散给改了……” 听完霍老七的话后,马元方摸了摸下巴苦笑:“也只有殿下才能用这种方法,常人万万使不得,你去通传就说老夫来了,在花厅恭候殿下。” “学士慢坐,小的这就去。” 看着一溜烟跑走的霍老七,马元方端起面前的茶碗苦笑:“太子殿下还真是胡闹,赏罚之法虽好,可白身与官身之间的隔阂也就没了,有辱斯文啊!” 在马元方看来赏罚之法虽好可破坏了官场的政治生态,如果整个大宋都是如此将多出多少官身的人来?此时只能在开封府绝不能推向其他府州,大宋本就冗官,长此以往将增加多少官身,殿下想当然了! “马学士今日为何得空前来?难道是不放心孤治下的开封府?” 赵祯笑眯眯的走进花厅,霍老七说马元方回来了让他很惊讶,官员很少回到原先的府衙这对继任者来书是不敬,但赵祯了解马元方的为人,所以才有说有笑的走来。 “这可不敢,太子治下的开封府已经大不相同,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老夫此次前来为的是佛道二教……” “马学士什么时候成了说客?”赵祯奇怪的看着马元方,佛道之事怎么和他扯上了关系? 马元方苦笑道:“是皇后娘娘命我前来询问的。” 赵祯想了想就明白了,身为天章阁直学士的他相当于皇后娘娘的秘书,看来皇后知道自己和他的关系不错,便派他来询问,说是询问其实就是问话,毕竟没向她上报就杀了吕洞宾和慧德,刘娥能忍到现在也是难得。 “孤也不和你说些别的,那一僧一道本就该杀,一个欺君罔上,一个蛊惑民心使得百姓家破人亡,难道不该杀?” 赵祯目光灼灼的盯着马元方,他称得上是直臣,其中厉害应该能分得清,君子欺之以方用在他身上正合适。 “额~话虽如此可大辟极刑都要上报官家,现在皇后监国为何殿下不上报请娘娘勾绝?” 面对他提出的疑问赵祯早有计较,皇后就是抓住这种事情问罪,她聪明的避过对错,而是用规则为难自己。 “孤是怜悯他们,用折杖代代替大辟之刑,谁知他们的身体如此孱弱,之单单几下便一命呜呼,真是天不垂怜啊!” 马远方苦笑一下:“折杖岂能用在大辟之上?” “那怎生处置?难道让孤他二人放了不成?这样一来国法何在?天理何在?天家的威严何在?”、 赵祯的话让马元方不知如何回答,殿下的所作所为并没有错,如果是一般人便算了,可涉及到佛道二教便麻烦了,道教是大宋的国教,而佛门在大宋的地位也不简单。 见他为难赵祯便笑道:“你直接把孤的话告知皇后娘娘便是,孤自有应对之法!” 马元方无奈的离开了,今天他来本事带皇后问话,既然太子说了便如实上奏便是,太子是什么样的人他很清楚,绝不会做没把握的事情。 其实马元方前来就是走个形式,皇后的心思赵祯能猜的出来,一是作为外人看,另一个是让自己收敛一下不要目无尊上,如果皇后真要斥责自己,早就召自己入宫了,还会拍马元方这样的直臣前来问话? 彭七送走马元方后回到花厅:“殿下此时还未了解?” “你以为呢?佛道二教岂是好相与的!何况孤杀了他们的徒子徒孙。对了黑手的安排如何了?”赵祯端起茶碗喝了一口又飞快的放下,无论什么时候这团茶就是喝不惯。 “殿下放心,茶楼酒肆,街边小巷,市井瓦子,包括妓馆太学和国子监都安排好了,可殿下这些有什么用?” 看着彭七不解的样子赵祯笑道:“人言可畏,水能载舟亦能煮粥,这不光适用于朝堂,对佛道二教也使用,没有百姓的供养他们算个什么?现在是时候让百姓开始厌恶他们了,这样也好重新改造一番不是吗?” 彭七望向太子的眼神变得惊讶,殿下做这么多就是为了改造佛道二教?细细想来还真是如此,他从审案开始便挖下陷阱,通过不断的打击来降低佛道二教的威信,百姓们对吕洞宾和慧德的所作所为深深的厌恶,彭七知道什么叫殃及池鱼。 赵祯看了看桌上的茶水,“以后让东宫把茶叶送到开封府来,这团茶怎么喝都不爽利。咱们也别在这里干坐出去看看热闹!霍老七这下有的忙了。” “他有啥忙的,不过是散布谣言罢了……殿下为啥又打俺?”彭七说完就捂着屁股幽怨的望着赵祯。 “你说的话就该打,什么叫散布谣言?难道霍老七他们说的不是实话?” “哦!霍老七从不说假话,竟说大实话嘞!” 赵祯放心的翘班了,开封府的衙门已经被他调教得不错,其实就是引用后世的主管制度,先把各司的事物和职权范围交代清楚,然后让其长官管理,监管也是从上到下,吏典犯错罚贴司,贴司犯错罚主事,主事犯错罚都事,以此类推便形成连贯的管理制度,任谁都要小心办事看着下面照顾上面不敢有所差池。 这样根本不用赵祯自己动手,各司便能运转自如,赵祯也把权利适当的下放一些,不然他真的会被累死,他见过马元方的工作记录,事无大小都要亲力亲为,这在赵祯的眼中并不是一个合格的管理者。 赵祯换掉身上的公服才出门,否则一身衮服的他到哪都被人盯着实在难受。 出了开封府的府衙就是浚仪桥街,街上人不是很多,大概是因为开封府在这街上,连小贩也不见几人,只有一个卖冷淘的老人有气无力的吆喝着,大冬天卖冷淘也不知他是怎么想的,可走到摊前看着红红的火炉赵祯就忍不住了,火苗舔着大锅,黄灿灿的凉面和少得可怜的蔬菜在锅中不断的翻滚,赵祯干咽了一下口水,衙门中的饭菜比不得外面的小吃,最主要的是这老者居然是用铁锅炒面,看来蔡记酒楼中的秘密已经流传出来。 没有辣椒真是遗憾,赵祯只得让老人多放些茱萸粉末和花椒,彭七让老人去一旁的店铺中切点羊肉来吃,老人拿了赏钱高兴的去了,老人一眼就认出了太子,那日审案他也在围观,他看得出这是殿下在照顾自己的生意,大冷天的为何不去一旁的脚店吃饭而非要在自己的小摊上就着寒风吃冷淘? 第一百四十八章东京城中的新潮 一碗热辣的炒面下肚,赵祯喝着老人送来的热水笑道:“老人家你的冷淘很特别啊!” 老人有些拘束的笑了笑:“殿下谬赞了,这炒冷淘不过是学来了,蔡记就是用这铁锅炒菜,老汉想了想俺这冷淘也能炒啊!便加了些蔬菜什么的进去,浓油赤酱的还深得客官的心意,连开封府的差爷都喜欢的紧嘞!” 老人越说越骄傲,仿佛这手艺就是传家的绝活,赵祯看着很开心:“老人家可要小心,你这方法人家也能学会,倒是可就人人都能这般炒冷陶了。” 老人向前走了两步给彭七添了点面小声道:“这没事,俺发现这铁锅的最大好处就是啥都能炒着吃,昨日在家中小儿把猪油混合着糙米倒入锅中,殿下您别说那味道真是好的很嘞!” 坏了,被这老人一说赵祯的馋虫又被勾起,猪油炒饭的记忆不断的刺激这他,面露憨笑的望着老人道:“老人家可否为我单单炒一份?” “那是当然,只要殿下不嫌弃俺的手艺就成!” “不嫌弃,不嫌弃,我还要教你一个方法没保证你以后客官满座!” 彭七看着一老一小在火炉边摆弄着铁锅,惊讶的合不拢嘴,殿下在百姓面前从不用孤这样的称呼,而在官员面前却称孤道寡,此时的他才有本该属于这个年龄的孩子气…… “把切好的羊肉加进去,少来点酱油提色,一点点就好,放上刚刚炒好的鸡蛋,翻炒一小会就行,对就是这样!” 赵祯把刚刚从脚店中切来的羊肉也放了进去,加上鸡蛋,一碗香喷喷的猪油炒饭就出锅了,猪油的香气配合着金黄的炒蛋和米饭,看的赵祯食欲大增,老人上了一份自家腌制的小菜:“殿下尝尝这小菜,是俺家婆娘自己做的,味道虽不好可下饭的紧嘞!” 用筷子扒拉一半到彭七的碗中,吓得他直摆手:“殿下使不得!” “孤叫你吃你就吃,孤吃不了不是浪费了?粒粒皆辛苦!” 彭七抱着大腕不断的刨饭,一旁的老人看了笑道:“这才对勒,年轻人多吃才能壮实。” 香喷喷的猪油炒饭吸引了很多人,但看到赵祯二人后就举步不前,太子的相貌开封府附近的很多人都晓得,尤其是眉心的那一点朱砂痣更是让人一眼认出。 “耽误老人家做生意了,彭七咱们走吧!” 老人笑道:“不妨事,不妨事!”见彭七要付账老人脸色一变:“殿下来吃饭是小老的荣幸,怎么能要殿下会帐呢!且去吧!” “那可不行!吃饭给钱天经地义,哪有因为我的身份就不会帐的道理!” “殿下是瞧不起!您教给俺这炒饭的方法便能抵得上饭钱,还要会帐就是打老汉的脸,往后还怎生做人嘞!”老人急得都快哭了出来,在他看来受了殿下的指点以后挣的钱还不知多少,现在收了钱怕是脊梁骨都会被人戳断。 赵祯看了看彭七道:“如此多谢老人家款待,以后还会常来叨扰!” “殿下常来便是,老汉欢喜还来不及呢!”老人对远去的赵祯深深一礼,刚刚他尝了一口猪油炒饭,和之前在家中吃的相比就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以后自己家的生意肯定是好的不行,何况连殿下都夸赞嘞! 被猪油炒饭吸引的路人见赵祯走了立刻上前,“老刘头你这是什么吃食,连殿下都吃的满意嘞?” “你闻不见?猪油糙米饭嘛!” 老刘头没好气的说道,这些人真是没规矩,殿下刚走就来打听人家的吃食。 “快给我来一碗,殿下都喜欢的吃食定然是人间美味,老刘头你这下算是赚到了!” “没了!没了!”看着来人猴急的模样老刘头皱了下眉头,“明日老汉在来买,今天只有炒冷淘。” 众人失望的摇了摇头:“那就来碗炒冷淘吧!” 火炉铁锅又开始演奏美妙的乐曲在老刘头手中欢快的跳动起着,赵祯远远的看着这一切对彭七道:“助人乃快乐之源!” “啥嘛,俺就看到这老汉的生意以后会极好……” 过了朱雀大街立刻就热闹起来,又是一年的年关,又是往日的热闹非凡,两边的店铺也几乎都换了新的门面,为的就是拉拢客人的光临,各种新颖的广告被油彩画在了墙上,这是蔡记带来的新潮。 连买木炭柴火的店铺都在门口的墙上绘满了图画,让人一眼就能看清楚店里的商品,不过这与后世的不同,没有任何虚假的图案,所有的内容都是真实可信的,商贾以信为本可见一斑。 人的学习能力是很强的,蔡记的广告推销很快就被其他商铺学会,用在各行各业上加速了城中商铺的经济发展,这正是赵祯希望看到的东西,其实蔡记何尝不是他的试验田? 宽阔的南门大街已经被用红叉隔开,这也是赵祯的举措,中间留给马车牛车行进,两边则是路人通行。整个东京城只有这南门大街是如此,热闹非凡的地方变得秩序井然颇受人们的好评。 之前总有马惊了控制不住伤人的情况发生,但自从放上红叉后这种事情就再也没有发生。朝中大臣们的意思是在东京城所有的街上都这样搞,所谓各行其道如是而已。 可赵祯却是反对,别的街道与南门大街不同,南门大街道路宽阔,两边的商铺很少有搭建,稍稍劝解也就不会侵占街道,可其他地方的小商小贩的都在街边摆摊,远的不说就刚刚赵祯吃冷淘的小摊也是摆在街边的。如果也放上红叉隔开,人家的生意就没法做了,后世城管制度可不适应大宋,宽松的经济环境下每个人都有经商的自有。 远处就是蔡记的茶楼,赵祯伸了个懒腰拍了拍彭七的肩膀道:“走,进去瞧瞧。” 彭七赶紧对四周的侍卫打了个手势,自从太子当上了开封府尹之后他们的工作量明显加大了,亲卫们各个都带着军械司最新研制出的手弩和特殊的内衬甲,连兜帽都是内衬铁甲的,只要拉上便可做头盔使用,简直可以说是武装到了牙齿。 连陈琳看到太子亲卫的装备后都吓了一跳,每人每身装备居然要一百贯!要知道禁军中最精锐的上四军每人装备也只不过三十贯而已。 万姓交易已经开始,人们涌向大相国寺,赵祯看了看就离开,彭七知道太子心中对佛门还是有成见,可殿下渴望的小眼神让他想笑不敢笑,赌气的模样还真的像个孩子。 “殿下还是进去看看吧,毕竟这大相国寺与别的佛寺不同,乃是大宋皇家的家庙……” 赵祯见被彭七看穿了尴尬的咳嗽一声,“年关将至,这大相国寺的万姓交易愈发的火热了,要不进去看看?”说完不等彭七回答就进去了,万姓交易就像是后世的大展会,里面总能淘到一些奇异的东西,赵祯上次在这里还淘到了一把用乌兹钢锭制作的大马士革刀让他兴奋了好久! 第一百四十九章犹太商人与大马士革刀 再次来到那家店铺,这在大相国寺中是极为难得的,可店铺的主人已经换了,金发碧眼的女奴跪在地上不断的擦拭着身穿丝绸商人的鞋子。 彭七见了吓了一跳,“这女子为何生得这样?黄头发蓝眼睛,莫不是妖魔不成?!”其他的路人也是惊奇的看着她,虽然带着面纱可依然遮不住她的眼眸和秀发。 赵祯一下就起了兴致,这女子高高的鼻梁深邃的蓝眼睛和一头金灿灿的长发明显是高加索人。没想到在东京城居然能看到欧洲人,可见大宋的对外贸易的繁荣。 “哈利路亚!这位客官一看就是气质非凡,鹤立鸡群的头角峥嵘之人,我这里有一把宝刀绝对适合您!”丝绸长袍的商人转身看见赵祯之后立刻从柜子地下取出一把长刀放在桌上抽出一节。 他的动作吓得彭七伸手掏出手弩,机括声连连响起无数的寒芒对准大胡子商人,“饶命,饶命啊!我只不过是个卑微的西域商人,没有恶意的,没有恶意的!” 商人被吓的差点哭出来,双腿不断的打着摆子,地上的女奴惊奇的抬头看向自己的主人,她从未见过凶残的主人露出这样的胆怯,即使在可怕的黑沙暴面前也没有吓成这样,他是一个把同伴丢弃在荒漠中也没有一丝犹豫的人。 “没事,误会了,咳咳……你在客人面前拔刀是极为不礼貌的行为,下次注意!”赵祯挥了挥手,彭七立刻收回小型的手弩,弩臂收缩回袖中仿佛从未出现过。 “尊贵的客人,我的名字叫塔利班!” “我去~!”赵祯下意识的往后退了两步,这货居然说他叫塔利班!后世如雷贯耳的名字让他下意识的退后两步,彭七等人立刻把手伸向腰间的长刀。 翻开帝国百科查了查赵祯才放心,塔利班的意思是神学士,此时还没有别的意思。 “塔利班你好!塔利班再见!”赵祯说完转头就走。 塔利班惊讶的看着没有一丝犹豫就转身的贵族少年,他居然对桌上镶满宝石的长刀看都不看一眼,“这位客官请等一下,请等一下!” 赵祯回头迷惑的问道:“有事吗?” “您为什么看都不看一眼这华丽的长刀就走?是这刀不好吗?还是因为别的原因……”塔利班急急的举起手中的宝刀看,宝刀在阳光下反射出美丽的光线,宝石闪烁着晶莹剔透。 赵祯嘴角翘起露出洁白的牙齿:“你真的想听原因?也许你会后悔的!” 塔利班弯腰行礼以手抚胸道:“请您为我解惑!” 赵祯回头走向摊位,伸手拿起所谓的宝刀看了看,“这把刀和你一样充满了谎言,如果我用它去战斗死的一定是我自己!”说完的一瞬间就看见对面塔利班黑色的眼眸一缩,看来自己猜的不错。 “尊贵的客人您是怎么猜出来?”塔利班笑眯眯的问到,他很好奇自己的伪装骗了很多人,甚至一些西域的其他商人也看不出破绽,为什么眼前这一年轻的大宋少年却能知晓,不光知道刀具有问题,还知道自己撒谎? “想知道吗?你们犹太人不是很喜欢等价交换吗?甚至连灵魂都能交换给撒旦!”赵祯笑眯眯的望了一眼地上的女奴对塔利班说道。 “你是在侮辱我!主的信徒觉不会把灵魂出卖给魔鬼!……当然如果您说出答案,我也不会亏待您。” 塔利班先是愤怒的解释又变回势力的商人,从柜台下拿出一把兽皮包裹的长剑笑眯眯的递给赵祯,“您看看这个长剑如何?” 赵祯微笑着接过长剑,这货就是个彻头彻尾的犹太商人!当他拔出长剑后就被深深的吸引,直直的剑身上散发着寒芒,无数如雪花般的纹理附着在上面形成美丽的团,在阳光下散发着惊人的寒意,这把剑完全是按照八面汉剑的模样锻造的,剑柄处没有过多的装饰,只有传统的兽头剑镡,整把剑透露出的是无上的威严和庄重,仿佛立在地上便是一座山岳,但粗犷结实中不失紧密,每一个细节都被打磨的极其细致内敛。 身旁的彭七已经看呆了,这剑的外形实在是太震撼了,“殿下这是绝世神兵啊!剑纹状如登高山临深渊,实在难得!” 塔利班在一旁伸出大拇指道:“这位勇士真是好眼光,我觉得只有这把剑才能配的上这位客官。” 赵祯瞥了他一眼:“你们犹太商人还真是会投资,可我却不买账,剑虽好却是我应得的,等价交换忘了吗?” “额……您说的对……”塔利班在心中已经骂开了花,什么叫你应得的,这剑是无价之宝,整个大宋除了皇帝还有谁能拥有它?你一个小屁孩用一个答案就还走是不是太过分了! 塔利班真是欲哭无泪,他本事打算用这把剑换取更多的价值,眼前的少年一看就是有身份的人,财富权利应该都不少,即使把剑献给皇帝也只不过得到些赏赐而已,可如果同眼前的少年换取在大宋的生意就再值得不过,但现在他发现自己错了,本以为自己是个吝啬鬼可眼前这少年才是一毛不拔的铁公鸡!不是说宋人都很慷慨的吗? “您这下能告诉我答案了吗?”塔利班几乎带着哭腔对赵祯问到,连一旁的彭七都有些看不下去,殿下对人从未这样过,简直是在折磨人家的小心脏。 “哦~我差点忘了。”赵祯在塔利班心疼的眼神下把宝剑递给彭七,“收好,回去做个配套的剑室。” 彭七兴奋的点头不断的摩擦着宝剑,在他看来这把剑比妓馆的清倌人还美…… “其实答案很简单,你的模样像是波斯商人,这把大马士革刀应该就是出自波斯大马士革,虽然用的是天竺的乌兹钢,可天竺人却没有这么精巧的手艺。” 塔利班震惊的望着眼前的大宋少年,他居然知晓大马士革刀的来历,这在远隔万里的大宋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跪在地上的女奴奇怪的抬起头,眼前的少年居然能让主人惊讶的说不出话,还能从容的用几句话换取主人视若珍宝的长剑。 面对塔利班的惊讶赵祯并未停止:“你的衣着也很有问题,虽然外面是丝袍可里面的衣服外黑内白,这是犹太人的典型着装,你和阿拉伯人一样裹头,自称塔利班,如果我猜的不错塔利班在伊斯兰教中的意思是神学士吧?可你却说哈利路亚!身穿犹太人的服饰又信仰基督教身份不言而喻,不过我很看好你的伪装,你这样便可以冒充阿拉伯人或是波斯人。” 塔利班已经麻木了,赵祯突然想起什么转头对他问道:“哦,对了!现在的阿巴斯王朝已经吞并了波斯,大智慧宫修建的怎么样了?” “你连智慧宫的事情都知道?!”塔利班瞬间觉得眼前的少年好像无所不知,就像教中的拉比一样。 第一百五十章十万贯的女奴 塔利班看着赵祯一字一顿的说道:“您究竟是谁?!” “我就是我,你说一个大宋少年能会是谁?”赵祯微笑着望着紧张中充满恐惧的塔利班,他已经开始怀疑人生了,这就是他要达到的效果。 塔利班摇了摇头:“您所知道的东西超出了我的想象,唯一说的不太正确的地方是我的信仰,犹太教和基督教不同,虽然都是尊耶和华为主神惟一神,可犹太教不接受耶稣,基督教反犹太便是这个原因。旧约与新约势不两立!我们遵从旧约,而那些抛弃弥赛亚的人遵从新约和耶稣……” 看着眼中散发着狂热光芒的塔利班赵祯无奈的开口:“我不是和你讨论信仰问题,请看好我是宋人!我不在乎耶稣和弥赛亚哪个才是真的救世主,我只知道你是犹太人就行了。”要是在不打断他,怕是会变成一场宗教演说,赵祯连大宋的宗教都没治理好呢,那有心思管国外的宗教? 塔利班尴尬的止住演讲,他忘了眼前的少年是个宋人,他们的信仰和自己的完全不同,基督教和犹太教说到底还是本源相同与佛教也有关系,圣彼得所著的《水徒行述年纪》,记载有耶稣早年赴印度参学佛教之经过,可这些和大宋的道教一点联系也没有。 “您说的很对,我是一个犹太人,被迫害的犹太人!我们被阿巴斯王朝视为异端,被信仰基督的神圣罗马帝国迫害,连诺曼王国也没有我们的容身之所,所以我才会撒谎欺骗您,可您的慧眼看穿了一切。” 塔利班可怜巴巴的模样赵祯一点也不同情,因为虽然这是事实,可他现在生活的很好,穿着华丽的丝绸,洁白的头巾比自己的床单还干净,货物琳琅满目什么都有,甚至还有专门为他擦鞋的女奴!这比起大宋的豪门也不为过。 犹太人的经商天赋几乎是流淌在他们的血液中,一个被灭国的种族居然在后世建国第二天被五个伊斯兰教国家围攻还赢得了胜利,甚至把基督教的圣地耶路撒冷都收了回来!他们也是狠人,追杀德国战犯不遗余力,那部讲述摩萨德猎杀纳粹的纪录片看的赵祯毛骨悚然,这需要多大的毅力才能在茫茫人海中找到目标并押回国内审判。 “你是怎么来到大宋的?据我所知通往西域的道路已经被党项人截断了,难道你是从海路来的?”赵祯奇怪的问道,他真的很想知道外面的世界,在这个时代贸易能获得难以想象的财富,而财富就是一个国家的实力象征,从古至今都未改变,南宋小朝廷为何坚持到最后才被蒙元攻破? 欧洲当时的三大强国,匈牙利日耳曼奥地利集合精锐勇士抵挡蒙古铁骑,他们身着厚重的全装铁甲自信满满,可在面对轻装蒙古骑兵时却被摧枯拉朽的击败,一个能横扫欧洲被称为黄祸的帝国居然连南宋小朝廷都拿不下,就是因为南宋强大的经济基础还有面对国仇家恨时中华民族爆发出的惊人战斗力。 赵祯现在想赚钱想的发疯,不是为了自己而是为大宋,他的所有宏伟目标都建立在庞大的经济基础上! 看着赵祯狂热的眼神塔利班咽了下口水说道:“只要有钱怎么都行,贿赂党项人的军官便能畅通无阻,但首先不能是宋人。还有就是不能夹带军需。您要知道走海上到大宋需要的时间太长,而且海上充满了危险,远远没有陆上安全。” 赵祯点了点头,没错这时候的海运还充满未知数,说不定一场风暴,就能让商人赔的血本无归,可大宋的商人依然乐此不疲的驶向海外,他们唯一缺少的就是航海图,赵祯把帝国百科翻烂了也没找到,地图只能找到自己所在的地方。 “什么样的代价能让你交出海图?”赵祯看着塔利班深吸一口气的说道,他决定无论如何也要拿下这个骗子,也许他是去过荒漠,可口袋中的橙子是干什么的?!这种东西在大宋绝对是稀罕物。 什么人需要橙子?当然是常年在海上飘着的水手和商人!为了放止缺乏维生素而得上坏血病。 塔利班的神色瞬间就变得极为难看,本打算遮掩过去,可当他看见赵祯的微笑后就知道眼前的少年已经知道自己在撒谎,紧张的看了一眼地上的女奴塔利班开口道:“这是绝不可能的,您应该知道海图的重要性,这是阿巴斯王朝的财富之源,谁也不能擅自出卖!否则将会被强大的奴隶骑兵追杀!” “好吧,既然这样那就算了,不过我要买下你的奴隶,这总可以……” “不行!”塔利班想都没想的就拒绝,顺势把女奴护在身后。 “你没有选择,这是大宋!”赵祯反手就从彭七的怀中抽出大马士革钢锻造出的八面汉剑,遥遥的指向塔利班,“要么生,要么死!” 彭七虽然不知道太子为什么会看上那个长得像妖魔一般的女奴,可他依然迅速的让跟随的亲卫封锁这间店铺。 赵祯敏锐的发现当他提出要购买海图的时候,塔利班迅速的看了一眼脚下的女奴,这种小动作出卖了他,人在紧张的时候首先会看向最在意东西存放的地方,当自己提出要买下女奴的时候他却想都不想的拒绝,甚至不听自己开出的条件,由此可见海图应该就在她哪里。 被剑指着的塔利班干咽了一下口水,他能感觉到眼前这少年真的会杀自己!这才多大的孩子居然有着荒漠中游狼般的眼神,从他的眼神中塔利班看到了狂热的光芒,“卖!十万贯!” 彭七听了他的话“嗷”的一声跳起,“你这贼厮鸟真是失心疯了,这妖魔似的女子居然要十万贯?你咋不直接去抢左藏库嘞!”他是真担心太子花钱买下来,他太了解赵祯了,从他的眼神就能看出那海图势在必得。 赵祯眼睛一亮:“好一言为定!彭七派人给我把塔利班看好了!两人分开看管!”说完他就转身向外走去,彭七紧紧的跟在身后,“殿下,您真的要给他十万贯?那女子长得像是妖魔似得,花那么多买她干嘛,海图就那么值钱?” “你不知道海图的作用,有了它,咱大宋的海船就能到达万里之外,没有海图出航的船只能在大宋附近晃悠。这海图必须拿下,不计一切代价,小小的十万贯算什么?” 彭七惊叫一声:“十万贯还少嘞!咱大宋每年给辽国也不过三十万……”还没说完他就住了嘴,赵祯冷冷的看着彭七,“国耻有何可说,早晚有一天我要让他们拿了我的给我还回来,吃了我的给我吐出来!” 第一百五十一章蔡伯俙的野望 十万贯是多少?堆积在一起像个小山一般,在大宋一贯钱等于一千文,即便是省陌后也要七百七十文,彭七看着蔡伯俙把钱不断的装车心中在滴血,十万贯就是七万又七千七百七十七贯,可蔡家小子却一言不发的在装车。 平日里蔡伯俙把钱账看的很重,可今日却一言不发的装车这让他很纳闷,“蔡家小子,你怎么不问问殿下要这么多钱干啥?” 蔡伯俙停下手中的动作抬头看了一眼彭七:“那还用说,一定是干重要的事情,否则殿下不会突然支取这么多的钱财,即使不重要的事情也无所谓,这些钱本就是殿下的。” 彭七被他说的哑口无言,确实这些钱都是殿下的,可也不能这么败家啊! 把一串串铜钱放入车中码的整整齐齐,蔡伯俙长舒一口气露出微笑,“好了,十万贯都在这里,钱之所以叫做钱是因为它能买卖东西,否则堆在库房中便成了铜!咱们要这么多铜干嘛?” “你这话说的没错!钱就是用来买卖用的,藏钱才是最愚蠢的,不过你藏这么多又是为了干嘛?”赵祯从门口走进库房听见蔡伯俙这么说笑眯眯的开口道,没想到这小子居然能看透这一点,很是难得啊!在大宋很多人有藏钱的习惯,这也导致市面上的铜钱流通困难,货币的流通对经济也起到相当大的作用,可很多人看不透这一点。 彭七像是抓住了蔡伯俙的小辫子得意的嘲笑:“还说别人嘞!你看看你自己在库房中藏这么多钱还说什么钱就是来买东西的!” 蔡伯俙瞥了他一眼:“你这厮杀汉懂什么?我是为了去买地!” “你这怂娃买地要这么多钱?那地里能种出金银不成!”彭七看着库房中依然堆积如山的铜钱惊叫一声。 赵祯皱眉想了想:“你是要种棉花是吗?” “嘿嘿,还是殿下了解我,棉花的产量太少,我最近发现棉花不光能纺线制衣,如果能填充到被子里还比丝衾还暖和,咱们大宋只有富贵人家才用的起丝衾被,普通百姓甚至是小康之家都用的布衾被,我买下大量土地种植棉花,再让作坊生产棉被捞上一笔,等别的商家都开始做棉被后我就变成供货商了,我已经派人看过,郑州管城附近就有不少的土地能种棉花!” 这小子的经济头脑越来越发达了,已经知道从零售商向渠道商转移,在这么下去蔡记会成什么样子赵祯自己都不知道。彭七呆呆的看了蔡伯俙半天,这种商业上的手段他听的似懂非懂,不过他知道蔡伯俙这次又要发大财了,腆着脸的凑上去问道:“小子,还差钱不?俺家里还有些……” 蔡伯俙望了他一眼:“你有多少?” “两万贯!所有的家底!” 看着彭七咬牙切齿的模样蔡伯俙摇了摇头:“太少,连入股的最低限额也达不到……你……勒死……我也没用!” 赵祯看着被彭七掐住脖子摇晃的蔡伯俙伸腿踹了他一脚,“就是,人家是做大买卖的,你那点钱肯定不够,勒死他也不会让你入股,不过孤有一个好办法,你想不想听?” 彭七和蔡伯俙几乎同时转头问道:“什么办法?” “集资!”赵祯神秘一笑的住嘴,在椅子上找了个舒服的位置坐下,彭七急的快上吊了,赶紧把热茶送到他的手上,“殿下就快说吧!” “殿下的意思难道是把太子三卫的钱财集合起来,投资到我的棉花生意中,等赚了钱再拿到三卫中按照出资多少均分?” 噗……赵祯一口热茶就喷在小胖子的胖脸上,两人哇哇大叫,赵祯被热茶烫了嘴,蔡伯俙却是被热茶喷了一脸“毁容了,毁容了!公主看不上我了!” 赵祯实在没想到一个词就能让蔡伯俙这小子知道自己的打算,难道他真是经商天才? 只有彭七在一旁哈哈大笑,“俺这就去太子三卫集……资!”气的赵祯使劲的锤了他一拳“滚回来!先把正事办了,晚上你再回去商议也不迟!” “哦!俺太高兴了,兄弟们总算有了出路!” 赵祯斜眼看向彭七:“你这话是什么意思,难到在太子三卫拿着俸禄就不算出路?!信不信我让王语嫣告诉翠莲你晚上留宿妓馆的事情!还想不想成婚了?日子可不远了啊!” “别啊~!殿下你要是这么说俺只能向王家小娘子说俺是陪您去的了。” 噗……蔡伯俙学着赵祯的样子一口热茶喷出,什么时候彭七居然敢威胁太子了?“殿下,是不是我最近不在东宫出了什么事情?连彭七都开始想着冤枉您了?” 赵祯习惯的耸了耸肩,蔡伯俙这小子见到自己和彭七也兴奋的不行,否则不会这么兴奋。 “彭七你别打岔,回答孤的问题!” “殿下您不知道,俺们这些厮杀汉上了年岁就不中用了,即使是上过战场的百战老兵没有官身也不能留在军中,杨家的老人您也是看见的,三卫的弟兄们老了总不能还去殿下的皇庄中吧?俺带着他们入了蔡记的干股,就等于是入了殿下的股产业,以后也好攒个棺材本不是?等我们老了不能动了的时候,也能光明正大的从蔡记拿钱,本金是不会动的!” 赵祯点了点头,是自己没考虑周到,城外的皇庄中都是三卫的家属,现在已经快用不了那么多人了,这些士兵不肯麻烦自己便自己找出路,看着蔡伯俙担忧的小眼神,赵祯微微一笑,看来他也很想入股啊! 虽然名义上蔡记是蔡伯俙的,可他从未在里面谋私利,这让赵祯很放心,蔡记现在的规模很大,稍微动点手脚要好久才能查出,甚至永远也查不出,可他从没动手脚。 王语嫣也是一个审计高手,数学天赋极高的她,对借贷记账法的了解不下于蔡伯俙甚至比他还透彻,蔡记的所有账册和钱款年底都是由她带着训练出来的宫女查账的,如果太子三卫能出钱集资,他自己也就能出钱了,难怪总是用可怜巴巴的眼神望着自己! 赵祯苦笑道:“这不会是你们早就商量好的吧?准了!不过晚上再回去集资!” 彭七和蔡伯俙两人迅速的击掌,赵祯苦笑着望着两人:“以后这种事情就直接说,有什么不好意思的非要弄成这样的弯弯绕?再这样就没这种好事了!” 两人对看一眼露出尴尬的笑容,他们没想到太子殿下居然答应的这么痛快,而且没有一点生气,毕竟两人算是给殿下设了套。 被朋友算计赵祯觉得没有什么,何况也是人家应得的,看着库房里满满一车的铜钱,赵祯感叹道:“老蔡你要准备一下了,孤要这些钱就是为了买海图!” “殿下找到了海图了?!海图,指北针,牵星术齐全咱们能开始造船了!”蔡伯俙兴奋的叫嚷着,一旁的彭七完全不理解他的兴奋。 第一百五十二章大航海时代 兴奋的蔡伯俙不能自抑,可一旁彭七懵懂的眼神让他觉得郁闷,“辽阔的大海上满是财富,船帆把我们送到遥远的地方,香料,白银,黄金这些东西在那里遍地都是,男儿就应该乘风破浪驰骋在大海上!” 面对蔡伯俙的蛊惑彭七还是摇了摇头,“俺还是觉得呆在地上踏实,你怎么想出去俺不管,但殿下绝不能出海!”担忧的看着赵祯,他知道这一切都是殿下灌输给小胖子的,他害怕有一天赵祯这位太子也丢下一切没头没脑的向所谓的自由奔去。 “孤为什么不能出海?孤最大的理想就是在一个属于自己的小岛上颐养天年!” 仓啷一声彭七拔出腰刀指着蔡伯俙,“殿下要是出海俺就杀了你!” 冰凉的刀子贴在脸上,小胖子欲哭无泪的嚷嚷:“关我什么事?殿下要出海我也拦不住啊!再说你知道殿下要什么时候出海吗?颐养天年!” 赵祯笑了笑用手按下彭七的长刀:“把你的刀子收起来,都是自家兄弟有话好好说,即便出海也是在为大宋培养出合适的继承人之后,孤可不想久居那牢笼般的高位之上笑也笑不得,哭也哭不得。 再说以后的事情谁又能预料?说不定到那时出海已经变成了坐车出门一样的常事,百舸争流,千帆竞技,无数的商船货船甚至是满载客人的游轮在大海上航行,伟大的大航海时代序幕缓缓拉开,知道是谁拉开的吗?就是我们!” 彭七抿了抿嘴收刀入鞘,转头看着学着太子耸肩的小胖子不知该说什么,殿下就不应该告诉他海上的事情,现在他越来越向往出大海,这种狂热让彭七直发毛,他搞不懂船上有什么好的,在结实的陆地上才叫安稳。 谁叫赵祯描述的景象实在太美了,蔡伯俙到现在依然幻想着碧海苍天之下,数艘雄伟的军舰竖起高高的风帆向远处航行,船身击打着水花一往无前,海鸟在空中盘旋飘荡,海豚在船头徜徉,水手们在桅杆上穿梭,船长在甲板上咆哮。 男人的心中总是充满对大海的向往,这是对自由的渴望,摆脱一切的束缚奔向着远方,何况还有迷人的财富,这才是蔡伯俙狂热的原因,物极必反,古人被囚禁在陆地上的时间太长了,蔡伯俙这种连大海模样也没见过的旱鸭子都嚷嚷着要出航。 拍了拍彭七的肩膀,赵祯叹了口气道:“别担心,孤不会一走了之的,毕竟孤还没给大宋留下什么。但如果真有那么一天,你会跟我走吗?即使七老八十!” 彭七现在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太子,他从未想过这种事情,伸手拉住装满铜钱的车向外走去,嘴中嗡嗡的说道:“俺还没想过,不过俺这辈子跟定殿下了,您去哪俺就去哪!” 看着他壮实的后背,赵祯和蔡伯俙相视一笑,这货还是舍不得离开他们的。 蔡伯俙死活要跟着的赵祯一起,当他看到金发碧眼的女奴后吓得说不出话来,这小子往日里的胆子大得很,可在见到女奴后立刻偃旗息鼓,赵祯都怕他留下心理阴影,毕竟以后还会见到不少。 “彭大哥这女子怎生长得如此奇怪,眼睛还是蓝色的,难道是鬼魅不成?” “哈哈,少见多怪了吧?殿下说大食有不少这样的女子嘞!你以后要去了大食可不要被吓着!” 蔡伯俙仔细的打量着地上的奴女,即使彭七让她站起她也不动,而是转头看向赵祯,直到赵祯说了句:“起来”后她才慢慢的起身。 “塔利班,钱我已经送来了你看交易能继续了吗?” 此时的塔利班已经恢复了从容,可能是想开了,语气中充满了轻松:“当然尊贵的客人,这女奴是最顶级的维内德女奴,维内德奴隶男女都俊美异常,比那些穆留克奴隶漂亮的多,是世界上最美丽的生灵!十万贯真的不多哦……” 提到十万贯彭七就气的不行,使劲的捏着拳头,骨骼之间的摩擦声让塔利班说不出下文。 “别说那些,这女奴值不了那么多的钱,我买的是什么你应该很清楚!” “当然尊贵的客人,她只不过是个附赠品,不过到现在她还是纯洁之身,即使在茫茫的大海上我也没让那些粗鄙的水手动她一下。”塔利班一边数钱一边头也不抬的说道。 赵祯走到亲卫的身边小声的问道:“他们俩刚刚没有接触吧?” “没有,小的几人刚刚把他们分别关在俩个房间中,绝没有往来!” “很好!”赵祯点了点头,这样他们就没有接触的可能了,如果花了十万贯还没有得到想要的东西,那可是真的赔本了。 在塔利班热情的欢送下赵祯带着名叫薇拉的女奴走了,她很清楚自己的新主人是谁,眼前这个儒雅同学者一般的男子就是她的新主人。 目送着赵祯的马车离开,塔利班露出奸笑,“虽然是个天资非凡的少年,可终究还是个孩子,我怎么可能让海图这么重要的东西流入大宋?以后犹太人的垄断贸易不就灰飞烟灭了吗?”说完他便掏出口袋中的小卷轴亲吻了一下“哈利路亚!赞美薇拉!” 马车中蔡伯俙紧紧的盯着薇拉道:“把东西交出来!快把东西交出来啊!”此时的他双眼泛红活像一只饿狼,他没想到太子居然也会被骗,赵祯郁闷的发了个白眼,“她的身上应该没有我们想要的东西,狡猾的犹太商人!” 彭七怒喝一声:“俺这就回去拔了他的皮!” “你以为现在回去还能找到他吗?狡猾的犹太人早就做好了准备,这也是他信心满满的原因,可他离不开东京城!孤早就让赵三通知各个城门水门,如果看见外族人就都扣下!” 彭七和蔡伯俙长舒一口气,幸亏殿下做好了万全的准备,否则十万贯便真的打了水漂连一点响也听不见。 ”薇拉跪在地上看着疯狂的胖子结巴这说道:“请您……放他离开……好吗?我能画下海图! 赵祯质疑的望着薇拉,“你说你能画下海图?其中的水文条件,潮汐,季风,海岸线,礁石多如繁星你能画出来?” “主……塔利班老爷一直把海图放在我的身上,我每晚都会借着月光观看,几乎能原原本本的画出来,请您相信我!”薇拉跪在赵祯的脚边轻吻着他的鞋子说道。 彭七和蔡伯俙两人看的直起鸡皮疙瘩,哪有人会去轻吻别人的鞋子的,只有赵祯知道这是她表示臣服的举动。 “你起来吧,在大宋不需要这些,如果你能画出海图,我便还你自由,让你在大宋这片土地上生活,没有人会再叫你奴隶,甚至还能组建家庭。” 薇拉惊讶的抬起头,她看到的是少年真诚的眼神,在他的眼神中没有蔑视和厌恶,仿佛看自己和其他人是一样的,难道他不知道奴隶是最低贱的工具吗? “薇拉唯一的请求就是永远留在您的身边!” 赵祯从来不相信人真的会有奴性,可眼前的少女所说的话和神情让他开始怀疑。 “为什么?” “这是我的宿命!” “宿命?可笑的宿命!这里是大宋!不是阿巴斯王朝,也不是神圣罗马帝国。虽然说不上是平等,可也不会有人轻易的侮辱你,为什么不摆脱命运的枷锁!” 赵祯暴躁的打断了薇拉的话,气愤的猛然站起,一头撞在车顶上发出砰的一声! 彭七和蔡伯俙第一次见到太子如此愤怒吓得不敢说话,两人面相觑了一下,这是怎么了?好好的这么生气干嘛,这女子不是说她能画出海图吗?到时间直接给点盘缠打发她便是,再不济也能让她在皇庄里做浆洗过活。 赵祯的愤怒是他们理解不了的,他想改变这个世界可到头来却发现自己连一个奴隶也改变不了,挫败的感觉如让他感到失望又疲惫。 第一百五十三章夜晚记事 王语嫣很不开心,太子居然把一个鬼魅似的女子领到了东宫!更可气的是还给她在别墅中安排了房间。 紧紧的盯着眼前的少女,她的头发是金黄色的,眼睛是天蓝色,连皮肤都如牛乳一般的光滑细腻,这让王语嫣心中有些紧张,难道殿下喜欢这种样子的女子? 赵祯无奈的回头拉扯着躲在背后的薇拉,“你总是躲在我身后干嘛?” 薇拉感受到威胁的眼神,看了一眼赵祯便踉跄着走了出来,在王语嫣面前缓缓跪下:“尊敬的女主人请不要伤害可怜的薇拉,我发誓对您和主人效忠!”说完就要轻吻王语嫣的鞋子。 “吓!你这是干什么!”王语嫣被她的动作吓了一跳,尖叫着跳开坐在沙发上不知所措,赵祯苦笑着再次把少女拉起,“不是和你说了吗?在大宋不要动不动给人下跪,你是侍女!侍女知道吗?” 薇拉同样不知所措的摇了摇头,在她看来奴隶就该有个奴隶的样子,怎么能站在主人的身边,更何况眼前的小主人还让她坐在柔软的云朵上。 “你不用担心,这里就我们三个人,以后你就在这个大院子中自由活动,没人会伤害你,也没有人会欺负你!” 王语嫣吃味的看着赵祯,这话说的好像自己会欺负她似得,谁没由来的欺负人?可她充满敌意的眼神把薇拉吓得够呛,唯一让王语嫣舒服的是薇拉对她的称呼,女主人三个字最让她很顺心。 “你不用这样,只要往后好好伺候殿下就可以了,你的汉话说的倒是不错。” “薇拉曾经跟随塔利班学过汉话,说的还不是很流利。” 慢慢的王语嫣也放开了,说到底她也只不过是个心思善良孩子,两人聊着聊着就相熟了,她第一次见识到大宋以外国家的风土人情,薇拉手脚并用的给她描述阿拉伯习俗,“女子出门都要带头纱面纱,如果不带将要接受鞭打!” 王语嫣奇怪的问道:“这是为什么?” “因为男人们认为女子的面容会给他们招来不幸……” “哼!这其实就是那些男人把自己的无能归咎到女子身上的借口!在大宋要是男人没本事还归罪女人,那他就是懦夫!” 薇拉惊恐的望着手拿冰糖葫芦走向王语嫣的赵祯,伸手就拦在她的面前,“主人要打就请让薇拉帮女主人顶罪!” 赵祯看了看手中的冰糖葫芦又看了看惊恐万状的薇拉哭笑不得的说:“你以为我是要用这东西打她?” “咯咯……”王语嫣笑嘻嘻的接过赵祯手中的冰糖葫芦道:“这是吃的东西,叫……叫什么来着?” “叫冰糖葫芦!外面的是糖稀,里面的是红果,你怎么老是记不住?” 王语嫣俏皮的吐了一下舌头,把一旁的薇拉看呆了,东方少女的柔美在主母的身上得到了完美的诠释,自己越发显得渺小,就像是圣殿奴隶在仰视圣女。 可王语嫣并不知道她的心思,开心的把最大的一颗送到她的嘴中,薇拉第一次吃到这种美味的食物,酸酸的红果和甜甜的糖衣混合在一起,脆脆的发出咔哧咔哧的声音,在嘴中徘徊了很久才不舍得咽下。 赵祯和王语嫣同时咽了下口水,眼前少女吃东西的表情实在是太满足了,幸福的样子让人不禁看呆,仿佛她吃的是山珍海味一般,可他们自己吃却还是那个味道,也不知薇拉的幸福感是从哪来的。 赵祯有些控制不住的喜欢眼前的金发少女,王语嫣带她洗过澡后简直像是变了一个人,金色的头发被挽起露出了雪白修长的鹅颈,上身小巧的夹袄使得她身上的曲线越发的完美,下身的长裙遮不住她修长的双腿,这身材可以说是完美的比例。 赵祯只能呆呆的望着她心中默念:色即是空空即是色…… 王语嫣红着脸的拧了一下赵祯的软肉,“你真应该照照镜子!色迷迷的样子有辱斯文!” 赵祯挠了挠头,“告子曰:食色性也……孔子曰:饮食,男女,人之大欲存焉!” “你这是诡辩!” “不是!” “就是!” 薇拉坐在沙发上吃着冰糖葫芦,在她看来有这样好吃的东西还吵架真是不值得,一边吃一边偷偷的打量着奇怪小主人,他们说的话好难懂,不过小主人赌气的样子真是可爱啊! 赵祯和王语嫣的大辩论被三才打断了,笑眯眯的看着薇拉道:“你是殿下带回来的?从今天开始你就要学习怎么伺候殿下和王家小娘子了!不可怠慢,不可怨望,不可……” “不可唠叨!”赵祯的声音让三才的胖脸色一僵,殿下什么都好就是不爱听人说话,三才用幽怨的眼神望着赵祯:“殿下是嫌奴婢话多了吗?” 赵祯在王语嫣的笑声中长叹一口气:“孤可不会嫌弃你,你是东宫的大管家,没了你东宫还不知道变成什么样的光景,不过薇拉就算了,让她做语嫣的侍女吧!” 薇拉听懂赵祯的话后立刻跪在他的脚下不断的轻吻赵祯脚上的靴子,他知道主人要把他送给女主人,这是绝对不行的,死也不离开小主人!她简单的认为在这陌生的地方除了呆在赵祯身边哪里都不安全。 其实她想多了,在大宋赵祯要是带着她天天出门赵祯就变成百姓茶余饭后的谈资。 无奈的摇了摇头:“你连我的命令也不遵从了吗?以后你就留在这里,没事不要出去,尽量早日把海图绘制完毕!” 薇拉倔强的抱着赵祯的大腿一言不发的摇头,“真是服了,爱跟就跟着吧!” 三才和王语嫣同时嫉妒的看着薇拉,赵祯在他们面前都自称孤,唯独在这少女面前自称我,他们不知道,这其实是赵祯有意为之,薇拉不属于大宋,赵祯同样也不属于这里,所以他觉薇拉和自己像是一样的人。 大宋的夜生活很是无聊,赵祯教会了薇拉斗地主后三人就开始玩牌,也许是王语嫣今天去碧雅轩查账累了,每一会就开始小猫钓鱼,看她连连点头的样子赵祯无奈的把她抱回卧室,薇拉敏锐的发现女主人的嘴角是美丽的月牙…… 长长的伸了个懒腰,一双小手就搭上了自己的肩膀,力道适中的为自己按摩,不得不说维内德女奴是最会伺候人的,连按摩也是恰到好处,而且能不影响赵祯写字。 王语嫣虽然也会帮赵祯按摩,可她总是三两下了事,比不上薇拉的持久舒服,三才已经把开封府的文件送到赵祯的案头,推官判官已经把意见和处理方案写好等待赵祯的审阅,这样既能节省时间又方便赵祯参考和改动。 卷宗虽多但赵祯用了一个时辰就处理完毕,在最后一本卷册上批上备注揉了揉酸涩眼睛,四周静悄悄的,薇拉已经不见了踪影,也许是困了吧,失望的向卧室走去本打算让她给自己来个足底的…… 第一百五十四章骤变 可以说赵祯卧室的风格在大宋是独一无二的,他甚至可以说在现在的地球上也找不出比自己卧室还舒适的地方,蚕丝被子外面是绣着金线的被罩,原本的玉枕已经被他送给彭七做黑手的活动经费了。 看着如棉花糖一般的被子赵祯嘿嘿一笑的跳起:“小可怜我来啦!” 嘭~的一声赵祯没有感受到软软的触感而是被砸得生疼。 愤怒的掀开被子看到的却是薇拉楚楚可怜的模样,想哭又不敢哭的忍着让赵祯觉得自己欺负了她似得,明明是她不声不响的躲进自己被窝的好不好! “你在这里干什么?” “薇拉在为主人暖床!” “这……还是算了,我喜欢自己暖被窝。”赵祯内心挣扎了许久,还是无力的说道,他怕自己自己克制不住吃了这金发碧眼的小洋妞。 但是薇拉眼中打转的泪珠让赵祯觉得自己干了什么天怒人怨的事情。 “要不你给我捏捏脚吧?”试探着问了一声,没想到薇拉迅速的跪坐在地上在赵祯的挣扎中捧起他的脚开始揉捏,赵祯缓缓的躺倒享受着异域风情的足疗,软若无骨的小手恰到好处的按摩让他舒服的呻吟:“这个……可以……有!” 在薇拉的服侍下,疲惫的感觉渐渐消失,只有舒缓与轻松,整个身体仿佛轻了三两的赵祯沉沉睡去,薇拉在壁炉旁看着手中的脚掌嘴角微微一挑,主人的脚心一点老茧也没有软软的很舒服呢! 壁炉中温暖的火光映在赵祯的脸上,薇拉不禁看呆,她被塔利班带着四处经商,可从未见过像主人这般的少年,仿佛他的身体中蕴含着无限的自信与从容,眼眸中的智慧光芒连拉比见了都会自愧不如,对于维内德奴隶来说一个好的主人就是最大的幸福。 看着打着小呼噜已经熟睡了的主人,薇拉轻轻的脱掉身上华丽的衣服叠好,屋中虽有壁炉可在寒冷的冬天依然能觉能感受到阵阵寒意,走到壁炉边上让火焰微微灼热着自己的肌肤,在出汗之前迅速的钻进被窝里。 迷迷糊糊中的赵祯只觉得一个温暖的东西在怀中,下意识的抱紧舒服的发出呻吟,寒冷的冬天即使房间中烧着壁炉也还是有些冷,怀中的温暖让他再次陷入沉睡。 薇拉像一直金发的波斯猫一般蜷缩在一起,身体被赵祯的双手拥住让她觉得很幸福,轻轻的用鼻子闻了闻,赵祯身上散发的独特香味让她迷恋,这还要归功于三才,是他常常把赵祯的衣服拿去用龙诞香熏一遍,谁让殿下自己不喜欢熏香,只能浅浅的熏在衣服上。 赵祯不止一次和他说过,绝不用龙诞香,可在三才看来这么名贵的龙诞香放着不用实在是太可惜了,但他不知道所谓的龙诞香其实就是抹香鲸的排泄物! 薇拉闻着赵祯身上的香气慢慢的睡着,在睡着之前特意的转了下身子让主人温暖的双手覆盖在自己的柔软之上,这种感觉让她兴奋的直发抖…… 阳光如无数的利剑射穿厚厚的纱窗投射在赵祯的床头,这种巨大奢华的纱窗只有东宫这种地方才能用上,壁炉中燃烧殆尽的柴火发出噼啪的响声,赵祯微微的睁眼,舒服的伸了个懒腰,昨晚睡的真好,但他突然发现自己的怀中有人! 掀开被子露出的是薇拉精致的小脸,一头金发的她睫毛颤动换换的睁开如大海般碧蓝的眼睛。 “我勒个去~!你怎么偷偷跑进我的被窝里来了?”手中的滑嫩柔软让他下意识的捏了捏,怀中的少女发出小猫般的叫声,赵祯的小帐篷迅速的撑起。 “主人不喜欢吗?”薇拉抬头望着赵祯奇怪的说道,如果不喜欢为什么还捏自己? 迅速的掀开被子,赵祯如灵猴般窜了出去看着床上的金发美女尴尬的说道:“下不为例哈……对,下不为例!” 本打算自己动手穿衣的他呆住了,被子中走出的是一具完美的胴体,阳光照着在她的身上更加耀眼,金色的秀发反射着迷人的眼色,这身材简直是没话说,完全不似少女的发育不全,像是熟透了的葫芦,前凸后翘的煞是诱人! 穿衣这种小事变得极为旋旎,这还让自己以后怎么活?! 王语嫣奇怪的看着太子捂着鼻子从房间中冲出,背后是薇拉幽怨的目光…… “怎么样,那小妖精昨晚伺候你不错吧?!” 赵祯无奈的翻了个白眼,这已经是王语嫣今早第七次阴阳怪气的说话了。 “我要向你解释多少便才行?难道非要让胡远来证明我还是童子之身?!” “人家也是怕你早早的就操劳累坏了身子嘛!胡御医说了不到二八尽量不要那个的!” “这事你怎么知道的这么清楚?” 赵祯怀疑的打量着王语嫣问道,难道她偷看小黄书? “哼!我们女人生来就是苦命,一边要侍奉男人,一边又要照顾你们的身体!别说是我,就连公主殿下也清楚的很!我们可都十二岁了,再过两年就能嫁人了!” 赵祯面对王语嫣的威胁尴尬的笑了笑,这小妞以嫁人威胁自己,真是醉了,她除了能嫁给自己还能嫁给谁?一个在东宫久居四年之久的女孩能嫁给别的人家?谁敢娶她? 两人说话间,薇拉出门从三才手中接过笼屉,眼前这男人是这里的大管家,对于他薇拉是怀着敬畏的,尤其是他所教导的东西都是如何侍奉主人,这更是让她虚心的向三才学习。 “过些时候有人会带着你在东宫转转,熟悉一下这里的情况,有的地方万万不敢乱走。虽然殿下的东宫没什么太过森严的规矩,可也不能放纵,每日打扫房舍,整理衣物,浆洗的就放在大篮子里,自会有人提走……” 三才不敢说太多,生怕笼屉中的食物冷了,赶紧让薇拉送进去,也不知怎的,这两年的冬天冷得很!在外面站了一会脚都快冻僵了。 薇拉提着大大的笼屉进入房间,客厅里是温暖如春,壁炉中的火焰散发着热量,客厅中的壁炉可比卧室中的大得多。 赵祯的早餐完全是按照后世的习惯来的,早上吃得好是关键,五香肉片被切成薄薄的圆形放在白白的馒头中加上鸡蛋和厨房特制的酱料一口下去满满的幸福啊! 挥手让薇拉坐下,嘴上的奶皮子怎么能擦掉?舌头一卷就把它吸入嘴中,这可是牛奶中的精华呢! 王语嫣把软软的馒头放入牛奶中加上一勺蔗糖,稍稍搅拌就吃起来,她最喜欢这种吃法。 死活不肯在一起吃饭的薇拉被赵祯和王语嫣强按到椅子上一起吃饭,“让你吃就吃,这是命令!”只有用这样的威胁才能让薇拉吃饭,可她依然不时的偷偷大量赵祯。 砰的一声门被粗暴的推开,把正在吃饭的几人下了一条,彭七冲进来踉跄着跪倒在地,他是不能进入后院的,可现在他来了还如此仓促就说明有大事! 果然不出赵祯所料,彭七带着哭腔的说道:“殿下!官家不豫,怕是……怕是要……” 赵祯手中的牛乳掉在地上摔得粉碎,怎么会这么快,之前他去看过老爹,虽然没有好转但也还能撑一段时间,最近几日年关将至,开封府的公务繁忙便去少了几次,怎么就不行了? “语嫣快给我更衣!”赵祯起身便往卧室走去,王语嫣急急的跟上,太子今天露出了从未有过的紧张。 第一百五十五章牵机药的秘密 赵祯穿好朝服就急急的赶往禁中,老爹突然就要不行,这让他措手不及。后宫中如毒蝎般的杨贤妃还没解决掉,如果现在老爹驾崩,皇后就变成了太后,杨贤妃就变成了太妃!加上丁谓和曹利用等人的协助,自己亲政的道路充满了荆棘。 赵祯从不相信所谓的口头协议,也许在市井之中承诺比天大,可在政客口中承诺就是个屁,甚至连屁都不如!只有抓住真实的证据才能让刘娥投鼠忌器,何况那杨贤妃也不是个好相与的女人,在后宫中能不破身?打死赵祯也不相信!如果她能怀上老爹孩子,可比和自己交易好上千百倍。 虽然在朝堂上赵祯这位太子是最大的,可礼法上却是排在她们两人的后面,何况到现在刘娥还是以自己生母的身份自居。 别看表面上风平浪静,其实赵祯与刘娥之间的较量一直没有停歇,黑手中的密探分别在真定府和川陕四路搜寻刘娥的详细资料,这项工作就如大海捞针一般,到现还只能模糊的描述她入宫后的一些事情,具体的过往却很难找到。 只要能压倒刘娥,杨贤妃就毫无威胁,亲政后的赵祯完全有能力把杨贤妃这只毒蝎困在后宫中断绝内外的任何联系! 马车快速的在皇宫的道路上奔驰,赵祯突然对车辕上的彭七问道:“你是如何得知官家不豫的?” “是陈大官派人来报,俺认得那个内侍,他是陈大官的心腹陈斌,任御药院黄门侍郎!” 既然是陈琳派人来的就没问题了,看来老爹的身体真是不行了,胡远说过皇后让他保证让老爹撑到元宵节之后,为的就是不让自己代替老爹行九叩迎春的大祭礼。 到现在还想着如何削弱自己的威信,刘娥的心机还真是深得很,可她千算万算还是无用,只要传国玉玺在自己的手中,她就绝没有胜算! 马车在右嘉肃门的门口停下,马车只能到这里了,赵祯从马车上跳下,远处的陈彤飞快的跑了过来,“殿下您可算来了!官家……官家今天从卯时初刻开始到现在已经昏厥了三回,寇相公请娘娘急召您入宫!” 赵祯对他微微点头就向景福宫赶去,陈彤的话中透露出三点消息,一个是老爹真的快不行了,还有就是皇后并不希望自己入宫,是寇准再三请旨才勉强传唤自己的。 在赵祯继位这件事上陈琳是绝不含糊的,当然刘娥也是如此否则绝不会被寇准劝了两三句就召赵祯入宫,皇位的继承者必须是身为太子的赵祯,否则她刘娥也要跟着倒霉。 赵祯不安的走向殿门,一旁的小内侍吃力的撩起厚厚的门帘,越是到冬天赵恒的病就觉难熬,寒冷成了他的催命符,宫殿的门窗全部用厚厚的锦被遮住,外面是寒冷的冬季,殿内却是温暖如春。 即便如此可气氛却波云诡谲,冷的让人打颤。 大宋权利的核心都集中在这景福宫中,皇后刘娥坐在官家的病榻旁,手中握着的是他枯干的手掌。 这个大宋最有权利的女人现在是那么的可怜,丈夫即将离她而去,手中的权利也将成为昙花一现的幻影,现在谁都知道太子不是皇后亲生,这种事情瞒得住一时瞒不住一世,宫中的内侍见到外臣都吓得直哆嗦,指望他们保守秘密显然是个笑话。 赵祯在心中冷笑,杨贤妃还真是能忍,即使像今天这种情况她也不出来,深深的把自己隐藏在幕后,难道准备发动致命的一击? “儿臣拜见父皇,参见皇后娘娘!”赵祯对着病床上的老爹缓缓拜下,引得赵恒连连哮喘,喉咙中发出刺人的痰声。 “吾儿平身吧!你父皇现在连说话也力不从心了。” 赵祯看了看自动站成队伍的两府大臣皱眉问道:“为何父皇的病症愈发的严重了?不是有胡御医开的药吗?前些日子孤来看望,父皇的身体还好好的呢!为何几日不见就出了如此的症状?” 胡远轻轻的走上最前躬身道:“启禀殿下,官家的身体已经油枯灯尽,药石也无力回天了!” 皇后的脸色立刻变得扭曲,狰狞的发出咆哮:“胡远!予命你无论如何也要保住管家道元宵后,难道你当成耳旁风不成?” 胡远跪倒在地,但他的脸上没有一丝的恐惧:“官家的身体已经耗尽生机,即使药石也不能生死肉白骨!胡远已经尽力,着实没有办法!只能靠官家的大毅力坚持,一口气散便……” 四周静悄悄的,两府大臣皆不言语,刘娥呆呆的望着赵恒,没想到官家居然坚持不到元宵后,难道自己就真的要让出手中的权利吗?可不让又如何,连才智过人的同乡杨贤妃都劝自己早早放开手中的权利,何况是两府中虎视眈眈的大臣? 现在刘娥才看清楚,这些文臣有时是最可靠的帮手,有时却又是最无情的旁观者。 “宫中的续命丸难道不能……” “娘娘慎言!续命丸非到万急不可请用!”刘娥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寇准粗暴的打断。 赵祯一头雾水,什么是续命丸,怎么从未听到陈琳提起过?转头看向陈琳却被他冰冷的眼神吓一跳,这老货正用无比阴冷的眼光看着刘娥,仿佛有着天大的仇恨。 见赵祯望向自己,陈琳缓缓的开口道:“宫中确实有续命药丸,可必须等到官家不行的时候才能使用,虽然称为续命却是一剂毒药,服用此药者即使病的再重也可宛如常人,坐立行走不再话下,甚至能头脑清明,但一日过后便会痛苦而死,连太宗当年都不愿服用此药,可见药效的霸道!” 赵祯在一旁听得目瞪口呆,什么玩意,居然还真的有传说中的续命药?!他是历史系毕业的,对那些古代的奇闻异术最是痴迷,专门研究过可认为大多是骗人的谣言,可今天看到皇后和陈琳讨论却真的相信有续命药丸的存在。 太宗是什么人?不光是个大宋的官家,自己的爷爷,更是一位有名的毒理学家,后世人整理历史资料发现,这为太宗皇帝居然在当皇帝之前就潜心研究,收集了上千种毒药单方,最佳的试验品就是那位违命侯李煜,听听这名字他不死谁死? 可这位多情伤感的南唐后主却总喜欢以词寓意,成为阶下囚的他没事还发牢骚,一句:故国不堪回首月明中,让他获得毒药的优先体验权……因为服用的人头部会先开始抽搐,最后与足部佝偻相接而死,状似牵机,所以这药就被命名牵机药。 没想到这牵机药不光能害人,居然还能救人?!赵祯的职业病又犯了,这样重大的秘密被发现他的心中非凡没有恐惧反而充满了兴奋。 第一百五十六章兄终弟及 两府大臣都用惊骇的眼光看着刘娥,他们在听到陈琳的解释后惊恐万状,牵机药的大名在朝堂上简直如雷贯耳人尽皆知,当年太宗可是直接下旨用宿怨尤望的罪名赐死李煜,一点遮拦也也没有。 宫殿中的气氛到达了爆发的顶点,寇准目光灼灼的盯着赵祯,只要他站出来说一句:娘娘何意?便可把刘娥推向万劫不复的深渊,居然敢让官家现在就服下混合牵机药的续命丸,就这一条冤枉之罪也够刘娥喝一壶的了,可他注定要失望。 “娘娘您是关心则乱,胡远!你一定要想办法保住官家的性命,倾尽全力也要让官家再撑上些时日!”一句话就把刘娥的失误给弥补上顺便还转移话题。 赵祯的话打破了宫殿中的寂静,一群人中有人长舒一口气,有人扼腕的叹息。赵祯并不打算追究刘娥的失误,一来太明显,而来怕是刘娥自己也不知道那续命丸中有牵机药的存在吧? “臣定当竭尽全力!”胡远躬身施礼后就快速的退走,官家的药必须由他亲自煎熬。 刘娥也是颓然的放松身体,她是真的不知其中厉害,等陈琳解释过后才知晓原来所谓的续命丸中居然有牵机药的存在!但说出去的话就如泼出去的水,刚刚她真是急昏了头,现在只有官家能保住自己手中的权利,她已经不指望那位同乡能帮上什么忙,只要官家活着一天,她的权利就牢不可破,这是两府大臣见证下的事。 但太子为什么也要拼命的保住官家?不管从哪一方面来说,官家驾崩对太子都是有利的。遗诏已经写好无人能改,且是在两府大臣的见证下完成的,现在的大宋没人能篡改这份诏书,除非官家。 下意识的望一眼景福宫大殿上的匾额,开卷有益四个大字乃是太宗亲手所书,把诏书放在其后真有意思。 寇准已经搬到政事堂的侧院居住了,每天他都会到景福宫亲视汤药,甚至为官家试毒。这位寇老西耿直的令人发指,也把自己视为眼中钉肉中刺,这些都是刘娥能感受到的。 丁谓曾经留身奏:“寇准必出外,否则娘娘后位不保!” 这句话就像魔咒一般时刻的在自己的脑中回荡,没错寇准一定要出外,否则他为了太子会不惜一切代价把自己从皇后的位置上拉下来。 她太了解这位寇相公了,官家曾经用五个字评价他:准刚忿如昔!这种人为了达到目的几乎是不择手段,连官家都敢硬生生的架上战场何况是自己一个亡了夫的妇道人家? 丁谓低着头眼神闪烁,他同样不了解赵祯的所作所为,明明有极好的机会,这位手段老辣的太子为何不发动致命一击? 他是个政客,总想着利益最大化,如何快速有效的把握时机。 “太子真是仁孝,情愿放弃如此良机也要保住皇后娘娘的慈名!”一旁鲁宗道感叹让他突然明白,太子又是在表演 暗自腹诽一句:“小狐狸又骗了一群人!” 是啊,太子今天的表现一定会在朝中刮起风暴,再次把他的名声送上一层台阶,突然丁谓的身体开始颤抖,站在他身边的曹利用被他突然的颤抖吓一跳,丁相公不会是羊癫疯了吧? “丁相公?丁相公这是怎么了?!” 曹利用的声音在大殿中回响,立刻引起了别人的关注,也惊醒了丁谓,“哦!没事,没事,刚刚老夫突然手足麻痹,现在又好些了,让曹枢密和诸位同僚担心了,老夫身体不适便先回府休息去了。”丁谓说完扭头就走,可他的双手依然在颤抖。 现在他才突然发现,赵祯一点一滴攒下的好名声已经从小土堆变成一座山岳,再想撼动已经难如登天!刚刚鲁宗道看似无意中的感慨让他发现了这一残酷的事实,皇后娘娘再也没有机会了…… 在胡远端来汤药后众人就散去了,现在的官家要好好的静养。 曹利用紧紧的跟在丁谓的身后,他敏锐的发现丁谓的手依然在颤抖。 “丁相公到底出了什么事情?” “大势已去,大势已去!老夫只在微末的小道上经营却忘了大道至简!我们设下的小圈套非但没有阻止太子,反而加快了他亲政的步伐。” 曹利用看着丁谓后悔的模样开解道:“咱们还有机会,实在不行就……” 丁谓的眼睛瞬间变得凌厉,看了看四周寂静的殿前广场,此时的禁中仿佛和官家一样死气沉沉,宫人们几乎是看不见,偶尔有一个路过也是行动迅速,伸手紧紧的抓住曹利用的肩膀,丁谓厉声道:“用之慎言!” 曹利用的身体一僵,尴尬的看着丁谓:“丁相公莫要误会,用之的意思是咱们还有机会,太子毕竟年幼如何能担待得起江山社稷?餁鼎之重岂能交给黄口小儿?” “黄口小儿?”丁谓嘲笑的看着他,真不知道当年他是如何前往辽营谈判的,还能硬生生的把岁币压倒三十万贯。 “你莫要小看太子殿下,自始至终他都站在最高处,我们的小手段除了增加太子的威望以外还有何作用?” 曹利用没有回答他的话,而是话锋一转的说道:“太子登基无碍,但亲政却会毁灭大宋的稳定,他雄心壮志,如果亲政必将进行大刀阔斧的变法,变的是祖宗之法,变得是现有现有之法,变得是太祖太宗和那些家族的约定之法!” 丁谓震惊的望着他,没想到一直是自己跟班的曹利用居然是那家族的中人! 没有真才实学的曹利用怎么能坐稳枢密使的高位?他一直是躲在自己背后的人,自己则毫无察觉的被他可利用。 “灯下黑啊!老夫不仅着了太子的道,也找着了你的道!太子登基是必然,亲政更是顺理成章,官家已经把遗诏放在了太宗手书之后,在两府诸公众目睽睽之下!你还有什么办法?” “拉拢之亦或出外之!”曹利用说出了丁谓当年对付寇准的办法。 丁谓刚刚稳定的双手再次颤抖,“你……你……怎敢言此大逆之语?!大宋还有谁能代替祥瑞一般的太子?” 曹利用望着惊恐万状的丁谓笑眯眯的说道:“当然有,兄终弟及可有先例?!” 第一百五十七章太子的迷茫 人在被逼急了的情况下什么事情都能干的出来,听到丁谓的分析后曹利用发现太子已经不可能用政治上的博弈所降服,不得已说出最后的办法。 丁谓的惊讶在他的意料之中,刚开始的时候他也是如此。 太祖当年就是因为和将门世家大族达成协议,这才收回了兵权。再说黄袍加身的事情怎么可能没有文武百官的配合? 五代十国中太祖打掉或是收买多少的世家大族?又有多少的将门兴起?为了拉拢这些世家大族和杯酒释兵权的将门,太祖不得已的和他们达成协议。 “人生如白驹过隙,所为好富贵者,不过欲多积金钱,厚自华年,使子孙无贫乏耳。卿等何不释去兵权,出守大藩,择便好田宅市之,为子孙立永远之业;多致歌儿舞女,日饮酒相欢以终其天年!朕且与卿等约为姻亲,君臣之间,两无猜疑,上下相安,不亦善乎!” 这句话被大宋立为祖宗之法,万世不移。就连如今的将门之中也是多有皇家女子,皇家也是多有将门嫔妃。 如果有人要改变这一切,那只能是大宋的官家,现在太子的进取之心太强,这让将门和世家开始担心,如果他要改变祖宗之法又该如何? 原先他们是不怕的,朝堂中遍布他们的党羽嫡系,可渐渐地他们发现越来越多的贫家子弟进入朝堂,此时他们才惊慌起来,可为时已晚,官家的《劝学篇》成了他们的催命符,科举的公平让越来越多的寒门子弟进入朝堂,他们没有门第的牵挂,办起事来总是以皇命为先,惊觉的他们这才发现原来皇宋赵氏一直没有放弃对他们的警惕。 但即使这样只不过是削弱了他们在朝堂的权利,却一直没有动他们的财富,双方维持着微妙的平衡。 世家在文官中几乎已经没有了话语权,而将门也在慢慢的妥协,可如果谁动了他们的根本,那必将引起他们以命相搏,太祖许下的富贵谁人敢动!? 以丁谓的聪明早就知道这些人的难缠,但没想到曹利用居然也是他们的一员,而且他还告诉自己他们的计划!这真是被拉下水了……僵硬的扭头用目光呆滞的望着曹利用喃喃道:“用之害我!误我!毁我!” “丁相公何出此言?用之这是在帮您,给您挣个一世富贵!” “滚开!!”丁谓第一次用冰冷的声音对曹利用说话,这让刚刚还是笑脸的曹利用愣住,他从不认为丁谓是个正人君子,可没想到他居然果断的拒绝。 “丁相公可要想清楚,此时站错队可是满盘皆输!” 丁谓瞥了一眼阴笑的曹利用,此时他才发现外表看似威武的外表下其实是个卑鄙的小人,自己所用虽为阴谋,可从未有大逆之心,只不过是想挣一个没有束手束脚的一展胸中抱负的机会而已,可眼前的这个披着羊皮的跟班却是一只凶狠的饿狼! “丁某可不敢和你们走到一起……” 曹利用冷冷的打断他的话:“难道您想站在太子的一边?别忘了他现在有多厌恶你!忘了告诉你当年是打着你的名义行文开封府让其催收王公家宅邸的!” “你!安敢……卑鄙如斯!”丁谓一声惊呼,他这才明白为何太子对自己有那么重的戒备之心,皇后交代的话他一直藏在心中掩饰的很好,但没想到被曹利用这只狡猾的豺狼给设计了。 “我这可不是卑鄙,而是审时度势,丁相公想两边下注可不行!您熟读史书,有哪个王朝能千年不败的?可世家门阀却长存至今,即使衰落,但过不了两代或是三代便能崛起!琅琊王氏,河东裴氏,陇西李氏,弘农杨氏这些世家丁相公应该清楚的很吧?你当那些将门为何要交出兵权?他们是找到了另一条路!难道丁相公就不想带着自己的家族走上这条路?” 不得不说这是个巨大的诱惑,曹利用说的不错,千百年来的王朝更替其实并未对世家大族造成什么伤害,反而有些家族在其中崛起成为一方巨擎,甚至获得了整个江山,可又有多少家族在其中灰飞烟灭? 丁谓是个理智的人,幻想在他面前远不及现实,如果加入曹利用这边,将要面对的危险性实在太大,如果失败必将万劫不复! “老夫没有你那般的雄心壮志,也不像改变什么,就当老夫从未出现,今天你我所说不过是梦中呓语……梦中呓语。” 虽然没有达到目的,可丁谓的表态证明他不会参与到其中,这老家伙想独生世外?岂不知他已经身在局中!看着丁谓缓缓的走向远处,曹利用冷笑一声:“这盘棋已经到了收官的时候,是成王,是败寇都在一念之间,你自认为能躲得开岂不知已经深陷泥潭!” 不屑的撇了撇嘴,这时候反倒是装起清高来了?早先的计划要是抖露出来怕是抄家灭族的大罪,到时候看你这老家伙还能不能独善其身? 彭七望着在正在和石头较劲的太子,他不断把手中的扁片状石块打入水中,在水上跳跃了几次便沉了下去。 “殿下节哀,官家虽然不豫,却还没有不治……” “彭七,让孤一个人呆会。” 三才实在看不下去,从假山后跳出劈头盖脸的就向彭七结实的后背抽去,“你这憨货咋个就不明白?殿下要好好静静,你在这要劳么子用?” 彭七挠了挠头跟着三才离开,刚出月亮门就跟着他躲到假山后面,王家小娘子也在这里嘞! 王语嫣赌气的看着彭七,“你这憨货也是,好端端的就不能让殿下一个人待会,明知他遇到难处都喜欢躲在这里想办法,平白的去打扰他作甚?” “俺是担心殿下,自打从禁中出来他就一语不发,俺从未见过殿下这般的沉默。” 三才瞥了他一眼,“就你知道?越是这样越不要打扰殿下!”他虽嘴上这么说,可脚上的木屐却不断的向前移动又退后,发出恼人的声音。 赵祯的手臂进开始酸痛,苦笑着看着远处无力沉下的石块,“下次应该选个好的发泄方式,这简直是自虐!要不要出去打猎?丛林法则不管是在荒无人烟的野外还是在尔虞我诈的朝堂都适用啊!” 王语嫣三人揪心的看着远处的太子,他现在开始大声的说一些谁也听不懂的话:“人之初,性本善,性相近,习相远!恶折磨我们的人,时而是因为人的本性,时而是因为人的残忍的自私性!人性本善?人性本恶?孰是孰非?!” 今天在朝堂上他看到了一副众生图,皇后刘娥的可怜无助,寇准的不惜一切,丁谓的低头算计,曹利用的麻木不仁,还有病榻上老爹的人之将死。 善恶的划分很难界定,自己为了达到目的同样也会不择手段不顾他人,大善是否也伴随着大恶?自己的本心又是什么?想到这里没由来得一阵心烦。 在王语嫣等人惊恐的眼神中赵祯跳进了冰凉的水潭中…… 第一百五十八章三棱军刺与破甲锥 冰凉的池水灌进赵祯的衣服中,他非但不挣扎还憋气潜水,慢慢的吐出嘴中的空气,一连串的小气泡浮现在池塘的水面上,王语嫣软倒在地,彭七大吼一声就扑了过去身后是连滚带爬的三才,喃喃自语:“天塌了!天塌了!” 呼的一声,赵祯从水中冒出,快速的游向岸边,他在上岸的一瞬间大口的喘气就像一条离开水的鱼。映入眼帘的是彭七和三才惊恐万状的脸。 三才哆嗦嘴唇,“殿下您糊涂啊!您这是要东宫所有的宫人为您陪葬!” “孤刚刚失心疯了,现在已经无事。”看着他们惊慌的样子赵祯决定开口安慰一下他们,远处的王语嫣已经起身向别墅跑去。 彭七伸手锤了三才一拳埋怨道:“就是说嘞!殿下好好的,不会有事,你要是再说这些晦气话俺就锤死你!” “对!殿下不会有事,快换了这身衣服,不然就真的有事了!”三才急急的扶起赵祯向别墅走去。 赵祯刚刚体验到了死亡的感觉,还有什么比死亡更可怕?和死亡相比这一切又都算得上什么? 万物皆虚万物皆允!这句话道尽了生命的意义,活在当下就好,自己是大宋的太子,未来的官家,那就按照自己的意志改变这个世界,反正现在的历史和书中记载的已经有所出入,那就让它成为自己的历史好了! 当薇拉看脸色苍白浑身颤抖的赵祯后就和王语嫣一起疯狂的扒光他身上的所有衣服,一条条被壁炉烤过的被子覆盖在他的身上,差点把赵祯压死,就在他快喘不过气的时候,两人才发现异常撤去多有的被子…… 不出所料的赵祯感冒了,头脑昏沉沉的他现在才发现没有抗生素的时代生病是一件很折磨人的事,别墅中常备的小柴胡汤药及时的发挥了作用,看着赵祯迷糊中还皱眉的模样,薇拉端起碗在王语嫣愤怒的眼神中用嘴给赵祯喂药。 迷迷糊糊的赵祯感觉到了苦涩和甘甜两种截然相反的味道,还以一条灵活的小蛇…… 啪~王语嫣一巴掌抽在薇拉的脸上,声音虽然响亮却并不疼痛,薇拉微笑着解释,“只要您高兴薇拉会送上另一边给您,可请您让薇拉继续给主人喂药!” 王语嫣的手僵硬的举在空中,太子那么爱自己,可自己在他最需要的时候却连喂药这种小事都帮不上,甚至连薇拉这个被太子捡来的女奴都不如! 伸手夺过薇拉手中的碗,王语嫣放下心中的负担开始给赵祯喂药,在喂药的间隙看到的却是薇拉甜美的笑容,红着脸的瞪她一下,用蚊子般的声音说道:“谢谢你!” 赵祯做了一个很奇怪的梦,梦中有旋旎的激情画面,有铁血的战争厮杀,仿佛无数的铁血柔情包含在其中,他看到了人山人海的士卒,他们身穿结实的铠甲手执锋利的兵器在阳光下散发着阵阵寒光,弩箭如蝗在空中划过发出尖利的啸声,如索命的厉鬼带走一个个鲜活的生命,大地变成了猩红的颜色,这种赤地千里血流漂杵的景象让他恐惧,一支利箭呼啸着穿过他的胸膛,接着是如敌人的箭雨倾盆而至…… 啊~!赵祯惊叫的坐起,惊醒的他才发现自己是在做梦,床边一左一右俩个少女紧张的望着他。 汗水湿透了他的衣裳,湿漉漉的感觉让人烦躁,可正是这一夜中的出汗让他的身体轻松了许多,起身脱衣服的他被两女拉到温暖的壁炉旁,薇拉和王语嫣都是自己的女人,可赵祯还是不好意思在她们面前换衣服,十二岁的身体中是一个二十岁的心。 一身臭汗的赵祯飞一般的溜进浴室,先洗个澡再说,顺便还能平息一下内心躁动的欲望,躺在巨大的澡盆中,昨夜的梦境不断的在他的脑中重现,难道真正的战场就是那样的? 躺在无数花瓣之下的赵祯迅速起身,这些花瓣是他最讨厌的东西,可王语嫣和薇拉却乐此不疲,在她们看来没有花瓣的沐浴连洗澡都称不上。 彭七和三才在院中等候多时,两人像是热锅上的蚂蚁急的团团转,也不知道殿下的身体如何?大冬天的一头扎进水里不得病才怪嘞! 当看到精神奕奕的赵祯站在眼前时,两人长长的出了一口气,殿下没事东宫的天就塌不下。 赵祯在看到两人表情后就知道他们担心什么,“放心,一切都过去了,孤的牵绊尽去!”这话虽是对彭七和三才说,但又像是在对他自己说。 彭七试探的问了一下:“殿下,咱们今天去哪?” 赵祯信步向后院走去,“去后山!” “去后山?”彭七和三才两人同时惊呼,后山上有什么大家都知道,军械司的重地,平时由进军看管,最近更是换成了皇城司的人,这时殿下光明正大的去后山干什么? 赵祯是去寻找乐趣的,他的专业虽然是历史,但业余爱好却是冷兵器,是时候为太子三卫换装了,近战厮杀最致命的武器非三棱军刺莫属,他本事不打算把这种令人恐惧的武器带到大宋来的,可现在这是自己的历史,为什么不能任意发挥? 赵祯用炭笔在纸上写写画画,两边的匠人恭敬的站在远处看着,这炭笔也是殿下的发明,中间的木炭是用柳树的细枝烧制而成,这比毛笔制图更加容易和方便。 没一会赵祯就画好,毕竟三棱军刺的外形十分简单,但其中的物理学,生物学知识却不少。 简单朴素的造型一下子就吸引了彭七的目光,大匠接过赵祯的递来的图纸仔细的看了看,在赵祯期待的眼神中使劲的点头道:“这个俺们能造!” 呼,赵祯长长的出了一口气,只要将作监能造就好,三棱军刺不似一般的刀剑,它是三棱形必须一次倒模出来锻造工艺十分复杂,而且还要用上大宋最好的钢铁。 此时的大宋已经有了钢,只是高昂的成本和低效的生产率而受到限制,谁都知道钢的性能比铁好,但实在太难获得,但将作监的大匠既然说能造那就一定有办法。 大匠们聚集在一起讨论着该如何制造出太子要求的三棱军刺,而赵祯却在一旁又开始作图,相较于三棱军刺,破甲锥的制造应该简单的多。 身为将作监主簿的种世衡一眼就看出太子在纸上画的是一种穿刺极为厉害的兵器,可这种兵器基本丧失了劈砍的作用,可以说它是专为破甲而生!可对付辽人和党项人的轻骑兵根本就不需要这样的穿刺武器,最常见的铠甲便是大宋的步人甲! 一种不祥的预感在他的心头升起,什么人要会穿步人甲?大宋的禁军! 第一百五十九章宋小乙 赵祯如此热衷与这些冷兵器是有原因的,他将要为对付所有可能出现的情况做准备。这盘棋已经到了收官的时候,现在的大宋势力看似泾渭分明,可其中的盘根错节只有赵祯清楚。 黑手在东京城中的庞大密探组织通过收买,贿赂,绑架,威胁等手段获得了常人难以想象的情报,黑手之所以叫黑手就是因为赵祯要让他们干些见不得人的事情,这要得益于太祖。 他和太宗不同,一位是用间的高手,另一个则是用毒的行家。大宋皇城司就是太祖一手改造的,它的前身是五代时期遗留下来的武德司,原先的作用只是执掌宫禁、周庐宿卫,可在太祖手中却变成了刺探情报,派遣间谍的情报组织,他与后世的锦衣卫性质类似。 但它却不能监视甚至逮捕朝中官员,与士大夫共治天下的赵宋官家觉得,武德司为皇帝爪牙,权柄甚重,牵制“宿卫诸将”和枢密院不利于上下相安。 赵祯的黑手却不同,它渗透到民间的酒馆茶肆之中,妓馆瓦里之内不论贫富皆有他们的影子,全城的乞丐都是赵祯的眼线,虽然他们并不知道在为谁做事,只是知道帮主叫这么做的。 官员的深宅大院之中依然躲不过,就在他们夸赞夫人女儿越来越漂亮的时候,这些女子却毫无察觉的把情报送到赵妙元和王语嫣的手上。 黑手唯一照顾不到的地方就是禁中,皇城司的手段赵祯有所领教,他没把握在陈琳毫无察觉的情况下让渗透到禁中,唯有个柔怜在杨贤妃的身边潜伏。 种世衡呆呆的望着太子手下的图纸,一直小小的炭笔在他手中如蝴蝶穿花,没一会就把那锐利的武器跃然于纸上。即使还没锻造出就能感觉到它的狰狞。 燧发枪由于成本原因已经被封存在军械司的密库之中,火药却是在秘密的生产,毕竟它的原料很容易找到,种世衡的任务就是放止泄漏,同时监管军械司的所有匠人,但他觉得太子的两样新兵器却更有价值。 赵祯见种世衡呆呆的望着自己手中的图纸好奇的问道:“仲平觉得孤的武器如何?” “锐利非常,步人甲在前如纸糊一般。” 种世衡的回答让赵祯很满意,要的就是这种效果! “你说的很对,小心保管好不得外泄!” 随手把图纸扔给种世衡,赵祯带着彭七向外走去,三棱军刺的制造应该还要一点时间,先去黑手总部汇总所有情报再说。 种世衡看着离去的太子又看了看手中的图纸,没想到殿下居然对自己如此信任,这么重要的东西随手就扔给自己保管。 热闹非凡的蔡记酒楼中,彭七正在对面前的美食发起攻击,赵祯伸手把们关上,“你就不能慢点吃?不知道的还以为孤从来不给太子三卫好吃食似得,你也不看看相比禁军三卫的伙食有多好!” 彭七一边吃一边幽怨的望着赵祯:“殿下瞧您说的,三卫炊事班的手艺再好也比不上人家蔡记……何况您也从不让六尚局照顾您的吃食!” “哟呵~你的意思是孤还亏待你了不成?” “俺不是这个意思,俺只是想偶尔享受一下嘿嘿,好歹俺也是太子亲卫的指挥使不是?” “吃好了就走吧!”赵祯没好气的起身。 “俺还……吃好了……”见太子向柜子走去彭七不舍的望了一眼桌上的美食,待会小胖子一定会来打扫战场。 厚重的柜子被推开,赵祯按下了墙壁上的砖石,机括声响起,砖石的墙壁换换的旋转赵祯走进黑暗之中,彭七虽然来过不止一次,可依然胆战心惊,在木质的升降梯上紧紧的拽住赵祯的袖口。 “和你说过多少次了,没事多转转腹部绕杠,人家大力现在都能站在城墙边上直直的往下看!” “俺和他不能比,他是牲口!壮得像头驴似得……” “和你说过多少次,这和壮不壮没关系!” 阿嚏~蔡记门口的大力使劲的打了个喷嚏喃喃自语:“彭指挥一定又说俺坏话!” 木质的升降梯很快就到达井底,纯铁的小门显露出来,彭七拿出火链灵巧的在手上一擦便点燃了门边的火把,赵祯羡慕的看着他,他的手法和打火机差不多,可自己试了好多次才能勉强的点燃。 看着彭七背对自己赵祯无奈的翻了个白眼:“你这憨货这时候知道回避了?赶快记下密码,万一孤出了什么事你也好带着孤逃出来!” 彭七尴尬的转头应道:“哦!殿下让俺看的俺就看了!” 赵祯的手指灵活的转动门上的旋钮,机括声不断的响起,最后咔嗒一下卡住,铁门缓缓打来,门后的人在看到是太子来了,立刻撤去手中的盾牌弩箭。 鼠三苦着脸对赵祯问道,“殿下有必要这样吗?每次兄弟们用弩箭瞄着门都胆战心惊的。” “怎么,担心门口进来的不是孤?” “俺们担心进来的是殿下!万一那支弩箭不开眼射中了您……” 砰的一声鼠三被拍飞彭七掸了掸衣服,“竟说那些晦气话,不拍你都不长记性!” “憨货,你敢打俺?俺和你拼了!” 四周黑手的侍卫和赵祯一起看着两人打闹,自从鼠三担任黑手的副指挥后就和彭七两人互相瞧着不顺眼,鼠三埋怨彭七的三卫不专业,彭七则嫌弃黑手的素质差。 赵祯乐的看他们良性竞争,双方还经常私下偷师,这种事情赵祯高兴还来不及呢! “殿下请随俺来,这傻大个站在这都挡着你透气。”鼠三带着赵祯飞快的在通道中七拐八拐,许多岔路都被他绕过,彭七跟在后面大喊,“你慢一点!俺可不不想再走进岔路。你们又加了啥恶毒的机关?”迷宫般的地道让彭七害怕,他曾经误入一次岔道,差点没死在里面! 其实赵祯闭着眼睛都能在这里穿行,地下迷宫在帝国百科面前就像是小孩的玩具。 幽深黑暗的通道终于走到了尽头,明亮的出口让赵祯眼神一亮,伸手遮住光芒让眼睛慢慢的适应,这里是黑手的总部,就在蔡记总部的地下,东京城的下水道被他们利用了起来,否则这么大的工作量还不知何时才能完成。 人们飞快的穿梭在其中,手中拿着各种各样的卷宗,这些都是整理好的情报,宋小乙站在中央巨大的厅堂中,右手齐眉的行礼:“宋小乙率黑手所部恭迎殿下!” 所有人不管在做什么都立刻停下手中的事情,齐齐的面相赵祯行礼,标准的军礼! “诸位辛苦了,继续!”赵祯回了一礼便向宋小乙走去。 此时的宋小乙完全不似在学园中的那样,身上自信的气息让彭七刮目相看,这还是那个在学园中巴结太子的宋小乙吗? 第一百六十章乱局 赵祯和宋小乙二人双目对视,宋小乙微微一笑,“殿下是来看情报汇总的吗?” “当然,现在的东京城势力错综复杂,孤要知道所发生的一切,事无巨细!” 宋小乙点了点头便在前引路,赵祯抬头看着四周巨大的地下空间感叹道:“你们又把这里扩大了?” “黑手不断扩大,需要的地方也越来越多,殿下的经费又充足,为何不把这里变得更大点?”这小子的反问让赵祯无言以对,随着事物的发展它会自主的开始扩大,这再简单不过的道理,自己纯属多此一问。 黑手的总部就如一个庞大的地下宫殿,高约三丈这相当于十米的高度让赵祯惊讶宋小乙等人是怎么弄出来? “这些都是黑手的工程部一点一滴掏出来的,因为掏的太大所以需要大量的立柱支撑,还好地宫规模还在榫卯还能的承受范围之内,再挖下去就可能要踏了。”宋小乙看出了太子的疑惑开口解释。 “工程部?”赵祯皱眉的问道,他们这么快就划分好了各部并招到人了? 宋小乙的话还没说完就被打断了,举起手中的卷册递给太子,宋小乙自信的望着他,“整个黑手就是严密按照殿下的计划所发展的,工程部也在殿下的计划之中,我们当然要成立,不光如此我们还有互通消息的递驿,负责掩护的伪装等等,这些都是殿下计划上的内容。” 没想到宋小乙居然能把黑手管理的如此出色,这大大的超乎赵祯的想想,自己只是把现代的管理模式以建议的形势写在了黑手建设纲要上,本以为是个玩笑之作,没想到居然真的在宋小乙的手中形成了。 不光如此还运转的特别好,跟随宋小乙进入一个房间,赵祯看着眼前漂浮着茶末的杯子苦笑道:“你知道孤最讨厌这种茶水……” “黑手可没有那么闲的人专门为时来时不来的殿下准备清茶。” 赵祯翻了个白眼,这小子居然敢调笑起自己来了,真是……好极了,多久赵祯都没体会到这种朋友之间的感觉了,蔡小胖子都不随便和自己开玩笑了。 “最后一个问题,你是从哪招募到这么多人还训练成这样的?” “这恐怕不会是最后一个问题,殿下难道就不好奇我怎么让他们保持忠诚吗?” “关于这点嘛,孤绝不怀疑你的能力!” 宋小乙哈哈一笑:“殿下还真是了解我,但却小看了天下人,这些人都是各行各业的奇才,也是当初殿下成立黑手时候的招募条件不是吗?我之所以能保持他们的忠诚是因为在这里他们的价值才能得到体现,在别处都是贱业,而在黑手他们却能被看重!他们离开黑手就毫无价值,他们不想也不屑于背叛。” 赵祯点了点头,没人比他更清楚自身价值得到体现的机会是多么的难得,就像他一个学历史的人最后迫不得已去盗窃文物,他本应该在书山卷海中探寻历史的真相…… 黑手给了他们想要的,他们就不会背叛,这个时代的人思想更为纯洁些,士为知己者死这句话在这里得到了体现,并且消除了人与人之间的隔阂,赵祯走向高台的边缘整个黑手尽收眼底,他看到本是盗贼的鼠三居然能和捕快在一起聊天,讨论的话题是盗窃与防盗,双方争得面红耳赤大打出手,却又在鼻青眼肿后哈哈大笑。 “军训是最好的训练方法,人与人之间的配合能达到极为默契的程度,你让这些人参加军训了?” 赵祯看着鼠三和那捕快互行军礼奇怪的问道,在他来的时候就发现所有人都对他行礼。 “是彭七派人来的,黑手的六位执事皆是带御器械,他们来的第一件事就是军训。” 果然是这样,赵祯瞥了一眼彭七,“你小子想把黑手也变成太子三卫?” “嘿嘿……俺就是稍微约束一下他们,您不知道,这些奇才高傲的很!一个剥皮匠居然敢吆五喝六的,不收拾他们一下一点规矩也没有。” 宋小乙拍了拍彭七的肩膀对赵祯笑道:“还要多谢彭指挥,要不然这些个奇人异士真的不好管理,在军训过后才令行禁止!” 三人坐下喝茶准备进入正题的时候,鼠三带人走了上来,“殿下,彭指挥,宋执事,这些都是最近汇总的情报,事无巨细都在这里!” 赵祯看到的是两人才能抬动的巨大木箱,扭头对宋小乙问道:“不要告诉孤这些情报都是关于东京城中局势的!” “殿下,事实上这些都是经过筛选的,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就被剔除了,否则还会更多嘞!”鼠三用肿起的嘴漏风的解释。 赵祯仰面朝天说了句所有人都不懂的话:“我勒个擦……” 他刚从开封府的书山卷海中爬出来,就苦逼的又掉了进去,这些情报比开封府的卷宗还多,真要是看完还不知道什么时候呢! 但不看又不行只好让人帮忙了,摸着下巴看向彭七这货瞬间变成了鸵鸟,把头深深的底下喝茶,赵祯无奈的翻了个白眼。 “你怎么不把头扎进去?” “太小,扎不进去……” 噗,宋小乙看他的样子忍不住喷了鼠三一脸的茶水…… “小乙,挑几个读书快的人来帮忙!” “殿下您早说啊!这些情报都是老刀笔吏整理的,就叫他们行不?” “……” 赵祯看了看坐在桌后老吏,这些人的手上都是在手指上和关节部位有厚厚的老茧,一看就是常年和笔墨打交道的,满意的点了点头,“孤要交代的任务很简单,找出这些卷宗中带有以下几个字的情报。” 小黑板被挂起,上面赫然写着,八大王,丁谓,曹利用,还有各大将门,世家豪族的名字,老吏们低头飞快的查找,这些名字早就在他们心中,十五个衙门的刀笔老吏翻阅速度飞快,几百卷的情报只用了一夜时间就整理好了。 看着眼前的小山似得情报宋小乙长叹一口气,“没想到殿下的方法居然这么管用,我看过了其他的卷轴中的情报对我们用处不大,刀笔吏们正在做第二次筛选。” 赵祯点了点头仔细的浏览手中的卷轴,彭七在一旁变成端茶倒水的小斯殷勤的帮着众人服务,生怕被太子抓去看那麻绳似得小字。 汇总的情报都是简明扼要的,此时赵祯才发现大宋的朝堂和民间的世家大族有着千丝万缕的练习,将门和他们也有着隐秘的往来,甚至连赵氏宗族和他们也是有不可告人的秘密。 所有的势力在赵祯的眼前慢慢的付出水面,皇后刘娥和背后的杨贤妃是一伙的,将门是一伙的,世家大族是一伙,朝中的部份官员又是一伙!看来真如自己所想的一样,东京城中的局势复杂到了盘根错节的地步,既然如此,那就快刀斩乱麻! 第一百六十一章东京城的早晨 赵祯可以肯定的说在大宋只有他能知晓现在东京城的局势,朝堂上真正的幕后黑手是千年不坠的世家豪族,他们在大宋占据许多的资源,多少的寒家子弟是他们送进朝堂的?又有多少人曾在大宋位极人臣! 像王旦那样的人只不过是他们的一枚棋子,他们的目的便是维持太祖和他们达成的约定,当初王旦劝自己万万不能大刀阔斧的改革,连官家都是如此,看来他们早就知道其中的利害与困难。 微微一笑:“老爹还真是胆怯的不行,在真正的力量面前什么阻力能砸的粉碎!” 赵祯从始至终明白一个道理,钉子就要用锤子咂,如果不行就换一个更大的锤子! 看来大宋的内政就如一个随时会爆炸的火药桶,谁要变法就是点燃了它的导火索,世家大族和将门就会无情的摧毁他然后等待这下一个点燃火药桶的人。 范仲淹,王安石,都是触及变法后下场悲惨的人。 庆历新政触犯了贵族,官僚的利益因而遭到他们的阻挠,王安石变法也是如此。不把这些阻力消除就没有可能改变现状,即使得到皇帝的支持下场也是如此。 赵祯深吸一口气:“孤现在洞察了一切,便会摧毁你们,等着吧!大宋是孤的不是你们的!” 彭七看着自言自语的太子身体发寒,而一旁的宋小乙却充满兴奋,这也是他想要的结果,那些世家大族将门子弟霸占了百姓的土地,利用官员的身份夺人产业打击异己,让他人的生活变成废墟。 赵祯在小黑板上飞快的连线作图,几大势力之间的关系很快的被他勾勒出来,皇后现在只不过是一个傀儡,被世家与杨贤妃利用而已,在彭七和宋小乙惊恐的眼神中,赵祯随手在皇后的名字上画了个斜杠,她不是真正的威胁。 丁谓也可以排除,他只不过是个渴望权利的文人,每个文人心中都想一展抱负,但绝不会有谋逆之心,最少大宋的文人没有,与士大夫共天下让他们不必冒着抄家灭族的危险就能获得权利。 是时候开始准备了,赵祯要把自己所拥有的力量打造成一只硕大的锤子,用它才能把挡在自己亲政道路上的阻碍都砸得粉碎。 回到地面彭七才发现太阳已经高高的挂在东方,感慨的说一声:“山中无日月,地下也一样!” “你这是打油诗?” “俺这种粗人哪里会作诗,别说打油,就是打醋也不行啊!” 两人说笑了一下就向门外的马车走去,赵祯不想在一大早就吃些油腻的食物,街边的小吃无疑是最好的选择,头陀敲打着铁牌挨家挨户的唤醒沉睡的人们,他们人数众多,而且每个人都有自己负责的地片,城市很快就在他们的敲打声中醒来。 东京城的人都是天子脚下的笼袖骄民,天色昏暗,商铺门口的点点烛光代替里天上的繁星,许多铺子已经开始营业有早点档,供应灌肺炒肺,同粥饭点心每份十五文相当与后世的几块钱,这样的价格在东京城算是很便宜的,也促使许多人家出门消费。 出门之前当然要先洗漱,古人其实更讲究卫生,没有洗面奶,牙膏等强效清洁物品的他们勤洗脸刷牙就成了必须,但劈柴烧水这种事情东京城中殷实人家是不会做的,勤劳的小贩已经挑着热水担子走街串巷的开始叫卖,不时的有人在院中高喊“水哥儿多少文一盆?” “贵官人福寿吉祥!三文钱童叟无欺……”小贩用最愉快的声音回答,大早上的谁不喜欢听句吉利话? “打一盘热水,不烫可与你分说!” “好嘞!热水一盆,不烫钱免!”小二高兴的吆喝一声,这样说是为了让四周的人家都听见,广告效应谁都知道。 赵祯在马车中看着眼前这一幕,腊月里的寒风挂在脸上像小刀一样,看着小贩热气腾腾的担子赵祯对车外喊道:“彭七去买盆热面汤来!” “唉!”彭七迅速的窜下马车,和太子熬了一晚上的夜满脸油腻也该好好洗漱一番。 赵祯在远远的看着,他最喜欢观察这个时代人生活一点一滴,小贩在看到彭七后便笑眯眯的开口唱了个肥喏,“这位官人如意,小的这里正是刚出锅的热水,您看看要多少?” “来两桶稍热些的,俺家就小衙内就在车中洗漱。” “好嘞,您等下!” 小贩招呼一声就窜向不远处的水井,这是公共水井所有人皆可使用,打水的人多了水井边都是做生意的小贩,市井一词就是这么得来的。 熟练的提起一桶水倒入盆中,小贩看也不看的就往里加热水,加完试都不试的对彭七说道:“七成热正好洗面。” 赵祯本以为彭七会试试水温,可他端起水盆头也不会扔下一串钱就向马车走来。 “殿下,七成热的水正好洗面嘞!” 赵祯伸手试了一下,水温稍烫,但在大冬天的正好洗脸,把头扎紧水盆中不断的冒着气泡,舒服的抬头用车中的毛巾擦干,“你怎么知道这水就是七成热?” “这水哥儿是多年卖热面汤的,要是连这点手艺也没有怕是早就干不下去了,在东京城但凡有点手艺到处是挣钱的机会嘞!” 彭七的话让赵祯连连点头,商业繁荣的东京城就像后世的刚刚改革开放那一会,只要有手艺肯下海就能养活自己,遍地都是赚钱的机会。 这是赵祯最愿意看到的景象,资本主义的萌芽就是在经济繁荣的基础上才会诞生。 看着远处不断摇晃的蔡记招牌情不自禁的微微一笑:“资本主义就是打倒世家的最好手段!” 彭七莫名其妙的望着太子,什么是资本主义?居然能打倒千年不坠的世家大族?他哪里知道工厂可以把农民从土地中解放出来。他哪里知道土地将会变得不值钱? 接过马车上的水盆,彭七学着赵祯的模样一脑袋的扎进去,水花溅的到处都是,尴尬的笑了笑,“让殿下看笑话了。” “孤倒是没发现,你这厮还真是抠门,就买一盆水其他兄弟怎么办?” 大力在车辕上嘿嘿的笑道:“俺们可没殿下那么劳苦,昨夜在蔡记美美的睡上一觉,早上还有热面汤洗嘞!” 赵祯笑眯眯的锤了一下他,“大力,你们倒是舒坦,走孤请你们去吃凉粉去!大力……大力这个名字不好,以后你就跟着孤姓,就叫赵力好了!” 太子的话让赵力突然僵住呆呆看向一旁的彭七。 “看俺干啥?还不快快谢恩!” “大力叩谢殿下赐姓!” “不就是一个姓吗?有必要这样感恩戴德?” 彭七嫉妒的说道:“殿下看似赐他一个姓氏,可这赵姓不一般嘞!殿下今早赐的姓这憨货怕是下午就能跑去开封上户籍!开封府一定会问他的姓是如何来的,只要说是殿下赐的,嘿嘿这货就算是撞了大运,每月能从开封府领取十贯钱的当补嘞!” 还有这好处?赵祯不禁一呆,给大力赐姓只是觉得他的名字不好听,总是想喊大力出奇迹……感觉怪怪的,没想到还有这种好处! “殿下给俺也赐个姓呗?”彭七腆着脸的说道。 “滚犊子!怎么你难道想数典忘祖,就不怕改了姓到了地下找不到祖宗?” 在侍卫们的哄笑声中彭七尴尬的说道:“那俺不改了!不改了!” 赵力怪叫一声:“那俺怎么办?死了找不到祖宗可了不得嘞!” 看着快苦出来的赵力,彭七赏了他一个暴栗:“你之前也不知道祖宗叫啥,死了上哪找他们?你自己当祖宗就是!” “说的也是哦!” 第一百六十二章恩与威 马车缓缓开动,赵祯看着车辕上欢快的赵力咧了咧嘴,这憨货自从刚刚得了赐姓开始就飘飘然了,仿佛身体都轻了二两似得抖缰绳的手挽出了一个花。 一旁的彭七不断的呵斥被他当成了嫉妒,直到马车快要撞上东华门的木叉才急急的拉下缰绳,差点每把赵祯从车中怼飞…… “殿下真不是俺说闲话,您以后赏赐可要慎重点!您瞧瞧赵力那欲仙欲死的样子,还不知何时能缓过神来嘞!” 赵祯点了点头,没错,自己给赵力赐姓实在太随行了一点,老爹教自己最重要的东西就是恩威并济的帝王之道,自己对身边的人总是过于忍让,多加赏赐而忘记了恩威并进,后世的习惯要改改,自己不再是一个小老百姓,而是将要手握大宋最高权利的太子! “你的意思孤已经知晓,回宫!” 赵力在看到太子不满的眼神后才猛然惊醒,自己太得意忘形,转头对一旁的彭七谄笑道:“指挥,太子生俺气了?俺也不想,只不过赐姓这事给俺的刺激太大了些……” 彭七拍了拍赵力的肩膀长出一口气:“你现在醒悟还来得及,殿下给你赐姓为的是让你好好做事,你瞧瞧你刚刚浑浑噩噩的样子,如何能保护殿下周全?永远别忘了自己的身份!” 赵力的脸上满是劫后余生的庆幸,多亏太子警告的眼神他才发现自己忘乎所以了,作为一个厮杀汉他的脑子一向不太灵光。 地上是厚重的砖石,走在上面稳稳当当还没有讨厌的尘土,也只有皇宫这样盘踞着真龙天子的地方才能奢侈的用上清一色的石砖。 东华门上的禁军已经换成太子三卫的人,这是赵祯好不容易从老爹那里讨来的,出于职业的习惯他必须给自己留一条随时可以撤离的通道。 漫步行走在通往东宫的东大街上,赵祯打量着四周,这还是他第一次认真的观察家门口的环境,以前总是认为皇宫这种地方是大宋最安全的所在,每次都是在车中一闪而过的浏览,可现在他发现皇宫在有些人眼中漏的就像是筛子! 皇宫中除了后宫的布局谁不清楚?两府大臣不用说,就连掌管图书管理的秘书省校验都知道皇宫大概的布局,要不然他如何能到六尚局去索要纸墨笔砚? 真正神秘的地方只有小小的禁中,也就是后宫。 有帝国百科协助的赵祯,整个皇宫的地图和布局尽收眼底,这让他反而忽略了许多细节,一边走在长长的东大街一边仔细的对照地图打量着眼前的一切。 赵祯震惊的发现其实皇宫的设计完全是按照战备需要来进行的! 一道厚重的城墙把行政和内庭分开,左右嘉肃门是唯一连同两处的通道,只要有禁军把守,即使敌人攻破了最外面的宣德门也休想轻松进入内廷。 但赵祯仔细观察下发现,自己的东宫周围的城墙也相当完善,只有从宣祐门才能进入,东边的一条小路虽然可以到达东宫的便门,可小路狭窄的只能容下一辆马车,谁要是从这里进入东宫就是在找死,弩箭攒射之下连躲的地方都没有,只能变成刺猬。 内侍和宫女极少出入太子的东宫,只有东宫属下的宫人可以在东宫活动,当然像陈琳那样的皇城司大官除外,他是内诸司的大官,不光管理皇城司,甚至掌按验秘方,秘制药剂以备皇帝及宫廷需用的御药院都在他的管辖之内,跟别接待使臣的客院了。 赵祯站住脚步,他在不知不觉中走到了经筵日讲的资善堂,这里距离东宫只隔着殿中省,一辆大板车满载各种瓜果蔬菜和鱼羊生鲜进入其中,小内侍对前面赶车的胖内侍连连挥手,“快慢些,门槛还没卸下!” 车驾进入各院都是要卸门槛的,车上的胖内侍翻了个白眼,“我眼不花看的清醒着呢!你这小黄门是如何办事的?都什么时辰了,还不卸下门槛?非要等我到了才急慌慌的做事?!” 小内侍堆砌满脸的笑容低声下气道:“黄采办恕罪,我不是刚从景福宫调来吗?对这里的事情还不熟,请您老多多担待!” “哟~这话说的是在吓唬老奴吗?景福宫调来的怎么了?每年从景福宫贬下来的内侍不知有多少,你陈彤就例外了不成?!” 小内侍赶紧作揖赔礼,但赵祯却一惊!陈彤,他不是专司老爹所在的景福宫吗?为何会在这殿中省当差,难道是为官家取药膳的?可他的样子又不像。 这小子完全失去往日的气度,变成畏畏缩缩的小内侍模样。当年他可是敢多嘴皇后的决策,赵祯从陈琳那里得知他的事情觉得他前途无量的,看来是被排挤出景福宫! 赵祯渡步上前来到殿中省的偏门,看着正在费劲卸门槛的陈彤咳嗽一声,“陈彤!” “唉!您老又有何事?”陈彤下意识的应声但突然觉得不对,黄采办的声音怎么变得年轻稚嫩了? 抬头却见原先高坐在板车上的黄采办打滚似得下车趴在地上,一个身穿公服的少年饶有兴致的盯着他。 “殿下!”陈彤几乎是带着哭腔喊出的,往日这位太子对自己总是和颜悦色,从不像外臣那样声色俱厉,现在谁都不待见自己的时候,殿下还是愿意喊一声陈彤来和自己打招呼,这便是难得! 赵祯瞥了一眼地上瑟瑟发抖的黄采办,笑眯眯的看着陈彤,“你这杀才怎么混到如此地步?不再景福宫好好的伺候官家怎么跑到殿中省来打杂了!” 陈彤飞快的眨了两下眼道:“多谢殿下关心,我在哪都一样伺候官家。” “你也算是孤的老相识,来!陪孤散散步去!” “是殿下……可我还要……” “黄采办是吧?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你今日如此怎就没想过他日会有报应!陈彤你以后就跟着孤,东宫总有你的差遣!” 黄采办抬起胖脸嘴角挂着僵硬的笑容说道:“陈彤是被皇后娘娘贬斥到殿中省的……” 赵祯眼中精光一闪,笑眯眯的对一旁的其他内侍挥了挥手:“掌嘴!” 其他的内侍互相看了看,硬着头皮走上前啪啪的抽着黄采办的耳光,赵祯皱眉,“没吃饭吗?用力打!” 内侍们架好黄采办抡起巴掌带着风声糊黄采办的胖脸上,几下过后他的脸就高高的肿起,满嘴是血的叫嚷着饶命。 “打到他不能说话为止,孤难道就不能从皇后娘娘那里讨来一个被贬的小内侍?什么时候这宫中的事情轮到你一个采办说话!” 赵祯都觉得自己善良了,善良到在宫中连一个殿中省的采办都敢威胁的地步!老爹说的没错,恩威并进方是帝王之道,这是一种平衡的手段。 难道自己仗毙吕洞宾和慧德和尚的事情宫中的内侍还不知道?今天便让人知晓自己光会广施雨露,也有雷霆手段! 第一百六十三章整装待发 黄采办的惨叫让陈彤稍稍有些不自然,跟在赵祯身后疑惑的望着他,以前的殿下的脸上总是挂着暖人的笑意,整个皇宫中谁不知道殿下是个仁慈善良的主?可什么时候殿下身上多出了威严萧杀的气质来了?这在一个十二岁的孩子身上显得尤其怪异。 感觉到身后陈彤的打量赵祯扭头笑道:“怎么,几日不见不认识孤了?你是如何被贬到景福宫的?” 说道自己陈彤微微的叹了口气:“如今的景福宫中全是皇后说的算,陈大官已经不怎么说话,整天伺候着官家,唯一能在皇后面前有些分量的就数寇相公了。奴婢前些日子给官家端了碗最爱的羊汤去,谁曾想被皇后闻见了味,便被贬斥到殿中省当差了。” “就因为一碗羊汤?” “嗯!官家实在是想的紧,私下里和奴婢说过好几回,连陈大官都看不下去,奴婢便偷偷的在药笼中放了碗羊汤……谁曾想刚刚用小勺子喂了官家两口皇后娘娘便来了……其实奴婢不怪娘娘,要是旁人早就拖出去仗毙了。” 看着陈彤幽怨的小眼神赵祯绝不相信他不怨恨,呆在官家身边是何等的荣耀,在殿中省打杂就会被人永远的遗忘,在皇宫中被遗忘就意味着永无出头之日。 “你这杀才还说不怨皇后娘娘?”赵祯看着陈彤都快皱在一起的脸说道。 “殿下恕罪!奴婢不怨娘娘……”陈彤赶紧解释顺便还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赵祯伸手拍了他一下严肃的问道:“在孤面前就不要这样掩饰了,景福宫的情况到底如何!” 陈彤目瞪口呆的望着太子,“连殿下您也不能……” 在看到太子无奈的点了点头后陈彤迅速跪下:“殿下您一定要去景福宫!里面的内侍全部换成了奴婢不认识的人,陈大伴也是杳无音讯,这种情况实属罕见奴婢怀疑内外禁绝!” 赵祯徒然回首紧紧的盯着陈彤道:“你怎么不早报!寇相公呢?他不是一直可以出入景福宫吗?” “寇相公虽在可出不来啊!” “什么?!皇后居然敢限制朝臣?!她疯了吗?” 陈彤跪在地上用膝盖向前挪动拽住赵祯的外袍哭诉:“殿下您是不知道,现在的禁中已经成了皇后娘娘的天下,她本事后宫之主,又临朝监国,朝中的大臣几乎都是对她唯命是从,曹利用得了皇后娘娘的重用,一个枢密使居然权知参知政事,实属罕见啊!” 赵祯的脸色瞬间变得极其难看,枢密使是掌管兵权的,而参知政事是仅次于同中书门下平章事的副相!一文一武两者结合,曹利用手中的权利大的不可想象! 连寇准这个中书门下平章事的宰相都不如他的实权大,大宋几乎很少受一人文武二职。为的就是避免权柄过重,可显然皇后为了拉拢曹利用打破了常规! 事情变得越来越复杂,赵祯自从不得进入景福宫后就开始意识到危险的逼近,所以他才去黑手查看情况,又利用破甲锥在帝国百科中解锁三棱军刺这样的凶器来。 迅速的带着陈彤回到东宫,彭七急慌慌的声色让赵祯一惊,彭七一向是沉着冷静的,即使在周怀政宫变的时候也没有露出现在的神色,“你慌什么?有什么事快快说,天塌不下来,有孤给你顶着!” 看到赵祯身上散发出的凌厉气息彭七没由来的安下心,“殿下,东宫外的城墙上换上了殿前司的人而不是太子三卫!” “呵呵……忍不住了啊!彭七立刻集合太子三卫跟着孤走!” 看着杀气腾腾的太子,彭七打了个哆嗦,只有他知道看似温和的殿下每当露出这种神色后就意味着要死人! “殿下,现在调动太子三卫是不是太着急了些,具体什么情况咱们还不知道,万一……” “还这么谨慎?你不会不知道是谁调动禁军的吧?” 彭七抿了抿嘴:“殿前司的禁军只有官家和枢密使才能调动,应该是曹利用!” 曹利用深的皇后重用,他掉禁军接手东宫防卫把三卫排挤出去为的是什么一目了然。 凄厉的军号声响起,太子三卫的军营变得热闹起来,李九兴奋的用手中的鞭子敲打房门:“都起来,整天叫嚷太子忘了你们,用不到你们了,现在殿下有召还不好好把握?都给俺精神点,羽卫可不能输给亲卫和翊卫!” 战士们迅速的着装跑向校场,同样的一幕也在亲卫和翊卫上演,短短的半刻钟时间三卫衙门的校场上就站满了人,队列整齐君子挺拔。 “不错嘛!这么长时间孤以为你们松懈了,可你们没让孤失望,今天要么是三卫扬名立万的日子要么继续蛰伏,都把眼睛给孤瞪好了,军令如山,见到信号就是平叛之日!” “尊太子令!” 如海潮般的回答让赵祯信心满满,现在的太子三卫已经不是原先的老兵油子,而是真正的精锐之兵,“亲卫营长彭七出列!” “到!” “从亲卫营中挑选三十个精锐跟孤走,其他人原地待命!” “是!所有带御器械出列,赵力出列,王勇出列……” 三十名士兵如标枪一样扎在赵祯面前,赵祯满意的点了点头,三十把军械司大匠赶制出来的三棱军刺被分发到他们的手中,彭七简单的教了一下使用技巧便转身,赵祯发现这些人熟悉兵器的速度很快,不少人已经在光滑的手柄上缠上布条并把自己的右手和三棱军刺紧紧的缠在一起,其他武器也都是放在随手都能够到的地方。 老兵和新手的区别一眼就能看出,没上过战场的赵祯只会紧紧的握住手中的长剑,即使手心出汗也舍不得松开,还是彭七在帮太子换铠甲的时候讲解一些要领,虽然赵祯不需要厮杀,但是万一出了事这些技巧说不定能救他一命。 一千八百二十五枚甲叶组成的步人甲有五十斤重,不用别人动手赵祯就快被压死了,用怀疑的眼光看着彭七,这货平时的脑子还是挺聪明的,怎么今天笨的不行? 彭七哪里是笨!他是怕!还好军械司中有一套专为赵祯定制的小型铠甲,虽然小却轻便不少,质量更是没问题,他们采用了赵祯的建议这身铠甲的便面是许多菱形的突起,为的是最大程度上的造成斜面,弩箭射上会打滑,刀剑砍上会掐住,但缺点是造价过于昂贵。 无论是后世会是大宋军工都是最烧钱的产业,当然也是最挣钱的…… 第一百六十四章覆坚甲,剑出鞘,弩上弦 三十名太子亲卫的精锐在赵祯的带领下向着东宫外的城墙进发。 东宫的城墙与东华门的城墙相连,现在被换成殿前司的禁军后就等于切断了赵祯的退路,即使东华门在控制之下赵祯也出不得皇城。 赵祯一路上都在想曹利用到底是谁的人,在他看来曹利用没必要为皇后如此的卖命。谁都知道文臣在大宋造反是绝不会成功的。 皇后即使要临朝称制也要等老爹驾崩以后,现在动自己就是在找死!赵祯不认为刘娥会蠢到这种程度。 东宫的城墙上,一班禁军正在站班,与其说是站班不如说是在原地休息,他们的任务是防卫东宫,但谁也不相信东宫会出事,禁军们三三两两的聚在一起围着火把取暖,冬夜来的特别早,站在高高城墙上的杨崇勋对杨怀吉苦笑道:“这下咱们是真的倒霉了,居然被曹枢密派来干这腌臜事,得亏太子是个仁慈的性子,不然咱们吃不了兜着走!” 杨怀吉看了一眼内城高高竖起的栀子灯咽了口口水,“你知道什么!我可听说官家的景福宫除了皇后谁也出入不得,就连寇相公都被软禁在里面,今天晚些时候才被送回府上!” 杨崇勋手中的火把突然哆嗦了一下,火光扭曲的把影子投射在地上,就像舞动的恶魔,“真有此时?我还以为又是宫人瞎说的嘞!” “老哥哥我能骗你吗?咱们现在在哪?” “东宫的城墙上啊!” “那太子要出宫必须要经过几道门?” “两道一道东华门一道……你的意思是咱们是在软……呜呜。” 杨怀吉伸手捂住他的嘴低声喝到:“这话可万万不敢说,你想吃挂落我可不想!”直到杨崇勋连连点头才松开手又道:“你别忘了咱们是反水周怀政有功才在殿前都虞候司谋了这诸班直都虞候的差事。” 看着杨崇勋惊恐的眼神杨怀吉又伸出五个手指使劲的在他面前晃了晃,“从五品嘞!你要是等着咱武将勘磨到从五品,老得连牙都没了!” 杨崇勋的眼神慢慢的变得平静,用力的点了点头,“兄弟说的没错!这差事不接得罪曹枢密,只能得罪太子,可太子仁慈,咱们只要守在这就行,万万不敢动其他心思,这时候可要小心点嘞!” “是极!是极!” 两人相视一笑,这时候情愿得罪太子也不能得罪曹枢密,太子好说话,如果他真的找来便把所有的事情都推到曹枢密头上便是,反正自己等人只是得了曹枢密使的差遣而来,否则谁愿意大冬天的在城墙上喝冷风? “报~!两位虞侯,太子殿下率三十亲卫登城!” “什么?!” 杨崇勋和杨怀吉两人没想到太子来的这么快,真是说曹操曹操到,暗自抽自己一个嘴巴,真是晦气的乌鸦嘴啊! 赶紧整理一下身上的铠甲转身向台阶迎去,还没走到台阶就见身着戎甲的太子带着三十个如狼似虎的亲卫上来了,两人是多年从军,一眼便看出来者不善,每个亲卫都是覆坚甲,剑出鞘,弩上弦,一派杀气腾腾的景象。 对望一眼赶紧上前行礼:“殿前都虞候司杨崇勋,杨怀吉参见殿下!请恕我等甲胄在身无以施全礼。” “两位是我大宋的功臣,当年周贼作乱,还是两位通风报信的,孤怎么会在意施礼这种小事?” 杨怀吉小心的抬头,“殿下您要保重身体啊!这冬夜里寒风如刀,上这城墙上来怕是不妥的。” “不妥?”赵祯笑了笑,“孤的东宫被尔等围了个严严实实水泄不通,你居然和孤说上城墙不妥!哈哈真是好笑的紧!” 一旁的杨崇勋瑟瑟发抖,太子的笑声比这冬夜的寒风还扎人! 两人对视一眼,往日的殿下可不似如今这般狰狞,平日里和煦如风的他,今夜就像是苏醒的凶兽,只要自己稍稍走错一步就会被囫囵的吞个干净。 杨怀吉见身旁的杨崇勋不说话,干咽了一下口水:“殿下恕罪!我等皆是奉了差遣前来的……” “又是废话!奉了谁的差遣,你的上官又是哪位,统统给孤道来!” 杨崇勋一咬牙,“奉的是曹枢密的差遣,上官是殿前司都指挥使曹玮!” 赵祯步步紧逼,“哦?是曹伟亲自派下的差遣?” 杨怀吉赶紧接口道:“是曹枢密的换防差遣!”他在曹枢密这三个字上咬的紧紧地,仿佛是在威胁赵祯太子,一旁的杨崇勋脸色变的难看,虽然太子好脾性,但你也不能这样刺挠人家啊! “既然如此为何尔等不去请示上官?即使是枢密使调防禁军也要告知本部长官,否则枢密使调兵围了皇城又该如何!”赵祯这顶大帽子扣的两人哑口无言,谁让曹枢密围了东宫。 曹彬是三代老臣,深得太祖太宗和老爹的信任说是辅弼之臣也不为过,曹彬在死前对老爹留下的为一句话就是“两个儿子才能可用,我如果内举,都堪任为将,但曹璨不如曹玮。”赵祯不相信曹玮会做出这种傻事来。 机灵的杨怀吉眼睛一转,“殿下有令莫敢不从!” 赵祯的瞳孔瞬间一缩他的话有问题,什么叫殿下有令莫敢不从?自己没有调动禁军的权利,现在下令就是授人以柄,自己率众而来为的是要让这些人归附而不是调动他们。 “孤无需下令,该怎么办你们自己清楚!”赵祯说完就紧紧盯着杨怀吉和杨崇勋两人,只要他们不是曹利用的人就明白现在带人离开是最好的选择,如果不走……杀他个血流成河! 杨崇勋深深的看了一眼杨怀吉,“殿下的意思是按朝堂的规矩办事,既然如此我等带人会营请示都指挥使便是!”他的选择无疑是最正确的,这样一来把责任推卸到曹利用和太子身上,无论哪边责问都有话应对。 四周的禁军也跟着舒了一口气,太子带着三十个如狼似虎的亲卫,真要搏杀起来必将死伤惨重,到时追究下来他们也脱不了干系。 但就在众人以为无事的时候,杨怀吉突然拔刀疾呼:“太子谋逆!欲闯禁中!”说完如刀切黄油一般插进杨崇勋的胸口,毫无防备的杨崇勋应声倒地,双眼死死的瞪着杨怀吉,“你……原来是你!” 厮杀开始了,太子亲卫紧紧的把赵祯围住,墙上的禁军已经开始自相残杀,显然杨怀吉所部早有准备,每人都缠着一条红色的布带在胳膊上,在听到自家虞侯下令后便一刀插进毫无准备的袍泽胸膛。 以有备对无防胜负很快揭晓,俩个指挥本就一千人分散着整个城墙上互相厮杀,即使损失很少的杨怀吉也只剩下三百多人,在他看来这三百多人对付三十几人还无问题! 太子亲卫把赵祯护在中间不断的向阶梯移动,杨怀吉带人飞快的围堵:“兄弟们绝不能让逆贼下城墙!” 正在移动中的赵祯怒喝:“杨怀吉,你即使杀了孤也难逃一死!束手就擒还能保全一家老小……” “哈哈,殿下也有求饶的时候?真是难得,可你听听只有这东宫城墙有喊啥声吗?” 赵祯脸色一变,远处的左承天祥符门和宣祐门也都是喊杀声不断,隐约听见:太子谋逆,欲闯禁中之类的话。 第一百六十五章皇城流血夜 远处的喊杀声让赵祯皱眉,这一切来的是如此突然,难道曹利用是早有准备他算好自己一定会到东宫的城墙上找“麻烦”? 扭头对护在自己身旁的彭七道:“黄色信号弹!” “殿下都什么时候了还点黄的?” “少废话,让你点你就点!”赵祯对着婆婆妈妈的彭七踹了一脚。 啾……啪!一颗黄色的光团升起在空中炸开形成无数美丽的星星就像盛开的菊花一样美丽,东宫中早已整装待发的太子三卫开始忙活起来,李九在宽阔的宫墙上不断飞奔呼喝:“把沙袋垒好,三才你给老子下去!” 三才几乎是跳起的尖叫道:“放你娘的的屁!某家也是东宫的人,为啥要下去?虽然某家不是个带把的可一样是太子的人!” 李九耸了耸肩:“算了,多个猴还添三两力,刀剑无眼待会要是打起来你可要躲好别拖累了俺们!” “笑话!某家也不是吃素的!”仓啷一声三才拔出身上的佩刀斩向一边的滚木,寒芒一闪木柱变成两段刀口整齐平滑。 李九呆呆的望着伸了个大拇指:“总管的刀法俊的没话说,佩服!” 三才背在身后的手不断的颤抖,“谬赞……嘿嘿,谬赞了!” 三卫的士兵不断的在宫墙上运送沙袋,别小看这东西,连后世的子弹都能防得住更何况是初速较慢的弩箭?禁中大多数的禁军是没有弩箭的,但也不排除有人夹带进来。沙袋的高度正好超过成人的肚子,从下往上攀爬费劲,但从上往下击杀却很容易。 李九高呼一声:“把好东西统统拿出来!” 在三才惊骇的眼神中,禁军不断的把大木箱台上宫墙打开,里面赫然放着大宋的军国神器三弓床子弩!这是太子早早备下的?自己怎么不知道! 这里的三弓床子弩大小不一,有的大如小车,有的却和长桌一般大小。不用说小的一定是太子自己改造出自军械司的手笔。 李九想想都觉得好笑,军械司的主簿种世衡在看到太子的天潢玉牒后便直接把自己打晕,这货倒是聪明的很却把自己吓了一跳。 又是一口口的小箱子被抬上来,三才指了指,“里面又是啥?” 李九咧嘴露出黄色的大板牙嘿嘿一笑:“总管请上眼!” “火药弹!”三才在看到薄铁皮打造的圆球后差点跳起来,伸手拽住李九的衣服道:“你怎么把这玩意拿来了?作孽哟!死都不给人家留个全尸,是要下地狱的!就不能给殿下多积些阴德?” 三才已经完全不担心东宫的安全了,反而是有些不忍,他见过装在竹管中火药弹的威力,点着了扔进假山中石头都被炸碎了!何堪眼前这些铁家伙? “三才太子回来了吗?” “王家小娘子你怎么在这里?薇拉!还不快快送她回别墅去!” 三才看到站在宫墙下的王语嫣和薇拉吓的亡魂大冒,这两位是殿下最爱的女人,她们要是出了三长两短自己的小命可不够赔的! 王语嫣倔强的望着三才道:“殿下不回来我就不走!薇拉扶我上去!” 看着两女顺着梯子往上爬,三才差点哭出来:“你们快下去,太子要是知道你们登上宫墙肯定会气死的!到时我们这些下人可就倒霉了!算奴婢求您了,小祖宗您就行行好下去吧!” 李九在一旁附和道:“总管说的没错,要是您在这墙上被殿下看见,他一定会分心的,真正以命相搏的时候分心就是……现在您下去会别墅中好好的躲着,殿下回来一定会去找你的。” 王语嫣是关心则乱,在听到李九的解释后点了点迅速的拖着不肯离去的薇拉往回走,整个皇宫喊杀声四起,谁也不知道会打到什么时候自己能做的就是保证东宫的后勤,连三才这个大管家都上宫墙了,自己要担待起东宫的所有杂事! “薇拉你带留下的侍卫把东宫所有内侍宫女都召集起来,凡是没上宫墙作战的一个不少都到庆宁殿前!如有逃离格杀勿论!” 薇拉的眼中闪烁着兴奋的光芒,这位女主人终于展现出强势的姿态来了,在她看来主人外出征战的时候,女主人一点要坚强才能稳定家中的局势! 赵祯确实在征战,他的手已经被布条紧紧的缠在八面汉剑之上,心中咒骂着大马士革的工匠,谁想出来把汉剑一定要是八面的?难道就不知到用四面吗?即省材料又省力气。 八面汉剑虽然好看可它的重量也大啊!在汉朝都是用来做帝王仪剑的,八面汉剑的强度是比较高,可真正作战挥动几下就没力气还打个屁啊! 双手紧紧的握住手中的汉剑,布条已经被汗水沁湿了,但剑上还是滴血未沾,不是汉剑的血槽好使,而是赵祯根本没机会上手。 三十个东宫精锐呈半圆形把他围在中间不断的向后退,面前的禁军胆战心惊的围拢过来又散开,他们被吓到了,三卫手中的三棱军刺如魔鬼的牙齿,只要刺出必然带走一个生命。 杨怀吉不断的驱使禁军上前,没有弩箭的他们只能肉搏,一个禁军不敢相信的看着刺透旁牌又刺透盔甲的三棱军刺,缓缓的倒下。 四周的禁军如死一般的寂静,被长锥刺中的袍泽在地上用手捂住伤口,可血水却如开了闸似得往外喷涌怎么堵都堵不住,身上的伤口不断的往外喷着血水,失血而产生的幻觉让他在地上疯狂的嚎叫,越来越虚弱直到一动不动,此时的地上的血水已经流成一条小河慢慢的向地势较低的大河汇聚,那里是先前死去人的鲜血…… 三棱军人的破甲和放血功能被发挥到了极致,锥形的刃头可以轻松的破开厚重的步人甲,这个时代地球上最加固的铠甲在它面前如豆腐一般柔软。 后世的太祖曾经专门作诗赞叹这中国神兵:“既破我斧,又缺我锜。周公东征,四国是吪。錡,兵器,齐刃如凿,相当於今之三棱军刺!” 深深的血槽造成难以缝合的创面,除了放血外更重要的是在刺进入人体后,血液随血槽排出,肌肉收缩时无法贴紧刺刀面而不会吸住刺刀,可以从容的从人体拔出进行下一步的动作。 三十一人就这样一边搏杀一边向东宫锁在退去,彭七看着止步不前的禁军心中松了一口气,如果他们一齐扑上来即使手中的三棱军刺再厉害也没用,三十个人的军阵面对十倍的敌人还是太单薄了些。 禁军之所以没有全部扑上其实不仅仅是因为三棱军刺的犀利,主要还是畏惧太子,谁都知道现在干得是掉诛九族的大罪,只有杀了太子才有人能出来收拾残局顺带把他们解救,可真要向太子下手谁都发怵,皇家的统治思想已经完全的浸入他们的脑子里。 火光照映着天空呈现出诡异的颜色,地上的血水如小河一般流淌,彭七已经不知道自己杀了多少人了,身上的铠甲沾满了敌人喷射出的鲜血变得厚重,聚精会神之间听见太子喃喃自语:“真是个流血之夜!” 第一百六十六章两老者辩天 皇宫一夜的喊杀声让整个东京城陷入恐惧,即使到了黎明也未停止,城中的百姓无论富贵都站在自家的院子中默默的注视着皇城方向,他们都在为宫中官家和太子祈福。 小贩的叫卖声停止了,妓馆中的轻歌燕舞消失了,国子监朗朗的读书声被打断,东京城的一切陷入了不正常。 俩个身穿燕居服的宿老坐在一颗老歪脖子树下的石凳上对视一眼,稍胖的老者发出深深的叹息:“皇城好久没有传出钟鼎之声了,今日号声大作,锣声骤起视为不祥啊!” “嗞嗞……老哥哥所言不错,上一次还是在官家继位之前,逆贼王继恩和妖后李氏勾结欲废官家,当时可是有吕端吕司空,除逆贼,复朝纲,现在咱们这位寇相公却差得远嘞!官家的御座这次是要沾血了!”另一个稍瘦的老人喝了一口葫芦中的酒感叹一句。 稍胖的老者伸缩夺过对方的葫芦望着葫芦上漂亮的花纹笑道:“寇相公?他太过刚直,虽然足智却不喜变通,此次就不该回来!” “老哥哥这话是在说寇相公会闯宫?” 稍瘦的老者并不在意对方的行为,而是笑眯眯的反问。 “他一定会闯宫,可他身无缚鸡之力,和他一起的都是些文臣名士,真要去那杀红眼的皇城之中怕是连死都不知如何死的!宫变这种事情就是谁的拳头大谁赢!” 喝了口酒水,稍胖的老者皱起了眉头看了看手中的葫芦,“你这葫芦倒是漂亮的紧,可这酒水就差得远嘞!” 瘦个子老者翻了个白眼,“你这老杀才!喝我的酒还说我的不是,哪次不是我代酒你喝?铁公鸡!” “哈哈……瞧你的小气样,这样吧!咱们关扑一把,赌的是这皇城谁主天下!彩头便是蔡记的美酒仙露如何?” 胖老者不以为意反而是提出赌局,这让对面的老者很是惊奇忍不住应道:“好!我说是八大王!” “那我说是太子!” 稍瘦的老者一把抓住王蒙正的袖子,“哎~你就那么看好自己的女婿?太原王氏什么时候开始向着太子了?” “那是当然!普天之下唯太子最得人心!这一点你们三槐王氏总看不清!唯一一个看清的就是王旦,可惜他死了,三个儿子只留下一个王素还算聪慧,可年纪太小顶不起家门,你王随作为一派同源的叔父何不帮衬一下?”王蒙正举起手中的小瓶子喝了一口笑眯眯的说道。 “你这厮不是自己带酒了吗?为何还要喝我的!”王随显然不想纠缠此事叉开话题道:“别说那些,太原王氏和三槐王氏皆出琅琊故地,两族一项是守望相助的!你这女婿要是当了官家你又能大笔捞钱了吧?到时可不要忘了三槐堂!” “耕田之利几倍?珠玉之赢几倍?立国家之主几倍?”王蒙正喝了一口小瓶中的美酒又飞快的塞上,生怕酒香溢出让王随闻了去。 王随看着王蒙正小心翼翼的样子嗤笑一声。 “你这话该杀!却又无错,老钱串子无耻,无耻的很啊!不过现在得意有你哭的时候,别忘了这位太子虽然也重商,可却不喜欢一家独大!” 王蒙正伸手拍了拍王随瘦弱的肩膀,“你这老货的消息还蛮灵通的,可一旦他真的登上至尊之位就身不由己了!谁哭谁笑还说不定呢!” “咱们走着瞧!”王随打掉他的手起身便走。 “走着瞧!别忘了下次带蔡记的好酒啊!” 王蒙正的声音从远处传来,稍瘦的老者步伐一个踉跄,摇了摇头,“这老货还是那么自信!八大王的手段何其高明,我三槐王氏一定没错!” 见王随离开王蒙正也打算回走,就在此时数辆马车从街角调转过来王蒙正见了瞳孔一缩,“哟~没想到相公们居然全都坐不住了。寇准这是带着两府大臣齐齐出手啊!不过这丁谓如何也搀和在里面,难道他不是八大王的人?太乱了!不过越是如此太子越能占尽先机吧!” 相公们的车驾驶过,一个小斯从小巷中走出,黑色的衣服在黎明中如幽灵一般悄悄的飘向王蒙正面前躬身说道:“老爷,该上车了……小姐安好,派人送来消息让您不要搀和。” “这小丫头,翅膀硬了找到靠山就开始担心老子了!去休……去休咱们去逍遥去鸟!管他谁主沉浮,管他乾坤变色……” 小斯明白自家老爷只有在胜券在握的时候才会说出这样的话,看来这位姑爷是必胜了。 王蒙正的话说的一点没错,宫变这种事情谁的拳头大谁就赢! 赵祯缓缓的走到旗杆前露出洁白的牙齿,此时他的笑容没有一丝温暖,黎明的辉光在洁白的牙齿上反射出一片森然,“杨怀吉你瞧瞧下面!此时还看不出大势已去?” 杨怀吉抬眼看了看,跟随自己的三百禁军死的只剩下二百来个人,现在他们全都穿着太子三卫的衣服拿着三卫的棘轮弩斗志昂扬,惨然一笑,“太子手段高明,短短三刻钟的时间就把这些人给收服了,怀吉佩服!” “孤不明白你为何会这么做,难道你就一点也不担心九族?” 杨怀吉脸色数变露出求饶的神色:“太子殿下仁慈不会诛我九族!” “你怎么知道?孤虽放过这些禁军可绝不会放过你!夷九族你是逃不掉的,否则何以威慑天下?到时死了你一个杨怀吉还会有李怀吉,王怀吉!孤就是不明白为何你会有这样的自信跟随赵元俨谋逆?” 杨怀吉面露惊骇,太子是怎么知道赵元俨宫变的黑手? 见他的表情赵祯可以肯定是这位八叔了,“宫中厮杀的如此激烈,冲着都是孤来的!官家到了大限之期,能收拾残局的只有赵元俨!不是他还有谁?难道是皇后娘娘一个妇道人家?你们不过是想把罪责栽赃到她的身上,等孤死了以后便让赵元俨进宫拥立他为官家,好一个一石二鸟的毒计,哦对了,是不是还要把官家的死也归咎与孤的身上?” “呵呵……殿下什么都知道了!”杨怀吉看着远处升起的霞光苦笑连连,但随即脸色一变“荣王在宫中势力庞大,殿下这一千多人如何应对?别忘了殿下此时还没赢!” “是啊!孤还没赢,可他赵元俨也没赢!孤不死他就赢不了,也不敢动官家和皇后否则便坐实他的谋逆之罪,他现在要清理出通往东宫的障碍,你听听这么久还有厮杀声意味着什么?意味着东宫之外还有忠于官家忠于大宋的慷慨之士!” 赵祯刚刚说完厮杀声就停止了,赵祯身体一僵,这什么鬼?!一旁的彭七露出古怪的眼神,没看出来殿下这张嘴也是乌鸦嘴啊! “哈哈……哈哈……殿下你说的真好,刚刚说完厮杀声就停了,恐怕荣王的军队正在赶来吧?您听!” 轰轰的脚步声是排山倒海的压过来,彭七眼色一变:“殿下最少有三千人!” 在杨怀吉的笑声中赵祯跟着哈哈大笑,“哈哈……才三千人?怕个屁!还不够孤塞牙缝的,来个三万人还差不多!” 彭七和李九对视一眼,殿下莫不是疯了?三千人对他们一千五百人不到,这还不够塞牙缝? “把这小渣渣给孤吊起来,吊得高高的!”赵祯伸手拍了拍粗壮的旗杆,杨怀吉被捆得像死猪一样被吊起。 第一百六十五章人间地狱 宣祐门紧闭,但城墙上没有一个禁军,赵元俨兴奋的站在门口大喝,“给本王撞开!太子谋逆,心生胆怯连这宣祐门也不要了!” 粗壮的木质撞锤不断的冲击城门发出咚咚的声响,赵祯站在东宫的宫墙上竖着耳朵,彭七紧了紧手中的长刀,“殿下为啥咱们要放弃宣祐门?要是荣王带着叛军攻进宣祐门便可直取东宫了!” 赵祯并不回答,头也不会的反问道:“宣祐门和什么地方连着?” “右嘉肃门啊!” “如果荣王的叛军攻进来咱们把宣祐门占了呢?” 彭七摸了摸脑袋,“那就是瓮中捉鳖了,可咱们怎么占下宣祐门?” “等!” “等?”彭七和李九对视一眼,殿下难道还有后手不成? 赵祯没有后手,但他相信陈琳有,老爹的手中绝不会是空空如也的。 此时的景福宫已经在荣王的重重包围之下,整个景福宫分为景福殿与延和殿两座,宫墙外面的禁军皆是荣王赵元俨的手下,陈琳从宫墙上跳下几个箭步就到了内殿,看着病榻上的赵恒小声道:“官家,外面都是荣王的叛逆!是不是调御前班直前来护驾?” 赵恒虚弱的抬起手臂挥了挥,“不用,只要益儿无事,他赵元俨就不敢动朕和皇后,如果朕猜的没错他们都是面外而立吧?呵呵,益儿不也经历过这种事情吗?你要做的是带着朕的虎符调皇城司支援太子讨伐逆贼!” 陈琳脸色大变:“官家这如何使得?没了皇城司的护卫您……” 赵恒用力的抓住陈琳的手臂:“呼……呼……太祖有令凡遇宫变诸班直不得擅动,唯以官家虎符为令!” 陈琳接过赵恒从怀中掏出的玉质虎符紧紧的攥在手中跪下,“官家放心,奴婢就是拼了这条老命也不会让太子有一点闪失!” 转头又对皇后刘娥拜下伸手捧上一颗信号弹,“皇城司的亲从官皆在景福宫之监视禁军,如有不法之宵小窥伺禁中请娘娘以此为号,奴婢们定当奋起杀贼!” 刘娥从容撩起衣袖伸手接过,面不改色的温声说道:“大官只管按官家的意思去办,予自会保全官家!” 此时她略带皱纹的眼角微微皱起,眼中闪过一丝英气,仿佛又回到当年官家亲征她守卫大宋江山社稷的日子,她知道如果赵祯死了,官家和自己也不会善终,倒时大宋的皇宫又要上演兄终弟及的“好戏”,乱局的中心就在东宫……就在太子的身上! 陈琳在黎明第一束阳光照射到宫墙上之前翻出,墙外的皇城司的勾押官、押司官齐齐的呼喝亲从官向前推进,为的是给自家大官打掩护。 皇城司的亲从官皆是禁军精锐,当年太祖以空前力度,将大批精锐部队划归皇城司的前身武德司,建立起了独立于殿前司和侍卫两军之外的新军,这些人便是皇帝的最后屏障亲从官。 到了太宗朝皇城司亲从官数千人,乃命武臣二员同两都知主之,而殿前复不干预,此祖宗处军政深意!皇城司共辖亲从官五指挥共三千人,最为精锐的入内院子五百人,这些人各个以一当十,所以陈琳并不担心官家的安慰。 何况官家刚刚也说了只要太子无事,赵元俨就不敢动他和皇后,否则便坐实了他谋逆之名,在大宋谋逆是绝不可能桌上皇位的,天下人不可能让一个弑君弑兄弑侄的人登上皇位。 陈琳脚下连点如大鹏展翅越过禁军,踩着皇城司亲从官的肩膀就跳走速之快如灵狐狡兔飞快的众人面前消失。 皇城之中不得策马,陈琳索性一路向大庆殿跑去,诸班直的指挥都在那里,皇城司负责官家安全是万万掉不得,陈琳是第一次违背官家的旨意,按照赵恒的意思是直接调动皇城司的班直,这等于是官家把自己放入险境! 这个时候时间就是一切,赵祯缺时间,而赵元俨一样缺时间! 巨大的撞锤不断的冲击宣祐门,巨大的声响就像鼓点一样敲击着众人的心脏,宣祐门是城门、城楼之间城墙相连,既有军事防御作用,又有防洪功能,这是一道坚固的屏障,没有火药的时代想攻破这样坚固的大门需要付出极大的时间。 宣祐门的门闸已经被彭七放下销死,即使爬上城墙也无法打开大门,赵元俨站在门口,他已经失去了之前的得意,他比赵祯跟缺时间! 轰动一声厚重的城门终于倒下,赵元俨眼睛一亮转身对身后的禁军大吼:“好男儿建功立业就在此时!杀!” 远在东宫彭七等人脸部的神经狠狠的抽搐了一下,“宣祐门破了!” 赵祯拔出手中的汉剑高声喝到:“尔等解是三卫精锐!孤之三卫不比禁军,没有一个是废物也没有一个是孬种!今日荣王赵元俨谋反,尔等用命便是建功立业,杀他个封妻荫子出来!天佑皇宋!” “天佑皇宋!天佑皇宋!” 李九和彭七大力三人没人负责一个卫,赵元俨率领三千人的禁军浩浩荡荡的杀向东宫,凡是路上看到的内侍宫女皆毙命在他的倒下,赵祯皱眉这个八叔也不是个傻子,为了激起叛军的斗志不惜以宫人的生命为代价。 人在看到鲜血后就会被激发出内心的野性。 三千人兴奋的冲向东宫的宫墙,彭七还在等着太子讲话,这种时候太子的身份和语言才是最好的武器,如果能兵不血刃的那下这些人才是最好的。以殿下的聪慧不会看不到这一点。 但赵祯在这些士卒冲到攻击范围后果断的挥手,一旁的三才用力的敲下战鼓,咚咚咚咚……的战鼓声就是信号,无数的箭雨如飞蝗一般攒射而出,禁军以卧,蹲,立三排列阵,每次射完就立刻退到最后一排。 前面的士兵不断的倒下,后面的接踵而至,谁都清楚现在是你死我活的局面,只有拿下对方才能活命! 赵祯之所以不喊话是因为自己给过他们机会,在他们撞门的时候,在前往东宫的路上,有无数次的机会可以溜号,眼前这些留下来的都是赵元俨的死忠,都抱着改天换日的幻想!不杀不足与平息自己内心的怒火,不杀不足以显示皇权的稳固! 雷霆雨露皆是君恩! 叛军身着结实的步人甲,但在棘轮弩的面前还是会被射透,赵元俨看着战场的不利把所有的叛军集合在一点,赵祯站在宫墙上,看着三才扛着一面硕大的盾牌掩护自己不由得苦笑:“这些禁军手中的弩箭少的可怜,完全被咱们的三卫压制,你扛个盾牌有什么用?!” “嘿嘿小心为上!再说这战场上刀剑无眼,万一呸呸,没有万一,还是小心为上!” 三才的语无伦次让赵祯哭笑不得,这家伙内心恐怕是怕的要死。 “该收场了!”赵祯掏出信号弹点燃,红色的信号弹拖着长长的尾巴在空中发出尖啸。 三才立刻抛弃手中的盾牌跑向火药弹的箱子,三卫的士兵放下棘轮弩吊在腰间,伸手接过火药弹点燃扔下宫墙。 宫墙之外瞬间变成人间地狱,猛烈的爆炸声想起,接连产生的气浪把身穿步人甲的叛军掀倒在地被从上而下射来的箭雨射杀。 叛军们哭嚎着四处乱撞溃不成军,赵元俨被眼前的一切惊呆了,这是什么样的火器居然恐怖如斯? 东宫墙上的苫布被掀开,露出了一柄柄如长枪大小的弩箭,“是三弓床子弩!”叛军的指挥一眼就看到如巨兽般狰狞的武器,急慌慌的对赵元俨大喊。 “撤回来!”赵元俨脸色剧变,但他刚刚喊出就听见锦帛撕裂般的嗡嗡声,巨大的弩箭在人群不断的弹跳着,每掠过一个人便带走一条生命。 第一百六十六章文人傲骨,以身为墙 三千人对一千七百人,如果是短兵相接三卫未必能占什么便宜,可现在不同,太子三卫占据东宫高墙之险,这是地利,赵祯是太子在大义上能稳稳地站住脚,三卫的士兵是以有道伐无道当然自信满满慷慨激昂,这是人和,冬季的早晨北风呼啸,寒冷的晨风使得身穿步人甲的叛军身体僵硬,这是天时。 天时地利人和三者皆备再加上赵祯提供的先进武器装备,赵元俨率领的叛军只有基本的武器装备,唯一能碰到三卫的只有少量夹带进皇宫的弩箭,这是一场不对称的交锋。 赵祯放弃宣祐门为的是拖延时间和消耗叛军锐气,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彼竭我盈,士气这东西有时很重要。 弩箭火药弹齐出,配合着三弓床子弩疯狂的收割叛军的生命,一个多时辰的较量让赵元俨损失将近一半的人手。 看着东宫墙外堆积如山的尸体赵元俨陷入疯狂,“上!给本王全部压上!” 叛军的指挥死死的拉扯住赵元俨道:“王上!此时除了退至宣祐门防守别无他法……我军损失过半已经不可能攻破东宫,唯有困住东宫方能调兵围剿,五则攻之,倍则战之啊!王上!” 猛的拉住身旁的指挥,赵元俨高声喝道:“你不是说太子三卫糜烂如市井无赖,为何现在却是虎贲之师?!” “这……小人也不知啊!之前的太子三卫却是颓废的很,谁知今日变成这副光景……” 叛军指挥的话还未说完便被打断,一身轻装的斥候迅速的冲进军阵,“启禀荣王殿下,宣祐门失守!!” “什么?本王留下一千精锐守卫宣祐门如何失手?”荣王大惊失色的问道,在皇城中一千人的力量足以守卫宣祐门三日不失,毕竟城中能调动的兵力没有多少,赵元俨对皇宫中的制度熟烂于胸,他早就知道在发生宫变的时候诸班直不得擅动,否则以叛逆论处,这也是他自信三千士卒能拿下东宫的原因。 “是陈琳!他带着官家的虎符调大庆殿班直,一路从右嘉肃门的城墙攻过来的!” 叛军的三个指挥紧紧的盯着赵元俨,可他现在除了苦笑就没有别的办法:“天要亡我!天要亡我!” “王上此时不是说丧气话的时候,虽然咱们攻东宫不成,可还有后手,景福宫……” 指挥的话让赵元俨眼睛一亮,对!他还没有输!大不了直接威胁三哥,让他传位给自己,只要拿到象征官家权利的皇帝神宝便是! “诸军听令取道资善堂,从临华门入后苑,出迎阳门包围景福宫!” 赵元俨的话让所有的叛军一惊,谁不知道景福宫是官家的所在,官家是大宋的皇帝,太子虽是储君可还并未获得皇位,严格意义上来将他也是臣子,可现在直接攻击官家所在的景福宫,这些叛军的心中难免发怵。 “你们怕了?别忘了你们跟随本王袭击太子东宫已经是诛九族的大逆,现在要么本王赢,尔等封妻荫子!要么官家赢,尔等祸及家人!” 赵元俨说完一旁的叛军指挥大喝:“誓死跟随王上!冲啊!” “建功立业即在此时!”“太子谋逆我等勤王!” 叛军喊着各种口号壮大士气,快速的向景福宫移动,赵元俨对皇城的布局十分的了解,他所带的路基本上没有禁军把守,只有后院外围有少量的禁军茶酒班…… 所谓的茶酒班顾名思义负责御用和宫廷筵宴茶酒,也是皇帝出巡仪卫队列中重要组成部分,但战斗力……不堪一击。 在杀掉最后一个负隅顽抗的茶酒班禁军后,赵元俨狰狞的望着叛军:“要么生,要么死!成败在此一举!”看着不远处就是景福宫叛军们叫喊着冲向那里,只要到了景福宫就能与围困官家的队伍合兵一处!他们仿佛又看到了希望,封妻荫子的美好就在眼前。 “寇准在此谁敢放肆!”一群身穿绯色罗袍裙内衬白花罗中单束以大带的朝臣冲了过了,各个是腰上挂着玉剑、玉佩,腰旁挂锦绶的五品以上朝臣! 赵元俨看着人墙一般的朝臣身体一僵,身后的叛军更是面无人色,大宋重文轻武的政策下,他们这些禁军在文臣面前简直是一群土鸡瓦狗。 赵元俨哈哈大笑:“哈哈……我当时谁?原来是寇相公,您看看本王身后的虎贲之兵,难道想螳臂房车不成!识相点就速速给本王让开!” “赵元俨老夫还真是没看错你,周公恐惧流言日,王莽恭谦未篡时!你外表严毅不可犯,可内心却狡诈如斯,怕是早就积蓄力量意图谋逆了吧?今日要想弑君便从我等身上踏过去!” 寇准说完便挽起一旁丁谓的手,其他朝臣也皆是如此形成一道人墙。 “只要诸位让开,本王登基之后便封你们为王!”赵元俨咬牙喝到,在大宋封王这种事情简直是无上的荣耀,可鲁宗道却嗤之以鼻:“笑话!你封王算个什么东西!?李相公你在乎吗?” “老夫从未听说荣王有封王之权!”李迪一脸严肃的回应。 宋绶更是不堪抖动着身体最后笑出声来:“哈哈……笑死我了,宋绶在有生之年听到如此无稽之谈真是不枉此生啊!” 赵元俨的目光紧紧的盯着丁谓,“丁相公,本王能给你想要的,权利,金钱,地位!” “老夫不食嗟来之食!”丁谓说完便紧了紧握住寇准的手,寇准惊讶的看着他,自己主动挽住他的手是怕他临阵脱逃,没想到他居然能这么爽快的拒绝赵元俨。 太阳慢慢的升起把温暖洒在冬日的寒风中,可赵元俨此时却没感受到一丝温润,没想到连丁谓这种小人也不支持自己,身为枢密使的曹利用却不知此时身在何处。 “你们既然冥顽不灵就别怪本王心狠手辣!” 面对赵元俨的威胁寇准微微一笑,“你不敢杀我们,只要你今天杀了我们,你就再也没机会登上御座!一个弑君篡位,屠杀朝臣的逆贼如何能登上官家的御座?” 赵元俨微微一笑:“寇相公说的好,好一出空城计!给本王上,把他们打翻在地即可!” 叛军如狼似虎的冲向寇准等人,鲁宗道气急,“赵元俨你难道真要弑君不成?!现在收手官家还能绕了你家老小……”话还没说完就被打翻在地,叛军的刀柄不断的往他身上招呼。 文人傲骨以身围墙,虽然大义凛然可经不住拳脚相加,年老体弱的他们片刻之间就被打倒,但却没有一人发出呻吟,咬紧牙关怒目而视紧紧的盯着罪魁祸首。 他们的眼神让赵元俨心中发寒,如果不能登上皇位,怕是会被这些文臣生吞活剥死无葬身之地。 第一百六十七章奠 “住手!”一道中气十足的女声打断了叛军手中的动作,这声音他们再熟悉不过,皇后刘娥站在高高的宫墙上看向领头的赵元俨,“八哥还不知进退吗?非要手足相残做出天伦惨事才肯罢休!” 赵元俨嗤笑:“皇后娘娘您现在自身难保,还在这里假慈悲?真要免去兄弟相残你便交出官家的大宋皇帝神宝!如此一来我还会饶你一命!” 刘娥在宫墙上紧皱眉头,阳光洒在她的身上显得愈发神圣:“我不是以皇后的身份和你说话,而是作为长嫂劝你,老八现在回头还来得及!” “回头?!笑话!你监国这么久难道不知我赵元俨的罪过?要想活命除非登上大宝!” 赵元俨声色厉俱的对着刘娥大喝,此时的他已经彻底没了退路。 “官家有旨!”刘娥不愿放弃从袖口中抽出一张圣旨亲自念道:“元俨广颡丰颐,严毅不可犯,天下崇惮之,名闻外夷。事母王德妃孝,妃每有疾,躬侍药,晨夕盥洁焚香以祷,至忧念不食。母丧,哀戚过人。如今堕入迷途,朕亦悲痛,如弃甲伏法,朕未尝不能饶其性命以保宗室香火!” 倒在地上不断咳嗽的寇准嘶声大喊:“官家已经饶你不死,赵元俨还不快快伏法?!” 此时的赵元俨的身体僵住,他没想到自己的三哥居然真的会放自己活命!“官家,三哥……我……”心中的悔恨慢慢升起。 “殿下!此时可不是优柔寡断的时候!您付出这么多为的是什么?难道就是官家的饶恕不成!你现在伏法便是认罪,即使不死恐怕也活的猪狗不如,不若拼上一拼还有一线万人之上的生机!” 亲情在冰冷的现实面前不堪一击,对皇权渴望的幻想无情的击倒一切,赵元俨猛然间发现自己如果伏法便失去了一切,甚至包括原本就应该属于他的东西,“对啊!拼上一拼说不定大宋的天下就是我的了!差点着了官家和这贱妇的道!” 赵元俨猛地抬头露出凶狠狰狞的目光望着刘娥,“你莫要在这里装腔作势,说这么多不就是为了拖延时间吗?你以为太子和陈琳会带人来救驾?告诉你太子巴不得官家早日驾崩!否则这么许久为何不来?” “休的胡言离间天家父子之情!”刘娥在宫墙上气的瑟瑟发抖,但赵元俨接下来的话差点让她晕倒在地。 “父子亲情?你这贱妇也好意思在大庭广众之下说什么亲情?谁不知道你是小门小户的人家出来的,为了称为皇后不惜夺人子嗣,太子赵祯乃是李宸妃所生!” 刘娥强辩道:“那又如何?益儿是我养大的虽不是亲生却也视如己出!” “你不就是想通过太子把持朝政吗?说的如此动情干嘛!你与龚美之事我已知晓,那采花郎刘从德便是你的亲生骨肉,其中干系诸位臣公可知道?” 寇准明显感觉到丁谓用力的捏了一下自己,扭头震惊的看着他,“你知道!” 丁谓悄悄的点了点头,“此事属实,皇后和那刘美之间有所瓜葛,两人后虽以兄妹相称,可在此之前却形影不离,从CD府到东京城路上何止千里……但寇相公此时却要支持皇后驳斥荣王!” 寇准铁青着脸恨恨道:“当初就该让太宗溺毙了她,否则也不会生出这些风流债,现在好了天家蒙羞如何向天下人交代!” “寇相公慎言!” “赵元俨你休要在此信口胡言,皇后娘娘岂能容你污蔑!束手就擒才是出路,尔等叛军还不快快弃甲伏法!” 赵元俨哈哈待大笑:“看来你们是真着急了,那本王就不客气,给我上!破宫门者赏钱十万贯,封镇国公!取皇后首级者赏钱三十万贯封卫国公!取官家……皇帝神宝者赏百万贯,封王世袭罔替!”到最后他也没有说出取官家首级的话来。 所谓重赏之下必有勇夫,何况这样的赏赐已经完全超出重赏的范围,在大宋爵位的控制相当严格,连皇子一般不直接封王。虽然最终必然封王,但并不直接封,而是初封以较低爵位或职位,再迁转。 皇子封王者,王爵仅止其身,而子孙无问嫡庶,以其中最长一人,封公,其余子孙不过是承荫入仕,为环卫官,然后以序迁转,与异姓贵官荫子入仕一般,必须历任年深,排资历,方特封以王爵。 多少将门巴巴的等着北伐也不过是为了争一个世袭罔替的王爵出来,可现在赵元俨一句话就把王爵封出怎么能让手下的叛军不激动? 寇准和丁谓脸色一变,其他的朝臣也是面色难看,在这群如狼似虎般叛军的攻击下,景福宫怕是守不住了,太子和陈琳究竟在哪里! 此时的赵祯正跪在老爹的面前,赵恒伸出干瘪的手掌轻轻的抚摸着他稚嫩的脸庞,“吾儿莫要做大丈夫勿学这小儿女之态……朕是不行了,昨夜还梦到太宗唤朕……你要记住无论什么时候都要守住大宋的江山……绝不失寸土啊!留你八叔一命,否则朕死了都不知如何面对你爷爷。” 赵祯看着已经是弥留之际的老爹心情复杂,他不知该怎么评价这个老爹。虽然父子之间因为飘渺的仙道有所猜疑,但也从不缺乏亲情,当初老爹在考校过自己后是何等的兴奋与激动。 “父皇安心养病,元宵节还要请您九叩迎春,为咱们大宋的百姓祈福呢!没了您这大宋官家可不行!” 赵恒晒然一笑:“九叩迎春朕是等不到了……赵祯你记住守好大宋的江山……世家豪族不似眼前这般好对付,赵元俨不过是他们手中的一枚棋子而已!咳咳……” 此时的赵恒已经是回光返照,他的眼神突然变得很亮很亮仿佛看见了世界上最美好的事情,声音变得清亮不似之前的沙哑:“皇后的所有事情朕皆知晓,莫要让她老了连个说话的人也没有!” 说完这话他变把手高高的抬起指着景福宫宽大的牌匾:“开卷有益……”赵祯惊恐的看着老爹的手无力垂下,宫中的胡远立刻上前查看转头对赵祯无奈的摇了摇头:“官家驾崩了!” 所有的宫人跪倒在地,陈琳趴在地上如老狗一样匍匐到赵恒的床前拉着他的手嚎啕大哭,“官家!官家!您等等老奴啊!”悲切的哭声如杜鹃啼血,如猿哀赳鸣。 赵祯在王旦去世的时也未曾流下眼泪,可现在看着躺在床上如睡着似得老爹却控制不住,泪水如线般的流了下来,赵祯一声也没哭,他答应过父皇要做一个大丈夫。 赵祯面无表情的站起,在胡远和陈琳惊恐的眼神中轻轻的把赵恒的被子盖好,用手使劲的掩好被角,仿佛是怕赵恒受凉似得,抬手把赵恒的乱发梳拢起来用束发金赞固定。 轻轻的抚摸着老爹满是皱纹的额头,他还记得第一次见到老爹时他也是如此抚摸自己的,嘴中还说着:“小小的人就开始皱眉头以后如何是好?” 转头对目瞪口呆的胡远道:“整理官家的仪容,待会还要让他亲自看看叛贼授首呢!” 胡远小心的拉扯一下陈琳,“太子殿下不会是……” “奴婢觉得殿下说的对,是该让官家看到逆贼授首!”陈琳对着赵祯拜下:“奴婢以前是官家的奴婢,现在是您的了!” 赵祯点了点头:“你以后就跟着孤吧!父皇慢些走,孩儿要以叛逆之血祭奠您!”说完豁然回首大步向殿门外走去,成串的泪水晶莹剔透的砸在地上碎成无数的花瓣,胡远看着赵祯的背影喃喃自语:“官家您看到了吗?太子长大了!” 第一百六十八章祭礼 赵祯站在景福宫的庭院中,冬日里初升的太阳是那么的温暖却不能给他一丝暖意,老爹赵恒的死给他的打击很大,这个熟悉的陌生人在生命的最后一刻击碎了他的幻想,大宋朝并不像看上去那样稳定繁荣,它就像是悬崖上的一颗飞来石,只要下面松动便很有可能坠入万劫不复的深渊。 彭七李九等人紧紧的盯着从殿门中走出的赵祯,刚刚他们隐约听见陈琳在大殿中哭号,难道官家已经大行?包括从大庆殿调集来的御前诸班直静静的等待赵祯指示。 陈琳捧着遗诏和俩个方盒从大殿中走出,“官家宾天……遗诏在此,皇太子赵祯接诏!”所有人都被陈琳的话惊呆,没想到官家真的就这样驾崩了! 赵祯缓缓的对着宫殿跪下,身后的禁军也跟着呼啦一下跪倒,陈琳颤抖的展开遗诏大声朗读,其实这份遗诏本应在大庆殿当着文武百官的面诵读的,可现在是特殊时期外面是虎视眈眈的荣王叛逆,朝政还有余孽,不如在此宣读遗诏既成事实的好。 这样一来太子就算是已经继承皇位,只是差一个隆重的登基大典而已,等事情平息下去自会有寇相公和一班朝臣谋划。 陈琳当众给赵祯换上龙袍,遗诏被送与当前禁军的将领传阅,“接大宋皇帝神宝!” 三卫的士兵和御前诸班直齐齐拜下山呼:“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赵祯呆呆的看着山呼万岁的士兵,心中既没有激动也没有彷徨,人在突然获得梦寐以求的东西后往往先是迷茫,一切来的如此突然让他有些不知所措。 一个大盒子被打开,所谓的皇帝神宝其实就是太祖所制的玉玺,虽然是一个盒子但玉玺却不止一块,赵祯接过后发现盒子中居然是三块玉玺分层叠加在一起。 玉玺分别是,皇帝承天受命之宝、皇帝神宝、大宋受命之宝,三块,虽然每一块都能代表皇帝至高无上的权利,可意义却不相同,皇帝承天受命之宝代表着天授之权,皇帝神宝代表皇帝本人,大宋受命之宝代表着国家,木盒中的明黄色锦帛上写的清清楚楚,每一块玉玺的使用场合和作用都在上面,分别是祭祀,朝用,国用三种。 宫墙上的刘娥身体颤抖,没人比她更清楚三块玉玺的意义,只有拿到大宋皇帝神宝才能算是真正的登上权利的巅峰,之前她不过是用自己的凤鸣玺代替官家的玉玺而已。 虽然朝臣们认可凤鸣玺的权利,可这只是临朝监国而已,如果临朝称制便可使用官家的皇帝玉玺。可直到死赵恒也没给自己这个权利,现在却被太子那在手中! 对这位逝去的官家刘娥的心中有爱也有恨,爱他对自己的坚持,恨他对自己的防范!在听到御前诸班直和太子三卫山呼吾皇万岁之后,刘娥惨然一笑的摇了摇头,“一切都过去了!” 陈琳用最响亮的声音高喊:“接虎符!” 从他的手中接过玉质的虎符,赵祯高高举起:“逆贼赵元俨,本为宗室大行皇帝之弟,然其窥伺九鼎,于官家大不豫之时行谋逆之举,此乃万不可恕之罪!众班直听令,着孝服素甲以叛逆鲜血祭大行皇帝英灵!” “以逆贼鲜血祭大行皇帝英灵!”所有的士兵齐齐怒吼发出山呼海啸般巨浪,整个景福宫都在声浪中微微颤抖。 陈琳带着内侍宫女飞快的扯着白纱系在所有人的身上,禁军的铠甲变成白色,赵祯头上象征皇权如山的通天关被他扯下,从陈琳手中拿过白色的纱布系在头上,“朕与诸位一同杀贼以祭大行皇帝英灵!”说完就向宫门走去。 彭七和李九死死的拦住:“殿……官家切不可意气用事!您坐看逆贼授首便可,将士们一定生擒赵元俨!他跑不掉。” “你们懂个屁,朕现在是官家,代表这朝廷大义,此时不出更待何时?开宫门!” 景福宫外围的宫门在巨大的机括声中打开,外面如火如荼的厮杀已经白热化,刚刚将士们的喊叫声已经让所有人知晓官家驾崩太子继位。 赵元俨现在唯一的机会便是杀了赵祯这位刚刚继位的大宋官家,“杀!给本王杀了这个伪皇帝!”快要崩溃的他已经失去了理智,在看到身穿龙袍的赵祯后更是发疯似的大叫。 孝服素甲的禁军不断的从景福宫涌出,赵元俨瞪大眼睛,眼中的疯狂变成惊讶:“这不可能!这不可能!” 从后苑绕行到景福宫哪有赵祯直线前进来的快,他以卑鄙的心理猜测,赵祯会留守东宫,等自己和官家打的两败俱伤的时候再来收场,这样一来他就有机会拿到皇帝玉玺废了太子,可他并不知道,赵祯把禁中的一切看的透透的,包括他的行军路线…… 身穿龙袍头戴白纱的赵祯一步一步的向叛军走去,“朕以继位,尔等还不束手就擒?你们已经没有机会了,别跟着赵元俨死扛,即使能杀的出景福宫你们能杀出皇城吗?能杀出十万禁军防守的东京城?朕给你们一个机会,现在伏法不诛九族!” 还在拼杀的叛军在听到身穿龙袍的赵祯这么一说,急急的防守在一起等待着他下面的话,“放下兵器朕便绕你们九族不受连坐。” 叛军中有人叫道:“官家说话可算数,俺们如果缴械,真当饶了九族!” 赵祯皱眉道:“朕立于苍天之下厚土之上,乃神州赤县之君,言出法随出口成宪!岂能诓骗与你!” 叮当一声,有人扔下手中的兵器跪倒在地,“俺错了不该跟随指挥叛逆,不求官家饶命,只求祸不及家人!” 有人带头其他人也跟着丢下手中的兵刃,赵元俨疯狂的拉起一个人对他大喊:“起来,都起来!杀了他就不用死了,本王还会给你荣华富贵!”但他显然是徒劳,被他拉起的人又跪下,即使赵元俨砍死一个也没用,之前鼓动赵元俨的指挥也跟着慢慢跪倒。 诛九族是最为残酷的刑法,赵祯免去这些叛军诛九族的惩罚算的上是天大的恩赐。 所谓的九族包括父族四,出嫁的姑母及其儿子一家、出嫁的姐妹及外甥一家、出嫁的女儿及外孙一家。母族三,外祖父一家、外祖母的娘家、姨母及其儿子一家。妻族二,岳父的一家、岳母的娘家。 算下来最少也有几百人,大的家族甚至有数千人之多。因为一个人的过错,一些远亲好友都要被株连,这算得上是世间最残酷的刑罚了。 赵祯不是暴虐无道的人,即使这些人反抗他也不会株连九族,但此时说出来却能达到更好的效果。 叛军们被禁军用绳子绑在一起,像一长串的蚂蚱缓缓离开,他们将被压倒大理寺的监牢中等待宣判。 赵祯说过要给老爹送去祭礼,这些人就是最好的陪葬! 第一百六十九章宗室与庶民 说来讽刺,所有叛军都是被御前班直和太子三卫绑着的,唯独赵元俨是被曾经劝他不要放弃的指挥放倒,见大势已去他也不挣扎,坐在冰冷的地砖上哈哈大笑:“成王败寇,成王败寇!来啊!用你手中的剑杀了本王!休想让我屈服……” 啪~赵祯用一个响亮的耳光回答他,在赵元俨呆滞的目光中冷声道:“朕怎么会杀你?这世间最残酷的惩罚并不是死亡!父皇曾经留下密诏,让朕不要杀你,开始还不明白,现在朕才知道为什么,不是他害怕到了另一边无法向太宗爷爷交代,而是给你无尽的惩罚!你想过没有,活在这世上连亲生儿子都不敢相认是什么滋味?被自己的家人抛弃又是什么样的折磨?朕要让你好好品尝你自己种下的苦果!” 赵元俨的表情变得绝望,“杀了我!杀了我!” “现在知道怕了?你围攻东宫的时候怎么不怕?你斩杀禁军的时候怎么不怕?你在这宫墙之外手足相残的时候怎么不怕!朕要让你看着荣王府土崩瓦解灰飞烟灭……哦!对了,有一个人恐怕是最希望得到你的。朕会把你送给她!” 看着曾经仁孝无双的侄儿露出洁白的牙齿,赵元俨身体微颤,“谁?!” “她叫柔怜……”赵祯擦了擦手,眼前这位八叔简直是世间最肮脏的禽兽,送到柔怜那里才是最合适不过。 在听到赵祯说出的名字后,赵元俨的眼神先是迷茫接着变为恐惧,他忘不了那个纵火焚宫的少女,更忘不了在熊熊大火中闪烁的狰狞目光,“柔怜?柔怜!”急急的向前爬了两步抓住赵祯的衮冕,“你不能这样对我!本王即使是死也不能死在一个贱婢的手里!” “哦?那你说说你比她高贵在哪里?” “我是太宗八子,大行皇帝的亲弟弟!还是官家您的八叔,如何能让宗室受辱?这……这有违天家礼法!” 赵祯厌恶的望着他,“你虽然是宗室皇亲,却作出禽兽不如的事情,父子皆无德根本配不上荣王的称号,你之一系将被贬为庶民,去芸芸众生中熬活过日吧!” 赵元俨如恶鬼一样扑向赵祯,“你不能这样对我!你连那些低贱的军士都能赦免九族之罪,为何要把我荣王府赶尽杀绝!荣王府中的富贵皆是太宗先帝所赐,你没有权利夺走!你不能这样对我!” 彭七一脚把他踹开,跌坐在原地的他再次扑向赵祯又被踹开,可他仍不死心,一遍遍的冲向赵祯口中呼喊着:“你不能赶尽杀绝啊!允初,允良等人皆是你的堂兄弟,岂能贬为庶人?!” 赵祯气极反笑:“贬为庶人就是赶尽杀绝?你所作的一切难道他们就不一点知?朕本打算除了你荣王一系,皆尽诛连,可考虑到子掩父过,便不与计较,把他们贬为庶民已经是极为宽大!” “他们九天之上的天潢贵胄,如何能在泥潭般的地方过活下去!求陛下开恩,所有罪孽本王……不,罪臣愿一人承担!” 赵祯挥了挥手:“把他带下去关入宗正寺祖庙,李九带亲卫查抄荣王府,除去王妃所有人贬为庶民赶出东京城,永世不得回京!” 赵元俨被亲卫拖向门外,但依然挣扎着喊道:“不!!官家,陛下!我错了,我错了!放过他们吧……放过他们……” 陈琳静静的站在赵祯的身后:“官家的处置妥当的很!” “妥当吗?呵!朕现在开始怜悯这位八叔了,虽然他倒行逆施犯下谋逆大罪,可对待亲人还有仁爱之心。如果不是被利用也不会走到今天这种地步,说到底他就是贪!贪还没脑子!平白的被人当刀使,蠢到家了!自己的富贵日子不过,非要抢那牢笼般的御座干甚!” 陈琳瞧了瞧赵祯的脸色,“因为这地方万万人之上!” “是啊!万万人之上!”赵祯长叹一声便向一边哭得死去活来的朝臣走去。 寇准一帮朝臣早在景福宫传出禁军们的山呼声后,便知道了一切,他们挣扎着向景福宫爬去,痛哭流涕跪地哀嚎,其中最悲者莫过寇准丁谓二人,寇准的两只眼睛已经红的像俩个烧红的玻璃,丁谓也好不到哪去,衣服的袖口已经被他撕烂,破布条子似得挂在他的胳膊上。 “诸位相公快快起来,先帝大行,国事还要靠诸位辅佐,哭坏了身子,如何料理王事?” “官家说的没错,寇相公丁相公还是稍稍压一压,先帝的大行还要操办!”李迪不愧是被老爹称赞为颇、牧在禁中的人,几句话就把寇准和丁谓劝住。 鲁宗道在一旁皱眉:“奇怪,怎么寻不见曹利用?出了这么大的事情他一个枢密使居然倒现在都没露面,这有违常理!” 赵祯沉声道:“此时他怕是已经被收入监牢了!” “什么?!”寇准惊叫一声,还是鲁宗道反应快:“难道他也参与赵元俨谋逆不成?!” 赵祯点了点头,亲自扶住寇准的胳膊向景福宫个走去:“东宫在被叛军围困之前,乃是曹利用调遣杨怀吉把守宣祐门,朕带人上前询问,他当众杀害殿前司都虞候杨崇勋率部叛变!” 鲁宗道疑惑的说道:“不一定是曹利用指使,说不定是……” “不!就是他指使的,他应该是赵元俨的人,杨怀吉和杨崇勋所接调令根本就没经过殿前司指挥使曹玮之手,而是直接发往两人手中!”说完深深的看一眼丁谓。 赵祯见鲁宗道为曹利用开脱不禁开口解释其中原因,他不相信鲁宗道这样刚直的谏臣会和曹利用搅在一起,但一旁的丁谓为何一言不发?曹利用往日里和他的关系非同寻常啊! “竖子尔敢!”寇准怒喝一声,一旁的丁谓连忙拉了他一下,寇准惊醒慢慢的噤声不再言语。 赵祯转头奇怪的问道:“难道就这样骂一句算了?” 鲁宗道在一旁怒声的说道:“当然不能这样算了!这种逆臣不杀不足以平民愤,不杀不足以正朝堂!” “贯之慎言!现在曹利用是否参与在其中还为查清,即使有罪也应按大宋律法惩办,岂能意气用事,多少年了,你还是这般恣意妄为的脾气!” 寇准皱着眉头的盯着鲁宗道,此刻他最担心不是曹利用的问题,而是祖宗之法,大宋的祖宗之法是文臣的立身之本,其中一条不杀士大夫更是他们的保障,这位刚刚继承皇位的年轻官家有着一颗变法之心,此番杀了曹利用简单,如果以后开了杀戒怕是难以收手。 自大宋开国以来,一共才二十多个罪臣被斩首弃市,先帝朝更是只有一例,知荣州褚德臻坐盗取官银数额巨大,斩首弃市。眼看就能彻底稳固这项祖宗之法,此时应当慎之又慎! 第一百七十章文臣,皇后,是非多! 赵祯看着寇准丁谓两人默不作声的样子心中暗自不爽,他们刚刚对于自己处理叛军的表现显然不满,当自己说不会株连叛军九族时文臣这边已经炸开了锅,可到了曹利用这里除了这位鱼头参政鲁宗道别人都默默不言,难道文武之间的隔阂已经到了为了打击对手而打击的地步? “就按鲁师傅的意见,曹利用勾结赵元俨谋逆,朕念其当年出使辽营寸土不失之功,免去九族株连之祸,斩首弃于市以儆效尤!” “官家!!曹利用乃枢密使,岂能在无凭无据的情况下斩首弃市?此不符明君所为!”寇准再次上前为曹利用开脱。 宋绶也是急忙开口:“寇相公所言有理!关键应当有理有据,岂能因喜好而判?” 赵祯面对文臣的反映心中一阵烦躁,这些文臣属于死缠烂打型的,只要你不同意他们的提议,他们就没完没了的上疏,直到把皇帝弄烦为止,这是文臣的惯用伎俩。 赵祯深吸一口气平缓一下内心焦躁的情绪,这时候越是烦躁越会被他们牵着鼻子走,“既然寇相公这么说,难道您有确凿的证据可以证明曹利用和此事无关喽?” 寇准摇了摇头:“臣没有佐证,但官家也没有,您只是怀疑曹利用不法,这便应交由大理寺彻查才是。以国之法,判其有罪,方可令朝政的衮衮诸公心悦诚服,何况官家刚刚继位便要斩杀枢密使。” “好!寇相公说得好!命大理寺囚禁曹利用,朕要亲自查案!” “官家大行皇帝后世待办,如何能亲自审案?难道官家不守灵!” 丁谓终于开口了,可他一开口就是一顶大帽子扣下来,姜还是老的辣,赵祯被他问的无言以对,只能摸了摸下巴转头对寇准说道:“此事交由鲁师傅查办应该没问题了吧?” 丁谓再次插话:“一人为私,两人为公,三人为众,不如枢密副使张士逊和参知政事吕夷简配额鲁学士一同查案,不知官家意下如何?” “甚好!”赵祯嗡嗡的说一句便向景福宫走去。 以前一直以为大部分文臣是站在自己一边的,可当他继承皇位后却猛然发现其实文臣是皇帝手中压制武将的狗,他们并不是驯化好的牧羊犬,而是难以驾驭的狼,说不定就会反噬其主! 文官集团的强大就在与太祖和太宗两位先皇的放纵,刻意的抬高文人的地位压制武将,这样一来虽然使得黄袍加身的事情不会再发生,文臣也没有谋反的可能,但却大大掣肘皇帝自身的效率。 比如今天,本可速战速决的斩杀曹利用,却被丁谓和寇准两人生生的拦住,以曹利用的狡猾,恐怕会把自己摘个干净! 身旁丁谓寇准等人的哭声仿佛影响了赵祯,他的肩膀也不断的耸动悲痛难抑,可在赵祯身旁的陈琳敏锐的听见他的自言自语:“老爹,您把这么大的一个烂摊子留给我,也不给儿臣留个称手的朝臣,这些老顽固已经用不了!政治,军事,民生,经济,文化,科技,教育,社会福利与风气,这些种种都是大宋的难题啊!您现在一走了之,如何让我带着这些老顽固收拾?呜呜……” 陈琳听不懂赵祯的话,可他知道赵祯不喜欢这些硬得像石头一样的老臣。 跪拜之后,陈琳把赵祯扶起走向后殿,接过宫女递过的毛巾送给赵祯:“官家,有一句话是先帝留下的,老奴一直没和您说,现在看来官家很需要嘞!” 赵祯用温暖的毛巾擦了擦脸,冬日里的寒冷被赶走不少,因为老爹死在冬天,景福宫便撤去所有碳盆保持尸体不腐,御药院的老太监已经开始为老爹做防腐工作。 “哦?你倒是说说父皇留下什么话。”赵祯很好奇,老爹临死前怎么不说? 陈琳的老脸上满满的都是回忆,“其实算不得留给您的,只不过是官家曾经有感而发:所有臣子皆有用处,无论忠奸皆可善用,唯看清本源方可应用自如,为帝王者需以才善用,万不可凭喜好渡之,昔赵普今丁谓皆是如此!” 赵祯的动作一停,老爹的话如醍醐灌顶,对啊!这其实就是皇帝的用人之道! “把这段话用金字刻在御书房的墙壁上,朕要每日诵读!” “是!老奴这就差人去办!”陈琳说完便窜了出去对陈彤交代,此时的他极为兴奋,先帝的话对官家的触动很大,这证明先帝的当年的举措是没错处的!不是像外面传闻的那样任用丁谓便是昏聩之举。 赵祯的心情好了许多,老爹留下的政治智慧是最大的宝藏,一边在宽大的后殿中渡步一边思考要不要把老爹当年所有的对奏都翻看一遍?说不定其中还有更深层次的教意,或是对付世家豪族的方法什么的。 正想着突然瞧见大殿一角的锦凳上有一道身影暗自垂泪,不断抖动的肩膀和紧握的双手预示着她并不想让人知道。 长叹一声赵祯向她走去:“娘娘为何在此暗自悲伤?是在担心什么吗?” 他的话挑破了刘娥心中的压抑,看着眼前官家稚嫩的脸庞,刘娥伸手把他拦在怀中嚎啕她哭……“娘娘以后再也不干涉朝政,只求官家饶恕刘美一家!” 女人啊! 赵祯扭头瞧了瞧四周,寇准等人已经去门外等候,对远处的陈琳挥了挥手,大殿的殿门在吱呀的机括声中缓缓关上,一缕阳光透过窗棱洒在殿中的柱子上形成美丽的斑驳,解开衮服外罩着的大裘轻轻的给刘娥披上,“朕答应过父皇给您年老的时候留个说话的人,既然答应就不会食言!娘娘不必担心……” 刘娥猛然抬头,头上的珠花宝饰发出凌乱的声响,“益儿真的不打算追究娘娘的荒唐之举?!” 赵祯看着眼前的妇人点了点头:“如果娘娘愿意,甚至后半生可以不在这深宫高强中度过!” “什么?!” 刘娥被赵祯说出的话惊呆了,自己身为皇后先皇驾崩便会成为皇太后,今后的岁月只能在禁中的高墙之中度过,现在官家居然说能放自己离开?这怎么可能,从古至今哪有皇帝驾崩皇后离开皇宫的道理? 赵祯的小腿蹲到有些麻木了,站起身向老爹的床榻走去,“父皇其实知晓你的事情,前因后果他都知晓,包括您的骨肉,但他依然没有追究,甚至在生命的对后一刻还为你着想,您恐怕还有话要和官家说,朕先走了!” 走在熟悉的石砖上,身边一片白茫茫,身后的景福宫中发出刘娥撕心裂肺的哭声,东西角楼的钟声响起,二十七响代表着国丧开始,也预示着一代帝王的陨落。 在二十七响钟声后,各个寺庙道观也开始撞钟明丧,整个东京城钟声不绝。 第一百七十一章棋局收官 赵祯向不远处的长乐宫走去,那里是妹妹赵妙元的寝宫,这个时候的她一定很难受,对于这个古灵精怪又腹黑的妹妹赵祯有着别于他人的喜爱。 但刚刚行至庆寿宫的时候就看见一身孝服的赵妙元小跑着向景福宫赶去,赵祯微微苦笑,二十七响钟声代表着什么赵妙元怎么会不知道,快步迎了上去,“妙元!朕准备去寻你……” “你走开!”赵妙元见到赵祯后丢下跟随自己的侍女嬷嬷头也不会的向前走去。 “你慢些,怎么好端端的和朕置气!”赵祯莫名其妙的跟上问道。 赵妙元猛然回头:“一口一个朕,难道你已经在大庆殿登基不成?!父皇大行不久,你就迫不及待了?” “你怎么这么看我?当时赵元俨谋逆,朕……我带人前去景福宫救驾,官家大行,形势所迫而已!” 赵祯的解释让赵妙元站住嗤笑着说道:“形势所迫?你要是当初在东宫外就杀了赵元俨岂会有后来的事端!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去当着父皇的面平叛不就是为了得到父皇的信任吗?是不是你逼迫父皇传位于你……” 啪……赵祯挥手给了妹妹一巴掌,“够了!赵妙元你疯了!” “你打我?!你居然打我!从小到大你从没动过我一根手指,现在居然打我!” 赵祯愤怒的盯着赵妙元:“你听好了!父皇早早就拟好遗诏,我根本就不必胁迫父皇,父皇是怎么死的,你我比谁都清楚!” “呜呜呜~!六哥儿!咱们以后再也见不到父皇了!我怕!”赵妙元扑在赵祯的怀中嚎啕大哭,她现在失去了唯一的亲人,年前她的生母杜贵妃去世便去世,现在又失去了父亲,相对于赵祯来说她一个女子在深宫中一下失去两位至亲对她的打击太大,感情自然的迸发出来。 赵恒是除了赵祯之外最疼爱她的,前几日她还给赵恒送去了他最喜欢吃的牛乳酥酪,父女之间相谈甚欢,可几日不见便天人两隔,不由得胡思乱想。 赵祯抱着怀中如小猫一般无助哭泣的妹妹温声说道:“别怕,六哥在呢!六哥永远都不会抛弃你,你以后想干嘛就干嘛,父皇不在有六哥给你做主!谁也不能欺负我们的妙元。” 这一幕被远处的宫女嬷嬷们看在眼中,不由得也跟着暗自流泪,“公主殿下命苦,年前一下走了俩位至亲,亏得有官家照顾,不然真的是举目无亲了。” 一旁的宫女接口道:“那是当然,公主殿下和官家的感情好的很,两人自打从大相国寺回来就成天在一起,连回宫后都是住在东宫嘞!你们去打听打听谁家公主有这待遇?现在太子当了官家,难道能亏待咱们公主不成!” 其他人顺着她的话想了想连连点头,“是极,是极!” 赵妙元缓缓的收住哭声,看着一脸无奈的哥哥微微翘起嘴角:“以后你可要宠着我,否则我便去父皇陵前告状!” 赵祯苦笑道:“你都用上大逆之言了我还能如何,别忘了官家可是言出法随,出口成宪的!” “嘿嘿,谢谢官家!” “少来这套,但有一件事你要应我,不满十六绝不能嫁给蔡伯俙!” 赵祯的话让赵妙元撅起小嘴。 “六哥刚刚还说我想干嘛就干嘛的!” “其他事情都好说,唯独这件事你要听我的!”赵祯佯装生气的说道,他也是没办法,这个时代的女子出嫁太早,有些十四岁就嫁人,在医疗条件并不发达的时代生孩子的死亡率很高,何况还有很多母子双亡的情况出现,赵祯实在担心这位妹妹。 赵妙元闷闷不乐的走在前面,赵祯拉住她无奈的说道:“你就不能多陪我两年,本来说好让你十四岁出嫁,多等两年正好十六岁,这两年你也收收心,好好的学习如何一大家子!” “那我能随意出入禁中吗?”赵妙元露出狡猾的目光问道。 看到他狡黠的目光,赵祯被她接连下套成功,已经无力生气了,“能!但宫门落锁之前必须回来!” “嘻嘻……谢谢六哥!” “都什么时候了还敢笑出声,父皇大行,不得嬉笑,快快随我走!”赵祯用手点了一下她的小脑瓜便向景福宫走去。 看着走在前面的赵祯,赵妙元小跑的追上牵住他的手,兄妹二人之间的“谈判”结束重归于好!太阳把两人的影子拖在地上,赵妙元习惯的用脚踩着赵祯的影子抬头问道:“那皇后娘娘呢,她如何处理?” “父皇其实早就知道她的一切,只是不愿点破而已,其实真正大局在握还是他,咱们的事情他也都安排好了,包括一些小事,胡远早就说过父皇已经油枯灯尽,但他之前一直吊着一口气不肯走,就是为了作局把赵元俨引出来!你想想如果父皇已经驾崩,现在的局面又会是什么样的?” 赵妙元皱眉想了想,脸色猛然变得难看,小脸上挂满冰霜冷声道:“那就不似昨夜的轻松,整个皇城怕是会死不少人!” 赵祯轻轻的抚摸妹妹的额头:“是啊!我也是刚刚才想通。父皇在,御前诸班直就不敢擅动,赵元俨能找到的人手少的可怜,否则我太子三卫再精悍也顶不住上万叛军的冲击,文臣只能声援却不能真刀真枪的平叛,何况朝政的文臣又不是个个都像寇相公和鲁师傅一样,见风使舵的墙头草多得很!” “这么说父皇是在作局?把所有可能出现的阻力全部扼杀,给你继承大统铺平道路?”赵妙元猛然抬头,她没想到卧病在床的父亲居然考虑到这么多。 “不光如此,父皇是在为我亲政铺平道路,朝政的文臣有不少反对我的改革,他们情愿让皇后临朝称制也不希望我亲政,打算用时间把我的锐气磨没了,这样便能保持祖宗之法长久,也保住他们的地位。” 所谓以点盖面便是这个道理,赵祯在明白老爹的良苦用心后对他所作的安排就都清楚了,这位亲政二十五年的老爹用生命的最后时刻下了一盘庞大的棋局,为自己登基亲政的扫除了一切魑魅魍魉。 其实这几天发生的一切都是老爹赵恒的收官局,包括自己也是他手中的一颗棋子,只不过老爹把自己这颗棋子扶上了对弈的位置,也许自己之前所作的准备都被他看在眼里,可他到死也没说一句,还有什么比得上这样如山的父爱? 第一百七十二章灵前夜话 景福宫是赵恒最喜欢的宫殿,他生病的日子几乎都是在这里度过,所有人都认为在这里安置灵堂最为合适。赵妙元和赵祯跪在巨大的棺椁前默默不语,在微风的吹动下烛光投射在灵位上显示出扭曲的幻影。 人们认为人死后三天内要回家探望,因此子女守候在灵堂内,等他的灵魂归来。每夜都有亲友伴守,直到遗体大殓入棺为止,守灵这种事就没人不怕的,毕竟一个死去的人躺在棺材中,活人在外面守候着他的魂魄归来,怎么说都有些渗人。 赵妙元的身体微微发抖,像一只受惊的小猫,赵祯看着她的样子无奈的开口道:“害怕你就回吧,我一人在此守候也是一样的。” 赵妙元赶紧摇头道:“不行!我也要在这里守着。” 瞧她佯装坚定的样子,赵祯点头道:“也对,万一官家回来了,就见我一人在此说不得还要去长乐宫寻你,还是在这的好!” “啊~!六哥都什么时候了你还要吓我!”赵妙元被赵祯的话吓了一跳,伸手就给他一个连环粉拳。 赵祯耸了耸肩膀:“我是觉得你害怕调节一下气氛,这大殿中只有咱们俩个人,干坐着无不无聊?” “吓!父皇棺椁之前你还敢说这样的话?!” “这有什么?你别忘了父皇最喜欢咱们跳脱的样子,刻板保守才惹得他不喜嘞!” 见赵祯无所谓的盘腿坐在蒲团上,赵妙元捶着酸麻的膝盖也跟着坐下,陈琳从侧殿慢慢的走过来,“官家,长公主,这里有上好的红枣参汤,喝一点暖暖身子吧!” 嗯?赵祯惊奇的望着陈琳,这老货原来是从不苟言笑的,今晚怎么会如此贴心? 赵祯和赵妙元接过陈琳“品尝”过的参汤慢慢的喝起来,赵祯微微苦笑,做了皇帝之后所有的饭菜都是别人吃剩下的,难道就那么多人想害死皇帝不成? 红枣参汤驱寒滋补最适合在这样寒冷的冬夜里饮用,赵祯喝了小半碗就觉得身体暖洋洋,舒服的差点打嗝,一旁的赵妙元更是小馋猫似得全部喝完,赵祯便把手中的半碗递给她。 陈琳在一旁收拾笼屉,叮叮当当的好一会才从里面拿出一碗羊汤来,飘着一层油花的羊汤里居然还有冬日难见的蔬菜漂浮在其中。 赵祯不禁食指大动,冬日里一碗羊汤下肚那才叫舒坦,陈琳端着羊汤慢慢走来,在赵祯期待的眼神中把羊汤供奉到牌位前放好,恭恭敬敬的行礼道:“官家,老奴给您送羊汤来了!” 赵祯和赵妙元默默不语,老爹在病重的时候最想吃的便是这碗羊汤,可陈彤之单单喂了两勺就被皇后发现,不仅陈彤被贬到殿中省打杂,老爹连羊汤也没喝到,这恐怕是他最大的遗憾吧! “官家早日休息,老奴退下了。”平日里腰板笔直的陈琳佝偻着向殿外走去,赵祯目送着他的离开,老爹的死对他的打击才是最大的。 赵妙元在一旁小声的说道:“陈大官一下子老了好些。” “是啊!他的精气神少了一般,人活着就要有个执念,陈琳的执念便是父皇,父皇大行,恐怕也难熬了!” 大殿中又只剩下赵祯兄妹二人,喝过参汤后两人难免困倦,空旷的大殿中显得异常安静,只有炭盆中燃烧着的银丝碳不时的发出噼啪的爆裂生。 呜~!一声寒风的呼号吹的烛光向一旁偏倒,冰冷的寒意侵袭而来灌进脖后,赵妙元吓得躲到赵祯的怀里瑟瑟发抖。 “大娘娘来了,快些进来,外面的寒风冻人的紧嘞!”赵祯头也不抬的开口说道,怀中的赵妙元惊讶的抬头,这时候皇后应该在寝宫中休息才是,白天已经操劳许久晚上还来灵堂干嘛? “益儿知道是本宫来了?”刘娥漫步向前走到了赵恒的灵位前叩拜,当她起身看见那碗羊汤后微微一叹:“本宫错了,不该阻拦官家,这一碗羊汤便是他最喜爱的吃食,临走之前也没让官家吃个囫囵。” 赵祯点了点头,“这是陈大官送来的,要是官家回来说不定还能吃上一点。” 他的话让大殿中的气氛变得愈发诡异,赵妙元看了看赵祯又转头看向刘娥,她隐约觉得两人之间有不可告人的秘密。 刘娥转身在一旁的蒲团上坐下,看着赵妙元精致的小脸微微一笑:“妙元愈发的漂亮了,以后也不知哪家幸运的小子能娶你,哦!本宫想起来了,是那个叫蔡伯俙的小胖子吗?” 赵妙元扭着衣角,她还是头一次被皇后调笑,紧张中充满了羞涩,但她依然点了点头:“启禀娘娘,妙元与蔡伯俙已经互许终生……” “胡闹!”皇后的嗔怪让赵妙元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但接下来的话却让她目瞪口呆,“这种事情要让官家为你操持,哪有女子家自己私定终身的,你父皇大行,长兄为父!你看上蔡家的小子便让官家派人操办就是。” “娘娘同意了?!”赵妙元试探的问道。 “当然!不怕你们笑话,本宫当年和官家经历的比你们多得多,也知道其中的艰难,为了躲避太宗的驱赶,本宫是四处躲藏,官家也是为了我大费周章……”刘娥的眼神变得迷离,仿佛回到当年激情燃烧的岁月。 赵妙元好奇的问道:“那后来呢?!” “后来?”刘娥露出甜蜜的笑容,转头望向赵祯,“后来终究是有情人终成眷属!你父皇最中意的就是这句:有情人终成眷属!益儿告诉娘娘这一整句是如何的。” 赵祯点了点头:“原句是:永老无别离,万古常完聚,愿天下有情的都成了眷属。还有一说便是,叹人间真男女难为知己,愿天下有情人终成眷属!” 刘娥被西厢记中的诗词打动了,回味许久才感叹道:“本宫喜欢前一句,后一句太过悲情。真男女难为知己……世间奇悲莫过如此!” 果然是文学素养极高的刘娥,仅凭两句话就能体会其中的含义,赵祯点了点头,“大娘娘来此是已经决定好了吗?” 刘娥微微一笑:“当然!你父皇如此怜惜我,我又如何能让他的一番好意覆水东流?何况官家还如此帮忙!” 赵祯摇了摇头:“我并不是想帮你,你走了对我更有好处不是吗?” “咯咯!官家莫要装作铁石心肠的模样,你是什么人,本宫比谁都清楚!你本是个良善之人,可非要给自己披上狐狸的外衣,按上龙的爪子。听我一句劝,世家豪族是动不了的,大宋的根基就在他们身上!” 赵祯从怀中掏出一个红色的小药瓶递给刘娥道:“这个娘娘不必担心,我自有办法!” 赵妙元好奇的问道:“这是什么东西?” “这是解愁药!”刘娥眼神迷离的望着红色小药瓶,瓷釉在烛光下翻起鲜艳的红色,转头对赵祯笑道:“你真的不打算妥协?” “当然!大宋决不妥协,官家也是一样!” 赵祯站在老爹的灵前坚定的回答,仿佛此时他就是大宋,大宋就是他。 第一百七十三章皇后之死 “唉!还真是个小顽固,不过也许你的固执能成功也说不定,反正你爷爷,你父皇和他们斗了一辈子,最后还是妥协了,话说道这种地步,本宫不妨告诉你一件事情。” 刘娥说道这里停下,扭头看了看大殿四周,静悄悄的一个人也没有便压低声音:“烛影斧声绝是骗人,但你想过没有太祖到底是怎么死的!烛影斧声又是从何而来?” 赵祯脸色一变微微颔首:“朕自会细查!” 刘娥说完便瞧见一旁赵妙元惊恐的眼神,轻松的笑了笑:“好了,本宫也该走了,官家记得脱去我这身华美之服,我要过平凡的日子,对了官家可要小心杨贤妃,不久她就该是皇太妃了哦!” 赵祯急急的抓住刘娥的衣袖惊讶的问道:“你早就知晓!那你为何还有受她摆布?” “为何,难道官家不知?” 赵祯松开手苦笑道:“问世间情为何物?直叫人生死相许!去休,去休!” 刘娥微微一愣,展颜露出少女般的娇笑道:“嘻嘻,这句本宫喜欢的紧!益儿,妙元,后会无期!”说完在赵妙元惊恐的眼神中喝下手红色药瓶中的毒药倒在地上无力的抽搐。 “怎么会这样!娘娘她服毒自尽了!?快来人!快来人!” 赵妙元拼命的呼喊,赵祯却拉住她摇头道:“莫要声张,等上一会……” “你为了自己亲政不受阻碍,居然逼死皇后娘娘!你不是我六哥,你到底是谁!” 赵祯苦笑道:“你看她像是被我逼死的吗?她巴不得离开这深宫高墙!” “那你就告诉我前因后果!再瞒着我……我便去大庆殿叫嚷!”赵妙元稍稍一想便明白其中的蹊跷,六哥不可能平白无故的逼死皇后,而且皇后明知瓶中是毒药还毅然决然的喝下,关键是她没有一丝的犹豫,反而充满了向往…… “你这丫头火药弹似得脾气就不能改一改,我还没说完就你炸了!看以后蔡伯俙如何能受得了你这般……你别用这种眼神看着我,我可不怕……好吧你赢了。” 赵祯被赵妙元的眼泪攻势击败,坐倒在地轻轻的帮刘娥卸下头上的朱钗宝饰道:“皇后娘娘的事情其实父皇早就知道,她与刘美其实并不是兄妹而是夫妻!那采花郎刘从德也不是刘夫人所生,而是两人的子嗣。 父皇驾崩之前对我吩咐过,不要为难刘美一家,皇后的事情便让她自己决定。所以我才演了这出戏给外臣看,这小瓶中是胡远配置的假死药,服之后会在俩个时辰中气息全无,这样一来便有足够的时间偷天换日,把皇后娘娘送出宫外。” 赵妙元听了照着的话目瞪口呆,事情的经过居然是这样的,可她依然气呼呼的说道:“皇后娘娘毕竟是官家的皇后,怎么能让她出宫和刘美团聚!” 赵祯笑道:“连父皇都不计较这些,你一个小丫头倒是忿忿不平了!”说完把手中的簪子归拢到一块小心的包好,指了指地上不再动弹的刘娥道:“将心比心,如果你是她希不希望自己的后半生老死宫中?希不希望和一直坚守等待自己的人相伴到老?” 赵妙元崛起小嘴道:“你怎么知道刘美一直在等娘娘,别忘了他还在京城娶亲嘞!” “是啊!他娶的是一个贫家女子,而且在娶回家半年后生下刘从德就死了,你说蹊跷不蹊跷?刘美当了整整二十年的鳏夫!难道这也不算是坚守?” 见赵妙元无言以对,赵祯笑道:“算了,这些事情你还不懂,等以后你就明白了!” 其实赵祯是一箭双雕,赵恒临死前只是说了不让他为难刘美一家,可并没说放刘娥出宫,哪个男人会让自己的女人死后再和姘头重归于好的?赵祯这样做是为了彻底让刘娥消失在皇宫中,毕竟她在身份上高自己一等,也省的她被有心人利用。 只要朝臣们认为刘娥死了,自己便不会有后顾之忧,这种事情还是不要告诉赵妙元这个腹黑公主了,省得她胡思乱想,把完美的计划破坏掉。 两人站在景福宫的台阶上大喊:“快来人啊!皇后娘娘殉帝啦!” 幼稚的童生在宽阔的皇城中回荡,立刻引来了无数的内侍宫女,陈琳急慌慌的跑来,在看到刘娥手中握着红瓶躺在地上后双眼一番的晕了过去,赵祯暗赞一声“影帝”! 时隔一日东西角楼的钟声再次响起,令整个东京城陷入惊慌的旋窝之中,两日之内官家皇后皆崩,这是从没发生过的事情,对百姓来说皇帝皇后就是天家,也是所有人的父母! 官家不豫的事情大家都知道,可皇后好好的为何也会跟着离去? 整个皇宫中弥漫着悲伤的气氛,有发自真情,有假模假样。可无论如何都会表现出来。这种悲伤弥漫到了东京城,在听到东西角楼二十七声钟响后,每家每户都拿出白色的素服穿在身上,在君权神授的思想下,官家皇后是上天派来保护管理臣民便是百姓的共同父母,君父这一说法便是由此而来,百姓就像父辈去世一样披麻戴孝,点燃蜡烛慢慢的熬过这一夜,出了天大的事情,官府肯定会出安民告示。 当太阳升起再次把光明挥洒在东京城的时候,这座地球上最繁华的都市陷入了安静,没有往日的热闹非凡,而是变得惊慌悲痛。家中凡是有婚约的都急忙延期,所有的妓馆酒楼暂时关闭,更不用说市子瓦里这样勾栏瓦舍之地的娱乐场所。人们的脸上也挂着悲伤的表情,这中情感是自发的,没有一点做作。 街上的小贩不再大声的吆喝,而是有气无力的做着买卖,妇人头戴白纱急冲冲的买了菜便向家中赶去,家中稍有条件的便请木匠做一个最好的牌位放在堂屋供奉起来。 这个时候小偷小摸的贼人仿佛从街上消失了一个不剩,要是在这个时候还偷东西被抓住,进开封府就别想囫囵个的出来! 随着开封府的锣声响起,街上慢慢变得沸腾,一些人甚至哭出声来向皇宫走去,甚至连足不出户的小娘子也在街上哭号着跟随人群向皇宫走去。 慢慢的队伍不断的壮大起来,一些不知道详情的人开始打听,铁匠铺的八尺壮汉哭的像个孩子,不断的用粗大的手指擦拭着泪水道:“皇后娘娘太忠贞了,居然在为先帝守灵的时候殉帝了!呜呜呜……这么贞洁的女子世间少有啊!远的不说就说西水门的张寡妇,白天忠贞不二的,到了晚上骚情的很!这种女子就应该浸猪笼嘞!” 一旁的老先生挥手就是一巴掌,“岂有此理,母仪天下的皇后娘娘岂能拿来与你说的张寡妇相提并论!” 在得知原委后,路人也纷纷加入到队伍中向皇城进发。 赵祯赶到城墙上的时候发现整个朱雀大街都被挤满了,原本宽阔的御街上满满的都是人头,开封府的官差不断的在人群中吆喝维持秩序。 “这……这还反而成全她了!”看着人山人海的景象赵祯不知是该高兴还是该悲伤,恐怕刘娥的名字将会在丹青史书上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 第一百七十四章硕大无比的贞节牌坊(五千字大章奉上) 东京城中的大街小巷中都流传着皇后殉帝这件事,上至朝堂下至民间都对这种忠贞不二的行为深深的震惊,赵祯站在城墙上听到身后群臣不断的窃窃私语,“寇相公,依我看应该给皇后立碑立传,娘娘的德行应该光照千古供后人瞻仰才是!” 宋绶的声音传来让赵祯竖起耳朵,他也想听听寇准的意见,“公垂所言甚是,但树碑立传的皇后古今只有一人,难道要把皇后与武后并论?” 他的话让其他人面面相觑,这并不是什么大事,树碑立传不正好显示皇后与武后的不同吗? 鲁宗道开口反对:“皇后娘娘殉帝,这种忠贞行径难道就不能树碑立传以示后人?”丁谓也跟着附和,“贯之的话没错,以皇后之事迹署于碑文之上,正好显示娘娘与武后的不同!” 寇准的眼中精光一闪道:“丁相公的话所言有理,可现在的当务之急是准备官家的登基大典,岂能本末倒置?” 他没想到连丁谓都跳出来反对,丁谓现在就是丧家之犬,之前的事情已经得罪了官家,又和曹利用搅在一起,要不是担心文臣的利益,他才不会为曹利用开脱,也正好借此机会把丁谓赶出东京城。 可偏偏这个丁谓滑不溜秋,虽然皇后死了他依然坚持,表面上装作义正言辞,其实就是为了改变别人的看法,在朝堂中还能继续待下去。 “寇相公此时可不是党争的时候,安顿好城下的百姓才是重中之重!”丁谓小声在寇准身旁说道。 寇准被他的话一惊,转身看着城下痛哭流涕的百姓默默不语,民心似水,水能载舟亦能覆舟!脸色难看的开口道:“王参政你看此事如何是好?” 身为参知政事的王曾一直是太子党的重要成员,他多次反对皇后监国干政,算得上是文臣中除了鲁宗道以外的另一个急先锋。 见被寇相公点名,王曾皱眉道:“此事我等虽然商议,可最后还是要官家决定,不如问问官家如何?毕竟皇后娘娘是官家名义上的生母,官家一定有所想法。” 寇准听到王曾的话脸色变的难看,这话是在指责自己不该过多的干涉此事,没想到不知不觉中自己已经陷入被动。 赵祯听着听着就觉得不对劲,这些文臣在皇后去世之后变得非常怪异,之前的后党太子党瞬间不服存在,两党成员相互揉合在一起,分不清派系,都说党争误国,可没了党争还真的不好判断谁是谁的人。 想起老爹曾经说过话,朝堂之上波云诡谲,只有看清本源才能唯才是用,赵祯点了点头,现在这样也好,没有后党没有太子党,便没有了党争,党同伐异的事情减少这样一来为了反对而反对的荒唐决策也会少许多。 转身对着群臣道:“此时先帝大行,皇后也跟着殉帝,尔等还在此处互相讨伐又有何用?树碑立传的事情本就不是皇后能享受的待遇,如此简单的事情还要讨论如此之久!” 赵祯的责骂让寇准的嘴角微微翘起,这说明官家还是向着自己的,但赵祯接下来的话又让他脸色难看,“虽然不能树碑列传,可皇后的忠贞必须以示后人,传旨三司拨款,将作监负责营造,在朱雀大街和南门大街相交之处立上贞洁牌坊!” 所有朝臣赶紧躬身施礼:“官家圣明!” 朱雀大街和南门大街相交之地立上贞洁牌坊,每每路过的官员百姓都能看到,这才是最好的解决方案,赵祯不相信这些文臣想不到,他们只是为了互相攻击而不提此事。 失望的摇了摇头,老爹说的真对,朝中的大臣最难的就是把他们搓成一块拧成一股,唯一的办法就是各打三十大板和稀泥……可自己并不要这样的行政机构,要把不稳定的因素全数剔除,提高朝堂的办事效率。 赵祯看着躬身行礼的人气不打一处来,连平身这样的劝慰之语也不说,便转头对陈琳吩咐道:“把朕的旨意通传百姓以安民心。” 陈琳躬身施礼便找来三五个禁军壮汉,让他们大声的把赵祯的旨意传达下去,鸣锣声响起,百姓们立刻安静抬头看向皇城上的年轻官家。 “官家有诏!即日起命三司拨款,将作监营造皇后之贞节牌坊,立南门大街与朱雀大街相交之处,往来百姓朝臣每每路过皆需缅怀!” 城下的百姓躬身行礼,也不知是谁带的头山呼海啸般齐呼:“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站在城墙上听着如潮水般的声浪赵祯心中澎湃,这才是万民所向天下归心!比起在大庆殿登基,眼前的百姓才是在给自己加冕,直到此时才让群臣和百姓一起平身。 所谓的贞节牌坊就是用来表彰一些死了丈夫长年不改嫁,或是自杀殉葬且有流传特异事迹的女性,为其兴建的牌坊式建筑,这样的女子会被大家称赞,也成为教育意义的典范,但然在大宋殉葬这种事情却是不提倡的。 现在的大宋还未出现程朱理学,也没有所谓的饿死事小失节事大的谬论。人们受到汉唐的影响较大,对与女子再嫁这种事情并不反对,不光如此而且还有专门的律法保护女方财产不会被夫家侵占,在这种道德标准下,皇后的所作所为当然被惊为天人。 然而此时后苑旁的拱辰门下,一辆小车缓缓的驶来,偏门当值的禁军何二赶紧上前拦下盘问,前些日子荣王谋逆刚刚过去不就,现在可马虎不得,但他没想到的是车上居然是公主殿下。 赵妙元带着帷幔伸手递过一个小钱袋道:“这是你的赏钱,放我出宫!” 何二笑道:“公主殿下出宫谁也不会拦着您,干嘛要坐后苑运送花草的小车。” “这赏钱是让你闭嘴的,此事要其他人知道……” “殿下放心,现在就我一人在偏门当值,何况您手中还有陈大官的手书,这就放您出去!”何二说完便打开偏门,机括声想起,但在何二的搬动下变得悄然无声。 小内侍挥起马鞭,小车慢慢的启动,寒风吹过在城门洞中刮起一阵逆风,小车上的草帘被高高掀起,何二赶紧上去帮忙,但他看到的却是本应躺在棺椁中的皇后刘娥!何二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两腿也跟着打颤…… 他是后苑宫墙上的禁军,如何不认识常常漫步于此的刘娥?两眼发直的伸出手指了指,喉咙中像是被鱼刺掐住一般说不出话来。 刘娥冷冷的望着他:“想被诛连九族吗?”多年执掌后宫的刘娥身上自然散发出上位者的气势,何二吓得双腿发抖甚至觉得裤子都湿了,急急的拉下车帘大声对赶车的陈彤呵斥道:“你这厮怎么还不快走,赖在这里要俺管饭不成?!” 车中抛出一把纯金的头钗上面是精美的宫花,何二看了看四周立刻捡起,跪在地上远远的向马车叩首,直到马车消失不见他才慢慢的起身,今天的事情要死死的烂在心中,能拿到陈大官的手书,还是官家身边的红人陈彤驾车公主亲自护送,皇后出宫的事情官家肯定知道,说不定就是官家下的秘旨嘞! 他知道自己拿了地上的头钗就没有退路,要是自己胆敢泄露出去,肯定是株连九族的大罪。 深吸了一口气平静激动的心情何二慢慢的向值房走去,啪的一声!肩膀上突然搭上的一只手把他吓的魂飞魄散大叫道:“啊~!谁!?” “叫嚷什么?!刚刚出去的小车是怎么回事?” “吓!王指挥你可把俺吓死了,刚刚出去的小车是后苑黄门采办,手中有陈大官的手书,说是去采买官家登基需要的九卉嘞!这么大的事情小的怎么敢耽误,立刻放行了不是。” “既然有陈大官的手书就碍不得我们什么事,你小子怎么吓成这样?”王虎点了点头,随即奇怪的问道。 “嘿嘿,不瞒您说,那小内侍夹带了宫中的几枝宫花,出门的时候给了俺一朵,要不您拿回去让嫂嫂高兴高兴?”何二说完就递上宫花,却把纯金的簪子留下。 “算你小子识相,好好站班官家登基,赏钱定然是少不了你的,听说官家在东宫的时候就喜欢在后花园散步,以后入主禁中少不了到后苑来,倒是还怕不能一睹天颜,要是有幸被官家看重调到三卫也不是不可能嘞!” 王虎得了孝敬,勉励何二几句就走,有了这宫花晚上定能让自家婆娘软成一滩水……这些宫花可不是常见的东西,用的都是上好的蜀锦由手巧的宫女编织而成,每一朵皆是宫中特制,往日里都是赏赐之物! 陈彤一路挥着手中的鞭子,刚刚的意外让他吓得不轻,万一那禁军泄露了消息,就变成里弥天大祸,但车中的刘娥却一点也不担心,眯着眼睛看着赵妙元道:“这还是那个被官家吓的瑟瑟发抖的小公主?我怎么觉得你是一个小狐狸呢?哦也难怪,和益儿呆在一起久了,难免沾染他的机灵。” 赵妙元美目一转:“娘娘还有心思调笑我,刚刚您可是被那禁军看了个清楚!” “那又如何?你不是丢了一个金钗给他吗?难道不是你故意而为的?” 刘娥的话让赵妙元嘟起嘴,这个皇后娘娘还真是难对付,总能把自己压在下风,三言两语就破坏了之前制造的紧张气氛。 “娘娘的手段高明,妙元佩服!” 轻轻的捏了一下赵妙元的小脸,刘娥笑道:“你这丫头鬼精的,以后蔡家的小子要受罪了!” “他真心喜欢我,受些罪又如何?娘娘难道就不喜欢我父皇,为何一定要离开皇宫?” 赵妙元的话让刘娥身体一僵:“以后你别叫我娘娘了,皇后已经死在先帝的灵前,现在这世上只有刘明月!至于我为什么要离开,你六哥难道没向你说清楚?” “我只要您的回答!” “那我问你,一个女人死了丈夫,还要在深宫中孤独终老,如果换成是你,你会如何?” 赵妙元抿了抿嘴不说话,换成是她当然不会在留在皇宫中孤独终老,可也不会去和自己的老相好共度余生! 刘娥见她还是用不服的眼神看着自己,微微一叹,“你现在还不明白,等你到了我这个年纪就清楚了,不过你是公主,不必被囚禁在皇宫中,如果益儿是我所生,我是绝不会在出来的,我要守护着他直到老死!” 赵妙元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刘娥之所以不愿留在宫中,是因为在宫中身边一个亲人也没有,而宫外的刘美却是她最亲近的人,更何况刘从德还是她的亲生骨肉。 小车慢慢的减速刘娥拨开窗帘看了看,“这里是西水门吧?不远处就是金明池了,好久没见过金池夜雨的风光,从这里出京也是绝妙,只是平日里西水门都是人来人往的,怎么今日却不见些许行人?” 赵妙元微微一笑道:“你还不知道吧?六哥为了让你安全出城,在宣德楼上排了一出大戏嘞!” “哦?怎么大戏?” “给你你一个大大的贞节牌坊啊!”赵妙元伸手比划了一个大大的圆笑眯眯的说道。 这话让刘娥面露尴尬,都什么时候了还不忘挖苦自己,“好一出调虎离山,只不过这东京城见过我的人并不是很多,除了两府大臣和朝臣就数闺阁中的小娘子和诰命夫人了。” 陈彤见刘娥这么说陪着笑脸道:“还是小心为上,官家还特意交代,娘娘您出了京城千万要躲着州府衙门走,说不定就能碰上朝中外放出去的臣子嘞!” “我自会小心,你要好好侍奉官家,之前让你去殿中省并不是我的注意,提醒官家小心杨贤妃!”刘娥看着曾经忤逆过自己的陈彤交代一句便下车,赵妙元跟着下去给她带上白色的帷幔,赵恒大行,这样的一身打扮在东京城并不显眼。 陈彤赶紧摇头,“奴婢从没有过不满……娘娘快些上船。” 码头上空无一人只有一艘官船在水上轻微摇晃,不用说这也是官家安排的,陈彤自从加入了黑手以后,对黑手的力量从不怀疑。 空旷的官船的甲板上只有一人,赫然是龙神卫四厢都指挥使侍卫马军都虞候刘美! 看着阔别已久的爱人出现,已是年过半百的刘美不禁两眼浑浊,快步的走上码头又原地站住,刘娥与他对立而视久久不语,两人经历了太多,为了刘娥的大好前程刘美不惜忍痛割爱,这一切在赵妙元眼中都是不能理解。 但只有两人知道当时的情况是何等的无奈,赵恒当时尚未婚配,听说蜀女才貌双全,便让随从去暗暗物色一名。刘娥随夫抛头露面击鼗挣钱,自有美名在外,赵恒的随从们在街上选中了她,龚美得知是王府选姬,不愿放弃,改称是刘娥的表哥,让刘娥入王府。 那时的刘美已经家道中落,更根本养活不了夫妻二人,东京物价虽然不高依然让他承担不起,只能出此下策。毕竟就算是选不上还能拿回一笔客观的赏钱回来。 谁曾想刘娥天生丽质,聪明伶俐,与赵恒年貌相当,很快便如胶似漆不愿分开,虽有百般阻挠却依然终成眷侣伴登上了皇后宝座,龚美也被赐姓为刘美,从那以后他便平步青云深的官家的器重,甚至被提升为龙神卫四厢都指挥使,这样的荣耀并未给他多少快慰,每当他回家后面对身旁的空枕便深深懊悔,连自己都瞧不起自己的行为。 现在日思夜想的人就在面前他却止步不前,刘娥开口道:“你这些年受苦了……” “我一切安好,只要你回来就行!” 赵妙元看着两人慢慢的走上甲板,心中五味杂陈说不出的纠结,在她看来刘美的所作所为根本不是一个男人,刘娥抛夫弃子也算不得良妇,可为何看着两人站在一起又感觉心中安慰呢? 官船慢慢的后退,刘美对着赵妙元躬身施礼,刘娥也是身体微蹲颔首致意,赵妙元身体一僵随即还礼。 陈彤已经趴在地上泣不成声,毕竟伺候了她刘娥那么久,而且他居然看到刘娥对自己点头示意,中最后一点不满也消失的一干二净。 赵妙元上了马车对地上的陈彤说道:“快些走吧,你还磨蹭什么?” “哦!奴婢这就来。”陈彤赶紧掸了掸衣服上车,挥鞭向皇宫驶去,随着马车的消失,西水门再次变得人来人往…… 赵妙元回到皇宫中第一件事就是向景福宫走去,她要向六哥问个清楚,自己为什么会出现矛盾的情绪。 赵祯此时正在和难以下咽的斋饭搏斗,听了妹妹的话点头道:“这么说他们已经走了?那我可要有的忙了,给刘美一个什么差遣好呢?” 看着他摸着下巴思考,赵妙元生气的说道:“六哥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怎么先考虑起刘美的差遣来了!” “你的问题我可回答不了,这要你自己去感悟。时间会向你说明一切的哦!忙了这么久饿了吧?我这有御膳房做的上好斋饭,你吃点?”赵祯说完就把手中的碗筷递了过去。 赵妙元美目一番:“我才不会上你的当,我去找语嫣姐姐,她一定知道,还有好吃的素斋,哼!” 看着妹妹气嘟嘟的样子,赵祯会心一笑:“这丫头还是这样的性子,看来刘娥是真的走了……哎,别忘了给我留一份,今晚我也回去!” 这几天都没有回东宫,也不知王语嫣把东宫管理的如何。过了今晚明日就要在大庆殿举行登基大典,以后就不能再回东宫,在这巨大禁中赵祯还没选好要住在什么地方…… 第一百七十五章皇帝的新装(三千字三更) 宽大的别墅内静悄悄的,赵妙元赌气的瞪了六哥一眼就踮着脚尖走开,她也知道赵祯累得不行,守灵的夜晚甚至不能点炭盆烤火,自己不过是陪着六哥守了一晚上就受不了,而六哥却足足受了三晚,何况他白天还要操心其他的事情,算起来也有整整三天没睡个囫囵觉了。 冬日的寒冷透过衣服皮肉直接刺在骨子里,壁炉散发着温暖的热量把别墅客厅烤的暖暖的,尤其是在壁炉边上,赵祯居然端着王语嫣做的素斋歪在沙发上睡着了。 接过快要掉在地上的碗筷,王语嫣轻轻的给赵祯盖上暖和裘衣,每当见他熟睡的模样她内心便慢慢的平静下来,蹲在火炉边为自己的男人脱下脚上的鞋子轻轻的揉捏。 一旁的薇拉嫉妒的看着本应属于自己做的工作,当她准备上前的时候却引来王语嫣的眼镖,委屈的后退整理着桌上的残羹剩饭…… 这是赵祯这几天睡的最舒服的一觉,一夜没有做梦睡到大天亮。在木材噼啪的燃烧声中,悠悠醒来,脚上传来的热量让他微微一笑,不用说王语嫣又开始和薇拉吃醋了。 怀中乱动的双脚唤醒了王语嫣,看着赵祯哂笑的模样她的俏脸微微一红,“人家是看你这两天太累了,所以才……我去睡觉了!” 可恶的笑声从背后传来让她更加慌乱,如受惊的小鹿般跳走。 赵祯伸了个懒腰拉了拉身上滑落下去的大裘遮住晃眼冕服,每当看到冕服赵祯心中没由来的一阵不爽,这衣服太过正式穿戴时间也要花费许久,难道每天脱衣睡觉还要等上半小时?这也是他为什么和衣睡在沙发上的原因。 也不知三才是从哪知道赵祯醒了的,带着内侍宫女齐齐赶了过来,今天可不同往日,登基大典对整个东宫来说都是极为重要的事情,几乎关系到每个人的未来。 东宫的内侍宫女从昨晚开始就没睡觉,用了整整一夜的时间收拾准备,太子三卫更是被彭七支使的团团转,所有仪仗全部被浆洗一遍连夜用火烤干。 “官家,今天是您的大日子嘞!这些脂粉束带之类的您就先忍一忍,过了今日你想穿什么都成!” 三才陪着笑脸指挥着薇拉和宫女们给赵祯化妆打扮,带有花香的脂粉让赵祯喷嚏连连苦笑着摇头道:“这是登基还是出嫁,怎生弄得如此香气袭人?” “官家,可不敢说笑,这是您这辈子最大的事情,端庄肃穆的紧嘞!”三才说完伸手拍打一旁笑得花枝招展的宫女,薇拉还好些只不过抖动的双手已经很给赵祯难系好衣带。 “你们这些小蹄子,都被官家给惯坏了,入了禁中看你们还敢这般嬉笑,陈大官可不似官家和我这么好说话!”别说三才的威胁还真管用,一提陈琳所有人都笑不出来,包括刚到东宫没多久的薇拉都是眼观鼻鼻观心。 赵祯被身上的衣领勒的喘不过气,现在他穿的可不是一般的衣服,而是天子最高规格的服饰大裘冕! 在中华文明的传承中,这大裘冕是唯一极少改变的服饰,从周天子开始到大宋,它的外形几乎没有改变,每当天子登基的时候都会穿上这种繁缛的衣服向天下人宣誓皇家的威严。 大裘冕分为冕与中单、大裘、玄衣、纁裳五个部份。每个部分的都有不同的图案和颜色,三才抚摸着手中的衣服向赵祯解释:“纁即黄赤色,玄即青黑色,玄与纁象征着皇天后土,官家您穿上它整个人就代表天地嘞!上衣绘日、月、星辰、山、龙、华虫六章花纹,下裳绣藻、火、粉米、宗彝、黼、黻六章花纹,共十二章。” 赵祯看着身上各种各样的图案问道:“这些东西都代表啥?”他虽然是学历史的,可对这种东西还是不太了解,这种古老的章纹在后世几乎消失在历史的长河中。 曾经的断崖式的文化毁灭几乎把祖先遗留下的图腾崇拜给消灭干净。 三才赶紧解释:“官家可不敢小看这些东西,十二章纹意义非凡,日、月、星辰,取其照临之意;山,取其稳重镇定之意;龙,取其神异变幻之意;华虫,羽毛五色,甚美,取其文彩之意;宗彝,取供奉孝养之意;藻,取其洁净之意;火,取其明亮之意;粉米,取有所养之意;黼,取割断、果断之意;黻,取其辨别、明察、背恶向善之意。” 赵祯没想到光衣服上的图案就有这么多的含义,一旁的薇拉更是被惊的目瞪口呆,在她的国度只要穿着丝绸就是贵族,即使是帝王也不过是穿的最好丝绸而已,哪有图案还有这么多意义的。自己的主人是宋国的皇帝,富饶国度最有权利的统治者,想到这里她的手指就微微颤抖。 一旁的三才不屑的瞥了薇拉一眼,“你这外种就不该服侍官家起居,要不是官家疼你,你连看一眼这大裘冕的资格也没有!”说归说,但三才还是教她如何系好玄衣内的系带。 即使被骂薇拉依然是笑眯眯的听着,学着,她才不在乎三才骂她,这个胖胖的管家要是真不喜欢自己,早就把自己撵出去了,怎么会在这里让自己接触最华美尊贵的服饰? 看着她傻笑的样子,三才无奈的叹了口气:“官家咱以后能不能不招这些东西了,这外族外种的在禁中朝臣们可少不了说闲话。” “让他们说去,不过是个外族女子,他们除了说说还能怎样?” 赵祯无所谓的摆了摆手,他最不在乎的就是大臣们的舆论,开玩笑,整个大宋的民心都是向着自己的,以后更是要利用百姓对付世家大族,怕球呢? 当一顶前后各挂十二根珠子的冕旒戴在赵祯头上的时候,这场折磨终于结束了。 刚刚还说睡觉的王语嫣呆呆的看着赵祯,这身大裘冕穿在他的身上威严端庄,年轻的俊脸在冕旒下忽隐忽现,以黑色为主的大裘冕无时无刻的透露出无上的肃穆,使得他整个人的气质为之一变。 赵祯站起在看到铜镜中的自己吓了一跳,这身衣服还真是自带光环啊!伸手准备撩起眼前的珠帘,三才大惊失色的抓住他的袖口,“官家,可不敢随意撩帘蔽明,这是大失礼!到了大庆殿更是如此,皇者视物不可察察为明!” 赵祯苦笑:“这是什么谬论?你的意思是说,身为皇帝的人,必须洞察大体而能包容细小的瑕疵?” 王语嫣开口道:“这可不是三才的意思,而是周礼中所说,蔽明是为了让你能看到大体而忽视不重要的小节,身为帝王不就应该这样吗?您今日登基为帝带上蔽明就是注重大体忽视小的瑕疵体现官家你的包容。” 赵祯听了连连点头,没想到王语嫣居然对礼法了解的这么透彻,看了看一旁小鸡啄米的三才气不打一处来:“你这货还堂堂东宫管事,这点小事都没人家语嫣清楚!” 三才谄笑连连:“奴婢这种阉货怎么能与王家小娘子相比……嘿嘿,官家明察秋毫应该早就知道了!” 这马屁拍的太假,赵祯随手用笏板拍了他一下,“还有别的东西要穿吗?” 三才赶紧摇头:“穿的衣服就没了,还有就是入大庆殿等待,您已经在先帝驾崩后接了遗诏,登基的时便没了三辞三让,由相公宣读再次宣读遗诏即可,鼓乐齐鸣之时便可坐上御座登基继位。之后先景灵宫,谓之“朝献”;次太庙,谓之“朝飨”;末乃有事于南郊。” 见赵祯的模样,三才又小心的提醒道:“晚上还要赐宴群臣……” 赵祯点了点头,“这些我都知晓,百姓呢?我什么时候给百姓看?” 三才被他的话惊得舌头打结,“官家还要给百姓看?这种大礼如何能有百姓搀和?” “难道朕在去景灵宫和太庙的路上百姓也不得见?!” 面对赵祯的疑问,三才苦笑着说道:“以前是能观看的,可两府大臣刚刚送来文书,说此次官家登基未免叛逆余孽破坏,宫中的御前班直先一步黄土垫道净水泼街,驱赶百姓……” “谁签署的文书?为何朕没有看到!”赵祯怒发冲冠,系着冕旒的小脸憋得通红。 三才干着嗓子回答:“这是两府公文,只需下达给有司办理即可,没有送到东宫来,这还是彭七收到告诉奴婢的呢!” “下旨传令殿前司诸班直,没有朕的旨意谁也不准调动,违令者斩!”赵祯愤怒的捏着拳头,白皙的手掌上留下数道印记。 大宋皇帝唯一牢牢抓在手中的就是兵权,殿前司、侍卫亲军马军司、侍卫亲军步军司合称殿前三衙,主掌的便是全国上下所有的禁军,而各衙的指挥使都是受官家虎符节制。也就是说没有皇帝的命令谁也不能随意调动,即使是枢密院要调兵也要到自己面前画旨才能调动。 现在两府的公文居然敢调动殿前司的诸班直,这简直是赵祯不能容忍的事情,他们少了一个最为关键的步骤就是把奏疏送到自己这里加盖皇帝神宝! 第一百七十六章斥责朝臣(第二更奉上) 三才迈着两条大象腿在皇宫结实的地砖上奔跑,本是寒冷的冬日他却出了一脸的汗水,即使这样他也不敢减慢速度,还是一往无前的拼命冲刺。 “这不是东宫的三才大官吗?你不再东宫伺候官家跑到这左银台门干嘛?” 陈彤身穿大红色的朝服站在左银台门的门口正指挥着一些小内侍在搬运东西,无意中抬头看见飞快奔跑,发出巨大脚步声的三才开口问道。 “不得了了!官家宣秘书省制诰去东宫拟旨!” 三才一张口就把陈彤吓了一跳,这登基大典就快开始,官家好端端的拟旨干嘛?! “大官说笑了,拟旨也该寻御药院的勾当官,您亲自来这秘书省干嘛?难道要宣制诰御前拟旨不成?有话慢慢说这么着急作甚。” 陈彤看着手心出汗的三才在自己新换的朝服袖口留下手印,心疼的开口安慰,不是心疼三才,而是这朱红色的朝服只有在今天才能穿,好端端的就被汗水印了个记号…… 三才深吸两口气就像一条上了岸的胖头鱼,“诶!两府的相公也不知是怎么想的,居然行公文到有司擅自调动殿前司的诸班直,要在官家敬天祭祖的路上驱逐百姓嘞!要命的是还没有去御前画旨,官家知道了大为光火,这不叫老奴来宣秘书省制诰,亲自下旨训斥嘛!眼瞧着就要到良辰吉日,这些相公不是耽误事嘛!” 陈彤原本被冻得发红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这是要干什么?难道两府相公都疯了不成,刚刚平定荣王叛逆没多久,又触官家的霉头!先帝还在景福宫中躺着呢! 提起朝服的下摆,对三才叫了一声:“大官稍后,奴婢这就去传唤周制诰!”便急急的向秘书省赶去,他看得出三才是真的跑不动了…… 陈彤是个精明人,他知道在这皇宫中谁最大,还有什么比得上官家的命令还重要? 当三才喘过了气呼吸刚刚变得均匀的时候,陈彤拉着周湛一路小跑的赶了过来,当初就是他亲手写下遗诏。 此时的周湛满头雾水,被陈彤拉着一路跑来气喘吁吁,“这是怎么回事?” 三才见他来了也不回答拉着他便向东宫跑去,路上才说出原委,“官家宣你御前拟旨!快走莫要耽误了登基的好时辰!” 一听是官家宣自己,周湛也就跟着三才不再言语,今天官家就要登基,他下的旨意都应该通过才是,能找自己下下旨而不发中旨说明事情不是很难办,否则官家直接下中旨不就完了。 所谓的中旨便是皇帝自宫廷发出亲笔所书或以诏令形势并不正常通过中书门下,直接交付有关机构执行。在大宋这样的旨意具有至高无上的权利,但官家一般不用,因为毕竟不是通过正常手续办的,所以有些朝臣会反对,跑到皇帝面前指责这一行为,甚至加以抵制。 这样的中旨官员是没有封驳权的,不像普通的圣旨在经过中书门下的时候官员可以抵制,可以不接受。连制诰也能行使封驳权。 东宫中暖洋洋的,周湛却跪在地上瑟瑟发抖。 赵祯看着地上的周湛笑道:“你抖什么?难道这大壁炉不暖和?” 周湛看着官家随手把一张拟好的词头丢进壁炉中,上好的蜀锦在橘红色的火焰中慢慢的燃烧变成青烟,连忙颤声问道:“官家可有不满?” “言辞太过轻微,简直是微不足道,朕的旨意是要斥责两府朝臣,知法犯法!明知调动禁军需要到朕的面前画旨,可却依然擅自行文,朕就是想知道,既然如此那虎符节钺又有何用?!” 周湛木呆呆的望着年轻的官家,身穿大裘冕的他即使还没登基也已经是君临天下的霸主,接过三才递来的新圣旨,颤抖的在上面写下言辞激烈的斥责之语。 一旁的三才开口小声的念叨:“朕甚憾,荣王谋逆在前,尔等仍不铭前车之所鉴,今日擅调御前诸班,要虎符节钺何用?尔等皆是两府重臣,岂能知法犯法?先帝棺椁犹在,诸公思量!” 赵祯点了点头:“这还差不多,立刻送到两府传阅!” 在周湛走了以后,三才苦笑着说道:“官家,今日是您的大日子,为何要斥责群臣,晚上还要赐宴呢!” “新官上任还要三把火呢!何况大宋的官家?文臣做错事就让朕既往不咎,门也没有!” “可官家素来以宽仁为主,今日又是登基大典,说不得还要大赦天下嘞!现在连朝臣都斤斤计较的……”三才看着赵祯的脸色声音越来越小最后消失。 赵祯信步而出,三才的担心根本可以忽略不计,现在的朝臣根本就没有别的选择!身后的内侍提着大裘冕的衣角跟着,没办法谁让这衣服过于宽大,即使是按照身材量身定做也还是稍稍长了一些。 大庆殿距离东宫不是很远,一路上都有内侍跟着赵祯也不嫌无聊随意的拉着家常,当然聊得都是宫中的家常。作为大宋的官家,皇宫中的内侍宫女就是家人,这是不得不承认的事实。 赵祯很少把他们当作身体不健全的人看待,聊得话题也是跟他们有关的,“陈彤听说你的母亲前些日子去世了,朕准你出宫探望,今天忙完就回家看看吧!” “多谢官家惦记,奴婢在宫门落锁之前出宫,明日一早便回来,不怕官家笑话,奴婢家中姊妹甚多,当初我爹死的早,老娘怕养不活才把我送到天家来讨口饭吃。” 赵祯点了点头,这种情况很普遍,除非活不下去谁忍心让自己的儿子进宫受这一刀? 就连周怀政也不过是被太宗从战场上捡回的孤儿,要说这老赵家还真是不错,最起码对内侍人数的控制很好,皇宫中并没有多少内侍,宫女和他们不同,上了些年岁便能放出去寻个良人嫁了便是。 内侍出宫却只能在快要老死的时候,不是天家不放而是他们不愿离开,周围都是正常人,他们受不了鄙夷的眼神,只有在皇宫中才能抱团取暖的活下去,都是少了个把的,谁笑话谁? 老赵家对内侍宦官的权利限制的比较严格,即使像陈琳那样服侍了两代官家的老内侍,入内高品都都知也不过相当于外朝的五品官而已。 总的来说有什么样的主人就有什么样的下人,宋朝皇帝大多是仁慈善良之辈,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常年服侍皇帝的内侍也是如此。 并不是说就没有可恶的宦官,而是相对的少些,还是好得多,太宗真宗时期的名将秦翰有勇有谋,共四十九次受伤,不居功,不揽权,不谋私利的。可以说他是宋代宦官中在军事方面最杰出的人才,即使与一般的将帅相比,他亦是相当出色的。 真宗甚至还给他赐字仲文以示恩宠,死后追赠贝州观察使、彰国军节度使这样的文人职衔。 赵祯身为大宋官家皇宫的主人当然要对这些有所了解,帝国百科中的详细记载让他省了不少事,毕竟一个皇帝没事老打听宦官的事情说出去也不好听。 之所以翻开帝国百科还是为了不再文臣武将面前出丑,登基大典这种隆重场合自己要是出了差错乐子可就大了,赵祯可不想在史书中留下一句:官家继位,于大庆殿之上多有呓语,群臣不明方请御医诊之…… 还好帝国百科中详细的记载了当初老爹继位时的情形,虽是文字记载也应该大差不离。 看着在后殿御座上闭目养神的赵祯,陈彤悄悄的带人离开,也该让官家好好休息一下,刚刚两人聊天的模样就像是在和普通朋友聊天,一点拘束感也没有,甚至自己都没在他身上感觉到那种说不出的隔阂。 后殿中极为安静,虽然是后殿可依然庞大无比,柱子上是美丽的纹饰,房梁上是内敛的雕刻,就连藻井都如美丽的壁画一般绚丽多彩,宋人的艺术水平之高远远超乎赵祯的想象,后世流传下来的作品也就那幅清明上河图能窥见其冰山一角吧! 大庆殿的后殿都是如此,那正殿又是如何?!赵祯都不敢想象。 说来有些不好意思,赵祯自从入主东宫就没在皇城中溜达过,尤其是一墙之隔的皇宫外城,那里是两府办公之所在,大庆殿也是坐落于中轴线上。 皇城之中只有大庆殿是坐落于中轴线上的,其他的宫殿解释偏殿,所以大庆殿也变成了大朝会和官家登基的理想场所。 赵祯快速的浏览书中的内容,其实也没多少,主要是记一下什么时候自己该干什么就行。 赵祯在脑海中慢慢的合上书闭目假寐起来,一门之隔的前殿已经有争吵声响起,赵祯微微的翘起嘴角,不用说一定是在传阅自己的圣旨,两府大臣一向是冲着官家开炮的,什么时候官家也开始斥责他们起来了,还一次斥责这么多! 宋朝的文臣舒服的很呢! 拿着最高的俸禄,享受着最好的福利,还有太祖与士大夫共天下的保护伞罩着,老爹的劝学篇更是让人向往读书做官这条路,赵普一个宰相居然因为官员的任用问题敢对太祖围追堵截,直说到太祖答应才肯罢休。 这时候要是被官家撵出去比状元及第还光荣,御史台的乌鸦更是瞅准机会就上谏,非要让官家难看才算完,这都是些什么人?难道这就是所谓的直臣,忠诚?不见得吧! 赵祯现在最想把送给老爹的摇椅搬来,躺在上面好好享受一下外面的喧嚣,来吧,欲要使其亡必先使其狂! 第一百七十七章新皇登基遇刁难(三更) 前殿的争吵声慢慢平息,赵祯从失望的摇了摇头,居然这么快的就偃旗息鼓了,赵祯虽然得了皇位,也是名义上的官家了,可只有过了今日的登基大典祭拜天地祖宗之后,才算是得到法礼承认的正式官家。 陈彤又悄悄的过来把在前殿所看到的一切都告诉赵祯,“启禀官家,外臣们看到您的旨意一下子就疯魔了,御史们大骂两府相公知法犯法,更有甚者说……” 陈彤说道这里结巴了一下不敢往下说,赵祯挥了挥手,“接着说!这里无人没甚关系!” “更有甚者说两府欲要架空官家,让您当汉献帝!” 赵祯不怒反笑:“这些个御史还真是大胆,什么话都敢说出来,也不怕两府相公们报复!” “相公们可不敢报复这些乌鸦,今天报复了,明日便会有更多的说辞嘞!事情闹大了反而要自请出外才能干休……” 赵祯惊奇的望着陈彤,直到把他盯得发毛才开口:“没想到你小子看的还真是清楚,这些年没少在官家身边听到这些事情吧?” “奴婢也就是随便一听,这种事情往往是一个耳朵听一个耳朵冒的,今天是赶巧想起先帝说的话了,这不给官家您卖弄一下嘛!”陈彤讪笑着解释,生怕赵祯说他干政了。 赵祯并不怕他干政,他也干涉不了,内侍宦官的权利就在那里放着,何况两府相公都对内侍拥有人事权,只要他敢干政,寇准一帮相公就敢把他调到禁中最苦的地方打杂。 唯一能护住他的就只有自己这个官家,赵祯笑眯眯的说道:“陈彤你是个聪明人,只要你以后不再听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好好办自己的差遣,肯定会比现在有前途的,把心思用在差遣上才是正理,你瞧瞧三才和陈大官便知。” 陈彤的脸色变得通红也不知是羞愧还是尴尬,“官家恕罪,奴婢以后一心办差绝不多言!” “知道就好,下不为例,你也好好提醒其他人,朕既然入主禁中,这禁中必须是铁板一块,要是还有消息泄露出去,别怪朕无情……你也知道,朕从未把你们这些内侍当作是宦官,更多的是当成天家的家生子!” 对于陈彤这样的人,既要施恩又要警告,光有萝卜是不够的还要有大棒。 之前老爹曾经用皇城司把禁中犁了一遍,可结果又如何,荣王谋逆虽然在老爹的棋局之内,可就连老爹自己也没想到叛逆的人数会有那么多! 否则赵恒也不必等赵祯前去救驾,完全可以下旨让皇城司禁军扑杀他们。 老爹的前车之鉴在那摆着呢,赵祯可不敢马虎,以后禁中就是自己的家了,家里人当然要忠实可靠才行,否则他连觉都睡不好。 外面的的吵闹变成窃窃私语,寇准刚刚大喊一句:“竖子污蔑相公,老夫与你当着官家的面辨个明白!” 果然是被老爹称为刚忿如昔的寇准,一句话就把御史台的御史镇得说不出话来,往日里他们可是最为最好都好斗的一群人,在朝堂上就没怕过谁,御史是官家亲自挑选安排的,往往是些贫家子弟,算是官家手中对付世家豪族的剑,可这把剑却是一把双刃剑,不光能伤人,还能伤己! 但历代官家都没有磨去他们伤己的一面,赵祯开始的时候不理解,可现在知道了,如果变成官家的工具还能称得上是御史台吗?大宋的官家留下御史的棱角就是为了时刻提醒自己。 外面的声音慢慢平息,赵祯从容的站起,自有身旁的宫女帮着整理衣服,刚刚摘下的平天冠又被带上,晃动的珠帘让他一阵眼花慢慢的移动脚步才发现,只有稳稳的前进才能看清前面的事物,赵祯暗自感慨:这玩意还真是察察不明啊! 当他来到殿外群臣齐齐的拜倒行礼,赵祯自觉的站在御阶之上但却没有坐倒,他在等待寇准宣读遗诏,这是正式宣读遗诏,可不比陈琳站在景福宫前宣读的样子。 朝中的大臣显然没想到官家居然对刚刚的吵闹一言不发,居然还没事人似得站在御街上笑眯眯的看着寇准伸手虚引。 赵祯此时已经完全的占据了主动,刚刚的事情只要他不开口,群臣们就不好先说。 寇准稍稍有些无奈的走上御街,微微整了整身上的朝服便从陈琳的手中接过遗诏,年过花甲的他嗓音洪亮没有一丝沙哑。 “朕嗣守丕基,君临万寓。惧德弗类,侧身靡宁。业业兢兢……”这些都是老爹自述的事迹,赵祯越听越感慨,尤其是后面,居然说了有关自己符瑞荐臻的事情这便是更加难得,有几个帝王临死前愿意忏悔过往的? 不光是赵祯自己惊讶,连殿下的群臣也跟着呜呜的哭泣,那日陈琳根本就没念出前半段,而是直接宣读赵祯继承皇位的段落。 “皇太子某,予之元子,国之储君。仁孝自天,岐嶷成质,爰自正名上嗣。毓德春闱。延企隽髦。尊礼师傅。动遵四术之教,诞扬三善之称。矧穹昊眷怀,寰区系望。付之神器,式协至公,可于柩前即皇帝位。祯虽年幼,却识大体,方略有纲,二六年华,方……方可亲政!遇事不决,面于太后,太妃……” 念到最后寇准的声音显然开始打结,全文中居然没有提到一句让朝臣辅助的话,这让殿中的文武百官都瞠目结舌,难道年轻的官家已经能自行处理朝政了吗? 朝臣们是万万不相信,即使赵祯天资聪慧,但说到底他还是个十二三岁的孩子……小事还好说,多有朝臣写下处理意见送达御批即可,可万一遇到大事,岂能是他所能决定的,难道宋氏江山真的要维系在一个孩子的手上! 寇准刚念完遗诏下面的群臣便开始了窃窃私语。 赵祯并不理会,从他的手中接过遗诏对着景福宫的方向拜下:“儿臣定当尊父皇遗诏,维系大宋江山!”三跪九拜乃起,陈琳立刻对外面高声喝到:“新皇即位,国寿永昌!” 呼喝声不断的在皇城中回荡,无数的黄门内侍呼应,慢慢的城墙上的禁军也跟着叫喊,直到东西角楼上的钟声响起方才消失,九声钟响意味着大宋迎来了新一任的官家,群臣的低声交谈被皇宫外巨大的欢呼声所掩盖,一时间人声鼎沸,山呼海啸! 丁谓笑眯眯的看着一旁的寇准道:“怎么样,现在还有谁能阻止官家亲政?” “哼!老夫本就是拥护官家的……” “哦?真是这样吗?你们拥护官家难道不是因为官家相较皇后更加的容易控制?可你现在看看,官家还是个好像与的主吗?当初你应该见识过他的手段,不瞒你说,我到现在还心悸嘞!” “官家乃是九五至尊,岂能以小手段治国?” 丁谓轻轻的拍了拍巴掌道:“说得好,说得好!小手段不能治国,可官家却有的是大谋略,你们这些世家大族怕是第一个要倒霉的人!” “竖子不足与谋!”寇准甩手便不理会丁谓。 赵祯坐在御座上听着外面传来的欢呼声,权利这种东西真的会让人迷醉,外面山呼海啸的声音让他激动,这说明什么?说明皇城外的百姓都是支持自己的! 这才是真正的众望所归,多年的经营得到收获,还有什么比这更加让人享受的呢? “辽国使臣张俭觐见,恭贺官家登基即位!”随着内侍的高喊,一群契丹人在张俭的带领下走进大庆殿,显然有一个少年是头一次看到这么恢宏的建筑,也是第一次见到如此年轻的赵祯。 当所有人都跪下叩拜的时候,唯独他站着不动,张俭着急的拉着他的裤脚小声道:“燕哥,快快参拜大宋皇帝!” 但他的话没起什么作用,名叫燕哥的少年还是直愣愣的盯着宫殿四处乱看。 “那小子,你的膝盖不会打弯是吗?”赵祯坐在御座之上看着他问道。 “你是小孩,我也是小孩,为什么我要拜你!”少年语出惊人的开口,立刻遭来了群臣的呵斥:“岂有此理!即使辽皇来了也要只能和官家面北而坐,你是何人居然敢口出狂言!” “这是辽皇幼子,成天在草原上打猎,从未学习过礼法并不懂大宋的规矩。”这位叫燕哥的少年地位很高,连张俭也不得不拉下脸给他求情。 赵祯挥了挥手:“算了,此事作罢,如有下次定当严惩,都平身吧!” 张俭立刻深深一礼带着使团起身道:“辽皇恭贺大宋官家继位,特命使团前来祝贺,进贡骟马五百匹,牛羊各千头,人参……” 赵祯在听到骟马后脸色便不好看起来,骟马就是太监马,没有生殖能力的马有什么用,更重要的是皇帝亲政后便可大婚,这时候送来骟马是什么意思? 但最让赵祯耿耿于怀的是历史上的仁宗皇帝无后!无后啊! 越想越生气,看着地下群臣不服不忿的样子,赵祯计上心来,“多谢辽皇的赠礼,好大的手笔,五百匹骟马!” 赵祯刚刚说完那个叫燕哥的少年嘴角露出蔑视的笑容,五百匹马算什么,还都是阉割过的骟马,即使再俊的宝马,严格后就废了,这就把大宋官家高兴成这样,看来他不过就是个十二岁的小屁孩而已。 但赵祯接下来的话让他脸色难看,“真是解了朕的麻烦,朕还想着如何犒劳三卫的雄兵,没想到辽皇就送来骟马,陈琳!派御膳房最好的厨子,把这五百匹骟马都给宰了,晚上以肉汤,烤马肉招待朕的三卫士卒!” 第一百七十八章民心所向 赵祯的话令大殿中的张俭等人脸色一变,大宋皇帝刚刚登基就要杀马犒劳自己的部下,既然把自己把马送给大宋,那马就是人家的了,人家怎么处理也不关自己的事情。 可这年轻的官家太意气用事,难道不知自古以来杀马被视为不祥?! 张俭的心中对赵祯一直充满警惕,自从他在高阳正店成功化解自己设下的圈套后,张俭就知道这位年轻的官家手段凌厉的很,现在他要杀马犒劳士兵又是意味着什么? “官家圣明!”慢慢的朝中的大臣反映过来,躬身行礼齐齐的称赞赵祯的行为,这让燕哥儿和张俭莫名其妙,皇帝都败家到这种程度了,居然还说他圣明?难道大宋的朝臣都疯了不成! 对于契丹人来说马是他们的朋友,每个契丹人从出生开始就在马背上,他们爱马,尊重马,不杀马,更不吃马肉,燕哥至今还记得,自己是在阿妈系在马背上的篮子中长大的。 “这大宋官家还真是昏聩,五百匹上好的骏马说杀就杀!”燕哥儿小声的对张俭说道,脸上满是不屑的神色。 但张俭此时却小声念叨着:“杀马?杀马?亡马!……秦穆公尝出而亡其骏马!” “张丞相您说什么呢?” 燕哥儿看着脸色剧变的张俭奇怪的问道,伸手悄悄的拉了拉他的衣袖。 张俭苦笑道:“老臣忘了一个华夏典故,现在想起却为时已晚,你可知道这些朝臣为何这么称赞?” “为何?!”燕哥儿好奇的问道。 “这杀马是有典故的,春秋战国时期,秦国的秦穆公外出王宫而丢失了自己的骏马,当他当他找到的时候却发现马已经被人杀了,并且那些人还正在一起吃马的肉,秦穆公不仅没惩罚他们,还送去了酒水,后来晋国攻打秦穆公把他围住,那些曾经吃马肉的人便回来帮助秦穆公。” 燕哥听张俭解释完眼睛一转的说道:“你的意思是大宋官家用咱们的五百匹骟马拉拢手下的士兵?” “是啊!”张俭无奈的叹了一口气又道:“这位大宋的官家虽然年轻,可手段却不简单,看似肆意妄为的事情却总能找到合理的解释。恐怕他会成为咱们大辽的心头大患!” “哼!靠这种手段拉拢部下,也不见得是什么圣君明君!”燕哥儿虽然也被赵祯的手段佩服,可他表面上依然是不服不忿。 张俭看着他稚嫩的脸庞笑道:“大宋与咱们大辽不同,即使咱们得了他的燕云之地,可大辽依然不是中国,只不过是文书中自称罢了,汉人讲究士为知己者死,而契丹人更加服从于强者。” “那左丞相是佩服强者,还是为知己者死?” 燕哥儿的眼睛变成月牙,笑眯眯的对张俭问道。 张俭苦笑着摇了摇头,“张俭当然是为知己者死!”见燕哥儿的脸色变得难看,随即说道:“为知己者死更加忠诚,服从强者要是出现更为厉害的人物呢?” “没有人比父皇更厉害!” 面对怒目而视的燕哥儿张俭并不争辩,而是眼观鼻鼻观心的站在大殿的一侧不再言语,燕哥儿瞧见他的模样渐渐的不说话,他知道即使最凶猛的狼王也有老死的一天…… 登基大典依然在进行,赵祯在所有人的祝贺声中接过代表官家权利的大宋皇帝神宝,陈琳高呼:“神宝既授,国运昌隆!” 一时间鼓乐齐鸣,黄钟大吕之声不绝震撼人心,这就是华夏礼乐?燕哥儿被深深震撼呆呆的望着上首的赵祯,一旁的张俭也是心中激动,这中场面才算是真正的帝王之威! 赵祯在接过皇帝神宝后对早已在远处等待的陈彤挥了挥手,一张明黄色的圣旨被他递了过来,赵祯当着所有人的面在上加盖玉玺。 这便是所谓的大诏令,皇帝大赦天下或是发布更为重要的文件都叫大招令。普通的命令便叫圣旨或是中旨。 陈琳当众宣读大赦诏旨,群臣再次拜下:“陛下仁德,悯怜苍生,大赦天下,功在教化!” 赵祯的嘴角有些抽搐,自己在这坐了不到一个时辰,下面的朝臣就跪了这么多次,他真担心有些年老体弱的跪下去就起不来了…… 还好有前面的珠帘当着,不然赵祯的表情一定会引起朝臣的不满。 冗长的大礼终于结束了,但赵祯的折磨才刚刚开始,现在他才明白皇帝也不是那么好当的,有时也是个体力活! 陈琳扯着嗓子大喊:“上亲郊,郊祭!” 朝臣立刻呼应:“恭荐岁事!” 赵祯就被从舒服的御座上扶了下来,陈彤在前虚引到后殿更衣,勒的自己喘不过起的大裘冕被脱了下去,转而换成稍稍宽松的通天冠服,看来谁都知道接下来是一趟艰辛的旅程,在陈彤的指引下向御马监走去,天子仪仗全都准备好了,大驾卤薄是皇帝前往南郊拜祭天地的时做礼仪之用的。 整个仪仗队规模浩大,有五千余人,近三千匹马,持乐器兵杖三千多件,而且队伍的组织十分严密,每一个人的位置和穿着、道具都是明确规定好的,多而不乱,庞而不杂。 赵祯看着自己的太子三卫在其中满意的点了点头,这种事情三卫是最为合适的,纪律已经深入到他们的骨子里。 陈彤捧着卷图查验,现在的大驾卤薄卷图,还是当年太宗特地派画师把整个队伍准确无误的画下来的,为的就是永久的传承下去。 祭祀的过程更加繁琐,先去南郊祭天,然后是景灵宫祭皇帝,最后是去太庙祭祖。 当赵祯坐在车驾上缓缓出宫后,立刻被眼前的景象惊呆,城外的百姓人山人海,仿佛整个东京城的人都来了。当看见自己的仪仗后,所有人面对自己躬身行礼,人如潮水般的弯腰,就像风吹麦浪,震撼着赵祯的心灵。 在车驾移动后人们自觉的直起腰互相交谈,此时还没强制的跪拜之礼,不似后世见了皇帝就要下跪,宋朝给了百姓最基本尊重,这时候连轿子都很少有人去坐,都是些妇人才乘小轿出远门,以人为畜这种事情不光士大夫不屑为之,就连寻常百姓也不屑,赵祯默默感慨:这是一个最好的时代! 万岁之声不断,无论男女老幼皆是喜笑颜开,百姓的感情最是淳朴的在他们看来,有赵祯这样仁孝的官家执掌大宋,他们的日子会越过越好。 第一百七十九章来自蛇蝎美人的威胁 繁琐冗长的祭礼差点把赵祯累趴下,已经被提升为内院都知的三才亲自端着热水送到福宁殿。 “官家快些用热水烫烫脚,明天还的忙嘞!” 赵祯在薇拉的舒服按摩下直直的坐起,惊讶的望着三才道:“还有什么要忙的?今天朕不是已经完成登基了吗?整整围着东京城跑了一遍!” 三才捅了捅一旁的陈彤,显然他是把皮球踢了出去。 “官家,明日便是先帝的入临,文武百官和官家都要哭临嘞!” 赵祯点了点头,他突然想起自己被登基大典冲昏了脑袋,老爹还没入永定陵…… 相对于自己的登基大典,老爹的葬礼更加复杂,还好需要自己的事情并不是很多,主要便是审定庙号谥号,更改年号之类的事情。 “朕知晓了!”赵祯木木的点了点头。 三才和陈彤见官家的脸色悲伤双双退下,他们可不愿这时候触官家霉头。 薇拉卖力的抱着赵祯的脚使劲的揉捏,她能感受到主人身上浓浓的疲倦和难过,这时候要是女主人在就好了,她能开解主人的心事,可偏偏她偏偏被接走了,主人虽然不舍可也放她离去,薇拉实在想不通,既然喜欢为什么不留下,难道身为大宋国的皇帝还要遵守规则自己制定的规则? 赵祯缓缓躺下,宽阔的宫殿中只有薇拉和自己俩个人,内侍宫女就像是泥塑一般站在外殿,整个福宁宫静悄悄的,除了薇拉的动作就没了别的声音。 看来皇帝称孤道寡一点没错! 伸手把往床上爬的薇拉拽下来,这小妞也不知怎么想的,就喜欢往自己的床上钻,每次还只脱得像只小羔羊,美曰其名的给自己暖被子…… 看着装可怜的薇拉,赵祯无力的挥了挥手,“外面有你睡的地方,朕已经让陈彤给你加了一张小床,没事别往朕的被窝里钻。” 赵祯说完这句话自己都觉得好假,哪个正常男人能拒绝薇拉这种尤物?可自己的年岁实在太小,即使心理年龄成熟,也架不住身子弱啊! 刚过完年勉强算是十三岁的身体,怎么能经得住薇拉这种尤物,光看看就觉得身体被掏空! 赵祯躺在床上胡思乱想,直到无聊的睡了过去。 冬日的阳光悄悄的洒向皇宫,仿佛连他也能感受到大宋新皇即位,阳光晒得人暖融融的,整个皇宫恢复了一丝生气,虽然先帝大行如阴云般笼罩在禁中之上,可官家继位就如这暖暖的阳光冲散了宫人们心中的压抑。 虽然表面上还要装作悲伤的样子,可心中却是高兴的紧,现在的官家可不似先帝那般喜怒无常,脾气暴躁。整个东京城谁不知道他是仁慈的主! 当三才带着宫女端来热水之后,看到的却是顶着俩个黑眼圈的官家,原因无他,赵祯择床! 在舒服的别墅中住惯了,赵祯连禁中最好的福宁宫都住不了,改造势在必行啊! 三才用热毛巾一边给赵祯敷脸一边忐忑的问道:“官家,要不要奴婢把东宫的用度都搬过来?这样下去如何是好啊!” 赵祯摇了摇头:“算了,东宫中的用度一样不变,悉数留下。朕抽个时间在画些图纸,你送去将作监找之前营造的人再做出一套便是。” 三才点了点头把已经凉了的毛巾换下,指挥宫女给赵祯穿衣服。 “官家就这几天的事情,您再忍忍,等从巩县回来就好!” 赵祯兴奋的问道:“还能出京城?!” “当然要出京城,您和皇太妃还要把官家送到永定陵才算是礼成嘞!” 听到皇太妃三个字赵祯的脸色慢慢的阴冷下来,差点把这蛇蝎美人给忘记了,这么多天安插在她身边的柔怜也没传消息给黑手,难道有什么变故? 现在的杨贤妃摇身一变成了皇太妃,她只在赵祯登基大典的时候让一个小内侍传来话说,伤心过度起不了床,赵祯相信才有鬼,她肯定是躲着自己。 算了,既然是躲着自己,就说明她现在不敢轻举妄动,现在是非常时期,两下相安才是现在最好的局面。 除了福宁宫到处都是哭临的声音,所谓的哭临就是帝后死丧,集众定时举哀,地点便在帝后经常去的地方,这是在告诉死者,活着的人对他们的离去很悲痛。 悲伤这种东西是会传染的,朝臣们的哭声让赵祯忍不住想起之前老爹的一点一滴,景福宫中的考校,观看火药弹时的兴奋……这些画面一齐涌了上来,内侍宫女们也跟着嚎啕,悲切的声音传到宫外,使得整个东京城都陷入悲鸣之中。 杨采薇穿着一声白色的孝服蹲在地上嘤嘤的哭泣,赵祯远远的看见就准备离开,可天不遂人愿刚刚掉头就听见凄惨的声音,“官家来了,让本宫好好看看你!” 杨采薇开口就把赵祯的退路堵上,这时候赵祯要是装作听不见离开,以前攒下的好名声就全丢了。 使劲的用粘着姜汁的袖口擦了擦眼睛,辛辣的刺激不断的让赵祯眼睛留下泪会,哽咽着朝蛇蝎美人走去, “小娘娘……保重身体,节哀顺变啊!” “官家也是,莫要过于伤心坏了身子,耽误了朝政!” 杨采薇说完,伸出软若无骨的手使劲的捏着赵祯肉嘟嘟的小脸:“瞧瞧,我的儿这些日子受苦了,这小脸瘦的全是软皮子!” 赵祯在内心翻了个白眼,谁是你的儿?! 这话也好意思说出口,刘娥毕竟是自己名义上的生母,天下人都知道的事情自己也只能捏着鼻子也认下,可你一个贤妃,养育自己才几天就一口一个我的儿! 看着她媚眼如丝的模样赵祯便气不打一处来,“娘娘多多保重,明日先帝太后便要去永定陵安葬,朕也要陪着一起,车途劳顿小娘娘的身体刚刚病愈,还是在宫中多歇息,朕便先告退了!” 赵祯不爽的把脸颊从她的魔爪中揪了出来,这蛇蝎美人还真是狠,白嫩嫩的脸蛋都被她捏的生疼,自己还是个孩子,有没有点人性? 杨采薇显然不打算放过他,伸手拽着赵祯的衮冕小声道:“官家怎生如此性急?小娘娘还有好多话没和你说呢!听说官家在即位之前便得了传国玉玺,这事情……要是传出去会不会有人相信?” 她的话让赵祯身体一僵,眼睛瞬间变成针孔大小。 杨采薇居然敢威胁自己! 赵祯伸手拉住杨采薇软若无骨的小手冷笑道:“你一个党项人的话有谁会相信!” 杨采薇大惊失色,脸色变得极为难看,“官家真的要两败俱伤?” “两败俱伤?笑话!真要拼起来朕可以不费吹灰之力的让你消失!” 第一百八十章老爹的宝藏 赵祯的话一出口,杨采薇的眼神立刻变得凶狠,原本的媚眼如丝瞬间成饿狼一般狰狞,咬牙切齿的从嘴中挤出,“你骗我!” “朕没骗你,朕是大宋的官家,言出法随,既然答应封他西平王就一定会做到!”赵祯甩开肩膀上的手对着杨采薇一字一顿回答。 杨采薇的目光慢慢平静下来,微笑着恢复之前的妖媚,对着赵祯清澈的双眼说道:“希望官家履行承诺!” 赵祯当然会履行承诺,这是他早早打算好的事情,给党项李明德一个西平王为的是安抚党项人,现在的大宋的军队,后勤还没达到赵祯的预期效果,如果一个西平王能为自己争取时间,赵祯不介意用一个微不足道的爵位麻痹敌人。 西平王这个爵位赵祯很喜欢,他与后世的平西王多么的相似,康熙皇帝能用手下大臣的人头为朝廷争取时间,赵祯为什么不能用一个虚无缥缈的爵位做缓兵之计的诱饵?对付李明德这样狡猾的狐狸就是要先以爵位赏赐安抚,再出其不意的兴兵讨伐。 不收回大宋的养马之地赵祯决不罢休!在赵祯看来,逃出京城的王钦若唯一做过正确的事情就是提醒老爹马匹对军备的重要性。 杨采薇这个党项间谍居然把微不足道的爵位看的如此之重,实乃大愚若智! 对于利用女人这种事情,赵祯心中一点愧疚也没有,这个女人就是个随时会噬人的毒蛇,对这样的人赵祯从不怜悯,也不会把多余的同情用在她的身上。 宫中到处是哭临的声音,赵祯带着群臣在老爹和刘娥常去的地方抹眼泪,他敏锐的发现不光是自己,就连丁谓寇准等两府相公也是不断的用袖口擦眼睛,看来大家都是用姜汁帮忙,否则谁能哭临三十七次之多? 太阳快要落山的时候皇帝和大臣的表演才算结束,赵祯的眼睛已经不成样子,眼球充血红的像是害了眼睛,薇拉看到后心疼的手足无措,还是三才机灵端来牛乳给赵祯清洗眼睛,牛乳可以缓解姜汁造成的烧灼感。 赵祯庆幸自己用的是姜汁,要是用上茱萸怕是眼睛都瞎了! 好歹这种事情这辈子就一次,忍一忍就过去了,还好唯一能安慰赵祯的是,明日能出东京城前往巩县,这对从未离开过京城的赵祯来说充满了激动。 按照大臣们的说法,赵祯身为官家是不用亲自送葬的,可赵祯极力的反对,甚至抬出了孝道和大义来做挡箭牌,开玩笑自己视察的机会可不多,绝不能被困在东京城中,他是大宋的国君,不是东京城的主宰! 从开封到巩县要路过郑州管城,汜水,等地,很有可能还会在西京洛阳过夜,这是赵祯接触外面世界的最佳途径,他刚刚登基,本就主少臣疑哪能有机会巡行各地,更加重要的原因是赵祯虽是一国之君,但想要真正的微服私访几乎不可能,君主离开皇宫这样的地方都要有几千名禁军的保护,何况是出了东京城到各地溜达? 历史上所谓微服私访几乎都是暴君的专利,北朝刘宋的末代昏君宋废帝刘昱,就特爱微服私访,但他却在微服私访路上杀人。虽然他在集市上与常人无异,可在往返集市的路上凡是遇到路人统统都要杀掉,碰上孕妇,还凶性大发,亲手剖开孕妇肚子看胎儿是男是女,如此禽兽的事迹自然被后人引以为鉴,敲响了警钟,当赵祯委婉的说出想要微服私访的时候,连陈琳都被他吓的差点瘫软下去。 这次能离开东京城的机会对赵祯来说实在难得,沿途虽不能亲自查看百姓的生活,却也能派遣信得过的人收集情报,黑手的许多重要成员再次被他调回禁中,带御器械自不用说,连鼠三那样溜门撬锁的飞贼也顶着一个御前斥候司指挥的名头,把他乐的找不着北。 晚上的皇宫静悄悄,宫人们为了不影响宫中贵人的睡眠,走路的时候都是踮着脚,冬日里除了后苑别的地方连鸟叫声都没有,不用说都被内侍捉了去。 薇拉看着满满一盆的牛乳被端出去眼中充满了不舍,“主人,太浪费了……不如赏赐给奴婢,奴婢光会捏脚暖床,还会做乳酪。” 可能是学习能力比较强,她的汉话说的越来越好,在三才的教导下连称为都能很好的运用。 “这些不用你操心,自有御膳房会处理,想吃什么就说给三才便是,他自会让人操持。”赵祯合上手中的奏疏,笑眯眯的对薇拉说道,在他的眼中这个金发碧眼的女人是心思最纯洁的,甚至超过了王语嫣那个小妖精。 黑手传来消息,王语嫣虽然被她父亲接走,可整个碧雅轩的情报依然向她的手中汇总,虽然赵妙元也有一份,可王语嫣的行为让赵祯担忧,是不是自己把她带坏了? 这份奏疏便是宋小乙派人通过马元方承上来的,其中详细的记载王语嫣的家庭背景,未来老丈人还真不简单,不光是个富家翁,还是个经融高手,更加让赵祯担忧的是他世家豪族的身份! 王蒙正居然是太原王氏的族长! 真没想到这个老丈人隐藏的这么好,居然能把自己的身份硬生生的伪装成蜀商,赵祯想到太原王氏忍不住翻开老爹的随笔,一段龙飞凤舞的飞白清楚显示他当时的愤怒。 “太原王氏与三槐王氏皆出琅琊故地,两家所藏豪右,却税负无几,实乃国之大贼!王旦,朕之辅弼,却亦为三槐王氏之人,极尽巧言,言其厉害,朕深知其所为却无应对之策,欲除王氏必除世家豪族,如今之法唯有以贫家子弟入仕方可应对,然御史多言贫家子弟亦有世家资助,为今之计尚不可得……” 读完老爹的这段笔记,赵祯只觉得不光有愤怒,还有深深的无奈,老爹已经看到了世家豪族的威胁,甚至还想出了解决办法,可上有政策下有对策。 其实解决这种文化教育资源垄断,最好的办法就是朝廷出资在各地兴办学校,老爹被思想的怪圈困在里面,形成思维定势,赵祯是两世为人,怎么能不知道教育的重要性,这是他改革的第一个要点,也是基础。 培养人才需要时间,赵祯现在最不缺的就是时间,他才十三岁,完全能等到开花结果的时候,况且不一定要从孩子开始培养,只要把贫家子弟从世家大族的手中归拢到朝廷的教育体系下就行。 轻轻的合上老爹的随笔,用特制的盒子装好,这对赵祯来说就是老爹留给自己最大的宝藏。 第一百八十一章天阶夜色凉如水 月色被云彩悄悄遮住,皇宫禁中的大殿前点起一根根蜡烛,此时非比往日,先帝太后大行必须点上手臂粗细的白蜡,放在往日可没有这般奢侈。 各个宫殿的门口被照的亮如白昼,这给晚上还有事情要忙活的内侍宫女提供了方便,但却影响了躲在阴影中潜行的幽灵。 柔怜如灵猫一般穿梭在黑暗宫墙的阴影之下,她今晚特意换上了深色的窄袖衫襦,瘦短的裙裤已经被她扎起,身为优戏的她身手敏捷,动作迅速,能轻而易举的躲开大部分宫女内侍,在遇到宫门的时候便拿出黑手的令牌通过严密的检查。 宫门口站班的御前班直在看到黑手的令牌后便立刻放行,太子三卫已经被赵祯分散到禁中的各个角落,或是成为各司的虞侯,或是诸班直的小头目,他们是赵祯改造御前诸班直的种子,宫中的禁军每日都要接受训练,从最基础的站军姿踢正步开始。 柔怜接过令牌便在站班禁军惊讶的眼神下右手齐眉的行了个标准的军礼,禁军立刻条件反射的回礼,看着消失在阴影下的柔怜不禁喃喃自语:“她是哪个部门的居然也是咱们黑手的人?” 身旁的普通禁军笑道:“刘头,俺们黑手中是不是还有不少这样的小娘子?” “想什么呢!你的申请还没通过,且等着吧!好好站班才是正理,咱黑手的各司之间可没有多少往来。” 身旁的禁军听了刘三的话耷拉下脑袋嘟囔道:“怎么还没通过,这比俺入禁军还难嘞!” 刘三翻了个白眼:“你崔猛当黑手是禁军一样?你也看见了,黑手各个都是顶顶的汉子,哪个出去不是独当一面的人物?没这些本事官家凭什么器重俺们?!别的不说,就说咱们秦虞侯,那一手长牌使得水泼不进,人家是给官家当过弩箭的!长牌被弩箭射的都快扎进眼睛里,人家动都没动一下,这才叫本事!” “他敢动吗?官家可在他身后,换了俺,俺也不动!” “少在这聒噪,你不服就去找秦虞侯,他可是放出话来了,谁要是能破了他的长牌,破格向上面举荐。”刘三说完打量一下崔猛转而嗤笑道:“你这一身腱子肉还不错,但是遇到秦虞侯怕是还不够看嘞!” 崔猛赌气的捶捶胸口,“俺明日便找秦虞侯讨教讨教!”说完就转身如雕像似的站定动也不动。 刘三撇嘴一笑,这个崔猛当真是个好苗子,就是脑子不太灵光,一个小小的激将法就把持不住,到了黑手怕会更惨,在黑手待的时间长了,刘三深知那里要的是什么人,既要忠心耿耿,又要会变通,这是官家亲自定下的标准。 宫门口的小小插曲并未影响柔怜,她几个穿梭便来到了福宁宫外,墙上的禁军都是曾经的太子三卫,现在的他们摇身一变成了御前亲卫司的禁军,见宫墙地下站着一个女子,发出实现约定好的暗号,短促的敲砖声发出没一会便得到回应。 禁军快速的跑下宫墙向一旁内侍休息的值房跑去,“三才大官,外面来了个宫女,要见官家!” 三才睁开朦胧的双眼气的发笑,“你睡迷糊了?官家是宫女想见就见的?以后站班的时候再敢睡觉看我不抽死你!” 禁军连连叫屈,“大官冤枉啊!小的宿卫怎么敢睡觉?那宫娥对上暗号嘞!” “什么?!”三才猛然坐起拉住禁军身前的甲胄就向外走去,官家特意交代,对得上暗号的人来了一定要接到福宁宫去,他有话要当面问清楚。 三才看着眼前的女子笑眯眯的问道:“是你要面见官家?” 柔怜并不回答,伸手递过一个金属牌子,上面是三颗五角星的突起外加一道横杆,三才和一旁的禁军齐齐的抖了一抖,他们见过这种令牌,上面的图案居然和彭七的一样! 两人对视一眼,那禁军便没事人似得向外走去,这种事情还是装作不知道让三才去处理的好。 “你稍等,我这就去禀报官家……”三才刚说完就见柔怜摇头道:“不行,我在来的路上已经耽误了很多时间,现在必须和你一块面见官家!” 三才实在拗不过她便带着柔怜一块向宫殿走去,女人的直觉是敏锐的,柔怜明显的感觉到数道冰冷的目光盯着自己。 当柔怜进入大殿之后首先感受到的薇拉充满敌意的眼神,这个金发碧眼的奇怪女子对自己哪来的敌意?柔怜不解的看了看薇拉只见她直直的盯着自己身上的衣服才恍然大悟,微微一笑的开口道:“这位妹妹请了,姐姐可不是来取代你侍奉官家的哦!” 薇拉抿着嘴巴不说话,这个女人怎么大半夜的穿着宫女服饰来到这里? 但柔怜接下来的话就让她把敌意抛到九霄云外:“我是来向官家汇报消息的呢!” “姐姐稍后,奴婢这就去向主人禀报!” 薇拉嫉妒的看了身穿窄袖衫襦的柔怜一眼便离开,她知道赵祯手下有一些很厉害的人,他们都有相同的名字叫黑手,显然这个女人也是黑手的一员。 赵祯穿着睡衣坐在御案后看着紧张的柔怜笑道:“怎么不认识朕了?之前也没见你如此紧张,为何今日惶恐如斯?” “之前您还是蛰伏与深渊的太子,现在已经变成九五至尊的官家,奴婢心中凄惶的厉害。”柔怜稍稍平静一下心情缓缓说道。 赵祯点了点头,这话说的没错,谁都很难想象到自己突然间就登基亲政,甚至连他自己也被顺利的过程吓了一跳。 “说吧,有什么重要的事情?”,柔怜大半夜的利用黑手令牌进入自己的寝宫绝对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向自己汇报。 “官家果然洞彻事理,柔怜别无他求,只请求官家让我见见家人……” “放肆!”赵祯的怒喝声让柔怜的肩膀抖了抖,“你难道是想用情报威胁朕不成?你应该知道朕最讨厌被人威胁!” “奴婢不敢!皇太妃打算用传国玉玺做文章污蔑官家……”柔怜跪在地上快速的说出皇太妃的打算,赵祯听完皱眉问道:“这些朕都知道可她如何放出消息?” “奴婢不知……” “你先退下,记住现在没有要紧的事情千万不要联系黑手,也不许利用黑手令牌,你的家人在朱雀门的麦稍巷口开粮店营生,钱是黑手出的,粮食是皇庄供应,这样你可放心?” 柔怜猛然抬头又重重的磕下,“奴婢感谢官家恩德!” “你不必谢我,这是你应得的!” 赵祯叹了口气挥了挥手,“只是现在最重要的是查出杨采薇如何从宫中传递消息,看来朕的禁中还不是表面上的密不透风!你的任务便是找出所有杨采薇的间人,确保朕的禁中铁板一块!” “是!奴婢一定查出禀明官家!”柔怜说完就在薇拉惊讶的眼神中消失在如墨的夜色之中。 第一百八十二章报复 柔怜快速的穿梭在禁中,她已经在路上耽误了太多的时间,本是打着去御膳房取滋补汤的名义出去的,现在看来只能把罪责推卸到御膳房的身上,宝慈宫中依然是灯火通明,石榴树的枯枝在亮如白昼的烛光下如鬼魅一般投射在宫墙上形成斑驳的鬼影。 悄悄的摸到草丛中摸了摸温热的笼屉,柔怜长舒一口气,还好笼屉的底部有木炭保暖,否则这么长的时间过去,滋补汤早就凉透了。 看了一眼什么都没有石榴树柔怜的嘴角微微挑起,这石榴树本事寓意多子多福的意思,可直到先帝大行皇太妃的肚子也没有一点动静,不得不说这是个莫大的讽刺。 拿起草丛中的笼屉柔怜三步并作两步的向宫殿中走去,也不知杨妃是怎么保养的,脸上的皮肤好的如情窦初开的十八岁少女,简直吹弹可破,难道是因为这笼屉中的滋补汤? 柔怜悄悄的走到殿门口,早有在此等候的紫霞帔和小殿直一等长行上前接引,“柔怜妹妹你今天怎生这么慢?太妃都等急了,不断的派人询问嘞!”紫霞帔见到柔怜来了开口就埋怨起来。 “好了好了,你快去把这滋补汤送与太妃便是,现在埋怨已然晚了!”一等长行赶紧开口劝慰。 紫霞帔不服气的瞪了柔怜一眼,一个小小的尚食做错了是还说不得了?但她也知道不能耽误时间,便向内走去。 柔怜见她进去才松了一口气,一旁的一等长行苦笑道:“妹妹是个机灵人,如何会范这种小错,难道不知现在的后宫中一切都是杨太妃说的算吗?以后可要打起十二分的小心才是!” “谢谢姐姐提醒,柔怜晓得了……”她的话刚刚说完便见紫霞帔急急的出来,对着柔怜恨恨的瞪一眼没好气的说道:“娘娘唤你进去,说是今晚的滋补汤甚合她的胃口嘞!小蹄子也不知走了什么运气,居然连这种小事都能得到赏赐!” 紫霞帔阴阳怪气的说话让一旁的一等长行暗自皱眉,一个三等的紫霞帔和五等尚食叫什么劲?光你一个月的俸禄就顶上人家半年的赏赐!但她却没有看见紫霞帔嘴角露出的冰冷笑容。 柔怜在一等长行同情的目光中进入正殿,她才不在乎什么赏赐,也不在乎紫霞帔的恶语相向,为官家办好事情才是正理。 身穿丝绸里衣的杨采薇正在擦拭小而精致的羌笛,羌笛表面仿佛镀上了一层薄蜡已经变得油光发亮,烛光下的美人轻启朱唇吹奏出美妙的音律,悠悠的羌笛声仿佛把人带到了辽阔的平原之上。 柔怜看着杨采薇,仔细打量之下才发现这位太妃其实不过二十出头而已。 “羌笛是你们中原人的叫法,党项人称之为切勒,每当吹奏的时候就能把思念带回遥远的家乡……”杨采薇轻笑着向柔怜解释,薄如蝉翼的丝绸下隐约的显露出她完美的身材。 见柔怜惶惶不安的样子,杨采薇走近用手中的羌笛挑起她的下巴,“多好看的美人啊!只可惜卿本佳人奈何为贼?背叛本宫你能得到什么样的好处,说出来也让本宫为你高兴高兴!?” 柔怜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没想到杨太妃已经知道了自己的背叛,“太妃娘娘的话奴婢听不懂……”柔怜装作害怕的样子瑟瑟发抖道。 “你的手段都是本宫一手教出来的,在本宫面前演戏是不是有些班门弄斧?你知道为何今晚要让你而不是紫霞帔去取滋补汤吗?” 说完杨采薇的眼神中露出戏谑的目光轻轻的抚摸着柔怜的肌肤。 柔怜已经完全明白,今天皇太妃对紫霞帔说的话其实就是在误导自己,今晚上的一切都是个局!是杨太妃试探自己的圈套,看来御膳房中的人才是杨贤妃的内应,还有那个紫霞帔! “嗞嗞……真是个冰雪聪明的人儿,可惜你发现的太晚了,有人已经向本宫传来消息,你是一路去了官家所在的福宁宫是吧?怎么样那里好玩吗?” 杨采薇的表情就像是猫抓老鼠后的戏谑,眼神中带着得意的光芒,心中散发着报复的快感,小狐狸居然敢瞧不起自己?!我会让你后悔的! 柔怜惨然一笑,“既然太妃已经能够抓住了奴婢,奴婢也没有什么好说的,您动手吧!” 她的话让杨采薇眼神一凝,“你难道就不担心自己的家人?本宫记得你有一个瞎了眼的老娘和被人搭设了腿的弟弟,怎么现在不在乎他们的生死了?” 柔怜笑了笑:“柔怜没有后顾之忧当然不怕死!” “哈哈,本宫怎说你背叛的如此干脆,看来你是没了后顾之忧了啊!好既然如此,本宫不会杀你,却要让你受到一生的折磨。你不是喜欢那个男人吗?我便让你再也看不见他!” 杨采薇微微一笑的对外面喊道:“紫霞帔进来,本宫要赏赐柔怜……” 宝慈宫的后殿是最让宫人害怕的地方,经常有些宫女进去就再也没有出来,紫霞帔看着被俩个膀大腰圆的嬷嬷掐住的柔怜阴阴一笑:“就说你的好日子过不长吧?你一个小小的优戏能得到太妃的赏识已经是天大的恩德,居然还背叛娘娘!不杀你便是便宜你了,自己喝下去省的脏了我的手!” 柔怜哈哈大笑:“你是什么东西居然也配这么说我,你自己也不过是个工具而已!身为她的替身就那么好吗?即使怀上先帝的孩子也要被堕掉你就不觉得痛苦?” “够了!你个我住嘴!你自己呢?不过是被俩个禽兽玩坏的贱妇而已!”紫霞帔扬起巴掌重重的扇在她的脸上。 柔怜的话深深的揭开紫霞帔内心深处的伤疤,一时间让她状若疯魔,紫霞帔原本是宫中的一个小宫娥,因为长得和杨贤妃很像便成为了她的替身,刚开始的时候她还在为能代替杨贤妃得到官家的临幸而激动万分,可后来她渐渐发现自己就是一个工具,尤其是当怀上了先帝的骨肉后还有被逼着打掉。 这种痛苦是别人不能理解的,但为了荣华富贵她愿意默默承受这一切,现在却被柔怜揭开让她内心的痛苦一下爆发出来。 苦涩的药水被灌进柔怜的嗓子中,一种灼热的就像是火在烧她眼睛的感觉,痛苦难耐的柔怜惨叫一声便昏迷过去,“把她扔到外面去!”紫霞帔再也不想看到她,挥手对俩个嬷嬷说道。 仿佛连老天也看不下这种悲惨的场面,鹅毛般的大雪从空中落下慢慢的遮住宫墙外的可怜人,宝慈宫内的杨采薇紧紧的捏着拳头,光滑细腻的额头上青筋跳动:“既然本宫在你的眼中连一个优戏也不如,那本宫就毁了她!用她的残生报复你!” 渗人的惨笑在宫殿中回荡,仿佛充满了报复过后的快慰…… 第一百八十三章鸣枪礼,文武七条 天还没有大亮,一缕阳光刚刚从天边映射出来的时候,赵祯便兴奋的睁开眼睛,今天便能出东京城了,他现在的心情仿佛即将出笼的小鸟。 “三才,三才!”躺在床上叫了两声赵祯便皱起眉头,往日里他起的绝对比自己早,现在应该带人来给自己洗漱才是。 薇拉急急的冲进来,眼神中带着惊恐的看着赵祯,“主人不好了……” “什么叫主人不好了?朕现在好的很!”赵祯无奈的翻了个白眼,一大早就被人这样称呼实在是倒霉。 薇拉干咽了一下口水,碧蓝色的眼神中满是恐惧:“昨晚那个女子晕倒在外面,被侍卫大哥捡到,现在她什么都看不见,好像是失明了!” “什么!?”赵祯瞬间就惊坐而起,掀开被子就向外走去,薇拉拎着鞋子跟在身后不断的叫嚷:“主人把鞋子穿上啊!还有衣服……” 此时的赵祯完全感觉不到冬日的寒意,无边的愤怒像火山一样在他的心中喷发。 柔怜的整个身体已经被冻僵,躺在温暖的值房中才好些,而三才正指挥着小宫娥不断的用雪给她搓手搓脚,“千万不要直接去烤火,让房间里的温度慢慢暖她!” 三才这种急救方法无疑是最正确的,赵祯弯下腰抓起一团雪水便开始搓揉柔怜的脚。三才惊呼:“官家使不得啊!” 柔怜颤抖的缩回僵硬的脚,她现在看不见,但是能听到三才的惊呼。 赵祯固执的拽着已经发青的脚掌用力的揉搓,“不许躲开!你的命都是朕的!” 一种甜蜜的感觉从柔怜心中升起,没想到在年轻的官家心中,自己还是有一席之地的!虽然她看不见,但是却能从愤怒的声音中感受到担心和愧疚,他是九天之上的真龙天子,自己只不过是个泥潭中的小鱼,仅仅这些对她来说就足够了。 薇拉现在已经嫉妒的快发疯,往日里被自己搓拢的双手现在正抓着一只青紫色的烂脚在搓揉,主人不带这样偏心的!看着柔怜嘴角露出的幸福笑容,薇拉只觉得她是天底下最幸福的女人,即使眼泪从她孔洞的双眼中流出…… 虽然嫉妒但薇拉却不记恨,端起一盆温水用毛巾沾湿便开始擦拭柔怜发紫的脸颊。这个女人是有多顽强?在雪地里冻了一晚上才被救起,要是普通人怕是早被成冰疙瘩。 赵祯手中的脚掌慢慢的恢复红润,万幸这双脚是在黑手配发的棉鞋中被冻伤的,要是穿着宫中的单层绣鞋怕是这脚就不能要了。 “怎么回事?”赵祯把手中的莲足轻轻放下开口问道。 “奴婢被杨太妃发现了,她知道奴婢是官家的人……” 赵祯冷声说道:“她知道你的身份还肆无忌惮的报复?” 柔怜微微一笑,无神的眼睛眨了眨:“这算不得什么,官家不必动怒,只不过是没了一双眼睛而已,奴婢还有手有脚,伺候官家还不是问题……相对于那些被埋在牡丹花下的尸首,杨太妃算是开恩的。” “朕会请最好的大夫给你治眼睛!三才传胡远来瞧瞧!” 赵祯的话刚刚说完,柔怜便伸手拉住他的袖口:“官家不必了,柔怜不想在看见,柔怜只想留在官家身边伺候您就行!” “你连看都看不见还怎么伺候朕?必须把眼睛治好!”赵祯说完也不听柔怜的辩解急急的起身而去,薇拉红着眼睛一路小跑的跟上。 三才看了看默默流泪的柔怜深深的叹了一口气道:“作孽哟!” 赵祯虽然担心柔怜的眼睛,可他知道现在不是同情心泛滥的时候,司天监算好的良辰吉日就在今天的辰时三刻便要启程,老爹下葬这种事情绝不能耽误,也许这就是杨采薇挑选这个时间动手的原因,赵祯暗道一声:好毒的计策。 门口送葬的车队已经整装待发,浩浩荡荡的大驾卤薄摆开,五千人全副武装的仪仗队伍,在大宋几乎可以横着走。 赵祯一身衮冕的走上马车,在二十七声钟响后便出发。 浩浩荡荡的队伍一出宣德楼就立刻散开,百姓们自觉的把御道让出站在两边的小巷子里观看,先帝入陵这种事情几乎整个东京城的人都来送行。 当赵恒巨大的棺椁在马车上缓缓出现后,整个东京城哭声直上九天,无论赵恒做了多少劳命伤财的封禅之事,在百姓的心中他依然是位圣明的皇帝,他的咸平之治给大宋百姓的生活带来了质的飞跃。 减免五代十国以来的税赋,注意节俭,铁制工具制作技术进步,土地耕作面积增,并引入了高产的占城稻,农作物产量倍增,这对农民来说就是天大的好事,不光重农,赵恒还保留老赵家的传统,重商! 纺织、染色、造纸、制瓷等手工业、商业蓬勃发展,贸易盛况空前,即使丝绸之路的西北走廊被党项人占据,依然有大量的商人从泉州港,广州港登陆进行和大宋进行商品交易。 国内的贸易繁荣,国际贸易中占据主导地位,这使得大宋在这个时代无疑称得上是超级强国,在军事上虽然与辽国的檀渊之看似赔款,但却为大宋争取了长期和平,三十万贯的赔偿对大宋来说简直是毛毛雨,名声上不好听,事实上却为大宋的经济发展争取了时间。 这些都是赵恒留给大宋百姓的财富,也是留给赵祯的坚实基础。虽然现在国库中没有多少存余,可内藏库的库房中却堆满了从榷场收来的钱财! 一边减免税负,一边又要养着冗兵,冗官,冗费三座大山,且国库能达到收支平衡还有些许盈余,这对大宋来说简直是个奇迹。 百姓们嚎哭的模样完全是真心而发,不少老人在悲痛中缓缓倒下,学子,商人,贩夫,走卒,匠人,甚至包括妓馆的清倌人都在为大宋曾经的主宰者流泪送行。 赵祯觉得如果自己死的时候能有老爹这番光景也算是没有白来大宋走一遭。 挥了挥手,五十发燧发枪齐齐的向空中开火,巨大的响声响彻东京城上空,一时间众人都被惊呆,队伍缓缓前进枪声也是不绝于耳。 五十声枪响,十二次鸣枪,这是最高规格的国葬礼仪。 威严肃穆的鸣枪礼让百姓震撼,心中激动的说不出话来,宣德楼上的横幅被放了下来一直拖到地上,上面是用毛笔写下斗大的字,《文武七条》! 清心,平心待物;奉公,公平正直,自身廉洁;修德,以德服人,勿要以势压人;务实,不贪图虚名;明察,要勤于体察民情;勤课,勤于政事和农桑之务;革弊,革除各种弊端! 老爹告诫文武百官的话被赵祯挂在宣德门的门楼上示众,百姓跟着仪仗的禁军大声朗读,《文武七条》均是廉政之举,是赵祯苦心孤诣的安排,也是百姓们的热切期望。 朗读声伴随着马车缓缓移动,人们接力相传,直到南熏门外,这些振聋发聩的声音就如巨锤不断的敲击百官的胸膛,时刻提醒他们。 第一百八十四章连降五级 出了东京城赵祯首先看到的不是城外的田野而是林立的厂房,在蔡记的带动下,将门的产业逐渐的从销售向手工业转型,这是赵祯乐意见到的事情,工厂的大规模发展能让流失土地的农民找到归宿,最少能保证他们有口饭吃不会变成失去土地的流民。 赵祯比所有人都清楚流民意味着什么,大规模的土地兼并使得农人失去赖以生存的土地,他们提着瓦釜荆篮,栖息道边,拿着简陋的器具,到收割过的土地里去捡青荚来充饥,或是进入城市靠小偷小摸度日,更有甚者聚众而起,上山为寇。 工厂在离开城郊不远处便消失了,放眼望去依然是广阔的农田,稍稍有些兴奋的赵祯瞬间被打回原形,传统农业依然占据主导地位,骑在马上的朝臣在离开工厂所在区域后低声交谈,“国以农为本啊!这些作坊的规模如此之大,所入利润如此之多,长此以往下去怕是会有更多的人弃农为商!天下之财止有此数,不在农人则在商贾,长此以往……” 赵祯扭头看向群臣,他想知道这话是谁说的,简直是迂腐之极的狗屁之言! 一个身穿五品朝服的文官骑在马上在别人的恭维之声中得意的讲解自己的观点,“商人何其小利也?见利忘义,名义上互通有无,实则谋取其利,江陵之稻米百十文一石,而京中之稻米几何?! 那人越说越起劲,身边的人也是被他的话所打动,纷纷开始声讨商人的行为,唯有晏殊的嘴角挂起冷笑……果然不出他所料,赵祯在车驾中突然高声问道:“汝之用度从何而来!” 那文官一时未听出官家的声音反而笑道:“南门市子界身巷!” 赵祯怒道:“汝受商人之利最甚,如今却言商人之无德!商人翻山过水,送锦帛与京城,运漕粮与店铺,盐铁,丝绸,瓷器,笔墨纸砚,一路上间千辛万苦,所获之利润又要去掉帮工,车马,本钱种种,何其难也,万一遇到流寇则血本无归,朝廷鼓励商人便是为了促进各地之间互通有无,看看周围的旌旗,车马,仪仗,难道是无中生有凭空变幻出来的不成!” 赵祯的怒斥让那年轻的文官吓得瑟瑟发抖差点从马上栽下来,一旁的朝臣也是跟着低头不语,车队缓缓停下,赵祯从车上跳下走向文臣的队伍中,一旁的武将早就看不顺眼那文官的叨叨,都勒马翻身而下,斜斜的瞧着。 “你叫什么名字,官居何职?”赵祯站在那文官的面前冷声问道。 那五品官已经被吓得不行,跪在地上两股战战的说道:“微臣户部员外郎权司农寺少监,周立诚叩见官家。” “周立诚,好名字,人无诚不立,是这个意思?你平身说话。”赵祯见他在地上抖得厉害便让他起来,周立诚叩首道:“谢官家!家父正有此意。” “如果我没记错你父亲叫周开霁,原本是个戎边的振武军都虞候,在先帝檀渊之战时充当先帝亲卫却一马当先,亲率所部阻敌而获得荫恩,朕说的没错吧?” 赵祯的话让一旁的文武百官目瞪口呆,官家居然能把这周立诚的渊源说的这么清楚,包括他父亲的来历都所言不差,这是真的有过目不忘之才! 其实赵祯是把朝政官员的资料追起三代全部记录进帝国百科之中,强大的搜索功能让他事无巨细的知道这个周开霁细节,甚至长相如何,官员的告身详细描写了长相。 周立诚没想到官家居然能知道自己父亲的事迹,激动的说不出话来,赵祯心中有些小小的得意,随即开口道:“你身为司农寺少监那一定知道上月京朝官之禄米供应几何,报与朕听听!” 这下周立诚傻眼了,他是司农寺少监不假,可所有账目多得不行,他只在当日查看并发放,过了这么久如何能记得,“额,总数约三万……八……八……” 赵祯失望的摇了摇头:“上月京朝官之禄米供应三万八千九百六十石,又支给驿站候补官员九百石,其中稻米占四成,麦面占五成,另有一成为糙米!” 看着周立诚惊呆的模样赵祯叹道:“如果你能答出第一个答案朕不罚你,如果你说出支给的粮食朕会赏你,说出所发之详细朕重重的赏你,可你居然连所司之事都能一问三不知,刚刚还在大放厥词,朝廷留你何用?难道还想在这里大放厥词以不真之言迷惑他人。 既然你是荫补来的官身,朕便不贬你为白身,但这司农寺少监你却做不得,且去司农寺上林署做一小令,掌苑囿园池,植果蔬,以供朝会、祭祀及尚食诸司。季冬,藏冰千段,仲春启冰亦如之。” “谢官家……”周立诚惶恐的再次拜下,此时的他再没有之前的意气风发,只有无尽的悔意。 群臣等赵祯离开后便炸开了锅,刚刚官家的话对他们冲击很大,看来这位官家是眼里揉不得沙子的主,更是个博闻强记的主!没想到前日刚刚送去的奏表他就全部记下,往日里先帝只粗粗看一遍,觉得数字差不多便不会查问。 周立诚的以身试法让他们敲响了警钟,以后所有的文书都要记好才行,万一遇到官家考校也能说得过去,赏赐什么的都是浮云,不被降职留用才好,文人的勘磨不比武人的简单! 晏殊躲在人群中不发一言,身为赵祯的伴读他了解赵祯的所为,这看似是在警告群臣务本,其实是在提醒群臣不要空谈国事,这位年轻的官家最讨厌的就是夸夸其谈的人。 此时失魂落魄的周立诚刚刚骑上马背就有内侍前来把他引向从八品官的队伍中去,一下连降五级这对大宋的官员来说简直是不可想象的事情,也是最严厉的惩罚。 先帝规定,文官三年一勘磨,五级就要十五年的时间,人生有多少的十五年,何况他不一定每次勘磨都能得到升迁。 没人去嘲笑周立诚,因为大家都差不多,只不过周立诚太过招摇且运气不好而已,随着赵祯前往巩县的都是些低品级的官员,从五品在这群人中已经算是高官了。 晏殊因曾是赵祯的伴读,现在已是平步青云,加之他自身有才干,被升迁至迁右谏议大夫兼侍读学士、加给事中这样的正五品高官并穿上了朱红色的公服,就这样他也不敢随意发表言论,官家曾经说过:有时沉默是金! 但有时天不遂人愿,晏殊越是想躲着赵祯就越躲不掉,看着驾马而来的彭七,他微微苦笑,看来官家在车驾中一个人无聊了,果不其然彭七策马跑带晏殊的身边笑道:“晏家的小子,官家招你嘞!” 第一百八十五章悲剧的彭七 晏殊微笑着向彭七拱手道:“恭喜彭大哥了,几日不见彭大哥已经从太子亲卫的指挥使调任到御前宿卫了,怎么样当了殿前司指挥使的感觉如何?” 彭七被他调笑的有些脸红不断的用手绕动着铠甲上的纽章,“你这小子都跟文官学坏了,上来一张嘴就调笑人嘞!” 晏殊轻喝一声催马向前,看着彭七道:“哦?我可没有调笑你,而是真心诚意的祝贺,怎么殿前司的差事也不好做吧?哈哈……” 彭七悄悄的看了赵祯的车撵一眼小声对晏殊诉苦道:“哎呀!俺真的应该听你的话,把那鸟殿前司的指挥让给杨家的杨文广那小子,这差事简直不是人坐的位置,每天还要看那密密麻麻的公事文书,好多的字它认识我,我不认识它!你说这样下去俺还怎么当那指挥使?不行就和官家说说,还是让俺当个亲从官得了!” 晏殊笑道:“本就和你说要当就当原先的差事,官家心里清楚着呢!他就是故意准了你的请求,也不看看殿前司指挥使原先都是什么人干得?那个不是将门中文武双全的子弟才能胜任?现在给了你,就像是一个烧烫了的鏊子,你可受得了?” 彭七的表情瞬间变得精彩,一阵红一阵白像是川剧变脸似得,既羞愧有害怕的他伸手抓住晏殊,在他的惊叫声中抱到自己的马上,“晏家小子,不,晏给事!俺请你到官家面前说说话,让俺还当一个带御器械,不行调到御前班直中去当个亲从官也行啊!” 晏殊看着急眼的彭七摇头道:“不行,你还没告诉我为什么在殿前司呆不下去了,不光是那些文书吧?” 彭七的脸色变得尴尬,好奇的问道:“你咋知道的?小子两天不见居然能掐会算起来了!” “我还用算?你大字不是一箩筐,手下的人稍稍给你下点绊子你就难熬,你总不能天天抱着《说文解字》吧!当初和你说过不要贪图那位置,你既不差钱,又不差权,官家随便许你一个差遣都能带兵,非要抢那位置干嘛?!你以为刘美离开了那位置就是你的了?官家只是让你知难而退呢!说吧,人家给你下了什么绊子?” “也没啥,就是整天往俺的桌上送文书,昨天的没看完,今天的又送来,俺生怕有错,每本都要核查一遍,如此一来……嘿嘿。”彭七说完傻笑着翻身下马牵着缰绳向前走。 晏殊这才发现彭七是要给自己牵马,翻了个白眼摇头苦笑道:“你呀!心里面白的很,只不过是想让我帮你开这个口,罢了,就帮你这一回,以后我可要躲着你点走,难怪蔡伯俙说你是披着猪皮的狐狸一点不假!” 彭七对着下马准备上车的晏殊连连拱手作揖,“多谢晏给事!” 好事多磨,彭七的话音刚落,晏殊的一只脚搭上车驾的边缘纹着漂亮花纹的车帘就被掀开,赵祯伸出脑袋冲着彭七就是一顿怒怼:“你想得美!彭七你给朕听好了,不满一年你就别想从殿前司的位置上挪下来!不然朕发配你去沙门岛做个狱卒!” 登州府的沙门岛对宋人来说就是一个如炼狱般的地方,谁要是被发配到那里几乎就相当与被判了死刑,甚至生不如死,不少被刺配沙门的犯人往往买通押解他的官差,公人在路上给自己来个痛快的。即使是死也不想去那里流放。 更为恐怖的是岛上的生活状况,曾经有人做过统计,每年配岛三百人,十年约有三千人,内除一分死亡,合有二千人见管,而今只及一百八十之数何不怪也? 那些消失的人去了哪了?不用说肯定是丢下海里淹死了,整个沙门岛的粮食只够三百人的配额,多出的人要么抢要么死,加上环境卫生奇差,得了病的人没法送医只能丢到海中,所以才会出现只有一百八十人的情况,在大宋这几乎是人所共知的事情。 晏殊爱莫能助的对他摇了摇头,彭七苦着脸的最赵祯行礼道:“遵旨……” 赵祯拉住晏殊的手道:“莫要被这厮的模样骗了,当初他向朕要这官职的时候比现在还可怜!” 晏殊感叹:“可怜人必有可恨之处!臣对他说过那张交椅烫人,可他就是不听!” “人的贪念要是起来了,别说是身边的朋友,即使是亲生父母的劝说也没用,小殊你想不想尝尝语嫣的手艺?来来来,这是她临走之前做的糕点,还好是大冷天的,不然早就坏了!” 晏殊看着官家从车厢的小笼屉里抽出一个食盒,里面是一排排制作美观的点心,只不过这点心都冻得硬梆梆的,晏殊试探的问道:“官家这是什么时候做的?” “语嫣走之前啊!也就是上个月月底。朕可是一个都没舍得吃,语嫣说了这是留给大家一起吃的,送去的事情我给忘了,趁今天这个时候解决它。你先吃起来,马上蔡伯俙那小子也要过来!”赵祯扭头随意的回答道。 晏殊拿着糕点的手微微一颤,都这个时候了官家还不忘记叫上自己和蔡伯俙来分享糕点……虽然不可能只是来吃糕点这么简单,但官家多少还能想着自己,这就殊为不易了。 赵祯拿起一个点心在手中掂量一下笑道:“是朕疏忽了,这东西硬得像块石头,来,放在这炭盆上烤着吃!”晏殊想要上前帮忙,毕竟他的岁数要比赵祯大不少,可还没过去就赵祯撵了回来:“这点小事可不用你帮忙,朕还等着你帮大忙呢!” 晏殊奇怪的问道:“微……我有什么能帮上官家的呢?”瞧见赵祯不满的眼神晏殊连忙改口。 “这个嘛,要等蔡伯俙来了一块说,先吃点东西再说,等他来了囫囵的给你包圆了信不信?”赵祯把碳盆放在车驾中间的凹槽里,顺手放了一个铜盖子在上面,开口卖了个关子道。 晏殊笑着把一块点心放在铜盖子上,被冻硬的点心遇热开始变得酥脆,一股微微的焦香味升起瞬间就引得他和赵祯两人食指大动,这是王语嫣的拿手糕点油脂糕饼,别听名字奇怪,可真真的是美味,豆油和面一起和好,其中加上腌制好的肉干放入火种烤熟便得,尤其是在加热过后,其中的香味更是诱人,油脂慢慢的渗出与香酥的外皮发出焦黄的香味。 第一百八十六在商言商 彭七骑在马上紧紧的跟随官家的车驾不时的向后张望,他在等另一辆马车的出现,“这都已经过了城郊,蔡家小子什么时候能赶上来?” 一扯缰绳慢慢的掉头向队伍的最后面跑去,彭七担心蔡伯俙耽误了时辰,官家可是规定必须在出城郊之前到达,如果晚了便要担上抗旨不尊的罪名! 正想着,一辆马车歪歪扭扭的从远处斜插过来,彭七看着车窗中探出的胖脸松了一口气,这小子终究还是赶上了,过了城郊的惠民河就算是真正的出了东京城,到时追究下来蔡伯俙免不了要被罚铜…… 彭七看了看直冲过来的马车摇了摇头,这货富得流油也不怕区区罚铜,连车窗居然都用上了最好的轻容纱做车帘,官家的车驾上也不过用蜀锦而已,这小子都做了这么久的蔡记掌柜还不懂得低调。 “真是罪过,居然还让彭大哥在此久候,蔡伯俙这厢有礼了!” 彭七伸手捏了捏他的胖脸,“你小子现在是越来越胖了,瞧瞧这脸一捏全是油水,快快下车换马!” 蔡伯俙尴尬的笑了笑:“说实话,我的骑术还……” 他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彭七从马车上拽了下来,一旁的内侍赶紧把马匹迁过来扶着蔡伯俙上马,彭七都不忍心看,那内侍涨红了脸使出吃奶得劲也每把蔡伯俙扶上马背,最后还是彭七亲自出手拉扯了蔡伯俙一下他才稳稳的做好。 彭七斜眼看着蔡伯俙道:“你平日里都吃了些什么?十几岁的人居然有百十斤重!每日都在蔡记中吃些山珍海味吧?” “这怎生可能,我也不知为何,这一身肥膘蹭蹭得往上涨,即便是粗茶淡饭也是如此!”蔡伯俙听了他的话连连叫冤。 戳了戳他的肚子,彭七苦笑道:“就你这样的,谁不认为你是每天胡吃海喝?快些走,官家还等着嘞!晏家小子可已经上了官家的车驾,就等你了!” 蔡伯俙嗷的叫了一声便晃晃悠悠的骑着马向宽大的车驾赶去,彭七在后面紧紧的跟着,生怕他从马背上掉下来,这一声肥肉摔下非得摔出三两油水不可。 蔡伯俙的内心是激动的,多长时间没见了今日相聚也算是重温旧梦,几人在东宫中的快乐谁也不会忘,可身份的悬殊使得晏殊和蔡伯俙自觉的躲着赵祯走,毕竟谁也不想背上佞臣的名声。 晏殊曾经提醒过蔡伯俙让他和赵祯保持距离,他也试着这么做了,自从在金明池一聚之后,便很少有来往,蔡记的账册全部交给黑手,再由黑手转送赵祯过目。 撩开厚重的车帘,冬日里的寒风里被蔡伯俙胖胖的身型挡了一大半,晏殊笑道:“也只有你进出这车门不会冻着官家!哈哈……” “好你个小殊,现在做上了五品高官就开始埋汰人了!” 蔡伯俙见晏殊和赵祯两人正在烤点心吃,迫不及待的钻进车厢中,皇帝宽大的车驾完全能容纳五六个人坐下还不拥挤。 看着木盒中各式各样的点心蔡伯俙伸手拿了个放在炭盆上烤着,一点也没有避讳的意思,赵祯笑眯眯的看着他道:“你倒是不客气,朕早就和小殊说过,蔡伯俙来了囫囵的就给包圆了!” 晏殊笑着点了点头,一旁的蔡伯俙道:“都是多年的老相识,还不了解我?” “你这一身的肥膘是怎生养出来了?不会是中饱私囊了吧!?”晏殊看着蔡伯俙油光发亮的胖脸嫌弃的撇了撇嘴。 “嘿!你这话说的就有些不务实了,你一个给事中一年之俸禄几何?多不过百十贯,且不及我之毫毛!我在蔡记中可是有干股的!” 蔡伯俙并不避讳直接开口说出,这是他自己的选择,而且了解赵祯的他知道这时候没什么好避讳的,整个蔡记都是官家的,即使自己想隐瞒也没用。 晏殊苦笑着摇了摇头,“都说商贾之利所获惊人,原先我是不太信的,现在瞧见你了我却是信了……” 他的话就像是点燃了导火索,蔡伯俙瞬间就炸毛道:“商贾怎么了?没有我们这些商贾你上哪穿一身的绫罗绸缎?上哪去吃山珍海味?别的不说单单说那些粮商,每日从西水门运进上万石的粮食最后进了谁的嘴里?” 晏殊急急的摆手道:“我又不是和你争辩,只是说你们商贾获利颇丰!” 赵祯笑道:“这倒是实话,商贾相对于普通百姓来说获得的利润确实很多……” “官家这话不能一概而论,您看看街边的小贩也算商贾,可他辛辛苦苦一夜所获几何?普通的店铺也算是商贾,您看他们所获又是多少?商人也分为三六九等……” 蔡伯俙的反驳还没说完就被晏殊打断:“你不要在揣着明白装糊涂!我的意思你难道不明白?赚得多就应该交更多的税!你们所获之利皆来自大宋百姓,赚得多了就应该上交朝廷,让朝廷把钱用在需要的地方,赈灾,兴修水利,扶持农桑等等。百姓富裕起来你们才能赚更多的钱不是吗?” 赵祯惊奇的看着晏殊,他的想法很简单,羊毛出在羊身上! 晏殊和蔡伯俙两人看似在辩论,其实是两人思想上的冲突,蔡伯俙代表商贾的思想,晏殊代表朝中文人的思想,两者之间的矛盾就在于如何平衡商人的利益。 看着两人急赤白脸的模样赵祯奇怪的问道:“你们两人这是怎么了?在商言商无可非议,但君子爱财取之有道,蔡伯俙的财富是来自他自己的智慧和手段,并未违反大宋的律法。晏殊的想法是从朝廷出发,乃是文官的责任这也没有错。你们两人不理解对方也就罢了,难不成还想动手!这可是在朕的车驾上!” 两人突然反映过来尴尬的放下手中的糕点,赵祯暗自松了一口气,这些糕点都是王语嫣幸苦做出来的,要是成为两人之间的牺牲品就太不值得了。 蔡伯俙恨恨的咬了一口手中的桂花糕,仿佛是在咬对面的晏殊一般,看的晏殊不甘示弱的回敬,这就是小孩子脾气了,赵祯笑着开口问答:“朕打算提高税收了。” 他的话让晏殊眼睛一亮,对面的蔡伯俙却神色大变张嘴就要反驳,赵祯挥手打断他的话:“朕准提高税收的同时还会给予相应的福利,甚至会用朝廷的订单扶持商业。” 这话刚刚说出口两人的表情开始转变,蔡伯俙喜笑颜开,晏殊紧皱眉头。 朝廷的订单一项是宫中负责采买,将作监负责制造,所有的明细皆是有本可查,如果下放到民间商贾不知会成为什么模样。 第一百八十七章赵元佐 天子车驾中的气氛变得诡异起来,蔡伯俙和晏殊两人怒目相视,而赵祯歪在软软的靠垫上笑眯眯的看着两人,有分歧是好事,老爹的制衡之道说的一点也没错,两人已经开始谈论如何的进行利益交换了。 赵祯笑道:“蔡伯俙的话没错,商人也分为三六九等有高有低,那税收也可以如此划分,小商小贩的便收取较低的税,而每月盈利超过八百贯的就要收取更高的税,但朝廷会给予订单作为补贴,怎么样这样就好些了吧?” 蔡伯俙连忙笑道:“好的很,好的很!可朝廷的订单应该是不用交税的吧?”他知道朝廷的订单量往往是很大的,仅仅宫中一次采买的货物就不是他一个蔡记能吃得下的,何况朝廷的订单不光光是宫中的用度,还有其他各种东西,军队士卒的衣服,将作监的原料,衙门中的用度等等这些都是钱啊! 晏殊看着蔡伯俙得意的模样冷笑道:“朝廷的钱可不好挣!要是东西出了问题可要拿人是问!” “这还用你说?”蔡伯俙没好气的反驳。 赵祯苦笑着看着两人,虽然嘴上不饶人,可心中却早就没有一丝火气了,“朕只是先把这些告诉你们,不要声张出去,等从巩县回京,便让三司拟出具体的文书来,拿到朝中商讨过后才能行文各司传到民间。” 赵祯的话让晏殊连连点头,这就对了,之前他生怕官家避过朝堂发出中旨,现在看来官家还是遵守祖宗之法和君臣之约的。 相较于松了一口气的晏殊,蔡伯俙却心中舒坦,官家把这种事情特意提前通知自己,说明蔡记在官家心中还是很有地位的,可他忘了,蔡记知道这件事就相当于将门也知道。 赵祯是在利用蔡记的嘴告诉将门,大宋的商业改革要开始了,要发展工商业必须先制定出规范的行业规定来,如果是别人一般都是先扶持工商业再在摸索中逐渐的制定规范,但赵祯不同,来自后世的他知道工商业中的利弊,完全可以参照已有规范进行改良,这为他省去了不少的时间和经历。 况且有蔡伯俙和晏殊在,制定好的规范可以让他们两人给出谋划策避免出现过于超前的事情。 天子的车驾其实就是移动行宫,其中不光有软和的地毯,温暖的碳盆,还有御案和书架,笔墨纸砚也是样样齐全,只要能用得上的,在这车驾中都能找到,赵祯暗自感叹:这车大概就相当于后世的房车了! 队伍缓缓前进,蔡伯俙和晏殊两人拉拉扯扯的起身向蔡记的马车走去,两人即便再困也不愿留在宽大的龙辇中过夜,赵祯看着两人狼狈而逃的模样奇怪的对彭七问道:“他俩跑得那么快干嘛?朕有不是吃人的猛兽。” 彭七把脸憋得通红直直的摇头,忙活一天的三才笑眯眯的解释道:“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地方,您又不愿意去附近的乡绅家中过夜,这龙辇就相当官家您的寝宫了。” 赵祯嘴角抽搐着,难怪那两小子跑得那么快,留在皇帝寝宫中过夜的大臣以后就不用做人了…… 长长的车队就停在荒郊野外,这是赵祯的要求,严禁车队进入村庄,四五千人的队伍排开,村庄中的农田还要不要?已经到了初春,地里的粮食恐怕早已种下,赵祯在路上就看见田地中已经有了些盎然的绿意。 即使这些御前班直都是经过三卫改造的,赵祯也不想打扰百姓的生活,但事与愿违,队伍的粮食供应还是要取自地方,白沙镇的乡绅地保族长纷纷带着乡仪特产前来慰劳。 所谓的乡仪特产不过是些鸡鸭鱼肉之类的生鲜,这对文武官员来说算不得什么甚至有些寒酸,但对普通的农人来说已经算是相当贵重的礼物。 但赵祯却满意的点了点头,很好,看来他们也都知道疲惫一天的队伍中最缺的是什么东西。 队伍不是光由官员组成的,还有御前班直的禁军,骑马的还好些,走在路上的打着旌旗仪仗的便要幸苦许多,这些乡仪特产正好给他们补充体力。 宋人的一日三餐与后世不同,在晚上往往要补上一顿夜宵才算是结束一天的饮食,跟随在队伍中的炊事班是太子三卫中唯一保留下来没有被打散的建制,赵祯觉得炊事班长的手艺很好,又适合做大锅饭,便让整个炊事班直接加入御前诸班直中,成为一个全新的建制。 五千禁军在原地安营扎帐,树林中的木材就充分的发挥作用,或是成为栅栏营门,或是成为帐篷的木桩,数口大锅被架在营地的中央,还有不少的柴火被点燃,既能取暖又能烧烤。 朝中的相公只有一个王曾陪同,赵祯刻意的让其他人留在东京城,美曰其名的说:政事离不开相公们的处理。还特意交代陈琳,把处理好的公文送到御书房就行,如果有加急文书直接由急脚递送到自己的行辕便可。 其实这是想避开文臣的束缚,但两府的相公们商议过后还是把王曾这位参知政事推出来,先帝下葬入陵,没有一个相公在场成何体统?寇准和丁谓的联名上书让赵祯不得不带上王曾。 文官自然的围拢在一块,武将也是同样的,这是文武对立所造成的必然结果,还有就是宗室的小团体,自从赵祯平了荣王赵元俨的叛乱,把荣王府上上下下全部抄家贬为庶民之后,这些宗室便小心谨慎起来,谁也不敢和赵祯随便说话了。 都是些同族亲戚,往日里也少不了走动一番,其中的老人更是赵祯的叔伯长辈,但赵元俨在宗正司关押犯罪宗室的小房间中撞墙而死,死前还在墙壁上留下放过他儿子之类的话,让宗室们开始用恐惧的眼神看待赵祯这位大宋官家。 炊事班的大锅都是专门找将作监的铁匠打造的,铁锅的好处是加热快又节省时间,这完全符合军队的需要,况且蔡记的炒菜的秘密就在铁锅之中,文臣武将都紧紧的盯着营地中的几口大锅,肥肉扔进锅中没一会就变成猪油,在铁锅的加热下散发出迷人的香味。 赵祯走到宗室的人群中的一位老人,他是代替赵元俨坐上宗正之位的赵元佐,说到底他还是老爹一母同胞的亲兄弟,赵祯应该叫他一身伯伯或是大爷才是,出于晚辈之礼赵祯恭恭敬敬的对着赵元佐躬身行礼道:“伯伯康安,小侄有礼了!” “官家多礼,你已经是大宋的皇帝,即使宗族之间无论长幼都应按君臣之礼处之。”赵元佐赶紧还礼道。 这位大爷还真是如史书上描述的那样,老好人一个。 当年为了四叔赵廷美亲自上书求情,甚至还和太宗当面申诉辩解,赵廷美被太宗囚禁导致赵元佐思劳成疾发疯,如果说在这些宗室中赵祯最尊重的人就算这位楚王赵元佐了。 第一百八十八章老赵家的族长 十三岁的赵祯站在五十七岁的赵元佐身边不像是叔侄更像是一对爷孙,赵元佐所经历过的事情让他比同龄人更加的衰老,早生的华发用一块软裹巾包好系在身后留下俩个小布条,一身随意的燕居服和身边皆是穿着华丽朝服的宗室形成鲜明对比,从容潇洒显示出他的与世无争。 “官家为何如此打量老夫?”赵元佐见赵祯的小眼睛不断的在自己身上大量奇怪的问道,对于这个侄儿他是真心的喜欢,不光是天资过人,重要的是仁孝无双,还有一双灵动的眼睛。 “小侄对伯伯早有所耳闻,只不过今日才得以相见……”赵祯的话还没说完就被赵元佐挥手打断,“你我不得相见乃是我的问题,与官家无关,毕竟当年你是太子,与我们这些宗室相见未免不妥,你八叔不听劝便……” 到了这时候赵元佐还在为他的弟弟辩解,赵祯虽然不认同他的观点但出于尊重还是不置可否的点了点头。赵元俨的谋逆是他自身的问题,即使听了赵元佐的劝诫不与自己接触,怕是早晚有一天也要谋反。 赵元佐带着赵祯慢慢的向小树林走去,赵祯挥手阻止彭七的跟随,从这位大伯的眼睛中赵祯相信他不会害自己,他引路进入小树林应该是有别的话想跟自己说。 赵祯身上的衮冕让他在小树林中远没有一身燕居服的赵元佐行动方便,“官家感觉出来了吗?你身上的衮服虽然华美端庄,却又是一身的累赘,在这小小的树林中还要担心荆棘藤蔓,远不如我身上简陋的燕居服来的舒坦嘞!” 赵祯尴尬的笑了笑:“伯伯说的是,您以后还是叫我益儿吧!” “叫你益儿的只能是你的父皇和母后,伯伯还是喜欢叫你一身六哥儿,当年你可是在我的腿上学会的走路,这么久了怕是也忘了……”老人的眼神中流露出一丝美好的回忆,赵祯知道他是在提醒自己还是老赵家的人。 果不其然,赵元佐长叹一身,脸上的表情变得悲哀起来,“你爷爷共生九子,你九叔赵元亿早早便不在,其他的几个叔伯也是都没了,年前还有你父皇,八叔和我,没想到如今你父皇和你八叔一下都走了,只剩下我在这浊世中苦苦煎熬,也不知什么时候是个头诶!” 赵祯皱眉道:“伯伯何出此言?父皇是病入膏肓不豫而去,八叔罪有应得,我本打算放他一条生路的,可他……” “是啊!放他一条生路……可他经不起荣王一系被贬为庶民的惩罚,看不得那荣华富贵烟消云散!老八你怎么就那么糊涂,即使被变为庶民,咱们同气连枝的岂能让你在市井中过活?当个富家翁有什么不好!” 赵元佐悲痛的对着东京城方向怒喝,又仿佛是在提醒赵祯一般。 赵祯微微苦笑这为大伯是在试探自己,轻轻的上前两步眼神直直的看向赵元俨道:“伯伯是怕我取几位表兄的性命?” 赵元佐眼神一凝随即笑答:“官家最是仁慈,这种事情当然是做不出来的!” “伯伯说的没错,我本就没打算要他们的命,只是把他们贬为庶民,之后的事情便不再管了,至于谁要资助他们做个富家翁也好,做个夜香郎也罢都和我无关!” 赵元佐猛然转头道:“当真?!” “当真!” “呼……六哥儿果然仁孝不似你爷爷那般……六哥儿既然答应我的请求,我死后也算是能对你八叔有个交代。” 赵祯狡黠的笑道:“既然这样大伯可要看好他们,如果再有下次我可不会网开一面!” “这是自然,我死了还有儿子,世世代代也会让子孙看着他们。” 见赵元佐点头应下,赵祯放下心中的顾虑,这位大伯是老赵家的族长,拼了命的维护老赵家的团结安定,生怕兄弟相残的事情再发生,所以才来为赵元俨的儿子求情。 月色明亮照射在树林中显得稍稍有些清冷,赵祯看着默默不语的老人轻声问道:“伯伯对我赵氏宗族的了解是透彻的很,小侄还有些不明白的地方,为何宗族中的人都要广置田产,兼并农人之地?难道朝廷每年给他们的还不算多?放着锦衣玉食的生活不过,非要殚精竭虑的与民争利!” 赵祯早就想问这个问题,如果说将门是在为自己找退路,赵氏的宗族为什么也要兼并土地,大搞商业,难道他们也要找个退路不成。 “六哥儿难道看不出?他们是在向你父皇表态呢!当年太祖杯酒释兵权之后,将门便开始大肆敛财,为自家找条退路,宗室看在眼中岂能不知,况且谁还会觉得自己家的钱多不是?” 答案居然是这样简单的,为了向执政者表示没有威胁,便把所有的精力投入到永不停止和满足的捞钱大业中去,从唐朝之后便没了封地一说,大宋的宗室虽然没有自己的封地,但却有赐田,皇帝给自己的亲戚赏赐田地这种事情成为他们唯一剩下的特权。 就这样他们不断的扩充着自己的赐田,赐田是不用交税的,而且大宋不抑制土地兼并,老爹更是下旨,只要是通过正常买卖得来的田地,宗室就不用交税! 这样一来宗室更加疯狂的进行土地兼并,他们用高价的钱财购买相邻的田地,再雇佣原来的农户进行种植且交的税比国家征收的要少,这样一来谁不愿意? 慢慢的宗室的土地便开始膨胀起来,赵祯让黑手做过粗略的统计,有些宗室的赐田在地方上占到上万亩甚至是十几万亩之巨!这样高的比例让他不寒而栗,如果所有的宗室赐田加起来大宋的田地还剩下多少? 不光如此,他们还把手伸向了最赚钱的盐铁,茶酒,包括矾,醋这些国家垄断物资中,甚至包括对外贸易的榷场。 清冷的月光下赵祯努力的昂着头对赵元佐道:“这是不正常的,我赵氏一族的子孙岂能变成肥猪一般的富家翁?各家的子弟不想着如何报效国家反而整天想着如何捞钱,如何花天酒地。 不问世间疾苦,反而讨论着东京城哪家妓馆清倌人的长相如何美若天仙,瓦里女戏的身段如何油光水滑!这样下去宗族只会变成废物和大宋的累赘!伯伯!您看看,将门还在暗中积蓄力量培养后辈子孙,难道我赵氏一族就整天乐不思蜀?!” 赵祯的话像是巨锤不断的敲击着赵元佐的心房,他此时震惊的发现造势宗族的后辈子孙中真的没有几个能拿得出手的后辈来,即使有也与将门子弟和世家豪族的后辈相差甚远…… 第一百八十九章子弟兵 月光如水静静的洒向林中的老人,此时的赵元佐脸颊抽动眼神僵直,一种从未有过的挫败感在他的心中升起。身为赵氏一族的族长,他比谁都清楚在一个家族中后辈子孙的作用,可就是这样显而易见的事情却被他所忽略。 灯下黑啊! 赵元佐一直认为宗室不去干涉威胁皇权就是最好的生存之道,可从赵元俨谋逆这一事件中他发现宗室的野心还没有被完全控制中,现在赵祯又在他面前提出赵氏一族后辈子孙的问题,这更让他开始怀疑起自己的所作所为。 大宋的宗室在一整套法度的约束之下,这就使得宗室向俩个巨大的方向分歧,一个是拼命的捞钱不问政事,另一个极端就如赵元俨那样疯狂窥伺皇位,以至于走上毁灭的道路。 赵元佐僵硬着老脸望向赵祯道:“六哥儿有什么办法不成?这些宗室子弟皆是你的表亲兄弟,如若真的这样下去,怕是会成为城狐社鼠般的游侠儿,倒是不光皇家的脸面丢尽,我赵氏一族除了天家一脉就真的要殆尽了!” 赵祯叹了一口,扶着老人在刚刚被砍过的树桩上坐下:“大伯也看出来了,现在回想起来我赵氏族人已经被荣华富贵给磨平了棱角,咱们赵氏也算是世家大族,可真要与那些豪门比起来却是远远的不如,文官中有多少是他们的人? 武将就自不用说,十之八九出自将门,而我赵氏子孙虽然顶着高官职衔,可却几乎从未上任过,连大伯你都是太尉兼中书令,还有着太师、尚书令兼中书令等职衔,恐怕您也几乎没有参加过朝政吧?” 赵元佐无奈的摇了摇头:“痴儿,你说的这些都是虚衔,没有一样是差遣啊!伯伯作为楚王怎能上朝,即使你父皇加我检校太师、右卫上将军这样的实职,我也不会去上朝,更不会去走马上任。” “这是为何?”赵祯奇怪的问道。 赵元佐无力的挥了挥手向赵祯诉苦:“为何?从太祖朝开始,宗室的参政议政之权就被逐渐的收回,到了太宗朝更是愈加的严格,凡宗室子弟才学不佳者一律不许授以实职,自其以后慢慢的宗室子弟便难以胜任差遣,只有极少数像你八叔那样的人,才能获得一些差遣。” 赵祯用力的握住老人干枯的手掌道:“没有才学我便为宗室子弟开设书院!没有不怕,就是怕不学!咱们天水赵氏不能再这样下去了!我查过宗室子弟成年者已有百人,学童之龄的亦有二百之数,宗族中的老人还请伯伯去劝说,让我从成年者中挑选一些进入宗族书院,年幼者一律进学不得拖延!” “宗族书院?”赵元佐低声念叨一句随即皱眉道:“宗室本就有书院,这在太祖朝就开始了,只不过从书院中出来也没什么两样,后来便各家自聘西席。” 赵祯笑道:“所以才要新开书院,从严管理,授文武两道皆从亲军!” “从军?!”赵元佐惊呼一声不可思议的望着赵祯。 自从大宋建国之后,赵氏一族除了之前还在军旅中的子弟外,就没有从军的后辈子孙,现在官家又要把他们送入军中这个消息对赵元佐来说完全出乎他的意料。 赵祯点头道:“没错,从军!在我大宋所有的将才几乎都是出自将门,军阵兵法等物皆是口口相传,就连太宗的平戎万全阵也是束之高阁,必须打破这样的局面才能使得我大宋将才辈出……” “六哥儿是想提高武将在朝中的地位?”赵元佐打断赵祯的话摇头叹气,“难,实在是太难了,武将的之所以被文官死死压住不是别的原因而是因为将门!且有大唐的前车之鉴,武人掌兵危险太大。” “如果朝中的武将不光是将门一家独大,而是有不少赵氏子弟或是普通百姓的子弟呢?!” 赵祯的话让赵元佐一惊,随即摸了摸下巴上花白的胡子道:“这样一来便能分化将门,甚至能取代他们!”赵元佐的眼神越来越亮随即感叹道:“官家的计策果然是定国安邦之策!” 赵祯笑道:“不光如此,所有的武将也必须和文官一样参加科举,文有文状元,武有武状元这样才算是旗鼓相当,文武都要一碗水端平!” 赵元佐嘴角慢慢的勾起露出一个狡黠的笑容:“还都是天子门生!” “对!军中之书院乃是皇家一力创办,当然是天子门生,以后的其他书院也要这样!” “官家好手段,拿我宗室投石问路。”赵元佐话虽这么说可脸上完全是欣喜的表情,他当然高兴,赵祯的举措不仅达到了化解将门的目的,还能提高武人在朝中的地位,更加让他兴奋的是赵氏子孙也一并被拉起来了。 赵祯微笑着露出洁白的牙齿直愣愣的盯着赵元佐道:“我还有一个不情之请……” 赵元佐大手一挥道:“六哥儿只管说,只要能让赵氏一族兴起,大伯一定许你!” “我要宗室所有多出的土地!” 赵祯语不惊人死不休,赵元佐在听到他的话后狠狠的揪下两根胡子,双手颤抖的抬起:“官家这可万万使不得啊!宗室安逸了如此之久就是因为手中的赐田,这一下让他们全都吐出来怎么可能!一个不好说不定会……” “我不是要他么现在就吐出来,我是要他们在田地变得不值钱的时候吐出来!”赵祯被赵元佐的动作吓了一跳,赶紧安慰道。 赵元佐看了看赵祯的脸色,要不是月光下这侄儿的脸色如常他真以为赵祯得了疯病,“六哥儿,自古以来良田房舍就是家族立身的根本,你看看哪个世家豪族不是良田千顷广厦万间……额!你是要,这怎么可能!” 赵元佐说着说着就觉得不对劲,什么叫田地变的不那么值钱,赵祯是什么样的人他很清楚,虽然之前接触不多,但他的事迹赵元佐都了解,绝对不是一个乱许诺的人,难道说他能让田地变得不值钱? 谁手中的良田最多?世家豪族!这明显是冲着世家豪族去的。 “既然伯伯看出来了,赵祯也就不瞒着你了,我就是要动一动那些世家豪族!” 赵元佐看着一身朝气的孩子轻笑道:“老了老了还是被你吓到,六哥儿之前的话伯伯佩服,也激动,可对付世家豪族这件事你过于莽撞了,你知不知道什么人在支持赵元俨?就是你口中的世家豪族,他们对你这位大宋太子继承大统心中有着大恐惧!” 赵元佐看着赵祯震惊的眼神嘿嘿一笑,伸出手掌摸了摸他的头小声道:“你现在是大宋的官家了,那有一些密档也高告诉你,当年的烛影斧声纯属好事者杜撰,本应是赵德芳继位,太宗只不过是捷足先登罢了,为何会捷足先登,谁不像让赵德芳继位?” “世家豪族!”赵祯下意识的开口道。 赵元佐微微点了点头,小树林中变得静悄悄的,月光照射在两人身上带着一丝凉意,一老一小对视一眼齐齐的长叹一口气……唉! 第一百九十章一石三鸟 两人的叹气声中充满了无奈,他们都清楚世家豪族在中国历史中的地位,多少的王朝更替,多少的君王变迁,最后剩下的居然只有这些手中没有兵权的世家豪族,千年门第不是说说的。 赵元佐恨恨的开口道:“对!就是他们,因为他们知道赵德芳一旦继承大统肯定会接着太祖的路子继续打压他们!不过你爷爷继位却不一样,先是安抚然后用科举对付他们,你父亲也是如此,为什么大宋的科举没有门第之分?而且极为严格?就是这个道理! 说实话两代人,三位官家都想除掉这颗大宋的毒瘤,可他们实在太庞大了,而且错综复杂已经与大宋紧紧的捆在一起,要想对付他们必须徐徐图之!” 赵祯微微点头道:“我现在做的就是在把他们慢慢的从大宋的身上剥下来,一点一点的削弱他们在大宋的力量。” “吾家有此麒麟儿大伯甚慰,你还小有的是时间可以慢慢对付他们,把棋局做的漂亮些,等收官的时候便轻松了。” 赵元佐说完便慢慢的站起身沿着原路返回,赵祯上前扶起他的手臂道:“宗室是我大宋的重要力量,如果运用的好便是子弟之兵,但约束的律法也要跟的上,不然会失去控制的,这些还要劳烦伯伯和各位长辈好好商议一番,赵元俨之事不能再有!” “六哥儿是要把我这老骨头给榨的干干净净才算完,也罢,反正是应下六哥儿的,只要我天水赵氏的后辈能崛起,我这一把老骨头算什么!这就去找你的叔伯分说!” 赵元佐苦笑着答应下来,但赵祯接下来的话让他一喜,“等宗室书院建好了,大伯便让允升,允言进书院吧!” “这是定然!” 宗室的老人在看见赵元佐带着赵祯进入小树林以后眼神就没离开,他们知道赵元佐是干什么去了,这位族长一辈子都在为宗室考虑,这次怕是为赵元俨家的小子求情去了。 不少人摇头,在他们看来这位年轻的官家虽然素有仁孝之名,可却不是个心慈手软的人,谋逆这种大罪怎么可能就单单贬为庶民就算了? “四哥儿,你看赵元佐去寻官家的事情能成不?” 说话的是赵廷美的第七子赵德润,显然他的话引起了所有宗室的注意,数道目光投向他口中的四哥儿赵德雍。 “能不能成等堂哥出来就知道了。”赵德雍随意的说道,这么多人盯着让他感觉稍稍有些不自在转脸对弟弟说道:“以后不要直呼其名,毕竟是堂哥又是宗正!” 赵德润嘿嘿一笑道:“怎么连四哥儿也开始怕他了?不就是官家的亲大爷吗?这有什么,赵元俨还是他亲叔叔呢!” “从哪学来的市井俚语!可不要小看赵元佐,这个人才是宗室中最明白的一个,没有非分之想,又懂得进退,谁都能说他的不是,唯独我们不行咱们欠他的情!就单单为父亲的事情敢顶撞太宗便可知晓他的刚直,这样的人怎么能不得官家的青睐?” 赵德雍的话让人深思,赵德润听了微微点头道:“他当宗正再好不过,可官家能不能给他这个面子还难说……”正说着赵德润突然僵住,赵德雍顺着他的眼神看去也跟着惊呆,身为官家的赵祯正扶着赵元佐慢慢的走出来,脸上一副有说有笑的表情! 突如其来的变化让所有的宗室看呆,难道赵元佐真的说动官家放荣王一系子孙的生路? 赵祯扶着赵元佐走进人群,宗室赶紧躬身行礼,赵祯微微回礼道:“诸位叔伯无需多礼,此处只有长辈晚辈之分没有君臣之别。” “官家虽不介意,可我等宗室却要循规蹈矩,无礼不成家,无礼也不成国!”赵德雍赶忙开口道。 赵元佐听了赵德雍的话笑眯眯的点头道:“德雍所言在理,官家就勿要推让了。” 这一幅你好我好大家好的场面让宗室心中觉得这位年轻的官家也是个不错的后辈,最少对他们这些叔伯是没有成见,反而有些尊重的。 赵祯与诸位叔伯寒暄一番就离开,留下一群人巴巴的望着赵元佐。 “大哥此次和官家说的怎么样?”赵德润首先忍不住开口问道,一旁的赵德雍拉了他的手臂一下。 赵元佐笑着说道:“相谈甚欢,官家的本意便是放过荣王的子孙后辈,既然贬为庶民就不在追究,无论富贵且由他们去吧!” “这倒是难得……”赵德润摸了摸下巴上的胡子感慨道,一旁的赵德雍开口训斥:“尽说些不着边际的话!什么叫难得?官家仁慈的性子怎么会做出赶尽杀绝的事情,既然被贬为庶民就没了威胁,官家自然不会追究,况且赵允良等人又没和他父亲一起。” 赵元佐开口道:“此事不要再提,但有一点,各家资助点钱财给他们,都是同族子弟,你们现在拔根毫毛也别他们的腰粗,光靠着王妃一人之赐钱恐怕难以度日,咱们多是父辈叔伯,能周济点就周济点。” 赵德润酸酸的说道:“原先他家巨富,现在潦倒了咱们便要周济?” 赵元佐不喜刚要开口训斥,一旁的赵德雍伸手便给了弟弟一拳头怒声喝斥道:“这话说的全无兄弟之情,亲友之义!原先你出入荣王府少了吗?哪次不是大包小包的带东西回来!怎么现在人家潦倒,你却舍不得些许?” “舍得舍得,只不过是觉得他家突然这般有些不舒服。” 赵德润被四哥教训,连连点头,在这些宗室中他谁也不服,就是服四哥赵德雍。 果然赵元佐欣赏的点了点头:“德雍不愧是四叔的长子,做事说话有礼有节,秦王一系当隆昌!” “大哥过奖了,不知大哥与官家商议许久就是为了荣王一系的事情?” “你倒是看的通透,确实不光光是这事,还有别的事情,你们都过来,让晚辈围在外面,除宗室以外谁也不能靠近!”赵元佐说完便招呼同辈聚到一起。 等靠近火堆在众人不解的目光中他才详细的把赵祯的计划说出来,一时间整个宗室群体默不作声,但各自的表情却很精彩,有激动难以自抑挥拳头的,有皱眉面露怀疑的,有瞪大眼睛还在惊讶的……但无论是谁都被这条消息震惊了。 “大哥所言真是官家所说?!”赵德雍从沉思中回过神来对赵元佐开口问道。 “一字不差!” “这么说来真是好事了!咱们宗室已经好久没有人从官了,如今官家居然给了这么好的机会,是该把子弟送到宗族书院中去才是……” 赵元佐摇头道:“德雍你想的简单了,官家这次可不是说从在书院中混上两天便能入朝为官,而是要有真本事,不光如此,我宗室书院还要向士人开放!习的也是兵法军阵之术,没有文资。” 赵德润听了失望的开口道:“说了半天出来还是当个厮杀汉?那学它干甚!” 赵元佐微微一笑:“官家是要提高武人在朝的地位!宗室本就贵胄,再拿到兵权和官职,文人还能看不起吗?时日长了便能提高武将和宗室的地位!咱们可不比将门。” 赵德雍在听到赵元佐的话后眼神一凝微微感慨道:“果然是天资聪慧的官家,这是一石三鸟之计,我宗室明知是棋子却还要自己把自己架在火炉上烤啊!” 赵元佐深深的看了他一眼,“明白了?” “明白了!” “明白什么了?”赵德雍还没反映过来对四哥奇怪的问道。 见在场的宗室中也有些许人慢慢点头,赵德雍便开口解释道:“官家此计是用我宗室投石问路,既能提高武人在朝的地位,又能压制将门,更为难得的是文臣中有不少来自寒门的子弟,科举是他们的捷径,可武人几乎都是出自将门,没有一个平民百姓或是军中士卒,开了咱们这宗室书院后,平民子弟也能有了出任武将的可能,你说这算不算是文武并举?官家说了通过书院考核的武举,便最少能当个七品虞侯,这可不是小事,与文人科举也差不多了。” 赵德润听了后喃喃自语道:“这下朝堂要变天了!” 第一百九十一章批阅奏章 赵祯悠闲的渡步进入自己的帐篷,薇拉正在铺床叠被整理东西,三才指挥着内侍忙前忙后摆放器具,赵祯笑道:“不过是住一晚没这么多规矩,一方书案便可,顺便在火堆上架个铁壶。” 三才笑眯眯的说道:“那可不行,您现在是官家,这里就相当与您的行宫,东西都是在后面的板车上的,般下来就成!官家还请稍坐,用茶歇息一番,晚上再写字看书对眼睛不好。” 看着薇拉送到眼面前的茶碗,和她满是关心的眼神赵祯笑着接过茶碗,一汪碧绿的茶水让赵祯心情更加舒畅,“你还真是跟随朕多年,知道这炒茶是朕的最爱,这次路上带了多少?” 三才竖起五根手指道:“不少嘞!整整五大箱笼,可官家您吩咐带这么多茶叶干什么?” “当然是赏赐喽!过了巩县之后且先不回京,去洛阳城住上几天再走,到时请一些名家大儒之人,却不好让人空手回去。” “还要住上几天?!这……朝中的相公可是已经派人来询问行程了,看样子是在催促呢,这还要在西京住上些时日……”三才的声音越来越小。 赵祯奇怪的问道:“相公们派人来询问,带没带写奏章?怎么朕的书案上空空如也!” “带了,带了,王相公正在对密押,一会便能送到。可官家这大晚上的……”见赵祯眼神不善后三才立刻改口,“奴婢给您加蜡烛。” 初春的寒意一点也不比三九天差,只一个来回王曾的脸上便被冻得有些发紫,手中的奏疏他已经全部对过密押,确保无误后方才向赵祯的大帐走去,两边的禁军站的笔直,手中的手中的长刀贴在裤腿上散发着寒意,这恐怕是大宋最为精锐的力量了,王曾稍稍感慨便加快脚步,他刚刚从急脚递的口中得知这些文书中有不少的急件,必须连夜返回。 官家的大帐中还亮着灯火,一个少年的身影正坐在书案后面低头品茶,王曾心中感慨,已经到了亥时,宿卫的禁军都换了两次,官家居然还没休息,如此勤政就如当年的先帝一般。 三才的帐篷就在大帐的外围,从撩起门帘的帐篷中看到王曾后赶紧上前,“王相公来了,快快到奴婢的帐篷中烤烤火,奴婢这就去通报!” 王曾点头道:“也好,最上面的是紧急公务,今晚就要有官家的御批,急脚递还要赶着送回去,下面的官家明日再看也不迟。” 三才点头道:“多劳王相公费心了,官家这架势怕是不看完不行。” “那你便劝劝官家,这……诶,少年称帝便如此损耗,日后可怎生是好!”王曾无奈的叹息一身便进入小帐中烤火,他能看出来官家是在文臣较劲。 三才急急的把奏章送到官家的案头,见赵祯放下茶碗便开始批阅心中有些不忍,“官家,这奏疏中上面的紧急公务,您先批阅了,其他的等明日在慢慢看可好?” 赵祯看着奏章头也不抬的说道:“什么时候内侍能干涉朝政了?朕批阅奏章的时候就是在坐朝理政,你不会不知道吧?” 三才惶恐的跪下口称不敢,赵祯笑道:“后宫不得干政早在周朝便有,你忘记也就罢了,可内侍不得干政乃是太祖所立,你难道也能忘记不成?且去请王相公进来,朕有话要问他。” “是,奴婢这就去……”三才惶恐的站起应道。 见他有些委屈,赵祯开口道:“你要记住,你是朕从东宫中带出来的,多少双眼睛盯着你,切记以身作则!” 这话让三才心中舒服许多,官家这是在保护自己嘞! 赵祯在三才离开后才抬起头,看着他的背影稍稍皱眉便在一封名黄色的奏折上写下宦官不得干政几个字,又在后面批注,“命将作监制铁碑一块,上书后宫内臣不得干预政事,预者立斩不赦!” 薇拉在一旁不断的给赵祯研墨,王曾坐在书案的下首看着官家的旨意心中翻起惊涛骇浪,如此年轻的官家就拥有这样的远见和杀伐果断的大气魄怎么能不然他惊讶? 合上诏书王曾跪倒在地:“官家圣明!以雷霆手段震慑禁中实乃圣君之举!” 赵祯笑道:“这样就是圣君?自周武王开始便有了牝鸡无晨,牝鸡之晨,惟家之索的话,汉武帝更是杀妻立子,唐朝权阉之祸亦不在远,只不过是前车之鉴罢了。” 王曾微微摇头:“官家的作法是在给大宋立下祖宗之法,从此以后便永成定制,实乃大宋幸事!” 听到祖宗之法四个字赵祯眉头一皱,“祖宗之法乃是祖宗之时定下的,完全符合当时的情况,斗转星移之间已过去甲子岁月,如何能顽固不变?朕觉得每代君王都要根据当时的情况适当的改变祖宗之法,方可与时俱进。” 王曾听了赵祯的话后大惊失色:“变法乃是不孝,祖宗之法不可变啊官家!” “放肆!王曾你任参知政事多年岂能如此糊涂?你且看看如今之大宋和开国之时有多少变化,万事万物都在改变,祖宗之法却不变?一年之中还有春夏秋冬之变,人还有生老病死之变,国还有兴衰之变,可见变乃是天道,顺天而昌逆天而亡你不知道?” 王曾僵在地上呆呆的看着火堆默默不语,赵祯的话一遍遍的在他脑海中回荡,思来想去确实是这个道理,可总觉得什么地方不对。 赵祯见他不说话便加了一剂猛药:“什么人不希望改变祖宗之法?当然是身在利中之人!” 王曾突然抬头望向赵祯道:“臣非世家豪族之后,乃是孤儿由叔父养大……” “朕并没有说你是那些人,只是告诉你什么人不希望看到变法。起来说话朕还有事情要问你。” 见王曾起来后赵祯问道:“庐州有一盐井案,本事州府之事为何上呈到朕的案头?其中所涉贪腐并非难判,为何从州府衙门上呈中书又从中书上呈御览?” 王曾想了想答道:“此案关键之处在于涉案之官员乃是刘太后之外戚庞家,案中的庞玉乃是太后之舅父庞维之子,收受盐商贿赂私改盐票数额,按罪当发配沙门岛。” “庞家托人四处活动,真巧又赶上太后大行,朝中大臣便上呈御览?”赵祯舒服的靠在椅背上开口问道。 “官家圣明!” “此去沙门便是有去无回,这庞玉可是家中独子?” “是。” “发往郑州管城劳役三年,终身不得再用,着大理寺差办!” 王曾惊讶的看着赵祯,一时间不知该说什么,这庞玉是太后在世时最喜欢的子侄,如今官家改判虽是免了他的死罪却依然不用罚铜赎罪可见是对他厌恶到了极点。 赵祯随手把处理好的奏章递给薇拉道:“这些奏章朕已经处理好,你快快送与急脚递便早些休息去吧,上了年纪还是好生歇歇才是。” 王曾从薇拉手中接过奏章便躬身退出,当他到大帐之外借着火光翻看奏章的时候才发现赵祯的御批着实惊人,其中的有些见解可谓是入木三分,各种决定都是相当妥帖,完全似先帝的手法。 深吸一口冰冷的寒气缓缓吐出,王曾叹道:“真乃天成!”这么短的时间处理好各种奏章,这对年幼的官家来说几乎是不可能的,但却实实在在的发生在他的面前由不得王曾不相信。 其实赵祯批阅的时候参照了老爹之前相似的奏章,照葫芦画瓢的批阅结果当然没有问题,但赵祯也在其中加上了自己的观点。 第一百九十二章微服私访计不成 送葬的队伍用了两天才到达巩县的永定陵,巩县地处北邙山区,从风水角度讲是块宝地。从陵墓的选址,到各陵陵穴间的相互位置,乃至陵台、地宫的高深等都是根据时下最流行的“五音利姓”设计的。 宫,商,角,徵,羽是为五音,这是古人最基本的音节,与土、金、木、火、水五行正好对应。 这样即可在地理上找到与其姓氏相应的最佳埋葬方位与时日。 宋人受到道教的影响较大,也更加相信这些风水宝地的说法,因此,丧葬择地选日时,若与之相合则阴阳相生,大吉大利,反之阴阳相克,主凶。 王曾之所以跟随还有一个重要的原因,他是老爹的安陵使。 大宋官家去世,必须要让一个品德高尚的相公作为安陵使送最后一程,这是从太祖时期便传下来的,大宋的第一位宰相范质便是第一位安陵使。 相对于登基大典,送葬的程序就变得简单不少,在众人的痛哭流涕声中赵恒与刘娥的棺椁被送入永定陵的地宫之中,厚重的大门在落锁后发出沉闷的声响,断龙石彻底的挡住大门让整个地宫与世隔绝。 一个老内侍趴在地上嚎啕大哭,不断的向永定陵爬去,被数个小内侍架起带走,赵祯好奇的对三才问道:“那个老内侍怎么朕从未见过?” “启禀官家,此人名叫雷允恭,祖籍开封,原先是个小黄门,在先帝时因……”三才说着说着就突然断了线,赵祯挥手道:“你接着说,内臣算是禁中的事情便也是朕的家事,算不得朝政。” 三才尴尬的笑了笑才开口,“因预先揭发周怀政伪造天书一事,得到先帝的提拔才,周怀政死后便接替了他的位置,擢内殿崇班,迁承制……这不先帝大行他再被升任西京作坊使,入内侍省押班呢!” 赵祯瞧了三才一眼笑道:“你这是看见人家风光了向朕诉苦呢?不过是个内侍省的押班,瞧把你给嫉妒的,和你说过多少次了,你是跟在朕身边的人,气量要大,别给朕丢脸!” “奴婢可没有嫉妒,只是这人在宫中的风评一项不佳,可丁相公还推荐他作为山陵都监。” 赵祯瞧了瞧在地上瘫倒的雷允恭,点了点头:“虽然风评不佳,可也算是一片赤诚,便让他做山陵都监罢了。” 三才欲言又止,他刚刚被赵祯教训了一顿实在没有勇气再来一次,郁闷的转头向哭得不行的雷允恭走去宣旨。 “雷允恭叩谢官家!老奴定当肝脑涂地以报皇恩!” 当赵祯听见雷允恭声嘶力竭的呐喊开始便怀疑自己的决定是否正确了,真要报答自己的提拔默默做事就成,何必在百官面前这样宣扬。但天子之言出口成宪,现在想改已然晚了…… 车队开始缓缓前行,赵祯总算忙活完老爹的后世,刘娥的假棺椁也放了进去,还好这永定陵有一处机关能开启地宫大门,否则等刘娥死后如何进去。 赵祯看着手中的密信觉得自己无言以对,刘娥居然要死后葬在永定陵的棺椁中!看着秀丽的蝇头小楷赵祯微微叹息,这刘娥才算是大宋最幸福的女人,活着的时候有身为官家的丈夫关爱,丈夫死了还有老相好陪着,等死了再回丈夫身边…… 赵祯本打算不同意的,可她居然在密信的结尾威胁自己,如果不答应便死在皇陵地宫门口,这让赵祯一点办法没有,谁叫自己帮助刘娥假死的呢!没想自己给自己挖了个坑。 车厢中晏殊和蔡伯俙两人紧张的看着赵祯连连摇头。 “官家您的计划实在过于冒险,您是九五至尊金玉之体,岂能微服私访?彭七等人虽然武功高强,可万一要是出了点事情大宋的天就塌了!” 晏殊几乎是带着哭腔说出这番话,蔡伯俙也是跟着附和:“小殊说的对!以前干些出格的事情没关系,那时您还是太子,可现在不同往日,您是大宋的官家,江山社稷系与您一身,这么做实在冒险。” 赵祯斜斜的靠在车厢上嘿嘿一笑,把晏殊和蔡伯俙两人吓得直发毛,“既然你们劝说,朕就不去了,不过这样一来朕就看不见民间的状况,昨夜朕批阅奏章时发现邓州汝州两地遭受旱灾,两地不少村县颗粒无收,朕已下旨,开仓放粮平价出售,朕既然去不了你们便代朕走一遭,好好看看各地赈灾的情况。” 蔡伯俙和晏殊两人对望一眼连连点头,只要官家打消微服私访的念头要他们怎么样都行! “官家放心,这本是我等应尽之责!”晏殊点头说道。 蔡伯俙则是微微苦笑:“官家早有定计,何必让我等受此惊吓,只管吩咐便是……” “你这小子说的是什么话?难道朕还是故意用计不成?”赵祯瞪了小胖子一眼威胁着问道。 蔡伯俙小声嘟囔一句:“本来就是……” “你说什么?” “臣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赵祯见两人应下眼睛一转的开口道:“晏殊你去汝州,蔡伯俙去邓州,走的时候让彭七给你二人挑选几个精干的侍卫,切记注意安全,也务必微服私访,如遇贪赃枉法者也切莫声张,留下证据待朕查办,万万不可让人知晓你二人的身份,以免粉饰太平。” “臣遵旨!” 见他两人急急忙忙的下了车驾,赵祯气急败坏的骂道:“跑那么快干嘛?朕又不是吃人老虎!” 一直在背后给他捏肩的薇拉抿嘴一笑:“他们是怕了主人了,这叫什么来着?哦!激将法。” 伸手在薇拉的翘臀上拍了一下,赵祯撇嘴道:“学的到是不少,不过这可不叫激将法,而是君子欺之以方。你就不要看戏了,你的任务就是伺候好朕!” “是!奴婢遵命。”薇拉说完便开始敲打赵祯的肩膀,轻缓适中的按摩让他舒服的发出一阵呻吟。 车驾外的蔡伯俙酸酸的嘟囔道:“官家自己享受把我们俩派去跑腿,我也想让侍女捏腰捶背……” 晏殊嫌弃的拉开距离,“汝此行径吾不屑为之!身负皇命岂能贪图享乐?赈灾事大……” “你说的轻巧,你去汝州不过二百里,我可是去的邓州!” “可怜人必有可恨之处!” 蔡伯俙哀嚎:“小殊连你都欺负我,还让不让人活了?你……你别上我的马车!” “此言差矣,我岁长你因唤为兄!你要往邓州去许路经汝州,载我一程不是正好,况且你我二人也能搭个伴不是?来来来休要多言上车上车!” 晏殊笑眯眯的鸠占鹊巢让蔡伯俙很不爽,但他也没办法只得恨恨的说道:“我以后娶了公主就是驸马都尉,也是官家的妹夫,到时看你还敢这般欺负我不成?!” “第一公主还没有尚嫁与你,第二即便尚嫁你也算是外戚,外戚吾不屑为之……” “吃我一掌!”气急败坏的蔡伯俙和晏殊扭打在一起,仿佛又回到在东宫无拘无束的日子,侍卫站在马车外哈哈大笑,他们都是东宫的旧部岂能不知蔡伯俙是个活宝。 第一百九十三章西京洛阳 大宋有四京,分别在东西南北四个方位,每坐京城镇守一方,大大的增加了中央的集权。 相比东京城的紧凑,洛阳城显得更加大气些,这座古帝都保留了汉唐遗俗,整个城市的布局更为宽阔,街道的侵占也相对少一些,不似东京城坊市合一。 但此处的繁华程度却略有不及,西京洛阳是大宋的陪都,有一整套的皇宫内院,并且有不少的内侍宫女。这让赵祯大为惊讶,没想到闲置的地方却要这么多人的日常维护。 更让赵祯惊叹的是洛阳园林之盛!真的如苏轼所说一般园林甲天下,非其他城市可比。 洛阳地处洛河之阳,又在中原腹地,水土气候方面有着优越的先天条件,有利于园林的发展,且多有重要官僚在洛阳安家,其人习于汉唐衣冠之遗俗,居家治园池,筑台榭,植草木,以为岁时游观之好。 泉流之洁,虽其闾阎之人与其公侯共之。 一亩之宫,上瞩青山,下听流水,奇花修竹,布列左右,而其贵臣巨室,园囿亭观之盛,实甲天下。 地理位置更是重要,之所以能作为陪都离不开它优越的地理条件,北倚北邙,南望嵩岳,左控虎牢,右扼函谷自古以来要进入伊洛盆地的路只有三条路。 西边吕梁山与卧牛山之间的函谷关,东边的邙山与嵩山之间的巩义道虎牢关,南边卧牛山与嵩山之间的伊阙龙门,此处虽然没有关卡,但是却是个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地形,擅长防守的大宋在此专设三厢禁军指挥,如遇敌情便可三管齐下两面夹击。 当赵祯的仪仗来到洛阳城后,中门大开,百姓夹道欢迎这位刚刚继任大统的官家,远在西京的他们早就听说过赵祯的仁孝之名,如今能一睹天颜当然是趋之若鹜。 人群中有不少身着燕居服的老者,这些人要么是儒学大家,要么是致仕的官员,更多的则是官员的家属,不少在开封做官的人都会把家眷安置在环境更好的洛阳城。 赵祯命三才撩起车帘,车驾瞬间变成凉亭,赵祯坐在其中不断的向四周百姓挥手致意。这种亲民的举措在王曾眼中大为不妥,君王就要有君王的威严和神秘,岂能如此率性而为? 但赵祯的举动却给四周百姓留下了极为亲切的印象。 自古以来有多少皇帝会如此亲近百姓?少之又少,即使出宫也都是高高的坐在龙撵上目不斜视,一副唯我独尊的样子,赵祯的所作所为明显颠覆了百姓的认知,也赢得了洛阳的民心。 进入洛阳城的主干道赵祯才发现此处古树参天,群芳环抱,这样的美景连见惯后世园林医术的赵祯都觉得惊艳,况且还是在主干道上,难怪太祖想要迁都洛阳,这里不光地形险要,风景也是如诗如画。 洛阳城中的官员跟在赵祯的车驾旁不断的解释城中的景象,赵祯随和的态度让他们如沐春风,仿佛身上也轻了二两。 洛阳城中的皇宫完全是保留了唐代的建筑风格,高墙长阶,耸立的阙门,每一处都透露出唐时的威严大气,周武时期的含元殿被完整的保留下来,单单大殿中的柱子直径就有四米多,简直是叹为观止。 赵祯走在地砖之上感受着这座气势恢宏的宫殿心中翻起惊涛骇浪,这样的宫殿需要多少人力物力才能完成?慢慢的在含元殿的上首坐下,赵祯瞬间就觉得一览众山小,这种至高无上的感觉令他有些兴奋,他现在完全能理解太祖打算迁都的行为。 这才是天下之主应该待的地方! 群臣看着高高御座上的官家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但一个老内侍却发现此时官家的表情和太祖当年是何其相似,眼神中充满了一览天下的豪气,气质中带着九天之上真龙的威严。 老内侍揉了揉眼睛,没错,这种独一无二如日当头的感觉他不会忘记! 在三才的搀扶下赵祯从御座上下来,“龙图阁大学士,右谏议大夫杜杞何在?” 文官的队伍中走出一个中年人躬身应道:“臣在!” “莫要如此紧张,平身说话。” “谢官家!”杜杞慢慢的挺直摇杆,赵祯细细的打量满意的点了点头,这人长得不错,国字脸宽额头,一脸的正气,俗话说相由心生大概就是这样。 “你是权知河南府已有三年之久,也到了勘磨的期限了吧?” “是!” “嗯,既然如此,你再勘磨三年吧!”赵祯说完便甩手向下走去,留下大殿中目瞪口呆的官员。 杜杞更是大惊失色,刚刚自己的一切都是有礼有节,而且官家也是面露满意的表情,为何突然让自己再勘磨三年?! 王曾首先跟上赵祯,在他进入后殿之前问道:“官家为何要勘磨杜杞三年之久?他在河南府政绩有嘉,且多鼓励农桑,兴修水利,去年河南府的粮食位居大宋两税之首啊!” 赵祯转过头对着王曾反问道:“杜杞已经是龙图阁大学士,且是右谏议大夫,他现在的差遣是权知河南府。如果在上一步是何官职?” 王曾想了想回答道:“理应任参知政事!” 赵祯点头道:“王相公说的没错,再往上就是参政议政的参知政事,可他的行径达不到参知政事的要求。河南府粮食充盈,官仓,常平仓堆得满满的,这体现了杜杞的才干,不过这样的才干只适合在河南府一府之地,却不适合进入朝中当个参知政事!其中缘由王相公难道不清楚?” 王曾被赵祯问的有些莫名其妙,直到赵祯进入后殿他才隐约想起前两天奏折的事情,随即一拍脑门恍然大悟,官家是在责备杜杞没有向邓州和汝州运粮以解燃眉之急。 可这却不是杜杞的范围之内啊!官家此举太过苛责,不过也是打磨良玉的办法,只要杜杞能想明白这一点,三年之后的勘磨应该能进入两府。 摇头苦笑的王曾被外面的官员拦下,“王相公,官家这是对我河南府的什么地方不满?为何要让杜龙图继续勘磨?” 见杜杞也在人群中,王曾苦笑道:“杜杞你且过来,其中奥妙只能与你一人分说,其他人都散了吧,你们只需知道这是官家在栽培杜杞便好,其他莫要议论。” 众人渐渐散开,王曾领着杜杞向值房走去,“杜杞,你权知河南府这段时间的功绩大家都是看在眼中的,所以才会对官家的勘磨产生疑虑,但你有没有想过官家为何要勘磨你呢?” 杜杞早在赵祯宣布对他的勘磨后就在思索这个问题,可他实实在在没想清楚自己有什么地方做的不好。 “请王相公解惑!” 王曾笑道:“别人告诉你的是别人的,你自己想明白才算,官家让你勘磨不是因为你治下的问题,而是在更高更远的地方,千万不可小瞧官家的用意,这三年你就好好的想想吧!” 杜杞带着王曾简单的提示向外走去,一路上都在念叨那句简单的提示,“更高更远的地方?” 赵祯站在高高的宫阙上看着杜杞的模样微微一笑:“管理水平高,就是大局观不够强,希望这三年你能想明白,不要让朕再失望了……额薇拉听说洛阳城的温泉也是一绝,洗过之后皮肤会变得光滑细腻哦,要不要跟朕走去洗温泉?” 第一百九十四章洛阳城的早晨 西京的陪都生活要比东京城来的慢上不少,三才晃晃悠悠的起床后看着外面仆从院三三两两的人大怒:“一个个都有在干什么?难道还以为这皇宫中没有官家?!” 三才说完看了看天空随即急躁起来:“都什么时辰了,快快准备盆壶茶罐,在晚些官家可是要不高兴的!” 他的恐吓显然是达到了作用,宫女内侍们赶紧加快脚上的步伐,在偌大的仆从院中忙活着,快步走向赵祯锁在的紫宸殿。 “奴婢恭请官家圣安……”三才说了半天也不见人答话,心中奇怪,难道官家昨夜睡的晚了些? 轻轻的推开紫宸殿的殿门,豪华宽大的寝宫中一个人也没有,连往日里睡在外殿的薇拉也不见了踪影,三才连滚带爬的冲进宫内,他太了解这位官家了,从来都是个天马行空的主! 果不其然,桌子上的一张字条上歪歪扭扭的写着一段旨意:三才,朕带着薇拉出去体察民情去了,你要是看见纸条切莫声张,就说朕累了要在紫宸殿中歇息一天,没有朕的旨意谁也不许靠近宫殿半步。 如此一来你就可以安然度过这一天,等朕晚上回来重重的赏你。 字迹极为潦草,一笔一划仿佛初学者,连写错的字都是画了个圈叉掉在旁边重新写的,不用说都知道这是薇拉在帮官家代笔…… 三才看着歪歪扭扭的字微微苦笑:“奴婢怕是等不到官家您回来了!” 赵祯带着薇拉轻松的离开了皇宫,宫墙上的侍卫早就换成彭七的人,现在的赵祯无论到了哪都要这些老部下护卫,否则连觉都睡不好。 身上华丽的衮冕被脱去,白细布,圆领大袖,下施横襕为裳,腰间有玉带,这是当下最流行的襕衫,头发随意的用一块逍遥巾扎上,薇拉灵巧的双手飞快的在头巾上系上布带。 一身文人士子打扮的赵祯出现在马车外面众人之前,就连往日里看惯了赵祯模样的彭七都大为赞叹:“官家的样貌真是没得说,面如宋玉貌似潘安!” “少拍马屁,你就是说出花来也要在殿前司干满一年!”赵祯甩了个眼镖给彭七,让他更加郁闷。 薇拉俏皮的伸出手指不断的给赵祯整理露在逍遥巾之外的乱发,“官家错怪彭大哥了,他的话也算是有点道理,您的模样确实好看的紧嘞!” 赵祯看了看身上纯白的衣服抬起黑色的袖口点了点头:“也许这衣服适合朕,薇拉你这是什么打扮?” “彭大哥说这是婢女的打扮应该没错的是吧?” 彭七连连点头:“没错!” “好了既然都准备妥当,咱们出发,今天要好好的逛逛洛阳城!” 赵祯瞬间就觉得,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无论他在大宋生活多少年,也无论皇家的礼法如何规范他的行为,说到底赵祯的内心还是一千年后的人,依然拥有强大的冒险精神和打破传统的思维。 他不能接受被牢牢的绑在龙椅上,如果那样即使坐拥天下也不开心,他首先是个人然后才是大宋的官家。 这次潜逃出宫也算是他打破约束的一次行动吧。 洛阳城的格局与东京城的完全不同,依然保留着坊市制度,整个洛阳城方方正正的,与东京城的杂乱完全不一样。 但还好,洛阳城的管理也是按照大宋的规定来的,虽然有坊市,但却没有宵禁,而且各坊之间的隔墙大门几乎都被拆掉,形成宽阔的道路,人们能很快的从一处到达另一处,这样对于商业的繁荣起到了很重要的作用。 虽然各坊市已经名存实亡,但人们的叫法依然不会改变。 赵祯根本看不见什么嘉善坊,延福坊,但在洛阳百姓的眼中却一条条一个个划分的清清楚楚。 带着薇拉漫步与古树参天群芳环抱的洛阳城中,心中充满了惬意。 早晨的阳光刚刚出现,在初春时节居然能感受到一阵暖风,洛阳的温带季风气候给城中万物提供了美好的生活环境,难怪还是初春这里的花草树木就已经万紫千红了。 小商贩永远是起的最早的一群人,但在洛阳城却几乎看不见有叫卖热面汤的人,几乎每家每户都有自己的仆从。 谁家缺一盆热水? 但是城中的小贩依然挑着扁担走街串巷,扁担中的东西也已经被换成各色糕点,饮品,有白皙诱人蒸糕,炸得金黄的酥饼,香气袭人的香圆子,要吃的有吃的,要喝的有喝的。 但凡路过早起的人家,必然会被唤住,“食货郎你站住,桂花圆子多少文?” 挑着扁担的小贩立刻笑眯眯的说道:“桂花圆子香又糯,十五文钱绝不多!” 院门中探出脑袋的婆子走出门外啐了一口:“甚的不多!十五文嘞!” “哎呦!这可是冤枉人,现在整个洛阳城可只有我溯源阁有这桂花圆子,其他的人家可吃不得!您老看看这是什么日子口?能有桂花这种稀罕物!” 一个小脑袋从门缝中探出,“刘婆子你怎生这么慢?小娘子等着用呢!一吊钱且全给他,要什么吃食咱们拿,多了的当赏钱便是!” 小丫头的一句话就让老婆子脸色变得尴尬起来,本想贪点赏钱,谁曾想被小娘子的贴身丫鬟给截了胡,赏钱没捞到不说,还全便宜了这个食货郎! 小贩高兴的唱了一声肥诺就把扁担放下,拿着一吊钱就走了,一吊钱是整整五百文嘞!这小娘子的贴身侍女还真是大方的很! 这一幕活生生的戏剧不断的在洛阳城上演,赵祯看的津津有味的同时,整个城市也跟着活了过来。 漫步在街道上走走停停,一旁是咕嘟,咕嘟,的口水声。 薇拉已经被那些小贩的吃食馋的不行,赵祯哭笑不得的拉扯薇拉的手臂道:“马上就到了,你莫要在咬手指!” 了解洛阳城的侍卫在前面带路,终于看到了刚刚小贩口中的溯源阁,这是一家专门做糕点的铺子,门口不断有小贩挑着扁担进出。 洛阳城中的官宦人家多,每个坊中几乎都有,这些小贩自然就是跑腿送货上门,谁家的小娘子,衙内会到店里来吃个早饭? 赵祯牵着薇拉的手进入其中,金发碧眼的薇拉把掌柜的下了一条,但看见赵祯的装束后便开始见怪不怪了,这女子也许是来自西域也说不定,赵祯的一身打扮和洛阳城中的小衙内一般无二。 别说是带着鬼魅似得女子,就是带着男扮女装的“轻衣小袖”也是常有的事情,何况他的身后还跟着膀大腰圆的壮汉,掌柜的也已经见怪不怪了。 第一百九十五章游侠儿 对于洛阳城的人来说,早晨几乎没什么事情,除了衙门里的官员,就数各家各户的采办最忙,溯源阁的二楼除了赵祯等人就没了闲汉,此时早市刚开没多久,人们还沉静在夜市的热闹之中,不少人都选择去妓馆中听个小曲悠然入梦。 经济繁荣的大宋造就了享乐之风,一大早就能听见靡靡之音,丝竹之声这让赵祯不知是感叹生活水平提高了,还是人的奢侈是风大涨。 见二楼也没什么人,赵祯便让彭七坐下一块吃饭,外面的暗哨也在得了信号后散开各自找些吃食。 薇拉抱着一碗桂花圆子吃的香甜,却偶然间从窗外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主人,那个人好面熟哦!” 赵祯随着薇拉的手指看过去,只见一辆豪华的马车飞快驶过,车上的窗帘飘起露出车中女子熟悉的容貌。 “王柔?她怎么在洛阳城?”随即对薇拉笑道:“肯定是看错了。” “奴婢怎么会看错?王柔姑娘我在碧雅轩见过好几次,公主殿下还专程对我说起过她呢!” 见赵祯不信,薇拉赶紧解释道。 “你也开始往碧雅轩去了,那地方就那么好玩吗?”赵祯惊讶的问,没想到赵妙元的碧雅轩连薇拉都喜欢去,真是老少贫贵通杀。 赵祯的话成功的转移话题,薇拉腼腆的说道:“奴婢只是去买些脂粉之类的东西,对了!三才管事说主人是大宋的皇帝,奴婢也要收拾一番不能丢了您的脸面。” 她的话让彭七差点把嘴里的圆子喷出来,这个小丫头说话也太直白了些,瞬间就把三才那家伙给出卖了。 赵祯仔细的看看薇拉,难怪觉得她这段时间怪怪的,原是开始学着涂脂抹粉了,无奈的摇头:“爱美之心人皆有之” 一顿早饭吃了半个时辰,赵祯在楼上看了许久才满足的离开,西京洛阳的生活其实和东京城的差不多,只是更加雍容华贵了些,大抵是这里的官宦人家比较多的原因。 在汉唐遗风的影响下,建筑风格也更加阔气秀美,不似东京城的秀气内敛。 如果说东京城是低调奢华有内涵,洛阳城便是恰恰相反,高端大气上档次! 赵祯微服私访的任务是查看民间生活,拜访高明大德,可他发现洛阳城几乎都是所谓的名士大儒不少都是宣传出来的,人们都知其大名却对个人观点没甚的了解,只是知道他的名号而已。 侍卫的打探来的情况几乎是千篇一律,那些大儒要要么是没有多少真才实学,要么就是替那些豪门鼓吹的文人,被生生的送上了大儒的宝座,赵祯听着听着就打消了拜访的念头。 看来所谓的大隐于市只不过是欺世盗名罢了。 正在赵祯失望自己的茶叶送不出去的时候,溯源阁的外面传来一阵吵闹声,抬眼望去居然是妓馆门口发生的事情,这对赵祯这样喜欢看热闹的人来说有着巨大的吸引力。 但等他慢慢的靠近窗台的时候却脸色变得无比难看,一个青衣女子正被人拖拽向妓馆,而身旁却是一个身着蜀锦襦裙的女子苦苦拽着不愿撒手,嘴中不断的喊着:“画儿,画儿” “彭七派人看看怎么回事?” 赵祯的话让本就看不下去的彭七立刻窜了出去。 端着红果饮子上来的伙计看着彭七直接从二楼跳下去吓了一跳。 见赵祯才主人连连说道:“客官,可不敢招惹这些游侠儿,他们都是各府的衙内,习得一身的好武艺却整天游手好闲的晃悠,您这么体面的人就不要招惹是非了。” 小二本是善意的提醒,可说着说着眼色就变了,眼前这位翩翩佳公子说不定也是哪个府上的小衙内嘞! 暗暗的骂自己一句多嘴便转身。 “游侠儿?”赵祯开口唤住那小二问道:“游侠儿不都是些锄强扶弱,劫富济贫的人吗?怎生会欺负一个弱女子?” 小二奇怪的看了赵祯一眼道:“客官不是本地人?” 一旁的便衣的侍卫在得到赵祯的眼神后开口道:“我家公子是从东京城来的,来西京走亲访友。” 小二哦了一身笑道:“难怪不知道游侠儿的事情,原是从东京城天子脚下来的衙内,咱们这西京乃是大宋的陪都,多是些官宦人家安居于此,城内几乎没有什么城狐社鼠,不过这些游侠儿却也差不到哪去!” 这小二是个健谈的性子,在得了赵祯的赏钱之后更是眉飞色舞的开始解释起来:“原先的游侠儿多是些豪门子弟,看不惯富人欺负百姓,便出手相助,到真真是些好人家。” 见赵祯听了他的话有些奇怪,小二赶紧递过一杯红果饮子又道:“客官莫要奇怪,您且喝着消食的酸饮子,小的这就往下分说。” “这些游侠儿越来越多,当然好坏不等,有些良善之家便唤回自家的子侄,剩下的就更加肆意妄为。常常自恃勇武、讲义气而轻视性命起来,在城中纵马飞驰上了路人一笑了之者繁多。就是被杜知府抓去也没多久就被放出,人家家大业大有的是钱财,罚铜抵罪对他们来说是小事一桩嘞!” “难道他们不知当今官家移驾陪都?”赵祯好奇的问道。 他的话让小二差点笑出声来:“官家?!官家亲自来了也没用嘞!” 砰的一声,侍卫拍案而起:“放肆!” 赵祯看着两腿发软的小二皱眉挥了挥手,“你们这是干什么?官家管不到的事情多着呢,人家说些实话就不高兴了?小哥你莫要怕,接着说便是。” “官家当然是圣明的紧!只不过这些游侠儿可不买账,先帝大行,告示上说举国三日不饮宴,可这些游侠儿却不管,强要酒楼正店开业,否则便砸了人家店铺嘞!”小二先是歌功颂德一番然后才说出实情。 赵祯听了心中大怒,可表面上还要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 “哦?还有这种事情,难道就不怕别人告到京师?” 小二差点有笑出声表情变得僵硬的说道:“谁去告?人家的大人,叔父,伯伯就是京师中的大臣,谁敢去啊!” 侍卫在一旁小声嘟囔一句:“知法犯法罪加一等!” 小二也是和豪爽的人:“这位壮士的话在理,可谁不知道官官相护?你就说眼前的事情,那小娘子乃是街角康平坊吴家的闺中小娘子,今日路过此处被游侠儿看中出言不逊,青衣的婢女骂了句登徒子,那些游侠儿哪里能让,这不就要把那婢女强拉进妓馆去!” 彭七已经回来,在赵祯的耳边把事情简单的说了一变,居然和小二说的一般无二,顿时就让赵祯怒火中烧。 今天真是倒了霉,本打算拜访洛阳城的大儒,没想到大儒没见着,反而尽是些欺世盗名之徒,吃个饭还能遇到这种强抢民女的事情,真是不顺的很! 赵祯带着薇拉就向楼下走去,小二跟在后面叫了声:“公子还是不要招惹他们的好,外地人在西京就更吃亏了。” 彭七嗤笑道:“这些纨绔算个屁,老子算了说了你也不知道!” 见赵祯一伙人走了,小二对着彭七的背影啐了一口:“好心当作驴肝肺!有你们吃亏的时候” (天津) 第一百九十六章庐陵欧阳修 赵祯慢慢的走进围观的人群,看热闹这种事情几乎是国人的本能,无论是在后世还是在如今的大宋,皆是如此。 看着几个游侠儿的嚣张模样,有老者怒以杖触地:“光天化日朗朗乾坤,陪都西京居然有这种事情发生,简直是无法无天!” 旁边的闲汉笑道:“这位老人家说的真好,可您怎么不上前制止?就您这把老骨头怕是上去了也被人打得半死嘞!” 闲汉的话显然引起了旁人的不满,围观者中有一身着黑色燕居服的老者摇头喟叹。 “我等乃是年过花甲的老者,在此说出正义之言即可,你一个年轻力壮的小哥为何还在此说这样的风凉话?” 闲汉就是再好的脾气也被说的有些脸红,捏了捏拳头又无力的放下。 “你二位老人家一看便是外地来的,不知这西京城中的游侠儿都是些什么人,他们皆是高门大户官宦人家的衙内,我等一介平民如何能得罪的起嘞!” “即便是官宦人家的子弟也应该遵守朝廷法纪才是,如何能知法犯法?你们都不去我去!” 搀扶老者的少年人英气勃发的说完就向外走去,老者抬了抬手最终放下,只得无奈的跟上,生怕自家子侄会吃亏。 原先说话的老者也赶紧跟上口中唤道:“欧阳兄稍后,如此卫道之事怎能少得了我蔡齐?” 本打算出手的彭七被赵祯按住。 “你着什么急?没见有人出头吗?这事情咱们能不搀和就不搀和,如果那少年人和老者吃亏,你再出手也不迟!” 彭七郁闷的放下拳头,对一旁面露兴奋的侍卫挥了挥手,身边传来的幽怨声让赵祯翻了个白眼。 这些侍卫好久没真刀真枪的打过,每个人都手痒的很。 “有你们动手的时候,看不出来那少年和老者都是文人吗?指望他们吓唬走游侠儿几乎是痴人说梦,除非把官员的身份搬出来压人,不过俩个从五品的官员估计也压不住人家。” 赵祯在两人说出姓名之后便知道他们是谁,一个是尚书屯田都官员外郎欧阳晔,另一个是掌制诰的翰林学士蔡齐。 彭七想了想也是,随即嗤笑道:“这些文人就是这样,只要占着大义就天不怕地不怕的,真要动手怕是就三两个呼吸的事情。” 他的话是没错的,少年人义正言辞的斥责,引来的却是游侠儿手中的刀鞘,赵祯摇头感叹:“正义有的时候就是那么的脆弱。” 游侠儿骑在高头大马上看着地上捂着脑袋的少年笑道:“你是什么人,也敢管爷爷的闲事!怎么你也想做个锄强扶弱的豪侠?” 少年人面对几人的哈哈大笑面不改色,“你们也算是豪侠?只不过是些仗着家中颇有势力的浪荡子而已,自诩锄强扶弱,其实净干些鸡鸣狗盗之事,哪有大男人欺负弱女子的?就是城狐社鼠也不屑为之,尔等却不亦乐乎!” 马上的游侠儿的伪善面具被少年人揭开,人群中慢慢的传出叫好声,赵祯等人叫的最大声,彭七一边叫好一边感叹道:“没想到这少年人还真是个硬骨头,脑壳都被人打破了都不怕!” “大宋总是不缺正义之士,良善之言的!” 就在赵祯感慨的时候,马上的游侠儿仓啷一声拔出腰间的朴刀怒道:“你这厮难道是想死不成?” “住手!”两位老者齐声喝到,刚刚那位被少年搀扶的欧阳老者怒道:“你们还想当街行凶不成?看来你们是忘了西京旧事!” 他的话让游侠儿手中的朴刀变得犹豫起来,太宗时期洛阳城有名的纨绔子弟当街行凶,之后便被太宗斩首弃市,这是在游侠儿之中广为流传的事情,也使得现在的他们束手束脚了许多。 两位老者的话虽然让游侠儿不敢当街杀人,但是却依然坐在马上高傲的看着两人道:“你们是何人,敢坏爷爷的好事,有种的报上名来!” “老夫欧阳晔!” “老夫蔡齐!” 少年在听了欧阳晔的名字后眼睛一亮,嗤笑道:“我道是谁,原来是俩个下阶官!” 所谓的下阶官就是在上朝时不能站在殿内的官员,因为排在文官队列的后面,已经到了大殿的台阶上所以得名下阶官。 这种说法对文人来说是极为不体面的,欧阳修和蔡齐两人面露温色的扶起少年人,默默不语。 此时如果他们回应,要么是觉得自己的官衔底,要么有**份,无论哪种都让他们处于被动,没想到这些个游侠儿的脑子转的还是挺快。 几个游侠儿在知道他们的官价后哈哈大笑,继续旁若无人的拉扯地上的婢女,那小娘子见唯一能施以援手的人都被人打伤已经绝望,只能死死的抱住婢女不撒手。 老者和少年组成人墙那婢女和小娘子挡在身后,就算是游侠儿驱马前进也寸步不让! 马蹄慢慢的在地上敲击,发出金石交鸣的声音。 老者的所作所为震撼住了围观的众人,还是赵祯先反应过来踢了一脚彭七道:“再不出手更待何时?给我打!” 彭七愣了一下带人就冲了上去。 游侠儿突然见七八个壮汉冲出,不惊反笑,为首的一人道:“还真有不怕事的,你们别动,让我来收拾他们!” 那人说完从马背上翻身而下,这身手连彭七都不禁暗叫一声:“好俊的功夫!” 但当那人刚刚落地,还没来的及听清背后同伴的叫好声,一群如狼似虎的侍卫就扑了上去,对着他的就是一顿拳打脚踢。 开玩笑,即使你身手再好难道能顶得住群殴,没听说过双拳难敌四手这样的话? 几个侍卫手中用的是黑手军械司特制的熟铁哨棒,打起架来绝对是让人伤筋动骨一百天。 地上的游侠儿被打的惨不忍睹,身上自不用说,单单原本俊俏的脸颊就肿的像是供桌上的猪头,一旁还有好几颗飞出的牙齿,躺在地上呻吟都能听见他嘴中漏风的声音。 剩下的几个游侠儿见状齐齐的上来报复,他们之间可怜的义气让他们也享受了彭七等人的“服务”。 人群中不断有人叫好,彭七在老人的劝说下住了手,“这几位壮士快些住手吧,再打下去就要成了人命官司。” 有人在人群中说道:“他们这样的打死也就是为了咱们西京除去遗害嘞!” 少年帮着小娘子扶起地上的婢女,两人对视一眼又急急的转头,这让彭七很是吃味,救人的是他好吧!要感谢也应该感谢他们这些侍卫才对! 少年人上前对彭七躬身行礼道:“在下庐陵欧阳修,多谢几位壮士出手相助,诸位应该没有功名在身,还是快些离去才好,我的叔父伯伯是官人就算官府追究下来也没甚的大碍。” 少年的话说的在理,人群中也发出赞同的声音自觉的给彭七等人让路。 赵祯惊讶的望着那少年脑中一片空白,直到彭七等人靠近才回过神来喃喃自语道:“欧阳修!居然是欧阳修啊!” (天津) 第一百九十七章名人,都是名人啊! 彭七看着呆呆的官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不就是一个稍有才气的少年吗?官家至于这么惊讶,激动的走路都快飘起来了。 赵祯不断的打量着前面的少年人,心中大喊:欧阳文忠公!我活了这么多年居然看见活的了! 提起欧阳修后世谁人不知谁人不晓? 初中的课本中就有他的醉翁亭记:醉能同其乐,醒能述以文者,太守也。太守谓谁?庐陵欧阳修也。 这潇洒快慰的游记是赵祯最为难忘的文章,如今见到活的欧阳修竟有些手足无措起来。 蔡齐轻轻的拉扯一下欧阳晔的袖口:“那少年气质如虹,满身的富贵,定然不是普通人家的子弟,弟可知其出处?” 欧阳晔摇了摇头,他哪能知道? “兄之所言问道于盲啊!弟久居洛阳如何能知晓东京城的事情,这样的少年要么是出自天潢贵胄之家,要么就是宰臣执臣子弟。兄久居东京城此次又是陪着皇驾而来,难道就不知道?” 欧阳晔的疑问让蔡齐瞬间打了个冷颤,伸手拽住他的衣袖道:“你说这位会不会是龙撵上的那位?!” “吓!这种事情可不敢妄加揣测!那位是天上的真龙,堂皇之所在,岂能游历民间,还……还跟修儿有说有笑?你是老糊涂了还是怎生,尽说些荒唐之言。” 欧阳晔听了蔡齐的猜测被吓了一跳,转而想了想便开始笑话他的荒诞不经。 “兄之所言也有几番道理,可我见那些跟班护院,怎生如此眼熟?像是在大庆殿外见过的班直!” 蔡齐还是有些怀疑,他是去过大庆殿的,也看过官家的登基大典,虽然有那衮冕隔着看不清官家的相貌,可大殿门口的班直他还是见过的。 再说他作为五品的京官,一路上跟随皇驾,多少还有些印象。 “那他说不定是宗室子弟,出来了官家定然要给侍卫跟随以示恩宠嘛!”欧阳晔的话让蔡齐打消了一点疑虑。 “诶?兄之所言有理。难怪他身上一副寰宇气象。” 彭七早就感觉到身后有人打量,悄悄的对赵祯说道:“官家,那俩个老臣好像是看出什么来了,要不咱们就不去那小娘子家做客了,省的纠缠。” 赵祯摇头道:“不行,我和那欧阳修相谈甚欢,此时错过不知何时才能相见,再说咱们现在走不是更引人怀疑吗?人家吴小娘子盛情难却,欧阳修又言好人做到底,送佛送到西。咱们怎好现在离去?” 彭七无奈的点了点头,官家要是执拗起来谁也拦不住,只能交代四周的侍卫准备好托词以备不时之需。 吴家的马车在前面慢慢的行驶,那小娘子坐在车中不断的安慰婢女,也不时的把头探出车外和欧阳修,赵祯两人交谈。 闺阁中的女子对外面的事物不太清楚,赵祯讲些东京城这中的桥段就把她惊讶的合不拢嘴,“家父也是去过东京城的,可从未跟我提起过东京城的繁华,如此看来那里才是人间极致。” 欧阳修从小就跟着叔父欧阳晔在各地游历,肚子中的故事也不少,见吴家小娘子被赵祯的话说的惊叹连连也跟着说道:“东京城之繁华在于热闹,但大宋的山川瑰丽却不止于此呢!” 这货不愧是大宋今后的文坛领袖,赵祯说的是市井繁华,他便说山川秀丽,赵祯说世间百态,他说奇骏险峭,算是相得益彰,之后两人都反映过来对视一眼哈哈大笑。 “两位公子真是有趣之人,连说话都是如此对仗默契!”吴家小娘子抿嘴一笑,接着伸出白净的手指对着不远处的门第道:“此处便是小女的宅邸,两位公子务必坐上一会,小女以茶代酒谢过二位的出手相助!也请两位长者歇歇脚。” 欧阳晔和蔡齐两人为长者先进入府中,欧阳修连声道好,赵祯也是微笑着点头。 赵祯看向身旁的欧阳修道:“如此佳人真是温柔似水,却又不失坚毅,如果那婢女不是她苦苦坚持怕是早就落入游侠儿的手中了,难得,难得!” 欧阳修警惕的盯着赵祯道:“难道公子也是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赵祯惊讶的问道:“我只是觉得她与众不同而已,欧阳兄为何用也?” 赵祯虽然表面上不说,可心中那个气啊!小样看上人家便对我如此警惕,连我叫什么都不问?看我不整你! 他生气不是因为儿女私情,而是这欧阳修到现在也不问自己姓甚名谁,只单单称呼自己为公子,简直是太不把自己当回事了! 仿佛是感受到赵祯心中的怨气,此时被他说的尴尬的欧阳修才开口道:“哦!还未请教公子尊姓大名。” “小弟不才,免贵姓赵,单名一个振字!” 两人以平辈之礼相互报了姓名,瞬间就觉得舒服许多,一口一个欧阳兄,赵贤弟叫的亲切。 只有一旁的彭七不断的抽出嘴角,能和官家称兄道弟的也只有这个叫欧阳修的小子了。 此时的欧阳修与晏殊的年岁差不多大,赵祯对他自然的产生亲切的感觉,两人进入吴家的花厅用茶,完全忽视了一旁两位老者的打量。 好像是突然想起什么,欧阳修面露尴尬的向赵祯道:“真是罪过,还未向赵贤弟介绍我家叔伯,这位是为兄之叔父欧阳晔,本是知鄂州,但三年勘磨已满,便回到洛阳祖宅,这位是家叔的好友翰林学士蔡齐,这次是跟随皇驾来西京的。” 赵祯对着两人施礼道,“赵振见过两位叔伯。”他看着两位老者在心中大叫:都是名人啊! 等众人坐倒后气氛变得尴尬起来,蔡齐和欧阳晔对视一眼便装作喝茶开始潜水,欧阳修则是和赵祯开始畅谈起来。 多是欧阳修在说话赵祯静静的听着,“贤弟有所不知,我着叔父乃是断案的高手,一年百姓中有州民为争船互殴而死,凶器乃是一柄尖刀直从死者右肋插入,因为人数太多案子悬了很久没有找到凶手。” “那后来呢?” 欧阳修得意的说道:“叔父亲自到监狱,把囚犯带出来,让他们坐在庭院中,除去他们的手铐与脚镣,给他们吃的喝的。吃完后,善加慰问后再送回监狱,只留一个人在大厅上,叔父说:“杀人的是你!”” “哦?端是如此神奇!” 欧阳修笑道:“那是当然!贤弟知道其中的缘由吗?” 赵祯笑道:“难道是看他们持箸的手不成?” 欧阳修惊讶的一拍大腿道:“贤弟所言甚是啊!这个人假装不知道什么原因,但叔父却说:“我观察饮食的人都使用右手持箸,唯有你是用左手,被杀的人伤在右边肋骨,不是你能还是谁?”贤弟果然聪慧一下就想到其中缘由,为兄佩服!” 赵祯连连摆手谦虚的说道:“欧阳兄谬赞了,我只是根据你的话进行猜测而已,其中的细节真要让我去查,绝不会能看出端疑。” 上首的蔡齐笑道:“这也算是难得的紧,平常人岂能想到其中缘由?那凶徒不也是着了道吗?” 欧阳晔指了指侄儿说道:“这都是些小聪明罢了,偏偏修儿就觉得其中蕴含奥妙,每每遇到旁人都会说上一说,实不堪赞赏!贤侄就当一个玩笑听听便罢了,小道不经用,大道方永续!” 欧阳修显然不服气的嘟囔一句:“道无论大小,只要有用就行。” “荒谬,小人之道也是有用,难道你要去学不成?!”欧阳晔显然对侄儿的话不满,开口训斥道。 欧阳晔的话音刚落,花厅之外便传来一阵大笑声:“哈哈……仗义之士所在何处?快快引我去拜谢!” 第一百九十八章西京的蔡记 赵祯眼前站着一位极为豪爽的中年人,只要一看他的面相就觉得这人痛快。【无弹窗.】 方方正正的脸上长满了壮观的大胡子,真难想象吴家小娘子是他亲身。 古人对胡须有着特殊的喜爱,唐朝时曾经还出现过染胡须的时尚,到了大宋虽然没了染胡须的爱好,但修剪胡须却成了时下流行,这位吴大官人的脸上就是一把修剪整齐的胡须,配合着两边垂下的鬓角还真有点美髯公的样子。 蔡齐和欧阳晔齐齐的迈步上前,欧阳修和赵祯跟在身后,执子侄之礼为他介绍两位老者。作为长辈这是他们应该享受的待遇。 因为和欧阳修相谈甚欢,却举止谈吐彬彬有礼,蔡齐和欧阳晔已经把赵祯当作自家子侄看待,这对豪爽的宋人来说是在正常不过的事情。 进门的吴大官人在得知是两位老者出面解围后,赶紧深深一礼拜下:“两位果然是德贤长者,请受吴才一拜!” “吴大官人多礼了,举手之劳而已,要说谢,还是谢谢这两位小哥才是。”蔡齐虚手一引就把赵祯和欧阳修推到人前。 看着头上包着自家女儿手绢的欧阳修,吴才哪里能不知他就是被打伤的人,赶紧嘘寒问暖一番,同时招呼赵祯进入花厅坐下。 “老牛!快些过来给这位小哥的护卫送去谢礼!”吴才是个极有眼色的人,招呼大家坐下后也不忘彭七等人的出手相助,赶紧叫官家给他们送去谢礼,看他的身价每人少不得三五贯钱。 赵祯并未阻拦,这是彭七等人应该得的,他们不是洛阳城的巡城虞侯,也不是河南府的衙役,出手相助完全是出于赵祯看不过去而已,既然钱是给他们的就让他们自己处置便是·。 显然欧阳修对赵祯的不闻不问很是不满,“赵贤弟一看便是出自大富大贵之家,何以在乎吴大官人这点小钱?” 赵祯调笑道:“这还不是你岳丈家就开始为人家心疼钱了?” 欧阳修的脸色瞬间就变得通红活像一只猴P股,“贤弟真是俏皮的很!为兄不愿与你分说!” “欧阳兄莫要生气,我只是觉得你们很相配而已,郎才女貌又门当户对,何不让你叔父现在就为你提亲?” 赵祯的话让欧阳修眼睛一亮,但随即想了想摇头道:“虽是机缘巧合,却难免有以恩相胁的嫌疑,叔父定然不肯,还是算了!等我明年高中再来提亲也不迟!” 赵祯惊奇的望着欧阳修,明明心中已经喜欢的不行还审慎克制,思虑周全果然是正人君子的做派啊。 但到了明年他高中的时候这吴家小娘子在哪还不知道嘞! “欧阳兄果然是谦谦君子,可时不我待啊!万一你高中之时这吴家小娘子已经嫁做他人妇怎办?” 欧阳修被赵祯的话说的一呆,这确实是个问题。 随即露出求助的目光望向赵祯,“贤弟有何良策?” “说不上是良策,只不过是让你叔父先和吴大官人把事情定下,商议让他家等上你一年时间,如果你果然高中便把小娘子许配给你,如果不中……” “如果为兄不中,那就让她随便嫁了!”欧阳修几乎是从牙缝中挤出这句话。 赵祯听了欧阳修的话撇了撇嘴,是不是傻?如果不中举也没关系,只要门当户对两情相悦之下,还有办不成的事情? 他吴家乃是一个商贾,能把闺女嫁给你这种官宦人家高兴还来不及能,何况你们二人已经有了情意,到时只要找人说和一下便成,何必说此狠话,万一不中岂不是害了吴家小娘子又害了自己? 这在赵祯看来这不叫君子,而是迂腐! 不趁人之危是为君子,但明明能两厢情愿的事情,却要因为狗P的凌云志而变得悲伤就是傻*了。 看了看欧阳修眼中冒出的不成功便成仁的神色,赵祯微微一叹,看来宋人的官本位思想已经是深入骨髓,就连这个潇洒飘逸的醉翁也不能免俗,也许等他得到了想要的东西后才能看清虚妄。 吴大官人是个善聊的性子,这边跟两位老人聊完就吩咐官家备菜,洛阳城的人家果然是奢华,所谓的备菜就是去酒楼点菜送到家中的宴席上。 这在后世几乎是不可能的,你让五星级大酒店单独给你家送菜试试? 吴家的仆从在花厅中摆上大桌,小厨房端上蜜饯点心等物,还有吴大官人亲自去树下起出的好酒,花厅瞬间就变成宴会厅堂。 出于礼貌两位老人坐在了上首位置,正对着花厅的门,吴大官人在一旁作陪,赵祯和欧阳修坐在下首。 仿佛是看穿了欧阳修的心事,蔡齐笑眯眯的捋着胡须对欧阳晔道:“我看你家修儿和这吴家小娘子挺相配的,又有今天的事情作为契机,不如好事成双如何?” 欧阳晔听了脸色一变:“这如何使得?我等乃是出手相助而已,岂能以恩相挟?子思此言不妥,不妥!” 果然是一家人啊!赵祯听了暗自点头。 那吴大官人听了却皱眉想了想:“蔡老所言不错,如果能结为儿女亲家也是好上加好的事情,不如我去问问小女意下如何,如果是两厢情愿的事情,那便就此定下!” 欧阳晔还是固执的摇头道:“此事不妥……” 吴大官人是个极有眼色的,见欧阳晔这么说也不再强求,只是开口道:“也对,小女的意思我这个当爹的还不知道嘞……来喝酒喝酒!” 其实能把女儿嫁给官宦人家这对吴大官人来说是一门相当不错的亲事,总比嫁给商贾之家要好上许多不是,何况那些游侠儿已经看上自家女儿,早早把亲事定下也免受威胁。 酒楼的速度很快,众人闲聊没一会就有小二拎着箱笼走了进来,初春时节,每道菜还是如刚出锅一样热气腾腾,吴大官人笑道:“诸位快快吃菜,这家迎春楼乃是东京城的蔡记分号,大师傅也是从东京城来的,炒菜的手艺更是相当的地道!” 欧阳晔惊讶的问道:“这蔡记已经开到西京来了?” “哈哈,日华也知道蔡记的大名?我在东京城常去吃喝,味道确实独树一帜,不是那些正店能比的。” 欧阳晔和蔡齐的话引起了吴大官人的注意,笑着说道:“不光西京,咱们大宋的州府几乎都有蔡记的身影嘞!” 这个消息让两人一惊:“蔡记为何如此迅速?” 吴大官人微微一笑道:“这其中的秘诀我也算是摸了个清楚,蔡记从东京城开始由近及远向各个州府而去,就像那蜘蛛一样,结成一张大网!钱财物资的运转也极为快捷,相邻的州府之间半日便可周转,这样的速度大宋有哪家商号可以比拟?再说他们手中还能拿到漕运的官船通券,这样下来每日都能从进京城发出货物。” 欧阳晔和蔡齐对望一眼:“这蔡记的发展居然如此可怖。连朝廷的漕运官船都变成他的私用之物?真是岂有此理!” 两位老者的话让赵祯有些不爽,他好不容易从小胖子嘴中虎口夺食的掏出那些钱容易吗?还不是为了大宋漕运的发展?那些钱可全部用在河工上了! 再说就冲人家蔡记每年交的税就应该给他白用官船,官船能值几个钱?蔡记完全能自己买船来用,何必买那些官船的通券? 这典型是只能占便宜不能吃亏的强盗逻辑啊! 赵祯不服,却又不好开口反驳为蔡记洗地,这样多少会引人怀疑,只得对桌上的酒菜发起攻击…… 第一百九十九章有缘无份 无论古今酒桌上永远是聊天讨论之地,什么吃不言寝不语!那都是在自己家中才能实施的规定。 酒过三循菜过五味,俩个老人开始讨论蔡记的商业行为,赵祯奇怪的问道:“难道蔡记的所作所为有违法度不成?” 他的话一下子让欧阳晔和蔡齐说不出话来。 是啊!这蔡记确实没有违反大宋的律法,也没有做出什么损人利己的事情,反而是做了不少架桥铺路利国利民的善举来。 两位老者都把眼光钉在蔡记挣钱的多少上了,这是文人的定向思维。 商人重利是文人的习惯看法。 欧阳修皱眉道:“贤弟的话颇有道理,可贤弟想过没有,如果各行各业都是他蔡记一家独大,其他的商户又该如何?” 吴大官人笑道:“这有什么,人家交的税也多着嘞!每月的税务顶得上四京商税的三成!朝廷要是打击蔡记,后果会是如何?” 赵祯在一旁静静的听着一言不发,没想到这吴大官人也不是个等闲之辈,不光把蔡记的连锁发展看的如此清楚,甚至连蔡记税收多少也知之甚详,赵祯甚至开始怀疑这人是蔡记的人。 果不其然吴大官人笑道:“其实我也是跟着蔡记赚钱的,蔡记再大也需要有人帮他不是,总不能自己变出瓜果蔬菜,鸡鸭鱼肉吧?蔡记没有布匹上哪去剪裁华丽的成衣?没有匠人的打造怎么会有那么多的日常用度出售?” 吴大官人的话让欧阳修点了点头:“说的也是,蔡记也为大宋不少百姓提供了吃饭的机会。” “我就和小侄这么说吧,这蔡记的工钱高的很,去别人家做工每日不过十几文,去蔡记都是按月算的,每月能给一到五贯不等嘞!” 吴大官人的话让桌上的人一惊,包括赵祯都没想到蔡记居然如此的阔绰! 单单是工钱就这么多,那它每日要赚取的银钱又有多少?! 说实话连赵祯自己都不是很清楚。 大宋没有分公司一说,也没有复杂的手续要办理,这使得蔡记的连锁发展进入病毒式的爆发状态,快速的在各州府侵占市场。 垄断资本慢慢的开始形成,完全是大宋自有的商业环境所造成的,还好蔡记是捏在自己手中的,如果这是别人的产业,赵祯这位官家都会寝食难安。 果然吴大官人露出神秘的表情在欧阳修的追问下说道:“其实这蔡记的东家蔡伯俙只不过是官家手中的傀儡而已,真正的东家应该是咱们大宋的天子。” 欧阳晔和蔡齐脸色一变道:“吴大官人这事情可不能随意说出,官家乃是九五至尊,万民之家长,岂能经营蔡记与民争利!” 吴大官人自觉食言,眼前的两位老者都是官员,在他们面前说这样的话不是找难看吗?赶紧笑道:“这也是我从市井坊间听来的,道听途说当不得真!” 但欧阳修却连连点头:“如果说是和官家有牵连也是应该,这样庞大的产业,没有官家的帮助绝不会有如今的气象。吴伯父的消息应该没有错,试想一下,这样庞大的产业不是在官家手中又会怎样?” 欧阳修的话让桌上所有的人陷入沉思,两位老人脸色剧变的对视一眼,大冷天的居然生出白毛汗来。 此时吴大官人开口道:“如果不是官家在予以方便,恐怕这蔡记早已灰飞烟灭!” 没想到这吴大官人不管眼光独到,还能举一反三的分析出商业中的政治学,却是个难得经商天才。 见酒桌上的气氛有些不对,吴大官人开口笑道:“诸位先吃着,我去去就来!” 他的离开让欧阳修的脸色一红,不用问都知道,他是询问小娘子的态度去了。 欧阳晔见自家侄儿这种模样开口道:“即使吴家小娘子中意你,叔父也不会现在为你提亲!” 蔡齐微微点头,“日华所言既是。” 欧阳修脸红的站了起来道:“叔父教训的是,修儿不会以恩相挟,明年便是科举之年,修儿要等高中之后再来吴家提亲!” 欧阳晔和蔡齐对视一眼哈哈大笑:“果然是欧阳家的子孙,这才是有礼有节的话,既然如此我就豁出这张老脸为你定下两年之约!” “多谢叔父成全!还请蔡伯伯做个见证!”欧阳修欢快的施礼。 蔡齐伸手点了点欧阳修道:“你这小子志向不小,顺便还把我们这俩个老家伙一网打尽了。”说完又看向赵祯道:“这位小哥可否也愿做个见证?” 赵祯端起酒杯笑道:“有两位长辈就不必小子佐证了吧?” 欧阳修佯装生气道:“你我一路走来相谈甚欢,就是引为知己也不为过!为兄的事情,贤弟就不能佐证一下?!” 见欧阳修着急的模样,赵祯笑道:“那朕……真是我的不是,为你佐证便是。” 两位老人是看出自己的身份不凡才会让自己佐证,赵祯岂能不知?这是在拿自己做伐的阳谋啊!谁说谦谦君子的文人就不会使小手段?这俩个老狐狸就六的很! 吴大官人去了许久才回来,脸色上带着尴尬的问道:“这位小哥能否借一步说话?” 桌上的众人奇怪的看向赵祯,这吴大官人回来后怎么变了一副脸色?欧阳修的脸色随即变的苍白,他什么都想到了,就是没想到吴家小娘子会看上同行的赵祯! 赵祯见欧阳修的表情灰败苦笑着对吴大官人说道:“哦,吴大官人请!” 吴才引着赵祯步入后堂,对着一方几案伸手道:“公子请上眼。” 几案上是一副压在镇纸下的画作,不是赵祯又是谁,画作的边上留下娟秀的小字: 美如冠玉润如珠,倚马文章话珠玑。 锦绣心肠能脺面,山川秀丽见丰姿。 陈思妙句应文气,卫玠仪容差合宜。 一段风流谁得解,能挑卓女醉西施。 赵祯僵在原地,这什么鬼?!难道自己就这么人见人爱花见花开? 狗血的剧情就是来的如此突然,赵祯转头对面露苦涩的吴才道:“你家小娘子可否愿意做妾?” 吴才脸色一变怒道:“这怎生使得?!我吴家好歹也是富豪之家,虽不能嫁与公子做正妻,却不会平白的做那下等人!” 赵祯不说话而是笑眯眯的望着他,这下吴才明白赵祯的意思,“公子已有婚约在身何不早说!平白的让我误会,实属不该!来来来且随我去花厅喝酒去!” 其实赵祯的话让吴才长舒了一口气,他本就看好欧阳修,多年在商场厮混的他岂能瞧不出赵祯身上的气度,一看就不是等闲人家能比的,这样的人家自己家的闺女可高攀不起。 “你这吴大官人好不晓得事理,本是给我兄说亲,你找我谈论买卖干甚?!” 赵祯气呼呼的从后厅走来甩着袖口埋怨,吴才瞬间就明白了赵祯的想法赶紧赔礼道:“公子不是东京城的人嘛!瞧你这身打扮定然是认识牙行中人的,小老就想差了,多有得罪自罚三杯如何?” “如此便罢,我兄对小娘子爱慕有嘉,今发下宏愿,明年高中便来迎娶,你痛快些给个话便是!” 欧阳修见赵祯和吴大官人是去商议买卖的事情顿时安下心来,脸色红润道:“贤弟莫要说了,羞煞我也!” 吴才对上首的欧阳晔和蔡齐道:“这是好事啊!如果贤侄能金榜题名,我便也省的榜下捉婿不是,哈哈!” 酒桌上又开始变得热闹起来,只是花厅之后的厅堂却是另一幅光景。 吴家小娘子看着自己的画作暗自垂泪,泪水滴落在画纸上慢慢的晕染开,原本潇洒飘逸的飞白成了模糊的字迹:卿本佳人,奈何有缘无份…… 第二百章真相 赵祯和欧阳修聊得很开心,正应了那句古话:酒逢知己千杯少,话不投机半句多。【全文字阅读.】 他发现欧阳修完全不似他叔父欧阳晔的古板,话语中透露出大胆和进取。 “时下大宋的文章虽然是花团锦簇,却过于空D无物,骈文,文风华丽,但是免不了说大话、套话,空话,这些华而不实的东西居然是科举的主要文体,此大谬也!” 欧阳修的话让赵祯很是惊奇,这小子生在制度之内居然开始质疑起制度来了,胆子不是一般的大啊! 果不其然欧阳修的话音刚落,他叔父的手就招呼上来,一个暴栗让他眼泪在眼眶中打转,蔡齐更是笑眯眯的幸灾乐祸道:“小小年纪就口出狂言,唐时的公文皆是骈文所作,其中精华者不计其数,李商隐,段成式,温庭筠皆是各种高手,骈文三十六体,岂能小视?” 欧阳晔甚至懒得回答,从嘴中挤出一句:“坐井观天!”就给欧阳修的话判了有罪。 但赵祯却觉得很有道理,他看过骈文,除了华美的句子就没有其他的东西,由于迁就句式,堆砌辞藻,往往影响内容表达。 一句简单的话往往要费劲的迎合对仗,有时不惜参杂进生僻难懂的字眼,这大大的影响了朝廷的办公效率,如果有人指出,反对者就会声称对方学识浅薄,不好读书。 赵祯苦笑不得的看欧阳修道:“兄之所言甚是,却所言非地,令叔乃是官员,你当着他的面说骈文不是,当然是自讨没趣啦!” 欧阳修苦笑着看了欧阳晔一眼道:“明明和吴大官人聊得很好,为何还听我们两的话!” 赵祯苦笑着摇了摇头,这欧阳修还是不理解两位老人的苦心,他们虽然看似在和吴大官人了得火热,其实却把心思用在了自己和欧阳修的交谈上,这是长辈对晚辈的爱护,也是一种指导。 欧阳晔看似在指出欧阳修的错误,其实是在告诫他不要想着打破传统和制度。也不要去挑战科举这种皇帝和文臣共同制定下的游戏规则! 有这样的一位叔父,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呢?赵祯有时真羡慕身边的欧阳修。 想想自己的皇宫,他就觉得一阵头大,皇宫中除了老爹留下的祸害就没有亲近的人了,那些未生育子女的嫔妃都到了皇家的家庙中出家去了。只留下赵祯的小娘娘杨采薇这只蛇蝎还继续盘踞在后宫中。 自己家的宗族更是不堪,出了一个谋逆的八叔赵元俨不算,剩下的除了赵元佐这位亲大伯外都是些扶不上墙的纨绔子弟。 赵祯和欧阳修聊得很开心,不光是在文章上,甚至还包括政治上,赵祯小声的和欧阳修说这朝堂中的事情,当告诉欧阳修汝州,邓州两地正在发生干旱饥荒的时候,欧阳修脸色大变。 “贤弟所言当真?!” “千真万确!” 欧阳修脸色难看的说道:“官家刚刚继位便遇到这种事情,真是天灾啊!” “是天灾吗?我看却是**!大宋个府州县皆设有官仓,常平仓以备不时之需,如果遭遇旱灾也应该由当地官府第一时间赈灾才是,且按照每年的三司统计,官仓,常平仓一齐平价放粮能很快的稳定粮价,绝不会出现饥民逃荒的事情来。” 赵祯和欧阳修的对话引起了其他三人的注意,蔡齐摇头道:“小哥想当然了,如果不是身处当地,谁知道状况如何,你也只是听到些传闻而已,朝廷怎么会不去赈灾呢?况且常平仓的粮食有限啊!” “何止有限哦!简直是屈指可数才是,某家便是从邓州回来的,不瞒诸位,其实我之前就是做粮食生意的,此前在汝州,邓州两地皆有粮铺,可饥荒一起,家家粮铺都关门歇业,所有人都提高粮价待价而沽啊!” 吴大官人说完,欧阳修就奇怪的问道:“伯伯难道也这么做了不成?” “某家倒是没这么做,少少的放粮出去卖,而且价钱也几乎没什么变动,可是你知道吗?没几天就有一群刁民冲进我家粮铺大肆抢夺啊!你们想想这些刁民是从哪来的?为何又要抢夺某家的粮铺?” 欧阳修想了半天从嘴中憋出一句:“恐怕百姓是饿的着急了。” “哈哈……贤侄真是天真!”吴大官人看着欧阳修年轻的样子不忍告诉他残酷的现世,只能摇头长叹一声,“世事无常,天灾**难料啊!” 大宋不以言治罪,这是个言论自由的时代所以吴大官人敢这么畅所欲言的说话。 这话也不知是说给谁听的,反正赵祯觉得很刺耳。 欧阳晔和蔡齐两人对视一眼,他们从对方的眼神中看到了无奈与担忧,如今正是国家最高权利交替的时期,官家年轻且刚刚继位,旱灾饥荒这种事情多少会有些影响官家的名声。 “这些刁民不用说也知道是其他粮铺指使的。你挡了人家的财路呗!” 赵祯的话瞬间就让欧阳修眼前一亮,连连点头:“贤弟说的对,他们看不得吴大官人的善举!怎么不报官?” 吴才苦笑道:“无凭无据的怎生报官?那些官老爷正焦头烂额的想办法填补常平仓和官仓的窟窿呢!” “什么?!”吴才的话让欧阳晔和蔡齐两人大惊失色。 “邓州汝州两地的常平仓和官仓不是满仓的?”两人几乎是异口同声的惊叫。 吴才苦笑着摇头道:“怎会是满的?如果是满仓,灾民也不会往西京来了!” “灾民往西京来了!”又是一条让欧阳晔和蔡齐猝不及防的消息。 吴才奇怪的问道:“两位不知道这事?邓州汝州的灾民在当的得不到官府的赈济,便一路向西京而来,更何况他们听说官家也在西京更是舍了较远的东京城直奔洛阳城而来了!” 相对于叔父和蔡齐的大惊失色,欧阳修反而轻松许多:“这下好了,有官家在此处,灾民们算是有救了!贤弟你说是不是?贤弟?” 此时欧阳修才发现,原本温文尔雅的赵祯变的如冬日里的寒冰,脸上Y沉沉的不说一句话。 小心的拍了拍赵祯手臂道:“贤弟这是怎么了?” 赵祯从牙缝中挤出一句话:“你们还不知道吧?官家在前往巩县的路上就已经下旨,命距离受灾之地较近的颖昌府和唐州火速运粮至汝州邓州赈灾!这么长的时间过去了,那么吴大官人路上见到的灾民又是从哪来的!” 吴才小声说道:“兴许是他们走的早了些,粮食还未运到?” “不可能!灾民但凡有一点希望都会守城待援,绝不会千里迢迢的前往西京,要知道在路上的消耗比原地等待还要大得多!更何况官员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绝不会让治下百姓前往京师乞讨!” 赵祯说完猛地站起对众人拱了拱手道:“赵振还有急事要办,就不久留了,来日再续!” 彭七和一帮侍卫早就在花厅不远处等待,见赵祯怒火中烧的出来开口问道:“官家咱们回宫?” “不回!” “那咱们干嘛?” “杀人!” 第二百零一章灾民如潮 赵祯走后的吴家花厅变得有些不正常,欧阳修老气沉沉的说了一句:“今天的事情怕是对赵贤弟影响颇大,毕竟是个少年人啊!” 蔡齐笑眯眯的说道:“哦?真是这样吗?怎么在老夫看来他却比你成熟许多!” “蔡伯伯你又拿我说笑!” 面对欧阳修的不服,欧阳晔嗤之以鼻的端起酒杯,而吴才却摇头道:“刚刚那少年思绪清晰,说话做事有礼有节,主要的是他的话总能直指要害!这样的人中龙凤确实是我家高攀不起的。【最新章节阅读.】” 蔡齐点头笑道:“你倒是个灵醒之人!” 以欧阳修的才智瞬间明白其中关窍,赵祯是为了他的面子刚刚才那么说的,不禁脸上一红喃喃自语:“世间真有这样玲珑剔透的人?” 一直默默不语的欧阳晔开口道:“怎么没有?当今圣上便是!我现在才觉得子思兄的猜测应该是对的!” 蔡齐问道:“哦?日华何以见得?” “刚刚那少年对官家下发的旨意和时间都如此清楚,再加上年龄的相仿,除了官家本人还有谁?” 欧阳晔的话让陪酒的吴才抖了抖,手中的酒杯叮当一声落在碟子中,“居然是官家!我刚刚居然和官家一起吃酒?!” 在吴才的猜测中,赵祯应该是个宗族子弟,可万万没想到他本人居然就是大宋的官家!由不得他不激动,回想起刚刚说过的话,心中顿时后怕起来。 而一旁的欧阳修更是呆呆的坐在原地一动不动,他已经被震撼的消息给吓傻了,刚刚自己是在和官家称兄道弟吗? 还在他面前发下宏愿,明年要高中科举嘞! 想想这些都觉得自己是在痴人说梦,刚刚列举出的科举骈文弊端也不知给官家留下多狂妄的印象! 蔡齐见欧阳修的模样笑道:“瞧你慌张的样子,难道你没发现,刚刚的话都是官家引你说的吗?他说不定还是在考校你呢!” “那官家对我的回答中意可否?” “这可就不知道了,官家的心思岂能是我等揣度的!” 得了蔡齐的开解,欧阳修也是笑了笑,“官家中不中意我管不了许多,只知道我刚刚说出了自己想说的话,也算是一吐胸中的郁闷了。” 欧阳晔点了点头道:“如此便好!” 吴才见气氛好上许多,便对欧阳修道:“明年即使科举之年,愿贤侄金榜题名!” 蔡齐捋着胡须调笑着对欧阳修道:“金榜题名还需苦读才是,可D房花中却是板上钉钉!你小子何德何能居然让官家给你说媒!这要传出去,还有谁敢娶这吴家小娘子?!” 提到这件事情,欧阳修的脸色瞬间就变得通红:“蔡伯伯又笑话小子!” 一旁反应过来的吴才此时却悔恨无比,难怪他刚刚问自己女儿做妾行不行!皇帝的女人当然是妾啊!早知道这少年就是当今圣上,别说做妾了,就是当个常伴身边的宫女也行…… 一想到自己刚刚与皇亲国戚擦肩而过,吴才心中就难受的不行,更何况如果女儿嫁给皇帝,自己就是皇帝的岳父,多少也能得个国丈的称呼,这一下不光是甩掉商贾的身份,更是挤进了外戚的队伍。 但多年混迹于商场中的吴才知道,失去了就不会再拥有,既然自己当着官家的面和欧阳家定下两年之约,就必须要履行,何况这欧阳修的少年人得到官家的青睐,将来的前途一定不可限量,即使出将拜相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 心中酸溜溜的安慰自己:“相比起深居宫中,还是让女儿嫁给欧阳家的小子比较好!”想到这里吴才的心中终于平衡了些,对待欧阳修更是热情起来。 吴家之外的康平坊中,数匹快马疾驰而过,赵祯不断的挥舞手中的马鞭,看的彭七提心吊胆生怕他从马背上摔下。 他哪里知道赵祯此时的愤怒,在去巩县的途中就下旨让乡邻的州府往邓州和汝州送粮食,在他看来应该能缓解一下燃眉之急,等待朝廷的救援,他最怕的便是百姓离开家乡往京师而去! 现在好了灾民是没有往东京城走,全齐齐的投奔西京而来,这是为什么?还不是冲着自己这个大宋天子来的! 赵祯不是担心民乱,而是担心灾民在路上损失太大,相比守城待援,路上的损耗更是惊人! 这种浅显的道理灾民们怎么会不知道,但他们依然成群结队的往西京来,只能说明俩个问题,要么是相邻州府的粮食没有按时抵达,要么便是邓州汝州两地的官员彻底没了办法只能放灾民离开自寻活路。 无论是哪一种赵祯都忍不了。 骑在马上想了想赵祯突然拉住缰绳,强大惯性差点把他甩出去,看得一旁彭七直冒冷汗:“官家怎么了?” “不回宫了!” “不……不回宫了?!”彭七被赵祯的话吓到了,看了看天上的皎洁的月亮胆战心惊的问道:“那咱们去哪?” “出城!朕倒是要看看有多少灾民,灾民的情况又是如何!你要是再啰嗦朕就一个人自己去!” 彭七无奈的对侍卫们挥了挥手,“官家要出城彭七不拦着,拦也拦不住,可否让亲卫司的兄弟都跟上?” 赵祯点头答应,彭七的话无可指责,晚上出城本就是不安全,这时候绝不能认为自己是真龙附体,宵小之徒大半夜的可不会去分辨你是谁。 彭七带着赵祯向城门慢慢的晃悠,等待着亲卫司的侍卫到来,他不时的用眼睛偷偷的大量马背上的赵祯,看来今天的官家是被气着了,也不知在吴才家那些人都说了啥,怎么让官家如此气愤。 洛阳城这样的重镇城门是不能随便开启的,当守门的禁军看见官家的手谕后立刻开门,在大宋官家的旨意就是最高法律,甚至可以说是凌驾于律法之上的存在。 皇帝出口成宪岂是闹着玩的? 出城后的赵祯被亲卫们团团护住向彭婆镇疾行而去,按照吴才的说法,灾民今晚就等到达那里,可赵祯等人才刚刚到了龙门镇就走不动了。 官道的路上密密麻麻躺着的全是灾民,连马都无处落脚。 几乎个个都是面黄肌瘦,其中不乏有孩童妇女,初春的时节灾民们身上几乎没有多少衣物御寒,一个妇人躺在路边不断的喝着凉水,直到喝的快要吐出来也不停下,只是希望能让自己怀中的孩子喝上一点奶水。 这些灾民中几乎看不见老人,都是些年轻的壮劳力。 孩子们把裤子上的腰带勒的紧紧得,希望这样能减少独自中的解饿感,更有甚者把腿翘在树上来缓解记得的感觉。 灾民们看见一群骑马的人过来,立刻围堵过来,跪在地上把啼哭的婴儿捧出:“大官人行行好,带走这个孩子吧!俺啥也不要,给他口饭吃就行!” 看着这种人间到地狱般的惨状,别说是赵祯这样高高在上的皇帝,就连彭七这些经过训练的侍卫也忍不住眼圈一红。 实在是太惨了,路上的树木都是光秃秃的,两边的野菜野草全部被拔出来吃个精光。 这时候连草根都是活命的食物。 赵祯恨自己出城的时候什么都没带,身上都是些对眼前灾民来说最不值钱的东西。 “你们谁身上有吃的?全部留下!彭七你带着朕的私印快马去西京的常平仓运粮!直接就把粮食运到龙门镇来!要快!” 彭七接过赵祯扔出的印章在马上抱拳道:“公子放心,俺这便去!”临走之前还不忘小声对李九道:“保护好官家!” 他能看出来赵祯已经到了爆发的边缘,这时候还是官家让他干嘛就干嘛的好。 第二百零二章神医王唯一 马前已经围满了饥民,看着一双双饥饿的眼睛,赵祯翻身下马把仅剩的食物分发出去。 这些都是大宋的子民,也就是他赵祯的子民。 他们在饥寒交迫之中最后的希望就是自己这位大宋官家! 走向一个年纪稍微大些的中年人,赵祯开口问道:“这位大叔来自哪里?” 中年人警惕的看了看赵祯,当他发现这少年手中有食物后,小声说道:“俺们一家是来自邓州新野……” 赵祯皱眉道:“新野?!那距离唐州湖阳不过十几里,为何不去湖阳避难而千里迢迢的来西京?” 中年人从赵祯手中接过一块糕饼,仔细的看了看仿佛是在用眼睛品尝美食,但他却没有塞进嘴中,而是掰开分给妻子和孩子。 “这位公子一看就是高门大户的衙内,您说的话就有些不着边际,连新野都受了旱灾十几里外的湖阳怎能幸免?在这逃荒队伍里有多少州府的百姓俺都数不清嘞!呵呵……” 赵祯被他嘲笑的有些脸红,随即问道:“那路上还有多少灾民?” 中年人满意的看着孩子吃下食物,小心的从他嘴角捏起饼渣按到他的嘴里,享受着说道:“多少?俺没那闲工夫数,但是比这龙门镇的人多得多!俺们都是些年轻力壮的,也是先赶往西京的,老人早就走不动在后面等死呢!活了大半辈子也没见过这种饥荒!您说新皇即位,老天爷怎么说也该给个丰足年不是!” 赵祯脸色变得相当难看,这是老天在坑自己啊! 面对老天出的难题赵祯并不怕,怕的是人祸,人祸比天灾更可怕……从这汉子的口中得知,受灾的不光是邓州汝州,甚至还有随州和唐州! 为什么在之前的奏折中没有看到?! 赵祯眼前稍稍有些发黑,怒火一路从心中升腾,直至天灵盖,眼前的景象不单单是天灾还有人祸! 当别人看到赵祯给人食物后,都把自家的孩子推过来,不是求些食物就是求赵祯收下当奴仆。 有些豆蔻年华的少女甚至愿意给赵祯当通房侍女,只为要一口吃的活命,赵祯瞧她们的样子也有不少是知书达理的人家,顿时心中越发的酸楚。 人在这个时候为了活命,尊严什么的统统可以不要。 毕竟活着才能有尊严。 不时的有悲伤的声音响起,年幼的孩子终究是抵挡不住饥饿的折磨而悄然逝去在父母的怀中,杜鹃啼血的哭声让气氛越发的沉重。 一个和尚在人群中穿行来到死去孩子的身边口宣佛号:“南无阿弥陀佛,稽首本然清净地,无尽佛藏大慈尊,南方世界涌香云,香雨花云及花雨……” 这是在为亡者超度,孩子的父亲刚刚从侍卫的手中拿到一块救命的口粮却发现孩子躺在妻子的怀中一动不动,发了疯似的把食物塞进儿子的嘴中嚎啕大哭。 看着灾民吃东西的样子侍卫干咽了一下口水,这些人吃东西的样子简直是在享受人生最美妙的时刻,但脸上的疯狂却让他们毛骨悚然。 “李九!带人把马全杀了!” “官……公子!这如何使得?!” 李九说完就看见赵祯血红的眼睛,叹了口气就指挥人开始杀马,这些不是普通的马屁,乃是百里挑一的军马和御马。 侍卫们身上的食物早已发完,现在唯一能作为食物的也只剩下这些膘肥体厚的御马了。 眼前的是些什么人?是自己的子民!赵祯觉得让他们活下去才是自己这个官家应该做的事情,几匹御马又算得了什么? 饥民实在太多,一边是不断饿死倒下,一边又不断的赶来。 如世界末日一般的恐怖场景就活生生的在赵祯眼前上演,这不是电影中的描述,而是一条条鲜活的生命在向赵祯表达灾难的残酷。 赵祯从未祈求过神灵,也不屑于祈求虚无缥缈的神灵。 可他现在却真的祈祷彭七快点带着粮食过来,早一分钟,就能挽救一条生命。 官道两边躺满了人,你不知道他是饿的昏死过去,还是已经死亡。 所有人为了减少消耗都一动不动的瘫倒在那里,直到几十匹御马在悲鸣中倒下,路边的饥民才恢复生气,两眼放出饿狼般的绿光,却没有人敢上前,侍卫手中的三棱军刺在月光下闪烁着阵阵寒光。 只有几个孩子不惧锋利的军刃冲了过去,捧起温热的马血送入口中……李九和侍卫们抽搐着脸,飞溅出的马血和泪水混合在一起缓缓流下。 饥饿到底有多可怕,能把年幼的孩童折磨成这样?! 身穿青衣带着药箱的大夫冲过去拉开一个孩子大喊:“把孩子拉开!马血有大毒!生马血入人肉中,一二日便肿起,连心即死!” 侍卫们听了赶紧拉开在地上的孩子,这时候大夫的话肯定是权威的。 一旁原本两眼放光的饥民在听到他的话后立刻露出恐惧的目光盯着地上抽搐的马匹。 赵祯刚想驳斥他的荒谬言论,随即想想也是这个道理,马身上有多少寄生虫谁也说不清,万一吃死人了反倒成了自己的不是。 “这位公子大德,能把这些好马杀了周济灾民亦是难得,但这些马肉最好还是烤熟在分给他们,不然救人反成害人。” 李九怒道:“俺家公子什么时候要害人,这生马肉俺也曾吃过,这不好好的吗?” 大夫瞬间就暴跳如雷:“你一个粗人,大字不识一筐!《备急千金要方》上明确记载的事情,你还争辩什么?我王唯一行医多年岂能诓骗与你?”说完便对赵祯急打眼色。 赵祯听了他的话转头对李九道:“听大夫的!所有马匹交给他处理,他说能吃再给灾民们发下去。” 李九赌气的让侍卫们生火切割马肉,在他看来这些都是没必要的事情,这时候能吃上马肉就是不错的了。 就在王唯一告诉侍卫马的什么地方能吃,什么地方不能吃的时候,一个妇人抱着孩子冲了过来,寒光闪烁的军刃被她无视,直直的跪在王唯一的面前道:“王神医,快看看我的孩子,他已经发热两天了,刚刚突然就口吐白沫抽搐不止!” 王唯一迅速的把孩子接过毫不客气的对李九道:“大个子快把他按住,容我为他施针!” 这番动作看在赵祯眼中瞬间就想起他是谁,金针,王唯一,经络铜人的发明者!这也是个名垂千古的人物啊! “谁有玉佩牛角?!”王唯一为孩子针灸过后大喊。 “我有!”赵祯毫不犹豫的解下腰间的玉佩递了过去。 王维一接过看也不看的就开始为孩子刮痧,其间不断的从腰间的小葫芦中到出清凉的薄荷油配合刮痧。 李九看着白璧无瑕的玉佩上沾满青色的油脂抿了抿嘴,官家平时最喜欢把玩这块九龙玉佩,好好的玉佩就这样被糟蹋嘞! 抬头看了看赵祯,却没见他一点心疼的样子,而是仔细的查看孩子的脸色,李九心中顿时就觉得自己跟着官家这辈子都值了。 第二百零三章大医救国 孩子渐渐平静下来,苍白的小脸恢复了血色,但呕吐出的都是清水和没消化的草根,李九看着他的小脸心疼道:“可怜的娃娃,咋能吃些这种东西?” 随即从怀中掏出一块肉干用手撕开喂给他吃,孩子看了一眼母亲在得到同意后才小口的舔舐着,王唯一看着李九的动作点了点头,对他的看法有所改变。 慢慢的站起走向赵祯道:“多谢小公子的玉佩,惟德物归原主。” 这粗神经的神医居然连玉佩上的图案都不看就把玉佩还给自己,赵祯很是奇怪笑着推辞道:“这块玉佩在你手中能治病救人,在我的手中却只是徒有其表的装饰,不如就送给先生了!” “这如何使得?小公子把我当成什么人了!”王唯一脸色难看的说完就要把九龙玉佩塞回赵祯的手中。 赵祯不受,背着手道:“我还有一个问题要请教先生,马血有大毒是否确有其事?” “这是当然,《备急千金要方》中有明确记载……” “哦?那你就不觉得奇怪,自古以来吃马肉的人不知多少,为何我没听说过吃马肉能死人的?” “小公子你我都是明白人,我这么说是为了这些灾民的性命,也是为了你们这群人着想,看这些侍卫应该是训练有素的精锐亲兵,万一灾民们冲过来抢夺马肉该如何是好,是杀,还是不杀?” 王唯一的话让赵祯面露惊讶,没想到他刚刚的行为居然还有此深意,几十匹马对饥民来说充满了无可抵挡的诱惑,如果一拥而上的疯抢后果将会不堪设想,但王唯一简单的一句话就能让灾民们克制住,可见他的急智。 “受教了!这玉佩当是给先生的束修吧!”赵祯施施然的离开,留下王唯一呆呆的站在原地。 无奈的摇了摇头王唯一叹道:“真是个高门大户的败家衙内,这玉佩色泽饱满九龙……九龙?!” 王唯一揉了揉眼睛借着月光仔细的查看,圆盘的玉佩上盘踞侧卧着九条苍龙,在月光下泛起温润的光泽,生怕认错了,他不断的用手指数着上面的飞龙,连续数了三遍,才确定是九条!顿时双手颤抖的捧着玉佩。 王唯一看着远处蹲在地上烤马肉的赵祯,嘴中喃喃自语:“这怎么可能……这怎么可能!” 强烈的冲击使得他僵直在原地,官家居然亲自来赈灾,还杀了御马给灾民果腹! 连滚带爬的冲向赵祯就要跪下,随即被李九一脚揣在腿弯由跪变坐,“你要是敢把官家的身份说出来,老子现在就送你去见药王去!” “你知道《千金方》乃是药王孙思邈所作?!”王唯一坐在地上呆呆的对李九问到,他的话让一旁的赵祯噗的笑出声来。 果然李九听了他的话脸色难看,这是瞧不起自己啊! 怒喝一声:“气死洒家了!凭啥爷爷就不能知道《千金方》是药王孙思邈所作?!” 这也怪不得人家,在文人眼中武将都是厮杀汉,大字不识一筐的李九知道药王孙思邈对王唯一的冲击比赵祯是官家还大。 说实话马肉很难吃,虽然赵祯知道这是哈萨克民族的传统美食,可没有人家的独家秘方,烤制出的马肉真叫一个难吃。 常年运动使得马肉没有多余的脂肪,肉又柴又硬,还有些偏酸。赵祯吃了几口就觉得剌嗓子,但一旁的孩子却毫不在意,拼命的往嘴中塞着刚刚烤熟的马肉。 侍卫们结成军阵把赵祯护在中间,“让妇孺伤残先来拿食物,之后再让结实的汉子来取!”李九大声的呵斥不断围拢过来的人,嘶喊着赵祯的话。 灾民们快速的把妇孺孩子推到人钱排队,他们知道只有孩子和妇人吃上了食物才能给他们吃的,毕竟他们刚刚见识过侍卫手中三棱军刺的厉害,一匹马在短短的几个呼吸之间就流干了血,这是什么样的兵刃如此阴毒…… 三棱军刺的放血速度绝对是这个世界上对快的兵器,同时也勾起了王唯一的好奇,在得知赵祯的身份后也不怕,从李九的手中要来三棱军刺不断的观察研究着。 当他准备用锋利军刺戳一下手指的时候,李九魂飞魄散的从他手中夺走。 “你这措大不要命了怎的?这东西放血快得很嘞!” “我就是向看看他为何放血快的,难道是这上面的血槽有何机巧不成?为何我的金针不放血,而这匕首却血流不止?” 赵祯嘴角抽搐,这货是医学狂人啊!为了实验连自己都不放过,狠! 原本整齐的队伍突然开始变得乱糟糟,李九紧紧的握着手中的军刺防备着,“怎么回事?!还想不想要点吃食活命了!” 李九的话瞬间就引起一帮人的不满:“凭啥这些妇孺能有口吃的,我们没有!” “凭啥?!嘿!就凭老子手中的家伙!”李九被气笑了,甚至懒得和他解释直接开口威胁道。 自古以来,尊老爱幼就是华夏百姓的基本准则,尤其是遇到这种天灾的时候,都以保全妇孺为先,这是祖宗留下来的规矩,还需要问为啥?! 那一群人显然是不服李九的话,推搡着就要冲过来,却被其他百姓死死的拦住,他们孩子婆娘在前面领吃的,岂能让这些浑人抢了? 但这群人显然和普通百姓不一样,都是些光杆的汉子,没有一个拖家带口,这便让赵祯警惕起来,招呼李九上前道:“小心这伙人,如果他们乱来,杀无赦!” 李九点了点头:“臣遵旨!” “这时候妇人之仁只会害了更多人,甚至连自己的性命都保不住,官家真是果断!” 坐在赵祯身边的王唯一,对着火光眯着眼睛摸索着手中细小的金针小声说道,他的动作看的一旁侍卫心惊胆战,差点要把手中的三棱军刺捅到王唯一的身上。 “你也是够大胆的,知道朕的身份还这般散漫?”赵祯笑眯眯的开口。 王唯一无所谓的用金针拨开侍卫手中的军刺小声道:“官家不想暴露身份吧?再说我也不混迹与朝堂中的人,沉醉医道才是我的志向……” 赵祯点了点头,这种人是真正的无欲则刚,自己这个大宋皇帝都拿他没办法,杀又杀不得,气又气不过! “医者为国为民,小医救人,大医救国!就看你怎么选了。” “陛下何出此言?” “朕打算现在大宋建立完整的医疗之所,把医者纳入朝廷之中,每州府设立医院,县以下设立医馆,四京设总局,主治病救人,防疫,宣传,研医理等差遣,这算不算的上是大医救国?” 赵祯的话让王唯一眼睛亮的像探照灯,直愣愣的盯着赵祯,“官家真有这种打算?!” “当然!朝廷甚至会派遣专人对其进行管理,医者只需治病救人研析医理即可,俸禄由朝廷支给,但医院所得钱款也要上交朝廷,这样如何?” “好啊!如果能成将活人无数!陛下不知那些游医中有多少害人的庸医!甚至还有巫医不分的江湖骗子,如此循规蹈矩的医院乃是大宋百姓的幸事!” 王唯一兴奋的看着赵祯,到现在他还有点晕乎乎的,眼前年轻的官家居然能考虑到这种事情,不得不说他的高瞻远瞩令人敬佩。 赵祯笑眯眯的看着他,“怎么样,先生愿意用毕生的所学投入到这为国为民的盛事中去吗?” “王唯一必将肝脑涂地不负陛下之期望!” 嘿嘿……是个人都会有自己的弱点,即使你不图钱不图利,总有一颗悬壶济世的心吧?赵祯看着兴奋的王唯一心中得意,又一个人才被自己收入囊中! 第二百零四章 罪己诏 夜幕下,火堆旁。 王唯一就着火光仔细的观察金针与三棱军刺的区别,他已经揭开三棱军刺的秘密,血槽起到了关键的作用。 赵祯对这种喜欢探究万事之理的人很有好感,随口解释了三棱军刺的特点,听的王唯一连连点头感叹道:“这兵刃果然是杀人利器。” 人群中的那一小帮人已经开始冲击饥民,显然他们相比饥民更加的身强力壮些。 李九和一群侍卫不再言语呵斥,而是静静的站在原地蓄力,这时候他们已经进入了战斗状态,一丝一毫的体力也不会浪费在无意义的事情上。 冷冷的看着那群人,赵祯觉得他们不是普通饥民那么简单。 果然在一身齐喝后,人群被他们撞散,领头的汉子在赵祯等人面前直直的站住,“小子,识相点就把马肉奉上,爷爷心情好说不定放你们一条生路……” 赵祯从容的走向他,在两人之间用个树枝画了一条线,转头对李九等人说道:“越线者杀无赦!” 如此冷酷无情的话从赵祯这个十几岁的孩子口中说出让人觉得无比怪异,可这时候谁也笑不出来,李九等人齐齐的抽出手中的兵刃随时准备战斗。 “呵呵……我赖八在光化军宣毅卒这么多年怕过谁?小衙内倒是细皮嫩肉的,真要伤着家里的大人该心疼了!” 王唯一大怒:“你们就不怕朝廷的王法吗?” 赖八身旁贼眉鼠眼的汉子不服的开口道:“你这穷措大说的什么浑话,我等都快饿死了!谁还在乎朝廷王法?法不责众,你不知道吗?谁再罗嗦一句老子砍了他!” 赵祯摇了摇头,这王唯一身上的书生气太重,人家这样明显是铁了心的要抢东西,这时候还拿大宋的法律威胁,显然是毫无作用的。 但光化军三个字让赵祯提高警惕,“你们是光化军的宣毅卒?!” “是又如何?” “连你们也没有粮食吃了吗?” 赖八嗤笑道:“光化军是军州,治下有乾德,均县,虽是领县,可那鸟提举平日里中饱私囊就算了,天杀的居然在饥荒年把粮食卖给粮商!那些都是朝廷给俺们这些厮杀汉的军粮啊!” 赵祯点了点头:“此事我知道了,既然如此你们到路旁等待,有多余的马肉定然会分一些给你们……” 那贼眉鼠眼的汉子立刻跳脚道:“俺们人多要先分!这么多灾民分到我们还剩下多少?” 可赵祯说完就转身给孩子们继续分发马肉也不回答他的话,这让那人能没面子,而赖八却犹豫起来,多年的厮混在军旅他看人的眼睛绝不会错,那些护卫都不是好相与的人。 “兄弟们跟我吃肉去!”三角眼的汉子喊了一声带着一群人一拥而上。 赵祯伸手捂住小女孩的眼睛,李九等人如猛虎下山般的冲了过去,没有呐喊,没有呵斥,甚至没有惨叫声,只能听见军刃透过身体发出令人胆寒的轻微声响。 被军刃刺伤的人几乎只有等死一条路,即使在医疗条件发达的后世,被三棱军刺刺伤也几乎难以保命,何况是在大宋? 超高的肾上腺素分泌让受伤的人并未感觉到疼痛,只是浑身失去力气的倒下,血水如不要钱似得从伤口涌出,直到这时候才发出惊恐的惨叫。 一边是无声的军阵,一边是垂死哀嚎,这中诡异的景象吓坏了所有人,当这群宣毅卒退到赵祯留下的那条线后,李九等人立刻收手。 地上受伤的人已经没了救援的必要,失血过多的他们声音越来越弱最后无力的停止挣扎。 众人看着火光下稚嫩的脸庞两腿战战,这少年有着一颗什么样的心啊!面对如修罗地狱般的场景居然连眼睛都不眨一下。 虽然这时候的妇人之仁会死更多的人,可也不能冷酷到这般地步,王唯一干咽了一下口水,真是伴君如伴虎! 赖八庆幸自己没有脑瓜一热的冲上去,带着剩下的兄弟远远的躲在饥民之后…… 领取食物的人群又开始整齐的排队,几十匹马肉很快被分完,但依然有不少人没吃的只能把骨头放进大锅中烧汤骗骗肚子。 这大锅还是李九从龙门镇的脚店借来的,灾民们没有进入镇子,而是沿着官道前进,大宋律法规定,凡是逃荒的灾民不允许进入小镇,只能投奔大城寻求庇护。 灾民们很好的遵守这一点,谁也不希望从灾民变成乱民,乱民是要被杀头的,枉死不究! 这时候多少能看出人性的光辉,龙门镇的百姓开始自发的送来粮食,毕竟河南府这两年大丰收,大户人家的存粮还是有一些,龙门镇的氏族乡绅便在官人的带领下捐献一些粮食出来。 穷**计,富长良心,仓廪实而知礼节,衣食足而知荣辱。 人在一个阶段就有那个阶段特有的价值观。 马骨和糙米熬一锅粥能救上不少的人,即使这般也喂不饱源源不断赶来的灾民。 赵祯现在担忧的是大宋各州府的受灾情况,想想自己看到的奏疏,赵祯气的都想笑,奏疏中明确的说出只有邓州汝州两处受灾,三司更是估算范围不广,甚至不必从东京城转运粮食,相邻州府救济便可度过灾荒。 肯现在看来,最不能相信的就是奏疏! 光化军的情况让赵祯对贪赃枉法厌恶到了极点,难怪大宋历史上有那么多的农民起义,不是天灾,是**,是**的吏治逼得人家起义嘞! 连饭都吃不上了谁还会老老实实的做顺民? 在赵祯眼中这些灾民的出现都是自己的错,哪怕自己只是当了短短一个月的皇帝也要承担罪责。 彭七终于在天亮之前带着粮食赶来,身后还跟着浩浩荡荡的官员队伍…… 洛阳城的所有官员全部前来齐齐的跪在赵祯的面前口呼万岁,这下灾民们才知道这位和他们共度一夜杀马救民的衙内是大宋的皇帝,朝廷的官家! 太阳的第一束光芒照着在身上,赵祯无力的抬了抬手:“都平身吧,昨夜朕经历了许多,遇到了不少的人和事,朕也反思了一夜,这大宋到底是怎么了!” “我等万死!”官员们按照习惯回答。 “万死?!可笑!愚蠢!荒谬!这是最无用的话!蔡齐你来告诉朕,人能不能死一万次?” 人群中的蔡齐缓缓的抬起头道:“回陛下,不能。” 赵祯长叹一口气再起开口道:“杜杞,你有没有想清楚朕勘磨你的原因?” “臣下明白了!陛下勘磨微臣是因为见死不救,见灾不济!” “聪明人一点就透啊!这就朕为什么让你勘磨的原因。现在知道该怎么做了?” “臣明白!” 赵祯转头对灾民道:“尔等皆是我大宋子民,亦是朕的子民,尔等受灾饿莩载道,鬻儿卖女乃是朕这一家之长的过错!天灾不可怕,可怕的是**!朕会给你们一个交代,也会给死去百姓一个交代!” “陛下!”一时间哭声四起,悲鸣环绕,王唯一哄着眼圈伏倒在地,赖八等人更是以头抢地大声自责,灾民们自发为赵祯辩解。 皇帝认错不是没有,罪己诏就是专门为皇帝准备的,可赵祯在百姓面前道歉让人觉得更加真实走心,其实这就是赵祯的罪己诏。 第一百零五章与尔同食 天色已经大亮,龙门镇的官道上涌来更多的灾民,他们大多是拖家带口的前来,其中不乏有些老人,乱哄哄的场面一度失控。 身为河南府知府的杜杞紧急从洛阳,尹川,颖阳,寿安四地调运粮草等物支援龙门镇,小小的龙门镇变成了伊水之畔的难民营。 赵祯下旨从附近的禁军厢军征调军帐以供灾民安置,所有政府部门飞快的运转起来,谁都知道官家就在龙门镇亲自监督赈灾,一个不好就会惹得龙颜大怒。 “尔等皆是宗室子弟,在天灾面前要约束好家中的生意,特别是粮食,谁家要是在这个时候待价而沽,休怪朕不念及宗族情义!” “官家放心,我等一定约束好后辈,绝不囤粮牟利!”赵德雍赶紧附和,说完还对弟弟打眼色,这个时候官家要的就是宗族的表态,即使心中一万个不愿意也要开口支持。 宗室的荣华富贵是从哪来的?还不是官家给的! “是,我这就休书一封发往家中!”赵德润得了哥哥的眼色赶紧上前道。 赵祯点了点头转向赵元佐道:“如此甚好,还要麻烦大伯以大宗正的名义发出族书通告赵氏全族,此时若要囤粮沽价大发国难财的,让朕查出一律贬为庶民!” 赵元佐急急的点头应是,带着宗室向一旁的营帐走去,现在就要给东京城的家中写信,严厉斥责家中子弟在受灾地区囤粮的行为。 之所以动作如此之快,实在是官家的眼神让人害怕。 皇帝作为封建王朝的最高统治者,尤其是在大宋皇权如此集中的情况下,发出的中旨就是最高法律。 王唯一带着各地赶来的大夫在营地中巡视,他们主要是医治病患和防疫,如此多的人聚集在一起,难免会有些传染,还好是初春,冬日里的寒冷还未被完全驱散,大大的抑制了病毒的扩散和传播。 彭七带着侍卫巡逻,只要发现有尸体便立刻装车运到远处埋掉。 营地中弥漫着悲伤的气氛,即使有赵祯这位官家坐镇,但死去的人也不会重生。 都说死者为大,可现在的灾民却根本办不起像样的丧事,死去的人只能草草埋在远处的山坳中。 吃喝的问题解决了,赵祯缓缓的松了一口气。 见他安心下来,三才看了看手中的奏疏不知该不该上前,王曾跟在身后不断的催促他快点。 “又有什么好消息要告诉朕?”赵祯瞥了一眼踌躇的三才嘲笑的问道。 王曾上前躬身行礼道:“启禀陛下,东京城的奏疏到了,是唐州颍州两地受灾的奏疏。” “只有这两处?” 王曾点头道:“只有这两处!” “可朕怎么听说光化军也受灾严重?连宣毅卒的军士都在逃荒的人群中?都这个时候了他刘兴德还想瞒着朕!命大理寺派遣司直前去拿人!” 王曾大惊:“官家,刘兴德如有其罪,确实十恶不赦,可官家要明正典刑是否应该发文两府查明治罪?” 嘭~赵祯拍案而起:“证据确凿好还要行文两府查明?好!好!好!既然你这么谨小慎微,那朕就派你亲自去光化军查处他的不法,彭七!” “到!” “带着朕的旨意去陪王相公走一遭!” “是!王相公请!” 王曾目瞪口呆的望着赵祯,他没想到这件事让官家如此生气,在他看来这只不过是刘兴德贪图钱财而已,这对大宋的文臣来说简直算不上大事,最多就是罚铜或是贬职留用。 可他不知道,赵祯气愤的是刘兴德的所作所为很有可能导致兵变,自古以来军队哗变都是最严重的事情,如果宣毅卒的厢军哗变,很有可能变成一只出笼的猛兽,这对受灾的州府来说更是雪上加霜! “臣领旨!”王曾无奈的接过赵祯手书的圣旨跟随彭七出去,他倒向在还不敢想象这些变故。 看着人来人往的营地哀嚎遍野的哭声,王曾自言自语道:“怎生如此?怎生如此?!” 原本的一切都是好好的,官家游历洛阳城一日,便可启程返回东京城,可现在看来官家是早就打算来看看灾民的情况如何,眼前这一幕是真的触了官家的逆鳞。 三才小心的看着上首御案后的官家,原本白哲的脸蛋变得通红,眉头皱的紧紧,官家这下是真的动了真火。 “三才,晏殊和蔡伯俙的奏报送来了吗?” “启禀官家,还没有。” “怎么这么慢?” 赵祯焦急的样子让三才苦笑:“我的官家啊,这邓州和汝州距离河南府看似不远,但最快的急脚递也要一天才能抵达,他们俩才刚刚走了三天,恐怕蔡伯俙还没到邓州呢!” 三才的话音刚落就听见李九的声音在大帐外响起,“启禀官家,晏给事的奏疏到了!” 真是说曹操曹操到,赵祯舒展开眉头道:“快快呈上来!” 伊水边的营地变得静悄悄的,即使有婴儿哭泣也被母亲赶紧捂上嘴巴,谁都不敢喘大气,生怕惊扰了盘踞在中间大帐中的龙。 刚刚传出一声扭曲的尖叫把所有人都吓坏了。 三才匍匐在地上瑟瑟发抖,他甚至感觉到了两腿间的湿热,李九跪在地上小心的抬头便飞快的把头低下。 此刻官家的表情扭曲到了极点,也不知晏殊那小子在奏疏中写了什么,居然让他变得如此疯狂,桌上的笔墨纸砚全被扫落在地,这是一向好脾气的官家第一次砸东西。 “饿殍千里,百姓易子而食,老者投井皆为子孙活命,路上草根难见,树皮难寻,城中十室九空而店家坟茔。”赵祯麻木的走向大帐之外,嘴中不断的念叨着晏殊的汇报。 这还只是距离河南府较近的汝州,远处的邓州又是什么样的情景,赵祯连想都不敢想,这就是繁华如斯的大宋?这就是极尽繁荣的大国气象?为什么在天灾面前不堪一击! 赵祯在晏殊的奏疏中找到了答案,因为各地的常平仓官仓要么是不满,要么就是根本没有粮食! 人祸啊!这是赤裸裸的人祸!自己还在傻傻的对百姓道歉自责,这些该死的官吏却让他背黑锅。 门也没有! 赵祯看着营地中一双双惊惧的眼睛面露苦笑,“这下总算明白为什么老朱当皇帝喜欢杀人了!可恨!” 灾民们看着官家在侍卫的护送下走来,赶紧让开一条路,清澈见底的稀粥别说立筷子了,就是连牙签也立不住! 赵祯把自己碗中的肉粥倒了进去用大勺搅了搅给自己盛了一碗,“朕与尔等同食。” “官家不可!”周围的侍卫急急的阻拦蹲在人群中的赵祯。 不光如此,跟随的官员更是不堪连连苦劝,就连灾民也是惶恐不安的出声反对。 “你们认为这是朕一时兴起?不是,以后灾民们每天吃什么,朕就吃什么!直到灾民离去一个不剩,朕再返回,你们要是看不下去就配朕一起吃!” 赵祯的行为不是作秀,他也不用作秀,在大宋他的名声已经好的不能在好,即使作秀也没意义。 他这么做就是在告诫官员,他在看着,同时也是在安慰灾民,他不会离开。 “吾皇仁德!”灾民们自发的呼喊,其中包括原本应该在监牢中的赖八等人,现在还有谁不心服口服? 赵祯什么都没付出,只不过是吃的差一些而已,但就这种简单的小事却能获得民心,他其实还赚了。 舆论的力量有多强大没人比他清楚,等这些灾民回去,便会一传十十传百的把今天所见所闻宣扬出去。 赵祯在心中念叨:得民心者得天下,此理万世不易! 第二百零六章烈火焚城 蔡伯俙带着侍卫在干涸的田地里走着,初春的寒风刮进他的后领中让他猛地打了个寒颤。 “这贼老天是要活生生的把人折磨死啊!” 仿佛是在回应他的话,脚下龟裂的土地砰的一声被踩穿,小胖子的一只脚陷了下去。 侍卫们赶紧把他拉扯起来,领头的吴中开口道:“蔡小子留心脚下,这些原本都是上好的水田,干涸了便形成空洞,要是遇到大一点的,说不定你就掉下去了!” 蔡伯俙听了他的话赶紧向一旁的阡陌上移动,他可不希望因为这个差事把命送了…… 一群人在邓州之地穿行,已经遇到好几个绝户村了,一个村子的人逃荒的逃荒饿死的饿死,能看见的唯一活物就是盘旋在天上的乌鸦。 “吴大哥前面有个村子咱们去看看吧?” 蔡伯俙的话引起吴中的注意,远眺一下便摇了摇头:“前面的村子怕是去不成,你看那树上是什么。” 稍稍的向前走了几步蔡伯俙猛然惊得倒退,那枝繁叶茂的大树根本就是错觉,无数的乌鸦蹲在枝头让人觉得茂盛。 想想也是,干旱这么久,一路上的树木皆是稀稀拉拉的不见树叶,怎么可能还有这样茂盛的。 “诶!没想到百姓在天灾面前如此的凄惨,也不知晏殊所去的汝州怎样。” 吴中抓起地上一把泥土,轻轻一搓就变成沙土从指缝漏下,“汝州怕是也好不到那去。这地已经干透了,一点水也没有,除非下一场大雨把地淋得透透的,否则即使有雨水也无济于事啊!” 几人叹了一口气就上了不远处的马车,他们都知道在乡间村落之中已经不可能找到活人,还是前往附近的城镇看看。 所谓皇权不下县,毕竟县以下就是乡,里两级自治。 乡长,里长也都是由宗族长辈或是有德望的乡绅担任,他们只负责配合朝廷用管理各乡事物,而且多使用伦理这种自然法律,但凡决定不了的事情才往县上送,当然税赋和劳役还是要靠他们征收。 蔡伯俙天真的以为朝廷的赈灾救济粮会送到附近的城镇中,可吴中等人却不这么看,他们都是农家子弟出身,怎么会不知道其中的关窍,如果粮食到了附近的城镇,乡里的百姓怎么会有这么多被饿死? 马车在土路上奔驰,路面的尘土被高高的扬起在车后形成风沙使得本就灰蒙蒙的空气变得更加肮脏。 “蔡小子南阳城到了。”侍卫在马上对车中的蔡伯俙说道,这么久没动静还以为他睡着了,一路上他可是不断的说话,直到看见那些路边饿死的灾民才缩了回去。 蔡伯俙从车上跳下来望着吴中等人道:“你们说当年诸葛武侯有没有算到他的草庐之下会饿死那么多的人?” 侍卫们对视一眼无言以对,蔡伯俙叹了一口气便向城门走去,不远处便是卧牛山,山上的诸葛庐依稀可见。 蔡伯俙已经对着城门交了许久,可却没有人来开门。 吴中无奈的上前拉住气急败坏不断踹门的蔡伯俙道:“蔡小子不太对……” “怎么不对?我是身负皇命的,这些人居然敢关闭城门不然我等进入这还了得?!” “人家大白天的关城门你就不觉得奇怪?” 蔡伯俙摸了摸下巴:“是挺奇怪的,附近又没有战事,连饥民也没有,这偌大的南阳城为啥城门紧闭呢?” “你们快些走吧!进城就是送死,是大老爷下令封城落锁的!” 虚弱的声音从门口响起把蔡伯俙等人吓了一跳,没想到脚边还有一个大活人嘞! 蔡伯俙蹲下问道:“这位乡党,南阳城出了什么事情?” “闹瘟疫嘞!快些走……哇……”地上的人还没说完就开始呕吐。 蔡伯俙等人的脸色瞬间变得苍白,“什么时候开始的?”吴中丢下一个水袋在那人的旁边开口问到。 那人并不拿水袋,而是挥了挥手,“我是将死之人,这水袋你们留着吧,半个月前城里开始有人饿死,刚开始衙门还能把尸体往外抬,可后来灾民越来越多,很快就挤满了南阳城,饿死的人也越来越多……” 蔡伯俙不信的说道:“难道朝廷的赈灾粮没到吗?均州距离南阳也不过两天的脚程!” 地上的人发出渗人的惨笑,“哈哈,均州?均州都快自身难保,上哪有粮食运给南阳百姓!” “均州又没受灾,怎么会自身难保?” “各地粮商待价而沽啊!” 蔡伯俙涨红了小脸怒道:“难道南阳城的粮商也是如此?” “是啊,可你没瞧见城墙下的尸体吗?他们就是南阳城的粮商,被饥民从城墙上活生生推下来摔死的……可那又如何?城中的灾民实在太多,粮食根本就不够分的,老的小的先被饿死,年轻力壮的开始杀人越货,糟蹋良家子女,这南阳城依然是一片修罗地狱啊!” “难道就没了王法不成!?” 吴中等人愤怒的捏着拳头问到。 地上的人嗤笑一声:“王法?这时候谁还顾及那些,活下去才是最重要的嘞,不过报应来的也快,死的人越来越多,尸体暴露在外面开始腐烂便开始出现瘟疫了,大老爷便带人封死城门让这些杂碎都死在城中!” 蔡伯俙敏锐的发现地上的人身穿的是一件公服,虽然被脏的看不清原本的颜色,可他腰间的借牙绯却躲不过去,一把抓起小小的绯红色布袋,蔡伯俙扔给吴中道:“打开看看,是金还是银!” 吴中揭开布袋脸色一僵道:“银的。” 倒在地上的中年人猛地抬头道:“你们是什么人!” “陛下的人!”蔡伯俙看他快死了也就不怕告诉他实情。 “陛下!臣……有付圣望……” 吴中打断他的话道:“城中的情况到底如何?” “我已经放良善百姓和官员走了,剩下的就是些暴民,不过瘟疫之下也该死了不少。这城算是毁了,你们走快些走,这位壮士给我来个痛快的!” 吴中看了看蔡伯俙,见他微微点头便答应下来。 “您还有什么事情要小子办的吗?”蔡伯俙轻声问到。 “帮老夫把这火油点上,要想这南阳城破而后立,非得欲火重生啊!让大火烧尽死去的冤魂,烧光城中的罪孽!” 南阳城就这样在大火中熊熊燃烧起来,死去的中年人名叫蔚思源,本是吏部侍郎,被贬至南阳城知县事,所以腰间才有借牙绯的银鱼袋。 南阳城没了,没有保住南阳城的他,也死了…… 蔡伯俙回到车内便开始铺纸研磨,他不想写奏章,索性把所见所闻全画在纸上,这比文字更加真实,也能让官家好好看看民间的疾苦。 第二百零七章天作孽犹可恕,自作孽不可活! 一匹快马在官道上急速的飞驰,马上的骑士已经赶了整整两天,风尘仆仆的他在见到不远处的驿站后精神一阵,在那里他将获得充足的补给和休息。【全文字阅读.】 随手把腰牌扔给驿丞,吴中翻身下马:“把爷的马喂好,要是短了粮草仔细你的皮肉!” 驿丞看了一眼腰牌,象牙的材质让他大吃一惊,如川剧变脸一般挤出笑容:“原来是亲从官,这是有皇差在身吗?” 吴中瞥了他一眼:“休得聒噪,且去做你的事情,给爷准备饭菜!” “都尉里面请,小的这就叫杂役准备!”驿丞说完就点头哈腰的离开准备,他看的真切,像吴中这种官家身边的亲从官可不是他能得罪的。 走进驿站木质的小角楼,大堂中已经有人在吃酒,这让吴中大为惊讶?都什么时候了,外面的饥荒如此恐怖他们还在这里吃酒? 能有俩白面馍馍吃就算是天大的福分! 杂役上菜的时候见吴中的脸色难看,机灵的开解到:“那几位带的是自己家的酒水,俺们这驿站可是没有的,您要是想吃酒怕是没了指望。” 吴中舔了舔龟裂的嘴唇端起桌上的凉水喝了一口,他已经好长一段时间没有尝过酒的滋味了。 三人好像是有意躲着他,都把脸转向另一侧,生怕被他瞧见了样貌似得,可越是这样,吴中越是提起小心,利用喝水的间隙观察他们的一举一动。 酒足饭饱的三人起身离开,吴中等他们走了才起身走出角楼,对方头也不回的起马而去…… 吴中一眼就瞧出他们起的是军马,随即开口对一旁得了赏钱的驿丞问道:“这三个人是什么来路?” “小的怎么知晓嘞!”驿丞低头数钱对他的话置若罔闻。 刷的一声拔出三棱军刺,血槽在阳光下闪烁着刺眼的光泽,“你是要钱不要命的主,这时候爷问你什么,你就回答什么,这年月你也看到了,在管道旁死个人算不得什么!” 冰冷的刀刃让驿丞头皮发麻颤声说道:“他们说是从襄州来的,可小的看不像,他们的马上印着光化军宣毅卒的戳子嘞!” 吴中皱了下眉头:“他们有没有说要去往哪里?” “东京城!” 驿丞的回答让吴中心中一惊,从那三人的衣着和军马来看应该是军中之人,跟何况带头那人的腰间悬着一块铜制虎面腰牌,能带这样腰牌的人最少也是个提举,但军中提举非皇命不可离开驻地! 宣毅卒的提举跑去东京城干嘛?这让吴中百思不得其解,事出有异必有妖,吴中飞快的冲向马厩翻身上马向洛阳城赶去,四京皆有黑手分部,只要到了洛阳城便可用飞鸽传书向东京城的黑手示警,好好查查这三人的来历。 马儿吃饱喝足后再次飞驰在官道上,驿丞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瞧着远去的吴中舒了一口气道:“真是神仙打架小鬼遭殃!” 只用了半天的时间吴中就感到龙门镇,他惊讶的发现这里和他走之前完全变了个样子,军帐绵延数里,但其中不是军士而是蓬头垢面的灾民。 催马向前走了几步就瞧见彭七带人在搬运粮食,赶紧翻身下马道:“彭指挥这是怎么了?” “诶?是你小子,你不是跟在蔡小子身边吗?怎么自己个回来了!”彭七看到吴中先是面露惊讶随即脸色难看道:“出了什么事?” 吴中见他误会赶紧解释道:“没甚的事情,只不过是传递文书给官家。” “哦,没事就好,正好官家就在龙门镇,你且去吧!” “不了,劳烦指挥您亲自交给官家,俺还要去洛阳城公干。”吴中说完就解下背后的圆筒递给彭七,急急的向外走去。 彭七抓住他的手问道:“邓州的灾情如何?” “惨不忍睹!” “这下要坏了!”彭七看着手中的圆筒无奈的苦笑:“老子接了个烫手山芋啊!李九……要不你帮……?” 李九瞬间变成劳动模范,扛起三袋粮食就往前走,回头佯装听不见的问道:“彭指挥你说啥呢?” “没说啥……三袋粮食太少,下次扛五袋!!” 李九苦着脸应了一声:“唉!” 别说是五袋粮食,就是让他扛六袋也没二话,他实在不愿去官家的大帐,这两天官家的脾气大得很,昨天三才都被吓得水裆尿裤,今天再去送文书还不知道会是什么样子嘞! 呵呵的笑声从赵祯的嘴中发出,彭七看着冷笑的官家觉得,还不如大发雷霆让人舒坦。 “好啊!这么多天朕总算是发现一个好官,一个能牺牲自己的好官啊!可这有什么用?还不是赔上了朕的一个南阳城!南阳城啊!” 这句话即使是从赵祯的牙缝中挤出的,南阳城又宛城,是夏,周、秦历朝兴建,两汉时代盛极一时古城池。虽然经过几百年的时间摧残,可它依然是邓州最繁华的城池之一,居然说没就没了! 没有毁在外敌入侵之下,而是被自己人烧毁,这是最让赵祯接受不了的,郁闷的他都快憋出内伤来了。 彭七躬身站在御案下面不敢抬头,果然如李九说的那样,官家发火的时候恐怖如斯。 “你们两人过来,把蔡伯俙的画作展开给朕瞧瞧。”赵祯无力的坐倒在御案后挥了挥手。 三才和彭七赶紧从圆筒中取出画作展开,一副地狱般的场景呈现在赵祯的眼前,他一直以为毕加索的画作是抽象派,但是在看到蔡伯俙的画作后觉得毕加索的画作也是挺写实…… 惨不忍睹这个词已经不足以形容画上的悲惨,妇人袒胸露乳的倒在路边,婴儿的尸体随处可见,老人的身上插着一把尖刀,而尖刀的主人却在吃着不知是从哪里砍下的手臂。 彭七和三才捏着画纸的手颤动着,这样的景象把人内心的所有愤怒都拉扯出来,“这……畜生啊!” 彭七怒喝一声,眼神中带着悲伤的望着赵祯道:“官家……怎么会这样?” “你们知道极度饥饿的感觉吗?” 三才点了点头,“奴婢知道,生不如死嘞!恨不得把所有东西都塞到肚子里才甘心!地上有只老鼠都当成宝贝只要是活物就想吃!” 彭七听了干咽了一下口水,“俺到现在还记得当年俺娘带着俺逃荒时的感觉,有个善人给了个野菜饼子,那味道就是蔡记的大厨也赶不上嘞!” 赵祯点了点头,他自己没有经历过这些,因为是在物资充分的后世,即使有旱灾,国家也会利用配给和便利运输调节,绝不可能遇到没饭吃这种情况。 但大宋的百姓不同,这时的农人依然是靠天吃饭,稍微一个不好说不定就颗粒无收。 当遇到大面积的旱灾水灾的时候,人的因素就变得更加重要。 灾民成为暴民其实就是由那些待价而沽的粮商点燃了导火索,如果他们早日把粮食放出去发卖,也不会发生这种惨无人道的事情发生,真是天作孽犹可活,自作孽不可活。 第二百零八章赵祯的布局 世上总是不乏拖后腿的人,就在赵祯努力救灾的时候,洛阳城和东京城传出了不和谐的声音,赵祯在百姓面前的自责被大肆渲染,罪己诏之名也不胫而走。 谣言是可怕的,甚至超了过瘟疫的传播速度,人们谈论着有关南阳城灭城的事情,尤其它还是诸葛武侯的家乡,这便更让人浮想联翩。 宋小乙走出黑手的地宫听到最多的一个话题就是关于赵祯的流言蜚语,在这个不因言获罪的文治时代,百姓几乎是什么都敢说,虽然不敢光明正大的说官家的错,可酒楼茶肆中经常会传出大逆不道的言论。 蔡记的酒楼中,几个文人打扮的年轻人正在高谈阔论:“官家自下罪己诏这说明什么?说明官家知道了自己的错处,这旱灾乃是上天降下的惩罚,也是在警示众人!” 年轻人的话刚说完一旁的年长老者就开始摇头晃脑的念叨着:“下罪己诏之和,变异频仍,咎证彰灼,夙夜祗惧,不遑宁康。乃正月辛未,有流星见于营室,太史占厥名曰彗,灾孰大焉。天道不远,谴告匪虚,万姓有过,在陛下一人!” 宋小乙伸手按住愤怒的鼠三:“莫要轻举妄动,派人查查他们的底细,敢说这样的话明显是不怕事的人,很有可能背后有人给他们撑腰。” 鼠三恨恨的坐下,端起面前的酒水就灌下,蔡记的白酒在运用了蒸馏法后辛辣无比,把鼠三呛得涨红了脸:“这些杀才真是该死,官家在龙门镇救灾,他们却在此处拆台,说的还是人话吗?” “官家前往龙门镇赈灾的事情谁人不知?所以才让你派人盯紧他们!” 宋小乙的话刚刚说完,就听见旁边一声大笑:“哈哈,真是笑煞我也!你们的诋毁之言即便是三岁的孩童都不信,可还在这里自说自话互相谈论,真是一出活脱脱的杂耍!” 一根身穿素色长衫的文人大笑着指着那群人说道,头上的布巾都在他的笑声中散开露出一丝霜白。 他的话立刻引起年轻人反击:“岂有此理,难道我等所言不实?官家可是当着百姓和官员的面自认其罪的!” 那素衣文士抿了一口杯中的美酒笑道:“天灾与官家有甚的关系?说到底他是个刚刚继承皇帝位的少年人而已,前不久才把先帝送入陵寝,上天就降下罪责? 这天灾可不是官家继位时发生的,旱灾之所以叫旱灾乃是因为大旱时日之长,农人吃光了存粮才能叫旱灾饥荒,从大旱开始算起最少要有数月乃至半年之久!那时官家还是太子嘞!” 面对素衣文士的话一群人哑口无言,他们都是些四体不勤五谷不分的官宦子弟,上哪知晓旱灾的来历和过程…… 虽然如此但依然强辩道:“那官家为何下罪己诏认错?平白的谁喜欢把罪责揽到自己身上!” 这是典型的逻辑定罪,素衣文士哈哈大笑:“说你们痴罔还不明白!官家承认的罪责是什么?是人祸!是他没有管理好大宋的官吏才导致这次赈灾的缓慢!据我所知官家是个知错能改的性子,他知道自己没有管理好朝廷的官吏,那接下来该怎么做呢?” 宋小乙和鼠三两人对视一眼,这个素衣文士很不简单啊! 三言两语就把事情分析的如此透彻,还能猜出官家下一步棋的落脚。 没错,正如素衣文士所说,赵祯就是要利用这次的旱灾好好的清理地方官员中的蛀虫,他想过从中央到地方的改革无疑是最快捷的,但这也是最容易遭受阻拦的,毕竟朝堂中的阻力太大。 可如果反其道行之用太祖路线,农村包围城市,地方推行到中央,这就容易的多! 别看大宋的皇帝是与士大夫共治天下,其实真正的权利还是掌握在皇帝的手中,与士大夫共治天下其实就是个幌子,麻痹世家大族的障眼法,他们被这句美好的话一叶障目困其中,这是太祖到太宗再到真宗两代人三个皇帝设下的陷阱! 赵祯怎么能看不出温水煮青蛙的事实?如果不大加利用才是真正的败家子呢! 文臣说到底只有参政议政的权利,可最终的决定权却在赵祯的手中,从两府的官职就能看出其中的蹊跷。 虽然宋袭唐制,可宰相不叫宰相而是用唐朝的临时差遣同中书门下平章代替,副相就更加简单一个参知政事就大发了,从字面上的解释显而易见,参加政治事物而已。 枢密使一职始置于唐后期,为枢密院主官,以宦官充任!五代时期由武将充任到了大宋换成了文官,并且对军队已经没了实际的掌控,只不过是一个相当于参谋部的部门。 自从擅调御前班直净街后,赵祯把枢密院最后一点军权也收回了。 只不过赵祯隐藏的很好,他是一点一低的慢慢收回权利,而且是静悄悄的让人毫无察觉。 鼠三兴奋的叫了一声好,顺便招呼小二给那素衣文士上一壶好酒,那人微笑着点头回应,而一旁的宋小乙却表情复杂。 “你这小子是怎么了?人家说了这样慷慨的话你还一筹不展的干嘛?” 宋小乙面露苦涩的摇头道:“官家的下一步棋就这样被他点破,你说咱们是该高兴还是该杀人灭口?” 鼠三的身体一僵,“你不会正打算……” 宋小乙挥了挥手,蔡记中一楼二楼吃饭的人全部起身结账,动作整齐划一,小二开始上门板收拾桌椅,一副打烊收摊的模样。 所有的一切如机簧一般精准整齐划一,只有素衣文士和刚刚高谈阔论的文人目瞪口呆的坐在那里。 只有短短的几个呼吸,蔡记的酒楼就人迹难寻,只留下三桌人还坐在原地。 宋小乙站起走向素衣文士,伸手掏出黑手的腰牌道:“先生莫要惊慌,我等也是为官家办差而已!不知先生高姓大名?” “老夫魏野,这是什么腰牌?” 鼠三噗哧一声笑了出来,居然还有人打听黑手,宋小乙绝对不会告诉他的,可接下来的一幕让鼠三的眼睛差点登出来。 “魏先生请上眼,这是黑手的令牌,黑手是大宋的最高情报衙门,负责为官家收集情报和分析……”宋小乙坐在魏野的对面详细的对他讲解黑手的只能和作用。 鼠三一个劲的拉扯他的衣角让他住嘴,可他全然不顾,这下鼠三忽然明白宋小乙是打算拉这位魏先生入伙啊! 黑手还有一个重要职能就是在大宋民间发掘能人异士,不管是哪个行业三教九流只要是各种翘楚就会想尽办法的吸收进黑手之中。 人才不光是二十一世纪稀缺,在大宋更加珍贵! 第二百零九章暴风雨前的宁静 刚刚被魏野辩驳哑口无言的几人从震惊中回过神来,看着空无一人的大堂赶紧起身准备离开,鼠三帮着伙计合上最后一块门板,转身笑着阻拦道:“几位还是不要离开的好,继续,继续!” 那群人中老者的脸,立刻从道骨仙风的儒雅变成谄媚的菊花,“这位小哥,老夫是司天监的……” “司天监邓教授是吧?!我们可是盯了你好久,今日就是要看看和你在一起的都是些什么人,身为司天监教授,不测验漏刻,反而胡言乱语荧惑百姓罔议官家,就这以上几条罪状都能让你流放沙门岛!” 鼠三说完亮了亮腰间的象牙腰牌,邓翔作为京朝官岂能不知黑手的存在,身体猛然一颤:“小老再也不敢了,请这位勾官恕罪!您大人有大量就把我这老头给放了吧!” “你觉得今天说了这么多还能放你?官家回京之时便是你伏法之日!小六子把他带下去好生伺候着!” 剩下的年轻人赶紧上前躬身行礼道:“我等就没事了吧?我等没有功名在身,只是百姓家的寻常子弟,太祖有言,百姓士人不因言获罪!” 鼠三嘿嘿一笑:“没人说你们有罪啊!只不过是请你们去一处美景至极之地小住几日罢了!带他们去城外别墅住上几日,顺便好吃好喝的招待着!” 几人挣扎着大喊:“杀人啦!杀人啦!” 他们期望外面的路人能听见喊叫,可如果站在大街上就会发现,此时的蔡记已经完全与世隔绝,门中一点声音也没有传出。 “杀人?俺都不削杀你们这些杂碎,反而脏了俺的手!”鼠三看着脚下挣扎的少年人啐了一口道。 鼠三说的没错,在他看来能从一个飞贼变成朝廷的勾当官已然是赵祯的大恩大德。 这几个人诋毁赵祯就是在诋毁自己一样。 “小乙哥,已经查明,那几个年轻人都是普通士子,明面上看和世家大族没有牵扯,可经细查却发现多少有些联系,应该是收受了不少好处才会造谣生事!” 面对手下的解释宋小乙不置可否的点了点头,这在他的意料之中,世家豪族绝不会派遣自己家的后辈子弟出来干这种事,除非他们蠢的不可救药。 “这是个极好的契机!派一队人去他们的家里搜查,再派遣刑名高手从他们嘴中撬出点有用的东西来,咱们的说书人要派上用场了!” 宋小乙想到了一个绝妙的主意,用这些人的话和物证给官家造势,务必要在大宋百姓的面前揭开这些世家豪族丑恶的面孔。 只要是当着百姓的面从他们家抄出巨额的钱财,到时间由不得他们辩解,人证物证俱在人们绝对会相信! 宋小乙回想起赵祯的话微微一笑,舆论的力量有时胜过一切的阴谋诡计和缜密的安排,周公恐惧流言日,这话一点也没有吹嘘,官家当年还是太子的时候,仅仅被冠以万岁的称呼便如临深渊如履薄冰,何况那些世家大族? 就在宋小乙暗自高兴的时候,一个身穿短襟的小二走进蔡记的大堂放下一枚蜡丸就离开,宋小乙看到红色的蜡丸吃了一惊,这代表着变数! 赶紧把蜡丸揣进袖口走进密室查看,红色的蜡丸被他捏开,展开小纸条仔细的查看宋小乙百思不解,从吴中送来的情报上看好像也没什么重要的,可为什么要用红色的蜡丸传递? 其实吴中在回到西京后便在黑手的分部中整理情报,所有的内容汇总后他发现那三个光化军宣毅卒的提举很有可能就是官家说的宣毅卒提举等人。 宋小乙立刻调来西京的情报加以分析,很快他便和吴中得到一样的结果,那几个向东京城来的宣毅卒提举很可能就是官家要查办的人! 飞快的从面前的小匣子中抽出一张纸,蘸着姜黄水在上面写下抓捕的通告,黑手的命令传递都是用干这种姜黄水与碱水的骗术进行的,即使命令丢失也无所谓,看似简单的化学知识在大宋却很少有人知道,这也是道门蒙蔽百姓的主原手段。 黑手的职能是收集分析情报,只有宋小乙等几个最高级别的头目才能发出抓捕行动。 所以吴中只是把情报送达东京城的总部而没有直接要求宋小乙抓人,这何尝不是赵祯限制黑手的手段。 黑手的分工极为明确,鼠三带着斥候小队开始在城外搜索起宣毅卒提举等人的踪迹,飞鸽传书的速度要比骑马快得多,他们有充足的时间进行准备和安排。 刘义看着俩个得力手下微微摇头,这已经是三人在一起赶路的最后一天,今日傍晚就能抵达东京城,自从投靠了那家人之后,总是要求自己做些奇怪的事情,这时候不是销声匿迹才好吗?为何要前往东京城去招人眼球? “吁~!”刘义勒住缰绳转头说道:“赶了这么久的路了下马歇歇,反正东京城就在不远处,只要今日傍晚抵达就成!” “多谢刘提举关照我们兄弟俩!”两人翻身下马在草地上坐下休息。 刘义随手甩过一个水袋道:“喝点水解解乏。” “提举,您说的那位大人物真的能保住我们?要我看还不如去官家面前请罪算了,反正那些军粮也被拖走了,没人告诉官家谁知道这事情是怎么回事?上面追查下来俺们就一问三不知,把责任都推卸给看守粮草的狄青便是!” 刘义笑了笑:“你说的倒是轻松,官家虽是仁慈的性子,可也要看看这年景!旱灾波及五州之地,前日没听人说连南阳城那样的大城都给焚毁了吗?你说官家能不能轻饶我等失职之罪?” 两人齐齐的干咽了一下口水摇头道:“怕是不能!” “所以说咱们要去投靠那位大人物,只有他才能让咱们摆脱险境,到了他老人家的府上,嘿嘿,吃穿用度皆是不愁的,甚至还能改头换面在东京城过上逍遥日子呢!” 旁边稍高的一人问道:“那些粮食该不会就是让他们拖走的吧?” 刘义的眼神猛然变的极其阴冷,抓住他的前襟道:“不该问的别问!” 那人涨红了脸道:“提举说的是,我刚刚迷了心智,以后绝不会乱问!” “这就对了!”刘义拍了拍他的肩膀转身上马。 两人还在奇怪的看着刘义,明明是他招呼人休息的,怎么反而自己上马了?但刚要发问便觉得腹中绞痛难忍,身体下意识的佝偻在一起。 马上的刘义冷冷一笑:“我实在担心被你们俩个拖累死,还是早早送你们上路来的轻省些!还是那位给的牵机药好使,无色无味杀人于无形啊!”说完他便催马向东京城赶去。 只不过这一幕被趴在草地上的鼠三看的清清楚楚…… 第二百一十章仁民爱物 不得不说全力运转之下的大宋朝堂,效率还是不错的,所有的物资开始往龙门镇集结,赵祯明白这是在做给自己看,不把粮食直接运往汝州邓州那些受灾的城镇,往自己所在的龙门镇运送干什么,难道把自己当成中转站? 王曾跟随在检查物资的赵祯身后解释道:“官家,这龙门镇乃是进入西京的门户,官道也在边上,过了彭婆镇就是汝州的临汝镇,便算是到了汝州的地界。” 摸了摸鼻子赵祯略微有些尴尬,他倒是忘了这茬,笑着对王曾道:“王相公对地里山川也很是了解啊?” “不满官家,臣的老家就在汝州,乡邻忍饥挨饿,臣心中也是万分焦急,可朝廷法度犹在,却也没什么好担心……” 王曾越说声音越小,官家的眼神实在他让人难堪了,戏谑中带着嘲笑,仿佛看到一出最嗤之以鼻的闹剧。 “王相公为了维护那些两府官员也真是够为难的,一面担心乡邻,一边还要装作若无其事!”赵祯无奈的摇了摇头,这些朝臣最可恶的地方就是所谓的深明大义! 他们的深明大义站在道德的制高点藐视别人的改变,即使是死也要变成一股清流。 可他们自认为正确的事情却会害死更多的人,他们的无私其实才是最大的自私,爱惜羽毛到了极端的程度,甚至可以放弃生命和亲朋好友,这才是正真的独夫! 赵祯都不屑去看,省的恶心的吃不下饭去! 王曾显然对赵祯的目光充满了不服,倔强的昂着头道:“官家的意思难道是让臣下私自调运粮食运往家乡?” 赵祯笑道:“你要真这么做朕只会夸你,罚也是象征性的略施小惩,你知道原因吗?” “臣下不知!” 王曾仿佛听到世界上最荒谬的言论梗着脖子瓮声说道,在他看来官家说出这样的话就是戏弄他。 赵祯摇头道:“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你连独善其身都做不好还要兼济天下?明知乡人在受灾,很有可能连你的亲人都在其中,可你依然见死不救,你只需让人传个话也许就能救上几十甚至几百的性命,可你没这么做。 你是孤儿不假,可难道就没了亲人?一个连亲人都不爱的人,你让朕怎么相信你会爱天下人?” 赵祯的话让王曾一时间无言以对,他没想到自己的坚持居然是错的,自己崇尚的事情也是不对的,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难道是这个意思? 赵祯临走之前给王曾留下一句:“你叔父王宗元一家全部饿死在逃荒的路上!” 呆呆的站在原地王曾觉得自己犯了一个极大的错误,应该早些把叔父一家接到东京城或是安置在西京的…… 三才看到趴在地上嚎啕大哭的王曾,踮着脚从他身边绕过走到赵祯身边递过一碗米粥道:“官家该用膳了!” 这一幕他已经见怪不该了,死了亲人的灾民也是这副模样,只不过身为一个相公还确实难得。 米粥不再是清澈见底,赵祯笑道:“你又往里面家东西了吧?” 三才腆着脸笑道:“官家刚刚都说了穷着独善其身,我可管不了旁人,只管官家您就行!” “嗯?你这两天拍马屁的功夫见长啊!”赵祯捞出米粥下面的鸡蛋走向一旁的小女孩,在三才心疼的目光中悄悄放入她的碗中伸出食指比划一个悄悄的动作。 小女孩的眼睛眯成了一个月牙,小心的咬了一口便送给身旁的弟弟,为了不被别人发现还特意把蛋黄搅碎。做完这一切才扭头给赵祯一个大大笑脸。 赵祯觉得这是世界上最温暖的微笑。 赵祯最大的军帐是孩子们的乐园,灾民们也乐意让自己家的孩子待在这里,官家说了能自己走路的孩子都送过来,他有一口吃的就绝对饿不着孩子,天爷爷这样好的官家上哪去找嘞! 逃荒的人群中有不少文人士子,赵祯把他们集合到一起请洛阳城的先生给他们授课,鼓励学子刻苦研读明年科举之后殿试之时再相见。 “你们虽然是少年人,却承载着大宋的希望,少年强则大宋强,一路逃荒过来也该知道这次旱灾的情况,天灾不可怕,人祸才是最难办的!其中的弊端你们也看到了,那么身为读书人的你们是否愿意为此做出改变?” “愿意!” 赵祯看着他们的高声齐呼满意的点了点头,这些都是打破世家大族对朝廷文官垄断的希望。 这次旱灾看似给赵祯的名声带来影响,可他收获的民心却远远超过那些城中飘荡的流言蜚语,而且舆论也开始向赵祯这边倾斜,逃荒的灾民中有不少亲戚在东京城或是洛阳城,他们得了干粮就有专门的差人护送他们前往。 这些人到了东京城或是洛阳城后就把所见所闻告诉打听消息的路人。 谁都没想到,官家居然和灾民同食同住,还声称灾民不走他就不离去,这种亲民仁爱对百姓来说简直是天大的奇闻异事,消息如同插上了翅膀一般在大宋飞快的传播。 这其中不乏有黑手的推波助澜,可宋小乙敢发誓就算黑手什么都不做,官家的名声依然会如日中天。 他想象过官家的举动会造成什么样的影响,可眼前的一幕着实让他目瞪口呆,一路上都能看见百姓向着皇宫缓缓拜下,口中更是如呼喊万家生佛一般赞美。 有些人家更是扶老携幼的要前往龙门镇献上微薄之力,推着小车的汉子和家人告别就带着粮食出了城门,一些官宦人家的子弟更是三五成群的赶着满载粮食的牛车前往,这种行为感染了越来越多的人。 甚至有些豪门子弟不顾家人的反对开始在官设的粥棚边上舍粥。 宋小乙看着情报一阵发呆,没想到一毛不拔的豪门居然是被从内部攻破的,家族子弟反而对大人的行为开始产生怀疑和抵触,这算是意外之喜了。 王蒙正看着女儿拼了命的往车上装糕点无奈的苦笑道:“你带这么多官家也吃不了啊!” “要你管!铁公鸡!” “你现在越来越没了规矩!怎么和父亲说话的呢!” “就是铁公鸡!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肯定是和三槐王氏的人达成了交易,爹爹你就相信我一次,官家真的和其他皇帝不一样!和他斗绝对没有好结果的!” 王蒙正看着急的掉眼泪的女儿微微一叹:“你以为我不知道?官家确实少年老成,且多智近妖,为父已经打算退却,可其中的牵扯实在太大,我太原王氏是否能延续下去还不可知!为父即使想抽身而退也没了机会。 女儿啊!你要真是当上了皇后一定要把和家里的关系撇清,不行就还用之前的借口对官家说没有我这个爹爹!” 王语嫣红着眼圈道:“不行!你是我爹!”说完就钻进马车死活不肯露头。 王蒙正长叹一声:“也罢,去休,去休!” 马车缓缓开出王家的府邸,向着赵祯所在的龙门镇而去…… 第二百一十一章皇帝的梦想 王语嫣在马车上并没有看到所谓的饥民遍野,也没有看到骨瘦如柴的灾民。这她在东京城听见的传闻一点也不符,要不是因为人数太多,她甚至觉得这些人不是灾民,而是因为各种原因前来投奔亲朋好友的普通路人。 在她的不远处的小女孩一手牵着母亲一手把小小的面饼放在嘴中舔了一遍又一遍,仿佛这是世上最好吃的食物,眼中的不舍让王语嫣鼻子一酸,这才肯定他们是逃荒的饥民。 看着车中自己亲手为赵祯做的的糕点,王语嫣伸手拿出几个递给小女孩道:“小妹妹,姐姐这里有好吃的糕饼哦!” 小女孩怯生生的看了一眼母亲,在得到同意后才接过糕饼轻轻的尝了一口,顿时眼睛一亮的递给母亲:“娘亲这个好甜啊!你尝一口,剩下的留给爹爹吃!” 百灵鸟般的声音引来了一旁的叹息和母亲的呜咽,显然小女孩还不知他的父亲已经不在了。 王语嫣抿了抿嘴缩回到车厢中,眼前的一幕只是这次饥荒的缩影,这个孩子说不定还是幸运的,至少她还有母亲,还有多少人家破人亡恐怕难以计数。 咚咚咚~ 车厢被敲响,王语嫣掀开车帘看到的是小女孩甜美的笑脸,气喘嘘嘘的她跟随马车小跑着递过刚刚手中的面饼道:“姐姐吃!” 王语嫣颤抖的伸手接过咬了一口,脸上露出惊喜的表情笑眯眯的说道:“谢谢你,姐姐吃饱了!” 小女孩满足的离开反向追赶母亲去了,她天真的认为这口面饼能让王语嫣的肚子不再难过。 坐在车中看着手中被自己咬了一口的面饼,王语嫣用从怀中掏出手绢把它包好,这是从小到大她受到最珍贵的礼物。 马车在官道上飞驰,从东京城到龙门镇的官道上便能看见三五成群或是成双成对的灾民。 王语嫣原本以为赵祯会回到洛阳城,但当她到了西京才发现洛阳城中大部分的官员都在龙门镇,跟随皇驾的京朝官也都在那里,联系了黑手的人才知道赵祯根本就没回过洛阳城一直在龙门镇监督赈灾。 “看来这次是惹得他生气了,倔脾气又犯了!”王语嫣在黑手成员们惶恐的眼神中埋怨起赵祯。 吴中谄笑道:“王家小娘子来的真巧,俺正好也要去寻官家,要不俺给你当车夫算了,让他留下!”吴中说完也不待王语嫣说话就伸手把王家的车把式拎下了车。 王语嫣笑道:“这便省事了,他人生地不熟的反而绕了远路!” “您就坐稳了,龙门镇距离西京不过十几里,只需两三个时辰便到!”吴中轻挥马鞭卖弄着说道。 马车在官道上飞奔,但是已经很少能看见灾民,王语嫣稍稍一想就明白,肯定是聚集在龙门镇安置了。 远处一片素色的营帐,中间的白色大帐最为明显,王语嫣紧紧的盯着那里久久不语,马上就能和分别许久的人见面,这对已经习惯了赵祯存在的王语嫣来说是最大的满足。 短短的分别拉扯着自己内心的牵绊,总是习惯的叫出他的名字,马上就能看见朝思暮想的人王语嫣的心中升起一丝紧张。 当王语嫣掀开车帘的时候,首先看到的是赵祯俊朗的脸,和他招牌式的温暖笑容,当然不光有赵祯还有她熟悉的三才和略微不爽的薇拉…… 赵祯很开心,他原本认为王语嫣肯定来不了,但是没想到未来老丈人居然放她出来了,经过黑手的调查赵祯发现这个未来老丈人不简单。 他居然是太原王氏的掌门人,豪右已经算是谦虚的说法,说是巨富也不为过,他王家本身也算是世家豪族的一部分。 “你父亲怎么会放你到朕这来的?”赵祯牵着王语嫣的小手漫步在大营中。 王语嫣看着灾民都有食物吃才放下心来道:“他是我父亲,你当着我的面这么说他的不是?” “你是朕的女人,所以朕什么话都可以跟你说,劝劝你父亲吧,跟大势做对没有好结果,谁也不能阻挡世事的变迁,就算是千年不坠的世家大族也不行!” 王语嫣的手猛然变得僵硬,面露哀求的说道:“我知道黑手已经开始布局了,我也不奢求官家放过他们,可我只请求您饶了他们的性命!钱财权利都可以奉还给大宋……” 赵祯看着王语嫣变了的神色晒然一笑:“他们要是早点把不该拿的东西吐出来也不会有今日的局面,你父亲是个能看清时势的人,可他不也没办法脱身吗?” 王语嫣抿了抿嘴道:“我父亲已经脱不开身,我只能请官家饶了他一条性命!” “你哥呢?” 赵祯提起王语嫣的哥哥没曾想她反而嗤笑道:“他一个浑人怎么会有干系?只不过是个纨绔而已,官家不会在乎这样一个小角色吧?” “你倒是了解他,在朕看来他倒是个活在当下的人,只不过像一条咸鱼。” 王语嫣不解的问道:“咸鱼?!” 赵祯突然笑了起来道:“是啊,人没有梦想和咸鱼有什么区别!你哥哥难道还有梦想?他的梦想就是在瓦子酒肆,妓馆勾栏里嘞!” 王语嫣翻了个白眼说道:“那官家你的梦想是什么?” “我的梦想?” 赵祯突然被王语嫣的问题难住了,他的梦想是什么。 是国泰民安?是收回烟云之地?是马踏边疆?还是建立无上的伟业受万名敬仰? 赵祯忽然转头对王语嫣说道:“朕的梦想是在洱海泛舟,在草原策马,要在雪山观赏奇丽!” 气贯长虹的话语从他口中说出一时间让王语嫣看痴了,自己选择的男人果然没有错!她知道赵祯是个说道做到的人,如果这些话从别人空中说出她定然是不相信的,可从赵祯嘴中说出她相信一定会实现。 熟读史书的王语嫣明白,赵祯不是要收回烟云十六州那么简单,而是要把辽国,党项,大理,甚至是吐番都纳入大宋的领土范围之内! 男人对战争的渴望在赵祯的脸上一览无余,他有着大宋皇帝没有的气魄! 赵祯心中一直藏着恢复华夏版图的梦想,但这还不是最主要的,最重要的是要让东方一直领先于西方! 崖山之后无中国,明亡之后无华夏!这不仅是汉人的悲哀,也使得华夏民族这个一直走在世界前列的强大民族慢慢衰弱的原因。 只有稳定的环境才能促使经济,教育,人文,科技,民智等各种社会活动的发展,赵祯现在做的一切都是在给大宋创造一个安稳祥和的环境。 朝堂的钉子被拔出,世家大族的障碍被消除,这样才能推动国家和整个民族的发展。 有了强大的经济保证和物质基础,赵祯相信大宋的对外战争将会变得轻松许多,当年老爹的檀渊之战的失利还不是因为补给不足,财政难以支持所造成的吗? 老爹临死前对自己说的话赵祯永远也不会忘记,当年就是那些世家大族和将门拖的后腿,不然烟云之地已经被大宋收回囊中。 如今这些世家大族还在利用旱灾给自己施压,各地的粮价几乎还是居高不下,最简单的方法就是以暴制暴,是时候该把自己的大锤拿出来了,拥有绝对力量的自己已经玩腻了猫捉老鼠斗智斗勇的小游戏! 第二百一十二章轩辕黄帝的后裔 一场先帝的送葬仪式因为突如其来的灾情拖了许久,赵祯登基整整三个月后才准备返回东京城,但他一纸公文却下令整个队伍返回西京。 王曾仿佛明白了什么,官家这是在有意的拖延返回东京城的时间。 看着高坐在西京皇宫御座上的官家,王曾出班谏言道:“官家离开京畿许久,是否该返回东京城了?毕竟大宋公文传递汇总皆在东京城,官家坐朝理政也该在东京城才是。” 王曾的话得到了大多数官员的附议,眼看着奏疏如雪片般的飞过来,再这么在西京待下去也不是个事,东京城才是大宋王朝的中心,最重要的一点,士大夫的官僚利益和世家大族的经济政治利益往来都在东京城。 在所有人的心中东京城都是大宋经济政治中心,所有的资源和利益都在东京城中。 赵祯点了点头道:“朕也打算近日回京,本是送先帝入陵寝,谁知居然遇到百年不遇的旱灾,所以万事都已救灾为首要,如今旱灾已经初见好转,受灾之地也连降雨露,灾民们陆续返回,朝廷的赈灾钱粮皆以到位,龙门镇的灾民尽数返回,朕决定后日回京!” 见赵祯同意返回东京城这下朝臣才安下心来,但也有人提出疑议蔡齐出列道:“为何是后日,难道明日有何不妥吗?” 赵祯面露沉重的点了点头:“明日确实不妥,朕要今晚为死去的灾民守夜,明日还要举行公祭!” 此言一出立刻引起百官的反响,众人窃窃私语起来:“官家要亲自为灾民守灵?” “公祭?!为灾民公祭?” 欧阳晔出班道:“官家仁德,以国之大祭厚葬灾民,如此仁德创古之未有,开万世之先河!” 众多朝臣齐齐的看向欧阳晔,见上首的赵祯微笑点头只能跟着大礼拜下:“官家圣明!” 欧阳晔说的没错,为黎民百姓专设公祭这种事情确实前无古人后无来者,所谓的公祭便是皇帝率领文武百官祭祀皇天后土,轩辕圣人,乃至列祖列宗。 可却从未听说过祭祀黎民百姓的,这种国家大礼绝不可能下至百姓,甚至连士大夫和宗室都不能享受,最多只有皇帝皇后驾崩才能享受这种最高礼仪。 如今赵祯把灾民抬到这种地位,说实话完全是毫无道理的,可这时候谁敢反对?官家最近因为旱灾的事情大动肝火,邓州,汝州,唐州,均州,光化军,四州一军之地的知州,判州,通判等十三位朝廷官员全部被发配到沙门岛! 这是大宋开国以来第一次处罚这么多的官员,两府相公连连向东京城奏疏劝诫官家从轻发落都被官家驳回,还特意下旨斥责为其开脱的人是善恶不分,因私废公。 赵祯这位少年官家做了许多太祖太宗乃至先帝都没做过的事情。 现在的朝堂已经开始倾向于批评官家,但民间对官家的呼声越来越高,甚至寒门子弟以官家的劝诫为励志,大肆抨击朝中的保守官员。 一时间朝中的反对声偃旗息鼓,对于爱惜羽毛的官员来说民心不可违…… 连东京城的官员都不再提及从轻处罚的事情,西京的阶下官更是不敢多议,而唯一跟随的相公王曾更是被赵祯捏的死死的。 赵祯看着含元殿中拜下的官员面露沉重,所有人中只有欧阳晔是真心实意赞同的,就连他的好友蔡齐都在犹豫不决。 看来要走的路还是很长。 王语嫣看着闷闷不乐的赵祯回到后殿抿嘴一笑:“官家也有愁眉苦脸的时候啊!我还以为什么都难不倒您呢!你不是常说越困难越有挑战吗?” 赵祯随手端过王语嫣递来的莲子汤微微一笑道:“你还真是为朕着想,知道用这莲子汤给朕去火,谁说朕被难倒了?与天斗与地斗与人斗其乐无穷!” 薇拉在一旁摆出赵祯教她的剪刀手鼓励道:“主人最厉害了!这些迂腐的人怎么会是主人的对手?!” 王语嫣没好气的拍掉她的手:“你懂什么?那些文臣岂是好相与的!他们中有多少是和世家大族捆绑在一起,又有多少本身就代表着世家大族?三槐王氏,真定曹家,宁晋曹家,昌平寇家等等,那个不是千年不坠的豪门望族?” 赵祯疑惑的嘶了一身道:“昌平寇家?难道是寇相公的……” “没错就是寇相公的故里,昌平寇家可以说是最为渊源的豪族!” 王语嫣掏出手帕轻轻的给赵祯擦拭嘴角,赵祯看了一眼薇拉,这小妞正瞪着一双碧蓝色的眼睛在一旁生闷气,显然王语嫣又代替了她的工作…… 赵祯笑道:“你倒是对这些世家大族很了解,那你给朕说说看这昌平寇家如何的悠久。” 王语嫣得意的瞧了一眼薇拉,嘴中发出胜利者的哼声:“寇家先世曾居太原昌平乡,后移居冯诩,最后迁至华州下邦。其远祖苏岔生曾在西周武王时任司寇,因屡建大功,赐以官职为姓。” 赵祯正仰头喝下碗中的莲子羹,被王语嫣的话一惊差点从鼻子里喷出,连连咳嗽了好久才道:“这还真是千年不坠啊!西周到大宋这最少也有一千五百多年了,如今的寇家居然还如此繁盛?” 王语嫣推开前来给赵祯捶背的薇拉道:“那是当然!这仅仅是寇家的来历。官家翻开史书看看,历朝历代名臣中总是不乏寇姓之人,这些都是出自寇家!寇家不光家大业大,尤其重视对后背子孙的文治,即使富贵如斯,各家长房依然是以耕读传家,次房以经商广置田产奉养整个家族。” 赵祯没想到他要对付的世家大族居然是这样的庞然大物,随即扭头看向王语嫣道:“你王家呢?不会也有这样的千年传承吧?” 话题终究还是被牵扯到自己家的身上,王语嫣抿了抿嘴道:“我王家世出琅琊王氏,久居太原自号太原王氏,三槐王氏本事和我们系数一脉,后移居莘县,因世叔祖王祜赴襄州任前,在其宅院内手植槐树三棵曰:吾孙必三公者。所以自号三槐王氏。” 赵祯点了点头,三槐王氏最出名的两个人一个是王旦,还有就是后来的变革者王安石。 “你们王家的渊源和寇家比起来如何?” 说到这个话题,王语嫣的眼睛变得神采奕奕,祸国殃民的俏脸上少有的露出高人一等的表情,就连一旁的薇拉都觉得这位主母变得不一样了,仿佛是耶路撒冷的圣女一般,整个人的身上都凸显出高贵圣洁的气质。 薇拉把身体悄悄的移动到赵祯的身后,在王语嫣的映衬下,自己是就如明亮月光下暗淡的星辰…… 第二百一十三章夜,登高守灵 “我太原王氏出自琅琊故地,乃正朔之本!最早可追寻至上古三皇五帝,本支王氏乃是太子晋后裔,太原王氏的分支,系由爵位而来,意指“帝王之裔”追本溯源,都是黄帝后裔。 黄帝少典次子,姓公孙,名轩辕,生于寿丘,长于姬水,故又改姬姓。诸侯相互侵伐,而以蚩尤暴虐。黄帝与蚩尤战于涿鹿。蚩尤伏诛,诸侯咸尊黄帝姬轩辕为天子,代替了炎帝神农氏。 黄帝即位,会诸侯于釜山,经略四方,融黄、炎于一炉,遂开中华一统之局面,黄帝居轩辕之丘,娶西陵之女,是为嫘祖,嫘祖为黄帝正妃,生二子:玄嚣、昌意,其后皆有天下。” 赵祯震惊的望着王语嫣,按照她这么说,王家还就是黄帝的直系亲属嘞! 老爹拜景灵宫轩辕黄帝,不就是等于在拜王家的先祖吗?这……这要仔细算下来是不是大不敬? 你王家先祖关我大宋赵氏毛的事情? 稍稍一想赵祯便苦笑,这还是老爹真宗皇帝一手操办的乌龙事件,老爹派人推算赵氏家谱,直接把轩辕黄帝列为赵氏始祖,这不是瞎扯吗? 所有人都是轩辕黄帝的后人是不是都能说轩辕黄帝是始祖? 当然不能! 关键得看你是不是主线,人家琅琊王氏的祖先就是轩辕黄帝的长房子孙,当然能说是自家的先祖,咱们老赵家当时还不知道在哪呢! 老爹每次祭拜景灵宫,都是在祭拜人家的祖先啊! 赵祯微微苦笑,老爹还真是要面子到一定程度,人家李世民不过是把老子李耳当成自己的祖先而已,你厉害了,直接把轩辕黄帝当成自己的始祖。 老爹认为忒有面子的事情,在人家琅琊王氏的眼中还不知道是怎样的可笑呢! 还好还好,自己还没有去祭拜过景灵宫和太庙,只是参加了南城的郊祭,回去后绝对不能把景灵宫当成祭祖的地方,只是去那里祭拜华夏祖先便可,真正的祖宗还是在太庙里! 想明白这些赵祯看向王语嫣的眼神变得有些不善,差点让着小妞看到自己上演闹剧,这以后还怎么振夫纲? 王语嫣看到赵祯的眼神后才知道自己失言,脸上露出小女儿态道:“其实,那个……华夏百姓都是出自黄帝一脉,以国之大礼祭拜没甚的不妥……” 只不过她的声音越来越小,这话说的牵强了些。 真宗皇帝和其他当皇帝不同,他是把景灵宫当作祖庙参拜的,其他皇帝是把它当作华夏共祖参拜,其中的区别就连普通百姓都知道,跟何况真宗还大肆宣扬…… “语嫣,这事就不要提了!” 赵祯无力的摆手,可躲在他身后的薇拉掰着手指算了半天恍然大悟道:“我明白了,原来王家的祖先就是大宋所有人的始祖啊!” 赵祯嘴角抽搐着说道:“你要是再提及此事,朕就不要你了!” 薇拉看着气鼓鼓离开的赵祯望着似笑非笑的王语嫣道:“我说错什么了吗?” “就是因为你没说错官家才生气的,薇拉啊!咱有时间多看看书,圣人的智慧告诉我们有时候说真话比说假话还让人生气!” 王语嫣的话让薇拉摸不着头脑,她看的书都是圣人之言啊,可书上没有这段话,都是教人要以诚相待的,她怎么能知道中华文化博大精深,圣人之言中的君子欺之以方不就是告诉人们做人有的时候需要圆滑一点吗? 夜幕慢慢的降临,三才带着人在西京皇宫的外面挂上白帆点上两颗硕大的气死风灯,赵祯披着裘衣坐在城门之上面对龙门镇的方向以酒相伴。 一旁的供桌上摆放着各种美味的食物,三才还在不断的往长长的供桌上加菜,没办法这是官家要求的,一定要把他说的菜式都摆在上面才行。 赵祯小小的蒙了口酒,夹起一旁的菜放入口中道:“朕说过与灾民同食,死去的在灾民也在其列,你们来享受这些贡品,朕跟你们一起吃!” 三才一开始以为官家是在跟自己说话,但仔细听了听却惊慌的发现官家好像在和灾民的冤魂说话,而且每句话中都充满了自责……三才听了两耳朵就赶紧躲开,这是时候还是让官家一个人静静的好。 繁华的洛阳城从不缺少夜间的娱乐活动,赵祯没有强求所有的百姓和自己守夜,独自一人坐在城墙上:“吃饱了就看看西京的繁华,唉,如果大宋的每个城市都如西京或是洛阳城一般该多少,朕也不知你们来自何处,也许见识过这样的繁华,没见过的便好生看看,也不枉来这世间走一遭。” 王语嫣胆战心惊的走上城墙,在听到赵祯的话后差点扭头跑下去,白色的气死风灯散发着忽明忽暗的光芒,赵祯一个人坐在灯下对着一个硕大的灵位说话,仿佛是在和死去的亡灵言语。 这样的场面着实太吓人了,连一向胆大的王语嫣也不禁心中发毛,但当她看见薇拉无所谓的走上前去给赵祯满酒之后便咬牙往前走,这时候可不能退怯,连薇拉都大着胆子的上前,自己这个大宋未来的皇后可不能怯场! 走到赵祯身前的王语嫣缓缓的在蒲团上坐下,硕大的灵位上写着:大宋天圣元年旱灾亡故百姓之位。 看着赵祯对着灵位说话,也不知怎么的王语嫣突然就觉得不害怕了,这几年官家变了很多,现在的他虽然还是少年人,可身上却很难看见少年人应有的稚嫩,反而充满了青年人的壮志。 赵祯递过一个小酒杯道:“你现在就代表皇后陪朕一起敬死去的百姓一杯!” 王语嫣红着脸的接过酒杯跟随赵祯一齐恭恭敬敬的对着排位敬酒,酒水缓缓的洒落在地上慢慢的流淌进砖石的缝隙中。 “主人快看城墙下!”一旁的薇拉突然开口惊呼打破了城墙上的寂静。 赵祯和王语嫣奇怪的起身看向城墙之下,两人不禁身体僵硬,远处,一支支队伍正沿着城门口的御街缓缓走来,人们的手中都打着白色的灯笼。 不时有人加入到守灵的队伍中,整个洛阳城仿佛变成蜡烛的海洋,无数的烛光和天上的星星交相辉映,形成震撼人心的画卷。 这是洛阳城的百姓自发为亡者守夜。 呆呆站在城墙上的赵祯觉得喉咙堵得慌,他不知道该用什么话形容眼前的场景,洛阳城的人们没有沉浸在繁华的夜生活中,反而走出家门到御街上陪自己为亡者守夜。 他看见人群中的文人士子作赋吊念逝者,普通百姓无论老幼皆是面相龙门镇肃立,就连妓馆中的清倌人也穿上素服盈盈拜下。 三才激动的站在远处攥紧拳头,百姓们自发的前来守夜,都是因为城墙上年轻的大宋官家,是他把人心凝聚在一起,原本还觉得不妥的朝臣在看到这一幕后面露愧色,三才嗤之以鼻的腹诽:“穷措大!早干什么去了?” 赵祯站在城墙上对着百姓躬身行礼对三才招了招手,三才立刻跑了过去。 百姓们看着城墙上官家的行礼齐齐的躬身还礼,官家这是用百姓之礼向大家致意啊! 城墙上传来宦官尖利的嗓音:“陛下有训!朕夜不能寐,登高城,夜守灵,期亡者归,愿其早日轮回!然,朕见城中百姓自发守与御街为亡者送行,朕甚慰!朕看到了百姓的良善,也看到了大宋的希望,我大宋以孝道治国,以仁德治国,有尔等如此,何愁国家不强,何愁百业不兴?洛阳百姓乃大宋之良善,乃世人之楷模!” 山呼海啸的声音从城墙下传来:“谢陛下!” 第二百一十四章十里长亭,风云际会 赵祯在西京拖延的时间太久,灾情稍减的时候从东京城发出的奏疏如雪花般飘来,多是朝廷中必须要交给赵祯批阅的奏疏,当然也不乏催促赵祯早日返回东京城的。 作为国家的最高领袖,赵祯的离开对东京城的百姓和大臣来说都是极为凄惶的事情,百姓们觉得没了主心骨,只要赵祯不再东京城皇宫一日,他们就觉得少了些什么。 而文臣则更加担心赵祯留在西京,毕竟太祖当年就被西京洛阳的雍容和地势所吸引,打算迁都洛阳城。文官们的政治资源都在汴梁,赵祯一日不回他们便一日就睡不安生。 今日东京城的南熏门外可谓是盛况空前,东京城的百姓站在由开封府衙役组成的人墙之后,百官则是在不远处的长亭等候。 寇准站在文官之首瞥了一眼站在武将之首的曹玮紧皱眉头,自从曹利用消失后,赵祯便任命这位开国大将曹彬的四子出任枢密使,这是官家有意为之还是无意之举? 曹彬的大名在大宋乃党项和契丹都是如雷贯耳,不仅仅是因为他深的太祖太宗的器重,更是因为他累累军功,在将门世家中,没有一个家族可以和真定曹家相比拟的,平后蜀,伐北汉,灭南唐,几乎在大宋一统江山的每一场战争中都有曹彬的身影,虽然后来因失律贬官,但真宗继位后便官复原职。 要知道他在雍熙北伐之时亲手葬送了大宋的数万精锐,也导致了原本节节胜利的宋军大败而归,这样大的过错居然没有以正军法反而还能官复原职,可见曹彬在太宗真宗心中的地位。 曹家也一跃成为将门的领军家族。 “宝臣啊,官家的车驾已经行至何处?” 面对寇准的发问曹玮无奈的说道:“据探马来报,官家的车驾已经行至板桥镇,最多一个时辰便到。寇相公您都问我三遍了,为何今日如此性急?” 寇准看了看一旁紧紧盯着自己的丁谓底声道:“没甚,没甚,老夫只是担心官家路上还有变数,你也看出来了,官家年少使指意气挥斥方遒,不愿在东京城的皇宫中待着反而喜欢外面的大千世界。” “这有何不好?官家想去哪就去哪便是,反正我等作为臣子总不能把官家困在皇宫中吧?” 寇准摇了摇头道:“官家为大宋之本,如若不在东京城坐朝理政,难免会事倍功半,我中书省和三司官员联名上奏,不知枢密院是否署名?” 寇准的话让曹玮瞳孔一缩,这是在拉自己下投名状! 摸了摸下巴上的胡须曹玮笑道:“寇相公说的是,可联名上书怕是不妥吧?咱们可以想个办法让官家不离开东京城便是。” 寇准见曹玮左顾而言他便知道他不愿一起署名,随即露出嘲笑道:“宝臣的想法固然很好,却更为不妥,官家出皇城在东京城中随意行动,长此以往便更想看看外面的模样,到那时候又该如何是好?” 曹玮被寇准反将一军,但他仍然皱眉道:“但如果按照寇相公的说法不就是把官家软禁在皇城中了吗?” 他的话让寇准脸色大变,随即说道:“荒唐!我等是为大宋着想,到你口中怎生变成软禁了,真是岂有此理!” “寇相公勿恼,我只是好心提醒你而已,怎么反而归罪与我?反正我枢密院是不会署名的。” 曹玮说完又看向不远处的丁谓道:“中书省和三司也不都是个个署名了吧?” “这是上奏当然悉听尊便,老夫可不会强把人家拉入一党!” 丁谓指桑骂槐的话让曹玮嗤笑不已,转头便不再搭理寇准,看来自己顶了文臣枢密使的位置,让寇老西心中记恨了不少。 曹玮稍稍一想就明白,将门出任枢密使的只有父亲大人,现在官家把自己扶上枢密使的位置不就是希望将门和文臣打擂台吗?既然官家想看出好戏,那自己就演给官家看便是! 两人的交头接耳都被丁谓看在眼中,他三角眼的眼角露出嘲笑的光芒,这个寇老西还真是不死心,之前叫自己署名自己便未答应,现在又拉拢曹玮,真是打的一手好算盘,曹玮是将门,一旦同意署名就不光光是枢密院的事了,还把将门也一起拉了进去。 曹玮能有那么蠢?活该寇老西碰壁! 轰隆隆的马蹄声响起,由御前班直组成的前军如在战场上冲刺一般咆哮着冲了过来,在到达长亭不远处齐齐的勒住缰绳,马儿嘶鸣着抬起前蹄重重的砸在地面上发出巨大的震动。 之后是赵祯的车驾和两边的翊卫,优雅中带着从容,缓慢中蕴含着勃发,队伍整齐划一即使在行进中都是成行成列,天家威仪展现的淋漓尽致。 殿后的侍卫亲军司缓缓前进,把队伍保护的严严实实,整个大驾卤薄如山呼海啸般压了过来,直逼的人喘不过气! 围观的百姓连连叫好,拍手称快,他们见识过禁军的校阅表演,但和眼前的官家仪仗比起来相差甚远,瞧瞧人家御前诸班直的军士就是和普通禁军不一样,一行一动整整齐齐,耐看的多了。 可同围观百姓看到的不一样,曹玮看到的是精美的军阵和完全服从的士兵,这哪是什么大驾卤薄,完全就是战场上的冲杀之阵! 这样的阵法必须要全军步调一致整齐有序才行,整个队伍在前进的时候不能出现一丝慌乱,否则便会影响整个军阵的运转。 在曹玮的眼中这些军士都是宝贝,每个人都是训练有素,前面的马军还好些,后面压阵的步军才是真正的精锐,看似整齐实则是由无数的小队铸成,曹玮仔细打量才发现这些人都是五人一位组的队形。 “难道其中还有什么蹊跷不成?” 曹玮的喃喃自语引起身后将门的注意,因父恩荫侍卫兵马司都虞候的杨文广奇怪的问道:“有何蹊跷,只是比上四军的架势好看些罢了,看着唬人,真刀真枪的干起来也不一定多皮实。” 曹玮瞥了他一眼笑道:“性情勇毅为佳,却不能目中无人,就算是杨延昭站在这里都不敢妄加论断!” 软中带硬的话让杨文广一时脸红,强辩着说道:“我杨家军那个不是百战悍卒?如若拼杀起来……” 他的话还没说玩就被人在脑袋上抽了一巴掌:“混账!你是想给杨家满门招来祸事不成?什么叫杨家军?大宋的军队都姓赵!还敢和陛下的御前班直较量,你要干什么?!” 这一巴掌让杨文广鼻子一甜,差点留出鼻血,但在听到大胡子的话后立刻收敛的如小鸡崽似得连连点头:“叔父教训的是,小侄孟浪了。” 曹玮看了看大胡子一眼道:“不愧是联姻世家,这般爱护后背啊!折贤弟,我曹家有女两方二八……” 折惟正虎着一张脸毫不客气的对曹玮说道:“你当着我家姻亲的面说这话也不怕人杨家说你见缝插针?我姑姑要是知道了定然打回娘家!” 这些将门虽然以曹家马首是瞻,可也并不是团结一致的,其中多少有些小算计在其中。 曹玮叹了口气道:“这有何不可?老太君知晓了也不一定不高兴,你我两家联姻在加上杨家,咱们三家不都是儿女亲家了吗?” “哼~你这算盘打得好,难怪你曹家如鱼得水,可你也不想想官家的感受,将门中就数四家最大云中折家,真定曹家,还有就是天波杨家和山西种家,三家联姻不是求活而是找死!” 曹玮点了点头:“折兄果然目光高远,是我孟浪了。” 折惟正才不相信他的话,曹玮是什么人? 曹家的现任家主!他会冒冒失失的说出这样不着边际的话?显然他是在试探…… 赵祯的车驾缓缓而来,所有人的脸上都露出如释重负的表情,官家终于回京了! 第二百一十五章设宴群臣 赵祯从车驾上走下,身后跟着王曾等一群官员,他们此刻的脸上满满的潮红,刚刚骑马跟随车驾激烈奔跑的他们感受到军阵的强大和一往无前的气势,说实话每个人都被深深的震撼,恨不得放马疾驰才叫一个痛快。 相比在围观的人,身处其中的他们才能感受到什么叫气贯长虹,什么叫力崩山摧。 赵祯瞧见欧阳晔涨红了脸,一副老夫聊发少年狂的模样和蔡齐大笑而行,边上的欧阳修羡慕的看着御前班直的禁军们,如此狂放的景象把他心中的猛虎勾出,赵祯明显看到他嘴唇微动不断的念叨着什么。 微微一笑赵祯对三才招了招手:“你去让那欧阳家的小子过来,朕见他嘴唇微动,似在吟诗作赋一般,此子文采非凡朕想先睹为快!” 三才看了远处的欧阳修一眼便快速跑过去,官家什么时候喜欢诗词歌赋了? 远处的欧阳修听到三才的呼声后看了看叔父,欧阳晔对他鼓励的点了点头:“官家唤你,你便速去,切记不可失了君臣之礼!” 欧阳修虽然心中忐忑,但更多的是惊喜,没想到那日和自己在吴家把酒言欢的少年真的是以仁慈为名的官家! 到了赵祯面前缓缓拜下:“庐陵白身欧阳修拜见陛下!” “平身,怎么再次相见你反倒拘谨了些,是因为朕的身份吗?莫要紧张和朕随便说说话便是!” “谢陛下!”欧阳修听了赵祯的话稍稍放松了,但没有忘记叔父的提醒,依然是按照君臣之礼躬身站在赵祯的后侧。 赵祯也不勉强,这时候过于礼贤下士反倒不好:“朕刚刚见你口齿微动,似在吟诗作赋,不知有何佳作?” 欧阳修的眼睛一亮随即腼腆的说道:“只是草民的粗鄙之作,怕辱了陛下的耳朵。” 赵祯摇头道:“无妨无妨,你且念来听听。” “遵旨,草民随叔父自庐陵而来,路经一荒山偶然发现一只猛虎,虽死但其威猛至今难忘,今观之陛下悍卒凶猛如斯不禁有感而发,便以猛虎为名作了一首诗: 猛虎白日行,心闲貌扬扬。当路择人肉,罴猪不形相。 头垂尾不掉,百兽自然降。暗祸发所忽,有机埋路傍。 徐行自踏之,机翻矢穿肠。怒吼震林丘,瓦落儿坠床。 已死不敢近,目睛射余光。虎勇恃其外,爪牙利钩铓。” 赵祯听完脸色有些难看,但转念一想便了然微笑。 这首诗生动的形容了猛虎的张狂和落入陷阱后依然威猛的威武,就算三才这样粗通文墨的人都知道这是在说老虎落入陷阱之后的模样,一时间大怒:“放肆!你这是什么意思?” 赵祯笑着摆了摆手道:“这首诗词乃是上佳之作,你只看清表面的含义而已,诗中描述老虎在穿肠破肚的时候都让人胆寒,何况生龙活虎?这个对比生动的很!朕喜欢的紧,三才命人写下悬挂在朕的御书房中!” 三才犹豫道:“官家这诗是好诗,可寓意不祥。” “朕可不这么看,难道不是在提醒朕小心陷阱吗?命人装裱好了挂上!” 三才想了想也许还真是整个道理,以官家的聪慧一定是没错的。 欧阳修内心很激动,刚刚他还在担心自己的诗是不是过于狂放了些,现在看来官家对自己的诗还是很有好感的! 赵祯看着脸色有些潮红的欧阳修道:“你不用紧张,我朝还没有以文字为罪的先例,因言获罪更是了了,朕不能赐你出身,原因你是明白的。明年科举你可要好生努力,朕可是在吴家给你作保了呢!” 稍稍勉励欧阳修两句,在他激动的说不出话的时候赵祯赶紧离开,他已经达到目的,晾了文臣许久,再晾下去就有失国君的威仪了。 文官武将各呈其列,见赵祯走来赶紧躬身施礼:“臣等拜见陛下!” “众卿家平身!尔等久候不如在此陪朕一起用膳,然后再回宫,三才交代人埋锅造饭,吃的便是朕每日在龙门镇的吃食!” 三才使劲的抿着嘴道:“遵命!” 五个大灶在长亭外的空地上架起,每个大灶上都放着一口大锅,御前诸班直的炊事班已经开始烧饭,火苗舔着大锅让人格外好奇,这锅中到底是什么食物。 群臣们几乎都知道官家对美食极为挑剔,连蔡记都和官家有联系,所以对大锅中的食物很是期待。 同样好奇的还有远处的百姓,官家既然回来为何不进城反而在长亭设宴招待群臣?冒着热气的大锅中又到底是什么食物? 不一会一阵米香味飘来,这让所有人不禁咽了下口水,百姓们还好一些,群臣们可是早早便到这里等候的,他们当中有些人甚至都没来得及吃早饭,这都快傍晚了,早已是饿的前心贴后背,就等着官家进城好早些回家。 现在居然有御赐的食物怎么能不激动?这可是和官家一起吃饭,多少也能点补一下不是? 杨文广咽了下口水转头对折惟正问道:“叔父您说官家会给咱们吃什么东西?” 折惟正瞧了他一眼道:“肯定不是什么好吃的,我可是听说官家在龙门镇与灾民同食,你说灾民能吃什么好吃的?” “可不一定嘞!传言说官家最喜欢在嘴上抓挠吗?别打了,小侄又说错什么话了?” 眼见折惟正又要抬手打人,杨文广赶紧捂住头急急慌慌的说道。 曹玮坐在旁边呵呵一笑道:“你这叔父名字倒是文雅的紧,可教育子侄就喜欢动手嘞!知道为什么要打你吗?官家的不是也是你能说的?一点城府也没有啊!听说你儿子都十五岁了,也能订一门亲事不如……” 杨文广长叹一声道:“这就不劳烦您费心了,犬子已经和书香门第家的小娘子定亲了!您老是这样试探真的有意思吗?先是叔父的折家,然后是我杨家,到底有什么事情您直说便是。” 杨文广的话让曹玮一惊随即笑道:“果然是我将门的麒麟儿!” 折惟正撇了撇嘴道:“卖弄!你还知道什么一并说出来!”虽然话是这么说可眼神中满满的是欣赏。 “侄儿通过官家的事情还真看出来一点东西,两位都是长辈还请斧正!” 杨文广吸了一口气道:“官家喜欢在嘴上抓挠的事情朝中的大臣都知道,但叔父却说官家在龙门镇每日与灾民同食,由此可见官家的忍耐之心何其可怕,要知道一个吃惯了美食的人让他整天都喝米粥,这无异于是一种折磨,可官家不但坚持下来,而且每日不辍!” 听他这么一说折惟正和曹玮对望一眼齐齐颔首,这话还真是没错,不要说官家还是个少年,就是自己这样五十多岁人都不一定能坚持下来。 “还有呢?”曹玮笑眯眯的问道。 折惟正没好气的对曹玮说道:“御赐来了你就别然后了,自己想去!”转头看着杨文广越看越开心。 杨文广的话虽然没说完,可其中的含义却表达了出来,隐忍的官家才最危险的,能看清楚这一点对年轻的侄儿来说已然不简单了。 果然不出折惟正所料,每人的碗中都是清澈见地的稀粥,这清汤寡水的食物一时间让不少人目瞪口呆。 第二百一十六章当众打脸 原本充满期待的官员看着手中的粥碗目瞪口呆,僵直的坐在座位上不懂筷子,赵祯穿行在他们其中道:“诸位臣公怎么不吃?凉了可就不好吃了!” 呼噜噜的喝粥声响起,寇准微微皱眉可还是仰头喝了下去,而丁谓却吃的香甜,赵祯穿行在群臣之间用余光扫视着众人的表情,大多数人是仰着头喝下去的,只有极少数人是神色淡然,可见他们是吃惯了这种糙米粥。 赵祯这么做不光是让群臣体会灾民的感觉,更多的是用一碗小小的糙米粥来辨别朝中官员,有些寒门出身的年轻官员居然连糙米粥这样的食物都吃不下去,可见他是得到世家大族资助已经在锦衣玉食的生活中沦陷了。 赵祯看向众人道:“知道朕为什么要让你们吃这些米粥吗?” 面对官家的发问,自然有聪明人回答。 户部侍郎刘宇起身道:“陛下是让我等体会灾民之苦不忘……” “错!大错特错!”刘宇的话还没说完就被赵祯粗暴的打断。 “灾民的苦你们会不知道?还用朕去提醒?朕是不知道的,所以才去龙门镇亲眼见识一番!你们都算是两朝老臣了吧?先帝朝时你们就应该见识过灾民的模样!” 寇准摸了摸胡须上的水渍躬身道:“陛下圣明!其中寓意我等确实不知。” 见寇准说话,赵祯微微点头道:“寇相坐下吧,既然不知那朕就为尔等解惑!说实话你们都是京朝官,知道国库充盈,山珍海味什么的朕可以大把的赏赐,但你们不配!” 赵祯当着百姓的面怒斥官员,这让许多人坐不住,俗话说得好打人不打脸,今日官家当着这么多百姓的面打脸,让平日里清高的士大夫如何能受得了? 一时间群臣交头接耳,围观的百姓更是炸开了锅。 赵祯笑道:“你们肯定要问为什么不配,原因很简单,食君之禄分君之忧,此次旱灾如此凶猛,但你们为朕分忧了吗?中书省发往西京的奏报是什么?是天下太平!” 赵祯越说也愤怒:“朕现在还记得奏报上的内容,邓州汝州两地年遇旱灾,两地知州援请朝廷拨款发粮以赈饥荒,就这么短短几句话,甚至还有些相公上疏仅仅两州之地受灾,乡邻州府便可救济,无需东京城千里驰援。” “可实情呢?却是邓州,汝州,均州,光化军,唐州等四州一军之地受灾,饥民遍野!朕就想知道你们平日里都在干些什么?为何五州受灾到了你们这里却变区区两州!?” 一时间群臣寂静,没人回答敢回答官家这个问题,其中牵扯的范围太广,尤其是世家大族利用这次旱灾导致的饥荒大肆囤粮抬价,多少人和世家大族有利益纠葛谁也说不清。 消息传播的越慢,朝廷的赈灾就越慢,对世家大族的粮食生意就越有利,靠旱灾发国难财已经是世家大族的习惯。 这是土地兼并导致的恶劣后果。 赵祯恨这些官员和世家大族搅在一起压榨灾民,要想改变这一现状光靠一碗稀粥显然是不行的,赵祯让三才取出蔡伯俙所画的饥民图送给官员们传阅,另外所有和救灾相关的部门罚俸一年。 他也只能做到这种程度了,如果全数撤职查办,大宋的行政机构便会瘫痪。 由此可见多少人牵扯其中,政治上的博弈永远都是连锁反应! 虽说是如此,可对官员们来说却比罢官贬职还丢人,官家在百姓面前怒斥他们的素食餐位,这让许多官员掩面而走,相比起官位来所名声更重要。 百姓自然会指指点点,仿佛无数的小道戳在他们的身上,这让爱惜羽毛的士大夫如何能受得了。 寇准脸色涨红的望着赵祯离去的身影道:“官家这是要干什么?” 一旁的丁谓则是满不在乎,反正他在百姓中的名声本就不好,此时看着同僚被人指指点点他反倒舒坦了许多。 轻巧的转头笑眯眯的对寇准道:“寇相公难道看不出来吗?官家这是在警告你们别做的太过分,他报复起人来可是不择手段的!” “丁相公到是看了一场好戏!”寇准一甩长袖便离开,他岂能看不出丁谓眼中的嘲笑之意。 “世家豪族也该寿终正寝了,什么千年不坠的门阀世家,只不过是些目光短浅之辈!”丁谓看着寇准的背影小声嘀咕道,在他眼中世家豪族就是个笑话,他没有接受朝廷中任何一个利益集团的拉拢,无论是将门还是世家豪族。 丁谓聪明的看出,官家明显是要把这些抱团的人全部从朝堂中剔除出去,现在离他们越近就越危险。 赵祯登上车驾把一帮朝臣甩在门外,这些人已经尝到了被围观的滋味,身上的遮羞布被无情的扯掉,下面就该黑手造势了,自己已经敲响了世家大族的丧钟。 宽阔的御街上满是迎接赵祯回宫的百姓,人们对这位爱民如子的官家充满了敬意,从古至今有多少皇帝能向官家这般爱护子民的? 唐有太宗吞蝗自责,今有官家与灾民同食罚己!这市井流传的言语一时间不胫而走飞快的在东京城中传播开向着大宋各地开始蔓延,同时和赵祯一起喝过粥的灾民不在回去的路上不断的加以宣传,产生了空前绝后的影响。 一时间百姓纷纷给赵祯立下长生牌位祈求他益寿年年,而这样一位仁德无双的官家所斥责的人当然是有罪的! 赵祯把自己提升到道德的制高点的同时,也把所有反对他的人压制在深渊。 这一切都是在为大宋即将迎来的改革做铺垫! 凡是文官出丑,武将必然庆贺,曹玮看着四周的武将端起稀粥一饮而尽道:“痛快,寇老西这回是自找难看了,诸位今日也要收敛一点,平日里和世家走的比较近的人现在给我躲远些!” 折惟正知道这时候应该团结一致枪口对外,跟着冷声说道:“谁要是害了别人休怪将门不念及旧情!”一群将门子弟连连点头,仿佛是黑社会的堂口在开大会,个个表态绝不和世家有所往来。 谁都知道官家把矛头指向了世家大族…… 第二百一十七章剑走偏锋 赵祯对眼前的丁谓笑道:“寇相公这回气的不轻吧?” “确实如此,但世家大族怕是不会善罢甘休,是否让黑手在给他们一次沉重打击?” “那几个贫家子弟先别动,朕要搞清楚这些世家大族的领头人到底是哪家,现在最少能确定太原王氏不是!” 丁谓眼神变得有些暧昧:“官家不会是从王家小娘子的口中探知到了吧?” “咳咳……这种事情知道就行,至于手段却是不重要的,现在朕却开始怀疑三槐王氏!朕的这位老师家可不简单,你在朝中许久可知王家现任家主是谁?” 面对赵祯的问题,丁谓微微一笑道:“臣已经探听的清楚,三槐王氏自王旦死后便开始蜷缩起来,臣当年屡次用小手段打击王旦一脉,可王家却置若罔闻,甚至有可能已经放弃那一脉了。” 赵祯点了点头:“你当年打击王旦一脉原是这个原因,没想到你看的比朕还远啊!?” 丁谓摇头道:“并非是臣看的比官家远,而是当时的官家还没接触到这些,世家大族千年不坠是有原因的。他们变成了千足蜈蚣,斩断一支对他们来说并没有什么。只不过明面上不好看罢了,现在的家主乃是给事中,龙图阁直学士,官拜副相的参知政事王随!” “王随?”赵祯念叨一句便想起来了,王语嫣曾经跟他提过这个人,说他是三槐王氏中手段最为高明的人。 可赵祯翻阅了黑手的所有资料却找不到多少和王随有关的事情,这个参知政事平日里低调的很,几乎每天是两点一线的来往于中书省和家中,甚至连妓馆都没去过,简直是官员的典范! 越是这样越让赵祯心惊,一个人能把自己伪装的如此完美说明他的威胁也就越大。 “你且退下,平日里多多留意朝中的变化,现在你只是免去死罪,沙门岛可能还是你的修养之所!” 丁谓淡然一笑:“谢官家,老臣相信自己脑子里的才干官家还是用得着的。” 赵祯哼了一声道:“你倒是自信的很,依朕看三司使的位置就很适合你,明日朝会朕便把你调任三司!你要给朕打好这波粮价之争!” “臣遵旨!” 丁谓躬身离开眼中闪烁着兴奋的光芒,他知道自己要成为官家手中斩向世家的利剑,但他并不抗拒,只要能实现他的理想这一切都是双赢! 官家利用自己打击世家,自己利用官家获得权利实现抱负,古往今来所有的名臣都是这样从未改变过。 赵祯看着离开的丁谓嘴角微挑,他岂能看不出丁谓的打算,但赵祯并不担心,老爹的话一直铭记在脑中,用人之道在乎于才能而不是人品,只要自己能看清本源不受蒙蔽就能运用自如。 陈琳再次飘到赵祯的身后,就像当年一直站在真宗身后一样,他现在是赵祯的影子。 “皇城司和黑手融合的怎么样了?”赵祯已经习惯了陈琳的神出鬼没,头也不回的问到。 “已经融合的差不多了,而且在皇城司融合的过程中确实发现了一两个杂鱼,已经被老奴处理掉了。” 赵祯点了点头:“这种事情就要果断,无论他在皇城司呆了多少年都要经过仔细的筛查,以后再招人就从孤儿或是家世清白的农家子弟中选取!” “是!老奴记下了。”陈琳说完有些奇怪的问道:“老奴还有一事不明,不是准备铲除世家吗?为何要对将门下手。” 赵祯眼神一变:“朕的铁牌难道你没看见?你只需执行便可,其他的不要多问!” 陈琳点了点头道:“老奴告退。” 皇城司和黑手合并是早晚的事情,一个国家没必要也不能拥有俩个情报机构,资源的分散和情报的互通在这个时代都是大问题。 等到融合完成的时候便是对将门发动致命一击的时候,相对于世家,将门则是更加的团结,这些将门几乎垄断了大宋所有的武将官职,但赵祯却动不了他们,将门的看家本领便是带兵打仗,排兵布阵,观察山川地理等等甚至连在何处安营扎寨都是不传之秘。 赵祯建立宗室军校便是为了打破将门的垄断! 军校的建立是必须的,培养高素质的军事人才对大宋来说迫在眉睫,大宋战马几乎不能自产,唯一的渠道便是通过贸易,而这样的贸易完全被辽人和党项人把持。 大宋只能采用以步制骑的战术,而步兵战术则路不开名将的指挥。 放眼朝堂,所有的武将都是出自将门,虽然手中有兵权但赵祯却处于被动,如果外族入侵,他必须要把兵权下放到将门的手中,否则何人领兵打仗? 靠文臣?文臣领兵就是个笑话! 除了极个别的文臣拥有军事才能,其他的上了战场便抓瞎。 所以赵祯才开设军校培养军事人才,他可以从帝国百科中找到所有教材,甚至连经典战例都不缺乏,打破纸上谈兵更是容易,军演和对党项人的小规模冲突都是培养人才的加速剂。 相比盘根错节的世家,将门相对比较好对付,老爹活着的时候用文臣把武将压制死死地,无非就是怕将门抱团在朝中形成气候,而自己要提高武将的地位当人要把将门打残才行。 老爹没找到彻底解决将门的办法自己找到了! 官家回京半月之后,整个东京城的人都在奇怪,为什么官家要下旨在封丘门旁的夷山上建造宏伟的建筑,看着将作监的人浩浩荡荡的带着工具赶去,不少百姓都一路跟着打算看看热闹。 但到了封丘门外的夷山之下便被禁军阻拦住,领头的虞侯道:“从今日起所有人不得再登夷山!” “这是为何,难道官家下旨了?!” 虞侯喝到:“当然是官家下的旨意,连夷山上的开宝寺都搬到大货行街了,以后上香去那里吧!” 百姓一听连开宝寺都搬下了山便不再纠缠,但依然伸头观望,不少上了年纪的人更是叹了口气道:“我看这景象怎生如此眼熟,当年先帝修建玉清昭应宫也是这般规模宏大啊!” “放肆!你见官家征用一个劳役了吗?只是派遣将作监的匠人前去修建一座书院而已!”当值的虞侯显然是听到了老者的话开口呵斥道。 一旁的人听了他的话连连点头道:“就是,官家可没征召劳役嘞!修建书院乃是利国利民的好事,你着老头就不要瞎扯了!” 老者被反驳的没有话说,老脸一红道:“官家修建什么样的书院,怎生要这么多的匠人?” 虞侯听了他的话反而笑了:“这也是我能知道的?去去去,反正你家儿子又去不了!” 半年的时间里陆续有禁军轮番的进入夷山参加书院的修建,赵祯确实没用一个劳役而是让禁军充当,每个月多补些兵饷便是,而且采用了多劳多得的制度,只用了半年的时间一座规模宏大的山城就在夷山上出现。 百姓纷纷感叹官家的厉害,在他们看来修建这样一座小城一般的书院最少要用两年的时间,没想到只用了区区半年。 书院完工的那天军械司的人全部入住其中,连将作监的兵器司都搬了进去,同时赵祯亲笔手书的匾额送到:大宋皇家军事学院 大宋皇家的含义大家都知道,但军事学院是什么意思? 面对百官的上疏询问,赵祯坐在高高的大庆殿御座上,“诸位臣公一定很疑惑什么叫皇家军事学院,其实就是武学。朕发现我大宋的武举衰落,武备不振,便有了重振武举的念头,此武学是配合全新的武举所开设的专门学科,不光是考校武艺和个人勇猛还要考校排兵布阵,率队冲杀!” 赵祯的话一出口下面的朝臣就炸开了锅,这是在对付将门啊! 文官的态度是乐观其成,而将门子弟则是脸色难看,官家这是在对将门出手! 一百八十度的转变和他们之前的判断大相径庭,这半年的时间丁谓被官家调任三司使,并且对世家的粮食生意不断的打击甚至发卖朝廷的夏税粮食稳定受灾地区的粮价,这致使武将认为官家把打击世家当成头等大事,没想到却生生的剑走偏锋挖开将门的墙角! 第二百一十八章大宋皇家军事学院 封丘门外夷山之上的宏伟建筑勾起了东京城百姓极大的好奇,每日路过的百姓都会驻足观望许久。 山下如标枪一样笔直的岗哨身着厚重威武的步人甲,手持狰狞的棘轮弩紧紧地盯着往来的行人,如果有人靠近他们便毫不犹豫的端起棘轮弩瞄准并喊出:“擅闯者格杀勿论!” 山门的看守都是如此的严密,更不用说山上是如何一番景象。 慢慢的有消息在酒楼茶肆中传出。 一个头戴方巾的文士对同伴说道:“听说了没有,夷山上的小城其实是官家培养武将的地方嘞!” 身旁的同伴笑道:“这有什么新鲜的?我等早就知道了!这事情在朝堂上闹的沸沸扬扬,将门的好日子一下到头了。” “是啊!官家这是要把将门给拆的七零八落,哈哈……如此一来不是更好,往日里就数将门最是抱团,文臣对他们的压制看似一面倒,可到底还是被将门化解,官家这是一招釜底抽薪,妙哉妙哉!” 一个年岁稍长身穿燕居服的中年文士笑道:“官家的手段着实让人难以揣度,所有人都以为这半年官家是在对付世家,可现在突然剑走偏锋生生的把将门闭上绝境,可也不能小看将门,他们毕竟从太祖朝便开始守望相助,如今岂能善罢甘休?” 年轻的文士笑道:“这是当然,但以官家的聪慧怎么能没想到?看着吧如今的朝堂要有好戏看了!” 天子脚下的东京城百姓最喜欢的便是谈论时政,这是历朝历代所没有的,太祖立国之初便定下了不因言获罪的游戏规则,这让朝野的风气极为开放,官员百姓可以无所顾及的讨论时政甚至包括皇帝的决策。 否则丁谓,王钦若等一班相公被骂成五鬼岂能忍气吞声? 远处的桌子上的俩个老者对视一眼齐齐的摇头,这些人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实乃目光短浅之辈! 欧阳晔夹起一块蔡记的招牌糖醋排骨放入嘴中,长时间的文火慢炖让排骨在放入嘴中没一会便骨肉分离,酸中带甜的滋味更是让人口齿生津:“子思快尝尝这道糖醋排骨,味道真是美妙至极,没想到这豚肉也能做的如此精美!” 伸手点了点欧阳晔,蔡齐无奈的说道:“欧阳兄,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是这般老饕的性子,不就是一个吃食吗?至于这么放不下!朝中最近波云诡谲,官家的手段没人能摸得清楚啊!” 但他还是抵挡不住欧阳晔的怂恿,看着他吃的那么欢快也忍不住夹起一块放入嘴中,入口即化的感觉让蔡齐眼睛一亮,随即感叹:“没想到蔡记把这腌臜之物做的如此美味!确实是下了大功夫。” “这就对了,咱们是五品的阶下官,管那么多干什么,只要办好自己的差遣便不管他天翻地覆,反正我等又没失职!”欧阳晔笑眯眯的说完便又夹起一块。 “诶!你却是个随意的性子,难道没看出其中的关窍?这次虽是对将门出手,可一旦将门被官家拆的七零八落,我们文官又该如何?别忘了咱们就是压制将门的狗,谓狡兔死走狗烹,飞鸟井良弓藏!” 蔡齐的话刚刚说完对面的欧阳晔脸色大变的轻喝一声:“子思慎言!这事情你自己知道就行,官家可不希望听到这样的话,难道朝中的相公能看不出来?!” 蔡齐一惊道:“你的意思是相公们也……哦,吃菜吃菜!” 如果赵祯在此一定会大为惊讶,欧阳晔和蔡齐两人的分析与他的打算很接近,但朝堂上能看出这点的人很少很少。 大多数人总是会被眼前的利益所蒙蔽,正如这次对将门下手,文官中就有不少人呢乐观其成,甚至帮助官家大肆鼓吹皇家军事学院的好处和作用,期望把将门打入万劫不复的深渊。 赵祯也被慢慢抬上文治武功的宝座,此时的他正带领一帮文武参观皇家军事学院。 种世衡抬手引着官家和一帮文武道:“官家,这就是将作监兵器司和军械司合并的军戍司,它独立于将作监之外,专门生产研制各种军械,自从官家恢复太祖的旬课后,大匠们的研发的兵器愈发的多了。” 八间厂房并联在一起各司其职,金铁交鸣之声震得人耳膜生疼,不少的文官皱眉的望着门口的守卫道,官家在这里居然还敢手持弩箭。 几十人的小队面向赵祯齐齐的敬礼,赵祯还礼方才各忙各的,赵祯皱眉道:“传令下去以后不得集中行礼,该干什么就敢什么,路上遇到便临时立正行礼便可。” 一旁的彭七点头道:“臣记下了!” 赵祯把整个军校的守卫工作都交给了殿前司,这时的彭七才知道为什么官家一定要让自己留在殿前司指挥使这个位置上,给了杨文广不就相当于把军校给了将门吗? 在种世衡的引领下,赵祯带着文武参观了教学楼,沙盘推演室,还有参谋大厅等等,连宿舍和公共厕所都没放过,还好此时的军校还没有开始招生,所以赵祯就是第一个使用的人。 种世衡小心的问道:“官家,万事俱备了,不知何时开始招人?” “明日便可招生,赵氏宗族,出身清白的寒门,世代种田的农家,商家小贩,甚至军中士卒,只要达到年龄和体检标准都可以招收,同时采取淘汰制度,不合格者一次警告,两次淘汰!” 赵祯的话刚刚说完便引起了轩然大波,这是要把将门彻底摧毁啊!如此广阔的招生,几乎面向大宋的所有百姓,却唯独抛弃了将门和世家俩个团体,明眼人都能看的出官家的打算,却又没话说。 这样的招收标准和文人的科举一样,不论出身不论贫贱,只是多了一个军中士卒而已,可谁都知道军中士卒绝不可能考上举人,但这军校也许他们还有希望。 军校的招收标准就这样被订了下来,文臣不多言他们乐的看将门好戏,将门被打压多年也失去了当面反抗的勇气,不过身为枢密使的曹玮还是开口道:“官家如此构想是极好的,只是不知兵法,阵图,等诸多书册是否齐备?” 赵祯眼中精光一闪微微一笑道:“这些朕已经准备妥当,太祖在封庄库中留下的各朝兵书阵图应有尽有,其中还有济阳郡王和卫国公当年的阵图和随笔。” 曹玮的眼神瞬间变得涣散,他没想到连自家的东西都在官家的手中!难怪找不到当年父亲留下的战场随笔,居然在官家的内藏库中…… 所谓的战场随笔乃是一场战役之后将军对整场战事的回顾与心得,这对将门来说是无价之宝,更是立身之本! 皇家的内藏库原名封桩库,其中到底有多少宝贝没人清楚,当年太祖太宗灭掉那么多的国家,从皇宫中搜刮来的东西岂能计数,再加上大宋每年盈余皆数存进,现在之几何更是无人知晓。 第二百一十九章忘战必危 曹玮的颓废被寇准看在眼中,一路上他是说话最少的人,文官对官家的吹捧他嗤之以鼻,精明的他已经看出官家的打算,又是一个一石二鸟之计! 通过武学打压将门,也顺带着使文官的地位受到影响,多年的政治博弈使得寇准练就了一手“打太极”的好功夫。 在自身利益受到影响的时候就应该帮助敌人,这样才能保住自身的利益。 “启禀官家,这皇家武学培养出来的武将如何能与身经百战的将门之后比拟?毕竟是纸上谈兵,却没有真刀真枪的战场经验,如若让他们去边疆拼杀只怕是不妥的。” 寇准的话让文臣大惊,这都已经把将门死死地摁住了,为何要要放他们一条活路? 一旁的将门更是莫名其妙,文官什么时候开始为将门说话了? 曹玮眼睛一亮暗自腹诽:老狐狸终于还是忍不住站出来帮忙了! “纸上谈兵确实是兵家大忌,所以朕将开设军演!”赵祯从容的回答寇准的疑问。 “军演?!”文武官员喃喃自语,这个陌生的词汇让他们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对答,他们甚至连军演是什么都不知道。 鲁宗道皱眉道:“陛下所说的军演是否就是操练?” 赵祯摇头道:“操练只是日常训练而已,所谓的军演乃是实战,两军对垒真刀真枪的拼杀,当然刀枪弩箭皆是木质,上面沾有白灰用以判定击杀。这样才能分别奇正,指画攻守,亦易主客,于兵家微言时有所得!” 赵祯的话让文臣哑口无言,官家连这种事情都准备好了,他们还能有什么话说? 要想打破将门的劣势只有一个办法,曹玮望了望身后的杨文广,折惟正等人猛的抬头道:“官家考虑周全,不如让将门子弟一试锋芒如何?” “哈哈!不愧是朕的枢密使,如此甚好!皇家军事学院的学子四年一届,但两年便可进行军演,时间就定在两年之后的今日!朕要看看到底是将门厚积薄发还是军校的后发先至!” 面对曹玮的提议赵祯高兴都来不及,这对军校来说将门是一块上好的磨刀石,平日里找都找不到的好机会,现在却白白的送上门来,赵祯岂能弃之不用? 这对文臣们来说简直是一场官家与将门之间的对决大戏,宋绶本打算坐山观虎斗,可如果将门输了也就失去了所有筹码,还是皱眉道:“官家,此事不妥,姜尚有云:国虽大,好战必亡!” 这缩卵的言论让赵祯气得不行,畏战,怯战已经到了令人发指的程度! 火气腾地一下就窜上了天灵盖,赵祯怒声驳斥道:“荒谬!宋相公也是国之大才,官拜参知政事的副相。岂不知还有一句:天下虽安,忘战必危? 朕所做的一切便是提醒诸位臣公勿忘战备之需!如今之大宋虎狼环伺,党项虽未立国却王其土,辽人坐收烟云使我边疆不宁!南有大理蠢蠢欲动,高原吐番垂涎我川陕四路!如此环境下还说些好战必亡的话着实可笑!” 这是官家少见的发怒,朝臣们一时间噤若寒蝉。 宋绶被赵祯驳斥的满面羞红不敢言语,寇准看了暗自摇头,这宋绶虽然是官家以前的直讲,可到现在还没摸清官家的脾气即使悄悄上疏也比当面说出要强得多,当着百官的面官家是绝不会妥协的。 鲁宗道却是点头附和:“官家所言直指要害,大宋虽然眼下国泰民安,却不能忽视外在的威胁!宋相公的话其实也是出于内治,扩大军队必然会导致百姓的负担……” 这算是帮宋绶稍稍的开脱,可赵祯的反问一时间让文武百官张口结舌:“朕为何要扩大军队?” 在他们的固定思维中,加强军备便是扩充军队,军队的人数越多军备也就越完善。 甚至连寇准都奇怪的问道:“陛下要重整军备,难道不要扩充禁军?” 赵祯的声音徒然的拔高:“还扩充禁军?!国朝都快被三冗给拖垮了,如何还能扩充禁军!不光不扩充,还要裁撤厢军!” 这下百官更是摸不着头脑,见他们的模样赵祯道:“我大宋幅员辽阔,岭南,荆湖两地土地肥沃,雨水充足,最易种植稻米,朕打算把多余的厢军全数派往两地开荒种植,由三司支付粮草,不足之处从朕的内藏库中支取!” 这倒是个好注意,可文臣却有不少微微摇头鲁宗道更是脸色大变道:“官家不可!自古以来岭南之地多瘴气,虔州龙岗、安远二县有瘴,朝廷为立赏添俸甚优,而邑官常缺不补。他官以职事至者,率不敢留,甚则至界上移文索案牍行遣而已。如此多的厢军全数移居岭南荆湖怕是不妥!” 赵祯点了点头:“瘴气之事朕自然知晓,朕已经派王唯一等众多名医前往岭南和荆棘北路查看瘴气之源头,如若能除便为我大宋增加无数粮食!” 听到赵祯这样的解释文臣中爆发出激烈的讨论,大宋的粮食产量一直不少,但是粮价却很难稳定,对与商人来说,借着天灾大发国难财再是正常不过,不少出身贫家的官员极力的反对商人哄抬粮价的行为,却想不出开源的办法,如今听说官家要开发荆湖南路和岭南之地大为高兴。 赵祯早就把岭南这片肥沃的土地放在规划之中,所谓岭南是指五岭之南,五岭由越城岭、都庞岭、萌渚岭、骑田岭、大庾岭五座山组成。大体分布在广西东部至广东东部和湖南、江西五省区交界处。 后世著名的珠三角和长三角便在那里,长期以来天然屏障,南岭山脉阻碍了岭南地区与中原的交通与经济联系,使岭南地区的经济、文化远不及中原地区,故被北方人称为“蛮夷之地”。 即使唐朝宰相张九龄在大庾岭开凿了梅关古道以后,岭南地区才得到逐步地开发,可瘴气之地又阻碍了中原王朝开发的步伐。 赵祯派遣王唯一等数位名医去查看瘴气所造成的原因其实只是个表面文章。 所谓的瘴气只不过是热带原始森林里动植物腐烂后生成的毒气,主要原因就是无人有效地处理动物死后的尸体,加上热带气温过高,为瘴气的产生创造了有利条件。 只要沿着森林进行大规模的开发便能消除这种毒气,古代人们对瘴气的认识非常有限,实际的致病的瘴气大多是由蚊子群飞造成的。 大量带有恶性疟疾病菌的蚊子聚集在一起飞行,远远的看就像一团黑沉沉的气体。人畜被它们叮咬过之后,便会感染恶性疟疾。 大规模的开发可以去除瘴气的威胁,赵祯本打算利用商人进行开发,但现在将门和世家多有经商,让他们去开发岭南还不知要付出多少代价,不如把开发工作交给整日无所事事的厢军更为可靠。 赵祯原本是打算在军事学院中给将门留一些位置的,可将门的抱团态度让他担心。最近几年还是不招收将门子弟为好,等两年之后军校培养出将才能压制住将门只有再从将门中招收后辈子弟。 第二百二十章深宫中的疯狂 赵祯自离开紫宸殿一路上脸色难看,三才在一旁小心的伺候着,生怕惹怒眼前的真龙,当真龙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望向他的时候,他却笑不出来。 “三才你说为何我大宋的臣子都如此畏战,怯战?” 三才挤出苦笑指了指福宁殿之外西北的地方,赵祯瞥了他一眼:“你倒是记得挺清楚的,倒是朕忘记那块铁牌。算了这事情还是不说为好,越说越让朕上火。” “奴婢给您端碗去火的莲子羹来吧?” 三才的话让赵祯想起了王语嫣,每当看见自己从朝堂回来后她都会准备一碗清凉去火的莲子羹。 但这小妞自从回到东京城后便又被她父亲接回去了。 未来老丈人也是够光棍的,直接乘着一辆牛车到蔡记总部找蔡伯俙要人。 不给? 信不信老头子去开封府敲鸣冤鼓?! 刚刚从邓州帮助丁谓完成粮价争夺战的蔡伯俙连半年来蔡记的发展报告都没来得及看就急冲冲向皇宫冲去,你们俩个翁婿之间的事情找我干嘛? 王蒙正这只老狐狸自己不敢去皇宫要人偏偏堵住他一个给官家跑腿的! 王语嫣三步一回头的走了,临走之前的惊鸿一瞥差点让赵祯强留,可看看自己十五岁的小身板还是算了吧。 仁宗皇帝连丧三子无后的魔咒就如他挥之不去的梦魇。 对此赵祯决定十八岁成人之前绝不动王语嫣这一池红颜祸水,再好看,再火辣也不行! 宋以前,为加快人口繁衍速度,解决人均寿命短、人口总量不足的社会弊端,通常采用早婚早育的婚姻模式来加以平衡,男子一般在十四五岁、女子一般在十二三岁,就开始谈婚论嫁了。 但唯独大宋例外,发达的经济,繁荣的市井,宵禁取消,夜生活发达,生活水平相比前朝得到了质的飞跃,这使得人们的结婚年龄也慢慢的向后推延,男女到了十七八岁才开始谈婚论嫁。 书生文士与闺阁小娘子的禁忌之恋,便是在往日的游玩中慢慢培养的…… 赵祯作为大宋的皇帝,最高权利统治者,他的婚姻也被当成国事,在朝堂上被提上了日程,但今日在朝堂上就被他否决,开玩笑十五岁的自己和同龄的王语嫣结婚后果不堪设想! 大宋的医疗虽然得到了发展大大超越前朝,连专门的儿科都开始普及,可妇科的发展还相当落后,一个连产钳都没有的时代,让十五岁的孩子怀孕生子,赵祯觉得这就相当于谋杀! 奏请赵祯早日成婚的对奏和奏折不断的对他施加压力,甚至连后宫中的蛇蝎美人也开始插上一脚。 杨太妃居然敢私自召见朝臣,说她家的侄女就很适合,与官家算的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名义上她还是赵祯的小娘娘,大宋的太妃,可只有赵祯自己知道这个面如桃花腰似水蛇的女人是潘多拉,一旦被她迷惑,数不清的毒计就从她的魔盒中被放出! 漫步在通往坤宁殿的路上,这里是杨采薇居住的寝宫,今日赵祯打着看望的名义前往,为的就是让她安分点。 坤宁殿的两旁种植着一种特殊的植物,垂柳。 在皇宫中很少能看见树木,主要是为了体现皇家的威严端庄,即使有也是在宫殿中种植很少的几棵而已。 但坤宁宫与别处不同,进了宫门两边皆是垂柳,一片绿意盎然,绿色植物具有很好的空气净化作用,但在赵祯眼中这里依然是污浊的,垂柳的寓意可不好,昔我往矣,杨柳依依! 紫霞帔盈盈一拜,把腰身纤细和翘挺的屁股暴露在赵祯面前,眼睛更是一汪春水让人流连。 “滚开!” 冰冷的声音让她呆呆的僵住,直到赵祯从她身边走过她才回过神来,自己的媚态在官家眼里居然如跳梁小丑一般。 当初柔怜身上的伤疤便是拜这紫霞帔所赐,赵祯岂能不知? “咯咯,本宫当是谁来了,居然连我的紫霞帔都敢欺负,原来是官家的大驾,怎么今日官家不忙有空到我的坤宁宫来?” 慵懒的声音响起,杨采薇如一只懒散的小猫蜷缩在摇椅上轻轻的晃动着,身上的薄纱映衬出里衣的颜色,显得愈发的诱人。 赵祯瞪大眼睛仔细的查看一番,直看的杨采薇浑身发毛披罩纱才罢休道:“你的皮肤是怎么保养的,三十岁的小妇人了,还有这么年轻的皮肤,不会是用的碧雅轩的东西吧?” “怎么?官家难道是为碧雅轩打听本宫的驻颜之术的?” 赵祯猛然伸手,在紫霞帔惊恐的眼神中掐住杨采薇纤细的脖子:“你给朕听好了,你只不过是深宫中的一个老处女而已,柔怜的帐朕还没跟你算,你居然还敢跳出来蹦跶,如果你老实一点朕还有可能让你寿终正寝,再罔议国事小心暴毙宫中!” 呼吸不畅导致满脸涨红的杨采薇伸出舌头慢慢的舔舐这嘴唇,赵祯猛地松手大步离去。 这女人疯了! 盘旋于死亡的边缘还在诱惑自己,赵祯发现以后还是少来这里为妙,杨采薇的美貌和妖娆真的是正常男人抵挡不了的。 可就在此时喘着粗气的杨采薇大笑道:“官家也是个不守诚信之人?哦!对了,向你这样的人怎么会在乎信用二字?” 赵祯猛然回首:“朕答应封李德明西北王说到做到,只是现在还不是时候,你且等着便是!” 看着大步离开的赵祯和噤若寒蝉紫霞帔,杨采薇微微一笑继续摇晃起她的安乐椅,“你到底还是舍不得杀我,总有一天我会得到你!” 所谓的爱之深恨之切,长期深居后宫之中的杨采薇已经无法自拔的爱上了这个让她恨如骨髓的男人,这是一种疯狂痴罔的喜爱。 这使得她的内心产生一种她自己也说不出的怪诞感觉,明明是党项的敌人,可自己却愈发控制不住内心的渴望,她甚至一度打算放弃初衷就在这深宫中与大宋年轻的官家厮守缠绵。 可现在唯一能让自己与赵祯联系的只有干涉朝政这碗毒药,吃便会死,不吃生不如死! 每当赵祯进入她的视线,她的内心总会燃起疯狂的欲望,即使被掐住脖子不能呼吸,可她的身体却不受控制的开始兴奋,仿佛是在享受世间最美好的感觉。 深宫高墙确实能把人逼疯,杨采薇并不知道她已经掉进内分泌的陷阱之中,随着年龄的增加,激素的分泌,荷尔蒙的增长,三十岁的她已经进入虎狼之年,再加上党项人对爱情的执着和深宫中的孤独,已经彻底击碎了理智的防线。 第二百二十一章大宋的青天 东京城的四月小雨连绵不绝,即使在房间中都觉得空气湿漉漉的,丝绸的衣物被粘在了人的身上,使人恨不得一股脑的扒去才舒坦。 此时的枣家巷的一户人家更显阴冷,不远处的俩个小贩看见门口竖起的高高白帆扭头就走,叫卖声不自觉的也压低了许多,人家治丧的时候还是离得远些。 买龟苓膏的小贩瞧了一眼那家的宅子对旁边的梅花糕小贩问道:“这是什么人家,治丧怎么能竖起那么高的白帆!也不怕逾越惹得开封府找麻烦?” 梅花糕小贩嗤笑道:“你这还是走街串巷的脚力?岂不知那是人得了官家赏赐嘞!你可知死去的是什么人?” “什么人?” “薛颜,薛大卿!” “吓!大卿住在这枣家巷?”买龟苓膏的显然不相信,稍稍的提高嗓门道。 见他不信,梅花糕小贩怒道:“说你孤陋寡闻你还不认!这薛大卿是出了名的清官,先帝三番几次的赐予他宅邸都被他推辞,你说为什么!人人都说他有一双天眼,远远的便能看见贼偷!” 龟苓膏小贩惊到:“还有如此神异的事情?” “那是当然!只可惜如此的好官就这样去了,诶!真不知为何丁贼还在朝堂中!” 梅花糕小贩的话引来了龟苓膏小贩的不满:“你这话说的就有些过,丁相公虽然之前晨占鸣鹊,夜看灯蕊。迎合先帝,可要是先帝不喜那些又有什么用,丁相公去年稳定粮价,和那些黑了心的粮商打得是热火朝天,不然现在还有你在这里卖梅花糕?” 梅花糕小贩想了想道:“也是,要不是丁相公入主三司,俺们现在还不知在哪喝西北风嘞!” 他的话刚刚说完,便从巷口进来一老一小。 小的开口道:“梅花糕多少钱一个?” “一个三文童叟无欺!货真价实保有豆沙!”梅花糕小贩见生意上门赶紧上前道。 少年瞧了瞧眼睛一亮:“来俩个!要脆些的!” 没想到这时已经有了梅花糕,即使在后世它依然是火遍大江南北的美食。 小贩熟练的用铁钎子插入糕中,猛地一提就是一个漂亮的梅花状糕点,边上的面粉糊糊被烤的酥脆,上面浆子也是焦黄可人,撒上白糖、红绿瓜丝,用灼热的铁板盖在糕模上烤熟,此糕呈金黄色,形如梅花,松软可口,老少皆宜。 伸手递过一个给身旁的老人,少年笑道:“你也尝尝。” 老人无奈的苦笑道:“官……您真是喜欢街上的各种吃食啊!” “可别小看这梅花糕,它看似简单其中可蕴含着大道理嘞!模具,热力,浆子的浓稠等等,这些暂且不论,光想想当初是谁发明这东西的,都觉得不可思议,虽然只是一个小吃食,但其中少不了百姓的智慧!” 梅花糕小贩惊奇的望着少年道:“这位官人大才!您说的一点没错,小的可是学上好久才出师的!就冲您这番话我白送你一个!” “看到没!”少年得意的向老者炫耀,龟苓膏的小贩奇怪的看着他,哪有少年人对老者这么不尊重的?完全是一副东家和掌柜的模样。 但反观老者的穿着气度怎么也不像是掌柜的,反倒是更像当朝相公,他卖的龟苓膏可不便宜,常常出入于高门大户的后墙,偶尔也能见到朝中重臣。 东西也买了,自然就要会帐,少年摸了摸袖口尴尬的抬头道:“今日走的有些急,你身上带钱了吗?” 老者翻了个白眼道:“老夫从不带……” “那算了,咱们走吧!” 少年说完便率先走了,老人也是气定神闲的跟在身后没有一点要会帐的意思。 梅花糕小贩急了,不带这么欺负人的,刚刚还白送你一个呢! 转眼间就想赖账? 看这一老一小的打扮,难道连六文钱也掏不出?! 刚准备追上去理论的他随即被身旁的龟苓膏小贩拉住:“你急个甚,不就是六文钱吗?人家还会赖掉!稍稍等待自然有人来会帐的!” “你怎么知道?” “大户人家出来的人都是这般,再说这巷子是死的,他们进去还能不出来?如果没人会帐你在此堵他便是!” “俺为六文钱在这堵他到什么时候!” 梅花糕小贩刚刚说完便见一队黑衣人慢慢走来,黑的的斗篷下赫然是一整套的步人甲! 腰间更是别着寒芒闪闪的军刃…… 梅花糕小贩颤抖的伸出手指比划道:“六……六……文钱!” 他的话吓的龟苓膏小贩话急忙扭头装作不认识,这时候还敢收人家的银钱,这汉子真是要钱不要命的主。 啪嗒~ 一串钱扔了过来,听声音足足有二十多文,梅花糕小贩接过迅速的解开绳子就要找零,可黑甲队伍头也不回的朝巷子里走去。 龟苓膏小贩拍了一下他道:“实心不透气的汉子还不快些走,多出的自然是人家给的赏钱,俺说的没错吧?你可要请俺吃一角酒嘞!” 俩个小贩快速的消失在巷子口,少年揶揄的望着老者道:“怎么样,丁相公听到有人夸赞感觉如何?” 老者微微一笑:“能的百姓如此夸赞老夫还要多谢官家才是。” “朕不需要你拍马屁,朕要知道你真实的感受,刚刚的俩个小贩算是大宋最普通的人,但连他们都知道你做的事情利国利民可见你确实不错。风评也开始毁誉参半了。” 赵祯的话让丁谓哈哈大笑:“官家不觉得一个誉满天下,谤满天下的人才是活的最痛快的吗?” 赵祯点了点头:“确实是这样,可惜朕做不了谤满天下……不说这些,这次让你带着朕来薛颜家你可不要多想,可不仅仅因为你曾经提携过他。” 丁谓傲然说道:“臣敢说自己提携过的每一个人都是能臣干吏!” 赵祯瞧着他自信的模样微微一叹:“是吗?雷允恭也是你提携过的,可结果呢?坐盗堂皇之物!朕已命人杖杀。” “臣说了,臣提携的都是能臣干吏,却没说是正人君子。” “那朕就为你再加一个考量,品行不端者弃而罢职!” 丁谓微微点头道:“臣遵旨,眼前这位薛家之孙薛向乃是品德才干兼备,其还是朝廷的选官,不知陛下可原意收入囊中?” “既然有才干为何还留在选官的位置上?” “去年便让他入三司盐铁副使,可他却以长辈病重为由辞而不受,如今薛颜故去便能重新出仕。” 赵祯点头道:“这种事情你自处理便好,朕今天可是要好好的送送薛老寺卿!” 赵祯之所以到薛颜家探望,最主要的原因还是因为薛颜本身。 这位老寺卿可不简单,他是三礼科及第,而非进士科,所以注定受到排挤在各地任职,但依然在地方做的风生水起,以至于让太宗亲自召见,之后更是看破朝堂的推诿扯皮,一直在大宋各地出任州府路两级官员。 当过河北路任转运使,以后历知河阳府、杭州、徐州、江宁府、河南府、应天府,耀州等州府,可以说大宋的州府被他从南到北,从东到西当了一遍。 这还没什么,最厉害的是他每到一处都能获得百姓的交口称赞,青天之名也是不胫而走。 直到去年身体不好了才上疏要求回京,人家这是光明正大的要求,没有任何借口,就是说身体不好希望回京任职。 赵祯这才发现原来大宋朝堂还真有这样一位能臣干吏,除了包青天之外还有薛青天的存在。 立刻把他调任到光禄寺,希望让他把多年任职地方的经验传下来。 此次前来吊唁赵祯挺惭愧的,说是吊唁,但多少有些剽窃人家劳动成果的意味在里面,也不知身体不好的薛颜有没有把自己要的东西写完…… 第二百二十二章地方官制的变动 沉静在悲痛之中的薛家迎来了一位尊贵的客人,官家亲自前来吊唁这对臣子来说是无上的荣耀。朝中不少大臣也陆续前来,在看到赵祯后大为惊讶,连忙躬身行礼。 薛颜虽然在去世之前是从三品的光禄寺寺卿,可他一直出外并未在京中就任官职,前来吊唁的都是光禄寺的下属同僚和过去的亲朋好友。 如今却见官家也来薛家吊唁不由得他们不好奇。 赵祯在众人的目光中走到灵前,作为一国之君的他朗声道:“薛卿虽未久居京城,然其功绩有目共睹,知我大宋州府数十处,处处留得嘉名,地方百姓视其为青天。其亲力亲为体谅民情,平叛乱,赈河工,止劳役,免百姓之疾苦。 朕观之种种政绩,夙夜忧叹,然天不假年,如此能臣干吏却长眠与此,朕前来祭之。” 吊唁的官员中表情不一,有羡慕的,有激动的,有不置可否的,可无论是谁眼睛中都透漏出深深的惊讶。 赵祯在薛向的引领下向书房走去,他此次前来最重要的目的便是拿到薛颜撰写的经验,这些都是老寺卿多年积攒下来的宝贵财富。 木质的书房中充满了樟脑的刺激性气味,让人有些稍稍的不适应,薛向见赵祯微微皱眉赶紧解释道:“官家稍后,容臣先开窗换气,这书房是家爷最喜爱的地方,藏书颇丰,只能用樟脑为架方可杜绝虫害,往日里都有人来换气的,可自从家爷走了便很少有人来了。” 赵祯点了点头:“无妨,你且把窗门放开,朕自去便是。” 黄花梨木的书桌上整齐的摆放着文房四宝,只不过一旁的笔洗中已经没有了清水,即使当上了殿前司指挥的彭七依然守候在赵祯身旁,也不知他是真的忠心不二还是不想去看那些密密麻麻的公文。 随手拿起桌上的小册子翻看,赵祯突然眼前一亮,这小册子中的内容便是自己让薛颜活着时候整理的地方治理经验,语言精练,言简意赅,一句话便能直指要害。 赵祯飞快的阅读着,读到精辟的地方大呼过瘾:“妙哉,妙哉!薛卿不愧是我大宋之能臣!如此文章不光写得好,更为难得的是言简意赅的道出地方管理之精髓,虽每句不足十几字却能直指本源!” 薛向红着眼睛大礼拜下:“谢官家!!这本手札是家爷用了整整一年的时间编写,甚至连临终前都在交代臣务必整理好,家爷万分叮嘱如果能入官家法眼,一定要对官家说句话!” 赵祯合上手札惊奇的问道:“什么话?” “官家所看之手札乃是因地制宜之结果,万不可生搬硬套强制而为,各地民风情况大有不同,正如橘生南则为橘,橘生北则为枳,切不可生搬硬套,否则有百害而无一利!” 赵祯长叹一声:“颜寺卿果然思虑周全,朕今天见识到了,恨不能当面详谈。” 一旁的巨大木箱引起赵祯的注意,指了指道:“这里面是何物?” 薛向脸色悲痛的打开木箱,里面赫然是整整齐齐的书稿,“这便是家爷在各地为官时的随笔,也是这份手札的参照,家爷说了要让陛下一目了然,除去那些冗长的内容,便用了一年之功简其精要方成此札。” 赵祯震惊的望着木箱又看了看手中小巧的手札,没想到薛颜为了让自己方便阅读不惜以一年之功整理。这对一个病重的老人来说简直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如果没有这么大的工作量也许薛颜就不会在回京短短一年便去世。 一旁的彭七眼圈一红,连他这种厮杀汉都被薛颜这种精神所感动。 “如果每地官员都能有薛卿之半,我大宋吏治何愁不兴?”赵祯拿起手札放入小心的放入怀中感叹。 手札的宝贵之处不光阐述了薛颜的经验,跟难能可贵的是提出了吏治的不足和地方行政的混乱。 针对这一情况薛颜提出了较为详细的方案,这几乎和后世的责任制相同,把知府知州从繁琐的工作中解放出来,变成监管和总负责。 宋代的地方官制,初期基本上沿袭唐五代旧制,行政机构分州、县两级,但为了中央集权又裁撤了太守,县令一职,变成了知府事,知县事。 这对大宋的地方管理造成了阻碍,薛颜的手札中明确的提出地方衙门应该实现责任制,知府事和知县事总揽全局,这样才能高效的管理地方。 薛颜的观点和赵祯的计划不谋而合,后世的公检法三方配合市政管理地方。 而且大宋为了制衡地方长官实现中央集权,还设置了通判这个鸡肋的产物,别看他的地位在知州知府下面,可权利却很大,州府之政无不统治!地方上经常出现知州和通判相互参奏的事情。 一把手和二把手相互怼还怎么管理好地方? 第二日的视朝上赵祯宣布对地方官制进稍稍的变动。 “朕昨日和丁相公吊唁了光禄寺寺卿薛颜,不少臣公都看见朕了,在薛卿的书房中朕偶有所得,诸位都知薛卿任州府知事久矣,且名声在外,被当地百姓唤之青天,薛卿在临终前留下手札一副,言简意赅的道出地方吏治的经验,今日诸位与朕一同看看!” 赵祯说完对三才挥了挥手,把连夜派人抄好的手札发了下去。 紫宸殿中的文武百官人手一份,开始翻阅,寇准望了一眼丁谓心中暗自诧异,官家怎么开始和丁谓走的这么近了?难道要提拔已经是三司使的他? 小半个时辰,紫宸殿中除了翻阅手札偶尔发出的声响,就剩下官员们的连连感叹。 薛颜的手札实在是写的太好了,对各州的情况总结完善,而且不乏令人茅塞顿开的提议。 鲁宗道看完出班道:“启禀官家,臣以为薛寺卿的手札可为地方吏治之鉴!” 赵祯笑道:“鲁参政莫急,薛寺卿临终之时留了句话给朕,橘生南则为橘,橘生北则为枳,因地制宜才是万善之法,朕昨夜也拟了一份手札,诸位看了再说。” 赵祯的手札被发了下去,这是他根据大宋的情况和薛颜的手札相互印证之下对地方官制进行的微调,公检法三方独立出州府衙门,通判的权利只限于监管官吏,这符合了太宗设立通判的初衷,又让其不会掣肘地方长官的事物。 不少朝臣看了连连点头称善。 其实在大宋公检法都是存在的,只不过被包含在州府衙门之中,赵祯做的就是把他们独立出去,互相监管便可。 寇准出班道:“官家的计划是极好的,可如此一来知州,州府还有何用?” 群臣被他的话点醒,对啊,这样一来就等于架空了知州知府的权利,这是文官们最不希望看到的。 赵祯奇怪的看着寇准道:“寇相公的话朕倒是听不懂,知州知府难道除了缉捕盗贼,处理纠纷,就没有别的事情可做?兴修水利,考察民生,监督下属,加强州府防备,这些不都是事情吗? 朕意已决,从开封府开始逐渐向各地推行,地方官员的勘磨制度也要改变,以其治下的经济,民生,稳定,河工,等作为考量。优异者自当提拔,懈怠者降级罢官!” 赵祯说完便不给群臣反对的机会头也不会的走了,三才用特音调喊出:“退朝!” 第二百二十三章东京城的改变 在大宋皇帝的旨意几乎是通行无阻,凡是大宋之子民都因遵守,何况调整官至这中针对官员的旨意。 寇准本打算反对,可奈何官家的计划太周密了些,还用了薛颜这位名声在外清官的名头。 况且官家还曾经做过开封府府尹,提出的方案确实让人耳目一新,如果实行起来说不定还真能达到吏治的高峰。 很快赵祯的旨意便在官员中传达,开封府知府事马元方在接到圣旨后立刻开始进行改革,他和官家相处的时间不少,了解官家的脾气。 手中的圣旨他仔细的看了好久,对其中的方案大为赞同。 开封府相比其他的州府来说更为庞大,管辖范围内的事物更多,光治下便有十六个县之多,如果利用官家的方法,便能把缉盗,诉讼等事情分出去,这无疑大大加强开封府的办事效率,而且还把自己从诸多琐碎的事情中解放出来。 开封府外的告示墙上贴出的文书和新衙门的建立都使得东京城的百姓围观,自从官家登基即位开始东京城多出许多的新鲜事来。 南门大街原先的石板路被一种叫水泥的东西铺上,走在上面甚至比走在条石路上还平坦,路上在也没有了泥泞和灰尘。 关键是听将作监的人说这水泥铺路比石板路省钱好多! 不少的官员上谏官家要求把整个东京城的道路全部换成水泥路,官家大笔一挥的同意,整个东京城就开始大建设,将作监的大匠亲自指导蔡记的学徒铺路,整个东京城的道路改造就被蔡记承包了下来。 大宋的第一家朝廷拨款,商家承建的工程就此诞生! 以南门大街为中心,不断的向四周扩散和蔓延,新的道路铺设还拆除了不少违建,使得街道更为宽广,马车和行人划分了道路,南门大街作为示范更是引进了先进的交通指挥,在繁荣的街道进行推广。 以上种种不光方便了百姓也降低了事故的发生,更加让百姓开心的是解决了许多人的就业问题! 现在谁不知道只要是壮劳力去蔡记,每月的工钱就有一贯钱而且多劳多得! 这对那些在码头上做苦力的人来说简直就是福音,争相前往蔡记招工的地方登记保命,但很快人数就被招满了。 找不上也没关系,这时候会有热情的小二跑来问话:“城外的工厂去不去?” 汉子摸了摸脑袋问道:“去了俺能干什么?” “当然是做劳力了,你这样靠苦力吃饭的人还想干什么?” “去!给多少月钱?” 小二眼睛一转道:“这要看你的每天般多少东西了,搬得越多拿的就越多,不怕告诉你,搬得最多的每天都嫩赚上五十文!” “吓!俺去!”那汉子还没说话,一旁耳朵好使的便率先开口叫唤。 见人喊叫的人越来越多那汉子忍不住说道:“俺也去!俺如果去了每天保准比五十文搬得还多!” “莫要着急,一个一个来,先说说自己家里的情况,俺们蔡记还要派人去家里看看嘞!” 小二急急的向后退了两步,看着快要被挤翻的桌子连忙用手推住。 他的话引起了别人的怀疑:“还要家去?你是蔡记招工的吗!” 小二翻了个白眼道:“废话,放然是蔡记,你们这些粗莽汉子怎么知道俺家掌柜的用心?让你们登记就登记,还能亏欠你们不成!” 百十个人依次登记好了,没想到那小二居然还写的一手漂亮的小子,这令招工的苦力更是陪着小心:“小哥,劳驾问一下,蔡记招人要识字吗?” “你今天吃的什么?竟说这种浑话!蔡记要招识字的人还从你们这里挑拣?!实话跟你们说登记家中情况和派人去你家察看是为了给钱!” “啥?还给钱!走现在就去俺家!”为首的汉子一听白给钱二话不说便拉扯小二的衣襟。 “急个甚!自会有人拿着俺手中的凭证去你们家查看,如果家里困难揭不开锅,或是有入学年龄的孩子,上了年岁的父母,每月补贴这家人半贯钱!” 小二的话一出,八尺高的壮汉跪了一地! 好人啊!良心啊!这不光给一家人吃饭的问题解决了,还有这样仁义善举! 其实他们被压榨了还不知道,蔡伯俙把赵祯规定下来的一个月两贯钱,变成了多劳多得,虽然加了些补助给里面,但节省了大量的开支,还把蔡记的名声提高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度! 其他将门也开工厂,可每月只给八百文,两两相比高下立判。 等蔡记招完工之后,其他的工厂再想找人价钱就引起了不满,管事的怒道:“你们这些苦哈哈,每月满打满算给钱一贯还不行?!贪心不足蛇吞象嘞!” “人家蔡记每月一贯钱,多劳多得!还补贴困难的人家,再看看你们,每月一贯把人往死了用,拿了你们家的钱还不一定有命花嘞!” 管事一时间被问的哑口无言,人群里稍有些见识的汉子笑道:“这些工厂能和蔡记比?人家那是咱官家的产业,官家当然爱护百姓,这些要么是将门,要么是大家族的产业,指望人家会体恤咱们的生死?” “谁?!谁说的!”管事气急败坏的爬上桌子俯视着众人道:“将门也是你们这些贱民能说道的?!有本事再说一遍,看不把他蜕层皮!” 人群像看傻子一样看着他,谁会当出头鸟? 不远处的另一家工厂看准机会,小二和管事的卖力吆喝道:“乡党们快来咱们这,每月一贯半还包吃喝,一日只上工四个时辰!” 人群如潮水般涌了过去,现在是谁家的条件开的高就去谁家,毕竟工厂刚刚兴起,规模在不断的扩大,对劳力的需求也在不断的提高。 宋小乙坐在不远处的茶楼上看着这一切喃喃自语:“居然都被官家说中了!” 赵祯早就对他说过,工厂开办的越多对人的需求就也大,同时给百姓带来的好处也就越多,相对的,如果在工厂中干上一年的工钱,超过在地里劳作的收成,人们自觉的就会往工厂转移。 工厂将会变得越来越赚钱,土地将会变得廉价许多,土地兼并便没人去做,长时间的下去拥有土地最多的世家大族在经济上便会陷入被动。 赵祯派厢军开辟荆湖为的就是放止土地减少使得粮价上涨过快,把拥有大量土地的世家大族彻底堵死。 第二百二十四章一府分三衙 就在东京城热火朝天的修建道路的时候,保康门街的一户人家却进入了所有人的视野,原因无他,本是贫家士子却在拆除违建时在他家中发现许多来历不明的钱财。 将作监大匠一锄头下去,好端端的墙壁居然是空心的,串好的铜钱如流水般哗啦啦的淌出,就像摇钱树似得晃人眼睛。 大匠离开带着蔡记的学徒围好人墙,放止钱财丢失。 一石激起千层浪,看着当众挖出的钱财一旁的百姓忍不住了。 卖胡饼的张大婶发出杀猪般的叫声:“吓!这穷措大家拿来的这么多钱财?天杀的东西!平日里还到老娘的摊子来赊账!老婆子见他可怜才应允的。” “知人知面不知心啊!这些钱财能在咱保康门街买三个上好的铺面!”正在买胡饼的老汉感叹着说道。 围观的人中有人奇怪:“谁说不是,诶?真是见了鬼,这穷措大拿了这么多的钱怎么就不走呢?已经好几天没看见他了吧?” 张大婶用手敲击着小摊上的面团恨恨得叫道:“定是这些钱财来的不正经!” 说完把脸皱成一朵盛开的菊花,谄笑着对保护现场的将作监大匠道:“这位公爷行行好,从这些钱中取出五十文给老妇,是这措大欠我的饼钱嘞!” 一旁老汉道:“莫要给她!她的胡饼两文钱一个,五文钱三个,那措大即使欠你的也不会有这么多!” 张大婶叫道:“要你这老不死在此多嘴多舌?他欠我这么多日子,老娘收点利息行不行!” 见场面越来越乱,大匠赶紧对蔡记的学徒到:“快去开封府报官!” 学徒抬脚便要跑走,可随即站住转头问道:“哪个开封府?” 要是搁在以前,大匠非得一脚给他踹飞不成,可现在却愣住,开封府一府变三衙的事情谁都知道,可这种事情报官该去什么地方? 是去检察司衙门,还是提刑司衙门,又或者巡城司衙门? 还是一旁的老汉热心肠:“别去开封府总衙,去那太常寺旁边的提刑司衙门!那里才是诉讼报官的地方!” 没想到这老汉倒是个明白人,众人皆问三个衙门的作用。 老汉摇头晃脑的说道:“你们啊!不识字等着吃亏吧!官家可是鼓励过,百姓无论多大都要读书识字,可你们呢?” 这话让一旁的百姓齐齐的翻了个白眼,都多大岁数了还读书识字?学那些干啥嘞! “您老就别卖关子了,快给俺们说道说道!” 老汉嘿嘿一笑:“开封府一府分三衙的事情你们都是知道的,那我就和你们说说这三衙具体是干什么的!巧了……你们看那些个过来的公人。” 顺着老汉的手指看去,来了五个身穿蓝色圆领差服,头戴交脚幞头,小腿裹扎紧实,穿薄底快靴的捕快走了过来。 深蓝色的衣服显得格外显眼,头上的交脚幞头也能让人多远的看到他们。 “这些人就是巡城司的差人,都叫捕快。” “为什么领头的肩膀上有个布条?”围观的小贩提出疑问。 老汉得意的笑了笑:“那叫捕头,一个捕头手下足足有三十个捕快嘞,我儿就是朱雀门街的捕头。” “这捕快和以前有甚的不一样?” “区别可大着嘞!现在的每条街上都有捕头带着捕快巡街,衙门的告示上说如遇不法,可疾唤之。他们如果坐视不理,便去开封府的监察司告官,自然会为咱们做主。” 张大婶听了惊道:“还能告官?” 老汉切了一声道:“告官怎么了?监察司听名字就知道,是专门监察官员的,当然只限开封治下的官员,就像这些捕快,捕头什么的。” “那提刑司呢?”早有忍不住的人在人群中开口问道。 老汉捋了捋胡须道:“现在开封府的大老爷不管诉讼了,有诉讼都去提刑司击鼓鸣冤去,人家大老爷专门管着下面三衙门。” 老汉说完瞧了瞧四周压低声音道:“那检察司的长官还能查举知府大老爷的不法呢!” “吓!可不得了,知府大老爷是朝廷的给事中,也能被监察?” 捕头刘大见众人越说也不像话随即道:“你们这些杀才,说着些干甚!大老爷和监察司的长官也是你们能说道的!” 众人被吓了一跳随即讪讪的不敢讨论,唯独那老汉怒道:“刘老大你真是长本事了!前一阵我儿还说过,官家要求你们为百姓着想,怎么现在就再次炸毛!信不信老头子带着一帮人去监察司上告!” 刘大一听这话马上软了下来:“您老行行好,俺只是随口一说,毕竟谈论大老爷和各司长官就是不对嘛!” “算了,也是我老头子多嘴,讲讲一府分三衙总没有错处吧?” 刘大嘿嘿一笑道:“那当然没有!您老尽管说,俺还巴不得你说的详细呢,这样也省的俺去宣讲不是。” 众人见原先厉害的捕头一下变成老实的小鸡崽,这才安心的转向老汉,看来这东京城真是变了。 刘大带人查看了现场,见将作监的人在便上前问个清楚,当然也没放过卖胡饼的张大婶,最后又对围观的百姓问道:“这一切皆是属实?” “属实!属实!”百姓们高叫着回答。 刘大掏出怀中的小册子翻开,另外还有一个小竹筒拧开,赫然是一支小毛笔……众人见刘大用萝卜粗细的之手艰难的捏住买笔在小册子上写写画画,不禁惊讶的对视一眼:“这五大三粗的汉子都开始识字了?” 原本围观的老汉不断点头道:“不错,不错,连刘老大都开始识字,这以后的差人更靠谱了些!” “您老就别笑话俺了,三衙门刚刚从开封府分出去的时候,官家还亲自到了府衙训了话,您是没见着当时的场面,俺们一群汉子给官家数落的差点钻进地缝里!……嘿嘿,可官家就是官家,数落过后又是一番勉励,他老人家说了,咱们捕快是专门为老百姓做主的,以后谁要是有困难第一件事就是找咱们,这叫啥来着?” 老汉提醒道:“有困难找捕快!” 刘老大一拍脑门道:“对,就是有困难找捕快!官家还说这是咱汉子们肩膀上的责任,也是荣耀!大宋如果每个地方都有俺们这样的捕快,那城狐社鼠,地痞流氓早就不知躲哪去嘞!” 围观的百姓高声赞道:“这话说的好!”“说的好!” 刘老大说完红光满面,没想到真的像官家说的那样,他们这帮原先谁都瞧不起的贱役居然能得到百姓的认可,也不知能不能成为官家所说的百姓保护神。 衙役的地位低于吏员。吏员尽管没有品级,但好赖还是官方人员,而衙役根本没有官方身份,只属于为衙门服役性质。 但赵祯打破了这一传统,开始给衙役也发放俸禄,划进开封府的编制之中去。 要想让他们好好的为朝廷和百姓办事,首先要让他们活的像个人! 第二百二十五章惊现巨款 刘大给众人带来的惊讶还没过,提刑司的官员便匆匆赶来,说实话大家伙还是第一次见开封府办事速度如此之快! 这才过了多久? 只说了小半天话的功夫人就来了。 老汉感叹道:“这一府分三衙还真是好!” 刘大扭头笑道:“那是当然!也不看看是谁的旨意?官家的办法能有错吗!?” 身穿绿色公服头戴直角幞头的提刑官从马背上翻身下来,提刑官宋哲原是提点刑狱公事的,可现在官家把他的监察权收归检察院,让其专司刑狱和诉讼。 今天突然接到报案一时间差点让他没反应过来,随后想起便一路匆忙的赶了过来。 没办法,提刑司的衙门里还有监察司的官吏,只要接到报案,必须快速处理,否则便会被记录在案! 赵祯是堵住懒政的最后一点缺口。 刘大见宋哲来了赶紧上前道:“宋提刑,情况是这样的,保康门大街修路,将作监的大匠在带着学徒拆除违建的时候发现,这户人家的墙壁内有大量钱财……” 宋哲看了看堆得像小山似得铜钱道:“就这事?!等失主来了全数返还便是!还要本官亲自前来?” 刘大眉毛一挑的伸手悄悄的指了指围观百姓,宋哲一惊,差点忘了自己的风评可是要记入调查报告的。 见围观百姓惊讶的望着自己随即咳嗽一声道:“还有何隐情?” 刘大躬身道:“启禀宋提刑,经过小的查看,这户人家乃是贫寒子弟,有这么多的钱财显然不合适,而且人也好久不见了!” “这里住的人姓甚名谁?” 刘大还没说话旁边的张大婶道:“是一个叫张生的穷措大!” 一看这是个互动的好机会,宋哲转身露出情切的笑容:“多谢这位大婶,还有何怪异之处大家不妨说说。” 突然变得亲民,百姓们反而有些不习惯,最后还是老汉先开口:“宋提刑请了,这张生出身贫寒,父母皆亡,但其却是书香门第,卖了祖宅到康平大街买了个靠街边的小房子读书,本打算明年参加科举,可不知为何却有半年未见了!” “哦?!那此时确实蹊跷,这么多的钱财和张生的突然失踪定有说不清道不明的干系!” 宋哲以前便是提刑官,经常到开封府所辖州县司法审判,负责复查地方审断案件,常年和案件打交道练就了他缜密的分析能力。 如此不如快刀斩乱麻,先把眼前的钱财了结,让百姓们安心才是上策…… 想到这里宋哲对跟随而来的判官,诸职司挥手道:“来人!把所有钱财当众清点,一文钱也不得出入!” 百姓们没想到这位宋提刑居然没让众人回避,还当面清点钱财放止遗失错报不由得大为佩服。 面对大家的赞赏,宋哲微微一笑,随即躬身走到将作监的大匠面前道:“您是将作监的大匠?” “不错,老夫李庚,乃将作监五品匠人。” 吓!大匠的话一出把众人吓了一跳。 没看出来这个干粗活的匠人居然有五品衔,眼前这位宋提刑才不过是从五品嘞!难怪他见了宋提刑只是行平辈礼。 刘大暗自送了一口气,幸亏刚刚没得罪他。 “原来是五品大匠,这厢有礼了!”宋哲以平辈之礼对待。 李庚还礼道:“你且干好本职差遣,我还等着修路嘞!” 宋哲笑道:“如此甚好,那本官要询问一二了?” “宋提刑随便问,老夫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说实话李庚也想看看这宋哲如何审案,自己虽然是五品的匠人,可真要是比起来还不如这从五品的官员。 “现场就如您老挖开时一样没动?” “一直没动,老夫在这看着呢,一文钱也没人拿,围观的百姓也都是见证!” 李庚的话引得别人响应:“是没动!” “就是嘞!这么多人看着能自是没人敢动。”“可不是,这么多钱,少了算谁的,没主事的发话谁敢动啊!” …… 面对七嘴八舌的声音宋哲笑道:“原来如此,那依您老看,要把这些铜钱封进墙里要怎么办?” 这算问对人了! 李庚摸了摸花白的胡须道:“这可不是简单的事情,在筑墙时便要留好夹层,然后才能把铜钱慢慢的从上放进去,老夫挖开墙壁的时候铜钱从上到下流出来也是这个原因。” 宋哲哦了一声转头对百姓问道:“这房子原先是谁家的?” 众人对视一眼,最后还是老汉皱眉想了想道:“好像是看楼李家的管事李山。” 宋哲脸色一变,看楼李家便是驸马都尉李遵勖家,他娶的便是当今官家的亲姑姑冀国大长公主…… 这李家也不简单,虽是驸马都尉的外戚,其本身也是世家,祖籍潞州上党,其父李崇矩曾随宋太祖讨伐征伐北汉。 但这一切反倒引起宋哲的怀疑,随后对跟随的判官道:“此番事情怕是要闹大了,你且去衙门中派人拉来车马把这些铜钱拉走再说!” 清点完铜钱的判官微微点头,自家提刑说的没错,这案子有些棘手,居然涉及到外戚和世家,稍有不慎便是粉身碎骨! “一共多少钱?”宋哲对登记造册的胥吏问到。 “拢共四千五百贯又二百文。还有水田田契约一张……” 围观百姓瞬间就炸开了锅,谁也没想到居然有这么多钱! 现在招工的工厂每月还只有一贯钱多点,相比之下这简直是一笔巨款。 连宋哲也是一惊,他一个从五品的提刑官每月的月俸才不过一百贯,加上车马钱,衣料等等不过一百三十多,这四千五百贯相当于他两年多不吃不喝攒下来的俸禄。 这根本就不是一个穷书生能拥有的财富! “这张生平日里和什么人走的近些?”宋哲对四周的人问道。 张大婶不屑的说道:“他当然是和穷措大走得近,经常三三两两的去游玩什么的,还有人会请他吃饭!每次还来俺这小摊上赊账,真是气煞老……奴家了!” 差点就在提刑官面前自称老娘,张大婶急急的改口。 她的话让宋哲更加疑惑,都是些穷书生怎么可能负担得起高额的花费? 就在此时,不远处有一群人走了过来,眼尖的张大婶随即叫道:“那人便是张生!” 宋哲一听想也不想的喝道:“拿下!” 刘大如出笼的猎犬带着一帮捕快冲了过去按倒张生便用腰后的铁铐子拷上。 “你们是何人?为何随意抓人!” 张生刚刚被从城外放出,和几个狐朋狗友相伴回家准备取些钱财去茶楼好好的洗洗身上的晦气,可谁知刚到保康门大街就被按倒。 第二百二十六章丑闻,臭不可闻 张生奋力的挣扎着,和他一起的几个人见情况不对撒腿就跑,但他们哪有常年走街串巷的捕快跑得快? 熟悉街道的刘大带着一帮捕快几个穿插就到了他们的前面,生生的堵住前后退路。 百姓们看着被抓回的几人不断叫好。 先入为主使得张生等人在他们眼中变成了有鬼的人,没有问题你反抗什么?没问题你跑什么? “还敢反抗!老子还治不了你了?” 刘大抓住不断挣扎的张生上去就一拳,直直的打在他的肚子上,张生瞬间不再喊叫满脸涨红身体弯成了虾米。 宋哲挥了挥手道:“算了,他好歹也是个文人,稍稍给他一些体面。” “他也算是文人?整日和狐朋狗友乱耍,从没见过他写文章嘞!还欠钱不还,拖欠我老婆子的胡饼钱足足有二十文,宋提刑您要为我做主啊!”围观的张大婶不舒服的说道。 大宋妇人的泼辣在她的身上体现的淋漓尽致,脸上不削的表情连三岁的孩子都能看得出来。 宋哲看着被刘大死死压在地上的张生道:“你可参加过科举?是否有功名在身?” 张生抬头看了看,眼前这位穿着绿色公服头戴直角幞头的从五品的官员,加上旁边的张大婶叫他提刑官便大喊冤枉。 “宋提刑为学生做主啊!学生年年用功苦读,但屡试不第,前一阵子……听说赤仓镇来了一位名士,便和朋友结伴而去讨教学问,谁知刚刚回家就如此这般!” 张生的话刚刚说完,宋哲便问道:“那名士姓甚名谁?所住何处?对经史子可有独特见解?” 一连串的发问震得张生哑口无言。 宋哲是什么人?提刑官!在张生说话时便看出他的目光闪烁,时有停顿,这明显是在撒谎。 见张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宋哲便立刻派人前往东京城南的赤仓镇追查,到底是真是假一查便知,其实他完全没必要这么做,但是为了攻破张生的心理防线样子还是要做做的。 刘大飞快的在官道上疾驰,从东京城到赤仓镇只不过几里地,来回不要半个时辰。 赤仓镇因靠近东京城且繁华,所以朝廷派遣官员管辖,也是典型的官监镇,刘大骑马赶到在镇上的府衙,随手把怀中宋哲的提刑官牙牌丢给了门房。 门房看了眼牙牌便屁滚尿流的冲进衙门,自家监官才是从七品末流官,提刑司的长官可是从五品! 刘大看着眼前的监官行礼道:“俺家提刑派俺来问问,最近可有名士到访赤仓?” 监官想都不想的摇头道:“哪有什么名士,人家也不会来赤仓,俺们这里可是军镇嘞!诶?你不是刘家的小子吗?” 刘大挠了挠头道:“倒是被您瞧出来了,叔爷身体可好?” “好的很!你现在也是捕头了!听说东京城的捕头体面的很,怎么样?” 刘大无所谓的说道:“也没啥体面的,也就是被当成正经差遣看了。”说完仿佛还想起什么:“哦,也就见过一次官家,听过他老人家训话而已!” 监官满脸羡慕道:“呀!这就不简单了,有些人干了一辈子还没见过官家天颜嘞!” 刘大点头:“您这话说的对,叔,俺这就回去复命了,宋提刑还等着俺嘞!”说完便急急的上马往回赶。 监官背着手道:“快些走吧,以后有空来吃酒!这猴娃出息嘞!” 其实在刘大来之前就知道这是白跑一趟,他的老家便是赤仓镇,岂能不知这是一座军镇?文人名士即使再有闲情逸致也不会来军镇走访,小住! 快马疾驰,半刻钟便到东京城,来回只不过半个时辰还加上闲聊了一会耽误的时间。 漂亮的翻身下马,引得百姓连连叫好:“启禀宋提刑,赤仓镇乃是一座军镇,并无名士到访!” 刘大的话让早已看到墙壁被挖开的张生绝望,他本是在回来的路上听人说起过,谁知居然被诓骗了! 宋哲冷笑道:“人证物证俱在你还有和话说,这些钱是从何而来,人家又为何给你!” 本已绝望的张生露出疯狂的表情:“我说了又怎样,你还能动人家分毫?宋提刑你可想好了,我一张嘴便是泼天的干系!” 身为提刑司的长官当众被人威胁,宋哲岂能受得了? “放肆!天子脚下朗朗乾坤,上有国法下有黎民,你居然敢说泼天的干系?本官倒要听听!” 张生放声大笑:“好,好,好!那我也豁出去了,不错这些钱本就不是我的,而是看楼李家的管事给我的,至于为何给我乃是因为他让我在旱灾之时和一帮士子散播陛下昏聩惹怒上天降下灾祸示警!” “混账东西!” 一听之前污蔑官家的言论居然是他这样的人散播出去的,宋哲大怒的一脚把他踹倒。 这还不算完,旁边的百姓更是怒不可遏,官家那么仁慈善良的皇帝,不仅仁孝无双,还处处为百姓着想,扶持工商,兴修街道,赈济灾民,哪一样不是大功德,居然被人诋毁恶意中伤,他们岂能压制住内心的怒火。 一瞬间无数的杂物向张生和他的小伙伴砸去。 老汉一边砸一边骂道:“畜生啊!官家如此体恤百姓,仁德无双,亲与灾民同食,如此君父百年难见,你这畜生居然敢诋毁官家,真是死不足惜!” 抠门的张大婶也把小摊上的东西往下扔:“我那苦命的孙儿就是因为官家新设的医院才活下命来,你这畜生诋毁官家便是我全家的仇人!” 围观的百姓越来越多,张生的说的话也被传播开来,一时间叫骂声响彻天宇。 赵祯自太子到登基所作的一切使得百姓受利无数,几乎家家都有他的长生牌位,现在得知有人在官家赈济灾民的时候散播谣言,虽然事情过去了半年,可越是如此越令人愤恨。 人群恨不得吃了张生似得往前推搡,巡城司的捕快都快抵挡不住,刘大扭头对宋哲道:“宋提刑,快想想办法,兄弟们快挡不住了!” 宋哲心中跟明镜似得,这时候群情激愤,民心可用,不如趁热打铁拿了那李家的管事! “诸位莫急!我宋哲身为提刑司的长官,一定追查到底!这张生乃是受人指使,不如等我拿了那李家管事再说!” 宋哲站在高台上声嘶力竭的叫喊,百姓们这才算慢慢安静下来。 人群中不乏有人道:“李家?看楼李家!那不是陛下的亲姑姑冀国大长公主家吗?” “这是怎么个事情?”后来的人疑惑的问道。 “这事说来话长,要从官家前往巩县送先帝入陵的事说起……” 自有口才伶俐的人在人群中开讲,一旁还不断的有人添油加醋,还把李家的所有丑事挖了出来,一时间李家变成过街老鼠人人喊打。 百姓中有不少寒假子弟的文人一腔热血被引燃,纷纷怒喝道:“真是岂有此理,丑闻!臭不可闻啊!” 原先买胡饼的老汉着急的喝到:“你们还等什么?快快让出条路让宋提刑去李家拿人啊!” “对!去李家拿了那管事便什么都清楚!这事情说不定还和驸马都尉有干系呢!” 宋哲发现自己是被愤怒的人群推搡着前往李家的…… 第二百二十七章皇帝的亲姑姑 被人潮一路簇拥到李家的宋哲理了理身上的公服,毕竟是当朝驸马都尉的府上,门口代表皇家外戚的大旗输的高高的,冀国大长公主的名声可是人尽皆知。 公主温柔贤惠,李遵勖在新婚期间就与公主乳母私通,降授均州团练副使,公主知道后反而流涕被面,僵仆于地,宋真宗无奈赦免李遵勖,这事情东京城的百姓几乎是人尽皆知,所有才有人说诋毁官家的幕后主使说不定就是李遵勖。 俗话说的好不看僧面看佛面,李家即使有再大的错处也不是升斗小民能讨伐的,不少人看着气派的驸马府,心中打起了退堂鼓,但这么多的人都拥挤在街道上,即使想退也退步得。 驸马府门前的仆从见浩浩荡荡的百姓涌过来吓了一跳,赶紧进府禀报。 此时的冀国大长公主早已经在后院听到外面的吵闹声,正准备派人去看看什么事,正巧门房来报:“启禀长公主殿下开封府提刑司的宋提刑来了,后面还跟着数不清的百姓,小人听了一耳朵好像和李管家的事情有关!” 正在一旁躬身的李敬吓了一哆嗦,手中的点心匣子也打翻在地。 长公主瞥了他一眼喝道:“你这杀才到底做了什么天怒人怨的事情,让东京城的百姓恨之入骨,难道想为我都尉府找来祸事不成?!” 李敬伏到在地:“小人冤枉啊!这事情是驸马一手操办,小的只是帮驸马跑腿而已!” 一听居然连驸马都搀和其中,长公主不禁气的怒火攻心,抓起一旁的盘子扔了过去:“本公主是怎么和你们说的,驸马在东京城做的事情尔等一定要告知,现在倒好人家找上们来本公主还被蒙在鼓里!还不速速道来!” 此时的李敬已经吓得腿软,再被长公主如此呵斥立刻如竹筒倒豆子说的明明白白。 “什么?!” 长公主在听了他的话后怒火攻心的惊叫:“混帐东西!这是大逆不道啊!我那官家侄儿是什么脾气你们难道不知?凡是和他做对的几乎不是贬为庶人就是身死,连皇后娘娘都不在了谁能帮驸马府求情,这是给官家由头处置驸马!” 李敬小声道:“那如何是好?” “彩儿去本公主的朝服霞帔!此事不能善了,本公主怕是免不得要去宫中祈求官家恕罪!” 冀国大长公主的话让李敬送了一口气,驸马说的没错,只要长公主出面此事就好办许多,官家最是仁孝,定然不会为难自己的亲姑姑。 换好华服的长公主走出,看着还在地上跪倒的李敬道:“如果提刑司的宋哲要人,你可知道该怎么做!” 李敬身体一抖,随即趴下道:“小的知道!还请长公主殿下照顾家中老小!” 长公主甩手道:“这自是应当,早就和驸马说过,现在的李家已经不是世家,而是外戚,外戚就要有外戚的规矩!可他偏偏不听,还指望成为豪族不成?只要安分守已便可子孙后代世受皇家君恩,非要争上一争又有何用?” 说完便向前院走去,走之前对府中的人吩咐道:“把李管事绑了!” 就在门外百姓稍稍忐忑的时候,驸马府的中门大开,走出的竟是身着朝服的长公主殿下! 一身华服霞帔在侍女的簇拥下如云端皎月高贵典雅,瞬间就把躁动的百姓给安抚下来,在宋哲的带领下躬身行礼:“参见冀国大长公主!” “诸位快快平身,本公主已经尚嫁驸马,诸位不必如此多礼。” 皇家的威仪和仁慈在长公主的身上展露无遗,百姓无不赞叹。 宋哲伸手捋了捋已经整理过好几遍的公服上前道:“开封提刑司提刑官宋哲参见冀国大长公主!” 冀国大长公主伸手虚虚一扶道:“宋提刑免礼,不知今日率众而来所谓何事?” 上来就是一顶大帽子,宋哲一惊连忙解释道:“百姓们是自发而来,非本官率领。” 长公主扫视一眼百姓随即笑道:“哦!那倒是本公主误会宋提刑了,来我驸马府所为何事?” 宋哲面露尴尬道:“不知李观察方便否?”他很聪明的没有叫驸马而是直呼官名。 冀国大长公主皱眉道:“驸马早已离京去宣州看望好友刘筠去了,凡府中之事本公主便可代劳!” 宋哲被将了一军,反正也是骑虎难下随即把前来目的说个清楚。 冀过大长公主杏目圆睁娇斥道:“岂有此理,定是府中杀才擅自而为,本公主和驸马绝不会干出这种大逆不道欺君罔上之事!” 百姓们见她如此模样,仿佛比自己还生气一时间颇为同情,刁奴欺主的事情也不是没有的,何况是李遵勖这种上梁不正下梁歪的驸马? 见被五花大绑的李敬被扔出府外,宋哲也不好再次纠缠,只能派人押着他回提刑司。 可百姓们不打算这么算了,人群中传出不和谐的声音:“大长公主肯定是不知缘由的,可驸马未必能脱得干系,当年能和乳娘私通,说不得这次就是瞒着长公主干出这种事情嘞!” 见李遵勖的旧账被人翻出,冀国大长公主转身的身体一僵,羞愤的几乎要吐血,可百姓们的话也是实情,要是没有驸马授意,这李敬就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也不敢乱来。 百姓们跟着宋哲离开,他们还要前往提刑司看看热闹嘞!大宋百姓的八卦之火被点燃,没想到其中还牵连这么多的事情,这出好戏看得值了! 宋哲也是立功心切,回到衙门中的他才反映过来,这次自己算是得罪了驸马府和长公主,如果不能从李敬的嘴中挖出有用的东西,怕是自己也难保全。 既然如此索性就把事情闹大,反正是官家让自己当这提刑官的!做自己该做的事情官家岂能难为自己?只要证据确凿,不怕驸马和长公主到官家面前告状! 光脚不怕穿鞋的,宋哲决定当堂审案,百姓们都看着呢!谁能说自己是故意污蔑驸马? “带人犯李敬,张生,王启明,朱耷又,韩少堂!” 五人分左右在堂下跪好,此时的李敬恨不得扑上去咬死张生,这么多钱财给了他居然还不知远走高飞,非要被人抓个现行,而张生等人此时也是对李敬恨之入骨,把自己的大好前程就这样毁了,说不定还要陪上性命! 提刑司的审案在紧张的进行,一桩桩证据和口供放在面前由不得李敬不认罪,但问题是他要说出幕后的主事人,否则宋哲岂能善罢甘休? “呔!你这杀才既然已经认罪为何不交代幕后主使?你不会妄想自己扛下罪责吧?泼天的事情也是你能承担的?” 不需宋哲说,即使是围观的百姓也能看出这事情不是李敬自己能干出来的。 “就是我!宋提刑爱信不信!”李敬则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模样,颠来复去就是这句话。 即使用刑也没用,他知道如果自己说了,全家人都没有好下场,如果扛住,说不定还能有一线希望! 就在提刑司审问的时候,冀国大长公主却坐在车驾中向皇宫驶去,她本就是先帝的妹妹,当今官家的亲姑姑,当然是向着侄儿的,可她也知道自己的驸马于此事脱不了干系,随即决定到官家面前求情。 哪怕是不要了这幅脸皮也要保住李遵勖! 第二百二十八章御书房中三两事 赵祯今天的心情很好,开封府的治下已经有将近百家工厂如雨后春笋般崛起,甚至敢和蔡记争抢市场份额,惹得蔡伯俙那小子连连诉苦。 赵祯亲切的修书一封表示“慰问”并在信中把他骂了个狗血喷头,这小子简直是笨的不行,只在那几个市场已经饱和的地方和别人打拉锯战,一点高瞻远瞩和果断放弃的气魄也没有。 毕竟是曾经的伴读,怎么连自己最常用的手段都不会,蔡记的资本已经积攒到令人恐惧的地步,这里的资本不光包括蔡记的资金,还包括他无与伦比的商誉! 之前撤资的将门在看见蔡记这个庞然大物愈发可怖的时候后悔不迭。 曾经是为了博得官家的欢心而下注的将门,在赵祯建设军校对他们下手的时候,全数撤资,不过可惜了,早有准备的蔡伯俙打了一个漂亮的歼灭战。 不光给清了将门的干股和分红,还顺带着在东京城的各大市场进行了一次惨无人道的倾销活动,名义上是回馈百姓的照顾,实际上是让将门的小工厂倒闭! 蔡记的工人工资比将门的底,因为干的时间长而且有休假和多劳多得的奖励,所以往往只需支付八成的薪水便能留住工人,何况蔡记的福利也是东京城工厂中最好的,没有之一。 谁都知道进了蔡记就是给天家干活,偷工减料的事情从未发生过。 而且蔡记在大规模建造工厂的同时还建造实验室,花费重金聘请技术高超的匠人研发改进工艺。 以上种种使得蔡记的生产成本直线下降,降价倾销简直是稳赚不赔,只是赚得多和赚的少的区别。 而将门的工厂则不同,面对蔡记的竞争他们只能开出更高的价码招聘工人这就导致生产成本的增加,加之又没有先进的生产工艺,在价格上无法和蔡记的倾销形成抗衡,只能如待宰的肥羊,被蔡记这只凶狠的捕猎者咬的遍体鳞伤。 但是越来越多的工厂崛起,对蔡记这支庞然大物来说还是有影响,加上市场已经到达饱和,只能另寻出路。 所以蔡伯俙才来求助赵祯给个好办法…… 虽然把蔡伯俙骂的狗血喷头,但是赵祯知道这是小胖在再向自己索要盐铁的经营权。 自古以来盐铁两项就是重要的国家垄断资源,只能通过榷场发卖。 赵祯早就打算把盐铁的开采和经营权放开,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官营产业都有共同的弊病,如不少铁器质量低劣,规格不合要求,价格昂贵,还有强迫百姓购买及强征百姓作役的弊病。 这已经形成一种制度,要想打破只能把经营权放开,但是赵祯没有愚蠢到把开采权也一并放手的程度,开采铁矿只能由朝廷负责,至于冶铁和制造倒是可以让民间资本进入。 大宋的铁矿是不缺的,磁州邯郸的武安即使在后世也是中国的四大富矿之一,煤和铁的产量一直大的惊人,而且矿石的质量很高。 但是如何控制好铁器又是另一个问题,毕竟铁器私营之后,难免会有流出的事情发生,在封建时代铁器是重要的战略资源,一旦经营权归私人所有,控制便是一个大难题。 还好蔡记是掌握在自己手中的,那有没有可能让蔡记进行垄断经意呢?赵祯摸着下巴苦思冥想。 资本的可怕之处在于什么?在于它会不受控制的膨胀起来,甚至连操控者都控制不住。 就像现在的蔡记,它的商誉已经到达了前所未有的程度,大宋的百姓对蔡记这块金字招牌趋之若鹜,连赵妙元都提议把她的碧雅轩合并到蔡记的旗下,借助蔡记的名头发展…… 谁能想到原先只是卖冰棍的蔡记居然发展成这样,这使得许多商人被蔡伯俙的发家之路所激励,从而投入轰轰烈烈的创业中去了。 赵祯的高兴便是来自这里,大宋的工商业越发达,经济基础就越扎实,承受风险的力量便越发的强大。 商业的繁荣还带动另一个利国利民的产业出现,公路网络! 聪明的商人已经瞄上了运输业,随着经济的繁荣,对交通运输有了更大的需求,赵祯趁热打铁的在今日的大朝会上下旨,把公路网络的建设权下放给民营资本,以过路费的形势收回成本! 一时间朝野震动,群臣都被他的旨意惊呆了,官家是疯了吗?怎么能把过路费这种只有朝廷才能收取的税收下放给商人,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啊! 一时间群臣反对,奏折如雪花般飘来,但这一切正中赵祯的下怀,既然群臣反对那就再改改,比如国家投资资金,让商人负责建造,然后在把过路费收归国有这样一来吃相也不是太难看,也能让商人得到甜头不是? 赵祯舒服的伸了一个懒腰,随手端起桌上的茶杯尝了一口,不错,现在的炒茶工艺也越发精湛了,茶香阵阵清香幽雅,完全不似原先的茶团冲泡那么难受。 这小小的茶叶赵祯是绝不会放手的,辽人和党项人这些游牧民族对茶叶的依赖程度不可想象。 想到这里看了看御案旁边的三才,这货居然惬意的站在柱子旁垫脚尖,怀中抱着拂尘轻轻的晃悠,也不知他是从哪里越来的习惯难道是站的太无聊了? “三才,去给朕把前日晏殊的上奏翻出来!”赵祯放下茶碗对三才唤道。 “奴婢这就去……” 三才作为赵祯的贴身宦官记忆力好的惊人,指挥着梯子上的陈彤在山墙前巨大的书架上移动,没一会便小跑的送来一本蓝色碎花奏疏。 赵祯瞥了他一眼:“你这货不会是收了什么好处吧?朕瞧你今天整个人都快飘起来。” 三才大喊冤枉,堆砌满脸的谄笑道:“官家冤枉奴婢了,自从官家在宫禁中立下铁牌之后,谁还会给咱们好处?只是奴婢在东京城中的养子生了个大胖小子,这不,托人送来话请奴婢给起个好名字呢!” 赵祯惊奇的望着三才,知道把他看毛了才道:“这么说你有孙子了?” “官……家……不……可以吗?”三才忐忑的望着赵祯,这是很正常的事情,怎么官家的眼神这么奇怪? 赵祯一拍脑袋,差点忘了过继养子对宦官来说再正常不过,没有生育能力的他们多时以养子的方式传宗接代,比如三才的孙子就算是正式过继到三才的名下了,家谱也要改写。 “哈哈……喜事,大喜事嘛!你想好名字了没有?” 见官家恢复正常,三才笑道:“奴婢还没想好,官家您看……” 赵祯摆了摆手道:“这是你这个当爷爷的事情,朕可不想越俎代庖。” 但三才反而变得失望起来,老的如干尸一般的陈琳出现在赵祯身后道:“官家还是赏他个名字吧,这是宫人的福气。说不定还能入宫陪他爷爷呢!” 前半句还是好话,可后半句却让三才大为光火:“你这老不死的,我和你有何冤仇要断我香火!” 也不知两人是八字不合还是怎的,只要三才和陈琳见面就要互相攻击互相谩骂,仿佛已经成了日常生活的一部分。 赵祯拍了拍桌子道:“你们俩怎么回事?见面就掐!都是宫中的老人了,成何体统,再掐架统统撵出宫去!” 见官家发火两人便偃旗息鼓,三才低头嘟囔了一句:“你想去给先帝守陵就和官家直说,何必拿我做伐?”他的声音不大不小刚好让赵祯听见。 “诶!不是和你说了吗?留在朕的身边安心养老便是,何必要把自己仅剩的时间浪费在陵寝之中?” 赵祯的不满让陈琳苦笑:“官家也用不到老奴了,老奴实在没什么可干的,没办法天生便是劳碌命,享受这种事情老奴可不会。” 赵祯看着满头灰白一脸苍老的陈琳感叹道:“朕答应父皇最后俩个要求一个是不杀赵元俨一家,还有就是照顾你到终老……” 陈琳的身体微微一颤,轻轻拜下:“老奴错了。” 赵祯合上晏殊的奏疏放进袖口道:“也罢,既然你去意已决,朕也不留你,可帝陵你是万万去不得,朕给你一个差事如何?” 赵祯说完对陈彤指了指御案旁的小匣子便向外走去。 第二百二十九章外戚必须和朕站在一起! 陈琳和三才躬身跟着赵祯向后苑走去,陈彤留下收拾官家批阅过的奏折,先把每本批阅过的合上,然后码好放入精致的小匣子中锁好。 这个锁是特制的,没有钥匙只能关不能开,一旦盖上除非赵祯谁和两府大臣谁也打不开,陈彤是唯一一个能接触的人,可他即便是死也不敢看一眼。 官家已经仗毙了三个偷看奏疏的小黄门了! 赵祯的生活如闹钟一样准时,一日三餐的时间规定好好的,午时初刻吃饭,吃完午睡到未时,下午是宝贵的自由活动时间。 毕竟作为皇帝也不能整天趴在御案上,多少要给自己留下一点时间放松放松。 他可不是朱元璋那个变态……合理的运用两府办公才是上策。 当他来到后院的水榭时,桌上已经摆好了各种喜欢的食物,对于饮食赵祯的要求是在精不在多,哪怕做的精致些也不要七碟八碗的一大桌,他现在就一个人,吃也吃不了。 四菜一汤刚刚好,当然除了杨采薇没事的时候会突然杀过来蹭饭,其他的时候是正好的…… 也不知她抽了什么风,现在对自己完全是百依百顺,如果不是她的身份和地位,赵祯险些把持不住。 四周的宫人仿佛瞎了一般,完全无视她随意出入自己的领地,难道不知道她是从冷宫跑出来的吗! 可能是因为今天有陈琳在,蛇蝎美人没有出现,这让赵祯舒服不少。 赵祯哪里知道,禁中的宦官宫女都把杨采薇看成官家的禁脔,否则为何所有的先帝后妃都被送走独独留下一个杨贤妃? 这种事情在深宫中算不得什么,唐高宗,唐玄宗的旧事放在那里呢! 反而年纪轻轻的杨采薇更得宫女同情…… 赵祯忽略了一个事实,在宫人眼中现在的后宫除了官家这位主宰,就只有杨采薇一个拥有封号的女主人了! 御膳房的大师傅站在一边,这是他最开心的时刻,自从官家入主禁中后,每次用膳都要他站在一旁,官家说了好厨子就要虽是聆听吃饭人的心声。 其实这是赵祯在享受后世五星级大酒店的服务,大爷的!只在电视上见过大厨亲自端菜等待顾客评价的,咱也要天天享受! 赵祯指了指下首的位置对陈琳道:“坐下一起吃,吃完这顿饭就给朕滚去黑手任教,不死不休!” 陈琳的眼睛一亮,猛地拜倒在地:“多谢官家成全!” 三才羡慕的瞧着陈琳,能到这这样的“惩罚”这老货也算得上是颐养天年的,还有什么能比的上把毕升所学传承下去来的重要? 就在赵祯大快朵颐的时候小黄门来报:“启禀陛下,冀国大长公主觐见!” 赵祯擦了擦嘴奇怪道:“哦?朕的姑姑来了?快去多加几个菜,记得要有鱼脍,正好一起用膳,三才请她进来!” 对于这位好脾气的姑姑赵祯是打心里的佩服,用温婉如玉来形容她再适合不过,作为长公主,自己的驸马和乳娘私通,居然还为驸马求情,真是不知该说她温柔还是好欺负。 虽然那个乳娘被她流放,可居然流放到她的老家也是相当于没受多大的惩罚。 只可惜这么好的姑姑偏偏嫁给了李遵勖,这人虽然做官不错,而且文武双全,上马能开硬弓,下马能写好诗词,尊师重道满朝皆知,可就是过于沉迷女色,御史台弹劾他花眠柳宿的奏章不知有多少,这也应了那句人无完人吧! 在小黄门的带领下冀国大长公主缓缓而来,身上的华服霞帔和赵祯的燕居常服形成鲜明对比。 尴尬的看向侄儿道:“益儿穿着如此随意,反倒是姑姑有些见外了呢!” 赵祯连连笑道:“姑姑说的哪里话,这身燕居服还是你亲手给朕缝制的,朕觉得这比朝服还舒坦嘞!” 长公主白了赵祯一眼:“你倒是愈发的嘴甜了!” “嘿嘿,姑姑快些落座,朕已命人加菜,稍后便有姑姑最爱的鱼脍。” 长公主愁眉苦脸的说道:“诶!难得官家费心,就是有鱼脍我也吃不下。” 随即起身盈盈拜下:“请官家恕罪!” 赵祯明知她今日为何而来,可依然佯装不知:“姑姑这是干嘛?快快平身!三才扶长公主起来。” 三才上前可奈何长公主就是不起,连连叩首道:“请官家放我郎君一条生路!” “姑姑这又是何苦来哉!朕自然会放他一条生路,毕竟是一家人何必如此?快些起来吧!” 见赵祯答应的这么爽快,长公主反而呆呆的任由三才搀扶起坐下。 赵祯夹了一块鱼脍给长公主道:“姑姑说说李驸马做了什么让你请在来进宫请罪?不会又是眠花宿柳之事吧?” 长公主长叹一声道:“要是这种事情姑姑也不会进宫,遮掩还来不及怎么会来告知官家?” 接着她把事情一五一十的和赵祯讲了,甚至连李遵勖也参与其中都说了出来,这让赵祯惊讶的合不上嘴,没想到姑姑居然能把李遵勖的罪责也说个清楚,难道不知这是大逆不道之举? 说完长公主凄苦道:“官家怎么处置都成,降级,罚俸,革职罢官,只要留他性命便可!” 赵祯望着和老爹有些相似的姑姑一下子不知该说什么,李遵勖这货还真是娶了个好老婆。 “姑姑快吃吧,稍晚些这鱼脍就新鲜了……以姑姑的聪慧应该能看出这是朕对世家下手的好机会,他们知道李遵勖做这事最合适,因为有你会来求情,朕实话告诉你,朕要利用李遵勖做为撕开世家的利刃,你有时间带他一起进宫吧!” 赵祯的话让长公主一惊,她本打算进宫求情后让李遵勖摆脱这趟浑水,没想到官家又要生生的把他拽进去。 见她不知所措的样子赵祯笑道:“人总要为做错的事情付出代价,李遵勖大逆不道朕没杀他便是已经法外开恩,将功补过也是理所应当,姑姑不要再犹豫了,外戚就是要和朕站在一边才能获得恩典,否则便不是外戚!” 赵祯的话一下子点醒长公主,稍稍一想便道:“益儿的话是没错,姑姑受教了,等驸马从均州回来,我便带进宫!” 这位温润如玉的姑姑不光脾气好,而且有大局观,知轻重,关键是果决! 不愧是太宗最疼爱的闺女果然大义分明。 公事都聊完了,接下来就是拉家常,长公主还是挺健谈的人,让赵祯感觉无比亲切,这也许就是亲人的感觉,拉着她聊了很久,无意中发现她的腰间悬挂玉佛便道:“姑姑信佛?” 长公主笑道:“可曾是我信佛,李家世代信佛,我也是跟着罢了,呵呵也不知怎的,端悫也是喜欢的紧,这李家的骨血都和这佛陀有缘嘞!”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赵祯猛然一惊,李遵勖这人在历史上还有一个脚跟,便是济公活佛李修缘的高祖! 高祖喜女色,玄孙却遁入空门,这不得不说是一个巨大的讽刺。 第二百三十章千丝万缕 冀国大长公主的马车缓缓的历来皇宫,这地方虽然她曾经也住过,可越是如此越觉得这里变得不一样了,总是透露出古怪的气氛,仿佛官家的气息无处不再,时时刻刻都在盯着自己。 回去后一定要和李遵勖算账,什么事情自己都能忍让着他,可唯独损害天家和自家忍无可忍! 天家是驸马府的立身之本,损害天家和损害驸马府有何区别? 难道李遵勖还以为自己是世家子弟吗? 笑话现在谁不知道他李遵勖是外戚? 外戚就该本本分分的跟随官家,连更近一步的宗室都不敢招惹官家,外戚算个什么东西! 为那些世家子弟冲锋陷阵也不知是魔障了还是中了邪! 看看曾经和官家做对的人,那一个有好下场? 赵元俨死了,家里的子弟被贬为庶人,要不是大哥赵元佐仗着大宗正的身份救济他家,还不知荣王一系会变成一番什么光景! 甚至连皇后娘娘的死也有些不明不白,冀国大长公主见过刘娥很多次,她能看得出刘娥不是能追寻先帝的人,她的死恐怕另有蹊跷…… 想到这里长公主身上微寒,如果真是官家做的,那他的手段太可怕了,李遵勖这个傻蛋还去招惹官家,这是要把驸马府陷入万劫不复的深渊啊! 思来想去长公主决定无论如何也要让李遵勖倒戈,成为官家的棋子总比成为他的敌人要强得多。 “快快回府!” 长公主的催促让车夫把马车赶得飞快,现在的大街上到处都是红叉,把车辆和行人分开的好处就是马车即使疾驰在路上也很难撞到行人。 提刑司中,李敬的死鸭子嘴硬让宋哲毫无办法,毕竟是驸马府的人,也不好用些见不得人的手法,只能脊杖之类的皮肉之刑,反倒是他杀猪般的惨叫引得百姓稍稍同情。 眼看这拖下去也不是个办法,宋哲一拍惊堂木喝到:“来人把他先叉下去,容午后在审!” 门口的百姓兴趣阑珊,纷纷开始怀疑宋哲的水平。 百姓们是不打算离去的,这么精彩的演出才刚刚开始,驸马府和天家的一次对撞多少也应该有点火花才是,总不能在一个小小的管事身上结案吧? 提刑司的衙门原是开封府的一处官学,因东京城的文人蜂拥去了国子监,这处官学便荒废了下来,院落留着也是留着不如直接拨给提刑司办公用了。 赵祯把马元方又发回开封府做知府事,主要是他对开封府的事情熟悉透彻。 东京城的便利无比,这时候百姓非但不回家吃饭,反而就在提刑司外休息了起来,原是官学的提刑司门口有数颗槐树柏树,即使秋老虎的厉害也晒不到人。 城中的小贩如约而至,端着各种吃食在人群中穿梭叫卖不亦乐乎。 越是人多看热闹的时候他们的生意就越好嘞! 清凉的冷食和旁人的大快朵颐起到了很好的广告效应,时不时的有人推着小车过来开始炒菜盖在米饭上,炒得香喷喷的豚肉配合米饭简直是人间美味,一时间吸引了不少的顾客。 一个小斯模样的人在小贩的掩护下灵巧的窜进了提刑司,门房和站班的衙役伸手阻拦道:“哪里来的杀才?提刑司也敢乱闯?” 小斯笑眯眯的掏两颗银豆子屈指一弹道:“我是看楼李家的,奉长公主之命前来,还请两位务必通报宋提刑!” 门房和衙役对望一眼,手掌一翻那颗银豆子就消失在他的手中了:“你看着他,俺这就去通传,可宋提刑见不见你还是两说!” 小斯恭声说道:“有劳了!” 一旁的衙役瞧他笃定的模样心中怀疑,自家提刑现在正在愁眉不展的时候,难道驸马府就这样服软了? 在衙役的眼中,驸马府派小斯来肯定是来求情的,甚至还能有些见不得人的勾当,他干衙役少说也有七八年了,什么样的阵势没见过? 果不其然,门房回来后对小斯道:“大老爷让你进去说话!” 小斯礼貌的打了个稽首道:“多谢差爷。” 直到小斯走远后,门房和衙役才掏出刚刚的两枚银锭豆子轻轻咬了一下,随即眼前一亮:“倒是笔意外横财!你说这小斯能帮驸马府说动大老爷吗?” “说的什么话,这事情在东京城中都传开了,他要是能说动大老爷我王字倒过来写!” “屁话,和没说一样!” …… 百姓们在树下好不惬意,吃饱喝足后畅所欲言,在大宋可没人因为百姓说的话定罪,虽然他们不知道什么叫言论自由,可大家伙说说自己的看法又有什么不可以? 反正御史台的台谏在那呢,谁敢因言抓人,御史台的疯狗第一个扑上去咬,言论才是御史台的利器! 午后的好时光总是过的飞快,在百姓们你一言我一语的闲聊中流逝。 “提刑司大老爷升堂~!”衙役高高的掉了一嗓子便开门退走。 百姓们立刻起身走进府衙的院中围观。 小斯借着人流慢慢的挤出提刑司,他的任务已经完成是时候回去向长公主复命了,只是不知长公主瞒着驸马这么做会不会惹得驸马生气…… “呔!堂下罪人本官问你,是谁指使你收买书生张生等人放出诋毁陛下圣誉的?” “没人指使!” 百姓么看了看大堂上的李敬和宋哲,这一幕和早上的也没甚区别,难怪说这么眼熟,连位置都没变! “好!看来你是不到南墙不回头,那本官就定你欺君罔上,大逆不道之罪,你可想清楚主犯可是要抄家灭族的,官家仁德定然不会株连九族,但免不了夷三族!” 宋哲的话让外面的百姓惊呼,夷三族对普通人来说也差不多算是灭族了,这李管事当真是铁了心的保护主子啊! 但百姓的感叹刚刚发出,地上原本像死狗一样的李敬噌的一下窜起来:“我说!我什么都说!请宋提刑法外开恩!” 宋哲趁热打铁道:“你且说吧!只要属实,本官将亲自上疏在官家面前为你求情!说不得还能免了你的死罪!” “多谢大老爷!其实这些事情和驸马府无关,都是韩家人指挥我这么做的!” 宋哲一排惊堂木喝道:“哪个韩家?!” 李敬哆嗦了一下,可是想起长公主的交代一咬牙一闭眼道:“灵寿韩家……” 这下不光李敬哆嗦,就连堂上的宋哲也是一哆嗦,这灵寿韩家的家主乃是判大理寺的龙图阁大学士韩亿! 大理寺是大宋除了皇帝之外的最高审判机关,也相当于是宋哲的顶头上司,查案查到自家上司的头上,这还是宋哲从未遇到过的。 而且其中的关系错综复杂,这灵寿韩家和三槐王氏又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韩亿的妻子便是官家曾经的老师王旦的女儿…… 第二百三十一章大宋启示录 案件审理到这个时候已经陷入僵局,谁能想到判大理寺的韩亿居然也被牵扯其中,宋哲要是再审下去还不知会牵扯出什么庞然大物来。 一旁负责记录的刀笔吏呆呆的望着自家提刑,手中的毛笔不敢落下,围观的百姓都是东京城的土著,灵寿韩家谁人不知? 没想到案件变得越来越精彩,居然和驸马府无关而是灵寿韩家在幕后操纵了这一切! 宋哲眼睛一转的怒喝道:“岂有此理,居然敢攀附韩龙图,给本官记下上报官家!” 李敬脸色大变道:“宋提刑小的冤枉啊!小的所言句句属实,绝没有一句不实之词!” “如何证明?” 李敬跪地道:“在驸马府小的房内有尚书水部员外郎韩纲的亲笔信!” 宋哲立刻派刘大前往驸马府搜寻,他就是想停也停不下来,众目睽睽之下,虽然不能押解韩家人前来当堂对峙,却能找到确实的证据,他现在的主要工作便是收集有理的证据上呈官家。 宋哲不是傻子,从这么多的变故中他能看出一场惊天的阴谋,所有的证据都在指向大宋的世家,从修路开始到挖出张生家的不义之财,再到牵扯到驸马府和灵寿韩家,关键是这灵寿韩家之后还站着一个庞然大物的王家! 种种迹象表明这是有人在对世家下手。 稍稍推断宋哲便是苦笑连连,看似机缘巧合的这一切其实幕后都有精心的策划和布局,谁会对世家下手? 答案直指当今圣上! 上至朝堂文武百官,下到市井小民,谁不知道陛下早已经对世家厌恶到了极点? 可眼前的一切安排的是如此妥当,完整的人证物使得韩家脱不得干系。 刘大再次来到驸马府,冀国大长公主已经发话,整个驸马府全力配合提刑司查案洗脱嫌疑……在驸马府大管家的带领下,刘大很轻松的便进入李敬的房间搜寻到韩纲的亲笔书信,整个过程简单的让人难以想象。 宋哲看着眼前的信件嘴中微微发苦,这韩纲还真是给败家子,居然把这么重要的东西给李敬留下,这下韩亿就是浑身长嘴也说不清楚了! 无力的挥了挥手道:“把人犯张生等人和李敬一同押下去,封存所有罪证,等本官上报后择日再审!” 本打算看好戏的百姓没想到是这个结果,纷纷发出意犹未尽的感叹:“这些个世家真是胆大包天,居然连官家的谣言也敢造!” “这是也不好说,世家的问题只在书信,算不得证据确凿,要是驸马府伪造的呢?” “话是没错,这么重要的书信怎么能是李敬这个小管事能留下的?” “依我看这些世家每一个好东西!” “诶~这话可不敢乱说,省的给自己招来祸事,这么大的事情不会不了了之,咱们就等着看好戏便是!” 百姓们各个变成推理高手,你一言我一语的说着,但世家在这件事中总归是扮演了不光彩的角色。 宋哲见事情影响甚大,立刻更衣,着朝服前往开封府找知府事的马元方商量。 他一个小小的提刑官如何能担待得起如此大的干系? 宋哲坐在府衙的时候还好一些,他刚刚离开散去的百姓便炸开了锅,真是天大的丑闻,世家居然买通书生,以天罚之说污蔑官家的圣誉。 这是什么事情?是大逆不道! 越是丑恶,惊人的消息传播的速度越快,只稍稍几个时辰整个东京城都知道了,更有甚者在酒楼茶肆这样人群集中的地方宣讲! 简直比说书先生讲的还精彩。 好事不出门恶事行千里,淳朴善良的百姓对赵祯这位年轻官家遭受的污蔑充满愤恨到极点,也连带着对世家深恶痛绝起来。 黑手的造势能力不是一般的强悍,世家豪族在他们的嘴中变成了十恶不赦的人,虽然有人反对转而为世家洗地,可惜没一会就被淹没在百姓的口诛笔伐之中。 开封府幽静的签押房中,马元方看着愁眉苦脸的宋哲笑道:“瞧你的模样可不像是老夫当年所见的清流官宋哲哦!” 宋哲苦笑道:“马学士都什么时候了?您还跟下官开玩笑,这事情是捅破天的,一边是官家,另一边是世家,谁我都得罪不起!下官是请您上报官家,这案子我审不下去了,涉及到大理寺的韩判事,我提刑司也无权审理!” 马元方目露惊讶道:“没想到你这小子居然能看出来是谁在和谁角力,也算是不错,这事情你就是想管也管不了,现在首要的便是把人犯和物证看管好,等待官家询问便可,老夫这就进宫对奏!” 马元方整理了一下朝服和宋哲交给他的证据便准备出发。 “那下官还能做些什么?”宋哲稍稍有些忐忑的问到。 “保护好那几个人和证据!能拿走的证据老夫都拿走了,放在官家的御书房才是最安全的,不能带走的你要尽量保管好,尤其是人证,其他的你就别管了,记住一点,官家不能输!” 马元方说完就准备离开,在出门前微微扭头道:“顺便也要保护好自己,狗急跳墙的人什么事情都能干的来!” 宋哲微微点头:“下官受教了!” 马元方是出了名的生性卞急宁折勿弯,不用说这一切都是官家安排的,他仿佛看见赵祯毛茸茸的尾巴在面前晃悠,仿佛是在炫耀手段一般。 长叹一声:“官家臣下知道您想对付世家,的确世家也是我大宋一直以来去不掉的顽疾,就如同将门一般。但这两个顽疾历朝历代都有……” 马元方的话还没说玩就被赵祯打断,一直漂亮的建盏被推到桌子边上,建盏眼看就要落下的时候才赵祯才松手道:“元方你看这建盏危不危险?” 建盏的底部已经有一半悬空,马元方点头到:“形如危卵。” 啪~ 漂亮的建盏被赵祯的手指尖轻轻一推落在擦拭透亮的小青砖上摔得粉身碎骨。 马元方眉头一皱,这建盏茶具乃是皇家御用,轻易都不会赐予朝臣的,少说也有十贯钱,就这么被官家摔的粉碎…… “心疼吧?” 赵祯哂笑着说道:“一个小小的建盏茶具就让你如此心疼,如果有一天这东京城破,百姓如蝼蚁,宗室如猪狗,将门如丧犬,世家如灰烟,到那个时候你还会为这一个建盏心疼吗?” 马元方脸色一变:“陛下之言乃是国破家亡之论,万不可轻率而言!” “朕轻率吗?”赵祯突然拔高音调道:“一点也不!朕说的每一句话都是真的!真的有可能成为现世的!只要我大宋将门世家一日不除,只要三冗三费还在祸害拖延大宋前进的脚步,国破家亡指日可待!” “陛下!!!”马元方几乎是趴在地上抱着赵祯的腿苦苦哀求:“陛下万万不可再说此言论,这要传出去,怕是百姓猜疑,群臣不附啊!陛下江山不稳,流言四起比之社稷有亏,金瓯难全更难以挽回啊!陛下!” 赵祯无力的做到在地上,他所说的一切确实存在,靖康之耻甚至比赵祯的描绘更加惨烈千倍百倍! 此时不革除弊政,大宋就真的要烂了!不改革的大宋没有希望,还是会沿着历史的方向前几年,直至走向灭亡。 第二百三十二章御前亲审 马元方完全不理解官家的担忧,在他看来世家也好,将门也好,这都是历朝历代都存在的事实。 作为官家的首要任务应该是治理好国家而不是和他们纠缠,浪费宝贵的时间。 赵祯知道马元方的想法,从他临表涕零的模样就看出这是一般朝臣的普遍看法,真是哀其不幸怒其不争! “元方你觉得我大宋农人多还是士人和商人多,亦或是从事手工业的人多?” 官家的话让马元方惊讶,但是依然想也不想的回答道:“农人占天下百姓十之六七。” “我大宋是不抑制土地兼并的,也就是说土地可以随意买卖,而世家大族常常以高价或是巧取豪夺霸占农人土地,长此以往下去会怎么样?” 赵祯的反问让马元方说不出话来,农人靠什么养活自己?当然是土地的产出,没了土地的农人便成为佃户,但世家大族的土地中需要多少的佃户? 随手把晏殊的奏折扔在马元方的面前赵祯道:“你好好看看,这便是晏殊对上次旱灾的总结!” 马元方翻开奏疏只看了几句就被惊呆,晏殊描绘的是所去汝州的惨状。 “农人之土地十不存七八,一村一镇之土地皆归世家豪族,农人倾家破产、流离失所,此末世之兆也!为何百姓在大灾面前毫无自救之能?非无财也,实乃粮商囤粮待价而沽!州城之粮铺满盈若溢,而官仓粮食无几,百姓去则非但不售亦提高粮价,此乃祸国殃民之道! 而粮商之背后何人?世家豪族也! 臣又自汝州向南走,越是向南越是忐忑,直至江陵府转道而回,臣此时才恍然大悟,唐时太宗有云:舟所以比人君,水所以比黎庶,水能载舟亦能覆舟。望陛下审慎之!” 马元方看完手中的奏疏双手微微颤抖,瘫坐在地上喃喃自语道:“这……这可如何是好!” 赵祯不屑的看着他道:“怎么?这就受不了了?朕实话告诉你,大宋的州府或多或少的都有世家豪族的身影,他们想通过控制土地达到控制大宋的目的! 土地多了佃户也就多了,这些都是他们手中的资源。贫家子弟可以在他们的学堂读书,优异者参加科举入朝为官,便成了他们在朝堂的助力。所以朕必须除掉世家!” 马元方一下子仿佛老了很多,喘着粗气的站了起来道:“陛下打算用眼前的丑闻毁坏世家一直以来的声誉,然后再把世家清理掉?可陛下知道当朝有多少官员和世家有牵连吗?世家手中又掌握多少土地吗?” 赵祯哈哈一笑道:“朕早就做好打算,世家手中不是有土地吗?那朕便让粮食变得不值钱便是,朕现在不会动世家手中的土地,但朝堂中的世家必须清理,除非他们对朕的改革闭嘴一心一意的跟着朕!” “如何能叫和世家有牵连的官员一心一意的跟着官家?” “顺我者昌逆我者亡!” 赵祯的话让马元方一惊,随即不再言语。 这是快刀斩乱麻,壮士断腕的好方法,所谓长痛不如短痛。 官家想要进行土地改革,必须要去除朝廷中的阻力,而最大的阻力便是来自文官集团中的世家豪族,灵寿韩氏,三槐王氏等等。 通过仔细的观察赵祯发现,世家的基础其实就是手中的土地和长时间积攒下来的好名声。 那就先把世家丑恶的一面揭露出来便是! 伸手拿起御案上马元方带来的证据,“三才!传旨下去,张生一案御前亲审!地点就定在朱雀大街。” “是!奴婢这就去准备!”三才点头便一路小跑的去传旨。 看着三才离去的背影,马元方知道世家多年积攒下来的好名声算是彻底完了! 东京城的百姓蜂拥的向宣德楼前朱雀大街赶去,此时的东京城变得和年节一般热闹起来,原因无他官家要在这里设御案亲审张生一案! 朝中的官员中有不少人在听到这一消息后大惊失色,官家这是要把张生一案闹大啊! 虽然上疏反对,但官家却一律驳斥,理由很简单,难道朝中官员也和张生有牵连不成?只一句话就堵得上疏官员无言以对。 朱雀大街乃是御道,早早的便有朱红叉子分割道路,也形成天然的观众席,百姓只要站在朱红叉子两边便能相安无事。 此时的御道上已经架好高台,连官家的御座也被搬上,百官被特许站在两边旁听。 宋哲作为初次审理的官员站在赵祯的身旁为他解说审理的经过,赵祯看了看眼前黑手的情报微微点头,这下张生一案便成为铁案,绝对没有翻案的可能。 不得不说宋哲的谨慎,为了防止张生等人和李敬被暗害,派遣所有提刑司的衙役看管,并且不给他们吃喝,谁知道会不会有人在饭菜中下毒什么的? 围观的百姓越来越多,彭七带着殿前司的禁军不断的维护秩序,阻挡推搡的人群穿过朱红叉子,百姓们的热情是前所未有的,毕竟皇帝亲自审理案件属实少见,一辈子能碰到几回,而且大家都像看看年轻的官家是如何审案的。 赵祯抓起手中的龙胆拍下,清脆的声音立刻使得百姓的喧闹变成鸦雀无声,连孩童都被大人捂住了嘴…… “带人犯!” 三才见官家发话立刻用他尖利的声音喝到:“带人犯李敬,张生,王启明,朱耷又,韩少堂!” 提刑司的刘大战战兢兢的把五人用铁链拖到御前便逃也似的离开,官家虽然年轻,可身上的威势着实吓人的紧! 之所以是拖,主要是因为这几人已经吓得瘫软在地,有些人甚至微微有些失禁,一股尿臊味惹得围观百姓连连喝骂。 赵祯开口问道:“张生,朕问你,家中的钱财从何而来?” 他的话音刚落,自有提刑司的衙役把一车铜钱推送到张生面前,还有将作监的大匠和蔡记的学徒以及卖胡饼的张大婶。 张生知道人证物证俱在由不得自己抵赖:“草民有罪,这些铜钱是驸马府管事李敬给草民的。” 赵祯瞅了一眼装铜钱的小车道:“为何给你?” “李敬让草民和王启明,朱耷又,韩少堂等人在蔡记的燕来楼散播谣言用天罚降灾之说诋毁官家圣誉……” 张生的话刚刚说出口便被百姓的喝骂声打断,在百姓的眼中年轻的官家就是大宋的天,是大宋所有人的家长,众人的君父! 更何况官家自登基以来为东京城乃至整个大宋做了多少的好事? 勤劳执政秉,体恤百姓疾苦,赈灾与灾民同食,就连工厂也是在官家的蔡记带动下建设起来的,解决了多少人的温饱? 居然敢诋毁官家?张生的所作所为乃是无君无父,大逆不道! 围观的百姓恨不能食其肉,拆其骨,寝其皮! 第二百三十三章吐血的韩亿 这个时代的百姓还是非常良善的,深受儒家思想的千年熏陶,仁孝爱人几乎是妇孺皆知,大宋的百姓更深层次的贯彻这一思想。 封建时代大多是以孝治天下,世人奉行:在家若能尽孝,为国方能尽忠。 这也是宗族制的核心,地方上最基本的管理制度便是宗族制,皇权不下县也就是靠宗族制进行维护。 孝道被上升到继位崇高的地位,在家孝顺父母,在国效忠君王。 在每个宋人心中皇帝都如自家的家长,所以才会有君父这样的称呼,而张生这样诋毁官家,便是不孝,百姓岂能容忍他们这种诋毁君父的行为。 连早就策划好一切的赵祯都没想到,自己在百姓的中的地位居然如此崇高。 面对怒骂张生等人的百姓,彭七只能带着御前班直使劲的抵住朱红叉子放止百姓一拥而上,眼下的百姓中有不少人状若疯狂,看向张生的眼神中带着浓浓的仇恨。 赵祯拍下龙胆道:“尔等肃静,此案才刚刚审理,张生也只不过是被人利用的工具而已,查出幕后之人才是要紧的事!” 百姓们逐渐安静下来,没错,这张生只不过是人家的一条狗而已,倒要看看是谁在背后挑唆这一切! 文官看见百姓的模样感慨万千,有连连点头的,有微微摇头的,更有甚者瑟瑟发抖掏出手绢轻轻擦拭脑门上的汗珠。 作为龙图阁大学判大理寺的韩亿已经快站不住了,官家这样追查下去,纸如何能保得住火? 想想儿子和自己说的话他就火冒三丈,这么隐秘的事情怎么能留下书信落人口舌?! 还好书信上没有留下名字之类的东西,到时候还能辩驳一二,韩亿想到这里抬头看了看不远处的王随,这王家的家主还真是大的一手好算盘! 这么大的事情居然越过自己直接找纲儿,哼!他是怕自己不同意才这么做的吧! 现在好了韩家被他当成挡箭牌放在最前面,成为世家冲锋陷阵的孤骑,这时候哪家帮韩家哪家倒霉,谁会为韩家说话?! 就在韩亿无助的时候,身旁的龙图阁直学士刘煜开口道:“韩学士,当断不断反受其乱!现在要想救韩家只能放弃掉令郎,否则整个韩家都会遭受牵连,到时间就真的是回天乏力了!” 刘煜的话让韩亿亡魂大冒:“此话怎讲?难道要让我儿在官家面前认罪然后一力扛下?官家倒是能信吗?” “现在只有这个办法稳妥些,总不能看着整个韩家倒霉吧?你认为其他的世家还会帮你不成?再说你韩家又不光韩纲一个儿子,你韩宗魏可是足足生了八个儿子少了一个,还有七个能光耀门楣的。” “你去告诉那几位,如果不帮便是鱼死网破!我韩家过不好大不了牵连出所有的世家,老夫倒要看看是帮我韩家来的划算,还是世家都暴露在官家的眼前来的划算!” 韩亿说完便一甩长袖冷笑的望着刘煜,他也是没办法,韩纲是家中长子,一旦事败被官家问责,他韩家如何能脱得了干系? 还不如拉上别的世家一起,这样反而能有一线希望。 韩家也是世家中的大族,他岂能不知壮士断腕乃是王家常用的手段,居然连王旦这位自己的老丈人家都能舍弃,何况是韩家? 想想自己的妻子韩亿就觉得自己的选择是正确的,王旦的女儿嫁给自己后韩王两家也算是沾亲带故,可自从丈人去世,妻子的娘家便开始走下坡路,王随这个族叔居然能看着王旦家破败都不施以援手,可见他的谨慎和无情。 韩亿下定决心后就不再理睬身旁的刘煜,在他抬头的一瞬间却看到站在三司使计相位置上的丁谓冲他微微一笑,韩亿大惊,这丁谓现在是谁的人大家都清楚,就是他当年有意整治王旦家的,现在又开始把矛头对准自家? 案件的审理愈发的清晰,在李敬咬出韩纲后,便上升到了世家的层面,这时候的王随才叫苦不堪言,没想到韩亿居然舍不得他的宝贝儿子,这样一来世家别无他法只能权利营救,否则整个世家都会遭受牵连。 倾巢之下岂有完卵? 王随稍稍咬牙的出班道:“启禀陛下,这韩纲乃是韩学士的儿子,岂能和李敬这样的人混在一起?仅凭一封书信便下定论怕是不妥的,况且这纸上的字迹就一定是韩纲的吗?” 王随的话得到了许多朝臣的附和,也让百姓开始犹豫起来,毕竟这话是没错的,王相公只是提出自己的怀疑而已。 韩亿微微点头,这信不可能是一个小小的管事能拿到的,之前自己问纲儿的时候,他说了这信他是亲手交给李驸马的,而且李遵勖这人小心谨慎,绝不可能留下信件,官家手中的书信定然是伪造的! 可他忘了越是小心谨慎的人就越有可能留下破绽,他上哪知道冀国大长公主已经背着驸马转向官家了? “王参政所言既是,朕不能冤枉一个好人,但也不能放过一个坏人!朕自有办法,来人取碳笔来!” 王随韩亿等人本打算看好戏,可官家的话让人摸不着头脑,百姓们也是伸头探脑使劲的往前挤,就想看看官家是如何证明这书信是出自韩纲之手的。 三才取来一支炭笔,这是赵祯命将作监的大匠人特意制作的,里面还混合了铅,与后世的铅笔基本差不多。 赵祯拿着炭笔在信件的左下角轻轻扫动,不一会便微微一笑,果然有自己要的东西! “三才穿给王参政和给为大臣看看,这是不是韩纲的私章?” 信件在群臣的面前传阅,寇准首先看到的便是:灵寿韩纲,四个字……心中大骂蠢材,这明显是上一张纸上的印章用力过大留下的印迹! 如此重要的信件居然留下破绽,这韩纲和李遵勖两人居然都没发现,怎么能叫人不气愤? 王随在看到印章后无力的摇了摇头,对着赵祯躬身行礼道:“官家慧眼如炬老臣叹服!”还有一句话他没说,韩纲不能救了,韩亿你知道该怎么办! 本是有些得意的韩亿在看到儿子的印章后大喝一声:“畜生!”便软软的瘫倒下去。 这出好戏演的真是精彩,赵祯不相信韩亿到现在才知道自己的宝贝儿子卷在其中,但表面上还是露出关心的神色道:“快把韩学士扶下去,请御医给好好瞧瞧。” 赵祯说完便对宋哲使了个眼色,宋哲出班大声说道:“启禀官家,事情牵连到韩学士,臣不敢私自拿人,毕竟韩学士现在判大理寺!所以……” “荒唐!史书有云: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你这不是在帮韩纲而是在害他,韩学士这样性情稳重,品行正直,治家严谨的人家怎么会有这样的逆子,朕是不信的!你速速把韩纲叫来,朕要当面问个清楚还韩卿一个清白!” 赵祯的话让百姓们感动,都证据确凿了,官家居然还心存怜悯,不断的为韩家说话……晕倒刚刚被救醒的韩亿也是感动的不行,一口老血喷出又软了下去,杀人不过头点地,用的着这样折磨韩家吗? 王随则是在心中大骂:小狐狸终于露出尾巴了吧?不就是想把世家都牵连出来吗?即使查到又如何,还有大手段等着你呢! 第二百三十四章绝地反击 赵祯说是传唤韩纲,其实和拿人没有什么区别,宋哲带着一班捕快直接进了韩府,门房和家丁护院之类的还想阻拦,宋哲一亮腰牌道:“本官乃是开封府提刑,奉官家之命前来传唤韩纲,谁敢阻拦?!” 如狼似虎的家丁护院顿时变成老实的小花猫,官家在朱雀大街亲审的事情已经传到了韩府。 韩纲已经是面无人色,尤其是在宋哲喊出:“韩纲你的事发了!”之后更是差点瘫软下去。 宋哲微微摇头,韩亿这位朝廷重臣怎么就生了这么一个软蛋玩意? 你老子在官家面前演足了戏,你却一副不打自招的模样,这样的儿子也不知韩亿是怎么养大的。 用两指宽的铁铐子铐住了韩纲,在一帮女眷的哭闹下离开,都御前亲审了宋哲也没什么好遮掩的了。 不少百姓是跟着宋哲一起来的,在大宋从来就不缺少看热闹的人。 韩纲一路上才叫惨,臭鸡蛋,烂菜,甚至要有小石块向他招呼,一旁的捕快算是倒了霉,多少会被无伤,身上挂满了各色各样的食材…… 宋哲走的远远的,这哪是传唤,简直是在游街,不比游街还惨些,韩纲的脸上已经被砸的青一块紫一块,虽然看着解气,可宋哲还是命人保护住韩纲,毕竟是官家要的人,如果在路上死了,可就不好向官家交代了。 刘大作为捕头自然肩负了驱赶百姓的重任,可他的话却没人理睬,官家仁慈的紧,可咱百姓也不能看着官家的仁慈被人利用是不是? 用这些吃剩下的东西给官家出出气不行吗? 百姓的话让刘大无言以对,说真的自己都想拧断韩纲的脖子,在韩纲期翼的眼神中怒吼一声:“都给老子听着……不许扔石头!” 这话和没说一样,谁都知道他的官家要的人,开始的几块石子也是上了岁数的人扔的,都那么大岁数了即使把韩纲砸死,官家也不会治罪。 刘大说完便打着汇报的名义躲到宋哲的身后,他这里才是最安全的,所有食材都是躲着他走,毕竟他身上的公服不是闹着玩的。 后面的捕快就惨了,招呼韩纲的食材有不少会飞溅到他们身上,最后几人无奈的加快速度只希望早点到达朱雀大街,结束这惨无人道的无差别攻击…… 韩亿已经被救醒了,赵祯看着他刚刚吐出的一口老血微微摸了摸下巴,这老货不会是把多年的陈毒排除体外了吧?怎么感觉他的眼睛越来越亮? 王随这个早就被赵祯注意的三槐王氏族长更是对韩亿关心备至,看着两人情深意切的拉着手说话,赵祯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离得有些远,两人又是压低了声音,赵祯实在听不见他们说什么,但是有一点可以肯定,韩亿在最后微微点头,这是要玩什么花招吗? 朱雀大街和南门大街相交处是刘娥的巨大贞节牌坊,这已经成为大宋的一景耸立在这里,此时的牌坊下却是人声鼎沸,人群慢慢散开,喝骂声和叫喊声连成一片。 高台上的赵祯看着人群如潮水般分开微微一叹,真应该搞个应急通道的…… 看着高抬下肿的像是猪头一样身上五颜六色的韩纲赵祯明知故问的道:“堂下何人?” “微臣尚书水部员外郎韩纲……” 赵祯微微点对三才道:“让他自己看看!” 三才踮着脚走下高台把手中的纸片放在韩纲的眼前:“官家有命,韩纲你可看的清楚?” 韩纲看到纸片后反而一把夺过愤怒的吼道:“这是栽赃!官家这是栽赃臣下啊!我韩纲行事光明磊落……” “放肆!”三才见他抢了证据急急的夺过,自有殿前司的禁军用木叉将他按倒,生怕他会暴起伤人。 赵祯佩服他的表演笑道:“人证物证俱在,你如何说这是栽赃?李敬这韩纲是不是你见过的人?” 早已急不可耐的李敬随即叩首道:“启禀官家就是这韩纲,即使化成灰小的也认得他!是他给小的出的主意在房子中留下夹层,等物色好人选之后便卖给人家,在上门收买之!” 李敬的话点燃了百姓们的怒火,原来是韩家人在幕后搞的鬼! 可就在赵祯要追问下去的时候,王随韩亿等一帮老臣全数出班道:“请官家明察,只有一个管事为证,还有便是一没有任何印记的一纸书信,连上面的印记都不是直接盖上去的,说不定是有意为之栽赃韩纲,请官家圣断!” 甚至连本不搀和其中的王曾,寇准等人也是跟着后面出班道:“请官家圣断!” 这些都是朝中的两府大臣和各部长官以及御史学士等等,见他们都出班求情,他们的下属和同僚也慢慢的站出,最后几乎所有的文臣都站了出来提出疑议。 赵祯目瞪口呆的望着这一切,这是光明正大的和自己对抗啊!什么时候文臣居然敢这样放肆了? 可他忘了,这是世家生死存亡的一战,如果这场维护名声的战役输了,所有的世家都将暴露在百姓的口诛笔伐之下,变成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 相比皇家,世家更需要百姓的支持,他们做的善事无不是为了获得百姓的好口碑,这样才能继续的繁荣下去,得到百姓支持的世家才能获得长久,才能在地方上肆无忌惮。 赵祯陷入了无限的尴尬之中,百姓们窃窃私语,这是怎么了?为何这么明显的事情却有这么多的朝臣反对? 难道是官家错了吗?可官家怎么会错! 他是大宋的官家!这片土地的主宰!上天派来牧守大宋的真龙天子! 百姓的窃窃私语和朝臣们的躬身行礼使得赵祯体会到从未有过的无力和尴尬,彭七等一帮御前班直紧紧的捏着拳头,只要官家一声令下便打的这帮措大满地找牙! “哈哈哈!诸位臣公果然忠君,朕也不想变成倒行逆施的昏君,此案暂且搁置,留待有新的证据后再审!” 说完这一切赵祯已然是无力的挥了挥手,没想到他还是小看了世家对文臣的影响,当初老爹和王旦两人都说过世家如何如何,可赵祯从未在意,现在看来自己还真是稍稍天真的了些。 想要一下子扳倒世家成为了镜花水月和泡影,自嘲的笑了笑,想起自己在后苑中对冀国大长公主说过的话,人总是要为自己的行为付出代价。 “官家且慢,臣左龙武将军、驸马都尉,澄州刺史李遵勖前来见驾,并有本上奏!” 身穿朱红色朝服系罗料大带,身挂锦绶头戴貂蝉冠的李遵勖从人群中出现急急的说道。 他的话瞬间拉回了众人的注意力,原本已经放弃的赵祯面色一喜随意收敛起来,而胜券在握已经准备庆祝的王随等人却猛然一惊! 第二百三十五章文官特权的消失 李遵勖的话显然是一石激起千层浪,赵祯收敛了一下脸上的表情道:“你来的倒是时候,长公主前几日还去宫中找过朕呢,没想到今日便在这里见到你了,起来说话!” 先拉家常再说正事,这是皇帝与外戚之间谈话的正常步骤,毕竟外戚和文臣将门不一样,是自己家的亲戚与亲人,多少要在百姓面前表现的和蔼可亲些。 李遵勖微微一拜道:“谢官家!微臣汗颜!家中居然出了李敬这样的刁奴,被别人利用了还不自知,生生的坏了我驸马府的名声,这让京城百姓如何看待我李家和长公主殿下?今日之事臣一定要在官家面前说个明白!” 赵祯看着李遵勖的模样微微点头,两人的眼神稍稍交流了一下便能看出对方的大概意思,李遵勖的眼中充满了哀求,和恐惧,而赵祯的眼神却平淡了许多。 看来自己的姑姑终于还是说动了这位驸马前来投靠了,不过来的还真是时候,果然是锦上添花不如雪中送炭啊~! 李遵勖知道,如果官家在这场和世家的对决中输掉,那他驸马府必将成为替罪羊,官家的无限怒火也会全数倾注在驸马府的头上,即使有长公主护着也不行,而长公主和自己说的话却很有道理,这时候反咬一口韩纲却能达到出其不意的效果。 两相比较之下李遵勖发现跟随世家的脚步几乎就等于是死路一条,而跟随官家的脚步则是不然,本就是外戚的李家这时候还不抱紧官家这棵大树,就只能被世家牺牲掉,到时候连官家都会厌恶的李家还有什么出路可言? 被长公主一巴掌扇醒的李遵勖瞬间出了一身冷汗,这才急急的赶到朱雀大街正好看见群臣逼迫官家的这一幕,一时间李遵勖觉得自己是不是老天爷的私生子,运气好成这样,这么巧的事情都能被自己赶上? 赵祯咳嗽了一声问道:“这么说来李敬确实被人利用,也是有人在幕后指使他这么做的?你为何不早报?” 李遵勖尴尬的说道:“臣只是无意中看到韩员外郎和李敬两人在廊下窃窃私语,却没听清具体的事情,只见到一封书信模样的东西被员外郎交给李敬,之后臣下也问过李敬,可李敬说只是一般的小事,微臣就没甚在意,如今事发才知晓原来两人居然敢做出如此欺君罔上大逆不道的事情,臣御下不严请官家治罪!” 李遵勖的描述绘声绘色,这下容不得韩纲狡辩,赵祯用力的摔下龙胆道:“韩纲如此你还有何话可说!是谁指使你做出如此大逆不道的行为的?” 韩纲已经被突如其来的变数惊呆了,望着一旁怒目而视的李遵勖直觉得天旋地转,这世上居然有如此厚颜无耻的人,当日自己明明是和他李遵勖说话,而且那信件也是交给李遵勖本人的,现在他嘴巴一歪就把责任推卸到自己身上,还能一本正经的说反话,真是快把韩纲给气死了。 结结巴巴的说道:“陛下!不……不是这样的,那日明明是李遵勖和我两人商量,而且我的书信是交给他李遵勖的,他李遵勖也脱不得干系!” 韩纲的话刚刚说完,百姓的人群中便发出“哦~”的一声! 被气的吐血刚刚好转的韩亿差点没真的背过气去,而王随等一帮大臣齐齐的在心中咒骂:“蠢猪!” 此时的韩纲才发觉自己失言,但是已经没了挽回的余地,急急的向前爬了两步捣头如蒜:“官家饶命,微臣错了!求官家开恩啊!” 现在的韩纲的防线已经全面失守,而李遵勖则是大刺刺的说道:“官家,韩纲冤枉我驸马府,微臣求官家还微臣一个公道!” 主动权一下子又回到了赵祯手中,抬头看了看远处茶楼上的姑姑微微点头随即笑道:“驸马府御下不严罚你半年俸禄以儆效尤!” 李遵勖连连拜下道:“谢陛下!”直到此时他才送了一口气,官家既然当中定下处罚也就是既往不咎了,只不过是半年的俸禄而已,谁看不出这是官家的法外开恩? 但赵祯接下来的话更让人惊讶:“最近便是姑姑的生日,你们也都是上了年纪的人,在外奔波总是不好,这样吧,你的登州刺史便不要做了,回京城做个车骑将军便是,朕还要重用你呢!” 车骑将军在大宋只是个虚衔,但却从未加授给外戚,原因无他,大汉最著名的外戚卫青,便是车骑将军! 这哪是什么惩罚,简直是破格拔耀! 刺史是什么,只是个寄禄官而已并没有正式差遣,而车骑将军就不一样,虽然也是虚衔却进入了官家的眼中。 朝中的文臣中有不少人暗自心惊,难道官家是想提升外戚的地位用以打压文臣? 现在官家的所作所为没人能看得懂,刚刚还是在文臣的攻击下一筹莫展,弹指间就又有后手李遵勖,武将看的最为真切,也最为恐惧。 常年被文官压制的他们本打算看一出文官逼迫官家后,双方互撕的好戏,可谁知居然有这样的转折,别说是他们,就是连赵祯自己也没想到! 远处茶楼上的姑姑给了他最好的解释,外戚终究还是要依附皇帝而存在的,自己给了李遵勖车骑将军的职衔也算是表达了这一立场。 王随等人现在是麻烦缠身,哪有功夫对赵祯重用外戚的事情扯皮? 现在的他们是想方设法的把韩纲身上的罪责推卸掉,又或者是把韩纲和别的世家之间的关系撇干净,这时候的韩亿已经面无人色,他知道自己的长子是保不住了。 “畜生!你居然背着我干出如此大逆不道的事情来,你这是要生生把咱们韩家脱得家破人亡啊!”韩亿疯狂的冲上前来对着韩纲就是一顿暴打,拳拳到肉的暴打。 韩纲从小到大养尊处优的,怎么能经得住老爹的这样打骂,双手护在生前不断的躲避道:“此事又不是我韩家一家的事情……” 韩纲的话刚刚说出口便被韩亿打断:“住口!这时候了还想攀咬别人,你还是我韩亿的儿子不是,你的骨气呢?爹爹从小就教你大丈夫敢作敢当!” 赵祯眉头一皱,这韩亿是话里有话啊?! 难道是向让他的儿子一人把罪责全部扛下来? 也对! 都这个时候了,如果继续把王家扯进来,呵呵乐子就大了…… 赵祯摆了摆手道:“韩学士不必如此,令郎之过朕不会算到整个韩家头上的,可你多少要担待一个管家不严之罪!” 韩亿整了整衣袍面对赵祯跪下道:“臣谢陛下!所有罪责臣愿意一力承担!” 赵祯摇了摇头道:“谁的错就该罚谁,令郎已经成年,成年之人便要为自己做的事情负责,欺君罔上散播大逆之言,理应判处极刑,可念你韩亿身为两朝老臣鞠躬尽瘁,朕深感舔犊之情,特此判绞与其室,留家中厚葬之!韩亿治家不严,有此逆子,罢大理寺判事,出外邓州知府事!” 韩纲一下子瘫软,没想到官家是真的打算要他的命! 这下百姓是解气了,可文官们炸开了锅,自太祖太宗朝就没杀过多少士人,到了真宗朝就只有一例,其他的多是流放便算了的。 流放的话托人打点好关系的话其实也没有什么,只相当于出了趟远门而已,对年纪大的人来说也许不易,可对年轻人来说就没什么了。 可现在官家直接判了绞刑,这是要至韩纲于死地啊! 文官身上的特权一下子就消失的无影无踪,这是他们无论如何也接受不了的事实…… 第二百三十六章节丁谓与寇准 文官集团对韩纲的判决是不能接受的,寇准带着一帮文臣苦苦哀求年轻的官家,在他们眼中还是十五岁少年的皇帝应该不会铁石心肠。 可惜,在和大宋的改革比起来韩纲的死在赵祯眼中是必须的,只有他的死才能震慑住世家的反抗,或是逼得他们反抗。 看似俩个极端却对赵祯都有利。 相较于文官的开脱,百姓们的态度则是截然不同的。 “让这韩纲在家中受绞刑太便宜他了,居然连弃市都免了,官家真是仁慈的紧!”朱叉之后的人群众发出不满的声音。 甚至有人开始怀疑文臣的行为:“可诸位相公怎么还替韩纲求情?要判流放是什么意思?” “这还看不明白?相公们是要保下他的狗命,毕竟是官场同僚,此时求情也是在为自己找条后路不是?” 一身油渍的厨子开口立刻引来了其他人的附和,仿佛他一下子变成了官场万事通似得,滔滔不绝的开始讲述。 只有一些曾经见识过官场的人才能了解其中的政治意义,但是这时候是绝对不会说出来的,谁知道这人群中没有没有世家的人在一旁? 御道上的韩纲已经面无人色,此时的他已经难逃一死,再加上被父亲警告,他知道大势已去谁也救不了自己…… 瘫软在地上的韩纲被御前班直拖往家中,一路上在百姓的指指点点中他两眼一黑晕了过去,御前班直可不在乎,晕了正好反而省事了。 韩亿失魂落魄的跟在后面,自己的儿子终究还是成为了世家的牺牲品,当初王随就不应该找纲儿做这事,更不该瞒着自己! 赵祯望着离去的韩家父子心中升起一丝怜悯,但可怜人必有可恨之处! 是韩纲自己的愚蠢才造成如今的局面,谁也怪不得。 面对拜倒在地的大臣赵祯挥了挥手道:“诸卿平身!此案已经了结,有过必罚,有功必赏是朕的原则,希望诸位臣公谨记!都回潮办公去吧。” 见大势已去韩家人是保不住了,文臣们也不得已的接受这个事实,武将们更是乐的看文臣中有人倒霉,高声附和:“臣等谨遵陛下教诲!” 文臣无奈也是跟着喊了两句口号,但百姓们不干了,一帮宿老带着在东京城稍有威望的人跪地喊道:“草民少得面见陛下天颜,如今有幸,求陛下留下训诫之言造福百姓!” 人群呼啦啦的跪倒起身呼喝:“求陛下留下训诫之言造福百姓!” 赵祯从台上下来,此时和文臣置气不如和百姓互动,如果刚刚但凡有百姓的帮助,文官就不会如此被动,赵祯能和文官对着干但却不能无视百姓的存在,正是得了百姓的支持,所以赵祯才如此强势的判处韩纲。 御前班直的禁军当然是见不得官家靠近百姓的,但赵祯怒斥道:“百姓乃是我大宋的基石,没有亿万百姓的支持,朕这大宋官家什么都不是!老人家快些起来,训诫的话朕不便多说,因为我大宋的百姓解释是非分明的良善之辈!” “官家!!”被赵祯扶起的老人险些又跪下,四周的百姓见到如此一番景象激动的说不出话,有些甚至感动的隐隐哭泣,自己是有多大的幸运,居然能生在官家这个贤明英主的治下? 赵祯面对四周百姓朗声道:“其实大家想要过上好日子方法倒是很简单,无非四句话:天道酬勤,地道酬善,业道酬精,商道酬信如此而已!” 四句话简单明了的阐述出做人做事的道理,让围观的百姓瞬间醍醐灌顶,做人做事总离不开这四句话。 不少文人也被官家这四句话打动,天道酬勤出自论语这是大家都知晓的,而接下来三句显然是官家自己的理解。 这就不简单了,能把人生万事总结成这四句话,可见官家的才学已经到了止于至善的地步。 爱屋及乌的道理,赵祯的话自然被百姓当成醒世恒言,或是用来教导子孙,或是用来反省自身。 文臣中也有不少人被官家的话打动,甚至连丁谓和寇准都在默默念叨这四句真言。 两人相互想望了望,丁谓笑道:“世家是斗不过官家的,今日之事你也看得出来,官家是众望所归,连李遵勖这样忠于世家的外戚都倒向了官家,你们还有胜算吗?即使到了最后,别忘了兵权依然是掌握在官家手中的,要我说你们这些世家还不如也临阵倒戈,抛弃原有的坚持,跟随官家的脚步,官家要你们干什么,你们就干什么如此一来……” “如此一来我们就成为官家手中的工具了!”寇准喘着粗气的打断丁谓的话。 丁谓无所谓的笑了笑:“你们现在就不是吗?官家是为了大宋,你们也是为了大宋,可惜你们更多的是为了自己!诶!还是官家说的好,大宋都没了你们世家还有什么用?千年不坠就是个笑话,在真正的皇权面前没有什么是摧毁不了的,大宋的世家和历朝历代的都不同,因为在大宋皇权已经到了至高无上的地位! 你以为现在的世家还能想隋唐一样放肆?不行啦!你们手中还有什么能和官家抗衡的筹码?要兵没兵,要人没人,现在的朝堂上已经不似开国之时,贫家子弟太多,你们根本就操控不过来了! 其实从太祖到太宗,再到先帝,无论哪一位都在限制你们这些世家的权利,如果官家不出手也会有子孙后辈给你们最致命的打击,不如直接倒戈向官家是不是?” 如果搁在以前,寇准绝对不会考虑丁谓的话,可现在……他真的觉得世家在官家面前只不过是个跳梁小丑,甚至官家是有意的在和他们玩猫捉老鼠的游戏。 寇准起身看了一眼和百姓热情互动的官家长叹一声道:“谓之觉得现在的世家该如何是好?” 丁谓一喜道:“当然是接受官家的命令,官家要你世家如何就如何,其他的都好说不是?反正我觉得官家这么仁慈的性子是绝对不会亏待你们的是不是?” 寇准微微点头道:“我回去找各家的族长好好商议一番……” 丁谓连连点头:“是极!是极!官家要的可是所有世家的归附,而不是你寇家一家!” 寇准豁然回首:“老夫倒是小看了你,没想到当年给老夫溜须之人现在已然是官家的能臣了!” 丁谓并不生气:“用官家的话说我是一个有用的人,而现在的大宋最需要的便是有用的人,所以王钦若还在出外,而我留在了东京城。” “好!很好!”寇准甩开衣袖便跟随文官大步离去,只留下丁谓在原地笑眯眯的望着远处的赵祯喃喃自语:“官家啊!您到底能走多远呢?” 第二百三十七章天下英才汇集东京 自从处理掉韩纲之后,赵祯就愈发的喜欢站在宣德楼上俯瞰东京城的芸芸众生,他那日的煌煌之言让百姓们变得更加积极起来。 三才小心的端着手中的茶壶,温热的壶身和滑腻的手感让他觉得这茶壶随时能从手中飞了去。 “官家,您已经在这里站了一个时辰了,咱回吧?” 赵祯撇了他一眼:“回去干嘛?朕这是在稳坐钓鱼台,自有鱼儿会上钩的。” 三才摸了摸脑袋,他现在是越来越摸不清官家在想什么了,一旁的彭七不屑的撇了撇嘴,这时候还敢多嘴,真是没事找抽,自己就不说话站在这里陪着官家看风景多好? 可惜赵祯并没有打算放过他:“彭七你在这傻站着干嘛?三才是专门伺候朕的,你一个殿前司的指挥站在这里难道就不用处理衙中的公务吗?” 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彭七笑道:“官家您就放俺的吧!俺在这里是保护官家您安危的……” 赵祯指了指一旁狰狞的八牛弩和甲胄齐全精神饱满的禁军:“你觉得这样严密的保护下,还需要你站在这里给朕站岗?” 在三才的嘲笑下,彭七黯然的走了,临走之前也不忘报复性的拍了拍三才:“俺不在的时候保护好官家!” 熊掌一般的巴掌拍的三才差点背过气去,从牙缝中挤出一句:“彭指挥放心,老奴即使舍去性命也会保护好官家的!” 俩个活宝的表演并没有让赵祯开心,此时的他表面上稳坐钓鱼台,可心中却焦急的很,丁谓传来的消息也不知世家是真的打算俯首帖耳还是酝酿着更麻烦的变数。 陈彤匆匆走来看了一眼三才,在得到放心的眼神后才上前道:“启禀陛下,尚书省礼部和司天监发来文书!” 赵祯点头接过,能让尚书省礼部和司天监一起上疏的事情只有科举,今年的科举和往年不同,不光有进士科,诸科等等,还增加了专业科和武举。 这相当于是全国性的大型公务员考试,后世的高考在它面前根本就不能比,说是千军万马过独木桥也不为过。 专业科是赵祯在两年前就下达的旨意,只要是有一技之长的人便能参加,主要是为国家招收技术人才,而武举也是如此,不光是扳倒将门的利器,更是提高武将在朝中地位的手段。 今年的科举是在为以后打下的基础,不能有失。 翻开奏折看了看,司天监定下了省试的黄道吉日九月十五,而尚书省礼部则是请自己确定考官人选。 大宋的科举分为三类:一为制举,由天子直接考选。二为常贡,由州县贡人礼部考选。三为学选,由三舍选充。 今年的科举赵祯只留下了制举和常贡,三舍选充则被废除,虽然引起了国子监三舍学子的不满,但赵祯亲自去了一趟国子监劝勉三舍学生。 如果学业精湛,自然不怕参加科举,如果学业不精……你还好意思腆着脸向朕要官?! 同时向那些死缠烂打的学子委婉的表述自己的旨意:凭什么人家寒窗苦读数十年还要参加科举考试,而你们不参加科举还能做官?你爹厉害是你爹,你自己有什么本事?朝廷可不要没用的人! 想荫恩?你爹有拿得出手的功绩吗? 从此以后国子监的招生工作就变得十分艰难…… 大宋的常贡科举是三级制度,州试,省试,和殿试三级,其中州试最为简单,以州府军监的长官主持锁厅试,省试则是要到尚书省指定的地点参加考试,考试的防作弊也相当严格,而殿试则是赵祯这个官家亲自考校省试的合格者,并挑选出状元探花榜眼等一二三名。 站在城墙上,赵祯想了想便伸手道:“笔墨伺候!” 三才小跑的端来托盘上面笔墨纸砚样样俱全,纸是富春赤亭纸,笔是宣城诸葛狼毫笔,墨是徽州李廷圭墨,砚则是大名鼎鼎的端砚,这一套下来少说也有大几十贯,还不是民间能买到的。 这就是权利带来的便利,赵祯提起狼毫便在陈彤的背上书写御批:龙图阁大学参知政事鲁宗道为人正色孤立,判科举事为最,副手当以治学严谨者宋绶为之!此次监考命殿前司负责,内外禁闭不得互通,如有违宪者,严惩不贷! 赵祯写完盖上自己的皇帝神宝才算完事,而三才的工作才开始上前吹干墨迹,并用黄绸包好,在黄绸的连接处滴上火漆加盖关防,陈彤这才拿过小跑的又向尚书省跑去。 赵祯伸手拿过三才手中的关防道:“这防范一直是这样?” 三才点头道:“从太祖朝开始就没变过。” 赵祯想了想道:“命将作监制作半印关防,两印重合放才奏效!” “奴婢这就去,可刚刚的……” “明日朝会的时候朕自会说明。刚刚只是朕回复尚书省御批而已用不得追回。” 赵祯突然想起老朱发明的半印关防,原理和虎符一样,二者合一才能确认,这才是放止徇私舞弊的好东西! 今年的三月的州试已经结束,省试即将开始,这算是鱼跃龙门的时刻,只要过了省试便是进士,只要没有大错几乎是铁板钉钉的官身,即使殿试考得不好也没关系,不会取消选人的身份。 所以省试才是最重要的一次考试,不少的学子早早的便赶到东京城找地方住下,他们要在这里好好的复习用功,期待着官家继位一来第一次省试的到来。 赵祯看着城中热闹非凡的景象微微一笑:“也不知朕能否像唐太宗一样,天下英才,尽入吾彀中!” 三才在一旁谄笑道:“官家这是哪的话,咱大宋的科举可比唐朝时的好的太多,不光人数多,而且大浪淘沙之下肯定是人才辈出的!加之官家贤明,天下学子怎么能不趋之若鹜?” 三才的马屁拍的赵祯很舒服转头笑骂道:“你这杀才倒是会会说话,朕要亲自去市井看看才算真嘞!” “官家又要出宫?!”三才的笑脸瞬间垮了下来。 “废话,快点准备,顺便让蔡伯俙和晏殊陪驾!”赵祯说完便转身回宫,皇帝要出宫也不是那么简单,前期的准备工作一定要做好,而且不能让百姓识破身份。 可赵祯的曝光率,想不被识破都难! 这可让负责赵祯安全的殿前司御前诸班伤透了脑筋,也让黑手的人想破了头,用上了各种方法给赵祯打掩护,赵祯曾经提过人皮面具这种神器,引来的却是鼠三莫名其妙的眼神。 看来中的东西确实是杜撰出来,而易容术也是简单的化妆让别人觉得赵祯和原先的长相不太像而已。 走在大街上,身旁是好吃的小胖子和温文尔雅的晏殊,赵祯瞬间觉得生活有趣的多了,抢过蔡伯俙手中的零食,赵祯摇头道:“你都这么胖了就别吃了,蔡记的美食还不够你吃的?” “现在多吃点也没关系,反正我又不能娶妙元回家……” 蔡伯俙一扫之前的畏畏缩缩,说起了酸酸的话,这让一旁的晏殊不满的皱眉:“官家定下的时间是有道理的,你且听着便是,还能害你不成?” 晏殊的话瞬间就引起蔡伯俙的不满开口反击道:“你这话说的!你年龄够了,年底便要成婚,我呢?!还要再等上三年!三年啊!” 赵祯给了他一个暴栗怒道:“朕也要等上三年,你以为就你一个人在等?” 蔡伯俙疼得眼泪在眼眶中打转,可嘴中依然嘟囔道:“也不能让我等官家您吧!” “你说什么?!” 蔡伯俙立刻谄笑着说道:“官家前面便是最有名的状元楼了,不少学子为图一个好彩头都在这里住入……” 第二百三十八章当官不坐衙的蔡伯俙 状元楼是东京城新开的正店,也是惟一一家没有官员背景的正店,东家是一名普通商人,但不得不说他有着独到的眼光和敏锐的观察力。 能利用这次科举的契机,开设吃住一体的高档酒店也算是多种经营的先驱者。 名字也很招人眼球,给喜欢讨吉利的人们找到了新的借口。 试问哪个学子能无视它的存在?即使住不起也要来吃一顿饭沾沾喜气不是? 东京城其他的正店都是吃饭的酒楼,最多也不过是获得了自酿酒水的权利而已,即使是蔡记也是吃喝与住宿分离,虽然住宿的地方也有饭菜,可味道确实比酒楼要差上许多。 赵祯带着蔡伯俙和晏殊找了一个位置稍偏的包厢坐下,此时的状元楼已经没了僻静之所,人声鼎沸的热闹模样简直像是迎接一场恢宏的盛世一般。 赵祯等人刚刚坐下,数个小二便端着一肩膀的看菜来到包厢:“诸位客官一看便是今年要参加科举的学子,咱们状元楼最近推出了一些新的菜肴,诸位要不要试试看?” 小二的卖力推销使得蔡伯俙不屑的撇了撇嘴:“蔡记的酒楼可不会这样……” “您算说着了!蔡记的迎春楼,春燕居,鼎香楼,可不会像咱们状元楼似得,他们的酒菜虽然顶顶的味道好,可价格可不敢恭维,名字也没咱们的菜来的吉利嘞!” 赵祯好奇的问道:“哦?你们状元楼的菜价很便宜?” 小二连忙拍着胸脯道:“要说便宜便看您和哪家比了,和蔡记比当然是便宜的,要和脚店比,那我可不好说,不过咱状元楼的菜是一定比蔡记的酒楼便宜,而且味道也不差,定然让您觉得物超所值!” 晏殊看到蔡伯俙不服气的表情微微一笑的给赵祯倒杯茶:“那就说说你们都有什么菜吧?看见这位胖胖的衙内没有,他可是老饕了,东京城就没有他没吃过的东西,你要是满嘴胡柴人家一眼就能识破!” 听了他的话小二立刻带人把看菜摆放在桌子上道:“诸位请上眼,这是独占鳌头,这道菜叫跃龙门,这道叫金榜题名时……” 不说这菜的味道如何,光是这些讨吉利的名字就让人忍不住像要点,即使不好吃也能沾沾喜气。 独占鳌头其实就是老鳖汤,而红烧鲤鱼也就是鱼跃龙门了,至于金榜题名很简单,几只烤的金黄的蹄膀高高的先挂在笔架上…… 赵祯看着千奇百怪的菜肴差点笑出声来,指着金榜题名道:“这道菜确实寓意极佳,不过吃了这蹄膀会不会太油了,省试的时候时间紧迫,万一要是肚子不舒服可就好事变坏事了。” 蔡伯俙见官家终于帮他说句话心中好受了些,也跟着附和道:“就是,还有这独占鳌头,也是大荤的东西,吃多了上火,省试的时候鼻血要是滴在考卷上可就完了。” 小二也是急智,脑袋稍稍一转道:“几位客官有所不知,这些菜肴在省试之前的三天便会撤去,一来是考虑到你们说的事情,考试之前不宜大补,二来是定这几道菜的人太多,怕是到时间没货……” 还有一点小二没说,三是饥饿营销,和后世的促销手段一样,这相当于便向告诉人们快来吃啊!过几天就吃不到了! 赵祯微微点头,看来这家状元楼的老板不简单,营销的手段堪比后世的推广公司,连笔墨纸砚等考前用品都放在门口进行捆绑销售这更让赵祯好奇是老板是何人了。 虽然蔡伯俙很是不屑,但是赵祯依然点了最出名的几道菜。 蔡伯俙和晏殊都是进士,可他们两人的同进士出身都是先帝赏赐的,而不是通过正经科举得来的,所以今年的科举晏殊也要参加,毕竟他还想在朝堂上一展抱负。 谁都知道被官家赐出身这种身份是当不得真的,赵祯提拔晏殊为右言正侍读学士,这让朝中的大臣很是不满,纷纷讥讽他为晏墨敕。 墨敕的意思便是墨敕斜封官,别人的任命状都是中书省黄纸朱笔正封的敕命,而晏殊的则是从侧门交付中书省执行,且其上所书“敕“字用黑色的墨笔。 这让心高气傲的晏殊如何能受得了?所以他决定今年参加殿试以正名节。 他毕竟有进士出生,免去府试和省试也很正常,当朝在官家面前展示才学和其他学子一起对官家的策问进行对答最是公正不过,很多朝臣都打算看看晏殊的才学到底如何。 蔡伯俙却是没脸没皮的人,大概是因为皮下脂肪过多缘故,对那些个闲言碎语完全充耳不闻,现在的他一心管理好蔡记才是他的重中之重。 开玩笑,要不是他爹下了死命令,蔡伯俙早就不要了身上的官职。 当官为的什么?还不是为了钱和权,现在的他每日从手指缝中漏出的钱就不计其数,交易的数额都是上万贯的计算! 要权?开玩笑他现在说一句话,大宋的商界也要抖三抖的好不好? 世家的人,将门的人,哪家的生意不要靠他照顾? 蔡伯俙是个聪明人,他知道自己的一切都是来自于官家,所以在蔡记的管理上从未马虎过,更是连一文钱也没有挪用过,有的时候连赵祯都不相信他居然能心静如水到这种地步,甚至开始怀疑他把账目做的太好了,直至后来偷偷的看过蔡伯俙的日常办公才真的相信这货一文钱都没动。 为了管住自己的贪欲,蔡伯俙每日都要在自己的房间里数钱,直到数道手抽筋才停止让人搬走,是真的抽筋! 满地打滚的惨叫让他抗拒黄灿灿的铜钱诱惑。 赵祯都不忍心让他每日都受到这种折磨,夹起一块金色的蹄膀给蔡伯俙道:“以后就不要再数钱了,抽筋的感觉朕体会过,实在难受。朕明日派人给你送去画像,到时间你就不用数钱安稳自己了!” 蔡伯俙嘿嘿的笑道:“我这点事情都被官家识破了,真是丢人……官家赐我什么画像?” “暂时保密,你别怪朕,毕竟蔡记对大宋的意义非凡。” 蔡伯俙连连摇头:“我岂能怨望官家?这是臣子本分。” 一旁的晏殊莫名其妙:“官家和蔡小子在说些什么,臣下一点也听不懂。” “听不懂就对了!这是我和官家的秘密,你和官家的事情不也没告诉我吗?” 蔡伯俙的话让晏殊哈哈大笑:“我参加殿试也不是什么大事,告诉你又有何妨?再说朝中的官员几乎都知道,你好歹也是个从五品的秘书省中丞,居然连这点事情也不知?” “我又没去过任职过,只不过挂了个职衔而已,官家可是特旨我不用坐衙的!” 蔡伯俙的话让晏殊无言以对,整个大宋朝也就他一位当官不坐衙的官员了。 面对晏殊的埋怨,赵祯笑道:“蔡伯俙不坐衙比坐衙还有用处,朕的产业可是他一直打理的,不比你轻省。” 晏殊见官家都为蔡伯俙开脱便不再纠缠,他知道蔡伯俙管理下的蔡记井井有条,不光为官家挣钱,还促使大宋的商业的繁荣功不可没。 第二百三十九章名臣一锅端 状元楼的饭菜确实不如蔡记的酒楼,可价格上便宜不少,在蔡记吃一顿饭的钱能在这里吃两顿,味道方面虽不如蔡记,可也差不到哪去。 虽然不想承认,但蔡伯俙还是得出结论:“在竞争方面蔡记确实不是状元楼的对手,可蔡记的招牌响,老顾客多,走的是华贵路线,不少的衙内和官人还是会愿意到蔡记去吃喝的。” 赵祯点了点头:“其实也能竞争的过状元楼,蔡记的分店多招牌响,这就是你的优势,现在有人想抢你的东西,要么收购他,要么和他抢!东京城的市场也就这么大,你抢得多了他自然就少!” 蔡伯俙眼睛一亮嘿嘿的冷笑道:“抢就抢,我蔡记也能推出低价的菜来,大不了分档次便是,这还有利于蔡记的发展,没有比较就没有虚荣,低下坐的是低档客官,而富豪大商便坐在高处!” 一点就透! 蔡伯俙果然是奸商天才,不……经商天才! 晏殊看着指点蔡伯俙的官家心中不爽,作为大宋的主宰,怎么能在这种小事上耍手段?还指点一个商贾该如何与其他人争利,这实在不是人君所为。 赵祯看到了晏殊不满的眼神,干咳一声便不再和小胖子讨论如何搞垮状元楼的事情,哂笑这说道:“好了,朕不说便是,你不要用这种眼神望着朕了!” 晏殊还要说话,但却被外面的吵闹声打断。 蔡伯俙鄙视的摇了摇头:“嘿!就这样还想和蔡记争?门也没有,单单是环境就比不上蔡记的毫厘!” 包厢外的吵闹声越来越大,跟随官家的大力忍不住出去看了看,自从被赐姓赵之后,大力便成为除了彭七之外的亲卫头子。 虽然彭七和赵力两人都有各自的职司,可一旦赵祯要出外必定是两人跟随,亲自带队保护他的安全。 说实话赵祯也用的顺手了,比如赵力就知道眼下自己最想知道什么,缓缓的离开包厢伪装成路人打听消息去了。 蔡伯俙看着赵力的离开奇怪的问道:“彭七那家伙呢?怎么现在换成大力了?” 不提还好,一提起彭七赵祯就气不打一处来:“朕逼他去殿前司坐衙了,整天打着保护朕的名头蹭吃蹭喝的就是不愿办公,今天非要让他好好的当差不成!” “当我没说……” 蔡伯俙说完便和晏殊相视大笑起来。 彭七坐衙处理公务的场景一定是极为好笑的模样,拉得开三石强弓的手就是提不起小小的毛笔,也算是一物降一物了吧。 赵力很快回来:“启禀官家,外面混乱乃是几桌学子互相争论引发的。” “哦?!这倒是在情理之中,文无第一武无第二嘛!所为何事?” 大力支支吾吾的不肯说,直到赵祯发火的催促才小声道:“这事可就多了,有因为三舍充选被取消的,有因武举和文举并列的,有因匠人参加科举的各种各样稀奇古怪的原因都有,甚至还有因为官家您对韩纲的判决。” 赵祯眼睛一亮,非但不生气还兴奋的问道:“既然是争论那就有人赞同有人反对,赞同朕这么做的人多吗?” “不少嘞!……可是反对的人也不少……” 赵祯摆手道:“那没关系,只要不是一边倒的反对就行!你们两也酒足饭饱了,蔡伯俙你去听听反对的人怎么说,晏殊你去听听赞同的人怎么说,最好能一字不差的记下,朕倒要看看谁有理!” 蔡伯俙小声道:“肯定是赞同官家的有理了!” 晏殊瞪了蔡伯俙一眼道:“是非曲直听了便知!早早的便下定论佞臣也!” 两人推搡的出去了,赵祯无奈的摇了摇头:“这两人要是能在朕面前不吵架也是难得,原先之间的关系可是好的就差穿一条裤子了,现在怎么变成了这样?” 没一会两人便回到包厢,赵祯见他们脸色难看奇怪的问道:“怎么回事?你们的脸色反倒变得如此难看了?” 蔡伯俙气呼呼的道:“这帮学子真是吃饱了撑的,官家的旨意也是他们能妄加评论的?” 连原本规规矩矩的晏殊也是不爽的啐了一口:“吾辈出此狂生真是丢脸。” 赵祯被他俩说的不耐烦,嘚吧嘚到现在也没说清楚怎么回事,无奈的站起身道:“不说拉到,朕倒要自己出去看看!” 蔡伯俙和晏殊对视一眼长舒了一口气,有些话还是不说为好…… 刚刚找到空位坐下的赵祯便被气宇轩昂书生意气的欧阳修给吸引住,这小子站在桌旁据理力争的和另一座的人辩论着韩纲的死到底是量刑过重还是死有余辜。 这小子倒是辩论高手,难怪能写出那么好的文章。 “在下以为这位国子监三舍的仁兄完全是出自私心,官家罢免了三舍充选,你才说出如此不堪的言论,明显心中不服所致,难道在下说的没有道理?” 那人显然是被击中要害,一时间涨红了脸道:“岂有此理!自太宗朝开始三舍充选便有之,为何官家突然罢免,对匠人的科举还提前一年便说了,为何我们到科举之前才知道?” 赵祯一时间气急,不顾旁人的高声喝道:“荒谬!你们在国子监难道就不学习?非要提前通知你才行?” 那三舍学子显然没想到有人突然插话,但见赵祯一身华服非富即贵便忍住心中的怒火道:“请问这位兄台是?” “我姓甚名谁不重要,我只是参加这一科举的士子,听不惯你的荒谬之言而已!” 赵祯的话让对方忍不住怒道:“你也是参加这一科的士子,当然不知我三舍学子的措手不及!” “屁话!你的意思难道是怪官家没有提前通知你喽?据我所致三舍学子应比普通士子的条件更好,不光经史子集样样俱全,还能得到国子监师长的教诲,如此一来和贫家子弟或是普通人家的学子来说应该考得更好才是,给你证明自己的机会,你反倒怕了?” 国子监的监生红着脸道:“谁……谁怕了?” “那就在考场上一较高下,在这里费甚的口舌!” 赵祯说完便向包间走去,他本事不愿露面的,可欧阳修见有人声援高兴的说道:“兄台高见,且来一叙!” 等赵祯走近他才觉得眼熟,仔细观瞧不是官家还能是谁? 见自己要被认出赵祯赶紧拉住他的手道:“这位兄台果然是一表人才啊!坐下慢慢说话,且不去理睬输不起的人!” 那监生听赵祯这么一说立刻不服就准备理论:“谁输不起?” “当然是你喽!~” “我陈寅当然输得起!” 已经气急败坏的陈寅口不择言,引的众人的哄堂大笑! 身旁的同伴不好意思的拉着他快步跑去会帐,这状元楼他们是呆不下去了。 欧阳修看到赵祯连连眨眼赶紧请赵祯坐下道:“这位公子,我为你介绍一下吧!” “如此甚好,所谓近朱者赤近墨者黑,想必在座的诸位也是高贤吧?” 三人连连拱手道:“公子谬赞了!” 欧阳修伸手介绍道:“这位是纵览天下游历山川的眉山苏洵,这为是方厚庄重沈深周密的晋江曾公亮,剩下这位与我等不同,人家是大中祥符四年的榜眼,现任大理寺评事丁度。” 赵祯在欧阳修的第一句话后就开始呆滞,苏洵,曾公亮,丁度,再加上欧阳修……发了,发了,老子今天果然是来对了! 欧阳修热情健谈,招呼众人聊得的好不开心,赵祯虽然衣着华丽却没有什么架子,几人便开始闲聊,聊着聊着便往时政上拐弯,尤其是在赵祯的循循善诱之下…… 几人各抒己见,欧阳修也慢慢的忘记赵祯的身份开始和几人相互切磋策论来了。 这真是高端,别的学子还在为省试发愁,这几人都开始准备殿试的题材,要不是了解欧阳修是什么样的人,赵祯差点怀疑他是得到了省试的考题。 今年的主考官是鲁宗道,副考官是宋绶,这几乎是人人皆知的事情,两人都是以治学严谨而出名。所以欧阳修等人便开始押题,这把赵祯吓了一跳,开玩笑难道从古代开始便有了押题这一说法了? 难怪到了后世国人的应试水平远超他国,从咱老祖宗开始便有了押题猜题一说。 丁度微微的摇头道:“你们几人也是白费劲,今年的省试据说是要官家亲自出题的,可不单单是殿试而已,官家的才学不在名士大儒之下,而且想法也经常是天马行空,羚羊挂角,依我看还是不要押题的好,省的浪费了功夫。” 欧阳修苏洵等人听了也慢慢点头:“丁兄言之有理还是好好复习经书为上。” 赵祯微微点头,这个丁度确实不简单,虽然泄漏了自己出题这个事实,但多少也是无心,而且这消息稍微有一点人脉的学子都能打听到也不是什么要紧的事。 满天下都知道才好呢,这样才叫公平。 赵祯和他们聊了许久才离开,对各人的性格和观点也了解的差不多。 苏洵就是喜欢游山玩水的逍遥性子但博闻强记阅历丰富,他对入仕并不是很在意,此次参加科举也是想给自己积累一点实战经验而已。 而欧阳修和曾公亮却很看重,少年人的壮志满怀在他们身上一览无余。 丁度性格淳厚质朴,不故作威仪之态,即使有官身也不亮出来以势压人,但他喜欢辩论事物,而且对经史了解的十分透彻,给赵祯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第二百四十章武举与军旗推演 八月份的东京城热闹非凡,虽然暑气未去,但立秋这一天人们依然顶着炎炎烈日呼朋唤友的前往郊外游玩。 赵祯起床便看见三才谄笑这站在外殿,手中拿着大大的石楠红叶递给薇拉道:“快给官家簪上!” 薇拉笑眯眯的接过走向赵祯道:“主人您带上红叶一定很好看。” 赵祯无语的接过看了看,红色花瓣上还有一些小锯齿,这往头上戴不是自己给自己找罪受吗? 宋人爱簪花,今天是立秋之日,别说是民间男女都戴楸叶,以应时序,就是连朝臣也不能例外,真不敢想想一个个上了年岁的老臣还在长翅帽上簪花是什么样的一副奇景。 赵祯把玩着手中的红叶笑眯眯的问道:“三才啊!今天是立秋之日,晚上要大宴群臣,你准备妥当了吗?” 不知怎的,只要官家露出“亲切”的笑容三才就心中发毛,赶紧点头道:“启禀官家,都已经安排妥当……” “再去看看,今晚对朕来说很重要!” “是,奴婢这就去!” 薇拉撅了噘嘴,主人这次又要任性了,看着被他丢在桌上的硕大红叶,薇拉大大的蓝眼睛中满是不舍,多好的红叶啊! 赵祯穿戴好就出门,今日的朝会上定然是龙争虎斗,原因无他,商议的便是军校学子的考试内容…… 临走之前看到薇拉的表情赵祯无奈的挥了挥手:“石楠红叶好看你便自己带上,这是朕赏赐给你的哦!不许拿下来!” 薇拉喜滋滋的把硕大的石楠红叶簪在头上,金色的秀发配上石楠独特的嫩红色整个人都变得生动了许多,给这深宫中增加了一抹亮色,看的赵祯喃喃自语:“这就应了秀色可餐了!” 直到赵祯离去,薇拉的小脸都是红彤彤的,白色皮肤的她害羞起来更加明显。 三步并作两步的走出殿门,薇拉今天要代替其他的宫女陪赵祯上朝,这是她昨晚求了赵祯好久才获得同意的。 每日总看着主人在别的宫女围绕小上朝心中有些酸酸的,直到问了三才才知道原来自己的头衔不够,人家都是紫霞帔以上,自己虽然跟随主人可依然还是个小小的宫娥。 整天待在宫殿中也是无聊,薇拉就想多走走,昨晚好不容易向官家要了个差事,这下她也是红霞帔,可比那紫霞帔高出一等呢! 赵祯扭头看着跟在身后的薇拉,看来外国小妞也是不甘寂寞的性子,无奈的摇了摇头:“你没事就去找妙元去吧,她哪里好玩的好吃的多些,但是要掐准时间,可不能等朕回宫的时候没人给朕捏腰捶背!” 薇拉的眼神一亮,随即小鸡啄米般的点头:“薇拉记住了!” 两人的对话让一旁的宫女嫉妒的差点自燃!谁见过官家和宫女这么随意的,还打发她出去玩耍,最主要的还是去公主哪里玩耍!这简直不是宫女而是国夫人的待遇! 薇拉可不在乎别人的眼光,兴奋的向跟随的陈彤索要腰牌,她知道在这深宫之中主人的一句话比什么都管用。 从福宁殿到大庆殿之间的距离还是相当远的,尤其是要经过五六道宫墙。 陈彤曾经提过建议在禁中使用步撵,到了大庆殿在换掉便是,可赵祯想都不想的否决,以人为畜的事情直到明清才开始。 大宋的沿袭五代旧制,官员上朝只能骑马不能乘轿,做多也不过是乘马车,赵祯作为皇帝虽然有乘坐步撵的特权可他依然不想开先例,老爹即使病重也不过是让朝臣到寝宫中对奏,他现在年轻力壮的怎么能开始乘撵? 大庆殿依然是皇宫中最巍峨的大殿,坐落在皇城的中轴线上,赵祯把原本定在垂拱殿和紫宸殿的朝会改在了大庆殿,在他看来这么恢宏的建筑放着不用太可惜了点,而且常朝和视朝也被他合并起来统称为早朝。 现在的大庆殿中从两府相公到文臣武将,无论品级高低都在大庆殿上朝,连开封府提刑司的宋哲也在殿内,从五品的官员不用再站在阶下,直接站在殿内即可。 陈彤扯着嗓子用独特的声音叫道:“陛下早朝,诸卿即礼!” 在两府相公的带领下,群臣躬身施礼,赵祯微微抬手,大宋最高的朝会便开始了。 各职司衙门把最重要的几件事上报,从同平章事的寇准开始依次往下,没人奏报的都是需要赵祯当场给出答复的要事。 寇准首先出班道:“启禀陛下,再过一月便是科举,但今年的人数较之往年大大增加,一乃陛下仁德文治昌盛,二来陛下增加了匠人科目,但匠人科目如何科举……却是朝廷从未遇到过的。” 赵祯坐在上首的御座上笑道:“朕提醒一下寇相,不叫匠人科,而叫格物科,他们当然是要将作监考核此事不用尔等操心,自会有人去办,他们也不会出现在朝堂上和尔等争抢什么,朕要另开一阁专门安顿那些格物学士。” 赵祯的话说完群臣便松了一口气,只要不在朝堂上就好,真不敢想象连匠人都上朝和他们平起平坐是一番什么样的光景。 曹玮出班道:“启禀陛下,不知武举的殿试是怎样的?是按照旧制以孙吴兵法策问,还是官家另有高见?” 赵祯微微点头道:“曹枢密心思缜密,朕打算以兵旗推演代替之上谈兵!” “兵棋推演?” 曹玮奇怪的抬头眼中满是惊讶,从未听说过这东西,看了看一旁的武将,也都是大眼瞪小眼。 赵祯笑道:“这个稍后再说,散朝之后枢密院诸卿留下,朕用实例告诉你们,一看便知。” 这话让曹玮和一帮将门心惊,官家可是出了名的才智过人,之前弄出的军校已经让他们大惊失色,里面教授的内容居然一点也不比将门自家的差,而且还有好多他们闻所未闻的独特方法。 上至天文历法节气变化,下至安营扎寨,更不用说行军布阵,各种科目应有尽有,最让他惊为天人的是后勤补给和各种战法,看的人眼花撩乱目不暇接。 也不知官家是从哪里弄来这么多兵家要义的,这要放在将门能当传世之宝了,可官家就像不要钱一样随便的教授给那些普通人家来的子弟! 但他错了,怎么可能随便教授?赵祯的黑手是干什么吃的? 曹玮看到的只是皇家军校的冰山一角,各种武器的研发配合,已经阵法运用等等都是只能在军校内部流传,所有的军事知识严禁流出军校,并且军校学生接受军事化管理,慢慢的洗脑之下,赵祯相信这些未来的将领完全能取代将门的后辈成为大宋军士方面不可多得的人才! 更重要的是赵祯在军校学员的名单上看到了狄青两个字…… 曹玮所知道的消息都是故意泄漏给他的,也不看看夷山上的军校是什么防卫?水泄不通,连一只苍蝇都别想随意进出。 第二百四十一章决堤 八月十五的中秋节过后,东京城便成为了学子的世界,从各州府军监赶来的考生生生的快把东京城的客栈挤爆了,各州府的考试还好一些,毕竟人员分散,但省试只有在京城举行。 今年来参加省试的人数由礼部统计完成送入宫中,赵祯躺在摇椅上享受薇拉的按摩,翻开三才呈上的奏折差点把手中的建盏甩出去,在三才和薇拉惊讶的眼神中赵祯惊叫道:“怎么这么多?足足两万三千人!” 面对官家的惊讶,三才收起脸上吃惊的表情,笑眯眯的说道:“官家这话说的,难道不是人数越多越好吗?这可是您的文治之功呢!太宗朝当年就有两万多人的省试。” 赵祯皱了皱眉头,虽然太宗时期也曾经出现过两万多人的省试,那是因当年州县缺官,大规模录用士人,所以参加省试的举人往往多达一、二万人,可现在官员的人数已经臃肿到令人发指的地步,还有这么多人参加科举,这就有些奇怪了。 何况这还是自己继位以后第一次科举,以每三年一次的速度举办科举,这样下去还了得? 万人以上的科举,获得进士授官的最少也在一二百人,三年一次,十年便是三次,总共要录取多少人?难怪要定下勘磨,这是在压制基层官员的人数啊! 大殿的殿门被推开,陈彤抱着一打资料走了进来放在不远处的御案上道:“启禀官家,黑手送来情报。” 赵祯百无聊赖的问道:“关于什么的?” “宋寺卿说是关于今年科举的。” 赵祯点了点头:“拿来给朕瞧瞧,说不定答案就在里面。” 薇拉轻灵的起身接过资料递给赵祯又专心的给他按摩起来。 相比起礼部黑手的统计更加准确详细,从各地而来的考生都有详细的记载,明显能看出之前受灾的州府录取人数偏多,这是在给当地的士子发福利呢! 即使获得举人身份也没什么用,只要不参加省试获得进士出身一切都是白搭,下次参加科举还是要重新考举人,换句话来说举人在宋朝是一次性的,相当于准考证。 而且这些士子也不光是冲着进士科来的,进士科是最难的一科,但两府相公几乎个个都是进士出身,也难怪士人把进士科称为宰相科。 在大宋科举的路子和当官一样,都是比较宽的,科举考的科目很多,分为进士、九经、五经、开元礼、三史、三礼、三传、学究、明经、明法等科。 即使在进士科上不行,也能试试其他的科目,说不定就被主考官看上了,只要入了主考官的法眼,恭喜你,运气来了! 而想当官却不一定要参加科举,门荫补官,从军补授,吏人出职,还有最恶心人的纳粟摄官等等,但这些和科举比起来却相差甚远。 文人清高,很少有走旁门左道的,即使当上官也会被同僚瞧不起,甚至得不到重用,一身庸庸碌碌下去,没事的时候还会被当作替罪羊被牵出来溜溜…… 赵祯手中的两万三千人就是奔着科举去的,其中考取进士科的有一万八千多人,这是生生要把贡院挤爆的节奏啊?! 还好黑手想到了对策,把这次科举的地址放到夷山上的军校中,那里地方不光大,而且还能加强防卫,这为赵祯解决掉了后顾之忧,其他几科的考生就安排在礼部的贡院中刚刚好。 最后的话提让赵祯感兴趣起来,这便是反作弊! 作弊?对于赵祯这个后世人来说什么样的作弊手段他没见过? 对付作弊最简单的方法便是内外禁绝,有御前班直中禁军把守的皇家军事学院根本不用担心内外互通的情况,接下来便是查处小抄这种简单的事情,交给黑手保准一抓一个准。 这下鼠三又有事情做了…… 在人们的期待中,九月十五的科举之日到了,进士科的考生们惊讶的望着眼前和监狱似得考场,往年都是在礼部的贡院举行的,没想到今年居然是在夷山上的神秘军校中举行,一下子让很多人慌了手脚。 大宋对科举监考至严格是隋唐没有的,即使你在写好的试卷上留下和考官的记号也没用,因为不光要弥封,还要重新抄写一份才能交给主考官。 这样一来连笔迹什么的都无法辨识,几乎是没了舞弊的可能,何况赵祯还是亲点的鲁宗道和宋绶主持考试,两人选拔的也是朝中治学严谨的有名批卷官。 赵祯闲着无聊也来凑凑热闹,在军校高高的塔楼上看着下面的考生接受检查,鼠三带着一帮黑手官员对每个进入考场的考生进行地毯式的检查,一旁堆积如小山的纸条夹带让人咂舌。 看来作弊这条终南捷径不是后世独有,自大宋开始便有人铤而走险了。 只要是被查出有夹带的考生,一律取消应试资格,带着沉重的枷锁跪在一旁示众。 很快鼠三预先留出的大竹筐就被堆满了,不少人更是发现过不了这一关而早早的把小抄夹带什么的扔掉,但也有不少侥幸的人依然铤而走险,于是鞋底上,夹衣内,发簪上,冠帽中都成为了鼠三重点检查的对象,还有人被扒光上身锁在原地的,身上用毛笔抄写的五经全注,每每有人走过都会嫌弃的看上一眼,道一声:“有辱斯文!” 赵祯站在塔楼上笑眯眯的看着这一切,鼠三真是监考人才啊! 悦耳的钟声响起,考场的大门被缓缓关闭,这军校的大门和禁中一样,在上面安装有机括,关上容易,开启却很麻烦。 厚重的大门把内外隔绝成俩个世界,军校的学生已经变成值勤人员,站在高高的围墙上紧紧的盯着考试的士子,路上自有官员在巡考。 严密的监考之下,对考生的心理也是一种考验,只有做到荣辱不惊,闲庭信步才能正常发挥自己的水平。 本是心情逾越的赵祯却眼前这份急报给深深破坏,金牌急脚递的奏报定然是十万火急的。 泰州西溪濒临黄海之滨,唐时李承修筑的旧海堤因年久失修,多处溃决,海潮倒灌、卤水充斥,淹没良田、毁坏盐灶,百姓苦难深重,江淮漕运张纶,痛陈海堤利害,建议沿海筑堤,重修捍海堰。 赵祯的脸色变幻,一旁的薇拉小心的端过一碗莲子羹,她知道每次赵祯生气王语嫣都会端上一碗莲子羹。 看着薇拉可怜兮兮的模样,赵祯无奈的接过莲子羹喝掉她才收起那副苦像。 “三才,把寇相公和王相公请来。” 第二百四十二章帝王的火气 赵祯站在垂拱殿的舆图之前默默无语,这是大宋的疆域地图,他专程命人绘制放大而成,北到真定,南到琼州,东到明州,西到雅州,这片土地虽远不及汉唐却孕育着华夏民族新的希望。 赵祯一开始还不相信大宋的繁荣,直到他亲自去三司查看过账目才惊为天人,此时的大宋经济之繁荣远胜几百年之后的清廷,就连工业革命后的英国这样老牌资本主义国家在现在的大宋面前也是稍逊一筹,事实上现在的英国人才刚刚赶跑丹麦人,连国家都还没统一。 檀渊之盟留下的耻辱岁贡,在赵祯看来只不过是可笑的讽刺,每年给辽十万贯,绢二十万匹,虽然看似很多,可这仅仅是大宋两个县的财政年收入而已,大宋有多少个县? 而且每年通过互市,宋朝至少要收回几千万贯的钱财,这比买卖实在是太划算了,否则怎么会在宋辽的边境之地开设榷场? 看似辽国人占了便宜,通过榷场获得了必要的资源,可也不看看给大宋带来了多大的经济利益! 版图随不及汉唐,但实力却远胜之,这样的朝代是怎么被游牧民族灭掉的? 一想起东京城破,眼前的繁华被铁蹄蹂躏,践踏,赵祯就觉得有一双手在掐住自己的脖子差点窒息,这中感觉让他额头渗出密密麻麻的汗水,头皮发炸。 难道农耕民族在游牧民族之前就有着先天的劣势? 不可能! 要是如此的话封狼居胥是怎么来的?燕然勒功又是怎么出现的?华夏民族的农耕文明在历史上不止一次把游牧民族从自己的身边赶走,也不止一次的把附近徘徊的草原狼给屠戮至灭族。 赵祯作为一个后世人拥有更高的眼光,他知道这个时代人不了解的东西。 南匈奴附汉,北匈奴远走。匈奴人在和汉民族的长年战争中承认了失败,开始了史无前例的民族大迁移。 三世纪末匈奴出现在阿兰聊时,这头饥渴太久的苍狼已经对它面前弱小的西方民族露出了爪牙……公元四世纪中叶,阿兰聊灭国,西方震动。 从此,匈奴在西方的活动遂史不绝书…… 赵祯可以拍着胸脯说,伟大东方的演变历史造就了整个世界的变迁。 可现在这个曾经强盛一时的民族却被压制在一隅之地,连重要的门户烟云十六州都没了!? 暴怒无比的赵祯一拳砸在面前的舆图上,他恨石敬瑭这个割让幽云十六州,甘做“儿皇帝”的卑鄙小人,更加恨那些朝中的缩卵文臣。 即便大宋的经济繁荣若斯,他们在面对战争的时候也是噤若寒蝉,太宗的北伐失败给他们留下了不可磨灭的印象,不敢甚至压制朝堂中收回烟云的言论,在他们眼中党项人契丹人就是天生的战士,而汉人就是天生的农夫。 这是什么狗屁道理? 这是世家大族的理论! 即使皇帝换了,国朝换了,人家也无所谓,他们还是拥有大量土地的豪族,朝廷还是需要文士出任管理国家,地方上还是需要宗族进行管理,这是世家的规矩,也是每个皇帝要遵守的游戏规则…… 在他们眼中五胡乱中华又怎样?汉人还不是活了下来?也没有被灭族绝种嘛。 可他们却不知道崖山之后无中国,明亡之后无华夏! 一种阴郁,愤怒的气息环绕在赵祯周围,他要灭了一切阻碍自己改革的人,扫除一切阻挡自己挽救华夏命运的障碍,这是国家大义,这是民族的生死存亡,只有打破这种思想才能救赎华夏。 赵祯自己不是一个思想多么高尚的人,按照原先的计划他只需把心中的小秘密隐藏起来做一个安享盛世的仁宗皇帝便可以了。 但心中的先知,让他每每看到大宋的繁荣和盛况空前后便更加难受,仿佛一双大手肆意的揉捏着他的心脏,让他疼的哭不出,叫不了…… 原本站在垂拱殿中的寇准和王曾两人已经被官家身上阴寒而又愤怒的气息惊得目瞪口呆,是什么事情让官家如此暴怒? 此时的两人仿佛看到一只翱翔九天的真龙在悲伤绝望的嘶鸣。 三才提心吊胆的走近赵祯小声道:“官家,两位相公到了。” 赵祯仰起头恢复之前的高贵,也顺便让眼中的湿润流回去。 “知道了,你且退下吧!” 三才犹豫的慢慢退走,临走的时候顺手指挥小黄门把垂拱殿的大门关上,让四周的黄门和带御器械远远的走开。 “这时候谁来都给我挡住,绝不能打扰官家和两位相公的对奏,要是有不开眼的闯进去死都不知是怎么死的,记住了没有?!” 几个小黄门连连点头他们知道这是三才的保护,而带御器械则是一言不发的站在台阶下紧紧的盯着宫门。 “大官您去哪?” “我去哪也是你能问的?” 三才回头就给了问话的小黄门一个暴栗,他现在只能求助那位一心扑在碧雅轩的公主殿下了。 官家自从看了舆图整个人都变了,仿佛国破家亡就在眼前似得,王家小娘子又不能随便情进宫来,只有最得恩宠的公主殿下才能开解此时的官家,最少让官家心中舒坦些不是? 三才甚至打算今晚让薇拉给官家泄泄火,说不定是童子身火气太大造成的…… 赵祯坐倒在摇椅上有一下没一下的晃着,翻开奏折扔在寇准和王曾的脚下:“说说这是怎么回事?王纶不止一次上疏了吧?为何朕没看到捍海奏疏?” 寇准并未捡起奏疏而是胸有成竹的说道:“启禀官家,江淮漕运王纶确实上过奏疏,可经过中书省的商议,还是认为唐时李承修筑的旧海堤还能使用,三司也同意拨款修缮,所以并未上呈与官家。” 王曾捡起奏疏看了看脸色大变,轻轻的拉扯寇准的衣袖但为时已晚。 “呵呵修补?……修哪去了!” 赵祯猛然站起用手指着寇准道:“朕就问你修缮到哪去了?!王纶半年前上疏,三司的钱是什么时候拨出的?怎么突然就决了堤?海潮泛滥盐卤倒灌良田,损失不下百万贯!” 寇准脸色剧变一把从王曾的手中接过奏疏,开头的几句话便让他呆呆的站在原地。 他之所以有信心是因为这事他亲自过问的,也给王纶写了信,并催丁谓从三司拨款,整个过程简单快捷,可没想到居然是这个结果。 那一定是王纶的问题! 可文章的后面,王纶却说三司的钱款根本不够修缮旧堤…… 王曾上前一步道:“启禀陛下,此事是因为王纶交代不清所致,寇相公着三司所拨费用是够其所用的……” “满口胡柴!你王曾什么时候也开始说假话了,朕不信你没见过王纶的三道奏疏,这唐时旧堤都快烂了,他是请朝廷拨款重修一道新的堤坝!而中枢呢?只顾着节省开支账面好看,却硬生生的让他修补,堤坝都烂了修补管什么用?这次决堤你们中书省要负全部罪责!每人罚铜十斤,扣俸半年!” 寇准和王曾对视一眼齐齐躬身道:“臣遵旨!” 他们知道文官的好日子要到头了,放在先帝朝,肯定是训斥王纶而不是中书省的官员。 第二百四十三章范仲淹 寇准不愧是三朝老臣,即使被赵祯训斥也能从容对奏:“启禀官家,此时的当务之急乃是重新修缮捍海堤坝,只有不重蹈覆辙才能给百姓以交代。况且卤水倒灌也并非坏事,日久之后便是咸盐,不如给受灾的百姓反倒减轻了良田受损。” 寇准的话说的极有道理,王曾配合道:“寇相公所言极是,当务之急还是要以修筑海塘为重!” “寇相公有何人选?” 寇准回答道:“参知政事吕夷简!” 赵祯眉头一皱,这是在给王曾政治回报啊!谁不知道王曾和吕夷简两人不对付,常常因为政见不合相互攻击对方,这几乎是朝野共知的事实。 “王相公怎么看?” “臣觉得不妥,吕相公是堂堂参知政事的副相,让他去督办海塘修建未免大材小用了些,这么做难免会让人觉得朝堂排挤他,不如另选一能臣前往。” 王曾的话不仅让赵祯惊讶,更是让寇准目瞪口呆,自己明明是在帮他排除异己,怎么王曾反而为吕夷简开脱起来。 赵祯满意的点了点头,果然是端厚持重进退有利的王孝先! “既然如此,王卿你推荐一人!” “臣以为泰州西溪盐仓监范仲淹最为合适,他久居泰州,且主盐政多年,所监之下的盐政也是年年盈余,乃是一能臣干吏,不如通过这次机会让考察一下他,也是在给朝廷选材!” 范仲淹?赵祯一惊自己怎么把这位改革派的代表人物给忘了,王曾现在举荐他果然是恰到好处,通过修筑海塘考察他的才能也是一次极好的机会。 等海塘修筑完成也算是有了迈入朝堂的政治资本。 “如此甚好,下旨,调范仲淹为兴化县令,全面负责修筑捍海堰!” 赵祯说完就拿起笔在一旁的屏风上写下了范仲淹和吕夷简两人的名字,对于臣子来说能被官家提名与屏风之上,要么是简在帝心,要么是永不录用。 寇准和王曾对视一眼,显然这两人已经简在帝心,将来的宣麻拜相都是指日可待的。 但令两人不解的是吕夷简现在是参知政事,身份高贵自不用说,但一个小小的盐仓监范仲淹居然也能享受这一待遇实在有些过了,况且王曾推荐他只是欣赏他的才干而已,官家根本没必要把他放在心上的。 他们哪里知道这个被他们瞧不上的小小盐仓监,将会成为赵祯手中改革的利剑,一路上披荆斩棘粉碎世家的阻碍。 官员还是从基层走上高位比较好,最少他能了解百姓的疾苦,知道朝廷迫切需要的是什么。 要不是为了让范仲淹历练一下,积攒政治资本,赵祯恨不得现在就把他提溜回东京城促膝长谈一番。 决堤的事情已经解决,寇准和王曾就不多留打算施礼告退,毕竟皇帝是不会留饭的…… 可今天却不同,赵祯笑眯眯的对躬身行礼的两人道:“你们今天也被朕训斥了,这是公事,但是到了饭点却不留你们用饭反倒是朕这个一国之君的气量小了些,留下用膳吧!” 两人对视一眼随即躬身:“谢陛下!” 依然是在后苑用膳,刚刚好能看见夷山上的考场,赵祯举起手中的酒杯道:“来,让朕和两位相公为大宋的人才济济举杯同庆!” 一线喉的酒水下肚,让好酒的寇准眼前一亮随即笑道:“官家文治之功盛况空前,百姓们争相参加科举乃是必然之结果,凡圣德之君,必有贤士相助,这次的科举过后还不知有多少大才被官家收入囊中!” 赵祯微微一叹道:“是啊!是不少,可惜朝廷所缺的官职安排不下这些才子,到时间反而被人家诟病。如今的朝堂一面是可用之人少之又少,素食餐位者不知几何。另一面却是人满为患,你们知不知道国朝的财政已经快养不起这些人了?” 王曾皱眉道:“三司钱财丰盈,官家何出此言?” 赵祯喝了口酒,借着酒劲说道:“朕何处此言?王曾啊,王曾,你还真是……朕这么和你说把,如果是能臣干吏,朕花再多的钱也不心疼,可如果是思想守旧,办事前怕狼后怕虎,在乎名节比在乎性命还重的人,朕即使用一文钱养他都觉得浪费!” 寇准和王曾默默不语,他们知道官家这是在嘲讽朝堂中的世家官员,只有世家官员才喜欢保守不思变革。 赵祯忽然拉住寇准的手说冷声说道:“你觉得世家能和朕抗衡吗?” 突如其来的一问让毫无防备的寇准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对答,他自己也是世家中的一员,要说能就是在找死,要说不能便是在官家面前妥协,这时候他才惊觉自己已经无意中进入了赵祯的圈套。 见他进退两难,赵祯拍了拍他的手道:“诶!寇相公放手吧!世家没有机会了,朕也不会给世家机会,平平安安的当个财主不比在朝堂中死扛到底要好很多吗?你也看到了,大宋如今之商业完全不似前朝,只要有资本遍地都是黄金,传家数代也不是问题的。” 寇准深吸一口气,慢慢的调整自己的心态道:“官家之言老臣谨记,可我世家子弟不是为了钱财,而是为了以天下为己任,孔子曰:“仕而优则学,学而优则仕。”此乃我世家之恒言!” 赵祯突然哈哈大笑并鼓掌说道:“漂亮话,真真是漂亮话啊!伪君子之言,可耻,可恶,可恨,可惜!” 王曾能看得出官家此时是气急而笑,否则那白哲的额头上不会突起青筋…… “能把世家的贪婪和欲望伪装成正直善良的以天下为己任,朕是真的佩服你们,口号喊了这么久不会连你们自己都相信了吧?” 寇准涨红了脸道:“官家何以如此小视世家?” 赵祯把酒杯顿在桌上道:“因为朕看穿了你们,你们所谓的君子之道,固守成规不善变通,且迂腐至极,但凡有反对你们的声音便会被打压,朕见过好多次了,知道为什么朕把你们弹劾丁谓的奏折留中不发吗?因为弹劾的愈多就对丁谓愈加的有利,其中的关窍你自己去想吧!” 寇准被赵祯的话惊呆,这怎么可能,哪有说弹劾越多就越有利的? 端起眼前的酒壶也不用内侍满酒,寇准用大腕一饮而尽,浓烈的酒气冲的他老脸通红活像庙里的关二爷,面对赵祯直直的拜下:“老臣腐朽,请教官家,我世家子弟是不是再也没了出仕的机会?” 这一下把王曾看呆了,这就相当于寇准在带领世家向官家摊牌了。 赵祯摇头道:“你没听懂朕的意思,朕的意思是世家不是不可以做官,但不能以保护自家利益才去做官,世家中有才干的子弟依然会享受正常的待遇,但是要遵守游戏规则,朕定下的规则! 荫恩这种见不得人的东西还是不要了吧!免得被那些才疏学浅的人拖累了世家,朕知道,世家中真正有学识的子弟也不少,但他们绝不会通过荫恩入仕,而是把荫恩的机会让给那些才疏学浅的人,自己去参加科举,真是好办法。 这样一来世家中的官员人数便会急剧增加,所以现在的朝堂上才会有那么多的世家子弟,开始朕还想不通,大宋开国才多少年,怎么就有这么多的世家子弟混了进来,原来是这种好手段,朕不得不佩服!” 寇准的脸色一变,伏地而泣道:“世家当然不是官家的对手,尤其是在大宋,已经没了爪牙之力,只是……” 赵祯打断他的话道:“你觉得这个时候还对朕说这些有用吗?还是把朕的话原原本本的告诉世家好了,多说无益。” 寇准伏在地上脸色变幻,此时他才知道没有了兵权的世家几乎是刀俎上的鱼肉,他们丧失了最后的筹码,根本没有什么能抗衡官家的手段,在这个权利就是一切的时代,他们没有一点赢的胜算。 官家做的一切看似对世家没有什么损失,可名声已经臭大街的世家还不是随便官家怎么拿捏? 第二百四十四章赵祯的腰 寇准失魂落魄的走了,仿佛一下子苍老了很多,不似之前的意气风发虎视鹰扬,在寇准的思维中他一直把自己当作是官家的拥立之臣,官家不会对自己太不讲情面。 但今天他才发现自己错了,早就该相信丁谓的话,年少的官家已经有了一代雄主的魄力,完全不似先帝和太宗。 王曾扶着寇准微微一叹,他不知道该怎么劝说这位德高望重的老前辈,都多大的岁数了还放不下心中的执念,可他不知道,人越是上了年纪就越发的执着,因为时间不多了…… 赵祯走上后苑的假山上极目远眺,看到的是寇准的行将朽木,这个为大宋帝国操劳一生的老人被自己打击的有些厉害:“朕的话是不是说的重了些?” 三才望了望四周,官家这是在自言自语还是在和自己说话? “官家的话一点也不重,他寇老西要是能放得下才叫怪嘞!” 三才的开解并没有让赵祯好受多少,低声叹道:“希望这些世家能醒一醒,别再做无谓的挣扎了。” 其实在赵祯看来,这些世家对大宋朝堂的危害只在于固守思想和抱团,其他的都还好说,毕竟他们的心中还是有一点为国为民的思想,世家受到儒家思想的影响更多一些。 赵祯只是讨厌他们总是抱团对抗那些变革的声音,只要能让他们忠于职守或是不再被家族拖累,每个世家子弟的才学都能在大宋起到很好的良性作用。 虽然世家子弟有诸多缺点,但是却不能否认他们的才学,不少名臣都是出自其中,就连变法的急先锋王安石都是出自世家,也算是世家中的异类了,所以最后人亡政息也是情理之中。 连自己的家族都不支持,改革还有什么可行性? 要想破坏和毁灭一个固有的利益集团们最好的办法就是打造一个新的利益集团与之抗衡,世家豪族是一个老的,顽固的,思想保守的传统利益集团。 打破他们最好的办法就是培养出一个新的,思想开放的,忠于自己的利益集团,可赵祯又担心尾大不掉的事情。 否则他早就让蔡伯俙把东京城那些新兴的商贾之家打造成对付世家的工具了。 商人无论在那个时代都是极具创新精神的人,没有创新,商品就卖不动,没有开拓性的思维,市场就会逐渐减少直到被其他人代替,所以商人也是变革最大的动力。 为什么会有工业革命?当然是因为它能给商人带来更多的利益,商人在利益面前是疯狂的,他们不计一切代价获得利益的同时也推动着社会的发展,从技术,到人们的生活,再到至高无上的法律,都是因为这些追逐利益的商人才得意完善和推广。 赵祯看着远处夷山上的军校微微点头,以后的大宋将会出现更多的利益集团,其中就包括那些正在考试的学子和监考的军校生,还有开办工厂的商贾。 迈步就准备离开,可好死不死的在门口遇到了杨采薇,这个后宫中除了赵妙元之外唯一个女主人让赵祯头疼的不行,也不知怎么的原本理直气壮的赵祯总是在杨采薇火热的目光中败下阵来。 本打算快步离开的赵祯却硬生生的被蛇蝎美人堵在迎阳门的门口,宽大的宫门被杨采薇一个人堵,名黄色的琉璃瓦下是两人的再次交锋。 缓缓的走向杨采薇,赵祯冷声道:“你这是作甚!难道忘了朕和你说过的话?” “本宫可不敢忘记官家的话,可本宫做错了什么?只不过是见官家最近为朝政操持有些孱弱了些,特地做了碗参汤给官家送来。官家就这么不待见本宫吗?” 杨采薇露出少女的楚楚可怜,一对大眼睛闪烁着幽怨的光芒望着赵祯。 扭动着葫芦般快要饱满炸裂的身体慢慢的靠近,身上的衣襟部分敞开,两边不用纽扣或绳带系连,任其露出内衣,丝绸的里衣根本遮不住无限的春光,连那一节腰上黄都在赵祯面前暴露无遗。 “你有病吧?你和朕是什么身份,玩弄这种暧昧难道不知是在引火自焚?” 杨采薇惨然一笑,表情扭曲的喊道:“引火自焚?那倒好了!烧死我这个整日无所事事的废物也省的在这深宫中受煎熬!” 四周的宫人立刻变成了雕塑,三才更是急急的退到一旁眼观鼻鼻观心的当起木头人,皇家的这种事情谁敢搀和?谁要是敢乱说一句话不光遭到杨太妃的报复,还将迎接官家的怒火。 不知怎的,看着眼前撒泼似得杨采薇,赵祯却从她的眼中看到了无尽的悲伤和让男人忍不住要保护的柔弱,这还是那个心如蛇蝎的女人吗? 这个女人可是曾经控制刘娥,妄图夺取朝政的潘多拉,怎么突然变得如此软弱了起来? 赵祯的直觉告诉自己,这是个陷阱或是圈套! 面对赵祯的警惕,杨采薇突然搂住比他稍矮一点的赵祯,她的动作就像施了魔法一样,所有内侍宫女立刻齐齐的转身,三才则是连踢带踹的把人都赶走,还顺手关上了迎阳门。 也许今晚不用薇拉帮助官家泻火了也说不定…… 赵祯双眼无神的看着天空,怀中是变成小猫一般的杨采薇,随手一摸便是滑腻如绸缎般的肌肤,两人也不知怎么回事,先是激烈的争吵,然后就动起了手,最后打着打着就变成了坦诚相见。 到现在赵祯也没弄懂到底什么样子才是眼前美人的真实一面,而且自己的童子身就这样没了,居然是在原先最讨厌的女人身上付出了第一次,这到哪说理去? 自己算不算是被那什么了? 该发的火也发了,无论是从身体上还是从精神上,赵祯都觉得爽的不行,前世不是没经历过,夜店一夜情什么的都是常有的事,但是和眼前的刺激比起来却什么都不算。 地上的黄绸有一团醒目的殷红,这让赵祯相信了杨采薇的话,她确实是个处子之身,赵祯现在好奇的是她怎么在后宫中保住的。 杨采薇身上散发出娇憨中略带些成熟的女性魅力,美目一转的白了一眼赵祯:“你我虽没夫妻之名,却有了夫妻之实!答应人家的事情一定要办哦~” “呵呵~朕开始的时候还心存一丝感动,可没想到你还是为了党项才甘愿付出身体的,你把最宝贵的东西用来换取一个小小的西北王是不是有些不值得?” 赵祯的话让杨采薇身体一颤,随即恢复原先的冷艳模样:“你必须给他西北王!这是我脱离党项的唯一条件,但我的身体不是用来交换这个的,而是用来交换你的心!我不要什么名分,你也给不了,毕竟武曌旧事在那摆着呢!我只是希望在这深宫中有一个自己能牵挂的人,这个人也会时常的牵挂我,关心我,从今天其我杨采薇就是你的女人了!” 说完这一切,她便从地上捡起那段黄绸,一瘸一拐的就要离开。 赵祯猛然伸手把她拉倒在自己的怀中:“西北王朕一定会给他,算是用这王爵买了你,以后再出言不逊冷着个脸,仔细你的皮肉!” 杨采薇惊喜的抬头,媚目如丝望着眼前的大男孩,完全无视拍在翘臀上的巴掌,赵祯的话便是承认了和自己的关系,这么说他是承认自己就是他的女人了! 党项女子的热情在杨采薇的身上发挥的淋漓尽致,赵祯几乎是扶着腰回到福宁宫的,三才谄笑着端来一碗汤:“官家快来碗鹿茸汤补补,今天可是耗了不少的精气神呢!” 瞧着他快要咧到耳后跟的嘴,赵祯没好气的给了他一拳:“这事要是传出去,朕要让你好看!” “嘿嘿,官家放心,这事穿不出去,奴婢早就给您安排好了!杨太……美人现在住在后面的坤宁宫,您一抬脚就到,距离后苑也是近的很……” “你一宦官对这事这么上心干嘛?你高兴个什么劲?!” 第二百四十五章御览试卷 三天的省试结束了,军校山门开启的时候有人哭有人笑,简直是百态从生。 苏洵的表情颇为淡然,反正他是来试水的,考的好坏并无关系,看着在地上哭的像个孩子的学子微微摇头:“荣辱不惊才是君子之道,如此嚎啕岂能把控住内心,将来就算金榜题名却不堪大用。” “好你个苏明允,居然说出样的话来,你是来试试深浅的当然无所谓,人家可是把十年的寒窗都压上了。” 曾公亮翻了个白眼没好气的对着苏洵挥了挥拳头,他这次的发挥也不是很好,尤其是官家出的策问更是让他不知道该如何作答。 谁能想到官家居然把一张一弛文武之道放进了问策中? 欧阳修笑着拉住曾公亮的拳头道:“你要是生气就中了苏明允的圈套,已经考完就不要在乎考的如何,不如去蔡记吃一顿好的。这三天我可是全靠饼子和茶水过活的。” “还是永叔的话在理,都考完了你在这说这些还有什么用?我请你吃好的算是赔罪了如何!”苏洵完全不在意曾公亮的气氛,笑眯眯的赔罪道。 曾公亮苦笑着摇了摇头看着远处走来的丁度:“你们两的心还真是大,算了不吃白不吃这就走!” 四个好友又重新聚在一起,丁度作为底层官员并不太忙,早早就在夷山的脚下等待,一辆从大街上雇来的马车便把四人装下一起前往南门大街的蔡记酒楼,整个大宋叫蔡记的酒楼只有这一家,其他的都是分号。 坐在马车上看着东京城的变化,丁度笑眯眯的说道:“其实你们应该早就知道这次省试的题目会很难,看看东京城的变化,这租车都变成了常有的事情,原先还要去车马行雇车,现在呢?随叫随停!这都是蔡记做出的改变,而直接影响蔡记的人便是官家。” 欧阳修点头道:“公雅兄此言有理,连东京城这么大变化我等都视若无睹,何况是猜测官家的题目?不过一张一弛文武之道也算是情理之中,官家本就打算把这次武举办的和科举齐平,也就是为了把朝中重文轻武的风气给改过来,一张一弛不光是文武之道,还是治国之道。” 曾公亮苦笑道:“这么说永叔对这次的策问成竹在胸喽?” “哪有什么成竹在胸!这次批阅我等试卷的不是官家,而是主考的鲁参政和宋学士,还有一帮昭文馆的学士,咱们的命运现在还不在官家的手中,而是在这些主考的手中嘞!” 苏洵的话让欧阳修眼前一亮:“是啊!明允说的没错,说不得这就是官家给文臣看的,等到真真的殿试才是官家选取人才的机会。” 丁度苦笑道:“你这是事后诸葛亮,要是连省试都过不去何谈殿试?” 他的话让众人陷入沉思,这样说来是不是应该在省试的时候做一些主考官喜欢的文章,再在殿试的时候写出官家喜欢的文章才算是能得到进士的机会? 可文人做文章岂能看人下菜碟,前后不一? 看来今年的科举不光是要考验才学如何,更要考察人品,连做文章都两面三刀的,能给你官做吗? 相对于考完的考生,宋绶和鲁宗道两人才开始忙起来,进士科的学子不下万人,即使被刷掉不少作弊的人,也还剩下不少,毕竟是省试,谁也不像放弃这次机会。 而且说来也怪,今年参加省试的学子才华横溢者不在少数,鲁宗道就盯着眼前的卷子发愁,文笔极佳,大气磅礴,而且有着很高的格局观,但内容却是相当的激进,颇有变法之风。 宋绶是不同意录取的,但是鲁宗道还是决定给他个机会,大不了殿试的时候再让官家自己斟酌。 一个圈圈画下,就算是给了他一张参加殿试的门票,宋绶却是皱起眉头:“鲁参政真的打算给他机会?” 鲁宗道微微点头:“这篇文章写的极好,能把策问答得如此出类拔萃的着实少见,你自己也读过,是否觉得也被他说动了呢?” “诶!好是好,可子国朝开国以来就是以文御武,官家的题目虽是文武之道,可这篇文章把文武之道并驾齐驱了,我还是觉得不妥。” “实在决定不下便点为一甲让官家亲自看看。” 宋绶苦笑着摇了摇头:“你鱼头参政看上的学子就这样护着?” “你可不要随意说这样的话,所有的士子都是天子门生,和我们这些主考副考可没关系,这话要是传了出去可了不得。” 宋绶点了点头:“知道,这也就是咱们两人才说的,要是有外人在我可不敢这样和你插科打诨。” 两人对视一眼哈哈大笑,随即埋头批阅起考卷来,他们都清楚,这词科举乃是为国选材,官家需要一些用的称手的人,而朝堂也需要一些新鲜血液,关键是考试的人中也有不少世家子弟…… 坐在御书房看着御案下的鲁宗道与宋绶:“这便是一甲和二甲的考卷?” “启禀官家都在这里,还没拆开弥封。” 赵祯点了点头:“那朕就看看你们评出的一甲二甲到底如何。这些可都是贡生,要参加殿试的。” 鲁宗道和宋绶对视一眼:“请官家御览。”便退回到外殿等待,三才把一副厚帘子放下顺便给两人上了茶水,自从官家在御书房召见朝臣,没人都能品尝到新鲜的清茶,也算是官家照顾他们的福利了。 要是搁在以前谁能得到公主的制作的茶叶? 想都别想! 可现在却被官家用来招待朝臣,这让三才微微不爽。 一道厚重的帘子就把御书房分成俩个世界,外殿的鲁宗道和宋绶在品尝着公主炒制的清茶,而一帘之隔的赵祯却在翻看着考卷,先是从头到尾的看一遍,然后挑选出自己最满意的撕开弥封。 这张文笔极佳看得人酣畅淋漓又不失思考的卷子居然不是欧阳修的,当然也不试试水的苏洵的,而是在四人中很不起眼的曾公亮所作。 在考卷中他把文武比作阴阳,并说出阴阳相济才是是天道,一文一武抱元守一,才能内是大宋越来越强。 他的文章正附和赵祯的行礼也完全拥有成为会元潜质,而欧阳修的文章却比补上曾公亮的大气磅礴,赵祯看望两人的试卷后铺平展开写上评语…… 第二百四十六章不拘一格降人才 太阳初升,霞光照射在大庆殿这座位于皇宫中轴线上的宫殿,显得它更加的金碧辉煌,被录取的一百五十位学子迈着庄严崇敬的步伐在礼部尚书宋祁的带领下走进大殿中。 两旁的文武官员已经在两旁宽大的柱子边上站班列位,无论如何这些学子都将成为未来的同僚,作为前辈应该给后辈留下隆重的仪式感。 宽大的宫殿之中已经摆放好了整齐的小几和坐垫,每张桌上的笔墨纸砚都是从六尚局调来的,三才稍稍有些心疼,毕竟这些都是御用的价格不菲,可官家下旨务必要用最好的。 金秋十月不光是学子们收获的季节,也是赵祯这位大宋官家的收获季,看着一百多人的队伍缓缓走进拜倒在大殿之中赵祯高兴还来不及怎么会在乎笔墨纸砚这些东西。 微微抬手道:“尔等皆是在此次科举中脱颖而出之人,学问自不必说,但想在朝堂中立足得到重用不光需要才学,还需要为国为民的良心,以及高人一等的格局和智慧,朕看重的不光是尔等肚子里的四书五经,更为看重的是才能。 如果光是经书背得好,理解的透彻,不如去教书育人,朕需要的是管理国家的人才! 现在放在尔等面前的考题没有四书五经上的任何一条,而是从大理寺,开封府,甚至是中书省,三司,枢密院调来的案例,你们要根据问题写下相应的解决办法,时间定为一个半时辰,来得这么早都没吃什么东西吧?三才,赐宴!” 赵祯的举动让许多学子微微感动,作为官家能在殿试之前照顾到众人的肚子这是他们从未享受过的待遇,如此体贴除了仁慈的官家还有谁? 不少的考生都是含着眼泪咽下碗中的肉粥,在官员看来这是稀疏平常的,他们在待漏院早就吃过了羊汤和白面馍馍,但在学子看来却不同,他们当中有不少都是贫家子弟,每日能住在东京城的客栈中就算不错,更别提能吃上温暖适中的肉粥和夹肉的胡饼了。 从这些学子吃饭的样子,赵祯就能分辨出他们的出身,用手捧着唯恐掉下一粒饼渣的肯定是贫家子弟,而一手拿饼一手吃粥的肯定是富家子弟。 晏殊吃饼子的小心模样让赵祯怀疑他有些做作,可想起他去过受灾之地便释然了,这小子自从见过饥民吃饭后,也知道了粒粒皆辛苦。 在赵祯眼中这些学子没有世家,没有商贾,没有寒门,都只有一个称谓天子门生!他要把这些考生都变成自己的门生,这样长此以往,朝堂中就不会有世家的存在了。 考生们答题的时候,赵祯也在看自己御案上的试卷,大理寺的题目是一桩灭门案,而开封府的题目是如何管理东京城的交通,两道题目万千是风马牛不相及,更加让考生为难的是尚书省的题目,开封府一府分三衙的好处和弊端,以及三司的明年预算分配和枢密院的西北之策。 考题从简单到复杂,从小到大一次递进,别说是这些整日里和四书五经打交道的考生,就连两府相公和九寺判事都有些头大。 这样的考题确实难道了不少人,赵祯笑眯眯的看着大殿中咬着笔杆子的人,其实这次殿试就是一个选官测试。 谁胜任什么样的官职,适合在什么方面发展和重点培养,通过考题便一清二楚。 时间飞逝,不少朝臣站的都有些累了,毕竟三个小时可不好站,赵祯瞥了一眼有些摇摆的寇准等一帮老臣对三才挥了挥手,三才着一帮小内侍蹑手蹑脚的端着锦凳给朝臣们坐下。 这时候谁也不敢发出声音打扰考试的学子,寇准丁谓等人更是轻轻的坐下,聚精会神的看着努力答卷的学子相视一笑,曾几何时他们也是这样过来的,只不过考试的时候可没这么费神。 他们和官家一样期待这次殿试的答卷。 第三柱香烧完,时间刚好过了三个时辰,三才轻轻的敲响御阶下的碧玉特磬,特磬清脆的声音仿佛从耳洞传到了心底让人悸动。 殿试的学子无论答题如何轻轻的放下手中的毛笔,只有几人还在奋笔疾书完全忘了规矩。 鲁宗道轻声呵斥道:“晏殊!你身为朝官岂能不知礼仪?还不弃笔!欧阳修汝欲何为?” 赵祯并不说话,有趣的看着鲁宗道上前夺了他们的毛笔才开口道:“你们说说为何不肯弃笔?难道是没听见特磬之声?” 晏殊和欧阳修站起又拜下道:“启禀官家我等已经听到,可如果是在衙门中是否因为下值的鼓声响起就该把国事弃之不顾呢?” 赵祯猛然一笑:“你们这是在朕的面前教训起朝臣了?” 鲁宗道怒道:“强词夺理,还不向官家请罪!” 朝臣们相视一笑,谁都看的清楚但依然笑而不语,这鲁宗道哪里是在斥责他们,分明是在保护两人,毕竟这俩个初出茅庐的小子说的有礼有节。 曾公亮担心的扭头看了看欧阳修,他可不希望自己的好友就这样被官家惩罚。 “算了!朕可是打算不拘一格降人才的,且先看他们的答卷,如果一塌糊涂朕在两罪并罚!” 赵祯说完就让三才先把两人的答卷给拿上来。 此时的朝堂中人都在盯着赵祯,他表情的细微变化牵动众人的心,这可是官家殿试的前两张答卷,也是有名的才子欧阳修和晏殊所作。 鲁宗道最是看好他们俩,张着嘴踮着脚的期待着,直到赵祯放下答卷抬头微笑才松了口气。 “看来你们两人这次是逃过两罪并罚了!” “谢陛下!”晏殊和欧阳修再次施礼道。 赵祯摆了摆手:“不用谢朕,这是你们自己靠才能赢得的,朕的规则很简单,有错必罚,有功必赏!但你们的名次却不一定在前,还有其他学子的试卷没看,三才都呈上来,朕要好好看看我大宋人才的答卷!” 答卷被依次呈上,赵祯不断点头,这一科的考生中有不少人都是极为有才的,特别是当他看到一个脸色白净的考生答卷后更是惊为天人。 这考生的答卷中有关大理寺的灭门案有着很好的推理和判决不禁让人耳目一新,看了看名字不禁哈哈大笑:“包拯出来!” 官家的突然大叫让殿中的人吓了个哆嗦,也让原本在收拾东西的包拯打翻了砚台,看着身上的衣服被弄脏。 包拯手足无措的站起来拜倒:“包拯殿前失仪,请陛下恕罪!” 看着他脸上被墨水染成的黑色赵祯笑道:“朕只不过是想看看你而已,你慌张什么?三才给他洗洗,瞧他的样子都快变成黑脸了。” “谢陛下!” 赵祯漫步走下台阶,围着这个传说中的包青天仔细大量,这个二十岁出头的青年皮肤白净稍稍有些文弱的样子,完全不似后世所说的包黑炭,额头上也没有那个月牙…… “朕看了你的答卷,关于大理寺的灭门案推理的很好,你自己的判决也没问题,最重要的是顾及了法理人情,朕授任你为昭文馆直学士,知大理寺评事!” 赵祯的话刚刚出口满朝哗然,昭文馆直学士虽是从六品的小官,大理寺评事更是从八品下的差遣,可这是实权差遣! 而且刚刚参加过殿试的包拯就这样被直接封为从六品的官员寄禄官这不合适,显然是给高了。 第二百四十七章琼林苑中的措手不及 朝堂的质疑声嗡嗡的,像是无数的小苍蝇在人耳边飞舞,此时包拯却说出了让人震惊的话:“启禀官家,非包拯不愿实乃不得已,请陛下收回成命!” 不少人的第一想法就是这小子傻了?放在眼面前的机会就这样不要?官家金口玉言的许诺你官职居然还推辞,难道是嫌官职小吗? 赵祯也是奇怪,你不要官职还来参加科举干什么? “哦?那你说说你有什么原因,要是不说出个所以然来朕就当你是嫌弃官职低微了!” 包拯已经洗干净了脸,抬头挺胸的跪下一拜道:“启禀陛下,此事确实乃是包拯的家事,包拯之父母年老体弱恐将不久于人世,包拯祈求陛下让我到老家临近之处为官以尽孝道!” 赵祯微微一叹:“果然是忠孝之人,朕没有看错,寇相公你说安排他到哪做官合适?” 寇准虽是宰相,但也是中书省的长官,对官员的任用有很高的发言权,所以赵祯点他的名。 “老臣以为改授和州监税最为妥当!” 寇准的话让包拯眼睛一亮,赵祯听了也是连连点头,果然是三朝老臣,对官员的安排妥帖的很! 和州距离包拯的老家庐州不远,每到休沐便可返家,这样一来忠孝便可两全,赵祯拍了拍包拯的肩膀道:“怎么样,这样的安排还满意否?哈哈!莫要矫情,这么大的人哭什么?” 包拯已经是泣不成声,没想到官家居然如此通情达理,他自己都觉得向官家提要求有些过了,谁知居然能得到官家的体谅。 赵祯走上御阶道:“尔等都是我大宋的学子,也都是我大宋的百姓。我大宋以孝治天下,以宗族治县下,靠的就是百善孝为先,但先帝曾经告诉朕一句话希望你们也记住,好男儿志在四方,莫学那小儿女之态。 你们将来或是要在东京城为官,或是要去地方州府乃至县城,一路上难免走船劳顿马不停蹄,虽有父母在不远游在前,但也要记住你们先是朕的臣子然后才是父母的孝儿。 为官一任造福一方才是你们对父母敬的最大的孝道!同样的你们为大宋出力,朕便会照顾你们,这是相互的,官员以才能管理国家,那国家就要保护好爱护好官员。” 群臣激动的说不出话来,只能以拜礼回答,而这次参加科举的学子更是无论什么出身都齐齐拜下,原因无他,士为知己者死,有这样以为仁慈良善有通情理的官家敢不效死力? 赵祯挥手道:“都平身吧!朕还要交代一句,所有的学子都是朕的门生,有人刁难朕要护着,但有过朕也要罚!都记住了没有?” 学子们互相看了看齐齐点头拜下:“学生谨记教诲!” 自汉以降,董仲舒提出的君为臣纲,父为子纲,夫为妻纲的三纲五常就被人们所重视,现在被赵祯引用重新提及,百官无不拜服。 殿试慢慢的进入高潮,虽然讲究文无第一武无第二,可状元及第跨马游街却少不了,这不光是对才学最高者的奖赏,更是鼓励天下学子的榜样,当然要做好,不光要做好还要风风光光的宣扬。 有考试就有第一,二,三名,状元,榜样,探花就是他们的称谓。 赵祯皱眉了许久才道:“这真是让朕为难,尔等的才学见识都是相当不错难以取舍,不过谁是宋庠,宋祁?” 俩个风度翩翩的少年站了出来,赵祯笑道:“果然是一表人才,现在朕给你们再出一题,如果状元的名额就在你们两人之中到底该给谁?” 宋祁毫不犹豫的上前道:“自古以来长兄为父,兄友而弟攻,长兄平日待我甚好无论读书还是生活都照顾有嘉,宋祁能有今日便是兄长所赐!今日便让宋祁行孔融旧事,望官家成全!” 宋庠急急的喊出弟弟的小字道:“选郎,你这是说的什么话,你的才学本就在为兄之上,况且本就是兄长让贤与弟,休要胡言,要是你这样回去后父亲大人还不……” “你两莫要争了,宋玘你倒是养了两个好儿子!这样好了本来朕打算点宋祁为状元,宋庠为探花,但你们又是亲兄弟,弟弟有让人之风,哥哥有关切之意,如此你俩便调过来好了,主次有序,哥哥当状元,弟弟当探花,榜眼的人选朕也定下就是庐陵欧阳修!” 赵祯的话说完大殿之上便鼓乐齐鸣以示祝贺,曾公亮的文章也算是不错,赵祯亲自把他放进进士一甲第五名,而包拯自然是第四名。 苏洵这小子现在还没开始读书自然没通过省试,赵祯想想都觉得好笑又好气,真如三字经中所说:苏老泉,二十七,始发愤,读书籍! 真希望他早点写出六国破灭,非兵不利,战不善,弊在赂秦的《六国论》来敲醒朝堂中的投降派,大概这次好友欧阳修和曾公亮的高中能把他敲醒。 赵祯当场就把名次排好发出皇榜让陈彤贴到东华门外,这次是赵祯自己主持的第一次殿试,当然要给天下文人看看大宋官家是如何的求贤若渴。 说来也是巧合,这宋庠居然是连中三元,乡试的解元,省试的会元,殿试的状元都被他一人包揽,跨马游街算得上是实至名归,东京城的百姓争相到东华门一睹这个连中三元的状元风采。 赵祯看着离开的学子笑着对朝臣们说道:“咱们就不去和他们抢夺风光了,走众卿随朕去琼林苑!这次科举不重诗赋,但诗赋乃是文人的基础,放在琼林宴上考校再适合不过!哈哈……” 朝臣跟着赵祯一同笑了笑,丁谓稍稍有些揶揄的对寇准说道:“怎么样,官家这出收买人心的好戏看的过瘾吗?长此以往世家将在朝堂没有立足之地,这些人可都是实打实的天子门生,只要你们以后再敢阻挠官家的改革……” 寇准苦笑着打断丁谓的话:“谁会看不出?世家说到底只是个笑话,现在可不是五代之前,手中什么都没有的世家光靠土地能和官家换得一隅之地的安稳便算是上上之策了!” 丁谓惊讶的忘了寇准一眼,没想到他寇老西居然能看的这么清楚也是不容易。 “我也曾赴过琼林宴,我也曾打马御街前……” 赵祯在马车上哼着三才听不懂的调子,虽然听不懂,但是他能感觉到官家的心情很欢快。 从御道一直往南走便到了南熏门再向西没一会就是是琼林苑,东京城外西侧有两座御苑南北向对,北为金明池,南为琼林苑。 琼林苑作为皇家御苑景色自不用说,大门牙道,皆古松怪柏,绵石缠道,宝砌池塘,柳锁虹桥,花萦凤舸。 官家在如此优美的园林中赐宴,赴宴者不仅能品尝到皇宫御厨烹制的美食,而且还能欣赏园中的旖旎风光,当然被看作是一种巨大的荣耀和难得的经历。 赵祯上次来到御苑那时他还是太子,随同的也是蔡伯俙而不是文武百官,赴的是赵允良的金明池宴,此时故地重游也别有一番趣味。 状元跨马游街,其他人都在后面跟着,作为榜眼的晏殊自动的退到欧阳修的身旁拉着曾公亮聊天,他们三人也算是意气相投,许多的想法都是差不多,也越聊越投机。 而琼林苑中距离琼林宴开始还有一段时间,寇准在丁谓震惊的眼神下带着世家官员走向赵祯休息所在的偏殿中,丁谓没想到他们居然在这时候向官家摊牌。 本打算小憩一会的赵祯看着跪满一地的朝臣露出冷冷的笑容:“好啊!都是朕的好臣公!居然在琼林苑集体请辞!你们这是在要挟朕吗?告诉你们朕不是太祖也不是太宗,更不是先帝!” 面对官家的暴怒,寇准身后的官员已经开始战战兢兢,但寇准依然道:“老臣年老体弱请辞相位也是在情理之中,其他跟随老臣的也都是身体有疾,或是家中……” 赵祯挥手打断他的话:“很好,今天你们请辞明日朕便会收了你们所有的基业,你们不按规则来,朕也没必要遵守,当然朕会拿出证据,也会让你们不光彩的事情暴露在阳光之下百姓之前!” 赵祯知道寇准说的都是借口,什么身体有疾,你早干什么去了,一次请辞这么多的官员简直是史无前例骇人听闻,尤其是在科举刚刚结束后这个举国庆贺的节骨眼上。 百姓们会怎么看?剩下的官员会怎么看?甚至广大的学子怎么看? 这那是什么请辞,这就是以辞官要挟的上谏! 第二百四十八章寇准的背叛 跟随在寇准之后的世家官员们慢慢的心生怯意,他们没想到官家的态度居然如此坚决,这是大宋开国以来史无前例的辞官上谏,即使太祖太宗时期也没经历过,但年轻的官家居然能顶得住这样的压力,着实让他们想不到。 此时的王随却紧跟寇准,抬头昂首道:“官家也看到了,朝堂上我等是真的全无立足之地,官家变法在即,我等作为朝臣当然要坚持祖宗之法,以辞官上谏乃是迫不得已的最后手段!” 赵祯点了点头,王随的话没错,保守的世家官员和自己即将实施的变法几乎是没有调和的可能,他们要为自己的利益坚持,而自己要为大宋的将来考虑,要么妥协要么反抗。 赵祯是官家,是大宋的皇帝,皇帝不能妥协这是人所共知的事实,那世家官员只有反抗,利用辞官来上谏了。 “很好!你们的意思朕明白了,可你们这么做的意义何在?朕不明白!你们明知道朕是不会妥协的,可你们还要以辞官威胁朕,又有什么意义呢?” 赵祯的话一下子让官员们卡壳,是啊!谁都知道官家的性子是不会妥协的,即使上谏又有什么用? 王随和寇准对视一眼,两人仿佛下了很大的决心点头道:“这只是和官家交易的筹码,如果官家要变法我等也支持官家,但请官家保留下我等世家的现有土地……” 赵祯惊讶的张了张嘴:“你们是吃错药了还是怎么的?这么多人辞官上谏就是为了家中已经兼并了的土地?” 很显然赵祯的惊讶在世家官员们的意料之外,在他们看来官家会义正言辞的拒绝,甚至会破口大骂,但无论如何也不会出现惊讶的表情。 寇准试探着说道:“土地对世家来说是最后的依靠,如果失去便相当于没了退路,连东山再起的资本都没了。” 他的话没错,古人之所以对土地那么看重,是因为要靠地里的粮食吃饭,有了多余的粮食才能换成钱,去买其他的东西。 即使在赵祯的小试牛刀之下工厂已经开始兴起,可土地作为主要的经济来源依然在人们心中占有重要的地位,人基本是以靠天、靠地吃饭生活的。 而且土地也是权利的象征,此时的大宋是土地私有制,也就是说拥有多少土地,就拥有多少地方的统治权,古人对于土地是“寸土不让”的。 有些世家豪族的土地甚至有一个县的面积,当地的官员都不敢得罪他们,甚至需要他们支持才能管理好当地百姓和收税等事物。 毫不夸张的说,世家豪族在地方上就是土皇帝,反正天高皇帝远,即使朝廷的手再长也够不到他们的头上。 赵祯稍稍一想就清楚了他们的想法,笑眯眯的说道:“地朕是绝不会动你们手中的土地,这些地都是你们自己的,私有的,朕不光不会动,还要保护你们的土地!” 哗~跪在地上的群臣愕然,他们没想到官家居然这么爽快的就答应了,这让他们之前做的准备如一拳打进棉花里使不上力气,还有不少人露出惭愧的神色,慢慢的有人低着头的站起离开,从三三两两变成成群结队。 在官家目光灼灼之下,寇准和王随也不好阻拦。 三才在一旁嗤之以鼻的看着这场闹剧,这些混账居然敢为难起官家来了,也不看看自己的身份,官家捏死你们就像捏死一只蚂蚁一样简单,即使蚂蚁抱团又怎么样? 还不过是蚂蚁罢了! 三才站在偏殿的门口,把每个参与上谏的人都记下,万一官家要秋后算账,自己也好有个准备不是? 王随是不相信官家会那么好心,他之前从王曾那里探知官家对土地兼并的厌恶和必须打击的形态,但眼前的官家却风格一变的要保护起自己的土地来了,这让从政多年的王随提起了十二分的小心。 赵祯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他有底气,后世的粮食基地湖广平原在这个时代还没有得到开发,甚至连洞庭湖附近的荆湖南路都算荒芜的岭南之地,可想而知此时的大宋还有多少的土地可以利用。 赵祯打击世家土地兼并的最好办法不是大搞开发,而是让粮食和土地变得相对来说不那么重要,等到商业繁荣到一定程度之后,大宋的国内市场慢慢饱和,生产出过多商品的工厂就会自觉的给产能过剩的工厂找出路,什么地方好呢? 当然是人差钱多的国外…… 要想出国最好的办法不是走西域,因为通往那里的通道被党项人垄断了,那只有走海路,走海路必然要促进远洋贸易和造船工艺的发展,大航海的序幕就会在不知不觉中拉开,只要能沿着海岸线穿过千岛群岛一直往北就能看见连接新世界的桥梁白令海峡! 到达美洲的船队会带回土豆,红薯,花生,西红柿,洋葱等等产量大的惊人而且好养活的农作物,到时间土地的产出将会打破人口天花板的限制,大宋的农业已经到了能为新物种驯化和脱毒的程度。 土地不够?南面的土地上遍地都是懒惰的人,土地肥沃却不懂得耕种,甚至还有着翻脸不认人习惯,那场自卫反击战让赵祯看透了越人的无耻,肥沃的土地就该留给善良勤劳的华夏人去种植! 到了那个时候,关中的粮食还值钱吗?粮食都不值钱了土地又算什么? 农人可以到城市中打工养活自己,现在的开封府就是一个很好的典范,东京城外的工厂已经是遍地开花,各种各样的产业如雨后春笋般兴起。 只要王唯一等人回来,自己就会在朝堂上宣布,政府组织的厢军大开发,到时间两湖盆地就会变成引诱百姓的大粮仓,这样就促使更多的人向南方的湖广平原移动,如果土地不够……那就打南面越人的注意,总是会有办法的! 赵祯慢慢的站起走向寇准和王随:“两位相公快起来吧,说实话你们的土地朕看不上!朕现在告诉你们朕不会收回你们的土地,但是你们两带头上谏却要遭受处罚,否则朕的面子怎么办?” 王随已经抖似筛糠,原先他以为官家会在文官的压制下就范,但是谁曾想官家居然出其不意的化解了威胁,把整个上谏队伍拆得七零八落,最后只有自己和寇准留了下来。 赵祯笑眯眯的扶起寇准道:“此次劳烦寇相公了!你年事已高请辞也是应该,朕要是不准实在是过意不去,家中要是有才学精湛的后辈子弟就推荐来,毕竟寇相的功绩有目共睹的!” 寇准苦笑着看了看眼前的赵祯,又瞥了一眼地上怒视着自己的王随:“老臣谢陛下隆恩!” 王随绝望的闭上眼睛,原来这一切都是官家和寇老西安排好的! 只有自己还被蒙在鼓里! 惨然一笑,王随忍不住道:“官家真是好手段,居然能翻手云,覆手雨!老臣佩服!” 赵祯冷笑道:“你先别急着佩服,朕饶你一命,但却不会绕过三槐王氏,自此之后三槐王氏子弟你王随一脉不得入仕!” 王随脸色一变,这是在断绝他三槐王氏中他王随一脉的前途啊!这也意味着他王随一脉将要走向没落和衰败,旧居官场的他知道,要想牢牢的控制住自己手中的土地就必须有人在朝堂中立足,家中的田产没了庇护就相当于入了狼群的羔羊。 第二百四十九章世家的覆灭 状元跨马游街的终点站便是琼林苑,此时的百姓已经把御苑围的是里三层外三层,相对于官员来说,外面的百姓才是最期待的人。 为了皇家的威仪和名声,人群中的宿老都被请入苑中参与这场盛会,显然他们是早就知晓的,个个穿着儒生长衫带着方巾,整理仪容后慢慢步入苑中。 见人来的差不多了,在赵祯的示意下三才扯着嗓子喊了一身:“陛下开琼林盛宴,众进士入席!” 整个琼林苑在儒雅的拜谢声中进入了宴会的序幕……寒暄。 赵祯作为大宋的皇帝此时当然要勉励几句,并且拉家常似得的和诸多学子聊天,平易近人礼贤下士在他的身上被完美的体现,作为一个帝国的君王,必须要有菩萨心肠和金刚手段。 刚刚被赵祯训斥过的官员发现此时的官家和刚刚在偏殿之内看见的完全不是一个人,对学子的和蔼可亲与对自己的声色厉俱形成鲜明对比。 赵祯不屑于拉拢世家的朝臣他们在知道自己不会对世家的土地出手后才变得即不自在,这不是发自真心的,赵祯要的是真心实意想为朝廷办事的官员,想要的是像丁谓一样有抱负,有理想,有手段的能臣。 丁谓坐在席间仿佛变了一个人,与那些世家官员并不说话,反而和后辈末学在一起了得很开心,不时说一些有趣的官场故智,让新科进士们很是感叹,提携后背这是每个官场老油条都会干得事情,丁谓也不例外。 而寇准则是略微有些羡慕的看着这一切,他和丁谓斗了很久,自先帝时期就争斗不断,但是现在人家被官家重用,而自己却要辞官罢相,寇准看了看上首意气风发的官家,这一切都是因为忤逆这个年轻的皇帝所致。 回想起前一天的晚上,寇准到现在还在吃惊官家的消息灵通,居然知道世家将会发起最后的反击,早早的就把自己唤到宫中。 虽然他一句话也没说却比破口大骂更让人战战兢兢,那是一种皇帝独有的威严,仿佛看穿了一切,就等着自己在他的面前交代忏悔。 本以为自己不会被说服的寇准最后还是被说服了,官家给的利益实在太大,不仅保存了家中的产业,还给了寇家子弟入仕的希望,当晚的威胁犹在耳边:“朕的选择有很多,除了寇家还有三槐王家,还有真定韩家……给你寇家这次机会希望你能好好把握不要辜负了朕!” 是啊!官家的选择真的有很多,对府世家的手段也是各种各样,而世家根本就没有选择,只能以可笑的最后尊严,辞官! 表示自己的反抗…… 可官家的釜底抽薪用的是真的好,没了韩亿的韩家已经算是没落了,而王随失去了其他文官的支持也跟着没了筹码,自己则是早早就叛变官家的,说到底最可怜的人还是王随。 寇准抬起苍老的额头,满是皱纹的眉头下一双浑浊的老眼看着王随,这个曾经风光一时的世家豪门领军人,就这样完蛋了,如此的突如其来使得很多文官不相信,三槐王氏的威名也不是一天两天积攒下来的,居然如此迅速的衰败,只因为得罪了官家。 原本还觉得世家庞大无比,肯定能在官家面前有些胜算的寇准,此时才发现世家其实只有在朝中站住了脚才能保存家业,否则再过庞大的世家也经受不住官家的摧毁。 尤其是现在这样被分化后的世家更没了对抗的本钱,想通过士大夫阶层限制皇帝的权利,这简直是在痴人说梦。 叠床架屋的官制已经把文臣的权利分散太多,而且朝堂中不光有世家子弟的文官,也有普普通通人家出来的官员,这无异于把文官的整体力量削弱了,毕竟那些普通人家出来的官员不会对世家唯命是从。 这场世家和皇帝之间的较量其实从一开始就有了结果,太祖高瞻远瞩的看到了文官的弊端并亲手挖开了世家坟墓的第一锹土,之后便是太宗和真宗的完美继承继承,直到官家最后的封顶。 此时世家在朝堂的力量已经没有原先那么强大,这时候发动反击其实是最恰当的。 看着笑眯眯的和进士们说话的官家,寇准微微的闭上眼睛,此时世家只有把全部交给官家才能苟活下去,要想传承就要努力的为大宋出力,而不是打好自己的小算盘。 望了望觥筹交错,春风得意的新科进士,寇准微微一叹:“诶,终究还是官家赢了……” 虽然没有到最后的时刻,可寇准依然看到了结局。 王随已经失魂落魄的跌坐在他的位置上,也不知他参知政事的位置还能做多久,其他世家官员的目光躲躲闪闪就是不敢正是他,毕竟现在最要紧的是和三槐王氏撇清关系,保住自家后辈子弟入仕的权利才是最重要的。 当鸟儿遇到虫子的时候才能体现出友谊的真假,当面对利益的时候才能判断盟友的真假,这些世家官员在面对赵祯的威胁后果断的抛弃了王随,使得他成为背黑锅的替罪羊。 赵祯并没有把三槐王氏一脉赶尽杀绝,而是留了一条后路,三槐王氏还有一枝脉在临川,现在的当家人便是韶州知州王益,这人虽然不是很出名,却有一个响当当的儿子,临川先生王安石! 这是继范仲淹之后历史上的又一位伟改革者,也是变法的先驱,先不说过程和结果如何,就看他打破祖宗之法的决心也是极好的。 不过现在的王安石才是个未满十岁的孩子,指望他还不如指望自己,好歹给三槐堂留了个后路也算是给王语嫣一个面子,毕竟这王随算的上是王语嫣的族叔,否则赵祯早就先杀之而后快了。 酒宴进入高潮,兴奋的进士们频频举杯,赵祯也是与官员们亲切的交流,这算的上是对世家官员的收买和威胁,刚刚的大棒子已经敲碎了他们看似坚强的外表,此时在拉拢事半功倍。 世家的官员终于还是屈服了,其实他们并没有损失什么,赵祯只是要求他们不在组成团体固守城建,当年辽人压境,要不是寇准这位世家的老大发话,这些世家文臣是绝不会同意并拼命维持朝堂稳定的。 现在的寇准已经没了当年亲自劝说真宗的勇气,老了老了还是胆小了,也更加顾及后辈子弟。 其实这一切都是赵祯的陷阱,只要文官中的世家官员不再抱团,那时间长了便会自动开始竞争,更有丁谓这个例子在前谁看不出来? 自从他成为官家的心腹后,官衔和差遣蹭蹭的往上升,现在不光是三司使的计相,还是参知政事的副相,这让多少官员眼红? 世家的归心预示着大宋国内的政治力量得到了统一,赵祯改革的步伐可以迈得更大些,埋藏在他心中的计划也将要开启。 “在座的无论是进士,还是官员都是我大宋的人才,也是维系朝堂正常的栋梁,自今日起,所有的臣公,无论文物俸禄相同,待遇相同,文官有的武将也会有!此科进士有的,武举进士也会有!三日后的武举诸位与朕一起拭目以待吧!” 赵祯站在上首的高位对着琼林宴所有的与会嘉宾高声喊道,一时间全场哗然,文官想反对但是无能为力,刚刚给官家敲打过实在不知如何反驳,武将高兴还来不及怎么会反对? 新鲜出炉的进士们更是拍手称快,因为在省试的时候就有不少有识之士看出了官家的想法,一张一弛文武之道不就是现在大宋最需要也是官家最迫切的吗? 官员们知道官家的方向,而进士们也摩拳擦掌准备大显身手一番。 第二百五十章皇帝的朋友 赵祯漫步在御道之上,此时的东京城变得井井有条的多了,虽然街边依然有小贩在叫卖,却都是在开封府划归出来的区域,即使在御道的两旁也是屡见不鲜。 看着不远处的凉粉小摊,赵祯狡黠一笑的走了过去,当年他还是太子的时候每日上朝都会光顾这个小摊,小摊的主人依然是那个叫花娘的女子,只是此时的花娘却是梳着妇人的低髻,再也不能叫她小娘子了。 赵祯现在也不是当年随意的太子,而是大宋的万民之主,官家。 他的一举一动都让四周的百姓关注,刚刚在琼林宴上吃的那点东西早就消化了,喝的酒也是度数极低的宫中御酒,否则和那么多的官员学子觥筹交错,赵祯早就躺下了。 三才嫌弃的用身上的手绢仔细的擦拭着板凳,生怕凳子上有不干净的东西似得,在他看来官家就不该把仪仗扔在远处,以至于现在连个锦凳也没有。 一边擦凳子一边挑三拣四,惹得花娘向这边看了好几次,还好赵祯的身体和面貌这几年变化的比较大,否则早就被花娘认出来了。 见三才嫌弃的模样,赵祯气不打一处来,挥手把他撵到一旁:“朕还是太子的时候只要上朝便会来这里吃喝,朕都不嫌弃你嫌弃什么?滚远点!” “奴婢还不是为了伺候官家,您倒是埋怨起奴婢的不是了……” 三才幽怨的模样让赵祯受不了,还是彭七识相,伸手拍了下三才的肩膀,直接把他拍到座位上才在一旁坐下道:“你又没陪官家上过朝,上哪知道官家的喜好?学着点便是,那呢么多话!” 彭七说完转头对赵祯谄笑道:“公子还是老样子?” 赵祯点头还是彭七机灵,知道自己喜欢什么:“老样子!” “花娘!给俺老彭来三碗凉粉,多加浇头!” 彭七粗犷的声音立刻引起了花娘的注意,麻利的端来三碗豌豆凉粉放在桌上道:“奴家道是谁来了,原来是彭大哥!您慢用奴家还有上好的糖蒜这就给你拿来!” “嘿!这倒好,花娘的手艺定然是不差的,也不知那个好命人娶了你!哈哈……” 在彭七的调笑中花娘不好意思的红着脸行礼,赵祯眼巴巴的看着彭七和花娘开玩笑,此时的花娘已经认不出自己来了,只是敬畏的把手叉在胸前道了声万福便离开。 赵祯奇怪的看着三才道:“朕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吗?” 三才也是同样的奇怪道:“没有啊!官家刚刚换了常服,和平常人家的衙内没甚的区别。” 彭七也是看不出赵祯身上有什么不同,而且护卫都隐藏在四周,绝不可能被花娘看出马脚的。 三人百思不得其解,最后还是赵祯要一探究竟,把花娘换了过来道:“花娘你可还认得我?” 花娘看着眼前面如白玉俊俏异常的官人皱眉的想了想,好像几年前也有一位少年人常常来她的小摊,只不过好些年没见了…… 想到这里花娘随即恍然大悟道:“您就是原来天天来上朝的小官人吧?!” “没错就是……我!这么长时间没来了,模样也变了些吧?” 得知赵祯是原来的小官人后,花娘明显的熟络了许多,笑眯眯的说道:“当然是变了模样,奴家要是不仔细看还看不出来嘞!不过您的眉眼长开了也愈发的俊俏了,出门可要注意,稍不留神就被人家给捉了女婿!” “放肆!谁敢呜呜……”三才的话刚刚喊出来就被彭七捂住嘴,尴尬的笑道:“这是个痴呆汉,你别听他的话,满嘴胡柴的紧!” “就是,就是!还敢说花娘放肆,我看你才是放肆的很!” 赵祯拍了拍三才的脑袋不客气的说到,直到三才求饶才住手转头对花娘笑道:“花娘你倒是越来越会说话了,你刚刚不认得我,我又没穿官服,你怎么就知道我是官人的呢?” 花娘微微一笑:“这有什么难看得出的,奴家刚刚瞧你过棚子的时候,无意的歪着头斜着身子,一看就是平时带长翅帽带习惯的,否则何必如此?” 赵祯恍然大悟,看着花娘微微点头道:“这就是民间的智慧啊!咱们习以为常的事情,人家却看的通透,可不要小看了人家一个买凉粉的妇人。” 花娘捂嘴笑道:“这有什么,只不过是些小贩的伎俩而已,要不然得罪了官人还不知道嘞!说到底小官人您到底是什么人啊?奴家当初瞧你就不是一般的官人,定然是皇家的人,否则那些官员也不会躲着您!” 三才嗤之以鼻的哼了一声,赵祯却是笑道:“这可不能告诉你,否则以后我来吃凉粉都不方便了!” “不说就算了,还怕奴家讹上你?不过是几文钱的事情罢了!” 花娘说完佯装生气的离开招呼别的客人了,留下彭七和三才看着吃瘪的官家哈哈大笑。 赵祯塞了块凉粉在嘴中:“朕说的有错吗?实话也被人家嫌弃,还以为朕狂骗她似得,真是是为女子与小人难养也!” 三才笑眯眯的说道:“这可怪不得花娘,而是官家您太高了,高的让人难以想象,所以您觉得正常的事情在比人看来却不正常嘞!” 彭七惊讶的望着三才道:“这话居然是从你嘴里说出来的,高明啊!实在高明!这顿凉粉我请了,你随便吃管饱!” 三才不屑的切了一声:“要你请,奴婢有钱!” 花娘并不生气,她知道自己和那小官人有着天差地别,可让她没想到的是两人之间的距离居然大到没法用语言表达。 眼前的客官惶恐的说道:“花娘,以后你的小摊我可吃不起了。” “哎呦!王大官人这话奴家可承受不起,您就别寒颤奴家了!” 王大官人擦了擦脑门的汗,一个劲的摆手道:“可不是寒颤你,你瞧那边做的是谁?” 花娘顺手看去噗哧一笑:“不过是个衙内就把您吓成这样,忒没出息了点!” “吓!什么衙内!他要是衙内,也是咱大宋的衙内!你可知道他是谁?” 王大官人的话不光让花娘好奇,也让相邻的几位老主顾来了兴趣,开口附和道:“你说说他是谁,要是个厉害人物,俺就请你这顿!” 王五挥手拍了他一下:“你不要命了?敢那那位打赌?他可是住在皇宫中的!” 嗝~嗝~身旁的人被他的话吓了一跳,凉粉在喉咙里噎住,还是花娘好心给他拍了拍才咽下去道:“这话可不敢乱说!” 王五苦笑道:“你瞧我像是在乱说吗?我见过官家好多次了!早些时候还见官家从御道上经过往琼林苑去的!” “花娘会帐!”一帮人快速的起身就要离开,在他们看来和天子坐在一起吃饭就不是一般人能承受的。 赵祯苦笑这看着作鸟兽散的众人对无奈的花娘道:“是朕的错,就不该来你的小摊,这下你的生意怕是……” “这有甚的关系?官家能看好奴家的小摊说明奴家的吃食做的好,再说您这次还帮了奴家,以后他们肯定争着来吃呢!” 花娘大大咧咧的性格让赵祯很舒服,也算是他位数不多的能说说话的人。 “以后朕说不定常来,你可不能见外!” “这自是一定的!承惠十二文!”花娘伸出手大大咧咧的对着赵祯要钱。 刚刚离开的王五等人目瞪口呆的看着这一切,这哪是在要钱,简直是在要命啊! 赵祯依然和当年一样,背着手的走了,只不过临走之前对叫道:“三才,会帐!” 花娘算的上是赵祯在宫外最最普通的朋友了,能说得上话便是好的! 第二百五十一章国家贸易 赵祯离开的主要原因是他要和塔利班见面,这个狡猾的犹太商人终于从遥远的阿拉伯帝国回来了。 在他踏上大宋土地的一刻,黑手的人就找到了他,并以皇帝的名义邀请他到东京城中参加贸易会谈,地点就定在蔡记的总部。 塔利班站在南门大街上感受着大宋的商业繁荣,尤其是在城外看到的工厂更是让他惊为天人,悄悄的对黑手的成员打听产量,显然这是在做无用功,即使给的金币再多黑手也是笑而不语,一个字也不肯透露出来。 坐在蔡记的总部楼顶的亭台,东京城的繁荣一下子被尽收眼底,咚咚的脚步声响起,微胖的少年走了上来。 “哦!亲爱的蔡!终于和你再次相见了,我在遥远的巴格达都能想起你的笑容,即使远隔万里都不会忘记蔡记的美味!” 塔利班热情的拥抱让蔡伯俙受不了,尤其是他身上的海腥味,仿佛刷也刷不掉,即使有着浓重的香料也遮挡不住。 但作为一个合格的商人,蔡伯俙还是礼貌的忍受了这一切。 “来尝尝大宋新品种的茶叶!” 蔡伯俙端起茶壶在美丽的瓷碗中倒上红亮茶水,一时间香甜味醇的茶水让时间仿佛都凝结了,塔利班呆呆的看着漂亮的欧式茶壶和杯具震撼的说不出话来。 弯曲成美妙弧度的壶嘴,让追求曲线美的阿拉伯人痴迷,散发着特殊气味的茶汤从中缓缓流出,红色中带着微黄的茶水让他迷醉,这一切简直就是高贵,优雅,美丽,永恒的享受。 塔利班红着眼睛一把抓住蔡伯俙的手道:“这瓷器和茶叶有多要我要多少!用什么交换都行!哎呀呀!这种东西只有高贵的皇帝和贵族才能能享受!不,连贵族都不配享受这些!我要把它们卖给世界上所有的国王!你说我要付出什么样的代价~!” “恐怕你没机会把这些东西卖给国王,如果你买了将会受到那个国家的永久驱逐!” 赵祯慢慢的走上亭台,伸手拿过茶具优雅的用一只手拎起给自己到了一杯红茶。 塔利班起身右手抚胸弯腰施礼道:“尊敬的大宋皇帝陛下,卑微的商人塔利班在此献上最诚挚的祝福!愿您的国家和人民永远的富强昌盛!” 赵祯踢了他一脚:“你说的话朕可不敢相信,当初买了你的女奴可没给朕想要的东西,不过可惜,朕最后还是得到了海图,这要谢谢你。” 赵祯的话让塔利班大惊失色,这不可能,他明明从薇拉那里取走了海图。 “人总是过于相信自己的判断,却看不见近在咫尺的地方,薇拉的好处就是记忆力惊人,完美的海图被她就这样画了出来,你说朕的十万贯亏不亏?” “这个低贱的奴隶,早知道就该让她在船上被玩烂掉!居然敢把犹太人的宝藏出卖给外族!” 也难怪塔利班如此的愤怒,十万贯算个屁!?只有犹太人知道的海图是无价之宝,外族人一日不知道就不能在海洋上穿梭,整个世界的贸易就都掌握在犹太人的手中! 赵祯对忍耐已久的彭七挥了挥手,得了官家的指示彭七上前就把塔利班拎了起来,伸手就给了他几个大嘴巴子,薇拉已然是宫中的红人,将来说不定能成为皇妃,侮辱薇拉就是在侮辱大宋的威仪,彭七哪里还会对他客气。 牙都被打掉的塔利班连连求饶,赵祯这才让彭七把他放下,捡起地上掉落的牙齿递给塔利班道:“知道为什么打你吗?” 塔利班无力的摇头,从肿起的嘴中发出凄惨的呻吟。 “因为薇拉是朕的女人,也是大宋皇家的女人,你侮辱她就是在侮辱朕,就是在侮辱大宋!朕甚至可以因为这种小事对阿巴斯王朝开战!” 赵祯的话让塔利班瑟瑟发抖:“是我错了,请陛下原谅我的冒昧!” “朕当然原谅你,此时的阿巴斯王朝已经快不行了吧?布韦希王朝入主巴格达是早晚的事情,波斯的残余力量也在反抗,而中亚细亚的塞尔柱人也是虎视眈眈,它比起我大宋来更是虎狼环伺啊!” “哈利路亚!您难道就是大宋国的先知吗?居然对万里以外的事情了解的如此透彻,的确是这样,我在返回巴格达之后便发现布韦希王朝已经开始要向巴格达集结!万能的耶和华在上,塔利班居然碰到了东方的神!” 赵祯摇头道:“这些都不重要,阿巴斯王朝现在是危机重重,朕的大宋虽然比他好一些却也是虎狼环伺,不如成为盟友如何?两国之间互相往来,以贸易为基础共同对抗外敌,这不是很好吗?当然也不会亏待你的,你将成为阿巴斯王朝与大宋交流的特使,到那个时候……” “到那个时候我就会成为最富有的商人!”塔利班几乎是两眼放光的说出这句话。 彭七不屑的撇了撇嘴,还有比这货更无耻的人吗?自己的国家都快被打烂了,却只在乎自己的利益。 可彭七不知道,犹太人在历史上几乎就没受到过重视,一个连国家都没有了的宗族还有什么国家荣誉感归属感可言? 赵祯微微的平常了一下瓷杯中的红茶开口道:“作为条件,大宋可以对阿巴斯王朝提供最优质的商品,包括瓷器,丝绸,布匹,甚至成衣,茶叶等等,朕可以保证,阿巴斯王朝得到的一定是大宋最好的货源,而且价格公道,这样对它的经济将有着不可估量的作用是不是?” 塔利班干咽了一下口水:“是的,尊敬的陛下,这将使得阿巴斯成为中亚细亚半岛上最为繁荣的国度,但您要得到的回报是什么?” “马匹,冶铁技术,香料,种子,还有智慧宫中书籍的手抄本!” 塔利班皱眉道:“这恐怕有些难度……” 赵祯轻笑着端起茶碗道:“有难度吗?朕觉得没有难度,在一个帝国岌岌可危的时候,什么也比不上经济的支持,你只管传达朕的意思,如果哈里发同意,朕便禁止大宋的所有商品出口到阿巴斯王朝的敌对国家!” 塔利班还是有些为难:“英明的大宋君主,果然是目光如山般高远,可这样的条件……” 赵祯不爽的望着塔利班:“这样的条件已经足够打动阿巴斯的统治者,你不要想装蒜,朕完全可以再找一个人取代你!朕只是觉得你的才能会帮助大宋引来更多的利益,千万不要让朕觉得你可有可无,这样你才是最危险的!” 赵祯的威胁瞬间就让塔利班清醒,他这样的投机商人怎么会不知道自己的价值,如果大宋皇帝不再相信自己,就如他所说的一般自己将会失去价值。 塔利班决定现在就离开前往巴格达,时间不允许他再浪费了! 见他匆匆的就要离开赵祯笑道:“你这次带一句话给哈里发,他和朕的联盟,就像当年哈伦·拉希德与法兰克的查理曼大帝结盟一样,必定会名垂千古!” 塔利班的听了赵祯的话身体一颤,这位大宋皇帝不光对世界上的其他国家了如指掌,更是了解国家之间的动向都无比透彻,这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要知道大宋距离阿巴斯王朝何止万里,难道大宋的皇帝真是神不成? 嗯!很有可能,东方的神比较多,而且宋人说皇帝是真龙天子,也许就是大宋的耶稣也说不定。 第二百五十二章最是无情帝王家 赵祯还不知道自己在塔利班的心中已经成为了神一样的存在,他只知道塔利班现在对他敬若神明,对蔡记给出的价格和要求一丝不苟的履行,这反而然蔡伯俙惊讶,什么时候塔利班从一个奸商转变成一个诚实守信的老好人了? 谁也不知道,在塔利班的心中赵祯已经成为东方帝国大宋的守护神,一个没了国家的民族,对信仰的狂热已经是他们所剩不多的崇拜。 交易几乎毫无阻碍的进行,优雅美丽的瓷器和芳香袭人的红茶被小心的装上塔利班和蔡记的商船,此时的大宋造船技术已经达到了远洋贸易的需求,甚至有很多先进的技术让塔利班这个常年从事远洋贸易的商人大为惊叹。 实事求是的说大宋的造船技术已经领先世界,不但数量多,而且质量高,这变相的推动了航海事业发展,将作监所造的船,船体巍峨高大、结构合理、装饰华美,并开始使用指南针导航。 再加上从唐朝就流传下来的牵星术和从薇拉那里获得的海图,别说是到达南洋,就是远航至阿拉伯半岛也不成问题,现在只需要塔利班带路。 一回生两回熟,赵祯相信大宋的商船乃至战船用不了多久就能穿行于马六甲海峡以及印度洋。 这一次赵祯把大宋拿得出手的所有战船和商船都派遣了出去,每艘船上都载满了珍贵的货物,他要用这些货物打动阿巴斯王朝的统治者,要让他看清楚两国联盟才是最好的求生之道。 对于国力疲软,经济下滑的阿拉伯帝国,大宋的经济支持无疑是最好的帮助,大宋的要求也不算过分,大家一起发财,并获得一些阿拉伯特有技术而已,赵祯的清单已经随海图被塔利班小心的放在怀中。 这些要求对阿巴斯王朝简直是不算什么,毕竟大宋距离阿拉伯半岛实在太远了,分享技术不会产生以彼之道还治彼身的结果,阿巴斯的统治者何乐而不为? 塔利班从狡猾的商人变成了友谊的使者,谦卑的跪倒在赵祯的脚下:“尊敬的陛下,您的仆人阿巴斯请求获得大宋的官职,成为大宋的一员,这样以便更好的为宋帝国服务!” 蔡伯俙和丁谓几乎是同时开口反对:“不可能!” 赵祯奇怪的望着他们,什么时候这一老一小走的这么近了? 原先的蔡伯俙可是非常反感丁谓的,即使他完全投靠自己,蔡伯俙和晏殊都是对丁谓不假辞色,但自从丁谓入主三司之后,蔡伯俙便和丁谓的交集越来越多,也越来越密切。 现在他经常引用丁谓的话和办事风格,不会是拜丁谓为师了吧? 赵祯摸着下巴的问道:“你们要给朕一个理由!” 丁谓看了一眼塔利班道:“启禀官家,授官与外族不是没有,可都是一族之长或是一国官员,他不过是大食商人,授官与他实为不妥!” “你丁谓什么时候在乎人的出身了?你不是只在乎手段和结果吗?再说他要为朕去说服另一个帝国的皇帝,这不就是朕的使臣吗,那鸿胪寺少卿便算了,朕给他四方馆勾当官,这可是入内侍省差遣,算不得外朝官员,无碍!” 丁谓眼睛一亮道:“官家圣明!如此一来就颇为妥当,入内侍省官员乃是官家的亲近之人,也不是外朝官,不光让大食国的皇帝觉得官家真心,也少了很多的流言蜚语!” 蔡伯俙生气的望着丁谓,他其实是想作为鸿胪寺少卿出使大食国的!可官家想都不想的就否决了,不是他自己描述大航海的宏伟壮阔吗?不是他怂恿自己出海的吗?怎么到了关键时候又变卦了! 一颗在海上驰骋的种子已经在蔡伯俙的心中生根发芽,现在机会就在眼前他岂能放弃? “启禀官家,臣下也要出使大食,此次的商品大部分是蔡记提供,臣下当然要……” 蔡伯俙的话还没说完就被赵祯打断:“不行,这事你想都别想!朕是答应过要让你出海,但是现在不是时候。” “那臣下要等到什么时候,总不能等到老了牙都没了才出海吧?” 丁谓瞧他幽怨的模样忍不住说道:“你出什么海?你在老夫这里所学的四柱清册还没熟透,就想着出海?你不是说要把蔡记的记账方式和三司的四柱清册结合,自己做出一种更为方便的记账方式吗?这就又要出海了?像你这样东一榔头西一棒的怎么能干好官家的差遣?” 蔡伯俙显然是被丁谓抓住了把柄,撅着嘴在一旁生闷气。 赵祯正式的给塔利班授官之后,便打发他和丁谓走了。 赵祯带着蔡伯俙在宫中漫步:“你小子怎么就这么心急?要是让你出海,妙元还不天天跑到朕的大殿上哭鼻子?别忘了朕明年就要大婚,之后也该轮到你和妙元的婚礼了!” 蔡伯俙抬头道:“那我娶了妙元后就能出海了吧?” 赵祯笑着摇头道:“不行,必须要有了孩子后你才能出海,不然谁去分散妙元的注意力?” “官家好计策!” “咳咳,这不是计策,是给你老蔡家留后,万一你遇到龙吸水什么的喂了鲨鱼,朕也好给妙元一个交代……” 蔡伯俙翻了个白眼:“哪有这么诅咒臣下的皇帝……别打脸,我待会还要求见公主,您可不想让公主看见我脸上的大青包吧?” 赵祯没好气的挥了挥手:“滚,滚,滚……” 蔡伯俙一路小跑的离开又折返,赵祯奇怪的问道:“还有什么时候,难道你真的要讨打不成?” 蔡伯俙收起脸上的嬉笑变得严肃:“臣听到一个不该听到的消息,您居然和杨太妃……这事情……恐怕不好办了!” 赵祯脸色一变:“你是听谁说的?” 蔡伯俙摇了摇头:“世界上没有不透风的墙,黑手都知道了,王语嫣还远吗?对付外臣咱有办法,但是对付王语嫣我是真的没办法了。” 赵祯被他的话说的无言以对,是啊!对付外臣有的是办法,可怎么和王语嫣解释却是让人头疼。 “你有什么对付外臣的办法?” “这个简单,不是说有一个和杨太妃长得很像的宫女吗?她一直是太妃的替身,只要换一下身份就行,到时间把她囚禁在宫殿中就……” 赵祯点了点头,蔡伯俙和自己想的差不多:“这办法不错。” “官家可要小心杨太妃,毕竟她是党项人。” “这你不用操心,朕不光得到她的人和心,还要利用她迷惑党项人和李德明!党项的土地必须要收归大宋,否则谁给咱们马匹?光靠进口能有多少,一百匹马能有二十匹到达大宋就算是不错的了。” 蔡伯俙点头离开,没想到官家不光是要占有杨太妃,甚至连她身上最后的价值也要利用,思索之间他突然想起一句话:最是无情帝王家。 不是赵祯无情,而是作为大宋的官家他身不由己,有的时候就是要自私的为国家不择手段,皇帝就是这样,该无情的时候就要无情,该有情有义的时候也绝不能含糊。 每当赵祯想到自己该不该利用杨采薇的时候,就想起老爹的话:“杀伐果断才是帝王之道,但如何运用是值得一辈子思考的问题。” 是啊! 老爹的话没错,怎么样成为一个杀伐果断的君王又不被杀伐之道所控制? 独夫与爱天下人,两者平衡又在哪里? 这才是一个帝王应该长时间思索的问题。 第二百五十三章晏殊遭贬官,赵祯的心思 天圣四年的大宋王朝终于要迎来了皇帝的大婚,此时的朝堂上已经少了许多名声赫赫的老臣,寇准辞相,王随被贬官永不录用,王曾暂时代理宰相之职任中书门下平章事,而礼部上书宋玘只能勉为其难的顶上官家大婚的主持。 虽然丁谓的参知政事顶上没问题,可以他的名声要是让他当婚礼主持怕是会被人用口水淹死。 大婚可不是谁都能用的词汇,即使是皇帝也要看情况而定,皇上大婚一般是指皇帝登基之前没有娶过正妻,在登基以后结的婚,这场婚礼才能被称为大婚。 如果是在太子时期就娶妻了,那就不能算是大婚。 对于赵祯来说这场大婚更是被看作是一场成人礼,这意味着他成人了,绝大多数举行过“皇帝大婚”的皇帝,都是在婚后真正亲政的。 但对于赵祯来说这更是一场对这么多年来亲政的一次交代和总结。 十七岁的赵祯已经具备了明君圣主的潜质,百姓们的生活也因为赵祯的一点一滴而变得更好过,尤其是东京城百姓的生活,变化极大。 原本日出而作日落而歇的生活被皇城中的大钟报时变得有规律多了,已经习惯了遵守交通规则的百姓见到外地人的横冲直撞往往会上前说教一番。 官家过几个月就要大婚,这是举国同庆的日子,几乎是所有的东京城百姓都在家门口贴上红纸以示庆贺,对与百姓来说官家的大婚不光是天家的事情也是他们的事情,即将有人入主后宫成为母仪天下的皇后娘娘这对百姓来说尤其的重要。 皇后的作用不同于皇帝,她是除皇帝之外为一个个能代表天家的人,皇后是皇帝的正妻,位居中宫、并统率六宫,皇后便是六宫之长。 她在后宫的地位就如同天子,是众妃子之主。 中国的古代也是一夫一妻制度,只不过加上了多妾而已,妾不等同于妻,而皇后就是皇帝的正妻,她的权利虽不及皇帝却也不小,并且她要亲桑蚕,劝诫天下女子。 以身作则先为人妻,她要相夫教子,恪尽内人之责;其次,她要以身作则,统率后宫,为皇帝处理好后院; 并且,作为第一夫人,母仪天下者,还要辅佐皇帝,把握好国事与家事之间的微妙平衡。 看似简单的事情要想处理好却十分麻烦,稍稍大一点家族的族长夫人都要管理好家中的琐事,何况是天下为家的皇家? 王语嫣此时正在给赵妙元写信,在她看来最完美的皇后就是这位唐太宗之妻长孙皇后,所以让闺蜜赵妙元帮她从皇宫的藏书楼中借来长孙皇后亲自编写的《女则》,她要从中学习长孙皇后是如何管理后宫的。 赵妙元作为王语嫣的好闺蜜当然是义不容辞的,随即向宫中的藏书楼走去,整个皇宫哪里还有她去不得的地方?即使皇帝哥哥赵祯的寝宫她都能去得,何况一个小小的藏书楼? 在内侍的带领下到了藏书楼的赵妙元赶巧遇到了晏殊,两人本事有些亲戚关系,在加上在东宫住过一段时间赵妙元更是随意了些,笑眯眯的看着晏殊道:“小殊你也在这里!什么事情要劳烦你这个官家面前的红人?” 晏殊也觉得惊奇,赵妙元是出了名的爱读书,但她从未亲自到藏书楼取书,赶紧以臣下之礼见过:“臣晏殊见过公主殿下!” “不必多礼,你我的关系还施以大礼,这就见外了哦。” 赵妙元说完就走进藏书楼中。 可晏殊在后面说道:“公主慎言,此处乃是皇宫禁地,非……” 他的话还没说完就听见一旁的内侍嘀咕:“真是给脸不要脸,公主自降身份你受着便是,居然还敢教训起公主来了!” 因为赵妙元是官家最喜欢的妹妹,所以她的内侍便嚣张跋扈起来,在皇宫中俨然是一副高人一等的模样,见晏殊作为赵祯的近臣哪个内侍不是对自己恭恭敬敬的,此番这内侍又是出言不逊他哪里能忍,见赵妙元进入藏书楼之后挥起手中的朝板打向他。 现在的晏殊已经不是小小的侍读学士给事中,而是右谏议大夫的从四品高官,手中的笏板是赵祯亲自赏赐的象牙手板! 啪的一下便结结实实的抽在内侍的嘴上,内侍的门牙应声飞出,顿时血流不止。 “岂有此理,我和公主交谈,岂容你一个小小的内侍插嘴?官家的铁牌还在禁中立着呢!难道你每日看不见?” 这内侍平日里极得赵妙元的欢心,用尽各种办法讨好,再加上能言善道聪明伶俐,赵妙元便在赵祯面前给他求了个内侍省都知的差遣,已然是品级不低的宦官,就这样被人用笏板打掉门牙,一时间被惊呆了。 直到赵妙元出现他才发出凄厉的惨叫,任由血水从口中喷出。 赵妙元眉头紧皱,这内侍是她的人,晏殊说打就打,难道真当自己是哥哥面前的红人简在帝心,就肆意妄为了吗? 随即生气的喝到:“晏殊你这是干什么?为何打本宫的内侍?!” 那内侍也是精明,跪倒在地的连连叩首:“殿下勿要责怪晏大夫,是奴婢不好先说他不该教训殿下的!” 即使被打掉门牙,这内侍依然是口齿伶俐的颠倒是非。 血水混合着口水从嘴角流出模样惨不忍睹,这更是激起赵妙元心中的怒火,她是官家的妹妹,平日里连官家都宠着她,再说晏殊和自己也是老交情了,现在升了官连自己也不放在眼中!? 晏殊微微躬身道:“启禀殿下,这内侍颠倒黑白,先是辱臣在先,后又出言不逊,所以臣才以笏板击之!” “够了,他只不过是一个内侍省的都知,你却是外朝的谏议大夫,他敢辱你?!本宫的内侍你说打就打,等你得了高位是不是连本宫也敢动手了?本宫这就要去官家面前讨个公道!” 晏殊岂知在深宫中带了许久的赵妙元变得极为敏感,在他看来自己这是在帮公主,怎么反而招惹了更大的麻烦?一时间气急道:“臣行的端做得正,此事晏殊没错!” 见他说完甩手就走,赵妙元还想上前理论,内侍眼睛一转的急急抱住她的脚道:“算了吧公主殿下!此事要是传到官家的耳朵里肯定要数落您的不是。” “怎么能就这样算了,要是这样别人还以为本宫好欺负,定要去官家面前讨个公道!” 赵妙元说完就向御书房急急的走去,此时的皇帝哥哥肯定是在御书房中批阅奏章。 等赵妙元到了御书房,果然见赵祯坐在御案后面专心的看着奏章,还时不时的用御批在上面写写画画。 三才见赵妙元的脸色不好赶紧上前道:“哟,长乐公主怎么来了,奴婢可好些日子没见到您了,哎呀瞧您的脸色是谁得罪了您?” 赵妙元哼道:“好你个三才,现在成了内侍省的都都知也不去长乐宫看我!我来找皇帝哥哥告状的,你快快去通报!” “谁惹您啦?在这禁中还有人敢惹长乐公主,您跟奴婢说,奴婢帮您出气去!” “晏殊!你能惹得起吗?” 三才一惊:“晏学士?!怎么可能,他可是温文尔雅的紧,对奴婢这样的宫人都是客客气气的。” “哼!你是官家面前的红人,他当然要对你客气,我算看清楚了,他就是个欺软怕硬的!都欺负到我的头上了,也不看看是谁当初帮他说话的!” 三才笑眯眯的扶着赵妙元坐下又倒了杯茶给她道:“殿下您先消消气,到底什么事情您给奴婢说说呗,待会也好向官家禀报是不是?” 赵妙元生气的把前因后果说出,三才一听是因为一个内侍而起顿时皱眉道:“这事不好找官家告状嘞!” “我偏要去!” 原本以为三才会帮自己说话,没想到三才也偏帮晏殊,赵妙元顿时不乐意,起身就往里面闯,三才在后面想拦也拦不住,只得任由她闯到内殿。 赵祯看着身旁气鼓鼓的妹妹,笑眯眯的放下手中的奏章道:“什么事情惹得长乐如此生气?说给朕听听也好帮你撒气不是?” “还能有谁,当然是皇帝哥哥面前的红人喽!” “三才你越来越没规矩了,居然敢惹长乐生气,你有几个脑袋?” 赵祯二话不说的问罪三才,在他看来说几句重话训斥一下三才就算了,省的妹妹缠着自己,最近要大婚事情还多着呢! 三才大喊冤枉:“不是奴婢招惹了公主,而是晏学士啊!” “晏殊?!他怎么会招惹你?” 赵祯就奇了怪了,晏殊可是出了名的脾气好,朝中大臣们对他的评价都是为人刚简威猛,待人以诚。 赵妙元抽泣着把前因后果对赵祯讲了,赵祯开始不相信等见了赵妙元脚上的血迹才点头道:“如此说来是他的不对,朕这就把他唤来!三才传晏殊到御书房见驾。” 话虽这么说,可赵祯压根不相信晏殊会无缘无故的打人,还把手中的笏板给打断了,他用的可是象牙的笏板!这得有多大的怒火? 晏殊被三才传来,此时的他也很冤枉,本就是内侍的不对,怎么反而怪他了? “听说你在宫中行凶了,怎么象牙的笏板不够结实,要不要朕给你换块玉质的?” “臣惶恐!请官家治罪!” 虽然口中说着惶恐可他却昂头挺胸一点认错的态度也没有,赵妙元不爽的哼了一声,赵祯摇了摇头道:“前因后果细细说来,朕自然会给出相应的惩罚。” 晏殊一字不漏的说出事情经过,赵祯一边看奏章一边点头道:“这事情朕知晓了,你出外知应天府吧!” 这个决定让晏殊目瞪口呆也让赵妙元大惊失色:“皇帝哥哥这是不是罚的太重了些?” “重吗?朕觉得不重,怎么样气也撒了,回去吧!” 赵妙元心中忐忑的走了,她觉得还是去王语嫣那里说说比较好,万一就此事毁了晏殊的前途反而是她的不是。 晏殊抿着嘴道:“臣告退!” 赵祯头也不抬的道:“你留下,朕什么时候让你走了?” 晏殊一时愕然,难道官家还有什么交代不成? “应天府是大宋四京之一的南京,也是赵氏帝业肇基之所,此处繁荣不比东京城差,先帝在世的时候自驾临应天府,主持隆重的授命仪式,建应天府为南京,改圣祖殿为鸿庆宫,并赐宴三日,又下旨修建归德殿,接着又规划京城和宫城。 这应天府成为咱大宋的经济中心和军事重镇!你可不要小看,让你出外只不过是个由头,朕要让你在应天府大展拳脚,你可不是单单顶着知府事而去的,而是要带着礼部侍郎、郊礼仪仗使和集贤殿大学士的头衔去,务必要发展好应天府的经济,文化,也要把兵事抓起来,毕竟应天府有着数量不少的禁军,朕会拍亲卫司的人帮你、” 原来官家是要委以重任,晏殊羞愧的拜倒:“臣定不辱命!” “嘿!可别高兴的太早,等你去了就知道应天府可不像天子脚下的东京城,你知府事也要推行东京城的一府分三衙,虽总揽全局也不能让下面的人蒙蔽了!” “是!官家的话臣下谨记在心!” 瞧他激动的模样,赵祯笑道:“应天府距离东京城也不是很远,把家眷带上,你毕竟才成婚没多久,省的到时间思念的紧。” “谢陛下!” 晏殊走了,三才赶紧把茶水端来递给说了好一通话的官家,赵祯稍稍喝了一口便道:“那个内侍朕不希望再看见,也不能再留在长乐的身边,你去处理掉!” 三才的手微微一抖又恢复正常:“是!奴婢这就去办!” 第二百五十四章皇帝的大婚(上) 天圣四年六月初八,东京城迎来了皇帝的大婚。 与民间百姓结婚在程序上大体相同,一般也要遵守《礼记》中约定的“六礼”,纳采、问名、纳吉、纳征、告期、亲迎,一样也不能少。 不同的是,皇家的大婚仪式更为隆重和讲究。被选为皇后的王家也能接到赵祯派人送去的彩礼,但赵祯绝不会亲自去迎亲,而是让王家人隆重地送上门。 对于这次大婚赵祯并不在乎实际意义,而是更加重视政治影响,这是他亲政这么多年来的一次总结,已经十七岁的他亲政了将近四年,谁能想到一个十三岁的少年皇帝居然把大宋驾驭的稳稳当当? 文治武功哪一样不是一代圣君所为? 文治收复了世家,现在的朝堂上文臣无党争,恪尽职守的办好自己的差遣,武将无怯懦,自从武举过后武将的地位得到了显著提高,不光是俸禄上的提高,而且政治地位也得到了尊重。 现在的将门是争着抢着要去军校镀金,没办法,文臣只认可从军校走出的武将,因为在军校可以接受系统的学习,不光学习带兵打仗,还要学习文化和各种军事上的细节,为此开始了不知多少的军事科目,此时的军校生中有不少是原先温文尔雅的士子。 百姓们熙熙攘攘的挤在南门大街的尽头,整个御道的两旁都被占满了,为的就是要一睹皇后的风采,和皇帝的天颜。 可以说整个东京城都是在围绕赵祯公转的,它因为官家的喜而欢呼雀跃,也会因为官家的怒而噤若寒蝉,此时的东京城化为欢乐的海洋,到处是张灯结彩的酒楼和狂欢的人群。 谁都知道官家的皇后是王家的小娘子,王家附近的人也特别的多,都想看看是一个什么样的家族走出母仪天下的皇后。 王家豪右,为了女儿也是豁出去了,一大早就在桐树巷的家门口摆开了流水宴席,请的是蔡记最好的大师傅掌厨,号称要三日摆宴款待前来道贺的宾客,路人过往皆能上桌饮宴。 这是赤裸裸的炫富,蔡记的掌勺大师傅的菜可不是有钱就能吃得到的,更何况是请来做酒水宴的掌勺? 赵祯给的纳采礼小山似得推进王家的库房,王蒙正腆着个大肚子笑眯眯的连连点头,这闺女嫁的不亏,官家次的不光有金银,还有市面上买不到的白瓷提花茶壶和红茶,听说这些都是专门出口大食的,为的就是框框那些茹毛饮血的蛮人。 看着一车车的彩礼,王蒙正微微一笑,这女婿端是做生意的一把好手,自家闺女说过,官家用这些不当吃不当喝的东西从大食国换取大宋最紧缺的战马和冶铁技术,这可是大宋最紧缺的东西。 自己即将成为国丈,谁见了自己不是客气三分? 看着颤颤巍巍走进内院的老对手,王蒙正心中得意可脸上却露出惊讶的表情道:“哎呀呀,老兄怎么亲自来了,族弟不是派人去府上接您了吗?” 王随挥了挥手长叹道:“在我面前你就莫要装腔作势了,你赢了!” 王蒙正见他服软随即改口道:“族兄哪里的话,说这些不就见外了吗?无论如何语嫣也要唤你一声族叔才是,再说你我现在年纪都大了,再不能逞强,没了官职正好乐得清闲,子孙自有子孙福不是?” “你说的轻巧,你家是有福气了,可我家怎么办?我不管,你无论如何要让我那侄女为我家后辈谋个出路!” 王随说完就拉起王蒙正的手,非要闯不远处的绣楼。 这如何使得,王蒙正甩手道:“你这老货,老了老了还耍起无奈来了,待会语嫣出来见礼你自与她说便是,我倒要看看你能不能拉下这张老脸来!” “你都赢了还想怎样?以后你就是王氏的族长了,我便做个长老也不行?” “此话当真?”王蒙正惊讶的望着王随,拉着他到绣楼前的小亭子中为他斟酒道:“此事可开不得玩笑,你就心甘情愿的把王氏族长一位让给我?” 王随端起酒杯闻了闻,眼睛猛然一亮从中爆发出一丝闪光道:“当然,现在我在占着族长之位已经没什么用,咱们王氏一族向来是位高权重者领头,你这大宋国丈难道还不够格?” 王蒙正笑道:“如此一来你就要听我的了,你能甘心?” 滋~滋~王随喝了一盏美酒咂嘴道:“有什么不甘心的,你还能不管不顾我三槐堂不成?再说你也就帮帮我这一脉,临川一脉没甚的关系。” 王蒙正微微摇头道:“你家我不能帮,官家已经给了三槐堂一条后路,我再出手相助难免惹得官家不高兴,你也是知道的,官家虽然刚刚大婚,但却早已亲政,现在的心思谁也猜不透,我要是贸然帮你,怕是会被官家所厌,到时间就真的难办了。” 王随听了非但没生气反而微微点头:“你说的有道理,现在还是不要招惹官家的好,等风头过了,有你这国丈和我那皇后侄女吹风应该能让我三槐堂起死回生!” 王蒙正应道:“这就对了!所以谁家都能出事我家不能,当初我选官家就是这个道理,有些东西你是不知道也看不见,官家的能耐远不止这一点,我算是看出来了,官家想做太祖没做过事情!” 王随握住酒杯的手微微一颤:“什么事情?难道是全金瓯?” “全金瓯?呵呵,你太小看官家了,说不定他想恢复盛唐雄风也说不定……” “盛唐?!” 王随一把拉住王蒙正的手到:“要是恢复盛唐雄风,不光要西收党项,还要北击契丹,南逐大理,收回关内道不说,连关内突都要收回,这……这也太大胆了!” 王蒙正笑道:“大胆?实话告诉你官家不光这么想了还这么做了,我王家多年在榷场经营,官家早已知晓,便派人和我联系,让王家的商队在来往榷场贸易的时候派出皇家的间人前往党项和契丹,目前为止党项已经被完全渗透,而契丹却还差一些,毕竟他们的王庭在遥远的北方。” 看着王随大惊失色的表情,王蒙正又道:“你猜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情?” “什么时候?” “官家亲政的第一个月!” “什么?!” 王随悚然一惊,看来世家在他的手上输得不冤。谁能想到一个刚刚年满十三,亲政才一个月的官家居然有如此高瞻远瞩的眼光。 “要是陛下真的能恢复盛唐雄风,那我世家真是有眼无珠了!” 俩个老人就这样坐在小亭子中喝酒闲聊,畅想着盛唐的雄姿,在宋人的心中,盛世莫过大唐,宋人无论男女老幼都只崇拜唐朝,因为在那个朝代有着大一统国家和前无古人的领土,北至西伯利亚的小海,南至南海,东至大海,西至咸海。 连阿拉伯半岛都是大唐的邻国,怛罗斯之战才收住大唐铁蹄的征战步伐。 这个恢宏的盛世给了兵事不利的宋人以无限的遐想和自尊,原本在他们看来盛唐是盛唐,大宋是大宋,大宋也许永远也走不到盛唐的距离,但现在人们的观点开始改变,赵祯这位年轻的官家出现,给了人们以希望。 第二百五十五章皇帝的大婚(中) 赵祯已经在大庆殿中等待许久,身上的衮服随着他的来回走动轻轻飘起,丝绸的质地就是这样的轻盈,还好有三才在后面跟着不时的帮他系紧腰带。 彭七作为仪仗使穿着威武霸气的全身步人甲,这是一种全面包裹的铠甲,算是军械司的新产品,用的依然是铁片锻造而成,但每块步人甲铁片都是经过更为先进的冷锻技术,这其实就是后来出现的铁浮屠,只不过相比铁浮屠这套步人甲的防护性能更高,但也更重。 关于板甲的研究,已经被提上了军械司的日程,板甲比起步人甲来更加的轻便,也更坚固,而且最重要的是省钱减少生产成本。 但是板甲的工艺却远比冷锻甲更加复杂,锻造大型弧型金属的技术和冶金技术在大宋还不是很成熟,将作监和军械司两部正在进行激烈的比赛,谁先制造出来板甲就会获得赵祯的奖赏,而且会成为两处合并之后的领头人。 将作监即和军械司将要合并,成为大宋的新衙门,武备司。 而夷山上的军校也将正式更名为军武院。 这是一次大胆的尝试,从将作监中把军士相关的部门抽调出来和军械重组,并把剩下的部门划归到行政中去,这是特事特办的新制度,只要能提高效率,赵祯就会做出改变。 并且这一提议得到了绝大多数的朝臣称赞,毕竟谁也不想办事的时候跑错衙门,这下好了,装备事宜就去武备司,其他的都去将作监。 彭七身穿厚重的盔甲站在太阳下热的直冒汗,还是三才机灵,小跑着到他身边道:“你这傻子,就不会在大殿的廊柱下待着?非要在御阶下逞什么能?” 彭七憨憨一笑拍了拍脑袋:“还是你想的周到,俺这就凉快凉快!” 但当他刚刚转身便看到三千人的亲卫都站在烈日之下,又赶紧回到原位:“还是算了,俺们这帮人都是官家的亲卫,他们又都是俺的老部下,岂能让他们站着俺一人独自凉快的道理,即便官家不怪罪,俺自己也瞧不起自己!” 三才也不再规劝,微微一叹随即转头道:“俺这就给官家说说,看能不能给准备点冰饮子,这么站下去铁打的人也吃不消!” 彭七抱拳道:“那就多谢大官了!” “跟我客气啥嘞?!” 赵祯得到三才的提醒才想起大殿外的仪仗士兵,忍不住在心中埋怨起自己,这些仪仗亲卫都是从东宫跟随自己多年的老兵,几乎是嫡系中的嫡系,是他们到彭七面前请命自己才用他们的,否则谁愿意把自己的亲卫送到太阳底下晒着? 赵祯走到大庆殿的门口看着太阳下依然如标枪般挺直的亲卫微微点头道:“给让宫中闲着的内侍宫女给他们送去六尚局的冰镇梅子汤,要是有一个中暑朕拿你是问!” “奴婢这就去办!”三才和陈彤大声招呼就亲自去六尚局了,他是和这些亲卫一起守护过东宫的,要说没感情那是不可能,现在官家下旨,那还不麻溜的准备? 现在的上四军也不比之前了,经过亲卫司的改造,捧日,天武,龙卫和神卫都是禁军的精锐部队,是禁兵中的上兵,东京城的百姓把这种接受过亲卫司改造行新军礼的上四军叫做:天子四卫。 今天捧日,天武,龙卫,神卫齐出接管了东京城的防务,虽然他们不能在官家的面前充作仪仗,但是依然是代表官家的脸面,可不能让辽朝和党项的使臣看扁了! 百姓们看着威武的四卫禁军心中的自豪感油然而生,再也不觉得辽人和党项人狰狞,反而觉得他们确确实实的就是蛮夷,瞧他们的侍卫都穿戴的什么东西,兽皮,弯刀,头发还是地中海,看着就让人恶心,比起天子四卫简直就是差了十万八千里。 有了荣誉感和归属感的四卫禁军顿时觉得百姓看自己的眼神都不一样了,即使不是在站班百姓也不在会用看贼配军的眼神看着自己,而是眼神中充满了崇拜,百姓崇拜军人,这不是一个简单的事情,最少证明这个国家的人开始从尚文开始变得尚武,这中精神上的改变首先感受到的不是宋人自己,而是前来观礼的辽人和党项人。 他们首先感受到的是大宋的军民变得不一样了,以前的别说是老百姓就是禁军见了草原的武士都会不自觉的躲避眼神的接触,可现在却直愣愣的盯着他们身上的要害部位一个劲的看,这是什么?这是威胁! 要是搁在以前大辽的武士早就不服气的上去找茬了,可现在却敢怒不敢言,原因无他,街道上站满了这样的士兵,仿佛大宋的禁军都吃了仙丹脱胎换骨了一般。 他们的模样被四卫看在眼中露出了微微一笑,而百姓更是觉得长脸纷纷从脚店正店端来饮子请他们解渴,但四卫禁军解释微笑决绝,宿老上前拉住虞侯的胳膊道:“这位虞侯请了,小老请您用茶!您的手下可是给咱大宋长脸了!” 虞侯是从军校毕业的第一批学员,还在实习期的他赶紧道谢:“老丈这说的是哪里话,涨大宋威仪乃是我辈指责,万万当不起老丈的夸奖,实乃官家的皇恩所致!这茶水您还是留着自己喝吧。” 见虞侯不肯喝茶,老丈生气的说道:“你要是不喝,您手下的儿郎们也不会喝,看看他们在日头下站了多久,可怜喲!” 虞侯无奈的接过茶水道:“老丈莫要生气,我喝下就是,只不过这算不得什么,咱们兄弟可都是这样过来的,别说是两个时辰就是四个时辰也站过,练得就是耐性和定力!” 虞侯的话刚刚说完就被人拍了一下:“哪那么多的话,这也是你能说的?忘了咱军武院的规矩?我看你是想去禁闭室里待着了!” 听到禁闭室三个字虞侯顿时身体一颤:“别!狄校尉,您大人大量就当我什么都没说,他不过是一老丈,咱大宋长者绝不会是辽人党项人的内应。” 老丈听了也是连连点头:“说的是啊!老汉哪可能是辽狗的内应!只不过是见娃娃们幸苦,特来送些茶水慰劳而已!” 狄青笑道:“那是狄某多心了,不过军武院有章程,不得对外人谈及院内事宜,老丈还请原谅则个!” “原谅!当然原谅!将军说这样的话就过了,只是您看这茶水……”老丈说完便举了举手中的茶碗。 狄青抱拳点头道:“那就多谢老丈和诸位了!” 人群一下子发出热烈的欢呼,似乎这些禁军中有他们的后辈一般,热情的给站班的军士递上凉爽的茶水。 虞侯轻轻的说道:“什么时候百姓对咱们这些贼配军如此热情起来?” 狄青感慨道:“就如官家说的那样,要想别人瞧得起你尊重你,你自己必须先站起来,现在咱们算是在百姓面前站起来了,可什么时候能在辽人面前站起来?” “我相信早晚有一天咱们能在党项人,辽人面前站起来!官家不是带着咱们在文官面前站起来了吗?连文官都尊重我们,何况那些蛮夷?!” 虞侯的话让狄青微微点头,官家果然是说到做到,自己脸上的黥面也不会在人前微微发热了,要想在辽人和党项人面前站起来,嘿嘿……还是要靠实力说话,只有利箭能使得他们闭嘴,唯有屠戮才能使得他们服气! 第二百五十六章皇帝大婚(下) 御道两边的百姓越来越多,以至于挤也挤不动,还好大宋民间的宿老比较多,而且百姓们对宿老也比较尊重和信服,在宿老的指挥下,人群慢慢的变得有条不紊。 宿老的作用就像是民间事物的主事人,往往年岁较大且德高望重,连朝廷都要给他们几分薄面和客气,何况抬头不见低头见的乡邻? 在百姓们的期盼下,皇后的队伍缓缓而来,人们闭住呼吸的看着坐在车撵上的女子,一身端庄隆重的翟衣与头上华美的头面让许多待字闺中的小娘子看的目眩神迷。 又有那个小娘子不羡慕这举世无双的婚礼呢? 别说是小娘子,就是已经出阁嫁人的少妇都忍不住感叹:“奴家要是年轻几岁也能去搏一搏皇后的位置嘞!” 身旁的大婶不屑的嗤笑道:“你这是说的什么浑话?这王家的小娘子和官家乃是青梅竹马,自小就在大相国寺中相识,你也不瞧瞧自己的出身就敢高攀?” 八卦这种事情往往会得到响应,身旁的好事女子凑了过来道:“就是嘞!听说官家后来又把她接到东宫中去了,这没名没分的在一起很久,直到王家人派人去接才接走的!” 这一边全是女眷说起话来也没甚的顾及,男女有别乃是天理,人群自动的男女分开。当然上了年纪的大娘倒是无所谓,尤其是寡妇恨不得钻到男人堆里…… 一旁的挽着侍女鬓的少女惊讶的感叹:“真的呀?那官家倒是个痴情的郎君嘞!六婆你再给说说嘛!” 六婆的自尊心得到满足,在众人的催促下得意说道:“算你们运气好,老身的女儿原先就在东宫当差,这不年岁大了被官家放了出来,还得了好些赏钱,要说官家那可是真真的仁义,不光对皇后娘娘好还疼人,有一次……” 六婆讲的开心,少女们听着迷情,个个的心中仿佛小鹿乱撞,谁不希望自己也能遇到像官家一样的如意郎君啊! “对下面的宫女内侍就更不用说了,凡是年岁大的宫人他是碰都不碰的,这是啥?这就是仁义,省的让人家不好出嫁嘞!走的时候还给了一大笔赏钱,你们猜都猜不到!但凡是要出嫁之前,原来的东宫管事就是现在官家身边的大官,还会差人送来头面,那都是宫中的,虽不是很好可放在咱们头上可是顶顶好的!” 原先的小侍女嘀咕道:“那岂不是在宫中比在富豪家做活还舒坦?” 身旁的小姐点了一下她的额头道:“怎么?你想进宫当侍女,嫌弃我这里的庙小了?” 小侍女吐了下舌头道:“小姐又笑话我,您曾经可是官家的师妹,跟着小姐一样的!” 王柔微微一叹:“算了往事不要再提……” 见小姐的心情不好,小侍女赶紧带着她向外挤去,可没一会就被人潮要退了回来进退不得,只能眼睁睁的看着皇后的凤驾从面前经过。 此时的王语嫣坐在凤驾上,一抹红布从头面上垂下什么都看不见,只有在微风吹起的时候能稍稍的瞧一眼边上的百姓。 她现在还在为出阁前父亲说的话发愁,没想到父亲非但不说那些体己话,反而要求自己进宫之后首先要做好的就是不能善妒,即使心中嫉妒的发狂,但表面上也要装作风轻云淡甚至笑逐颜开! 最关键的是如果官家看上了什么女子,必须要先官家一步把她安排的妥妥的,这样一来官家心中反而觉得不好意思,也自然的多亲近自己。 这是什么事情?哪有父亲这么教导女儿的? 想起父亲的话王语嫣就觉得一阵气闷,当她也不是不懂,要想让赵祯一直属于自己,那就必须把自己融入到后宫的规则中去,只有这样才能使得谁也抢不走他,但如果还当他是当年的太子,那不用说也会被官家冷落。 惊鸿一瞥之间王语嫣突然看见了人群各种逆向行驶的王柔,别人都在向凤驾张望,唯独她转头向外走去,这也难怪王语嫣注意她。 计上心来王语嫣的嘴角挑起一丝微笑,既然要为官家扩充后宫,干嘛不选取那些自己相熟的也很好控制的?再说这王柔和自己也是一脉同源,都是出于琅琊故地,再加上她是三槐王氏的血脉,也算是办了族叔的忙。 官家讨厌王随,作为他的侄女,王柔能好过吗? 这样一来人选已经选好,王柔是一个,薇拉肯定也要拉进来,其它的人现在王语嫣还不考虑,毕竟自己刚刚大婚完就给官家找了俩个女人这也算是给足了体面。 皇后的车驾慢慢的驶进宣德门,但百姓们还不散去,抽调来的四卫禁军却跟随车驾进入不再阻拦百姓前往御道。 而是留下一部分在城门下站班其他的回到城墙上,官家待会还要带着皇后到宣德楼上昭告天下,并且亲自洒下赏钱和宫花。 快到大庆店了,王语嫣的心没由来的开始紧张,之前还是在皇宫之外,现在却要正式的和官家结拜成亲,还要面见朝臣万万不能失了礼数。 大庆殿依然是雄伟壮阔,此时它将迎来新的女主人。 赵妙元笑眯眯的拉着王语嫣的手道:“语嫣,不是,是皇后娘娘你莫要担心,有我陪着你呢!待会我会亲自把你交给皇帝哥哥的手中。” 王语嫣俏脸一红,微微点头:“你就不要客气了,都是自家人,莫要叫我皇后娘娘,听着倒是别扭的紧,说到底你还是我的小姑子嘞!” 她的话让赵妙元开心,瞧了瞧前面焦急等待的三才笑着说道:“现在还是叫皇后的好,可不敢坏了规矩,三才都在前面急的拉磨了,也不知皇帝哥哥急成什么样,嘿嘿!” 赵祯此时并不着急,开始的时候他还有点坐立不安,可此时他却放下心来,礼部尚书宋玘已经就位,朝臣们也是各司其职,老丈人更是早早的就在偏殿等候,待会便会前来受封。 晏殊,蔡伯俙今天也都穿着隆重的礼服站在大殿的队列中,一起都是那么的有条不紊,这也使得原本微微有些紧张的赵祯心情平静下来,微微的自嘲,连赵元俨的叛乱都不怕,还怕结婚? 一切都是那么的平缓,体现了大宋的皇家威仪,婚礼在司仪礼部尚书宋玘的安排下一条条的进行,当三才扯着嗓子喊道:“今有女王氏,温婉贤淑,聪慧美丽……实有母仪天下之范,昭为皇后呈佑社稷……” 冗长的诏书念完,赵妙元便亲手把王语嫣送上御阶到赵祯身旁的御座上坐下,皇后也只有在这时候才能和皇帝共坐御座。 代表皇家长辈的杨太妃从后殿出来,此时她的眼神中充满了嫉妒,但也有不少的得意,这个母仪天下的皇后身旁,坐着的是和自己有了夫妻之实的男人! 自己终究还是快她一步,拥有了官家。 第二百五十七章涅面将军狄青 王语嫣正式的成为皇后,并且父亲也得到了外戚的职衔,同礼部尚书,一时间王家风光无限,但只有明白人知道,王家也就那么回事,一个小小的同字道尽了有名无实。 官家怎么会给外戚多少实权。 往日里连宗族都被看的死死的,也只能从天武院毕业后的宗族后辈才能调到军中任职何况外戚? 赵祯拉着王语嫣的手走上宣德楼的城墙上,下面是沸腾的百姓激动的人群。 官家大婚对百姓们来说意味着即将有一位成熟的皇帝带领他们往更好的生活努力,也不看看官家年幼的时候便给大宋带来多少翻天覆地的变化,何况大婚后的官家? 与民间百姓不同,皇帝的加冠不是在于年岁,而是大婚过后才能被认为是成年。 王语嫣带着宫女们对着城下大把大把的撒着铜钱,有时也伴随着银豆子夹杂其中,赵祯无语的看着这一切,这算不算是收买人心,嗯,绝对是赤裸裸的收买人心! 就不能多撒点宫花之类的东西,非要一个劲的撒钱干嘛? 还有些小宫女在撒钱的同时不忘往自己的怀中揣,小小的胸脯子都隆成什么样了,真当一旁的三才和彭七眼瞎? 赵祯扭头顿时和陪同在一旁的蔡伯俙连连摇头无语,三才和彭七更是不能看,两人把筐子里的铜钱哗啦哗啦的摆的直响,却不是撒钱而是翻找其中的银豆子…… 算了,这是个与民同乐的时候,有着他们去吧,毕竟和蔡伯俙比起来,他们的俸禄也算不得什么。 见赵祯默认了这种薅大宋帝国羊毛的行为,蔡伯俙也就不客气了,好歹这些钱也是从蔡记中拉出的,他多少要扒拉点回去才是,二话不说拽着晏殊两人哼哧哼哧的加入到三才和彭七的薅羊毛队伍中去。 赵祯实在是见不得蔡伯俙见钱眼开的模样,无语的走到王语嫣旁边,这败家娘们倒是开心的紧,和赵妙元两人飞快的把手篮子中的铜钱撒出去,这时候赵祯还才觉得彭七等人挑出银豆子的行为是对的。 虽然内藏库中有多少财富赵祯自己也不知道,只知道有很多就是,但看到这种挥金如土的场面还是有些心疼。 城下百姓的声浪一波高过一波,让赵祯最觉得满意的却是守在城门口的禁军,即使银豆子就在脚下也没有弯腰去捡,而是如值班的岗哨在门口站的笔直,果然经过亲卫司改造出来的禁军就是不一样,难怪百姓称他们为天子四卫,当得起这样的称呼。 百姓对禁军的一举一动是看在眼中记在心中,也有不少的好事者觉得不能亏待站班的禁军,把不值钱的铜钱往他们脚下撒,期望他们换班的时候能捡起算是补偿,可禁军在换班的时候依然是看也不看的离开,这些铜钱和官家的晚上的犒劳比起来算的了什么? 指挥可是说了,今晚官家赐宴也有他们的份,不光有吃的喝的,还有赏钱,官家给咱禁军的上前能不比你们多? 现在的禁军无疑是骄傲的,他们已经有了一种尊严和荣誉。 狄青站在城楼上低头看着赵祯的云履,他不知到为什么官家要让他觐见,捧日军指挥中的校尉又不止他一个,单单叫他来难道是因为自己脸上的黥面吗? 想到这里,狄青又开始觉得自己的黥面微微发热,仿佛官家的目光就像烙铁一样。 赵祯见狄青一直弯腰驼背,即使自己说过平身之后他还是低着头不由得喝到:“抬起头来!你是什么人?” 猛地昂首挺胸狄青叫道:“臣是大宋捧日军校尉!” 赵祯微微点头:“对,你是大宋的军人,你的脊梁弯不得!即使要弯下腰也要得到朕的命令,否则谁也不能让你卑躬屈膝,大宋的脊梁是不光要有文人傲骨,还要有军人的铁骨铮铮,连你们这些保卫大宋的军人都没了骨头,大宋还能站起来吗?” “臣错了!” 赵祯微微摆手拉起狄青边走边说:“你脸上的黥面为何而来?朕要听真话!” 狄青红着脸道:“既然官家要听真话,狄青便说了,但请官家答应狄青,不要治罪他人!” “嗯,事情已经过来许久,朕不追究就是。” 赵祯说完明显的感觉到身旁的狄青松了一口气:“启禀官家,其实狄青之所以黥面是因为家兄和乡邻斗殴,狄青代兄受过,被逮罪入京,窜名赤籍,开始与军中谋职,前两年官家开天武院,臣便从所职的光化军前往京城考试,然后被提拔为捧日军的校尉。” 赵祯听完笑道:“你这是替兄顶罪,出于孝道朕不追究了,要没了这事说不定朕还少了一员悍将,知道朕为什么在殿前司的所有指挥中独独叫你一个军校来吗?” 狄青微微思索便想到了天武院中流传的有关将门和官家的赌局小心的说道:“难道是因为曹枢密使……” 赵祯点头道:“你说的不错,朕这次找你来就是为了让天武院的学子和将门子弟一较高下,朕筛选了很多人才觉得你是最好人选!” 狄青的脸瞬间涨得通红道:“臣的各科成绩在天武院均算不得最佳……” 赵祯挥手打断了他的话:“你的成绩朕当然知道,个人勇武方面出类拔萃,而且最重要的是你没有短板,在天武院的考核中你的每项成绩都达到了优,随然没有一科是优异,但却比那些有一两门优异而其他科目才刚刚及格的人好的多。” 赵祯说的没错,狄青是个全科生,不偏科的全科生才是最难得的人才。 他的每一份答卷赵祯都看过,只要给他足够的时间成长,这个全科生成为大宋名将之日可待,看来这位涅面将军天生就是带兵打仗的材料。 此时趁他年轻还不好好的打磨一番,以后的机会怕是不多了,真真上了战场将比这次推演困难一万倍。 王语嫣嘟着嘴看着远处的赵祯和狄青两人聊得如何,今天明明是自己的大婚,但官家还是以国事为重,自己和赵妙元在这里撒铜钱撒的手都软了,他也不过来帮忙! 薇拉笑眯眯的凑到王语嫣道:“皇后娘娘不要生气,主人向来就是这个样子的,朝政在他眼中比什么都重要呢!” 王语嫣笑道:“这我……本宫当然知道,薇拉呀,你好歹也是伺候官家的贴身侍女,也是红霞帔,怎么还叫官家主人呢?以后要叫陛下或者官家才是,知道了吗?!” 显然她的下马威在薇拉面前不起作用:“主人说了,就叫主人听着舒服,官家,陛下,那些是外人叫的。” 王语嫣笑眯眯的拉住薇拉的胳膊,表面亲切但声音冰冷的说道:“本宫是皇后,六宫之首,在禁中的一切除了官家就是本宫说的算,你要是听本宫的甚至能给你意想不到的地位,但如果你要忤逆本宫,便叫你再也见不到官家!” 这个威胁果然奏效,薇拉脸色变得惶恐道:“薇拉错了,求求您千万不要把薇拉从主……官家这里撵走!” 哼!王语嫣发出胜利者的哼声,微微点头道:“知道就好,以后伺候好官家,还有我!” 其实她并没有说的那么恶毒,否则怎么会当着赵妙元的面说这些话? 这么做只是为了吓唬一下可怜的薇拉而已,在赵妙元的哈哈大笑声中,王语嫣拉着薇拉一起向城墙下撒钱,两人好的跟什么似得…… 第二百五十八章大风起 赵祯明显的感觉到自己大婚过后所有人对自己的态度都不一样了,别的不说,就连三才也变得奇怪起来,每日都会送一些滋阴补肾的汤药到福宁宫,难道在别人的眼中自己的身体就那么虚吗?! 一碗鹿茸汤下肚,顿时觉得身体暖洋洋的,赵祯舒服的打了个嗝,还是三才贴心知道自己要补补,伸手把碗递给三才道:“算你机灵知道要让朕补一补。” 三才谄笑道:“那是当然,官家这才刚刚大婚,总要把之前亏欠的补回来才是,可万万不能让皇后娘娘看出破绽来……” 赵祯嘴角微微抽搐,三才这货的意思是自己在杨采薇的身上耗神太多了? 这才刚刚把王语嫣娶回宫,没想到三才和薇拉两人就这么快的叛变了,也不看看薇拉现在对王语嫣的态度,简直就把王语嫣当成解救她与水火中的主人来伺候。 郁闷的走到外殿,对着正在给王语嫣整理衣服的薇拉道:“给朕穿衣!” 王语嫣笑眯眯的说道:“这可不行,薇拉给我穿衣,待会臣妾亲自服侍您。” 赵祯微微的翻了个白眼,说的好听亲自服侍自己,哼!只不过是在吃其他女子的醋罢了,谁不知道自己刚娶的这位皇后是个爱吃醋的醋坛子! 这才刚刚进宫几天就把好些宫女给放出了宫,美曰其名的是趁着年轻赶紧找一个好婆家嫁了,省的年老珠黄的时候嫁不出去,虽然陪了不少的银钱,可哪有宫女才二十多岁就放出宫去的,惹得王曾在紫宸殿的留身奏上单独和自己说了好几回皇后善妒非母仪天下之主的品行。 但赵祯实在懒惰管她,自己现在最操心的就是过几日将要举行的将门和军武院的比试,这是将门挽救自己脸面最好的手段,可惜赵祯不看好杨怀玉,虽然知道现在的狄青还不是历史上赫赫有名的涅面将军,可从他的成绩来看,稳扎稳打的功夫就不是杨怀玉能对付得了的。 在王语嫣笨手笨脚的伺候下,赵祯扎着鬓角颇高的发髻带上了展脚幞头,他终于知道为什么宋代皇帝会和臣子一样带幞头了,原因无他,舒适随意又不失端庄威严。 幞头以藤织草巾子作里,用纱作表,再涂以漆,可以随意脱戴,皇帝或官僚的展脚幞头、两脚向两侧平直伸长,身份低的公差、仆役则多戴无脚幞头。 带这东西的时间长了,走起路来当然不喜欢往狭小的地方去,否则幞头必然会有所剐蹭,这也是花娘为什么能认出一身便服的赵祯身份高贵。 随手对王语嫣摆了摆道:“朕今日早朝过后要去军武院,你们就不要等朕一起用午膳了,自在宫中玩乐便是。” 本是好意的话可在王语嫣听来却不舒服,什么叫在宫中玩乐,她身为后宫之主,当然要有好多的事情要做,不光要管理好禁中的宫娥内侍,还要处理禁中大大小小的事物,手底下管着将近两千人呢! 而且六尚局,内侍省等等地方都少不了向她汇报,之前没有就罢了,现在有了谁敢无视? 王语嫣微笑道:“官家莫要操劳的太厉害了,禁中挂念您的可不止臣妾一个人……” 这话说的赵祯三步并作两步的遁走,王语嫣这是什么意思?难道她知道了什么? 直走到大庆殿的后殿才停下喘匀了气拉住三才道:“皇后的话是什么意思?难道她知道朕和杨采薇的事情了?!” 三才低头小心的说道:“这事情瞒着宫外容易,可要想瞒着皇后娘娘,那几乎是不可能的,这几日奴婢看着娘娘经常在宫中走走停停的,还喜欢询问那些年纪小的宫女,怕是……” 赵祯一摸额头仰天长叹:“这事情不好办了,算了由她去吧!大不了朕这几晚去御书房睡便是!” 三才脸色大变道:“官家这可万万使不得,您在大婚之后这一个月都是要和娘娘同房的,这是天家的礼仪,起居注上都会写下的。” 赵祯憋了半天来了一句:“让陈彤把起居注拿给朕看看!” 在汉代起居注是决不允许皇帝亲自观看的,但自从唐朝开了观看起居注的先河后,到了宋朝皇帝观阅成了惯例,三才想都不想的就打发三才去内史省的起居郎处讨要。 赵祯看着小跑的陈彤微微皱眉,这一切说明了什么?说明了皇权在不断的加大,也越来越难以掣肘,从汉到唐再到宋,起居注的翻阅权限一次又一次的变化这正说明皇权一次有一次的加强。 大宋还好一些最少能打着与士大夫共天下的口号且依然保留着中书门下平章事的宰相和诸多参知政事的副相,皇帝也不是能为所欲为的,如果昏庸的颁布圣旨,台谏系统甚至有封驳权,到了明朝皇帝就更厉害了,太祖直接废了宰相。 赵祯感叹这位皇帝同行中的大能,每日早上五点开始批阅奏疏,事无巨细的都要亲自审阅生怕错了一点百姓遭殃,虽然他的出发点是好的,可身体吃不消啊! 但老朱的那句话还是好的:凡帝王居安,常怀警备,日夜时刻不敢怠慢,则身不被人所窥,国必不失;若恃安忘备,则奸人得计,身国不可保矣。 无限的权利到底是好还是不好,这是个问题,显然在赵祯自己的手中是好的,但是如果放在子孙后辈的手中有会如何呢? 毕竟谁也不能保证自己的后辈就个个都是明君。 陈彤小跑的回来了,但赵祯却挥手道:“朕不看了,传旨,以后凡大宋君王起居注,皆不得取阅,此为永例,子孙若敢逾越天必殛之!” 陈彤和三才对视一眼,官家今天是怎么了?往日里他可是总喜欢把控一切的,现在居然不取阅起居注,还下诏子孙后辈都不许看,这难道是要重开汉朝旧制? 赵祯迈步走进大庆殿的正殿之上,在御座上坐下后三才便叫道:“八月朔望,群臣奏事!” 朔望就是地球处于太阳与月球之间,这一天也恰巧是每个月的第一天,这对大宋的朝堂来说是最紧张的时候,因为官家规定每月朔望之前朝臣必须要做好当月衙门中的总结,而官家会根据这些总结考察前一个月的完成情况和下个月的安排。 相对于清水衙门,中书省,三司和枢密院是最为繁忙的,他们的事情最多也最为复杂,其次是九寺和开封府,毕竟是天子脚下的地方行政,事情更是多如牛毛,但赵祯只要求他们给出当月的案件数据和犯人的罪行这也还在能力范围之内。 朝政在有条不紊的进行,一个个大宋行政机构不断的上前汇报,赵祯一样样的给出解答,这是相当费神的事情,好歹他手中也有着各个衙门的总结。 赵祯是总揽全局,他要知道大宋各部门之间的运转情况,但没必要事无巨细的去处理,与后世的企业领导者类似。 大庆殿外的钟声敲响了九下,朝会即将结束,赵祯笑眯眯的望着曹玮说道:“曹枢密,你将门的子弟可准备好了,军武院可是上奏本科学子已经准备和将门一较高下了!” 曹玮出班道:“启禀陛下,将门后背杨怀玉愿意一是锋芒!” 赵祯微微点头:“嗯,果然是将门虎子,很好!那这次推演就由将门杨怀玉对军武院狄青好了,孰高孰低一比就知!” 这是个极好的机会,可以让将门看清军武院的水平,也可以将门成为军武院的磨刀石。 第二百五十九章军武院与黑手 大殿中的空气仿佛都变得浓稠起来,御座上官家的微笑和曹玮的默默无语形成鲜明的对比,朝臣们各怀心思但谁也不敢出声,大家都知道这是早早就定下的事情,今天只不过到了双方矛盾的激发点。 谁都知道军武院的学子在毕业后都被分配到了军中任职,这下可把将门的马蜂窝给捅了,军中的不少官职原先是留给将门恩荫的,可现在却被这些从军武院学成的寒假子弟给顶了,这让他们如何能忍受得了? 说实话与世家相比,将门更没有底气,世家子弟中还有不少拥有真才实学的后辈能通过科举入仕,虽然官家不喜欢世家,但多少也能给世家以底气。 可将门的子弟中却很少能出现佼佼者,将门要想培养出文武双全的后辈实在是难上加难,现在连普通人家的子弟都来和他们抢武职这块大蛋糕,以后将门将会逐渐被贫家子弟取代,甚至没落的走向土崩瓦解。 天波杨府的杨怀玉乃是将门之中的佼佼者,也是将门的希望,这次和天武院狄青的比试就是反击官家的最好手段,没办法,官家是大宋的主宰,将门自从太祖朝开始就走了下坡路,只出将不掌兵。 现在他们连出将的机会都变得岌岌可危了起来,那怎么能行,当然忍不住了,不然将门过段时间就可以找个风景如画的地方做富家翁去了。 赵祯看着默默无语的曹玮等一帮将门道:“放心,这狄青的成绩朕看过,并不是军武院最优秀的,你将门也不是没有胜算,朕富有四海,报名天武院的学子也是极多,从中筛选出优异者未免欺负你将门了!” 文臣们差点笑出声来,打人不打脸,当着人家的面说对手不是最好的,这将门费心巴力的选出杨怀玉来对战官家选出的狄青,岂不是个天大的笑话? 曹玮微微欠身在将门不甘心的眼神中说道:“多谢官家!” 赵祯微微点头便冲着三才挥了挥手:“退朝!” “无事退朝!” 三才说完就跟随官家走向后殿,但是他能明显感觉到此时的官家脸色并不好看,奇怪的开口问道:“官家今天这是怎么了?奴婢看您在大殿上挺高兴的啊!” 赵祯瞥了他一眼:“一国之君的心思也是你能揣度的?高兴这面上的功夫,朕其实说那番话是为了激起曹玮的怒火,可这老狐狸能忍的很,居然一点也不生气还能躬身答谢,这可不是一般将门能做得到了,如果他不是将门该多好,朕一定好好的用他。” 三才揉了揉脑袋,官家的话他有些听不懂,小声嘟囔道:“管他是不是将门,只要好用就用便是……”这话刚刚说完他就捂住自己的嘴,官家可不喜欢宦官插嘴朝政。 东京城有一奇事,原本城北的封丘门外又增加了一道城墙,并一直延伸到了夷山的前面把整个夷山包裹在其中,且又兴修了一座更为高大的城门,百姓们称之为新封丘门。 奇怪就奇怪在旧的封丘门并未拆除,而是和新封丘门把整个夷山包裹在其中,并且不让百姓随意出入,禁军又在广备桥的东面开了一道城墙供人出入,从那以后就没有人能随意出入夷山,只有在四年一次的军武院招生的时候才到达门内。 不光是这样,门口站班的士兵也继位特殊,各个身穿黑色步人甲,这种铠甲和大宋任何一军装备的步人甲都不一样,全身笼罩在厚重的盔甲之中,甚至还有铁质的面罩,真可谓是刀枪不入。 不少人见识过大宋的步人甲,可眼前这套却从未见过,门口禁军身后背着的弩箭也是奇怪的很,即使好奇成这样,也没人敢上前询问。 寒光熠熠的破甲锥紧紧的握在手中,没人怀疑它的威力,也许只需轻轻的一下就能把人捅出一个窟窿。 赵祯的马车一路上畅通无阻的进入,无人阻拦,门口的站班的禁军仿佛瞎了一样连问都不问,也不看看车辕上驾车的是谁,能让堂堂的殿前司都指挥使彭七驾车,车中除了官家还能有谁? 不远处的俩个小贩快速的离开,他们是高阳正店的伙计,但准确的来说应该是辽朝的密探,这是大国之间常有的事情,杀是杀不干净的,只能对重要设施严加防范。 只有赵祯知道,其实从太祖开始就不断的往辽朝派遣密探了,他也只是加强了一下而已。 俩个小贩走到不远处的巷子里才停下,对着一个酸枣木门轻轻巧了三下,两长一短的敲门声刚过没多久,酸枣木门就在吱呀声中慢慢打开,稍显富态的一个中年人把他们迎了进去。 在一个只有一扇小窗透气的昏暗吴中,富态的中年人问道:“西格,吉勒有什么发现?” 两人对视一眼道:“大宋官家的马车刚刚进去了,我们两已经把守门士兵手中的兵器画下,可后面背着的弩箭却看不清,需要有人引诱他们掏出弩箭!” 富态的中年人微微皱眉道:“这事交给我去办,图纸交给我,我要回店里上呈主人。” 两人对视一眼便把图纸交出,上面赫然画出了破甲坠的模样,中年借着昏暗的油灯仔细看了看又问了他们几个问题后便把图样烧毁,这中书面的东西绝不能保留。 “你们两这次为我朝立下大功,只要能仿制出这种兵器,稍稍测试便知道它的威力到底如何!但那弩箭却很难弄到,光看样子也不知其中的奥妙,我们在将作监的人一个都没有了,现在大宋的皇帝对军械抓得很严,不要随意派人渗透!” 两人的身体微微一颤对视一眼道:“可我等已经派人去了……” “什么?!”稍稍富态的中年人脸色大变,二话不说的就往门外走去,但为时已晚,四周的房顶上出现了无数的身着轻甲的武者,手中正是他们梦寐以求的弩箭,可此时却箭如雨下的攒射而出。 三人倒在地上,身上弩箭如三只刺猬一般,也算他们倒霉,赵祯出行的时候不光有亲卫司的人负责保护,还有鼠三所率领的黑手密部,他们才是赵祯最后一张底牌,凡是见过他们的人都死了,所以没人知道他们的存在。 种世衡从房顶上下来用脚翻过三人的尸首微微点头:“不错!就是他们,你们不动手我们军武院就打算动手了!” 鼠三笑道:“种将军说的是哪里话,我们只不过是顺手为之,这功劳还是你们的!” “你当我是在和你抢功劳呢?忒小瞧人了!我天武院可是官家眼中的宝贝,功劳少不了,这机会就让给你们黑手好了!儿郎们咱们走!” 见种世衡招呼手下离开,鼠三的手下生气道:“这军武院的人仗着官家的越来越不把咱们放在眼中了!” “你懂个屁,他老种这是在把功劳让给咱们呢!说这话是为了安抚手下,既不失面子又促进黑手和军武院之间的关系,不知道不要瞎说,可不敢离间!让官家知道了吃不了兜着走嘞!” 鼠三说完对着种世衡离去的背影遥遥拱手,没想到这老种还挺会做人的…… 第二百六十章军人的状态 夷山的防卫变得更加严密,两道城门上竖满了大大小小的三弓床子弩,如同钢铁的密林,狰狞的防御别说是普通百姓,就是站在城墙下守卫的天子四卫都开始心惊胆战起来。 城墙门如张开血盆大口的凶兽,随时都会把擅闯此地的人吃的连渣都不剩。 赵祯走在宽阔的练兵场上观察着一切,虽然上四军已经在亲卫司的改造下成为天子四卫,可他们依然在接受整编,没办法,在彭七等这帮亲卫司的老部下眼中,此时的四卫和他们的要求相比还差的太多。 “已经可以了,在这么训练下去过刚易折。” 跟随的赵大力,彭七,李酒等人第一次反对赵祯的意见道:“官家还不行嘞!您瞧瞧这正步踢得和咱亲卫司简直没法比!” “你说的这就是浑话!亲卫司的老兵都能当国家仪仗使用,朕要那么多的仪仗干什么?朕要的是能征善战之兵!踢正步,走列队这些只不过是培养他们的协调性而已,主要的还是军演,练习实战! 否则上了战场,正步踢得再好,队列走的再整齐管个屁用?你们亲卫司的人不都是参加过平叛的吗?你们自己说说战斗的时候靠的是什么?” 几人被赵祯怼的直摸后脑勺,官家说的没错,上了战场真刀真枪的打起来靠的是多年磨合下来的默契,勇气和信任,此时训练四卫过多的基础可能有些过了……毕竟协调到了一定程度再天天踢正步也没啥用了。 彭七曾经带着亲卫司的老兵试验过,即使正步踢得再好也还是那么回事,可现在上哪找人对练去? 赵祯瞧着他们眼巴巴的模样没好气的说道:“练为战,不为看。朕这就给你们找了个好机会,将门给你们……不,算是给朕下了战书,三日后便会派杨怀玉和狄青比试,他们用的人也当然是将门中的亲兵,老兵。 到时候你们手下训练出来的四卫便可以真正的和边军中的精锐较量一番,看看人家是怎么打仗的,可别说朕没有偏向你们,这些亲兵都是从边军中的尸山血海中爬出来的,人家的配合一点也不差,还有就是人家有你们没有的东西,凶狠,杀气。” 彭七和李酒等人对视一眼,脸上没有一丝的怯意反而充满了兴奋,在亲卫司的老兵训练下,四卫的士兵其实已经能上战场了,之差最后的临门一脚,如今边军中的百战悍卒前来,亲自给他们磨刀开锋,还有什么比这更划算的呢? “官家狄青那小子俺知道,在军武院中成绩是不错,每门都达到了优,可算不等顶尖的人物啊!您要不要看看俺的关门弟子张亢,他原是区区一儒生,但上马之后便是一员猛将,指挥布阵,开硬弓,执马槊,那叫一个何其壮哉!” 李酒得意的瞧了一眼彭七在赵祯面前大刺刺的说道。 这下彭七不干了:“你这话说的,俺老彭手下的赵珣也差不到哪去,虽然是宗室子弟,可却一点没有宗室身上的坏毛病,不提个人勇武,单单是打埋伏就比你那张亢强,忘了上次比试的时候人家可是把你的张亢陷于六盘山的!” 两人吵闹的激烈,唯独赵大力不说话而是笑眯眯的看着两人争吵,这反而让赵祯感兴趣的问道:“大力你怎么不说话?难道你手下就没有拿得出手的关门大弟子之类的?” 大力脸色一僵随后小心的说道:“小人可没有拿得出手的,只有一个狄青,还被官家给看上了。” 争吵的两人和赵祯无语…… 谁说大力一根筋来着,人家才是最聪明的! “哦?你倒是说说为何把狄青教成这样?朕可是看过他的各科成绩,都只是优,距离最好的优异还差一点,每门都是如此,就没有一样能算是顶尖的。” 赵大力摸了摸后脑勺尴尬的憨笑道:“是嘞!俺也不知道教他什么好,索性就什么都教,还请了不少亲卫司的老兵把作战时遇到情况都和他说一遍,这小子领悟还行,居然能门门都得优,俺也算是收了个傻徒弟。” 赵祯感慨的拍了拍大力的肩膀:“朕曾经给晏殊做过一个叫水桶的实验,今天便讲给你们听听,一个木桶装水多少不是取决那块最长的木板,而是最短的,狄青就是所有木板一样长,这样的他才能装最多的水,这也是朕为什么选狄青的主要原因。” 见三人微微思考便想明白其中的关窍。 此时赵祯又道:“这是将门的最后机会,他们肯定不会固守成规用杨家一家的战术,你们也不可能知道人家会用那种阵形,或是堂堂之战正面碾压,或是两翼包抄形成合围,又或是佯装收兵重整其实是在诱敌深入,所以狄青才是最好的选择。” 赵祯原本就在没事的时候利用帝国百科,仔细研判过中外著名的经典战例和战法,甚至连最心坎里的游击战也没放过,经过那一次的东宫事变得到的宝贵经验,赵祯发现其实在中国所有的战争中,堂堂之战才是最牛B的。 数万大军摆开阵势,堂堂正正的与敌军交锋,阵形不破既是无敌! 奇袭,埋伏,诡计,阴谋,在堂堂之战面前的作用很小,历史上以少胜多的战役多时将帅无能或是粗心大意被人利用了地形优势等等,但看看中国上下五千年有多少的战斗?又有多少以少胜多的著名战役? 巨大的数据差显示出其中的侥幸。 但凡有机会堂堂一战,主将觉不会兵行险着。 可堂堂之战也是最难操作的,别说百万大军的进攻,就是十万人的会战也会让主帅焦头烂额,十万人根本就是漫山遍野,前军和后军几乎能像个十几里甚至几十里! 其中的通讯联系,后勤保障,安营扎寨就是个大难题,关键是将帅还要知道山川人文地里这些看似无关紧要的东西,甚至要夜观天象预测明日的气候条件等等,可这都是极难掌握的! 所以人们常说诸葛武侯上知天文下知地理,其实这就是一个好统帅所必须掌握的知识,而狄青就有这样的潜质,这正是赵祯最满意的地方。 不理会死命的捶打大力的彭七和李酒,赵祯缓缓走上点将台。 跟随在官家身边的班直齐声大喝:“陛下御阅!” 紧急集合的号声吹响,原本各司其职的四卫士兵迅速的如钢铁洪流般聚集到台前整齐列队,这速度已经与后世的军人一般无二,看来紧急集合的训练也不在少数。 赵祯提高音量的说道:“你们是大宋的军人,是帝国的脊梁,是朕手中的利剑,是国家的屏障!朕在此要告诉你们,你们所付出的这一切朕都铭记在心,朕就是你们的后盾,你们保护大宋,大宋保护你们的尊严和家人! 但你们要记住!军人的神圣职责只有俩个:打仗和准备打仗,你们的眼中没有也不能有和平,马放南山刀枪入库这一天绝不会到来。 只有这样,大宋的百姓才能过上好日子,你们的娃娃才能进学堂读书,你们的老人才能得到赡养,等你们老了的时候才能心安理得的享受太平!记住了吗?” 哗~天子四卫齐齐单膝跪地大喝道:“我等谨记陛下圣言!” 赵祯的话是真真的说道天子四卫的心坎里去了,他们幸苦的训练,任劳任怨的当兵,不就是为了家人的生活吗?现在高高在上的官家居然亲口担保家人的未来,那作为军中的厮杀汉还有什么理由不效死命? 他们现在是官家重视的精锐,在官家面前居然能得到这样的尊重这本就超出了军士们的想象,一种前所未有的安全感和荣誉感激荡于胸,每个人的拳头捏的紧紧得,心口窝都憋着一口气,一定要选上狄校尉的招募,在和将门的比试中打趴那些敢于对官家挑战的将门! 第二百六十一章八月十五中秋节 赵祯的战前动员结束便走下高台,此时的大力已经被彭七和李酒两人揍成了熊猫,脸上青一块紫一块的让人看了都不忍心。 但这家伙果然是皮糙肉厚的紧,即使这样还憨笑着对赵祯道:“多谢官家!” 瞧见彭七和李九幽怨的眼神,赵祯微微一笑道:“朕可不是帮狄青,而是为了帮自己,你们继续就当朕不在……” 其实他们三个谁都知道这是官家在帮狄青以振军心,看看那些天子四卫的禁军被官家鼓励过后,个个都成了嗷嗷叫唤的狼崽子,练兵场上就从来没有这么热闹过! 狄青匆匆赶来在赵祯面前右手齐眉的行礼道:“狄青参见陛下!” 赵祯拍了拍他的肩膀道:“勿要多礼,你这是找了一个好师傅啊!” 狄青抬头便看见被揍得凄惨的赵大力,又瞧了瞧在他边上装作没事人吹着口哨眼神躲闪的彭七和李酒嘴角抽搐道:“师傅待我好的紧,狄青的所有才学都是师傅教的!” 这是在便向的给大力助威,惹得彭七叫道:“你这话说的,俺老彭教你少了?战阵的搏杀之技难道是你无师自通的?” “就是,你就是个小白眼狼,和你师傅一样闷声发大财!你师傅再厉害能教诲你识文断句?谁给你请的先生补课你忘了?” 狄青害羞的说道:“两位师伯是我狄青的半个师傅,狄青铭记在心岂敢忘却,只不过不要再欺负我师傅了,师傅为人忠厚老实,你们欺负他也没意思不是?” “谁说我们欺负他了,这是在和他闹着玩呢!你没有过命的交情不懂这些嘞!” 赵祯在心中冷笑这三人的表演是在太过了些,挥手打断道:“好了,你们这些师傅徒弟师伯什么的都不要在朕面前演戏了,不就是觉得朕给大力的官职低了些吗?朕有不是圣人,难免有些疏漏,你们直接跟朕说便是何必要这样。” 这话一出三人立刻尴尬的安静下来,赵祯微微摇头道:“就喜欢这些虚头巴脑的,回去朕就下旨,让你任职神卫四厢都指挥使,但是你必须要让狄青赢得这次的比试,否则朕拿你是问!” 赵祯说完就走,看着官家的背影,大力哭丧着脸对彭七和李酒道:“这下好了,官家生气了,乖徒儿你可一定要争气啊!” 狄青点头道:“师傅放心,官家都给咱们四卫打气了,这样的军心还有什么不能用的呢?” 彭七笑着对大力道:“不错!你这徒弟比你强!” 八月十五中秋节这一天东京城变的无比热闹起来,在后世也许不算什么,但在此时却是一年中难得盛会。 中秋节以月之圆,兆人之团圆,为寄托思念故乡,思念亲人之情,祈盼丰收、幸福,成为丰富多彩、是大宋百姓弥足珍贵的节日。 从汉代开始祭月、赏月、拜月、吃月饼、赏桂花、饮桂花酒、等习俗,流传至今,经久不息。 赵祯难得忙中偷闲,自早朝过后就躲在后宫中享受片刻的安宁,但王语嫣并未打算放过他,拉着他在后苑中夕月,还美曰其名的说:“天子春朝日,秋夕月。虽然在唐朝就不夕月了,可您作为大宋的官家,总该在后苑中夕月一下,替大宋百姓祈福不是?” 赵祯无奈的起身道:“那朕就夕月一回!” 没办法谁让王语嫣把杨采薇也拉到了这后苑之中了呢! 也不知两人达成了什么共识或者利益交换,熟透了的美少妇居然和王语嫣打成一片相谈甚欢,一个劲的催促着他。只要两人不再针尖对麦芒比什么都好。 夕月是一种古老的仪式,早在春秋时期帝王就开始祭月、拜月了,后来贵族官吏和文人学士也相继仿效,逐步传到民间。 三才麻利的端来一张餐桌,上面放满了月团,赵祯轻轻拿起一个递到最前面的盘子中,并对着月亮拜上三拜道:“月之有灵,来食吾祭……佑吾山河,保吾百姓!” 祭拜之后便又递上两个月团并挥动衣袖的跳大神…… 直到跳的气喘吁吁才停下对着月亮一揖倒底:“来食!来食!” 王语嫣满意的点了点头,倾国倾城的小脸上满是幸福的微笑,而身旁的杨采薇更是媚眼如丝的露出熟女特有的魅惑,这一个御姐一个天使的诱惑让赵祯差点把持不住自己,还好四周的宫人极多,让他稍稍有些不好意思。 生气的做到两人中间,大手一栏的把两人搂进怀里道:“你们俩个什么时候走到一起的?语嫣和朕说说,否则今晚打屁屁!” 杨采薇羞红着脸轻轻推搡了一下,见没用便也不再反抗轻轻的靠在赵祯怀中,而另一边的王语嫣则是嬉笑这说道:“她不过是个宫女而已,我和她关系好这又如何?既然官家喜欢,那我就把她收入官家的寝宫之中喽!” 赵祯翻了个白眼,王语嫣这是睁眼说瞎话,哪有宫女能穿皇太妃服饰的? 但随即明白这是王语嫣剥夺杨采薇权利的手段,或者说是交易,想和她王语嫣分享男人,杨采薇就必须交手中的权利,看着右侧熟女的心甘情愿和顺从赵祯甚至开始同情起她来了。 既要被自己利用又要被王语嫣这个腹黑小皇后夺权,这个渴望爱情的笼中鸟真是可怜啊! 相对于皇宫后苑的神秘仪式,东京城的百姓们更多的是享受中秋节这一过程,其实在大宋立国之初才正式定八月十五为中秋节,并出现小饼如嚼月,中有酥和饴等许多的节令食品。 中秋夜,贵家结饰台榭,民间争占酒楼玩。 弦重鼎沸,到处都是丝竹之声,即使到了深夜还能听到笙芋悠扬的曲调,宛如从云外传来,巷间里间全是孩童的欢笑追逐声,因为在这一天孩子们会得到大人给的钱在连轴转的夜市中购买自己喜欢的东西。 此际金凤荐爽,玉露生凉,丹桂香飘。 富贵之家,莫不登危楼,临轩玩月,或开广榭,酌酒高歌,图一夕之欢。 稍次一点的人家,亦登小小月台,安排家宴,团围子女,以酬佳节。 虽陋巷贫篓之人,解农市酒,勉强迎欢,不肯虚度。 此夜天街卖买,直至三更又五鼓,玩月游人摩肩擦踵以至于络绎不绝,更有意思的是,有不少人家登楼或中庭焚香,暗自祈祷,男则愿早步蟾宫,高攀仙桂。女则愿貌似嫦娥,圆如皓月。 宣德门城墙上的禁军突然发现官家独自一人站在城楼上,心下奇怪却又不敢言语,也不知官家是什么时候上来的。 赵祯孤独的站在楼上对着硕大的月亮微微叹息,八月十五团圆节,可自己却孤孤单单,虽然是大宋的一国之君富有天下,可只有他知道自己是这个时代最孤单的人…… 第二百六十二章大风!大风!大风! 中秋节的余韵还未过去,人们依然沉浸在阖家欢乐之中。 妓馆之中的清倌人独自坐栏杆处,昨晚的生意显然不是很好,大部分有家室的都回家团圆去了,来的都是些没家没室的浪荡子,虽然钱也不差可总不如文人墨客来的舒坦。 这时候却有一中年人悠闲的躺在锦榻上摇头晃脑的念着诗词,虽然装的惬意,可仔细观察就会发现他的眼睛中却充满了悲伤,围坐在他身旁的女子个个样貌俊俏,姿色上呈, 惹得老鸨忍不住啐了一口:“小蹄子们也不知被他下了什么降头,天天就围着他转了,要是有些银钱也就罢了,倒贴还起个什么劲!” “好妈妈,莫要说他,姐妹们的好词牌不都是出自柳三变之口吗?要不然咱们这玉门关的名声从何而来?” 坐在栏杆处的清倌人微微一笑的开解身旁一大早就喝酒的老鸨。 老鸨叹了口气:“是啊!咱们玉门关的生意也多亏他的帮忙,可我不忍心看着你们把幸苦赚来的钱贴给他,都说他才高八斗学富五车,可也没见他高中。 玉英啊!咱们可要为自己考虑考虑,你现在可是能出去开家揽客的,犯不着为他吊死在我这里!” 谢玉英知道老鸨是为自己好,可扭头看看室内吟诗做对的柳永微微摇头道:“我没了柳哥儿还能过活,可柳哥儿没了我却是怎生了得,我还是再等等吧!” 老鸨就知道她会这么说微微一叹便不再言语,她虽然嘴上说的难听,可却是真心关心谢玉英。 此时最热闹的南门大街上却迎来了不速之客,一群穿着胡服骑着骏马的少年人疾驰而过,惹得巡逻的捕快大声喝骂,待看清骑者面容后便稍稍的收了声音。 一旁买面汤的小贩拉住王五的衣袖道:“王捕头,这些是什么人?怎生穿着胡服策马疾驰?” 王五撇了撇嘴道:“他们不是人!都是些将门的衙内罢了,说的好听胡服骑射,嘿嘿,其实就是耗子扛枪窝里横~!今日怕是去定波杨府给杨怀玉助威的。” “杨怀玉?!难道就是那个人称玉面虎的杨家衙内?” “不是他又是谁?” 一旁的文人正在喝羊汤,听了两人的对话一口羊汤喷出起身会帐:“店家,快点,我还要去封丘门看军演!” 卖羊汤小贩哈哈大笑:“你这措大难道是昏了头?这封丘门可是你说去得就去得?还看军演嘞!” 王五也是笑着摇了摇头,这措大怕是书读的太多读傻了。 “你们知道什么,这次可是例外,早早就听我那在禁军中当差的堂弟说了,只要是有东京城户籍的人就能去观瞧嘞!” 王五和羊汤小贩对视一眼便急急的往家中赶去,他道之前开封府为什么叫衙役们每家每户的统计人口与户籍对照,还给每家发了盖有官印的凭证原来是这么用的。 要是赵祯知道他的想法非得气的背过气去! 户籍制度的改革和户口簿的实行,为的是更好的管理东京城百姓,也是给其他州府做示范用的。 谁曾想居然被王五当成观看军演的门票了。 但这次军演允许百姓观看也有推广户口簿的原因在里面,一来百姓们当然会争抢着去上户籍,二来也是让百姓们见识一下大宋的军事力量,作用相当于阅兵。 偌大东京城中存在着不少黑户人口,这些人没有户籍却居住在东京城中,大多数是些流窜犯或是城狐社鼠之类的,也有一部分是孤儿弃婴。 黑户对东京城的治安构成威胁,赵祯下旨开封府严查黑户,并且要给这些黑户登记造册统一办理户籍,这样便可做到有根可寻,只要犯了案,总能找到你的脚跟。 这下可苦了开封府的衙役,每日都要在街巷中穿行,挨家挨户的发放和收缴凭证,但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太祖当年以七国之土民集于撵下,比汉唐之京十倍其人。 不做好户籍管理怎么能行? 观看军演的消息就像长了翅膀一样在东京城中飞快的传播,人们几乎是奔走相告,生怕别人不知道一般,可封丘门内的场地是有限的,去晚了的人们只能站在城门外等待结果。 已经成为专门负责民用技术研发和改造的将作监工作效率那是杠杠的,短短三天的时间就在封丘门内搭建起来的可供万人观看的座位,虽然这些座位制作粗糙,可这种梯次级的木石结构能承受万人的重量也是极其不容易的。 赵祯看着对面看台上密密麻麻的座位和陆续入座的百姓微微皱眉,要不要在东京城专门建设一处类似于古罗马斗兽场的会场? 这一次军演让百姓观看还有一个重要的意义,便是把宋人的尚武精神给激发出来,赵祯相信战斗和血腥是人类的本能,是潜藏在人类基因中的原始因子。 不说原始祖先是如何与天斗与地斗的,单说出去捕猎和抵抗野兽的入侵这种战斗因子就留存在人们的基因中,所以谈不拢就打依然是人类的本性。 一个民族如果过度的尚武不一定是好事,说不定尚武会把这个民族拖向战争的深渊,就如横扫欧洲的蒙元帝国,几乎从立国开始就不断的进行战争,直至被战争拖垮。 这个永不停歇的战争机器始终不明白,打仗打的就是钱和粮! 直到后世,战争打的已久是经济。 但反之,如果一个民族不尚武,那更是可怕的灾难,此时的高丽便是任人欺负的弱者,契丹人打的它连年称臣岁岁纳贡,甚至还威胁它和祖传的宗主国大宋断交。 要不是半岛的地形复杂,关隘险地奇多,小小的半岛之地早就被中原王朝给收入囊中了。 咚~咚~咚~ 战鼓声打断了赵祯的遐想,也使得百姓们变得极为安静,庄严肃穆的军鼓代表着一往无前的气势和皇天厚土的威严。 赵祯缓缓的从御座上站起走上最高的点将台,身后跟随着身穿礼服的文官和清一色戎装的武将。 这种军礼的规格甚至比春秋两季教阅禁军更高。 已经扩展到五千人的亲卫司禁军身穿最为华丽的五色介胄,这些都是经过打磨的新式全身步人甲,虽然全身笼罩在其中,可重量却要比老式步人甲轻上许多。 步人甲在阳光下闪烁着幽蓝色的寒光,这是经过冷锻处理的结果。 轰隆隆的脚步声,生生让人觉得这不是五千人的队伍,而是数万人的大军! 整齐的脚步声砸在地上产生的振动频率极其骇人,如地崩,如山摧,如崩石,如海啸,震得人心激荡,撼得苍穹变色。 哗……队伍行进至点将台下,所有的亲卫齐齐拔刀斜指天空,整齐划一的动作如一人在拔刀,钢铁丛林是由笔直的唐刀组成,在阳光下反射出刺目的闪光,一时间偌大的会场鸦雀无声。 将士们用粗糙的嗓音同声齐喝: 岂曰无衣?与子同袍。王于兴师,修我戈矛。与子同仇! 岂曰无衣?与子同泽。王于兴师,修我矛戟。与子偕作! 岂曰无衣?与子同裳。王于兴师,修我甲兵。与子偕行! 王曾目光闪烁,这首《诗经》中的战歌让他久久不能平静心情,多少年了,人们只重视儒家经典的传承与理解,却忘记了这是先秦古人留下的生活写照。 朴实又大气的诗文缓缓结束,但仿佛还在空中回荡久久不散。 观众席上的百姓已经开始变得骚乱,垂垂老矣的白发翁激动的昏厥过去,文弱的书生要投笔从戎,年轻的汉子更是开始呼喝:大风!大风! 整个观众席的声音突一滞随后爆发出惊人的呼喝:大风!大风!大风…… 第二百六十三章大风起兮云飞扬 百姓们的呐喊掀起了一个小高潮,也点燃了城门外更多人的好奇,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使得城门内的人这个激动,连古语的迎战之词都用上了? 紧接着人们的好奇又被推上了顶点,一种从未听过的声音出现,轰隆!轰隆!大地在震颤,地上的尘土都在跟随着节奏感极强的震动上下跳舞。 仿佛地龙翻身,房倒屋塌般的前奏。 哗! 封丘门内的百姓彻底的疯狂了,一只身披黑色甲胄的猛兽出现在人们眼前,武将惊得目瞪口呆,文官更是被吓得面无人色,这是一只什么样的军队? 完全是一只钢铁猛兽! 硕大的塔盾在前,后面是一丈多长的长枪组成的钢铁丛林,竖起来就如旗杆一般,上面的红缨缓缓飘动,更为让人奇怪的是长枪的高度并不一样,从前到后依次增长。 队伍的最后是弩手组成的远程力量,队列中没有一个骑兵,就连指挥的将领狄青都是穿着严实的步人甲,只不过他的头顶上插着红色瓒缨,而其他将士的头上插着白瓒缨。 赵祯瞪大了眼见看着这支钢铁丛林缓缓前进,这狄青真是个人才,居然用古老的马其顿方阵对战杨怀玉!这在自己编写给军武院的教科书中只是稍稍提及,没想到居然被狄青复原的如此只好,更为可贵的是他还加以改进了。 杨怀玉带领的队伍也是不差,虽然是从将门各家中召集来的亲兵和老兵,可他们的战斗素养极好,面对这样的一只移动战阵依然是从容不破,他们自信这种看似吓人的阵势其实只不过是任人宰割的肥羊,整齐划一便丧失了机动性,灵活机动的打发便可陷敌军与被动。 而且最重要的一点是这么长的长枪只能照顾正面,侧面你倒是该如何? 随着三通鼓毕,两军正式开始交战,按照战场经验,此时就该弩箭攒射了,杨怀玉很聪明的化整为零,把手中的部队分散开,这样即避免了遭受弩箭覆盖的面积,又能从容的从侧面进攻。 杨怀玉应对的战法看得文武百官连连点头,文官中也有不少知兵事的,兵部尚书左丞夏竦微微感叹道:“杨怀玉此法大善,不愧是将门之后,随机应变颇为从容啊!” 王曾默默不语,他不相信官家看好的狄青是纸上谈兵的赵括,而此时的官家面带微笑从容淡定,仿佛对狄青有着莫名的信任。 曹玮笑眯眯的回答道:“夏左丞过誉了,怀玉好歹也是见到老令公杨无敌的后辈,这点功夫算不得什么!” 夏竦眯着眼睛不说话,这哪是什么谦虚,完全是在吹捧将门的后辈,而且是当着文武百官的面,实在有些过了。 丁谓笑道:“夏左丞说的没错,杨怀玉确实有将才,可这才刚刚开始,仅凭阵法还看不出谁高谁低,且再等上一等才是。” 丁谓的话相当于是不赞同夏竦,也不赞同曹玮,这个夏竦虽然有文武才,在政事、才学上都颇有建树,可他的人品却不行,贪婪善用计谋。搜刮钱财、畜养乐伎,不少文臣深为可耻。 也不知官家为何要把他提拔为参知政事?丁谓稍稍摇头,官家的心思现在是越来越猜不透了。 战斗首先由杨怀玉手下的弩手打响,包裹石灰布头的弩箭如蝗般的攒射向狄青的大军,可惜被盾牌挡住,即使抛射也没有多少效果,狄青的大军直接以圆盾封顶,中箭者寥寥。 就在杨怀玉所部弩手上弦之际,狄青的号角吹响,仿佛是在回应丁谓的话,战场上黑色的钢铁丛林猛然裂开,如牡丹盛开百花齐放,形成诸多的战斗单元。 弩手的视野变得极好,不管其他的散兵游勇直接大面积的覆盖杨怀玉所在的中军…… 一时间白色的灰尘遮盖了杨怀玉的视野,各个分散开的战斗单元以十人为一组,长短兵器相辅相成的攻击两翼的来犯之敌。 这又有点戚家军的打法,赵祯惊叹与狄青的阵法运用,果然是天生的帅才,就这手灵活机动打发就甩开杨怀玉三条街。 杨怀玉派出的两翼骚扰被各个击破,且他的中军一下损失了不少人,他的心情一下子变得有些慌乱的,毕竟是没上过战场,见到自己的中军将士损失不少便开始着急起来。 他犯下了最大的错误就是鸣号让游骑回到中军,狄青的号角再次脆响,但声音显然不同,已经散开的队伍如花式表演一般重归与一起,直直的开始想杨怀玉的中军进攻。 刚刚收回游骑的杨怀玉再度整兵列阵,可等他的阵形排好人家狄青已经率部攻杀过来,一直保持整齐队形小跑而来的钢铁丛林在快要到达敌军的时候猛然加速,前方的盾牌手更是用尽全身的力量把塔盾压在敌人的身上。 盾牌手的身后是无数如林般的长枪,之所以长枪的长度不同就是为了照顾到后面的长枪手,此时不少人才发现其中的奥秘,钢铁丛林瞬间就把杨怀玉的前军放翻,密密麻麻的长枪让将门的百战老兵开始胆寒的向后撤退,他们上哪见过这种阵势? 无数的长枪如厉鬼的触手迎着面门就捅了过来,即使包裹白布也是怼的人生疼…… 赵祯微微一笑,这场军演大概要结束了,可文武百官中却有不同的声音,夏竦依然坚持先前的观点道:“此时杨怀玉还不一定输,狄青的阵势庞大,且多以长枪手攻伐,真正打入军阵难免灵活缺失,到时难以斡旋。” 丁谓笑而不语,曹玮却认同的点头道:“没错,真要是入了军阵进行混战,将门的老兵油子能把狄青的手下吃的连渣也不剩!” 但他的话音刚落,恼人的号角声再次响起…… 单方面的屠杀开始了,狄青破了杨怀玉的前军之后并未急着向前,而是化整为零的让长枪手从后排撤回散开阻击两翼,并让弩手向前用弩箭掩护大军尽可能多得射杀敌军。 在棘轮弩快速的几番箭雨之后,狄青的大军再次如盛开的花朵高低搭配的攻杀有生力量,整个过程简直是战争的艺术,各兵种,各战斗单元之间的配合默契,进退有序,而且攻防兼备,整个战阵如不断开启闭合的花朵随然美艳动人可却充满了杀机。 狄青的所部主要是能做到令行禁止,就这份战斗素养就让将门自愧不如。 曹玮目瞪口呆的僵硬在原地,和他相同的将门也有不少,杨文广和折惟正对视一眼,从对方的眼睛中看到了无奈和绝望。 夏竦此时却微微一笑,负手而立的连连点头,丁谓猛然发现他夏竦就是官家安排在将门身边的棋子,不断的说好话恭维将门,等到最后给予他们难堪和羞辱。 果然是形势计谋层出的夏竦,果然是一步看七步的官家! 第二百六十四章皇帝的表演技巧 军演结束了,说是军演其实就是一场军事对抗。 双方一个是代表后起之秀接受过系统教育的国防生,一个代表保守势力心口相传的将门,对抗的结果一目了然,就连百姓都能看出孰高孰低。 但赵祯更在意的是双方暴露出来的长处和短处,在所有人都认为自己给将门下马威的时候,只有赵祯自己知道其实这是在取长补短。 军武院虽然在教材案例以及理论知识上拥有海量的信息,可却没有经过实战,甚至连狄青精心挑选出来的四卫禁军都是没见过血的,相比较将门老兵的凶狠和杀气,四卫能取得这样的战绩已经算是极大的侥幸。 军演毕竟是军演,与真刀真枪的拼杀完全不是一回事,真正的战场上弩箭不会去掉箭头包上石灰白布,而长枪也不会是像捕捉夏蝉的粘杆…… 狄青的胜利不光是马其顿方阵的灵活应用和手底下协调如一的禁军,更多的是所有人都把这场军演当成比赛而不是战争,真的到了战场上拼杀起来,杨怀玉手下的老兵甚至能舍生忘死的和敌人一换一,而四卫却不一定做得到。 即便是如此,曹玮依然点头认输,最让赵祯惊讶的是他认输的居然如此彻底和痛快,并且十分诚恳。 当激动的百姓散去依次离开封丘门后,城门外乃至整个东京城的百姓都为止沸腾! 狄青的战果和四卫的实力被夸大,人们永远都会倒向胜利者,加之舆论的推波助澜,一时间武曲星的名头在百姓们之中飞快的传播,大有一代名将的风范。 禁军也成为一个崇高而光荣的职业。 此时赵祯反而担心的如此高的人气和名声会毁了刚刚学有所成的狄青。 文武百官在惊叹中离开,只有曹玮默默的留了下来,赵祯一点也不觉得奇怪,这个曹家乃是将门中的领军,曹玮代表将门留下来和自己谈判也是应该的。 看着偌大的会场由战意冲天变得潇潇雨歇,赵祯感慨良多,他内心深处的那种埋藏已久的战意被激发出来,仿佛回到了率领太子三卫平叛赵元俨的日子。 “官家倒是战意如虹,这场军演不光给了将门教训,也提起了大宋百姓心中的战意,曹玮如今才知道官家的妙法,惭愧惭愧!” 赵祯惊讶的望着曹玮道:“曹枢密的脑筋倒是转得快,你也应该知道,朕是不会浪费一点有用东西的人,连丁谓,夏竦这样的人朕都能捡起来用,何况是一直老实巴交的将门?” 曹玮听了这话更加的相信自己的判断,正式的在赵祯面前大礼叩拜:“臣,枢密院枢密使曹玮拜见官家!” 看着跪拜在自己脚下的曹玮赵祯反倒是感慨良多,他这一拜是真心诚意的,也是代表将门妥协和顺从的大礼,皇帝的权威终于得到了将门的承认。 军人和文人不同,他们不在乎繁文缛节和儒家礼法,但却天生信仰力量,太祖之所以能带领手下的义社十兄弟统一天下,靠的并不是他们之间的兄弟情义,而是手中的力量。 只有在绝对的力量之下,才会产生情义,并且这种情义是上位者给予的,而不是朝夕相处产生的。 如今的将门看到了赵祯手中掌握的力量便开始妥协,在他们的眼中百姓的肯定,文官的认同,军武院的成功,甚至是经济上的促进等等这一切都是赵祯的力量,所以曹玮才会如此干脆有心甘情愿的认输妥协。 “起来吧!朕明白你的意思,现在才正是承认朕的能力,你们将门倒不是趋炎附势之辈!朕不怪你们,也不会惩罚你们,但是军事上的改变必须有,谁也不能阻挡朕!” “谨遵陛下教诲!” 曹玮说完稍稍停顿了一下又小心的试探道:“不知我将门子弟可否进入军武院……” “当然可以,而且无论是否有官职在身都要进入军武院研习才能担任军职,这一条在以后将成为惯例不得擅自改变,即使朕不在了你也不在了也要如此进行下,去万世不移!” 听了赵祯的话曹玮的眼中露出兴奋的光芒,军武院到底如何,将门中对其不甚了解,身为武将对新的战法,新的作战思想几乎毫无免疫力。 从狄青和杨怀玉的军演中,曹玮敏锐的发现了许多将门不曾接触到的领域,仿佛是推开了一扇新的大门,看到了不同的世界…… 看着有些神往的曹玮,赵祯微微一笑:“大宋的军事将迎来全新的改变,就如军武院一样,将会变得更加完善,更加高效,当然也会得到应有的尊重和荣誉!” 曹玮一揖到底:“谢陛下成全!” 此时的他是发自真心的,武将自开国一来出处受到文官的压制,这些曹玮和诸多将门怎么会看不出来,现在官家给了他们和文官平起平坐的机会,武将当然要好好把握,曹玮不是一个只知兵事的武将,更是熟读四书五经的儒将。 大宋历代皇帝都用文官压制武将,其中的道理他早已参透,儒家经典《论语》中的一段话就注定儒家思想根深蒂固的文臣不会叛变。 齐景公问政于孔子。 孔子对曰:君君,臣臣,父父,子子。公曰:善哉! 可将门中有许多人还不明白为什么先祖和太祖打天下,最后反而文臣更受待见,而武将却被排挤,其中的道理何其简单,现在曹玮自己就要代表将门和武将让官家感受到将门的君君,臣臣,父父,子子! 当然最少要在现任的官家面前做到…… 三才和彭七目瞪口呆的看着赵祯拉着曹玮的膀子出现在封丘门的时候互相对视了一眼,他们真是猜不到官家的心思了,居然能和曹玮有说有笑把臂而来,这世上还有官家收服不了的人心吗? 三才轻轻的撞了彭七一下:“老彭,官家的手段老奴是五体投地的佩服了!” 彭七翻了个白眼:“俺老彭是早就佩服的五体投地,你的动作太慢,官家来了快去上前伺候!” 三才小跑的上前躬身等待赵祯和曹玮分别。 “今天无论是狄青和杨怀玉,还是四卫和将门老兵,都表现的极好,今晚朕便设宴犒劳,都到琼林苑中去!” “官家,军中的男儿怕是去不得琼林苑那般高雅的地方……” 赵祯摇头道:“文人去得,武人也去得!不光要去,还要大张旗鼓人尽皆知的去!朕就是要告诉天下百姓,在朕的心中文武一样重!” 曹玮鼻子猛地鼻子一酸跪倒在地:“老臣谢陛下恩典!” 三才极有眼力的上前搀扶起曹玮细声道:“曹枢密这是哪的话,官家一直就是公平的很,文臣武将在官家的心中永远是各占一半的,您就不要垂泪惹得官家难受了!” 曹玮抬头一看,果然见赵祯也是眼睛通红,赶紧起身道:“老臣御前失礼了!官家歇息,晚上老臣定然带将门前来!” 见曹玮走远,赵祯才收起眼眶中的眼泪,这眼泪三分真七分假,曹玮的感动让他看到了大宋军人悲哀的地位,他也在为大宋悲哀,但眼泪的表演性质居多,这是帝王的本能。 现在赵祯才知道为什么刘备要哭哭啼啼,没办法收买人心必须要做到真情流露,以后要不要在袖口常备姜汁? 随即赵祯打消了这可笑的想法,作为大宋的官家,这种收买人心的表演不能光用眼泪,而是要更多的从生活生政治地位上进行关心,这才是一个帝王应有的表演技巧。 第二百六十四章皇后遭算计 本来官家赐宴这种事情再稀疏平常不过,本来这次军演就给百姓和文官们带来了一场史无前例的视觉盛宴,也展现出了大宋的君威,赐宴也是理所当然的。 可此言的地点却让文官们惊讶和不爽,也让百姓们的好奇像是有小猫在抓挠,琼林宴可是新科进士独享的尊荣,狄青和杨怀玉出席也就算了,怎么连参加军演的禁军和将门老兵都在邀请之列? 这是史无前例的,百姓们把硕大的琼林苑围的里三层外三层,不少没看着军演的百姓在别人的述说下更是希望一睹武曲星狄青以及四卫的风采。 禁军和将门亲兵在接到邀请后更是惊讶的目瞪口呆,代表赵祯邀请的小内侍心中嗤笑,这些个贼配军真是没见过大场面,官家的邀请就让他们状若疯狂,每个人都像失了魂死的。 皇恩浩荡,粉身碎骨之类的词汇他都听的耳朵生茧,可依然要保持微笑从容的说上两句劝勉的话,这是官家交代的,如果有半分居高临下,让官家知道自己不死也要脱层皮。 即使如他这样的小内侍都知道现在官家把军人看的和文人一样,把武将看的和文臣一样。 天色渐渐昏暗,当太阳收起它最后一点光芒之后,东京城的人并未按照古老的准则日落而息,而是进入了另一个热闹非凡不输白日的喧闹中,不……这种热情和喧闹甚至超过了白天,黑色的夜让人们产生了一种别样的放肆,一种心中悸动的放肆。 酒馆茶肆,妓馆楼台,勾栏瓦舍,到处是享受夜生活的人群,但此时人最多的地方依旧是东京城外西侧的琼林苑。 琼林苑是从太祖朝开始建设的,知道赵祯登基即位也没建设好,赵祯索性暂停了建设项目,话如此大的人力物力建造一座供一人享乐的地方实在奢侈,这个提议得到了王曾,丁谓,等一群文臣的赞同。 在百姓们看来官家连一座御花园也不肯多花钱修建,这是一种莫大的委屈,一个宁愿委屈自己也要照顾百姓的官家还有什么词能用来赞美他呢?只能回家默默的给官家立山长生牌类,期望他身体康健守护大宋的百姓。 不少人看着暂停的琼林苑微微感叹:“官家仁德,体恤百姓,宁愿自己的园子不修了也要让咱们过好日子!” 其他人连连称是,可这一切其实没有必然练习,相反,如果赵祯继续修建琼林苑反而能给东京城更多的百姓提供工作机会,也带动许多商贾致富发财…… 赵祯坐在车驾中哭笑不得对王语嫣摇头道:“朕当时只不过觉得奢费太多,没想到坏事到百姓嘴中居然成了好事……” 王语嫣皓首微抬,轻轻的用手点了下车厢中晃动的气死风灯。 “官家这话说的,在百姓眼中您体恤他们,这是好事还是坏事呢?在文臣眼中官家俭以养德,这又是好事坏事?每个人所处的位置不同,想法当然不同喽!” 灯光下的美人楚楚动人,精致的俏脸上有着妖媚和纯洁,就像天使和恶魔的化身不断的引诱着赵祯。 啪~的一巴掌拍在王语嫣的翘臀上,蜜桃一样的圆润和皮球一样的弹力手感让赵祯回味:“你倒是看的透彻,有的时候想得太多并不好,朕要时刻提醒你不要参与到朝堂的事情中来,跟不可让外戚入朝。” 王语嫣被赵祯的巴掌拍得一整酥麻,媚眼如丝的说道:“妾身怎么敢让家中的人参与到国事中,办的好还无所谓,要是出了事,王家的名声就算完了,您是不知道,在的御史台有多厉害,自从鲁宗道任职御史大夫之后,可是愈发的厉害了,一手抓着谏院,一手抓着御史台,稍稍有人违反规矩就要被他参上一本嘞!” 赵祯微微皱眉,才和她说过不要干涉政事,现在她就说起鲁宗道的坏话了,刚准备发生气惩罚一下王语嫣的赵祯脸色一变道:“不对!谏院是规劝朕的,而御史台是监督百官不法,两者怎可同受一人?并且朕怎么不知道鲁宗道任职御史大夫一职!” 王语嫣微微撅嘴道:“哼,这个鱼头参政好生了得,居然敢冒充御史欺负我哥!真是岂有此理!” 赵祯奇怪问道:“到底是什么事情,怎么连朕都不知道,王齐雄做了什么?” 王语嫣呐呐不言,最后实在抵挡不住赵祯的眼神才小声道:“他,他,锤死了一个老兵……” 赵祯笑了笑:“你这丫头是不是傻!自己去找的鲁宗道吧?朕给了王齐雄一个武散官,他倒好拿根针当起棒槌来了,按照刑律他是外戚虽罪不至死可也要判流放之行的。” “官家怎么知道臣妾去找的鲁宗道?” “这还用说吗?现在权知开封府的是程琳,他是鲁宗道的学生,以你的身份当然要去找官居参知政事的鲁宗道而不是程琳喽!他用御史大夫的身份为的就是堵住你的嘴。这事定然是他的学生陈琳告诉他的。” 王语嫣气的撅起了嘴道:“那该如何?算不算欺君之罪?” “哈哈,你现在问他,他定然不会说自己是御史大夫,也不会承认说过这样的话,这鲁师傅越来越君子欺之以方了!” “那该怎办?官家总不能看着妾身被欺负吧?” 王语嫣抱着赵祯的胳膊用丰满的胸脯来回磨蹭…… 点了点她的鼻尖赵祯道:“朕自有办法!” 只要是自己男人说的话,王语嫣就从不怀疑,但此时的赵祯已经怒火中烧,这个王齐雄真是个扶不上墙的烂泥巴! 今天赐宴禁军和将门老兵为的是什么? 还不是为了使他们找到尊重和归属感,可自己的小舅子居然在锤死了老兵,这简直是在打自己的脸啊! 更让他生气的是王语嫣居然去召见身为参知政事的鲁宗道说情,这不是把事情闹大了吗? 找谁不行,丁谓,夏竦,再不济你去找马元方也好,鲁宗道的性子可是宁折不弯的,在他的眼中严格执法反倒是尊重皇权的表现…… 王语嫣虽然聪明,可依旧不是朝臣的对手,连素来刚直的鲁宗道都能三言两语的把她吓唬住,看来这女人还真是不善于政治。 她犯了俩个错误,第一不该找鲁宗道,第二不该说鲁宗道的不是,更不能直呼其名,毕竟鲁宗道也曾经教过赵妙元和她,算得上是半个师傅才是。 但好歹也是自己的女人,赵祯没办法斥责王语嫣的政治无脑,只能撕下找鲁宗道商议,把影响降到最低。 王齐雄已经被赵祯拉进了黑名单,死罪可免活罪难逃,要是不给他痛入骨髓的惩罚,他就不知道自己心花为谁开! 这下朝中关于皇后的流言蜚语有她好受的了。 王语嫣搀着赵祯胳膊缓缓走向射殿的上首,这次宴请的人数太多不光有狄青和杨怀玉这两位,还有曹玮带来的将门,以及参加这次军演的将门老兵和禁军,所以场地被安排在琼林苑射殿前的广场上举行。 宴会的布置完全是军中的风格,火堆烧的旺旺的,上面架着洗的干干净净的羊羔,烤全羊和羊肉汤作为今晚的主菜再适合不过了。 显然将门先到了毕恭毕敬的站在殿前等待,而狄青和杨怀玉等人却没来,王语嫣扶着赵祯在上首坐下后笑眯眯的和将门打招呼,她是世家出身和将门多少有些认识,毕竟世家女眷和将门女眷也是有所来往的,甚至连世家和将门之间一些见不得人的交易都是靠的女眷完成的。 赵祯刚准备说话,琼林苑外便爆发出热烈的欢呼声,伴随着轰隆隆的脚步,赵祯微笑着对曹玮道:“武曲星这便带人来了……” 第二百六十四章武人的琼林宴 狄青所率领的禁军队伍依然是统一的着装整齐的步伐,无不显示这支部队的训练有素,四周的百姓在欢呼过后立刻进入诡异的安静,谁也不忍心打扰眼前壮观的一幕。 当手臂和腿脚的摆动形成同步的时候,就会给人产生一种震撼心灵的感觉。 整支部队有秩序的进入会场,惹得百姓纷纷感叹。 耄耋之年的老者微微叹息:“即使汉武虎贲也不出其右。” 嘿嘿的笑声想起,一旁的文人摇头晃脑道:“此言差矣,虎贲,勇士骼也。若虎贲兽,言其猛也,然虎为凶兽,又为两刃之剑,伤人亦伤己。今日观天子四卫,秩序井然进退有序,比之虎贲强不知几何!” 身旁有人回应道:“那你何不弃笔从戎去四卫中某个差遣?” 文人笑道:“我已早有此打算,不过我要去的却是军武院,那里才是封狼居胥之所在!” 原先说话的人笑道:“军武院可不是想进就进的,俺可听说那里比国子监还难进,虽不凭家世门第,却要考试入院,即使考上了也不是安稳的,还要有出院考试,如果不能顺利通过,还要留校,要知道军武院可是出来就能任都虞侯,这样的职司原先可都是给将门准备的!” “所以才要去军武院一试身手喽,现在官家可是文武并举,武将与文官相比一点也不差,你瞧瞧这琼林苑他们都来得!以前这又是什么地方?” 文人的话让耄耋老者连连点头,在他苍老的记忆中明确的记得这琼林苑乃是文官步入仕途的圣地,现在却见武将和禁军都能进入其中,这难道还不能说明官家真的开始要重视军备了! 迈着整齐步伐的禁军在琼林苑的入口处停了下来,不是守卫不让他们进入,而是他们在刻意的等待着什么人。 没一会便看见俊俏又英气逼人的玉面郎君骑着一匹骏马缓缓而来,他的身后是比禁军稍稍年岁大些的老兵,穿着的都是些布满刀痕箭孔的盔甲,虽然破败不堪,可谁也不敢小觑。 这是真正上过战场的老兵,送死人堆里爬出的悍卒,单单是身上的杀气就让人退避三舍,现场再次变得安静,如果先前是因为狄青手下的禁军动作震撼人心,那眼前的安静就是对老兵的尊重。 这支队伍缓缓前进仿佛让人觉得他们是从地府中走出的,这些老兵显然是不想被禁军比下去,强扭着手臂和腿脚走出整齐的队列来,可其中依然有不少人是同手同脚。 但没有任何人笑话他们,曾经戍边保护金瓯每一寸领土的士兵值得大宋所有人的敬畏。 狄青就是在等待杨怀玉,甚至可以说是在等待这些老兵,和他一样肃立在原处的还有曾经击败这些老兵的禁军。 当手臂齐刷刷举起的那一刻,老兵们在禁军的眼中看到的只有尊重和崇敬,没有一丝的做作和胜利者的蔑视,杨怀玉出于礼貌的右手齐眉,可老兵们却是发自肺腑的敬礼致意,同样没有一丝做作。 骄傲是任何人都会有的东西,即使路边的乞丐都会有他自己的骄傲,老兵们盔甲上的刀痕就是他们的骄傲,箭孔就是他们的勋章…… 虽然只是一个简单的军礼,可其中的惺惺相惜和认同却瞬间拉近双方之间的距离,即使白天还在互相攻伐,可现在却觉得大家是一样的人。 杨怀玉扭头看了看手下的老兵微微点头,不远处的狄青走了过来他便翻身下马,这是亲自要为狄青牵缰绳…… 最后两人并肩而行的走进琼林苑,而禁军和老兵则是更快的融入一起。 当两支亲密的队伍走进琼林苑后围观的百姓爆发出极大兴奋,胜不骄,败不馁,这才是赢得百姓赞誉的主要原因,双方通过真挚的行动不光引得了对方的好感,也赢得了百姓的心,这是最为重要的。 在一片叫好声中,禁军和老兵微微挺直了脊梁向进文人的圣地迈出坚定的步伐。 武将相比文臣乃是豪放之所在,他们和文臣相比一个动一个静,在看到狄青和杨怀玉把臂而来后连连赞叹,在看到老兵和禁军同时入场后更是连连点头。 不少将门在看到自家亲兵和禁军打的火热后无奈的认清一个事实,在大宋所有的武装力量都是属于官家的,即使自家的亲兵也是如此。 赵祯见状瞥了一眼领队的狄青和杨怀玉,这两个人果然没有辜负自己的期望也没让自己的精心准备付之东流。 对三才挥了挥手,三才立刻点头离开,他要带着内侍把禁军和老兵混合在一起,这是官家特意安排的。 见人都到齐,赵祯拉着王语嫣起身道:“此次琼林宴和往常不一样之处有两点,一是诸位都是武职,二是朕提议把皇后带来了,至于为何带皇后来,待会你们就知道。” 赵祯的话引起了在场所有人的好奇,官家的前一句话还好理解,可后一句仿佛有何深意,一群武将即使想破脑袋也不明白其中的奥秘,只有曹玮目露惊讶的望着上首。 他猛然想起能让皇帝皇后同时出现还和军旅有关的事情就只有一个,将军卸甲! 果然他看到官家和皇后起身走到狄青和杨怀玉的面前,官家以古文凭吊,皇后亲手为两人卸甲,一群打扮成妇人的宫女在场地中央表演《出阵》! 所有的武将都惊呆了,只不过是一场军演,官家有必要亲自为两人卸甲吗? 他们不明白这是一种对军人的尊重,衣服中古老的尊重仪式……狄青和杨怀玉热泪盈眶,而禁军和老兵呼喝着凯旋的口号:大风……大风! 在赵祯特意的安排下,禁军和老兵们交叉坐在一起,眼前是燃烧的火堆和烤的香酥金黄的羊羔,老兵们嘿嘿一笑的自觉拿起桌上的小刀开始分割羊肉,这活他们干的多了。 这是前辈给后辈的相赠,无论好坏,禁军们都不能对自己分到的肉有怨言,而老兵们却没有偏心,所有人都是一样的。 既然是宴会,有肉当然要有酒,从蔡记的酒厂中拉来的白酒变成了双方促进感情的最好媒介。 没过多久老兵和禁军就打成一片,老兵吹嘘着当年的战场厮杀是如何的激烈,如何的九死一生,但随即就会被一旁的同伴戳破,但他好不尴尬的怼回去,禁军则是讲述一些他们从懒散的老兵油子到现在人人都敬佩的四卫之间转变的过程。 这种气氛是赵祯最希望看到的,军人要想站起来,必须要团结要互相扶持,要先认同这个职业,大宋是中国历史上首个实现职业军人的朝代,这是一个非常先进的体制,同时这也是个还停留在摸索阶段,与后世的制度相比,此时的大宋军制还不是很完善,这需要经济的带动才能使得大宋的军制变得和后世一样。 现在的禁军无论是官是兵都靠朝廷养着,还不光是养一人,往往是要养其全家老小,这无疑为大宋的财政增加了负担,如果能让他们的家眷得到安置,这无疑给大宋解决了一个问题,还把冗兵的费用降低了。 赵祯把王语嫣带来主要是为了给这些禁军的家眷解决生计,王家的产业很多,但是却安排不了所有的禁军家眷,如果王家能和蔡记一起兴办工厂,优先招纳均属,这无疑是条出路。 第二百六十五章坑一下老丈人 赵祯扭头看了看王语嫣道:“你是母仪天下的皇后,而军中女眷也应该在你的关怀之下,怎么样朕之前的提议你觉得如何?” 王语嫣撅起小嘴,俏脸上满是无奈的说道:“官家既然发话,臣妾还能有什么好说的,只不过父亲那里……” “这你自不用担心,我当然会找国丈好好说说,而且你自己也曾和妙元开过店,当然知道女眷的优势在哪里,她们胜任什么活计,你们两还不是门清?你是朕的皇后,也算是天下子民之母……” 赵祯的话还没说完,王语嫣就微笑道:“官家要打消冗兵的费用又何必绕圈子,臣妾帮你就是。可天下冗兵不光是禁军,还有更多的厢军嘞!这怎么可能照顾的过来?” 赵祯自信一笑:“当然能,如果这些厢军变成拥有土地的农人呢?” 王语嫣的第一个想法就是不可能,但看着赵祯的自信笑容,她却条件反射的相信官家的话:“如果是这样不光能多出五六十万人的农税,还能为朝廷甩掉一个大包袱呢!” 王语嫣果然是聪明,一点就透。 虽然在政治上手段还有些拙劣,可脑瓜子却很好使,赵祯不打算让王语嫣和政治有所瓜葛,但是一个聪明的老婆谁也不会讨厌,更何况赵祯又多了一个能说话的人…… 琼林宴在欢快的气氛中进行,将门彻底的拿掉他们头上的帽子,就如世家一样,重新融入到武将之中去。 武臣这一词汇再次被赵祯提及,以后所有的武将统一叫做武臣或是武官,无论是在敕书还是奏折中都必须要这么说,而且以后任何人不得再提及将门二字。 对于赵祯的安排将门是举双手赞同的,相比其他人,他们更想快速的融入到新的武官系统中去。 蔡记的白酒经过蒸馏法酿制,酒烈浓香,酒精度数大多在四十九度左右,说实话这样的度数都能用火点燃,或是做酒精灯了。 不少的人都喝高了,一时间场面稍稍有点混乱,但人们还是知道自己身在琼林苑中,再加上赵祯又不在意,这便让人们更加的欢快了。 狄青和杨怀玉两人被分在了一桌,这是赵祯特意安排的,为的就是给两人制造机会…… 虽然有点歧义可赵祯确实希望两人能和睦相处,狄青是军武院培养出来的将种,而杨怀玉则是将门用经验培养出来的虎子,如果双方能够相互促进相互学习那再好不过了。 两人也没辜负赵祯的苦心安排,借着酒劲互相讨论着白天的军演,杨怀玉佩服狄青的阵法灵活运用自如而狄青也是看好杨怀玉随机应变的手段。 “杨兄弟要是去了军武院锻造一番再出来,狄青怕是就要退避三舍了。这么好的机会,杨兄可一定要把握住,狄青之前在光化军中对阵法也是小有管窥,可军武院的阵法战法狄青在去之前从未听说过,不去实在可惜!” 听了狄青的话杨怀玉眼睛一亮道:“果真如狄兄所言?那怀玉定要去好生学习一番,倒是我两在并肩作战!” 从来都是英雄惜英雄,杨怀玉和狄青都是人才,当然互相欣赏,加之有过战场交锋,两人之间的友情更加升温,互相劝酒了得好不开心,赵祯看在眼里心中的担忧慢慢的放下。 其实真正赢得杨怀玉好感的是狄青对他和老兵的尊重,没有胜利者的居高临下,有的只是惺惺相惜。 赵祯舒服的打着酒嗝离开,这时候还是给大家一个轻松的环境更好,自己在这里他们绝不会敞开了吃喝。 虽然赵祯走了,可彭七,李酒大力等人留了下来,一方面是和将门好好的走走心,一方面留意一下这次宴会的动静,顺带手照顾好天武院的学生和禁军,省的待会玩疯了没人管教。 赵祯在回去的路上并未乘坐车撵,而是和王语嫣在亲卫司的保护下一路渡步回去。 如果要问什么地方最安全的话,恐怕整个大宋除了赵祯身边就没有别处了,亲卫司的护卫手段之高明,防卫之严密,隐藏之巧妙无人能出其右。 漫步在小路上,王语嫣一边走一边轻轻的踢着地上的石子:“这水泥路倒是好生了得,官家命将作监研制还真的给他们造出来了,这下东京城的交通方便了不止百倍呢!” 赵祯看着地上的水泥微微皱眉道:“也只有东京城才能如此快速的铺设上水泥路,其他州府还不知是何模样,更难的便是州府之间的道路建设,以及全国公路网……” 王语嫣懵懂的点了点头,赵祯轻轻的把她拦在怀中露出亲切的笑容:“语嫣啊!我来说一个一本万利的计划,你抽空告诉你爹怎么样?” “什么计划?!”王语嫣见到赵祯这种一边叫嘴角吊起的笑容就知道他肯定又打坏主意。 赵祯把她搂的更紧了:“你躲着干嘛?这可是一本万利的好买卖!你爹要是知道了说不定堵在皇城门口感谢朕呢!” “真的?!” “你这是什么眼神,朕心不爽!” 王语嫣瞧见他露出小孩子脾气笑眯眯的说道:“官家你快说吧!怎么一个一本万利的买卖?” “修路!” “臣妾乏了,官家咱们回吧!” “……” 看着扭头就走的王语嫣赵祯苦笑着拉住她的手道:“瞧你这脾气,朕还没说玩呢!” 王语嫣猛然回首道:“官家这是打算把我王家赶尽杀绝吗?修路?水泥虽然花费不多,可别说大宋境内,就是从东京城到郑州管城也要花费巨万!” 赵祯点了点头道:“朕知道啊!你这么惊慌做什么?” “王家虽然出了臣妾这个皇后一时间荣耀无两,但却也经不起这样的挥霍,多少要留些家底才好呢!” 王语嫣红着眼睛的继续踢着地上的小石子,摸了摸她的脑袋赵祯道:“想什么呢!朕怎么会白让王家出钱出力?这与抢劫何异?如果王家接手,朕绝对不会亏待王家!” 王语嫣想了想最终点头道:“这事情官家也是找不到别人,难怪官家要找我王家,反正皇后的娘家当了冤大头也无所谓!” 见王语嫣答应下来,赵祯微微一笑道:“莫要说这些怪话,你也不看看,朕给出的买卖哪个是赚的盆满钵满?信不信你爹要是知道了,肯定要进宫亲自找朕?” “我爹才不会那么见钱眼开呢!” 王语嫣的话引得赵祯翻了个白眼,这个老丈人要是不见钱眼开,这世上就没有见钱眼开的人了…… 但这一次,赵祯却是要利用老丈人见钱眼开的特性好好的坑他一下,黑手已经从王家的账目中发现很多蹊跷的地方,要不是王蒙正国丈的身份,黑手早就派人去王家的产业查税去了。 既然这样不如让他家吃个蒙亏算了,老丈人肯定会进宫来找自己,到时间……嘿嘿……进了皇宫还有选择余地吗? 第二百六十六章硕大的好人卡 王蒙正在得到消息后就在仆从惊讶的眼神中飞快的窜上了马车。 身手矫健的他完全不像往日里的富家翁…… 见仆从还在发呆,王蒙正喝到:“还不快快赶车!要是晚了和官家见面,仔细你的皮肉!” 仆从立刻坐上了车辕甩动手中的马鞭,马车缓缓启动,但王蒙正有些不耐:“快些,再快些!” “老爷这可是南门大街……咱这马车在朱叉内已经很快了。” 王蒙正从车厢中伸出手拍了一下仆从道:“要你聒噪!整个大宋都是官家的,现在我,大宋国丈在路上……算了还是稳些好!” 王蒙正说完便缩回车厢内,留下一脸委屈的车夫。 他觉得自己太着急,之前的他被官家给出的东西给套住了。 修路,紧紧两个字的提示就让自己急不可耐的前往宫中,在别人眼中这样的行为实在不淡定。 可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年轻的官家就像一个散财童子,凡是他给出的生意和建议都能使得蔡记源源不断的进账。 无论是工厂还是漕运,又或者让厢军去屯田哪一样不是让朝廷和相关的利益集团赚的盆满钵满? 现在官家说要修路,当然是个好机会,说不定就有大利益蕴含其中,修路这种事情哪有让商家出钱的道理,定然是要从三司支取钱财,这是之前蔡记包揽东京城道路的前车之鉴啊! 而且听闺女派人捎来话说,官家这次好像要在整个大宋修建水泥路,主要的是在州府之间修建! 别的不说,光是东京城修路的利益有多大?蔡记收获有多少?恐怕除了丁谓这个三司使谁也说不清,那在整个大宋的水泥路利益有多大?王蒙正想都不敢想! 可现在他却稍稍有些忐忑,因为他发现要在整个大宋的州府之间用水泥路相连所需的人力物力简直是太多太多,朝廷能否负担的起这样的费用,或是王家是否能从中得到足够的好处? 这让王蒙正陷入了沉思…… 等他被巨大的阴影惊醒过来的时候才发现,马车已经过了高大的皇城,正在朝着禁中的方向前进,在下马石的不远处,王蒙正急急的让仆从停下,出于谨慎的原则,他还是在宫中低调点好。 虽然国丈的马车能进入禁中,可王蒙正不打算这么做,他还是觉得和以前一样低调点的好,在路过两府公衙的时候,他无所谓,可当路过三司的时候他的腿不自觉的有些打颤。 这是大宋的中央财政之所在,也是审计所在,在三司属下的衙门中就有专管税务的勾当司也在其中。 自家事自家知,王蒙正之所以心惊胆战主要是因为他王家产业的账目有问题…… 短少税款这种事情在大宋很常见,尤其是官宦之家更是像吃饭喝水一样正常,你管得住自己管得住家中的族人吗?大宋的地方管理政策是宗族制,所以假借族中有官身的人就成了理所应当的事情。 王蒙正几乎是小跑着走过三司的衙门,惹得被他甩在身后的小内侍一整无语,这国丈是怎么了?别人都是怕两府的相公,这位国丈倒好,居然怕起三司来了。 直到过了嘉肃门王蒙正才把提起的心放了下去,深呼吸了几口气又恢复了往日的从容笑眯眯的望着小内侍道:“官家在何处与老夫相见?” “回国丈的话,官家在后苑中设宴招待您!” 王蒙正微微一笑:“这次老夫算是有口福了,官家设宴的菜肴可是好的很啊!” 一点架子也没有的国丈让小内侍很舒服,点头笑道:“可不是,官家还特意交代六尚局给您做了一道新菜嘞!” “哦?什么新菜?” 小内侍露出不好意思的表情道:“叫心里明白……” 在他看来这道菜的名字是在是过于难听了些,奈何这是官家给起的名字,谁有胆量改? 王蒙正在听到菜名后身体微微一颤,官家不会是利用修路的事情来提醒自己税款的问题吧? “国丈?国丈?” 小内侍的声音把王蒙正唤醒,随即啊了一声道:“ “国丈后苑到了,官家宣召您呢!” 王蒙正伸手整理了一下身上的公服随即迈步进去,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再者说王家的账目请的是有十年经验的老账房,即便是三司要查也不一定能查得出来嘞! 把心放回肚子里的王蒙正再次变得从容起来,说不定心里明白只是官家给皇后开的玩笑,这位女婿就是好诙谐…… 等王蒙正过了迎阳门绕过花间小道看见自己的女儿女婿的时候就更加放心了,此时的赵祯正斜躺在两棵树之间吊起的软床上,一旁的王语嫣则是在薇拉的帮助下在秋千上高高的飞着。 银铃般的小声让王蒙正觉得女儿嫁进天家也不是什么坏事,最少她自己心里开心。 稍稍的站在远处看了一小会,此时的王蒙正心中天人交战,要不要把王家偷税漏税的钱款补上?或是在官家面前大方的承认? 当着女儿的面王蒙正相信即使官家再生气也不会降罪与自己,毕竟是堂堂的国丈,皇室的儿女亲家,要是自己被降罪大白于天下,官家的脸上也不好看不是? 赵祯斜靠在吊床上,他早就看见远处的老丈人,见他站在原地像是在思考什么问题,赵祯微微一笑,商人就是商人,拥有无比敏锐的观察力和缜密的心思,看来他多少有些怀疑此次自己叫他来的目的了。 对于这个如老狐狸般的老丈人赵祯一向是小心谨慎的,即使这样不愿意被他利用一下,可还是被他钻了空子,庐州的盐井就这样被王家收入囊中…… 想到这里赵祯又是一阵不爽。 王蒙正终究还是走了过来,在赵祯面前施礼道:“老夫拜见陛下皇后娘娘!” 赵祯连忙跳下吊床把他扶起道:“老泰山无需多礼,朕的皇后是你的女儿,朕是你的女婿,都是自家人何必大礼参拜?” 王语嫣笑眯眯的瞥了赵祯一眼道:“就是呢,爹爹不必这样,今天是官家宴请你,女儿作陪!” 王蒙正拉着女儿的手仔细的大量一番道:“嗯!高了,也更加漂亮了!” “那是当然,官家心疼女儿着嘞!南珠磨成的粉,西香磨成的面,一样没有少用的。” “东西虽好,可不要奢侈过剩,你现在是皇后,要做天下的表率嘞!” “女儿知道。” 王蒙正满意的点了点头,看来自家闺女在皇宫中生活的很好,而且也深的官家的宠爱,要知道在皇宫用得好并不算什么,得到皇帝的恩宠才是真的嘞。 赵祯在水榭中的上席坐下,身旁便是王蒙正和王语嫣这对父女,三才不断的上菜,这在往日官家的御膳中是从来没有过的,等菜齐了便带着一帮伺候的宫女内侍悉数退了下去,这是官家之前吩咐的,谁也不准靠近水榭一步。 赵祯亲自加了一个肚包鸡给王蒙正道:“国丈真是忠君爱国的好人啊!朕昨日才和语嫣说要修路,没想到国丈今天就来了,朕真是感动!” “官家这是哪里话,老夫是大宋国丈,也是大宋的百姓,水泥路利国利民,老夫微有薄力,当然要以身作则带动更多的商贾为陛下分忧!” “好!果然是以天下为己任!朕心甚慰!一会便叫人统计从东京城到郑州管城之间的水泥路要多少钱,您抽个时间送来吧!” ………… 王蒙正的手一哆嗦,开始他还以为自己听错了,可当他看见赵祯戏谑的眼神便心中一凉,坏了,官家这次是来抽王家的血来了! 第二百六十七章赵祯手中的大锤 见气氛稍稍有些尴尬,赵祯把一盆肚包鸡推到王蒙正的面前道:“国丈尝尝这道菜,名字很俗气叫心里明白,可味道却是着实还吃!” 王蒙正露出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拿起筷子去夹菜,可当筷子戳破猪肚的一瞬间,猪肚裂开里面是一只炖的酥烂的小鸡…… 王语嫣惊讶的望着肚包鸡道:“这是什么菜,居然用整个猪肚包住了鸡仔……” “这叫肚包鸡,朕更喜欢叫他心里明白,国丈认为朕取的名字好不好?” 赵祯的话让王语嫣奇怪,这道菜她从未听说过,而且官家的语气中仿佛带着话里有话的感觉,奇怪的望了一眼脸色不对的父亲和赵祯,她敏锐的感觉到两人之间好像有什么自己不知道的事情。 酒宴上的气氛变得诡异起来。 王蒙正哆嗦着手,露出比哭还难看的笑容道:“官家的意思老夫明白,可王家所欠朝廷税款就是翻上十倍也不及修路的费用啊!还请官家三思!” 王语嫣的眼神瞬间就变得难看起来,盯着父亲看了一会道:“王家总共脱逃税款几何?” 王蒙正支支吾吾了一番也没说个清楚,赵祯在一旁冷笑道:“恐怕就连国丈也不清楚吧?朕倒是清楚的很!” 说完便从衣袖中掏出一本奏疏道:“你们父女好好看,仔细看,朕看到这奏疏连饭都吃不下!” 赵祯知道王语嫣肯定和这种事情没有关系,可赵祯依然要把她算在其中,这是故意给王语嫣看到,为的就是让她向王蒙正施压。 果然赵祯的方法奏效了,当他离开的时候便瞟见王语嫣飞快的夺过奏疏仔细的审阅起来,越往下看脸色越阴沉,当赵祯离开月亮门的时候隐约听见王语嫣甜美的嗓音便的有些尖利…… 本是老子的王蒙正现在居然生出不敢直视女儿的愧疚,也难怪女儿发火,王家的产业逃税居然高大十几万贯,尤其是后开设的工厂最甚,高达十万贯钱。 “父亲大人这是想把女儿从这后宫中赶出去啊!十八万贯!整整十八万贯啊!你让我怎么有脸见官家?难怪官家曾说王家豪右但君子爱才要取之有道,女儿本以为这是官家在警告王家不要走上歪路,可曾想官家说的居然都是真的!” 王语嫣气的俏脸通红,王蒙正从未见过掌上明珠般的女儿这样,心下也慌了。 “父亲知道对不住你,可这也不是咱们王家一家……” “你不是对不起我,而是对不起官家和大宋,别人家咱不管,但唯独王家不行!” 王蒙正一咬牙道:“那你说怎办就怎办,为父一切都听你的!” 王语嫣脸色灰白的无力苦笑道:“怎办?你现在倒是问起我来了,之前哥哥犯法,你也是没办法才来求助我,现在脱逃税款也是这样,难道我就是为王家擦屁股的吗?这次我不管了,王家就准备好钱财等着迎接官家的怒火吧!” 王蒙正慌忙说道:“这可使不得,要是连你都不顾王家了,那王家非得被官家生吞了不可啊!” “现在知道怕了?晚了……一切都晚了!二哥的事情我还能在官家面前说道说道,为此不惜被鲁宗道痛骂一番博取官家同情,可这税款一案定是由丁谓算账,他是什么样的人父亲比我还清楚吧?要是我还去三司说情,怕是连我都会被丁谓参上一本!” 王语嫣的话彻底的击碎了王蒙正最后的心里屏障,呆呆的望着女儿一言不发。 毕竟是在官场商场打拼多年,王蒙正经过短暂的天人交战之后便猛的起身道:“我们王家可以没有钱财,但你的后位却不能有失!为父这就去官家面前负荆请罪去!” 王语嫣见父亲起身就走,长叹一声唤住他道:“官家显然已经有了定计,你只需把王家的态度拿出来就可以,到时官家必然不会过于刁难。” 身型一顿,闺女就是闺女,到了这时候依然替自己考虑,王蒙正稍稍弯曲的背脊挺直了些,父亲就应该给女儿撑起一片天,即使女儿是高高在上的皇后也一样! 大步走向官家消失的月亮门,王蒙正觉得自己这辈子做的最大,最成功的生意不是当初站在官家的一边,而是生了如此懂事的又聪慧的女儿。 赵祯默默的看着这一切,心中感叹亲情的伟大,他甚至有些嫉妒这种亲情,想起老爹活着时候对自己的教诲,甚至不惜以自己作为诱饵下了一盘大棋,赵祯深深的后悔…… 看着跪倒在自己脚下的王蒙正赵祯谈了口气道:“国丈平身吧!你养了个好女儿,朕自然不会让王家覆灭,也不会让皇后受委屈,从东京城到郑州管城之间的水泥路耗费银钱多少先由王家垫付,之后每年的盈利王家可占五成!” 王蒙正蒙圈了,修路还能有盈利?做了一辈子生意从没觉得架桥修路这种善举能得到回报的。 见他一脸茫然,赵祯笑道:“亏你还是做了一辈子的商人,水泥路和别的道路不同,大宋要对每一条水泥路进行维修养护,百姓走在上面当然无所谓,可马车,牛车呢?当然会对道路有所损坏,而且运粮的车,和拉人的车又不一样,所以这些道路要收钱才能走……” 王蒙正惊讶的望着赵祯道:“可道路收钱,古来未有啊!此后怕是百姓们的怨言……” “这你不用担心,朕打算取消入城税。从此以后百姓行走与大宋所有城镇皆不用交税,你说百姓们还会不会有怨言?还有便是对旅人所收路费和对商人的不同,甚至还会在两地之间开设客车,专门用于载客,车费低廉,且不用缴纳路费。” 王蒙正眼睛一亮,他敏锐的直觉发现如果真是这样,百姓高兴还来不及能,出城去远的地方本来就要雇车雇船,这下好了有官府的车船,谁还去车行搭伙? 还有一点他没想到,修路要多少人?赶车要多少人?这些不都是安排工作岗位的好机会吗? 国家基础建设是降低失业率的最好方法,以工代赈这是古人应对灾难的手段,可在大宋这样经济发达的朝代,建设国家基础设施就是便向的以工代赈。 封建时代的最大硬伤就是自给自足的小农经济,所以才会有土地兼并的发生,人们的终极目标就是置地,存粮,存钱,打破这种单纯又封闭的竞技模式,能走出小农经济的怪圈,甚至是王朝更换的怪圈。 小农经济的最大弊端就是不能有效的对抗自然灾难,这是制度产生的时候就定下的准则,农人离不开靠天吃饭的命运,而整个王朝做多的就是农人,更可怕的是所有的经济结构都是建立在以粮食为基础的危楼上。 一旦爆发大面积的天灾,整个社会和国家都将遭到摧毁,小灾年撑一撑就过去了,如果遇到大灾,则会产生动荡因素,如果接连遇灾难,国家覆灭就在弹指一挥间。 想打破这种规则就要打破小农经济的制度,而赵祯就是要挥舞一把大锤,彻彻底底的改造这个封建王朝。 第二百六十八章投机者 王蒙正欢天喜地的走了,他是个精明的商人,在他的眼中赵祯的提议不是一种压榨而是拥有高额回报的投资。 原本他以为修建水泥路会使得王家倾家荡产,可现在看来却是一本万利的买卖,没想到这个皇帝女婿真的是一个散财童子。 不……准确的来说应该是王家的福星。 通过赵祯的解释,他完全理解建设水泥路的好处,这是双方都有利的希望之路。 朝廷多了一条运输能力强悍远胜漕运的道路,而王家则多了一个每日源源不断进账的致富之路。 还不仅仅是这样,王蒙正在赵祯的启发下发现,这项伟大的工程将给大宋百姓提供多少吃饭的机会,修路需要石料,石灰,人工,等等。 其中的每一样都会带动一个新的产业,王蒙正决定举王家之力修建这条联通东京城和管城之间的道路,他才不会考虑官家的提议,这么大的一份美餐怎么会与别的商贾分享? 他看到了长远的收获,这才使得他压上全部身家。何况修路是多么大的善事…… 官家的提议虽然好,可谁能抵挡住一家独大的诱惑呢? 在王蒙正离开后,王语嫣才悄悄的走进月亮门,这里是后苑中最为私密的地方,周边假山环绕群芳争芬,真是说悄悄话,拉拉小手,亲亲小嘴最合适的地方…… 一个小亭子就坐落在假山之间的山谷中,皇家的东西都是那么的奢侈,即便是假山也和真正的山体差不多,只不过更加干净清爽,没有那么多的杂草之类,当王蒙正离开后,三才就带着宫女过来伺候了。 说到底他们都是天家的仆从,王语嫣并不在意在他们面前和官家亲昵,在她看来这没有什么,可赵祯却放不下心中的障碍,一双飞出的鞋子让三才带着内侍宫女们飞快的离开。 王语嫣撅着小嘴凑到赵祯的怀中,不满的瞥了一眼远处偷窥的薇拉道:“官家你要是喜欢就把薇拉收入后宫便是,臣妾绝不会阻挠的!” 赵祯戏谑的用手指挑起她晶莹的下巴,滑嫩的手感就像煮熟剥开的鸡蛋。 “你不用这样来为你父亲赎罪,而且朕也没给他多大的惩罚,只是让王家和他暂时的勒紧裤腰带罢了,能水泥路修建好了,王家就会浴火重生。” 经过赵祯简单的解释,王语嫣兴奋的送上香吻一枚,她不是因为赵祯对王家的照顾,而是她知道王家得到这一切都是因为赵祯对自己的爱。 他不愿看到自己伤心,也不愿看到王家逍遥法外,于是就用了这个方法惩罚王家,可这种惩罚对王家来说又是心甘情愿喝下的毒药。 薇拉瞪大眼睛的偷偷看着眼前香艳的一幕,心脏的挑动越来越快,脸也越来越红,作为曾经的女奴怎么会不知道取悦主人,这种场景她也是见过的,而且她知道每一个细节,薇拉可以肯定的说她能做的比皇后更好! 当看到王语嫣的眼神有意无意的向假山后撇去,赵祯扭头看了一下,这下他知道为什么王语嫣今天变得和杨采薇一样卖力了…… 后宫就是个大泥潭,只要女人多了你就别想着好好相处之类的事情,即使知书达理的王语嫣也不能除外。 皇后是什么?皇后就是六宫之主,她虽然掌管后宫的一切,却也是个人,只要是个人也就有自己的私心,哪怕王语嫣早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也不断的提醒自己要大度,可当她见到偷窥的薇拉后还是忍不住的炫耀…… 对于十八岁初尝禁果的少年来说一番云雨之后肯定是乐不思蜀的,可三才发现官家是个例外,不但没有沉沦在温柔乡中,还更加的勤政了。 昨天在后苑中的事情他怎么能不知道?况且晚上又是一次缠绵,可今天官家依然是在卯时三刻准时起床,皇后娘娘则是慵懒的像只猫。 三才暗自的佩服官家的龙虎精壮…… 在薇拉幽怨的眼神下赵祯不爽的拍了一下她的翘臀,弹性十足的手感差点让他打算今日罢朝,可想起公路的重要性还是决定忍住。 一个人最成功的事情不是赚了多少钱财,也不是手中的权利有多大,而是能成功的克制自己的欲望,有些人在权利面前迷失,有些人在金钱面前迷失,甚至有些人在美食面前迷失,欲望这东西是世界上最难控制的魔鬼,但也是最让人付出努力的宝物。 水泥公路的建设迫在眉睫,赵祯亲自试验过,水泥路对大宋的运输业有着翻天覆地的变化,不管是牛马还是驴和骡子,只要在平坦的水泥路上行进都比在土路上快上许多,车轮会因为平坦而减少阻力,陆路运输将会变得更加高效! 宋人是不敢在夜里赶路的,一是因为深夜会在荒郊野外迷失方向,毕竟官道也不是遍布全国的,二是路面不平,每年急脚递摔死摔伤的人就不下数百,不光人有损失,就连马匹都会在牛蹄坑中扭断腿或者摔死。 但水泥路这不同,道路平缓,畜力省力不说,还跑的更加稳健,在晚上只要不策马疾驰,一般不会有什么大碍,如果眼神好使,即使在大晚上的飞驰也不是什么难事,毕竟宋时的夜晚明亮的很,只要是晴朗的天气,一轮弯月便可照明,何况还有星辰的微光。 在陆地上跑肯定是比在水中行船速度快的,就像游泳的人一定没有跑步来的快。 而且漕运多受水纹条件的影响很多地方不便,陆路则不会,逢山开路遇水搭桥就是,谁都知道两点之间直线最短的道理。 朝堂上已经开始为水泥路的事情争论不休,每个人都对这事有着极大的兴趣和观点。 鲁宗道微微摇头的出班道:“起奏陛下,这水泥路虽好,可从东京城到管城实在太远,所费劳力太多实乃不妥!” 赵祯好奇的问道:“鲁参政这话说的,干什么事情不废劳力?况且又不是不给钱补的……” “给钱补?!” 不光鲁宗道惊讶,就连丁谓都像是见了鬼似得叫出声来。 这是从未听说过的事情,修路是国家行为,当然要用免费的劳役来工作,每日给些吃的便是,现在官家居然要给钱补,这不就成了雇佣了吗? 赵祯点头道:“当然给钱补,劳役还是从开封府的百姓中摊派,就是官宦人家也要出人!不出人便要缴纳税钱充抵,宗室也不得例外!” 百官们被赵祯的话吓着了,哪有连官宦之家也要出人的道理,这简直是士大夫阶层的耻辱。 在他们的固有思想中认为,劳役乃是贱役,老百姓能服役可官宦子弟却不能,甚至连活的体面些的商贾也不能。 王曾开口道:“官家此举是否有些不妥,毕竟劳役从未摊派到官宦人家的,而且就算摊派官宦人家也都会出钱抵役……这样一来不就变成向官宦人家索要钱财了吗?” 王曾的话说出了多多数人的心生,官家这种行为实在让他们难以接受。 “王相公所言过甚!我鲁宗道就愿意把后辈子弟送去,不光不用出钱,还能让子孙知道劳役的幸苦,和劳动换来钱财的珍贵!” 果然是鲁宗道,赵祯心中充满了欣慰。 夏竦瞅了一眼御座上的官家随即说道:“臣夏竦愿与鲁参政一样让家中后辈亲赴劳役!” 对于夏竦的话,赵祯只当是一个笑话,他是什么样的人赵祯最清楚不过,一个老练有狡猾的政治投机者。 第二百六十九章党项人来了 就在大家对鲁宗道和夏竦的提议争吵不休的时候,大庆殿的外传来呼喝和叫嚷声,陈彤率先跑了进来,引得殿内御史大喝:“放肆!朝会之上岂能……金牌急脚递?!” 御史的话还没说完朝堂就瞬间变得鸦雀无声,谁都知道金牌急脚递意味着什么。 大宋驿传有三等:日步递、马递、急脚递。急脚递最速,日行四百里,惟军兴则用之。 金字牌急脚递,如古之羽檄。以木牌朱漆黄金字,光明炫目,过如飞电,望之者无不避路,日行五百余里。有军前机速处分,则自御前发下,三省、枢密院莫得与也。 这东西只能由官家发下,还有就是早先预留给边军的…… 赵祯走下御阶一把从陈彤的手中夺过圆筒拆开,弥封完好无损,但是却沾染了血迹,圆筒也不是本应该的朱红漆筒,而是后换的,看来骑手在传递之中受了伤。 用手生生的掰开弥封,赵祯飞快的御览起来,此时风尘仆仆的骑士被抬进了大殿之中,赵祯喝到:“传御医,一定要把他给朕救活了!” 延州城被围! 活人的话远比书信跟重要,他要了解延州臣的真实状况! 胡远来了,一碗简单的清水喷洒在骑士的脸上就让他缓缓的苏醒,在睁开眼睛之后看到的首先是站在面前身穿朝服的官家…… 高高的通天冠显示出他与别人的不同,牛二立刻翻身跪下,高声哭号:“启奏官家!八月初七党项李德明率十万大军围困延州城!” 他的话和急脚递中的描述一般无二,赵祯怒喝道:“李士彬率十万蕃兵驻守,岂能让党项人得逞?” 延州是宋边防要地,北面门户金明寨地形险要,周围有三十六寨依托,易守难攻,由李士彬率十万蕃兵驻守,利用地形和险要,别说十万蕃兵,就是五万都能受得住! 牛二呐呐不言,最后只能叩首道:“小人不知其中缘由,只知范节度命小人以金牌急脚递求援……” 赵祯挥了挥手:“带他下去好生休息。” 内侍搀扶着牛二退出大庆殿,此时的大殿中的群臣坐不住了,各抒己见的开始讨论该如何处理延州之围。 赵祯看着文武百官互相交谈争论一言不发,只是对三才吩咐一声:“你去让彭七带人好好问问这递役,到底是怎么回事,朕要知道延州城的真实情况!刚刚在大殿之上有些话怕是他不敢说的。” “奴婢遵旨!”三才对陈彤使了个眼色便从偏殿离开去找彭七去了。 他能明显的感觉到官家心中的愤怒和纠结,此时哪敢耽搁时间。 赵祯看着群臣各抒己见微微摇头,什么情况还不知道呢,就开始讨论是战是和,这些有意义吗? 在他看来现在的首要情况就是得到延州的情况,敌军到底多少,有多少的精锐部队,李仕彬率领的十万蕃军到底是怎么回事,等等这一切都是要首先搞清楚的。 而那个叫牛二的递役显然知道更多的情况而且有话不敢说。 但赵祯在朝堂上又不是什么都不敢,而是抬了抬手让大殿中安静下来:“丁相公,现在的三司能否负担得起一场防守之战?” 丁谓想也不想的点头道:“能!” 这番不假思索的肯定让礼部侍郎周中和不满:“丁相公前两日还说没有钱修缮玉清昭应宫,怎么今日就有了钱?” 丁谓冷笑道:“如果要修缮玉清昭应宫,老夫还是那句话没钱,但如果官家要为大宋守土,老夫就算是拼了命的挤,压,省也能扣出钱来!” “你!”周中和一时间气节,但也没法反驳丁谓的话,只能退回朝班生闷气。 赵祯却鼓掌说道:“说的好!前段时间玉清昭应宫大火,烧毁了不少建筑,朕虽然有心修缮可实在觉得没甚的意义,一座宫殿就能保护大宋的江山社稷了吗?朕不信!朕相信的是大宋的军士,相信的是朝中的文武百官!相信的是百姓们的众志成城!” “官家圣明!一语道破治世之言!”鲁宗道再次出班并重重拜下。 夏竦,丁谓,王曾,曹玮等两府相公皆数拜下,虽然各怀心思却表明了态度,剩下的朝臣也纷纷附和。 赵祯微微点头道:“既然如此,丁相公负责三司钱粮准备,曹枢密行文殿前司所有四卫进入临战状态,随时听候调令开赴延州。 其他各部,司,衙,公案,做好自己的事物,万不可在此时除了差错,为大宋分忧,为朕分忧的时候到了!” “臣等遵旨!” 一场原本讨论修路的朝会被打断了,取而代之的是战前准备和动员,许多朝臣在离开大庆殿的时候还有些浑噩,大宋的朝堂什么时候变得如此雷厉风行了起来? 随即惊讶的发现,自从官家亲政以来,自从官家扳倒了世家和将门之后,整个朝堂都在按照官家的意志进行运转,即使有一些反对的声音也会很快被官家说服,甚至驳斥。 鲁宗道此时觉得很惬意,不是因为见到了周正和当朝被挤兑的哑口无言,而是他享受这种效率的朝会,没有推脱,没有纠缠,来了功夫相公很快的便在官家的引领下达成一致。 尤其是丁谓的一番话让原本厌恶他的鲁宗道为之刮目相看。 鲁宗道是正人君子,不屑于在人背后说坏话,可他之前确实瞧不起丁谓的趋炎附势,即使在主导了一次和世家的粮食之战,也没让鲁宗道正视他,可今天且不同,刚刚丁谓在超会上说的那番话真是让鲁宗道开始重新审视起丁谓的所作所为。 细细想来,好像自从官家亲政之后,丁谓就仿佛变了一个人,虽然是他是参知政事兼任三司使,可他却依然本分的操持三司的事物,对朝政很少发言,这可不像是原先的丁谓。 而且在面对党项人叩边这种事情上,丁谓却立场分明的站在主战派的一边,完全没有一点墙头草的意为,要是以前这根本是不可能的。 斜眼看看丁谓,这家伙现在倒是一副两袖清风的样子,可谁都知道他拿的俸禄是最高的,原因是他做的最多,公事处理的最好。 现在的大宋朝堂上开始的高效之风也是从丁谓刮起的。 正人君子就是有一样的好,理性大于感性,鲁宗道就是这样一个理性的人,所以便很自然的随着理性改变了对丁谓的看法。 物以类聚人以群分,相公们自然是走在一起的,丁谓见鲁宗道朝自己点头微笑,稍稍一愣便也微笑着回应,两人难得相见欢…… 第二百七十章延州,延安! 赵祯看着御书房中如一面墙壁般巨大的地图,紧皱眉头,在他的心中延州有着特殊的意义,或者说在后世人的心中,延安有着特殊的意义。 说来也巧合,延安是革命之火燃烧的地方,而此时的延州也在给大宋的朝堂添柴加火,赵祯猛然发现更大的巧合,大宋火德,崇尚红色,所以三字经中才称它为炎宋,而后世的国旗,国徽,甚至国家的颜色也是红色。 轻轻的抚摸着地图上的延州微微叹息道:“这是巧合还是必然?难道新中国是中华文明正统的又一次传承?” “启禀官家,殿前司都指挥使彭七来了……” 陈彤用宦官特有的声音打断了赵祯的遐想。 赵祯微微点头走向御座道:“宣他觐见。” 延州的地理位置特殊,它是北面绥德军和西面保安军的大后方,更是进入关中平原的一道屏障,在它的后面有着京兆府长安! 一旦延州有失,整个陕西平原就将畅通无阻,这种先天的地理条件和优势使得它成为三秦锁钥,五路襟喉。 党项人攻击延州的主要目的不是为了占领,毕竟延州距离他们太远了,最近的洪州也在定边军和绥德军的夹击之内,而且还有保安军在一旁虎视眈眈。 赵祯身为大宋的官家,当然清楚李德明的内心,他是迫切的想要大宋承认他西夏的法礼地位…… “这么说党项人这是想用战争迫使大宋承认他的合法地位,从而立国啊!” 彭七躬身站在御案前不敢直起身,现在官家说的话不是他一个没读过多少书的殿前司指挥能插嘴的。 “彭七,你说说从那递役口中得到的消息,延州现在的情况到底如何。” “据那牛二所说,和他一起的递役一共四个,其中三人求援的时候被杀,有一箭甚至还射穿了朱漆筒……按照他的说法,走的时候延州城已经被围,用了七天时间才到东京城。” 赵祯摸了摸下巴:“这么说延州城最少已经被围了八日?那城中粮草几何,兵力几何,围城的党项人又都是什么兵种?” 彭七张了张嘴又闭上这些他都是问了,可那牛二还就是不敢言语并说非要见到官家才肯说话,他其实就是来向赵祯禀报此事的。 “官家,那牛二不知为何死活不愿说清,只言非官家亲至,否则死而无言……” 彭七说完便小心的看向赵祯,他本以为官家会大发雷霆,可谁知官家居然微微点头道:“那就宣他觐见,他怕是担心说出的话干系太大兜不住。” 赵祯看过范雍的急报,整篇奏疏中充满了他的怯懦无谋!非但不准备积极抵抗,反而建议自己和朝中相公承认李德明的政治地位和西夏国。 急报中居然没有一点关于敌人多少,兵种器械几何等数据,这说明他根本就没有派出斥候探查敌军虚实!恐怕他在得到李德明率军而来的时候就写好这急报了。 这简直是国之大贼,但没脊梁的文人在大宋可不止范雍一个,昨天在朝堂上就有人打算议和,只不过被丁谓和鲁宗道的表现给压了下去。 牛二瑟瑟发抖的跪在赵祯的脚下不敢抬头,赵祯稍稍有些失望,这牛二身为大宋军人实在是和禁军差得太远。 其实这是冤枉了牛二,作为边军递役的他,在见到皇帝后没瘫软在地已经是极好的了,这时还要求他像禁军一样不卑不亢实在有些过。 赵祯尽量的使语气温和下来:“你在朕的与书房内,所说的话绝不会泄漏,也不用担心有人会报复你,朕甚至可以让你入三班院听差,延州城到底是什么情况速速报来!” 牛二看了看四周一咬牙:“启禀官家,小的在来东京城之前和几个弟兄冲过党项人的包围,那时党项人的合围才刚刚完成,并不牢固,小的见到党项人并未携带攻城器械,而且多是骑兵,少有步战,延州暂时不会有失!” 赵祯和彭七惊讶的对视一眼,没想到这牛二也不是个庸庸碌碌之辈,居然能顺带手观察敌军部署,这对于一个递役来说简直是不可能的。 于是赵祯拍了拍他的肩膀道:“你且起来说话,还有何事一并到来,如果有功朕重赏!” 牛二眼睛一亮继续说道:“党项人李德明的率领部众南下,绕过了咱大宋布防严密的环州、庆州一带,环州有折家,庆州有刘平刘太尉,且蕃部素不知其山川道路,多莫得也。 泾州、源州一带,壁垒坚固,屯兵颇多,尤其是戍守于这一带的蕃部弓箭手,兵甲精悍,李德明也绕过此处……” 赵祯连连点头这牛二简直是对边军的布防了如指掌,根本不像是一个递役:“那至于熙州、河州一带呢?” “至于熙州、河州一带,党项人更是难以下手,吐蕃首领瞎毡率兵驻守,并与咱大宋结盟,牵制党项,要是从这里走,党项人简直是自寻死路……” 说着说着牛二就没了声音,赵祯奇怪的看了他一眼道:“怎么不说了?” 牛二叩首道:“小人请陛下原谅冒昧之言,并保全牛二一家老小!” “这你且放心,你只需如实禀报,朕自当保全,还有你到底是什么人,怎么会对边军的了解如此透彻?” “启禀陛下,小人本是边军都尉,因得罪李仕彬被降至递役,族弟是捧日军中一名都虞候,半年前修书给小人,说东京城开办军武院,招收天下军才,小人便有前往一试身手之意,便做足了准备打算明年参加军武院招募,谁知延州城被围……” 难怪他对边军的布防如此了解,原来曾是边军中的都尉。 赵祯点头道:“你且继续分说,朕自会给你公断!” “叩谢官家!鄜州、延州一带,其地阔远,而贼所入路颇多。又寨栅疏远,士兵至少,无宿将精卒,熟谙山川形势。加上延州知州范雍怯懦怯战,延州外围金明寨守将都巡检李士彬贪暴愚顽,部下怨声载道,已经算的不得能战之士,所以范雍才在李士彬的劝说下收兵与城内以待后援。” 赵祯尖声叫道:“十万蕃军皆入城中?” 牛二苦笑道:“何曾有十万蕃军嘞,最多不过五万,还是老弱居多……” 吃空饷! 赵祯瞬间就想到了这个让人不寒而栗的名词,吃空饷不光是骗取朝廷财政,还削弱了部队的战斗力,更让赵祯愤怒的是这种行为严重的影响朝堂对延州的判断。 李士彬是荫恩的官员,他的父亲是鼎鼎大名李继周当年曾经大破党项获器甲六十余万,也曾经讨伐过党项人的首领李继迁。 两人本事同族,因为见识不一,李继周归附大宋封妻荫子,而李继迁则是率领党项人南征北战开疆拓土打造出如今的党项,而这个李继迁就是李德明的父亲…… 大宋朝堂也是看在李继周这份功绩,才给他封妻荫子,李士彬才在父亲去世后顺利当上延州外围金明寨守将都巡检。 牛二继续他的话,可赵祯却觉得讽刺,他爹牛的不行,可儿子却是个怂包,李士彬虽然号称铁壁相公实际确是个有勇无谋之辈,为人残暴。 赵祯突然想起这个李士彬因为杀死自己的堂侄女在内的几个亲戚犯了死罪,但考虑到是功臣之后且朝堂还需要他统领蕃军便免去了死罪。 谁知他不但不感恩戴德镇守边疆,反而吃起朝廷的空饷来了! 赵祯从牙缝中挤出:“范雍死罪!李士彬该杀!” 牛二和彭七两人被官家身上散发出的阴冷寒意刺激到,双双跪倒在地,从官家的身上他们感觉到帝王一怒血流漂杵…… 第二百七十一章李元昊 距离东京城千里之遥的延州城正陷入极度的恐慌之中,李士彬率领的五万蕃军打仗不行,但祸害起老百姓来可是一个顶十个,守城的大宋校尉看不过去便绑了几个到范雍面前治罪。 可范雍却不敢有所动作,毕竟五万蕃军也能给延州城的防守增加一点信心,现在最担心的就是李仕彬率领手下的蕃军前去投靠李德明,毕竟两从血缘上还是有些关系的,李仕彬甚至可以称呼李德明为堂兄也不为过。 范雍知道,守城不战最多是被扣上怯战的名声,而治下的蕃军投靠党项人,那他便永远也别想在朝堂中立足了,所以对蕃军在城中的所作所为范雍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最多派人去李仕彬那里打声招呼,让蕃军别做的太明显了。 现在城中的百姓苦不堪言,这哪是什么投靠大宋的蕃军,简直是土匪流寇,不!连土匪流寇都不如! 人家土匪流寇还知道给百姓留意一条活路,否则下次抢不到东西了,这些蕃军倒好,完全不顾及百姓的死活。 城中的百姓是敢怒不敢言,甚至城外的党项人都在奇怪延州城的防御懈怠。 不过还好,守城的校尉在党项人来之前便派人把四周的树木都砍掉了,所以党项人制作攻城器械的速度很慢,加之延州城的城墙是内置夯土外裹方砖,倒是结实的很。 范雍也不是彻底的蠢,好歹知道李德明的来意,这对延州城来说是唯一的好事,因为一旦李德明攻入延州城,大宋便不会再给他机会,也不会承认西夏的国家地位。 只有围而不攻才是最好的,可世事难料,范雍怕的是李德明手下的儿子李元昊,此子不同凡响,极力的反对他爹李德明的计划,小小年纪的李元昊反对父亲和宋连辽的策略,认为向西域开疆拓土才是最好的方法,等西夏的国力强盛之时,就是大宋不想承认西夏的地位也不行。 说实话范雍觉得李德明的儿子比他有眼光,可让范雍万万没想到的是,这个李元昊比他爹更加的聪明有谋略,这次主导围困延州城的战略就是李元昊想出的,甚至派人放出话来,只要大宋一日不承认西夏国的地位,党项人就不会停止攻伐。 相比起李德明的保守战术,李元昊更加推崇积极进攻,围困延州城是给大宋施压,那攻陷延州城也是在给大宋施压,如果还不承认西夏的地位,那就一路向南进攻,反正延州城如果拿下,便打开了陕西的门户,富饶的土地和大名府就在党项人的铁蹄之下,宋人迟早就求饶的。 在李元昊心中,一个连打赢战争都上岁贡的国家,能有什么倔强的尊严? 当年的檀渊之战明明是大宋赢了,可却年年上贡,不光如此还和辽国以南北朝相称,那既然契丹人建立的辽朝能行,为何党项人建立的西夏就不行? 李元昊大步的跨入父亲的帅帐撩开门帘走了进去,在一块虎皮的地毯上跪下道:“阿爹,大军已经围困延州城半月之久,大宋皇帝要是派遣援军的话早就来了,咱们攻城吧!” “嵬理啊!你说我们这次来的目的是什么?” 李德明并不回答儿子的问题,而是抽出元昊腰间的匕首查看并反问他。 “当然是让大宋承认我西夏的国祀!阿爹说过没有立国党项就不能真正的团结起来,也不能发挥党项人所有的力量!” “哈哈!说的好!我们既然已经围住了延州城,那又何必让儿郎们用性命去攻城呢?只要围住延州,宋人的皇帝就应该知道我党项人要的是什么……” 李元昊摸了摸脑袋道:“可孩儿听说宋人的皇帝只不过是个十七岁的孩子,他能知道阿爹的用意吗?还不如直接拿下延州城,等拿下之后在派遣使者去向大宋皇帝说明便是!” 李德明欣慰的摸了摸儿子的头:“嵬理果然是聪慧无双啊!可你却小看了天下人,这大宋的官家可不是一般的孩子,准确的来说能在十三岁走上皇位并亲政的皇帝不是一般人!为父常和你说的汉人名言是什么?” 李元昊想都不想的答道:“知己知彼百战不殆!” “那你了解大宋的皇帝吗?” “这……”李元昊的声音卡壳,赵祯的事迹他听说过一些,但要是说到了解他还真的不知道多少细节。 “嵬理,你还记得咱们拓跋氏的密堂吗?” 李德明的话让元昊眼睛一亮:“记得,但大长老总是不然我去那里!” 李德明要了摇头,“不是不让你去,而是怕你去了之后心术不正走上小道,现在你的年岁也不小了,心性也该定了下来,为父就告诉你!” 在李元昊期待的目光下,李德明声音沉重的说道:“我党项人为了生存自唐时便偏居西北之地,祖辈曾经为李唐江山流尽了最后一滴血,后来便是五代十国群雄比起,我党项人抓住机会便有了数州之地,可自大宋立国以来,处处视我党项为眼中钉肉中刺,每每欲除之而后快。 无奈之下我党项便开始在大宋面前俯首称臣,以换取短暂的和平,可他赵宋不是李唐!李唐对我党项有恩,誓死相随也不为过,可他赵宋乃是黄袍加身者,岂能让我党项俯首称臣?!” 听到这里李元昊的眼睛瞪圆不甘的说道:“欺人太甚!” 李德明无力的摆手道:“这也没什么,形势比人强,大宋一统中原国力昌盛不是我党项一族能对抗的,可我党项也不是懦弱无能之辈,在西域被收入党项的土地中之后,咱们党项也能用自己的力量和大宋稍稍对抗一番! 而且密堂就是专门为此建设的,它是负责大宋的情报收集和传递,据为父所知,密堂中最成功的一人便是你的姑姑拓跋卓然,她不光是真宗皇帝的贤妃,更是现在大宋官家的女人,此前她就传来消息说大宋皇帝会给咱们封号西平王! 嘿嘿……只要有了西平王这个称号,距离西夏国还远吗?最重要的是不会牺牲一个党项儿郎的性命,所以为父才没有下令攻城!” 李德明的一番话说完,却发现儿子呆呆的站在原地,嘴里不停的念叨着小姑姑…… 在李元昊年幼的记忆中,小姑姑是曾经他发誓要娶的女人但之后就没了踪迹,没想到居然因为党项的原因被送去大宋做密谍…… 李元昊如行尸走肉一般离开了父亲的帅帐,浑浑噩噩的走向自己的军帐,仿佛觉得自己的心被天山上的苍鹰叼走,不是心痛而是觉得心凉,直到父亲追来给了他一巴掌,脸颊上强烈的灼热敢让他的心突然变的好疼。 甩开侍卫的阻拦,李元昊疯狂的冲进自己的军帐,把头蒙在兽皮的被子中疯狂的大喊,疯狂的呜咽,直到快把自己闷死才瘫坐在地上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 军帐中不知何时多了一个人,李元昊委屈的扑向老者:“大长老!” 老人的头发花白,可依然编制者党项人都头的发型,伸手拍了拍元昊的后辈道:“嵬理,有些东西失去了就再也得不到,有些看似在一个地方可之间却有不可逾越的鸿沟,卓然她已经嫁给了党项,虽然人在大宋,可心却永远只装着党项!” 李元昊猛然抬头道:“如果我打败了大宋皇帝,能把卓然抢回来吗?!” 大长老仰天哈哈大笑:“不愧是我党项儿郎!能!当然能!” 李元昊的眼中充满了火光,这是愤怒燃烧的光芒,也是毁灭的光芒…… 第二百七十二章蒙了!都蒙了! 月明星稀的晚上,延州城依然在沉静在苦闷之中,百姓们对与李仕彬的蕃军已经麻木了,即使在路上看到几个蕃军把一个小娘子拖进街巷也是默默不语,直到那家的家人找来迫于民愤几个蕃军才叫骂着离开。 逃过一劫的小娘子在家人的保护下才离开,旁边的小贩叹了一口气道:“阿弥陀佛!还好这是大户人家,给点钱还能打发掉,要是普通人家……诶!这日子啥时候是个头啊!” 一旁吃炊饼的汉子冷哼道:“哼!啥时候是个头?还不如让党项人杀进来算了!” 啪~ 汉子的话刚刚说完就被路过的老丈甩手抽了一下:“你这后生说的是什么话,真要让党项人杀进来,整个延州城都完了,到时间只会比现在更惨!党项人可不似蕃军,人家就是冲着钱粮和女人来的,真要是城破,烧杀抢掠的可比蕃军还厉害!” 小贩和汉子想一想忍不住打了个寒颤,现在大家都知道党项人围而不攻是另有深意,百姓们觉得只要不影响到他们,随便党项人怎么折腾,再说延州城可是重镇,虽然守城的蕃军和边军不是精锐,可好在城高池深,各种守城军械充足。 “张老伯这种阵势你见过?” 老汉的眼中闪过一丝仇恨:“见过!这些狼崽子只要围城十日以上,死伤惨重,每每城破必会烧杀抢掠一番……” 原先说话的那汉子脸色发白的颤声说道:“那还是不要城破的好,俺才刚刚成亲半年,还想留个香火嘞!” 老汉点头道:“对勒!这才是正理,只有国朝的日子好了咱们的日子才能好,最少国朝会给咱们一个安稳的生活不是。” 见小二和汉子连连点头,老汉这才慢慢的渡步离开,刚刚天黑没注意,现在街市的灯笼都点了起来小贩才发现这个老丈走路的姿势有些不对,并不是像一般人一样,而是中规中矩的迈着四方步。 看来这老丈是个也是个读书人,两人才刚刚明白过来,就突然听见喊杀声,刚刚没走多远的老者更是惊骇的猛然转头…… “不可能,李德明不会愚蠢到现在攻城!” 范雍恶狠狠的盯着前来报信的手下竭斯底里的吼道。 都虞候已经被范雍的模样吓坏了,两股战战的说道:“启禀知州,这是千真万确,党项人从城北掘地道而行至,等守卫的军卒发现已经破土而出了!” “不是有听瓮吗?怎么会等人家到了面前才知道?” “听瓮是李巡检的人负责……” “这杀才真是不堪大用!”范雍说完却又道:“你去把李士彬给本官招来,商议退敌之计……” 他的话音刚落门就被撞开:“知州不好了,一部分党项人杀向衙门来了!” 范雍大叫一声:“万事休矣!” 仿佛回应他的话,外面传来了喊杀声,一个校尉提个刀走了进来:“大老爷快快前往城墙组织军民抵抗啊!” 范雍急道:“难道大军已经攻进来了?” “还没有……只是一帮党项军从地道攻入城中,城门还未有失……” “那就好,那就好!快快让李士彬率领蕃军抵抗!” 范雍心惊胆战的说道,仿佛李士彬成了延州城最后的救命稻草。 此时的李德明也是莫名其妙,他已经下令所部对延州城围而不攻,怎么会有人攻入城中! 难道是城中蕃军叛乱? 双方现在都还没有搞清状况,延州城的蕃军和守军正在和一小部分党项人厮杀,李德明对不下问道:“快去探查,是我党项何部进入城中,探明立刻来报!” 大长老缓缓走来声音微沉的说道:“如果老夫猜的不做,应该是嵬理……” “什么!?” 李德明恍然若失道:“这怎么可能?我前夜还和他说过此次围而不攻的缘由,怎么会这样?他不是冲动的孩子啊!” “大概是因为卓然吧!” “卓然?!这更不可能,卓然是他的亲姑姑,就算是在我党项也不可能让他们两人走到一起……” 大长老捻须道:“真的不可能?别忘了嵬理对卓然的感情可不一般,嵬理从小没了母亲,卓然又和他的生母亲密无间,自然会被嵬理喜欢,咱们党项人对爱情的执着可不是汉人和契丹人能比的,你当年也不是这样,这儿子像你!” “哈哈……这小崽子是狼的子孙啊!好!” 李德明非但不生气反而愈发的高兴了,甚至对大长老说:“你这就令密堂传令卓然,让她一辈子别回来,这便能让嵬理牵挂一辈子!” 大长老眼睛一亮:“这倒是和汉人的头衔梁锥刺骨一般,嵬理便能时刻的把大宋挂在心上,可会不会对我们党项建国有影响?” 李德明微微摇头道:“应该没事,只要我还活着一天,嵬理就不会干出格的事情,今晚先把他就出来再说,记住一定不能攻陷延州城,否则我们和大宋何谈的筹码就没了!” 李明德和大长老相视一笑,两人已经把延州城的军民当成了人质,但却唯独没有考虑过李元昊的想法…… 战争是最残酷的,人命如草芥一般不值钱的被肆意收割着,卖炊饼的小贩惊恐的躲在小摊下面看着刚刚还在和自己交谈的汉子被人开膛破肚,慈眉善目的老者此时怒目而视的睁大眼睛,只不过他的头颅却和身体相距甚远。 攻进城的党项军并未遭到多少抵抗,边军和蕃军死守城门和州府衙门,却不管他们这些散兵游勇在城中肆虐。 李元昊见没多少官军来阻挠自己,愈发的疯狂起来,带着所部在延州城最繁荣的街道上来回杀戮,仿佛这样才能发泄出自己心中的无名怒火。 拓跋卓然的一眸一笑在他的脑中不断的闪现,手上的动作也愈发的加快,直到被忠实的手下抓住手臂,李元昊才发现自己等人已经把原本繁荣的街道杀透了…… 直到此时李士彬才带着一帮蕃军从远处杀来,最为党项人,李元昊是认识这位曾经的叔父,但这位叔父和自己的父亲相比,简直是愚蠢的野猪,大涨来说过李士彬是有勇无谋之辈,而且生性残暴。 果然没错,居然在这么久才来救援,活着说是他故意让百姓拖延时间,大宋的官僚都是这样,最是不把人当回事,要是放在党项,这李士彬早就被千刀万剐了! “野斥,带人诈败,边打边撤,只要引入小巷中,他们的骑兵自然无用,咱们见机撤走!” “少主,咱们不去杀这里的知州了?” 李元昊摇了摇头:“杀不了,爹爹不打算和大宋撕破脸,到现在也没派人来攻城,即使派人攻城也是为了让我们撤退的从容些,走吧!” 野斥点了点头:“好!少主您先撤,小人断后!” 李元昊稍稍点头又冷笑道:“不急,走之前也要先杀了李士彬这个败类!” 这个李士彬虽然在大宋不受待见,但好歹也算是可用之人,而在党项人的眼中他就是彻底的叛徒了,毕竟身体里流淌着党项人的血,可却成为宋廷的鹰犬对付自己人。 李元昊觉得只有李士彬的人头才是送给大宋皇帝最体面的一份礼物……或者说是战书! 第二百七十三章李士彬的头 李士彬身高五尺八寸,典型的黑铁塔,骑在马上就是个移动巨兽,与文雅的名字相比,样貌更是惊人,真的算是小儿止啼的类型。 此时的他一眼便认出那个手握夏人剑的李元昊,没办法不认识,这李元昊和他父亲李德明长得实在太像了! 尚在髫龄的李元昊,便有了逼人的英雄之气,炯炯的目光下,鹰勾鼻子耸起,刚毅中带着几分凛然不可侵犯的神态。中等身材,却显得魁梧雄壮,英气逼人,身穿白色长袖衣,头戴黑色冠帽,手持利剑,身佩弓矢。 在李士彬看来,李元昊带着这么点人就敢来从地道进城简直是在找死,虽然自己对兵法不是很了解可也知道十则围之,五则攻之,倍则战之的道理,李德明十万大军围困延州城,可延州城也有八万守军,守城的一方永远是占优势的,所有李德明才没有着急攻城。 现在他的儿子居然从地道进来了,李德明要么是还不知道,要么就是把儿子当成了弃子! 狞笑了一下,无论是哪一种情况,李士彬都不打算放过这个少年英雄的李元昊,这是在大宋皇帝面前表忠心的好机会,前一阵子李德明派人离间自己和大宋之间的关系,已经把他推上了风口浪尖,还好李德明随即攻城,这才让宋廷对自己稍稍放心,只要自己能杀了党项人的皇子,嘿嘿……宋廷的皇帝必然对自己信任有加,到时候又能在宋人的庇护下逍遥自在了! 用插在马蹬中的脚轻轻磕了一下马肚子,李士彬身下的青塘马嘶鸣着便向着李元昊一马当先的冲了过去! 嗤笑一声,李元昊真的明白了李士彬为何被父亲瞧不起,不光有勇无谋,连最简单的团队冲锋都不清楚自己的位置,一个领导者,指挥者怎么能在队伍的最前面? 抽出身后背负的弓箭,张弓搭箭射向飞扑过来的敌人,这点距离只够射出一箭,但就是这一箭便能减少不少的敌人,在射出箭枝后,党项人连看都不看便扭头向后奔走,他们是从地道中进城的,没有马匹的他么只能靠街道房屋和李士彬的蕃军作战。 边打边撤之际,用灵巧的弓箭不断的减少李士彬的手下蕃军,野斥带领手下像灵猿一般在房屋之间来回的穿梭,不断的放冷箭射杀者身穿皮甲的蕃军,这不光使得李士彬的手下减员,更激起了他的怒气,疯魔一样挥舞着手中的环首刀劈砍着敌人。 李元昊冷冷一笑,并不和他纠缠带领众人左突右奔的向着另一条密道前进,狡兔三窟对于党项人来说是再平常不过的事情,在来的时候李元昊就命令手下准备第二条地道以备回去的时候撤离。 当看见不远处的几个手下时,李元昊带人加快了速度的奔了过去,李士彬见前面豁然开朗兴奋的眼睛直发绿光,仿佛看到了少年人的头颅在自己刀下一分为二的景象。 伸出舌头舔舐了一下干裂的嘴唇,带着身后的蕃军骑马冲向李元昊。 可惜他的激动很快变成惊恐,在快要冲出小巷的时候一根绊马索突然的出现,直直的把李士彬的坐骑放到,在狭小的街巷中,一匹马的绊倒引起的将是不断的追尾。 一时间猝不及防的蕃军人仰马翻,此时的李元昊二话不说的带人杀了回来,这么好的机会怎么能轻易放过,可怜李士彬的左腿正被一匹马压在身下动弹不得,但不得不说他的个人勇武果然不凡,一把环首刀被他使得虎虎生风,一般人还真靠近不得。 李元昊知道时间紧迫,城外已经响起了喊杀声,这是父亲在佯装攻城给自己争取时间! 双手握住剑柄李元昊举起手中的夏人剑飞快的向李士彬斩去,这一击让李士彬眼睛一亮,他手中的是大宋环首刀,质地精良不说,还是个宽背刀,以剑斩刀简直是在找死! 兴奋的李士彬迎头而上。 叮~ 预料中的清脆响声出现,李士彬的嘴角翘起,顺势把手挥出,只是却一点阻力也没有,习惯中刀身划过皮肉的感觉并没有出现,反而是如挥空了一般让人难受。 他的目光中看到的是绝不可能出现的景象,居然看到了自己握刀的手高高的飞起,仿佛如弩箭一般射了出去,然后是血水不断的喷出! 李元昊的虎口不断的留着鲜血,但他的脸上却散发着得意的笑容,夏人剑果然能斩断了李士彬手中的环首刀! 冷笑着对李士彬说道:“按辈分我应该叫你一声族叔,可惜你这个叛徒不配!” 此时的李士彬刚刚从震惊中回过神来,一种前所未有的疼痛和恐惧让他惨叫连连,但到了这个时候他有力气张口说话:“元昊侄儿,求你放过我,我愿意带着手下蕃军投靠你爹爹!” 李元昊脸色一变道:“呸!我的名字也是你配喊的?你手下又是些什么东西?我党项人才不会要你这种叛徒的效忠!你唯一的价值就是给我用来激怒大宋皇帝,所以……献上你的人头吧!” 剑光一闪,还在苦苦求饶的李士彬便没了声音,直到头颅滚落在地上他的神情依然充满了惊讶,他想不到如此大好机会为什么李元昊不要? 如果接纳了自己的归降,党项人几乎可以不费吹灰之力的拿下延州城! 他简单的头脑中完全不知道,这次党项人围攻延州城是在向大宋施压以获得西平王这个封号,从而给党项人建国铺平道路! 李元昊用脚踢了一下李士彬的头颅,让手下包好,蕃军们见李士彬被杀,立刻开始变得疯狂,这是他们依附宋廷的领袖,没了李士彬还不知宋廷会派什么人来。 李元昊行事果断,见李士彬的头颅被取到,也不和剩下的蕃军缠斗,飞快的带人离开冲向了密道…… 攻城这种事情最是惨烈,进攻的一方将受到从上到下的打击,党项人不善于攻城,只能用简单的木梯,和投石车进攻,连带有冲角的撞车都是临时搭建,还没撞击几下便自己散开了。 没办法材料有限,延州城周围的树木都被砍伐殆尽,根本找不到足够的木材制作攻城器械。 李德明站在高坡上看着佯装攻城的士兵不断的被射倒,心疼的挥了挥手,第二波士兵再次组织进攻,无论如何这些士兵的命也没有儿子的重要! 即使让他用十万大军去换儿子的命,李德明也不会犹豫,但心疼总是免不了的。 “阿爹~我回来了!” 当儿子的声音响起,李德明做的第一件事就是让手下的士兵停无谓的牺牲,鸣金收兵的声音响起,不光让党项人松了一口气,就连守城的一方也是如此,毕竟以党项人的凶狠,即使是佯攻也让延州城的守军压力很大。 回头看着儿子提着一颗人头,李德明毫不犹豫的给了他一巴掌,直接把沾沾自喜的李元昊给打蒙,刚张开嘴要说话就被父亲打断。 “愚蠢!不管你提着何人的头颅都掩盖不了你的愚蠢行径!你知不知道自己的命有多珍贵?你知不知道为了你党项多少儿郎死在延州城的城墙边上?你不是一个合格的领袖!” 啪~李元昊毕竟是个孩子,见自己拼了性命杀了李士彬,非但没得到父亲的夸奖还被赏了一个嘴巴,委屈的摔下包裹就走。 大长老捡起地上的布包打开,赫然是李士彬的头颅惊讶的望了一眼李德明道:“嵬理真英雄也!” “哈哈……不愧是我的儿子!” 此时的李德明哪有一点生气的样子,而是欣慰的看着儿子的帐篷微微点头。 刚刚他是作为统帅必须斥责儿子,现在是作为父亲,当然要为儿子的勇猛喝彩! 第二百七十四章皇帝眼中的轻重缓急 东京城陷入了紧张的气氛中,自从党项人的使者来到了东京城,官家已经好久没露面了,百姓们对于这位曝光度远超东京城任何一位先帝的官家有着特殊的好感。 此时的赵祯却在后苑中舒服的看着书,一本古代的让他看的津津有味,没想到古人的描述能力也是非常强的,这本名叫六十家的话本受到了东京城百姓的追捧,一本分为《雨窗》、《长灯》、《随航》、《欹枕》、《解闷》、《醒梦》六集,从名字来看就知道宋人有多么浪漫的情结。 这是王语嫣推荐看的,赵祯开始的时候还在拿它打发时间,可越看越觉得有意思,到后来便忍不住自己也跟着看了起来。 这六十家话本是蔡记发行的,蔡伯俙这小子敏锐的抓住了活字印刷的好处,说起来赵祯都觉得不好意思,此时的毕升还不过是杭州书肆的一个刻工,被强行招到将作监后,赵祯亲自面见他并提出了活字印刷。 一时间赵祯的想法让毕升惊为天人,没想到官家的想法居然与他的不谋而合,更加难能可贵的是,将作监居然发下经费给他研究活字印刷技术…… 而赵祯翻看的话本就是蔡记第一次,不,是人类第一次采用活字印刷的产物。 书本的价值也从原先的名贵变得便宜起来,没办法,纸张的价格在大宋并不算高,书本价高的原因主要是因为原先雕版印刷的成本过于高昂。 但现在不同了,活字印刷技术的出现,使得印刷书籍变成廉价高效的事情,知识的传播就这样变得更加迅速和普及,有了物质基础,赵祯打算提高全民的识字率,尤其是东京城的识字率,这对大宋来说的意义很大。 千字文被印刷的最多最火,可赵祯失算了,老百姓谁没闲工夫跑去学认字? 再说东京城的人家有一半都是识字的,大户人家即使帮工和护院不识字,这又有什么关系? 而小户人家整日为生计忙的不可开交,谁还有功夫去学认字? 赵祯此时才明白,消灭文盲在古代是个非常艰巨的工作,估计自己这代人是不可能的了,但是却可以从下一代开始,大人不识字没关系,反正你能养家糊口了,那孩子送去学堂识字总是可以的吧? 东京城中的私塾官学有不少,而且国子监自从三舍生的充选被取消后就一只不太受关注,赵祯正好利用这个机会把国子监打造成大宋的教育局…… 东京城的所有私塾和官学都将受到国子监的管理,并且私塾和官学按照规模进行合并,这样不光节省场地,也让教育资源不会过于浪费。 私塾的先生变成大宋朝廷聘请的公职人员,由朝廷每月发放俸禄,不光教学,还要管理好孩子们的生活,这可让原本只能拿些束修的老先生高兴坏了。 没想到一辈子没当上官的自己,居然在最后被朝廷当成了香饽饽,看着身上特殊样式的长袍,老先生们兴奋的抖了好几下才坐下。 赵祯笑眯眯的望着他们:“诸位都是我大宋曾经的举子,因为各种原因没有考中进士,可诸位的学识都是可以的,这官员靠的不光有学识,还有一些别的东西,所以就委屈诸位了。” 一群先生连连摆手道:“不委屈,不委屈,能在有生之年给大宋出把力,我等就知足了!” “果然是老先生!就是高义!虽然这么说,可朝廷绝不会亏待你们,待遇好说,按照七品官员的来,诸位觉得如何?” “谢陛下!” 一帮老先生兴奋的鼻头都红了。 七品官!听见没有!七品嘞! 这可比开封府的书办还要高强些呢! 赵祯摆了摆手让一帮幸福得快要昏倒的老先生安静下来:“诸位可不要小看这教师一职,韩昌黎曾经说过:师者传道授业解惑也! 在咱们大宋就更不一样,你的学生甚至能成为未来的相公也说不定,所以要公平,且不能有私的对待每一个学生,而且你们还要招收一些才学可以的书生当作助教,毕竟东京城的百姓很多,免费上学的机会谁都想要,孩童难免会多一些……” “官家放心,我等教书育人这么多年,多少有些弟子……” 老者的话让赵祯尴尬的一排额头:“朕倒是忘了!但记住,每一名教师都要在朝廷备案才行。” 一群老先生躬身道:“臣等遵命!” 赵祯之所以让这些老先生到后苑中来,为的就是躲避党项人的使者,这群人简直是欺人太甚,仿佛知道自己的底线一般死活不松口,想想后宫中的杨采薇,赵祯微微苦笑,这也许就是手下这妖女的代价吧! 三才带着一帮老先生离开了,他们还有一个重要的工作就是在东京城各处宣传官家的旨意,适龄儿童免费入学,只须自费待其书本就行。 现在官家编写的《三字经》才卖十文钱一本,就连字数稍多的《千字文》和《说文解字》也才不过十五文,这在以前简直是不可想象的。 孩子们的入学成本被降到了前所未有的程度,百姓当然争相送孩子去读书,即使不能有什么大出息,总比一字不识来的好吧? 人家蔡记现在都招收识字的工人。 据说识字的比不识字的拿钱还多,提拔的机会更大嘞! 人都是这样,自己没有的东西,都希望孩子能发扬,把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孩子的身上,自然的,读书识字这种事前对大人来说是没时间的,可对孩子来说却是理所应当的事情。 赵祯相信,东京城的百姓会把自己的孩子送去读书,因为这是改变命运的捷径。 党项人的使团是无论如何不能不见的,已经晾了他们许久,现在他们是笑话,如果长时间不见大宋就成了笑话了。 国家越大,责任也就越大,背负的名声就越重要,当然也更加好面子,天朝上国的虚荣感无论是那个朝代都不能避免的。 使臣朝见的地方一般在大庆殿,可赵祯这次偏偏把朝见的地方安排在了紫宸殿,而且是偏殿,没有文武百官,没有皇帝仪仗,赵祯就穿着最为舒适随意的燕居服在御座上接见了党项使者。 使者很生气的表达了党项的愤怒和意愿。 赵祯微微点头:“你们的要求,朕准了,封李德明为定难军节度使,西平王,朕还会在保安军边境开始榷场,与党项互通有无,但有一点你要转告阿移,下次在用这种小伎俩要挟大宋,就准备战争吧!不知你党项人能否承受的住宋辽两国的杀伐?” 赵祯这话纯属无稽之谈,宋辽两国对对方都不信任,绝不可能合作灭党项,但这话却会让使者惊疑起来,甚至忽略宋朝皇帝叫李德明小字的事情。 尤其是赵祯接下来的话,更是让使臣担心。 “阿移很聪明,知道用依辽和宋来缓解外部矛盾,可他却把天下人都当成了傻子,以为别人都看不出来他的小算盘?党项在河西走廊大肆攻伐,为的不就是获得贸易吗? 真以为朕和辽皇不知道? 朕知道党项不容易,要想在夹缝中生存下去就要有非常个手段,可惜,拓跋卓然朕是不会还给你们的,朕给你们三天的时间,如果间人还在东京城,就算是你们放弃抵抗了,朕会一个个的把他们拔出来!还有替朕谢谢杀了李士彬的勇士,朕一直想杀他,苦于找不到好的借口,这下你们倒是帮了朕一个大忙了!” 党项使者张了张嘴又闭上,他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赵祯的话。 使者在三才的引领下木讷的走了,直到除了皇宫大门他的话依然没说出来,本准备发难的礼仪等问题却一样没说,还被大宋官家将了一军,更为可气的是现在他才发现原来大宋皇帝一直叫李德明的小字! 小字是长辈对晚辈的称呼,连平辈都不能用,到赵宋皇帝的空中反而顺理成章的说了出来…… 使者为止气结却没有丝毫办法,谁能想到少主出生入死,费劲心力杀掉的李士彬居然是大宋皇帝早就像除之而后快的。 关键是这大宋的少年官家确实有一种常人不能及的气度,仿佛一切都在他的掌握之中,说出的话自然的让人信服,使者觉得就连党项人的娇子李元昊比之大宋官家也差得很远,很远…… 第二百七十五章皇帝夫妇的配合 赵祯对李士彬的死一点在意的感觉也没有,说实话即使李士彬和他手下的五万蕃军都死光了赵祯也不会有一丝的难过,这些人根本就不值得同情。 在延州被围的第一时间黑手就开始向那里渗透,功夫不负有心人,一群被鼠三训练的斥候如变色龙一般,混进了党项人的包围圈并进入了延州城,在夜色的掩护下,一只信鸽悄然张开翅膀滑翔于天际。 信鸽的好处就是不会迷路,它有着天生有别与人类的导航系统,当人类还在观察着手中罗盘的时候,信鸽便开始利用地球磁场开始导航了…… 一碗珍珠似的米饭和简单的俩个小炒就让赵祯胃口大开,身为皇家,吃穿用度之类的自然要比寻常百姓家讲究些,可即便再讲究也不过是五谷杂粮罢了,赵祯还是习惯与精致简单的饭食。 王语嫣好奇的看着赵祯狼吞虎咽的吃完饭菜,总觉得自己有些没吃饱,稍稍的忘了一眼餐桌上的狼狈,三才会意的上了一大碗羊汤和半碗米饭,这是皇后娘娘的最爱,雪白的羊汤泡着米饭总能让人食欲大开,来自西域的胡椒,配合着点点葱白别说是王语嫣,就连赵祯都想再来一碗。 三才很高兴,官家只要多吃一碗饭他就巴不得把嘴咧到耳后跟,自从延州城被围之后,官家就没好好吃过饭,别人不知道,身为贴身内侍的三才却晓得,官家心中惦记着延州城嘞! 小小的纸条被赵祯翻来覆去的看上好多遍,内容也是极其重要,看来黑手的人是唯恐浪费一点地方,在纸条上写下的都是城中的情况和党项人的态度,这也是为什么赵祯能从容应对党项使者的原因。 恨恨的把羊汤泡饭巴拉到嘴中,赵祯猛地起身就要离开,这党项人居然把延州城当作筹码来威胁大宋! 一个小小的西平王算不得什么,可李德明的打算却处处透露出党项人的野心。 李士彬的死是死有余辜,他手下的蕃军现在是群龙无首,但凡范雍聪明一点就会发现此时正是收服蕃军为己用的好时候,锦上添花的事情谁都会做,可雪中送炭或者落井下石才是最需要急智和果断的! 说实话赵祯对蕃军的存在一直觉得很鸡肋,在他的印象中非我租了其心必异,即使在后世的中国依然不能排除恐怖袭击的事件发生,何况是千年之前的大宋? 万一这些蕃军因为李士彬的死而投靠李德明,活着为了投靠交上投名状之类的,开始在城中纵火……好吧,当赵祯再次得到黑手的情报后,老脸一红的承认自己的想法有些过分,范雍几乎是在李士彬死去的第一时间就整合了蕃军,而蕃军也是十分配合的听从范雍的指挥。 “也对,这些蕃军没了李士彬的庇护,要是还想在大宋拿钱逍遥,必须要在大宋找一个文官给自己当老大才行。” 赵祯面色微红的搓着手中刚刚捏开的蜡丸否定了自己之前的判断。 “官家吃过饭不宜剧烈运动,这可是您说的哦!” 王语嫣温柔的声音打断了赵祯的自言自语,微微一笑道:“现在是战时,就不要墨守成规了,你慢慢吃,朕要去枢密院一趟。” 伸手拉住赵祯,王语嫣柔声说道:“官家着什么急,您现在漫步到垂拱殿中,让三才去枢密院召曹枢密等人便可,何必要到两府衙门。” 赵祯轻轻摇头:“这可不信,朕可把沙盘的作战室安置在了枢密院,宫中可没有沙盘推演的地方,哦!对了你吃过饭去找采薇好好聊聊。” 王语嫣眼睛一瞥回了个收到的眼神,作为后宫之主的皇后,她已经知道了杨采薇的身份,拓跋卓然的名字让她第一时间就知道这个女人是党项人! 只要能为官家分忧,王语嫣才不在乎这个狐媚子是党项人还是汉人,是杨采薇还是拓跋卓然。 大宋的皇帝夫妇俩就这样分工明确的开始向自己的目标前进…… 三才有些可怜杨采薇,这个女人毕竟为了官家放弃了所有,甚至还交出了东京城所有的密堂间谍,三才不懂得爱情的力量,可却看的出交出密堂之前杨采薇眼中的疯狂。 现在的党项密堂无时无刻的不被黑手监控着,任何的消息都在黑手掌握之内真正的做到了外紧内松。 赵祯不适合直接和杨采薇对话,面对这个把一切都给了自己就为了换取爱情的女人,他下不去手,但王语嫣却没有任何压力,曾经负责过黑手的她作为旁观者能果断的处理好人情。 王语嫣走在后苑的小路上,三才跟在她的身后小心的伺候着,皇后娘娘只要离开了官家就变成高高在上的天后,她的身上散发出的骄傲与华贵不是一般人能承受得了的,即使曾经做过太妃的杨采薇在她面前也有些不自在。 气场上王语嫣完胜杨采薇,两人的年龄相差整整十岁,一个十七,一个二十七,一个少女,一个少妇…… 可十七岁的王语嫣却把二十七的杨采薇压制的死死的,什么事情都是她占据主动,没办法谁叫她是后宫之主呢? 身份的差异弥补了年龄的不足,王语嫣轻笑着递过一碗茶汤道:“采薇姐姐不必如此客气,现在这后宫之中就三个女主人,一个是我,一个是薇拉,还有就是你喽!说实话,我还是很嫉妒你的,也不知你用的什么办法,居然能把官家迷的晕头转向,连连几晚都是在你那里留宿!” 在听到王语嫣的话后,杨采薇长舒了一口气,她就怕这位小皇后是来问责党项人的事情,还好没有。 “皇后娘娘哪里的话,官家可是在你的宫中留宿最久呢!我和薇拉说到底只不过是您的陪衬而已。” 王语嫣微微摇手道:“你可不是陪衬,你的价值有时候比我还大呢!就比如党项人围困延州城这件事,官家还要通过你来让党项人退兵嘞!” 皇后的声音越来越忍,说到最后已经是充满了寒意,杨采薇身体猛然一僵:“臣妾不知皇后娘娘的一丝。” 看着都快缩成一团的杨采薇,王语嫣很难相信这个女人曾经让官家头疼。 可她不知道,当一个人放弃了所有抵抗的时候,她的内心甚至会变得比常人还脆弱…… 王语嫣满意的走了,连步伐中都带着胜利者的骄傲,她相信杨采薇很快就会把官家封赐李德明西平王的事情用党项密堂传递出去,一边是秘谍情报,一边是使团回话,由不得党项人不相信! 第二百七十六章大宋的战前准备(上) 杨采薇无疑是兴奋的,对她来说官家这是在通过皇后的嘴来告诉她,他在履行当初的承诺,党项人终于获得了自唐以降便拥有的称号定难军! 在每个党项人的心中,他们对李唐王朝的帮助,才使得他们获得定难军这光荣又神圣的称号,虽然李唐王朝已经消失在历史的尘埃中,可党项人却依然留存,而赵宋却不是李唐。 自己的族人终于获得了大宋的认可,这让杨采薇心中的石头落了地,只要党项人拥有称号,并且能依辽和宋便有了稳定发展的空间,至于接下来李德明想要干什么,就不是她拓跋卓然能管得了的。 杨采薇甚至觉得晚上应该好好的服侍赵祯,这样才能报答他履行诺言,只可惜她不知道这一切都是赵祯的陷阱,此时的赵祯正在枢密院中和一群武将商议着对党项人的自卫反击计划。 党项人不是来攻伐大宋的延州吗?那大宋就一定要做出反击,绝不能让党项人轻易的羞辱大宋的脸面! 西平王和定难军这俩个名头足以让党项人沾沾自喜,但在宋人看来这些多少只不过是虚名而已,赵祯不在乎,大宋的文武百官更是不在乎,此时的枢密院中不光有武将,还有文臣,两府的相公几乎都来了,就连以太子太傅致仕的李迪都被请到了枢密院中。 此时的枢密院虽然还叫枢密院却与先前有着翻天覆地的变化,建筑和陈设完全照搬了军武院的布局,连军情作战室都是一模一样,赵祯甚至能根据习惯摸到沙盘下用于推演的小旗子…… 没想到武将的学习能力比文官要强出不少,赵祯很是赞赏,尤其是曹玮推行的军礼让武将有别与文人的礼仪,看的文官很是眼红。 曹玮在沙盘上摆出党项人的动态和延州城被围的情况,各种情报源源不断的汇集到枢密院中,不光有之前收集的,甚至还有真宗朝的情报,这些东西交给文人分类整理最为妥帖不过。 王曾等人在考虑政治因素和障眼法,赵祯的西平王和定难军俩个封赏就能作为最大的烟雾弹,但文臣们却觉得不妥,这边封赏了人家,那边就派兵攻伐,是否有些出师无名? 赵祯差点暴走,这明明是大宋遭到侵略后的一场自卫反击战!明明是有道伐无道的正义之战!居然能被他们说是师出无名,这也是没谁了! “众卿这样想朕真的很欣慰,看来你们都是正人君子,可是!” 赵祯加重了语气道:“党项人叩边,围我大宋延州城,夷平堡寨无数,我大宋边防守军更是死伤不可计数,更为让人愤慨的是党项人居然围城要挟咱们大宋给予西平王和定难军的封赏,你们说这是什么样的行为?” 赵祯的话把文臣们问的哑口无言,武将们则是附和道:“强贼行径!” 赵祯猛然挥手道:“没错,这就是强贼行径!把刀架在你的脖子上和你说可怜可怜我,我家都揭不开锅了,这是在乞讨还是在抢劫?” 鲁宗道点头道:“这就是抢劫!” “没错!现在党项人就是这么干的,你们还在担心大宋师出无名?人家党项人已经笑开了花!朕要你们现在就准备好讨贼檄文,并且在表面上还要招待好党项使团,要让他们感受到如春风般温暖舒适,让他们觉得咱们大宋绝不会对党项反攻!要想尽一切办法从政治上迷惑敌人!” 赵祯的话让丁谓眼前一亮迅速出班道:“臣以为可以重开边境榷场,这样不光能迷惑党项人,甚至能把战略所需提前准备并运送到边境!” 鲁宗道出班道:“丁相公所言甚是,老臣觉得还能派遣使臣前往党项授予西平王和定难军的称号仪仗服饰等等,明日就上路做足姿态,但速度可以缓缓而行,只要迷惑敌人便可!” 赵祯没想到自己居然把文臣心中的狼给放了出来,各种君子欺之以方的伎俩层出不穷,赵祯和曹玮对视一眼微微打了个冷颤,看来文臣天生就是搞阴谋的能手啊! 只要在大义上站住脚跟,剩下来用什么手段都无所谓了,尤其是在官家支持的情况下,连李迪都阴笑着说要派遣佛门高僧前往党项盐州宣讲佛法,顺便能让高僧劝诫或者收买党项各部落的首领…… 文臣自然是想着各种声东击西或者迷惑敌人的策略,而武将则是考虑如何的用兵。 赵祯执意的要用改造基本完成的天子四卫前往,在他的眼中捧日军,神卫军,龙卫军,天武军已经有了基本的战斗素养,差的就是真刀真枪的实战了。 这次对党项人的自卫反击战便是他们的磨刀石,但赵祯也没有过分信赖他们,相比起上四军的中央禁军,西北禁军则是有着更多的优势。 大宋的军队可分为禁军、厢军和乡兵三部分,其中厢军和乡兵战斗力相对较弱,而且赵祯已经把厢军结合在荆湖等岭南之地开荒屯田了。 作为军中主力的禁军,其实同样分为三部分,河北禁军、西北禁军以及中央禁军,至于南方各路,所有的禁军加在一起,其数量也不及以上三部中地任何一部。 西北禁军因驻扎民风彪悍陕西,又长期对党项人作战,因而保持强悍战斗力,但他们的纪律涣散,十分难以管理。 这西北军也是大宋名将和强军的摇篮,赫赫有名的金刀老令公杨业杨无敌便是出自西北军,而内屏中国,外攘夷狄的折家军也算是西北禁军的一员。 所以赵祯希望天子四卫的上四军和西北禁军能通过这次合作发现自己身上的不足和对方的优点,如果没有党项人叩边的话,赵祯原本是打算让一半的上四军和西北禁军换防,另一半的和河北禁军换防,这样便能整顿纪律涣散的军队了。 但这次的机会却是极好,想加深友谊的三种方法就是一起扛过枪,一起同过窗,一起分过赃…… 赵祯相信由狄青和杨怀玉率领下的上四军能很快和西北禁军融入在一起,毕竟这两个原本水火不相容的人都能走到一起,何况是当兵吃粮并没有什么大冲突的禁军? 一帮人文臣武将谋划了半天最后决定袭击的地点就定在之前李迪提议的盐州和距离大宋最近的洪州。 之所以没有发兵一处是因为这两州之地互为犄角之势,一点遭到党项人的报复,便可守望相助,而且距离大宋的定边军,保安军极近,随时都能驰援。 就这样文臣们兴奋的回去中书省商议细节去了,而武将则是对着沙盘仔细的推演着战争的走向和发展,最后曹玮等人得出,如果大宋能顺利拿下盐州和洪州甚至是在不远处的长城故道! 一旦收复长城故地,对大宋来说其中的政治意义远胜战略意义,这意味着大宋自开国以来再次收服华夏故土,无论是对党项人还是辽人都是一个极大的震慑。 第二百七十七章老狐狸的手段 鼠三正在城墙上有一眼没一眼的望着城外党项大军,谁能想到大宋和党项之间的战争居然因为定难军和西平王的封号就进入了缓和的蜜月期。 拍掉属下伸进口袋的手:“谁让你们吃的,这些可都是军械司那帮人捣鼓出来的军粮,不到万不得已不能吃!” 张丁谄笑着指了指城外的党项营地道:“指挥您瞧瞧,这还有一点要打起来的架势吗?再说这军粮味道是极好的。” “废话,能不好吗?这是混合了芝麻和糖霜的炒面,味道当然好了!诶?你怎么知道打不起来?” 张丁忍不住的反驳道:“现在看似党项人的十万大军占优势,可这么久都没攻城,难道还打算在这里过年不成?” 鼠三觉得属下的眼光实在只适合做情报收集,去不了分析部门…… 就在一帮黑手百无聊赖的时候,一只黑色的信鸽飞进了城墙上的鸽舍中,鼠三瞬间就变成发现猎物的草原狼飞奔着冲向鸽舍,黑色的信鸽是为了更好的借助夜色的掩护,但在白天就像是一只宣布死亡的乌鸦。 当鼠三捏开红色的蜡丸查看的时候,张丁等人就觉得有些不对劲,张丁发誓从未见过指挥露出过如此惊恐的表情。 “集合,紧急集合!” 鼠三如火烧屁股一般疯狂的冲向黑手的营地,虽然黑手潜入延州城的人不多,可个个都是黑手总部的精英,当知道官家居然要奇袭党项盐州和洪州的时候也是和鼠三一样疯狂的在延州城忙活起来。 鼠三拿出了暂代蕃军都巡检的任命,急急的接管了所有的蕃军,并在延州城的州府衙门中表明了身份,接到了范雍热情的招待,他正发愁李士彬死后谁来接手蕃军这个烂摊子,现在鼠三的出现帮助他解决了最大的难题。 由大宋的人接手蕃军,这总比在李士彬的管辖下要好得多,这个鼠三虽然名字不好听,可却是官家信任的人,而且能在党项人的包围下进入被围得水泄不通的延州城就足以说明他们的厉害。 拉着范雍进入衙门的签押房,鼠三掏出临走之前赵祯给他的金牌道:“这道金牌你是认识的吧?” “这不就是我之前用的那块金牌吗?” 鼠三微微点头道:“没错,这块金牌再次给你,官家说了延州地处西北,边事不断,还是留下一块金牌以防万一。” 范雍接过金牌收入袖中:“鼠指挥有什么事情还是直说了吧!” 范雍虽然在对兵事不知太多,可对为人处事和朝堂的那点事还是一目了然的,否则他也不会顶着振武军节度使的名头知延州了。 见范雍明白其中关窍鼠三也不遮掩,直接从袖中摸出纸条递给了他,果然和鼠三预料中的一样,范雍双手颤抖的读完纸条上的内容,呆呆的望着他:“官家这是要我延州城拖住十万党项大军?” 鼠三摇了摇头:“不是让延州城拖住党项十万大军,而是要守住延州城!并且尽量拖延时间让党项人难以察觉大宋的计划。” 范雍颤抖的模样被鼠三看在眼中,心中已经对这个没有担当的老人彻底失望,身为振武军节度使这样的军职文臣,居然连拖住党项人的勇气都没有? “好!如此甚好,我大宋终于要挥师北伐,虽不是直取烟云之地,可如果能收回长城故道也算是不世之功!” 鼠三目瞪口呆的看着眼前兴奋的老人,不是都在说这范雍胆小怯战吗? 怎么会是眼前这样老骥伏枥志在千里的模样? 在来之前,鼠三已经了解过范雍的事情,可这些情报的描述和眼前的老人完全不一样。 现在他才发现范雍双手的颤抖不是因为恐惧而是因为兴奋…… 这完全颠覆了鼠三的看法,没想到文人居然对收复失地有着偏执的疯狂。 其实是鼠三小看了大宋文臣,在每一个文臣的心中不光有激扬文字指点江山的气魄,也有着收复汉唐故地,金瓯完整的心。 他们是怯战,但战争即将到来的时候却没有了恐惧,范雍之前是觉得没有胜算,但现在不同,整个朝堂都运转了起来,两府相公更是支持官家的旨意,最重要的是官家的态度,相较于先帝,当今圣上主动出击的魄力才是让范雍安心的东西。 长叹一声道:“鼠指挥,请你上禀官家,老臣即使搭上这条老命也拖住党项人的十万大军!” 在鼠三惊讶的眼神中范雍急急的离开签押房准备去了,上了年纪的他仿佛换回了青春,不断的呵斥着州府衙门中的衙役,整个延州府衙快速的运转起来,从慰劳党项军的食物到城防需要的热油每一样都准备的妥妥帖帖。 鼠三确信这些事情也只有文官能整理的井井有条,后勤还是需要范雍这样的内政高手来处理的好。 整个延州城陷入了前所未有的秩序当中,连鸡都不敢杀的范雍亲自斩杀了三个为非作歹的蕃军。 鼠三还在犹豫的时候这老人家手起刀落的砍下了三个好大的头颅,并当着蕃军的面须发皆张的怒吼:“再有扰乱军纪者杀无赦!” 蕃军瞬间就老实了下来,没有出现鼠三最担心的哗变…… 悄悄的拉了拉范雍的衣袖,鼠三悄声问道:“您怎么肯定这些蕃军不会闹事哗变?” 瞥了眼地上圆滚滚的脑袋,范雍冷冷一笑:“哗变?他们倒是敢!现在没了李仕彬的率领,他们只能听从我大宋的安排,此时蕃军已经不是那么的重要了,哗变?党项人能放过他们?别忘了李仕彬可是死在李元昊的手中,党项人会相信蕃军的投靠吗?” 鼠三瞪大了眼睛:“这么说你是看着李元昊把李仕彬弄死的?” 范雍一甩衣袖,鼠三面前瞬间就多出一位睿智的老者:“李仕彬不死,蕃军何以被大宋收为己用?” 悄悄的和范雍拉开一点距离,鼠三伸出大拇指道:“果然姜还是老的辣!” 没想到看着一副慈眉善目,忠厚长者模样的范雍居然有着么险恶的用心,但这在范雍看来没什么,只要为了大宋,耍点手段又算得了什么? 何况那李仕彬是自己找死,视百姓为牲畜,是国法为无物,他不死谁死? 但谁都不知道,其实李仕彬铁壁相公的名声就是范雍让人放出去的…… 第二百七十八章大宋的战前准备(下) 鼠三算是明白了,眼前的老人就是一个披着羊皮的饿狼! 五万的蕃军在他的手中被训的服服帖帖的,谁说文人手无缚鸡之力? 高高的旗杆上如风铃一般吊着的都是违反军纪的人,这范雍的身上全然没有文臣的慈悲和优柔寡断,完全是军法如山的铁面相公…… 鼠三知道范雍是在帮他做恶人,这老头还不坏,知道自己作为蕃军的主帅不好直接立威,于是他便充当了立下规矩的恶人,反正他是振武军节度使,有权管辖境内的蕃军。 虽然此时的蕃军和守城的禁军相比还差了不少,但好歹可堪一战,八万人的部队阻挡十万党项军,依托城墙地利,和器械帮助应该没有什么问题。 鼠三得到官家的密令,如果党项人攻城便死守待援,延州城正好在绥德军和保安军的保护之下,俩个军州就如铁钳一般蓄势待发,这也是为什么延州的防卫如此松懈的原因。 看似李德明带着十万大军围困了延州城,但其实是大宋在围困党项大军,可惜绥德军和保安军的战力不是很强,否则早就可以合围了,只有在延州城被围困的时候才能发挥俩个军州的作用。 而如果党项人要退走,则不惜一切代价的阻拦,必要的时候甚至能出城追击敌军…… 眼前的局势可以说是对大宋再有利不过,范雍在看过黑手的情报后便立刻派人组织犒劳党项军的物资,以范雍的智慧很容易看出官家现在最希望延州城起到什么作用。 一车车的陕西面食,一群群的雪白绵羊就这样被送出城去,领队的是蕃军的一个小校,精通党项语言的他最适合这个差遣,而且范雍为了使得党项人相信,甚至告诉这个小校延州城对党项基本不设防,因为他已经知道了朝堂的打算,并让这个小校称呼李德明为西平王。 鼠三看着离开的物资队伍心中有些遗憾,要是犒劳的东西再多谢,要是能在物资中放上军械司秘制的毒药,要是手下不是蕃军而是官家的亲卫司。 嘿嘿,说不定他能大败李德明的十万党项军也说不定…… 范雍粗暴的打断他的白日梦,现在对延州城所有的守军来说最重要的是加强城防,一定要防守主延州城这是首要的任务,所有的三弓床子弩都被假设到城墙上,狰狞的弩箭已经准备就绪,只要木槌锤下,便能让这战争利器飞射而出。 鼠三带人给每个三弓床子弩做伪装,巨大的苫布盖在三弓床子弩上,再在上面涂上黑漆,白天远远看来就像是黑色的石头,晚上在夜幕的掩护下根本看不清城墙上到底有什么。 城墙上所有的哨位都是三个人,一人站立,两人蹲伏,在对面的党项人看来城墙上稀稀疏疏的没多少兵丁,可如果在城内看去,城墙上则是密密麻麻麻的好多人。 鼠三惊讶的望着范雍,没想到这范雍垂垂老矣的样子,居然对守城一道这么精通,看来他是不善于进攻,而是善于防守啊! 范雍亲自查看了城防之后才安下心来,满意的点了点头,在和鼠三走下城墙的时候还特意的检查了一下地上的听瓮,毕竟李元昊就是带人从地道中进城的,万一党项人故技重施就真的是侮辱他的智商了。 相较于延州城的繁忙,对面的党项人则轻松许多,连依附宋人的蕃军都前来送慰劳品,这场战争还能打的起来吗? 李元昊坐在一块虎皮上望着脚下的蕃军小校道:“大宋皇帝真的同意给我党项名分?” “那还有假嘞?!大宋皇帝可是一言九鼎的,小的听范知州说了,不光恢复咱党项定难军的称号,还要给大王封西平王呢!封王在大宋可是从未有过的!连宗室封王都是一代削一代,可见官家给出的诚意!” 上首的李德明听的微微颔首,可李元昊却不买账,仓啷一声长剑出鞘,锋利的夏人剑毫无阻碍的剁了小校的胳膊,在惨叫声中嗤笑道:“西平王?西平王算什么!我党项要的是大夏国!要的皇帝位!一个小小的西平王就把我党项十万儿郎大发了?” 地上惨叫的小校忍住伤口传来的阵阵疼痛苦笑道:“小王子说的哪里话,大宋为了显示隆重向来都是从低到高慢慢的敕封,先把西平王拿在手中才是正理,接着不就是大夏国了吗?小的听说西平王的车驾,仪仗,用度,都已经出了东京城,正在朝延州马不停蹄的赶来嘞!” 李元昊还要动手,可上首的父亲却阻止了他:“嵬理,算了这事情与他无关,你就是杀了他也不能得到想要的东西,克制住你内心的杀意!” 李元昊抿了抿嘴恨恨的还刀入鞘,在他看来眼前这小校和大宋一样,即使死到临头也要装可怜的无谓挣扎一下,西平王只不过是个小小的封号而已,父亲一叶障目不见泰山,党项要的是建国立嗣,不是什么狗屁不如的西平王! 李元昊自信如果是他带兵攻取延州城的话,不出三日就能拿下,小小的延州城怎么能阻挡得住党项十万儿郎的攻伐? 为了弥补小校失去胳膊的损失,李德明慷慨的赏了他一块金饼和一块白玉圭,在小校欢天喜地的歌颂中,李德明感觉自己和赵宋的官家没有什么区别,他十分享受这种赏罚大权执掌在手的感觉。 想让人哭,人笑,他说的算,想要人生,人死也是他说的算! 但此时的大宋官家赵祯却一点也不享受手中的权利,在他的眼中,这种至高无上的权利意味着天下最艰巨的责任。 当一个君子之国的帝王需要的是如狐狸般的狡猾和如猛虎般的凶狠果断,现在的大宋就如一群绵羊,赵祯迫不得已的要把自己变成狐狸和老虎,这样才能使得大宋不受欺负,反之亦然…… 站在东京城守卫最为严密的封丘门上,目送着几面上书捧日,龙卫等字样的大旗离开,赵祯微微一叹:“也不知这次西征党项能否顺利,只愿这些大宋儿郎能囫囵个的回来。” 三才脸色一变的惶恐说道:“官家万不可说此不详之言,大军西征乃是国之兵事,以吉言相衬必然如意……有彭七,李酒,大力等人,还有杨怀玉河狄青,个个都是咱大宋军武院的顶梁柱,此次西征必然是顺顺当当的!等收复失地,官家还要去太庙告慰祖宗嘞!” 六万大军就这样在三才的祝福下离开了,赵祯依然不动,直到大军完全消失在地平线上才微笑着对三才说道:“你倒是一张巧嘴,如果真如你所说,大军凯旋之日朕必重重有赏!” “那奴婢先谢谢官家!” 六万大军步骑协同,还带着辎重,一路上的补给都是个大问题,还好丁谓命三司早早行文沿途各州府准备,并给大军配发了炒面军粮,这才解决了大军的后顾之忧。 大军的行进速度一定没有党项使者快,但是多少不会差太多,使团晚上肯定是不赶路的,而狄青和杨怀玉从东京城或买或抢的搞了一大批板车把禁军分为两班,日夜不停的向环州而去,他们要和西北禁军中的精锐,折家军联手进攻盐州和洪州! 第二百七十九章皇帝,武将,西征 已经是天子四卫的上四军在出了官家的视线后便收起了招摇过市的大旗子,狄青和杨怀玉两人几乎同时行动,一个照顾前军一个照顾后军。 两人只要上了战场就在无时无刻的较量着,竞争的火焰在两人的属下中燃烧,这是赵祯特意给两人引到的良性竞争,毕竟在赵祯看来,部队中的良性竞争是促进成长与前进的动力。 大宋,不,是整个华夏民族都是一个崇尚个人勇武的国度,不管是现在的大宋还是千百年后的中国,百姓们对个人勇武的崇尚就从未停止过。 赵祯不否认人个人勇武对人们的促进,并且产生了许多振奋人心并且改变历史的人物,甚至是国家英雄。 但一个人的个人勇武相比起一个团结的群体却显得有些力不从心。 赵祯曾经试验过,让宫中战斗力最强的带御器械对付亲卫司的一个班,接过可想而知,在战阵和默契的配合下,单挑能力爆表的带御器械被打成了猪头,但不得不承认这货撑了许久…… 个人勇武也有极其重要的作用,当一个班的带御器械和一个班的亲卫司火拼的时候,显然带御器械占上风,最后赵祯得出结论,个人勇武可以提高一个战斗小组的能力。 而且古代的武术和后世的区别很大,在大宋看到的武艺完全是为了更快,更高效的击杀敌人,而没有后世那么多的套路,即便有也是更加类似于擒拿格斗的军体拳。 无疑华夏民族是智慧的,利用武术加强了个人的勇武的能力,用以把个人的战力发挥到极致,赵祯可以肯定的说此时的欧洲人和大宋人比武的话,说不定会送一块欧洲病夫的牌匾。 赵祯很奇怪,大宋的许多东西别说是放在明朝,就是放在改革开放之后都是不错的,可在他的记忆中却没有记载,这也许是经过蒙元的毁灭,中华历史出现了断崖式的隔断所造成的吧! 轻轻抚摸着城墙上的三弓床子弩,这玩意的有效射程甚至能达到后世狙击步枪的距离,虽然精度不是很高,可这玩意在檀渊之战的时候射杀了辽国大将萧挞凛! 但在中国之后的历史中却没有办法复原出来,可见其中的精妙在那场历史浩劫中被抹去了…… 冰凉又锋利的钢铁箭翎让赵祯回过神来,此时出征的大军已经消失了最后的一丝影子,为了这次征战,赵祯派出了精锐的却没参加过战争的天子四卫,虽然经过亲卫司老兵的改造,但只有上过战场才能磨砺出他们的锋芒。 东京城四十多万禁军被派出去了八分之一,本来赵祯是打算用十万人的,可是经过枢密院和中书省的商议,六万人足够了,毕竟还要和西北禁军共同作战,满打满算的也有十多万人了。 最重要的一点是曹玮提出的建议:“狄青和杨怀玉两人最多掌兵三万就到了极限,再多便会力不从心,反而拖累全局。” 赵祯对曹玮的话是相信的,毕竟曹玮也是大宋的名将,而且对付党项人有着屡屡战功! 曹玮知镇戎军时,招降外族、袭破李继迁,并据地形修筑工事、巩固边防。 李继迁死后,曹玮上疏请求真宗趁机攻灭李氏政权,但未获朝堂准许。在得知朝堂居然因为忌惮辽人而错失良机之后仰天长叹:“党项兴矣!” 之后他亲自率军带回归降的河西大族,使李德明不敢轻举妄动,并与秦翰破章埋族于武延川,分兵灭拨臧于平凉,屡立战功。 这样一个有眼光,有手段的武将赵祯怎么能弃而不用? 这次对党项的战争就是用曹玮的计划,他是赵祯重要的参谋之一,并且曹玮也感受到了官家的信任,在他看来将门肯定是要遭受官家排挤的,可事实却是将门非但没有遭受排挤,后辈还得到了进入军武院学习的机会,在军事上更是参考和尊重将门的意见。 让曹玮感受最深的是赵祯组织的一次推演,无论是将门还是普通武将,都被官家召集到了枢密院中,大门一关便对着沙盘进行推演和筹划。 与世隔绝的房间中,武将们从提心吊胆到畅所欲言,各抒己见,再到官家拿出黑手的情报绘制山川人文等等,曹玮觉得好久没有这么畅快的说话了。 甚至在出门后才发现,原来天已经大亮,众人包括官家在内为了西征的细节讨论了一个晚上,自此之后,将门便真正名存实亡,所有人都期待着下一次的密室推演,并且都被官家身上的特有气质和魅力所征服。 一个皇帝居然和武将吵得面红耳赤,并且在争吵后还是同意了武将的计划,这种肚量,这种胸襟,谁敢说个不字?! 在枢密院的密室中,无论是谁都要放下身份讨论战事,官家说了,只要关起门来就没有皇帝,没有将军,没有枢密使等等官职,有的只是一颗要打胜仗,想打胜仗的心! 天爷爷,这需要什么样的大魄力才能说出这样的话?! 要是赵祯知道恐怕会大笑三声道:“老子身上也有王霸之气了~!” 曹玮带着一帮武将看着从城墙上走下的赵祯齐齐行礼:“大军西征,吾皇佑之!” “如果出征的四卫儿郎能大破党项凯旋而归才是叨天之幸!” 官家的话让曹玮等人不知该如何作答。 赵祯毕竟是一个现代人,在他眼中六万条鲜活的生命就这样因为他的一句话开赴边疆战场,与党项人作战,心中难免有些悸动。 毕竟是六万条人命,赵祯难免产生自我怀疑,这么做到底是值不值得? 东京城虽然号称有四十万禁军,可这四十万中还包罗了军属……真真有战斗力的只有将近三十万人,剩下的都是妇孺和老弱,这也是赵祯为什么要让王家和蔡记优先招募军属的原因,不把这些人安顿好了,出征的禁军如何能安心征战? 这次出征的六万禁军家属全部被优先安置在了蔡记和王家的工厂中,多少出征的将士在看到皇帝皇后为了安顿好他们的家人亲自到军中保证,就冲着这份保证他们走的也心安! 看着官家的脚步有些虚浮,曹玮皱眉的上前道:“官家还是回宫休息一下吧?大战才刚刚开始,您的身体要是……” 三才急吼吼的打断曹玮:“曹玮!~你想干什么?官家龙体康健,岂可妄言!” “曹玮御前失言……” “没事,不怪曹疏密,朕确实有些乏了,今日就不去枢密院了,回宫。” 曹玮等一帮武将长长的舒了一口气,大军出征前的这几天官家就没休息好,有几次甚至要留宿枢密院,一帮武将好说歹说才把官家给劝回去。 他们能看得出来,官家的心中记挂着每个出征的将士,有这样的官家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呢? 第二百八十章大宋军工 赵祯毕竟不是汉武帝,唐太宗,他没有一颗坚强到看淡生死的心。 开拔的六万禁军都是他看着成长起来的,不少人他都能叫上名字,在挑选这次出征禁军的时候,几乎每个人踊跃报名,可越是这样越让赵祯觉得不舒服。 这与以前对付世家和将门都不同,只有平叛赵元俨谋逆和这次相像,个人的生死被视作小节,国家的荣辱被提升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度。 还好这些禁军不会无谓的牺牲,他们当中将会有一部分人迅速的成长起来并成为大宋的柱石。 这场西征无论是对杨怀玉还是对狄青,甚至是对禁军中的指挥,虞侯,校尉,乃至士卒的一次淬练! 即使千万个舍不得,赵祯还是毅然决然的把他们送上了战场。 但他特意给狄青和杨怀玉留了一句话:“存人失地;人地皆存,存地失人;人地皆失!” 两人走的时候还带着疑问的眼神,赵祯希望他们能领悟其中的奥秘…… 打得过就打,打不过跑的时候也不要犹豫! 赵祯是皇帝,是大宋的官家,更是一个指挥者和统治者,这次对党项用兵只不过是大宋帝国对外事物中的一项,还有更多的事情等待着他的处理,身体力行的赵祯可以负责的说皇帝不是那么好当的。 在享受权利带来便利的同时,还要承担起帝国兴衰的重任,以及后宫中的种种是非。 自从王语嫣为了赵祯安置禁军家属之后,无论是世家还是将门的女眷就成了她这个皇后经常邀请的人,经商才能不输与王蒙正和蔡伯俙的王语嫣显然是抓住了妇人便利,拉扯一帮女眷开始了她的宏伟计划,女眷用品工厂…… 如果说世界上什么人的钱最好挣,除了孩子就是女人,孩子经不住对好玩好吃东西的诱惑,而大人往往会满足孩子的所需,毕竟天下的父母疼爱孩子有时候超过了自己。 女人其实和孩子差不多,也是需要讨好的人群,她们有时比孩子更需要献媚,并且购物能力堪称恐怖。 在赵祯的启发下,王语嫣用内藏库中的银钱和一帮老娘们开办了女眷用品厂,大到成衣服装,小到胭脂水粉,身为女人当然更懂得女人的需要……仅仅是皇后的名头和大家闺秀的宣传,王语嫣的工厂很快就从蔡记等一帮老牌成衣厂抢来了市场份额,并且开拓了全新的化妆品市场。 尤其是王语嫣和赵妙元还利用了军属这个宣传优势,东京城的百姓和客商在为女眷购买衣服的时候都会毫不犹豫的选择碧雅轩,为大宋的军队建设出把子力气,多少是一个宋人应该的不是? 王语嫣甚至亲自以皇后的身份出席了工厂的奠基仪式,这更是让民间舆论哗然,士大夫批评她的失礼,贵为后宫之主的她岂能与民争利的参与经商? 更为让人生气的是母仪天下的皇后居然亲自给工厂这样的商贾聚宝盆奠基,皇家的威严何在,大宋的脸面何在? 但也有不少人称赞王语嫣的行为,称她是开皇后之先河,为了安置军属不惜自降身份,屈尊的为军属牟利…… 当赵祯回宫后,便看到在外人面前强势的王语嫣委屈的蹲在后苑的秋千上赌气的撅着嘴。 “怎么还在为别人说的话生闷气?” 赵祯笑眯眯的接过宫女的任务,轻轻的推起秋千。 “臣妾可不会和那些目光浅薄的人置气,只不过是心疼官家,哪有皇帝为士卒安排好一切的,只要发下军饷便是!” 王语嫣享受着赵祯的动作,身上的彩衣轻轻飘动,犹如飞舞的蝴蝶……生气的蝴蝶! 赵祯轻笑道:“其中的道理你还不明白?朕安置了军属,将士们才能在外用命,这只是开始,从今以后无论出征与否,所有的军属都要得到照顾,否则怎么能让百姓心甘情愿的服兵役?” 王语嫣的眼睛一亮,停下了晃动的秋千道:“这么说官家还要安置更多的军属?但已经没有地方可以安置他们了啊!官家您的兵役可有些操之过急喽!” 赵祯微微一笑:“怎么没有?你忘了你父亲要建设水泥路了?” 王语嫣微微的撇嘴道:“家父的水泥路可用不了这么多人!” 这小丫头还真是记仇,之前还对她父亲和哥哥的恶行恨之入骨,转眼过去就开始维护起家族来了。 “朕可不光要在东京城和郑州管城之间修路,还要在整个大宋修路!你想想要是大宋的全国境内遍布水泥路网是什么样子?这对交通,经济,军事,赈灾,等等各方面都是前所未有的帮助,不要小看这水泥路,说它是国之大器也不为过!” 王语嫣瞬间就明白了水泥路的商业价值:“官家是想把军属安置去修路?” 这丫头的思维还不错,可惜赵祯还是摇头否定她的想法:“怎么可能?军属中多是妇孺老弱,让他们修路朕可舍不得,他们还是造水泥更好,这么多的公路须要的水泥可是惊人的,水泥厂自然就成了热门的行当,上游供货商可是朝廷选择摊派的,既花了钱养着这些军属,还能得到用于修路的水泥,你说这是不是一举两得的买卖?” 王语嫣仰起精致的小脸道:“官家这就把军属安排完了?” “错!朕这些安排是给厢军用的,禁军的忠诚度比厢军更高,军属连带着也更忠诚,朕大宋让他们从事大宋的军工产业!” 赵祯的话让王语嫣纳闷:“什么是军工产业?臣妾可从未听说过。” 赵祯神秘一笑:“佛曰不可说!” 王语嫣的小脸瞬间就垮了下去,她最不喜欢别人掉她的胃口,她有着比猫还重的好奇心,连看话本的时候遇到生僻字都要请教博学的宋绶,何况是赵祯所说的能安排禁军军属的军工产业? 苦苦纠缠就是不见赵祯松口,无奈之下王语嫣娇声道:“官家可真不说?臣妾本打算今晚和采薇姐姐一同侍寝的……” 这话听的赵祯心中一荡,皇后和一般的妃子不一样,她基本都是单独和皇帝敦伦,绝不会和别人分享。 即便是这样赵祯依然不买账,微笑着摇了摇头,开玩笑这样就想然自己就范? 大不了晚上去找薇拉便是! 相比起王语嫣的羞涩和杨采薇的热情似火,薇拉的女仆系还是对赵祯充满诱惑力的…… 军工产业是一个国家的重要组成部分,这是国防力量的基石,由禁军的军属负责生产再好不过,毕竟谁希望自己的儿子,丈夫,穿的是一砍就破的铠甲,用的是劣质刀剑和射击不平稳的弩箭? 在赵祯看来把军工交给军属生产再适合不过了! 而且大宋的军工厂不光要承担起制造的任务,还要鼓励匠人在生产的过程中改进并给出奖励,军械司负责研发,军工厂负责生产制造和改进,这样一来大宋的军工就是相对完善的,比之党项和契丹不知高强多少。 赵祯相信大宋的军工将成为不可或缺的产业,每年对箭枝,刀剑,弓弩,军装,甚至火药的消耗都不知几何! 更重要的是军工科技的发展同样会带动科技的进步,对民用科技的促进也是极大的,赵祯知道后世的许多民用科技其实都是从军工甚至航天工程中演变出来的,比如尿不湿,互联网,冰箱等等…… 第二百八十一章大宋皇帝的超值大礼包 王语嫣发现,皇宫虽大但却留不住官家,赵祯每日必须出去鬼混一番才能满足的躺在后苑休息,巨大的宫殿群中,只有后苑才是他最爱的地方。 大庆殿是赵祯每日都要去的地方,可这是因为早朝在那里不去不行,如果可以的话赵祯情愿把早朝的地点设在后苑之中。 这里有山有水还有花鸟鱼虫,赏心悦目的环境之下虽然是单独召见臣子的好地方,可惜却不适合朝会。 但每个人的想法不同,种世衡显然是对这里的景致完全不感兴趣,在他看来官家召见他在这里商谈国事纯粹是因为这事不能在朝堂上说…… 走在柔软的草地上赵祯随手拉起跪在地上的种世衡道:“你还委屈了?朕都没觉的有什么!你还听不听朕的话?” 幽怨的望一眼高高在上的赵祯,种世衡如小媳妇似得扭着衣角道:“兹事体大,臣下怕自己一个小小的军备司丞担待不起!” “不就是让你军备司主导开设一科格物吗?怎么就这么难?” “格物?!” 种世衡惊叫一声又低下了头死活不起来,他发现自己绝不可能辩驳的过官家,两人的地位悬殊,官家已经从地位上死死的压制住自己。 可他绝望的发现自己不能怂,要是把将作这种东西划归格物,并且把匠人同文人放在一个高度,自己出了皇宫很有可能被人打死,唾弃死! 种世衡壮起胆子小声嘀咕着:“匠人和格物扯不上关系的,偏要勉强,纲常何在……” 赵祯深吸一口气,直到肺被涨满才慢慢的呼出,他快被眼前的榆木脑袋给气死了。 种世衡听着拉风箱的声音在声旁响起,抿了抿嘴。 就算是死也不能应了官家的话,至少死在官家手中,在仕林他还能得一个卫道的美名,要是死在文人手中,遗臭万年都是轻的! 文人虽然有在官家的提倡下认同……或者说是捏着鼻子认下了格物致知算是儒家教义,可真把匠人的地位提高到文人的程度这可使不得,捅破天的事情谁敢干? 文人研析儒家经典为的是追求大道,是为了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 说到底就是为了高人一等,现在官家要把匠人变成什么格物学家,这在种世衡看来是不可理喻的行为,匠人是什么,是贱役! 怎么能和高高在上的文人混为一谈,怎么能称为学家?! 赵祯长叹一声说了句种世衡听不懂的话:“革命的道路依然很漫长啊!” “起来吧,朕也不逼你,可你发现没有,现在的文人中有不少人喜欢格物,并且有些发明出的东西对大宋很有用处?” 种世衡微微点头道:“这是当然的,格物乃是小道,奇技淫巧,奇技谓奇异技能,淫巧谓过度工巧。二者大同,但技据人身,巧指器物为异耳。” 赵祯翻了个白眼,这货居然把盛世鸿儒孔颖达的话搬了出来,也就是这句话成为匠人身上的千年枷锁。 在盛世鸿儒,前辈先贤面前,赵祯这个官家都是不顶用的,总算知道为什么种世衡乃至天下文人对格物一道那么的抵制了,连他种世衡这样,从将作监到军械司再到武备司,连任三次的中丞都没有改变对匠人的看法可见匠人已经被打上了贱役的烙印。 就在种世衡不知该如何作答的时候,赵祯挥手道:“把将作监最新研制的水泥配方给朕送来,你便去殿前司任职吧,朕已经画旨。” 种世衡眼睛一亮,露出少见的谄笑道:“谢官家成全!” 他早就想到军中大展拳脚,奈何官家不放人,一直把自己困在匠人堆中,这下好了,到了殿前司便能执掌上四军,最少也是个都虞候之类的,真是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 看着走路都快飘起来的种世衡,赵祯微微一叹:“名将种子就是名将种子,为了不被文人卡脖子,死活不愿当朕的炮灰啊!” 轻笑声响起,身穿素衣的杨采薇飘飘而来:“这种世衡倒是机灵着呢!可官家不是也釜底抽薪吗?臣妾不相信他种世衡看不出来,不过他也不敢多言的,反正他去了殿前司,这事情就和他没了瓜葛,至于官家任命谁做武备司中丞还不是官家您说的算?” 赵祯尴尬的笑了笑:“你这妇人也敢插嘴,朕的圈套岂能被你揭穿,晚上仔细你的皮肉!” 杨采薇非但没有害怕反而是轻扭腰肢,一只圆润的蜜桃就悄悄的在赵祯面前晃动,这是赤裸裸的引诱! 可赵祯却有些目光躲闪,自己给李德明西平王只是为了麻痹敌人,而消息就是利用杨采薇发出去的,这一切都在黑手的监视之下,即便是杨采薇断绝了和党项密堂的练联系,但黑手还是顺藤摸瓜的找到,并且把他们监视在眼皮底下。 说到底这李德明是赔了夫人又折兵,杨采薇自从赵祯满足她最后的请求后,便把整个人都给了赵祯,现在她的心中已经没了那些肮脏的东西,阴谋诡计的毒花已经暴露在阳光之下被彻底消灭,宫中所有的党项密堂无论内侍还是宫女都被她遣散,原本刺猬一样的杨采薇如羊羔一般投入赵祯的怀抱。 在她的眼中,赵祯是她值得用一辈子侍奉的男人,党项女子对爱情的执着是汉人所不能理解的。 可她不知道,赵祯利用她给党项人,给李德明送去了一份“超值大礼包”! 六万大军正日夜不停的开赴永兴军路,上四军多是骑兵再配合板车,这六万人分作两班倒日夜兼程提前到达永兴军应该不是问题。 杨采薇的价值已经被利用到了极致,在党项李德明看来,一边是密堂妹妹的情报,一边是使团的回话,一边是大宋皇帝送来的仪仗封爵王玺,还有延州城送出犒劳的慰问品,在诸多因素的迷惑下,李德明肯定大宋是真的服了! 现在西平王拿到手中,距离大夏立国还远吗? 火堆另一边儿子的急躁与不信任,完全是来自拓跋卓然的口信,密堂传来的口信让李德明和大长老吃了一惊,拓跋卓然居然要真的做大宋皇帝的女人,从此以后不再为党项密堂效力。 不过稍稍想想两人也释然,党项女子对爱情的执着甚至超过了生命,一个能在十三岁登基并且亲政的皇帝,现在也该是个十八岁的英武少年了吧? 这样的男人怎么是追求英雄的党项女子能抵挡得住的呢? 看着儿子失魂落魄的样子,李德明冷笑道:“一个女人就把你的心给叼走,你是我党项人的子孙吗?” 李元昊猛然抬头,抽出怀中的匕首砍下一只羊腿大快朵颐起来,肥美的羊腿在他的嘴中变成碎片,仿佛不是在吃羊腿,而是在啃食大宋皇帝的腿一样,李元昊每一下都是那么的用力,以至于咬破了舌尖…… 第二百八十二章君臣的夜晚 赵祯还不知道自己已经变成另一个男人的情敌,此时的他正在享受着俩个,不,准确的来说是三个女人的表演。 俗话说的好三个女人一台戏,原本还能享受杨采薇的特别服务,谁知道王语嫣和薇拉两人不知从哪里得到的消息,大晚上的居然也窜到了后苑。 此时的后苑中燃起一个巨大的火堆,三才带着侍女内侍在不断的翻烤着全羊,作为党项人的杨采薇在王语嫣和薇拉的甜蜜攻势下痛快的把草原的篝火晚会搬到了后苑之中。 燃烧的火堆,烤的金黄的全羊,飘香美酒还有三个各有韵味和特色的美人。 赵祯觉得这是他最幸福的时候……可惜,三个和尚没水吃的典故同样在女人身上适用! 当杨采薇扭动着腰肢在火焰旁疯狂的舞动时,王语嫣看不下去了,作为大宋曾经的大家闺秀,她也经历过一夜鱼龙舞激情,金明池畔的女眷夜宴多少也有些这种放荡不羁的行为。 再说现在的她是大宋皇后,怎么在杨采薇面前被比下去,没瞧见连从番邦来的薇拉都站在火堆前开始了充满异域风情的表演了吗? 三个女人肆无忌惮的在后苑中疯狂的甩动着翘臀和蜂腰,身上的衣服越来越少,彩带飞扬唤起赵祯的无限遐想。 可是当他喝了不少酒之后,便在酒精的催眠下睡着了这几天为了大军出征,着实把他累的够呛,温暖的火堆驱散了初秋的寒冷,到底还是三才有眼色,悄悄的给熟睡的官家披上一件裘衣…… 相比于赵祯在温暖的火堆旁酣睡,此时的狄青和杨怀玉却在夜色中微寒中前进。 六万人的队伍为了隐蔽几乎绕过沿途的所有大城,这是枢密院给出的建议,尽量避开人多的地方,减少被发现的可能,毕竟大宋有多少党项的密探这谁也说不清。 即便是赶夜路,可终究还是要休息的,毕竟铁打的人也受不了马车的颠簸。 躺在板车上的彭七踹了狄青一脚:“你小子又偷懒,不在前军陪将士们同吃同住,跑回来干什么?” “这都什么时辰,我可是刚刚查完哨回来的,再过俩个时辰大军又要开拔了!我就不能睡一会吗?” 板车上的赵大力毫不犹豫的补刀:“你忘了咱军中的传统,和将士们同吃同住,即使主将也不能例外,你可是骁骑将军,当然好去前面睡觉了……” 狄青翻了个白眼,这三个师傅没一个是靠谱的,自己虽然是前军的骁骑将军,可真正的主帅却是彭七这个殿前司指挥使,要说和将士同吃同住,也应该是他亲自去才是! 相比于把身体套在武备司发下的睡袋中,躺在冰冷的地上,还是马车比较舒服。 伸手接过李酒扔过来的睡袋,狄青还是无奈的转身走下马车,三个师傅已经把车厢占得满满的,狄青觉得和他们三个人大被同眠还不如去前军再找个大板车来的舒服,最少车中只有自己一个人…… 用力的把睡袋夹在胳膊下,这睡袋还真是好东西,用上了厚厚的棉花,被角被扎得紧紧的,一边被是死的,另一边开口但是可以扎紧,只要钻进去就行,剩下的事情就是好好在温暖的睡袋中享受睡眠。 找了个没人的车厢,看来这个板车的虞侯发扬精神和手下的士兵同吃同住去了,不愧是军武院出来的军官果然能和禁军们打成一片。 狄青看了看不远处的虞侯和禁军微微一笑,这些都是新军的种子啊! 歪着脑袋靠在车辕上,正准备入睡的狄青听到了不远处的谈话声。 “黄虞侯,你说咱们这次进攻党项能成吗?” “你就不能管管这张嘴?好歹也是个班长了,嘴上也没有把门的,就不该告诉你这次咱是干什么的!” “瞧您这话说的,这不就是咱们俩个人吗?” 黄勉看了看周围确实只有自己和张威俩个人便点点头道:“嗯,这次就算了,下次注意!” 张威见黄勉避而不答他的问题,更加好奇的问道:“虞侯您还没说能不能成呢!” 砰~ 黄勉锤了张威一下:“这还用说,我就问你相不相信身后的弟兄?” 张威毫不犹豫的点头道:“那是当然,咱们天子四卫的人可不比其他禁军,对自家兄弟是无……无……” “无条件信任!” 张威眼睛一亮的接口道:“对,是无条件信任!” 他的话刚刚说完便看见对面的黄勉僵直的坐在原地,并一个劲的向她眨眼,无意中回头却发现板车上探出骁骑将军狄青的脑袋。 两人技术是条件反射的起身行礼:“将军!” 狄青躺在板车上扭动着睡袋中的身体,抽出一个手臂回礼:“坐。” 两人忐忑的坐了下来,他们没想到狄青这个将军也会和他们在一起闲聊。 伸出脑袋的狄青笑眯眯的望着两人:“你们继续,不用在意本将。” 话虽这么说,可黄勉和张威两人却死活不愿意多说,但也不敢跑路…… 最后还是张威壮着胆子问道:“将军你说咱们这次奇袭党项的胜算有几何?” “你知道为什么黄勉刚刚问你那个问题吗?” “不知道。” 狄青转头对黄勉道:“你说呢?” 黄勉摸了摸脑袋憨笑道:“俺是无条件的信任将军,所以俺觉得肯定能成!” “说的好!我和你一样对官家的无条件信任,官家能派咱们去送死吗?” 瞧见两人把头要的像是拨浪鼓一样,狄青满意的点了点头。 “所以这次奇袭党项一定能成功,我大宋必胜!” 黄勉和张威对视一眼齐齐喝到:“大宋必胜!官家必胜!” 狄青微笑着点了点头:“时间不早了,快去睡吧,明日还要急行军呢!” “没问题,咱们天子四卫各个都是一副铁脚板嘞,何况还有马车相助……” 黄勉拽着张威走开了,他们在狄青的眼中看到了必胜的希望,而狄青本人也一下子放下了心中的负担,没错,自己之前对这场战争还充满了未知数,可没想到一个小小的虞侯和士卒给了自己答案。 其实不光是对官家的信任,还有对这些禁军的信任,信任这东西一直都是相互的,士卒相信将帅,将帅也要相信士卒不是? 微风吹过,狄青终于能睡个好觉了。 第二百八十三章党项人的阴谋 出使大宋的党项使团并不知道,此时已经有六万大宋健卒日夜兼程的赶往边疆,在速度上甚至比他们这些人数少的使团队伍还要快上许多,毕竟他们要等待仪仗…… 驿馆中的使者正在享受当地官员的招待,也不知怎么回事,来的一路上宋人的官员从没露过面,可在党项人获得定难军和西平王后,宋人反倒是变得殷勤了起来。 轻轻的冷笑一声,野利旺荣端起美酒一饮而尽。 用党项人的灰呢长袍擦了擦嘴,蔑视的说道:“大宋就像是咱们党项草原上的豺狼,欺软怕硬的很!也胆小的很,你看咱们围困了延州城,大宋的皇帝和士大夫不就乖乖就范了吗?要我说大王还不如……” 他的话还没说完就被人打断:“休要胡说!你自己信口开河不要紧,可别给党项惹来祸事!” 见自己的表哥反驳,野利旺荣虽然不服气可还是不敢反驳,仁荣表哥是大王最器重的学者,也是少主最喜欢的老师之一。 这次让他前来据说有重要的事情,但是从头到尾野利旺荣也没见他有所动作。 在野利任荣那里讨不到趣,野利旺荣便对一旁小巧的人献起殷勤:“都兰你是草原上最美丽的花朵,能不能告诉我你在想什么?即使再难满足的愿望,野利旺荣也会帮你实现!” 轻轻的撩起垂发,野力都兰无奈的说道:“我的愿望就是让有勇无谋的豪猪远离我!” “哈哈……都兰你这样的比喻真是再恰到好处不过!” “野利遇乞!” “怎么?你有什么不爽利?” 野利任荣皱起眉头,他正在为没有完成大王的交代而犯愁,这两人又开始内讧起来。 怒喝一声道:“够了!咱们是党项的使团,不要在宋人的土地上内讧,不觉得丢脸吗?” 争吵的两人收声不再言语,可从他们的脸上却看得出不服气。 长叹一声野利任荣瞧了瞧四周空无一人的驿站无奈说道:“大王在临走之前交代,务必要在路上弄清楚大宋的山川地形和城市分部,可现在咱们却一无所获,宋人的智慧不是可以小看的,一路上咱们都是在他们的护送之下,说是护送其实就是监视,难道你们看不出来吗?” 都兰微微皱了一下眉头眉头:“这是一定的,在觐见宋人的皇帝时我就觉得不对劲,他特意交代咱们党项必须接受护送,而且对佛事毫不关心,咱们的贤觉法师已经去寻大宋的高僧娄守坚去了,说不定能成……” “什么?去寻的高僧是娄守坚?!大宋皇帝曾经杀了他的弟子,你让贤觉去寻他了?”野利任荣在听到都兰的话后大惊失色。 都兰点了点头:“没错,就是因为大宋皇帝杀了他的徒弟,所以我才让贤觉去寻的娄守坚……” “嗯……也不是不可,我只是担心他们不一定能成功说服大宋官家。” “怎么,大哥是不相信贤觉还是不相信娄守坚?” 野利任荣微微摇头:“不是不信他们,而是大宋皇帝对佛事并不热衷,不,应该是对信仰并不热衷,通过这次觐见,我发现大宋皇帝虽小,却有了一代雄主的气魄,他信仰更多的是手中的力量而不是满天神佛。” 野力都兰拿下头上的毡帽,秀发如瀑布般的垂下让一旁没心没肺的野利旺荣眼睛发直。 “我反倒觉得宋人在拖延时间,仪仗即使再沉重也不会比咱们慢上那么多,我们已经行至河南府,可仪仗依然没出郑州……” 野利旺荣不服气的说道:“这有什么好担心的,宋人还有胆子把仪仗拉回去吗?别忘了宋人一直自诩礼仪之邦,天朝上国,就算不情愿他们也要把西平王的仪仗送到我党项大军的手中,否则这脸就丢大了!” 野利遇乞惊讶的望着他道:“诶?!你小子什么时候变的这么聪明了?” “那是当然!我野利旺荣只是懒得想而已!” 野力仁荣叹了口气道:“但愿如此吧!我们现在最要紧的是甩掉大宋的禁军护卫,否则就像是拴着绳子的猎狗,永远都在宋人的控制之下。” “这有些难度,最关键的是要让你甩掉宋人,要是我们着实好办,可你……诶!身为党项儿郎居然骑术拙劣!” 野力仁荣微微有些不好意思:“我平日看书看得多,骑马射箭自然比不上你们喽!” “不如我来吧?我的骑术可以,而且也能绘制山川地图,只是其中的诀窍你仁荣要教我。” 野力都兰的话让旺荣连连反对:“你一个女子怎么能负担这么危险的事情?” “女子怎么了?别忘了拓跋卓然!” “哼,拓跋卓然已经背叛了党项,居然被大宋的皇帝俘获芳心,也不知她是看上他身上哪点!” 野利任荣苦笑道:“你说呢?反正比你强……中原汉族的王朝可不似咱们党项,主少臣疑的事情多得是,但一个十三岁的少年能带着亲卫击杀早有预谋的叛贼,并顺利的登基亲政至今,这样的雄主确实不多见的。” 其他三人想想也是默认了他的说法,他们在大庆殿见过赵祯,那种黄皇苍宇的天子之气确实令人震撼,仿佛一举一动之间都透露出上苍的威严,难怪说皇帝的话是言出法随,几乎和传说中佛陀的力量一样。 “就这么说定了,找个人冒充我,我今晚想办法离开驿站,给我一套汉人最常见的衣裳就行。只要离开宋人的视线,我便让去最近的大城寻找密堂。” 其他三人对视一眼后点头同意,野利旺荣和野利遇乞的骑术很好可却不懂得如何绘制地图,野利任荣骑术不精连出都出不去,只能把希望交给野力都兰这个女子了! 三人虽然表面上争吵,可内心却是十分团结,忙前忙后的为都兰准备着一切,在野利任荣的解释下他们这才知道,此次出使大宋是带着俩个重要任务的,一是探查大宋的布防和地形道路,二是以佛事之名派遣党项蕃僧进入大宋求取经文。 其实后者和前者一样都是从事间谍活动,只不过蕃僧的人数会更多,行事更加隐秘,范围更加广阔,谁都知道求取真经,只能让僧人亲自跋山涉水,这才能显示出对佛祖的虔诚。 别小看蕃僧一路上的跋山涉水会对沿途的人文地里,山川河流有详细的记录,否则唐玄奘的《大唐西域记》是从何而来? 这小小的游记能使得党项人对大宋的布防,兵力,道路有透彻的了解,而且是打着礼佛的名号,作为礼仪之邦的宋人应该是不会拒绝的。 第二百八十四章谁是大忽悠? 贤觉站在巍峨的宫门口心中颇为感慨,他从党项便跟随使团前来,一路上他见识了大宋的民熙物阜,也见识了东京的纸醉金迷,这里百姓的富足和市井的繁华就是他贤觉眼中的西天极乐,就是供奉佛祖的不二殿堂! 当物质文明达到一定程度的时候,精神文明便成为人们的追求,这无论在那个时代都是人的共性。 贤觉自知是党项蕃僧,要想在东京城闯出名头还需要到本地寺庙挂单,这和生意人拜码头是一个道理,否则他将面对同行的刁难。 一支硕大的弩箭直愣愣的插在地上不断的摇摆,贤觉只要敢再向前一步,必会被射成刺猬,微微的抬首,城墙上如林的弩箭狰狞着指向他,身后的百姓更是指指点点。 是时候做一下表演了,贤觉微微一笑,露出法相庄严的表情,双手合十,佛珠在手指见间转动,在众人惊讶的表情中他居然真的迈步向皇城走去。 墙上的侍卫有些纳闷,这蕃僧是不怕死还是不相信弩箭能射穿他?居然在看到警告后还敢向前,没瞧见弩箭的铁翎还在抖动吗? “诶!那大和尚快快回来,近皇宫十步者杀无赦!这是大宋不是你番邦之地!” 还是有一个老丈看不下去,好心的出声提醒,惹得一旁看好戏的泼皮不爽:“关你什么事?没瞧见他是党项蕃僧吗?射死就射死了,谁叫他们党项人围困我大宋延州城的……” “话是没错,可毕竟是出家人,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的嘞!” 老丈的话引得旁人嗤笑:“您没事就去听听朱先生讲课,既然是跳出三界外,为何这蕃僧偏偏去往皇宫而不是你我这样的平民之家?这就是执念嘞!还出家人,我呸!” “诶?!魏三你这话在理嘞!跟谁学的?难道你也去上课了!” 叫做魏三的汉子骄傲的说道:“上课谈不上,只不过家中婆娘信佛信的厉害,我便在送儿子上学的时候问了朱先生,朱先生说了,正真的出家人是不在乎名利的,也不在乎钱财,凡是冲着这两样去的就一定不是出家人! 诸位可别忘了,咱大宋的度牒可不值钱嘞!每道不过为钱三十贯而已,不过最近度牒看涨,听说官家要限制咱大宋的僧人数量,不再发放度牒,还要有什么科考之类的,凡是答不上考题的便算不得僧人,要重新蓄发发往岭南开荒!” 众人的兴趣瞬间就从一个送死的蕃僧身上转移到了度牒的炒作,谁也不再达理走向皇城的贤觉…… 百姓们不在乎,因为贤觉是蕃僧,要是换作大宋的僧人众人多少还会在意一下,可东京城这样天子脚下的地方,蕃人,蕃僧,就是化外之民,自己找死,死就死了,反正也已经提醒过他,连先前的慈祥老者都不再理会,而是和众人聊着家中度牒的多少。 原来这老丈是和朝廷做生意的商贾,以前就曾经得到过三司发下的度牒以抵钱款。 贤觉尴尬的站在原地,从百姓们的交谈声中,他听到了佛门的悲哀,理性的人越来越多,佛门的栖身之地就越来越少,连五大三粗的汉子都会去听学识渊博的人讲课,这大宋的学问难道变得如此的不值钱了吗? 贤觉还不知道大宋的教育建设已经开始,别说是东京城处处都在开办学校,就是远在江南路的江宁府都开始兴办学校了。 娄守坚在距离皇宫最近的大相国寺会见了贤觉这个来自党项的佛门同道。 两人相向而坐,稍稍交谈便知道了对方的意图,娄守坚双后合十道:“阿弥陀佛,贤觉师弟能从党项不远千里随使团而来,为何不让使团向官家禀报?这佛经我虽然也有可惜只有一套,如若外借怕是不妥,皇家倒是珍藏了一套,可也不会借出的。” “没有关系,我可以抄写一份,贤觉不才对汉家书法还是了解透彻的。” “那你明日就随我进宫求见官家吧!” 娄守坚作为佛门主持,当然是有权利面见官家的,甚至能请求官家给予佛门钱款修缮庙宇,毕竟这大相国寺是老赵家的家庙,修缮的钱款当然是该有朝廷出了。 徒弟被官家诛杀,娄守坚开始的时候还有些不服,可当得知皇后刘娥服毒自尽追随先帝之后,他便和忿忿不平的玄玄子两人偃旗息鼓,并且把佛门和道门约束的紧紧的。 现如今官家已经在朝堂上就佛门和道门的归属问题议了不下三回,即使朝臣中有信仰佛教的或是道教的,可依然顶不住官家的压力。 就连之前天天把自己打扮成假神仙似得丁谓,也坚决的和道门划清了界限,何况是其他的京朝官。 作为大宋佛教掌教,娄守坚岂能不知官家的打算,想把佛门道门变成大宋的衙门? 就怕你赵宋还没那么大的能耐! 明日便要以贤觉的名义和官家好好详谈,只要不动佛门大不了牺牲道门便是…… 此时的后苑之中却有一鹤发童颜的老者跟在官家身边漫步,花白的头发,红润的皮肤真的让人觉得他是个老神仙。 赵祯挥退跟随的内侍,撇了一眼玄玄子道:“怎么,见了朕你反倒无话可说了?” 道袍轻甩,飞扬的广袖带起地上的花瓣,玄玄子微笑道:“官家可信长生?” “哈哈,原来你还是忘不了这骗人的把戏,当年娄守坚说朕是赤脚大仙转世,你却劝朕求长生,倒地谁说的是真?” 玄玄子脸色微变:“此事却有另一番说道,娄卧佛无错,贫道亦无错。” “何解?” “陛下前世乃是赤脚大仙,因当年在殿上一笑,被玉帝贬为大宋天子,以世间大苦为劫……” 一旁的王语嫣噗嗤一声笑出声来:“做皇帝有什么苦的,要这是苦,东京城的百姓还活不活了?” 老道几乎是和赵祯同时摇头:“皇帝位可不好坐……” “你这老道,也罢就冲你的话,朕准你说完便是。” “谢官家!长生便是让官家天颜永驻。我道门炼丹之术并非浪的虚名,金丹却有寒暑不侵之效,官家一试便知。” 赵祯猛然站定,他的动作让王语嫣一惊,官家可是从来都不信这些的,难道转了性。 可炼丹之事耗费巨大,乃是官家最为讨厌的。 赵祯哪里是动心了,愤怒的他一把抓住玄玄子的道袍:“老道,你说的寒暑不侵,不就是吃了大热之物吗,真当朕不知道五石散?” 玄玄子大惊,五石散乃是促进魏晋风流的奇物,没想到官家居然知晓…… “什么仙人鬼怪,什么玉皇大帝如来佛祖,朕告诉你什么才叫恐怖,朕见过如东京城般的城池弹指间灰飞烟灭,人畜皆糜,房屋皆成齑粉,万木凋零百年不长! 数十万人消失殆尽,死相惨烈,体无完肤! 又有庞然巨禽,以刚为骨,以铁为皮,不须片羽翱翔天际,凡人安坐其中如登堂入室。 凡人亦可登月,嫦娥吴刚皆是虚妄,大地有尽实为完卵! 那个世界人可快如飞箭,千里之地不过三四个时辰便至。倒地是你说的天宫是真还是朕清眼所见是真?!” 赵祯的一番话说的玄玄子目瞪口呆僵直在原地,连王语嫣都满是惊讶张大了嘴巴。 赵祯终于痛快的说了心中憋了许久的秘密。 大爷的,在自己这个穿越者面前忽悠,看朕忽悠不死你! 第二百八十五章 相对于大宋,赵祯描述出的后世就成了天国,一旁的王语嫣和玄玄子完全不理解核弹的威力,也不能理解没有羽毛的飞机是如何飞上天的。 在他们的思维中不可能的事情就会被当成神迹,这是人们面对未知通常的解决办法。 无论是王语嫣还是玄玄子都不认为官家会信口开河胡言乱语,毕竟天子一言九鼎之重,再说官家声色俱厉的表情一点也不像是在开玩笑。 无力的松开玄玄子,赵祯舒服的喘了一口粗气,相比于天宫,后世才是真正的神奇,也许对宋人来说后世就是天宫,自己就是神仙。 此时的玄玄子已经跪倒在地,不断的颤抖着,在他看来官家的描述细致到极点,许多东西经过他的描述毫厘毕现,而且有不少是道教中传说的东西。 道门在很多年前就发现,月亮上真的没有嫦娥和吴刚,也没有桂树和月兔!然而官家居然也知道,还说有人曾经上去过!那个世界不是仙界有是什么地方? 作为道门中人,玄玄子清楚的知道人是不可能登上月亮的,哪怕你轻功再好,梯子搭的再高也没戏。 那官家怎么说他见过有人登月? 有些时候,小事情反而让人极思细恐,赵祯的话便让玄玄子胡思乱想起来,并下意识的参照起道藏典籍进行描述和完善,此时他才发现原来官家说的话确实是真的! 那也就是说官家真的是神仙?! 这和道门千百年来捧人吹嘘不一样,原先的神仙鬼怪多是以讹传讹或是道门刻意包装打造的,而赵祯的一番话却是让玄玄子猛然发现了希望…… “启禀官家,我道门愿意听从朝廷安排,一切事物悉听朝廷……呜,呜……” 玄玄子伏地而泣,毕竟道门的千年传承一下子就交给官家,心中多少有点舍不得。 赵祯对王语嫣使了个眼色,王语嫣会意的对三才道:“哎呀!掌教这是怎么了,三才快快扶起来!” 玄玄子并不理会三才的搀扶,而是爬到赵祯的脚下道:“老道祈求陛下给我道门一丝活路,毕竟我道门也曾派出万千弟子亲赴檀渊!” 赵祯轻轻的拍了一下玄玄子的手道:“你起来吧,朕自会给你道门找条出路,你知道为何朕先见你而不是娄守坚吗?” 玄玄子微微摇头,这时候还是不要妄加揣测官家的意图好,说不定官家就是仙人转世,有一些别人不知道的神通,否则怎么会记住转世前的事情? “因为你道门是我华夏本土之教,老子书《道德经》开道教之先河,并在滚滚历史中演化出道教,朕相信这应该是最适合我华夏王朝的宗教,但如何协调好宗教与朝堂之间的关系,这就需要双方互相帮助,你说是不是?!” 赵祯的话玄玄子岂能不明白,这是在把道教提高到前所唯有的地位,不光是国教,还有可能是大宋第一宗教,华夏第一宗教! “臣叩谢陛下隆恩!”玄玄子的改口让赵祯很满意,看来他也是个聪明人。 得到朝廷认可并有官员参与管理的道门是什么样子,玄玄子不敢想象,但他知道这样的道门已经和大宋牢牢地绑在一起。 不! 应该是已经成为大宋的一部分,简直是与国同休的地步! 这样一来,佛门的秃驴还怎么和道门斗? 赵祯瞧见玄玄子的表情微微一笑,道教和佛门在中国的争斗已经不是一次两次,虽然在武侠中道教和佛门都是正派,可惜那是,涉及到信仰问题的时候,什么高僧大德,什么得道高人统统都要为自己的信仰而战。 毕竟自己得到的一切都是信仰所赐予,如果都不能为自己的信仰而战那一切还有什么意义呢? 什么名利即是虚妄,什么无色无相,无嗔无狂,这些东西其实就是个悖论,真的做到了就不会出现在这里,而是找个深山老林待着便是,也不会想要把宗教发扬光大,都是虚妄了还在乎那么多干什么? 赵祯没有信仰,其实就是因为他看透了这些所谓的信仰都是骗人的,但如果人世间没有信仰也会变成可怕的事情,道德败坏,人的思想变得赤裸裸的现实,不担心因果循环报应不爽,做坏事的时候没有罪恶感和负罪感。 道教的作用在赵祯看来是净化社会风气的一股清风,是给人们加上道德束缚的保险栓,这不会使得人人都是道德楷模,但在见死不救的时候产生负罪感,在谋财害命的时候产生恐惧感…… 这就足够了! 赵祯打算把道门重新包装一下,宗教还是在政府的手中作用最大。 “甚好!明日朕便会派遣精通道门规矩和道藏的官员对道门进行改造,你要全力配合,并发下钧旨让天下教众执行,如若不法,便会被朝廷捉拿除去道籍!” “无量天尊,老臣谨遵陛下圣谕!” 玄玄子悄然退下,赵祯见他走路的步子都如踏雪无痕似得,仿佛身体都轻了二三两。 微微一笑,赵祯准备回去睡觉,却见一旁王语嫣两眼放光的望着自己,整个人的表情都变得花痴…… “官家真的是神仙转世吗?给臣妾说说神仙是什么样子的呗?还有他们是怎么生活的,饮食起居又是哪般!等等,还是回宫说,万万不能让人听见……” 赵祯无语的被王语嫣拉到宫殿中,挥退了宫人的小妞三下五除二的就把各种帘子都放下,钻进被窝里瞪大眼睛竖起耳朵的等待赵祯讲故事。 清了清嗓子,在王语嫣吹弹可破的俏脸旁,赵祯小声道:“其实这些都是朕编出来的,为的就是诓骗那老道,你还真的相信。” 满是期待的王语嫣瞬间就垮了下来:“官家真的是骗他的?” “那是当然,这要是真的,朕怎么会告诉他玄玄子?当然要作为皇家密藏传承下去嘞!” 王语嫣稍稍一想也是这个道理,要是官家真的是仙人转世,还记得那天宫景象就不会说给玄玄子听了。 “那官家要给臣妾将一个故事,要不然臣妾一晚上都睡不着!” 赵祯微微一叹,自从之前在后苑中对三女讲述金羊毛的故事后,三女听故事的爱好就这样被激发了出来,大到杨采薇,小到王语嫣无不被西方神话故事所倾倒。 还好赵祯有百科全书,文化类中便能搜索出许多的寓言故事。 不出意外的,薇拉把头伸进了内殿……同时杨采薇也是两眼放光的溜了进来,虽然皇后有独占皇帝的特权,可惜王语嫣狠不下心来驱逐俩个可怜巴巴的美人。 ………… 福宁宫内,宽大的龙床上是三个别具风格的酮体,宽大顺滑的锦被之下赵祯被滑嫩的肌肤纠缠舒服的呻吟道:“从前有个老头儿和他的三个老太婆住在蓝色的大海边;老头儿撤网打鱼,老太婆们纺纱结线……” 第二百八十六章和尚算不得四民! 贤觉跟随着娄守坚再次到达大宋皇宫的门口,这次却没了比婴儿手臂还粗的弩箭威胁他,双手合十轻声默念一声佛号,贤觉迈步进入黑洞洞的城门。 这次一定要向赵宋官家求取党项蕃僧在大宋的通行权,否则如何完成王上的计划? 看着前面宝相庄严的娄守坚,贤觉露出不屑的表情,这个大和尚居然还不知道宗教要为政权服务的浅显道理,居然被自己几句佛理和小小的挑拨就傻傻的带着自己前来向皇帝讨要蕃僧的通行权。 看来所谓的大德高僧也不过是表面文章,回想起来,他一路上见到的和尚几乎都是肥头大耳脑满肠肥的,极少有骨瘦如柴的苦行僧,党项的僧人和他们比起来简直是难民! 没想到僧人在大宋的地位如此之高,不用劳作,不用服役,甚至不用被国家征召从军,既然这样,那娄守坚一定是大宋皇帝的座上宾,只要他能帮自己美言几句,再加上从西域弄来的舍利子,应该能说动皇帝。 依然是在后苑之中,赵祯召见了娄守坚和贤觉,这两个人一个如弥勒佛般笑口常开,一个如苦行僧般骨瘦如柴,这让他想起“没头脑”和“不高兴”这对奇葩组合。 一个圆筒状的金瓮被三才放在了水榭的桌子上,赵祯好奇的指了指:“这里面是什么?” 娄守坚笑而不语故作高深,而贤觉伸手虚引:“请官家亲自揭开,此物神圣无比,有大气运!乃是活佛死去之后火葬而得……” 赵祯惊讶的问到:“这里面的是舍利?!” 娄守坚嘴角抽搐:“不是舍利,是舍利子……僧人死后所遗留的头发、骨骼、骨灰等,均称为舍利,而舍利子是经过烈火焚烧之后留下的坚固子!” 赵祯稍稍的收拾尴尬心情,没想到舍利和舍利子的差别这么大,之前一直认为这是一个东西。 揭开金瓮的盖子,一束阳光照射进金瓮中,几个半透明状的小球在阳光下反射出浑浊的光芒…… 这没有玻璃珠亮,稍稍浑浊的五颜六色的珠子居然就是舍利子? 舍利子到底是什么?在后世虽然没有结论,可赵祯知道这玩意无非就是人体骨骼残余的重结晶,或者就是随身携带的物品,之所以被以讹传讹的主要原因就是因为它是高僧大德的舍利而已。 娄守坚和贤觉两人惊讶的望着赵祯,不是因为他的庄重恰恰相反而是因为官家露出了满脸的不屑。 “这东西有什么用?如果真的能带来大气运,那南梁的梁武帝萧衍是怎么被饿死于台城皇宫净居殿的?” 赵祯拿起金瓮接着阳光看了看,这舍利子连玻璃的成色都不如,更别说和钻石水晶珍珠相比了。 在贤觉惊骇的眼神中赵祯用手绢轻轻的拿起一颗,借着阳光看了看自言自语道:“这舍利子到底是骨骼还是随身物品的结晶?” 这种行为在贤觉和娄守坚的眼中简直是在亵渎佛祖的恶行!十恶不赦要如阿鼻地狱的! “陛下,万万不可亵渎,否则佛陀会降下大灾难大劫数!” 赵祯轻轻的放下舍利子,这玩意说不定还有用,先放到宝库中再说,反正里面有着无数的天下奇珍也不差多出一个嘛! 三才抱着金瓮离开了,给剩下的人创造了一个私密的聊天环境。 “有什么事情就直说吧,还给朕送起礼来了。” 娄守坚双手合十口宣佛号道:“启禀官家,贤觉虽是化外之人,但却是受命与西平王的吩咐前来我大宋进行佛学交流,并且求取佛门典籍大乘佛经,请陛下应允。” “应允什么?让蕃人随意在我大宋走动?娄守坚你莫不是吃错了药!” 赵祯的态度大变瞬间令原本笑容满面的娄守坚和期待万分的贤觉僵住。 怎么会这样?! 大宋的皇帝是黑吃黑的山贼吗? 舍利子那么尊贵的东西居然毫不客气的收下,收就收了,居然连自己的请求想都不想的就接驳回,还有没有天理,说好的大国气度,上国威仪呢? “陛下!我党项虽然与大宋为战,可也是逼不得已……” 赵祯真的很想一脚踹飞这个假模假样的蕃僧,明明是自己想摆脱大宋立国,却要打着迫不得已的名号,简直是无耻之尤。 “哦,原来是这样,你们是逼不得已,那朕是不是逼不得已也要率军攻伐当党项?朕不妨告诉你们,党项蕃僧绝无可能进我大宋!你就死了这条心吧!至于经书,朕记得大相国寺也有一本便赐予你了,之后朕会命人送你出境!” 贤觉面如死灰的在陈彤的带领下离开,没想到大军从西域抢来的舍利子居然就这样打了水漂,就换了一本相国寺的大乘佛经! 娄守坚之所以留下是因为他还有事情要和赵祯商议:“启禀官家,我佛门一向尊重皇权,老僧听说官家有意改变我佛门在大宋的地位,不知如何是好?” 赵祯微微一笑:“简单,从此以后朝廷将不会再有度牒发放,现有的佛门弟子必须要参加官府组织的佛门典籍应试,不能通过便革除僧籍,蓄发留须发配岭南开荒!” 娄守坚身体一颤这那是什么安排,简直是赶尽杀绝! “陛下为何要如此对待我佛门?” “这你不知道?佛门不是讲究因果循环报应不爽吗?还债的时候到了!朕要让你们把之前搜刮百姓民脂民膏都吐出来,还有亏欠大宋的也要一点不剩的还回来!” 娄守坚一点办法都没有,眼前这种情况完全不再他的计划之中,此时他在皇宫之中,只能听从皇家的旨意。 万般无奈之下,双后合十口宣佛号:“喃无阿弥陀佛!老僧告退……” 要快快回去通知佛门所有弟子,研析经书才是,否则佛门还能剩下多少人就不得而知了! 但他还没走两步便听见赵祯开口道:“哦,忘了说了,佛门的每一块土地都要上税,如若偷税漏税,哼哼……后果你知道的!” “陛下为何要对我佛门如此?难道佛门弟子就算不得大宋子民!” 赵祯微微一笑,这娄守坚居然质疑那就更好办了:“当然不算,古有四民,士农工商!你说你僧人算是哪一类?” “这……”娄守坚无言以对,自古以来四民之论从来就没有包含过僧人和道士。 “看来你自己也知道僧人不算在四民之中,知道为什么吗?因为你们不事生产,坐享其成,还放高利贷压榨百姓骗取土地,怎么能算是四民,简直是四害!” 没收回你们的土地就不错了,交税还不服? 其实赵祯之所以不收回佛门的土地不是不想,而是不能。 佛门的土地养活着一大帮的农民,一旦收没了农人没了土地耕种又该如何是好? 第二百八十七章四民论,强国论 四民的争论在朝堂中仿佛成了重要的话题,被上升到了江山社稷的高度,甚至连民间百姓,仕林都被卷入其中。 显然是吃饱了撑的没事干,只有在四民之列的人才会高谈阔论,甚至相互排挤,这是赵祯所没想到的事情,宋人对自己的社会地位居然这么的在意。 也没办法不在意,士农工商把天下百姓化为四等,每一个阶级都会有他们的阶级利益,当然要争上一争。 如今的大宋商贾已经算不得四民的最末,商人的子弟可以参加科举,可以入朝为官,这就大大的提高了商人的政治地位,而工匠只要有一副灵巧的双手,能创造或是改善工厂中的工具就会成为商贾乃至官员的座上客。 那么问题来了,如今的四民该怎么排序呢? 阳光照射进巍峨的大庆殿之中,在廊柱之间留下了一大块阴影,蔡伯俙跪在地上一言不发,四周是官员的指指点点。 “蔡伯俙也太放肆了,居然敢上《四民皆子民疏》,这是要把士农工商的地位都抬的一样高啊!如此一来还有什么清贫贵贱之分?天纲五常还要之何用?” “可不是!但这还是要看官家的意思,官家向来是对蔡伯俙恩宠有嘉,说不定还真的能被他欺瞒过去!” “这就需要我辈中人站出来,为大宋去除奸佞,以正朝堂!” “董御史说的好!不愧是谏台彰宪,端是一副赤胆忠心!” 四五品的官员在自说自话,而两府的相公们则是闭口不言,他们怎么能瞧不出蔡伯俙今天的这出戏是官家指使的,昨日在后苑中的事情他们多少也知道些,皇后娘娘召集各家女眷饮宴,宴席上可是说了不少佛道两门的话,其中好换参半。 但是就是这好坏参半就说明官家的心思,看来官家要动手对佛道两门进行整治了,谁不知道官家对佛道两门都不是很待见,道门还要好一点,官家只是厌恶他们装神弄鬼,而对佛门却是厌恶至极。 别说是赵祯,就连王曾这个本来笃信佛教的人都开始排斥僧人,更别说正直的鲁宗道了。 可他们也是看过蔡伯俙的四民疏的,其中把士农工商提升到一个高度,这未免有些过了,官家是绝不会同意的,这小子还是不知道上疏的要旨,有的放矢才能正中目标,这样的万箭齐发效果反而事倍功半嘛! “陛下临朝!” 随着三才的呼喝,群臣躬身施礼,礼毕而立规规矩矩,站班的队伍中也没了对蔡伯俙的口诛笔伐。 赵祯坐在御座上瞧着地上的蔡伯俙,这小子怕是受了不少的委屈,一张微胖的脸憋得通红,上面写满了无辜和不服。 微微一笑:“今天倒是出了一件奇事,诸位卿家可知是什么?” 鲁宗道微微皱眉出班道:“官家,蔡伯俙任三司度支副使虽然不用上朝,可他前来也无可厚非,必有是要事禀报,陛下以其为嬉戏不妥也!” 这是自己给自己挖坑,没想到鲁宗道年岁越大越刚直了,连自己的面子也不给,这简直是魏征的翻版啊! 但赵祯还真是舍不得把他挪走,这样的谏臣还是留下一个的好,多了自己不舒服,少了却又没了警示。 尴尬的笑了笑,赵祯看着蔡伯俙揶揄的眼神无奈说道:“鲁参政所言甚是,是朕孟浪了,蔡伯俙你的《四民皆子民疏》朕已经御览,你且对大殿上的文武百官说说。起来吧,莫要装可怜,朕吃你这套,诸卿可不吃!” 蔡伯俙长舒一口气,终于不用跪着了,即使膝盖上缝了内衬也经不住在大殿上这么跪,膝盖都有些酸麻了。 “谢陛下,臣昨日假寐,突然想起陛下圣言:法无长法,瞬间如醍醐灌顶辗转反侧,确实如陛下所说,十年前之法到今日已不得擅用,何况几百年前的旧法? 臣追根溯源,发现四民之论乃是最早出现在《春秋谷梁传》中,此乃儒家经典,与《左传》《公羊传》同为解说《春秋》的三传之一,却也是时过境迁颇为不妥……” 小胖子的话显然是触及到了士大夫的禁忌,连宋绶都出来反对:“岂有此理!蔡伯俙你休得妄言,儒家典籍怎么就古法不得今用了?当初为师教你的儒家经典都成了废物不成?!” 宋绶上来就给蔡伯俙致命一击,作为老师有理有据的反对学生,这几乎是铁定的败局。 可赵祯相信蔡伯俙绝对会想到应对之法,果不其然,小胖子对宋绶以弟子之礼拜下:“宋学士所言甚是,但学生觉得儒家经典中的大道要传承,时过境迁的学问要去除,这才是传承儒学的根本,陛下曾经说过,取其精华去其糟粕!” 赵祯身体一僵,蔡伯俙这王八蛋居然敢以自己的名义说出这样的话,这不是在给自己拉仇恨吗? 果然唰的一下,所有的朝臣都望向御座上的赵祯,大殿中一时间鸦雀无声。 赵祯恨恨的瞪了一眼装模作样的蔡伯俙,轻咳一声道:“朕确实说过,取其精华去其糟粕的话,但这是在完整传承先贤之道的基础上,只有完全继承先贤的典籍才能顺应时代的取其精华,只有懂得先贤的道理才能根据时下所需去其糟粕。” 赵祯的话让群臣们皱眉苦思,稍稍一想这个道理也是没错的。 “陛下圣明!古法今用的实例多得很,就如我大宋袭承盛唐之法一样,虽然袭承却有不少的变通,而为何变通?乃是因为当世的情况与唐不同,仅此而已! 如今我大宋的士农工商和春秋事情的士农工商一样吗? 不一样就要制定出相应的四民地位,但在蔡伯俙看来,大宋的百姓都是陛下的子民,都为我大宋创造价值,都是我大宋不可缺少的一部分,如此一来何别之有?官家理应如父亲对待儿子一样,个个平等才是!” 蔡伯俙这套忽悠理论确实把一部分朝臣忽悠住了,两府相公们默契的不插嘴,丁谓装作沉思的样子,王曾欲言又止,夏竦微微点头……连鲁宗道和宋绶都只是瞪了蔡伯俙一眼而不说话。 他们都知道这是官家的意思,也是强国之道,因为他们在朝会之前便接到了官家送来的奏疏,蔡伯俙的《四民皆子民疏》并且还有御批…… “强国直到莫不是百姓万众一心,四民之论阻碍之大尤为可怖……望诸卿助朕!” 官家都把话说道这种地步了,谁还好意思反驳,就连鲁宗道都是微微一叹的不再说话,何况本就支持官家的丁谓等人。 两府相公不反对,剩下的朝臣几乎就没有反对的声音,御史中丞杜衍刚准备上前反驳却被一旁的右谏议大夫吕夷简拉住:“莫要自找麻烦,你看不出这是官家的意思吗?” 杜衍还要再说什么,却见吕夷简微微摇头,长叹一声便不再说话,他清楚此时在殿上反驳官家确实不妥,但散朝之后的上疏是必须的,否则杜衍觉得自己对不起官家给的俸禄! 但杜衍不说不代表别人不会说,和谐的气氛很快被打破:“起奏陛下!蔡伯俙之言乃是灭国之论!理应诛杀以震奸妄!” 第二百八十八章不同的待遇 突如其来的声音和冷酷无情的话让安静的朝堂炸开了锅,赵祯皱眉望去,一个从六品的官员出班侃侃而谈:“蔡伯俙之言其心可诛,四民之论乃是天地纲常,岂能一视同仁?如此一来岂不是没了上下尊卑?试问没了尊卑礼法,我大宋礼制何在!” 这番言论瞬间得到了群臣的赞同。 没错,士农工商,士人排在最前面就是因为他们所倡导的儒家四民论,如果官家真的采纳了蔡伯俙的理论,那士大夫的特权就会消失。 既然士农工商一律平等,是否要把士大夫享有的特权也均分给其他三民? 无论是什么人在关系到切身利益的时候都不会坐视不管,本打算回去上疏的杜衍出班附和道:“董御史所言甚是,我大宋以孝以礼治天下,四民同列岂不是无礼而治下?请陛下三思!” “请陛下三思!” 文武百官仿佛约好了一般同时出班启奏,两府的相公们见了微微皱眉,但是这时候却不能再沉默不语了。 王曾,鲁宗道二人对视一眼微微摇头跟随着出班附和,剩下的相公们见状也只能随大流了,毕竟谁也不想得罪所有的同僚,丁谓不想,夏竦也不想…… 赵祯的计划还是落空了,但这也在他的预想之中,现在就提高商人和匠人的地位确实为时尚早,可今天也不是完全没有收获,最少让四民平等的说法出现在了大宋。 赵祯相信只要假以时日,商人和工匠的地位得到提高,早晚有一天四民平等的局面会出现。 清了清嗓子,赵祯开口道:“既然如此,那朕便准奏,四民者依旧是士农工商,大宋的所有百姓都要划归其列,和尚与道士暂且不算四民,道门由户部挑选精通道学之人与道门掌教玄玄子共同管理,佛门划归方外之人按照化外之民管束,夏竦朕听说你擅长佛理,不如你选人才组建昭玄寺专门管理佛门事物,包括税收,劳役和度牒考核!” 夏竦想都不想的便出班道:“臣遵旨!” 王曾岂能不知这是陛下最后的底线,对丁谓使了个眼色,两人便齐齐的出班道:“陛下圣明!” 剩下的群臣自然跟着附和,谁也不好一而再的反对官家。 赵祯其实做好了两手准备,要么四民论被朝臣所接受,这样对付起佛道两门便轻松的无以复加,要么舍弃四民论,再提出道门和佛门不算在四民之列的话,这样谁还好反对? 一个是达到目标,一个是超出目标,对赵祯来说都是进步没有损失。 唯一倒霉的就是佛门……还有作为出头鸟的蔡伯俙。 赵祯拟定的昭玄寺,是重开北朝旧例,这其中的寓意不少人都知晓。 北魏太武帝时发生毁佛法难,继之文成帝则下诏复兴佛教开设昭玄寺。 可大宋的昭玄寺定然是与北朝的不同,文成帝是为了复兴佛教才开设昭玄寺的,而官家怕是为了打压佛教才重新开设。 官家对待道门和佛门的态度完全不同,一个是掌教和官员配合管理,一个是身为参知政事的夏竦自行挑选官员管理。 两者之间的区别高下立见,谁不知道夏竦的手段?他虽然政绩斐然,但却不择手段,襄州大饥,身为知州的他为了筹集粮食赈济灾民,不惜威胁并强收大户人家里的粮食,导致许多大户人家被被饥民冲击死伤惨重。 但他毕竟是救活了数十万的饥民,这也使得朝廷不好随意处置他,虽然是好事,可手段过重。 更让众人所不齿的是他夏竦为了向上爬不惜做墙头草,为朝中官员所厌恶,可这一切在赵祯眼中却是一个办实事,背黑锅的好手下否则也不会给他参知政事的位置。 随时用随时取再好不过,反正他夏竦的名声本就不好,甚至连丁谓都不如。 夏竦这个人的好处也是毋庸置疑的,玲珑心的他总是能揣摩出赵祯的意图,在道门和佛门的待遇上夏竦就能看出其中的意为,那就想尽办法压制佛门便是。 朝会终于还是结束了,众人各怀心思的离开,这次的朝会结果怕是有不少人期待。 刚刚散朝回到后殿的赵祯肚子有些饿了,正准备去后苑用膳的他却被三才手中的奏折吸引:“这是谁的奏疏?” “启禀官家,这是蔡小子的,不知何故散朝的时候拦下奴婢,非要让奴婢把这奏疏上呈官家嘞!” 赵祯摸了啥也没有的下巴:“这小子不是有专奏之权吗?为何还要找你捎带……杀才!” 随着赵祯话风一变,三才就知道蔡伯俙这小子又向官家要东西了,也不知这次要的是什么,居然让官家如此恼怒。 “你现在就去告诉蔡伯俙,朕绝对不会把高度酒的酿造权给他,想都别想,已经要去了军粮的生意,现在又打起白酒的主意,这兔崽子真是贪得无厌!” 三才苦笑着说道:“官家,这蔡记就是您的呀,蔡伯俙酿酒也是在为官家您挣钱不是?” “你懂什么,朕说不行就是不行!” 没办法,白酒的酿造消耗的粮食是普通酒水的数倍有余,现在大宋的粮食产量本就不是很高,而起兴办的工厂抢走了一部分的农人。 如果蔡伯俙在大规模的酿造白酒,不光会消耗巨大的粮食,还会引起其他商贾的跟风,到时间粮食的问题铁定要放在自己的案头! 三才小跑着拦下了正准备回家的蔡伯俙,他最近在小货行街买了一个院子,有山有水不说,连亭台楼榭都是江南韵味,更重要的是距离东华门很近,公主出了东华门就到了…… “蔡家小子你站住!官家有旨意给你!” “三才大官,这种事情还要劳烦您亲自跑一趟,让陈彤传旨不就行了吗?” 三才阴笑这走向蔡伯俙,猛然伸手给了他一个暴栗,在惨叫声中冷哼道:“当然是奴婢来了,陈彤敢这样敲打你吗?” “好好说话就是了,非要和官家似得打人干甚!” 瞧着蔡伯俙的委屈样,三才笑道:“这是官家赏你的!下面是官家的原话:蔡伯俙你要是还敢打白酒的注意,朕一定将你扒光了掉在东京城的城墙上!” 蔡伯俙失望的垂头丧气道:“臣遵旨……” 三才微笑着看着他离开,这小子虽是聪慧过人,可大局观如何能比得上官家,官家看到的是大规模酿酒会给大宋带来的坏处和影响,而这小子就看见了眼前的利润。 后苑之中的水榭上,赵祯揶揄的看着妹妹:“你这是和朕生哪门子的气,朕还没怎么为难他呢,你就来兴师问罪?” 王语嫣笑道:“好了!你把话和她讲清楚,妙元还能不明事理吗?” “这丫头,还没嫁出去就胳膊肘向外拐,朕要是尚嫁蔡伯俙还不知什么样子嘞!” 第二百八十九章轰鸣的工厂 赵祯的话让赵妙元一阵脸红,可想到蔡伯俙在朝堂上受到的威胁心中微痛的说道:“皇帝哥哥,我是担心蔡伯俙,今日朝堂之上的董御史居然说要诛杀他,简直是不可理喻!” 这丫头真是关心则乱,一旦涉及到自己心爱的人往日的聪慧就消失不见了。 既然是担心蔡伯俙的安全赵祯也不吊胃口,微笑着对妹妹解释道:“朕怎么可能杀他,包括董文浩都不是想杀他,只是用这种说辞夸大而已,朝堂上的威胁能有一分真就不错了,你见父皇在世的时候杀过几个官员?即便是朕也不会轻易杀人的。” “真的?!” 王语嫣笑道:“我的傻妹妹,你的心思就别放在蔡伯俙的身上了,就算有人想杀他,也要过了陛下这关才是,你现在准备好嫁妆便才是正理……” “我准备什么,自有皇帝哥哥操办,我……我去东华门外逛逛……” 赵妙元说完就如受惊的小鹿脚下生风的扭头便跑,但却被王语嫣住:“你要是去蔡伯俙的宅子就算了,真要是去了官家也保不住他!” “为何?” “因为明日官家就要在朝会上宣布你的婚事,现在去了怕是会给朝中大臣留下口舌,公主未婚便往驸马的宅子中跑这成何体统?你是咱大宋的长乐公主,朝臣们自然不会找你这个公主的麻烦,但蔡伯俙就……” 王语嫣的话让赵妙元一惊,随即应道:“那我便不去了,皇后嫂嫂要不咱们去碧雅轩转转?听说那几个从岭南来的黎人女子改进了棉布的生产,连植棉,制棉的手艺都让人惊叹呢!管事的为了留下她们不惜开出了五十贯的月俸,这可是东京城一等一的奇事呢!” 赵祯猛然坐起惊叫道:“多少!?” “五十贯!”赵妙元伸出五个手指在赵祯面前晃了晃,语气中充满了骄傲。 赵祯几乎是和王语嫣一起倒吸了一口凉气,对视一眼满是震惊,五十贯的月俸就比寺卿少了五贯钱而已,说出去恐怕能惊掉不少人的下巴,一旁的三才就是一副见了鬼的表情。 不仅如此,碧雅轩的管事能开出五十贯的月俸,这就说明碧雅轩的完全承受的起,甚至对碧雅轩的管事来说这五十贯都不算多,赵祯见过那个为人和葛朗台一样姓刘的管事,连他都能开出这么高的价钱,说明那几个黎人女子确实有过人的手艺。 赵祯露出如春风般和煦的笑容,但在赵妙元的眼中怎么看都像是狐狸的奸笑。 “皇帝哥哥就别打她们的主意了,我是绝不会让她们离开碧雅轩的!” “朕怎么会打她们的注意,只不过她们掌握的植棉,制棉手艺……” “皇帝哥哥还是打消这个念头吧!她们的植棉产量高,质量好,别说是环州等最先种植棉花的地方,就连东京城外各家工厂精心培育的植棉都不如她们的嘞!” 赵祯奇怪的问道:“棉花是从先帝朝才开始被种植的,怎么会这么快就流传到岭南去了?还是黎人改进技艺?” “这有什么奇怪的,棉花喜热,又喜水,岭南之地当然适合它们。” 赵祯微微点头道:“有道理,那就让这些黎人女子多多教导学徒,在我大宋推广棉花种植和纺织!不要和朕讨价还价哦……” 王语嫣拉着赌气的赵妙元走了,没办法,谁叫她是皇帝的妹妹呢? 赵祯独自在后苑中发呆,没想到棉花居然发展的这么快,他记得历史上的宋朝虽有棉花,可在北方多是当作观赏类的花卉。 真正发展棉纺织技术的是那位奇女子黄道婆,据说她是在外流浪时被黎族女子收留,并教会她棉纺织技术的,回到家乡后她便开始改造技艺,并把松江府发展成为中国的棉纺基地。 但黄道婆现在根本就没出生呢! 可能是因为自己把棉花的种植和功用推广了吧,此时的大宋已经开始种植棉花,也出现了一些工艺粗糙的纺棉器械,只不过还停留在初级阶段。 如果碧雅轩的黎人女子带来了更为先进的技术,那对大宋来说是个巨大的福音。 既然王语嫣她们走了,自己也该出去转转,随手捏起后苑中的一朵棉花,柔软蓬松的手感让赵祯无比舒服:“三才备车,咱们去蔡记瞧瞧!” 相比丝麻,棉是一种既轻便又保暖东西,蔡记的成衣工厂就利用棉布制作衣料,手感好的没话说,它的轻便保暖也是一大特色,更重要的是价格比丝绸便宜,如果能大面积种植和纺织,完全可以取代麻成为百姓的最重要的布料。 赵祯看到了无数的工作岗位在向大宋的百姓招收,欣喜的同时又开始担忧粮食的产量,如果粮食产量上不去,即便是工业再发达也没用,饭都吃不饱谁还会去工厂? 此时大宋的工厂还处在基础阶段,只是大规模靠人力生产的作坊而已,没有机器轰鸣声,没有高耸的烟囱和污水,当然这要排除蔡记的工厂…… 蔡记的工厂之中已经出现了机械的声音,那是水车通过齿轮传到出的水力机械所发出的,水力这个词早在汉代就出现了,班固编写的《汉书》中就提到利用水力冲击河床,达到疏通的效果。 在蔡记水力锻造机械已经出现,利用水力带动巨大的铁锤敲打钢铁,已经成为蔡记的招牌,蔡记的冶铁技术确实领先这个时代,赵祯在年幼时的土质高炉设想,被蔡伯俙化为现实,巨大的砖石烟囱,庞大的送氧风箱使得赵祯不得不佩服宋人的心灵手巧。 为了最大程度的利用水力,水车的距离被放置的有些远,这使得蔡记的锻造厂形成长方形排列在汴河的两岸。 赵祯的车驾来到工厂的门口,没了彭七的赶车,显然锻造厂的护卫愣了一下,直到陈彤扔出令牌,才惶恐的放行。 巨大的轰鸣声响起,水力有着完全不输与电力的效率,一个个铁锤在水车传到出的动力下不断的锤击在烧红的铁块上,原本珍贵的百炼钢在这里非常常见,这种机械力捶打出的刀剑最少都是百炼钢,手艺精湛的匠人不断的变换着刀剑的位置,这样才能使得刀剑的各个部位得到充分的捶打除去杂质。 锻造厂的任务是把土质高炉成产出的抄钢锻原料造锤炼成百炼钢,这样生产出的刀剑质量惊人,连准备送往蔡记酒楼的菜刀上都布满了雪花纹…… 第二百九十章战争机器 赵祯打量着手中菜刀上的雪花纹理,用百炼钢做菜刀,也只有蔡记会这么奢侈。 蔡伯俙从远处飞奔而来,身后跟着的则是一群身着公服的匠人,隔得老远赵祯就瞧见他们身上灰一块,黑一块的,好好端端的一身公服被穿成了工作服,恐怕也只有蔡记的匠人了。 这算是冤枉了人家,这些匠人其实是刚刚才换上干净的公服,只不过在这锻造厂中穿行,没一会就会被弄脏,何况是他们手上本就有常年洗不掉的油灰。 几个匠人估计是刚刚得到官身没多久,见到赵祯后还是按照百姓的习惯跪拜下去,双手不安的遮住身上的污渍,可那么多的污渍岂能遮得住。 蔡伯俙拍了一下身旁匠人的手,讪笑着对赵祯解释道:“陛下,他们多是才得了官身不久,又是多在锻造坊做工许久,所以……嘿嘿……” 赵祯犯了个白眼:“朕当然知道,别忘了每一份对匠人官身的任命都是从朕的御案上批阅出的,大匠以身事国,不拘小节,不拘小节也!” 亲自扶起地上的工匠,在旁人眼中算是礼贤下士,可赵祯知道只有自己亲自告诉他们,他们才会知道以后见了皇帝不用跪拜,只需躬身行礼便可。 蔡伯俙看着赵祯亲切的和工匠们交谈就准备开溜,没想到还没迈开步子就被赵祯伸手抓住衣服的后领口:“你这就要跑路了?朕才刚刚来,你且给朕好好解释一番再说,别老是想着去碧雅轩的成衣厂私会妙元!” 后领被官家抓个结实,蔡伯俙苦笑着道:“我可对这锻造厂不甚了解,主要都是大匠们负责生产,我蔡记只是提供原料和日常管理。” “那也不许走,朕这次来不光是要和你说锻造厂的事情,还有你和公主的事情,明日朕便会在朝堂上宣布你和妙元的婚事,公主尚嫁你有的忙了……记住大婚之前不可再私会公主,现在朝中盯着你的人不少,万不可再给人授以把柄。” 蔡伯俙垂头丧气道:“臣下知晓了……” 锻造厂稍微简单些,只需技术娴熟的匠人便可,而炼钢厂相比锻造厂就复杂了许多。 在砖石堆砌的巨大土高炉面前,赵祯看着匠人们把生铁矿石投入其中,还加如了一些其他的东西。 在工匠的解释下赵祯这才知道,后加入的原料其实就是一些助燃物,相当于后世炼钢时加入的助燃剂,通过加热生铁,将铁里面过高的碳脱掉,使含碳量降低而成为钢。 钢就是含碳量底的铁,而精钢就是精炼的钢材。 土质高炉中生产出的钢材会被送到锻造厂制造刀剑以及铁质的弩臂,现在大宋的八牛弩弩臂已经全部从木质换成铁质的了。 这就是蔡记的功劳,也因为这项成就,参与八牛弩改造的工匠获得了赵祯的一次集体奖励。 敲了敲大锅似的巨大钢锅,赵祯转头道:“这是干什么用的?” 蔡伯俙张了张嘴又闭口不言,伸脚踹了一下旁边的工匠道:“官家问你话呢!你倒是说啊!当初我说了你的方法不好使,非要做实验,现在官家问起来了你又不言语。” 赵祯随着蔡伯俙的话望去,一个如小山般壮实的汉子低头呐呐不言,瞧他胳膊上坟起的肌肉,赵祯就能感受到他手臂的力量,即使被蔡伯俙踹了一脚这货也不嫌疼,只是稍稍抬头瞧了一眼赵祯又飞快低下。 赵祯皱了下眉头道:“抬起头来,如此壮实的汉子却像个小娘子似得成何体统,有什么话就痛快说,朕要是听明白了便支持你就是!” 壮汉猛然抬头,两眼睛放光的说道:“真的?!” 赵祯郁闷的说不出话,一旁的陈彤喝到:“放肆,官家金口玉言,出口成宪,还能诓骗你不成?!” “启奏陛下,这是小的造出的炒钢炉,为的是研究钢水和不同的矿石发生的变化……” 赵祯脸色一变道:“炒钢法?!” 壮汉被赵祯的话吓到了,身体猛然一僵哆嗦这说道:“陛……陛下也……知道此法?!” 赵祯微微点头:“朕有所耳闻,听说这是从汉代开始就有的炼钢秘法,可惜其中精巧太甚,到我大宋已经几乎断绝传承了,难道你知道?” 壮汉猛地拜下道:“启禀陛下,臣姓公冶名铁,家住川陕泸州,世代冶铁!这炒钢之法便是祖上留下来的,臣打算用这方法冶炼出大宋最好的钢材!” 蔡伯俙笑道:“官家,他就是个打铁的痴人,除了冶铁打铁其他的什么都不会。” 赵祯猛然叫道:“好!好!好!我大宋就缺这样的人才,公冶铁你要练出好钢朕便重重有赏,还有一点朕要提醒你,不妨试试把投入铁水中的矿石先精炼一遍试试,说不定有意想不到的效果。” 公冶铁眼睛稍稍沉思便激动的说道:“谢陛下指点,只不过这样一来成本就更高了。” 赵祯大笑道:“相比新的钢材,这点投入算得了什么?朕自然想到了,你以后需要什么都可以向蔡记提要求,蔡记都会满足你,而且朕还要在这冶铁厂中专门建设一个实验室,无论消耗多少生铁都可以,朕要你把各种钢材的特性都研制出来,并且记录在案,朝廷需要那种便可信手捏来。” 公冶铁虽然不知官家为何要那么多种类的钢材,在他的脑子中认为,钢材不是柔韧性越高,硬度越强越好吗? 但公冶铁知道官家的提议一定是有深意的,在他看来官家能知道炒钢法就已经是神迹了,这种方法在大宋除了自己就没人知道了,官家能知道这简直是生而知! 在公冶铁和一帮匠人崇拜的眼神中赵祯拎着蔡伯俙走了,不走不行,在说下去就该露馅了。 他只知大概的方法,但具体的实验还是需要这帮匠人的摸索,帝国百科和他的记忆中都没有关于具体炼钢的细节记载。 但是大方向是绝对没错的,只要这些匠人不断的实践,炼出各种大宋所需的钢材都是时间问题。 等到他们炼出精钢的时候,大宋就能生产出这个时代最为犀利的兵器和铠甲。 板甲的强悍在赵祯是知道的,横扫欧洲的拿破仑就是利用胸甲骑兵的铁蹄蹂躏整个欧洲的,胸甲就是板甲的一种衍生品,大宋如果能制造出板甲,不光节省材料和成本,防护性能更是数倍与现在装备的全身步人甲! 在火枪已经普及的时代,胸甲依然有着如此高的防护力,更不说还在大宋这个冷兵器时代。 坐上马车的赵祯指了指高耸的烟囱对蔡伯俙道:“在朕的眼中这些才是真正的战争机器,你一定要保护好它们,如果匠人和工厂有所闪失,朕拿你是问!” 蔡伯俙从未见过官家对他说过如此严厉的话,使劲的点了点头道:“官家放心,臣就算是身死也不会让工厂和匠人们受到一丝伤害!” 一本小册子被赵祯丢给了蔡伯俙:“上面的东西你派人生产,造好了之后联系黑手和军备司,自然有人来运走,是什么你不要管也不要问,就按照上面的图样制造,并且一定要达到要求!如果质量不合格,必须销毁回炉重造,万万不能以次充好,这关乎将士们的生命!” 蔡伯俙翻开小册子看了看,上面记载的并不是他猜测的钢臂棘轮弩,而是一个黑又粗的圆柱型,下面还有轮子。 “官家这是什么东西?” 赵祯伸手给了他一个暴栗:“刚刚才对你说过不要问,你怎么就是不长记性?这东西的要求都在上面写好了,你派工匠按照图样制造就是,万万不可泄漏出去!” 蔡伯俙摸了摸脑袋:“臣遵旨!” 说实话赵祯在给出火炮的设计图时心中稍稍忐忑,这种跨越文明的产物出现,会给这个时代带来多少的冲击也不可知。 反正火药的潘多拉魔盒已经被打开,也不少一个火炮,只可惜不知什么时候能造出来,火炮对钢材的要求是最具考验的。 第二百九十一章风十里,锐士行 狄青站在巍峨的长城岭下,西征的大军已经到达了大宋与党项的交界处,翻越这道险峻的长城岭便是党项人驻防的洪州城。 看了看身后疲惫但却兴奋的西征将士,狄青转头对赵力道:“师傅,我们必须拿下长城岭,否则在这岭上,大军将会浪费宝贵的时间,此处地势险要大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之势!” 赵力低头瞟了一眼手上的地图微微摇头:“没时间了,现在我大宋最缺的就是时间,我和都指挥使带着将士们隐蔽,你率一队最精悍的士卒拿下长城岭,黑手的人应该能用了,他们比起军士更适合拿下岭上的关隘。” 狄青微微点头便离开,赵力对彭七禀报了作战计划,在得到彭七的同意后大军迅速的开始隐蔽。 青黄相间的帐篷被搭建起来,山岭上这种颜色最为隐秘,再铺上草木树枝,在远处肉眼几乎很难发现,甚至以假乱真到有些出去小解的军士回来后找不到自己的帐篷…… 为了隐蔽,李酒向全军发布禁用烟火的命令,所有人只能食用武备司制作的军用口粮,但这也让许多人为之兴奋。 这军用口粮的味道可一点也不比饭食差,打开布袋便能看到微黄的炒面粉,一股猪油和小麦混合的香味瞬间就能勾起人的食欲,只要保存的好,这东西放多久都不怕坏。 甚至这些炒面粉还有甜咸两种口味,芝麻的香味混合了蔗糖的甜味不禁让人食欲大开,但谁都知道这东西不能死命的吃,一定要细嚼慢咽还要有水,不然被噎死就惨了。 曾经有个军士忍耐不住,在路上偷偷的食用,谁知嘴里太干又没有水,大口吃下之后就被噎的翻白眼,要不是都指挥使亲自用拳头擂他的胸口,那军士就死定了。 之后不出意外的,那倒霉军士被军法从事,整整二十军杖,打的是皮开肉绽还不如被噎死算了。 大概是李德明率军围困延州城的原因,党项人对长城岭的防卫不是很严密,整个岭上的关隘守军不过百十号人,甚至连滚石檑木,热油铅水都没准备。 狄青带着黑手和军中挑选出来的精锐在草地上匍匐前进,虽然是匍匐前进可速度却不慢,双手用力,后足蹬出,百十人的队伍如壁虎般趴在地上飞快的游走。 经过耐心的等待,天色已经渐渐变黑,黄昏的光芒在植被茂盛的岭上几乎看不见,斑驳的树影成为狄青等人最好的掩护。 嗖嗖的飞索声响起,狄青却没有听见抓扣与石头相击所发出的金石交鸣之声,难道黑手的人连这么简单的事情都能失手? 正纳闷的时候,身旁的黑手笑了笑,低声解释道:“将军无需奇怪,绳索已经勾住,只是黑手的绳索抓钩上包裹了一层厚棉布,只露出抓钩的前端而已,这样便不服会有太大的声响。” “果然是黑手,这潜入的手段端是了得!” 狄青稍稍夸赞便借助绳索的如灵猴一般攀爬上关隘,黑手和禁军们也是相继跟随。 悄悄的用匕首割断一个敌人的喉咙,狄青的身体微颤,从军这么多年这是他第一次杀人,血液喷洒出来的一瞬间,狄青捂住了党项人的嘴。 一旁的黑手瞧了瞧狄青,虽然他的动作娴熟,仿佛排练的无数遍,可在黑手的眼中还是能看出他是第一次杀人,微微有些颤抖的手出卖了他的紧张。 一个,俩个,三个…… 狄青默默的数着击杀的敌人,在他的眼中这些人没有姓名,只不过是一个数量而已,双手微微的颤抖不是因为第一次杀人的恐惧,而是因为兴奋! 对!就是兴奋! 不知为何,狄青觉得现在的自己有着用不完的力量,就连身手也变得更加敏捷和犀利了,往日里学到的杀敌之术仿佛成为身体的一部分,每一击都能做到快,准,狠,三字要诀! 一旁紧跟狄青的黑手已经看得目瞪口呆,多年从事杀手的他在被黑手招募后就负责培训黑手的杀手,但他发誓,狄青是他见过最有武学天份的人。 这一次要不是上面下了死命令,一定要保护狄青周全,他才不会跟随狄青前来办这种事情,但现在他觉得自己捡了一块宝,在砍断关隘吊索之后,埋伏在外面的大宋禁军便如狼似虎的杀了进来。 “哈哈!痛快,狄小子,你这身手倒是凌厉的很,谁教你的?” 无心随手砍翻一个党项武士对着不远处的狄青问道。 已经砍断了吊索,就算暴露也无碍,狄青飞快的用长剑刺进敌人的胸口,轻轻一搅,如凶兽般嚎叫的党项人便没了气息。 “在军武院学的,家师是殿前司赵力!” 无心微微一叹:“要是赵力就不好办了,毕竟是都指挥副使,抢他的徒弟不太好啊……” “前辈你说什么?”狄青没有听清无心的话开口问道。 “我是问你是否愿意跟随我学习搏杀之术!” 狄青微微摇头:“不行,我已经有师傅了,再说狄青的志向是万人敌,非百人敌之术!” 无心微微摇头:“可惜了,如此好的苗子不能受我传承,也罢,你心存高远,窥伺万人敌的毁灭之道,我便不再勉强……” 狄青完全不明白无心话的意思,此时也不是多想的时候,关隘外的大宋禁军已经杀了进来,面对凶悍的党项人,训练有素禁军并不慌乱,瞬间组成钢铁军阵应对,小组杀伤靠近的敌人。 以血肉之躯对撞钢铁集团的代价就是被撕得粉碎,坚硬的盾牌挡住刀剑,锋利的长刀划过兽皮的铠甲,猩红的血液在空中划过一个美妙的弧度滴落在土地上慢慢的被吸干。 党项人多是以部族为单位生活,草原上放牧为生的他们长年累月的和大自然作斗争彪悍异常,只可惜他们遇到的是禁军中以合击之计闻名的精锐,在面对党项人潮水般的攻击之下,依然能守住阵脚。 钢铁的怪兽慢慢的把党项人的攻势化解,并向关隘中的死角压缩,随着空间的缩小,党项人的施展空间被压缩起来,党项人发现了宋军的陷阱,疯狂的向外突围,但迎接他们的是无数飞蝗般的弩箭…… 噗……噗…… 锋利的箭枝在棘轮弩的攒射下直直的穿透党项人的皮夹深深的扎进他们的胸口,死亡的恐惧终于淹没了党项人,不畏惧死亡也是有限度的,被盾牌压制的党项人几乎如待宰的羔羊,即使有再强的战斗意志也濒临绝望。 血色的残阳之下,长城岭被顺利拿下,党项人的尸体被高高的对起,这一战没有降俘。 开始的时候大宋的禁军还能克制,可到了最后,禁军们心中的凶猛被激发了出来,这些人多是天子四卫的禁军,虽然训练有素,可却第一次上战场,心中自然是有些恐惧,在他们眼中只有死人才是最安全的,于是一场屠杀就这样发生了。 彭七带着中军进入了长城岭的关隘,看着小山般的党项人尸体默默不语。 李酒开解道:“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毕竟是些新兵,搏杀中难免下手过重,朝廷能理解的……” “我才不担心这些,而是激动,你瞧瞧这些禁军现在是否有秦锐士之风?” 李酒惊奇的望着彭七:“你什么时候也开始拽文起来了,不过确实如此,这帮兔崽子自还真有些秦锐士的感觉,就是人家秦锐士割头,他们割耳朵罢了。” 李酒说完,一股清风拂过,慢慢的吹散浓重的血腥味,只不过风中的腥味越发浓重也不知飘向何方…… 第二百九十二章军万事俱备 长城岭被宋军顺利的拿下了,距离长城岭不到三里地便是洪州城所在。 刚刚经历过战事的狄青带人休整,杨怀玉则是后军变前军在彭七的亲自率领下前去洪州城外侦查。 夜幕降临,地上的血渍已经被冲洗干净,这是驻军的惯例,血渍会引来苍蝇传播疾病,任何一个有常识的将军都知道这一点,为了以防万一,李酒亲自带人运走了党项人的尸体并埋葬在山脚下。 其实焚烧是最好的处理办法,可惜他们这次是突袭行动,不能暴露目标一把火在长城岭烧着,洪州的党项守军就算再瞎也能看见。 军营中的士兵本打算抓紧时间休息,以面对明日的苦战,可傍晚那场攻坚战实在是牵动不少人的心,就连虞侯一级的将官都有些兴奋的讨论着,更别提那些参与行动的士兵了。 三三两两的扎堆在一起,兴奋的述说着作战时的感受和经验,本是督促士兵们睡觉的班长也被吸引到其中,小声的建议他们说说作战经验。 李酒刚刚埋完尸体会来,见士兵们都不睡觉还聚众讨论,有些恼怒。 “贼直娘都不睡觉说道什么?明日四更造饭,五更集结,六更攻城!但凡违令者军法从事!” 兴奋的士兵们在军法的威胁下稍稍的安静下来躺在睡袋中努力的想让自己睡着,但李酒接下来的话又调动起大家的积极性。 “都给老子听好了!今日凡是参加杀敌的,自去监军处登基造册,多少耳朵就是多少杀敌,那个杀才要是敢多捞军功,老子活拔了他的皮!” 哗啦一下整个军营开始躁动,这是东京城禁军第一次通过军功获得好处,谁能不激动? 其他人只能用羡慕的眼光看着那些手里拿着一串耳朵前去文官那里换取军功的袍泽,明日他们也能通过敌人换取军功,只要杀敌够多,封妻荫子也不是难事! 周湛郁闷的看着眼前的一大串耳朵,耳朵虽然被擦拭过,可鲜血的腥味依然把他熏吐了,自己本是翰林学士,官家的御用秘书官,现在居然在此处给一帮五大三粗的军人登基军功。 一大串耳朵仍在面前,周湛嫌弃的摆弄了两下道:“右耳三只,左耳五只,合计五只!” 以耳朵计算军功这是大宋的规矩,没人会去抢袍泽的战果,这时候去抢别人的就相当与找死。 那军卒脸色一变:“明明是左耳六只!你怎生少算一只?!” 周湛嫌恶的骤起眉头道:“本官说多少就是多少!” 砰的一声,军士砸了一拳木桌怒喝道:“岂有此理,睁眼说瞎话,要不是俺们奋勇杀敌,你现在还能坐在这里舒服的写写画画?” “放肆!本官乃是从四品的翰林学士,权知西征军副监军!你一军中小卒居然敢以下犯上,来人叉出去重打二十军杖!” “慢!” 李酒晃悠悠的从门口走进来道:“何事惹得周学士如此生气?说来让俺给你出气便是!” 周湛哼了一声不说话,这本是他没仔细数清楚,不好强说军士的不是。 可那汉子不答应,委屈的在李酒身边把事情的前因后果都说了出来。 李酒脸色一变:“你自己去赵副指挥使处领取二十军杖!” 周湛蓝听了微微一笑,就算他李酒是曾经是亲卫司的人,在官家面前的红人,也不能得他这个小小的监军! “还不快去,没听见李指挥的话吗?” 李酒转头对不服不忿的军士道:“你且去,这里的公道俺自然为你讨回来,打你是因为你顶撞上官,这不是咱们上四军该做的事情!” 那军士听完李酒的话后,猛然立正敬礼。 “是!” 李酒回礼后便走到周湛的桌前,轻轻的拿起桌上的一串耳朵,一个一个认真的数了一遍道:“周监军请看,这是整整六只左耳,应计杀敌六人!” 眼前近在咫尺的耳朵让周湛欲吐辄止,看着李酒凶狠如狼的眼神,双手微颤的说道:“是……是六个!” “哈哈,俺就说周监军是明察秋毫的嘛!怎么会这样刁难一个小小士卒嘞!某家不打扰周副监军了。” 李酒说完便走,他相信经过这件事情后,周湛再也没胆子欺负军士了。 穆修从军帐的后面走了过来,瞧了瞧桌上的一串耳朵冷笑着对周湛说道:“你要找死我不拦着,但如今的大宋什么都能耍耍手段,唯独军中不行,将士们舍生忘死的杀敌只不过是靠着对官家的忠诚和军功的鼓舞,要是在军功上打折扣便会影响将士们心中的官家形象,光凭这一点,陛下就能砍了你的脑袋,甚至让你的族人陪葬!” 周湛身体微微一颤,回想起来还真是这么一回事,以官家的性格和对新军的爱护,要是知道自己克扣士卒的军功怕是不能善终…… “多谢穆监军提点,下官明白了!” 穆修微微一笑的还礼道:“提点说不上,只是澄清厉害,咱们名义上是监军,其实只是官家派来的书密官而已,记录一下战况,总结一下战报即可,万万不要把自己放的监军的位置上。” 借助夜幕掩护的宋军悄悄的来到洪州城外,但此时前来探查的后军却目瞪口呆,从都指挥使彭七到炊事班的火头军个个张大嘴巴说不出话来,谁也没想到洪州城居然城门大开,门口的守卫都是寥寥无几。 其实这也是在情理之中,党项人的大军已经开赴道延州城下,整个延州都是水泄不通,连最近的保安军都是不敢稍有动作,他们要和绥德军钳制李德明的十万大军,怎么会有人现在打起洪州城的主意? 作为大后方的洪州城在党项人眼中是最是安全不过的地方,况且宋人已经应允了大王西平王的爵位,还封党项为定难军! 在党项人眼中这是大宋皇帝在示好嘞! 党项人一直觉得宋人是从来不敢对外侵略的,自从太宗三次北伐失败,宋朝的开疆扩土之心就彻底的死了,连党项这样的部落国家都能向西北拓土,大宋这样的庞然大物却止步不前。 种种习惯和认知让党项人对洪州的防卫并不上心。 彭七见了这么好的机会差点忍不住的出手,可最后还是忍耐下来对蠢蠢欲动的杨怀玉道:“你现在就带两个斥候返回长城岭,务必让李酒提前到三更进攻!” 杨怀玉有些着急道:“彭指挥,这是多好的时机啊,虽然咱们只有八百人,可对付这些散兵游勇还是绰绰有余的吧?” “你知道城中到底有多少党项兵力?洪州是李德明十万大军的后方,军需粮草应该都在此处集结,绝不可能如表面上那么简单,他李德明也不是傻子,否则也不会坐上党项王的位置!” 杨怀玉恨恨的在地上砸了一拳扭头就走,如此机会实在难得,但他也知道这不是意气用事的时候,禁军的最大特点就是服从命令,这是他进入西征队伍得到的第一条也是最后一条忠告。 第二百九十三章神兵天降 秋季的昼夜温差较大,在长城岭这样的山峦上最易形成浓重的雾霭,即便是一阵晨风也无法吹散。 洪州城的党项守军并不在意,因为这是常有的事情,他们驻守洪州城多年,对这样的奇观已经习惯了,浓浓的雾气环绕在青葱的山上,甚至有些向洪州城的方向蔓延。 但党项守军知道过不了多少时候,这些雾气就会散去。 可他们没见到的是青葱翠色的上山,无数的绿色正在慢慢的移动下来,杨怀玉看着狄青心中充满了不爽,不就是拿了一座小小的关隘吗? 要不是党项人的十万大军围困延州城,长城岭上的关隘可没这么好拿,不过杨怀玉确实佩服狄青,能在这场攻坚战中只阵亡不到十人,也算是出乎杨怀玉的意料了。 “狄兄,昨日一战打的着实漂亮,小弟佩服,佩服!” 杨怀玉的话并未让狄青有多少舒坦,反而是露出一丝微痛的表情道:“打的漂亮吗?在我看来如果那十个兄弟不死才叫漂亮。” 杨怀玉脚下生风,轻轻一个纵身就跨过了横倒在地上枯木。 “狄兄此言差矣,战争就是要死人的,马革裹尸,战死沙场就是他们的宿命,也是你我的宿命!” “那我们的意义何在?” 狄青的话显然是把杨怀玉问住了,想了半天也不知答案,只能无奈的对狄青道:“这我也不知道,这样吧!你我谁先知道就告诉对方好了,反正我知道我现在活着的意义就是为国效力实现自己的价值,至于当将帅的意义我就不知道了。” 狄青翻了个白眼,伸手捞起地上摔倒的士卒转头对杨怀玉道:“你说的这是废话,我也知道要为国效力,这是人生的意义和价值,将帅的意义等我找到了告诉你……” 杨怀玉加快脚步嘴上狄青哼了一声:“凭什么你先找到,说不定是我呢?” “那就比一场!” “好!” 彭七带人在洪州城外的沟壑中守了将近一夜,为的就是观察洪州城的情况,直到此时彭七才肯定洪州城果然是防守松懈。 悄悄的给身旁的禁军打了个手势,几百人的队伍就这样慢慢的往前摸索,任何一场攻城战拿下城门都是最为重要的事情,如果能拿下城墙,这将会为接下来的攻城战起到关键性的多用。 用人命堆出来的攻城和从城门杀进去完全不一样。 悄悄的摸到距离城门最近的地方,彭七选择从东边进攻洪州城,由东向西的进攻方向正好和太阳的光线通行,这样对大宋军队来说极占优势,而洪州城的党项守军逆光。 党项城墙上的守军此时还是如之前一样漫不经心,不光如此还在小声交谈着。 城门口的士兵更是坐倒在地上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马上就到了他们换岗的时候了,此时睡觉难免会被上官责骂。 这洪州城是党项十万大军的大后方,为了方便最近洪州城即便是晚上都是不关城门的,这样虽然有些不安全,可党项人并不担心,在他们看来大宋没有胆子偷袭洪州城。 头插野鸡翎羽的党项头目踹起地上慵懒的士兵道:“换岗了,昨夜没什么异常吧?” “没有,咱们这洪州城怎么会有异常……” 士兵的话还没说完就变了脸色,身体僵硬的站在原地,惹得头目好不奇怪:“怎么了?” 那士兵仿佛要转头,可当他把头扭过肩膀的时候就无力的瘫倒下去倒在了地上,身后赫然是一支不断颤动的弩箭,党项头目的脸色一变,凄厉的声音从他的嗓子中吼出:“敌袭!~” 但此时已经为时已晚,彭七已经带着一帮大宋禁军如狼似虎的扑了过来,一路冲杀的前往城墙…… 他们的目标只有一个,拿下城门! 这是生死之战,决胜之战,大宋的军士们都知道自己的任务的重要性,这是攻城成败的关键,为了身后的袍泽能够顺利进城,他们不惜以生命的代价攻取城门。 身着厚步人甲的禁军完全不在乎远处攒射而来的弓箭,这种东西只能在他们坚固的全身步人甲上留下白色印迹,最多便是扎进盔甲的甲片之中,箭头微微的刺破皮肉反而激起了士兵们的凶性。 党项士兵甚至怀疑自己的眼睛,要不是敌军的身上穿着大宋的步人甲他们甚至觉得这是在和凶猛的野兽在作战。 彭七已经变成了一个刺猬,身上插满了箭枝,鲜血从他的手上慢慢滴落,即使有再坚硬的铠甲也挡不住如此多的箭枝,但彭七依然状如疯魔,此时他的眼中只有杀戮,不光是彭七,连同他手下的士兵也是如此。 铠甲坚硬的好处就是可以让他们放开手脚的杀戮,同伴一个个的倒下,久经沙场的党项人很快的找到了对付这些钢铁怪兽的办法,盔甲的缝隙便是致命的伤口。 只要付出三两个人的代价就能拿下一个敌人,反正眼前只有几百人,很快就能剿灭赶紧。 大地开始震颤,党项人猛然发现地上的石头在缓慢的移动,轰隆的脚步声响起,让他们大惊失色,这中气势只能说明有大军攻城! 雾霭慢慢的散去,黑色长线出现在洪州城外,洪州城的守将张浦望着黑色的兵线出现脸色灰白的怒吼道:“宋人无耻!无耻之尤!” 一旁的校尉叫道:“将军咱们现在怎么办?” “杀!杀了那些在东门的宋军,一个不留,务必拿下东城门,我们守城待援说不定还有希望,你速去盐州求援,盐州还有大王留下的三万猛士,为的就是以备不时之需!” “末将这就前往!将军保重!” 张浦是汉人,但却是党项将军,这其中的渊源就如辽国的张俭一样,这个时代对人的界定多时以国界而非人种。 张浦知道这次绝对是一番血战,一看这些宋人就是有备而来,等他亲自前往东门的时候却发现此时的城门还未易主,依然在宋军的手中…… “怎么回事你们是干什么吃的,才百十个宋军就消耗这么长的时间,他们的大队人马就要来了!” 身旁的小校开口道:“启禀将军恐怕来不及了,这些宋人仿佛天神附体,个个凶悍异常,而且……” “而且什么?” “而且敌军已经杀到了城下,咱们是出城迎敌还是守城待援?” “守城!都去东城的城门口,一定要堵住城门,我要让这些冲进来的宋军为我等陪葬!” 此时的张浦已经疯狂,洪州城的守军有多少他最清楚不过,两万人不到的守军要想在漫山遍野的宋军攻击下守住洪州城,这简直是人如刀俎我为鱼肉。 能从长城岭悄然无声的摸到洪州城外,并且一个从长城岭上活着来报信的人都没有,这说明宋军的将领绝对是个雄才大略的主将,一切都是在他们的计划之中! 一定要守住洪州城,直到盐州城的守军前来救援,毕竟洪州城是十万党项军的大后方! 如果洪州城被宋人占领,十万大军的粮道将会被彻底切断,党项不是大宋,没有那么多的边境城镇可供作为后勤。 第二百九十四章首战告捷 李酒带着大军已经到达洪州城的东门,此时的东门依然没有关上,城墙上的吊闸还在彭七等先头部队的手中。 “儿郎们!建功立业即在此时,给我杀!!” 狄青一马当先,身后的禁军飞快的阻止起坠子形的骑兵冲锋阵容,手中的长枪被掖在腋下,身体微微前倾,这是骑兵冲锋时的最好姿势。 城门狭窄,但却在无形中使得守军的阵形变得紧凑,拒马在前也挡不住疯狂的骑兵,狄青伸手拔出腰间的匕首,猛地插进马股之中,吃疼的军马疯狂的飞奔起来,身后的骑兵也是有样学样。 五百人的骑兵怒吼着冲向城门,他们知道每耽误一刻钟,城门上的袍泽就会多牺牲一人,李酒和大力两人更是状若疯虎,彭七要是死了,他们真的不知道还有什么脸面回去见官家和亲卫司的弟兄们。 大宋的军马多是负重用的驽马,而大宋的所谓骑兵也多是骑马行军下马作战,但狄青手中的骑兵却是例外,他们都是从亲卫司和上四军中挑选出来的骑兵精锐,虽然人数只有三千却算得上是大宋的精锐骑兵了。 即使面对党项人依然毫无惧色,汉人的农耕文明人数,必然是比游牧民族的人数多得多,可供挑选的人数自然比党项和辽国的要多,所以缺少骑兵一说的根本原因乃是缺少足够的战马所致。 真正的战马和驽马相差甚远,这也是为什么赵祯不惜一切代价让塔利班从阿巴斯王朝运来良马的原因。 狄青带上了官家亲自给他的面具,狰狞的面容瞬间让一旁的杨怀玉嫉妒的双手发抖,青面獠牙的面具可见官家对狄青的喜爱,居然亲自在面具上作画,狰狞的鬼头惟妙惟肖,等自己立了战功回去也要向官家讨要一面。 五百人的先头骑兵部队端着长枪扎入了党项人的围堵之中,马匹冲刺产生的巨大冲击力根本不是人类能承受得了的,最前面的士兵如纸糊的一般被撞飞了出去,即使这样后面的党项爱士兵依然疯狂的向前寸步不退。 他们知道只要退怯,洪州城就会被潮水般的宋军淹没。 但即使他们不退,也经不起宋军的冲击,因为李酒,赵大力两人在看到有彭七所部的禁军从城墙上摔下来后,彻底的疯了,完全不顾战马的死活,疯狂的用手中的长刀劈砍马股。 见李酒和赵大力这两个仅剩的副帅发狂,狄青和杨怀玉哪里还不知道事情的严重。 举起手中的长枪大喝一声:“杀!” 所有的骑兵也跟着他们用兵器刺激战马,一时间狂暴的战马变成疯狂的洪流,嘶鸣着冲向前方的敌人。 大宋骑兵的战马上都是覆盖铁甲的,虽然只是薄薄的一层,但依然不可小觑,以马匹的强壮,即便是被砍上几刀也无所谓,反而能激发它们的凶性。 党项人死伤惨重的好不容易砍翻一匹战马,却绝望的发现还有更多的骑兵冲向他们,事实证明,疯狂的战马不是人力所能阻挡的,当李酒随手砍翻一个扑过来的党项人后发现,前面已经无人可杀,骑兵顺利的把敌阵杀透…… 骑兵冲击过后便是如潮水般的步军冲来补刀,面对武装到牙齿的宋军,党项人几乎不知道该从何处下手,全身步人甲的防护性能第一次接受实战的考验,党项人往往是连敌人的模样都没看清就被锋利的三棱军刺带走了性命。 如此近距离的贴身作战,三棱军刺的威力被发挥到极致,顺滑的手感,巨大的血槽,使得宋军杀完人后开始疯狂的呕吐。 在紧张的作战时,初上战场的禁军几乎没有时间去适应,千钧一发之际不是你死就是我活,这时候哪有时间考虑感受? 当杀完人的宋军累的瘫倒在地之后,却被眼前如修罗地狱般的场景给吓到了,连他们自己都没想到这场战斗居然如此血腥,残忍。 负责在骑兵后收拾残局的一个士卒呆呆的坐在地上看着眼前的小溪般的血河,哇!的一声开始疯狂的呕吐。 他的呕吐带动了更多人…… 鲜血,到处都是猩红的鲜血,有几个还未死透的党项人正不但的哀嚎,惊恐万状的盯着自己身上的不断喷射血液的伤口,甚至用手也堵不住,血液如决堤般从手指间涌出。 为了避免这种惨叫声骚扰和刺激疲惫的军士,之后进城的士兵抬手帮他们结束痛苦。 李酒和赵大力两人顺利的救下了彭七以及东城门,此时的彭七已经坐不下来了,浑身扎满弓箭的他连屁股上都满是弓箭,但他还是要求亲兵帮他脱下铠甲,上升的里衣已经被染红,李酒用随身携带的高度白酒给他冲洗伤口。 即使被射成刺猬一样彭七也没叫出声,可在酒精的刺激下兹娃乱叫让李酒不屑的撇了撇嘴。 赵力则是对着保护吊闸的禁军弯腰鞠躬,这些禁军多是硬生生从吊闸上掰下来的,他们为了保护好大军唯一的进城通道不惜以身体做盾牌,即使有全身步人甲的保护,可还是有不少人被死神带走了年轻的生命。 彭七在看到一个年轻的军官被蒙着白布抬下后放声大哭,这是他自家的侄儿,才刚刚从军武院毕业就被派遣到西征军队中任职,此前他完全可以带在京师慢慢的混上高位。 可他没有,毅然决然的参加了西征,如果不死,如此军功完全能够他用上五六年。 即便是哭成泪人,彭七依然对李酒问道:“狄青和杨怀玉是否还在,大军是否剿灭了城中的党项余孽?” “两人全须全尾好的很,我六万西征大军已经全数进城,剿灭党项余部只是时间的问题……” “发出号令,剿灭党项余部的时候一定小心,万不得已即使纵火焚舍也不要再冒险牺牲性命了,这一战我西征将士已经伤亡不少!” 其实西征大军的伤亡不算惨重,相比于其他的攻城战来说这已经算是大胜,可在彭七的眼中,每一个士兵的生命都是极其宝贵的。 他清楚的记得官家的话:“将帅的使命就是保全手下的将士,以最小的代价获得最大的胜利!否则手下的士兵如何能视其为主心骨?将帅如何能让士兵效死力?” 如今的洪州城已经是大宋的囊中之物,只要大宋军队在这里一天,便能切断李德明十万大军的退路,李酒在攻进洪州城的第一时间便让军中的黑手放出传讯的信鸽通知环州的折家军,距离洪州最近的盐州一定会前来增援,而折家军便可利用这一空档偷袭盐州。 之所以要攻击这两座州城,最主要的原因不光是长城就在不远处,而是西北长城最重要的俩个关隘也在这里,一个是盐州西北的秦驼口,一个是洪州城北边的铁门关! 就算攻下了洪州城,西征的大军还是不能休息多久,一场更为艰苦卓绝的战争还在等待着他们。 只有拿下长城上的关隘,才能算是这场西征的完美结束,也达到了官家和枢密院相公们所期待的最终部署,到时李德明的党项大军便如瓮中之鳖,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消灭党项军队的有生力量才是赵祯部署这盘棋的收官! 俩个多时辰,大宋的六万西征军就把洪州城如犁地一般仔细的犁了一遍,每个房舍,每个暗道,甚至连枯井都没放过。 洪州靠近大宋,城中的百姓多是汉人,当看到高高挂在安民告示顶端的张浦头颅时,城中的汉人便归降了大宋,六万的虎狼之师给他们的震慑远远大于被困在大宋境内李德明十万大军的威胁。 凡是不归降或是诈降的党项人一律枭首示众,对于刚刚打下的城池这是没有办法的事情,高压稳定才是现在洪州城最需要的东西。 穆修和周湛两人担任起了洪州城的临时管理者,他们是文官,对于州城的管理早就烂熟于胸,安民的安民,巡逻的巡逻,灭火的灭火,一切都是井井有条,让彭七等一帮武人不得不佩服。 第二百九十五章杨采薇的疯狂 狄青和杨怀玉两人兴奋的计算着自己的军功,两人的收获都不算少,可眼睛却直直的盯着对方看。 这一战已经成了两人的比武场,双方卯足劲的互相都不希望棋差一招,只可惜在彭七面前这些军功连屁都不是,因为两人所带的禁军皆有损失。 狄青和杨怀玉站在一排白布前羞愧的抬不起头,而彭七却没给他们一点情面,当着一帮禁军的面大声呵斥道:“比什么呢你们?你们也好意思比军功,好啊!喜欢比不是吗?你们比比谁手下禁军兄弟死的多!来看看!” 彭七越说越生气掀开一块白布道:“杨怀玉瞧瞧这是谁?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他是你家忠心耿耿的亲兵,这一战身中刀伤二十余处,箭簇取下的时候足有三斤重!可你在干嘛?” 此时的杨怀玉已经没法看了,当着众人的面趴在老兵的身上嚎啕大哭的像个孩子,而狄青则是忽然明白自己的责任和意义,他要保护手下每个禁军的生命。 大军征伐,生死无常,但一个好将军一定会珍惜手下的士兵,只有把他们的命看重才能得到将士们的舍生忘死。 面对尸体的时候羞愧已经无用,他们两能做的只是在尸体面前发下重誓。 狄青和杨怀玉割下束发:“我狄青,杨怀玉在各位袍泽面前立下重誓,从今往后视尔等父母如自己高堂,子女视如己出,有违此誓人神共诛!” 彭七微微点头:“战争没有不死人的,官家临行前交代,每一个士兵的生命都是宝贵的,可一定要牺牲的有意义,你们明明已经占据了大势,完全可以避免他们的牺牲,可依然松懈,从今以后你们将背负起所有士兵的性命作战,一个错误的决定,任何一个失误,都是对袍泽的不负责任!” “官家此言我等谨记!” 这是赵祯要求彭七给狄青杨怀玉二人上的最重要的一课,无论何时,有生力量的保存对大军来说都是最重要的一件事之一,无谓的牺牲只能让手下的士兵离心离德。 洪州城的控制权已经完全掌握在西征大军的手中,本就是李德明的大后方,粮食草料自然是不缺的,为了犒劳大军,穆修还特意增加了不少的肉食,豚肉和羊肉管饱,剩下的日子才是最艰苦的。 一万人攻陷距离洪州不远的铁门关,放止党项内部的援军,而剩下的四万多人要守住洪州城抵挡盐州前来的援军,李德明十万大军的退路,这对仅剩四万多人的西征军是一个巨大的挑战。 守城之战看似轻松实则不然,被掐断后路的敌人必然会拼死反扑,他们要做好最坏的打算。 这也是为什么赵祯派遣上四军中最为精锐部队,甚至整个皇宫的守卫之留下亲卫司的三千人,其他的御前诸班都被派遣到西征军中的重要原因。 谁都知道这一战关乎官家的威望。 李德明输得起,狄青,杨怀玉输得起,甚至连彭七等人都能输,唯独他赵祯却输不起! 这一仗算是赵祯最为的疯狂赌局,所以他才会压上所有的禁军精锐,并不是说这一战赵祯输了丢了官家的面子,而是一旦他输了,以后再想打仗便会受到各种阻力,百姓的不信任,文官的胆怯,武将的怀疑怯战,种种这些都会成为前所未有的阻力。 让赵祯停止征伐,看着属于自己的土地在党项人辽人,甚至大理蛮人的手中,赵祯会憋屈的发疯! 还好出征的大军争气,赵祯把洪州城大胜的消息在大庆殿上当着文武百官的面宣布了,反正已经打下了洪州城,在保守秘密也毫无意义,西征军大胜的消息肯定会比瘟疫蔓延的更快。 朝堂上顿时欢声雷动,对文武百官来说这算得上是大宋对外战争中难得胜利,当然要大贺! 老得快掉牙的李迪出班道:“老臣为陛下贺,为大宋贺!此次征伐党项乃是扬我上邦威仪,有道伐无道乃上国气度!” “上国气度!好一个上国气度!可老臣觉得真正的上国气度却是国虽大,好战必亡,国虽安,忘战必危!” 泼凉水的人总是有的,何况是自己亲自任命的消防员,鲁宗道。 赵祯无奈的开口道:“这次征伐,算的上是惩戒宵小,自卫反击,朕不觉得这是好战之举。” 鲁宗道没有一点的不好意思:“臣虽是参知政事,却还兼右言正之职,掌管讽喻规谏,臣只是提醒官家勿要穷兵黩武……” “放肆!鲁宗道你怎敢如此对官家说话?!” 面对三才的指责鲁宗道微微摇头:“老臣说的话没有一句失礼之言,讽喻规谏本就是臣的指责锁在,为的就是放止官家以后犯错,这也是官家对臣的劝勉!” 赵祯点了点头:“没错!三才此事休要在朝堂上议论,是朕让鲁相公兼任右言正的,这也是应该,时刻让朕保持理智,不会陷入穷兵黩武的深渊,这是好事,只不过鲁相公你这样做会打击到其他朝臣的信心,以后上奏疏便可,勿要在超会上这么说。” 鲁宗道想了想便坦诚的道歉:“臣有罪,非万不得已臣不会在朝会上谏言。” “如此甚好,朕打算晚上在琼林苑设宴,与文武百官,东京百姓共襄盛举!” “大宋万岁,陛下万岁!” 即便是满朝文武如此附和,赵祯依然有些提心吊胆,西征的事情在大宋传播的如此迅速,这意味着后宫中的小妞也会知道…… 赵祯散朝过后便立刻前往后宫,果不其然杨采薇冷着一张脸见到赵祯后第一件事便是扑过来撕咬,幸亏有三才拦着,不然少一块肉的就不是三才而是赵祯了。 血淋淋的人肉在嘴中,杨采薇面色狰狞的望着赵祯嘶吼道:“你骗我,利用我!居然让我成为你局中的棋子,你如何能对我如此薄情寡义?!” 杨采薇此时才发现自己一直是被蒙在鼓里的棋子,一直被赵祯利用,宋军攻破洪州城的事情她已经知道,可却是从宫女们闲聊的时候听到的,东京城的党项密堂居然一点动静都没有,此时她才知道自己被利用了,被赵祯无情的利用了…… 联系不上党项密堂说明,要么是他们全部撤走,要么是他们被控制了起来,无论那种都不是常人能做到的,整个大宋除了官家就再也没有人能这么手眼通天了。 没想到自己把一切都给了这个男人,他居然还要利用自己在的爱情对付自己的族人,此时的杨采薇已经失去理智,美艳动人的脸上满是狰狞的喝到:“你说要封李德明为西平王的,你说要给党项人定难军的身份的,为什么,你为什么要骗我,利用我!” “朕没有骗你,朕确实封他李德明为西平王,也确实封党项人为定难军!要说利用也谈不上,朕只是提前用你的嘴巴告诉李德明而已,是他自己放松警惕的,难道他不知大国博弈稍有不慎便是粉身碎骨吗?用兵之道,在奇,在险,是他自己放松警惕与你没关系。” “可你既然给了他西平王的封号为何还要出兵西征党项?” 赵祯瞧着杨采薇的眼神心中一阵不爽,仿佛他党项人欺负大宋是应该的,而大宋反抗就是暴行这是什么狗屁的逻辑? 赵祯冷笑着说道:“你打了朕的脸了,朕非但不能生气还要给你道谢不成?侵略就是侵略,围我延州城,要我爵位,你当我大宋好欺负吗?来人给朕把杨采薇带下去。三才你去看看退伤,这么大一口怎生受得了?” 三才满脸是汗的苦笑道:“奴婢不痛,不过是被娘娘咬了一口而已,不疼……不,哎呦!官家轻点啊!” “你不是不疼吗?” ………… 第二白九十六章党项人的强盗逻辑 杨采薇的事情惹得薇拉不胜烦恼,在她眼中赵祯的行为算不得错,但也从情感上说不过去,她是一个女人,不懂得男人常说的那些大道理,在她看来只要是利用了女人就是卑鄙的。 可惜站在大宋的观点上来看,主人的作法无论从什么方面出发都是正义的,在赵祯那里她只得到一句话:“如果杨采薇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宫女,和你和朕都没有交集的人你还会同情她吗?” 想不明白的薇拉找到了王语嫣,在她看来王语嫣是后宫之主的皇后,一定知道答案,可王语嫣的回答让她目瞪口呆:“她虽然是党项人,但她的首先是官家的女人,作为官家的女人她就必须站在大宋的立场上,即使是为了大宋欺骗族人也是再正常不过的了,在她想好把一切都给官家的时候就应该明白这个道理!” 薇拉呐呐不言,最后还是接受了王语嫣的洗脑,一定是自己哪里出了问题,睿智宽仁的主人怎么会有错? 赵祯看了一眼双目无神正在给他研磨的薇拉叹道:“你这小丫头的脑袋是不是被那些大家闺秀给弄坏了,爱情这东西本就是没有对错的,朕是利用了杨采薇,这是因为朕是大宋的皇帝,为了自己国家的利益不惜以深爱的女人作为代价。” 薇拉低头不语,这一切对她来说太过复杂,她还是不要搀和到其中的好。 三才一瘸一拐的走了进来:“启禀官家,杨贵妃让奴婢传来话,她说她要见您,和您好好谈谈!” 赵祯微微一笑:“没有宫人见她失势欺负她吧?” 三才打了个冷颤,从官家的表情上来看,谁要是敢欺负杨贵妃一定会死的很难看:“哪能啊!谁不知杨贵妃是官家宠幸的妃子,就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也不敢乱来,再说不是还有奴婢帮您守着了吗?” 赵祯微微点头:“知道就好,朕只是把她关在宫中而已,谁要是乘机使出下作的手段,朕绝不轻饶!” 三才小声应道:“奴婢遵旨!”看来皇后娘娘的计划又要搁浅了。 黑色的夜在烛光的照耀下显得不那么漆黑可怖,赵祯走在后苑的小道上,身旁是冰冷的杨采薇,往日的成熟与娇媚消失的一干二净,整张脸都是给人冷冰冰的感觉。 “你不用这样生气,党项人为他们的行为就该付出代价,如果是老老实实的向朕乞求西平王和定难军,朕说不定还会给他们,这次西征洪州城乃是因为他李德明帅十万大军围困延州城,并以此为威胁索要爵位和封号,朕要是开了这口子,今天党项人围城要爵位,那明天大理人也想要爵位么,辽人还想要我大宋的真定府,是不是派兵围城朕就要给他们?!” “官家是天子当然说的有道理,可利用一个女人做伐,去欺骗敌人却不是天子所为吧?” 杨采薇别了许久冒出这么一句话来赵祯微微一笑,只要开口说话就好。 “他李德明还是党项的王呢!还不是让你这个狐狸精混入皇宫为他党项基业建功?你党项人可以,为和我大宋就不可以? 和你说过多少次了,兵不厌诈,情报的不对等也是战争的手段之一,他李德明没有做好甄别也能怨朕? 哈哈……说到底只不过是你们党项人的自大导致的恶果! 就算没有你杨采薇传递假情报,朕也会让东京城的党项密堂传递出去,你真的以为朕苦苦经营的黑手是吃闲饭的? 你们党项密堂在东京城的所有分部和接头点,包括线人都在黑手的监控之下,要不然朕岂能放心?这一战朕没有选择,只能赢不能输!” “官家确实宏才大略,假以时日我党项一族又该如何自处,难道就要被大宋杀个干净才算完?” 赵祯笑眯眯的说道:“诶!朕又不是暴君,怎么会对你党项族人赶紧杀绝,朕要用一切可行的方法,让党项人融入到大宋之中,党项人的祖先是羌人,而羌人和我华夏民族也是和睦相处过多时,自汉以降,我华夏汉族对羌人甚至是外族人都是一视同仁的,唐太宗曾经说过:自古皆贵中华,贱夷狄,朕独爱之如一。今天朕也要对党项这么说,不仅如此朕还要让两族通婚共壤盛举!” 杨采薇冷笑道:“哦!数十万大军西征我党项就是官家口中的独爱之如一?攻我州城,杀我族人就是官家的共壤盛举?我党项人可承受不起这种爱惜!” 赵祯学着杨采薇的冷笑继续道:“这一切都是李德明自己作死!朕本来就打算给党项更好的生存环境,为此不惜重开榷场,你要知道从榷场赚来的钱,抵得上征伐带回的金银财宝!” “那为何还要西征?!” “因为你们党项人贱!” 赵祯怒斥杨采薇,因为她又露出了那种党项应该围困延州城的表情。 “你们党项原先只不过是衣不蔽体的羌人一枝,被匈奴欺负的不成样子便跑到我汉人的土地上请求收容,汉武帝收留了你们,因为那是的大汉威仪让你们臣服老实,并改名党项和羌人划出界限。 后来唐太宗四海一统,君临天下,你们党项在之后安分了好一阵子,直到安史之乱让你们看到了机会,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大唐虽然衰弱,可对付你们党项人还是绰绰有余的,于是你们选择站在大唐的一边协助御林军诛杀逆贼安禄山史思明,要不然定难军的称号从哪来? 自那以后你们的野心便不受控制的膨胀起来,五代十国中原动乱给了你们机会,党项这种投机主义者怎么会错过! 朕实话告诉你,李德明的计划朕早就看穿,不过是依辽和宋休养生息而已,得了西平王的他便可名正言顺的蚕食党项诸部,并把当党项拧成一股绳,等他统一党项,收取西域之后,他李德明就要立国西夏! 笑话不就是合纵连横的老套路吗? 这一招我汉人的老祖宗在几千年前的春秋时期就玩过了,那时候你党项人还在不知在哪里同猴子行周公之礼呢!” “我们党项人想立国,想团结起来走向昌盛这有错吗?党项人天生就是骑士,马背上的民族,利用自己的战马和刀剑创建家园有错吗?” 赵祯被气笑了指着杨采薇的鼻子道:“说你党项贱,你还不乐意,靠侵略繁荣起来的国家能长久吗?靠杀人劫掠富强起来的国家能昌盛吗? 你们党项人是小日本的祖先不成?什么强盗理论!那我大宋靠自己的力量收回本属于我汉人的土地有错吗?” 杨采薇一时说不出话来,赵祯还不容易有这么痛快的机会岂能放过:“你们党项包括辽人都是我华夏文明一部分,只有入我华夏才是正道,只要你们不如华夏还是保持胡服骑射,便要面临我华夏王朝的征伐,就算我大宋不再了,继任的华夏王朝依然会继续征伐,直到实现大一统的那一天。 朕告诉你,流淌在我华夏血脉中的魂魄无时无刻的不提醒历代天子,国虽大,寸土必争,举国弈棋,我愿为卒! 这句话让你党项密堂传递给李德明,让他给朕记住了,睡觉都要睁着一只眼,说不定哪天我大宋铁骑就杀到他颍州府去了!” 第二白九十七章困兽 延州城进入了最为紧张的战时状态,连范雍这个文官都是整日挎着长刀,他虽然是手无缚鸡之力的文人,可这个时候为了鼓舞城中军民他也没办法。 鼠三已经对他说了此战的重要性,延州城必须守住,即使豁出全城军民的性命也不能弃城而逃。 被派去李德明军中的使者已经被枭首,头颅被高高的挂在旗杆上晃悠,并且李德明让手下最英勇的骑士到延州城前放出话来了:“宋人卑职,欺我党项忠厚,拖延时间,攻我州城,杀我百姓,此仇不共戴天!” 潇洒的骑兵说完就准备离开,可惜再潇洒的马术也不是弩箭的对手,随着鼠三的一声令下,城墙上万箭齐发,攒射的弩箭如飞蝗一般,直接把那骑士和身下的坐骑射成了刺猬。 李元昊愤怒的快要爆炸,那是他手下最为出色的骑兵先锋,居然没有死在战场上,反而死在叫阵的城墙下,可他李元昊却选择性失忆,他忘了大宋的使者也是被他亲自枭首示众的。 在党项人心中,欺负宋人是可以的,但宋人欺负他们就是有违天理! 但也不能全怪党项人,首先发话的居然是一旁的范雍:“鼠三!两军阵前,不斩来使,你这是干什么?” 这种不知何处而来的怯懦让鼠三恶从胆边生,不服气的翻了个白眼:“只允许党项人杀我大宋使者,不许我大宋杀他党项叫阵?老倌你到底是党项人还宋人?!” 鼠三的话让范雍哑口无言,在他看来这不是君子所为,有失上国威仪,但也不想想你上国的使者都被人家杀了,何来的威仪,所谓的上国威仪不是你说出来的,也不是一忍再忍,忍出来的,而是用拳头和实力打出来的! 范雍还是有些担心道:“如果激怒党项人,李德明率军攻城又该如何是好?” “李德明实乃枭雄,一个猛士的死亡不会让他丧失理智的判断,即便是我不杀这人,他们该攻城照样攻城,该撤军照样撤军,绝不会有所区别,我倒是希望他攻城,反正城中的妇孺都被送走,剩下的不是守军就是蕃军和青壮。 李德明来攻城,反倒是拖延了党项人的时间,绥德军和保安军已经在路上,只要他敢攻城,就是有来无回,我们现在要做的就是守好这延州,绝不能让党项人前进一步!否则后果不堪设想,京兆府就在咱们的身后,关中的千里平原也在咱们的身后!” 只要提到家国百姓,范雍身上的文人气节就会立刻爆发,眉头微微一皱:“这延州城真的丢不得!老夫就算是舍了这一身皮肉也要守住这延州城!” 范雍说完又奇怪的望着鼠三道:“那为何绥德军和保安军不前来驰援?” 鼠三嗤笑一声:“指望他们驰援?怕是等你我战死也等不来,两军的将领已经传来消息,他们会在党项人回援洪州的时候在路上设下埋伏,尽可能的杀伤党项军,并减慢他们的行军速度,话外的意思就是他们不可能与党项人正面作战,要么是利用地形伏击,要没事夜间偷营。” 范雍皱眉道:“岂有此理,食君之禄分君之忧,身为将军岂能怯战?!” 鼠三检查了一下城墙上的八牛弩转头笑道:“不是他们不想,而是他们真的打不过,硬碰硬的对付党项人就是个死!十万大军的党项人不是十万头牛羊,何况后路被断此时的李德明怕是已经陷入疯狂,谁敢和一群疯子作战,十万人的疯子!” 范雍本想帮鼠三检查八牛弩,奈何身为文人的他力量不够,只能松手道:“这是官家的旨意?” “那是当然!官家的旨意中说的明白,绥德军和保安军只负责杀伤党项人的士卒,尽可能的减少他们的战力,骚扰,破坏营地便可,万不能与十万大军对垒。那句话怎么说来着的,千里之什么……” “千里之堤毁于蚁穴!你好歹也是个四品的武官,没事的时候多读点书没坏处。” 范雍的话让鼠三一阵憨笑:“老倌你这话说的,俺原先就是个飞贼,承蒙官家看重才得了黑手的差事,常年奔波的,哪有时间做学问,不过你这老倌的知识俺还是很佩服的,等以后有了儿子让他当文官去嘞!” “你呀你!也罢,要是能度过这一关,等你有了儿子便送到我这来,别的不说,但学问一道必是倾囊相授!” 鼠三眼睛一亮:“那就这么说定了,俺现在是越瞧你越顺眼了,最起码你比朝堂中的伪君子好的多!” 范雍翻了个白眼的离开,只是离开的时候背挺得直直得…… 其实范雍开始的时候也是担心的要命,可是鼠三的话和送妇孺离开时的场面让他觉得作为文人,即便是死也不能丢了气节,死不可怕,可怕的是一辈子抬不起头,甚至在史书上留下个怯战的名声! 如果开始的时候是因为保护自己的名节而留下来,此时的范雍确实因为对官家的信任和对大宋的责任而留下来,这几日他有无数的机会来开延州城,手下的幕僚也是劝他离开,可是他却没有这么做。 鼠三带领的黑手虽然人数不多,可是却给他很多的信心,他岂能看不见每日在延州城飞进飞出的鸽子,就算是鼠三骗了自己也无所谓,作为文臣能为国守边,战死沙场也值了,最少一个忠献的谥号是少不了的。 到那时自己的家小也必然会有朝廷奉养,恩荫,诰命之类的,自然能保全家中的平安,但如果能侥幸不死,范雍都不敢想象他会得到什么样的待遇,最次也是个兵部侍郎吧…… 相比于范雍,鼠三的内心更加的沉重,刚刚的他看似风轻云淡,对局势分析的有理有据,可这一切都是官家的猜想,如果李德明打算鱼死网破呢?如果李德明进攻延州城呢?鼠三真的不能肯定延州城不破。 一旦延州城破,后果不堪设想,到时候十万党项大军便可南下,大宋的腹地可是几乎没有什么战力的,即使有再多的乡勇民壮也挡不住他李德明的十万大军。 想到这里鼠三的背后不禁冒出冷汗,官家您到底是要干什么?! 如今说党项人是困兽,不如说延州城才是真正的笼中鸟,现在想要撤出延州已经是不可能的了,十万党项军早已把延州城为的铁桶似得,水泄不通。 第二白九十八章大家?小家!国事?家事! 李元昊疯狂的鞭打大宋使团剩下的人,他们都是些负责运送仪仗的低品官员,可就是这样的一群低品文官却有着超越常人的意志力,带有倒刺的铁鞭抽打在身上,每一下都是剧痛无比。 但他们即便是惨叫呻吟也努力的克制自己的音量,甚至有人从地上抓了把泥块塞入嘴中恶狠狠的盯着施暴者。 越是这样李元昊越愈加的愤怒,没有见到他们抱头鼠窜跪地求饶,如何能满足李元昊的自尊心? 没想到自己最爱的小姑姑居然被大宋的皇帝利用成为对付党项的利器,自己和父亲太过重视密堂的情报,而密堂已经被宋人发现并利用起来,为此大长老在父亲面前自断左手一次谢罪。 只可惜李元昊完全不在意大长老的左手,在他看来,密堂已经没了任何用处,作为间人,只要暴露就要被舍弃,在宋人监视之下的密堂完全失去了作用,即使舍弃也无所谓。 无论大长老跪在李元昊的脚边如何苦苦哀求,李元昊依然是冷冷的望着他:“我是不会去向父亲说情的,密堂的存在本就是为了我党项征伐只用,可现在呢?投入了我党项那么多的人力物力,居然被敌人利用,说出来真是个笑话,尤其是……尤其是拓跋卓然那个贱人!” 爱之深恨之切,从小到大的挚爱突然被另一个人夺走,这本就让他怒火中烧,本打算让大宋皇帝看看党项的厉害,谁知居然连挚爱的人都帮助对手,之前李元昊一直认为小姑姑是为了党项牺牲一切,可现在看来她居然敢深深的爱上了宋人皇帝,并出卖自己的部族! 李元昊觉得大宋的皇帝就是他对手,可李德明却觉得儿子虽然志向远大,可惜太不现实,伸手夺过儿子手中侵染鲜血的铁鞭,李德明微微一叹道:“嵬理,你要是发怒就输了,志向高远是好事,可现在的党项如何能与国力昌盛的大宋博弈?就是一个西平王我们都要大宋皇帝的亲手敕书!” “父亲大人,为何我党项不能立国称帝?管他辽人和宋人如何,现在的党项已经今非昔比,西域之地已经半数落入我族手中……” 李元昊的话还没说完就被父亲打断:“愚蠢!你是我李德明的儿子,是草原的狼王,怎么会有豺狗一般的狭隘想法?愤怒和嫉妒已经让你丧失了最基本的判断,党项立国,大宋和辽国怎么能坐视不理? 甚至可能会联手毁灭我党项!到时我党项又该如何自处? 现在的我们就是要依辽和宋积蓄力量,等我党项有了足够的钱粮和兵马之后,到时立国称帝只不过如饮水吃饭一般,否则这一切都是镜中花水中月!” 李元昊微微点头强压下心中的愤怒道:“那这些宋人皇帝的使者该怎么办?” “放他们回去!别忘了咱们的党项使者还在延州城中,宋人之所以这么自信的让使团前来,就是因为咱们的人还在人家的手里捏着呢! 咱们的使团可是带着大宋的地图回来的,贤觉更是要向大宋皇帝请求蕃僧通行大宋的权利,这比什么都重要!何况野利家的人都在使团中包括你的师傅野利任荣,和你舅舅野利旺荣,和你姑姑野力都兰。” 刚刚还不服不忿的李元昊瞬间扬起小脸,开心的说道:“师傅回来了?那就暂且饶了这些宋人的狗命,他们的贱命哪有师傅来的重要!” 于是这些原本抱必死之心的使者大失所望…… 互相望了望无力的叹息起来,对于清贵的文人来说,他们这样的小官如果能死在党项人的屠刀之下,便会受到所有仕林清流的歌颂,文人为了名声连死都不怕,可惜却想死死不了,这一身的伤残也多少能为他们得到好名声。 交战之前两军交换战俘这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即便是生死仇敌也要这么做,这是国与国之间交战的规则,在这个世界上你可以耍手段,可以无耻,但一定要遵守规则,否则无论是人还是国家都生存不下去。 李元昊亲自带人前来延州城外,范雍则是带着党项使团出城,城门楼上的鼠三真的很想把手中的弩锤砸下,八牛弩的力量一定会把这个骄傲得快飞起的小小人儿射穿在地上,成为党项人的图腾…… 但他知道,如果这么做,延州城将不复存在,党项的十万大军会不惜一切代价攻城,屠灭这里的一切生灵。 范雍看着被打的遍体鳞伤的年轻官员颤抖的说道:“让诸位受苦了,大宋是绝不会忘记尔等功绩,请记下今日所受的侮辱,我大宋定当十倍,百倍的为尔等讨回来!” 两军交换了使团,便迅速的撤离,范雍是担心党项人突袭攻城,而党项人则是担心城墙上的宋军弩箭。 双方都怀疑对方的诚信。 这也是这场围城之战打不起来的原因,但一切都是暂时的,所谓的平衡会被时间所打破,党项人的后勤补给点洪州城被大宋占领,说实话党项人能撑这么久,连鼠三都始料未及。 但此时的李德明却不着急,手下的士兵都是党项大族帐中抽调来的,利用他们的恐惧作战一项是李德明的拿手好戏,对此他已经轻驾熟路。 被逼急的时候,党项人能发挥想象不到的潜力,大军的粮草只剩下五日所用,军中的各族将领早已按耐不住请求攻城,这两日更是连士兵都急躁了,身上的粮食越来越少,恐惧和压力就越来越大,而眼前的延州城则是粮草充沛,前段时间还送来牛羊犒劳大军的。 等到攻城的时候,这些饿疯了的士卒必会如狼似虎,等攻下延州城为党项赚回面子之后,吃饱喝足再回援洪州城也不迟。 李德明望着不远处方位森严的延州城嗤笑一声:“宋人无知,真以为粮草对我党项大军那么重要?就食于敌才是我党项人的作风!” 延州城中的所有百姓被范雍集合起来,对于统筹安排之类的事情,鼠三是拍马也赶不上范雍的,光是指挥青壮挖隔断地道,灌水,搬运滚石檑木,就看的鼠三一阵头大。 范雍聪明的把留守的青壮划分为小组,每组各司其职不得慌乱。 连战前动员都听的鼠三热血澎湃,范雍只围绕一个话题展开动员:“你们的父母,儿女,亲人等等最亲切的人都在延州城的身后,咱们在这里挡住党项人的时间越久,他们的希望就越大,朝廷已经派出十万大军前来支援!只要能守住延州城,无论守城官军还是青年民状都会得到朝廷的奖赏,战死的会有朝廷的抚恤!我大宋男儿个个都是有血性的,大丈夫建功立业保全家人就在今朝!为家园而战,为大宋而战!” “为家园而战,为大宋而战!” 延州城的守军发出一阵怒吼,这是自心中发出的吼声,是灵魂的呐喊! 为国家而战那是大义,为小家而战那是关情……所有的人不光是在为国家作战而是为自己的小家,看似是国事,其实是家事。 范雍很好的利用了这一点,把军民内心深处所关心的东西发掘出来,并和每一个人联系在一起,试问这样一来谁还不效死力? 第二百九十九章城墙上的格物 帆布的大帐之中,李德明深深的捏碎了手中的酒杯,破碎的瓷片撒了一地,鲜血潺潺流下让四周的侍从紧张万分。 情报上显示,洪州告破之后便是盐州的相继告破,但唯一让李德明觉得欣慰的是驻守盐州城的没藏讹庞没有带领党项儿郎攻取洪州城,而是在得知军情后便收集粮草驰援十万大军。 不愧是没藏家的孩儿,端是一副玲珑的心肝,随手把密信交给少了一只手的大长老,转头对李元昊说道:“野利遇乞外族兄的人还是靠得住的,眼光和心胸都是不差,有时间好好亲近一下才是,毕竟他没藏家在党项也是大帐了。” 李元昊微微点头,他明白父亲的意思,作为党项人的王,最为重要的就是大帐对王上的忠诚,这也是为什么十万大军有一般是来自大帐的原因。 想到这里,李元昊恍然大悟,难怪父亲从数一数二的大帐中抽调那么多的人,这一战无论输赢都会对党项的政治格局产生变动,尤其是对族中大帐的影响最大。 这和宋朝太祖皇帝的杯酒释兵权差不多,父亲也想收回兵权! 瞧见儿子眼中豁然开朗的目光,李德明笑了笑:“这总算知道了吧?什么都是虚妄,爵位我们需要大宋皇帝分封吗?定难军的名号不是荣誉而是枷锁!只要你手中有足够多的土地,足够多的百姓,足够多的军队,那你就是党项的天子!大宋皇帝的敕书?笑话!” 李元昊看着雄才大略的父亲激动的微微颤抖:“那何不现在攻城,各大族帐的人都已经忍不住了,这和我们没有关系是他们自己找死,没了精锐之兵的族帐还不是任由我拓跋氏吞并?” “吾儿又是急躁,现在还没逼到千钧一发之际,各大帐的粮食还够三日之用,明日攻城也不迟,而且要以假乱真,今日你便带人伐木造械,做出一副攻城的样子来,稳定军心莫要让人看出破绽,各帐中的智者也不再少数!” “孩儿领命!”李元昊得到了答案心中的郁闷位置全消,父亲果然是早有打算,自己的怀疑是错误的。 当李元昊带着军中的劳役开始伐木制造攻城器械的时候,党项军中的各帐便放下心来,甚至有些智者也被迷惑,开始自觉的为族人安心。 相比于党项的准备,延州城中更是热火朝天,军民的激情都被调动起来,信心满满的准备守城之战,只有鼠三和范雍知道,朝廷根本就没有所谓的十万大军,城中的六万守军加上不到三万人的青壮就是所有的战力。 而且守军的战力也是参差不齐,五万的蕃军,一万多人的边军,只能依托城墙之险与党项人一战,所以延州城绝不能破,一旦党项人攻入城中,六万人的混合部队绝不是党项人的对手。 城墙就成了延州城最后一根救命稻草,还好黑手带来了火药弹,这种守城的无双利器成为鼠三的底牌,延州城地处西北,木炭硫磺硝石都是不缺的,鼠三带来的黑手成员中有数人是从军备司中抽调来的匠人,他们和其他匠人不同,乃是军备司中最为隐秘的人,专司火药弹的生产制造。 自从到了延州城他们就没闲着,没日没夜的的制造火药弹,城中的材料几乎被他们耗尽,即便如此他们还在不断的改进城墙上的守城器械,火油被蒸馏成为猛火油,八牛弩上的绞盘被棘轮绞盘所替代,就连滚石檑木上都被安装了铁钉并且在粪便中浸泡过。 这些手段看的鼠三都为止胆寒,小小的铁钉都在匠人的手中变成了杀人的利器,真不敢想象,被这种散发着腐臭的铁钉扎到,伤口会溃烂成什么样。 而原先文质彬彬的范雍却对这些很感兴趣,甚至用一只活鸡做实验,当看到活鸡的伤口溃烂倒地之后便更加的兴奋,不断的请教匠人的方法,并为之记录,用他的话说:“这些都是守城的宝贵经验,即便身死也要当成学问传承下去!” 鼠三郁闷的翻了个白眼,像范雍这样的人肯定能被官家看重,朝中的文武百官对匠人唯恐避之不及,只有他趋之若鹜,不对,还有叫曾公亮和丁度俩个怪人…… 巨大的木头碾子被抬上城墙,并且还在木头碾子的两端帮上了绳索,木头年之上全是森然的铁钉,绳索被固定在木质的滑轮上,只要松开手,这巨大的木碾便会带和铁钉给攀爬城墙的党项人致命一击。 最为关键的是这东西还能反复利用回收,减少了滚石檑木的消耗。 范雍对自己的发明很骄傲,而工匠则是无情的泼上凉水:“范知州的木碾和滚石檑木有甚的区别,绳索下去两次就会被人家砍断,要是有机灵的人看到,说不定只消一个呼吸的功夫这东西就收不回来了。” 范雍一时间尴尬万分,还好鼠三为他解围道:“要是换成铁索就好了。” “铁索?数丈长的铁索比这木头碾子都重!单单一个滑轮顶得上什么用,要多上许多才能省力,但增加滑轮的个数势必会让上升的速度满上不少,到时间怕是木碾早就被砍断了……” 这些工匠都是被赵祯当成科学家来看待和培养的,并且给了很高的待遇,因为热爱,多少有了些科学狂人的态度,对范雍这样的文人还有些尊重,对鼠三这样厮混时间长了的人,便没了那么客气,直接怼了回来。 鼠三非但不生气,还笑眯眯的辩解道:“诸位都是大匠,俺只是说两具夜郎自大的话,莫要刁难俺了!” 稍微年长的大匠点了点鼠三道:“范知州公事繁忙,又是文人出生便罢了,你是在黑手混到现在的,又是官家的心腹,不读书也罢,连格物都不通晓委实说不过去!” 他的话让范雍眼睛一亮,早就听说官家把格物一道也作为学问,作为文人的范雍岂能放过。 “不知大匠所谓的格物之学是为哪般?” 范雍的弯腰施礼让鼠三惊讶的张大嘴巴,而稍稍年长的大匠则是微笑着还礼道:“此乃官家的学问,官家曾言,格物乃是儒家的一支,所谓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而格物便可利其器也。 官家有云圣人格物,以格物兴万民,古有燧人氏钻木取火此乃格物,又有周仓造字,亦是格物演变而来,韩昌黎的原道便有所论述,圣人教会黎民运用器物,这便是格物,所以官家之学亦是圣人之学。” 这下不光是鼠三震惊,就连范雍都被大匠的话震的说不出话来,微微思考一番便连连点头:“此乃醒世恒言,官家对学问一道确实已入臻境。大匠亦是格物之学的大家啊!” 大匠微微一笑,捋了捋胡须道:“某此次前来一是奉了官家的圣旨助尔守城,二是为了考究格物之学的用处,格物不像其他的学问,要以实践来衡量正确与否,这是最为简单也是最为困难的方法。 一旦战争打响,我等匠人非但不能离开还要记录器械的运转情况,战事结束亦不能休息,说不定还要出城查看一番!” 范雍为难道:“两军交战,即便是战事结束城外亦不安全……” 匠人挥手打断道:“范知州想差了,老夫所言的战事结束乃是党项人撤走,我等即便是再渴望所学,也不能拿城中军民的性命做赌注。” 范雍恭恭敬敬的施礼道:“先生高义!” 鼠三目瞪口呆的看着这一切,眼前是匠人和文人的对话吗? 简直是俩个老学究在讨论学问,就连范雍自己也觉得有什么不妥,而是觉得两人对话理所当然,他下意识的把匠人放在了平起平坐的高度,这便是君子对学问的态度! 第三百章悲歌 战争总是能体现科技的差距,延州城高高的城墙就如一台大型的绞肉机,不断的收割着党项人的生命。 被军备司匠人武装起来的延州城变成了一个巨大的血肉磨盘,不断的榨取着党项人的血肉,八牛弩的一枪三剑箭无情的收割着生命,巨大的铁质弩箭瞬间洞穿三四个党项人,这还不算完,如糖葫芦似得的在地上翻滚。 “八牛弩!”随着党项人的大喊,队伍变得松散起来,这是党项人对付八牛弩的唯一办法。 黑压压的一片乌云压了过来,稍有经验的战士惊恐的发出咆哮:“箭阵!举盾!” 黑云击打着地面发出凄厉的啸声,嗖嗖声从头顶穿过,党项人死命的举着盾牌尽量的把身体缩成一团。 蕃军用的依然是腰张弩,和蹶张弩,而边军使用的也是稍微好一点的大黄弩,弩箭守城是最为使实用的办法,况且守军还是在高高的城墙上自上而下的射击,无论是从视野,还是力度上都是城下党项人所不及的。 高高的垛口和女墙给了守城军队最有利的防护,轻装的弩手不断的替换,以三排为一个战斗序列,弩箭源源不断的从垛口倾泻而出,守城之战便是兵来将挡水来土屯的战斗。 当蒙着兽皮的撞车开到城门下的时候,鼠三着急的对大匠叫道:“李德明派出撞车数十俩,欲攻陷城门!用火药弹吧?” 大匠翻了个白眼:“为时尚早,只不过是些木质的撞车而已,巨石檑木便可摧毁,派人把实现准备好的吊斗车展开,几颗巨石砸下不光能毁其车辆,还能阻碍同路何乐而不为?” 鼠三微微点头便吆喝着手下的士兵展开巨大的吊斗车,这东西是匠人们忙活三个晚上制造出的东西,光是主梁就用掉了好几根圆木,其中最重要的一根还是从州府衙门的房顶上拆下来的…… 吊斗车的长臂在滑轮和齿轮的连接之下如臂挥使,巨大的石头被绑好后轻松的吊起,在撞车的头顶上,鼠三用力的斩断绳索,巨石砰的一声砸下,撞车瞬间四分五裂,车内的士兵怕是早已成了肉饼,血液如泉水似得从石头边缘冒出很快便汇成一条小溪。 但党项人很快就找到对付的办法,攻击吊斗车的观察手,弓箭和弩箭有了目标,延伸出去的观察点被覆盖,但为了掉斗的准确性,大宋士兵只能穿着厚重的步人甲前去观察。 守城和攻城的优势劣势立刻体现出来,守军依托城墙为险要击杀敌人轻松异常,但城墙上的地方有限,再加上许多的收成器械已经是人满为患,六万人的守军不可能全部堆积在城墙上,所以鼠三安排了轮换制度,总不能等一队人全部战死再替换上预备队吧。 这样不仅能减少伤亡,更能让守军轮番休息,提高战斗力! 而攻城的党项人优势也很明显,城外的巨大战场完全能容纳得下数万人的进攻,无数的云梯搭上垛口,但迎接他们的是烧化了的铅水和热油。 党项人惨叫着跌落下去,可还没等守军欢呼,又是更多的云梯被架了上来,还好垛口有长长的推杆,守军呐喊着在号子声的吆喝下,把长长的推杆捅出去,云梯上即使有再多的人也压不住梯子,在重力的作用下从高高的云梯上跌落,口吐鲜血的他们还没挣扎起来就被城墙上的弩箭射的透心凉。 如此惨烈的如人间地狱的情景非但没有使得党项人退怯反倒激起了他们的凶性,嗷嗷的叫喊着再次铺上云梯向城墙发起进攻,甚至用上了以命换命的打法,为的便是让身后的族人能顺利登墙。 此时双方都已经杀红了眼睛,哪里还管得了许多,各种狠毒的手法都被用上,鼠三命令守军向城墙下倾倒猛火油,所谓的猛火油就是蒸馏提纯的石油,军备司的大匠们把较轻的油称为清油,而剩下的残渣叫做重油。 清油的特点是火势凶猛一点就燃,而且水泊不灭愈烧越烈! 重油也有特点,虽然不如清油容易点着,可一旦点燃,不死不休,温度也是清油的好多倍,军备司的人还发现这样的重油用来作为钢铁生产是最为优质的燃料。 而且燃烧过后还能得到一种极为粘稠的沙子,官家说这叫沥青砂,用来铺路最适合不过…… 粘稠的重油被泼到了城下,附着到党项人的身上,这东西占到身上容易,可要是想去除却是极难的事情,这种油的燃点高,并不容易点着,但在清油的帮助下,想扑灭都很难,只要沾染一点,除非把皮肉都割下,否则别想熄灭。 无情的火焰如跗骨之蛆,党项人在发现这一特性后惊恐万状的逃离,身上一点沾染便手起刀落的割去,党项人中顿时增加了许多残疾人。 战场上的伤员越多,整支部队的战斗力就越低。 况且清油,重油的运用之下,党项人对这种扑不灭的火产生了无边的恐惧,崇尚佛教的他们认为,宋人的火焰就是传说中的红莲业火,否则怎么能水泊不灭,扑打越烈? 但无情的事实击碎了他们的恐惧,相比起被饿死的惨状,他们还是愿意战死,即使被那无名之火烧死也比活生生的饿死强。 饥饿的恐惧在每个党项人的灵魂上留下烙印,从小到大他们几乎都是在与饥饿战斗,直到大王带领个部征伐西域,这种饥饿的折磨才算结束。 口袋里的粮食已经不多,这是不断刺激着党项人神经的结症,十万人的军粮消耗速度惊人,各族帐中的粮食储备几乎已经所剩不多,而且作为后方粮草转运的洪州城已经被大宋的奇兵袭击。 数十万的党项人几乎都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如果不拿下延州城,十万大军将会面临无米下锅的困境,倒是即便是想拿回洪州城也是不可能的事情。 十万人的人口基数太大,相比之下的宋人就要舒服的多,他们有高大坚固的城墙,有储存极多的粮食,有来自地下的活水,这一切在党项人的眼中简直是天堂,相比他们的风餐露宿,守城的宋军舒服到家了。 用党项人陈旧的逻辑认为,自己没有的好东西那就去劫掠,在游牧民族的思维逻辑中抢夺本就是天经地义的事情,就像草原的羊吃草,狼吃羊一样,这是在正常不过的道理了。 党项人劫掠宋人,这也是天经地义的道理,因为他们的马没有党项的快,他们的汉子没有党项男儿英勇,他们的身体没有党项人的健硕,那就活该被欺凌。 可他们却不知农耕民族千年传承的可怕,因为农耕民族要比游牧民族稳定的多,无论是知识,经验,智慧,科技甚至是历史都能传承下去,而相比之下的游牧民族在中华大地上忽闪忽灭,即使在强大的游牧民族都会被历史的长河所淘汰。 盛极一时的匈奴人应该是坚持时间最长的了,可也不过才经历了秦汉两代便灭亡,而突厥人更是被大唐的陌刀屠杀殆尽,只有汉人活着一些少数民族保存了下来,这是历史的选择,也是进化的选择。 延州城的战况愈演愈烈,城下的尸体堆积如山,血水汇聚成小河,声音惨叫变成死神的奏鸣,直到夜幕降临,李德明才命大军撤退休整,而防守的士兵也是累的瘫倒在城墙上。 科技越是先进的战争死伤越多,也更难被医治,鼠三看着城下漫山遍野的尸体微微一叹,城内的情况其实也好不了多少,重伤的蕃兵也有不少,这里不是东京城,作为州府,延州城内的医生已经全部被征用,可惜人还是不够。 原本寂静的夜晚,城内城外的惨叫呻吟汇聚成悲伤的旋律不断的在天空回响,悠扬的羌笛被吹响,只是羌笛中满是悲伤的哀鸣…… 第三百零一章最漫长的一天 李德明走在军帐之外看着远处的延州城深深的皱起了眉头,今天的攻城让他感觉不安,宋人的战斗意志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强悍了? 放在平日里虽然不能一鼓而下,但也不会有这么重的伤亡。 李德明去伤兵营检查回来的士兵,包括那些被族人抬回来缺胳膊少腿的伤兵,在他们的描述中有一种业火,无论怎么扑打都不能熄灭,只有削去皮肉才能得以保全性命。 伤兵营里满是惨叫声和皮肉烧焦的香味,这种味道李德明很是熟悉,每次屠灭西域城池的时候总能闻到这种混合着肉香的味道。 现在反倒是他党项人受到了惩罚,这算不算是因果报应? 崇尚佛教的李德明觉得,这绝不是佛祖对自己的惩罚,因为卑贱的西域人岂能和宋人相比。 虽然他口口声声的说不在乎大宋的态度,可只有他自己知道,在内心的深处还是希望宋人像承认辽国一样承认党项的地位,在他的思想中大宋依然是天朝上国。 而辽人只不过是和自己一样的投机者,也就是他辽人的命好,比党项甚至是大宋早建立政权而已。 惨叫声想起,一个士兵成为了野利任荣的试验品,他身上的伤口被野利任荣拿来试药,刺激的药粉让士兵发出一整整惨叫并用力的踢打床榻,虽然被侍卫按住,可他扭曲的身体显示出他的痛苦。 野利任荣微微摇头,也不知是在对谁说话:“这药也不行啊!到底是什么东西,能把人烧成这样?猛火油也没这么猛烈,简直是跗骨之蛆!阴毒无比,宋人现在是真的变了!” “不是宋人变了,而是我党项人变得越来越像宋人了,呵呵,本就是胡服骑射交领左衽的我们,用起了奢华的瓷器,穿上了华丽的丝绸,可雄心壮志却开始消磨! 师傅,咱们党项人的勇猛正在慢慢的消亡,也许父亲的依辽和宋是对的,可我们党项人就改在草原上奔驰,而不是像宋人一样如老牛般在地里刨食!” 李元昊目光炯炯的望着对面的野利任荣,此刻他幼稚的脸庞上充满了成年人都极少拥有的豪气。 看着儿子如此说,李德明微微一笑便躲在帐角不出声,缓缓的上前挪上两步以便听得更清楚。 “嵬理,宋朝的皇帝曾经说过一句话,为师觉得很好:任何事物都有俩个方面,要辩证的看待。就如你现在只看到了不好的一面,是!我党项人越来越像宋人,武力稍有逊色。 可你知道自从大王对内保境息民,恢复生产,对外附辽和宋,与宋人交换物资,专力向西发展之后,我党项人就再也没有因为饥荒而饿死人! 在此之前有多少的党项儿郎没死在征伐的战场上,而是因为饥饿死在了睡梦之中,这不是勇士应该有的结局!” 李元昊微微点头,又懵懂的望着野利任荣:“那我党项到底该如何是好,不能光靠游牧,但也不能全部种地,嵬理愚钝请师傅教诲!” “其中的平衡你的父亲,我党项的王就掌握的很好,这是国君的问题,你在我这里当然得不到答案,只有你父亲才能引导你,为你解惑!” 野利任荣聪明的回答了这个他根本不会,也不能回答的问题。 李德明微微点头,不愧是党项的智者,即便是为王的儿子解惑也是极有分寸的。 轻轻的走出帐篷,李德明决定让战争来回答儿子的疑惑,只有血淋淋的真相才能让当儿子看懂自己所作的一切是为了什么。 随着李德明的一声令下,天色微亮的时候,党项人再次发动进攻,这一次李德明投入了所有的士兵,从四面进攻整个延州城! 面对如潮水般的敌人,不少蕃军吓的哆嗦起来,他们虽然和党项人作战过,可几乎都是一触即走,党项人的凶残深深的烙进了他们的骨子里,相比于宋人,蕃军更是恐惧党项人的存在。 蕃军之所以还敢对党项人作战,主要是因为此时的延州城四面被围,完全丧失了逃跑的出路,就算是他们投降也必定会被屠杀,要是哗变的话,他们也承受不起宋人的抱负,毕竟他们的老小也被转移了出去,鼠三怎么会相信这些蕃军? 天色渐渐大亮,但延州城此时却上演了血与火的悲歌,厮杀,到处是厮杀,云梯一架倒下又有更多的被架上,砍翻一个攻上来的敌人,又有更多的敌人咆哮着冲上来。 此时的战场上已经没了理智这种东西,厮杀成为了人类的本能,只要城头出现敌人,无论是手持兵刃的边军还是蕃军都会用力的把长刀砍向敌人,直到敌人惨叫着或者哀嚎着跌落城下,一场角力才算结束。 鼠三带着人在城墙上不断的支援可能出现的溃口,而范雍正在主持预备队的轮换,他手中预备队的人数越来越少,没办法蕃军的战力和党项人根本没法比,而且四面受敌的延州城面对潮水般的进攻实在力不从心。 大匠们设计的各种守城器械已经被发挥到了极致,但在数量庞大的敌人面前变得并不是那么的重要,党项人已经开始利用抛石车对城墙上的三弓床子弩进行压制。 乱石穿空的场景让大匠们尤为兴奋,鼠三黑着脸带着手下保护这些疯狂的大匠,他不明白,不就是一种从未见过的抛石机吗? 有必要牺牲手下的性命来观察! 一百五十斤的巨大石弹砸在盾牌上,盾牌后的士兵如纸片般飞了出去,即使没有明显的外伤,这人已经死的透透了。 “这应该是一种来自西域的投石器械,利用的依然是撬臂的杠杆原理,但他们的投石机臂长老夫从未见过,而且在短臂之下还加挂了重物,这使得人力的消耗会少上许多啊!” “方泰兄所言有理,我这就画下图样想办法传回大宋,这次就是死在延州城也值得了。” 鼠三微微的脸红,这些匠人连必死之心都准备好了,自己还在幻想党项人撤军…… 这次的攻城党项人久久未撤,无论是李德明还是范雍都知道这是一场战斗意志的较量,谁先后力不济,谁就会丧失主动,预备队就是双方手中的王牌。 还好,范雍自信自己手中的王牌比李德明消耗的要慢些,毕竟作为守城的一方占据了地利之险。 战斗从晦暗中开始,又持续到晦暗之中,整整一天,延州城都在上演着血肉的角力,双方的损失是惊人的,八万多人的延州城只剩下不足一半的军民,而党项人也损失了将近五万人的战力。 这是党项和大宋有史以来最为惨烈的战争,十二个时辰之内便在战场上消耗掉了将近九万人,这些都是活生生的人,都是昨日还在有说有笑的人。 凶猛作战一天的党项人终于撤军了,当号角声响起的时候,不光党项人如潮水般撤去,就连城墙上的守军也是立刻瘫倒在尸山血海之中。 只是短短的一天,但给人的感觉却如过了整整一年般漫长。 二十个时辰不间断的攻击防守,耗尽了双方所有的力气,李元昊疲惫的回到了父亲身边:“父亲咱们的大军什么时候能拿下延州城?” “快了,迟则三日,快则明天!” 范雍声音沙哑的对鼠三问道:“党项人何时撤军?” 鼠三翻了个白眼:“我又不是李德明,上哪知道他的想法,按照这种打法,就算他李德明拿下了延州城也会被困死在此处,不应该啊?” 就在鼠三疑惑的时候,身穿黑甲的黑手急冲冲的走了进来把一枚蜡丸交给了鼠三。 看完后鼠三脸色剧变:“不好!盐州的没藏讹庞没有去洪州城驰援!” 范雍奇怪的问道:“那他去了哪里?……难道前来支援李德明了?可保安军被绥德军为何没有阻拦?!” “这也是我所担心的,这延州城怕是要不得了!” 第三百零二章撤也要撤的天塌地陷 范雍疯狂的冲向鼠三,抡起拳头就朝他的脸上招呼,大概是含恨一击,这一拳结结实实的砸在了鼠三的脸上,巨大的乌眼青出现让鼠三看不见东西。 黑甲的侍卫迅速的把两人分开,范雍咆哮着:“延州城绝不能丢!你自己也曾经说过,咱们的身后就是关中的千里平原和京兆府,要是延州城丢了,党项人南下又该如何是好?我们在便能拖延他们一天,一旦丢了延州城后果不堪设想!” 鼠三从地上爬起来,揉了揉酸痛的眼睛:“你这老倌下手如此重,我说的是放弃延州城,而不是说放弃整个延州!别忘了,咱们延州可是城寨林立,即便是少了金明十八砦的防守要地,可多数城寨还是健全,西有万安寨,东有延长城,南面更是有四个相对来说较为险要的卫城,敷政,甘泉,临真,山门,每座城池都不是好相与的。” 范雍喘粗气:“如果我仅剩的四万大军化整为零,分散到六处城寨中防守,那势必会被各个击破!” 鼠三微微摇头:“不会的,延州的地势就如一个凸,而保安军和绥德军就如一个凹,这六个城寨距离延州城较远却离绥德军和保安军较近,官家曾经交代过,如果延州城不保,即便是放弃城池也要保全军卒,剩下的军卒还有大用呢!” “不过四万的散兵游勇,李德明还剩下五万多的精锐,再加上前来支援的没藏讹庞所部怕是又不下十万人之众!” 鼠三冷笑着说道:“嘿嘿,来吧!来的越多越好,党项人总共人口不过几十万,即便是他们从小就弓马娴熟,除去女眷,孩童,老弱,还能有多少人?” 范雍也不傻,在鼠三说完之后便稍稍明白了他的意思:“难道官家是想把党项大军围困在延州之地?!” 鼠三微微点头:“没错,开始的时候我还不知官家的打算,直到昨夜看到黑手密报才知晓,延州城只不过是官家放出的诱饵,一个巨大且充满诱惑的诱饵,党项人几乎对延州城的诱惑无力抗拒。 看似他们是因为被咱们大宋袭击盐州和洪州而疯狂,其实他们更多的是因为尊严被挑战而陷入疯狂,李德明对党项立国有着一种执着,而他立国的前提便是要战胜大宋,否则即便是他立国也依然活在大宋的阴影之下,永世不得翻身,除非他大败我宋军。” “那如果李德明在得到没藏讹庞的支援后离开呢?” 范雍的话显然是问道了点子上,鼠三摇了摇头:“不会离开,因为我们今晚就突围!” 突如其来的变故让所有人都惊得目瞪口呆,死守这么长时间的城池就这样拱手让人? 这换做是谁都不理解,可鼠三当着军民的面展开袖子中的圣旨:“应天顺时,受兹明命!朕观之党项之势必会倾力攻陷延州城,一战之胜不在一城之易主,存人失地人地两存,存地失人人地两失!” 这圣旨是赵祯早就给鼠三的,怕的就是死守延州城,灵活多变才是用兵之道,要是没有没藏讹庞的支援,鼠三就是死也不会离开延州城的。 可现在不同,没藏讹庞带着人和粮食补给前来支援李德明,这意味着被打的快崩溃的延州城还要面对将近十万人的攻击! 看着伤痕累累的将士,范雍最终同意了撤退的计划,确实如官家所说,就算这延州城的军民全部战死怕是也守不住,不如保全军民,撤退到其他城寨中继续作战。延州城的作用就是为了拖住党项人的步伐,此战已经使得党项人师老兵疲,既然目的达到退就退了…… 在范雍心疼的目光中,鼠三带着人把所有的火药弹埋藏在延州城中。 “一个不留?” 面对范雍的疑问,鼠三冷笑着说道:“当然一个不留,这东西抵得上延州城所有人的性命,这么多的火药弹埋在地下,爆炸的威力足足能把延州城掀翻!” 范雍眼睛一亮:“真有如此神奇?!” 见他不相信,大匠伸手拿起一个成人手臂粗细的火药弹道:“这里面的火药可是威力绝顶,为了它的威力发挥得到最大,我军备司死伤大匠整整十六人,威力之盛堪比雷霆,开山碎石如击完卵,老夫手中的这一扎,便可让一小段延州城的城墙天塌地陷,这里足足有二十五车的火药弹,你觉得呢?” 范雍干咽着口水向后退了两步,既然军备司的大匠都这么说了,显然是不会有假,真要是这样,说不定在撤走的时候还能给党项人以重创! 鼠三带人埋好火药弹的时候,大匠中那位稍稍年长的匠人拿出一个小匣子放在火药弹中,轻轻的扭动几下,机括声响起,伴随着嗒嗒的声响让鼠三惊叫:“这时候就放上延时器械是不是早了些,咱们即便是要突围还要再等等!” 匠人微微一笑:“老夫这延时器械可是定在了明日午时三刻,这乃是我军备司最精巧的器物,万不会有差,你且放心便是!” 鼠三小心的把一筐火药弹埋入城中,他自然是相信军备司大匠的话,可自己站在这些火药弹上就是提心吊胆不得安生。 黎明时分,党项人的进攻再次开始,果然兵员减少的党项人采用了围三缺一的战法,看来为了拿下延州城带党项人已经不管宋军的逃跑与否了。 围三缺一,为的就是给敌人逃跑,这样反而能减少攻城的的伤亡,并且逃跑的士卒会带动整只军队的士气下降。 范雍率领城中青壮先走,鼠三带着边军断后,蕃军早已是无心再战,跟随在青壮之后撤离。 匠人们反而是在边军的保护下撤离,他们要记录火药弹的爆炸威力以供日后参考,毕竟火药弹的实战不是很多,这种机会很是难得。 空空如也的城池让党项人欣喜若狂,城墙上的器械已经被尽数毁去,翻入城墙的党项人打开了城门,这座封闭了将近五天的城门再次被开启。 城中的粮食被集中焚毁了,这在李德明的意料之中,但多少还会有些粮食成为漏网之鱼,大宋的富人最喜欢的就是存粮,存钱。 “父亲咱们追击溃散的宋军吗?没了城墙之险,区区四万不到的宋军其实我党项儿郎的对手!” 李德明微微一笑:“你也说了宋军不是对手,那追击他们还有什么意义,穷寇莫追,我们不做司马懿放着一座空城不要,先占下来再说,等到没藏讹庞带着粮草和援军前来,我等稍微整顿一番便可杀回洪州和盐州!” “父王,收到斥候来报,保安军和绥德军正在后路上堵截,但却没和没藏讹庞的军队交手。” “哼,那是当然,没藏讹庞麾下的勇士可是不输与为父的大帐军,以宋人的胆小,望风而逃还不是再正常不过,要是在我等攻城的时候,他们从背后突然杀至,内外夹击之下我党项大军说不定还真的能吃亏……” 轰轰隆隆的马蹄声打断了李德明的话,让刚刚拿下延州城的党项人紧张起来,但李德明微笑着喝到:“党项的勇士们,咱们的族人来了,除了我党项人的铁骑还有哪一只军队能发出如此浩大的声势?” 随和李德明的话,李元昊抬头望去,果然看到远处的地平线上一条长长的黑线出先,党项守军嚎叫着发出草原上的呼喝,对面的骑兵也很快回应。 哇呜,哇呜的草原呼喝,在关中大地上回响。 没藏讹庞收到了李德明热情的招待,并且在野利遇乞面前大加赞扬:“这就是没藏氏的雄鹰吧?果然是我党项人的骄傲,率领的山界兵也是一顶一的好儿郎!” 没藏讹庞谦虚的弯腰行礼,标准的草原礼节让李元昊对他的好感大增:“你来的稍微晚了些,否则便能和本小王一起去撵杀宋军去了……” 李元昊的话还没说完,便觉得脚下微微震动,不远处的马匹也跟着嘶鸣,疯狂的奔向城门。 轰隆……轰隆…… 无数的巨响在城中接二连三的炸响,就像是旱雷击打在身边,一时间地动山摇房倒屋塌,这比之地龙翻身还要猛烈许多,地上冒出无数的火光,巨大的冲击波把壮硕的士兵像个布娃娃一样被抛向空中。 不少人被震得五脏俱碎,口鼻出血者不计其数,整个党项军乱作一团,踩踏死伤者不可胜计,巨大的黑烟飘起在空中形成美丽的蘑菇状,即使微风吹过也不散去。 天塌地陷的场面让人震惊,呆呆的望着如人间地狱的惨状说不出话来。 只有大长老浑浑噩噩的如行尸走肉一般喃喃自语:“天罚,天罚啊!” 第三百零三章火药的战场处女秀 李德明不知道党项人是不是经历了一场天罚,他只知道此时的党项军队的损伤并不是很严重,但是战力却降到了令人发指的程度,傻了一部分,疯了一部分,受伤了一部分,死了一部分…… 当他听见大长老所说的天罚后,怒从胆边生,抽刀砍向了这个扰乱军心的老混蛋。 大长老作为党项族中的长老,多少管理一些礼仪祭祀的事物,党项原先是崇拜巫术的,这也使得大长老变得疯狂,瞬间就回想起来当初的巫术口诀,即便是被刀砍得鲜血直冒,他也仿佛没有痛楚:“西方带来灾难,菩提树下的恶鬼涌来,党项的儿郎即将遭到天罚之灾,天罚已到,上古的巫语得到验证!” 于是一帮被炸的浑浑噩噩的人便开始用石头锤击贤觉这位得道高僧……看着他肉酱般的尸首,李元昊微微一笑,大长老不愧是大长老,这手段用的高明,不光如此连父亲都不能出手阻止。 此时的党项人已经溃不成军,他们被眼前超自然的力量所击溃,或是跪地求饶,或是傻傻痴笑,刚刚前来支援的没藏讹庞震惊的看着这一切,难道是因为党项人征伐宋人连上天也看不过去了? 李德明愤怒的抓着脑袋上垂下的发髻,用力过猛的他生生的扯下一撮辫子仰天怒吼:“为什么?!” 和他同样百思不得其解的是李元昊,为什么会这样?眼看着拿下了宋人的城池,却招来了上天的惩罚,眼看着休整完毕的军队,就这样士气衰弱,这样一支疯癫的军队还有什么战力可言? 就连智慧的野利任荣在仔细搜寻之后只发现了一丝奇怪的烟气而不知具体的原因,地上散落着的尸体的零件,焦黑的尸体下是一小撮灰黑色,这东西他从未见过,难道问题是出自延州城的下方? 作为党项的智者,野利任荣从不相信鬼神会帮助宋人作战,即便是有鬼神也是在高高的九天上看着低下渺小的人类厮杀,这是千百年来的规矩。 否则怎会有无混乱中华的旧事,那时汉人的神又在哪里? 野利任荣仔细的收集着地上的粉末,但没多久他就放弃了这种愚蠢的行为,仔细的观察后,野利仁荣发现这些粉末应该是宋人的火药,但费时费力的把这些东西和泥土,血液分开实在是太困难,不如想办法从宋军中弄来,重赏之下必有勇夫。 把一些干净的药粉用纸包好,野利任荣走到李德明的身边道:“启禀大王,老夫已经知晓是什么东西给我党项大军以重创!” 李德明脸色一变猛地转头,就像是溺水的人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什么东西?!” 见李德明恢复理智,野利任荣轻轻的拉过李元昊道:“嵬理还记得为师曾经给你宋人的药发傀儡吗?” 李元昊眼睛一亮,小脸上露出恍然大悟的神色:“难道这东西就是宋人的火药?!” 野利任荣微微一笑道:“没错,这就是宋人的火药,但不知为何威力恐怖如斯,怕是宋人已经掌握了其中的奥秘……” 李德明看了看四周的残垣断壁后倒吸了一口凉气:“宋人改进了火药,这种威力简直犹如神迹,以后攻城拔寨还不如探囊取物一般?” 野利任荣微微摇头:“不一定,如果真是这样,那宋人为何不在开始的时候就用上,非要等到全数退走才在地下埋藏?怕是有些特殊的限制。” 李德明微微一想就明白了野利任荣的意思,微微点头道:“没错,宋人只不过是又多了一个和八牛弩差不多的东西而已,即便是这样对战局的影响也不大。” 如果赵祯在这里的听到野利任荣的话一定会大吃一惊,没想到他仅凭眼前的情况和猜想就能发现火药弹的弊端。 但野利任荣等人还不知道,这些火药是装在竹筒中的,一旦战事打响,军中的投掷手便会用火折子点燃扔向敌军,手雷的杀伤力可不是开玩笑的。 鼠三之所以没把这东西用在守城战中,主要是因为他习惯性的把底牌藏在最后,本打算在延州城最艰难的时候祭出火药弹这个大杀器,谁曾想没藏讹庞居然率军来增援李德明了。 大匠制造的所有火药弹必须全部销毁,鼠三最不相信的便是蕃军的忠诚,用在最后的爆破上最适合不过。 巨大的响声和地动山摇的感觉让鼠三和范雍两人僵硬在原地合不拢嘴。 从延州城升起的蘑菇云让一群匠人欢呼雀跃,他们掏出纸张和毛笔飞快的在小册子上颤抖的记录下了眼前情景。 为首的匠人微微叹息:“要是能进入延州城实地观察就好了……” 鼠三被他的话吓的一佛出世二佛升天,这时候再回延州城肯定会被党项人生吞活剥,那么大的威势之下,也不知党项人死伤多少。 最重要的是让这些大匠把手中的数据送出去,万一要是李德明疯了前来追杀,好歹还能保全一些密文不是。 李德明哪有时间追杀撤走的宋军,他现在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站在一片废墟之上,李德明向着地下的士兵咆哮着:“什么天罚,只不过是宋人的守城器械而已,和八牛弩一样中看不中用的样子货!仔细看看你身边的同伴死了多少?真正被炸死的人并不多,死的多是你们自己蜂拥踩踏的后果!房倒屋塌难免有些伤亡,我党项的勇士难道会被这种东西吓到?” 这时候最好是能有火药亲自演示给众人看,但现在上哪里寻找火药,即便是在东京城中都不是很常见的东西。 野利任荣只好现身说法:“王上所言极是,只不过是些火药而已,你们难道没见过宋人商队的药发傀儡吗?觉不觉得两者很像?宋人卑鄙,在这延州城的地下埋上了许多火药,等我党项大军进城的时候再伺机点燃而已,地动山摇,响若雷霆只不过是骗人的把戏而已!” 慢慢的党项人中见过火药的人也跟着连连点头,用双手比划着药发傀儡的神奇和响声,党项大军的军心终于被安定了下来。 但这一切却给无知的党项人埋下了祸根,实事求是的讲,越是见识少的人越应该应该告诉他火药的恐怖,现在的李德明和野利任荣为了稳定军心,把火药弹说成是药发傀儡之类的哄人把戏,等真正遇到的时候,党项人岂能不吃大亏? 这是火药第一次大规模的用于实战,整个延州城都跟着遭了殃,城墙已经在巨大的震动中开裂甚至倒塌,在这场突变中死去的党项人数以万计,火药爆炸产生的恐惧效应,使得本就死伤惨重的党项人遭受了二次伤害,疯癫了一部分人也就罢了,更多的居然是被同伴的脚生生踩死的…… 直到李德明无语的看着手中的汇报,才愤怒的发现不光死伤一万多人,更是有两万人失去战力。。 第三百零四章匆匆结束的战争 不同于高大巍峨的大庆殿,紫宸殿的布局相对来说要小得多,但殿内的装饰更加华丽,美轮美奂的廊柱,秀美的珠帘,精美的瓷器,还有最为柔软的地毯。 鼠三跪在地毯上死活不起来,即便是赵祯说了两遍平身他还是倔犟的跪着,三才有些不忍,但他知道这是鼠三的愧疚。 想想也是,本已经把党项人围困在延州了,可还是被他在土门堡撕开了一个口子,党项大军最终尽数撤走,这虽不是鼠三的错,可也摘不干净,外面的朝臣可是不会怪罪官家和范雍的,只会从鼠三这个五万蕃军的都巡检下手。 “朕说了这事不怪你,你又不是负责断后的保安军和绥德军,而且党项人根本就没有去洪州城,而是早就打算好把龙州最为后路的……他李德明果然是枭雄,朕下的这么大一盘棋居然被他看出了破绽!” 赵祯长叹着伸手拉起了这个曾经和他一起溜门撬锁的部下,人算不如天算,谁知李德明居然看破了自己和枢密院定下的最终计划,以大宋的军队努力的杀伤消耗党项人的目的。 党项的人口本就不多,即便是全民皆兵也没多少战士,赵祯打算断其源头,想尽一切办法把党项人的主力部队围困在延州,可惜没藏讹庞带着人马粮草前来支援,使得赵祯的计划功亏一篑,即便是有火药的最后一击,也只是拖慢了一点党项人的速度而已。 赵祯和鼠三都没想到,堂堂的绥德军居然如此的不堪一击! 不,不是不堪一击,是连敌人的动向都没找到就被人家在夜里撕开了一个大口子。 李德明率领所剩大军和没藏讹庞的援军从容的退回了另一座粮草大营古乌延城,休整一番后便绕过戒备森严的洪州! 此次李德明看似有所损失,整整五万族帐勇士葬送在了延州城,可在赵祯看来,那些族帐勇士对李德明来说屁都不是…… 他可能巴不得再多死一些,越是庞大的利益集团对皇权的威胁越大,这是赵祯深有体会的事情。 自己要是李德明,在牺牲掉那么多族帐士兵之后也会开心的庆祝一番。 看来自己是帮了李德明一个大忙了? 赵祯郁闷的快要吐血,此时他才发现,即便是有超越这个时代的见识,在智慧上也不一定是老谋深算的古人对手,尤其是这个李德明,他的政治手段和魄力与辽朝的耶律隆绪相当,都是极难对付的对手。 赵祯仔细的对比过耶律隆绪和李德明两个人的功绩,随即惊讶的发现,宋,辽,党项,这三国中只有自己是最年轻也是最弱的一个。 微微叹了口气:“朕还是太年轻啊!” 三才用力的踢了鼠三一脚:“官家让你走了,等着留你用膳不成?快滚!” 鼠三看了看御座上神游天外的官家,又看了看恨铁不成钢的三才,咬了咬牙便退了下去。 殿外的御街下的范雍瞧见鼠三从紫宸殿中出来则是笑眯眯的问道:“如何官家没有责罚你吧?” 鼠三点了点头:“责罚倒是没有,可俺就是觉得不对味,还不如官家罚俺呢!” 范雍微微一叹,仰头望了望紫宸殿外高高翘起的飞檐:“错不在你,李德明的果断是谁都没有想到的,看似他损失了盐州和洪州,此次围困延州城又损失的无万余人,可经此一役,党项人中恐怕再也不会有反对他的力量存在了。老夫久居西北之地,太了解党项的制度了,那就是个谁拳头大谁称王的地方。” 鼠三也算不得榆木脑袋,稍稍一想便明白了其中的关窍,脸色变得愈发难看:“这么说我们反到成全了李德明?” 范雍没说话,算是默认了他的猜想,随即微微一笑道:“但我大宋也是战功卓著,不仅拿下了盐州和洪州两地,还收复了长城险要,光这一次的战功就能让西征的将士和环州的西北军名声大震,如此看来我大宋依然是赢家,只不过没有达到官家的预期而已……可惜,可惜!” 三才看着御街下的两人走远,这才小心的回到殿内,此时的官家正皱着眉头,三才知道官家心中定是有难以言喻的不爽利,悄悄的走向偏殿对薇拉使了个眼色。 赵祯享受着薇拉软若无骨的柔荑,微微闭上眼睛。 说到底这个李德明和自己的想法如出一辙,换做是赵祯自己也会保全手下的军士,党项靠的就是来去如风的骑兵,既然剔除掉了内部大帐部族的威胁,没有道理不撤回,下一步怕是要再次派人来乞和了。 不怕伪君子就怕真小人啊! 作为这乱世的一国之君又有谁是好相与的? 唯一让赵祯欣慰的是宋军拿下了关键的俩个长城关隘,秦驼口和铁门关,只要有这两处险要的关隘在,便能阻挡住宁夏平原,也是大宋突入到党项的一根利齿,死死的把党项咬住。 李德明的大军要想返回兴庆府,就必须从荒芜的毛乌素沙漠边缘经过,进军速度最少要满上许多,相对的支援的速度也会进展缓慢,除非他李德明不回兴庆府就留守在龙州,否则大宋总能找到机会蚕食他党项的东北地区。 这样一来对党项的冲击无疑是巨大的,虽然从西域他们掠夺了大量的土地,可如今的党项地域中沙漠的数量也是最多,著名的腾格里沙漠,巴丹吉林沙漠,毛乌素沙漠都在党项的境内,沙漠除了沙子就剩下石油了…… 在这个时代,沙漠就是荒芜之地不毛之地,要之无用弃之可惜,最少他们能作为一道天然的屏障防守繁荣附属的绿洲。 见官家的心情不好,三才献媚的对赵祯说道:“官家,您可不知道,自从国丈承接下东京城到郑州管城的官道后,这几日已经开始正式上工,在原先的官道旁新开了条路,水泥的道路可是着实吸引人的眼珠嘞!” “那是当然,以后这样的道路要铺面全国到时间……你这货还真是有些大智若愚啊!” 赵祯的话让三才摸不着头脑,但见官家面露喜色,便也跟着傻笑,反正是夸奖自己的,管他那么多干什么! 三才的话确实提醒了赵祯,这次对西北党项用兵也暴露出大宋的许多弊端,尤其是后勤补给跟不上,要不是李德明提早发现问题,很有可能他便挥师西进攻击彭七所部的洪州城了。 不需攻打,只消围困三个月,洪州城便会不攻自破,党项可不会像大宋一样在城池中囤积大量的粮草,即便是想也没有那么多的粮食。 围点打援之下,很可能连盐州也丢掉。 赵祯庆幸的暗道一声好险,现在就全面击溃党项为时尚早,没有晚上的后勤补充,怕是还没到兴庆府就会遇到无米下锅的尴尬,雍熙北伐的旧事不可再犯。 这些还不是最让人头疼的,此时的大宋周围虎视眈眈的眼睛可不少,北面的辽朝绝不会坐视不管,耶律隆绪这样的一代中兴之主岂能看着党项这块肥肉被大宋占为己有? 面对辽朝的威胁,赵祯决定舍弃在枢密院中和武将制定的计划,还是以蚕食为上,否则一旦全面开战,必会引得辽人伺机坐收渔翁之利。 第三百零五章战争带来的财富 一场战争结束之后所带来的一系列事件是需要时间慢慢消化的,各种各样的事情随着战争的结束不断的发酵,赵祯此时才知道,善后的事情才刚刚开始。 御案上的奏疏中甚至有提议现在就开始建设两条从环州和延州通往洪州城和盐州城的水泥路,为的就是加强后勤的供给,这个提议虽好,可太天马行空了些,大宋国内的交通网络才刚刚开始起步,在没得到收益的情况下就开始建设边防道路,这根本不现实。 既然盐州和洪州已经被大宋收入囊中,那现在的当务之急便是驻军防守,大宋的环州西北禁军完全能胜任,但唯一的条件便是发下军饷,西北禁军战力彪悍,但军纪散漫,较难管理,只有足够的军饷才能使得动他们。 赵祯苦笑着看着三司上呈的奏疏,这那是什么军人,简直是雇佣兵,没钱就不开拔这是哪家的道理。 对与大宋军制的改革赵祯早就打算提上日程,但现在他才知道什么叫天高皇帝远,在这个交通不算发达的时代,政令传达,轮换,驻防都十分的麻烦。 在枢密院蓝碎花封面的奏疏上写下方案,东京城的天子四卫要定期和西北进军进行轮换。 赵祯就不相信了,以亲卫司的手段就不能把那些军纪散漫的西北禁军给掰过来。 拖欠军饷? 不能够! 现在的大宋商税已经走上了正轨,赵祯提高了商业税收。 这一举措非但没得到商人的抵触,反而得到了他们的拥护,赵祯已经下旨,任何的行会不得收取保护费,所有的商家只要交付了商税就都会得到官府的保护。 现在的捕快可不似原先一样吃着朝廷的俸禄整天混日子,提高了俸禄和待遇的他们对本职工作有了极高的热情,尤其是每年都会举行表彰大会,赵祯甚至会亲自到场表彰他们对大宋的贡献。 行会这种本就不该存在的东西在东京城中慢慢的消失,现在的商铺都直接交税给官府了,而且官府还会保护他们的买卖,谁还去给行会这样的黑帮组织交例钱? 以前是因为捕快和官府拿钱不办事,现在不同了,连小偷小摸都开始减少,他们也是没办法,不劳而获的日子当然好过,可只要被当差的捕快捉到,最少也要当街抽上十鞭子,在街坊邻居面前被扒开裤子抽鞭子,以后还怎么做人? 更何况现在的东京城想混口饭吃机会多的是,只要有手艺便能过上小康的生活,实在不行有体力的便去工厂上工,东京城外的工厂可是愈发的多了,虽然有点远,但每家工厂都会雇一辆大车,在水泥路上快的很,不到两刻钟便回到东京城了。 在大宋去工厂上工可比干别的事情要体面的多,原先是工厂招不到人,现在却是工厂挑人,在蔡记的带领下,工厂的制度日益完善,产量惊人,流水作业的方法节省了人力物力,这种在先秦时期就存在了方法被大宋发扬光大。 不光是东京城,只要是稍稍发达些的州府,工厂这种资本怪兽就会如雨后春笋般的出现,为大宋的商品经济撑起一片天,也为大宋的税收添砖加瓦。 商品多了自然就会从卖家市场转变为买家市场,聪明人总是有的,于是乎各种新奇的商品参差不穷,在竞争的条件下,要想把商品卖的更多更好就必须要下功夫。 而且为了销路,不少商人甚至开始向辽国和党项开辟商路,但这种没有经过朝廷背书的商路都算是走私,所以在大朝会上,丁谓语出惊人的提议多多开设榷场。 这一提议遭到了众多文武的反对,文臣的反对是出于对蛮夷的压制,而武将的反对更多的出于战事的考虑。 赵祯微笑着看着大殿中的众人,现在的争吵还不就是因为商品经济的繁荣?产能过剩这种事情虽然会使得商品滞销,但却会带动一种新的东西出现,海洋贸易…… “诸位卿家勿要争吵,此事的解决之道十分简单,辽朝和党项与我大宋的关系本就是竞争,商品销往他们那里多少会有些弊处,但也不能否认大宋对他们经济的掌控,这是好事,应该推动和鼓励才是,但一定要有个度,商人必须要接受朝廷的调遣,否则边关不予以放行和保护!” 赵祯的话得到了三司官员的附和,但仍有一些官员反对,作为枢密使的曹玮出班道:“启奏陛下,商人唯利是图,上好的牛筋,牛皮,甚至铁器都在向党项和辽朝贩卖这实在是损己利人之举啊!” 丁谓立刻站出来反对道:“这个简单,只要收取数倍的关税,使得商贾在党项和辽朝获得的利润大打折扣甚至亏本,自然就没有人再贩卖这种东西了,岂能因噎废食,禁止榷场?” 曹玮嗤笑道:“丁相公想当然了,私下贩卖的事情屡禁不止,即便是用上重刑也堵不住商贾的市侩之心!” 赵祯挥了挥手道:“丁相公,曹相公你们着相了,解决的办法很简单,大宋的商品过剩,那就另寻他路便是,这世上也不是只有党项和辽人俩个国家,高丽,东瀛,琉球,大理,南越,处处都是商机,更有大食,大秦等国,宽阔的大海上国家多的很,听说暹罗的玉石宝石遍地,天竺的香料多得很,还有东瀛的白银,吕宋的黄金,这些财富难道还不足以使商人趋之若鹜?” 丁谓和曹玮的眼睛同时亮了起来,别说是他们就连朝中的文武百官的双眼也跟着发出饿狼一般的绿光,自从商品经济的缓慢出现,朝臣们对商业带来的好处大为赞叹。 商业的繁荣意味着朝廷将更加的有钱,这不光使得他们的俸禄和待遇变高,更让他们能放开手脚的办事,修缮河堤要钱,基础建设要钱,边防官军的粮饷要钱,整个国家的运转都离不开钱字。 官家曾经说过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当时的百官还觉得这话有些过了,商贾的市侩之道岂能用在国家上? 可现在看来,没钱是真的不行! 尤其是这次拿下了党项的两府之地,更是要花费许多,盐州洪州的建设已经放在曹玮这个枢密使的案头许久了,而两州之地的官员任命也在王曾的袖管里揣了小半个时辰…… 战争带来的不光有死亡还有新生,盐州和洪州并不是两座孤零零的城市,而是范围广阔土地。 已经被宋军拿下的土地中包括了一片千里的草场,贺兰原。 这是牧马戍边的理想之地,以暴制暴,以战养战最为适合不过,大宋缺少骑兵最主要的原因便是在与马匹的质量,驽马和军马的质量不可同日而语,即便是天子四卫中的骑兵也多是以马匹代步而已,毕竟厚重的全装步人甲穿在身上行军简直是在找死。 赵祯在等塔利班这个大宋和阿巴斯两国友好的使者归来,他将带来先进的锻造技术和优良的马匹。 第三百零六章深宫琐事多 一场朝会终于在各方满意一派祥和的气氛中结束了,即便是君子也抵挡不住钱财的诱惑,他们虽然不缺钱,但是却更在乎所属衙门能获得多少的预算。 这些预算与他们的政事息息相关,就连鲁宗道这样的谏臣都要公款招待所属衙门的新人,何况是两府的相公? 越多的财政税收,越能使得政府高效的运转,但资金越多,贪腐的机率就越大,赵祯深知贪腐带来的危害不亚于一场外族的大规模入侵。 这会使得百姓对朝廷的官员丧失基本的信任,一个人的立身之本便是诚信,而官员代表朝廷更是需要这种可贵的品质在百姓面前树立形象,多少王朝的覆灭归根结底都是贪腐造成的。 赵祯打算把大宋的检察系统升级一下,御史台虽然有风闻言事的权利,可弊端也是十分的明显,之所以风闻言事主要是因为没有办法掌握确切的证据,这样的御史台并不能成为廉政的监督手段,反而会被有心人利用成为朝堂上打击异己的手段。 而具有高效执行能力的黑手又是大宋见不得光的特务机构,赵祯可不像把大宋变成明朝,把黑手变成另一个锦衣卫。 漫步在后宫中,赵祯正琢磨要不要组建一个全新的官僚检察机构,就像后世的检察院一样,它既是悬在官员头上的一把利剑时刻提醒官员,又是面对职务犯罪的时候能举例罪证的侦破机关,这样的检察院才是最为合适大宋的。 呜呜呜…… 一阵悲伤的呜咽让赵祯停下脚步,三才大惊失色,是谁在后宫中哭泣,这不是失礼吗? 防盗模式: 阅读完整章节 阅读模式:请查看原网页 第三百零七章不灭忠魂 王语嫣非常的愤怒,一双玉手攥的紧紧地,仿佛要捏碎手中的核桃,可惜这是山核桃……薇拉可以肯定这要是纸皮核桃一定会在皇后娘娘的手中粉身碎骨。 “娘娘,你还是用膳吧,否则这圆子冷了就不好吃了。” 瞧了一眼没心没肺的薇拉,王语嫣冷哼道:“就知道吃!现在可是本宫的关键时期,如果那狐媚子比本宫先一步有了身孕,到时麻烦就大了!” “可您也不能强要主……官家敦伦,这即便是在蛮夷之地都是极为难堪的事情……” 薇拉的话深深的刺激到了王语嫣,伸手敲了下薇拉的脑袋:“这还要你提醒,本宫当然知晓!可官家就是不想和本宫……唉!我到底做错了什么?!” “您是高贵的皇后,自然是没错的,可在薇拉眼中伺候好官家就是天大的事情,管他爱谁宠幸谁,只要官家开心我就开心了!” 王语嫣嗤笑道:“你到是心地纯洁,你可知在后宫中什么最重要?” 薇拉不解的摇了摇头,在她单纯的思想中,当然是赵祯最重要,谁得到他的爱谁就是最受宠的人。 薇拉迷茫的模样让王语嫣心中微微得意:“不知道了吧?当然是孩子最重要,谁有了官家的孩子,谁是后宫最受宠的女人,官家是皇帝,可以拥有无数的女人,但谁有了孩子,谁就会成为官家的心头肉呢!” 两人之间的简单对话便能暴露出所在的高度,但薇拉的纯洁也是赵祯喜欢她的原因,王语嫣仔细的想了想薇拉的话,微微皱眉的喃喃自语:“难道父亲教我的是错的?” 薇拉是皇宫中唯一可以和皇后皇帝一起吃饭的女人,在内侍和宫女们羡慕的眼光中,薇拉给自己盛了一碗汤圆,桂花的清香,蜂蜜的甜蜜使得她胃口大好,完全不理会已经陷入天人交战的王语嫣。 心思纯洁的人总是最快乐的,一点点的满足都会被无限的放大,薇拉就是这样,回想起以前在海船上的漂泊,她觉得现在的生活简直是在做梦一样,王语嫣的算计在她眼中什么都不是。 都是成为皇后的人了,还整天费心费力的算计这些,一点意义也没有,只要伺候好主人不是比什么都强? 王语嫣看着开心的薇拉心中微微刺痛,自己到底是怎么了?相比历代皇宫中的女人,自己在后宫中应该是最为幸福的,官家甚至都不会斥责她和赵妙元开办工厂,可自己为什么还是高兴不起来? 难道是自己想的太多,算计的太多? 轻轻的展开手中的纸条,这是她作为学生的身份请教鲁宗道所得到的答案,今天散朝以后,王语嫣曾经命宫女把自己的疑问写在纸上传递给鲁宗道。 但得到的答案她去看不懂,只有简单的一句话:水利万物而不争。 联想起薇拉的话,王语嫣忽然明白自己做的这么多事情也许在外人甚至官家面前十分的拙劣,说不定官家还在没人的时候笑话过自己,连鲁宗道都能看出来,以官家的智慧怕是早就看出来了,之所以不点破还是因为自己的身份吧! 苦笑着摇了摇头:“这后宫真的能把人变得势力起来,原先官家和我可是两小无猜的,可现在居然开始在乎身份起来,看似是在保护我,可这也不是证明两人之间已经有了间隙?我错了,真的错了!” 薇拉吃着汤圆,贪恋美食的她把香腮撑的大大的,口齿不清的问道:“娘娘说的什么?” 王语嫣露出许久不见的顽皮,轻轻的戳了一下薇拉的香腮道:“谢谢你啦!你为我解开了困惑许久的难题。这桂花蜜圆子好吃吗?” 薇拉懵懂的点了点头:“好吃!” “那就多吃点!” 薇拉奇怪的看着王语嫣,怎么突然之间觉得高高在上的皇后娘娘变回了原先的邻家少女模样,这样的王语嫣别说主人,就是自己看着也觉得舒坦了许多呢! 后宫的事情谁也说不清楚,三才觉得官家只有在离开了皇宫整个人才变得自在起来,看着一碗凉粉飞快的被官家吃完,三才赶紧递上去除蒜味的牛奶,这是他在得知官家要来花娘的小摊吃凉粉时就早早备下的东西,没办法谁让官家最喜欢吃凉粉中的浇头。 添加了蜜糖的牛奶让赵祯舒服的呻吟出来,看着一旁花娘的小闺女流着口水的把手指塞进嘴中,赵祯微微一笑的把牛奶递给了她,嘴中还发出嗞嗞喳喳的声音:“这牛奶好甜啊!” 花娘微笑着对快要把手指吸肿的闺女道:“官家给的接下便是,囡囡快谢谢官家!” 小孩子最终还是抵不住诱惑,怯生生的接过竹筒道了一声:“谢谢官家。”便贪婪的吸食起来,小脸上满是幸福的表情,看的赵祯微微一笑,这个时代的生活水平还是无法和后世相比,但幸福指数却要高上许多。 简单的牛奶蜂蜜在世怕是一般人家孩子都不屑一顾的东西,可到在囡囡手中却是无法言喻的宝贝。 瞧着她忽闪忽闪的大眼睛,赵祯觉得自己再幸苦也是值得的,原本的罪恶感也随之消失的无影无踪,原本他在接到西征战事的奏疏之后,还对死伤的将士悲伤,但眼前这一幕无形中的开解了他沉重的心。 西北一战,大宋损失了五万的蕃军和三万的禁军,看似大胜的背后是无数的禁军用性命堆砌起来的成功,东京城中的朝臣们为了这场大胜足足的宴饮了三日,可他们只看到了胜利的果实,却为看到这些果实是死亡之花缔结出来的,是数万将士的鲜血浇灌出来的! 赵祯从始至终没有参加过一次宴会,反而躲在深宫中为死去的将士守灵了三日,每一个将士的死亡都像是在赵祯的心中留下一道不可磨灭的伤疤。 这不是一串串简单的名字,而是一条条鲜活的生命! 赵祯不是圣人,他知道战争一定会伴随着死亡,可当他看到一卷卷名册之后,悲伤的情绪就怎么也掩盖不下,身为帝王却不能在外人面前表现出软弱的一面,直到夜深人静,孤影对烛台的时候他才能默默的流泪。 现在看到囡囡开心的笑脸和花娘的慈爱,赵祯心中的悲伤变为感慨,就是因为有这些死去的将士,才会有花娘和囡囡的幸福,别的人赵祯不知道,可花娘的事情赵祯确实清楚的很。 “你夫君的事情……” 赵祯的话还没说完就被花娘急急的打断。 “官家莫要如此,他是天武卫的禁军,出征的时候我就做好了最坏的打算,为国战死也是忠孝的紧,妾身非但不难过反而骄傲的很,而且家中还有幼子,算不得绝了子嗣,前两日殿前司的兄弟还带着东西和抚恤前来看望奴家嘞!” 花娘虽然是笑着说的,可眼中的泪水就如断了线似得滴落下来,她的汉子原先是在工厂上工的,可天武卫招人的那天他义无反顾的去了,一下就被狄青看重,挑选了作为亲兵,原本这是军中极为稳妥的差事,只要大军凯旋便能得个官衔,谁知却因为狄青的疏忽而死在了本已经拿下的洪州城中。 赵祯望着花娘道:“朕还有什么能为你做的吗?你但凡有难处只管提……” 花娘拿出一块刻有她相公姓名的纯铜小牌举在面前:“没什么难处,您不是发了一块军功牌子吗?开封府的捕头大哥说了,以后有什么难处直接去开封府便是,自会有人给奴家做主的!” 赵祯颤抖的举起了手又无力放下:“好,好……” 三才悄悄的抹去眼角的泪水,伸手从怀中抽出一条手绢递给赵祯:“官家今天的打算有点呛人嘞!” 干咳了两声接过手绢赵祯仰头道:“是啊!有点呛人……” 第三百零八章保家卫国者,方是大宋好男儿! 赵祯从花娘的小摊离开后心情好了许多,如今百姓对军人这一职业的抵触情绪减少了很多,谁要是再敢大呼贼配军之类的话,花娘怕是第一个不干,大宋又有多少像花娘一样的人? 数不胜数! 天子四卫的招兵现在都开始严格筛选了,品行不端者不要,身体达不到标准的不要,娇生惯养的不要! 大宋的招兵制度是职业军人,但在赵祯的建议下也开始招收义务兵了,不少富家子弟都希望进入军中历练两年,这不光是锻炼自己,多少也有点炫耀的成分在里面。 现在的富贵人家,都希望自家子弟能进入天子四卫锻炼一番,不为别的,只要让子弟能接受天子四卫的调教改掉恶习便是极好的,为此不少人托关系找门路的向军中塞人。 弃笔从戎者更是不在少数,只要平时刻苦训练,闲暇的时候有上进心,便会有军武院的招生名额。 只要笔试通过,军武院的大门就会向你敞开,谁都知道军武院现在是武将的摇篮,毕业之后便可获得天子四卫中都虞候的差遣,虽然是小军官,但最少给基层士兵打开了获取官身的门路。 今年又倒了军武院的招生年,赵祯站在封丘门的城墙上观察了许久,种世衡这货越发的有将帅之才了,没了彭七等人的干预,他在军武院中简直是如鱼得水,好不自在。 第一届的招生,好苗子不多还都被彭七等人挑选走了,今年却不一样,虽然标准定的极高,可人数非但没减少,还比上一届的人数多出许多,没了彭七等几位老大的阻碍,种世衡打算把所有的好苗子都收入囊中,等西征大军班师回朝,彭七等人即使发脾气也晚了! 一想到这里,种世衡就有点酸酸的,这次西征的大胜他早就知晓,但即便是再辉煌又干他什么事? 想想如水般的军功就这样流入狄青和杨怀玉的口袋,种世衡嫉妒的快发狂,只能死命的训练手中的好苗子,等他们回来馋死他们,每日都在他们面前炫耀,要还不给,嘿嘿…… 但他的傻笑很快被人打断,三才捏着兰花指戳了一下种世衡的额头:“想什么呢你,笑得如此开心,连官家来了都不行礼?” “臣种世衡叩见官家!” 种世衡急急的拜下,暗道自己得意忘形,只是官家没事来军武院干嘛? 赵祯笑道:“怎么,见了这么多的好苗子就走不动路了?和朕说说都有什么好苗子让你这个殿前司的都虞候高兴成这样?” 见官家没有怪罪,种世衡谄笑着说道:“官家您算是说着了,这次军武院可是招了不少的好苗子,不光武艺不错,而且脑子好使,机灵的很,您瞧瞧微臣正准备让他们组织军演对抗……” 种世衡的话还没说,便被三才急急的打断:“种世衡!你疯了不成,居然调遣禁军给他们这些小娃娃练手?!” 三才的话让种世衡打了个颤,随即媚笑道:“大官这是哪里的话,末将可是在官家面前画旨的,没有官家的首肯,可不敢随意调遣禁军的!” 赵祯微微点头随即玩味的说道:“嗯,这事朕知道,只不过你明明是说用来操练的可没说是军演啊!” 官家的话瞬间让种世衡汗如雨下,这事情说大不大,但要上纲上线他可担待不起,毕竟这是欺君之罪,苦笑着对赵祯解释道:“官家,这操练和军演没什么不一样的,只不过军演更加接近实战,臣以为可以增加军演的次数,这样一来事半功倍啊!” 赵祯笑眯眯的拍了拍种世衡的肩膀:“你这么想很好,朕也早有此打算,自己去殿前司的法案司令军杖二十罚俸半年!” “谢官家!……” 种世衡呆呆的看着赵祯的离开,官家明明是夸奖了自己,为何还要惩罚? 三才怜悯的看着种世衡:“你这小子,机灵能当饭吃吗?要么就果断的承认扛下罪责,官家说不定还会饶你,非要自作聪明的解释,军演就是军演,操练就是操练,想在官家面前蒙混过关门也没有!没收走你这些宝贝疙瘩官家已经是格外开恩了嘞!” 种世衡红着脸弯腰行礼道:“多谢三才大官指点,末将痴愚了。” 三才哼了一声便走开,这小子哪是痴愚,黏上毛比猴子都精明,要不是官家看重他,鬼才懒得和他解释呢! 赵祯行走在封丘门的军营中,这里是在军武院的山脚下,几乎每个禁军都在路过山门的时候都会往上看一眼,眼神中满是羡慕和期待,也有不少人露出渴望的表情。 赵祯暗自点头,这就对了。 当初彭七的提议让他纠结了好一会,在赵祯的认知里好像还没有一所军校是和军营在一块的,但现在看来这种方式是极好的,军武院的学生能接触到最底层禁军的生活,甚至能和他们打成一片,而高高在上的军武院也能让禁军们有了努力的方向。 减少了荫恩这种不公平的破坏,禁军们自然多了一些向上走的机会,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这句话可不是说说的。 军武院的第一批新生正在老兵的带领下进行训练,赵祯坐在阴凉的树荫下看着挥汗如雨的他们舒服的眯了下眼睛,在响亮又带有节奏的口号声中,他不知不觉得睡着了,这一觉他睡的极为踏实与安详,让一旁打扇的三才不禁感叹:“官家真是用心良苦。” 能在山呼海啸的训练场边睡着,这是官家隐喻的表达对这些禁军的信任,训练场上的禁军能岂能能看不出来? 卖力的训练一天,直到天色逐渐暗淡的时候口号声才结束,赵祯才悠悠醒来,今晚他要在封丘门的军营中和官兵用一起用膳,并且还要训话,这是军武院招收武举的流程。 文人能享受到的待遇,武人也能享受,这是一视同仁的最好办法。 今年的武状元是赵珣,他的来头也不算小,他爹是真宗时期有名的大将赵振,真宗朝时为隰州兵马监押,捕盗于青灰山,杀获甚众,之后高平蛮叛,徙湖北都巡检使兼制置南路。 他的任命还是赵祯亲自下发的,不光是因为他的军功,而是他发明的铁臂小弩箭,南方潮湿又炎热,对木质的弓弩影响极大,精度和射程都没有在北方的好,而这个上了年纪的将军不光练兵有一套,还有着不输与鲁班的手艺,亲自研发了一种铁臂小弩,射程足有三百步之多,蛮族手中的弩箭射程还没够到宋军的时候就被铺天盖地的弩箭射的对穿。 军备司中的铁臂棘轮弩就是根据他的发明而改善的,对于这样的人才赵祯从来都是不吝啬嘉奖的,但给他的荫恩却被他退回,口口声声的说,老子英雄儿好汉,他赵振的儿子绝不能靠荫恩走上武将的位置! 这种自信是在对儿子相信的基础上产生的,而不是对爱子的溺爱和盲目。 果不其然,赵珣这小子没有辜负他爹的期望,一举夺得武举的状元,这是真刀真枪打拼出来的,光身上的伤痕就足足有十八道之多,一场比试下来,铠甲之内的血衣都脱不下来,可见的他坚毅和勇武。 现在的大宋武人可与原先的不同,在朝堂能得到和文官一样的尊重,在民间更是成为了百姓口中的大丈夫,搞的很多文人羡慕不已。 赵祯站在高台上训话完毕,最后吼出一声:“金戈铁马,保家卫国者,方是大宋好男儿!” 这句话彻底的奠定了军人在大宋的地位,也点燃了军人心中的一腔热血,三才指挥着内侍在高台上方向下俩个箩筐,箩筐内满是军中的书信。 赵祯拍了拍信封说道:“这是西征将士们给你们这些留守的老兄弟,刚刚入伍的新军,以及军武院新科武举的礼物!其中已经有很多人不在了,但这些却是他们留下的无价之宝!种世衡!” “末将在!” “上来大声的念给他们听,让他们见识一下什么是战场!” 一封封书信被小心的拆开,书信中的内容有的是家书,有的是情话,有的是劝勉,但无一例外的都表达了西征将士的不后悔,不后退,死战到底的决心! 就连种世衡这样的堂堂七尺男儿,在念到了第三封信的时候便哭的像个孩子…… 校场上的所有人都在默默的流泪,这些都是他们的袍泽,其中战死的人不在少数,但即便是明知会战死疆场却依然没在信中提一句善后的话,最多只有一句:朝廷会照顾家小,勿要担心…… 这种义无反顾的牺牲精神和战斗觉悟才是最感动人的东西,试问那个男儿不热血,那个男儿不激昂?越是这种舍小家为大家的精神越能感动人,赵祯的感情牌打的极为漂亮,这才是他今晚的目的。 因为军饷杀人的那是工具,因为恐惧杀人的那是自保,为了国家大义而血战沙场的人才是真正的战士,赵祯就是要让大宋的军人就要变成因为保家卫国而杀人的钢铁雄兵。 第三百零九章得胜,凯旋! 在东京城百姓的盼望中,西征的将士回京的消息不胫而走,传播速度之快甚至不亚于状元的跨马游街! 这是一场对东京城的洗礼也是对大宋军队的重新塑造,赵祯是岂能放过这样的好机会,礼部早早便在东京城的南熏门挂上了代表皇权武力的节钺和大军征还的大雁。 激动的百姓为了一睹西征大军的凯旋都挤在路边等待着,直到黄昏将近的时候,地面才开始微微震动,赵祯作为皇帝肯定是不能在城门口迎接的,理由居然是这样做给他国使臣看不体面,显得皇帝小家子气了。 上邦天朝的威仪主要展现在皇帝的身上,气度雍容方是天子仪态。 于是赵祯只能眼巴巴的看着王曾和曹玮两人身穿华丽的朝服前往南熏门,来代替他这个天子举行首礼,而自己却要面对鲁宗道不断的挑剔,一会是衣服不合适,要穿着帝王御铠,一会是佩剑要系在右边距离腰带三寸的位置。 搞的赵祯头大无比,这老倌现在是愈发的执着了起来,一丝不苟的履行他的职责,恐怕整个大宋也只有他敢对赵祯整个大宋官家如此无礼了,而且还无礼的有礼有节…… 这话看似冲突实则不然,身为右言正的鲁宗道几乎在履行一个谏官的所有职责,虽然有很多在大宋乃至唐朝就名不副实,可他依然乐此不疲,而且朝臣们无不对他这种找死的行为大加赞赏,于是只要他不犯错就谁也动不了鲁宗道,他也在距离成圣的道路上越走越远。 鱼头参政的名声在民间广为流传,但朝堂之的大臣无论文武都是一句鲁肃公的盛赞,谁也不会提及鱼头这不文雅的两个字。 百姓说那是亲切,朝臣们说就变成了失礼。 在赵祯接受包装的时候,身旁的皇后王语嫣也没逃过鲁宗道的“魔爪”,身为皇后的她要亲自为出征的将士卸甲,当然不能有丝毫的差池。 但相对于赵祯的别扭,王语嫣的一举一动便要从容的多了:“鲁师,您瞧本宫是用箭袖还是广袖妥帖些?” 一句鲁师让鲁宗道微笑点头:“娘娘思虑周全,箭袖在为将士卸甲的时候更为方便些。” 夸赞就夸赞吧,非要瞧一眼自己是什么意思?赵祯心中满满的不服,可表面上还要微笑配合着点头。 “薇拉娘娘,你把今日的流程和官家圣人的服饰都记好,以后就算老臣不在了,也不会有差,这是大礼不可懈怠!” 薇拉努力的点头应道:“奴婢记下了!” “您可不能再自称奴婢了,要说我,好歹也是侧妃娘娘,万不可自称奴婢让外邦人笑话。” 鲁宗道这是第一次承认薇拉的地位,毕竟赵祯对薇拉的册封是以中旨的形势下发的,许多朝臣多少有些瞧不上她的封号。 赵祯突然发现今天的鲁宗道和往日有些不同,笔挺的脊梁稍稍有些弯曲,黝黑的脸上显得一丝苍白。 “鲁相公你没事吧?朕瞧你的脸色不太妥帖,是不是有恙在身?” 鲁宗道的身体微微颤抖,随即露出轻松的笑容道:“官家多虑了,老臣到现在还是饭三斗,无肉不欢的……” “三才!宣胡远来给鲁相公瞧瞧。” 多年的师生情谊使得赵祯一眼就看出鲁宗道的勉强,心中瞬间一痛,在自己面前都能表现出来,怕是鲁宗道的身体已经极为虚弱了。 自从赵祯登上皇位以后,和鲁宗道单独相谈的机会便少之又少,身为帝师的鲁宗道也自觉的开始避嫌,能不留身奏就尽量的在朝会上上奏。 可现在看着脸色苍白微微颤抖的老人,赵祯岂能不难过? 在赵祯的强烈要求下,胡远在大殿中的一旁给鲁宗道把了脉,从他的脸色上看就知道病情十分严重,微微的叹了口气,胡远当着赵祯的面埋怨起鲁宗道来:“鲁公一心为国为民,但岂能不顾自己的身体?这是积劳成疾,浑身的精气已经耗干了,再不好好修养怕是熬不过明年……” 赵祯和王语嫣二人大惊失色,没想到平日里摇杆笔直的鲁宗道居然命不久矣,这简直是晴天霹雳! 瞧见赵祯和王语嫣二人的表情,鲁宗道微微一笑道:“无妨,无妨,老臣这才是鞠躬尽瘁嘞!能为大宋耗干最后的元气,即便是死也值得了。” 赵祯亲自扶着鲁宗道坐下也不顾什么君臣之礼了:“鲁师傅就不要强撑,朕不让你死,朕还要让你看到大宋收回燕云之地呢!” 鲁宗道觉得此时的官家又回到了当年在东宫时的模样,笑眯眯的说道:“官家如今已经成了翱翔九天的神龙,再也不是老臣要守护的太子了,老臣也走不动了,是该好好歇歇了,本打算过两年再请辞,如今看来还是急流勇退的好,这次卸甲大礼后,请官家应允老臣的请辞奏疏!” “应允,朕一定应允!” 鲁宗道伸手整理一下赵祯身上的铠甲:“那老臣就多谢官家了!” 大军凯旋还朝,东京城中响起了黄钟大吕之声,伴随着大地的微微震颤,一只百战雄狮出现在东京城百姓的视野之中,安静肃穆的气氛,默默行军的战士,无不给人以发自内心的震撼。 不少老人感慨万千:“多少年了,咱大宋朝终于有了秦锐士,魏武卒一般的雄兵了!” 王曾和曹玮对视一眼,从对方的眼中看到的都是激动和兴奋。 “嘿嘿,孝先你说有这样的大军咱们大宋距离收复烟云还远吗?” “当然不远,宝臣你发现没有,杨怀玉和狄青两人就是官家培养的将帅之才,两人的军功几乎一模一样!” “那是当然,棋逢对手将遇良材……你这老倌又诓我入局!都多长时间的事了,我将门早已不复当年,谁家的虎子不是打破头的往军武院里送!还揭我的短试探我干嘛?” 王曾微微一笑:“习惯了,总是对你们武人不放心……” “哼!连官家都放心你有什么不放心的,我还是那句话,将门完全听从官家的安排,等我们这帮老家伙百年之后你再看看,到时还有没有将门的存在?哦!我不在的时候你也该走了,你王孝先只不过比老夫小了俩个春秋而已,哈哈!” 王曾苦笑道:“你还真是嘴上不饶人,别说了,大军快到城下了,你我现在最要紧的是共迎王师凯旋!” “是极!是极!” 两人把臂而行,好不痛快,这是大宋多年来的第一次胜利,即便是当年的檀渊之战胜利也没让他们兴奋多少,而今日的西征大军却是给足了大宋人骄傲。 第三百一十章树碑立传召忠魂 轰隆隆的脚步声响起,大军慢慢的穿过南熏门,所有围观的百姓惊讶的张大嘴巴,队伍的最前面是一面巨大的招魂幡子,原本是一身黑甲的队伍回来的时候却一片白茫茫,几乎每个人都是披麻戴孝的模样。 文武百官大惊失色,王曾连忙上前拦住彭七:“彭七混帐东西!你这是干什么?大军凯旋而归,岂能身披素布?此丧礼之制如何能用在卸甲大礼上?!” 曹玮对他就没那么客气了,上去就是一个暴栗:“你有几个脑袋够官家砍得,还不让军士们换了身上的不祥之衣?” 彭七知道这是曹玮在帮自己,可还是微微摇头:“曹相公有所不知,出征的时候我带走西征大军整整六万之众,因为彭七的疏忽,现在只回来了四万多人,彭七辜负了官家的期望,也辜负了军中家属的期望!” 曹玮苦笑道:“外出征战哪有不死人的,即便是你损失了一万多人,也不必如此自责……” 彭七挥手打断了曹玮的话:“要是战死沙场末将便也无话可说,但其中有不少人是因为我的疏忽而死,彭七岂能无罪?我西征军情同手足,袍泽魂归,当然要招展白帆引路,身披素服为英灵祭奠!还请王相公和曹枢密成全!” 彭七说完便翻身下马,本打算为他亲自牵马的王曾尴尬的看了看曹玮道:“这倒如何是好?” “突生变故,只能请罪与官家了,大军不可错过吉时进城,放他们进去吧!” 王曾微微点头:“也只好如此,城中的百姓和军属已经等候多时,在拖延下去更不好遮掩,而且他们这副样子怕是早就有人敲的清楚,已经在城中宣扬开了吧?也说明我军中将士的情同手足,仪仗开路!” 随着王曾的话,早就等候多时的亲卫司虞侯大喝一声:“亲卫司!接兄弟们回家,不管是站着的还是躺着地都给我照顾好了!” “喏!” 前面是亲卫司的虎狼之师开道,后面是文武百官的相随,这种待遇别说是相公,就是官家都极少使用。 但这些还不是最震撼人心的,当一只身黑甲披着白布沉默而行的队伍出现在朱雀大街上之后,围观的百姓都说不出话来,不是因为激动,而是他们身上散发出的阵阵杀气。 杀的人多了,身上自然会产生杀气,即便是不经意间也会散发出来,杀气并不是虚无缥缈的东西,而是负面的能量,古代的大将军杀人杀的多了总会有些不太正常的地方,史书上有明确记载。 白起长平之战坑杀几十万降卒,一个理智的人绝不会这么做,而且在事后他曾在公开场合表示后悔,连曹操那样的一代枭雄都会被噩梦缠绕着,而导致偏头痛。 四万多杀气腾腾的大军不是一般人能承受的住的,光是弥漫在大军中的滚滚杀意便让胆小者两腿瑟瑟,甚至有人被吓得尿了裤子,但这时谁也笑不出来。 厚重的盔甲上满是刀痕箭簇,虽然武器被斜跨在身上,但位置绝对是最为顺手的,即便是这样西征大军的脚步也是整齐划一,这种节奏仿佛已经沁入他们的骨子里了。 原本喧闹的人群变得安静,连最为活泼的孩子都不敢说话,凡有一个敢吱声的都会被母亲死死的捂住嘴。 大军过处寂静无语,甚至心中有鬼的人开始逃窜,没办法,他们的眼神实在过于恐怖,仿佛看什么东西都如死物一般没有生命,这就是大军没有卸甲的后果,纪律严明的禁军在没卸甲之前依然处于一触即发的临战状态。 这时候谁要是阻挡在大军的行进道路上,绝对会被滚滚铁流碾成齑粉。 如山入墙般的军队一路从南熏门直直的开往宣德门,此时的赵祯正站在宣德门的城楼上,直到大军开近才带着王语嫣走下城楼。 黑云一般的大军站满了城中的主干道朱雀大街,当赵祯走到大军之前,轰隆一声,高大威猛的战士单膝跪地,瞬间整个街道变得宽阔了许多。 彭七拜倒在赵祯脚下:“起奏陛下!臣殿前司都点检彭七率军西征,如今携将士们凯旋归来,献俘授馘!” 赵祯亲自扶起他道:“大军征还,北击党项,扬我国威。收回中华故土,使我大宋金瓯稍全。朕为将士贺,为大宋贺!” 一时间钟鼓齐鸣,黄钟大吕之声连连不绝,看着将士们身上的白色素袍,赵祯微微点头:“献党项战俘与庙,以告慰我赵氏祖先在天之灵!饮至、大赏!” 彭七等人应道:“末将遵旨!” 蓬头垢面的战俘被拉了出来,即便是胡子拉车的模样百姓们也从他们地中海的发型看出了党项人的身份,一时间叫骂声不绝。 一位老者用拐杖击打党项人怒喝道:“作孽啊!就是你们这帮畜生把我大宋儿郎变成了这般模样!” 在大宋百姓们的思想中,是党项人先动手围困延州城的,而朝廷的大军之所以西征,责任都在党项人的身上,犯我华夏天威者虽远必诛,这句话已经深深的烙印在大宋百姓的心中。 骄傲的东京城百姓用最激烈的方式迎接这些战俘。 腐烂的蔬菜,碎石子,还有猪下水,凡是用不上的东西统统砸向他们。 一时间群情激奋,要是搁在早先的时候,谁没事招惹党项人?但现在不一样了,有了西征军这块坚强的后盾,大宋百姓的腰杆也硬了起来, 太庙献俘隆重而肃穆,自此之后,赵祯带着王语嫣亲自上前为彭七,李酒,赵力,等人卸甲,每做一个动作,三才都在一旁高声呼喊。 狄青杨怀玉两人脸上露出一丝红晕,对他们来说由官家和圣人亲自卸甲,有着不可言喻的骄傲和荣誉,两人在面对党项守军的时候都没有一丝颤抖的肩膀,在赵祯为其卸甲的过程中微微颤动。 “你们都是好样的!大宋的武将未来便落在了你们的肩上,戒骄戒躁不可再犯简单的错误!” 面对官家的劝勉,狄青和杨怀玉对视一眼深深的自责…… 见目的达到,赵祯也不在过分的为难他们,轻轻扶起跪倒在地的两人走向台面前面的广场,这是赵祯亲自奠基的纪念碑,上面刻有所有战死的将士姓名,籍贯等等。 光是镌刻便用了数十位工匠整整三天的时间。 赵祯对着广场上高耸的石碑微微一礼:“此战我大宋牺牲将士一万五千人,每个人的名字都被刻在这块纪念碑上,从此以后你们便享受我皇家的供奉,儿女高堂由我大宋供养!活着的时候你们给我大宋尽忠,死了之后大宋也会为尔等树碑立传!” “陛下仁德!” 禁军们压抑已久的感情终于找到宣泄的出口,一时间四万多的禁军嚎啕大哭,失去了同伴,袍泽,甚至是亲人的悲伤终于得到宣泄,看的一旁的百姓都跟着抹眼泪。 伴随着凄回婉转的《咸卦》歌声响起,悲伤的情绪弥漫在东京城的空中,虽然是战胜了,可死去的亲友却再也回不来,《咸卦》便是由周易中的卦象演变而来的招魂歌。 欧阳修等一帮文臣更是附和着悲戚的调子吟出符合气氛的祭词:岭外无寒食,春来不见饧。洛阳新甲子,何日是清明。花柳争朝发,轩车满路迎。帝乡遥可念,肠断报亲情。 第三百一十一章君看偃革后,便是太平秋。 大军凯旋光是悲伤可不行,祭奠袍泽的时候要悲伤,领取军功的时候当然要充满骄傲和兴奋! 赵祯特意把军功和表彰大会放在了夜晚进行,这是一场武将的盛宴,文臣们自然不好意思参加,王曾对曹玮笑眯眯的道:“宝臣操劳许久也该实至名归的获得封赏,老夫就不参加了。” 曹玮自知文臣好面子笑着点头道:“如此就不留诸位相公了,慢走不送……” 王曾笑眯眯的走了,丁谓自然不会单独留下,剩下的文臣见中书省和三司的相公回走,便也跟着离开封丘门的军营,这里给他们的压力有点大,到处是站岗放哨的士兵,即便是出征归来也没有一丝影响他们的正常岗哨,巡逻。 这就像是武人到了中书省一样,出处透着对陌生环境的不自在,文武天生就是像个相对立的东西,但也相辅相成。 赵祯瞧见王曾等文臣辞宴,自然是不应允的,微微的摇头道:“此次大军西征尔等虽然没有像曹枢密等众多武将一般出谋划策调兵遣将,但运筹帷幄也是劳苦功高,朕可是打算在宴席上犒赏诸位的,岂能一走了之,都留下,这可是你们文臣难得和武将亲近的机会!” 王曾和丁谓对视一眼,最后还是点头附和:“臣等叩谢官家厚爱!” 在他们这帮文臣看来,这次西征好像没他们什么事情,都是枢密院和朝中的武将在出谋划策的,文官在这次西征中主要是主持出征和凯旋的礼仪…… 赵祯坐在上首的御座上,身旁是皇后王语嫣,而文武群臣则是在左右两边环形围坐,巨大的篝火被架在中央,即照亮了会场也提供了保暖。 温暖的火光照射在皇帝的御铠上金光闪闪,赵祯的完美身材和长相看的身旁的王语嫣居然脸红起来,男人的雄姿英发最是能打动少女的心,即便是成为皇后,王语嫣依然有着少女春心。 她之所以能出现在这种犒赏宴会上主要是因为皇后的身份,犒赏大军当然要有皇帝和圣人同时在场,这才能表现出皇家的威仪和重视。 王语嫣开口唤道:“三才!” “奴婢在!” “命随行的内侍们给西征将士开宴!” 三才躬身应道:“尊圣人口谕!” 转头对一帮早就准备好的内侍大声叫道:“给咱西征的将士开宴!” 内侍们迈着小碎步穿梭在篝火之间料理食材,这是赵祯早就和王语嫣安排好的,但将士们却有些受宠若惊,在他们看来这种待遇相当于官家的家宴了! “诸位卿家满饮此杯,为我西征的将士贺!”赵祯率先举杯相邀。 文武百官共同举杯异口同声道:“为陛下贺!” 赵祯的一饮而尽看的身旁王语嫣担心,这可是宫中的清泉白,度数可比梨花白要高上许多。 “官家,清泉白炽烈了些,换梨花白也是极好的,三才……” 赵祯微微摇头笑着说道:“诶!大军凯旋岂能用梨花白?只有烈酒才能配上如此慷慨之事!” 这话得到了文武百官的附和,宋人嗜酒如命,蔡记出产的清泉白乃是高度白酒,如今只有他一家出产,蔡伯俙这小子死活不愿把制酒工艺透露出来。 只有赵祯清楚原因,他是想把高度白酒打造成大宋特有的烈酒,一家独大的蔡家在对外贸易中便占据了绝对的优势,如今在辽国,一瓶清泉白甚至堪比等重的黄金! 皇后的父亲身为国丈的王蒙正,亲自去蔡记讨要秘方都吃了闭门羹,气的王语嫣见到蔡伯俙就是一顿暴栗,可小胖子即使被打的鼻青眼肿依然笑眯眯的摇头,最后无奈的王语嫣只能放弃,她知道蔡伯俙的行为肯定是官家授意的。 想起蔡伯俙,王语嫣好奇的瞧着赵祯问道:“官家,臣妾许久未见蔡伯俙那小子了,也该为妙元的婚事早做准备,毕竟您是亲口应允他的。” “这是当然,前一阵子朕忙着西征之事,没来得及操办,但已经让宗正司准备了,大伯已经安排,这两日他怕是已经忙的焦头烂额,哈哈!” 王语嫣抿嘴轻笑道:“也只有蔡伯俙才能受得了妙元的性子,换做是旁人还不知怎生是好呢!” “这两人就是前世的冤家,自从你和妙元开办工厂之后,抢夺了多少蔡记的份额?” “哼!他也好意思到您的面前告状,我们的香水可是一直从他那里购买酒精的,价钱咬得死死的,一点也不肯松口!” 赵祯微微一笑便不再回话,这其中的商业纠纷他可不想掺合。 微微一叹,此时的赵祯才猛然发现,昔日的好友已不在身边,蔡伯俙整日为蔡记操劳,而晏殊也在应天府繁忙,今年是勘磨之年,以晏殊的政绩应该能调回东京城了吧? 赵妙元的大婚,晏殊是一定会来的,他是赵妙元的远房表哥,蔡伯俙又是他昔日好友,如果不来怕是会被小胖子和赵妙元记恨嘞! 古代的娱乐活动贫乏,庆功宴会上依然是以歌舞为主,大军征还,当然是以破阵曲庆贺。 宫女们穿着彩衣翩翩起舞,看的文臣摇头晃脑的陶醉其中,彭七悄悄的和曹玮耳语了两句,曹玮点了点头便对赵祯道:“启奏官家,西征大军凯旋而归,破党项州城,如此慷慨之时,何不让西征的将士以武舞庆贺?” 赵祯早就瞧见了彭七的小动作,微笑着点头道:“如此甚好!不知是何曲目?” 彭七走出锦榻道:“启禀陛下,《秦王破阵乐》!” 此言一出不仅赵祯叫好,就连文武百官也跟着大喝一声:“好!” 这是帝王之舞,等闲不得示人,赵祯兴致极高站起身来举杯吟唱:“受律辞元首,相将讨叛臣。咸歌《破阵乐》,共赏太平人。” 此情此景极为顺畅,文武百官不自觉的跟着附和:“四海皇风被,千年德水清;戎衣更不著,今日告功成!” 彭七带领一帮西征的将士排列起军阵,敲打着兵器伴奏整齐的开始舞动,一舞一动之间长剑出鞘气吞山河,一唱一和之间寰宇震动气势如虹。 这才是真正的军人之舞,破阵之舞! 众人呆呆的看着将士们的表演,说是表演完全是厮杀的战技,他们仿佛看到了血雨腥风的战场,如山入墙的军队,长歌当哭的气魄,一往无前的忠烈,还有数不清的尸山血海,从未见过如此场面的文官满脸涨的通红,兴奋之情无以言表。 两府的相公们大口豪饮互相击掌而庆,丁谓激动的嚎啕大哭,王曾面朝赵祯伏地而拜,曹玮双手托佩剑宣誓效忠,欧阳修,丁度,曾公亮等人更是击筑而歌。 众将士一曲舞毕单膝跪地齐声呐喊:“主圣开昌历,臣忠奉大猷;君看偃革后,便是太平秋!” 原本吃肉喝酒享受犒赏的四万西征军齐齐的放下手中的食物酒水,跟着单膝跪下大声齐喝:君看偃革后,便是太平秋! 第三百一十二章家国天下的大事 此时的赵祯异常高兴,有这样忠于自己的强悍军人,有这样才华横溢政绩斐然的文臣武将,大宋还有什么理由不复兴? 赵祯拉起王语嫣对着文武百官和众军士道:“诸位卿家满饮此杯共襄盛举!” “陛下圣明!” 众人一饮而尽之后,赵祯挥着衣袖道:“王相公在宴会之前曾经对朕说这是武人们的宴会,文臣在此饮宴不妥,朕要告诉你非也! 西征的将士们之所以凯旋而归和你们这些文臣的功绩也是分不开的,他们杀敌有军功!你们保障大军同样有军功! 西征军加上西北禁军足有十几万人,这些人的吃穿用度哪一样离得开三司的统筹? 离不开! 中书省的臣公们为了麻痹党项人制造分封西平王的虚妄也是极为不易的,朕要替将士们感谢诸公所作的一切!没有你们的操劳大宋就没有如此安定繁荣!来,大宋的将士们和朕一起敬文臣宰执满饮此杯!” 武将和军士们齐齐举杯敬酒:“相公们满饮此杯!” 王曾和丁谓夏竦等人对视一眼举起酒杯一饮而尽,此时他们得到了极大的尊重,同时也明白了一个道理,尊重武人的同时就是尊重文臣自己。 赵祯看着文臣们兴奋的模样说道:“朕早就说过,文武并济才是治国之道,两者如阴阳缺一不可,相辅相成才能使得我大宋走的更远,今日是党项两州之地,明日便是烟云十六州!朕要收回我华夏故土,重铸汉唐雄风!” 官家的话无疑是说到了文武百官的心坎里,烟云之地是宋人心中永远的痛,它就向是一块巨大的伤疤深深的烙印在大宋的脸上,如今官家有此宏愿,文武百官们哪能不兴奋? 一场庆功宴在赵祯慷慨激昂的语言刺激下达到了高潮,不光是封丘门,整个东京城也是陷入欢庆的海洋,百姓们都为之庆贺到天亮,市里坊间的宴饮直至天明才结束,这是大宋难得的胜利,百姓之家也为之振奋,古人对国家的归属感和荣誉感更加强烈,更何况城中有不少人家都是军属家庭。 现在大宋的百姓觉得,子孙要是有能进入禁军中任职,那便是天大的好事邻里街坊都会亲来庆贺,热闹程度一点也不比文人中举底。 百姓们为国而庆的同时,也是在为自家庆贺,一场战事下来,西征军的军功就让贫困之家进入小康,即便是战死的军人,朝廷的抚恤也会一个铜板不少的发放到手中。 赵祯站在宣德门的城墙上醒酒,微凉的晚风吹过,使得他昏昏沉沉的脑袋恢复一丝清明,王语嫣轻轻的给他披上裘衣:“官家,夜深了,咱们回宫吧?” 赵祯挥了挥手:“朕再站一会,你瞧瞧百姓们是如此的高兴,南门大街的夜市到现在也没有消停的迹象,这说明什么?” 王语嫣抿嘴一笑道:“说明此次大胜给了百姓以信心!” “聪明!”赵祯微笑着回头道:“以前无论是朝臣还是百姓,几乎是闻战色变,朕的这次西征给了他们信心,这是千金难买的东西,说实话,朕在之前真的害怕,害怕六万禁军西征败北而回,怕东京父老拉住朕的车驾询问自家的儿郎何在……” 王语嫣急急打断:“官家!” 此时的她才知道赵祯心中的难处和压力,也理解了为何赵祯在前一阵废寝忘食的操劳,深深的自责道:“臣妾错了!” 赵祯笑道:“你错了,改了便是,而朕却不能犯错,一旦犯错不知有多少的军人和百姓为朕的错误付出代价嘞!后宫是朕的家,一定要管好,善妒是女人的天性朕没打算让你成为没有感情的附庸,但要学会克制和交流。” 王语嫣微微一礼:“臣妾记下了!” 赵祯张开裘衣把王语嫣搂在怀中,指了指城下道:“你瞧,百姓们的万家灯火,欢声笑语其实是和这座皇宫紧紧联系的,皇宫中的喜怒哀乐会成为东京城乃至整个大宋的感情嘞!” 王语嫣微微点头,轻轻的颔首靠在赵祯胸膛上,此刻的她觉得无比的安全祥和。 三才站在远处,微微颤抖,一旁的陈彤道:“大官您哭啦?” 回头给了陈彤一个暴栗三才小声道:“你懂个屁,咱家是高兴的!” 委屈的摸了摸脑袋陈彤嘟囔道:“高兴还哭个啥?” “陛下和圣人好,大宋的日子才好,咱们的日子也跟着好过嘞!要是皇后娘娘能有龙种诞下,咱大宋的国运就算是昌盛了!” 陈彤点了点头:“话是这么说,可宫中的几位贵人到现在也没动静,即便是最早得官家宠幸的那位也没有身孕啊!” 三才白了陈彤一眼:“什么那位,以后要尊称杨贵妃!官家可是说的清楚,谁要是再敢不敬赶出宫外,宫女还好些找个人便能嫁了,可咱们这些内侍出了宫可就只能投靠陈琳老祖宗了!” 三才的话让陈彤脸色一变,跟着瑟瑟发抖起来,宫中的人谁都知道陈琳在黑手任职…… 干咽了一下口水后,陈彤奇怪的问道:“那为何几位贵人的肚皮没动静?” 三才瞧了瞧远处的赵祯道:“那是官家自己在养精蓄锐嘞!官家可是说过:二十成人,之后才是敦伦的好时候,最近官家的补膳可不能停,明年官家可就二十岁了,这可是关系到咱大宋家国天下的大事,来不得一点疏漏!” 陈彤连连点头:“奴婢记下了!” 两人悄悄话早就顺着晚风刮到了躲藏在裘衣中装鸵鸟的王语嫣耳朵里,俏脸微红的偷偷瞥了一眼赵祯,小手在赵祯结实的胸口不断的画着圈道:“官家,今晚……” 赵祯瞧着怀中身穿大礼服,头戴一大堆头饰的俏脸微微苦笑:“这就知道!” 王语嫣拖着颤音娇声说道:“陛下~子嗣也是大宋的国事,依照您的性子,应该不会懈怠的吧?” 赵祯露出恶作剧的笑容,大手穿过王语嫣的腋下袭击她胸前的圆润:“那朕今晚就收了你这个小妖精!” 王语嫣虽然俏脸微红,但却没有躲闪,而是挺了挺胸口的饱满道:“请君怜惜!” 两人的年龄已经不小了,放在平常百姓家,十九岁的年纪早已是好几个孩子的父母,岂能像赵祯一样膝下无子的。 子嗣的传承是皇帝的重任,甚至上升到了国家昌盛与否的程度,连百姓都知道多子多福,皇家岂能例外? 最近是因为西征之事耽搁了下来,否则朝堂中文武百官敦促赵祯大行房事的奏疏怕是会能把他淹没了…… 第三百一十三章恶客北方来 金秋十月,大宋还处在欢腾的节日气氛中,西征军大胜的余韵还没过去,官家便宣布了秦国长公主的婚事,一时间东京城的百姓为之欣喜,赵妙元和蔡伯俙的事情早就在坊间流传,其中的轶事也是不少。 毕竟是关于公主,蔡伯俙的事迹几乎都是极好的,比如少年时便和当今圣上维护大宋脸面拳打辽国皇族,其中的细节被说的有声有色,但朝廷是否认这件事情的,因为说到底还是赵祯为他扛下了罪责。 赵祯打了辽国的皇族没什么,毕竟他现在是大宋的官家,而蔡伯俙身为太子伴读即便是殴打辽国的皇族,说出去也很难听,而且有亵渎皇权的嫌疑在里面,大宋的朝廷当然不会承认。 皇权在这个时代是至高无上的存在,任何人都不能亵渎,辽国是得到大宋承认的国家,他的皇权是合理的,受到宋辽两国承认的东西,而不是如党项的李明德一样,到现在也没人承认他在西北的地位。 赵祯面前的辽国使臣不再是张俭而是另一个汉人,仿佛是辽国皇帝为了羞辱大宋的脸面,使团专门找汉人子弟作为使者,惹得朝堂中的大臣们颇为不爽。 赵祯身为一国之君当然不会为这种小事而计较,反正早晚有一天要把燕云之地收回来的! “臣,大辽林牙院北面林牙承旨章硕参见宋朝皇帝陛下!” 不愧是执掌翰林的林牙院,一句话就把辽朝抬高到大宋之上,赵祯微微一笑并不在意这些,要是因为这种小事就为难一个使臣说出去反倒是丢了脸面,显然王曾等相公也是明白其中的道理,忍住怒火不屑的撇嘴。 夏竦出班道:“启禀陛下,辽人的在路过信安军榷场的时候夹带货物被东京城的巡城虞侯发现,已经扣押了下来,但事情涉及两国睦邻之好,请陛下判决!” 果然是个万花筒,夏竦这话不光是为大宋扳回一城,更是在章硕乃至辽国使团的脸上狠狠的抽了一巴掌。 赵祯笑眯眯的问道:“都夹带了何种货物?” 夏竦瞥了一眼脸色难看的章硕道:“启奏陛下,都是些不值钱的东西,高丽参,东珠和契丹鞍之类的东西,恐怕是为了避开关税吧!” 赵祯点了点头道:“既然是些不值钱的东西,那就算了,章使臣,你好歹也是辽国的使臣,抽个时间去开封府把所欠关税补上,罚铜和流放就算了,这可是朕给辽朝皇帝的面子,万不可再犯!” 章硕面色铁青的站在大殿之中,赵祯的口气完全是一副鄙夷和不屑的样子,仿佛大辽皇帝的面子只值那一车货物似得。 笑话,什么时候高丽参和东珠变成了不值钱的东西?! 契丹鞍更是与端砚、蜀锦、定瓷等物,被宋人评比为“天下第一”的货物! 颜面尽失的章硕恨恨的瞪了一眼跟随的契丹使臣,这个该死的东西完全没有一点羞愧,反而是在为那车货物重新上税而肉疼,一张黝黑的脸上写满了不甘。 “辽使前来所谓何事,你们可是无事不登三宝殿的。” 赵祯的话打断了章硕的思绪,整了整衣服再次拜下道:“章硕奉我大辽皇帝之命前来恭贺大宋西征党项!同时也敬告皇帝陛下,党项和大辽一向交好,我皇已经封李德明为西夏国主……” 此言一出大庆殿中便炸开了锅,文武百官纷纷谴责章硕的狂妄和辽国的目中无人,赵祯面色铁青的望着御阶下身穿紫衣的章硕,这哪是什么祝贺,完全是警告和威胁! “哈哈!说的好!”赵祯突然击掌大笑,使得大殿上的百官摸不着头脑,就连章硕等辽国使团也是一愣,难道大宋的皇帝疯了不成? 用手指了指章硕,赵祯对朝中的官员道:“瞧见没有,人家辽国现在自诩为党项的宗主国……真是天大的笑话!朕怎么不知道党项是辽国的属国?王相公党项使臣可曾递交国书?” 王曾出班道:“起奏陛下,老臣从未接到过党项的任何国书,也没有任何的只言片语,此事太过匪夷所思,要不要召党项使臣觐见?” 大殿中的章硕一时间无言以对,党项早就被辽朝封为西夏国,这事情天下皆知,但却从未照会过大宋,而且大宋一向是不承认党项的任何政治地位,即便是有也只是大宋分封的爵位才算数。 无论宋辽两国都是默认党项这支西北力量的存在,只不过辽国更加的放得开而已。 大宋在礼法上不承认党项的地位,认为他们一直是唐朝的定难军遗留,本就应该归属大宋的控制范围之内,党项世代居住的土地是汉人王朝赐予他们暂居的,只是现在党项人这个恶客欺主而已! 然而辽人可不希望这样,所以才竭尽全力的让党项脱离大宋的影响,这次李德明的南下围攻延州城不得不说背后也有辽人的影子,甚至很可能是辽人怂恿的结果。 这不,大宋刚刚收回了两州之地,辽国这个北方恶狼就开始上门示威来了,可现在的大宋已经偏离了历史的轨道,赵祯绝不会允许辽国人在大宋的宫殿中耀武扬威的口出狂言。 朝堂上的一番话怼的章硕哑口无言,无论他说什么,学富五车的大宋文臣总能找到法理来驳斥他的荒谬,赵祯则是座子上首微微点头,作为大宋的皇帝他不可能自降身份的和章硕进行对话。 但章硕却用辽人的强盗逻辑激怒了赵祯:“大宋乃天朝上国,岂能欺辱西夏小国?威仪何在,气度何存?” 不用朝臣们驳斥,赵祯便笑眯眯开口道:“你身为林牙院的承旨学识和人品都应是上品,可却为何贻笑大方?” 章硕仰着脑袋道:“请大宋皇帝示下,微臣如何贻笑大方?” “首先西夏国在我大宋是不存在的,请你记住,如果再犯这种无知的错误你便再也没有踏上大宋土地的权利。其次国虽大寸土必争,别忘了你契丹也是征伐过高丽的,你这种只看别人不看自己的行为殊为可耻,难道你堂堂辽国就不能派遣一位有学识的使臣,张俭就很好嘛!朕曾经和他聊得很开心!” 章硕面色难看,张俭已经是辽国的宰相,哪有让宰相出使的道理?但这是皇帝的话,章硕不好直接驳斥只能委婉的道:“宰相年事已高,辽与宋相隔万里舟车劳顿实属不易……” 中国的历代王朝中也只有在辽朝把宰相当作具体的官职,往日里南北宰相府都有皇族耶律氏和后族萧氏把持,辽朝只有张俭一人获得如此位高权重的官职,由此可见耶律隆绪对他的看重。 章硕走了,可他的狂妄给朝中的大臣留下了深刻的印象,这是辽国使团的习惯,自从张俭之后,辽国使团就开始疯狂的寻找自信心也不知是为了扳回张俭曾经丢失的颜面还是在大宋面前炫耀。 赵祯用手点了点离开的章硕对朝中的百官道:“恶客北方来,欺我大宋怀,唯以精强将,御敌国门外!” 第三百一十三章晏殊归来 十月初八,是宗正寺为赵妙元挑选的大婚吉日,佛经上说这一天是达涅槃日,一句祝福的话相当于千百句祝福语,当然一文的香火钱相当于千百文的香火钱…… 宋人信佛的人不在少数,但因为赵祯这位官家对佛教的厌恶,使得很多人开始以讨吉利的方式信仰佛教,再加上朝廷对佛教的管理甚严,已经有不少和尚还俗躲避考核,毕竟真正侍读佛经通篇背诵的人没有多少。 赵妙元是赵祯唯一的妹妹,即便不是同母所生也不影响两人的关系,谁不知道官家疼爱自己的妹妹,不惜把晏殊出外应天府? 在许多朝臣的眼中官家对晏殊的处罚过重,不就是打掉内侍的门牙吗? 即便是打掉一口牙又有什么关系! 宦官在大宋的地位可是不高,即便是三才见了两府相公依然要躬身行礼唱一声肥喏。 但在有心人眼中赵祯的贬斥晏殊的举动就成了简在帝心,出任应天府知府事这一年的肥差,即使政绩平平也能攒下足够的政治资本。 何况晏殊在应天府的政绩斐然,极其重视书院的发展,大力扶持应天府书院,甚至力邀辞官守丧的范仲淹到书院讲学,培养了大批人才。 范仲淹主持修建的堤坝历时四年已经修缮完毕,但他在母亲去世之后便上疏辞官,誓为母守孝,在此期间顶不住晏殊的软磨硬泡无奈的前往应天书院讲学。 范仲淹的学问无疑是极好的,而且他最大的好处是不排斥其他学问,就连格物之学也是极为看重的,不分亲疏内外一视同仁。 这使得应天书院一跃成为与白鹿洞、石鼓、岳麓齐名的书院,宋人现在合称他们为四大书院,比之国子监也毫不逊色。 最难能可贵的是晏殊的眼光长远,不光重视书院的发展,即便是武学也跟着开办起来,这是大宋除了夷山上的军武院意外第一所武学,当然虽不能与军武院相媲美,但也为很多投笔从戎的人提供了进修武学的终南捷径。 从应天武院学成的学子在参加军武院的招生时要轻松许多,这也是赵祯最为欣慰的地方,毕竟武将的培养不能光靠军武院的传承,这也使得大宋的基础武学教育得以开始,无论是在政治上还是民间的口碑都有着非同一般的影响,极其有利于提高武人的地位。 四年的时间足够晏殊理解赵祯的苦心,这么多年每次勘磨之时,赵祯都会把晏殊按在应天府的位置上不动,身为曾经的伴读,晏殊岂能不明白赵祯的用意,如今他可以自豪的说应天府就是精简版的东京城! 应天府是赵祯除东京城以外唯一的实验城市,晏殊明白它的重要性也是他迟迟不肯离开的原因,谁希望自己四年的努力仅仅成为自己向上爬的垫脚石?在没有挑选出适合的接任者前,晏殊不愿意离开。 官道上飞驰的马车在碰到了石子剧烈的颠簸把思绪还留在应天府的晏殊拉回了现实,看了看日头,再有一个时辰就能到东京城了。 想起蔡伯俙的书信,晏殊微微一笑,这小子在信中满是威胁的口气,一句不见汝面割袍断义让晏殊啼笑皆非,蔡伯俙咬牙切齿的胖脸跃然于纸上。 两人虽然都是赵祯的伴读,但发展的方向却完全不同,一个从商一个入仕,都是赵祯的左膀右臂,缺一不可。 晏殊知道自己的位置,所以从不焦急的渴求政绩,不像有些州府的官员为了获得向上爬的政治资本,不惜大肆征用劳役修建根本用不上的堤坝,工厂甚至城防,一个大宋腹地城镇根本没必要修建那么高的城墙和护城河。 当晏殊的马车到达封丘门的时候却发现原先的封丘门根本就无法通行,狰狞的城防看的他毛骨悚然,门口的铁刺拒马,手持棘轮弩的军士,城墙上如林的八牛弩……这哪是城门完全是一副吞噬敌人的巨口。 赶车的车夫已经被吓得瑟瑟发抖,舌头打颤的问道:“大……大……老爷,咱走其他的门进去吧?” 晏殊微微一笑:“那就绕远从南熏门进城!” 难怪大宋的西征能夺取党项的两州之地,训练有素的军士,精良无双的军械,哪一样都看的人热血澎湃啊!堂堂的刑部侍郎,应天府知府居然就这样在封丘门前绕道而行,这不是出于恐惧而是尊重。 刚刚从门口站岗士兵的眼神中,晏殊看到了军纪的凛凛不可侵犯。 到了南熏门之后晏殊更是被地上的水泥道路惊呆,马车行驶在上面简直是如坐云端,平缓而安稳,一点颠簸的感觉都没有,舒服的觉得马车似乎都没有晃动。 城中的道路变得极为宽敞,原本在道路上摆摊的小贩不见了,都在道路的两旁划出的专门摊位叫卖着商品,木质的桌椅板凳都是一模一样的,晏殊仔细的观察着东京城的改变,取其长处的借鉴东京城的变化,等会了应天府之后便可推广,晏殊越想越兴奋,他已经把应天府当成自己的家来建设了。 道路上的百姓瞧见一驾马车缓缓的在大街上前进,但速度却奇慢无比,车中的年轻人不断的伸头探脑,惹得不少载有女眷的车辆频频赶超,还有些小娘子伸头瞧见晏殊的模样满面羞红的叫了一声:“登徒子!”也不知是生气还是害羞。 一路上晏殊都在感叹东京城的变化之大完全超乎了他的想象,就连原先脏乱的西水门都变得干净整洁了许多,街面上蓬头垢面的乞丐不见了,这时候怕是都去城外的工厂找活了吧? 现在的东京城中,只要有手有脚的人便饿不死。 街面上出现最多的便是那些闲汉,逢人就问是否需要活计,把胸口拍的山响保证跟他一定能找到个好东家,中人这行也变得热闹了许多。 按照蔡伯俙在信中的地址,晏殊的马车很快就到了大货行街的蔡宅,高大的宅门前是一对方底的石质门墩,门墩上雕刻着的不是文官的狮子,而是两只活灵活现的貔貅…… 果然是什么人用什么东西镇宅,这只进不出的貔貅恰好和蔡伯俙的贪财对上啊! 感叹一声晏殊便沿着台阶拾级而上,他是访友自不用官家报上名帖之类的繁琐事情,只是整理了一下衣物便对门房道:“通传你家主人,旧友晏殊来访!” 仆从一听晏殊的大名哪里还敢懈怠,立刻打起十二分精神满脸堆笑的唱了个肥喏:“原是晏侍郎,老爷自有交代,晏侍郎前来务必要请到花厅用茶,小人这就去通报老爷!” 晏殊微微点头便跟随官家进入宅邸中,宽阔的前庭,雕梁画栋的建筑无不显示这座即将成为驸马府宅邸的高大上,作为驸马府这地方也算不得多奢侈,但院中的奇花名卉倒是不少,看来蔡伯俙那小子精心准备过了,否则以他的性格如何会在院中种植这么多没用的东西? 第三百一十五章抠门的官家 晏殊坐在花厅中不紧不慢的喝着茶水,白玉的屏风在阳光的照射下显得异常的晶莹剔透,上面雕刻着金鱼戏莲的美丽图案栩栩如生,晏殊对这种精美的东西总是喜爱有加,微微起身的上前查看。 “你要是喜欢,走的时候就带上。” 猛然出现在晏殊身后的声音让他微微激动,转头便看见蔡伯俙微胖的笑脸,两人哈哈大笑…… 多年未见并没有使得晏殊和蔡伯俙之间的感情出现多少隔阂,反而更加亲切了,蔡伯俙对官家的作用晏殊是一清二楚的,虽然充满了铜臭气,但多少也是被逼无奈。 为了公主殿下,蔡伯俙的牺牲也是极大的,一旦他当了赵妙元的驸马之后,大宋的文资就和他彻底没了关系,身上的所有职衔都要被免去,唯以驸马都尉陪伴终生,最多给点没有实权的武职而已。 想到这里,晏殊长叹一声:“你难道就真的甘心?这么多年你小子在商贾之道中厮混,虽然有模有样但更应该知道驸马都尉代表什么,难道你你就打算顶着这个废物头衔终老不成?” 见晏殊露出可惜的表情,蔡伯俙微微一笑:“还是你晏殊最关心我,但没甚的关系,我的脾性你也是了解的,天生就不适合在朝堂中混迹,与其让官家保护一辈子不如直接不淌这趟浑水嘞!再说我喜欢的是公主,她本就是我一生挚爱,如何能因为自己的得失而放弃所爱之人?” 晏殊惊讶的望着蔡伯俙,没想到他居然看的如此透彻,简直是深谙人生大道。 瞧见好友惊讶的样子,蔡伯俙恢复了往日的嬉笑:“还有最重要的一点,官家这根大腿我拗不过啊!” 晏殊的眼神突然一边,悲哀的望着蔡伯俙直眨眼,在蔡伯俙还没反映过来的时候,头上就被人敲了一下,这熟悉的手感,熟悉的位置,熟悉的酸爽让他瞬间明白来着何人,头也不会的委屈道:“三才大官……” “前面说的挺好,唯独最后一句不该说出来!” 三才眯着眼睛瞧了瞧蔡伯俙的胖脸又道:“马上就要成为驸马都尉的人了,说话嘴上也每个把门的,这话要是传出去,少不得被御史台刁难,你这是心中怨望知道吗?” 蔡伯俙满脸的幽怨立刻一扫而空,陪着笑脸道:“大官您来啦,我这不是和晏殊说笑的吗?”说完又探头探脑的看了看花厅之外:“官家来了吗?” 三才没好气道:“也就是你的大婚能让官家亲自前来查看,晏小子成婚的时候官家可都没去嘞!” 晏殊苦笑道:“大官就不要拿小子打趣了,蔡伯俙娶的是公主晏殊怎能相比。” “别在老奴这里说酸话,官家已经在后花园中了,还不快快觐见?” 晏殊和蔡伯俙对视一眼便飞快的整理衣服向蔡府中的后花园走去,官家此次前来定是微服私访,否则怎么会是三才前来传话,要是正式来访,蔡府必然会大开中门隆重出迎的。 赵祯坐在石凳上微微点头,这小胖子对花园的布制还真是不错,可见他是用了心的,曲折的连环亭榭,小桥流水,以及江南的奇石花卉,无不透露出高贵典雅的风格,这也是妙元最喜欢的景致。 远处的俩个小子飞奔而来,赵祯笑眯眯的道:“朕来的倒是巧了,晏殊你这应天府知府干的如何?” “启奏官家,臣还算稳妥。” 瞧见蔡伯俙撇嘴,晏殊又加重语气道:“百姓安居,商贾乐业,学子有书院,财贸有工厂……” 赵祯微微点头:“看来应天府和开封府有的一比,当地的百姓对应天府的改变反响如何?” 晏殊有些不好意思,微微的低头道:“臣不善自夸……” 一旁的蔡伯俙和三才几乎是同时的翻了个白眼,不善自夸?这话哪有当着官家的面说的! 其实晏殊说的是实话,赵祯早就接到的有关应天府的奏疏,几乎是千篇一律夸赞晏殊政绩的,就连专门监管知府的通判对晏殊也是夸赞有加,这在大宋的州府是极其少见的情况。 赵祯微笑着指了指晏殊道:“你这话端是脸厚,却也无可厚非,朕打算把你调回朝中,你给朕推荐一个合适的人选来,毕竟应天府是你一手治理的,总不希望它毁在无能之辈的手中吧?” 晏殊皱眉的想了半天,最后小心的说道:“臣确实有一合适人选,只是此人屡试不中,去年官家还曾说他诗词过于轻浮有失儒雅……” 三才脸色一变,即便是再简在帝心也不能当着官家的面说这样的话,刚刚要斥责就被赵祯打断:“你说的是柳三变吧?没想到这位大才子居然到了应天府,可惜他还是流连于烟花巷陌之地眠花宿柳,朕很是失望!” 晏殊惊讶的望着赵祯,没想到官家一直把他视作才子,难道是为了磨炼他不成? 果然赵祯再次开口道:“要说柳永没有才学朕是不信的,可他过于放浪形骸,这种人的好处是不会墨守成规,但坏处是容易恣意妄为,朕原本是打算让他磨炼一二,谁知他还是死性不改,或许他的情商太低的缘故,不说清楚不行啊!” 蔡伯俙无奈的说道:“官家,咱能不能不玩这种勘磨的事情,有些人就是榆木脑袋,明明是腹有诗书,却对人情一窍不通,但不能否定他的才学,要是官家应允,臣愿意当面给他棒喝。” 在晏殊希翼的目光下,赵祯无奈的点了点头:“既然如此,那你就给他当头棒喝,话说的重一点,有些榆木脑袋不敲碎,他就不明白朕的良苦用心,你们瞧瞧那首鹤冲天!诗文极好却让朕如何自处?” 晏殊努力的憋着笑意,他太了解官家的性格了,柳三变的一句:“才子词人,自是白衣卿相,忍把浮名,换了浅斟低唱!”着实让官家的脸上挂不住啊! 柳永的事情说完赵祯便对蔡伯俙搓起了手指道:“你小子打算出多少聘礼?王相公可是在一个月前就已经查验过妙元的陪嫁了,太常寺为了筹备公主尚嫁可是忙得不可开交,你总要表示表示吧?” 一说到这事情,蔡伯俙就快哭了,颤声说道:“官家,这么多年微臣的所有积蓄都砸在了这府宅中,多的可是一点也没有了!您连驸马都尉府都没赏赐给我啊!” 三才冷笑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对官家有怨望不成?” 蔡伯俙没好气的瞪了一眼看好戏的晏殊,苦声道:“启奏官家,臣真的是没钱了!只能以五万贯作为聘礼!” 赵祯瞧他没出息的模样微微一笑:“好啦,朕这次来可是给你送东西的,你的聘礼朕已经准备好了,但妙元的嫁妆可是分文没有!” 蔡伯俙刚刚高兴起来,但听到后半句当场就萎靡下去,在大宋嫁女的嫁妆可比聘礼要多得多,陪嫁越多越能显示女子的地位,公主出嫁的嫁妆定然是数倍与聘礼的。 赵祯的话一下子把蔡伯俙的美梦击碎,心中大喊:“官家也太抠了!” 瞧他没出息的模样,赵祯气不打一处来:“你别忘了公主可是有自己的成衣厂!光是收入每月便有足足数万贯之多!” “那都是她管的,我怎么办?以后怕是喝花酒还要问妙元要嘞!” “你再说一遍?” “臣说今日官家难得大驾光临,又有晏殊来访不如吃了再走……” 第三百一十六章柳三变的故事 赵祯和晏殊在蔡伯俙的府邸吃了一顿大餐,没想到这小子居然把蔡记的大师傅请到自己的宅邸中当家厨,每月的例钱肯定不少,看来他为了以后的精致生活下了不少的心思。 宋人是极其贪念口舌之欲的,这点就连赵祯也不例外,有佳肴当然少不了美酒,一坛清泉白拍开封泥,浓烈的酒香就如脱缰的野马往外飘散,就连三才都腆着脸要上一杯。 所有的菜品都是他先是吃的,这是宫中的规矩,蔡伯俙和晏殊两人稍稍的有些不满,试吃这种活他们也能做啊!何必麻烦三才…… 虽然三才得宠,可是作为赵祯的贴身内侍上桌吃饭这种事情他想都别想,作为宦官的他必须要在朝臣面前遵守礼节,在深宫中赵祯即便是和三才一起吃饭也不会有人说什么,但必须要在私下里。 赵祯喝了一口清洌的美酒,清泉白的美名就是因为它的味甘醇正清洌如泉,微微的哈了一口气赵祯对晏殊说道:“朕打算让你任职礼部侍郎,中书门下省判省事,年后你就回京述职吧!” “谢官家恩典,可柳永……” “待会吃完酒后,蔡伯俙亲自去找一趟柳永便是,朕相信以柳永的才学应该能在今年高中进士,到时让他权知应天府便是,但话一定要和他说个清楚!” 蔡伯俙塞了一大块羊肉道:“官家放心,臣一点把他打醒!” 酒宴是丰盛的,赵祯对羊腰子这种滋阴补肾的食材很是感兴趣,三才极有眼色的对蔡府中掌厨的大师傅吩咐了一声,在临走的时候喜滋滋的拿了这道爆炒羊腰的作法。 而蔡伯俙则是拉着晏殊一起去找柳永了…… 在城中找了半天,两人站在妓馆的门口面色难看,此时的柳永正在一群清倌人中饮酒作诗,那模样用放浪形骸描述都不妥帖。 艳色的锦帐之中,数位清倌人或卧或坐,精美的点心放在几案上,旁边便是一壶梨花白,柳永坐在人群中高声吟唱:“望处雨收云断,凭阑悄悄,目送秋光。晚景萧疏,堪动宋玉悲凉。水风轻、蘋花渐老,月露冷、梧叶飘黄。遣情伤。故人何在,烟水茫茫。” 这首《玉蝴蝶》当真是极好的,就连怒其不争的晏殊和蔡伯俙都停下脚步,不忍打断如此佳作。 一壶美酒送上,柳永提壶畅饮一番又继续道:“难忘。文期酒会,几孤风月,屡变星霜。海阔山遥,未知何处是潇湘!念双燕、难凭远信,指暮天、空识归航。黯相望。断鸿声里,立尽斜阳!” 词罢,引得无数的清倌人叫好,也不乏文人附和之声,端是一片祥和花团锦簇,但蔡伯俙却忍不了,怒气冲冲的打算上楼呵斥,但被晏殊拉住:“不急,柳永对诗词一道的造诣怕是已经登峰造极,对于这样的人你还没呵斥怕是就被那些清倌人抓挠了!” 晏殊说完便上楼笑着对柳永道:“三变兄应天府一别可好?” 柳永放下酒壶抬头便见到晏殊的小脸,神情寂寞的说道:“原来是晏知府,你怎生回了东京城,哦!公主即即将大婚,你是回来为那位蔡神童恭贺的吧。” 晏殊笑了笑算是默认了他的话,随即道:“不知三变兄刚刚所吟诵的佳句词牌为何?” 柳永骄傲的笑了笑:“乃是柳永自创,名为《玉蝴蝶,望处雨收云断》晏知府觉得如何?” 蔡伯俙再也忍不住冷笑道:“好词牌,意境词句都是上佳之作,可惜出自废物之口,可惜可惜!” 这句话算是捅了马蜂窝,一帮清倌人杏目圆睁:“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柳三变要是废物你又是何物?奴家看来你连废物都不如嘞!” 微微一笑,蔡伯俙望着那清倌人道:“你信不信明日便叫你这妓馆关张歇业!就是因为你这句肆意妄为之言?” 久居商场的蔡伯俙自然有一种高高在上的气质,也许在旁人面前没有展现,可一旦他发怒,即便是富商巨贾,也会瑟瑟发抖,常年执掌蔡记的他已经站在了大宋经融的高峰,岂是一个妓子能承受的。 柳永疑惑的望着蔡伯俙,这样位高权重的人怎么会跟一个清倌人计较难道就不怕失了颜面?传去可不好听,想到这里他随即明白这样的奇葩也只有那个准驸马都尉蔡伯俙了。 看了一眼瑟瑟发抖的清倌人,柳永向蔡伯俙拱了拱手道:“敢问这位官人可是蔡给事?” 蔡伯俙瞥了他一眼:“正是本官!瞧你的懒散样,真是辱没了一身的好才华,亏得同叔兄还在官家面前极力推荐你,真是丢人现眼!” 整个妓馆顿时安静了下来,不少人悄悄的离开,蔡伯俙虽然官职不高,但谁都知道他是官家面前的红人,即便是将要迎娶公主成为驸马都尉,也不是一般人能得罪的。 拿起一个定瓷花瓶,蔡伯俙毫不犹豫的浇在柳永的头上,惹得一旁的清倌人尖叫连连:“既然你不清醒,那本官就帮你醒醒!” 清水伴随着花瓣从头浇下,打湿了柳永身上的锦衣,冲散了他头上的发髻,狼狈不堪的柳永怒道:“你这是何意?” 晏殊一言不发的站在旁边看着蔡伯俙的动作微微点头,这时候他不好亲自上前,毕竟他和柳永也算作旧相识,一起谈天说地作词喝酒过,即使说是半个知己也不为过。 但蔡伯俙不同,他现在代表着官家来训斥柳永,即便是再怎么辱骂他也不算过。 蔡伯俙甩开花瓶冷笑道:“我是何意?你自幼生在官宦世家,祖父柳崇,世居河东,曾为沙县县丞,在州郡颇有威信。汝父柳宜,出仕南唐,为监察御史;南唐灭亡后供职大宋,任雷泽县令,不久,改为费县县令、濮州任城令是也不是?” 见蔡伯俙揭开自己的身世,柳永微微脸红道:“是又如何?” “如此家世的你少时便习诗词,有功名用世之志。但瞧瞧你现在的模样,真是枉费官家的期许,你本是能高中进士的,可一首《鹤冲天》断送了大好前程,官家有意磨炼你恣意妄为的性子故意不取,可你非但不解圣意,反而沉沦如斯,真是枉费官家的圣意!” 蔡伯俙的话如刀一般扎进柳永的心中,呆呆的望着皇宫的方向自言自语:“居然是这样的!官家……柳永愚笨枉负皇恩!” 唱完白脸的蔡伯俙摇头不语,对晏殊使了个眼色。 晏殊拉起跌坐在地上的柳永道:“柳兄,你的才华我是知道的,所以才在官家面前举荐你,官家说了,要说你柳永没有才学官家是不信的,可你过于放浪形骸,这种人的好处是不会墨守成规,但坏处是容易恣意妄为,官家原本有意磨炼你,可惜你没有看透官家的本意,如今我和蔡给事前来,就是为了敲醒你!柳兄可还记得在应天府时和本官所说的豪言壮志?” 柳永的身体开始颤抖,突然对着皇城的放下拜下:“柳永愧对陛下的期许,愧对晏贤弟的举荐!” 微微的叹息一身蔡伯俙小声说道:“其实最对不起的人是你自己,本有一展才华的机会,但生生的把自己堕入这纸醉金迷的生活中,空有壮志却贪恋莺歌燕舞,醒醒吧,文人不能入仕为国效力,肚子中的儒家经典岂不化作无用之才?” 柳永站起对这蔡伯俙和晏殊躬身施礼道:“两位肺腑之言,柳永拜谢!当头棒喝之下,柳永定将痛改前非,此后再也不以艳词为自傲,离开这莺歌燕舞之所!” 说完他便扎起乱发,拧干身上的衣服头也不回的走了,脚步不再轻浮而是充满坚定踏实,人一旦找清楚自己的方向并且有了目标之后就会有了前进的动力,柳永被蔡伯俙和晏殊敲醒之后大彻大悟。 但他却没注意到妓馆的栏杆处一个清秀的丽人笑着流泪目送着他的离开…… 第三百一十七章公主尚嫁(上) 虽然十月已经入秋,但秋老虎的厉害仍然在让人们觉得炎热异常汗流浃背,一部分是来自天气的原因,另一部分则是来自与宣德门外的热闹。 宣德门外已经是人山人海,东京城的许多百姓都挤在这里围观即将成为驸马都尉的蔡伯俙,只要提到他,许多人都会竖起大拇指夸一句仁义商贾。 原因无他,身为蔡记名义上的大掌柜,无论是酒楼商铺,还是工厂作坊,给出的工钱和待遇都要比其他的商贾高上许多,而且有许多制度都是从蔡记开始推广实行的。 比如一天只工作四个时辰,超出的时间双倍工钱,工作五天休息两天等等,这一系列的以人为本让蔡记的伙计工人骄傲无比,就连朝廷的部分衙门也开始实行。 蔡伯俙从小就被真宗皇帝赞为神童,甚至以御制诗相赠,自幼便是官家的伴读,简在帝心的人物,如果不是尚公主,以后怕是前途无量,就连身为三司使的丁谓都亲自为他开道,可见他在朝中的人缘不简单。 就在旁人羡慕异常的时候,蔡伯俙坐在马上僵硬着笑容机械的挥手,没办法丁谓之所以前来为他开道主不是出于关系好,也不是把他蔡伯俙当成自家子侄,而是窥伺与蔡记的记账法和精明强干的帐房先生…… 蔡伯俙在心中无数遍的咒骂丁谓的无赖行径,谁要你来开道了,就算要人开道,我自去寻彭七行不行? 不就是官家正式召见驸马都尉吗?用得着这样大张旗鼓吗? 关键是队伍后面不断向人群抛洒绢花铜钱的人,看着他们手上的动作,蔡伯俙真的很想冲下马去抢钱…… 按照惯例应该由皇帝老丈人召见驸马拟定良辰吉日,这只是个形势,主要还是考察驸马的为人和学识,良辰吉日什么的其实早就由礼部和司天监定好了。 赵妙元的父亲真宗皇帝已经大行,长兄为父的赵祯自然接替了考察准驸马的重任。 要说考察蔡伯俙的人品和学识那都是扯淡,这么多年的相处下来,蔡伯俙的毛病赵祯一清二楚,但这种形式该走还得走,谁让皇家的礼数大呢? 充当御士也就是伴郎的晏殊幸灾乐祸的看着马上的蔡伯俙,这小子赚钱是把好手,可一旦要这样大手大脚的花钱就比杀了他还痛苦,昨天他可是听见了官家对蔡伯俙说的话,公主的一分钱陪嫁也没有! 这可不是赵祯抠门,而是大宋的公主尚嫁都是这样,而民间的女子出嫁则会有数倍与聘礼的嫁妆,赵祯也不是小气,派人送去了十五万贯的银钱,这相当于是便向的在给蔡伯俙准备聘礼了。 这算是皇帝的私人馈赠,算不得赵妙元的陪嫁,可谁都知道大宋最好的成衣铺是碧雅轩,最好的化妆品也是出自碧雅轩,而且碧雅轩的幕后东家就是公主殿下和皇后娘娘。 去皇家买东西谁不放心?而且还有退换制度,只要你用了觉得不合适,不好看,甚至有污损的都可以去碧雅轩字号的商铺退换,瞧瞧,这才是人皇家的体面! 当然这方法是赵祯在王语嫣的死缠烂打之下告诉她的经营策略,以王语嫣的经商智慧一点就透,而她更看重的是皇家的脸面,她堂堂大宋皇后怎么能让百姓说她的店不是? 碧雅轩有一半的股份属于赵妙元,王语嫣对待这个曾经的玩伴现在的小姑子那可是公平的紧,五五分账自不用说,宫中但凡是有好东西都要给她留上一份,收买赵妙元嗷嗷的。 等赵妙元尚嫁给了蔡伯俙之后,这碧雅轩的财产就有一半属于驸马府了,在别人眼中是这样,但可惜大宋对女子的嫁妆保护的相当严格,即便是丈夫去世,出嫁的女子依然能带着嫁妆体面的回到娘家…… 大宋和唐代一样,只要是公主尚嫁必然是,选尚者降其父为兄弟行,也就是说驸马以祖为父、以父为兄、以母为嫂,公主也不是完全不拜公婆,只是把公婆当兄嫂而已。 真宗时期,赵祯的姑姑成为第一个吃螃蟹的人,这位温婉如玉却心思通透的公主在公公李继昌生日时,以舅父之礼谒拜之,得到真宗的赞许,并密以兼衣、宝带、器币助其为寿。 但这一切毕竟是建立在李继昌身份高贵的基础上,而蔡伯俙的父亲只不过是小官吏而已,既没有高贵的家世也没有相对应的权利,唯一有的就是蔡伯俙这个被皇帝视为左膀右臂的朋友,要不然他连和公主见面的机会也没有。 大殿中,蔡伯俙尴尬的望着上首的赵祯,这是他第一次规规矩矩的站在大庆殿之中上奏,往日里他都是尽量往人少的地方躲,要是能有个庭柱就最好了…… 大宋嫁公主不光是皇帝的事情也是文武百官的事情,蔡伯俙傻笑着对文武百官道:“诸位前辈,后学蔡伯俙有礼了!” 身为同中书门下平章事的王曾笑道:“你倒是挺会说话,以文人前辈相称倒是免去了官职的不便,既不得罪人,又显得书生气,滑头,滑头!” 王曾的话让大殿中百官哈哈大笑,气氛也随之轻松了一些,毕竟是喜事,谁也不想把这种形式上的考察当成一板一眼的国事来办。 再说谁没事去得罪公主玩?而且这位公主还是个古灵精怪的主。 只要今日在大殿上说蔡伯俙的不是,明日保准自家女眷的一些丑事就会被翻出来,在东京城传的沸沸扬扬。 正式的朝会之后,群臣散去,便是赵祯和蔡伯俙这个准驸马的吹风会,也就是闲扯…… 蔡伯俙和赵祯的关系自不用说,没必要刁难这个好友,在三才的虚引下,两人向后苑走去,一路上蔡伯俙都在大倒苦水,惹得三才嘴角抽搐,冷冷的威胁道:“驸马的话老奴都记下了,公主殿下待老奴不薄……咳咳!” 赵祯笑道:“你这老货要讨喜钱就直说,蔡伯俙你看着办了!” 蔡伯俙挤出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大官说笑,您的喜钱怎么会少,等您送公主出宫的时候,小子一定奉上!” 瞧着他割肉似的表情,三才撇了撇嘴:“这么有钱的人还如此吝啬……” 见三才走远,蔡伯俙指着自己的胖脸道:“官家,我吝啬?苍天可见,我可是从未贪没过蔡记一分钱!” 赵祯知道他说的是实话,笑眯眯的开解道:“谁让蔡记日进斗金?不知者当然觉得你是个大金猪……主。” 后苑中只剩下赵祯和蔡伯俙两人也就没那么多的规矩了,两人坐在巨大的秋千上一边摇晃一边说着男人之间的小秘密……可惜晏殊不再,否则会更热闹。 直到天色昏暗,蔡伯俙才从东华门悄悄的离开,本就在东华门外的蔡府近的很,早上是没办法只能从宣德门进入,而傍晚离开则是悄悄的回家打枪的不要,蔡伯俙带来的铜钱和绢花早已在宫人的挥散下一干二净,只剩下几个大箩筐孤独的躺在马车后面…… 第三百一十八章万千吉兆,盛世佳节(下) 晚上的皇宫依然是灯火通明,巨大如小孩手臂粗细的蜡烛被点燃,此时的长乐宫中更是热闹非凡,宫女们进进出出的置办东西,明日就是赵妙元尚嫁的日子了。 多年的等待终于要修成正果的她稍稍有些忐忑,不知为何这种奇怪的感觉总是挥之不去,身为皇后又是长嫂的王语嫣坐在她的身旁不断的说着体己话。 “妹妹无需如此,只不过是换个地方住而已,就当是皇家别院了!反正无事的时候你便来我的宫中玩耍,受了欺负便搬回来住上几日,你皇兄还能说什么不成?” 这哪是开解,完全是站在赵妙元的一边给她出主意,以后怎么对付蔡伯俙啦,怎么对待公婆啦,怎么对待蔡家的亲戚啦,各种各样的注意层出不穷,听的赵祯毛骨悚然的。 不愧是生在王家那种世家大族的,一看小的时候就没少接触后院的琐事,就连芝麻绿豆的小事,王语嫣都对赵妙元交代的详细透彻,还自带分析…… 赵祯无奈的摇了摇头:“你就不要吓唬妙元了,她是公主,尚嫁到蔡家,人家不把她当成祖宗供着就不错了,哪能欺负她,这么多的小心思反倒丢了皇家的脸面!” 王语嫣想了想尴尬的笑道:“这我倒是忘了,妙元啊!咱是皇家的公主,万万不能丢的就是皇家的脸面,这比生死还重要,你一定要记住嫂嫂的话!” 赵祯翻了个白眼,什么叫比生死还重要? 这还没到程朱理学横行的时代,生死事小失节事大的狗屁理论赵祯一向是极为反感的,人活着最重要的就是性命,连命都没了还谈什么贞洁? 赵妙元是自己的妹妹,整个大宋血缘关系最亲近的人,只要她能生活的快乐,幸福,赵祯才不管别人怎么说呢! 连自己的妹妹都保护不了,还谈什么保护国家,守护百姓? “别听你嫂嫂的话,什么皇家的脸面比性命还重要,你嫁到蔡家就好好的生活便是,或是相夫教子,或是管理家业,爱干什么干什么,当然孝敬公婆这点也要好好的向你姑姑好好学学,她的妇德可是闻名整个大宋。要是受了气也不可搬回来住,但可以带着蔡伯俙前来皇宫走动,朕和你嫂嫂自然会有公断!” 赵祯的话让赵妙元开心了许多,笑眯眯的说道:“有皇兄给我撑腰,哼!难道一个小小的驸马府我还能管不好?姑姑在侍奉公婆方面有经验,明日她来送我定要好好讨教一番,也好做的有礼有节嘞!” 赵祯微笑着点头:“如此甚好。” 王语嫣瞧见这兄妹俩一唱一和的,瞬间就觉得自己被冷落,气嘟嘟的瞪了赵祯一眼:“我是没赶上时候,否则定然是个孝顺公婆的好良人!” 这赌气的话一出,惹得赵祯兄妹俩哈哈大笑,就连三才也弯成了虾米…… 十月初八涅槃之日,秋高气爽万里无云,也不知是天公作美还是为何,前几日的秋老虎被来自北方的冷风一吹而散,舒服的人只想深吸一口气再呼出来。 赵祯享受着古代纯天然无添加的新鲜空气舒服的吹着口哨,漫步到福宁宫门外伸了个大大的懒腰,身后是三个如水般的美人。 王语嫣慵懒的在薇拉的侍奉下穿上华丽的朝服,而杨采薇已经变回了诱人的果实,一袭轻纱罩在饱满的酮体上显得更加的诱惑,就连薇拉都忍不住吞了下口水,惹得王语嫣恨恨的把贵妃礼服扔在她的身上:“昨夜就你索取无度,大白天的又在这里发春!” 杨采薇并不生气,羞涩的低头媚眼如丝的笑道:“皇后娘娘可不要尽说我的不是,昨夜您可是自己受不住的,声音大的怕是前殿的宫女都能听见呢!” 王语嫣瞬间变成大红脸怒哼一声,随即仰头四十五度露出皇后的威仪道:“予自不屑与你争风吃醋!” 薇拉笑眯眯的捂着嘴道:“这可是您先招惹杨贵妃的。” 轻轻的扭了一下薇拉:“你这小蹄子帮她不帮我?!可别忘了是我让你留在官家身边的哦!” 薇拉把最后一根发簪插好,笑眯眯的说道:“多谢娘娘成全,以后您二位再拌嘴,我一定不说话!” 如今的三女在赵祯的威胁调教下已经能相处了,只是面对杨采薇傲人的身子,王语嫣还是颇有微辞,嫉妒是女人的天性,即便是皇后也不例外,但好歹她还能保持理性,尤其是被赵祯训斥过后,更是主动的向杨采薇伸出橄榄枝,这种来之不易的大度让杨采薇不得不佩服。 聪明的女人自有她的策略,如果不能战胜敌人,那就加入她……于是昨夜上演了大被同眠的好戏,所以赵祯才会如此的红光满面的站在宫廷之中舒服的伸懒腰享受女人们的笑闹,回味着昨夜的疯狂…… “应天顺时,受兹明命,大宋皇帝诏曰:秦国长公主,善笔札,喜图史,能为歌诗,尤善女工,温柔贤惠,今年岁二九,正值佳龄,降龙图阁大学士,给事中蔡伯俙。 蔡伯俙少有神童之名,履立功勋,才貌兼备,特以驸马都尉尚公主! 今四海之内,瑞气生平,寰宇之外,祥云和泰。万千吉兆,盛世佳节,朕特赐尔等成婚!” 城墙上魁梧的禁军用最洪亮的声音附和:“万千吉兆,盛世佳节!” 三才站在宣德门用着特殊的嗓音抑扬顿挫的宣读诏书,下面的百姓在诏书宣读完毕后高声齐贺,一时间山呼海啸振奋人心。 如雨般的喜钱撒下,大到银瓜子,小到铜钱宫花惹得许多人挣抢,宫花甚至比银钱更吸引人,有了这东西,女儿出嫁的时候便可气派许多,皇家长公主大婚的宫花可不是一般人能有的东西,光是彩头便比那铜钱好上许多。 巨大的花撵从宣德门缓缓而出,八匹骏马头戴高高的花帽优雅的迈着步伐前进,宽大如小房子似得车撵上帷幔重叠,只能依稀瞧见身穿华服的长公主。 从她的封号就能看出官家对她的宠爱,秦国乃是大国,几乎是所有封国中最大,何况官家经常称她为长乐,由此可见封号的高贵。 车驾沿着长长的御道前进,到了南门大街的交汇处,赵妙元下车对着刘娥高高的贞节牌坊恭敬的拜下,百姓见了无不动容,这种礼数也只有皇家才有,这样仁孝的女儿也只有先帝能生养出来。 穿过最为繁华的南门大街,所有的商铺都把最好的礼物摆放在门外的几案上祝贺大宋的长公主,而三才则是笑眯眯的带着内侍一样不少的收起放在随行的车驾上,再把赏赐放在桌上,或是一套宫中的御用器物,或是一盒子精美的锦帛,这是皇家的回礼,与民同乐。 蔡伯俙身穿驸马的大红朱衣,身后是他笑得合不拢嘴的父母高堂,以及前来道贺的朝臣亲友。 车驾到来的时候,蔡伯俙和他的父母上前对着走下车驾的赵妙元拜下,而赵妙元则是在众人惊讶的目光中盈盈拜下口称公婆,这让一旁的礼部官员目瞪口呆,也让围观的百姓连连叫好! 这才是真正的识大体嘞! 即便是大宋降辈分的规矩也是乱了纲常,赵妙元能主动自降身份,公婆还能不以诚相待?百姓还能说一句皇家的不是? 天家的威仪不是靠高高在上的俯视展现出来的,而是厚德载物的气质,这一点赵妙元做的极好,就连前来相送的冀国大长公主都为止自叹不如。 蔡伯俙已经笑傻了,没想到赵妙元刚刚尚嫁就给了自己这么大的面子,以后他在一群驸马中肯定是高人一等的存在…… 第三百一十九章党项人的阴谋 赵祯最近的日子过的很舒服,赵妙元尚嫁了,党项李德明在派遣使者前来恭贺的时候,委婉的表达了乞和的意图,满朝的文武百官包括赵祯长长的出了一口恶气。 在朝臣们看来党项人是极为狡猾的,依辽和宋的手段是个人都能看出来,但夜郎自大的党项人为了脱离大宋的影响,或者说是摆脱汉人的中原王朝对它的影响,义无反顾的出兵延州城,只可惜计划虽好还是被大宋化解。 但老天仿佛故意与赵祯过不去,刚刚刚过上一段时间的好日子,就又来了麻烦。 李德明这个不安分的人又开始出兵,只不过这次他的目标不是大宋更不是辽朝,而是西域…… 御书房内,赵祯看着墙壁上精美的地图微微皱他实在不明白李明德的所最所为,刚刚攻伐过大宋的李德明为了整合国内的政治力量不惜把党项境内的大帐士兵牺牲掉。 这就又开始对西域用兵? 虽然看似他把党项势力整合为一体,可兵力匮乏的党项根本就不是大宋和辽国的对手,在这个冷兵器时代,没有足够的常备军人就等于开放国境。 赵祯不相信李德明这样的枭雄不懂如此浅显的道理,可他依然这样一意孤行,其中的谜题只能等到渗透进党项的黑手汇报才能知道了。 大宋六万的西征军出征,回来了四万多人,虽然对外宣称阵亡一万余将士,可谁也不知道,赵祯把阵亡人数夸大了,战死的只有八千多,剩下的伤兵全部被运送会了国内,只不过有一只三千人的精锐被留在了铁门关以北。 所有禁军化妆成沙盜,由穆修带队沿着沙漠前往河西走廊的西州回鹘,现在的西州回鹘是辽朝的属国,因为党项人的征伐,他们不得不依靠辽朝的帮助抵挡凶猛的党项人。 赵祯留下的三千勇士最终目的地便是前往回鹘牙帐! 这个在党项背后的政权有着极其重要的战略位置,回鹘人名义上是辽朝的属国附庸,可辽朝对它的不断压榨也迫使西州回鹘派遣使节来到了大宋。 自赵祯登基以来,回鹘人向大宋进贡足足有五次之多,逐水草而居的回鹘人盛产良马牛羊,赵祯的御用马厩中就有好几匹来自回鹘的汗血宝马。 虽然是骟马可依然是大宋国内最好的战马了。 三千人的武装力量在回鹘算得上是不可小觑的,地广人稀的西域一向是战乱连连,各个部族之间的吞并时常发生,这便是游牧民族的特性。 一旦三千人的使团到达了回鹘的牙帐,回鹘与大宋的联系就算是正式建立,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这在任何一个时代都是通用的。 赵祯观察着地图,三才不断的把有关党项和回鹘的资料放在御案旁的小几上,陈彤正在埋头抄写其中的数据,包括大概人数,各个地方的势力范围等等。 三才再把其中的数据依次报出镌写在地图上,这幅地图是赵祯利用闲暇时间亲自绘制出来的,脑海中的帝国百科有着相当完美的地图,但却不方便。 赵祯发现,此时的帝国百科的用处已经越来越少,除了地图以外,其他的东西几乎可以忽略不计,但此时的赵祯也已经不太需要这种东西,身为皇帝的他每日都会有时间阅读史书,甚至是听课,朝中的经筵日讲自他登基以来一日也没断过。 想成为一个合格的皇帝,光靠帝国百科的作弊是无论如何也不能胜任的。 即便如此,帝国百科中的庞大地图依然是赵祯克敌制胜的法宝。 在这个时代,没有卫星,没有航拍,交通通信都不发达,想绘制出精确标准的地图比登天还难,即便是大宋这样物力财力昌盛的国家制作出的舆图也是不够精确。 三才在枣木梯子上爬上爬下,用了整整半个时辰才写完,累的直不起腰,赵祯瞥了他一眼:“这么简单的事情就不能寻个小内侍来做?” 三才连连摇头道:“官家万万不可,这乃是军国大事,还是奴婢幸苦一点的好。要是让哪个多嘴的说了出去,官家您的天授之才不就让党项人和辽人知道了吗?” 赵祯笑骂道:“饭量不见涨,拍马屁的功夫倒是见涨不少!” 一旁的陈彤和三才几乎同时说道:“官家这可不是拍马屁,您的生而知之确实是上天所授,奴婢不敢妄言!” 确实是这样,当赵祯把大宋,辽朝,党项,甚至是西域地图绘制出来的时候,三才和陈彤顿时惊为天人,他们是长居宫中的,岂能不知道舆图的珍贵。 像赵祯这样只在开封府转悠的官家,居然能把大宋乃至他国的舆图凭空绘制出来,还绘制的如此详细,不是天授之学又是什么? 赵祯没工夫理会两人敬畏的目光,此时的地图上已经完整的表明了所有数据,一览无余之下赵祯猛然发现了李德明的阴谋! 党项有一只极为特别的军队,擒生军!而这次党项出兵西域用的就是这支擒生军。 获取人口才是如今党项人进攻西州回鹘的目的! 擒生军在战场上的主要作用便是捕获敌人的士兵甚至百姓,缺少人口的党项人就是利用这些捕捉到的奴隶作为国家发展的动力,可谓是血肉工厂的雏形了。 赵祯望着地图上的十万擒生军微微感叹:“李德明不愧是一代枭雄,依辽和宋的政策极好,又开始发展奴隶制,长此以往下去党项立国只不过是时间早晚的事!幸亏朕发现的即使,否则到时还真的难办了!三才,传宋小乙前来御书房。” “奴婢遵旨!” 三才虽然不知道官家发现了什么,可一定是极为重要的事情,要不然也不会让黑手的都监宋小乙亲自到御书房。 陈彤端起茶具在精美的建盏中倒上清茶,幽幽的茶香慢慢的平静下赵祯激动的心情。 两盏茶的功夫,三才便会来了,站在大殿的一侧躬身道:“启禀官家,宋小乙在殿外候旨。” 赵祯放下晶莹剔透的白瓷建盏:“让他进来,以后凡是朕宣召的人,不用在御书房外等待。” 三才欲言又止无奈的点头:“奴婢遵旨!” 宋小乙目瞪口呆的望着墙上的地图露出贪恋的目光,转头道对赵祯道:“臣下恳请陛下派人镌刻一份送与黑手,这地图实在宝贵的紧,有了它,咱大宋对外便可做到畅通无阻了!” 赵祯笑道:“会给黑手一份的,枢密院也会有,现在的当务之急是阻止党项人的阴谋,十万擒生军一次能捕获将近二十万的奴隶,这会使得党项的人口基数大增,势必会影响到大宋。” 听了赵祯的分析,宋小乙点头道:“陛下圣明,以前的党项擒生军并不是很多,可自从李德明开始依辽和宋之后,擒生军的人数便猛增了。” “穆修的队伍到哪了?是否有飞鸽传书回来?” 宋小乙微微摇头:“应该还未到回鹘牙帐,最近的消息是刚刚穿过合罗川。” 赵祯微微点头:“这么说来距离西州回鹘已经不远,等他们到了回鹘牙帐飞鸽传书过来后,立刻来报,同时拿出回鹘使节的印信为记,提醒穆修和回鹘人,党项这次的目标不是回鹘的土地,而是人口,擒生军的厉害他们应该知晓!” 宋小乙点头道:“臣遵旨!” 第三百二十章雪灾中的柳三变 秋天的凉爽总是很短暂,人们还没享受完这个秋高气爽的时节,冬天便如期而至,才刚刚霜降,雨雪天气就笼罩了大宋的北部地区,就连东京城都不例外。 雪景固然怡情,可如果下的太大便也会成为一场浩劫,真定府便在这场浩劫之中,大雪一连下了十几天,道路阻断,粮食受潮,牛羊冻死,甚至连人也不能幸免。 地面上已经看不见整齐的条石,穷酸的书生裹挟着身上的棉衣微微感叹:“平地三尺,人多冻死!这是大灾啊!” 走着走着他便被雪堆中的硬物绊倒,低头一看居然是个面露诡异微笑的孩童,从他僵硬的笑容来看应该是活生生被冻死的,好心的书生准脱下衣服给他取暖,说不定能把这可怜的孩子救回来。 啪的一身,一根木质的手杖敲打在他的手上,已经麻木的手引来了无比的刺痛,书生定睛一看原来是个老者,奇怪的问道:“这位老丈何故打与我?” 老人微微叹道:“你是哪家的公子哥?这孩子已经死透万没有救活的可能,你脱衣服给他自己也会冻死,你难道就没有父母高堂?” 书生看了看孩子诡异的笑脸用手指了指。 “就不活了?” “就不活了,赶紧回家才是,这大雪天的也不知你是怎么走到这来的,这可是福田院!” 书生不解的问道:“福田院乃是朝廷出钱赡养膝下无子的老人和孤儿的地方,怎么会死人?本……我可听说每年的炭火钱都是官家亲自从内藏库拨出的。” 老人仿佛听了有史以来最好听的笑话,哈哈大笑的上气不接下气,甚至头顶开始升腾一丝热气:“哎呦!活不成了,笑死老汉了,你是哪来的措大?这福田院居然在你嘴中成了人间乐土?官家?官家坐在大庆殿上,自有无数的宫人伺候,他哪知道好心播出的钱款都被一帮畜生中饱私囊了?瞧见没有,那就是福田院!” 书生向着老人手指的地方望去,看到的只有残垣断壁和一群小雪堆,瞬间明白了什么,书生疯狂的冲了过去,每一座的小雪堆下都是一个露出诡异微笑的孩子。 书生呆呆的望着四周的雪堆喃喃自语:“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 老丈笑道:“你说因为什么?咱真定府可是大府,每年从朝廷发来的福田院的钱粮可不再少数……” 书生咬牙切齿道:“好一个福田院,好一个人间炼狱!”说完他就起身准备来开,但看着一座座如坟堆似得的小雪堆,他还是站住了,在老人惊讶的眼神中从墙角推来一辆鸡公车,吃力的开始搬运或老或小的死者。 老人开始的时候还不在意,认为他没过多久就会放弃这种可笑的行为,但直到半个时辰后,书生从远处走来,他才相信这个人是个有恒心的读书人,于是起身帮他。 俗话说多个猴还多三两力气,在老人的帮助下,福田院中的尸首被运送到城外的义冢中安葬,寒冷已经把土地冻得如坚硬的石头,一老一少就这样不断的敲击地面挖开一个个浅坑把尸首埋葬。 也许是他们的举动感动了路人,不少城中的百姓也前来帮忙,这个时代人的感情就是那么的真挚和纯粹。 安葬完最后一具尸首,帮忙的汉子对书生道:“你这措大端是个好汉子,只可惜今日埋下去这么多尸首,明日还会有更多,知府大老爷到现在还没开仓放粮,冷咱总有办法,可饿却扛不住啊!” 书生皱眉道:“这雪已经成灾,知府为何还不放粮赈济灾民?” 之前的老汉笑道:“开仓放粮?那他年底的勘磨那什么去争?别忘了只要开了平仓场,就是大灾,必须快马飞报京师的!” 书生怒喝:“岂有此理!难道为了自己的政绩,就不管真定府百姓的死活了?这简直是目无王法!本官这就去寻他卢为远!” 书生的话让一旁的汉子和老者一惊,随即哈哈大笑道:“你这措大口气到不小,瞧你的样子也不像个官人,凭啥去找人家大老爷,还是老老实实的混个功名再说这样的大话吧!” 书生微微摇头,背起一直不离身侧的褡裢转头向义冢旁的小屋走去,没一会等他再出来的时候身上的棉衣变成了锦绣的官服,长长的翅帽,绯色罗袍裙、衬以白花罗中单,束以大带,再以革带系绯罗蔽膝,方心曲领,白绫袜黑皮履。 这一切无不显示他的身份,老者和汉子赶紧跪下口称大老爷。 从书生腰间佩戴的锦绶就能看出他是个正五品的官员,更何况居然还带有知府大老爷都没有的银鱼袋,可见他的官衔之高。 书生的换装让围观的百姓越来越多也越来越惊讶,早先时候许多人都是见过这个痴愚的措大,笑话他一意孤行为死者安葬。 现在则是前倨后恭的围拢在他的身旁说讨彩的话,生怕这位官人记恨。 书生拒绝了百姓们的步撵抬轿,在雪地中深一脚浅一脚的行进,即便是官服被雪打湿也不在乎,到了知府衙门口,瞧着紧闭的衙门对着守门的门房怒喝道:“本官端明殿学士兼翰林侍读学士太中大夫提河北西路都监柳永,还不快快让你家大老爷出来拜见?!” 一长串的名称早已把门房听的通婚脑胀,虽然不知道这位官人到底是多大的官,可从他长长的称谓来看一定来头不小,大老爷曾经吩咐过,只要是名头长的官员官衔一定不小。 何况他敢让从五品的老爷拜见,来头一定很大。 此时的卢为远早已没了往日四平八稳的气度,几乎是小跑着冲出府衙,在门口的积雪中翻了个跟头连滚带爬的冲了出来。 “下官朝散郎权知真定府卢为远拜见上差!” 虽然从五品与正五品只差了一级,可其中的意义却完全不同,俸禄上少一点还好说,可权利却不可同日而语,前面的头衔都是散官价,一句河北西路都监却是了不得的差遣,这是官家亲自提拔的新官职,目的只有一个,巡视各路州府的情况。 卢为远在心中已经快悔恨死了,自己好不容易把真定府的雪灾隐瞒下去,居然被这个柳永撞见。 谁不知道他柳永是今年的新科状元,官家亲自在朝堂上特意点了他状元之名,并用他昔日的狂傲之词勉励他:白衣卿相虽好却不能为国为民,朕今日赐你状元出身,望你牢记曾经的狂傲,以朴素无华为本,行为国为民之举。 如今被他柳永撞破自己对雪灾隐瞒不报,怕是自己连乌纱帽也保不住了…… 第三百二十一章骇人听闻的贪腐 大宋的地方官吏并不都是如晏殊一般恪尽职守,就如这真定府的卢为远,为了在年底勘磨的时候能有一些好的政绩,不惜隐瞒灾情不报,柳永站在州府衙门的门口,看着高高在上书写着“天理国法人情”几个字的匾额不禁怒火中烧。 “卢为远,你身为真定府知府事,居然眼睁睁的看看着百姓受灾不报?就算你有万般理由本官也要上疏弹劾你!” 此时的卢为远已经面如死灰,呆呆的望着柳永不知该怎么辩解,一旁的百姓对他是嘘声一片,而对柳永则是盛赞有加,鲜明的对比使得卢为远几乎要羞愧而死。 柳永恨卢为远的最主要原因并不是因为他隐瞒雪灾不报,而是救灾不力,以真定府的人力财力,最少能救助一些流离失所饥寒交迫的灾民,可这卢为远不仅隐瞒灾情不报,连最基本的救助都没有,这完全说不过去。 柳永之所以成为河北西路都监,最主要的原因是赵祯向让他磨砺去身上的自怨自怜和不通世事,柳永也是明白了赵祯的用意,几乎是一路微服而来,官身不显。 就是因为他这样的低调才看破了许多巡视官员看不见的东西,一路上他风餐露宿,野地里睡过觉,溪边喝过水,和农人一起吃过难以下咽的饼子,和劳力一起赶过路。 以前的他是不食人间烟火整日在勾栏瓦舍吟诗作对的柳三变,从东京城一路走来的他是体恤百姓疾苦的柳永,状元的光环没有让他觉得高贵,反而觉得有着天大的责任。 福田院本是皇恩沐浴的地方,但他看到的却是残垣断壁和一堆堆的尸体,这让柳永看见了人世间赤裸裸的真相。 伸手拉起卢为远的衣领,柳永咬牙切齿的说道:“为何不开仓放粮赈济灾民?你即便是隐瞒灾情不报,也不能活生生的看着灾民们饿死!你肚子中的儒家典籍都被狗吃掉了吗?” 卢为远苦笑着摇了摇头,但依然一言不发,完全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模样,他没有贪腐一丝钱财,即便是柳永弹劾他,也不过是一个才能不佳,为官懒政之名。 柳永见他不说话,一时气急,恨恨的松手把他扔在地上:“本官既然来了必将纠正你的不法,开仓放粮赈济灾民!” 原本如死猪一般的卢为远瞬间疯狂起来:“万万不可开仓!”说完就要阻拦,在柳永如刀的眼神下,州府衙门的衙役硬着头皮上前把卢为远压倒。 但他的话柳永脸色一变,飞快的向州府衙门内的常平仓走去:“真定府漕官何在,书吏何在?” 衙门中瑟瑟发抖的站出俩个小吏:“小人便是。” “拿出往年常平仓账本,本官要开仓放粮!” 俩个小吏连忙跪倒和卢为远一样大喊:“万万不可!” 但越是这样柳永越担心,看来常平仓有问题了,带着一班衙役便急急的前往,宽大的常平仓门口,柳永让衙役砸开门锁,在卢为远绝望的眼神下,仓门被打开。 一时间几乎所有人都惊得目瞪口呆,无论是柳永还是衙役,巨大的常平仓内居然空空如也…… 柳永喃喃自语:“骇人听闻,骇人听闻!这是要断绝灾民的最后出路啊!” 柳永的第一想法便是绝不能外传,难怪卢为远拼死也不然打开常平仓,要是让百姓知道了,这场天灾就会变成人祸! 真定府地处河西,如今遭遇大雪交通不便,即便是现在向朝廷求援也来不及,城中的百姓要是知道了粮食的短缺,一场民乱肯定是少不了的,甚至可能造成叛乱。 柳永的第一想法便是封锁消息,看来城中的粮商和大户已经知道了消息所以才会不在售卖粮食。 抓住卢为远的前襟,柳永咬牙切齿的问道:“粮食到哪去了?” 卢为远微微闭眼就是一言不发,柳永扬起手掌给了他一个响亮的大嘴巴:“粮食到哪去了!” 嘴角微微肿起的卢为远震惊的望着柳永,他没想到身为从五品官身的自己居然会被柳永抽嘴巴,难道不知这是官场的大忌吗? 啪~ 又是一个响亮的大嘴巴,柳永冷冷的盯着卢为远道:“没听见吗?本官问你话呢!” “柳永你不要欺人太甚!” 啪~ “粮食在哪?!” 卢为远冷笑道:“有能耐你就打死我!” 啪~ “粮食在哪?!” 一帮衙役目瞪口呆的望着柳永不断的抽打自己曾经的大老爷,难道这位上差不嫌手疼? 虽然看着解气,可柳永的手也高高的肿起,衙役的班头好心的说道:“上差,卢知府不肯说便算了,总有旁人知道,这样打下去怕是会出人命的!” 柳永冷笑道:“你以为他活的成?官家知道了他必然死路一条!不是流放沙门就是斩首弃市!本官打死他是在帮他,否则民乱一起官家说不定要夷他三族!卢为远你要是聪明就立刻说出粮食的去处,否则你的家人也要受到牵连!” 这话一出让卢为远彻底的慌了,那位可是保证过他的家人一定会无事的,自己也不会被处以极刑,现在看来恐怕自己是被狂骗了! 即便是卢为远在愚蠢也明白眼下的情况,口角漏风的说道:“我说,我说,柳状元救我!” “本官能不能救你还要看你的行径,要是能追回粮食你还有一线生机,否则本官也无能为力,官家登基时便遇旱灾你应该知道,官家曾经说过:天灾不可怕,人祸才是祸乱之源。那么多州府的官员被流放沙门岛,你还不清楚?” 卢为远连连点头道:“是河北西路转运使孙沔提走了常平仓的粮食!” 柳永目光一凌:“什么时候,为何提走?” “一个月前,听说是……是和辽人有关……” “什么?!” 一时间天旋地转,柳永颤抖的松开卢为远,没想到堂堂的转运使,朝廷的三品高官居然和辽人有牵连?怎么会这样? 柳永颤抖的伸手指了指卢为远对班头说道:“把他收押起来,本官要单独审理,今天的事情谁要是外传,本官决不轻饶!命急脚递到签押房,本官有急奏发往东京上呈官家!” 班头也是个心思通透的人,县官不如现管,何况柳永的京朝官,只要跟着他走一定没错,对手下的衙役使了个眼色,班头便从牢房中拿出枷锁给卢为远带上。 在大宋官人的身份地位很高,即便是有罪也不会上枷锁,可柳永不管这些,在他看来这卢为远已经是死人了,没必要给一个死人颜面。 在衙门的签押房中柳永写下了两封奏疏,一封是给急脚递的,另一份是给黑手,作为都监他有一项特殊的权利,紧急情况下可以利用黑手的飞鸽进行传书。 如今的真定府已经到了危急关头,万不得已之下,柳永只能拼上一拼前往真定曹家求援了。 曹家虽是将门但在真定却是不折不扣的地主,赵祯并没有收回将门的私有头土地,这些土地都是太祖太宗时期给出的,不好要回。 柳永打算去曹家借粮,常平仓的粮食肯定追不回来了,而孙沔的不法他需要官家和朝中相公们的授权才能查办,如今的当务之急是平定下真定府中的灾民才是首要。 真定府是大府,人多灾民也多,现在大雪下了半个月才停下,如果不趁现在赈济,等灾民都涌向府城的时候便什么都晚了。 第三百二十二章拔出萝卜带出泥 大庆殿早朝时,赵祯看着手中的柳永秘奏微微颤抖,怒火仿佛火山一般从胸口涌起,直冲天灵盖,从柳永的密报来看,真定府,不,应该说是整个河北西路的州府都有问题! 孙沔身为转运使,几乎是路一级的最高行政长官,转运使在大宋立国之初只是负责运输,太宗为了限制节度使的权利便加强了转运使的职权,除掌握一路或数路财赋外﹐还兼领考察地方官吏﹑维持治安﹑清点刑狱﹑举贤荐能等职责。 到了老爹的真宗朝转运使职掌继续扩大,实际上已成为一路之最高行政长官。 各州府的知府事,知州事贪赃枉法还好监察,一旦到了路一级的官员,朝廷就心有余而力不足了,就连最有冲劲的柳永在涉及到孙沔这个转运使的时候都开始请示。 大殿内的朝臣们虽然身处温暖之中,可心中却是有些微寒,这种寒冷主要是来自于官家如冰霜般的表情,自党项乞和以来,还从未见过官家如此愤怒,难道是哪里又出了事情? 砰~ 一声突兀的响声出现,所有朝臣惊讶的望着御街上翻滚的碳盆,三才几乎是手脚并用的上前扶住赵祯,而陈彤伸手扶住了滚烫的碳盆,一时间飞出的木炭在御阶上滚落…… 赵祯甩开三才,把手中的秘奏扔给三才道:“你把上面的话念给诸位臣公们听听!” 重头戏来了,所有朝臣都好奇,到底是谁的奏疏,到底是什么样的内容,能让一项稳重仁和的官家失态? “臣河北西路监察柳永泣血上奏……” 直到三才念完了许久,大庆殿中依然是鸦雀无声,所有人都被这突入起来的消息震惊了,谁都没想到河北西路居然会有如此骇人听闻的事情,难道不知官家对隐瞒灾情不报这种事最为愤恨吗? 赵祯的手心中还攥着另一半的秘奏,主要是关于孙沔不法里通外国,把粮食贩卖给辽人的。 赵祯不打算让朝臣们知道,而是决定让柳永先在河北西路收集孙沔的证据,这个时代要是没有确凿的证据基本上不能把一个正四品的转运使怎么样。 朝臣们慢慢的回过神来,大庆殿立刻就炸开了锅,许多人声讨卢为远的隐瞒不报,但也只是声讨而已,并没有给出具体的处置办法,而对救助真定府的工作倒是有不少人各抒己见。 但给出的方法都太慢,大雪阻隔了道路,交通不便的情况下想要让临近的州府支援也是难于登天,何况临近的州府也多少受到雪灾的波及。 赵祯点了丁谓的名,如今的丁谓是财政的一把好手,大宋的三司使在他的手中抓的稳稳地,没人能代替他的作用:“丁相公,你是朝廷的计相,不知有何妙法?” 丁谓皱眉道:“启禀陛下,臣对真定府的情况已经有所了解,但依然无能为力,真定府连续降雪半月有余,地平三尺道路阻隔,而且不光陆路如此,就是漕运也被冰封,即便是朝廷现在就发粮救援怕是也来不及。” 赵祯一时无语道:“那如何是好,难道要看着真定府的数万灾民饿死不成?” 当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如何救援上的时候,鲁宗道却发现常平仓的粮食去了哪里才是最重要的,只要能追回粮食不就能解决真定府的燃眉之急了吗?之后再让朝廷的赈灾粮食陆续抵达,一场雪灾便可平定。 想到这里微微转头对宋绶道:“追回常平仓粮食不就成了,为何官家和两府相公都在想办法从外部救援?” 本打算出班的鲁宗道被身旁的宋绶拉住:“老倌你就不要招惹官家了,你的想法虽好,可你既然能想到,官家和王相公,丁相公怎么能想不到?其中必有蹊跷,你要是实在想说,便等到朝会散去的留身奏上单独和官家详谈便是。万一这是官家在故意避重就轻?” 鲁宗道微微点头:“公垂所言有理,那老夫便等上一等。” 夏竦出班道:“启奏陛下,无论是从京师运粮还是临近的州府救济,都是远水解不了近渴,不如从真定府城内着手。” 赵祯微微点头:“夏相公的话有理,细细说来!” 夏竦微微一笑,望着曹玮道:“这就要请曹枢密帮忙了,真定府最大的粮商应该就是曹家了,可否让曹枢密休书一封让曹家先把粮食放出让百姓和灾民度过这个难关,之后朝廷再从三司拨款直接以东京城的粮价购买这批粮食如何?” 这可是一本万利的机会,曹家的粮食从真定府运往东京城一路上的消耗可不是个小数目,而依照夏竦的办法不光能能提高粮价,而且还节省了路上的开支,简直是一本万利的买卖。 曹玮不仅当场答应,还掷地有声的说道:“如此甚好,也不必东京城的粮价,只需按照真定府往日的粮价即可,我曹家能有如此做善举的机会本是难得,岂能大发国难之财?” 赵祯笑着点头道:“曹枢密果然是国之柱石,如此便有劳了,朕会亲自书写匾额一块赠与曹家!” 曹玮激动的拜下道:“臣谢官家隆恩!” 许多朝臣嫉妒的望着曹玮,心中寻思着怎么受灾的不是自己的老家……开玩笑官家亲书的匾额意义非凡,往大了说代表着这户人家的德行和威望,往小了说在家门口多了一块武将下马文官下车的下马石。 这是相当高的荣誉,怎么能不羡慕。 所有人包括赵祯在内都故意的忽略了一个问题,常平仓中的粮食去了哪里? 朝臣们聪明的觉得官家不说那臣下就不该问,这种事情迟早会被爆出来,到时间沾染上因果的人就要承受官家的无边怒火,天子之怒血流漂杵这可不是说说而已。 如今真定府常平仓中的粮食就是个晦气,谁有染谁倒霉。躲避还来不及才朝臣怎么回去问这种事情。 但所有朝臣都走了以后,鲁宗道选择了留身奏,三才苦笑着对鲁宗道施礼道:“鲁参政,官家知道您会留身奏事,特意交代了,如果事关真定府常平仓就算了,您还是回吧……” 鲁宗道微微皱眉道:“常平仓事关国计民生,岂能不了了之?大官还是速报官家的好,老臣要留身奏事。” 没办法的三才只能向赵祯汇报鲁宗道的执着,这老倌是要成名成圣啊!只要认准的事情便是九头牛都拉不回来,官家已经交代了自然有了应对之法,何必多事? 赵祯最后还是在紫宸殿见了鲁宗道,望着这个勤勤恳恳为大宋操劳的老人,赵祯微微一叹:“鲁师不必多礼,朕早就知道你会留身奏事,其实朕之所以让柳永前往真定府就是接到了黑手的情报,只不过没想到柳永这么快的把事情挑破。” 鲁宗道奇怪的问道:“难道其中还有隐情不成?” 赵祯苦笑着摇头道:“何止是隐情,其中涉及的利益之多,数额之巨,骇人听闻啊!” 鲁宗道微微皱眉道:“朗朗乾坤之下如何能有如此多的鬼蜮之徒,官家此事可否属实?毕竟柳永才刚刚得授官身,又是第一次出任监察,恐被人利用。” 赵祯端起建盏递给鲁宗道:“鲁师久居朝堂,岂能知边事之繁琐,各个地方的势力错综复杂,甚至还有里通外敌之人,我大宋幅员辽阔与辽朝党项皆有大片土地接壤,其中的私下贸易更是多如牛毛,否则鲁师觉得东京城中的宝马良驹是从何处而来?” 见鲁宗道目瞪口呆的表情,赵祯走向大殿门口遥指北方:“朕就是要通过这真定常平仓,查出边境各州府所有的贪腐和走私之事,实话告诉鲁师,这次涉及到了河北西路转运使孙沔,剩下的还不知有多少像他一样贪赃枉法随意挥霍公帑的人!” 鲁宗道长叹一声:“老臣冒昧,官家之心揉不得一点沙子,这是百姓之幸亦是大宋之幸!” 第三百二十三章辽朝的错误怪圈 鲁宗道满意的走了,他对赵祯这种一查到底的心态充满了信心,自己的学生不了解?只要官家说出的话一定能做到,揉不得沙子的性格才是鲁宗道对赵祯最满意的地方。 既然官家做了保证,那就没什么好担心的了,剩下的事情和鲁宗道就没了关系,各司其职才是大宋官场的规则,他是谏官,而不是差遣官,朝中自有能臣会帮官家分忧,自己干好自己的事情就行。 三才迈着小碎步把鲁宗道这位老大难送走,在他看来鲁宗道这位谏官的存在根本就没意义,官家的心思缜密的紧,什么事情都思虑周全,那还需要这老倌提醒? 等他会到紫宸殿的时候,却发现官家把鲁宗道说的话一字不漏的写在屏风上,这是官家多年的习惯,只要朝臣说的有用的话他都会工整的在屏风上写下。 小心的拿起端砚,三才走到赵祯的身侧躬身道:“官家何必如此认真,真定府的事情您已经想好对策,鲁参政的话就不用随笔了吧?” 赵祯用笔尖轻沾了一下墨汁道:“你懂什么,鲁师的话虽然听着没什么意义,可其中的意义却至关重要,他今日留身奏事有多少朝臣看见?他不是代表他自己前来询问,而是代表朝臣,也许别人不会向他打听,但最少知道他得知详情和朕的态度,君臣之间的信任可非同一般,两不相疑才是正道!” 三才讪笑道:“奴婢可不懂其中的弯弯绕,只知对官家的信任嘞!” “你要是知道朕早就把你打发出宫给先帝守皇陵去了!” 赵祯在屏风上写完最后一个字便走向御案,拿起一张黄纸道:“你把朕的词头递给中枢,让中枢行文发往大宋的所有衙门。” 三才躬身领旨,倒退着走了下去。 赵祯望着西北阴沉沉的天空微微皱眉,小冰河的提前到来使得大宋边境暴露出了许多弊端,这才十月份大雪便至,难怪辽人会想方设法的从大宋走私粮草。 今年的奇寒怕是会给北方以游牧为生的契丹人造成很大的影响,烟云十六州的粮食产出肯定是不够辽人用度的,所以才会打起大宋粮食的注意吧。 来的好! 赵祯倒是不在乎那点粮食,把河北西路的蛀虫抓出来才是他要干的事情,说实话大宋的国力还没准备好对辽国的用兵,即便是防守也是捉襟见肘的,如果辽人被这次的小冰河逼急了,熬不过这场寒冬,大宋将要面对的是一帮疯狂的契丹人。 刚刚撵走党项饿狼,大宋的国库已经经不起另一场大的战事,河北禁军能守好国门便是万幸。 相较于和党项的关系,大宋和辽朝之间已经稳定了几十年,双方都不想撕破脸皮,以耶律隆绪的聪明,稳定国内的乱局才是上上之策。 辽朝和大宋不同,它是以贵族统治为基础,士大夫对社会的稳定作用远远不及大宋,这样一个建立在贵族统治之上的政权极其容易产生权利争夺,即便是身为皇帝的耶律隆绪也要担心辽朝的贵胄抢夺他的权利,辽世宗耶律阮被耶律察割等人所杀就如一把利剑悬挂在每任辽皇的头顶上。 知己知彼百战不殆,赵祯仔细的研究过辽朝的政治,从他混乱的官职,不清不楚的管辖范围,便能看出辽人政权的不稳定,连皇帝都要担心手中的权利,这样的国家还怎么像一个方向使劲,还怎么带领国内百姓向着繁荣前进? 赵祯端起茶碗微微一笑,伸手拿起毛笔沾上朱红,在辽国的地图上把辽朝的五京圈出来。 辽朝先后形成五京制度。五京为上京临潢府,中京大定府、东京辽阳府、南京析津府、西京大同府。这和大宋的四京不一样,辽朝的五座京城都是政府办公机构。 辽朝归根结底是游牧民族,其转徙不定、车马为家的游牧生活决定了皇帝的巡狩制度,其政治中心不在首都,而在捺钵。一切重大政治问题均在捺钵随时决定,是处理政务的行政中心。 因气候、自然条件的制约,四时各有捺钵之地,也就有了五京。 其中最为重要也是契丹人祖庭之地便是上京临潢府。 这样的政治制度导致了辽朝皇帝每年都要四时巡守,在上京所待的时间寥寥无几,皇帝到处移动,朝中的官员当然也要随同,这样的制度虽然对地方的统治得到了加强,可对整个国家的管理运行远远不如大宋来的稳定。 千百年来的历史告诉赵祯,只有稳定的政权,固守一隅的都城,才能使得国家进入稳定的状态,这是古人留下的经验,存在即合理,赵祯不认为千百年的汉人智慧是没用的,反而这种智慧使得汉人文明永久的流传下去。 辽皇耶律隆绪即便是再睿智也无法发现自己身处一个巨大的错误怪圈中,即便发现也无力改变,辽国的贵族是绝不会允许他一直呆在上京。 赵祯笑着在辽国的地图一角写下了熟悉又陌生的四个字:一国两制。 为了更好统治烟云之地的汉人,辽太宗耶律德光采取“因俗而治”的统治方式,实行分治汉人和契丹人、南北两面官的两院制。并且改幽州为南京、云州为西京。 这一方法固然很好,但弊端也是极大的,南北院之间的政治思维完全不同,一个是游牧民族的思维,一个是汉人的农耕民族思维,两者本就矛盾。 辽人也不都是傻子,当然发现了其中的问题,辽世宗任用贤臣耶律屋质,进行一系列改革,将辽太宗时的南面官和北面官合并,成立南北枢密院,废南、北大王。后来南北枢密院合并,形成一个枢密院。辽世宗的改革使辽朝从部落联盟形式进入中央集权的时代。 可这只是治标不治本的改变,辽朝的法律,因俗而治,各地使用不同法律。民族歧视一直存在,如今的耶律隆绪契丹人法也开始使用汉律来断。 这一点让赵祯开始警惕,它反映汉人在辽朝的地位开始提升,利于辽国的团结,在赵祯看来可不是个好信号,但让赵祯欣慰的是辽朝刑罚较重,而且皇帝往往随意杀人,无法无天,出了名的暴君辽穆宗耶律璟尤甚。 即便是一代英主的耶律隆绪也依然如此,虽然他重用汉臣,可不代表他不歧视汉人! 如今烟云十六州承担了辽朝绝大部分的税收,而且是重税,小冰河的到来使得烟云之地的汉人应该更不好过了吧? 赵祯不是幸灾乐祸,而是处于理性的分析,哪里有压迫哪里就有反抗。 辽朝对烟云的压迫越狠,反抗的种子便壮大一分,赵祯不相信埋藏在汉人心中反抗的火焰会熄灭,如果辽人对汉人一视同仁也许还会好一点,可惜非我族类其心必异这句话不光在汉人这里适用,在辽人心中也是一样。 汉人是极为奇怪的人种,熟悉上下五千年历史的赵祯知道,如果统治者能给汉人百姓良好的生存环境,吃得饱穿的暖,那汉人就是最为良顺的百姓,如果往死了欺负他们…… 对不起汉人不答应! 原本的顺民,良民就会化身为最为暴虐的洪水猛兽,狰狞着,嘶吼着,把统治者推翻吃的连渣都不剩。 赵祯微笑着在燕云之地的地图上轻轻写下:“起来不愿做奴隶的人们……” 第三百二十四章真定曹家 远在河北的真定府陷入了短暂的平静,雪灾并未给百姓们造成多大的经济损失,寒冷总是有办法解决掉的,柳永暂时权知真定府事。 刚刚上任的他便体现了管理的才能,组织城中的衙役和民壮出城砍伐树木烧炭分发给百姓,并且提醒百姓一定要给门窗留下缝隙。 而黑手则是传书给柳永,教他最好的取暖方式盘炕…… 柳永是善于采纳意见的人,在得到这一方法后便积极的阻止百姓开始盘炕取暖熬过这个寒冷的冬天。 城中的百姓五户一保的开始互相帮助,这样一来效率得到了极大的提升,只用了三日之间便家家都有暖炕了,这对于百姓来说是极大的保障。 如果粮食再充足一些就好了…… 此时的柳永正在为百姓的焦虑想办法,朝廷的公文已经用黑手的信鸽传来,柳永目瞪口呆的看着公文上的内容,仔细的核对官家的玉玺和中书省印信后,他才缓过神来,大叫一声便冲出府衙。 真定府的判官和漕吏不解的望着新任大老爷,这天寒地冻的召集大家伙到州府库房干什么? 柳永站在台阶上对这所有人说道:“府衙中所有的刀笔吏拿上笔墨账册,所有的衙役除了巡城的以外的,一律到库房套车随本官前往曹家!” 压抑们惊讶的望着台阶上的柳永,这大老爷是早上撞门上了吧?! 这阵势是要去曹家借粮啊! 曹家,那可是曹家! 去别的大户人家不行吗?非要去找曹家那怪物一般的存在?人家是你一个小小知府能惹得起的吗?你自己找死,可别拿着咱们这些小卒子啊!大家都是有家有口的人,万一有个三长两短的一家老小还活不活了? 柳永说完便打头走,根本不管身后衙役们一副死了爹娘的表情,他们虽然不想去,可柳永刚刚到真定府就把原先的大老爷卢为远收押了,这要是不去还不知怎么对付他们,算了去便去了,大不了一言不发就是,到时间吃了闭门羹的大老爷应该就明白了。 车队缓缓的开往城外的曹家庄园,大家族的院子一般都是在城外以庄园的形势存在,甚至还有自己的私人武装,曹家这样的将门世家,府中不光有原先的老兵,甚至连盔甲刀剑都是有的,而真定府地处北方与辽人交界之处,即便弓弩也是不缺。 远远望去曹家的庄园仿佛就像一座城寨,在四周农田的包围下显得尤为明显。 柳永虽然不知兵事,可多少也从书上看到过一些排兵布阵的常识,这曹家庄园依山而建,三面环水,只要有敌人来便可掘开水道,使得良田变成人马不能前行的淤泥,而那小河也能成为护城河的存在,端是得天独厚之地,不愧是将门之家! 车队在距离曹家庄园的门口越走越慢,柳永奇怪的看着止步不前的众人:“你们还不快点?难道要让人家曹家把粮食给你们装好送出来不成?” “大老爷,您就别说笑了,这曹家怎么肯能拿出粮食赈济受灾的百姓,你要自己找不自在,何必把俺们这些小人搭进去,俺们可都是上有老下有小拖家带口的人,经不起折腾!” 一旁的衙役见班头说话也跟着说道:“就是啊!您是暂时权知本府,等灾情过去您走了,我们这些人还如何在真定府过活?得罪了曹家可不是开玩笑的。” 柳永笑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是说曹家不法鱼肉乡民?!” 那衙役猛然住口随即叫道:“小的冤枉啊!我可不是这意思,曹家虽然家大业大可从未做过鱼肉乡邻的事情,反倒是在饥荒年开场舍粥嘞!” 柳永更加奇怪道:“那你们为何如此惧怕曹家?” 衙役们尴尬的说道:“人家可是将门,是曹枢密的本家祖宅,您去借粮无非是威逼利诱,威逼您是不敢,利诱,人家又不买账,您说您还有什么方法?” 柳永惊奇的望着这帮衙役,不愧是在衙门中厮混的老油条,一下子就把事情看的如此通透。 微微一笑,柳永对着止步不前的衙役们道:“那本官要是借到粮食了呢?” “那您想如何便如何,小的们以后必然鞍前马后听您差遣!” 柳永大笑一声:“好!那就算是龙潭虎穴本官也要闯上一闯!” 柳永住入真定府以来发现有关常平仓的事情仿佛不少的衙役知道,而且漕吏,文案刀笔吏中有不少人应该了解其中的细节,即便是卢为远想要开常平仓必须要走漕吏的手中获得钥匙和从刀笔吏手中拿到账本才行。 要说这些小吏不知道其中的隐情绝对是不可能的,但柳永不打算用强,或者说用强的也没用,事关常平仓,谁碰谁死,没人会把身家性命搭进去。 只有自己在这些人中获得威信和认可才能让他们开口,一旦开口就别想把自己摘出去。 衙门中的小吏可不简单,站队对他们来说很重要,这也是柳永最近才发现的事情,这些衙役小吏之所以会听从自己,主要是他们知道卢为远这个知府彻底完蛋了。 柳永在一帮心惊胆颤的衙役注视下向曹家庄园走去,还没到门口就被站在门外的亲兵拦下:“来者何人?” 柳永指了指身上的官服道:“河北西路监察,权知真定府事柳永,前来拜会韩国夫人!” 门口的亲兵在听到柳永的名字后连忙收起刀剑躬身道:“柳学士稍后,小的这就前去禀报太夫人!” 一帮衙役早已惊呆,柳永居然安然无事,而且从曹家人对他的礼遇看好像还有别的隐情。 柳永被请进曹家庄园,虽然外面看着如城寨一般,但里面却别有洞天,小桥流水曲径通幽,完全是江南水乡的精致,就连柳永这样去过无数地方园林的人都为止感叹。 韩国夫人便是曹彬的妻子曹玮的生母,在大宋她虽然是一老妇人,可谁也不敢在她面前失礼,就连天波杨府的佘太君都要叫她一声老姐姐。 现在的家主虽然是曹玮,可这位太夫人依然是曹家的镇山石,即便是上了年纪也能把偌大一个曹家管理的井井有条。 柳永看着上首华发花白的妇人赶紧躬身拜下:“下官柳永拜见韩国夫人!” “哎呦呦!老身可算是见到了柳三变了,你这位大才子如今也算是得了官身,走上仕途,好啊!也不枉玮儿对你的推崇。快起来!” 柳永起身道:“太夫人谬赞了,柳永侥幸有些诗才便持才傲物,承蒙官家不弃这才有了官身。此次前来不知太夫人可接到曹枢密家书?” 高氏笑了笑:“接到了,接到了,你且坐着,老身这就让人给你准备粮食,只不过粮食颇多,要一些时间,车马之类的东西都给你准备好了。” 柳永高兴道:“如此就劳烦了!曹家果然高义,柳永叹服!” 高氏笑道:“什么高义,只不过是为大宋和官家做些力所能及的事罢了,如今我高家在东京城的工厂产出远胜这粮食,可老身觉得还是粮食来的稳妥些,最少能接济些穷苦百姓不是?而且你别看粮食不挣钱,可要知道曹家每年向朝廷交的夏秋两税可是不少,这可是关系到国计民生的大事嘞!” 柳永佩服的点头:“太夫人果然了得,一语洞穿大道!” 高氏微笑着点头算是受了柳永的称赞,之后笑眯眯的提醒道:“老身借你吉言,也告诉你一件事情,此次真定常平仓之事,答案就在你的手下,可别忘了灯下黑!” 柳永微微点头:“多谢太夫人提醒!” 瞧见柳永的稳重,高氏笑道:“看来你是知道了其中的关窍,那老身就多嘴了,喝茶,喝茶!” 柳永知道曹家能把话说道这里已经算是仁至义尽,他们显然是不想趟这趟浑水,也许这话都是出于曹玮的家书才说的,否则这位精明的韩国夫人绝不会提常平仓一个字。 第三百二十五章大宋反腐第一战 赵祯作为一个后世人对腐败这种事情相当的反感,他知道这是一个国家走向衰亡的根源,当一个国家的百姓对带领他们或者说是统治他们的官员失去信心后,便会对这个国家造成不可估量的影响。 贪腐对国家百姓造成的伤害几乎是战争带来的数倍甚至数十倍! 对于远在真定府的柳永,赵祯还是有信心的,他虽然曾经放浪不羁,但经过蔡伯俙的当头棒喝之后多少能认真的对待这份来之不易的差遣。 顶着状元的名头的他毕竟不是草包。 在曹家大管家的带领下,柳永看着正在装车的粮食,心中彻底安定了下来,只要有了曹家的粮食,真定府的雪灾难题便能解决,谁都知道粮食是安定人心的最好东西。 牛车,粮食,包括帮工都是曹家出的,甚至连护卫都是曹家帮的忙,韩国夫人拄着拐杖在柳永的搀扶下说道:“你手底下的人现在用着不舒坦,曹家好人做到底送佛送到西,送你几个老兵帮忙便是,但用完了记得还回来!” 柳永抱拳拱手道:“多谢老夫人好意,能得曹家相助,柳永感激不尽,诸位前辈辛苦了!” 瞧见柳永坐在马车上离开,韩国夫人微微皱眉:“这个柳三变可不好相与啊!” 身旁的大管家笑道:“小的倒是觉得这位柳状元名不副实,太夫人把话说的那么明白了,他柳永依然不识好歹,只要投靠我曹家,什么事情不能帮他的妥帖,真是个榆木脑袋。” 韩国夫人瞥了管家一眼:“你倒是不怕风大闪了舌头,玮儿来信说了,如今的朝堂可和原先的不一样,想拉拢这帮官家才提拔出来的官员难于登天,再也不像以前那样手到擒来了。” 管家听了连连点头道:“可不是,听说有几个刺头还打了一些老臣的脸面。” 韩国夫人冷笑道:“你以为这是那些新晋官员敢干的事?背后要是没有官家的授意他们哪来的胆子!?” 大管家一惊:“难道是官家授意的?可官家为什么要这么做?新晋官员哪有老臣用的顺手?” 韩国夫人在侍女的搀扶下转身向花园走去:“这是想培养新人和老臣打擂,当年先帝也是用的这招,否则以赵普的如日中天,还有寇准拜相的机会?这次咱们曹家要小心了,通知玮儿,无论如何不要和官家在用人上起任何冲突,否则我将门子弟的出将之权很可能被收回,军武院的机会可不能丢!” 大管家面露震惊的应道:“小的这就去信大老爷!” 曹家太夫人的话一点没错,赵祯就是打算向朝堂注入更多的新鲜血液,他对一些老爹留下的一些臣子开始产生不信任,之前还好些,但在真定府常平仓这件事上,赵祯发现了许多弊端。 孙沔贵为河北西路转运使,乃是一路最高的行政长官,他的待遇之高身份之贵完全没有必要做出里通外国贪赃枉法的事情,可他依然顶不住金钱的诱惑,这种欲壑难填的人让赵祯觉得深深的厌恶。 所以赵祯才会密旨柳永私下收集孙沔的不法证据,只要能揪出孙沔私自调用常平仓就行,剩下的罪责便会浮出水面,赵祯不相信一个孙沔便能在偌大的河北西路一手遮天,其中肯定还有其他官员的掩护和利益输送,卢为远便是其中之一。 原本等着看笑话的一帮衙役小吏在看到柳永坐在曹家的牛车上缓缓过来之后,脸上原本看好戏的笑容便僵硬在那里,谁也没想到曹家不光没有给大老爷吃闭门羹,甚至还把粮食运来了,连牛车都是曹家出的,还有那些帮工和杀气腾腾的老兵护送! 这让所有人惊得目瞪口呆,心中已经佩服的五体投地。 这可是曹家,名声赫赫的曹家! 没想到大老爷居然能得到曹家的帮助,看来他在朝中的关系并不像卢为远说的那样一点根基都没有,一帮人瞬间便换了一副脸皮,谄笑着上前奉承起柳永来。 不少人已经准备倒戈,和曹家比起来,孙沔这个小小的转运使算个什么东西!只要把他的底给捅破,朝廷必然会严办,落入大牢的他还怎么报复他们这样的小吏? 柳永笑眯眯的看着一帮如换了个人似得衙役小吏,高声喝到:“还不快快帮忙,把车上的粮食分一些到咱们的牛车上,也好快些把粮食运回真定府中!” 衙役们赶紧搬运粮食,而小吏则是掏出随身携带的笔墨开始在账册上记录,柳永特意叮嘱他们认真核对,到时也好要奏朝廷拨款下来。 几十车堆积如山的粮食缓缓的开进真定府,沿途的百姓见了瞬间放下心中的惶恐,尤其是在柳永对一些宿老宣布这是朝廷的赈济粮之后,大家更是喜笑颜开。 赈济粮的钱款价格非常的低廉,比往日的粮价要少上一半还多,城中的百姓几乎家家都能买得起,这还不是最让人开心的,听说朝廷的粮食也已经从东京城出发,一路赶来支援真定府,官家甚至还许诺要把常平仓填满,以防下次灾情的出现! 百姓们高兴的奔走相告,而他们高兴自然有一部分人不乐意了,那些原本囤积粮食的粮商瞬间开始甩卖粮食,可即便是这样也是看笑话的多,购买的人少。 城中已经不缺粮食,连曹家都把粮食拿出来,其他的大户人家还不赶紧相随,听说曹家因为这次借粮得了官家亲书的匾额,这可是无上的荣耀,让一些大户开始跟着着急了起来,每日前往府衙寻柳永,为的就是要无偿捐赠粮食。 而柳永总是勉为其难的答应下来,他不能保证官家必会有赏赐,但真定府的奖励还是会有的。 柳永聪明的命人打造了一些银牌,并在银牌上刻了各家捐赠的粮食,这不光是官方认证的荣誉,还有一些实惠在里面,比如捐了一百两粮食的人家,在明年夏税的时候便可减少一百年的税收。 这是相当划算的买卖,相当于粮食提前交了税,还能得到好名声,稍稍有些实力的大户人家毫不犹豫的捐出多余的存粮,这让真定府的粮价飞快的降至雪灾之前的水平,就连常平仓都被填满了。 柳永笑眯眯的看着小吏不断记录送进常平仓的粮食微微一笑,这下不用朝廷援助,常平仓的粮食便填满了。自己在真定府的任务算是完成了一半,剩下的便是收集孙沔的罪证。 第三百二十六章赤裸裸的现实 阴暗冰冷的牢房内,卢为远正趴在地上寻找刚刚瞧见的那只耗子,他已经整整五天没吃东西了,不是不想吃而是没有东西吃,现在他才感受到什么叫饥饿。 虽然没有饭菜,但水是管够的,卢为远的肚子已经像个蛤蟆一样高高的隆起,随着他的动作咣当咣当的水声不断的响起,只要他觉得饿就会去喝水。 饥饿对人的折磨不亚于一场酷刑,刚开始的时候卢为远觉得没什么,自己应该还能撑得住,可慢慢的他便被肚子咕噜咕噜的叫声折磨的不像话,出于无奈,他只能对平日里看都不看一眼的狱卒堆起满脸的微笑,渴求一碗米粥。 只可惜狱卒完全无视他的存在,反而把装有米粥的木桶给抬了出去,连味道都不让他闻一下。 柳永很聪明,这个狱卒原本是真定府的衙役,他的母亲就是这次雪灾中去世的,原因便是为了上街购买粮食,但没曾想粮食没买到反而被冻死在街头,因为常平仓没有及时的放粮,被饿死的人不在少数。 这样的狱卒怎么会给卢为远一点吃食?柳永交代过,只要卢为远不死便行,饿上几天也没关系,让他也感受一下百姓们饥饿的感觉也好。 于是牢房中便上演如此可笑的一幕,卢为远撅着屁股像只蛤蟆一样在地上抓老鼠吃,可惜已经饿的头昏圆滑的他根本不是灵活的老鼠对手,几次都被老鼠逃掉。 看着别的囚犯狼吞虎咽的吃着稀粥,卢为远不断的咽着口水,这时候他多希望能吃上一顿丰盛的晚餐。 外面是冰天雪地,牢房中更是不好受,阴寒的气息不断的刺激着卢为远满身的肥肉,下雪不冷化雪冷,积雪的融化不断的带走热量,使得本就阴寒的闹房变成寒冰地狱。 又脏又臭的破布被卢为远紧紧的勒在身上,想想自己以前的锦衣玉食他后悔的嚎啕大哭。 柳永看着这个站在绝望边缘的可怜人微微一叹,从箱笼中掏出一只烧鸡走向卢为远。 一股无法言语的香味把卢为远唤醒,筋疲力尽已久虚脱的他连眼睛都没睁开便说道:“求爷爷给我一口吃食……看在我曾经是真定父母官的份上给一口吃食吧!” 油腻腻的东西被放在了他的手上,卢为远低头一看便是一只色泽红润香气扑鼻的烧鸡! 如饿狗一般疯狂的撕咬手中的烧鸡,卢为远不时的发出呜咽的哭声。 哭声中的悲惨和委屈听的柳永忍不住说道:“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卢为远你从实招来,本官一定上报官家给你戴罪立功的机会,原先的漕吏,衙役已经招供,是你亲自开的常平仓。” “柳永,你是正人君子,这次受官家的差遣前来河北西路,你来说说我的罪行能有法外开恩的机会吗?别忘了这常平仓谁碰谁死,官家早就在之前的赈灾中有过圣谕!” 柳永奇怪到:“你难道就不为你的家人考虑一下?” 卢为远嗤笑道:“家人?我招了一切他们还是难逃一死,就算官家放过他们可有些人却不会,如果我不招,死的便是我一人,换做你是我的话招不招?” 柳永斩钉截铁的说道:“你放心,本官肯定能保全你的家人,你想做一个遗臭万年的奸佞还是浪子回头的忠臣?” 卢为远并不回答他的话,反而是语重心长的说道:“柳状元,你虽然年岁不小,可惜才刚刚入仕,时间长了就会发现,有的事情不是你自己能做的了主的,人在朝堂身不由己啊!朝堂就是个大染缸,任何人别想一点沾染没有的便出去,早些年在先帝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下还好些,如今的官家虽然顶着仁慈之名,可眼中却是容不得一点沙子的!” 柳永听了卢为远的怪论哈哈大笑:“难懂你忘了丁相公?他到底干不干净?而官家又用不用他?人家三司使的位置还不是做的好好的?官家用人只在于才能,而品德如何官家自会注意,你只要有用,说不定都不用死,这是官家给出的最后底线!” 柳永的话一下让卢为远看到了生机,真正能舍弃时间繁华的人有多少?真正能从容面对死亡的人又有多少,反正卢为远是没有这份魄力的。 一线生机的出现成为彻底压垮他的最后一根稻草,颤颤巍巍的站起来道:“我……不,罪臣还能得到官家的赦免?” 柳永微微点头:“能!官家有旨,只要你卢为远交代一切,官家便饶你不死,发配郑州管城劳役,且不抄没你的家产!” 卢为远瞬间改变态度,还不犹豫的交代了所有事情:“其实一切都是常平仓的存粮惹的祸!今年也不知怎么的,大雪比往日来的早了许多,辽人国内的粮食恐怕捉襟见肘购,燕云之地的产出根本不够用度,于是辽人便打起大宋的注意,而河北西路转运使孙沔便和辽人有染,私掉常平仓存粮卖与辽人!原本认为雪灾对河北西路的影响不是很大,可谁知今年奇寒,才暴露出来,否则等到开春,再用低廉的价格收购粮食填充常平仓便神不知鬼不觉……” 卢为远的话让柳永浑身颤抖,没想到居然有这种吃里爬外,大发国难之财的畜生,而且这畜生还是堂堂的一路高官转运使! 恨,愤怒,气愤,可怜,数种情绪交织在一起,柳永长长一叹:“我大宋难道真的到了危如累卵之地了吗?” 卢为远嗤笑一声:“你知道什么?这就危如累卵了?你知不知道如果这批粮食不能准时交付给辽人会有什么样的后果,虽不至于举国来伐,但这个冬天整个河北路要死多少人? 辽人的打谷草可不是只抢粮食,连老弱妇孺也不会放过的!多少村寨将会绝户,多少的无辜百姓将会死于契丹人的屠刀之下!” 柳永皱眉道:“难道边军就不能抵挡,眼睁睁的看着辽人在我大宋之地肆虐?” “抵挡?如何抵挡?河北之地幅员辽阔,地势平坦,放的了东方得了西吗?辽人打谷草派出的都是精锐骑兵,来去如风,半日便可从飞狐岭抵达我大宋边境,避开城寨支取村庄,到时会是一副什么样的景象?” 柳永一时无语:“难道辽朝受灾我大宋不光要资助他们,还要用本是给百姓们赈灾的粮食资助他们?!” 卢为远长叹一声:“这就是大宋边事的无奈,我等也是没办法……” 第三百二十七章茶棚中的赵祯 东京城的大雪已经下了三日,还好如今的东京城已经不似原先,水泥路面不像原先的条石路,一点雨水便会使得有些地方变得泥泞不堪。 主干道自有城中的禁军清扫干净,而街巷的小路百姓们便会清理,各扫门前雪的事却不多见,大家都是邻居能搭把手就搭把手。 年关过去没多久,住在地底下的鬼樊楼,无忧洞便被铲除,几十个脑袋披头散发的挂在西水门城墙上示众,非但没人怜悯反而大赞官家仁慈…… 西水门是三教九路汇集之地,富贵人家要来这里采买,贫穷人家要在这里讨活计,慢慢的西水门的热闹一点也不输与南门大街,只是稍有些身份的人便不愿来这里了。 大街上不少人对着城墙上的头颅指指点点,不晓得出处的人便会在茶棚中歇脚,来上一碗茶水顺便听听怎么回事。 歇脚的茶棚自然是不愿给说书人饭辙的,茶棚中的小斯便成了说书人,面对客官的询问笑眯眯的倒上茶水:“也不知这些污秽人是怎么了,居然敢动起相公家的金枝玉叶的主意,年关的时候,官家赏了贵人们除夕宴,魏国公的孙女王柔赫然也在进宫宴饮的名单中,而且是皇后娘娘钦点的,这可了不得,官家和娘娘知道后那是天颜震怒啊!嗞嗞……” “然后怎生?” 说道了关键地方,小斯居然停下,引得一帮听故事的人大为光火,但看着他谄媚的笑容,又不好发作,只得丢下几文钱道:“茶钱自是少不了你的,且说个痛快!” 小斯唱了个肥喏:“多谢客官,您想想官家和圣人都发怒了,开封府自然慌了神,听说三衙的大老爷都被招进了皇宫,官家责令他们三日之内把王家小娘子寻来!” 一旁听故事的人忍不住插嘴道:“这污秽人的胆子也太大了,什么人都敢动手脚,难道不知王家小娘子和官家,圣人的关系不一般?” 小斯一拍大腿道:“可不是?原先的污秽人还是有些眼力见的,可这次倒也是他们倒霉,偏偏这王家小娘子穿的一身刺绣落纱裙,与哪些小官员家的女子一般无二……又加上天色昏暗,这不就遭了毒手,诶!” “吓!这话可不敢乱说,什么叫遭了毒手,难道……” 小斯瞧见不远处坐着的军汉,脸色一变的给自己抽了个大嘴巴:“瞧我这张嘴!是走了背字……走了背字。” “然后呢?” “后来这开封府的捕快便派人下去说话,那王家小娘子端是玲珑的心肝,被歹人绑入洞中之后便说出自己的身份,这下不光污秽人被吓着了,还好吃好喝的供着她,捕快一来便把她接走了。你们猜之后怎么了?” “怎么了?你这斯快些道来,少不得你的赏钱!” 小斯飞快的把铜钱卷入袖中:“这王家小娘子居然在被绑了的时候记住了地下洞穴的要道!凭着记忆带着东京城的禁军把无忧洞和鬼樊楼给抄了!” “吓!这可了不得!这是给咱们东京城做了一件天大的善事啊!以后孩儿小女女便能安省了不少,功德无量,功德无量啊!” 小斯应到:“可不是,这些污秽人在地下水道中祸害了多少良家子女,就连妇人都不放过,别说是寻常百姓,就连官宦人家也是难免毒手,开封府是想剿剿不了,没想到居然被一个女子生生破了地下的水网,官家仁慈的性子,据说这次也是动了肝火,下旨一个不赦,统统斩首弃市嘞!” “杀得好!这种污秽人就应该杀得干净!” 小斯装模作样的瞧了瞧四周压低声音道:“诸位可是没见着当时的场面,小的倒是有幸见识了一下,剿灭污秽人的不是开封府的捕快,而是天子四卫,嗞嗞……那哪是禁军,简直是天兵天将啊! 一帮污秽人被撵出福寿洞,出口就在西水门边上,一个暗门子居然窜出来百十口的人,手里什么东西都有冲杀着就要逃入冰封的汴河,身后追杀的天子四卫那还客气?弩箭嗡嗡的便射出去,那叫一个痛快,箭尖都扎进冰里拔都拔不出来!” 众人听了连连叫好,不禁问道:“那他们就没拼命?” 小斯嗤笑一声:“拼命?拿什么拼?就他们的贱命还想怎么样?寒光闪闪的手刀,在步人甲面前就是个笑话,最多便留下一道白痕而已,四卫的刺刃是摆设不成?血就像是早晨的面汤一样涌出,还冒着热气嘞!” 听故事的汉子笑道:“四卫可不比捕快,得了官家的旨意,杀敌可是算军功的!刺刃端是锋利异常,等斩首的时候怕是也没多少血溅出来。” 众人随着汉子的话瞧向城门上的尸首,打了个寒颤的连连点头…… 赵祯一身燕居闲服带着束发逍遥巾,身旁是打扮成管家模样的三才坐在茶棚中并不显眼,一帮闲汉多是以为哪家衙内坐在这里听故事,也浑然不在意。 三才几次劝赵祯离开都被他瞪了回去,他倒是想看看百姓们对皇帝杀人的看法。 赵祯是经历过杀伐的,死人这事情看着看着也就习惯了,他每年秋后勾决的死囚也不在少数,但都是大奸大恶之人,城墙上挂尸首是开封府的主意,为了以儆效尤,同时也是给百姓一个交代。 地下的污秽人祸害东京城也不是一日两日,如今被一网打尽百姓高兴还来不及怎么会说他赵祯残暴? 对三才使了个眼色,赵祯便站起离开,作为皇帝的他每次杀人都是考虑许久的结果,地下的污秽人在百姓眼中根本就不是人,而是又脏又臭还会威胁生命的野兽,既然百姓受益,赵祯便觉得三百五十条性命也不算回事。 看了眼城墙上挂着的尸首赵祯的眉头松开,整个人也跟着轻松起来:“命人过几天把尸首埋了吧!” 三才点头道:“奴婢遵旨!” 赵祯不怕杀人,但是怕杀错人,不怕死的人多,怕自己越来越不把人命当回事…… 河北西路的常平仓案终于水落石出,柳永不负圣望的完成了赵祯交代的任务,收集了许多孙沔里通辽国贩卖粮食的证据,可赵祯同时也看到了边事的无奈,万万没想到这常平仓粮食居然成了保护国境的护身符…… 大宋官员为了平息辽人的打谷草,居然把赈济灾民的粮食卖给敌人,开始愤怒无比的赵祯仔细想了想也是这么个道理,能用粮食解决的战事,文臣一定会选择花钱平事,毕竟相较于毁村灭户,这点粮食算的着什么? 孙沔的不法被揪了出来,可朝中的官员却有不少人为他找借口,但拔出萝卜带出泥,出了头的边境贪腐想按下去却难了。 孙沔便成了突破口,已经被赵祯找了别的借口给押回东京城了,说到底这孙沔也不干净,屡次夺人妻子,强迫她们与自己欢好,以极低的价格夺人财物,等等。 最让赵祯不能接受的是他居然擅自派遣吏人、士兵往来青州、麟州买卖纱、绢、纸、药物等,从中牟取暴利,还与其它州县官吏狼狈为奸! 这样的人即使再知兵事也要以儆效尤,谁说大宋不杀士大夫?太祖太宗包括先帝朝就没断过,想降级留用简直是在做梦! 看着城墙上挂着的尸首,赵祯喃喃自语:“事情虽大小不同,可性质却是一样,只要敢伸手祸害我的子民,朕便叫你有死无生!” 刚刚碎步跟上的三才微微打了个寒颤,看来官家对朝堂上争论的事情有了圣断,孙沔命不久矣…… 第三百二十八章蚕食倭国 说实话走在东京城中赵祯都被眼前的景象吓了一跳,许久没有出宫的他发现,如今的东京城已经换了一副模样,街面上的积雪已经被铲除,虽然寒冷但百姓们却有棉衣御寒,这要得益于大面积的种植棉花以及制棉工艺的进步。 棉布相比丝绸不仅保暖而且价格便宜,花色多样。工厂的发展也导致了技术的竞争和进步,谁家的成衣样式好看便畅销,谁家的价格公道便深的百姓的光顾。 走在大街上看着各式各样的衣服,有气宇轩昂的文人长袍,花枝招展的女子服饰,赵祯觉得东京城很美好,自己亲政多年得到了回报。 道路是清一色的水泥路,原先还有些小路是条石沙土所建,现在则是被商贾填补了起来,只要有钱便可请人修路,蔡记可是从中获利颇丰。 宽阔的水泥路被朱红叉子分隔开来,中间是车辆行使,两旁则是路人行走,先进的交通使得东京城的运输秩序井然,道路两边是鳞次栉比的商铺,繁荣的景象连三才都感叹:“大变了模样,在过两年老奴都不认识东京城了!” 大婚过后的蔡伯俙明显的发福,独自已经和三才有得一比,腆着脸笑道:“大官这才到哪?你是没瞧见城外的工厂,那叫一个多如牛毛,现在的工厂已经不做东京城的买卖了,而是向其他州府贩卖,咱大宋地广人多,工厂也就更多,凡是有钱人家都会插上一脚嘞!” 赵祯微笑着点头:“是啊!工厂越多钱也就越多,朕的税收也就越多!那群一赐乐业人搞出的汇票怎么样了?” 蔡伯俙微微皱眉道:“管用还是管用,可还是有许多大宗买卖不敢用这东西,汇票虽好毕竟是纸张……” 赵祯摇头道:“这帮一赐乐业人聪明倒是聪明就是有些不怕死,汇票没了朝廷的承认,即便是他们有再多的资金做保障也是白搭,想用白纸空手套白狼,朕倒要看看他们能忍到什么时候!一旦人家大量兑现,死都不知是怎么死的,朕可不希望百姓对汇票失去信心,失去的信心再想找回比登天还难!” 蔡伯俙不解道:“那官家您为何要让他们开票号,直接抓起来不是成了?塔利班可是些人的头……” “抓他们干什么,一赐乐业人是最喜欢做生意的,也是最精明的,朕要用他们给咱大宋自己的票号打基础,让他们当试水的鱼有什么不好?其中的关窍你还是不明白,没事的时候向丁相公多多请教,这白纸也能变成钱的,而且能推动经济的发展!” 蔡伯俙的脸色瞬间就变得难看:“丁老倌……相公总是敲打我!原先还想从我这里挖走记账法和账房先生,现在得逞了,连我这个大掌柜都不打算放过,非要使手段让我拜在他的门下,哪有这样抢收学生的?” 赵祯真的很想给他的胖脸来上一拳,丁谓堂堂的三司使要收他为徒,这小子居然满不在乎,说实话丁谓的经济眼光连赵祯自己都佩服,他比谁都先发现纸笔的重要性。 “你明日便提着束修去丁谓府上行拜师礼,这是朕的旨意必须去!” 在三才幸灾乐祸的笑容中,蔡伯俙无力的打下脑袋:“官家的话个妙元的一样!她都嫁给我了还要我尊她的令旨,这简直是没法活了,我要是去了丁老头那里,不死也要脱层皮!到时间蔡记……” 赵祯终于憋不住了,一脚踹在了蔡伯俙肥硕的屁股上:“蔡记你必须守住,那是朕的产业,也是内藏库的一部分,朕不管你用什么方法,反正要给朕守住,要是被丁谓的三司并了,朕就从你身上找补会来!” 蔡伯俙讪笑道:“不能,绝不能!” 赵祯瞥了他一眼:“向倭国开设的商路怎么样了?” 说道这里蔡伯俙瞬间骄傲起来:“没问题!只要官家给个精明的使臣,臣一定拿下倭国的白银!您是不知道,在倭国咱大宋的铜钱可比白银好使,宝贝的不行!只要商路一开,再有能说回道的使臣,日本的白银就跟白给的一样,据说有些走私的舢板居然用一件成衣换取了十两白银,这简直比抢来的还快!” 赵祯笑眯眯道:“使臣的人选朕已经给你早好了,夏竦便当仁不让,记住大宋与倭国的贸易一定要站在倾销商品,掠夺白银的基础上!如果能拿下白银矿便更好,记住多少都不嫌多,而且必须要比走私贵!否则你就留在倭国别回来!” 夏竦二字一出瞬间就把蔡伯俙惊出一身冷汗:“官家让夏竦和臣搭班子,这……” “怎么了?怕了?” 蔡伯俙微微点头:“臣怕被他卖了还帮他数钱,这老倌也不比丁谓省心啊!” 赵祯笑道:“你倒是看的透彻!必须和他配合好,多少也能从他身上学点东西,你是驸马都尉,不能出任文字,即便是武职也是没有差遣的闲散官,朕现在留着你的给事中,便是让你奉朝请,妙元的一番苦心切莫覆水东流。” 蔡伯俙把胸口拍的山响:“官家放心,臣一定不辱使命!” 赵祯把话都说成这样了,蔡伯俙哪还能不明白其中的道理,即便是官家的照顾可以不当回事,可赵妙元的心思却不能不细想,身为公主的她还不知为自己拉下多少的脸面了,没有公主的面子,丁谓能好心的收他为学生? 如今的大宋铜钱越来越不够用,而银子则是更不够,货币短缺的情况下,赵祯都准备出兵岛国去抢了! 自汉代以降,铜本位一直是中原王朝的货币基础,这就意味着经济的繁荣将会需要大量的铜钱,但铜钱的重量大,携带不方便,大宗生意更是需要一车一车的拉。 这给大宋这辆飞快奔驰的马车套上了羁绊。 白银比铜要值钱,而且容易携带,也容易与纸币挂钩,现在的大宋不能实行银本位,否则盛产白银的倭国便会得利,他们的白银储备要比大宋多得多。 去倭国倾销商品并换回大量的白银变成了赵祯蚕食日本的计划,对于这种便向的掠夺,赵祯一点愧疚都没有,在他的眼中倭人根本就不是人,这个欺软怕硬的民族别说是两世为人的赵祯,就连宋人都是极为瞧不起的。 千里迢迢来渡种的人能是什么敞亮东西! 盛唐时期,因为朝鲜半岛唐人和倭人进行过数次战争,欺软怕硬的倭人野心不死的想要扩展,利用百济的复国心切,出兵新罗,这看似是百济与新罗的战争,其实却是倭人与大唐的争锋。 狂妄的倭人居然敢挑衅大唐的雄风,十万雄兵打的百济灭国,之后的倭国便开始老实做人,对大唐称邦纳贡小心翼翼。 一片弹丸之地养育出的子民,无论是性格还是气量都是非常狭小的,表里不一、嘴里说的都是冠冕堂皇的话,内心中这是赤裸裸的小人。 这就是个最让人提防的伪君子,比小人更可怕! 第三百二十九章仙鹤起舞,家燕筑巢 夕阳西下,赵祯回到了皇城,在王语嫣幽怨的眼神下,赵祯无奈的笑了笑:“今天朕在外面久了点,下次注意……” 王语嫣撅起小嘴:“官家哪次不是这样说的,可每次出宫微服都忘了时辰,您不知自己在巡游东京的时候,我们几人可是担心的紧!” 杨采薇笑眯眯的附和道:“中宫娘娘的话没错,我们可是着急的紧,每次您都自己出去,从不带上我们姐妹,您看看薇拉的眼睛都快急的冒火星了!” 王语嫣无奈的翻了个白眼,这杨采薇老是喜欢拆自己的台,也不知刚刚是谁眼巴巴的望着城墙之外! “你们想出宫便出就是,也没人拦着你们,可有一点,必须着微服,否则动静太大,而且两府的相公们又要在朕的耳边数落了。” 王语嫣和杨采薇的眼睛同时亮了起来,而薇拉只是忐忑的说道:“妾身能出宫吗?” 赵祯笑眯眯的捏着她的俏脸:“你要出宫也行,但是一定要在头上遮挡帷幔,否则谁不知道你是朕的女人?黄头发蓝眼睛白皮肤的女子东京城可只有你一个人嘞!” 王语嫣微酸的说道:“也不知她是什么人,这皮肤好的就像是牛奶一般,还不似大食人一般粗糙,真想拨了她的皮肉给自己换上!” 这话把薇拉吓得不轻,怯生生的躲在赵祯的身后,惹得杨采薇也是跟着娇嗔起来。 呕…… 突然出现的呕吐声让所有人都骤起眉头,在御前可是绝不能失礼的,可当薇拉苍白着小脸从赵祯的背后探出头来的时候,中宫皇后的脸瞬间变的难看起来。 杨采薇稍稍的有些幸灾乐祸,从薇拉的种种迹象看来,这本是奴婢的侧妃应该有了身孕…… 三才的脸色变得极为精彩,整个人都快飞起来了,扑倒在赵祯的面前道:“启奏官家!薇拉娘娘怕是已经有了身孕怀上了龙种!” 赵祯发现自己居然蒙了,一句话也说不出,连动作都变得呆滞起来,猛然回过神来脸都不知是什么表情:“这么说我要当爹了?” “是啊!陛下您就要当父亲了!奴婢正奇怪这天寒地冻的初春,怎么福宁宫的大殿上会有春燕筑巢,后苑中的池塘也会有仙鹤起舞嘞!这是赵氏之幸,大宋之幸!有了龙种意味着社稷……” 三才望着薇拉突然住了嘴,刚刚光顾着高兴,现在才发现薇拉的模样和种族,以及皇后和贵妃娘娘投射来的目光,寒冷如刀,冰凉如水…… 赵祯看着三才突然住嘴才猛然发觉,薇拉是外族女子,她的血脉不可能成为大宋的继承者,华夏汉人文明的传承还从未有过流淌着外族血缘的帝王。 但这毕竟是自己的亲生骨肉,赵祯绝不会允许有人动孩子的注意。 轻轻的扶住颤抖的薇拉,赵祯安慰道:“没事,不就是皇位吗?朕的皇位只有一个,以后孩儿多了怎么可能争抢的过来,世上的地界大着呢!咱不惜得那东西,薇拉朕答应你,即便是你的孩子没有作为皇储的能力,朕也要让他成为无冕之王!” 赵祯的话让王语嫣长舒一口气,杨采薇则是酸溜溜的说道:“那妾身算得上是外族吗?” 三才立马解释道:“娘娘您当然不算,党项人是鲜卑族的旁枝,大唐的母系也是鲜卑嘞!” 赵祯微微点头,三才的话没错,只要是华夏文明的一部分一般在皇位的继承上就没什么问题,百官也不会在这地方卡她,毕竟赵祯还赐予她出身的,在法理上她便是汉人,谁也不能反驳。 三才是禁中的都都知,保全皇嗣是他的职责,但赵祯依然不放心,转头对三才说道:“薇拉的饮食起居都交给六尚局的专人负责,朕的子嗣要是有一点闪失定不绕你!” “奴婢遵旨!” 赵祯看着薇拉瘪瘪的独自傻笑,自己终于要当爹了,虽然在后世这是早婚早孕了,可混血的孩子一定漂亮,如果是个女儿就好了,既漂亮又不用被拖到皇位争夺的大泥潭中。 有这样想法的人不仅仅是赵祯一个人,王语嫣和杨采薇都仔细的盯着薇拉的肚子看,据说尖肚子男,圆肚子女,小肚子男,大肚子女,可现在什么都看不出来…… 虽然三才通过种种经验得出薇拉怀孕了,但还是需要御医的诊断,胡远小心翼翼的给薇拉把脉最后得出的结论是确实怀孕了。 赵祯笑眯眯的让他专程照顾薇拉的药膳,胡远点头应下:“官家放心,臣一定尽心竭力,可侧妃娘娘毕竟是外族之人,子嗣……” 赵祯笑了笑:“她的孩子不参与皇位的待选,这下你可以在两府大臣面前交差了吧?” “官家圣明!如此一来便少生了许多事端,不知侧妃娘娘的意思?” “这也是她的意思,夫妻一体,你不要多想,尽心尽力的保下皇嗣便是你的当务之急,谁要是敢动朕的孩子,朕必将他挫骨扬灰!” 胡远的身体微微一颤,想起王曾等相公们的交代冷汗瞬间就流了下来,两府相公们在政事堂可是说过,如果皇上打算让那个外族侧妃的子嗣参与皇位的竞争,两府将会采取任何手段阻止这种事情的发生,保全皇家血脉的纯正才是他们眼中的重中之重。 既然官家不会把侧妃的子嗣纳入皇储,便什么事情都没有了,胡远如蒙大赦,干着嗓子应道:“侧妃娘娘英明!臣必将保全皇家血脉!” 王语嫣和杨采薇嫉妒的眼睛发红,薇拉的怀孕导致现在她成为官家最关心的人,但他们又开心了起来,怀孕的人是不能侍寝的,那就是说她们获得官家宠幸的机会便多了,想想都觉得兴奋,晚上定要索取一番争取早日怀孕上龙子才好! 两女的眼神看的赵祯有些脖梗发凉,后腰发虚…… 轻轻的搂住俩个如水的美人赵祯笑道:“你们不用担心,也不用竞争,朕的孩子中只有最没用,最老实的一个才会继承皇位,有能力的都给朕去开疆拓土去!继承朕皇位的只有守成之君,你们明白朕的意思吗?” 王语嫣轻轻的把头靠在赵祯的胸口:“臣妾明白了,官家需要的是一个仁德的太子!” 薇拉也赶紧表态道:“官家放心,无论是什么样的孩子,只要生在皇家必然是极为仁孝的,咱们的禁中可不是那些阴暗的地方,前朝咱们不管,但大宋朝一定是兄友弟恭的!” 赵祯笑眯眯的把手搂住俩人的蜂腰:“你们能这么想很好,如此一来你们就成了后世的榜样,以后我大宋的皇宫禁中必要如此,你们是开万事妇德之先河,这份荣耀可比儿子是不是皇帝要高得多!” 天空中的云彩在夕阳的照耀下变成了红搪色,赵祯看着云彩喃喃自语:“送子鹤来了?” 第三百三十章塔利班的礼物 冬去春来,西伯利亚的寒流并没有让东京城的人们改变生活的习惯,朝堂的相公们依然是在卯时乘车前往待漏院,马车上的气死风灯随着寒风不断的摇晃着。 早市已经开始,南门大街的喧闹和伙计的吆喝声叫醒了许多打算早起的人,卖面汤的小贩依然步伐矫健的在街巷中穿行,不时的说着吉利话,只不过原本报时的头陀已经消失不见,而变成开封府的衙役。 天气如何,粮价多少,哪家的汤饼最好吃,哪家的绸缎最精美,哪家的成衣最漂亮,等等这些都成为了报时衙役的责任,没办法商铺的掌柜发现了这个做广告的商机? 朝臣们在待漏院中用过羊肉泡馍之后便精神焕发的等待大朝会。 今日的待漏院与往日不同,蔡伯俙这个新鲜出炉的驸马都尉居然上朝了,丁谓笑眯眯的望着他,就像是在打量耗子的老猫:“蔡小子,你今日怎么上朝了?往日里见了老夫恨不得夹着尾巴走的!” 蔡伯俙吃完碗中的最后一块泡馍,腆着脸道:“丁相公这是哪里的话,小子一项是把您当作王公一样的先生来看待的,您有心要提点小子,高兴还来不及怎么会避让?以后得了空,小子必会登门请教!” 蔡伯俙的话让丁谓惊讶,这小子难道是转了性子?以前他可是打死也不愿意拜自己为师的,怎么现在变得如此好说话了? 王曾笑道:“不错,蔡小子现在倒是变得开窍了,谓之的财计之学在大宋除了官家可是无人能出其右的,多学点也好,官家定然是交代了你什么吧?” 没想到被王曾一语道破,蔡伯俙尴尬的笑道:“王相公端是眼聪目明,这都被您瞧出来了,官家命我向丁相公好好学学,小子是驸马都尉,当不得武将,也受不得文资,只能在经商之道上有所建树,此次上朝便是请旨的。” 早就得了消息的夏竦瞥了蔡伯俙一眼笑眯眯的说道:“这次出使倭国,你主商,老夫主政,你要是不自爱可别怪老夫没提醒过你!” 蔡伯俙连连点头:“那是那是,小子也没有那头脑,但有的时候也要夏参政多多提点!” 夏竦微微点头:“只要是官家的旨意,老夫定然会帮你,倭国荒蛮粗鄙,倒是不必过于在乎礼数。” 这一老一小的对话让许多朝臣摸不着脑袋,听说这次出使倭国是为了宣扬大宋的威仪,也是在倭国发展商路,可倭国向来贫穷,而且常常逾越礼法,这使得朝臣们对倭国并没有多少好感,便更加不理解出使的意义。 但夏竦是个聪明人,他事出有异必有妖,他在昨日得到消息后便进宫奏对,没想到官家居然是打算通过贸易获得白银,更让他没想到的是倭国的白银居然如此之多! 白银在大宋虽然不是流通的货币,可它的价值依然受到世人的承认,并且在日常中也经常用作大额交易,官府可是有专门的银铤供人兑换的。 只不过这种银铤不能在正常的买卖中使用罢了,如果要用还是需要到官府中兑换成铜钱,而且散碎的银两还要缴纳火耗钱。 即便是这样,大宋的银子也是缺乏的,否则也不会限制百姓们用银钱买卖了。 经过赵祯的解释,夏竦才知道,原来倭国就是一座取之不尽的大银矿!大宋的商品在倭国无疑是最华贵的东西,只要大量的出口商品便能换来无穷无尽的白银! 大宋和倭国的白银可不是等价的,一贯钱在大宋能兑换一两白银,可在倭国能兑换足足五两! 想到这里,夏竦不禁两眼放光,大宋的商人有许多会把铜钱运到倭国兑换白银,再回到大宋把白银兑换成铜钱,这样的买卖迫使大宋的铜钱大量的流往他国,也使得国内的铜钱越来越少,看来官家是想通过出口商品把倭国的白银“挪到”大宋来。 福宁宫庭院中的圭表直直的指向卯时二刻,三才瞧了瞧大殿中有些着急,还有三刻便要上朝了,官家居然还没起床,这可不像是官家以往的做派。 想起昨天傍晚的事情,三才苦笑着叹息:“诶!这有把的男人端是和咱不一样,白日操劳也就算了,晚上还有内政喽!” “大官,昨夜官家和两位欢愉,直至亥时方才就寝……” 三才打断了小内侍的话:“这不是你该记住的事情,敲击明霞提醒官家才是你的职责!” 小内侍点头应下,敲击明霞,清脆的声音如凤鸣一般传递到福宁宫的大殿之中。 赵祯悠然醒来,昨夜他真的是累坏了,俩个小妖精的索取无度差点让他落荒而逃,看来再怎么补身体也要控制好欲望,低头看了看胸口,两只小懒猫似得美人正在酣睡。 无奈的苦笑一声:“何苦来哉!” 赵祯的动作惊醒了王语嫣和杨采薇,清脆的明霞声响起,两人对视一眼便光溜溜的窜起来给赵祯穿衣服,在宫中什么事情都能耽误,唯独大朝会不行,官家可是最为要紧朝会的…… 看着俩个如羊羔似得美人赵祯一阵火大,难怪古代帝王多好色,在宫殿之中的香艳即便是穿衣洗漱都让人欲火焚烧,大殿之内只有赵祯和两女,这是规矩,内侍和宫女们可不能随意进出,即便是穿衣洗漱的小事也要皇后贵妃亲自动手服侍。 在俩个美人的胸口粗暴的揉捏一下,赵祯飞快的离开,今天有些耽搁,朝中的大臣们怕是在待漏院中等急了。 在三才尖利的嗓音中,朝会正式开始,对于夏竦出使倭国,蔡伯俙开通商路这件事,朝臣们没有异议,反正是赚钱的,只要大宋赚钱,那就没什么好说的,何况倭国使臣早就请求大宋通商,这也显示大宋的宽仁不是? 朝会将毕之时,殿外的内侍上殿道:“启奏官家,大食使臣塔利班求见!” 赵祯的眼睛瞬间就亮了起来,没想到塔利班居然回来了,这可是等待许久的事情:“宣他觐见!” 一身官服的塔利班在朝臣们嘲笑的表情中毕恭毕敬的行礼:“臣,给事中塔利班参见陛下!” “平身,塔利班你是携大宋之友好出使阿巴斯的,朕交代你的事情如何?” 听到赵祯的话,塔利班眉眼中满是兴奋:“起奏陛下,臣幸不辱命,阿巴斯王朝的君主卡迪尔呈上国书,祝愿大宋与阿巴斯王朝共同昌盛!臣此次回来不光带来了国书,还有阿巴斯王朝的许多技术,大马士革钢的锻造,穹面锻造等等,还有良马五十匹,这些都马匹都是贝都因人的珍宝!” 赵祯兴奋的捏紧了拳头,但表面却要风轻云淡:“辛苦你了,卡迪尔对此次我大宋的商品评价如何?” 在朝臣们的惊讶中,塔利班骄傲的说道:“大宋的瓷器,丝绸,茶叶,总共获利金币一百二十箱,珠宝八十箱,白银不可胜计!” 说完塔利班就对三才使了个眼色,三才挥了挥手,一帮亲卫司的侍卫便把财物搬进了大殿。 哗…… 一个箱子无意中被碰倒,如水一般的金币流淌出来,在阳光的照耀下闪闪发光刺得人眼珠子生疼…… 朝臣们看着大殿中堆积如山的箱子目瞪口呆,从箱子敞开的缝隙中,无数的珍珠,宝石,玛瑙,翡翠,引得众人干咽口水。 眼前的这些东西居然都是瓷器,绸缎,茶叶之类的东西换来的! 所有人都盯着小山般的箱子不能言语,太震惊了,没想到平日里最为稀疏平常的东西居然在海外这么值钱,而海外的金银珠宝就让遍地都是,否则怎么会有这么多? 赵祯笑眯眯的看着这一切,自己的目的总算是达到了,看以后谁还能阻止大宋的远洋计划!这些钱财足以使得商人丧失心智,即便是大海上困难重重他们也会勇往直前,即便是在懦弱的人也会化身为顶天立地的勇士…… 第三百三十一章税,国之本也 堆积在大庆殿中的无数财宝并不是让赵祯最为兴奋的东西,这些只不过是他的一个楔子而已,能拿来这么多的钱财,说明阿巴斯王朝赚取的更多,远洋船队的第一次贸易很成功,知道这些就够了。 剩下的事情就需要朝中的大臣传出去,需要民间资本的发酵。 丁谓飞快的估算着眼前的财物,除去采办时花掉的,蔡记的远洋船队一次赚取了将近三百万贯!这是何其惊人的财富,谁能不心动? 蔡伯俙紧紧的盯着眼前的财宝小山笑得合不拢嘴,三百万贯!三百万贯啊! 这可比蔡记一年的收入还要多,他身为蔡记的大掌柜比谁都知道这比财富的意义。 丁谓稍稍有些颤抖,这次船队出发之前他是看过采办清单的,成本估算下来也就是十几万贯的事情,可谁知去海上溜达一圈居然带回了几十倍的财物,说出去怕是没人能相信,就连大殿上的百官也被这个惊人的数额给震住了。 身为三司使的他每年经手的财物不下千贯,可看着小山似得财宝依然震惊。 “丁相公,你是朝廷的计相,算算这些财物出去应缴商税关税之后纯利几何?” 赵祯的话打断了丁谓的遐想,迅速出班想也不想的说道:“启奏官家,这些财物臣估算了一下,除去商税关税和出海的开销,以及本钱,净利三百万贯总是有的,而我大宋一年之税收不过钱两千六百五十三万贯,与此相比依然是一笔巨款,而且船队此次主要是以出使和开通商路为主,贩运货物并不算许多,如果是满船财物而去,得到的钱财应该会多上许多!” 丁谓说的是实话,谁都知道他是大宋财计的第一把好手,朝堂顿时炸开了锅,看向塔利班的眼神从原先的蔑视变成了贪婪,就像是在看一棵摇钱树。 这次远洋所得财富居然能堪比国库的八分之一而且是净利润,谁能不为之疯狂? 赵祯笑了笑:“你们总是说我大宋才是真正的天朝上国,而番邦之地穷乡僻壤,瞧瞧这些财物,这能是穷乡僻壤之地能拿得出的?” 朝堂的百官瞬间安静下来,是啊!这说明大海的另一边还是有一个甚至许多个富饶的国家。 赵祯清了清嗓子道:“朕打算减少夏秋两税,不要折现钱,只收取粮食便可,而商税则和关税则要酌情提高,如今我大宋的工厂以多如牛毛,而商税则依然是低的令人咋舌。农税十取其一,而过税才百取其二,住税也不过百取其三而已,即便是这样商税在一年之所得中依然占据过半的比重,此中弊端诸位可见? 相较于农人,商人获利更多,生活更好,而所缴纳的税款却少之又少,固然粮食在大宋很重要,可也不能如此榨取无度!自今日起,夏秋两税减为百取其五,取消过税住税,改为商税百取其十!” 赵祯的话使得很多人变了脸色,百取其十可是比原先的十取其二整整的翻上五倍! 见朝臣们嗡嗡的发出议论,赵祯挥了挥手道:“朕还没说完你们急什么?商税百取其十虽然有些高了,可这不是一概而论,小商小贩的商税依然按照原先收取,丁相公散朝之后留下,三司的官员也一并留下,朕要制定一个符合大宋财计的商税,多赚多缴,少赚少缴便是。” 别人还没说什么,丁谓第一个出班道:“陛下圣明,我大宋之税负早已不实用如今之大宋,每至夏秋两税之际,各地皆有骚动,如此一来便可并不见血刃的平息,也可让那些打着农税过重旗号的逆贼无话可说,农税的减免不光能安抚百姓,更可以因平叛之事减少我大宋的开支,乃是一举两得之事!” 丁谓的话使得许多本打算出来反驳的人无话可说,但他接下来的话便更让人吃惊:“启奏官家,老臣还有一个建议。” 赵祯奇怪的问道:“有何建议?” “老臣建议官家取消身丁税,杂税和徭役!” 哗…… 朝臣们炸开了锅,大宋的税收之所以每年那么多,不光是因为两税和商税,还有一部分是来自于杂税,月桩钱、版账钱、头子钱、牙契钱、经制钱与总制钱,如今要断了这些财税,对大宋的影响可不少! 赵祯微微皱眉道:“这些钱财占税收总额的多少?” 丁谓嗤笑着答道:“不到千分之一!” 这话又是令朝臣们大惊,怎么会这样,杂税之多科目繁重,怎么会不到千分之一? 丁谓继续解释道:“这些杂税多时太祖事情定下,承袭五代之弊,专项专收,如今百姓情愿私下交易也不愿上缴,如此一来这些杂税已经形同虚设,最大的作用便是成为地方官员牟利的工具,如此杂税还不如免去,一来对朝廷损失不大还能减少车船在路上的损耗,二来减少地方官吏对百姓的压榨,又是一举两得之事!” 赵祯点了点头:“如此便一同列入留身奏中商讨,诸位卿家,如今大宋之税收依然承袭太祖开国之制,然今下之况与太祖朝又不同,因时而变就如四季之变,总不能天热了还加衣裳,天凉了却减衣裳。税法之变乃是刻不容缓,无须再议!” 王曾在丁谓的灼灼目光下无奈的摇了摇头,这一出好戏怕是丁谓和官家早就商量好的,他王曾可没有能耐反驳,只得出班道:“陛下圣明!” 连王曾这位中书门下平章事都赞同,中书省的官员当然没有异议,朝中的百官相继拜下:“官家圣明!” 百官中最为高兴的要数将门,他们家中工厂才是最多的,虽然商税提高了,可如果能把货物贩卖至海外,再高的商税也无所谓! 商税再高能有商路来的重要? 曹玮看着丁谓和官家的模样长叹一声,官家现在的手段是愈发的厉害了,朝中的文武怕是没几人能看得出这是官家和丁谓早就排好的一出戏,瞧了瞧蔡伯俙兴奋的模样,看来这位神童也被蒙在鼓里。 一场大朝会持续了整整俩个时辰,对于赵祯来说这一次的大朝会比往日的都有意义,税收乃是一个国家的根本,良好健康的税制才能使得一个国家进步。 朝会的散去之后,丁谓和一帮三司的官员目光灼灼的望着官家,他们知晓现在的官家将要干一件有关国本的事情。 税收,国之本也,无出其右! 第三百三十二章中华智慧宫 从皇宫发出的宫门抄无疑使得整个大宋欢欣鼓舞,百姓身上的苛捐杂税无论富贵被一律免除,这是大宋开国以来做过最惠及百姓的政事,谁不激动? 东京城中的万岁之声就没断过,百姓们三三两两的聚在一起喜笑颜开的讨论官家的仁慈爱民,摊上这个好皇帝是他们无比的幸事。 蔡记的报纸已经买的脱销,蔡伯俙在驸马府中听着蔡家账房先生的汇报笑的合不拢嘴,赵妙元见了嗤之以鼻道:“一点小利就把你高兴成这样?也不看看官家对咱们工厂收的税提高了多少?” 蔡伯俙得意的摇晃着脑袋道:“妇人之见,你单单瞧见商税的增加,怎么没瞧见咱们商品的价格也微微上调了?税收最后还是要转嫁到购买东西的人头上,你难道看不出来?” 赵妙元杏目一瞪:“你这段时间可是得意的紧,怎么?越发不把我这个公主瞧在眼中了!” 蔡伯俙憨笑道:“哪能啊?我的娘子是世界上最为温柔可人的,怎么会因为夫君的一句话生气?” 娇俏的白了蔡伯俙一眼,赵妙元皱着眉头道:“可天下钱财本就是定数,如此一来……” “谁告诉你天下钱财是定数的?又是那些措大的狗屁理论,你要是想习得真正的知识,还是去请教丁相公的好,我已经拜他为师,你便也是他的弟子,没事的时候多问问也无妨,不会有人说闲话的!” 赵妙元奇怪的问道:“你不是向来惧怕丁相公的吗?现在怎么对他如此推崇?” 蔡伯俙笑道:“我才不怕他呢!只是担心他的三司吞并我蔡记,这可是皇家的产业,但官家说了蔡记的账册还是交由蔡记自己处理,只不过给三司抄录一份总账便可,这样一来蔡记还是蔡记,商税一分不少的缴纳别无改变,又有何不好?等我从倭国回来,便去丁相公那里,三司才能学到真本事的!今后我要把蔡记变得更大,成为咱们大宋最为重要的支柱,到时即便我不能出任文资武职,也能施展胸中抱负!” 瞧着蔡伯俙的雄心壮志,赵妙元觉得心中甜滋滋的,自己的男人也是不比皇兄差的大好男儿,虽不能横刀立马驰骋疆场,可依然是大宋离不开的人才,只要这样就够了。 久居深宫的赵妙元知道如今的局面是多么的难得,这是大宋最好的时代,即便是比之父皇的咸平之治也不成多让,而自己的夫君就是在这个美好时代中的一份子,以后即便是丹青史书也会有他一笔! 公主和驸马渐渐的靠在一起,大白天的在庭院中便如胶似漆让蔡伯俙有些受宠若惊,见他的模样,赵妙元红着脸道:“听说薇拉已经有了身孕,皇兄马上就成了父亲,我也要成姑姑了,可我现在的肚子一点动静也没有……你又要出使倭国……” 蔡伯俙瞬间明白了她的意思,露出尴尬的笑容道:“要不你去宫中问皇后娘娘讨要一份秘方,听说宫中从来都是不缺这东西的,咱们也好早日怀的麒麟儿!” 一提这个赵妙元便气不打一处来,她去过皇宫两次每次讨要宫中的秘方都被王语嫣给拒绝了,说着好听,怕秘方不妥,是药三分毒,可不就是怕自己比她先怀孕吗?皇后的脸面就那么重要? 酸酸的说道:“我可不去丢那个人,嫂嫂可是自己都没怀上,方子要是真的管用怎么她的肚子没动静?” 蔡伯俙笑道:“你们女人什么都喜欢攀比,不就是个孩子吗?咱们让让官家和圣人,晚点要也是一样的,难道离开了方子就怀不上孩子,我是不信的,再说官家可没问题,不然薇拉是怎么怀上的?” “可不要胡说,皇后嫂嫂也是没问题的!” 蔡伯俙无奈到:“刚刚还生她的气,现在又维护起来了,你们女人啊!” 瞪了蔡伯俙一眼,赵妙元怀恋的说道:“嫂嫂待我等很好,凡是宫中有了好东西都赏赐下来,维护官家和圣人就是维护咱们自己,你可不要往歪处想,其实她不给我方子我也是理解的,毕竟嫂嫂没动静,小姑子到先怀上了,外人更有了嚼舌根的话头,咱们不靠那方子,自己努力便是。” 两人正打算相拥着准备开始造人计划,谁知却被粗暴的打断,砰砰的敲门声惹得赵妙元一正火大:“哪个不开眼的现在来搅局,本宫倒是要悄悄!” 瞬间就从一汪春水变成一池寒潭的公主,身上散发出的气势让蔡伯俙这个大男人都受不了:“你就别这样了,敢在这时候敲院门的定然是有什么大事,否则借他一个胆也不敢,你可是吧咱驸马府调教成了另一个长乐宫!” 赵妙元微微撇了撇嘴,扭头生闷气,好不容易营造出来的气氛就这样被破坏了,过两天蔡伯俙就要去万里之遥的倭国了,最少要三五个月才能回来,到时间怕是连杨采薇都有了身孕! “蔡驸马,奴婢是黄门承旨,特来传旨,官家喧你觐见,说是有关智慧宫,也请长公主也一同觐见!” 赵妙元浑身冒着的怒火瞬间就消失了,兴奋的对小黄门问道:“你是说智慧宫?难道塔利班的船队带回了书籍?” 小黄门听天书似得望着赵妙元,他上哪知道什么叫智慧宫和书又有什么关系,只是知道传官家的旨意便是,苦笑着说道:“奴婢可不懂这些,只知道和智慧宫有关!” 赵妙元和蔡伯俙对视一眼,露出了震惊和喜悦的神色,他们早就听说阿巴斯的大智慧宫中藏着无数的智慧和书籍,看来塔利班没有辜负赵祯的期许,总算是把那些书籍带回来了。 只要有了这些书和翻译人员,大宋也可制造一个大智慧宫,并且把外邦的智慧和华夏的智慧相结合,得到了东西一定是举世无双的! 赵妙元从小就酷爱书籍,而蔡伯俙则是希望从智慧宫的书籍中找到先进的技术,两人对智慧宫可以说是垂涎已久。 匆忙的换上朝服和宫服,驸马府的夫妻俩就跟随内侍赶往宫中。 巨大的内藏库中,蔡伯俙指着几十口大箱子满脸尴尬的对塔利班问道:“这就是大智慧宫中书籍,这也太少了,比我大宋御用的藏书楼都差的太远,你还吹嘘什么天下的智慧都在里面!” 塔利班看了一眼赵祯小心的说道:“此次运来的只是了一小部分,这些书籍只是大智慧宫中的目录而已……” 十几箱的书籍居然只是目录,所有人都震惊的望着大箱子。 蔡伯俙更是被吓得一哆嗦:“这么多的书居然只是目录,我的天爷爷,大智慧宫中到底有多少书册?!” 赵祯打断了蔡伯俙的话:“往后再去阿巴斯的商船多带一些回来便是,主要的是翻译,没人翻译这些书就和废纸无异,塔利班你不会是打算自己翻译吧?” “怎么会,臣下可没有这样的才能,但阿巴斯王朝的翻译学者多的是,臣下次就多带些回来,以大宋给出的条件,他们那些把学术看的比生命还重要的人一定会抢着来,如今的阿巴斯虽然有了大宋的帮助,可战火依然蔓延到了圣城附近,大宋有安定的环境,对知识的尊重,还有财力,这些都是学者梦寐以求的东西!” 听到他的解释,赵祯微微一笑:“人再多也不嫌多,我大宋的胸怀比天空更为宽广如宇宙般浩瀚,只要遵纪守法,大宋将会成为智者的天堂,你把朕的意思告诉他们!” 塔利班躬身行礼道:“仁慈的大宋皇帝,您就是智慧与力量的化身,请允许塔利班由衷的赞美您!” 赵祯微微点头道:“这些虚妄的东西就先不说了,朕要你带来的智慧宫图纸你带来了吗?” 塔利班点头从怀中掏出一张羊皮纸道:“启奏官家,这便是大智慧宫的俯视图。” 微黄的羊皮纸上画满了整齐的线条,在赵祯眼中呈现出一座宏伟的建筑,但在蔡伯俙和将作监的大将眼中却是如天书一般,这是什么玩意,番邦的宫殿难道是这样的? 赵祯笑着解释道:“这图纸是从上往下看的,站在高空看大智慧宫就是这个模样,这个建造者的水平实在是相当了得啊!” 塔利班惊讶的说道:“官家真是智慧无双,这确实是鸟瞰图,而且还有一份翻译过的目录呈上,虽然书籍还在智慧宫中,可目录已经整理出来。” 取其精华去其糟粕,这是华夏千百年来的智慧,当然其中的乌托邦式幻想要彻底排除在外,蔡伯俙和赵妙元等人莫名其妙的看着官家颤抖的双手,他们觉得这些知识固然是很好的,但也没必要如此激动吧? 赵祯接过汉字的目录,熟悉的名字跃然于纸上:亚里士多德、柏拉图、希波克拉底、盖伦、欧几里德……这些都是在欧洲的历代先哲,著名的哲学家、医学家、数学家、天文学家等等,他们的著作将为大宋的格物发展提供极为扎实的基础,只要翻译过来,便可得到无上的智慧! 猛然抬头,赵祯的眼中闪现出一道精光:“将作监放下手中的所有事物,把玉清昭应宫给朕修缮好,朕要为我华夏打造一座智慧宫,取名中华智慧宫!” 已经是将作监丞的丁度躬身应道:“臣下遵旨!” 直到所有人都离开了,赵祯才瘫坐在内藏库的地上失声痛哭,凄厉的声音在库房中回荡,没人知道这些熟悉又陌生的名字意味着什么,只有赵祯知道这些名字意味着自己的来历…… 第三百三十三章孙沔之死 河西北路的事情终于在朝堂中传了开来,事到如今大家也都开始明白官家的用意,边事的错综复杂不是一句两句都就能说的清楚股的,谁都知道辽人不好对付,所以也就对孙沔的行为模棱两可,呐呐不言。 只要官家不杀孙沔,便没人会站出来说什么,毕竟里通外国私调常平仓存粮乃是官家的大忌,触了这个霉头便是他自己找死了。 但孙沔好歹也是四品的官员,按照往日的惩罚最多便是调往其他军州罢了,如果官家还不解气,便永不录用,这可是对士大夫相当严重的惩罚。 大庆殿中孙沔一身囚衣,披头散发的跪在地上,往日的诸位同僚不时的指指点点令他无地自容,说到底深受儒家思想熏陶的文人,对品行一项看的很重,所谓的品行不是在内给自己看的,而是在外人面前的东西。 背地里即便是在肮脏只要没人便无所谓,许多的正人君子在外坦荡荡,而内心中满是男盗女娼,这便是人的阴暗面,即便是大儒也不敢保证私底下就没有见不得人的事情。 可这一切肮脏都要隐藏起来,一旦暴露在人前就算是完了。 赵祯看都不愿看一眼孙沔,眼光微微抬起的掠过他说道:“如果朕没记错的话,你本是天禧三年的进士,在朝中累迁监察御史,因政绩斐然被先帝任命为河西路转运使,先帝才驾崩几年?你就成了这副德行,朕很失望……” 孙沔带着哭腔道:“启奏官家,罪臣也是无奈,河北西路紧邻辽朝,今冬奇寒,如果不能用常平仓的粮食安抚契丹人,怕是打谷草中会死去更多的百姓!” 赵祯并不理睬他的解释,错就是错,没有这般那般的解释,百姓被饿死事小,被契丹人打谷草事大?这中荒谬的理论赵祯听了真想仰天大笑。 满朝文武瞧见官家的表情后便开始担心,孙沔乃是四品的中奉大夫,堂堂的河北西路转运使,一路的最高行政长官,要是连他都被官家治罪流放,许多人开始不寒而栗。 官家最喜欢把人流放到沙门岛,只要去了沙门岛,便几乎和判了极刑一般无二! 赵祯清了清嗓子说道:“朕谅你是先帝提拔,又在朝中任职多年颇有建树,而且还在河北西路知过兵事,也算是难得的人才。” 听到官家这么说,孙沔和一帮朝臣终于放下心来。 “给你留个全尸,判斩为绞,在府内自裁吧!” 哗…… 朝中的文官们顿时议论开了,孙沔软软的瘫倒在地上面如死灰,他没想到官家居然还是要他的命! 王曾出班道:“启奏陛下,孙沔虽有不法,可其中的隐情陛下也是知晓的,这样判他绞刑是否……” 一本蓝色碎花的奏疏被赵祯甩出,在空中散落,啪!的一声砸在大殿之中。 “自己看!孙沔是什么样的人你们看了就知道,朕判他绞刑已经是法外开恩,这种罪行就应该人头落地,弃尸与市 !” 王曾从地上捡起奏疏,刚看了开头几句便气的不说话,嗓子呼哧呼哧的拉风箱。 丁谓和曹利用好奇的瞥了一眼便把头扭开,直直的盯着地上已经如烂泥似得孙沔,脸上满是自作孽不可活的表情。 这下身后的文臣们更加好奇,到底是什么样的东西能让官家把一个四品中奉大夫说杀就杀? “王相公,朕觉得你应该把手中的东西大声的念出来,否则不足以让朝中的文武百官信服!” 王曾苦笑着说道:“如此恶行在煌煌大殿中念出,平白的污了耳朵!臣遵陛下旨意,孙沔罪无可赦,判绞是官家的怜悯!” 丁谓和曹玮对视一眼跟着出班道:“臣附议!” 大朝会散去之后,王曾丁谓和曹玮三人就被群臣们团团围住,那份神秘的奏折上到底有什么内容居然让相公们都不再据理力争? 王曾是个好脾气的相公,曹玮则是将门,向来不愿搀和这种事情,丁谓更是巴不得把奏疏上的内容公之于众,笑眯眯的从王曾手中接过:“这是柳状元的收集孙沔的罪证,其中罪行令人发指,诸君还是不要看了!” 王曾苦笑着有摇了摇头,丁谓这是明显的欲擒故纵,如此激将之下,那些年轻的朝臣哪还能忍得住? 果然欧阳修伸手接过奏疏当众读了起来:“天禧五年,孙沔任萧山县知县事,公报私仇致使商户郑曼家破人亡,乾兴元年任杭州,巧取豪夺珠宝商人许明的镇店明珠数颗,致使许明悬梁自尽,同年屡次夺人妻,强迫她们与自己欢好……” 随着欧阳修的声音,百官们无不群情激奋,这哪是堂堂一路转运使干出的事情,简直是男盗女娼的伪君子。 在文官们看来,人品有瑕在所难免,可这种夺人钱财还辱人妻女的事情实在是太过肮脏,难怪连官家不愿在朝堂上提及此事。 就在众人对孙沔口诛笔伐的时候,三才晃晃悠悠的从大庆殿的门廊下走了出来。 “陛下口谕!” 群臣顿时整理官服微微躬身:“臣等聆听圣谕!” “诸位卿家都看到了,孙沔这样的人不光是丢自己的脸,还丢了朕脸面,丢了朝廷的脸面!这样的人有多少朕杀多少,绝不容情! 丢自己的脸面事小,可朕决不允许有人给朝廷抹黑,也决不允许给朕抹黑,百姓们知道孙沔的为人,会怎么想?是不是会说朕这个官家昏庸?!望诸位臣公反思!” “臣等谨遵陛下口谕!” 群臣说完便见几个身穿铠甲的侍卫拖着如死狗一般的孙沔向宫门外走去,不用说这些侍卫是去孙沔府上帮他“自杀”的! 众人看着软倒的孙沔,再看看孔武有力的侍卫,不禁身体发寒,看来官家是对孙沔这样的官员恨入骨髓了。 经过这些事情,朝臣们也没了办差的心思,除了必须要在衙门中当值的,其他人都出了皇宫,今天是休沐日,除了要参加朝会,部分官员可以回家休息。 欧阳修瞧了瞧丁度和曾公亮道:“孙沔真是我辈之耻,官家判他绞刑实在过于仁慈,依我看这种人就应该斩首弃市,方能以正视听,给百姓一个公道。” 丁度笑道:“永叔兄过激了,陛下也要脸面,这事情在朝臣中流传就行,何必让百姓们都知道?” 曾公亮微微摇头:“公雅兄此言差矣,这是陛下在给我等文臣的脸面嘞!孙沔要是被判斩首弃市,我等文臣的脸面还往哪里放?” 欧阳修摇头笑道:“也对,一颗老鼠屎坏了一锅粥不提也罢!两位我可是听说今日夏参政和蔡驸马要出使倭国,咱们是否要去给他二位送行?” 丁度笑道:“去,这定然要去的,连王相公,丁相公都去,咱们不去情面上说不通嘞!” 曾公亮笑道:“我这次去其实是向看看我大宋的海船是个什么样子。” “你这话说的不对,东京城的西水门可走不了海船,你不是在武备司?难道就没见过海船的模样?” 欧阳修的调侃让曾公亮一阵脸红,呐呐的说道:“见倒是见过,可惜都是在图纸上,官家命我武备司设计更好的海船,以供日后只需……” “原来如此,这次朝会上可是开了眼界,没想到那番邦的金银财宝居然如此之多,以后是该造大些的海船,多运些商品换取更多的财富回来。” 欧阳修的话让丁度和曾公亮哈哈大笑,他欧阳修说的倒是简单,可他不知一艘海船的消耗和设计要花去多少的人力物力…… 第二百三十四章扬帆,起航! “在苍茫的大海上,狂风卷集着乌云。在乌云和大海之间,海燕像黑色的闪电,在高傲地飞翔……” 夏竦奇怪的盯着蔡伯俙道:“这句子倒是不错,可惜不符合平仄押韵,虽然生动的栩栩如生,却还是算不得佳作,这样的句子你还是少说为妙,省的别人觉得你是个大草包。” 伴随着船只的晃动,蔡伯俙的胖脸便的愈发的惨白:“这是官家临走之前送我的,可能是希望我和诗句中的海燕一样……” “这诗句生动活泼,把海燕描写的栩栩如生,仿佛在老夫的脑海中出现,而且充满了果敢坚毅,永不退缩的大魄力,真是绝妙的诗句!” 蔡伯俙发现自己在夏竦的身上学到的第一课,便是脸皮要比东京城的城墙还厚…… 为了显示上国的威仪,这次出使倭国的海船一律是福建水军的海鹘战舰,海鹘船是大宋最大最威武的战舰了,船长十丈,宽一丈又八尺,船底厚一尺,十橹,配四四轮,水手四十二人,载战兵一百零八人。 这些战兵多是禁军中熟悉水性的精锐,赵祯还是不放心甚至在战船上配备了连他自己都舍不得用的滑膛火枪! 火炮的研制还在进行,无法装配在海鹘战舰上,但可以发射火药弹的硕大八牛弩一样能把来犯的敌舰化为齑粉,夏竦和蔡伯俙是亲眼见到一艘渔船被炸的粉身碎骨,蔡伯俙还好一点他见识过火药弹的厉害,但夏竦则是被这种天神般的力量给惊得目瞪口呆。 船上的风帆被季风撑的满满的,满载着战兵和商品的战舰在海上如离弦的飞箭,破开海面上的波涛飞快的疾驰。 水手们喊着号子的拉动绳索调整方向,以最大的风角努力前进,三十艘战舰满载着战兵和货物,组成楔形的冲锋船队在海平面上驰骋。 如此波澜壮阔的景象别说是蔡伯俙,就连见惯了大世面的夏竦都谓之热血沸腾,手掌无敌舰队,驰骋海外番邦,杨天朝威仪,伐不臣之国! 万千气象汇集一身,夏竦老发聊发少年狂的站在船头学着蔡伯俙的样子须发皆张的怒吼:“犯我华夏天威者,虽远必诛!” 旗舰的将士跟着一起呐喊,带动整个船队如虎啸般嘶鸣。 一旁倭国矮船上的使臣瞧见如虹般的气势为之瑟瑟发抖,这样庞大无敌的船队,身覆坚甲手持利刃的战兵,几乎能消灭倭国所有的海上力量,如巨兽般的船队根本不是倭国能抗衡的! 这才是大国气象,这才是煌煌中国! 倭人们的小船尽量的避免与大宋的战舰过近,他们的小人之心下意识的认为,眼前的庞然大物很可能会把他们的小船碾为齑粉。 海上的航行是枯燥无味的,但真正的勇士并不惧怕这种航行,当战舰在海上颠簸的时候,就像是他们在与大海角力,当海水被卷积到甲板上的时候,每个战士都会脱去脚上的靴子,赤裸着双脚牢牢的抓住甲板。 蔡伯俙身上的华丽朝服已经不见了踪影,还上了粗糙麻衣的他正如灵猴般在桅杆山攀爬:“把绳索固定好,右满舵规避前面的巨浪!” 看着上窜下跳的蔡伯俙,夏竦紧了紧身上的衣物悄悄的走进船舱,自从出海之后,蔡小子仿佛变了个人,原本微微发福慵懒异常的他,变成了最好学的学徒,跟随着船上的随手舵手学这学那,即便是再脏再累的活也不在乎,反而抢着去干。 付出总是能得到回报的,这段时间他学会了如何看海图,如何利用星辰辨别方向,如何调整风帆,甚至知道什么时候在甲板上刷上桐油…… 蔡伯俙这小子与别人不同,他是堂堂大宋帝国长公主和夫君,是官家的妹夫,深得官家欣赏的驸马都尉,但这也意味着他不能出任文资,武职,只能听候官家的奉朝请! “用力拉满!” 蔡伯俙的吼叫声从船舱外传来,夏竦微微一叹,多好的苗子,居然被一个驸马都尉的头衔给生生的困死,想要出头只能比别人付出更大的代价,还不能得到官职的赏赐,即便是夏竦自己都对他很欣赏。 微微腥咸的海风伴随这蔡伯俙身上的汗味进入了船舱,夏竦皱眉道:“你瞧瞧你,现在哪还有驸马的样子,整是个厮杀汉!” 说完便把一条干净的毛巾甩在蔡伯俙的怀中,蔡伯俙笑了笑:“您这话说的,我有不得文职,便只能做个武夫了,厮杀汉怎么了?官家现在都把武人的地位抬得和文人一样高嘞!” 夏竦起身接过蔡伯俙的毛巾在他的后背上擦了擦:“老夫还真是没见过你这样的,别人都是削尖了脑袋往文人中钻,你倒好,本就是文人出生,非要给子套上枷锁!也不怕别人说你痴愚!” 蔡伯俙毫不在意的说道:“老倌你这话可就不对了,我好心教你个乖!” “哦?那老夫倒是要洗耳恭听了!” 夏竦嗤笑的表情并未让蔡伯俙生气,反而是从船舱的暗格中掏出一个建盏的圆葫芦,夏竦见了立刻干咽了一下口水:“你小子居然还有官家御赐的清泉白!” 蔡伯俙笑道:“老倌整两盅?” 夏竦即便是有再大的火气,看见清泉白也消了舔着一张老脸道:“那就整两盅!” 船上的被晒得焦干的生鱼被炭火一烤便是极好的下酒菜,香酥的鱼干配合着清泉白,两个人渐渐的放下身份,夏竦摸了摸嘴上的鱼油道:“你倒是说说老夫的话有何不妥?” 蔡伯俙打了个酒嗝:“你现在的脑子里还攥着文贵武轻的想法就是大大的不妥,你和别人不一样,你是参知政事,朝廷的副相,想想官家的主张,你能得到重用完全是靠你的一身才能,想要更进一步却是不可能的,咱们的官家可不是先帝,也不是太宗,说句不好听的,即便是太祖也没有他的手段和气魄嘞!” 夏竦匆忙的捂住蔡伯俙的嘴:“你这小子端是糊涂,这话也是你能说出口的,小心隔墙有耳!” 伸手拍掉夏竦充满咸鱼味的手,蔡伯俙笑道:“你别忘了,这一船船的战兵可都是天子四卫,隔墙有耳也是官家的耳朵!” 这一点夏竦倒是忘了,咂了一口酒道:“文武并举,说着容易可做起来太难,要么是像大唐一样重武轻文,要么是像咱大宋一样重文轻武,如何能掌握的好其中的尺度?难,太难了!” 蔡伯俙笑了笑:“你说谁能掌握好,大唐不就有一位?” 夏竦猛然一惊,能掌握好文武官员的只有那位“天可汗”了!难道官家是要做天可汗不成?! 想想赵祯的举措和对外的态度,夏竦微微点头:“还真是,官家的想法甚大,但也不是不可能,在官家的带领下我大宋还真可能恢复大唐的盛况!不!恢复汉唐气象也是指日可待的!” 酒,愈发的浓烈,一老一小觥筹交错,虽然只有咸鱼可依然是绝世的美味,酒香浓烈十分,蔡伯俙瞧着夏竦的模样微微一笑,还是探知了这老倌的底细。 这老倌虽然墙头草,可人不坏,虽然行事手段层出,不乏阴损,但为人还说得过去,最少他有一颗公心,官家要的考察有了结果,一颗公心便足够了…… 第二百三十五章东方巨响 蔡伯俙走了之后,赵妙元便成了宫中的常客,有时甚至留宿宫中,这让王语嫣欢喜,总算能找到一个说得上话的女伴了,可赵祯却位置头疼,嫁出去的姑娘泼出去的水,即便是自己没有什么意见,可外面的朝臣却不干了,不能让公主殿下孝道有亏,三番五次的上谏,尤其是鲁宗道,长长堵在会通门外提醒赵祯。 赵祯也是无奈,只得在后苑中提醒王语嫣:“没事就让妙元回去,老是在宫中留宿不妥,外面的朝臣已经开始质疑她的孝道了……” 王语嫣翻了个白眼:“妙元就在边上,你冲我说什么?” 见皇兄撵自己走,赵妙元带着哭腔问道:“景蕃什么时候回来?” 赵祯苦笑着说道:“这才离开一个月,估计现在他还在海上飘着呢!估计还要三五个月吧?放心,从大宋的海州出发,半个月便能抵达倭国,这段时间海州的知州奏报,船队出航正是风平浪静的时节,万万不会有碍的。” 得到相对满意的答案,赵妙元终于放下心来:“那便好了,这几日我总是噩梦连连……” 王语嫣赶紧打断她的话道:“傻妹妹,你不知道梦都是反着的吗?你这是思劳成疾,我这就叫宫中的御医给你开个安神的方子,你每日吃些不会再胡思乱想了,静下心来,咱们碧雅轩的工厂现在可是越来越多了。” 赵妙元突然红着脸道:“还请嫂嫂让宫中的御医开点安胎的良药让我带回去……” 随着赵妙元的声音越来越小,赵祯和王语嫣几乎同时叫道:“你怀上了?” “应该是在景蕃出海之前,前段时间没什么感觉最近愈发的难受,便请城西的刘胜手给看了一下,说是已经半个月了……” 王语嫣酸酸的说道:“你的肚子还真是争气,这么快就给老蔡家留了后……” 瞧她酸酸的模样,赵祯无奈的准备遁走,只要一提孕事,王语嫣立马变成怨妇,这也不能怪他,薇拉怀上了,可王语嫣和杨采薇就是没动静,这可急坏了两人,每日都寻摸着偏方要进补都被赵祯拦下来了,后世千百年后总结下来的偏方都不靠谱,何况是大宋的? 有这时间还是好好的调理身体为上,后苑中的时光是难得的闲暇,赵妙元要了安神与安胎的药方之后欢天喜地的走了,从六尚局抓的药,怕是明天整个东京城都知道公主怀孕了。 薇拉怀孕的事情也是从六尚局流出的,这是没办法,六尚局的药册归崇文院的医官管理,崇文院便是大宋的国家图书馆。 赵祯已经收到朝中大臣们的秘奏,多是义正言辞的说明薇拉的儿子不能成为大宋皇储的候选人,女儿便无所谓,反正给个公主的封号便可。 瞧了瞧在秋千上轻轻摇晃的薇拉,赵祯觉得极为开心,虽然薇拉还没生下龙种,可无论是宫外的诰命,还是宫中有经验的嬷嬷,都说她怀的是女儿,这让王语嫣和杨采薇放下羁绊。 薇拉的肚子已经不小了,行动不方便的她得到了王语嫣精心的照顾,连侧殿的宫女都被增加了数十人,看的杨采薇有些吃醋。 杨采薇在沐浴之后便也漫步到后苑之中,这下赵祯的一大家子算是凑齐了,身为天家像这样热闹的凑齐一家子人可算不得容易的事。 王语嫣最喜欢在后苑中处理宫中的事情,她的责任就是管理好后宫的饮食起居,而杨采薇整个是一游手好闲欢度大好时光的闲人,什么事情都推给王语嫣来做一点麻烦也不愿沾手,赵祯从奏疏后面悄悄的望了一眼皱着眉头的王语嫣,真不知道这个傻婆娘平时看着挺精明的,可怎么在宫斗上总是被杨采薇牵着走。 人家显然是不想做那吃力又不讨好的事情,这傻妞还欢天喜地的接手并且把自己弄得焦头烂额,后宫的权利本就没有多少,何必争来争去,杨采薇显然是聪明的把事情都推给王语嫣,不仅赢得了王语嫣的信任和好感而且还把繁琐的事情推脱了。 瞧瞧王语嫣皱起的眉头,赵祯就觉得心疼,好好的人儿,非要和自己较劲,不就是些日常的用度安排吗?做好规划之后,定下规矩便是,成为定例之后便不用这么麻烦了。 赵祯悄悄的起身走到王语嫣的身后道:“你不必每月都写下计划的,立下规矩便是。” 王语嫣扭头笑道:“我可不似官家您,不找些事情做在后宫中可无聊的紧,又不能随意出宫,哪像采薇和薇拉一样,没事还能出去转转?” 原是打发时间的,赵祯就说为何她喜欢把自己泡在这些琐事中……看来还是不自由啊! 眼睛一转道:“谁说你不能出宫,原先你的碧雅轩可是收集东京趣事的好地方,现在你依然去得,再说你可以拉上采薇和薇拉一起逛逛寺庙什么的……” 王语嫣轻笑道:“寺庙?现在的东京城也就大相国寺还在,其他的庙宇可是僧走茶凉了。” 赵祯猛然想起自己已经把僧人与道士统统划归朝廷管理了,深受和尚放出长生钱压榨的百姓这下算是对秃驴没了一点好感,再加上朝堂的政策宣传,僧人现在的日子可不好过。 “没了寺庙也可以去道观,或者去皇亲国戚的府中坐坐,总是有打发时间的地方,不要把自己困在禁中,时间长了再好的景致也觉得无聊。” 王语嫣笑了笑:“臣妾可没觉得无聊,禁中的事情便是国事,岂敢懈怠?官家便不要操心了。” 赵祯苦笑道:“只要你开心就好!” 说完便在摇椅上坐下,一边享受着杨采薇的按摩一边御览奏疏,这样的生活好不惬意,有王语嫣这个勤勉的皇后管理后宫,有杨采薇和薇拉伺候自己,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呢? 晶莹剔透的葡萄被送到赵祯嘴边,深吸一口连带着嫩如白葱的手指含入嘴中,赵祯舒服的恩了一声,惹得杨采薇娇嗔连连,王语嫣更是小声哼了句:“浪蹄子!” 轰隆一声巨响从东京城的东北方传来,巨大的响声犹如天雷,并伴随着微微的震动,一股黑烟慢慢的飘起在空中形成蘑菇云…… 这种异象的出现惊得皇宫乱了套,内侍宫女如无头苍蝇的乱窜,三才更是过分,直接拉开了信号弹,在明亮的红光中,整个皇宫的所有宫门封闭,宫墙上立刻站满了身着铠甲的亲卫司,大大小小的八牛弩,床子弩,棘轮弩狰狞的指向城墙外的所有人,但凡有靠近宫墙十丈的,必会被撕成碎片…… 第二百三十六章炸膛的火炮 赵祯推开四周的亲卫,厚重的全身步人甲压的他呼吸都不畅了,三才死命的抱住他嚎叫:“官家,您可不能出宫啊!巨震刚过,现在宫外的情况还不清楚,您岂可轻易涉险?” 薇拉被护在大盾之后一个劲的想往赵祯身边挤,杨采薇不知何时拿了亲卫司的长刀,警惕的盯着四周,一副蓄势待发的兴奋模样,而王语嫣则是恢复了中宫的威严,不断的对着内侍宫女们下达命令。 看似乱糟糟的后苑其实秩序井然,内侍宫女们站成人墙在最外面,然后是宫中的亲卫,最后是杨采薇和王语嫣,只有赵祯自己和薇拉是被保护在坚甲之中。 无奈的推开三才,赵祯叫道:“你这杀才,傻了吗?爆炸声是从后苑的东北传来,封丘门就在东北,门内的军武院,武备司皆在,定然是武备司的火药出了事情!你当是外敌侵入呢?朕借他们十个胆也不敢!” 三才愣了一下又急慌慌的道:“外敌不可怕,就怕是叛逆啊官家!” “朕连外敌都不怕,还怕朝内的奸佞,你给朕起开!亲卫司听令!” 哗啦一声周围的亲卫皆数单膝跪地:“亲卫司在!” “留下一些人手护卫后苑,其他人随朕前往封丘军营!” “尊陛下旨意!” 训练有素的亲卫司立刻行动起来,以独特的阵形包赵祯保护在中间向宫门进发,赵祯最担心的便是储存着大量火药的武备司,以刚刚的爆炸威力来看应该不是火药仓库的爆炸,否则不会是一声巨响就结束的。 出了后苑的宫门,彭七李酒两人正带领亲卫和带御器械在宫中巡视,只要有往后苑去的内侍宫女悉数被拦截下来,身上带有利器的被当场格杀。 这时候出不得一点马虎,宁愿错杀一千也不能放过一个。 见官家从后苑中出来,两人大惊失色的上前阻拦:“官家,您还是在后苑中稳妥一些,赵力已经前去封丘门军营查看了,等知道了具体如何再去也不迟!” 赵祯踹了彭七一脚:“谁让你们杀人的!这些宫女内侍身上即便是有利器也多是工具而已,又不是尖刀利刃!” 彭七跪地道:“彭七擅作主张请官家恕罪,这些内侍宫女解释不听劝阻的,身上的利器虽不是兵刃但难保不会加害与人,万一这时候趁乱报复往日的仇人,便更加难以收拾……” 彭七和李酒所言也有几分道理,赵祯皱了皱眉头:“三才你去处理一下内侍和宫女的问题,李酒负责皇城防卫,一只蚂蚁也不许漏进宫中,否则军法从事!” “末将遵命!” “彭七!取朕的御甲,天子剑!” 临时从侍卫身上扒下的铠甲被脱掉,赵祯还上了金光闪闪的明光甲顿时威武异常,彭七伸手把天子剑系在赵祯的腰间,有了铠甲的配合,此时赵祯身上显露出无双的霸气,仿佛战神一般散发着无上的威严。 亲卫们仿佛又回到了当初跟随赵祯诛杀叛逆的日子,无不齐声大喝:“大风!” 钢铁的洪流启动,在赵祯的指挥下向封丘门扑去。 出了东华门向北穿过大小货行街便是封丘门,一路上惶恐的百姓在见到身着铠甲的赵祯后便安心的拜下,此时赵祯的出现便是安定东京城最好的良药,皇帝身着铠甲亲赴危险,还有什么比这种场景更震撼人心的? 一路上都是拜倒的百姓,这给防卫工作大大的减轻负担,队伍也以最快的速度穿过街道来到封丘门。 此时的封丘门刀枪林立,当城墙上的四卫见到明晃晃的御用铠甲之后便立刻把弩箭竖起朝上,这时候要是有那个不开眼的走了火,那乐子就大了。 赵力飞快的溜下城墙道:“启奏陛下,刚刚的巨响乃是武备司所制军械爆炸产生!” “伤亡如何?” 赵力低声道:“死了俩个操炮的四卫禁军,监丞曾公亮受了点内伤,爆炸伤了他的內腑,静养几日便无大碍!匠人则是没有损失。” 赵祯长叹一声:“不幸中的万幸,派人把牺牲的禁军厚葬,并且列入太庙纪念碑升为烈士,家中的老小也要照顾好!” “官家仁慈!” 看着躺在军帐中的曾工亮,赵祯毫不客气的说道:“曾公亮,这是怎么回事?为何火炮会炸膛?” 曾公亮翻身下地,趴在赵祯的脚下嚎啕大哭:“启奏陛下,臣有罪!罪无可赦,臣觉得铸铁的火炮应该能成熟更多的火药,谁知……” 赵祯气急一脚把曾公亮踹翻:“谁让你私自改变匠人给出的火药用量,这东西当然要一点一点的试,如今我大宋的钢铁虽然比之以前已经不可同日而语,可铸铁气孔的问题你们解决了吗?这就敢勇于尝试了!你这是在拿将士们的生命开玩笑!” 曾公亮羞愧欲死,跪在地上大喊:“求陛下降罪!” “惩罚你有用吗?要是惩罚你能把那俩个牺牲的禁军从奈何桥边带回来,朕毫不犹豫的砍了你的脑袋!朕再三提醒,只有铸铁炼钢的技术达到要求才能开始铸炮,你从现在开始就给朕钻到炼铁厂和铸造厂去,什么时候造出没有气孔的炮膛再回来做你的监丞!” 曾公亮羞红着脸重重的把头低下:“谢陛下恩典!” 赵祯说完便不再理睬这个被格物冲昏了脑袋的疯子,曾公亮自从执掌武备司之后,对军械的痴迷已经到了丧心病狂的地步,居然直接跳过青铜炮直接使用铸铁造炮,这种愚蠢的行为才是让赵祯发火的真正原因。 丁度趴在一片废墟中不断的观察这铁炮炸开的内膛,知道赵祯的战靴映入他的眼睛才猛然抬头:“臣御前失礼!” 然而赵祯并不归罪与他,跟着蹲到在地观察炸裂开的内膛道:“怎么样有什么发现?” “启奏官家,微臣觉得还是用铜造炮跟好一些,虽然会使得内膛逐渐变大,可铜炮的柔性要比铁炮好上太多,除非炼铁和铸造能达到精钢的地步,否则铁炮还没铜炮好诗,只不过铜炮的费用要更高些。” 赵祯摇头道:“费用高也无所谓,火炮的研制要一步一步来,先从青铜开始,然后才是铸铁,朕已经让曾工亮去负责炼铁和铸造了,你们二人分工,他给你提供原料,你负责造炮,小心为上,朕不希望大宋的禁军没死在战场上,反而死在了武备司的愚蠢中!” 丁度躬身施礼:“陛下仁爱军士,臣定当慎之又慎!” 其实在丁度看来,这些事情都是小事,只不过是俩个厮杀汉,官家仁爱过剩了些,这便是文人心中根深蒂固的价值观…… 第二百三十七章象棚中的扑买 即便是丁度的蔑视极为隐秘,赵祯依然能从他的眼睛中看到了不屑,从他的身上感觉到那股腐酸味,在丁度眼中这俩个军士仿佛是两只被碾死的蚂蚁,又或者是路边的死狗般无足轻重,这种感觉让赵祯十分的不爽。 自己把军士的性命当成宝贝,而在文官眼中依然是废物一样的存在,即便是牺牲掉了也无所谓,这种对生命的冷漠是赵祯无可奈何的,自己一再的提高武人的地位,却忘了军士的也算是武人的一员。 即便是东京城的百姓越来越尊重军人,但在官员的心中军人依然是下贱的地位。 说到底还是阶级的搞的鬼,但赵祯无法打破这种阶级,因为他自己便是站在大宋最高阶级上的一员,身为皇帝的他有义务维护好阶级的统治,这不是后世,即便是在后世也有高低贵贱之分,但后世更多的是在工作岗位上…… 缓步的皱着眉头离开,赵祯在考虑如何让大宋各个阶级之间变得更为平等,这种平等是相对而非绝对的。 三才看着赵祯皱眉的样子,以为还是在为火炮炸膛而发愁小声的靠近道:“官家不必郁结,只不过是死了俩个军士,下次注意便是,武备司乃是咱们大宋最好的将做,一定能造出官家想要的东西。” “只不过死了俩个军士?!”赵祯的声音徒然的高了八度,指着三才的鼻子道:“你知不知道这两个军士是参加过西征军的老兵,你知不知道朝廷培养了他们花费了多少的人力财力,你知不知道他们家中也有父母老幼,这是简单的两条命吗?这是俩个甚至更多的家庭,这是我大宋的损失!” 抓着三才衣领的手紧紧的勒着他喘不过气,三才只得求饶道:“官家圣明……奴婢说错话了……” 无奈的松开三才,赵祯回首对彭七说道:“给他们家的抚恤翻倍,家中要是有适合的人便让他们进入军中,要是没有,便送去皇后的工厂里,总算能有口饭吃。” 彭七猛然敬礼道:“官家仁慈,这哪是混口饭吃,简直是掉进了福窝里!” 跟随在赵祯身旁的亲卫默默的对尊重他们的官家敬礼,这不是日常的礼数而是发自内心的感动,在文官眼中他们的性命不值钱,甚至都不值一提,要不是动静太大官家亲自来了,怕是那俩个军士的死也会被掩盖下去。 赵祯并没有回宫,难得出来一次,他打算在东京城好好的转转,南门大街的繁华他好久没有享受了,皇帝不是不食人间烟火的存在,相反政事缠身的皇帝更应该没事的时候放松一下,这才能化解平日里的劳累。 赵祯觉得看见东京城的人生百态他就会放松下来,无比的成就感在他的心中激荡,这便是他的城市,他的国家,是自己给了他们欢声笑语,也是自己给了他们生离死别。 走在平坦的水泥路上,不理会三才的抱怨,皇帝为什么一定就要走在路中央?既然是自己制定的跪着,那即便是皇帝也要遵守,否则皇帝的话还有什么威信可言? 再说微服私访而已,有必要大张旗鼓的打出旗号?这不是告诉人家皇帝来了吗?赵祯非常反感这种没事就拿着架子的行为,尤其是某些官员,就喜欢鸣锣开道的,生怕别人不注意他车驾上的徽记。 熟悉的里子瓦市就在眼前,赵祯想起蔡伯俙当初抱着象棚柱子死活要看女戏的模样,微微的提高了嘴角,同时他这一举动也引起了门口小斯的注意,在小斯眼中眼前这位一定是个大金主,悄悄身后跟随的护卫,说不定就是哪家府里的衙内! 赶紧上前招呼道:“这位衙内快快留神,咱们这里有这东京城最漂亮的女戏,清一色的小娘子!” 跟随在赵祯身旁的彭七嗤笑道:“小娘子?小娘子能到你这地方!?还不知是什么样的货色,想骗我们家衙内给缠头,你也配?” 三才更是紧紧的捏着手指,焦急的来回徘徊,生怕赵祯进入象棚内,瞧他如热锅上的蚂蚁,赵祯不禁笑了笑,皇帝在象棚里看女戏也没什么,太祖当年就干过,而且被传成佳话引导了时尚…… 可太祖是太祖,自己要是还进去看女戏恐怕会被朝臣们的奏疏给淹没了,身为皇帝出入勾栏瓦舍之地实在是没有什么比这个更招文臣参奏的了。 三才更担心的一点是,万一官家看中了哪个女戏,龙颜大悦之后翻云覆雨,这可了不得,凡是被皇帝宠幸过的女人都要记入内宫案,万一这女子怀了身孕,更是难办……宫中的两位娘娘还不把他弄死? 急急的在前面引路道:“衙内,前面便是大相国寺,今日有万姓交易嘞!” 小斯瞧见彭七和三才的模样,嗤笑道:“万姓交易算什么,咱这瓦子内可是有不输与万姓交易的扑买会,好东西都在扑买会上才能买到,现在的富贵人家谁还去万姓交易,那都是给平民百姓去的。” 扑买是大宋流行的买卖方式,说到底便是一种博彩行为,小到衣物玩偶,大到车马宅院,都能参与扑买。 这是民间极为流行的买卖方式之一深受嗜赌成性的宋人喜爱。 赵祯来了兴致从袖口中甩出一粒金瓜子开口问道:“怎么个扑买法?” 小斯眼睛一亮,不着痕迹的卷入袖中掂量一番,不理会三才和彭七的眼色,眉开眼笑的解释:“简单的紧,就是商人出具货物,价高者得,但有的时候价钱会超出商品的价值,这便要自认倒霉了!” 这方法其实就是拍卖嘛!赵祯眼睛一亮的说道:“如此倒是有趣,无论是亏是赚双方你情我愿。” 小斯挑了下大拇指道:“衙内真是洞若观火,这扑买会的要诀便是你情我愿嘞!” 赵祯微笑着对三才道:“走,进去瞧瞧!” 见官家打定主意,三才只能苦笑着说道:“您开心就好,彭七盯紧一点,不得有稍稍差池!” 彭七正在生三才的气闷闷的开口道:“要你括聒噪?也不知是怎么带的路,居然让官家来这种地方!” 三才一蹦三尺高的叫道:“你还有脸说我?”随即小声道:“当年不是你带官家和蔡伯俙来的吗?你当我什么都不知道呢?!回宫之后定要在娘娘面前分说!” 彭七老脸一红:“这事情你要是敢说,第一个饶不了你的便是官家!” 这话把三才噎的够呛,随即呐呐道:“那就谁也不说,中宫那位最近心情可不好,要是触了霉头少不得退层皮,那位的手段你可是知道的。” 说道这里三才和彭七两人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第二百三十八章绿车旄节 象棚是东京城中对大的娱乐场所,附近的大小勾栏足足有五十余座,而能称为棚的场地最小也能容纳下八百余人,莲花棚、牡丹棚,甚至还有类似后世鬼屋的夜叉棚等等。 各个棚子的主打项目也是不同,现在的东京城百姓的生活越来越好了,对于娱乐的消费也越来越多,生活质量的提升也迫使娱乐场所进行改变。 最为著名的象棚也有了与时俱进的精神,不光场地进行了装修和美化,就连服务的也是打扮清修的清倌人,这无论如何也算得上是高档的消费场地了。 女戏只是成为了吸引客人的附庸,给无聊的客人打发时间用的,而真正的重头戏却是东京城中少有的扑买会。 这种高端的扑买会,即便是有钱人的暴发户也很少知道,象棚的小斯绝不会把这种事情告诉他们,象棚的老板很聪明,利用精明的小斯察言观色的瞧着路人,只有附和身份地位的人才能进入象棚的扑买会。 走高端路线无疑会给象棚带来更多的收益,毕竟富贵人家绝不希望和普通的暴发户一起买东西平白的降低自己身份。 也不知是看见赵祯的随从颇多,还是从他身上的名贵的蜀锦看出了什么,反正眼前这位小斯对赵祯极为殷勤,害的三才都开始怀疑这货是不是看出了官家的身份。 久居皇位的赵祯身上散发着特殊的气质,这种气质与他的年龄极为不符,仿佛世间万物都在他的掌控之中,连风霜雨露都要听从他的调遣,所谓的皇者气象不是说说而已,赵祯很早就发现,当一个人位高权重到足以掌控人生死的时候,身上的气质就会发生改变。 自己是这样,王语嫣也是,甚至连彭七的气势都发生了改变,大概是因为他在战场上杀敌积攒下来的杀气吧。 而小斯恰恰发现了这一点,一个刚刚弱冠之龄的少年如何能有这样的气势,除非他生在位高权重之家。 赵祯所在的小包间绝对是相当豪华的,为了使客人不觉得太过土气,在合适的位置上摆上花卉和字画无疑是最好的小窍门,羊绒的地毯没过了赵祯的脚背,舒服的让赵祯差点呻吟出来,即便是宫中也舍不得用如此柔软的地毯。 还好这个房间小,不然单单地毯都会让三才嫉妒的抓狂,宫中的用度在赵祯的要求下变得很节约,就连饭菜都没这包间中的奢侈,大鱼大肉都算不得好的,新鲜的食材配合珍贵的野山参,看的赵祯都觉得奢侈,难怪单单包厢的钱就要十五贯,都快赶上普通人小半年的收入了。 清纯可人的侍女虽然长相不错,但从她眉宇间的气息便能看出这定然是妓馆中的清倌人,一副我见犹怜的样子最是骚动客人的心,在大宋这种租借的清倌人多的是,只不过别人都是召一天两天的,而象棚则是按月召。 由此可见象棚的获益一定是相当惊人的。 三才冰冷冷的眼神把清倌人吓得直哆嗦,好歹也是宫中的都都知,宫中的内侍宫女就没有不怕他的,赵祯笑眯眯的对三才挥手道:“莫要吓着人家,只不过是讨口饭吃而已,你就不要摆出这幅臭脸来了。” 与三才相比,即便是笑容满面的赵祯更让清倌人恐惧,眼前这个少年人身上散发出的感觉虽然让人如沐春风,可不知为何却有一种上位者的赏赐之感,极难让人产生亲近的感觉,反而让人变得更加紧张。 另一个杀气腾腾的汉子就更不用说,仿佛看人的眼神都不带神采就像是在看一块死肉,想起前一段时间有姐妹在象棚中遭人凌虐的事情,清倌人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虽然那位姐姐没死,但也去了半条命啊! 在赵祯的挥手下,清倌人夺门而逃…… “哼……不识好歹伺候官家的机会就这样被错过,活该你一辈子当妓子!” 彭七无奈的翻了个白眼:“你的眼神谁受得了,在宫中你是都都知,出来你可就是个随从,别把人家当成你手底下的宫女。否则来说少跑多少!” “你好好意思说我,跟个屠户似得站在哪里,小娘子不被你吓走才怪嘞!” 赵祯笑道:“你们就别在这表忠心了,朕知道你们的意思,但朕就是奇了怪,你们对中宫就那么害怕?” 彭七尴尬的笑道:“不是怕中宫,而是怕陛下在外面……身体重要,而且现在国嗣……不育……” 三才猛然提了彭七一脚:“国嗣不育,储宫靡立。陛下,这是事关大宋基业的大事,老奴求您慎重!” 赵祯苦笑道:“朝中的相公们还真是操心,朕今年才刚刚弱冠,晚一点也没甚的关系!” 三才瞧了瞧四周,人声鼎沸的根本听不清包间内的声音便对彭七使了个眼色,小包厢迅速的被便衣侍卫们保护起来。 “这是作甚?有什么事情直说便是。” 三才忐忑的说道:“启奏官家,臣得了密报,是有关濮王赵允让的,有些臣子提起了当年先帝以绿车旄节迎赵允让到宫中抚养,等陛下出世又用箫韶部乐送还邸,有的臣子说陛下到先在也没子嗣,是否因学先帝旧事,以绿车旄节迎濮王第十三子进宫……” 啪的一声脆响,赵祯手中的瓷杯被他捏碎,茶水四溅开冲淡了赵祯手上流下的血痕…… 彭七迅速的跪倒在地,而三才则是带着哭腔道:“陛下!您不必动怒,只要您一句话,老奴必让他粉身碎骨,伤了您自己的身体何苦来哉!” 赵祯甩掉手中的碎瓷片微微点头:“是啊,朕不该做这种亲者痛仇者快的事情!” 濮王赵允让! 这个名字在赵祯的心中就如一根刺,原先的他是没有一点机会的,现在看来蠢蠢欲动了,朝臣们的意思是让他的儿子赵曙给大宋带了一位新皇子,但只要把赵曙接到宫中,在法礼上便是养子,在大宋皇储地位上是获得承认的。 这意味着赵曙成为皇储继承人的候选人,只要赵祯没有子嗣便会顺理成章的变成太子…… 没儿子的事实就如魔咒一般困扰着赵祯。 第二百三十九章混乱的皇位 三才的秘奏让赵祯十分的不爽,这才什么时候就开始打皇位的主意了?而且是用正大光明的阳谋! 赵祯不相信朝中的衮衮诸公看不出他的意图,可居然一封秘奏都没有,最后还是从三才的嘴中获知的,看来所谓的绿车旄节之事也成为了祖宗之法,难怪大宋朝的皇位继承那么混乱。 赵祯纵观整个大宋历史发现兄终弟及,过继子嗣,叔死侄继,这些奇葩的继承皇位方式在华夏正统王朝中几乎很少出现,唯独大宋却层出不穷,连禅位这种亡国之举都出现过。 看来都是太祖死后太宗这位老二开的头,自从太宗开始兄终弟及之后,顺位继承的铁律便被打破,天下之人看的清楚,既然你赵二能兄终弟及,那别的皇室也都能后继为之! 不得不说赵祯对这位太宗爷爷没有多少好感,两次北伐把开国之初留下的精锐全部消耗殆尽,更可气的是名声还不好,赵祯自己为何要顶着仁孝的帽子?就连老爹也是以宽仁为名,还不都是做给天下人看的! 为了弥补太宗言而无信的事实,只能由子孙后辈去弥补。 自食其果的结局就是皇储之位成了宗族窥伺的东西! 有哪个朝代的宗族敢窥伺皇储之位的?即便是大明朝的永乐皇帝也不过是以皇位继承人的身份和侄儿抢皇位而已! 赵祯的火气很大,难道这些宗族子弟都把自己当成仁慈到没有底线的皇帝吗? 难道之前赵元俨的死还不能让他们看清争夺皇位的代价? 赵祯嗤笑了一下,正大光明的抢夺皇位已经成为不可能,天子四卫和亲卫司的强悍与忠诚不是别人能撼动的,而这种绿车旄节的鬼蜮伎俩便成为了唯一手段,这手段用的正大光明还不会有生命危险,赵允让端是打的好算盘啊! 瞧着赵祯的脸色难看,彭七呐呐的小声说道:“陛下,您是大宋的天子嘞!这种事情最后还不是您说的算?为何要为这种小事伤神?” 可他不知道赵祯心中的那根刺,赵祯担心历史再次重复,自己真的没儿子,到时候被群臣们追着上奏过要求自己继儿子的痛苦谁能理解? 但稍稍想想便也自嘲的笑了笑,历史上的仁宗皇帝是有儿子的,只不过是夭折而已,现在薇拉也有了身孕,这证明自己是有能力的! 只要保护好子嗣便可,想到这里赵祯的眼中寒芒一闪,真宗绿车旄节,仁宗儿子夭折……历史上的过往让赵祯觉得有一个巨大的阴谋笼罩在大宋的头上,怀着阴谋论的态度,赵祯觉得很有可能历史上仁宗儿子的夭折都是汝南君王赵允让或是他爹雍王赵元份的毒计! “彭七,三才!你们一个执掌宫禁,一个执掌宫人,朕现在给你们下密旨,三才负责所有禁中的所有宫人,全部给朕查一遍,动用黑手查他们的过往和家中是否得到馈赠,但凡有一点不放心的立刻逐出宫外!彭七你把朕的家门给守好,但凡有一点差池朕拿你是问!” 彭七和三才两人对视一眼看到的满是对方眼中的惊骇,重重得点头应道:“尊陛下御旨!” 两人明白,现在的官家对子嗣的关注远超一切,而这一系列的布制难道是在怀疑有人要动皇子的主意? 彭七怒瞪了三才一眼,只不过是些捕风捉影的事情,朝中的大臣们还没上奏,就让官家开始担心起来,这实在太过了些,已经超出了三才这位都都知的范围,即便是秘奏也应该是由黑手的宋小乙呈上才是。 可他们哪里知道赵祯早已对大宋这些破事的烂熟于胸? 女戏的表演一点也没能吸引包厢内的三人,即便是俩个油光水滑的小娘子扯掉最后的遮掩,露出胸口的浑圆也是一样,象棚中的其他座位上已经是狼嚎不断,不时有人把铜钱扔向中间的高台上,越是这样女戏的表演越卖力。 赵祯宫中的佳丽多的是,即便是宫女也是相貌出众之辈,和台上的表演完全不是一回事,彭七则是经常出入此地,也没甚的遗憾,大不了官家回宫之后再来便是,而三才……他是个太监…… 所以唯独赵祯所在的包间没有打赏,但也是这种与众不同引起了别人的注意,小斯悄悄的走了过来,当他正准备要敲门的时候,手却被突然攥住:“你这随从忒不懂事,我找你家衙内放号牌你阻拦我干甚?……嘶!” 小斯的话还没说就感觉到手腕被壮汉捏的快碎了,疼的直跳脚道:“疼!疼!大爷我错了,这是扑买会的号牌,请你转交给衙内!” 亲卫拿了号牌这才松开手,小斯飞快的离开,这壮汉一看便是军中的汉子,能有军汉护卫的不是将门子弟便是宗室,否则上哪有这样的亲兵? 只可惜台上的女戏少了这位大金主的光顾,要是能拿了他的缠头,即便不能从良也能存下一大笔钱了。 悄悄的对台上的女戏使了个眼色,又指了指赵祯所在的包厢,小斯也算是做到了仁至义尽,能不能从这位衙内身上捞到油水,就看这两位女戏的技术了。 两位女戏不出意料的被亲卫阻拦下来,即便是向进入包间专门为赵祯献上一舞也不行,三才在赵祯边上悄悄的说道:“要不官家就广施雨露?” 彭七被他的话噎得直翻白眼,难道就因为朝臣的一番话就要让官家饥不择食,这也太过儿戏了。 “赏她们点钱打发走了便是,朕今天是来散心的,倒要看看象棚的拍卖会是什么样的一番光景!” 三才听了赵祯的话无奈的把金瓜子赏赐给女戏,讨到东西的她们自然走的比谁都快,这可是整整小半袋的金瓜子,最少也值百贯钱。 亲卫地上号牌道:“起奏陛下,这便是小斯递来的号牌,说是只有这东西才能参加扑买会。” 赵祯微微点头:“三才拿好了,咱们倒要看看象棚中的扑买会是什么样,有没有那小斯说的神奇。” 俩个女戏在扯掉兜裆之后,女子相扑便进入了尾声,油光水滑的腰肢,胸前硕大的浑圆抖动,无不像两只小手一般,不断的从客人身上掏钱。 在获得足够的钱财之后,两人便披上衣裳开口道:“诸位客官中拿了号牌的请随我姐妹二人进入内室!” 这下许多人不干了,都是花钱进来的,凭什么有些人能进入内室而自己不能? 象棚中自有人上前解释清楚,当然要是有还不满意的,用嘴解释很有可能升级成拳头,但大多数人只是过过嘴瘾,除了醉汉还真没有几人敢在象棚捣乱的。 据说象棚的东家和宗室有关…… 第二百四十章熊猫,美人与陌刀 所谓的内室其实就是另一个会场,虽然比象棚小一点,但装饰更加奢华,每个人都有一个竹帘隔成的包间,虽然隔音效果不好,但最少能遮住脸面。 前面的高台上不是女戏的相扑表演,而是换成了一个精明强干的中人,从他书生的打扮来看,应该是拍卖主持人了。 赵祯坐在椅子上微微点头,这扑买会和后世的拍卖基本上没有区别,只不过少了一些闪光灯和保险箱之类的东西而已。 亲卫已经被留在象棚外,他们是没资格进入内室的,每人只能带俩个随从,三才和彭七两人完全有能力保护好自己,只要有人敢乱来,三才和彭七身上的袖珍连弩一定会把他射成筛子。 端起青釉的瓷盏,赵祯暗自感叹一声,不愧是财大气粗的象棚,连茶具都是用的最好的青瓷,茶叶更是有名的镇山红。 绿茶微苦,红茶香浓,相对于绿茶,红茶更受大宋文人的喜爱。 三才已经验过毒了,赵祯放心的喝下茶水,浓郁的红茶香味充斥口腔让人极为舒服,长长的叹了一口气,仿佛能把所有烦恼忘却,看来这镇山红也有安定心神的功效。 作为扑买会,应该巴不得客人的心情躁动才是,而象棚之所以这么做应该是对自己的拍卖品极有信心才是。 “诸位客官都是东京城乃至大宋顶尖的人物,在下也不多说了,直接上第一件宝贝!” 这中人显然是个老手,稍稍的捧一下客人便开始上货物,不卑不亢的气质很容易赢得客人的好感。 一个巨大的笼子被运上了高台,里面倒是安静的很,赵祯奇怪罩着黑布的笼子难道不是装活物的?最起码也应该是猛兽之类的。 揭开黑布中人朗声道:“诸位请看,这便是食铁兽,样貌虽然憨态可掬,却是难得的瑞兽,放养在花园之中端是一个好景致。” 黑布被撩开的瞬间,不用中人介绍赵祯便一眼认出了“国宝”大熊猫…… 没想到在大宋已经开始对熊猫下手了,也难怪,这小东西长得实在太可爱招人喜欢,而且是几只幼崽,可比那些猫啊狗啊之类的宠物好上太多,即便是东京城有人家圈养猛兽,也比不上这东西稀奇,要是买回去,不仅能放养还能炫耀一番。 三才悄悄的看了一眼赵祯改变称呼的小声道:“衙内,这东西有什么用?” “玩物罢了,只不过这玩物连宫中也没有……” 赵祯早就想要一头大熊猫放在后苑,多少也能供三女玩耍,要是有了孩子也能让幼崽陪伴一下增加孩子的童年欢乐,把这些可爱的小东西买下来,也算作是送给薇拉的礼物。 当三才看到赵祯向自己微微点头之后,三才便兴奋的拉响了铃铛,在他看来不管是不是玩物,连皇宫都没有,别人也不能有! 四只可爱的大熊猫幼崽就这样被赵祯拿下,价钱足足有五百贯之多! 赵祯看着包厢内憨态可掬的大熊猫心中感叹,五百贯相当于后世的二十多万,即便是再多也值得,后世的大熊猫可是无价之宝,有钱也买不到的国宝啊! 这象棚的扑买会有点意思…… 从第二件商品开始都变成了难得一件的器物,珠宝之类的东西,虽然奢华异常,可赵祯的内藏库中多的是。 内藏库的库藏可是从五代十国的皇宫中搜刮出来的,要说不是极品鬼都不相信。 越到后面商品越珍贵也更加的值钱,象棚给出的底价越来越高已经到了千贯的地步,但四周的客人依然不停止加价,看来东京城的巨富之家越来越多了啊! 中人在台上卖力的鼓吹商品的稀有价值连城,可当一个浑身披着白纱的女子站在台上的时候,不用中人多言语,所有的包厢便鸦雀无声。 彭七最先反应过来喃喃自语道:“俺的天爷爷!这是天上的嫦娥吗?” 即便是三才这样见过无数宫中佳丽的太监也被台上的女子所镇住,冷阴阴的对彭七道:“这样美若天仙似得女子居然敢不进贡至皇宫而拿出来私下扑买,这算不算是欺君之罪?” 赵祯苦笑这便是强词夺理了,虽然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但也不能用这种强盗逻辑去抢夺,只要敢这么做一定会被大宋的文臣扣上一顶残暴之君的大帽子,千百年也别想摘下去…… 先是鸦雀无声的内室突然人声鼎沸,高台上的女子变的极为恐惧,仿佛受伤的小羊惊恐中带着冷漠,可越是这样越能激发包厢中男人的欲望。 对男人来说征服国家,征服烈马,征服女人是最为快意的事情,第一个有掉脑袋的危险,第二个有摔死的危险,而最后一个却是几乎没有危险还能得到最大的快感。 不断的有人加价,这女人的价钱已经从五千贯涨到八万贯,眼瞅着就要超过当初赵祯买下薇拉的价格了。 此时却有人提出疑问:“这女子随然貌似天仙,可出处是哪里?我家主人可不想背上贩卖良人的罪责。” 他的话使得很多人冷静了下来,大宋虽然有买卖女子一说,可那些都是入了奴籍的罪臣之女或是被父母亲戚卖掉的,要是良人女子,这么招摇的买走,开封府一定会找麻烦,如果是一般的女子也就算了,可这女子的长相实在太扎眼。 中人见大家的热情减少,朗声说道:“绝非良人,也不是哪家闺阁中的女子,而是熟女真!不瞒诸位,这女子其实是一个契丹商人的熟女真奴隶,只应那契丹商人没钱周转,无奈之下才卖掉的。” 这话算是捅了马蜂窝,彭七高叫道:“原来是个被契丹人玩过的破货!也好意思拿出来卖?” 众人随着彭七的话附和着道:“就是嘞!咱们都是有身份的人,可不愿捡人家的破鞋!何况还是契丹人的?万万不应!” 这下中人陷入尴尬无奈的说道:“这女子虽然是女奴,可贞洁的很,总是以死相逼,那契丹商人并未得手,诸位想想,连契丹人都征服不了的烈女,诸位中要是有人征服难道不算是一件快事?” 聪明,这中人能从刁难中找到生机,足以见得他的手段高明,更加难能可贵的是,他还有后招。 从后台取出一个长长的匣子,众人朗声说道:“好马配好鞍,美女赠英雄,我象棚扑买会也不小气,诸位都是老主顾,要不就是有头有脸的人,单单买下这女子算不得真英雄!这有一柄从大食而来的宝刀,谁要是买下这美人,我象棚以宝刀相赠!诸位请上眼!” 巨大的长匣被打开,一把硕大的长刀出现在人们的面前,刀身古朴无华,但上面散发出的整整寒芒却冰凉如水刺得人汗毛竖立,赵祯仔细的大量一番,从他对令兵器的了解,眼前的这把巨大长刀是从未见过的。 而彭七则是长大了嘴巴喃喃自语道:“刀之式有四:一曰仪刀、二曰障刀、三曰横刀、四曰陌刀。陌刀,长刀也,步兵所持,盖古之斩马,刀重十五斤,又名砍刀,长七尺,刃长三尺,柄长四尺,下用铁钻。马步水路咸可用。力士持之,以腰力旋斩挡者皆为齑粉……” 赵祯在听到陌刀俩个字的时候便脸色大变,陌刀是唐朝的刀具巅峰,那位女皇武则天更是用这陌刀重甲兵屠灭了所有冒犯大唐天威的突厥人,几乎要使得突厥人灭族。 这款赫赫有名的神兵到大宋却彻底的消亡,一点踪迹也没有。 一是因为陌刀不允许作为陪葬,二是陌刀的生产有具体部门铸造,贮藏,管理,直到战争开始才会发下,每一柄陌刀都有记录,如果丢失便是刀丢人亡。 而这柄从大食传来的长刀很有可能就是陌刀,大唐曾经和阿拉伯半岛的怛罗斯交战过,他们拥有一些战场上遗留下来的唐代陌刀也并非什么不可能。 三才猛地踢了彭七一脚,这货看见长刀居然比难见美人还兴奋…… 但他刚刚埋怨完彭七就发现官家也是一样的表情,看了看四周小声道:“衙内,这刀……” “连人带刀给朕买下来!不惜一切代价给朕拿下这刀!” 三才惶恐的看了看四周,还好,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台上的美人和宝刀吸引了,否则赵祯的一声朕,怕是所有人都知道了他的身份。 第二百四十一章陌刀锋芒 对于男人来说,美女和宝刀的诱惑几乎是致命的毒药,象棚对人的心理掌握的极好,原本俩个拍卖品合二为一的结果完全不是一加一等于二那么简单。 竹帘的包厢中不断的有人增加金额,以至于价钱远远超出了实际价值。 当三才用尖利的嗓音叫出十五万贯的时候,其他的包厢变的鸦雀无声,十五万贯意味着什么?意味着拿这笔钱能在东京城外开办俩个规模相当大的工厂! 意味着蔡记一年所缴纳的税收,也意味着大宋一个赤县的两年开支! 在听到三才的报价后,所有人都用一种白痴的目光望向赵祯所在的包厢,他们想看看是谁家的人这么败家。 可惜他们没有这机会,脚上拴着铁链的女子被送进包厢,她的怀中便是放有陌刀的长匣,许多人露出贪婪的目光,这女子走近了看更是拥有完美的容貌,诱人的身材,前凸后翘的酮体在白纱的这样下显得愈发的迷人,仿佛熟透了的葫芦。 而脸上精致的五官就像是黄金比例一般,稍稍有一点改动都会变得不完美,俏脸微红,即便是发怒的模样也像是在勾引男人,脸上的皮肤干净如雪,仿佛连毛孔都没有。 彭七和三才不断的大量眼前的美人发出嗞嗞的声音,即便是挑剔许久也没有从她的脸上找到任何瑕疵,如此完美的女人简直是神的杰作,用貌若天仙来形容一点也不为过。 赵祯稍稍看了她一眼便伸手道:“把刀给我……” 在他的眼中这把刀才是完美的产物,陌刀几乎是古代令兵器中的巅峰之作,而美女他却见得多了,不算大宋,光是在后世他见过的美女便数不胜数,国内的,国外的,整过的,没整过的,什么样的没见过? 唐括多保真奇怪的发现别的男人都把目光投射在自己的身上,而眼前这个男人则是一点也不在意自己,仿佛把自己当成怀中宝刀的架子来看待。 这让她第一次对自己的容貌产生怀疑,连族中的萨满都说自己是天神的礼物,难道眼前的男人不喜欢女人? 在她稍稍愣神的功夫,对面的年轻男子终于有了动作,伸手便向多保真的胸口探来,哼,虽然装作不在意,可还是经不住对自己贪婪,这样的男人她见得多了,多保真的心中充满恐惧的同时居然带有一丝的兴奋和骄傲。 男子的手粗暴的穿过多保真胸口的山峰,弹性十足的手感并没有使他迷恋而是紧紧握住长刀的匣子…… “拿来吧你……” 赵祯恨恨的夺过陌刀的刀匣,这种至刚至阳的东西被一个女子抱着反倒失了刚猛之气,实在是暴遣天物,完全不理会多保真的幽怨和羞愤,赵祯像抚摸美人一样轻轻的抚摸手中的陌刀。 现在他几乎能肯定这是陌刀了,将近两米的长度,刀柄比刀刃稍稍长了一点,刀的尾端还有负重,完全附和《唐六典》中的描述:刃长三尺,柄长四尺,下用铁钻。 所谓的铁钻其实就是杠杆负重,这样在拼杀的时候便能最大效能的发挥陌刀的威力也更加省力,有了重物的支持难怪能做到人马俱碎,挡着皆为齑粉。 而铁钻的另一个作用应该是斜斜的插入地下,在对付骑兵冲锋的时候形成钢铁丛林之势。 陌刀能劈能斩,笔直的刀身狭长有刀尖,即便是挥斩到没力气的时候,作为长枪突刺也是极好,但这样的刀具对它的材质和锻造技术也有很高的要求,否则难以破开穿戴盔甲的战马和骑兵。 赵祯作为一个皇帝绝不能从个人的角度来考虑陌刀的价值,陌刀的长度惊人,而它的重量足有二十斤之多,别小看这二十斤,常人很难长时间的挥动它,难怪需要精锐之士持之。 想做到白刃如雪,排次如鳞倒是简单,但要想达到如山如墙,人马俱碎的效果怕是不易,没有身体强悍的士卒基本不可能。 大宋的崇文苑中有着最为丰富的唐朝史料,其中对于陌刀的装配和运用的记载也并不少,有专门把他们拿出来作为陌刀队压阵的,也有混入军中使用的,但赵祯更中意于把陌刀手集中起来,作为打破战争僵局的奇兵。 彭七几乎是在陌刀出现之后便把目光死死的盯在赵祯的手中,感觉到他炽热的目光赵祯笑着把陌刀递给彭七,不理会身旁幽怨的女人道:“你是武人,自然比我清楚,说说看!” 彭七接过陌刀在手中稍稍掂量一番便开始做出一系列的动作,随着他挥舞劈砍的动作整个人的气质都变了,仿佛是从地狱中走出的杀神,身上的杀气不自然的开始外泄,这是一种久经沙场所凝聚下来的负面能量。 见那熟女真瑟瑟发抖的软倒在地,赵祯微微皱眉喝道:“彭七!” 咔嚓~ 锋利的陌刀犹如切豆腐一般轻松的把包厢内的木质屏风劈为两半,切口整齐的连一点毛刺也没有,足以见得这陌刀的锋利举世无双。 付钱回来的三才看着一分为二的屏风和瑟瑟发抖的美人,腮帮猛地一哆嗦夺过彭七手中的陌刀道:“你疯了,敢在……衙内面前舞刀弄枪?” 赵祯轻轻摇头:“这是朕的错,勿要怪他,彭七久经沙场杀敌无数,一旦激起心中的斗志如果不能宣泄出来怕是会憋出毛病,算了,钱付过了咱们就走吧!” 彭七憨笑道:“还是官……衙内了解俺!” 三才苦笑道:“咱们现在怕是暂时还走不了,奴婢身上没带那么多钱,只能让门外的亲卫去蔡记取。” 赵祯一拍脑袋,倒是忘了这事,在大宋想要进行大宗交易,要么用一赐乐业人开具的交子,要么差人用车拉来…… 既然时间充裕,赵祯也不打算离开,反正其他人都走了,只留下赵祯一行被请到了一个独立的花厅,赵祯双手持刀对彭七道:“你来说说看自己的见解。” 彭七点头道:“您双手持刀自上而下的劈砍就会发现,当刀砍到下面的时候便形成突刺的蓄力,这时陌刀的前锋便成为破敌的长枪。” 赵祯按照彭七的说法试了下,果然在铁钻的配合下,举在右侧的陌刀在砍下的同时也蓄力,双手弯曲的动作也正是长枪突刺的动作,顺势向前一刺再连上拔刀的动作则又变成劈砍之势。 这一套动作行云流水极为顺畅,看的彭七连连点头:“您的这种战法是战场上最为省力的法子,这陌刀重达十五斤,长时间的挥砍突刺一定极为消耗体力。” 赵祯微微点头,笑眯眯的问道:“如果选取军五千壮士,持此陌刀为队,对付骑兵有效吗?” 彭七点头道:“岂止有效,大不同矣!我大宋以步制骑,如此利器正是对付骑兵的最好兵刃,力士持之,立于阵前,大呼奋击,挡其刀者,人马俱碎。方阵为伍,如山入墙,其进如林,人马皆靡!” 赵祯掂量一下手中的陌刀赞道:“兵法有云:胡骑虽锐,不能持重,不能持久而果于驰突,乍出乍入,不能坚战也!骑兵发动一波一波的强力冲击时人马的体力消耗甚大,其优势便在速战速决、冲开缺口。 一旦攻势不能奏效,便气沮心离不看再战,而我大宋之兵却善于久战,如果能守住阵形抵挡骑兵冲锋,便有了继续拼杀下去的本钱。” 彭七笑道:“然也!衙内所说乃是大宋与敌骑作战的精髓,只可惜这样的军阵虽然能消灭敌骑,可如果敌骑逃遁也追撵不上……除非以合围之势陷敌与险地。” 第二百四十二章多保真的“天宫” 赵祯微微点头,彭七说的很有道理,大宋的军阵确实很牢固,但敌人却多是来去如风的骑兵,骑兵的特点便是风弛鸟赴,倏来忽往,乍出乍入,云飞鸟集。 想要克敌制胜追杀敌骑还是要有精锐的骑兵啊! 还好,塔利班从阿巴斯带了优良阿拉伯战马,相比党项人和辽人的蒙古马,阿拉伯马的负重和耐力都是极好的,最擅长长途奔袭,虽然短距从此不如蒙古马,但在战场上持久才是王道! 直到此时多保真也没发现包厢中的三个人对她有多少关注,反而是对那冰冷冷的长刀喜爱万分,最为可气便是那主人模样的年轻人,对自己粗暴到无以复加,而对怀中的长刀却视若珍宝,真是有眼无珠! 微怒的多保真俏脸微红,杏目圆睁,简直是诱惑死人不偿命的妖精,洁白的素纱披在她的身上显得尤为纯洁,但脸上的表情和神态又如魔鬼般的诱惑。 赵祯的心中已经笑开了花,女人还真是感性又矛盾的动物,一边希望自己不要触碰她,一边又希望自己像禽兽一样侵犯她,这到底是什么逻辑? 转头对三才道:“给她点钱打发掉算了,最好不要让她流落风尘,毕竟是咱们买下的。” 彭七脸色一变小声道:“官家这恐怕不妥,既然是咱们买下来的,便见过咱们的相貌,万一有心人……” 三才也跟着附和道:“还是带回去妥帖,正好侧妃娘娘有了身孕,也好多个伺候的人儿。” 赵祯微微点头:“那便带回去给个红霞帔便是。”说完后他猛然发现,禁中的外族女子越来越多了,尤其是自己的身边,杨采薇是党项人,眼前这女子是熟女真,薇拉……薇拉是更为遥远之地的高加索人,真是群星荟萃啊! 三才的话才刚刚说完,小斯便走了进来,恭恭敬敬的捧上一面紫檀木的牌子道:“衙内果然豪气,美人宝刀万金赎买,这是象棚的令牌,以后衙内出入象棚都会由小的招待,给您留了最好的包间与茶水。” 赵祯笑道:“你们倒是会来事,打听一下,背后的东家是谁?” 小斯讪笑道:“小人不知。” 微微点头,这小斯应该是真不知道背后的大老板,原先听说是一个姓樊的商人,现在看来是应该易主了,这种先进的管理和服务有一点蔡记的风范,只不过更加的体贴,看来还是不能小觑古人的智慧,只要稍加启发便能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十五万贯买了个陌刀是值得的,更何况还赠送了一个绝世美人? 在赵祯眼中陌刀的价值远超这个熟女真的女子,即便是她拥有天姿国色又如何,只不过是男人的附庸罢了,此时赵祯才转头问道:“你叫什么名字,年庚几何?” 多保真生气的说道:“我叫唐括多保真!如果你聪明的话就放我离开,否则即便是远在大宋,乌古乃也会把你撕成碎片!” 乌古乃?! 这个熟悉的名字让赵祯猛然想起一位历史上的猛人,为了消灭对手不惜以父亲的棺椁作为诱饵,乌古乃虽然是猛人可也是个有手段的枭雄,手段下作到令人发指的程度,而他的孙子便是著名的大金国开国之君,完颜阿骨打! 现在的他应该还是个比自己小几岁的孩子吧? 赵祯猛然凑近多保真,突入起来的举动吓的她连连后退,微微一笑道:“如果完颜乌古乃来到大宋的土地,朕保正一定会让他有来无回!朕第一次也是最用一次告诉你,朕是大宋的天子,没人能威胁朕!如果有,那他也已经死了!” 多保真惊讶的望着赵祯:“你居然知道完颜部落的海东青!” 赵祯嗤笑道:“这有什么奇怪的,你不也是生女真吗?为何要假扮熟女真,而且唐括氏世代与完颜部通婚,你一个坐享贵人命的女子,为何要跑到熟女真,还被人俘获成为女奴?” 见她抿着嘴不说话,赵祯便笑了笑不在理会,横刀坐在前面。 不知为何,眼前这位女子即便是美的不像话,自己也提不起兴趣来,难道是最近“操劳过度”? 马车中的多保真被眼前年轻男人的独特气质震慑到了,这个男人和她遇到的所有男人都不一样,对自己没有那种赤裸裸的欲望,即便是知道自己属于他的乌古乃也常常在不经意间露出野兽般的目光,而眼前的男子非但不百般讨好自己,反而发出威胁。 这便是汉人的天子吗? 多保真喃喃自语,他真的像族中的萨满所说,即便是身体没有那么壮硕也拥有真龙的气概和如山般的伟岸,自己在他的眼中仿佛是海东青利爪下逃窜的雪兔,不值一提。 看着横刀于膝坐在前面的男人,多保真的心中升起一丝微微的崇拜,这是女真人的天性,对强者的崇拜一直是他们的遵循的古老准则。 萨满曾经说过只有最伟大的男人才能配得上自己,征服自己,她多保真就是天神赐给强者的礼物,任何人都不能亵渎,所以她才宁死也不愿契丹商人碰自己一下。 海东青和真龙哪个强大?无疑是后者! 每一个女真女子都希望被世间的最强者拥有,她多保真也不例外! 马车缓缓前进,多保真敏锐的发现四周的护卫都是上过战场的人,身上的杀气浓烈不输与完颜部的勇士,相对于长期狩猎手上沾满野兽鲜血的部族勇士,这些人身上散发的杀气更加浓重与血腥。 但这些猛士都是眼前这个男人的鹰犬!可见他的强大举世无双。 高大的宫门投射下一片阴影,多保真从未见过如此宏伟的建筑,即便是辽人的捺钵也没有这么宏伟吧? 马车在御马监停了下来,赵祯下车之后便带着三才向宫门走去,几只可爱的大型猫幼崽不断的发出嘤嘤的叫声,应该是饿了赵祯回首道:“派人去六尚局取些牛乳喂养,这小家伙金贵的很。放到后苑的假山附近,也给王语嫣她们瞧瞧新鲜。” 三才见多保真手足无措的站在原地,上前道:“你以后便是官家的侍女,伺候好官家才是你的事情,还不快快跟上?” 多保真明明不想听从这个阉人的话,可还是不由自主的跟上赵祯,她现在进入了传说中的天宫,但这天宫中却没有一个相识的人这,和象棚又有何区别,唯一见过的人便是大宋的天子了。 给自己找了个借口,多保真便心安理得的跟上…… 第二百四十三章顺我者昌逆我者亡 皇宫的庞大完全超出了多保真的想象,穿过一个个雄伟的宫殿后,赵祯拿着陌刀在御书房停了下来,跟随在身后的多保真无疑是吸引所有宫人目光的。 看来王语嫣她们不一会便应该知道了自己带了个女人回来,这多保真要想在宫中待下去怕是很难,王语嫣和杨采薇两人对禁中的宫人恩威并施之下,几乎人人都成了他们的小眼线。 多保真的出现显然是威胁到了两女,至少在宫人们看来是这样。 美的不像话的女子突然出现在官家的身边,还有什么比这个更加威胁皇后和贵妃的恩宠地位? 可怜的多保真并不知道自己已经成为不欢迎的人物,内侍避过她把赵祯的茶杯蓄满又悄悄的退走,赵祯把陌刀放在书案上仔细的打量一番后,便用炭笔在名贵的玉板宣上画下图形和数据。 陌刀虽好,可在赵祯眼中依然有可以改进的地方,刀上没有血槽,刀柄上的护手太小,铁钻的重量也不太标准等等,这些建议被他写在了图纸的下方,具体解决工作交给武备司解决便是,匠人们一定能给出他要的完美答案。 陌刀对大宋的重要是毋庸置疑的,这种对付骑兵的利器可以最大程度上的给以步兵作战的大宋克敌制胜的法宝。 轻轻的抚摸刀身,这个被大宋淘汰的利器就要在自己的手中复活了,大唐的荣光将会被延续下去,陌刀的传奇将会一直书写! 存在即合理,但消失的东西不一定是被时代淘汰的产物。 但在赵祯看来,消失的东西不一定是技术上被淘汰的,陌刀的消失最主要的原因只有一个,钱! 七尺多长的陌刀单单刀刃就有三尺多长,这对刀身的强度要求很高,而对韧性的要求也是难以想象的高,刚柔并济的陌刀才是合格的产物,这无疑需要花费巨额钱财打造和保养。 唐末之后的五代十国其间,国家的混乱,经济糜烂,百姓流离失所,种种条件之下陌刀已经成为了巨大的经济负担,没有任何一个国家愿意花费大笔的钱财来生产管理这些吞金兽,它便应该消失。 而大宋成立之初,势如破竹的消灭了四周的残存政权,更是没必要打造陌刀这种昂贵的武器,一柄陌刀的钱足够生产十几把掉刀,眉尖刀,在宋人眼中这些长兵器一样能克制敌骑,只不过效果稍稍不如陌刀而已,可大宋不缺人…… 赵祯微微感叹,难道军队就不花钱了吗?大宋的军队数量是辽国和党项的数倍有余,这些士兵的军饷粮饷便要用去大宋财政的十分之四! 难怪后人在谈道大宋的时候长长是以积贫积弱来形容,朝廷的钱粮都用来养军队和官员去了,还有多少能用于建设和赈灾? 赵祯看到的大宋,无论在耕地面积、商品经济、城市化比例还是手工业水平和财政收入都远胜唐朝。甚至他可以拍着胸脯说大宋的人均收入为中国历史最高,比之后的明清多出数倍有余怎么能说是积贫? 积弱就更谈不上了,当年的白马岭之战中,宋军主将郭进遵照兵法“半渡而击之”,趁辽骑过河混乱之际以步兵猛烈冲击。是役,包括敌烈在内的五位辽朝高级将领被杀,士兵死伤无数。 这说明还是用人与策略的问题,如今的大宋在他赵祯的改变之下,已经大不同,上四军被改编成为天子四卫,他们的战斗力可以说是杠杠的,而且其中有不少老兵参加过西征军,可以说东京城的禁军已经不是当初的花架子,而是不输与西北禁军的悍卒。 而大宋的经济足以养得起六十万的禁军,这对一个拥有接近一亿人口的国家来说并不算多,在自己的政策下,工商业得到了大力发展,这也带动了科技水平的进步,即便是宋人的思想不那么激进,也依然能看得出科学技术是第一生产力。 工厂要技术革新,这样他们才能减少成本获得更多的利益,军队需要技术革新,同样他们也要减少禁军的伤亡保存最大的战斗力,连文人也需要技术革新才能宣传他们的儒家学说。 失去养马之地的大宋在攻陷党项的洪州和盐州之后便拥有了水草丰美的千里贺兰原,赵祯相信来自阿巴斯王朝的阿拉伯战马一定能成为大宋骑兵的完美坐骑。 陌刀的图纸已经画好,三才躬身接过,他还要把这官家亲绘的图纸送到武备司中。 临走的时候,三才对不受待见的多保真使了个眼色,这小妮子简直是榆木脑袋,身为一个女人连伺候人的活计都不会还能干点什么?难道就不能有点眼色? 大概是得了三才的提醒,多保真上前把茶水给赵祯蓄满后便站在一旁不离开。 赵祯写了半天字之后发现光线越来越暗,抬头的时候才发现多保真的俏脸已经快贴到他的书案上了。 “你在看什么?” “当然是在看你汉人的字了!” “你认识?” “当然!” 傲娇的小孔雀不愿收敛一点身上的异域气息,赵祯吓唬道:“你知不知道窥探皇帝的奏折是要斩首弃市的?” “你舍不得杀我!” 赵祯坐直身体奇怪的问道:“为什么?” “因为你想通过我了解女真!” 吓! 这女子的心思是何其的通透,赵祯确实是打算通过多保真了解一下生女真,不是出于政治目的而是单纯的好奇,是什么样的环境下才能把一群人培养成满万不可敌的勇士。 当年辽太祖耶律阿保机曾经被女真人的勇猛给震住了,为了对抗辽国的统治,女真人以万人之兵助战高丽相互依存,挫败了辽人的铁骑锋芒,只要上了战场,女真人便舍弃了生命,以回归长生天为宿命,舍生忘死,状若风魔。 赵祯明白女真人的荣光在后世得以延续,满清便是女真人的后代。 “那你给朕说说女真人为何满万不可敌?” 赵祯的话一下激起了多保真的骄傲,眼前这个女人身上的气质在赵祯眼中改变了,骄傲的外衣之下隐藏的是浓重的悲切之意,仿佛有着难以言喻的绝望与悲伤。 秋水般的明眸蔑视的扫了一眼赵祯,没错,赵祯居然在她的眼中看到了蔑视。 “你们汉人怎么会了解我女真人的勇猛,这些都是从血与火中得来的教训!我女真人源自肃慎!发与挹娄,昌与勿吉,兴与黑水……” 慢慢的多保真的声音越来越低,赵祯笑眯眯的在她的伤口撒盐道:“衰与女真,亡与自大!” 多保真像是被烧了尾巴的猫,嘶鸣着叫道:“我女真不会亡!谁也亡不了我们!” 赵祯一时间无言以对,如果按照历史的发展女真确实会在蒙古的铁蹄下土崩瓦解,可女真人从未灭亡这是真的,否则也不会有满清的出现,但可惜自己来到了这个世界,赵祯虽然不想承认,但是他改变了历史却是事实。 冷冷拨开多保真的粉拳,赵祯起身道:“顺我者昌逆我者亡!党项,契丹,女真,高丽,南越,大理,吐番无一例外!我华夏汉室以赵宋之名,要在中华千年传承的大地上恢复大一统,这是谁也不能阻挡的趋势,党项不能,契丹不能,女真更不能!” 第二百四十四章流产的《武经总要》 既然都他娘的穿越了,为什么不玩一场大的? 赵祯之前谨小慎微的努力保持历史的原貌,生怕过多的改变会使得历史的传承出现问题,可他发现自己不是个冷血的人,当不得冷眼旁观安享太平的仁宗皇帝。 百姓的生活差他受不了,百姓受了灾他也受不了,外族窥伺大宋的土地他更受不了,就连柳永汇报的福田院状况他都放在心中久久不能忘怀,那小雪堆下埋葬的不是一具具尸体,而是对他大宋皇帝赵祯的控诉! 想想以后蒙古人的崛起和中华文明的断崖,崖山之后无中国,赵祯的心便如刀割如针扎,中华文明的千年传承绝不能断送在赵宋的手上! 原先他还觉得这是祖先的历史,自己只要维护好就成,可现在他发现要是还这么想,简直就是不负责任的冷血屠夫。 反正穿越了,历史也改变了,还是以皇帝的身份!那还有什么可顾及的?老子这个小蝴蝶要掀起一场大风暴! 赵祯身上唯我独尊的疯狂骇的多保真软倒在地,这是手握生杀予夺的皇者之气。 “你……你……狂妄!” 多保真最后硬生生的挤出俩个两个字,连她自己都觉得这俩个字有多么的苍白无力。 “狂妄?你就算没见过大汉威仪与盛唐气象也应该从你女真人的历史中了解一些吧?犯我大汉者虽远必诛的气势,大唐天可汗的荣光,难道你就一点也没听说,他们能做到为什么我大宋做不到?” 多保真呐呐不言,确实,汉人文明的传承和辉煌在女真人眼中是不可企及的高度,可她依然反驳道:“你的意思除了你汉人以外,外族之人便要受到汉人的统治,只有这样才是睦邻友好的大一统?!” 这回轮到赵祯蔑视她了:“你这么说就是个笑话,汉人文明对外族的包容和胸襟是其他人所没有的,大唐胡汉一家是也不是?各族人在大唐都得到了善待,可一旦外族得了天下却不一样,五胡乱中华多少汉室子弟死于非命?就单单眼前契丹人统治的辽朝对汉人乃至外族是一副什么样的光景?” 赵祯的驳斥让多保真久久不语,他女真人也深受辽朝的迫害,熟女真被当成牛羊般的奴隶贩卖,男人作为牲口,女人成为玩物,而自己也差点惨遭厄运。 见她不说话,赵祯继续道:“只有以我汉人作为主导,才能使得外族和睦相处,只有我汉人的大一统才能使得各族人繁荣昌盛!这便是朕的民族政策!” 赵祯之所以这么说是他明白汉人的包容与胸襟,礼仪之邦天朝上国的汉人虽然有些酸儒喜欢高高在上,可是不能否认汉人的包容也是举世无双的,一视同仁可不是说说而已。 即便在后世以民主,自由著称的美国也常常发生种族歧视,可中国却以广博的胸怀包容下了整整五十六个民族,这是不可否认的事实,是无可辩驳的真相。 赵祯的话让软倒在地上的多保真说不出话来,自家事自家清,她无法像赵祯一样说出包容的话来。女真人一项是对内团结却极为排斥外族,做不到,也不可能包容外族,这便是他们的准则。 脚步声响起,王语嫣看着御书房中的景象佯装不解的笑道:“这是怎么了?刚刚进宫便惹得官家大动肝火?” 赵祯微微摇头道:“没什么,不过是想法太多而已。” 王语嫣刚刚在门外听了好久,岂能不知个中缘由?笑眯眯的望着迅速站起的多保真道:“女人便是女人,永远不要去做那些不该做的事情,也永远不要去想不该想的东西,否则你会活的很累,你既然进入了大宋的皇宫,那你这辈子注定就是大宋的人,我不管你是熟女真还是生女真,你现在就只有一个身份,大宋的皇帝的女人!” 不知为何,多保真对王语嫣这位正宫皇后的话言听计从,微微施礼道:“多保真记下了!” “陪我到后苑走走,官家刚刚弄回来了几只食铁兽,煞是可爱,顺便在介绍两位宫中的贵人给你认识一下。” 两人仿佛相识已久的样子,并未有一丝的不自然。 王语嫣拉着多保真的玉手便向后苑走去,留下赵祯一个人站在御书房尴尬无比,自己是怎么了?为何因为一个女人的话变的如此激动。 苦笑着摇了摇头,大概是因为挤压在心中的怒火吧! 闲来无事,赵祯也想去后苑转悠一下,顺便看看国宝的状态如何,大熊猫可是出了名的难饲养…… 而此时的三才却被丁度拽着不让走:“大官,这是官家亲绘的陌刀图,可否请官家把陌刀也一并赐来,毕竟有实物也好更快的铸造出来,也更加精确不是?” 三才笑道:“丁监丞的话我一定启奏官家,只不过武备司可要上点心,官家说了这陌刀一旦铸造好了便要送去御览,万万不能有一丝差错。” 丁度笑道:“大官尽管放心,三日必出,我武备司的匠人可是个顶个的大匠,万不会耽误官家的期望。” 三才安心的走了,丁度带着一帮大匠人仔细的观察图纸,陌刀这个词汇对他们来说并不陌生,相比丁度,匠人们更加的兴奋,谁都希望自己能打造出陌刀这柄战场利器。 丁度聪明的采取小组竞赛的方式,五个工匠为一组,一共八组人,哪一组打造出官家满意的陌刀,就用那一组的技术,一组人都会成为陌刀的生产负责人,以后专司陌刀的生产与管理。 匠人们的热情一下子被点燃了,技艺上的一较高下比之获得官家的赏赐更重要。 打造陌刀的原料便是曾工亮负责的,自从他被赵祯训斥过后,便一门心思的研究如何掌握钢铁的柔韧与坚固,看似俩个相反的东西却能在冶炼时放入不同的材料得到改变。 这无异于给钢铁的冶炼打开了一扇大门,曾公亮聪明的抓住了这一点,也使得大宋的化学有了启蒙与发展,最为成功的要数火药了。 如今的大宋铁矿石的产量惊人,自从有了火药之后,大宋的生铁开采速度要比以往快上数倍有余。 武备司制作出的火药已经有了量级之分,什么样的火药适合军用,什么样的火药适合开采只用,凿石开路,开挖矿井等等都需要经过武备司的管理,当然对火药的保密措施依然是重中之重,任何的火药出入都会由四卫中的专人负责,别人连碰都不能碰。 如今大宋的军备保密措施变得越来越规范,任何人都不得随意把大宋的科技公之于众,尤其是著书立说更是不可能,东京城的新书刚刚发行,不出五日便会在辽国的上京流传开。 赵祯可不想大宋费心巴力搞出的研究成果就这样被辽国甚至党项剽窃,而丁度和曾公亮本打算撰写的《武经总要》的计划就这样流产了…… 第三百三十四章扬帆,起航! “在苍茫的大海上,狂风卷集着乌云。在乌云和大海之间,海燕像黑色的闪电,在高傲地飞翔……” 夏竦奇怪的盯着蔡伯俙道:“这句子倒是不错,可惜不符合平仄押韵,虽然生动的栩栩如生,却还是算不得佳作,这样的句子你还是少说为妙,省的别人觉得你是个大草包。” 伴随着船只的晃动,蔡伯俙的胖脸便的愈发的惨白:“这是官家临走之前送我的,可能是希望我和诗句中的海燕一样……” “这诗句生动活泼,把海燕描写的栩栩如生,仿佛在老夫的脑海中出现,而且充满了果敢坚毅,永不退缩的大魄力,真是绝妙的诗句!” 蔡伯俙发现自己在夏竦的身上学到的第一课,便是脸皮要比东京城的城墙还厚…… 为了显示上国的威仪,这次出使倭国的海船一律是福建水军的海鹘战舰,海鹘船是大宋最大最威武的战舰了,船长十丈,宽一丈又八尺,船底厚一尺,十橹,配四四轮,水手四十二人,载战兵一百零八人。 这些战兵多是禁军中熟悉水性的精锐,赵祯还是不放心甚至在战船上配备了连他自己都舍不得用的滑膛火枪! 火炮的研制还在进行,无法装配在海鹘战舰上,但可以发射火药弹的硕大八牛弩一样能把来犯的敌舰化为齑粉,夏竦和蔡伯俙是亲眼见到一艘渔船被炸的粉身碎骨,蔡伯俙还好一点他见识过火药弹的厉害,但夏竦则是被这种天神般的力量给惊得目瞪口呆。 船上的风帆被季风撑的满满的,满载着战兵和商品的战舰在海上如离弦的飞箭,破开海面上的波涛飞快的疾驰。 水手们喊着号子的拉动绳索调整方向,以最大的风角努力前进,三十艘战舰满载着战兵和货物,组成楔形的冲锋船队在海平面上驰骋。 如此波澜壮阔的景象别说是蔡伯俙,就连见惯了大世面的夏竦都谓之热血沸腾,手掌无敌舰队,驰骋海外番邦,杨天朝威仪,伐不臣之国! 万千气象汇集一身,夏竦老发聊发少年狂的站在船头学着蔡伯俙的样子须发皆张的怒吼:“犯我华夏天威者,虽远必诛!” 旗舰的将士跟着一起呐喊,带动整个船队如虎啸般嘶鸣。 一旁倭国矮船上的使臣瞧见如虹般的气势为之瑟瑟发抖,这样庞大无敌的船队,身覆坚甲手持利刃的战兵,几乎能消灭倭国所有的海上力量,如巨兽般的船队根本不是倭国能抗衡的! 这才是大国气象,这才是煌煌中国! 倭人们的小船尽量的避免与大宋的战舰过近,他们的小人之心下意识的认为,眼前的庞然大物很可能会把他们的小船碾为齑粉。 海上的航行是枯燥无味的,但真正的勇士并不惧怕这种航行,当战舰在海上颠簸的时候,就像是他们在与大海角力,当海水被卷积到甲板上的时候,每个战士都会脱去脚上的靴子,**着双脚牢牢的抓住甲板。 蔡伯俙身上的华丽朝服已经不见了踪影,还上了粗糙麻衣的他正如灵猴般在桅杆山攀爬:“把绳索固定好,右满舵规避前面的巨浪!” 看着上窜下跳的蔡伯俙,夏竦紧了紧身上的衣物悄悄的走进船舱,自从出海之后,蔡小子仿佛变了个人,原本微微发福慵懒异常的他,变成了最好学的学徒,跟随着船上的随手舵手学这学那,即便是再脏再累的活也不在乎,反而抢着去干。 付出总是能得到回报的,这段时间他学会了如何看海图,如何利用星辰辨别方向,如何调整风帆,甚至知道什么时候在甲板上刷上桐油…… 蔡伯俙这小子与别人不同,他是堂堂大宋帝国长公主和夫君,是官家的妹夫,深得官家欣赏的驸马都尉,但这也意味着他不能出任文资,武职,只能听候官家的奉朝请! “用力拉满!” 蔡伯俙的吼叫声从船舱外传来,夏竦微微一叹,多好的苗子,居然被一个驸马都尉的头衔给生生的困死,想要出头只能比别人付出更大的代价,还不能得到官职的赏赐,即便是夏竦自己都对他很欣赏。 微微腥咸的海风伴随这蔡伯俙身上的汗味进入了船舱,夏竦皱眉道:“你瞧瞧你,现在哪还有驸马的样子,整是个厮杀汉!” 说完便把一条干净的毛巾甩在蔡伯俙的怀中,蔡伯俙笑了笑:“您这话说的,我有不得文职,便只能做个武夫了,厮杀汉怎么了?官家现在都把武人的地位抬得和文人一样高嘞!” 夏竦起身接过蔡伯俙的毛巾在他的后背上擦了擦:“老夫还真是没见过你这样的,别人都是削尖了脑袋往文人中钻,你倒好,本就是文人出生,非要给子套上枷锁!也不怕别人说你痴愚!” 蔡伯俙毫不在意的说道:“老倌你这话可就不对了,我好心教你个乖!” “哦?那老夫倒是要洗耳恭听了!” 夏竦嗤笑的表情并未让蔡伯俙生气,反而是从船舱的暗格中掏出一个建盏的圆葫芦,夏竦见了立刻干咽了一下口水:“你小子居然还有官家御赐的清泉白!” 蔡伯俙笑道:“老倌整两盅?” 夏竦即便是有再大的火气,看见清泉白也消了舔着一张老脸道:“那就整两盅!” 船上的被晒得焦干的生鱼被炭火一烤便是极好的下酒菜,香酥的鱼干配合着清泉白,两个人渐渐的放下身份,夏竦摸了摸嘴上的鱼油道:“你倒是说说老夫的话有何不妥?” 蔡伯俙打了个酒嗝:“你现在的脑子里还攥着文贵武轻的想法就是大大的不妥,你和别人不一样,你是参知政事,朝廷的副相,想想官家的主张,你能得到重用完全是靠你的一身才能,想要更进一步却是不可能的,咱们的官家可不是先帝,也不是太宗,说句不好听的,即便是太祖也没有他的手段和气魄嘞!” 夏竦匆忙的捂住蔡伯俙的嘴:“你这小子端是糊涂,这话也是你能说出口的,小心隔墙有耳!” 伸手拍掉夏竦充满咸鱼味的手,蔡伯俙笑道:“你别忘了,这一船船的战兵可都是天子四卫,隔墙有耳也是官家的耳朵!” 这一点夏竦倒是忘了,咂了一口酒道:“文武并举,说着容易可做起来太难,要么是像大唐一样重武轻文,要么是像咱大宋一样重文轻武,如何能掌握的好其中的尺度?难,太难了!” 蔡伯俙笑了笑:“你说谁能掌握好,大唐不就有一位?” 夏竦猛然一惊,能掌握好文武官员的只有那位“天可汗”了!难道官家是要做天可汗不成?! 想想赵祯的举措和对外的态度,夏竦微微点头:“还真是,官家的想法甚大,但也不是不可能,在官家的带领下我大宋还真可能恢复大唐的盛况!不!恢复汉唐气象也是指日可待的!” 酒,愈发的浓烈,一老一小觥筹交错,虽然只有咸鱼可依然是绝世的美味,酒香浓烈十分,蔡伯俙瞧着夏竦的模样微微一笑,还是探知了这老倌的底细。 这老倌虽然墙头草,可人不坏,虽然行事手段层出,不乏阴损,但为人还说得过去,最少他有一颗公心,官家要的考察有了结果,一颗公心便足够了…… 第三百三十五章东方巨响 蔡伯俙走了之后,赵妙元便成了宫中的常客,有时甚至留宿宫中,这让王语嫣欢喜,总算能找到一个说得上话的女伴了,可赵祯却位置头疼,嫁出去的姑娘泼出去的水,即便是自己没有什么意见,可外面的朝臣却不干了,不能让公主殿下孝道有亏,三番五次的上谏,尤其是鲁宗道,长长堵在会通门外提醒赵祯。 赵祯也是无奈,只得在后苑中提醒王语嫣:“没事就让妙元回去,老是在宫中留宿不妥,外面的朝臣已经开始质疑她的孝道了……” 王语嫣翻了个白眼:“妙元就在边上,你冲我说什么?” 见皇兄撵自己走,赵妙元带着哭腔问道:“景蕃什么时候回来?” 赵祯苦笑着说道:“这才离开一个月,估计现在他还在海上飘着呢!估计还要三五个月吧?放心,从大宋的海州出发,半个月便能抵达倭国,这段时间海州的知州奏报,船队出航正是风平浪静的时节,万万不会有碍的。” 得到相对满意的答案,赵妙元终于放下心来:“那便好了,这几日我总是噩梦连连……” 王语嫣赶紧打断她的话道:“傻妹妹,你不知道梦都是反着的吗?你这是思劳成疾,我这就叫宫中的御医给你开个安神的方子,你每日吃些不会再胡思乱想了,静下心来,咱们碧雅轩的工厂现在可是越来越多了。” 赵妙元突然红着脸道:“还请嫂嫂让宫中的御医开点安胎的良药让我带回去……” 随着赵妙元的声音越来越小,赵祯和王语嫣几乎同时叫道:“你怀上了?” “应该是在景蕃出海之前,前段时间没什么感觉最近愈发的难受,便请城西的刘胜手给看了一下,说是已经半个月了……” 王语嫣酸酸的说道:“你的肚子还真是争气,这么快就给老蔡家留了后……” 瞧她酸酸的模样,赵祯无奈的准备遁走,只要一提孕事,王语嫣立马变成怨妇,这也不能怪他,薇拉怀上了,可王语嫣和杨采薇就是没动静,这可急坏了两人,每日都寻摸着偏方要进补都被赵祯拦下来了,后世千百年后总结下来的偏方都不靠谱,何况是大宋的? 有这时间还是好好的调理身体为上,后苑中的时光是难得的闲暇,赵妙元要了安神与安胎的药方之后欢天喜地的走了,从六尚局抓的药,怕是明天整个东京城都知道公主怀孕了。 薇拉怀孕的事情也是从六尚局流出的,这是没办法,六尚局的药册归崇文院的医官管理,崇文院便是大宋的国家图书馆。 赵祯已经收到朝中大臣们的秘奏,多是义正言辞的说明薇拉的儿子不能成为大宋皇储的候选人,女儿便无所谓,反正给个公主的封号便可。 瞧了瞧在秋千上轻轻摇晃的薇拉,赵祯觉得极为开心,虽然薇拉还没生下龙种,可无论是宫外的诰命,还是宫中有经验的嬷嬷,都说她怀的是女儿,这让王语嫣和杨采薇放下羁绊。 薇拉的肚子已经不小了,行动不方便的她得到了王语嫣精心的照顾,连侧殿的宫女都被增加了数十人,看的杨采薇有些吃醋。 杨采薇在沐浴之后便也漫步到后苑之中,这下赵祯的一大家子算是凑齐了,身为天家像这样热闹的凑齐一家子人可算不得容易的事。 王语嫣最喜欢在后苑中处理宫中的事情,她的责任就是管理好后宫的饮食起居,而杨采薇整个是一游手好闲欢度大好时光的闲人,什么事情都推给王语嫣来做一点麻烦也不愿沾手,赵祯从奏疏后面悄悄的望了一眼皱着眉头的王语嫣,真不知道这个傻婆娘平时看着挺精明的,可怎么在宫斗上总是被杨采薇牵着走。 人家显然是不想做那吃力又不讨好的事情,这傻妞还欢天喜地的接手并且把自己弄得焦头烂额,后宫的权利本就没有多少,何必争来争去,杨采薇显然是聪明的把事情都推给王语嫣,不仅赢得了王语嫣的信任和好感而且还把繁琐的事情推脱了。 瞧瞧王语嫣皱起的眉头,赵祯就觉得心疼,好好的人儿,非要和自己较劲,不就是些日常的用度安排吗?做好规划之后,定下规矩便是,成为定例之后便不用这么麻烦了。 赵祯悄悄的起身走到王语嫣的身后道:“你不必每月都写下计划的,立下规矩便是。” 王语嫣扭头笑道:“我可不似官家您,不找些事情做在后宫中可无聊的紧,又不能随意出宫,哪像采薇和薇拉一样,没事还能出去转转?” 原是打发时间的,赵祯就说为何她喜欢把自己泡在这些琐事中……看来还是不自由啊! 眼睛一转道:“谁说你不能出宫,原先你的碧雅轩可是收集东京趣事的好地方,现在你依然去得,再说你可以拉上采薇和薇拉一起逛逛寺庙什么的……” 王语嫣轻笑道:“寺庙?现在的东京城也就大相国寺还在,其他的庙宇可是僧走茶凉了。” 赵祯猛然想起自己已经把僧人与道士统统划归朝廷管理了,深受和尚放出长生钱压榨的百姓这下算是对秃驴没了一点好感,再加上朝堂的政策宣传,僧人现在的日子可不好过。 “没了寺庙也可以去道观,或者去皇亲国戚的府中坐坐,总是有打发时间的地方,不要把自己困在禁中,时间长了再好的景致也觉得无聊。” 王语嫣笑了笑:“臣妾可没觉得无聊,禁中的事情便是国事,岂敢懈怠?官家便不要操心了。” 赵祯苦笑道:“只要你开心就好!” 说完便在摇椅上坐下,一边享受着杨采薇的按摩一边御览奏疏,这样的生活好不惬意,有王语嫣这个勤勉的皇后管理后宫,有杨采薇和薇拉伺候自己,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呢? 晶莹剔透的葡萄被送到赵祯嘴边,深吸一口连带着嫩如白葱的手指含入嘴中,赵祯舒服的恩了一声,惹得杨采薇娇嗔连连,王语嫣更是小声哼了句:“浪蹄子!” 轰隆一声巨响从东京城的东北方传来,巨大的响声犹如天雷,并伴随着微微的震动,一股黑烟慢慢的飘起在空中形成蘑菇云…… 这种异象的出现惊得皇宫乱了套,内侍宫女如无头苍蝇的乱窜,三才更是过分,直接拉开了信号弹,在明亮的红光中,整个皇宫的所有宫门封闭,宫墙上立刻站满了身着铠甲的亲卫司,大大小小的八牛弩,床子弩,棘轮弩狰狞的指向城墙外的所有人,但凡有靠近宫墙十丈的,必会被撕成碎片…… 第三百三十六章炸膛的火炮 赵祯推开四周的亲卫,厚重的全身步人甲压的他呼吸都不畅了,三才死命的抱住他嚎叫:“官家,您可不能出宫啊!巨震刚过,现在宫外的情况还不清楚,您岂可轻易涉险?” 薇拉被护在大盾之后一个劲的想往赵祯身边挤,杨采薇不知何时拿了亲卫司的长刀,警惕的盯着四周,一副蓄势待发的兴奋模样,而王语嫣则是恢复了中宫的威严,不断的对着内侍宫女们下达命令。 看似乱糟糟的后苑其实秩序井然,内侍宫女们站成人墙在最外面,然后是宫中的亲卫,最后是杨采薇和王语嫣,只有赵祯自己和薇拉是被保护在坚甲之中。 无奈的推开三才,赵祯叫道:“你这杀才,傻了吗?爆炸声是从后苑的东北传来,封丘门就在东北,门内的军武院,武备司皆在,定然是武备司的火药出了事情!你当是外敌侵入呢?朕借他们十个胆也不敢!” 三才愣了一下又急慌慌的道:“外敌不可怕,就怕是叛逆啊官家!” “朕连外敌都不怕,还怕朝内的奸佞,你给朕起开!亲卫司听令!” 哗啦一声周围的亲卫皆数单膝跪地:“亲卫司在!” “留下一些人手护卫后苑,其他人随朕前往封丘军营!” “尊陛下旨意!” 训练有素的亲卫司立刻行动起来,以独特的阵形包赵祯保护在中间向宫门进发,赵祯最担心的便是储存着大量火药的武备司,以刚刚的爆炸威力来看应该不是火药仓库的爆炸,否则不会是一声巨响就结束的。 出了后苑的宫门,彭七李酒两人正带领亲卫和带御器械在宫中巡视,只要有往后苑去的内侍宫女悉数被拦截下来,身上带有利器的被当场格杀。 这时候出不得一点马虎,宁愿错杀一千也不能放过一个。 见官家从后苑中出来,两人大惊失色的上前阻拦:“官家,您还是在后苑中稳妥一些,赵力已经前去封丘门军营查看了,等知道了具体如何再去也不迟!” 赵祯踹了彭七一脚:“谁让你们杀人的!这些宫女内侍身上即便是有利器也多是工具而已,又不是尖刀利刃!” 彭七跪地道:“彭七擅作主张请官家恕罪,这些内侍宫女解释不听劝阻的,身上的利器虽不是兵刃但难保不会加害与人,万一这时候趁乱报复往日的仇人,便更加难以收拾……” 彭七和李酒所言也有几分道理,赵祯皱了皱眉头:“三才你去处理一下内侍和宫女的问题,李酒负责皇城防卫,一只蚂蚁也不许漏进宫中,否则军法从事!” “末将遵命!” “彭七!取朕的御甲,天子剑!” 临时从侍卫身上扒下的铠甲被脱掉,赵祯还上了金光闪闪的明光甲顿时威武异常,彭七伸手把天子剑系在赵祯的腰间,有了铠甲的配合,此时赵祯身上显露出无双的霸气,仿佛战神一般散发着无上的威严。 亲卫们仿佛又回到了当初跟随赵祯诛杀叛逆的日子,无不齐声大喝:“大风!” 钢铁的洪流启动,在赵祯的指挥下向封丘门扑去。 出了东华门向北穿过大小货行街便是封丘门,一路上惶恐的百姓在见到身着铠甲的赵祯后便安心的拜下,此时赵祯的出现便是安定东京城最好的良药,皇帝身着铠甲亲赴危险,还有什么比这种场景更震撼人心的? 一路上都是拜倒的百姓,这给防卫工作大大的减轻负担,队伍也以最快的速度穿过街道来到封丘门。 此时的封丘门刀枪林立,当城墙上的四卫见到明晃晃的御用铠甲之后便立刻把弩箭竖起朝上,这时候要是有那个不开眼的走了火,那乐子就大了。 赵力飞快的溜下城墙道:“启奏陛下,刚刚的巨响乃是武备司所制军械爆炸产生!” “伤亡如何?” 赵力低声道:“死了俩个操炮的四卫禁军,监丞曾公亮受了点内伤,爆炸伤了他的內腑,静养几日便无大碍!匠人则是没有损失。” 赵祯长叹一声:“不幸中的万幸,派人把牺牲的禁军厚葬,并且列入太庙纪念碑升为烈士,家中的老小也要照顾好!” “官家仁慈!” 看着躺在军帐中的曾工亮,赵祯毫不客气的说道:“曾公亮,这是怎么回事?为何火炮会炸膛?” 曾公亮翻身下地,趴在赵祯的脚下嚎啕大哭:“启奏陛下,臣有罪!罪无可赦,臣觉得铸铁的火炮应该能成熟更多的火药,谁知……” 赵祯气急一脚把曾公亮踹翻:“谁让你私自改变匠人给出的火药用量,这东西当然要一点一点的试,如今我大宋的钢铁虽然比之以前已经不可同日而语,可铸铁气孔的问题你们解决了吗?这就敢勇于尝试了!你这是在拿将士们的生命开玩笑!” 曾公亮羞愧欲死,跪在地上大喊:“求陛下降罪!” “惩罚你有用吗?要是惩罚你能把那俩个牺牲的禁军从奈何桥边带回来,朕毫不犹豫的砍了你的脑袋!朕再三提醒,只有铸铁炼钢的技术达到要求才能开始铸炮,你从现在开始就给朕钻到炼铁厂和铸造厂去,什么时候造出没有气孔的炮膛再回来做你的监丞!” 曾公亮羞红着脸重重的把头低下:“谢陛下恩典!” 赵祯说完便不再理睬这个被格物冲昏了脑袋的疯子,曾公亮自从执掌武备司之后,对军械的痴迷已经到了丧心病狂的地步,居然直接跳过青铜炮直接使用铸铁造炮,这种愚蠢的行为才是让赵祯发火的真正原因。 丁度趴在一片废墟中不断的观察这铁炮炸开的内膛,知道赵祯的战靴映入他的眼睛才猛然抬头:“臣御前失礼!” 然而赵祯并不归罪与他,跟着蹲到在地观察炸裂开的内膛道:“怎么样有什么发现?” “启奏官家,微臣觉得还是用铜造炮跟好一些,虽然会使得内膛逐渐变大,可铜炮的柔性要比铁炮好上太多,除非炼铁和铸造能达到精钢的地步,否则铁炮还没铜炮好诗,只不过铜炮的费用要更高些。” 赵祯摇头道:“费用高也无所谓,火炮的研制要一步一步来,先从青铜开始,然后才是铸铁,朕已经让曾工亮去负责炼铁和铸造了,你们二人分工,他给你提供原料,你负责造炮,小心为上,朕不希望大宋的禁军没死在战场上,反而死在了武备司的愚蠢中!” 丁度躬身施礼:“陛下仁爱军士,臣定当慎之又慎!” 其实在丁度看来,这些事情都是小事,只不过是俩个厮杀汉,官家仁爱过剩了些,这便是文人心中根深蒂固的价值观…… 第三百三十七章象棚中的扑买 即便是丁度的蔑视极为隐秘,赵祯依然能从他的眼睛中看到了不屑,从他的身上感觉到那股腐酸味,在丁度眼中这俩个军士仿佛是两只被碾死的蚂蚁,又或者是路边的死狗般无足轻重,这种感觉让赵祯十分的不爽。 自己把军士的性命当成宝贝,而在文官眼中依然是废物一样的存在,即便是牺牲掉了也无所谓,这种对生命的冷漠是赵祯无可奈何的,自己一再的提高武人的地位,却忘了军士的也算是武人的一员。 即便是东京城的百姓越来越尊重军人,但在官员的心中军人依然是下贱的地位。 说到底还是阶级的搞的鬼,但赵祯无法打破这种阶级,因为他自己便是站在大宋最高阶级上的一员,身为皇帝的他有义务维护好阶级的统治,这不是后世,即便是在后世也有高低贵贱之分,但后世更多的是在工作岗位上…… 缓步的皱着眉头离开,赵祯在考虑如何让大宋各个阶级之间变得更为平等,这种平等是相对而非绝对的。 三才看着赵祯皱眉的样子,以为还是在为火炮炸膛而发愁小声的靠近道:“官家不必郁结,只不过是死了俩个军士,下次注意便是,武备司乃是咱们大宋最好的将做,一定能造出官家想要的东西。” “只不过死了俩个军士?!”赵祯的声音徒然的高了八度,指着三才的鼻子道:“你知不知道这两个军士是参加过西征军的老兵,你知不知道朝廷培养了他们花费了多少的人力财力,你知不知道他们家中也有父母老幼,这是简单的两条命吗?这是俩个甚至更多的家庭,这是我大宋的损失!” 抓着三才衣领的手紧紧的勒着他喘不过气,三才只得求饶道:“官家圣明……奴婢说错话了……” 无奈的松开三才,赵祯回首对彭七说道:“给他们家的抚恤翻倍,家中要是有适合的人便让他们进入军中,要是没有,便送去皇后的工厂里,总算能有口饭吃。” 彭七猛然敬礼道:“官家仁慈,这哪是混口饭吃,简直是掉进了福窝里!” 跟随在赵祯身旁的亲卫默默的对尊重他们的官家敬礼,这不是日常的礼数而是发自内心的感动,在文官眼中他们的性命不值钱,甚至都不值一提,要不是动静太大官家亲自来了,怕是那俩个军士的死也会被掩盖下去。 赵祯并没有回宫,难得出来一次,他打算在东京城好好的转转,南门大街的繁华他好久没有享受了,皇帝不是不食人间烟火的存在,相反政事缠身的皇帝更应该没事的时候放松一下,这才能化解平日里的劳累。 赵祯觉得看见东京城的人生百态他就会放松下来,无比的成就感在他的心中激荡,这便是他的城市,他的国家,是自己给了他们欢声笑语,也是自己给了他们生离死别。 走在平坦的水泥路上,不理会三才的抱怨,皇帝为什么一定就要走在路中央?既然是自己制定的跪着,那即便是皇帝也要遵守,否则皇帝的话还有什么威信可言? 再说微服私访而已,有必要大张旗鼓的打出旗号?这不是告诉人家皇帝来了吗?赵祯非常反感这种没事就拿着架子的行为,尤其是某些官员,就喜欢鸣锣开道的,生怕别人不注意他车驾上的徽记。 熟悉的里子瓦市就在眼前,赵祯想起蔡伯俙当初抱着象棚柱子死活要看女戏的模样,微微的提高了嘴角,同时他这一举动也引起了门口小斯的注意,在小斯眼中眼前这位一定是个大金主,悄悄身后跟随的护卫,说不定就是哪家府里的衙内! 赶紧上前招呼道:“这位衙内快快留神,咱们这里有这东京城最漂亮的女戏,清一色的小娘子!” 跟随在赵祯身旁的彭七嗤笑道:“小娘子?小娘子能到你这地方!?还不知是什么样的货色,想骗我们家衙内给缠头,你也配?” 三才更是紧紧的捏着手指,焦急的来回徘徊,生怕赵祯进入象棚内,瞧他如热锅上的蚂蚁,赵祯不禁笑了笑,皇帝在象棚里看女戏也没什么,太祖当年就干过,而且被传成佳话引导了时尚…… 可太祖是太祖,自己要是还进去看女戏恐怕会被朝臣们的奏疏给淹没了,身为皇帝出入勾栏瓦舍之地实在是没有什么比这个更招文臣参奏的了。 三才更担心的一点是,万一官家看中了哪个女戏,龙颜大悦之后翻云覆雨,这可了不得,凡是被皇帝宠幸过的女人都要记入内宫案,万一这女子怀了身孕,更是难办……宫中的两位娘娘还不把他弄死? 急急的在前面引路道:“衙内,前面便是大相国寺,今日有万姓交易嘞!” 小斯瞧见彭七和三才的模样,嗤笑道:“万姓交易算什么,咱这瓦子内可是有不输与万姓交易的扑买会,好东西都在扑买会上才能买到,现在的富贵人家谁还去万姓交易,那都是给平民百姓去的。” 扑买是大宋流行的买卖方式,说到底便是一种博彩行为,小到衣物玩偶,大到车马宅院,都能参与扑买。 这是民间极为流行的买卖方式之一深受嗜赌成性的宋人喜爱。 赵祯来了兴致从袖口中甩出一粒金瓜子开口问道:“怎么个扑买法?” 小斯眼睛一亮,不着痕迹的卷入袖中掂量一番,不理会三才和彭七的眼色,眉开眼笑的解释:“简单的紧,就是商人出具货物,价高者得,但有的时候价钱会超出商品的价值,这便要自认倒霉了!” 这方法其实就是拍卖嘛!赵祯眼睛一亮的说道:“如此倒是有趣,无论是亏是赚双方你情我愿。” 小斯挑了下大拇指道:“衙内真是洞若观火,这扑买会的要诀便是你情我愿嘞!” 赵祯微笑着对三才道:“走,进去瞧瞧!” 见官家打定主意,三才只能苦笑着说道:“您开心就好,彭七盯紧一点,不得有稍稍差池!” 彭七正在生三才的气闷闷的开口道:“要你括聒噪?也不知是怎么带的路,居然让官家来这种地方!” 三才一蹦三尺高的叫道:“你还有脸说我?”随即小声道:“当年不是你带官家和蔡伯俙来的吗?你当我什么都不知道呢?!回宫之后定要在娘娘面前分说!” 彭七老脸一红:“这事情你要是敢说,第一个饶不了你的便是官家!” 这话把三才噎的够呛,随即呐呐道:“那就谁也不说,中宫那位最近心情可不好,要是触了霉头少不得退层皮,那位的手段你可是知道的。” 说道这里三才和彭七两人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第三百三十八章绿车旄节 象棚是东京城中对大的娱乐场所,附近的大小勾栏足足有五十余座,而能称为棚的场地最小也能容纳下八百余人,莲花棚、牡丹棚,甚至还有类似后世鬼屋的夜叉棚等等。 各个棚子的主打项目也是不同,现在的东京城百姓的生活越来越好了,对于娱乐的消费也越来越多,生活质量的提升也迫使娱乐场所进行改变。 最为著名的象棚也有了与时俱进的精神,不光场地进行了装修和美化,就连服务的也是打扮清修的清倌人,这无论如何也算得上是高档的消费场地了。 女戏只是成为了吸引客人的附庸,给无聊的客人打发时间用的,而真正的重头戏却是东京城中少有的扑买会。 这种高端的扑买会,即便是有钱人的暴发户也很少知道,象棚的小斯绝不会把这种事情告诉他们,象棚的老板很聪明,利用精明的小斯察言观色的瞧着路人,只有附和身份地位的人才能进入象棚的扑买会。 走高端路线无疑会给象棚带来更多的收益,毕竟富贵人家绝不希望和普通的暴发户一起买东西平白的降低自己身份。 也不知是看见赵祯的随从颇多,还是从他身上的名贵的蜀锦看出了什么,反正眼前这位小斯对赵祯极为殷勤,害的三才都开始怀疑这货是不是看出了官家的身份。 久居皇位的赵祯身上散发着特殊的气质,这种气质与他的年龄极为不符,仿佛世间万物都在他的掌控之中,连风霜雨露都要听从他的调遣,所谓的皇者气象不是说说而已,赵祯很早就发现,当一个人位高权重到足以掌控人生死的时候,身上的气质就会发生改变。 自己是这样,王语嫣也是,甚至连彭七的气势都发生了改变,大概是因为他在战场上杀敌积攒下来的杀气吧。 而小斯恰恰发现了这一点,一个刚刚弱冠之龄的少年如何能有这样的气势,除非他生在位高权重之家。 赵祯所在的小包间绝对是相当豪华的,为了使客人不觉得太过土气,在合适的位置上摆上花卉和字画无疑是最好的小窍门,羊绒的地毯没过了赵祯的脚背,舒服的让赵祯差点呻吟出来,即便是宫中也舍不得用如此柔软的地毯。 还好这个房间小,不然单单地毯都会让三才嫉妒的抓狂,宫中的用度在赵祯的要求下变得很节约,就连饭菜都没这包间中的奢侈,大鱼大肉都算不得好的,新鲜的食材配合珍贵的野山参,看的赵祯都觉得奢侈,难怪单单包厢的钱就要十五贯,都快赶上普通人小半年的收入了。 清纯可人的侍女虽然长相不错,但从她眉宇间的气息便能看出这定然是妓馆中的清倌人,一副我见犹怜的样子最是骚动客人的心,在大宋这种租借的清倌人多的是,只不过别人都是召一天两天的,而象棚则是按月召。 由此可见象棚的获益一定是相当惊人的。 三才冰冷冷的眼神把清倌人吓得直哆嗦,好歹也是宫中的都都知,宫中的内侍宫女就没有不怕他的,赵祯笑眯眯的对三才挥手道:“莫要吓着人家,只不过是讨口饭吃而已,你就不要摆出这幅臭脸来了。” 与三才相比,即便是笑容满面的赵祯更让清倌人恐惧,眼前这个少年人身上散发出的感觉虽然让人如沐春风,可不知为何却有一种上位者的赏赐之感,极难让人产生亲近的感觉,反而让人变得更加紧张。 另一个杀气腾腾的汉子就更不用说,仿佛看人的眼神都不带神采就像是在看一块死肉,想起前一段时间有姐妹在象棚中遭人凌虐的事情,清倌人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虽然那位姐姐没死,但也去了半条命啊! 在赵祯的挥手下,清倌人夺门而逃…… “哼……不识好歹伺候官家的机会就这样被错过,活该你一辈子当妓子!” 彭七无奈的翻了个白眼:“你的眼神谁受得了,在宫中你是都都知,出来你可就是个随从,别把人家当成你手底下的宫女。否则来说少跑多少!” “你好好意思说我,跟个屠户似得站在哪里,小娘子不被你吓走才怪嘞!” 赵祯笑道:“你们就别在这表忠心了,朕知道你们的意思,但朕就是奇了怪,你们对中宫就那么害怕?” 彭七尴尬的笑道:“不是怕中宫,而是怕陛下在外面……身体重要,而且现在国嗣……不育……” 三才猛然提了彭七一脚:“国嗣不育,储宫靡立。陛下,这是事关大宋基业的大事,老奴求您慎重!” 赵祯苦笑道:“朝中的相公们还真是操心,朕今年才刚刚弱冠,晚一点也没甚的关系!” 三才瞧了瞧四周,人声鼎沸的根本听不清包间内的声音便对彭七使了个眼色,小包厢迅速的被便衣侍卫们保护起来。 “这是作甚?有什么事情直说便是。” 三才忐忑的说道:“启奏官家,臣得了密报,是有关汝南郡王赵允让的,有些臣子提起了当年先帝以绿车旄节迎赵允让到宫中抚养,等陛下出世又用箫韶部乐送还邸,有的臣子说陛下到先在也没子嗣,是否因学先帝旧事,以绿车旄节迎濮王第十三子进宫……” 啪的一声脆响,赵祯手中的瓷杯被他捏碎,茶水四溅开冲淡了赵祯手上流下的血痕…… 彭七迅速的跪倒在地,而三才则是带着哭腔道:“陛下!您不必动怒,只要您一句话,老奴必让他粉身碎骨,伤了您自己的身体何苦来哉!” 赵祯甩掉手中的碎瓷片微微点头:“是啊,朕不该做这种亲者痛仇者快的事情!” 汝南郡王赵允让! 这个名字在赵祯的心中就如一根刺,原先的他是没有一点机会的,现在看来蠢蠢欲动了,朝臣们的意思是让他的儿子赵曙给大宋带了一位新皇子,但只要把赵曙接到宫中,在法礼上便是养子,在大宋皇储地位上是获得承认的。 这意味着赵曙成为皇储继承人的候选人,只要赵祯没有子嗣便会顺理成章的变成太子…… 没儿子的事实就如魔咒一般困扰着赵祯。 第三百三十九章混乱的皇位 三才的秘奏让赵祯十分的不爽,这才什么时候就开始打皇位的主意了?而且是用正大光明的阳谋! 赵祯不相信朝中的衮衮诸公看不出他的意图,可居然一封秘奏都没有,最后还是从三才的嘴中获知的,看来所谓的绿车旄节之事也成为了祖宗之法,难怪大宋朝的皇位继承那么混乱。 赵祯纵观整个大宋历史发现兄终弟及,过继子嗣,叔死侄继,这些奇葩的继承皇位方式在华夏正统王朝中几乎很少出现,唯独大宋却层出不穷,连禅位这种亡国之举都出现过。 看来都是太祖死后太宗这位老二开的头,自从太宗开始兄终弟及之后,顺位继承的铁律便被打破,天下之人看的清楚,既然你赵二能兄终弟及,那别的皇室也都能后继为之! 不得不说赵祯对这位太宗爷爷没有多少好感,两次北伐把开国之初留下的精锐全部消耗殆尽,更可气的是名声还不好,赵祯自己为何要顶着仁孝的帽子?就连老爹也是以宽仁为名,还不都是做给天下人看的! 为了弥补太宗言而无信的事实,只能由子孙后辈去弥补。 自食其果的结局就是皇储之位成了宗族窥伺的东西! 有哪个朝代的宗族敢窥伺皇储之位的?即便是大明朝的永乐皇帝也不过是以皇位继承人的身份和侄儿抢皇位而已! 赵祯的火气很大,难道这些宗族子弟都把自己当成仁慈到没有底线的皇帝吗? 难道之前赵元俨的死还不能让他们看清争夺皇位的代价? 赵祯嗤笑了一下,正大光明的抢夺皇位已经成为不可能,天子四卫和亲卫司的强悍与忠诚不是别人能撼动的,而这种绿车旄节的鬼蜮伎俩便成为了唯一手段,这手段用的正大光明还不会有生命危险,赵允让端是打的好算盘啊! 瞧着赵祯的脸色难看,彭七呐呐的小声说道:“陛下,您是大宋的天子嘞!这种事情最后还不是您说的算?为何要为这种小事伤神?” 可他不知道赵祯心中的那根刺,赵祯担心历史再次重复,自己真的没儿子,到时候被群臣们追着上奏过要求自己继儿子的痛苦谁能理解? 但稍稍想想便也自嘲的笑了笑,历史上的仁宗皇帝是有儿子的,只不过是夭折而已,现在薇拉也有了身孕,这证明自己是有能力的! 只要保护好子嗣便可,想到这里赵祯的眼中寒芒一闪,真宗绿车旄节,仁宗儿子夭折……历史上的过往让赵祯觉得有一个巨大的阴谋笼罩在大宋的头上,怀着阴谋论的态度,赵祯觉得很有可能历史上仁宗儿子的夭折都是汝南君王赵允让或是他爹雍王赵元份的毒计! “彭七,三才!你们一个执掌宫禁,一个执掌宫人,朕现在给你们下密旨,三才负责所有禁中的所有宫人,全部给朕查一遍,动用黑手查他们的过往和家中是否得到馈赠,但凡有一点不放心的立刻逐出宫外!彭七你把朕的家门给守好,但凡有一点差池朕拿你是问!” 彭七和三才两人对视一眼看到的满是对方眼中的惊骇,重重得点头应道:“尊陛下御旨!” 两人明白,现在的官家对子嗣的关注远超一切,而这一系列的布制难道是在怀疑有人要动皇子的主意? 彭七怒瞪了三才一眼,只不过是些捕风捉影的事情,朝中的大臣们还没上奏,就让官家开始担心起来,这实在太过了些,已经超出了三才这位都都知的范围,即便是秘奏也应该是由黑手的宋小乙呈上才是。 可他们哪里知道赵祯早已对大宋这些破事的烂熟于胸? 女戏的表演一点也没能吸引包厢内的三人,即便是俩个油光水滑的小娘子扯掉最后的遮掩,露出胸口的浑圆也是一样,象棚中的其他座位上已经是狼嚎不断,不时有人把铜钱扔向中间的高台上,越是这样女戏的表演越卖力。 赵祯宫中的佳丽多的是,即便是宫女也是相貌出众之辈,和台上的表演完全不是一回事,彭七则是经常出入此地,也没甚的遗憾,大不了官家回宫之后再来便是,而三才……他是个太监…… 所以唯独赵祯所在的包间没有打赏,但也是这种与众不同引起了别人的注意,小斯悄悄的走了过来,当他正准备要敲门的时候,手却被突然攥住:“你这随从忒不懂事,我找你家衙内放号牌你阻拦我干甚?……嘶!” 小斯的话还没说就感觉到手腕被壮汉捏的快碎了,疼的直跳脚道:“疼!疼!大爷我错了,这是扑买会的号牌,请你转交给衙内!” 亲卫拿了号牌这才松开手,小斯飞快的离开,这壮汉一看便是军中的汉子,能有军汉护卫的不是将门子弟便是宗室,否则上哪有这样的亲兵? 只可惜台上的女戏少了这位大金主的光顾,要是能拿了他的缠头,即便不能从良也能存下一大笔钱了。 悄悄的对台上的女戏使了个眼色,又指了指赵祯所在的包厢,小斯也算是做到了仁至义尽,能不能从这位衙内身上捞到油水,就看这两位女戏的技术了。 两位女戏不出意料的被亲卫阻拦下来,即便是向进入包间专门为赵祯献上一舞也不行,三才在赵祯边上悄悄的说道:“要不官家就广施雨露?” 彭七被他的话噎得直翻白眼,难道就因为朝臣的一番话就要让官家饥不择食,这也太过儿戏了。 “赏她们点钱打发走了便是,朕今天是来散心的,倒要看看象棚的拍卖会是什么样的一番光景!” 三才听了赵祯的话无奈的把金瓜子赏赐给女戏,讨到东西的她们自然走的比谁都快,这可是整整小半袋的金瓜子,最少也值百贯钱。 亲卫地上号牌道:“起奏陛下,这便是小斯递来的号牌,说是只有这东西才能参加扑买会。” 赵祯微微点头:“三才拿好了,咱们倒要看看象棚中的扑买会是什么样,有没有那小斯说的神奇。” 俩个女戏在扯掉兜裆之后,女子相扑便进入了尾声,油光水滑的腰肢,胸前硕大的浑圆抖动,无不像两只小手一般,不断的从客人身上掏钱。 在获得足够的钱财之后,两人便披上衣裳开口道:“诸位客官中拿了号牌的请随我姐妹二人进入内室!” 这下许多人不干了,都是花钱进来的,凭什么有些人能进入内室而自己不能? 象棚中自有人上前解释清楚,当然要是有还不满意的,用嘴解释很有可能升级成拳头,但大多数人只是过过嘴瘾,除了醉汉还真没有几人敢在象棚捣乱的。 据说象棚的东家和宗室有关…… 第三百四十章熊猫,美人与陌刀 所谓的内室其实就是另一个会场,虽然比象棚小一点,但装饰更加奢华,每个人都有一个竹帘隔成的包间,虽然隔音效果不好,但最少能遮住脸面。 前面的高台上不是女戏的相扑表演,而是换成了一个精明强干的中人,从他书生的打扮来看,应该是拍卖主持人了。 赵祯坐在椅子上微微点头,这扑买会和后世的拍卖基本上没有区别,只不过少了一些闪光灯和保险箱之类的东西而已。 亲卫已经被留在象棚外,他们是没资格进入内室的,每人只能带俩个随从,三才和彭七两人完全有能力保护好自己,只要有人敢乱来,三才和彭七身上的袖珍连弩一定会把他射成筛子。 端起青釉的瓷盏,赵祯暗自感叹一声,不愧是财大气粗的象棚,连茶具都是用的最好的青瓷,茶叶更是有名的镇山红。 绿茶微苦,红茶香浓,相对于绿茶,红茶更受大宋文人的喜爱。 三才已经验过毒了,赵祯放心的喝下茶水,浓郁的红茶香味充斥口腔让人极为舒服,长长的叹了一口气,仿佛能把所有烦恼忘却,看来这镇山红也有安定心神的功效。 作为扑买会,应该巴不得客人的心情躁动才是,而象棚之所以这么做应该是对自己的拍卖品极有信心才是。 “诸位客官都是东京城乃至大宋顶尖的人物,在下也不多说了,直接上第一件宝贝!” 这中人显然是个老手,稍稍的捧一下客人便开始上货物,不卑不亢的气质很容易赢得客人的好感。 一个巨大的笼子被运上了高台,里面倒是安静的很,赵祯奇怪罩着黑布的笼子难道不是装活物的?最起码也应该是猛兽之类的。 揭开黑布中人朗声道:“诸位请看,这便是食铁兽,样貌虽然憨态可掬,却是难得的瑞兽,放养在花园之中端是一个好景致。” 黑布被撩开的瞬间,不用中人介绍赵祯便一眼认出了“国宝”大熊猫…… 没想到在大宋已经开始对熊猫下手了,也难怪,这小东西长得实在太可爱招人喜欢,而且是几只幼崽,可比那些猫啊狗啊之类的宠物好上太多,即便是东京城有人家圈养猛兽,也比不上这东西稀奇,要是买回去,不仅能放养还能炫耀一番。 三才悄悄的看了一眼赵祯改变称呼的小声道:“衙内,这东西有什么用?” “玩物罢了,只不过这玩物连宫中也没有……” 赵祯早就想要一头大熊猫放在后苑,多少也能供三女玩耍,要是有了孩子也能让幼崽陪伴一下增加孩子的童年欢乐,把这些可爱的小东西买下来,也算作是送给薇拉的礼物。 当三才看到赵祯向自己微微点头之后,三才便兴奋的拉响了铃铛,在他看来不管是不是玩物,连皇宫都没有,别人也不能有! 四只可爱的大熊猫幼崽就这样被赵祯拿下,价钱足足有五百贯之多! 赵祯看着包厢内憨态可掬的大熊猫心中感叹,五百贯相当于后世的二十多万,即便是再多也值得,后世的大熊猫可是无价之宝,有钱也买不到的国宝啊! 这象棚的扑买会有点意思…… 从第二件商品开始都变成了难得一件的器物,珠宝之类的东西,虽然奢华异常,可赵祯的内藏库中多的是。 内藏库的库藏可是从五代十国的皇宫中搜刮出来的,要说不是极品鬼都不相信。 越到后面商品越珍贵也更加的值钱,象棚给出的底价越来越高已经到了千贯的地步,但四周的客人依然不停止加价,看来东京城的巨富之家越来越多了啊! 中人在台上卖力的鼓吹商品的稀有价值连城,可当一个浑身披着白纱的女子站在台上的时候,不用中人多言语,所有的包厢便鸦雀无声。 彭七最先反应过来喃喃自语道:“俺的天爷爷!这是天上的嫦娥吗?” 即便是三才这样见过无数宫中佳丽的太监也被台上的女子所镇住,冷阴阴的对彭七道:“这样美若天仙似得女子居然敢不进贡至皇宫而拿出来私下扑买,这算不算是欺君之罪?” 赵祯苦笑这便是强词夺理了,虽然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但也不能用这种强盗逻辑去抢夺,只要敢这么做一定会被大宋的文臣扣上一顶残暴之君的大帽子,千百年也别想摘下去…… 先是鸦雀无声的内室突然人声鼎沸,高台上的女子变的极为恐惧,仿佛受伤的小羊惊恐中带着冷漠,可越是这样越能激发包厢中男人的欲望。 对男人来说征服国家,征服烈马,征服女人是最为快意的事情,第一个有掉脑袋的危险,第二个有摔死的危险,而最后一个却是几乎没有危险还能得到最大的快感。 不断的有人加价,这女人的价钱已经从五千贯涨到八万贯,眼瞅着就要超过当初赵祯买下薇拉的价格了。 此时却有人提出疑问:“这女子随然貌似天仙,可出处是哪里?我家主人可不想背上贩卖良人的罪责。” 他的话使得很多人冷静了下来,大宋虽然有买卖女子一说,可那些都是入了奴籍的罪臣之女或是被父母亲戚卖掉的,要是良人女子,这么招摇的买走,开封府一定会找麻烦,如果是一般的女子也就算了,可这女子的长相实在太扎眼。 中人见大家的热情减少,朗声说道:“绝非良人,也不是哪家闺阁中的女子,而是熟女真!不瞒诸位,这女子其实是一个契丹商人的熟女真奴隶,只应那契丹商人没钱周转,无奈之下才卖掉的。” 这话算是捅了马蜂窝,彭七高叫道:“原来是个被契丹人玩过的破货!也好意思拿出来卖?” 众人随着彭七的话附和着道:“就是嘞!咱们都是有身份的人,可不愿捡人家的破鞋!何况还是契丹人的?万万不应!” 这下中人陷入尴尬无奈的说道:“这女子虽然是女奴,可贞洁的很,总是以死相逼,那契丹商人并未得手,诸位想想,连契丹人都征服不了的烈女,诸位中要是有人征服难道不算是一件快事?” 聪明,这中人能从刁难中找到生机,足以见得他的手段高明,更加难能可贵的是,他还有后招。 从后台取出一个长长的匣子,众人朗声说道:“好马配好鞍,美女赠英雄,我象棚扑买会也不小气,诸位都是老主顾,要不就是有头有脸的人,单单买下这女子算不得真英雄!这有一柄从大食而来的宝刀,谁要是买下这美人,我象棚以宝刀相赠!诸位请上眼!” 巨大的长匣被打开,一把硕大的长刀出现在人们的面前,刀身古朴无华,但上面散发出的整整寒芒却冰凉如水刺得人汗毛竖立,赵祯仔细的大量一番,从他对令兵器的了解,眼前的这把巨大长刀是从未见过的。 而彭七则是长大了嘴巴喃喃自语道:“刀之式有四:一曰仪刀、二曰障刀、三曰横刀、四曰陌刀。陌刀,长刀也,步兵所持,盖古之斩马,刀重十五斤,又名砍刀,长七尺,刃长三尺,柄长四尺,下用铁钻。马步水路咸可用。力士持之,以腰力旋斩挡者皆为齑粉……” 赵祯在听到陌刀俩个字的时候便脸色大变,陌刀是唐朝的刀具巅峰,那位女皇武则天更是用这陌刀重甲兵屠灭了所有冒犯大唐天威的突厥人,几乎要使得突厥人灭族。 这款赫赫有名的神兵到大宋却彻底的消亡,一点踪迹也没有。 一是因为陌刀不允许作为陪葬,二是陌刀的生产有具体部门铸造,贮藏,管理,直到战争开始才会发下,每一柄陌刀都有记录,如果丢失便是刀丢人亡。 而这柄从大食传来的长刀很有可能就是陌刀,大唐曾经和阿拉伯半岛的怛罗斯交战过,他们拥有一些战场上遗留下来的唐代陌刀也并非什么不可能。 三才猛地踢了彭七一脚,这货看见长刀居然比难见美人还兴奋…… 但他刚刚埋怨完彭七就发现官家也是一样的表情,看了看四周小声道:“衙内,这刀……” “连人带刀给朕买下来!不惜一切代价给朕拿下这刀!” 三才惶恐的看了看四周,还好,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台上的美人和宝刀吸引了,否则赵祯的一声朕,怕是所有人都知道了他的身份。 第三百四十一章陌刀锋芒 对于男人来说,美女和宝刀的诱惑几乎是致命的毒药,象棚对人的心理掌握的极好,原本俩个拍卖品合二为一的结果完全不是一加一等于二那么简单。 竹帘的包厢中不断的有人增加金额,以至于价钱远远超出了实际价值。 当三才用尖利的嗓音叫出十五万贯的时候,其他的包厢变的鸦雀无声,十五万贯意味着什么?意味着拿这笔钱能在东京城外开办俩个规模相当大的工厂! 意味着蔡记一年所缴纳的税收,也意味着大宋一个赤县的两年开支! 在听到三才的报价后,所有人都用一种白痴的目光望向赵祯所在的包厢,他们想看看是谁家的人这么败家。 可惜他们没有这机会,脚上拴着铁链的女子被送进包厢,她的怀中便是放有陌刀的长匣,许多人露出贪婪的目光,这女子走近了看更是拥有完美的容貌,诱人的身材,仿佛熟透了的葫芦。 而脸上精致的五官就像是黄金比例一般,稍稍有一点改动都会变得不完美,俏脸微红,即便是发怒的模样也像是在勾引男人,脸上的皮肤干净如雪,仿佛连毛孔都没有。 彭七和三才不断的大量眼前的美人发出嗞嗞的声音,即便是挑剔许久也没有从她的脸上找到任何瑕疵,如此完美的女人简直是神的杰作,用貌若天仙来形容一点也不为过。 赵祯稍稍看了她一眼便伸手道:“把刀给我……” 在他的眼中这把刀才是完美的产物,陌刀几乎是古代令兵器中的巅峰之作,而美女他却见得多了,不算大宋,光是在后世他见过的美女便数不胜数,国内的,国外的,整过的,没整过的,什么样的没见过? 唐括多保真奇怪的发现别的男人都把目光投射在自己的身上,而眼前这个男人则是一点也不在意自己,仿佛把自己当成怀中宝刀的架子来看待。 这让她第一次对自己的容貌产生怀疑,连族中的萨满都说自己是天神的礼物,难道眼前的男人不喜欢女人? 在她稍稍愣神的功夫,对面的年轻男子终于有了动作,伸手便向多保真的胸口探来,哼,虽然装作不在意,可还是经不住对自己贪婪,这样的男人她见得多了,多保真的心中充满恐惧的同时居然带有一丝的兴奋和骄傲。 “拿来吧你……” 赵祯恨恨的夺过陌刀的刀匣,这种至刚至阳的东西被一个女子抱着反倒失了刚猛之气,实在是暴遣天物,完全不理会多保真的幽怨和羞愤,赵祯像抚摸美人一样轻轻的抚摸手中的陌刀。 现在他几乎能肯定这是陌刀了,将近两米的长度,刀柄比刀刃稍稍长了一点,刀的尾端还有负重,完全附和《唐六典》中的描述:刃长三尺,柄长四尺,下用铁钻。 所谓的铁钻其实就是杠杆负重,这样在拼杀的时候便能最大效能的发挥陌刀的威力也更加省力,有了重物的支持难怪能做到人马俱碎,挡着皆为齑粉。 而铁钻的另一个作用应该是斜斜的插入地下,在对付骑兵冲锋的时候形成钢铁丛林之势。 陌刀能劈能斩,笔直的刀身狭长有刀尖,即便是挥斩到没力气的时候,作为长枪突刺也是极好,但这样的刀具对它的材质和锻造技术也有很高的要求,否则难以破开穿戴盔甲的战马和骑兵。 赵祯作为一个皇帝绝不能从个人的角度来考虑陌刀的价值,陌刀的长度惊人,而它的重量足有二十斤之多,别小看这二十斤,常人很难长时间的挥动它,难怪需要精锐之士持之。 想做到白刃如雪,排次如鳞倒是简单,但要想达到如山如墙,人马俱碎的效果怕是不易,没有身体强悍的士卒基本不可能。 大宋的崇文苑中有着最为丰富的唐朝史料,其中对于陌刀的装配和运用的记载也并不少,有专门把他们拿出来作为陌刀队压阵的,也有混入军中使用的,但赵祯更中意于把陌刀手集中起来,作为打破战争僵局的奇兵。 彭七几乎是在陌刀出现之后便把目光死死的盯在赵祯的手中,感觉到他炽热的目光赵祯笑着把陌刀递给彭七,不理会身旁幽怨的女人道:“你是武人,自然比我清楚,说说看!” 彭七接过陌刀在手中稍稍掂量一番便开始做出一系列的动作,随着他挥舞劈砍的动作整个人的气质都变了,仿佛是从地狱中走出的杀神,身上的杀气不自然的开始外泄,这是一种久经沙场所凝聚下来的负面能量。 见那熟女真瑟瑟发抖的软倒在地,赵祯微微皱眉喝道:“彭七!” 咔嚓~ 锋利的陌刀犹如切豆腐一般轻松的把包厢内的木质屏风劈为两半,切口整齐的连一点毛刺也没有,足以见得这陌刀的锋利举世无双。 付钱回来的三才看着一分为二的屏风和瑟瑟发抖的美人,腮帮猛地一哆嗦夺过彭七手中的陌刀道:“你疯了,敢在……衙内面前舞刀弄枪?” 赵祯轻轻摇头:“这是朕的错,勿要怪他,彭七久经沙场杀敌无数,一旦激起心中的斗志如果不能宣泄出来怕是会憋出毛病,算了,钱付过了咱们就走吧!” 彭七憨笑道:“还是官……衙内了解俺!” 三才苦笑道:“咱们现在怕是暂时还走不了,奴婢身上没带那么多钱,只能让门外的亲卫去蔡记取。” 赵祯一拍脑袋,倒是忘了这事,在大宋想要进行大宗交易,要么用一赐乐业人开具的交子,要么差人用车拉来…… 既然时间充裕,赵祯也不打算离开,反正其他人都走了,只留下赵祯一行被请到了一个独立的花厅,赵祯双手持刀对彭七道:“你来说说看自己的见解。” 彭七点头道:“您双手持刀自上而下的劈砍就会发现,当刀砍到下面的时候便形成突刺的蓄力,这时陌刀的前锋便成为破敌的长枪。” 赵祯按照彭七的说法试了下,果然在铁钻的配合下,举在右侧的陌刀在砍下的同时也蓄力,双手弯曲的动作也正是长枪突刺的动作,顺势向前一刺再连上拔刀的动作则又变成劈砍之势。 这一套动作行云流水极为顺畅,看的彭七连连点头:“您的这种战法是战场上最为省力的法子,这陌刀重达十五斤,长时间的挥砍突刺一定极为消耗体力。” 赵祯微微点头,笑眯眯的问道:“如果选取军五千壮士,持此陌刀为队,对付骑兵有效吗?” 彭七点头道:“岂止有效,大不同矣!我大宋以步制骑,如此利器正是对付骑兵的最好兵刃,力士持之,立于阵前,大呼奋击,挡其刀者,人马俱碎。方阵为伍,如山入墙,其进如林,人马皆靡!” 赵祯掂量一下手中的陌刀赞道:“兵法有云:胡骑虽锐,不能持重,不能持久而果于驰突,乍出乍入,不能坚战也!骑兵发动一波一波的强力冲击时人马的体力消耗甚大,其优势便在速战速决、冲开缺口。 一旦攻势不能奏效,便气沮心离不看再战,而我大宋之兵却善于久战,如果能守住阵形抵挡骑兵冲锋,便有了继续拼杀下去的本钱。” 彭七笑道:“然也!衙内所说乃是大宋与敌骑作战的精髓,只可惜这样的军阵虽然能消灭敌骑,可如果敌骑逃遁也追撵不上……除非以合围之势陷敌与险地。” 第三百四十二章多保真的“天宫” 赵祯微微点头,彭七说的很有道理,大宋的军阵确实很牢固,但敌人却多是来去如风的骑兵,骑兵的特点便是风弛鸟赴,倏来忽往,乍出乍入,云飞鸟集。 想要克敌制胜追杀敌骑还是要有精锐的骑兵啊! 还好,塔利班从阿巴斯带了优良阿拉伯战马,相比党项人和辽人的蒙古马,阿拉伯马的负重和耐力都是极好的,最擅长长途奔袭,虽然短距从此不如蒙古马,但在战场上持久才是王道! 直到此时多保真也没发现包厢中的三个人对她有多少关注,反而是对那冰冷冷的长刀喜爱万分,最为可气便是那主人模样的年轻人,对自己粗暴到无以复加,而对怀中的长刀却视若珍宝,真是有眼无珠! 微怒的多保真俏脸微红,杏目圆睁,洁白的素纱披在她的身上显得尤为纯洁,但脸上的表情和神态又如魔鬼般的诱惑。 赵祯的心中已经笑开了花,女人还真是感性又矛盾的动物,一边希望自己不要触碰她,一边又希望自己去注意她的美貌,这到底是什么逻辑? 转头对三才道:“给她点钱打发掉算了,最好不要让她流落风尘,毕竟是咱们买下的。” 彭七脸色一变小声道:“官家这恐怕不妥,既然是咱们买下来的,便见过咱们的相貌,万一有心人……” 三才也跟着附和道:“还是带回去妥帖,正好侧妃娘娘有了身孕,也好多个伺候的人儿。” 赵祯微微点头:“那便带回去给个红霞帔便是。”说完后他猛然发现,禁中的外族女子越来越多了,尤其是自己的身边,杨采薇是党项人,眼前这女子是熟女真,薇拉……薇拉是更为遥远之地的高加索人,真是群星荟萃啊! 三才的话才刚刚说完,小斯便走了进来,恭恭敬敬的捧上一面紫檀木的牌子道:“衙内果然豪气,美人宝刀万金赎买,这是象棚的令牌,以后衙内出入象棚都会由小的招待,给您留了最好的包间与茶水。” 赵祯笑道:“你们倒是会来事,打听一下,背后的东家是谁?” 小斯讪笑道:“小人不知。” 微微点头,这小斯应该是真不知道背后的大老板,原先听说是一个姓樊的商人,现在看来是应该易主了,这种先进的管理和服务有一点蔡记的风范,只不过更加的体贴,看来还是不能小觑古人的智慧,只要稍加启发便能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十五万贯买了个陌刀是值得的,更何况还赠送了一个绝世美人? 在赵祯眼中陌刀的价值远超这个熟女真的女子,即便是她拥有天姿国色又如何,只不过是男人的附庸罢了,此时赵祯才转头问道:“你叫什么名字,年庚几何?” 多保真生气的说道:“我叫唐括多保真!如果你聪明的话就放我离开,否则即便是远在大宋,乌古乃也会把你撕成碎片!” 乌古乃?! 这个熟悉的名字让赵祯猛然想起一位历史上的猛人,为了消灭对手不惜以父亲的棺椁作为诱饵,乌古乃虽然是猛人可也是个有手段的枭雄,手段下作到令人发指的程度,而他的孙子便是著名的大金国开国之君,完颜阿骨打! 现在的他应该还是个比自己小几岁的孩子吧? 赵祯猛然凑近多保真,突入起来的举动吓的她连连后退,微微一笑道:“如果完颜乌古乃来到大宋的土地,朕保正一定会让他有来无回!朕第一次也是最用一次告诉你,朕是大宋的天子,没人能威胁朕!如果有,那他也已经死了!” 多保真惊讶的望着赵祯:“你居然知道完颜部落的海东青!” 赵祯嗤笑道:“这有什么奇怪的,你不也是生女真吗?为何要假扮熟女真,而且唐括氏世代与完颜部通婚,你一个坐享富贵人命的女子,为何要跑到熟女真,还被人俘获成为女奴?” 见她抿着嘴不说话,赵祯便笑了笑不在理会,横刀坐在前面。 不知为何,眼前这位女子即便是美的不像话,自己也提不起兴趣来,难道是最近“操劳过度”? 马车中的多保真被眼前年轻男人的独特气质震慑到了,这个男人和她遇到的所有男人都不一样,对自己没有那种赤裸裸的欲望,即便是知道自己属于他的乌古乃也常常在不经意间露出野兽般的目光,而眼前的男子非但不百般讨好自己,反而发出威胁。 这便是汉人的天子吗? 多保真喃喃自语,他真的像族中的萨满所说,即便是身体没有那么壮硕也拥有真龙的气概和如山般的伟岸,自己在他的眼中仿佛是海东青利爪下逃窜的雪兔,不值一提。 看着横刀于膝坐在前面的男人,多保真的心中升起一丝微微的崇拜,这是女真人的天性,对强者的崇拜一直是他们的遵循的古老准则。 萨满曾经说过只有最伟大的男人才能配得上自己,征服自己,她多保真就是天神赐给强者的礼物,任何人都不能亵渎,所以她才宁死也不愿契丹商人碰自己一下。 海东青和真龙哪个强大?无疑是后者! 每一个女真女子都希望被世间的最强者拥有,她多保真也不例外! 马车缓缓前进,多保真敏锐的发现四周的护卫都是上过战场的人,身上的杀气浓烈不输与完颜部的勇士,相对于长期狩猎手上沾满野兽鲜血的部族勇士,这些人身上散发的杀气更加浓重与血腥。 但这些猛士都是眼前这个男人的鹰犬!可见他的强大举世无双。 高大的宫门投射下一片阴影,多保真从未见过如此宏伟的建筑,即便是辽人的捺钵也没有这么宏伟吧? 马车在御马监停了下来,赵祯下车之后便带着三才向宫门走去,几只可爱的大型猫幼崽不断的发出嘤嘤的叫声,应该是饿了赵祯回首道:“派人去六尚局取些牛乳喂养,这小家伙金贵的很。放到后苑的假山附近,也给王语嫣她们瞧瞧新鲜。” 三才见多保真手足无措的站在原地,上前道:“你以后便是官家的侍女,伺候好官家才是你的事情,还不快快跟上?” 多保真明明不想听从这个阉人的话,可还是不由自主的跟上赵祯,她现在进入了传说中的天宫,但这天宫中却没有一个相识的人这,和象棚又有何区别,唯一见过的人便是大宋的天子了。 给自己找了个借口,多保真便心安理得的跟上…… 第三百四十三章顺我者昌逆我者亡 皇宫的庞大完全超出了多保真的想象,穿过一个个雄伟的宫殿后,赵祯拿着陌刀在御书房停了下来,跟随在身后的多保真无疑是吸引所有宫人目光的。 看来王语嫣她们不一会便应该知道了自己带了个女人回来,这多保真要想在宫中待下去怕是很难,王语嫣和杨采薇两人对禁中的宫人恩威并施之下,几乎人人都成了他们的小眼线。 多保真的出现显然是威胁到了两女,至少在宫人们看来是这样。 美的不像话的女子突然出现在官家的身边,还有什么比这个更加威胁皇后和贵妃的恩宠地位? 可怜的多保真并不知道自己已经成为不欢迎的人物,内侍避过她把赵祯的茶杯蓄满又悄悄的退走,赵祯把陌刀放在书案上仔细的打量一番后,便用炭笔在名贵的玉板宣上画下图形和数据。 陌刀虽好,可在赵祯眼中依然有可以改进的地方,刀上没有血槽,刀柄上的护手太小,铁钻的重量也不太标准等等,这些建议被他写在了图纸的下方,具体解决工作交给武备司解决便是,匠人们一定能给出他要的完美答案。 陌刀对大宋的重要是毋庸置疑的,这种对付骑兵的利器可以最大程度上的给以步兵作战的大宋克敌制胜的法宝。 轻轻的抚摸刀身,这个被大宋淘汰的利器就要在自己的手中复活了,大唐的荣光将会被延续下去,陌刀的传奇将会一直书写! 存在即合理,但消失的东西不一定是被时代淘汰的产物。 但在赵祯看来,消失的东西不一定是技术上被淘汰的,陌刀的消失最主要的原因只有一个,钱! 七尺多长的陌刀单单刀刃就有三尺多长,这对刀身的强度要求很高,而对韧性的要求也是难以想象的高,刚柔并济的陌刀才是合格的产物,这无疑需要花费巨额钱财打造和保养。 唐末之后的五代十国其间,国家的混乱,经济糜烂,百姓流离失所,种种条件之下陌刀已经成为了巨大的经济负担,没有任何一个国家愿意花费大笔的钱财来生产管理这些吞金兽,它便应该消失。 而大宋成立之初,势如破竹的消灭了四周的残存政权,更是没必要打造陌刀这种昂贵的武器,一柄陌刀的钱足够生产十几把掉刀,眉尖刀,在宋人眼中这些长兵器一样能克制敌骑,只不过效果稍稍不如陌刀而已,可大宋不缺人…… 赵祯微微感叹,难道军队就不花钱了吗?大宋的军队数量是辽国和党项的数倍有余,这些士兵的军饷粮饷便要用去大宋财政的十分之四! 难怪后人在谈道大宋的时候长长是以积贫积弱来形容,朝廷的钱粮都用来养军队和官员去了,还有多少能用于建设和赈灾? 赵祯看到的大宋,无论在耕地面积、商品经济、城市化比例还是手工业水平和财政收入都远胜唐朝。甚至他可以拍着胸脯说大宋的人均收入为中国历史最高,比之后的明清多出数倍有余怎么能说是积贫? 积弱就更谈不上了,当年的白马岭之战中,宋军主将郭进遵照兵法“半渡而击之”,趁辽骑过河混乱之际以步兵猛烈冲击。是役,包括敌烈在内的五位辽朝高级将领被杀,士兵死伤无数。 这说明还是用人与策略的问题,如今的大宋在他赵祯的改变之下,已经大不同,上四军被改编成为天子四卫,他们的战斗力可以说是杠杠的,而且其中有不少老兵参加过西征军,可以说东京城的禁军已经不是当初的花架子,而是不输与西北禁军的悍卒。 而大宋的经济足以养得起六十万的禁军,这对一个拥有接近一亿人口的国家来说并不算多,在自己的政策下,工商业得到了大力发展,这也带动了科技水平的进步,即便是宋人的思想不那么激进,也依然能看得出科学技术是第一生产力。 工厂要技术革新,这样他们才能减少成本获得更多的利益,军队需要技术革新,同样他们也要减少禁军的伤亡保存最大的战斗力,连文人也需要技术革新才能宣传他们的儒家学说。 失去养马之地的大宋在攻陷党项的洪州和盐州之后便拥有了水草丰美的千里贺兰原,赵祯相信来自阿巴斯王朝的阿拉伯战马一定能成为大宋骑兵的完美坐骑。 陌刀的图纸已经画好,三才躬身接过,他还要把这官家亲绘的图纸送到武备司中。 临走的时候,三才对不受待见的多保真使了个眼色,这小妮子简直是榆木脑袋,身为一个女人连伺候人的活计都不会还能干点什么?难道就不能有点眼色? 大概是得了三才的提醒,多保真上前把茶水给赵祯蓄满后便站在一旁不离开。 赵祯写了半天字之后发现光线越来越暗,抬头的时候才发现多保真的俏脸已经快贴到他的书案上了。 “你在看什么?” “当然是在看你汉人的字了!” “你认识?” “当然!” 傲娇的小孔雀不愿收敛一点身上的异域气息,赵祯吓唬道:“你知不知道窥探皇帝的奏折是要斩首弃市的?” “你舍不得杀我!” 赵祯坐直身体奇怪的问道:“为什么?” “因为你想通过我了解女真!” 吓! 这女子的心思是何其的通透,赵祯确实是打算通过多保真了解一下生女真,不是出于政治目的而是单纯的好奇,是什么样的环境下才能把一群人培养成满万不可敌的勇士。 当年辽太祖耶律阿保机曾经被女真人的勇猛给震住了,为了对抗辽国的统治,女真人以万人之兵助战高丽相互依存,挫败了辽人的铁骑锋芒,只要上了战场,女真人便舍弃了生命,以回归长生天为宿命,舍生忘死,状若风魔。 赵祯明白女真人的荣光在后世得以延续,满清便是女真人的后代。 “那你给朕说说女真人为何满万不可敌?” 赵祯的话一下激起了多保真的骄傲,眼前这个女人身上的气质在赵祯眼中改变了,骄傲的外衣之下隐藏的是浓重的悲切之意,仿佛有着难以言喻的绝望与悲伤。 秋水般的明眸蔑视的扫了一眼赵祯,没错,赵祯居然在她的眼中看到了蔑视。 “你们汉人怎么会了解我女真人的勇猛,这些都是从血与火中得来的教训!我女真人源自肃慎!发与挹娄,昌与勿吉,兴与黑水……” 慢慢的多保真的声音越来越低,赵祯笑眯眯的在她的伤口撒盐道:“衰与女真,亡与自大!” 多保真像是被烧了尾巴的猫,嘶鸣着叫道:“我女真不会亡!谁也亡不了我们!” 赵祯一时间无言以对,如果按照历史的发展女真确实会在蒙古的铁蹄下土崩瓦解,可女真人从未灭亡这是真的,否则也不会有满清的出现,但可惜自己来到了这个世界,赵祯虽然不想承认,但是他改变了历史却是事实。 冷冷拨开多保真的粉拳,赵祯起身道:“顺我者昌逆我者亡!党项,契丹,女真,高丽,南越,大理,吐番无一例外!我华夏汉室以赵宋之名,要在中华千年传承的大地上恢复大一统,这是谁也不能阻挡的趋势,党项不能,契丹不能,女真更不能!” 第三百四十四章流产的《武经总要》 既然都他娘的穿越了,为什么不玩一场大的? 赵祯之前谨小慎微的努力保持历史的原貌,生怕过多的改变会使得历史的传承出现问题,可他发现自己不是个冷血的人,当不得冷眼旁观安享太平的仁宗皇帝。 百姓的生活差他受不了,百姓受了灾他也受不了,外族窥伺大宋的土地他更受不了,就连柳永汇报的福田院状况他都放在心中久久不能忘怀,那小雪堆下埋葬的不是一具具尸体,而是对他大宋皇帝赵祯的控诉! 想想以后蒙古人的崛起和中华文明的断崖,崖山之后无中国,赵祯的心便如刀割如针扎,中华文明的千年传承绝不能断送在赵宋的手上! 原先他还觉得这是祖先的历史,自己只要维护好就成,可现在他发现要是还这么想,简直就是不负责任的冷血屠夫。 反正穿越了,历史也改变了,还是以皇帝的身份!那还有什么可顾及的?老子这个小蝴蝶要掀起一场大风暴! 赵祯身上唯我独尊的疯狂骇的多保真软倒在地,这是手握生杀予夺的皇者之气。 “你……你……狂妄!” 多保真最后硬生生的挤出俩个两个字,连她自己都觉得这俩个字有多么的苍白无力。 “狂妄?你就算没见过大汉威仪与盛唐气象也应该从你女真人的历史中了解一些吧?犯我大汉者虽远必诛的气势,大唐天可汗的荣光,难道你就一点也没听说,他们能做到为什么我大宋做不到?” 多保真呐呐不言,确实,汉人文明的传承和辉煌在女真人眼中是不可企及的高度,可她依然反驳道:“你的意思除了你汉人以外,外族之人便要受到汉人的统治,只有这样才是睦邻友好的大一统?!” 这回轮到赵祯蔑视她了:“你这么说就是个笑话,汉人文明对外族的包容和胸襟是其他人所没有的,大唐胡汉一家是也不是?各族人在大唐都得到了善待,可一旦外族得了天下却不一样,五胡乱中华多少汉室子弟死于非命?就单单眼前契丹人统治的辽朝对汉人乃至外族是一副什么样的光景?” 赵祯的驳斥让多保真久久不语,他女真人也深受辽朝的迫害,熟女真被当成牛羊般的奴隶贩卖,男人作为牲口,女人成为玩物,而自己也差点惨遭厄运。 见她不说话,赵祯继续道:“只有以我汉人作为主导,才能使得外族和睦相处,只有我汉人的大一统才能使得各族人繁荣昌盛!这便是朕的民族政策!” 赵祯之所以这么说是他明白汉人的包容与胸襟,礼仪之邦天朝上国的汉人虽然有些酸儒喜欢高高在上,可是不能否认汉人的包容也是举世无双的,一视同仁可不是说说而已。 即便在后世以民主,自由著称的美国也常常发生种族歧视,可中国却以广博的胸怀包容下了整整五十六个民族,这是不可否认的事实,是无可辩驳的真相。 赵祯的话让软倒在地上的多保真说不出话来,自家事自家清,她无法像赵祯一样说出包容的话来。女真人一项是对内团结却极为排斥外族,做不到,也不可能包容外族,这便是他们的准则。 脚步声响起,王语嫣看着御书房中的景象佯装不解的笑道:“这是怎么了?刚刚进宫便惹得官家大动肝火?” 赵祯微微摇头道:“没什么,不过是想法太多而已。” 王语嫣刚刚在门外听了好久,岂能不知个中缘由?笑眯眯的望着迅速站起的多保真道:“女人便是女人,永远不要去做那些不该做的事情,也永远不要去想不该想的东西,否则你会活的很累,你既然进入了大宋的皇宫,那你这辈子注定就是大宋的人,我不管你是熟女真还是生女真,你现在就只有一个身份,大宋的皇帝的女人!” 不知为何,多保真对王语嫣这位正宫皇后的话言听计从,微微施礼道:“多保真记下了!” “陪我到后苑走走,官家刚刚弄回来了几只食铁兽,煞是可爱,顺便在介绍两位宫中的贵人给你认识一下。” 两人仿佛相识已久的样子,并未有一丝的不自然。 王语嫣拉着多保真的玉手便向后苑走去,留下赵祯一个人站在御书房尴尬无比,自己是怎么了?为何因为一个女人的话变的如此激动。 苦笑着摇了摇头,大概是因为挤压在心中的怒火吧! 闲来无事,赵祯也想去后苑转悠一下,顺便看看国宝的状态如何,大熊猫可是出了名的难饲养…… 而此时的三才却被丁度拽着不让走:“大官,这是官家亲绘的陌刀图,可否请官家把陌刀也一并赐来,毕竟有实物也好更快的铸造出来,也更加精确不是?” 三才笑道:“丁监丞的话我一定启奏官家,只不过武备司可要上点心,官家说了这陌刀一旦铸造好了便要送去御览,万万不能有一丝差错。” 丁度笑道:“大官尽管放心,三日必出,我武备司的匠人可是个顶个的大匠,万不会耽误官家的期望。” 三才安心的走了,丁度带着一帮大匠人仔细的观察图纸,陌刀这个词汇对他们来说并不陌生,相比丁度,匠人们更加的兴奋,谁都希望自己能打造出陌刀这柄战场利器。 丁度聪明的采取小组竞赛的方式,五个工匠为一组,一共八组人,哪一组打造出官家满意的陌刀,就用那一组的技术,一组人都会成为陌刀的生产负责人,以后专司陌刀的生产与管理。 匠人们的热情一下子被点燃了,技艺上的一较高下比之获得官家的赏赐更重要。 打造陌刀的原料便是曾工亮负责的,自从他被赵祯训斥过后,便一门心思的研究如何掌握钢铁的柔韧与坚固,看似俩个相反的东西却能在冶炼时放入不同的材料得到改变。 这无异于给钢铁的冶炼打开了一扇大门,曾公亮聪明的抓住了这一点,也使得大宋的化学有了启蒙与发展,最为成功的要数火药了。 如今的大宋铁矿石的产量惊人,自从有了火药之后,大宋的生铁开采速度要比以往快上数倍有余。 武备司制作出的火药已经有了量级之分,什么样的火药适合军用,什么样的火药适合开采只用,凿石开路,开挖矿井等等都需要经过武备司的管理,当然对火药的保密措施依然是重中之重,任何的火药出入都会由四卫中的专人负责,别人连碰都不能碰。 如今大宋的军备保密措施变得越来越规范,任何人都不得随意把大宋的科技公之于众,尤其是著书立说更是不可能,东京城的新书刚刚发行,不出五日便会在辽国的上京流传开。 赵祯可不想大宋费心巴力搞出的研究成果就这样被辽国甚至党项剽窃,而丁度和曾公亮本打算撰写的《武经总要》的计划就这样流产了…… 第三百四十五章熊猫没义务 赵祯在后苑中享受着暂时的安宁,相对于鳞次栉比的宫殿他更喜欢后苑的山水花鸟,作为一国之君虽富有四海,却只能在东京城中困顿,纵情山水这种事情只有士大夫才能够享受,要是赵祯对朝臣们说他也要纵情山水,非得惹得文官在宫门外死谏不可。 既然不能在外纵情山水,那就在皇宫中小憩一下…… 躺在舒服的摇椅上享受初秋的阳光,几只可爱的熊猫幼崽在脚下不断的跟随摇椅晃动,几下便晕头转向的倒地,赵祯笑眯眯的掏出一根鲜嫩的竹笋扔给最小的一只,也不知是谁训练的它,居然像狗一样张嘴伸舌头。 赵祯无奈的瞪了三才一眼,肯定是这货教的,皇宫上下也只有三才最重视规矩,甚至不王语嫣这位中宫皇后还看重规矩,连一只熊猫都不放过。 清脆的咔嚓声响起,熊猫的咬合力可见一般,这看似憨态的小家伙祖先可是吃肉的! 如果在挖竹子竹笋的时候遇到竹笋,对不起现成的美餐它是绝不会放过的,三才试过,新鲜的羊肉对大熊猫来说是无比的诱惑,一块鲜嫩的羊肉很快便会消失在它们的达肚子里。 三才悄悄的对赵祯讲述了这个恐怖的事实,在他的描述中,赵祯仿佛看见一只人畜无害的大熊猫正用它锋利无比的牙齿啃食着一只剥了皮的羔羊,可爱的皮毛上满是鲜红的血液…… 在三才看来,熊猫的表里不一才是它最大的罪过,可赵祯笑道:“谁告诉你他们天生就是吃素的,你自己的无知非要归咎与它的身上?” 三才呐呐不言,在他看来如此可爱的小生物就应该是吃素的,要是吃肉了和一般的禽兽有什么区别? 赵祯拿了一根鸡腿给大熊猫幼崽们撕咬,一边转头对三才道:“我大宋本就是该有吃肉的性子,就是皇宫中的宠物也该有这样的气魄才是!” 三才猛地一个激灵,这话要是窜了出去非得惹得文官们上谏不可,但官家说的也是没错,狼行千里吃肉,狗行千里吃屎,大宋当然是狼,而且是一只强大的狼王! 想通了的三才再看地上圆滚滚的大熊猫便没有刚刚那么生气,不是它们虚伪只是自己没看清它们的真实面目而已,再说人家食铁兽也没义务告诉他啊! 赵祯和三才的对话使得他自己猛然想起女真人,这个民族和大熊猫一样,看似人畜无害谁都能欺负一下,可实际上却是满万不可敌的勇士。 虽然耶律阿保机当年高度评价过他们的战斗力,只可惜在辽人甚至宋人眼中,这种战斗力再高的种族也不过是蝼蚁,战争打的不光是个人勇武和战斗力,还有经济,后勤,政治等诸多因素。 以女真人的经济实力,几乎没有可能支持一场大规模的战争,即便是他们的个人勇武在强也没用,可这些只是女真人大熊猫般的表现,在他们笨拙的外表下却有一颗“吃肉”的心! 瞧了瞧一旁温顺不像话的大熊猫和多保真,赵祯忽然觉得他们是多么的相像。 显然她是习惯了皇宫中的上下尊卑,对王语嫣几乎是言听计从,轻笑一声赵祯对王语嫣道:“你可要小心,这食铁兽看似人畜无害,可它确实吃肉的!” “吃肉又何妨,只要在我大宋皇宫中便要听从官家的意志,现在予不给它肉吃,它也得忍着!即便是原本天天吃肉的,也要吃素!” 虽然这话是说给赵祯听的,可王语嫣却一直盯着多保真,看来她已经猜出了自己的用意,赵祯笑眯眯的转头,不愧是禁中的中宫娘娘,这才智配得上她的地位。 王语嫣之所以不排斥多保真,最主要的原因是她和杨采薇即使是同时怀孕了,也难怪,两女为了早日怀上龙种几乎是大被同眠,宋人的保守是相对的,在敦伦这件事上却极为开放,一夫一妻制多妾的制度下,王语嫣身为正宫娘娘一点也没把杨采薇这位贵妃当作是外人。 说到底只不过是高级点的通房大丫头罢了,即便是有了儿子也是庶出,相比于她的嫡出子嗣根本不值一提,连儿子都要叫自己母后而叫他生母小娘娘! 现在多出一个多保真来,正好解决了王语嫣的燃眉之急,宫里宫外的流言已经出现……皇后善妒! 这是她王语嫣绝对忍受不了的诽谤,这次她就要用最为犀利的手段回击那些流言蜚语,宫中的侍女并不少,而且她打算把王柔也招进宫来,一是显示赵祯对王旦以及王家的恩宠,二是利用王家去堵那些说她善妒人的嘴。 把多保真立为昭容,在把王柔立为仅次于杨采薇的贤妃,而薇拉给个淑妃便能打发掉,反正她也不在乎这种东西,这个小妮子就是喜欢死活缠在官家身边伺候,即便是挺了个大肚子也是一样,天生的劳碌命…… 就在王语嫣的如意算盘打的噼里啪啦的时候,陈彤一路小跑的冲了过来,在三才耳边说了一阵悄悄话后便溜走了,赵祯奇怪的问道:“出了何事?” 三才呐呐的说道:“听说是王家修路死了人……” 赵祯眉头一皱道:“多少?” 三才脸色难看的望了王语嫣一眼,颤抖的伸出两根手指:“死了二十五苦力,伤了八十一人,还有一名将作监的工匠被开山的石头砸死了……” 赵祯的脸色瞬间变得难看至极,朝中对这条水泥路的修建本就有所疑议,现在一下死了二十五个人,即便是在人命不值钱的封建时代也是大案要案了。 开山?!赵祯突然抓住了奇怪的一点,按照原计划从东京城到郑州管城的道路是没有山体的,唯一的阻碍就是一座牛尾山,但修路的计划中明明绕开了这座山,为何会有开山一说?而且还没向自己和朝堂报备! 转头望向王语嫣,此时的她已经有些坐立不安,被赵祯质问的眼神一瞧便羞愧的起身道:“是臣妾自作主张,下了钧旨让武备司的人配合一下开山修路的。” 赵祯微怒道:“那结果呢?你知道为何朕要绕过牛尾山?还不是为了避开开凿山路的麻烦,而且牛尾山上多是岩石而非土山,虽然穿过牛尾山省去了时间,缩短了路程,可修建的危险更大!” 要是在修路的过程中死了人,赵祯也不会怪罪王蒙正,可他为了缩短路程减少成本和时间,居然擅自更改原先在朝堂中制定下的计划,如果不出事还提前修成了,会得到称赞,一旦有所意外,赵祯的所有努力都会付之东流。 水泥路虽好,可朝中反对和质疑的声音也多,主要是因为水泥路的修建使得开封府附近的城镇受到影响。 例如原本的歇脚之地,白沙镇,朱家曲镇,板桥镇等等都受到了影响,在宽阔平坦的水泥路上行使,原本三个时辰就能到的东京城现在俩个时辰多一点便道,快一点的话只要短短一个多时辰,谁还会在路上的城镇中歇脚? 第三百四十六章大宋直道 既然王语嫣下的钧旨便一定能查到,果然陈彤在秘书省的存放处找到了一张黄绢,时间和地点都对得上,躬身放在赵祯手边的几案上小声道:“启奏官家,这是皇后娘娘的凤旨,乃是年前所发……” 陈彤的声音越来越小,他猛然想起这事自己也脱不了干系,当初他可是在一旁的,而这事关乎朝廷…… 赵祯拿起柔软的黄娟,上面清楚的记载她的命令,居然还调遣武备司的禁军协助使用火药弹开山,这真是有些胆大,拿起黄绢对:“你便说说为何要这么做?” 王语嫣抿了抿嘴道:“牛尾山上都是石头,而铺水泥路也需要碎石,臣妾便想起丁相公的故智,调遣武备司的火药开山的同时不但减少了路程的长度,还能减少石料的运输,我王家已经被这条路给耗得筋疲力尽了!” 赵祯笑道:“你王家当初是为何接下这路的?还不是看好它未来的收益?即便你父亲是朕的丈人,也不能擅自改变朝廷的计划,等着吧,本就有不少眼红的人这下要扑出来撕咬了,还有些反对的朝臣更是要上谏,王蒙正平日里看着精明,怎么会出此昏招?路越长王家将来赚的越多啊!” 王语嫣不解的问道:“为何?” “因为道路越长,沿途的车辆便越多,自然收的钱便越多,从郑州管城到东京城,路上有多少的城镇?来往的商贾又有多少,而路则是一直都在,只要保护的好,十几年都没问题,想想这十几年王家从路上赚到的钱有多少?当初朕不是掏不起这个钱,而是希望王家带头能使得更多的商贾开始投资大宋的水泥路,你王家要是出了事,朕只能把其他的道路交给别的商贾去做了。” 王语嫣岂能听不出赵祯话中的软硬兼施,俏脸涨的通红,抿了抿嘴道:“臣妾以后再也不搀和王家的生意了,请官家恕罪。” 赵祯苦笑着摇头道:“这话你早就说过,算了关心家人无错,但你应该实现找朕说才是,下不为例为朕更衣!” 多保真笨拙的帮助赵祯换上常服,头上的发髻扎的有些紧,生生的把眉眼提高了不少,薇拉即便是挺了个大肚子也比她的动作要快上许多,重新给赵祯扎好头发后才递上天子的通天冠。 虽然是换了一件衣裳而已,但在多保真眼中赵祯却是气质大变,完全不像刚刚的散漫模样,此时的身穿常服的他才是大宋的天子,至高无上的君王。 千百年来,有多少人是在拜这身衣裳,而非身穿衣裳的人? 赵祯不理会多保真的崇拜,带着三才和陈彤便去垂拱殿去了,三才说相公王曾,鲁宗道,丁谓三人已经在大殿中等待,另有御史中丞张升也在其列。 这算得上是比较正式的会议了,可见王蒙正修路一事在朝中受到多大的重视。 精巧又不失华美的垂拱殿算得上是皇宫中较小的宫殿,多是朝臣们留身奏事的地方,大殿中朝臣们距离赵祯的御座较近,这样说起话来也更加清楚和私密。 当赵祯在御座上落座之后,陈彤便把高大的殿门关上,内外为之隔绝以防窥伺。 张升首先开口道:“启奏陛下,王蒙正身为国丈主持修路一事,却擅自更改原先的路线,开山凿路致使劳力死伤惨重,另有将作监的一名大匠惨死,即便他是外戚贵为国丈也难逃其罪,望陛下严判!” 果然是这样,张升的话让赵祯微微皱眉:“此次虽然是王蒙正之过,可他亦是为朝廷分忧,希望缩短修路时长,早日同路而已,严判之下是否会使朝中诸公或是百姓寒心?” 王曾附和道:“陛下所言极是,说到底国丈只是一商贾,虽有官职却不是实职,如此严惩实属不妥。” 丁谓也跟着微微点头道:“此次王蒙正私自改道,微臣已经知晓前因后果,牛尾山的山石奇多,王蒙正便想利用火药开采山石以充作修路石料,如此一来即节省了修路的时间,还能节省所需用度和开销,端是一举两得,只可惜……” “只可惜画虎不成反类犬!” 赵祯打断了丁谓的话,在他看来王蒙正就是在学丁谓的故智一举三得,谁知最后落得如此下场,对不熟悉的事物就敢大手大脚的去干,要是开了这样的先河,怕是以后的商贾都会学他。 这让赵祯改变了心思,皱眉道:“毕竟死伤众多,还是要惩戒一下以儆效尤,否则这种投机取巧的事情还会发生,用国丈作为提醒,应该能给更多的人敲响警钟吧!” 王曾和丁谓二人对视一眼,在官家面前唱的这出双簧看来是成功了,下面就该鲁宗道表演了。 果然鲁宗道不负众望的说道:“官家圣明,如此投机取巧之事不能扬,只能抑,而以国丈之尊算是最好的范例,如此大宋无论商贾还是百官都会知道陛下的公心!” 即便是鲁宗道这么说赵祯还有一种上套的感觉,忘了一眼丁谓和王曾,无奈的笑道:“你们真是……真是荒唐,有事启奏便是,何须在朕的面前玩弄心眼?难道朕亲政这么多年还不肯广开言路不成,朕早就有言在先,外戚与宗室亦不能在法礼之外!” “陛下圣明!” 在讨论完王蒙正的事情后,王曾和鲁宗道两人告退,这里已经没有他们的事情了,剩下的便交给丁谓留身奏事去吧! 奇怪的是御史中丞张升也并未离开,而是直愣愣的盯着丁谓笑道:“丁相公先请,老夫稍后便是。” 丁谓奇怪的望了一眼张升道:“留身奏事岂有六耳之说?” 张升笑了笑道:“其实丁相公的事情老夫已经知道,就是为了此事老夫才特意留下来的。” “哦?那就请张中丞一论高下!”丁谓心中一惊,难道他张升已经知道直道的事情了? 赵祯微微一笑:“看来诸位相公们之间也是没有什么秘密可言,消息倒是比朕还灵通,那就说说吧!” 丁谓躬身道:“启奏陛下,臣要说的是大宋重修秦皇直道的事情,以我大宋如今之财力,再加上水泥之法完全能在大宋铺展开直道,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 赵祯微微点头:“直道已经是迫在眉睫之事,最我大宋赈灾,戍边,财货,税收等等皆有益处,张中丞你说是不是?” 张升憋在心中的话被堵住,但还是不放弃的说道:“陛下,直道虽有诸多裨益,可劳命伤财,秦皇用天下万民之血肉修建直道,长城,今安在否?” “荒谬!直道与长城不同,直道关乎民生,且对戍边有着极大的作用!而长城则是固守国土之防,岂可同日而语?如今我大宋国力昌盛,修建直道也不是一时之功,难道张中丞不知十年树木,百年树人之理?” 张升气息为止一滞,他倒是忘了这一出,现在他否认修建直到,便是成为否认大宋还能传承百年,千年…… 第三百四十七章天下为公的公路 朝臣中有许多人是不理解赵祯修路的,包括正在修路的既得利益者王蒙正也是一样,他修路纯粹是看到了其中的商机,这条路对他来说就是个摇钱树,只要本钱和利息没收回来,他就能冠冕堂皇的向官家要钱…… 可现在的王蒙正却没心思高兴,对着眼前的内侍躬身行礼,这不是在拜内侍而是再拜皇权,原因无他,内侍的手中是黄灿灿的圣旨…… 内侍宣读完诏书后便拿了辛苦钱离去,只留下王蒙正呆呆的看着圣旨发呆,官家居然把自己同礼部尚书的职衔给扯了,虽然是虚职,可这也代表着尊贵和荣耀,怎能说撤就撤? 一旁的幕僚景书安慰道:“家主不必患得患失,官家演了一出杀鸡儆猴的戏,这是在做给朝臣们看,亦是做给其他商贾看的,只要您国丈的身份还在,只要您的女儿还是中宫皇后,就没人动的了你,不过是个虚衔而已,当这条从东京城直达郑州管城的水泥路修好,官家必然会把您失去的补偿给您,毕竟是死伤了许多人总要向朝中的相公们交代。这总比御史台的乌鸦盯着您要要多了吧?” 王蒙正微微点头道:“子实所言有理,是老夫着相了,语嫣已经有了身孕,官家这么做其中的深意老夫能理解。” 景书点了点头:“如此甚好,既然我们的水泥路已经修过了牛尾山,那距离郑州管城也没多远了,再加把劲今年夏税之前就应该能完工,到时便能让朝中的文武和官家瞧瞧水泥路带来的便利!” 王蒙正微微皱眉道:“景书你是有见识的,这水泥路好是好,可真的向官家所说,能成为军国重器吗?” 景书哈哈大笑道:“家主您难道不觉得咱们修路的速度越来越快了吗?” 王蒙正稍稍想了想便道:“好像是这样,自从离开了东京城后,咱们的速度便慢了下来,可现在为何越来越快,每日都能修上三里多地?” 景书踩了踩地上坚硬的水泥路道:“在东京城的时候,补充及时当然事半功倍,而离开了东京城之后每日的石料,水泥,木料,粮食,等等这些补充起来就很麻烦,可现在您在瞧瞧,每日往来的车辆有多少,水泥路需要三天的时间彻底变硬,而现在我们已经能使用三天前的水泥路作为运输的通道了,速度自然奇快。” 王蒙正惊讶的说道:“这么说水泥路真的能提高运输的速度?” 景书大笑:“何止是能提高,简直是神速,只要有了这水泥路,从郑州管城以快马代步,只需一个时辰便能到达东京城外的送友亭!官家这是开了一条比秦皇直道更好的道路啊!” 显然王蒙正被景书的话吓到了,往日里从郑州管城到东京城除非急脚递,否则最少也要用上半天时间,要是路上稍稍耽搁说不定第二早晨才能到,现在居然一个时辰便到,岂不是快若奔雷?难怪官家一定要修建水泥路,这实在是快了太多。 想到这里,王蒙正的心情顿时好了许多,在景书的建议下,平生第一次写下了关于水泥路的奏疏发往东京城,他要给自己的皇帝女婿助阵,让朝中的文武百看看水泥路的功效。 大朝会上,赵祯笑眯眯的望着昨日还在垂拱殿和丁谓争论的张升道:“张中丞看了国丈的奏疏有何感想?还觉得这水泥路是暴政吗?” 张升出班道:“老臣羞愧,水泥路确实是我大宋的国之重器,千秋万代受益与它!” 赵祯点头道:“张中丞能这么想很好,而且朕要告诉诸位臣公,水泥路是大宋的基础建设,即便是耗费人力物力,也不会平白的使用,朕可不打算把劳役都用在水泥路上。” 赵祯的话让朝中的大臣们惊讶,难道官家打算用商贾修建整个大宋的水泥路不成? “诸位臣公一定是担心商贾修路没有朝廷修路来的妥帖,可朕要告诉你们,商贾修路的好处很多!” 赵祯站起走下御座,摸着御阶上精美的雕栏道:“最要紧的便是能解决劳役的问题,商贾是出钱雇佣工人修路,而朝廷修路只会用免费的劳役,两者谁会更激起百姓的不满?这是其一,其二朝廷可以指定各地的巨商修路,一旦有了质量问题也好追责,这总比地方官员偷工减料之后又调任他处方便了许多,而且避免了地方官员的中饱私囊,第三就简单了,朝廷和商贾分账清晰无比,而朝廷也不用一下子把国库掏空。” 赵祯列出的三点堵住了绝大多数的反对意见,不用朝廷出钱,不用免费劳役,不用担心质量,最关键的朝廷几乎是在做空手套白狼的无本买卖…… 这还有谁反对,丁谓出班道:“陛下修路之策乃是上上之选,惠及后代子孙的千秋功业!而且臣觉得可以让商贾雇佣灾民活着是贫苦百姓修路,这样一来能减少朝廷正在的费用,还能让灾民活着贫苦百姓在修路后存下一笔钱财另谋出路!” 赵祯笑着点头道:“丁相公此法甚好!” 鲁宗道也跟着出班,这次他没有再泼凉水而是提出了建设性的意见:“启奏官家,是否从在朝中组建一个新的衙门专司大宋水泥路的修建,毕竟规划道路,选取合适的商贾,监督道路的质量都是一个很大的工程。” 赵祯眼睛一亮道:“鲁参政果然深知灼见,水泥路便命名为公路,取天下为公之意!那专司公路的衙门就叫路政院吧!” 赵祯的话让底下的朝臣为止一颤,天下为公!这可不是皇帝该说的话,王曾叩首道:“陛下慎言!天下为公有违天理纲常,实属灭国之言,望陛下收回!” 赵祯一下子变得尴尬起来,当着朝臣的面说出天下为公实在是抽自己的脸,除非自己不打算把皇位传给儿子了…… 所谓的天下为公指的是天下是公众的,天子之位,传贤而不传子,可从尧舜禹的禅让时代结束后,家天下的世袭制就成了共识,没有一位皇帝希望把皇位传给外人,即便是赵祯这个后世人也不希望这样做! 人基本上都是有私心的,只是私心大小的问题,就连圣人也不例外,孔子还为他的理想自私的推行君权、父权、夫权,提倡愚忠、愚孝、愚节,赵祯怎能例外? “朕说的天下为公并非本意,而是说天下乃是天下人的天下,而非朕之一人,此乃姜尚之言。” 这下百官们才长舒一口气,而赵祯则是背后湿透,差点就在朝臣们面前丢脸了,还好姜太公说过相似的话,只不过他省略的后半句,欲以天下奉己身,非是天子,乃是独夫! 第三百四十八章公主的降生 对于路政官员的任命是个难题,主管路政不是什么体面的差事,但这却绝对是个肥差,而且对官员才能考验极为重要,否则一定会弄得一团乱麻,那赵祯的路网计划绝对会被泡汤。 最后赵祯还是决定让稍稍年轻的官员担任如此要职,范仲淹在守孝其间对应天府的教育贡献极大,得到了晏殊的大力举荐,而且他在兴化修筑的海堰得到了江淮漕运使张纶的夸赞,甚至还特意上疏朝廷列举出范仲淹一系列的措施。 如此看来范仲淹是最适合的人选,有了张伦和晏殊的举荐,也更加肯定了范仲淹的才能和人品,赵祯提笔在黄纸上写下词头,一旁御药院的小内侍躬身接过,小心的装在御封之中便往学士院走去。 皇帝对官员的任命从不是皇帝一个人说的算,只有经过翰林学士起草的制词,并通过中书门下省发出才算是一道完整的圣旨,否则便成了中旨,而中旨得到官职的人往往不受待见。 赵祯的任命在许多人的意料之中,他范仲淹的名字可是在垂拱殿屏风上的,即便是官家的伴读晏殊也在他的名字之后,可见他范仲淹是多么的简在帝心。 对于一个随母改嫁的遗子来说这是无上的荣耀,即便是他先改为朱姓然后又复归范姓也没多少人说闲话。 赵祯提拔范仲淹的另一个原因是他对改革与变法拥有独到的见地,而且秉公执言没有官场士大夫的圆滑与推诿,端是称得上是表里如一的君子。 寂静的夜晚天空无云,看着上的月亮与繁星赵祯微微皱眉,历史上的范仲淹是个悲情式人物,终其一生都在他所坚持的道路上前进,从未有过改变,这也使得他得罪了不少的人,最后被贬官客死他乡,即便是在他身体已经不堪负荷的情况下依然上疏朝廷请求稍微停歇再赴任,这种食君之禄分君之忧的思想刻进了他的骨子里,融化在他的血液中。 伟大的精神无论何时都是让人敬佩的,即便是赵祯对他的君子之风也是相当佩服。 现在自己身为大宋的官家,能否避免范仲淹的悲剧赵祯他自己也说不准,赵祯早就发现,朝中的博弈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简单,即便他是皇帝对有些事情依然是插不上手脚。 千百年来文官的士大夫阶层已经有了自己的一套运行规则,一旦这个人触及了绝大多数人的利益,即便是皇帝也依然爱莫能助,团结在一起的士大夫会群起而攻之,这大概也是皇权与相权斗争的结果吧。 难怪太祖和太宗想方设法的限制甚至分化相权,而老朱则是更加彻底的废除了宰相这种能抗衡皇权的东西,可赵祯知道一旦相权被消灭,一家独大的皇权将会变成不可控制的脱缰野马,谁也不能保证下一任皇帝依然是个明君…… 赵祯不打算消灭相权,这是让皇权清醒的工具,一旦没了相权的限制,膨胀到无边的皇权一定会带着建立在汉家文明之上的帝国走向毁灭。 夜空中的繁星闪烁着,就像是无数的小眼睛在看着赵祯,三才说天上的星星代表着死去的历代帝王,赵祯曾经嗤笑过,要是真的这样怎么会有大星陨落,帝王将相身死的说法? 可现在他真的觉得天上的星星是历代帝王的眼睛,他们正在注视着自己对华夏文明帝国的改变与创造。 身为皇帝即便有三宫六院七十二妃也是孤寂的,没人能和自己站在一个高度,难怪皇帝会自称孤家寡人这确实有几分道理,大概自己身死之后也能和唐宗宋祖一样获得后世人的评价吧? 历史上的仁宗皇帝的好评可不是一点两点,除了他好色的毛病之外,多是称赞他的治世。 一件熊皮的裘衣被披上了肩头,赵祯看着一旁微微担心的王语嫣心中一紧,自己差点迷失在逻辑的怪圈之中,仁宗是仁宗自己是自己,俩个独立的人格根本没有可比性。 历史已经改变,就连细节也开始不一样,王语嫣便是最好的证明,现在的大宋历史犹如一张白纸,任意自己描绘最波澜壮阔的史诗! 王语嫣的肚子已经微微隆起,里面的小生命仿佛牵动着赵祯的心,轻轻的抚摸上去,赵祯想起了一句名言,一个人真正的成功往往表现在三个事情上,一是克制住自己内心的欲望,二是体现自己在社会中的价值,三便是成功的教育好孩子。 而前两件事往往没有最后一件重要,即便是一个人一生都是失败者,只要培育好自己的儿子,那他便是成功! 对赵祯来说也一样,将来的子嗣没有培养好,即便是他对大宋的改革再成功又有什么用,一个昏君会在短短的时间内把自己留下的偌大家业败的精光,商人百姓之家亦然。 王语嫣的玉手覆盖在赵祯大手之上,显然她不明白赵祯的想法,只觉得腹中的孩子便是她的希望也是大宋的希望。 肚子和王语嫣一样大的杨采薇从柱子后面探出脑袋,其实赵祯和王语嫣早就看见了,不知为何几乎同时怀孕的两人肚子却不一样大,杨采薇的身形明显要比王语嫣大上许多…… “一点贵妃的模样也没有,难道本宫还能害你不成,想过来便过来,何须躲在角落装可怜?” 既然被识破杨采薇便也没了害羞,本就大大咧咧的她有着党项人特有的洒脱,三下两下的便绕开王语嫣到了赵祯的右侧,惹得王语嫣一阵白眼,也不知为何,原本并不紧张的杨采薇在怀了孕后便惧怕起王语嫣来了。 多保真站在宫殿之内看着幸福的天家人只觉得自己的多余,但同时她也羡慕这种美好。 美好的夜晚被打乱…… 三才如火烧屁股一般窜到了福宁宫,往日里的处变不惊早就被他抛到了九霄云外,冲得太猛的他直接趴到在地,连行礼都免去了,脸色通红的三才叫道:“启奏官家,淑妃娘娘早产了!” 王语嫣和杨采薇同时惊叫并捂住了嘴巴,她们被吓到了,早产在古代几乎是对新生儿宣判的死刑,即便是在医疗水平先进的后世依然有不少新生儿死于早产,即便是万幸的活下来也伴随着诸多的疾病。 赵祯的心顿时慌了起来,这是他第一次出现这种慌乱,即将成为父亲的他没办法克制住内心的恐惧,几乎是用最大的声音喝到:“快传御医!” 三才面色难看的说道:“陛下,宫中的御医皆是男人……自有经验丰富的稳婆坐镇。” “放屁!这时候还在乎什么男女大防之类的,保住朕的子嗣才是最重要的,让有经验的御医,不,让东京城最有经验的妇科医生进宫!朕现在过去!” 三才保住赵祯的大腿,几乎快哭出来:“陛下万万使不得啊!这会坏了祖宗规矩!妇人产子乃隐晦之事,陛下贵为天子岂能进入,求陛下在此等待,奴婢一定让稳婆尽心!” 王语嫣死命的拉着赵祯的手道:“官家!薇拉是早产不是难产!只要能顺利生下来,照顾周到便不一定有事!” 赵祯慢慢的静下心来,早产和难产是俩个概念,刚刚一心牵挂薇拉和孩子倒是忘了,即便是这样赵祯也依然要前往侧宫。 刚刚到达殿门外便听见一声虚弱的哭声,所有人几乎同时松了一口气,孩子出生了! 殿内的嬷嬷兴奋的叫道:“是个公主嘞!” 门外的宫女内侍几乎同时跪下:“恭喜官家,贺喜官家,公主出世,长乐永驻!” 既然孩子生了,血迹污秽之类的便被清理干净,赵祯急慌慌的进入大殿之中,看着稍稍虚弱的薇拉对一旁的稳婆道:“淑妃身体如何?孩子呢?” 稳婆嬷嬷笑道:“启奏官家,这孩子端是个仁义的主,之前早产便罢了,官家一到便囫囵个的出来,一点也没难为淑妃娘娘,只不过毕竟是早产了,还需好生调理才是,只要调理的好,和普通孩子没甚的区别。” 赵祯听到孩子和薇拉都没事之后大手一挥:“赏!重赏!” 在嬷嬷千恩万谢中接过孩子,稍稍有些早产的她只有鞋子大小,赵祯微微笨拙的掀开柔软的锦被一角,把她皱巴巴的小脸给薇拉看道:“怎么样,孩子漂亮吧!她是你和朕的孩子,拥有你一样的蓝眼睛高鼻梁,美的不像话!” 薇拉苍白的脸颊上泛起红晕,虚弱的说道:“请官家给她赐个名字!” 赵祯想了想道:“她的声音虽然虚弱,但是清脆如百灵鸟,朕便赐灵儿为她的名,赵灵儿便是她的名字可好?” 薇拉反复的念叨:“赵灵儿,赵灵儿。好听的紧,希望她以后能像一只欢乐的百灵鸟!” 第三百四十九章真凶找到了 公主的降生无疑给东京城乃至大宋笼罩上欢乐的气氛,赵祯特意在后院中为她打造一座小宫殿以便留给她长住,相对于寂寞枯燥的后宫也只有后苑才算得上是活泼的地方。 很难想像这本事对百姓和天家来说喜庆的时候,但对朝中的百官来说却是宣布皇帝拥有生育能力的表现。 赵祯基本上是以最快的时间驳回了绿车旄节的建议,公主降临,皇后和贵妃都怀有身孕,这些难道还不够证明?谁要是敢反对便是有了其他的想法…… 四月的春风格外凉爽,既没有一丝寒意又带着几分生机勃勃,春风过处,万物勃发的景象让赵祯大呼老天爷给面子,一朵桃花的花瓣晃晃悠悠的飘了过来,赵祯赶紧抱着怀中的闺女躲开。 赵祯稍稍有些郁闷,闹呢?刚刚夸过老天爷给面子这就给桃花?桃花多妖娆,要是女儿染上了这性子可不得了,现在的赵祯抱着女儿就像是抱着整个天下,可漫天的花雨怎么能躲开? 一片粉红色的花瓣落在了灵儿的琼鼻上,噗哧,噗哧的打着喷嚏,气的赵祯对三才哼道:“明天便把这桃花给朕砍了!” 三才哭笑不得的应下:“老奴遵旨……”这桃花本是官家的最爱,妖娆明艳的紧,怎么突然说砍就砍?看了看赵祯怀中的小公主,三才的嘴角露出一丝笑意,自从公主降生,官家简直变了个人,几乎是集万千父爱与她一身。 “三才别砍了,平白伤了这无辜桃树的性命,移栽到北边的城墙根下便是,也好为我腹中孩儿积下点阴德!” 王语嫣白了赵祯一眼开口吩咐道,这算是解了三才的麻烦,毕竟这么好的桃树真要是砍了怪可惜的,后苑中的精致有不少来自桃树的映衬嘞! 听到王语嫣的酸话,赵祯瞧着她隆起的肚子笑道:“女儿可是要富养的,怎么疼爱都不嫌过,你肚子中的应该是个男孩,多少诰命和嬷嬷见了没有不说是皇子的,男孩就要穷养,朕自有教育儿女的方法,即便是生在天家也要按照朕的法子来!” 杨采薇轻笑道:“娘娘莫要与官家分说,他的眼中只有闺女是宝贝,咱们的男娃倒都是赔钱货了!” 薇拉笑眯眯的望着赵祯和他怀中的女儿,停下手中的女红道:“还是皇后娘娘和贵妃有福气,不像我只能生个女孩……” “女孩怎么了?朕就喜欢女孩!你瞧这眼睛宝蓝宝蓝的,就像是天山脚下蔚蓝的湖水!朕要给她公主的封号!” 王语嫣脸色一变道:“这么小的女女就给封号?陛下即便再过娇宠也过了,毕竟妙元都是在您亲政后才给的封号,要是现在你就给灵儿公主封号怕是朝中大臣又要上谏了!” 赵祯哼了一声道:“上谏就上谏,朕被他们上谏的次数还少吗?反正要给我家灵儿体面,你说是不是?”前半句还是在回应王语嫣后半句便成了和怀中女儿的对话…… 众人无奈,后苑中的小宫殿正在建造,一车明晃晃的东西从东边的临华门进入,赵祯奇怪的忘了一眼对三才问到:“那是什么东西?明晃晃的刺人眼睛?” 三才躬身道:“那是丹砂炼出来的水银……” 赵祯微微点头:“原是水银,为何推到后苑中来?” “当然是给灵儿公主建造宫殿使的,官家您吩咐的,后苑中的小宫殿要和禁中的一样建造……” 三才的话还没说完便被赵祯的怒吼打断:“给朕拦下来!拦下来!” 突然变得疯狂的赵祯让所有人都吓了一跳,好好的这是怎么了?不就是一车丹砂吗?至于变得这么激动,连天子的威仪都不要了! 三才飞快的窜了过去,一路小跑的拦下推车,赵祯虽然气急败坏,却还是小心的把怀中的闺女交给薇拉。 没人比他更清楚丹砂是什么,所谓的丹砂其实就是水银,也是后世常说的汞! 这东西是有在液态的时候基本上没事,有毒的是汞蒸气,而且这要命的汞蒸气却是在常温下也会挥发出来的! 赵祯猛然想起三才的话,这小宫殿也是按照禁中的宫殿修建,难道禁中的宫殿之中也有大量的汞元素? 修建宫殿的匠人在侍卫的包围下瑟瑟发抖,他们不明白为何一车丹砂便让官家动了雷霆之怒,在他们的印象中官家一项是宅心仁厚的主啊! 三才被赵祯拉了起来,指着一车水银道:“立刻把这东西推走,以后决不允许在宫中出现,丹砂在建造宫殿的时候是作何之用的?” 三才指了指匠人道:“奴婢不清楚,但他们一定知道。” 匠人小声道:“灌注与廊柱之内放止虫蚁鼠患……” 赵祯脸色剧变:“难道禁中的宫殿也是如此?” 匠人给出了他最不希望的答案:“是……禁中的宫殿中除了陛下的福宁宫修建尚早以外,其他的大殿一般都是灌注丹砂的。” 赵祯恍然大悟,难怪历史上的宋仁宗生一个孩子死一个,即便是再精心的照料也没用,难道病根就出在这里?汞蒸气对孩子的影响最为强烈,长时间暴露在高汞环境中完全会导致脑损伤和死亡。 在古人看来少量的水银能入药,只有计量大才会毒死人,再说这些水银是用在宫殿的建造之中应该没问题,可他们忘了秦始皇的地宫中便是有着大量的水银,史记上便有详细的记载“以水银为江河大海,相机灌输”。 这也使得千百年的盗墓工作者望而怯步,即便是技术遥遥领先与古代的后世也依然无法发掘始皇陵墓。 望着眼前的一车水银,赵祯下意识的向后退了几步道:“立刻把这东西弄出去,以后不要让朕再见到这东西,水银的蒸汽有毒!” 三才大惊失色道:“陛下,水银有毒不假可要想把它煮开可是烈火焚烧的……” 赵祯踹了他一脚道:“你懂个屁,常温下水银亦会散发出蒸汽!找一个筛子放在水银上再找一个老鼠放在筛子上,四周封闭,过一会再看看!” 三才立刻让匠人把小车退了出去做实验,果然没一会他大惊失色的跑回来道:“陛下,那老鼠死了!” 废话,一车的水银啊!毒死一只老鼠算什么? 禁中的宫殿只有自己所在的福宁殿是没有水银的,难怪三女都能成功受孕,她们几乎是都在自己的宫殿中没有去过其他宫殿居住,幸亏自己比较随意不在乎繁文缛节,不然怕是会出大问题,赵祯想到这里便不寒而栗。 指着三才的鼻子道:“现在开始禁中的宫殿除了福宁殿之外,其他所有的宫殿全部开始修缮,务必排出所有水银!要是这样的宫殿让皇子皇女住了……” 三才看了看手中的死老鼠颤抖的跪下道:“官家放心,奴婢一定带人修缮检查所有的宫殿!绝不会让皇嗣有一点不妥!” 第三百五十章板甲问世 王语嫣三女在听到赵祯的讲述之后便后怕不以,确实思细级恐之下众人便开始排斥自己的寝宫,尤其是杨采薇几乎是在入宫后一直在宫殿中呆着的,想想那阴森的宫殿,即便是炎炎夏日也阴寒无比! 对于怀孕的两女来说,腹中的孩子是最重要的,不能有一点闪失,为此王语嫣和杨采薇决定以后就住在福宁殿中哪都不去!谁知道当年灌注的水银有多少?万一有一点存留正好被自己的孩子赶上了…… 经过水银的事情一闹,赵祯也没了心情出宫,抱着女儿在后苑中缓缓渡步,混血的孩子就是好看,人类是生命进化的高等产物,混血的最大好处便是能优化基因,吸取父母双方的优良基因这是生物进化的本能。 赵祯怀中的灵儿便是很好的例子,她的身上有着汉人皇室的血统还有一部分高加索人的血脉,宝蓝色的眼睛便是最好的证明,整个人如洋娃娃一般,粉嫩中透着可爱,一双大大的眼睛即便是杨采薇都嫉妒万分,高高的琼鼻更是让王语嫣羡慕。 赵祯坚持让薇拉用母乳喂养,即便是宫中有专门的乳娘也不行,孩子怎么能吃别人家的奶水?赵祯对奶娘嫌弃异常,王语嫣便把宫中的乳娘全部遣散回家,这也是她所希望的事情,谁希望自己的母爱被一个不相干的人分了去? 如今的天家在外人看来高高在上,可过的也是一般人家的生活,或者说是更多的过着后世的生活,赵祯一直遵循着后世的生活方式,高效,惬意,享受人生。 对于子女的教育赵祯早就做好了准备,绝不能让大宋的酸儒把孩子带坏了,他是自千百年后的人,思想上没有受到儒家的禁锢,但孩子就不一定了,皇室的宗学一定会把孩子教导成一板一眼限制在条条款款中的“老实人”! 就在赵祯准备给孩子制定启蒙教材的时候,陈彤快步走到三才身边咬耳朵,没一会三才便在赵祯面前道:“启奏官家,武备司丁度觐见,他还送来了您要的铠甲及陌刀!” 赵祯微微点头:“让他进来吧,顺便把宫殿个的事情也和他说一下,毕竟将作监也是隶属武备司的。” “遵旨!” 直到三才消失在月亮门后赵祯这才露出满意的笑容,没想到经过长时间的研制,板甲终于问世! 陌刀并不难制造,照葫芦画瓢便能很快得出,赵祯对如今大宋的冶炼技术很放心,大规模的开采铁矿势必会带动冶炼技术的发展,土质高炉炼钢已经不是什么难以实现的事情。 大跃进时期的方法其实并没有错,只不过当时以家庭和小组为单位,没有熟悉工艺的匠人和优质的铁矿石,怎么可能炼出好的钢铁?有些人家甚至把铜也扔进高炉中,结果可想而知。 现在大宋的土法炼钢用的是最好的高炉,赵祯把能想到的一切有利因素全部实现,这样炼出的钢铁含碳量当然少之又少。 这是大宋先进的锻造技术,经过曾巩亮的改革得出许多副产品,比如钢炮的原材料便是他无意中发现的。 丁度在三才的引领下走进后苑的偏殿之中,在偏殿会见朝臣不合礼数,但这也是没办法,当赵祯得知大殿中多以水银灌注与下的时候,便对充满汞蒸气的地方退避三舍,坚决不会在大殿中召见臣公。 一口大箱子被抬了上来,一旁是彭七紧紧握住的陌刀……丁度带着陌刀进宫,可把亲卫司的人吓惨了,六尺高的文弱书生拿着七尺的长刀真的很吓人,仿佛随时会被陌刀甩出去,走路都是摇摇晃晃的,一旁的小内侍生怕这位用长刀削去自己的脑袋…… 彭七只能屈尊成为刀架子,但在他接过陌刀的一瞬间真的很想耍起来,三尺长的刀刃,四尺长的刀柄有着极好的手感,宽宽的刀刃虽然只有三尺长却比刀柄稍重些,重力平衡之下很适合挥舞。 箱子被打开,金光闪闪的板甲出现在赵祯眼前,赵祯惊讶的望着板甲道:“这不是纯钢打造的吧?” 丁度骄傲的说道:“不是,这是百炼钢加上了一点其他矿石,增加了柔韧性最适合阻挡刀剑以及铁骨朵之类的重器劈砍,臣在武备司试过,七尺的壮汉挨上十几下才承受不起!” 赵祯的嘴角微微抽搐,这才是从实践出发,居然用人做测试,但稍稍一想也是这个道理,在大宋没有先进的测量设备不用人怕是也得不到如此准确的数据。 板甲是由经过塑形的大块板状金属制造而成的一种盔甲,大部分的结构都是一体的,这意味着承受能力得到了加强,即便比之铁浮屠也好上许多,铁浮屠只不过是经过冷锻处理的鱼鳞甲的一种而已。 而如今的大宋步人甲便有着铁浮屠的美誉,只不过相对于后世的金国缺少了人马具甲的情况。 板甲要比步人甲更加的轻便,防护的性能也要好上许多,武备司创造性的把明光铠的圆弧工艺运用到了板甲上,圆弧比平面更加的有承受力,威力强悍的棘轮弩在五十步以外几乎射不穿板甲的正面防御。 这种惊人的防御效果让赵祯和彭七目瞪口呆,在古代战争中一般是在三百步左右用弩箭抛射,只短短几个呼吸之后大队骑兵就会前来,这时候弩箭的只能平射,或是用弓箭辅助,如果大宋的士兵尤其是骑兵装配上这种板甲,几乎能扛主箭雨,冲到距离敌人五十步的距离,没有多大损伤的骑兵冲进箭阵简直是屠杀,即便是有长枪长矛之类的东西也能难伤到身穿板甲的骑兵。 最为关键的是,这套板甲的重量并不比步人甲重,反而轻上了许多。 大宋以步兵居多,在骑兵的掩护下,主阵的步兵能前来支援,相信身穿板甲手持陌刀的重装步兵完全能把敌人的主阵杀穿! 两件兵器对大宋的意义实在太大,赵祯都不敢想象今后的战场会是什么样子。 技术的代差对战场的影响可见一斑,板甲的骑兵和步兵就像是这个时代的坦克,而陌刀和棘轮弩就是反坦克器材,当两样都被大宋掌握,战场之上谁与争锋? 赵祯看了看手持陌刀兴奋不已的彭七道:“你把这身板甲穿上,朕要看看到底如何!” 彭七变得极为惶恐,这板甲华美异常,而且上面用金色的线条刻画出了龙的模样,一看便是为官家量身定做的,自己怎么能穿上。 但最后他还是屈服与赵祯的呵斥之下,当优美中带有曲线的板甲穿在彭七身上的时候,他整个人都仿佛变了模样,仿佛战神降世威武异常! 可能是稍稍小了些,彭七的动作稍稍有些僵硬。 一旁的丁度灵巧的在板甲上调整搭扣,连接处的缝隙就变得稍微大些,施展开的彭七手持陌刀披挂上阵,一人面对数个亲卫司老兵不在话下,甚至能硬抗铁骨朵的伤害用陌刀厚重的刀背把几人放倒。 赵祯看的连连点头,要是在战场上这些亲卫司老兵已经去先帝那里报道了……武备司出产的盔甲和陌刀在彭七的手中得到最大的发挥,他比谁都高兴:“丁度,朕问你,除去御览做出的装饰外,彭七身上的一套装备价值几何?” 丁度自信满满的回答:“不到十贯钱!” 不错,在自己的预期之内赵祯满意的点了点头:“能否继续降低成本?” 这让丁度开始犯愁,最有咬牙道:“启奏官家,我武备司用了流水作业法,速度上已经是最快,减少了人力的消耗,可成本也无法再低,只能从材料的源头减少成本,不知曾工亮可有妙法。” 赵祯这下是满意了:“你和曾工亮两人在商议商议,看能否在降低些,你们每降低一贯钱便可为我大宋军费节省万贯乃至十万贯!” 赵祯打算给整个西北进军和天子四卫换装,这次国防开支将会由国库和内藏库一起承担,说白了就是要用自己的私房钱补贴军费,这在大宋是极为常见的现象,能省则省,毕竟内仓库的钱财还有大用。 第三百五十一章记里鼓车 一场春雨过后东京城便迎来了盛夏的灼热,都说春脖子短,看来即便是在没有工业文明破坏的古代也是这样,赵祯望着东京城中的喧闹愈发觉得待在后苑中是件极为舒适的事。 宽敞的后苑鸟语花香,清新的空气仿佛连夏日的热风拂过也被带走了不少的暑气,熊猫宝宝初长成已经比刚刚来到后苑的时候大上不少,胖墩墩的背后是一只精美的竹篮子,灵儿被放在上好的金镶玉竹编织成的漂亮篮子里,懵懂的她不断的眨着眼睛望着竹篮外的世界,直到看见了翻阅奏疏的赵祯后便发出咯咯的笑声。 王语嫣对与这种放羊式的带孩子方法很不满,连连斥责三才:“怎么回事?这么小的女女就让禽兽背着到处跑,以后还如何是好!宫中的婢女都跑哪里多清闲了?薇拉!薇拉!” 赵祯正隔着奏折对孩子挤眉弄眼后对王语嫣的牢骚不满的说道:“朕的闺女不是让禽兽带的,而是在驾驭禽兽,你单单看到熊猫背着灵儿难道就不看看灵儿的小手吗?” 王语嫣顺着赵祯的话望去,灵儿正用她胖乎乎的小手拽着熊猫柔顺的白毛,只要灵儿想向哪个方向便会拉扯哪边的毛发,熊猫吃疼自然也会转向,这么小的孩子便生得如此聪明…… 王语嫣抿了抿嘴,灵儿这孩子她也喜欢的紧,尤其是越长越好看了,挺着个大肚子走到熊猫面前把灵儿从篮子中抱起来道:“这倒是不错,从小便直道了御人之道,不过女子这样可不好,当心以后找不到婆家敢要你!” 对着灵儿指了指疯狂逃窜的熊猫道:“你瞧,男人就像熊猫一样,一旦管的太严便会逃跑,只是你的手一直抓着他而已。” 灵儿并不知道王语嫣这位漂亮母后在说什么,只是发出咯咯的笑声不断的扯动她头上的发饰,惹得王语嫣嗔怪:“哎呦!你这小女女真是个白眼狼,母后白疼你了!” 赵祯放下手中的奏疏笑道:“这就是你找错施教对象的惩罚,她一个小女女懂得什么?等她大些在说人生道理吧,现在就是让她玩耍才是!” 薇拉从王语嫣的手上接过灵儿逗弄,脸上满是宠爱和幸福,看的王语嫣一阵吃醋,灵儿虽然是庶出的公主,但她长女的身份不可否认,眉眼又好看的她成了宫中的宠儿,从官家到侍女几乎没有不喜欢她的。 在法礼上,灵儿依然要叫她王语嫣为母后,不只是她,禁中的所有孩子都要这么称呼她。 “官家,咱们一家好久没出宫了,不如借着灵儿周岁出宫走走?” 赵祯苦笑道:“你想都别想,挺着这么大的肚子,朕要是带你出宫笃定会被一帮老臣堵在宫门死谏……” 但看着王语嫣失落的样子又不好拒绝改口道:“再过几天便是灵儿周岁,抓周之后定要庆祝的,便在宣德门与民同乐吧!” 王语嫣瞬间开心起来,她其实并不是想要出宫游玩,而是要向世人展示皇后的威仪,不,准确的来说是展示她的肚子…… 望朔之日的大朝会如期开始,所有的朝臣们都习惯了每日一次的朝会制度,尤其是每月望朔的朝会尤其重要,各个部门的长官举着笏板奏报,事情太多便使得笏板恢复了它最初的功用而不再是礼仪的工具。 王蒙正的笏板上写满了东西,这是他第一次参奏稍稍有些紧张,在群臣们疑惑的目光中说道:“启奏官家,东京到管城的公路已经修缮完毕前日便已经通车,无论牛马,咸可通行,如履云端平稳异常,还请陛下劳烦路政院的范中丞勘验!” 赵祯点了点头道:“有劳国丈,这次修缮公路你费力颇多,赐紫衣服饰配金鱼袋,授同礼部尚书衔。” “老臣叩谢官家!” 终于把失去的又要回来了,虽然没有其他的赏赐但王蒙正已经知足了,身为外戚的他知道赵祯对外戚的管理相当严格,除了蔡伯俙以外几乎没有得到过多重用的。 “路政院范仲淹,择日勘验公路务必细心周到不得有误!” “臣遵旨!” 有范仲淹主持路政院的工作赵祯一点也不担心,无论是才学还是态度他都是上上之选,果然范仲淹再次开口道:“启奏官家,大宋境内的公路已经绘制完成!” 此言一出满朝文武皆惊,大宋的城市化水平很高,范仲淹居然只用了短短几个月的时间便全部绘制好了?这怎么可能! 赵祯笑道:“你可不要诳语,这可是欺君之罪哦!” “陛下在上如坐云端,臣不敢诳语,臣是借了枢密院的地理图志,并从崇文苑借出了山川图志,两者合二为一费时数月之功才有所得。” 果然是书生不出门,能知天下事,赵祯微微点头道:“如此便在散朝之后呈上,朕无论看与不看,你都务必派人前去勘验,仅凭山川图志不足以得知当地人文,百姓多喜随处而葬,你岂知谋划好的道路上是否有百姓家冢祖祠?沧海桑田虽然夸张,但物是人非却在情理之中,这是治学的态度!” 范仲淹眼睛一亮:“陛下圣明,臣惭愧!” 其实范仲淹已经想到了这些,只是觉得没必要在朝会上说出来,没想到官家和他想的一样,不得不暗自感叹官家的慈民爱物之心。 当朝中的大佬汇报完之后,一个从五品的小官哆哆嗦嗦的出班,看他脸上凌乱的胡须和皱皱巴巴的朝服朝臣们便知道他是谁,卢道隆一个因格物入仕的不入流小官。 相对于以科举入仕的官员来说,格物入仕与匠人无异,只不过多读了几年书也会之乎者也罢了。 赵祯尽量用温和的声音开口,这卢道隆是朝中难得的格物学家:“卢道隆你不必惶恐,何事上奏?” 卢道隆在朝臣们嘲讽的目光中一咬牙道:“启奏陛下,臣改良了汉代张衡的记里鼓车,赤质,四面画花鸟,重台匀栏镂拱。行一里则上层木人击鼓,十里则次层木人击镯。一辕,凤首,驾四马。驾士增为三十人。” “善!大善!” 就在朝臣们嗤之以鼻的时候,御座上的赵祯突然站起身来大喜,谁也不知道官家高兴什么,记里鼓车的用途很狭窄,它只是皇帝出行时“大驾卤簿”中必不可少的仪仗之一,没有实际的用途。 但在赵祯看来这记里鼓车的用途很广泛,无论是军用还是民用都能起到极大帮助:“卢道隆你果然没让朕失望,既然是你改良的,你便说说有何用!” 在赵祯的鼓励下,卢道隆变得愈发自信道:“启奏官家,臣觉得这记里鼓车可与公路一同使用,载人载物自不用说,也……也方便了商家按行程收钱……” 说道这里他自己都变得不好意思起来,在朝堂上谈论商贾之事确实不妥,赶紧又解释道:“不光民用,还能当作军用,这样一来便知每日行军多少,此车还结合了指南车的特点,即便大军在外也不会迷失方向。” 赵祯笑着点头道:“很好!一车能载三十余人这便是运输利器,无论运兵运粮皆有大用,不光能民用还能军用,此乃大作!赐金鱼袋紫衣服饰,升任将作监少监!” 卢道隆兴奋道:“谢陛下恩典,还请陛下为鼓车赐名!” 赵祯想了想便宣布道:“此车便叫大章车!” 第三百五十二章水军首战 朝臣们对与卢道隆得到的赏赐嫉妒万分,只是一个小小的格物官员,没事的时候捣鼓那些奇技淫巧居然也能得到提升的机会,连勘磨都省去了,这还让文官们怎么活? 许多朝臣在大庆殿中窃窃私语,赵祯微微一笑道:“众卿家何故低语?难道长翅帽都不能阻碍你们的交流?!” 大殿中立刻安静下来,御史台的谏臣刚准备出班上谏就被赵祯堵了回去:“诸公都觉得朕如此提拔卢道隆不合时宜吧?朕倒是不觉得,他是格物出身的官员,格物本就是他的分内之事,有了成绩当然要奖励有何不妥?而且朕提拔他也是在格物的范畴之内,将作监做的不就是格物之事吗?紫衣服饰和金鱼袋只是赏赐,朕可没提高他的虚衔,他还是从五品下,文官第十三阶的朝散大夫。” 虚衔虽然没有真实的差遣,可依然是文臣心中不可磨灭的荣誉,官家既然没有提升卢道隆的虚衔那便也没什么可说的,御史台的文官想了想便互相摇头放弃了上谏的打算。 没必要因为一个格物小官而和官家较真,毕竟官家对格物很是在意,而且朝臣们多少也受到格物带来的便利。 此时的范仲淹却紧皱眉头,他在听到卢道隆的大章车之后便觉得一道闪电从脑中划过,一个大胆的想法出现在他的脑子中,范仲淹相比于其他朝臣最大的好处便是不排斥格物,所有的学说在他那里都是有用的。 取百家之长这是他的治学态度,所以历史上的他才会有改革的想法,并把其付诸于实践。 “启奏陛下,臣觉得大章车对我大宋路政来说有着重要作用!” 范仲淹的出班让许多人惊讶,大家都是科举入仕的文官为何你范仲淹单单提卢道隆说话? 面对众人不解的目光,范仲淹道:“大章车有记里和指南之功,且载人甚多,如此可否以路政院之名大量生产大章车,并投入到城中或是往来于公路之上?如此一来不仅方便百姓还能更快的收回公路成本,有百利而无一害!” 赵祯嘴角抽搐的望着范仲淹,这小子难道是后世人?居然能提出公共交通的想法,确实这是一条妙计,与后世的公交车相当,在古代这就是利国利民的好计策! “范卿家所言有理,大朝会散后你和卢道隆二人商议,拟定章程后以奏疏呈上!” “臣遵旨!” 大朝会在三才尖利的嗓音中结束,赵祯走在御道上暗自思考。 公路的建设必然会引出公共交通,但赵祯没想到范仲淹的脑子居然转的这么快,一下就把大章车和公路联系到了一起,确实城中的百姓每日出行都是要去车行叫车的,往来与城市之间也都是三三两两的人的拼车,这不是什么新鲜事,而范仲淹这是在把公共交通规范化,要不要放权给他,成立一个大宋交通部门? 交通运输对如今的大宋来说是相当重要的经济命脉,四通八达的漕运已经不能满足大宋的需要,公路运输势在必行,如果钢铁煤炭以及格物的大力发展,赵祯觉得在大宋推广简单的蒸汽火车也是可行的。 蒸汽火车的原理并不复杂,它的发动机其实就是个燃煤蒸汽锅炉,通过煤的燃烧使水变成高压高温蒸汽,把蒸汽喷在发动机汽缸里推动活塞,活塞通过带动其他机械使车轮前进即可。 按照大宋如今的工业水平,赵祯觉得蒸汽火车的出现只是时间的问题,何况还可以用最笨的方法先替代,马拉火车…… 看似荒唐的马拉火车是相对与时代而言的,晚清年间已经出现了火车头,这时候再用马拉火车显然是个笑话,可在大宋却不一样,这个时代还没有那么先进的蒸汽机火车头,用马拉也是情理之中。 大宋的国力蒸蒸日上,等蔡伯俙从倭国回来之后,商路的通行一定能给国内生产过剩的工厂找到一条新的出路,如今大宋的丝绸,成衣,棉衣,瓷器,包括日用品都深受番邦的喜爱,即便是一双孩子的虎头鞋也能换取当地的特产。 大宋没有闭关锁国的政策,所有的港口都设立了收税的关卡,朝廷非但不阻止商人出海,反而鼓励,交税能得到朝廷更多的帮助,甚至可以雇佣水军护航! 这样的大力支持下,不光走私的现象日益变少,连造船技术都在突飞猛进! 无论是公路,航海,亦或是将要出现铁路,在赵祯眼中都是大宋的运输工具,能运粮,运商品,那也能运兵器铠甲士兵! 大宋的交通路网越发达,对于救灾,戍边都是极好的应对手段,这意味着朝廷的物资及士兵能以最快的速度抵达灾区救灾,也能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在敌人还未反映过来的时候投送大量的兵力到战场上去。 仅仅这两点就足以让赵祯不惜一切的去推行。 交通运输的发达还促使商业的繁荣,要想富先修路这在后世几乎是人所共知的事实,货物的快速交易使得资金得意快速回流,减少运输上的开支等等这一切都是在为商业的繁荣打下基础。 赵祯深信一个商业繁荣国力强盛的国家能在军事,科技,教育等众多领域中碾压其他国家,这种碾压在游牧民族与农耕民族之间尤为明显,同时小国寡民也绝不会是庞大的中原王朝对手。 远隔万里之外的另一片大海上,蔡伯俙正在印证赵祯的这一观点。 大宋的商船直直的撞向倭国的海船,在倭人绝望的惊叫声中,一声令人牙酸的吱呀声响起,倭国海船被拦腰折断…… 说是商船使船,其实就是战舰,谁家的商船自带金属冲角和八牛弩的? 蔡伯俙身上的官服前襟被撩起,被海水打湿的下摆如破布般的掩在腰带上,头上的官帽已经被三角巾代替,一副标准的水手打扮,但他手中却拿着一面鲜红的旗帜,一边挥舞一边大喊:“大宋水军首战不留活口,以倭人之血祭我将士英魂!” 禁军的弩箭无情的射杀着那些妄图攀爬上海船的倭人,即便是他们匆忙丢下手中的武器也是同样的结果,只能无助的争抢海船的碎片期待着有人会救援他们。 夏竦站在高高的舰桥上不屑的啐了一口:“螳臂挡车,夜郎自大!” 第三百五十三章倭国的窝囊皇帝 大海,这个百川汇聚之所有着包容万物的胸怀,一切肮脏的纯洁的东西对它来说都一样,大海有着相当强大的自净能力,在波浪的搅动下,倭人的血水很快被冲散开,眼前平静的海面就像是从未发生过战事。 只不过海上漂浮的碎片上依旧有倭人绝望的嚎叫…… 蔡伯俙回到了高高的舰桥,夏竦正在悠闲的品尝着茶叶,蔡伯俙瞧了一眼印有蔡记标识的茶包不屑的撇了撇嘴,最近夏竦这老倌对船上的货物越来越不当回事了。 在一旁的座位上坐下,蔡伯俙给自己也倒了一杯热茶,在海上这东西算得上是稀罕货了。 “老倌,你说还会有倭人追过来吗?” 夏竦骄傲的说道:“王师所到之处敌酋无不望风披靡!” 蔡伯俙指了指船舱外:“海上还飘着尸首呢,这叫望风披靡?咱们是不是做的太过了些?毕竟派兵占领银矿算是直接抢夺了……” 夏竦抖动着手中的黄纸嗤笑道:“这算哪门子的抢夺?老夫手中可是有他们倭国皇帝的诏书!” 蔡伯俙嘴角抽搐,明黄色的诏书上暗红色的印迹显得格外狰狞,他蔡伯俙死活想不到当初在倭国皇帝的面前,夏竦这老倌居然敢直接威胁倭国皇帝,并用自己的血当作朱印,这份胆魄即便是胆大妄为的自己也做不出来。 “毕竟是倭国的皇帝,被倭国百姓尊称为天皇……” 蔡伯俙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夏竦打断:“什么天皇,他也配?!弹丸之地,小国寡民,坐井观天之下的称谓岂能当真?老夫没当场撕了他的国书已经算是客气,居然以日出之国皇帝自称,大宋的官家乃是天朝上国之主,到他那里居然变成了日落之国皇帝,真是岂有此理!” 蔡伯俙无奈的摇了摇头,他是商人,商人的本性便是和气生财,但夏竦在外交上的一些列举措使得他变得很被动:“就是你的无礼举动才使得我大宋将士死伤数十人,否则也不会如此狼狈!” 夏竦猛然喝到:“他们是为了大宋的荣耀而死,也是给了倭国以震慑,蔡小子你记住,无论何时在番邦面前都不能有一点退让,越是退让他们便愈加的放肆,四海之内皆是王土,八荒之外亦是臣民,普天之下无不拜服!” 蔡伯俙微微点头,他能感受到夏竦对大宋上国威仪的执着,这是士大夫的坚持。 瞧了瞧那张印证倭国皇帝玉玺的诏书,蔡伯俙的心情顿时好了许多,三座银矿就这样划归大宋,而大宋付出的只不过是长期向倭国皇室输送货物而已,这简直比抢劫的还狠。 船队之所以遭到攻击主要是因为倭国皇帝的话在倭国也不是那么的管用,居然被一个公卿把持朝政,这样的国家还有什么上下尊卑可言? 夏竦对手握重权的关白大臣藤原道长很是瞧不起,即便他的权利和皇帝相当,夏竦依然是瞧不起他的,士大夫的使命便是辅佐君王,这是儒家千百年来的思想,也是礼数。 不识礼,与禽兽何异? 一个公卿居然能说出“此世即吾世,如月满无缺”的话,其罪当诛! 更加让夏竦难以理解的是,藤原道长这个权倾朝野的关白大臣居然还是外戚,一家立三后,三名女儿皆为皇后,这样的人要是在大宋早就被牢牢的看住,一点权利也不会外放给他,可在日本却成为主持朝政的关白! 想起关白的称谓夏竦莫名其妙的笑出来,蔡伯俙奇怪的问道:“老倌你笑什么?” “老夫突然想起一个笑话,蔡小子你是驸马可知倭国的关白出处?” 蔡伯俙想了想道:“小子自幼便跟随官家伴读,对史书典籍多有涉猎,可从未听说过关白一词。” 夏竦哈哈大笑道:“没听说过就对了,这关白二字其实是一句话中所用到的,被倭人断章取义的拉了出来,《汉书》曰:诸事皆先关白光,然后奏天子。这关白二字其实就是禀报的意思,却被倭人用作对宰相的称呼,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蔡伯俙恍然大悟,难怪从未听说过这种用奇怪的称呼,原来是倭人断章取义,这句话也是汉书在指着霍光摄政专权废立皇帝,倭国的朝野真是无知! “那以后回到大宋可以在丁老倌面前说说这笑话了!” 夏竦噗哧一口把茶会喷出指着蔡伯俙怒道:“你这话要是敢在谓之面前说,老夫定然饶不了你,你我二人再次戏说便罢了,倭国毕竟是大宋番邦,以番邦君臣为乐岂是上国礼数?” 蔡伯俙翻了个白眼:“您老还威胁番邦的皇帝呢!” 夏竦微微摇头道:“这不一样……”瞧了瞧四周安静悄然,扭头对蔡伯俙小声道:“其实倭国皇帝本就打算同意的,而且这三座银矿只是定钱,如果事成还有一座金矿……” “什么?!” 蔡伯俙惊叫着跳了起来,什么定钱,为何还有金矿?难道有什么他不知道的事情,或是夏竦和倭国皇帝达成了什么协议不成? 夏竦瞥了蔡伯俙一眼:“即便是再窝囊废的皇帝也是皇帝,倭国皇帝怎么能忍受臣下的羞辱,何况藤原道长有行伊霍之事的举动!你又不是没瞧见倭国关白的样子,简直是代天子牧民,这是大不敬! 我们能见到倭国皇帝主要还是因为大宋使臣的身份!说来也是可怜,倭国的皇帝居然会被关白限制自由,这还号称什么平安时代?简直是个天大的笑话。 我们把倭国皇帝的国书交给官家,看官家如何定夺,到底是帮助倭国皇帝还是任由倭国自生自灭!” 蔡伯俙看了后一条天皇的国书后嗤之以鼻道:“上面的辞藻虽然华丽可却过于自大……” 夏竦笑道:“这便是倭国皇帝心虚之处,越是自大越说明他的心虚,企图以高贵的辞藻抬高自己身份。你见到的倭国军事是什么样的?” 蔡伯俙想了想到:“所谓的军士也就是一般的农人穿上了铠甲而已,但不能不说倭国确实有一些精锐组成的武士,他们的刀具锋利,铠甲厚重应该难以对付,但数量极少。” 夏竦微微点头:“这段时间你我二人把在倭国的所见所闻详细的写下来呈给官家,至于是救还是弃,皆由陛下圣断!但那三座银矿却是无论如何不能丢掉的。” 蔡伯俙一个踉跄差点摔出去,这老倌刚刚还是一副为国为民的样子,突然就变成吝啬的铁公鸡,你明明收了人家的银矿,要是不办事不就相当于骗了吗? 夏竦看着蔡伯俙的表情念叨一句:“君子欺之以方……” 蔡伯俙无奈的挑起大拇指道:“你才是最狠的人!” 第三百五十三章荒唐的敌袭 大宋的船队乘风破浪的开走,却在山阴之地的石见留下了重兵,相对于其他两座银矿,石见银矿拥有更加丰富的矿产,这要归功于大宋船队中带来的寻矿人,这是一种古老的职业,历代相承,他们对大宋来说是宝贵的资源。 赵祯只是大概的知道石见银矿的位置,但具体的搜寻只能靠这些心口相传的寻矿人来寻找。 三座银矿都是赵祯在夏竦和蔡伯俙出使倭国之前便告诉他们的,为此蔡伯俙才特意请了大宋最有名的寻矿人。 而倭国的皇帝也只是觉得石见银矿的出产稍微些多而已,并不知道石见银矿的储备大的惊人。 留守的禁军占领了地处山阴的石见银矿,银矿的留守家族在见到天皇的诏书后便提出质疑,原因很简单,诏书上没有关白的印信,这份诏书的真伪存疑。 带队的宋军将领并不在乎留守的质疑,如狼似虎的大宋禁军以最快的速度占领了银矿周围的据点,并以大宋的惯例开始修建城寨。 军人的天职便是服从命令,既然夏竦这位正使发话了,诏书自然是不会有假,你要是有疑虑就去找自己的主子问个清楚,但是不要耽误大军做事。 三十条船所带的三千多战兵全部被留在了石见,一并留下的还有许多货物。 留下的战兵可以靠这些货物和倭国人贸易换取食物和必要的生活用品,相对于资源稀缺的倭国来说,大宋的货物对他们有着无与伦比的诱惑。 三千战兵开始飞快的建造城寨,他们要在最短的时间内完成,否则那些来者不善的倭人一定会开始冲击。 营地的周围已经搭起了高台,坚固的高台上是硕大的八牛弩,这些八牛弩全部是装有棘轮的改进型,无论是上弦的速度还是力度都比原先的八牛弩要强上许多。 船队最不缺的便是战争物资,弩箭,三棱刺刃,破甲锥,全身步人甲,三千战兵几乎是武装到了牙齿,这是大宋的本钱! 从一开始赵祯便做好了战争的准备,倭国的小人之心他可是早就了解的。 大宋的将士进退有序,有条不紊的忙碌着,即便是熟悉地形的倭国地方守备也对宋军构筑的临时防御无从下手。 大内氏是石见地区的掌权之人,虽然隶属东京都的管辖,可在承平、天庆之乱后已经基本脱离了东京都的统治,形成了地方武士统治。 所谓的留守也是大内氏的人,而宋军的到来在他们看无疑是侵略者,甚至可能是东京都请来的外援…… 高高的塔楼上,站班的禁军正无聊的看着银矿以外的平原,矿山前面地势开阔,在他的印象中根本不会有人找死的从正面突击大宋的营地。 百无聊赖之际,一群人突然出现在他的视线中,站班的禁军想也不想的敲响一旁的铜锣并发出警告:“敌袭!” 正在构筑城寨的禁军放下手中的活,飞快的穿着自己的装备严阵以待,倭人的军队是他们从未交手过的,可以说是不同于党项人和契丹人,甚至还有不少人为之紧张起来。 身为都巡检的石元孙大声的喝骂:“慌乱如斯还配称得上是天子四卫吗?他倭人还能比党项人更加凶狠,比契丹人更加强壮不成!都给我列阵,凡是动摇军心者杀无赦!” 他是名将石守信的子孙,即便是契丹人来了他也不会胆怯分毫,更何况是这些喜欢到大宋渡种的倭人? 随着他的话音,大军变得镇定下来,是嘞!这些倭人万里迢迢的到咱们大宋渡种,算得上是咱们的后辈嘞! 远处的大军终于靠近,站在高台上的禁军差点以为自己看错了,这些山野之民也算是军队?身上披着破烂的藤甲,扛着锄头镰刀之类的农具就开始向营地冲击,杂乱无章的队形简直是一群乌合之众。 这和自寻死路有什么区别? 倭人冲到宋人的营地之前便没了动作,从人群中出现一位身着古怪铠甲的士兵,手中拿着长长的倭刀喊道:“我乃是大内氏嫡系三子大内小泽!曾经击杀……” 没想到这个倭人居然会说汉话,可他在阵前叽哩哇啦一大堆,但说的是什么却让石元孙和大宋的将士一头雾水,秉承两军交战不斩来使的原则,石元孙道对一旁的军士问道:“他说的什么?” 军士扭头道:“好像是说将军可敢与他一战……” 这到底是蠢到什么程度才会有这样盲目的自信?难道他以为自己是不死之身? 既然不是来使石元孙毫不犹豫的对高台上的八牛弩士兵道:“弄死他!” 擒贼先擒王,大军之中最重要的便是将领,一旦将帅身死,整个军队便会陷入群龙无首之中,在大宋都是把将帅放在最安全的位置,可倭人居然是将帅先叫阵,这和一帮泼皮打架有什么区别? 嗡…… 令人牙酸的声音响起,硕大的弩箭便消失在了八牛弩上,如此近的距离弩箭瞬间洞穿了大内小泽的身体,极大的冲击力带着他在地面上疯狂的弹跳,最后如破娃娃一般落在了倭人的军阵前…… 倭人几乎是瞬间崩溃,硕大的八牛弩对他们乃是简直是上天的神器,连身穿最坚固大铠的武士都被轻松洞穿! 在他们的认知中,大铠是最为坚固的铠甲,显然八牛弩颠覆了他们的认知,前排的军士看着飞出去的大内小泽啐了一口:“我当他有多厉害,也不过是肉体凡胎,才一个照面就死了……” 石元孙嘴角抽搐,这军士说的倒是轻松,谁能抵挡住八牛弩射出的弩箭?当年檀渊之战,辽人的大将军萧挞凛就是死在这利器之下,何况是明目张胆的倭人? 如烤串一般的大内小泽被抬走,他的家臣发了疯似得向宋军大营冲击,看着这种愚蠢的举动,石元孙微微叹气:“倭人也不缺乏忠义之心,给他们痛快吧!” 其实他错了,这些家臣在大内小泽死后便成为了必死之人,即便是逃回去也难逃一死,不如死在战场上搏一个好名声。 箭雨如期而至,轻松的贯穿他们的身体,惊得倭人四散而逃,他们从未遭遇过如此可怖的情景,这不是战争而是屠杀。 倭人溃散的同时,宋军也不打算浪费宝贵的弩箭,石元孙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继续命令军士建造城寨,他们还要在此等候大宋的援军到来…… 他只希望援军来的能快些,毕竟倭国的贫穷与大宋的繁华相比实在差得太多。 第三百五十四锋芒! 大内家宅邸内的大院中放着小泽的尸体,巨大的弩箭已经被取下,由于伤口太大,大内家不得不请石见最著名的裁缝前来帮忙缝合伤口,直到儿子入土为安之后,大内家的家主大内岛津才召集家臣。 一群身穿大铠的武士跪坐在灵堂的一侧道:“家主,小泽的死是宋人的器械造成的,石见银矿的留守向小泽求助,小泽便率人前去,谁知……谁知一去不复还!” 岛津望了一眼开口的武士道:“石见银矿的留守呢?听说他是大友氏的叛徒,说不准这次又背叛了我大内氏!” “他在外厅等候您的召见!” “让他进来说个清楚,吾儿不能白死!” 大友三哆嗦的走进灵堂,当他看到小泽的棺椁前放着的巨大弩箭后更加的卑躬屈膝起来,迅速的拜倒在大内岛津的脚下:“主上,是宋人杀死了小泽少主!” 大内岛津瞧了一眼脚下的大友三就像是在打量将死的祭品:“你为什么没死?为什么让吾儿叫阵?” “少主一向勇猛过人,臣下劝过少主,大宋的军队和东京都的不同,况且他们手中还有东京都的天皇诏书,只不过诏书上没有关白的印信而已,可少主还是……” 大内岛津猛然站起,腰间的长刀一闪便插进了大友三的身体:“混蛋,你的意思是吾儿该死不成,你这就下去陪伴吾儿,不,你这种懦夫没有资格陪伴他,你只是他灵前的祭品而已!你知不知道吾儿之所以重用你是因为你的妻子?你死了之后我会让你的妻子就去陪伴吾儿的!” 大友三屈辱的死在了灵前,从他的表情中能看住心中的不甘,而其他的武士对这种事情熟视无睹,直到一名身穿和服的小妇人出现,这时武士们的眼神中才透露出兴奋且嗜血的光芒。 这是一种残忍的兴奋,美丽的女子即将成为献祭,在倭人武士眼中,美丽与死亡是最为享受的东西,他们将要看到最美的献祭! 小妇人尖叫着躲避大内岛津的追逐,灵堂前出现禽兽的一幕,一群武士宽衣解带的加入其中,最后用长刀刺穿妇人的身体放置在灵堂的供桌上,这是大内氏的古老献祭风俗,为的便是满足生者和死者的欲望。 大内岛津穿上宽松的和服对着家臣武士说道:“先不要对宋人的营地进行冲击,石见银矿说不定只是东京都的阴谋,现在的东京都就像是波云诡谲的大海,在天皇和关白的博弈中稍有不慎便会粉身碎骨,宋人喜欢银子就给他们,咱们有的是,但一定要换取到有价值的东西。同时向三友氏发出消息如果他们能夺回石见银矿,我大内氏愿意分享天照大神赐予的宝藏!” 家臣冷笑着说道:“您的诱饵一定会让三友氏趋之若鹜,在整个本岛只有他们三友氏的产银最少!” 大内岛津看了看美妇人的残破躯体咂了咂嘴道:“让他三友氏成为开路先锋,如果宋人的军队真的那么强大,应该是东京都已经屈服了……” 石见银矿的大宋禁军已经基本构建完成城寨的外围,在此期间不断的有倭人商贾推着小车前来换取大宋的商品,从金银到日常用品无所不换,甚至还有用女子换棉布和丝绸的。 这让石元孙和禁军们目瞪口呆,一个黄花大闺女居然只要三匹印花棉布,这简直是在白送,在大宋想要娶亲最少也要十倍以上的彩礼,即便是买一个小妾或侍女也要三十贯左右嘞! 对于这种好事,石元孙是不怎么禁止的,毕竟漂泊在外的禁军也是男人,是男人总要发泄的,官家在大宋不允许军营出现营妓,但在倭国却是个例外,将士们身处异乡,人生地不熟的总不能去倭国的妓馆发泄…… 但石元孙并没有松懈,即便倭人的军队如难民一般,他也不希望自己在这里折戟,要是被军中的袍泽知道了一定会笑话死。 他的担心显然是正确的,几日之后示警的铜锣声再次响起,一群身穿制式藤甲的倭人再次出现在银矿之外,乌拉喊叫的冲向城寨,此时的城寨完全不是临时勾住的防御,城高险要,沟深不可飞渡。 破甲箭发出独特的呼啸声激射出去,带有精准望山的棘轮弩毫不留情的射杀敢于靠近的敌人,倭人的长弓还没到射程之内便被射成了筛子。 大宋的禁军们很好奇,倭国人为什么用这种比他们身高高出那么多的长弓,而且这种长弓的射程好像并不远,只有五十步左右,简直是徒有其表的垃圾。 但大宋的将士们很快发现,这种倭国长弓的射程虽然不是很远,可准度惊人,几乎是箭无虚发,而所用的箭枝则是相对普通弓箭的重箭对盔甲造成的伤害也很大。 他们不知道,这是资源稀缺的倭国特点,因为各种资源的稀缺,倭国人习惯把事情做的精益求精,这样既节省资源又能最大程度的发挥作用,不得不说这是从恶劣的生存环境中被迫养成的习惯。 但这样的习惯也同时制约了倭国的技术发展,没有多余的资源可供浪费,没有大量的资源可供开发,自身的技术水平当然难以进步,倭国的军械水平还停留在唐初的标准上,经常内战没有大一统的国家更难发挥国力。 在坚如磐石的宋军城寨面前,倭人的冲击就如以卵击石,宋军很快发现对付倭人的办法,直接在远距离射杀倭人的长弓手,没了长弓掩护的倭人几乎是与羔羊无异,粗制滥造的铁器在坚固的步人甲上几乎只能留下白痕,而大宋的长刀却能轻易的破开藤甲砍翻倭人。 乌泱泱的一群散兵游勇几乎不能成为宋军的威胁,当初大唐灭高句丽一战让倭人见识了中原王朝的实力,这也是为什么大内氏不愿亲自前来送死的原因,大内氏的家族中有着对中原王朝的丰富记载,从东汉到大唐再到大宋,他们一直致力于收集中原王朝的情报。 从收集到的情报来看,此时的大宋虽然不及大唐的疆域广阔,可军事却一点也不比大唐差上多少。 三友氏的乌合之众不断的减少,大宋的军队甚至开始发起反冲锋,强大的步人甲战阵从城寨中涌出,进退有序的向前推进,整齐的脚步声配合加击打大盾牌发出的怒吼如山呼海啸般让人恐惧,两千人的军阵仿佛化身成千军万马,大地随之震颤,脚步声如鼓点敲打着倭人的心脏。 这是一支什么样的军队?居然恐怖到如山般的气势,三友氏的将领几乎想转身逃走,自己手下的军人根本不能与之抗衡,欺软怕硬的倭人性格暴露出来,三友氏大军几乎是夺路而逃,仓皇溃散…… 第三百五十五章交易 大宋的步人甲军阵在这个时代几乎是强大的佐证,身披坚甲的百战悍卒尊严不容侵犯,这是大宋禁军的准则,如果挑衅就别想轻易的退走,战争什么时候发起是敌人说的算,但结束却是大宋说的算! 无论是谁都要为自己的行为付出代价,而代价的往往是惨痛到承受不起的。 三友氏便要为自己的行为买单,大宋占下了石见银矿,如果这时候不杀一儆百,怕是以后更难在倭国立足了,到时间岂不是任何想打银矿注意的人便能插上一脚? 石元孙打算在这群倭人的心中留下最深刻的印象使得他们见到大宋的军队便会心生恐惧不战而降,这算是上兵伐谋了吧? 在他的率领下,大宋的禁军犹如脱缰的野马开始在平坦的开阔地上剿灭剩余的三友氏的残兵,早就别了一肚子火的禁军哪还能客气,接二连三的对倭人挑衅他们早已克制不住怒火,更何况这些倭人在他们眼中已经成了移动的战功。 相比与党项人和契丹人,这些倭人更容易对付,从他们身上获取战功实在太容易了些。 平原上的屠杀开始了,倭人如四散而逃的羔羊慌不择路,远处的小山上大内岛津发出冷笑:“就是这样,就是这样,杀吧!杀吧!杀的越多越好,我大内氏的机会到了,能否吞并大友氏就看宋人的力量了!” 一旁的家臣干咽了一下口水道:“宋人的军队恐怖如斯,这简直可以横扫本州的恐怖存在,他们会不会对我大内氏产生威胁?” “威胁?!不会的……” 大内岛津微微一笑略带嘲讽的说道:“宋人已经被他们的儒家思想所禁锢,对他们来说每一场战争都要出师有名,天朝上国的礼数已经成为他们身上的枷锁,否则如此强大的军队为何不夺取东京都?有道伐无道?可笑!” “那石见银矿……” 大内岛津猛然回首道:“谁也不许动石见银矿的主意,再多的利益也不行!绝不能给宋人调转矛头针对我们的机会,别忘了咱们大内氏的目的,上洛京都才是我们的最终目标,也许这些宋人便是天照大神派来的援军呢!” 家臣们连连点头,不光不能冒犯宋人,还要想尽办法的犒劳他们,以利益获得信任才是最好的办法,在强者面前就该俯首帖耳,这是倭人的行事准则。 追击战很快结束,在一身清脆的鸣金中大宋的军队猛然间停了下来飞快的收拢,进退有序的向城寨撤回。 大内岛津感叹道:“这样的军队即便是横扫本州也是可能,只可惜这是宋人的军队,不冒进,不擅退,号令如一,我大内氏何时能有一支这样的强军?” 家臣小心的回答:“只要我们吞并大友氏,很快就会有的……” “呵呵!这是痴人说梦,这样的军队不是倭国能拥有的,是我想得太多了,咱们只要经营好大内氏,直到上洛京都的那一天就行。现在派出所有的足轻去劫杀宋人留下的残兵,宋人不想赶尽杀绝,那便由我们代劳,绝不能让这些大友氏青壮返回!” “是,家主!” 相对于大宋禁军,大内氏对周围的环境更加熟悉,他们追杀起大友氏简直轻而易举,已经没了战斗之心的大友氏足轻仓皇逃窜,可这些终究是徒劳,埋伏在不远处的大内氏轻松的收割着他们的性命。 石见银矿的城寨中,石元孙听着校尉的汇报微微点头:“看来此战我大宋军士战功丰硕啊!也好,在此化外之地得些战功还是不错的事情。” 校尉皱眉道:“只是斥候来报,刚刚的那些倭人并不是大内氏,而是大友氏,大内氏坐收渔翁之利,正在劫杀残兵……” 以石元孙的聪明已经看出了门道,微微叹气道:“咱们在倭国人生地不熟,只要守好这石见银矿的一亩三分地便可,要是被官家知道咱们向大内氏报复肯定会斥责,何苦来哉!既然大内氏利用了我们也就利用了,谁叫咱们是外来户?但绝不能有下次……” 石元孙的话还没说完,外面的亲兵便叫道:“禀报将军,大内氏家主大内岛津前来拜会……” 校尉猛然起身就要出去寻大内岛津的晦气,但被石元孙伸手拦下,微微摇头道:“没必要,人家用的是阳谋,咱们动不了他。” 安抚下校尉的激动情绪,石元孙对帐外叫道:“让他等着,先容本将沐浴更衣……” 在石元孙看来他是宋人自然高出倭人一等,多少还是要以文人模样示人,身上的铠甲沾有血迹且锋芒太露,君子之道应该温文尔雅才是。 大帐之外等待的大内岛津等到退都麻了才得到进入的允许,羡慕的看一眼亲兵身上的铠甲和长刀,这种长刀和大唐时的横刀很想象,就是刀背变得更宽血槽变得更深了…… 在大帐中曲膝跪下并磕头,这在倭国是相当正式的礼数,按照规矩石元孙也应该如此回拜,只可惜石元孙并没有这么做,他是大宋的将军,即便是见了官家也只需躬身施礼,凭什么回拜他大内岛津? 大内岛津对宋人的礼数也是略知一二,石元孙的举动他并不觉得无礼,在他看来这是宋人应有的骄傲。 “岛津这次前来是向上国将军赔罪的,我大内氏不打招呼便擅自出兵消灭残敌,致使将军的神威没有得以展现,真是万死之罪,故略备薄礼犒劳大军,还请将军笑纳!” 他的话让刚刚洗过澡的石元孙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如此肉麻的奉承话也能说的出口,简直是厚颜无耻了。 但俗话说得好,伸手不打笑脸人,人家如此卑躬屈膝,石元孙也不好拨了他的面子点头道:“岛津家主客气,我大军是奉官家之命守卫石见银矿,但凡有擅闯着一律格杀勿论,这是军中之事。只不过我不希望有人煽动其他势力对我大宋亮刀,更不希望被人利用,岛津家主你可知道本将军的话是什么意思?” 大内岛津再次磕头道:“请将军相信以后不会再有这种事情发生!” “很好,希望如此,对了,要是有人想和我大宋驻军交易还请不要阻拦,毕竟对我大宋来说开通商路才是要紧的。” “这也请将军放心,我倭国对商贾从不会刁难,同时他们也不会有地域之分,只要他们得知您这里有来自大宋的货物一定会来交易的。” “大善!请用茶……” 端茶送客的道理很简单,大内岛津知道大宋的军营不欢迎自己,也没必要赖着不走痛快的起身离开,只不过在他的内心深处有着一丝不甘…… 第三百五十六章暴风骤雨的回程 人和人之间的互动大多带有利益的交换,即便是朋友之间也多是互惠互利,更何况石元孙和大内岛津根本不算是朋友,只不过是互相利用罢了。 石元孙不觉得这有什么不妥,有了大内家的帮助,宋军能很快的在石见站住脚跟,在他看来倭人卑躬屈膝之下几乎不敢乱来,可他不知道赵祯曾经千叮咛万嘱咐蔡伯俙和夏竦二人,绝不要相信倭国人。 此时的蔡伯俙与夏竦正在与前所未有的风暴搏斗,巨大的风暴带起海水拍打在舰船上,即便是大宋的海船也难以抵挡海水的侵袭,无助的在大海中摇摇晃晃,此时的风帆早已被收起,任凭猛烈的风暴把海船推向未知的远方。 “老倌,你说咱们能活着回到大宋吗?” 蔡伯俙第一次被狂暴的大海所震惊,自出航以来他所见到的大海基本上是平静的,即便是有些海浪也小的可怜,但现在眼前的却是滔天巨浪,不断的把小山似的海浪拍在甲板上。 就连船舱中也都涌进了海水,夏竦坐在座椅上努力的保持身体平衡,脚上的靴子已经被海水打湿,即便是这样他也不为所动的给自己泡了一壶茶道:“怎么,你不是自己要求出海的,现在就怕了?” 蔡伯俙撇了撇嘴,伸手抢过茶壶给自己灌上了一口:“怕?我蔡伯俙还有怕的事情,只不过觉得要是死在这里有点冤……我,我才刚刚娶了公主,家中连子嗣都没有啊!” 就一个茶壶还被蔡伯俙抢走了,夏竦很是不爽,夺了过来擦了下壶嘴道:“你还好意思说,你知不知道你娶了公主之后已经没了上升的希望,我大宋的驸马与废物何异,只不过是混吃等死罢了。死在这大海上倒是个不错的归宿。” “呸,呸,呸!老倌你就不能说点吉利的?” 夏竦想了想认真的说道:“还确实有好事。” “什么好事?” 蔡伯俙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急急的开口问道。 “不幸中的万幸,我大宋三千虎贲留在了倭国,否则老夫真是寝食难安了,如今的船队没那多人,也完成了官家的交代,即便葬身鱼腹老夫也算是值了。你说丹青史书会给咱们什么样的详笔?” 蔡伯俙呆呆的望着夏竦,期盼了半天原来这老倌是说大宋的损失,都什么时候了还在想着丹青史书?人都不在了要丹青史书有个屁的用! 蔡伯俙嗤笑道:“夏竦,既然咱们九死一生,那我便告诉你一句官家的原话,丹青史书比那妓馆中的清倌人还肮脏善变,它永远都是胜利者在书写,失败了就是失败了,哪有机会在史书上留名?” 猛然抢过夏竦手中的茶壶喝了几口便摔碎道:“咱们要是死了也就是失败者,你认为向我们一样在海上窝囊死去的人会被史家写进煌煌的史书中吗?笑话!” 蔡伯俙说完便转身出门,他要拼上一拼,即便是自己不能拯救船队也多少能出一份力吧! 看着离开的蔡伯俙,夏竦微微一叹自言自语道:“王相公的话没错,这小子还真是有一种士大夫没有的东西,大概是和官家在一起久了吧,官家身上的那种东西更加强盛啊!” 甲板上已经的人早就忙的不可开交,风暴越来越大,不断的把海水灌入甲板和船舱,大量的海水带起雪白的泡沫,但如此奇特的景象根本没人在意。 蔡伯俙脱去身上的官服赤裸着上身道:“拉紧缆绳,稳住甲板和船舱,剩下的人和本官一起往外汲水!” 海船上的水手见到蔡伯俙出现后惊讶万分,舰船的掌舵大喝道:“驸马还是进仓中暂避为好,万一您要是出了什么事情,我等可担待不起!” 蔡伯俙第一次在众人面前展现出威严的形象:“所有人都给我听好了,立刻按照我说的去做,把最小的三角帆放开,咱们借着老天爷的东风把自己带出去!” 负责留守舰船的校尉瞧见蔡伯俙认真的样子,一咬牙向船队打出旗号,顿时大宋所有的舰船撑开小型三角帆,在狂风的吹动下如离弦之箭般在大海上飞驰,巨大的海浪拍来被船首的撞角粉碎,带着腥味的海水拍打在蔡伯俙的脸上。 没错!这是正如官家所说的场景,大海的狂暴确实有着莫测之威。 夏竦从船舱中走了出来,扶着舱门看着蔡伯俙拼命的样子喝到:“蔡伯俙,君子不立于危墙之下,即便是有妙也无需法耳提面命,你这样像什么样子?!” “都快死的人了,还把自己放得高高在上有什么意思?老倌你进去,手不能提肩不能挑的出来干嘛?” “老夫的年岁虽涨,可多个猴还多三两力不是?” 蔡伯俙撇了撇嘴:“果然是墙头草的夏竦,一句话正反说都是他有道理,就不能死回船舱里呆着,难道不知外面的甲板上很危险吗?” 船队随着猛烈的风暴前进,即便是张开了三角帆,船队的速度依然没有风暴来得快,此时的风暴已经开始电闪雷鸣,大有毁天没地之势,蔡伯俙拉住一旁的夏竦道:“官家还真是猜得准,果然是狂风卷积着乌云……” “现在还有功夫说笑!能走出这片风暴就算是福大命大了!” 两人几乎是嘶吼着才能对话,风暴变得越来越大,船队在它的玩弄下上下起伏,就如一只巨大的手不断的把船队推向远方那。 巨大的海浪排上甲板,蔡伯俙伸手死死的拉住夏竦的手道:“老倌,咱回船舱吧,该交代的我已经交代过了,下面就看命了,如果不死,能飘到哪算哪!” 夏竦点了点头:“听天由命,如此甚好!” 世间万物都是有始有终的,即便是再厉害的风暴也是一样,不知道过了多少时候,夏竦和蔡伯俙在船舱中被颠簸的七荤八素无力爬起,舰船终于慢慢的开始停止剧烈的摇晃,还好这些海船都是水军的战舰,如果是一般的商船怕是早就石沉大海了吧? 船舱外响起一阵阵呼喝,任谁也能听得出这种劫后余生的狂喜。 “陆地,是陆地!” 船舱外传来一阵兴奋的叫声,蔡伯俙紧皱眉头,这不对,他们快离开倭国才几天的时间,怎么可能这么快的就看见海岸,难道是又被吹回倭国了不成? 搀扶着鼻青眼肿的夏竦,两人在船舱内几乎是跌跌撞撞的,鼻青眼肿已经是最好的结果,要是再多颠簸一会,蔡伯俙不认为夏竦的一把老骨头能撑到暴风雨的停息。 第三百五十七章老天的派遣巧遇流求 蔡伯俙看着眼前的陆地微微发愣,这哪是什么陆地,本就是就是几座岛屿而已! 但此时发现岛屿无疑要比看见婆娘还让人兴奋,蔡伯俙一挥令旗道:“传我号令,船队向最大的岛屿前进,先弄清楚这是什么地方才是!” 风暴来得快去的也快,前一阵还是电闪雷鸣恍如灭世,此时却变得万里无云海风轻拂,太阳高高的挂在天上照耀着海水和船队,仿佛刚刚的风暴只是它和大家开了一个玩笑。 夏竦站在甲板上脖子伸的老长,正对着船舷外不断的呕吐,刚刚他在船舱内被颠簸的不轻,但是摔的七荤八素的他连呕吐的时间都没有,现在得了空怎能不一吐胸中的不快? 美丽的海景就这样被夏竦破坏掉,蔡伯俙在一旁好心的给夏竦拍背:“以后咱就不接这种出使的差事了,您这垂垂老矣的身体可承受不起这样的折腾,还是让朝中的年轻文官来的好。” “官家派我前来的深意你怎会理解?年轻的官员多是拿得起放不下的性子,岂能有我这般运筹帷幄,咱们这次面对倭人的皇帝,要不是老夫的手段你以为倭国皇帝能乖乖就范并求助我大宋?老夫是在为大宋谋一个机会。至于官家用或不用并不重要,但我做不做却又是另一回事,你可明白?” 蔡伯俙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夏竦也不解释,终究有一天他会明白的,臣子的使命便是辅佐君王未雨绸缪,做好分内的事情算不得什么,最难的是要考虑得更为长远。 这也是夏竦为何接受倭国皇帝国书的原因,他要为大宋和官家做好准备,至于官家如何抉择这便不再他的管辖范围之内。 战船上的小型的三角帆被收起,巨大的舰船借着海风劈波斩浪的向海岸驶去。 船队并未直接靠岸,而是沿着岛屿前进,蔡伯俙打算在最大的一座岛屿登录,并询问一下当地的土著这是什么地方,但夏竦已经说出了答案:“这里大概就是隋书中记载的流求了!” 蔡伯俙回头道:“你是如何知晓的?” 夏竦恨铁不成钢的摇了摇头:“说过多少回多读书,多读书!你这般的学问如何能胜任官家的差遣?当年隋炀帝令羽骑尉朱宽出海寻访海外异俗。行至倭国以南时便见一片珍珠般的岛屿浮在海面中,“若虬龙浮在水面”,遂为其取名流虬。唐朝编纂《隋书》时,因“虬”意为小龙,为避帝王龙讳,将该地更名为流求。这是史书,难道你连史书都没看?!” 蔡伯俙摸了摸脑袋:“以前读过,后来忙着蔡记的生意便放下了……” “又是商贾之道,连史书都不读,你的商贾之道也走不长了!” 蔡伯俙已经习惯了夏竦的说教,不知为何,夏竦特别的喜欢说教,他本是打算拜丁谓为师的,怎么搞的夏竦成了他的老师? 朝中传闻丁谓和夏竦两人不对付,当年先帝还在的时候夏竦任玉清昭应宫判官,丁谓任玉清昭应宫使,是夏竦的上司。在斋厅宴请同僚,有杂技表演助兴,丁谓故意难为夏竦:以前没有咏杂技的诗,你可以做一篇。夏竦也是不怵即席吟诗道:舞拂挑珠复吐丸,遮藏巧使百千般。主公端坐无由见,却被旁人冷眼看。自此二人的梁子便算是结下了。 旁观者清,蔡伯俙从两人的谈吐和做事的方法便能看出两人矛盾的地方,丁谓固执己见为了达成目的死都不会掉头,而夏竦则是为了达成目不择手段。 蔡伯俙可不想绞到两人之间,夏竦最近一段时间老是在向他示意拜在自己的门下,这可不是什么好兆头,怕是直道丁谓要收自己为徒,他想故意横插一脚的吧? 连自己的学生都被抢走,这在士大夫之间是极其丢人的笑柄。 船队靠岸的时候便引来了许多土著的窥伺,身穿麻衣手拿木矛的当地人看着舟如巨室,帆若垂天之云的战舰已经说不出话来,甚至有不少人扔掉手中的武器跪拜巨大的战舰,在他们的记忆中也曾经出现过类似的巨舰。 身为使臣的夏竦当然要担负起教化蕃人之责:“你们的王庭何在?” 人群中出现一位长者,从他的衣着便能看出他的身家和地位,别人都是一身粗麻而他则是身穿丝绸长袍,而且他开口便是地道的汉语:“是天朝来的使臣吗?!王庭便在首里城,请天使随我前来。” 夏竦微微点头向老者施以汉家之礼,老者亦回礼,激动的说道:“三百年了,自上次天使抵达已经过去了整整三百年了!不知天朝可变?” 夏竦整个人愣在了原地,眼中微微泛红的说道:“以大不同也!” 两人并肩而行不断的交换相互之间的信息,蔡伯俙不明白高高在上的夏竦为何会对化外之民的蕃人如此尊重,不惜自降身份的以平辈之礼相待。 夏竦拉住老人的手道:“上国以流求之名相称,今后只需每年遣人来朝上贡便可,我大宋定然相助流求,当年天朝遭遇剧变,如今以安定繁荣,绝不会弃属国与不顾!” 蔡伯俙终于直道夏竦的打算,这老倌一定是想兵不血刃的拿下流求,所谓的帮助怕是更多的要索取吧? 所谓的王庭也不过是稍稍好一些的大房子而已,连大宋最小的偏殿都比不上,比之倭国的宫殿也相差甚远,但里面的规矩居然还是遵循隋唐之制。 蔡伯俙和夏竦有着天然的归属感,即便是校尉一再请求,两人还是拒绝了他们的跟随,既然是汉礼的宫廷,那一定要遵守,无论是什么样的人只要遵从汉礼便不会乱来。 果然流求的王亲自走出大殿迎接两人,并以诸侯之礼相见,毕竟隋朝当年是给流求带了文明与汉礼,流求对中原王朝有着极强的归属感…… 大殿中还是依照隋唐之制,君臣跪坐在地上对话,在夏竦和蔡伯俙坐倒之后,流求的王便开口道:“当年隋大业年间征伐过流求,可因为语言不通并未述说清楚,此后以唐代隋我等也有所耳闻,但未有来往,如今上国使臣到访,不知所为何事?” 外交上只要一提到战争便是不好的事情,夏竦立刻开口道:“此时已经今非昔比,我大宋取代大唐成为中央帝国,宋天子慈民爱物,视外族如一家,如今遣我等前来,便是恢复两国之好!” 蔡伯俙被夏竦如此一本正经的说瞎话给惊呆了,这算不算是假传圣旨?明明是被风暴刮过来的,你老倌居然能舔着脸说自己是官家派遣来的,你怎么不说是老天爷派你来的! 第三百五十八章回程 流求地域狭小资源稀缺,大宋舰队上剩余的一些商品成了香饽饽,流求百姓的热情让舰队招架不住,只要是能买的东西就连一口锅也会被买走。 蔡伯俙说到底还是个商人,几乎是命令舰队把一切能买的东西都拿出来,流求的百姓也不会讨价还价,甘蔗榨出的晶莹蔗糖,东海中捕获的鱼干,甚至连硕大的珍珠都会用来交换。 这让许多水军将士脸红,毕竟用一箱茶叶换取两颗浑圆的珍珠有些说不过去…… 在他们看来流求的百姓待人真诚热情,甚至会邀请将士们去家中小住,靠海吃海的流求盛产海鲜,扇贝,金枪鱼,海胆,螃蟹,鲍鱼等等吃的将士们大呼过瘾。 夏竦瞧着蔡伯俙的样子微微摇头道:“这些东西全部送给琉球百姓,珍珠留下最大最圆的两颗即可,将士们私下的交换倒是无所谓,但船队的东西必须无偿送给流求百姓!” 蔡伯俙莫名其妙的转头道:“这是为何?难道不卖了?” 夏竦长叹一声道:“你不懂,这些东西大概是琉球百姓的全部身家,此地物资匮乏,如此交换下去吃亏的一定是他们,我大宋乃是天朝上国如何能让属国百姓吃亏?你来了这几天也该知道流求的国力,看看这里有什么赚钱的法子,你便给流求的王上出个主意,两国以后的往来总不能光靠我大宋赏赐,他流求也是要上贡的。” 蔡伯俙想了半天苦着脸道:“流求过于贫困,唯一拿得出手的便是蔗糖了,这些蔗糖我蔡记能全包下来,海鲜倒是能晒成鱼干,不知东京城的人能否吃得惯,其实最好的一点便是把流求作为我大宋商船的中转之地,甚至能在流求开设榷场成为海客的交易之所。” 夏竦惊讶的望着蔡伯俙,以前别人都说他的经商之才大宋无人能出其右,起先夏竦是不相信的,可现在却不得不信,简单的几句话便给流求找到了出路。 微微点头夏竦感叹的说道:“如此甚好,也算是给琉球国找了个出路,珍珠便算是流求国的上贡之物,即便是材质不好也是下属之国对官家的上贡。耽误了数月有余我们也该走了,老夫要把琉球国王上的国书上奏官家嘞!” 前面还有些感慨,可到了最后即便是一旁粗心的侍卫也能感受到夏竦心中的欢愉。 蔡伯俙撇了撇嘴,老天还真是对夏竦不薄,一阵狂风居然把船队吹到了流求来,否则他夏竦凭什么有这种资格获得出使流求的权利? 这次出使倭国的夏竦不光获得了倭国皇帝的国书,甚至还获得了流求国王上的国书,这简直是买一送一的好事! 等回到东京城讲起这段奇遇怕是能羡煞不少的文臣,这算得上是承天之命了。 蔡伯俙都能在脑海中想象出夏竦回去后的得意模样…… 船队在流求百姓的热情中缓缓驶离,海岸上留下了许多物资和琉球人的东西,最后善良耿直的禁军将士们还是留下了交换来的东西,最多便拿了一两粒小小的珍珠回去给自家婆娘高兴一下。 流求的天孙王望着远处的逐渐消失的舰队转头对锦衣老者道:“也不知天朝上国能否再来……” 老者笑了笑:“王上无需担忧,天朝已经剧变已不是那大隋模样,汉家使节的话定然是作数的,宋人天子慈民爱物,定然不会弃流求与不顾,我等只需静候佳音便可。” 天孙王苦笑道:“可这次他们留下了多数的财物,只取了两颗珍珠便走,如此粗鄙的貢物如何能配得上天朝上国的皇帝?” “王上,越是这样越能说明上国对我流求的照顾,不忍多取百姓之物,不忍对王室财货下手,王上宋天子说不定真是如夏竦所说那般慈民爱物呢!” 船队已经消失,天孙王微微点头:“听说宋天子年仅双十,却有着一代圣主的气象,在夏竦的口中本王确实看见了一位英明之主,但愿宋天子不忘流求……” 说来也巧,船队在回程的时候几乎是一路被季风吹回的,只用了半个多月的时间便到了大宋的海州,使团没有休整立刻马不停蹄的转漕运赶往东京城。 对夏竦来说这次出使将会为他带来荣誉,而对蔡伯俙来说,一箱箱银锭堆得的如小山一般,只能从漕运运回东京城,船队已经从海州出发,途径徐州和应天府,一路上都有专人护送,不日便可抵达。 既然是一起去的,回也要一起,蔡伯俙苦着脸的面对夏竦的诱惑:“蔡小子,马上可就到了东京城,你这几天在漕船上闭门不出是在躲着老夫吗?老夫的事情你考虑的怎么样了?” “夏参政,咱们也是经历过生死的,即便说是忘年交也不为过何必如此为难我?”自从回到了大宋之后,蔡伯俙便改了对夏竦的叫法,以官名相称这是基本的礼数。 大海之上化外之地百无禁忌也就罢了,回到了大宋还一口一个老倌不用夏竦开口,定然会被御史台找麻烦。 夏竦啐了一口道:“谁和你是忘年交?你这是摆明了让丁谓占老夫的便宜,你我是忘年交,他丁谓是你的师傅,那我不是平白的矮了丁谓一头?!” 蔡伯俙决定不说话了,可看着夏竦气呼呼的模样还是道:“我拜丁相公为师那是学习财计之事,并无其他,且这是官家的口谕,您老倌要是能请动官家说和我也是无所谓的。” 夏竦翻了个白眼:“想什么呢?天下哪有这种好事?大宋的两位相公给你做师傅,你想的也太美了点。” 蔡伯俙摇了摇头:“那我就爱莫能助只能拜丁谓为师了。” 夏竦翻了个白眼:“你也不用激将,朝中的好苗子多的是,老夫就不信找不到一个比你强的!” 瞧着蔡伯俙如蒙大赦的窜进船舱,夏竦苦笑着摇了摇头:“上哪找一个这么好的,既能和官家说上话,还是奉朝请的驸马都尉……” 漕运的船只要比海船慢上许多,且要绕路,船上的银锭也减慢了漕船的速度。 船队行驶到应天府的时候蔡伯俙便匆匆上岸,夏竦连连惊叫道:“蔡小子没到东京城不可上岸,你是使团副使,人不离船这是规矩……” 蔡伯俙转头道:“什么规矩,我家娘子来了,还带着小女女,你说我能不能不去?” “别说是你家娘子,就是……长乐公主?!快去快回,船队进入东京西水门的时候你小子必须在船上!” 蔡伯俙头也不回的向后摆了摆手,一骑绝尘而去,此时什么都是不重要的,唯独他的娘子和孩儿才是他的一切,不知不觉出海已经一年了…… 第三百五十九章西水门记事 秋日的东京城是个忙碌的季节,大量的粮食通过漕运进入城中,各地运粮的漕船在河道上排起了长龙,岸边的纤夫喊着号子前进,粮船太过沉重必须要通过纤夫的拉扯再能顺利进入码头。 但此时的西水门相比起早先却要好上许多,水门不远处的码头上,年轻的船工一边修缮漕船一边感叹道:“这西水门一到夏秋两季便是热闹非凡啊!” 身旁年纪稍大的船工笑道:“这还算是热闹非凡?你是没瞧见原先的模样,那人多得的都没法说,就连平时不愿来的官人都是随处可见的,那排场,那架势,嗞嗞……” “为何现在不如以前了,我听咱们大宋现在用的是占城稻,一年两熟,在南方甚至三熟的,再加上官家调遣十万厢军开荆湖南路岭南之地,咱们大宋今年应该是个大丰年啊?” “是大丰年不假,可夏秋两税现在不单单走咱们西水门了,郑州管城也有漕运码头,不少的漕船去了管城,走公路进东京城了。” 说到公路年轻的学徒眼睛一亮:“原来是走公路了嘞!还别说公路可比咱们的漕船快得多,怕是用不了半日便能抵达东京城了,俺上次接老娘进城便是走的公路,那叫一个平坦,还有专门的马车可坐,足有四匹马拉着!” “你小子现在也够奢侈的,马车都敢坐还是四匹马拉的,也不怕没钱养家?” “那有什么!一趟车才不过十文钱,现在喝杯茶还要五文呢!我和我老娘就当时歇脚喝茶了。” 老船工吓了一跳:“吓!才十文钱?以后有机会咱也要坐上一坐嘞!这可是相公的待遇……” “嘿嘿,要是和相公们比起来可算不得什么,人家的大车可是一人独自享用的,咱们的马车坐了足足三十人,有的时候还要在车板上坐着嘞!但总归是有车坐还便宜,听说这是路政院的范学士提出的,端是个惠民的好政策!” 两人还打算说什么,年长的汉子却猛然发现飘扬的旌旗和喧闹的锣鼓声,致其腰来手搭凉棚,远远的便看见飞龙旗帜顿时目瞪口呆,年轻的学徒颤抖的说道:“这是官家出巡?” “嗯,应该是了,后面还跟着相公们,要是单单官家出巡一般不会打出如此排场,怕是来考究西水门的,咱们还是该干什么就干什么,别的话不要说了。” 学徒闭嘴老实的捶打木楔,官家出巡居然来了西水门这样的脏乱之地,虽说西水门变得干净许多,可还是东京城最乱的地方,别的不说,光是水泥路上的泥水便足以让官人无从下脚,何况官家相公们。 但他的担心显然是多余的,黄土垫道,净水泼街是皇帝出巡的基本礼仪,开封府的小吏早就开始准备,在远处的旌旗到来之前便开始泼洒。 在水泥路上这么做简直是多此一举,黄土被水一冲更显水泥路泥泞了。 西水门的宿老拿着拐杖敲击着地面对小吏吼道:“你这是作甚?官家马上来了,你把这水泥路弄成了黄泥路让官家如何走?直接用净水泼街不就完了?水泥路又不吸水,很快就能冲刷的干净!” 小吏点头道:“还是老丈的方法好!” 西水门的水井可是不少,众人一起忙活不一会便让水泥路变得干净起来。 赵祯带着文臣们前来西水门主要是为了查看西水门的漕运情况,在他的规划下漕运每年都应该减少,以减轻对黄河支流的负担,同时也要查看黄河的河道情况,如今东京城外的黄河堤坝已经很高了,简直像是路上河流这对东京城是一个巨大的威胁。 当年赵祯还是太子的时候便给出了疏通黄河水道的办法,但如今效果却不明显,主要还是上游泥沙过多的问题。 赵祯抓起一把河中的泥沙对着王曾微微皱眉道:“上游的泥沙为何还是如此之多,难道就不能稍稍整顿?还有朕说过多少次了河堤不要种植杨柳,只为单单的风景快意便不顾堤毁人亡之险?” 王曾无奈的说道:“垂堤杨柳本就是惯例,且文人墨客极爱,再加之移除杨柳所费巨大,地方的官府便不愿做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情。” “那就眼睁睁的看着河底被这些杨柳破坏?下严旨命人砍掉黄河堤岸上的杨柳,务必保证河堤的安全,朕可不希望东京城被泡在水中。” 王曾点头道:“既然陛下严旨,那他们也会照办可所需的用度也请陛下让三司调拨。” 赵祯微微点头道:“如此甚好,蔡伯俙的船队也该回来了吧?” “半日前便说过了应天府,按照漕船的速度应该快到了。” 王曾的话刚刚说完便见一名小校骑马靠近,翻身下马后敬了一个标准的军礼道:“启奏官家,使团已经进入开封府境内,莫约半个时辰就道!” 王曾恍然大悟,原来官家这次带着群臣们出巡居然是为了迎接使团,看来这次大宋出使倭国有着特殊的意义。 之前赵祯说过倭国的银特别多,这在朝臣们看来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毕竟银这种贵重金属在煌煌中国都非常值钱,更别说是倭国的蛮荒之地了。 赵祯深知这些士大夫的想法,准确的来说是中原王朝的所有人都有着高外族蛮夷一等的想法,这是千百年来的儒家思想在作祟,在他们看来所谓不知礼数的人都是外族蛮夷,既然是蛮夷那一定贫穷。 挂有特殊旌旗的船队慢慢的驶进西水门,装载贡品的漕船足有五艘之多看的朝臣们目瞪口呆,但随即有人反应过来道:“些许是倭国的特产乡仪之类的东西……” 赵祯无声的咧嘴笑了笑,特产乡仪?以蔡伯俙的性格能带那些东西?不把倭国的银矿拉回大宋已经是相当不错的了,蔡记货物的价格可是相当不菲的。 船队在西水门登陆,当夏竦和蔡伯俙出现在人们面前的时候,赵祯长长的舒了一口气,还好,这小子全须全尾的回来了,要是缺胳膊少腿的还真没法向赵妙元交代,他现在还不知道赵妙元在应天府私会过蔡伯俙。 夏竦走到赵祯面前躬身行礼道:“启奏官家,臣和驸马二人出使倭国得倭国皇帝国书一封,上呈官家御览!” 这都在大家的意料之内,夏竦和蔡伯俙出使倭国已经整整一年这完全超出了预想,所有人都在担心他们的一去不复返,毕竟在茫茫的大海上什么意外都有可能发生。 但夏竦接下来的话却惊呆了所有人:“此次出使倭国,臣和驸马不幸被风暴吹走,迷失在茫茫的大海,就在臣等万念俱灰之际却见一群小岛如纽带般出现在大海上,臣等驶入岛中发现此乃隋唐文献中的流求国……” 夏竦的话让赵祯一惊,没想到这两人居然到达了后世的琉球群岛,更加可贵的是还带回了流求天孙王的国书,这算不算是祸兮福之所倚? 无疑夏竦的意外出使,让他获得了朝臣们的交口称赞,无论这些称赞是否发自真心,但他这种扬上邦气象,教化异俗的行为确实担待得起。 第三百六十章皇家票号 既然夏竦得到了称赞那蔡伯俙自然要稍稍表现一下,虽然这不是他所希望的闷声发大财才,但瞧见赵祯的眼神不善还是无奈的开口:“启奏官家,我等此次出使倭国通商,获白银三十五万两,黄金十万两,另有各色金银器具若干上呈官家!” 随着蔡伯俙的话,漕船上的箱子被打开,雪花花的白银在阳光下闪烁着刺目的光芒,即便是见惯了内藏库各种珍玩的赵祯都被眼前的银山吓了一跳,更别提那些黄金了。 虽然黄金的价值要比白银高上许多,可远没有白银给人来的震撼。 看着堆积如山的白银,不少的朝臣干咽了一下口水喃喃自语:“倭国真的有这么多的银子?难道蔡记这次是把倭国的白银都弄来了?!” 夏竦微微一笑的说道:“倭国的白银之多远超我等想象,且这次倭国皇族遇了难期望我大宋救援,以三座银矿为酬劳,期望我上国天军除去奸佞之人!事后亦有金矿奉上……” 吓…… 夏竦的话还没说玩便让炸开了锅的群臣打断,三座银矿!事后还有金矿! 这些财富对宋人来说简直是极大的诱惑,而赵祯则是在想要不要直接出兵倭国,与其帮助所谓的倭国天皇,还不如直接强占要来的快些,对于这些倭人赵祯从没觉得有必要以礼相待。 但赵祯知道如果自己这么做一定会被朝臣们用口水淹死,师出无名之战乃是不义之战,对称藩纳贡的倭国下手对大宋的名声是毁灭性的打击,这样以后还有那个小国敢依附大宋? 钱可以没有,但名望却万万不能丢,这便是朝臣们心中的单纯想法。 夏竦留下三千甲士占领石见银矿的事情得到了赵祯和朝臣们的称赞,王曾更是微微点头道:“既然是倭国皇帝的诏书我们便要承认,即便没有关白的印信也是一样,身为皇帝出口成宪岂能亵渎?子乔此举大善,这是在给倭人的关白看清我大宋的态度。” 鲁宗道微微点头跟着说道:“王相公所言不错,关白类似我大宋的宰辅,却敢威胁至高无上的皇权,这岂不是乾坤颠倒?我大宋应该派遣精锐之师讨伐奸佞!” 这些人脑子里到底在想些什么?远的不说就单单大唐和倭国的高丽之战便能看出倭人的野心,赵祯腹诽着这些正义感过剩的士大夫无奈的翻了个白眼:“倭人善变,救助倭国皇室路途遥远,恐得不偿失!” 赵祯的话也引得朝臣们的连连点头,确实贸然插手多少会有些不台妥当,毕竟现在的倭国皇帝还是名义上的一国之君。 其实他们都不知自己皇帝心中邪恶想法,后世日本宗室宣称自己的天皇是万世一系,赵祯打算断了他们的传承,这种小国寡民最容易产生恶劣的军国主义。 殖民统治一词在赵祯的脑海中冒出,好像殖民日本也是不错的选择…… 使团给大宋最大的震撼不是来自夏竦等人的流求奇遇,而是那整船整船的金山银山。 倭国遍地是白银,稍稍寻找便能找到黄金的谣言已经在东京城传开,所有的商人都在摩拳擦掌的准备商品,甚至不惜借贷采购货物赌上全部身家者…… 一赐乐业人很好的抓住了这个巨大的商机,东京城的所有一赐乐业票号宣布,只要是大宋前往倭国做生意的商人都会得到他们提供的借贷服务。 就在商人们去一赐乐业票号的时候却有一条更为惊人的消息传出,官家体恤商人不易,在东京城开设皇家票号,向所有大宋商人借款…… 一石惊起千层浪,所有的商人几乎是一窝蜂的舍弃一赐乐业人投入皇家票号的怀抱。 东十字大街上高大的一赐乐业人票号引来了无数的商人争抢兑换,大家都希望把手中大额的交子换成铜钱存入皇家票号中,皇家票号可与一赐乐业人的票号不同,人家可是支付利息的,存的时间越长得到的利息越多,虽然只有一点点的利息,可好歹有利息不是? 甚至连一些百姓都愿意把钱存在皇家票号之中,在他们看来皇家票号的信誉可比一赐乐业人大得多的多! 南门大街上一赐乐业人的票号总号中,塔利班幸灾乐祸的望着自己的同族道:“早就对你们说过,大宋的天子是天底下最为睿智的人,别看他年纪轻轻,可手段即使比之最智慧的伊斯俩目也不成多让!” 面对塔利班的话许多犹太人不以为然:“只不过是利用了他的权势而已,他是大宋的皇帝,他开设的票号当然比我等的更有说服力,你别忘了票号的基础是什么,信任二字可价值千金,我们犹太人自始至终小心谨慎的维护着自己的信用,可到头来却比不上宋人皇帝的一句话!” 塔利班随手把一摞宣纸仍在他的面前道:“信任?你以为大宋的皇帝只是在信任上战胜了你们?看看这些政策和手段,哪一样是你们能比得上的,我敢说大宋的皇帝在财货一道上的造诣已经远超你们所有人的智慧!” 捡起地摊上的宣纸,年轻的犹太人递给了年迈的长者道:“拉比,您是我犹太人中最智慧也是最精通商贾之道的人,请您看看这宋人皇帝真的像塔利班所说的一样吗?” 长者微微一笑的接过纸张仔细的查看其上的内容,越看越是心惊,随着他表情的变化许多犹太人开始紧张起来,最后在所有人的目光中拉比长长的呼出一口气道:“如此精美的设计简直是如艺术品一般让人赞叹,宋人的皇帝在财货之道上简直是登峰造极的大师!” 年轻的犹太人抢过宣纸仔细的查看一番后便呆呆的望着天花板不知所措,他没想到皇家票号不光在诚信上击败了他们还从利益上击败了他们,居然会给客户利息,这真是闻所未闻的道理,长此以往下去难道不会亏本吗? 年迈的拉比瞧见一帮年轻人疑惑的表情微微摇头道:“你们难道还没看出其中的盈利法门?其实说来简单,只不过是空手套白狼罢了,百姓的钱财存入皇家票号,这些小钱就变成了一笔庞大的财富,钱之所以被称谓钱就是因为他的价值,什么样的钱最有价值?” 塔利班冷声说道:“流动的钱财!” 拉比微微点头赞赏道:“没错,就是流动的钱财最有价值,宋人的皇帝也想到了这一点,他会把这些钱财流动起来,用作投资,这样便能收回本钱在赚上一笔,只要保证日常的资金运转便不会有问题!” 一旁年轻的犹太人开口道:“那万一产生大规模的汇兑怎么办?这样的运营方式最怕的便是大量的汇兑吧?” “没错,这是皇家票号的致命伤!”拉比笑眯眯的肯定他的话但随即哀叹一声道:“但你觉得这种情况会发生吗?即便是发生也会被皇家扑灭,毕竟谁也不知道皇帝的宝库中到底有多少的钱财,怕是大宋的皇帝已经做好了准备。拥有这样的不世之材,老夫真想看看大宋的皇帝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啊!” 其实很简单,赵祯只是把后世银行的运行机制因地制宜的换到了大宋而已,想做银行只需要三样东西,大量的资金和他人的信任,以及政府的支持。 而恰巧赵祯的手中三样齐全,在大宋谁的信任度最高除了他身为皇帝的赵祯外怕是没有别人了吧? 资金更是个笑话,赵祯内藏库中的钱财堆积如山,每年的税收都会有一部分被放入皇帝的内藏库中,这么多年的积攒下来连赵祯自己都不清楚内藏库中的银钱有多少,而且还有蔡记源源不断的收入。 蔡记可以说是大宋的国有企业,皇帝的产业岂能不赚钱,何况还有蔡伯俙这样的商业奇才在负责管理? 第三百六十一章崩溃前夕 就在一赐乐业人开会的时候,更大规模的挤兑风波开始了,在商贾的带动下,许多百姓也开始到一赐乐业的票号开始兑换交子。 人数一多谣言便开始散播开来,即便是票号的伙计声嘶力竭的保证所有人都能获得兑换也没用,在百姓们看来,这么多的人前来兑换,即便是票号中有一座钱山也被兑换完了,何况那些商贾大户都是用牛车来拉铜钱的。 南门大街的一赐乐业总号被掌柜惊恐的叫声所打断:“拉比大事不好了,几乎所有的客官都来票号兑换交子,我们的存钱即将消耗殆尽!” 年迈的拉比双手一颤,这是他最不希望听到的事情,因为他们一赐乐业的票号也是和皇家票号用的同样经营方式……空手套白狼! 许多的银钱还在工厂或是其他商贾的货物之中,现在想要收回就是违背契约…… 城中的骚动愈演愈烈,开封府已经派出所有的捕快前来帮忙维持秩序,但他们在如此多的百姓之中却显得力不从心。 即便是铜锣都敲烂了也没办法阻止百姓的疯狂,越是这样越引起百姓的恐慌,票号没钱的事情愈传愈烈。 起先不少人觉得交子方便异常便把一生的继续换成交子,虽然每月要缴纳一点钱款,但这相比方便的随用随取来说实在是不值一提。 只要有一赐乐业的交子,无论是在大宋的什么地方都可以获得钱款,而且相比铜钱来说纸质的交子更容易携带。 但现在皇家票号的出现完全打破了一赐乐业人对交子的垄断,相比他们,皇家票号居然还提供利息,这对百姓们来说简直是天上掉馅饼的好事,谁不把银钱存到皇家票号简直就是个傻子! 百姓们奔走相告之下更多的人加入到兑换和存钱的行列,如此一来自然使得一赐乐业人的票号存钱告急。 这时候最重要的就是要住百姓的信心,在如此危机的时刻拉比起身道:“东京城的所有票号不打烊通宵营业,来多少人兑换交子通通应允,绝不能让人觉得我们的票号没钱了,即便是最有一文钱也要拿出去兑换!但是要减慢兑换的速度,给百姓对好的招待,同时派出所有的闲置伙计去各家商号催债,无比把投出去的钱要回来。” “那要不要去外地的票号借钱?” 拉比无力的挥了挥手:“不成,东京城抢兑的消息怕是不出一日就会传遍附近的州府,到时间他们才是真真的难熬啊!” 塔利班痛苦的看着花厅中紧张的一群人,他早就说过不要拒绝大宋皇帝的提议,票号身为国家财计的一部分怎么能被外族所把持,宋人的心中永远记住非我族类其心必异的观点,这是无法用时间打磨掉的枷锁啊! 现在大宋皇帝的报复来了,小小的一赐乐业人连国家都没有,怎么会是大宋皇帝的对手,相对于一赐乐业人官家简直是巨擎的存在…… 赵祯站在城墙上抱着自己的大女儿一边逗弄一边望着南门大街的喧嚣,嘴角挂起一丝笑容,看来这些犹太商人已经快支撑不住了,从蔡伯俙传来的情报看,这时候还不打样正是说明他们的资金紧张。 当初拒绝自己的提议和入股现在自食其果了吧? 在赵祯开始的构想中,一赐乐业人完全能和大宋合作开设票号发行交子,甚至可以推行白银为基础保证的纸币化货币政策。 纸币化只是开始,这是在为经济金融化打下坚实的基础,没有牺牲就没有进步,赵祯决定牺牲掉这些一赐乐业人推行大宋的经融。 赵祯怀中的闺女已经无聊的睡着了,她小小的脑袋中不明白为何父亲会看着一群人发出傻笑…… 轻轻的把女儿的包被掩紧,晚上的凉风可冻人的紧,要是这小家伙生病了,明天一定又是一阵冗长的哭闹,也不知怎么回事,灵儿的身体素质并不好,稍稍的受凉便会病上好几天,让胡远看过,只是说她年幼体弱。 三才瞧了瞧官家的模样轻声说道:“官家使臣不早了,宫墙上的冷风厉害的很,还是回宫安歇吧?” 赵祯点了点头:“嗯,那就回宫,你让蔡伯俙到御书房听召。” 三才无奈的点头道:“奴婢遵旨……” 看来今晚官家又要熬夜了,说实话官家的勤勉即便是他三才都是佩服的紧,有的时候连夜的和朝臣们讨论政务,一丝懈怠也没有,在紫宸殿和垂拱殿的廊柱上官家御笔写下了一对联子:匹夫之错祸及家人,天子一错祸及百姓。匹夫稍怠惬意悠然,天子稍怠万事揪心。 有这样的圣天子,大宋的未来还怎么会不昌盛? 三才突然想起前日的司天监监丞还上奏说:“星明大润泽,则天下大治。”可官家却对他的话不以为然,即便是百官的朝贺也没有让官家多么高兴只是赏了东京城百姓喜钱助兴。 三才看得出,官家听到这种荧惑之说向来是嗤之以鼻的,他曾经听见官家对怀中的灵儿公主说,天上的星星的运行都是有定数的,等三十六年后他要和公主一起观看扫把星的回归…… 想到这里三才便微微打颤,如果真如官家所说,那岂不是史书中的记载都是有错的?书中可是说只要扫把星出现必然会伴随着灾祸,难道官家能预测灾祸不成? 稍稍愣神的功夫引得一旁的禁军连连干咳,三才瞪了他一眼便急急的跟上离去的赵祯,说的也是官家本就是上天之子,这一点三才是深信不疑的。 回到唯一没有水银灌注的福宁殿,赵祯把女儿交给薇拉便瞧了瞧在一边小口小口喝着莲子汤的王语嫣以及抱着俩个娃委屈的杨采薇。 笑着说道:“你们啊!带孩子便带孩子,自己舒服了可要累着别人。” 王语嫣道身材已经慢慢的恢复,可相比起杨采薇却差的多,俏脸一转的哼道:“要是官家能让外人沾手我们也不会如此费力了。” 赵祯摇头笑道:“自家的孩子让侍女沾手朕总是觉得不舒服,还是稍大些再让宫人带着吧。” 王语嫣敏锐的捕捉到什么,脸色一变高声叫道:“难道还有人敢打这些皇嗣的注意不成?!” 她的话让四周的宫人立刻跪倒瑟瑟发抖,相对于赵祯这位官家,王语嫣对禁中的管理更为严格,谁都直道这些皇嗣是后宫中的宝贝,一点差错便会惹得娘娘们紧张万分,更别提刚刚皇后的话了。 赵祯微微皱眉道:“勿要失态,只不过是防范于未然罢了,毕竟太祖太宗之事在前,难保没人有些鬼蜮伎俩。” 这相当于便向的提醒,王语嫣眼睛一转的说道:“臣妾明白了,禁中是臣妾负责的,绝不会有差错,官家尽管放心。” 赵祯微微点头离开,王语嫣的手段他是知道的,恩威并施之下使得宫中小偷小摸都不见了踪影,毕竟王语嫣的定时赏赐和处罚让许多人自觉的抵制不法。 第三百六十二章一赐乐业人的命运(一) 蔡伯俙在垂拱殿中待得有些无聊,陈彤倒上的茶水已经凉透了,但蔡伯俙一点也没动,这时候的他哪有心情喝茶,满脑子都在想官家深夜召见自己的原因。 如今的蔡记早已不是原先的模样,规模庞大的吓死人,他自己都不敢想想蔡记能发展到今天这种地步,当初赵祯留下的规划已经逐一实现,蔡记已经成为大宋最大的商号,丁谓曾经说过,蔡记有着官家的支持和天家的背景,如果不能成为大宋最大的商号就算是给官家丢脸。 如今看来丁谓的预测是准确的,但他丁谓并不知道蔡记的发展之所以如此迅速更离不开官家当年的规划,可以说蔡记的每一步官家都参与其中,外人不知,他蔡伯俙知道的真切。 当初蔡记从起步到后来的发展以及业务的全面铺开都按照官家设计好的路线在前进,否则不会有今天这样的成就,回过头来看,当初官家留下的计划几乎是完全是正确的,蔡伯俙甚至请教过一些年长的商号掌柜和巨商富贾,得到的答案都是不能在如此之短的时间内把商号经营成这样。 不光是因为天家的政治资源,还有缜密的发展计划和层出不穷的经商手段。 他蔡伯俙虽然在经商一道上有着得天独厚的才能不假,即便是财计相公丁谓都十分看好他,但要是没有官家预留下的规划,蔡伯俙相信自己绝不会把蔡记经营的如此庞大,而且还能管理的如此之好。 蔡记……如今还是用的当初自己的姓作为商号的名字,蔡伯俙每次看到蔡记的招牌便会在心中升起一种暖暖的感觉,官家从未提过要把蔡记的名字改成皇家的字号…… 赵祯漫步进入垂拱殿,蔡伯俙在殿中已经等待多时,这小子一定是无聊的紧,赵祯最是了解蔡伯俙的性子,想让他像朝臣一样安静的待在一个地方简直比要他的命还痛苦。 但此时的大殿内去安静异常,蔡伯俙算是自己的妹婿,对外人来说他是奉朝请的驸马,可对赵祯来说他是亲人,别人在宫中拘谨,他蔡伯俙从未有过多少的紧张,毕竟两人是从小玩到大的,皇帝的威严与神秘在他面前可强撑不住。 即便是蔡伯俙可以的保持恭敬之心,可在他的内心深处还是觉得赵祯就是那个在大相国寺落水的顽童。 赵祯突然升起玩闹之心,猫着身子的走向蔡伯俙的背后,陈彤目瞪口呆的望着充满童趣的官家,但在赵祯瞪了他一眼后便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 近了,赵祯距离眼前的“猎物”越来越近,当他刚要吓唬蔡伯俙的时候,蔡伯俙猛然转头,嘴中还念念有词道:“官家怎么还不来?” 啊~~~ 赵祯几乎是和蔡伯俙同时惊叫并向后退了好几步,陈彤的身体抖得想虾仁一样,腰都直不起来,而殿外的御前班直则是以最快的速度冲了进来…… 蔡伯俙望着没好气的赵祯幽怨的说道:“官家不带这样吓唬人的,您知道臣一向胆小。” 赵祯翻了个白眼:“你还胆小?你要是胆小就不会擅自离开使团的漕船,你知不知道要不是夏竦替你隐瞒,御史台的奏疏就能把你这一身肉给埋了!” 蔡伯俙小声嘀咕道:“那夏竦为何还要上奏官家您,只需闭口不说便是。” 赵祯吐了一下嘴中的茶叶,哭笑不得的说道:“你还不识好人心了,夏竦这么做是在给你背书,这证明你擅自离开使团的事情他是知道的,也是他放的行,告诉朕就是在向朕请罪。” 蔡伯俙总算明白其中的弯弯绕,腆着脸谄笑道:“官家您是知道的,我就不适合当文官,太弯弯绕了……嘿嘿!” 赵祯瞥了他一眼,用手戳了戳身上略微显现的肌肉道:“你难道想当武将不成?” 蔡伯俙几乎是脸色大变道:“官家饶了我吧!当时妙元已经到了应天府,您说我要是过应天而不去,虽然在朝臣面前是有了面子,可回家后可就难过了……妙元她,您懂得!” 赵祯想了想赵妙元发飙时候的样子随即点头道:“此事暂且饶你,朕这次昭你来的用意你是知道的吧?” 蔡伯俙连连点头道:“臣觉得是因为皇家票号的事情。” 赵祯也不上御座上坐下,高高在上的御座是皇帝的威严的象征,但也无形的把人与人之间的距离拉开,短短的距离仿佛是天与地那般遥远。 赵祯觉得宋朝的皇帝相对与其他朝代很随和,老爹便会经常和臣子促膝而谈,寇准还活着的时候便经常与真宗皇帝秉烛夜谈,即便是老爹不怎么喜欢寇准但两人依然如此。 赵祯知道老爹一直不喜欢寇准,一个敢逼着皇帝去前线的猛人谁会喜欢?就算是赵祯自己也不怎么喜欢他,排除当年世家豪族的原因,赵祯依然不喜欢他。 大概是他的行为亵渎了皇权,但更多的是他强迫了老爹做了不喜欢的事情,但世上谁又喜欢被人强迫改变自己的意志呢? 但在寇准死后,赵祯依然是给了他莱国公之职,赠中书令,谥号“忠愍”的荣誉。 无论古今国人都讲究人死如灯灭,只要不是罪大恶极之徒一般都会在身死后得到谅解,赵祯便谅解了这个被自己夺走了许多的老人,毕竟当年他的行为是没错的,错的只是方式方法而已。 赵祯不知何时越来越喜欢发呆了,脑子中经常天马行空的想着许多事情,也不知这是不是传说中的阿兹海默症前兆,反正他觉得这种感觉很奇怪。 建盏的声音让赵祯回过神来,看着蔡伯俙奇怪的目光尴尬的说道:“朕分神了。” “官家为政事操劳偶尔思虑也是正常的事情。” 赵祯摆了摆手道:“无事,皇家票号的运营要比蔡记更加复杂些,朕需要你手中才能出众的账房先生,丁谓负责的三司会审核票号中的财务,现在票号缺少的便是有经验的伙计和掌柜,这些人的培养耗时太多。” 蔡伯俙眉头皱起道:“账房先生蔡记有许多,但他们没有接触过票号的生意,大宋有经验的票号伙计也只有一赐乐业人的票号才有,也唯独一赐乐业人经营过票号和交子……” 说着说着蔡伯俙猛然住嘴惊讶的望着赵祯道:“难道官家是想把这些一赐乐业人收为己用?” 他太了解官家了,官家做事从来都是未雨绸缪一步算十步的,果然这次打击一赐乐业人的票号是有其他目的,蔡伯俙眼睛一亮的望着赵祯道:“如果能把这些一赐乐业人收归己用,那皇家票号的运营便会水到渠成。” 赵祯微微点头:“这正是朕的打算,一赐乐业人有着相当卓越的经商天赋,他们甚至能把猪肉卖给屠户,除了他们,朕找不到合适的人经营票号,即便是蔡记的掌柜也不适合,票号算得上是一个新奇的东西,但它的潜能巨大,将会对大宋的商业产生不可估量的影响。” “那如何安排一赐乐业人?” 蔡伯俙的疑问赵祯早就想过:“这倒是简单,大宋也存在许多外族,这不是问题,一赐乐业人是一群亡国之人,他们在大宋的存在本就是凄凄惶惶的,朕给他们名分,并在东京城划出一块地方供他们居住已及移民。朕的大宋对他们敞开怀抱并一视同仁,但他们必须接受朝廷的管理!” 第三百六十三章一赐乐业人的命运(二) 赵祯的话让蔡伯俙看到了一赐乐业人的未来,他们将会被融入到大宋的统治之下,只要他们遵守大宋的规矩这些亡国之人将会在大宋永远的存在下去,直至融入大宋…… 蔡伯俙点了点头:“如此也好,毕竟一赐乐业人已经亡国,大宋为他们提供住处和保护,只要对待他们一视同仁即可,官家打算如何拴住这些人?听说他们为了金钱会牺牲掉许多东西,难保不会为了钱出卖大宋。” 赵祯惊讶的望着蔡伯俙,没想到他居然看透了犹太人的本性,不知为何犹太人的血液中和骨子里就存在着对财富的渴望,大概是因为他们失去了国家之后便对财富开始产生依赖,财富会让他们生存下去,给他们食物,住所,衣服,甚至尊严。 “所以才要他们接受大宋的管理,朕打算下一道敕书让他们在大宋获得户籍。” 蔡伯俙颔首道:“陛下圣明,如今东京城的一赐乐业人越来越多了,开封府统计大约五百户左右,人数达到了四千多人,许多的一赐乐业人都是好几家为一户并散落在东京城的各地,由一个名叫拉比的长老管理。要是官家能让他们归于王化,首先要做的怕是和这位拉比以及诸多的长老讨论。” 赵祯笑道:“朕有一个最为合适的人选,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蔡伯俙指了指自己的鼻子:“陛下是让臣去和他们谈判?” “有什么不行吗?在商言商,你是商贾,他们也是,之间一定有许多话题,但朕要提醒你,此次你是代表大宋和他们谈判,其中的厉害你应该清楚。” 赵祯的话让蔡伯俙微微皱眉:“这些一赐乐业人狡猾无比,而且对利益看的十分重,臣没把握他们会妥协。” “不,你错了,他们的本质就是一群亡国之人,你不知他们颠沛流离了多久,又被多少的国家所驱逐,从大食到大宋的漫漫长路上他们经历了多少的欺凌和侮辱,如今我大宋愿意收留他们并被他们公平的待遇,这对一赐乐业人来说是一种无法拒绝的诱惑。” 赵祯说的没错,犹太人在世界上是除了吉普赛人之外另一个遭受排斥的民族,他们信仰的犹太教和基督教相斥,在神圣罗马帝国这宗教国家遭到迫害是理所当然的,被绑在十字架上烧死的犹太人不计其数,在别的国家他们的贪婪和对财富的渴望使得他们同样遭受歧视和不待见。 既然是官家说的,蔡伯俙就无条件的相信,这么多年来他已经习惯了官家的无所不知,现在自己的手中有着官家给予的最大筹码,蔡伯俙相信他有能力赢得这次谈判。 赵祯笑道:“只要你能说服犹太人接受王化,朕便会召见他们的领袖,到时间朕一定会收复他们的心。” 蔡伯俙躬身领旨,他现在知道了,官家让他去和一赐乐业人谈判其实就是打个前站,真正的决定权其实是掌握在官家手中的。 既然有官家主持大局他便放下心来,只要有官家做后盾此次谈判他便有了必胜的信心。 天色不早,赵祯也不愿把蔡伯俙留的太久,毕竟他刚刚从倭国回来,而且还有了儿子,这时候拉着他秉烛夜谈怕是又要遭到赵妙元的埋怨,看似赵妙元在驸马府高高在上,其实她却非常孝顺公婆,对待蔡伯俙也是关心备至,已经成为相夫教子好女人,但……对蔡伯俙总是有点厉害,虽然这种厉害是一种变相的爱,却也让他蔡伯西担惊受怕的像一只见到猫的老鼠。 看着蔡伯俙念叨着:“呀!时辰不早了,要是妙元不知我进宫还以为我去了什么不堪的地方呢!”赵祯微微一笑:“你啊你~诶算了既然是进宫朕也不能让你空手回去,这个带回去给朕的小侄儿吧!” 赵祯从腰间解下一块玉佩,晶莹剔透的羊脂白玉在烛光下闪烁着美丽的光泽,长时间的把玩让这块白玉的表面油光水滑,可见这是他喜爱的东西,一旁的陈彤脸色便的稍稍难看,望着蔡伯俙的眼神带有一丝怒意。 蔡伯俙并不在乎陈彤的目光大刺刺的收下道:“谢官家赏赐!这下妙元应该高兴了,为儿子讨了一块护身符,它可比去那些庙里求来的东西好得多,陛下比那些满天神佛来的灵验。” 陈彤听了蔡伯俙的话脸色才变得好看,这话是没错的,对待陛下就要向对待神佛一样敬重嘞! 蔡伯俙高兴的走了,赵祯自然也不想在空旷的大殿中待着,还是回到热闹的福宁殿才好,相比起皇城的其他地方,福宁殿才像一个家。 俩个吃奶的娃娃早已在赵祯制作的摇篮中熟睡,微微摇晃的摇篮让俩个小家伙打着甜美的呼哨,王语嫣和杨采薇已经沐浴更衣的躺在宽大的龙床上就这烛光看书,如今大宋的业余文化生活相当的繁荣,各色的话本多的数不胜数。 两女一人占领一个被角,薇拉则是坐在龙床的另一头做女红,这个活泼的高加索女孩被大宋的女红所吸引,王语嫣和杨采薇二人避之不及的东西她独自一人却做的有滋有味。 赵祯怀中的帕子就是出自她的手笔,虽然帕子上的鸳鸯像两只丑小鸭,可赵祯依然爱不释手。 多么和谐的港湾,赵祯舒服的洗了个澡便在宽大的龙床上安稳的睡着,三女对视一眼满是无奈,今天她们可是打算享受一下鱼水之欢的,只可惜…… 赵祯猛然把坐起在三女的尖叫中拥入怀中,宽大的龙床上上演了活色生香的颠鸾倒凤,外殿的内侍自觉的放下帷幔悄悄离去…… 秋日的东京城不光忙碌,还有着独特的秋意,一赐乐业人的居住地几乎都会种植一种雪白的花朵银莲花,这种花的模样和他们的信仰图腾六芒星特别的相似。 蔡伯俙望着洁白的花朵,心中的波澜也随之平静下来。 马车和侍卫已经被远远的安排在身后,轻轻的走上台阶敲响大门的门鼻,大门洞开身穿洁白长袍的老人带着头缠白布的年轻人出现在他的眼前。 拉比右手抚胸躬身行礼道:“尊敬的驸马,一赐乐业人欢迎您的到来。” 蔡伯俙并未惊讶,经营票号多年的他们要是消息不灵通早就完蛋了。 微微点头颔首致意道:“本官早就听说一赐乐业人在经商一道上才能出众,票号交子一道便可见一斑,如今见到拉比,果然是智慧的长者,此次冒昧来访多有叨扰。” 蔡伯俙的平静有礼让拉比微微感叹:“驸马多礼了,像你一样年轻的驸马便能把蔡记发展出如今的规模,老夫觉得您才是商贾一道上的天才,请花厅叙话。” 蔡伯俙微微点头率先进入大门向花厅走去。 进入大院的蔡伯俙才发现,这座一赐乐业人的院子一点也不小,外面看着小门小户的,内在却别有洞天甚至在规模上与大货行街的驸马府有得一比。 第三百六十四章一赐乐业人的命运(三) 花厅内分宾落座之后,一杯大宋特产的醇香红茶奉上,蔡伯俙微微品尝,这种让人唇齿留香的味道显然是最好的镇山红。 蔡伯俙放下茶杯笑道:“没想到一赐乐业人也入乡随俗了,这样好的镇山红端是红茶中的极品,味甘悠长,口齿留香啊!” 拉比笑道:“驸马果然是精通茶道。” 蔡伯俙在心中已经开始腹诽,拉比果然是个老狐狸,奉承话说的一点也听不出其中的刻意。 镇山红只有蔡记能出产,即便是自己品不出茶味也能瞧见蔡记特制的茶罐,远远的放在小几上难道当自己是瞎子吗? 放下茶碗蔡伯俙笑道:“精通算不上,只不过是眼神好罢了,呵呵,咱们也绕圈子了,本官此次前来的目的相信诸位已经知道了吧?” 拉比微微点头:“当然,我等在皇家票号成立之初就知道会有这一天,驸马应该是代表官家前来摊牌的吧?” 和聪明说话就是不费劲,他总能揣度出你的意图和将要说的话,但和这样的人说话又很累,因为他知道你的意图甚至知道你的底线,这就让你无形中的处于被动地位。 蔡伯俙很讨厌这种感觉,但官家的旨意无论如何也要执行,他只能和拉比以及那些干枯的老头开始勾心斗角绵里藏针的交谈。 望了一眼那些目光中带着不服不忿的年轻一赐乐业人,蔡伯俙挠了挠头,好像自己并没有得罪他们吧?为何要用这种眼神看着自己。 “这几位一定是一赐乐业的年轻才俊了,只是为何眼中带着不满?难道是本官有什么地方礼数不周?官家特意交代一定要尊重诸位的乡俗礼仪。” 拉比微微摆手道:“没有的事情,只不过是些嫉贤妒能的庸才罢了。”说完便转头道:“这是我犹太人的待客之道吗?还不退下?!” 一赐乐业的年轻人无奈退走,他们倒是想看看这位传说中的神童离开了皇帝的支持后还能有什么作为,犹太人信奉的是后天的勤奋努力,对于神童之说向来是嗤之以鼻的,但他们也不想想,如此年轻的驸马没有真才实干能管理好如此庞大的蔡记吗? 拉比多年的积攒下来的智慧告诉他,即便是离开了大宋皇帝的支持,蔡记也会被蔡伯俙经营的相当出色。 单单是他这份找上门摊牌的担当,就让拉比对他另眼相看,宋人的皇帝开明睿智从东京城的变化可见一斑,这样的皇帝又怎么会让一个毫无能力的官员来和他们摊牌? 即便这人是驸马也不行…… 这次对话与其说是蔡伯俙和拉比的对话,到不如说是赵祯在和拉比对话。 蔡伯俙笑眯眯的开口道:“年轻人有攀比的心理是好事,否则不就成为麻木不仁的存在?只要他们有真才实干,本官自不会与他们计较。” “蔡驸马果然是宽宏大量,既然是代表大宋皇帝来谈判的,那请问我们将失去什么又将得到什么?” 蔡伯俙摸了摸下巴上稀疏的绒毛笑道:“果然是在商言商,大宋皇帝对你们的要求很简单,服从大宋的律法,如果违背将会获得同宋人一样的惩罚。” 遵守当地的法律这是合情合理的,拉比毫不犹豫的点头道:“这是当然,我一赐乐业人自从到了大宋从未有过作奸犯科之举。” “遵守这一点你们将会获得在大宋的永久定居权,但是要在大宋专门划出的地域定居。” 拉比稍稍皱眉道:“为何一定要在专门的区域定居?这不是相当于变相的软禁吗?” 蔡伯俙摇头道:“这不是软禁你们,而是因为你们即将成为大宋的皇家票号的经营者,由于职位重要所以加强保护而已,你们照样是可以出入划定地区自由活动的,并没有人限制你们日常的任何活动。只是让你们在规定的地方定居罢了。” 蔡伯俙的话让拉比一惊,急急的开口道:“这么说我们一赐乐业人将成为大宋皇家票号的实际操作者?” “没错。” 拉比毫不犹豫的点头道:“没问题,大宋皇帝的担心我能理解,定居在指定区域还有一部分原因是来自与不信任吧!” 蔡伯俙听了他的话面无表情的说道:“这是官家的旨意,不是你们能揣度的,如果你要是这么想也可以,但是休怪我大宋百姓不待见你们,官家对你们已经是仁至义尽,当初你们的票号做着空手套白狼的买卖,官家早已识破却怜悯你们四处飘泊旅居大宋不易,你们要好自为之!” 拉比老脸一红的说道:“这只不过是经商的手段,大宋的法律没有规定……” “法无禁止即自由的说法在我大宋行不通!我大宋乃是礼仪之邦,百姓多时纯良心善之人,官家早就说过你们一赐乐业人最喜欢钻律法的空子,可在我大宋不行!” “没问题,看来我们一赐乐业人要在大宋生存下去便要多多学习大宋的文化和人情世故了。” 蔡伯俙喝完杯中的最后一口茶水起身道:“很好,既然你们同意便等着官家的召见,御前的礼仪会有专人教你的。记住一点不要挑战大宋,这里是世界上唯一一个能包容你们并让你们发展下去的国家,即便你们想走也不要背叛大宋,这里曾经给了你们栖身之所。” 拉比再次起身行礼道:“大宋皇帝的仁慈我们一定会牢记,愿耶和华保佑陛下!” 当蔡伯俙走了之后,花厅中的犹太长老炸开了锅。 “这不是把我们当作奴隶看待吗?怎么能圈定在大宋划分出的区域居住?” “就是,还要让我们负责管理大宋的票号,凭什么我们的智慧与经验要与宋人分享?还要服务与他们!” 七嘴八舌的吵闹让拉比的表情渐渐扭曲,猛然摔碎手中的茶碗道:“目光短浅之辈!” 当所有人望向拉比的时候,他才慢慢的坐下道:“你们以为大宋的皇帝是什么样的存在?他在大宋就是神的代言人!天子,天子!上天之子,他在大宋就是基督教中耶稣一样的存在! 他不是那些君权与教权结合国家的皇帝所能比拟的,他拥有大宋的所有权利,说白了就是神一般的存在,只要我们在大宋就不能与之抗衡! 现在我们得到了在大宋长期定居的权利,这意味着大宋将会成为我们的庇护,离开了大宋我们一赐乐业人还能去哪?继续回到阿巴斯受到奴役?还是回到神圣罗马帝国遭到屠杀?” 拉比的话让其他人慢慢的冷静下来,他们这时才猛然发现原来自己已经在舒适的生活下忘却了颠沛流离的心酸,也忘却了这大宋是唯一能收留他们的国度。 没有哪里比得上大宋的繁荣,在这个世界上大宋的国都就是最繁荣的城市,也只有在这里一赐乐业人的才能才会得到认可,离开了东京城他们什么也不是,只是一群失去家园的亡国之人…… 第三百六十五章先知与恶魔 蔡伯俙离开拉比的大院之后便上了早在远处等待的马车,在车厢中坐定的他慢慢的平复内心的激动,这还是他第一次和外族谈判,虽说他和夏竦出使过倭国,可在倭国的的谈判过程他根本插不上手。 夏竦在商贾之道上还让他过问,但到了出使的细节却根本没有他蔡伯俙的地方。 身为文臣的夏竦牢牢的守住外戚不可干政的祖宗之法,蔡伯俙也乐意一身轻松,可直到他独自面对拉比的时候才觉得当初就该缠着夏竦,死活学一点使团谈判的技巧也好。 今天的这一切都是他的临场发挥,好不好他不知道,但最少完成了官家交代的事情,该说的他都说了,只是负责前站任务的他只是把大大宋的底线告诉一赐乐业人。 蔡伯俙的离去也使得一赐乐业人清醒的认识到他们现在的处境,拉比苦笑道:“这根本就不是什么摊牌而是最后的警告啊!” 一群长老着急的说道:“那我们应该如何是好?” “当然是听从大宋皇帝的安排!” 拉比的话让许多一赐乐业人大惊失色:“可宋人皇帝的要求……” 瞧了一眼跟随自己多年的长老们拉比微微一叹:“除了执行你还有别的办法吗?” 众人哑口无言,是啊!他们只能被动的接受这一切。 但猛然间拉比稍显浑浊的眼中闪过一道亮光:“你们觉得大宋的官家会让我们永远在皇家票号中工作吗?” 众人摇头道:“当然不会,大宋的皇帝还没有自信到把一国的命脉交到别人手中的程度。” 拉比微微点头:“不错,这意味着我们为大宋的服务是有限的,等所有的学徒获得管理票号的经验之后……” 话都说的如此明白了,其他人怎么会不知其中之意?长老们几乎是异口同声的说道“便是我等自由之时!” 拉比在心中微微感叹,他深知要想强制的束缚住一个人最好的方法就是给这个人以希望,只有看到希望他才会任人驱使,由此可见大宋皇帝的睿智,如此年轻的皇帝就有如此的大智慧,这才是拉比心中的恐惧之源。 第二天负责礼仪的官员便上门教授他们大宋的礼仪,虽然旅居大宋多年,但一赐乐业人很少有接触政治的机会,更别提这次拜见官家了。 拉比一丝不苟的反复练习朝拜礼,他要给大宋皇帝留下最恭顺的一面。 说的好听叫形势比人强,其实就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只有恭顺之人才能在强者的庇护下待得更久些,这是一赐乐业人在颠沛流离中总结出的经验。 即便是心中有再多的不满,也要深深的隐藏起来。 气势恢宏的皇宫拉比早就见过,可里面是什么模样他却一无所知,在他的想象中也只有至高无上的皇帝才能居住在这里。 进入皇城只是过了第一道坎,整个皇城被划成了许多的部份,其间又被高大的宫墙所隔开,在迷宫一样的皇城中穿行,没一会拉比就忘了自己来时的路线。 一路走来最让他震撼的莫过于宣德门后高耸巍峨的大庆殿,巨大的宫殿如一座小山般耸立在皇城的最中心,仿佛天崩地摧也不能撼动它分毫,精美的装饰,雕梁画栋的做工无不显示它的华贵。 单单是大庆殿前面的广场就能容纳下数万人之多。 拉比干咽了一下口水对前面引路的内侍道:“大宋果然昌盛如斯,如此伟岸的宫殿怕是穷尽我一赐乐业人的所有能工巧匠也无法建造出来。” 内侍捂嘴笑道:“这是自然,不过比起当初的玉清昭应宫可是还要差一些。” 居然还有比这坐宫殿还宏伟的建筑?!拉比瞧着这内侍的表情不似作伪顿时震撼的说不出话。 没过多久两人便在一座稍显小巧的宫殿面前停了下来,内侍转头道:“这就是官家的御书房了,你在这等着,什么时候我让你进去你在进去,我可提醒你待会拜见官家的时候可别忘了礼部官员教你的礼节,稍有差池可就是大不敬的罪过!” 拉比微微点头道:“大官放心自然不会有差错。” 简单的一句称呼便让内侍笑眯眯的点头道:“看来你也是知道一点宫中的规矩,那我就不废话了。” 那内侍进去没一会便出来道:“官家宣你进去。” 拉比立刻整理了一下身上洁白的长袍,直到没有一丝褶皱后才进入大殿之中,所谓的御书房在他看来一点也不比宫殿小多少…… 布制巧妙的御书房墙壁上满满的都是书架,甚至需要小梯子才能取到较高的书籍,赵祯坐在御案后一边喝茶一边看着刚刚翻译过来的《几何原本》,没想到距今一千三百年前的欧几里德便知晓代数几何与立体几何了。 仔细的阅读其中的内容,赵祯不断的把它们和高中时的所学的知识进行对比,果然是没有什么太大的出入,熟悉的公式出现在赵祯的脑海中让他无比的怀恋与回味。 用毛笔在纸上写下几何公式,《几何原本》的最大贡献其实并不是那些知识,华夏的许多著作中也都有描述并不稀奇,最重要的是它把数学知识进行系统化的整理并进行公式化! 这些知识和公式相结合会成为最好的数术教材,数理化三样之中之所以把数学放在第一位不是没有道理,它是打开格物大门的钥匙。 所以赵祯要求所有主持翻译工作的学者首先翻译数学方面的知识,如今看来效果不错,案头上还有几本数学有关的图书,和大宋的数学相比他们更加的精确和系统,在商朝时期就已经有了勾三股四弦五的勾股定理,只可惜华夏人民不喜欢把这些知识系统的总结起来,以至于没有形成学说。 始皇帝焚书坑儒对文化是一种毁灭,之后的董仲舒更是罢黜百家独尊儒术,使得大宋的许多文化瑰宝消失在历史长河中。墨家的兼爱非攻,法家的不别亲疏,不殊贵贱,一断于法,纵横家的无所不出,无所不入,无所不可,甚至包罗万象兼儒墨,合名法的杂家都在大宋的文化中消失的无影无踪,即便是有也是在很少的一部分人中传承,而非大庭广众之下施教育人…… 相对于数学,华夏先祖更在乎与礼数,自然这些敲开人类进步大门的钥匙就被划归为奇技淫巧,最多也不过是作为计算财务和修建工程的辅助工具,所以这些复杂的数学知识往往掌握在工匠的手中,但他们只会运用很少有明白其中道理的,工匠只知道勾三股四弦五,但绝不会去研究为什么。 在他们看来,有研究的时间还不如多做俩个小几案来的实惠。 说到底还是对知识的扶持不够,连吃饭都成问题的匠人哪有时间去研究奥妙的数学? 直到西汉时期的君王们才开始对数学家进行扶持,因为他们还有另一个重要的作用,计算天文历法。 天文历法对古代君王来说极为重要,就连百姓的生产生活也是极为需要的。 在中国凡是对数学有主要贡献的人几乎都是主管天文历法的官职,太史令的张衡写下了《算罔论》,南北朝时期精确圆周率的祖冲之,以及中国历史上最伟大的数学家刘徽都是主管天文历法的官员。 就在赵祯为这些中华文化扼腕叹息的时候,拉比小心翼翼的进入御书房的里间,微微抬头用余光打量着宽大书桌后的年轻人。 在见到赵祯的容貌之后,拉比被惊呆了,他曾经无数的想象大宋的年轻皇帝模样,可远不及他的所见来的震撼。 眼前的年轻皇帝身上居然散发着一种极为儒雅的气质,眼睛中仿佛散发着先知般博学智慧的光芒,五官端正面目白净,仿佛是上帝创造的艺术品。 最为关键的是他身上的气质十分诡异,对,就是诡异! 拉比仿佛看到了先知与恶魔的共同化身,既有先知的智慧,又有藐视天下一切的恶魔威严。 年轻的皇帝抬起了他的头望向自己,在这一瞬间拉比甚至觉得自己眼花了,刚刚他身上散发出的智慧与威严统统消失不见,留下的只有宽仁,这种仁慈的感觉仿佛是在面对罗马教廷的教皇,让人不自觉的信任并如沐春风…… 第三百六十六章 智者的对话 赵祯看着拉比优雅的躬身施礼微微点头:“平身吧,朕倒是觉得你的礼仪可比朝臣们规范的多。” 拉比直起身体道:“大宋号礼仪之邦,我等异族自然要遵守规矩。” 赵祯起身走到拉比面前直直的盯着他,直到把他盯毛了才开口道:“很好,只要守规矩便有生存空间,这是你一赐乐业人在颠沛流离中总结出来的吧!” 拉比还没回答便又被赵祯打断:“哦,是朕犯糊涂了,准确的来说你们应该叫希伯来人!你们的祖先是一个叫雅各的与神角力者,最后赢得了荣耀被天使赐名以色列,之后便在圣城耶路撒冷建立了以色列王国,只可惜被亚述人和被巴比伦人灭亡。” 这是一段发生在一千五百多年前的古老记忆,遥远的连拉比都是不很清楚,只能从历代先哲的记载中获得只言片语,但是眼前年轻的大宋皇帝居然知道的如此清楚,甚至有许多细节都知之甚详,这就过于诡异了。 拉比惊骇的望着赵祯,身体微微颤抖道:“陛下的知识如大海般浩瀚,对我希伯来人的历史了解的如此透彻,老夫佩服万分。” 称赞过后便愈发的恭敬,在拉比的心中赵祯已经成为无所不知的神。 拉比在来到大宋之前对大宋的历史几乎是一无所知,只知道这片土地上有一个强大的国度叫做大唐,以及丝绸之路的种种,他的父亲曾经为他讲述过盛唐的昌盛和丝绸之路的繁荣。 只可惜后来的丝绸之路被封锁,但还是能由海上到达大唐,可大唐早已不在,而是被现在的大宋所接替。 即便是这样的朝代更替也没有影响汉人的传承,相比大唐,大宋对外族人的经商限制更为宽松,他们在大宋获得了经商活动的权利,甚至还有子孙后辈能参与科举。 这些是犹太人在其他的王朝几乎不可能实现的事情。 现在面对大宋的皇帝,拉比见识到了皇帝的知识,居然能横跨时间与空间的了解希伯来人的历史,这才是最让他震撼的所在,即便是他见过最智慧的圣者也不能平白的知道千百年前万里之外所发生的事情。 而眼前皇帝的叙述就像是他亲眼所见一般,连具体的细节也说的一清二楚。 谈判最重要的就是气场,赵祯毫无疑问的震慑住了拉比,已经掌握主动的赵祯笑眯眯的开口道:“蔡伯俙已经找过你们了吧?大致上的内容其实和朕现在要说的也一样。 你们要在大宋的居住地只能由大宋划分,这是为了你们的整体性着想,但不会限制你们的自由和通婚等事宜,你们还需为大宋的皇家票号工作五年,在这五年其间要为大宋培养出合格的票号人才,这算是等价的交换,一赐乐业人享受所有宋人权利,包括科举,宗教信仰,经商等等,这便是朕要求的条款,你没有疑议吧?” 拉比躬身说道:“没有疑议,我一赐乐业人遵从官家的旨意。” 身在皇宫的拉比已经是砧板上的肉,他几乎不能反对赵祯提出的要求,何况这些要求并未使得一赐乐业人受到什么损失。 赵祯微微点头道:“很好,三才传旨:一赐乐业人远渡重洋来我大宋,归我中夏,遵守祖风,留遗汴梁,官吏不得刁难,百姓不得歧视,和睦友好胡汉一家!” 三才用黄纸在一旁的小几上飞快的写下词头装入特制的小匣子内便起身快步向学士院走去。 这便算是一赐乐业人在大宋获得合法地位与权利了,有了皇帝的背书比什么都有分量,拉比心中的大石头终于放了下去。 赵祯之所以不禁止他们的宗教自由主要是因为一赐乐业人从不会向外人传教,他们皈依的对象一般是已经更改信仰的一赐乐业人。 如此保守的宗教对大宋几乎没有什么影响,何况信仰这东西有时无用,有时又蕴含着无穷的力量。 一赐乐业人几乎是个个都是合格的商人,他们对大宋商业影响几乎不可估计,赵祯最希望他们能成为大宋商业的良好催化剂。 只需要一点点的时间让他们融入大宋就好,赵祯相信汉家百姓的热情与包容应该能很快的化解一赐乐业人自我保护的屏障,在东京城这座大都市中,没有什么人能离开邻里的帮助,赵祯决定划给一赐乐业人居住地要塞上一些良善的宋人百姓。 在时间的大熔炉里同化就是早晚的事情,赵祯是见过后世的开封犹太人,他们从长相到习惯几乎与汉人没有区别,只不过信仰上稍有差异罢了。 正是说完了便是拉家常,这是皇帝必须要做的事情,出于对老者的关心,赵祯给拉比赐了座:“你的本名叫什么?拉比应该是希伯来语中老师一词吧?” 拉比点了点头道:“官家圣明,我的名字叫阿卜赛,拉比一词是老师也是智者的象征,可与陛下相比我的智慧不足为道。” 赵祯笑道:“你在大宋这么多年倒是学会了恭维人,我这里有一道题目,如果你能解答的上来,朕便让你担任国子监的讲学如何?” 这无疑是天上掉馅饼的好事,一赐乐业人从为放弃过参加科举的权利,但无奈他们的知识和理念与汉人的儒家思想偏差太多,宗室没有人能中举并获得官职,如今官职就在眼前阿卜赛岂能错过。 “请官家出题!” 赵祯出了一道百鸡问题:“今有鸡翁一,值钱伍;鸡母一,值钱三;鸡雏三,值钱一。凡百钱买鸡百只,问鸡翁、母、雏各几何?” 这是中国历史上有名的百鸡问题,也是世界上最早的三元一次不定方程组,这道题有三个答案,只有全部解答上来才算成功。 阿卜赛在短短的时间内也是想不出答案,赵祯见了便道:“你要是想不明白就慢慢想,这题目有些难了点,但朕给你时间。” 赵祯说完就不理会阿卜赛开始专心的翻阅面前的《几何原本》。 思考的时间总是过的飞快,在赵祯喝了三杯茶腹中感到饥饿的时候,阿卜赛起身到:“启奏官家,答曰:鸡翁四,值钱二十;鸡母十八,值钱五十四;鸡雏七十八,值钱二十六。又答:鸡翁八,值钱四十;鸡母十一……” 赵祯惊讶的望着阿卜赛,没想到犹太人的聪慧还真不是说说的,如此困难的一道题他居然只用了半个下午就解出来了,就连丁谓都是用了整整一天时间。 更别提王语嫣三女了,她们用了整整一个星期最后还是威逼蔡伯俙才得到的答案。 “朕的国子监还缺一名数学讲师,这里有欧几里德的《几何原本》以及《数学汇编》再加上我大宋的《九章算术》《五经算术》等书籍应该能够你教学的了! 朕希望你能成我大宋教育家而不是商人,一赐乐业人在经商方面确实有着天赋,可在研究学问一道上亦是出众的。在大宋商人的名声虽然有所提高,可你也见到了商人还是不怎么受待见,你们一赐乐业人要想在大宋立足单单是从事商贾之道怕是很难获得尊重……” 阿卜赛立刻明白了赵祯的意思随即点头道:“陛下的建议我等一定深思,必会给陛下一个交代。” 赵祯微微点头:“很好,朕就不留你用膳了。”他的目的很简单,把这些精于商道的一赐乐业人变成一群整天研究学问的老学究,只有担任官职才能被自己更好的控制…… 第三百六十七章“无辜”的赵允让 东京城的商人现在都是在皇家票号中贷款购买货物,倭国的商路已经被打通,蔡伯俙的功劳无疑是最大的,他回来的时候带着如小山般的白银已经使得东京城的商人陷入了疯狂,当然他所获得的利益也是最多的。 吸收储金再贷出去给商人以获得利息,这是皇家票号运营的基本方式,如果还有多余的钱财便会用作投资,蔡记和将门的产业便是最大的受益者。 在赵祯的规划中,票号不光是为了赚钱,更多的是推动商业的发展。 如今东京城外的工厂已经数不胜数,大量的工厂导致地价的节节攀升,还好赵祯开发了荆湖平原,十万厢军的大开发使得原本瘴气弥漫人畜不生的地方变成了良田与沃野。 占城稻的引进更是给了百姓们大丰收。 粮贵伤民,粮贱伤农,这如一个巨大的魔咒困扰着中原的历代王朝,但在大宋这个问题却得到了缓解,九月朔望的大朝会上,赵祯下旨发放酿酒牌子。 酒的价值要远远高于粮食,但是酿造美酒却需要大量的粮食,在此之前粮食有时会遇到天灾人祸等等,大宋一直限制粮食用于酿酒的数量,可现在大宋的粮食产量几乎是翻上了一翻。 在丁谓的数据面前,朝臣们再也不会拿粮贱伤农来说事情,酒厂的出现解决了这一问题,几乎是所有的朝臣都能看到它潜在的巨大利益。 酒厂的出现成为调节粮价的一种手段,粮食少则酿酒少些,粮食多则酿酒多些便是,只要朝廷能限制酿造数量便可把控粮价并稳定它。 如今蔡记的美酒已经是家喻户晓,后起之秀的其他酒厂也开始酿造出各色的美酒与蔡记的清泉白竞争,梨花白,雪中白等等不光是获得了宋人的好评,就连党项人和契丹人也趋之若鹜。 这些酒厂每年从党项和契丹赚取的酒钱就不下五十万贯,虽然要缴纳重税,可他们依然是获利颇丰,自然的酿造技术就变成了绝密,要是泄露给了契丹人或是党项人鬼才会买大宋的美酒。 尤其要说的是一下蔡记,蔡记把自家独有的高度白酒酿造方法传授给其他商号,但条件是他们要从商号卖出的酒水中抽成…… 面对巨大的利益,商号的掌柜们一边咒骂着蔡伯俙的无耻,一边笑容满面的送上保证金和契约,没办法谁叫蔡记先发现蒸馏酿酒的技术! 大宋对党项和契丹的贸易政策是截然不同的,这是赵祯定下的准则,对于辽朝因给予一定的尊重,毕竟它的建立要在大宋之前,已经有了稳定并有序的制度与礼法,受到了士大夫阶层的认可。 大宋与辽国的矛盾主要集中在汉人的故地燕云十六州上,在所有宋人的心中燕云十六州是一道留在大宋脸上的伤疤,本就属于汉人的故地无论如何也要收回来,但也仅此而已。 党项人则和辽人不同,他们是接受汉人文明统治下的窃贼,自隋唐来世人皆知党项是外族迁徙而来,先是在隋朝时进攻会州,兵败遣子弟入朝谢罪,向隋朝贡请求内附,隋亡之后天下大乱,党项人再起野心,但很快被李唐的威猛所震慑再次内附。 说到底在汉人的心中党项人就是一只白眼狼,大宋初建之时,夏州定难军节度使李彝殷即附宋,并助兵对北汉作战。宋朝亦对夏州李氏政权羁縻政策,以情况特殊,因其俗以为治,有别于一般州县,这已经是相当宽宏的政策,如此夏、绥、银、宥、静五州之地便属于大宋, 但李继迁抗宋自立,五州之地自此便开始脱离大宋的统治。 对于这样的党项人,宋人的朝野是从没有好感的,巧取豪夺,不归王化,窃大宋王土与辽朝岂可同日而语? 赵祯很好的抓住了这一点,在出口政策上不断的变化调整,最后从榷场的商品上体现出来,大宋与党项榷场的商品往往是大宋与辽的数倍有余,有的时候更是达到了十倍之多,这让党项人开始产生不满,并屡次派出小股部队进行骚扰和屡夺。 但大宋驻扎在洪州和盐州的西北进军可不是吃闲饭的,已经到东京城轮换过两次的他们已经初见军纪,本就战斗力彪悍的西北人有了军纪的约束更加难以被撼动,总能在小股的骑兵对抗中阻止党项人的报复。 虽然边境摩擦不断,可战事从未升级,双方都在克制着内心的冲动。 赵祯觉得时机还为成熟,而李元昊正在为他的立国称帝做准备。 如此一来每每党项人报复之后,大宋便关闭榷场,迫使党项人再次请求重开,即便是重开榷场商品的数量也会随之减少,然后再慢慢提高。 这种反复蹂躏之下使得党项人挑衅的次数变得越来越少。 大朝会上在商量完酒厂的相关事宜后赵祯开口道:“如今党项人的犯边较少,但榷场的货物数量却不能增加,从明日起传报所有边境榷场,对党项货物再次减半,但对辽人则是多多益善,能卖多少就卖多少,毕竟我大宋需要银钱。” 此言一出果然有人提出反对道:“如此一来岂不使得党项人更加的恼怒?增加了党项叩边的危险啊!” 赵祯随着声音望去他想看看是谁这么说但找了半天也没找到,只能无奈的放弃,可这话得到了许多朝臣的肯定,在他们看来没必要因为一些货物得罪党项人。 夏竦出班不卑不亢的说道:“启奏陛下此乃荒唐之言,臣以为越是如此越能打击党项人的嚣张气焰,让其知道我大宋的脊梁也是铁骨铮铮的!否则党项人岂不是认为我大宋好欺负,只要马戈相向便能获得榷场的商品?” 赵祯微微点头道:“夏参政果然是干练之臣,此言大善!” 刚刚说话的人已经不重要,赵祯知道声音是从宗室的站班中传出来的,看来有人不希望朝廷对党项榷场减少供应,而所有人中对党项供应货物最多的便是宗室中的产业,至于是谁赵祯清楚的很,除了他赵允让还有谁? 就在赵祯冷笑的时候,大殿中出奇的安静,许多朝臣都望向了赵允让使得他脸色剧变,刚刚可不是他在说话,为什么朝臣都会望着自己? 这次赵允让是真的冤枉,刚刚确实不是他在说话,连他也不知道是谁在大殿上说出这样的话来,但明显是在栽赃自己。自己就算是真的反对也不会在大朝会上这么说啊! 谁不知道他赵允让对党项出口货物最多,自己会蠢到这种地步? 可惜这时候谁也听不见他的心声,只是望着赵允让心中冷笑,绿车旄节的美梦破灭了,居然在大宋的政策上说这样的话,岂不是嫌自己还不受官家待见? 赵允让这次是黄泥拔掉裤裆,即便他解释也没有一点作用,当所有人先入为主的开始怀疑你的时候,你就是身上长满了嘴也无济于事。 第三百六十八章宗室间的明争暗斗 赵允让自然不希望背这种黑锅,但现在越是解释越显得此地无银三百两,只能接受别人奇怪目光的赵允让面色如常,但只有一旁的平阳郡王赵云升浑身发麻,他能清楚的听见一口牙齿咬碎的声音…… 微微一叹的低声说道:“三哥勿要如此,你不会在大殿之上说这种话,我信你。” 赵允升说出这样的话也不奇怪,他是难得的老好人,几乎在朝中人人不得罪,所有的朝臣都夸赞他有大宗正赵元佐的风范。 见自己的堂弟安慰自己,赵允让感动道:“如今也只有大哥相信我!” 老好人说出的话更多的是安慰,而赵允让此时最需要的就是安慰,在别人都不相信自己的时候,有一个人站出来说他相信自己,即便这个人是老好人也无所谓,信任感对与此时的赵允让来说是极为重要的。 赵祯瞧了一眼赵允让,从他的表情看来刚刚说话的应该不是他,否则他就不会露出如此气愤的表情,赵祯能看得出他温和表面下隐藏的愤怒,这是一种难以表达却异常猛烈的愤怒,除了受委屈的人意外,赵祯还真想不出谁会有这样的怒火。 看来刚刚的话不是他所说,赵祯看了看宗室的队伍,这些宗室看似团结可其实不然,在官场上几乎没有争斗的机会,宗正寺对他们的管理很严格,几乎没有什么交集,身为大宗正的赵元佐可是个铁面无私的人。 那矛盾只能出现在宗室产业的争夺上了,赵祯看了一眼愤怒中带着委屈的赵允让,目光微微转动到不远处赵允言的身上,刚刚的话怕是这小子说出来的,也只有他和赵允让在生意上有冲突。 如今的宗室简直就是一场人生闹剧,其间上演着各种的恩怨情仇,宗室之间的攀比,商号的竞争,掌权多少的龌龊在赵祯眼中看的清清楚楚,这大概就是所谓的旁观者清。 老爹在世的时候一直在提醒自己善待宗族,赵祯自认为这么多年做的不错,可他实在看不起宗室之间的明争暗斗,身为皇族理应为国家兢兢业业,大宗正赵元佐虽然对宗室的管理很严格,生怕有族中子弟越雷池半步,但他只能从礼法上要求宗室。 赵祯不相信赵元佐能约束住族中的子弟,他就是个整天想把族人往一起捆的一家之长,对后辈子弟不愿下重手管教,对犯了错的宗室宗以室宽仁为本,他的儿子赵允升就是最好的例子,和他一样是个老好人。 相对的,赵允升的人员也是朝中最好的,这一点和他的父亲赵元佐很像,人缘好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谁要是欺负了老好人所有人都会指责他,老好人就是赵允升最好的保护伞,估计这种无形中的挡箭牌会一直传承下去。 站在宗室队伍之首的赵元佐已经怒极,显然他也知道了是有人故意在栽赃赵允让,在他眼中这种行为是挑拨官家与宗室之间的感情,把自己这个维护宗室与官家的大宗正当成了什么? 仓啷一声拔剑出鞘,当年真宗皇帝赐予赵元佐两项极高的荣耀,一是赐带剑上殿二是在诏令上书不称名。 见一向宽仁的赵元佐当朝拔剑,朝中的文武百官顿时惊慌失色,带剑上朝是荣誉,不是给你真的拔剑用的! 身为殿前司都指挥使的彭七喝到:“大宗正!御前岂能拔剑?还不快快还剑归鞘?!” “本王之剑乃是先帝所赐,宗族子弟所见便是家法!此次御前失仪乃是本王的罪过,可族中有挑拨离间的小人,这乃是老夫比御前失仪更大的罪过!刚刚是谁说的话自己站出来,我赵氏子孙可没有敢做不敢当的人!” 朝臣们这才反应过来,赵元佐已经拔剑四顾谁要是再不清楚其中的猫腻就不用在朝堂中混下去了,当然不排除有些反映愚钝的人。 大殿内变得极为安静,所有人的目光都在赵元佐和赵祯身上徘徊,其实赵元佐和朝臣们现在主要想看的便是官家的态度而已,此事到底要不要深究,要不要责罚挑拨之人。 一句话就演变成这样,赵祯怎么能不理解大伯的苦心,他做了这么多即是在保护赵允让,有时在保护赵允言。 赵祯微微一笑道:“此事便算了,毕竟这话也是有道理的,只不过我赵氏宗族子弟不可再说这样的话,迎难而上方能锐意进取,夏参政的话就是最好的例子,望尔等谨记!” 宗族子弟躬身行礼齐声说道:“臣等谨遵陛下教诲!” 赵允让的心情这才平静下来,带着感激的目光望向赵元佐,只不过此时的赵允言却怨毒的望着父亲,一切都是那么的天衣无缝!一切都是那么的神不知鬼不觉! 可谁知父亲不帮助自己就算了居然还帮助赵允让渡过难关,真是岂有此理! 赵允言的商号和赵允让的商号同时竞争党项人的榷场生意,但赵允让的商品便宜,质量好,货量大,总能给党项人最大的实惠往往受到党项人的欢迎,这无形的给赵允言以压力,没想到今天的朝会上居然遇到了官家削减党项榷场货物一事,计上心来的赵允言岂能放过这个天赐良机? 此时的赵元佐在心中苦笑,自己儿子的声音他岂能听不出来?帮助赵允让其实说到底就是在自救啊! 长剑还鞘,大殿重归平静,只不过在这平静之下还蕴藏着无比的怒火,王曾望着宗室的队伍轻轻摇头,现在的宗室早已不如以前,赵氏的宗族从未消停过。 丁谓一本正经的低声道:“真是一出人间闹剧!” 夏竦瞧了一眼上首的官家道:“商贾之道就就是如此,什么亲情友情在它面前都没有金银来的重要,宗室就应该在府里待着,没事骑骑马打打猎比什么都强……” 王曾轻咳一声:“子乔慎言!” 朝臣们的窃窃私议赵祯岂能看不见?今日大殿之上的丑态百出都是来自与太宗一系,太祖一系的宗室眼观鼻鼻观心的装作木头人,怕是他们也在看好戏吧! 赵祯只想息事宁人的结束这场大朝会,毕竟他自己也算是太宗一系,面子上也不好看。 “退朝吧,叔王还请留身奏事。” 朝臣们躬身行礼后便离去,谁都知道官家留下赵元佐干什么,宗室这段时间做得太过火了。 大庆殿的后殿之中,赵祯拿起一本奏疏递给赵元佐道:“叔王还是看看御史台的奏疏吧,此非空穴来风……” 赵元佐微微颤抖的接过奏疏轻轻打开,奏疏上的内容映入眼帘顿时让他一个踉跄:“逆子,逆子!” 奏疏上的内容都是御史台收集的有关赵允言的罪证,赵祯看过之后早已是怒意大盛,但碍于他是赵元佐的儿子便暂时没有处理,今日超会上的事情他看的真切,赵祯觉得有必要让大伯好好管教自己的儿子了。 “允言累官左屯卫将军,但却尝尝托病不朝,又坐笞侍婢,而兄允升劝止,悖慢无礼,侍婢终亡。今天朝会上更是口出寻衅之言,朕之忍耐已到极限,望王叔好生管教!” 赵祯的话说的已经是相当重的了,赵元佐叹道:“老夫管理宗正寺已经是精疲力竭,还请官家施以妙法。” 赵祯笑道:“其实也好办,你下不了重手朕代劳便是,不打不骂便能纠正他的恶行!” 赵元佐猛然抬头道:“请官家赐教!” “朕这就下旨,贬其副率,绝其朝谒,出之别第。调军中任步卒,久而久之必能改变其恶行,只不过吃些皮肉之苦罢了,但强身健体却是一定,待其回府之后保准让你满意!” 赵元佐眼睛一亮的拜下道:“臣谢过官家!” 赵祯扶起赵元佐道:“王叔无需如此,以后宗室子弟再有这样的便一并送来,朕保准把他们训练的痛改前非!” “如此大善,官家对宗室子弟真如同胞兄弟一般!” 第三百六十九章悲催的赵允言 赵祯的旨意很快便得到执行,军中单单为宗族子弟开设了一个指挥,名字也很响亮就叫羽林卫,属光禄勋。 这是重开宗室羽卫之职,自汉代以来常有宗室被填充到天子的卫戍部队之中,但在大宋,宗室已经成为别人保护的对象而非保护天子的人。 赵祯此举显然是让宗室的年轻子弟过不上好日子,但身为大宗正的赵元佐却大力支持,谁家的宗室后辈到达年龄,他赵元佐便会亲自上门劝说,一把年纪又执掌宗正寺多年,谁敢驳斥他的面子? 有出息的宗室子弟早已去了军武院学习并在军中任职,赵元佐劝说的都是那些久留家中的宗室,当初去军武院锻炼的都是宗室中不受待见的孩子,真正关心的谁舍得送到军中历练? 要是舍得,赵允言和赵允升早就被他送到羽林卫中去了,赵允升还好些,赵允言虽然顶着个左屯卫将军,可他一直是过着养尊处优的生活,把实职当成遥领来做,能不去就不去,一个往日朝会都能托病的人,怎么会到任军中? 但这种好日子就在他爹赵元佐的手下灰飞烟灭,赵元佐当众遣散赵允言带回家的清倌人,并把他赶出家门,只留下军中的房舍给他居住。 赵允升看着气愤的父亲小声道:“大人,还是让二哥儿回来住吧……” 赵元佐长叹一声:“不是我不让他回来,而是官家的旨意,出之别第,出之别第,为的就是让我们插不上手,但好在官家重开羽林卫,你的年岁也刚好便去羽林卫中谋个差事也好照顾一下你弟弟。” 赵允升知道父亲的苦心,点头道:“如此也好,孩儿早就想到军中锻炼一番,官家重开羽林卫正是孩儿大展拳脚的时候!” 赵元佐拍了拍大儿子的肩膀欣慰的说道:“你是咱们家最有出息的孩子,可你弟弟偏偏拖了你的后退,但万万不可忘却兄弟亲情!你此次进入羽林卫官家定然会给你个差遣,一定要谨记我们赵氏古训,勿恃贵而轻贱,以至怠慢无礼。若有分薄家贫无依,富盛者宜加意助力,勿使流离。” “大人放心,孩儿一定照顾好允言和其他族兄弟!” 门外赵允言已经开始撒泼打诨,如烂泥一般的在门上趴着,王府门口的侍卫都看不下去自家衙内的模样,只能恨恨的盯着过往指指点点的路人。 赵允升从门内走出,拎着弟弟的前襟就向马车走去。 “大哥,父亲不会真的那么绝情吧?我的身体一向不好,要是去羽林卫历练还不死在那里?” 赵允升恨恨的把弟弟摔进车中道:“死在羽林卫也比醉生梦死在家中强,告诉过你多少次了,御史台的人不好惹,偏偏你做的那些丑事都在众目睽睽之下,我和父亲都不知道该怎么给你隐瞒!” 赵允言恨恨的锤了一下车厢:“又是那些该死的御史,不就是几个女婢吗?至于如此穷追猛打?” “就是几个女婢!那是几条人命知道不?!”赵允升猛然的提高声音叫道,没想到弟弟已经不把人命当回事了,那些女婢可不是欠了卖身契的,人家是干完就自有的活契! 这和当街杀人又有什么却别,看来父亲把他送到羽林卫是对的,否则还不知会闯出多大的乱子。 赵允升把赵允言胖揍了一顿之后这货才老实下来,委屈的揉着肿起的脸颊幽怨的望着大哥,马车向着封丘门缓缓前进直到消失在戒备森严的大门之后…… 赵祯伸手接过一本奏疏翻阅起来,当看到程三才的时候楞了一下,随即苦笑着对三才道:“朕总是三才三才的叫着,差点把你的姓给忘了。” 三才谄笑道:“官家忘了才叫好嘞!奴婢听着亲切的很,总觉得官家是在叫亲近之人。” 赵祯瞅了他一眼便把奏疏摔在他的怀中:“你少跟朕在这里装糊涂,这可是御史台参奏你的!” 三才惶恐的跪下,奏疏翻开的地方他已经看到,随即惊慌道:“官家恕罪,奴婢也只是收取了一点常例钱而已。” 赵祯怒道:“常例钱你都敢收?还说什么而已,下不为例御史台再次参奏朕便把你撵出宫去!” 三才捣头如蒜:“奴婢再也不敢了!” 赵祯奇怪的问道:“你缺钱吗?朕平日里给你的俸禄和赏赐难道不够?” 三才苦笑道:“定然是够的,只不过奴婢在高头街宋家生药铺旁买了个宅子,又赶上娶妻纳妾的琐事……” 噗哧…… 赵祯一口茶水喷出直直的喷在了三才的脸上,伸手指着三才道:“你一个去势的人居然还买宅子娶妻纳妾了?!” “官家有所不知,咱大宋朝的宦官和前朝不同,皆可娶妻纳妾,并不全部入宫居住,都与常人无异的……” 三才委屈的表情看的赵祯一阵苦笑,他是绝对想不到三才这样的宦官还能组建家庭与常人无异,稍稍一想也是了,宦官和文武官员一样实行俸禄制,管理制度也是完全的官僚化,既然文武百官能置办宅邸娶妻纳妾,为什么宦官不行? 这样便能更好的约束宦官,看来大宋早就吸取了唐朝宦官弄权的惨痛教训,提早对宦官的管理和生活防微杜渐了,相对于普通人来说宦官往往对家庭更加的看重,有了家庭的宦官便有了羁绊和枷锁,弄权所冒的风险便越大。 “这倒是朕的不是,你好歹也跟了朕多年,外购宅邸娶妻纳妾什么的从未提起,朕也没问过,这样吧,朕从自己的内藏库中挑选一件东西,权当是庆贺你的乔迁之喜了。” 三才感动的临表涕零道:“谢陛下厚爱,臣万死难报!” 赵祯挥了挥手道:“这是你应该得的,诶?那陈琳为什么不回自己的宅邸?” 三才苦笑道:“陈大官的良人早就不在了,孤零零的大宅子回去也是清冷,还不如在黑手来的痛快,奴婢去瞧过他几次,他现在过的才叫舒服,每日教教徒弟,与黑手的一帮武夫对手,好不惬意啊!” 赵祯微微点头:“嗯,这倒是给朕提了个醒,以后但凡是外放的宫人总要给他谋个下家来的好些。一是能再利用,二也不至于年老孤单。” 三才高兴的笑道:“是嘞!官家放心,咱们禁中的宦官就没有不会一技之长的,但凡出宫了必是个中一把好手!” 赵祯笑道:“那就这么办,具体的事情自己负责吧!陈彤,别在那探头探脑的,陪朕去一趟封丘门!” 陈彤赶紧小跑着进入御书房,官家出巡一定是要身穿便服的…… 第三百七十章羽林卫 羽林卫的名字由来已久,最早在汉代的时候就已经存在,为国羽翼,如林之盛,便是名字的由来。 西汉的时候羽林卫或是由贵族子弟担当,或是军中的孤儿,所以也有羽林孤儿之称。 赵祯组建的羽林卫也是挑选宗室子弟担当,算得上是名副其实了,今天他作为大宋的皇帝,当然要校阅羽林卫的新兵,都是自家的亲族,多少要勉励一些。 站在观礼台上看着宗室的自己加入羽林卫,从他们的表情看来就是相当不爽的,一股幽怨的气息连站在赵祯都能感受的到,微微一笑,好戏还在后面呢! 羽林卫的教官可都是从亲卫司选拔出来的老兵,对于训练新人这种事情他们是熟能生巧的,即便他们面对的是宗室,亲卫司的老兵们也不会网开一面,开玩笑,官家可是特意交代要往死里练的。 在老兵们的心中,官家才是最关心宗室的人,老兵从不认为严格训练是一件坏事,恰恰相反训练的越严格在战场上保命的机会越大…… 他们并不知道,赵祯根本就没打算让这些宗室上战场,大宋的宗室要是被送上了战场,一定会使得东京城天下大乱,单单那些宗室的三姑六婆就能把皇宫的门槛给踏平。 谁家愿意把自己的心头肉往那巨大的血肉磨盘里送? 这也是为什么宗室中只有极少部分的人愿意从军的原因,军武院中的宗室几乎都是庶出,他们远没有眼前这些嫡子来的重要。 宗室子弟在校场上熙熙攘攘,领到的厚重步人甲早已被他们丢在地上,如此厚重的铠甲谁愿意披在身上? 还有宗室小声的埋怨着军需官的抠门,居然连一口上好的刀剑也不配发,单单给个步人甲干什么?! 赵允升死命的把弟弟从铠甲上拉起来,他的余光一直盯着高台上若隐若现的通天冠卷云。 赵允升是老好人不假,可他的脑子却并不笨,能在封丘门内出现,头上还带着通天冠的人除了官家还有谁? 赵允言还在埋怨:“大哥儿,好好的坐在地上多舒坦,非要站在这大日头低下干甚……” 见自己拉了他半天也不起来,赵允升一时气急,猛然一脚踢向赵允言的屁股,这一脚用力之大使得赵允言像穿天猴一般窜跳起来,一边摩擦着屁股一边嚎叫道:“大哥你疯了,没由来的打我作甚?” 哈哈…… 他滑稽的模样惹得宗室子弟一阵大笑,但随即而来的轰隆声却让众人的笑声戛然而止。 他们的面前突然出现一列身穿板甲头戴白羽盔的军士,厚重的板甲在眼光下反射着金属独有的光彩,这种充满暴力美学的盔甲让宗室子弟感受到一阵窒息。 养尊处优的他们何时见过如此雄壮威武的大军,更别提每位甲士身后背负的长刀。 赵祯看着这队五百人的板甲军团微微点头,此时的板甲技术已经略显成熟,拥有圆形的头盔和狰狞的面罩,甚至在肩膀处还有突起的附档用以保护脆弱的颈椎。 不光如此,板甲队伍中有着举着大盾佩戴横刀的士兵,他们迅速出列把宗室子弟包围在其中,呼哈呼哈的向一起推进,巨大的盾牌就如一面巨墙,不断的从四面八方挤压着宗室子弟。 人群已经被挤压到一起,板甲士兵并未停止还在不断的施加压力不断的挤压。 宗室子弟从开始的愤怒变为惊慌再转变成恐惧和哀求,巨大的压力下有些人开始发出凄惨的求饶声和哭声,赵祯惊奇的看着这些原本天不怕地不怕的宗室,面对这一点压力的时候就开始崩溃,难怪赵宋王朝遇到敌便怂。 宗室看似不参与朝臣,但他们的态度很重要,毕竟是皇帝的近亲,也许小小的一句话便能影响皇帝的态度。 等这些宗室年纪大了自然也就成了赵宋王朝的老人,他们对皇帝所说的话将会产生不可估量的影响,就如当初的檀渊之战,朝中有主和派,而宗室中却有要跑路的。 辽军在圣宗皇帝和太后萧绰的率领下兵临澶州,朝中的大臣封为主战和主和两派,而宗室却已经开始收细软准备跑路,是他们促使军心动摇,也是他们激起了城中百姓的仓皇之心。 赵祯看着即哇乱叫痛哭流涕的宗室子弟微微叹气,如果不把这些人的胆气给逼出来,怕是他们永远都会是大宋的心病。 此时的赵氏宗族已经看不成了,羽林卫只是把他们挤压在一起,并未开始发力,但巨大的盾牌和狰狞的板甲给了他们恍若末世般的恐惧。 赵允言大喝道:“都给老子住手,知道我爹是谁吗?大宗正赵元佐!当今圣上的大伯,堂堂的楚王!” 赵允升恨不得把这个弟弟给打回娘胎…… 此时说这话有用吗?谁不知道你是什么人?他们敢这么做一定是官家的意思,官家就站在高台上岂能让这些甲士把宗室子弟屠杀殆尽? 果然高台上的官家挥了挥手,板甲军士便减缓动作的停了下来,双手持盾的站在原地就如一尊铁打的雕像。 赵祯向前走了走站在宗室子弟能看见的地方缓缓开口道:“瞧瞧你们的样子,真是为祖辈蒙羞!这里只不过五百军士,包围你们的只有区区五十盾兵,除了一面大盾以外身无长物,面对如此场景居然还能被吓的嚎哭不止,朕不相信这就是我赵宋的宗室!” 赵祯的话让许多宗室抬不起头,想想刚刚自己的模样,确实丢人到了极点。 赵允言嘟囔道:“早这么说谁还会如此丢人……” “赵允言!”赵祯大喝一身,让所有的宗室齐齐的打了个寒颤,如此厉喝可见官家愤怒到何种地步。 赵允升刚准备堵上弟弟的嘴可为时已晚,只能硬着头皮道:“陛下恕罪,允升愿待弟受过!” 赵祯突然笑道:“如此甚好,八十脊杖,一下也不能少!” 一旁的陈彤脸色都白了,而彭七也稍稍有些犹豫,八十脊杖!这算得上是军中的酷刑,即便是最壮实的汉子也受不了何况娇滴滴的宗室子弟? 直到赵祯悄悄的使了个眼色之后,彭七才放心的执行。 军中永远最喜欢杀鸡儆猴,这一招往往最为管用,巨大的板子毫不犹豫的抡下在赵允升的脊背上发出渗人的声响,只单单几下便让他的后背渗出血丝,相信八十脊杖之后,赵允升需回家静养了。 赵允言呆呆的望着受刑的大哥,他怎么也想不到一向管束自己,在面前耳提面命的大哥居然如此的保护自己,心中的愧疚如潮水般袭来,压得他喘不过气。 短短的三十下脊杖之后,赵允升便疼昏倒过去,见军士泼洒凉水把大哥浇醒,赵允言再也忍受不了,大喝一声便冲出甲士的包围对彭七吼道:“允言远自受其过!” 彭七转头望向赵祯,这种兄友弟恭的场面他都看不下去了。 赵祯瞧了瞧赵允升的样子道:“继续啊,这才多少下?朕的旨意什么时候成了耳旁风?” 彭七无奈的挥了挥手,甲士继续执行赵祯的圣谕,粗大的棍子就要落在赵允升的脊背上,赵允言怒吼一声便把大哥推开,自己趴在长凳上受刑…… 第三百七十一章封丘军营 赵祯并未说话而是冷冷的看着赵允言道:“你这时候想起你大哥对你的好了?当初你仗毙侍女的时候你大哥劝你你怎么不听?你托疾不朝的时候你大哥劝你你怎么不听?你是怎么对你大哥的?悖慢无礼,无兄长!朕都觉得你是我赵氏宗族的耻辱!现在逞英雄了?如果朕要砍你的脑袋,你大哥也帮你顶罪如何?” 此时的赵允言身体上的痛苦远远不能和精神上的痛苦相比,官家的话如一把钝刀,不断的切割着他身上的皮肉…… 兄弟俩最后也不过受了六十脊杖而已,平均算下来也就一人三十,而且彭七对行刑的军士打过招呼,虽然背上花花绿绿的看着吓人,可都是些皮外伤,只需调理几日便可。 但这给宗室子弟的刺激却很大,兴许官家下一个军法对象就是他们,于是再也没有之前的那般散漫,变得乖乖听话起来。 赵祯微微点头,暗道一句还有救,此时的宗室子弟还没有败坏到骨子里,只要通过训练把他们的散漫之心剔除,并加上军中的规矩和责任感,应该就能把他们的脾性搬过来。 赵祯开口道:“你们都是宗室,自小便是含着玉蝶长大,但你们如此躺在祖先的功劳簿上享受有没有想过大宋的将来会怎样?长此以往下去朕不敢想象你们会变成什么样!朕现在要你们从功劳簿上爬起来,做一个为大宋真正出力的宗室!这样你们享受爵位和俸禄才能理所应当,同时别人看你们的眼光也会变得更加尊敬!否则人家敬重的只不过是你们的家世而已!” 宗室子弟连忙拜下道:“臣等知错!” “羽林卫自古便是皇帝的卫戍之军,朕把你们组建成羽林卫便是要让你们直起腰板,如果连这种小小的考验都过不了,朕觉得你们就没必要继承家中的爵位了。” 宗室嫡子们脸色一变,官家话的意思难道是要收回他们的爵位继承权?这可比要他们的命还难! 家中的大人要是知道了一定会发疯,众人不由得打了个寒颤,宗室什么都能丢,唯独爵位不能…… 说实话赵祯很想把这些人的爵位给夺走,但如此一来大宋就会变成一个没有爵位的王朝,但这些宗室子弟几乎都是家中嫡子,夺了他们的爵位,老家伙们一定不让! 赵祯早就规划过宗室的继承制度,宋承唐制,宗王襁褓即裂土而爵。然这样的爵位早已是名存实亡,无补於事。如今降至疏属,宗正有籍,玉牒有名,宗学有教,郊祀、明堂,遇国庆典,皆有禄秩。 这是现在宗室的基本情况,而且大宋对宗室可不是很友好,使用的递减爵位继承的方法,赵祯打算加上一条,要想继承父辈的爵位,不光要在礼法上获得认可,还要对本朝做出卓越贡献…… 如今羽林卫便是最好的考验,凡是被淘汰的宗室子弟将会失去获得父辈爵位的资格。 大宋朝只有皇子、皇兄弟封王者才是亲王,后代只能称嗣王或降为郡王、国公等。皇子一般不直接封王。虽然皇子最终必然封王,但是初封以较低爵位或职位,再迁转。 这些宗室便是嗣王的后代,比如赵允升和赵允言,而他们俩个嫡子之中只能有一人获得赵祯特旨接任赵元佐的楚王爵位,而且是因为赵元佐的身份特殊。 之后便没有嗣王的爵位继承了,除非赵祯再次指定,否则楚王这一爵位将会无人可继。 羽林卫的成立便是赵祯控制爵位的手段,你想继承老爹的爵位?当然可以,但先去军中历练吧,只有成为一个合格的羽林卫,赵祯才会把爵位分封出去…… 没有人天生就是混蛋,也没有人天生就是英雄。 赵祯相信这些如泼皮般宗室子弟在接受羽林卫的改造之后便能成为真正为国效力的有用之人。 赵祯从不认为把这些天潢贵胄限制在祖宗之法的“牢笼”里是最好的方法,恰恰相反,要让他们建功立业并给与他们希望才是约束他们的最好方法。 激起他们的进取之心,并让他们觉得自己的特权是来自于努力和奋斗,这样便会把宗室与大宋捆绑在一起,以后遇到战事也不会第一个想到逃跑或是主和之类的了。 相比于坚固中带有独特气质的板甲,步人甲就要显得沉重和老旧许多,穿在身上定然是没有板甲来的英武气派,但宗室子弟却不得不穿上步人甲,只有训练合格并被羽林卫认可的人才能算是羽林卫的一员并穿上代表荣誉的羽林甲! 越是如此,宗室的子弟越是羡慕的紧。 赵祯打算把剩下的时间交给亲卫司的老兵和这些宗室,毕竟最后还是要老兵们对宗室进行训练,望着这些宗室,彭七拍了拍老兵身上的板甲道:“怎么样,眼馋的紧吧?告诉你们,这些铠甲在大宋只有五百套,全数穿在他们的身上,要是想得到最好的办法就是从他们的身上拔下来,可军中自有军中的规矩,想把铠甲拔下来光靠以势压人可不行,必须获得人家的认可,换句话话说便是要有些本事!” 趴在地上的赵允言即便被打的皮开肉绽也不影响他的兴奋,这小子说到底就是个喜欢舞刀弄枪的憨货,即便是发狠仗毙侍女也是因为在家中待得发闷所致。 赵允升郁闷的看着赵允言,这小子要是早说他想进入军中还能有今天的事情? 你喜欢军武便早说,以楚王府的实力给你在军中谋个差遣还算得上什么难事?何必闹到如今的地步! 两人被军士搀扶起来,赵允言发狠道:“大哥,我一定要弄一身这样威武的铠甲!” 赵允升投其所好的说道:“嘿,你倒是早说啊!喜欢军武的话父王还不早就给你安排到军中?我可是听说了这些铠甲虽然厉害,可远不及他们背后的长刀,你知道这中长刀叫什么吗?” 赵允言一惊颤声问道:“莫不是之前传的沸沸扬扬的陌刀?!” 赵允升眼睛一翻留给他一个大大的白眼道:“真是有眼不识金镶玉,这不是陌刀又是什么?!叫你往日多读书,否则也不会连陌刀在眼前也不认识!” 随着他的话,赵允言的眼睛变得透亮起来,闪烁着贪婪的目光不断的打量着长长的陌刀。 也不知是为了炫耀板甲的防御还是炫耀陌刀的威力,羽林卫们在宗室面前上的第一课便是测试板甲和陌刀。 身穿板甲的亲卫站在空地上,无数的弩箭就在宗室们惊骇的目光中射出,叮叮当当的声音响起,不断的有弩箭打在板甲上掉落在地。 这是军中制式的臂张弩,威力虽然不能与最好的棘轮弩相媲美,可它依然是威力惊人的弩箭,但在板甲的盔甲上居然只能留下一道浅浅的白色痕迹,有的甚至连白痕也没留下,不得不说这样的铠甲防御惊人。 而锋利的陌刀只要出鞘,便会让人觉得胆寒,如山入墙的刀影不断的向前推进,地上作为靶子的草人被一劈为二,这种强大的气势如惊涛骇浪般刺激着宗室的内心。 赵祯没有看这样的恢宏的场面,他怕克制不住自己内心中的战意,作为大宋的官家,朝臣们不要你像汉武帝一样威武,也不须唐太宗的战力爆表,只要你有一颗仁慈的心就足够了。 如今在大宋,封丘门就代表着武力,朝中的文官对赵祯来封丘门的勤快措辞不善,大有国虽大好战必亡的意思。 封丘门不光有军武院,还有武备司以及军备司,更有着十万人之众的天子四卫,俨然就是一座横生在东京城边上的一座军城堡垒! 直到此时封丘军营的建设还没结束,赵祯密调禁军把封丘军营打造成一座庞大的军事堡垒,集格物,军校,兵营,堡垒与一身的怪物。 第三百七十二章两军对垒 赵祯相信亲卫司会调教好那些飞扬跋扈的宗室,羽林卫的组建也是赵祯的计划之一,为的就是给宗室注入脊梁,这些宗室中的嫡子早晚会长大,并且在羽林卫的训练之下会变成豪气干云的男子汉,到那时候怯战,惧战的大宋将会成为什么样? 天下间的道理都是一样的,堵永远比不上疏。 一味的遏制宗室获得权利还不如给他们一点甜头并收为己用。 无论是从礼法上还是道德上,这些宗室已经没了可能造反的机会。 在封丘门的军营中总是能听到喊杀声,这是基本的训练之一,对阵双方各自绑上红蓝两色的彩带扮演敌军进行战阵和搏杀的训练。 陈彤一路上跟在赵祯的身后提心吊胆,相对于他来说每一个军团仿佛都像是往他们的方向冲击过来,虽然知道这些禁军是不可能在军营中造反的,可陈彤还是下意识的双腿战战。 一直在宫中伺候官家的陈彤几乎没见过这种场面,如果一定要说见过也只是在当年太子平息赵元俨的叛乱时稍稍见过而已,两军相对,铠甲刀剑齐全,弩箭与弓箭齐射,几个呼吸之后俩个钢铁洪流便结实的撞在一起。 呼喝声,喊杀声,恍如真正的战场,只不过有时参杂了几句乡间俚语的谩骂,这种谩骂却没让两军变得和睦,总是能激起对方的怒火,激烈的冲突再次升级。 陈彤担心的看着这一切,而赵祯却一点也不担心,在他看来军人之间的这种竞争简直是天经地义。 文无第一,武无第二,谁都想争抢第一名。 只不过在封丘军营中的第一名已经从个人变成了团体,军中虽然需要勇武过人之士,可惜相对于大兵团作战来说更需要的是团结和坚韧,服从命令的士兵。 俩个兵团比拼的就是哪一方更加的协调和步调一致,哪一方的意志更加坚韧。 赵祯在校场的外围站住,双方的气势几乎相当,都是气贯长虹且勇往直前,赵祯仿佛看到了典型的亮剑精神,狭路相逢勇者胜,可如果双方都是勇者,这可就有意思了! 对陈彤挥了挥手,立刻便有一张舒服的椅子被送到赵祯的身后,彭七在旁边不断的发出傻笑和骄傲的嘿哈声。 陈彤看了看前面,看的津津有味的彭七,不是点评一两句谁的箭阵更加整齐,就是夸赞哪一方的气势更加强大等等。 只不过看了一小会,官家便笑眯眯的转头往回走,一边走一边说道:“陈彤咱们走吧!胜负已分还有什么好看的?” 彭七连忙跟上:“官家已经知道了输赢?” “红军略微处于下风,但这种下风很快会变成他的优势,这其实是在给蓝军挖坑嘞!这次比拼是狄青赢了……” 赵祯的话让彭七皱眉,出于下风为什么还会变成优势?而且官家居然知道红军是狄青? 战场上瞬息万变,狄青的红军方正看似处于下风,前军已经顶不住蓝军的前锋冲击,可转瞬之间,随着一声哨响,红军的前军迅速向后回退,两翼如硕大的钳子一般夹住蓝军的突进。 突如其来的变化让彭七看的目瞪口呆,官家怎么知道红军有后手的? 面对彭七的追问,赵祯只能高深莫测的说道:“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其实他想说的是,因为红军是狄青……只要知道狄青是哪一方然后倒推不就成了? 这小子的用兵之道越来越狡猾多端,如果要攻城拔寨,赵祯一定会选择蓝军杨怀玉,但如果是两军对垒沙场争锋,赵祯一定会选择狄青。 一个刚猛过剩,一个瞬息万变。杨怀玉的战阵充满了一往无前,而且他的士兵多时不要命的冲杀,没有一点胆怯,如果这是真正以命相搏的战场厮杀,蓝军不一定会被红军击败。 狄青把兵者诡道这一战场法门发挥到了极致,军阵左突右奔变化无常,士兵仿佛就是他手中的魔方一般随意变动,总能在适合的时候如毒蛇一般猛然出击打杀蓝军。 说实话如果是赵祯自己面对狄青,他唯一能做的事情就是带着大军以最快的速度击穿他的军阵,如果不能做到擒贼先擒王的拿下狄青这个总指挥,那就只能带着散兵游勇跑路了…… 除非狄青的军队已经能做到脱离主帅独自作战的地步,想想赵祯都觉得可怕,冷兵器时代,优秀的将领和如臂挥指的士兵就是胜利的保障! 狄青的天赋已经完全超越了这一点,他手下的士兵几乎如机器人一般精准的定位着自己,什么时候需要前进击敌,什么时候需要后退防御,几乎做到了步调一致。 但狄青最大的缺陷也暴露出来,他想要赢得一场战争就离不开一支听从指挥的部队,能够接受他所指挥的军队想要成军怕是需要漫长的时间……可一旦达到狄青的要求,赵祯不认为在这个世界上还有人能和狄青的铁军抗衡。 铁军,这是所有禁军中对狄青所部的称呼,虽然脸上充满了鄙夷,可心中却有着无比的向往,如果谁能在铁军中获得一席之地,那他将会获得无数的禁军的尊重,到哪都会有大拇指挑起夸赞一声:“好男儿!” 狄青匆匆赶来,在赵祯面前单膝跪地道:“末将狄青参见官家,请恕臣甲胄在身不得施以全礼!” 灰头土脸的杨怀玉也来了,看见狄青在赵祯面前行礼赶紧跟上道:“末将杨怀玉叩见官家!” 都是军中的良将,赵祯笑眯眯的挥手道:“免礼,刚刚的厮杀还快意否?” “痛快!”“不痛快……” 两人几乎异口同声,但说出的话却相差甚远,赵祯微微点头道:“棋逢对手将遇良材,朕看的倒是很痛快,尺有所长寸有所短,有的时候短也是一种优势,就看你如何运用了,当然朕只能说说具体还要看你们自己怎么把握。” 狄青和杨怀玉对视一眼齐齐的点头道:“末将多谢官家指点!” 赵祯对兵事的了解和狄青杨怀玉完全不同,他不是从战阵出发而是站在更高的战略角度,杨怀玉和狄青则是战场厮杀的将军,而赵祯则是稳坐中军的统帅,两者不可同日而语。 狄青与杨怀玉二人一个锐意进取,一个变化多端,看似是冤家对头可却相辅相成,在真正的战场上把这两人运用自如,赵祯相信大宋军队的战斗力将会被发挥到极致! 第三百七十三章米尼弹头 赵祯的队伍从原先的三人变成了五人,狄青和杨怀玉作为军中的将领当然需要了解先进的武器装备。 要论身体素质的话,赵祯觉得中原王朝的农耕文明还是比不上成天骑在马背上的游牧民族,从食物的摄取到每日的锻炼,相比之下还是稍微要弱上一点。 但这一点的差异却会被科技这第一生产力所弥补并且超越,赵祯的严格规定之下,军备司和武备司的所有产品必须保密,并且不允许有人出书立传,只能把研究成果以秘奏的方式留在禁中的崇文院保存。 这使得许多的朝臣和匠人不理解,在他们看来有了新成果然后著书立说乃是天经地义的事情,这样才能留存后人,可他们不知道东京城今天出了一本诗集,不出三日便会在辽国的上京成为茶余饭后讨论的焦点。 辽人对中原王朝的文化羡慕已久,历史的惯性再次证明游牧民族总是会被中原王朝的文化所吸引,辽朝之所以得到大宋的士人所承认,不光是因为他们的建国在大宋之前,更重要的是辽人尊崇孔子,以儒家学说作为治国的主导思想。 当年辽朝初立,耶律阿保机将择历史上有大功德者奉祀,太子倍认为:“孔子大圣,万世所尊,宜先”。神册三年,建孔子庙于上京,次年阿保机亲谒祭祀。 这和汉人的祭奠仪式几乎一模一样,不仅仅是为了维护辽朝的统治,更是一种对汉族文化的尊崇。 存在即合理,儒家思想能经受住千百年的考验必然有他的优越性和稳定性,即便是当年破四旧都没能把儒家思想清理掉,何况是封建王朝? 赵祯对这个如鸦片一般的儒家思想深入的研究过,在王语嫣这位一国皇后的眼中,他的行为纯属是吃饱了撑的没事干,孔圣人的思想就是大道,既然是大道还有什么需要研究的,直接遵从就是! 最令赵祯不解的是身为党项人的杨采薇,她居然更为拥护孔孟之道,在她看来汉人的王朝之所以比党项人稳固的原因就在于遵从儒术。 薇拉则是满脸羡慕的望着两人,同时伸手对满脸不屑的多保真掐了一下。 显然赵祯后宫的女子只有多保真对儒家思想嗤之以鼻,用她的话说:“这种天生就把人分成三六九等的学问本身就是错的。” 在王语嫣和杨采薇看来这是荒蛮的夷狄思想,可赵祯却深以为然,天下的所有人都因该是平等的,不应用知识的多少去区分人格的高贵。 他现在最怕的便是程朱理学对大宋的迫害,裹小脚的风俗已经初现,赵祯不得不防。 宫中已经出现以缠足为美的说法,对此赵祯是强烈反对的,而身为中宫娘娘的王语嫣也是相当排斥,女人把脚都弄得骨折了还有什么面子可言? 可不知是谁把缠足和儒家理学联系在一起之后,王语嫣等人就不再多言,而是当作没看见,反正她自己是绝对不会缠足的。 宫外的诰命,夫人进宫之后也总是提起缠足一事,每每说到都被王语嫣一句:“妇女缠足,小儿四五岁,无罪无辜,而使受无限之苦,缠的小来不知何用?”打发掉。 谁都知道缠足不好,和一双秀气的小脚总能让人觉得美观不是? 赵祯对王语嫣的明白大为赞赏。 不知是何人推动,如今大宋的学问一道已经变得有些畸形,赵祯亲自主持的格物一道被贬斥为奇技淫巧不登大雅之堂,而正统的儒家学说也多有篡改,变得越来越教条化。 这是赵祯最不愿意看到的事情,越是教条化的儒家思想越会禁锢人,所有的圣人之言一旦成为教条便最难以撼动,因为你无论做什么,只要违背教条或者有不一样的地方便都是错的。 大地是圆的这是错的,天空是浩瀚的这是错的,格物可以改善人的生活这也是错的…… 教条化的儒家思想就如一把锁链,牢牢的把大宋这个巨人缠住。相对于女子缠足来说,给大宋缠足才是最为可怖的事情。 赵祯现在要做的就是确保封丘军营不会被这种思想所渗透,军备司,武备司是大宋的两大科研基地。赵祯无论如何也不会让腐朽的思想渗透进去破坏格物的发展。 武备司,军备司,军武院,三处大宋最要害的部门便在封丘门内的夷山上。 虽然在戒备森严的封丘门之内,可军备司以及武备司的防卫依然算得上是和禁中相当,为了大宋军事科技的安全,赵祯不惜把黑手中的精锐安排在这里,大宋对外的军事优势说到底还是体现在科技上,而这种军事科技也是国力的一部分。 相对于山下的军营来说,山上的防备更加森严,各种弩箭随时待发,如凶兽一般狰狞的八牛弩在棘轮的作用下轻松的拉满,稀有的滑膛枪在这里人手一只。 小小的滑膛枪原先是被彭七等人瞧不起的,主要是因为他的造价昂贵,同时精度和射程都没有弩箭高,在战场上他的烟雾也会阻碍视线。 但军备司的丁度却对这种以火药为动力的武器尤为感兴趣,见赵祯不断的试射滑膛枪便红着脸上来递过一支道:“陛下尤爱此物,臣稍稍改进一些,请官家试试……” 赵祯见手中这支枪和普通滑膛枪无异,便随手抬起一枪,扳机扣下,机括声响起,燧石划过一个优美的弧线击打在火门边上,在赵祯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火药迅速引燃激发出弹头。 这把燧发枪的速度之快远超赵祯的想象,几乎是按下扳机的一瞬间子弹就飞了出去,并且准确度也相当高,看的一旁的狄青与杨怀玉目瞪口呆。 因为这把枪的子弹洞穿了百米之外的板甲! 赵祯拽过丁度道:“这把枪为何比普通的燧发枪好上如此之多?” 丁度接过精美的火枪迅速又熟练的擦拭起来,长长的推杆清理完枪膛之后才道:“启奏官家,这要归功于曾公亮的设计,他改变了燧发枪的弹头,利用土人吹箭的法子,铅弹头在火药的推动下尾部迅速扩展,这样一来便能封闭枪管,使得火药的威力得到充分发挥,弹头上的螺旋纹也使得子弹在飞行中更加稳定。” 赵祯惊讶的望着丁度道:“曾工亮不是被贬到锻造厂去炼铁了吗?” 丁度尴尬的说道:“他在炼铁之时无意中和一个土人工匠闲聊,才突受启发的……” 赵祯微微点头,难怪曾公亮这小子能想起用铅做弹头,他的化学实验离不开铅的帮忙,对于铅的性质身处锻造厂的曾公亮最清楚不过,赵祯觉得他不适合做官,而是更适合个做一个科学家。 丁度还知道用他的新发明给自己投其所好,而曾公亮自己发明出了后世的米尼弹头却不知道言语,可见两人在官道上的差距。 第三百七十四章大宋,大不同! 年关将至,此时的东京城百姓开始忙碌起来,越是到了年关越忙碌已经成为东京城的普遍现象,工厂的工人要赶工生产货物,酒楼的伙计要堆上笑脸迎接往来的客商,东京城已经成为最大的交易场所,许多的外族商人都会前来东京城进货。 边境的榷场已经不能满足需求,只能成为收取关税的地方。 八荒争凑,万国咸通可不是说说的,契丹人,党项人,甚至还有吐蕃人和大理人,云集于此。 大大的板车满载货物的在大相国寺交易商品,来自党项的商人要把货物全部卖掉并购买大宋的货物才能回去,而年关就是最好的交易时间! 契丹人和党项人只要进入东京城都必须遵守这里的规矩,马车只能在道路的中间行进,要是敢越过红叉撞到行人,对不起开封府的牢饭保准你满意! 对于这种如履云端的道路,他们自然是羡慕已久,还曾派遣使节专程在大宋的朝会上索要,姿态虽然放得低,可一分钱不想出的样子让赵祯直翻白眼,真当大宋好欺负,你要什么就给什么? 此时的大宋与当初赵祯即位时的大宋已经大不同,占据了党项的洪州和盐州千里之地,你党项人来一个试试?不去找你的麻烦就算是不错的了。 辽朝好歹是正经的王朝,虽然做不到光明正大的索要,可开出的价码也是极低的,牛羊千头,骏马数十匹…… 牛羊对大宋来说其实是不缺少的,只不过牛作为农耕的重要生产工具不能宰杀而已,但是精明的大宋商人从吐番交易来了青藏高原的雅客,耗牛! 大宋商人发现,耗牛这东西在吐番实在太多,而且全身都是宝! 肉能吃,奶能喝,就连粪便都能在晒干后作为燃料,而且气味并不是很难闻,更重要的是它的毛可做衣服或帐篷,皮是制革的好材料。 于是宋人便利用吐蕃人最需要的茶叶和棉布进行交换,以物易物的方式得到了吐蕃人的欢迎,在大宋不值钱的粗茶经过压制成为茶砖后便成了吐蕃人眼中的宝贝。 在大宋能吃到牛肉可是一件相当不容易的事情,而耗牛在大宋不属于耕牛的范畴自然也没人会刁难这些贩卖牛肉的商人。官府甚至会为这些商人开具特殊的贩牛文书,使得这项生意产业化。 这也使得党项人和辽人把持的牛羊变得不那么重要,现在的贸易已经成为一种逆差,从大宋出口的商品要比进口的商品多得多…… 赵祯在大殿上直接回绝了他们的请求,婉转的表达了公路你们党项人和契丹人造不起这一客观事实。 的确,公路的建造费用相当不菲,即便是大宋也是靠的地方商贾才能筹资建造,各地的官府允许他们分取所收的钱款,过路费已经成为地方财政的一项重要来源。 有了钱的地方官府自然更加努力的建设自己的特色产业,所谓靠山吃山靠海吃好,地方官员也不是傻子,自然知道当地的什么特产值钱,并招商引资的开发。 景德镇的瓷器就是一个典型的例子,而海州的海鲜产品也是利用了这一点 在东京城乃至辽国畅销。 经过蔡记的带动,餐饮的消费不断的促使沿海地区的发展,海鲜经过长途的运输往往容易变质,而干货的出现却使得这一尴尬的局面得意缓解,海带,紫菜,鱼虾,扇贝等都成为餐桌上的美食。 大理,党项,吐番,回鹘等内陆地区成为干货倾销的对象,鲜美的海产品在遇水之后膨胀开的鲜味立刻打动了这些地区的人,上至贵族下至百姓无不喜爱。 而唯一能和大宋竞争的只有辽人,只可惜辽人并不擅长制作,而且商人多是到东京城进行交易,在东京城中辽人的干货往往无人问津。 大宋的公路经过数年的建设已经初步的形成,虽然只是在重要的州府之间,可这样的规模已经相当了不起,商人的力量是巨大的,他们把大宋的四京之地连接起来。 以东京汴梁为中心,向外延伸,北京大名府,南京应天府,西京河南府都在公路的范围之内,公路的筹资模式最受商人和官员的喜爱,商人得到了长久的利益,官员得到了政绩。 赵祯看重的则是公路带来的强大运输能力,这也正是党项人和辽人所担心的。 他们的商人眼线见识到了大宋恐怖的交通运输能力,一辆大车能载员三十至四十人,在四马的拉扯之下日夜不停的前进,只需一个多时辰便能从东京城到达郑州管城,半日之功便能到达西京,这样的速度可谓是快若奔雷了。 如果公路照这个速度发展下去,铺设到了真定府,河间府,那对辽人来说压力实在太大,只需几日的时间,大宋的兵马钱粮就能抵达前线,这种不安深深的刺激这辽人的神经,就连官居左丞相的张俭都亲自参与了今年出使大宋的差遣。 他在见识到了公路的运输能力后大为震撼。 南门大街上的辽朝都亭驿中,张俭坐在上首微微皱眉,下面的辽人已经吵得不可开交,对他们来说宋朝皇帝拒绝辽人的请求简直是绵羊拒绝虎王! 可张俭知道,此时的大宋已经不再是绵羊,如果硬要说的话就是一只披着羊皮的狼! 大宋的官家可不是当年的真宗皇帝,虽然顶着仁慈的名号,可他的仁慈只会对大宋的百姓,从大宋对党项的用兵就能看出端疑。 大宋西征不光给了党项一次沉重的打击,就连辽朝上下也受到了震动,张俭开始的时候还不相信这一切,直到辽朝的密探发回消息,他才逐渐相信大宋的军事已经有了长足的进步。 下面的契丹勇士还在叫嚣着武力威胁的话,张俭脑门上的神经不断的跳动,在他身旁一个商人打扮的中年人轻轻端起茶碗道:“契丹人的秉性就是这样,天生的勇武,仿佛一身血气用不完,张丞相莫要见怪啊!” 张俭挤出一丝苦笑道:“韩王还有功夫玩笑,大宋的强军劲旅就在眼前,此时还说出如兵锋所指的话,实在是……” 萧惠笑道:“这便是我契丹人的特点,血性这东西无论什么时候都不能丢,即便是面对数倍与我们的力量也要拼上一拼!要是连这点胆气也没有,何以与大宋抗衡,当年我大辽太祖皇帝一箭定上京,没有如此气魄怎能做到?” 张俭呐呐不言,这些契丹人终究还是契丹人,他们脑子里的勇武思想怎么也消退不了…… 第三百七十五章辽朝的担忧 萧惠玩味的看着手中的茶碗,扭头对张俭笑道:“看来左丞相对老夫的话不怎么赞同,不过也没关系,总不能对我契丹男儿浇冷水吧?你的那番言论要是传回捺钵,引来的怕是更多的担忧与不满,这对宋辽两国都不利不是吗?” 张俭呆呆的望着这个眼睛中充满睿智的老人,最后恍然大悟道:“外松内紧?” “果然是左丞相,洞彻其理!” 见张俭一点就透萧惠立刻笑着点头道:“要是单单把大宋的变化通晓国内,恐怕引起的骚动与恐慌不知几何,不如让咱们的鹰犬叫嚣一下,这样多少也能平静下我朝士大夫的猜想,人言虽可畏但远不及恐惧来的可怕!左丞相文笔极好,不如把东京城的所见所闻奏报陛下!也好早早应对。” 张俭佩服这位韩王的思绪周全,现在辽朝国内并不安定,陛下重病缠身,朝中更是暗流涌动,皇妃萧耨斤蠢蠢欲动,已经日显跋扈,而陛下却置若罔闻,一心教导皇太子耶律宗真。 大臣们也是各怀鬼胎的开始悄悄站队,真正为国操劳的也只有一些兢兢业业的汉臣,就连眼前这位韩王萧惠也是有着自己的算盘。 这样的大辽已经表现出强弩之末的情况,微微苦笑,张俭叹了一口气道:“也只好如此,韩王果然是辅弼之臣!明日我也要在这繁花似锦的东京城逛逛……” “逛逛可以,但却不要被眼前的繁华所迷惑,汉人有句诗词叫做,乱花渐欲迷人眼……” 张俭一下子便涨红了脸回应道:“浅草才能没马蹄……多谢韩王指点!” 说完他便愤然起身离开,直到他的身影消失在花厅之中,契丹的使节立刻恢复清醒的说道:“韩王,这张俭到底是忠于陛下还是忠于皇妃的?” 萧惠笑了笑:“只要他忠于大辽就够了,这些汉人臣永远是以强者为尊,陛下执掌大辽当然遵从陛下,皇妃执掌大辽那他就会遵从皇妃,以后不要轻易的试探他,省的陛下怪罪。毕竟他的才能还是相当出色的!” 属下顿时不干了,有人不服不忿的出声讽刺道:“只不过是个酸儒罢了,会那些之乎者也有什么用?” 萧惠皱眉的呵斥道:“你们连人家的脚后跟都不如还在这里嘲笑人家的才智,契丹的勇士可以自大,但绝不能愚蠢!你们几个真的注意到大宋的变化了吗?” 几人涨红了脸道:“宋人不是一向如此,就喜欢钻营商贾之道,从我辽朝赚取了多少银钱,为何不禁止他们的买卖?” 萧惠无奈的摇了摇头:“要是禁了宋人的榷场买卖,你们家中的绫罗绸缎从哪里来?精美的瓷器从哪里来,香醇浓烈的美酒从哪里来?党项肥羊的钱财我们还用什么货物去换取?” 契丹勇士一下被萧惠的话给噎住了,只能恨声道:“那就行萧太后旧事!” “闭嘴!”萧惠粗暴的打断了他们的话:“当年檀渊之战要不是宋人怯战,说不定咱们的大辽已经失去了燕云之地,而如今的大宋居然能西征党项,你们自己说说党项人的战力如何?从他们手中夺取城池容易吗?” 萧惠的话让许多人呐呐不言,党项人的骑兵不比他们大辽弱多少,而且常常辅以“泼喜军”、“强弩军”、“擒生军”、“撞令郎”等诸军,多兵种合成的虎狼之师。 要想在党项人的手中夺取两座城池,其困难程度不亚于对阵那些凶悍的生女真骑兵。 见他们都不说话,萧惠叹道:“如今的大宋已经今非昔比,如果我朝还是如此内斗消耗下去,必会被宋人有机可乘,燕云之地乃是我朝与大宋之间的屏障,党项只不过是疥癣之疾,真正要命的永远是大宋!张俭大才,能看得出宋人现在的实力,单单是这公路便会对我朝造成不可估量的影响,你们以后要多请教人家,不要总是一口一个汉臣的叫着。” 众人被萧惠说的满脸通红,最后锤了一下胸口道:“尊韩王令,我等这就去给左丞相道歉去!” 萧惠微笑的说道:“这就对了,汉人最大的好处就是为知己者赴死,只要陛下在他的心中是知己,他岂能不站在我们这边,何况儒家总是讲究大义,在我大辽皇太子就是大义!” 张俭一身青衣的坐在马车中,这样的宽大马车在东京城中可不少,只要一刻钟的时间总有一辆会路过特殊的台子,车夫吆喝着所经过的道路,百姓便会递上铜钱上车坐好。 “东十字大街有没有下的?”车夫的吆喝声打断了张俭的遐想,看了看小窗的外面,果然是东十字大街,象棚高高竖起的长杆就在眼前。 许多的百姓下车了,车厢中只留下几个人,张俭稍稍的有些奇怪,但车夫的话让他很快明白原因:“今天倒是碰到了几位在大宅邸当差的,平日里去大货行街的人可不多。” 张俭要去的封丘门就在大货行街的北面,早已知道东京城布局的张俭微笑着向车夫打听到:“你的车可去封丘门?” 车夫哈哈大笑道:“你这汉子倒是会开玩笑,去是去得,只怕去了之后就不能回来了,封丘军营早就出了告示,擅自靠近十步者格杀勿论,这可是如皇宫般的规矩。” 张俭拍了拍车夫的肩膀道:“你常常往来这里,难道就不知其中的关窍?” 车夫也是闲着无聊,随即笑道:“我可不知道,反正就是不让进罢了。门口站班的军士可是弩上弦,身着甲的,开不得玩笑。” 车厢中书生打扮的人笑道:“可不是?前两日有一个小贩不听人劝非要去封丘门叫卖,这种人不是想钱想疯了就是间人,门口站班的禁军叫他走开,他非但不走还腆着脸的要送上酒水,可结果能?弩箭的声音隔着老远都能听见,人就被活生生的钉在地上,据说捕快来抬人的时候都是切断箭尾硬把人从地上拔出来的!” 车夫惊讶的叫道:“吓,你可见得?” 书生掸了掸长袍笑道:“本人不才在曹家的家学中当西席……” 众人恍然大悟道,原来是曹家的西席,难怪知道的这么清楚,就是曹家人露出一点消息也够他吹嘘半年的了! 三百七十六章眼见为实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那年轻文士的话让张俭眼睛一亮。 没想到这大宋的马车倒是个打听消息的途径,看来以后可以好好的利用一下这些走街串巷的马车了。 大货行街说到就到,马车的速度要是不因为街道的限制还会更快些,年轻文士在曹家的门口下车了,车上仅剩下张俭和一个健谈的汉子,那汉子奇怪的瞅了一眼张俭道:“这位老丈为何还不下车,难道真的要去封丘门的军营?” 张俭微微一笑的答道:“老夫自西北而来,年幼时到过汴梁城,如今看来出入许多,不禁感慨咱们大宋的物华天宝人杰地灵,此次就想坐着马车一览城中的盛世繁华。” 那汉子笑道:“俺说老丈为何不下车,原是汴梁故人,这次您算是来着了,东京城有专门游览风光的马车,只不过车费要稍稍贵些,五十个大子一次,不过那车可是物超所值,能带着您把东京城绕个遍嘞!” “有这样的好事?”张俭顿时喜上眉梢。 车夫笑道:“当然,您老自称汴梁故人,可见是少小离家老回故地,按照咱们现在的习惯该叫东京城才是嘞!” 张俭微笑着点头算是回应,而那汉子自来熟的介绍道:“这位老丈可否想在东京城中置办产业?如今的东京城房价蹭蹭的涨,不出三日就是另一个价,您老可要把握机会啊!” 张俭奇怪的问到:“什么机会?” 车夫和那汉子几乎是同时开口道:“赚钱的机会啊!” “哦?那老夫该如何赚钱呢?” 车夫想解释其中的原理,可他的嘴太笨,说了半天也说不清楚,急的一旁的汉子匆匆打断他道:“其实说来简单,现在置办房产,等着房价走高,再待价而沽便是。” 以张俭的聪明当然知道其中的关窍,微微点头道:“只要有钱,这便是个一本万利的赚钱机会,难道朝廷就不管了吗?” 那汉子小声道:“听说过段时间就不能如此了,这几天倒是可以,这位老丈瞧你的样子也应该是个富家翁,不如在东京城置办一处房产以留后辈子孙可好?” 说实话,张俭自己要不是辽国的左丞相一定会被眼前这个中人的话所打动,这可是无本买卖,他张俭看得出来东京城的房价会一年比一年高。 商贾之道在大宋是越来越厉害了,一个小小的中人在坐车的时候都会想着推销手中的房产,城外的工厂大概更加厉害吧? 中人见张俭的表情也明白了,作为中人的他要是没有这点眼力就不用在这东京城混,瞧着张俭腰间的玉佩,他稍稍惋惜的说道:“看来老丈是不打算在东京城安家立业了,不过没关系,买卖不成仁义在,以后老丈要有何事尽管到小货行街找我,小的名叫刘三!” 这话说的让人原先有的一点愧疚也消失得无隐无踪,听着舒服真切。 这就是本事,张俭微微点头道:“那就多谢刘三小哥了,以后老夫要是在东京城置办产业一定去小货行街找你。” 车夫笑道:“刘三你这一趟车也没算白坐嘞!” ………… 马车在距离封丘门还有很远的距离就掉头,张俭紧紧地盯着窗外,高耸的封丘城门一点也不比皇宫的宣德门低矮,城墙上大大小小的苫布中露出一截狰狞的利芒。 门口的哨卫个个如标枪一般的站着,张俭见了暗自苦笑:我大辽的军纪如果能有大宋的一半便能横扫生女真以及高丽! 离开封丘门后,马车的速度逐渐减慢,张俭计上心来的对刘三问到:“刚刚的军士实乃虎贲之姿。老夫观之佩服异常!可他们为何在寒风中站着,难道是犯了军纪不成?” “哈哈,老丈,这些禁军可不一般,人家将来是直接担任军中虞候的武举嘞!” 刘三的话让张俭微微惊讶,早就听说大宋的武举和科举一样并重,可为什么武举要在封丘门站班?看来大宋还是原先的模样,重文轻武的弊病可没那么容易革除。 “既然是武举为何还要站班?” 车夫听了连忙解释道:“老丈可不要以为这是在惩罚他们,其实这是管家对他们的考验嘞!我儿在封丘军营四卫当差,他说这是武举的一次考验,普通的四卫还没有这样的机会嘞!” 张俭惊讶道:“还有这种事情?老夫还以为这是让武举做苦差事。” 听张俭这么说,车夫首先不乐意道:“苦差事?许多人巴不得做这样的苦差可没机会!您也不瞧瞧他们身上的穿戴,一水的军备司全身步人甲,弩是棘轮弩,刀是唐横刀,就连腰间别着的匕首都是杀人的利器!” 张俭津津有味的听着,刘三打岔道:“可不是,但要说武器还是羽林卫的好,人家用的可是羽林铠甲……” 说着说着刘三的声音突然消失,车夫和张俭奇怪的望向他,却见他呐呐不言,最后红着脸道:“就是我也没见过羽林铠甲……” 车夫撇了撇嘴:“那你说个什么劲,白白让俺起了兴致,原来你小子就是个破茶壶啊!” 想从这两个人身上获得其他情报怕是不可能了,张俭在保康门下了马车,热情的刘三说这里能坐上士人游玩的马车。 果不其然,一帮士子模样的人正在等车,所谓的士人也不全是入仕之人,还有不少的儒生和老学究,难怪也只有他们能有闲钱乘坐游玩的马车,普通的百姓之家可舍不得这样大手大脚的花钱。 一辆两边开有大窗的大车缓缓靠近,车上不光有车夫还多了一个伙计,小伙计勤快的收拾好车厢便邀请众人上车,这辆车的车厢显然比刚刚的马车要豪华许多,锦帛彩绘的窗帘,柔软的垫子,甚至还有各种干果蜜饯之类的,如果你的钱足够多还能来一杯微微发烫的酸爽饮子,这东西可是冬日里取暖的上品。 张俭坐在大窗的边上看着窗外的景致,手中的竹筒里装着新鲜的红果饮子,美美的喝上一口,温暖酸甜的红果汁水便顺着喉管一直蔓延到肚子里。 舒服! 张俭觉得在这样的环境下就应该吟诗作对,果不其然车厢中已经有三两好友开始作诗,随着文士的摇头晃脑,一句“从容岁月带微笑,淡泊人生酸果花。”从他的嘴中念出。 张俭差点笑出声来,看来这位也不是真正的文士,否则就不会盗用“小谢”谢朓的诗句给自己充门面了,但显然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其他人根本就不知这句诗的出处,送上高声附和,惊的张俭差点把手中美味的红果汁撒出去。 看来文治昌盛的大宋也有不学无术的人,多半是那些大族中的衙内吧? 三百七十七章商人重义 马车中有一个缓缓燃烧的碳盆,大窗都开着也不用担心烟气会熏着大家,小伙计殷勤的给众人送上烤熟的香酥的鱼干,当然这些鱼干也是要钱的。 能坐这种观光马车的人都不会在乎那点小钱,烤熟的鱼干香酥金黄,就连张俭都忍不住买了一条用绢布裹着小口品尝,拥有海鲜独特风味的烤咸鱼瞬间征服了久居辽朝内陆的他。 张俭发现,在大宋就连车中的伙计都有着自己的赚钱方法,一条咸鱼下肚当然是口渴的紧,此时再来一杯红果饮子是肯定的,于是张俭无奈的掏出十个大钱再买了一杯。 难怪宋人的商贾总是能从大辽赚取源源不断的钱财,在张俭心中一个重商的王朝距离毁灭就不远了,商人重利,只要有足够的利益便能打动唯利是图的商人,看来想要获取大宋的情报还是要从商贾身上着手。 马车出了南熏门便开始在水泥路上加速行驶,车厢中的衙内们在见到鳞次栉比的工厂后变得兴趣缺缺,他们的家中也是有如这些工厂一样的产业,早就看过了。 车夫显然是知道这一点,马鞭轮的飞快,但在一处发出轰隆巨响的工厂前缓缓减速,响声吸引了许多人,衙内们伸头探脑的望着戒备森严的工厂对伙计问到:“这是什么地方?” “诸位公子,这里便是大名鼎鼎的锻造厂,咱们大宋的铁器只要是上上之选的必是出自这里,诸位一定会问为何有这样巨大的声响,那是因为这里有一个以汴水为推动的水车,水车带动巨锤不断的敲击铁器所发出的,也就是咱们俗话说的冷锻。如今咱们大宋的百炼钢皆是出自这里嘞!” 只要提到百炼钢几乎所有的人都会兴奋起来,一向视格物为奇技淫巧的老学究都会不自主的望向锻造厂。 如今在大宋文人佩剑乃是常有之事,赵祯推行的文武并举之策的同时也引领了这个时代的风尚,就连身为天子的赵祯,在上朝的时候也经常佩剑。 汉代名士贾谊说:天子二十而冠,带剑,诸侯三十二而冠,带剑,大夫四十而冠,带剑,隶人不得冠,庶人有事得带剑,无事不得带剑。 可见在汉代开始便有了男子佩剑的传统,赵祯通过提高武人的地位,恢复了这一传统,他可不希望大宋成为阉割华夏民族尚武精神的朝代。 折扇这种优雅器物的发明虽然是不错的,可它更应该向那些尚武的国家输送! 自然百炼钢的宝剑就成了文人雅士也向往的东西。 如今的大宋贩卖宝剑是不犯法的,观光车在锻造厂的不远处的小店铺停了下来,众人在伙计的引领下走进店铺后,立刻被眼前琳琅满目的各色宝剑所吸引。 张俭上前拿起一口做工精细的长剑,缓缓抽出的一瞬间,剑刃上的寒芒反射出他的老脸让他猛然一惊。 大宋的锻造技术已经如此恐怖了吗?! 手中的长剑只不过是眼前众多长剑中最普通的一把,可它的锋芒却远胜辽朝士兵手中的武器。 这便是赵祯一直以来所重视技术代差的结果。 张俭毫不犹豫的就买了三把,他要带回去给萧惠看看,如今宋辽之间的锻造差距已经到了何种地步! 这里所卖的刀剑绝不会是军中所用的,商号中还有一把唐横刀放在柜台之后,张俭客气的向掌柜周来借阅,周掌柜也是个爽快人,毫不犹豫的就把唐横刀借给张俭看,还骄傲的说道:“本店的这把唐横刀乃是镇店之宝,比之禁军中的亦不逞多让!” 随着他的话,张俭果断的拔出横刀,倒三角的特殊刀刃出现在他的眼前,直直的长刀上布满了雪花纹路在阳光的照耀下反射着刺目光彩。 这就是唐横刀的锋芒! 在周商号掌柜惊骇的眼神中张俭挥动着手中的横刀,轻轻松松的便斩断了一只梨木花架,虽然花架不粗可切面整齐光滑,更重要的是手中的横刀非常的称手,重量也很适中,让人有一种如臂挥指的感觉。 “掌柜的多少钱?” “一贯钱!” “一贯钱?”张俭目瞪口呆的望着周掌柜,这样的一把上好的长刀居然才买一贯钱? 周掌柜铁青着脸指了指被砍成柴火的花架道:“我说的是那个花架!” 难怪呢!张俭尴尬的笑了笑,他说这么好的长刀怎么才值一贯钱原来是说的花架,众人发出善意的笑声,并没有人去嘲笑张俭的鲁莽,毕竟这把长刀在谁手中也控制不住的要试上一试,现在张俭代劳了,其他人自然也省去了麻烦,见识到了横刀的威力后,有人开始报价:“我出百贯钱,老丈这把宝刀让给我如何?” 张俭摇了摇头:“老夫爱煞此刀,诸位就不要夺人所爱了,五百贯现钞!” 从怀中掏出五张交子放在桌上张俭一副势在必得的架势,周掌柜眼馋的望着交子,五百贯已经超出了这把横刀的价值,可是想起曾公亮的交代他还是咬牙道:“这横刀是小号的镇店之宝,别说是五百贯,就是五千……” “五千贯!” 张俭毫不犹豫的掏出五张千贯的现钞放在掌柜的手中,一时间商号中响起一阵嘶嘶的吸气声。 五千贯买一把横刀?!这老先生难不成是疯了?! 周掌柜的眼睛已经瞪得通红,望着五张千贯的现钞就像是饿狼望着肥羊,胖胖的脸上浮现出一根青筋不断的跳动最后一咬牙一跺脚,在众人期待的目光中吼道:“拿上你的钱离开!” 众人望着白痴一样望着他,这里可是足足有五千贯啊!你这把横刀再值钱能值多少?就算是一屋的刀剑也不值五千贯吧? 张俭更是奇怪的问道:“周掌柜的这可就是你的不是,五千贯钱如何不能买下这把横刀?” 周掌柜欲哭无泪的说道:“非是小号不卖,而是这把刀乃军械司中丞曾公亮所铸,放在这里只不过是给小号充门面使得,要是小老未经中丞同意就把此刀给卖了,怕是以后再也得不到铸造厂的一点东西,商人重信,即便是再高的价钱小老也不能卖!” “好!周掌柜的信誉果有古君子之风,老朽佩服,佩服!”一起下车的老者笑眯眯的点头称赞引得众人也跟着叫好,在这样的大庭广众之下,张俭也没办法让周掌柜把刀卖给自己,只能舍不得的放下横刀道:“原来如此,倒是老夫唐突了。” 周掌柜苦笑道:“哪里哪里……” 其实他的心中已经是恨死了自己,只怪当初答应曾公亮只是借用而非买下,不然想怎么卖就怎么卖便是! 在周掌柜的眼中,商号的信用是一件比天大的事情,绝没有讨价还价的余地,哪怕倾家荡产也要维护好自己商号的名声,不就是五千贯吗?只要商号的名声经过这些人的宣传,不到半年便能赚回来! 商人重利更重义,这便是大宋商贾之道的特点。 三百七十八章辽皇的苦心 张俭觉得自己被那个叫做刘三的中人耍了,他本是想把东京城有价值的地方逛个遍,可这马车只游览东京城的风景名胜,陈桥驿梁园、繁台,以及最应时节的百岗冬雪。 看这些风花雪月的景色有什么用? 总的来说是该看到的都没看到,不该看到的看了个遍。 最后的收获只有从那家锻造厂附近商号买回来的三把长剑…… 但萧惠却从张俭的所见所闻中发现许多问题,辽朝的都亭驿中,张俭和萧惠促膝而坐,这是辽人的主客习惯,用在同僚之间更显亲近,不知何时,张俭突然发现萧惠对自己的态度变得极好。 这还是之前怀疑自己的韩王萧惠吗? 喝了一口张俭亲自倒上的红茶,萧惠笑道:“哈哈……左丞相好像突然不适应本王的态度了。” 张俭倒也坦白:“张俭不才,确实不知韩王为何会前倨后恭,难道这便是契丹人的本性吗?” 话虽说的很难听,可萧惠却一点也不在意,轻轻端起茶杯茗上一小口,香醇的红茶在口中回味良久才堪堪咽下道:“前倨后恭当然是有原因的,前倨是因为你是汉人,后恭是因为你对我皇的忠诚!朝中的混乱你张俭不会不知道吧?” 张俭点了点头:“略有耳闻……” 萧惠哈哈大笑道:“哈哈,好一个略有耳闻,你们汉人就是喜欢这样,说出的话都带着钩子,仿佛不绕圈,就不会说话了似的。” 张俭稍稍有些脸红道:“多谢韩王指教!” 见张俭不好意思,萧惠也不难为他,给张俭的杯子续满茶水道:“其实我辽朝内部已经出现危机,这是历代王朝都怕出先却避不开的事情……” 萧惠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张俭苦笑着打断:“子幼母壮,必乱朝纲!” 萧惠微微点头算是默认了这一事实,抬起头无奈的叹息一声又无力垂下:“我大辽难道就要覆灭在妇人只手?仲宝你虽然是汉臣,可你在陛下的心中却是辅弼之臣啊!陛下病重时曾经几次呓语:非仲宝不能托孤!” 张俭整个人如遭雷噬顿时僵住,当初他和陛下的一点一滴浮上心头,从原先的知遇之恩,到以左丞相之秩,长中书令,在到之后的进封鲁国公,增加邑户,改赐推忠匡时守节功臣。 这一切都不是一个汉臣在辽朝能享受的待遇,最后张俭还是下意识的认为自己是汉臣,可陛下即便是再生气也没说过自己是汉臣的话。 “陛下!”一声杜鹃啼血的嘶吼响起让门外手握刀斧的契丹武士微微摇头,看来这个张俭确实是陛下的辅弼之臣,如果他刚刚但凡有一丝犹豫,萧惠定然会摔杯为号。 萧惠抓住张俭的手道:“仲宝,如今子幼母壮之事已经出现,你我乃是陛下唯一的后手,也是陛下的心腹之臣,此时是否应劝陛下行汉武之事?” 张俭虽然支持耶律宗真这位皇太子,可他并不想除掉皇妃萧耨斤,在他看来最多只要废了她便可,毕竟她是皇太子耶律宗真的生母。 杀了她虽然一了百了,可人言可畏,有心人加以利用,到时麻烦就更大了,皇太子弑母于情于理都说不过去…… 张俭皱眉的茗了一口茶道:“一定要行汉武旧事?毕竟是太子殿下的生母,万一殿下知道怕是会记恨我等。” 萧惠无奈的摇了摇头:“此事已经别无选择,陛下圣体日渐衰弱,而皇太子年幼,如今朝中的文武官员多被萧皇妃所收买,我大辽现在面对的正如当年宋朝皇帝所面对的一样!” 张俭望了一眼大宋的皇宫方向随后说到:“我大辽的皇太子要是能有宋朝天子的魄力就好了,诶!当年宋朝皇帝与我朝太子遇到的都经历了子幼母壮一事,可这位天子可是生生的杀出一条血路来的。外有我大辽和党项环伺,内有赵元俨的谋逆,如此危机万分之时虽有真宗皇帝庇护,可他过人的胆识和超群的智慧都使得他顺利压住阵脚。相比之下我辽朝的皇太子却稍稍弱上一点啊!” 萧惠微微苦笑,大宋天子的事情几乎世人皆知,如此才智的孩童简直是多智近妖,千百年才能出一个。 辽朝中有许多人说,其实是真宗皇帝在给宋天子出主意,可萧惠不这么看,第一大宋的朝臣可没有这种胆气,赵元俨好歹也是八大王,而且手握重兵,宋天子当时还是个小小的孩子,手中只有东宫的一点太子三卫,要是没有早早的准备和防患于未然的心,怎么可能一战就诛杀赵元俨? 那一战到底什么样的前因后果,至今谁也不知其详。 萧惠望着眼前的张俭道:“宋天子当年拥有的名望和声誉不是皇太子能比拟的,他早早就为那一天做好了准备!而且一个是大母,一个是生母,两者不可同日而语,如今陛下尚在,还是要让陛下注意皇妃的举动为妙。” 张俭微微点头道:“也只能如此了。” 两人现在已经算是开诚布公了,萧惠确定张俭是忠于陛下的,也知道他会想尽一切办法帮助太子登基,之前的试探其实就是为了和盘托出除掉皇妃的计划。 ………… 辽国水草丰茂的大福河畔被冬季的大雪披上了洁白的盛装,宽大的捺钵中,大辽的皇帝正如一只病虎躺在床上,身旁是他最疼爱的大儿子耶律宗真,以及最爱的皇后菩萨哥。 抬起厚重的眼皮,耶律隆绪看到的是儿子忙碌的身影,这个十六岁的儿子在孝道上谁也比不上,虽然不是皇后菩萨哥所生,可对这位大娘娘却视如生母,就算是自己大行之后也不用担心了吧? 这个儿子什么都好,就是过于重视崇拜儒家学说,对汉家文化的崇拜不是坏事,毕竟燕云之地有着大量的汉人,但过于崇拜便不好了,契丹是马背上的民族,崇拜武力才是真正的契丹男儿,一切的阴谋诡计在真正的力量面前什么都不是。 耶律隆绪看着母慈子孝的两人心中微微感叹,菩萨哥这个养母对只骨的喜爱比萧耨斤还要多。 想起皇妃萧耨斤,耶律隆绪暗自嗤笑,萧惠那么紧张纯粹是杞人忧天,如果大辽的皇太子不能通过这样的考验,即便将来登上皇位也保住! 宋朝的年轻天子一直是扎在耶律隆绪心中的一根刺,他在奏疏中看到的大宋虽然还是如以前一样,可国力之雄厚,天子之英明已经远超老对手真宗皇帝。 “赵恒你的儿子很出色,但我的儿子一定不会输与他!” 耶律隆绪喃喃自语,自己可不是真宗皇帝,临死的时候还要为儿子除掉祸端,下那么大一盘棋有什么用,要不是赵祯这位大宋天子有手段,即便是除掉叛逆也会有更多的叛逆出现,只有让继任者施展雷霆手段才能彻底的震慑住那些窥伺皇位的人。 大辽的皇太子一定是草原的雄鹰,否者就会被那些窥伺皇位的人吃的连骨头都不剩下,耶律隆绪长出一口气缓缓的闭上眼睛,希望儿子能明白自己的苦心,毕竟自己虽然是父亲,但也是大辽的皇帝! 三百七十九章萧惠的恐惧 年关之前的日子总是过的极快,新年预示着赵祯整整亲政十二年,已经二十岁的他嘴巴上出现了一丝绒毛,这更显得他沉稳干练了一些,朝臣们的新年贺词无不是对天圣年间发生翻天覆地剧变的大宋交口称赞。 天圣的年号也正式的寿终正寝,赵祯打算更改年号,朝臣们不断的上奏折各抒己见,许多朝臣的年号都是重复的,或者太过浮华,让人觉得土豪气息太重。 宏始,天佑,佳平等等,其实赵祯心中打算用武威为年号以壮军威,如今大宋的商业发展和国内经济已经到达了相当繁荣的地步,赵祯敢拍着胸脯说此时的大宋是地球上最为繁荣的城市。 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大宋的经济已经完全能带动军事的发展,裁撤掉的十万厢军在荆湖平原上开垦农田,大量肥沃的土地被开发,粮食产量惊人,如今的荆湖平原和岭南之地已经不是瘴气弥漫之地而是良田千顷的鱼米之乡。 三冗的问题得到了很好的解决,年庆的大朝会上,丁谓和王曾两人奏报着天圣最后一年的年报,朝臣们无不欣喜,因为这份年报中也有他们的点滴功劳。 雷霆雨露皆是君恩,好的事情最后当然要归结于赵祯的英明领导之下。 丁谓高声的报今年一年的财政收支情况,最后国库的盈余居然高达三百多万贯,这远远超出文武百官们的想想,在他们看来即便是财政有所盈余也不会有多少,毕竟今年在各方面的支出也是数额庞大,军队换装的羽林甲,威武坚固的同时费用惊人,修建的中华智慧宫更是占了财政支出的大头。 丁谓笑着解答朝臣们的疑问:“朝廷的花费虽然万巨,可收取的税费也是数量惊人,单单是商税一项便高达六千万贯,加之夏秋两税和过路费交易税之类的总共八千五百三十二万贯。” 赵祯微微点头道:“那减少的支出又是什么?朕可不相信你这三司使会不削减没必要的支出。” 丁谓躬身道:“陛下明鉴,今年我大宋减少的财政支出有以下几项,冗兵,冗费,自从陛下裁撤厢军开垦荆湖平原后,朝廷的十万厢军军饷便省了下来,冗兵冗费便得到了解决,而且从前年开始他们便开始缴纳夏秋两税,如此一来便是有省有赚了……” 王曾笑了笑:“真不愧是我大宋的计相,既能赚钱又能省钱啊!今年勘磨你倒是能更进一步,老夫当退位让贤了。” 王曾的话引得朝臣们哈哈大笑,夏竦则是有些酸溜溜的说道:“是啊!同是站班的朝臣,可丁相公的财计和能力却是我等望尘莫及的,不愧是官家的辅弼之臣!” 丁谓瞧了他一眼笑道:“子乔莫要着急,老夫还没来及夸你呢!启奏陛下,今年因夏竦和蔡伯俙两人出使倭国,获得银矿三座,商路不计其数,所以朝廷才有如此惊人的收入!只不过四卫禁军都指挥使石元孙请求率众换防……” 夏竦心情刚刚好了一点又皱了皱眉头道:“才短短半年便要求换防,这实在是……” 曹玮不满的叫道:“半年?你去倭国出使就用了整整半年,这又过了大半年,将士们在一来一回算上可就是整整两年了!陛下爱兵如子,岂能让将士们在外受苦,今年过年是回不来了,明年会来也算是皇恩浩荡,如此一来将士们怎不用命?” 夏竦张了张嘴无奈的叹息一声:“他们即便是要回来也要教会前去换防的人才行,否者熟悉倭国的老兵走了,新兵不懂倭国风土人情,其中的危险不用老夫多说了吧?” 曹玮哼了一声道:“这是自然。” 赵祯见夏竦不受待见笑着打圆场:“好了,诸位都是为国分忧,朕看得明白,今晚便在琼林苑赐宴,诸位臣公无论品级高低皆数前来,忙活一年了也要让诸位轻松一下。” “臣等谢过陛下!” 赵祯的话算是皇帝邀请所有的朝臣前往琼林苑一起守岁,这对大臣来说是极大的荣耀。 朝会散去之后,赵祯独自在后殿中休息为晚上的琼林宴做准备,毕竟是要和朝臣们一起守岁,要是没了精神反倒显得自己不重视。 今晚的琼林宴算的上是一场规模空前庞大的宴会,赵祯不光邀请了朝臣,还邀请了一群特殊的人,如东京城的执法者捕快和军械司武备司的格物学者以及军武院的学生等等。 不速之客也是有的,比如辽国的使团和党项的使者等等,还有塔利班这个阿巴斯王朝与大宋的友谊使者。 大国的风范便是如此,在儒家学说的提倡下总要显得有礼有节,即便是不喜欢的人也要请来,大家吃吃酒聊聊天,在友好的气氛下互相试探互相攻击。 这才是最让赵祯不喜的…… 辽朝的都亭驿中,韩王萧惠和左丞相张俭看着眼前的情报默默不语,他们看到的东京城和密探看到的完全不同,密探总结了东京城和其他四京之地的变化,系统的整理过后送到他们手中,张俭看完后便颓然的坐倒,萧惠苦笑着望着张俭:“没想到大宋已经把我大辽甩在身后……” 张俭无力的望了一下萧惠,他虽然看似轻松,可那双紧紧握着密报的双手却出卖了他。 “大宋自从那位继承大统以来,利用十年的时间励精图治,有了如今气象也不算是意外,大宋天子的手段可不要小瞧,当年轻松躲过老夫的设计,万岁之称没有让他受到真宗皇帝的猜疑,刘娥那样的皇后没能阻止他的亲政,即便是赵元俨也死在他的手中,更别提之后打压世家收服将门了,佛道二门在他的眼中也许就是个笑话。” 萧惠端起茶碗喝了一口,平日里被他视为极品的镇山红此时喝在口中却没有滋味,微微苦笑道:“看来我等还是小瞧了这位素有仁明的大宋皇帝。” 张俭摇头道:“我们小看他不要紧,一定要让太子殿下看清楚他的对手,就像当年陛下看清真宗皇帝的弱点一样,否则烟云之地是不是我大辽的土地还难说。” “仲宝所言有理,应该尽快把咱们所知的一切告诉陛下和太子!” 萧惠是真的怕了,如今的大宋表面看着还是如以前一般,可内里却变了很多,从公路道工厂,从捕快道将军,眼前的一切看似那么的熟悉却又那么的陌生。 知己知彼百战不殆,这不光在战争中能用到,在大国的较量博弈中也同样适用。 三百八十章党项求放过 辽朝的都亭驿就在繁荣的南门大街上,此处距离著名的高阳正店仅仅隔着几栋房子,都亭驿的使者很快便到了高阳正店,小二在上菜的时候便把手中的情报递了出去。 他看了下眼前的汉人便恭恭谨谨的唱了个肥喏离开,此时越是一如往常越好,手中的蜡丸被他轻巧的弹入袖中带走,使者享受着高阳正店的美酒和食物,吃的肚皮溜圆后笑眯眯的结账离开,只不过他攥着铜钱的手握的十分紧…… 回到都亭驿后,使者检查了一下蜡丸的标记,在确定没有出一点问题之后轻轻打开,白色的纸条被缓缓展开,泡在姜黄水javascript:之后慢慢的浮现出字迹…… 使者的瞳孔顿时变成针尖大小,双手不自觉的开始颤抖起来最后猛然窜了出去,直扑张俭和萧惠所在的房间。 此时的张俭和萧惠正在手谈,黑白之间棋法阴阳,纵横之间道为经纬,两人都是一副气定神闲的摸样,这时候谁要是表现出着急或者焦虑便落了下乘。 “仲宝听说今晚大宋皇帝在琼林苑赐宴群臣,就连我大辽使团和党项使者都受到了召见,可老夫还是觉得你我二人在此手谈来得舒服。” 张俭笑眯眯的望着已经快输棋但却毫不在意的萧惠道:“张俭也是这么想的,只可惜皇命在身,我等不去反而成了无礼,毕竟是一国之君的邀请,皇权无论是在哪个国家你我都要维护不是吗?” 萧惠笑道:“这倒是,只可惜我辽人善于饮宴却不善于斡旋,倒是你张俭颇有捷才,可要给我大辽撑起门面。” 张俭点头应道:“这是自然。我倒是很期待今夜的盛会,当年狡猾的太子已经成为大宋的官家,还不知如何刁难我,如今正好利用这个机会看看大宋天子的气度如何。” 防盗模式: 阅读完整章节 阅读模式:请查看原网页 第三百八十一章辽人的噩耗 党项自从丢失盐州和洪州之后,便失去了一大片肥沃的草场贺兰原,此消彼长之下,大宋的马政开始疯狂的运转,从阿巴斯王朝运来的阿拉伯战马已经开始繁衍后代,赵祯下了严旨,一定要让这些珍贵的马匹接受最好的养护。 它们是大宋骑兵的种子,也是大宋的未来。 阿拉伯战马的优点在草原上被体现出来,不知为何亚洲的草场更适合放养这些来自阿拉伯的骏马,而且阿拉伯战马的成长时间非常快,短短三年便已经能供人骑乘,只不过脾性暴烈,难以驯服,只有最优秀的骑手才能征服这样的骏马。 赵祯做了一项非常重要的改变,把原先属于文职的马政划归军中,由禁军成立专门的养马部队进行饲养和调教,这一举措得到了禁军将领的支持,即便是文官中有人反对也被曹玮这个枢密使一句生生挡了回去:“文官养马岂能征战?” 大宋最近一段时间在与党项人的摩擦中逐渐找到感觉并占据上风,阿拉伯战马的耐力和负重被体现出来,虽然短距冲刺的速度不及党项人的西域马,可一旦追击往往能远超它们,这使得宋人的骑兵优势开始展现。 而党项人现在也减少了犯边的次数,毕竟出力不讨好的事情谁也不想干。 作为李德明的心腹,野利仁荣亲自前来出使大宋为的就是让赵祯放弃对党项的打压,研究汉学如此之久的野利仁荣了解汉人的秉性,一旦战胜敌人觉得自己是天朝上国后,宋人便会侧重于恩威并施的安抚方式,党项已经称臣,李德明顶着大宋平西王的名号可不是白拿的。 赵祯微微一笑道:“朕取洪州盐州乃是因为你党项要为野心付出代价,否则岂不是任谁都能从我大宋分区一杯羹?如今两州之地皆如我大宋治下,李德明勿要擅动,否则王师必将直捣党项王庭!” 野利仁荣看着面带笑容的大宋皇帝,心中以是一片冰凉,他知道党项想从大宋手中拿回那两片腹地已经是不可能。 皇帝就是皇帝,即便是露出春风般的笑容,也不能隐藏眼中的寒芒,野利仁荣相信,只要自己敢说一个不字,必会为党项招来灭顶之灾! 这是一种本能的畏惧,就像山中的野兔看到了老虎一样,张俭和萧惠对视一眼,眼前这位大宋官家给他们的压力一点也不逊色于陛下。 但赵祯对党项的态度他们看到眼中,有大宋压制党项,这是契丹人求之不得的事情,张俭和萧惠是以一种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形态在看好戏。 赵祯对他们越和煦便越能体现出宋辽两国的关系和地位,野利仁荣依然躬身道:“我党项一族地处西北,见大宋天威无意冒犯,只能以西进拓展生路,请求陛下勿要屠戮我党项子民!” 赵祯猛然回首道:“屠戮?这个词用的不好,朕从未屠戮过党项的百姓,只杀过侵略我大宋土地的敌酋,别忘了你是党项人犯边在先!朕倒是希望你党项人能向西拓展,西边的土地可是富饶的很……” 张俭呆呆的望着大宋的官家,这是一个皇帝说出的话?萧惠伸手拉扯了一下想要说话的张俭,微微摇头,大宋的皇帝这么说一定有他的目的。 赵祯当然有目的,党项人向西域拓展的最后结果必然会引起西域诸国的恐慌,合兵一处抵抗党项的侵略是必然趋势,如此一来党项必将投入更多的力量,但这却会使得大宋与党项的边疆安定下来,有利于大宋的国力发展。 党项人的野心赵祯看得清楚,他们现在对大宋称臣只不过是无奈之举,等他们在西域获得足够的财富和人口之后,必会把大宋当作征伐的下一个目标。 党项人的侵略之心可从未消除,就连兵强马壮的辽国都要一试锋芒,何况大宋这块肥肉? 赵祯仔细的研究过党项人的心态,他们对大宋有着一种奇怪的感觉,仿佛只要大宋存在一天便他们党项人便活在大宋的阴影之下,当年李继捧奉党项的三州之地给党项人的心中蒙上了一层阴影,屡次进犯大宋至不过是为了摆脱这个阴影而已。 无论宋辽都知道,党项想要立国,就必须打破大宋笼罩在它头上的阴影,否则谁也不会承认党项的存在。 赵祯的所有计划都是在大宋安稳的基础上,如今大宋的发展很好,即便是有一些不尽人意的地方也有时间去改变,降低了税收的直接结果便是各地的叛乱减少,许多人都能轻松的在工厂找到工作,只要老百姓能吃得饱穿的暖,鬼才会去冒着杀头的危险造反! 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大宋想要恢复汉唐雄风就必须养精蓄锐徐徐图之,打好扎实的基础才能立足与这个混乱又残忍的世界上,虽然赵祯拥有这个时代最强大的科技力量和国家,可这些依然让他不安心,任何一个时代国家的覆灭也许就在转瞬之间。 更何况大宋的四周虎狼环伺,这个时代出现过多少的国家,五代十国的小国已经消失在历史的长河中,赵祯不知道未来的走向,女真人缔造的金国可能会崛起,看似强大的辽国说不定会土崩瓦解,草原的深处说不定会出现横扫世界的黄祸等等这些都让他辗转反侧。 每每夜深人静之时,赵祯总会在想自己的一系列举措是否会改变大宋的历史,说实在的他已经改变了历史,从水泥路的出现到重视格物,提高武人的地位等等这些都算是给大宋这个天生病入膏肓的巨人刮骨疗毒。 就在赵祯陷入沉思的时候,一声惊叫响起,接着是杯盘狼藉的破碎之声,精美的瓷器掉落在地上被摔得粉碎,这么大的动静当然惊动了驻守琼林苑的侍卫,呵斥声响起:“辽使休得放肆!” 赵祯抬眼望去之间张俭跌跌撞撞的冲了过来,侍卫们赶紧拦下,可张俭早已是痛哭流涕的样子,赵祯挥退了侍卫道:“左丞相何故如此?” 张俭猛然拜下嚎啕大哭道:“陛下!我皇与西北冬捺钵驾崩了!” 此言一出热闹的琼林苑立刻变得鸦雀无声,所有人都用怀疑的目光望着张俭,毕竟他是辽朝使臣,怎么会在大宋的琼林苑中哭号自己皇帝的驾崩? 别说是满朝文武不相信,就连赵祯自己都不太相信张俭的话,可从他的神情看来又不似作伪,难道这位父亲的老对手,辽朝的睿文英武遵道至德崇仁广孝功成治定昭圣神赞天辅皇帝耶律隆绪就这样死了?! 赵祯有着一种说不出的失落感…… 第三百八十二章辽皇驾崩的余波 原本一场热闹的守岁年夜饭就这样被张俭打断,辽皇的死到底是怎么回事赵祯还不知道,但张俭在大宋的文武百官和自己面前说出这样的话一定是有他的用意。 最简单的便是提醒大宋此时不要打歪主意,张俭清楚身为礼仪之邦的大宋在得知这一消息后是绝对不会进攻辽朝的,毕竟辽朝国君刚刚驾崩,如果大宋有所动作一定会遭到卫道士的口诛笔伐。 赵祯微微感叹道:“耶律隆绪也是一代英主,没想到就此陨落,朕甚感……悲伤。”差点一不注意就说成了甚感欣慰,赵祯暗自捏了一把汗。 无论如何辽皇是一定驾崩了,否则张俭不会当着大宋文武的面说出这样的话。 萧惠看了一眼赵祯躬身行礼道:“我皇驾崩又路途遥远,请陛下允许我辽朝使团即刻回国奔丧。” “朕准了,替朕在辽皇的灵前上一炷香,夏竦,你也即刻挑选能臣干吏出使辽朝观礼!” 夏竦迅速走出宴席的小几道:“臣遵旨!” 既然耶律隆绪死了,大宋再当着辽使的面继续饮宴便不合适,盛况空前的琼林宴就这样匆匆结束,戏剧性的变化却使得党项使者仿佛从地狱升入天堂。 大宋,辽朝,党项三国之间的博弈早就是此消彼长的变化,之前赵祯故意压低党项抬高辽朝为的就是告诉党项我大宋不承认你,可谁曾想转眼间辽朝的皇帝就这样死了…… 这对党项来说是一件好的不能再好的事情。 野利仁荣对辽国如今的局面知之甚详,毕竟萧耨斤在辽朝的独断专行早已声名在外,现在的辽皇一死,辽朝恐怕会面临一场巨大的变动,而党项便会从中受益……不光是党项,野利任荣微微抬眼看了一下上首的大宋管家,怕是大宋也会从中插上一脚吧? 毕竟相对于党项人,宋人对辽人的不满也不少,燕云十六州可是大宋脸上的伤疤,也使得大宋在北面地区失去了原有的屏障。 微微一笑,野利任荣暗自感叹:“恐怕宋人会比我党项人更着急吧?” 确实像他猜测的一样,赵祯在离开琼林苑回到宫中的时候,三才便抱着整整一摞的奏疏小跑过来:“陛下,这些都是朝臣们的上疏……” 赵祯笑道:“他们倒是快得很,相比辽皇驾崩对他们来说简直是今年最大的收获了吧?” 三才见官家气色不错又是大年夜便谄笑着说道:“可不是,许多朝臣都说辽皇是一代英主,他死了便是老天赐予我大宋的机会嘞……” “放屁!!” 赵祯伸手就打翻了三才手中的奏疏:“小人之心,这分明是懦夫所为,即便是我大宋要取回燕云之地也要靠的真正实力,名正言顺的从辽朝手中收回,否则何谈出师有名?” 赵祯说完便弯腰捡起奏疏向福宁宫走去,多好的纸张啊,就这样扔了岂不浪费,还是给宫中的壁炉添砖加瓦的好…… 福宁宫内,赵祯抱着俩个刚刚吃饱打着奶嗝的儿子,女儿虽然才两岁但已经开始蹒跚学步了,从薇拉的怀中挣脱颤颤巍巍的扑到赵祯的腿上傻笑。 王语嫣看着灵儿走路的样子埋怨道:“别人家的孩子都是周岁便会走路,只有咱们皇家例外两岁的娃娃才开始蹒跚学步,官家可不能太宠她了。” 赵祯一边逗弄女儿胖嘟嘟的小脸一边笑道:“你知道什么,太早学步固然显得异于常人,可将来的腿型不好看,要是罗圈了可如何是好?” 杨采薇瞧见儿子吐出的奶水把赵祯的衮服都打湿了,连忙抱起拍了拍:“宠就宠了便是,反正您是大宋的官家,我们也都喜欢灵儿的紧,不过是担心她而已,如今倒成了臣妾的不是……皇后娘娘你说是不是?” 王语嫣翻了个白眼:“就你会说话……”杨采薇并不在意笑眯眯的拉着薇拉一起给赵祯和儿子换衣服。 温馨的一幕让赵祯纠结的内心得以平息,望着温暖火光的壁炉陷入沉思,此时出兵辽朝显然是不明智的,虽然辽朝国内将会引来一场动荡,可一旦大宋出兵烟云,必会惹得辽人同结一致,内部矛盾远没有外部矛盾来的严重,古人的政治中可没有所谓的攘外必须按内的荒谬逻辑。 在赵祯的规划中,辽朝是放在最后的目标,不光要收回燕云之地,就连贝加尔湖都要收入囊中! 只不过要想对付辽朝这个庞然大物,必须徐徐图之,而党项就如一只徘徊在荒野上的豺狼,狡猾且凶残,一旦宋辽两国开战,它必定会利用这个绝佳的机会进行扩展,赵祯可不会让它有立国的机会,更不会和它联手瓜分辽朝。 如今只有彻底的消灭党项,才能使得大宋把所有精力投入到辽朝身上。 翻开手中的奏疏,赵祯只要看到天赐良机或是联合党项之内的话便毫不犹豫的丢尽壁炉中,看来文臣有的时候还是想当然了一点,连哀兵必胜的古语都忘了。 找了半天也没瞧见蔡伯俙的上疏,赵祯微微苦笑,这家伙是彻底的不打算接触政事了,今晚赵祯谁都瞧见了,晏殊,欧阳修,丁度,曾公亮,甚至还有刚刚从天长调任殿中丞的包拯和在路政院任中丞范仲淹。 唯独蔡伯俙这家伙怎么找都没找见,最后还是彭七随口说了一句:“蔡驸马抱着儿子去荷花池看青蛙去了……” 赵祯苦笑着摇了摇头,果然他是想置身于朝政这个大泥潭之外,无奈的翻开欧阳修和包拯,范仲淹的奏疏,清一色的说明大宋不能在这时候对辽朝用兵,其中的分析倒也算得上是另辟蹊径。 欧阳修以《老子》的话提醒自己:“祸莫大于轻敌,轻敌几丧吾宝,故抗兵相加,哀者胜矣。” 而范仲淹则是看到了党项人的威胁,指出一旦和党项联手瓜分辽国必然是养虎为患得不偿失。 包拯的文章就相对简单的多了,辽皇刚刚驾崩,我朝以能争善战之兵灭此朝食,天下人怎么看,外邦附庸怎么看? 三个人的想法都很理性,赵祯满意的点了点头,伸手拿起女儿颤颤巍巍递来的毛笔在奏疏上批阅。 翻开丁谓的奏疏就有意思的多了,他没有说明到底是支持还是不支持出兵,只是在奏疏上写明如今大宋的国力以及三司能出的兵饷粮饷几何,仅此而已多一句话没有,真是个不折不扣的计相老狐狸。 把没用的奏疏统统扔进壁炉中取暖,墨水燃烧的味道可不好闻,大儿子赵旭一点也不在意还冲着火光咯咯直笑,二儿子赵昀则是嫌弃的皱起眉头大哭。 赵祯莫名其妙的摸了摸脑袋,这算不算是文武之间的取舍?难道这就算是天意? 第三百八十三章蔡伯俙又摊上事了 元日按照惯例是要休沐七日的,但因为耶律隆绪的驾崩,大宋的朝堂也开始了运转,尤其是主管外交的鸿胪寺更是忙得不可开交。 耶律隆绪是堂堂帝王,帝王死叫崩不是没有道理,对于辽朝来说意味着灾难的开始。 张俭之所以在大宋的众目睽睽之下嚎啕大哭,就是为了让大宋袖手旁观,此举无疑是效果显著,礼部尚书和鸿胪寺对辽国皇帝的死极为看重,甚至请赵祯发布国书悼词。 赵祯对大年初一的忙碌相当不满,但辽皇驾崩毕竟事关宋两国关系的大事。 权之特重的中书省也是通宵达旦,王曾虽然已是两鬓斑白可精神却一点也不输与旁人,坐在主位上轻轻抿了一口绿茶,苦涩中带着的一丝甘甜让他舒服的哈了一声整个人显得悠然自得。 一旁的夏竦就像是拉磨的毛驴不断的转圈,丁谓瞥了他一眼道:“老夫去过皇庄,如今的皇庄都改用水力磨面了,你在这转圈干嘛?” “丁相公倒是心大都这个时候了还能揶揄我。” 丁谓瞥了他一眼:“老夫可没揶揄,你好歹也是参知政事朝中重臣,如此焦急像个什么样子?” “可也不能眼睁睁的看着大宋错失良机吧?” 王曾哈哈大笑道:“良机?老夫可没瞧见什么良机,只知道以官家的才智都没有所行动,你夏竦倒是着急的很,你就不想想为何丁相公不着急吗?” 夏竦看了一眼丁谓道:“尸位素飡者当然怡然自得!” 一旁的王曾苦笑着指了指自己:“好你个夏竦夏子乔,连老夫都被你骂了……” “王相公的脾性也太好了谢,提携后辈直说便是,何必绕弯,否则也不会来这不白之冤,夏竦,陛下此时什么都不做才是对大宋最有利的。” 鲁宗道严肃的脸上难得露出些许笑意,惹得夏竦奇奇怪万分,在看看政事堂的众人猛然反应过来:“诸位的意思是隔岸观火?” “然也,试问什么样的辽朝对我大宋有利?是团结一致的,还是内斗不断的?” 王曾的话使得夏竦豁然开朗,对啊,如今辽朝可是内斗的厉害,没必要让大宋出兵冒着风险的去进攻,以辽人内斗的习性,还不知这场闹剧会什么时候后收场,最好是斗的越久越好。 夏竦明白了王曾的意思,自己出使辽朝只负责炫耀大宋的武力和吊唁辽皇便可,其他的事情不用自己插手,坐看辽朝变得混乱就好。 无疑一个内部势力不断倾轧,朝政混乱不堪的辽朝才是对大宋最有利的。 三才冒着寒风掀开了政事堂的门帘,寒风吹进闷热的政事堂中给众人送来了新鲜空气。 王曾笑眯眯望着三才道:“老夫道谁,原是大官,怎么陛下的国书悼词这么快便得了?” 三才露出和煦的笑容道:“禀王相公,官家的悼词已经写好,要不要送与学士院修改一番?” 鲁宗道接过三才手中的悼词:“那倒不用,老夫却是要看看陛下的文笔如何,坐朝理政多年,文章荒废了没有。” 赵祯的悼词当然没问题,自亲政以来,他的经筵日讲就没断过,随着鲁宗道的声音政事堂的相公们跟着摇头晃脑起来:“呜呼哀哉,辽皇叔英魂未泯,大宋皇帝赵祯饯行,星坠与北……” 大宋和辽朝是名义上的兄弟之国,真宗皇帝与耶律隆绪常常在往来的国书中以兄弟相称。 这是檀渊之盟中的一项条款,辽宋互为兄弟之国,辽圣宗年幼,称宋真宗为兄,后世仍以世以齿论。 如今赵祯按辈分来算是耶律隆绪实打实的侄儿,这一点没法否定,不然便是不承认当初宋辽两国定下的盟约…… 打自己老爹的脸这种事赵祯实在做不出来,还好耶律隆绪驾崩了,被一个死人占便宜算不得什么。 “陛下的文章又精进了,夏子乔你也该收拾行李率领使团上路了,陛下许你三百羽林卫,可不敢乱来……” 夏竦听了鲁宗道的话哈哈大笑道:“夏竦这就上路,诸公留步!” 政事堂的所有人全数站起躬身拱手道:“子乔为国出使,躬亲于王事,路途遥远多多保重。” 一礼拜下默默无声,就连一向和他不对付的丁谓都是如此,夏竦哈哈大笑着离去:“有此忠义之士为僚,足矣!” 蔡伯西小心翼翼的探头进来,看着他贼眉鼠眼的样子,鲁宗道怒哼一声:“君子坦荡荡,小人常戚戚!” 王曾倒是不以为意,笑眯眯的转头道:“蔡驸马定是接了官家的旨意,怎么样奉朝请也不好敷衍吧?” 蔡伯西谄笑着走进厅堂:“王相公真知灼见,小子这次是又被官家抓了差,夏参政……” 夏竦微微一愣,随后指着蔡伯俙道:“官家又让你小子去辽朝开脱商路?” “要真是如此便好了!官家这次是让我跟随夏参政任副使出使辽朝,如今我大宋在辽朝的商路多如繁星,已经没有可以开拓的地方了!” 丁谓笑道:“如此甚好,你这个奉朝请也该干干正事,总是在商贾之道上精进将来可没什么出息,官家这是在重用你,简在帝心啊!” 夏竦恨恨的望了一眼得意的丁谓,他发现丁谓并不在意蔡伯俙跟随自己学点东西,这小子倒也是狡猾的紧,拜丁谓为师学习财计之道,而自己还要在官家的授意下教会他许多,这算下来唯一出力不讨好的只有自己了?! 微微苦笑:“丁相公你师徒二人倒是把我当成了冤大头,即便是没有拜师礼,那束修可是万万不能少的,蔡小子你看着办吧!” 蔡伯俙腆着脸对夏竦笑道:“小子的老师可多着呢!鲁参政,丁相公,还有您夏参政,个个都是朝政中的一把好手,小子是外戚,以后即便是有官家的奉朝请也不过是交差走人的职衔,这样官家用起来倒也是顺手了,您老多担待,小子马上就把蔡记的清泉白和镇山红送到诸位师傅和王相公的府上,聊表敬意!” 众人这才放过蔡伯俙,王曾摆了摆手道:“礼也送了,官家的旨意也传到了,快些准备吧,辽人怕是要上路了,只不过那三百羽林卫要注意,万万不要与辽人发生冲突!” 夏竦颔首道:“子乔记住了!” 三百羽林卫已经在宣德门的门口站定,身上的板甲反射着明亮的日光,威武的制式铠甲处处透露出逼人的威严,背后斜背着一把长长的陌刀就如天上的战神威风凛凛让人不敢直视。 羽林卫中只有极少的宗室子弟,大多还是久经沙场的西征老兵,只要往那一站,身上若有若无的杀气便会无形中泄露出去,看的一旁的契丹武士大为吃惊,曾几何时大宋的战兵已经恐怖如斯了?! 第三百八十四章真实的谎言 辽朝使团大年初一就会国奔丧的消息在东京城传开,一项喜爱八卦的汴梁人绝不会放过如此机会,酒楼茶肆中到处是指天说地的人。 无论古今八卦都是打发时间的好东西,越是荒谬怪诞的话题越能吸引人,曾经红极一时的状元楼如今已在蔡记的放任下变得越来越平民化。 张元楼的掌柜抓住了市场的特点,高端属于蔡记,而他状元楼最适合亲民路线,所以状元楼便成为东京城最大的脚店,聪明的掌柜甚至把自酿酒水的正店牌子给卖了出去从而得到了一大笔修缮资金。 无疑他的举动是歪打正着,高价卖出的正店牌子在酒厂的出现后变得无人问津,也让东十字大街的樊楼掌柜嚎啕大哭,他就是买牌子的那个人…… 状元楼的一楼变成一个巨大的娱乐场,中间的舞台上有许多表演,话本被编成了歌舞、杂戏,优戏的杂技表演等等都能吸引东京城的百姓前来。 有时声势浩大的甚至可以媲美象棚的感觉。 掌柜干脆拆掉了木质的墙壁加粗店中的柱子,让路过的所有人都能看到中央高台上的表演。 有免费的表演看,又能买一些自己平日里喜欢吃的零食,东京城的平民百姓当然趋之若鹜。 不知是谁给老板又出了个注意,状元楼的吃食价格相当便宜,这种物美价廉的吃食在东京城可不多见,即使比之小商小贩的吃食也丝毫不贵,于是这种价格低销量大的模式成功打破了市场的利益分配。 状元楼从东京城的餐饮中狠狠的分了一杯羹…… 一位说书先生站在一个角落里清了清嗓子,四周的客官向他望了一眼就把头转过去看杂戏,谁有功夫听一个干巴巴的老头说书? 见没人打理自己,老头裂开了嘴无声的笑了笑,一拍醒木便自顾自的说了起来:“如今我大宋可为是国运昌隆,诸位也都看见了,城外的工厂养活了多少的人,荆湖南路又有大批的粮食,我大宋可谓是蒸蒸日上……” 一旁年轻的汉子紧了紧身上的棉衣不满的呼喝道:“老头!你要说书我们不拦着,可能不能说说咱们大家伙不知道的事情,你的消息就是白送给包打听人家也不会要!” 他的话引起了不少的人赞同:“就是嘞!现在的说书人谁没有些干货,就比如东街的百嘴刘,南街的不饶人,个个都是有消息的,你在这白话谁还听你的?” 说书人微微一笑:“诸位看官莫要急,莫要慌,老夫这才开始说嘞!话说本朝太祖乃火龙转世,所以才能斩妖魔,并九州,只可惜大业未成,九州未统便英年早逝,可见这是有原因的!” 四周还不满的人立刻变得鸦雀无声,这老头有点意思,太祖的事情谁都知道,可从他嘴里说出来可就有趣的多了,大宋不因言获罪,而且是歌颂太祖的,自然不会有人说什么。 老者见众人把注意力集中在自己身上顿时来了兴致,啪! 拍了一下醒木继续道:“既然太祖是天上的火龙转世,那当今圣上又是那位星宿?!” 随着说书人的引领众人不禁好奇的问道:“哪位?!” 说书老人不说话而是露出神秘的笑容,人群中有人小心翼翼的说道:“难道是赤脚大仙不成?!” 老人一声大喝:“然也!” 再次把众人的注意力拉回到自己的身上:“当今圣上可不就是赤脚大仙转世,原先就有宫人说陛下年幼时喜欢赤脚而行,诸位想想,自陛下登基以来,虽有灾祸降临,可那一次不是有惊无险?天圣元年的旱灾蝗灾,天圣五年的雪灾,哪一次死了超过百人?这是上天的眷顾嘞!” 一旁年轻的文人哼了一声道:“这是官家圣明,体恤灾民疾苦,我可是听说柳学士在真定府把曹家的粮食全数借了出来。这乃是陛下的仁德,和老天庇佑有什么关系?” 年轻文士的话让说书的老者哑口无言,最后呛声道:“那你说说为何在今年辽皇突然撒手人寰?这难道不是老天对官家的庇佑?” 文人哈哈大笑:“生老病死乃是人世间的天理,就如花开花落,四季更替一般再正常不过,难道会有人长生不老?” “可如果不光是辽皇去世了呢?据我所知,党项定难军的西平王李德明也在前段时间薨了!” 哗啦……状元楼中顿时炸开了锅,李德明薨了?西平王李德明薨了! 这怎么可能?! 年轻文士大惊失色的喝到:“虽然党项未国,可也是一方豪强,你可不能信口开河!” 说书人见众人的模样微微得意,摸了摸三缕长须道:“这可是千真万确的消息,西平王李德明与半月前薨与兴州!” 年轻文士猛然抓住说书人的衣领道:“为何朝堂中一点风声也没有?”书生说完便撒了手微微摇头:“我倒是忘了,你就是个信口开河的说书人……” 上了年纪的说书人慢慢的恢复平静,冷笑着说道:“不信就算,老夫没理由告诉你出处哪般……” 年轻人笑道:“你的消息是假的当然不会告诉我们来源,否则岂不是自己打自己的脸吗?” “小子,这是你说的,要是老夫所言非虚如何?” “百贯奉上!” “好!” 说书人立刻高声说道:“诸位看官动听见了,这不是小老诈他,而是他亲口所说!请大家做个见证!” 老者说完眼中便闪烁出贪婪的目光,眼前的年轻人一看就是出资豪门大户,百贯可不是小数目,足足抵得上他累死累活说上两年书。 掏出怀中的张宣麻白纸摇了摇:“你看这上面是什么?” 年轻人夺过只看了看便大惊失色,白纸上分明写着:“大王薨与兴州,秘不发丧,少主继位,速回党项辅佐王事!”这不是让他震惊的原因,最让他震惊的是下面的印信居然是西平王印! 晏殊几乎是吼叫着唤来捕快,掏出身上的银鱼袋道:“本官参知政事尚书左丞晏殊,把这个信口开河的骗子拿下,我大宋岂能有这种妖言惑众之人?!” 晏殊?晏相公?! 此时的说书人已经面色苍白,他没想到眼前这个年轻人居然是大宋最年轻的参知政事,副相晏殊。 刚要说话,他的手就被晏殊掐住,细若蚊吟声响起:“你要是想死本官也不拦着,但要是想活就得听我的!” 说书人的瞳孔立刻缩了缩,颤声道:“小老一切都听晏相公的!” ………… 得知是晏相公捕快哪里还会犹豫?飞快的把说书人带上枷锁,说书人大喊饶命:“晏相公饶命啊,小的是随口胡说的,纸上的字也是小老随手写的。小老之错了!” 这下围观众人嘲笑道:“你这老杀才,在哪招摇撞骗不好,非要在这状元楼里说些奇谈博人眼球,这下好了撞上了晏相公,提刑司的大牢可不好坐嘞!” 说书人招摇撞骗的消息飞快的传了出去,他自己也成了人们茶余饭后的笑谈,只不过党项人的驿馆中却气氛凝重,耶律仁荣呆呆的望着手中的急书喃喃自语:“王上……王上……薨了?!” 第三百八十四章二王毙 说书人的情报无疑是可靠的,但晏殊怎么也不相信西平王李德明居然和辽皇耶律隆绪一起死了,这难道真的是天佑我大宋?! 这张纸上的情报确确实实是真的,西平王的印信是从将作监出去的,在出去之前经过了政事堂的勘验,晏殊对这印信在太清楚不过了,身为参知政事的他一眼便能认出印信的真假。 回头看了一眼提刑司的官差道:“黑手的宋小乙来了吗?” “晏相公这么想我?也只有这时候才会想起我这个老友吧?” 宋小乙从牢房的阴影中走了出来,熟练挥手解开说书人的绳索,他的任务就是为这件事擦屁股,一定要让党项人觉得说书人的话是信口开河,黑手最善于做这种事情。 至于说书人的东西是从何处获得的,说来真是个笑话,说书的老者是个三只手,一次无意之中顺了个党项人的背囊,而这份密报就在背囊中…… 无疑那个党项人到现在还未察觉,这让晏殊很是奇怪,而宋小乙则是笑了笑道:“党项人的密堂有两条线,任何一条线送到信息,剩下的密报就会被销毁。” 晏殊笑道:“这么说党项人根本就不知道消息泄漏?” 宋小乙苦笑着指了指说书人:“你觉得呢?!” 防盗模式: 阅读完整章节 阅读模式:请查看原网页 第三百八十五章剑指菲律宾 赵祯看着眼前的情报,机械的扭头望向三才道:“这是真的?李德明也薨了?!” 三才举起手中的密报上呈给赵祯道:“起奏陛下,经过晏相公和将作监的人确认,密信上的印信确实乃是大宋平西王印!” 赵祯看了看纸上的印章,平西王印四个字鲜红如血,一点也不似作伪,大宋的印信重要的不是印章的制式,而是朱砂印泥。 即便如此证据凿凿,赵祯还是有些不相信,历史上这两人可不是在同一年死的,李德明要比耶律隆绪晚一年才死,怎么现在一起去见老爹了?难道真是个巧合…… “李德明死了,耶律隆绪死了,这还真是巧合的紧,党项人一日不来朝谒便一日封锁消息,万不能让党项人知道消息已经走漏,李德明一死,李元昊将会继位,这小子对我大宋可没有好感!” 三才点头道:“奴婢这就去传旨宋小乙,那两府相公们呢?” “宣两府相公垂拱殿议事。” “奴婢遵旨!” 大宋的两府乃是国家的心脏,赵祯就是这个国家的大脑,心脏负责给大宋供血,大脑指挥身体的各个器官正常工作。 两府的相公们还不知这一惊天消息,只是觉得官家一定有要事在垂拱殿宣布,各自揣测赵祯的目的。 夏竦和蔡伯俙已经跟随辽国使团走了,两府的相公中少了夏竦总让人觉得怪怪的,虽然夏竦为了达到目的有些不择手段,但无疑他的许多注意都给人另辟蹊径的感觉,只是大局观稍稍的差了一点,假以时日绝对是宰相之才。 王曾年纪越大便越处事不惊,坐在大殿内的锦凳上风平浪静,赵祯定下的规矩,只要不是在大朝会上,两府相公一律有座。 曹玮奇怪的王曾道:“王相公,该不会是官家打算用兵了吧?辽人虽然国内混乱党争不断,可毕竟辽皇刚刚驾崩,此时出兵无疑会让辽人团结起来,怕是不妥!” 王曾笑了笑捋着胡须道:“这话还是官家在枢密院说的,你觉得官家会自己推翻这一定论吗?且稍安坐,等官家来了不就一切都清楚了吗?” 鲁宗道点头附和:“确实如此,官家登高凌远,不是我等能比拟的。” 众人连连点头,鲁宗道的话是没错的,官家自登基以来,对大宋未来的规划和掌控超出了所有人的意料,对东京城的改造,对大宋的改造,都是事半功倍让人耳目一新。 工厂的发展是从蔡记开始的,水泥公路的建设也是从蔡记开始的,所有的改变几乎都离不开蔡记,而蔡记后面的东家就是赵祯,这一点没人比在座的相公更清楚。 赵祯就是利用这种春风化雨的方法改变大宋,两府的相公们摇头苦笑,王曾长叹一声道:“官家为何老是绕开我两府,利用蔡记那种上不得台面的地方作为施政的手段?我两府中人在官家面前难道就是如此的食古不化?” 曹玮笑道:“中书是中书,枢密院是枢密院,王相公可不要混为一谈,我枢密院可是完全按照官家的意思办事,官家也会对我枢密院下旨,只不过中书省现在更多的是与官家商讨,而我枢密院更多的是接受官家的旨意,两者的区别可是分明的很,你羡慕我枢密院,我还羡慕你中书呢!” 王曾哈哈大笑道:“说来也是,你我虽同为两府,可性质却是完全不同,中书省是和官家商讨政事,而你枢密院只能服从,看来官家是想把枢密使彻底的放给武将啊!老夫算是明白了你们的省心……” 曹玮不乐意的说道:“枢密院掌管天下兵马,当然要以武将管束,如今军中的儒将可不在少数,狄青和杨怀玉可是难得的文武之才!” 枢密院和中书省的相公经常拌嘴,可一旦赵祯出现他们就要形成默契的配合,即便是双方不乐意也不行,赵祯可是有言在先,讨论政事的时候文武可以意见不同但绝不能互相羁绊,出了皇城,无关政事,文武之间就算是骂出花来他也不管…… 赵祯站在大殿的御阶上微笑这看着众人的反映,果然连王曾都被李德明薨的消息给震得说不出话来,张大嘴巴咯咯的直喘气,其他人就更不能看了,丁谓的手中攥着一把胡须赵祯都替他觉得疼,鲁宗道一个劲的自言自语:“子不语怪力乱神,子不语怪力乱神!” “天赐良机,天赐良机啊!” 曹玮豁然大笑,打破了众人的震惊,鲁宗道首先出声道:“什么天赐良机?难道是出兵党项不成?!” 刚刚赶到的晏殊皱眉道:“此时用兵党项和用兵辽国有何不同?” 他的话让曹玮笑容一僵,望着鲁宗道和晏殊哼道:“那我大宋兵锋难道要一直雪藏吗?陛下!养兵练兵不可一日懈怠,可久无战事,我大宋锋芒必将折损,这几年黑手的消息不断传来,党项出兵西域征伐不断,辽朝也是连连对女真,高丽用兵,只有我大宋战兵蜗居西北和东京寸步不前,长此以往怕是……” 王曾一项是厌兵的,随即喝到:“怕是什么?!” 曹玮见他还是不肯松口于是涨红了脸道:“怕是不堪再战!” “你曹玮放肆!如今我大宋育有大食良马,百炼钢为剑,板甲为铠,将士斗志更无其右,怎会不堪再战?” 曹玮听了王曾的话便大笑道:“就是因为这样的想法在文臣中根深蒂固,所以总觉得大宋的战兵能抵抗辽人和党项人的进攻,可老夫冒昧的问一句,诸公可曾上过战场?!” 他的话差点让赵祯叫好出声,曹玮不愧是儒将,一下就抓住了文臣的软肋,文臣中怕是除了寇准等老臣就没人上过战场了吧? 赵祯深知上过战场的和没上过战场的士兵是什么样子,他们之间存在这巨大的难以逾越的鸿沟,沉稳的老兵会在战争开始的第一时间就把自己调整成为战斗状态,眼观六路耳听八方是最基本的,而新兵甚至没上过战场的老兵都会因为呐喊与厮杀声而变得慌乱,甚至崩溃。 后世的米国人为什么经常派兵海外,不光是为了地区利益,更多的是因为财团的推动,新的武器装备要实验,士兵要接受血与火的洗礼,等等这些都成为战争的可能。 大宋周围的两条猛虎暂时变成了病虎,赵祯不打算在他们身上动刀,但这并不意味着大宋不会有战事……东南亚有许多地区还算是化外荒蛮,听说菲律宾的土地产出的粮食有多又好,最关键的是此时的菲律宾还没有国家,这在大宋的文臣看来简直是比蛮夷还蛮夷,就是一群野人聚居之地。 赵祯定下心来道:“水军的舰船造的如何,上次福建水军来报,发现麻逸有蛮族向大宋境内游弋,劫掠我大宋沿海商船,今不如派遣战兵前去剿灭,归于王化施以礼节。” 麻逸便是后世的菲律宾,三国时期吴国的宣化从事朱应、中郎康泰浮海巡抚便到过那里,所以两府相公并不陌生。 虽然不在乎这点小地方,但还带也能练兵和获取战功,曹玮微微点头道:“陛下英明,是否派遣东京城的四卫前往,今年就不要让他们换防西北了。” 赵祯苦笑着摇了摇头:“换防还是要的,臣延、耽兰和杜薄三地只需五千战兵即可!剩下的朕还有用处……” 第三百八十六章不伐之国 赵祯剑指菲律宾的计划使得鲁宗道目瞪口呆,在他看来征伐这种海外飞地一点意义也没有,从礼法上也站不住脚,那里不是华夏的固有之地,出兵征伐完全是出师无名的无道之举,堂堂大宋怎么能做这种事情? 野人驱船劫掠商贾? 这根本就是官家的借口,谁不知道如今大宋的商船个个武装到了牙齿?就连倭国的海船在大宋商船面前都是螳臂挡车,野人的小船敢去劫掠大宋的商贾,这简直就是个笑话! 望着距离御阶最近的王曾,鲁宗道发现他出奇的平静一副智珠在握的模样,难道王相公知道陛下的计划或是有什么妙法? 果然王曾开口道:“起奏陛下,麻逸乃是化外之地,虽有劫掠商船之举,可毕竟是疥癣之疾,如今派遣巨舰战兵征伐实属大材小用。” 鲁宗道连连点头,看来王相公早就有应对妙法。 赵祯微微一叹道:“其实朕这么做另有原因,朕打算出兵大理……” 此言一出大殿变得寂静无声,仿佛时间都凝固,众人呆呆的望着赵祯久久不言,他的跳跃性思维让两府相公们有点跟不上,出兵大理? 鲁宗道急急的开口道:“此事万万不可!大理国存乃是太祖以玉斧划大渡河为界,并圣言曰:此外非吾有也!如今我大宋再度征伐岂不有失赵宋之威仪?” 鲁宗道的话让众人沉默,当年大理东部发生边乱,段素顺正好碰到了太祖征伐,鉴于唐朝的失败,太祖便不打算挥师大理,如今征伐确实是失信于人,这比战争本身更加可怕,先祖皇帝的金口玉言岂能擅自更改,如果赵祯违背太祖之言,后果将会不堪设想。 赵祯望着鲁宗道微微摇头道:“太祖之言朕定会遵守,但这不能成为限制我大宋的枷锁,如今的大理已经不是当年段素顺治下的大理,太祖玉斧划界的前提是大理不会犯我大宋边地,如今大理皇帝段素兴性好游狎,又好大喜功,多次口出狂言取我大宋之地,前几日更是挥师北上,行南诏旧事,进攻成都府,此乃自取灭亡!” 大理国进攻成都府?!这一消息如火药弹一般在大殿中炸响,如今的大宋可不是不同于往昔,能进攻党项并获得丰硕战果的大宋岂能遭受南蛮小国的入侵? 但这么大的事情为什么两府都不知道? 见朝臣们怀疑的眼神,赵祯感叹道:“朕也是刚刚才接到的消息,来源是黑手的川陕四路司,消息觉得可靠,这也是为何朕不许一万战兵前往麻逸的原因,朕要用这一万战兵前往大理,收其国土,灭此朝食!” 众人恍然大悟,既然是黑手的消息定然是千真万确,王曾点头道:“如果消息准确不日将会有急脚递传来,虽比不上黑手的飞鸽传书,但也快到了,不如放在大朝会上再议?” 赵祯微微摇头:“此事不得拖延,成都府虽然城坚兵众,可粮草不足无法久日待援,用兵之道贵在神速,如今盛世佳节,大理人就是利用这是个时候对我大宋出其不意,那我大宋岂能坐以待毙?!枢密院调遣一万战兵顺公路直至兴元府,经利州,过巴州,直取成都府!” 这项用兵计划让曹玮连连点头,在速度上这无疑是最快的,但有一点却稍稍不妥:“起奏陛下,如此一来便会给大理以喘息之机。” 晏殊开口解除了众人的顾虑:“陛下的五千战兵难道是摆设不成?” 众人一时结舌,难道从一开始陛下就是打算用那五千战兵埋伏在南方? 赵祯惊奇的忘了一眼晏殊,这小子把自己的计划看的通透,确实,那五千战兵不仅仅是征伐麻逸所用,现在的麻逸只不过是荒蛮野人之地,根本就不值得大宋派遣如此多的军士,即便是商贾雇佣的护卫也能对其发动毁灭性打击。 的确这五千战兵只是利用征伐麻逸的幌子而已,兵不在多而在精,五千全副武装的禁军完全有能力对大理发动措手不及的突袭,只要在大理撕开缺口,那一万战兵足以征伐大理国。 大理国定都羊苴咩城,其政治中心在洱海一带。疆域在后世云南省,贵州省,四川省西南部,缅甸北部地区,以及老挝与越南的少数地区,在赵祯看来这些都是华夏的固有领土,本就该收归大宋所有,而且其不确定因素太多,虽有太祖玉斧划界,但它依然违背契约攻伐大宋的成都府,哪有千日防贼的道理? 两府的相公们见官家已经定下攻伐之策便也无话可说,最重要的是他们中有不少人看到其中的利益。 丁谓微微一笑,大理国攻伐成都府怕是黑手操控的事情,这是一出苦肉计啊! 以大理国的实力,想要进攻大宋的州府怕是不易,如此显而易见的道理他段素顺难道会不知道?但依然这么做肯定是事出有因,黑手的作用绝不能小视。 赵祯收回大理的主要原因还是因为滇铜,铜在大宋是一项重要的货币资源,大宋的铜钱在工厂和大量的贸易下已经捉襟见肘,而票号的发展才刚刚起步,需要大量的白银和黄金才能转化为本位货币,在此之前,铜便成为大宋保持经济发展的重要资源。 所有本位货币中,黄金和白银无疑是最为坚挺的,它给国家和百姓的信心无疑也是最大的,金银天然不是货币,货币天然是金银这句至理名言无论在哪个时代都适用。 如今大宋正在向金银本位货币过度,铜钱在这个关键时候起到了无可估量的作用,积攒金银的速度远远比不上黄铜,这也是为什么自秦横扫六合之后便定下了铜钱作为货币的基本政策,从秦二百年开始一直沿用至今不是没道理,这说明华夏的土地上金银的产出少之又少…… 如今的大宋已经能从海外之地获取大量的黄金白银,但这些金银要想作为货币的保证还需积攒时日,毕竟大宋的经济过于发达,一旦全数使用票号发行的交子,没有相对应的天然货币作为保证必会出现灾难性的后果。 如今滇铜就在眼前,赵祯岂有不取的道理? 在赵祯的眼中大理国一直就是中国的领土,他在后世可是经常因为“业务”出入云南的…… 第三百八十七章彩云之南,是是非非 汉武年间,彩云见于南中,谴吏迹之,云南之名始于此。 如今富有诗意的云南却是自立为国,大理便是他的名字,羊苴咩城乃是它的国都,城中金光灿灿的皇宫中段素真正在享受着酒池肉林的欢愉,挟妓载酒,自玉案三泉,溯为九曲流觞。 就连芳香而美丽的素馨花都是因他而得名,花中有素馨者,以素兴爱之。段素兴喜欢花草,日子过得十分风流快活又有花遇歌则开,有草遇舞则动,于是段素兴常常令歌者傍花,舞者傍草。 男女列坐,斗草簪花,昼夜行乐,一派亡国之像。 此时的的段素兴躺在草地上一边喝着美酒一边拍打脱下的鞋履附和歌舞,相国高智升默默的看着这一切,如今的大理国已经完全失去了太祖时的与世无争,狂妄的皇帝居然认为大理可以对大宋下手。 这种行为无异于以卵击石,但欲要使其亡必先使其狂,作为相国的高长胜依然同意了这个看似自取灭亡的计划,派遣了三万大理勇士攻取成都府。 多年带在皇宫且不关心政事的段素兴怎么会知道此时的大宋已经不似从前,党项被它狠狠的咬了一块肉,强大的辽朝都要暂避锋芒,弹丸之地的大理国如何能与之抗衡,大理又不是南诏国,兵力比之南诏都不如何况国力强盛的大宋? 看着放浪形骸的段素兴,高智升微微勾起嘴角。 笑吧!笑吧!有你哭的时候,早晚有一天我要取而代之! 身为大理的相国高智升怎么会看不出有人诱惑段素兴去攻击大宋?但他唯一不明白的就是这个商人到底是党项人还是辽人,从长相到口音,怎么看都像是宋人。 可宋人怎么会有这么愚蠢,派人来诱惑大理攻击自己的国家?当年送太祖以玉斧划界,促使大宋与大理之间的和平相处名并且许诺如果大理不冒犯大宋,那将会成为大宋的不伐之国。 宋人没道理派人来劝说段素兴攻击自己的国家啊! 除非这个人根本就不是宋人,而是党项或辽朝派遣来的间人,更有甚者会是吐蕃人的离间! 但无论那种都不会给大理带来毁灭,宋人的性格高智升太了解了,只要打退了大理的士兵,宋人的皇帝最多会下诏书斥责段素兴,到时他高智升就有机会和借口废掉他,再立太祖玄孙段思廉继位做个傀儡皇帝便是。 这样一来整个大理国便会落入自己的手中,我高家又会成为凌驾于大理诸姓之上的存在。 就在高智畅想自己宏伟计划的时候,御花园中的偏门走来一人,高智升看了看不屑的撇嘴,宋平这个小人又来了,定是带着东京城的奇妙之物来讨好段素兴的。 果然段素兴在看到宋平后立刻扔掉手中的鞋子:“宋平你怎么才来,朕还等着你的宝物呢!这次又是什么好东西让朕看看眼界!” 宋平露出恭敬的笑容道:“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只不过是成都府的蜀锦,入不得陛下的法眼。” “哦?蜀锦,朕的宫中有的是,多得只能作为帷幔来用,你下次再带些奇巧的东西来,比如大宋百炼钢的刀剑之类的东西。” 宋平眼中闪过一丝不屑,大宋的百炼钢刀剑已经不是什么奇特之物,这段素兴居然还趋之若鹜的,真有失一国之君的威仪,话说回来,要不有这样不谙世事的皇帝,大宋怎么会有机会?! 宋平毕恭毕敬的说道:“原先想取百炼钢的刀剑难上加难,可现在不同,大宋的商贾亦可买卖百炼钢的刀剑,宋平有些门路自然会给陛下弄到,只是不知陛下所要多少,宋平也还准备货物不是?” 段素兴哈哈大笑道:“不愧是商贾,懂得在商言商的道理,朕要的不多,只不过样式一定要华美,否则你瞧这些貌美如花的宫人拿着一把丑陋的长剑成何体统!你说是不是眠月?” 随着段素兴的话,宋平几乎是和高智升同时撇了撇嘴,宫人佩剑,这简直是古今奇谈,也只有在大理国才会发生这样荒唐的事情吧?这哪是为什么护卫之用,其实就是为了让宫中女子有点英气,更加好看而已。 即便是心中鄙夷的不行,但宋平依然露出恭敬的笑容道:“陛下放心,小的一定帮您弄到这批百炼钢的刀剑!” “如此甚好,古有孙武吴宫教战,以宫女为兵,操戈弄阵,如今朕也要行孙武之事岂不快哉?哈哈……” 宋平缓缓退出御花园,身为大宋亲卫司的他见惯了赵祯的为国操劳,现在看到段素兴的模样简直觉得一个是如九天上的太阳,一个是地下的烂泥! 快速的离开大理国的皇宫,这里的糜烂气氛让久经沙场的宋平觉得极度不适应。 回到羊苴咩城中的客栈住下,宋平坐上自家商号的马车,对外人来说他是一名商人,可对自家商号的伙计来说,自己就是他们的长官! 马车缓缓开出羊苴咩城的城门,车厢中的俩个小伙计望了宋平一眼道:“宋虞侯,咱们没有暴露吧?” 宋平轻笑着摇头道:“暴露?你就是当着大理国皇帝的面说自己是宋人也没关系,就是那个相国要小心一点,先去把我们的兄弟接过来藏好,等待我王师挥兵而来!” 俩个小伙计坚定的点了点头,城外十里处的洱海边上便是宋平的商号货运地点,此处都是大理的商贾通过水路运输的码头,人来人往是最好的掩护,即便有一两个陌生的面孔出现也不会有人怀疑。 巨大的箱子被搬上板车堆砌起来,搬运的大理人奇怪的问道:“宋掌柜,您的箱子里装的是什么,为何如此沉重?” 宋平笑道:“都是些铁器,陛下看上了大宋的百炼钢,虽然距离东京城路途遥远,可还好,我来的时候带了一点,你们这就装车,定然少不了你们的赏钱!” “还是送掌柜大方,那就多些宋掌柜了!” 脚夫一听有赏钱哪还有疑问,纷纷搬运箱子放在板车上拉入城中的宋记商号,商号的伙计出来帮着卸货,脚夫们也乐的省事拿了赏钱便走,一点也没留意到箱子中的轻微咳嗽声…… 宋平连忙踹了下箱子对伙计道:“还不快把这些箱子搬进店里?要是有了什么闪失你们可赔不起!” 伙计们飞快的把箱子搬进商号中,只不过不是放在向阳的库房而是放在铁器最怕的地方……阴暗潮湿的地窖,但不会有人注意这些。 地窖中,箱子被打开,鼠三猛然推开箱子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道:“我的天爷爷,差点把老子闷死!”10 第三百八十八章南人?党项人?契丹人?华夏人! 宋平的地窖和别人家的不同,干燥却又凉爽,最重要的是空气新鲜,不断的有一丝清风从竹管中吹出让鼠三贪婪的呼吸着。 宋平望了一眼鼠三:“这么大的年纪了,趟这浑水干嘛?黑手还能容不下你不成?” “食君之禄分君之忧,陛下待我恩重如山,没有陛下当初的提携,就没有我鼠三的今天,试问你自己不也是这样?!” 宋平和一帮亲卫司的弟兄对视一眼哈哈大笑,是啊!如今的亲卫司都是当年太子三卫的老人,说的不好听他们都是看着陛下从十岁的孩子成长为二十岁的青年,从年幼的太子变成成熟的帝王。 亲卫司是大宋最特别的职司,堪称精锐中的精锐,即便是人员换代老兵依然会被保留下来成为经验丰富的教官。 十年的时间已经让他们成为赵祯唯一值得信任的人,就连羽林卫中都是他们的后辈子弟。 这次不知是亲卫司和黑手的第几次合作,双方都非常习惯对方的方式,配合也十分默契,鼠三和宋平开着玩笑,其他的亲卫司士兵负责招待黑手的成员。 云南的米酒和旋肉被端了上来众人大块朵颐,宋平环顾地窖中的人手后对鼠三道:“就这点人?羊苴咩城的城防可是相当的严密,这是段家的堡垒,也是大理十二姓的堡垒,他们什么都能没有,但唯独不能丢失羊苴咩城。一旦这里发生变数,十二姓会不惜一切代价的保住这里。” 鼠三仰头何干小碗中的米酒道:“别担心,正是因为这样所以我们才来,你忘了我鼠三最擅长干什么?我这次带来的人可不是战兵,而是手艺最好的黑手匠人……” “地道?!” 宋平顿时明白了鼠三的意图,要想接应大军前来,挖地道的方式之最为稳妥的。 “可时间怕是来不及吧?” 面对宋平的疑问,鼠三笑了笑:“来得及,我们有一个月的时间,这是官家能留给我们最多的时间了,一万四卫战兵正在向成都府前进,但不会全数暴露给大理人,但时间最多拖延一个月,一旦超过这个时间大理人肯定会疯狂的支援羊苴咩城,我们就要利用这一个月的时间把咱们的两千兄弟弄进来,但问题是你的商号能容纳这么多人和装备吗?” “两千人?”宋平皱眉想了想道:“没问题,只要能给我两百把样式好看的百炼钢刀剑,我就能给两千人找到地方那个!” 鼠三望了宋平一眼:“两百把百炼钢刀剑没问题,但你一定要小心,万万不能暴露,这对官家和整个大宋来说不容有失!” 宋平狠狠的点头道:“放心,官家这次直取大理王城就是志在必得,我等万事俱备只等王师便可,一万大军应该能撵着大理人慌不择路。” 鼠三捏了一块烤的焦黄的旋肉放入嘴中,长长的出了一口气拍了拍手道:“该咱们动手了!” 南方的泥土较为湿润柔软,这给挖洞提供了方便,但也使得地道更容易塌陷,宋平相信黑手的人能解决这个问题,鼠三从怀中掏出的地图让宋平吃惊:“这是羊苴咩城的地图?你们什么时候搞到的?” 鼠三哈哈大笑道:“难道你不知有钱能使鬼推磨这句话?只要花些银钱总能找到的……这张纸就他娘的花了黑手整整一个月的预算!” 宋平指了指头顶:“那咱们就从这里拿回来!” 有了地图施工便开始了,宋平商号的地窖十分庞大,这是早有预谋的打算,皇宫中的段素兴绝不会想到就在他皇宫不远处的地方,一项地下工程正在慢慢掘开大理国的坟墓。 这次是灭国之战,赵祯动用了大宋的所有精锐力量,务必直取王城,彻地打掉大理国的中枢,大理多山,五千战兵在大理的丛山峻岭中能轻易的隐藏起来,树木是他们最好的掩护,荒草是他们最好的伪装…… 宋平和鼠三都知道这是大宋最好的时机,党项和辽朝的主人双双亡毙,辽朝内乱,而党项正在向西域用兵,这时候只要大宋不对他们下手,他们绝不会招惹大宋,谁还管大宋出兵大理? 地道挖掘的速度惊人,松软的土地使得进度很快,挖出的土方堆积在宋记的商号后院中,这里有一个片大池塘完全能容纳这些多余的土方,不行就在池塘上再修建出一座假山便是…… 万事都做的天衣无缝,这使得宋平稍稍不安的心平静下来,毕竟他们所作的一切那是这场战争的关键,羊苴咩城在唐时南诏国的基础上加以修建,大理十二姓都在城中,当然要把城池建设成为最为坚固的堡垒,羊苴咩城也是整个大理国的中心,只要拿下了这里,大理的贵族就算是被一网打尽了! 擒贼先擒王,官家的定计果然周全,没人比宋平更清楚大理国的局势,这里看似是段家荣登大宝,可其实却是高氏独揽大权,高智升作为相国几乎一手把持朝政,而其他形势也不断的分割着大理的土地与财富,私人武装在这里随处可见,也难怪当年段思平篡位的如此轻松…… 鼠三开始的时候还在感叹官家利用黑手和亲卫司挑拨大理征伐成都府对不对,可当宋平望着月光在凉亭中感叹的时候他这才明白宋平原是大理人! 瞧见鼠三惊骇的目光,宋平轻笑道:“是不是很惊讶?官家知道我的身份但却没有一丝顾虑,这便是用人不疑疑人不用,其实我倒是希望大理这片彩云之南的土地被收归大宋,我本原先就是神州赤县的一部分,没什么好奇怪的。” “你难道就不为大理这个国家难过吗?毕竟是你的祖地……” “正因为难过才要让他毁灭!这片土地自南诏覆灭之后便成为了生灵涂炭之所,先后被郑买嗣的“大长和国”、赵善政的“大天兴国”和杨干贞的“大义宁国”取代,朝代连连更替一番杀戮在所难免,民不聊生怨声载道!” 鼠三小声道:“后来不是被段氏统一了吗?” 宋平嗤笑一声:“即便是段氏统一云南,立国大理之后,百姓依然过的命运多舛,皇帝与相国之间总是明争暗斗,谁会去管百姓的死活?如今的段素兴荒淫无道,相国高智升按怀鬼胎,百姓民不聊生,这样的国家还不如直接不存在的好,我相信划归大宋之后,以官家的励精图治,必会使得我彩云之南重放光彩!” 鼠三认真的点头道:“这是一定的,官家早就说过所有的民族只要在华夏的历史长河里,就会被大宋所包容,只要是神州赤县的土地的一部分,就早晚会并入大宋的版图,他要建立一个大融合的帝国就像盛唐,到时间就没有什么南人,党项人,契丹人,女真人,大家只有一个名字,华夏人!” 宋平微微一叹道:“这一天真的会到来吗?” 鼠三不爽的撇了撇嘴道:“你不相信我没事,但你不相信官家?别忘了他可是超乎常人的存在,乃是真的有天子气象的帝王,古今罕见嘞!”2510 第三百八十九章文臣不知兵事 年节刚过,东京城还浸泡在节日的气氛中,蔡记高高的酒招子还在风中飘荡,仿佛谁也不觉得年已经过了…… 街道上满是开心的孩子,如今东京城的治安是好的没话说,到处是巡逻的捕快,虽然今年的琼林宴结束的仓促,但并未让捕快们觉得有一丝的不满,即便是没获得资格参加的人,也是个个骄傲无比。 他们捕快不再是朝臣口中的贱役,而是成为维护东京城秩序的重要官人! 就冲着份被官家看重的荣誉感他们也要恪尽职守,恨不得歹人出现在他们的面前,整天把眼睛盯在泼皮身上,使得东京城中的城狐社鼠提心吊胆。 军械司专门为捕快配发了上身甲,这种轻便的盔甲使得捕快能自由活动腿脚,但它的防御效果确实不可小觑的,一般的牛耳尖刀只能在上面留下白痕,但捕快们也得到死命令,这些上身甲不容有失,一旦丢失就不是挨板子那么简单了。 对于街上乱跑的孩子,捕快们都对善意的笑骂,但往往得到的是孩子们童真的欢笑,霍老七已经是东京城的总捕头,可他依然在街上巡视,在他心中东京城的繁华和他的努力是一体的。 东华门前的货行街是他重点巡查的地方,官家现在总是带着公主和皇子去蔡记打秋风…… 赵祯刚刚离开大庆殿,便见瞧见在宫柱后面躲藏的小尾巴,灵儿对于动物睡衣有一种特别的感情,即便是在宫中也喜欢穿着它乱跑,已经三岁的灵儿活泼的就像个男孩子,脑子聪明的不像话,总能想出别人意想不到的主意去捉弄人。 三才为此叫苦不迭,他的头发都快被灵儿给薅的稀疏了,但无论他怎么遮掩自己的头发,总能被灵儿找到机会下手…… 悄悄绕道宫柱的后面,赵祯一把抄起躲藏的闺女,在灵儿的尖叫声中哈哈大笑的向后苑跑去,三才和陈彤对视一眼露出无奈的笑容,官家就是喜欢这样和公主嬉戏,在宫中一点拘束也没有。 相比先帝和历代帝王,赵祯算是最为随性仁和的,但他也不缺乏威严,朝臣们怕他,百姓们敬他,将士们服他,这一切就应该是帝王的天生的! 后苑中的熊猫宝宝已经长大不少,但它的背后依然背着那个金镶玉的竹篮子,即便是想把篮子拿下来,熊猫也不让,这便是驯化的结果吧。 灵儿自从会走路后便抗拒熊猫背后的篮子,赵祯觉得这是人类向往自由的天性,就像现在正在不断往外爬的老二一样……相对于赵旭的文质彬彬,老二赵昀则是活泼好动的性子。 俩个孩子之间的差距让王语嫣甚为得意,她的儿子天生就有着儒雅的气质和帝王的稳重。 身为嫡长子的赵旭没有不继承皇位的道理,朝臣们几次上书请求赵祯册立皇子,都被他留中不发,赵祯不希望自己的孩子因为一个枷锁似得东西便被要求这要求那,孩子就是要玩嘛! 两只熊猫背着俩个皇子在后院中转悠,老二的挣扎引来的却是杨采薇的巴掌,屁股蛋子被打的通红在篮子嚎啕,灵儿在赵祯的怀中死命的挣扎要冲过去保护自己的弟弟,老大则是在一旁没心没肺笑得开心…… 赵祯把灵儿放下去让她去找弟弟们和熊猫玩,而自己则是舒服的躺在两棵粗壮的银杏树中间的吊床上晃悠,手中是成都府传来的军报,按照成都府知府苏洵的说法,大理的南蛮想要破开城防很难,即便是没有朝廷的一万禁军成都府也不会有事,他这次军报主要是建议赵祯利用这一万京军联合成都府的守军一起把南蛮歼灭在成都府境内。 显然苏洵对成都府的地形相当熟悉,军报中不断的提及各种小径间道,还有一张成都府的简易地图,这让赵祯相当的佩服他,不愧是写出《权书》和《六国论》的苏老泉。 今天大朝会上急脚递的消息如炸雷一般在大庆殿中爆开,朝臣们都为大理国的举动感到震惊,不是因为进攻成都府,而是大理国的不自量力和背信弃义。 当年太祖玉斧划界才使得大理国得以保存,否则以当时太祖手下的能战善战之兵,灭掉大理不过是时间的问题,现在他大理居然敢捋虎须了? 但大多数的提议确实先礼后兵,派遣使臣前往大理斥责段素兴的较多,而正真打算用兵大理的却很少,只有枢密院和一些武将支持。 赵祯只能在大殿中吼出一声:“犯我中华者,虽远必诛!”便匆匆的结束这场大朝会,没想到经过多年的厉兵秣马之后,大宋的文臣还是怯战者较多…… 文臣中知兵事的不多,从这些上疏中就能看出建议不妥,更有甚者一些上了年纪的文臣上疏道:“儒者不言兵,仁义之兵,无术而自胜。” 随手把这些无用的奏疏扔进不远处的大箩筐中,要不是所有上疏都要保存归档,赵祯真的想把这些废话一把火烧了,付之一炬总比留下祸害儿子要来得强。 在赵祯看来就该把这个老骨头送上战场去,让他亲眼见识一下战争的残酷和知兵的重要! 赵祯最讨厌这种站得高高在上打着儒家旗号自以为是的人,儒家所提倡的格物致知其实和后世的没有实践就没有发言权是一个道理。 你不去认知事物的本质,一切仅凭意淫在辩才上当然百战百胜,可一旦上了战场就偃旗息鼓,难道要和敌军将仁义,靠三寸不烂之舌去说退进犯之敌? 在奏疏上写下御批,赵祯随手扔给陈彤,陈彤已经是除了三才之外唯一能接触这些奏疏的内侍,同时他也肩负起密报专奏的重任,赵祯的御批被他镌写在一张小小的纸条上,用蜡丸密封好之后,在上面留下独特的标记放止破坏。 后苑的鸽舍中养的都是赵祯的宝贝,这些信鸽是黑手调教好的军鸽。有了黑手的军鸽,大宋的传递在速度上要快许多,这些军鸽都是接受过严格训练,在路上不会随意休息,也不会吃陌生人投放的食物。 赵祯看着扑棱棱飞走的鸽子微微点头,只要苏洵按照自己的计划实施,大理国的南蛮之兵定然会入彀中。 如果苏洵能拖延时间,让南蛮兵觉得成都府城破就在眼前,便可给驰援的禁军争取包围的时间,一旦形成合围,内外夹击之下,全歼敌军不过是时间的问题。10 第三百九十章蜀道难 赵祯几乎考虑到了一切但却忘记了此时的交通条件,蜀道穿越秦岭和大巴山,山高谷深,道路崎岖难以通行,更何况狄青要带领一万战兵和物资,这大大的增加了行军的难度。 这次驰援成都府狄青为主将,包拯为监军,这样的搭配算是最合乎所有人心意的,毕竟文臣监军可以最大程度上的保证军队按照官家的旨意。 同时也是文官对武将监控的最后一道防线。 哷…… 勒紧缰绳,马儿放缓蹄步,看着前方蜿蜒的碎石小道包拯微微皱眉道:“汉臣,按照这样的速度何时才能抵达成都府?” 狄青无奈的苦笑一声:“怕是要半个月之后,如此蜿蜒曲折的山路实在难行,我军粮草辎重较多……” “已经过去半月有余,距离成都府还有一半的路程,怕是无法契合官家的旨意,咱们可不能因为山路难行便怠慢王事。” 狄青指了指绵长的队伍:“除非众将士会飞檐走壁,否则无法完成合围之事。” 包拯跳下马使劲的甩动脚上的烂泥,经过一场小雨过后的山路更显泥泞,原本斗志高昂的禁军艰难的在山路上前行,双脚仿佛灌了铅一般沉重。 这对大军士气的打击无疑是沉重的,即便是到达埋伏地点,如此疲惫的士卒也无法发挥战力。 两人相视苦笑,谁也没有料到蜀道之难难于上青天,大军除了拖着疲惫的身体前进以外别无他法。 狄青深思熟虑过后决定改变行军的路线,大军直趋华阳阻断大理南蛮军的退路。 但他的计划遭到了包拯的反对:“陛下命我等驰援成都府,而你要率军往南,此乃大不妥。” 狄青无奈的说道:“如果要完成官家的定计,与成都府形成合围之势,就必须绕道华阳,这是严格执行陛下的旨意,有何不妥之处?” 包拯一时无言以对,他知道蜀道的难行,按照大军的速度别说是合围南蛮兵,就是驰援成都府的时间都不够,到时间就真的完不成官家的任务了。 要么按照原计划从蜀道驰援成都府,要么灵活变动一下,转道华阳提前做好埋伏,包拯咬了咬牙道:“你确定南蛮撤退的路线会经过华阳?” 狄青点了点头:“华阳古道乃是由南进入成都府的门户不可避让,而两边皆是猿猱欲度愁攀援的悬崖峭壁,山路更是百步九折萦岩峦。” 包拯微微点头:“你需要多少人阻击南蛮?大军必须分出一部分前往驰援成都府,官家交代过了,即便是不能全歼南蛮也要保证成都府的安危!毕竟成都府是川陕之咽喉,兵家之要地,一旦有失后果不堪设想。” 狄青对苏洵治下的成都府是相当有信心的,从他的上疏就能看出苏老泉对兵事相当精通,何况成都府还有禁军万余人,距离永康军也不远,完全有能力守住成都府,但包拯的担心也是有道理,毕竟永康军不会直接前往成都府而是成为堵住南蛮军向北撤退的楔子。 “要想截断南蛮军,我手中必须要有七千人以上的兵力,还要辅以器械之利,只能分出三千人驰援成都府!” 包拯想都不想的说道:“给我三千人足以,但必须要有陌刀手!” 狄青脸色一变,陌刀手是他的宝贝,也是这次大军出征的试验场,就这样给包拯驰援成都府有些大材小用了些,毕竟城防战不需要破阵…… “军中只有两千的陌刀手,我只能给你五百作为奇兵之用,剩下的皆是神箭手,他们穿着轻便易于在山中穿行,能提高你们的行军速度,没有甲胄重器的拖累应该能很快到达成都府!” “如此甚好!” 包拯毫不犹豫的点头答应,爽快的让狄青不敢相信,这包拯可是朝中出了名的刚直,他认准的事情九头牛也拉不回来,即便是官家的严旨只要包拯觉得不妥便会耿直的上疏,一点弯弯绕也没有。 今天怎么变得如此好说话了? 狄青佩服这个立朝刚毅包希仁,但和这样刚直的人搭伙却很让人头疼,战场上本就是瞬息万变,一味的刚直只能失去战机,还好包拯在此时妥协了。 一万禁军就因为蜀道的艰难兵分两路,狄青觉得如果能在蜀道上修建公路就不会有这么麻烦的事情,整个计划也会变得天衣无缝。 包拯带着三千人的禁军向成都府前进,狄青的七千禁军则向华阳赶去,他们要在南蛮撤退的必经之路上埋伏好。 轻装上阵的神箭手的行军速度很快,包拯在副将刘光的帮助下前往成都府,五百人的陌刀手卸去身上的重甲,由马驮着自然不会影响速度,而两千人的神箭手带着都是精良的棘轮弩,备箭五十支的箭壶是他们身上最重的东西。 一路上包拯看到的都是村庄的残垣断壁,但很少发现尸首,这证明在南蛮进攻之前此地的百姓已经撤离,包拯奇怪的挠了挠头,难道成都府早就得到大理国犯边的信息? 不光没有百姓的尸首,就连粮食都是颗粒不存,包拯瞬间就想起坚壁清野之策,难道苏洵早早就做好了南蛮进攻的消息并加以准备,但是谁向他提供的情报? 包拯的逻辑思维很强,简单的线索便能分析出一些常人不会注意的细节,这次大理国对大宋的进犯好像是有人计划好的一样。 南蛮军从建昌府一路向北进攻,沿途的州县根本就没有抵抗,而南蛮军也没有进攻,只是从荒山野岭绕道进攻成都府,显然是想一举拿下府城,而苏洵应该是早就得到消息,对成都府一府之地实行坚壁清野的政策,没有留下一粒粮食给南蛮军。 这一切就像是大宋和大理商量好的一样,在成都府决战才是双方的目的,可如此一来对大理国一点优势也没有,放弃沿途的州县就等于放弃了后援,即便占下了成都府也没甚的用处啊? 事出有异必有妖!包拯看着近在眼前的成都府微微皱眉,难道背后有一支黑手在推动这次战事的发展? 黑手?! 包拯一惊,普天之下能有这种能力的也只有黑手了,而黑手的主人便是当今圣上!难道是陛下推动了这一切,包拯想不明白,大理对大宋来说没什么用,南蛮之地,化外之民,瘴气横生,有什么好的? 当年太祖玉斧划界就是因为大理山川纵横,不宜攻伐。 如今陛下却要为了攻取这片南蛮之地不惜动用黑手,其中定然有所蹊跷。 包拯不会因为赵祯的行为而怠慢王事,在他看来官家一定有自己的打算,在包拯的心中从未怀疑过赵祯的举动有问题,即便是这场战争是官家蓄意为之的。 毕竟士大夫的责任就要辅佐君王……21010 第三百九十一章死得其所 蜀道是相当难走的,这不光对包拯的援军来说,对大理国的南蛮军也是如此。 所谓的南蛮军分为三种,常备军、乡兵和夷卒,其中常备军的人数最少但却最为精锐,而且在大理国的地位也相当高。 这类似于欧洲时期的贵族部队,装备精良,训练有素,就连身体也比其他两军要强壮许多。 剩下的乡兵和夷卒就要差得远,只是在人数上较多而已,但身上穿的几乎是麻布的衣服,在军中也是干着最脏最累的活,且屡受常备军的欺辱,但大理国长时间的氏族统治之下,这种逆来顺受他们已经习惯…… 包拯望着眼前被鞭子抽打的夷卒微微摇头,即便是蛮夷也不能当畜生一样驱使,以大宋的繁华都没有驱使蛮族当畜生的先例,而在大理国却理所因当。 人天生就用一种奴性,如果长时间的受到欺压,一部分人会站起反抗,但有更多的人选择逆来顺受。 无论反抗的人成功与失败,他便是英雄!会被后人敬仰! 逆来顺受的人无论做的再好也会被人唾弃,问题就是看谁更有魄力和能力。 头上代表文士的帽子被包拯扔掉,在丛林中穿行戴着直角幞头实在是太碍事了,刘光随手丢了一块破布道:“用这个把头发扎起来,为何监军不着军中铠甲?” 包拯微微脸红:“本官不是武将,穿戴甲胄殊为不便……” “监军的身体没有俺们壮实,穿上甲胄反而成了拖累,只要有我等在,必会保护好监军的!” 刘光真的很想一巴掌把这个插话的亲卫司老兵给踢出去! 竟说大实话,难道不知文臣最好面子吗?说实话就算了,还非要当着包拯的面说,没瞧见人家的脸都被气黑了吗?! 包拯可是个典型的白面书生,长像是相当的俊雅……此时却变成一张黑脸。 在大宋这样对文人外表要求甚高的王朝中,长得不好看可是很难走上仕途的,当然丁谓那样靠着自己的能力走上高位的也是有的,但绝对不多,朝中的相公们几乎都是白面书生,从过世的王旦,到寇准,再到现在的王曾,那一个不是面如宋玉貌似潘安? 亲卫司的老兵自知说了不该说的话,踮起脚尖悄悄的退走,要不是山下还有大理国的南蛮军,怕是这次自己都不能囫囵个的回去了吧?! 于是,黑脸包龙图的名声在军中不胫而走…… 不过这些都是后话,此时的包拯却在小山头上仔细的观察大理国的南蛮军军营和成都府。 入夜的成都府格外寂静,城中看不见一丝光亮,只有城墙上火把通明,把城头照耀的纤毫毕现。 “刘光,你说我们有可能进入成都府吗?” “不可能,大理的南蛮军把成都府围的是水泄不通,我们虽然人数不多,可也有三千人之众,要想神不知鬼不觉的进入成都府决计不可能!” 包拯长叹一声,他岂能不知刘光说的是对的,可他手中的三千人主要是以手持棘轮弩的神箭手为众,唯一能冲杀的也之后五百身穿板甲手持陌刀的羽林卫了。 用五百人在三万人的包围圈上撕开一个口子,这简直是痴人说梦…… 包拯放下眼前茂盛的杂草转头对刘光道:“有什么办法能和城中的守军联系上,我们现在的位置在城外,只有五百陌刀手能冲杀,完全发挥不出神箭手的优势。” 刘光笑了笑指着军中一个蒙着黑布的笼子道:“当然还是要靠黑手的军鸽了,一路上我可是把它当作宝贝似得伺候嘞!” 包拯眼睛一亮:“如此一来便能和城中的守军互通有无,甚好!” 刘光揭开黑色的笼布,一身翎羽漆黑羽毛上闪烁着油光的军鸽出现在包拯眼前,这个看似人畜无害的生灵却能传递最重要的情报,已经成为大宋军中最重要的一环。 把写好的书信放入信鸽小腿上的竹筒中,包拯胳膊一抬它就扑棱棱的飞起,划过漆黑的夜空直冲向成都府…… 苏洵站在城头上不断的督促士兵加固城墙,南蛮军虽然站立不足,可人数众多的他们还是对城墙造成了相当大的损害,女墙,马面等等都已经变成了残垣断壁。 回头望去,城中被各地的百姓挤得慢慢的,坚壁清野虽然能断去敌军的粮食,可一旦城破将会死伤更多的百姓。城中的守军多是从禁军中裁撤下来的老兵,他们是苏洵的信心所在。 禁军中的老兵不再享有禁军的待遇,但却能在成都府发挥最大的余热,他们是赵祯特意从上四军中裁撤下来年龄超老兵,只要过了三十五便是超龄老兵,朝廷将不再花钱养着他们,但地方州府却会继续奉养,只不过兵饷就少了很多。 不是说这些人不能参加战斗,而是赵祯不希望他们和年轻人一样在战场上厮杀。 守卫大宋府城相对来说要清闲许多,并且待遇虽不如禁军却也差不到哪去。 这些老兵的眼中正燃烧着熊熊的火焰,苏洵刚开始见的时候都被吓了一跳,他从未见过这种战争来临前的兴奋,没错就是兴奋! 与城中的新兵相比,这些老兵在得到战争到来的消息后几乎是兴奋的发出嚎叫,仿佛天大的喜事来了似得,战斗的时候即便是和敌人一同坠城,也没有发出惊恐的嚎叫。 负责守城的指挥使姚光一路巡逻过来,大理国的南蛮军不知为何停止了进攻,也许是因为巨大的伤亡比例,要想消灭一个守军,大理人往往要付出三五个人的代价甚至更多,这样的比例使得不把人命当回事的大理人也不肯持续的攻城。 双方获得了难得的喘息之机。 “怎么样?苏学士见识到我大宋军汉的坚毅了吧!只要有我们在,成都府就破不了!” 苏洵知道这是姚光在为自己打气,微笑着点了点头道:“难怪官家说保家卫国者,方是大宋好男儿!如今本官算是见识到将士用命的结果,只是援军何时到达?” 姚光笑着递过一个小竹管道,同时踢了一脚身旁好奇的禁军道:“军鸽传来了消息,你自己看看战机如何?” “战机?什么战机……” 10 第三百九十二章老兵的最后荣耀 苏洵话还没说完就被纸条上的内容给惊呆了,包拯居然率领三千人的禁军前来支援?而且就在城外的青城山上! 微微皱眉的对姚光道:“难道还要我守城之军出城击敌人?” 姚光微微点头:“眼前有俩个选择,一是我们守城待援,但眼前的援军只有三千,二是我等出城击敌,有包学士的三千禁军里应外合,应该能给敌军以重创!” “那如此一来岂不是徒增将士伤亡?” 苏洵的话让姚光哈哈大笑:“这才是死得其所,你不知我守城军与多么渴望战死疆场,这里面可是有不少亲卫司的老兵,官家不希望让我等马革裹尸,岂不知在成都府享福反而比死了还难受。 军中的汉子就没有怕死的,战死疆场才是我等的最后归宿,杀气太重的汉子没家没室,死了也不会影响别人,苏知府不要犹豫了吧!” 苏洵一时默然,这些军中的老兵居然为了自己的使命宁愿战死沙场也不愿守城待援,这和文人的舍生证道有何不同?所谓的死得其所也就是这样吧? 苏洵默默的转头挥了挥手,姚光开心的大笑道:“哈哈!儿郎们,家中独子者留下,有家有口的留下,剩下的兄弟随我去汇合援军!” 许多老兵不满的开始叫骂,但都被姚光给踢了回去,独子不征乃是军中的惯例,有家有室的一旦战死整个家庭便失去了顶梁柱,两者皆不可成为这次行动的成员。 姚光知道此战失败没有关系,但如果被京中的老伙计知道自己违反了军中的铁律一定会被官家施以军法。 不能参加出城作战的老兵在听到军令后便不再叫嚣,默默的为袍泽整理起装备,如今大宋的禁军战力相当客观,不光是个人战力的提高,连武器装备也有了长足的进步。 虽然没有羽林卫的板甲装备,但冷锻处理过的全身步人甲也是防御卓著,比之南蛮军的装备就像是铜墙铁壁。 “瓜娃子,你这面甲一定要放下去,一旦与敌军交锋必会有流矢划过,面甲不带好小心眼见被射穿!” “俺当然知道,可带上面甲我就看不囫囵了!” “你没长耳朵吗?在战场上一定要耳聪目明,注意力集中,守住明台,否则杀红了眼连军令都不顾了!” “俺又不是新兵蛋子,你和俺说这些干嘛?” “俺怕你回不来了,别忘了你家还有个瞎眼老娘要养活!” “不是有俺家兄弟吗?俺可不担心!” “你家兄弟自己都照顾不周全!” “那就拜托大哥了!” “你留着命自己回来照顾你娘吧!” ………… 一帮出生入死多年的老兵就这样互相说着诀别的话,姚光喝到:“都他娘的说什么呢?!老子带出去的兵除了几个倒霉被射中面门的,哪个不是囫囵个的回来的?!再说这些小娘子的话可别怪俺赏你们一顿军棍!” “大风!” “大风!” 呼喝声再次响起,只不过这次呼声中没有悲壮只有一往无前的气势。 苏洵望着滚滚铁流对姚光微微点头道:“军心可用!”说完便抽出腰上的长剑击打剑鞘道:“岂曰无衣,岂曰无衣?与子同袍。王于兴师,修我戈矛,与子同仇!” 古老的战歌响起,瞬间激发了将士们心中的热血,赳赳老秦,共赴国难! 既然敌人挑衅大宋的威严,那就必将用鲜血去洗刷这份耻辱! 借着夜色的掩护,黑色的铁流开动起来,军士们迈着稳健的步伐整齐的脚步向城外前进,城中的百姓被大地的震颤惊醒,尘封已久的成都府南门东门在机括声中缓缓打开…… 南蛮军的军营中身为大将军的段鹏正在与夷卒将领同饮,虽然军中的夷卒地位低下,可一定要拉拢好这些夷卒的头目,他们都是云南境内大小蕃部的头领,没有他们大理的统治就不会稳固。 一个带着缠头的蕃部首领端着酒杯摇摇晃晃的走到段鹏面前:“大将军,咱们在成都府已经盘桓良久了,儿郎们的死伤很重啊,再这么下去我就算回去了也不好向族中交代……” “没关系,陛下的宝库中有足够的金银够你拿回去交代的,只要再多盘桓几日便可,我们不是要真的进攻大宋的成都府,只是做做样子而已,毕竟你我都不想死不是?” 段鹏的话让众人哈哈大笑,出兵一趟虽然路途遥远山路难行,可回去后得到皇帝的赏赐却让这次劳苦变得值得,只不过死了一些族中的老弱而已,真正的青壮可没被派上战场! 段鹏望着蕃部的首领们神秘的笑了笑:“诸位咱们这次只不过是为了让陛下知晓咱们大理国的战力尚存,征伐大宋只不过是探囊取物,三日之后便退走,诸位一定要保守这个秘密!” 这下各部族的首领总算放下心来,段素兴好大喜功的性格一定会重赏他们这些为大理国效力的人。 但段鹏接下来的话却让众人一惊:“诸位也看到了,陛下性好游狎又好大喜功,实在不是我大理中兴之主,但高相国文武双全又忧国忧民,不如奉他为主!” 段鹏的话音刚落,如狼似虎的常备军便出现在四周把众人团团围住,蕃部的首领对视一眼后便齐声道:“愿以高相国马首是瞻!” 人为刀俎我为鱼肉的时候,什么立场都可以抛弃,何况段素兴真的是一个昏君,而高智升的能力众人都看的清楚…… 连段鹏这样身为段氏宗族的人都背叛了段素兴,众人没理由再为段素兴这个即将沉没的破船瓢水。 刀斧手退去之后,饮宴继续,只不过在这场饮宴中隐藏了巨大的阴谋笼罩在众人的头上,几乎所有的蕃部首领都在为自己的部族做打算。 见众人皱眉的表情,段鹏笑道:“诸位不要有所担忧,大理的常备军几乎都投靠了高相国,兵不血刃便可废掉段素兴,而他宝库中的财物高相国必会赏赐给诸位的!” 段素兴的奢侈无度搜刮百姓的民脂民膏众人都知道,他的宝库财货堆积如山,如果能分得一部分一定会让自己的部族富裕起来,最少让自己富裕起来,笼罩在众人心头的最后一点担忧被消除。 不用死人还有钱拿,谁还会考虑段素兴这个昏君? 乌蛮诸部从来都是奉强者位尊,但只有乌骨部的族长在心中微微叹息,眼前的诸部首领都被眼前的利益蒙蔽了双眼,这一切都是有人在幕后推动,无论是大理出兵,还是眼前段鹏的条件,这一切看似顺理成章,但其中蹊跷的地方太多。 为何段素兴会不自量力的挑战大宋,为何高相国会在此时叛乱,为何大宋的军队没有驰援成都府等等这一切都不符合常理! 第三百九十三章夜袭 无论段鹏把未来描述的多美好也顶不住残酷的现实,当大宋的禁军冲出城门的时候,南蛮军被震耳欲聋的脚步声震颤到了…… 五千人的脚步声生生踏出千军万马的气势,地上的石子一上一下的跳动着,大宋的军队向来是堂堂之战,也最善于堂堂之战,南蛮军的哨位在黑甲军靠得很近的时候才发现他们。 “敌袭!~” 哨兵凄厉的叫声让众人反映过来,慌忙的拿起手中的武器进行抵抗。 敌军的营地在大宋禁军眼中显然是不合格的,没有壕沟,没有箭塔,没有拒马……简直和大敞的营门没有区别! 大宋以步兵为主,最前面的是手持大盾的朴刀手,后面则是手拿破甲长枪的突刺手以及手持长刀的补刀手,他们负责终结前军没有杀死的漏网之鱼,而后面则是腰上别着三棱刺手中端着棘轮弩的神箭手。 两军交战必然是刀枪居前弓弩在后,但大宋弓弩更加可怕。 棘轮弩的威力可不似一般的弩箭,在距离敌军三百步之外便开始抛射,嗡嗡的弩弦声响起,震得人耳朵发麻,心中发堵。 漆黑的夜色中南蛮军几乎不能辨别弩箭的方向,只能听见箭枝刺破身上铠甲发出笃笃的声响,身边的伙伴还未来的及发出惨叫就被从天而降的箭雨射成了筛子! 骚乱的声音惊醒了远在中军正在饮宴的段鹏,也使得各部首领为止疑惑。 “莫不是宋人的援军到了?” 段鹏果断的挥手道:“不可能,方圆十里解释本将军洒出的探马,如果大军来援,必会收到消息,岂能如此迅速?” “莫不是成都府的守军出战了?” 部族首领的话让段鹏笑得上气不接下气:“兵法有云守城之战,粮草充足坚守待援乃是上上之策,如今成都府粮草充足,城中百姓甚多,而我军围而不攻,他苏洵就是再傻也不会派兵出战的,说不定是诸位的军营发生营啸,带亲兵探明再说!” 众人听了段鹏的话微微点头。 是了!宋人不会愚蠢到放弃城池出兵应战的地步,营啸时有发生,但只要有军纪弹压一会便偃旗息鼓了。 可众人等待了许久也为听见喊杀声结束,反而有愈演愈烈之势,此时的段鹏才发现不太妥当,亲兵为何还没有回来? 迅速的起身披上铠甲之后道:“情况有些不对,诸位随我一起去看看,看是哪一部的营地传来喊杀之声!” 众人惊慌的离开酒桌,乌骨部的族长微微皱眉,喊杀声的方向明显在东面,距离大军所在的南门尚远,喊杀声如此激烈怎么可能是营啸? “启禀将军,东面的白崖部驻地遭到宋军夜袭,人数尚不清楚但白崖部夷卒已经溃散!” “什么?!” 段鹏怎么也没想到将近一万人的白崖部族在短短的半个时辰内就被宋军击溃,更让他不可思议的是为何这些宋兵会出城夜袭? 难道苏洵看不出南蛮军对成都府是围而不攻的架势吗? 为何苏洵要派遣军士出城迎战?按常理说不通的事情必有蹊跷! “传令各部坚守营地,我常备军将士围杀向白崖部,本将倒要看看宋人的锋芒是否真的如此锐利!” 一旦敌人进攻营地就必须剿灭,否则引起的连锁反应将会使得整只军队溃散,为了避免这一可怕后果,段鹏只能冒险剿灭这支宋军,即便是得罪大宋也总比整个南蛮军崩溃的好。 常备军在段鹏的带领下开始朝东面的白崖部绞杀过去,白崖部人数众多,即便士气溃败,四处逃散的溃兵也给宋军队造成不小的阻碍,姚光对传令兵喝到:“改变军阵,以锥形阵突进,务必把包围杀透!” 传令兵得了指使死命的脆响军号,三长一短的军号声响起,听到军号的老兵们互相呼喝着:“变阵,变锥阵!” 宋军的士兵们很快放弃杀敌向一起靠拢,很快组成新的阵形,在军中流传这一句话:正形不破即是无敌!此处的白崖部夷卒已经不堪再战,他们发现无论如何也攻破不了宋军的防御,这是最让他们绝望的一点。 巨大的盾牌成为宋军的掩体,盾牌之后如毒龙一般的长枪不断的吞吐,每次突刺都能带走身边同伴的性命,眼前的大军仿佛一只凶猛的野兽,谁也不能阻碍他们的前进。 精神上的巨大压力和眼前血淋淋的现实促使白崖部的夷卒开始崩溃,他们四散而逃,互相拥挤在一起造成的踩踏比宋军杀死的人还多…… 溃兵是相当可怕的,而整个白崖部的夷卒都是同族,自然不会有管理军纪的执法队存在,大家一起四散而逃,谁也无法约束谁。 姚光猛然回头对亲兵喝到:“快发信号,趁着这些溃兵的混乱让包学士和老刘掩杀过来!” 随着姚光的话音刚落,一颗拖着红色尾焰的火药弹升空,嘭~的一声炸开形成耀眼的光团,一时间许多南蛮军都不由自主的抬头…… 在战场上分心的结果就是自寻死路,大宋的老卒飞跨的把兵刃递进夷卒的要害中再飞快的抽出,三棱军刺几乎是轻松洞穿敌军身上的藤甲,血水如泉涌一般爆出,无论怎么堵都堵不住。 慢慢的战场上发出渗人的惨叫,这种发自内心的绝望惨叫声让围拢过来的大理常备军们心中发毛,是什么样的敌人让白崖部的夷卒发出如此惨叫? 嗖嗖嗖……笃笃笃…… 死亡的箭雨根本没有给他们考虑的时间,大理的常备军突然遭受箭雨的袭击,士兵们如麦子一般倒下,更为可气的是到现在他们也不知敌军是从何处射来的箭枝…… 段鹏声嘶力竭的大喝:“举盾!常备军举盾!” 连重甲都能洞穿的棘轮弩岂是普通藤牌能抵挡的? 即便是有藤牌保护常备军依然死伤惨重,但同样一轮箭雨以后,包拯的援军位置也暴露了踪迹。 黄色的药发傀儡升起,与红色的信号交相呼应,此时的两军距离已经相当的接近,有姚光等人的厮杀掩护,包拯带着三千禁军接着夜色的掩护悄悄的摸了过来。 刚刚的箭雨就是他们的杰作,正巧碰到来援的大理常备军哪还会客气,直接就是一次弩箭覆盖,援军中多是神箭手组成,又是近距离的居高临下,打着火把的常备军简直就是活靶子。 打完就跑…… 包拯的援军以身穿板甲手持陌刀的五百前锋开路,两侧的神箭手一手持臂盾,一手持弩箭掩护,别看小小的圆盾遮挡不了多少部位,可它是由精钢打造而成一般的刀剑对它基本上无可奈何。 陌刀高高的举起又落下,带起一片血水,如山入墙,气势恢宏。 大理国的军队根本就不敢触及锋芒,这是一个巨大的血肉磨盘,任谁被绞尽去就休想逃脱。 长长的陌刀在力士的挥舞下整齐划一,不断的向姚光所部前进,原本阻挡在两军之间的夷卒早已吓得魂飞魄散,竞相逃命……. 第三百九十四章乌骨部的叛变 包拯是想亲自手刃一两个敌军的,可他被五百陌刀手团团围住裹挟着向前冲去,巨大的长刀不断的闪烁带着呜呜的风声就把眼前的敌人劈成了碎肉,也让包拯胃中翻江倒海。【】 很快包拯就被带到了姚光的军中,两军汇合的后果便是战力飙升,两军皆是出自天子四卫,自然配合的相当默契。 五百陌刀手在前代替了盾牌,形成一面刀墙,而盾牌变成两翼,神箭手依然是后援,大军直直的向成都府杀去…… 包拯一边忍住胃中的翻腾一边疑惑的望着姚光:“为何不趁乱局直取中军?”在他看来如此千载难逢的机会怎能白白错过。 姚光微微摇头道:“敌军看似乱了阵脚,但中军以至,刚刚咱们是借着夜色出其不意攻其不备的夜袭敌营,如果现在不撤走,敌人一旦合围必将耗尽我等体力,到时就是想走都走不了了。” 包拯无话,姚光说的没错只不过他没考虑到,作为文臣的他在兵事上还是听从武将的意见为好。 在南蛮军的包围圈还未形成之前,姚光便率领军队溜出了包围,成都府外的地形山势他早已是熟烂于胸,并且在之前已经计划好了撤退的路线,否则岂能如此从容? 苏洵站在城门口带领士兵们接应包拯等人,三弓床子弩疯狂的攒射收割着前来围剿的敌军,段鹏看着被冲杀崩溃的白崖部夷卒恨恨的叫道:“传令下去,常备军如遇白崖部溃兵立刻收拢,但凡有反抗的杀无赦!” 白崖部的族长叫道:“不可,如此一来我白崖部青壮还能所剩几何?!”他清楚的知道自己的部族一旦被冲散基本上不是被宋人杀死就是被南蛮军杀死,真正能收拢的人手根本没有多少。 段鹏嗤笑道:“你白崖部夷卒乃是人数最多的一部,但却在宋军面前一击即溃,这样的夷卒还有什么用?” “你不能这样对我们,我们白崖部是最早响应你和高智升起事,难道你就不需要我白崖部为你攻伐羊苴咩城?” 面对白崖部的族长乞怜,段鹏并不动心:“攻伐羊苴咩城?你当都城的守军没有被我等收买,你当还会有人听从段素兴?相国兵不血刃的便可废掉他!” 段鹏说完瞧都不瞧白崖部族长一眼:“传我军令,遇到宋军一律放进成都府,咱们大军明日便撤走!” 他的话使所有的部族族长舒了一口气,终于要撤走了,这段时间他们的族人消耗的厉害,从佯攻成都府,到今夜的宋军袭营,幸好宋军的人数不多,不然他们真的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探马飞快的奔来:“启禀将军,今夜乃是成都府守军接应援军,援军乃是出自天子四卫,以马步军副都指挥使狄青为大将军,集贤院大学士包拯为监军!” 探马的话音刚落,便惹得众人惊叫连连:“狄青?大宋西征将军狄青?!那个和杨怀玉攻取党项洪州城的狄青!” 段鹏随没有部族族长一般惊慌,但心中已经升起不祥之感:“刚刚应该是宋军的小股部队,狄青不会在成都府,那他现在在哪里?立刻探明方圆十里之地,小心敌军里应外合突袭我军!” 各个族长叫道:“那我们现在如何是好?” “当然是枕戈待旦以防不测,传令下去无论常备军还是夷卒皆不卸甲,随时准备迎敌!派出使者告诉成都府的守军我们明日就撤走,两军没必要刀剑相向。” 段鹏的话让各部族长目瞪口呆,这还是从未听说过的奇闻,两军交战还能如此儿戏不成? 接下来就是要选取一个使者,使者的身份当然不能太低,最好是族长之类的人,众人把目光投向了白崖部的族长,现在的他应该是最合适的人…… 就在白崖部族长绝望的时候,乌骨部族长开口道:“白崖廖山已经够可怜的了,我愿替他前往成都府,但一定要给我使者旗帜。” 既然有人自告奋勇,那众人也没什么好说的,段鹏笑着点头道:“乌骨托托果然有长者之风,使者旗帜准备好了祝你一路顺风……” 在无骨托托走出营门的一瞬间,段鹏疑惑的望着他的背影,无骨托托的举动有些反常,谁会在这个时候去做使者?毕竟宋军也有所死伤,心中的怒火怕是能把乌骨托托烧成灰了吧? 但事情却不是段鹏想象的那样,乌骨托托站在成都府的城门口,城墙上狰狞的三弓床子弩并未让他胆怯,析羽为旌乃是使者旗帜,高高举起之后弩箭利刃为止避让。 两军交战不斩来使,苏洵和包拯以使者礼仪接待了乌骨托托,越是与蛮夷相处越要展示大宋的礼仪,这是融入进士大夫骨子里的东西。 苏洵作为成都府的知府事,官价虽然没有包拯高但实权却凌驾于包拯之上,作为监军的包拯自然要客随主便。 苏洵开口道:“你是何人,前来何事?” 乌骨托托躬身行礼道:“老朽是云南十二部乌骨部的首领,这次代表大理南蛮军前来议和。” 包拯瞪大眼睛道:“议和?你不会不知我大宋的兵策吧?战争是你等挑起的,但什么时候结束却是我大宋天子说的算,议和是万万没可能!” 苏洵微微点头道:“然也,你回去告诉段鹏和段素兴,让他们引颈受戮!” 宋人的强势并未让乌骨托托有多少恐惧,反而是平淡的说道:“如此我乌骨部愿意降宋!” 一旁的姚光嗤笑道:“凭什么?” “就凭宋朝天子的许诺,我族中有一子名叫宋平……” 宋平是无骨部的人?!包拯瞪大眼睛道:“宋平是你乌骨部的人……拿出凭证!” 黑手的令牌被乌骨托托奉上,众人大眼瞪小眼的看了半天在确认了真实性后默默无语,这时就连姚光这样的军中厮杀汉也知道是怎么回事了,陛下早就做好了准备,也是陛下挑起了这场战争! 乌骨托托详细的讲述了段鹏和高智升的阴谋以及南蛮军的动向,这份来自内部的情报把包拯和苏洵惊呆,没想到段素兴的好大喜功给自己招惹来灭顶之灾。 即便大宋不出兵大理国,段素兴也会被高智升废掉,包拯和苏洵对视一眼道:“真是君臣颠倒日月不明的国家。”【本章节首发.爱.有.声.,请记住网址()】 第三百九十五章何为正义? 对于乌骨托托的归降包拯和苏洵是相当欢迎的,他不仅带来了重要的情报,就连羊苴咩城的情况都说的清清楚楚,最重要的还有南蛮军撤退的路线! 狄青预估的不错,南蛮军果然要从华阳古道撤退,并且明日就走。 苏洵与包拯对视一眼后转头望向姚光,他是这里最高的武将,也是最知兵事的人,陛下一定有密旨交给他。 果然姚光面色严肃的从怀中掏出一块金牌道:“御前金牌在此,本将有便宜行事之权,官家口谕,如若南蛮军溃逃,则尾衔追击,不可过速亦不可缓,务必围歼之!” 包拯恍然,难怪狄青要率领七千人先行抵达华阳道,如此一来便相当于切断了南蛮军的退路,一边断头一边尾衔追击,如此方可歼灭之! 整个大理国犯边事件被理得清清楚楚,先是陛下派遣黑手的宋平挑拨大理段素兴进攻成都府,虽然不知他是如何挑拨,但至少他做到了。 接着便是大宋军队的围歼计划,不远处的康定军怕是也早就得到官家的密旨了,否则不会眼睁睁的看着成都府被围。 这么说陛下的最终目的就是要吞并大理国并且还要剿灭这次出征的南蛮军! 回头望了一眼苏洵,这家伙一定是早就知道的,否则哪会如此淡然,微微不满的开口道:“此计明允怕是早就知晓了吧?” 苏洵点了点头:“的确,陛下早已将灭国之策示下,允明知晓。” “堂堂之军,正义之战,方可战无不胜,陛下如此下策难道你就没有上疏劝诫?” 苏洵微微一笑:“为何劝诫?他段素兴坐拥大理却倒行逆施,昏庸无道,致使大理境内百姓叫苦不迭,往往逃窜到我大宋境内,或是成为流民,或是落草为寇,对我大宋百姓之害尤重,如今陛下去国夺爵收归王化,使云南之地重回故国有何不妥?!” 包拯微微皱眉道:“再怎么说大理都是太祖定下的不伐之国,我大宋出如此龌龊之计……” “包希仁你放肆!” 姚光出声喝止包拯的话,这不就是在说陛下龌龊吗? 包希仁这个监军难道是昏了头不成? 姚光担心的望向苏洵却见他毫无怒色,反而严肃的说道:“包学士,你久居集贤殿,应该知道陛下是什么样的君主,仁德无双的陛下是为的是云南之地的百姓和华夏故土的完整,陛下在密旨中专门提到了你,之所以让你作为监军便是让你看清这个世道的正义。” “这个世道的正义?难道就是以无名之师伐无道之国?何为正义!” 苏洵微微摇头道:“错,大错特错,陛下让我在成都府任职如此之久,最为重要的便是让我了解大理国的情况,如今的大理早已非段氏建国之大理,而大理皇帝段素兴也不似先祖段思平。 段思平在巡视农桑的时候死在路上,这段素兴怕是会死在相国高智升的手中。如此大理已经没有存在的必要,他的存在只会祸害我大宋边境,使得我大宋百姓和大理百姓遭受荼毒! 陛下有云所谓的正义便是保护大宋的百姓,保全华夏故地!这世间哪来的绝对正义?偷窃的贼人也许是在为自家面黄肌瘦的孩子买吃食,杀了他到底是正义还是无道?党项也不过是为了立国而围攻延州城,那我大宋是不是该拱手送人?在贼人和李元昊看来他们才是正义!如今大宋也是如此,煌煌史书皆是如此!” 苏洵一连串的反问把包拯给问住了,想了又想之后道:“这么说来这次征伐大理和当初夺取党项两州之地是一个道理?我明白了!” 包拯说的轻松可内心十分的沉重,苏洵的话和官家的想法让他觉得离经叛道,彻底的击碎了他心中的是非观。 什么是正义,何为正义? 来自灵魂深处的拷问让他措手不及,按照官家的说法,即便是煌煌史书中的正义之战也是如此,只不过隐去了阴暗的拐角,只把光明的一面展现给世人。 如果真的是这样的话,儒家经典还有必要吗?人人都如夏竦一般不择手段便是,只要达成的结果对大宋有利的就行,还需遵守什么法礼? 苏洵见包拯失魂落魄的模样微微苦笑,自己当初听了官家的言论也是如此,但随着时间的推移见识越来越广,他愈发的觉得官家的所说的正确无比。 这世间就没有所谓的绝对正义,同样的也没有绝对邪恶,就如阴阳双鱼一般互相转换,重要的是看你在哪一边,用官家的话来说只要保持住本心就不会被所谓的正义与邪恶所迷惑,做到真我才是最好的。 没工夫理会发呆的包拯,转身前往衙门的签押房,大战在即谁用工夫给包拯做疏导。 而立之年的包拯相比年轻的苏洵更难改变,一直存在他心中的儒家经典根深蒂固难以撼动…… 只有狄青这样的大将军才有权利设白虎节堂,苏洵和姚光只能在签押房中筹备计划,南蛮军明日便会撤走,大军也要连夜的做整顿,但首先要委屈一下乌骨托托…… 人被吊起来的感觉不是很好,但最少没有性命之忧,乌骨托托很是淡然,只要能保住族人毁灭大理国,这些都算不得什么,乌骨部是最倾向于大宋的,因为乌骨部落正好在大宋和大理的交界处乌蒙山。 对于大宋的繁荣有序和大理的民不聊生乌骨托托深有感触,与其在大理活的不像人,不如在大宋体面的活着,宋平这小子便在关键时刻送来了机会,更为重要的是宋平并不在意族长之位…… 大理境内的所有乌骨部族人都会听从宋平的差遣,这一战将会成为乌骨部崛起的契机。 宋朝天子还特意赐名靠近乌蒙山的乌骨部为乌蒙部,甚至答应给予王的爵位,但是乌蒙王一定要定居东京城,这虽然是人质的待遇,可乌骨托托求之不得! 居住在繁荣的东京城,有世袭罔替的乌蒙王爵位,什么都不用做便能得到大宋朝廷的俸禄,还有什么比这个更美好的事情? 当宋平提出条件的时候,乌骨托托毫不犹豫的就答应下来,不光是为了乌骨部的未来,也为了自己家的未来,在乌骨托托眼中,这便是正义。. 第三百九十六章杀戮时间 三更造饭,五更行军,南蛮军的军营忙活起来,这个时候是人最困倦的时间他们就是要利用这个时间撤走。 但他们的打算落空了,看似寂静的成都府内却是另一番景象。 所有士兵被从睡梦中叫醒,温暖的羊汤配上烤的酥脆的馍馍,让每个醒来的士兵焕发活力,羊汤最暖身子,而白面的馍馍顶饿…… 没什么比这些更提神的了。 大战之前七分饱就好,羊汤喝多不易奔跑,馍馍吃多在肚子发胀,老兵们控制着饮食,只等军令响起。 整个成都府陷入短暂的寂静,所有人都在休养生息,保持体力。这也给敌军以城中安静的假象,只有姚光在城墙上来回走动,他要时刻注意城墙下的动静。 一个铜制的小铃铛就架在城头,一旦外面的敌军撤走斥候就会拉响。 来回踱步的姚光让苏洵头晕眼花:“这事情你急也无用,什么时候走还不是要听段鹏的?你就是把脚磨烂了也没用。” “事关灭国大理,我又怎能不急,你苏洵还好意思说我,你不急怎么把脸皱成这样?” 苏洵刚要说话,随即被一阵清脆铃打断……苏洵几乎是跳起来大叫道:“南蛮军撤走了,咱们出兵吧!” 姚光此时却长长的舒了一口气,此时的他变得悠闲起来:“不急,不急,咱们只要粘着南蛮军就行,官家交代过,不可过速亦不可过缓以免错失战绩。” 包拯爬上城头道:“为何还不行军,难道要等贼人跑远?” 贼人? 苏洵和姚光飞快的对视一眼,看来包拯这么快就想清楚了?苏洵有些不放心,万一他包拯变成另一个夏竦该如何是好?为了达成目的不择手段那就大错特错了。 反正时间充裕,苏洵便开口道:“包学士想清楚了?” “这有何难,不学问,无正义,以富利为隆,是俗人者也。以大道为昌,方可行正义之理,如今我大宋便是行大道,自然代表正义。” 苏洵眼睛一亮,不愧是集贤殿的大学士,一语道破其中玄妙:“包学士果然大智,苏洵叹服!” 姚光完全不理解两人的酸话,在他看来所谓的正义就是站在大宋的立场上行事,夺取党项的盐州,洪州是正义,对大理灭国夺爵也是正义! 墙上的铃铛再次被拉响,姚光转头对亲兵道:“敌军远遁,传令众将士出城追敌!” 城中只留下少许的老兵守卫,剩下的大军如滚滚铁流一般开动起来,苏洵身为成都府知府事只能委屈的留在城中守卫,而身为监军的包拯则是翻身上马道:“允明且在此等候,不日便有捷报传来!” 苏洵拱手施礼道:“洵必击剑而歌祝王师凯旋!” 包拯哈哈大笑的离去,此次身为监军真是值得的,不仅奉行王事,还想通了一些桎梏,眼下就是追击敌军的大好时机,时不我待! 经验最丰富的斥候在前面尾衔,随时向姚光汇报两军之间的距离,在这个没有无线通信的时代,要想抓住战机便只能靠经验丰富的将军和超强的临战反映,即便有传令兵在姚光与狄青之间奔走也根本来不及。 一场小雨过后的华阳道变的更加泥泞,狄青甚至用竹管从山上引下山泉使道路变得更加粘稠,有老兵试过,一脚踩下去连靴子都能拔掉! 三四万的大军绵延数里,只要踏上这片泥泞,便是末日一般的存在,连站都站不稳何谈的战力? 段鹏率领的南蛮军正在回国的道路上前进,几乎所有人都在盼望瓜分段素兴的宝库,要不是为了这些财物,谁会拼了命的来佯攻成都府,只不过满足一下皇帝的自大而已,还好宋人没有派遣大军前来围剿,而且段鹏自信他走的很及时。 乌骨部的族长乌骨托托回来了,看看他身上的勒痕就知道被吊了多长时间,看来宋人这次是真的发火了,但只要出了成都府进入十万大山,宋军就休想找到自己! 段鹏特意让乌骨托托殿后,一旦宋军追来他们还能阻挡一会,被宋人羞辱过的乌骨托托一定会疯狂的迎战,到时中军便可从容撤走,在段鹏的眼中这些部族都是随时可以抛弃的棋子,大理国的部族可是多如繁星,否则段思平也不会有三十七蛮部会盟。 南蛮军一路向前,众人的心中都一丝不安缠绕在心头,急不可耐的加快行军速度,谁都知道只要离开大宋的土地他们便安全了。 匍匐在山崖上的狄青已经瞧见南蛮军的旗帜,此时的他更担心的是后面尾随的姚光等人,七千禁军对数万大军的阻拦是有限的,一旦姚光所部不能按时抵达,后果不堪设想,更为重要的是康定军不知何时能到。 此时已经不能依靠传令快马,只能随机应变。 狄青并没有在敌人进入泥沼之后就进攻,而是选择静静的等待,只有等到中军也进入埋伏圈后才能发动致命一击,南蛮军不似禁军一般训练有素,大宋的禁军即便是狄青身死也会有副将接手指挥,而南蛮军的段鹏一旦殒命必会群龙无首方寸大乱。 到时再合以成都府守军以及康定军夹击,必会全歼来犯之敌! 但前提是他们能按照约定准时出现,狄青微微苦笑,此时要想各路援军准时出现恐怕是难上加难,成都府守军还好些毕竟是尾随而行,可那康定军就不好说了,快马来报,康定军昨夜还在双流镇休整…… 时不我待! 见南蛮军的中军帅旗进入泥泞,狄青毫不犹豫的大喝道:“滚石檑木齐下,弩箭覆盖,陌刀手准备!” 一连串简洁的军令发出,静默的宋军如发动的机器疯狂的运转起来,粗壮的圆木,巨大的石块在撬棍的带动下呼啸着向山谷中砸去,无论武器有多么先进,原始的防守器械只要运用得当便会发出超乎想像的作用。 众多常备军在还没反映过来的时候就被山上的滚石砸死,圆滚滚的檑木在山崖的作用下带起更多的山石滑落,发出惊人的气势,如山呼海啸,如万马奔腾…… 段鹏疯狂的呼喊军令,妄图控制狼狈逃窜的常备军,但为时已晚,前军听到动静后便要回援,完全堵住了中军的出路,而走在最后的乌骨部却开始反叛,借着所有人都把注意力放在中军的时候,悄悄的刺杀开始了,先从各部的军官开始,然后是各部的首领…… 第三百九十七章意外发生 乌骨部的反叛无疑使得南蛮军雪上加霜,有些人甚至还在慌乱中和乌骨部的人挤在一起,敌明我暗的情况下让乌骨部的人得心应手,轻松的把短刀刺入它部的夷卒身体。 两边山上的飞蝗入雨,伴随着滚石檑木的相交使得常备军应接不暇,狄青的首要目标就是消灭山谷中段鹏的常备军,这是大理国战力最强的军队,一旦这些常备军被消灭,对日后进攻大理国有着关键性的作用。 狄青焦急的站在山上望着远处,到现在他还未看见姚光的守城军,只要守城军出现堵住后路,狄青会毫不犹豫的率领陌刀队冲下山,劫杀南蛮中军。 姚光此时是有苦说不出,华阳道细长如蛇,数万人的南蛮军绵延三里之地,即便是宋军战力惊人也前进缓慢,他们和乌骨部正在奋力的厮杀前进,天光大亮的时候信号弹根本就看不见。 姚光等守军只能使劲的呐喊厮杀,期望狄青能听得见…… 包拯急中生智的对将士们大喊:“用火药弹!” 众人眼睛一亮,负责火药弹的投掷手用火折子点燃手中的火药弹奋力扔出,一时间如旱雷般的巨响出现,惊得夷卒呆呆的站在原地,也使得乌骨部的叛军瑟瑟发抖,大宋派来的是天兵天将嘞! 火药弹的在这种人群密集的地方杀伤力惊人,许多夷卒都被活活的震死,七窍流血的倒在地上。 狄青在山崖上听到火药弹的声响猛地站起,两边的亲兵为他披上结实的板甲,两千人的陌刀手也跟随着纷纷站起,随着狄青手中陌刀的高高举起,众人齐齐得放下面甲。 迈着沉重的步伐,陌刀队缓缓的向山下开进,弩箭从他们的身后飞起又如雨点般落下,大宋的神箭手改变了弩箭的射击方式,改平射为抛射。 在箭雨的掩护下,陌刀手如滚滚铁流撞入了南蛮军的中军,一时间锋利的陌刀变成屠戮的工具无情的上下翻飞,刀墙推进,触及锋芒者人马俱碎。 强大的陌刀坚固的板甲无不发挥着宋军的战力,狰狞的面罩之下是一颗颗杀伐果断的心。 已经杀红眼的陌刀手几乎是本能的向前推进,他们停不下,一旦停下就再也举不起手中的长刀,疲惫的感觉会如潮水般把他们吞噬,这就是战争,一场考验人毅力的生死搏杀。 双方已经胶着在一起,此时没有士兵也没有将军,每个人都成为这个血肉磨盘中的一员,谁的意志松懈,谁先放弃,谁就要死,即便是段鹏和狄青也不能例外。 段鹏绝望的发现自己手中的长刀并不能破开敌军的奇怪铠甲,只能划开一道浅浅的口子,段鹏明显的感觉到刀刃被卡住了…… 狄青透过面甲看了看身上的长刀,毫不犹豫的举起手中的陌刀,刀风的呼啸声响起紧接着就是一阵惨叫,段鹏的双手被齐刷刷的砍断甚至还留在刀柄上。 挥砍下的陌刀毫不犹豫的就刺穿段鹏的铠甲,从脊背中透出的细长刀头让后面的亲兵惊恐的瞪大眼睛,在绝望中用俚语吼出:“大将军战亡!” 南蛮军的气势随之一弱,战争本就是士气上的比拼,段鹏亲兵的一句话瞬间就使得南蛮军偃旗息鼓,咽气之前的段鹏恨不得生撕了那个亲兵,但此时的他只能无力的倒在地上,看着眼前面甲狰狞的将军从他身上跨过,段鹏不甘的想要发出怒吼,但却只有大口大口的血水从他的嘴中喷出。 不该是这样的!他段鹏本应该在这次围攻成都府后会盟各部,带着各部夷卒连同手下的常备军接受皇帝的赏赐并伺机倒戈高相国。 计划是那么的完美,但结果却是如此的残酷,绝望中的在咽气之后也比不上眼睛,直愣愣的望着天空带有稍许疑惑…… 在火药弹的驱赶下,后军和中军撞在一起,段鹏战亡的消息就如飞溅到滚油中的冷水,南蛮军瞬间炸开了锅,仓皇逃命者不计其数,滚滚的向唯一的出口奔去,踩踏发生了,狄青和杀入敌阵的陌刀手们这时发现,即便是他们手中锋利的陌刀也不能阻挡压过来的南蛮军,许多陌刀手还来不及挥动第二刀便被人潮推倒,不断的踩踏使得板甲满满的变形最后压死倒霉的陌刀手。 狄青带着剩下的陌刀手疯狂的原路返回,地上的泥泞已经不能阻碍敌人逃命,尸体慢慢的铺满整个华阳道,泥泞的土地不见了,只有散发着令人作呕的血腥尸体。 狄青和姚光都不能阻挡这股溃兵的人潮,看来还是低估了敌军的求生意志,最为让狄青等人气馁的是,他们没有完成官家的交代,全歼大理南蛮军已经成为泡影。 溃兵,乱兵是可怕的,此时的他们已经被宋军巨大的压力挤爆,或是慌不择路,或是见人就杀,包拯几乎颤抖的快站不住,这些溃兵一旦流窜到大宋境内的其他州府……后果不堪设想! 最少也会成为山中的流寇,如果更疯狂的甚至会袭击州府衙门! 大宋实行的是外紧内松的政策,边境上的军士颇多,战力也强,国内腹地的州府却要差上许多,原先还有各地的厢军勉强抵挡,现在的厢军几乎都被官家调往荆湖南路等地开荒去了,这下可如何是好? 包拯都不敢想象乱兵在大宋烧杀抢掠的模样,他们往往会屠杀一村百姓,甚至和山贼流寇相互合并成为新的的隐患! “追敌!追敌!快追!” 包拯的声嘶力竭让姚光无奈,这些逃窜的多是大理夷卒,本就身着轻甲的他们在山中穿行,健步如飞,制式铠甲的天子四卫绝不可能追得上,否则也不会用围歼之计了。 绝望的包拯从马上跌落,幸亏有亲兵扶持,否则脖子都能给他摔断了。 仓皇下马的包拯面北耳叩大声嚎啕:“这可怎生是好?!臣愧对陛下恩泽!身负皇命而不能尽王师,包拯乃罪人也!” 姚光微微一笑,难得见文臣也有哭鸡料号的时候,但接下来他就笑不出来,大惊失色的一脚踹出直直的把包拯踹了一个大马趴道:“你这酸儒,作为监军就要一死了之?什么情况还不知道就要以身殉国,哪有这么便宜的事情!” 包拯手中的长剑被亲军收走,真怕这措大再寻死…… 第三百九十七章烽烟再起 包拯被亲兵“搀扶”着,只不过亲兵的手劲有些大,生怕包拯在寻了短见之类的,但姚光淡定的不可思议,一点也不着急的模样让包拯开始怀疑。 姚光是武将,一旦大理溃兵袭击大宋,他也在劫难逃,这么安稳只能说明其中有蹊跷,稍稍一想也是了,姚光怎么会让成都府的守军收兵整顿? “好你个姚光,居然隐瞒军情!包某虽然不掌兵,但好歹也是个监军,你知情不报实乃有违法度!” “你怎知道?!” 姚光脸色一变,瞧见包拯似笑非笑的表情微微苦笑道:“包学士诈我……” “还不一五一十的说来!” 姚光长叹一声,看来文臣个个都不是好相与的,才智过人的苏洵如此,古板刚直的包拯也是如此。 他只能无奈的开口道:“自有康定军收拾那些散兵游勇,他们之所以没来是执行官家的密旨,围三阙一,虚留生路,在不远处的灵泉围堵溃散的敌军才是康定军将士的杀招。” 果然如此! 包拯长叹一声:“这种兵事虽说与我等监军无关,但陛下也不能如此提防文臣!” 他的话让姚光稍稍有些不屑,文臣泄漏朝中消息也不是一次两次了,可以说党项人与辽人密谍的情报来源就是这些爱高谈阔论的文臣。 “陛下说过,文臣监军主要就是为了约束军队忠于王事,而如何作战以及用什么策略却和监军无关,老包你就好好当你的监军便是,登记战功才是你的要事,否则儿郎们拼死杀敌换来的军功不就没了意义?” 包拯同样不屑,厮杀汉就是厮杀汉,满脑子想的都是军功犒赏之类的…… 不在一个层面的两人想法当然不一样,姚光关心手底下的将士们,而包拯则是担心大宋百姓。 即便两人的想法不同但还是一起协作,包拯在临时搭建起的军帐中统计战功,每一个将士手中的耳朵就是他们获得的战功,包拯虽然不屑与军功犒赏之类的,但当他面对一双双真挚的眼神时却变得无比认真。 这些军中的将士们以血肉为长城,保护大宋为国杀敌,现在把用命换来的军功送到自己面前,自己岂能懈怠? 包拯为人刚正,从不会贪图军中士兵的战功,认认真真的在军策上书写,这种如青天白日的举动让他赢得了将士们的好感,“包青天”之名也子军中不胫而走…… 即便是包拯不想承认,但他却觉得被这些军汉们称赞要远比被朝中的同僚称赞来的舒服,也更加真实,同僚们的称赞多是客气之言,有的时候还带有一些恭维在里面,可眼前军士们的称赞却要诚实真挚的多。 于是包拯更加认真的对待前来报功的将士们,这也是赵祯派遣他当监军的原因。 姚光的成都府守军和狄青的援军汇合在一起,对于这位西征名将,姚光是早已耳闻。 上前客气的抱拳道:“狄将军的大名姚某如雷贯耳,此次总算是见到真人了,以前在东京城忙着差遣不能与狄将军畅饮,如今大捷在前,你我定要痛饮一翻!” 狄青哈哈大笑道:“姚指挥客气,你是亲卫司的老人,名声赫赫,狄青愧不敢当,但此时痛饮却还不是时候,我等还要快马加鞭直趋云南之地!” 姚光疑惑道:“康定军还在围堵溃敌,不知何时才能与我等汇合,凭我们这点人想要灭国大理怕是有些……” “姚指挥勿要担忧,官家的密旨是要我等直取大理都城,咱们只要拿下了羊苴咩城,剩下的只不过是时间的问题,自会有援军赶来。” 姚光点了点头:“那便遵照官家的意思,这道御前金牌狄将军收好,此乃便宜行事的凭证,有包学士做监军倒也是件快意的事情。” 包拯笑眯眯的点头道:“包某人的职责便是统计战功运筹粮草,绝不会插手你等用兵之事,权且放心!” 痛快!狄青和姚光对视一眼长长的舒了一口气,灭国之战在前,他们就怕包拯这个监军指手画脚,大军要的就是快准狠三字要诀,如今包拯说出的话就是在无形中给予两人最大的支持。 大军穿越华阳古道的时候,许多人都被眼前的景象所惊呆,陌刀手的恐怖伤害被表现得淋漓尽致,挡刀者无不人马俱碎,地上残缺的尸体定然是出自陌刀手的杰作。 大宋的军队还好些,乌骨托托带领夷卒经过的时候无不两股战战,他们被眼前地狱般的景象吓得不轻,宋军是用的什么军械使得常备军变成这些碎肉的? 即便是那如旱雷炸响的神兵也没有如此惊人的破坏力。 乌骨托托一边惊恐一边庆幸,还好没有和如此恐怖的宋军做对,还好有宋平的牵线搭桥,还好自己有先见之明,否则自己和族人们就是这些碎肉中的一员了。 成都府守军一万余人,加上狄青带来的援军总计两三千人,这次伏击大宋的损失几乎可以忽略不计,只有百余人的伤亡,但这百余人中却是陌刀手所占比例较大,多是被南蛮军溃散的人潮踩踏致死,这是谁也没有想到的事情。 所有人都没想到坚固的板甲并没有成为无敌的堡垒,在陌刀手倒地的时候,沉重的陌刀,结实的板甲几乎很难让他们在人潮中站起来,不断的踩踏使得板甲扭曲变形,最后生生的把陌刀手踩死。 狄青总结着教训,已经变形的板甲几乎无法从死者的身上脱下,将士们只能含着泪把袍泽连同板甲一块埋葬在华阳古道的边上,但作为兵器的陌刀却不能陪葬,这是从唐代便流传下的规矩。 这一战是陌刀与板甲的初次作战,狄青从这些逝去的生命中得到宝贵的经验,每一个陌刀手都是军中精锐中的精锐,不仅身材高大魁梧,最为重要的是臂力惊人,否则如何能挥舞起沉重的陌刀? 大军在乌蒙山的乌骨部附近休整,作为大理土著的乌骨部成为最好的障眼法,按照乌骨托托的话,常备军几乎被消灭干净,溃散的夷卒只会前往自己的部族而不会去羊苴咩城,这就给宋军提供了宝贵的时间差。 但时间却不是很多,一旦超出报马的速度,大理人一定会起疑心。 还好在云南之地多山,而乌骨托托身为土著自然知道一些可供大军穿行的捷径…… 第三百九十八章大理覆灭 对大理去国夺爵的事朝中的文武百官早已知晓,虽然表面上不说可还是有些厌战的情绪弥漫其中,文臣自然不想让大宋变成好战之国。 前有辽皇驾崩辽朝动荡不安,后有党项西平王李德明殒命,这无疑是上天对大宋的眷顾,此时就该休养生息,好好调理大宋才是。 对外用兵所耗甚多,而且大理乃是太祖定下的不伐之国,在文臣们看来打退他们的进犯再派遣使臣斥责一番便是,没必要灭其国鼎。 再说那化外荒蛮之地要之何用? 赵祯坐在大庆殿的御座上看着一脸刚直的鲁宗道微微叹气,这位鲁师傅又被别人怂恿两句就上前了,但自己也不能当着文武百官的面承认大宋征伐大理乃是为了财富和土地。 借力打力方是上策,赵祯缓缓开口道:“连大理荒蛮之国都肆意践踏我大宋威严,不施以雷霆手段何以震慑宵小?” 鲁宗道对奏道:“大理虽然蛮部众多,但却不是荒蛮之国,以释儒为本之国何来的荒蛮?” 这话就是赤裸裸的打脸了,许多朝臣默默不语,刚刚就是他们叫嚣大理国荒蛮的…… 曹玮抓住机会出班道:“鲁参政所言极是,大理国以释儒立国,本应遵循法礼,以我大宋为宗主之国,年年纳贡岁岁称臣。 当初太祖玉斧划界便是怜悯大理国乃释儒之国,攻伐之下有失儒家宽仁,如今这有礼有序之国却挑衅我大宋,陛下对其去国夺爵乃是行天理!” 鲁宗道被曹玮堵得说不出话来,文臣们则有些不满的望着曹玮,在他们看来武将们巴不得有战事,这是他们获取实权立下战功的好机会,而这正是文官们最不愿意看到的事情,但却是大势所趋。 民间的舆论之声已经向赵祯这边倾倒,对于征伐大理的挑衅行为,无论百姓还是士子,亦或是商贾都是支持拥护的,经常有人在勾栏瓦舍之地口诛笔伐。 南蛮挑衅大宋?难道是欺我大宋无人! 当年夺取党项两州之地的西征已经使得宋人对战争充满信心,老百姓对国家是否强盛最直观的发现就是从军事上开始的,无论有多少财富,无论市井多么繁荣,真正能让百姓支起腰杆站起来的只有武力上的强盛。 这也是后人多觉得盛唐强悍而大宋积贫积弱的原因。 大宋军力强盛是一种看得见摸得着的强盛,是实实在在的强盛,从天子四卫到羽林卫,从军备司到军武院这些变化都被百姓们看在眼里实实在在的。 文官们总想着国虽大好战必亡,可他们却没看到大宋想要进一步的发展就必须进行军事扩展,开始的时候赵祯还谨慎的约束着自己脑中疯狂的想法,可渐渐的随着国内经济的繁荣程度越来越夸张,赵祯开始实施对外扩展的政策来。 无论是征伐大理国,还是向日本派遣更多的驻兵,这一切都是大宋发展的必然趋势,在封建社会没有主权货币,只能发行以金银为本位的货币,有多少金银发行多少货币大大的限制了商业的发展。 一赐乐业人已经不止一次的向赵祯抱怨,大宋现在的大宗交易金额吓人,再不实行货币化政策便会面临无米下锅的尴尬,毕竟票号不是银行,交子也不是纸币。 现在的大宋交子说白了就是铜钱的存根,存多少取多少,虽然得到大宋百姓的认可,却不能得到海外客商和其他国家的认可,只有大宋的铜钱在这个时代是获得所有人认可的货币。 赵祯把金银本位货币的想法对拉比提出,拉比顿时被这种先进的经融理念惊呆,经过一赐乐业人的商讨过后,拉比几乎是咬牙切齿的对赵祯说:“大宋要想发行世界上所有人都能认可的纸币,就必须让纸币拥有兑换金银的能力和大量的黄金白银储备!” 不得不说犹太人天生就是经商的材料,一语道破金本位货币的秘密,当初日不落帝国的英镑不仅纸张中含有黄金,而且能在英国境内的所有银行中随时兑换黄金,这无疑保证了英镑的坚挺,和黄金挂钩是对纸币最好的保障,有时这种保障甚至超越了主权货币。 赵祯对大理用兵为的便是缓解国内的钱荒,最起码要保正铜钱的够用才行,而滇铜不仅产量高而且质量好,著名的朱提银,鹤庆北衙金矿都是出自云南之地。 只要把云南拿下就不信找不到! 大理乃是佛国,国内对佛教的崇拜让赵祯这个一国之君感觉到恐惧,大理的国君经常禅位给子侄自己跑去出家,上有所好下必其焉,黄金这种低俗的东西却恰恰和佛教挂钩,大理国库中的黄金佛像可不在少数。 思绪回到大殿之中,朝会已经进入最后的阶段,朝臣们基本上都在等待散朝,此时门外的忽然变得吵闹起来,一帮内侍簇拥着一个风尘仆仆的骑士来到大庆殿的广场上,赵祯的目光穿过殿门望去,赫然发现他的头盔上插着一支檄羽…… 紧急军情! 骑士便用尽最后的力气举起手中的匣子大喊:“起奏陛下,王事拿下大理都城!” 所有人都直直的盯着其骑士手中的匣子,三才急急的窜了过去取回匣子毕恭毕敬的递给赵祯,匣子打开在里面的器物散发着如阳光般温暖的光芒,大理皇帝的纯金玉玺! 赵祯表面平静可心中却已经兴奋的微微颤抖:“曹枢密,既然狄青成功拿下羊苴咩城,大军是否该平定整个大理国?” “起奏陛下,八万禁军已经在利州待命,此时应该已经收到狄将军的军情前往大理各地平定各地!” 赵祯微微点头,没错早在狄青和包拯出发的时候,赵祯便把南方各地的禁军集中起来,为的就是配合狄青的大军平定整个大理国。 驻军是占领大理国最重要的标志,赵祯不会重蹈唐时的覆辙,自治的大理绝不会老老实实的接受大宋统治。 朝中的文武百官齐声为赵祯祝贺,灭国之功对帝王来说简直就是最大的功绩,这是已经达到文治盛世的大宋王朝最需要的东西,武功! 汤以宽治民而除甚虐,文王以文治,武王以武功,去民之灾,此皆有功烈于民者也。 如此年轻的赵祯便达到了千古帝王的标准如何能不让百官拜服? 万岁之声在大庆殿响起,慢慢的整个皇宫都在呐喊,接着扩散到整个东京城,辽人在得知大宋吞并大理之后紧紧的关上都亭驿大门,党项人更是默默不语,他们隐约的收到一点消息,但没想到大宋的速度如此之快,即便是大理段氏再昏庸无道,也不该如此快速的覆灭。 第三百九十九章收官之战 朝堂收到的军报远远没有现场来的诡计多端,这一场战争最重要的见证者并非是监军包拯和狄青,也不是大理国的段素兴和高智升,而是谁也没在意的商贾宋平…… 他的身份只有寥寥几人知晓,但却发挥着至关重要的作用。 赵祯舒服的躺在吊床上,肚子上坐着大儿子赵旭,老二显然是个多动的性子,即便杨采薇把他放在赵祯的胸口也没用,小家伙总能从吊床上翻下来,并且摔了个屁墩也不在乎。 赵祯只能看着他发出感叹:“多么向往自由的心啊!” 薇拉剥开一片橘子塞进赵祯嘴中:“昀儿就是活脱的性子,最不喜拘束,将来一定是个” 杨采薇显然不喜欢薇拉的夸奖,在她看来性格儒雅,能坐得住的人才能继承那个高高在上的位子,就如正坐在赵祯肚皮上的赵旭。 这孩子总是一副老成的模样,也不知王语嫣是怎么教的,这么小的孩子居然在官家的肚皮上坐的那么久也不乱动,不吵不闹的样子最适合那张椅子…… 赵祯不管她们之间的明争暗斗,反正两人都知道绝不能触碰自己定下的底线,她们都没搞清楚一点,谁坐上那个牢笼般的位置最后还是自己说的算。 稍稍逗弄一下肚皮上的儿子,赵旭发出咯咯的笑声,赵祯满意的点了点头,这才是一个孩子该有的模样,整天跟个小大人似得有什么意思,孩子活泼的天性都被剔除掉了还是孩子吗?赵祯要的是儿子不是少年老成。 翻开鼠三的密折专奏赵祯微微叹息,没人比他更清楚羊苴咩城一战大宋所付出的代价,五千精兵被宋平以货物的名义悄悄的运至城内的藏兵洞,赵祯都不敢想象五千人挤在一起吃喝拉撒的模样,也不知这些可敬的将士们遭受了多大的痛苦。 羊苴咩城的地下被掏出一个巨大的空间,以至于战争过后还要让工匠们把它加固起来留作永久性的藏兵洞。 那一夜五千精兵倾巢而出,以最快的速度占领了最近的城门,五千人的行动当然惊醒了城中的守军,五千人浴血奋战,损失惨重,即便有再好的装备在人海战术面前也显得无力,占领城门的五千精锐只剩下了三千人,短短的一个时辰内便有两千袍泽战死。 剩下的三千禁军就如发了疯似得死死占领城门,他们绝不能后退一步,否则那些战死的兄弟就没有意义了,为了大宋,为了袍泽,为了即将到来的兄弟他们别无选择。 这一战血流漂杵日月无光,就连黑手那些负责刺探情报和隐藏身份的内应都参与到夺取城门的行动中,从鼠三的密奏中赵祯能看的这一战的惨烈,宋平身中数刀力竭而死,黑手大理所部几乎十不存一。 但他们的牺牲换来的却是战争的胜利,当狄青的数万精兵到达城下的时候,城门洞开! 援军的到来也使得鼠三长长的舒了一口气,钢铁洪流直直的开进城中,羊苴咩城守军几乎是望风而逃,宽阔的街道最适合陌刀手排成队列的推进,大军避过房舍直直的扑向大理皇宫。 段素兴躲在寝宫中拥着嫔妃瑟瑟发抖,他万万没想到大宋的报复来的如此迅速又残酷无情,段素兴几乎是哭嚎着呼唤高智升的名字,在他看来相国一定能知道该怎么做。 确实,高智升这个相国在为大理做最后的挣扎,他站在皇宫的城墙上大声疾呼,为这个即将倾倒的王国做最后的抵抗,这是他的梦想之地,他还有许多远大的抱负没实现,他还没有为高氏建立国家,他还没有废掉段素兴,他还没有享受权利的时刻~! 但抵抗是无力的,突然攻进都城的宋军让羊苴咩城颤抖,百姓们在发现宋军并不会骚扰他们之后便紧紧的关上院门,从院墙探出头,远远的瞧见宋军已经把皇宫团团围住,宫外的守军却几乎没什么动静,从其他城门传出一阵喧闹就很快被镇压。 黑手在宋平的帮助下渗透了大理守军的底层军官,宋平对他们的许诺很简单,等到大宋军队围困皇宫后他们再倒戈也不迟,这也是为什么宋军直扑向大理皇宫的原因。 绝望的高智升看着守卫皇城的常备军不断的被弩箭射杀,而他们的弩箭却在宋军的盾牌上无力的滑落,宋军的弓弩手却站在常备军的弩箭射程之外。 云南气候潮湿,木质的弩箭基本上很难射远,而宋军的钢臂棘轮弩却一点也不受影响。 伴随着一声惊天巨响大理皇宫的一段宫墙为之坍塌,升腾起的烟尘中传来阵阵惊恐的惨叫,这也让剩下的守军精神开始崩溃,许多人丢下兵器向宫墙外逃窜,在毁灭的大势面前即便是高智升也无力回天。 一切的一切都是宋人早就计划好的,只有到了这个时候高智升才恍然大悟,从一开始宋人就发现了他心中的野心,也是宋人利用了他的野心,自己当初就不该默认宋平的提议,也不该促使大理出兵成都府,从现在的一切看来这都是宋人的计划! 但此时发现为时已晚,狄青已经带领精兵杀进了皇宫,一边迈着整齐的步伐推进一边大喝:“大理国灭,收归王土!降者不杀!” 高智升聪明的选择放弃抵抗,此时再死撑已经完全没有意义。 赵祯轻轻的合上鼠三的密奏,高智升在城墙上被抓,段素兴在女人的裙子下被抓,看来他知道该如何处置这两人了。 有能力的当然要杀掉,比如高智升,没能力的却要给他一点好处,让大理的百姓看到自己这位皇帝还是相当仁德的,即便是亡国之君也不会杀掉,想想太宗囚禁李煜的事情,赵祯决定让段素兴作为云南之地的藩司长官。 以段素兴的性格,怕是还会压榨云南百姓,但那时的云南已经不是大理而是大宋的领土,应天意,顺民心,赵祯可以堂而皇之的剥夺段素兴的管理权并让大宋官员全面接手,两相对比之下云南之地的百姓一定会明白在谁的统治下最好。 第四百章宣扬文治武功的作用 大宋南征大理的战事很快在党项和辽朝传开,如此迅速的灭国之战让天下人目瞪口呆,狄青率领数万人在大理氏族的带领下绕过关隘直取大理羊苴咩城。 整个都城的战斗只用了短短两个时辰便结束,大理国相国高智升被活捉,皇帝段素兴一同被擒,这是党项与辽朝都始料不及的。 如此迅速的战斗但惨烈程度却不是很大,大理羊苴咩城的守军伤亡也甚小,大宋的军队并没有给他们造成多大的伤害,只要缴械者便会留下性命,毕竟这些常备军多是大理的宗族子弟,赵祯还要留着他们有大用。 少数民族的自治还是有一定好处的,这能最大程度的安抚亡国之人的情绪。 赵祯躺在吊床上舒服的晃着,在别人眼中大宋只用了短短一天时间便攻占了大理都城,可他们岂知大宋为此付出的努力足足有半年之功! 对赵祯来说攻伐大理的战争从半年前便开始了,但宋平的战死让赵祯扼腕叹息,他是黑手培养起来的外族密谍。 大宋对外的密谍还是要以外族为主,汉人的面貌长相太过明显,黑手在辽朝和党项的密谍多是以客商的身份世人,真正能为大宋效力的辽人和党项人并不多。 但商贾的身份也给他们带来了更好的掩护,即便是辽人知晓这些商贾中有密谍也是无可奈何,这就像是大宋给他们的毒药,不吃都不行…… 就在赵祯思索着如何培养更多密谍的时候,三才走进落英缤纷的御花园,小心的避过地上各种各样的玩具走到赵祯的吊床边上道:“官家,敌酋授首,大军将会在回城后宣德门献俘!” 赵祯微微点头:“知道了。” 平淡的语调让三才有些怀疑,听两府的相公们说,灭国之功已经算是武功中最为荣耀的一项,如今大理基本已经平定,这对官家来说应该是极为兴奋的一件事了难道官家又在为什么事情烦心? 显然三才不知道在赵祯的脑中光有武功是不行的,文治武功当然要有文治,而对大理的文治要比武功重要的多,为什么要攻取大理?不光是因为它是华夏故土的一部分,更重要的是它的自然资源。 一个贫穷的云南可不是赵祯想要的云南,他要一个繁荣富庶的云南路! 发展云南成为赵祯案头最重要的规划,派遣何人赴任云南路转运使执掌一路财赋这个问题困扰赵祯许久。 要找一个懂得财计的官员对朝堂来说还是很难的,毕竟文官都是想着如何治理好当地的治安和民风,每年勘磨的时候越是民风淳朴的地方官员越能得到升任,这已经形成一种定例。 即便是晏殊在应天府做知府事时也是更多的考虑如何教化百姓,所以应天府的书院是大宋办的最好的地方,就连东京城都不能相比。 蔡伯俙倒是可以胜任这一职位,可如果派遣蔡伯俙去,赵祯都能想象朝中的上疏会把御书房堆成什么模样。 对经济重视的朝臣中也只有丁谓合适,但赵祯舍不得这个财计冠绝大宋的三司使离开朝堂,这几年丁谓把大宋财计整理的井井有条,每年朝廷的收入,开支,预算,等等都是他一手操办,在没有合适的人选前赵祯不打算动丁谓。 无奈的翻开一本奏疏,上面的赫然写着阻止狄青任职枢密副使的话,赵祯大奇。 这时候的狄青在大宋几乎风头无两,灭国之功甚大,无人在这时候否定他的才能,但这本奏疏明确指出狄青出生兵伍不可为执政,此乃有违法度。 王举正?赵祯对这个名字有一点印象,他曾经上疏中书省要求加强对一赐乐业票号的管理和监察,但中书省的相公们却并不重视,直到赵祯自己开始对一赐乐业人的票号打击,这才引起朝中官员的重视,也是王举证首先提出关税监督之力要加强的。 这人对财计的嗅觉可比政治要灵敏许多,赵祯计上心来不如就让他担任云南路转运使,如此一来既不用担心他继续参奏狄青,又给云南路找了一个发展经济的好官员。 赵祯可是打算保护好狄青这个难得的帅才,如今大宋的军武院培养出的将才不计其数,经过系统的学习和对中外经典战例的研判,武将的水平也愈发的高了。 武举赵祯可以随意的出题,想怎么改变都行,但科举却不能擅动,即便是加入格物科也不能改变进士科的儒家经典,进士科考帖经、墨义和诗赋,弊病很大。 进士以声韵为务,多昧古今;明经只需强记博诵,而其义理则学而无用,在强大的儒家教条面前,即便是赵祯这个皇帝也不能轻易改变科举的内容。 看着肚子上的儿子,赵祯笑了笑,现在考虑这些还有些为时尚早,教育改革可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或许需要几代人的努力。 已经会蹦蹦跳跳的灵儿正带着自己的弟弟赵昀玩的开心,赵旭显然是嫉妒的,渴望的小眼神看的赵祯微微苦笑,伸手抱起他放在灵儿的身边,孩子嘛,就是要玩的…… 赵祯已经习惯在后院中看奏疏,相比大宋的其他皇帝他算是最勤勉的一个。 过几日狄青便会回京,在此之前赵祯还有许多事情要做,最重要的一件便是宣扬自己的文治武功…… 这种自吹自夸的事情赵祯是不屑去做的,但架不住朝中的奏疏,连一向刻板保守的鲁宗道都接连上书催促,可见这次南征对大宋来说意义非凡。 整个皇宫的禁中是决不允许皇帝以外是男人进入,赵祯本打算在后苑接见鲁宗道等人,可一想起他刻板的表情赵祯决定还是多费费脚力,况且现在的后苑已经变成了子女们的游乐场,自己闲暇无事的时候多会做一些而是的玩具给他们,木质的滑梯,跷跷板,小木马,不倒翁等等这些让他们流连忘返。 虽然皇子公主快乐了,可儿童乐园的场景确实不适合作为议政之所。 垂拱殿中,两府的相公们寂静无声的等待着皇帝的出现,脚步声从华美的蜀锦后传来,赵祯出现在众人面前的时钟鼓齐鸣,年迈的王曾率领两府相公高声贺道:“陛下文以安邦武以定国,开尧舜之治世,百姓享太平之年,如今南征大理,去国夺爵,如此武功乃大宋之幸事亦是百姓之幸事,恳请陛下至宣德门与民同乐!” 赵祯微微抬手道:“善,今夜朕与皇子公主同登宣德楼,为大宋庆!” 众人再拜而起却表情不一,王曾的表情面带微笑,丁谓则是欣喜居多,而鲁宗道却是严肃至极,对他来说这是一个神圣的时刻! 赵祯此时才知道,宣扬文治武功最重要的便是给百姓以信心,这对封建王朝的统治有着莫大的作用,虽然所费颇大,可如今的大宋耗费的起这种“小钱”,花上这点钱办成的却是花在多钱也办不成的是,民心可不是钱所能买来的…… 第四百零一章盛世与恐惧 无论赵祯这位皇帝做的有多么好总会有泼凉水的人出现,赵祯已经习惯了这种事情,毕竟士大夫辅佐君王最大的任务就是奉行规劝。【】 吕夷简便是这些人的代表,他对赵祯的上疏只有八条规劝:正朝纲、塞邪径、禁货贿、辨佞壬、绝女谒,疏近习、罢力役、节冗费。 别的时候上疏都还好,唯独此时不合适,要知道这时候所有人都在歌颂赵祯的文治武功,而这八条规劝显然是不符合文治的意义。 赵祯不打算理会吕夷简的行为,毕竟这是文臣的本职工作,如果斥责倒显得自己的肚量颇为小气了些。 但赵祯却是觉得吕夷简此人的肚量也不大,在用人上,吕夷简对那些反对他的人不够宽容,这些人物常常被他贬往远方任职,如孔道辅、范仲淹等。 欧阳修曾经私下里评价过吕夷简这位当朝重臣,说他二十年间坏了天下。其在位之日,专夺国权,胁制中外,人皆畏之。 这话是有些过了的,但文臣就喜欢用这样的话危言耸听,赵祯之所以一直不对吕夷简出外,也不过于重用他乃是因为吕夷简虽然气量稍小,但对真正有才干的官员还是能够重用的,常常一面薄惩示威,一面使用,充分发挥他们的才能,只不过方式方法有待改进。 丁谓对他的评价则是天下事屈伸舒卷、动有操术,赵祯打算慢慢的改变他。 赵祯知道朝中百官为何如此大力的宣扬自己的文治武功,这不光是表现了皇帝的功勋卓著,让百姓对大宋更加有信心,也让邻国对大宋更加敬畏,还有一部分的原因是文武百官都会借这个机会加官进爵。 任何人对自己的利益都不会不重视,即便是鲁宗道这样刚正不阿不为私利的名臣也是如出,官价越高实现自身价值的机会越大,这是文人中普遍存在的思想。 是夜,普天同庆,东京城尤为热闹,百姓们奔走相告,官家要在宣德门上与民同乐,共享盛世太平! 对大宋百姓来说,这次南征是他们真真正正看见的大宋军力加强,之前的西征党项多少还有些取巧在其中,可此次南征乃是灭国之战,是大胜,绝对的大胜! 百姓们对国家的感情很淳朴,只要自己生活好了,国家不会被外敌欺负,便是盛世。 大宋的百姓与汉唐不同,他们经历过五代十国这个大分裂时期,他们知道什么是水深火热朝不保夕,当年太祖发动陈桥兵变,黄袍加身,一统中原腹地为何如此的迅速? 答案只有一个,民心所向…… 只有和平统一的国家才是农耕民族发展的基础,这种事情就连种地的老农都知道。 如今的大宋繁荣昌盛,这是百姓最希望见到的事情,百姓的生活变好了,即便是没有什么本事的人都能在城外的工厂中谋一份差事,如果有些手艺,更是能得到大价钱的聘请。 原先对百姓来说读书认字是很奢侈的事情,但现在却简单又便宜,书籍的价格变得很低,即便是再畅销的话本也不值几个钱,只不过印书的质量有高有低罢了。 孩子们上学堂的束修也变得极为便宜,毕竟朝廷每年都会补给先生们一定费用,这样又赚钱又有身份的活计谁不想做?万一有一天自己的学生出人头地,入朝拜相之类的,身为先生多少能靠着一点师生之谊得个官身嘞! 文治的同时又有武功,从之前的西征党项扬大宋国威,再到如今的南征大理灭国夺爵,如今的大宋再也不是那个打了胜仗还要付给辽人岁币的软弱国家。 如果文治就是百姓们的钱包变鼓起来了,那武功就是眼前这些身穿威武华丽板甲,肩上扛着巨大陌刀的羽林卫。 这是羽林卫第一次在世人面前亮相,一时间整个御街上鸦雀无声,所有人呆呆的看着这支由钢铁打造的猛兽,板甲在烛光的照耀下闪闪发光,背后是猩红的披风,头盔上的白色翎羽随着晚风微微摇动,巨大的陌刀显露出它的狰狞…… 渐渐的人群发出山呼海啸的欢呼声,这是陛下的军队,这是大宋的军队! 国立如此强盛,大宋百姓本能把这一切归功于官家的治理之下,当赵祯牵着皇子和公主登上宣德楼的时候,点燃了这场盛会的**,御街上的百姓们山呼万岁,声震苍宇…… 赵旭和赵昀莫名其妙的望着城墙下兴奋的百姓,这还是他们第一次见到如此多的人,在他们的小脑瓜里还不能理解城下百姓的兴奋。 而灵儿则是经历过这一切,兴奋的用小手指着城墙下的百姓发出咯咯的笑声。 赵祯轻轻抬手,城下的百姓便安静下来,在他们看来官家的一举一动便是至高无上的旨意。 三才站在城头上高声诵读赵祯的贺词:“是岁,大理皇帝段素兴昏庸无道又好大喜功,并以无道之师兵犯我大宋成都府,我大宋将士同仇敌忾挥师南征,灭此无道之国,收我华夏故土,乃仁义之举,陛下怜悯大理百姓疾苦,免其赋税三年!” 百姓们高呼:“陛下仁德! 这才是性情宽厚的官家,这么多年来百姓从未经历过苛政,不光如此赵祯还免去了许多五代时期留下的苛捐杂税,但朝廷的财赋却未减少,这都是官家功劳,许多人激动的留下眼泪,就连朝中的官员亦是如此。 但这一幕在辽朝使臣的眼中却是比大理被灭还让他们恐惧的事,大宋的改变他们是看的最为清楚的! 辽皇驾崩,张俭回朝奔丧已经半月有余,而夏竦和蔡伯俙也在辽朝盘亘许久,没有回京的主要原因是为了考察辽人的动向。 因为辽朝和大宋是兄弟之国,所以辽人有专门的都亭驿,但党项人却没有这一待遇,只能以西平王使者的身份参加这次盛世,但他们比辽人更加的恐惧,如今大宋灭了大理,那下一个会不会是党项? 党项与辽朝不同,他们在大宋一直都是属臣的尴尬地位,即便是西平王李德明活着的时候也是靠围攻延州城而获得封爵以及定难军的称号,至今党项都没得到大宋的承认。 即便是辽朝承认大夏国的地位,可大宋依然不认账……【本章节首发.爱.有.声.,请记住网址()】 第四百零二章皇宋通宝 宣德门的热闹并未随着赵祯的离去而消退,按道理来说皇宫的城门算是赵祯家的外院,在皇帝家的门口这么欢呼雀跃的机会一年也就一次。 小商小贩们自然不容错过,推着小车带着精美的食物不断的穿梭在人群之中,此时不会有捕快破坏这么好的气氛。 而百姓也不在意,都这时候了谁还在意这些方便自己的人? 没错,确实方便了大家,因为御街上已经成为一个巨大的舞台,宋人对娱乐表演有着不输后世的热情,这次歌颂赵祯的文治武功也给了百姓们找了一个庆祝的好时机。 药发傀儡,彩灯花车,歌舞表演,络绎不绝,宽阔的御街上甚至搭起了采棚! 百姓们载歌载舞的时候,赵祯却在御书房中哄儿女们睡觉。 在赵祯看来儿女双全才是天大的乐事,享受着儿女的欢笑,赵祯一边摇晃着婴儿床一边批阅奏折,这已经成了他的习惯,一天不看便觉得什么事情没做。 今天的奏疏大多是祝贺之词,赵祯稍稍批阅便索然无味,看来朝臣们今日过得也是极好,连他们也不想再提那些繁琐的政事。 赵祯微微苦笑:“蔡记的酒楼怕是又要客满了。” 一旁的三才笑道:“官家说的是,今日朝臣们可是吃喝的多,官家的进账又是不少嘞!” 赵祯指了指三才:“你说这话要是让相公们听了去,委实该打。差人给灵儿几人送回宫去,老在我这待着倒是冷落了皇后她们。” “奴婢遵旨……” 三才心中发苦,那两位可是巴不得皇子们在官家面前待着,也就是薇拉最想要灵儿回去陪她,可灵儿却喜欢粘着官家。 俩个皇子被送走,唯独灵儿醒了死活不愿离开,赵祯拿起毛笔道:“不走就写大字!” 撒泼打滚的灵儿立刻起身如脱兔一般飞快奔走,几个蹦跶就消失在宫殿门口,这小女女和他二哥一样最讨厌舞文弄墨,而赵旭却最喜这些,在小书桌上一座便是一俩个时辰。 看来小家伙也不是个喜欢舞文弄墨的主…… 赵祯微微一笑,不喜欢就不喜欢,反正她是皇家的公主,以后也不靠那些诗词歌赋之类的才艺去吸引年轻才俊。 对于女儿的未来赵祯是早就打算好的,只要灵儿幸福,想嫁谁都行,赵祯不缺钱,没必要把女儿给“卖了”,如今的大宋也不需要和亲,大宋自太祖一来便没有和亲一说,也是中国历史上少有的不和亲的朝代。 这主要是大宋对外的态度所决定的……外求谋和,内严守备,待机消灭之。 至于儿子的问题,还是留着时间去解决,赵祯不想过早的在外朝宣布谁是太子,以前赵祯无子,朝臣们担心皇宋无嗣,如今赵祯有俩个子嗣,谁还会找这种不自在? 再也没人提起绿车旄节之事,连赵允让也跟着老实起来,毕竟身为宗室的他没有了机会。 但在禁中连三才都知道谁将会是未来的太子,这是早早便定下的事情,毕竟皇后娘娘的儿子乃是嫡长子,性情也最是温和稳重,颇有官家当年的风范。 灵儿悄悄溜了回来,赵祯无奈的看着女儿在巨大的羊毛地毯上乱爬,直直的钻进自己的书桌下才老实起来,书桌被华丽的绸缎所覆盖,俨然是赵灵儿的秘密基地。 桌上的奏疏已经差不多看完,多是两府相公和朝臣的,唯独一本湛蓝色奏疏引起赵祯的注意,这是关于新一批铜钱名称的争议,宋朝所铸之钱都叫“元宝”而冠以年号。如今是宝元元年,所铸之钱应当叫“宝元通宝”,赵祯之前诏让学士院议论,学士院请求改为“丰济元宝”。 丰济元宝?赵祯微微摇头,看来学士院还没理解自己的意思,自己是要求他们用一个能长久在大宋发行的通宝,而不是老是变动通宝,连名字都无定式怎么保证大宋制钱的坚挺? 提起御笔在奏折的最后御批上皇宋通宝四个字,并且加上备注:“大宋制钱乃关乎国计民生,每改年号则通宝亦改,实乃多费之举,咨以皇宋通宝为名,非大典无以更变!” 轻轻的放下宣笔,赵祯转头对三才道:“把这本奏疏发往学士院。” 三才接过奏疏看了看外面的天色,月亮已经渐渐西沉,顽皮的公主也在御案下睡着,把最后一碗茶水给赵祯续上道:“官家快到子时了,今夜微寒……” 赵祯点了点头:“派人把灵儿送回去,朕想起一些事情,就寝过后怕是会忘记,再续一壶茶。” 三才微微有些惊讶,原先的官家绝不会熬夜到如此之晚的,平时的官家生活极有规律,而且注意养生,即便是政事再过繁忙也不会熬夜,除非有紧急军情。 三才抬了抬眼皮,官家用的是黄色碎花诏令文书,这一般是发给三司的…… 赵祯确实是在给三司下旨,通过刚刚的通宝一事他想起了最近的钱荒,没错,富饶的大宋也开始面临钱荒了,江淮之地出现钱荒,开封府附近稍稍好一点。 这主要是因为大宋铜钱的大量外流造成的,大宋的商贾与日本、东南亚、阿拉伯等地进行交易,而大宋的铜钱在他们看来质地优良花纹精美,并且铜也是一项重要的金属,自然宋钱差不多成了贸易区的国际货币。 日本所酷好者铜钱而止,交阯跟宋人交易,也必以小平钱为约,而又下令其国,小平钱许入而不许出,爪哇国也用胡椒交换宋钱。 而一赐乐业人则说:缗钱原为中国财宝,而今四方蛮夷通用之。得中国钱,分库藏贮,以为镇国之宝。故入蕃者非铜钱不往,而蕃货亦非铜钱不售。 今夜的皇宋通宝之事,让赵祯开始更为迫切的打起纸币的注意来,大宋的铜钱说不定撑不了多久了,而金银铜三种货币也许能再支撑一时半会,云南之地刚刚收归大宋,滇铜的产出也要有一段时间才行。 赵祯只能开始在国内初步实行纸币实验,最起码让国内先一步解决钱荒的问题再说,否则大宋的经济将会变得缓慢,这是赵祯最不希望看见的事情。 第四百零二章双管齐下 赵祯正在为大宋钱荒发愁的时候,辽人却在心惊胆战,辽朝都亭驿的使者们聚集在一起,这次大宋南征给他们的震撼实在太大,他们深知兵家要义,知己知彼百战不殆! 而对大宋这次南征的分析越是仔细辽臣们越觉得不安,狄青的数万精兵是如何出现在羊苴咩城外的,为何大理其他州府守军没有发现? 虽然提倡兵贵神速,但这样的速度也委实太快了些,只用了一日之功便攻占了一国都城这对不知细节的辽人来说简直不可思议,但留下的可怖印象却让他们寝食难安。 大宋今日更是展示了辽人从未见过的军队,威武的板甲,夸张的陌刀,这些都给辽人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就如一场梦魇挥之不去。 耶律宗政紧皱眉头的坐在花厅的上首,看着耶律贾等人惊慌的表情无奈的叹息:“如今我大辽与宋廷之间完全是调换过来,我大辽反而成了内忧外患之国,而大宋却变得如此昌隆,张俭已经回国数月有余,却没有任何近况发来,其中的变数不用老夫多说诸位也都知道吧?” 众人点了点头,确实现在的大辽国人心思动,自从陛下驾崩,萧耨斤便在朝中一手遮天,更为可恶的是萧耨斤居然妄图自立为太后! 突如其来的消息让所有人措手不及,都亭驿中的使臣其实都是耶律隆绪留下忠于皇后菩萨哥的臣子,这是他唯一的后手。 在座的都是聪明人,萧耨斤之所以敢这么做主要的原因便是遗诏不见了…… 谁都觉得遗诏的消失和萧耨斤脱不开关系,但谁也拿不出确实的证据来,一想到这里耶律贾就觉得窝火,大声嚷嚷道:“萧耨斤欺人太甚,太后之位本就该是皇后娘娘的,贼妃居然行如此龌龊之事?!” 耶律宗政微微摇头道:“这事情有蹊跷,现在最要紧的便是派人报信张俭,让他一定要保护好皇后娘娘,只要娘娘还活着她萧耨斤就不能一手遮天。” “她敢害娘娘?!” 耶律宗政微微点头:“已经到了这个时候,她萧耨斤绝不会坐以待毙,她干得事情已经惹得许多人开始不满,消除异己才是她现在要做的事情,而娘娘便是她最大的敌人!” 耶律贾恍然大悟,其他人也渐渐明白了其中的要害,连连点头道:“还是你这南府宰相想的周到,我等都没想到其中的关窍。” 耶律宗政微微苦笑:“何曾是我想的周到,而是大宋皇帝点破的!” “什么?!” 众人大惊连忙追问缘由,耶律宗政这才说道:“昨日大宋皇帝派人送来祭物,许我等在都亭驿供奉先帝灵位,在祭祀物品中便夹着这一密信,信中陈诉厉害,断言萧耨斤必会拢络党羽培植势力妄图加害娘娘,但却没有落款,但看手书应该是大宋皇帝亲手无疑。” 使团中有人连忙问道:“那信件何在?” 耶律宗政顿时瞥了那人一眼皱眉道:“这种东西如何示人?我以将其烧毁。” “对,查哥儿做的对,这东西不能留,省的在朝中落下把柄,可为何大宋皇帝会如此帮我辽朝?” 耶律宗政遥指大宋皇宫的方向苦笑道:“帮?你觉得他会帮我们吗?这是一剂促使我等与萧耨斤内斗的毒药,但我等却不能不吃!耶律贾你立刻动身前往大福河捺钵,以奔丧之名向张丞相说明厉害,万万保全皇后萧菩萨哥!” 耶律贾连连点头道:“查哥儿放心,我这就去,但你留在这里也要小心大宋皇帝,我总觉得他这次帮我辽朝还有别的目的!” “嗯,我自会小心。” 见耶律宗政点头,耶律贾便不再犹豫直直的出了花厅,他要日夜兼程的赶往大辽的捺钵所在。 从东京城疾驰而出的耶律贾并不知道他的一举一动都在别人的监视之中,宋小乙坐在蔡记的酒楼中望着一骑绝尘的耶律贾嘴角露出微笑,看来官家的计划是正确的,辽人相信了密信的内容。 宋小乙刚刚起身就瞧见一脸客气的伙计,无奈的掏出两贯钱放在桌上:“你蔡记的茶钱现在越来越贵,本官不过是喝了杯清茶,连瓜果点心都没点便要整整两贯钱!” “宋监丞这说的是哪的话,全东京城谁不知道蔡记的金字招牌……” “别废话,蔡伯俙有消息传来吗?” 宋小乙的话让伙计微微苦笑:“还没有,也不知为何,如此之久还没收到使团消息,宋监丞我家驸马不会出什么事情吧?” 宋小乙微微摇头道:“不会,辽人即便再放肆也不会刁难我大宋使团,毕竟两国现在是兄弟之国,撕破了脸对大宋来说只不过是脸面上不好看,而对辽朝来说却是个灾难。” 宋小乙说的没错,现在的辽朝最不想得罪的就是大宋,无论是萧耨斤还是张俭等人都不希望此时招惹大宋这个庞然大物。 夏竦和蔡伯俙非但没受到刁难,反而被辽朝招待的很好,住在最好的帐篷里,享受着最肥美的牛羊和美酒。 即便是帐篷外飘起雪花,但帐篷内依然是温暖如春,上好的木炭没有烟气却散发着一阵阵温暖,肥美的羊肉在烤架上滋滋作响,偶尔掉下的油花滴落在木炭上冒出一团明亮的火光。 浓烈的酒香传来,蔡伯俙把眼神从羊肉上挪开,夏竦正美滋滋的喝一口小酒,伸手给自己到了一碗,蔡伯俙笑道:“老倌,你可知道这是什么酒?” “你就别炫耀了,辽朝的清泉白可都是从你蔡记得来的,这么好的美酒给他们喝倒是囫囵吞枣,白白糟蹋了这么好的美酒!” 不理会夏竦话中的不满,蔡伯俙笑道:“但是辽人能给我蔡记更多的钱,在这里可没有能和清泉白竞争的酒,我蔡记要多少,他辽人就要给多少,即便是这样也是洛阳纸贵。” 夏竦难得的没有反驳:“这话倒是没错,奢侈无度之风已经在辽朝有所抬头,这和老夫当年出使的辽朝大不相同,对辽朝这可不是什么好事,而对我大宋来说却不然。” 蔡伯俙笑道:“你这是盼着辽朝奢侈无度,还是盼着辽朝内乱呢?” 夏竦美美的吃了一口羊肉,肥美的油水顺着嘴角滑下:“当然是后者!奢侈无度一段时间之后,他们一定会发现被我大宋压榨的事实,想要获得更多的东西就必须向大宋索要,之前积攒下来的财物会被挥霍的差不多,拿什么向大宋购买?如此必会滋生他们心中的虎狼之性!掠夺可最是无本的买卖!” 蔡伯俙点了点头给夏竦的酒杯倒满:“那后者对我大宋的好处呢?” 夏竦嘿然一笑:“内乱可就对我大宋好上太多了,辽朝本就是游牧部族,各部之间又暗生间隙,如今有贼妃萧耨斤在其中兴风作浪,怎么会没有内乱?” 蔡伯俙点了点头道:“小子受教了,看来还是内乱的辽朝对我大宋最有利,只不过咱们大宋的货物怕是要买的少了些。” 夏竦神秘一笑道:“不会,这说不定是我大宋商贾的一个契机,据说萧耨斤奢侈无度,你不会打她的主意?她欲给自家兄弟封王,岂能少得了你蔡记的货物充门面?” 蔡伯俙眼睛一亮道:“这么说我蔡记还能从这乱局之中赚上一笔?” 夏竦凑近蔡伯俙,眼睛中闪烁着亮光:“不光要赚钱,还要帮助萧耨斤和那帮忠于菩萨哥的人对抗才好呢!” “什么?!” 蔡伯俙听了夏竦的话目瞪口呆的坐在原地,没想到这老倌又要开始搅浑水了…… 第四百零三章夏竦的阴谋 “瞧你的模样简直要被老夫的话吓死,以后还能有甚的作为?身为臣子难道不应该为官家排忧解难吗?以身效王事此乃士大夫之则有何惊惧?” 蔡伯俙很佩服夏竦把如此无耻的计划说的这么高尚。 是,文臣就该为官家分忧,但你也不能这么无耻啊!一边是皇后菩萨哥,一边是党羽密布的萧耨斤,在大义上来讲大宋应该承认菩萨哥的地位,谴责萧耨斤。 你夏竦倒好,反其道而行之,为了辽朝的内乱要自己这个使团的副使去帮助名不正言不顺的萧耨斤? 无论辽国是否内乱,他蔡伯俙都会是倒霉的人! 蔡伯俙翻了个白眼说道:“老倌你就不要拿我做伐,我蔡伯俙这个小小的驸马可当不起牺牲品,你要是一心为大宋着想,你倒是自己去啊?!” 夏竦微微一笑:“不错,知道趋吉避凶了,看来丁谓这个老师还是称职的。” 蔡伯俙一阵无语,果然是夏竦,这脸皮厚的堪比东京城的外墙!即便被自己识破了他还能这么处之泰然的喝酒,难怪丁谓说他脸厚心黑为达目的不择手段。 蔡伯俙好奇的问道:“现在你要怎么为官家分忧以身效王师呢?” “山人自有妙计……” 夏竦的态度有些让蔡伯俙摸不着头脑,这老倌绝不会蠢到自己去做这种事情,一定还有什么后手。 果然夏竦望着蔡伯俙道:“赵安仁你知道吗?” “辽朝的黄门令?” “没错就是此人,他是我大宋最接近辽朝皇室的棋子,并且此人也牵扯到萧菩萨哥与萧耨斤之间。” 蔡伯俙目瞪口呆的望着夏竦,微微颤抖的伸出手指:“这事官家知道吗?!” 夏竦掏出怀中的御前金牌道:“有这个在老夫手中,黑手的所有资源任我调动,官家说了便宜行事,老夫岂能辜负圣望?” 蔡伯俙嘴角抽搐,这老倌是要动真格的了,无奈的叹气道:“你和我说这么多不就是希望我替做见证嘛,到时朝中的衮衮诸公问起来,也好宣扬你的事情不是?” 夏竦瞥了蔡伯俙一眼:“不错,现在的你也学会了朝中的圆滑了,看来老夫和丁谓的眼光没错,你小子能比晏殊更得官家之心,不过你终归是外戚,此生永远无法登顶宰执之位了。” “嘿嘿……小子得了长公主,这比什么都重要,再说如果我是文臣,就像晏殊一样的话还能得到官家的重用吗?奉朝请的蔡伯俙和文臣的蔡伯俙你说官家用哪个更顺手?!” 夏竦微微一惊,没想到这看似从不把朝政当回事的蔡伯俙居然能把一切看的如此清楚,不禁微微点头道:“果然没有辱没神童之名,你这才智也不比晏殊差上多少。” “他有他的选择,我有我的,两人的志向不同而已。” 夏竦微微一笑:“你当老夫看不出你的小心思?朝中的相公们可都知道你是打算用外戚这一身份紧紧跟随官家,算你小子清楚,这一点倒是掌握的很好。” 蔡伯俙嘿嘿的笑了笑,端起清泉白道:“赵安仁在辽朝这么多年还可靠否?” 夏竦点头道:“信得过,赵安仁字小喜深州乐寿人,从小被辽人所俘。统和年间,任秦晋国王府祗候。秦晋王逝世后,辽皇授赵安仁为内侍省押班、御院通进。如今是辽皇宫中的黄门令,此人的家祖乃是我大宋氏族,心向大宋,赵安仁与李胜哥图谋逃奔,只可惜被辽朝游骑发现无奈折回,之后更是奇遇……” 蔡伯俙惊讶道:“奇遇?什么样的奇遇能让你夏竦如此看重?” “嘿嘿,这真是老天眷顾我大宋,萧耨斤暗中命令赵安仁窥探萧菩萨哥之动静,对她的行踪了如指掌。萧菩萨哥威势权柄加重之后,赵安仁害怕遭祸,又图谋逃回宋国。萧菩萨哥想杀他,萧耨斤进言营救。可他却是个聪明人,知晓萧耨斤是要利用他,于是想尽办法与我大宋联系,无意之中误打误撞的被黑手发现。” 蔡伯俙眼睛瞪圆,这天底下居然还有这种好事,难道真的是上天眷顾大宋庇佑官家?! “如此这般不如让黑手为之接触,省去我等嫌疑岂不更好?” 夏竦微微摇头:“不行,行如此之事岂能辜负与人?我不去,赵安仁心中难免觉得大宋不重视他,一腔之热血也会渐冷,还是以老夫的真面目示人为好……要不你替老夫走一遭?好歹也是大宋的驸马,堂堂的使团副使。” “如此也好!”蔡伯俙点了点头,爽快的让夏竦吃惊,这小子刚刚还是死活不愿上前的架势,怎么现在突然换了一副脸面? 蔡伯俙笑道:“老倌不必如此看我,你为大宋做的一切我看在眼中,官家虽然说你行事常常不择手段,此非文人之道,可却依然用你,其中深意小子不说自明!” “老夫岂能不知?陛下对老臣的护佑老臣只能以务实相报!” 蔡伯俙翻了个白眼道:“这次可是我去,你老倌就在这里好好待着吧!” 夏竦拉着蔡伯俙道:“还有一点,这赵安仁深得耶律宗真信任,其中的厉害你可知道?” 说道正题了,蔡伯俙惊叹道:“难怪你要接触赵安仁,原来他在这场旋窝中有如此重要的作用,辽皇,萧菩萨哥,萧耨斤三人之间也只有他能明白的通透,看来想要获得情报,也只能从这赵安仁身上下手了,希望他是如你所说的义士。” 夏竦露出尴尬的笑容:“义士倒说不上,只不过归国心切,父母兄弟俱在我朝,每一念,神魂陨越。” 蔡伯俙鄙视的指了指夏竦道:“你这样玩弄人心也不怕死后下阿鼻地狱,依我看这赵安仁也够可怜的,本是一心想回家,却被各方势力如此利用,真是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夏竦微微苦笑:“这本是两全其美的方法,利用赵安仁为我大宋出力,又可让其功成身退后回到大宋,如此不是甚好,在你嘴中他反倒成了可怜人,你也不想想他赵安仁回到我朝就不要体面?这正是他立功的好时机。” 第四百零四章辽朝寻故人 接头的工作并不容易,蔡伯西为了掩饰身份换掉了扎眼的大宋官服,冬日里还是穿裘衣暖和,蔡伯俙身上的裘衣是赵妙元亲手做的,为此手指被扎破了几回都不记得了。 毛是上好的黑熊毛,寒风吹在上面刮起好多柔顺的旋窝……蔡伯俙觉得这样的穿着实在是太过高调,一旁契丹人的眼神看的他浑身发冷,就好像要扑上来抢劫似得。 到了约好的酒楼时,看到的却是地地道道的宋人伙计,就像辽人在东京城有高阳正店一样,大宋在辽朝的四时捺钵和上京都有商号,其中唯独没有蔡记……天下间谁都知道蔡记幕后的主人是赵祯,辽人怎么会让蔡记在他们的土地上安营扎寨? 不过宋人的商号中有多少是挂着羊头卖狗肉的蔡记就不好说了,只有蔡伯俙自己清楚。 这种事情辽人毫无办法,他们总不能把辽朝所有的大宋商铺全给关闭了吧?不然精美的绫罗绸缎,光滑洁白的瓷器,女子们的香粉,男子的锦衣全部都要告急。 辽人对蔡伯俙的敌意也是正常,他们把蔡伯俙当成了大宋商贾,虽然这是不争的事实,可也说明了他隐藏身份的成功,辽国人对大宋商贾是既需要又厌恶,他们知道宋人从他们的口袋中赚取了大把的金钱,可每当看到精美的货物后这种厌恶便烟消云散。 辽朝的土地多是茫茫的草原,只有烟云之地适合种植粮食,而辽朝又离不开这些粮食,即便是想学习大宋的技术也是有心无力。 如果是赵祯的话,看到辽朝的东北平原一定会留下口水,这片黑土地的地力之肥沃仿佛能一把捏出油来,各种农作物都能在春暖花开的季节里生长,即便是小冰川时期已经开始慢慢靠近,也不能阻挡这里的农业发展。 东北之地是女真人时代居住的祖地,即便是契丹人统治的辽朝也不能把这些女真人赶尽杀绝,对他们来,这片广阔的土地还需要有人去帮他们放牧,捕猎海东青,采集山上的雪参。 包括蔡伯俙身上的黑熊裘衣也是从东北之地而来,天下皮货皆出女真,这是年小孩都知道的事情。 对于女真人,大宋的态度是相当友善的,但这种友善之下却是一颗险恶的心,蔡伯俙曾经不止一次的上疏赵祯,对于女真人的压榨是不是有些过了? 看似友善的大宋在对女真的贩卖货物几乎没有贤侄,但价格却出奇的高,有的时候甚至超过了党项,大宋礼仪之邦天朝上国,怎么能这样压榨睦邻友好的小兄弟? 蔡伯俙的奏疏得到的御批只有一句话:女真不满万,满万不可敌! 蔡伯俙悚然一惊,难道官家已经把女真这种弹丸之地当成了一个潜在的劲敌?!可即便是他们再勇猛彪悍又有什么用?蔡伯俙不认为一个连盔甲都穿不起的野蛮人能对大宋有什么威胁。 大宋如今兵强马壮,坚甲利剑,连辽人和党项人都要退避三舍,何况未开化的女真人? 路边随处可见买卖奴隶的契丹人和在笼子里如野兽一般的女真人,这些都是熟女真,因为部族缴纳不起辽朝的税收,而被打女真! 每春冰始化,辽主必至其地,凿冰钓鱼放弋为乐,女真率来献方物,若貂鼠熊皮之属,如若不济,则率兵攻打,谓之打女真。 蔡伯俙游走在街头许久,直道确定没人跟踪自己之后才进了一家大宋的成衣铺,没一会温暖的裘衣就变成了厚重的棉衣,压低了头上的狗皮帽子,蔡伯俙向不远处的酒楼走去…… 这是庆丰楼,整个辽朝最好的酒楼,不光菜色新鲜齐全,甚至还有大宋的美酒,谁都知道这是大宋商贾所开,但依然是顾客盈门,用辽人的话来说:“大宋的好厨子就是应该来辽朝开酒楼,这样才能满足他们的口舌之欲。” 小伙计笑眯眯的把蔡伯俙迎送到包间,就在他准备转身的时候,蔡伯俙开口道:“有没有老酒?” “多老的酒?”小伙计面色如常的问道。 “天圣三年的!” “有,请问贵客要梨花白还是清泉白?” “清泉白酒糟!” “酒糟有些贵,小的这就去请掌柜的来招待您!” 蔡伯俙点了点头,而小伙计却兴奋的有些颤抖,他们都是大宋派往辽朝的密谍,除非获得暗号,否则便要一直蛰伏隐藏自己的身份。 多少年了,小伙计都快忘记了家乡的模样,只能从每日见到宋人口中得到消息,谁曾想到这个地道的大宋商人居然是个主事人! 但多年的隐藏让他练就了一身喜怒不形于色的本事,但在掌柜的面前却再也控制不住,呜咽的说道:“掌柜的……老家……来人了!” 正在算账的掌柜斜斜的瞥了小伙计一眼:“又瞧见老家的谁了?自从到了辽朝只要是个宋人都是你老家亲戚!” 小伙计急急的摆手道:“不是那个老家来人。” “那是哪个老……老家来人了?!你怎么不早说?!” 掌柜的一蹦三尺高,在小伙计委屈的脸上戳了一下道:“还不快快招待!用最好的酒菜,让大师傅把菜做的淡一些,别死命的放盐!我这就去看看是哪位。” 掌柜的不是别人,正是捕快的头子霍老七,先前的掌柜因为岁数大了,调任会黑手,东京城为人处事最为圆滑的捕快投资霍老七就被发配到了这里。 当霍老七掀开包厢厚厚的门帘,看见脸颊冻得通红的蔡伯俙之后,一张老脸差点皱成一团:“呜呜……原来是蔡神童你啊!可把俺霍老七给想死!” 蔡伯俙嫌弃的推开他的熊抱:“你这老货怎么到了这里?我记得你是在东京城当总捕头的,放着好好的日子不享,跑到辽朝这冰天雪地的地方来了?” “你当我不想?还不是因为俺霍老七的本事被宋黑脸看上了?二话不说就从官家那里讨来手谕,俺就被放到这里来了。” 蔡伯俙笑眯眯的说道:“既然是你做接头人,那我就不客气了,好酒好菜给尽管上,顺便通知赵安仁我在这里等他。” 霍老七点了点头道:“这没问题,但请蔡驸马先给酒菜钱给付了……” 第四百零五章辽朝赵安仁 蔡伯呆呆的望着霍老七道:“你还问我收钱?你知不知道这庆丰楼也是我蔡记的产业?” 霍老七搓着手尴尬的笑道:“您在东京城的时候每每去蔡记的酒楼吃饭总是会帐的,不会到了辽朝就不会帐了吧?您可是在掩饰您的身份啊!” 咳……咳…… 蔡伯被呛得说不出话,指了指霍老七道:“算你有本事,这都被你学了去,你要是不能把辽朝的酒楼经营好我都不相信!” 蔡伯说完便下意识的摸向钱袋,可摸着摸着便尴尬的抬头道:“我刚刚换衣服的时候把钱袋也落下了,你总不认为我一堂堂驸马会赖你这点账吧?” 霍老七对着蔡伯轻轻眨了眨眼,果然一旁的包间有了动静:“这位客官的饭钱由某家来付。 ” 蔡伯二人转头便瞧见一身契丹打扮的商人出现在眼前,看来无论在辽朝的什么地方,商人的身份是最好的掩饰。 蔡伯也不客气,微笑着伸手道:“如此某就多谢这位义士了,敢问尊姓大名?” 招安仁用手蘸着酒水在黑色的桌子上写下赵安仁三个字,蔡伯回应的写下:何以为凭? 一块象牙的牌子放在桌上,上面赫然写着大辽黄门令赵安仁。 蔡伯仰头瞧了瞧霍老七,见他连连点头便道:“果然是义士,你我进酒窖品品美酒促膝长谈可好?” 赵安仁的眼睛微微发亮点头笑道:“如此甚好!” 他一直在隔壁的包厢坐着,开始的时候还不相信堂堂的大宋驸马会来和他接头,蔡伯的大名别说是在东京城,就是在辽朝也是如雷贯耳。 直到他听见蔡伯一语道破自己的身份,赵安仁这才相信并急急的前来接洽,他太想回到大宋了…… 庆丰楼是辽朝最大的酒楼,自然也是黑手在辽朝最大的据点,霍老七带着两人下楼,巨大的酒窖出现在众人面前,说实话就连霍老七第一次看到酒窖后都被这里的巨大吓了一跳。 蔡伯微微点头:“看来黑手并未懈怠,防范于未然做得很好。” 这里的一切和东京城黑手总部很像,蔡伯甚至能习惯性的拉扯一旁的绳索放下木质的楼梯,酒窖也是有二层的,这让赵安仁大开眼界。 “赵安仁,我是大宋的驸马,这次出使辽朝的副使蔡伯,你应该知道我的身份,我现在说的话甚至能代表大宋官家,这是大宋御前金牌,我有便宜行事之权!” 久居皇宫伺候两代帝王的赵安仁对皇权有着天生的敬畏与恐惧,当他看到蔡伯手中的金牌时,颤抖的伸手接过,仔细看了看上面的纹路和御笔题字,虽然没见过这位年轻的大宋皇帝,可赵祯的笔迹他却是见过的。 辽朝与大宋的国书多由两国皇帝亲手所书,赵安仁见识过赵祯的飞白,对赵祯的笔迹相当熟悉,他可以肯定眼前金牌上的笔迹绝对是出自大宋皇帝手笔。 微微放下心来,赵安仁恭敬的把金牌还给蔡伯并在他惊诧的眼神中重重的拜下:“大宋遗民赵安仁叩见陛下!” 这一拜声泪俱下,膝盖与地面的接触声听的蔡伯和霍老七牙根发麻,赵安仁的声音如杜鹃啼血,如凯风寒泉让人忍不住落泪。 蔡伯和霍老七都是宋人的身份,而且随时都能从辽朝返回大宋,可赵安仁不同他虽是汉人血脉,可却是辽人的身份,想从辽朝返回大宋难如登天。 赵安仁生在书香门第,自幼便受到儒家思想的熏陶,虽从小被俘可他一直在辽朝的王侯之家当侍从书童,接触的儒家思想更是繁多,心中对故国亲人的思念也愈发的浓重。 更为重要的是他在萧菩萨哥和萧耨斤之间被挤压的快窒息了,如今又被耶律真宗看重,这本事天大的荣耀但赵安仁却避之如蛇蝎,他迫切的想要逃离这个令他窒息的国度,在他看来只有回到大宋才是安全的。 如今大宋的使团居然和他开始联系,这是赵安仁意想不到的事情,当他一人独居辽朝的时候无时无刻不在想象大宋会派人来接他,但他知道这是不可能的事情,可现在,大宋的使者就站在他的身前,怎能不激动? 蔡伯望了一眼霍老七,从他的脸上看到了和自己一样的震惊,没想到这赵安仁对故国的感情如此真挚,甚至超越了自己。 越是失去的东西越美好,蔡伯对自己的宋人的身份习以为常,但赵安仁确实羡慕嫉妒的很。 蔡伯伸手扶起地上的赵安仁道:“快快起来,安仁的赤子之心我看的真切,必会助你回归故国!” 赵安仁连连拜谢:“安仁如若能回归大宋,肝脑涂地在所不辞!” 蔡伯甚至觉得自己很卑鄙,用归国这种事情利用赵安仁,可当他说出夏竦的计划时,赵安仁微微思考了一会便答应下来,并且说道:“帮助萧耨斤除掉萧菩萨哥是没甚的问题,当初是她在先帝面前进言解救与我,只不过萧菩萨哥一死我便要离开辽朝,否则便会东窗事发,而且对大宋也会有所损害。” 这话算得上是中规中矩,虽然最后也有威胁之意,可在蔡伯看来算不得威胁,只不过是人家对自己利益的最后保证罢了。 蔡伯连连点头同意赵安仁的说法:“没问题,你只需帮助萧耨斤除掉萧菩萨哥便可,剩下的事情我等自会帮你解决,到时你会在我使团的保护下先行离开辽朝。” 赵安仁长长的舒了一口气道:“如何帮助萧耨斤还请蔡副使示下。” “很简单,以谄媚之言离间之,我大宋使团会站在萧耨斤一边,并且提供大量的货物作为她广植党羽之费。剩下的她自己便会明白如何去做,萧耨斤可不是个简单的女人。” 赵安仁深以为然的说道:“确实,只要帮助她网罗羽翼,以她的手段萧菩萨哥根本就不是她的对手,有了大宋的财货支持,她能在很短的一段时间内拉拢一大批契丹贵族,甚至能摄政专权。” 蔡伯微微点头,如今大宋要的就是这样的辽朝,年轻的皇帝耶律宗真现在还未亲政,只不过接过了帝位而已,主要的政事还掌握在萧菩萨哥这位齐天太后和法天皇太妃萧耨斤的手中,所以这两个女人的争斗就是辽朝的祸乱之源。 相对于萧耨斤这位亲生母亲,萧菩萨哥对耶律宗真更加的喜爱与照顾,大宋最不希望看到的就是萧菩萨哥在内乱中活下来。 第四百零六章不要命的耶律宗政 赵安仁知道蔡伯俙乃至大宋的算盘,在他看来让萧耨斤和萧菩萨哥两人内斗确实是对大宋最有利的,此时的皇帝耶律宗真根本就无法收拾国内的残局,即便是他的才智过人可十五岁的他在乱局面前依然力不从心。 走在上京的御道上,赵安仁微微皱眉,说实话他是不希望这次的乱局伤害到耶律真宗,多少这位小皇帝也是他看着长大的,虽然不如大宋天子那样从小便有天授之资,但他崇尚儒家学说,豁达大度一点也不输与宋天子的仁德。 这是个好皇帝的种子,赵安仁曾经无数次的听过先帝对他的夸赞,说辽朝的中兴之主便是耶律真宗,可惜他的却没有皇帝该有的杀伐果断之心。 先帝对宋天子的评价却甚高,说他是千年难遇的圣君,如果大辽的皇子将来不能快速的成长起来,辽朝甚至会在赵祯的统治事情被彻底灭国。 开始的时候赵安仁觉得先帝有些夸大其词,可随着时间的推移,大宋天子的所作所为被暴露在世人面前,一开始便展露出惊人的手段与智慧。 以千百亲卫大破逆贼赵元俨,并且身先士卒无惧流矢,这份气魄与胆略确实不是喜爱音律的耶律宗真能比得上的。 更别提之后以雷霆之势覆灭世家,强力剥夺了世家的特权,打破了大宋重文轻武的弊政,更加难能可贵的是这样杀伐果断的君王却爱民如子,能文能武,把大宋的文政和财计提升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度,如今世人对东京城的繁华无不垂涎三尺。 游走四处的客商,上京的大辽贵族,甚至连卑贱的女真人都向往大宋的东京城,有人说生不能游东京乃一生之憾事。 如今自己就有回到东京城的机会,一定要死死的抓住,而且自己最痛恨的痛恨的俩个敌人就要内斗起来,这对赵安仁来说并没有多少心理负担。 萧菩萨哥曾经要杀自己,而萧耨斤也不过是利用自己而已,身为棋子的赵安仁活的很累很累…… 看着四周叫卖的契丹商人,赵安仁微微一笑虽然他现在也不是过是大宋棋子,可大宋时间谁又不是棋子呢?他赵安仁是棋子,蔡伯俙也是,甚至连答应自己本应出现的夏竦也是。 只不过要看是谁的棋子,大宋的棋子和辽朝的棋子下场可不一样! 赵安仁的脚步变得稍稍轻快了些,仿佛压在身上的两座大山都已经消失不见,人的心中一旦有了目标和信念,便有了无穷的力量。 蔡伯俙也在霍老七依依不舍的眼神中离开,好不容易看到蔡伯俙这个故人,霍老七怎能放过,伸手拽住蔡伯俙的棉衣道:“回去在陛下面前给我说说好话,我的年岁也不小了,落叶总要归根,找个人把我换回去如何?” 蔡伯俙看了看已经两鬓斑白的霍老七微微点头道:“知道你在这里吃了不少的苦,回去会帮你说话的,不过宋黑脸那关可不好过,如果没有合适的人选,你还要在这里待上一段时间。” “我到底哪里得罪了宋黑脸,这小子死死的盯着我干嘛?” “有一件事你说对了,你的才能确实出众,这么多年来在东京城摸爬滚打,黑手在辽朝上京的总部确实需要你,最少现在需要你!” 霍老七呐呐不言,他知道自己的位置暂时无人能替代的了,即便要走要要把这里的差事办的漂漂亮亮的,否则回去也不好向官家交代。 “放心,只要我霍老七在这里一天便配合好你们,夏参政的计划我大概已经知晓,让辽国陷入内乱便是我们的头等大事!” 蔡伯俙笑眯眯的点头离开,和聪明人说话就是简单,可除了夏竦自己意外,谁也不知道这次行动其实是擅作主张,如果事成还能安然回朝,如果事败,恐怕自己和夏竦都要身败名裂了。 这次蔡伯俙可是把所有的身家都押在夏竦的身上。 寒风吹过,蔡伯俙下意识的紧了紧身上的棉衣,还是妙元做的裘衣穿着舒服,赶紧回到驿馆中才是正理,辽人在北,实乃苦寒之地。 躲避寒风的蔡伯俙并不知道他的一举一动都在霍老七的眼中,霍老七收到黑手密报,内容是官家提醒东京城使团保护好萧菩萨哥。 这与眼前的蔡伯俙等人的所作所为背道而驰,疑惑的望了一眼密报,上面的内容是官家亲手所书的密码,对照说文解字查找绝不会有错,难道夏竦和蔡伯俙两人是背着官家这么做的? 恐惧如潮水般袭来,这想法在他的心中盘桓挥之不去。 思虑良久,霍老七还是决定写下蔡伯俙和夏竦的目的,他要密报官家,在蜡丸上印下独特的印迹,这是黑手另一套密令,不日就会有人带着它返回大宋,到了大宋境内自有飞鸽传书至东京城。 做完这一切,霍老七长叹一声坐倒在地喃喃自语道:“蔡小子你千万不要和夏竦绞到一起,这老倌做事不择手段的啊!” 他不知道这一切都是机缘巧合,赵祯只不过是告诉辽国使团忠于萧菩萨哥的耶律宗政等人,萧耨斤的目标是皇太后菩萨哥而已,夏竦和蔡伯俙的误打误撞之下反而促使了辽朝矛盾的发生,如果赵祯知道一定会觉得命运这变化无常的小人在帮助大宋。 此时的他却一点也不清楚辽朝上京发生的事情,赵祯正在接待辽国的使臣,也不知耶律宗政抽的什么风,居然认为大宋会帮助辽朝皇帝耶律真宗稳住乱局…… 最让赵祯意想不到的是,耶律宗政在大庆殿中哭的稀里哗啦,声泪俱下的模样和忠君的感情,让许多让许多朝臣忍不住跟着擦眼睛,仿佛是自己这个大宋国君驾崩了似得。 忍不住在心中犯了个白眼可表面上依然要有帝王的风范,赵祯微微抬手道:“辽使勿要悲伤,朕听闻皇弟聪明异常松弛有度,必将扫清朝中魑魅魍魉以震朝纲!” 耶律宗政哽咽着说道:“陛下有所不知,如今我大辽朝堂已经是圣妃萧耨斤的专权摄政,迫害朝中清流,挟权弑杀!陛下何不休书一封,指点我朝皇帝一二?” 赵祯微微苦笑道:“此乃大辽内政,朕与皇弟虽有兄弟之名却无兄弟之实……” “陛下!”耶律宗政双膝跪地声泪俱下的说道:“宋辽两国乃兄弟之国,何故如此,只需陛下的一封书信便可使我大辽太后感激不尽,请陛下勿要推辞,外臣如若不得陛下国书,无颜面对我辽朝父老!” 耶律宗政说完便朝着一旁粗大的龙柱撞了过去,看这架势真的是舍出了性命…… 第四百零七章油盐不进的宋朝君臣 大庆殿的龙柱上雕刻着盘龙花纹,其上覆盖金漆,即便是无意中磕到也要疼上半天,何况是耶律宗政的舍命相撞? 朝臣们大惊失色,不是因为眼前的场景吓住他们,而是耶律宗政一旦撞死在大宋的龙柱之上,无论是否出于什么原因,传出去天下人都会认为大宋的不是。 朝班最前面的王曾是有心无力,慌忙的伸出手想要拉扯却拉了个空,其他人则是更加来不及,丁谓狠狠的揪掉了下巴上的胡子,眼看耶律宗政就要撞在龙柱之上脑浆迸裂血溅当场。 嘭的一声,一只小巧的香炉砸在了他的身上,让耶律宗政身子一歪肩膀撞在宫柱翘起锐利的龙鳞之上。 噗哧~ 令人牙酸的声音响起,锋利的镀金龙鳞插进了他的肩膀但却保住了他的性命,这一下用力之狠让众人讶然失色,看来这耶律宗政是真的抱着必死之心来的,辽朝有这样的忠诚确实让人佩服的紧。 赵祯的右脚微微颤抖,刚刚踢飞的香炉虽是铁皮所制,可依然很吃力…… “你乃辽朝使臣,本是来请求朕施以援手,可如今却以命相挟,这是在威胁朕吗?” 被亲卫司士兵牢牢搀扶着的耶律宗政哆嗦着跪下,本来他是真的想用自己的命为辽朝搏一个助力,谁曾想居然惹怒了大宋的天子,不是都说这位天子仁德无双的吗? 他不知道赵祯最讨厌被人威胁,赵元俨威胁他成为了刀下亡魂,党项人威胁他失去了两州之地,杨采薇威胁他成了后宫中的一员…… 丁谓阴阴恻恻的看向耶律宗政道:“本是情理之中的事情,就因为陛下不方便插手你就如此寻死,至我大宋与何地?身为辅佐之臣,轻易舍生至你大辽皇帝与何地?身体发肤授之父母,你至忠孝仁义与何地?!” 漂亮! 朝中的文武默默的为丁谓伸出大拇指,这一招反戈一击的功夫相当出色,一下就把大宋摘得干净,并且还把所有的问题推到了耶律宗政的身上。 耶律宗政目瞪口呆的看着大宋朝臣们鄙视的眼神,他不明白如今的大宋为何变成这样?难道一项软弱又同情心泛滥的宋儒其实是披着狼皮的羊? 一切的改变都是因为大宋的变化,朝臣们不再是墨守成规的酸儒,在赵祯的改革之下,灵活多变的有志之士人才辈出,从柳永到苏洵,从欧阳修到范仲淹,甚至连醇厚长者的鲁宗道都脱去了身上的迂腐之气。 一次寻死不成就没有第二次机会,如果刚刚耶律宗政撞死在柱子上还好说,毕竟是死在大宋的朝堂,可现在却不能故技重施。 他被亲卫司的禁军死死的按住,就是想再死一次都不成,耶律宗政心中冰凉,看来这次让大宋皇帝声援的计划是彻底失败了。 身为使者的耶律宗愿本想请大宋出面承认萧菩萨哥这位皇后的地位,以期她能通过法礼的承认获得摄政的权利,并拉拢更多的朝臣忠于皇后和耶律宗真。 可现在看来要么是大宋皇帝看穿了他的计划,要么就是真的惹怒了他。 无论是哪一种对耶律宗愿来说都不是好消息,他只能使用最后的方法游说朝臣,毕竟礼法和纲常这种东西在大宋的文臣脑子中已经扎下了根。 “诸位皆是大宋的朝臣,试问大宋遇到这种事情又该如何?” 朝堂中的衮衮诸公一时间无话可说,在礼法上他们当然支持正统,也应该承认萧菩萨哥的政治地位,可官家就是不松口他们也没办法。 朝臣,朝臣,一朝之臣,必须和官家保持一致,哪怕有违礼法也一样。 大宋的朝臣默默不语,上首的赵祯冷冷的看着耶律宗政,这是想打感情牌,只可惜赵祯不打算心软,无论什么情况下,萧菩萨哥必须死,只有她的死亡才能挑起辽朝内部的真正乱局。 一个巴掌拍不响,以萧菩萨哥的威望如果得到大宋的承认和支持,很容易稳定辽朝内部的动荡,这对辽朝来说是好事,但对大宋来说却没什么值得高兴。 赵祯希望看到的是内部动荡的辽朝,这样才能给大宋更长的时间休养生息,现在对大宋来说时间是最为宝贵的,所谓的时间就是和平稳定时期,最近从党项到辽朝都在经历内部动荡,而大宋的繁荣发展也是在这一时期突飞猛进。 许多商贾把目光瞄向了动荡的地区大发国难之财,当然不是大宋的国难财,他们一点压力也没有。 用粮食,棉衣,茶叶,瓷器,丝绸,甚至铁器换取当地的珍贵财物,动荡的地区最大的好处便是所有东西都是能用生活必需品交换。 牛羊牲口是大宋商贾最喜欢的东西,当然硬通货的金银也是来者不拒,有些时候他们甚至能从动荡地区买来大宋最需要的战马,这是最让朝臣们惊讶的。 几乎所有人都能看清眼前的局势,也从这场乱局中得到足够的利益,不光商贾如此,三司最近收取的关税和商税都上了好几个台阶。 大利益的驱使之下,谁还会关心辽人内部的礼法纲常? 在朝臣们看来,大宋没有趁火打劫已经算是天大的恩泽,你辽朝还要我大宋皇帝帮助你们稳住局势,这简直是痴人说梦,虽然对耶律宗政的行为感动,但这不代表他们会帮助他。 赵祯看了看朝臣们的表情就知道耶律宗政在做无用之功,微叹一声道:“不是我大宋不想帮助辽朝,而是遗诏何在?你辽朝大行皇帝总该有遗诏吧?如果遗诏上奉萧菩萨哥为太后,我朝自然承认她的地位,可如今过了如此之久依然没有遗诏现世,我大宋如何说话?” “遗诏?!”耶律宗政悚然一惊,难道大宋皇帝知道朝中遗诏丢失这件事了?应该知道,这事情连朝臣都瞒不过如何能瞒得住大宋的耳目! 抬头望向赵祯,耶律宗政看到的只有戏谑的眼神,心中微微一紧,这次是真的没有办法让大宋出面承认萧菩萨哥的地位了。 “我朝遗诏丢失,如今正在寻找……” 赵祯开口道:“如此便等遗诏找到了再说,如有遗诏颁布天下,我大宋定然是不会袖手旁观的。”说完便露出和蔼的表情道:“南府宰相好生修养,朕会派御医为你诊治。” 耶律宗政觉得自己的所有计划犹如一拳打在棉花上,大宋天子和他的朝臣真是油盐不进…… 第四百零八章智珠在握 耶律宗政已经彻底失望,没想到大宋已经抛弃了原有的迂腐,变得如此精明起来,其实大宋朝堂的风气之所以改变大多是因为商品经济对大宋的影响。 原先大宋的价值观是建立在官本位的基础上,可自从赵祯亲政之后便愈加的重视商业发展,对待商人的政策也越来越优厚,商贾的儿子可以参加科举,甚至可以就读于军武院这样的军校。 文武百官与商人的联系越来越密切,就连政事有得时候也需要充满铜臭的商贾帮助,税收,查账,义举,甚至连军饷也要从商贾处周转。 地方官吏则更是需要商贾,经济建设和百姓的生活水平就是他们的年终勘磨,赵祯改变了对地方官吏的勘磨制度,主要以地方百姓的生活标准为考量。 随着商品经济的发展,商人依然坚持着诚信为本分,可官员却越来越偏离士大夫的准则,这是在所难免的事情,毕竟商人以诚立身,这样他才能越做越大,而官员在商人的身上学到的却是各种手段。 这很不好,就如现在的朝堂,迂腐也是硬币的一面,他的反面就是坚持与执着,鲁宗道是这样,包拯也是如此。 班师回朝的包拯谢绝了赵祯的所有赏赐,只拿了他这个监军应该得的东西,而对将士们的军功却是一点也没有贪没,这便是他在本心上的坚持,赵祯为此在朝臣面前大肆夸奖了他。 可包拯的回答却让所有人出乎意料:“臣本监军,躬亲与王事,实乃天地至理,担不起官家的夸奖。” 顿时场面尴尬起来,也让鲁宗道的上疏更加频繁了些,事情有好就有坏,风气变化的朝堂虽然变的更加自私,可这种自私体现在国家的利益上就会有意想不到的效果,就如耶律宗政的计划落空。 朝臣们不希望帮助辽朝,他们从动荡的辽朝中看到了对大宋有利的一面。 直道耶律宗愿离开也没人站出来为他说话,包拯被同僚死死的拉住,而鲁宗道却是在赵祯的眼神下紧紧的闭上了嘴。 赵祯微微叹息,人世间的所有事情本就没有十全十美的,但现在的大宋确实国力强盛,官员们的风气变化也只是在辽朝使臣面前,他们身上独有的风骨依然还在。 这是最让赵祯放心的事情,毕竟对浸透儒家思想的士大夫来说,煌煌史书对他们的评价才更重要,赵祯派去各州府的监察巡官可不是摆设,他们都是鲁宗道一手调教出来的贫寒子弟,自幼便学习儒家经典,正直的就像是和鲁宗道从一个模子里刻出来一样。 连赵祯见到他们都觉得不舒服,身上一板一眼的规矩太重。 可就是他们从州府官员中揪出一大批贪赃枉法,鱼肉百姓的昏官,赵祯不得不重用他们,这是鲁宗道从一开始就计划好的阳谋。 他要让大宋离不开这些正直敢言之辈,并且要让这一制度从赵祯开始形成祖宗之法并在大宋长长久久的留存下去。 赵祯有时都在想,这算不算是开检察院的先河? 随着赵祯的思虑飘远,耶律宗政迈着沉重的脚步缓缓离开,他在心中期望着赵祯会叫住他,只可惜期望往往是徒劳的,他发现赵祯这位仁德无双的君主只会把他的仁慈展示给大宋的臣民,而对于自己这样的外臣多一分都是吝啬。 步履蹒跚的耶律宗政在文武百官的注视下缓缓离开,但他的低语许多人都听得见:“果然与真宗皇帝相差甚远……” 众人没有戳破,只不过王曾的身体微微颤抖,而丁谓则是轻哼一声。 待耶律宗政走远,赵祯才缓缓开口道:“此处以无外臣,诸位卿家有何感慨不妨说说,朕洗耳恭听。” 王曾出班道:“起奏陛下,虽辽朝大行皇帝遗诏丢失,可在礼法上依然当尊齐天太后为正统……” “王相公言之有理,此乃礼法纲常我大宋不能有失,请陛下速做决断!” 鲁宗道也跟着出班附和王曾的话,终于有一个重臣肯站出来了,他鲁宗道已经憋了半天,在他看来承认以及维护辽朝的皇权就是在维护大宋的,毕竟辽朝是大宋承认的北朝。 赵祯无奈的说道:“此时辽朝没有遗诏示人,朕岂能插手,但朕已经照会过辽朝使节万万保护好齐天太后。” 听官家这么一说,朝臣们微微一惊,官家的话已经说的很明白了,他以在暗中相助萧菩萨哥,在辽朝没有公布遗诏的情况下这么做已经是很难得。 众人微微点头齐声赞道:“陛下圣明!” 赵祯暗自苦笑,圣明?要是自己真的圣明就应该支持夏竦和蔡伯俙的计划,而不是权当作不知情,这小子和夏竦还真是什么都敢做! 即便是在千里之外,可赵祯对夏竦的小动作依然是了若指掌,宋小乙的黑手和蔡记本就是你中有我的,即便自己想不知道也不可能,堂堂大宋的驸马和参知政事居然暗中资助皇太妃萧耨斤摄政专权,这要是传出去,即便是两人把罪责扛下,他赵祯也脸面难看。 但已经进行到这种时候,赵祯只能祈祷他二人的计划不要被发现。 袖子里的密信被赵祯捏的紧紧,这东西回宫后一定要销毁,绝不能留下证据,一切的一切只能让夏竦和蔡伯俙两人处理,即便是成功也不能宣告天下,这就是密谍的悲哀。 但赵祯自己是知道这两人的所作所为,如果夏竦和蔡伯俙的计划成功了也不会亏待二人,现在赵祯的气愤是因为蔡伯俙不听自己的话。 当初曾经无数次的警告过他,夏竦虽为能臣,可手段过于狠烈,这小子就是不听,这下好了自己深陷其中,等他回来定要让赵妙元好好收拾他! 远在辽朝的蔡伯俙狠狠的打了两个喷嚏,惹得夏竦微微诧异:“蔡家小子你穿的可比老夫厚实的多,怎么反而打起喷嚏来了,莫不是伤寒之症?” 蔡伯俙莫名其妙的摇头并向南面望了一眼道:“没甚的事情,只觉得鼻子痒痒,莫不是东京城中有人说我坏话……” 第四百零九章波澜起 赵安仁真的很有能力,难怪他能在萧菩萨哥和萧耨斤之间周旋许久,可在蔡伯俙面前,这位能力极强的间人却面临崩溃,他的胆子实在是太小了。 有的人就是这样,明明自己的能力出众却极为胆小,即便是干成了大事也会在事后吓得半死。 夏竦的计划很成功,但他忽略了一点,不是每个人都如他一样疯狂,蔡伯俙看着眼前提心吊胆不断扫视着窗外的赵安仁道:“你做的很好,何必这么担心?” 赵安仁苦笑道:“我已经按照你说的把大宋商贾介绍给了萧耨斤,已经算是完成了我的任务,为何还不让我进入大宋的使团躲避?” 蔡伯俙无奈的说道:“给萧耨斤提供财物只不过是初期计划,你还要诱使她去对付萧菩萨哥,只要萧菩萨哥一死我便会接你回大宋!” “什么?!” 赵安仁大惊失色,原本他以为自己只需要帮大宋商贾与萧耨斤牵线而已,谁知自己的举动居然会让萧菩萨哥死掉! “可我并不想让齐天太后死啊!” 蔡伯俙直直的盯着赵安仁道:“你还有的选择吗?萧菩萨哥不死,辽朝如何动荡?你又如何有机会回到大宋,你真的以为我大宋使团能轻松带走你这个辽朝黄门令?你就算要回到大宋难道就不带一个投名状吗?!” “可萧菩萨哥是大辽的太后,她是唯一能定乾坤之人,如果她死了,就没人能制衡萧耨斤,到时她便可专权摄政,权倾朝野!” 蔡伯俙不屑的望着赵安仁:“难道大辽皇帝是个摆设不成?即便他再过通晓儒家典籍,再喜好音乐也是辽朝皇帝,不是吗?” 赵安仁牙齿打颤的说道:“你的意思是……断去萧菩萨哥对陛下的援助,让陛下和萧耨斤争夺皇权……这……这……” “耸人听闻是不是?可你别忘了你是宋人,你生在大宋,且父母高堂皆受大宋奉养,你是怎么来到辽朝的不会忘记吧?” 蔡伯俙的话瞬间就勾起赵安仁心中最大的恐惧,儿时留下的可怖印象至今不能从他的心头磨灭,即便是他已经除掉了那个掳走他的游骑也不能释然。 辽朝是侵略者的形象已经在他的心中扎根,虽然之后他的生活很好,可已经成为阉人的他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变回正常人! 赵安仁心中的恐惧慢慢被仇恨所替代,表情也变得狰狞起来,看的蔡伯俙心中发寒:“我知道该怎么做了,萧菩萨哥会死,但你要给我足够多的财物,否则不能打动萧耨斤。” “没问题,财货你要多少有多少,整个辽朝的财货我都有权调动。” 蔡伯俙的话让赵安仁微微吃惊,即便是相信蔡伯俙的能力,可依然没想到他能有如此大的权限,辽朝的宋人商贾繁多! “如此我就有把握说服萧耨斤!” 其实萧耨斤根本就不用赵安仁去说服也会对萧菩萨哥下手,当赵安仁把手中的清单递给萧耨斤的时候,这位辽朝的妖妃邪邪一笑:“当年本宫救你真是没错,你是个知恩图报的人,等本宫临朝称制之后一定不会亏待你的。” 赵安仁谄笑道:“小的多谢娘娘,这些财货皆是大宋商贾所献……” 萧耨斤捂着嘴咯咯的笑道:“本宫当然知道你的意思,想要更多都有是不是?这些商人好生精明,知道现在以财货助本宫,将来便会得到更多。” “不只如此,大宋的商贾还说您将来一定会临朝称制,不过过程稍稍困难了些。” 萧耨斤微微皱眉道:“哦?为何!” “他说您要想摄政,必须迈过一道坎,有齐天太后在那里阻碍着,您即便是临朝称制也很困难。” 啪~ 精美的瓷器从萧耨斤的手中飞出摔在地上粉身碎骨,飞溅的瓷片刺得赵安仁脸颊生疼,但他依然不敢躲避,眼前的萧耨斤简直像是变了一个人,原本还算稍有姿色的面目变得既丑恶又狰狞。 “萧菩萨哥!萧菩萨哥!那商贾说的没错,本宫现在的唯一绊脚石就是她萧菩萨哥!必除之而后快!” 目的达成的赵安仁依然害怕的微微颤抖,眼前这个被权利冲昏脑袋的女人让他感到了疯狂。 其实不用他赵安仁多说萧耨斤也会对萧菩萨哥下手,当年隆绪封萧耨斤为顺圣元妃之后她就毫不知足,并且变得更加野心勃勃傲慢无礼,在多次陷害皇后萧菩萨哥无果后,暗中收罗亲信,培植势力,就是为了给今日的专权奠定基础。 看着赵安仁离去的背影,萧耨斤喃喃自语:“耶律隆绪,你即便是打破常例封我为法天皇太妃也不够,凭什么我要在萧菩萨哥之下?我是只骨的生母,我才应该是太后!” 怨毒的话说完,萧耨斤猛然拉动一旁的绳索,清脆的铃声响起,一群内侍走进她的宫殿为她更衣,这里是萧耨斤的寝宫,她不方便在此召见外臣。 辽朝的上京和大宋的东京城完全不同,这里是各族杂居之地,当然有着严重的等级之分,但大致结构还是遵从了汉人的筑城之法,由皇城和汉城组成。 皇城在北略呈方形,城墙上筑马面,城门外有瓮城。大内位于皇城中部,其正中偏北部有前方后圆的毡殿和官衙。独特的是皇城北部为空旷平坦之地,这里被专门设为毡帐区接待契丹各个部族,无数的白色帐篷如星罗棋布。 城东南为官署、府第、庙宇和作坊区。汉城在南,是汉、渤海、回鹘等族和掠来的工匠居住的地方。其北墙即皇城南墙。 即便是已经成为封建王朝如此之久,可上京依然保留了许多游牧风习,具有典型契丹族特色。极注重防御,有完整的城防设施,而且分为南北城,这无形中反映了契丹人对被统治民族的防范。 萧耨斤并未离开皇城,而是直直的向北面的官衙走去,这里是北面官的官衙所在! 辽朝在得了石敬瑭所献的燕云十六州后,便开始实行一国两制的政策,辽设南面官和北面官双轨官制,以本族之制治契丹,以汉制待汉人。 北面官治宫帐、部族、属国之政,萧耨斤前往北衙的主要原因就是因为这里的官员多是她的支持者,在北院她党羽密部,而南院多是支持耶律宗真和萧菩萨哥的。 第四百一十章密谋 如今的北院大王萧安达是萧耨斤的族叔,萧氏与耶律氏乃是世代的盟友,两族都是契丹贵族,一个是皇族,另一个便是后族。 萧氏在辽朝几乎是半边天的存在,萧氏女子要么是皇后要么是皇妃王妃,自然萧氏男子的地位也相当高,就如萧惠和萧安达。 背后就是南院,萧耨斤不屑的撇了撇嘴,自从太宗采取因俗而治的统治方式后,南院的汉人官员便愈发的多了,最为可恶的是他们的汉人思想尤其是张俭! 无论自己百般是好,张俭都是爱搭不理的,联合一帮汉臣对菩萨哥百般拥护,至今也不愿帮助自己。 北院衙门就在眼前,可萧耨斤却见到一个自己最不愿意见到的人,北府宰相萧浞卜! 他虽是萧氏族人可却是站在萧菩萨哥一边的,萧氏家族庞大,萧菩萨哥与萧耨斤本就不是亲戚,相较于出生而言,萧菩萨哥的身份更为高贵,她是承天太后萧绰的侄女,萧耨斤根本无法与她相提并论。 萧浞卜还未看见萧耨斤,直直的走向萧匹敌身旁道:“苏隐怎生在此等我,何不进北府稍坐?” 萧匹敌却不说话使劲的挪了挪嘴,萧浞卜转头望去却是那个他恨之入骨的女人,脸色立刻变得难看起来:“你好歹也是兰陵郡王,岂能被这妖妃吓住!” 萧匹敌苦笑道:“兰陵郡王又有何用?你还是北府宰相也不要看她的眼色行事?” 萧耨斤靠近后两人便一句话也不说,只不过厌恶二字都明明白白的写在脸上。 萧耨斤并不在意,甚至连看都懒得看二人,在她的心中这两条老狗已经是砧板上的鱼肉。 整个北府就这两人还在心向萧菩萨哥,剩下的都是自己的党羽。 待萧耨斤走后,萧浞卜转头对萧匹敌道:“要小心了,此人必回对你我二人下手。” 萧匹敌点头道:“宰相所言甚是,我妻探得消息,你我二人将无罪被戮,与其死,何若奔女直国以全其生!” 萧浞卜微微摇头道:“朝廷以飞语害忠良,宁死弗去他国!” “既然宰相有如此之志,苏隐奉陪!” 两人相视一笑便向宫外走去,这次萧浞卜约萧匹敌是有更为重要的事情要说,有关皇后萧菩萨哥的安危问题! 在萧匹敌的家中书房,萧浞卜低声说道:“我辽朝商贾耶律贾带回一条天大的消息,左丞相张俭告知与我,萧耨斤会对皇后娘娘下手!” “什么?!难道她真敢如此?别忘了皇后娘娘膝下无子,又以知命之年,对萧耨斤根本就没有威胁,她没必要这样啊!” 萧匹敌的大惊失色让萧浞卜连连苦笑:“没有威胁,阻碍她萧耨斤专权摄政就是威胁!当初陛下的遗诏只有萧耨斤接触过,后虽放置与上庙,可依然在宫帐军的环伺之下消失不见,你难道就不觉得奇怪吗?” “你的意思是说……可她怎么能逃过那些宫帐军的眼睛?他们都是忠于陛下的,绝不会和萧耨斤私通。” 萧浞卜挥手打断萧匹敌的话伸手捋须道:“那如果当初萧耨斤根本就每把遗诏放入上庙呢?!” 萧匹敌悚然一惊,对了!如果当日萧耨斤捧着遗诏进去出来的时候又带着,那等到众成功去请遗诏的时候就根本找不见,而宫帐军也没有权利搜查萧耨斤! 转头望向萧浞卜积极的问道:“宰相是有什么证据吗?” 萧浞卜苦笑道:“要是有证据早就擒拿贼妃了,何苦演变成现在的局面?”说完萧浞卜脸色严肃的望着萧匹敌道:“当年渤海国人后裔大延琳叛乱,劫掠邻部,你亲率大军讨伐,浴血奋战三日而下,威名震慑四方,由你率宫帐军保护皇后娘娘如何?” 萧匹敌无奈的说道:“没有枢密使的画押,我上哪调动宫帐军?陛下是妖妃所生,即便是再维护皇后娘娘也不可能下旨的。” “那就兵谏!” 萧浞卜的话让萧匹敌为之一呆,今天他受到的刺激实在是太多了,兵谏是谋逆大罪,一旦要兵谏就相当于把脑袋拴在裤腰带上,即便是成功了也会遭到皇帝的泼天怒火,最重要的是名声什么的都完了。 见萧匹敌犹豫,萧浞卜着急的说道:“兵谏只有这一次机会,明年三月陛下将前往大福河春季射猎,此乃天赐良机,南院大王萧惠,左丞相张俭都会前往声援你我,还有什么可担心的?为了大辽老夫抛家舍命在此一搏!” 萧匹敌紧皱眉头思虑再三的说道:“也罢!只要能除掉妖后,一家老小又算得了什么?” 萧浞卜见状哈哈大笑道:“这也不一定是死罪,皇后娘娘一旦临朝称制,必然会留下你我性命,说不定还会有所封赏,另有张俭萧惠在其中斡旋,如何能不成事?” 萧匹敌摇了摇头道:“能不能加官进爵我不在乎,只要我大辽的朝堂能正气乾坤我就心满意足了,你且不知萧耨斤打算给他的兄弟皆封王爵,相比汉五侯也不为过。长此以往我辽朝还何谈中兴?” 这话深深的刺激到了苏隐萧浞卜,长叹一声道:“苏隐所言直指要害,萧惠,张俭二人也是深谙其道,如今大宋之昌盛让我恐惧,无论文治亦或是武功都让人惊心,我大辽看似地域广阔实则国力尚弱,从两国之间的通商便可见一斑。” 萧浞卜的话让两人相视苦笑,这种显而易见的事情其实也不用多说,辽朝内部凡是有见识的人都知道,如今的宋辽差距越来越明显,这是不争的事实,可笑萧耨斤鼠目寸光,只顾着眼前的利益而却看不见最大的威胁。 宋辽虽互称兄弟之国,可实质上却把对方当作最大的敌手,党项偏安西北,连国家都算不上,谁会当他是威胁?其他的国家就更不能与宋辽相提并论了。 一帮死忠与辽朝的臣子看的是心急无比,可现在这种局面大宋不来攻伐已经是邀天之幸,只有迅速的平定国内的乱局才能让辽朝突飞猛进,毕竟耶律宗真是个有德之君,可惜就可惜在他的生母萧耨斤身上。 第四百一十一章黄雀的利益 时间就如一个技术高明的小偷,在你的不经意之间拿走你最重要的东西且悄悄溜走。一年的时间一晃眼就过去了,辽朝的内乱也整整持续了一年之久。 对于辽朝的内乱大宋从上到下是持有充满喜闻乐见的态度,也成为人们在茶余饭后的谈资,萧耨斤的大名在大宋几乎是家喻户晓,宋人在忠君思想的熏陶下对她的所作所为极其不耻,甚至唤她妖妃。 赵祯带着儿女悄悄的溜出皇宫,在他看来让儿女们多接触一下百姓的生活是一件相当有意义的事情,即便是王语嫣和杨采薇不理解也无所谓。 东京城是多么色彩缤纷的世界! 赵旭坐在茶座上念念有词,已经三岁的他居然开始背诵《大学》,唇红齿白的俏模样嘴中念叨着:“人静而后安,安而能后定,定而能后慧,慧而能后悟,悟而能后得……” 看得一旁的中年人目瞪口呆,回过神来赞道:“此子将来必成大器!” 赵祯只能稍显尴尬的回应:“小时了了大未必佳。” 赵旭什么都好就是太听他母亲的话了,自己无数次的说过小孩在玩闹的时候就是在开发才智,她和杨采薇二人偏偏不信。 还好俩个儿子各有特色,赵旭听他母亲的话认真学习,而赵昀则是继承他母亲身上的党项血统,生性活泼好动一刻也消停不下,现在正和他姐姐赵灵从一旁的玩具店疯跑过来。 一旁的三才抱着一堆玩具急慌慌的跟着,生怕两人摔倒,这一幕在旁人看来就是一个年轻的父亲带着管家和儿子出来游玩,刚刚的中年人羡慕的说道:“你这后生倒是舒坦的紧,儿子聪慧,女儿活泼。” 赵祯苦笑着指了指赵旭道:“只不过大儿子是个书蛀虫,整天被他母亲督促读书,这小小年纪便整天之乎者也,完全没有孩子的活泼之气。” 中年人笑道:“别人家都是发愁孩子喜动不喜静,你倒好有个这样的儿子还不高兴,少年老成将来必成大器!” 赵祯喜欢与百姓这样的对话,显得自己不是那么的高高在上脱离实际,于是开口问道:“敢问老丈尊姓大名?” 中年人见赵祯的气质和蔼,但一举一动中充满贵气微微笑道:“老夫归隐之士周辅成。”说完便指了指一旁的四十五岁的少年道:“这是犬子周敦颐,虽也喜读书,可就是问题太多,又喜寻根究底着实让人无奈。” 赵祯笑了笑:“勤于思考是好事,我朝就需要这样的孩子,不知在何书院读书?” 周辅成略显骄傲的答道:“此子才智上佳就读与应天书院。” 赵祯笑眯眯的看着周敦颐道:“你是不是想探究世间至理,比如天上的星星是怎么来的,太阳为什么东起西落,月亮为什么有盈亏圆缺,为什么会刮风下雨,地上的万事万物是怎么形成的?” 他的话让周辅成大惊,这个年轻人怎么会知道儿子的想法?再看向一旁的儿子,整个人都直愣愣的盯着眼前的人,眼睛中发出晶亮的光芒。 周辅成苦笑道:“衙内的话正中他的下怀,此子最喜探究这些大道,每问与我却皆不能答。” 赵祯哈哈大笑道:“你不该送他去应天书院,而是应该送他去玉清昭应宫才对,那里有他想知道的一切答案。” 周辅成微微惊讶道:“听说陛下重修玉清昭应宫,以智慧宫为其名,难道里面真有世间的大智慧不成?” “当然有,此子才智上佳,待其从应天书院学成送去智慧宫也不迟。” 周辅成微微点头道:“如此甚好!” 两人从孩子入手,聊着聊着便拐道时政上去,这是大宋的风气,现在的大宋百姓生活水平提高,尤其是东京城几乎人人都有一些见识和才学。 现在最时尚的话题便是有关辽朝,赵祯和周辅成二人也谈到了这个话题。 “如今的辽朝日渐衰落,妖妃萧耨斤在国内一手遮天,听说萧菩萨哥被她软禁与上京之地,且北府宰相萧浞卜和兰陵郡王萧匹敌身死,忠君之臣身死此乃大道有缺啊!” 赵祯微微点头,但却并不答话,他知道的消息可是更加详细也更加残酷的,萧浞卜和王萧匹二人本打算在今年春季涉猎的时候兵谏耶律宗政,可谁知消息走漏并且让萧耨斤知晓。 结果在年前就被萧耨斤和其党羽罗织罪名诬告谋逆处死,并且牵连到萧菩萨哥的身上,还好耶律宗真顾及养育之情,对萧菩萨哥偏袒并且当着朝臣说:“皇后侍奉先帝四十年,将我抚育成人,本当做太后;现在没有做成,反而要拿她治罪,这如何使得?” 这话就是在给萧菩萨哥做背书,也让萧耨斤无法用谋逆之罪牵连道萧菩萨哥,但他做的也只有这些,毕竟萧耨斤是他的生母不能让她的脸面太难看,最后无奈同意把萧菩萨哥迁居上京。 左丞相张俭和南院大王萧惠苦苦哀求也没用,在耶律宗真看来萧菩萨哥与萧耨斤不能待在一处,既然母妃到了捺钵那只能把萧菩萨哥迁走。 在耶律宗真的眼中自己是在保护萧菩萨哥,但在张俭和萧惠看来这是在把萧菩萨哥往绝地推! 如今的南北二院官员已经全部跟随宫帐到达捺钵,萧菩萨哥一旦到上京几乎就是自寻死路,之前身为大宋天子的赵祯提醒过他们,务必不能让萧菩萨哥这个皇后离开耶律宗真,整个辽朝也只有耶律宗真的身边是安全的。 赵祯几乎已经看到了历史的重演,更为让他心悸的是这场历史的重演是他自己一手导演的。 萧浞卜和王萧匹二人就如树枝上的蝉,而萧耨斤则是背后挥刀的螳螂,赵祯则是螳螂背后的黄雀,无论结果如何,最终的赢家不会是萧菩萨哥和萧耨斤之间的任何一个人,她们都输了,只有大宋才是真正意义上的赢家。 赵祯只是把一切都布制好,加上夏竦和蔡伯俙的小手段便会使得辽朝陷入萧耨斤的残暴统治,十五岁的耶律宗真还没有办法与他的生母做对。 第四百一十二章死讯骤至 赵祯和周辅成聊的很投机,此人不光学识渊博对时政也很有见地,但赵祯还是奇怪的问道:“先生有如此学识为何不入仕?” 周辅成笑道:“老夫目光短浅不善于做官,只有治学一道上还算严谨,曾与大中祥符八年中进士,升为桂岭县令。在桂岭任职一年多,与同僚多为不和便辞职归隐。” 赵祯笑道:“先生这是打算大隐于市?” 周辅成尴尬的指了指儿子:“皆因犬子求学之故,老夫这才发现坐井观天,如今东京城之繁华让人耳目一新,只可惜功利之心太重有违儒道之学。” 这是大实话,随着百姓的生活越来越好,如今的东京城中功利心越来越重,朝臣中有些正直之士也曾上疏过,可赵祯不愿停下改革的步伐。 眼前的周辅成一语道破其中的弊端让赵祯稍稍脸红,但他接下来的话却让赵祯惊讶。 “草民周辅成参见陛下!”周辅成微微躬身在赵祯的身边低声说道。 自己的身份居然被识破了,赵祯看了看四周的亲卫,发现他们隐藏的很好,眼前的周辅成绝不可能发现。 奇怪的指了指自己身上的衣服对周辅成问道:“你是如何知晓朕的身份?” 防盗模式:https: 阅读完整章节 阅读模式:请查看原网页 第四百一十三章辽皇春猎 环绕辽朝上京的南水河旁有一座小小的船坞,这里是大宋商贾货物集散之地,一间破旧的库房之内,蔡伯俙死死的盯着眼前的伙计,而夏竦则是不厌其烦的问道:“你确定没拿错?你确定?” 伙计苦笑着答道:“这是赵安仁亲手递给小的,绝不会有错!” 夏竦和蔡伯俙二人为之一呆,没想到辽朝皇后萧菩萨哥居然自杀了,这个结果完全出乎他们的意料! 一时间两人几乎是僵硬在原地半个时辰都说不出话来,气氛诡异的让屋中的伙计战战兢兢。 夏竦首先打破沉默对伙计挥了挥手道:“你下去吧……等等,立刻通知赵安仁让他前往我大宋使团驻地!” 待伙计走后,蔡伯俙涩声道:“这下辽朝要真的变天了,内乱才刚刚开始,没想到她萧菩萨哥居然如此刚烈,萧耨斤虽然除去大敌,怕是也不能长久了。” 夏竦微微点头:“没想到这萧耨斤看似聪明其实却如此愚蠢,她有一百种方法能让萧菩萨哥乖乖就范,可唯独逼其自杀不可取,谁不知道冯家奴、喜孙二人就是她养的狗?” 蔡伯俙苦笑道:“这二人在诬告相萧浞卜,萧匹敌谋反的时候已经露了相,现在还派他们去加害萧菩萨哥这不是告诉全天下的人,萧菩萨哥的死是她逼的吗?唉,你我还是早日回国离开这纷乱的辽朝吧……” 这次难得的夏竦没有反对:“嗯,也是该离开了,萧菩萨哥一死,辽朝肯定要乱起来,萧耨斤没了阻碍专权摄政就是时间的问题,现在的她其实已经开始,就差临朝称制这一项没做。” 两人无奈苦笑,他们本打算让萧耨斤利用罪名处死萧菩萨哥,谁知萧耨斤更加直接,派明火执仗的杀人,人家不堪欺辱含恨自杀,这下乐子大了,无论是从礼法还是人情上讲,萧耨斤都变成了恶人。 反对她的人会越来越多,而她的手段也将越来越残酷,这对大宋来说是最好的接过,已经完成计划的蔡伯俙和夏竦现在当然要赶紧返回大宋,他们可不希望被卷入这场政治黑暗之中。 而在走之前却一定要把赵安仁带上,已经派人去通知他了,相信很快赵安仁便会抵达上京的大宋使团。 辽朝与大宋不同,天子并不住在五京之首的上京,而是住在四时捺钵中,这是有别与中原王朝的皇帝巡狩制度,属于辽人首创,一切重大政治问题均在捺钵随时决定,是处理政务的行政中心,就如大宋的两府差不多。 这样的好处便是能照顾到辽朝广博的领土,但坏处也体现出来,在这个靠人力传递消息的时代,移动的捺钵显然会使得消息传递变慢。 上京的衙门多是摆设,而大宋使团并无跟随捺钵的权利,便只能在上京中带着,上京的南北二院只不过是给辽皇回来的时候用的,现在里面的辽朝官员几乎被萧耨斤全数带回春捺钵中。 还好赵安仁并没有随萧耨斤前往春捺钵,只要此时进入大宋使团,便可保他安然无恙。 大宋的使团一时半会还离不开,因为萧菩萨哥的死,作为使者的夏竦和蔡伯俙一定要等辽皇耶律宗真的召见,表达大宋的哀悼和凭吊之后才能离开。 三月正是草长莺飞的春季,对于辽人来说是个射猎的好时节,辽朝隆重的春季射猎开始了。 春捺钵也称“春水”,取春渔于水之意,鸭子河泺,又名鱼儿泺,鸭子河泺东西二十里,南北三十里,长春州东北三十五里,四面皆沙埚,多榆柳杏林。 辽皇耶律宗真的车帐到达鸭子河泺后先在冰上搭起帐篷,凿冰钩鱼。钩鱼开始前先派人于河上、下游截鱼,以防逃散。 按照规矩耶律宗真要亲自钩得头鱼,之后便在大帐中置酒设宴,并命前来祝贺的女真各部酋长依次歌舞,上寿助兴。 年仅十六岁的耶律宗真最喜欢射猎,钓鱼也是酷爱的活动之一,每年瞧见父皇钓得头鱼,他总是第一个为父皇庆贺的人,现在父皇不在,他便要担负起头鱼的重任。 这不光是钓鱼那么简单,还意味着给大辽祈祷丰硕之年,之后便能待冰雪消融,天鹅飞回,乃纵鹰捕鹅猎雁,晨出暮归,从事弋猎了。 坚硬的冰面上早已安置好了虎皮座椅,四周甚至围起了棉帐子,这让耶律宗真不满,大辽的皇帝可不是不能受冻的羊羔! “把这些琐碎统统撤掉,朕拥有天下最为强悍的斡鲁朵,他们便是朕的帐篷!” 耶律宗真的话让众人赞叹,而四周身着铠甲的威猛斡鲁朵更是齐齐的走到皇帝身边为他挡风,这是他们的荣誉,也是皇帝对他们的信任。 斡鲁朵乃是辽太祖设立的亲卫,与大宋的禁军相同都是负责守卫皇宫、保护皇帝出行安全以及皇帝去世后为之守陵的精兵强将。 辽朝皇帝征募固定兵员,与部落骑兵和汉人相混,组成禁军斡鲁朵,部署在帝国的战略要地,作战时则首先行动,年轻的耶律宗真才智过人,他知道这是太祖发展禁军及严格控制皇族成员的手段,也是辽朝削弱部落贵族权力的重要措施。 没一会耶律宗真的鱼竿便开始抖动,冰封了一冬天的鱼儿忍受不住鱼饵的诱惑开始咬钩,这里的鱼儿肥大壮硕,个头甚至到达了成人的腰部。 耶律宗真双手紧握鱼竿,多年的狩猎让他的身体十分结实,这时候只有他靠他自己,谁也不能帮忙。 耶律宗真第一次觉得鱼的力气有这么大,在四周斡鲁朵发出呐喊助威的时候,他双臂猛然一用力,坚硬且富有弹性的龙公竹做成的鱼竿在巨大的力量下被拉成满月状,四周的文武皆被眼前这一幕震撼到了,齐齐的发出喝彩。 一条巨大的鲤鱼从冰窟窿中飞出带起一条晶莹的匹练重重的砸在冰面上,这条鲤鱼大到两三个斡鲁朵都按不住它,足足有少年的个头大小,身子圆滚滚的就如柱子般粗细。 一时间鱼儿泺响起巨大的欢呼声,万岁之呼更是绵延到了远处硕大的帐篷中,让萧耨斤皱紧眉头。 第四百一十四章各怀心思的辽朝母子 就在群臣们欢呼的时候,张俭悄悄的走到耶律宗真面前递上一把锋利的匕首道:“请陛下亲自了结它的性命,为大辽祈福!” 耶律宗真微微一笑的接过匕首道:“这么说事成了?” 借着声浪的掩护,张俭微微点头道:“齐天太后已经被安全送回祖地,由斡鲁朵严密护卫,陛下放心绝不会有所差池。” 耶律宗真长舒一口气道:“如此甚好,毕竟是养育朕多年,也侍奉先帝如此之久,让朕眼睁睁的看着她遭遇不测实在不忍,回祖地安养怕是她最好的归宿,这也使得朕能发现母后的阴毒。” 张俭躬身说道:“陛下乃万乘之君,这些鬼蜮伎俩在您的面前不值一提。” “不值一提?呵呵,现在的辽朝内部怕是多为母后的党羽,岂能不值一提?朕今年已有十六,尚且不能亲政,比之大宋天子所差甚远,就连见识和眼光也不能相比,要不是他赵祯示警,朕说不定还不知母后欲害齐天太后……” 见耶律宗真的态度气馁,张俭加重语气说道:“陛下怎可有如此荒唐的念头,您和大宋皇帝的起点不同,你的父皇是一代雄主,相比之下您就稍显不足,而大宋真宗皇帝却不如先帝,他的儿子当然显得要圣明了些。” 耶律宗真笑着挥手道:“你且不必如此安慰朕,朕看的清楚,大宋天子确实有一代圣君之资,但朕绝不会气馁沉沦,朕要比他做的更好!让我大辽永远的凌驾于大宋之上!” 张俭目光中闪烁着激动的光芒:“陛下有此志向,何愁大辽中兴不成?臣愿追随陛下铲除奸邪以震朝纲!” 耶律宗真拔出精美的短刀,寒芒闪闪烁的刀身轻松的破开鱼头,一旁的斡鲁朵高声大喝:“吾皇威武!鱼大祭天,大辽隆盛,中兴昌达!” 一群穿着布条的萨满围着大鱼不断的跳舞祈祷,他们的行为在耶律宗真眼中殊为可笑,父皇早就说过,大辽之所以有今天都是靠自己的战刀劈砍出来的,自己绝不会把大辽未来的希望寄托在这种仪式上。 耶律宗真冠巾时服腰系玉束带,于上风观望,有鹅之处举旗,探骑驰报,鼓手们远远的敲响牛皮鼓。 天鹅受惊而起,左右围骑举旗猛挥。耶律宗真便飞身上马,挽弓搭箭直趋头鹅,勇士策马相随。 如此场景快意豪放,让耶律宗真忍不住放声长啸,身后的勇士遥相呼应。天鹅刚刚飞起速度不是很快,耶律宗真找好时机猛地的勒住缰绳,马儿嘶鸣着抬起前蹄却并不能影响他张弓搭箭。 一声箭啸,领头的天鹅猛然一滞便一头栽下,自有游骑飞驰过去首献宗庙祭祀祖先,耶律宗真率领群臣各献酒果,纵饮作乐。 这是属于契丹人的快意潇洒,即便是祭祀也充满游牧民族的豪放,相比于中原王朝的正统与繁文缛节的礼法更显生命气息。 路过萧耨斤的座位时,耶律宗真满脸的气氛,即便是他悄悄救走了萧菩萨哥也不能平息他心中的怒火,萧耨斤现在已经是大权在握,除了张俭萧惠等一部分南院臣子,其他人几乎都是听命与萧耨斤的。 悄悄救走萧菩萨哥对耶律宗真来说算不得什么,而且萧菩萨哥还答应他绝不会在干涉朝政,她已经累了,不愿再进入朝堂这趟浑水中只想在契丹祖地颐养天年,这对耶律宗真来说是再好不过的事情。 耶律宗真清楚,现在的自己正在面临和当初大宋皇帝一样的问题,亲政! 亲政对于皇帝来说就是获得一国的最高权力,大宋皇帝是在十二岁的时候获得亲政之权,而自己如今已有十六岁,却还在为亲政发愁。 “难道要朕把母后也废掉吗?这种行径与禽兽何异?”耶律宗真紧皱眉头微微苦恼,深受儒家思想的影响,他对父母亲情看的很重,这也波束住了他的手脚。 猛然间想起赵祯,当年大宋皇后名义上是自杀,而父亲则是在得到消息后冷冷的说大宋年轻的皇帝将成为大辽最大的威胁,难道当年刘娥的死也不是自杀?! 想想都觉得大宋皇帝的果断,如果真是这样,难怪自己不是他的对手! 耶律宗真向张俭说出内心的苦恼,哪知张俭哈哈大笑:“陛下一时着相,您当日用在齐天太后身上的手段,难道大宋皇帝就不能用?” 耶律宗真恍然,定然是这样,说不定大宋的太后刘娥根本就没有死! 微微感叹的说道:“只可惜这种方法不能用在母后身上,她的防卫不输与朕!” 张俭微微摇头:“陛下有所不知,朝中向着您的臣子还有很多,只不过畏与她手中的权利敢怒不敢言罢了,只要您对其斥责惩戒,定然会一呼百应。” 耶律真宗思虑再三后说道:“还是再等等,朕不想与母后剑拔弩张。” 张俭一阵默然,眼前的皇帝与先帝相比确实优柔寡断许多,可这样的皇帝何尝不是臣子的幸事,张俭深深的明白,大宋天子的仁德之下有一颗坚定维护皇权的心,他虽有仁义却无妇人之心,而眼前的耶律宗真与其相比还差上不少。 皇帝与臣子间的对话让萧耨斤很敢兴趣,此时的她自认为害死萧菩萨哥之后便没有任何障碍,专权摄政就在眼前,而现在的她最重要的便是监控住儿子与臣子之间的活动,一丝一毫也不能松懈。 唯一让萧耨斤不爽的便是大宋皇帝赵祯,他十二岁亲政的事例近在眼前,朝中已经有不少人开始拿大宋说是的了,这让萧耨斤进退两难。 以年龄作为限制儿子亲政的借口显然行不通,而才智则是更不能说,难道要当着天下人的面说自己的儿子不如大宋天子? 手下的谋臣萧孝先建议自己等耶律宗真年岁大的时候废掉他,另立小儿子耶律重元为帝。萧耨斤在心中微微自得,反正有后手,现在的朝政之权几乎都在自己的手中,儿子要是听话便可,如若不然便废了他。 母子两人各怀心思,儿子想极力维护母子关系,而母亲却把儿子当成自己权利路上的绊脚石,这一切只有大宋的夏竦看得清楚,他仿佛又看到了一个天赐之机…… 第四百一十五章一触即发 夏竦和蔡伯俙也跟随辽皇来到了鱼儿泺,本来他们是没有权利跟随皇驾的,可作为大宋的使臣,耶律宗真还是以大辽皇帝的名义邀请了他们。 虽然都在观看辽皇春猎,但两人看到的东西却不相同,夏竦看到了辽皇与萧耨斤之间的矛盾,亲政对于帝王来说是个相当困难又漫长的道路,尤其是发生在子幼母壮的局面下。 蔡伯俙看到的却是辽朝的草原本性,他们策马奔腾,弯弓射猎,这是与中原文明截然相反的习性,难怪辽人善于骑射,这种本能已经融入到他们的骨子里。 “击败辽人的方法是不是可以从他们的习性上入手?” 蔡伯俙的喃喃自语让夏竦哈哈大笑:“要想改变辽人的习性,除非辽朝和我大宋一般安心的学习儒家经典和耕田种地!” 蔡伯俙转头道:“那可不见得,你忘了还有什么能让人不事生产忘掉骨子中的东西?” “什么东西?”夏竦好奇的问到。 “陛下严加管理又深恶痛绝的。” “佛门?!” 蔡伯俙端起眼前的酒具细细的品尝着辽朝的果酒微微点头,佛教这种东西有着一种神奇的力量,佛经会让人的心灵平静下来,佛理可以让人抛弃杂念。 可这种平静却是建立在人世间的苦、空、无常、和梦幻泡影之下的! 佛教会让人变得消极、悲观、颓废,认为人生就是苦海,否定了人世间一切有价值的东西,使人不思进取,建功立业是贪权,舍身为国是贪名,努力挣钱是贪钱,人就应该什么都不做整天向佛祖菩萨祈祷。 夏竦和蔡伯俙细说良久都觉得脊背发冷,这是一条毒计,思想上的入侵会导致辽朝的一蹶不振,甚至毁灭一个国家和王朝,中原王朝历史上的先例可不少。 蔡伯俙微微苦笑道:“信佛就要摒弃欲念达到不朽?” 夏竦嗤然一笑:“不朽?你瞧见煌煌史书中有谁真的不朽!摒弃欲念?追求不朽便是世间最大的贪欲!” 瞌睡了就有人送枕头,辽皇耶律宗真坐在宴会的上首对大宋使团招了招手道:“朕自幼便学习儒家典籍,通晓诗词,如今大宋使臣在此何不即兴赋诗?” 机会来了怎能放过?夏竦在下几下踢了蔡伯俙一脚小声道:“机会来了!” 蔡伯俙起身行礼道:“启奏陛下,蔡伯俙才疏学浅又整日经意商贾之道,已无诗才,但观今日大辽气象却感慨良多!” 上首的耶律宗真惊讶道:“哦,我辽朝何处让蔡副使感慨良多?” 蔡伯俙在瞧见夏竦的眼色后微微点头道:“外臣看到如今的大辽纵马射猎颇为不忍,一国之风气岂能如此杀伐?实乃非大国之道。” 他的话引起一帮辽臣的哈哈大笑,萧孝先开口道:“我大辽本就是游牧为生,儿郎们都是在马背上长大,以放牧打猎为生,杀伐之气当然比你大宋要重得多。” 蔡伯俙摇头道:“杀伐之道乃毁灭之道,非治国之道!” 张俭眼中精光一闪的喝到:“放肆!我辽朝如何治国还需你一外臣多言?” 蔡伯俙摇头道:“我只不过是说出我说看到的东西,难道有错?” 耶律宗真却是感兴趣的说道:“无妨,不过是酒宴间的说笑罢了,蔡使臣你继续说。” 蔡伯俙点头道:“那请陛下恕我冒昧,时间万物讲究的便是平衡,任何事情过甚就会物极必反,就如我大宋原先重文轻武一样,陛下说是吗?” “嗯,蔡副使言之有理,这便是道家的讲究的阴阳平衡。” 耶律宗真不愧是饱读诗书的皇帝,一下就看出要害,蔡伯俙点头道:“陛下圣明。” 话说到这种地步便没必要再进行下去,否则便会适得其反,所谓的阳谋就是要正大光明的把对方引入圈套,即便对方知道也无济于事,就如现在的张俭,他虽然知道这是大宋使团的圈套,可只能死死的盯着夏竦和蔡伯俙而不能发作。 蔡伯俙闭嘴退回座位,夏竦微笑着点头,这一幕在外人眼中仿佛是在称赞蔡伯俙的辩才,只有张俭面露怀疑,什么时候大宋的使臣这么好心眼了? 他可是在大宋的手上吃过不少的亏,从皇帝到臣子没有一个省油的灯! 说来可笑,萧耨斤这样挟权弑杀的皇后居然是信佛的,这让耶律宗真很快的联想到佛教,道教是大宋的国教,辽朝自不能把它当作信仰,而佛教就随意许多,更为重要的是佛们诸如放下屠刀立地成佛之类的谚语便是相反与杀伐之道的。 这种想法就像是幼苗一般在耶律宗真的心中扎下了根。 春猎的快意时光过得很快,三个月之后的六月初六迎来了入伏的第一天,辽朝正式开始了加封典礼,无论怎么争取耶律宗真的亲政之权还是遥遥无期,萧耨斤终于展露出她蓄谋已久的阴谋,自立为后! 本不应该朝贺的大宋使团在夏竦的授意下送去了隆重的贺礼,精美的丝绸,光洁照人的瓷器以及各种礼器堆积如山。更加过分的是萧耨斤把自己的生辰定位应圣节,这是帝王才能拥有的权利。 耶律宗真气愤的快要炸开,更加可恨的是大宋使团的所作所为,这简直是赤裸裸的蔑视他的皇权。 做的也也差不多了,夏竦和蔡伯俙打算离开,而辽皇耶律宗真却亲自带人堵住他们的去路。 夏竦整了整身上的衣冠道:“陛下为何阻拦我大宋使团的去路?” 在耶律宗真的授意下,张俭驱马上前:“你大宋使团要回国我辽朝自不会阻拦,毕竟你们已经凭吊过齐天太后,可我大辽的黄门令赵安仁为何会在你们的使团中?” 夏竦惊讶的说道:“黄门令赵安仁?蔡副使你瞧见了吗?” 蔡伯俙奇怪的摸了摸脑袋:“赵安仁是谁?没瞧见……”说完便转头对身后的跟随的仪仗道:“你们瞧见了吗?” 仪仗侍卫互相看了看道:“我等也不知谁是赵安仁。” 大宋使团装傻充愣的模样让张俭很是不爽,随即笑了笑道:“既然你们说没有,那便让我大辽搜一搜如何?如果搜出来便是欺君之罪,如果没有我张俭亲自向你道歉。” “列阵御敌!” 夏竦几乎是想都不想便拔剑大喝,在蔡伯俙惊骇的目光中,手下的仪仗军士瞬间开始列阵,一时间大宋使团飞快的变成一台高效的战斗机器,盾牌,步人甲居前,长枪在后,弩箭上弦,狰狞的指向张俭。 场面瞬间变得失控起来,大有一触即发之势。 第四百一十六章大宋的广告 耶律宗真和张俭目瞪口呆的看着变成刺猬的大宋使团,仅仅短短的几个呼吸之间,这个原本旌旗飘扬,骏马香车的礼仪使团就变成如此狰狞的模样。 闪烁着寒芒的刀剑,如山如墙,武装到牙齿的士兵,斗志高昂,这一切根本就不是一个使团该拥有的东西! 连夏竦和蔡伯俙这样的文臣都穿上了铠甲,腰间的长剑都已经出鞘蓄势待发。 耶律宗真手下的斡鲁朵勇士也不示弱,迅速把大宋使团围的水泄不通,张俭大喝:“夏竦,蔡伯俙,你们二人是要代表大宋与我大辽开战吗?!” 夏竦冷笑道:“笑话,明明是你辽朝无礼在先,侮辱我大宋皇帝威仪!” 耶律宗真忍不住问道:“朕何时侮辱大宋皇帝了,朕对皇兄可是佩服的紧!” 张俭已经发现其中的不妥可为时已晚,蔡伯俙哈哈大笑道:“恕外臣冒昧,陛下的话着实好笑,我皇在我等出使之前便再三叮嘱过,使团便是一国之脸面,务必在出使大辽的时候尊重辽朝风土人情绝不可失礼,我等谨遵圣谕,躬亲与王事不敢稍怠,自认为对辽朝没有任何失礼之处,可如今陛下如何对我大宋使团?” 夏竦一提宝剑接口道:“我等乃是代表大宋皇帝的脸面与威仪甚至可以说我等便是大宋皇帝的意志!如今陛下要搜我使团,这就相当于打我大宋脸面,我等誓死捍卫大宋的荣耀!” 一帮侍卫击打盾牌和盔甲齐声怒喝:“誓死捍卫大宋威仪!” 俗话说两军交战不斩来使,何况如今辽朝和大宋之间名义上是兄弟之国,更不是战时状态,辽朝打脸大宋在前,那就别怪大宋撕破脸。 无论是耶律宗真还是刚刚自封为法天太后的萧耨斤都不想和大宋撕破脸,一旦使团遭受辽朝攻击,必会引起拼死反抗,夏竦和蔡伯俙甚至已经做好了身死的准备。 这时候绝不能软弱下去,必须强硬起来,夏竦指着张俭喝到:“你想挑起宋辽之间的战争吗?如果是,我大宋百万雄师厉兵秣马转瞬即至!” 夏竦的威胁让张俭干咽了一下口水,大理的覆灭就在眼前,如今大宋军队的战力从眼前的使团侍卫便可见一斑,真要打起来,说不定大宋会趁机夺取烟云十六州! 但在宋人面前认怂可不是辽人一贯的风格,张俭也不想后退便默默的盯着大宋使团不说话,而一群斡鲁朵在没得到命令的前提下也不知该怎么办,只能死死的围住使团。 张俭在赌,赌夏竦和蔡伯俙二人不会先动手,毕竟他们两的小命还在大辽手中捏着呢! 场面陷入尴尬,耶律宗真不想让大宋皇帝看到他的懦弱,便默认了张俭现在的行径,可他也不想真的和大宋翻脸,就在他进退两难的时候突然从一旁窜出一队人马,领头的是才上任没多久的北府宰相萧孝先。 他是母后萧耨斤的爪牙,耶律宗真十分厌恶他,可他就如臭虫一般总是在自己面前出现。 “这是怎么回事?张俭你身为左丞相本该辅佐陛下接待使团,为何要派兵围困他们?!” 萧孝先很聪明的自动忽略包围大宋使团的人是皇帝的斡鲁朵,现在还没到与陛下翻脸的时候,只能把罪责推到张俭的头上。 张俭怒声答道:“我辽朝黄门令赵安仁就躲藏在大宋的使团中,你忘了他曾经要叛逃大宋了?!” 萧孝先下马走向夏竦道:“大宋使者请收起刀剑,咱们有话好好说,我一定会给你一个满意答复如何?” 夏竦微微点的问道:“是法天太后派你来的?” 萧孝先斜眼瞧了一下张俭道:“正是太后旨意,她听闻大宋使团归国受阻,特意命我前来相送,陛下年少气盛了些,使者不要见怪。” 夏竦和蔡伯俙对视一眼点头道:“解除戒备!” 大宋的使团迅速恢复人畜无害的模样,代表和平的旌旗再次飘扬在旗杆上,仿佛刚刚的一切都没有发生似得…… 但这种目无天子的行为让张俭恼羞成怒,萧孝先三言两语便能让大宋使团偃旗息鼓,他把陛下的脸面放在何处?! 夏竦和蔡伯俙看的清楚,如今辽皇与萧耨斤之间的矛盾越来越明显,张俭得到情报前来捉拿赵安仁,萧耨斤非但不派人来帮忙,甚至还前来阻挠皇帝和张俭,这简直就是为了反对而反对。 看来两人的计划在辽朝实行的很成功。 使团的队伍最后还是安然无恙的离开了,萧孝先站在十里亭送别夏竦等人的样子让张俭觉得恶心,堂堂大辽的北府宰相居然如此做派,大辽的威严何在?陛下的威严何在? 离开辽朝的上京之后,蔡伯俙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刚刚这一幕实在惊险,少有不慎便会引起冲突甚至引发宋辽两国之间的战争可谓是一触即发。 “老倌,早知道能平安度过就不用把赵安仁安排在大定府了。” 夏竦嗤之以鼻道:“瞧你的模样都快被吓死了,要不是把赵安仁送走你会跟老夫一样拔剑御敌?” “老倌你这话说的就不对了,如果赵安仁真的在使团中,我肯定豁出性命去守护使团!” 夏竦看着蔡伯俙认真的表情微微点头道:“守信乃君子之风,你有这样的风骨倒是不错……” 谁知话还没说完就被蔡伯俙呐呐的打断:“要是被搜出赵安仁你我都回不了大宋!” “孺子不可教也!” 看着夏竦的模样,蔡伯俙微微一笑道:“这可不是我自己的主意,陛下有过严旨,务必保护使团和赵安仁,甚至不惜以两国交战为威胁!” 夏竦一惊,自始至终他都没有打算用战争来威胁辽朝…… “难道陛下已经做好了北伐的准备?” 蔡伯俙微微摇头:“还没有,但陛下说了,如果辽朝故意用赵安仁一事刁难我等,大宋将成为我等的后盾,大国的威仪就是要保护我等的宋人免受欺辱,也包括赵安仁……” 夏竦点了点头,今天自己不惜以两国开战为威胁保护赵安仁的行为怕是不久便会在辽朝传开,这是陛下做给想回归大宋的汉人看的。 今天成功的把赵安仁带回大宋,也许明天就有李安仁,王安仁之类的返回…… 第四百一十七章天下最难的事 赵祯站在东京城的城口率领百官迎接使团的回归,东京城这座繁华依旧的城市向每一个曾经离开她的子民敞开怀抱。 朝中的文武百官窃窃私语,他们都不知道为何官家会出城亲自迎接使团的回归,赵祯并不向他们解释其中的奥妙,毕竟夏竦和蔡伯俙的所作所为上不得台面。 在朝臣们看来官家对使团归宋过于看重,只需在大庆殿以重礼召见便是,何必如此认真如大军凯旋似得,只有宋小乙站在城门的阴影之下微微点头,他了解夏竦和蔡伯俙在辽朝做的一切。 可以说这次辽朝的内乱就是他们两人一手造成的,挑拨法天太后与辽皇的关系,甚至连齐天太后的死也和他们有关,只要能使辽朝不得安宁,宋小乙才不在乎什么礼法之类的。 黑手什么时候遵守过礼法…… 宋小乙已经习惯了躲在阴影之下,一旁是形如朽木的陈琳,他现在越来越喜欢这个年轻后生了,因为这小子越来越像自己,只不过没有去势而已。 但说实话,陈琳也为这个年轻人感到悲哀,长叹一声道:“你就那么甘愿永远躲在见不得光的地方?” 宋小乙靠在结实的城墙上把身体蜷缩回阴影之中道:“这有什么不好吗?我曾经答应过官家永远做他的影子,时时刻刻处理见不得人的事,见了光我还怎么做事?” 陈琳苦笑道:“你知道官家不是那样的人,只要你开口,官家一定会让你出头的!” “为什么要出头?我觉得现在的差遣很适合我,不瞒你说,官家对我已经是仁至义尽,甚至还提议让我转为文官,最少也是个龙图阁的大学士,只可惜我自己不争气,腹中才学太少当不得而已,我还是觉得现在的职司最适合我不是吗?” 陈琳肯定的点了点头道:“这话是没错,你小子也不知为何,天生就是管理黑手的料,这些阴私之事你总能处理的妥妥帖帖,官家怕是离不开你了。” 宋小乙哈哈大笑道:“天生我材必有用……谁?!” “唉!我就是知道当初官家收养的孩子不简单,现在看来果然是没错的,还记得老夫吗?” 站在城墙边上却绝不踏入阴影中一步的不是鲁宗道又是谁? “鲁参政?”宋小乙惊讶的望着鲁宗道一时不知该说什么,这个人是除了官家之外宋小乙最尊敬的人,整个大宋的摇杆也只有他的最硬,每每遇到不平事总能及时在官家面前上奏。 鲁宗道无奈的笑了笑:“辽朝的事情你知道的囫囵给老夫讲讲如何?” “鲁参政在说什么?” 见宋小乙装傻,陈琳在一旁装死,鲁宗道怒道:“你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朝中的诸公也许有些会被蒙蔽,可又不都是迂腐之人,王相公对辽朝之事避而不谈整日笑呵呵,丁谓则是揣着明白装糊涂,吕夷简仅仅因为和往相公顶撞几句就被官家出外,这一切都不寻常,加之辽朝剧变,谁都能看出其中的关窍来,也就是诸公不愿趟这趟浑水罢了,你自是清楚的!” 陈琳惊讶的抬起眼皮望了一下眼前的鲁宗道,这还是那个迂腐古板的“鱼头参政”吗? 宋小乙和陈琳都小看了文人的才智,即便是再迂腐的人能当上京朝官也不会奔到哪里去,更何况是身为副相的参知政事? 朝中的官员有很多能看出其中的蹊跷来,只是大家见官家不想说也就不问罢了,原因无他,一切都太巧了,使团在辽朝逗留的时间也太长了些。 而恰恰就是夏竦和蔡伯俙在辽朝的这段时间发生了一系列的变故,谁不知其中的联系就是傻子!他们只是聪明的选择闭嘴而已,但鲁宗道却是觉不会这么做的。 谏臣的职责就是掌谏诤以直言规劝皇帝从而实现自己在朝中的价值,鲁宗道自赵祯登基开始便一直负责上谏,只要赵祯一日未夺取他的差遣他便不会懈怠。 宋小乙悄悄的用手指了指赵祯所在的十里亭,只要赵祯不让他开口,即便是打死他也不会说出所有事情,鲁宗道感慨的说道:“你忠于王事当然是无错的,可如果辽朝的内乱是我大宋一手造成的,那就不是忠于王事了……” “鲁参政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是说我等助纣为虐了不成?!”陈琳的声音阴阴的响起,他最听不得对官家不敬的话。 鲁宗道嗤笑道:“你这杀才,当初老夫救你不知几次,如今你却也不知厉害。大国行事当以煌煌之道而为之,鬼蜮伎俩只能一时得逞,终上不得席面,你难道想让我大宋成为小人之国不成?!” 陈琳嗤之以鼻道:“算我欠你几次人情,可有些话不要太早的下定论,官家行事自有法度不是你我能揣测的。” 鲁宗道点了点头:“所以才要我等谏臣直言规劝!” 陈琳还想说什么,但瞧见远处官家站在亭子中的身影微微叹息道:“也罢,你做你该做的事情没错,陛下确实不似先帝那般仁义到骨子里……” 宋小乙脸色一变,这些话就不是陈琳应该说的! 鲁宗道笑着点头道:“你也看出来了?官家的仁慈和先帝的不同,没有一丝软弱在其中,这虽是我大宋幸事,可亦要好生辅佐,否则难免出现另一个汉武帝!” 陈琳苦笑着摇头道:“汉武帝有什么不好?一代雄主,千古敬仰!” “可他是个独夫!!你我百年之后如何向先帝交代?!难道先帝的嘱咐你忘得一干二净,是了!你现在过得舒服,在黑手中躲清闲,可别玩了先帝的交代,要让陛下成为有德之君中兴之主!” 陈琳的话就像一把小刀不断的刮着陈琳苍老的皮肤,让他浑身难受,而一旁的宋小乙则是呆呆的看着他们莫名其妙,到底是什么情况,怎么又和先帝扯上了关系? 宋小乙哪知陈琳和鲁宗道二人曾经受过真宗的密旨,严令二人辅佐赵祯,规劝上谏。 这是天底下最扬名的事,同时也是天底下最难的事! 第四百一十八章殿中诫 当太阳略微有些西沉的时候,飘扬着旌旗高举节钺的使团终于出现在众人眼前,赵祯对三才微微点头,大宋煌煌之乐奏响,赵祯走下台阶迎接二人。 这是一国之君给予的最高荣耀,夏竦面露自得,而蔡伯俙面露恐惧,双腿更是抖似筛糠。 他从一帮老文臣的眼中看到的可不是以往的和蔼可亲,而是渗人的冷芒。 当别人都用这种区别的眼光看你和旁人的时候,你就要检查自身的问题,蔡伯俙觉得自己在礼数上没有什么问题,可这帮老倌的眼神为何如此不善? 嫉妒应该是不可能的,那便只有一个原因,蔡伯俙自己外戚的身份…… 一想到这里,蔡伯俙便自觉的向后与夏竦拉出更远的距离,把所有的荣耀拱手让人才是他最好的选择。 蔡伯俙第一次觉得自己外戚的身份这么尴尬,尤其是在这种重要的场合上,更是无法与朝臣相提并论,。 赵祯看出了他心中的不安和恐惧,微微一笑便不再把他架在火上烤。 赵祯的御下之道一项是给个甜枣加个大棒! 他希望蔡伯俙不会忘记自己的身份,自己的改革涉及到了文武,涉及到了宗教,甚至涉及到了宗族,唯独对外戚依然严加管束,无论古今外戚一旦干政,后果的可怕不亚于灭国之战。 当年的刘娥杨采薇,现在的辽朝法天皇后萧耨斤皆是如此。 蔡伯俙身为驸马,赵祯能用他却不能给他加官进爵,最多赏赐点财物便是,朝中文武百官的眼睛都盯着呢! 这还有谁比蔡伯俙用着更顺手? 赵祯在朝中几乎找不出第二个人,用着顺手还不用承担任何后果,甚至连朝臣都会把眼睛紧紧的盯在他的身上,这让赵祯只需要在蔡伯俙面前展现宽仁的一面而不需恐吓他。 夏竦双手献上辽朝太后萧耨斤的国书道:“启奏陛下,辽朝国书献上!” 赵祯接过轻轻翻开金黄色的绢纸,上面黑色的墨迹显得尤为刺目,满篇皆是宋辽两国和平相处的言论,可见此时的萧耨斤也知道攘外必先安内的道理。 其实这是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辽朝的皇帝和正宫皇后相继去世,大宋要是在这个时候动手伐辽,在舆论上直接成为不义之师。 赵祯点头接过对一旁前来观礼的耶律宗政道:“朕会亲书一封,使着代劳递回国内。” 此时的耶律宗政仿佛年老了十几岁,三十多岁的人看着仿佛五十多岁的老叟,赵祯知道他是因为萧菩萨哥的死而一夜白头的,这需要多大的忠心才能为国家如此操劳,悲伤。 耶律宗真躬身行礼有气无力的说道:“外臣一定照办……” 此时也只有他显得强颜欢笑,而始作俑者的夏竦正在享受朝臣们的赞誉。 赵祯看的明白,对于耶律宗政他是同情的,可心中却没有后悔,事实那就是这样残酷,只有成功者才能给予同情。 欢迎仪式更多的是在等待,使团真的回来后便匆匆结束,毕竟谁也不想看着别人建功立业,而自己则要在一旁鼓舞喝彩,蔡伯俙几乎是飞奔的离开使团向自己的府邸赶去,这么久的漂泊在外,把自己的妻儿冷落了。 赵祯当然是放行的,朝臣们则是如送瘟神一般他把送走,为此王曾不惜把自己的坐骑送给他,这是一种便向的示好,谁都能看得出来,如今的王曾年岁越大便越圆滑,此时的他更多的是想安然卸任。 众人散去之后,唯独鲁宗道进入皇宫请求对奏,三才立刻通报,因为他见了曾经的都都知,宦官的老头目陈琳…… 陈琳还是老样子,仿佛就差一口气便入土了,样貌还是那么的行将朽木,只不过他的眼神变得更加透亮,三才引领着二人前往紫宸殿,陈琳看了看宫墙上的禁军笑道:“如今的皇宫和老夫所在时完全不同了啊,皇城司已经被合并进了黑手,你小子把剩下的人折腾到什么地方去了?” 三才赶紧答道:“除去并入黑手的人,剩下的我都把他们安置了松快的活计,有的去亲卫司养老,有的在密档行事,万万不敢亏待了他们。” 陈琳拍了拍三才的肩膀笑道:“不错,你还是挺照顾宫中老人的,记住,咱们也有老了的一天。” “小的记住了!” 自始至终鲁宗道都是一言不发,他把最近两年发生的大事统统梳理了一遍才猛然发现背后几乎都有宋小乙的黑手身影,宋小乙之所以敢这么做肯定是得到官家授意的。 大理灭国之事,辽朝内乱之事,几乎都与黑手有关! 鲁宗道不是傻子,相反身为谏臣的他看得清楚,今天之所以带陈琳前来留身奏就是要规劝陛下舍弃小道,以大国之威堂堂而战。 赵祯换上较为随意的燕居服,头发束起用一件平常的紫金冠固定,这个样子最为舒适随意,毕竟是在朝会以外的时间会见朝臣。 然而他身上的随意与鲁宗道和陈琳的一丝不苟比起来就显得过于随意了。 但鲁宗道这次并没有在衣着上纠结,而是直奔主题道:“起奏陛下,辽朝内乱,我大宋不溯本清源也就罢了,何必让使臣居中挑拨?此非大国之道!” 赵祯笑了笑道:“看来鲁参政是知道了,也罢,此处没有外人,朕就和你说个清楚,这事与朕没甚的关系。” 当然是让夏竦和蔡伯俙背锅,本来就是他们的计划,自己并没有参与,但总逃不了一个放纵的错误,赵祯果断的认了…… 但鲁宗道微微摇头道:“臣此次前来不是指摘陛下的所作所为,而是劝诫陛下,皇者当以堂堂之资,行光明手段,陛下只是觉得黑手好用便过分依赖,岂知这是不择手段的作法啊!” 鲁宗道说完便直直的望向陈琳,陈琳无奈的说道:“老奴也觉得陛下使用黑手过于频繁,本觉得没什么,可想起先帝的话还是觉得陛下应当稍减黑手的使用,以探听情报为主,非万急不可轻启阴私之事!” 赵祯长叹一声苦笑道:“你们是不知朕心中的急切啊!朕知道你们担心朕变成独夫。先帝如此,如今你们亦然,难道朕就真的让你们如此不放心?” 鲁宗道面色严肃的摇头道:“不是对陛下不放心,而是陛下与我等不同!自陛下幼年时,臣便是陛下的老师,您心中对世间之物的认知便与一般人不同,从看法到想法皆是臣从未见的,臣也说不出到底不同在哪里……但先帝知道却从未告诉我等,只是让我等务必劝诫官家,小道不可取,独夫不可为!” 鲁宗道的义正言辞让一旁的陈琳连连点头,而赵祯面无表情却在心中翻起惊涛骇浪…… 第四百一十九章正大光明 赵祯的担心还是发生了,他知道鲁宗道说的是什么,自己身上的不同皆是源自于后世的思想,后世的急功近利使得赵祯自己并不在乎手段,他刚刚穿越的时候身上有着一股非常的浓重后世气息,这也使得真宗和鲁宗道等人觉得不舒服的原因。 经过后世熏陶许久的赵祯,做事的时候本能的选择最为有效的行事方法,而忽略了这个时代所讲究的道…… 说到底他和夏竦很像,为达目的不择手段,这是最为高效却过于理性的思维方式,从A到B不光是能走直线的,还有更多的曲线可供选择。 而在大宋更加注重的是不是高效和理性,而是感性。 说白了就是人性,在这个连法律都讲究人情的时代,赵祯的所作所为当然不能称之为帝王之道,黑手的事情暴露出了赵祯执政的弊端,急功近利不择手段。 怂恿黑手挑拨大理段素兴,再以不臣之名派兵讨伐,这一切在赵祯看来本是没什么,可一旦放在鲁宗道这样的“阳光”下曝晒就变得肮脏不堪。 赵祯在御座上如坐针毡,他第一次发现自己的手段过于卑鄙,甚至连挑拨辽朝内乱也是如此,作为一国之君这样做实不能称得上大道。 赵祯虽然面无表情,可脖后的汗毛已经被汗水湿透,恐惧的感觉弥漫到自己的心头,难道在朝臣的眼中自己就是一个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独夫?! 一旁陈琳的眼中露出一丝愧疚,说到底官家为大宋做的一切都是希望大宋中兴,并无什么错处,只不过行事方法有待改进罢了,现在瞧见官家这幅模样,他的心中升起一丝愤怒,鲁宗道这么做实在是大不敬。 鲁宗道敏锐的发现赵祯僵硬的表情,在心中微微叹息开口道:“陛下无需如此震惊,只需改变手段便可,煌煌大道终有解决之法,以大道行事放能成就圣明!” 赵祯涩声开口道:“这么说,朕以后行事当以正大光明的手段去索取一切?” “正大光明?!至若周公之心,则其正大光明,固无宿怨,而惓惓之义,实在国家。好一句正大光明!官家对治国之道原有如此见地,微臣佩服!” 在听到赵祯说出正大光明四字之后,鲁宗道瞬间便联想到了周公,心怀坦荡,言行正派才是大道! 赵祯一时脸红,这是紫禁城乾清宫中牌匾所书,也许当初顺治皇帝写下这四个字就是提醒一国之君应当注意行事手段。 赵祯微微点头起身对鲁宗道躬身一礼:“鲁师所言如醍醐灌顶,让朕豁然惊醒,朕的行事之道有违礼法,以后当以正大光明四字警醒,行帝王之道。” 鲁宗道和老陈琳对视一眼,齐齐的跪倒:“陛下圣明千古难见,臣以揣测之心度之实乃不敬!” 赵祯苦笑道:“不是你们的问题,是朕自己没想好,之前的行事有违帝王之道,三才取笔墨来,朕要亲笔所书正大光明四字,悬于大庆殿之上以警后世子孙!” 三才飞快的端出笔墨纸砚在赵祯的御案前铺开,他知道官家善于飞白,挑选的也是稍细的毛笔,谁知赵祯避过三才递来的毛笔,取出一只最大的斗笔在纸上工工整整的书写。 正楷的字体正好对应正大光明的方正,一笔一划虽然看着呆板却方正有度,鲁宗道见了大为赞叹:“官家笔力浑厚,下笔果断而无一丝犹豫,好字,好意境!” 赵祯笑道:“这还要多亏鲁师的指点,朕才能豁然开朗,三才命人刻成牌匾送往大庆殿。” 朝中的文武又不是傻子,其中有不少人能看得出赵祯的手段,但他们都选择避之不谈,他们又不是谏臣,没必要去得罪皇帝,再说千古君王又有多少是没有一丝缺陷的呢? 从夏商周开始到灭亡的大唐,君王就没有十全十美的,最少官家比之秦皇汉武和唐太宗也差不了多少,甚至还要仁慈的许多,这是千古难得的事情,谁还会在乎官家的小手段,为尊者讳还来不及…… 满朝文武也只有鲁宗道这个谏臣依然履行职责,大有魏征的风范,也是因为他赵祯才发现自己身上的缺点,赵祯不敢想象如果没有鲁宗道的提醒自己和大宋将来会变成什么模样? 坚持有的时候甚至能挽救一个国家滑入错误的深渊,鲁宗道这么做了,赵祯便在第二天的大朝会上着重的褒奖了他,同时兼任京朝官流内铨,专门负责对东京城中五品一下京朝官的注拟、磨勘等事。 这是相当大的权利,原先隶属吏部负责,现在直接被授予鲁宗道,旁人却没有怨言,鲁宗道在官家面前的所作所为让他们佩服,谁见了他都要唤一身鲁公以示尊敬。 大殿上正大光明四字尤为醒目,赵祯就坐在牌匾下听取朝臣的奏报,今日好像没什么事情,但朝班的队伍中却有一丝凌乱和推搡。 赵祯目力相当不错,远远的便能瞧见不整,然而殿中御史却一言不发,仿佛没看见似得,这便让赵祯更加好奇御史开口问道:“何事如此推搡,朝堂之上成何体统?有事上奏,他人何敢阻拦?!” 赵祯的话音刚落,队伍便立刻安静下来,只有范仲淹出班道:“起奏陛下,臣泣血上奏!” 泣血上奏?这什么情况,一项稳重的范仲淹可从未有过如此激动的时候,赵祯微微点头:“准。” 见官家同意,范仲淹拜下急急的说道:“员外郎黎德润知老子故里卫真县为官光明磊落,清正廉洁。在卫真任职期间,抑制富豪不法,决断疑案,处处为百姓谋利,深受百姓爱戴。 然淮南东路亳州官吏不顾百姓疾苦,营私舞弊,公开进行贿赂,极力搜刮百姓,黎德润一向刚介廉直,与州府官吏相抵触,他对上官的行为极为不耻,据此上疏朝廷,弹劾揭发其罪行,贪官污吏十余人因此受到惩处。 受惩处者对黎德润恨之入骨纠集起来一同诬告黎德润,散布谗言,又重金贿赂前来办理此案的差遣官。差遣官没有详加调查,就宣布黎德润有罪,拘囚他入狱。黎德润悲愤不已,在狱中自缢而死!” 此言一出举朝震惊!正大光明的四字匾额在高高的宫殿中显得尤为晃眼…… 第四百二十章文治的崩塌 大殿在陷入短暂的寂静之后便爆发出一阵嘈杂,一个堂堂从六品的官员就这样在大牢中自缢而死,这简直是匪夷所思的事情。 范仲淹趴在地上默默流泪,而年轻的官员则是异常愤慨,整日笑口常开的王曾铁青着脸,丁谓一言不发,而鲁宗道则是怒发冲冠道:“骇人听闻,骇人听闻!” 殿中御史不得不以朝板击相互击打发出清脆刺耳的声音而使众人安静下来。 赵祯坐在御座上气的说不出话来,自己刚刚把正大光明的匾额悬挂与大庆殿之上,转瞬间就出现如此骇人听闻的事情,这是实实在在的打脸,赵祯甚至能感觉道自己的脸颊通红。 赵祯怒声道:“岂有此理,如此冤情为何如今才奏报,这本不需在朝会之上奏报与朕便能解决,朕要查个明白!” 确实大宋官员不会被轻易的治罪,即便是有罪过也不会如此简单的便被抓起来,地方县一级的官员虽然不是赵祯亲自任命,但多少也有些影响,向这个黎德润,赵祯就久闻其名,并且他弹劾不法官员的事情也在各州府监察的奏报下上呈天听。 也正是因为这样,那些官员才被赵祯严重处罚而心生怨恨。 连自己手下的官员都保护不好,以后还有谁敢检举不法?赵祯心中无限的愤怒犹如燃烧的烈火不断的灼烧着他的五脏六腑。 “朕挂起这个牌匾不光是警醒坐在这御座上的人,同时也提醒诸公正大光明!如今有此骇人听闻之事让朕蒙羞的同时也让大宋蒙羞!黎德润在百姓中官誉极佳,但却蒙受不白之冤,百姓如何看待朝廷?朕与诸位臣公建立其的文治盛世顷刻间荡然无存!” 赵祯的话一下击中了文臣们的要害,文治不光是赵祯一个人的荣耀更是全体士大夫的荣耀,丹青史书中会把他们的名字与文治联系在一起,可以说文治就是他们,他们就代表文治! 现在最为荣耀的东西遭到破坏,朝堂的衮衮诸公谁能忍受得了?士大夫图个什么?图的不就是青史留名吗! 年老的王曾仿佛一下年轻了十岁,双手紧紧的捏住朝板恨恨的到:“这种大奸大恶之徒一定要从我等士人中揪出来,不然何以严惩?如何能以正视听?!” 王曾的话说进了众人的心坎中,什么刑不上大夫,什么不杀士大夫的祖制统统抛到一边,他们恨不得立刻将那罪臣拎出来五马分尸…… 当一个人的行为破坏大多数人利益的时候,所有人都变成了他的敌人甚至包括原本没有利益冲突的人。 文治之功受损的同时,武将也开始担心他们的武功被人怀疑,身为枢密使的曹玮出班道:“王相公说的是,一人之过让整个朝廷蒙羞,百姓见到的是好人蒙难,从而开始对朝廷产生怀疑。” 赵祯点了点头,不错现在的文臣和武将之间进过文治武功的宣扬已经是形成一体,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连曹玮这个枢密使都开始维护其文臣的声誉了。 周琦,赵祯第一次见到这个名字是在当初他亲自坐镇龙门镇监督赈灾的时候,他当时还是随州的知州,就是因为那个时候他赈灾有功,赵祯特意提拔了他,可没想到短短几年的时间就让这个曾经与灾民同吃同住的好官变成如今的模样。 周琦现在是淮南东路的转运使,除了主管着一路之地的财赋外﹐还兼领考察地方官吏﹑维持治安﹑清点刑狱﹑举贤荐能等职,黎德润的官司就是他全权负责的。 赵祯起初还有点不相信,当初他见到的周琦算是所有州府当中赈灾最为尽心竭力的,听蔡伯俙说他在御前见驾之前更为凄惨,身上的官服都当给当地大户借粮去了。 可现在他在赵祯心中的好官形象瞬间崩塌,甚至觉得自己被愚弄了,开始怀疑周琦当初在赈灾的时候所作的一切是否都是在演戏。 宋小乙站在厚厚的羊绒地毯上,小心的夸过赵旭堆积起来的积木皇宫躬身对赵祯道:“启奏陛下,江淮东路黑手分部传来消息,周琦家中确实有一大笔来路不明的财物。” 赵祯指了指一旁的锦榻道:“赐坐,朕本来还对他抱有一丝幻想,谁知果然是作无用功。” 宋小乙见赵祯如此失望不禁开口道:“这只是黑手探明的情报,还不知那些财物来自何处……” 赵祯无力的摆了摆手中的奏疏道:“这还用去查吗?他周琦一项是打着两袖清风的旗号,在人前也多是标榜勤勉克己的,家中既没有商铺也没有有钱的亲戚,如何会多出那么多的财物?朝廷给他的俸禄可达不到如此奢侈的地步。” 宋小乙一时无语,这周琦家中的财物多的数不胜数,完全超出了一个转运使的俸禄所得,甚至连王相公那样的宰执之臣都不能与之相比。 见他不说话,赵祯问道:“黎德润是否下葬?卫真县百姓又是如何?” 宋小乙犹豫了一下道:“启奏陛下,黎德润的家人已经把他的尸首收走,卫真县的百姓状若丧母,悲痛之情无以言表……” “说实话!” 能从宋小乙嘴中听到这样的话说明当时的场景更加悲惨。 “陛下息怒,百姓中多有指责讽刺朝廷之言,然这是他们气氛过甚,事出有因!” 赵祯挥了挥手道:“无碍,朕不是昏君,百姓说的也是事实,朕自会给百姓一个交代!” 话随这么说,但赵祯作为一国之君显然是不好受的,但很快赵祯便恢复过来,官员腐败在任何一个朝代都会发生,甚至在文明程度相当发达的后世也依然如此,如何保护官僚队伍的清廉才是首任务。 大宋有一套自己的防御措施,比如高薪养廉,比如封建王朝中首创的“公用钱”与“券食”制,当然也少不了强大的台谏系统,以及发达的监察权,这些构成了宋朝最有力的反腐败机制,然而前提是帝王和朝中重臣要维护好它。 赵祯本以为在这些制度之下,腐败,滥权,渎职,懒政这些帝国的细菌难以滋生,谁知还是发生了如此恶劣的事情,甚至连一个好官的性命都为此丢掉。 穿越到大宋的赵祯对生命的价值非常看重,一个人的自杀是他忍受了多大的冤屈和折磨? 赵祯为那死去的黎德润觉得不值! 第四百二十一章皇帝亲临 一国之君对官员最大的尊重莫过于参加他的葬礼,在大宋享受过这种荣誉的只有太子太傅王旦,但今日卫真县黎德润却也得到这种荣誉,一大早百姓们就聚集在县城的长亭外等候。 官家居然为黎德润这样的从六品知县事亲自参加葬礼! 这让原先许多对朝廷不满的人闭上了嘴,当地从路一级道府一级的官员全数赶来,就连周琦和那帮陷害黎德润的官员也不敢例外。 百姓们望着他们的眼神中充满了快意,这些害死黎青天的罪魁祸首就要遭到官家的惩罚,朝廷派来的人在传达过官家前来为黎德润送葬的消息同时也说出了陛下会严查黎德润一案,这让百姓们看到了希望。 在任何一个时代百姓都见不得好人蒙难坏人逍遥的事情。 赵祯坐在马车中,朝廷的大部分官员依然留守东京城,他只带了一些刑名老手前来,为的就是把案件查的水落石出给百姓一个交代,给天下人一个交代。 三才在平稳的马车中端起茶壶给赵祯的茶杯中续上茶水,皇帝的马车宽大平稳,茶水并没有多少洒出,赵祯接过润了下嗓子道:“让包拯前来见驾。” 包拯现在是有名的青天,当年监军明如明镜,之后权知开封府更是井井有条,断案入神,这也使得许多外地的百姓前来告状,包拯是来者不拒……惹得外地州官大为不满几次上疏参奏与他。 但赵祯的御批很简单:“汝能断案公道,辨明是非,百姓又何必千里迢迢赶往东京城寻包希仁主持公道?” 那些上疏参奏的官员一时间鸦雀无声再也没有上奏,但在不久之后便请求朝廷派遣包拯手下能干的刑席前去帮忙,赵祯大笔一挥的便同意了,知道自己的短处并说出来并不是什么坏事。 自开封府一府分三衙之后,一大批的刑名出现,甚至还被授予了品级,这是难得一见的事情。 赵祯这是在鼓励他们努力钻研,从古至今刑名都是一件相当重要的科目,只不过这种所谓的“小事”被历代帝王所忽视,赵祯岂能懈怠? 马车还在前进,但速度变得又快又稳,不是车夫的技术有多高超,而是进入卫真县境内后,原本的土路被平稳的水泥路所替代,这条路便是黎德润带领百姓修建的。 卫真县虽属毫州治下,但距离应天府只有短短的百里之遥,有了这条水泥路速度还能更快,赵祯坐在车上暗叹一个好官的枉死。 地方官员不需朝廷下公文便能自主的向当地大户筹借钱款带领百姓来修路,这在大宋并不少见,但黎德润是没有参杂一旦私利在其中的,不为政绩,不为名声,只是单单的想让百姓过的更好。 赵祯一路上早就翻看过黎德润的官志,对他的一举一动了若指掌,当初他向自己检举州官的时候,赵祯便打算提拔他,可他拒绝了。 一句“以同僚不法而自上其位,何以做官,做事,做人?”赵祯至今记忆犹新。 赵祯相信他是一个不输与海笔架的好官,海瑞甚至都比不上他,黎德润并没有像海瑞一样自己节俭也让家人受苦。 相反他把家人照顾的很好,黎德润家中兄弟姐妹甚多足有六七人,这样的家族也不小,他在时常常接济亲友,善待妻子,奉养父母,没有让任何人受苦,这是最为难得的。 赵祯看人是多方面的,因为他信奉辩证之法,没有人是十全十美的,但在黎德润身上他几乎找不到缺点,如果硬要说缺点便是他刚过易折的脾气和对自己太过苛刻。 但这何尝不是他的优点呢? 百姓们见之喜,士人们见之敬,不法之徒见之惧,赵祯从不远处前来迎接皇驾的百姓身上便看得出来,他们的身上几乎都是披麻戴孝,脸上的表情也多是痛苦之色。 包拯站在皇驾之下,赵祯让他上车,与君同乘是一件相当尊荣的事情,包拯想了想还是上车了,赵祯指着车厢中的固定在地上的凳子道:“马上便要到卫真县了,朕传你来是想问问,你打算如何办案?” 包拯躬身到:“起奏陛下,黎德润的官志臣已经看过,只需走访卫真县全境便能得出他是否为百姓和朝廷做事,不过臣觉得有些多余,长亭的百姓应该就能说明黎德润为官一任造福一方。” 赵祯点了点头道:“是啊,百姓如此爱戴黎德润也远远出乎朕的意料,无论老幼,无论富贵,无论亲疏,解释披麻戴孝,可见黎德润的人品,官品。朕要你查的是周琦等人,你可有把握?” 包拯信心满满的说道:“臣有把握,他们绝无脱罪的可能!” 国法是赵祯制定的,那他也要遵守游戏的规则,必须要以证据定罪,否则不能以皇帝的金口玉言弄死周琦等人,虽然赵祯在心中已经把这些人砍了不知多少回…… 法度这种东西一旦要建立起来,便能难推翻,赵祯就是要利用黎德**事,向天下人表明大宋对贪官污吏的严惩,同时也告诉天下人,大宋的法度即便是皇帝也不能轻易更改。 这是在为以后的帝王打下基础,给皇权套上一个小小的枷锁,形成祖宗之法,后世子孙不可过于利用皇权泛滥行事。 包拯岂能看不出赵祯的用心? “陛下以身作则,后世之君定当谨遵!” 赵祯笑了笑并不说话,封建王朝的延续都是有始有终的,赵祯不相信大宋能永远长存,但只要延续华夏文明的火种这就够了,他所能做的只有在他活着的时候把大宋经营的更好,尽量延续大宋的国祚。 马儿迈着轻快的脚步到达了长亭,仿佛不用车夫的指挥,马儿就自己缓缓减速停下,人山人海的景象它们已经习惯,谁让它们的主人便是大宋的统治者。 包拯在马车停下之前便急急的跳下马车,他可不想被别人看见和官家一起乘车,这不是现在的他能享受的待遇,让人误解可就不好了,赵祯在马车上微微摇头,士大夫心中的坚持与骄傲还真是让人难以琢磨。 皇帝亲自抵达卫真县,百姓们当然是兴奋的,可皇帝又是来参加黎青天的葬礼,百姓们更多的是感激。 第四百二十二章生命换来制度 卫真县前身是苦县,真源县。真宗于大中祥符七年亲临鹿邑朝拜老子之后,下诏改真源县为卫真县。没办法,赵祯的老爹是个坚定的信老奉道之人。 他在位时坚决捍卫道教真理在当时的统治地位,改真源县名为卫真,以表明他比其他人更加维护与捍卫老子、道教,以期求仙问道之心能打动上天。 然并卵…… 赵祯出于对老爹和老子的尊重便在长亭外便下车,远远的便能看见太清宫高高翘起的飞檐。 百姓和官员见赵祯如此举动顿时心生好感,陛下的仁德果然世间无双!数万人躬身行礼口称万岁,隆隆的声响在卫真县的上空盘旋,惊起飞鸟…… 赵祯漫步而来,对百姓挥手致意,多么淳朴的百姓啊!就因为自己对老子的尊重而激动成这样。 水泥的路面平整异常,根本无需黄土垫道,净水泼街,赵祯身穿衮服走在其上微微的用脚蹋了蹋地面道:“黎德润即便身死也给卫真县留下了宝贵的财富,这路就以他的名字命名为德润道吧!” 州府官员身体一僵便连连点头称赞:“陛下体恤臣属之心古今罕见,我等涕零!” 赵祯看见周琦的一张脸便腻歪,冷笑着说道:“周琦,你如何能坦然面对这路和卫真县百姓吗?!” 防盗模式:https: 阅读完整章节 阅读模式:请查看原网页 第四百二十三章又见道门 赵祯难得离开东京城在大宋地方巡视,这一次要不是因为黎德**事,朝臣们一定不会同意赵祯的这次出巡,毕竟皇帝出巡耗费巨大,且劳民伤财。 开始的时候赵祯还不理解,自己不过是去距离应天府不远的卫真县而已,一路上走漕运便是,如何能用得了多大的花费? 可现在他却不好意思说话,眼前队伍实在太惊人了…… 单单是自己的马车就足足有六匹马拉着,四轮的马车载着宽大就如一座小型宫殿的车厢,即便赵祯提出缩减开支的提议也没用,礼部的官员能用一万种理由把赵祯的话堵回去,赵祯还不能反驳,因为人家在礼法上是真正的权威…… 跟随的亲卫禁军更是数量庞大,赵祯一再缩小,从大驾卤薄换为小驾卤薄,可人数无论如何缩减都有三千之众,所用器物更是繁多。 开始的时候赵祯还没注意,在无聊的时候细细一看却被下了一跳。 篦头四,画角十二,鼓二十四,大铜角八,小铜角八,金四,金钲四,杖鼓四,龙头笛十二,拍板四,这些只单单是杂物,旌旗就更多了,肃静旗二,金鼓旗二,白泽旗二,门旗八,日月旗各一,云雨风雷旗各一,五星旗各一,二十八宿旗各一,北斗旗一,五岳旗各一,四渎旗各一,青龙、白虎、朱雀、神武旗各一。 然后是各种各样的幡子,甚至还有兵器…… 方天戟四,豹尾枪二十,弓矢各二十,仪刀二十,仗马十;仪仗兵器也少不了,吾仗、立瓜、卧瓜、金钺、御仗、星各六。 赵祯不认为这些东西能用作实战,但依然被禁军们扛着视若珍宝。 一旁五颜六色的伞盖看得人目不暇接,紫方盖、红方盖各四;红罗鸾凤方扇八,红单龙扇八,红双龙扇八,黄单龙扇八,黄双龙扇十二; 内侍的手也没闲着,拎着拂尘,红镫,金炉,金香盒,金盆,金水盂,金大瓶,小瓶,马杌,金交椅,金足踏,仿佛自己离开这些金器就不能生活一样。 赵祯感叹帝王的奢侈,这大概也是为何有宋一朝文臣们会反对皇帝出巡的原因吧?实在是太奢侈了,金银器具看的赵祯都眼花缭乱,更别提围观的百姓了,可痰盂马桶之类的也都展现给百姓看是什么意思? 赵祯在卫真县的主路上缓缓前进,回头才发现身后队伍的冗长,原来自己不光有这座马车,还有各种各样的交通工具…… 仪象有五,均施锦鞯负宝瓶各一,瓶铜质贴金,并木雕贴金,仰覆莲座,雕花番草;玉辂一乘,大辂一乘,大马辇一乘,小马辇一乘,香步辇一乘,凉步辇一乘,大礼轿一乘。 连朝中的士大夫和商贾都不屑为止,赵祯身为帝王当然不能乘坐,更让赵祯担心的是,上有所好下必效焉! 跟随的吏部官员解释这些都是皇帝出巡必备的交通工具,可赵祯一样都不打算用,步撵说的难听点就是没有四壁的轿子,由人抬着,赵祯厌恶这种以人为畜的行为。 步撵这种东西早早便有了,可除了唐太宗曾经坐过一次就放弃使用后,就再也没人这么做了,至少是在大宋之前没人这么做,毕竟连无道的君王都未尝敢以人代畜。 到了遵守礼法的大宋就更没人使用了,赵祯的仪仗也不过是仪仗罢了,但绝不能缺少,这就是礼法。 庞大的队伍在太清宫前停了下来,仪仗队伍迅速的各就其位,一时间香火鼎盛的太清宫变成威严庄重的殿堂,卫真县的百姓看到了皇帝对老子的尊重。 赵祯对宗教并不感冒,但他对老子这样的先贤却十分敬重,也可以说历代君王对他都十分敬重。 玄宗李隆基时,太清宫规模达到鼎盛,占地八顷七十二亩,周围四十里,宫内建筑排列有序,琼楼玉宇,金碧辉煌。太清宫称前宫,洞霄宫称后宫。前宫祀老子,后宫祀李母。两宫中隔一河,河上有桥。河名“金水”,桥称“会仙”。 但盛极而衰,衰极而盛,唐末黄巢起义,太清宫毁于兵事,而自称道君皇帝的老爹更是拨国库银重建太清宫、洞宵二宫,规模比唐时有加,并立有“大宋重修太清宫之碑”、“先天太后之赞碑”、“会真桥记”等碑刻以示纪念。 赵祯不反对这种行为,但对于老爹把老子封为皇帝这件事却颇为不爽,太上老君混元上德皇帝?这与礼法不合,而且使得很多人在此留下尊老崇道、咏物状景的诗篇,连朝中名臣范仲淹、欧阳修,苏洵等人也赫然在列。 庙祝前来礼拜赵祯,并请赵祯给老子上香祭拜,赵祯无奈苦笑:“上有所好,下必甚焉。” 就在庙祝脸色一变开始凄惶的时候,赵祯接过线香对着老子的牌位和雕像躬身行礼,没办法谁让这是老爹认可的呢?作为儿子的自己总不能公开反对打老爹的脸吧? 而且赵祯要以道教为国教,那必须给世人留下尊老崇道的一面,这也是赵祯此行的另一个目的,佛门在大宋已经快完了,人的生活好了,自然也就少了很多人去菩萨那里倒苦水并整天祈求来生的富贵。 而道门的修身养性和养生之道让大家趋之若鹜,但其中的骗局和敛财不法让赵祯觉得该找玄玄子谈谈,这老头是道教的掌教,自己把面子给了道教,剩下的就该开出条件了,既然道门已经被纳入朝廷的管辖之内,那就必须遵守皇帝定下的规则。 赵祯祭拜过老子之后便进入了太清宫的后殿中,玄玄子已经在此处等待,三才极有眼色的带着内侍离开,他知道官家必然有话要和玄玄子单独叙说。 一张小几,俩个蒲团,一壶清茶,俩个品客,皇帝与掌教就这样坐在蒲团上商讨对道门的规划。 赵祯尝了一口就被这茶水的清香甘甜所打动,笑眯眯的对玄玄子说道:“茶倒是不错,很附和朕的口味。” 玄玄子眼睛一亮的说道:“陛下觉得这茶很好?这便是我道门子弟在洞天福地中种植的茶叶,彩天地之灵气吸日月之精华……” “说人话……” 第四百二十四章坐而论道? 玄玄子知道皇帝对这些虚无缥缈的大道不感兴趣,给赵祯续上茶水道:“道家讲究无为清修,返璞归真,但世人却不能如此,当然陛下也不喜欢如此。 ” 赵祯点了点头:“这话没错,都去无为清修了,谁给大宋缴纳赋税,谁给朕处理政事,谁去保家卫国?你有什么话就直说,别拿这茶做幌子。” 玄玄子被赵祯一语揭穿也不脸红而是恭维道:“陛下洞若观火,臣便如实上奏,臣打算让我道门子弟广种茶叶,并请朝廷发放经营牌子……” 赵祯明白玄玄子的意思,他是想多一条赚钱的门路,毕竟道门的弟子很多,也要有条生路,而种茶制茶也很附和他们的身份。 赵祯笑道:“可以,朕御批你道门经营茶叶之便,但你要把道门子弟约束好,朕不希望在看到那些放贷的长生钱和骗人的道门把戏,否则加税!” 玄玄子苦笑道:“陛下有所不知,那些走街串巷,行走村县的道人几乎都是假的,真正的道士不是在山中清修,就是在道门做事,何苦跑到世俗间去滚打?” 赵祯奇怪道:“朝廷不是给你道门发放新的度牒了吗?为何还有这么多滥竽充数之人?” 玄玄子这回尴尬了,无奈的说道:“天下道门子弟何止万人,即便是有度牒发放也需时间,且官家又作废原先的度牒,致使许多人冒充我道门中人只需一件道袍便能了事……是真是假难以分辨。” 赵祯一时无语,道门的混乱居然还是自己的问题?! 这就是朝堂和宗教之间接合不恰当所导致,赵祯一直把这些问题看的太简单了,在他看来只要把宗教归纳到朝廷的制度之下,便万事安心。 谁知这两年民间长生钱和各种装神弄鬼层出不穷,官员们连连上疏苦不堪言,但对付这些人只能发现之后在做处理,效率低下不说还不能防患于未然,此次赵祯正好抓住机会和玄玄子说道说道。 摸了摸下巴露出和煦的笑容但在玄玄子的眼中却是比恶鬼还恐怖,官家一定是又想到了什么注意,而且对自己一定是不友好的…… 果然赵祯开口道:“哦,这么说来是你道门庞大臃肿难以管理了,朕倒是有一个好方法,你道门的户籍专归户部管理,既然朝堂接手了便能给出专项的财费帮你道门管理道籍了。” 玄玄子身体一僵,虽然他不知道为何官家会给他免费的白食吃,可从他对官家的了解其中一定有什么陷阱,别人不知道,他道门可是被官家给坑惨了。 道门的改变虽然让其他人叫好,可在玄玄子看来却是触目惊心,天下道门都成为宣扬皇权的工具,甚至连道门子弟对道法的钻研也被纳入了考核,这对道门来说是相当沉重的打击。 唯一的好处便是道门的土地交税很少,所以玄玄子才打起种茶制茶的主意,否则道门干什么不比种茶赚钱? 无奈的叹了一口气,谁让他玄玄子上了官家的贼船,但如果不上后果甚至更惨,那佛门的娄守坚便是最好的例子,不光佛教在大宋不景气,就连佛门弟子也必须是通过朝廷考核的僧人才行,否则一律削去僧籍。 玄玄子苦笑道:“陛下体恤我道门,玄玄子自当谨遵圣谕。” 看着玄玄子的悲苦模样,赵祯都觉得有些不忍心,但他深深的知道,宗教只有在约束好的时候才算得上是一个助力,否则它便如脱缰的野马难以控制。 其实把天下所有道士的道籍划归户部管理不光能控制道士的人数,更能对他们实行管理和约束。 道家崇尚自然,有辩证法的因素和无神论的倾向,主张清静无为,反对斗争;提倡道法自然,无所不容,自然无为,与自然和谐相处。 说来讽刺,道教的那些神仙都是老爹一手册封,原本的道家是不崇尚神仙的,他们追求的是更为高远神秘的大道…… 无论儒家还是道家,都是从现实而不是非现实,从人文而不是鬼神角度去追求,儒家追求的人本,而道家追求的则是自然为本。 在赵祯看来老爹求仙问道之心,其最根本的还是在追求那虚无缥缈的长生! 赵祯猛然想出一个好主意,转头对正在苦思冥想官家又给自己设下什么圈套的玄玄子道:“你道门不是也崇尚黄老之学吗?朕觉得你道门应该着重发展才是!” 玄玄子奇怪的望了一眼赵祯,眼前的这位年轻天子:“陛下说的是汉代的黄老道家?!” 赵祯点了点头道:“没错,就是黄老道家,朕觉得他们才是真正能窥见天地大道的人,也是他们发现了火药不是吗?” 玄玄子微微点头道:“陛下所言甚是,火药确实是我道门最先发现的,黄老之学也多是经营那些奇技淫巧和朝堂治国之术。” 赵祯笑了笑:“黄老之学乃皇帝与老子所创,以道家思想为主并采纳了阴阳家、儒家、法家、墨家等特点,博采众长,尚阳重刚,这对如今的大宋非常有用。” 皇帝的话使得玄玄子惊讶的合不拢嘴,官家什么时候对道家这么尊崇了? 他上哪知道赵祯看重的其实是黄老之学的根本,以技术发明和政治思想为两大主题的黄老之学才是大宋最需要的道门! 黄老道家以形而上本体的“道”作为依据,结合形而下的养生、方技、数术、兵法、谋略等等,具有极强目的性、操作性,在赵祯眼中这就是工具性的道家,当然是附和如今大宋发展的! 连官家都看重黄老之学,玄玄子当然高兴,这毕竟是道门的一项,只要经营好黄老之学官家必会重视道门! “陛下所言实乃旷世治理,臣定当谨记,让我道门弟子好生钻研,以黄老之学助大宋昌隆盛世!” 赵祯笑眯眯的点头道:“大善,朕希望你们学习并宣扬黄老之学,以改变大宋如今对奇技淫巧的忽视,你懂朕的意思吧?” 玄玄子心中当然清楚,官家不就是想提高匠人的地位吗?之前在科举中提高他们的手段基本上算是失败了,许多朝臣都不买账,现在有要让道门宣传黄老之学,归根结底陛就是对那些奇技淫巧更为关注罢了。 一举两得的事情玄玄子当然不会反对,躬身对赵祯道:“臣明白,定然不负官家圣望!” 赵祯对道的理解相对来说还是不怎么样,在玄玄子的忽悠下很快找不到北,但他能清楚的守住明台,无论玄玄子怎么宣扬黄老之学的炼丹之术,赵祯都会笑眯眯的反驳:“这种石头炼出的丹药你还是留着自己吃吧!” 一时间玄玄子感觉自己在浪费口水,坐而论道的基础是双方都认可谈论的事物,而眼前的官家显然是不认可道门的炼丹之术的…… 第四百二十五章问道韩非子 对于虚无缥缈的长生赵祯看得清楚,没人能长生不死,这是自然规律或者说这就是天理运行的大道。 在赵祯看来无论宋人还是后世人都是在追求道,只不过后世人更加直接而已。 玄玄子已经习惯了赵祯的知识渊博和羚羊挂角的手段,自从道门屈服与皇权之下后,便成为官家手中随意拿捏的蜡,是长是方都由官家说的算…… 瞧见官家施施然的离开,玄玄子对前来收拾的庙祝道:“本教是不是愧对于道君的欺师灭祖之徒?” 庙祝无所谓的说道:“这有什么?您让我道门跟随大宋永昌,还有什么比让道门永久延续下去更为重要的呢?道可道非常道,名可名非常名!” 庙祝的话直指道家思想的本源,世间的大道都是不断变化永无常态的。 玄玄子微微点头,如今的道教成为大宋的附庸甚至宣传工具也没什么,只要道门存在便会有兴盛的一天。 离开太清宫的赵祯可不这么想,清风徐徐,树木发出哗哗的声响,回首看了看太清宫高高翘起的飞檐,赵祯微微一笑,宗教为政治服务才是他与朝堂结合的根本,他要利用道门的妥协而达成收编道门的目的。 随着时间的推移,道家会不自觉的变成工具性道家,这就是黄老之学的本质。 赵祯的离开也使得亲卫仪仗缓缓收拢,太清宫恢复往日的平静,只不过平静之下蕴含着谁也不知道的剧变,全新的道门将会慢慢崛起,成为大宋的又一大助力。 福伯的小院虽然不大却精致异常,优雅的花木被别具匠心的剪裁成漂亮的造型,庭院中还有粗壮圆木雕琢成的树桩圆凳,连养鸡的篱笆都是清脆的竹子所编制而成,当然里面的家禽却早已不见,或是被放在院外或是成为厨房中的食材。 福伯开始的时候还有些担忧,毕竟皇帝居住的皇宫,宫阙万重,自己的小院怕是比不上一丝一毫,可当他看见赵祯在小院中的树桩上坐下并自己动手开始品茗的时候便放下心来,看来官家对自己的小院很满意。 赵祯的确很满意,这是一个大宋典型的书香门第,在赵祯的极力邀请下,福伯才在自己的小院中坐下。 “老丈,你家中的子嗣为何不见?” 福伯脸色一僵讪笑着说道:“陛下恕罪,老朽之家乃以耕读传家,犬子已经被老朽赶去地里了……” 赵祯哈哈大笑,这才是耕读传家的典范,不因君王的到来而荒废耕种,赵祯非但不生气反而高兴的说道:“此乃传家有道,朕自不会怪罪。” 赵祯难得有这样的体验,要不是身上的衮服玉带,他甚至觉得自己就是小院中一位普通的客人。 长舒一口气对福伯道:“你这小院端是舒服的很,贴近自然返璞归真啊!” 福伯笑了笑,经过一阵闲聊他已经放下心中的隔阂,眼前的官家真如流传的那样仁德无双,最重要的是他平易近人,很难让人产生恐惧。 “农家小院能入陛下的法眼实乃幸事,这便是小家小户的生活。耕读传家便是老朽的道,这和帝王之道大不同。” 赵祯笑道:“你知道帝王之道吗?” 福伯面露惶恐:“老朽岂知帝王之道,它太过浩淼不是平民百姓能探知的。” 这倒是说到了点子上,赵祯亲政这么多年也只是窥见帝王之道的一点端疑而已。 赵祯奇怪的望向福伯,此时的福伯表情挣扎,仿佛要做什么重大的决定,而这个决定甚至关乎于生死一般,最后他缓缓起身道躬身行礼道:“起奏陛下,老朽虽不知何为帝王之道,可家中先祖却是韩非子后人,老朽觉得陛下欲探寻帝王之道当以韩家子集为上!” 赵祯惊讶的看着拜倒在地的福伯,没想到这个老人居然是韩非子的后人! 韩非子乃是战果时期韩王之子,荀子的学生,李斯的同学,他被后世人誉为最得老子思想精髓的两个人之一,另一人便是大名鼎鼎的庄周! 赵祯看着福伯小心翼翼的从房间中拿出一个巨大的箱子,并且箱子的味道还是樟脑木所致,大概是为了放止鼠蚁的叮咬吧? 三才上前仔细检查一番才对赵祯微微点头,说明其中并无什么危险,赵祯无奈的翻了个白眼,要是眼前的老人想害自己根本没必要用这么大的箱子作为掩护。 福伯躬身道:“陛下请看,此乃《韩非子》原本,皆是竹书,老朽可以说这些案牍乃是世间尚存最为完整的《韩非子》了!” 赵祯震惊的望着眼前的一堆竹简,这些居然是《韩非子》的原著! 如今大宋所存的韩非子只有短短五十余篇,这也是后世仅存的五十余篇,句句经典,而现在有全集在手,赵祯真的很想探究一下韩非子书中的帝王之道! 翻开竹简,赵祯一眼便认定这是真迹,竹简上的文字几乎都是篆书,笔法瘦劲挺拔,直线较多,起笔有方笔、圆笔,也有尖笔,手笔,悬针较多,而字里行间透露出的浑厚宏伟之气仿佛能从竹简上飞跃而起,与大宋如今的篆书有着天地之别。 这些竹书对别人来说并没有什么用,只不过是些古书罢了,可在赵祯眼中却是无价之宝! 韩非子是法家,而华夏文明中的帝王之道一向是外儒内法并兼顾黄老之学,历代帝王表面上是以儒家做口号,君君臣臣父父子子,可在骨子里却是利用法家的手段,不断加强的君主集权,牢固的统治远超同时代其他国家。 最为典型的案例就是汉武帝他独尊儒术确立自己的权威,但心中却极为瞧不起儒术,当儒家的学者在他面前大谈儒家之道的时候,汉武帝直接把他送上了战场,让他看看所谓的儒术在战争面前是多么的苍白无力…… 赵祯作为后世而来的人,对法家最为看重,法家所宣扬的不别亲疏,不殊贵贱,一断于法让赵祯觉得很公平,而眼前的韩非子著作便是赵祯探究帝王之道的捷径。 第四百二十六章帝王之道 赵祯打算利用出巡的这段时间好好的研读一下《韩非子》这本讲述帝王之道与法家学说的古书,先贤的哲学与智慧不可小觑。 而且眼前的福伯就是韩非子的后人,他对法家之学应该是很了解的,否则也不会得到卫真县百姓的推崇。 这一夜赵祯是伴着虫叫蛙鸣入眠的,一觉无梦睡到自然醒,他已经很久没有这么高的睡眠质量了,清晨的阳光透过木质的窗棱洒进房间,赵祯悠然而醒。 鸟儿在枝头鸣叫欢快无比让人的精神也好上许多,无丝竹之乱耳,无案牍之劳形。赵祯往日在后苑中躲清静哪能和这里的雅致相比。 赵祯深吸一口气对三才笑道:“看来在东京城呆得久了,这普通的小院也变成了世外桃源。” 三才呐呐的回道:“官家,这小家小户的不适合您……” 赵祯知道他担心什么,笑着摆了摆手道:“朕当然知道,只不过感叹一下不同的活法而已,瞧你彷徨的样子端是没出息。” 三才讪笑道:“在奴婢看来您就是大宋的天,伺候好官家就行了,何必有那些出息。” 整个卫真县伴随着太阳的升起而苏醒,城中的百姓之家多是这个时候上工,但在他们干活之前都要在太清宫门口聆听道藏,这已经是流传许久的习惯了。 赵祯知道自己的仪仗冗长便不打算去打扰人家,坐在雅致的庭院中细细翻看竹简,上面的字迹被保存的很好,基本没有掉色或刮花的痕迹,用福伯的话说这些竹简上的内容他都默默背下谨记在心不敢遗忘,真正的宝贝不是这箱竹简,而是上面的内容。 韩非子倾其一生所学著成此说,赵祯当然重视,此书详细描述总结了法、术、势三位一体的法治理论,达到了先秦法家理论的最高峰! 即便是知识在渊博的人也没可能和赵祯一起讨论帝王之道,而《韩非子》一书却详细记载了施政手段,帝王之道,御下之道等等,几乎算是旷世奇书。 赵祯大致上先浏览一遍之后才猛然发现,其实《韩非子》一书的主要价值并不在于其观点,而是博采众长! 它集商鞅的“法”,申不害的“术”和慎道的“势”于一身,是法家思想的大成者,并且还开创性的将老子的辩证法、朴素唯物主义与法融为一体,其内容之精妙,语言之简练堪称后世帝王的教科书! 《韩非子》一书的地位从他的同学兼对头李斯处便可看出,李斯毒杀韩非子之后还能把他的著作奉为秦国治国经要,大力宣扬和重用。 更为可贵的是此书的思想深邃而又超前,对后世影响极大。 如今耳熟能详的成语故事有不少都是出自这本书,最著名的有“自相矛盾”、“守株待兔”、“讳疾忌医”、“滥竽充数”、“老马识途”等等。 赵祯读着津津有味,甚至忘记了吃饭的时间,三才在一旁不断的整理餐具,即便是碗碟叮当都没能让赵祯分神,最后无奈之下只能悄悄靠近赵祯身旁,小声提醒:“官家,已经晌午了,该用膳了……” 赵祯抬头望了一眼天空,没想到自己居然做了整整两个时辰,怕是批阅奏折一次都没这么久吧? 微微一笑道:“真是应了先帝的话,书中自有千钟粟,朕看了许久甚至忘了腹中的饥饿,你把吃食摆上,朕边看边用……” 三才还想再说什么,但且被赵祯挥手打断,只能暗叹一声开始布菜,官家只要拿定注意的事情谁也改变不了。 对于现在的赵祯来说眼前的食物完全没有书中的知识来的重要,《韩非子》一书阐述了赵祯最需要的帝王之道,这是从任何儒家经典中也学不来的东西。 韩非子著书立说是给帝王看的,而孔圣人则是教化百姓以及士大夫,两者从出发点就不相同。 自汉以降,董仲舒罢黜百家独尊儒术后,帝王之道便消失在历史之中,帝王只能靠自己的雄才大略和前人经验去管理整个帝国,并无系统的书籍可供参考。 而《韩非子》一书简直是帝王的手册,有最为基础的施政手段和御下之道,同时还完整的阐述了什么是帝王之道! 为大帝王者,一人为天,大权在握,审时度势,物尽其用,人尽其才,心宽以容天下,胸广以纳百川。说白了,为籴王者应该要有气魄,口才,不一定博学,但不能缺乏常识,不一定什么都会做,但一定要会用人,善于招揽人心。 书中分为八类:因情,主道,起乱,立道,参言,听法,类柄,立威。句句精辟,字字珠玑让赵祯大为称赞,难怪这本书到了后世仅存五十余篇,许多章节说的太过露骨和现实了。 甚至不避讳那些杀伐,阴谋,诡谲,掠夺,和震慑等在儒家学说中被批判的东西。 赵祯看了大为过瘾,这才是真正的法家之道!其中更是直指儒家要害,宣扬君臣上下贵贱皆从法、法不阿贵,绳不挠曲,刑过不避大臣,赏善不遗匹夫! 难怪这福伯不敢敬献此书,这书中内容与儒家思想有很多背道而驰的地方,甚至可以说得上是离经叛道,赵祯终于明白为何福伯在拿出此书之前的挣扎,并且在自己观看这本书的时候一家老小躲得远远得等待赵祯传唤。 三才奏报,福伯一家皆穿白衣,面容肃穆跪与西厢房中等待赵祯传唤。 赵祯微微皱眉便对三才道:“让亲卫小心整理书籍抬上朕的车驾,朕是时候离开了,在待下去这家人的性命怕是难保。” 三才不知其中奥妙,但只要是官家说的他便一定用心去办,对亲卫吩咐一声便开始整理赵祯翻看过的竹简,并在赵祯最后看过的一卷上留下黄绸以做记号,官家在路上一定会看这些竹简。 赵祯漫步走出福伯的小院,回首看了看跪在门口的福伯一家长叹一声道:“朕从未来过你家,也未在你家中带走任何东西,你可记住?” 福伯带领一家叩首道:“老朽记住了!” 赵祯的马车缓缓启动,福伯一家等待最后的审判,但却没有一丝动静,直到皇帝的仪仗全数离开后,福伯的儿子才露出如释重负的表情道:“官家没有怪罪?” 福伯微微点头:“要是官家真的怪罪,就不会说出临别的那番话了,咱们以后要忘去祖上的辉煌,一心一意耕读传家,毕竟东西已经按照先祖交代奉送给了有德仁君,咱们最后的使命也完成了……” 第四百二十七章帐中对 良田千顷,风吹麦浪,这本是中原腹地才有的景象却出现在了茫茫的西北,滔滔黄河斜贯其间,水面宽阔,水流平缓。沿黄两岸地势平坦,灌溉农田,秦渠、汉渠、唐渠延名至今,流淌至今,形成了大面积的自流灌溉区。 如果赵祯在这里便会一眼认出这就是西北的塞上江南,银川平原! 一座高大的城池就竖立在沃野之上,当年李德明派遣大臣贺承珍督率役夫,北渡黄河建城,营造城阙宫殿及宗社籍田,定都于此,名为兴州。 半年前,李元昊在继承了父亲李明德的西平王位后,广建宫城,营造殿宇,升兴州为兴庆府,并于此正式立文武班。这就相当于是把定难军变成大夏国了,他李元昊就差筑台,受册,即皇帝位了。 城外,数十骑飞驰而过,一旁的外族奴隶在看见猩红的披风后立刻跪倒在路旁,而党项族人则是发出最兴奋的吼声长啸,马上年前的骑士哈哈大笑,呼号着策马奔腾,让披风更为笔直,在冲刺许久之后在缓缓停下。 漂亮的飞身下马,李元昊摘掉头盔接过野利仁荣递过的水囊喝了一口道:“尚父,你整天呆在衙门中甚是无趣,朕刚刚继承父王王位的时候你担心,现在除去族中叛逆你还在担心什么,还是随朕游玩来的快活。” 野利仁荣表情严肃的对李元昊躬身施礼道:“请大王收回刚刚的自称!” 李元昊表情一僵,脸色颇为难堪,但野利任荣依然坚持的再次开口道:“请大王收回刚刚的自称!” “尚父?!” 李元昊的表情稍显委屈的望着四周的侍卫以及眼前的野利任荣小声道:“当着朕的手下,尚父何必让朕如此难堪?” 野利任荣稍稍抬了一下眼皮,飞快的拔出腰间的宝刀,在侍卫们还未反应过来的时候便手起刀落的解决掉最近的三人,看的李元昊目瞪口呆,远处的侍卫更是战战兢兢。 还刀入鞘,野利任荣再次躬身道:“大王,这里已经没有外人,请大王收回刚刚的自称!” 李元昊这才明白野利任荣的认真,严肃的说道:“本王错了,不该以皇帝尊位自称。” 野利任荣拜下:“大王英明!”随即起身感慨的说道:“大王,您一日没即皇帝位,便不可逾越那道天堑,您可以在心中想,但不可以说出来!” 李元昊恨恨道:“即便我党项围攻延州城大宋皇帝也依然不肯承认我大夏国之位,本王该如何立国称帝!?” 野利任荣哈哈大笑道:“大王着相了,试问大王一个人强大到何种地步才会被别人称为猛士?” 李元昊拔出腰间的长刀高高举起:“当然是有万夫莫敌之勇了!” “那万夫莫敌的人还需要别人的夸奖和冠以尊号吗?” “都万夫莫敌了,还需要那些东西干嘛……尚父的意思是我党项只有成为真正的国家之后便不需要大宋的承认了!”李元昊眼睛一亮兴奋的拍了拍手道:“本王受教了!” 野利任荣微笑着点头道:“只要大王励精图治把我党项变成西北的皇者,到时间不用辽朝和大宋承认,我党项便是大夏国,您便是大夏国的开国之君大夏皇帝!” 死去的侍卫以血的代价弥补了自己的错误,李元昊微微叹息:“尚父,父王在大行之前让本王尊您为尚,冠以父名,为的便是让您能辅佐我建立宋人承认的大夏国,如今已过了俩个春秋,党项族内的不安已经算是被清除,也算得上是铁板一块,本王还正式立文武班,为何现在不能称帝?” 野利任荣并不急着回答,而是眼睛中露出慈祥与赞许,望着眼前英武的年轻皇帝,轻轻抬手引领他进入帐篷。 帐篷中升起的篝火让人在秋日的寒冷中感觉到了温暖,篝火上的烤羊肉已经差不多金黄,野利任荣倒了一杯温过的美酒递给李元昊道:“原因无他,大宋太过强大!如今宋辽党项算是三角之势,相互制衡也相互利用。” 李元昊把酒一口喝完道:“他大宋皇帝不过是命好罢了,继承了大宋的强盛而已,号称什么文治武功,大理不过南蛮小国,给本王也是手到擒来!” “哦?那大王知道大宋征伐大理,攻破都城只用了一日之功吗?” 李元昊不服气的点了点头:“知晓,不过运气罢了……要没有乌骨部的叛变岂会如此轻松!” 野利任荣的眼神充满揶揄:“大王再次没瞧清楚,其实大宋征伐大理用了整整半年之久。” “什么?!半年?!这怎么可能,如果有这么长的时间我党项岂能不知?辽朝又岂能不知?!” 李元昊惊讶的模样让野利任荣微微苦笑:“当初臣知道这事的时候也是这般不信,可消息准确无误,且是臣通过种种关系从拓跋卓然的空中得知的……” 李元昊在听到拓跋卓然的名讳后变得异常愤怒:“别在本王面前提那个贱人的名字!” 野利任荣并不在意他的愤怒,反而皱眉道:“大王还放不下?不过是个女人罢了,即便是送给大宋皇帝又如何?你终究是要登临大宝之位的,被眼前的儿女私情乱了阵脚岂不是个天大的笑话?!” 李元昊的身体猛然一颤,随即委屈的说道:“她本该是我的女人,我从小便立誓要娶她的!” “那又怎么样?终究是儿女之情罢了!她现在是我党项密堂中唯一一个能接触到大宋皇帝与大宋机密的人!” 李元昊倒是看的清楚,反问野利任荣道:“尚父,她能为我所用吗?据我所知她的族人早已从党项的土地迁走,跟随大宋的商贾前往腹地,她以没有后顾之忧何以还为我党项卖命?这大理国的消息怕是她最后的消息了吧?” 野利任荣苦笑道:“大王倒是看的清楚,忘却那个女人吧!我党项之地的女子多如天上的繁星,何必为她而打动肝火?” 李元昊气急而笑道:“本王要立国,要攻伐大宋不光是因为要带领党项走得更远,还要以大宋的血洗刷本王的耻辱!” 野利任荣微微皱眉,已经过了如此之久的时间,李元昊还是放不下拓跋卓然,甚至把她放到了征伐大宋的高度…… 第四百二十八章元昊之志 野利任荣原本就是李元昊的老师,他对自己的这个学生实在是太了解了,一旦有了目标之后便会马不停蹄的去追逐,直至目标完成,而现在的拓跋卓然就是他的心结。 因势利导一项是师者的手段,野利任荣笑道:“大王想要报复大宋,那就先让党项强大起来!只有和大宋平起平坐才能让大宋皇帝重视你,否则对他来说你不过是个西北王而已!” 尚父的话如一把尖刀刺入李元昊的心脏,让他猛然惊醒,是了!只有让党项强大起来才有可能让大宋皇帝重视自己。 “本王错了,一切都因建立在党项的强大之上,否则本王只是一个为儿女私情所困扰叫嚣的无能匹夫,而在大宋皇帝眼中党项也不过是个边陲之地而已。请尚父为我解惑!” 野利任荣满意的点头道:“大王如此才算是清醒,大宋当年征伐大理,灭国之战只用了短短一日之功,之后更是只用了短短半月便把大理全境纳入版图,如今的大宋疆域在一步得到扩大,就如我党项西征甘州,凉州一般。 但大宋得云南故地却不同与我党项得两州之地,灭国之战乃大宋武功,大宋抓住这个机会又大兴文治,国力之昌盛甚至盖过了辽朝。” 李元昊微微点头拿起桌上的精美瓷器道:“如今大宋的商贾可谓是天下第一的摇钱树,听人说这小小的瓷器在大宋不过八钱左右,可一旦出了大宋境内在辽朝都要一贯,到了我党项更是足足五贯钱之多,算得上大宋普通人一月之用度。如此大宋岂能不富?” 野利任荣点头赞叹道:“大王对宋人经商之道了然洞彻实乃不易,但大王却忽略了一点,这些商贾为何能如此明目张胆的加价?” “因为背后有一个强大的宋国!” “对!就是因为大宋的强大,宋人商贾才会如此,如今大宋强大的让臣恐惧,陛下必须清楚的认识到大宋再也不是当初真宗皇帝的大宋了,而是大宋天子赵祯的大宋!看看他的治国手段,朝中能成辈出,财计有丁谓,宰执有王曾,夏竦,晏殊,谏臣乃是鼎鼎大名的“鱼头参政”鲁宗道。 不仅如此后起之秀也不在少数,据我所知,四川成都府的苏洵,判开封府事的包拯,路政院的范仲淹,崇文苑的欧阳修个个都是惊才绝艳之辈,如此大宋臣看了都要为之赞叹。” 李元昊反倒是成竹在胸的笑道:“这可不像是尚父的风范。” “大王如此笃定,是否有妙法,臣愿闻其详!” 李元昊笑道:“本王已经有了应对之策,父王大行,辽朝以婚好之谊派宣徽南院使、朔方节度使萧从顺,潘州观察使郑文囿到我兴州,封本王为夏国王,而宋人则是只是派遣工部郎中杨告,礼宾副使朱允中为正副旌节官告使,其中便能看出辽朝和宋朝对我党项的态度。” 野利仁荣微微一笑,拿起一只辽朝的人参与一枚大宋的瓷器放在一起比划道:“大王准备联辽抗宋?” 李元昊点头道:“没错,本王就是要联辽抗宋,先王大错,有如此国,而犹臣拜于人!” “那大王对内有何良策,无论是一个国家或是一个人真正的强大自有自身,党项如何强盛起来?” 野利任荣的问题恰恰说到了李元昊的得意处,徒手捏碎了手中来自大宋的瓷器道:“本王要去华夏对党项的影响,一切华夏的影响!!” 野利任荣大惊:“包括文化和文字?!” 李元昊点头道:“包括文字,尚父你博学多才,应该能看出我党项人有自己的语言却无文字,至今都是以中华文字为书,但本王要让党项立国,就必须去除中原对党项的影响,你必须替我分忧,创立文字巩固党项语言,增强党项人自己的种族意识!” 野利任荣微微点头,这点确实是他没想到的地方。 李元昊接下来的话给了他更大的震惊:“如今大宋昌盛,而辽朝内乱,辽皇和太后之间的龌龊世人皆知,这样的辽朝才有可能和我党项联合抗宋,但这也是我党项中兴的机会,我们不能像辽朝一样被大宋汉化,而是要守住我们的本源,秃发,穿耳,戴重环饰,保持我党项人原有的民风!王者制礼作乐,道在宜民。蕃俗以忠实为先,战斗为务,若唐宋之缛节繁音,吾无取也。” 野利任荣皱眉的说道:“秃发,穿耳,戴重环饰?大王是想恢复党项先民之风!” “没错,我党项的优势就是在马背上,在战刀上,让我党项成为大宋那样的文治之国是不可能的,一旦党项人放弃了军马弯刀就成了待宰的羔羊,现在的辽朝就是最好的例子!” 李元昊说的没错,党项人的优势就在于它的能征善战,而宋人的优势却在于他的稳定,两者本就矛盾。 以长补短在如今是最适合党项的路线。 李元昊也不傻,朝堂的的建置基本上是仿照中原的制度,他深知这是这种制度之下对文臣和武将的控制前所未有的加强,完全超越了父亲李德明的族帐制度。 野利任荣从李元昊说出的一系列政策中慢慢回过味来,这是要在制度上把党项变成另一个大宋,并且比大宋更加的集权更加厉害。 在本质上野利任荣看得清清楚楚,如今的大宋是内圣外王,而当党项恰恰相反外圣内王。以低姿态示人以求宋辽友好,并以强硬对内,把党项经营成铁板一块。 野利任荣对李元昊施以大礼道:“大王如此所图甚大,臣下敢问某图何物?” 李元昊看向东南方遥遥一指:“当然是汉家故地,本王要成为神州赤县之主!自始自终我党项便是汉人口中的外族,李唐虽带我党项不薄却也以狄夷视之,如今大宋更是不屑,本王要让我党项子民入主中原,取汉家王朝而代之!” 李元昊的话信心满满,野利任荣看着眼前意气风发的年轻党项领袖,微微点头,他一定会成为在茫茫西域上空盘旋的雄鹰,即便是他有很大的可能根本没机会入主中原,但只要有这份心就够了。 中原汉室的强大根本不是如今的党项能抗衡的,尤其是在如今大宋天子的率领之下…… 第四百二十九章人与法 人一旦有了远大的志向就会努力的去实现,但是这要建立在可能的基础上,否则就变成了好高骛远。 丑小鸭永远也变不成天鹅,因为它本就是一只鸭子。 党项想要崛起是可能的,但他的受制条件太多,大宋四周虎狼环伺,而他党项不也是这样? 南方有大宋,东北有辽朝,西南还有吐蕃,它的扩张方向只有茫茫的西域之地,但这条曾经的丝绸之路已经随着和中原王朝的失联而没落沉寂下去,再也没有往日的繁华。 党项觉得切断大宋与西域的通商可以遏制大宋的发展,并轻而易举的拿下国力虚弱的西域诸国,可它错了,党项得到的西域只是茫茫戈壁而已…… 就在李元昊对自己的党项开始改革的时候,大宋的皇宫中赵祯也在对他的大宋开始新一轮的改革,这将是一场史无前例的变革,阻力之大难以想象,但赵祯依然执着的进行。 原因无他,这是保护大宋长久留存下去的一项重要措施,为国立法! 法是由国家制定或认可,并以国家强制力保证实施的,反映统治阶级意志的规范体系。说白了法是国家的产物,是统治者为了实现统治并管理国家的目的,经过一定立法程序强制把国家约束在一定范围之内的东西。 通过对《韩非子》一书的研析,赵祯得出中原王朝保持长久稳定统治的秘密,外儒内法,兼具黄老之学。 拿起桌上的那本太祖时期就开始编写的《宋刑统》,这是大宋唯一的法律书籍,也是这么多年来大宋不断编修的法律,可其中的内容还是不完善,有许多错漏和不合常理的地方,甚至有的还自相矛盾。 这样的法律如何让官员去执行,如何让百姓去遵守?赵祯觉得要不是这《宋刑统》是太祖下令编修的,大宋甚至不会去用这东西。 许多地方州府的官员多以自己的道德标准去判定事物,这就是所谓的人治,而它的定义来自于孔子。孔子认为“文武之政、布在方策。为政在人、其人存,则其政举,其人亡,则其政息”。 赵祯微微赞叹,这位先哲分析的很对,中原王朝多年来的政治都是这样,人亡政息是不可避免的事实,历史上的大宋就是如此,范仲淹的改革,王安石的变法,那一项不是人亡政息,甚至是人走茶便凉。 但人治是儒家学说倡导的一种的治国理论,被封建统治者长期奉为正统思想的主要原因是它把权利掌握在了少数人的手中,比如皇帝,士大夫…… 身为统治阶级的皇帝和士大夫本就是特权阶级,无论赵祯怎么去平衡权利,这都是不争的事实。 而人治的对立面便是法制,后世的人为何比古人自由?因为大家生活在法制的范围之下,一切的日常生活都是按照法律的所规定的路线进行的,如果违反法律无论官员还是平民都将受到制裁。 但大宋不同,官员犯法除非赵祯这个皇帝下令惩治,否则基本上不会受到多大的惩罚,百姓则会遭到人治的严厉处罚,这就是区别,这就是不公! 赵祯一直在寻找法制的理论证据,让他在朝中得到文人的认可,如今《韩非子》的法家著作出世,赵祯当然是如获至宝。 摸了摸下巴上的绒毛,赵祯咋了咂嘴喃喃自语:“怎么把人治和法制平衡起来,让大宋的法律既不是原则又不失人情呢?” 年轻的皇帝犯难了,因为他看到了人治的好处,可以更加人性的看待问题,比如包拯坐判开封府就相当的好,因为他的人治之下百姓安居乐业,对他的断案佩服之至,让百姓信服,但如果换一个人就不一样了,这便是人治的优点和缺点。 刚刚步入御书房的晏殊开口道:“陛下何必如此困惑,立下新法让天下人去遵守便是,只要百姓不犯其法便不会招致惩处,与人情何干?” 赵祯抬头笑道:“亏你还自小受儒家经典熏陶,如今却活脱脱的法家思想,也不怕朝中的文臣相公们说你欺师灭祖。既然来了就坐吧,这里没有外人不必拘泥与儒家的礼法。” 晏殊脸色一僵,官家的话实在指责自己的放弃儒家礼法,脸色微微变红呐呐的站到一边躬身道:“臣错了……” 赵祯笑眯眯的说道:“你看,这就是法制和人治的弊益,如果万事皆从与法,人情何在,朕就你和蔡伯俙俩个伴读,也算是半个朋友,你先别急着否认,这是不争的事实。你们和朕之间如果按法制当每见必拜,否则便是不敬,如此一来你算算蔡伯俙和你当被关入大牢几次?” 晏殊嘴巴张着呆呆的站在原地,好像还真是如官家所说的这个道理…… 赵祯瞧着他纠结的模样微微一笑,没想到精明善断的晏殊也能被这个问题所困扰住,也许在大宋无论是什么庙堂能臣都解答不了这个问题吧? 还好,人多力量大,赵祯不单单召见了晏殊,还有蔡伯俙与丁谓夏竦等人。但唯独没有召见王曾,这个为大宋操劳已久的中书门下平章事已经垂垂老矣,虽然还顶着宰相的名头,可赵祯基本上不让他上朝了,年岁已高就在家中修养便是,除非遇到大事,否则赵祯不打算让他上朝。 晏殊还在思考人治与法制如何平衡的方法,赵祯瞧他紧皱眉头的模样微微一笑,晏殊还是那么的爱思考,一旦遇到自己不解的问题,他非要得出答案,否则寝食难安。 帝王之道便是要会用人御下,自己不明白的问题交给属下便好,把身体微微放松的靠在椅背上,说实话满是飞龙的椅背并不舒服,但这总比整日挺直摇杆的坐在座位上要好些。 茶香四溢,取代了御书房中的檀香,檀香让人清神醒脑,可赵祯受不了那种味道,幽香、深沉、悠长,气息宁静、圣洁而内敛的气味让赵祯觉得自己身处与一个巨大的牢笼中,这会让他更加紧张而不是放松。 于是茶叶的香味代替了檀香成为御书房乃至后宫中的气味,这便是皇帝意志对周围的细微影响,这就是特权阶级,这就是人治最细微的体现…… 第四百三十章立宪 赵祯放松的品茶,而晏殊站在一旁思索他的大道,这就是本质上的区别,在晏殊看来人治和法制是本,是道。 而它在赵祯眼中却是工具,管理国家的工具。 一个站在山腰上,一个站在山顶的两个人当然看待事物的眼光完全不同。 很快便有更多的人加入到了晏殊的行列中,甚至包括不拘于繁文缛节的夏竦,也许只有赵祯这样的现代人才能忽视掉大道的崇高性而把它当成工具使用。 三才悄悄的走进御书房,他本是准备请官家用膳的,但是看到朝中的相公,重臣各个坐在锦凳上苦苦思索着什么,模样认真而充满严肃的时候,三才双腿打颤的走向赵祯道:“官家,御膳已经备好,该用膳了。” 赵祯看了看眼前的朝臣们微微一笑,倒是不能亏待了这些为自己想破脑袋的人,转头对三才吩咐道:“多备几双碗筷,朕要和诸位卿家一起用膳。” 三才躬身退走,一路上依然是小心翼翼,如今的三才已经坐上了都都知的内臣极品,即便是在赵祯面前也没有如此惶恐的表情,而在丁谓,夏竦这帮相公面前却胆颤心惊。 因为他知道官家对内仁慈,而朝臣们对待他们这些宦官可是严防死守,稍有不周之处便喊打喊杀…… 这可是真刀真枪的打杀,前几日陈彤不小心把官家的一项决议提前说出,谁曾想居然被下面的内侍知道了消息,告知自己做生意的亲戚说:商税要调整,有货快出。 从而使得那商人大量的在布告出来之前贱卖商品躲避税收,要不是包拯发现端疑,差点便让那人大发不义之财。 当然陈彤的下场自不用说,屁股被打的开花,还被鲁宗道上疏当枭首示众! 这就有些过分了,多少不过是些钱财的事情,人也抓了,钱也罚了,打也打了,还要人性命了? 本就不是死罪,何必如此,三才不屑的撇了撇嘴,一帮相公在这里想着人治,法制的,岂不知自己心中早已把人分成了三六九等……真要是像官家说的那样,无论贵贱皆断与法,陈彤那小子会有那么惨? 所谓的阉宦专权什么的,在三才看来都是个笑话,宦官的根就是官家,只要把官家伺候好了,自己就算是好了,官家如此仁义岂会亏待自个? 再说了谁敢专权?在大宋这和找死没什么两样,别说是内侍,就是朝中的相公文臣们也是一样! 虽然在心中腹诽,但三才是绝不会表现出来的,客气的请诸位相公前往紫宸殿的偏殿用膳,这可是御膳,官家特意吩咐的,不敢怠慢。 在大宋皇帝请大臣们吃饭算是很正常的事情,从太祖道太宗,都有饮宴的习惯,只不过其中的故事可就多了……杯酒释兵权,毒杀唐后主李煜都是在酒桌上进行的……三才甚至有些恶意的再想官家是不是要故技重施…… 让他失望了,赵祯可不会这么做,他请这些人来可是为他出主意的,中午的御膳虽然丰富可一滴酒都没有,看的蔡伯俙大失所望,赵祯宫中的御酒可不是蔡记的清泉白能比拟的。 赵祯瞧见他的模样暗道一声:没出息! 可能是瞧见了赵祯“恶狠狠”的眼神,众人不由得把目光投射在他这个大宋驸马的身上…… 蔡伯俙微微脸红,连连咳嗽便用碗遮住了脸。 在座的都是朝中重臣,唯独他蔡伯俙是以驸马的身份前来的奉朝请,地位自然稍稍有些尴尬,驸马参与朝政的事情在大宋几乎很少见,除非万不得已的时候才会用到他们,比如真宗时期抵抗辽人入侵的李遵勖便被临时奉朝请授以武职。 但像蔡伯俙这样奉朝请如此频繁的驸马,怕也只有他一个了,前段时间万寿大长公主还在王语嫣面前念叨着,官家对妹妹赵妙元太照顾了,把蔡记一直交给蔡伯俙不说,朝政上更是让身居武职的驸马都尉出以文资差遣,几次出使都是让他担任副使的…… 王语嫣自然明白其中的意思,向赵祯说了几回:别把自己家的亲戚分的亲疏内外了。 赵祯直直的挡了回去,谁叫他李遵勖曾经干过让赵祯恶心的事情? 儒家讲究的是吃不言寝不语,只要是没有酒水的桌子上,就不会有人开口说话,一顿饭很快结束,毕竟和皇帝一起吃看似是得到恩宠,可也吃得不舒服,山珍海味如同嚼蜡,皇帝的一行一动甚至咳嗽一声都能让众人放下手中的碗筷,实在憋屈。 当然赵祯自己也憋屈,任谁吃饭的时候总被人悄悄的盯着都是一件不舒服的事情…… 吃过饭之后自然有内侍开始收拾,众人转去紫宸殿的正殿开始了对奏,为了照顾年纪大了的朝臣,赵祯特意让三才搬来锦凳,让年长者稍作以示尊重。 丁谓在锦凳上坐下后便听道夏竦开口:“启奏陛下,臣观如今大殿内之景突发奇想,人治与法制已经体现了出来!” 赵祯奇怪的问道:“何以见得,夏参政说说看……” 夏竦指着丁谓屁股下的锦凳道:“陛下给丁相公赐予锦凳便是人治,如果是法制天下,臣属岂能在陛下前落座?” 丁谓目瞪口呆,这夏竦说的还真是这个道理,自己坐着别人站着,还真就是人治最大的受益者。 赵祯笑道:“那你说如果按照法制又该如何?” 夏竦指了指剩下的众人道:“要不然就是所有人都站着,或者都有凳子坐!” 赵祯微微摇头道:“说的倒是这个道理,可你想没想过朕叫诸公来干什么的?就是要让你们相处一个人治与法制相结合的办法,使得我大宋律法既不失人情伦理又不失信于人。” 蔡伯俙轻咳一声的上前道:“臣有一点看法,如今这个局面最好的方法就是在不违反法制的基础上,以年长体弱者赐予锦凳,这便是人治与法制最好的结果。” 晏殊的眼睛一亮道:“尊以法制,辅以人情,以法使民遵,以情使民服!陛下蔡伯俙所言乃是上上之法!” 其他人也是连连点头,唯独蔡伯俙自己红着脸向后躲:“臣随口说的,随口说的……” 赵祯哈哈大笑:“你这小子随口一说便让人醍醐灌顶,岂不是愈发骄傲,朕也看得出你是无意中点出要害,权且绕你,否则非要让诸位相公好好说道你一番。诸位之中谁有严谨治学的人才向朕举荐,朕要重修《宋刑统》,如今之大宋与开国相差甚远,当日之法已不适今时,朕需严谨之人编修《宋刑统》并改名为《皇宋宪法》以示其如朕,出口成宪。” “臣举荐学士院学士欧阳修……” “臣举荐军械司丁度,曾公亮。” “臣举荐路政院范仲淹!” 这些都是简在帝心的能成,赵祯满意的点了点头,要说治学严谨,怕是没有人比他们更加合适的了。 第四百三十一章大宋的未来 如果说赵祯刚刚亲政的时候,对大宋的改革只是基础的话,那么现在的便是改革的高潮…… 这次大刀阔斧的改革涉及到了原本谁也不敢动的法! 大宋原本就有一个封建王朝中独一无二的司法制度,鞫谳分司。 鞫谳分司将审与判二者分离,由不同官员分别执掌。鞫,指审理犯罪。谳,指检法议刑。且中央和地方都是如此。 这种先进的司法制度曾经让赵祯大为赞叹。 朝廷的大理寺、刑部由详断官负责审讯,详议官负责检法用律,最后由主管长官审定决断。 各州府设司理院,由司理参军负责审讯及调查事实等,司法参军依据事实检法用条,最后由知州、知府亲自决断。 这样一来可最大程度上的避免滥权,专权的情况,除非像卫真县黎德润一样,整个毫州官员上下勾结否则很难炮制冤假错案。 如此完美的框架当然要保留,赵祯的立宪只是给官员们一个详细的参照而已。 大理寺门口的獬豸被打磨的十分干净,并在其胸前挂上了大大的红花,欧阳修,范仲淹等人恭恭敬敬的对獬豸施礼后才拾级而上进入大理寺。 他们将在这里查阅大宋自开国以来到现在所有的案例,并对照原有的《宋刑统》撰写《皇宋宪法》,赵祯已经在大理寺内翻看往年的案件,恐怕也只有赵祯这个皇帝是会提前到达等待臣属的了。 大理寺的正衙,欧阳修等人在看到堂上的赵祯后微微一愣便齐齐的躬身行礼:“臣等惶恐,圣驾久候!” 赵祯放下手中的卷宗微微伸手道:“平身,朕今日本就打算道大理寺翻看旧案的,你们只不过是赶巧罢了,既然是赶巧,朕便提醒一下你们,你们所编篡的新法将是大宋百姓乃至官员必须遵守的法度,可以说是百姓们的依仗!不可偏颇,不可不善,不可上下而别,不可内外亲疏!” 赵祯的四不可如一记大锤敲打在众人的心头,编篡《皇宋宪法》本就是一件崇高无上的事情,也是他们这些稍显年轻的官员上升的好机会,要不是简在帝心他们岂能有如此良机,如今官家把如此重要的事情交给自己,必将身死而效王命! 赵祯原本是想稍稍提醒他们一下,原本这种事情都不用自己提醒,但既然赶巧便说一两句。 法制的改革只是赵祯改革的一部分而已,以它为主体向各个方向发展,连法都开始重新编篡,其他的还有什么不能动的呢? 在这个皇权高度集中的时代,赵祯可以随便他的意愿进行改革,即便是朝堂中稍有阻力也不会成为大多的障碍,历史上的仁宗,神宗改革不过是因为顶不住朝臣们的压力而终止罢了。 如今的赵祯可不是历史上的仁宗皇帝,他也算是外圣内王的一个人,对待百姓他能如圣人一般和煦如风,但对待自己的朝臣,他却是王者之姿。 对朝臣他也可以和煦如风,但他的意志必须要执行,一旦颁布谁也不能阻难,御下有方这是王者的大魄力,在这方面赵祯一向拿捏的很好。 大理寺的中评带着差人把旧档搬来,足足有数十口大箱子,里面堆满了各种卷宗,这可是从大宋开国便保存至今的东西,甚至还有后周的时期东京城的旧档。 卷宗保存的还不错,只不过有一些浮尘而已,却没有任何的虫叮鼠咬,算是相当完整的了。 赵祯发誓,后面的几箱他曾经在老爹修养的景福宫中见过,这么说来老爹即便是病重了也依然会翻看大理寺的判定卷宗! 欧阳修等人开始了工作,赵祯自然不会监督他们,在众人的忙碌中悄悄从后门离开,他不愿打扰这些一心一意为国办事的人,所谓的礼数不过是一个形式罢了,只要他们把新法编篡好便是对自己最大的礼数。 赵祯离开了大理寺,秋风凉爽,秋日的阳光照在马车的车厢上有着别样的温暖,眼前是生机勃勃的大宋东京城,马车在道路上缓缓前进,两边是步行的百姓,如今的东京城已然没有当年的乞讨者。 赵祯微微感叹,当年在东京城无论繁荣贫贱之地皆有乞丐,而如今的东京城只要你有手有脚就不会被饿死,城外的工厂,城内的商铺都需要人手。 而且开封府会每年会有朝廷的拨款,用以接济孤儿孤老,剩下的年轻力壮要是敢在街头乞讨,自有开封府的板子送与他吃! 东京城保持着它的快速发展,在赵祯眼中每一件商品的交易,每一粒粮食的收割都是在为大宋的国力储蓄能量,如今党项不敢触及大宋锋芒,辽朝在自己的内乱中挣扎,这是上天赐予大宋的机会。 外部环境的安定促使大宋进行蜕变,所以赵祯才在这个出则无敌国外患者之时,行法家拂士之举。 马车中的赵祯看着东京城的繁荣微微皱眉,看似大宋国力强盛,可赵祯心中依然有着深深的不安,甚至可以说是恐惧,在大草原的深处依然蕴含着上帝之鞭的“黄祸”! 虽然距离自己还很远,但这是一股毁灭世界的力量,也使得华夏文明出现断崖的梦魇。 崖山之后无中国,明亡之后无华夏!这是中华文明的大灾难,大浩劫,赵祯所作的一切都是在为这场浩劫的到来做准备,他心存侥幸,也许自己为大宋的改变会使得这场浩劫消失掉也说不定。 也许给子孙后代留下坚实的基础会避免在这场浩劫中泯灭的命运…… 在赵祯的眼中党项偏南一隅,它唯一的机会就是向西域发展,而辽朝也不过是建立在随时崩塌的地基上,女真人的金国早晚会毁灭它。 耶律宗真不过是个幼稚的帝王,与他的父亲耶律隆绪相比他要学的还要太多,耶律隆绪之所以被尊为圣宗,是因为他的治国手段与眼光超越了历代辽朝帝王,虽然是敌国,但赵祯不会否认他的能力。 在耶律隆绪时期,对内实行改革,大力整顿吏治,任贤去邪,仿唐制,开科取士。加强汉人在统治集团中的成分和作用。使契丹达鼎盛。对外实行联合党项抗击宋朝之策,向周邻扩张,四方来朝。 第四百三十二章帝王家事 一一赵祯为大宋变法,为后世开先例,这一举措是他初衷的体现。 他一直认为自己成为仁宗皇帝就是为了避免崖山的悲剧再次发生,人死留名,雁过留声,赵祯重生了一次之后没有理由不为大宋做些什么,否则便是白来一遭。 马车微微晃动,这是少发生的事情。 赵祯奇怪的在车中问道:“发生了何是?” 车辕上的三才探头进来:“奴婢万死,惊扰了圣驾,前面有军中的汉子站班,说是谁也不能过去,王相公家的马车也在前面等着呢!” “哦?!这倒是一件奇事,禁军何时连相公的面子都不给了?朕要下车去看看。” 三才脸色大变:“陛下,这里人多手杂的,您在这里下车……”在他的思想中,皇帝与百姓为伍本就是不好,何况是在这么多人当中。 赵祯却不这样想,皇帝怎么了,皇帝首先是个人,然后才是一国之君。 不理会三才的唠叨,赵祯自己下了车,今日本是打算去封丘军营去看看的,谁曾想在路上反倒是遇到了禁军堵路,这可是极为少见的情况。 大宋的禁军现在可不比以前,规章制度完备,可以说如今的大宋禁军是赵祯一手打造的。对于禁军的军纪赵祯还是很有信心的,对于他们封路的这件事,赵祯首先认为他们是有要是,否则不会这么做。 下车之后自有亲卫司的人负责赵祯的安全,几个脸熟的赵祯都人认出来。 这些亲卫一点也不输与禁中的带御器械,而且他们的是专门为保护赵祯而设计的武器与装备,在长衫之下是尽量的板甲与锋利的长刀,甚至还有抵挡弩箭的盾牌,可谓是铜墙铁壁一般的出存在。 赵祯上前走进人群,不用他发问自有人在前滔滔不绝,赵祯瞧了一眼,是个一本正经的读书人:“嘿,这永青商号算是倒了霉,居然在军需中参杂次品,还是给堂堂的上四卫用的,岂不是捅了马蜂窝?狄大将军专门带来前来抓捕,怕是要扭送到衙门中去。” 旁人惊讶的问道:“这不是该交由开封府吗?” 书生嗤笑了一下:“开封府?开封府管不了,这是军中之事,当送枢密院,可这永青商号的东家却是中宫皇后的弟弟,王齐雄嘞!” “吓,居然牵扯到了他这个小霸王,怕是连狄大将军也要吃排头了。” 书生微微点头:“这次事情闹大了,你们不知皇后的凤驾亲自去了枢密院说项,谁还敢忤逆不成?” 那书生话音刚落一旁的小贩笑道:“这不狄大将军前来亲自了结此事了吗?” 书生见自己被当众打脸哪还能放得下,红着一张脸道:“别看狄将军现在前来抓人威风的很,这事要是传到了官家那里,岂能轻饶了他不成?说到底那王齐雄还是官家的小舅子嘞!” 众人听了他的话连连点头,而赵祯站在一边微微苦笑并不答话,这个小舅子真是让他丢尽了皇帝的脸面,别的到还好说,单单在军备上以次充好便够他喝一壶。 赵祯自己刚刚编篡《大宋宪法》小舅子就来这么一出,这不是往枪口上撞吗? 三才在一旁不断的对亲卫使眼色,就希望亲卫们把这些个妄议外戚的大胆之徒给抓了,谁曾想这些亲卫动也不动,他们只听命与官家。 这是家务事,不好送大理寺差办,赵祯铁青着脸从人群中走出,冷冷的对三才吩咐道:“去封丘军营,朕要看看我禁军将士的军资被王齐雄那个蠢材弄成了什么样!” 三才暗叹一声不再说话,这时候说什么也没用,官家是打定主意要治罪与王齐雄了,也不知回宫后怎么向娘娘交代…… 赵祯并没有去永青商号中找狄青,而是径直去了军营,狄青做的没有错,错的是枢密院和皇后王语嫣,这种皇后干涉朝政的事情赵祯是决不允许的,即便是小事也不行。 国有国法,家有家规,赵祯后宫的家法就是国法! 一路上的三才都是陪着小心:“官家,这是娘娘第一次干涉朝政,您就权当不知道这事情,有什么火尽管往奴婢身上撒便是,可千万不要会宫后斥责娘娘。” 赵祯瞥了他一眼道:“你倒是忠心,之前可知道此事?” 三才连连摆手道:“奴婢不知,奴婢要是知道了当然告诉陛下!奴婢只是瞧见娘娘的凤驾曾经去过枢密院而已……” 赵祯气急:“这么大的事情为何不报?!” 三才惶恐的在车厢中跪下:“奴婢不知娘娘是因为此事去的枢密院,还以为有别的什么事情,又不敢多问,便……” 赵祯摇了摇头道:“后宫擅入前朝这便是最大的不该,居然还因为外戚之事寻枢密使说项,如今天下皆知,朕的脸面往哪里放?如何面对东京城中数万的禁军将士?!” 赵祯说完瞧见地上跪倒的三才,无奈的摆了摆手道:“此事你虽有责任但也不大,等朕回宫后再好好说说皇后!” 三才惶恐的拜下:“官家,奴婢不知那些大道理,可奴婢知道民间百姓都有夫妻和睦一说,您这么大的火气去斥责皇后,定然会使得日月生疑,后宫不宁,如此大宋之天下如何安稳?” 赵祯冷哼道:“今日不以小错而斥之,明日又会如何?!你就不要在提她说话了,朕意已决!” 三才不敢言语,此时的官家已经气急,再怎么劝说只会让官家更加气愤…… 他哪里知道赵祯的愤怒并不是因为王语嫣的所作所为,而是她插手朝政,除了外戚和宦官,对皇权产生最大威胁的便是后宫中的皇后! 当年的刘娥还算是不错,并未阻碍赵祯的亲政,当然赵祯也废了不少的力气,现在的王语嫣便会是将来的太后,赵祯要为自己的儿子扫清亲政道路上的一切障碍,包括可能出现的障碍。 王语嫣对儿子的影响几乎无处不在,小小的人儿已经有了储君之相,但在赵祯的眼中,赵旭身上的储君之相是王语嫣硬生生的加上的…… 第四百三十三章皇后的恐慌 的封丘门的军士瞧见官家的马车后立刻变得严肃起来,依照规矩他们应当在前引路,可这次赵祯从车厢中探出头来:“朕不需你等引路,尔等好好站班便是。” 军士们一时间摸不着头脑,但官家既然已经发话,那就按照官家的旨意去般便是。 已经有些心思活络的人知道了官家此行的目的,大概是因为那批军资之事而来的吧?这话一传开,封丘门的军营中气氛变得更为沉重了些。 有些人心想官家定然是来找狄将军麻烦的,否则也不会青车伞盖的便过来。 赵祯进入军营直奔将作监和武备司衙门,他们分别主管军中的军备和其他物资的采购与配给,军备司还好些,他们的军备基本上产自军械司,而将作监的则是负责军中的日常用度,多是从民间采购而来,比如棉被,军衣,粮食,日常用品等等。 将作监中丞李若谷在见到官家亲自前来后吓得两股战战,心中大骂狄青不该去找王齐雄的麻烦,这下好了,王齐雄是倒了霉,自己也要跟着吃排头! 赵祯看向李若谷道:“前面带路,朕要看看永青商号是如何以次充好的!” 李若谷还在想着官家是照顾小舅子,便打起掩护道:“倒也没甚的关系,不过是棉衣多败絮而已……” 赵祯斥责道:“放肆!朕在你面前还敢为他王齐雄开脱,要是没甚的关系,为何狄青会带人亲自去商号中抓人?前面带路!” 李若谷有些慌了,瞧官家的话好像是支持狄青的所为,而对小舅子王齐雄恨之入骨,这还有什么废话,赶紧带路吧! 巨大的仓库是专用与储存粮食和棉衣的,赵祯迈步走进刚刚打开的仓库便被一种霉味给熏了出来,忍住腐烂的霉味赵祯不顾三才的劝阻执意进入其中查看。 粮食仓库为了保证粮食的存放的时间更长,经过许多处理,基本上不会有返潮,发霉的事情,可眼前的粮食从里到外的透出弗兰的味道,赵祯把手插进粮食中甚至感觉滑腻。 转头对李若谷怒声问到:“禁军将士吃的都是这些东西?” 李若谷呐呐的说道:“只吃外面的,里面的便是给守营的巡犬都不吃……” 粮食在入库前都是经过晾晒的,除非保存不善才会有这种情况的发生,否则便是拉来的时候就已经开始发霉返潮了,这种情况只会发生在年久的粮食上! 赵祯气急而笑:“真是滑天下之大稽,朕再三叮嘱在饭食和衣着上不能亏待将士,将士以身效国,食不饱,穿不了暖,如何报效国家?难道他们舍弃性命效忠的国家就这样对待他们?换来的就是这些?更何况这些粮食吃到肚里怕是会生疾疫吧?” 李若谷惶恐的跪下道:“臣罪该万死!” 赵祯点了点头:“你是罪该万死,但你明知如此为何还要接收这批粮食?哦对了!朕还没看过棉被军衣,把其他的仓库打开让朕看看!” 这次不用李若谷动手,赵祯身边的亲卫便砍开门上的门锁,一股比霉味更加恶臭的气味传来,熏得赵祯实在忍不住,扶着柱子便开始呕吐。 股腐臭的味道实在太浓烈的,简直是生化武器一般的存在,这能穿在身上或是盖在身上?单单是上面的细菌就能要人的命! 直到把早饭连同胃酸都吐出来赵祯才好些,转头对着李若谷便是狠狠一脚,多少年了,赵祯为了改造军队花费了将近十年的时间,从亲政开始到西征党项,再到灭国大理,大宋的禁军一步步被赵祯改造成为强军! 可如今看到自己一手改造的军队就吃这种腐败的粮食穿着腐臭的棉衣,赵祯哪还能忍得住? 没抽刀砍了李若谷已经算是法外开恩,三才岂能不知官家心中的愤怒,他是见过官家为了禁军将士而彻夜俯案的,可以说官家为了大宋的禁军费尽心血,无论是谁遇到这种事都忍不住。 在李若谷惊恐的眼神中赵祯气喘吁吁的开口道:“把那个畜生给朕押来!” 三才已经不打算再替王齐雄说任何好话了,如今看得出来官家是动了雷霆震怒,之前没见到这些东西的时候还好一点,可如今官家都吐了,这王齐雄便是罪该万死! 为了一点小钱便要如此坑害禁军将士,这是最让赵祯生气的事情,他王齐雄贵为国舅,朝廷每年都有用度发下,更何况他王家家大业大,王蒙正做的一手好生意,王语嫣和赵妙元的碧雅轩也是日进斗金,根本不差他那点花费。 王齐雄要是本本分分的学着他父亲经营永青商号也就罢了,居然敢把手伸进禁军,以次充好赚取差额,这和找死没什么区别。 此时的禁中正宫,王语嫣正在教儿子写字:“旭儿,你父皇的字多为飞白,飘逸潇洒中又不失皇者之气,你瞧瞧你的,就剩下潇洒飘逸了,全无皇者的阳刚之气!再写五十副大字来。” 一旁的杨采薇笑道:“娘娘也太心急了,旭儿才多大的人儿,你就让他写出官家那样的飞白?” 王语嫣微微摇头:“旭儿不一样的……” 杨采薇微微白了她一眼道:“娘娘如此性急也不怕累着孩子,还是让他多和昀儿去玩玩,写坏了眼睛可就不好了!” 王语嫣还要说什么,但却被一阵嘈杂声打断,一个小内侍不顾旁人的阻拦,急冲冲的跑了进来跪倒在王语嫣的凤袍前:“娘娘不好了……” “住嘴!什么叫娘娘不好了,有什么事情后殿说话!” 王语嫣脸色一变旋即起身说道。 小内侍惶恐的跟着王语嫣进入后殿,只留下杨采薇一人在大殿之中奇怪,好好的这是怎么了?莫不是官家出了什么事情? 但毕竟实在正宫,她也不好前往后殿去查探,只能等待消息。 没一会王语嫣便铁青着脸走了出来,完全失去了往日的闲庭信步之资,脚下明显匆忙的快步向大殿外走去,连个招呼也不打。 王语嫣这时候哪还有功夫和杨采薇打招呼,再晚一点怕是自己亲弟弟的小命就没了! 第四百三十四章游街示众 促王语嫣一路上不断的催促着车夫加快速度,可从东华门出去一路上都是大家大院,遇到的也都是朝廷重臣的马车,王语嫣又然车夫把速度减慢些,省的冲撞了被人识出了自己的身份。 曹家,蔡伯俙家都在大货行街,王语嫣岂能避过,宫中的车驾本就明显,即便是想躲也躲不过,正巧赵妙元出门瞧见了皇后的座驾,便驱车上前问到:“娘娘这是打算秦毅哪?为何连伞盖也不带一个,如此匆忙?” 王语嫣一瞧是赵妙元,心中的惶恐仿佛找到了发泄的地方,急急的请她过来道:“妙元你有所不知,本宫那顽劣的弟弟又闯祸了,而且被官家抓个正着。” 赵妙元的才智一点也不输与王语嫣,简单的一听便知其中的猫腻,即便是有心帮助嫂嫂也是没有能耐,苦笑着说道:“不是妹妹多嘴,这事情您还是不要插手的好。” 王语嫣无奈的说道:“此话怎讲,本宫总不能看着亲弟弟被官家治罪吧?!” 赵妙元笑道:“嫂嫂怎么糊涂了,这事情您是越帮越忙,越帮官家的怒火越大,前段时间您就不该去枢密院说项,如此一来便是火上浇油,如今事发,官家当然觉得您是在滥用皇后之权为外戚开脱了。” 王语嫣微微一僵,是这个道理,她是当局者迷,而凡是赵妙元旁观者清了! “那本宫就让王齐雄自生自灭不成?” 赵妙元微微摇头道:“话也不能这么说,不是还有国丈了吗?” 以王语嫣的聪慧一下子便明白赵妙元的意思,这是让自己不要出面,而是把身为国丈的父亲推到前面,自己是官家的内人,自然不好插手这种事情,给官家留下后宫干政的坏印象。 王语嫣微微点头:“妹妹果然是旁观者清,是本宫着相了。” 赵妙元笑道:“那就不耽误嫂嫂的正事了。有一点要和嫂嫂说个清楚,如果官家要惩治王齐雄,娘娘千万不要为他在说什么了,那是他最有应得!” “本宫知晓了,你快忙你的去吧!” 王语嫣说完便对前面赶车的陈彤道:“回宫吧,本宫不再搀和这事了……” 陈彤心中的大石头终于放下,这要是皇后亲自去封丘军营为王齐雄说项,依照官家的脾气当场就能把王齐雄给办了,倒是帝后之间必生间隙,整个后宫也不得安宁。 轻挥马鞭,陈彤回去的速度要比来快得多。 赵妙元并没有出去多远便折返回了驸马都尉府,看着在庭院中逗弄儿女的蔡伯俙嗔怪道:“这事我给你办好了,没由来的参杂进去干嘛?” 蔡伯俙翻了个白眼:“我这么做还不是为了陛下和皇后娘娘的后宫和睦?否则谁愿沾染这种因果,再说陛下不是你的皇兄吗?你倒是不担心!” 赵妙元微微一笑:“算你的由头正当,否则还以为你有什么私心呢!” 蔡伯俙哭笑不得道:“我能有什么私心,我要是有就会袖手旁观。” 赵妙元把俩个孩子打发走,这些大人的事情不适合俩个小家伙旁听:“不知道的人听你这话还当了真,你以为我看不出来吗?你这是在保全官家与皇后而要至王齐雄与死地!” 蔡伯俙神色一僵:“娘子果然聪慧,这王齐雄整日只知厮混与坊间瓦里,要么就以势压人欺负普通商贾,已经有不少人到我这里诉苦,希望蔡记能主持公道,可我只是个驸马,如何与他分说? 这次是他自寻死路,我可没耍任何手段,死罪倒是不至于,但死罪可免,活罪难逃。” 赵妙元稍稍有些担忧的说道:“我只担心你……” 蔡伯俙笑道:“我有什么可担心的,这是可和我没有任何关系,只不过是让你去劝慰皇后罢了,人臣本分何错之有?” 赵妙元微微摇头道:“这当然没什么,但你有没有想过你现在越来越像夏竦,君子正气倒是少了许多……” 蔡伯俙听了她的话稍稍反思便浑身一紧,还真如赵妙元说的那样,自己做事越来越不择手段了,不过随即醒悟过来道:“但我的初心是好的,陛下有这样一位国舅,如果现在不早做惩治,等到了以后出了事便愈加麻烦了。” 这话算是说到了点子上了,赵妙元稍稍点头道:“这样也好,早点除了这祸根。” 两人相视一笑便不再说这个话题,再把儿女抱出来玩耍……这已经是他们家的常态,对政事一般都不怎么插手,但却知道的详细无比,在他们二人看来这就够了。 原本富丽堂皇的永青商号,现在却变得破败不堪,禁军们看到商号中奢华的装饰后,在想想自己平日里的吃食怒火大涨,没夷平这里已经算是手下留情。 王齐雄扯着脖子嘶吼:“你们这些贼配军好大的狗胆!知道我是谁吗?知道我家大人是谁吗?知道我姐姐是谁吗?!” 狄青冷笑一声:“知道,就是因为知道才来抓的你!捆了带回军营,等本将军上奏官家后在做处置!” 众将士在王齐雄惊恐的眼神中吼道:“得令!” 围观的人群中不时有叫好声出现,可见这王齐雄平时欺压过多少人…… 在一片叫好声中王齐雄被押进封丘军营,此时的他依然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仰着头不屑的望着狄青:“狄青,你敢这么对我,等我出去了有你好受的!” 狄青冷笑道:“哦?那你可要先能活着出去再说这样的大话来!” 军中之法可不是开玩笑的,尤其是在赵祯的一手改造下,军法严厉,上到将军下到士兵无不遵守。 一间小小的禁闭室就能让王齐雄哭爹喊娘,他蹲在里面只能站着,坐都做不下更别说躺着了,四周无人理会他,一关便是四个时辰,整个人已经到达崩溃的边缘…… 王语嫣的放手让她脱离了赵祯怒火的辐射范围,此时的赵祯看着眼前的老丈人真不知该说什么好,踢了一下脚边下如死狗似得的王齐雄赵祯无奈的起身道:“国丈记住,朕今日之耻乃你的儿女所造成,子不教父之过也!” 王蒙正呐呐的说道:“臣万死之罪!” 赵祯并不理会他转头对着校场上数万禁军微微躬身:“此次国舅王奇雄之过,乃朕御外戚不严,错在与朕!朕自会以家法处置,绝不姑息。” 皇帝亲自向禁军赔罪,禁军们哪里受得了,数万人齐齐单膝跪地:“臣等万死!” 赵祯踢了一脚王奇雄,他此时倒是机灵了许多对众将士连连拱手道:“我错了,诸位将军猛士绕过我这一回吧,所有钱财我王家皆会补上!” 赵祯怒哼道:“军中之事尚且好说,你平日里欺压东京城百姓之事就这样算了?来人,把王齐雄押下去,游街示众!从今以后外戚从罪,一律游街而效尤!” 第四百三十五章王蒙正之心 王齐雄被脱去身上的公服,只穿一件白色的里衣便被押上了囚车,王蒙正望向赵祯尴尬的说道:“官家,毕竟他也是语嫣的兄长,如今犯了这事虽有罪也不能如此羞辱,这样中宫和您的脸上都不好看……” 赵祯微微摇头道:“不惩戒他,朕的脸上更不好看,此事皇后也有不当之处,便让他王齐雄代为受过!国丈因好生劝诫儿女,勿使他们再犯如此大错。 ” 王蒙正心中一惊道:“老朽记住了,回去之后必将好好管教犬子……但此事皆是犬子之错,与皇后娘娘无甚的关系,她也是救兄心切……” 赵祯摆了摆手道:“国丈所说朕当然知晓,必不会为难皇后。” 王蒙正躬送赵祯离开,此时的他已经是满脸铁青,恨铁不成钢的忘了一眼儿子的囚车,这混账也该受到一点教训,仗着自己国舅的身份总惹是生非,许多生意场上的老友见到自己都避之不及了。 最为可恶的是他居然敢向身为皇后的女儿求救! 游街示众可不是简单的把人关在囚车里就算了的,而是有仇的报仇有冤的抱冤,各种烂菜叶,臭鸡蛋如雨点般的砸向王齐雄,这小子平时干的坏事太多,调戏良家女子,吃霸王餐,欺压商贾等等,哪一样都招来了一大堆的仇人,还好王家距离封丘门不算远,否则真的会死在路上。 经此一事后王齐雄多少会老实不少…… 赵祯对王蒙正说的话中带有一些威胁的成分,隐晦的点出王语嫣有过,话里话外的都让王蒙正提心吊胆,要知道王语嫣现在是中宫皇后,他的外孙赵旭更是将来太子储君的不二人选! 他王家的富贵紧紧的和这两人联系在一起,但决定这一切的却是官家,一旦官家对王语嫣厌恶或心存怀疑,那势必会影响到赵旭的身上。 王家宅第中庭,王蒙正此时望着狼狈不堪的儿子冷冷说道:“你知不知道自己最大的错误是什么?” 王齐雄小声说道:“孩儿不该把手伸进军中……” 啪,清脆的声音响起,王蒙正手中的竹片抽在了他的脸上:“不对,再想!” 王齐雄惊恐的盯着父亲手中的竹片试探着说道:“因为孩儿愚蠢?” 啪,竹片再次击打在王齐雄的脸上,这次更加的疼痛,让他的脸颊高高肿起并发出惨叫,而王蒙正并不心疼冷冷的继续道:“不对,再想!” “不该给妹妹拖下水,出了祸端不该去让她去枢密院说项!” 王齐雄说完就紧紧的盯着父亲手中的竹片,这次没有挥起让他松了一口气,但又不甘心的问道:“妹妹贵为皇后,只不过为我这个国舅说项一下都不行?那我们王家花费巨万把她送进宫有什么用?!” 王蒙正喝到:“愚蠢,你妹妹是我王家最后的退路,我们的吃穿用度皆不需宫中赐给,生意也是红红火火,可如果有一天出了没项,官家厌恶至极!更为重要的是你的侄儿!他是大宋未来的储君!这也是为何我王家在大宋风光无两的原因,如果要是因为你的原因致使旭儿的位置没了,为父必将亲手除掉你这个王家的罪人!” 父亲的声色厉俱让王齐雄瑟瑟发抖,他知道父亲为了妹妹的皇后之位和侄儿的太子之位投入了多少心血,也知道王家的生意为此付出多大的代价。 连连点头道:“孩儿记住了,以后孩儿就不搀和那些生意,只出去玩乐绝不招惹是非,孙子便留给您调教臣家主便是。” 世上有哪个父亲不愿儿子学好的,可惜自己的儿子就是这么的没出息,一点上进心也没有,经过这些事情王蒙正算是看明白了,儿子只要不惹事,老老实实的做个纨绔子弟安度一生便罢了。 孙子倒是要带在身边好好培养,毕竟在王家这个大家族中,身为琅琊王氏绝不能断了根,别看现在三槐王氏不如意,可诗书传家的三槐堂必能出现惊才绝艳之辈。 两家走了两条路,无论哪一条都将是对方的活路,或者说是退路…… 儿子退走了,王蒙正看着年幼的孙子露出和煦的笑容,这可是王家的希望:“安佑万万不要学你父亲,听爷爷的话,咱们王家的希望就在你的身上。” “爷爷,今天还要去蒙学吗?” 王蒙正笑道:“当然,你原先不是很喜欢去蒙学的吗?” 王安佑点了点小脑袋道:“喜欢,可为何安石哥哥年少的时候能游历四方而我不行?” 王蒙正脸色一僵:“他父亲宦海沉浮,在大宋各州任职,他当然可以随父亲宦游各地了。” 王安佑的话让王蒙正微微感叹,三槐堂也不知是得了哪路神仙的庇护,总能有惊才绝艳之辈出现,王益便是其中之一,但在王蒙正看来他的儿子王安石才是最为惊才绝艳的,小小年纪便少年英才,在世家的大圈子中获得相当高的赞誉且无人能出其右。 王家的蒙学养斋先生已经教不了他什么,甚至自愧不如的要请辞,是王蒙正好说歹说才把他留了下来。 谁知这为老先生居然和王安石讨论儒家经典,还常常赞叹他的见识和才学,这让王蒙正很是嫉妒,原先的王随因世家的纠纷被官家厌恶,排挤出朝堂。 王蒙正本以为三槐王氏完蛋了,谁知这么快便重新崛起,听人说官家曾经把王安石的名字写在垂拱殿的屏风之上,且就在晏殊的名字旁,难道是打算让王安石作为赵旭的伴读不成? 身为外戚是王安佑的先天不足,这意味着他不可能进入赵旭的身边伴读从而接受皇家的教育,这是最让王蒙正担心的地方,如今王安石简在帝心,将来怕是会成为第二个晏殊…… 蠢货一般的儿子让王蒙正头疼,如今孙子的入宫希望也已经破灭,那只有靠女儿这个皇后来给王家延续荣耀了,这才是今天他动怒的原因,甚至不惜以家法处罚儿子。 第四百三十六章宰相请辞 太阳升起的时候也是它向世人宣告一天开始的时候,阳光投射在洁白的日晷上留下一道细长的阴影,三才瞄了一眼便快步走向御书房,官家这几日是破天荒的留宿在这里而没去后宫过夜。 暗叹一声,都怪王齐雄那混帐东西闯下祸端,居然让皇后娘娘为他收拾残局,这下好了,帝后之间已经有间隙,也不知何时才能弥补的上。 官家已经三五天没有留宿后宫,这御书房虽也有龙床,可岂能比得上后宫的床来得舒服? 三才微微心疼官家,但当他来到殿前却目瞪口呆,皇后娘娘的凤驾已至,居然比他这个都都知来的还早,三才转念一想便明白其中缘由,看来皇后娘娘还是顶不住,前来向赔罪了。 赵祯已经起床,昨夜在御书房中修改禁军换装与补给制度,忙到了午夜才睡下,秋天就是这样让人睡的晚起得晚,微凉的晨风和温暖的被窝仿佛能困住人一般,赵祯狠了狠心猛然揭开被子,冷的一个哆嗦后便睡意全无。 起床后却没瞧见每日准时出现在宫帐后面的宫女和三才,赵祯正纳闷的时候便瞧见一身素服的王语嫣端着洗漱之物款款走来。 赵祯起身道:“怎么让你做这些事情了,三才可是难得偷懒的。” 王语嫣笑道:“官家几日不回福宁宫,臣妾可不是个不明事理的人。” 看来她是放下了,赵祯微微点头道:“知错能改善莫大焉,王齐雄之事暴露出了你的缺点,关心则乱!如果你当初把事情告知与朕便不会有今天之事,纸永远也包不住火。” 王语嫣委屈的说道:“臣妾知错了,可臣妾担心官家会严惩兄长……” 赵祯笑着搂住她说道:“你错了,无论你怎么做,朕都会惩治他,外戚不法更应严惩,否则我大宋律法岂不是形同虚设?你要站在皇后的角度看问题,而不是作为妹妹。朕给外戚的只有钱财上的保护和安稳的生活,他们是得到大宋供养的贵族,就更应遵大宋的法律。” 王语嫣微微点头:“臣妾不该为外戚而去枢密院说项……” 赵祯点了点头:“嗯,不光如此,你甚至不应该为任何人说项,你是一国之母,天下人的眼睛都盯在你的身上,你的一举一动都代表着皇家和朕,稍有不慎便会招致流言蜚语。但你记住这次教训便好无需太过牵挂过往,毕竟圣人也会犯错。” 宫帐后的三才长吁一口气,这么多天来官家终于打算原谅皇后了,要是再这么下去,过不了几日禁中又会恢复往日的模样。 其实在三才看来如今的禁中可比任何一个皇帝在位时都要好的太多,宫人人数的减少,妃子的控制,这些反而让禁中的环境变得更加干净,没有那些肮脏的事情发生。 陛下的女人只有三位,即便是算上那生女真的女子也不过四个而已。已经有了子嗣的陛下并不打算再选秀女,内外皆赞其恬淡寡欲。 这对帝王来说是相当难得的事情。 后宫整肃的结果便是没有什么乱七八糟的事情,官家和皇后的名声都得到了保障,自从王齐雄的事情出来,虽然曹玮卖了皇后一个面子,可内外朝臣也基本上知道了。 这种事情想要瞒着外人基本不可能。 只要官家能放下心结和皇后重归于好,那便不会有多大的影响。 皇后在民间的声誉好的很,兴办义学,收养孤儿,立下的长生牌位可不输于官家。 眼瞅着两人携手走出,三才赶紧上前道:“官家,大庆殿的朝会还要一会才开始,您要不和娘娘先用早膳吧?” 王语嫣期待的眼神让赵祯有些不好意思拒绝,点头道:“也好,吃些东西垫垫肚子,今日朝会上还有诸多事物要议论。把采薇与薇拉都叫来一起吧。” 赵祯觉得好久没与家人们在一起了,时间上不允许也是难免的事情,身为一国之君如果真的要国事操劳,没有一个何事的宰执系统真的不行。 王曾的岁数太老了,已经不能胜任这份宰相的工作,赵祯打算今天在朝会上允许他的辞相,并让政事堂推荐一位新的宰辅之臣。 薇拉聪明的把儿女们都带来了,四五岁正是孩子最好玩的年纪,饭桌上的气氛自然很融洽,赵祯心满意足的走了,王语嫣则是对两女道:“多谢两位前来助阵,官家倒是不生气了,本宫欠你们两人一个大人情。” 薇拉笑眯眯的摆手道:“这到不用,本事举手之劳分内之举。” 杨采薇却变得稍显孤寂:“娘娘好歹还有家人可以与之相伴,可我只有孤身一人……” 薇拉摇头道:“姐姐这话就错了,我们不就是你的家人吗?还有官家嘞!” 杨采薇勉强的笑了笑便不再说话。 巍峨的大庆殿中,年老的王曾出班请辞,这在众人的意料之中,他王曾的年岁已经很大了,而且已经到了请辞的年龄,这么多年来他为自己攒下的好名声够他的家族在大宋立足。 正是功成身退的时候,但这还要看看官家同不同意他的请辞,但让朝臣意外的是赵祯这次爽快的答应,并且给予了相当隆重的赏赐,一堆荣耀无两的虚衔不说,还获赠侍中之号。 文武大臣加上侍中之类名号可入禁中受事,即便是王曾辞相,也相当于获得名誉宰相之职,毕竟侍中一词从汉至唐皆是宰相之名。 赵祯接二连三的下诏,一系列的大事在大庆殿中回荡,如同巨浪一般击打着朝臣们的精神:“两府官员于散朝后前往政事堂商议中书门下平章事一职的人选,选人待定后入紫宸殿对奏。” 没想到官家这么快就开始下一任宰相的筛选了,之前可是要空置许久才商议的,给前任宰相留下一点尊重,众人恍然,难怪要给王曾这么体面的辞相。 赵祯见许多朝臣惊讶便开口道:“平章事乃一国宰辅,关系大宋之厉害,决断政事处理案牍皆朝廷要职,岂能空置许久,自今日起,平章事人选务必与往者请辞之前拟定,不可拖延。” 王曾心思通达,第一个出班附和:“陛下之举实乃利国惠民!” 见王曾都是如此,剩下的官员自然不会反对,这反而让一些后学有了更早的机会更进一步,何乐而不为? 第四百三十七章迫在眉睫 更换宰相才是赵祯给朝臣们的第一个刺激,还有更为刺激的在等着他们。 赵祯挥了挥手,三才便端着一盘公文传递给枢密院的相公们,这些都是关于军改的总纲,大宋老旧兵制已经不适合如今的大宋,他只约束住武将的手脚,分散他们手中的权利而已。 快速的经济发展使得赵祯把军事改革提上了日程。 禁军的待遇本就不底,再结合义务兵制度应该能很快扩充大宋的军队,但这就需要大量的钱财,要知道如今大宋的禁军就是一个吞金兽。 武器装备的花费之高令人发指,单单一个万人军便要每年耗去朝廷十五万贯的军饷,这已经是开国之初三倍有余。 朝中许多文臣不理解如此高的军费花销,甚至向赵祯上疏建议削减军队装备的开支,但全数被赵祯驳回。 开玩笑,大宋的强军之所以自赵祯亲政以来未尝一败,功劳有很大一部分要归功到这些装备上,可以说没有这些装备的支援,光靠训练还是不能与马背上的游牧民族匹敌。 赵祯这次的军改不光要给整个大宋的禁军换装,更要训练一只彪悍的大宋铁骑。 骑兵便是这个时代的最为犀利的重装机动部队,在板甲,破甲马槊的配合下赵祯不相信辽朝的和党项的骑兵会是他们的对手。 军马就更不用担心了,来自阿巴斯王朝的战马完全能附和大宋骑兵的需要。 当曹玮翻开公文快速的浏览之后便把目光直直的盯向丁谓,死活不挪开,丁谓一时间有种毛骨悚然的感觉,仿佛自己是一只待宰的肥羊…… 翻开公文,看到官家的意图后丁谓无奈的苦笑,看来这次三司执掌的国库又要大放血了! 难怪作为枢密使的曹玮露出那种表情,这些花费何止巨万,简直要耗尽大宋这么多年积攒下来的一大半财富,国库已经好久没有这么多的盈余了…… “丁相公,这项钱财对三司来说应该没有问题吧?” 丁谓直接了当的回答道:“没有任何问题,国库银钱所费尚有盈余!” 没办法不这么说,官家从来都是计划好的,他要是不知道国库有多少钱就不会法军费划分的这么详细,甚至连一个小小的马铁都算了上去。 曹玮听到丁谓如此说便放下心来,说实话这此换装连他都吃了一惊,他是见识过板甲的离开,也看过陌刀的锋芒,他曾想象过在大宋大量装配这些武器,可所需的钱财把他击败。 但没想到自己的一次简单上疏便获得了官家的肯定,并且以国库之钱一次性的给禁军换装! 他是不知道大宋的国库有多少钱,赵祯也是在看到小山似得金银后才狠下心来决定的,如今大宋的从商贾身上获得的税收远超粮食,更何况在海外还有三座银矿不断的提供着宋帝国的需要。 如今四周的邻国对大宋的商品也是越来越依赖,货物的繁多,品相的精美,价格的公道,使得当地的产业连连遭受打击,以至于除了大宋基本没有工厂出现。 依赖是一种习惯,长久的依赖使得大宋形成了垄断。 大宋的工厂繁多,国内市场基本饱和的前提下商人只能开拓海外市场。 赵祯就是要让大宋的货物销往世界各地,再把世界各地先进的科学技术带回来。 为此他不惜宣布,只要商人能带回他国的技术,本次关税全免。 这一举措使得大宋获得了诸多闻所未闻又极为实用的技术。 大宋也变得越来越有钱,国库充盈,百姓的钱袋子也慢慢鼓起来了。 商业推动了整个社会的发展,这在封建时代是极为少见的现象,赵祯把它定义为中国封建社会特色资本主义。 在大宋,资本的影响无处不在,城镇之间的公路,城市化的推进等等这些都是资本驱使下的产物,否则谁会拿出那么多的钱财帮朝廷修路,修城?还不是看到了其中的甜头! 随着工厂的发展,越来越多的人需要在城市中安家落户,于是赵祯看见了大宋大规模城市化的希望。 赵祯在朝堂上宣布加快大宋各州府的城市化之后,满朝文武鸦雀无声,大宋的城市化水平本就很高,没必要再进一步的加强,这简直是画蛇添足之举,可他们不知道赵祯是大宋推动整个社会的发展。 没人比他更清楚城市化所带来的好处,它可以把各个地方的人才、事业集合起来,把大宋经济的繁荣推上另一个高峰,并且能提高大宋的教育,文化,医疗等等各种制度的完善与发展。 无论军事上的改革还是推行城市化,这些都是赵祯改变大宋的手段,在他看来只有大宋强大起来,繁荣的大宋才不会成为过眼烟云,而这些都是在为大宋服务的手段而已,没有什么不妥的地方。 朝臣们基本上都赞成赵祯的计划,军改会使大宋的战力更上一层楼,而加速城市化的建设更是对士大夫阶层有百利而无一害,毕竟士大夫阶层基本上都是居住在州府的中心。 甚至有许多人认为,如果大宋的城市都能如东京城一般繁华,那大宋的基业将永远延续,打破王朝更替的常理。 赵祯明知不可能但依然不戳破他们的幻想,这种想法能使得他们更加卖力何乐而不为? 大朝会在文武群臣的惊讶中结束,当然朝会的结束也预示着新一轮变革的开始,赵祯在散朝之后第一件事便是去封丘军营,他要看看军械司和武备司要用多长的时间完成军队的换装。 这是最为迫在眉睫的事情,随着时间的推移,党项和辽朝都开始蠢蠢欲动了,尤其是铁板一块的党项人。 从最近黑手传递出来的消息看,党项开始西征的野心是建立在立国的基础上的。 一旦党项要立国,势必会对大宋这个曾经的宗主国挥戈一击! 从当初的延州之战便能看出党项人的心态,不在战场上大败大宋一次,党项人便永远都是大宋的臣属,即便是李元昊立国称帝也改变不了大宋的态度。 只有强者才会得到别人的尊重与承认,而党项成为强者的道路只有一条,打败昔日的他们所依附的中原王朝。 这一点连朝中的大臣都能看得出来,有识之士比如范仲淹还曾经上疏赵祯,要求将强西北防务,赵祯自然也要为即将到来的事情做好打算,所以才会在朝会上提出军改一事。 第四百三十八章负山之鬼 太阳经过最高处的天空开始向下偏移,赵祯漫步在军营之中看着已经换上板甲的禁军微微点头,无论在那个时代军事科技的发展往往是最快的,同时也能带动其他科技产业的发展。 远处的汴水河畔传来一阵轰鸣声,赵祯不用看便知道这是水力锻造机捶打钢铁的声音,身为军械司中丞的曾公亮一路为赵祯讲解:“陛下这是水力大锤把钢板压扁的冷锻技术。” 赵祯转头道:“冷锻?那钢板中的杂质是如何处理的?” 曾公亮骄傲的说道:“回陛下的话,这些钢铁都是经过高炉煅烧,已经去除相当多的杂质,再经过增减其中的碳粉含量控制硬度而得,每一块钢材都附和锻造的度量,冷却过后在锻造。” 冷锻便是通过反复捶打和挤压使得钢材的硬度达到极致。 赵祯满意的点了点头,彭七难得一见的跟谁在赵祯的身旁,他已经卸去了殿前司指挥使的差遣,一心在封丘军营内负责军事。 “陛下请看,这便是最新打造好的冷锻板甲,其坚如山难以撼动,圆弧的正甲能抵挡金瓜大锤的冲击。” 彭七说完便取过一柄大锤递给赵祯:“请陛下亲试!” 这是对付重甲的利器,坚硬的铠甲难以破开,军械司的人发现对付板甲的唯一手段便是利用钝器捶打,使铠甲内的人受到冲击而受伤,但现在的铠甲已经出现穹面,能最大程度上的避免流矢和钝器击打。 赵祯取过大锤用力的敲打在彭七的板甲上,巨大的后坐力使得赵祯手都有些微微发麻,但彭七只不过向后退了一步便站住,赵祯一时间来了兴致,不断的加大捶打力度和频率,仿佛找到了发泄的出口。 直到累的气喘吁吁才罢手,而彭七则是咳嗽连连,即便质量再好的板甲也经不起这样的反复锤击,在战场上彭七早就把用锤子的敌军给杀死一百回了…… “果然是军中利器,朕甚慰!” 赵祯说完瞥了一眼快吐出来的彭七道:“你死活要卸去殿前司的差遣,朕准了,可如果你不能给朕锻造出一只足以抗衡党项和辽朝的骠骑出来,朕便让你去崇文院做校书郎!” 看着官家走远,彭七干咽了一下口水对一旁的曾公亮问道:“曾中丞,校书郎是干什么的?” 曾公亮苦笑着说道:“即使每日在崇文院整理书籍校对文字的……” 彭七脸色大变:“俺的天爷爷,官家这是要俺彭七的老命啊!” 曾工亮微微摇头,彭七可能是官家最为信任的人了,否则如何让他担任如此重任,如今的大宋军营谁不知道官家要挑选猛士组建大宋的最强之军? 招兵公文已经发出,从大宋所有的军队中招募悍卒,包括陛下身边最为强悍的亲卫司,以及由宗室组成的羽林卫和天子四卫都在其列。 今天赵祯前来不仅仅是考察武器装备情况的,更是前来主持骑兵组建! 一身衮服的赵祯站在点将台上,数万人单膝跪地高举长刀:“参见陛下!” 整齐划一的动作,高昂的士气让赵祯热血沸腾,这些都是自己的百战猛士! 望着下面数万人的校场微微抬手,山呼海啸的万岁之声为之一收,仿佛空无一人针落有声,这便是军纪严正的大宋军队! “诸将士应该知道朕前来目的,回首我大宋战事,从未有一场是追亡逐北直捣黄龙的,反而是胜,则不能穷追,败,则一泻千里,对阵敌军也多是小心翼翼不敢放开手脚,这是为什么?” 众人默默不语,官家的话一语道破了大宋军阵的弊端,即便是军中的小卒也知道这是为什么,大宋的骑兵不堪一战…… 赵祯无情的戳破道:“因为我大宋骑兵不堪一战!军马稀少,没有成建制的骑兵,即便有一些骑术上佳的也往往不是马背上长大的外族对手!就连胯下的战马都是阉割过的骟马!” 赵祯的话让数万人沮丧和羞愧,这是官家第一次否定大宋的军队,以往他都是鼓励和夸奖居多,赵祯一直遵循士气可鼓不可泄的道理,可如今却要好好的打击一下。 破而后立方为成军之道! “可现在朕要打破这个困扰在我大宋强军头上的枷锁,没有专司的骑兵的军队算得上什么强军?如今我大宋军马充足,在咱们大宋攻取的贺兰原上有着数千匹的军马等着你们去征服,军械司更有最优良的板甲和最锋利的马槊用来武装你们,剩下的就看尔等是否有马革裹尸的大魄力!” 官家的话让下面的禁军瞪大了眼睛,在他们呆滞的时候赵祯再次大喝:“好男儿当建功立业,大丈夫当驰骋疆场封狼居胥!” 数万禁军如火山爆发一般声嘶力竭的大声呐喊:“封狼居胥!封狼居胥!” 就连一旁身为文人的曾工亮都忍不住握紧拳头跟着呐喊,数万人的声音如山呼海啸,从封丘军营激荡开传向整个东京城,中百姓们惊讶的望向城北,不少人也被这种气氛感染,无论瓦里酒肆,还是街上行人都跟着大喊。 全城陷入一种激昂的气氛中,好战的情绪一下子被激发了出来,这是大宋这个原本温婉的国度所从未出现过的事情。 党项使团和辽朝的都亭驿便的极为焦躁,他们不知道是什么原因使得整个东京城开始出现汉唐雄风的,耶律宗政对着手下的使团官员呐喊:“快去派人探听消息,到底是怎么回事!” 官员很快来报:“声音是从大宋的封丘军营传出的,具体事情……” 耶律宗政无力的摆了摆手挥退属下,只要是从封丘军营传出便没可能探知到情报,一定是大宋天子在那里,整个东京城乃至大宋都会因为他的意志而改变…… 赵祯望着士气可用的禁军满意的点了点头,稍稍抬手声音便戛然而止:“如今朕要组建大宋……不,是组建自汉以降最强的骑兵!谁说我中原汉族不是外族的对手,谁说少了烟云十六州的大宋就不能组建大规模的铁骑?朕要带领你们打破这一困扰在大宋头上的耻辱!从即日起,朕亲自组建定名背嵬!” 背嵬?! 许多人都不理解这个词的意思,三才打开一个长卷,赵祯指着大大的嵬字道:“上山下鬼,意为这只军队所背负的责任如山一般沉重,而遇到的危险随时会让你们成为战场上的孤魂野鬼!即便是入了冥府也要给朕背着这份责任!尔等可有胆量?!” 下首的枢密使曹玮已经兴奋的说不出话来,身为将门的他觉得自己就应该属于背嵬,而彭七则是青筋暴露的跟着大吼,狄青杨怀玉兴奋的浑身颤抖…… 曾公亮连连拍手叫好:“背嵬!背嵬!负山之鬼!其责如山,其死亦鬼,悍不畏死,当如背嵬!” 第四百三十九章踏白军 人类是最容易被激励与感染的动物,即便是再清心寡欲的人,其实他也被道家无为清修的情绪所感染。 身为皇帝的赵祯即便他一句话也不说,只要他站在那里便如太阳般耀眼,如号角般响亮,如战鼓般激励着众人。 因为皇帝本身就是一种兴奋剂,他可以让手下的将士悍不畏死,当年檀渊之战便是最好的例子,身为皇帝的赵恒一上战场,大宋的禁军就如吃了兴奋剂一般疯狂的向辽人发起进攻,各路勤王军队也不敢懈怠,马不停蹄的向战场赶去,雪球越滚越大之下使得辽人顶不住压力而败退。 赵祯也是同样的道理,他的话刺激了每个禁军将士的心,赵祯对与部队上的政治学习从未停止过,文人觉得给这些军士传道授业简直是对牛弹琴,可赵祯严令他们必须这么做! 儒家的忠君思想是个好东西,它能最大程度上保持部队的忠诚。 军心可用的结果就是狄青等人的挑选变得相当方便,有相当多的人才可供挑选,但狄青的标准只有一个,服从指挥听从号令者优先。 即便是你的骑术再好,弓马再娴熟,如果不能服从指挥他狄青一样把你拒之门外,这便是最为基本的条件,过了这个关才是考验军士的身体素质,为此有许多将门子弟和军武院的武举纷纷落选。 曹玮看的心疼无比,这些都是军中的尖子,就这么被淘汰了实在可惜,随即拉着狄青一阵耳语,结果狄青并不买他的帐,反而坚定的说道:“即便是官家塞人进来也要先通过考核,否则我绝不会让他在背嵬中立足!” 曹玮好歹也是个执掌军政大权的枢密使,如此被一个年轻的后生驳斥怎么也觉得脸上无光,拉着狄青便向赵祯走去:“官家,臣觉得狄将军的挑选之法有失偏颇,刚刚那名小校明明是加压群雄之人,为何把他排除在外?请官家圣断!” 既然官司打到御前,赵祯便不能和稀泥了,一帮落选的将门和武举直愣愣的瞧向这边。 赵祯放下手中的长枪道:“狄青负责挑选背嵬军的人选,自然由他做主,何况朕相信他这么做一定有他的道理,既然你们二人在御前争论,那便各自说出理由来便是,孰高孰低自有公道。” 当然是年长官位高的曹玮先开口:“此次挑选精兵强将组成背嵬,自然要以弓马娴熟者为优,而狄将军居然会淘汰那些人,臣甚是不明其理!” 狄青上前道:“原因很简单,官家要的背嵬军是浩浩荡荡的骑兵之军,不是一人叫阵的匹夫,服从军令,号令如一者方能胜任,我这么做只不过是在救他们和其他袍泽的命罢了,数千乃至上万人的骑兵冲锋时,一旦有人失误便会造成不可估量的后果,这不是末将危言耸听!” 他的这个理由让赵祯非常的满意,曹玮也知道其中的厉害稍有不服的强辩道:“那也可以慢慢训练磨平他们的棱角,这些精兵强将被刷落实在可惜的紧!” 狄青微微点头但却叹息道:“枢密使这话是没错的,刷落他们确实可惜,可要磨平他们的棱角还不知需要多少时间,官家也说过大宋现在建立背嵬军是紧迫之时,缺的便是时间,只能先委屈他们一下了……” “这倒不见得!”赵祯挥手打断了狄青的话,一下子让曹玮看到了希望。 “不知官家有何妙法?” 赵祯看着曹玮渴望的眼神微微一笑道:“朕有一个想法,把这些弓马娴熟的将门子弟和武举安排在一起,并不要他们参加骑兵作战,而是让他们担任踏白如何?” 狄青和曹玮两人眼睛一亮异口同声的说道:“官家的意思是让他们组成踏白军?!” 赵祯望了一眼眼神中充满渴望的将门子弟道:“嗯,朕就是此意,踏白军乃大军之耳目,将军之斥候,他们甚至能关乎到一场战争是胜败,尤为重要。” 狄青和曹玮两人心悦诚服,官家把问题考虑的太周到:“官家圣明!” 其实赵祯也是突发奇想,古代战争中对斥候部队并不是很看重,只要他们能探听敌情便可以了,所以斥候大多也被称为探马。 赵祯深知侦察兵的犀利,他们不光能搜索探路,防止敌人设伏,还能查明敌情,甚至进行军事突袭夺取敌军辎重等重任,可以说手中有一支踏白军便占据了有利局势,胜利的天平便会向大宋倾斜。 强悍战斗力的同时也要求他们是精锐中的精锐,不光要有发达的四肢还有一颗聪明的脑袋,否则没有随机应变的能力只会让他们陷入绝地。 而恰好这些武艺高强的将门子弟和军武院的武举最为适合,赵祯对他们招了招手道:“何人愿为朕之李思安?” 一说起李思安,这些在兵法军书熏陶下的人便立刻明白了赵祯的意思。 五代后梁的李思安善于使用飞矛,作战时如鹰飞风卷,可以在万人之中擒获敌人,出入自由,如入无人之境,因自恃勇猛,敢于夸口,在敌方中很有威慑力。梁太祖朱温利用他所长,让他去攻打擒拿。由于李思安有勇有谋,后被任命为踏白将。 “末将愿意!” 赵祯满意的开口道:“落榜者武艺高强,弓马娴熟之辈可进入踏白军中效力,但其危险更胜背嵬军一筹,一旦从军者不可悔改!” 在将门子弟的带领下,落选者齐齐喝到:“保家卫国誓死不休!” 这个时代的军人更加淳朴,赵祯所知的军队哗变和反叛的几乎都是过活不下去才导致的,一个连饭都吃不饱的人还有什么牵挂? 大宋的军队待遇提高很多,在赵祯严厉打压吃空饷的不法行为后,军队的待遇就更上一层楼了,但是朝廷每年的军饷开销却降低了不少,这要归功与那些厢军的安置。 即便是再发生灾情,朝廷也不用把灾民便如厢军了,岭南,云南都是安置灾民同化当地土著的好办法……朝廷甩掉了厢军这个没有战斗力又容易滋生贪腐的大包袱后自然军费缩减。 而如今背嵬军和踏白军的待遇也要好上许多,赵祯更是准许他们在战时不用上缴敌军财物,这是最为难得的奖励!也能激发其他们英勇善战的心,毕竟人不能光靠精神活着…… 第四百四十章火炮初现 一大宋禁军的换装如火如荼的进行着,军械司采用了最为高效的流水作业法,其实并非后世才出现流水作业的方法,古老的秦人便已经开始利用这一法门。 大败匈奴的秦弩便是采用这种方法制造的,匠人只需负责一部分工作,而一旦哪个环节出错便能追查下去,甚至还关联到了相邦吕不韦! 当然如今大宋兵器监督的最高长官不再是宰相,兵器弩箭上自然不会有宰相的名字,可作为中丞的曾公亮是少不了的,一身铠甲上最少要出现五个名字,板甲的材料是由谁提供,锻造又是谁,谁负责组装,谁负责检查,谁负责保存。 赵祯随意抽查了几副板甲,上面的标注一应俱全,满意的点了点头,只有这样的装备才能禁军用,铠甲的精良能最大程度上的保证士兵的安全,也能充分发挥他们的战斗力。 其他兵器上也都是这种规格,无一例外,只不过这些武器装备的花费可要比原先的高得多。 军械司的规模已经庞大到了要搬出封丘军营的程度,只能沿着汴水再次修建一座巨大的工厂,但这也能安置更多的人,无论文武都坚定的认为军械必须是国有的,绝不能外包给商贾去做,赵祯非常赞同他们的看法。 如今大宋的军备乃是这个世界上最为先进的,在封丘军营中的军械司里甚至有专属的火器制造部门,他们负责火药弹以及燧发火枪的制造,这是大宋最为机密的部门,就连朝中的两府相公也不知道其中的秘密。 黑洞洞的炮口显示着它的狰狞与恐怖,在彭七惊恐的表情中,赵祯把手伸了进去:“没有气孔,这炮身已经能达到实战标准,有没有进行测试过?” 曾公亮尴尬的摇头道:“还未曾试过,之前的教训极为惨痛,臣等准备了许久……” “那就试试吧?总不能因为一次失败便讳疾忌医,朕也想看看我大宋的神兵利器的威力到底如何。” 彭七小声道:“官家还是回宫等待奏报吧?毕竟这火炮的材质能不能承受火药还是两说。” 之前火炮炸膛的事情让他记忆犹新,距离最近的匠人几乎被撕成了碎片…… 赵祯翻了个白眼道:“不看道实际效果如何知道火炮的威力?光靠文字就能清楚?朕一定要看的!何况朕对军械司的匠人充满信心。” 既然官家坚持,剩下的人也不好在说什么,只不过彭七望向曾公亮的眼神不善,万一有个好歹,他一定会第一时间砍了这个措大! 火药先被装入炮膛,然后是铁质实心炮弹被装入大炮的炮口,压紧后曾公亮亲自点燃了引线…… 随着耀眼火光的出现然后才是震天的巨响,如一道旱雷劈在砖墙之上,巨大的炮身在后坐力的作用下向猛然一推,但底下的固定使得炮身很快的回位并产生巨大的跳动。 彭七的第一反映便是护驾,被板甲武装到了牙齿的他用身体挡在赵祯的前面,多么好的护卫啊!不过他也挡住了赵祯的观察,赵祯在听到两声巨响后便知道这次火炮没有炸膛。 否则即便是有彭七的保护,自己也会被撕成碎片。 第三声巨响出现,这次是砖墙倒塌的声音,一堵按照州府城墙设计的砖墙就这样倒塌了,围观的匠人和彭七惊讶的合不拢嘴,虽然他们之前也预估了火炮的威力,可眼前的这一切依然让他们目瞪口呆。 赵祯知道为什么,单单一面墙根本无法与州府的城墙相提并论,但这样的威力已经足够对付外族的城墙了,而且以后大宋这样的火炮会越来越多,越来越精良。 赵祯大力发展火炮而不是火枪的原因便是利用火炮发射开花炸弹对付骑兵,而不是用他攻取城池。 火炮和弩箭的组合,足够将敌人的骑兵阻挡住。火炮的威力越强,敌人骑兵遭受的伤亡就越大,这在拿破仑的征战史上得到了充分证明的。 在火炮的面前,骑兵的生命力的确是太脆弱了。训练有素的炮手,在使用爆炸弹的时候,轻松就可以将敌人骑兵阻挡在战线之外。如果敌人有大量的火炮,自己还使用骑兵发起冲锋的话,这不是战术,而是自杀! 再配合大量的神臂弩掩护,即便是骑兵包抄迂回都对大宋的军阵无效,更何况还有那些手持陌刀如山入墙的猛士。 任何兵器再厉害也不能独自发挥本领,必须要和其他兵种相互配合才能有效的发挥其战斗力。 彭七还沉浸与火炮巨大的破坏力中,看着已经成为瓦砾的砖墙喃喃自语:“要是当年西征由此利器,盐州洪州可一鼓而下!没想到这个铁疙瘩的威力恐怖如斯……” 当然恐怖,战马在遇到这种从未出现过的巨大声响后变得焦躁不安,疯狂的嘶鸣刨蹄,一名禁军没反应过来,战马脱缰而出,飞也似的窜向远处,直接把阻拦的禁军撞飞…… 无奈之下防卫的守军用棘轮弩射杀了那匹倒霉的战马,由此可见他对骑兵的威胁,没接受过训练的战马在遇到火炮的覆盖后会变成什么样。 彭七看向火炮的眼神简直比看小媳妇还专注,眼中闪烁着兴奋又迷恋的光芒,转头望向赵祯道:“官家,背嵬能装备这些大家伙吗?” 答案是否定的,赵祯摇头道:“你觉得来去如风的骑兵带着这个笨重的家伙还能在战场上出入无人之境吗?” 彭七失落的嗯了一声,的确这火炮的威力巨大的同时,重量也大的惊人,最少要四匹马拉着才能移动,而且速度还不是很快。 曾公亮在一旁开口道:“陛下,火炮威力巨大却不善于移动,不如部署到城墙上,以击来犯之敌?” 赵祯摩擦着微微发热的炮身道:“这是个方法,可有没有办法使得这个大家过能移动起来,比如在炮身下面装上轮子,活着直接把他安置在车厢中,遇到战事能快速施展开,以对敌人造成巨大杀伤与震撼,这才是朕的初衷。” 赵祯的提议让曾公亮恍然大悟,而彭七则是兴奋的挥舞拳头:“官家英明,如果能把这种大家伙装在车马上前进,便能成为大宋对付骑兵的重器。” 曾公亮确实在格物方面有卓越的天分,赵祯只不过稍稍指点一下,他便能很快的在地上画出大概的模样,便开始琢磨起来,要知道赵祯是见过后世火炮的,而曾公亮却一切从零开始,没有参照,没有前任的经验,只能靠赵祯的提议摸索着前进。 第四百四十一章赵祯心中的宏 一赵祯不愿打扰曾公亮的研究,他对格物的迷恋已经到了废寝忘食的地步,彭七想上前提醒一下他,该恭送官家离去才是,可赵祯拽住了他的盔甲。 “朕有这样为国操劳的文臣还在乎什么繁文缛节?他能为朕造出想要的东西就是对正最大的尊重。” 彭七还要说什么,但看着赵祯眼神便住嘴,是啊!陛下从未因为这些小节而责罚过谁,曾公亮这么做只会让官家对他增加好感,而不会招致灾祸,难怪朝野内外皆赞官家体恤臣属。 赵祯漫步于汴水之畔,看着波光粼粼的水面低声对彭七问到:“你是一直在殿前司当值的,也经历过战争,你说实话如果我大宋倾举国之力挥师北伐,是否能收回烟云故地?” 彭七惊骇的说不出话来,他的表情倒映在水中让赵祯看的一清二楚,扭头瞥了他一眼,这家伙的脸已经不能看了,眼睛快要瞪出了眼眶,嘴唇哆嗦的直打结…… 赵祯轻笑道:“你如此紧张干甚?朕只不过问问你而已,又不是真的打算北伐。” 彭七露出苦笑道:“陛下乃是一国之君,自然是出口成宪的,从您嘴中说出的话,下臣自然会当成旨意。” 赵祯微微摇头道:“这只是一个设想,人人都觉得大宋应该先拿下党项之后再挥师北伐,这个过程甚至要拖上许久乃至后世帝王才能办到,可朕不希望拖那么久,如今我大宋兵强马壮,甲坚兵利,国库充盈,此时尚不取之,后世又如何笃定有机会?” 彭七小心的说道:“官家可以再等上一等,毕竟收回烟云之事要好生谋划,如今党项李元昊在侧,他虽某图西域之地,可无时无刻不想着与大宋一战谋求立国之机,如果我大宋挥师北伐,剑指辽朝,他很可能南下直逼中原腹地!” “盐州和洪州的西北禁军难道不能阻挡他吗?” 彭七微微摇头道:“西北禁军有折惟正,但他守城有余击敌不足,况且党项人完全能绕过城寨直趋京兆府。” 赵祯微微点头,这也是为何他要求大宋城市化推进的原因,想到这里,赵祯转头望向西北说道:“如果西北之地处处州府治下皆是高墙深壑,是否能拒敌与西北?” 彭七讶然道:“陛下是说西北之地处处城寨?嗯,也许这是个良策,只可惜时日太长,有这时间完全可以训练精兵强将固守西北。” 赵祯深吸一口气道:“其实这也是一样的,如果我大宋挥兵党项,辽人亦会出手,毕竟唇亡齿寒的道理谁都知道。” 彭七陪着小心的开口道:“可宋辽之间一向是以兄弟之国相称,如若我大宋挥兵烟云,便是私毁当年先帝与辽皇定下的盟约,而兵出党项之时,辽人南下便是他辽朝毁约了。” 赵祯惊讶的望着彭七道:“怎么连你也开始相信这可笑的盟约?无论辽人还是我大宋,只要毁约,其目的都是一样的,一切都是为了利益!” 彭七苦笑道:“臣也不相信那些所谓的盟约,辽人和我大宋毁约已经不止一次了,只不过臣觉得还是让辽人先毁约比较好,这一点就连朝臣们都是这么认为的。” “这就对了!”赵祯拍了一下彭七身上的板甲,光滑而又坚硬的表面让赵祯手疼:“所有人都觉得我大宋应该先攻伐党项,然后才是辽朝,连我大宋朝臣都是这么想的,辽人自然更会这么想不是吗!” 彭七惊讶的说道:“陛下的意思是攻其不备出其不意?” 赵祯点头道:“没错,朕就是这么打算的,当所有人都觉得朕不会挥师北伐的时候,朕便要反其道而行之,夺回本就属于我大宋的华夏故土,燕云之地必须要回到我大宋的手中!” 彭七不解的问到:“为何官家一定要收回燕云之地?” 赵祯转头望向东京城外开阔的土地长叹一声道:“失岭北则必祸燕云,丢燕云则必祸中原!” 赵祯的话点出了燕云十六州的重要性,为险要,易守难攻。 失去燕云十六州这个北部屏障,直接导致中原大地赤裸裸地暴露在北方少数民族的铁蹄下,这里是华夏文明抵挡外族铁蹄的重中之重,上至秦朝,下至隋唐,无不用心经营此地。 而且这片土地对大宋的衰变乃至灭亡有着重大影响! 并入辽朝的燕云十六州,不只是辽朝经济最发达地区,而且也是辽朝“汉人”问题最为突出的地方。 中国的地理形势,到了黄河流域,就是大平原。一出长城,更是大平原。所以在北方作战,一定得要骑兵。中国之对付北方塞外敌人,更非骑兵不可。 而骑兵所需的马匹,在中国只有两个地方出产。一在东北,一在西北。而这两个出马地方,在宋初开国时,正好一个被辽拿去,一个被党项拿去,都不在大宋手里。 这也是为何赵祯西征党项的原因,说来可怜,像大宋这样国土广大的国家却找不到一片适合养马的草场……而自从拿下贺兰原之后,大宋才真正意义上的有了千里马场! 大宋缺马并不是指江南不能养马而是生产出的马匹战力、耐力不如北方马匹,更重要的是农业区生产的战马只能凑数…… 先拿下党项的养马之地,然后在组建骑兵,夺取燕云十六州故地,如果拿下了烟云之地,便可利用齐俊险要的太行山对辽人进行阻挡。 赵祯望向彭七道:“烟云乃是自秦开始便在中原占据要害之地的,国家兴王地,据上游而建瓴中夏,控右臂而扼西域,盘盘郁郁,为朔土一都会,辽人在如此宝地经营许久,并把幽州设为南京,以南京道管辖,可见其图谋,此时不收回,以后更无机会!” 彭七回过神来小心的问到:“陛下准备只取烟云而非整个辽朝?” 赵祯大笑道:“辽朝地域广阔而草场众多,朕只要断其烟云粮道,加强守备,便可压缩辽人的活动,时长日久辽人自不会再是大宋的对手,有的是时间攻伐与它!” 彭七连连点头,原来是这样!陛下打算出其不意的北伐,而脚步便在长城故地方止,依托长城之险抵御辽人反扑之后在徐徐某图整个辽朝,如此蚕食的计策实在高明,但却怕西北的党项人坐不住…… 第四百四十二章妙计茶中来 一赵祯不怕党项人坐不住,他有一样最为重要的东西,时间差! 在这个没有网络通信的时代,从获取情报到传输情报,再到获知情报是一个相当漫长的过程,当初大理的灭国之战便是最好的例子。 别说是后知后觉的辽朝和党项,就连赵祯都是在狄青攻破大理羊苴咩城三天之后才得到的消息,当然这种情况在如今公路遍布的大宋再也不会发生,急脚递能在两天之内从彩云之南策马飞奔至东京城。 但为了战争的准备,必须要有一系列迷惑敌人的手段实施,让辽人和党项人一叶障目不见泰山! 赵祯从未放弃过燕云之地,从亲政开始,他便一直为夺取烟云谋划着,石敬瑭这个儿皇帝献上了幽蓟十六州,使得华夏故土分离,对于赵祯来说他曾经的故乡也在那里! 这是中原王朝的腹里之地,一旦有失则国将不安,大宋便一直在辽人兵戈的威胁之下,同时它也和王朝的命运连接在一起,烟云兴则国兴,烟云败则国败,如今大宋连这片土地都丢掉岂能让人觉得安全? 大宋要想中兴繁荣,那就必须拿下燕云之地,扼守险要,拒敌与外,否则眼前的这一切都是过眼烟云,弹指间便会在游牧民族的铁蹄之下化为齑粉! 站在御书房内,赵祯看着墙壁上的地图微微皱眉,现在的问题是如何将燕云之地一鼓而下! 要想在党项人反应过来之前便拿下燕云十六州,这是个相当困难的事情,眼下最为关键的便是时间,以党项李元昊的才智绝对不会错失良机,必会在大宋攻伐烟云的时候狠狠的扑过来咬上一口。 赵祯可不希望拿下烟云后再失去西北的土地,这便得不偿失了,毕竟大宋在西北经营多年,如果给党项人夺取,必将成为第二个烟云! 三才稍稍有些担心,官家已经在舆图前站了一个时辰了,以往官家还会在御案上写写画画,可今日却默默不语一动不动的站了如此之久,伺候赵祯多年的他明白,此时的官家一定是有重大的决策。 果然赵祯突然开口道:“召枢密使曹玮,副使狄青,殿前司指挥杨怀玉觐见!” 三才掐断了手中计时的线香躬身答道:“奴婢遵旨!” 快步走向一墙之隔的外朝枢密院,通过枢密院的外门他便听到一阵争吵。 “曹相公之见狄青实难苟同,大军开进当如风卷残云,兵贵神速岂有徐徐而图之理?” “狄汉臣!你又在贪功冒进,这是我曹家血的教训换来的,绝不会有错,大军开进,如太过急速,则后军不至,粮草冗长最为万急!当年北伐之失,岂能再续?!” 杨怀玉看着曹玮和狄青的争吵不知道该帮谁,他觉得两人说的都有道理,一个稳扎稳打,一个势如破竹,可真要让他选择还是会支持狄青,两人之间虽有争比,但狄青的才能他杨怀玉是佩服的。 曹相公和狄青如此争执怕更多的还是被官家的北伐计划所刺激到了吧! 微微叹了口气,杨怀玉走出公廨房,这一老一小的争执怕是还有一阵子吧?先喝口茶再说…… 枢密院的官吏小心的端上茶水:“杨指挥请用……”说完稍稍探头看了一眼内里的公廨房。 杨怀玉苦笑道:“你倒是大胆,这场面旁人躲还来不及,你居然还想要探看?” 那官吏陪着笑脸道:“杨指挥您不知道,如今曹相公和狄副使之间的吵闹已经人尽皆知,许多人都在打赌谁先离开枢密院嘞!” 杨怀玉脸色一冷:“放肆!这种事情也能拿来关扑?!他们二人皆是为国分忧,稍有意见不和也是常理,为何看不出他们的一心为国不加遮掩?再有下次定要军法从事,仔细你们的皮肉!” 官吏战战兢兢的退走,杨怀玉微微苦笑,看来曹枢密与狄青之间的不和已经传的沸沸扬扬,也不知官家为何把这两人生生的按在一起…… 三才刚刚进入枢密院的外厅便听到公廨房的争吵,正在品茶的杨怀玉快步上前:“大官今日怎么有空到枢密院来了,是不是官家召见?” 三才笑道:“你倒是迫切的很,一般朝臣遇到官家召见可是凄惶的很嘞!” 杨怀玉指了指公廨房无奈的说道:“怕是也只有官家的召见才能让这一老一小消停下来……” 三才了然一笑道:“那就快点叫二位出来,官家宣召你们御书房觐见。” 三才的话还没说完,杨怀玉便如脱兔似得窜了出去,留下目瞪口呆的三才喃喃道:“这小子的伸手还真是敏捷……” 一杯香茶散茶着浓郁的清香雾气在赵祯面前婉转上升。 “似雾似花?似雾似花!好茶,好茶!” 看着茶杯中的雾气,赵祯猛然惊醒,他有一个绝妙的注意浮现在心头,转头看向给他端茶的陈彤道:“你今天撞大运,朕赏你一处东京城的院落,也跟三才学学弄个家室吧!” 突如其来的赏赐让陈彤发蒙,今天官家是怎么了?为何突然赏赐自己的宅院,难道是要把自己撵出皇宫不成?! 一想到三才曾经说过被念出皇宫的宦官,三才立刻叫屈道:“陛下恕罪,奴婢不想出去寻活计啊!” 这都哪跟哪啊?! 赵祯苦笑道:“赏你到还不乐意了,谁让你出去寻别的活计了?朕给你一个东京城的小宅院,又不是给你逐出宫去,你如此惶恐为何?” 陈彤张口结舌,面红耳赤的说道:“奴婢以为您要把三才逐出宫去……” 赵祯哈哈大笑一番便脸色一收,看来皇帝的一句话便能让下面的人胡思乱想到别的事情上,这怕是权利带来的弊端。 三才许久没有瞧见官家如此大笑了,自封丘军营回来后官家便一直紧锁眉头,直愣愣的盯着舆图看,今日难得大笑,看来让陈彤在这里伺候着是明志的选择。 他哪里知道赵祯是心情大好,他突然发现了一个绝妙的计划,不禁可以麻痹党项,甚至连辽朝都能不知其中厉害,大宋有一个使得辽朝和党项都措手不及的机会! 而这个机会也会使得大宋的军队更加迅雷不及掩耳,军演是个好东西…… 第四百四十三章军演 一曹玮不服气的走在最前面,高高的仰起头一副不屑的样子,狄青则是依然那副公事公办的模样紧跟在他的身后,杨怀玉有些尴尬,一路走来几人都没说一句话,气氛紧张的让人害怕。 身为殿前司都指挥使的杨怀玉一直是两人之间的调和剂,可今天他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曹玮和狄青之间的矛盾并不是个人的,而是对对方策略的不认可。 而恰恰让杨怀玉苦恼的是,两人说的都很有道理,而支持谁的弃用谁的,却是官家的权利,他杨怀玉说的再好也没用,还好,官家的御书房近在眼前,只要进了御书房便能高下立判…… 三人在御书房的台阶前站住,稍稍整理身上的衣服便等待官家的召见,三才笑眯眯道:“官家召见尔等,速速进殿听召!” 他已经把刚刚在枢密院的所见所闻告诉了官家,官家哈哈大笑的模样让他放下心中的石头,皇帝的情绪可是会影响整个禁中的…… 赵祯放下手中的建盏看着曹玮等人笑道:“你们三人总算是来了,要是再不来怕是会成为整个禁中的笑话,已经开始有人拿堂堂枢密使和枢密副使关扑,这要是传出宫外还不成了天大的笑话?” 曹玮和狄青面红耳赤的躬身道:“臣等惭愧……” 赵祯摆了摆手:“为国事争论并没有什么好惭愧的,只不过你们的方式不可取而已,两人在公廨房中争吵成何体统?” 杨怀玉差点笑出声来,官家还为见到当时的情景,两人争吵到了极致甚至会大打出手,否则曹玮的胡子怎么如此稀疏,狄青的革带上怎么会少了数块美玉? 赵祯当然注意到了这些,但他并不点破,武臣之间有些争论是好的,这样更能促进两人之间的交流,虽然在观点上不同,可双方对对方的才能还是肯定的,曹玮上疏大赞狄青的将才,而狄青则有时上疏称赞曹玮的老成思虑周到。 这俩个一老一少的枢密使能相互弥补彼此之间的不足,优势互补。 赵祯在舆图前站住,遥指保定军道:“这是当年太宗北伐的起始之地,当年二十万大军兵分四路攻伐烟云之地,雄州,安肃军,广信军,保定军相继出击,势如破竹,然粮道冗长补给不便,再加上贪功冒进,致使我大宋数万精锐消耗殆尽,然我大宋厉兵秣马养精蓄锐至今,岂能不一雪前耻?!” 曹玮三人难得达成默契,互相对视一眼后齐声道:“愿听陛下圣意!” 赵祯笑道:“曹枢密与狄青之争论在于出兵之速度,朕之前说过要攻伐烟云你们都觉得可行,唯独在此处有了不同?” 曹玮尴尬的笑道:“臣和狄汉臣并未有多少争议,只不过用兵的方式不同而已……而已……” 狄青一本正经的说道:“确实如曹枢密所言,臣等见解少有不同,枢密使觉得大军因徐徐图之,缓缓推进,此乃稳扎稳打之道,亦是最为稳妥!” 所有人包括赵祯都惊讶的望着狄青,他在兵事上是出了名的倔强,几乎从未妥协过,怎么今天突然转了性? 但狄青接着说道:“然大宋并非辽朝一国之敌,如若按曹枢密之法,大军还没到幽州党项人便会挥兵南下!此时我大宋北有辽朝援军,南有党项敌骑,实乃腹背受敌!” 众人露出明了的表情,狄青果然是不负众望的坚持己见,但曹玮摇头道:“汉臣还是太冒进了些,如若稳扎稳打,辽人援军奈何不了我大宋,西北党项只不过是跳梁小丑。” “哦?是吗?曹枢密使就如此笃定党项人不能突破盐州洪州南下京兆府?” 赵祯的反问让曹玮说不出话来,他在御前可不敢打包票,毕竟党项人多以骑兵作战,来去如风,迅捷如飞。 赵祯拿起御案上的白玉镇纸微微摇头:“话不可说的如此之满,曹枢密没有见识过党项人的厉害,如今的党项可不输与李明德治下的党项,兵制也有了很大的变化,依附强者,攻击弱者、以战求和之法运用的是炉火纯青,三才把密报给他们看看。” 三才从赵祯的御案上拿起三份密报递给了曹玮和狄青杨怀玉,赵祯长叹一声开口道:“我们都小看了李元昊,他的用兵手段十分灵活,配合沙漠戈壁,采取有利则进,不利则退,诱敌设伏、断敌粮道之法阻碍敌军,并且有铁鹞子、步跋子与泼喜等特殊兵种辅助,可谓是一支强劲之军!” 曹玮三人看了密报上的内容露出震惊的表情,他们想不到党项人的军队已经有如此之强的战斗力,连下西域数国! 三人对视一眼便默默无声,在他们看来党项的军队一点也不输与辽朝,甚至略胜如今的辽朝一筹…… 曹玮终于承认自己的策略有误,低声说道:“臣惭愧,得意而忘形。” 赵祯拍了拍他的肩膀道:“知己知彼百战不殆,这些情报也是刚刚传来的,曹枢密不知道也在情理之中。只不过看到了这样的情报你还坚持自己之前的看法吗?” 曹玮摇头实话实说道:“臣愚钝,党项之兵已强悍如斯,西北禁军能守城而不能出击……某图烟云必以速取之!” 杨怀玉和狄青几乎同时舒了一口气,这下一老一小终于达成统一了。 虽然如此,可狄青依然不肯罢休,抬头望着赵祯道:“官家有何良策,能使我大宋兵甲悄然而至,毕竟如此大规模的禁军调动,即便党项和辽朝不刻意收集情报也会知晓……” 这倒是事实,即便是大宋隐藏的在好,也躲不过辽朝和党项的耳目,大宋的要害之地基本上都会有密探。 赵祯笑道:“朕今天赏了陈彤,原因是他给朕一个突发奇想,大宋不光要调兵遣将,更要大张旗鼓人尽皆知!” 狄青和曹玮傻眼了,这是怎么一说?杨怀玉微微皱眉道:“官家的意思是瞒也瞒不住索性告诉他们?” 有点意思! 赵祯微微点头:“正是这个道理,但如果真按你所说,怕是不用我大宋攻伐,辽人和党项人便做好了准备!” 见官家卖起关子,身为枢密使的曹玮急急的问道:“官家有何良策?可别吊我等胃口啊!” 赵祯笑道:“军演!我大宋禁军以军演为名开赴真定府……” 期待许久的狄青等人微微丧气,官家说的这么神秘原来就是借用军演的幌子啊…… 赵祯瞧见曹玮三人一脸的失望,放下手中的建盏哼笑道:“你们以为朕的军演之计就如此简单?里面的学问大着呢!” 第四百四十四章大宋秘阁 一新一任中书门下平章事的结果让大宋的内外朝臣都意想不到,原本胜券在握的夏竦并未当选宰相一职,而是默默无闻的庞籍却成为了大宋的新任平章事。 夏竦的功绩在那摆着呢! 从出使倭国为大宋争取了三座银矿,到误遇风暴出使琉球国,再到出使辽朝等,一系列的事件都体现出他卓越的才能,这一点是谁都不能否认的。 可偏偏两府相公再把人选报给官家的时候官家否决了夏竦,而是把第二人选庞籍任命为一国宰相平章事。 自大庆殿的朝会开始,朝臣们便窃窃私语,站在前列的晏殊稍稍不满,回头瞧了一眼说话的朝臣道:“虽官家未至,然大殿之上岂可私语?殿中御史何在!” 其实御史原本也想听听朝臣们的交谈,但身为参知政事的晏殊发话,他们只能敲响手中的朝板以示警告。 大殿之中恢复了安静,晏殊望向上首的庞籍,今天是他宣麻拜相的日子,按照流程官家这时未至应该是在准备黄,白麻纸御笔书写诏书,并用玉玺加盖。 等待是漫长的,夏竦站在仅次于庞籍的身侧,但他的脸上却没有一点不满的情绪,仿佛一切都和往日没有什么不同,这就让人有些奇怪了,往日的夏竦可不是这么的淡泊名利…… 夏竦当然不是淡泊名利,他原本是参知政事,现在依然如此,这个身份比平章事一职更容易参与朝政,且不用担负那么大的责任,万一出了什么事情自有宰相在前面顶雷,好一堵挡风的墙…… 谁也没有夏竦看得清楚,在他眼中宰相一职在官家亲政之后便成为一个虚衔,最少对他夏竦来说是个虚衔,只不过负责大宋朝政的一小部分,低级官员的任命和简单的政事而已。 参知政事、枢密使、三司使分割了宰相的行政权、军权和财权,这样的宰相夏竦可不愿去当,反而是参知政事更能得到官家重用,这便是官家集中皇权的手段! 如今的御笔,御扎甚至比诏书还要频繁,因为这两样东西都不用经过宰相用印签押,而成为大宋的最高命令,无人能改,官家只会在一些无足轻重的政令上才会以诏书的形势颁布,这种情况下的宰相还有什么权利? 所以此时的夏竦并不觉得自己没有当选宰相有什么不妥,反而很欣喜,至少官家不会把自己的权利架空,也不会限制自己为国效力之心,这对他夏竦来说就够了。 在这煌煌大殿之中,也许只有身旁的丁谓最能明白夏竦的心思,丁谓何尝也不是如此?他曾经距离平章事一职只有一步之遥,可官家生生的把他安置在三司使一职上不愿挪动,其中的关窍也只有他自己明白。 老成持重的人最适合当平章事,而有能力的人才适合担任两府其他要职,这便是官家的用人策略。 当赵祯出现在大庆殿的御座上的时候,朝堂中的窃窃私语为之一收,官家可不喜欢大殿中的窃窃私议,已经有不少人被官家当着文武百官的面斥责过,脸上自然难看的紧…… 但是这种安静没有持续多久,当赵祯在大殿上宣布大宋将进行大规模军演的时候,满朝文武瞬间炸开了锅,只有已经得到消息的曹玮狄青和杨怀玉默默无闻。 作为新鲜出炉的平章事,庞籍自然有责任上谏,整了整朝服出班道:“启奏陛下,此次军演动辄数万人,这还仅仅是所需战兵,加上劳役,帮工,人数不下十万之众,如此耗财费力实乃不智之举!” 他的话得到了朝臣们的赞同,并且连鲁宗道的谏臣职责都一并代劳了。 赵祯皱眉道:“军演之重莫可小视,数十万大军圈养在东京城,无事而做岂不白白浪费战力,朝廷兵饷岂不成了奢费?然我大宋东京城以北,地处平原无险要之守,如无强悍之兵不懈操练如何能保卫我大宋金瓯?” 赵祯的话从军事角度来说实在没什么问题,可从财计和内政来说便有些不合时宜了,毕竟大宋的禁军刚刚进行大规模换装,并且组建了背嵬,踏白,两支强悍的部队,国库的差费已经用了许多,一次大规模的军演消耗的钱财更是万巨! 庞籍不愧老成持重之名,列举的都是劳命伤财的先例,在他和许多朝臣看来,这是吃力不讨好的事情。 而丁谓则是一言不发,直道赵祯让他列举国库所需的时候,丁谓才出班道:“如今大宋三司钱财能支持官家进行三次军演有余,如若明年夏秋两税之后更是有大量税赋可供调遣!除非数州之地遭遇灾荒。” 丁谓一向如此,朝臣们已经习惯了他的公事公办,他只负责三司的事物,剩下的便是官家提问他有一说一,忠于计相职责绝不多言不相干的政事。 赵祯点头道:“税赋放在国库中除了被虫鼠叮咬之外别无他用,如今我大宋国库存粮完全用不了,不如提出发给将士当作军粮,军演一事朕意已决!” 既然皇帝都定下了,又不会影响大宋的财政收入和支出,自然反对的声音便熄灭,但鲁宗道出班道:“官家,大军出征即便是军演也会耗费民力,如何妥善安排军队住宿和劳役搬运?” 赵祯指了指夏竦道:“此时权归参知政事夏竦负责,军演其间夏竦为监军,务必周全细节,万不可有枯竭民力之举,亦不可马踏农田,军扰民生之事!” 夏竦躬身道:“臣遵旨!” 一场大朝会因为赵祯的军演计划而变得索然无味,许多人都盘算着这次官家军演的目的,毕竟数万人的军演可不是开玩笑的,所需的马匹,粮食,军备,民夫何止巨万! 而且大宋禁军这几年战事也不少,西征党项,南灭大理,兵锋所指所向披靡,现在又要搞军演,实在有些得不偿失了。 身为平章事的庞籍坚持要留身奏,而夏竦作为监军也留了下来,同时还有一班两府的相公,他们一定要搞明白官家为何要这么做。 两府乃是大宋的中枢所在,赵祯也不打算瞒着他们,毕竟枢密院的曹玮三人已经知道,剩下的便是中枢的文官们了,不如留下一起开个高级会议,也好让他们有个准备,打好掩护。 三才破天荒的引领两府相公来到了崇文院后面的迷阁,这里本是收藏三馆书籍真本及宫廷古画墨迹之所,因为这里没有任何内侍在侧,除了一个年老的官吏以外并无他人,秘阁本身也是经过处理,静音安定的很。 除了当年赵祯密召忠心之臣前来商议诛讨叛逆赵元俨之外,就再也没有开启过…… 第四百四十五章惑敌之计 一秘阁的大门伴随着机括的吱吱呀呀声缓缓开启,两府相公们有些奇怪,这里已经好久没人来了,除非有关乎国鼎之事,否则官家不会轻启这里。 难道今日的军演另有隐情? 怀着稍稍忐忑的心,众人进入秘阁,夏竦是早就看出其中蹊跷的,而身为平章事的庞籍也发现了其中的不妥,转头向风轻云淡的曹玮道:“曹枢密,官家宣召我等前来秘阁所谓何事?” 曹玮淡淡一笑道:“等官家来了便见分晓,庞相公稍安勿躁。” 鲁宗道和晏殊两人对视一眼便不再说话,从曹玮和狄青杨怀玉的态度看,这三人一定是知道什么。 朝臣永远都要等待皇帝的到来,这是礼制不可逾越,但这次的等待让文臣们觉得是那么的漫长,众人迫切的想要知道官家召见他们的原因,在他们的猜想中认为最少和这次军演脱不开关系。 赵祯进入秘阁后被吓了一跳,所有人都把目光紧紧的钉在自己的身上,眼神中充满了疑问和期待。 赵祯轻咳一声道:“此次秘阁对奏乃是大宋最高之密,万万不可泄露出去,稍有泄漏都可能会对我大宋北伐造成不可估量之害!” 北伐?! 赵祯的话说完一帮文臣顿时便炸了。 北伐一词多少年没有出现过了?这是隐藏在大宋文武群众内心深处的梦想,收回烟云故地,一统大宋金瓯! 但自从当年太宗两次北伐失败后,便给整个大宋留下了阴影,仿佛辽人不可战胜,这也导致即便真宗御驾亲征赢得檀渊之战的胜利后依然会赔钱了事的原因。 打心底里宋人对辽朝的战争充满畏惧,两次失败的经历如梦魇一般困扰在大宋的头上,使得许多人觉得大宋就不可能战胜辽朝,这一想法已经根深蒂固,难以改变。 对于北伐,众人是又期待又畏惧的,毕竟当年的失败记忆犹新,大宋开国之初的精锐一下被太宗消耗殆尽,并且大纵深大迂回战略也随之被否定。 夏竦是充满兴奋的,北伐辽朝为大宋收回烟云十六州是每个士大夫的梦想,而他作为监军更是无上的荣耀,但显然其他人不是这么想,晏殊不喜兵事,在他看来固守大宋使得大宋繁荣昌盛就很好了,没必要攻伐辽朝索取那片已经被辽人统治百年之久的土地。 “启奏官家,北伐烟云虽是百年大计,可我大宋兵甲所需甚大,且燕云之地对我大宋亦是可有可无,如今我大宋财赋甚多,农田何止万顷?又何必要劳民伤财,枉死将士?” 晏殊的话刚刚说完狄青便冷哼道:“可有可无?哼晏参政说的倒是轻松无比,烟云乃中原之咽喉,地势险要可拒辽人十万铁骑,否则太祖太宗为何要攻伐烟云?否则真宗朝辽人为何大军南下直逼东京城!枉你熟读史书,纵观全史有那个朝代丢掉了烟云之地?!” 以晏殊的才学当然知道烟云的重要性,可在他看来现在的大宋根本就不需要烟云,没有燕云之地的大宋不也是好好的吗?甚至比以前更好!无论是文治还是武功都达到了盛世的程度,何必再兴师动众劳民伤财的去夺取烟云? 晏殊厌恶兵事是满朝皆知的事情,当年赵祯命大军西征党项他便上疏反对,之后的灭国大理他更是上疏十条警示赵祯战争所带来的危害。 赵祯虚心接受的同时也开始怀疑起自己,直道现在他又反对攻伐烟云,赵祯开始怀疑的不是自己,而是文臣脑袋中对战争的恐惧和担忧。 让文臣帅兵打仗本就是个错误,他们看到的只是当年太宗的十万禁军覆灭,并且这个梦魇一直困扰着他们,这一次赵祯大宋让文臣作为监军负责后勤和军队的忠诚,剩下的事情全权交给武将执行,避免文人的怯战思想影响到军队。 狄青的话几乎是在打晏殊的脸,可他并不生气,而是摇头道:“臣只是觉得这样做不值得,毕竟我大宋如今昌隆,即便没有燕云之地也是一样。” 赵祯笑道:“你难道就没想过如果大宋有一天变得衰败了能?月尚有阴晴圆缺,何况大宋呼?此时不取烟云,后世子孙更没有机会,而如果朕北伐成功,收复烟云之地,即便后世子孙衰败也能固守多年以延国祀!” 赵祯的话让众人惊醒,官家这么做乃是为后世之君着想,为大宋着想! 这下连还有话说的鲁宗道都不愿开口了,官家说的没错,以如今的大宋军力财力,此时不取更待何时? 庞籍开口道:“启奏陛下,为何要以军演为名?” 赵祯笑道:“谁说这不是真正的军演了?不光要有一次,还要有三次以上!” “三次?!”众人忍不住惊叫出来。 一次军演的耗费已经相当巨大了,没想到官家居然还要进行三次!这不是劳命伤财又是什么? 赵祯瞧见众人的模样摆了摆手道:“众位臣公勿要多虑,其实三次军演和一次所需差不多,朕只不过利用三次军演麻痹辽朝和党项,并把所需用度转移至前线而已。而第三次致使辽人和党项人习以为常之后,便挥兵北进,一鼓而下的收回烟云之地!” 一而再再而三的军演只不过是为了麻痹敌人的佯攻?曹玮和狄青对视一眼,这个计划真的不错,怎么之前却从未有人想起过以军演为幌子! 众人也被官家的话所惊呆了,这算不算得上是兵行诡道? 他们的反映在赵祯的意料之内,为何后世对军演那么的敏感?不光是讨厌别人在自己的家门口炫耀肌肉,更是担心别有用心之国会乘机大军压境。 毛子当年在中苏边境陈兵百万可不是装装样子,而是虽时准备动手的…… 赵祯把计划详细的说出,除了曹玮三人,就数夏竦理解的最快:“官家的意思是借军演之机,密调兵甲,数次而遗?” 赵祯笑着点头:“然也,此乃朕之惑敌之计也!” 众人了然于胸,这样的计划确实周密,且能最大程度上的迷惑敌人,军演的次数多了,辽人和党项人也就习惯了,倒是突然一击,瞬息而至,势必会一击而破! 曹玮和狄青对视一眼上前称颂:“陛下之计如烟如雾,虚虚实实乃兵家之要义,臣下叹服!” 连身为枢密使的曹玮和狄青都这么说了其他人自然不会有什么疑议,齐声赞道:“臣等叹服!” 第四百四十六章四方云动 整个大宋都随着皇帝的意志而改变,全国范围内所有的铁矿监司向东京城大量的运输矿石,而军械司,武备司则日夜不停的生产全新的装备。 各州府乃至东京城的禁军调防频繁,每日都有川流不息的军队开进封丘军营。 这一系列的举措使得辽人和党项使团开始慌乱,大宋如此大的兵事变动前所未有,除了当年太宗北伐和檀渊之战外,辽人和党项人再也找不出其他先例…… 两国密探疯狂的收集消息,而从大宋探查到的消息只有军演一事。 耶律宗政坐在都亭驿的正厅之中,辽朝的密探不断的传来消息:“禀报大王,大宋郑州管城所属禁军与今日抵达封丘运营!” 密探的话还未说完,门口便多出更多密探前来奏报,他们身穿各种各样的衣服,有小斯,有商贾,有船夫等等,但消息大相径庭。 “禀报大王,宋光化军三千悍卒开往东京城!” “禀报大王,宋镇戎军五千悍卒开往东京城!” …… 耶律宗政的文书官飞快的记录着,最后得到的结果让所有人大惊失色,大宋在东京城附近总共集结了近十万人的部队,这些还都是从各军中抽调出的精锐,皆是能征善战之兵! 耶律宗政抓了抓束起的头发,久居汉地的他已经习惯了汉人的打扮和着装,就是把他放在人堆中也能难发觉他是契丹人这一事实。 “大宋天子到底是要干什么?为何在东京城附近调集如此多的重兵?即便是军演也不需如此多的兵甲啊!” 文书官见南院大王如此紧张,小心的开解道:“大宋朝堂的消息是大宋将要进行规模最大的军演,涉及人数达十万之巨!” 耶律宗政摇头道:“不会的,宋人没有这么蠢,十万人的军演耗用巨万,且不做征伐之用,实是得不偿失,以宋天子和朝堂相公的聪慧,不会有如此不智之举。” 既然是这样文书官也没有话说,而一旁的使团副使耶律贾皱眉道:“但这么大张旗鼓的也不会是北伐,宋人皇帝还没有自信到如此地步?属下从捺钵回来不久,宋朝之前可有大变?” 耶律宗政叹息到:“能有什么变动,除了繁华依旧,别的大体相同,此次调兵遣将就是最大的变动。” 耶律贾舒了口气:“那就没有什么好担心的了,宋人崇尚儒学,奉行儒家之道,以安妥之心治国,万万不会兴兵戈之事。况宋辽两国有盟约在前,又有兄弟之国相称在后,他大宋皇帝能拉的下脸面挥师北进,私毁盟约?” 耶律宗政想想还真是这个道理,宋人讲究礼仪,绝不会干出兵不厌诈突袭辽朝之事。 但是他还是多留了一个心眼,转头对密探说道:“此次应该是大宋炫耀武力以壮军威,但我辽朝亦不能有懈怠之心,你回去禀告左丞相张俭以及北枢密元帅萧惠二人,南朝兵事调动频繁,且在东京城集结,欲赴宋辽边境以示军威,我大辽铁骑务必整军待发以防不测!” 密探微微抱拳道:“属下这就日夜兼程赶往捺钵!” 见密探远去,耶律宗愿微微松下一口气,只要大辽有所防备,即便是宋人耍什么花样也不可能轻易得逞。 耶律贾见耶律宗政眉头紧锁,安慰的笑道:“只要我大辽做好防备,宋人奈何不了我辽朝,你何必如此担心!” 耶律宗政苦笑道:“我所担心的不是宋人大军集结,亦不是我辽人不敌,而是我等不能探明大宋的真正意图,你有没有想过为何大宋要在宋辽边境陈兵数万?” 耶律贾笑道:“还能为什么?不能就是炫耀武力,宣扬宋天子的武功嘛!” 耶律宗政嗤笑道:“你觉得宋天子真是这样的一个人?” 这话一下让耶律贾呆住,是啊!当今大宋天子可不是一个贪图虚荣的君王,转念一想便给自己找了个理由由:“即便宋天子不是这样,他也管不住手底下的文臣武将,大宋西征党项,南灭大理,就差向我辽人示威了,这么做不就是在宣扬武功吗?” 耶律宗政微微点头,也只有这个理由最符合常理,望着远处戒备森严的皇宫微微感叹道:“但愿如此吧!如果大宋真的对我辽朝出手说不定还是我辽朝的一个契机……” 后面的话耶律贾没有听清,放下手中的茶杯奇怪的问道:“大王说的什么?” “哦……没甚的事情。” 相比与辽人的情报,党项人并非后知后觉,虽然失去了拓跋卓然这个皇帝身边的棋子,东京城的密堂也遭受了很大的打击,但百足之虫死而不僵,总有一两个漏网之鱼的存在。 没藏讹庞望了一眼手中的情报,第一个想法便是大宋准备对辽朝下手,他不认为大宋举行这么大的军演会无功而返,单单只是为了训练士兵和向辽朝示威而已,其中一定有什么隐情,很可能大宋是借着这次军演之机北伐辽朝。 没藏讹庞微微一笑对大舅哥野利遇乞道:“宁令,这是我党项绝佳的机会,宋人伐辽,我党项必取大宋西北之地,此乃天赐良机!” 野利遇乞笑道:“是吗?大宋得我党项两州之地,其最大收获不在州城,而是那千里草场的贺兰原,原上骏马数万,骑士数千人,可战之兵亦不下万人,岂可易取?” 没藏讹庞笑道:“宁令有所不知,宋人已经调遣贺兰原五千骑兵前往宋辽边境,如今的贺兰原上只不过有数万步卒镇守,实乃天赐战机!如若宁令担忧,可奏报大王稍安,等宋辽两国交战日久再动手也不迟。” 野利遇乞眼睛一亮的笑道:“如此甚好,这就派人飞报大王!” 党项人相比辽人的待遇差上许多,没有自己的都亭驿,只能在普通的驿馆安居,但这并不影响他们的情报传递,反而更加迅速,密谍和间人往来期间不太引人注意。 书信很快的传递到了城外,自有骑士飞马向西而去,这张纸片上内容承载着党项人的希望与未来,在没藏讹庞与野利遇乞看来,党项立国的绝佳机会到了! 只要宋辽两国交战,党项便有了可乘之机,一举拿下丢掉的盐州和洪州之后,剩下的便是正大光明的宣布大败宋朝,从而给李元昊自立为帝打下基础! 第四百四十七章神秘的大宋铁骑 在党项人的期待和辽人的戒备中,大宋总共在宋辽边境集结了二十万人的军队,规模之大与当年北伐几乎如出一辙! 辽人飞狐岭的守军甚至能看见大宋石门铺高高扬起的烟尘,万马嘶鸣,发出的声音令军中的战马不安的刨动蹄子。 征守边关的大将耶律大丹急急的抓住斥候的衣领道:“宋军距离宋辽边境花塔子铺还有多远,情况如何?” 斥候已经被眼前表情狰狞的将军给吓到了,惶惶说道:“宋军连营十里,旌旗飞动,人嘶马鸣,杀声震野!但却无北进之势……” 耶律大丹指着远处的烟尘道:“这叫没有北进之势?!距离我飞狐岭只有一顿饭的功夫!” 斥候看着眼前大将军猩红的牙龈颤抖的说道:“宋军其实在两军厮杀,根本不可能北进范我辽朝……” “什么?!” 耶律大丹猛然扔掉手中的斥候皱眉道:“怎么可能?难道真的是在军演?” 一旁的监军王絮笑道:“大将军多虑了,宋人崇尚儒学,即便挥师北进也会有缴讨文书发出,此乃常例!” 耶律大丹摸了摸下巴上的胡须:“此言有理,但本将军还要亲自去勘验一番!” 王絮惊讶道:“大将军镇守飞狐岭不可擅离职守,陛下有交代,宋人不犯境,我辽朝亦不可主动寻衅。” 耶律大丹笑道:“我契丹铁骑来去如风,即便宋人发现也能远遁千里,四条腿的马儿可比两条腿的宋人快得多,你这种汉人措大岂能明白,本将亲率白骑前途探查!” 王絮还要说什么却被耶律大丹挥手打断,瞧见他翻身上马呼喝两声便带领亲兵消失在军营中,王絮皱眉道:“匹夫之勇!” 但他却不怎么担心,毕竟耶律大丹是辽朝有名的猛将,这点距离即便被困也能突围而出。 此时镇守飞狐岭乃是最好的办法,万一宋人突然挥师北进,恰巧主帅不再营地,那便是天大的灾难,这位耶律大丹要不是皇族,王絮一定上报耶律宗真,告他个渎职之罪! 此时的耶律大丹哪管的了这些,对他来说查看敌情才是最重要的事情,何况他一直觉得宋人的军队往往不堪一击,自己亲率百骑探查,绝不会有什么问题。 飞狐岭向南没多远便是花塔子铺,这里已经算是大宋的地界,一马平川无险可守,只有孤零零的几座城寨能稍稍阻挡骑兵的铁蹄,耶律大丹带着手下的铁骑悄然绕过军铺,居然没有一个宋军前来堵截。 这让他信心满满,看来宋人只不过是在宋辽边境上展示可笑的军威而已…… 风寒霜雪任蹄毛的契丹马速度很快,眨眼之间便来到了宋军的大营之外,远处的营帐已经近在咫尺,耶律大丹与属下露出嗤笑的表情,看来宋人依旧是不堪一战,连巡视的飞骑也不设立,就这么让众人摸到了军营附近。 趴在小土丘上,空地中的情景却让耶律大丹毛骨悚然,大宋的禁军分为两支,互相攻杀,一边是如自己一样的骑兵,而另一边则是身着重甲的步卒。 巨大的长刀,反射着刺目光芒的奇怪铠甲,都显示着它的狰狞,虽然长刀是木质的,可巨大的比例以及挥舞起来如山如墙的气势却令人发冷,要是全部换成大宋的百炼长刀……耶律大丹下意识的摸了摸脖子。 人马俱碎有些夸张,但一定能成为屠杀骑兵的利器! 骑兵与步卒撞在了一起,烟尘弥漫,杀声阵阵,宋军奋勇拼杀的模样让耶律大丹觉得,如果自己面对这样一支大军的话,基本上没有什么胜算,战场上拼杀的东西其实只有两样,一是武器装备,二是战斗意志。 如今宋军体现出的战斗意志如钢铁一般坚硬,如山一般难以撼动,双方几乎都是用尽全力的拼杀,身上的白道就代表着一道道伤口! 一旁的属下已经开始握紧拳头发出低声的咆哮,这样的场景之下确实令人热血沸腾,耶律大丹不得不承认自己也被这种情绪所影响,大汗淋漓。 看了许久,骑兵奋力向前,而步卒不肯后退一步,僵持的局面在巨大的鼓声中突然一变,两军泾渭分明的回退,重新组成兵阵。 看来是结束了,耶律大丹缓缓的舒了一口气,调整一项刚刚的激动情绪,但接下来却是如雷鸣般的声音响起,轰隆隆巨大的声响震颤着大地,让蹲在地面上的耶律大丹脚掌发麻。 他太熟悉这种声音了,只有大量的骑兵万马奔腾的时候才会发出这种声响,而且是在冲锋的路上! 随着他的目光看向远处,一支身着特殊铠甲的骑兵在烟尘中猛然出现,他们的身上穿着的铠甲是那么的耀眼,简直如铜墙铁壁般结实,并且圆融贴身的不像话。 耶律大丹真的很想贴近了观察,却被亲兵死死的抱住…… 这支骑兵装备的也不是一般兵器,而是一种非常长的长枪,甚至比一般的长矛还要长,举起的时候如一片森林,在加速到一定速度之后,长枪猛然向前夹与腋下,一片狰狞的怪物便出现在耶律大丹的眼前。 有那么一瞬间耶律大丹甚至觉得这支骑兵是向他冲过来的,而他居然生出了逃跑的可耻念头! 空地上早已放上了木桩做的假人,大宋的骑兵一手举起手中的盾牌做到最大程度上的防护,另一手突刺长枪,令人牙酸的声响出现,厚实的木桩被洞穿,马上的骑士微微一抖便把长枪从木人的身上斜拉出来进行下一次的出击。 手法娴熟的就如马背上长大的契丹勇士,这时候如果不斜拉拔枪,要么放弃手中的兵刃,要么连同长枪一起栽倒,无论是哪一种,在战场上就都是死人了…… 直到此时耶律大丹才发现,原来每匹马的身上不是披着五颜六色的毯子,而是坚硬厚实的马甲! 这对马匹的要求很高,即便是契丹马也很难做到这么大的载重,难怪宋人的马匹在开始的冲锋的时候很慢,之后的冲锋又是那么多义无反顾。 耶律大丹猛然惊醒,这不符合大宋马匹的特点啊! 就在他百思不得其解的时候,怒喝声从身边响起:“辽贼窥探我大宋军演,其罪当诛!” 原来已经有暗哨摸到了身边,耶律大丹暗骂自己大意,打了个呼哨便率领部下翻身上马准备逃离眼前的地狱,大宋骑兵给他留下的印象太可怕了,必须把这一重要消息禀告陛下! 可这个时候再走已经为时已晚,耶律大丹的数百起刚刚上马开始冲锋,便被前后堵截的大宋骑兵围住,只能突围杀出一个缺口逃出生天了! 此时耶律大丹也不怕暴露,大声怒吼道:“突围,一定要冲出去一个把今天的所见所闻禀告陛下!” 第四百四十七章铁骑锋芒 契丹人可以说是各个在马背上长大,在听到耶律大丹的呼喝后立刻形成一个锐利的楔形,这是最适合突围的形状,并且自觉的把主将耶律大丹保护在其中。 他们是亲兵,一旦主将有事,他们即便是回到了辽朝也没有什么好下场,即便皇帝不治他们的最,皇族的其他人也不会放过他们,保护主将是亲兵的职责,有时即便是付出生命也在所不辞。 彭七的右手高高竖起,大宋的棘轮神臂弩便斜斜的指向契丹人,众人相信,在连续几波的弩箭打击下,敌人会很快丧失战斗力,百十个骑兵怎能逃出大宋弩箭的覆盖? 可狄青阻止了彭七的作法,这让他很是恼怒:“小子你打算眼睁睁的看着这些契丹人回去给辽皇报信不成?” 狄青摇了摇头:“末将可没有这打算,但与其浪费箭矢,不如让我大宋背嵬军出击,小试牛刀一下如何?” 彭七脸色变得精彩,露出冷冷的笑容道:“这倒是个机会,出了事你可敢跟老夫一起担待?!” 狄青哈哈大笑道:“这有何难?狄青愿与将军共进退!” 彭七拉下头盔上的面罩一拍马臀便窜了出去,狄青紧跟其后,他脸上面甲的狰狞鬼脸乃是官家在军演前亲自画上的,至今狄青都不知道官家为何要这么做,毕竟自己的面相还算过得去。 狄青和彭七两人率领手下的亲军前去堵截,四周已经合围的禁军立刻把包围圈拉的远远的,以免被自己人伤到,那就不妙了,毕竟在战场上负伤还算是军功,要被自己人打伤那就是配合的问题了,不光没有奖赏还少不了一顿军棍…… 在耶律大丹眼中,这些宋人拉开距离简直就是在给他契丹勇士逃出生天的机会,骑兵之间的距离越大,对逃跑者来说阻力越小,突围的几率也就越大! 既然敌人都已经给机会了,耶律大丹当然不会白白浪费,一夹马腹剩下的踏雪如离弦之箭窜了出去,整个辽军小队也整体加快了速度,契丹马短距冲刺的优势被发挥到了极致! 耶律大丹露出得意的笑容,要说马战的经验以及手段,辽人乃是当之无愧的高手,宋人想要追上自己,还差得远嘞! 可没过多久他就发觉不对劲,轰隆隆的铁蹄声再次响起,而且就在自己的身后,前面原本阻拦自己等人的宋军已经向两边快速分开,就差夺路而逃了。 耶律大丹扭头瞥了一眼顿时亡魂大冒,那一支由钢铁组成的骑兵正在后面疯狂的追赶着他们!犹如一只巨大的猛兽张开了它的血盆大口…… 契丹马的速度较快,在开始的时候还能保持一定的优势,而短短的速度优势正随着时间的逐渐变长而消失,强大的阿拉伯战马发挥了它的巨大优势,耐力充足且英勇无畏。 它能保持相当高的速度持续前进才是赵祯最为看重的原因,轰鸣声越来越近,耶律大丹已经能感受到身后的阵阵杀气,绝望的气息慢慢的笼罩在这支百人小队之上,他后悔没有听从王絮的意见,自己好端端的守将为何要来窥探大宋的军演,这下好了,如果大宋军演因为自己而变成两国交战的契机,到时即便他耶律大丹贵为皇族也难道厄运! 彭七和狄青是在履行他们的职责,官家有谕但凡窥探大宋军演者,杀无赦! 这是战时的军法,可没有讨价还价的余地,两人带着亲兵奋力向前,契丹人已经开始用拖延战术了,一部分骑士调转码头向着钢铁丛林绝望的扑去,可转瞬之间就被撕成了碎片。 因为是对付少量的敌军,大宋的铁骑几乎是直接用长枪洞穿契丹人,之后便舍弃掉手中笨拙的长枪抽出特制的横刀进行冲锋,巨大的长枪还是用来破阵最为合适。 耶律大丹发现自己留下的敢死队基本上没有起到任何阻碍宋军的作用,只不过让钢铁丛林变得稀少而已,多年马背上的作战已经让他看到了战局的终结,但他还是选择不断的让手下的亲卫去送死以期拖延大宋骑兵的步伐。 这显然是徒劳,大宋的骑兵越来越近,而耶律大丹身边的亲兵越来越少,绝望之中的他只能疯狂的策马冲锋,这个时候稍稍停留便是死无葬身之地。 狄青一骑当先,狠狠的把手中的长枪刺入一个契丹亲兵的后背,在惨叫声中斜斜一滑那契丹亲兵便如破布娃娃一般被甩在了大宋的铁蹄之下,不用看也知道这人完了,骨骼被马蹄踏碎的声音是那么的刺耳,即便是在马蹄的轰鸣声中也是那么的清晰可闻。 耶律大丹借用这个机会,回首一刀斩向狄青,他希望自己能杀伤一个宋军将领,这样一来死也值得了,可让他失望的是一面盾牌轻松的挡住了他的含恨一击,接着便是胳膊一凉,耶律大丹瞳孔紧缩,自己持刀的右手就这样被在空中挥舞然后掉落在滚滚的烟尘之中,紧接着便是自己看到了自己的后背,这是不可能的事情却实实在在的发生,因为他的头已经被斩下…… 骑兵的优势便是马儿带来的冲击力,骑士能借助这种冲击力最大程度上的发挥手中兵刃的优势,狄青轻松的斩下耶律大丹的人头让一旁的彭七很是不爽,他只能把剩下的辽朝敌军当成发泄的对象。 这片平原变成了屠戮的地狱,大宋骑兵的锐利第一次向世人展现出来,但也只是短短的展示一瞬间便悄然收场,眼前这支百人的契丹队伍已经完全被屠戮殆尽,没有一个活口留下。 连尸体都由专人负责收走火化,一点线索也不会留给别人,在真正的宋辽战争开始之前,大宋的兵锋绝不会让敌人知晓,这是皇帝圣旨中的最高指示。 所以彭七和狄青才会如此毫无顾忌的斩杀契丹骑兵。 狄青看了一眼耶律大丹胸前正中的大型圆护,从上面的纹饰来看此人还是个高级将领,说不定他的人头还值几个钱,随手便把耶律大丹的人头扣在马鞍之后向着军营回转而去,只不过人头的眼睛一直睁着死不瞑目…… 第四百四十八章意料之外 狄青和彭七两人是爽了,带领着亲兵围追堵截辽人的百人小队,又是冲锋又是斩杀头领。 但在回营后,夏竦站在行辕门口冷冷的盯着两人道:“身为主帅主将,岂能擅自出击,将军当稳坐帐中,自有军士冲杀突击,岂可轻易涉险?” 狄青在面甲中张嘴小声的对彭七说道:“大将军说你呢!” 反正夏竦看不见,彭七不屑的撇了撇嘴:“说我又何妨?反正有你一个堂堂的枢密副使陪着老夫。” 狄青无声的笑了笑,两人就这样被夏竦说教了许久,一堆大道理砸在两人身上不痛不痒,最后夏竦也说说累了,瞧了瞧狄青身后战马上的人头道:“收拾身上的血迹,把军功报上来……” 这句话说到了两人的心坎里,望向夏竦的目光也变得友善起来,最少这老倌知道将士们的战功不能泯灭,这比什么来的都强! 其实夏竦本人也对这次出击比较满意,辽人百十骑一个都没有漏掉全数歼灭,这对大宋来说是一件相当难得的事情,更何况狄青和彭七两人的亲兵亦没有损失。 大宋和辽朝在边境上的交锋已经不止这一次了,以往多是辽人占据上峰,现在大宋扬眉吐气还有什么不好的呢?夏竦也觉得欣慰。 他和包拯可不一样,看到一堆耳朵放在桌上的时候没有一丝的不适,反而眼睛发亮的拿起一只仔细看了看:“这辽人的耳朵可要比咱们宋人的大一点,几乎个个都是招风耳啊。” 亲兵们见夏竦这时候还能和他们开玩笑,自然心情放松许多:“夏监军,俺没来及割掉这人的右耳,左耳行不?” 夏竦瞧了瞧眼前老实巴交的亲兵微微一笑道:“可以,战时急迫,能割掉左耳已经是万难,本官自不会在此处克扣你!” 亲兵大喜道:“多谢监军,您可是比铁面监军更通人情味!” 说到包拯,夏竦微微一叹,这包拯可算是后起之秀,正直之名和鱼头参政鲁宗道有得一拼,最为重要的是他曾经也担任过狄青的监军,两人配合的相当默契,而且深的官家的看重,是简在帝心的一个人。 要不是他的年龄和资历不够,这次监军他是不二人选,夏竦对于这样的后辈怀有提携之心,他和别人不同,总是喜欢提携后辈,范仲淹,苏洵,欧阳修,曾公亮等人都被他提携过。 夏竦认为朝堂最为需要的便是这些年轻能力强的新鲜血液,只有这样才能保持大宋的锐意进取,像王曾这样的年老体弱的就该退位让贤。 彭七没来,最为军演的负责人确实不该亲自来上报军功,狄青只得提着耶律大丹的脑袋和一堆耳朵过来,夏竦见了笑道:“你这小子,好好的割下脑袋来干嘛,也不觉得恶心人!” 狄青赶忙解释道:“这人身上的铠甲乃是辽朝将军的样式,我觉得可能是个将军来着,所以割下人头按图索骥。” 夏竦嗤笑道:“将军?你以为辽朝的将军会亲自带领手下的亲兵前来探查我大宋军演?这不是自找麻烦吗?天底下的将军能亲率卫从,驱马击敌的也只有你和彭七两人了!” 话虽这么说,但夏竦依然是拿出朝廷发下的图册开始翻看,这些都是大宋黑手所部在党项和辽朝收集来的将领文臣图影,为的便是斩杀敌将后方便比对。 翻开辽朝武将一册仔细查找再三也没瞧见眼前的人头是谁的,狄青稍稍有些失望,毕竟这要是一个将领的人头可就不一样了,无奈的说道:“看来也是个没有什么用处的小将而已。” 夏竦为人心思缜密,从狄青对盔甲的描述上看应该是个相当有身份的人,他可不打算放弃,转头道:“这也不见得,说不定是皇族也有可能,辽朝与我大宋不同,宗族掌兵乃是常有,如若他是皇族你的军功是有了,可宋辽两国之间关系可就麻烦了……” 狄青一惊拿起耶律大丹的人头看了看:“不会吧?这种刺探军情之事,他一个皇族怎么会亲自冒险?!” 夏竦无奈的笑了笑:“官家说过好奇会害死任何动物,也许他是因为好奇而来也说不定。” 翻开图册没多久便找到了耶律大丹的图影,狄青和夏竦震惊的对视一眼,没想到这小子居然还是辽朝皇帝的堂兄弟,辽朝已故皇太弟耶律隆庆的儿子耶律大丹! 这下事情有些大了,但好歹是他自己送上门来的,本来窥探军演便是死路一条,到时间即便辽人遣使而来,也不占什么大义,而相反大宋站在大义上便能用大道理压死辽朝的使者! 狄青毕竟是个武将,对于如何处理没有什么办法,只能望向夏竦道:“夏监军怎么办?” 夏竦摸了摸下巴上的胡子道:“怎么办?当然是大肆宣扬!” 狄青一惊,这时候还大肆宣扬?不是自找麻烦吗? 瞧见狄青说不出话的表情,夏竦笑道:“我大宋要大肆宣扬有一只辽朝骑兵窥伺我大宋军演,皆被我猛士悉数斩杀,并且警告辽朝勿要再犯,且派人把尸首领回去……” 狄青郁闷的说道:“尸首都被处理了,还怎么领回去?!” 夏竦指了指桌上的人头道:“这不就是尸首吗?” …… 大宋军营在讨论辽人窥探军情一事,而辽朝的飞狐岭军营却炸开了锅,主将耶律大丹数日未回已经造成了军营内的恐慌,偏将们嚷嚷着要前往大宋搜查,而王絮极力的稳住他们还要派遣斥候前往大宋查看情况,这些派出去的斥候和耶律大丹一样了无音讯。 直到今日一名斥候带着大宋的文书出现在军帐之中后他才知道,原来耶律大丹以及他率领的百人小队已经被大宋全歼,并让飞狐岭守军的主帅派人去取回尸首…… 王絮只觉得天旋地转,瘫坐在地上嚎哭大骂:“愚夫害我!愚夫害我!” 他是飞狐岭守军的军师,一旦主帅有什么闪失,他王絮也难辞其咎,现在耶律大丹这样的皇族战死,而契丹人的怒火一定会发泄到他这个汉人军师的身上,到时间即便是同为汉臣张俭也保不住他。 第四百四十九章唇舌之战 事情已经不可逆转的发生了,辽朝大将军,皇太弟耶律隆庆之子耶律大丹,被大宋骑兵斩杀,百十人悉数全歼无一生还,一时间天下大震。 这是宋辽自檀渊之盟以来第一次正面交锋,同时也是大宋第一次斩杀辽朝边军守将! 辽朝皇帝耶律宗真几乎是和大宋皇帝赵祯同时得到消息,恼羞成怒的踢翻了宫帐中的御案,怒喝着抽打前来奏报的侍从。 “废物!废物!朕让他固守飞狐岭,他居然敢不从朕之命,窥伺宋军!还一个不漏的被大宋斩杀,分明就是他的愚蠢让自己赔上性命,也赔上了我大辽的脸面!” 捺钵内的众人默默不语,当今皇帝在宋天子如日中天的名声之下变得越来越在乎脸面,甚至有些好大喜功的倾向,这时候当首先问责大宋,而不是羞辱一个死去的皇族。 张俭出班道:“起奏陛下,臣觉得即便是耶律大丹自己的愚蠢害死自己,但他毕竟是我大辽皇族,当向大宋问责才是,毕竟他大宋军演在前……” 耶律宗真慢慢冷静下来,挥动着手中的马鞭说道:“对,把大宋使者周淳招来,朕要好生斥责!” 侍从自然如蒙大赦的离开,此时的捺钵中到处弥漫这皇帝的愤怒,随时都能要了他的小命…… 耶律宗真坐在虎皮的座椅上,微微冷笑道:“使者周淳,我大辽与大宋之间睦邻友好,自檀渊之盟后便相安无事,多年以兄弟之国相称,如今大宋却无故杀我边军守将,此乃寻衅我大辽国威,真当那一纸盟约如同儿戏吗?!” 周淳整了整身上的大宋官服,规规矩矩的给耶律宗真行礼道:“回禀大辽皇帝陛下,我大宋军演本就通报辽朝,并且在我大宋境内之地演练士兵,对辽朝土地秋毫无犯,然,在军演期间,飞狐岭守将耶律大丹却密带数百亲兵,横穿大宋边界,绕过花塔子铺守卫,百里奔袭我大宋,此情此景算得上是睦邻友好?当得起兄弟之国相称?!” 张俭出班道:“他耶律大丹也是躬忠国事,就算越界大宋也没必要杀之而后快吧?” 周淳望着张俭压迫性的眼神笑了笑:“左丞相好一句躬忠国事,我大宋官兵不也是如此,难道就你辽朝的臣子躬忠国事不成?在大宋境内,宋人骑兵斩杀来犯之敌,这有什么不妥吗?” 周淳的话让所有人闭上了嘴巴,这本就是分内之事,没有什么不妥当的地方,大辽武将既然犯境,那就要有被斩杀在宋地的准备,这结果是辽人自己必须承担的。 说实话辽人习惯了这种高高在上质问大宋的态度,在他们眼中宋辽边境其实就是一个笑话,兵强马壮的大辽勇士即便越过边界也能从容返回,这已经成为辽人的一种习惯。 如今马背上长大的骑士突然被斩杀在大宋境内,这是最让他们接受不了的事情。 也就是这种突然而至的反差让辽人产生了愤怒和恐惧心理,在周淳的强硬回击下捺钵中的气氛显躁动,耶律宗真大怒:“猖狂如斯!你周淳身在我大辽捺钵之中,竟然毫无歉疚之心,他耶律大丹乃是天潢贵胄,即便有一万个不是,也不因斩杀与屠刀之下!” 周淳一点也不在乎辽皇的威胁,反正自己是使臣,如果自己因为大宋据理力争而惨死在辽朝捺钵,恐怕自己会成为大宋乃至整个华夏最为坚韧不屈的士大夫,名垂青史都是最基本的。 周淳哈哈大笑:“辽皇也是饱读诗书之人,臣常闻陛下精通儒家经典要义,子云:克己复礼为仁。这话对大宋有用,对辽朝也有用,我大宋忍让再三,耶律大丹率百骑突入大宋境内,过花塔子铺不杀乃是我大宋的克己,然他耶律大丹不知进退,窥伺我大宋石门铺军演,是可忍孰不可忍!” 此时的耶律宗真已经被周淳的唇枪舌剑气得恼羞成怒,挥动手中的马鞭抽向周淳,他堂堂大辽的一国之君,海内之主,岂能受此抢白? 马鞭恨恨抽在脸上,声音并不清脆反而带有一种撕裂的声音,周淳闭上眼睛但却没有感受到疼痛,抬头望去张俭赫然站在他的身前,脸上一条巨大的血痕…… 突如其来的变故不仅让周淳目瞪口呆,就连怒气勃发的耶律宗真也说不出话来。 鲜血潺潺流下张俭面部变色:“陛下息怒,大宋斩杀耶律大丹确实无过。” “张俭?!” 捺钵中的官员不可思议的望向张俭,这是在干嘛?作为大辽的臣子岂能为宋人说话?这一突然变故就连身为宋臣的周淳都惊讶的说不出话。 张俭躬身道:“然大宋也有错在身,突然集结二十万战兵,与宋辽边界军演,此乃炫耀兵威之举,我辽朝守将见此情景,责无旁贷探究其原因有何不可?” 张俭的一番话为辽朝找回了颜面,耶律宗真微微点头:“大宋崇尚儒家经典,岂不知国虽大好战必亡?宋天子行军演之事难道不是再向我大辽示威?!” 周淳默默无语,在张俭的一套辩术之下,辽皇很快搬回被自己打乱的节奏,把重点放在了大宋军演一事上。 周淳强笑道:“国虽大,好战必亡,但,忘战必危!我大宋西征党项,难灭大理,以熄征战之心,然国土广大,必常备战兵多加操练,方可护佑国鼎,吾皇自有国书转交大辽皇帝!” 周淳说完便把怀中官家早就准备好的国书双手奉上。 张俭自然接过交给耶律宗真,明黄色的蜀锦上是华丽而工整的飞白,能把潇洒飘逸的飞白体运用的如此收放自如,耶律宗真不得不佩服赵祯的书法。 但果树上的内容更让他惊讶,看完之后对周淳说道:“按照皇兄的意思是说以后大宋的军演将会很快结束,大军回撤东京城。” 周淳点头道:“确实如此,我大宋军演为期三月,如今因耶律大丹之事,提前撤走,以示宋辽只好……” 耶律宗真微微皱眉道:“但皇兄的意思是,不光这次军演,以后还有数次?” 周淳不卑不亢的说道:“启禀陛下,吾皇有言:大宋之兵每年耗费万巨,如不军演,将士战力十不存一,与其浪费国帑,不如解散了事!军演势在必行!” 耶律宗真仰天长叹:“皇兄不愧是英明果决之主,但我大辽也不会甘居人后!” 周淳点头道:“陛下之志臣定当转告吾皇!” 第四百五十章蔡伯俙的战车 大宋的军演提前结束了,原本三个月的训练计划被缩减成两个月,但对狄青和彭七来说都是一样的,他们的目的已经达到,全军上下也只有彭七,狄青,夏竦三人知道自此军演的目的。 一是让军队熟悉北方的环境,二便是麻痹辽人和党项人。 大军来的快退的也快,大宋靠近宋辽边境的土地上都有水泥公路,这使得大宋的军队来去如风,宽大多节的马车可以快速的运输士兵,有骑兵部队在侧,基本不用担心大军的安全问题。 有了马车的运输,士兵可以马不停蹄的赶往战场或是撤回腹地,速度和时间上都达到了让人惊叹的地步,从真定府到东京城原本大军需半月乃至一月的时间,可现在短短五天便悉数撤回,甚至还能更快! 这次军演给大宋带来最重要的便是行军经验,如何把士兵又快有好的投送至战场,如何保持将士们最大的战斗力等等这些都是花钱也买不来的东西。 军演的重要性一下被凸显出来,朝中的文武百官这才发现军演的好处,反对之声也悄然消失,文臣们虽不擅长兵事,可他们也不傻,此次军演的花费并没有预估的那么多,并且达到了预期的目的,有收获便是好事情。 骑兵的战斗力一下被体现出来,原本坚持以步制骑的部份官员也看到了骑兵的重要性,大宋之前缺少战马,不适合大规模发展骑兵,可现在有了优良的战马,有什么理由不组建一支彪悍的骑兵部队? 背嵬,踏白二军被放在了首要之位。 大宋从此次军演中得到的东西远比斩杀耶律大丹要大得多。 赵祯看着鱼贯而入的精兵微微点头,这才是大宋的能战善战之兵,接下来就可以把精力放在解决发现的问题上,虽然这次军演的效果很理想,可暴露出的问题也很多。 比如军粮补给问题,就很让人头疼,大宋如今还是以炒面作为军粮,赵祯已经打算实验一批新的军粮,比如压缩饼干之类的东西,虽然包装上是个问题,可压缩饼干的优势要比炒面的大多,既营养好吃,又方便储存,关键是不占地方。 蔡记已经开始承办这种压缩饼干,由蔡伯俙这个吃货监办应该问题不大,赵祯身为一国之君亲自到蔡记视察也不是一次两次了,蔡伯俙躬身施礼后便引领赵祯前往水力作坊。 火苗舔着大锅,香喷喷的小麦被翻炒的更加香味袭人,白白的糖霜,细腻的油脂,已经微黄的奶干被放入其中搅碎并炒熟,一种独特的香味散发出来让尝遍大宋美食的赵祯不禁咽了一下口水。 蔡伯俙又随手抓了一把干果放入其中,这便算是做好了,之后才是最为重要的工艺,以水为动力的器械能很轻松的把原料压成方块,因为采用水作为动力,所以这个过程要反复挤压,排除水分。 原先的木质工具已经被压烂,现在换成干净的铁质模具要好上许多。 赵祯伸手拿起一块压缩好的军粮,一口咬下差点没把牙齿崩掉,这也太硬了些,望向蔡伯俙的眼神有些不善:“这东西将士如何吃得?” 蔡伯俙躬身道:“陛下稍后容臣示范。” 蔡伯俙接过赵祯手中的一大块军粮,用刀切下一块放如赵祯手中道:“请陛下再尝尝。” 小块的压缩军粮放入嘴中,经过口水的润湿很快变得柔软,面粉独特的香味混合各种调料达成完美的比例,还有一丝咸咸的味道,这是为了补充士兵所需盐分。 吃了两小块后,赵祯喝了口水,很快便觉得腹中饱胀,原本的饥饿感消失一空! 没想到蔡伯俙真的按照自己的要求做出了压缩军粮,这解决的大宋军队的粮食供应问题,当然这种军粮只会成为行军之用,一旦驻扎下来,还是要以传统的食物为主。 毕竟大军在外,连一口热的也吃不上,不光影响身体,还影响情绪和战斗力。 赵祯转头对蔡伯俙道:“只能样,现在是不是觉得有些委屈,你为大宋做的一切都能使得你加官进爵,只可惜你的驸马身份……” 蔡伯俙摇头道:“官家言重了,蔡伯俙觉得现在生活的很好,既能为大宋出力,又不用搀和朝堂的事情,而且最重要的是随我怎么折腾都没有用士大夫的标准要求我……” 赵祯指了指蔡伯俙微胖的脸颊:“你倒是活的轻松,自从回到了大宋之后这脸可是有所变胖了。” 蔡伯俙憨笑了两声连忙把话题引向别处:“官家要不要看看蔡记的马车?这是臣专为大宋士兵所设计的,闭门造车出还请陛下不要笑话。” 赵祯惊讶的望着蔡伯俙,这小子是怎么了,怎么突然这么关心起军备来了?之前让他接受大宋的铁矿都是挺费劲的,转头笑道:“怎么打算为国出力了?” 蔡伯俙摇了摇头,谄笑着说道:“大宋的军备能否交给蔡记分担一部分?毕竟军械司和武备司很难大规模的生产这些器物,单单是板甲和兵刃已经然他们不堪重负了,如果蔡记能负担军粮和车辆用度之类的,便可节省朝廷的成本不是?” 这小子是把生意打到军需上了,也对,毕竟大宋的军需所用甚大,其中的利益也是纠缠许多,每年摊派给商贾的物资采集等等就要支出一大笔费用,但如果给蔡记独家经营,也是相当不错的选择。 最起码他蔡记在自己的掌控之中,能堵住许多朝堂看不见的交易,也能最大程度上的追责任…… 如今的蔡记在大宋就是一个庞然大物,把不重要的军需交给蔡记也好,毕竟蔡记和大宋的商贾合作相当紧密,也能带动一些商号的发展。 当赵祯看到蔡伯俙设计出的马车时惊讶的说不出话来,这哪是什么马车,根本就是战场上的屠戮工具,战车这种需要大量马匹的奢侈武器对原本缺少战马的大宋来说基本上是不可能的,但现在却不一样。 有了马力强劲的阿拉伯战马,赵祯相信这些武装到牙齿的战车能最大程度上的杀伤敌军。 大宋主要的敌人都是以骑兵作战,所以蔡伯俙设计的战车也主要是针对骑兵,以防御为主,在防御的同时最大程度上的杀伤骑兵。 所以这些战车基本被武装到了各个地方,连车厢都是坚固的铁皮所制,但重量上和普通的木质车厢相差不多,这便是大宋锻铁工艺的先进表现。 赵祯轻轻抚摸表面,最外面并不是铁皮而是耗牛皮,吐番的耗牛作为大宋牛肉的主要来源,它的皮也被保留了下来作为军用。 这样的战车赵祯真的不知道还有什么地方需要改进,车轴上凸出的狰狞长刺旋转起来的可怕程度完全就是对付骑兵的利器,而车厢也是可以从顶部开合的类型,一旦战车冲入敌阵,自有甲士挥戈而击之。 最重要的是这样的战车前轮是活动的,而不是像一般马车那样旋转起来极为费力,在车夫的操纵下,马车灵巧的腾转挪移一点也不笨重。 这样的一辆战车冲入敌阵会是一副什么样的光景,赵祯都不敢想象,实在太不人道了…… 第四百五十一章没藏讹庞的忧虑 蔡伯俙的提议被赵祯采纳,毕竟军队所需要的物资实在太多,光靠军械司和武备司的供给速度太慢,尤其不适合战时的需要,而他作为话题楔子的战车同时被赵祯征召。 战车这种工具屠戮工具之所以被中原王朝渐渐淘汰的主要原因是他的成本价值和非战斗人员。 战车的成本要高于一个骑兵的成本,而且每辆战车都必须配得一个经验丰富的车夫,这样问题就来了,大军出征有必要带着这些没有战斗力的车夫吗? 蔡伯俙的战车则不然,他的一辆战车有四匹马,动力强劲的战车能携带更多的士兵,并且防御相当完备,简直就如一个浑身长满刺的怪兽一般冲进敌阵,这战车其实在一定程度上讲是个破阵工具。 没有战事的时候还可以当作运兵运粮之车,而战时却摇身一变成为了骑兵的先锋…… 如果有什么东西能在敌人军阵上撕开一个口子让骑兵继续冲击的话,赵祯觉得除了眼前的战车没有其他东西。 这种古老而充满暴力美学的屠戮工具是时候在大宋这个辉煌的朝代复活了! 赵祯更看重战车的价值在于他的运输能力,这种四马战车甚至能把军械司的火炮拉走,强力的运输工具简直是战场上最适合的后勤。 当然,能文能武才是它的强项,谁也不想在军队中保留一支不需要的东西拖累全军。 战时能组成车阵,平时能成为运输工具,还有什么比战车更适合配给军队的呢?! 蔡伯俙为蔡记获得了军备的供应之权,这是相当大的一块蛋糕,并且能带动整个大宋的商业发展,赵祯很欣慰蔡伯俙的所作所为,他是真的理解自己心中想法的人。 战争打的就是后勤和士气,而这两样东西都是国力的体现,如今的大宋不差钱,也不差战兵和士气,连战连捷给大宋全国带来了一种从未有过的力量。 也使得大宋走出了两次北伐失败的阴影,这次斩杀耶律大丹实属意外,赵祯在接到夏竦的军报时整个人都惊呆了,辽朝飞狐岭守将居然亲自窥伺大宋军演,难道他是觉得大宋就真的那么不堪一击? 更为重要的是他的皇族身份,使得消息传开后整个大宋为之振奋不已,辽朝已故皇太弟耶律隆庆之子耶律大丹殒命大宋石子铺,还有什么比这个消息更为激荡人心? 这一消息不光使得大宋震动,就连党项人也是被惊得说不出话来。 没藏讹庞和野利遇乞两人呆呆的看着手中的情报久久不语,两人不知道该说什么表达自己的内心的震惊。 没藏讹庞最先开口,苦笑着望向大舅哥野利遇乞道:“宁令,这宋人还真的就撤兵了?” 无力的点了点头,野利遇乞露出无奈的苦笑:“是啊!宋人还真的就在军演结束后撤兵而回,并未有一点北伐之相,但斩杀辽朝大将耶律大丹也是意外收获。” “这耶律大丹也够蠢的,只带了区区百十骑便敢窥伺大宋军演……” 瞧见没藏讹庞眼中的不屑,野利遇乞微微皱眉道:“契丹军马速度极快,来去如风,耶律大丹率领百十骑亲兵悄然而至是最正确的,一是能查探敌军,二是不容易暴露,三是退走迅速,但没想到他居然殒命,其中必有蹊跷!” 经过他的分析,没藏讹庞也是皱眉,不解的望着野利遇乞:“难道宋人也有一支彪悍的骑兵?耶律大丹当时到底遇到了什么?” 野利遇乞长叹一声:“这才是最为关键的,百十骑被大宋斩杀干净,一点消息也没有露出,怕是只有死掉的耶律大丹才知道当是遇到了一支什么样的军队。” 两人都觉得不可思议,在骑兵一道上大宋一直是弱者,就连当初西征党项之时也多是依靠强大的步卒作战,而且避开了平原对决直趋州城。 没藏讹庞和野利遇乞纠结万分,所有的党项密堂都没有打听到关于大宋军队战力的消息,就连这次军演的详细情况都是知之甚少,强大不可怕,可怕的是未知的强大。 如今的大宋就像一柄藏在暗处的匕首,锋利致命且不知动向,也许它会在敌人最放松的时候一闪而过,了断敌人的性命。 没藏讹庞拿起桌上一封封内容相同的情报皱眉怒哼道:“这些密报上的内容大相径庭,都是些宋军兵事调动的信息而已,就没有一些别的东西!” 野利遇乞苦笑道:“如今我党项能收集到的情报也只有这些了,东京城附近的密堂几乎被大宋黑手一扫而空,所剩的也都是些漏网之鱼,能有这些情报已然不错……大宋不会是声东击西吧?!” 野利遇乞猛然一惊的话让没藏讹庞反应不过来,疑惑的望向他道:“声东击西?如何声东击西?” 野利遇乞指了指情报道:“大宋所调之兵皆是内腹兵员,而西北之地却一丝一毫未动,会不会是突袭我党项之地?” 这个大胆猜测让没藏讹庞惊呆,惶恐的说道:“大王带兵猛攻西域,此时我族守备空虚……不好!” 两人惊悚对视一眼便急急的传唤来属下…… 野利哥奇怪的望着没藏讹庞和野利遇乞,这两位怎么突然问起国内是否传来消息?但依然从袖子中掏出一封信道:“这是最近才传来的消息,今天早晨才到,五日前大王率军攻下草头鞑靼托来城。” 没藏讹庞两人对视一眼,能从国内传来这么重要的情报,证明党项与大宋之间的通入没有被阻断,否则路上的信使便会知道消息,难道大宋并未声东击西? 既不是声东击西,又不是北伐辽朝,看来大宋这次还真的是军演,只不过恰巧斩杀了辽人的飞狐岭守将而已。 这个消息让没藏讹庞怀疑不以,在他的眼中大宋皇帝绝不会做无用之功,但眼前的一切手说明了大宋这次真真正正的就是军演而已。 野利遇乞笑了笑道:“可能是我两人太紧张了些,罢了,大宋愿意折腾就让他折腾,只要不调转矛头直指党项便是,大王攻伐西域所图甚大,万万不可有所闪失。” 没藏讹庞微微点头,但眉头却一直没有松开:“我总觉得大宋目的不单单是一场军演而已。” 野利遇乞笑道:“当然不是,大宋鸿胪寺的官员不是照会过我党项和辽朝,军演不止一次,以后会不定期举行成为定例,这是大宋在向辽朝炫耀武力呢!一次还行,次数多了也就不当一回事了。” 没藏讹庞不再说话,他总觉得大宋军演没有这么简单,背后一定隐藏着什么阴谋…… 第四百五十二章老子就是神! 赵祯坐在御案之后,御案上是这次军演的各方反馈,有大宋国内的,也有辽人和党项人的,这些都是他这个一国之君必须了解的事情。 国内的反对声不是很多,即便有也是来自于那些人在西京的老儒和一部分卸任的官员,他们不知变通看不清时代的变化,夏竦上疏请求赵祯下旨斥责这些反对的人。 在他看来,国家利益面前,所有人都应当结为一体。 此次军演对大宋来说收获颇丰,就连朝中的一些反对派都开始承认其价值,谁知西京的一些老顽固依然不可松口,只知道拿着“国虽大,好战必亡”说事,即便大宋连战连捷的情况下依然如此。 赵祯岂能看不出原因? 这些留守西京的士大夫从大宋的几次征伐中皆未获得利益,赵祯的奖罚原则是必须和军功政绩挂钩,这样的勘磨制度比之前的旧例要难上许多。 一些保守的士大夫不愿变通也就算了,但当迂腐的他们看到东京城的昔日同僚平步青云后,心中的不满和嫉妒便开始滋生,原本舒适的生活也变得枯燥无味,开始上疏赵祯,陈诉战争和兴兵带来的危害…… 赵祯很想把他们的家都抄了,因为他们奢侈的用度皆离不开战争所带来的利益,西征党项使得大宋商业得到迅速的发展,南征大理增加了大量的土地面积和粮食,没有这两项基础的保证,如今的大宋繁华就是过眼云烟。 战争带动经济这一点几乎很难有人看到,但这却是不争的事实。 真要下诏斥责这些留守西京的顽固臣子,赵祯下不了这个手,毕竟是一些有名之人,如果自己下诏斥责他们,必定会引起大宋国内无聊的学术争论。 如今的大宋文化算得上是百家争鸣,各种学术与理解之间的争论从未停止,对赵祯来说这是好事情,因为无论哪一种都符合大宋的统治,无论是儒家的忠君,还是法家的法治,亦或是道家的黄老之学都是在维护自己的统治。 只是观点之间的不同而已,赵祯需要儒家维护主流思想的稳定,也需要法家的制度来完善管理,黄老之学与格物两者合二为一更是让大宋的科技领先于世界。 赵祯可以说如今的大宋是整个地球上文明程度最高的国家。 这样的一个国家有什么理由不能成为霸主?有什么理由金瓯不全?有什么理由会被泯灭在历史之中?! 赵祯捏了捏拳头自言自语:“老子就是回来拯救大宋的神!” 但很快赵祯就被从神坛上被人拉了下来。 御案上是国家大事,御案下是翻天覆地,俩个儿子都喜欢钻到自己的书案下玩,他们把自己的御书房当成了愉快的游乐场,这没什么不好。 赵祯用脚挑起俩个小家伙,听到的是一阵欢乐的笑声…… 三才已经见怪不怪,随着皇子太子的成长,官家的书房就从未缺少过欢笑,这两个孩子给官家的快乐甚至超过了斩杀耶律大丹的军功所带来的喜悦。 俩个皇子也是相当和睦,兄友弟恭不足以说明两人之间的关系,用官家的话来说,两人就差穿一条裤子了! 宫中的两位原本争斗的厉害,可随着官家的一句话便再也没有任何争斗:“朕给予什么就是什么,谁也不能争抢,否则便是什么都得不到,朕说到做到,切勿挑战朕的决心!” 三才每每想起,都觉得官家做的对,皇帝的威严即便是亲近如枕边人也不能挑战,后宫安定,则皇宫安,皇宫安则朝堂安,朝堂安则天下安! 赵祯早早的定下皇子人选,为的便是杜绝朝堂和后宫中的储君之争,一国太子定立有着举足轻重的作用,一来可以早早的确定接班人加以培养,而来也明确了皇子的地位,让那些心怀鬼蜮的人打消念头。 王语嫣身为皇后,又是出自世家豪族,赵祯立她的儿子为太子储君,能最大程度上的减少阻力。 对于赵旭和赵昀来说这里是他们最安全,最快乐的地方,既有父亲的陪伴,又有不用担心母亲的苛责,他们知道父皇一定会保护他们。 赵祯扮演的永远是慈父角色,而王语嫣和杨采薇则是严母,两人整日教导儿子学业和礼数,自然孩子们见了赵祯更加亲切。 俩个孩子纠缠赵祯玩了许久,直到王语嫣派人来催才不舍的离去,赵祯难得享受这种父子之间的嬉戏,身为皇子的他们享受不到同龄孩子的乐趣,整天面对枯燥的经史子集也怪难为他们的。 赵祯放下案牍上的劳形,站起伸个懒腰道:“旭儿,昀儿,去脚上你们姐姐,父皇带你们去后苑玩耍去!” 俩个孩子欢呼着跑出宽大的御书房,直直的向后宫窜去,连身上的小玩具洒落在地上都来不及捡,陈彤一边小心伺候着一边小跑的跟上。 这些小玩具是赵祯亲自制作的七巧板,鲁班锁之类,别小看这种小玩意,它既能开发智力,又能让孩子们的生活丰富起来。 对于教导孩子这种事情,赵祯采用的方法和他们的母后不一样,赵祯不会把经史子集放在他们的面前告诉他们,书中说的就是对的,先贤的话就是真理,而是让他们自己去发现做人做事的道理。 孩子成长的过程便是他们认知学习这个世界的过程,也是他们发现和定位自己人生观,价值观的过程。 但这种方式让王语嫣很是不满,在她看来能从书中直接得到答案的事情和比去等儿子自己发现?这不是浪费时间又是什么? 不满的王语嫣赌气的坐在一边盯着站在树下的赵祯和孩子们,四个人仰着脖子看树上的乌鸦喂食,只不过不是老的喂小的,而是乌鸦反哺。 王语嫣撇了撇嘴,如此简单的道理直接告诉孩子们不就行了?何必如此麻烦,也不嫌脖子难受。 可渐渐的,她改变了这一看法,赵祯带着儿子和闺女们看过乌鸦反哺后,三个孩子几乎都用稚嫩的嗓音回答道:“孩儿学到了孝道,也知道不能以貌取人,慈乌虽丑但心存孝道,如此便是良禽……” 从乌鸦反哺这件小事上看到了人不可貌相这个道理,这对孩子们来说可不是浅显易懂的,转头望向赵祯,没想到官家教育子嗣还真是有一套,怕是孩子们永远也不会忘记如此生动的一课…… 站在树下的赵祯却觉得这很稀疏平常,孩提本就学习知识明白道理最快的时期,稍加引导便能获得意想不到的收获,同时自己获得的快乐也是出乎意料的多。 第四百五十三章天子守国门,君王死社稷! 赵祯想让孩子变成掌握知识的人,而不是那些被知识约束的迂腐之徒。 走到王语嫣身边,已经熟透了的女人散发着雍容的美丽,即便是素面朝天的屈膝坐在那里,也如一朵盛放的牡丹引人注目。 “如何,朕的育儿之道效果非凡吧?” 原本假装生气的王语嫣噗嗤一笑:“官家总是如此,有什么打算也不告诉人家,总是给人惊讶后才说这些没有来的……” 赵祯笑道:“朕不善于说教,只能用行动告诉别人结果,无论是朕的儿子,还是朕的子民都一样。” 王语嫣低头道:“包括那些西京的老儒?” 赵祯知道王语嫣的意思,轻轻挽起她的垂发:“是也包括他们,这段时间难为你了,朕知道你在其中做出的努力,西京的那些人如何来游说你王家和你的,你顶住了他们的压力和朕站在一起就是最好的回答!” 这段时间宫外的诰命不断进出皇宫禁中,不是那些人前来游说又是什么? 这是一种常用的手段,利用身怀诰命的妇人前来游说皇后从而影响皇帝的决定,并非不可能。 赵祯没有给那些京西之地的人任何封赏,这便是他们最受不了的结果,大宋的强盛一日强过一日,曾经的迁都旧事又被有心人提起,但迁都洛阳对赵祯和东京城的利益集团来说是不可能的事情。 如今的东京城是世界上最为繁华的城市,自然其中的利益体也是最大的,想让他们放弃眼前的一切,迁都西京从新开始基本不可能,再说赵祯把东京城经营成如此地步也是费尽心力。 西京有一套和东京城一模一样的官僚体制,这是当年太祖留下的,为的便是以后迁都水到渠成,可渐渐的随着东京汴梁越来越繁盛,迁都一事就被慢慢搁置下来。 如今再次有抬头的趋势,迁都是一国大事,在这个时代,国家首都的位置决定了战略和防御重点。 洛阳盆地地处黄河中游,属中原腹地,从东西方向看,这里正处于黄土高原的东南缘,中国地势的第二阶梯和第三阶梯的过渡地带。 其中山地,丘陵,平原形成天然的防御工事,洛阳非但不是无险可守,事实上它凭山背河,形势极其险要。 史记有云:洛阳东有成皋,西有殽黾,倍河,向伊雒,其固亦足恃。 这也是当初为何太祖决定迁都的原因,在宋人心中防守是最为重要的,只有能守住才能有机会反击,可这种防守反击的策略在太祖太宗过后便彻底沉寂下去,而变成消极防守。 赵祯原本也有迁都的决定,洛阳城的地形是实在是太适合防守了,可渐渐的他明白大宋缺少的不是在地形优势上,也不是在士兵身上,而是在心中。 胆小是历代赵氏的致命伤,太祖当年做了黄袍加身的亏心事,便愈加害怕武将的半夜鬼敲门。 杯酒释兵权,看似剥夺了武将手中的权利,同时也是在剥夺大宋强劲的战力,赵祯觉得太祖的自信来自与他武将的出身,但他忘记了后世君王不会拥有武将的手段与谋略。 帝王之道并非是文武双全,而是知人善用,带领国家走向正确的方向。 赵祯从亲政开始便逐步放开对武将的约束,重文轻武之策已经不是那么的明显,还有一点,连枢密使曹玮都能参政,副使狄青都能上疏议政,这还有什么羁绊呢?要知道这两人是万完全万的武将出身! 武将的地位被赵祯提高了,文臣虽然有心反对,但随着大宋西征党项,南灭大理之后,文臣们知道他们离不开武将的帮助,毕竟开疆拓土不是文臣所擅长的事情。 赵祯不善于演说,他甚至是个不善于用语言激励人的君王,但他会用行动来告诉所有人,自己的态度。 他所作的一切都是在告诉文武群臣,一张一弛文武之道,两者谁也离不开谁! 这意为着现在的大宋已经不是曾经的大宋,这个顶天立地的瘸腿巨人已经被赵祯医治健全,再也不会有怯战畏战的恐惧,这是一个强国才应当有的尊严。 东京城作为大宋国都,地处中原一马平川无险可守,但这不更是体现出大宋的自信吗? 群臣望向坐在大殿之中的赵祯如日当头,他们今天看到的皇帝与往日稍显不同,么有穿戴长长的翅帽,而是把头发束起用金冠盘好,更显英姿勃发! 这种干练稳重的气质就如开天辟地的英雄让人敬畏,群臣莫不叹服! 其实赵祯在这次大朝会上穿成这样就是为了宣布自己的决定,如今迁都一事被好事者闹得沸沸扬扬,整个东京城人心思动,这不是一个好的现象。 在简单的礼仪后,赵祯开口道:“最近几日朕的禁中是热闹非凡,宫外的夫人,国夫人,西京的诰命,不断进出,为的便是劝皇后向朕吹枕边风,迁都西京这个话题在大宋可是被吵得沸沸扬扬,但这不是一个好的状态,人心思动,各种猜想纷飞涌现,今天诸位与朕在这大朝会上好好议一议。” 作为宰相的庞籍首先出班道:“起奏陛下,臣以为迁都之事简直荒谬!原本太祖打算迁都西京乃是为了防守而考虑,当初东京城无险可守,出了北面的十里坡便是一马平川,但现在我大宋兵强马壮,虎狼之师,岂有再次迁都之理?” 不愧是宰相,庞籍的话说的有礼有节得到了大多数人同意,即便是有些妄图反对的人也稍稍犹豫了起来,其实他只是抛砖引玉罢了,所有人都在等待上首官家的态度。 赵祯没有让众人就等,点了点头开口道:“庞相公说的在理,如今我大宋兵强马壮,并不畏惧那一马平川之地,最为重要的是,朕要为我煌煌大宋固守国门! 东京城虽然无险可守,但却是大宋要冲之地,一旦敌军侵入我中原腹地,东京城便首当其冲,不光朕要为大宋固守国门,后世历代君王依然要如此,天子守国门,君王死社稷,我赵氏男儿务必誓死捍卫,如果有人畏敌,企图南渡避祸,天必讨灭之!” 赵祯掷地有声的话使得大殿中的群臣为之振奋,也令那些有所心思的鬼蜮之徒心中大震,凄凄惶惶不敢说出一句话来。 第四百五十四章皇帝的新计划 赵祯在大庆殿的煌煌之言迅速的传遍整个东京城,城中无论是贩夫走卒还是世家贵族,都在反复念叨这句话:天子守国门,君王死社稷! 这是一种皇帝独有的担当,也是一种令人敬佩的大魄力。 一时间,街头巷尾,勾栏瓦舍,处处都在讨论这句话,在所有人眼中皇帝的话是值得反复揣摩的,因为这是最直观了解皇帝的途径。 夜色渐凉,但东京城这才开始进入热闹的开始。 繁华的东京城只有进入黑夜才会开始她的缤纷,毕竟这样的一座城市需要的付出也是极大的,忙碌了一天的人在晚上正好进入酒馆瓦舍放松自己。 文人约上三五好友把酒言欢,而普通百姓也是聚众闲聊,所有的场所几乎都是对外开放,但前提是你有足够的钱…… 坐在酒肆中的耶律宗政紧紧的皱着眉头,他总觉得大宋之前的军演另有目的,在配合这次宋天子的大气魄,他隐约感觉自己抓住了什么东西,但仔细想来又仿佛什么感觉都没有。 耶律贾舒服的靠在清倌人的身上,体重不轻的他压得那清倌人面红耳赤,不是害羞而是累的…… “大王如此思虑所谓何事,难道是因为大宋天子的慷慨?” 说完他便对清倌人挥了挥手,清倌人如蒙大赦,赶紧起身逃走,其实这不过是耶律贾的小伎俩而已,为的是清空这屋里的所有人,包括陪酒的清倌人。 身为辽朝使节的他们觉得大宋一定会格外“关照”。 耶律宗政看到清倌人匆匆离去后微微摇头道:“不是因为大宋皇帝的慷慨,你我久居大宋,都知道大宋官家是个什么样的人,他很少说那些空而无用的话,相反要看到他所作所为,今天他说的话再联系到之前的大宋军演,我总觉得有什么不对的地方,但又想不到。” 耶律贾微微点头道:“的确,大宋皇帝说出天子守国门,君王死社稷的话来,应该不单单是为了堵住此次上奏迁都的那些西京之人,更是一种……一种责任与宣言。” 耶律宗政微微皱眉:“责任,宣言?应该不是这么简单,他还警告后世子孙,不可南渡避祸……这就有些让人捉摸不透了。” 耶律贾放下心中的负担,仰头喝完杯中的美酒道:“大王想多了,也许大宋天子就是为了堵住西京那帮人的嘴,毕竟迁都之事在东京城已经闹得沸沸扬扬,如果作为一国之君还不发声,难免会让人心怀侥幸,你看大宋天子今天的一番话不是使得东京城安定了下来?” 耶律宗政微微点头,还真是这样,现在基本上没人再说什么迁都西京洛阳的话,只要是敢这么说一定会被其他人的口水给淹死,大宋天子亲口说天子守国门,难道这是能随意更改的吗? 经过耶律贾的开导,心思缜密的耶律宗政姑且相信大宋天子是为了安定民心才说出这些话的。 当他依然会随时留意大宋的动向,以免出现意外情况措手不及。 今夜不同往昔,外面的大宋百姓声音特别的大,而且讨论的话题多时和今天赵祯说的话有关,身为一个帝王能说出天子守国门的话体现出了他莫大的勇气和担当,百姓无不称赞。 但君王死社稷这是一种什么样的大魄力才能在朝堂上斩钉截铁的说出? 要知道一个帝王在朝堂上说出的话便是金口玉言,出口成宪,绝对不能更改,否则便会有损皇帝的威严和威信。 为了国家社稷,官家居然要身死而不惜,这中责任与力量让所有大宋百姓感动,也让外朝的使节位置震撼,他们看到的和大宋百姓看到的不一样。 这两句话体现出了大宋皇帝的坚持和魄力,这才是成为一代英主的必备条件,大宋皇帝迁不迁都并不重要,毕竟大宋的国都在哪里对他们来说都不重要,但是皇帝的这种态度让人捉摸不透。 皇帝的态度也代表了大宋的态度,党项人和辽人最担心的便是大宋皇帝赵祯变成一代雄主汉武帝一样的人,这意味着两国面对的大宋将会张开它狰狞的一面。 如果说原先的大宋是一位谦谦君子的话,那现在的大宋就是一个锐意进取的猛士! 党项原先是中原王朝的内附之族,虽然早早得到辽朝承认,但自始自终没有得到大宋认可,在大宋的书面正式文章中,党项依然被称谓定难军,而党项的王,李元昊依然是西平王…… 辽朝心中是不安的,他们也和大宋有相当大的矛盾,从两次挫败大宋的北伐,到檀渊之战,虽然两国以兄弟之国相称,可都是较量的感觉居多。 更何况燕云之地这块巨大的矛盾在其中,宋人自始自终都是没有忘记这块飞地的。 党项人和辽人在这个喧闹的夜晚飞快的收集情报,无论是朝堂的,还是民间的,只要他们觉得有用便收集起来,只有获得更多的情报才能猜测出大宋官家的真正意图。 一夜鱼龙舞之后,便是崭新的一天,各方的气氛都相当凝重,因为他们觉得大宋一定还会有什么手段和变化没有展示出来,但赵祯给了所有人失望。 今天的赵祯并没有给大家带来什么新鲜的事情,而是一如往常一样处理政事,并未有什么意外之举,平淡的就如正常的一天。 只不过在散朝后去了一趟东京城的封丘军营慰劳军演回来的将士们。 但谁也不知道赵祯这次的目的并不是单单慰劳军演的将士,更是另有打算,在他看来大宋的兵制已经沿用太久了,而且跟不上时代的发展了,要知道整个大宋的军队除了那些地方上的乡勇民兵以外,其他的都是职业军人,也包括那些已经解散的厢军。 这样一来弊端也就出现了,职业军人大多有家有室,而且一辈子只能在军中效力,很难在别的地发挥余热,整个国家所有的战斗力都被集中了起来,无法达道藏兵与民的目的。 而且这些军人的年龄也是个问题,赵祯打算改变这一切,再次提高大宋军队的战斗力,漫步在封丘军营中的赵祯有一个新计划。 第四百五十五章夏竦的请求 皇帝在军营中自然会有一帮的将领陪同,夏竦已经卸任监军一职,可他依然有提举兵事的职责,作为一个堂堂副相的参知政事,如此热衷兵事也是文臣中的异类。 但赵祯不得不说夏竦的心思通透,他总能想到自己所想的事情,自己还什么都没说夏竦已经发现大宋兵制的弊端。 “陛下,纵观历代王朝,我大宋兵制最为特例,以国家之财奉养军士,而非募役之法。耗费钱财不说,还降低了军队的战斗力,青壮者有之,老弱者亦有之。” 赵祯惊讶的望向夏竦,没想到他居然能发现这个弊端。 望向营地中的士兵,赵祯微微点头道:“夏参政所言有理,朕也在思考役兵与募兵之间的利弊,朕权衡再三还是打算保留募兵之法……” 夏竦惊讶的望向皇帝,自己已经说明了募兵的危害,为何官家还是打算保留? 赵祯瞧见了夏竦的惊讶,转头向杨怀玉问到:“怀玉,你是殿前司的都指挥使,你说说募兵的好处。” 见官家点名自己,杨怀玉恭敬的向官家和夏竦行礼后道:“回禀官家,募兵的好处在于他们的经验,这些募兵都是原本禁军中的老人,多是上四军的旧部,战场经验丰富不说,即便是一行一动充满了规矩,如果把他们逐出军中,岂不是浪费人才?还有承前启后的顾虑,没有这些老兵的存在,只从大宋青壮之中挑选合适的人选征召,训练起来费时费力。” 夏竦皱眉道:“但总不能知其害而罔顾之。” 赵祯笑道:“当然不能,为何不取长补短?役兵有役兵的好处,募兵有募兵的好处,取其长处,去其短处便可。从即日起大宋的所有禁军统属皆不再招收募兵,从大宋全境招收适龄役兵编入禁军!” 赵祯的义务兵制度能最大程度上保持军队的战斗力和新鲜血液,同时也能做到藏兵与民的策略,士兵和服役时间短,四年时间便能回家开始普通生活,减轻百姓和国家的负担。 同时对那些有能力和经验的士兵进行筛选,优异者可留下按照募兵的标准发放俸禄,这是最为两全其美的方法,而且这种兵制有一种特殊的后备机制,藏兵与民! 一旦大规模的战争爆发,大宋能在最短的时间内动员起最多的士兵,稍加训练便可投入战场,相当于有无限的兵员和战力,最大程度上的保证战争的胜利向大宋倾倒。 这种划时代的征召体系让跟随的夏竦和杨怀玉说不出话来,他们都没想到这种役兵和募兵相结合的方法,不禁大为赞叹。 夏竦下巴上的胡子一颤一颤的:“官家之策实乃妙法,不仅解决了百姓的服役之苦,还能最大程度上的保证军队的战力……” 赵祯稍稍摆手道:“你倒是越来越像蔡伯俙了,两人在一起久了就有点像对方了?朕还没说这是朕的主意你就开始恭维起来了!” 说完赵祯指了指一边默默无声的狄青道:“这才是你应该褒奖的人,狄青!不愧是我大宋良将,军演归来,赐宴匆匆离去,耗时三日写下了一道《大宋兵制疏》此疏可谓是陈痛厉害,朕可不会厚着脸皮去贪手下将领的功绩。” 赵祯的话让夏竦微微有些难堪,他是知道官家所说的兵制乃是出自狄青的奏疏,可他没想到官家这么维护狄青,甚至把他往上抬,这对一个武将来说是不可多得的荣耀。 夏竦微微尴尬的说道:“狄青乃是官家的臣子,他的功绩自然与官家分不开。” 赵祯笑着指了指夏竦道:“这话朕倒是爱听,说吧!你有什么事情求朕?” 一旁的狄青和杨怀玉惊讶的望向夏竦,夏竦已经是面红耳赤,呐呐说道:“官家是如何知晓臣有事相求?” 赵祯哈哈大笑道:“你夏竦的为人朕还不知道,轻易可不会说出如此恭维的话来,有什么话就说吧!” 既然官家挑破了其中的关窍,夏竦也没有什么不好意思的,而是躬身拜下:“臣恳请官家让臣常任监军!” 这下不光赵祯惊讶,就连狄青和杨怀玉也瞪大了眼睛,要知道这些文臣可是不屑于在军中任职的,更是不屑于和他们这些厮杀汉打交道,即便官家提高了武将的待遇,坚持文武并重,可在文人的眼睛中武将依然比不得他们,军中就根本能提了,夏竦今天是哪根筋搭错了,居然主动要求担任监军一职? 赵祯稍稍一想便明白了其中的关窍,暗叹一声夏竦的眼光真是毒,一眼便看出自己未来侧重的方向,也知道大宋将会对辽朝北伐用兵,只要他牢牢抓住监军这个职位,一旦北伐成功,大宋收回了烟云之地,他夏竦必当成为文臣中的翘楚。 看着夏竦期待的目光,赵祯微微皱眉道:“这事有点难,你之前在军演的大军中身为监军,能力自然没什么好说的,可要知道这监军一职许多人都盯着,稍有不慎便会出现话头,朕可不想临阵换将……” “陛下还是应允了夏竦吧,此次军演夏竦至关重要,要是没有他的管束,还不知毁掉多少良田,将士们的生活也乱成一锅粥,由他负责监军总能约束好军队,提前让将士们吃的好穿的暖!” 突如其来的声音算是救了夏竦的急,曹玮身为枢密使,虽未参加军演,可军演的详情他都是知道的,对于夏竦这个监军他更是了解的详细,夏竦作为监军非但没有掣肘军队,反而能最大程度上的辅助武将,这是求也求不来的事情! 有了曹玮的支持,赵祯痛快的下旨让夏竦留任封丘军营,同判监军一职。 夏竦恭敬的行礼道:“臣夏竦叩谢吾皇恩德!” 狄青杨怀玉也是高兴的,有这样一个不掣肘武将的监军,有这样一个能全力配合武将的监军,简直是大宋军队的福气,即便他夏竦是为了什么才这个监军对他们来说也没关系,互惠互利的事情何乐而不为? 第四百五十六章大宋军改 夏竦已经得到两府的公文,监军的任命算是彻底敲定了,昨晚他在家中大醉一场,今天起来还有些头疼。 洗漱好了之后打了一套从狄青那学来的五禽戏,虽不知是不是华佗的真传,但至少脑子清明了许多,宿醉的症状也减轻了,看来这套五禽戏应该不假。 来到花厅,夫人早就准备好了早上的饭菜,精致的点心配上一碗香喷喷的稀罕最能让人口齿生津。 王氏看了一眼紧皱眉头的夏竦道:“昨夜高兴的很,今天便一副苦脸相,没有来得!” 夏竦笑了笑:“老爷我的苦脸乃是宿醉之苦,与你说的不相干!” 王氏微微抿嘴道:“看把你高兴的,不就是个监军的差遣吗?岂能比得上堂堂的参知政事来的舒坦?” 夏竦喝了一口白米粥道:“你一个妇人知道什么?参知政事只能参议朝政,而我大宋的官员各司其职,又没有什么大的变动,无事可做的紧,现在我谋了个监军的差事,总算能把这身老骨头给活动开了!” 王氏撇了撇嘴:“你这话说的,难道天生就是劳碌的命不成?我可听说,现在退任的官员能在西京置办好大一块宅院,你一个参知政事,怎么说也……” “住口!愚妇再敢说这样的话,老夫便休了你!” 夏竦怒吼的打断王氏的话,让花厅中的侍者噤若寒蝉,老爷昨天还是高兴的很,怎么今天就和夫人吵起来了? 王氏委屈的说道:“我不过就是这么一说,等你以后退仕了也好有个打算不是?” 夏竦哼了一声:“老夫绝不会退仕!即便身死也要死在仕途上!” 王氏不服的说道:“你这话说的如此决绝干嘛?人家王相公也不是退任了吗?” “王相公年岁太大,还待在平章事的位置上便是素食餐位……” 夏竦说着说着便住口:“一顿好饭被你糟蹋成这样,真是大煞风景,来人,取老爷的剑来!” 王氏不满的说道:“好好的配什么剑?你是文资,可不敢往那刀光剑影里钻。” “聒噪!” 夏竦不耐烦的提起宝剑系在腰间:“你懂什么,现在的官家可不是先帝,重文轻武已经名存实亡,官家对武将的照顾一点也不输与文官,要是没有这些用生命鲜血保家卫国的将士,我大宋如何谈得上长治久安?” 王氏不再与夏竦争辩,她知道自己的夫君是武官出身,当初一个小小的三班差使,如今已然是堂堂的一国副相参知政事,可他心中依然保留着武人的特质,一直认为自己就该照顾武将,这个监军才是最好的! 王氏不理解自己无所谓,夏竦不屑与一个妇人说什么,现在文武相当,自己终于能实现军功建业的梦想,就像官家说的:“大丈夫军中建业,一点也不比操劳与朝堂差!” 今日还好,门口高大的军马让夏竦心头畅快,青光的宝剑,高大的骏马,这才是大丈夫的应该有的东西,总比把那妇人的流萤小扇挂在腰间更像个男人。 夏竦翻身上马,以后自己就要去封丘军营办差,官家把重要的招兵差事交给自己处理,绝不能有所懈怠有负圣望,夏竦比谁都清楚官家的兵制有多么重要。 马儿仿佛能够感受主人的高兴,欢快的迈着马蹄缓缓前进,这让马上的夏竦大为感慨,这大食马就是好,不光高大且耐力强劲,还很通人性,轻快的就不像是在骑马。 要是搁在以前,这样的一匹骏马夏竦可不敢想,可现在,大宋可不差军马,每年都能有数千匹的送来,监军是干什么的?不就是为军队提供后勤保障,约束好军队的吗? 这些军马在夏竦的眼中可都是宝贝! 当然,招来的新兵也都是夏竦的宝贝,年轻力壮的新兵,经过军中的训练便能成为精干的战士,这比什么都重要,招兵的公文已经从枢密院向大宋全国发出。 还是官家的主意好,不采取强硬的征兵之法,而是用道德的说教,以及情理来征兵,在辅佐以免去几年税收的小利益便可使得许多家庭甘愿让儿子当兵,反正如今的大宋并没有什么战事。 在军中吃得好穿的暖,服役四年之后便可免去家中四年的税收,这笔买卖可是相当的划算,而且还能存下一点钱财,虽然补贴不多,可总比没有的好,毕竟军中是一切都包的,甚至连看病都不用自己去药铺抓药。 这样的好事上那去找? 夏竦觉得这次招兵的人数会大大增长,自己甚至都会忙不过来! 这可是从未有过的现象,之前的兵役对百姓来说就是一场灾难,即便如大唐的府兵制度也是如此,百姓的青壮都被拉去当兵了,虽然当兵吃饷天经地义,可却与大宋不可相提并论。 大宋的禁军在当兵其间不事生产,完全的接受禁军训练,等服完兵役后再回家中劳作,并且有特殊的公文以示尊重,有这样的待遇可不得了。 果然当夏竦进入自己的签押房中之后,杨怀玉和狄青两人便欢天喜地的走了进来,开口第一句话便是:“夏监军,这次我大宋禁军招兵可是人满为患啊,你可不知道当时有多少青年前来应征,各地州府报来的人数已经远超咱们要招收的人数了!” 夏竦微微一笑道:“这是好事,择优而选便是,一定让要精挑细选,把优秀的种子给选出来,他们将成为我大宋的第一批役兵,万万不可小视。派出军中的老兵前去挑选。” 杨怀玉笑道:“这事情自不用说,各营的校尉,可都是在摩拳擦掌,非要挖出宝贝才肯罢休嘞!” 狄青打断杨怀玉的话道:“让各营校尉去挑选有些大材小用,只需让老兵挑选便是。” 他的话让夏竦点头:“没错,挑选新兵有条有框,简单的很不用军中校尉亲自去,白白的浪费人力,我这便去上奏官家,看能不能请那些亲卫司的老兵前往各地挑选。” 狄青和杨怀玉两人几乎同时在心中翻了个白眼,夏竦真是够绝的,话说的恰到好处,可手段不可小视。 官家的亲卫司可都是百战悍卒充任,没有一个好糊弄的,让他们去挑选新兵,一定是挑最好的,但两人依然大大的赞成,毕竟新兵终究是要分到禁军中的。 第四百五十七章一池春水皱 阳光普照大地,清风拂过山岗,快将而立之年的赵祯站在后苑之中微微皱眉,王语嫣很少见到官家如此纠结,即便是当初面对延州之围的时候也没有显露出如此的不安。 她已经听内侍说过,官家手中的那封名黄色的绢纸国书便是让根源,就在今天大朝会上,党项使者上奏,西平王李元昊宣布立国称帝! 在王语嫣看来,李元昊立国称帝势在必行,大宋对党项的控制早已名存实亡,单单是一个定难军的名头如何能使党项得到满足?之前的李明德围困延州城还不就是为了让大宋承认党项大夏国的地位。 他所作的一切在官家面前被挫败,如今他的儿子成功了,党项人终究还是立国,并且有了自己的皇帝。 王语嫣瞧了一眼畏畏缩缩的杨采薇,这个党项女人也是可怜,看似深居禁中,可却是被俩个国家夹在中间,党项立国她高兴,官家忧愁她伤心,今日瞧见官家什么话都不敢说,只能带着儿子躲在角落里瑟瑟发抖,生怕会祸及他们母子俩。 说到底王语嫣也是个心软的女人,何况杨采薇和她的儿子对赵旭的储君之位已经没有威胁,对很想找自己弟弟玩的赵旭指了指大树下的幼子。 赵旭聪明的跑过去拉起弟弟仰头对杨采薇道:“小娘娘,我带着弟弟去看姐姐的熊猫,最近圆圆生了好多小宝宝!” 赵旭一边说一边比划一个好大好大的圆圈形容,仿佛在说熊猫宝宝很多的样子。 杨采薇看向水榭中的王语嫣,却见她悄悄的指向官家,又摇了摇头,相处这么长时间了,她们对彼此之间的一举一动都非常的了解。 杨采薇难得露出笑容,对王语嫣这个小了她将近十岁的中宫皇后微微颔首,没想到这个时候王语嫣居然伸手帮她,这是她万万没想到的事情,原本她认为王语嫣即便不落井下石也会袖手旁观的看好戏,谁知道她居然能援助她。 赵旭拉着赵昀小手走向父亲,此时的他知道弟弟有危险,身为哥哥的自己要保护好他。 “父皇,孩儿能带弟弟去看姐姐的熊猫吗?” 孩子天真无邪的眼神让赵祯心中一颤,李元昊立国与自己的女人和孩子有什么关系,最近冷落了他们是自己这个男人的错。 露出和煦的笑容,赵祯伸手摸了摸俩个儿子的脑袋笑道:“去吧,圆圆生了一堆小宝宝,你们可以给它们取名字了,但一定要照顾好它们。” 赵旭和赵昀在看到父亲的慈祥后露出天真的笑容,对孩子来说父亲就是他们的晴雨表。 赵祯心中是愧疚的,不该把国事与自己的家庭牵扯在一起,更不该把杨采薇与赵昀联系到党项立国这件事上,自己虽然没有说话,但是这种表情和无声便是一种冷暴力,会让他们母子俩产生一种未知的恐惧。 孩子欢天喜地的走了,一路上都是蹦蹦跳跳的,赵祯看向一旁的楚楚可怜的杨采薇微微摇头,不就是党项立国了吗?这本是在他意料之中的事情,有什么好担心的。 王语嫣起身离开,她想给官家和杨采薇一个单独相处的机会,别人不知道杨采薇的身份,她王语嫣可是清楚的很,杨采薇就是一个当初安插在大宋禁中的党项棋子,一个密谍! 即便是被官家收服,但她身上的党项烙印无论如何也改变不了,身份文书做的再好有什么用,即便官家赐她出生,她依旧改变不了她是党项人的事实。 王语嫣路过赵祯身边的时候,向他使了个眼色,赵祯无奈的苦笑:“朕就是那么绝情的人?你们也太看重帝王的无情了。” 王语嫣笑得眼睛弯成了月牙,在她看来官家能笑出来说明他并没有把杨采薇和党项立国联系起来,这说明官家并非是个绝情的人,有情有义虽然对帝王来说不是好的特质,但对他的女人来说却是莫大的幸福。 清风拂柳,池塘边的美人蜷膝而坐显得楚楚可怜,杨采薇的容貌依然是那么的充满诱惑,岁月仿佛没有在她的脸上留下多少印记,但风姿却越见丰韵。 赵祯放松的坐下,一点也不在乎地上的青草会把自己的衣服染上颜色,一旁的杨采薇赶忙抽过一个坐垫递了过来:“官家,草地虽软,但却阴冷,还是坐在垫子上吧……” 赵祯搂住她的香肩笑道:“你不是害怕朕的吗?为何还敢搭话?” 杨采薇摇头道:“臣妾不怕,臣妾是官家的女人,自官家赐予臣妾出生之日起,臣妾就是宋人了,身为陛下的女人,臣妾不会害怕什么,雷霆雨露皆是君恩!” 看着仿佛准备慷慨就义一般扬起细长白皙脖子的杨采薇,赵祯哈哈大笑:“你倒是看的清楚,既然如此你还害怕什么?” 杨采薇咬了咬下唇:“臣妾担心昀儿……” 赵祯瞧见她楚楚可怜的模样干咽了一下口水,这女人一旦变成这幅摸样真的很难让人控制得住,何况是杨采薇这样的漂亮女人。 两人都放下心中的那一点担忧和尴尬,无论是杨采薇还是赵祯都看清楚两人之间的最大障碍不是大宋与党项,而是自己心中的怀疑,一旦这种怀疑被开解,那得到的将会彼此之间的信任。 三才低眉耷眼的站在后苑的月亮门口一言不发,但凡有敢走向后苑的内侍都被他打发出去,官家和贵妃娘娘的动静有些大,看来最近要进补一些蔡记从生女真那弄来的鹿茸和党参了。 一番云雨之后,疲惫的赵祯斜靠在树干上,杨采薇赶紧为他披上华美的衣服:“官家可别受了风寒,最近乍暖还寒又国事繁忙,可万万不敢穿少了。” 赵祯笑了笑便严肃说道:“要是大宋与党项正式交战,那一天你会如何选择?” 这个问题难住了杨采薇,一边是自己的族人,另一边是自己的丈夫,她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官家的问题,见她这副模样,赵祯长叹一声:“你终究还是放不下党项,但没关系,朕也不希望自己的女人是个绝情绝义之人。” 杨采薇无奈的说道:“臣妾不知该如何选择,但是臣妾不想欺骗官家,党项一族乃是我的宗族,大宋与党项刀兵相见这是我最不愿看到的事情,以大宋如今之国力,征伐党项有很高的胜算,臣妾不希望我党项族人死于刀兵之祸!恳请陛下留情!” 赵祯笑道:“朕征伐党项可不是为了杀人,而是为了收回我华夏故地。” 第四百五十八章大宋的“贺礼” 党项立国,号曰大夏。 而宋人对党项这个白眼狼是一点也没有好感的,因为地处大宋以西,便唤之西夏。 最近朝堂上关于西夏是争论不断,西夏立国之后与大宋平起平坐,这一点是无论文武都接受不了的事情,毕竟一个曾经属于中原王朝的部族突然有一天在大宋的土地上宣布独立了。 在宋人的思想中,党项的土地依然是属于大宋的,这也是为什么大宋之前不承认西夏立国的原因,现在李元昊公然称帝,给了大宋的国威不小打击。 西夏立国不光在朝堂上掀起一阵风浪,即便民间也一石激起千层浪。 西夏与大宋之间的矛盾其实就从未停止过,当初李明德围困延州城,之后大宋西征党项夺下两州之地,之后更是摩擦不断,今天你杀我几个边民,明日我杀你几个游骑。 现如今立国了,这下可把大宋的百姓给惹恼了,在赵祯的思想影响下,宋人心中的党项是一直居住在大宋土地上的定难军,而他李元昊也是继李明德之后的有一个西平王。 这就是一场赤裸裸的叛变,谋逆! 满大街的人都在对刚刚立国的西夏口诛笔伐,但西夏的使者却一点也不在意,甚至要求大宋朝堂给西夏提供和辽朝一样的待遇,安排都亭驿和专门的递役渠道,并且让大宋赐予冰炭钱。 此言一出满朝哗然,还有这样不要脸的? 大宋的臣子纷纷斥责,庞籍哆嗦着指向西夏使者:“放肆!只要我大宋一日不承认你党项地位,你党项就永远是党项,就永远是我大宋的定难军,李元昊自立为帝,莫说是大宋的百姓和臣子不答应,就连一向宽仁的陛下也不会答应,今日居然还敢站在这煌煌的大殿之中索要这等国朝的待遇,痴心妄想!” 庞籍的一番话说到了大宋臣子的心中去了,一帮文臣武将接连开口驳斥,就连原本应该维护朝堂纪律的殿中御史都跟着讨伐。 丁谓一言不发,这几日他的身体不适,又要忙着三司的差事,本来休息就不好,今天他可不想搀和道这种无谓的争斗之中,在丁谓看来,西夏立国是迟早的事情,早一日立国便可早一日的动手对付西夏。 丁谓看的很准,而上首的赵祯也是这个打算,如今西夏立国的基础是他的对西域的进攻拿下了大片的土地,可这些土地的价值赵祯却不看好。 在满朝文武吵吵嚷嚷的时候,赵祯却出其不意的开口道:“西夏使臣的意思朕知道了,西夏想要辽朝一样的待遇,这自然是没问题的,你西夏立国,要这些待遇也不算过分,朕准了,明日去鸿胪寺支取便是。” 西夏使者惊讶的望着上首的赵祯,他没想到宋人皇帝居然这么好说话,之前的宁令野利遇乞还总是说大宋皇帝才智超群,不是一般的皇帝,没想也不过这么会是。 西夏要求待遇和辽朝一样不是为了那点钱财和宅院,而是这意味着西夏和辽朝平起平坐,一旦宋人皇帝应允,那便是西夏得到了大宋的承认,连这点都看不出来,大宋皇帝的才智也不过如此。 赵祯瞧见西夏使者恭顺的外表下隐藏的蔑视,那嘴角都快抽抽了,一时间冷笑着说道:“没事你便下去吧,这是大宋的朝会与你党项没有甚的干系。” 西夏使者刚刚躬身推出殿门却听到大宋的官家又道:“那个西夏使者回来,朕还有事要说。” 西夏使者只能无奈的返回,躬身问到:“不知陛下还有何事让外臣照办?” 赵祯笑道:“其实也没甚的事情,不过是大宋从今日起再也不要你西夏的青盐了。” 一时间西夏使者不明就里的僵在原地,不要西夏的青盐?就这么简单的事情用得着把自己传唤回来,不过是小小的青盐而已,不要就不要了,还能吓唬得了谁? 在使者心中根本就每把这当回事,大宋和西夏之间的交易可不止青盐,还有牛羊马匹之类的东西,虽然大宋不再需要西夏的马匹,可这并没有什么影响,这回不要青盐和当初一样也不会对西夏造成影响。 使者退走后,赵祯便不再说话,臣子们当然是要表达心中的不满,同时他们也不明白官家为何如此轻易的便答应西夏的理由。 赵祯并不准备回答他们的问题,而是对负责三司的丁谓道:“从今天开始,大宋的榷场不允许在出现一粒西夏的青盐,也不许出现一匹西夏的军马!务必彻查详细,一旦发现抗旨不遵且依旧走私者,杀无赦!” 大庆殿中回荡着赵祯杀气腾腾的话,一时间满朝皆惊,官家一向宽仁,从未说过这样杀无赦的话来,天子之言,出口成宪,谁也不会把这话当成官家的气话,而是当作圣旨去履行。 谁也没觉得官家禁止大宋采购西夏青盐对西夏来说有什么打击,这种制裁不过是财货上的,对于西夏人来说不过是挠痒痒而已,以前西夏还未立国之前,大宋便关闭过榷场几次,可效果不佳。 不少朝臣们对赵祯的这道圣旨提出疑议,他们认为大宋如果关闭榷场,不仅没有什么效果,反而会激怒刚刚立国的西夏国得不偿失。 赵祯笑了笑便不再说话,如今的西夏和原先的党项不同,现在的西夏已经离不开大宋的货物。 茶砖,丝绸,瓷器,药材,甚至是粮食等等都需要大宋的供应。 原先的党项人完全是一种自给自足的游牧民族,他们对外借的东西依赖很小,即便需要一些东西也不过是少量的,想想办法总能解决。 可现在不同了,随着西夏的建国,李元昊的称帝,一个形成整体的西夏国可不同于原先逐水草而居的部族。 征伐西域使得西夏获得大量的财物,但这些财物要花的出去才有价值,和辽人通商,党项总是吃亏的,只能从宋人手中购买商品。 习惯是一种可怕的东西,他们依赖大宋榷场的交易已经成为了习惯,突然关闭的榷场会使得西夏人慢慢的不适应,西夏的地理位置决定了它的局限性,只能通过和辽朝以及大宋通商。 虽然紧靠吐番,可吐番比他们还穷,哪有东西和西夏交换? 赵祯这是在利用经济手段来制裁西夏,这一次经济制裁将会为刚刚称帝的李元昊送上一份大礼…… 第四百五十九章小小的青盐 赵祯对西夏立国李元昊称帝的承认在整个大宋传开,许多人都不理解官家的举措,在他们看来,只要官家不承认西夏的地位,西夏就一日不是西夏。 这种情绪在东京城尤为浓烈,东京城的百姓现在骄傲的很,大宋的改变对东京城来说是最大的,当年的西征让百姓觉得如今的大宋不怵党项,自然也觉得腰杆变硬了。 可谁知官家居然一改往日的强硬,承认其了西夏国的地位。 南门大街的酒肆中,人们几乎都在讨论这个问题,就连说书人都翻出曾经说烂掉的西征话本开始炒冷饭。 “当年殿前司都指挥使彭大将军亲自率军西征党项,连下党项两州之地,歼敌十万余人!要说这彭大将军可不简单,他可是当年官家太子三卫的指挥使,武艺高强自不用说,谋略也是一等一的……” 一旁的看官叫道:“刘七嘴你就不要说这些谁都知道的事情了,来点实在的,否则这赏钱可没有!” “就是嘞!竟说这些大家伙都知道的事情还有什么意思,只要你能说些党项的新东西来,咱们的赏钱自不会少你的,就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了!” 刘七嘴被人堵的够呛,他是靠说书这碗饭混的,现在被人家瞧不上,那以后还怎么混饭吃? 轻咳一声,刘七嘴端起眼前空空的酒碗说道:“诸位看官还真是被你们说着了,俺刘七嘴的名头可不是白来的,自会有和别人不一样的东西,先来碗酒水润润嗓子。” 众人笑着指了指刘七嘴:“给你酒水,要是待会再没有真东西从他的狗嘴里吐出来,仔细你的皮肉!” 一旁的商贾模样的胖子伸手从腰间解下一个酒葫芦道:“看见没,这可是我私藏的好酒,蔡记的清泉白,五贯钱一壶,你要是说出有用的东西来,我亲自为你倒酒如何?” “好,还是张掌柜够意思,为了这壶酒,俺刘七嘴就把肚子里的真东西倒出给大家瞧瞧!” 张掌柜叫了一声好,拔开酒葫芦的筛子,一股浓烈的酒香便随着葫芦的小口冒出来,清洌的白酒倒入刘七嘴的酒碗中,让他为之陶醉。 端起酒碗仰头灌下,刘七嘴的脸瞬间涨得通红,长长的出了一口气后,猛然拿起醒木拍下:“要说官家在朝堂上认了西夏的国朝,这也是无所谓的事情,为什么这么说呢?诸位仔细想想,他李明德在世的时候便已经是王其土的存在,和立国不立国,称帝不称帝有什么关系?” 此言一出众人沉默下来,整个酒肆也从原先的喧闹变得寂静,刘七嘴说的没错,李元昊的称帝其实也没什么,不过是多加了一个皇帝的名头而已,在西夏国内,即便是大宋不承认,他也依然西夏的皇帝,在西夏没有什么区别。 就在众人沉默的时候,刘七嘴又是拍了一下醒木接着说道:“由此可见官家那可是高瞻远瞩的,与其让李元昊在党项称王,不如直接承认他西夏国的地位,这样一来大宋便可把西夏当作一个国家去对待,国与国之间的事情便可公事公办了许多不是?” 一旁的张掌柜拿起葫芦给刘七嘴倒满酒:“这么说官家承认西夏还是好事了?” 刘七嘴喝干了碗中的美酒,借着酒劲大笑道:“那是当然,诸位看官也都知道,官家下了严旨,西夏的青盐一粒也不许进入榷场,这可是对西夏的掣肘之计。” 许多人都不知道刘七嘴说的是啥,但一旁的张掌柜却最先反映过来,眼睛一亮的说道:“对啊!妙啊!” 其他人哪里知道其中的关窍,见别人都大小瞪小眼的望着自己,张掌柜顿时找到了优越感,哈哈一笑道:“诸位不是做生意的可能不知晓,这西夏人除了牛羊,马匹,唯一拿得出手的便是那小小的青盐,牛羊我大宋自是不缺,马匹现在有了牧马地也无关紧要,咱们大宋的军马可比他西夏人的要好上许多,只有青盐还能买卖,如果断了青盐的买卖,他西夏还有什么能和我大宋交换的?瓷器,茶叶,丝绸,棉布,酒水,哪一样不要我大宋的?长此以往下去……” 张掌柜说着说着便住了嘴,望向刘七嘴道:“这事便不再说了,我这些酒水全白给你,诸位以后也不要在说这事情,静观其变吧!” 话已经说的很清楚,众人上哪还能不知晓其中的关窍? 商贾之道只进不出是好是,但如果只出不进那用不了多久便会财力枯竭,这不光对商贾来说是灾难,对一个国家来说更是个大灾难。 连平常百姓之家都知道要收支平衡,何况一个国家呢? 众人恍然大悟,官家这是在釜底抽薪啊!长此以往下去,不用多久西夏国从西域掠夺来的财富便会耗尽,财力捉襟见肘的西夏用什么养兵?用什么打造武器? 现在的宋人谁不知道打仗打的就是钱,大宋禁军身上的装备可都是用钱堆出来到,没钱怎么发饷?没钱武器盔甲从哪里来。 总之一句话:没钱什么事情都别想做,何况是养兵或是发动战争? 刘七嘴瞧见张掌柜提示的眼神瞬间酒醒,这话他自己不该说,想清楚了之后便拿起桌上的酒葫芦笑眯眯的对众人说道:“这只是俺瞎猜的,朝堂中的想法俺可不知道,下面给诸位说一段狄将军南下定大理!” 虽然担心自己的猜测,可刘七嘴并未当回事,大宋不讲究因言获罪,他只是不希望自己的猜测会给西夏人什么启发,毕竟东京城中鱼龙混杂的,万一西夏人看出其中的关窍,那可就不好办了。 其实西夏人也没那么笨,没藏讹庞在刚刚得到使者的消息后便明白其中的关窍,急急的找到野利遇乞道:“大宋官家是打算釜底抽薪啊!我西夏怕是会有大麻烦!” 野利遇乞笑道:“能有什么麻烦?不过是青盐卖不出去而已,大不了向辽人出售,我就不信宋人还能不吃我西夏的青盐,要知道大宋境内的盐井可没多少,时间长了他大宋也难受!” 没藏讹庞微微点头:“是这么个道理,可我西夏不能和大宋比较,大宋损失一些钱财无所谓,可我党项的钱财是有定数的,主要都是通过边境的榷场买卖牛羊马匹青盐获利,现在停了青盐一项看似没甚的事情,可时日长了我党项必然受损!” 野利遇乞笑道:“陛下自有对策,不用我等操心。何况有野利仁荣这个尚父在,以他的才智必能想到对策,不过是些青盐就把你急成这样,以后如何担待重事?” 没藏讹庞见他如此笃定便不再言语,他要把这件事密报尚父野利仁荣,整个西夏也只有他才是看的最清楚的人,有时甚至比陛下看的还要高远…… 第四百六十章一箭双雕的皇帝 没藏讹庞和野利遇乞都觉得大宋封锁西夏的青盐不会持续太久,毕竟大宋的百姓也是要吃盐的,西夏的青盐又细又清爽,没有盐井中出产盐粒的苦涩感。 没有了西夏的青盐,大宋的百姓还好说一点,可那些吃惯了细盐的达官贵人怎么办? 不允许私自贩卖?这在他们两人看来就是个笑话,只要有人需要,便会有人贩卖,私盐这种事情大宋想堵都堵不住! 这也是为什么野利遇乞并未把这事放在心上的原因。 现在他们要做的便是等待,等待是漫长的,因为这种商品限制要在很长的一段时间后才能显现出来。 赵祯限制西夏青盐的举措确实让大宋慢慢的开始暴露出弊端,丁谓接二连三的上疏,盐价已经上涨的厉害,而朝廷却没有任何有效的手段控制盐价,因为谁都知道大宋禁止西夏人在榷场中贩卖青盐,而私自贩运青盐都是死罪。 盐在封建时代就像是后世的石油一样重要,有的时候甚至其地位超过了石油。 人活着就需要补充盐分,朝廷控制盐价的原因就是为了让更多的人吃得起盐,保证社会稳定,当然盐税也是一项很重要的财政来源。 大宋向一千户百姓收取一文钱的税和向盐商收取一千文的税没有什么区别。 可耗费的人力物力却大相径庭,这也是最早把税收转嫁到商人身上的办法。 而现如今大宋有一套非常完善的税收制度,商人缴纳的税收中就包涵百姓的税收,这也是赵祯免除各项杂税的原因,在百姓不知不觉中就把税款收了上来,只不过不是从百姓的口袋里拿,而是从商人的口袋里拿而已。 别看这小小的变动,不光节省了人力物力,还能使得百姓对税收不那么抵触,最多抱怨物价上涨而已,但现在的大宋物价,在蔡记和三司的控制下相当平稳。 现在盐价增长不是朝廷能控制得住的,因为盐价的多少是由盐的多少来控制的,盐少则价高,盐多则价贱。 赵祯并不担心,因为他有一个秘密武器,海盐。 海水是盐的“故乡”,海水中含有各种盐类,其中百分之九十左右是氯化钠,也就是食盐,人类食用海盐的历史很长,但处理的方法不好,海盐多苦涩。 赵祯有办法使海盐变得细滑,盐田法便是最好的晒盐方法,只需日晒便可得到最好的食盐,赵祯已经派人去负责这件事了,也算是给海边的百姓增加一条谋生的渠道。 只需半个月的时间,大宋便会有源源不断的海盐从各个沿海州县运来,在交通便利的大宋,这根本就不是个事! 古代商品的价格为什么居高不下? 是因为运输不便,在生产地的商品价格一般会很低,而到了遥远的地方价格便会猛涨,现在的大宋交通便捷,物价稳定,赵祯相信国内的经济发展会很平稳,而最大的利益来源依然来自国外。 西夏人便是一个冤大头,当然辽朝也是这样,更不用说远在海外的阿巴斯王朝和倭国。 随着时间的推移,西夏人看到了大宋盐价的上涨,这是他们最想看到的事情,也许这样便能迫使大宋购买西夏的青盐了,这段时间大宋榷场的物价涨的厉害。 瓷器,丝绸的价格对于西夏人来说再涨也就那么回事,不过是少买一些,再贵大不了不买便是。 可茶砖与棉布对西夏人来说却是不可或缺的东西,茶砖能帮他们除去油腻,是他们的重要必需品,而棉布可以御寒抵挡恶劣的气候。 两者缺一不可,但这两样不可或缺的东西都被大宋牢牢的掌握在手中,除非向辽人购买,但宋人商贾恰恰抓住了西夏的命门。 价格比原来的高出很多,但却比辽朝便宜一点,就是那么一点的便宜迫使西夏不得不购买宋人的商品。 直到此时大宋的报复才慢慢的显露出来,西夏国内的财力已经消耗不少,每天都能看见大批从西域掠夺来的财物被大宋商贾整车整车的拉走,西夏人的心中在滴血。 野利仁荣看的清楚,大宋这是在釜底抽薪,以一把看不见的刀不断剥削西夏的国力,而陛下则认为宋人撑不了许久,青盐虽然只是一项,但却能成为让大宋屈服的最后一根稻草。 微微摇头,野利仁荣并不看好陛下在朝堂上说的一切,出于对宋人皇帝的了解,野利仁荣觉得赵祯一定有后手,否则不会如此决绝的下严旨。 西夏朝堂刚刚从青盐的风波中安定下来,朝臣们的紧张心情刚刚被李元昊安抚,噩耗便如期而至。 信使一路飞奔的冲向宫殿,在门口跪倒:“启奏陛下,宁令野利遇乞上疏,大宋盐价骤降,大批不输与我西夏青盐的海盐出现在大宋的市场上,价格便宜不说,还细致不涩口!更有……” 信使说着说着便住了口,李元昊被当众打脸怒喝道:“更有什么?” “更有预防瘿症之功效!” 什么?! 随着信使的话所有人都惊呼出来,瘿症乃是顽疾,一旦得了这病便会出现脖子肿大,心悸,失眠,乃至骤死的情况,西夏人有不少得了这样的毛病最后惨死在亲人的怀中,死相极为凄惨。 现在大宋的海盐居然能预防瘿症的出现,这对西夏人的打击实在太大。 李元昊当场就暴走,声嘶力竭的喝到:“不可能!凭什么他宋人的海盐能预防瘿症?而我党项又细又好的青盐不能?这定是宋人的欺骗之言,不可信!” 野利仁荣摇头苦笑,陛下居然还不相信,宋人能说出这样的话来一定是有依据的。 西夏人哪里知道,海盐大多含有碘元素,而碘元素可以预防甲亢这一点赵祯比谁都清楚,瘿症也就是后世常说的甲亢,又称为大脖子病,这也是后世的盐中为何会表明加碘的原因。 赵祯这次利用海盐,一箭双雕的解决了缺盐和瘿症的两大难题,经过王唯一的走访和调查发现,海边的百姓因为长期食用自己家晒出的粗盐,一例瘿症都没有出现,而中原腹地的百姓虽也有盐吃可却会出现瘿症,那问题一定出在盐上。 只要长期使用海盐,便能得到确切的结果,这是王唯一从官家那里得到的医学捷径。 因为官家说过,医学其实就是经验之学,病例越多经验和治疗的办法就越多。 第四百六十一章榷场 赵祯看的清楚,对大宋来说对付西夏最有效的手段便是通过生活必需品对其压榨封锁,这能最大程度上的削弱西夏战斗力。 经济上对外族制裁并非后世有只,自汉以降便开始了各种禁运政策,更别说大宋了。 只不过到了大宋,这种手段变得更加繁多而已,铁器自不用说,大宋的钢铁工业发展已经远超这个时代的任何国家,连农具都是完全的铁器化。 这在古代来说是一件相当困难的事情,铁器的农具多农业生产有着相当重要的作用,增加生产效率,降低劳动成本,节省体力等等。 西夏刚刚监国,国力的资本都是从西域掠夺来的财富,而这些财富在没有转化成国家前进的燃料时,就被大宋通过贸易的行事压榨走了。 茶叶对游牧民族来说是必需品,对于宋人来说,茶叶是一种饮品,一种生活态度。而对于游牧民族来说茶是一种不可或缺的药材。 游牧民族饮食多是牛羊肉、奶等燥热、油腻、不易消化之物,而茶叶富含维生素、单宁酸、茶碱等,游牧民族所缺少的果蔬营养成分,可以从中得以补充。 并且茶中大量的芳香油还可以溶解动物脂肪、降低胆固醇、加强血管壁韧性。茶叶的功能恰好能弥补了游牧民族饮食结构中缺少的环节。 宋人可以不饮茶,可西夏人和辽人不可一日无茶! 赵祯没有愚蠢到直接关闭榷场的程度,一点榷场关闭,西夏人对茶叶和棉布的需求就会迫使他们入侵大宋,这是游牧民族常用的手段,以战求市。 要是搁在以前赵祯当然不惧西夏人的威胁,这反而是一个磨炼战兵的机会,可现在大宋即将开始对辽朝的第二次军演,他可不希望西夏人南下劫掠。 所以榷场一直没有关闭,只是价格提高了许多,大宋的商贾还是忠于国家的,在朝廷的下旨后便立刻按照朝廷的指导价格进行售卖西夏人的必需品。 价格的提高并没有使得商贾的利益受损,反而能卖出更多的商品,只不过西夏人的态度也随着价格的提高不断的变得恶劣起来。 大宋的商贾可不在乎,有本事你就别买!谁都知道西夏人离不开茶叶,而恰恰西夏之地不产茶,这个咽喉要害被大宋掐在手中可不是一天两天,可只有如今才大宋国力强盛军威大震之后才算是真正的利用好这个要害。 一边提价,一边还不用担心西夏人前来闹事。 当然买的价钱高了,所征收的税也高了,从大商巨贾到贩夫走卒,谁都明白这个道理,大宋这是在压榨西夏人,也是在给刚刚称帝的西夏皇帝李元昊施加压力。 榷场的商人赚的是盆满钵满,毕竟税收的是按照比例来的,即便再多能有多少?商人们巴不得朝廷收取税收,这样便能冠冕堂皇的让朝廷保护他们。 所有的榷场都在大宋境内,这是为了保护商贾的安全,同时也是因为榷场中交易的主要货物来源都是来自于大宋。 榷场原先是在延州,可随着大宋的向西推进,如今已被安置在盐州洪州两地的交界处,两州军马随时驰援杜绝了西夏人撒野的可能。 当然摩擦是有的,西夏刚刚立国给了党项人很大的自信,商人与商人之间的买卖也充满了火药味。 别说口头上的摩擦,打人闹事也是常有的,大宋一方一直采取冷处理的方式对待他们,只要寻衅滋事,榷场的官员便会把西夏商贾列入黑名单,以后禁止他在前来买卖商品,这对西夏人是个震慑。 霍老七已经从辽朝撤回了大宋,多年从事外族贸易的他自然被分配到了大宋的榷场,一来是在大宋的土地上,二来也算是个文资的官员,不用整天提心吊胆,也不用和刀枪打交道。 太阳高高的升起,霍老七领着一个酒葫芦便开始了他一天的工作,巡视榷场。 榷场是大宋与外族互市的场地,对于大宋来说,还有控制边境贸易、提供经济利益、安边绥远的作用,这样的榷场常因政治关系的变化而兴废无常。 身为提举的霍老七,主要是负责维护榷场的秩序已经让商贾按照朝廷的价格进行交易,最近是非常时期,对青盐的查处十分严厉。 他霍老七已经抓了不少在榷场中私贩青盐的西夏人了,结果无一例外,当众鞭打并掉在旗杆上示众。 命硬的还能有生还的可能,命软的就直接吊死在旗杆上了。 对于霍老七来说,对付这些人就应该杀一儆百,否则大宋的公文对西夏来说便形同虚设,地方保护主义这是无论那个时代都有的东西,对霍老七来说保护大宋的商贾是理所应当的事情。 对待大宋商贾他总是满脸堆笑,毕竟他在辽朝也是以商贾的身份示人。 “顾掌柜,最近的生意可好?”霍老七和平时的酒友打起了招呼,他葫芦里的酒不是来自这家商号,自然也就和掌柜的相熟了。 顾掌柜非但没有回答,反而是神神秘秘的拿出一个布袋悄悄给霍老七看:“霍提举,您悄悄这是什么!” 霍老七定睛一瞧,布袋中的东西在太阳下白花花亮晶晶的:“青盐?!老杀才你不要命了?官家可是下了严旨,一旦发现杀无赦!” 顾掌柜连连摆手道:“您可不要瞎说,这哪是青盐!您瞧瞧这色泽,再瞧瞧这细润,这是咱们大宋的海盐,我可是要卖给西夏人的!” 霍老七看了半天微微点头道:“嗯,还真是,你脑子没毛病吧?西夏人缺你这份海盐?人家的青盐都用不了嘞!” “哈哈,霍提举,这您就有所不知了,咱们大宋的青盐可是能预防瘿症的!西夏人抢着要嘞!” 霍老七皱眉道:“咱们大宋的海盐真能防治瘿症?” 见他不相信,顾掌柜提高了嗓门道:“这是当然!御医院的神医王唯一亲口说的,我家可是在东京城有关系,这是千真万确的事情,做不得假嘞! 再说,朝廷规定西夏人的青盐不许出现在榷场,可没说咱们大宋的海盐不能拿来卖给西夏人啊!这多少也是为咱们大宋牟利,你可不知道,咱们大宋的海盐多得就像小山一样,就是天天拉来卖都卖不完,可不会影响大宋的盐价嘞!” 霍老七微微点头:“话是这么说,俺还是要向朝廷打听一下,你这海盐先别买,等朝廷传来消息你再卖也不迟,快的很!” 顾掌柜无奈的点头道:“也罢,此事还是依你,但咱们可说好了,我们丰祥商号是第一个出货的商号,您可别拦着!” 霍老七哈哈大笑:“自然不会阻拦,俺巴不得你的海盐卖得好,也帮咱大宋出口恶气,当初西夏垄断青盐的时候,可端是让人恼火嘞!但你可是欠下俺一顿好酒,可别忘了!” 霍老七在顾掌柜的感谢声中满意的走了,没想到咱们大宋的海盐也能成为西夏人趋之若鹜的东西,哼哼,看西夏人还能得意多久,单单是榷场对西夏的压榨就让他李元昊难受的紧! 第四百六十二章爱惜羽毛 赵祯站在后苑之中看着手中的奏疏默默无语,中枢传来的消息,在大宋对西夏开放的榷场中居然出现大宋的海盐,这真是无利不起早的商人才能干出的事情。 说实话赵祯都没想到大宋的海盐能反制西夏的青盐,在他眼中海盐不过是青盐在大宋的替代品,但大宋的商贾把海盐预防甲亢的特点当作一个卖点,成功的把海盐打入西夏人的市场。 赵祯不得不佩服商人的嗅觉灵敏,这一商机不仅为自己谋求了利益,也为大宋谋得了好处,因为盐铁一直被朝廷牢牢的抓在手中。 赵祯微微苦笑,看来大宋的相公们还是过于君子,这么简单的事情赵祯不信他们看不出来?但只有大宋的商贾捅破这层窗户纸,在赵祯看来,朝中的文武群臣个个精明的像个猴子,谁也不愿说出利用海盐掣肘西夏的事情。 既然都不愿意做恶人,那赵祯自然也不想这么做,身为一国之君,气度是很重要的东西,那就让大宋的商贾做恶人好了,反正他们代表的是自身的利益而不是朝廷的。 转身对一旁的三才说道:“传旨,大宋的海盐一旦批给盐商,便不再追寻,盐商爱卖给谁就卖给谁,官吏不得阻拦。” 三才躬身道:“奴婢这就去传旨。” 赵祯微微摆手,这下好了,所有人都是干净的,只有盐商背黑锅,但商人就是这样,待价而沽是常有的事情,在大宋境内他们还会小心朝廷的制裁,但在榷场卖给西夏人东西的时候,那就不是待价而沽了,而是赤裸裸的压榨! 半斤海盐在大宋境内只需十几文,可到了榷场最少也要三百文,几十倍的差价让所有的商人眼红,但盐铁乃是朝廷专卖,一般的商贾要是想获得经营权必须要通过朝廷的认可,获得经营牌子,否则就是贩卖私盐,抓起来即便不死也是流放沙门岛。 为此蔡伯俙可是把腿都快跑断了,他是蔡记的大掌柜,蔡记的所有事物都是交给他处理的,现在海盐的经营权他却无论如何也那不到,看着别的商贾大捞特捞,怎么能不眼红? 可无论他去三司,还是去中枢都拿不到海盐的经营牌子,无奈之下只能找师傅丁谓帮忙,今天他是打定主意,要是丁谓不给他经营牌子,他就死缠烂打,决不离开三司衙门一步! 三司的衙门还是老样子,一帮官员堵在门口等着要钱,可蔡伯俙不同,身为驸马的他直直的绕过门口的小吏向三司的正衙走去,老门房瞧见他伸手阻拦道:“驸马爷别硬闯啊!” 蔡伯俙指了指自己的鼻子:“你拦我?” 老门房露出尴尬的笑容道:“驸马爷您就别为难小老了,谁不知道您哪个衙门去不得,可总要让小老禀报不是?” 蔡伯俙的心思是何等通透?眼睛一转的说道:“丁相公这是打算避而不见?” 老门房干笑两声:“呵呵……丁相公不在……” “你要这么说我还真的要看看,若非丁相公交代,你岂会在这里拧巴半天?还推脱说相公不在?真当我蔡伯俙是傻子不成!” 老门房看了看门口的官员,尴尬的搓手道:“您随小的到僻静的地方说话如何?” 好歹是进了三司的门,蔡伯俙也不想和这老门房计较,便微微点头:“前面带路。” 本以为门房会带他去见丁谓,可谁知居然绕道了三司的后门,蔡伯俙不爽的呵斥道:“好你个老东西,居然打算把我从后门打发走,真当是给我蔡伯俙脸面不成?我这就去找丁相公,他定然在签押房中公干!” 老门房脸色一变,哭天抢地的说道:“这可是冤枉死小老了,驸马爷您什么时候来三司小老阻拦过?您是聪明人,瞧得通透,这次是丁相公特意交代的,小老也不敢违背相公的钧旨啊!真让您去找丁相公,您倒是没什么,顶多拍拍屁股走人,可小老以后就没法过了,小老家中还有卧病在床的老妻……” 要是不知道的人还真当真了,可蔡伯俙不相信他说的话。 挥手打断老门房的话:“别人说这话我信,你说你家中有老妻可就不对了,听说一般的六品官要进三司都要给你点好处。” 门房急急的摆手道:“驸马爷可不敢说,要是被丁相公知道了,小老可就死定了!实话告诉您,丁相公说了,给谁牌子都行,就是不能给你!” 蔡伯俙不解的叫道:“凭什么?!”在他看来,只要蔡记能插手海盐和榷场,一定会给西夏人沉痛的打击,要知道西夏可是在内陆之地,海是个什么模样都不知道。 一旦蔡记垄断了销往西夏的海盐,西夏人除了拿昂贵的东西来换别无办法! 老门房苦笑着说道:“您是着了相,您也不瞧瞧蔡记是谁的生意?官家自己不愿当恶人,把海盐推到了商贾的身上还不是为了干净,您要是拿了盐商牌子贩卖海盐,这不就是向天下人说官家应允这事情吗?毕竟官家可是蔡记的东家不是?” 蔡伯俙被他的话提醒的一惊,还真是这个道理,自己是当局者迷了。 “这些话是丁相公的意思吧?我知道了,这事我蔡记不搀和便是,你回丁相公一句话,我知晓了其中的厉害,不会擅动的!” “驸马爷放心,您的话小老一定带到!”老门房笑眯眯的接过蔡伯俙甩出的金瓜子,一个翻手便消失在他的袖管里,这一手瞧得蔡伯俙都佩服。 直到看不见蔡伯俙的身影,老门房才长出一口气,擦了擦脖后的冷汗:“这位驸马爷端是难伺候的紧,但这出手还真是大方!” 离开三司衙门的蔡伯俙觉得姜还是老的辣,丁谓早早就算到自己会来找他,自己还是太着急了,没有考虑到其中的利害,自己虽然是蔡记的大掌柜,但蔡记可是官家的产业,一旦蔡记插手海盐的事情,西夏人一定会认为大宋官家通过海盐压榨西夏财力。 毕竟大宋官家的宽仁可是出了名的,皇帝的好名声可不能被败坏掉。 第四百六十三章西夏的对策 无论西夏和辽朝怎么抵触,大宋的海盐已经成为两国的重要进口货物,大宋东京城中流传的消息不出三日便会在辽朝和西夏人尽皆知。 当然其中自然也有一些烟雾弹。 海盐的功效经过流传之后自然有些失真,但可以预防瘿症的消息却准确无误,这是得到大宋神医王唯一亲自肯定的,并且在大宋的许多医书中都有明确,既然大宋敢把海盐的功效写入医书,那就一定不会有错。 西夏和辽朝理所当然的认为只有大宋出产的海盐才能治疗瘿症,赵祯为这些游牧民族落后的医学感到悲哀,对付瘿症的主要手段并不是海盐,而是海盐中含有的碘元素。 一传十十传百之下,海盐的功效被极度夸张,也许是商人为了提高海盐的价格,也许是买到海盐的人为了显示自己的优越性,反正海盐能包治百病的说法在辽朝和西夏传的神乎其神。 李元昊对于这种说法嗤之以鼻,要是大宋的海盐真的那么神,还会卖给西夏和辽朝? 这显然是忽悠人的,李元昊看到的不是海盐的疗效,而是它贵死人的价格,眼前的几案上放着西夏的青盐和大宋的海盐,两者之间只有色泽上的区别而已。 李元昊用手指尖点了一下尝尝,两者的味道都是那么的咸,好像根本就没有什么不同。 摸了摸脑袋,李元昊对一旁的野利仁荣道:“尚父,你尝尝,这海盐和青盐没什么不同嘛!宋人把这东西吹的神乎其神,真是岂有此理!” 野利仁荣笑道:“陛下此言差矣,两者最大的不同在于名声,宋人的海盐即便是真的能预防瘿症又有什么用?瘿症的出现是少之又少,即便没有海盐这种东西,我西夏有会出现多少瘿症?可一旦海盐有了这噱头,便在价格上贵了许多,并且大宋代替我西夏成为盐的供应者,此消彼长之下我西夏的财富怕是撑不了多久了。” 李元昊笑了笑:“尚父平时教朕,皇者应该有大气度,怎么能为一点财物斤斤计较。” 野利仁荣看着李元昊毫不在意的笑容微微苦笑道:“陛下,您还不知其中的关窍,自从陛下登基称帝以来,大宋虽未关闭榷场,可榷场中商品的价格可是上涨许多。” 李元昊把两撮细小的盐堆吹散,在空中形成一片尘埃,抬头忘了一眼野利仁荣道:“哦?那又如何!朕可是率领我西夏男儿征伐西域诸国,光拉回来的财物就累死了数百匹的骏马!” 野利仁荣苦笑道:“陛下的战功和西域的财富自然是万中无一,可水滴石穿坐食山空。” 说完野利仁荣把账目送到李元昊的面前道:“陛下请看,这是西夏和大宋之间榷场交易的账目,我西夏本就没有什么东西能够卖给大宋,原本还有青盐一项,可现在连青盐都无人问津,每年都是我西夏大肆购买大宋货物,而大宋商人却几乎不会购买我西夏货物,此消彼长之下,臣不知陛下从西域得来的财物还能撑多久。” 李元昊这才抬眼看了看账本:“有甚的关系,不过是些财物罢了,咱们不是还有小茴香之类的香料能出售给大宋吗?” 野利仁荣苦笑道:“陛下不说这些香料还好,只要我西夏提高香料价格,宋人便坚决不买,他们情愿从万里之遥的大食购买香料也不愿购买我西夏的。” 李元昊是不在乎钱财的,在他看来只要自己手中有猛士,便什么都会有,眼睛中精光一闪:“就让大宋先得意一阵,朕的西夏没钱了,自然会挥师南下,他大宋的富庶就是为我西夏的猛士所准备的!” 野利仁荣大惊失色的说道:“陛下!如今我西夏已然立国,这意味不能如原先一般前往大宋劫掠,一旦如此便会激起大宋的怒火,到时怕是会两国交战。” 李元昊冷笑道:“交战?朕可不怕,你别忘了,我西夏是从苦难中建立起来的,即便结果再坏能坏到哪去?看看现在的党项贵族,整日享受声色犬马,流连于温柔之乡。这些都是钱财害的,为什么朕要让你创建属于西夏的文字?为什么朕不在乎大宋的压榨?只有把西夏逼入绝境才能有所突破,这便是汉人的不破不立!” 野利仁荣微微吃惊,没想到皇帝居然有这种打算,先把西夏置于死地,然后再破茧而出! “陛下有何良策?” 李元昊笑道:“无他,剃发易服尔!” 野利仁荣听了他的话久久不言,剃发易服这是抵挡中原王朝同化的最有效手段,更别说发明自己本族的文字了,西夏有自己的语言却没有文字,直到如今西夏国内依然使用汉字为本族文字,陛下这么做是打算彻底的与大宋脱离开。 …… 三月西夏皇帝李元昊向境内党项部族下达了“秃发令”,并且他率先自秃其发,即剃光头顶,穿耳戴重环饰,这是党项一族原有的风俗,开始的时候还有许多党项贵族不当回事,可当李元昊在兴庆府的大殿之中亲手斩杀了俩个态度散漫的贵族后,一时党项部民争相秃发。 整个部族一律执行,限期三日,有不从者当街处死。 李元昊衣白窄衫,毡冠红里,冠顶后垂红结绶,官员则按等级职别规定服饰。庶民百姓,只准穿青绿色的衣服,以别贵贱。 华夏历史上,当游牧民族立国之后,便不可避免的会开始向中原王朝模仿并靠近,最后逐渐的,不由自主的被同化成中原王朝相同的模式。 在李元昊看来,只要开始出现汉化的东西之后,整个国家都会被带入一种怪圈,一种开始享受安乐的怪圈,无论原本有多么高涨的雄心壮志都会被磨灭,开始享受起安乐。 这是李元昊最不愿看见的东西,他要保持党项的藩学,保持党项的语言,保持党项的彪悍。 就在李元昊有所动作的时候,赵祯也开始了他的计划,大宋开始了又一次的军演,地点依然是石子铺附近,十里连营气势恢宏,让辽人胆战心惊。 李元昊对于大宋传来的情报微微嗤笑:“宋人又开始炫耀武力了,这不是给辽人看的,而是给我西夏看的!朕可不怕这种示威!” 他以为这是大宋在向西夏一系列的变动示威,其实根本就不是这样,赵祯开启第二次军演早就在他的日程表中……在赵祯心中从未把西夏当作是大宋最大的威胁。 第四百六十四章大宋好时机 赵祯并不知道自己已经被李元昊当成对手,舒服的伸了个懒腰,顺手拿起御案上关于西夏的情报微微摇头。 在他看来李元昊有勇无谋,许多事情都喜欢用强权去完成,西域其实是一块宝地,他李元昊不好好经营也就罢了,居然连屠数城,为的就是那曲曲金银财宝。 可这些金银财宝不当吃不当喝,只有通过交易才能变成国力,哪有土地来的重要? 黄头回鹘,西州回鹘,哪个不是蕴含着无限潜力的? 赵祯就很期望能和高昌进行贸易,他们的畜牧业,手工业都达到了相当高的程度,p即便是物华天宝的大宋也看着流口水,每年从高昌出产的白玉环子、碧玉环子,铁镜,玉带铰具,玉带,玉鞍辔等都受到大宋百姓的欢迎。 而且高昌一带基本上不下雨、雪,夏季酷热,人们都穿地为穴的避暑。炎热的天气对农作物和瓜果生长有利。特别是从金岭上流下的丰富水源为发展农业提供了大好条件。 回鹘人引水环城,灌溉田园,转动水磨。农作物除荞麦以外,其它五谷都有,并出产白棉,上好的白棉就是同大宋交易的最好商品。 大宋商人曾经多次的引进白棉籽,可聪明的高昌人一粒都没流入大宋。 俩个肥的流油的国度不去好好经营,反而杀鸡取卵,这在赵祯看来简直是昏君才能干出的事情。 剃发易服,发明自己的文字,只不过是在文化上排斥大宋而已,看似有别于中原王朝,并且保持本族的独立性,可这也是一种拒绝进步的表现,也是闭关锁国的表现。 不知取长补短,不知去其糟粕取其精华,这样的国家也没有多少发展前途,只会被历史的车轮遥遥的甩在身后。 赵祯理解李元昊这种武力至上的心态,当一个人习惯了一切问题都用武力去解决的时候,这个人已经膨胀到了毁灭。 就像一个拿着大锤的人,看到自己面前出现钉子之类的东西,习惯性的用锤子去把它砸下去,时间长了就过分的相信自己手中的力量,而忽略其他的东西,比如可以用起子撬走这个钉子…… 一个只会拿着锤子挥舞的武夫有什么好怕的?赵祯有许多办法耗死这个鲁莽的皇帝。 但在别人眼中却是另一番景象,两府相公极力上疏,一致认为西夏有重燃边境战火的趋势,劝说赵祯取消这次军演并陈兵宋夏边境以防不测。 就连一项谋而后动的夏竦也不例外,很久没有留身奏事的他站在赵祯的御书房中目光灼灼的盯着赵祯:“启奏陛下,西夏李元昊狼子野心,一旦窥伺中原,必会挥师南下!” 赵祯抬头望了他一眼:“怎么连你也开始担心了?现在还不是时候,他李元昊还没有被逼急,慌什么?!” 夏竦微微一愣下意识的反问道:“还没有被逼急?那什么时候……” 话还没说完便见到三才冷冷的眼神,微微一惊道:“夏竦御前失礼,恕臣冒昧。” 赵祯笑着摆了摆手:“无甚的关系,此时只有你我君臣二人,无需避讳,朕的意思你难道不明白?现在的西夏还有财力在榷场中进行贸易,一旦它的财力枯竭,国力也会随之枯竭,到那个时候李元昊才会动手,他是个什么样的人你不了解,朕可是了解的很嘞!” “那我大宋应该早做防备才是,否则猝不及防之下难免让西夏得了便宜。” 赵祯点了点头:“夏相公所言不错,朕打算让范仲淹前往西北,担任秦凤路安抚使,主管西北防务,务必做好防备拒敌与国门之外。” 夏竦微微皱眉:“范仲淹倒是个不错的人选,之前也上过《西北兵事疏》可毕竟年轻,经验不足,而安抚使一职所系甚大……” 范仲淹都快四十岁了,没想到在夏竦眼中还是年轻二字。 赵祯微微一笑道:“朕知道你是什么意思,可朝中能担负此重任的也只有他范仲淹了,你只见到他的《西北兵事疏》却未见到他上疏的《答手诏条陈十事》朕看了此乃上佳之策。” 三才恭敬的从赵祯手中接过一份奏疏递给了夏竦,夏竦翻开之后便被一系列的措施惊为天人。 范仲淹的《答手诏条陈十事》详细的提出十条针对西北地区地广人稀、山谷交错、地势险要的特点,并且坚持以积极防御的守边方略,即在要害之地修筑城寨,加强防御工事,训练边塞军队,以达到以守为攻的目的。 这样的奏疏实在完美,无论是从防御,还是从策略上都是上上之作,而且范仲淹的积极防御,进可攻,退可守,为大宋的反击留下的足够的空间和时间。 夏竦不得不佩服的对赵祯说道:“观此奏疏,老臣叹服,青出于蓝而胜于蓝果然如此!” 岂止是夏竦,即便赵祯在看到范仲淹的奏疏后也被他的谋略所折服,这样完美的策略真不敢相信是出自从未接触过兵事的范仲淹之手。 他可不像包拯苏洵等人,多少接触过兵事,范仲淹在之前基本上就没有管理军队的经验。 赵祯打算给他个机会,秦凤路安抚使乃是帅司长官,执掌一路兵事与防御,是一个锻炼帅才最好的位置,希望范仲淹不要让自己失望。 夏竦若有所思的走了,赵祯这里微微清静下来,西北有范仲淹主持防御,那基本上不用担心什么,剩下的就是看辽朝的动向,这次军演的时机不是赵祯定下的,而是辽朝。 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辽皇耶律宗真和法天太后萧耨斤之间的矛盾已经愈演愈烈,萧耨斤在年前的一段时间挟权弑杀几乎到达了令人发指的程度,即便是赵祯这个异国之主都看不下去。 萧菩萨哥已经死了,萧耨斤居然连她的俩个哥哥都没放过,全家被杀,牵连数百人无一幸免。 萧耨斤的姐姐秦国夫人早年丧父守寡。难耐寂寞,常干些偷鸡摸狗的勾当。萧耨斤见长沙王谢家奴长得魁伟俊俏,就杀死其妃把自己的姐姐嫁给了他。萧耨斤的妹妹晋国夫人看中了一表人才的户部使耿元吉,萧耨斤就杀死他的妻子,强迫他娶自己的妹妹。 在不到一年的时间里,萧耨斤几乎把萧太后与耶律隆绪的改革措施全部废弃,这简直是在帮大宋的忙,可赵祯偏偏高兴不起来,这恐怕就是对于辽朝的同情,但同情归同情,赵祯可不会手软。 大宋的军演便在这个时候开始为的就是试探辽朝的反映。 第四百六十五章辽朝风云 辽朝内部已经出现了大问题,消息还没有传到大宋,赵祯看到的只是冰山一角。 耶律宗真和萧耨斤之间的矛盾已经到了不可调和的地步,耶律宗真能忍受生母萧耨斤的挟权弑杀,但不能容忍她颠覆先帝的改革措施。 萧耨斤身为皇后临朝称制,这和垂帘听政不同,她穿着天子服饰,坐在大辽皇帝的宝座上,前面是她的儿子耶律宗真。 一种高高在上,大权在握的快感笼罩在萧耨斤的身上,此时她是天下的主人,四海的霸主,即便是女儿身又有何难?一切都不能阻挡她的权利! 权利会使人沦陷,辽朝和大宋不同,儒家思想对辽朝的渗透并不那么强烈,礼法上也没有大宋那么坚固,辽朝是从游牧民族发展而来,在辽人的思想中强者为王,无论这个强者是男是女…… 望着大殿内的拜倒的群臣,萧耨斤有着无限的快感,但唯独让她不快的是眼前的儿子,耶律宗真坐在自己的下首,身上穿着的也是黄灿灿的衮服,天子的朝天冠高高的竖立在自己眼前,仿佛是一座不可逾越的高山。 萧耨斤的心脏仿佛被捏了一下,一种无法得到的痛苦折磨着她,随着权利的无限膨胀,萧耨斤已经沦为权利的傀儡,无限的权利欲望使得她沉沦迷失在其中,而不会考虑其他的问题。 大殿上的文武群臣战战兢兢,他们已经害怕萧耨斤的专权弑杀,可依然有不怕死的人出现,中书令萧朴是极力拥护萧菩萨哥的人,因为他的身份和年岁,萧耨斤几次安耐住内心的冲动,可这个老不死的依然屡次上书为菩萨哥申冤。 今日大殿之上,萧朴再次上奏:“起奏陛下,齐天太后之死事存蹊跷,以齐天太后之位根本无需篡权夺位,何况如此明目张胆的留下证据?依老臣之见,这些证据过于拙劣,有些甚至可笑,老臣翻阅了当日的卷宗,所谓的密信前后不通,简直驴唇不对马嘴!” 大殿上的辽臣个个屏息,这老倌是不要命了,在大辽上至皇帝下至百姓,谁不知道齐天太后的死和萧耨斤脱不开关系,甚至是她一手操纵的? 上首坐在珠帘后的便是法天太后萧耨斤,你当着她的面揭露其中的不法不是找死是什么? 所有人都相信皇帝知道这件事情,但之所以没有动作就是因为萧耨斤的权势太大,在这大殿之上有多少她的党羽谁也说不清楚。 萧耨斤冷冷的看着拜倒在大殿中央的萧朴,既然这个老不死的自己找死,那就不要怪自己心狠手辣了! “萧朴,你的意思是齐天太后自缢是有人刻意栽赃?” 萧耨斤冷冷的声音让大殿中的群臣微微发抖,仿佛是来自北方的寒风刺得人汗毛直立。 和萧朴关系稍好的人连连向他使眼色,可这老倌视而不见道:“如法天太后所言,齐天太后怕不是自缢而死,而是被别人杀害!” 一个满头白发的老人在大殿之上不畏强权,耿直如一的述说着事情的真相,这种精神不得不让人敬佩,张俭站在左边的上首位置微微闭眼,此时他的心中是那么的矛盾。 他一边想赞成萧朴的话,可一边又不能这么做,此时萧耨斤的权利达到顶峰,和她对抗根本就是以卵击石,谁不知道其中的关窍,可萧朴依然舍生忘死的上奏。 张俭为了辅佐皇帝,只能放弃营救萧朴的想法,只有保存好自己,才能想办法把萧耨斤从那个位置上拉下来,此时出班就是相当于送死。 耶律宗真脸色不变,但眼神中却充满了悲伤,他知道自己必须牺牲眼前这位垂垂老矣的忠诚,否则就没办法麻痹专权的生母,望向张俭希望他能有所动作。 可他失望了,张俭冲着自己微微摇头,耶律宗真明白他的意思,这是让自己袖手旁观,眼睁睁的看着这个忠臣被生母治罪。 果然,萧耨斤开口呵斥道:“荒唐!一派胡言!你这是在为叛逆翻案,你萧朴定然是妖后的萧菩萨哥的党羽,御前斡鲁朵何在,把这个妖后党羽拿下!” 萧朴挣扎着站起,指着上首的萧耨斤道:“汝之恶行,天下皆知,专权弑杀,谋害齐天太后,畅快一时必遭天谴!你……” 萧朴的话还没说完便被斡鲁朵捂住了嘴,一路挣扎的拖出大殿,此时大殿上的辽臣各怀心思,有人为萧朴的舍命上谏而感动,有人则嘲笑他的不自量力。 萧孝先无声的咧了咧嘴,这萧朴自己找死能怪谁?自己早就游说过他,可他不知好歹,摸了摸额头上的细小疤痕,这老不死的居然敢用镇纸砸自己,让他轻松的死去都是便宜他! 太后一定会把他交给自己来处理,到时候让他好好尝尝沼狱中的酷刑,想到沼狱,连萧孝先都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冷颤,自从法天太后独揽大权,沼狱的酷刑就变得愈发骇人。 萧朴挣扎的身影终于消失不见,耶律宗真微微回头看了一眼上首的生母,此时的萧耨斤双手紧握,青筋在她的额头挑动,模样狰狞的吓人。 萧耨斤也看到了儿子眼睛中的余光,这是一种憎恨的光芒,也是一种厌恶的眼神,萧耨斤心中微微一惊,看来这个儿子对自己的不满已经积攒到了很深的程度…… 萧耨斤早就知道儿子对自己的不满,可一直没当回事,在她的眼中儿子就是自己的利用工具,权利的傀儡而已,一旦用的不顺手了,抛弃掉便是,废掉皇帝对萧耨斤来说并不是很难。 毕竟她还有一个儿子,耶律重元…… 辽朝的朝会在波云诡谲中结束,无论是辽臣还是皇帝耶律宗真给怀心思的离开,萧耨斤总是最后一个离开大殿的人,她非常享受君临天下的快感。 耶律宗真悄悄的站在巨大的宫柱之后,看着母亲撩起珠帘望着大殿露出贪婪的目光微微叹气,这个女人疯了,这不是她应该做的事情,即便是心中微痛,耶律宗真也打算废掉这个专权的母后,张俭已经制定了详细的计划,自己一拖再拖总是不能痛下决心,而眼前这一幕让他坚定了思想。 自己实在是太软弱了,这一点要好好的向大宋的皇帝学习一下! 第四百六十六章骤起的波澜 皇帝与太后之间的矛盾在辽朝不是什么新鲜事,最近一段时间皇帝经常顶撞法天太后,而且不是一次两次,也不分场合,这让许多在场的外臣觉得尴尬和心惊。 他们不知道该支持太后还是皇帝。 大宋的军演让辽朝不安,皇帝为此整夜操劳,并且决定在大辽也搞一搞这种军演进行反制。 皇帝和太后看到的东西不一样,耶律宗真觉得辽朝应当立刻进行反击,以军演对军演是再好不过的事情,并且能预防大宋的不轨。 可法天太后萧耨斤看到的却是巨大的军费开销,这对她来说是不能容忍的,在萧耨斤看来大辽宝库中的所有钱财都是自己的,花这么大的一笔钱进行军演简直是不可理喻。 在法天太后萧耨斤的寝宫中,太后和萧孝先正在说着闲话,皇帝耶律宗真直直的闯了进来。 恭恭敬敬的给萧耨斤行礼道:“母后为何驳斥南院大王萧惠的上疏?难道就看着宋人在我大辽边境耀武扬威不成?!” 萧耨斤放下了手中的滋补参茶,轻蔑一笑的说道:“军演耗费巨万,而我大辽兵甲强悍如斯,所向无敌,无需演练这种可笑的把戏,宋人皇帝没有长城之险,惴惴不安,所以才会如此炫耀武力,吾儿不可被宋人的动作所困扰,浪费精力与财力为之对抗,实乃不智。” 耶律宗真不服的开口道:“母后,宋人已经在我大辽的家门口耀武扬威,可我大辽一直没有什么动作,上次宋人军演斩杀我辽朝宗室皇族耶律大丹,这次呢?难道我大辽依然要看着宋人在那宣扬武力不成?” 萧耨斤轻蔑的笑了笑:“吾儿觉得什么样的人会耀武扬威?我大辽是一匹凶猛的狼王,豺狗狂啸便要浪费力气的去追逐?瞧瞧四周叫嚣的豺狗有多少!每次都去追逐还不把狼王累死?!此事无需再议,就这么定了!” 耶律宗真还想说什么,可看着幕后冷冷的目光便住嘴,他知道自己无论说什么都没有了意义。 这是一种巨大的折磨,一度让耶律宗真怀疑自己的身份。 他到底是什么? 是皇帝,是傀儡,还是一个无用的人? 自己的存在有什么意义,难道就是一块维护大辽有皇帝这个可笑谎言的遮羞布?! 耶律宗真失望的离开,在走出萧耨斤的寝宫后,便开口对早已在此等待的张俭道:“朕活的真累,虽贵为天子却处处受限,母后倒行逆施愈发的放肆了。” 张俭瞧了瞧四周的宫人道:“陛下慎言,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耶律宗真脸色一变,想起前些日子在大殿中看到的一幕微微点头,是时候终结这场荒唐的闹剧了,自己再也忍受不了母后的专权和张狂。 “是时候了,朕要结束我大辽的混乱。” 见皇帝同意,张俭长长的舒了一口气,他担心皇帝下不了这个决心,毕竟耶律宗真豁达大度又爱好儒学,儒家的孝道就如同一把枷锁困在他的头上,为此他眼睁睁的看着萧耨斤对萧菩萨哥下手,而能做的只有悄悄的偷梁换柱。 现在好了,皇帝终于下定决心的要废除生母,这个女魔头一般的妖后。 ………… 历史是讽刺的,也是巧合的。 就在张俭和耶律宗真准备废掉太后萧耨斤的时候,巨大的寝宫中萧耨斤也在和她的谋臣萧孝先编织着巨大的阴谋。 萧孝先跪在巨大的羊绒地毯上低声道:“太后当断不断反受其乱,是时候了,皇帝已经越来越大,也越来越有主见,对您的态度也越来越不恭顺,怕是已经有了什么想法,咱们要做的是先下手为强啊!” 萧耨斤微微点头:“确实如此,吾儿在本宫面前全无恭顺之意,甚至开始顶撞本宫,以后怕是会更加难以管束,不如另立孛吉只为帝。” 萧孝先露出放心的笑容,口气也变得轻松起来:“太后英明!此时交给臣来办,一定不会有所差池。” 对于自己的智囊萧耨斤是放心的,端起茶具微微遮住脸颊,只露出一双充满精光的眼睛道:“如此甚好,本宫可不希望听到不好消息,否则你知道自己的下场,本宫可不会手下留情!” 萧孝先打了个寒颤,他太了解太后是一个什么样的人了,如果事情败露,自己一定会死无葬身之地! “太后放心,臣已经布置妥当,绝对万无一失!” 萧孝先的额头轻触地毯颤声说道,但谁也不知道此时的寝宫之内还有一双眼睛看着这一切,他便是萧耨斤的年幼小儿子耶律重元…… 十七岁的耶律重元还没来得及走便被堵在了内殿,在听到幕后和萧孝先的密谋后他下意识的躲藏在了华美的宫帐后,旁边是精美的窗户,只要他悄悄的溜出去便会神不知鬼不觉。 耶律重元的内心是挣扎的,一边是母亲,一边是亲哥哥,在他看来如果幕后得逞,自己就是下一任皇帝,可自己的命运也不会比哥哥好多少,告诉哥哥自己得到的一定更多! 萧耨斤的可怕他是见识到的,耶律重元咬了下嘴唇,艰难的决定把自己今天听到的一切告诉哥哥,母亲已经疯了,自己根本就没有能力和她对抗。 耶律重元相信,宽仁大度的哥哥能给他更多的利益,而且不会再受到母后的威胁。 小心的推开窗户,常常保养的窗子一点声音也没有发出,耶律重元微微舒了一口气,他担心这里的窗户和自己寝宫的一样发出嗞嗞喳喳的声音。 窗外绝对不会有人,因为多疑的母亲把精锐的斡鲁朵安排在外围,在她谈话的时候绝不会有宫女或者内侍前来打扰,冒昧窜进的宫人死了好几个之后便再也没有人胆敢靠近了。 夸过窗子后耶律重元长长的出了一口气,这下自己算是安全了,赶紧从宫墙附近的小门溜出,经常往来与此地的他对这里的一切熟烂于胸,即便是闭着眼睛都能穿过重重守卫。 还好一路上几乎没碰到什么人,毕竟没有人不开眼的这时前往母后的寝宫。 直到自己到达寝宫,耶律重元心中才慢慢平静下来,看着一旁奇怪的内侍道:“无论谁问你,你都说今天孤王没有离开过,知道了吗?!” 内侍第一次见到耶律重元如此严肃,赶紧应道:“奴婢记住了!” 耶律重元走了,可他在匆忙间犯下了一个致命错误,当萧耨斤和萧孝先密谋完了一切回到内殿中的时候却看见一旁的窗户是开着的…… 虽然心生疑惑,但萧耨斤觉得没有人敢在自己的寝宫中偷听自己和萧孝先的谈话,说不定又是那个粗心的宫人忘记关窗了而已,萧耨斤已经被自信冲昏了头脑,在她看来在这皇宫之中无人敢违背自己! 但恰巧是这个自信使得她走向了毁灭! 第四百六十七章天堂与地狱的距离 耶律重元心事重重的来到左丞相张俭的府邸,之所以要亲自来是因为他不相信手下的任何人,张俭的府邸距离皇宫不算太远,只需绕过繁华的集市便能轻松到达。 左丞相的府邸依然是防卫森严,这是皇帝给予的最大保护,如今的朝臣只能在皇帝的庇护下得以保全,门口的侍卫看到了耶律重元,虽然惊讶他的着装,但依然恭敬的行礼请入门内。 张俭在看到耶律重元后十分的惊讶,两人除了在宫中相见基本上没有往来,这次耶律重元亲自登门一定有什么不同寻常的事情发生。 本打算客套一下的张俭刚刚开口就被打断。 “左丞相不必寒暄,本王这次前来有要事相告,只有盏茶的功夫。” 见耶律重元郑重其事,张俭便不再客套,亲自给他满上一杯茶水道:“秦王殿下请讲,老臣洗耳恭听!” 耶律重元端起茶水一饮而尽,调整心中慌乱的情绪开口道:“本王今日本打算拜见母后,谁知在内殿之中听到了母后与萧孝先密谋废帝……” 张俭刚开始还不当回事,可听到后面的话脸色剧变,身体绷直得猛然站起,眼睛散发着精光环顾四周,在确定无人后紧紧的盯着耶律重元。 “事关重大,老臣斗胆再问一遍,秦王殿下可是亲耳所闻?!” 耶律重元了解张俭心中的惊惧,当初自己也是如此这般不相信,微微点头道:“千真万确,乃是本王亲耳所闻,绝无虚言!” 张俭思虑急转,是了,应该是他亲耳听到的,否则臆测这种事情对耶律重元没有一点好处。 长舒一口气,张俭心中放下一块大石头变得轻松起来,很奇怪,在听到噩耗后还能有如此如释重负的感觉,这也许是因为解决了自己的担心,陛下对生母下不了手。 现在有了足够的理由和借口,一定能让陛下废后的决心坚定许多! 躬身对耶律重元施礼道:“老臣多谢秦王殿下,您的举动为陛下乃至大辽的安定有着重要的作用,陛下一定会铭记你今日的施以援手。” 耶律重元微微点头,在管事的带领下从后门悄悄离开,身上的毛毡外套是最好的掩护,就像一个平民一般消失在喧闹的人群之中。 张俭立刻动身,此时的陛下一定在上京的猎场中狩猎,这是他打发多余时间的方式,作为一国之君的他政事少的可怜,甚至没有身为左丞相张俭的多。 这是皇帝的悲哀,也是大辽的悲哀,张俭策马飞奔在猎场上,这种局面马上将会改变,他的手中握有最重要的情报。 能让皇帝暴怒的情报…… 耶律宗真使尽全身力气挥刀斩下一支鹿头,鲜红的血浆喷出染红了他身上华丽的衣服,鲜血顺着袖口滴落在土地上飞快的被土地吸收掉,只留下一丝暗红的颜色。 一边擦拭手中的宝刀,一边无力的叹息道:“心死莫过如此……” 皇帝的举动让张俭很满意,就是应该这样把自己至于绝地,否则如何重生? 恭恭敬敬的上前行礼道:“启奏陛下,先皇曾经留下一支强悍之军与西北行宫,由统领耶律喜孙所率,可为大用!” 西北行宫乃是辽朝的避暑之地,每年五月辽朝宗室便会移驾至此,但耶律宗真从未见过有什么强悍的军队,但张俭既然敢这么说必定有其道理。 耶律宗真微微点头道:“那便把时机定在五月初五。” 五月初五,端午佳节,这正是人们放松警惕欢度的时刻,辽人接受汉人的节日也不是一两天,端午节也被辽人奉为正统节日。 张俭长舒了一口气,他知道先帝所遗留下来的那支强军到了该亮剑的时刻,耶律喜孙的强悍之兵甚至比斡鲁朵和宫帐军更加精锐,所有人都是皇帝最忠心的奴仆,他们效忠的对象不是大辽而是耶律家的直系子孙,继承皇位之人。 这是圣宗皇帝留下的最后手段,也是帮助陛下的唯一后手。 圣宗皇帝当年完全有能力亲手除掉萧耨斤,但他没有,特意把这个棘手的问题交给了陛下去处理,这是一个考验,一个磨炼陛下心智和能力的考验。 …… 张俭积极的准备着,为了把萧耨斤的党羽和亲信留在上京,他牺牲掉许多东西,而这一切做的是那么的隐秘,以至于萧耨斤和萧孝先完全没有察觉,在他们眼中皇帝的势力变得相当薄弱,支持皇帝的人或是倒戈或是隔岸观火都不愿把自己绞入这场权利的争夺中去。 明哲保身是好的,在萧耨斤看来这是聪明人的作法,因为自己的权势在大辽已经至高无上,几乎无人能挑战自己,五月去西北行宫避暑对她来说是一场消遣,可以带着自己宠爱的男人游玩一番,至于亲信这段时间还是留在上京接手权利的过度为好。 自信是个好东西,可过度的自信就是狂妄,狂妄的代价便是毁灭! 庞大而臃肿的队伍从上京出发,耶律重元站在上京的城门口恭送兄长和母亲的离开,在他看来,这也许是最后一次恭送那个给他无限压力的母亲了。 萧耨斤只带了数百人的护卫便出发,而耶律宗真所随行的所有斡鲁朵也都是萧耨斤的人,所以她并不担心安全问题。 至于西京的武装力量在萧耨斤眼中只不过是一些奴仆而已,这些奴仆绝不会是精锐斡鲁朵的对手,萧耨斤不会把自己的安全至于险地,她相信在辽朝没人能和这些精锐相抗衡,因为没有自己的手诏,谁也不能调动军队。 天堂与地狱的距离有多远? 如果问张俭他会说只有五百里不到的距离,而这短短的五百里却是皇帝耶律宗真的天堂,太后萧耨斤的地狱。 随行的萧孝先一直觉得有些不对劲,虽然这些侍卫和斡鲁朵都是太后的人,可他在张俭和皇帝的脸上看不到一丝紧张和不安,多疑的他开始担心起此行的不安全,连番追问太后最近是否有兵事调动,可得到的答案都是没有。 但萧孝先心中的不安情绪随着队伍的不断前进越来越重。 担心什么来什么,刚刚抵达西北行宫之后,萧孝先就被囚禁了起来,望着眼前的张俭,他绝望的发现本该护卫自己的斡鲁朵全部被杀死在这个大帐之中,大帐里到处是尸体和血液,地上的血水浓稠的有些发粘,连抬脚都有些费劲…… 张俭走了进来,如同索命的厉鬼望着自己,萧孝先想要大喊,但喉咙却无法发出声音,他知道自己一旦出声便会成为这些尸首中的一员…… 第四百六十八章囚母收权 “不用老夫动手,你自己应该知道该怎么做了吧?” 张俭翻动着地上的尸体用无所谓的口气对萧孝先说道。 萧孝先已经绝望,他不知道这些如杀神一样的悍卒是从哪冒出来的,但当他看到一身破烂皮甲的耶律喜孙后便猛然惊觉,这些人不都是在车驾抵达时恭恭敬敬跪在一旁的奴隶吗?! 在萧孝先的面前只有一张纸和一支笔,连墨汁都没有,地上的血液就是墨汁,萧孝先颤抖的拿起毛笔,哆嗦的手臂甚至无法写出一个字。 张俭嗤笑道:“怎么,这个时候反而害怕了?想想你干得恶行,想想那些冤死在你刀下的忠烈,这就是你的报应,因果循环,你萧孝先的报应来了,如果你招供,写下废立阴谋,也许还能似得体面,祸不及家人!” 萧孝先哆嗦着嘴唇说道:“能保全我家中之人?” 张俭微微点头道:“陛下豁达大度,已经下过口谕,若萧孝先如实招供,朕便免除株连之祸。” 得到肯定的回答之后,萧孝先的心中微微好受了些,提笔在纸上写下了那一日在太后寝宫中所发生的一切,张俭看到了内容,几乎和耶律重元所说的如出一辙。 俩个人所说的一切是那么的相似,这便能看定太后确实有过阴谋废帝的打算,并且即将要实施。 这次西北行宫避暑其实是一场釜底抽薪之计,无论是张俭还是耶律宗真都知道,只有废掉太后萧耨斤才能稳定大辽的局势,才能平息这场母子之争。 权力面前是没有亲情的,亲情这种东西对一个帝王来说是奢侈品,比任何财富都来的珍贵的多。 这也是为什么赵祯努力维系皇家中亲情的原因。 在权利的争夺前国事被放在了后一位,此时的耶律宗真并未把大宋的军演放在心上,这已经不是大宋第一次在自己的家门口耀武扬威炫耀武力了,比起太后的威胁,这点事情算什么? 手持宝刀的他带领着先帝留下的精锐一路走向位于行宫中央的宫帐,斡鲁朵很快发现了这群不速之客,但皇帝在前,他们自然不敢动手,当头领上前阻拦的时候,长刀瞬间划过了他的脖子,血水飞溅唤醒了斡鲁朵的战斗素养。 斡鲁朵们抽出长刀御敌,可他们哪里是耶律喜孙这帮精锐悍卒的对手,即便穿着简陋的盔甲,但这帮人的战力是毋庸置疑的,每一刀,每一击都是那么的精准,避过格挡直取要害。 这帮奴隶战士身手敏捷,即便在西北之地也没有磨去他们身上的本能。 即便是一边倒的屠杀,也没人敢把手中的刀伸向耶律宗真,身为皇帝的他有着至高无上的威严,多年养成的习惯使得这些斡鲁朵有心无力。 在他们的心中,皇帝是一国之君,最高的统治者,大辽的主宰,至高无上的存在。 无论是谁获得最后的胜利,对皇帝下手的人都没好下场。 冲进宫帐的耶律宗真看着手中萧孝先的招供文书,抬头瞧了一眼声色俱厉的母亲微微闭眼,随手把供词甩在母亲的脸上:“母后为何如此绝情,虎毒尚且不食子,难道朕在母后的眼中只是您权利路上的绊脚石而已?或者说朕是您控制大辽享受权利的傀儡工具?!” 看着鲜血书写的供词,萧耨斤天旋地转,这份供词犹如一把大锤击碎了她的权利美梦,她此时第一个念头还是自己再也没有机会再踏上上京皇宫中的御座了。 失去权利比的得不到它更可怕,曾经拥有过权利的萧耨斤已经习惯了权利所带来的一切,先在就要失去它当然接受不了,一种不甘如魔鬼的低语在耳边回响。 “逆子!安敢害我?!这是谋逆,这是篡位,这是叛变!” 所有人都用怜悯的目光看着眼前这个发疯的女人,她已经被权利的欲望折磨疯了…… 当避暑的皇驾回到上京城的时候,所有的的辽朝百姓都彻底疯狂了,妖后萧耨斤被囚禁在一辆庞大的囚车中,如同一个犯人般带着枷锁。 辽朝百姓对她的恨意瞬间爆发出来,萧耨斤临朝称制的时间内发生多少惨案,有多少的无辜被她的命令所屠杀?这个数字已经难以胜记。 罄竹难书的罪过被人翻了出来,无数的孤儿寡母披麻戴孝的在车驾边上嚎啕大哭,这一举动让许多受害者家属开始效仿,一时间辽朝上京被阴郁的白色所笼罩。 张俭呆呆的看着突发的情况,而耶律宗真面色不善,他这么做是因为要让百姓看到曾经的妖后已经被自己所囚禁,大辽的权利即将走向正轨,但不是为了让自己的脸面难堪。 毕竟萧耨斤再怎么无道,再有什么滔天大罪,也是自己的生母,这样一来他身为大辽皇帝的脸上也会无光。 慢慢的人群也开始发现问题,在一部分人的带领下开始呼喝万岁的口号,渐渐的万岁之声开始扩散,整个上京城都沉静在这个声浪之下。 这才是耶律宗真希望看到的事情,自己获得百姓的认同感,并且获得百姓的尊敬,否则自己这么做有什么意义,难打只是获得本就该属于自己的东西? 耶律宗真收回了本就属于他的权利,那些原本投靠萧耨斤的党羽惶惶不可终日,蜷缩在府邸中瑟瑟发抖,他们害怕皇帝的报复,因为这是这个世界上最为可怕的报复,无处可躲,无处可逃。 但显然耶律宗真不打算全部株连,只把和萧耨斤关系紧密的几人治罪,并且放过了罪魁祸首萧孝先的家人,只治罪萧孝先一人,并抄没其家产。 耶律宗真的宽仁大度让辽朝的官员为之叹服,无不临表涕零的跪在大殿之中感激。 可事实上是耶律宗真恨不得把这些人五马分尸,但他却不能这么做,其中的官员有不少都是朝中重臣,关系复杂,有些甚至和宗室联系在一起,一旦处决定会造成辽朝的动荡。 再说没有这些人来处理朝政,这对幅员辽阔的大辽来说是一个巨大的灾难。 现在对耶律宗真来说最要紧的是实现权利的过度,并且使得大辽的朝堂恢复稳定,把那些被萧耨斤废除的政策重新拾起来。 耶律宗真想要做的是把辽朝经营成能和大宋抗衡的王朝,这就势必要恢复并实施先帝的改革。 对他来说这次囚母收权的意义在于恢复大辽的强盛,而不是使得大辽退步,大宋的强盛是个人都能看得出来,如果此时大辽不砥砺前行,必将被大宋远远的甩在身后。 耶律宗真是个有野心的皇帝,他想要在有生之年使得大辽成为整个中原的霸主,消灭西夏,收服大宋,让契丹这个游牧民族入主中原。 第四百六十九章战争的艺术 赵祯站在一座小小的土丘上,前面是石门铺绵延的军营,彭七如鹰的眼神环顾四周,三才则是不断的劝说:“官家,咱回宫吧?!” 赵祯无奈的翻了个白眼,这一路上三才已经说了无数次了,都到了石门铺还不停歇,自己好不容易走出东京城容易吗?岂能轻易的回去。 眼睛一转的开口威胁道:“你要是再说一句,朕就把你给踢回东京城!” 三才立刻闭嘴,开玩笑,跟随在官家的边都提心吊胆,如果自己一人回了东京城,中宫那位一定会把自己撕成碎片…… 开始的时候他还不知道官家是要跟随大军出城,只是简单的认为官家在查看这次军演的装备情况,可当他看见身着便装的官家翻身上马之后便彻底崩溃了。 一国之君,官家是一国之君啊! 岂能如此随便的就跟随大军参与军演?在三才看来即便有一万个理由也不够,皇帝的安全是最早为重要的事情,哪里最安全?自然是东京城! 在赵祯跨马而走的一瞬间三才便跪倒在地苦苦哀求,可无论他怎么哀求都没有,赵祯早已和两府相公们秘密商议过,为的就是要亲眼看一看军演。 两府的相公们是不同意的,赵祯这样的盛世明君对他们来说比什么都重要,任何人都能出意外,唯独赵祯不行,否则大宋失去的不光是一个皇帝还有未来。 在赵祯的统治之下大宋进入了一个前所未有的盛世,农业,商业的发展超过了任何一个朝代,并且百姓安居,国库充盈,军备完善,武器精良。 大宋的一切自信和发展都和官家脱不开关系,但赵祯是一国之君,他有权决定自己干什么,即便是御驾亲征两府相公们也不能阻挡。 大家都不傻,谁看不出这次官家亲巡军演是为了御驾亲征做准备…… 两府相公只能接受这一事实,因为在他们的思想中一切都要为收复烟云让路,赵祯成功的说服了他们,没办法即便是他们不同意也不行,官家是一定要御驾亲征的,与其两眼一抹黑,不如让官家先熟悉一下自己的军队。 此事一直瞒着所有人,除了两府相公,就连中宫皇后王语嫣和贵妃杨采薇都不知道,更别提身为贤妃的薇拉了。 三才只能在大军离开东京城十里地后才命令身边的内侍转告皇后,他都不敢想象那个内侍会承受后宫几位怎样的怒火。 赵祯哪里了解三才此时的想法,大军已经如期到达石门铺,此时的他看到的是壮观的军营,无数听从自己调遣的精锐士卒,以及绝世无双的猛将。 此次军演不同以往,这次不光有来自东京城的中央禁军,还有无数从其他军州汇集来的地方禁军。 大宋的国家机器在这次军演的时候疯狂的运转起来,各种战备资源通过水泥的公路不断的汇聚到这里,速度快,效率高,解决了这个时代用兵的最大难题,后勤保障。 军演真正模拟的不光是战斗,还有后勤。 身为监军的夏竦忙的就像是永不停歇的陀螺,各种军备和粮草被他安排的井井有条,二十万大军的军营每日人吃马嚼不可计数,要是没有了夏竦,赵祯真的担心这二十万大军不攻自破。 开始的时候赵祯一直认为打仗是一件相当简单的事情,只要有了强力的武器和勇敢的士兵,那就一定会赢得战争的胜利,可现在看来完全不是这样。 一车车的压缩军粮被运往军营中,一匹匹军马被驱赶到专门的地方,这些都不是简单的差事,其中涉及到的统筹学可不是一般人能处理得过来的。 有夏竦忙活这一切,无疑是一件幸运的事情,他不光要保障后勤供给,甚至还要执掌军法,二十万人的营地完全可以媲美京兆府的规模,摩擦,口交不断,只有通过军法的约束才能使这里安定下来。 大宋最为擅长的战斗是堂堂之战而不是奇袭,大军开进,以军阵对付敌军才是最好的方法。 这对一个统帅的要求达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度,赵祯发现除了狄青,其他人几乎很难胜任。 军演开始了,这次是以石门铺为军营,以花塔子铺为敌境的大规模突进,所有的士兵,所有的指挥都要投入这个战场上,包括初露锋芒的背嵬军以及踏白军在内。 二十万大军在狄青的指挥下变成随意玩弄的蜡,进退有度,变幻有方。 两翼突进,中军开拔,飞蝗攒射,长枪如林,举盾如墙,巨大的陌刀,闪光的板甲,无不透露出这支军队的强悍战力。 夏竦站在赵祯的后侧微微躬身道:“陛下请看,二十万大军在狄青的指挥下其疾如风,其徐如林,侵掠如火,不动如山,难知如阴,动如雷震,可谓是已入臻境!” 赵祯微微点头,确实如此,把二十万人的军演操控到如此完美的程度,确实算得上是战争的艺术,而这位艺术大师的军事指挥才能可谓是空前绝后。 “狄青之才堪为枢密使。可朕不打算让他接手这个空衔,夏相公,朕打算把朝廷臃肿的衙门进行改变,主管军事的衙门放在一起,主管政事的衙门放在一起。当然主管财计的衙门也放在一起。” 夏竦微微一惊,皱眉想了半天小声道:“官家的意思是要裁撤两府以及三司?” 赵祯望了夏竦一眼嗤笑道:“两府三司都裁撤了朕靠什么管理大宋?即便是朕没日没夜的处理政事怕是累死也不能办好。朕打算把中央到地方的权利重新整顿起来,以便更好的管理大宋,权利的划分一定要泾渭分明,不可杂乱无章。 而观我大宋如今各州府乃至东京城的官衙,其中多有冗乱不堪之处,这大大降低官吏办公之效,待这次大军回归东京城,朕便要着手改革了,提前给你打个招呼而已。” 夏竦心中的紧张顿时放松不少,官家是要改变官衙的体制而已,他还以为官家要废除两府和三司呢! 指挥大军这种事情当然不会由赵祯亲自动手,他只需和狄青,杨怀玉等人制定出详细的进军计划,剩下的一切都交由他们去执行,皇帝高瞻远瞩,可没有必要亲自上前,真正的御驾亲征也不过是稳坐中军给大军以信心和勇气而已。 否则皇帝身先士卒,手下的禁军保护他还来不及,哪有功夫去和敌军作战? 所以赵祯这次来亲巡军演为的是实地考察并和一帮武将定下进军路线而已。 第四百七十章隐藏的战火 大宋声势浩大的军演使得辽朝已经麻木,开始的时候他们还在担心宋人直接杀过边境直取烟云十六州,可现在看来,宋人只会在自己的境内叫嚣而不敢越雷池一步。 辽人在飞狐岭的驻军已经习惯了大宋境内传来的喊杀声,虽有怒气在胸中萦绕,但他们不会愚蠢的再次一次犯耶律大丹的错误,反正有数百游骑在边境上巡逻,一旦发现宋人越境,便会疾驰来报。 辽朝如今上至君王,下至百姓都在为铲除妖后萧耨斤而欢庆,皇帝没有了她的制约获得了亲政的权利,而在百姓们的眼中宽仁大度的皇帝一点也不输与大宋的官家。 获得至高权利的耶律宗真正在享受权利带来的好处,此时的他哪有心情去在意大宋的军演?在他的眼中大宋军演只不过是又一次的耀武扬威而已。 耶律宗真心中冷笑,此时的大宋皇帝也应该收到自己铲除妖后,收权亲政的消息了吧? 看着眼前精美的大宋酒盏,耶律宗真自言自语道:“我耶律宗真一点也不比你赵祯差!你炫耀大宋的武力又有何用?大宋还不是我大辽的手下败将?!” 酒香浓烈,这是大宋蔡记出产的清泉白,在耶律宗真的眼中,这美酒便是大宋为自己献上的贺礼。 一旁的张俭和萧惠对视一眼微微摇头。 “陛下今日虽然收权亲政,却不该设下如此豪奢之宴,毕竟囚禁的乃是法天太后,陛下的生母啊!让外人瞧见陛下如此欢愉,岂不是让人感到得意而忘形?” 萧惠急急的摆手道:“此时休要说这些,反而惹得陛下不快,话也不能这么说,陛下被妖后压制数年,自先帝大行便没有一日如此快意过,稍稍失礼也是人之常情,你我作为臣子,理应周全陛下的名声。” 张俭无奈的点头道:“也只能如此,希望陛下早日振作,毕竟大宋的威胁时刻存在。” 萧惠微微点头,但却反问道:“陛下打算如何处置太后萧耨斤?” “还能怎么处置?贬为庶人,软禁与庆州之地为先帝守陵罢了!” 张俭的回答让萧惠松了一口气,还好只是软禁与庆州,要是在偏远的地方怕是会出问题,至于贬为庶人并不算什么,毕竟是皇帝的生母,即便没有太后的头衔也改变不了这一点,等她年岁大了,再请陛下把她迎回宫中奉养便是,万不可让陛下落得一个不孝的名头。 此时的耶律宗真心中快意,父皇曾经说过大宋的年轻官家赵祯是个旷世明君,而他也是父皇难得的对手,这一下就把自己的地位放在了他的下面,凭什么? 凭什么自己就不是他赵祯的对手,凭什么自己就不能比赵祯做的更好?! 他赵祯能铲除叛逆夺回亲政之权又怎样?现在自己也做到了,他赵祯能西征党项南灭大理开疆拓土,自己也一定能做到! 大辽的周边有许多不臣之地,东面的生女真,西面的西夏国,哪个不是早有不臣之心?以如今大辽的国力,随不能与大宋动手,但对付这些小国还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在耶律宗真看来,大宋也就是敢在自己的境内耀武扬威罢了,而大辽可不是个假把式,前段时间因李元昊称帝,辽夏交界处的党项部落多叛辽归夏,而被权利迷住了眼睛的母后却不愿生起事端便遣使斥责几句就算完了。 耶律宗真心中有一股强烈期望向外界证明自己的欲望,而西夏便是他最好的磨刀石,一是向外界证明自己已经把大辽的权利收回,二是利用这个机会让大宋官家看清楚大辽可不是只会在别人家门口光说不练的假把式。 已经下定决心的他端起手中的酒盏对西夏的使者问到:“西夏使者,朕听闻我大辽边境之地多有部族附归西夏,不知这些部族生活的可好?” 西夏使者微微一颤,这个时候辽朝皇帝突然这么问是什么意思?他可不认为这是在关心西夏和那些归附的部族。 陪着小心的起身行礼道:“回禀陛下,那些部族虽归附我西夏,可吾皇并未多加照顾,甚至连民籍都为给他们上,还在等待您的意见。” 耶律宗真仿佛一拳打到了棉花上,微微点头道:“哦?看来李元昊对我大辽依然恭敬有嘉,朕心甚慰……” 话虽然这么说,但使者从他的眼神中散发出的凌厉光芒可以看出,辽皇并不是那么友善。 西夏和辽朝很久以前便达成同盟,共同对抗大宋的崛起,自李继迁至李元昊,西夏三世都与辽朝关系和睦,从未有过什么摩擦和争议,但自从李元昊称帝后,辽朝的许多党项旧部便开始归附了。 使者稍稍一想便明白,也许就是这些归附西夏的单向部落引起了辽皇的不满。 如今的大辽虽然经过萧耨斤之乱的破坏,但国力依然不是西夏能抗衡的,使者当然不会自找麻烦让耶律宗真对西夏产生敌意,便故意这么说,其实这些归附的党项部落得到了李元昊热情的招待,并许诺给予土地和头衔。 但即便是他再怎么卑躬屈膝也没用,一个打定主意要打动战争的人岂能因为你的恭顺便改弦更张? 大国发动战争要一个合适的借口和理由,大宋如此,辽朝也是如此。 辽朝和西夏不同,他一直是以正统王朝自居,虽然不是汉人建立起的政权,但许多制度与汉人相似,遵守师出有名这一要旨,耶律宗真这个时候之差一个名正言顺的借口而已。 辽朝和大宋是不能轻易撕破脸的,但对于这个一直依附自己的西夏却毫无担心,西夏连年对西域用兵,所获得的财富与土地都让辽朝眼馋,况且刚刚征伐完西域的西夏师老兵疲,正是发动战争的好时机。 张俭和萧惠很看出了皇帝的意图,对于进攻西夏二人也有着自己的见解。 宴会过后,耶律宗真召来二人商议:“西北边境之地的党项部落投靠西夏,而李元昊明知其属我大辽所部,居然还敢接收安置,此乃蔑视我大辽天威,如若不以刀兵相加,世人岂不觉得我大辽软弱可欺?” 萧惠恭敬的说道:“夏人忘恩背盟,今天子亲临、大军并集,如若不将西夏一举征服,将来后悔莫及!” 这话说到了耶律宗真的心坎里,而张俭则说:“臣以为暂时不可,如今宋人在燕云之地门前军演,一旦我大辽对西夏作战必会引起宋人的窥伺。而且西夏与我大辽本有盟约在前,非万不得已不可轻启战端!” 耶律宗真皱眉道:“那要等到何时?” 张俭答道:“至少要等到大宋的军演结束,所部退走才行。到时什么样的借口我大辽找不出来?!” 堂而皇之的说出如此不耻的话,张俭非但没有让人耶律真宗和萧惠觉得无耻,反而觉得他说的很有道理,大辽一项如此,征伐敌国什么样的借口找不到? 一如当年圣宗及其萧太后,不过是用一个大宋攻伐辽朝两次,挑衅大辽天威的借口便率军南下,如今也可用在西夏的身上。 第四百七十一章于无声处听惊雷 赵祯对这次亲眼所见的军演十分的满意,各种作战的命令在不同的鼓声和哨声中被传到,军队有序的变幻着阵形,赵祯相信,即便是在真正的战场上不能百分之百的发挥作用,也最少能发挥八成以上,这就足够了,完全达到了这次军演的目的。 三才抱着一个带锁的小木箱走进了宫帐,木箱的四周都是用特制的红蜡密封确保没有遭到一丝的破坏,赵祯拿起身上的钥匙打开小锁,里面是整齐的奏疏。 随着赵祯亲巡军演,许多必要的奏疏都是通过急脚递的形势传递,这对于如今公路网络遍各地的大宋来说并不是什么难事。 交通的便利不仅带来这一点好处,更让军队的速度变得迅捷,也让全国的消息变得流通。 翻开奏疏赵祯同往常一样处理政事,即便是军演再过繁忙他也不会耽搁下朝政,因为他知道一日荒废,之后便要“还债”。 一个多时辰的时间内,三才都是站在一边默默的等待,直到赵祯处理完最后一本奏疏后,三才才开始整理,这是多年的习惯,无论在什么地方都一样。 但这一次多了三封奏疏,不是朝中重臣上的,而是公主和皇子们的学业。 赵祯拿起三本课业仔细的批阅,三才从未见过官家如此认真的对待皇嗣们的课业,仿佛是在批阅两府相公们的奏疏一般,但更多的是父亲的慈爱。 看到儿女们的进步官家会露出笑容,看到错处也是笑着摇头写下不妥之处,此时的三才看到的官家就是一位慈祥的父亲,为儿女们操心的父亲,而不是一国之君的皇帝。 仿佛一天的疲惫都随着三份充满稚嫩笔迹的课业随之释放,三才真的希望这样的可以能多一点,这些课业一定是出自中宫娘娘和那两位的手笔。 三才可以想象三位禁中的女主人一定是担心到了极点,她们害怕大宋的这次军演成为一场真正的战争,更加担心官家会在这此亲巡中变成御驾亲征。 谁也不知道赵祯的计划,包括三才和禁中的所有人,唯一知道计划的只有两府相公和殿前司的杨怀玉。 皇帝亲巡军演的事情包不住了,大宋的百姓几乎都知道,但他们觉得这是官家为国操劳的表现,非但没有揣测,甚至支持和称赞官家的举动。 自从大宋北伐失利后,大宋的百姓的心中就升起一种畏战怯战的情绪,而赵祯的所作所为就是在打破这种情绪的延续,他要让所有人看到,如今的大宋不怕战争。 赵祯用毛笔在女儿的课业上画了一个可爱的熊猫,然后是在大儿子的课业上画了一本书,最后提笔良久才在小儿子的课业结为画上一把宝剑。 这算是给三个孩子的特别礼物,灵儿早就想把后苑中的一只熊猫领会自己的寝宫,而赵旭也得到了随时进入崇文苑的许可,赵昀也得到了他梦寐以求的宝剑。 一切都处理完了,赵祯伸了个懒腰,在帐篷里和在皇宫中没有什么区别,反正都是睡在床上,他可没有择床的毛病,忙碌了一天在哪都能睡着。反而是在大军环伺的军帐中睡的更加踏实。 早晨的阳光是公平的,它把士兵们唤醒的同时也把大宋的皇帝唤醒,军演如期而至也要如期而回,今天是大宋军演的最后一天,也是所有人都要离开石门铺的一天。 狄青等人已经把这里的地形和道路摸得清清楚楚,并且在声势浩大的军演下掩护了潜伏在燕云之地的密探返回。 大宋在烟云之地安排密探是在太容易了,因为这是汉人的聚居地,汉人随处可见,也不必担心自己的会被别人怀疑,顶多是被辽人歧视而已。 这些密探的目的便是收集当地的情报,包括地理条件,交通状况,兵力部署,甚至还有微不足道的民风民俗。 赵祯为了能够迅速快捷的拿下燕云之地花费了许多心思,包括经济上,和文化上的帮助,大宋的商贾对待燕云之地的百姓都是如大宋境内的百姓一样,所有的货物都是物美价廉,而在文化上儒家思想在烟云大行其道。 孔子的后人都被搬了出来,以宣扬儒学的仁爱在这片本属于华夏的土地上布道,免费的教授孩子们学业,几乎把大仁大爱发挥到了极致,这是一种文化上的入侵,使得原本就忠于儒学的烟云之地更加的渴望回归大宋。 辽朝的高层没有看到大宋对烟云的影响,就像站在高山上的人看不到半山腰的小路一样,他们被自信的树林遮蔽了双眼。 赵祯看向一旁急急赶来的夏竦道:“不过是几个密探的情报而已,夏相公何必如此惶惶?” 夏竦无奈的苦笑道:“陛下有所不知,那几个密探带来的消息绝对会让陛下大吃一惊的,这是从辽朝上京传来的消息,辽皇厌恶西夏,辽朝境内的边民蕃部多有归附西夏,间隙以生,恐对西夏用兵!” 赵祯呆呆的看着桌上的情报,手中的压缩军粮掉落在桌子上,这真是老天眷顾,在大宋即将对燕云之地采取行动的时候,辽朝居然要对西夏用兵。 赵祯看完所有的密报第一件事便是让大宋在辽朝的所有密谍活动起来,尽可能的收集所有关于辽朝和西夏摩擦的事件,并且也让西夏的所有密谍活跃来起来收集可能会导致辽朝愤怒的事情。 这是战前的一种准备,也是一种军事手段,狄青和杨怀玉不了解其中的奥秘,在他们看来间人的作用只能在收集情报上有点作为,其他地方不值一提。 但赵祯用事实回击了他们的自大,军人和间人本就不是一个体系内的东西,军人崇尚正面战斗,堂堂正正的打败敌人,而间人则是锦衣夜行,于无声处听惊雷。 当狄青和杨怀玉看到这些密谍手机来的情报后也被惊呆了,他们第一次正视密谍的作用,也第一次被密谍取得的成果震撼了,这些情报对即将到来北伐的作用是毋庸置疑的,它们能提供最好的进攻时机和辽朝的状态。 “简直是千金难求!” 狄青的话给这些情报定义了最终的价值。 第四百七十二章巫蛊之术 马车飞快的在平整的水泥路上奔驰,大军回程的速度比当初进军的速度更快,赵祯看着年轻的面孔微微感叹,役兵相较于募兵更加的稚嫩,他们的心理相比募兵还不够成熟。 思念家乡和刚刚从巨大的压力中释放出来的情绪使得他们渴望回归家乡,毕竟在军演之后士兵会得到休息的时间。 但赵祯相信这些新兵一定会成长起来,在接受完一整套的培训之后回归家乡成为大宋的隐藏兵员,只要不发生大规模的战争,大宋需要供养的士兵人数就不会超过三十万。 每一个士兵望向赵祯车驾的眼神都充满敬畏,他们知道自己的一切都是官家给的,服兵役便能减少家中的负担不光军中包揽自己的一切开销,四年后家中的赋税也会减少。 大宋征兵标准中最重要的一条便是着重于老实安稳的农家子弟。 回程的速度很快,连马儿的蹄子都轻快无比,这让赵祯微微苦笑,也许它们是在庆幸这次从战争的阴云中走出。 七天,短短的七天时间,二十万大军便各自回到了各自的军营,这样的速度创造了一个奇迹,大宋从未有过如此迅速的兵事调动。 这让赵祯看到了军队的无限潜力,如果战争动员起来,那一定会让所有的战力发挥到极致。 东京城高耸的城墙出现在眼前,十万人的中央禁军发出欢呼,终于回家了,大军在外风餐露宿的日子就要结束,这次军演非常成功,并且有官家的亲巡,这对将士们来说是最值得庆祝的事情。 谁都知道宽仁的官家一定会有赏赐和酒宴,并且对在这次军演中表现出色的人加以奖赏。许多人都期盼着晚上的宴会,赵祯自然不会让大军失望,犒劳军队是必须的,可现在他有更为重要的事情要做。 刚刚从马车上下来的赵祯看到内侍陈彤一路跌跌撞撞的跑了过来:“奴婢叩请官家速速回宫!” 三才上前呵斥道:“大军卸甲,朝臣环卫,如此慌乱成何体统?” 赵祯知道陈彤是个机灵人,不会无缘无故的这么做,稍稍诧异的开口问道:“出了何事?你慢慢道来。” 陈彤望了一眼四周,小声的说道:“景福宫中的那位快要被娘娘打死了……” 景福宫?赵祯奇怪的问道:“不过是个生女真而已,皇后即便是再生气也不会要了她的性命,什么事?” 陈彤憋了半天也不敢说,最后在赵祯压迫的眼神下硬着头皮道:“行巫蛊之术!” 赵祯身旁的三才脸色一变,而狄青和杨怀玉立刻当作没听见,远远的躲开,两府的相公们也是一样,仿佛被踩了尾巴的猫,身体一抖便远远的跳开。 宫中传出巫蛊之事他们这些官员当然是避之不及的,因为这是皇家的丑事,没有哪个皇帝会不在意自己的脸面,巫蛊之术可是皇宫中的禁忌,一旦出现必须要扼杀在萌芽中,难怪陈彤如此匆忙。 赵祯反倒是没所谓的笑了笑:“你是说唐括多保真在行巫蛊之术?” 陈彤满脸焦急的微微点头道:“奴婢亲眼所见,那木质的小人……” 他的话还没说完就被三才打断:“住口!见了便是见了,官家乃上天之子,岂会受那鬼蜮伎俩的迷惑,官家,咱们要不先回宫吧,毕竟皇后娘娘亲自动手了。” 赵祯点了点头:“嗯,也罢!大军回营安顿,晚上朕要亲自犒赏大军!” 狄青和杨怀玉如蒙大赦,飞快的夹着尾巴跑了,剩下的也都纷纷躬身公恭送官家的离开,禁中出了这样的事情谁也不想搀和到其中,两府相公们相信有皇后的管束和官家的亲自处理,这事会很快的平息下去。 赵祯其实并不在意这种封建密信,所谓的巫蛊之术不过是扎小人之类的手法而已,反正又伤不了自己一根毫毛,现在的赵祯反而是可怜那个被皇宫逼疯的女人,要有多大的绝望才会用这种徒劳无功的东西诅咒自己? 唐括多保真,这个女真人的明珠流落在大宋也真够可怜的,虽然被赵祯捡到,吃喝不愁的养在宫中,可她却如空气一般存在,和坐牢没有什么区别。 她无时无刻的不想着回到家乡,回到女真人世代居住的地方,可赵祯从未松口,以至于下了严旨务必困住这个生女真,谁也不知道原因,唯独赵祯知道金国的开国皇帝完颜阿骨打就是她的子孙。 赵祯其实想做一个实验,看看如果囚禁唐括多保真之后,完颜阿骨打和金国会不会出现在历史上,但现在看来这的确是一个残忍的实验,生生的把这个女人给逼疯了。 居然用这种可笑的东西来当作唯一的希望。 赵祯的车驾缓缓开进禁中,下车的赵祯还未走到景福宫便听到一阵发疯似得尖叫,简直是戳穿了耳膜一般尖锐无比。 暗自感叹一句,这唐括多保真要是生在后世一定是一位天后级的歌星,就凭这副金嗓子也是吃穿不愁的主,说不定还能有大量的粉丝…… 迈步进入景福宫,眼前的景象让赵祯皱眉,王语嫣和杨采薇俩个女人是疯了,眼前这个浑身是伤的女人被绑在柱子上的女人几乎已经快要气绝。 皇家的女人怎么能沾上鲜血?何况是人命! 地上的血迹已经干涸,不用看也知道她流了多少血,嘴唇发白,脸色发青,浑身布满了伤口,但王语嫣还算是给了她最后的体面,避开了她的俏脸。 赵祯夺过杨采薇手中的鞭子道:“这种事情你们交由朕来处理便是,何必把让自己也深陷其中?” 杨采薇摇头道:“没事的,臣妾本就不是纯洁如仙子的人儿,这种脏活端是没甚的关系,总不能让皇后娘娘沾手吧?薇拉的胆子又小,死一只兔子都要掉一滴眼泪。” 赵祯忘了一眼王语嫣,见她不忍直视的样子就知道她是在装的,杨采薇能帮她遮掩,可却逃不过赵祯的眼睛。 “朕乃是天子,岂能因为巫蛊之术便遭遇不测,再说你就是打死她又有何用,本就是朕安排的不妥当罢了。” 自己做实验的事情是无论如何也不能讲得出口的,但现在赵祯改变了这个主意转头道:“三才给带人给她收拾收拾,让御医瞧瞧,换身体面的衣服给点盘缠放她回归故国去吧。” “官家?!” 一群人吃惊的叫道,即便一旁的内侍和宫人都不理解,皇帝虽然宽仁,可也不能如此大度! 赵祯微微摇头走向多保真道:“朕因为特殊的原因囚禁你于禁中,你即便记恨朕也没关系,只管叫你的男人带着大军来征伐大宋便是,可朕觉得他没有这个胆量,如果有,朕等着!” 赵祯说完便走留下怅然若失的多保真微微发呆。 如果金国真的如此强大到满万不可敌又是如何被瓦解掉的呢?赵祯想试一试女真人的锋芒,但前提是完颜乌古乃有这个胆量。 第四百七十三章枕边大事 多保真坐着一驾青色的马车小马车离开了大宋的皇宫,这一般是国夫人才有的待遇。 赵祯希望她安全的回到女真部落,这样自己的实验才有可能进行下去。 为此三才不得不充当车夫…… “还真把自己当成了公主,你女真人的公主在我大宋什么都不是,生得一副天仙的容貌却不懂得运用,伺候好了官家什么没有?” 三才瞧着伸出脑袋不断张望的多保真不屑的说道。 多保真冷冷的望向三才:“我为什么要为不爱的人一展欢颜?他是你宋人的皇帝,又不是我女真人的皇帝!” 俩个不同地域的人,意识形态完全不同,交流起来自然也就没有共同语言和认可,三才认为多保真傻,但多保真认为自己被囚禁,这便是本质上的差别,何况赵祯对她如此冷淡。 他们都不知道赵祯心中的打算,这是一场实验,实验的对象就是多保真,他想看看经历过这么多的唐括多保真还能不能与乌古乃在一起,还能不能生下完颜劾里钵,如果没有他,金国的建国者完颜阿骨打也不会存在。 可不得不说赵祯犯了一个错误,他不明白女人的心思,身为女真人的唐括多保真天生就有一种对强者的崇拜,也许现在她不觉得赵祯有多强大,可一旦返回女真部落进行对比,她就会后悔…… 唐括多保真只是赵祯生活中的一个小插曲,在他看来所谓的巫蛊之术根本就算不上什么威胁,只不过是一些封建迷信罢了,要是真的那么灵验,又何必有那么多的刺杀,叛变,谋逆? 赵祯只把这些当作是一个日常生活中的笑话,而王语嫣和杨采薇显然不这么看,甚至连薇拉都在担心。 王语嫣气呼呼的说道:“官家怎么能把那个妖女放走,她巫毒诅咒您就这样算了?” 随手揽过王语嫣和杨采薇的香肩,赵祯笑道:“什么巫蛊诅咒,不过是上不得台面的把戏而已,真刀真枪的都杀不死朕,难道就靠这些虚无缥缈的东西便能要了朕的性命?” 两女还要说什么,赵祯挥手打断道:“朕刚从石子铺军演而回,你们就不要扫兴了。” 两女只能不满意的骄哼一身,趴在赵祯壮硕的胸膛上不再说话,静静的聆听自己男人强壮而有力的心跳声,她们真是担心极了,因为这一次官家亲自参加了军演,而且是在瞒着她们的情况下。 王语嫣和杨采薇都是聪慧绝顶的女人,隐约之间便感觉到这两次的军演意义非凡,两女生怕赵祯这次是御驾亲征,现在官家回来了,她们心中的忐忑也就慢慢平静。 杨采薇轻轻的梳理着赵祯头上的垂发:“官家您要是御驾亲征一定要告诉臣妾,否则在这深宫之中提心吊胆的太过煎熬……” 王语嫣惊讶的忘了一眼杨采薇,没想到她也发现了其中的问题,还敢直截了当的在官家面前说出来,心中有些惭愧,这本该是她这个后宫之主说的话。 “姐姐说的是,官家您一定要先告知我们这些女人家,虽然后宫不参与朝政和国之大事,但御驾亲征事关国鼎,还望官家务必相告。” 赵祯奇怪的望着王语嫣指了指杨采薇道:“你刚刚叫她姐姐?朕没听错吧!”两女虽然消除隔阂,但王语嫣崇尚后宫尊卑,从未叫过杨采薇一声姐姐,都是以贵妃相称的。 王语嫣脸红的说道:“本就是年长与我,我们姐妹二人早已消除成见,姐妹相称不是更好?” 这可是赵祯回宫后的一大收获,没想到亲巡军演还有这样的好处…… 难得和自己的女人独处,三个孩子都被宫人带去资善堂上课去了,薇拉在一边期待的望着这里,赵祯一时间春心大动,心中痒痒…… 这是谁也忍受不了的诱惑,知书达理的王语嫣,充满诱惑的杨采薇,纯洁如白纸的薇拉无不勾引赵祯内心的欲望…… 一番云雨过后,赵祯躺在锦榻上,怀中是三个光溜溜的羊羔,此时的赵祯觉得自己终于从繁琐的政事中彻底解放了出来,但还是要告诉三女自己的打算。 御驾亲征是不能再隐瞒她们了,因为一旦自己御驾亲征就必须立下遗诏以防万一,无论有多大的把握都要如此,也避不开三女,还不如早早的告诉她们。 “都别乱动,朕有话和你们说,乖乖躺好!” 听到官家严肃的口吻,三女便不再撩拨赵祯的身体,老实的靠在一起静静的聆听皇帝的口谕。 “你们猜的没错,朕确实要御驾亲征,但不是现在,而是在时机成熟的时候。” 赵祯的话刚刚出口就感觉三女的身体一僵紧紧绷起,但却没有一个人说话,看来这是她们早已预料到的事情。 用手轻轻抚摸三女,赵祯用轻松的口吻说道:“你们也不用担心,朕的身边有二十万虎狼之军环卫,即便北伐失败也不会有性命之忧。无需多虑。朕会立下遗诏以防万一,如果发生不测,你们要好生照顾旭儿,他是未来大宋的官家。同时也要告诉他,照顾好弟弟和姐姐。如有兄弟相争之事,朕在地府也不会饶恕他!” 三女身体微微发抖,赵祯知道她们是在压抑哭声,泪水已经打湿了自己的肩膀…… 为大宋收回烟云十六州势在必行,赵祯是绝不会改变计划,而御驾亲征也是他鼓舞军心的必要手段,这是他必须做的事情,也是他的责任。 很奇怪的感觉,明明说了很沉重的话但赵祯此时却觉得很轻松,堵在心口的话被说出来,仿佛一块巨石落了地,整个人的心情也好了许多,甚至连欲望也变得强烈起来,锦帐轻浮御榻微动,又是春宵一刻值千金。 三才站在大殿的外面微微感叹官家的身体强壮,看来今晚的酒宴要多多给官家进补才是,说不定大宋又要再添皇子公主了…… 伸手拍了一下身旁的小内侍,都这个时候了还不赶快在起居注上记下,万一那三位诞下皇嗣也好有备注。 第四百七十四章剑指南海 封丘军演的晚上变得极为热闹,这次军演大多是刚刚招募的新兵,而且都是来自农家子弟的役兵,自然从未见过这样声势浩大的赐宴。 数万人聚集在巨大的校场上,无数的大锅和篝火被架起,上面不是肥美的烤羊就是香喷喷的红烧肉,老兵们带着新兵列队进入自己的座位,整个军营虽然人多但并不骚乱。 这便是经过系统训练的好处。 赵祯此时很开心,看着数万的精兵强将都是自己的麾下猛士,还有什么比这更有自豪感的? 何况这些精兵强将都是经过自己的方法训练出来的,从踢正步到站队列,从训练军事科目到参与军演,赵祯几乎看着这帮新兵成长为战士。 他们唯一缺少的便是那些老兵所拥有的战场经验,没经历过血与火的历练,这些新兵还算不上真正的战士。 但赵祯并不担心,能让他们实战的地方并不少,倭国,菲律宾,马六甲都是最好的战场,和当地凶悍的土著人作战能最大程度上的磨炼他们战场厮杀的技巧。 大宋必须拿下马六甲海峡,这是通往阿拉伯和欧洲的重要补给站和门户,海上贸易是大宋的主要出口渠道,赵祯比任何人都重视海洋带来的巨大的利润。 大宋的商人不断的往来与大宋与阿巴斯王朝之间,获得的利润是惊人的,也是大宋富国强兵的基础,此时不拿下海上的重要关口更待何时? 海洋贸易不仅为大宋带来了庞大的财富,还推动了造船技术的飞速发展,如今大宋的海船几乎是这个世界上最先进的船舶,如果加上军械司的火炮,赵祯相信大宋将成为日不落。 拥有无敌舰队,驰骋于星辰大海之上这可是赵祯自己的梦想。 赵祯要组建一支装备精良,训练有素的海军,为大宋获得更多的土地与财富,菲律宾,马来西亚,印度尼西亚这些位于大宋南海的国家也要成为大宋的土地。 殖民?不需要! 这些富饶的土地将会有无数的大宋移民去开拓,只要军队帮助汉人在当地站稳脚跟,在朝廷的资助下他们会顽强的生存下去并且把这些土地经营成和大宋一样的地方,到时间南海诸国就会变成大宋的州府。 汉人最为可怕的地方便是同化别的名族,在这一方面它有着惊人的能力。 粮食产量的增加,医疗卫生的发展,文化教育的进步使得如今的大宋人口呈现爆炸式的增长,也即将要触碰到那块隐藏在这个时代的人口天花板。 人口数量增加使得大宋土地的负担加剧,工业的发展虽然能增加财富,但粮食的多少依然取决与这个时代的农作物以及土地,为此赵祯不得已派出最为勇敢的猛士组成船队前往白令海峡,并通过那里到达美洲大陆。 只有赵祯知道美洲大陆这片与世隔绝的世界拥有高产的粮食,红薯,土豆,玉米,辣椒,西红柿,洋葱等等这些又好吃又好养活的农作物都是产自那片神奇的土地。 香料也是那里的特产,肉蔻,小茴香,等等这些香料的价格都等重于黄金,当然真正的黄金也不少,玛雅人可是有一座传说中的黄金城…… 对于赵祯来说这是个绝好的时代,谁也不知道美洲这片神奇的土地上蕴藏着多少宝藏,赵祯秘密派出的勇士是这个时代最伟大的探险者。 他们的主要任务便是寻找高产的农作物。 赵祯在赐宴过后便在枢密院召见狄青杨怀玉:“南海之地乃是我大宋进出大海的要道,朕给你们五万精兵,下月月初出海,务必拿下这些地方,之后会有我大宋子民远渡,海图自会有人给你们,切记务必拿下重要的地方!” 狄青和杨怀玉虽然不理解,可他们依然领命,对他们来说皇帝的命令高于一切。 两府相公们也匆匆赶来,移民的事情要早做打算,并且动员工作可不轻松,汉人讲究落叶归根,谁愿意死在海外的土地上? 这就需要朝廷的努力了,文官在这方面有一种先天的优势,他们甚至比军队更适合个劝说百姓移民。 大宋人口稠密,随着城市化的进行雨来越多的人感受到了压力,在城市中生活不下去的人也越来越多,他们就是移民的最好来源。 随着岭南之地的开发,南方对于汉人来说已经不是瘴气环绕之地,而是鱼米之乡。 许多人举家搬迁到了岭南这片流放之地讨生活,岭南的开发也逐渐到达极限,那剩下的就是向海外移民了。 当然赵祯不会对南海诸国的土著进行屠杀和殖民,大宋是个包容的国家,一旦拿下了当地的武装力量,废除国王后,这些国家便会被并入大宋,成为大宋的州府,有了州府自然会有官员和军队。 当地的土著自然会成为大宋的子民,享有和大宋百姓一样的待遇,成为中华民族的一部分,这没有什么不好的,毕竟这些土地也需要人去耕种,单单依靠大宋移民的百姓显然是不可能的。 大宋有多富饶和强大,相信这些土著是知道的,商人会往来其间,官员也会如此,长此以往之下,同化的速度惊人,何况经过通婚原本的土著人会越来越少直至消亡。 反抗的力量会越来越小,并且随着汉人百姓的增多同化,要不了多久这些土地就会变成大宋永久的领土,且不可分割。 中原王朝一项是多民族的汉人王朝,他有着无限的包容性,没有宗教冲突,也没有太多的种族歧视,只要赵祯能适当的做一些牵引,所谓的狄夷歧视将会变得很弱,毕竟大宋的文武百官都习惯了外圣内王。 两府相公很不理解赵祯移民这一举措,在他们看来即便是拿下南海诸国也没必要移民,夏竦的意见便十分简单,扶持傀儡政权让其连连上贡,尊大宋为宗祖之国…… 赵祯想都没想便否则决的了他的提议:“诸位臣公可记得当年的定难军?如今它又安在?朕要的是完全控制,如我大宋州府一般的控制!从当地招募军队,收取商税,农税,兴办学堂教育,招贤纳士,只有这样才能使得被我大宋征服的土地得到完全的控制,移民便是最好的办法,也是达成这一目的的唯一手段。” 众人完全被赵祯的气势惊呆了,没想到官家所图有如此之大,不光要战胜他们,还要把这些土地变成大宋的州府,这和之前的南灭大理有何区别?! 第四百七十五章推倒重建 赵祯的计划无疑是完美无缺的,剩下的便是要执行起来,而两府相公在得知官家有如此宏伟的计划后各个表情不一。 夏竦是持一万个赞同的,而庞籍微微有些不舒服,皱眉道:“即便如此,官家也不能派兵征伐无妄之国啊?” 赵祯猛然回头道:“无妄之国?朕怎么不觉得这些地方是无妄之国?!天圣五年我大宋海船途径马六甲海峡被海寇袭击,货物尽失也就罢了,更为可恶的是我大宋商贾连同水手在内四十八人尸骨无存。天生六年我大宋海船前往麻逸贩卖货物却被当地的蛮夷屠杀殆尽,如此这般死去的冤魂何以百计,滔天罪行罄竹难书。” 原本反对战事的晏殊缓缓开口道:“官家所言极是,这便是无有王化的结果,官家派大宋王师,除去酋首收归王化乃上邦大善之举!” 大宋的气质原本就是外圣内王,但通过赵祯的一系列改革之下开始向内圣外王转变,这是一种大国心态,一种强国心态,没有过度的善良,也没有胆小怕事畏战怯战。 夏竦的态度是明确的,对他来说只要是对大宋有利的战争都有进行的必要,包括收回烟云十六州和剑指南海诸国,甚至他还想要收回那片被党项人霸占的土地,灭国西夏! 战争这种东西总是能酝酿出特殊的情感,夏竦躬身开口道:“启奏官家,臣一位从现在开始便要挑选朝中乃至地方上的能臣干吏加以授业,南海诸国毕竟与我大宋不同,民风民俗多有差异,且悬居海外,臣听闻海南之岛有百姓远渡而谋立身,如今可为大用。” 赵祯微微点头:“夏相公想得周全,如此甚好。诸公从朝中举荐一位得力的官员总理此事,至于派遣的官员还是从地方各州府中抽选。各州府的缺额再由待选官去补充,如今我大宋官员较多,正好有地方安置了。” 赵祯终于解决了冗官这一背在大宋肩膀上的又一座大山,冗兵随着厢军的解散已经不存在,大宋每年的兵饷只有十万禁军的费用要负担,这是负责守卫边境的西北禁军和东北禁军所负担的费用。 大宋的中央禁军也就是天子四卫开始转型,他们有原本的募兵变为役兵,只有一部分优秀的禁军成为了募兵。 役兵的最大好处便是朝廷不用负担他们的军饷,只需给一点寥寥无几补贴便是,更不用负担他们家人的费用,要知道原先的大宋禁军都是职业军人,拖家带口的大为有之,而役兵则没有这些累赘,朝堂只需要给予一点的补贴就行,其他的也就是包吃住而已。 官员现在也有了安排之处,海南诸国一旦被拿下能分担许多的官员,这在官本位的大宋来说是一件极好的事情,毕竟谁不想当个差遣官? 两府相公得到了一个安排手下官员的绝好机会,自然也不会再多加反对,谁都需要从这次用兵南海中获得好处,商人获利,官员获利,大宋自然也获利。 本是犒劳大军的赐宴变成了两府和皇帝的对奏,酒宴过后便是一夜的劳碌。 是夜如小儿手臂粗细的蜡烛把中枢两府照的灯火通明,大宋的军事,政治两大部门开始疯狂的运转。 对南海藩国用兵的事情已经提上了大宋的日程,而人治便要交给文官们来进行。 现在的赵祯有一种强烈的欲望,把大宋的殿前司和枢密院整合在一起,并把文官的所有衙门整合在一起办公,这样便能省去很多麻烦,对奏的形式也能变为会议的行事,提高效能对如今的大宋来说至关重要。 第二天的大朝会上,赵祯便宣布一项重要计划,皇宫外城的所有职司衙门全数推到重建,所有官员暂时移至刚刚竣工的华夏智慧宫。 朝堂一时间经历了一场大地震,这中集中办公的方式所有人都不习惯,毕竟各部门之间都有各自的隐私,衙门中的长官也是有官威的。 但赵祯不管这些,他是皇帝,有权命令所有人去执行,况且在他看来这些都是暂时的,毕竟玉清昭应宫也是规模宏大的宫殿群,即便比之秦时阿房也不差。 所用时间之久,收藏的书籍之全古今罕见,从阿巴斯王朝运来的书籍浩如烟海,这些都是珍贵的宝藏,赵祯可舍不得让文武官员们在这里长期办公嘞! 皇宫的改造自然吸引一大批商人的关注,自从军需的供给由蔡记分散给他们之后,这些商人就觉得自己有机会承办朝廷的货物和工程,毕竟连大宋各州府的水泥路都是他们承办的不是? 果然,蔡记的驸马蔡伯俙召集了东京城所有工程建设有关的商人,并且在蔡记的总部接待了他们。 所有到场的商人都是信誉好,口碑好的,但也不会只有一家,单单是木料商人就是三家之多,彼此之间要是没有竞争那是不可能的。 自从大宋的工厂每日剧增之后,专门负责建设的商贾便也如雨后春笋般出现,他们专门雇佣匠人,并且帮人建造房舍工厂,水平自然更为专业。 十几家商号,十几个掌柜坐在蔡记的会客厅中吵吵嚷嚷,蔡伯俙在门廊外面瞧见自然开心,这些都是前来承办工程的,人越多竞争就越激烈,为皇宫营造,这可是一件光宗耀祖的活,何况官家是出了名的宽仁,钱财上一定不会亏待他们。 “里面都快炸开了锅你还有心思在外面看热闹,难道就不觉得害臊?” 蔡伯俙头也不回的说道:“我有什么害臊……官家!您怎么亲自来了,这种小事交给微臣来办便是,何必惊动您的圣驾。” 赵祯笑笑骂道:“你还给朕上其了课来了,进去吧!这次竞标朕要亲自筛选,万万不可有一点纰漏,也好为以后的事情打下基础。” 蔡伯俙微微点头道:“官家说的是,臣这就去办!” 随着蔡伯俙的进入,会客厅中顿时安静了下来,谁都知道他的身份不单单是蔡记的大掌柜更是官家的妹婿,朝廷的驸马,简在帝心的人物。 蔡伯俙站在上首的位置上并未落座,商人们见了自然也站起了身等他叙话。 “诸位都是营造行业的翘楚,这次请大家来相信大家也都知道了此行的目的,官家要给朝中相公和其他职司的衙门进行重建,接下来就要看你们的本事了,这次营造的规模之大古今罕见,你们要拿出十二分的手艺,万万不可懈怠。” 听到蔡伯俙的话所有人都炸开了锅,要知道能为皇帝建造衙门的只有将作监和朝廷命官负责,没想到官家居然把所有营造交给他们这些商贾来做,这是多大的信任和恩宠? 第四百七十六章商人的价值 当所有人都安静下来的时候,蔡伯俙躬身行礼道:“臣蔡伯俙恭迎陛下!” 会客厅一时间针落有声,所有人都呆呆的看着蔡伯俙,有些人甚至觉得他在发癔症,官家怎么会亲自到这种地方,即便是官家重视商业,提高了商人的地位,但毕竟商人在社会上的地位还如原先一样。 文人瞧不起,武人更是不屑,如今文武并举却单单没人把商人的崛起当回事,而且商人多是在心中排斥自己的职业,千方百计的把子孙送去读书入仕…… 赵祯慢慢迈入会客厅,两边的商贾如潮水般拜倒,赵祯看到的没有从容,没有自信,而是一群卑躬屈膝成为习惯的弱者,大宋的百姓在见到皇帝后其实是不用下拜的,社会地位越高,礼数越简单。 眼前的这些商人都是东京城的富户,社会地位绝对在那些平民百姓之上,可当他们面对自己的时候所散发出来的是一种如同蝼蚁的感觉,这完全不该出现在他们的身上。 说实话赵祯有些失望,看着众人拜倒在地上微微皱眉,怒其不争的喝到:“都把头抬起来,瞧瞧你们的模样,哪里像是一个富商巨贾该有的模样?” 众人被赵祯呵斥后更为紧张,凄凄惶惶的低下了头。 全场之中只有蔡伯俙知道官家的意思,也只有他理解这些商贾为何是一种这样的状态。 小心的走到赵祯身边低声道:“官家无需动怒,他们都已经习惯了,越是如此越是惶惶。” 赵祯微叹着说道:“是朕的不是,他们都是为我大宋贡献力量的人,一点也不比其他人差,可依然觉得自己的地位低下,这是朕的原因。” 大步流星的走上上首的位置,赵祯开口道:“平身吧,你们完全没必要在朕的面前如此凄惶,你们应该站直了腰,挺起胸,抬起头!你们都是我大宋的功臣,何必如此畏畏缩缩?” 众人惊讶的望着官家,他们第一次得到皇帝的肯定,而且是当着他们的面亲自赞扬他们,一时间许多人反映不过来,目瞪口呆的僵硬在原地不知所措。 赵祯看着他们的表情放缓了口气说道:“你们不必如此吃惊,在座的诸位都是我大宋的商人,商人是什么?是我大宋税收的主要来源,你们不单单代表自己也代表着千千万万的同行,说句难听点的,朕都要靠你们这些商人来获得税收和物品。可以说你们是我大宋财力的支柱,既然如此为何要觉得自己不如旁人?” 赵祯的话渐渐的打开在座商人的心扉,是啊!自己给大宋缴纳赋税,通过自己的能力赚钱,有什么抬不起头来的,商人,商人怎么了?眼前这位简在帝心的驸马蔡伯俙不也是商人吗? 身在上首的赵祯看到了商人们表情的变化,微微一笑,看来这次自己的讲话对他们来说有着关键的作用,也对整个大宋商界起到关键作用,有背景的商人可不只蔡伯俙一人,还有许多宗室商贾已经将门的商贾,和他们比起来,眼前这些商人相比那些有背景的商人自然无法相比。 在座的商人中年长的富春商号掌柜余万财抬头道:“官家言重了,我等不过是比贩夫走卒稍稍高一些的商贾,说到底在文人眼中依然是势利之徒,登不得大台面。” 赵祯望去,眼前的这个名叫余万财的老者不像个商人,更多的是一个儒者模样,这边是他为了摆脱商贾身份的一个掩饰,可这样的掩饰依然遮挡不住他是商人这个身份的事实。 “此言差矣,首先你要知道朕说你是什么人,你就是什么人,朕说你们商贾是有功于大宋的那便是有功于大宋,这一点是不可否认的,你穿着如此儒雅难道就能改变你商人的身份?如果说你自己都瞧不起自己,那别人还能瞧得起你吗?在朕看来,商人和士人一样应当自强,自立,自律!你们身上最宝贵的品质就是诚信,朕希望你们能一直保持下去,这比钱财更为宝贵,这比金子更无价。” 众人的心慢慢的被赵祯的话软化,他们能看得出官家的话是如此的真切,心中的卑微也开始逐渐消散。 身体慢慢放松起来,表情自然也变得放松起来,这些赵祯都能看的清楚,微微点头道:“大道理朕也不和你们多说,相信诸位也能明白,此次竞标乃是为了外朝重修之事,工程之大,用工之多相信你们也明白。” 众人齐声道:“草民知晓。” “那就好,朕可以坦然告诉诸位,外朝的重建事关重大,而且在坐的每一家商号都有参与的机会,朕不打算征用劳力,这一次是以一种全新的方式,所以诸位要加倍用心才是。” 赵祯的话让商贾们兴奋,所有人都能参与到其中,官家的意思很明白了,这是打算朝廷出钱雇佣他们建造大宋皇宫,即便是外朝也是一件相当荣耀的事情。 其实不用赵祯多说在座的商贾都会认真对待,这是皇家第一次把皇宫的营造交由他们来做,岂能不用心?但这一次赵祯做得更多的是对商贾的激励。 赵祯离开后,蔡记的会客厅才真正的爆炸开。 “皇恩浩荡!皇恩浩荡啊!” “谁说不是?咱们就是贴上老本也要让工程早日完工!否则对得起官家的看重?” …… 嗡嗡的声响吵得蔡伯俙头晕,他本是打算利用这些商贾的竞争来促使这次竞标的抉择,谁知道官家完全不按常理出牌,直接让所有商贾参与这次的营造,并且还有这么好的效果让所有的商贾团结起来。 这对于平时竞争激烈的商贾来说是一件很难的事情。 不用蔡伯俙多说,商贾们便自觉的开始分组,同一工种的结成一组包揽自己对应的工程,速度之快,效率之高让蔡伯俙咋舌,还是官家的话管用,一句顶得上自己说一万句。 赵祯不知道自己激励商贾的几句话有多大的影响,外朝修建的事宜已经被商贾们全部瓜分,负责木料的商人集合了起来包揽了所有木料,而负责木工的商贾则是包揽了相应的木工活,他们手中有足够的工人来完成这些。 蔡伯俙走出会客厅的一瞬间觉得自己还没从云里雾里回过神来,所有的外朝重建全部被会客厅中的商贾瓜分完了,一样也没剩下,就连最简单的道路都有人负责修建…… 更加郁闷的是蔡记一点好处也没捞到,完全是赔本赚吆喝,白瞎那么多的瓜果点心和茶水了! 第四百七十七章意外收获的蒸汽机 无论遇到什么事情太阳总是按时升起,东京城的百姓也随着太阳的升起而开始忙碌的一天,古今大同,人都要为了生活而奔波劳碌。 但今天的东京城有些不同以往,无数工匠和材料连绵不绝的被送进大宋的皇宫,看热闹的人挤满了街道。 赵小五是个年轻的木匠,现在的他正跟在师傅的身后缓缓经过高大的宫墙,一路上他都是心不在焉的模样,即便是快到了宫墙下也是恍惚的很。 赵老大是他的本家族叔也是他的师傅,伸手拍了赵小五一下:“小五你今天是癔症了怎么?好端端的老是慌神,不是和你说了咱们上工的时候万万不敢懈怠吗?” 赵小五干咽了一下口水道:“叔,咱们这是进了皇宫嘞!” 赵老大感叹了一下:“是啊!咱们这是给官家爷爷造衙门嘞!官家爷爷可是出了名的宽仁,对咱们这些贱役也是极好的,看看咱们现在的生活,哪里像个贱役的匠人?堪堪比得上那些读书人了!” 赵老大说完便带着土地走向前面的检查点,递上自己和徒弟的文书,禁军仔细的打量二人确定描述特征之后微微点头,两人就穿过了厚重的宫墙,一路上都如做梦一般。 赵小五像是走在棉花上,一路轻飘飘的,眼前这一切给了他太多的震撼,也激发了他心中的梦想,宽大的衙门被拆毁,这里原本是两府相公办公的地方。 中书省,枢密院的牌匾从眼前经过,这些地方原本对赵小五来说简直是不可能达到的彼岸,如今却近在眼前,自己甚至还要和师傅参与到其中的建设,如此近的接近权力中心使得他热血膨张。 摸了摸怀里的纸片,他克制住心中的冲动,一定要等到重要的人来了他才能献上这份图纸。 赵老大发现了徒弟的走神,微微生气的喝到:“你小子把脑中的癔症给我收好,万万不可冲撞了官人,尤其是将作监的官人,咱们可是听命人家调遣的,要是得罪了还不知会不会被撵出去!” 赵小五失望的点了点头:“俺知道了……” 族叔是家中顶尖的权威,赵小五已经习惯了听他的话,不敢忤逆,老实的跟随赵老大去了器械所领取自己的工具,但他在看到身穿公服头戴长翅帽的格物官后,心中的躁动便开始疯狂诱惑他。 在族叔转身之后便急急的上前双手高高举起,身体几乎弯到了地下,充满期待的说道:“官……官人,这是俺的图纸,您能看看吗?!” 孙裘看了不屑的看着眼前这个年轻人,这段时间他已经不知被几次拦下了,都是这样年轻的后生想挤入格物一道的,年轻人不好好的脚踏实地,非要异想天开的一步登天,定然是什么不靠谱的设计图纸,不,这连设计图纸都算不上,简单的几个线条,代表火焰的纹路,和乱七八糟的箭头辅佐以文字,这东西能算得上是格物图纸? “你画的是什么东西?!连文字都不通,其中还有错字,这种治学也敢说自己的是格物图纸?简直是痴人说梦,老老实实的干你的活计,要是不想干了早早滚出皇宫,免得心猿意马的耽误官家的营造!” 孙裘的呵斥声让赵小五委屈无比,自己的图纸可是用了两年时间完成的,其间他还做了大量的实验,自己是没上过多少学,可这并不能否认自己的格物! 赵老大急慌慌的赶了过来,对着赵小五就是一脚:“你这个浑人是要砸了咱们的饭碗不成,还不快快给官人赔礼?官人,这娃娃不懂事,整天想着格物,发了癔症……” “呸!他也配得上格物?也不瞧瞧你们的腌脏模样,整个污秽人!就你们还格物?格物乃是官家开设的学问,你们这是在亵渎!” 孙裘的话如尖刀一般刺激周围的匠人,他们虽然是匠人,可也有梦想,格物便是他们的最高追求,尤其是许多匠人通过自己发明设计的图纸获得将作监的认可后成为格物官员之后,匠人的自尊早就不比以前了。 其他的匠人不服的在一旁说道:“匠人怎么了?难道你就不是匠人不生,也不知你师傅是怎么教你的……” 孙裘轻蔑一笑道:“匠人?本官可不是匠人这种贱役出身,本官是彻彻底底的文人,乃是书院卒业,有格物院的印章文书,你们算是什么东西!” 这话一下就刺激到匠人的内心,一时间群情激奋,赵老大原本咒骂徒弟,但听了孙裘的话后怒气勃发:“你这厮说的什么浑话?匠人怎么了,连官家都下了公文,说咱们匠人是凭手艺吃饭的人,不得再称贱役,你胆敢抗旨!” “官家是给你们体面嘞!别把这种体面当成了面子!” 一竿子打翻一船人,这是最为不理智的选择,孙裘高高在上的形态然许多人愤怒,吵吵嚷嚷之声不断响起,引得一旁正在曾公亮带领下查看营造进度赵祯好奇。 对于这次招募民间工匠营造官衙的举措赵祯很是在乎,这是一种有别于劳役体制的新举措,会给后世开先河,以避免损耗民力的良策。 赵祯不顾曾公亮的劝阻,执意走下铺好的道路,先修路在建造房子,这是最为节省的办法,毕竟大量的材料要通过道路运进皇宫。 一身大红色衮服,头上带着长翅帽的赵祯走在人群中就如分开潮水的天神,这种独特的公服只有官家能穿着,大红色的颜色代表了大宋的火德。 赵祯走到了喧闹的中心,所有人都围着一个身穿五品官服的格物官员,不用说矛盾一定是他挑起的。 此时的孙裘已经吓得说不出话来,虽然刚刚不在意,可一旦官家亲临他还是胆怵得瑟瑟发抖。 伸手指着了一下孙裘,赵祯开口问道:“你身居何职,所因何事而争吵?” “微臣孙裘,任格物院五品格物郎,负责分配匠人。这二人目无尊卑耽误营造事宜!”孙裘立刻指向赵老大师徒二人,并且扣上一顶大帽子。 赵老大和赵小五连忙跪地道:“冤枉,官家我等冤枉啊!” 赵祯点了点头,转身对已经拜倒的赵老大问到:“那你说说为何冤枉?” 赵老大一五一十的把刚刚发生过的事情说出来,并且有一旁的人佐证,赵祯挥手打断了他的话伸手对赵小五笑道:“把你的图纸给朕看看。” 赵小五的心脏都快跳出来了,他从没想过能把自己的图纸献给官家! 双手颤抖的呈上自己的图纸:“官……官……家,这是俺在市井中听到了您的话发现的……” 图纸上是一个巨大的茶壶,或者说是锅炉,一头被堵上,另一头连接一个类似气阀的东西,下面是代表火焰的波纹,气阀连接在一个杆子上,有一个上下的箭头代表运行方向…… 这显然是按照赵祯曾经说过的水壶原理制造出来的。 孙裘不屑的开口道:“官家,这份图纸粗俗不堪,错字连篇无法通读,这不是在耽误营造……” “你闭嘴!” 赵祯的怒喝话让所有人一惊,悄悄的望向官家,只见他嘴角上扬露出微笑才缓缓松了一口气,天子一怒血流漂杵可不是开玩笑。 这就是最简单的蒸汽机原型啊!赵祯有些不可思议的望着赵小五,没想到居然被一个如此年轻的孩子发现,而且他还是从使劲留言中听来的道理,单单是这份观察力和思维就比一般的将作监官员要强得多! 露出和蔼的表情,赵祯笑着对地上的两人道:“你们二人起来吧,叫什么?” “俺叫赵老大,这是俺的侄儿徒弟赵小五。” 赵祯微微点头:“不错,赵小五现在你就是格物院的格物郎,代替孙裘的差遣,负责调度匠人,俸禄是孙裘的两倍,但你要把这份图纸完善,并配合军械司造出来如何?” 刚刚起身的赵小五一时间被赵祯的话惊呆,张大嘴巴一言不发,还是一旁的曾公亮先反应过来连连咳嗽。 赵老大赶紧踢向侄儿的腿弯,赵小五扑倒在地才反映过来道:“草民叩谢官家,吾皇万岁万万岁!” 赵祯笑道:“平身,你现在也是官身了不用动不动下跪,朕要谢谢你才是,你知道你的图纸是什么东西吗?” 赵小五举措的说道:“是个器械,能用火把水变成动力的器械!” “对!你这个图纸一旦成为现实将会变成我大宋的钟鼎之器!但需要很多实验和改进,你要好好努力不可懈怠朕的殷切期望。” 赵老大使劲的点头道:“官家放心,这娃娃一旦摆弄起格物,整个人就像是发了癔症,魔障的拖曳不出来嘞!” 赵祯点头,又是一个痴迷于格物的人,没想到这次自己查看外朝的工程建设居然能有如此意外的收获。 “朕给这个器械名字,就叫蒸汽机好了。” “蒸汽机?蒸汽机!” 曾公亮稍稍一想便明白,眼睛发光的说道:“官家圣明,这不就是蒸汽为力的机械吗!” 他是聪明人很快便明白这种东西的是价值,看向赵小五的眼光也变得愈发欣赏,一边的文人出身的孙裘白白读了这么多年的圣贤书,脑子都腐朽了,只知道把自己放在这些匠人之上,简直是有眼不识金镶玉! 第四百七十八章香醇的礼物 蒸汽机的原理并不复杂,赵祯甚至把这种原理给儿子当物理课来讲,当王语嫣看见赵祯把水壶的盖子压紧并用纸层层覆盖,壶嘴的木塞如利剑一般射出打穿了吊在大殿上的灯笼后惊讶的目瞪口呆。 这种力量的转换对不了解物理知识的人来说很神奇,但在赵祯和儿子们的眼中,这是稀疏平常的事情,赵旭和赵昀两人知道其中的原理自然也就见怪不怪了。 大宋没有橡胶,这种神奇的密封材料还在遥远的南美洲亚马逊河流域,赵祯希望古老而神秘的北美土著能把橡胶树的种子保存下来,这样大宋的探险勇士便能通过贸易交换到了。 大宋的海船沿着亚洲的海岸线航行,一直往北的话就能看到那片冰封的白令海峡,这是个重要的标记也是他们唯一的参考,且是亚洲和美洲相连的大陆桥。 相比于步行穿越,已经征服了大海的大宋海船完全有能力进行长时间的海上航行并且对付恶劣的天气,毕竟船是沿着海岸航行,一旦在海上遇到极端恶劣天气,总能找到地方躲避。 大宋要制造出蒸汽机也不是不可能,即便没有橡胶这种极好的密封材料,还有纸这种廉价的纤维材料,在橡胶被发现之前,蒸汽机一直都是用纤维进行密封再辅助以套管技术,这样一来便能轻松的解决密封难题,只不过橡胶的效果更好,使用更方便而已。 一旦军械司造出蒸汽机,赵祯就打算让这些蒸汽机小型化,火车这种强悍的运输工具势在必行,运输的发达与否关乎整个国家的命脉,资源的快速运输,商品的交换,军需的补给,运兵的速度等等这些都是一种质的飞跃。 赵昀痴迷于格物,原本多动的他居然生生的坐在赵祯的面前听了一下午的课,这是最让赵祯意想不到的,毕竟和赵旭相比,赵昀并不喜欢学习。 看来每个孩子都有自己的兴趣爱好,在格物上,大儿子赵旭就比不上小儿子赵昀,而闺女灵儿则是最爱诗词一道。 不得不说赵昀很聪明,或者说他们母子俩很聪明,杨采薇在儿子没有希望成为太子之后便一门心思的培养儿子的其他才能,赵昀也很清楚这一点,小小年纪的他就把一切看得清楚,孩子的思维总是很灵敏,也许不会表达,但他却别谁都明白自己的位置。 其实他不用刻意的表现出对和太子之位有关事物没兴趣的样子…… 每日下午赵祯都要抽出一点时间给儿子们讲一讲格物的知识,或多或少,或深或浅,术业有专攻,对于孩子们的文化课赵祯是从来不横加干涉的,毕竟赵祯自己的对儒家经典的理解比不上那些常年研究的大儒。 早上起床后的赵祯便开始了全新的一天,今天稍稍有些不同,他要接见来自阿巴斯王朝的使者,也就是那个狡猾的犹太商人塔利班。 现在他已经摇身一变从商人成为使节,大宋需要他联系阿巴斯王朝,同样的阿巴斯王朝也需要他联系大宋。 这是一桩拼接勇气与智慧拼出来的空手套白狼,塔利班开始的时候几乎什么都没有,除了被赵祯以十万贯的价钱买下了薇拉之后获得了海图,其他的几乎没有什么损失。 当然如果不是他的大意,也许连海图都不会失去,成为往来于大宋与阿巴斯的大商人。 只可惜他小看了薇拉的才智,跟随一个狡猾的商人许久,薇拉怎么也该学会一点自保的手段出来。 但即便是这样,塔利班依然凭借并利用赵祯的身份和信息不畅的好处给自己争取到了最大利益,通晓汉语与阿拉伯语的他自然成为赵祯的首选,同样他也是哈里发的首选。 就这样他成为了两国的使者,得到了俩个国家皇帝的礼遇。 之前大宋的财物支持使得阿巴斯王朝成功的渡过难关,并躲过了被灭亡的命运自然有礼物上来,而使者的人选必定是塔利班无疑。 正常的朝会过后,群臣退走,这是皇帝与皇帝之间的赠礼,他们可没有多大的兴趣观礼,并且以大宋的富庶,还有什么没见过的东西? 在朝臣们的印象中,大食人的礼物不过是些宝石,香料之类的东西,这些在大宋算不得顶顶的名贵。再说现在他们办公的衙门可不是在皇宫的外朝,而是在西水门附近的玉清昭应宫,距离可不算近嘞…… 塔利班已经习惯了大宋官员的清高,但他有信心这次的礼物一定会让大宋的皇帝惊讶。 三才带着亲卫司抬来了一口大箱子,在打开的一瞬间晶莹剔透,就连见惯了宫中宝物的三才都合不拢嘴,一个个不同颜色且半透明的水晶瓶在阳光下散发折射的七彩光芒,而七彩光在大宋被称为祥瑞之光。 赵祯伸手拿过一个玻璃瓶看了看,里面是各种各样的种子,赵祯一时间很感兴趣,但对玻璃瓶子则是熟视无睹,在塔利班惊讶的目光中到处一点香料的种子闻了闻道:“这些就是香料的种子吧?哈里发果然还是说到做到!” 塔利班从震惊中回过神来,所有人在见到玻璃后的样子都是大为惊讶,并且把它当作宝物一样看待,为何大宋的皇帝置之不理,反而对里面的种子那么在意? 他不知道在中国早在春秋时期就已经有了玻璃的烧制技术,只不过多是不透明的铅钡玻璃而已,之后的唐朝更是出现了高铅玻璃和钾玻璃,只不过这些玻璃器皿都不是透明的。 赵祯自然是见过无数玻璃的,而且他也掌握了透明玻璃的制造技艺,只不过没有大批量的生产而已,而眼前的这些玻璃瓶的透明度还是无法达到白净无暇。 看着看着突然赵祯愣住了,眼前的玻璃瓶中的种子是那么的熟悉,红色的果实透露出俏皮与可爱,赵祯急忙倒出一颗拨开,里面是白色如核桃一样的东西,只不过它没有核桃仁那么多的沟壑。 咖啡种子?!居然是咖啡种子! 这是最让赵祯意想不到的事情,在他的印象中最早的咖啡也是十五世纪出现的,为何现在阿拉伯人就已经有了咖啡种子? 这是无价之宝,十六世纪咖啡的植株成为不可交易的宝贵资源,而咖啡贸易则是最为赚钱的贸易。 赵祯决定在亚洲推动这种香醇的饮料,这能为大宋赚取更多的钱,但是在此之前,先要培育出优良的咖啡出来,并且严加管理绝不允许流入别国。 想想咖啡的味道,赵祯忍不住咽了一下口水,这是多么香醇的礼物,望向塔利班的笑容也变得和煦的多…… 第四百七十九章液体黄金 塔利班在看到赵祯的笑容后首先感受到的不是如沐春风,而是从心底打起冷颤,他被大宋皇帝坑过不止一两次了,原本拥有自己票号和交子业务的犹太人现在几乎在为大宋打白工! 在塔利班眼中,眼前的大宋皇帝就是天使与恶魔的结合,有时他善良的像个天使,但也许就在一个弹指间便如一个把人心窥伺清清楚楚的恶魔…… 三才对于塔利班战战兢兢的态度是相当不满,这是什么表情,官家对你如此和煦,你本应感恩戴德才是,如今却露出如此战战兢兢的表情,难道官家还能吃了你不成?! 三才怎么能理解其中的奥妙,赵祯微微苦笑,看来自己给这个犹太商人留下了巨大的心理阴影。 “不错,阿巴斯王朝的礼物朕很喜欢,顺便问一句,这个种子种出的树木是干什么用的?” 塔利班想了想说道:“这是从埃及人那里传来的种子,据说能使得人亢奋,应该是滋补之物……” 赵祯脸色变得极其尴尬,没想到这咖啡居然被阿拉伯人当成了壮阳药,看来阿拉伯人现在还不知道咖啡的真正用处,这种有着醇香味道的饮品将会使得人变得亢奋不假,但更多的是一种精神上的充沛。 阿巴斯送来的所有种子都是大宋所没有的,观赏的花木植物种子被送到了后苑之中培养,而咖啡和香料种子则是被送到了封丘军营,在那里有对农事最为娴熟的官员,他们自然会培育好这些种子。 透明玻璃是生产镜子的最好原料,而镜子这种东西的技艺和制作方法都要得到最好的保护,赵祯决定把这些东西当作战备资源来保护,放止外泄。 它们将成为榨取辽朝和党项国力的又一种手段。 阿巴斯王朝还不知道原本赠送给大宋的简单礼物会变成一场席卷整个世界的风暴,大宋的丝绸和瓷器原本就是享誉世界的东西,罗马人以穿着丝绸织成的长袍而骄傲,以使用瓷器饮茶而奢侈。 大宋的贸易商船将在不远的将来远渡重洋到达遥远的彼岸。 这些珍惜资源自然要交给蔡伯俙负责,也只有他能最大程度上的把这些东西的价值发挥到极致,说实话要不是蔡伯俙的身份,赵祯觉得他将成为大宋最成功的商人,而不是给自己管理蔡记的大掌柜。 虽然存有疑惑,但塔利班还是礼貌的退走,今天赵祯的行为在他的心中埋下了一个巨大的疑团,要知道阿巴斯王朝的玻璃是这个世界上最受欢迎的物品,也是最为神奇的艺术品,这些玻璃器皿无不成为西方国家皇室独有之物,但在大宋的皇帝面前却如此的稀疏平常,甚至有些视而不见。 难道大宋已经掌握了玻璃的制造工艺?虽然塔利班表情不变的离开,可他的心中却翻起了惊涛骇浪,一旦这种猜想被证实,那说明大宋的科技已经到达了让人仰望的程度! 此时的赵祯哪里还管得了塔利班怎么想,现在的他捧着手中的咖啡种子视若珍宝,头也不抬的对三才道:“快召蔡伯俙与御书房觐见!” 三才不知道官家为何如此兴奋,但官家露出如此贪婪的表情望着手中的种子那一定事关重大,应了一声便飞快的走出大庆殿。 看了许久,赵祯决定留下一些种子种在后苑之中,说不定还能亲手烘培咖啡豆,这是一种多么幸福的事情,要知道这个世界上还没有人喝过烘培研磨过的咖啡! 咖啡的好处是让人精力充沛,但坏处也显而易见它的价格实在太贵了,尤其是好的咖啡更是一株难求。 中国种植咖啡最好的地方便是云南,那里的日照和环境能培育出最为定级的咖啡,这下可以把云南那片土地完全开发了。 人口众多的大宋土地开发和利用率也变高,百姓的生活自然也就更好,这是一种交错是上升的结果,百姓生活好了自然人口就会变多,人口变多促使更多的土地需求,这也是为什么赵祯需求大量海外土地的原因,赵祯打算利用移民控制更多的土地,也就相当拥有更多的资源。 蔡伯俙站在御书房里,他搞不懂眼前这些类似樱桃一样的小果子能给大宋创造怎样的财富,在他眼中官家的兴奋完全不能理解。 赵祯心疼的拿出一小撮红色的果子,这些是完全成熟的咖啡种子,拨开上面的红色外层,白色浆果便显露出来,瞧见蔡伯俙不明就里的表情,赵祯一咬牙把手中的果子放在了眼前小炉子上的铁锅里,没一会熟悉的咖啡香味便散发了出来。 这是一种浓厚而香醇的味道,仿佛有灵性一般往人的鼻子里钻。 它实在太香了!蔡伯俙忍不住的吸了吸鼻子露出享受的表情,喉头也不自觉的动了动。 咖啡的香味连圣人都抵挡不住,何况是蔡伯俙? 赵祯不断的用小铲子摆弄着转头对已经凑近的蔡伯俙道:“味道如何?” “香,太香了,臣从未没闻过这种味道,简直比香水的味道还吸引人嘞!” 蔡伯俙留着口水说出这样的话也是难得,他可是蔡记的大掌柜,蔡记的酒楼数不胜数,什么珍馐佳肴没尝过,什么酒水茶水没试过?但眼前被烘焙至黑褐色的小果子却让他那耐不住心中的躁动。 赵祯微微一笑,眼前的咖啡豆已经慢慢的变为黑褐色,简单的烘烤已经结束,剩下的便是研磨了,指了指一旁的药臼道:“把它研磨成粉末,朕和你喝一杯!” 蔡伯俙惊讶的指了指咖啡豆:“这是用来喝的?!” 见赵祯微微点头,他立刻拿起一旁的药臼二话不说的开始研磨起来。 不愧是在蔡记的大掌柜,知道珍贵的饮品不能直接捣烂,而是轻轻的摩擦用压力把咖啡豆磨成粉末,一举一动都是那么的均匀且小心翼翼。 热水冲泡出的咖啡更加迷人,棕色的液体中加入一点从六尚局送来的牛乳调味,赵祯知道蔡伯俙喜欢甜食便又给了他加了一点糖霜,一股从未闻过的香醇气味在御书房中飘动,一旁三才的模样已经不能看了,整个人原地不动,可脖子几乎伸到了极限,勾着头紧紧的盯着蔡伯俙手中的瓷杯挪不开目光…… 赵祯忠于原味,一杯苦涩的咖啡入口,怀恋的味道久久留存于舌根,一点的散发着苦涩与香醇,在咽下的一瞬间赵祯差点留下眼泪。 “这东西的味道如何,价值如何?” 虽然已经知道结果,但赵祯还是要问一下蔡伯俙,这货是皱着眉头喝下的,但没过多久便露出幸福的表情,还不顾礼仪的咂嘴。 最后眼睛一亮的兴奋道:“官家,这就是黄金啊!简直比黄金还珍贵!” 赵祯笑了笑就开始撵人:“嘿嘿,既然如此就赶快回家,切记今天的事情谁也不要说,要是然朕知道你在外吹嘘,定然饶不了你!还有,也许你今晚睡不着了……” 蔡伯俙意犹未尽的离开,尤其是官家最后卖的关子让他一头雾水,怎么就睡不着了? 第四百八十章君臣夜话 夜晚的东京城总是那么的繁华,即便喧闹了一天到了晚上依然是游人如织,人们摩肩擦踵的穿梭在繁华的地段上,可以说是这一座不夜城。 位于东华门外的驸马府今天一改往日的寂静,蔡伯俙翻来覆去的睡不着,无奈的起身开始穿衣服,一旁的赵妙元无奈的说道:“你今天是怎么了,为何如此辗转反侧?难道是官家又给你指派了什么事情……” 蔡伯俙无奈的笑了笑,刚准备开口说出今天的事情,但又急忙打住:“没甚的事情,只是今天茶水喝多了,有些睡不着罢了。” 当然睡不着,喝了那么浓郁的咖啡晚上能睡得着才怪了,经常喝咖啡的人都这样,何况从未接触过的宋人? 以蔡伯俙的智慧很快就明白官家最后那句话的意思了,没想到这小小的果子研磨成的粉末居然如此提神,即便是想睡也睡不着了。 蔡伯俙兴奋的发现了咖啡的作用,他想现在就前往皇宫,可一想现在的时辰还是打消了念头,开玩笑,没有紧急要务夜叩宫门可是大不敬的罪过。 无奈之下蔡伯俙只能去热闹的集市打发时间,府中的侍者惊讶的看着蔡伯俙换上锦衣华服离开府邸向着繁华的东十字大街而去,一般这个时候驸马爷都已经睡觉了啊?! 蔡伯俙骑在马上不断的思考咖啡能给大宋带来的利益,官家说了烘培过的果子不会生根发芽,那也就是说只要控制好这些果子的植株便能垄断咖啡的生产。 如果只有大宋拥有这种神奇的果实,那岂不是一家独大? 蔡伯俙习惯的来到中瓦,这里是东京城最为热闹的地方,各种酒水茶水俱全还有精致的点心可以食用,最主要的是大家都是冲着精彩表演来的,这里的头牌舞娘号称有着不输与公孙大娘的剑舞! 蔡伯俙在小二的带领下走进中瓦,刚刚穿过厚重的布帘,一股喧嚣的热浪便迎面扑来,相比外面的东十字大街,这里才是换了的海洋。 人们的叫好声,口哨声随着舞台中央的女子的动作一阵一阵的袭来,如此热烈的场面怕是稍有困意的人也会精神焕发的跟着叫喊。 蔡伯俙随手甩了一贯钱给小二:“给某家挑个避一点的地方,最好的酒水嚼头送过来。” 整整一贯钱对于小二可不是小数目,但蔡伯俙奇怪的发现小二并不在意,领着他就往一旁的角落而去,这位置刚好是观看表演的最佳位置,而且也是全场最不引人注意的地方。 可唯一让蔡伯俙不满的是这个桌上已经有人了…… “你这厮拿了赏钱还不给某家挑选一个好位置……彭七?官……爷!” 当蔡伯俙惊鸿一瞥之间看到彭七贱贱的表情后脸色就变了,随后看到了赵祯的笑脸,这么说刚刚的小二是亲卫司的亲卫了。 微微扫视周围,蔡伯俙微微哭笑,这些人虽然佯装兴奋偶尔也发出叫好声,可那双眼睛却盯着四周滴溜溜的乱转,亲卫司的桌子成品字形把角落的桌子护在中间。 “傻站着干甚,坐下一起看看这位姓苏的小娘子舞剑,悄悄这把青光剑在她手中耍的,还真有点公孙大娘的意思嘞!” 蔡伯俙在板凳上坐下,转头看向舞台,还别说,那宝剑在小娘子手中上下翻飞,剑上系以绳索,甩出去又收回来灵活自如,如灵雀还巢,如燕飞雁落好不惊人。 彭七却不赞同赵祯的观点:“官家这苏家小娘子的剑术都是花架子,岂能和公孙大娘的剑舞相比,公孙大娘的剑器舞乃是大开大合的杀人之舞,这苏家小娘子的剑舞顶多算是高巧的杂术而已。” 这倒是实话,公孙大娘的剑器舞号称“一舞剑器动四方,矫如群帝骖龙翔。”真要说起来两者确实没有可比性,只不过舞台上的女子身穿白衣面带白纱更显神秘抚媚罢了。 赵祯点了点头瞧了一眼蔡伯俙道:“怎么,你蔡伯俙也有今夜无眠的时候?” 蔡伯俙早就等的焦急了,什么剑舞,什么苏家小娘子在他眼中都没有今天喝的咖啡重要。 “官家,今天您给我喝的东西居然让我精神焕发,困倦全消啊!” 赵祯苦笑着说道:“你喝的还是加了牛乳的咖啡就已经睡不着了,朕喝的可是什么都没加的苦咖啡。不然今夜你也看不到朕坐在这里欣赏剑舞了。” “咖啡?官家这东西的名字叫咖啡?为何如此古怪。”蔡伯俙第一次听到咖啡这个词,顿时如好奇宝宝般发问。 赵祯面色一僵的说道:“额,这东西在大食就是这么叫的,咖啡在当地的意思是代表了力量与热情,朕自然也就这么叫了。” 蔡伯俙微微点头这说法果然贴切:“官家这咖啡在何处种植为好,臣以为云南之地不错,云南温度颇高,且气候潮湿,既然有利于茶叶的栽种,那也必然有利于和茶叶类似的咖啡。” 哟呵!赵祯惊讶的望着蔡伯俙,这小子的脑袋转的够快的,自己还没把计划说给他,他就已经算好了地方,的确,云南的地理环境最适合茶叶与咖啡的种植,而且云南的土地种植出的咖啡也是世界上最好的咖啡! “不错,朕也是打算在云南之地广种咖啡,大宋拿下云南之后,派遣官员,劝农桑,务积谷,可当地也要发展,并且有不少汉家男儿前去移民,总要有个能让他们站住脚跟的东西,这咖啡与茶叶便是最好的。但你有没有合适的人选给朕推荐一二?” 蔡伯俙是怕什么来什么,看着官家的眼神他就知道自己怕是会成为主管云南之地官员…… 既然官家已经打定主意,自己还有什么好推辞的,蔡伯俙苦笑着说道:“官家既然已经有了人选何必再问臣下……” 一旁的彭七瞧见蔡伯俙的委屈模样忍不住笑出声来:“哈哈,菜小子这下可是你自己招的。” 赵祯转头看着笑得最开心的彭七道:“蔡伯俙带着种子去云南,而你也要一并跟去,此次还有将作监的大匠以及军械司的匠人通往,你率领禁军精锐无比护其周全,建立城寨万万保护好咖啡和匠人的工厂,记住了一个人也不许放出,一根枝叶也不许让人带走,有擅闯者杀无赦!” 嘎…… 彭七的笑声戛然而止,但在听到官家后半段的话后立刻表情严肃起来,这是官家口谕的杀伐令,定然会以手诏的形势发下来,可见这次自己的责任之重关乎整个大宋! 第四百八十一章云南旧事 在蔡伯俙回家的第二天,赵妙元便入宫向王语嫣诉苦了,后苑之中的水榭上,王语嫣和杨采薇,薇拉三人坐在栏杆边的锦榻上叙话,陈彤急冲冲的走了过来:“启禀皇后娘娘俩位贵妃,长公主殿下来了。” 王语嫣瞧见陈彤的模样就知道赵妙元这次是来诉苦的,看来官家又让蔡伯俙担任了什么差遣要远赴外地。 扭头对正在打磨羌笛的杨采薇道:“妙元这次来定然是说官家的不是,要是缠着我等给她说项可万万不要应下,免得以后不好做人了。” 杨采薇不以为然道:“也不知她是怎生想的,别人得了差遣高兴的欢天喜地,蔡伯俙得了差遣她反倒不欢喜,真是各家各样嘞!” 薇拉则是比较了解其中的原因,微微摇头头,金色的秀发在阳光下晃得王语嫣和杨采薇微微嫉妒。 “大抵是公主殿下对驸马的欢喜,见不得两人分离,官家出宫亲巡一次,我等便提心吊胆,将心比心之下,公主自然也担心驸马不是……” 王语嫣微微一笑:“你这话当着我们的面说也就罢了,可不要在妙元面前这么说,蔡伯俙岂能与官家相比。” 薇拉刚要应下便瞧见赵妙元脚下生风的从一旁月亮门走来,不用说定是来为蔡伯俙说项的。 果然赵妙元刚刚走进水榭便露出委屈的表情:“三位嫂嫂好不惬意,妾身的夫君都快要被官家使唤坏了……” 王语嫣捂嘴笑道:“妹妹可不敢这么说,朝中多少的臣子巴不得官家这样使唤嘞!要是让别人听见了还不知怎么埋汰你呢!” 赵妙元委屈的说道:“这怎能一样?蔡伯俙是驸马,当的是奉朝请的差遣,官家给他差遣得不到什么就算了,还平白的遭人妒忌!” 王语嫣脸色一变:“这话说怎生说的,妹妹以后千万别再这般说话,有心人听见了还不知怎生嘞!” 赵妙元呐呐的说道:“那就让官家免了蔡伯俙的差遣便是。” 杨采薇和薇拉两人笑了笑不说话,直直的望向王语嫣等她开口,果然王语嫣摇头道:“你可不要找我等来说这事,官家早就立下铁牌,后宫宦官不得干政!” 赵妙元知道自己来说这事定然不会成功,但多少也有点作用,现在先做个铺垫,等官家来了皇后等人虽然不会说什么,但多少也能吹吹风不是? 其实这次赵妙元担心的主要是云南之地的瘴气水土,对于她来说云南之地和岭南是一样的,多时瘴气横生之地。她一个皇天贵胄上哪知道如今的岭南之地已经成为鱼米之乡? 她更多的是不希望蔡伯俙离开东京城,前段时间蔡伯俙在外面东奔西跑,不是去倭国就是去辽朝,简直是在刀尖上跳舞,孩子都渐渐大了,赵妙元更不希望他在外面做官,何况这官坐的连一点官威都没有! 赵祯料到她会找自己说项,在朝堂上就下旨让彭七蔡伯俙带人前往云南,一旦圣旨下达就成了谁也无法改变的最高命令,即便是赵祯自己想改也是困难重重。 云南之地才被大宋收回没多久,从大宋迁过去的移民才刚刚站稳脚跟,原本的大姓家族开始蠢蠢欲动,妄图破坏朝堂对云南之地的监管,使得他们成为那里的土皇帝。 赵祯当然不允许这种事情的发生,否则大宋拿下云南的意义何在? 赵祯的旨意下达后,朝堂中的文武百官都是赞同的,稍稍有些眼力的官员都能看得出云南之地的重要,中原故地经过千百年的开发已经养活不了大宋的百姓了,谁都知道要扩张,要发展。 原本约束在士大夫头上的儒家教条被官家打破,士大夫的职责就是辅佐君王,君王要征伐那就征伐便是,毕竟谁也不能违背君王的意志,更何况官家是一代明君。 即便是大朝会的时候依然能听到西边工地上传来的声音,朝臣们已经习惯了,开始的时候还有人觉得这样不妥,应该等散朝之后再动工,可官家说了上朝是官员的本职,而营造是匠人的本职两者之间道理是相同的,不应为了自己的方便而影响他人。 文臣已经习惯了官家的态度,从未有哪个朝代对匠人是如此尊重的,也从未有哪个朝代对商人也如此看重。 在三才的“散朝“声中,大朝会结束了,蔡伯俙没有一点抵触的情绪领旨离开和他一起的还有善用严律的包拯,乱世用重典,云南之地盗匪横生,或是聚众劫掠商贾,或是蛊惑百姓冲击官衙,包拯自然是去扫清魑魅魍魉的青天。 但包拯并不是云南府的安抚使,蔡伯俙才是! 蔡伯俙本就是从五品的驸马都尉,现在是从二品的观文殿大学士,算得上是高品低职所以得了一个云南路安抚大使这一重要差遣。 要是别人得了这差遣,两府中多少要有人反对一下,可蔡伯俙得了这个差遣却绝不会有人反对,一府之地的最高长官,却是个驸马担任的,即便他蔡伯俙的能力再强,做的再好又有什么用?还是改变不了他外戚的身份。 谁都能看得出来官家是用蔡伯俙用顺手了,在自身利益不受损害的情况下谁没事找不自在的反对? 彭七是挺倒霉的,原本他率领背嵬军的他,算得上是大将军级别的武将,武散官至从三品云麾将军,这下成了临时性的经略使,手下的精锐的背嵬军也变成了天子四卫的禁军,并且赵祯只给了他五万捧日军。 别人不知道他彭七可是清楚的很,这五万捧日军是要用来征伐南海诸国的……小小的云南之地,蕃部叛乱能用得了五万捧日军?怕是五千人就够了,这还不算上从大宋移民过去的乡勇。 散朝的路上,蔡伯俙和彭七并肩而行,彭七不断的掰着手指头算着人数的分配,蔡伯俙的匠人工厂是必须要五千人守卫的,说不定还要配备陌刀手,再分出五千人作为游骑四处巡视,灵活支援以配合包拯的调动,那就只有四万人能开赴南海了。 算了半天抬头对蔡伯俙说道:“给你五千人够不够?” “不用那么多,到了当地你只需给我一座坚固的城寨便可,以城寨作为依托配合神臂弩和陌刀,相信三千人的禁军足够防卫所用了。” 彭七眼睛一亮的说道:“这端是个好主意!就这么说定了,俺给你建一座大大的城寨便是!五万禁军儿郎怕是不出七日就能完工!” 蔡伯俙笑道:“这是定然的,官家可是下旨调度了水泥前来筑城,定要一座又大又坚固的城寨……至少要把工厂和树木装进去才行!” 彭七一个踉跄,单单是工厂的面积就很庞大了,还要把种植园也装进去,可想想蔡伯俙的条件,稚嫩苦笑着指了指他道:“算你很,你比狄青杨怀玉难伺候多了!但你要帮我劝劝包拯,把人数也减少到三千才行!” 蔡伯俙笑眯眯的说道:“你也是不肯吃亏!” “彼此彼此……” 第四百八十二章重开府兵制 随着大宋的日益强大,对军队的需要越越来越多,大宋的核心战力只有十万中央禁军以及十万人的边防禁军,即便有了后组建的背嵬军和踏白军加起来也不过二十六万人而已。 总共二十六万人的常备军队,这对一个封建王朝来说人数不算多,更何况大宋周围虎狼环伺。 十万人的军队可以诈称二十万大军,毕竟农夫杂役之类的加上也差不多,可如今大宋的禁军根本就不需要那么多的杂役负责运送军粮,武器盔甲也是由随时可以投入战斗的战车负责运送的,小到背着大锅的火头军和马车车夫都能横刀立马的奔赴战场,大宋的军队基本上没有不参加战斗的劳力。 军队的数量一般是和全国的人口有关,人口越多军队的基数也就越大,拥有一百万人口的国家,十万战兵就已经很多了,这意味着无论男女老幼十个人当中就有一个是战兵。 大宋有多少人口? 赵祯得到的由各州府送来的人口统计大的惊人,大宋全国共有两千零八百八十八万又两千两百五十八户、一亿两千六百万口!确确实实的突破了一亿人的大关,最为明显的就是出生在天生年间的孩童明显多上了许多。 天圣年正是赵祯开始亲政那一年的年号。 如今已然是明道五年,过去了整整十三年的时间,天圣年出生的孩子怕是已经摇头晃脑的读书许久了。 自从檀渊之战过后,大宋基本上就没有经历过大规模的战争,即便是西征党项,南灭大理对大宋来说也不过是普通的小规模战役而已,对人口的损耗在稳定的出生率相比下,完全可以忽略不计。 如今朝堂和民间都有一种极为亢奋的情绪,这是一种强国,大国的自豪感在作祟,大宋对外用兵的连战连捷让人们看到了希望,更加让人们惊讶的是赵祯提高了军人的待遇,多少的役兵都是冲着四年之后被留下招募的募兵而去的。 募兵的待遇之高,俸禄之多,福利之好堪堪比得上官人,大宋本就是官本位的思想,世人都想当官,可科举一次比一次难,能高中的都是个中翘楚,那唯一能向上的机会也只有从军了。 原先在大宋要是说从军,街坊乡邻多会瞧不起,只有那些过活不下去的人才会去当贼配军,可现在谁敢说一句贼配军? 文官对军队的态度也在逐渐转变,即便还是有些瞧不起武人,可他们现在也离不开武人。 大宋十四府,二百四十州,三十七军,四监。这里的三十七军乃是军州,但军队人数寥寥无几,主要的厢军已经被赵祯派往各地开荒种田了,军队人数直线下滑。 朝堂的官员之所以上疏要求增加军队人数,就是因为厢军的减少,在文官眼中禁军虽然比厢军精锐,可湘军依然是大宋的军力,如此就被削减掉实在可惜,虽然省去了大笔财政开销,可腹地的州府几乎没有什么战力,遇到流寇和山匪基本上要向朝廷求援。 赵祯也发现了这个问题,自己不断削减军队,走精兵路线,可忘记了在这个时代盗匪横生的问题,随着商人的不断增加,杀人越货的歹人也增加了…… 大庆殿中,地方州府官员的上疏由两府官员呈上,越是繁荣的地方发生的劫掠就越多。 欧阳修出班上奏:“启奏陛下,河南府发生流寇劫掠商贾二十余起,单单是在今年三月便有八起之多!另颖昌府,唐州,均州也有数百起,川陕四路的巴州,利州,达州更多是数不胜数,怕是不下数百起。各地的军备已经难以驰援,有些州府甚至出钱打发贼匪以期绕城而过。” 赵祯第一次遇到这种危机,没想到大宋百姓的生活水平提高了,治安问题却凸显出来,总有一些喜欢不劳而获的人。 范仲淹出班道:“起奏陛下,我大宋之禁军各个精锐,但却只能固守东京城和边境州府,腹内之却无可战之兵,还请陛下速速决断!否则乱世之相以显!” 范仲淹和欧阳修已经荣升副相的参知政事,他们说的话在朝中举足轻重,身为宰相的庞籍虽然一手提拔了他们但却没想到他们如此的敢说敢做。 满朝文武对地方州府的事情多少知道些,但却都没有上奏,唯独范仲淹和欧阳修二人打破了大宋原本和和气气的景象,为了维护大宋的和泰,庞籍出班道:“启奏陛下,范仲淹欧阳修二人之语过于严重,各州府知事皆能招募乡勇抵挡匪患……” 赵祯摆了摆手,打断庞籍的话道:“朕还没有那么好面子,两位参政说过的是,地方匪患已经到了不得不处理的地步,我大宋如今钱赋税巨万,难道就养不起府兵了吗?” 府兵一词刚刚出现,就然所有朝臣惊讶,难道官家打算重开府兵制? “陛下万万不可重开府兵旧例!此乃压榨民力之暴政啊!” 已经垂垂老矣的鲁宗道对着御座上的赵祯大礼拜下,他说出了许多文官想说而不敢说的心声,府兵制要求一人充当府兵,全家即编入军籍,不属州县。 而且府兵本身免除课役,但军资、衣装、轻武器弓箭、横刀和上番赴役途中的粮食、均须自备。每一火十人还得共备供运输的马六匹,即所谓“六驮马”。自备资装对于农民是沉重的负担,这种行为基本上是竭泽而渔的压榨民力,说是暴政一点也不为过。 赵祯瞧见鲁宗道满头华发依然如此耿直微微感叹:“果然不愧是先帝留给朕的辅弼之臣,殿砖阴湿寒冷三才快快替朕搀扶鲁师。” 三才赶紧上前把拜倒在地的鲁宗道扶起:“陛下体恤您年老体弱,鲁参政快快起来。” 鲁宗道死死的抓住地砖道:“陛下万万不可重开府兵旧制!” 赵祯笑道:“朕的话还没说完呢,即便是重开府兵旧制,朕也不会压榨民力,所有的军资一律有朝廷发放和负担,绝不会要百姓一个子,而且他们享受原有府兵的一切待遇,夏秋两税全免,还能获得耕牛补贴。” 免去夏秋两税这对一般的农人来说是巴不得的好事,但府兵要接受训练,自然会耽误农忙,所以赵祯才会给以耕牛补贴。 第四百八十三章南海大捷 官家的全新府兵制让许多文臣松了一口气,只要不压榨民力,官家想怎么搞都行,鲁宗道也颤颤巍巍的站了起来,对着赵祯拱手道:“陛下圣明,是老臣糊涂了,陛下一向宽仁,此乃百姓之福,大宋之福。” 赵祯笑眯眯的摆手道:“这算不得是宽仁,被划归为府兵的百姓依然要种地,依然要参与训练而且是从禁军中派遣去的精锐负责训练,可能会比原先的农事更加幸苦嘞!” 鲁宗道笑着摇头道:“这些对我大宋百姓来说算不得什么幸苦,如若老臣所猜不错,陛下的府兵应该是应对各州府缺兵少卒的吧?” 这话问出了所有朝臣的疑问,赵祯自然点头道:“没错,大宋的军州早已名存实亡,多时些手下无兵的衙门管理当地百姓,还不如全部取消然后在腹地重新划分府兵十六卫,每卫按警戒范围规定人数不等,少则一万,多则三万。” 一旁捋须的丁谓狠狠的一哆嗦,一小撮白花花的胡子被他扯了下来,这要多少的耕牛补贴啊!即便五户一头耕牛,也要数万头才能够!这还不算武器军资的装配! 丁谓顿时感觉天旋地转,迅速的出班道:“陛下,如此规模的十六卫,即便是把老臣卖了三司也出不起这钱啊!” 赵祯翻了个白眼,丁谓现在是越老越抠了,三司每年的税赋何止万巨,单单是商贾的关税就能抵得上开国时太祖一年的赋税,这还不算国内商人的赋税,夏秋两税加上公路的税费就更是多得多,十六位的钱财不过是九牛一毛而已。 “哦?既然如此那三司的账目整理齐全送到朕的御书房!” 赵祯的话让丁谓尴尬无比,他只是觉得对府兵的补贴太多了而已,没想到官家一下就把自己的退路给堵住,只能无奈的说道:“府兵的用度,三司还是能勉强拿出来的……” 朝中文武听了他的话无不莞尔,这丁谓现果然当得起铁公鸡的名号,官员们去三司支取用度还要被他说教一番,现在官家下旨,他也要鸡蛋碰石头一下。 关于府兵制的十六卫其实并不是很难,自大宋开国以来就有环卫十六卫。也就是环卫官,但是,大宋的“十六卫”只是一种虚衔。它们并不是职能机构,只是设有“上将军、大将军、将军”等几个荣誉官职,没有职能、没有权力、没有属兵、没有定额。 赵祯想要重开十六位便可以利用这些原有的虚衔,把他转移成实权便可,十六位一共八个名称,每卫又分左右两卫,这是为了削弱武将对卫所士兵的控制。左右卫,金吾卫,左右骁卫,左右武卫,左右威卫,左右领军卫,左右千牛卫,左右监门卫。 赵祯的方法很巧妙,把这些卫所的驻地就设立在大宋的腹地各处,农忙时耕种屯田,农闲时负责训练,而朝廷配个的军资和武器全数统一保管,每一件兵器铠甲全数记录在案,凡有丢失依法严惩。 而且这些十六位的士兵都必须有家属跟随在驻地,这样朝廷就能完全控制十六位,毕竟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 一切的一切都是为赵祯能直接控制十六卫而专门设定的,这些十六位也算是中央在地方上的一支强大武装力量,通过庞大的公路网络,随调随用。 如此一来大宋的可战之兵的人数一下有了质的飞跃,不光有精锐的中央禁军,在大规模战争的爆发下,十六卫所能抽调出来的训练有素之兵最少也有三十万人,而且还都是武装到牙齿,军备齐全的战兵! 对附近州府的支援,剿匪,平叛等事宜完全交由十六位来做,这无疑是锻炼他们的大好机会。 十六卫的出现无疑也解决了大宋武将过多的问题,军武院出来的武将有了去处,其中还参杂着一些外戚的职衔,老赵家一项是不放心武人的,而对外戚也是多加防备,十六位中也有外戚职衔。 上将军各一人,从二品;大将军各一人,正三品;将军各二人,从三品。掌宫禁宿卫,凡五府及外府皆总制焉。 长史各一人,从六品上。掌判诸曹、五府、外府禀禄,卒伍、军团之名数,器械、车马之多少,小事得专达,每岁秋,赞大将军考课。 录事参军事各一人,正八品上。掌受诸曹及五府、外府之事,句稽抄目,印给纸笔。 仓曹参军事各二人,正八品下。掌五府文官勋考、假使、禄俸、公廨、田园、食料、医药、过所。 车都尉,掌驭副车。有其名而无其人,大陈设则它官摄。驸马都尉无定员,与奉车都尉皆从五品下。 司阶各二人,正六品上;中候各三人,正七品下;司戈各五人,正八品下;执戟各五人,正九品下;长上各二十五人,从九品下。武后天授二年,置诸卫司阶、中候、司戈、执戟,谓之四色官。 十六卫对大宋的重要可谓是另一个藏兵于民的渠道,几十万人的部队也是采用服役的机制,保证兵员的年轻化和战斗力。 如今的大宋除了赵祯的亲卫司和背嵬,踏白二军,很难看到招募的禁军,就连原本的天子四卫都是役兵。 募兵与役兵的差别就如后世的职业军人和义务兵之间的差别,大宋的募兵更盛,基本是参加过真正战斗并且杀过人的,拥有极其丰富的战场经验和求生本能。 十六卫的好处便是能给大宋腹地增加一股相当强大的军事力量,赵祯要求亲卫司的武官校尉亲自带领手下去训练十六卫的新兵,务必培养把十六卫培养成不输与禁军的部队。 就在赵祯给亲卫司的老兵训完话之后,三才抱着一个大红色的圆筒急冲冲的走进亲卫司的卫所,双膝跪地的高高举起手中的圆筒:“吾皇天威,兵锋所指莫可敌焉!彭七来报,南海大捷!” 三百名即将前往各州府训练十六卫的亲兵露出理所当然的笑容,齐齐贺道:“吾皇威武!” 赵祯接过红色的圆筒,挑开蜡封赫然是彭七的亲笔奏报,麻逸全境被拿下,大军奔赴马六甲海峡,如果一切顺利,拿下当地土著不过是时间的问题。 赵祯哈哈大笑:“果然我大宋兵锋所向无敌!” 看来今晚自己可以在舆图上把大宋的领土扩展到整个印尼群岛了,赵祯之所以要拿下印尼半岛的主要目的不光是为了控制马六甲海峡,还有为了使其成为跳板,以便日后进军澳大利亚做准备。 一旦拿下澳大利亚,大宋的土地将会翻上一翻不止,更为重要的是那里的草场肥美,畜牧业将会十分发达。要多少牛羊马匹没有?只要有印尼半岛作为中转站,大宋所需会源源不断的送来。 第四百八十四章赵祯的决心 自从大宋西征党项之后,几乎所有的动作都是在向南发展,开发荆湖平原,开发岭南之地,南灭大理,继而又征伐麻逸,马六甲。 这一系列的动作让外人看来都是大宋不愿与北方游牧民族交锋的举措,宁愿花费大力气去开发岭南之地和南海诸国也不愿向北前进一分一毫。 赵祯独自一人站在御书房的地图前,南海诸国已经被涂成了代表大宋火德的红色,自己为大宋不断的积攒力量,所作的一切都是为了向北进攻。 燕云十六州,这个多么熟悉又让人难过的词语,只有在大宋才会有这个词语,因为也只有大宋失去了这片抵挡外族又意义非凡的土地。 这片土地对大宋的意义太过重要,不仅仅地势险要易守难攻,更加因为它是中原王朝抵挡北方游牧民族的屏障。 三才担心的站在一旁,官家每每看到舆图的时候表情总是如此严肃,甚至充满了悲哀,也不知官家为何有这种悲哀,说的难听一点,三才甚至觉得这种悲哀与亡国一般让人绝望难受,说是国仇家恨也不为过,但这话他是绝不会说出来的,他只敢在内心深处胆大妄为的猜想一下。 大宋失了燕云地也不是一天两天,从太祖道太宗无不想收回,先帝也是如此,可都没有成功,听老不死的陈琳说,每每说到燕云十六州先帝和太宗都是充满失望的,但失望和悲哀是俩个完全不同的东西。 三才哪里知道曾经的历史,赵祯的悲哀是来自于宋史中的斑斑血泪,国力强盛且有明君的情况下,燕云十六州的重要性不那么明显,毕竟大宋可以通过掘堤淹田,使得千顷良田变成泽国阻挡辽人的铁蹄。 这是多么可悲的事情? 燕云十六州的丢失是俩个方面的,一方面使得大宋失去屏障,而另一方面使得辽人的发展有了巨大的帮助,燕云之地可不小,拥有着大量的农田和放牧之地,再加上长城屏障和山势奇险,几乎是最理想的土地。 失去十六州,辽人可以直接打到黄河,辽朝也从游牧状态升华成半游牧半农耕,这是一种非常可怕的状态转换,辽人发现了其中的好处,所以才会死守燕云之地。 赵祯微微叹息,如果不能在自己的有生之年拿下这片土地,赵祯都不敢想象后世会如何,所以他才如此急迫的发展大宋的军队,改良大宋的兵制,因为这已经是迫在眉睫的事情。 雄心壮志会随着时间的推移而被磨灭,赵祯明显的感觉到现在自己越来越排斥不确定的战争。 攻伐燕云十六州和攻伐西夏,大理不同,这是一种大国之间的猛烈碰撞,辽朝和大宋的军事实力相差并不是很多,大宋的技术装备无法彻底碾压它,何况人家占据有利地形…… 如果石敬瑭的墓在大宋境内,赵祯不介意把他挖出来鞭尸,这种恨意是旁人无法理解的。 轻轻的在地图上贴上一个红色的箭头,这代表大宋未来的进攻方向,赵祯依然打算采用爷爷第二次北伐的进军路线,并不直去幽州,而是兵分三路,幽云十六州被冗长的太行山脉分为山前七州与山后九州,相对来说山前七州容易攻取,而山后九州则要徐徐图之。 但兵贵神速,赵祯打算利用大宋的车马配合,兵分三路的拿下整个燕云之地,为此只能以车马并进的方式配合步兵,车马在前装载步兵一路攻伐前往山后九州,而把前山七州交由后面的步卒进攻。 这也是为什么赵祯组建十六卫的原因,天子四卫,背嵬军,踏白军,全数成为先行部队,攻取山后九州,深红色的箭头代表着他们的行军路线,而剩下的十六卫则用粉红色的箭头表示。 如此一来能最快程度上的拿下燕云十六州全境! 赵祯眼睛中已经散发着猩红,战场的惨烈画面仿佛如电影般在自己的眼前闪过,华夏的战争永远都是大规模的,永远都是血流成河的,这是任何一个地区也不能匹敌的! 几十万乃至数百万人参与的一场战争是多么的惨烈?这个巨大的血肉磨盘将会吞噬掉多少年轻的生命?哀鸿遍野,流血漂杵怕是也不能表达战争的悲壮,但赵祯义无反顾。 他原本不是个好战的人,但为了长治久安,为何大宋的美好流传下去,为了可悲的历史不再重现,赵祯打算用自己的一切和大宋的繁华做一次豪赌! 御书房内寂静无声,三才猛然觉得自己的汗毛都炸了起来,一阵刺骨的寒意从心底升起,冰冷而若有若无的杀意在雕梁画栋的御书房内弥漫着,三才甚至升起一种立刻逃离的恐惧。 而这一切都是来自眼前年轻的官家…… 这是三才从未在官家身上感受到的感觉,即便是西征党项南灭大理的时候,官家也没露出如此熊熊的杀意和战意,这战意是如此的浓烈,以至于自己都难感受到官家的决心。 飞快的瞥了一眼墙上的舆图,无数的红色粉色箭头组成的路线使得三才大惊失色,这不正是大宋进宫辽朝的路线吗?官家打算用兵辽朝了!三才决定之后的这段时间滴酒不沾,随时随地的保持清醒,万万不能把今天看到的一切泄漏分毫,这个御书房也将成为宫中的禁地,自己每日亲自打扫…… “什么时辰了?” 赵祯的发问让三才舒了一口气,赶紧掐断手中的线香道:“启奏官家,已经午时初刻了,官家打算在何处进膳?” “送到后苑吧,朕打算放松一下。” 三才连连点头道:“奴婢这就去准备。” 在三才离开之前,赵祯扭头说道:“以后除了你之外,没有朕的宣召任何人不得进出御书房,甚至包括中宫和皇嗣……” 三才身体微微一颤,立刻点头道:“奴婢遵旨!”看来官家这次是真的要御驾亲征了,瞒着中宫皇后和后宫嫔妃不就是怕那几位担心吗? 第四百八十五章皇帝酿啤酒 赵祯看了一眼墙上的舆图,大宋如今的模样和后世相差甚远,大片的土地还在外族的手中,吐番,西夏和辽朝占据了大片的土地,赵祯不管那些地方是沙漠还是沃野,是荒芜还是塞上江南,都要把这一切收归华夏。 亲手关上御书房的门,这里包涵了太多自己内心的秘密,而且整个禁中也之后御书房和寝宫的殿门口增加了带御器械的守卫,御前诸班直一般是在宫墙上,没有在大内通行的权利。 只有寥寥无几的带御器械能在固定的几个点站班。 赵祯漫步在皇宫之中,如今的大宋皇宫看似没有变化,可如果细细观察就会发现大不同,雕梁画栋的建筑,各种彩绘流苏的配置,华美的宫帐,娇羞的侍女,难怪那么多人为了皇位而前仆后继。 穿过后苑的迎阳门,一股活泼的生机便迎面扑来,皇宫中除了后苑是不允许种植树木的,即便有些珍惜花卉也是放在宫殿之中作为装饰用,哪里比得上后苑的生机盎然? 今天是八月十五,王语嫣三女带着孩子们去大相国寺上香去了,即便是赵祯不喜欢佛教,但也不影响人家祈福的信众,即便是王语嫣等人不信佛也依然按照民风民俗去为天家祈求平安。 难得自己一个人在后苑中休息,赵祯享受着难得的惬意,凉亭之中的石桌上是精美的小菜,糖醋咕咾肉,砂锅豆腐鱼,外家加一份清炒倭瓜便是皇帝中午的所有御膳,三才亲自给赵祯盛了一碗雪白的鸡汤后才垂手肃立在一旁。 说实话三才心中有些不舒服,官家富有四海,可中午的御膳却如此简单,现在的大宋即便是小富之家也不止这些菜,相比先帝的豪奢形成对比,这不是做给外臣看的,而是实实在在的每天如此。 要不是官家的旨意,严令饭菜一切从简,六尚局的大师傅们怕是会使出浑身解数来做一顿华美的御膳出来,多少次了,那些膳食局的大师傅请求自己让官家多点点饭菜,可每次都是一切从简,这让他们觉得心疼。 皇子们的饭菜和官家差不多,唯独和后宫嫔妃以及公主在一起的时候官家才肯多点菜。 赵祯看着清脆的黄瓜扭头道:“这是宫中温泉菜圃出的?” 三才赶紧说道:“官家这是凉菜,可算不得大荤……”三才生怕官家把凉菜也撤了,那可就真没几道菜了,皇帝的凉菜能算得上大菜?! 赵祯笑道:“朕有没说什么,这黄瓜如此水灵,待会旭儿他们回来每人送上一盘,权当喝那些果饮子!” 三才赶紧赔笑道:“那是,这皇宫种在后苑,得的是皇家的福祉,自然不同……” 赵祯笑着摇了摇头:“什么皇家福祉,不过是温泉的水好罢了,没有一点硫磺味不说,还带有一丝的清甜,殊为难的啊!许久未作诗了,拿笔来。” 三才赶紧应下端过笔墨纸砚,赵祯喝了一小盅白酒在白色的宣纸上写下:“黄瓜初见比人参,小小如簪值数金。微物不能增寿命,万钱一食是何心!” 皇帝的诗自然是御诗,无论是什么时候写下的都要收藏起来,为以后创建御诗集做准备,三才小心的吹干墨迹收好诗稿,官家文采非凡,但却不常作诗,这一篇无意中流传下的诗稿将会成为崇文院中的宝贝。 清爽的黄瓜沾上独特的酱料,味道自不用说,一口咬下满口清爽,在配合凉拌豆腐真是相得益彰,虽不是小葱拌豆腐,但也算得上一清一白。 酒香浓烈,如今大宋的白酒已经能区分酱香型和浓香型两种了,赵祯独爱酱香型,味道悠长甘甜,虽然不如浓香型那么炽烈,却有着悠悠然的感觉。 饮酒境界之类的赵祯不懂,他只觉得微醺是最好的状态,即便如此白酒还是太浓烈的一点…… 想到这里赵祯微微苦笑,自己是想的太靠前了,只考虑到白酒而忽略了淡爽的啤酒,啤酒的原料和工艺相当简单,比大宋如今的白酒酿造要简单的多,而起所用的原料也都能在大宋境内找到。 制作啤酒只需要三种原料,以大麦芽、酒花、水为主要原料,经酵母发酵作用酿制而成的饱含二氧化碳的低度酒,后世常常称其为“液体面包”这是相当妥帖的。 大麦芽随处可见,而酒花在大宋的学名叫做蛇麻草,一般的白酒酿造厂都能生产啤酒,只不过需要一点时间让大宋百姓适应而已,而赵祯打算作为推广啤酒的人。 一边吃饭一边吩咐三才记下所需的东西:“三才你去给朕准备一个木桶,还有一担大麦芽以及蛇麻草,别忘了还有酒曲,朕要自己动手酿造一些新酒出来。” 三才有些错愕,官家为何要自己酿酒? “官家,咱们六尚局中的存酒还有许多,即便是蔡记的清泉白也还剩下百八十瓶,新酒还要等上一段时间才能喝嘞!” 赵祯笑道:“朕酿的新酒可不用等,酿好便可饮用。” 赵祯打算自己亲手酿造一桶全麦芽啤酒,在后世,好的全麦芽啤酒可是价值不菲,原料全部采用麦芽,不添加任何辅料,生产出的啤酒成本较高,但能吐出麦芽香味。 米饭配合糖醋咕咾肉那是没话说的,两者的结合就像是天生一对,少了谁也不可。 风卷残云的消灭掉桌上的食物,赵祯舒服的打了个饱嗝,皇帝也是人,也需要偶尔放纵一下自己,被政事缠着许久,赵祯打算今天下午利用一下午的时间把啤酒搞出来,然后便是等着漫长的发酵了,两个月之后便是品尝劳动果实的时候。 小小的午睡一会,赵祯便被鼻孔传来的痒痒感觉唤醒。 阿嚏…… 打了个喷嚏过后便瞧见灵儿红彤彤的笑脸,赵祯捏了一下便皱眉道:“怎生穿了这么多,待会淌汗了再脱非得得了风寒不可!” 灵儿吐了吐舌头道:“大娘娘让穿的,非说女女不穿好衣服就是失德……” 赵祯笑道:“那既然是大娘娘说的,咱们就不乱跑了,叫上你的俩个弟弟,父皇下午带你们去酿酒如何?” 灵儿睁大眼睛的说道:“酿酒?!好,灵儿这就去叫弟弟去!” 看着一蹦一跳离开的灵儿赵祯微微点头,如此之小就明白不因爵位而分亲疏远近,自始至终赵祯都从未听她叫过太子弟弟或是晋王弟弟,而是一视同仁的都叫弟弟。 赵旭和赵昀则是毫不在意,随便灵儿怎么叫都是欢天喜地的答应下来,三个小家伙居然自觉的维护起天家最为难得的亲情,这让赵祯觉得无比欣慰。 第四百八十六章龙生九子 位居高位者一般发号施令便可,三才对于官家这位大宋主宰的理解自然也是发号施令的。 赵祯惊讶的看着眼前站成一排的内侍对三才问到:“你招来这么多人是干嘛?!朕只是让你准备东西而已!” 三才呐呐的说道:“史记都说了千金之子,坐不垂堂,陛下贵为天子岂不是比千金还值钱?这种粗使活岂能让陛下做,我等奴婢来就行……” 灵儿一见自己的快乐就这样被三才剥夺,当然是不肯的,指着三才等人叫道:“父皇,三才又抗旨不尊了!” 对于灵儿这个古灵精怪的小公主三才是真心的喜欢,但也真心的头疼。 赵旭就要和蔼的多,笑眯眯的说道:“三才大官的话不假,确实出自史记,明面上是说身份尊贵,不轻易涉险,但其实是讽刺那些家中积累千金的富人战战兢兢,坐卧不靠近堂屋屋檐处,怕被屋瓦掉下来砸着。” 三才无语的望着俩个孩子,而剩下的那个晋王殿下则是威胁的捏了捏小拳头,这为晋王殿下可是出了名的喜欢捉弄人……完全没有他哥哥太子殿下的仁慈。 此时的三才总有一种好心办坏事的感觉,明明是自己不希望这些粗活累着官家和皇嗣,到头来反而成了他的不是。 无力的对内侍挥了挥手道:“官家您随意,几位龙子龙孙随意……” 赵祯无声的笑了笑,灵儿活泼可爱,赵旭宽仁有度,即便是反对也说的有礼有节,而赵昀则是……直截了当。 看来三个孩子各个都不是省油的灯,也对,经过自己教育出来的孩子绝不会是死守陈规陋习的迂腐之人,必将成为人中龙凤,赵祯比谁都清楚孩子的发散式教育。 接下来便是父亲和孩子的欢乐时光,赵昀端着一个大大的药舂正不断研磨麦芽,粉碎后的大麦芽在热水中浸泡,释放放出麦芽糖,形成麦芽糖汁,甜美的味道让孩子们忍不住想尝尝。 赵祯用筷子沾了一点分给孩子们,这种糖和麦芽糖没有区别只是没有麦芽糖那么浓稠而已。 过滤网随处可见,毕竟大宋的皇宫中是不会缺少丝绸这种最佳的过滤材料,灵儿随便从宫中的廊柱上扯下一段用小竹条一编就成了过滤网,这和女红用的刺绣很像,但在赵旭和赵昀眼中端是神奇。 麦芽糖汁与谷物分离后被倒进大锅中煮沸,这时候赵祯小心的拿出麻蛇草来调味,麻蛇草的多少直接决定啤酒的口感,多了发苦,少了又没有啤酒独有的香味。 小心的放了一点之后,赵祯觉得差不多了,便把这些烧好的麦芽汁冷却后灌进带有龙头的木桶之中,然后投入酒曲进行封存发酵。 为了老少皆宜,赵祯还专门为孩子们酿造了一桶果酒,他只要度数低的酒类,孩子们也还能适当饮用了,总比他们偷偷喝酒要来的好些。 赵旭在赵昀和灵儿的诱惑下可不止一次喝醉了,也不知怎的,赵昀和灵儿对酒精的抵抗力要比赵旭高很多,三两盅酒都没问题,可赵旭则是一点也不能喝,闻到酒香都有些醉意…… “好了,这就是咱们自己酿造的酒了,等上三五个月之后,酒就会变得香醇,也到了年关,再取出饮用别有一番风味,这可是你们自己酿造的酒!” 三个孩子兴奋的连连点头,赵祯从小就教育他们通过自己的劳动得到一些东西,无论他们是什么身份,都要知道香喷喷的米饭是从何处来,身上华美的丝绸是怎么一丝一丝纺织出来的。 为此赵祯不惜带领孩子们亲耕亲种,养蚕抽丝,即便是遭到王语嫣的反对也是强硬的要求他们这么做,作为皇天贵胄谁不用农忙养活自己,但一定要知道其中的幸苦,赵祯可不希望孩子们闹出“何不食肉糜乎!”的笑话来。 对于孩子们的教育赵祯看似在放羊,但却从未松懈过,每日几乎都要带着他们学习各种知识,赵祯一直觉得先贤的知识有那些大儒传授就已经足够了,自己所要教授孩子们的是自家的知识,是超越这个时代的知识。 危机管理,这是为了避免或者减轻危机所带来的严重损害和威胁,从而有组织、有计划地学习、制定和实施一系列管理措施和因应策略,包括危机的规避、危机的控制、危机的解决与危机解决后的复兴等不断学习和适应的动态过程。单单这一项就够孩子们终生受益的。 赵祯更多的是发挥孩子们的主观能动性,让他们获得方法而不是直接告诉他们道理。 同时赵祯对三个孩子的教育方向也是完全不同的,赵旭是大宋的太子储君,未来的接班人,赵祯需要的接班人其实很简单,并不需要多少的雄才大略,只要一个安分守己,勤政爱民的守成之君便可,所以他培养的赵旭也多时仁爱居多,况且这孩子天生的就是纯洁善良,他母亲身上的那一点商贾的市侩气一点也没有。 任谁看了他都要夸赞一句宽仁有度,即便是要求严格的两代帝师鲁宗道也是佩服的夸赞:“不属乃父!”这是相当难得的评价,能从鲁宗道嘴中说出的话价值千金。 而赵旭的弟弟赵昀则是完全相反的方向,赵祯说过得到皇位的孩子一定不是最优秀的,赵昀确实比赵旭要更加优秀些,但这是在赵祯的眼中。 几乎大宋所有人都认为赵旭是最优秀的,而忽略掉赵昀这个看似只会舞刀弄枪的少年,说实话赵昀的才智并不输与他哥哥赵旭,甚至单单说智慧的话更胜赵旭一筹,对待人心的观察也是相当的准确,并且能把自己掩饰的如此人畜无害,但他做这么完美就是为了否认自己,小小的赵昀知道,大宋不需要他这样的官家。 定位自己是一件相当困难的事情,赵旭是接受了别人的定位,而赵昀则是自己定位自己在大宋的位置,以他的能力,只要没有外力干涉,争取太子的储君之位还是有希望的,但他知道,父亲一定不会同意,所以他直接放弃了那个如牢笼般的位置,情愿潇洒的快意一生。 这才是最让赵祯满意的地方…… 灵儿就简单的多,她就希望姐弟三人好好的,兄友弟恭的过完一生,快乐总是常伴她的左右,自然也习惯了这种快乐,谁都是宠着她的,自然她就没有忧愁,唯一担心的也只有俩个弟弟,所以她总是小心翼翼的维护三人之间的感情。 第四百八十七章皇宫中的五角星 父子之间的轻松时光总是很快结束的,在王语嫣派内侍来催的时候,几个孩子都有些不舍的望着小小的木桶,相比于木桶里的酒水,制作过程的欢乐才是最重要的东西。 赵祯微微摇头,自己大意了。 既然皇后派人来催进膳,怕是真的很晚了,王语嫣的好处是能收放自如的控制孩子们与自己在一起玩乐的时间,作为后宫之主的她看的清楚,孩子们需要放松,而官家更是需要放松。 赵祯哪里知晓,最近朝廷的大动作王语嫣都看在眼中,赵祯为了南海和十六卫算是操碎了心,也许在别人看来官家并没有做什么,但在王语嫣眼中却是另一番景象。 每天有无数的公文急报传至官家的御书房,可以说这段时间穿梭在御书房和嘉肃门的内侍就没停息过,官家御书房的灯也没熄灭过,甚至天光大亮都在燃烧。 王语嫣一想到这里都觉得心疼,没有人比她们这几位后宫之主更了解官家的人了,看着不远处走来的年轻皇帝和孩子,王语嫣放下心中的不舒服,微微一笑的说道:“官家来了,三才上菜,听说晌午官家用膳颇多,晚上的胃口也定然是极好的。” 王语嫣不说赵祯还没有感觉,一旦她提起还真的觉得肚子空空的,看来人还是要多活动一下才好,否则连食欲都不振了,三个小家伙几乎是欢呼着向一旁的三才冲去,自然不是因为三才有多吸引人,而是三才带着内侍端来温水给他们洗手,玩了一下午,手上都是脏脏的,洗手之后才能吃饭不是? 今晚的晚膳十分丰富,美味的菜肴一道接一道的端上来,难得全家人聚在一起,赵祯自然不会大煞风景的提倡什么一切从简,孩子还在长身体的时候当然要多吃些。 在赵祯看来古代皇子极易夭折的原因便是害皇子积食而控制他们的饮食,宫中的规矩多,要不是赵祯如此开放的性子,三个孩子哪有时间在宫中疯玩,吃得多消耗的多自然不会积食,也不用控制饮食的份量。 杨采薇永远都对大宋的战斗感兴趣:“官家听说南海大捷,咱们大宋的精兵强将又扬名域外了?” 王语嫣不满的皱眉道:“打打杀杀的兵事拿到饭桌上说什么。” “兵事怎么了,官家难道不欢喜?” 赵祯郁闷的翻了个白眼:“欢喜是欢喜,可你们二人如此争论就没甚的意思了,灵儿以后千万不要学大娘娘和小娘娘,她们都是不可取的。” 这算是给两人各打五十大板,餐桌上终于安静下来,对于过过苦日子的薇拉来说,每一顿饭她都吃的特别享受,用王语嫣的话说是上过大席面的人,可薇拉总是笑笑不说话,继续享受自己的小幸福。 这是个聪明的女人,知道什么是真实,什么虚幻泡影。 赵祯舒服的享受美食,今晚的烤鸭味道是真的不错,用的还是果木熏烤,林檎散发着的香味完全侵入到烤鸭里,一旁的三个孩子早已是吃的满嘴流油,他们几乎共同遗传了赵祯饕餮的优点,对美食的挑剔程度可谓是达到极致。 孩子们吃完便被赵祯从座位上拎起来,吃了这么多的食物还敢坐在凳子上不起来?相比于才智,赵祯更在意儿女们的身体,即便是才德欠缺,在这个时代只要有个好身体便可以了,毕竟他们的出生决定了他们皇天贵胄的身份,即便是没有什么能力在皇家的庇佑下也能安稳的度过一生。 三个孩子不情愿的站起来随着父亲的脚步开始在禁中遛弯,这对他们来说是相当痛苦的事情,吃饭的时候没有节制,胡吃海塞一通,现在走起路来着实有些不舒服了起来。 “好了,都各自回宫吧,朕还要出去转转。” 赵祯的话让三个孩子如蒙大赦,点了点头就飞也似的逃离,刚刚那副沉重的表情也消失不见,赵祯摇了摇头,定然是又约好了去什么地方胡耍去了,否则不会如此兴奋的离开。 三位皇嗣的离开自然有宫中的内侍相随,赵祯方形的离开,他要去看看外朝的修建进度如何了,晚上自然不是查看的最佳时期,但赵祯就是想看看匠人们是怎样在晚上工作的。 到了现场一看,赵祯被匠人们的智慧震惊了,为了不影响禁中的休息,匠人们用一面巨大的铜镜和数面小铜镜放在了火盆之后,熊熊的火光随着铜镜的旋转而照射向固定的地点,其他的地方几乎没有什么光亮,和平常的夜晚一样漆黑一片。 这可不是简单的技术,除非有着精确的计算,否则很难做到光源如此集中与一点,如此明亮的官员堪堪比得上探照灯了,甚至比探照灯还要炽烈。 赵祯对一旁的赵小五问到:“这东西是谁制作的?” 赵小五骄傲的说道:“这是俺师傅做的,师傅的木活计可是顶顶的厉害,连曾相公都夸赞他嘞!官家爷爷,这么晚为何不睡觉嘞!” 赵祯被赵小五的话给逗笑了,指了指自己的脸道:“朕很老吗?” “不老!” “那你为何叫朕官家爷爷?” “师傅说了,顶顶厉害的人物都要叫爷爷,什么天爷爷,地爷爷,好汉爷爷,关爷爷,官家您当然也要叫官家爷爷了!” 这是什么说法……赵祯无奈的纠正道:“以后万万不可如此称呼,平白的把朕叫老了,营造的进度如何,仔细说给朕听听!” 赵小五点头应下:“回官家的话,这两府衙门合并已经快完工了,按照您的要求,整个衙门成五边形排列,每个衙门通往另一个衙门只需从中间的小池塘绕行便可,不用再从这个衙门通往那个衙门了。” 赵祯微微点头,这次把两府和外朝衙门拆除的主要原因便是为了提高外朝的办事效率,减少推诿扯皮等一系列耽误时间的情况发生。 所有的衙门合并在一起,但各个衙门之间却又是相对独立的,如此一来便有一种收发自如的感觉,而赵祯的灵感自然是来自于后世的五角大楼…… 也不知那些在玉清昭应宫公办一段时间的官员能不能习惯这种高效的机制,但赵祯决定,无论他们能不能习惯都要执行自己的命令,为了让政府机构提高效率赵祯可是没少下功夫,这些外朝的各个衙门被整合成如今的模样,单单是规模就远超从前了,而且其中的园林都是请西京最好的匠人师傅前来营造的,比之以前可是漂亮了百倍不止。 眼前的建筑基本上完工,内部装饰也在如火如荼的进行着,赵祯相信很快这里就能投入使用,而大庆殿旁的这颗五角星将会成为大宋的标志。 第四百八十八章迁都旧事 五角建筑的优越性很容易被体现出来,当朝臣们看到外朝规模宏大的建筑群后被这样的设计惊呆了,一张平面示意图就放置在原先下马石的地方,所有的朝臣在经过的时候都能看的清清楚楚。 五角形的建筑每一个角都代表大宋的一个重要衙门,两府三司被划到三个院落,而其他俩个院落则是安排门下省和尚书省的,原本靠近外朝的殿中省被搬到了大庆殿的后面专门负责外朝的杂务。 对于三司放在和两府一样的高度,有些人颇有微辞,毕竟三司掌管的是国家财计,而两府则是掌握天下兵事和政事,岂能相提并论? 大庆殿的朝会上赵祯知道朝臣们的疑惑,随即开口道:“祖宗参酌古今之宜,建立三司,所领天下事几至大半,权任之重,非他司可比。推原其意,非以私三司。事权分则财利散,虽欲求富,其道无由。” 这话一下让许多人闭上了嘴,毕竟三司的丁谓也算得上是朝廷的相公,计相也是相公不是? 大宋的万事万物都是围着皇帝转的,皇帝自然是金口玉言出口成宪,既然皇帝都把三司看得如此之重,那朝臣也就无奈的接受这个事实。 曹玮出班开始了下一个议题:“起奏陛下,彭七发来奏报,上呈枢密院,我大宋征伐南海诸国,虽有旗帜,却无以徽号,夷狄不知王师所占之地,每每冒犯,还请陛下下旨,明确我大宋旗号,方能震慑宵小。” 没想到彭七居然发现了国旗的这一观点,真是意外收获啊! 赵祯点头道:“曹枢密所言极是,我大宋如今威扬海外,当以旗号为慑,让四海八荒之名皆知我大宋天威!着枢密院中书两府策办不得有误!” 两府官员躬身:“臣等遵旨!” 在古代自秦朝以来直至清末,绝大多数年代是没有国旗的,只有楚汉相争时汉军使用的火凤旗有类似于国旗的性质。 赵祯看来,国旗是一个国家必有的东西,国徽自然也不能缺少,国旗交给两府设计制作,而国徽则是要留着自己设计,不仅要好看,还要有特殊意义才行。 国徽,军徽,军旗,这些都是极为重要的东西,别小看他们的微不足道,有的时候却能焕发出惊人的凝聚力。 身为宰相的庞籍出班,把话题拉回了南海的事情上:“启奏陛下,南海之地的麻逸已被我大宋拿下,我朝的移民也开始迁往,是否派遣官员前往为百姓入籍,管理地方政事?” 赵祯惊讶的问到:“广南东路已经开始移民了?” 庞籍笑着说道:“陛下有所不知,广南东路,福建路之百姓早已闻讯王师南定,多有远渡之人回乡奔走相告,麻逸土地肥沃,不用浇灌便自然长出稻米,一年三熟乃至四熟都是常有之事,百姓自然乐意,况我大宋海船四通八达,往来与此几与内陆无异,农人何不趋之若鹜?” 赵祯笑了笑:“民间俚语有云:树挪死,人挪活,百姓会用自己的双脚去选择,如此甚好!”说完又感慨的对朝臣说道:“诸卿可见,如若我大宋昌盛,各地百姓自然降服,安分守己过活,痴愚之人才会谋反叛逆!” 赵祯说的是大实话,谁都知道百姓有好日子过就绝不会冒着杀头危险去谋反,朝臣们齐声道:“陛下圣明!” 赵祯满意的点了点头,今天大朝会上听到的都是好消息,国家政事通达,百姓生活安定,还有什么比这些更美好的事情? 但偏偏就在这个时候孔道辅上奏了:“启禀官家,西京之地固守中原,不可小觑,望陛下审时度势,迁都为上!” 所有的朝臣几乎都是惊讶的望着这个圣人子孙,这老小子莫不是疯了?!居然还敢提迁都之事? 陛下早就说过天子守国门君王死社稷,如此气壮山河之势,岂有收回之理?难道你想让陛下自己打自己的脸不成?! 对于这位圣人子孙,赵祯还是足够有耐性的,毕竟他代表着孔家,而国朝对孔家的尊重也是相当高的,自然不能开口训斥。 不用赵祯自己说话,范仲淹便出班道:“现国家太平,岂可有迁都之议,但西洛帝王之宅,负关、河之固,边方不宁,则可退守,应经营之,太平时居东京,急难则居西洛险固之宅,以守中原。” 这算得上是中规中矩的回答,以大宋如今的国力,基本上遇不到所谓的急难之时,谁不知道范仲淹这是在否定迁都,唯独吕夷简不满的开口道:“范待制此言差矣!经营西京过于迂阔,只是务名无实罢了。” 范仲淹才学出众,一路上都得到赵祯的其中和任用,自然有些不满,转头道与他辩论起来,这在大朝会上是常有的事情,要说口才范仲淹确实甩了吕夷简三条大街不止,在朝堂上慷慨激昂,出口成章,四篇策论不用纸笔便脱口而出,其中多有批评之语,一时间满朝文武为之惊叹。 吕夷简大怒,痛诉仲淹越职言事,荐引朋党,离间君臣,这下乐子就打了,范仲淹乃是天章阁待制、权知开封府,虽有参政之权并无议政之实,被吕夷简的话怼的张不开嘴。 赵祯算是看了一出好戏,两人的辩才可谓是不分高下,范仲淹实事求是,而吕夷简釜底抽薪,但赵祯知道两人再怎么争吵也不过是明争,而并无暗斗,所论也属国事而非私仇,言语间透出一些君子之风。 “两位卿家都扯远了,孔道辅所上乃是迁都,你二人之辩乃是经营与否,可谓是差之毫厘谬以千里,何况在朝堂之上争辩的面红耳赤有失体统,两人各自罚俸半年以儆效尤,朕念尔等恭忠国事,赏玉带两匹,望尔等不忘初心!” 皇帝都来劝架了,那自然要买面子的,范仲淹和吕夷简大礼拜下:“臣等知错!” 通过两人的争吵赵祯就能看出绝大部分的官员是不像迁都的,不光不想,甚至不愿下功夫经营西京,瞟了一眼刚刚出班的孔道辅,赵祯微微一叹,这老学究的固执还真是厉害。 “散朝之后龙图阁待制孔道辅留下对奏!” 第四百八十九章皇帝的诱惑 被皇帝点名留身奏事是一件相当荣耀的事情,但此时的孔道辅却只能苦笑,皇帝的表情显然不好看,这种玩味的眼神让他有些无地自容,仿佛把人心扒开,把最阴暗的部份放在阳光下照射一般。 “孔道辅知道朕为什么把你单独留下吗?” 身体微微一颤孔道辅躬身道:“因为臣坚持迁都……” 赵祯收起玩味的表情,严肃的摇了摇头:“不对!” 见官家表情严肃,孔道辅忐忑的说道:“因为臣一再坚持?” 赵祯笑了笑:“明知不可为而为之实乃君子之风,何错之有?!“ 孔道辅真的不知道什么了,只能无奈的说道:“官家恕臣愚钝,着实想不出错处。” 赵祯失望的叹了口气:“因为你的愚蠢,明知自己被利用还依然如此执着,这便更是愚蠢至极!” 赵祯的话如一支利箭射穿孔道辅的胸口,把他心中的那一点阴私之事大白于天下。 颤颤巍巍的跪下:“臣愧对官家的期望,但臣说的话句句属实,虽有小人利用臣,但臣也不后悔!迁都之事乃太祖之议,西京之险要也确实如中原之门户!” 赵祯突然发现自己也有看错人的时候,这老头的固执不是来源于那些钱财,而是真的想要让大宋迁都。 “那你宅邸中的数箱黄金是做何用的?” 此时的孔道辅反而光明正大起来:“启奏官家,那数箱黄金共有三千余两,折合皇宋通宝约为三十万贯,臣打算一力用在书院之中!” 他的话让赵祯来了兴趣:“哦?大宋的书院已经遍地都是,从蒙学到大学,从小儿到青年皆有书读,皆有师传,你如何还要筹建书院?” 孔道辅微微叹息道:“陛下开文治先河,普通百姓家自然是上得起学的,但清苦人家即便是不要钱也不敢入学,那些年轻的孩子就是家中的劳力,一日读书便少一日进项……还有些人家孩子能读书,可书本,笔墨,纸砚,样样花钱……” 这老倌,赵祯都不知道该怎么说他,坚持自己的观点是没错的,接受别人的钱财是用来安置那些上不起学的子弟,即便是被人利用也无所谓。 赵祯突然提高声音:“孔道辅!孔道辅!朕不知该夸你还是该责骂你,你不适合做朝臣,只适合在书院中传道授业解惑!” 老倌露出如释重负的表情:“官家觉得老臣在何处合适老臣便去何处。” 这就是为人师表,这便是教书育人,老倌一辈子没有得到多少提拔,即便是现在也还是个小小的龙图阁待制,连大学士都算不上,赵祯实在不知道他的官是怎么做的。 “你愿意用孔家乃至整个家族的后人前途作为交换条件吗?朕让你孔家嫡长子孙获得世袭罔替之爵位,但从得到分爵的那天起,你孔家就要永远的退出朝堂,后世子孙不可入仕!” 世袭罔替的爵位!永不入仕! 一个是荣耀无比世间无两,一个是前途暗淡永世不得翻身,这俩个条件让孔道辅纠结无比,官家的提议就像恶魔抛出的果实,垂涎欲滴又要人性命…… 见孔道辅站在那里天人交战,赵祯并不在意,这时候任谁也不知该如何选择。 三才上前续茶水,赵祯端起一杯指了指孔道辅:“给孔侍制赐茶,不着急,这事关乎你孔家百年基业,可要想清楚,否则你这四十五代孙可就成了不孝子。” 越是如此说孔道辅越是难以选择,赵祯继续诱惑道:“如若你答应,朕便封你孔家嫡长子孙为衍圣公,世袭罔替与国同休!” 又是一把大锤砸下,孔道辅的脸颊微微一颤,衍圣公,这是多大的名头,公爵可不是一般的爵位,仅次于王爵!比之侯爵还要高上一等,再加上衍圣的名头,这……这……这简直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赏赐! 但孔道辅知道,一旦自己得了这赏赐,便相当于把孔家变成了大宋的外戚,有名无实的外戚!想想外戚的遭遇,孔道辅有些犹豫起来。 “官家的意思是我孔家子孙皆不可入仕?” 赵祯点头道:“没错,皆不可入仕,但待遇皆按照爵位赏赐,既然是衍圣公那就必然按照公爵之待遇每月发放俸禄,朕知道你孔家不在意这些东西,可你有没有想过,你能保证以后的孔家子孙皆是出类拔萃之人?永远也不会有衰落的一天?” 见孔道辅微微有些松动,赵祯放下手中的茶杯道:“你真是太让朕失望了,朕虽然不让你孔家子弟入仕,但没说你孔家就可以这样闲下来,教书育人乃是孔圣人的职责,尔等作为圣人之后,背负衍圣之名自然就应当继承衣钵,有教而无类。朕也不会剥夺你孔家师者的身份,衍圣公继续负责祭祀孔圣先师,教书育人岂不更好?” 孔道辅恍然大悟,这是官家赐予曲阜孔家的天大机缘! 孔子从大唐开元中期被唐玄宗李隆基始追谥为文宣王,又以嫡长子为文宣公。直至大宋便再未有任何封赐,到现在孔家尊孔子还是文宣王,嫡长子依然顶着文宣公的大唐封号。 如果被追封为衍圣公,世代相传,整个孔氏家族将会经久不衰,即便是遗存万世也不难! 即便不入仕又如何?孔家子孙本就不应当卷入朝政之中,自己在朝堂中打拼了大半辈子不改初衷,得到的结果还不是如今这样,无奈,无力,无所得! 想到这些孔道辅猛然跪地,双手高高举起的拜下:“官家垂怜之心,仁义之心高如天日,孔道辅叩谢皇恩!” 老倌终于屈服了,赵祯笑着扶起他道:“孔卿家不必如此,衍圣公一爵虽为虚衔,但你孔家却要成为我大宋的万世师表!大宋之治下,所有书院的山长皆从你孔家有德之人充任如何?” 赵祯的话说到了孔道辅的心坎里,教育一直是孔家最拿手的本事,教书育人也是孔家最喜欢的职业,这么多年孔道辅虽然官运不行,可教出来的学生却是各个出类拔萃。 “官家知人善用老臣叹服!” 孔道辅已经反映过来了,原来官家的一切打算都是想利用孔家的学问与威望扶持大宋的书院和教育,但又不想让孔家成为大宋最有权势的人,首先断了孔家子孙的入仕门路,这便可以毫无阻碍的运用了。 瞧他恍然大悟的模样,赵祯笑道:“明白朕的苦心了吧?民间俚语说的好,爬得越高,摔得越惨,如若你孔家学生遍布天下和朝堂,朕还会如此随和的与你说话吗?” 孔道辅顿时大惊,眼前的官家虽然还是那副笑眯眯的样子,可话语中透露出来的杀意却是让他胆寒,战战兢兢的说道:“老臣多谢官家成全。” 赵祯摆了摆手道:“回去等着皇家的册封的吧!你曲阜孔家的宅邸就要变成衍圣公府了,朝廷会派能工巧匠前去修建。” 孔道辅躬身告退,直到彻底出了对奏的紫宸殿,一阵清风吹过,他这次才发觉自己的背后已经湿透…… 第四百九十章衍圣公 时间就像一个温柔的小偷,总能无声无息的把最宝贵的东西从人们身边悄无声息的偷走,岁月蹉跎,一晃眼年关将至,大宋将迎来全新的一年,新的一年自然有新的年号,皇帝把这一年的年号定为景祐。 当然这是从中书省送来的一堆年号中选取的,赵祯在看到景祐的年号后毫不犹豫的选择了它,不是因为这个年号有多好,而是他想继承原先的历史。 虽然历史已经能被他改变的面目全非,但赵祯觉得还是应当这么做,往昔的大宋和现如今的大宋形成了强烈的对比,自己应该算得上是比宋仁宗更为优秀的。 腊月二十九,赵祯毫不犹豫的下旨宣布册封曲阜孔家嫡长子,孔子四十五代孙孔道辅为衍圣公,一时间天下大震! 大庆殿中,所有人都被这条突如其来的册封给震住了,即便是两府相公稍稍收到一些风声,可却没想到官家的动作如此之快,给孔氏后人的册封如此之高! 直接封公爵,还是响当当的衍圣公,这在整个大宋仅次于王爵之下,甚至衍圣公的名头比嗣王还要高上一等! 嗣王在大宋就是个摆设,谁不知道大宋皇子封王者,王爵仅止其身? 而子孙无问嫡庶,以其中最长一人封公,其余子孙不过是承荫入仕,为环卫官,再以序迁转,与异姓贵官荫子入仕一般,必须历任年深,排资历,方特封以王爵。 衍圣公就是除了亲王第二高的爵位,如何不让朝中的文武惊讶。 但孔道辅毕竟是孔子嫡亲的直系子孙,前朝多有册封,唯独到了大宋还没有什么封爵,原先还顶着大唐文宣公的名头,说出去确实让大宋不体面,官家这么做倒也是无可厚非。 唯独让众人不明白的是昨日孔道辅当朝提议迁都之事,且被官家留身奏事,众人都以为他会被官家斥责,今日都是等着看他孔道辅笑话的,谁曾想居然直接被封了衍圣公! 在众人转不过来的时候,赵祯又是补刀:“孔道辅,上前听旨!” 孔道辅今日穿着朴素,腰间的玉佩,玉带,挂饰一律没有,只单单一件朝服,一块笏板便孑然一身的来了,稍稍整理一下便出班道:“臣孔道辅敬听圣谕!” “孔道辅,朕封你孔氏嫡出子孙为衍圣公世袭罔替与国同休,然孔氏子孙不得入仕,不得荫补,为人师表选有德者充任书院山长,你可记下?” “臣谨遵陛下圣谕!” 哗……文武官员站班的队伍一下忍不住爆发出嗡嗡声,世袭罔替与国同休?不得入仕,不得荫补?这就是相当于给了孔家无上的荣耀并束之高阁,剥夺了孔氏子孙做官的道路,在许多人看来这根本就是天方夜谭。 殿中御史自己都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幕惊呆了,站在原地听着朝臣们的交谈,手里的两块笏板如同摆设,让赵祯不满的望了他一眼。 三才站在一边惊奇的望着大殿,这还是大庆殿第一次出现如此奇景,要不是官员头上戴着的长翅帽,这些人非得把脑袋凑到一起去不成! 赵祯扭头看向三才,这货居然还一副看好戏的样子,没看见孔道辅的脸颊都抽抽了吗? 轻咳一声惊醒三才道:“别看热闹了,敲板!” 三才赶紧击打手中的板子,清脆如玉的声音在大殿中响起,众人慢慢的回过神来,刚刚官家的旨意对他们的冲击实在太大了些,以至于此时还没反映过来。 殿中御史赶紧补救,击打自己手中的朝班开始维护起朝堂的秩序,此时他才感觉到官家的目光不善。 等整个大庆殿中鸦雀无声的时候,赵祯这才开口道:“着将作监挑选能工巧匠按亲王制修缮曲阜孔府。” 这是实实在在的给予一切亲王待遇,但谁都知道官家把孔家的入仕之途给彻底切断了。 孔道辅再次拜下:“谢陛下隆恩!” 夏竦站在一边不屑一顾的撇了撇嘴,就为了求稳把自己整个家族的前途葬送掉,这简直是愚蠢至极,微微抬头偷瞄了一眼上首的赵祯,不用说这定然是出自官家的手笔。 和夏竦不同,鲁宗道则是微微点头,在他看来孔道辅牺牲孔家后辈的入仕一途,却为整个孔家争得了昌盛。 没有哪个家族是长盛不衰的,孔家想要保证家族的昌盛那就必须要牺牲掉一些东西,舍得,舍得,有舍才有得,即便是孔家子弟没有入仕的希望,但单单一个衍圣公的爵位就足以。 在鲁宗道看来,孔家以诗书传家,以礼乐继世,自然就该教书育人,读书做学问,没事扎到这朝堂的浑水之中干嘛,就孔道辅而言,他便是个入仕失败的例子。 鲁宗道能做到副相的位置,才学和见识还是有的,孔家人入仕天生就有一道枷锁在他们的头上,家规,德行必须在外人面前表现出上上之举,稍有隐私也会被人家抓住然后用来攻击。 孔道辅年轻的时候和别的官员一起去妓馆,眠花宿柳之后同僚无事,只他一人被御史弹劾,援引孔家规矩,礼法不存为由,数次上疏先帝,致使先帝大怒斥责。 单单是这种小事便让他吃亏,如何大展拳脚? 朝堂多了个衍圣公,却少了一帮孔家子孙,这对许多人来说是极好的事情,没有孔家人入仕的朝堂自然也少了些许竞争,给更多的年轻人留下了机会。 要知道经过系统的礼法教育,孔家后人个个知书达理,极得他人尊重,自然也被官家看重,提拔,升迁也高人一等,说实话对于他孔家得了衍圣公的爵位让许多人嫉妒,但嫉妒的同时也松了口气,孔家的子嗣将会退出大宋的朝堂,成为有教无类的教书先生。 散朝之后,所有的文武官员几乎都三三两两的聚集在一起,就连两府相公也是如此,今天官家封爵孔氏后人衍圣公,着实给大宋掀起一场震动,不单单是皇宫里的官员,当赵祯的圣旨昭告天下的时候,民间的百姓也跟着炸开了锅。 第四百九十一章看穿一切的夏竦 孔道辅的开始的时候还有些心疼和愧疚,但当他看到朝中文物群臣态度各异的时候便释然了。 自家事自家清,孔家子弟进入这朝堂定然被人吃的连骨头都不剩下!教书育人的高德,世袭罔替的爵位,还有什么比得上这些更适合孔家? 东京城中的百姓在看到皇榜诏书后纷纷议论,一大群人围着皇榜讨论:“这孔圣人家的子嗣有福了,官家封了一个衍圣公,这是多大的荣恩啊!” 一旁书生模样的人笑道:“其中的关窍你们怎生知道,这孔圣人的子孙虽得了衍圣公,可却失去了的却更多,他们连入仕的资格都没有,做多当个教书育人的先生。” 原先说话的中年人提高声音叫道:“先生怎么了?先生也是顶顶好的!” 中年人的话让许多人赞同,现如今先生在大宋的地位可高了,大宋的书院遍地都是,谁家的娃娃都能有个学上还不用给束修,朝廷每月都会给书院发放用度。 自然先生的地位也随着这种免费教育而提高很多,在他们眼中先生才是书院的核心,朝廷虽然每月发放用度,可还不是要先生来授课? 先生的地位在百姓心中如此之高何况至圣先师的孔圣人后代? 百姓们对孔家那是尊敬有嘉,千百年来的封建王朝几乎都选择推崇孔子和他的儒学,皇帝也都是打着外儒内法的旗号,即便是汉武帝和唐太宗这样锐意进取的帝王也都是如此。 中原王朝的百姓一直都是把孔圣人看作是无人能取代的大贤者,何况是他的后代现在全都从事教育? 孔道辅的选择其实是最为睿智的,对于士大夫来说什么最重要? 当然是品德和名声! 名垂青史的曲阜孔家就如同一眼清泉,虽没有任何官职在身,可荣耀无两的爵位,誉满天下的名声都能成为最有利的武器,谁也不敢轻易得罪孔家。 就如同眼前这个书生,稍稍有一点的不屑便立刻招致众人的攻击。 眼前这一幕不光是孔道辅看到了,夏竦同样站在一旁,此时的他脸色难看,自己居然算错了,没想到这如老好人一般的孔道辅才是最为狡猾的,孔家即便是在民间都有如此声望,更不用说在朝堂之中了。 夏竦都能想象的出来,一旦朝中有人攻击孔氏子孙,定然会招致天下那些“愚民”的口诛笔伐,到时间的孔家才是最为可怕的,百姓们又不知道孔家是被官家逼迫放弃入仕的,他们看到的只是孔家想让他们看到的。 一个家族一心一意的履行祭祀这是孝,自愿放弃入仕的机会这是忠,教书育人开化百姓这是善,这样的家族谁敢对它下手,除非是想与整个仕林为敌! 还好官家断了孔氏的入仕之途,否则这样的一个庞然大物开枝散叶的成长起来,怕是连皇帝也不好驾驭它! 现如今学子即便是从孔家大德的手中卒业也没用,所有参加科举的学子都是天子门生,如此坐师一说就与孔家无缘了,而且官家还掌握了士子的任命,这就是握住了孔家的命门。 夏竦看向孔道辅的时候再也不用轻视的眼神,这老倌着实有着大智慧,看似一步臭棋却活生生被他走出了一条生路来,真是大智若愚啊! “原鲁兄可喜可贺啊!”夏竦笑眯眯的走上前对着孔道辅作揖道。 瞧见来人是夏竦,孔道辅脸色一变,露出尴尬的表情道:“子乔莫要笑话老夫,这……这何喜之有啊?!” 还在装蒜,夏竦最受不得孔道辅这样。 夏竦承认自己是真小人,而他孔道辅得了便宜还卖乖就是伪君子了:“你孔氏一族得了衍圣公的封爵难道不因祝贺?”说完又凑近道:“更何况你孔家以后无人能敌了。” 孔道辅微微一颤,心中大骂,还是被这老狐狸给看端疑了…… 但无论心中怎么骂,表面还要做出一副风轻云淡的样子:“子乔说笑了!不是什么无人能敌,不过是无欲则刚,有容乃大罢了!” 夏竦真的很想把自己的拳头砸在这个老倌脸上,什么无欲则刚,什么有容乃大,你孔家在鲁地的势力之大怕是都超过皇权了吧?!原本就俨然一副土皇帝的模样,现在说无欲则刚这样的话来? 夏竦笑了笑:“老倌,在我面前你就没必要这么掩饰了。你孔家打的什么算我会不知道?但你要记住,老夫的眼睛一直钉在你孔家的身上。” 孔道辅轻蔑的笑了笑:“你说这话自己相信吗?我孔家已经被官家彻底断绝朝堂,做一个举世无双的豪右之家有何不可?只要在中原便再也翻不起风浪来!” 夏竦默然,确实如孔道辅所说,自己即便是能盯着他孔家一时也不可能盯着一世,只要大宋天家时刻谨遵陛下的圣谕便无事矣! 夏竦头也不回的走了,孔道辅施施然一礼躬身相送,无论何时何地,他孔家的礼数都是要做的周全…… 孔道辅沿着南门大街步行回家,他要让天下人看到他这个衍圣公的平易近人,一路上许多认识他的人主动行礼打招呼,孔道辅都是拱手回礼,一路走来没有拉下一个人,冬烘先生的模样让人觉得冬日里都温暖如春。 上至官员,下至平民无不夸赞他的礼数,但当他回到东京城的宅邸时却皱起眉头,原因无他,东京城的孔府成了高高在上的存在,门口甚至有家丁站班! 这可如何使得? 孔道辅见四周的路人皆敬畏的远离孔家大门,形成了一个大大的弧度,气急败坏的走上前去喝到:“谁让你们如此的?我孔家之门乃大开之门,天下人皆可避雨与檐下,讨水与井泉,如此阵势岂不是拒人于千里之外?!此乃祸害我孔府门第!” 下人赶紧说道:“咱们现在不比之前,您马上就是咱大宋的衍圣公,这点气派都没有……” 孔道辅气哼哼的走进大门,见四周无人含恨一掌拍在管事的脸上:“糊涂人做糊涂事!我孔家乃礼乐之家,先祖的论语十则第一句是怎么说的?!” 管事的呐呐道:“子曰:学而时习之,不亦说乎?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人不知而不愠,不亦君子乎?” 孔道辅指了指门口气急败坏的说道:“你这样还能有朋自远方来吗?人家即使想来见到如此阵势都避之不及了!从今日起再敢这般必将你扫地出门!” 管事连连点头:“小人记下了!” 直道孔道辅走远,管事的才自言自语道:“老爷这是弄假成真了,装的再平易近人也不能连威严也不要了啊……” 第四百九十二章蔡伯俙的毒药 赵祯在蔡伯俙的驸马府中闲逛,驸马府的管事蔡石骄傲的站在花园的门口,谁家能得到如此恩荣?整个东京城唯独自家的驸马府官家常来串门,换做谁家能得到这份荣耀? 蔡石无意中瞟了一眼,正瞧见一旁的月亮门挤着一群人探头探脑,喝骂一声:“你们这帮浑人探头探脑的成何体统,要想看就站好了光明正大的看便是,官家还能吃了你们?蔡奎说你呢,这么大的一个人拿个托盘能遮掩住你?!” 蔡奎憨笑道:“管事的,俺听俺娘说,官家是天上的真龙,下凡来给咱大宋的百姓谋好日子过的,身上有大运气嘞!是也不是?” 蔡石点了点头:“那是当然!你娘还是老人家有见识,这话说的体面!” 蔡奎扭捏的凑上前道:“管事的,你也知道俺家婆娘不争气,一连生了三个女娃娃,肚子到现在也没有一个男娃出来,官家有大运气,能否让俺前去奉茶,也好沾一点回家生个男娃不是?否则咱家就算是断了香火了!” “呸!官家是天上的真龙,下凡来给咱大宋百姓谋福祉的,你生不出男娃连观音菩萨都帮不了你,还想从官家身上沾染大运气?!” 蔡奎连连点头道:“佛爷可不能与官家相比,官家定然是比佛爷高强的,您说是不是?求求您了,待会就让俺山前奉茶便是,回家说给俺娘听也能让她对媳妇好一点……” “你也还算是孝顺,为了讨老娘欢心,也罢待会就让你奉茶便是,可要小心伺候,不敢失了礼数!” 蔡奎欢天喜地的答应下来:“多谢管事的,您好人有好报!” 蔡石笑骂道:“还不快去准备,用咱们蔡记最好的镇山红,官家就爱这一口,说不定高兴了还能让你来个双黄蛋也说不准!” “唉!俺这就去沏茶,您老放心嘞!” 瞧见蔡奎欢天喜地的离开,剩下的人嫉妒万分,蔡石笑道:“你们莫要眼红,蔡奎家中有难处,人也孝顺的紧,但你们也不是没有差事,待会蔡奎奉茶之后,你们还要上饼子,端果盘,哪样能少了靠近官家的机会,要是官家留下用膳了,嘿,你们可就有福气了!” 众人的眼睛一亮,这话说的是啊!官家经常在府中用膳的,而且都是顶顶的随和…… 蔡伯俙府上的园林怕是在东京城找不出第二家,仅次于赵祯的后苑,所以赵祯没事的时候常来闲逛,一是找人说说话,二是看看园林换换口味,后苑的景致即便是再美也会有看腻的一天不是? “你的园子端是漂亮精致,下了不少功夫吧?” 蔡伯俙苦笑道:“官家莫要笑话我了,什么景致在我眼中也不过是消遣换气的地方,还不是为了让妙元住的舒服些,听匠人们说这是什么洛阳园林配合南方园林共建而出,既大气又精致,外放内敛自如,可在臣的眼中不过是道景致罢了……” 赵祯指了指蔡伯俙苦笑道:“朕就喜欢你的直爽,但你也应该知道直爽最令人讨厌了……” 蔡伯俙随便的拱了拱手道:“官家恕罪!” 赵祯摆了摆手:“孔家的事情你怎么看,说给朕听一听,也好有个启发。” “孔家?” 蔡伯俙走进眉头想了想道:“官家想听实话?” 赵祯翻了个白眼:“废话,这里就朕和你二人,有什么话直说便是,莫要吞吞吐吐。” 蔡伯俙笑道:“那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臣以为官家对孔家的处理并不是很好。” 赵祯眉头一紧,在他看来他已经把孔家压制的很好了,怎么蔡伯俙觉得非也? “官家不必如此,孔家在曲阜乃至整个鲁地都相当有威望,甚至说是土皇帝也不为过,千年世家把当地的良田几乎侵占一空,而当地百姓几乎都是他孔家的佃户,自前朝乃至国朝都是免去空孔家赋税的,也就是说……” “也就是说那些农人都是直接向孔家缴纳夏秋两税?” 蔡伯俙苦笑道:“何止于此?打猎,养蜂,开垦荒地,连打的柴都是得送一份到孔家!当地官员说是朝廷派遣去管理百姓,还不如说是去给孔家当差的,他孔家的大院本就是除了皇宫外最大的府宅,里面更是仿照六部而设六厅,在二门以内两侧,分别有管勾厅、百户厅、典籍厅、司乐厅、知印厅、掌书厅、这些厅房管理孔府事务,陛下,孔府的家大业大可见一斑啊!” 赵祯默默不语,看来还是小看了孔道辅的伪装,自己被孔道辅落魄的假象和炉火纯青的表演给蒙蔽了…… 作为皇帝,什么都能容忍,因为皇帝的胸襟要比大海还广博比天空还浩瀚,但赵祯唯一不能容忍的就是被别人当成傻子来欺骗。 “朕断了孔家的入仕之路,你怎么看?” 反正也扒出了孔家的黑历史,蔡伯俙也不在意和这样了,瞧见官家现在的样子,已经是在暴怒的边缘,蔡伯俙不介意火上浇油:“陛下觉得孔家是靠入仕站稳脚跟的吗?还是说朝堂中有他孔家的靠山?” “唉!也对,孔家需要什么靠山,也不需要入仕,他家只需要自曲阜之地保持土皇帝的常态就行。诗书传家,礼乐继世,朕居然还就相信了……” 蔡伯俙笑道:“其实只不过是歪嘴和尚把经念歪了而已……” 赵祯蹲下拔起一株杂草道:“朕明白,可就是下不了手,千年孔家,就连朕这个皇帝也轻易动不得,他家是仅次于皇权的存在,仕林中有多少人崇敬之,有多少人把曲阜当作是圣地。” “陛下您瞧瞧那株牡丹花可好看吗?” 赵祯笑道:“当然开的鲜艳,但太艳了些就有些妖了……”随即猛然拔了那朵牡丹道:“你的意思是有过而不及?!” 蔡伯俙嘴角抽搐,这是赵妙元最喜欢的一株牡丹花。 “然也,陛下何不把孔家捧的高高的,养起来?然后把那些百姓解放出去,孔府的花销由朝廷一力承当,无论他孔家有多少人都由朝廷养着,侍者,侍女都由朝廷选送……” 赵祯大笑道:“你这出计划端是个毒药,但却是个让人无话可说的毒药。孔家重视名声和清誉,那朕就都给他,不仅给他还要让他家高高在上,朕要把他困死在府宅之中!” 第四百九十三章驸马府中的猛士 赵祯是很欣赏蔡伯俙的计策的,高高捧起的绝户计简直是毒的不能再度,也恰巧是以毒攻毒。 你孔家不是重视名望与清誉吗?那朝廷就给你名望和清誉,但同时你要把自己的偶像包袱放下,别把曲阜乃至整个鲁地变成你孔家的后花园。 齐鲁大地之上,多出慷慨豪壮之士,山东大汉的豁达爽利赵祯是见识过的。在蔡伯俙的描述下,这些豪爽的山东人居然被孔家如此驱使,这让赵祯很不开心。你孔家占据良田也就算了,还把当地百姓变成佃户,世代为你孔家耕种? 赵祯稍稍一想便明白蔡伯俙所说的话像是谁的口气,俨然就是夏竦那货的! 满朝文武中能相处这出毒计的人也只有他夏竦,蔡伯俙,不是赵祯小看他,而是太了解他了,这种翻手为云覆为手雨的阳谋也不是他蔡伯俙能想出来的。 赵祯作为皇帝对自己手下的每个朝臣都了解的透彻,这出计策大抵是夏竦策划,其间的小细节怕是和丁谓也拖不得干系,俩个老狐狸出手算计孔家,以蔡伯俙这个简在帝心的人为说客,孔家还能玩得转? “以后夏竦有什么话让他自己说,丁谓也是如此,怎么你蔡伯俙什么时候变成巧舌如簧的说客了?别人不了解你,朕还不了解你?你的师傅也算是没白教你,瞧把你能干的……” 既然被官家识破,蔡伯俙所幸无所谓起来,无奈的开口道:“臣就知此事瞒不过官家,两位师傅还真是异想天开,居然打算暗渡陈仓的瞒过官家慧眼!” 赵祯无所谓的笑了笑:“你倒是光棍,直接把丁谓和夏竦卖了。” “反正官家已经猜到,不如说出好了。” 说完抬手虚引道:“官家请入避风亭用茶,这是蔡记最好的镇山红,最适合这冬日饮用,暖胃的紧!” 入了避风亭蔡伯俙对一旁的蔡奎招了招手,蔡奎兴奋的端着茶盘到了一旁的小亭子中,在石桌上放下温暖的小火笼,有在一旁升起银丝炭的火盆,小亭子瞬间就温暖如春。 冬天围着火盆取暖,一边喝茶一边闲聊最是惬意不过的事情,红茶的散发着香醇的味道,花香,蜜香,果香三种香味都在证明眼前的温暖的茶水是上等的好茶。 所谓的镇山红便是响当当的祁门红茶,早在唐朝时陆羽茶经中便有过记载。 赵祯端起闻了闻,味道果然香醇,喝到腹中自有一阵温暖升腾而上,舒服的呼了口气道:“你这生活端是舒坦无比啊!” 蔡伯俙尴尬的笑了笑:“这还要多谢官家的仁慈,这让臣下回家过年……” 赵祯摇了摇头:“朕是不希望你回家过年的,但顶不住赵妙元的苦苦哀求,是朕命你这次赴任不带亲眷的,自然就要招你回来过年。云南路的奏疏写好了吗?朕还等着看嘞!” 谁知蔡伯俙认真的点头道:“已经写好,一直揣在臣的怀中。就等着官家过目呢!” 赵祯撇了撇嘴,这货定然是知道自己会来他的府上,否则也不会准备的如此妥当,后宫的三个婆娘嘴有点不紧啊! 当然赵祯不会说破赵妙元从后宫打探消息的事情,关心蔡伯俙这并没有错,赵祯对自己的妹妹和妹婿还是相当照顾的,天家的亲情最是难得。 赵祯一项是小心维护天家的亲情,生怕自己成为老爹嘴中的独夫,一旦如此怕是再也做不回纯粹的自己,即便是把大宋的铁蹄推到多瑙河畔又如何? 赵祯杯子里的茶水就没断过,喝完一点一旁的侍者补上一点,而蔡伯俙的杯中早已是如干涸的土地。 “你这憨货为何总是往朕的被子里续茶,没瞧见你家驸马的杯子都空置许久了吗?” 蔡奎憨笑道:“官家来了俺就有些不知所措……” 蔡伯俙揶揄的笑道:“这憨货哪是这么说,他想沾染一点官家身上的贵气嘞!” 赵祯并不生气,转头奇怪的问到:“朕身上何来的贵气?” 蔡奎搓了搓手道:“那自然是有大运气,官家贵为天子,乃真龙现世,百姓们都说您是赤脚大仙转世嘞!” 赵祯忘了一眼蔡伯俙道:“这话不会是你叫他说的吧?你知道朕不喜欢这一套。” 蔡伯俙无奈的苦笑:“官家,这厮定然是有事,否则绝不会说这样的奉承话,连臣这个驸马都没听他拍过马屁嘞!” 赵祯看了看蔡奎:“这货难道有什么过人的本领不成?” 蔡伯俙指了指蔡奎道:“官家看他的身型如何?” 赵祯上下打量一番笑道:“也就一般,在禁军中多的是这样的琵琶腿,车轴身的。” 蔡伯俙点了点头道:“那臣下说他能开三石弓您信吗?” 赵祯倒吸了一口凉气,三石弓?这憨货的臂力得有多惊人啊!要知道大宋的三石弓乃是三百七十多斤的力道,赵祯有些不相信的捏了捏他的膀子,上面全是结实的肌肉,硬的如石块一般。 整个大宋军中有这样臂力的人怕是也不会超过十几个吧? 即便是自己的带御器械和亲卫司也拿出不几个同他一样的人,但蔡伯俙的话还没说完:“官家知道吗?这憨货不光臂力惊人,还有一身好武艺,比之您的带御器械也不差的。” 赵祯随意的说道:“那就来一段拿手的助兴吧!” 在他看来蔡奎的武艺顶多就是能打一点,所谓的江湖武功之类的东西赵祯是不太重视的,所谓的武功也不过是让人灵台清明,反映更加敏捷,力量更加强大一点罢了,真要有那种飞起来像鸟一样的轻功还需要信鸽送信?直接派人飞回去不就成了! 但接下来一幕着实让赵祯吃惊,蔡奎的一个冲拳直接奔着一旁的石头栏杆而去,拳头带着呼啸声砸在栏杆上让赵祯不忍直视。 在他看来这一拳砸实了定然是个粉碎性骨折之类的,可结果让他目瞪口呆,栏杆应声而断,一些碎片飞入远处的花丛消失不见…… 赵祯真的很想看看这蔡奎的身体是用什么做的,居然违背了物理学定律,力的作用是相互的,没理由石头栏杆都承受不了的力量他蔡奎的拳头能承受啊? 蔡伯俙笑道:“官家如何?这蔡奎可否为一猛士?” 赵祯真的想说一句好宝贝,但生生忍住。 “嗯果然一身勇猛,武艺高强,堪为入幕之宾!蔡奎你有什么要求只要不过分朕都能赏你!” 蔡奎想了半天呐呐的说道:“官家不用赏赐俺什么,俺只要能从您身上沾点运气就成……” “哦!这是为何?” “俺家婆娘连生三个女娃,俺想要个男娃……” “滚……” 第四百九十四章昆明的由来 对于蔡奎这种把皇帝当成吉祥物的行为赵祯是哭笑不得的,你生不出儿子找皇帝有什么用?皇帝又不是送子观音! 赵祯看着蔡奎委屈的模样无奈的撇了撇嘴,这么大的一个汉子扭捏成这样实在是受不了。 “也罢,朕给你指条明路,能生娃说明你夫妻二人身体没问题,生不出男娃只不过次数少了,多试试吧!” 噗……咳咳…… 一道红茶从蔡伯西的鼻子里喷出,呛得他连连咳嗽:“官家……官家……圣明!” 这可是难得的事情,官家居然说出这样风趣的话来。 蔡奎欢天喜地的走了,在他看来官家的话定然是没错的,自己回家后多和娘子敦伦便是,要是能生个大胖小子出来,定然是托官家的福,定要在家中坐北朝南的地方给官家立个长生牌位,那不管用的佛爷便可送走了…… 蔡奎这样的猛士居然在蔡伯西的府上端茶,赵祯扭头道:“你这府中的侍者不会个个如此吧?朕可看着眼红嘞。” 蔡伯西笑了笑:“官家说笑了,寒舍的侍者要皆是如此那可了得?早就被宋小乙给挖走了。但官家可知孔府又有多少的能人异士?据我所知不下百余人!这是一股不可小觑的力量。” 赵祯知道蔡伯俙的话是什么意思,大宋所谓的江湖与武林其实真实存在,国家之大总能出一些能人异士,而且大宋自太祖以来便推崇民间百姓结社自保,什么弓箭社、山水寨,各种各样五花八门的都有,自然也就形成了所谓的武林。 有些人打着行侠仗义的口号却干着偷鸡摸狗的营生,书生结社多时以诗词歌赋为主,而武人结社那就是刀枪棍棒斧钺钩叉了。 结社的人多了,自然也就出现了一些超越常人的能人异士,比如蔡奎就是其中之一,又如黑手中的许多人都是从结社中挑选出来的,就连鼠三也曾经是其中的一员,可见大宋的武林还是相当繁荣的。 赵祯心中还有一个小小的武侠梦嘞! 可随着现实的发展,他的武侠梦早就破灭了,所谓的天下第一大帮丐帮只不过是一群过街老鼠,原本躲在东京城的下水道中干着男盗女娼拐卖人口的活计,随着无忧洞的被摧毁改变也成为人人喊打的存在。 如今的东京城别说是丐帮,就连乞丐都不会有多少,身体健全的自然能在工厂中谋得生计,即便是老弱病残的也能得到福田院的照顾,现如今的福田院已经被赵祯严格管理起来,再也不是那人间地狱。 赵祯身为大宋的皇帝对武侠这种东西越来越抵触,富人的财富也是通过自己的双手创造的,凭什么就要劫富?济贫也是个朝廷的事情,武人何以擅动? 所以那些所谓的武林人士在赵祯眼中也都变成了社会的不安定因素,点了点头道:“朕知道你是什么意思,孔家的这股力量朕自会处理,大宋的所有结社皆需到地方州府备案,否则一律视为乱民。” 蔡伯俙拱了拱手:“官家圣明,百姓多受结社之扰,如今官家做主必定一扫往日浑浊。” 赵祯笑道:“你就莫要说这些恭维的话了,云南之地的情况如何,朕让你带去的工匠和司农可否正常运作?” 蔡伯俙双手递上奏章道:“臣以拟好奏疏,恭请官家过目!” 赵祯一边翻开奏疏一边道:“你详细的说说,并且把一些不能在奏疏上说的东西也说出来。” 赵祯的话让蔡伯俙松了一口气,果然还是官家了解自己,许多事情都无法在上呈的奏疏中说清楚,还需官家定夺才好。 蔡伯俙稍稍有些紧张,这是他第一次担任一路长官,安抚使的差事可不是那么好做,忐忑的说道:“启奏官家,彭七留下的三千精兵已经为匠人和司农建好城寨,并且有这三千精锐的守护定然不成问题,况且还有包拯的配合,推行良策对云南之地的百姓多有照顾,最为重要的是他能对我汉地百姓和云南蕃民一视同仁。” 赵祯摆了摆手打断他的话道:“云南的政事奏疏中多有详述,你只说说朕交代给你的差事便可。” 蔡伯俙点头道:“咖啡已经栽种,由最好的司农负责照料,此物多喜阳光和潮湿,云南之地最适合不过,农人说了这咖啡伺候起来也不是很费事,浇水上肥即可。而玻璃匠人的工厂也准备妥当,所需的材料在云南之地都能轻松找到,完全可以自给自足,而且匠人已经能烧出半透明的琉璃,距离官家要求的纯透明的琉璃不过是时间的问题。而以赵小五为首的大匠们也已经开始考究蒸汽机了。已经有一两个简单的模型做出,不用人力畜力便可驱使小车,端是神奇无比,可为我大宋再添劳力。” 赵祯满意点头道:“如此甚好,有何困难定然要及时上疏,朕自然会大力支持。” 蔡伯俙赶忙开口道:“确实有难处……” “哦?有何难处?” 赵祯明白,蔡伯俙一般不会轻易开口,一旦他说有难处,怕是问题还不小。 蔡伯俙呐呐的说道:“唯一的难处便是道路的问题,如今我大宋的公路遍及全国,但唯独云南之地后归王化,这道路多是大理遗存,破败不堪不可大用。” 赵祯明白蔡伯俙的意思,道路是个大问题,别看它不参与生产也不是主要的生产要素,可一旦离开顺畅的交通,云南之地还真的不容易和中原沟通,到时间云南种植出来的咖啡和精美的玻璃还怎么运送到中原乃至辽朝西夏? “嗯,云南之地的道路朕自会帮你解决,如今朝廷也有富余,云南路的所有道路皆由朝廷一力承担,商人不得插手,就从大理城修道至鄯阐府,然后再途径乌蒙部直至泸州便可。” 蔡伯俙连连点头:“官家圣明,咖啡园和匠人的工厂就在鄯阐府,那里四季如春,温暖异常,最是好地方!” 赵祯笑道:“嗯,晋书中说当地夷人“大种日昆,小种日叟。”既然如此,那便定名为昆明好了。” 蔡伯俙笑道:“官家以夷人种族之名为州府,当地百姓自然感恩戴德收归王化,包拯的差事也好做了些。” 第四百九十五章客来欧罗巴 云南对赵祯来说很重要,它算得上是大宋的后方,腹内之地。 即便是西夏和辽朝的密探也很难深入到那里,大宋的咖啡种植园以及琉璃厂和蒸汽机试验基地在那里能得到最好的保护。 同时赵祯还有一件事没有告诉蔡伯俙,大宋的军械司火器局也即将前往云南昆明附近的城寨。火炮这种攻城利器当然是重中之重,大宋领先于西夏和辽朝的科技是一种强大的优势,赵祯要一直保持这种强大的优势。 蔡伯俙见官家默默不语,也不多问,官家必然有大事要考虑,自从亲政以来,官家的心思便越发沉重了。 “官家已经晌午了,是不是在寒舍用膳?” 赵祯回过神来:“嗯,就在你府上用吧,也好尝尝你蔡记大师傅的厨艺。” 蔡伯俙苦笑道:“官家说笑了,咱们蔡记的厨艺还不都是从官家您的身上传授下来的,别人不知我可清楚的紧,当年要不是您的注意,蔡记也不会成为如今的庞然大物。” 赵祯笑了笑:“朕只是告诉你们一点技巧和运营方向而已,剩下的还是你和蔡记人的功劳,如今的蔡记已经称为大宋乃至整个乾坤宇内最大的商号,一部分原因是来自于它皇商的身份,另一个原因是你们运作的好。否则朕即便是给你们再好的渠道也不会成为今天的样子。” 蔡伯俙点头道:“官家说的是,现如今我大宋商贾之名已响彻四海八荒,只要有丝绸的地方就会有我大宋商人,口碑声誉自是没话说,许多商贾都知道自己不光是代表商号,更是代表咱大宋嘞!” 有这种觉悟是好事,商人自觉的维护荣誉,整个大宋的商人声誉都变得极好,唯独觉得大宋商人不太友好的也只有西夏和辽朝了,因为出售给他们的商品价格极其昂贵。 但大宋的商人的服务态度依然是让人无可挑剔,甚至有些人还为辽人着想,搞一些小小的促销,但商品的价格绝不会低于往日,只不过是卖五赠一罢了。 现在的大宋商人有一点威尼斯商人的感觉,产自于大宋的精美货物成为了全世界任何一个国家都不能轻易拒绝的商品,不仅仅是大宋的周边地区,就连远在多瑙河畔的神圣罗马帝国都是趋之若鹜。 赵祯和蔡伯俙一边吃饭一边闲聊的时候,驸马府的管事蔡石恭恭敬敬的上前躬身道:“启奏陛下,鸿胪寺中丞景明前来见驾。” 三才被赵祯留在了宫中,这次他只带了亲卫司的人便微服而来,自然蔡石也就接替了三才的差遣,唯一不同了的便是他的身体不同于内侍。 “传他进来……” 这时候鸿胪寺的官员亲自找到了蔡伯俙的府上,定然是有重要的事情,景明怕是已经寻过两府,两府又派内侍入禁中得到自己在蔡伯俙府上的消息。 景明一路惊讶的进入驸马府的后院,眼前美轮美奂的模样让他差点看呆,当蔡石善意的咳嗽一声提醒他的时候,他才回过神来:“启奏官家,欧逻巴遣使来朝……” 啪…… “什么?!” 赵祯手中的酒杯掉在地上,此时所谓的欧罗巴便是对神圣罗马帝国的称呼! 真是想什么来什么,神圣罗马帝国居然派遣使节来了,这对赵祯的冲击是相当大的,要知道此时还没有苏伊士运河,地中海完全是一条封闭的内海,难道使者是从阿巴斯王朝偷渡到大宋的? 信仰伊斯兰教的阿拉伯人和信仰基督教的欧洲人天生就是死对头,除非偷渡,否则神圣罗马帝国的使者很难达到大宋,因为通往大宋的道路几乎都被阿拉伯人占据。 所谓的欧罗巴就是后世欧洲的全称。 此时的驸马府外聚集了一堆人,他们都冲着门口站在台阶上的人指指点点,说实话欧罗巴人在大宋还是很少出现,所以百姓们对这个金发碧眼的男人很好奇。 虽然薇拉也是金发碧眼,可她在深宫之中百姓并不常见,大家都把这个来自欧罗巴的使者当成西洋景来看。 奥斯汀站在驸马府的门口不断的整理身上的长袍和披风,仿佛是在提醒所有人他贵族的身份,只可惜他身上的丝绸长袍相比大宋百姓身上的还是差了许多…… 奥斯汀已经习惯,自从他来到大宋之后便惊奇的发现,大宋的百姓身着丝绸的人数不胜数,即便是一个开饭馆的商人身上都能穿戴精美的丝绸,这在罗马帝国是绝不可能出现的情况,除非他是常常往来于阿巴斯王朝的大商人。 眼前宫殿一般的大门口出现了刚刚的那个微胖的中年人,奥斯汀从他身上的装束来看应该是个大管家之类的人,果然他开口对自己道:“大宋皇帝陛下宣欧罗巴使者觐见!” 响亮的声音刺得奥斯汀耳膜生疼,站的这么近有必要这么喊叫吗?但随着身后人群发出的声音奥斯汀醒悟过来,这是在向所有人宣告皇帝的圣谕! 最后整理一下身上的贵族长袍,奥斯汀缓步进入驸马府,身后的人群发出失望的叹息,他们怕是见不着下面的好戏了,但也有人不打算离开,等着待会向蔡石打听一下欧罗巴使者的趣闻。 奥斯汀走进驸马府后才发现,这里不光是如外边一般看着气势恢宏,里面的装饰更是精致典雅,处处透露出东方韵味,雅致的就如上帝的杰作! 如诗如画的场面让他深陷其中不可自拔,美丽的芍药花鲜红如火,淡雅的雏菊散发着清香,东方人对于美的追求真是让人敬佩,同时他们也不缺乏智慧,蜿蜒曲折的廊柱让人每到一处便能浏览全新的风景。 天父在上,难道在大宋帝国一个小小的外戚家都如此的奢华吗?在来之前鸿胪寺的景明便说过这是皇帝妹婿的家,但在奥斯汀看来这里的精美简直堪比神圣罗马帝国的七大选帝侯的官邸!奥斯汀在穿过月亮门后被后花园中的景致惊呆,一时间有些说不出话来。 这也难怪,中国的园林艺术一项是领先于世界的,同时国人对美和雅的理解也超脱这个世界上的任何一个国家。毕竟此时的欧洲还沉浸在荒蛮和愚昧之中,古老的文明也许很多,但多数已经凋零,文明的圣火只有华夏才燃烧的最为炽烈! 第四百九十六章该死的塔利班 奥斯汀好歹也是神圣罗马帝国的贵族,此次前来更是得到罗马人皇帝康拉德二世的派遣,从大宋打开商路,并且把先进的技术回到神圣罗马帝国,一路上他的扈从战士所剩无几,经历过海盗的袭击,经历过土匪的劫掠,同时也经历过阿巴斯王朝的围追堵截,但他依然不放弃,最终还是到达了遥远的大宋,此时他无论如何也不能放弃。 从往来于阿巴斯王朝的商人那里,奥斯汀听说大宋是一个礼仪之邦,文明程度极高,不仅拥有华美的丝绸,还有着精美的瓷器和香醇的红茶,神圣罗马帝国的贵族才配拥有的顶级红茶…… 奥斯汀多么希望能带着这些先进的技术和种子回到国内,并且把大宋的文化也带入家乡之中,从到大宋的第一天起他就处于震惊的状态,秦克兰也就是大宋的广州城,宽大的街道,如织的行人,琳琅满目的商品,高大奢华的建筑都让他的心中翻起惊涛骇浪。 这些还算能接受,毕竟在神圣罗马帝国也有繁荣的城市,米迪欧兰尼恩,现在的米兰也是相当繁荣的,米兰是神圣罗马帝国的帝都,人口不下十万人,但比之大宋的帝都东京城的百万人口奥斯汀只觉得两腿发软,这是一个多么庞大而繁荣的帝国啊! 而且这个城市还在不断的向城外扩建,单单是外城已经容纳不下庞大冗长的生产业,奥斯汀在进入东京城南熏门的时候看到远处堆积如山的物资和已经开始修建的城墙,这样算下来大宋帝国的都城将是这个世界上最大,最繁荣的城市! 要说科技成就,奥斯汀无话可说,别的他没见到,但有一样东西他是确确实实的看到也触碰到的,公路…… 一路上他从秦克兰城到达东京城走的都是一种不知名的道路,这种道路比之欧罗巴最好的条石路还要平坦,仿佛是一整块大石头直接从秦克兰城到达东京城的,一路上他都在寻找接缝的地方,可他无论如何也找不到。 好心的大宋官员告诉他,这是水泥路,是一种泥土浇筑变硬而成,这让他觉得是天方夜谭。但由此也可见大宋的科技水平已经先进到了何种地步。 不远处便是一座小亭子,亭子被帷幔遮挡起来,只有少许的地方露出,隐约瞧见里面坐着俩个人,奥斯汀紧张的再次整理身上的长袍,他即将见到这个世界上最为尊贵的皇帝了! “让欧罗巴的使者进来吧!” 一道中气十足却不乏和蔼的声音响起,奥斯汀敢发誓这是他听到的最美妙的音符,赶紧上前单手抚胸躬身道:“神圣罗马帝国皇帝康拉德二世特使,男爵约翰·奥斯汀参见大宋皇帝陛下!” “陛下,欧罗巴的人名字怎么这么怪?”蔡伯俙奇怪的指着眼前的金发碧眼的奥斯汀道。 赵祯笑了笑:“欧罗巴人的姓是在后面,他说的约翰是他的名,奥斯汀便是他的姓。而欧罗巴人多是以形容词做姓,比如奥斯汀在他们的话中意味着聪明,坦诚有礼的人。而约翰也是代表诚实。两者算是呼应吧。” 蔡伯俙哦了一声:“这不就和咱们大宋男子取字是一样的嘛!就是有些太长了,拗口!” “嗯,确实有异曲同工之妙。” 一边的奥斯汀已经听呆了,虽然他一直保持谦卑的态度,可他的身体依然无限的向下弯曲,他被大宋皇帝的博学所震撼到了,居然透过自己的名字就能得到这么多信息,即便是许多欧罗巴人也不理解什么叫诚实的约翰…… 奥斯汀忍不住说道:“大宋皇帝陛下的博学如大海般浩瀚!但约翰还有一种释义……” “上帝及是仁慈!但你想用这个希伯来语的解释吗?或者说你是犹太人!” 奥斯汀脸色剧变,天父在上!他的本意是想告诉眼前这位君主约翰是犹太人常用的姓氏,以及他的意义,可没想到居然被大宋皇帝一语道破。 “万能的天父在上!陛下是我所见过最为博学睿智的人!” 赵祯摆了摆手:“那是因为朕看的书多,你参观过朕的图书馆之后就明白了。” 奥斯汀期待的说道:“知识是文明的火种,而书籍是传递火种的工具,外臣很愿意参观大宋的图书馆。” 蔡伯俙指了指奥斯汀转头对赵祯道:“官家为什么臣觉得他说的每一句话都在拍您的马匹……” 赵祯无语的解释道:“这大概是欧罗巴人的说话格式,对位高权重者多以赞美为体……” 蔡伯俙点了点头,难怪总觉得欧罗巴的使者在拍马屁,原来他们说话就是这样,看来欧罗巴的人还是很恭谦的嘛! 赵祯看了看桌上,自己和蔡伯俙两人已经吃了快一半,酒也喝的差不多了,自然不好让奥斯汀入席,笑着说道:“蔡石派人把桌子收拾了,朕要和欧罗巴使者好好聊聊。” 蔡石恭敬的带人上前收拾桌上的碗碟,即便是奥斯汀已经吃过了可他依然被眼前精美的食物多打动,东方的美食和文化一样对他有着巨大的吸引力,跟何况眼前的是皇帝的美食? 一眨眼的功夫,桌上的残羹剩菜就被侍者收走,在石桌上铺好精致的绒布,蔡石端着托盘上前,精致的瓷器在阳光下散发着诱人的光泽,这是一款蔡伯俙定制的茶壶,专门用来接待大食商人的。 细长弯曲的壶嘴显示着它优雅的弧度,黄褐色的茶水顺着细细的壶嘴流淌进小小的瓷杯之中显得无比神韵。 对奥斯汀来说这就是艺术与味道的完美结合,一缕茶香悠然而至,完全不似从阿巴斯王朝买来的红茶,不光味道香醇还带有一丝淡雅的感觉,让人心旷神怡。 奥斯汀不自觉的暗骂一句:“阿巴斯王朝的奸商!” 在大宋皇帝端起茶杯对他伸手后,奥斯汀才敢小心的端起,眼前的茶杯真的很小,这大概就是宋人所说的品茶吧? 奥斯汀一口就把小杯中的茶水喝干净,香醇的味道和微带苦涩的口感让他幸福的长舒一口气,此时的奥斯汀差点哭出来,这才是真正的红茶,这才是真正的大宋…… 之前自己完全被阿巴斯商人给骗了!也被那个该死的塔利班给骗了! 第四百九十七章皇帝的阴谋 赵祯对奥斯丁非常好奇,这货是怎么从欧洲腹地到达大宋的,要知道这一路上的阻碍和困难比之玄奘天竺取经还要多得多。 “奥斯汀,你是如何从遥远的欧罗巴来到大宋的?” 奥斯汀正在品茶,当听到赵祯的话后,两眼一酸得差点哭出来:“外臣是从科西嘉岛乘船到达阿巴斯王朝的,遇到过海盗的劫掠和阿巴斯人的刁难,以及奸商的哄骗,自北向南穿越了整个阿巴斯王朝抵达马斯喀特乘坐前往大宋的商船抵达秦克兰城。” 蔡伯俙奇怪的开口问道:“秦克兰城?” “就是广州城。” 赵祯真是佩服奥斯汀的毅力与坚持,微微点头:“你倒是穿越了千山万水,殊为不易啊!” 奥斯汀看着眼前的茶水默默不语,其实一路上的艰辛与绝望根本就不是这三言两语能说的清楚的:“还好,我没有辜负皇帝的期望,来到了富庶的大宋,希望大宋的皇帝陛下能让外臣带回大宋先进的文明!” 奥斯汀的话让蔡伯俙嗤之以鼻,你凭什么就让大宋把先进的技术给你罗马国? 赵祯也是不舒服的皱了皱眉头,他本以为奥斯汀是前来通商的,为大宋和罗马帝国之间的贸易桥梁,可现在他发现自己错了,欧洲人要的比通商更加贪婪,他们希望获得大宋的技术,这是绝不可能的事情。 赵祯笑道:“你们神圣罗马帝国的皇帝想要我大宋的先进文明,那你们用什么交换呢?难道仅靠你一个人的空口白话?或者觉得我大宋是天底下最大的慈善家?” 奥斯汀躬身道:“臣下作为使者当然不是强盗,罗马帝国会用等价的东西进行交换,直到陛下您满意为止!” 赵祯笑了笑:“你知道大宋先进的文明价值几何吗?” 奥斯汀身体微微一僵,说实话开始的时候他还是信心满满,他的宝箱中有许多罗马皇帝的宝物,可当他看到大宋先进的文明后开始不安起来,这些先进的技艺简直是无价之宝,换做罗马帝国也不会轻易出售。 “我这里有罗马教皇及皇帝陛下签发的特许令,只要是大宋商人在罗马帝国出售货物一律不用交税,还有特制的皇冠……” 赵祯哈哈大笑道:“朕可不是多瑙河畔的皇帝,也不需要所谓的教皇加冕,何况你觉得朕会率军前往意大利?大宋与罗马相隔万里之遥,这些都是不现实的东西。大宋的技艺对任何一个国家来说都是无价之宝,包括我们自己在内!但通商还是可以的。” “仅仅是通商?”奥斯汀在得到赵祯的回答后失望时请无以言表,在他看来通商也是不现实的事情,两国相隔的距离实在是太远了,即便大宋商人把珍贵的货物运送到了罗马帝国,价钱也定然是贵的吓死人。 赵祯看出了奥斯汀的失望,笑眯眯的端起茶水喝了一口道:“怎么,难道你们罗马帝国就希望从阿巴斯王朝获得商品?据朕所知,阿巴斯王朝的大商人可基本上都是用数倍与我大宋的价格卖出商品给你们的,难道你们就希望永远被他们压榨?” 奥斯汀苦笑道:“那也没有办法,天父把罗马与大宋安排的太远了,唯一能联通两地的只有阿巴斯王朝。” “那你们罗马国便想办法开通商路便是,诺大一个地方,难道还不能征伐一个通往大宋的港口不成?” 蔡伯俙的话让赵祯猛然一惊,联想到当年那场持续了两百多年的宗教战争,赵祯微微发愣,难道十字军的东征就是为了寻找直接通往中国的道路,随即笑着摇了摇头,自己的想法太荒谬了,十字军东征主要是利益,宗教,以及宗族之间的矛盾罢了。 “大宋的技艺绝不会外泄,但通商倒是可以的,你们只要拥有自己的港口和阿巴斯王朝达成协议,大宋自然会给你们卖去商品,毕竟谁会和钱过不去?” 奥斯汀坚定的说道:“想从阿巴斯的商人手中分一杯羹是多么困难的事情,但整个罗马帝国都会为之争取!” 赵祯从他的话语中听到了战争的味道,看来刚刚站稳脚跟的阿巴斯王朝即将面对又一个强大的对手,神圣罗马帝国! 在这个交通航运并不发达的时代,要想获得足够的资源只能向外扩展,谁挡在面前就要碾碎它,征伐它,后世的俄国为何有那么大的版图?还不是为了寻找可怜的出海口! 为阿巴斯王朝稍稍默哀一下,但赵祯不会同情心泛滥的提醒,这个时代就是个黑暗丛林,你不知道别国是否怀有恶意,阿巴斯王朝从大宋获得的商品在经过包装加工后以天价卖给其他国家,以获取强大的经济实力武装自己。 对于阿巴斯王朝这种奴隶制王朝赵祯是敬谢不敏的,它与大宋不同,如果说大宋是知书达理的君子,那阿巴斯王朝就是彻头彻尾的小人,最近已经是第三次对大宋的商人提高税收了,自从自己完全不理睬阿巴斯王朝的玻璃后便开始这种可耻的行为。 赵祯召见过塔利班,从他隐秘渠道得到的消息,是因为自己对阿巴斯的玻璃不感兴趣,引起了阿巴斯王朝的怨恨。 道理很简单,任何一个国家不能光靠进口商品过活,有进有出两者平衡才是最好的。 从一开始赵祯和哈里发就是相互利用,但也可以说是互相帮助,扶持,大宋需要阿巴斯王朝优良的种马,浩瀚的书籍,精巧的技艺,而阿巴斯王朝则是需要大宋精美的货物成为经济支柱渡过难关。 现在阿巴斯王朝站稳了脚跟便开始打起大宋的主意来了,赵祯岂能不知这种小伎俩,大宋的生产水平已经达到了相当高的产量,货物和商品如流水般往阿巴斯王朝运送,即便是阿巴斯王朝再有能力也顶不住这样的商品倾销啊! 每年向其他国家销售的商品数量没变,而大宋运来的商品却越来越多,阿巴斯的商人却又不肯降价,这便会逐渐的形成滞销,也是为什么哈里发打算用玻璃敲开大宋这只吞金兽的原因。 既然哈里发想要对大宋进行反击,那赵祯自然也不会客气,原本打算用经济进行制裁,向阿巴斯附近的地区出售商品,现在奥斯汀的出现让赵祯有了新想法,比如让十字军提前开始东征…… 第四百九十八章蔡伯俙与塔利班 发动战争看似很困难,但其实也是最为简单的事情,利益面前一切的困难都会被克服,一切的阻碍都会成为云烟不值一提,神圣罗马帝国比之阿巴斯王朝来说还是有压倒性的优势。 什么财富最容易挣?当然是战争财,自始自终赵祯都在等待辽朝和西夏对战,可战事迟迟不起,赵祯的准备便白费了…… 既然周边的战争财不好发,那就赚取远处的,比如再让阿巴斯王朝陷入战争的泥潭,一旦罗马帝国和阿巴斯开战,无论哪边输赢,得利的永远都会是大宋,这便是赵祯的打算。 财富对一个国家来说实在是太重要了,有了钱才能养兵,有了钱才能练兵,有了钱才能兴办教育,有了钱才能收回失地! 越是距离第三次军演越近赵祯便愈发的紧张起来,否则也不会在年关将至的时候册封孔家衍圣公,也不会跑到蔡伯俙的驸马府放松心情。 赵祯本是不打算分爵孔家的,但为了御驾亲征的时候江山稳固,不得已而为之,这也是为何赵祯要断掉孔家入仕之路的原因,这是稳住孔家最快捷的方法,内部的安定往往比外部的安定更为重要,老赵家的血统里就有着叛逆的性格,否则也不会陈桥兵变,同样的老赵家的血统里也有着多疑的性格,否则便也不会有杯酒释兵权! 赵祯一旦御驾亲征,那就必须要有一个稳定的大后方,这段时间赵祯不断的消除国内的隐患,使得他自己离开大宋后国内依然安定。 阿巴斯王朝和大宋通商之后的富庶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来,尤其是距离阿巴斯王朝较近的几个国家,赵祯对奥斯汀说的话并没有挑唆之语,但整个过程却是在不断引诱奥斯汀。 “朕很想和你罗马帝国进行交易,毕竟大宋的商品在罗马帝国很受欢迎,在阿巴斯得到的却是高额的税收,税收高了商品的价格自然也就高了,否则怎么能收回成本?你们再从阿巴斯商人的手中购买商品价格自然……” “罗马人一定会找到通往大宋的港口联通两国之间的贸易!” 赵祯的话算是说到了奥斯汀的心坎里,阿巴斯商人的货物价格实在太贵了,否则皇帝陛下也不会派遣自己前来大宋通商,但如果能从大宋获得先进的技术那便更好了,既然不能从大宋皇帝这里得到,那自己就想办法从商人口中得到,在奥斯汀看来商人没有什么是不能买卖的,所有东西都有他的价值…… 奥斯汀也打着自己的算盘,但他不知道,在大宋他所希望获得的技术都是商人的传家宝,活着是自家的饭碗,把这些祖辈流传下来的东西卖给外族?这就是杀鸡取卵的事情! 没有任何商人会做得出来,也不敢这么做,一旦如此就会成为所有同行的敌人。 直到奥斯汀躬身退走之后,蔡伯俙才转头望向赵祯道:“官家,难道您打算利用欧罗巴和啊巴斯之间的矛盾?” 被蔡伯俙瞧出自己的动机很正常,赵祯是当着他的面说的话,其中有些内容已经算是很露骨的挑唆了。 “是啊!这段阿巴斯对我大宋很不友好,不仅提高了我宋人商贾的商税,还极尽羞辱他们,朕可不希望我大宋商贾在外遭受欺负,即便有人要欺负他们也该是朕!” 微微叹息一声赵祯再次开口道:“但大宋距离阿巴斯相隔万里只之遥,调兵遣将殊为不易,朕也没有什么好的方法,最多让商贾们贩卖货物到阿巴斯乡邻的国家去,用以打击阿巴斯,可这并不是长久之计。 如今欧罗巴的使者来了,他们急迫的想要和大宋通商,这难道不是我大宋的契机吗?他们被阿巴斯商人压榨许久,如今见识到我大宋最为精美的商品,回国后定会怂恿欧罗巴的皇帝与我大宋通商,那结果是很显然的,阿巴斯就成了横隔在两国之间的阻碍,面对阻碍通常的办法是什么?碾碎它!” 蔡伯俙微微点头,从塔利班的口中他就了解到,欧罗巴是一个相当强大的王朝,所谓的神圣罗马帝国也是由许多强大的诸侯国组成的,一旦在他们面前出现共同的利益,必然会发动全部的力量进行抗争。 赵祯想了想对蔡石道:“去传阿巴斯使者塔利班觐见!” 蔡石立刻传旨去了,驸马府的小院就剩下赵振和蔡伯俙二人,两人相视一笑,蔡伯俙明白官家的打算,这时候让塔利班来定然是要威胁阿巴斯王朝的,塔利班虽然是两国的使者,可他更倾向于大宋,毕竟一赐乐业人的身份让他在阿巴斯也不是很受待见,但在大宋他得到了一个人最起码的尊重。 并且大宋以博大的胸怀接纳了一赐乐业人,如今的一赐乐业人与大宋百姓无异,即便是居住在大宋划定的地区也没什么关系,负责经营大宋的皇家票号让他们的生活很惬意,甚至有很多人打算一辈子就在这里干了,毕竟他们的子孙能享有和大宋百姓一样的入仕之权。 蔡伯俙微微感叹官家的仁慈,如今的大宋连外族都能享有入仕的权利,这可比什么都重要。 塔利班几乎是一路小跑的过来,这几年的惬意生活让他的体形微微走样,但还算能看得下去,但显然他的私生活很不检点,身体可大不如以前,只单单这点距离就让他气喘吁吁。 “臣……臣……鸿胪寺少卿……塔利班参见陛下!” 大宋的官职配上塔利班这样的外族名字,赵祯差点笑出声来,也不知自己给他赐官是对还是错,不过这货倒是把自己的职责做的很好,专门负责大宋境内的外国商人以及传教士。 了解华夏文化的塔利班能很好的把其中复杂的关系处理好。 但可能是同性相斥的原因吧……蔡伯俙对塔利班就从没有过好脸色,尤其是在阿巴斯对大宋不友善之后更是如此,这让塔利班很冤枉,毕竟他自己在阿巴斯也受到歧视…… “你到大宋这么多年还不知道大宋的礼仪?先把气喘匀了在说话!” 塔利班已经习惯了蔡伯俙的刁难,露出谄笑对赵祯道:“臣下昨夜操劳公务睡眠不足,这一路跑来有点疲惫,请陛下恕罪!” 赵祯翻了个白眼,年关将至,朝廷的各个衙门几乎都没有什么可忙的,唯独两府因为勘磨地方官员稍稍有些繁忙,你一个挂职的鸿胪寺少卿有什么可忙的! 第四百九十九章阴谋的盛宴 蔡伯俙,塔利班两人可以说都不是按常理出牌的人,如果再加上丁谓和夏竦,这里可就是一群狐狸的天堂…… 但丁谓和夏竦两人对阿巴斯,欧罗巴这种远隔万里之外的王朝并不是很感兴趣,在他们看来只要大宋能把商品销往那里就可以了,他们两人只关心大宋的税收,至于阿巴斯提高大宋商人的商税……两人定然会说“那就不卖给大食便是,反正阿巴斯碰不到大宋一根毫毛,大宋不卖给大食商品也没有什么损失。” 赵祯的想法自然和他们两人不一样,不仅是赵祯,连蔡伯俙都能看出其中的弊端来,比如大宋的商品不销售给阿巴斯,那世界上还有哪个国家能接受大宋如此多的商品? 原先没有,但现在有了! 奥斯汀的到来让赵祯和蔡伯俙看到了希望,如今对于宋人来说,西方强大的帝国不光有阿巴斯,还有欧罗巴。 塔利班原本是不知道官家召见自己的目的,在心中有许多猜测,但当他从蔡石口中得知刚刚有个来自欧罗巴的使者得到过皇帝的召见便立刻醒悟,神圣罗马帝国来人了…… 塔利班此时居然一点复杂的情感也没有,很简单,很纯粹的觉得阿巴斯要倒霉了,并且他是一种站在旁观者的角度,因为整个一赐乐业人就没有融入过阿巴斯王朝。 一赐乐业人除了自己的犹太王国外很难被别的国家所接受,唯独大宋用她博大的胸怀接受了一赐乐业人。 赵祯看向还有心情说笑的塔利班道:“你还有心思笑出来,知不知道朕打算让阿巴斯接受惩罚?” “臣是大宋的官员,我一赐乐业人也是大宋的子民,阿巴斯以无道之举触怒陛下,陛下施以雷霆手段臣无话可说!” 蔡伯俙惊讶的望着眼前脸色不变的塔利班,这货居然能腆着脸说出这样的话,难道就一点忠君爱国的想法都没有吗?难道阿巴斯就那么的让一赐乐业人愤恨? 赵祯也是惊讶的望着塔利班,没想到他通过自己召见奥斯汀便能看出自己将要惩罚阿巴斯的打算,这塔利班果然是犹太人中的智者,难怪他能把空手套白狼的在大宋和阿巴斯之间玩的这么溜。 “朕的想法你应该知道,阿巴斯屡次提高我大宋商贾的税收,并且还侮辱我大宋商贾,要知道大宋商贾也是朕的子民,侮辱他们就是相当于在侮辱朕!这次叫你来不为别的事情,你应该知道朕的意思。” 塔利班猛然跪下,蔡伯俙以为他要向官家请罪,可他的接下来的话却让蔡伯俙非常吃惊! “陛下,眼下之机乃我一赐乐业人全族之机遇,恳请大宋皇帝陛下助我一赐乐业人复国!” 别说是蔡伯俙,就连赵祯都被塔利班突如其来的举动给惊呆了,这货居然要让大宋帮助犹太人复国! 是啊! 但稍稍一想赵祯便明白,眼前正是犹太人复国的最好时机,只要大宋能挑拨起神圣罗马帝国和阿巴斯王朝之间的战争,那犹太人便有了机会,阿巴斯在对外作战的同时,不可能兼顾到国内,即便是国内有所防御也变得相当薄弱了。 那犹太人复国的机会便来了…… 赵祯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回答塔利班的话,帮助犹太人复国虽然是一件对大宋来说有利的事情,可赵祯打心底里不愿让犹太人复国,这个重商的民族骨子里认为世界上的一切东西都是有价值的,难保那一天他不会成为大宋的敌人。 曾经的埃及人收留过他们,但得到的回报却是血与泪的教训,赵祯可不打算养这只白眼狼,除非它能给大宋带来足够的利益。 塔利班仿佛猜到了赵祯的心思,低声说道:“如果大宋帮助我一赐乐业人恢复曾经的以色列王国,那整个犹太民族都会回馈大宋!无论是财富与科技都愿为大宋出力!” 这话让蔡伯俙眼睛一亮,期翼的望向赵祯,这是多好的机会啊! 赵祯微微点头,如果真的按塔利班的话,以色列王国成立后对大宋来说是相当有利的,它将成为大宋联通欧洲大陆的桥梁,也能成为大宋在阿拉伯半岛的代言人。 “你一赐乐业人的拉比必须要和朕签订一份契约,朕知道你一赐乐业人尤为重视契约,一旦大宋帮助你们复国后就必须履行!” 塔利班激动的抬起头道:“没问题!大宋只需提供武器和经济援助便可。” 蔡伯西靠近赵祯的身边小声的说道:“官家,这买卖不亏。” 赵祯瞪了他一眼小声道:“咱们大宋有往外出钱的道理?” 蔡伯西悄悄的竖起大拇指,官家果然还是老样子,便宜占少了就是吃亏! 对于大宋来说,给予一赐乐业人一点财物上的援助这是小问题,即便是从官家的内藏库中支取一点也够用的了,可蔡伯俙从官家的意思看出,官家好像不打算简单的借给一赐乐业人。 果然赵祯开口对塔利班道:“大宋会对你一赐乐业人给予一定的武器装备,且全部都是大宋最好的!”这话让塔利班的脸色变得兴奋起来,大宋的武器装备他是见过的,绝对是这个世界上最先进的东西! 但他刚准备开口感谢,赵祯又道:“不过价钱也是相当的高……你先别急着哭穷,朕知道你们一赐乐业人要把钱财用于战争,这些军资会以欠款的形势暂时借给你们,也就是说你们一赐乐业人欠我大宋这些军资的钱,等到你们立国之后再还给大宋。” 塔利班脸色变的极为精彩最后咬牙道:“没问题!但大宋也要给我一赐乐业人财物上的援助……” 赵祯笑道:“那是当然,否则你们用什么来支持战争?但有一个前提,大宋会给你们财物,也是按照借贷的行事,也就是说这笔钱是借给你们一赐乐业人用于战争,利率问题回交给三司计算,大宋不会急着要你们还,但是一旦索要,你们就必须全款还给大宋!” 别说是塔利班,就连蔡伯俙都被赵祯的话惊呆了,这哪是支援一赐乐业人复国,简直是在剥削一赐乐业人,不!应该说是在一赐乐业人还没建国之前就开始剥削他们的王国! 更为绝妙的是一赐乐业人知道其中的关窍也依然要咽下这枚苦果! 国家与国家之间的利益博弈被赵祯玩的炉火纯青,蔡伯俙看的目瞪口呆心中却佩服万分。 这就是一场阴谋盛宴双方都在互相利用,塔利班利用大宋的力量达到复国的目的,而赵祯则是利用了阿巴斯,罗马帝国以及一赐乐业人大发战争财。 只不过赵祯盘算的更多,棋局更大,计算的更为周密和复杂,但目的都是相同的,为了自己的利益而算计别人。 这次唯一的见证者也只有蔡伯俙一个人,他在一旁早已是大汗淋漓,其中涉及的内容实在太多了。他第一次明白了什么叫贩卖国家利益!并且也看到了官家张开血盆大口在这场盛宴上狼吞虎咽的样子,此时谁也没有了遮掩,都扯开了最有的遮羞布…… 第五百章帝王一怒 无论那个民族都对自己的年节非常重视,因为所用的历法不同,年节的日期也不相同,大宋用的是阴历也是真宗朝修订的崇天历,这一年的大年三十非常的冷,但整个大宋却热闹非凡。 明天就是元旦新年,无论贫穷还是富贵,人们都会前往上街置办过年的年货,在繁华的东京城这一盛况更为空前。 大人们的脸上充满愉悦,一年的幸苦换来了相当多的收获,基本上东京城的人家都是富足安康的,往日里虽然肉食没断过,但也不能像今天一样敞开了吃,约上三五个好友,各自提上一些肉食,再沽上一壶蔡记的好酒坐在一起谈天说地,这是多么惬意的事情? 孩子们的世界则充满了欢笑,年关对他们来说是顶顶好的一天,和平日里的小伙伴聚在一起,满大街的疯跑,即便是撞到大人也不会受到责骂,顶多是被大人笑眯眯的数落一番,要是遇到了熟识的街坊,少不了一些果饼解馋,小小的他们可没有忧愁,对他们来说,书院的放假便是他们最好的时光! 赵祯一身普通的燕居服,头发简单的束起用直角幞头固定一副读书人的打扮,再配合阳光的微笑,让人一眼望去便觉得这是个冬烘先生,谁也不会把他和大庆殿中一言九鼎出口成宪的官家联系到一起。 灵儿和赵昀早已是跑得不见人影,只有赵旭用小手拉着父亲的大手一路跟随,深沉内敛的他怎么看都像一个小大人,不过唇红齿白的模样特别招惹喜爱,路上已经有好多的小女女不断回头看向他,手中的帕子摇的就像小风车似得。 赵祯看了一眼和自己一个模子里刻初来的赵旭无奈的笑了笑,这小家伙端是不知情趣,白白长了一副风流潇洒的模样,可与自己相比还是差了远…… 抬头看见前面的蔡记复返楼,赵祯笑了笑,这名字虽然拗口却是蔡记最好的一家酒楼,取去而复返之意,虽然通俗但也不失情趣。 “三才,给那俩个小疯马提回来,朕也走累了,就在这里歇脚用膳吧!” 三才连连点头,公主和二皇子消失这么久,虽然有亲卫司的老兵跟着,可他还是不怎的放心,毕竟那两位可是天潢贵胄,性情又是活泼,捅出篓子倒是不怕,万一有哪个不长眼的惹了他们,扰了陛下的兴致就不好了! 怕什么来说明,三才刚刚答应下来,就听到二皇子的大吵大闹,小霸王似得拎着也不知从哪里夺来的金瓜锤,追打一个蓬头垢面的人…… 三才哆嗦着回头望向官家,果然官家的脸色极为难看,开口喝到:“赵昀!闹市之中捶打百姓,成何体统!” 赵昀瞧见父亲发火,立刻将金瓜锤藏在身后呐呐道:“是他先抓妹妹的……” 三才脸色一变,这厮获得不耐烦了,居然敢用脏手去碰公主殿下?! “亲卫司何在?!” 随着三才公鸭一样的嗓音,人群呼啦一下散开,宦官!亲卫司!姓赵! 这还用明说?天子脚下的人都知道这是哪位尊神! 赵祯脸色难看,本打算带着孩子们在东京城好好的逛逛,谁知道被三才的一句话给说了个底掉,这货一定是故意的…… 亲卫司的老兵身经百战,一个能被二皇子追打的人能有什么还手之力,但瞧见官家的脸色不善,自然上前把那灰头土脸的汉子绑了,一路扭送到官家面前,任由官家发落。 赵祯挥手道:“把他的乱发撩起来,朕看看是什么样人如此大胆。” 亲卫司的老兵伸手撩起汉子的头发,一张满是烫伤,巨大的疤痕如蜈蚣一样趴在脸上的老脸出现在赵祯面前,看的赵祯一惊,这张脸经历过怎样的摧残,或者说这个人经历过怎样的摧残? “你这脸为何弄成这样?”出于好奇赵祯开口问到。 在看到赵祯的脸之后,那蓬头垢面的汉子变得尤为激动,身体爆发出惊人的力量,差点从亲卫的手中挣脱。 “阿巴……阿巴……吾阿巴!系……吾阿巴!” 三才在听见的他乌鲁鲁的说出的话后脸色一变,小声的对赵祯说道:“官家,这个人的舌头被割去了一半……” 宫中有些老内侍,因为特殊的原因自小就被割去了舌头,说话的声音与这人如出一辙,三才自然会明白其中的关窍,但他的解释让赵祯更加好奇眼前的人。 挥手对亲卫司的老兵说道:“放开他吧……” “官家?!” “放开他!朕还没到脑子糊涂的地步。” 亲卫司的老兵在放手的一瞬间,哑巴猛然扑向赵祯,当所有人提心吊胆的时候,却瞧见那哑巴抱着官家的腿嚎啕大哭,悲切的哭声中仿佛蕴含着无限的委屈,连三才都为止动容。 四周百姓更是小声议论:“这不会是前来告御状的吧?” “你糊涂啦!告御状怎可能去招惹灵儿公主和二皇子?定然是规规矩矩的上前!” “说的也是,瞧着模样怕是见过官家天容的,也应该见过灵儿公主的,否则不会直接寻那灵儿公主。” “唉,可怜人,脸都变成了那样,舌头也割了,定然是瞧见不该看的东西,听了不该听的话嘞!何苦来哉!” 四周百姓的声音传到赵祯耳朵里显得尤为刺耳,眼前这汉子定然是自己认识的,可赵祯想不起来谁会被人弄成这样,要知道自己认识的人可都是大宋的国朝数一数二的人物啊! “三才。” “奴婢在!” “取纸笔来!” “奴婢遵旨!” 抱着赵祯退嚎啕大哭的汉子猛然惊醒,仿佛想起什么,飞快的用衣袖擦干泪水夺过三才的纸笔在纸上写下三个字高高的举起送到赵祯的面前。 赵祯看到纸上的内容如遭雷殛,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呆呆的望着眼前蓬头垢面的汉子,慢慢的赵祯的脸色开始有了变化,眼睛越来越大,眼中散发出的杀意也越来越强烈,眉头皱起,脑门上的青筋浮现甚至开始不自觉的跳动起来。 赵旭赵昀两人被父皇的动作吓了一跳,在灵儿的带领下悄悄的向一边躲去,他们能感觉到眼前的父亲的不一样,仿佛有一种暴风雪即将挂起的前奏。 四周的百姓也开始悄悄的向远处退却,这是他们第一次看到官家发怒,一种心悸的感觉从骨子里往外发散,胆小的人已经开始两腿站站。 “霍……老……七?辽人安敢如此!!” 第五百零一章黑手遭遇黑手 霍老七三个字一出,三才的眼睛几乎是瞪出了眼眶,四周的百姓更是惊讶万分,毕竟霍老七曾经是东京城数一数二的老捕头,谁不知道他是得到过官家召见的大能,后来听说他被调任军中了,本以为他一路飞黄腾达,谁知道变成今天这幅鬼样子回来? 有相识的人飞快的跑向霍老七在东京城的家宅,给他婆娘报信去了…… 霍老七在辽朝的事情只有朝中的重臣和蔡伯俙知道,他干得就是谍报头子的差事,表面上伪装成大宋的商贾而已,要说辽人不知道他的身份几乎是不可能的,但辽人不应该动他,在辽朝没有大宋的都亭驿,霍老七就相当与是大宋的使者,这是双方心照不宣的事情。 可现在霍老七变成这幅鬼样子,那说明定然是造了辽人的毒手!这不光是在侮辱霍老七,更是在侮辱赵祯的脸面!侮辱大宋的脸面! 帝王一怒,血流漂杵! 这可不是说说的,一阵阵杀气从赵祯的身上散发出来,三才赶紧跪地道:“陛下息怒!陛下息怒!” 四周的百姓也能感觉到皇帝身上的杀气,这是一种愤怒,丢脸,甚至耻辱的感觉,随着三才的跪倒,百姓们自然也跪倒在地跟随三才一起惶恐道:“陛下息怒!” 巨大的声响让赵祯恢复清醒,刚刚的他真的有些控制不住自己,手掌权利多年的自己差点就因为霍老七的遭遇而下出不理智的圣旨,还好三才和百姓们的呼喊及时,否则皇帝的金口玉言,一旦下旨便不容更改了! 长长的吐了一口气,赵祯轻轻的蹲下扶起地上的霍老七道:“朕让你受苦了,既然你回到大宋,回到东京城,你就是回到家了,你安全了!再也不用担心什么,有什么话一字一句的写下来告诉朕,朕自然会替你做主!” “阿巴……阿巴!” 霍老七指了指自己的嘴,委屈的吐出一连串的音符,赵祯对三才道:“去御医院把王唯一请来,给他好生看看,务必把他照顾周全!” 三才用力的点了点头,霍老七他是认识的,曾经多么豪爽的一个人,虽然处事圆滑,但对官家和大宋还是忠心耿耿的。 霍老七的婆娘冲过人群,在被亲卫阻拦的时候叫道:“当家的,我要见当家的!” 赵祯挥了挥手,此时还阻隔两人相见就太不人道了,当王氏看到霍老七充满疤痕的脸时,眼泪就克制不住的流了下来,但她一声也未哭出来,只是默默的整理霍老七头上的乱发,默默的流泪。 即便是霍老七躲闪也被她掰了过去,轻轻的抚摸他脸上的疤痕道:“当家的,你回来了!自有官家替你做主,我不嫌弃你,我这辈子都是你家的人了,还有什么好躲闪的?” 霍老七不说话,只是拼命的摇头,这一幕看得人忍不住鼻子一酸,四周百姓无不赞叹霍老七和王氏之间的感情,一个为国负伤,一个忠贞烈女,两人都是好样的。 赵祯的鼻子也是发酸,但是他不能发泄自己的感情,只能憋在心中,让这种酸楚酝酿成为理智。 霍老七仿佛想起什么,提笔在纸上写下:“官家,臣有要是禀报,还请官家屏退左右。” 赵祯点了点头,霍老七几乎是一路走回来的,看他身上风尘仆仆的样子就知道,既然没有联系黑手,那就说明他对黑手已经不信任,其中定然是出了什么状况! 做谍报的人都是相当敏感的,一旦开始怀疑就不会信任所有人,除了自己怕是霍老七连蔡伯俙和宋小乙都不会相信。 “先进去沐浴更衣,收拾干净了再向朕回话,朕可不希望你就此一蹶不振,你依然是朕最信任的霍老七!” 赵祯说完便对三才道:“派人把皇嗣送回禁中,这段时间就好好的陪他们母后过年吧,东京城是不能再任由他们玩耍了。” 三才点了点头,他早就觉得不该让皇嗣们在东京城随便的玩耍,皇后更是三番五次的交代过,天下窥伺皇嗣的人数不胜数,今天遇到霍老七纯粹是因为二皇子和公主殿下的贪玩,非要试一试这个从南熏门前来的乞丐是不是丐帮…… 赵祯可不知道这歪打正着的事情,坐在复返楼中看着刚刚整理干净的霍老七,赵祯皱眉问到:“黑手出了什么事情?” 霍老七的脸色变得极为惊讶,随即猛然点头,飞快的拿起毛笔在纸上写道:“陛下,辽朝黑手分部出现叛逆,出卖我大宋黑手所部,辽皇欲图亲征西夏!” 赵祯脸色猛然一变,低头问到:“你的意思是说这两件事是关联在一起的,辽皇御驾亲征西夏,根除辽朝的所有大宋密谍,以防我大宋获知消息?” 霍老七连连点头,笔走龙蛇:“这是黑手所部从辽皇宫中冒死打探出来的,也就是因为这一消息太过重要,所以才有人拿他作为投名状!” 赵祯的下巴咬的紧紧得,黑手一直是宋小乙主管,自己和朝廷基本很少插手黑手的事物,但时间久了,怕是有些人开始起了私心。 “三才把宋小乙传来,除了他任何人不得靠近这复返楼!” 三才点了点头,背在身后的手隐秘的打了一个手势,亲卫司的老兵立刻开始行动,整个复返楼暂时性的被封锁起来,封锁的范围足足延伸到了整条街道,一块四四方方的区域被亲卫司迅速隔开,就像是一道无形的墙,只要是靠近的人都被“客气”的请走,要是之意进入,亲卫司会放行,并在他进入外人看不到的地方押解起来…… 这算是最高级别的防护,赵祯轻易不会动用,亲卫司是独立于整个大宋军伍之外,唯一受到赵祯单独指挥的亲兵,比御前诸班直还要贴身,所有亲卫司的老兵只接受赵祯一个人的命令,成为皇帝的最后一道防线。 “霍老七,你久居辽朝,也是上京乃至整个辽朝黑手的都指挥使,你能确定其中只涉及到辽朝所部的人,而和大宋一点关系都没有?” 霍老七脸色一变,从一开始他就从没考虑过是大宋内部的黑手出了问题,他一直把目光和注意力都锁定在了辽朝的黑手身上,官家的话提醒了他,仔细想想之后微微摇头,在纸上写下:“此时应和大宋境内的黑手没有关系,当初宋都监为了让上京黑手更加独立,特地把上京和大宋的黑手分开,而且臣也是拥有对上京黑手的所有职权,万万不会是大宋黑手出了问题。” 赵祯想了想也是这个道理,要是大宋境内的黑手出了问题,以宋小乙的敏感怕是早就追查出来了。 第五百零二章最佳时机 这次辽人对黑手的打击是空前的,也是从未见过的,就像当初赵祯打击西夏的密谍一样,彻底,干净,了无痕迹! 如此干净彻底,且没有牵连其他大宋商贾的情况,要是没有黑手内部的配合赵祯无论如何也不相信,对于宋小乙的忠诚赵祯从怀疑,大宋的黑手在他的管理之下井井有条,而且所处的环境也不一样。 赵祯疏忽了,宋小乙也是疏忽了,他们忘记人的欲望是贪婪的,很多时候身处的环境决定了未来的变化,也许当初选送辽朝的黑手都是相当忠诚的,可面对辽人开出的巨大诱惑,有些人顶不住叛变了。 可以说因为某个人的叛变致使整个上京黑手被全盘端掉,散布在辽朝其他地方的黑手还好一点,毕竟他们的价值没有上京的高,而且多是单线联系,一旦上京出事,所有的单线全部断掉,这是唯一能保护他们的措施。 也就是说除了霍老七之外,没有任何人能联系到他们,这次霍老七逃回来的主要目的是带回那封仅存的名册,整个辽朝黑手唯一拥有所有单线联系方式的名册。 这最大程度上的减少了大宋的损失,赵祯看着霍老七撕开伤口从中挑出一个密封的蜡丸递了过来,捏开蜡丸,纸条上密密麻麻的写着所有单线的联系方式和暗号。 赵祯愤怒的说不出话,因为这张小小的纸片,霍老七宁愿接受如此大的痛苦也不愿放弃,真是个蠢货!死忠的蠢货…… “你当时应该把这份情报交给辽人的,所有的单线都会有说文解字的密码认证,即便辽人得到情报也没关系,朕不希望你因为这种东西付出如出大的代价!” 霍老七摇头在纸上写道:“如若臣交出名册,辽人虽然也找不到那些沉默的单线,但大宋也不会再找到他们,这关乎千百人的身份,为了大宋,也为了他们,臣不能如此。” 三才悄然而至:“官家,宋小乙在楼外听宣。” 赵祯已经冷静下来,微微点头道:“让他进来。” 宋小乙还是原先的模样,处变不惊,只不过眼睛深处散发的寒光让人为之胆寒,即便是三才都不愿靠近他,如今的宋小乙成熟了许多虽然内敛,但身上阴郁的气质却和当初的老陈琳一模一样,整个人站在那里就像一块寒冷的冰,即便是外面呼啸的北风也没有他给人带来的感觉刺骨。 “臣宋小乙参见陛下!” 赵祯抬了抬手道:“霍老七的事情你知道了吗?” 宋小乙点头:“臣也是在他进入东京城的时候才知道,之前并不知晓。” 他肯定的语气让人不自觉的相信,一直以来宋小乙就像一台机器,办事一丝不苟,说话也是如此,实事求是绝不虚言,因为他说的每一句话都会成为赵祯的考量。 赵祯点了点头:“这么说霍老七一路回来大宋的黑手都不知道?并且只有在进入东京城的时候你才收到消息?” 见宋小乙肯定的点头,赵祯继续道:“你这次的主要任务是把黑手全部筛查一边,同时我大宋安插在辽朝上京的黑手全部殆尽,做好抚慰安置工作,挑选最精锐的黑手前往辽朝重新开始建设!” 霍老七豁然起身来在赵祯面前跪倒拜下,即便一句话不说赵祯也明白他的意思,这货是想要重回上京复仇,为死去的同僚复仇! 赵祯摇头道:“不行,你根本不知道是谁叛变,所有人都死了,尸体怕是也会被挫骨扬灰,这时候你上哪去寻找那个消失的人?还有你的身体,朕不想看着你拖着这幅皮囊还在为大宋操劳,你是功臣应当被大宋奉养。” “阿巴……阿巴!呜呜……” 霍老七伏地而泣,哭的就像一个孩子,他眼睁睁的看着同僚一个个惨死在辽人的屠刀下,即便面对酷刑也依然从容面对,除了那个叛变的黑手以外,所有人都挺住了,坚守大宋的秘密一个字也没有外泄。 此等大仇不共戴天,霍老七岂能不报? 肩膀被人拍了拍,霍老七回头看到的是宋小乙温暖的笑容,但他的眼底里确实愤怒的火焰:“老霍,你在大宋暂且歇歇,有让你手刃叛贼的那一天,这次我宋小乙亲自去辽朝的上京走一走,找到那个奸佞小人之后你再回来!” 赵祯笑了笑:“如此甚好,霍老七把所有事情和宋小乙说个清楚,毕竟他对上京之事知之甚少。” 霍老七点头走到桌边拿起纸笔写道:“臣会把上京所有详情汇报给宋都监,陛下,臣这次苟活并不是因为名册,而是为了把辽朝皇帝耶律宗真即将御驾亲征西夏的消息带回来,虽时间不明,但确有其事!” 赵祯微微皱眉道:“辽皇御驾亲征?这小狼崽子还真是耐不住心,比之他父皇的城府要差上许多啊!” 宋小乙点头道:“陛下圣明,此时并不是辽朝发动战争的最好时机,但却是我大宋夺取烟云之地的最佳时机!” 赵祯笑道:“此事朕要和枢密院中书省商讨。你要做的便是积极准备,务必隐瞒住辽朝密谍!” 宋小乙露出渗人的冷笑:“陛下放心,臣一定让辽朝感受一下我大宋的热情招待,既然他们撕破脸,那就不要怪咱们大宋下手了,老霍,你确定辽人都以为你死了?” 在得到霍老七肯定的答复后,宋小乙微微点头:“那就好,我有的是办法让辽人的密谍浮出水面,他们和咱们大宋相比还不够格!” 宋小乙是发狠了,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大宋要把黑手所遭遇的一切还回道辽朝密谍身上,这便是因果循环。 但在赵祯看来这和因果循环没关系,都是关乎利益的问题。 霍老七带来了对赵祯来说最重要的情报,辽人想要对西夏用兵,而且是辽皇御驾亲征!还有什么比这份情报更为重要的? 宋小乙说得对,也许这就是大宋收回燕云十六州的最佳时机! 第五百零三章小人物的影响 辽朝和大宋一样,也是要过年,而且辽朝和大宋的历法也大相径庭,即便有出入也是很少的一点,在大宋欢天喜地准备过年的时候辽朝也进入了年关。 不过辽朝的年关和大宋的还是有一点区别,辽朝百姓相比与大宋百姓平日里更多的是享乐,契丹人天生就是马背上的民族,在辽朝稳定的情况下他们对汉人的生活方式尤为崇尚,但他们只单单看到了惬意的享受而没瞧见大宋百姓的幸苦。 这是大宋商贾刻意传输给他们的错误影响,时间长了,辽人也就习惯于享受生活,而不用自己的双手去创造财富,当年圣宗皇帝开创的盛世时所留下的财富,要么是被大宋的商贾赚走要么是被辽人自己挥霍掉。 辽朝国内的经济越来越不景气,和大宋的繁荣相比较,辽人的自尊心就承受不住了,但他们并没打算向大宋动手,此时的赵祯在大宋乃至辽朝都有相当高的声望,在这个封建时代,只要你是明君那不管是本国还是敌国都会敬佩你,尊敬你。 辽皇耶律宗真有一种极其想证明自己的冲动,也许就是因为当年圣宗皇帝一句“你比之大宋皇帝怕是还差得远”成为了他的动力和心魔,无时无刻不把自己统治下的辽朝和大宋相比。 张俭和萧惠已经发现了这个问题,大宋的军武之功已经让皇帝陛下彻底红眼了,每日都会念叨着大宋又向难免拓展了多少的土地,而辽人寸步不前,即便是西夏的李元昊也在向西拓展! 大辽这支曾经的雄鹰难道已经没落了吗? 于是一份疯狂的计划在耶律宗真的脑袋中形成,他也要干大宋皇帝干过的事情,征伐西夏! 张俭和萧惠苦苦哀求,在他们看来此时的辽朝并不适合发动战争,国内的经济不景气,还经历过妖后萧耨斤的折腾,原本圣宗皇帝留下的政策和规矩已经被破坏殆尽,此时的辽朝最好的方法就是休养生息,积蓄国力以图厚积薄发的一天。 张俭乃是左丞相,手中管理着大辽的许多事物,他知道一些皇帝都不知道的事情,大宋对辽朝的压榨可谓是温水煮青蛙,要不是自己把这种压榨转移一部分到西夏的头上,辽朝的经济早已是不堪重负! 本国的许多产业已经被大宋的商品所取代,手工匠人稀缺,即便有也是在挣扎的存活,总有一天会完全消失,到时的辽朝就真的要靠大宋来提供所有的商品了。 西征西夏不是不可以,但大宋对燕云十六州的土地窥伺已久,张俭和萧惠担心宋人发兵骤至,到时间就真的是内外交困! 萧惠曾经与西夏交过手,他知道西夏的战力更知道李元昊的军事水平,一旦开战谁输谁赢还不一定,虽然辽朝有着强大的骑兵,但西夏也不简单,征伐西域多年,各兵种之间的配合相当出色,即便是对阵大辽也不是一点胜算也没有。 陛下完全被当初宋人夺取西夏两州之地的事情给遮住了双眼,认为如今的西夏还和当年的一样! 西夏在进步,尤其是在李德明死后,李元昊更是疯狂的进行扩展,西域几乎成了西夏的后花园和练兵场,财富的掠夺,精兵强将的培养都是出自那里! 大宋也在进步,这么多年来大宋和西夏一样几乎没有停止过征伐的脚步,都在向外扩展,而且是循序渐进的扩展,唯独辽朝寸步不前,只是躺在原先圣宗皇帝的留下的财富上内斗! 妖后萧耨斤祸乱朝堂,挟权弑杀,破坏先帝留下的良政,致使大辽国内陷入一片混乱,之后在大辽还没喘过气的时候,宋人的报复便至,商品的价格越来越高,但国内的族人依然趋之若鹜。 皇帝这么多年来什么都没攒下,唯独攒下的财富还要被当作西征西夏的军费用掉,张俭和萧惠二人及失望又无奈。 捕杀大宋密谍的事情是张俭的主意,开始的时候耶律宗真还有些不情愿,他明知大宋的密谍就在上京城,可他依然不想捕杀他们,耶律宗真想要让大宋皇帝赵祯看到自己比他强,他耶律宗真敢用兵西夏而不是取了两州之地便沾沾自喜的龟缩起来! 张俭和萧惠两人苦口婆心的述其厉害之后,耶律宗真才勉强同意,在自大的他看来,大宋即便得知大辽出兵西夏也不会来夺取烟云十六州,毕竟辽朝对阵大宋的战役上还没输过,无论大宋准备的多么充分,辽人总能占据有利局势从而赢得胜利! 自信是好东西,可当辽朝上下都非常自信的时候那就不是自信的问题,而是自大。 张俭和萧惠是仅存的俩个能看出隐患的人,也是他们二人坚决要求彻底铲除上京黑手的,在他们看来大宋的密谍已经渗透到大辽上京的各个角落,这对皇帝御驾亲征的计划是一个致命的疏漏。 为了策反黑手的官员,两人几乎是费尽了心血,钱财,权利,女色,几乎都用遍了这才填饱了那个贪婪的叛徒。 对于那个叛变的人,辽皇是瞧不起的,就连张俭和萧惠也是如此,在他们看来只要能叛变大宋,有朝一日就能叛变辽朝,这和贼是一样的一日为贼终生为贼! 孙翰在叛变之后便发现辽朝并不待见自己,其实这在他的意料之中,并不是每个人都能如他一样抛妻弃子,即便是生养自己的父母都被他无情的抛弃了,所换来的东西对同僚来说算不得什么,但对他来说乃是人生的享受。 自己为什么要舍弃一切? 还不是换来自己的享受! 孙翰算是看清楚了,一直在刀尖上生活,总死提心吊胆,还不是为了回到大宋朝享受荣华富贵? 现在自己便能获得这种享受,何必要忍受战战兢兢如履薄冰的生活? 自私? 人不为己,天诛地灭! 其实自己算不得黑手的大人物,只不过是一个传送情报的无名小卒,但也是自己这样的无名小卒却接触到了重要的情报。谁能想到一个黑手底层的小吏成为绊倒大宋巨人的人? 呵呵……怕是才智近妖的官家都想不到吧?! 第五百零四章叛徒的直觉 虽然孙翰把一切事情都处理好了,但唯独让他不安的是没有看见霍老七的尸体,为了彻底的以绝后患,孙翰几乎看遍了所有同僚的尸首才让辽人火化他们,但唯独没有瞧见霍老七的。 之前听说被张俭抓住,施以酷刑,但最后等自己要看尸首的时候,辽人却说已经被火化。 就像辽人不相信孙翰一样,孙翰也不信任辽人,他一直有一种直觉,觉得霍老七这个神通广大的上京黑手头子没有死!这种感觉说不出来,但一直如一根尖刺顶在自己的心口,仿佛自己向前再迈出一步就会落入万丈的深渊。 他在黑手呆的时间不短,很了解霍老七是个什么样的人,这么多的同僚牺牲在上京,他如果没死必定会前来复仇,如若这么长的时间还不来要么说明他死了,要么就是他有着比复仇更重要的事情! “难道他知道了辽皇要御驾亲征?或者拿到了一些什么特殊的东西?” 孙翰在黑手效力多年,并且学到了相当多的分析技术,对情报的分析以及推理和猜测是一个密谍最基本的技能,而现在这种本能已经快把他逼疯了。 “官人……你怎么了,良辰佳时岂能虚度,奴家来伺候你……” 娇滴滴的美人俯身露出一片花白,但得到的不是温柔,而是窒息! 孙翰毫不犹豫的掐住眼前妖艳女人的脖子,刚刚自己一时失言,居然让这个女人听到了隐秘,谁知道她是不是辽人的密谍?叛变大宋的孙翰现在对任何人都不信任,反正自己的宠姬多的是,宁愿错杀也不能放过。 娇滴滴的美人现在没有了妖艳,只剩下惊恐和绝望,原本的粉颈桃腮因为血液不通变的狰狞不堪,青筋在白皙的额头上跳动,孙翰享受这个杀戮的时光,看着身体开始抽搐的美人笑道:“不要怪我,是你听了不该听的话……” 美人的身体如死鱼一般开始抽搐,最后如着了魔一般下身高高的弹起,黄色的液体猛地喷出后她便无力的软了下去,原本的伊人已经死透,成了一具喂养花肥的尸首。 孙翰已经到了杯弓蛇影的地步,只有在杀人之后才会获得暂时的安全感,他总觉的死掉的人才不会把自己的秘密泄漏出去,为此他的宽大的府宅中已经死掉了许多的侍女,后花园的牡丹花开的尤为鲜艳,甚至可以说触目惊心…… 孙翰缓缓起身,他要去张俭那里问个究竟,霍老七的尸首到底有没有火化掉,一日不了解真相,孙翰就一日活的不自在。 眼前的尸首要处理掉,但绝不能假手于人,每次都是个他亲自处理,毁尸灭迹后他才能彻底放心。 所有的下人都不能进入府宅的后苑,孙翰拖着一个巨大的床单进入花园之后弯腰喘了喘气,最近光顾着享受,身体差了很多,以前的自己可以毫不费力的解决这件事。 冬天的牡丹花全部枯萎,但只要把毯子里的花肥放下去,明年开春,谷雨之后便又是一片嫣红。 赤裸裸的美人被扔进坑中,就如她来到这个世界上一样,孙翰奋力的铲土掩埋她,填满整个大坑之后还上前踩了踩,最后种上牡丹花就完美无缺了。 干完这一切,孙翰才松了一口气,心中充满快慰和放松,又处理掉一个隐患。 掸了掸身上的泥土,孙翰觉得自己这样去见张俭显然是不合适的,沐浴更衣要让自己像个上等人才能去见高高在上的左丞相。 孙翰乘坐豪华的马车来到了张俭的府邸,门口的侍者刚开始看到马车的时候满是羡慕,这样的马车就连老爷也没有,但看到徽记后便露出鄙视的表情,真是鲜花插在牛粪上,这么好的东西居然属于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人物的。 在侍者看来,只要他不认识的人一般就是小人物,宰相门前七品官,何况张俭深的辽皇的信任,往来于他府邸的都是朝中的高官,孙翰在侍者的脑子中一点印象也没有。 孙翰走上台阶,整了整衣服彬彬有礼的说道:“烦请通告左丞相,孙翰来访!” 孙翰?连个官名都没有,这不是小人物是什么?瞧他身上的打扮,怕是个大宋商贾也说不定!但侍者还是要进去通报,不知是什么原因,老爷说了但凡遇到汉人来访定要通报…… “在这候着吧!” 侍者的态度并没有影响到孙翰,在他看来这是应该的,张俭的府宅门口要是没有这种气势怕是会被别人笑话,自己早晚也会有一天成为和他一样的人。 侍者再次出现,态度比刚刚要好得多,最起码的礼节都有了,躬身对孙翰道:“让您久候了,老爷正在和别人叙话,待会就去见你,请先移步花厅喝茶。” 孙翰微笑着点了点头:“劳烦这位小哥前面带路。” 孙翰跟随侍者一路来到花厅,相比自己府邸这宰相府真的不怎么样,甚至连门廊上的雕花都略显粗糙。 来自大宋茶水让孙翰回想起自己的故国,但和荣华富贵相比,古国情怀又算得了什么? “哈哈……让孙小兄弟等候多时了,老夫今日有些繁忙,回到家中也不得偷闲啊!” 爽朗的笑声响起,孙翰即便是不用看都知道这是张俭来了,他总是给人以冬烘先生的模样,但只有自己知道他诱惑自己的时候是一副什么样的嘴脸。 孙翰放下手中的茶杯起身行礼道:“左丞相客气!孙某前来打搅实属冒昧。” 张俭笑着摇了摇头道:“什么冒昧不冒昧的,听说你最近又纳了一房小妾,不在温柔乡里缠绵到我的府上定有要事,说说吧!” 孙翰点头道:“左丞相果然心细如发,这都被您看出来了,实不相瞒,最近一直有一个问题困扰着我,还请丞相解惑!” “哦?是何难题?” “霍老七到底死了没有?!” 张俭的表情一僵皱眉说道:“当然死了,我的手下眼睁睁的看着他在葬身火海,连铁都烧化了何况他一个肉身凡胎?除非他是大罗金仙,否则早已成了灰烬!” 孙翰听了他的解释微微点头道:“那就好,那就好。” “为什么突然这么问?” “下官一直觉得霍老七没有死!” 张俭大惊:“什么?!你是如何知道的?” 孙翰有些不好意的说道:“直觉,你应该知道我在黑手多年,这种直觉很是敏锐。” 张俭在心中鄙视孙翰,什么直觉,不过是做了亏心事之后的不安罢了,这种人终究是上不得台面…… 第五百零五章张俭与萧惠 孙翰原本是相信自己直觉的,但是在听到张俭的回答后理所担任的认为自己的直觉错了,按照他的描述霍老七就不可能活着逃走,连铁都化成了铁水,人还能全乎? 心中的大石头终于放下,但孙翰依然说道:“如此甚憾,毕竟没有瞧见霍老七的尸首,咱们大辽的密谍可否在大宋境内活动一下,毕竟事关重大。” 张俭心中大为不屑,刚刚叛变到辽朝的人就敢如此厚颜无耻的说咱们的大辽,这种人一点故国情怀都没有,对大辽也不会忠诚。 “这自不用你说,从当日捕杀大宋密谍的时候起,我大辽密谍便在大宋边境游走,一旦遇到可疑的人便会上前盘查。至今没有音讯,这最能说明问题,那霍老七怕是早已下了地府重新轮回去了!” 张俭自信满满的说道,辽朝的密谍一直是他秘密负责的,也是他张俭消息最为灵通,否则当年就不会神不知鬼不觉的把萧菩萨哥给秘密接走。 孙翰终于放下心中的猜忌,浑身上下仿佛轻了三两,对着张俭笑道:“这些我孙某人便放心了,不知何时会给下官一个实职差遣?” 张俭笑道:“不日就会有公文发出,你参与大宋密谍多年,一定知道大宋密谍的做事,此次我大辽只是除去上京的老鼠,大辽各地还不知道有多少,尤其是南京道,此地汉人聚集,宋人密谍混入无法得知,你要助我大辽训练出一支能辨别宋人密谍的干吏!” 孙翰点了点头,躬身行礼道:“臣一定竭尽所能倾囊相授,不负丞相的举荐,不负陛下的皇恩!” 这话说的张俭直恶心,这副嘴脸的丑陋比他办的事情还让人厌恶,但张俭必须要利用孙翰,而且他只能利用孙翰,没办法宋人的密谍实在是太完备了,想要捉到一个都十分困难,上京的密谍之所以被捕杀干净,那是因为宋人几乎是光明正大的出现在上京,霍老七的身份天下皆知,谁都知道他是大宋的商人和密谍,并且他理所当然的认为自己不会有危险…… 心情放松的孙翰离开了张俭的府邸,无债一身轻的感觉总是让人愉悦,他相信张俭的话,此时回家享受美娇娘才是正理,但他不知道在他走了之后,花厅的屏风后萧惠走了出来,望向门口的眼神充满了鄙夷。 “委屈大王了……” 萧惠看着老战友摇头笑道:“看见这人老夫便浑身不自在,不见也罢!” 张俭点头道:“此人算是个彻头彻尾的小人,但用之有方却有奇效,这次铲除上京的黑手还要多亏了他,也不知大宋的皇帝在得知自己被这个小人物绊倒会做何感想!” 萧惠坐下端起茶水品了品揶揄道:“大宋皇帝做何感想我不知道,但那宋小乙那厮定然是会被气的吐血,上京的黑手可都是从他那里挑选出来的精英,损失一个都是莫大的遗憾,现在连根拔起,定然是心疼的要死!哈哈……” 张俭摇头道:“越是如此我等越要小心,大宋皇帝绝不会善罢甘休。” 说到赵祯,萧惠来了兴趣,转头对张俭道:“你和大宋皇帝有过交锋,此人到底如何?” 张俭身体微微一颤,些许茶水从杯中抖落,看得萧惠大吃一惊,毕竟他认识的张俭从来都是处变不惊的,即便是妖后萧耨斤乱政的时候也没瞧见他如此激动。 “他……他是个奇怪的人,嗯,对,全天下最奇怪的人!” 张俭越是这样说,萧惠越好奇,什么样的皇帝能让张俭说出这样的评价?! “哦?难道他真的像传闻中的那样智慧超群?或是有什么过人之处?” 张俭苦笑道:“要说手段,这宋人皇帝是一等一的,但我就是不明白他如何有那么多的阅历和知识,智慧超群?怕是才智近妖才对!你瞧瞧如今的大宋被他经营成了什么模样?太祖,太宗,真宗,三朝的没有解决的难题在他的手中不出几年便被解决,政事最为繁琐你是知道的。” 萧惠点了点头:“是啊!大宋的难题几乎都被大宋皇帝解决了,速度之快,效率之高令人咂舌,三冗一除整个大宋焕然一新,国力强劲的让人害怕。” “不单单是这样,自古以来汉人王朝几乎都是重农抑商,但宋人皇帝却是历代王朝中最为支持商人的皇帝,他的手段和想法总是如羚羊挂角让人捉摸不透,这才是他最可怕的地方!” 萧惠黯然:“难怪先帝说他是大宋的中兴之主,如此看来确实不同。陛下和他较劲反而得不偿失了。” 张俭笑道:“这也不一定是坏事,说不定咱们陛下也会如他一样圣明,这样一来不就是否极泰来了吗?说句不好听的,陛下始终在追赶大宋皇帝的脚步,即便是追不上也不会差多远,但再英明的皇帝也有寿终正寝的一天,只要大辽能撑过这段时间,总有机会赶超大宋的。” 这话萧惠就不爱听了,什么叫赶超大宋,大辽一直就比大宋强上许多,要不是多年合作的老友,萧惠险些和张俭翻脸。 不舒服的瓮声道:“难道我大辽就要靠时间活活拖死大宋皇帝才能有胜算?不见得吧?” 张俭双手抱拳的拱了拱手道:“老哥哥息怒,我失言了。但大宋皇帝的手段和才智真的不是陛下能匹敌的,你没见过他,不知道什么叫尽在掌握的感觉,仿佛整个天下都是他的,你的一言一行都在他的意料之中,他整个人都充满帝王气概,仿佛一个掌握天下的神俯视苍生。当年我抓住机会,小施手段却被他轻松化解,那种感觉实在是无力的很啊!” 张俭一说一边回忆当时的少年太子,当初的万岁之称要是放在辽朝必会成为离间父子的毒计,可最后却被大宋皇帝化解,此情此景一如往昔。 “那陛下亲征西夏的计划还要进行吗?” 张俭奇怪的问到:“为何不进行,否则咱们做这么多不都是白费了吗?别忘了咱们和陛下做出的努力,此次是打破僵局的关键所在,如若西夏战败,我大辽之国力必将更上一层楼,对阵大宋的本钱也就更多了一点。” “那如果宋人突然插手了呢?” 张俭笑道:“不会的,大宋皇帝没有愚蠢到这时候对南京道出手,毕竟他对南海诸国用兵,还要对云南之地进行安抚,这时候还有功夫对咱们辽朝下手?” 萧惠笑了笑:“嗯,大宋这次是真的脱不开身了,但南京道的防守依然不能松懈,听说大宋年后将进行军演。” 张俭大笑:“哈哈……不过虚张声势尔!” 第五百零六章大宋商贾 就在张俭和萧惠不以为意的时候,辽朝的上京城迎来了一个普普通通的商贾,他相比别的大宋商贾更加年轻,且态度友好,就像是邻家的后生让人舒服,充满阳光。 商号的地址选得也好,就在繁华的内城边上,四周多是达官贵族,看来是大宋某个巨贾的衙内来继承家业的。 这家商号的名字叫日升隆,主要是借钱给别人用的,当然也要有一些东西作为抵押,比如地契,房契,等等,只要有抵押,那就能在抵押物品的价值范围内借贷,并且在还款时日之前这些抵押的东西还属于你。 这种在大宋早就出现的东西在出现在辽朝后便一发不可收拾,日升隆的生意好的不得了,许多辽人会在钱紧的时候抵押借贷,钱财宽松的时候再去还款。 年轻的商人很聪明,日升隆的服务态度非常的友好,许多人怀着无奈的情绪去借钱,但出来的时候都是满心欢喜,利润低不说,还能在商言商的拖延一点时间,这位少东家总是为别人着想,烂好人的模样甚至让人觉得他是个傻子。 但有一个能借钱给他们的傻子这有什么不好? 辽人并没有发现这是敲开辽朝借贷市场的计划,能看出这一点的人不多,但大宋商贾中却有不少人知道这个商号的目的,为了分一杯羹,许多大宋商号前来拜访,但在看到这个年轻后生之后便愈发的不自然了。 同是宋人,且都是往来与大宋与辽朝之间的宋人岂能不知道黑手的头头宋小乙?! 日升隆的大厅中,宋小乙望着眼前围坐在一起的商贾笑道:“诸位都是我大宋的商贾,应该知道我大宋遭遇的劫难,此次我也不和你们多说,该怎么做你们是知道的!” 荣升商号的葛掌柜在辽朝时间最长,经验最为丰富,许多人都推举他作为大宋商贾的代表:“不知宋都监有何吩咐?我们能为您做些什么?” 宋小乙露出看似单纯的笑容道:“很简单,一不用你们出钱,二不用你们出力,尔等只需正常的做生意,同时扶持一下日升隆的生意就好,想投钱的我欢迎,有钱大家赚,但有朝一日我让你们撤离也要听我的!” 众位商贾一时哗然,这是什么意思? 葛掌柜颤颤巍巍的说道:“不知宋都监此话怎讲?” 宋小乙笑道:“你们不觉得现在辽朝的钱越来越好挣了吗?” 众人反映过来,七嘴八舌的说道:“是嘞,托陛下的福,咱们大宋商贾在辽朝赚的是盆满钵满啊!” 宋小乙嗤笑道:“是啊!盆满钵满,亏你们还是商人!有过不及的道理都看不出来?!我大宋已经垄断了辽人的商品,这已经是天大的事情,辽人朝堂的官员会看不出来?张俭萧惠会看不出来?辽朝即便是再富贵也经不住这样的有出无进!有朝一日辽朝忍无可忍的时候会怎样?你们是否会成为待宰的羔羊?!醒醒吧,别只看眼前的利益,在这利益之后是血淋淋的屠刀!” 众人被宋小乙的话惊呆了,仿佛醍醐灌顶一下明白了其中的关窍。 是啊!辽人的本性可是以劫掠为主,他们崇尚的是游牧民族的风格,契丹人是怎么崛起的?还不是通过掠夺慢慢积累起来的! “宋都监,宋都监英明啊!那我等该怎办?” 宋小乙笑道:“很简单,见好就收,诸位都是商号的当家之人吧?” 众人对视一眼齐齐点头道:“是!” “大宋皇帝有旨!” 哗啦一下,所有人都站起身来恭恭敬敬的拜下:“草民恭听圣谕!” 无论他们的生意做的有多大,无论他们在辽朝呆的时间有多长,所有的宋人商贾都不会忘记自己的根在那里,更不会忘了他们日后会回归故国以及故国的皇帝。 “应天顺时,受兹明命。即日起,我大宋在辽朝的商贾皆需听从宋小乙之遣派,不得独往是非,不得独善其身!进则一体,退则皆往!” 众人再拜:“草民领旨!” 宋小乙把圣旨交由商贾们传阅,在座的商贾无不激动的发抖,这是官家给自己的圣旨!这是在说明自己得到了官家的重视!自己也能为大宋出力! 商人赚的钱再多都是商人,一旦接受皇帝的旨意对大宋出力后那可就不一样了! 宋小乙接过圣旨后用烛火点燃:“诸位,这是官家给你们的圣旨,与其说是要求,不如说是关心,官家担心你们辛辛苦苦打拼的基业顷刻之间付之一炬啊!尔等可明白?” 众人点头,葛掌柜激动的说道:“官家对我等商贾的抬举前无古人,我等岂能不知?何况我等的家业再大,根却在大宋,在辽朝多少年也改变不了我等宋人的身份!如今虽远在千里之外,官家圣眷如日当头,我等临表涕零!” 葛掌柜的话代表了所有人的心声,宋小乙笑道:“如此甚好,上京黑手覆灭一事你们都应该收到风声了吧?” 终于进入正题,众人默然点头,当日庆丰楼的惨烈他们尤记在心,辽人捕杀大宋商贾,许多往日有所关联的生意伙伴一夜之间被屠杀殆尽尸骨不存,犬吠鸡鸣都消失不见,宅院中更是毫无生机恍若人间地狱。 事后他们聚在一起发现,消失不见的人都多多少少和庆丰楼有所关联,和霍老七有所关联,精明的商贾很快面白,此次大宋潜伏在上京黑手全军覆没! 这一次要不是宋小乙亲至,打死他们也不会前来日升隆的…… 宋小乙见众人的表情绝望,微微一笑道:“诸位不用担心,我宋小乙还不需要你们抛家舍业的来帮忙,大宋更不需要你们血汗打拼出的基业,这次前来我会复仇,顺道带你们安然脱险。” 葛掌柜急忙问到:“宋都监有何良策?你应该知道我们在辽朝打拼多年,基业甚多绝不可能不引起辽人注意的离开辽朝!” 宋小乙笑道:“谁让你们离开辽朝了?” 众人被宋小乙的话搞的一头雾水,刚刚还说要把众人撤走,现在又说不离开辽朝,这到底是什么情况? 宋小乙拍了拍手,花厅的大门被关上,一阵擞擞梭梭,吱吱呀呀的声音响起,众人不用看都知道这是强弓硬弩的上弦声,以及嘴巴被堵上的呜咽声。 “诸位难道没有发现,有些人本应是该来的却没有出现吗?” 宋小乙露出一排洁白的牙齿,但此时怎么看都散发着渗人的寒光…… 第五百零七章复仇的开始 冬日的阳光最是温暖,可此时的日升隆花厅里的人却是如临深渊。 在听了宋小乙的话后,众人大惊。 确实,原本大家是约好了一起前来的,宋人商贾在辽朝有自己的会馆,每每有什么重要决定大家都是一起抱团的,昨日大家商量好的事情,今日怎么就有人没来? “确实如此,昨日我等一共三十二人商议此次前来日升隆,可现如今却只来了二十五人,另有七人未至!” 宋小乙拍了拍手,七个布袋就被人扔了出来,一边在地上扭动一边发出呜呜的声音。 葛掌柜指着布袋道:“难道他们便是?这……这是何意?” 宋小乙挥手道:“诸位莫要紧张,这些都是和辽朝有所往来的,我说的往来不是指生意上的往来而是消息上的往来,他们都卖过情报给辽朝,也被辽朝收买过的,但他们不是黑手,就是一些普通的商贾!” 葛掌柜毫不犹豫的把手边的茶壶扔了出去,滚烫的茶水泼在他们的身上让布袋中的人发出呜呜的喊叫…… “这些丧尽天良的东西!简直猪狗不如,里通外国这可耻的行径让人发指!” 其他人也同葛掌柜一样愤怒,宋人从小就受到儒学的影响,对忠君爱国有一种狂热的追求,甚至把它融入到了骨血之中,这是华夏百姓自古以来千年不变最基础的感情。 宋小乙的调查工作做的很好,布袋里的人都是和辽朝有所往来的,而剩下的人都是可以相信的大宋商贾,接下来就是要让这七个人在辽朝消失干净就行,至于他们在辽朝的产业,自会有人接手,日升隆的业务便是最好的障眼法和洗钱的地方。 七家产业会以还不上钱款的名义被日升隆收购变卖给辽人,当然财富会进入日升隆的口袋就算是充公内藏库了,毕竟日升隆的钱也多是从官家的内藏库中暂时支取的。 剩余的商贾知道这是表明立场的时候,德高望重的葛掌柜都表了态,谁还会傻到愣在原地?毕竟他们的根都在大宋,这七个人算是完了,即便是宗族都会把他们除名,从今以后被排斥在亲友之外。 宋小乙挥了挥手:“把他们押送回大宋,听候官家发落!” 所有人都知道他们几人完了,再也没有崛起的希望,即便是遇到官家大赦天下也不可能被赦免。 以葛掌柜的老道岂能看不出这是宋小乙的警告,他知道自己没有选择,只能跟随大宋的步伐,在大是大非面前稍有不妥便是万丈深渊。 宋小乙之所以敢这么明目张胆的说出这些话来,其实就是为了让这些商贾和大宋绑在一条船上,而且要让那些心中犹豫不决的人彻底的坚定自己的想法,否则何必要把这七个人放到这里来? 如今的上京城中除了自己带来的人就没有一个能用的,而这些商贾便成为可用之人,大宋即将给辽朝造成一次毁灭性的打击,辽朝还不知道大宋已经得知辽皇御驾亲征的事情,看似万全的准备却触动了大宋的神经。 既然如此迅速的对大宋密谍下手,那很显然辽皇御驾亲征就在最近! 宋小乙的报复计划很简单,先把那个叛徒揪出来,然后在考虑其他的事情。 这个叛徒对大宋黑手的了解,足以使得辽朝慢慢挖掘出分布在辽朝各地的残余黑手,官家在来之前特意交代自己无论如何也要挖出那个叛变的人就是担心这个人可能会成为辽朝的工具。 到底是谁? 光靠宋小乙自己的力量基本上没有可能知道,但有了日升隆和这些商贾的帮助就不一样了,辽朝为了隐瞒背叛者一定是处心积虑,名字,出身之类的东西肯定是没用了,那只有从相貌入手。 这次宋小乙带来了死去黑手的图影,只要肯花时间终究一天能找到他的。 把这些图影交给日升隆和大宋商贾们的伙计去看,宋小乙就不相信没人能碰见他,毕竟在上京城中的汉人不是很多。 图影发到掌柜的手中,宋小乙说道:“这些图影你们收好,务必让手下的伙计保守秘密,当然泄露出去的结果你们是知道的。” 众人连连点点头,他们还没有愚蠢到这种地步,此事涉及的面实在是太广了,稍有不慎便会粉身碎骨,谁都不敢拿自己和手底下所有伙计的性命开玩笑。 最后葛掌柜问一句:“不往大宋撤离,我等所去何处?” 宋小乙微微一笑道:“当然有去处,只不过现在不适合告诉你们而已,诸位静候佳音便可!” 他的话让众人摸不着头脑,但既然宋小乙这么说了,那他们理所当然的认为他有办法,众人自不会担心。 商贾们拿着图影离开了日升隆,对于他们来说这事肯定要保密,大家都知道宋小乙是什么人,自己做的又是什么事情,一旦被辽朝发觉,不光辽朝容不下自己,连回大宋也没有容身之处了。 宋小乙站在门口看着众人离去嘴角露出冷笑,辽朝将会迎来一场从未见过的危机,而这危机的源头便在这些大宋商贾的身上,上京城只不过是开始…… 至于撤离的办法那就简单的多了,当然是往燕云十六州撤离! 过段时间之后大宋的所有商贾都会接到逐渐向燕云之地撤离的命令,这样做一是不让辽人怀疑,毕竟此时的燕云之地还是辽朝的南京道,但当大宋的王师一到…… 嘿嘿,那可不就是大宋的土地了吗?这样一来和撤离到大宋又有什么区别! 望着北面的皇宫,宋小乙眼中一片冰寒,大宋的报复可不光光是收回燕云之地,官家说的对,烟云本就是大宋的,这次不过是从强人手中收回而已,大宋对辽朝的报复可远不止如此。 官家曾经和三司,蔡记,黑手合力推演过,一旦辽朝没有大宋的商品供给后回事什么样子,推演的结果别说是蔡伯俙,就连官家自己都想象不到。 如果所有的大宋商贾不再向辽朝提供货物,同时辽朝又失去了燕云之地,其后果便会使得辽朝的经济一下倒退回建国之初的状态,没人比宋小乙更清楚这种状态的可怕,当大宋变成如今的庞然大物,物资匮乏的辽朝简直不堪一击。 大宋的商家在此之前为什么降低商品的价格?还不是为了摧毁辽朝的匠人和作坊,顺便垄断辽朝的市场,这是在温水煮青蛙,宋小乙不禁赞叹官家的计策实在是高明。 第五百零八章独醒的张俭 赵祯对辽朝的打击无疑是相当全面的,无论是从军事还是从经济上都足以打破辽朝的根基,这是赵祯策划已久的方案,能最大程度上的对辽朝进行破坏。 谁说商业就不能成为一个国家的武器,大宋的商贾几乎是世界上最厉害的商人,只要宋人脚步能到达的地方,大宋的商品就会在那里得到好评,而中原王朝物阜民丰,在这个时代很少有东西能掣肘大宋。 进出口的贸易顺差便成为大宋强有力且看不见摸不着的武器,有的时候它甚至比火药还具有破坏力。 辽朝能看出大宋秘密的人不多,辽皇耶律宗真本能的认为大宋重商是自废武功,狼吃肉,羊吃草,大宋就是一只吃草的羊,即便再肥硕也不过是辽朝的盘中餐而已,宋人的富庶在他眼中唾手可得,今天从大辽身上赚取的钱财,明天大辽就能让大宋还回来,当年檀渊之战后大宋的赔款可是不少呢! 萧惠看着满不在乎的陛下心中也是忐忑,到底是老友张俭错了,还是陛下错了? 在他看来陛下的话道理,大宋的商人再有钱又怎样?还不过是待宰的羔羊,现在让他们猖狂,有朝一日他们的所有财富都将变成大辽的东西,这个说法好像没有问题,可见陛下并不是没有考虑过。 但……张俭的想法也是没问题的,毕竟大宋商人对大辽的冲击也是很大的,大辽几乎没有自己的商品能出售给大宋,原先擅长制作瓷器的匠人已经全部不再重操旧业,而以烧瓷闻名大辽的缸瓦窑村也家家改行不再从事瓷器烧制,因为大宋的瓷器又多又便宜…… 萧惠看不出其中的道道,但张俭看了出来,带着一大堆的器物求见皇帝。 萧惠是中立的,他自己都不知道该支持陛下还是张俭,但有一点他知道,皇帝的决定不能更改! 耶律宗真看着张俭和眼前一堆平常的不能在平常的器物奇怪的问到:“左丞相,你抱着这些农人器物是为何意?” 张俭躬身施礼后,整理起地上的器物道:“陛下请看,这是铁锄头,铁耙子,耘荡,等物,至于铁犁之类的臣不方便拿来。除此之外还有鎏金、鎏银、染织、造马具等物,请陛下御览!” 耶律宗真好奇的走下台阶,为了增长自己的见识和大宋皇帝较量,他可是下了不少的功夫,这些东西他自然是认识的,可张俭把这些东西放到大殿之上一定有他的深意。 “朕当然知道这些东西,难道这些和宋人有关不成?” 张俭沉重的点头道:“是的陛下!这些东西皆是出自宋人商贾之手!连这些农具都是宋人贩卖给我大辽的!” 耶律宗真也不蠢,稍稍想想便觉得不可思议:“这怎么可能!这些铁质农具价格虽然不便宜,可成本也不低啊!以宋人商贾的精明怎么可能把这些东西千里迢迢的运送到我大辽贩卖?在当地贩卖不是更为便宜吗?再说要是卖的比我大辽匠人的贵,那岂不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张俭苦笑道:“话是这么说,可大宋的商人依然有足够的利益,否则岂能到我大辽贩卖?” 连萧惠也不相信,拿起地上的马鞍说道:“这是宋人的马鞍?为何老夫看着与我大辽的契丹鞍如出一辙?!” 这下连耶律宗真也不淡定了,拿过萧惠递来的马鞍仔细看了看说道:“难道大宋的手工已经如此精悍,完全能和我大辽的手艺相媲美?!” 张俭指着眼前的契丹鞍苦笑道:“陛下,要是臣下不说,您能分辨出这是大宋还是我大辽的吗?” 耶律宗真摇了摇头:“还真的看不出差别,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上面的纹路和涂色比之我大辽制造的还要精美细腻,用的居然也是牛皮!难道大宋可以宰杀耕牛了吗?” 张俭叹息道:“此事说来话长,宋人商贾把商品贩卖到天竺,再从天竺运回耕牛,牛皮,牛筋等物,天竺的牛又多又壮,当然愿意用来交换大宋的商品,虽路途遥远,可大宋的海船纵横四海莫不得焉……” 耶律宗真笑道:“原来又是商贾之道,大宋皇帝不过尔尔。” 张俭摇头:“陛下莫要先看了商贾之道,此虽小道,但用之有方却有奇效,如今大宋国力强盛,与这小道分不开关系,且这样的小道不光能富国,还能打击异己,我大辽现在就在宋人的掌控之中!” 这话让耶律宗真不以为然,萧惠更是不满的说道:“张俭,你这是在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商贾之道不过是赚钱而已,岂能上得了台面?我大辽奉行的是草原的生存之道,我大辽皇帝用的乃是帝王之道,比之大宋皇帝高强不知几何,他赵祯不过是一个贩夫走卒罢了!” 萧惠的话让耶律宗真听的很舒服,没错,自己乃是大辽的皇帝,四海八荒之内最强大帝国的皇帝! “算了,左丞相用心良苦,虽有点谨小慎微,但也是防患于未然罢了。” 说完便指了指地上的东西道:“这些东西虽被大宋一手包揽,但他大宋难道还能不卖给我辽朝,如若不卖,咱们便用战刀去取便是!” 耶律宗真的样子确实有辽皇应该有的霸气,可张俭心中苦笑,此时的大宋哪有那么容易征伐?! 稍稍无力的起身,张俭把这些东西抱起交给宦官道:“帮老夫送回府中。” 侍者虽然心中不屑,但依然恭敬的接过退走,堂堂大辽的左丞相,居然对这些农具依依不舍,也不知他的气度去了哪里,不是说宰相肚里能撑船? 耶律宗真显然是不想在这种“小事”上过多纠缠,看向萧惠道:“西南路招讨司准备的如何了?” 见陛下把话题引到兵事上,萧惠急忙开口道:“启奏陛下,西南路招讨司已经整装待发,天德军,河清军,金肃军以准备接应,只等陛下亲征!” 听到亲征二字,张俭便满心不舒服,在他看来陛下完全没有必要亲征,皇帝御驾亲征非万不得已而不往,毕竟他代表着天,胜则无可厚非,败……却是败不得的啊! 第五百零九章露出的马脚 今年又是奇寒,最近几年辽朝的冬天越来越寒冷了,但年关将至,无论什么样的天气都不能影响百姓过年,即便是冻得手脚冰凉也要出门采办年货。 张冒穿着暖和的棉衣带着皮手套坐在平板车上缩着,谁能想到堂堂左丞相的外院管事居然坐着如此简陋的马车?即便是一般的富贵人家,管事也有一辆带着四壁的小车出门,而不是光秃秃的平板车! 还好身上穿着宋人的棉衣,这东西又轻又暖和,家里的婆娘挑选了好久才选定的布料,防寒贴身好不舒服,特别是头上的帽子,能把俩个耳朵遮住,虽然像个耷拉下来的狗耳朵,但是架不住暖和啊! 不远处便是长丰商号,这里是采办年货的好地方,但也只有高门大户才会在这里买东西,普通人可没这份福气呢!大宋顶顶好的红茶是普通人能享用的?大宋的清泉白是普通人能品尝的? 一想到老爷每年对下人的赏赐,张冒便心中一热,今年怕是也有不少,最近老爷的脸上虽不见笑容,但夫人于氏又怀上了,老爷自然出手愈发阔绰…… 紧了紧身上的棉衣,张冒下了马车往长丰商号内走去,这里不光有茶有酒,还有各种大宋的吃食,夫人最近口馋,极想吃大宋的肉脯,当然要多多采买,否则回去老爷定要斥责自己不会办事。 张冒进店还没开口,迎客的小斯便带着暖人的笑容上前:“这不是张管事吗?前来为贵府采办年货?” 张冒笑骂道:“你倒是眼睛活泛,大买卖来了!” “还不是托您和张相公的福?不然我们可要喝西北风去嘞!您随便瞧,瞧上什么东西报个数量,小人差人给您送到府上便是,万万不用您亲自运回去!” 小斯一边奉承张冒一边帮他把外面罩着的裘衣脱下,这长丰商号里放着三个大碳盆,铜顶的盖子被烧的通红散发着整整暖意,整个房间也温暖如春。 小斯挂好衣服的同时随手递过一碗红茶:“您尝尝,祁门的红茶,最适合冬天饮用,暖身子的很嘞!” 张冒抿了一口,温暖的茶水顺着喉咙滑入肠胃,一股暖流直达全身发散开来! “哈……舒服,就这种红茶,来上五十斤!” 小斯眼睛里露出惊喜的光芒,高声喊道:“左丞相府祁门红茶五十斤!” 随着他的话,其他的顾客立刻把眼睛转向张冒露出羡慕的表情窃窃私语,这些人都是各府的管事,这让张冒的自尊心一下子得到最大的满足,暗自夸赞小斯会办事,待会可以给俩个赏钱。 其实小斯这么做为的就是让张冒满足,这样一来不仅给自己的红茶造势,也能让张冒不再压低价格,意外的收获便是赏钱了…… 张冒高兴了,自然出手也大方,转身对小斯问到:“你这有大宋的肉脯吗?我家夫人最喜这种大宋吃食。” 小斯眼睛一亮,拍着胸口道:“这可算是您来对地方了,咱们长丰商号的肉脯乃是各家最好的,您这边瞧瞧!” 小斯说完便领着张冒来到一个小厅里,这里放置的全是大宋的吃食,各种各样应有尽有,小到滴酥鲍螺,大到腌腊肉,更别提那小小的肉脯了。 “张管事的请看,这些肉脯晶莹剔透,去除腥味后放在果木上熏制三天三夜方得如此佳品,您先尝尝味道如何!” 张冒捏了一块放入口中,微微的烟熏味带上一丝甜意,原本有些硬的肉脯放入嘴中片刻便柔然起来,但嚼劲不减,无论是口感还是味道皆是上等! “嗯!嗯?!好吃!就这个来上二十斤,再配上一点腌腊肉……” 小斯为难的说道:“不是小的舍不得腌腊肉,而是这腌腊肉太咸,夫人吃着不好,何况她还怀着身孕不是?” 腌腊肉的价格定然是比肉脯贵的,但这小斯情愿卖肉脯也不愿卖腌腊肉给自己,张冒不自觉的就相信他说的话:“哦?还有这种说法?!” “是嘞!大宋神医王唯一说的还能有错?这咸盐吃多了对身体有害而无利嘞!” 张冒点头道:“既然是王神医说的,定然是无错,那就来五十斤肉脯好了。腌腊肉就来个十斤给旁人解馋用。” 小斯连连点头道:“好嘞!您稍候,看看还要买些什么,我这就给您准备东西去。” 张冒点头道:“嗯,如此甚好。” 小斯前去交代旁人准备张冒的东西,在回来的时候特用纸包了一些肉脯给张冒道:“张管事,这些是送的,你买的多本店就特送一些吃食给您打发时间。” 小斯的热情让张冒从心底里舒服,同时也感叹宋人会做生意,连一个小斯办事都是如此让人舒坦。 随手捏出一片肉脯放入口中,享受的准备细细品尝,但惊鸿一瞥之间却见纸上有什么东西,拨开上面的肉脯一看,原是一副画像,画像上的人张冒也认识,就是那个被老爷看重的无名小卒嘛! 张冒奇怪的对小斯问到:“这是什么东西?” “哦,这个就是我们掌柜随处收来的纸张,没用了就拿来包裹一下东西,绝对是干净的。” 小斯的口气相当随意,张冒也就不在意道:“哦,我说能,你们商号要是这样浪费纸可不划算。” “听您的口气见过此人?这还真是巧了。” 张冒笑骂道:“你这厮还真是稀奇的紧。” 小斯腼腆的笑道:“只是好奇,宰相府往来的都是什么人,我在这里人生地不熟的闲闷的紧,不像您似得天天接触那些达官贵人。” 张冒嗤笑道:“什么达官贵人,不过是个无名小卒罢了,此人名叫孙翰就住在外城与内城的夹角,那里可都是些叫不出名号的人呆的地方,平时谁去那里走动?前几日到我宰相府,有幸得到老爷会见了。” 小斯连连点头道:“那倒是不相干的人,怕是去宰相府走门路的。” “谁说不是?我家老爷平日里见得都是大人物,此等小人物能得到我家老爷的召见那是他的福气嘞!” 小斯笑道:“老哥哥这话说的在理,这小子是撞了大运,您喝茶,东西已经给您准备好了,烤烤火再走也不迟。” 张冒摇头道:“那不成,我还要去荣升商号买点夫人交代的东西,可不敢耽搁,下次来了再叙。” 小斯热情的把他送到门口,这让人张冒都有些不好意思,自己都走了那小斯还在门口笑眯眯的望着嘞!不愧是南朝出来的,礼数就是周全! 可当他的马车刚刚消失在转交,小斯的脸色就立刻变了,走进掌柜的房间道:“掌柜,刚刚左丞相府的张管事认出了图影上的一个人!” 刘掌柜急惶道:“你怎生把图影给他看了!也罢,都遮掩过去了?” 小斯连连点头:“遮掩过去了,张管事并未生疑,他说那人名叫孙翰,就住在外城与内城的夹角上。” “什么时候的事情?” “几日前!” “什么?!快快备车,老夫这就去日升隆!” 刘掌柜起身后便站定,微微摆手道:“不急,你先那上我的帖子去日升隆,就说我要向日升隆借贷五万贯。” “五万贯!”小斯一时间惊讶的说不出话来,这五万贯可是相当长丰一年的收入,如今年关将至只有还钱何来借钱的道理? 刘掌柜见小斯站在原地不动皱眉道:“还不快去,休要耽搁!” 小斯无奈的离开,他哪知道这是刘掌柜的一个幌子而已,五万贯的数额可不小,当然要让宋小乙这个大掌柜前来商谈,也免去了别人的疑心,毕竟在辽朝只有他们这些大宋商贾的当家之人才见过宋小乙的真容。 第五百一十章孙宅的夜,静悄悄 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孙翰和张俭等人自以为万无一失,可他们却万万想不到大宋的反击快若奔雷,宋小乙在得知孙翰是那个反叛之人后默默不语。 整个黑手全体上下都觉得不可思议,他一个小小的传讯使居然能颠覆整个上京城的黑手,由此可见黑手的制度并不完善,这是值得反思的地方,宋小乙已经秘奏官家,对于这次上京黑手覆灭的调查已经接近尾声,所有的问题几乎都出在制度不完善上,也许这些制度在大宋境内没有问题,可放在辽朝就不管用了。 宋小乙想起官家的话:“跌倒了不怕,哪怕跌倒三五次,只要你爬起来就是胜利!” 为了防微杜渐,宋小乙重新把上京黑手的制度进行改良,专人负责,互相监控,有异速报,这些都成为堵住漏洞的手段。 刘掌柜传来的消息让宋小乙省去很多麻烦,大体的位置知道,叛逆的名字知道,剩下就是抓捕了,官家有旨,一定要把叛逆抓捕回大宋,在太庙的忠魂碑前祭奠逝去的英灵! 恨……怨……怒……痛……悲! 种种感情的驱使下让黑手快速的运转起来,如何低调且掩人耳目的把孙翰隆回大宋,这是一个摆在宋小乙面前的难题,辽人一定会重用孙翰,他的脑子中装有很多关于大宋密谍的情报。 既然孙翰叛变,那他一定会成为辽朝以毒攻毒的手段,对散落在辽朝的黑手密谍造成不可估量的打击,宋小乙要避免这种事情的发生,同时也要带领身在辽朝的大宋商贾撤离到燕云十六州。 时间虽然很紧,但如果安排的好的话,很多事情是可以同步进行的,日升隆的票号生意继续进行,而抓捕孙翰的行动也在紧锣密鼓的安排,对于这次抓捕所有人都打起了十二峰的精神。 日升隆的所有伙计皆是黑手,也是黑手最老的一批人,他们的忠心与素质毋庸置疑,连鼠三都来了,这个溜门撬锁的惯偷在黑手已经成为了仅次于宋小乙的监司尤其是在老陈琳的“折磨”下,手段更是高明。 他和宋小乙分工明确,宋小乙负责大的场面和布局,而他负责具动手…… 在孙翰豪华的府邸中一切还是那么的正常,侍女即便是在冬天也依然穿着薄如蝉翼的丝绸,这些侍女都是孙翰买来的女奴,当然不会被他当作人来看。 孙翰的府邸上下全是女人,就连管事的都是女子担任,为的就是避免有男人混进来。 这是一个相当好的防护计策,女子相比男人更加细腻敏感,稍有风吹草动也会感觉到,这让黑手有些头疼,毕竟他们都是男人…… 即便是到了晚上,孙府的宅院中依然是灯火通明,侍女穿梭,鼠三捏紧了拳头,这个叛徒居然还能过着如此舒适的生活,他的一切享乐都是在同僚的鲜血之上的,难道他就不怕晚上冤魂索命吗?! 有没有冤魂索命鼠三不知道,但他知道自己会成为孙翰的索命鬼,要不是官家下了严旨一定要抓捕他回国,否则鼠三恨不得一刀毙之! 黑手特制的夜行衣在黑夜的掩护下隐藏的很好,即便是这里灯火通明也有黑暗的角落,外面已经给黑手的暗哨控制住,把孙翰的府宅隔离开,这里相对来说是上京最偏僻的地方,内城的贵族不愿靠近,外城的贫民也避之不及,孙翰挑选这里作为府宅是低调的选择,但有利就有弊,这也为黑手提供了方便。 黑影穿梭在墙角的阴影之中,脚下特制的靴子踩在地上几乎没有什么声响,鼠三带着三个手下如登萍渡水般几个呼吸便到达了后院的内宅,房顶是最安全也是最黑暗的地方,几人对视一眼便相互协作的翻了上去。 黑色的瓦片成了最好的掩护,放低身型的几人几乎融入了黑暗之中。 透过瓦片的缝隙,几人看到的是一副活色生香的不堪场面,房间之内“酒池肉林”,美酒顺着美人流淌到孙翰的口中…… 越是放松的时刻人的警惕性越是懈怠,鼠三点了点头几人就顺着柱子滑下,悄无声息仿若鬼魅。 孙翰此时正在放纵,马上就要过年了,过年之后自己的差遣就会被落实,到时自己也会摇身一变成为辽朝的密谍头子,和他宋小乙一般无二。 虽然辽皇和辽臣不待见自己,但孙翰觉得没关系,毕竟他们也离不开自己,谁还能帮助他们除去大宋安插在辽朝的密谍呢? 想到这里孙翰就觉得兴奋,身体不断的耸动,听着哼哈的声音一种征服感涌上心头。 物极必反,否极泰来,当他全身心的发泄时刻,一把特殊的兵刃抵在了他的喉咙上,三菱形的凹槽让他大惊失色,下身也只为一软…… 孙翰的皮肤都能感觉到冰凉的寒意,他相信自己要是敢稍稍动一下,喉咙便会被割断。 “你们终究还是找到我了……” “法网恢恢疏而不漏!” 侍女们露出惊恐的表情,这些黑衣大汉是什么时候进来的?就在她们准备发出高亢的尖叫时,壮汉一个手刀就把她们打晕。 “莫要伤了她们性命,她们是无辜的,什么都不知道,跟了我也算是倒霉罢了。” 鼠三无声的笑了笑:“你也好意思说这话,你在后花园中埋藏的尸首可不少啊!但可惜明年的牡丹花开你是看不到了!” 说完便是一颗药丸塞进孙翰的嘴中,孙翰转移注意力失败,想做最后的困兽,三菱军刺锋利的边缘让他不敢妄动,他只是稍稍挣扎一下,皮肤就被轻松划开,血水慢慢的流淌下来,湿湿的,粘粘的…… 鼠三看着晕倒的孙翰道:“把他带走,剩下的人料理后事。” 黑手悄无声息的来,又悄无声息的走,只不过在孙府的后花园中多了一些翻新的土地…… 待天色大量之后,孙府依然回到了往日的模样,侍女们不敢靠近主人的房间,而对于消失的姐妹她们已经习惯,本是女奴的她们麻木的接受了自己的命运。 第五百一十一章价值几何 一阵刺骨的冰凉从上到下的传遍孙翰的全身,寒意仿佛刺透皮肤传进骨髓之中让他瑟瑟发抖,但这种感觉也让他知道自己还活着…… 在吞下药丸的一瞬间他觉得自己已经是个死人了,可现在还活着,说明自己对大宋来说依然有价值! “睡的还舒服吗?” 孙翰抬眼望去,一个穿着丝绸长袍头系秀带的年轻人坐在自己的面前,他下意识的开口道:“什么人?!” 但孙翰问出这句话后就后悔了,这么年轻,还能单独的提审自己的年轻人,除了黑手的都监宋小乙还能有谁?! “我是谁不用多说了吧?为了你我可是亲自到这辽朝走了一遭。” 宋小乙的口气听着十分随意,仿佛在述说一件极为平常的事情,孙翰作为一个优秀的密谍当然知道此时什么对自己最重要,价值! 只有证明自己的家之后才能让宋小乙乃至官家放自己一马! “宋都监幸苦了,既然如此那我们就来谈谈吧!” 宋小乙惊奇的望向孙翰道:“谈谈?谈什么?你难道觉得我能放你一马?或者是官家会放你一马?” 孙翰自信的说道:“宋都监是个聪明人,我对大宋的价值您不会不知道吧?辽人相信我,并且打算让我负责辽朝的密谍,如果我不死,对大宋的价值无可估量,到时大宋便能掌握辽朝密谍的一举一动!” 这个推销做的是相当的好,孙翰为了活命把自己的价值发挥到了极致,他不甘心! 自己才刚刚获得荣华富贵,获得自己所向往的一切,这么快就要失去他岂能咽的下这口气?即便是死也不会瞑目! 他要让自己活命的办法很简单,再次出卖辽朝的秘密便是!反正他已经背叛过大宋对这种事情已经无所谓了。 对于孙翰的话宋小乙是当作屁一样,不,屁还有臭味,他的话连味道都没有,看着孙翰在自己面前就如跳梁小丑一般的表演,宋小乙就当一出闹剧来看。 “宋都监,您瞧,我现在即将成为辽朝的密谍首领,以后辽朝的密谍皆会由我训练,所作的事情也都是我负责,到时间只需您一句话,小人一定会把事情给您说个清楚,点滴不漏!如果您不相信我,可以把今天我说的话写在纸上,我待会用印便是。您看如何?” 孙翰为了自己活命不惜如此牺牲,这话要是写下并用印过后就成了证据,一旦孙翰不守承诺,大宋就能把这张纸交给辽朝成为他的催命符! 但可惜宋小乙已久是那副微笑的表情看着孙翰,仿佛天下间最为仁慈的人。 说着说着孙翰的声音越来越小:“宋都监以为如何?” “说完了?本官以为你还要有一会才能证明自己的价值,但可惜你都没说到点子上,你知道自己现在唯一的价值吗?” 见宋小乙这么说,孙翰松了一口气,只要能证明自己的价值就有希望,跪在地上匍匐到宋小乙的脚下谄笑道:“下官不知,还请宋都监明示!” 下官?!这货居然还有脸自称下官,孙翰的嘴脸让宋小乙觉得恶心,这人要有多么无耻才能说出这样的话来? “第一你不是我的属下,也不是陛下的臣子,没有资格自称下官,第二你唯一的价值就是用自己的生命去祭奠那些死去的忠魂!你背叛过大宋,如今又要背叛辽朝,谁能保证你会不会再次背叛大宋?还有你的话简直可笑,我大宋除掉了你辽朝还拿什么训练自己的密谍对付我黑手?斩草除根的办法难道比不上你这个随时会叛变的人?” 宋小乙的话让孙翰手脚冰凉,这意味着自己将会被押送到大宋,并且在死去的同僚墓前成为祭品…… “宋都监三思!宋都监三思啊!我还有利用价值!实在不行我可以配合黑手刺杀辽皇!” 丧心病狂! 宋小乙望着他心中只有这四个字出现,刺杀皇帝?这无论是在大宋还是在辽朝都不允许的,皇帝只能被堂堂正正的打败,而不能使用刺杀这种鬼魅伎俩! “我大宋会堂堂正正的战胜敌国,而不会用这种卑鄙的手段。” “张俭!对!张俭如何?毁灭我大宋安插在上京黑手的人就是张俭!难道你就不想杀之而后快吗?” 宋小乙摇了摇头:“食君之禄分君之忧,身死效王命,张俭做的没错。但你这种叛徒却是该死,和你说这些你也不会懂,对于你来说自己才是一切,你是个自私的人,在你的眼中什么都能牺牲掉,什么都能抛弃掉!抛妻弃子不说,连生养你的父母都能抛弃,更不用说官家和大宋了,忠义这种东西对你来说就是天上的太阳,你永远不可能得到!” 宋小乙的话让孙翰听不懂,在自私的他看来,抛妻弃子不算什么,抛弃父母也算不得什么,没了自己他们一样过活,一样能得到大宋的奉养,当然如果不是宋小乙找到自己的话! 到现在孙翰也没觉得自己有错,他就是个自私的人,人不为己天地诛是他信奉的真理,当他要为自己的行为付出代价的时候却又用一切去换取自己的生命。 对于这种卑鄙小人,宋小乙是不屑的,他只是为了确定孙翰不会死掉,并且被押送回大宋祭奠死去的忠魂而已,否则岂能有这么多的废话? 宋小乙拉了一下旁边的铃铛,鼠三进来厌恶的看着孙翰道:“都监,都准备好了,即刻就能启程把这贼厮鸟送回大宋接受严惩!” 宋小乙点了点头道:“如此甚好。” “哈哈……你们以为这就能轻松把我弄走?错了!你们都错了,如果我消失在上京城,辽人会不知道?我府中的侍女可能不知道?” 宋小乙和鼠三对视一眼齐声笑道:“你太自以为是了,你府宅的侍女早已习惯了你的怪异,自然不会有人去找你,后花园的尸首被她们“无意中”发现后谁还会说什么?你的消失对她们来说不是担心而是解脱!而对于辽人来说这只是一场意外,毕竟他们认为已经除掉了上京城中的黑手了,你的存在可有可无!” 其实鼠三并没有杀死在场的女子,而是把她们领到了后花园,当她们看到消失的侍女尸首后对鼠三的给出的计划欢欣鼓舞,再也没有人会威胁她们的生命了,她们将会在府宅中永远的生活下去,比当奴隶的日子好得多,也比随时会被杀死好得多! 侍女们合伙烧毁了孙翰的房间并且在里面留下了孙翰的信物……里应外合之下,没人会想到孙翰被黑手弄走。 第五百一十二章宋小乙的目的 直到坐在囚车一样的马车上,孙翰才明白自己完了,马车一路向南的驶去,距离大宋每进一步,孙翰的身体越是颤抖,对于一个自私的人来说,即将面对死亡是一件极其残忍的事情,恐惧,压抑,等等负面的感觉让他快要崩溃。 鼠三和宋小乙站在上京城的城边看着马车远去松了一口气,他们完成了官家交代的任务,只要把孙翰送走剩下的事情就好办多了。 “都监,你觉得那些商人会舍弃利益撤离到燕云十六州吗?” 宋小乙望着大宋方向笑了笑:“当然会,除了向燕云十六州撤离,他们别无选择,你觉得有多少人是和孙翰一样能抛家舍业的?宗族的感情早已融入进了咱们宋人的骨血之中,哪怕身死也不能让宗族抛弃,一旦如此人将不人!” 鼠三点了点头,的确,这些商贾基本上都是大宗族出来的人,一旦他们被宗族除名,也就断了家谱,这比断了子嗣还让人难以接受,即便有再多的财富那有什么用?看来宋小乙是抓住了这些商人的软肋。 “那什么时候撤走,毕竟辽皇御驾亲征也就在最近,孙翰真是个废物,居然连辽皇御驾亲征的时间也没弄到,只说一个就在最近,真是不知所云!” 宋小乙笑道:“你也不瞧瞧他是什么人,一个叛徒能得到多大的信任,你瞧,即便是他“死”在家中也没人怀疑,这就说明了辽人的态度,从黑手所部收集到的各种情报来看,应该就在最近一个月,可以通知大军准备了!” 鼠三对宋小乙的话是无比相信的,这么多年来宋小乙的判断基本上就没有错过,尤其擅长从小的细节上发现异动,通过孙翰的情报和辽朝最近的兵事调动,宋小乙怕是已经大概猜测到辽朝出兵的时间了。 宋小乙的确得到了一些相关的情报,在他看来辽朝对西夏出兵根本就不是时候,此时的西夏兵锋正盛,大宋和辽朝对其压榨迫使西夏向西域连连用兵,这比辽朝安逸已久的军队要有更多的实战经验。 李元昊称帝后便仿照大宋的厢、军设置改革兵事,但功用却与大宋的兵制并不一样。 他以黄河为界,把西夏全境分为左、右两厢,共设十二监军司,各立军名,驻防在各军事要地。使军事指挥机构与地域性的防卫措施结合。 其中以左厢神猛军司、绥州监军司、宥州嘉宁军司、威州监军司、西寿保泰军司、卓罗和南军司六监军司为左厢,治夏州以东,辖治国家东半部,由元昊族叔山遇惟亮任都统军。 右厢朝顺军司、甘州甘肃军司、瓜州西平军司、黑水镇燕军司、白马强镇军司、黑山威福军司六监军司为右厢,名义上治甘州,辖治西半部,由元昊族叔山遇惟序任都统军。 每个监军司设都统军、副统军、监军使各一员,以贵戚豪右领其职,余指挥使、教练使,左右侍禁官数十,不分蕃汉悉任之,这样的划分很大程度上提高了西夏的战力,连宋小乙都不得不承认李元昊的才能。 耶律宗真在这时候出兵西夏实属不智之举,但大宋得到的情报辽朝并不知道,宋小乙早就知道辽皇心中的攀比心理,哼……就这样的城府也打算和官家比个高低?实在是痴人说梦! 全天下所有人都没有宋小乙看的清楚,黑手收集到的大量情报都会让他看清西夏,辽朝,和大宋之间的差距,否则如何向赵祯提供有价值的情报? 在宋小乙看来,如今三国之中大宋最为富庶,战力也是最高,经验丰富的募兵与训练有素的役兵相结合,战力自是不容小觑,在加上最先进的武器装备完全是百战雄兵! 而西夏掠夺了西域的财富之后国力也是不错,但在辽人和大宋的压榨下这些财富持续不了多久,但西夏通过战争训练出来的士兵却相当彪悍且有着丰富的战场经验。 宋小乙看向不远处的辽朝士兵,在他们身上只有一种感觉,松懈……哈气连天的模样一看就是昨夜眠花宿柳去了! 这样的士兵还有什么战斗力?宋小乙觉得他连普通的农夫都不如,但辽朝毕竟是辽朝,这些散兵游勇的战斗力可以忽略不计,辽朝真正的战力并不在这些人身上。 辽国兵制,凡民年十五以上、五十以下,隶兵籍,这意味着全民皆兵! 每正军一名,马三匹,打草谷、守营铺,家丁各一人,国有兵事,部族州县,传檄而集。 而辽朝的精锐力量还不止这些,皇帝御帐亲军、宫卫骑军,以及各大首领部族军、众部族军、五京乡丁和属国军六种。 宫卫骑军也就是斡鲁朵,他们是整个辽朝最为精锐的部队! 帝、后在宫中时,他们担任宿卫。出行时,担任扈从,作战时,组成亲军,帝后死了,则去守陵。这些士兵是连同家属一起征集来的,家属集中在指定地点居住。这些家属聚居点,属于皇帝的斡鲁朵,聚居点内的居民被称为斡鲁朵户或宫户,他们也是宋小乙唯一接触不到的地方。 经过宋小乙的推算,辽朝和西夏算是势均力敌,这也是大宋从中插手的最好机会,一旦大宋收复燕云之地,就会迫使辽朝撤退,西夏与辽朝的战争无论辽朝是否占据优势都会撤军回援,师老兵疲之下岂能是大宋的对手?同时西夏的李元昊只要不傻就转守为攻…… 宋小乙想到这里心中一片火热,辽朝在两面夹击之下一定疲于应付,而大宋一旦收回燕云十六州有了屏障之地后,根本就不担心辽朝骑兵的反扑,险要的地势配合上长城的守卫,燕云之地再也不可能丢失! 转身向城中走去,宋小乙还有另一件事要做,把辽朝的经济搞崩溃才是他此行的首要目的,经济上的手段有的时候甚至比大军压境更为恐怖,但是它需要一段时间才能显露出来,而这段时间就是让大宋商贾撤离的最佳时间! 宋小乙必须带领辽朝的大宋商贾安全的撤离到燕云之地,保护商人和他们的财富安全撤回,这是赵祯交代的严旨。 第五百一十三章北伐在即 今年的东京城虽然经历了一场大雪,但皑皑的白雪并未减少百姓们的热情,反而有了瑞雪兆丰年的吉景,元旦新年这是一年中最值得欢庆的日子,也是所有节日中最为重要的。 皇宫的后苑自然也是欢乐无比,赵祯带着孩子们铲雪堆雪人,甚至还亲手给他们盖一座爱斯基摩小冰屋。 其中的科学原理很简单,就是利用冰较低的热传导性,把热量留在了冰屋里。 对赵祯建设冰屋的作法王语嫣和杨采薇大为不解,在她们看来冰只会让人更加寒冷,怎么可能让人暖和起来?官家还说能在里面放上暖炉,这简直是不可能的事情! 但官家说的是那么的肯定,并且坚持自己制作冰屋,还要让孩子们在里面过夜,王语嫣等人知道官家从不会拿孩子的健康开玩笑,半信半疑之下也只好试试看。 赵祯才不管那么多,带着孩子们在地上制作冰砖,三才准备上前帮忙但被他推开道:“你想剥夺朕和皇嗣们玩耍的快乐?” 三才看了看脸色不善的公主和二皇子哭笑不得的说道:“奴婢不敢,只是这种粗活……” 赵祯摆手道:“朕的身体好的很,不用内侍插手,把朕给昀儿做的斗车拿来,待会还要用它。” 所谓的斗车其实就是赵祯利用后世吊车的滑轮与杠杆原理给儿子做的大玩具,但用来搬运冰砖最合适不过。 选择一大片向阳的空地,赵祯带着孩子迅速的开始制作冰砖,在四人的努力下没一会有做好了一大堆经营剔透的冰砖。 打好地基,剩下的就简单的多,赵祯带着孩子们搬运冰砖,从底层开始每叠加一圈,向内收缩一点,圆圈愈来愈小,最后形成一个封闭的半球形圆顶。 赵祯用锋利的长刀在南面一方开一小窗,小窗上方在加上一块伸出板形的雪块,既可掩挡雪花飘打窗户,亦可折射太阳光线,使其能直照室内,而不是照在北面的大雪砖上。 因为冬天,太阳角度低,早晨的光线有时是从南方的地平线上斜照过来,所以,窗户上方的这块大雪板正好是一个折光镜,让太阳把屋内照亮,而不需要蜡烛之类的照明。 晶莹剔透的冰屋在阳光下散发着耀眼的光芒,仿佛通话里的世界,孩子们围着冰屋欢乐的又蹦又跳,赵祯解说着其中的原理,并用毯子在里面铺好,再放上温暖的铜炉里面就成了孩子们的乐园…… 王语嫣不信邪的进入冰屋,温暖的感觉瞬间让她惊讶的合不拢嘴:“这真是神奇,没想到冰雪做成的屋子居然如此暖和,一点也不比大殿内寒冷。” 赵祯笑道:“那是当然,所谓格物一道就是要搞清楚万事万物的道理并施为己用,赵旭,赵昀,赵灵儿,你们三人可记住?!” 三个孩子仰着红扑扑的小脸齐声道:“孩儿谨记父皇圣谕!” 把三个孩子打发到冰屋中玩耍,赵祯站在后苑的假山上看着城中飘起的炊烟微微感叹:“爆竹声中一岁除,春风送暖入屠苏。千门万户曈曈日,总把新桃换旧符。” 三才一边飞快的记下诗词一边赞道:“官家此乃大作,好诗,好诗啊!” 王语嫣和杨采薇熟读经史子集,对于诗词一道也是很有见解,赵祯的诗句一出口两女便眼前一亮,王语嫣口中默念:“千门万户曈曈日,总把新桃换旧符……好意境,好诗句……官家的诗词一道又有所精进了呢!” 被自己的女人崇拜是一种相当美好的事情,赵祯也不能例外,何况自己的女人粉颈桃腮美若天仙?但这首诗终究不是自己所作,赵祯也不好意思腆着脸的炫耀,稍稍打岔道:“不过是偶有所感罢了,今日乃是除夕,过了午夜便是新的一年,今夜咱们全家登宣德楼,与大宋百姓一同守岁如何?” 与民同乐! 这当然是王语嫣等人最欢喜的事情,王语嫣和杨采薇喜欢这种被人尊敬的感觉,而薇拉却是单纯的喜欢这种温馨与快乐。 皇帝与民同乐当然不简单,三才要去准备娱乐节目,还要通知朝臣,连皇帝都和百姓守岁,朝臣们岂能不到? 大宋的春节可不一般,赵祯这几年的感受让他发现大宋的春节比之后世更有人情味,碰上了前几日那样的大雪,朝廷虑及细民不易,通常还会给都城的贫民发救济金,同时减免租住公屋的人家三日房租,而赵祯自己出钱免去了整整一个月之多,让百姓们大呼官家仁慈。 这仅仅是赵祯这个皇帝的善举,在这个时代非常奉行财富越大责任越大,赵祯看到的慈善是活生生在眼前的,遇上大雪之日,有些富户会沿门亲察孤苦艰难的人家,遇夜以碎金银或钱会插于门缝,以周其苦,或者遣心腹人,以银凿成一两、半两,用纸裹,夜深拣贫家窗内或门缝内送入济人。 受接济的人家第二天早晨起床,展户得之,如自天降,以为是老天爷突然显灵,却不知其实是哪位善心人发的慈悲。 这种做好事不留名的慈善可比那些高调慈善来的亲切的多,施人恩惠却不寻求任何利益与回报,这便是君子的德行。 入夜的东京城才是最精彩的,各色各样的花灯活灵活现,有的甚至还在马车上行进,四周百姓跟随欢呼,一片热闹非凡,今天东京城的小商小贩不会受到任何限制,除了主干道以外的地方随便摆摊! 还有一年一度的花魁评选,但优胜者不会得到赵祯的赏赐,而是王语嫣这位国母亲自封赏,虽然不如皇帝,但受到身为母仪天下皇后的封赏,花魁的身份算是被敲定,以后也能轻松从良,不会再有什么人说三道四的了。 所有人都在狂欢,当然朝臣们也不例外,赵祯在宣德楼上赐宴,无论官职大小皆可赴宴,上至朝中相公,下至开封府判事,皆可饮宴与此,但做的地方却不相同,上下尊卑还是要有的…… 赵祯坐在酒席的上首,这一桌上皆是是两府三司的相公,官员的女眷自然交给了皇后王语嫣和贵妃杨采薇招待,巨大的暖炉让众人脱去了身上厚重的棉衣。 赵祯这次不光光是和百姓守岁,他还要召集两府商议北伐之事,东京城的喧闹景象与赵祯这桌的沉默格格不入,因为在座的众人都知道官家这次饮宴意味着什么……北伐在即,剑指烟云! 第五百一十四章帝王气魄 皇帝的酒桌和其他的人并没有什么不同,唯一的区别就在于没有一个侍从伺候,环绕在周围的不是内侍,而是从里到外透着精干的侍卫亲军司。 即便是在酒桌上召见两府相公也依然要吃菜喝酒的,赵祯也不想让两府相公们过年还愁眉苦脸,笑着举杯道:“诸位相公满饮此杯,一来为这佳节助兴,二来为新年祈福。” 众人举杯庆贺,遥祝赵祯:“官家仁德此乃天下之福,百姓之富!” 在他们看来恭祝皇帝就是恭祝整个大宋,整个天下。皇帝是带领天下人前进的,也是所有人的君父,帝王仁德则天下仁德,天公自然作美,风调雨顺…… 毕竟每年的正月十六官家还要去城郊祭天为百姓祈福。 赵祯已经习惯了这种恭维,但习惯归习惯,他并不享受这种礼遇,这个时代天下系于一人,从朝臣们的话语中就能看出来对自己的期望有多高,皇帝英明则天下大治! 被人期望是好事,可赵祯此时却不得不说一些让两府相公们失望的事情:“诸位应该知道朕此次不光是宴请尔等欢度佳节的,还有要事相商。” 来了! 众人心中惊叫,官家还是提起北伐之事,多少年了北伐已经成为困扰在大宋头顶的梦魇,挥之不去百般缠绕! 太祖没来得及北伐就驾崩,太宗两次北伐失利挥霍掉大宋开国之初积攒下来的百战雄兵,从此宋人一提到北伐无不战战兢兢,这是一种本能的畏惧。 赵祯理解朝臣们的心思,也理解围绕在大宋头顶上的恐惧,但他必须北伐!排除所有先决条件不说,单单是这份恐惧赵祯就要打破它! 作为一个王朝,一个帝国,如若没有兵锋所指所向披靡的气魄和勇气,那这个王朝便已经丧失了他的骄傲!何谈天朝威仪? 自秦以降,中原王朝哪个不是向外展露狰狞?赳赳老秦共赴国难!犯我大汉天威者虽远必诛!大唐兵锋莫敢敌焉!就连国祚仅仅三十八年的隋朝都能出兵大败突厥,一场白道川大胜乘胜追击致使突厥帝国由盛转衰,往日的雄风一去不复返! 在赵祯看来中原王朝必定要战胜草原上的游牧民族,只有如此才能称得上是煌煌天威的上国,才能称得上是四海八荒的真正霸主!才能让国内的百姓获得上邦天朝的自信! 赵祯看的清楚,所谓的民心很简单,国家繁荣昌盛,外敌不敢犯其锋芒,这便是一个盛世,比之所谓的文治强上百倍! 两府相公们各怀心思,有人心中激动甚至兴奋诸如丁谓夏竦等人,有人则是心中忐忑诸如庞籍吕夷简等人。 “陛下我大宋如今国库充盈,甲坚兵利,众将士莫不虎贲,北伐之事乃志在必得!” 夏竦的话引起了庞籍的不满:“夏参政此言差矣,兵者,国之大事,死生之地,存亡之道!北伐燕云更是倾举国之力,所费何止巨万,士卒不可胜计,大宋如今之昌盛来之不易,北伐是否得不偿失?” 这是保守派的观点,也是大宋如今流行的主要观点,在许多朝臣眼中,北伐真的有必要吗? 如今大宋的国力远胜先帝和太祖太宗朝,百姓安康,物阜民丰,只需拱卫疆土便国无战事,如今的西夏在西域征伐不断,而辽朝还未从萧耨斤遗留下的乱政中走出,完全不能成为大宋的威胁,何必去招惹? 赵祯轻叹一声:“诸位的想法朕都知道,所谓得不偿失却是不察不明,何谓得不偿失?我大宋收回故土,北御强敌,得中原屏障,复华夏金瓯有何得不偿失?!” 赵祯的语调越来越大,充满慷慨,气冲霄汉,述说着华夏天威,凛凛之气宛若天神,所有人都有一种感觉,仿佛官家的话就是天理,就是大道,无人可以违背…… 一时间保守的相公大为骇然,他们觉得自己仿佛是一只软弱的绵羊,庞籍和吕夷简对视一眼看到的都是自己的胆怯和懦弱,谁也不希望自己成为软弱的人,庞籍和吕夷简自然也不想,赵祯的话给了他们很大的震撼,想想如今的大宋和辽朝,慢慢的他们也觉得自己是不是过于谨慎了? 甚至他们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在担心什么,只是有一种不安萦绕在他们的心头。 这种感觉说不出道不明,但晏殊一开口他们就发现了问题的所在:“陛下所言无可厚非,我大宋自然是应该收回燕云故地完璧金瓯,可陛下打算御驾亲征……” 随着他的话两府相公脸色一变,他们终于知道自己担心的是什么了,御驾亲征! 御驾亲征谓天子亲自率兵征讨,一般而言皇帝御驾亲征,以万乘之重,驭百万之师,自然人心踊跃,争效死功,理应攻则必胜、战则必克,然而诡异的是华夏历史上的御驾亲征总是半半之数…… 汉高祖刘邦是第一位御驾亲征的皇帝,自他之后共一十八位帝王御驾亲征,胜负参半! 在两府相公眼中,对于现在的大宋来说,皇帝御驾亲征是完全没有必要的,因为这会加大此次北伐的危险程度,一旦皇帝被俘或被杀都将会给大宋带来严重的灾难。 即便是在大军环绕之下,这种事情也是说不准,不怕一万就怕万一,有的时候偏就会赶上这一万中的万一! 对于两府相公来说,即便是微不足道的概率他们也不能忽略不计,并且要彻底根除这个万一,在他们看来这万一就是无限大了…… 庞籍和吕夷简起身离座,在赵祯面前大礼拜下:“臣等恳请陛下三思!” 宰相的职责就是维护国家的稳定并执行皇帝的命令,士大夫的职责就要简单的多,辅佐君王。 鲁宗道,晏殊自然也是跟着拜下,两府相公皆是如此,就连丁谓和夏竦都不例外,在他们看来北伐燕云自然无可厚非,但官家御驾亲征却是可以避免的…… 两府相公在自己面前拜倒一地,赵祯都觉得这是在考验自己,说实话自从他登基亲政以来,还从未遭遇过如此反对,两府相公的想法一定是代表了绝大多数的朝臣,甚至是所有朝臣的想法,但赵祯依然觉得自己不能妥协。 “朕意已决,无需在议!自我大宋开国,太祖御驾亲征南征北战为我大宋开拓疆土,后太宗北伐辽朝虽两次失利,但却至死不悔,先帝更是御敌于檀渊,朕亦然!朕要让后世君王记住,我大宋天家的骨血中从不缺乏凛凛战意,也要让天下人知道我天水赵氏没有懦弱之辈!” 第五百一十五章御驾亲征 自从年关的饮宴之后,朝中百官发现两府相公比以前更加重视陛下的亲卫了…… 三司行文枢密院,拨款给侍卫亲兵司全部更换装备,用的是最好的铠甲和棘轮弩,连笨重的陌刀都还上了军械司新出品的,其他的配给更是不用说,连普通官员见了都眼红,哪位帝王的亲军能人人配披风的?只有咱们官家的亲兵个个配上了猩红的大麾,骑在马上那叫一个神武威猛。 但凡是能想到的东西,三司就拨款,枢密院就配给,并且率领背嵬军的彭七都被安插在侍卫亲兵司中担任指挥,平步青云的李酒和赵力也都被调回,一个也没跑掉。 这种突如其来的调动让许多人都不明白,背嵬,踏白二军都指挥使由狄青和杨怀玉暂代,宫中宿卫的人数也在增加,尤其是皇后和太子身边的护卫更是精锐中的精锐,全部都由亲卫司的老兵充任。 官家对王语嫣等人的解释是过段时间他将再次亲巡军演,这在王语嫣三女看来很正常,官家不再当然要派兵周全宿卫,毋庸置疑,只不过三女对赵祯的亲近更盛往昔,毕竟要三五个月不见面,心中难免寂寞。 三才欢喜的看着官家进入寝宫,官家夜御三位娘娘,这说明官家的身体正盛,说不定就能再来个一男半女,上次杨贵妃没有怀上,这次可就说不定了。 要是三位娘娘再怀上几个龙子龙孙,咱们大宋的国鼎就更加稳固了,一边想着,三才一边向六尚局走去,今天也不知准备没准备进补的参汤…… 冬日里早晨阳光特别珍贵,阳光顺着窗檐的缝隙钻进大殿之中照在了王语嫣的脸上,睫毛微动王语嫣悠然醒来,昨夜疯狂的余韵还留在她的脸上,看着一旁俩个满脸幸福的女子王语嫣一时脸红。 但猛然惊觉给她们幸福的官家已然不见,今日还是新年休朝,官家起的这么早干嘛? “彩衣!彩衣!” 随着王语嫣的声音,侍女出现在宫帐外:“娘娘有何吩咐?” “官家呢?” “官家早已起床,用过早膳之后便去皇子那里去了……” “哦,你退下吧……”王语嫣安心的躺下,既然是去了皇子那里就没甚的事情,心中的不安也稍稍减弱。 “皇后娘娘担心什么?昨夜一番云雨过后还有如此精力,一早起来就惦记着官家嘞!” 王语嫣头也不回的说道:“就你没心肝,自己的男人不见了连问都不问一声!” “官家操劳的都是国家大事,我们做妇人的只要伺候好官家便可,没必要处处精细,有的时候太聪明也不好,适得其反过犹不及哦!” 王语嫣还要说话,薇拉却凑过来道:“两位姐姐还就是喜欢拌嘴嘞!不过我倒是觉得官家和平常有些不同呢!” 薇拉的话让王语嫣一下子把心又提了上来,蹙眉说道:“我也有同感,官家看似勤政,但真要是遇到这样的年节通常会让自己放松下来,绝不可能如此早的就起床,还去旭儿和昀儿那里查看,其中定然有什么蹊跷!” 杨采薇笑道:“即便有什么蹊跷你担心还有什么用?官家愿意做甚就作甚,我倒是觉得官家就应该做大事,常在后宫中待着也不尽然的好嘞!” 王语嫣猛然转头道:“你是不是知道什么?” 杨采薇笑道:“你这后宫之主,中宫皇后都不知道的事情,我怎么可能知道,不过是猜测罢了,咱们女人天生就比男人敏感,官家看似掩饰的很好,可越是如此我等就越能感觉出来,有这样体贴的男人还有什么不满足的?你就知足了吧!” 杨采薇说完便用玉手攀上了王语嫣的双峰…… 三女嬉笑一团,就把烦恼的事情抛到九霄云外,杨采薇说得对,官家要干什么事情谁能拦得住?在她们看来有时的官家就像个小孩,一旦兴致上来什么事情都能想干就干,不过都是一时揶揄罢了,对人无害,这么多年来从未有一道不合规矩的中旨发出,这对一个帝王来说殊为难得。 就在他们嬉闹的时候,三才急急慌慌的冲进寝宫,侍女惊怒交加的呵斥道:“大胆!你这杀才即便是都都知也不能擅闯寝宫!” 三才哪有功夫理会她,跪倒在宫帐之外带着哭腔道:“启禀皇后娘娘,贵妃娘娘,贤妃娘娘!今日东京城十万虎贲开拔,官家……官家……” 王语嫣和杨采薇三女对视一眼后笑道:“不过是亲巡军演罢了,官家这还瞒着我们嘞!” 三才脸色骤变,颤抖的说道:“奴婢……奴婢却接到圣旨遗诏了!” “什么?!” 三女大惊,王语嫣更是花容失色的瘫倒在床上。 杨采薇高声叫道:“圣旨遗诏留下!快滚去传太医,彩衣带人给娘娘更衣!” 顿时中宫大乱,三才第一时间窜了出去,派遣陈彤去传太医,自己则是向封丘门赶去,圣旨遗诏意味着什么他能不清楚,官家这是要御驾亲征啊! 否则亲巡军演这种小事有必要留下遗诏?联想到军演的地方,即便他用脚后跟想都知道官家这是要干什么,北伐燕云! 三才一路上车马飞奔,时间长没有骑马了,马鞍把他的大腿磨得生疼,但他可没有功夫休息,一定要在官家走远之前赶上,否则三位娘娘连送行都赶不上! 此时的三才状若疯魔在天街上疾驰,巡街捕快刚要上前阻拦就被三才喝退:“御前差事谁敢阻拦!” 瞧他身上还穿着内侍的宫服,捕快自然小心的避让,此事也惊动了开封府,派出骑士为他开道,天街上的马车在看到开封府的旗帜后自然向两边避让。 王唯一几乎是被陈彤拖向中宫的,开始问他还不说话,但当王唯以得知皇后昏厥人事不省之后,瘦干干的老倌爆发出惊人的速度,差点把常年游走宫中的陈彤甩掉。 把脉看相,望闻问切之后,王唯一松了一口气,转身对杨采薇行礼道:“皇后娘娘无碍,不过是一时惊惧昏厥过去罢了,容臣施针片刻就好。” 王唯一不愧是神医,短短几个呼吸就让王语嫣转醒。 “快!追上官家!” 王唯一大惊,连连后退躬身伏地,他也不傻什么能让皇后惊惧,并且说出这样的话来? 陛下是去亲巡军演,皇后如此反应定然是过激的,可有什么能让皇后如此惊惧的,那只有一个,陛下率军不是军演,而是御驾亲征! 第五百一十六章辽朝密谍 为了掩护北伐,赵祯和两府相公做足了掩饰,整个大宋上下都把这次军演看作是稀疏平常的事情,一切都是那么的一如往常,只不过时间稍微提前了一点而已。 就连参加军演的将士都以为这是一次平常的军演罢了,赵祯和枢密院这次是做足了功夫,大军和往常一样要前往石门铺军演,就连军演的日程安排都是和之前的一模一样。 唯一不同的是这一次赵祯亲自掌兵!而原本的大元帅行辕也被撤销,象征军权的白虎节堂也被挪到了赵祯的御帐之中。 正月初八,大军开拔,这算得上是一个好日子,东京城的百姓已经习惯了封丘军营的号角声,每日军营的号角都在辰时吹响,然后整个军营都会苏醒,炊烟冉冉升起的同时军中的将士就开始操练起来,将士的号子声比头陀的报时还要准,伴随着东京城百姓一天的开始。 但今日有些不同,封丘军营的号角再次响起,百姓们还沉浸在过年的气氛中自然不会跟着起床,但许多人家都没有听到习以为常的号子声,而是听到了整齐的脚步和大地的颤抖…… 好事者从院子中走出看个究竟,张大鞋家的铺面距离军营最近,他便披着新年刚做的袄子,双手插在袖管里伸头探脑的看向军营,可有高高的围墙阻挡他什么都看不见。 “张大鞋!你以为你翘个脚就能看见里面?大军分明是从新门出去的,咱们在这旧封丘门能看见个啥!” “李蒜头你叫个甚?!一大早的就咶噪,俺看看那门楼上的彩旗行不行?俺早就知道大军开拔的消息嘞!” 李蒜头露出不屑的表情:“你早就知道?也不怕牛皮吹上了天!” 张大鞋不服的说道:“这里面的干系你岂能知道?算了不与你分说,省的你走漏了风声。” 听他这么一说李蒜头来了兴致,高声叫道:“来来来……今年冬天冷得很,你沽一壶酒来俺家吃点小菜,咱们絮叨絮叨!” 一听有吃有喝,张大鞋自然忍不住,肚中的馋虫被勾醒,笑眯眯的说道:“好,反正这年里没啥可忙活的,早上喝一壶暖暖身子,你等着我马上就去。” 张大鞋回家取了过年喝剩下的福根,装在一个葫芦里就往对面的李蒜头家去了,李蒜头打光棍,至今未有婚娶倒也是没人管没人顾的主,一桌小菜早已收拾好,外加上他店铺中有名的糖蒜,酸酸甜甜,香脆可口甚是开胃。 两人把酒一热便开始闲聊,当然还是接着刚刚的话题。 “张大鞋你是不是得到什么风声?这大过年的还没出正月,大军开拔是怎么回事?” 瞧见李蒜头给自己满酒,张大鞋笑道:“一般人我还不与他分说,前几日有封丘军营的军属前来我家鞋铺买垫脚,我这一打听才知道原是大军今日要开拔军演嘞!” 李蒜头微微点头道:“原是这般,难怪今日军营中没有操练的号子声,这都是第三次了吧?” 张大鞋喝了一口酒连连点头道:“嗯!这还是真是第三次在咱们大宋边境军演……要我说事不过三,这一次就直接打到那辽人南京道,收回咱大宋的燕云十六州便是!” 李蒜头的脸色一变,眼睛中爆发出从未有过的精芒,整个人的气势为之不同,仿佛从刚刚的温吞汉子变成了一个猛士,只不过双手在桌下悄悄拉动一根绳索…… 张大鞋瞧着气巨剧变的李蒜头惊讶的问到:“嘿!你小子这是怎么了?” “哦,没甚的事情,不过是听到你的话,心中激动罢了,要是真能收回燕云,咱们大宋可算是金瓯有全了!” “谁说不是呢!” 随着张大鞋的话说完,坚固的房门就被嘭得一脚踹开,三五个身穿铠甲的汉子手持弩箭的走了进来,寒芒闪烁的箭头直指李蒜头和张大鞋二人,吓得张大鞋赶紧跪倒,屁股撅的老高:“好汉饶命,好汉饶命!” 身着铠甲的汉子兵不与他废话,而是直直的望着李蒜头道:“你可端是让我等好找,原来在这买糖蒜,现在以露了原形,还不束手就擒?” 李蒜头哈哈大笑:“果然如此!你大宋这次还真是打算北伐……” 噗……噗……噗! 弩箭攒射,李蒜头顿时被扎成了刺猬,无力的倒在小几上抽搐,张大鞋看着酒桌上死不瞑目的眼睛,腹中一阵翻江倒海,趴在地上呕吐起来。 “黑手诛杀辽朝密探,此事胆敢泄漏以谋逆论处!” 张大鞋连连不顾地上的污秽连连点头,这原是黑手的人!再看看李蒜头的尸首,张大鞋宛如做梦一般,谁能想到成天和自己吹牛打屁的人,居然是辽朝的密谍!这也太吓人了! 颤抖的起身走出李蒜头的店铺,迎面就是一个骑士飞马而过,差点把从阎王殿绕一遭的张大鞋给送回奈何桥上喝汤,原本大过年的遇到辽朝密谍就够晦气的了,现在又差点被人骑马撞死,张大鞋转头就指着骑士破口大骂:“大过年的纵马狂奔,你这是赶去奔……丧……” 奔字刚出,丧字就没了声音,张大鞋几乎是弯着腰一路飞奔回家,刚刚那个骑在马上的人穿的是一件宫服!除了宫中内侍还有谁能穿这样的衣服?! 张大鞋觉得今天就当自己瞎了眼,聋了耳,什么也没听见,什么也没看见……不过在他回到暖和的家中,想起李蒜头临死前的一句话,张大鞋顿时心中一热,端起酒壶就是一大口,这个秘密谁也不能说,只有自己知道。 但他却不知道自己已经被黑手纳入了监视名单,只要他敢说出去,下场可不会比死去的李蒜头好多少。 大宋的黑手已经全面运转起来,整个东京城除了皇宫以外,都在他们的监视范围之内,稍有风吹草动都逃不过黑手的眼睛,这是官家的旨意,大军开拔务必封锁消息,根除密谍。 黑手的体制已经相当的健全,即便没有宋小乙和鼠三在也能正常的运转,何况这次是陈琳亲自负责的,除了两府相公之外,就只有老陈琳知道这次北伐,其中的厉害他早就心知肚明。 第五百一十七章天子出征 三才纵马飞驰一路急追可还是慢了一步,大军开拔的号角声已经响起,此时万万没有上前拦驾的道理,三才大急,大军从封丘新门而出,此时他从旧门而入,也算是尾衔在后。 三才匆忙拿了宫中令牌上前:“内廷都都知三才,奉中宫之谕,速速放行!” 见是内廷宦官带着中宫娘娘的钧旨而来,守门班直自然不敢多问,毕竟谁也不想平白的得罪中宫皇后,而且瞧见三才急吼吼的模样,定然是有什么大事发生。 三才身上的宫服早就散乱无章,马鞍厮磨的他大腿渗血,此时急急赶上瞧见官家的车驾刚刚启动,哪还顾得了自己,匆忙上前翻身下马的打了个驴打滚:“官家!官家!” 赵祯刚刚在马车上感受一下车辆平稳与否装载几何,就听见外面三才传来的鬼哭狼嚎,我去……这么快就追来了? 三才的到来在赵祯的意料之内,这货得了自己的圣旨遗诏定然是去了中宫急报。 当时真该把圣旨遗诏交给老陈琳的,要不是这老货不买账,不愿再入宫闱也不会有如今这一幕出现,都怪当初自己一时心软,留下遗诏给三才报奏王语嫣,本以为自己到时已经率军出征,谁知还是慢上一步…… 佯装生气的上前呵斥道:“大军出征,朕虽为帝王亦不可返,你知道其中原因便更不该来!” 三才第一次感觉到官家身上的凛凛之气,但依然咬牙说道:“启奏官家,皇后娘娘命三才急追,陛下皇驾未起还请暂缓,待中宫送行再走不迟!” 不用赵祯说话,一旁的狄青立刻变色:“大军开拔,陛下即便贵为天子也当依军伍之律,岂有让众军等候之理?” 三才不满的望了一眼狄青,这狄青现在是当将军当晕了脑袋,皇后的钧旨在前也敢说什么军伍之话?难道皇后送行陛下有什么不妥吗?! 赵祯摆了摆手道:“大军军演,将士皆无人相送,朕岂能例外,口信和旨意朕以留下,此时不可怠慢大军开拔,你速回宫,传朕之语与后宫:朕亲巡军演不日则归,无需挂念。” 最后赵祯又接了一句:“你是知道朕的规矩,万事以国事为重!等朕走了以后你方可回宫。” 官家把话都到这种地步,三才自然不敢多言,但后宫那几位怕是赶不上了…… 既然皇后等人无法相送,三才便只能代劳,自古以来无论是谁出征都有人相送,丈夫出征妻妾相送,儿子出征父母相送,此次官家出征虽名为亲巡军演,然实为御驾亲征挥师北伐,故留下圣旨遗诏以安后事! 此处乃是赵祯的皇驾,周围也都是侍卫亲军司的老兵,三才也没什么顾及,屈膝跪地,左手按右手,支撑在地上,然后将头叩首到地,稽留一会,手在膝前,头在手后。 这是最高礼节的稽首拜礼,三才礼毕口中轻呼:“陛下万乘之尊,挥兵北伐,兴我大宋,完华夏之金瓯,携雷霆之势,敌寇莫可挡焉!望陛下保重龙体,天下庆之,幸之!” 赵祯点头:“大军开拔朕亦往之!”说完便翻身上马,龙驹嘶鸣车驾开动向大军赶去,只留下三才在封丘门长跪不起…… 说实话赵祯是不知该如何与王语嫣作别,他乃是天子,御驾亲征牵连甚广,连朝中的官员都不知道,只有两府相公心知肚明,一旦与王语嫣这位皇后相别,有心人难免会猜度起来,留下甚至遗诏已经算是完全之策,岂能再度节外生枝? 更重要的一点是赵祯不知该和王语嫣几女说什么,这次北伐他策划已久,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一旦王语嫣等人追来,赵祯真的怕自己一时心软,微微苦笑,说到底还是自己没有一颗铁石心肠罢了,父皇教导自己不可为独夫,王旦如是说,寇准如是说,可现在看来有的时候还是要做一个能狠下心来的人啊! 这是赵祯第一次除了射猎之外骑马奔驰,还有那十万精兵强将相随,一时间豪气满怀发出长啸,这也算是他摆脱大庆殿御座的束缚在大宋的万里江山上驰骋了。 亲军见官家如此快意豪放,无不大声附和,一时间十万大军声浪如潮虎视何雄哉! 这才是出征的气势,这才是皇帝的威仪,狄青和杨怀玉相识一眼哈哈大笑,看来他们之前的担心是多余的,官家御驾亲征非但不会成为大军的拖累,反而成了大军的兴奋剂。 王语嫣的凤驾一路赶到封丘军营,此时的军营早已是人去楼空,只留下少许兵丁守备,大大的校场之上只有三才跪地不起! 王语嫣几人此时也顾不得往日威仪,环佩叮当的上前娇喝道:“官家人呢?!” 三才跪地道:“皇后娘娘,官家御驾亲征挥师北伐了!” “为何不留住官家!” 三才哭诉道:“大军开拔,状若雷霆,天子出征,龙腾虎跃!何人敢阻……” 王语嫣一时呆立,望着远去的大军默默不语。见她身型微晃,杨采薇上前扶住她道:“既然官家决心已定,那是谁都阻拦不了的事情,朝政自有两府相公们操劳,咱们只要护好皇嗣,静候官家凯旋即可!” 都到了这个时候,王语嫣也明白不能强留赵祯,心中虽然担心,但也要维护好天家威仪,待官家御驾亲征之事大白于天下之时,维系好大宋的日常秩序! “本宫明白了,三才起身,摆驾回宫!” 三才低头道:“尊娘娘凤旨,摆驾回宫!” 连杨采薇都没想到王语嫣的转变如此之大,刚刚还是一副凄惶的模样,现在却一下变得成熟许多,她哪里知道,王语嫣现在已经把心提到了嗓子眼,一旦官家御驾亲征的事情暴露,宗族中还不知会是什么模样,她现在要做的就是稳住阵脚,即便赵氏宗族出了什么幺蛾子,她也能镇得住! 皇帝出征最大的威胁不一定来自外敌,国家内部的威胁也很大,赵祯的旨意很明确的对王语嫣交代了大宋国内的凶险,并希望她能担当得起母仪天下的职责,内镇宵小! 第五百一十八章陈琳入宫 赵祯亲巡军演,东京城的变化非常大,皇帝的离开使得原本安定祥和的东京城出现了一种诡异的宁静,这种感觉说不出道不明,但即便是城中的小民也能感受得到,更别说是朝堂的官员和富商巨贾之类嗅觉敏感的人了。 官家不在的这段日子里东京城出现许多事情,比如宫中的宿卫多得让人害怕,比如陈琳那个老不死的居然进宫了! 说出去都没人相信,许多人都认为陈琳早已死掉,谁知道他这把年纪还如当年一般,虽然形如朽木但依然阴森的吓人。 唯一不同的是,这一次他并没有从皇宫的阴影中进入,而是光明正大的从宣德门入宫,甚至三才和陈彤俩个最得中宫信任的内侍都出来迎接。 他们两个人一个是官家的贴身内侍,一个是中宫皇后王语嫣的近侍,两人出迎自然让人联想颇多。 老陈琳还是和原先一样伸着脖子,勾着头的走进皇宫,只不过是在阳光照射的地方而非他习惯的阴影之下,三才躬身给他行了个晚辈之礼:“老祖宗回来了,这是我们这些内侍的福气嘞!” “你这小子现在出息了,当初让你去东宫还不乐意,现在呢?官家龙翔九天,你也跟着得了道。我当初的话没错吧?” 三才傻笑道:“老祖宗英明!” 陈彤恭恭敬敬的以子侄之礼拜下,他和别人不同,几乎是陈琳一手带大,同时也姓陈便请求把自己划入陈琳的族谱中去了,这时候还不流行义父之说,但他毕竟算是陈琳的子侄。 陈琳笑了笑,牙齿少了几个有些漏风的说道:“你也算是出人头地了,跟着中宫娘娘好的很,不用给我这个糟老头子行礼了,起来吧!” 就简单的两句话就能看出陈琳对谁更加亲近一点,对三次提的是当年的知遇之恩,而对陈彤则是长辈对后辈的关心,其中深意三才岂能不知? 笑眯眯的上前扶住陈琳道:“老祖宗的意思我明白了,定然会好生关照陈彤的,在这宫中他吃不得亏……” 陈琳笑道:“咱们内侍要是自己不团结,怕是活的连狗都不如,当年官家立下的铁牌还在,已然断了咱们内廷的路子,别说是两府相公,就是一个小小的秘书省正字都能指摘我们的不是!” 老陈琳说完口气一变的道:“但你们给我记住,只要不越那雷池一步,官家也不会让咱们受到欺负,要是谁敢逾越就是拖着所有内侍宦官去那死地!别说外朝的官员不会放过,官家到时也定然施以雷霆!你们和官家相处的时间也有些了,比我这老货可看得明白!” 三才和陈彤对视一眼齐齐的说道:“老祖宗的话我等谨记!” 看来这次陈琳进宫不光是操持内务,还有警告的意为在里面,三才和陈彤顿时心中一颤,怕是自己二人也被官家纳入了监察名单之中了,而负责监察自己的不是别人就是眼前这位老祖宗! 三人一路上无话,陈琳给他们留下的冲击有些大,此时还没消化过来,而原本漫长的路却变得非常近…… 王语嫣带着杨采薇和薇拉站在禁中内侍省的台阶上,这是她们第一次如此隆重的迎接一个内侍,原本王语嫣是不解的,可杨采薇说出了其中的利害:“陈琳乃是三代天子内侍,服侍过太宗,真宗乃至官家三任帝王,就连官家都对他崇敬有嘉,从未视作家奴而是当作管事对待,这次圣旨中尤其提到了他,咱们身为官家的内人,当然要以礼相待,即便是长辈之礼也不为过!” 王语嫣是个聪明人,杨采薇把话都说到这种地步了,她岂能不知深意?在她看来既然要捧,那就把捧得高高的,并且当长辈一样,反正官家自己也是如此做的,哪个内侍能得到官家像陈琳一样的照顾,怕是这个大宋都找不出第二个了。 当陈琳一路观望,这里的一切还是那么的熟悉,一砖一瓦,一草一木,甚至连宫门上的铜钉都让他感慨颇多,谁能想到他陈琳又回来了呢?! 一路走向内侍省,这是当初内侍参见宫中贵人的地方,今天皇后在此召见定要作一番交代,陈琳什么都能忘,唯独天家的规矩不能忘,可当他看到皇后带着后宫嫔妃在内侍省的台阶上等待的时候,铁石一般的心肠忍不住一颤。 脚下微动,一两个呼吸便到达台阶之下猛然跪倒:“老奴万死!何德何能让中宫贵人在此相迎!” 王语嫣微笑着说道:“当得起,常听官家说他是你一手带大的,你又是三朝老臣,咱们赵氏天家的老人,我们这些后宫女眷自然当下阶而迎之。” 陈琳伏地而泣,没想到官家还惦念着自己,自己还不是一个老废物。 王语嫣瞧见陈琳的模样,也是心中颇为感慨,谁能想到他这样的老人对皇家的感情依然如此炽烈,神色严肃的开口道:“陈琳接旨!” 终于来了! 陈琳激动的直起腰再次拜下:“老奴恭听圣谕!” “民情体察司都监陈琳,三朝老臣恪尽职守,今特赐入内内侍省都监,掌禁中内侍及六尚,掖庭局,宫闱局,奚官局,内仆局,内府局,太子内坊局皆归其辖不得懈怠。 承旨劳问,分判省事,诸亲命妇朝参,出入导引,诸亲命妇朝集班位,分涖诸门,纠察宫内不法,岁傩则涖出入,皇后出入执御刀冗从,承传诸门,出纳管钥,内则掌扇。宫内仪式导引,通传劳问,纠劾非违,察出纳。待朕而归权归复位!” 赵祯的旨意让陈琳连连颤抖,也让一旁的三才和陈彤倒吸一口凉气,这是多大的权利,官家几乎把内侍宫人的所有权利都交给了陈琳! 可以说在官家御驾亲征的这段时间,陈琳是整个禁中仅次于皇后娘娘的存在,别的不说,单单是这份信任便超越了大多数的臣子。 这样的信任可不是谁都能拥有的,三才和陈彤清楚当年陈琳对官家的帮助有多大,并且陈琳对赵宋天家的忠心有多大,一个时刻准备去给皇帝守且要自绝于陵寝的人谁会怀疑他的忠心?! 这份忠心即便是三才也比不上,虽然他当年也追随过赵祯,跟随三卫厮杀平叛,但这些都是建立在他知道赵祯能赢的基础上……两相对比高下立判,赵祯当然会选择陈琳而不是三才。 第五百一十九章遗诏 士为知己者死,陈琳对于皇帝给予的信任与尊重当然要效死力,这是赵祯希望的结果,也是对陈琳了解的结果,否则他完全能把陈琳的权利一分为二,让三才参与到其中和陈琳相互监视相互制衡。 赵祯没有这么做,用人不疑疑人不用,出于对陈琳的信任,赵祯毫不犹豫的把禁中的权利下放给他,就连皇后出入禁中,执御刀冗从的护卫之责都交给了他,可见赵祯的信任。 王语嫣露出和煦的微笑,伸手把陈琳扶起道:“大官,以后禁中的诸多事宜都要你帮忙操心了!” 陈琳躬身道:“老奴不敢,还请娘娘多多提点,如今这禁中在娘娘的操持之下已然是进退有序,老奴观之大为佩服!”陈琳是在向王语嫣示好,毕竟整个后宫还是王语嫣说的算,一旦自己的计划引起皇后的不满到时也是难办。 王语嫣忘了杨采薇等人一眼,转头笑道:“大官过谦了,官家特意交代要我等重用大官,岂能抗旨?如今没有外人,话便挑明了说,官家御驾亲征其间,整个禁中的安全都交由大官,我等一介女流可不懂那些防卫之事,且皇嗣们的学业一日也不能耽搁嘞!” 陈琳躬身道:“娘娘信任老奴为效死力而报!只要老奴在禁中一日,便以性命相守!” “好!大官果然没让陛下失望!禁中之事皆托付与大官!” “敢不效死力!” 说到这里方才把皇后与内侍省都监的正式对话结束,王语嫣脸色缓和的望向三才揶揄道:“大官这两年的气色倒是好上很多,在民情体察司怕是比这宫中还惬意许多吧?” 瞬间的态度转变让三才和陈彤看的目瞪口呆,刚刚还是一副母仪天下的皇后模样,现在摇身一变成了邻家小女女似得,这如何让人反映的过来? 三才干瘪的嗓子中发出快意的笑声:“不瞒娘娘,老奴在民情体察司端是快意,不过是时光冉冉,娘娘也长大了,如今不光拥有倾国倾城之姿,连整个禁中都被您管理的井井有条,老奴实在不知官家叫我这个老腐朽入宫干嘛!” 杨采薇和薇拉惊讶的望着说笑的一老一小,这两人平日里可没有什么接触啊!为何看起来如此熟络? 他们岂知王语嫣是除了赵祯之外见过陈琳最多的人,当初在太子东宫的时候就有许多接触,只不过自从赵祯登基后陈琳便去了黑手而已,虽然接触的少了,但多少还知道对方的脾性。 整个大宋除了赵祯和王语嫣,剩下的就是赵妙元和蔡伯俙对陈琳颇为了解,但这两人都未在禁中,薇拉是赵祯后来带进皇宫的,而杨采薇对陈琳的接触也是寥寥无几,更因为她党项人的身份,陈琳对她有一种自然的排斥。 王语嫣走在前面,陈琳距离她半步的地方跟着,一老一小就这样说着多年未见的话,王语嫣说出自己的担心道:“官家最近行事愈发的吓人了,御驾亲征这种大事居然还瞒着我等。当年他就是这种随意的性子,如今做了官家有了子嗣还是如此!” 这完全是小女子对丈夫的埋怨,陈琳笑了笑:“娘娘这是你自己的选择,当初即便是你王家想要逼你退走也没能成功,这还不是您自己的意愿?以他王蒙正的性子能把自己的女儿置身于皇权争夺的旋窝中?那是根本不可能的事。 娘娘啊!您要这样想,官家乃是大宋的天,也是您的天,更是皇嗣们的天,这作天不容易,尤其是做大宋的天就更不容易了,其实官家这次亲征燕云说到底还是为了太子着想。 如若收复,那自此以后我大宋北方屏障稳固,再图西夏便可,一旦在陛下有生之年北定中原,西灭党项,那将是一场盛世宏图!也为我大宋后世之君立下万年不覆之根基。 文治武功,文治武功,文臣们都喜欢把文治放在武功之前,不是因为文治比武功重要,而是文治比武功更容易达到!老奴的话只能说到这里了。剩下的还请娘娘自己揣度……” 王语嫣看了看远远跟在身后的几人,微微点头道:“还是陈大官看的清楚,想当年一样为我解惑,这话官家是绝不会与我分说的。” 陈琳笑道:“旁观者清罢了,老奴伺候三届帝王,多少能看出一些门道,官家有些话能说,有些话即便是对枕边人也不能说嘞!” 王语嫣笑眯眯的点头道:“那本宫就多谢陈大官啦!前面便是皇嗣们学习的地方,官家严令无论皇子公主皆要读书习字,不可一日荒废。” 陈琳笑道:“这么多年,老奴还从未参见过皇子和公主殿下嘞!如今也好瞧瞧殿下们的龙章凤姿!” 王语嫣亲带陈琳见过赵旭,赵昀,和赵灵,其中的深意自然是为了让陈琳守护好这些孩子,赵旭赵昀乃是大宋的皇子,赵旭更是储君之尊,万万不可有所闪失,可以说赵旭就是大宋的未来和命脉,一旦赵祯遇险,他就是大宋新任皇帝! 为何赵祯要留下遗诏?还不是为了以防万一,遗诏中的内容让王语嫣看过一遍就不敢再看第二眼,更不敢拿给杨采薇看,因为遗诏中写的清楚,一旦赵祯自己遇险,在没有希望突围的情况下,大军还会按照原先的计划夺取燕云,而赵祯自己会自刎以免被俘羞辱。 就连哀兵必胜也被官家计算到了其中。 一旦这样,王语嫣将会成为慈圣太后,辅佐赵旭登基为帝,但万万不可垂帘听政,更不可临朝称制,即便是王语嫣有这个想法,两府相公也会反对,因为这样的遗诏在两府中也有一份。 更加让王语嫣害怕的是遗诏中也写明了,一旦赵旭也出了意外,便可立赵昀为帝……这便是王语嫣不敢把官家的遗诏给杨采薇看的原因,其中的牵连实在太大了。 但她却不得不给陈琳看…… 陈琳躬身接过遗诏,打开细细查阅后拿出一把钥匙递给王语嫣道:“娘娘还请随老奴前往御药院。” 王语嫣不明其意,御药院是什么地方?不就是宫中药材的储藏之所嘛!有的时候还兼职传递圣旨词头只用,能有什么特别? 当陈琳在几个老的不能再老的内侍面前拿出遗诏的时候,老内侍们合力打开一个巨石封顶的密室,这个密室上的巨石与地面严丝合缝,连一根针都插不进去,王语嫣惊讶的看着密室的小门并把钥匙递给了陈琳。 陈琳接过钥匙没一会便捧着一方玉玺出现盖在遗诏上,此时王语嫣才注意到这份遗诏上只有赵祯的私印而没有大宋皇帝神宝。 当“受命于天既寿永昌”八个大字出现的时候,王语嫣惊讶的合不拢嘴,这意味着这份遗诏此时才具有至高无上的权威,有传国玉玺的加持使得这份遗诏成为大宋无人能反对的至高存在。 难怪陈琳要来这里,难怪官家要陈琳进宫,这一切都是在确立这份遗诏的神圣且不可置疑。 第五百二十章不可尽信 当王语嫣谨慎的收好遗诏时,赵祯已经在纵马疾驰,无拘无束的感觉对他来说实在太好了,有的时候他真的想摆脱御座的束缚,但他大宋皇帝的身份却成为一条无形的锁链。 是个人都能看出官家的喜悦,禁军们第一次看到官家快意驰骋的模样,军中士卒敬畏皇帝的威严,现在皇帝就与自己在一起,而且还有如此豪放的一面岂能不让他们骄傲?! 彭七和李酒赵力三人紧紧的护卫在赵祯身侧,说实话官家已经好久没有如此放肆的骑马射猎了,现在瞧见官家的模样,他们微微有些心疼,常人都能享受的乐趣到了官家这里居然略显奢侈,说出去怕是没人相信…… “官家慢点,俺们坐下的马儿可比不上您的龙驹嘞!” 赵祯哈哈大笑道:“朕的御马可是大食的宝马,虽不是汗血亦不输与它!” 李酒策马追上道:“大食的宝马到了官家的坐下可就是顶顶好的龙驹了,我等的战马岂可与官家的龙驹相比,官家今日驰骋颇久,还是会车驾中歇息吧?大军也要安营扎寨了。” 赵祯看着天边的夕阳微微摇头道:“不行,传令下去,马不停蹄,人不驻步,所有士卒皆乘战车向真定府开进!” 赵力听了立刻点头向狄青赶去,皇帝的旨意对他来说就是至高的存在,几个呼吸赵力便驱马来到狄青身边,此时他正和杨怀玉闲聊。 “狄将军,陛下有旨,入夜不扎营,步卒上战车,马不停蹄,人不驻步。” 狄青望了一眼杨怀玉转头道:“臣遵旨。” 待赵力走远狄青才开口对杨怀玉道:“陛下为何如此心急,如今冬雪未消,夜里赶路虽有公路相连,可依然危险啊!” 杨怀玉看向远处已经上了车驾的赵祯小声道:“陛下既然如此打算,其中必有深意,怕是辽朝的宋小乙又传来了什么消息,否则陛下也不用如此练习弓马了……” 狄青的指挥才能是相当出色的,但他的嗅觉却不那么灵敏,比他小上许多的杨怀玉都能看得出赵祯着急的原因,而他却反映迟钝了些。 听到杨怀玉如此说才恍然大悟的点头道:“嗯,怀玉言之有理,官家站的高看得远,自然比我等知道的详细。” 此时的狄青反映过来,官家向来是从大局出发牵一发而动全身,此时下旨大军速进必有原因。 确实,赵祯早些时候便接到宋小乙从辽朝传来的消息,辽皇打算二月开春便向西夏用兵,意在温泉峰附近的乌兰木伦河之地! 这里的土地最为适合养马戍边,大横水和自河川从这里延伸出来,它是靠近毛乌素沙漠边上的美丽明珠,再往南去便是西夏左厢神勇军司所在的明堂川了。 赵祯仔细的查看地图转头对彭七道:“传狄青杨怀玉过来,哦对了,别忘了把曹玮也叫上,这老倌一路跟随作用可不小。” “不过是他曹家贪图军功罢了,官家还不如让他留守京师呢!” 赵祯笑骂道:“你是不是傻,人家做质而来,看不清其中的深意吗?” 彭七微微一惊,连连点头退走,他万万没想到官家把曹玮带上的原因居然还有这一层深意。赵祯也是没办法,老赵家便是黄袍加身的武将,在自己御驾亲征之前,文臣玩了一出冒死上谏的好戏。 在庞籍,吕夷简的带领下,一帮参知政事拖着老骨头趴在寒风呼啸的嘉肃门前,别说是庞籍吕夷简,就连鲁宗道这个醇厚先生也来了,老狐狸丁谓和夏竦更是一并跪在那里,赵祯相信,要是自己不同意的话这帮人第二天就能去见先帝了…… 果然收到消息的曹玮第二天便死活要跟随大军,那气愤的模样显然是冲着中书相公去的,但人家却不当回事,反而觉得自己做的对,个个骄傲扬起的头就像是胜利的大公鸡,气的曹玮一佛出世二佛升天。 最后还是夏竦会说话,当着两府和赵祯的面说了一句:“曹枢密来的好,毕竟曹家对北伐很有经验嘞……” 有经验?! 曹玮当时就差点夺过金瓜武士手中的金瓜给夏竦开瓢了,打人不打脸,骂人不揭短!他曹家跟随太宗北伐,战败而回,夏竦的话不就是说他曹家有战败的经验吗?! 赵祯坐在马车中看着曹玮的表情心中苦笑,这老倌到现在还是一副郁郁不畅的样子。 伸手指了指地图道:“朕收到密报,耶律宗真打算挥兵温泉峰直取乌兰木伦河,你们看看辽人和西夏人会如何动作?” 狄青和杨怀玉对视一眼,没想到官家的消息居然如此灵通,不但知道辽皇西征西夏,还得知了用兵的地点,这宋小乙在辽朝上京城可不简单啊! 两人刚欲开口,曹玮便说道:“越过温泉峰便是西夏的浊轮寨,只要辽人以迅雷不及掩耳夺下此寨,前面便是一马平川的草场,以浊轮寨为门户,辽朝的骑兵便可驰骋于明堂川,这对辽人极为有利,辽人多骑兵,且一人多骑,来去如风,迅疾如电,此战怕是对辽人有利。” 狄青微微点头道:“曹枢密所言甚是,辽人最喜这种平原作战,一旦攻入怕是如狼入羊群。” 赵祯笑了笑:“朕倒是不觉得辽人会有多大的胜算,而且这密报难免是辽人的惑敌之计,宋小乙虽然能干,可这情报乃是辽皇和整个辽朝的机密,其实那么容易便得到的?朕命大军急行就是以防万一。此时什么情报也不能相信,只能等待战机以图随机应变。” 众人点头,官家的话是没错的,此时所有的情报都不能相信,只有真的发生了才能肯定它是真的,难怪官家要大军速速赶到宋辽边境,此中深意要是官家不点破他们也想不到。 待狄青和杨怀玉离开,赵祯留下曹玮道:“曹玮你留下,朕有话和你说。” 曹玮惊讶的转过身子等待,赵祯笑眯眯的挥了挥手道:“此时又不再朝中,只有你我君臣二人,不必拘于礼节随便坐下吧。” 曹玮躬身道:“臣不敢……” 赵祯知道他担心什么:“坐吧,车驾狭小,你总不能让朕仰着头和你说话吧?” 曹玮这才发现不妥,讪讪的坐倒等候赵祯开口。 第五百二十一章皇帝的底牌 曹玮还真是个倔强的性子,和他老爹一样一点亏都不肯吃,要是他有文臣的肚量也不会有那天的事情发生。 赵祯端起建盏喝了一口便放在桌上的架子里固定好,露出和煦的微笑对曹玮道:“怎么,还在生中书相公们的气?夏竦就在军中,你要是不爽利且去找他相扑便是。” 曹玮嗡声说道:“臣可不敢,他夏竦那张嘴能把死人说活了,臣去了还没展开手脚怕是就被他说死了。” 赵祯哈哈大笑,这曹玮倒也是个直爽的性子,恼怒便是恼怒也不遮掩。 “曹枢密一语中的,他夏竦还真是有此般能耐,但你也不要往心里去,朕知道他们这么做是为什么,还是为了你好!” 曹玮知道赵祯一般不会拿臣子取乐,怕是看出了其中的门道,官家的智慧向来是超越常人的,说不定自己演的这出戏已然被官家识破,于是佯装惊讶的问到:“为我好?” 赵祯点头道:“是啊,你乃是将门出身,祖上更是跟随太祖太宗征战沙场,也经历过黄袍加身和杯酒释兵权,其中的关窍你能不知道?本就是顺水推舟的事情,何必装的那么委屈生气?” 见自己的伎俩被官家点破,曹玮闹了个大红脸:“官家圣明,老臣万死。” 赵祯摆了摆手:“什么万死,朕要是真的治罪与你,你死一次就足矣,怎么死上一万次?留你下来就是要告诉你,文臣武将之间相互提防又相互需要,朕提高武将和武人的地位,就是为了让双方都站在一样的高度互相扶持,文武并进方可让大宋顶立向前。 此次北伐,朕不光让你跟随,还召集将门子弟也一同前往,虽有人质之意,可领兵冲锋的还是你们。文臣中除了夏竦就没有人跟来,全数留在了东京城处理政事,这不是很好吗?武将主征伐,文臣举政事,两者如阴阳,协调方济世!” 曹玮总算知道官家的心思,能如此直言不讳的说出心意他曹玮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呢? 顺势拜下:“官家之意老臣知晓哦,我将门子弟必定身先士卒夺回燕云,也要让文臣们看看,咱们将门可不是只会在先祖的功绩上吃老本!” 曹玮的话音刚落便听到外面传来一阵哈哈大笑,夏竦从马背上直接翻身停在了赵祯的车驾上,下马的功夫一点也不必武将差。 “曹枢密,没想到你虽为武将,可心思一点也不比我们文臣差啊!但听到曹枢密的肺腑之言,夏竦甚慰!” 曹玮尴尬的拱了拱手道:“也算是你我双方互为利益罢了,愿文臣和武将如你我二人一般能尽弃前嫌。” 夏竦笑道:“那是自然,庞相公可是说了,待大军凯旋,他定当为曹枢密牵马夸耀!” 赵祯满意的点了点头,这次北伐其实暴露出大宋的许多问题,虽然在北伐之前赵祯做足了准备,可当北伐还没开始的时候就出现了利益分配的问题,这是在所难免的,在大宋文臣和武将几乎就是天生的冤家互相提防着对方。 虽然只有两府相公知道这次军演的最终目的,可即便如此双方依然是怕对方占去更多的利益,文臣担心武将的功绩过大会取代他们的位置,而武将则是不希望文臣成为他们获得功勋的绊脚石。 双方的爆发点就在曹玮这个枢密使的身上,而赵祯就是平衡双方利益的人,他可不希望自己的朝臣因为利益的分配不均而把整个北伐计划所耽搁下去,如果这种事情发生,赵祯会毫不留情的让双方都付出代价。 有的时候皇帝就是一个调解者的存在,一张一弛,文武之道可不是说说的,自太祖开始就刻意的在文臣与武将之间制造各种矛盾,并且把唯有篡权能力的文人捧得高高的,这自然让武将不爽。 看似精彩的杯酒释兵权更是让曾经跟随赵氏的老部下伤心,太宗不赏大军便挥师北伐,也是出于对武人的不重视,赵祯不会犯同样的错误,更不会让子孙因为自己的错误而承担后果。 待夏竦和曹玮两人告退后,赵祯在车驾中沉思,如何划分这次北伐的利益?对于北伐的成功与否赵祯不会怀疑,他有这个自信,以大宋如今的能力完全有压倒性的优势,东京城十万禁军皆是身着板甲手拿神臂弩,再配合百炼横刀几乎是武装到了牙齿,更别说还有克敌神器的陌刀了。 大宋的优势是什么?……钱! 钱是什么? 是国力,是武器装备! 而在这个时代,武器装备就是战斗力,战争说到底打的就是钱和人。 大宋富的就剩下钱了,人也是不差的,如今的禁军可不再是之前的软脚虾,他们多时经历过战争的老兵,就连后招募的新军也参加过对南海诸国的征讨。 一旦战争爆发起来,赵祯还能从大宋国内征调训练已久的十六卫和已经退役的老兵!可以说大宋的有生力量是连绵不绝的。 要知道这还是在不发动民众的情况下,封建王朝的终极王牌赵祯还没有动用,征兵令看似简单,所招募的士兵也都是农人稍加训练便拖上战场的,可一旦把他们放到战场上,在明知不能后退的情况下,这些人将会迅速的成长起来! 否则那些起义军为何人数越来越多也越来越难铲除? 车轮与公路的摩擦声吱吱呀呀,赵祯不用看都知道是运载火炮的拖车发出的,经过云南之地的军械司匠人改良,如今的火炮体积已经小了许多,并且能装在木质的炮架上由马匹拖动,四匹马拉的车乃是驷车,按照周礼这可算是公卿级别的马车,所以军中的将士们都叫这火炮为公卿炮。 赵祯相信有这个文明巨兽的威力,没有任何城墙能经得住它的攻击,难怪这个铁疙瘩被誉为战争之神,在这个时代没有什么是火炮解决不了的,一炮不行就两炮,两炮不行就用更多炮! 背嵬军特有的马蹄声伴随着赵祯的入眠,这一次赵祯把许多新式装备用于了实战,一来他们威力巨大,而来也为大宋积攒经验,谁都有底牌,只不过赵祯的底牌更大而已! 第五百二十二章辽皇的叛逆期 辽朝对西夏的怨气积深已久,自年关过后西夏更是变本加厉,年前西夏出兵助辽,镇压了夹山部呆儿族的起义,但辽将全部掳获归为已有并未分给西夏一丝的好处,这让李元昊极其不满,他西夏和辽朝是盟国而不是属国。 作为报复,李元昊煽动、引诱辽统治下的山南党项各部及呆儿族叛辽归夏。接着,又唆使呆儿族降户不断骚扰辽朝的边境,李元昊自认为做的天衣无缝,可他忘了辽朝自始自终就不需要什么证据…… 耶律宗真本就是打算征伐西夏以立国威,但令耶律宗真没想到的是今年四月辽山西五部节度使屈烈等居然举部投夏,大辽责令李元昊归还他居然敢不给。 这便导致耶律宗真派兵征讨叛辽的党项族,李元昊非但不上贡求和反而出兵援救,杀辽招讨使萧普达。耶律宗真大怒,之前的事情虽然让大辽的脸面不好看,但多少碍于颜面没有正式撕破脸,可如今杀了招讨使就不同了,这是在打他耶律宗真的脸啊! 是可忍孰不可忍?耶律宗真立刻从各地抽调数十万大军,会于西南边境,准备大举讨伐西夏。 赵祯最近才收到消息,这和之前宋小乙传来的消息稍有出入,不过大军早已到了石门铺以策万全,赵祯的御帐中夏竦和曹玮两人兴奋的走来走去,就像两头拉磨的驴。 天赐良机!天赐良机! 一边是官家打算御驾亲征收复燕云,一边是辽朝即将对西夏出兵讨伐,这对大宋来说算得上是千载难逢的机会,辽朝一旦西征党项必会削弱它原本的力量! “官家,一旦辽朝征伐西夏便是我大宋的最佳时机,到时大军骤至燕云而辽人深陷西夏之战,必不能回援!” 夏竦的话得到了曹玮的肯定,看了看地图抬头道:“夏参政言之有理,我大宋十万雄兵直取燕云,攻城拔寨不需三月便能占下十六州!” 赵祯笑着点头道:“嗯,这也是朕之所想,早在去年朕便收到黑手的消息,辽皇早就对西夏不满,欲要攻伐西夏可被辽朝朝臣劝阻,如今积怨已深的双方算是彻底爆发了,咱们大宋的机会也算是来了! 传令下去,军演继续,狄青,杨怀玉继续操练禁军,日复一日不得懈怠,越是到了如此时刻越不能露出破绽,朕要给辽朝和耶律宗真一个措手不及的惊喜!” 曹玮和夏竦赞同的连连点头,在他们看来这是最为正确的选择,自古以来兵不厌诈,贵在神速,要是提前和敌人打好招呼,那还打什么? 只要在大战之前发出檄文,那边算是有道伐无道,何况任谁看来燕云之地都算是华夏故地,虽然被儿皇帝石敬瑭献给辽朝,但这种行为大宋向来是不承认的,自始至终也没有承认燕云十六州乃是辽朝的土地。 待曹玮和夏竦退走,赵祯翻开宋小乙的情报,这是有关辽皇耶律宗真的,从头看到尾,包括了他的一些小习惯和脾性,赵祯咧嘴笑了笑,从资料上看,这位少年天子还真的是挺有趣的,爱好音律和儒家学说,对人也是豁达大度,如果不是有这皇位的熏陶和权势的催化,其实就是个邻家大男孩的性格,还是个文艺青年嘞! 现在的种种看来,耶律宗真就是个青春期的叛逆青年,心中总是有那种天不怕地不怕的气势,而且城府颇浅,被人扫了颜面便忍不了,自己当年可是被人欺负的差点要被篡位。 想到这里赵祯微微一惊,耶律宗真经历的好像和自己差不多,父皇重病,有人谋逆……只不过刘娥远比萧耨斤要有人情味,也没有她那么疯狂。 这不会是耶律隆绪故意留下的祸害让儿子历练的吧?赵祯摸着下巴开始猜测起来,之前他就听说耶律宗真当年困母收权的过程特别的顺利,赵祯是不相信的,以萧耨斤手中的权利怎么会那么轻易的被一个少年击败,而且是在辽朝的春猎之地? 把玩着手中的建盏,赵祯猛然醒悟,喃喃自语道:“果然是可怜天下父母心!” 不用说,即便是赵祯没有得到确切情报也能猜到,辽圣宗耶律隆绪和父皇一样给孩子留了后手,赵恒当年为了让赵祯安稳继位,特意布下了一盘大棋,耶律隆绪则是更为干脆,直接把儿子的生母弄成了他的仇敌,只不过留下了一支强悍的军队作为后手。 两者都是浓浓的父爱,只不过这是不善于表达的父爱而已,只有耶律宗真人到中年的时候才能明白其中的苦心吧…… 说实话赵祯有些羡慕耶律宗真的青春期叛逆,这让耶律宗真可以毫无估计的进行一系列大刀阔斧的改革,尤其是在有贤明之人的引导下,更容易根除旧疾,不过这段时间也特别容易意气用事的犯错,比如耶律宗真就和弟弟耶律重元的关系特别的好,这种好甚至有的时候没了上下尊卑,好到令人误解…… 但赵祯自己是回不到那个可以犯错,可以肆意妄为的时期了,现在大宋的政令都要循规蹈矩,每当赵祯要进行改变的时候首先想到的是阻力,各个利益团体之间的划分等等,他再也回不到当初大刀阔斧的状态了。 唯一干得最出格的事便是这次的御驾亲征,赵祯还以这可能是他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上战场…… 军营中已经静悄悄,凡是在熄灯号结束后还亮着灯的地方都是将领的住处,当然也包括赵祯自己的御帐,为了保持士兵的体力与战斗力,充足的睡眠是不可少的。 伸了个大大的懒腰,赵祯舒服的出了一口气,这次御驾亲征没有三才,没有时刻盯着自己礼仪的文臣,只有一些大老粗的武将和最可爱的人,赵祯自然也就随意的多,也不用活的那么累了。 但没过多久这种安静祥和的环境就被吵闹声破坏,赵祯微微皱眉,他是最讨厌有人打扰睡眠的,何况是在将士们训练了一天的情况下。 亲卫司的老兵此时已经穿戴整齐的出现在自己的周围,而整个中军也一下苏醒过来,禁军经过紧急集合的训练早已习惯了枕戈待旦,此时铠甲着身,利刃在手,弓弩上弦,强悍的素质展露无遗。 第五百二十三章赵祯多出的“儿子” 大宋除了不承认燕云十六州属于辽朝之外,还不承认西夏的地位,即便他李元昊立国称帝后,大宋朝堂依然不承认,采取回避或置之不理的态度。 赵祯看着夜闯军营的礼部郎中吴育一阵无语,这吴育真是个炮灰级的人物,两府相公和满朝官员无人愿来,他却毫不顾忌的毛遂自荐,即便是西夏使节前来也不用急于一时,在东京城安顿下来,稍稍晾上一阵便是,大可以奏疏来往,何必带着西夏使节赶到军演之地? 当赵祯翻看使节递上的李元昊国书后微微一笑,难怪吴育这么着急非要亲自带着使者前来,原来李元昊是上书自己,请求宋夏议和! 看来李元昊也顶不住压力担心两头作战,更担心宋辽达成一致,结盟瓜分整个西夏。 国书的内容很简单,省去满篇的废话和客套,剩下的主要内容就是请求大宋议和,并提醒赵祯不要与狼子野心的辽朝结盟,赵祯看完不禁大为赞叹李元昊的能屈能伸。 之前大宋夺取西夏两州之地,获得百里草场,牧马戍边致使西夏忌惮万分,常常骚扰盐州,洪州之防,两国之间的关系也日渐紧张,现如今辽朝即将讨伐西夏,李元昊毫不犹豫的放弃疥癣之疾,全身心的投入到与辽朝的作战中,这种快刀斩乱麻的果断赵祯都要佩服。 使者跪在地上等待赵祯开口,可左等右等也不见大宋皇帝发话,微微抬头看见的是皇帝的哂笑,顿时心中恼怒,但身在敌营又不敢表露,只能捏紧拳头一言不发。 “西平王使者起来说话!” 大宋皇帝终于开口了,但使者听了后却迟迟不肯起身,一旁的吴育皱眉到:“你难道没有听见陛下的话吗?” 拓跋武皱眉道:“陛下是在对西平王使者说话,臣非西平王之使如何敢起身?!” “放肆!”彭七大喝一声便要上前,却被赵祯拦下:“算了,不必与他置气,咱们一直认定党项就是定难军,人家也能在心里认定党项就是西夏。那你起来吧!” 见赵祯给自己台阶下,拓跋武也就不再纠缠,顺势站起身道:“臣多谢大宋皇帝陛下!” 赵祯挥了挥手:“李元昊的国书朕看了,其中的意思朕也明白,议和纳贡倒也是恳切,只不过为何没有自削僭号一项?” 拓跋武脸色大变,所谓的僭号是冒用帝王称号的意思,大宋皇帝这么说就是要让李元昊自削帝号啊!可李元昊已经立国称帝,如何能当着天下人的面再次削去帝号?! 这是在挑战整个西夏的国威,拓跋武顿时怒目而答:“吾皇如日方中,止可顺天西行,安可逆天东下!” 赵祯瞧了他一眼对彭七道:“党项使节不懂礼法,无视尊卑,掌嘴!” 彭七早已觉得拓跋武的态度嚣张,那能手下留情,拎起他便一顿大嘴巴子,噼里啪啦的那叫一个响亮,看得一旁的吴育嘴角直抽抽,有道是两军交战还不斩来使,何况这是李元昊的使者。 彭七还算是手下留情,只不过让拓跋武疼痛而已,肿起的嘴角并不影响他的说话。 赵祯望着拓跋武笑道:“你也不用掩饰,李元昊定然是给了你底线,否则单单的称臣纳贡如何能打动我大宋?还有,你应该瞧瞧外面朕的虎贲能不能答应?” 拓跋武心中一颤,面对大宋皇帝的如此威胁他还能怎办?万一大宋和辽朝达成协议,并且意图同时举兵瓜分西夏又改如何?无奈之下只能祭出陛下的最后手段了。 拓跋武躬身拜下,从怀中掏出第二本绢制国书道:“大宋皇帝果然真知灼见,此乃吾皇国书!” 果然有底线,赵祯笑了笑对彭七挥手道:“呈上来!” 彭七遵旨上前接过拓跋武的国书准备递给赵祯,赵祯都懒得接,其中定然是许诺多少岁币,牛羊,马匹之类的东西,说实话这些东西要是放在以前还能值点钱,可对现在的大宋来说还真的不算什么,牛羊大宋可以从天竺进口,穿过马六甲海峡便是印度洋。 马匹就更不用说,来自阿巴斯的阿拉伯战马不光容易训练,繁殖能力也不弱嘞! 赵祯对彭七递上的国书没有什么兴趣,微微点头道:“念。” 彭七清了清嗓子,毕竟是李元昊的国书,他多少也要认真对待,要不是三才不在,这种差事怕是轮不上自己,可当他看了开头后便呐呐的对赵祯说道:“启奏官家,这里面有许多字俺不认识……” “……吴育你来!” 赵祯真是被彭七给气坏了,好歹也是自己的亲卫司环卫官,居然敢说不识字,这不是给李元昊的使者看笑话吗? 吴育恨铁不成钢的瞪了彭七一眼接过国书,这回真是丢人丢到家了:“男邦泥定国,兀卒,曩霄上书父大宋皇帝……” 只这一句便让整个御帐鸦雀无声,吴育自己也是说不出下面的话来,这……这是在称官家为父吗?! 赵祯的身体下意识抖了一下,一旁的彭七更是紧了紧身上的衣服,太肉麻!太无耻!太鸡贼!太丢人了! 赵祯有些不相信的望着拓跋武道:“你确定这是李元昊的国书?朕怎么觉得是你拿错了!” 拓跋武躬身说道:“没有,这确实是我西夏皇帝李元昊亲笔所书!” 赵祯实在不知道说什么好只能无奈的说道:“元昊真大丈夫也!” 能屈能伸乃大丈夫,拓跋武显然是把这句话当作是赵祯的夸奖,居然还礼貌的回答道:“多谢陛下夸赞!” 赵祯已经无语的说不出话来,只能暗道一声:人才!! 宋,夏,辽,三国皇帝的年龄相差不多,但李元昊的年岁最大,比赵祯还大上七岁,耶律宗真比赵祯小六岁,辽宋为兄弟之国,辽圣宗年幼,称宋真宗为兄,真宗尊萧太后为母,也就是说辽皇耶律宗真是赵祯的弟弟,这还说得过去。可现在李元昊成了自己的“儿子”那岂不是耶律宗真算是他的叔父…… 这还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第五百二十四章小人的便宜占不得 觉得可笑的同时,赵祯也是佩服李元昊这种敢于做人“儿子”的勇气,不是谁都能这么厚着脸皮说出如此肉麻的话,而且他李元昊还是一国之君,赵祯对他的果断和坚毅也有所了解,现在怕是要加上一条狡诈了。 李元昊的报复心极强,只要是以前得罪过他的人现如今都没有什么好下场,这就不是一个帝王该有的风范,最少要做的隐秘一点,干净一点不是? 李元昊的妃子索氏乃政治联姻,因“素无宠”,暗恨李元昊,听说李元昊攻打凉州六谷吐蕃时战死,不禁面露喜色,日娱音乐,益自修容。结果,李元昊却平安归来,索氏在歌舞场上吓得魂飞天外,不久便在宫中悬梁自尽了。但李元昊还不饶恕,将索氏满门杀害。 气度如此狭小的人能忘记自己给人当儿子的丑事?赵祯看向拓跋武的眼神不善,出于种种原因,他把灭亡西夏放在了收复燕云十六州之后,但此时李元昊的态度让赵祯开始怀疑自己这么做的正确与否。 长出一口气,赵祯对拓跋武说道:“李元昊既然甘愿称子,朕视其乖顺便修两国之好,但唯一一点要改的地方便是称谓,你党项大儒野利仁荣饱读诗书,又通我中原文化,岂会不知兀卒一词与吾祖一词相似?朕听之尤为刺耳,不如直接去掉便是。” 拓跋武脸色微红道:“此事臣回西夏必定报知陛下。” 赵祯摆了摆手道:“不用你回西夏通告,现在就改,朕的御笔朱批对李元昊的国书也是有用的吧?” 既然到了如此地步,拓跋武也不好拒绝,毕竟刚刚的国书中李元昊还称赵祯为父:“陛下请……” 赵祯提笔就把兀卒一词用红笔花掉,先占大宋的便宜?门也没有啊! 兀卒一词在西夏乃是清天子的意思,赵祯岂能看不出这是李元昊为了恶心自己而特意弄出来的?这人是要面子要疯了! 把朱批改过的国书扔给拓跋武道:“以后就按朕的该法叫,再有错处定责不饶!” 拓跋武躬身退走,夏竦便从后面的屏风绕了出来,瞧着大帐里的吴育道:“你是真傻还是真不知道,此人带着李元昊的国书前来就是为了求和的,两府相公都不理睬,交给你一个礼部郎中处理,自然向让你别搭理他,现在倒好,你把他来到陛下御前,反倒是随了李元昊的意!” 吴育微微一礼道:“夏参政此言差矣,今二敌相斗,当坐收渔利。如果急于接纳元昊内附,契丹向我们兴兵问罪,朝廷得不到元昊毫发相助。应该使人劝谕元昊,与契丹和好如故,然后答应他内附。并告诉契丹,已经命令元昊辕门谢罪,否则,应当讨伐。如此双方都不能在道义上加罪我大宋。” 赵祯惊讶的望了吴育一眼,这个看似好好先生的吴育居然能出此圆滑的计策,实在是人不可貌相啊! 中规中矩的回答让夏竦也挑不出毛病,只能苦笑道:“好你个吴春卿,早已想到其中关窍还不说出来,非要让老夫在官家面前献丑,真是不当人子!” 吴育笑了笑:“吴育之策悉数告知官家,但请官家另寻善辩者往之。” 赵祯摇头道:“一事不烦二主,你就去一辽朝如何?” 吴育出人意料的否定道:“起奏陛下,大宋与辽以兄弟之国相称,微臣只是一个区区礼部郎中而已,此去辽朝必定要一个德高望重者,臣以为庞相公最为适合!” “庞籍?!”赵祯想了想点头道:“如此也好,你且会东京城,把朕的手诏交给庞籍,命他择日启程赶赴辽朝。” 吴育躬身道:“微臣遵旨!” 待他离开之后,夏竦不明白的对赵祯问到:“官家,眼看党项与辽朝战事将起,何必派遣庞相公去往辽朝解释……” 赵祯笑道:“为何不派他去?他庞籍乃是我大宋的宰相,代表我大宋出使辽朝,多少能让辽朝放松警惕,最起码知道我大宋不会起兵策应李元昊。再说我大宋从中说和辽朝就能不去征伐西夏?我大宋要坐收渔利,可不能让两者任何一个得到好处,唯一能得到好处的只有大宋!” 夏竦想了想竖起大拇指道:“官家妙计!” 一旁的彭七嗤之以鼻,这不是明显的废话吗?官家那次的圣断不是妙计? 听到他的哼声,夏竦转头道:“彭将军好像对老夫的话有所不满啊!刚刚你明明知道书信的内容,却说不认识字而推脱给吴育念,你倒是脱得干系!希望你保护陛下的时候不会见危险就躲!” 彭七涨红了脸道:“只要上了战场,某家的命就时刻准备给官家挡箭,飞矢,流矢伤不得官家分毫!夏监军还是顾好自己吧!” “你们两人就早点歇了吧!朕最不喜你们文武相争,还故意在朕面前这么做,再有下次统统回东京城去!” 两人见赵祯发火,这才偃旗息鼓的退走,其实夏竦就是图一时之快罢了,并不是他不待见彭七,毕竟彭七深的赵祯的信任,也是个简在帝心的人物,他只是看不惯彭七刚刚忽悠吴育而已。 待两人离开,赵祯终于能清静下来。 给自己倒上一杯清茶,赵祯舒服的靠在御座上思索,此番李元昊是下了血本,不惜以父子之名相称,那他的收获要比投入多上许多倍才能达到他的预期,赵祯不认为李元昊是个做赔本买卖的人。 现在大宋的十万战兵就陈兵花塔子铺,这还只是来自东京城的禁军,掐指一算,赵祯一时间被自己得出的数字吓了一跳,要是算上边境的守备军队,这次总共能集结将近三十万人,这还不算国内的十六卫…… 十六卫制度是卫府制的高级阶段,是隋唐府兵制的结晶。赵祯总结了隋唐府兵制的优缺点,加以改进后和大宋的禁军制度相融合,毕竟他裁撤了所有的厢军,那些损失掉的兵员也要补充才是。 别小看这十六卫,它就相当于大宋的预备役,但他们比预备役更加专业,平常的训练和禁军相同,也能得到朝廷的俸禄,农忙时还可回家务农,这无疑让他们的生活得到了相当大的保障,自然没人会懈怠,年轻力壮的农家子弟争抢报名,训练,生怕懈怠了被踢出,这样的十六卫战斗力是可以保障的,最少是可堪一战。 第五百二十五章辽夏战事起 战争其实就是一种政治上的手段而已,出发战争的人往往不是军人而是政治,甚至个人恩怨和喜好! 辽朝对西夏的战争很大程度上和耶律宗真的个人想法有关,其实西夏不过是煽动辽朝的党项部叛乱,只要辽朝合理的镇压,并且安抚那些被煽动的党项部落就可以了,但辽皇耶律宗真觉得这是自己的耻辱,必须要党项人的鲜血来洗刷,甚至要李元昊的鲜血来洗刷。 耶律宗真的想法很简单,大宋皇帝能攻伐西夏,并拿下两府之地而党项人莫不敢犯,凭什么他大辽皇帝就要安抚叛逆? 李元昊已经不是第一次拂了大辽的面子,早在耶律宗真即位之初就把自己的姐姐兴平公主许配给李元昊,以图两国秦晋之好。 但显然这场政治婚姻在政治上成功,但在感情上是失败的,元昊夫妻二人关系一直不睦,完全是政治婚姻带来的冷淡与疏隔。后来,兴平公主病重,元昊仍旧搂着别的美女狂欢,对公主不闻不问。 直到公主病死,元昊才向辽国汇报此事。辽兴宗闻讯大怒,当时就派人持诏切责元昊,元昊由于正忙乎应付宋朝的威胁,只能低头装孙子,献贡献宝讨好耶律宗真。 李元昊献宝讨好辽朝岂能不得到更多?之后的辽党项部落叛乱就是他收回的利息,他李元昊何时做过吃亏的买卖?! 既然占了便宜就要付出代价,辽夏两国之间的裂缝也愈来愈大,当初辽人为了制衡大宋而扶持西夏,现在却猛然发现当年扶持的豺狗已经成为威胁大辽的隐患,辽朝的有识之士当然能看出其中的不妥,这也是为何耶律宗真御驾亲征西夏而没人阻拦的原因。 辽朝上下,君臣之间都有一种自信,在他们看来西夏不过是一支躲藏在大辽身后捡漏的豺狗而已,征伐西域居然让他获得了不该有的自信,面对大辽的讨伐还敢露出反骨?! 一个连大宋都能夺取两府之地的西夏难道会是大辽的对手?辽人习惯性的用大宋的实力去衡量西夏,简单的标准在他们看来最为有效,辽胜于宋,宋胜于夏,那辽必定会胜于西夏! 时间飞逝,三个月的时间里辽朝的怒气愈来愈盛,但李元昊仿佛一点也不在意,没有一丝的担忧和恐惧,反而加强军备,这让辽人觉得他张狂。 这段时间赵祯有意让留守东京城的朝臣们放出西夏来使的消息,并且大肆宣扬其中的内容,西夏李元昊尊大宋皇帝赵祯为父,于是乎大宋让其向辽朝谢罪,以免遭遇兵戈之灾。 但任谁都能看出来这是不可能的事情,西夏李元昊怎么可能向辽朝请罪? 东京城的辽朝都亭驿,耶律宗政坐在花厅的上首怒气勃发:“李元昊狗贼安敢如此!宋人安敢如此!” 耶律贾露出嗤笑道:“哼,宋人不过是占了中立之地罢了,如此就认为可以置身事外,以坐收渔利?大不了把它也拖下水便是!” 耶律宗政摇头道:“不行,此时大宋越是不插手越好,如若大宋插手,我大辽反倒麻烦,万一大宋皇帝和西夏达成协议,救援西夏而发兵燕云,我大辽就得不偿失了,即便战胜西夏又如何,你不会不明白燕云对我大辽的重要吧?” 耶律贾微微一惊,摸着下巴上的山羊胡道:“宋人不会如此吧?难道就不怕我大辽倾其所有再度南征?!” 耶律宗政环顾四周对耶律贾压低声音道:“哼,宋人一项如此,坐收渔翁之利才是他们想要的,别忘了之前咱们密谍传来的消息,封丘军营旁的李蒜头铺子里的红线被拉断了……” “红绳被拉断意为有要紧急讯,但我们的人并未找到口讯,并且李蒜头已然不见了踪影,怕是已经……会不会是他知道西夏与大宋的有何密谋?” 耶律宗政摇头道:“不会,他的失踪远在西夏来使之前,也是在大宋军演之前,说不定是得到了什么大宋又有新装备的消息。” “那我等现在该如何?总不能什么都不做吧?” 耶律宗政叹了一口气道:“咱们能有什么办法,大宋皇帝并不在东京城,你我又没有陛下的国书岂能擅闯大宋军演?如今之际只能打探消息了。” 耶律贾无奈的说道:“收集到什么怕是也无用,如今整个东京城因皇帝亲巡而戒备森严,内外通入禁绝外臣更是难以出入。只能希望大宋不会有所动作,也希望战事不要骤起。” 事与愿违,十月,耶律宗真怒气勃发,连出三路大军,共十万精兵,渡黄河,直趋西夏境内。大军昼夜不息,一直前进四百里,未遇任何抵抗。 凡是辽军一路上遇到的党项部族全数被灭,一时间西夏境内硝烟骤起,生灵涂炭,原本如诗如画的草原变成人间炼狱,许多党项的族帐顷刻间化为乌有,尸横遍野,血流漂杵…… 轻松得来的胜利让辽军的气势徒然高涨,大军一路挺进直逼贺兰山! 耶律宗真勒住缰绳,马儿嘶鸣着抬起前蹄,看着化为齑粉的党项族帐发出快意的大笑:“这便是与我大辽做对的下场!” 张俭和萧惠看着原本儒雅的皇帝变成这幅激昂模样顿时觉得欣慰,先帝曾说过,只有经过战争的洗礼才能让陛下成长起来,才能让战意和陛下心中的儒学结合起来,主要是让陛下见识到大辽的立身之本是什么,而不是靠儒学。 但张俭和萧惠都忘了过犹不及的道理,正处在青春期的耶律宗真在此时发现了战争与征服的快感,大军环伺,此时不光有宿卫的斡鲁朵,还有耶律隆绪留下的精锐皮室军! 这些强悍的兵卒被耶律宗真编为这次西征的御帐亲军,负责保护自己的安全,但这恰恰与皮室军的初衷相悖,皮室军和斡鲁朵是辽朝的破敌尖刀,他们应该在辽皇的带领下身先士卒,破敌立功才是他们的宿命! 但此时无人敢对耶律宗真的作法有任何非议,皇帝之威如日中天,兵锋所指,无人能敌,谁嫌自己的命长去和皇帝说这事? 一骑飞马来报,骑士冲到御帐行辕前翻身下马:“启奏陛下!探马来报,李元昊所部就在贺兰山北麓下的草场集结!” 耶律宗真大喝一声:“好!萧惠传令下去,大军整顿造饭,杀羊祭天后开拔,讨伐不臣者元昊!” 四周的御帐亲军连连大喝:“陛下威武,陛下威武!” 萧惠看着眼前这一切信心满满,大军压境以使得党项人望风而逃,辽军积攒下的气势高涨如虹,岂有不敌元昊之理? 整个军营的辽军都是信心满满,唯独张俭不这么认为,在他看来李元昊此人多狡诈,不会白白牺牲这些族帐与不顾,其中定然有他的阴谋,但此时张俭毫无证据,只能听从陛下的安排,走一步看一步了。 第五百二十六章贺兰山下的大火 贺兰山北麓有坐古琴台,传说仙人携琴西游,见贺兰山风景优美,便沿沟谷寻泉眼至此,一时雅兴大发,在此巨石之上抚琴弄弦,仙音渺渺。 又见远山那边飘过一朵彩云,仙人便腾空而起,甩下一根琴弦飘然而去。琴弦落处,变为一条小溪,蜿蜒曲折,绕巨石与清泉汇流,潺潺而下。 从此,这块巨石被当地向往美好的人们称作古琴台,其下小溪便名为琴溪。坐在琴台上,静心聆听泉水流淌,真的会有琴声传过,如丝如缕,其妙无穷。 此时的琴台之上也有人座而聆听,若有若无之间一丝音律穿过让李元昊大为陶醉,但这种美好不过了了便被破坏。 “陛下此时还有心思聆听琴台仙音?辽人大军以渡过黄河飞马而至,还请陛下速速决断!” 李元昊瞧见来人笑了笑:“没藏讹庞你什么时候变得如此胆小了?朕可从未见过你如此慌张过。十万辽兵即便度过黄河又如何,我党项还是四百里的族帐草原,待辽兵与那些族帐纠缠之后,人困马乏还是我大夏对手?现在知道为何朕要把大军布置在贺兰山脚下了吧?” 没藏讹庞脸色变得极为难看,一是没想到陛下居然如此绝情,数万人的族帐说抛弃就抛弃,二是自己得到的情报和陛下的好像不一样…… “陛下!臣得到消息,四百里族帐草场并未对辽朝大军有任何阻拦,因为消息不通,辽朝大军骤然杀至,族帐损失惨重,四百里草原早已没了牧牛放马之声,而是尸横遍野,犬啸哀鸣!” 原本还相当惬意的李元昊顿时大惊,慌忙起身道:“不可能,就是万余只羊放着给辽军杀也不可能这么快覆灭,这些族帐还有自己的勇士,朕并未抽调他们的精兵强将啊!为何如此之快的覆灭与辽人的铁蹄之下!” 没藏讹庞在心中撇了撇嘴,还未抽调精兵强将,这些族帐之中年轻力壮的大小伙子早已被抽调一空,剩下的不是老弱就是妇孺,如何能顶得住辽人的虎狼之师? “陛下,眼下之际该如何是好?探马来报,辽朝大军正朝着贺兰山逼近!” 此时的李元昊还沉浸在不可思议之中,一瞬间原本骄傲的他居然露出焦急的表情,一边咒骂着死去的族帐部落一边渡步,最后也没想到什么好主意的他转头对没藏讹庞道:“快去请尚父前来,他一定有好办法!” 没藏讹庞指了指南面道:“尚父还在兴庆府,难道陛下要现在就去请他?” 李元昊大怒:“当然是现在,难道要等辽人杀来采取请他不成?快去,速去速回!” 没藏讹庞转头就走,只不过在他走的时候双拳紧握,真是可笑,他没想到自己效忠的皇帝居然是如此胆小之辈,征伐西域的一帆风顺让李元昊骄傲的目中无人,一旦发现辽朝的实力和西夏旗鼓相当之后便开始胆怯! 这不是一个帝王该有的品质! 现在的李元昊在没藏讹庞的眼中就像是一个遇到强敌就害怕的急急回家找父亲的孩子,这个比喻还真是贴切,尚父野利仁荣不就是他李元昊的“父亲”吗? 没藏讹庞在心中已经笑开了花,李元昊虽说是堂堂的西夏皇帝,可他却有三个“父亲”,一个是先帝李德明,一个尚父野利仁荣,还有一个居然是大宋皇帝赵祯…… 没藏讹庞本身就是个善于钻营的人,跟随李元昊南征北战多年,经历西域战事大小二十多战,对李元昊了解相当透彻,上有所好,下必甚焉,但即便是没藏讹庞都不屑李元昊现在的样子。 李元昊他毕竟是自己的皇帝,没藏讹庞只能翻身上马,向庆州城赶去,此时怕是只有尚父野利仁荣才能让陛下冷静下来,也只有他才能想出克敌之计,没藏讹庞自己也是西夏的一员,虽然不屑李元昊的欺软怕硬但毕竟是一条绳上的蚂蚱。 兴庆府距离贺兰山不过是十里,李元昊原本是打算集结大军在这里埋伏筋疲力尽的辽军,可现在看来辽军并没有被消耗的筋疲力尽,李元昊是一个极其自信的人,但当他的自信被打破后,整个人都像是一个泄了气的皮球。 在他的计划之中四百里的族帐草原可以消耗掉辽人的锐气,在他看来这些族帐都是时刻可以牺牲掉的累赘,老弱妇孺有什么用?他们的死可以让自己麾下的男儿悲伤难过然后转变为愤怒! 但让他没想到的是,这数万人的族帐居然没有消耗掉辽人的数量和锐气,甚至没有拖慢辽人进攻的步伐! 即便到现在,李元昊也没有觉得自己这么做有何不妥,他还在认为这一切都是别人的错,是那些族帐没有拖住辽人的步伐,是那些族帐没有消耗辽人的军队。 此时他看清了辽朝军队的战力远不是那些西域小国能相比的,旗鼓相当之下,李元昊手中只有六万可用之兵,当然惧怕辽朝的十万大军。 已经没了办法的李元昊终于在第二天一早等来了援兵,野利仁荣从兴庆府带来了两万可战之兵! 八万人对阵十万人,即便人数上还是不占优势,但李元昊有信心能和辽人打上一场,而且野利仁荣的智慧一定会帮助自己度过难关。 在野利仁荣到达军营的第一时间,李元昊便迎接了这位风尘仆仆赶来的尚父,西夏的朝臣中没有一个人会受到李元昊的如此礼遇,即便是最为能征善战的大将野利遇乞在他眼中也不过是利用的工具而已。 野利仁荣知道李元昊的担心,走进御帐后便施礼道:“陛下稍安,臣带来兴庆府悍卒两万人可供陛下驱使,且辽人不知贺兰山地势,大军深入粮草必然冗长,陛下只需坚壁清野,再派人切断辽军粮道,辽人十万大军人吃马嚼之下必不能久战!” 李元昊大悦,拍手道:“尚父之言乃妙计也!朕也有如此想法,但朕要和耶律宗真战上一场,如若能生擒或是除掉他,那辽军自然溃败!” 野利仁荣脸色大变道:“陛下万万不可出战!坚壁清野就是为了消耗敌人的粮草,我西夏军队当避其锋芒,游走与侧以消耗敌人,怎可正面迎敌?此法不可。” 李元昊的脸色瞬间变得难看斜眼望着野利仁荣道:“难道尚父觉得我大夏军队不堪辽人一战?!” 像野利仁荣这样的智者怎么会不了解李元昊好大喜功的脾气?心中虽然不情愿但依然摇头道:“我大夏铁骑征战西域多年,个个都是精兵强将,若陛下欲试探辽人深浅,战力几何,还望陛下小心行事。” 李元昊大笑道:“这便对了!朕自然不会亲自出击,军中自有大将可堪一战!朕稳坐中军,静观其变!” 是夜,大火开始在贺兰山下的草原燃烧,为了坚壁清野,李元昊不惜让游骑出动,强行点燃了许多农人家的存粮…… 第五百二十七章西夏大败! 秋风萧瑟的贺兰山草原战鼓声,号角声交织在一起,让整个战场的萧杀之气愈加浓烈,辽人和西夏人的战争终于正式的拉开帷幕,双方都是以骑兵作为主要的作战力量,迅捷且快速的驰骋于疆场。 身为俩个国家的皇帝,虽御驾亲征但都不会把自己置身于危险之中,真正的战场距离双方御帐还有些距离,此战的意义对辽朝和西夏都是相当重要,这是双方试探对方虚实和战力的较量,来不得一丝一毫的软弱。 身经百战的萧惠虽然年事已高,但依然是宝刀未老,华发须张,率领精锐的辽朝铁骑冲向敌阵,没藏讹庞知道自己没有任何胆怯可言,此时以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面对辽人的虎狼之师他积攒所有的力量大喝一声:“杀!”西夏军队便如潮水一般迎敌而上。 双方兵潮,如巨浪相击般猛烈碰撞在一起,瞬间便淹没了原本的泾渭分明。 战场变成巨大的血肉磨盘,不断的吞噬着一个又一个鲜活的生命,这纯粹是力量与毅力的较量,哪一方先顶不住,便会溃败下去。 长刀划过带走敌人的生命,马上的骑士来不及得意,下一秒身体就被长矛洞穿,抽搐的掉下战马被碾为肉泥,双否都是如此激烈的拼杀,谁也不敢后退,因为后退就意味着把自己的后背献给敌人。 西夏骑兵常年对西域作战,都是在血与火中历练出来的精锐,但眼前的辽人却与西域的散兵游勇完全不同,他们有相当精妙的配合,马上功夫更是出类拔萃,关键是辽人一路杀来无人能敌,积攒下来的自信让他们战意高涨,连身上的武器装备有要略胜西夏铁器一筹。 西夏人第一次遇到和他们旗鼓相当的辽人,这种从西域人身上获得的优越感瞬间被粉碎,压力骤升。西夏骑兵渐渐发现,和辽人作战与西域人作战完全不同,西域人不懂相互配合,只知使用蛮力,而辽人多善合击之道,每个西夏人几乎都会遭遇俩个或俩个以上的辽人攻击,战法配合不如辽人的他们只能苦苦力战,稍有不慎就会被挑落下马,骑兵混战的战场上落马基本上就意味着死亡。 萧惠知道这一战对辽朝的重要,派出了两千重甲骑兵作为先锋,这些都是最为精锐的宫卫骑军斡鲁朵,他们是萧惠从耶律宗真的手中讨来的,他知道这些斡鲁朵最擅长的是破敌冲锋而非护卫皇驾。 果然这两千重甲全装的斡鲁朵杀入西夏人的敌阵如狼入羊群,西夏人的刀剑只要不击中要害根本不能伤得了他们分毫,而斡鲁朵手中锋利的长刀能轻松收割西夏骑兵的生命。 两千重甲骑兵几乎把西夏人的队伍撕开,再配合轻装骑兵的砍杀,西夏军队很快被分割,首尾不能相顾,前后不能呼应,这在战场上是致命伤! 此时的没藏讹庞已经陷入疯狂,他没想到辽朝的骑兵居然如此锋利,只短短几个呼吸之间便把自己的骑兵分割开来进行围剿,此时只能苦苦厮杀等待陛下的援助了! 双方的大战已经正式开始,便没有了停下的可能,哪一方先顶不住便会增援,对方亦会向这个血肉磨盘中投入兵力保持原有的优势,说到底就是谁的军队更厉害,增援更多便能站稳脚跟,越来越好打,而另一方则会慢慢的不支,在绝望中崩溃退走,接下来就是胜利者的收割…… 但就在没藏讹庞等待李元昊援军的时候,整个西夏军队却听到了撤退的号角,没藏讹庞绝望的大吼,此时撤退就意味着损失更多的骑兵,辽人的骑兵掩杀过来还能有多少党项男儿能活着回去? 难道要把自己的后辈暴露给敌人?天下怎么会有如此愚蠢的事情! 但没藏讹庞是个果断的人,他知道此时不退待会就更难退走,既然李元昊已经选择牺牲掉这些人,那自己还苦苦坚持又有什么意义?还不如乘机率领自己的亲兵杀出一条血路来的好! 既然是被皇帝抛弃掉的军队,那还有什么战意可言?当西夏骑兵听到号角后,整个军队的气势为之一泄,辽人岂能不知这是西夏人打算撤退了? 精于骑兵作战的萧惠发出浑厚的笑声,大喝着喊道:“没藏氏小儿,你的皇帝抛弃了你,也抛弃了这些党项勇士,快快逃命去吧!儿郎们,跟随老夫杀光这些懦夫!” 敌人越是逃窜便越要追击,尽可能的消灭敌人的有生力量是这个时代永恒的真理,每一个士兵都代表着一个男丁,男丁越少对西夏的重创就越大。 眼瞧着萧惠占据优势,耶律宗真兴奋的挥了挥拳头,张俭更是在一旁劝道:“陛下此时西夏人锐气以失,何不大军压进,若是能生擒李元昊,则万事定矣!” 张俭的兴奋模样让耶律宗政微微摇头:“此时西夏战败,李元昊必然向后撤走,我大辽占下西夏千里草场,修建城寨,徐徐图之岂不更好,朕虽然不会如大宋皇帝一般止步不前,但却也要谨慎行事。” 没想到一向进去的耶律宗真说出这样的话来,张俭一时间觉得不明所以,这是多好的机会啊!岂能寸步不前?如若能击败李元昊所部,一举消灭西夏人的精锐,那便是一劳永逸的事情。 “陛下难道您忘了,李元昊忘恩背盟,今天子亲临、大军并集,如若不将西夏一举征服,将来后悔莫及!” 这不是张俭所说,而是一帮辽朝重臣在重复萧惠当初的话,耶律宗真毕竟是年轻,在一帮老臣和贵族的建议下很快就不能坚持自己的立场,被劝动了…… 当所有人都说进攻好的时候,即便再稳扎稳打的耶律宗真也会犹豫怀疑,多数人的意见无论对错在这个时候都是对的了,而且年轻的他心中还有一丝怀疑,自己这么做是否就和大宋皇帝一样了? 自己可是口口声声说要超越大宋皇帝的,岂能和他一样得了好处就沾沾自喜,驻足不前?! 耶律宗真猛地拍案而起,大声喝到:“传令下去,大军跟随韩王萧惠所部向西夏腹地挺进,务必击杀元昊,生擒者赏大帐一座,封为族帐首领,统所得西夏四百里草场!击杀者封克敌侯,赏黄金千两!” 一时间整个辽朝军队沸腾起来,如一个巨大狰狞的战争猛兽向西夏腹地扑去,他们很清楚自己的目标是李元昊而不是守卫森严的兴庆府…… 第五百二十八章疯狂的李元昊 元昊在西域打惯了胜仗,初遇和自己实力差不多的辽军,自然压力倍增,尤其是当他看到辽朝源源不断的增援士兵,心中大惧,没藏讹庞的战败让他感到失望和惊恐,还没来得及分析便认定辽人的战力远胜西夏。 身为奸雄的他在遇到惊惧的时候本能的反映便是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这也是他为何鸣金收兵的原因,他并不希望增援没藏讹庞,并且把自己手中的所有军队全数投入到战场,可以说他没有了背水一战的勇气。 野利仁荣看的清楚,自己的帝王已经不敢与敌人正面交锋,除非敌人显露出明显的劣势,否则李元昊不敢回头一战。 这是一种无法言喻的失望,野利仁荣觉得李元昊和先帝相比虽多智谋,但也多了狡诈和奸猾,这不该是一个帝王所拥有的品质,他应该继承他父亲的刚强和果敢,即便刀斧加身也面不变色。 这是党项人天生就该拥有的勇气! “尚父,咱们撤吧!朕想到了妙计对付辽朝大军,只要进入我西夏腹地,朕一定让他们有来无回!” 李元昊并不了解野利仁荣的担心,在他看来弃车保帅再正常不过哦,而且他弃的不是车,而是一个小卒而已,五千骑兵对他来说不过是就你一毛,只不过没藏讹庞回来的时候脸色不好看罢了。 李元昊知道没藏讹庞是怨他没有增援,但李元昊一点也不愧疚,反而蔑视没藏讹庞的愚蠢,这时候最好就是用拖字诀,把辽军引入西夏腹地,再配合坚壁清野断气粮道,到时便是干戈以及的时候! 李元昊相信自己到时候能轻松击败人困马乏的辽人,并取得最后的胜利,要是能把耶律宗真永远的留在西夏的土地上,嘿嘿,倒是没有任何一个国家敢随意侵犯西夏了! 野利仁荣看着大军向西夏腹内撤走,心中痛的流血!自己就不该向陛下谏言采用坚壁清野的政策,李元昊交代传令骑兵的话他听的清楚。 大军所到之处焚烧草场良田,一粒粮食一个壮丁也不需给辽人留下,能带走的就带走,带不走的就烧毁!他要让大地变成焦土,让辽人所到之处寸草不生! 焦土政策虽然是极好的,它能消耗掉辽人的锐气和补给,辽人主要是骑兵突进,来去如风靠的就是胯下的军马,一旦没有粮草,首先倒霉的一定是马儿,这样一来能消耗辽朝军队的马匹数量,他们的追击也会越来越慢。 但在野利仁荣这位尚父眼中,皇帝的所作所为实在是伤敌一千自损八百!要知道这是在本国作战,烧毁的良田是自己的,烧毁的草场也是自己的,对于手工业不发达的西夏来说,良田草场就是一切的经济来源,也是国力的象征,即便是赢了又如何,这些草场和良田需要多久才的休养生息才能恢复过来?! 在野利仁荣看来不如把军队撤回兴庆府,配合守城之兵利用地形优势分左右而围之,敌进则退,敌静则袭,日夜骚扰之下使得辽人必定人困马乏,这样一来无形中便把辽人限制在一定的范围内,待援兵抵达尽数围剿! 可野利仁荣不敢说这样话,自己的学生自己了解,李元昊是个什么样的人?随着年龄的增长,征伐西域的成功,愈发的自大,愈发的独断专行起来,即便是身为尚父的野利仁荣都觉得李元昊开始向独夫迈进! 只要皇帝认为自己的决定是正确的,那就没人可以反对,并且他的这种自信越发独断专行,连一些老臣重臣的话他都充耳不闻,即便是先帝留下的辅弼之臣都有不少被他诛杀,而且李元昊向来是祸及家人,凡是被杀的臣子,全家也逃不过覆灭的命运。 用李元昊的话来说:“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朕这么做之后便免去了所有的后患!” 野利仁荣心中苦笑,这是免去所有威胁吗?只能让所有人觉得陛下薄情寡义,狠毒异常罢了! 明哲保身是士大夫的本能,基本上朝中的臣子对李元昊的独断专行都是极度厌恶的,但谁也不愿意成为出头鸟,毕竟谁不是拖家带口的?即便是上谏也没有,得到的也许就是粉身碎骨家破人亡! 这样薄情寡义的人,野利仁荣可不打算用自己的家人作为牺牲品,只能尽量的辅佐李元昊,他打定主意,一旦此次辽朝危机度过,自己就专心建蕃学,制蕃字,不再接触朝政,这样总能让陛下放下猜忌之心…… 野利仁荣看得出李元昊的猜忌之心,别说是对自己这个尚父,即使三代忠于党项的野利遇乞家也是一样,这次为何用没藏讹庞而不用善战的野利遇乞? 还不是因为李元昊对野利遇乞的猜忌! 李元昊生性暴戾,多猜疑,好杀虐。当初李元昊称帝之初为了排除异己,防止外戚篡权,实行“峻诛杀”政策,母族卫慕氏首领卫慕山喜密谋杀害李元昊,被李元昊察觉,山喜一族人都被溺死河中。李元昊又用药酒毒死母后卫慕氏,尽诛卫慕氏族人一个不留,可见他对任何能威胁到他权利的人猜忌之心有多重,要知道卫慕氏可是他的亲生母亲! 连自己幕后和舅舅都不放过的人,他李元昊能放心的用野利遇乞?要知道野利遇乞在军中的声望可是一点也不弱于李元昊本人的。 野利仁荣看的清楚,但他一言不发,有些话是不能说的,即便是他尚父的身份依然要小心,伴君如伴虎,更何况他了解李元昊的为人。 如此他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千里草场和良田变成大火吞噬下的焦土,这是烧掉了多少百姓的粮食和牲口? 野利仁荣只希望辽朝军队早些顶不住,再这样下去对西夏的损失实在是太大了些,马上就从伤敌一千自损八百变成两两之数,这样下去即便击败辽人又有什么意义,李元昊充满火光的眼睛中散发出来的疯狂让野利仁荣害怕。 第五百二十九章偷鸡不成 焦土政策效果显著,辽朝十万大军本来打算以战养战,这是辽人一贯的作风,毕竟十万大军光靠辽朝供给,单单是路上消耗的粮草就不知几何,现在李元昊的军队所过之处寸草不生,别说是粮食就连青草也不可见! 李元昊的计谋得逞,辽朝后勤顿失保障,人粮马料皆成大问题。后勤是战争的重要部份,辽人以战养战的计划被打乱,再加上大纵深的追击作战已经使得辽军深入西夏境内很远,即便是从国内运来的粮草也是远水解不了近渴,可况辽朝根本就拿出那么多的钱粮进行运输。 人吃的粮食还有一点,但草料就差上太多,特别是辽朝战马,因缺草料,饿死或病亡大半!这是最让辽人吃不消的事情,要知道辽朝基本上都是以骑兵为主,战马便是骑兵的重要工具和伙伴。没了战马的骑士还能叫骑士吗? 张俭萧惠等人开始担心其后勤的问题来,但耶律宗真却没有关注,在他看来辽朝大军出征就从未担心过粮草马料这种细枝末节,此刻他看到的只是李元昊率领西夏军狼狈而逃,辽军所到之处西夏人无不望风披靡寸草不生! 正当张俭和萧惠不知如何开口的时候,耶律宗真从御帐中得意的走出来道:“左丞相,韩王,你们怕是猜不到刚刚发生了什么!” 两人莫名其妙的躬身道:“臣等不知。” “他李元昊派来信使,居然要请降!” 张俭萧惠二人大惊,他们可没瞧见所谓的元昊使者,只不过有一些被俘的西夏人而已,难道这些西夏人中就有李元昊的使者不成? 果然如同他们的猜测,耶律宗真笑着摆手道:“这使者穿着实在寒酸,别说是朕,就连行辕的宫帐军也没瞧出他是个什么货色,二话不说的便拿下,之后才发现他居然是李元昊的使者,带着请降书而来。” 张俭上奏道:“陛下,此时李元昊请降殊为可疑,怕是他的缓兵之计!” 萧惠完全同意张俭的说法,经过这么长时间的追击,他已经发现了不妥,辽军深入西夏的距离实在太多了! 而除了来的时候杀伤的那些党项族帐外,所谓的战功就只有和没藏讹庞交战时的杀敌,这一路上都在追击元昊所部,但并未有什么斩获。 回头看来这定然是李元昊的诡计,大辽的军队已经是人困马乏,兴奋的陛下依然让大军追击,此时元昊又恰如其分地派人“请降”,其中阴谋的味道越来越浓重。 张俭的缓兵之计一出,便让萧惠觉得大辽上当了! “陛下,左丞相说的对,李元昊避而不战,所过之处一片焦土,我大辽十万骑兵虽来去如风,可也需要人粮马料的补充,此事元昊请降怕是缓兵之计居多!” 两人给耶律宗真泼下一盆凉水,耶律宗真也不是傻子,稍稍一算便知萧惠张俭二人所言非虚,大军一路上都是在追赶元昊所部,并未攻城拔寨,得到的粮食也寥寥无几,再这么追赶下去,怕是会得不偿失,甚至有灭顶之灾! 耶律宗真试探的对张俭说道:“那不如就准了李元昊的请降?”比起脸面来还是大军的安危更为重要,确切的说是自己的安危,他可不希望被大宋皇帝看了笑话去。 张俭和萧惠对视一眼,陛下还是太天真,这此李元昊的请降多半是为了拖延,西夏的探马一直在军营附近游走,岂能不知大辽的悍卒此时已经人困马乏? 两人刚欲回话就听见一阵轰隆隆的声音,这是马蹄与大地接触的共鸣,脚底微微震颤萧惠脸色难看道:“元昊小儿安敢欺我大辽!陛下稳坐中军,臣率军迎敌!” 耶律宗真涨红了脸,刚刚才来请降的李元昊居然这就率军突袭自己的御帐,甩手把自己的御印甩给萧惠道:“无耻,无耻之尤!韩王萧惠,率朕的御帐骑军出战,务必给李元昊以颜色!” “萧惠遵旨!” 御帐骑军乃是大辽精锐中的精锐,几乎是清一色的重甲骑兵,马上的战技也是炉火纯青,黑色的铠甲下是一双双燃烧着熊熊火焰的眼睛。 随着萧惠的一声令下,五千御帐骑军如黑色的铁流冲出营门,身后是契丹战士的高声喊叫,给了他们无限的力量,在草原上只有最为强大的战士才能受到如此助威! 李元昊这次豪赌,带了从西域俘获的万余撞令郎为前军,这些所谓的撞令郎其实就是俘虏敢死队,后面才是真正的党项人军队,只需给他们一些简陋的武器和空头的许诺,便可让这些即将面对死亡的获得一线生机,从而为那一丝渺小的求生渴望而奋不顾身,在李元昊的眼中,冲锋陷阵用这些人最为划算。 在李元昊看来,万余人的撞令郎足以使得疲惫的辽军大乱,这是他第一在辽人面前祭出这支敢死队。 可当萧惠率领御帐骑军如铁流般冲进后,整个战局几乎是一面倒,武装到牙齿的辽人只用了盏茶的功夫便杀透了万余人的撞令郎,他们锋利的战刀可以轻松的收割衣不遮体的生命,就像刀切牛油一样简单。 李元昊率领的卫戍军,擒生军很快便遭遇了辽朝的御帐骑军,整个辽朝的军队仿佛都在这些骑兵的带动下如潮水般扑来,山呼海啸,气势惊人。 原本辽军就在一直追赶李元昊的大军,现在李元昊率兵袭营岂有不战之理? 辽军见萧惠的御帐骑军杀透敌阵,自然猛扑向西夏军队,以追求更大程度上的杀伤敌军,况且身为皇帝的耶律宗真宽衣解带,裸露这上身亲自击鼓,辽朝士兵的胆气与战意一时间无两! 这是辽朝与西夏双方主力的对撞,谁也不会松懈,一场拖延许久的战争终于打响,李元昊退无可退,只能硬着头皮上,而辽人正期待着这场决战,如若不能胜利等待他们的将是漫长且危险的溃退…… 胜利的天平仿佛眷顾辽朝向它倾斜,耶律宗真看清了御帐骑军的作用,把自己手中所有的精锐全部投入战场,万余人的撞令郎很快被辽朝消灭,这点阻碍对大辽来说算不得什么,两军终于战与荒野焦土之上,马嘶人吼之声直上青天,原本美丽的塞上草原成为人间炼狱。 第五百三十章天有不测风云 萧惠举起手中的铜骨朵砸向眼前的敌人,沉重的铜骨朵轻松的砸断西夏人手中的长刀,支离破碎间另一个铜骨朵如迅雷般砸在他的脸上,骨骼断裂的声音让人牙根发麻。 辽人骑兵的战力绝冠一时,岂是西夏人所能比拟的? 大辽骑兵在西夏人可耻的偷袭下含恨出击,帝王的击鼓声传遍整个战场,让辽人士兵悍不畏死,在精锐的御帐骑军率领下,整个辽朝大军就如一支发狂的猛兽向西夏人吐露狰狞。 李元昊基本上已经绝望,他的这次豪赌基本上是输的彻彻底底,辽人的强悍和疯狂让他胆寒,西夏人一直打的是顺风仗,第一次遇到像辽朝一样势均力敌的对手。 无奈之下,李元昊只能让大军撤退,当断不断反受其乱,此时撤军虽会被辽军追着掩杀,但多少还能保存一些力量,如若不然必定是被辽人屠杀殆尽,到时就万事休矣! 西夏的撤军号角再次被吹响,已经疲于应对西夏军队如蒙大赦,前军变后军,后军转前军,狼狈撤走,这已经不是他们第一次撤退了,对辽人的战斗经验没多少,撤退的经验倒是积攒了下来…… 萧惠带人掩杀一会便退走,对于李元昊的阴险狡诈他是深有体会的,回到军营中来不及卸甲便跪倒在耶律宗真面前道:“陛下,李元昊已经带领所部溃逃,我大军也是粮草告急,不如就此撤军如何?” 撤军…… 这个词在耶律宗真的脑海中出现过不止一次,但想起他立下的志向,想起大宋皇帝赵祯的成就,耶律宗真稍稍有些犹豫,此时撤军虽能保住大军,可大辽除了占下那四百里的草场之外别无斩获,连一城一池的优势都没有,说出去岂不让人笑话? 最重要的是自己好不容易积攒下来的钱财也在这次征伐中挥霍一空,耶律宗真心疼的很,相比大宋的富庶,辽朝的经济实在不怎么景气。 张俭看得出皇帝的犹豫,整了整衣服上前躬身开口道:“陛下此时不撤更待何时?我大辽勇士的口粮所剩无几,杀马果腹必定让将士们寒心,草原上的勇士没有的马儿就像天上的雄鹰没有了翅膀!陛下,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 即便是有万般的无奈,耶律宗真也只能下令撤军了,如今大辽军队所到之处,处处焦土,根本就不能获得补给,而大军深入西夏境内太远,即便是从国内运来补给也来不及了,相比斩杀李元昊所部,自己手中的力量才是最重要的! 恨恨的挥了一下拳头,耶律宗真道:“撤军!” 仿佛是在回应他的话,随着耶律宗真的撤军一出口,整个天地为之变色,旱雷骤响,风起云涌!黑压压的乌云从天边袭来,天上的太阳为止暗淡,乌云遮蔽太阳在地上留下一道行进的阴影,慢慢的吞噬了整个辽朝军队。 风势越来越大,乌云也越来越浓重,仿佛要滴出水来…… 咔嚓……吱呀…… 随着又一声旱雷炸响,大风居然刮断了高高耸立的中军帅旗! 大风起,帅旗折,这在战场上乃是大不祥! 古人迷信,契丹人更是信神信鬼,他们认为连自己的始祖都是天上骑着青牛的仙女与骑着白马的仙人繁衍出来的,何况是其他的迷信?尤其是军中的萨满,更是向北方跪下,口中念叨着谁也听不懂的话语。 大风一吹,乌云蔽日,将士们本就是心惊肉跳,再加上萨满的胡乱作法一时军中大乱,胆寒者有之,跪地祈求者有之,惶惶不安者更是有之! 张俭脸色大变,他知道此时军中的混乱比西夏人的进攻更为可怕,转头对目瞪口呆的耶律宗真道:“陛下,此时当登高一呼,鼓舞将士们的胆气和雄心!” 面对煌煌天威,耶律宗真此时早已是微微颤抖,巧合的事情往往让人不能理解,他刚刚一句撤军出口,天地就变了颜色,难免让这个年轻的帝王走进死胡同。 当张俭和萧惠请他登高呐喊的时候,他却微微颤抖的说道:“这煌煌天威气势惊人,仿佛毁天灭地的末世之兆,难道是朕的话引得天地震怒,还是朕讨伐西夏本就是个错误?” 都这个时候了皇帝自己居然还迷信了起来,张俭和萧惠大急:“陛下!此时无论天象如何也该整顿军心啊!即便是上天示警也该逆天而上!” 耶律宗真苦笑道:“朕如何逆天?!如何敢逆天?!” 人们往往把不能解释或者自己知识不能解释的东西归结到鬼神的身上,人类自古以来对鬼神都是敬畏的,天威这种东西更是让人畏惧,连耶律真宗这个大辽皇帝都是如此,何况一直崇拜鬼神,笃信迷信的士兵? 一边的辽人已经大乱,而退走的李元昊在收到探马来报的时候大喜过望,他和他的西夏军队已经习惯了自己地盘上这种风沙乍起的天气,别说是西夏,就连在西域也常有这种极端天气,开始的时候西夏人还不习惯,可见识的多了也就习以为常,这哪是什么上天示警,这不过是每年秋季都会有的沙暴而已。 野利仁荣大喜的上奏道:“陛下,辽军惶惶不可终日,军心以乱,此时不战更待何时?” 一直被萧惠压着打的没藏讹庞上前请命道:“陛下,此时辽军大乱正是我西夏军立威之时!末将愿以三千铁鹞子为先锋,为陛下杀进敌营!” 铁鹞子乃是西夏的重装骑兵,从战争开始就被李元昊雪藏,并未在辽人面前展露狰狞,此时辽军大乱,天时地利皆对西夏有利,李元昊这个枭雄岂能不抓住机会? “好!三千铁鹞子岂能打出我西夏威风?朕这里的六千铁鹞子全数归你统帅,务必冲击辽朝中军!擒贼先擒王,一旦辽朝中军溃散,辽军也就成了一盘散沙!辽人必败矣!” 没藏讹庞抱拳道:“末将遵旨!如若不敌愿自刎谢罪!” 这算是立下了军令状,李元昊眼睛一亮哈哈大笑道:“如若功成,朕必有厚赏!” 没藏讹庞一言不发的起身,翻身上马带着李元昊的半块虎符集结铁鹞子去了,他要利用这个机会让自己摆脱妹夫野利遇乞的阴影让自己成为西夏的权臣! 第五百三十一章天子剑出,展赫赫天威 自古以来剑因为佩戴者的不同,分为多种。 天子剑,诸侯剑,士人剑,庶人剑等等,庶人剑屠戮生命,士人剑正法纪,诸侯剑镇朝纲,唯独天子剑甚少出鞘。 皇帝的剑便是天子剑,要么不出鞘,一旦出鞘必会山河变色,气动苍穹! 天子剑乃是征伐之剑,乃至高杀伐之剑,皇帝御驾亲征必带天子剑以震慑天下,当军演结束后,大军休整了数月有余,金秋十月,秋风送爽,将士们的劳累是有收获的。 赵祯的等待也是有收获的,当辽朝与西夏战得如火如荼的时候,赵祯当着巨大校场上的十万雄兵拔出了自己的天子剑,八面汉剑带着龙吟之声出鞘,在阳光的照射下璀璨夺目。 剑身上并没有什么独特的花纹,只有锻造时留下的血槽沟壑,天子剑平直端正,在华夏的传统中,不但人要行止端正,连剑也要端端正正,更别提天子的佩剑了。 八面汉剑剑身挺直,剑刃由两度弧曲而伸,入鞘则朴实无华,出鞘则锋芒毕露,这便是赵祯手中的天子剑。 赵祯的天子剑出鞘后,校场上的十万将士摒住了呼吸,他们都知道天子剑是不能随意出鞘的,一旦出鞘必有战事! 果然,在官家的天子剑出鞘后,监军夏竦,整个军演中出现的唯一一个文臣走上点将台,展开手中的卷轴道:“自古帝王临御天下,皆中国居内以制夷狄,夷狄居外以奉中国,未闻以夷狄居中国而制天下也……” 单单是一个开头就让整个军营兴奋了起来,这是说的辽朝啊!除了大宋以外,唯有辽朝以中国自居,三次军演的地方都选在了宋辽边境,是个人都会联想到辽朝,联想到燕云十六州。 多次军演之后,将士们恨不得杀入辽朝,夺回本就应该属于大宋的燕云之地。 “石敬瑭大逆不道,数典忘祖,割让燕云,甘作儿皇帝!辽朝占我华夏故地,经营多年,我朝自太祖开始,便索要之,然辽朝拒不归还,太宗发兵,两度北伐皆败北而归,然!我大宋金瓯之心尚不休矣! 今圣天子治世,集十万雄兵,陈燕云之边,意全我大宋金瓯,北御强敌,护我山河,三军将士厉兵秣马枕戈待旦,陛下御驾亲征何有不胜之理?!” 疯了,全都疯了! 十万将士激动的身体颤抖,几乎是嚎叫般的喊出:“收复燕云,完我大宋金瓯!” 赵祯高举天子剑用尽全身的力气喝到:“如今我大宋,民安,食足,兵精,控弦执矢百万之数!目视我中原之民,失燕云而受屈辱,予恭承天命,罔敢自安,方欲遣兵北逐胡虏,拯生民于涂炭,复华夏之威仪。 虑民人未知,反为我仇,絜家北走,陷溺犹深,故先逾告:兵至,民人勿避。予号令严肃,无秋毫之犯,归我者永安于中华,背我者自窜于塞外。 盖我中国之民,天必命我中国之人以安之,夷狄何得而治哉!予恐中土久污膻腥,生民扰扰,故率群雄奋力廓清,志在逐胡虏,除暴乱,使民皆得其所,雪中国之耻,尔民等其体之。 如契丹、女真,虽非华夏族类,然同生天地之间,有能知礼义,愿为臣民者,与中夏之人抚养无异。故兹告谕,想宜知悉。” 赵祯的檄文一出,众将士齐齐施以隆重的军礼,即便甲胄在身也单膝跪地:“陛下圣明,以仁慈之兵北伐契丹,收回燕云故地,我等将士愿以身效命,不敢稍怠,虽万死而复金瓯,虽万死而全华夏!” 这是主动请战,大宋的将士早已是热血沸腾,他们没有文臣那些软弱的心思,他们经过多年的征战和训练早已不怵辽人骑兵,背嵬军,踏白军的强悍给了他们以自信!身上的板甲和陌刀给了他们以锋芒!战车,战马给了他们以力量! 三次军演虽然大体相同,可军演的内容却越来越接近与辽人的对战,也给大宋的军队以经验。 皇帝手握天子剑与众将士一同御驾亲征!这是多么激荡人心的事情?同时将士们也看到了官家的坚持,自太宗开始北伐,两次御驾亲征都是失败而回,两次的失败已经让宋人谈辽色变。 是官家带领大宋慢慢的走出这种阴影,西征党项,南灭大理让大宋的文臣武将不再畏战,怯战。 既然官家能带着大宋走出对辽人战斗的恐惧,那就一定能再次带领大宋战胜辽朝,将士们的这种信心是一种自发的,下意识的对赵祯这个大宋皇帝的信任。 皇帝的作用在封建时代基本上就是军民心中的神,而赵祯一直把这一角色演绎的很好,有文治,有武功,鼓励商贾,兴办教育,减少苛捐杂税,推行格物,这一些列的变化都让大宋的国力更上一层楼。 檄文剿诏一出,剩下的便是祭天出兵了,眼下军心可用,赵祯可不打算拖延,更为重要的是他已经收到消息,耶律宗真率十万大军兵分三路向西夏境内开拔! 这一战对西夏人来说是灭国之战,而对辽朝人来说也是征伐之战,双方都不会懈怠,战争的强度也一定会是前所未有的高,辽朝无论如何也是脱不开身的,眼下岂不是大宋最好的机会? 此时不出兵燕云,难道要等辽朝大军回援后才派兵?唯独让赵祯不爽的是,自己北伐燕云怕是李元昊最希望看到的事情吧? 大宋的举措无形中成为西夏的助力,也让辽人更加的难受,反倒是成就了西夏和李元昊,但北伐归北伐,西夏也是在变相的帮助大宋,赵祯为了这次北伐策划已久,许多的细节都是他亲自策划的,耗费的人力财力不知几何,岂能怠慢? 祭天之后赵祯发出了开拔向北进发的旨意,大宋的探马带着皇帝的文臣夏竦和皇帝的檄文先行前往燕云,大军所在的花塔子铺距离燕云实在太近了,根本就没有必要,也没能力隐瞒行踪。 怕是在辽人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大宋的十万大军便已经压境,十万人要分成三路,如三把尖刀般快速插入燕云十六州,三方还要互为犄角之势,一旦遇敌也可随时增援。 第五百三十二章细细的红线 大宋的军队可能是这个世界上最奇怪的军队,所有的士兵都能高速机动,骑兵有马自然速度快,而步兵的速度也不慢,为了这次突袭,赵祯利用了大量蔡伯俙的战车作为步兵的运输工具,甚至包括了厚重的板甲,长长的陌刀,也包括数量众多的箭矢等等基本上都在马车上。 士兵的运输,装备的运输,补给的运输,这一切都让战车进行解决,此举不单单节省了时间,更让士兵们保持了体力,减少了军中冗长的补给,可以说赵祯基本上消除了北伐的后患。 也使得大宋的行军速度得到了飞一般的提升,禁军们以班为单位,坐在车厢中,或是吃饭或是聊天,但每个人的脸上都是充满兴奋。 身为陌刀手的周奎不断的往嘴里塞着吃的,小布袋里的压缩军粮很快就消失了一半,身为班长的赵喜夺过他手中布袋道:“你这憨货怎生这样吃食?不知这口粮是压在一起的,一顿饭吃的抵得上人家一天的军粮嘞!喝点水怕是会胀破你的肚皮!” 周逵憨笑着说道:“班长瞧你这话说的,不过是些军粮而已,官家给咱陌刀手的配额可足足有十袋嘞!俺现在多吃点在肚里存着,要是和辽狗来了也不至于在力气上输了不是!” 赵喜随手把军中的水壶扔给了他:“你喝点水就什么都吃不下去了,要是饿了把军粮跨在身上,不知大战之前七分饱最好吗?” 一边的弩手李二娃笑道:“嘿!要是给他挎着军粮,真要和辽狗厮杀起来还不够他吃的嘞!周逵大哥使的一手好陌刀,这可是体力活,那刀举起来再劈下去,真叫一个人马俱碎,班长就不要限制他的口粮啦!” 周逵憨厚的笑道:“就是嘞!二娃说过的在理。” 但当周逵喝下半壶水之后就撑的打嗝,心虚的望着赵喜道:“班长,俺有点撑得慌……” 马车中整个班的禁军脸色一变,急急的捂住口鼻,赵喜更是嗡声道:“你要是方便就躲远点,叫你不要吃那么多,就是不听人劝,这下好了,咱们一个班都要闻你的腌臜味!” 就在周逵在角落里畅快的时候,李二娃和剩下的禁军围着赵喜七嘴八舌的问到:“班长,你说官家带着俺们这次北伐会不会像太宗一样……” 李二娃的话还没说完,赵喜便一巴掌呼在他的头上:“你吃坏东西了!这话也是你能说道的?真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说句难听的,太宗和官家哪个好你们自己心里不知道?两者岂是可以相提并论的!” 看了看四周结实的车厢,赵喜小声道:“我可是听说官家乃是真神下凡,说句不中听的,太宗比不上官家嘞!” 这话一出让车厢中的禁军们连连点头,虽然是大不敬的话,可也是事实,别的不说单单是他们这些当兵的待遇就完全不同,谁能想到禁军跟随官家挥师北上居然是坐着马车的? 宽大的车厢不仅能容纳下禁军还能运送武器装备和补给,看看车前的两匹骏马,这在原先只有士人才配拥有,现在却是他们这些被称谓粗人的禁军所乘坐的马车! 赵喜不再说话,李二娃却开口道:“班长说的没错嘞!俺家祖上原先就在太祖朝当禁军,那时还是募兵,虽然拿着朝廷的兵饷可却养活不了一家人,当年太宗灭了北汉之后,有功不赏便又挥师北伐……” “你这斯早晚有一天死在嘴上!什么话都敢胡乱的说,太宗也是你能随便说道的?前朝的事情与咱们可不相干,官家的仁义可是顶顶好的!以后就不要嚼天家的舌根了!” 李二娃笑道:“班长您倒是怕了,咱们大宋现在可不会因言获罪,官家都说畅所欲言嘞!” 周逵带着一身臭气挤了过来:“你这厮就是心大,官家这么说是给士人听的!你还拿根针就当棒槌嘞!不说这些,还是好生想想该如何让咱们的合击之道更好的对付辽人才是!” 赵喜点头道:“这话说的没错,别看周逵五大三粗的,可心中却有细心思,说那些没用的干啥?此战乃是我大宋的扬威之战,官家都说了咱们禁军要攻必克,守必坚!还不赶紧把武器拿出来擦拭?!” 随着赵喜的话,整个车厢都活泛起来,他们的兵器就在车厢的后面,棘轮弩的弦要上油,陌刀的刀锋也要打磨,横刀就自不用说。 车厢内放置着数面盾牌成为第二道防线,一旦战争打响,这些盾牌在禁军们下车的时候就会变成他们的防护,盾牌手的职责就是保护身后的禁军兄弟。 一个班的配置其实很简单,三个盾牌手负责护卫,三个陌刀手负责对付骑兵,剩下的都是弩箭手,弓箭在大宋军中的占有率变得很小,因为现在的棘轮弩上弦很快,摒弃了原有的箭袋,而使用箭匣供箭,并且棘轮弩的上弦速度并不弱于弓箭,甚至更加省力方便。 精准的望山让弩箭的准头很高,远处的抛射无法箭箭命中,但如果近距离的平射,却基本上达到了很高的命中率,赵喜和刚刚的李二娃都是善用弩箭的好手,像他们这样的弩箭手在军中基本上遍地都是。 赵祯非常崇尚远程打击,在他看来令兵器时代的弩箭便是最为犀利的武器,所以大宋的棘轮弩发展的非常好,一条小小的肩带扣在弩箭上变能让弩箭手们轻松的上弦而不必把弩箭放下,有些技艺精湛的弩手甚至能每分钟射出十左右的枝弩箭,基本上达到了六或者五秒钟一发,这是相当可怕的数字,也体现了远程兵器的威力。 赵喜等人的车厢只不过是十万大军的一个缩影,大战在即,他们已经踏入了辽人的土地,越过了原本只有辽人才能通过的燕云十六州边界浣水,这条浣水的源头在燕云,可终点却在大宋。 多少年了?大宋的兵锋就从未越过这里,如今这次征途唤醒了许多人的豪情壮志,我大宋也是有能力迈过这条细细的红线! 第五百三十三章大宋的脚步 赵祯坐在行进的车驾之中,身为一个皇帝的车驾,这辆马车并没有多么的华丽和堂皇,只是稍稍比普通的士兵车厢要大一点而已,里面堪堪能容下一张床和一方小几罢了。 要说唯一不同的便是车厢上的防护,没有一面盾牌却有着数块厚实的装甲,这些装甲都是利用板甲同样的工艺锻造而成的,其中更是加上了菱形纹的最新设计,即便是威力巨大的床子弩也很难在百米外洞穿它。 车驾如此低调不是赵祯多么的想要平易近人,也不是赵祯的勤俭节约,而是这样的车驾在军中随处可见,不容易被敌人当成明显的目标罢了。 在战场上永远奉行着射人先射马,擒贼先擒王的准则。 赵祯身为皇帝,还是御驾亲征的皇帝,可想而知他的车驾在战场上是多么的重要,一旦辽人知道赵祯御驾亲征一定会不惜一切代价进攻中军,就连狄青和杨怀玉都不能保证万无一失。 为此夏竦担心的好几晚没有合眼,一定要曹玮给个万无一失的办法,最后只能用最简单的方法把赵祯的车驾和禁军们的马车弄得极其相似罢了,唯有这种掩人耳目的方法能让赵祯的车驾消失在十万大军之中。 漂亮的飞檐被拆除,威武的飞龙护手被切断,嚣张的金色被涂黑…… 但这么做也有弊端,全军将士都知道赵祯御驾亲征来了,可他们却见不到皇帝的车驾,这多少让禁军们的斗志有所衰减,为此只用一面威武的龙旗代表皇帝的所在。 赵祯微微苦笑,这和皇家有什么区别吗?不过是更加显眼罢了!赵祯有时都不知他们是怎么想的,这下好了,敌人顺着这面高高飘扬的威武龙旗更加容易找到自己的位置。 还是夏竦聪明且颇有捷才,立刻想出了最好的办法,在军中竖起更多的龙旗,这样一来禁军们知道赵祯就在军中,也让敌人不知赵祯生在何处。 赵祯在车厢中翻看黑手送来的情报,果然如他所料,辽人陷入了西夏人精心编织的巨网中,连赵祯都不得不佩服李元昊的焦土政策,在没有办法的情况下只有牺牲掉草场和良田来制衡辽人,这需要很大的舍得之心。 坚壁清野,这是一条对付大纵深作战的妙计,不光实用,更能以弱胜强,以少胜多。 赵祯喝了一口茶水,按照黑手的情报,辽人多半是要输了,此时的他还不知道辽人的失败是输给了一场恶劣天气,也根本想不到一场连雨都没下的风暴会把整个的辽人气势击垮。 赵祯通过眼前的情报总结出辽人必败,夏竦和曹玮都不相信,在他们看来辽人的铁骑几乎是战无不胜的存在,岂能输给西夏人? 和辽人一样,他们都习惯性的拿大宋的军队作为度量的标准,西夏不是大宋的对手,而辽人战胜过大宋,再攻击西夏当然是手到擒来! 赵祯看着两人将信将疑的模样微微笑道:“你们太小看西夏了,辽朝有精锐的御帐亲军,西夏人怎么会没有属于他们的精锐,据朕所知,西夏有一支骑兵劲旅,名曰“铁鹞子”,之所以如此得名乃是因为铁鹞子乘善马、披重甲、刺斫不入,用钩索绞联,虽死马上不坠。遇战则先出铁骑突阵,阵乱则冲击之;步兵挟骑抵近,西域人莫敢敌焉……” 赵祯的话一出,曹玮便紧皱眉头:“要是按陛下如此说,西夏人的铁鹞子确实厉害,可为何李元昊不早早拿出来,毕竟这样的一支骑军冲锋陷阵一点也不输与辽人的御帐骑军啊!” 夏竦笑道:“曹枢密难道忘了李元昊的为人,此人极其狡诈,不到万不得已绝不会使出如此精悍的杀手锏。”他的话刚说完便微微惊讶,望向赵祯的眼神也变得十分佩服:“官家的意思是,李元昊一旦用上了铁鹞子就一定是西夏反击之时?!” 赵祯点头道:“没错,以朕对李元昊的了解,此人不到十之八九,不会动用最后的底牌,铁鹞子跟随在李元昊的军中,经过坚壁清野之后,辽朝人马皆疲惫不堪,此时再猛然回头,以铁鹞子为先锋,辅以轻装步跋子,辽人本就疲惫不堪,此时击之必有奇效啊!” 曹玮心悦诚服的赞道:“陛下洞彻其理,如若李元昊真的如陛下所说,辽人怕是难办,但辽人也不一定上当,万一见好就收原地屯兵待援也说不定。” 赵祯哈哈大笑道:“原地屯兵待援?!不是朕瞧不起辽朝,就以如今辽朝的国力财力,如何往那千里之外的地方运送补给,即便是能送去,也会在路上十去七八,别忘了辽朝可不似我大宋公路遍布,车马不息。” 曹玮尴尬的笑道:“也是这个道理,臣愚钝了!依官家之见此战辽人必败?” 赵祯微微摇头道:“世上最绝对的事情就是没有绝对的事,如若朕是耶律宗真必会在进攻西夏的时候先拿下一座粮草充裕的城池,并且派遣大辽援军占领,以此为基础向周围蚕食,大军的目标依然要钉在李元昊所部的身上,让他没有喘息之机,疲于应对。 当然这要在辽朝有能力发动几十万大军的情况下,而且这几十万的军队都要训练有素才行,否则这也不过手空想而已。” 赵祯的话道出了大纵深作战的精髓,后勤保障与蚕食战略相结合,看似大军突进实则稳扎稳打。 大宋的军队之所以敢长驱直入燕云,主要是因为它的机动性已经被赵祯改造的相当惊人,马车作为既能作战又能运输的工具有着重要的作用,后勤保障就更不用说了,各种口味各种营养的压缩军粮不仅体积小方便运输和储藏,更是口味奇好深受将士们的喜爱。 最重要的一点,这玩意不耽误行军,大军开进最忌讳安营扎寨起锅造饭,袅袅的炊烟会成为给敌人示警的狼烟,毕竟是深入敌境,要说没有辽朝的眼线是基本上不可能的。 但赵祯可以说密探的速度绝对赶不上大军移动的速度,探马今天汇报大军越过宋辽边境的浣水,明天大宋军队说不定就到了飞狐岭之下! 大军直取飞狐岭这一重要的关隘之后,再兵分三路向北进发,用兵的路线和太宗的北伐路线基本上如出一辙,但赵祯的军队,速度更快,所需的补给更少,武器更为先进,装备更为全面。 当年太宗能一路轻松的打到涿州,赵祯相信自己率领的禁军能更快的抵达辽朝的南京,这里距离后世的北京只不过几里地而已,辽人以燕分野旅寅为析木之津,为其命名为析津府,也是当年太宗的目标幽州…… 第五百三十四章宋军突至 大宋的军队就是一只没有翅膀的鹰,十万大军是一个相当冗长的队伍,在跨过宋辽边界的浣水之后,整个军队的速度没有因为公路的消失而减慢,反而加快了些许。 蔡伯俙的马车有着相当好的减震效果,这是中华文明历史上的第一种减震马车,也是第一种自带悬挂的减震马车。 自古以来马车的速度都是相当快的,而车辆的减震措施却很小很小,好一点的用轻木制作车厢,并用较大的车轮减震,在车轮上包裹麻绳或皮革,但这些简陋的措施却是收效甚微。 为什么古代战车会被淘汰?要知道这些战车从商朝就已经出现,中国是使用战车最古老的国家之一,秦军的重驷马战车更是有名的战场利器,在那轰隆隆的车流碾压战场的时候,战车的强大被发挥的淋漓尽致,但就在战车一路高歌猛进的时候却又如流星划过般消失在历史的长河中。 原因很简单,步兵骑兵的发展和强大,使得战车这种颠簸却没有什么太大变化与创新的猛兽沉睡了下去。 为什么士大夫喜欢乘坐牛车,而不是骏马拉扯的马车? 因为牛车的速度很慢,车辆速度慢的时候震动自然减小,也更加舒服和惬意。 赵祯之所以选用蔡伯俙的战车原因很简单,他的战车减震非常的好,赵祯只不过和他随口说了一下减震的原理和使用新型材料而已,他就能制作出减震效果如此之好的马车。 蔡伯俙的战车车厢采用了悬挂的设计,车厢并不是直接与车轴相连,而是悬挂在车架上的,并且采用了弹簧钢作为减震的材料,传导减震的效果非常好。 赵祯的马车和禁军们乘坐的基本上没有区别,尤其是在减震原理上更是如出一辙,如果非要说区别的话,怕是也只有弹簧钢的数量不同罢了。 马车飞驰并不那么颠簸,有的禁军甚至能在两辆马车之间传递打开了的水壶,这体现了大宋战车的稳定。 相对于整个辽朝来说,燕云十六州的道路相对要发达的多,这里主要是汉人的聚居地,也是辽朝农耕经济的中心,现在也逐渐成为辽朝的商业中心,因此燕云的道路相当好。 战车决定了大宋军队的速度,十万人的队伍除去六万人的骑兵之外,剩下的四万人左右都是步兵,而且是重装步兵,在赵祯看来骑兵是迂回机动的最佳兵种,灵活机动,迅捷如飞才是他的真谛。 有如此灵活的骑兵,那如何让重装步兵跟上骑兵的脚步?那只有运用战车运输了。 战车运输的成本底,效率高,速度快,机动灵活也不输与骑兵,唯一的缺点只有部署和收敛的速度要比骑兵慢一些罢了,但大宋的步兵最重要的一项训练便是如何快速的上下战车收拾装备。 就像后世的装甲步兵一样,上下车的时间都规定在了十个呼吸左右,这样能最快的让战车中的士兵投入战斗。 不远处就是飞狐岭,说是飞狐岭其实就是利用地势建设的城寨而已,辽人自信有飞狐岭在一夫当关万夫莫开!只要飞狐岭不失,辽朝的援军就能源源不断的从蔚州向燕云增援。 赵祯决定大军务必要拿下飞狐岭之后,再兵分三路向析津府进军并且最后在那里汇合。 在距离飞狐岭五里地左右大宋的军队停了下来,此时是进攻前夕,自然可以安营扎帐,生火早饭,此时赵祯并不担心所谓的暴露问题,大军已经跨过了那条大宋从来就没有承认的边界,辽人绝不可能没有准备。 赵祯从容淡定,他有这份自信,十万大军围着飞狐岭,飞狐岭上的城寨基本上没有逃脱的可能。 这是一场歼灭战,赵祯要让收复燕云的大宋第一战成为最为响亮的一战! 此时飞狐岭的守军将领耶律英惊骇的说不出话来,前日探马来报大宋的兵甲还在五回岭,怎么会这么快的出现在飞狐岭的城下?! 在接到守城传令兵来报的时候,他愤然站起喝道:“不可能,难道他大宋的兵甲能长出翅膀不成?还是你在戏弄本将军!” 传令兵早已被大宋的突然而至个吓蒙了,面对耶律英的质问凄惶的说道:“小的看的真切,连大宋皇帝的龙旗都在岂能有假?” “大宋皇帝的龙旗?!不可能……不可能……” 耶律英颓然做到在虎皮座椅之中,身体不自觉的开始打颤,在无论如何也想不到大宋皇帝御驾亲征了! 之前探马来报只有大宋数万车驾向飞狐岭而来,具体的人数和有谁指挥都不清楚,开始的时候耶律英还觉得不过是宋人的一次偷袭而已,现在看来绝非如此。 宋人不是因为大辽和西夏作战捡漏来的,而是一次有预谋有计划的大举进攻! 耶律英瞬间就联想到大宋的前两次军演,以及这一次打着军演旗号进攻燕云的行为,转头对传令兵道:“快去请副将耶律宗信前来!” 耶律宗信乃是辽朝名将韩德让之子,因父亲被赐姓耶律隆运,皇帝特赐他与自己同辈的宗信为名,并且让他成为契丹贵族,驻守在飞狐岭以多加历练。 身为名将之子,耶律宗信自小熟读兵书,文武全才,在飞狐岭守军中历练不过是为了增加他的资历罢了。 当他得知大宋皇帝御驾亲征,而宋军远不止万余人之后也是大惊失色,但毕竟是出生将门又是契丹的贵族,多少让他有处变不惊的沉稳,转头对耶律英道:“将军此时应当固守飞狐岭,派出快马向上京城求援!” 这话和废话有区别吗? 耶律英苦笑道:“求援的快马早已派出,在大宋禁军越过浣水之后本将便已经报与朝廷,但谁知这次是大宋皇帝御驾亲征!咱们飞狐岭不过三万余人,而大宋足有十万雄兵啊!此次北伐定然是宋人皇帝谋划已久的,不知宗信可有良策?” 耶律宗信苦笑道:“末将也无克敌良策,现在你我能做的只有把大宋这次进攻的详细写下,飞报朝廷了,坚守飞狐岭是现在唯一能做的事情。” 第五百三十五章大战前夕 耶律宗信的话说完,耶律英便颓然一倒,他知道所谓的坚守待援也不过是空等罢了,陛下率领十万精锐的大辽勇士西征李元昊,怎么可能抽兵援助远在几千里之外的飞狐岭? 即便上京城中还有一些军队也不可能援助这里,毕竟上京城的安危要比小小的飞狐岭重要的多。上京城是整个辽朝的中心,南京道不过是辽朝占领下的汉地而已,虽然农业和经济都是出自这里,但在辽人的心中它还远远比不上上京城。 多年驻扎在燕云之边的耶律英比所有族人看的都清楚,燕云之地对辽朝的重要一点也不弱于上京城,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尤其是最近这段时间,上京城中的大商人都来到了南京道,分散在燕云各地,使得燕云的商业得到了相当大程度的发展,繁荣的样子就如大宋一般一时无两。 耶律宗信还是那副淡然的样子:“无妨,我大辽在燕云重镇之中皆有驻兵,更不要说那重中之重的析津府了。” 耶律英微微一叹的说道:“那我飞狐岭如何在大宋的千钧之下固守?” 耶律宗信脸色严肃的说道:“比起析津府,我等所在的飞狐岭却是不可拱手送人之地,将军常驻与此,当然知道飞狐岭的重要,朝廷从西北来的援军皆要从这里进入燕云,大宋皇帝看的真切,否则也不会直趋而来,越是如此我等越来固守,一旦放弃便会成为大宋克制我大辽的咽喉之地!” 听了耶律宗信的话,耶律英彻底绝望,他本打算劝说耶律宗信和自己一起撤军,毕竟三万余人绝不是大宋十万禁军的对手,况且守城本就不是辽人擅长的事情,出城作战,游走袭扰才是上策。 但谁知道耶律宗信居然打算死守飞狐岭,这是在克制大辽骑兵的长处,用短处应对宋人啊! “按照宗信的意思是让我大辽摒弃擅长的袭扰而不用,下马和大宋的步卒打守城之战?” 耶律宗信毫不避讳的点了点头:“便是如此,我等现在占据优势,飞狐岭地势险要,与山坳之间耸立,猿猱欲度愁攀援,大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之势,轻易放弃岂不可惜?将军所想宗信知道,可将军有没有想过大宋的骑兵已经不弱于我大辽?往日的袭扰还能收到成效吗?” 听到耶律宗信说大宋骑兵不弱于大辽,耶律英马上瞪眼,不服的说道:“不可能,我大辽骑兵纵横天下难逢敌手,其实宋人能匹敌的?!不是老夫瞧不起宋人,即便是他大宋男儿各个成为马上英雄怕是也找不出那么多的战马吧?” 耶律宗信笑了笑道:“将军消息闭塞了,据我所知,如今大宋有两军,一曰背嵬,皆是号令统一冲杀不退之士编成,上了战场便如臂挥指;二曰踏白,皆是武艺高强的将门虎子与能人异士组成,虽军纪不如背嵬,但战力和马上功夫却是一等一,两者各三万余人,跟随大宋鬼面将军狄青南征北战多年岂能小视?” 耶律宗信的话刚说完便见耶律英要开口反对,摆手打断道:“将军莫急,末将还没说大宋的战马如何,大宋之马非我等契丹马,亦非西域马,乃是从大食人那里引来的大食战马,这些可不是骟马,而是种马。大宋又获西夏贺兰原百里草场且略有蚕食,如今虽未有号称的千里之巨却也差不了许多,休养生息多年供给万匹战马又和困难?” 耶律英被他的话惊呆了,开口问到:“你是从何处知道这些的?” 耶律宗信微微一笑:“大宋有密谍,我大辽自然也有,只不过是东京城的密谍遭到捕杀而已,并未牵连到宋夏之边的密谍。” 耶律英略带嘲讽又有些无奈的问到:“眼下宋人就在我飞狐岭的城寨之外,即便知道这些又如何?” “宋人这次一反往日,以骑兵和步卒配合作战,那半半之数的骑兵对攻城有何作用?孙子有云:十则围之,五则攻之,倍则分之,敌则能战之,少则能逃之,不若则能避之。故小敌之坚,大敌之擒也。咱们三万余人,依托飞狐岭之险要,对付那四万多的大宋步卒,即便大宋攻城之利也无所惧也!” 经过耶律宗信的分析,慢慢的耶律英放下心来,是啊!守城之战本就是有利的,自己手中的三万多人依托城墙和地势之险,宋人不可能一鼓而下。 “宗信言之有理,是本将多虑了,现如今该如何做?” 对于耶律宗信的信任让耶律英开始以他的建议为主,不自觉的在危险中靠近有能力的人是人的本能。 “当今之际最为重要的是把宋人皇帝御驾亲征的事情传回朝廷,有道是射人先射马……” “擒贼先擒王!” 耶律英明白他的意思,恨恨的点头道:“好!本将派出一队最精锐的契丹勇士日夜兼程向朝廷飞报,再派一队精锐骑兵从南门出吸引宋军注意!” 耶律宗信赞赏的点头道:“将军妙计!如此甚好。” 大宋的禁军已经做好的攻城准备,这次攻城他们准备的时间只用了两顿饭的功夫,扎营,吃饭,准备攻城器械,排兵布阵等等…… 效率是一个军队的生命,尤其是在封建时代更是一条生死线。 此次攻城作战完全是由狄青指挥的,他的经验最为丰富,全程赵祯都没有任何的干预,只是给他看了车队中除了自己马车外使用四马的大车。 赵祯指了指车厢对狄青道:“看看吧!朕给了一件你梦寐以求的攻城利器!” 看着深深陷入泥土的车辙,狄青眼睛一亮,飞快的窜上马车猛得掀开车厢里的帆布,一阵狼嚎般激动的啸声从车厢中传出,引得周围将士大为惊奇,杨怀玉进去了,结果也是这出…… 冰冷的黄铜闪烁着明黄色的色泽,黑洞洞的炮口足有寒瓜大小,狄青拉着兴奋杨怀玉下车,杨怀玉最火炮的喜爱程度算得上是痴迷,对他来说这种攻城利器完全可以投入到战场使用。 种世衡出现在众人眼前,为了放止消息走漏这一路上他都是在车内解决所有问题的…… 看着兴奋的两人,赵祯笑着指了指一旁的马车道:“这个大家伙可是废了朕不少的军马,你们看了之后再惊讶也不迟……” 赵祯的话还没说完两人差点就窜了出去,赵祯只能无奈的挥了挥手,如果说细长的加农炮是天神,那粗壮的臼炮便是狰狞的恶魔…… 第五百三十六章脆弱的屏障 飞狐城位于飞狐岭之上,因奇骏高险欲度难攀援而得名,此城只有南北两座城门,左右以山为屏障,减少了受到攻击的压力,四面皆有城门需要的防守力量当然要比两面城门的要大得多。 辽军已经在城墙上蓄势待发,火油,铅水,滚石,檑木,箭矢等等一应俱全,和中原王朝对抗多年,辽朝已经有了相当完备的城防工具,连放止敌人挖地道的听瓮都以深埋地下。 这一切都是在耶律宗信的操持下做好的,耶律英是个非常聪明的人,他的知人善用让他省去了很多麻烦,耶律英擅长于统领骑兵游走奔袭,而熟读汉家兵书的耶律宗信则擅长于城防固守,因此耶律宗真才调遣他到飞狐配合耶律英,这便是辽朝的智慧。 城墙上早已驻守了五千人,这五千人足够把不打的飞狐城守卫完好,如若人数再多城墙就放不下也施展不开了。毕竟大宋的军队攻城也不可能投入十万之兵。 位于城下的赵祯看着飞狐城中规中矩的防守微微点头道:“此城中必有一位熟读汉家兵书的将帅,否则也不会有如此老成的防守之态。” 狄青的眼睛在城墙上和城墙前面的战场上扫视,得出的结论和赵祯如出一辙:“官家圣明,此城的防守和兵力安排呈掎角之势,此城最大的难处在于突出的马面墙,城门和马面墙之间相距甚近,如若互相支援城门怕是不能一鼓而下……” 狄青的话说完,赵祯便和曹玮夏竦等人齐齐的翻了个白眼,听听这话说的……恐怕不能一鼓而下,难道你狄青原先还准备一鼓而下这样的坚城?! 曹玮不满的开口道:“年轻人有冲劲是好的,可莫要小瞧了对手,辽人虽然多年不战,可其中也不乏一些后起之秀,据老夫所知,辽朝的名将韩德让之子便是其中之一,此人能文能武,熟读兵书,堪称少年英才,被辽皇赐名耶律宗信。” 知己知彼百战不殆,曹玮显然是做过许多调查的,但狄青也不差,在他提到耶律宗信的时候微微点头:“说不定此人就在城中,否则如此老成的布防之道不会出自旁人手笔,末将必然要会会他!” 但狄青先发制人的计划还没有实施,辽人便首先按耐不住,以三千虎豹试探大宋虚实,这是战场上常用的策略,也是试探敌军战力的最好办法。 派出的骑兵必然是己方最为精锐的队伍,这样才能做出衡量与比较,狄青已经是大宋的高级将领,既然不会做带队冲锋的事情,从容的发出军令,大宋特有的哨声响起,带着奇特的节奏在军中传开。 大军的前军步卒如潮水般分开,整齐划一就如排练过无数次形成一条笔直的通道,这是士兵们在无数次惨痛的教训后练成的,只要你不整齐,必会被飞驰而过的骑兵带到,死伤自负…… 城墙上的耶律英和耶律宗信看着笔直如尺子般划开的军阵深吸一口冷气,之前他们一直听说大宋的士卒训练有素整齐划一,即便是到了纷乱的战场上依然军阵整齐如臂挥指,如今看来果然不假! 两人从对方眼睛中看到的皆是震撼,耶律英还稍微好一点,在他看来这样的军队不过是进退有序罢了,可熟读汉家兵书的耶律宗信却震惊的头皮发麻,瞧见他的模样耶律英奇道:“难道宋人如此还有什么讲究不成?” 耶律宗信苦笑道:“末将怎么说都不足以展现,将军仔细观瞧,咱们派出的三千虎豹怕是有去无回了!快命递役从西门出,务必在宋人缓过神来之前撒出去……” 当耶律英准备反驳的时候却说出话来,居高临下的他看到的是大宋分开的军种中,出现一队头顶红色盔缨,身穿黑色甲胄的骑兵,更加奇怪的大宋骑兵的战马也是黑色,不用说马的身上定然是披上了马铠。 红与黑的搭配让这支军队给人以巨大的视觉冲击,当大宋的骑兵冲出军阵之后,立刻就从长长的队伍变成锥形的进攻阵形,红与黑的铁流对着辽军的骑士扑面而来,重甲骑兵的声势如山崩海啸,大地在震颤,即便是身在城墙上的耶律英和耶律宗信都能感觉到扶着城墙的手微微发麻。 重甲骑兵的冲锋基本不是人力所能阻挡的,而且阿拉伯战马的特性是越泡速度越快,到最后即便是马上的骑士都不能控制身披重甲的战马了。 耶律宗信脸色发白的看着如魔鬼般的重装骑兵装上辽朝的精锐,一瞬间的寂静之后便是令人牙酸的破碎声…… 如刀切豆腐一般,大宋的重甲骑兵便把辽朝的骑兵从中分开,打头的骑兵的长矛洞穿敌人后便撒手,从敌人的后辈把长枪拉了出来并扎进第二个敌人的身体,这一切都发生在电石火光之间。 长枪只是部份骑兵的武器,更有甚者提着将近一米五的长刀,这是从陌刀改进来的,能劈能砍,能刺能挑,但重量和长度上要轻便许多,以适应骑兵作战。 黑甲骑士借助战马的力量,在冲进敌阵后双腿加紧马鞍脚踏马蹬,以腰力作为辅助手起刀落的砍掉敌人的脑袋,速度之快甚至在辽人还没感应过来之前便收割了他的生命…… 对辽人来说这就是一场末世灾难,而大宋的骑兵仿佛是从炼狱中走出的魔鬼,此时的他们眼中没有任何感情,冰冷的仿佛死人,手起刀落的收割着辽人骑兵的生命。 辽人的马上功夫娴熟,但宋人即便不能立刻杀死辽人也会先屠戮他们的战马,长刀锋利而准确的穿过马的颈部,刀上长长的血槽能最快速度的放掉马血,马儿无力的倒地,辽人也就成了待宰的羔羊…… 看似进行很久的屠戮其实只有短短的一顿饭功夫,别看这短短的一顿饭功夫,大宋为此付出了三年乃至五年的努力! 这段时间辽人骑兵是没有任何进步的,辽人的朝堂在忙于妖后萧耨斤的乱政根本没有对自己的军事加以发展,给了大宋宝贵的时间,军事和读书做学问一样,不进则退! 第五百三十七章大宋,背嵬 残阳如血,映射在战场上使得原本惨烈的战场更加不忍直视,大宋的兵器之锋利从地上辽人的残肢断臂就能看出,几匹幸存的战马在漫无目的的游荡,也许在寻找主人,也许被刚刚的厮杀所吓蒙。 无助的嘶鸣响起,大宋的黑甲骑兵伸手牵起它的缰绳,这是他的战利品…… 深秋的夕阳同样也照射在大宋的军阵上,让这个原本就威严的军阵变得更加威武,但照在飞狐城上却像是即将发生的流血…… 耶律英和耶律宗信说不出话来,身边的士兵更是惊恐的瞪大眼睛,死死的盯着远处战场上从容离开的大宋骑兵,自始自终大宋骑兵没有发出过一声呐喊,即便是身体被长刀划过也是死死咬牙和辽人一起摔下马去。 沉默的军队比叫嚣的军队更加让人畏惧,仿佛一群不知恐惧是何物的猛兽。 但当大宋的黑甲骑兵回到本阵的时候,宋军爆发出巨大的欢呼声,直上云霄透破苍宇!而黑价骑兵也仿佛一下活了过来,高举手中的刀剑发出震天的呐喊以呼应袍泽! 大宋胜了,大宋的骑兵胜了,大宋的骑兵打破了辽人骑兵的无敌神话,四海八荒之内不单单有辽人的骑兵,还有宋人的铁骑! “背嵬!背嵬!背嵬!” 就连赵祯都在随将士们一起高喊,这是属于背嵬的荣耀,也是属于大宋皇帝的荣耀,更是属于所有宋人的荣耀,激动的曹玮瞪了一眼身旁的夏竦,夏竦无奈的跟着呐喊,此时他已然瞧见赵祯不善的眼神…… 城墙上的耶律英僵硬的转头道:“这就是大宋的背嵬军?!” 耶律宗信机械的点头道:“应该就是他们,这才不过千余人,如若上万……” 耶律宗信说着说着便住口,连他都不敢想象万余人的背嵬军冲锋在战场上是一副什么样的气势,场面之恢弘震撼怕是会让天地为止变色吧?! “还好,还好,他们只是骑兵,不能奈何我飞狐城如何,否则老夫真不知道该如何守备。” 耶律英说着自我安慰的话,耶律宗信也是连连点头,刚刚背嵬军的彪悍把他们吓得不轻,连他都没想到大宋的骑兵成长的如此之快,试想一下原先一直被远远甩在身后的对手突然有一天以一种极为强势的姿态出现在你的面前,并且从你的身上碾压过去是何种感觉? 震撼,绝望,无力,颤抖…… 这是所有见识过大宋背嵬军辽人的同感,守城的辽人士兵很多都被惊呆了,他们一直认为大辽是马背上的民族,大辽的汉子从小就在马上长大,天生就是弓马娴熟的战士,可以说在马上无惧任何人! 现在辽人的这种先天优势被大宋打破,这让他们产生了一种不可言喻的恐惧,一直以来辽朝骑兵的优势都是他们的王牌,也是对付大宋的王牌,一旦这个张王牌失效,那就是灭顶之灾…… 耶律宗信抬头望向赵祯的中军,虽然他找不到皇驾,可他知道大宋皇帝一定就在里面:“将军,接下来便是咱们最难熬的时候,守城之战最为惨烈,人命堆填,血流成河啊!” 耶律英微微点头:“嗯,出城作战夜袭敌营是不可取了,咱们只要守好飞狐岭便可,朝廷收到咱们的奏报,一定会派遣大军来援,毕竟这次是宋人皇帝的御驾亲征!” 耶律宗信不置可否的点了点头,朝廷知道怕也是无能为力吧?最多派遣使者去大宋军中,或是声讨威胁,或是安抚游说,还好,大宋是以儒家之道治国,晓之以理动之以情定然能有所效果,最少能拖延大宋的行动。 但随即皱眉道:“末将觉得咱们怕是撑不到援兵到来了。” “为何?” “左丞相张俭曾经说过,大宋皇帝是个谋而后动的人,此次征伐燕云必定是做了相当长时间的准备,可我大辽却没有收到一点风声,可见大宋的准备之充足,谋划之日长!以有备伐无备,战必胜矣……” 耶律英大惊失色的抓住耶律宗信道:“那你之前还说飞狐岭可守?!如若听从我的意思,甩大军游走于宋军之侧,出其不意而袭之岂不更好?!” 耶律宗信望着略显不安的冷冷的说道:“我说过,飞狐岭乃咽喉之地,绝不能丢!一旦易主这里便会成为大宋关隘,我大辽西北之军再想进入燕云难如登天!” 耶律英脸色一威凛,他耶律宗信是打算把三万余契丹男儿当作楔子扎在飞狐岭以减慢宋人的进兵速度啊!说的难听一点,包括自己在内这三万人就是牺牲品…… 虽然耶律英是飞狐岭的守将,但面对耶律宗信这个副将的时候却没有多少底气,虽然都姓耶律,都是契丹贵族,可贵族也分高低贵贱,三六九等。 他耶律宗信可是出自大辽响当当的将门,深的皇帝的重用,算是个简在帝心的人物,别说是他一个耶律英,就是十个八个也比不上! 苦笑着开口道:“你这是把本将和手下三万余契丹勇士置于死地啊!” 耶律宗信笑道:“难道将军没听说过置于死地而后生吗?人就是要冒险,所谓富贵险中求,一旦我们守住了飞狐岭,给大辽留下一条通往燕云的关隘,到时你我和这三万契丹男儿可就成了大辽的功臣!” 耶律英猛然一惊的望着耶律宗信,他脑海中冒出的唯一一个词便是,疯子!为了得到权利与名望不惜赌上一切的疯子!面对十万大军还能有如此想法的疯子! 但转念一想耶律英便苦笑起来,耶律宗信不明其理的问道:“将军何故发笑?” 耶律英指了指自己道:“我这是在嘲笑自己,居然失去了本该拥有的胆气和荣耀!这么多年被排挤在权利中心的外围,已经让我失去了壮士一搏的勇气,今天看到了你的样子才猛然惊醒。是你给了我勇气,不愧是将门之后!” 耶律宗信指了指自己的鼻子道:“将门之后?真的是将门之后吗?” 耶律英脸色一变,最后默默不语,城墙上只剩下风声和大宋军营传来的欢呼声…… 第五百三十八章大宋也要耍无赖 赵祯从来不认为自己是一个好人,最起码在对辽朝的时候不是个好人,他很讨厌别人给他发放好人卡这种东西,因为你一旦获得好人卡那就意味着你在这个社会上的定义变成了好人,好人耍手段要远比一个恶人耍手段可恶的多…… 但恰巧的是赵祯身为一国之君,那就必须成为朝臣们包装的天底下最大的好人,无论是在大宋国内还是辽朝西夏,只要提到赵祯的时候人们都会以性情宽厚,不事奢华,克己复礼,体恤百姓等等一大堆褒奖之词放在他的身上。 赞扬的同时何尝不是一个巨大的枷锁? 在人们的固定思维中,好人就是要做符合礼法的事情,就是要遵从孔孟之道,就是要承担莫名其妙的损失,赵祯最厌恶的便是这些,凭什么自己做了好事之后还要受到更多的限制?凭什么李元昊能发动战争自己不能? 甚至有的时候人们把赵祯这位皇帝的人品和整个大宋联系起来,皇帝是宽仁的,那大宋就要宽仁,皇帝是正人君子,大宋也要是君子之国,如若违反必将遭到天下人的口诛笔伐! 这就是世界上最大的不公,这就是世界上最可笑的事情,赵祯西征党项,南灭大理就是在做给天下人看,我是好人,也是坏人,我能文治,也能武功! 他要让这个世界上所有的人看到,大宋并是不想象中好欺负的绵羊,而是一只假寐的雄狮,谁人敢在它的卧榻之侧打搅它的酣睡必将遭到大宋所吐露出的狰狞。 夜色慢慢的笼罩大地,大宋的军营中点燃了篝火,将士们的食物没有受到限制,从大宋境内运来的猪肉羊肉通过公路飞快的传递到军中,大宋铺设公路的脚步就从未停歇过,尤其是在边境地区更是错综复杂,为的便是解决后勤保障和人员补充问题。 否则一旦战争打响,大宋国内的兵员如何快速的支援到燕云? 这便是大宋国力的体现,赵祯已经悄然的改变了战争的模式,把突袭和持久两样截然相反的模式结合起来,一旦大军拿下飞狐城,大宋的公路便会开始向这里铺设。 而这次出征的将士便是最大的受益者,当满载各种肉食的马车现在的军营后,将士们见了新鲜的肉食无不欢呼,能从大宋运来肉食,那也意味着可以把自己的消息带回大宋,带回到亲人的身边。 赵祯不仅是在向将士们展示大宋的后勤能力,同时也是在告诉将士们大宋就在他们的身后,就在不远的马车上。 军心的稳定比什么都重要,当他们觉得国家是他们最为坚强的后盾时,心中的踏实比赵祯说什么豪言壮志都管用,因为将士们能看到,感受到。 大宋的饭食比得上赵祯一万句话,这就是国家的力量。 军营中火苗舔着大锅,锅中的肉和粉条交织在一起散发着特有的香味,十万人的军营绵延数十里,香味自然也飘散到辽人所在的飞狐岭上…… 大宋的欢呼和肉香使得辽人更加难受,自己在城中苦守,敌人却有吃有喝,心中自然不忿,望向主帐的眼神也带有一丝不满。 耶律宗信很快发现这个问题,皱眉半天憋出一句:“生火造反!” 飞狐城是辽朝的重要关隘,储备的粮食自然足够,可味道上就要差的许多,生火造反,城防轮换休息,这是对辽军的犒赏,也是在保存自己士兵的战斗力,这么做无疑是最为正确的选择。 但赵祯看到飞狐城中火光呼闪并伴有烟雾升起的时候,可不打算让辽人好好的吃上一顿饭。 从将士们的大锅里捞出一勺猪肉顿粉条盖在白米饭上,转头对同样排队打饭的狄青道:“别让辽人歇着,给他们送去朕的“礼物”!” 狄青脸色一变:“官家这就开始了?” 把猪肉小心的挑出来扔进锅里,赵祯瞪了一眼不甘心的伙夫道:“朕少吃一点又有何妨?这一锅可没多少肉嘞!”转头对狄青道:“废话,东西就是用的,否则带来干嘛,难道给你一个人欣赏不成?现在开始,每半个时辰轰击飞狐城一轮,只要朕没叫停,便一直继续,炮丸省着点用。” 狄青点头离开,只不过走的时候心中滴血的样子让赵祯不爽,作为将领也太小家子气了些…… 有什么舍不得的?大宋的火炮不多,但弹药并不缺,还能从大宋源源不断的补充过来,放开了用便是,否则不是白白准备了那么多? 在赵祯看来战争是最能带动经济的行为,大炮一响黄金万两,虽没有这么夸张,但确实非常烧钱,这些钱是国家出的,但却能养活很多人,甚至包括那些开采硫酸,硝石的矿工和烧制木炭的卖炭翁…… 对火药的研发,火炮的研发,冶炼技术,铸造技术等等都有相当大的影响和促进。 可以说战争便是一个国家的催化剂,赵祯从没把战争当成负担,反而是促进大宋发展的动力,生在这个时代最美好的事情不是安定祥和,而是四周虎狼环伺,这给了大宋进取和发动战争的机会。 也许在别人看来这是华夏历史上最悲哀,最软弱的时代,可在赵祯眼中却是最美好的大时代,他两世为人,知道宋朝包括宋朝之前的历史,文化,科技,经济都经历了断崖式的破坏,现在他有机会把这一切的辉煌都保留下来,使得大宋再度成为一个威震宇内的中原王朝和强盛的东方帝国。 轰隆……咚……哗啦…… 一声奇怪的巨响在所有人的耳边轰鸣,惊呆了大宋的将士,同时也惊呆了飞狐城的辽军,在短暂的寂静之后,大宋军营爆发出猛烈而兴奋的欢呼。 虽然他们不知道这是什么东西发出的声音,但在他们看来这是上天对辽朝的惩罚…… 只有赵祯知道,第一声是火炮开火的声音,第二声是炮弹撞击在城墙上的声音,第三声是城墙砖石飞溅掉落的声音,虽然看不见,但从这些声音听来火炮的效果相当好,已经达到了预期。 接下来便是大宋耍无赖的时间,每个半个时辰大宋的火炮阵地便会发出一声怒吼,然后便是如巨龙般的怒吼,辽人的城墙便遭遇重击…… 第五百三十九章城破了 随着每半个时辰一次的巨响,大宋的将士逐渐明白这煌煌如天威般的巨响是来自于自己的军营,而目标则是远在三里地之外的飞狐城! 有如此神器在手何难坚城不克?! 大宋军队的信心顿时空前高涨,高涨到了赵祯有些担心的程度,每每路过将士们营帐的时候都能听到班长带着禁军们在讨论一鼓而下的问题…… 赵祯亮出火炮一是给予辽人巨大的震撼与压力,源源不断的火炮轰击使得辽人不知大宋什么时候会停歇,这是一种恐惧,当然赵祯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把飞狐城轰塌。 二便是给大宋将士以信心和胆气。 显然这两点都达到了赵祯的预期,辽人的飞狐城已经乱作一团,第一发炮弹落在了南面的城墙上,巨大的冲击力使得整个城墙都在颤抖,恰巧在城墙上的耶律宗信双脚全麻,差点跌倒在地上。 而当他震惊到无以复加的时候,身边传来叮当乱响的声音,许多辽人士兵从不离身的刀剑掉落在地上,有人的石锤砸在脚上都没感觉,更多的人则是跪倒在地开始向着上天祈祷。 一炮之威,恐怖如斯! 自古便有了砲这个概念,只不过多是以砲石居多,用抛石车投掷而来的砲,对城墙的伤害远不是火炮能比拟的,辽人的恐惧便是来自于未知,在他们看来这绝不会是宋人所掌握的力量,而是天神。 连天神都站在宋人一边,自己还有胜算吗?! 从大宋的背嵬军到火炮,一次比一次强烈,一次比一次震撼,耶律宗信甚至觉得眼前的大宋并不是他所熟知的大宋,完全是翻天覆地的变化! 耶律英如丧家之犬一般扑向城墙,但在靠近城墙的时候又举步不前,在城墙下对耶律宗信高喊:“宗信,出了何事?!” 耶律宗信瞧见他的畏惧模样大怒道:“上来便知道!” 众人齐齐的回头望向耶律英,使得他满脸涨红,暗自问候了一声耶律宗信的先人便无奈的走上城墙,当他站在城墙上的时候正巧大宋的火炮响起,一发炮弹带着尖利的呼啸重重的砸在城墙的正面,一时间又是一阵地动山摇,人仰马翻…… 耶律英从地上爬起来指着脚下有些龟裂的城墙叫道:“这……这是何物?” 耶律宗信摇头道:“我也不知,但已经让人去找了,大概是如砲石一般的石弹吧……” 耶律英指了指城墙上的缝隙惊叫道:“不可能,大宋攻城的砲石我多少见过一些,比之今日之威相差甚远,非人力所及也!” 耶律宗信一把抓住耶律英的胳膊道:“它就是砲石,也只能是砲石,你记住了,无论谁问都这么说!” 耶律英突然醒悟,猛然拉住耶律宗信的手道:“告诉我,你认为这是什么东西!” 耶律宗信苦笑着指了指自己的鼻子道:“你觉得我能看得出来?这东西威力甚大,恍若雷霆,即便是如飞狐城如此的砖石城墙也经受不住,一炮之威恐怖如斯啊!” “这该如何是好?!照这样轰击之下,城墙怕是撑不住了!到时……” 耶律英的话还没说完便被耶律宗信的亲兵打断:“启禀将军,我等已经找到大宋的砲石,约有两手虚拢大小,重约八斤!” 八斤重?! 耶律宗信和耶律英对视一眼,满是不相信的追问道:“只有八斤重?这怎么可能!” 两人都是按照冲击力和破坏程度来估算砲石大小的,以受损情况来看这此最小也要有木桶大小,重量约八十斤左右,耶律英更是参加过当年檀渊之战的,一口否定道:“绝无可能,如此威力来看,无论大宋用什么抛石车,砲石绝对不会这么小,而且飞来的砲石皆是一声巨响,足可见并非散子!” 耶律宗信熟悉自己的亲兵知道他们绝不会欺骗自己,开口道:“把东西拿上来瞧瞧便知!” 瞧见他们不信,亲兵拿出一个如碗口大的铁球上前道:“这便是大宋击来的砲石!” 耶律英瞪大眼睛望着眼前的实心铁疙瘩,左右观瞧一会皱紧眉头道:“这难道就是大宋的砲石,为何如此小巧却又能产生如此大的威力?” 耶律宗信接过试了试,猛然向城墙砸去,文武双全的他臂力过人,轻松的就把一块砖石砸断,这也只是砸断而已,望向莫名其妙的耶律英道:“宋人应该是用了一个巨大的力量把这个铁砲石扔了过来,否则不会产生如此大的破坏。你瞧瞧这铁砲石都微微变形可见力量之大非人力能及!” “什么东西能有这么大的力量?” 耶律宗信用白痴一样的眼神望着耶律英:“我要是知道还能不告诉将军?!这定然是宋人秘密制作出的攻城器械……” 轰隆……耶律宗信的话还没说完,又是一炮打来,炮弹的破空声尖利刺耳,如恶魔的发出的笑声让人毛骨悚然,炮弹击中在龟裂的城墙上,再次给予重创,使得原本就伤痕累累的城墙不堪重负。 耶律宗信脸色一变,脚下的震动和早先几次不同,越来越频繁,甚至有土石从城墙的缝隙中飞射而出。 “城墙要塌了,快下去!” 无论是士兵还是将军此时都变成了一样的人,为了生命而仓皇逃窜的人……所有人都挤向城墙的阶梯,企图早一点离开城墙,此时没有将军也没有士卒,大家都一样,疯狂的夺路而逃。 耶律宗信和耶律英在亲兵的护卫下一路砍杀的离开了城墙,这时候要是不杀溃兵,他们两人本跟就没有机会冲下来,当他们刚刚双脚接触到土地的一瞬间,城墙就开始向下倒塌,耶律宗信和耶律英来不及喘息又向后撤走。 呜…… 又是一发炮弹打来,从原本的城墙位置飞过,甚至从耶律宗信和耶律英的头顶划过,最后撞击在城内的建筑上,顿时木质的屋顶如被巨人掀翻,破碎着飞起,巨大的力量甚至把整座木楼都带到了,但这并未结束,炮弹即便被屋顶阻挡还未停下,在地上翻滚着向前,其间砸穿了两间房子才停下,巨大的沟壑出现在众人眼前,见到的人无不长吸了一口气…… 在他们还没反映过来的时候,大宋的军队抓住了时机,向倒塌的城墙冲杀过来,耶律宗信抽出腰间的宝刀大喝道:“宋军以至,大契丹的勇士们随我杀!” 谁都知道两军混战在一起的时候绝不可能会有弩箭覆盖活着砲石相加,这样必然会误伤自己人,耶律宗信看得出,此时是辽人和宋人最佳的战斗时机,也是杀伤宋军的最佳时机! 第五百四十章破阵杀敌 耶律宗信和耶律英两人是飞狐城守军的最高将领,也是所有守军的灵魂,在听到他们的呐喊后,所有的辽军胆气一震,拔出各自的兵刃怒吼着向倒塌的城墙而去。 箭在弦上不得不发,耶律宗信的心中其实早已是一片冰凉,熟读兵书的他从未遇见过如出荒唐的事情,城墙基本上没有发挥作用,并且在没瞧见大宋一兵一甲的情况下便轰然倒塌,这是不是意味着南京道的所有城墙都会变成无用的摆设?这才是耶律宗信最担心的事情! 没有城墙的依托,整个飞狐城的南面就如楚楚动人的少女般暴露在敌人面前,显得那么无助与绝望。 辽军飞快的驰援南面城墙,但他们赶到缺口的时候,看到的是黑压压一片的大宋禁军,他们身着奇怪的铠甲,几乎个个如天神般威武。 大宋已经彻底淘汰了步人甲这种厚重不灵活的铠甲,而全数换上了防护力更好,关节活动更加灵活,重量更轻的制式板甲,经过大规模的生产,可以说大宋每个士兵身上的板甲都是如出一辙。 这要归功于流水线的制造工艺,秦朝的古老智慧再次在大宋闪光! 有了防御力惊人的板甲,大宋将士便能轻松的应对敌人的箭雨,禁军们迈着整齐的脚步向飞狐城前进,他们的速度并不快,这是为了节省体力,但万人如一的整齐前进给人的错觉又是那么的迅速。 随着脚步声如鼓点般开进,辽人的心脏也在受到敲击,这是一支他们从未见过的宋军,万人如一的震撼要远比他们身上的板甲更能刺激辽人的神经。 什么叫坚如磐石?什么叫不可力敌? 大宋的禁军完美的诠释了其中的力量,齐进如林,稳如山岳。 辽人嘶吼着射出一支支携带他们愤怒的箭矢,然而当弓箭如乌云般砸在宋军的身上后,原本应该躺下的禁军却还在整齐向前,辽人瞪大了眼睛,仿佛看到最不可能的事情,他们的箭矢一向是无往不利的,如此规模的箭雨定然会让宋人的阵形散乱,哪怕盔甲防护再好也会有缝隙,绝不可能一个人也没有受伤。 当然有人受伤,而且还有不少人,可受伤的程度不足以影响到战力,尖锐的箭头是穿过了板甲,可它却被牢牢的卡在板甲上不能寸进,尖锐的弩箭划破了禁军的皮肤,但也只有划破皮肤而已…… 有些倒霉的被箭矢穿透板甲上的分析,可缝隙的位置一般在并不重要的地方,大军依然能有条不紊的前进。 遭受打击必然反击,大宋军中有着相当高比例的弩箭手,战场上响起独特的机括声,格拉,嘎拉…… 在辽人还没搞清楚是什么声音后,便听到耶律宗信大吼:“举盾,举盾!” 嘣,嘣……唰……唰 令人牙酸的弩弦声响起,紧接着便是弩箭飞蝗如雨的破空声,以及辽人的惨叫声,大宋棘轮弩的射程要远比辽人的弓弩远,但在远处他们并没有进行抛射,而是在靠近敌人后进行小幅度的射击。 弩箭越过大军的头顶直直的扎向严阵以待的辽人,棘轮弩的精度和力量轻松的收割着辽人的生命,大军在前进,弩手并不停歇,用腰带连接的棘轮弩并不需要多大的力量端持,挂在脖子上便能轻松的前进。 一轮,两轮,三轮,箭雨足足覆盖了辽军五轮后,弩手才开始停歇,此时已经没有多少箭枝从辽人的军阵中射出,而大宋的前军基本上已经和辽军快要接触。 整个军阵的速度开始提升,小跑着向敌人冲去,这个加速是渐进的过程,越到最后速度越快,消耗的体力越少,这是经过训练的宋军人人都掌握的技能。 盾牌手怒吼着压向敌阵,把整个人的力量压在盾牌上即便是盾牌被洞穿他们也不能后退,盾牌压在辽人身上的一瞬间,盾牌手拔出斜跨在腰上的横刀猛然刺向敌人,倒三角的刀尖迅速的穿过敌人的皮甲收割走他的性命,刀身上的血槽飞快的放血,地上变得稍显泥泞…… 盾牌手之后是强壮的陌刀手,高高举起的陌刀如山如墙的劈下,人马俱碎! 盾挡则盾碎,兵刃挡则刀折剑断,经过反复锻造淬炼的陌刀已经是这个时代最为犀利的兵器,连赵祯手中的八面汉剑都不一定能阻挡它的锋芒,何况是辽人手中的破铜烂铁? 大宋的兵器全数采用水力锻造,算得上是千锤百炼的百炼钢,质量上乘自不用说,连柔性也是极好,即便被弯曲也不会立刻折断。 陌刀手手中的陌刀一会如山如墙,一会如林如刺,变化之间力量非常,并非辽人可敌,这就是一场屠杀,陌刀手之后是拥有横刀手保护的弩箭手,一边上弦一边从容的射杀敌军。 辽人的军阵已经被冲破,剩下的便是一边倒的屠戮,大宋军队中响起短促且有力的哨声,大军的阵形为之一变,由整齐变得散乱,这本是自寻死路的事情,辽人觉得机会来了,在耶律英的呐喊下开始反扑,但很快他们便发现,变散的宋军更难对付…… 团队配合被禁军们发挥到极致,以班为单位进行小组作战,盾牌手,陌刀手,横刀手,弩箭手,形成一道密不透风的网不断给予敌人死亡的杀戮。 禁军们经过多年的训练和配合,已经把战斗习惯变成本能,相互之间的配合进退有序,处变不惊。而辽人的惊恐和慌乱彻底的让他们自己阵脚大乱。 战场上出现诡异的一幕,三万人对阵一万人毫无优势,甚至开始出现溃兵和逃兵,这是最为忌讳的事情,一旦有溃兵的出现,便会带动整个军队的气势徒然一泻。 大宋将士的嘴中除了“杀,进,挡,御,射!”五个字外,就找不到其他字眼,而辽人则会有各种乱七八糟的声音出现,或是叫骂,或是哀嚎,或是乞降…… 这便是双方之间的差距,这一战大宋不要降俘,即便是乞降的辽人也会被一刀收走性命。这一战大宋要打出强大的气势和威严,这是大宋对辽朝的一次呐喊,代表了亿万宋人百姓的呐喊,上邦天朝,威仪四海! 第五百四十一章人间炼狱 耶律宗信脸色苍白,这一切完全超乎了他的意料,多年来他一直自认为自己熟读了汉人的兵书,在对付宋人的时候能得心应手,兵来将挡水来土屯,即便稍有不同也有应对之策。 这也是他为何那么自信的要求耶律英固守待援,因为他觉得三万人的队伍完全能防守住这座地势险峻的关隘,可现在他才发现自己错了,而且是错的相当离谱。 大宋的军队展现出的是他从未见过的战术和战力,眼前宋人的武器装备也是他见所未见闻所未闻的! 他没有看见大宋是用什么东西轰塌城墙的,只看到了小小的铁质砲石,而没瞧见火炮,否则他一定会遁走,而眼前大宋的兵甲却是他实实在在看到的东西。 锃光瓦亮的盔甲不单单气势惊人,而且防护的效果奇好,从刚刚辽朝的箭雨基本上对大宋的军阵没有太大影响,单单是这一点便让耶律宗信嫉妒的发狂,要是大辽的骑兵能有这种盔甲,定然是天下无敌的存在! 不甘的忘了一眼扑面而来的宋军,耶律宗信转头对亲兵道:“跟随本将军杀出去!” 耶律英大惊,一把拽住耶律宗信道:“此时岂能撤走?!一旦你我离开这三万契丹勇士必会被宋人屠戮殆尽!” 耶律宗信冷冷的说道:“没有这些人帮你我抵挡,如何能撤走?” “你不是说能守住飞狐城的吗?!” 耶律宗信指着南面的残垣断壁道:“这样的飞狐城还有守的必要?连砖石城墙都不能奈何得了宋人,现在什么都没了更是没奈何!瞧瞧咱们大辽的勇士,在如此宋人面前简直就是待宰的羔羊,大军的气势从一开始就散了,如何能有一战之力?” 顺着耶律宗信的手指,耶律英看到的是一片狼藉,原本凶狠的辽朝勇士完全不是宋人的对手,即便三万人也不是万余大宋禁军的一合之敌。 这就是一场大宋禁军的屠戮,如一个巨大的钢铁巨兽一般把契丹勇士屠戮殆尽,溃兵的浪潮越来越大,也越来越难以控制,这时候只能以精锐杀出一条血路,否则这三万人根本没有出路,定然会被大宋的禁军屠戮个干净。 耶律英无奈的跺了一脚:“唉!如今也只能如此了,集合你我两人的亲兵精锐,从北门杀出,也给剩下的将士们留下一道后路,能留存多少是多少吧!” 耶律宗信点头道:“那就趁机现在杀出去,只要北门一开,将士们定然向外逃窜,自然不会被宋人屠戮殆尽。” 可当他的话刚刚说完便听见有人叫喊:“北门开了,北门开了!” 耶律宗信脸色一变,此时北门一开辽军必然蜂拥而至,杂乱无章,这样的开门还不如不开! 果然随着那契丹小卒的话,整个战场上的辽朝士兵都没了战意,蜂拥的向北门挤去,这叫声是以契丹语发出,声音纯正的让人不会怀疑,可只有耶律宗信听出了声音的来源是南面的宋军阵营附近…… 耶律宗信清楚,这定然是宋人的攻心之计,可此时再计较这些已然无用,整个辽朝的守军已经完全陷入了恐慌之中,争相涌向北面的城门,即便是北门没开,北门守军在如此溃败之下也会自己开门。 耶律宗信并不知道,人类真正的恐惧便是恐惧本身。 当溃败的辽军如潮水般涌到北门的时候,北门守军听到的只有关于大宋禁军的恐怖和天神都站在大宋一边的惊人之语,联想到之前的雷霆万钧和城墙的震动,北门的守军很快便打开城门,原本能稳住阵脚的守军也跟着溃走…… 耶律宗信绝望的闭上眼睛,长叹一声道:“宋人兵甲之威若斯,我大辽危矣!” 显然他的话并没有得到耶律英的赞同,仰起头骄傲的说道:“一旦我契丹勇士离开城墙的束缚,定然能和宋人在马上一较高下!” 耶律宗信已经不愿和他解释,摇了摇头便走,城破就在眼前,离开了地利之险,宋人的铁骑定然会尾衔追击,三万人能剩下多少也不知道了。 耶律宗信和耶律英被溃兵裹挟着向北门移动,奇怪的是宋人并未追击,而是组成了军阵堵在南面倒塌的城墙处严阵以待,就在辽人不明所以嘲笑宋人不懂用兵的时候,一道炸雷猛然响起…… 炮弹划过大宋军阵的头顶如流行般向北门砸去,所有阻挡在它勉强的人马尽数化为肉泥,巨大的冲击力糜烂百米,一时间北门寂静的出奇。 所有人都盯着血肉横飞沟壑目瞪口呆,这是天神的手段! 更大的恐惧笼罩在他们的头上,溃兵叫喊着,哭骂着向狭小的北门拥挤,场面愈发的难以控制,一炮之威恐怖如斯,还有什么能抵挡的?辽人的勇气被彻底击垮,心中最后的一丝勇气也丧失掉。 此时的耶律英终于明白耶律宗信的意思,已经丧失胆气的契丹勇士根本不是宋人的对手…… 炮击开始了,源源不断的呼啸声如厉鬼索命般尖啸着向北门而来,拥挤在一起的辽人成为了最好的目标,一时间血雨伴随着巨响升腾而起,残肢断臂遍地都是,恐惧至极的契丹勇士甚至抛弃了往日的荣耀,跪地向上天祈祷,但无情的炮弹依然落在他们的身上,铁质的炮弹上带着肉泥,在地上弹跳翻滚的向前横冲直撞。 耶律宗信眼睁睁的看着耶律英的身体四分五裂,一块不知是什么地方的肉块砸在自己的脸上,湿答答粘乎乎的让人恶心。 但此时的他已经没有功夫去管脸上的碎肉,在亲兵的带领下迅速向西仓皇逃窜,此时人越多的地方越不安全,只有左右两边的城墙还好一些。 上了城墙,在亲兵的帮助下用绳子把自己的身体栓好,顺着墙面向下滑去,直到他的双脚站在土地上的一刻才把心中的仓皇按了下去,他总算逃出了人间地狱。 炮声停歇,大宋的禁军再次向前的时候,城内的场面已经惨不忍睹,根本就没有一丝一毫的反抗,北门的辽人已经完全失去了战斗的意志,成为一堆瑟瑟发抖的惊恐小兽,聚集在一起满脸恐惧的望着宋军。 呕吐的声音响起,不少禁军将士在看到如血肉模糊的场面吐了出来,实在太吓人了,难怪这些辽人都用看待厉鬼般的眼神看待自己,城墙上已经被血肉涂满,残肢断臂随处可见,血水侵透泥路成为泥泞的小河,猩红血水流向低处,浓烈的腥气让人受不了,只觉得五脏六腑都在翻江倒海。 第五百四十二章皇帝首先是个人 飞狐城显然是容纳不下十万大军的,禁军们很快接管了只剩下三面城墙的飞狐城,军帐在南面向外延伸出去形成一道道军营城墙。 对于大宋来说,军营组成的城墙要比砖石的要结实得多。 赵祯想要去亲自查看一下火炮对敌人造成的破坏程度,可曹玮狄青等人死活拦着不让去,夏竦非常的不满:“陛下查看有何不可?” 曹玮被夏竦勾起了回忆,脸色瞬间惨白的说道:“恐污秽了陛下的眼睛……” 夏竦不信邪的向城北走去,他也是见识过杀戮的人,怎么可能像曹玮那么夸张的模样?难道他们是有什么事情瞒着陛下与自己不成? 军中最怕的便是欺上瞒下行为不法,即便现在的禁军已经好上了太多,但夏竦依然觉得自己有必要履行监军的职责,万一有什么违反军纪的事情发生,那可就不好了。 这次大军攻伐飞狐城,最主要的一点便是在战争结束后不杀降俘,战斗的时候对于乞降的敌人自然不应该手下留情,谁知道他会不会突然暴起伤人? 可一旦战斗结束,降俘必然要留下,这是中原王朝的习惯,杀俘不祥可不仅仅是说说的,古人的智慧在这一条上体现的淋漓尽致,一旦对外宣称不杀降俘,也真真切切的这么做了,战斗的时候遇到的抵抗便会越小。 多么聪明的计划,不过是一个小小的策略而已,但却利用了人类的求生本能,但凡有退路,人总是给自己以生希望。 但当夏竦回来的时候,他整个人都变了,双目通红泛着狰狞,双腿却又在打颤,整个人脸上的肌肉都僵硬掉,见到狄青和曹玮的时候疯狂的冲上前,揪着狄青的衣领道:“你怎么敢…怎么敢如此?” 赵祯在一旁看的莫名其妙,即便是禁军没留下活口也就罢了,杀俘不祥虽有此说,可赵祯知道其中的隐喻。大不了从下一战开始留下降俘便是。 当赵祯要前往北门的时候,这次不光是曹玮狄青不同意,就连夏竦都上前阻拦:“陛下,北门去不得啊!” “有何去不的?当年朕也是经历过刀兵的,什么样的惨状没见过?”赵祯看着眼前跪倒一地的人不满的说道,毕竟他要亲自看一眼火炮对人造成的伤害,愈发执意的前往北门。 众人见劝不住赵祯,只能小心跟随,一旦官家受不住惨烈的场面也好赶快遮蔽。 在通往北门的路上,赵祯看到了一帮被吓破胆的辽军被一条长绳拴着向前走,此时的辽军完全没有往日的嚣张模样,个个把自己的身体蜷缩在一起,即便被俘虏了却露出踏实的表情,仿佛这才是最安全的归宿。 看来火炮的威力给了他们相当大的震撼,赵祯满意的点了点头,可当他看到北门的情形之后,却脸色蜡黄,五脏六腑翻江倒海,眼前的场面根本不能用惨烈来形容,到处是残肢断臂,不完整的碎肉满地都是,城墙上还有满是叫不出名字的肉块,这场面堪比修罗地狱! 强忍着吐意,赵祯对夏竦开口道:“派人把这些处理掉,现在虽然入秋,天气稍寒,但难免有病疫传播,以石灰消毒最佳,让所有人尽量远离此地!” 夏竦连连点头:“臣遵旨,官家看也看了,还是离开这大煞之地为妙。” 赵祯点了点头又猛然转头道:“让国内的援兵加快速度,并且开始铺设通往飞狐城的公路,速度一定要快!留给我们的时间不多了。” 夏竦等人点了点头,他们知道官家担心的是什么,按照飞狐城的速度,大宋对燕云之地其他城池的攻伐速度会相当快,那就意味着后勤的速度一定要跟的上之前官家计划的才行。 一切都是那么的出人意料又在情理之中,夏竦等人望着转身离开的官家默默不语,他们沉默的原因是谁也不知道该用什么话来形容官家,一切的一切仿佛都是按照官家原先的计划所制定的,任何人都没能逃脱这个怪圈。 当一个人把所有事情安排好的时候,甚至连细节都计划好的时候,整件事就会变得非常诡异。 对,诡异! 许多人都有这种感觉,他们觉得事无巨细都在官家的计算之中,或者说算计之中,包括这次北伐也依然如此。 飞狐城被顺利攻克,一鼓而下在情理之中,火炮威力甚大一炮之威糜烂百米也在情理之中,官家仿佛见识过火炮在实战中的破坏力,面对修罗地狱般的场景虽然脸色不好但却能忍受得住,夏竦看得出来官家不是毅力惊人而是别的原因。 回到御帐中的赵祯回想起刚刚的画面脸色一白,对着马桶一阵翻江倒海,吐得昏天黑地日月无光,他见识过人类文明的破坏力,但在面对北城惨烈画面的时候依然觉得恶心。 无论曾经经历过什么,首先他是人,是人就会对刚刚的画面产生抵触,恶心……除非他是个变态。 当夏竦几人在御帐外听到里面传来呕吐和咳嗽声后,几乎是同时长出了一口气,官家很正常,依然有着一颗怜悯之心,依然是他们熟知的官家。 夏竦为什么会对狄青等人发火?就是因为这种场面太过惨烈,出现在大宋皇帝的御驾亲征之中难免对赵祯的声誉产生影响,同时在看到赵祯的表情之后他开始担心战争会改变官家的心态。 彭七看了看围在御帐周围的一帮人轻咳一声道:“诸位这是在干嘛?难道是在窥伺官家不成?!” 夏竦翻了个白眼道:“你去北门看过了吗?我等这是在担心官家,三才不在,你就要好生伺候,快快去准备温水清茶给官家。” 彭七脸色一白的窜了进去,夏竦的话让他回想起了刚刚的画面,就他彭七的胆量都被吓了浑身发麻,何况是官家,听着里面翻江倒海的呕吐赶紧跑到赵祯身边地上一杯清茶道:“官家喝一口,别像那事一会就好。” 彭七不说还好一说赵祯又想起脚底的粘稠忍不住又吐了…… 第五百四十三章太子监国 大宋的效率在商人的带动下变得十分迅速,原本臃肿懒散的制度随着商人的加入完全改变,商人提倡的就是效率,尤其是和战争有关的事情就更加不敢懈怠。 大宋国内所有被分摊到差遣的商贾飞快的运转起来。 嘿! 他们这些商贾居然也能为北伐贡献力量,这要是传出去了,可就不光是钱的事情,也能拍着胸口的对街坊四邻说一句:“老子也是参与过北伐的,也帮助朝廷对付过辽狗!” 在赵祯率领大军攻破飞狐城的时候,两府便开始向天下行文,宣读赵祯的檄文,以及皇帝御驾亲征的事情,一时间无论是大宋的州府还是乡间,都能听到百姓们激动的话语。 这次大宋对辽朝的北伐多数人充满了希望,因为此时的大宋已经完全不同,不再是那个任由辽人欺凌到头上而不敢反抗的大宋了,大宋的商贾行走天下,大宋的百姓健康富足,朝中更是有许多栋梁之臣辅佐,大宋能有不胜的可能吗? 东京城已经开始戒严,辽朝的都亭驿却安静异常,仿佛他们还没收到消息一般,往日无人敢靠近的大门紧紧关上,没有一丝动静从中传出,整个都亭驿都龟缩在了起来。 但和都亭驿相反的却是宫中的两府以及各部官员,整个大宋朝廷已经疯了,许多官员在得知皇帝御驾亲征后在大庆殿上好久没有动作,如木雕一般站了半个时辰才如炸了锅似得开始激动的交头接耳,此时没有皇帝在御座上,自然也没了约束。 殿中的御史中丞也懒得去招人嫌,反正两府相公自己都在交头接耳,又有什么理由怪罪下面的人呢?身为御史中丞的他们原本就比较无聊,还不如乘机听听八卦消息。 哒哒的脚步声响起,随着脚步声所有人都把目光投射到大殿之上,年幼的太子在皇后娘娘的搀扶下向皇帝的御座慢慢前进,一举一动是那么的符合帝王礼数,雍容大气。 小小年纪能如此懂规矩不得不让朝臣们暗自叹服。 庞籍丁谓等人交换了一下眼神,皇后娘娘这是在履行官家的圣旨,打算让太子监国了啊! 待年幼的赵旭坐上御座的时候,满朝文武齐齐拜下:“臣等参见太子殿下!恭请殿下监国!” 这都是赵祯圣旨上留下的旨意,一旦大宋北伐暴露,就必须让赵旭监国,这是在向外人宣告,即便大宋皇帝有什么意外,也会有皇太子登基称帝,太子赵旭如今就是大宋的国本! 让朝臣们奇怪的是,作为皇后的王语嫣并未在太子身后的椅子上坐下,也没有所谓的垂帘听政,就在朝臣们奇怪的时候,庞籍开口道:“众臣公接旨!” 直到庞籍念完赵祯留下的圣旨众人才回过神来,不可思议的望着御座上的赵旭,官家的意思是不打算让皇后垂帘听政了,可一个年仅五岁的孩子如何能担当得起监国的重任? 面对众人的交头接耳,王语嫣不满的望了一眼殿中的御史中丞道:“大殿之中如此吵闹成何体统?!予尊崇官家旨意,绝不做垂帘听政之事! 但诸位臣公记住,此时乃我大宋最为万急之时,官家对外征伐,全华夏故地,完大宋金瓯,诸位理当按部就班,两府相公主持朝政,而各部官员各司其职,往日里的过错予不再追究,但谁要是在官家御驾亲征的时候懈怠,休怪予不念旧情!” 年轻的皇后第一次在士人面前露出这强硬的一面,此时众人觉得站在他们前面的不再是一个简单的女人,不是那个被官家养在宫中的花瓶,而是一个真真正正母仪天下的巾帼! 没人敢在这个时候露出一丝无礼,皇后此时展露出的天家气场之强大,让他们比自觉的上前,恭恭敬敬的躬身行礼道:“臣等谨尊陛下旨意,尊皇后娘娘钧旨!鞠躬尽瘁……” 王语嫣笑了笑,瞬间又变回原本雍容的模样:“鞠躬尽瘁死而后已的话就不要说了,官家常说朝臣们保重身体才是最重要,这样才能为我大宋长久操劳嘞!旭儿还小,坐在这里监国不过是看着诸位相公和朝臣们如何处理政事而已,尔等可要好好教他!官家北伐之时尔等操持好国务便也是我大宋的有功之臣!” 朝臣们恭恭谨谨的回答道:“臣等遵皇后娘娘钧旨,不敢懈怠!” 王语嫣点了点头对赵旭道:“如此甚好,本宫就不再这里耽误诸位上朝了,旭儿以师徒之礼向诸位相公请教,不得怠慢。” 赵旭微微颔首道:“旭儿谨遵母后钧旨!” 自从赵祯离开东京城后,朝臣们就基本上没见到天家的出现,一直都是按照原先的态势,以庞籍丁谓吕夷简等人为首的两府三司为主,朝政倒是按部就班没有差错,现在猛然得知官家御驾亲征去了,众人便更加小心精神,这段时间谁要是有所差错,必然会受到两府的严厉惩处。 年幼的太子赵旭正襟危坐的在御座上坐好,朝堂中的文臣武将以君臣之礼参拜,也只有在太子监国其间他才能享受这种礼仪,否则便是逾越。 在三才的引导下,两府相公不断的上奏,赵旭仔细的聆听,他只有监国之权,听便是他的主要任务,其实这就相当是他在学习朝政是如何进行的,储君都要做的最基本的事情就是听,当年赵祯也是这么走过来的。 其实如今大宋即便没有皇帝在也能照样运行,这主要归功于从汉唐流传下来的合理制度,即便大宋的相权被瓜分了,但主要是为了防止相权一家独大而已,君权在这个时代依然是高高在上的存在。 年幼的赵旭不断的听取两府相公和朝臣的上奏,并且同意他们的方案,因为他不能做出任何决定,只是代表天家监督朝廷的运行,冗长的政事并没有让赵旭昏昏欲睡,反而愈发的有精神,慢慢的他开始时不时的发问,态度仁和向朝臣们请教,这让朝中的文武百官赞叹不以。 有礼有节的孩子谁不喜欢?更何况他们现在有能力把太子储君培养成将来的明主…… 第五百四十四章辽朝来使 东京城虽然戒严了,可多少也能让人进出,只不过在经过城门的时候检查更加严格,无论公卿贵胄,还是贩夫走卒,皆要列队检查,谁都知道这是为什么,自然也不会有人提出疑议。 今天的南熏门稍稍有些不一样,宽大的城门被占据,人们进出城的通道被阻断,长长的队伍拥堵在一起引起许多人不满。 要知道如今的东京城城门已经成为最重要的地方,往来的商贾,旅客,百姓都要经过这里连同整个大宋。 不少人走出队列上前查看到底是什么事情耽误了他们的进城,可当他们看到城门口的契丹使团后便闭上了嘴巴,这是契丹人来讨要说法了…… 随着飞狐城的拿下,大宋皇帝御驾亲征的事情在天下传开,北到女真,西到西夏吐番,全都知道大宋对辽朝,准确的来说是对燕云十六州动手了! 身为大宋百姓自然也是清楚的很,没人比宋人更加清楚燕云十六州对大宋的重要,辽人使团前来讨说法也在情理之中,毕竟宋辽两国互为兄弟之国。 当着苦主的面,许多人露出了不好意思,毕竟是大宋主动攻伐辽朝的,面对这样的挑衅别说是辽皇,就是一般人也忍不住不是?既然辽人找来了,那就让让他们又何妨…… 但有些人显然不这么认为,站在门口对着辽人的车队喊道:“你们倒是快点啊!后门还有好多人等着进城嘞!” 辽人的武士恨恨的瞪了他一眼:“你们大宋的城门官不放我等进入,休要找我大辽使团分说!” 刚刚不满的汉子笑道:“既然不让你们进那就把车马移开让后面的人进去,在这里干耗着有甚的意思?难道不知这城门每日进进出出的财货大有万巨之多吗?” 辽人武士轻蔑的笑了笑:“哦?既然贵国如此富庶何必去抢夺我大辽的土地?” 一石激起千层浪,辽人不说抢夺还好,一说抢夺所有的宋人都不干了! “无耻之尤!那燕云之地本就是我大宋的土地,只不过被那儿皇帝石敬瑭偷偷献于你辽朝而已,被盗之物岂能算是你辽朝的?” “就是嘞!说这话也不害臊?如果燕云本就是你辽朝的我大宋太宗为何两度北伐?当今圣上为何挥兵北进?!” “辽人天性如此,和他们说这么多有何益处?且等官家凯旋扬我大宋国威便是!” ………… 杂七杂八的声音瞬间就把辽人武士说的面红耳赤,要是说大道理怕是谁也不敌汉人,本就在人数上不占优势,此时开口便是自取其辱。 无奈之下,辽人武士喝到:“那就战!谁的马儿快,谁的刀剑锋利便是谁的!” 他的话引起了围观众人的哈哈大笑:“我大宋皇帝陛下不久前刚刚拿下你飞狐城,杀敌万余人,尸横遍野血流漂杵,这么快便忘了?!战场上你们也不是我大宋的对手啊!” 辽朝武士大怒,拔出弯刀便要上前动手,但此时的大宋百姓非但不闪避,还泰然自若的站在原地,要是搁在前朝怕是早就飞奔逃命去了。 机括声响起,数把弩箭对准拔刀的辽人,辽朝使团不甘示弱所有人齐齐拔刀,双方之间剑拔弩张! “住手!”“住手!” 两声同时从辽朝使团和大宋城门内响起,一触即发的局面很快变得风平浪静,辽朝的武士放下手中的弯刀齐齐转头望向车驾中走出的青年道:“潞王殿下!” 围观的众人倒吸一口凉气,来人居然是辽圣宗的弟弟耶律隆庆的儿子耶律查哥!此人在辽朝的地位非常高,辽皇耶律宗真对他的信任仅次于自己的亲弟弟耶律重元。 他来大宋定然是向朝廷来讨债的,辽朝进攻西夏,而此时大宋却进攻辽朝,多少有些乘人之危的嫌疑,说出去自然不太好看了,但辽朝能发兵西夏,大宋又有何不可,当年辽朝不也是不宣而战挥师南下攻遂城、望都、祁州、定州、瀛州,下德清,兵临澶州城下? “尔等放肆!这是我大宋都城,前面便是通往皇宫的御道!在此擅动刀兵,难道是欺我大宋无人不成?” 上来先扣下一顶大帽子再说,百姓们暗自叫好,转头望去发现一个身穿绯色公服的官员,众人一看便知他是三品高官,否则不会有绯红色的公服,腰间的银鱼袋更显雍容华贵。 耶律查哥整理了一下身上的长袍,彬彬有礼的拱手道:“大辽保静军节度使耶律查哥,不知你是……” “本官乃天章阁大学士,参知政事权知开封府范仲淹!” 此言一出不光耶律查哥一惊,就连四周的百姓都是大声叫好:“是范公!铺设公路的范相公嘞!” “原来是范相公,不知你可带来了朝廷的文书放我使团入城?” 范仲淹点了点头道:“自然,太子殿下有旨,放辽朝使团入城,城门禁军不得阻拦,一路护送好生招待!” 这话就说的很清楚了,看似客气的一路护送好生招待,实则是让禁军监视他们入城,如此老道的话怎可能是年幼的太子所说?耶律查哥冷冷一笑,定然是垂帘听政的皇后或者两府相公的意思…… 耶律查哥对范仲淹拱了拱手,咬着后槽牙小声道:“那就多谢朝中相公的招待了!” 范仲淹摇了摇头:“此话并非朝中相公所说,也非皇后娘娘之语,乃是太子殿下的原话!” “范学士何必如此较真,这其中有什么区别吗?” “当然有,太子的话就是太子所说,被人的话岂能变成太子之语?难道你们辽朝已经到了君臣不分,日月不明的程度吗?怪哉怪哉……” 耶律查哥被范仲淹的抢白面红耳赤:“那本王倒要看看大宋太子的聪慧!” 范仲淹点头道:“也好,省的一叶障目不见泰山,等候太子殿下召见吧!” 耶律查哥哼了一声,此次初到大宋的交锋辽朝算是全面失败,没有占到一丝一毫的便宜,对于辽朝来说没占便宜就是失败! 辽朝的车队终于缓缓开动起来,堵塞许久的南熏门也逐渐恢复正常,辽朝使团的车队在大宋禁军的“护卫”下向南门大街的都亭驿而去,此时坐在车中的耶律查哥觉得自己就像是一个被押送的犯人…… 第五百四十五章逼急了的耶律宗政 当耶律查哥看到在东京城的都亭驿大门紧闭的时候怒火中烧,窜下马车便上前拍门,响声之大恍若击鼓,不远处的范仲淹默默不语,看来耶律查哥不是个好对付的角色。 大门打开,当耶律贾看到耶律查哥之后,原本恼怒的脸色变得欣喜,呵斥着门房守卫大开中门迎接。 多长时间了,大辽终于来人了! 耶律查哥在门前对范仲淹高喊:“多谢范学士相送,也替本王感谢太子殿下的“关心!”本王已经到了,劳烦范学士带人撤走吧?!” 范仲淹笑眯眯的点头道:“既然潞王殿下到了都亭驿,那本官这就走,但为了尔等安全,这些兵丁可就要留下了,你也知道东京城最近“不太平”,还是有人护卫的好,省的不开眼的“泼皮”擅闯都亭驿不是?!” 耶律查哥脸色一变,哼了一身甩袖而去,这哪是什么保护,分明是软禁! 见他脸色不善,耶律贾赶紧上前小声道:“潞王殿下,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好一句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啊!大辽的脸面都被尔等丢尽了!我大辽何时受过如此欺辱?我大辽何时受过别人如此威胁?!” 耶律贾也不计较他的嚣张,人家是皇族,自有嚣张的资本,但这东京城中也不是没有能降的住他的人,都亭驿中的耶律宗政便是他的克星。 “还嫌不够丢人?快滚进来!” 一道沉稳的声音从都亭驿中传来,耶律查哥一听便不再说话,脸色变得尴尬的对耶律贾道:“还不赶快关门!” 一物降一物,他耶律查哥再得陛下器重,再有权势能比得上自己的哥哥?耶律宗政可是他的亲哥哥,最受陛下器重的皇族之一,否则也不会把他留在东京城中主持大局,当然还有一方面,宋人是不会放他们离开的…… “大哥!你受苦了!宋人卑鄙,断绝通途,以至我大辽雄鹰只能在这狭小的院落中活动,明日见了宋人的小太子我定然要让他好看!” 耶律贾无声的笑了笑,让大宋太子好看?痴人说梦,别说你有没有能力在带御器械护卫下的太子面前放肆,单单是你能见到太子已经是万幸的事情了。 耶律宗政苦笑着摇头道:“跟在陛下面前这么多年,你还是这般模样,大宋太子乃一年幼孩童,你说这话便是自取其辱,胜之而不武,败之而丢人啊!” 耶律查哥不满的哼了一句:“宋人狡诈!” 耶律宗政摆了摆手道:“先不说这些,陛下派遣你来,定然是要让你指摘大宋的不是,你先说说我大辽西征到底如何了?听宋人商贾说,幽州等地大贴告示,夸耀我朝大败西夏,可是真的?!” 耶律查哥脸色难看,瞧了瞧四周道不愿说话,耶律贾拱了拱手道:“属下告退……” “你告退什么?这么多年来都是你我二人在东京城做事,大辽出现了什么情况你应该第一个知道!”耶律宗政说完不满的忘了一眼弟弟道:“有什么话就说,这里都是自己人!” 耶律查哥这才声音凄苦的说道:“大哥……我们败了!” “果然……我大辽居然真的拜了……” 虽然得到的结果在自己的意料之中,可耶律宗政还是有些接受不了,往日大辽要是获胜绝不可能在幽州这种汉人聚居之地贴出告示,这分明是给宋人看的啊! 耶律宗政一把抓住弟弟的前襟道:“说!一字一句的给我说清楚,每个细节,每一场战斗都给我仔细的说!” 这还是耶律查哥和耶律贾两人第一次看到耶律宗政如此狰狞的模样,耶律贾缓缓起身去倒茶,茶水最能平静一个人激动的心情,而耶律查哥则开始一字一句的说道:“那日我大辽占尽优势,虽然是李元昊先发制人透营在前,但并给得逞,被萧惠率领的御帐亲军击退,但谁知天有不测风云,忽然天起大风,吹扑向我军,陛下的龙旗折断……” 耶律宗政和耶律贾听的目瞪口呆,稍稍过了片刻才反应过来道:“就因为大风把陛下的龙旗这段咱们大辽就输了?不可能!” 耶律查哥道:“不单单是大风吹断龙旗,这风来的邪乎,我大辽将士从未见过,乌云笼罩了太阳,风沙乍起,迷得人睁不开眼,又有军中萨满祭祀神神叨叨,将士们不敬天地也要敬鬼神,人人自危心惊肉跳,军中打乱,李元昊又派出精锐骑兵铁鹞子扑杀而来,我……我军大败!” 耶律宗政猛然捏碎了手中的茶具,稍显惊恐的说道:“那陛下呢?!陛下呢!” “陛下本人只与数十骑勉强逃脱,差点成为李元昊的阶下囚……西夏俘获我朝数十贵族大臣,只有萧惠,张俭两人掩护陛下撤走了。” “唉……!” 耶律宗政和耶律贾长叹一身,谁能想到一场大风便葬送了辽朝的胜利?但紧接着耶律宗政道:“那大军为何不原地待援?以我辽朝兵锋之利,党项人绝不敢轻易奇袭。” 耶律查哥挣扎了半天最后说道:“原地待援根本就行不通,那时大军已经深入西夏数千里,而李元昊狡诈奸猾,所到之处必然是片片焦土,我大辽兵马没有任何粮草补充……” 耶律宗政摆了摆手,剩下的事情不用说他都能想得到,这次失败的原因就是因为大军深入太多,又没有一城一池之得,草料粮食根本就没有就食于敌的可能才造成的失败。 唯一让他不明白的是张俭和萧惠二人怎么会如此愚蠢!难道这么明显的弊端都看不出来了吗?孤军深入最忌讳补给跟不上,西夏人的坚壁清野应该从开始的时候就能看出来,为何还要去追击,直到把大军带入万劫不复的境地…… 想到这里耶律宗政忽然明白,其中怕是和陛下的执念分不开! 此时再纠结这些已经没了意义,还是准备好对付大宋才是,如今大宋皇帝已经率领十万禁军开赴燕云,飞狐岭上的飞狐城居然被一鼓而下,大宋的战力可见一斑! “你是带着陛下的国书前来的吧?好生休息,明日你我便入宫面见大宋皇后娘娘,态度一定要谦卑些,把大宋这个礼仪之邦,天朝上国高高的捧起……” 耶律查哥不满的说道:“凭什么?!他大宋私毁盟约趁我大辽发兵西夏而取燕云,定然要好生说道说道!” “说什么?你用什么去说?连刀剑都没有你指望宋人被你的话征服?醒醒吧!此时是我大辽示弱……明日你要听我的,如若不然我必让你付出代价!” 也只有把耶律宗政逼急了才能开口威胁自己的亲弟弟。 第五百四十六章帝王何时归 赵旭坐在凳子上一板一眼的学习如何召见外臣,对待本国的臣子和敌国的臣子自然是有所不同的,庞籍在他正确的完成最后一个动作后笑眯眯的夸奖道:“殿下才智过人,如此繁复的礼节都能一遍而过,老臣佩服。” 坐在一旁的陪同的王语嫣笑道:“庞相公莫要再夸他了,陛下常说赵旭最为稳重但才智并非最佳,您如此夸他岂不是让他错误的认为自己聪明?” 庞籍长叹一声道:“皇后娘娘的育儿之道远在老臣之上,如今太子刚刚年满五岁,便能知道自己的长短,实乃幸事。臣多嘴了,陛下才智过人和娘娘思虑周全实乃大宋幸事也!” 听到旁人夸赞当然是开心的,王语嫣笑道:“庞相公过誉了,本宫的思虑周全还不是被官家逼出来的,陛下不喜后宫繁务,情愿去征战疆场也不愿在禁中呆着,大小事情自然搁到了本宫身上不是。如今陛下一路凯歌,予可不能弱了天家威仪。此次辽人面呈国书,予自然是要去的。” 庞籍点头道:“如此甚好,老臣还担心太子年幼无法驾驭“猛兽”如今有娘娘砥砺前行,必将震慑辽人!” 王语嫣慈爱的摸了摸赵旭的头道:“太子虽然年幼,但却老成,为此本宫不知被官家诟病过多少回,官家也知道他小小的肩膀成受不起压力,可本宫没办法,如若旭儿不老成持重,如何面对辽人?如何面对朝野内外的臣子?他的肩膀即便再弱也要担负起未来的天下!即便官家恼怒本宫也依然要这么做。” 庞籍尴尬的站在一边,说实话这就不是他应该听的,但是皇后的话也有道理,太子肩膀上承担的东西就是要比其他皇子的多,他是大宋未来的皇帝,不是赵昀能比拟的。 “母后,您说的孩儿都知道,姐姐说我要承担的东西比他们的都大,也是因为如此她和弟弟才能过上好日子!他们过上好日子就是孩儿过上好日子!” 赵旭一脸认真的对王语嫣这么说让一旁的庞籍一惊,太子小小年纪便有了一颗宽仁之心,这在天家是殊为难得的! 王语嫣苦笑着说道:“你姐姐倒是个偷闲人儿,她一个小女女的心思比你这个太子的还多,昀儿也是如此偏偏不让人省心!” 庞籍摸着胡子笑道:“非也,非也,越是如此越是省心啊!自古天家多纷乱,太子殿下与二皇子之间兄友弟恭,与公主更是关系融洽,这样的天家您应该觉得高兴才是。” 王语嫣骄傲的说道:“这是自然,旭儿,昀儿两人可谓是亲如兄弟,更难能可贵的是两人都知道自己的身份意味着什么,旭儿不骄,昀儿不争,此乃家国幸事。” 庞籍满意的离开,今天来的值了,这么多年来太子和二皇子之间的亲近让许多人觉得好似作伪,但只有像自己一样走近了看的人才会知道其中真假。 见庞籍离开,赵旭抬头轻声对母亲问道:“母后,为何朝臣们总是喜欢试探?难道孩儿做的还不明显吗?” 王语嫣皱眉了许久突然想起赵祯的话,转头笑道:“因为这些人获得岁数太大了,经历过的事情也多,最喜欢把原本简单的事情搞复杂,其实你和赵昀就是很简单的兄弟而已,而他们呢?则是会想你是不是装成很爱护弟弟,所以你以后听他们说话,看他们做事就找到最简单的地方便好,这样就不会被蒙蔽!” 赵旭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年幼的他哪里能理解母后说的话,他只是记住了一点,赵昀是自己的弟弟,赵灵是自己的姐姐,自己必须要保护好他们。 对于明日辽朝使者的觐见,赵旭则是一点也不担心,年幼的他记住了父亲的话,他是天子的儿子,没人敢对他不敬,也没人可以吓到他! 赵旭摸了摸腰上的匕首,这是他和赵昀两人自己制作的,按照父皇的要求,匕首一定要锋利而不是华美,鳄鱼皮包裹的把手让他的瞬间获得力量。 “旭哥儿,旭哥儿快来……我的熊猫可是日渐大了,你们骑骑看。” 不远处的赵灵儿拉着弟弟赵昀的小手用力的对赵旭挥舞着,“阿姊等等,我马上就来!”赵旭急急的把前摆撩起掖好便追赶姐姐的脚步,宫中响起了很久没有的欢笑声…… 三才从角落里转了出来,望着向后苑飞奔的姐弟三人微微一笑:“官家的皇嗣们都渐渐长大了呢!连太子都坐朝监国了,时间过的可真快啊!” “你倒是有闲工夫在这里发感慨,连个子孙根都没有的人就剩下羡慕了吧?” 三才不用回头都知道这种阴郁的声音是陈琳那个老不死的发出的,顺手从袖子里掏出一本小册子道:“这些都是你杀的人,那一个有确凿证据?” 陈琳露出无齿的嘴笑了笑:“老夫可不需要确凿的证据,只要觉得怀疑便除掉。他们一万条命也比不上禁中这几位的毫毛!明日可就是辽朝上国书的日子,你给老夫打起十二分的小心。” 三才点了点头,陈琳说的没错,现在谁也比不上禁中这几位来的重要,为此禁中少了百十号人算得上什么? “官家那里有什么消息传来?娘娘今天可是问了好多遍了,别看娘娘安稳如初,可心中却是焦急的很啊!你要是有什么消息快快上奏娘娘也好让她安心才是,这段时间禁中的三位可是寝食难安嘞!” 陈彤望了三才一眼道:“官家一路凯歌,我大宋十万进军兵分三路向析津府开进,克易州,平范阳,临良乡,雄州保定军,保州金肃军也向北出击,拿下容城,新城,永清,固安,兵临安次,速度之快,令人咂舌,不出半月便能兵临析津府城下,拿下燕云不过尔尔!” 三才眼睛一亮:“这么说我大宋马上就要拿下燕云全境了?!陛下也快回来了!” 陈彤摇了摇头:“拿下燕云全境是快了,但陛下何日还朝还不知,陛下有谕,燕云之地固若金汤之后才会还朝。” “什么?!陛下归期遥遥,这……这如何是好……” 王语嫣的声音突然出现,让三才一惊,但陈琳早已知晓,转头微微叹息道:“娘娘莫要心急,陛下自有圣谕传来,请娘娘过目!” 王语嫣接过陈琳的手中的黄绢,展开便是赵祯潇洒飘逸的飞白体,两行热泪滚滚而下,王语嫣默默的点了点头便向后苑走去,她知道赵祯的意思了,如若不能把燕云打造的固若金汤,辽人还会随时叩边,整篇书信中没少提及思念,但最后官家还是决定要固守,等待大宋援军全数抵达,城池加固后再还朝。 第五百四十七章自取其辱 煌煌的琉璃瓦,绿色的檐上雕着各种各样的精美的花纹,高大雄伟的大庆殿展现了中原王朝的气势与威仪,耶律宗政与耶律查哥并肩而行,此时他们置身于大庆殿之前仿佛渺小的蝼蚁。 耶律宗政不是第一次来到大庆殿前的广场,但这一次与以往不同,前几次他都是以胜利者的高高之姿前来,而这一次却是以一个失败者的姿态出现,即便怀中装着言辞犀利的斥责国书,也不能掩饰出他心中的无力。 来到殿门,耶律查哥望了一眼殿中站班的大宋文武群臣,小声对耶律宗政道:“兄长,眼前宋人排场甚大,怕是京朝官都来了……” 耶律宗政头也不会的说道:“有甚的关系?你要是担心便在我的身后,我就不信他们还能吃了我等不成?” 走进大殿,两人明显感觉到大宋朝臣的目光不善,高傲的态度就像是当年辽朝自己的朝臣面对宋使。 两人上前对着坐在御座上的赵旭行礼道:“外臣耶律宗政,耶律查哥参见大宋太子殿下!” 赵旭还是第一次见到辽朝的使臣,好奇的看了看道:“平身,孤看尔等衣着礼仪皆与我大宋无异,不知在辽朝可是如此?” 庞籍一惊,怎么太子今天的第一句话就与昨日不同了? “启禀殿下,我大辽除了穿着以外,无论朝见还是朝会君臣礼仪与大宋无二。只不过我大辽更加尊崇孔孟之道,遵从华夏汉礼,乃一忠厚之国……” 耶律宗政的话还没说完便被赵旭打断:“我大宋乃汉室王朝,自不会比你辽朝差,外使何必说此怪异之言?” 耶律查哥心中怒气勃发,上前开口道:“那为何大宋乘人之危?趁我朝皇帝亲征西夏之时,挥兵北伐,越浣水,攻破飞狐城,继而北进燕云之地?” 随着他的话,满朝文武的心为之一提,没想到国书还未上,辽朝使者便把话题引到官家御驾亲征之事上去,将了年幼太子一军。 赵旭坐在御座上不舒服的扭了一下,身后的珠帘微响让他心中踏实下来,轻咳一声道:“不知你辽朝的法律可否健全?” 耶律查哥见赵旭转移话题,以为年幼的太子胆怯了,不敢直面自己的质问,想也不想的便骄傲的说道:“那是自然!我大辽为了适应契丹人与汉人共治,特意制定两部律法,以适合契丹人与汉人。” 赵旭点了点头道:“那如果有人偷窃别人财物献于主家,主家不归还还占为己有,是否应当治罪?” “当然要治罪,偷窃财物者以偷盗论处,主家隐瞒不到罪大恶极,当归还财物并赔偿……”耶律查哥说了两句便发现其中不妥,御座上的孩童正以似笑非笑的表情望着他,而大宋朝臣个个憋着笑意。 耶律查哥顿时不再说话,没想到他居然被一个小小的孩童给耍了,满脸通红的强辩道:“燕云之地之重与财物如何相提并论?” “够了!”耶律宗政低声呵斥一声便上前道:“太子殿下恕罪,耶律查哥御前放肆了……” 赵旭摆了摆手道:“不放肆,不放肆,他说的很好啊!孤原先还觉得你辽朝没有完整的法制,现在看来也不尽然嘛!但即便你辽朝有此法制,为何却占我燕云之地?” 赵旭说完便又自言自语道:“不过无碍,父皇说自己的东西自己去取便是,何必麻烦人家……” 大殿之中的朝臣已经快笑破了肚皮,个个憋着笑意不敢说话,身体仿佛是在跳舞一般颤抖。 而耶律宗政和耶律查哥则是又气又惊,气的是大宋太子这么说也意味着这是大宋强硬的态度,现在这样上不上呈国书也已经无所谓了,而惊讶的是年幼的太子居然能说出这样的话,如若长大便又是大宋的一位明君! 赵旭对一旁的三才挥了挥手道:“辽朝使臣把国书呈上来吧。” 耶律宗政无奈的从怀中掏出国书递给三才:“启禀太子殿下,我大辽与大宋乃是兄弟之国,自檀渊之战后两国互为睦邻,从未擅起刀兵,如今我大辽西征李元昊,为何大宋两面三刀对我大辽下手?” 赵旭露出奇怪的表情望着耶律宗政道:“当年檀渊之战也是你辽朝不宣而战的,如今我大宋以檄文通告燕云之地,诉其厉害,又有何不可?大国对弈本就是如此,哪有你辽朝可为而我大宋不可为的道理?!” 大殿中的文武群臣齐齐开口:“是何道理?!” 以往辽朝使臣态度居高临下,上殿的时候不是讨要岁贡便是指摘大宋的不是,如今有此机会定然要好好出一口恶气。 不知是被赵旭的话问住,还是被群臣的喝问震慑到,耶律宗政一时默然,一旁的耶律查哥焦急的望着自己的兄长,既然宋人态度强硬,那自己的态度便更不能示弱! 此时他只能听到耶律宗政沉重的呼吸声,最后猛然抬头道:“大宋的意思外臣已经知晓,必将报奏我皇,既然是大宋擅启刀兵,那我大辽便不再客气,战场上自见分晓!” “说得好!”一身清洌的女声在大庆殿中响起,众人顺着声音瞧去,只见一身华服的皇后从珠帘后站起。 “我大宋官家励精图治,军民厉兵秣马,为的便是收回燕云故地,全我大宋金瓯。如今挥师北伐,上下一心必能扛鼎!予虽贵为皇后,却与寻常百姓家的女子一样,丈夫出征以凯歌相送,归朝则以祝酒相迎!你也能瞧得出,如今我大宋禁军势如猛虎,连破燕云数州之地,为免生灵涂炭你辽朝当早日撤走才是!” 面对王语嫣的强势,耶律宗政皱眉道:“枉你大宋号称天朝上国,如今却征伐兄弟之国,礼乐何在?道德仁义何在!” 王语嫣轻笑道:“兄弟之国?予还从未见过有哪家有占据兄弟之土而不还的事情,即便是兄弟之财也当掰扯清楚土地,何况是两国之间?燕云之地本就属我华夏,你契丹人占之不还也就罢了,如今我大宋自取有何不可?!这便是符合儒家礼法的!陛下曾有口谕留下,燕云之地不取则大宋永不安宁!” “既然如此多说无益,外臣告退!” 耶律宗政稍稍行礼之后便退走,此时的他心中大骇,大宋皇帝的话说的很清楚,无论如何也要拿下燕云十六州,自此才能免除边患。 辽朝稍有才学的人都清楚燕云之地对大宋的重要,也清楚它对辽朝的重要,一旦易主,面对大辽的将会是铜墙铁壁一般的大宋,再欲南下便要付出极大的代价,也不会有当初檀渊之战那般轻松了。 看来今天觐见完全是自取其辱,大辽何时开始以言语作武器了?真刀真枪的战场上才是契丹人该去的地方! 第五百四十八章破竹之势 阔别已久的厮杀声在古老的幽州响起,箕星散为幽州,分为燕国。言北方太阴,故以幽冥为号,古九州及汉十三刺史部之一。 幽州是汉人的叫法,而辽人则是把它称为析津府。 大宋的军队已经兵分三路,狄青所率领的左前锋已达良乡,曹玮率领的右前锋在接到赵祯的旨意后绕过析津府而挥兵北进至檀州密云。 同时赵祯的中军也已经到达了当初太宗北伐的溃败之地高粱河…… 只要赵祯再往北便是潞县,也就是后世的通县,可见此地距离析津府以不足十里。 如此大兵压境之下,整个析津府危如累卵,仿佛瞬间就会被大宋吞噬的一干二净,整个析津府共有三道防线,最外围的便是以飞狐城,归义城,永清,武清为力量的简单防线, 这几座城池人数不多,但贵在距离较近,可以相互驰援,而且城池都是后建而成,皆是城高壑深,一般很难攻破,为的便是拖住敌人的脚步。 但很可惜他们偏偏碰上的携带火炮的大宋军队,臼炮对城墙和防御工事的伤害远远大于普通的火炮,巨大的弹丸本就是城防的克星,而大宋并不需要完整的城墙,只需拔下据点便可,自有源源不断从国内赶来的十六卫接管城防和建设。 火炮这个跨越时代的产物突然在燕云大地上出现,辽人不知其厉害,即便有所传闻也是嗤之以鼻的,哪有能如天神一击般的攻城器具?要是真的有为何大宋早先不用?也从未听人提起? 于是乎,整个南京道的城防在大宋禁军所到之处变为齑粉,也使得原本的军事重镇范阳和固安被大宋轻松拿下。 巨大的臼炮伴随着如旱雷般的轰鸣向后猛然一退又被金属地爪扣住,在地上疯狂的跳了跳才平静下来,赵祯的耳朵已经出现蜂鸣声,嗡嗡的响个不停,自己不过是前来查看一下而已,谁能想到声音如此巨大? 掏了掏耳朵,赵祯看向远处的城墙,巨大的炮弹带着凄厉的呼啸迎头撞上,这种抛射的臼炮弹丸重达几十斤,在经过重力加速度的作用下会更是不知几何…… 巨大的撞击声响起,天地仿佛都为之变色,城墙上的砖石飞溅而起成了锋利的杀人武器,赵祯的脸色狠狠的抖了抖,这样威力的臼炮连他看了都有些胆战心惊。 这便是文明的力量,这便是科技的力量,对于大宋掌握这股恐怖的力量赵祯是庆幸的。 一炮之威恐怖如斯,大宋还没开进,不远处的安次城的城门就开了,这是大宋进攻有史以来,第一次辽人主动开门迎敌,看来他们也知道这城是守不住的。 不用赵祯说什么,大军自然正常运转,面对来势汹汹的辽人骑兵,大宋的中央禁军开始冲锋,他们皆是背嵬军中的精锐,主要负责保护皇帝的重任,见有人前来冲阵自然不会手下留情。 大宋火德,以红色为本色,大军征伐的时候这些精锐的骑兵便分到了鲜红的斗篷,平时作为防寒保暖的衣物,一旦上了战场不光能增加气势还能形成有效的指挥作用,本军大阵可以清楚的看到他们的位置,以便支援或是进攻。 鲜红的斗篷,锃亮的板甲,无不显示他们的威武与精锐,板甲作为防护性能最好的盔甲向敌人展示了它的坚韧,便是长刀刺出,如果速度不够的情况下依然不能洞穿它。 钝器砸在上面会被突起的菱形纹和圆弧设计所吸收,除了五脏六腑受到震荡的咳上两声基本上没有大碍,短短的几个呼吸,背嵬军手中的战刀便轻松收割走敌人的生命,不会给他第二次击打的机会。 背嵬军势如猛虎,完全没有停顿的向前冲锋,手中的兵器上下翻飞一次又一次的带走鲜活的生命,直到他们杀透敌阵才会缓缓的停止前进,再向回冲杀。 辽人的骑兵和步卒顶不住这样强度的冲杀,大宋骑兵的损失不过了了,而他们这是死伤却是惨重,在这种高强度的战斗下,许多辽人的精神开始崩溃,求生的欲望慢慢的战胜他们心中的坚持和荣耀,逆风局永远是最难打的。 见骑兵已经打出了大宋的气势,赵祯毫不犹豫的拔出佩剑,翻身上马的开始冲锋,一瞬间整个大宋中军如疯了一般开始向前厮杀,甚至出现不要命的打法,但即便如此,辽人依然没有任何便宜,大宋的护甲实在太过精良,长刀砍上去好一点的结果是被卡在板甲上,最要命的便是只能留下一道白痕,这时宋人手中锋利的横刀便会穿过他们的皮甲。轻松且迅速。 禁军们没办法不拼命,也没办不疯狂,官家的把出天子剑,连招呼都不打便向前冲去,如果他们的速度慢,气势不足,很可能会让官家直接面对敌人! 要知道这一战是人数旗鼓相当的战斗,一旦官家投入战阵,最坏的结果谁也不敢想象,夏竦疯了似得砍杀四周的辽兵,即便是他的亲兵都要躲着他一点,这时候的夏监军是最为狰狞可怖。 赵祯的龙旗被高高的举起,一时间大宋的军队就像是吃了兴奋剂一般,气势为之一提,开始了疯狂的厮杀,谁都不知赵祯的眼睛在看着什么地方,但他们知道只要自己奋勇杀敌就会被官家看见。 保护官家和获取军功,两者兼得岂不是顶顶好的事情?说不定就能利用这个机会一飞冲天了不是? 这段时间大家对皇帝已经有了初步了解,爱兵如子乃是真真切切的,高高在九天之上的官家居然能和将士们坐在一起,望着篝火畅想班师回朝后的未来,谁人回去该娶妻生子了,谁人回去可以减少多少税收,谁人回去可以转官价,等等这些,都是官家爱聊的事情。 说句不好听的,即便是没有保护官家的责任,将士们也要舍命去保护赵祯,这样的官家谁舍得让他死? 士为知己者死,这可不是说说的,赵祯的一举一动让他们真切的感受到自己在官家心中的地位,谁还敢说他们是贼配军?谁还敢说他么是厮杀汉?不管别人怎么想,反正他们是官家心中的勇士,就单单这一点便足够了! 大军一路高歌猛进,击退辽人不过尔尔,连夏竦都被大军的气势所感染,须发皆张的挥剑嘶吼…… 第五百四十九章看不见的打击 残阳如血,挥洒在落日的战场上,给所有的东西都镀上了一层血色,乌鸦呱呱的叫声让人忍不住想把它驱散,但即便是人们如何驱赶也没用,食腐动物的天性便是如此。 大宋将士只能一遍遍的驱散这些讨厌的投机主义者,没办法,官家口谕便是要护卫这些尸体,无论辽人还是宋人皆要火化,大宋将士的骨灰自然会被带走,而辽人的只能用罐子装好,没有姓名,也没有标记…… 赵祯所能做的只有这么多,毕竟对于生命的尊重是理所应当的,无论他是不是敌人都要得到尊重,这些人都是为了自己的国家而战,其目的和性质与大宋的士兵一样,在赵祯眼中他们都是纯粹的人。 对于这种人要给予应有的尊重和权利,即便他们战死也不能让他们曝尸荒野。 赵祯的举动在大宋的将士们看来完全是仁的体现,也是他们骄傲的所在,夏竦望向赵祯的背影,此时的他认为官家此举为了避免疫病的成分要比仁义大得多,谁都知道大战之后尸体会腐烂,会产生疫病,官家这是最为简单的一举两得。 赵祯不得不承认夏竦的话是对的,但是看着夏竦奸诈的老脸摇了摇头:“你知不知道有的时候聪明人更容易死?” 夏竦哈哈大笑:“但老臣也知道聪明的臣子会受到官家的器重!否则老臣怕是已经死了千万回了!” “自卖自夸……” 赵祯撇了撇嘴但心中却是赞同的他的话,纵览本朝还真没一个两袖清风的废物,即便是贪腐的官员也是能为百姓做实事的官员,他贪腐的来源都是通过自己能力所节省下的钱。 对于这样的人赵祯不知道该夸还是杀!也许这边是贪腐官员的聪明之处吧!同样的钱给没能力的人使用,非但起不到效果,反而不够用,百姓们也是怨声载道,但他的王牌却是两袖清风,这样的愚蠢还不如聪明的官员来的好,当然这种聪明不是用在欺上瞒下…… 见赵祯笑骂自己,夏竦自然不会担心,转头看了看凄凉的战场道:“官家,按照这样的速度,大军怕是不日便能抵达析津府城下,是中军先至还是等左右军到达之后在前往?” 赵祯笑了笑指着不远处的安次城道:“拿下安次城后你瞧瞧地图。” 夏竦走到御帐之前,此地已经成为白虎节堂,即便是赵祯身为皇帝也不能改变行辕的部署,白虎节堂象征着最高军权,必须牢牢的掌握在皇帝的手中。 把安次城的标记涂成红色,夏竦猛然一惊,此时的舆图上已经鳞次栉比的出现三道环形,分别是大宋占领的辽朝城池,原本属于辽朝的三道防线变成了大宋的城池,以弧形包围着整个南京道乃至辽朝的南部地区。 这还是两路大军的功劳,狄青的左军和官家的中军已经有如此可喜的战绩,这对辽朝的打击实在是大,三道防御拿下,即便是大宋军队不再前进,也能很好的防守这些地方,利用山势与地形迫使辽朝不得轻易南下。 但让夏竦看不懂的是,为何曹玮的右军却已经打到了密云,要知道檀州距离析津府还要靠北,几乎算是燕云十六州中最北面的一座城池,此时拿下又有何意义,难道官家是想用曹玮的三万人防守此地以防辽人增援? 赵祯看出了夏竦的不解,指着密云道:“此地虽为险要,但要想拒辽人兵马却是不易,朕让曹玮守住密云不是为了放止辽人驰援,而是去接应一些人。” 夏竦奇怪的问道:“难道我大宋在辽朝还有其他兵马不成?宋小乙早已到达狄青所部的良乡了。” 赵祯笑道:“自然还有重要的兵马,他们看不见,摸不着,却能比朕的十万大军给辽人的创伤还大!甚至可能使得辽朝内乱崩溃也说不定嘞!” 夏竦奇怪的问道:“看不见,摸不着?这……” 赵祯望着惊讶的夏竦,连他这么聪明的人都想不到商贾的价值,看来商人在大宋的地位还是有待提升啊!还好通过这次对辽人的经济打击应该会让朝臣对商贾有一个全新的认识。 宋人对商贾有没有全新的认识并不是很重要,此时对宋人商贾恨之入骨的却是辽人,准确的来说应该是辽朝的贵族和朝臣。 普通的辽人百姓已经过惯了苦日子,大宋商贾对他们的影响不过某些东西买不到而已,也仅此而已,但对辽朝的贵族来说却是不只如此。 精美的丝绸一夜之间不见了,瓷器也是亦然,更别提上好的红茶与做工精良的兵器,所有一切他们习惯东西都随之消失。 这是非常让人难受的事情,处处都是那么的不习惯,关键是从事手工业的匠人全数消失,可以说辽朝已经没有了自己的手工业匠人,并且他们抵押给宋日升隆的东西全数被卖掉换成了金银,而日升隆的掌柜也跟着消失的无影无踪。 要知道资金是经济运行的重要环节,一旦缺失便会严重影响辽朝的经济运行,而宋小乙聪明的抽走了这重要的一环。 辽朝是游牧民族,在刚开始学习大宋的商业模式后,所有的资源都会不自觉的集中到上京城,可以说宋小乙几乎席卷了上京城所有的资金,这对辽人来说是最为沉重的打击,甚至许久都缓不过来。 当然不单单是宋小乙一个人,上京城中的大宋商贾也皆是如此,全部撤走资金和产业,能带走的都带走了,不能带走的也想尽一切办法转移活着毁掉。 他们的唯一目的地便是檀州的密云,宋小乙为了保障他们的安全选择走最危险的道路,用自己的日升隆来转移辽人的视线,但此时的辽人已经没有心思把力量放在追捕宋小乙和大宋商贾的身上了,大宋皇帝御驾亲征燕云之地对辽人来说比什么都重要! 曹玮率领的右军就是前往密云,在大宋商贾渗透的地方轻松拿下了此地,连曹玮都没想到进城的时候是那么的轻松,街上的百姓虽不至于夹道欢迎,但也没有多少仇视和排斥,平淡的好似在大宋境内进行普通的调防一般。 第五百五十章财帛动人心 原本曹玮还不明白官家为何让自己接应这些商人,可当看到大宋商人居然能让整个密云城变得如此友善之后立刻对他们另眼相看。 这还不单单的是友善的问题,甚至说这些商人策反了密云城的守将,望着眼前腆着脸谄笑的辽朝将领王显,曹玮从心中感叹大宋商人的强大。 眼前这个契丹人带着属下的部曲,全是身着宋人禁军的号服,不用说这些禁军的号服也是大宋商贾提供的,准确的来说应该是宋小乙提供的,熟悉的黑红色号服让不少人觉得这是在驻防大宋国内的城池。 而这些身穿禁军号服的契丹人就是大宋的禁军,这种感觉要多怪异就有多怪异,要不是契丹人独特的发型大宋禁军还真是很难区别他们。 葛掌柜在大军入城的时候便站在前面相迎,当看到骑着高头大马的曹玮出现后,立刻带领大宋的商贾前去拜会,毕竟是大宋的枢密使,仅次于中书门下平章事的存在,自然要好好客套一番。 毕竟他们手中的军功还要靠这位向官家报上去嘞! 曹玮自然能看见葛掌柜一行,从他们特有的商人打扮便一下认出了他们,心中稍稍感慨便翻身下马,对于这些兵不血刃便拿下密云城的能人,他一个枢密使也要给予尊重。 “诸位便是我大宋在辽朝的“强兵悍卒”啊!失敬失敬!” 强兵悍卒?!葛掌柜几人对视一眼哈哈哈大笑:“曹枢密玩笑了,我等一届商贾,入不得高堂,出不得抬轿,如何算是强兵悍卒?” 曹玮微笑着说道:“诶!此言差矣,我大宋的虎狼之师破城都需三日之功,尔等却却让我轻松拿下密云城,这不是强兵悍卒是什么?” 曹玮的平易近人让大宋的商贾瞬间就获得了好感,客气的与曹玮等人寒暄,双方也算是正式会面,完成了官家所交代的任务,心情自然大好。 而此时辽人将领王显也跟着凑了上来,指了指身后的部曲道:“诸位义士,不知我等该如何安排,如今天朝上兵已经接管了密云城,而我等的家小也在城中,算不算的上是宋人?还请曹枢密使给我等落上户籍,以便日后生活……” 这真是闻所未闻的怪事,奇事!~ 曹玮一时间呃呃呃的说不出话来,这是契丹人吗?这是辽人的守军吗?他一路上从香河,三河,平谷,行唐打过来,几乎每到之处都有殊死反抗,每一场战斗都可谓是惨烈的,但到了最后的终点密云城却是如此光景。 非但没有任何阻挠,甚至这些契丹人还催促自己给他们落上大宋的户籍,好让他们谋生…… “尔等在军营中等候,本将自会给尔等户籍,无需多虑,你便是此地的守将王显吧?随本将来!” 王显兴奋的跟上,临走前还不忘回头对亲兵道:“你带人回营,把大宋……不对,把我们商贾带来犒赏分发下去,让咱们兄弟好好乐呵乐呵,告诉他们咱们现在就是宋人了!” 曹玮惊奇,但葛掌柜等人却没有一点惊讶领着曹玮前往密云城的府衙中饮宴,顺便交流一下感情,这是古老的文化,无论在辽朝还是在大宋都通用。 分宾落座后酒宴开始,再怎么说密云也是汉家故土,这里一切和大宋国内是那么的相像,无论建筑与酒水食物,解释大相径庭,当然其中稍稍融入了一些草原文化在其中。 有王显在,不少的话是不能随便说的,酒桌上充满了客套,寒暄一会后,曹玮开口道:“老夫一直不明白,为何你契丹人要入我大宋户籍,难道你们以后不打算再重拾兵戈了吗?” 王显摸了一下胡子上的酒水,摇头苦笑道:“不怕将军笑话,我等已经许久没有经历过战事了,上不得马,提不得刀,真要和你大宋的悍卒拼杀定然是要吃亏的,说句不好听的即便归顺大宋,我等也不能再持兵戈了,毕竟你大宋的文臣连你们都不相信还能相信我们吗?” 虽然王显说的是实话,可曹玮依然被戳中心中的痛,一时间闷头喝酒去了,而葛掌柜看到其中的尴尬,笑着说道:“大宋如此之大,你们大可用这些钱财去做别的事情,如今大宋运输快捷,不如你们就做一个镖局如何?几千人分散到大宋各处,也还有不少,这可是难得的,一般的镖局可没有你们这样的规模嘞!” 王显岂能不知这是分散他们契丹人的计策,但他也看到了其中的实惠,稍稍考虑一番便道:“如此甚好,如若成功大宋可没几个镖局能有我们的大嘞,只不过皇帝陛下能允许我等开设镖局吗?” 一旁的王掌柜笑道:“如何不可?别忘了你们可是入了我大宋户籍的,一旦如此你们便是我大宋百姓,自然享受大宋百姓的权利,成立镖局有何不可?但唯独不能有非分之想,否则我等也要受到牵连嘞!” 王显连连摆手道:“绝不会有任何非分之想,我等已经落籍大宋,如何还会参与乱七八糟的事情。” 曹玮开口道:“如此甚好,你我满饮此杯!” 这一顿酒王显喝的很高兴,纠结多时的问题终于被解决,他们获得了和送来了一样的户籍,那以后他们便能以宋人自居了,只要把自己的头发留长,再换上宋人的衣服,他们便是地地道道的宋人。 待王显走后,曹玮这才开口对葛掌柜等人问到:“老夫实在费解,你们是如何兵不血刃的拿下密云城的?” 葛掌柜等人相视一笑道:“其实很简单,让王显和他们的属下看到宋辽两国的差距,并且给出相当多的好处,这段时间我们大宋的商贾可没少往这密云城投钱嘞!” 曹玮恍然大悟,难怪觉得密云城和辽朝的其他城池不同,不光商业发达,而且有着相当多的酒馆茶肆,连商号都是如此众多,原来是这些商人早就有的准备! 这就是最简单的便向贿赂,财帛动人心啊! “那给他们落籍的事情是谁的主意?”曹玮连忙追问了一句,该不会是宋小乙私自许诺的吧?要真是如此回朝的时候他定然会被文臣的口水淹了。 葛掌柜等人笑道:“自然是官家,如此重要的事情非官家不可做主啊!” 曹玮提起的心落地,也对,宋小乙可没有如此大胆,也只有官家才有这样的权利和魄力,对这些契丹人照收不误。 第五百五十一章输赢未定 曹玮的右军顺利的接管了密云城,自从宋人接管了密云城,这个城中的气氛就变得轻快许多,大宋的禁军受到了相当好的招待,密云城的酒楼茶肆对禁军免费开放,钱财自然是由大宋商贾们来出。 这恐怕是北伐以来最为轻松的一场“夺城”了。 密云城的百姓多是汉人,只有较少的一部分辽人在其中,看到大宋军队前来,自然的他们中有不少人开始担心自己的未来,会不会如他们自己对待宋人一般受到欺压。 但很快他们就发现担心是多余的,大宋的军队并未对他们有所侵犯,甚至说对整个密云城都没有什么侵犯,整齐的列队进入密云城的城墙,有条不紊的开始整理城防器械以及安营扎寨。 密云城经过大宋商贾的多年渗透和经营,粮草充足,器械完备,许多商号都在源源不断的运送各种各样的材料参与城防建设,他们知道这片土地从今日开始便是属于大宋的了! 也是他们安身立命之所,当然要不惜一切代价保护这里的安全,毕竟他们从辽朝上京城中席卷来的财物都在这里,数量之多数额之巨,令曹玮都暗自咂舌。 金银已经算是最为普遍的东西,巨大的珍珠,晶莹剔透的玛瑙,叫不出名字的宝石,堆积在一起仿佛是璀璨的小山,在阳光的照射下刺得人眼睛发疼。 这当中除了一部分上交国家以外,剩下的都是商人们自己的私人财物,军中的文书在统计完成之后倒吸了一口凉气,这些财物足足有七千万贯之巨,而且还是保守估计。 曹玮活了这么大岁数,什么样的场面没见识过,可当他看到这个数字后依然被震惊的说不出话来,大宋一年的赋税也就这么多了吧? 自从官家免除承袭五代的苛捐杂税之后,大宋的赋税不少反多,可即便再多有时也不过七千万贯而已,难道这些商贾洗劫了辽朝的宝库不成?!否则上哪有这么多的钱财! 瞧见曹玮的目瞪口呆,葛掌柜赶紧解释道:“这是我等从辽朝上京城带了的财物,众人商议了一下,其中的八成上缴国库,剩下的……” 曹玮摇了摇头道:“这些尔等说了不算,当然,老夫说的也不算,只能上奏陛下处理,说句不好听的,这么多的钱财就是陛下全部赏赐给你们,你们敢要吗?” 商贾们微微一惊,曹玮的话就有很大一部分威胁的成分在里面,是啊!如此多的财富给他们也不敢要啊!要是没有大宋作为他们的后盾,这次定然是会被辽人吃的连骨头也不剩下。 “曹枢密的意思我等知晓,定然不会让官家和朝廷吃亏的!” 葛掌柜等人都是在商场摸爬滚打多少年的老油条,岂能不知曹玮话的意思?这是要让众人上奏官家与朝廷,把这笔钱上缴国库啊! 即便有点不甘心,可他们依然要这么做,曹玮的话已经说的很清楚,这笔财富不是他们这些商贾所能拥有的东西,在座的各位都不是傻子,自然能够清楚这些钱意味着什么。 能顶得上大宋一年税赋的财物岂能是个小数字?他们拿了也不能安心啊! 商人的本能便是会多想,经过曹玮的提醒他们便更加容易胡思乱想起来,比如是不是该把这笔钱放入蔡记之中,这样一来不就是相当于才这些钱给了官家? 他们习惯于用商人的思维考虑问题,再加上曹玮的一路误导,自然也就认为这些钱应该是交给官家的“保护费”。 这些商贾自然是希望皇帝和朝廷接受这笔钱,就像他们希望提高对商贾的税收一样,看似很奇怪的逻辑却有着相当聪明的目的。 朝廷拿了商人更多的税收,商人对大宋的贡献便越大,所得到的保护也就越大,以后赚钱便更加踏实,因为这些钱是他们凭借自己能力赚取的,朝廷收的越多赋税对他们的保障就越大。 当然他们对大宋的贡献也就越大,在大宋的地位也就会越来越高,商贾们对大宋的赋税并不是很抵触,反而很拥护嘞! 越是有钱的人越明白自己的价值,对自己的性命当然越珍惜。 曹玮这下在知道为何官家让他前来檀州的密云,原来是为了接应这些商贾,他们所带来的财富实在是太惊人了。这些钱财就足够买下燕云之地,反正曹玮觉得当年太祖的封庄库中肯定没有这么多的钱财。 曹玮立刻明白了其中的深意,现在他的首要任务便是保护好这些商贾和他们的财物,只要把这些人安全的送到官家的中军便是一件极大的功劳,甚至比守住密云城的功劳还大! 曹玮知道,只凭借自己的三万人根本就不可能守住密云,此地位于辽朝中京道之南,面临中京大定府,想要守住此地没有六七万人是不可能的事情,但如若有官家的火炮在,曹玮相信应该能受得住。 但这只不过是他一厢情愿的想法罢了,毕竟官家的中军和狄青的左军还没攻克析津府,一旦拿下析津府这个燕云之地的重要交通枢纽,再辅助以大宋的公路连接,曹玮相信那时候的燕云才是大宋的囊中之物。 否则一切都为时尚早,当初太祖也曾经到达高粱河,但在那里的惨败也是让人痛的刻骨铭心,数万精锐携灭北汉余威都在那里埋骨青山。 如今官家也是御驾亲征,也到达了高粱河旁,只是如今大宋的行军速度更快,攻势更为猛烈而已,曹玮不禁猜想如果败会不会如当初太宗一般迅速…… 这是难免的猜想,历史的相似总是会让人先入为主,他曹玮所能做的便只有最坏的打算。 但此时的赵祯却在规划更为长远的事情,夏竦站在一旁安静的等待,彭七则是守在帐外警戒,赵祯轻轻吹干手谕的墨迹交给夏竦道:“让朕的亲卫李酒传回东京,并且命他务必要一路检查督促补给运输,一日不可怠慢,如若逾期军法从事!” 夏竦接过官家的手谕,放入特制的竹筒中用火漆封好,并请赵祯用印之后才在上面留下自己的印章确保无碍。 “臣这就去寻李酒,官家可有交待?” 赵祯想了想道:“命蔡伯俙前来,朕要他亲自押送物资!” 夏竦身体紧绷道:“臣知晓了……只怕长公主……” 赵祯摆了摆手:“孰轻孰重她自会知晓,必不会阻拦,如今局势看似有利我大宋,可输赢就在转瞬之间,稳扎稳打才是朕最需要的!” 夏竦躬身道:“陛下圣明,臣告退!” 第五百五十二章“赵二爷爷”留下的难题 析津府乃是辽朝整个南京道最为重要的州府,此地乃是南京道的交通枢纽,有四通八达的航运和陆运,更为重要的是此地乃是整个燕云的中心。 北有香山为依靠,南有玉河为屏障,地势险要自不用说,更是汇集辽朝南京道的精华所在,无论农业还是工商业都极为发达,不光是对南京道来说,即便是相对于整个辽朝来说都是最为繁华的地方。 此地不光有汉人聚居,还有不少的契丹人,当然其中也包括契丹贵族,南京不是白说的,它了可是辽朝的陪都之一,具有不可替代的重要地位。 此地也是整个燕云汉人的中枢所在,对于辽朝的汉人来说,析津府在谁的手中他们就是谁的子民,在辽则归附辽人,在宋则重归宋廷。 道理就是这么简单,谁的拳头大听谁的,太宗当年北伐让他们看到了希望,可最后的结果却是两次败北,汉人从小便会接受儒家的传统思想,把汉人的大宋当作正统王朝。 太宗北伐的时候不少当地的汉人百姓帮助过北伐的宋军,可宋军不争气,也可以说太宗不争气,最后输的是那么的彻底,以至于曾经帮助过大宋的汉人遭到了灭顶之灾。 对于里通外国的行为,任何一个国家都是不能容忍的,一旦开了这个口子今后还不知道会怎样,所以那些帮助大宋的汉人受到了非人的虐杀,无头的尸首堆积如山,而他们的头颅都被堆积城一座京观。 自此以后燕云之地的汉人便绝了帮助大宋的心思,无论大宋的力量有多么强大,除非能拿下析津府乃至整个燕云全境,否则他们绝不会去白白送死,毕竟他们的祖祖辈辈都生活在这片土地上,以后也要生活下去。 赵祯特别理解此地百姓的想发,以至于不让军队和士兵靠近附近的村庄县城,只要是闭门不出的村庄,大宋进队在搜寻一遍没有发现辽人后便会悄然撤走,不打扰一户人家,即便是看到有人出来也会微微摇头拒绝帮助。 一旦这个村庄有人帮助大宋的军队,无论是多少人,都会连累整个村庄倒霉,全村上下说不定会被辽人报复的屠杀一干二净,这也是赵祯从归属大宋的城镇中所打听到的消息。 大宋的军队已经兵临析津府,赵祯采取了稳扎稳打的战术,对析津府附近的村,镇,县,城进行了逐一的扫除,直到确认其安全后才会放过。 战争到达这种程度已经算是白热化,辽朝的军队不可能不知道赵祯的御驾亲征,也不可能没有动作,但迟迟没有出现必有原因。 赵祯相信冲突的爆发点便在咫尺之遥的析津府。 赵祯站在辽人的角度开始分析,一旦遇到难题的时候,赵祯都喜欢换位思考,要对敌人做出客观的评价和描述其实很难,毕竟谁都会下意识的认为己方占据优势,而这种想法却愚蠢至极…… 宋军将领中已经有不少人觉得辽朝愚蠢,在他们看来大宋越过宋辽边界的时候就应该对大宋发动致命打击,赵祯听到这种想法后嗤之以鼻。 如果辽人有那本事,自己为何要在辽军深陷西征泥潭的时候出手?这些都是辽人事后才知道的,即便知道也是有心无力,毕竟整顿军备调兵南下之类的事情需要大量的时间。 这些军中的将领还有不少是出自军武院这样的高等武将学府,赵祯觉得他们不少人都是事后诸葛亮,不结合实际去考虑问题,老是一厢情愿的认为应该怎样怎样,这样不吃败仗才怪嘞! 手里拿着小旗在析津府的沙盘上不断比划,最后赵祯实在找不出辽人会躲藏在哪里给自己致命一击,按理说这么长的时间完全足够辽人发动军队的了,辽人骑兵的作战习惯是自备军需,就食于敌,这样甩掉后勤的策略对于防御战来说是最为有优势的。 一旦战争打响,辽朝的骑兵应该能以最快的速度出现在燕云之地,并与大宋军队展开决战,可是如今宋军连克燕云七府十一县,辽朝连续丢失易州,涿州和檀州,三周之地,并且远在东面的蓟州也算是孤悬海外,必是大宋的囊中之物。 南京道虽然是燕云十六州的一部分,但确实最为重要的一部分,唯一能和南京析津府相提并论的也只有西京大同府了,那里是辽朝在燕云十六州的又一重要地区。 大宋军队先南后西的政策和当年太宗的一样,即便是大纵深作战,也不可能从所有临近之地发兵,这对于大宋来说兵力会十分分散,而分散的代价便是各个击破。 赵祯此次既要实行快速的大纵深作战,又要稳扎稳打,他可不想重蹈当年高粱河的覆辙。那一战宋军虽然是以疲敝之师连续作战,但在战争之初确实是势如破竹。 而反观契丹,在宋军进军之时,军民望风而降,幽州百姓甚至以牛酒迎犒王师,这说明辽朝在燕云一带的统治已经基本瓦解。 如果说大宋曾经有一次最接近收复燕云十六州,那肯定就是高梁河。 可惜,高梁河最终还是以惨败而告终。 高梁河一战,对宋辽双方的影响都是极其深刻的,从大宋一方来说,从此再也不敢进行这种大纵深的军事突破,换言之,爷爷赵二的胆子被吓破了。 而对辽方来说,完全建立了对宋军的心理优势,而燕云一带的军民也再不敢对宋军寄以期望。 这种微妙的变化在后来的雍熙北伐时也有体现,对大宋和赵二来说,在战略上只敢采用步步为营、稳扎稳打的方式,同时大宋朝野上下还寄希望于燕云百姓的响应。 但他们没有想到,经过高梁河的惨败后,燕云人民已经不可能象当初那样箪食壶浆以迎王师,因此在雍熙北伐的过程中,再也没有了辽国官军闻风而降的景象,相反,每下一城都必须经过血战。 即使有投降的,也是在经过恶战后的被迫行为,这也使得赵祯此次御驾亲征的难度有所增加,太宗这位“二”的很厉害的爷爷给他留下了相当大的难题。 第五百五十三章狄青的情商 赵祯的这次北伐是建立在国内经济,科技,军事,补给等一系列远胜与辽朝的情况下,最重要的是赵祯挑选的时机非常好,辽朝对西夏作战处于劣势的时候,赵祯率领大军悍然越过宋辽边界剑指燕云。 当然赵祯不否认这行为是背后捅刀子,可大宋从未把辽朝看作是兄弟之国,之所以如此相称主要还是那场胜利却付出代价的檀渊之盟。 如此千载难逢的时机一旦丢失,下次就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赵祯可不想在丹青史书上留下自己错失良机致使大宋没有收复燕云的机会,他可是知道后世人的嘴毒得很嘞! 最佳的时机,最佳的军队,最佳的补给,赵祯就不相信大宋没有收复燕云的可能,即便是笼罩在大宋头上的诅咒赵祯也要打破它! 站在沙盘前,赵祯把可能出现辽军的位置插上黑色的旗帜,大宋火德以红旗为军,辽朝自认为能克宋的火德一直用代表水德的黑色,自然在沙盘上便是黑色,但在赵祯看来火大则水涸,相互之间乃是相克的。 辽人是必须来救援析津府的,这是南京道的重要府城也是辽朝的陪都,一旦被大宋攻克后果不堪设想,整个南京道都会成为大宋的囊中之物。 虽然辽朝南京道是燕云的一部分而已,可这一部分对辽朝来说太过重要,商业,科技,农耕发达的南京道一旦沦陷,对整个辽国的士气打击可为是毁灭性的,更重要的一点是大宋便可长驱直入燕云其他州府。 在沙盘上比划半天的赵祯头也不抬的对狄青问到:“汉臣你来看看沙盘,你觉得辽人会从何处来援?” 狄青皱眉在沙盘左右来回渡步,他和赵祯不同,没有在可能的地方随意插上旗帜,而是把赵祯的旗帜都扒掉唯独留下昌平的旗帜道:“臣以为必是昌平!” 赵祯顿时沾沾自喜的说道:“你和朕的想法一样,昌平距离析津府最近,且是我军唯一没有攻克的州府,辽军到达昌平后前面便是一马平川,可随时驰援析津府!”狄青的话让赵祯觉得自己的军事才能也是不的嘛,谁说皇帝只有大局观而没有统兵作战的能力,赵二爷爷留下的帽子终于被自己摘掉了! 但狄青接下来的话让赵祯老脸一黑:“臣以为此地与其说是距离析津府最近不如说是距离居庸关最近……” 嘎……赵祯脸色不善的望向狄青,这白面小子居然真的不给自己一点脸面,如此直来直去的话也不考虑皇帝的感受,难怪会被朝臣们排挤不是没有原因啊,情商是硬伤! 此时的狄青根本就没有注意赵祯的郁闷的表情,指着居庸关道:“此关城所在的峡谷属军都山地,西山夹峙,下有巨涧,悬崖峭壁,地形极为险要,可谓是易守难攻,且此关城早在春秋时期便是燕国的咽喉要道,经过汉唐修建之后已然是一座颇具规模的雄关。辽人如若从此出兵近可保昌平不失,远可驰援析津府!” 赵祯仔细观察沙盘还真是如狄青所说,通过狄青的分析和讲述,居庸关道昌平再到析津府的地形生动的展现在赵祯的眼前,沙盘不再是死物,而是变成立体的一般,事无巨细一览无余,每一个小道,每一个沟壑,每一个山丘都有它的作用。 果然是狄青狄汉臣,通过简单的沙盘便能分析出辽军必经之路,看似小小的猜测却能影响整个战局,赵祯不得不佩服他的厉害。 此时的地方仿佛察觉到自己这么说是对官家的否定,想了想道:“官家猜测也不是不对,只不过官家登高临远如云端之日……” 这时候挽救还有用吗? 赵祯无奈的叹了口气道:“汉臣啊!以后即便要否定某人,无论这个人是谁,都先想一下自己的措辞,你知不知道朕本来是想夸赞你的,可你的一番话让朕觉得自己很愚蠢,先别急着解释,你可知道在朝为何受到排挤,即便是武将同僚也不喜与你为伴?” 狄青红着脸道:“臣说话难听……” 赵祯摇了摇头:“非也!你不是说话难听,而事情上太低,你知不知道为何朕把你招到中军?” 官家的跨越式问题让狄青摸不着头脑,小心的回答道:“官家想历练臣?” 赵祯哈哈大笑道:“你还需要历练?这几年你征伐不断,用兵之道无人能出你右,可以说你狄青便是我大宋将来的柱石!此次调遣你到中军最主要的目的便是让你指挥这次攻城之战!” 赵祯的话让狄青又惊又喜,这不是让自己和官家抢功劳吗?但这一战的意义非凡,他纠结半天也说不出拒绝的话来。 “狄汉臣啊狄汉臣!你就是个不知人情的傻子,朕调遣你来是让你攻城不假,可更为重要的是让你和夏竦学习如何当官!否则你这一战即便是有天大的功劳也不能获得相应的犒赏,情商是个好东西,朕希望你能有……” 狄青此时在明白赵祯的良苦用刑,即便是他这种不通世事的人也知道自己的缺点,更知道夏竦是出了名的官场老狐狸,要是能从夏竦那里学的人情往来,也是一件对他大有裨益的事情。 “臣谢官家栽培!” 感动万分的狄青眼圈一红,自己本事一个看守仓库的小校,一路上都是官家提拔才有今天的地位才能施展自己的所学,如今大战在前,官家担心的依然是自己不通人情世故,生怕自己吃亏,有这样的帝王还有什么不满足的? 视为知己者死,狄青早已把自己货与帝王家了! 其实赵祯的目的很简单,帮助狄青就是在帮助自己和大宋,这样有勇有谋的武将在朝中遭到排挤对大宋来说是一个巨大的损失,赵祯可不想他如历史上一般遭受猜忌排挤郁郁而终。 狄青为人缜密寡言,谋事必先仔细考虑成功的把握,选准制胜的机会然后进行。行军打仗,先整顿队伍,明确赏罚,又与士兵同艰共苦,这样一个良将怎么能遭受别人猜忌的屈辱? 这样一个沙场将军怎能落得郁郁而终的下场?! 赵祯心中一万个不答应,自己就是要保护狄青,就是要让他成为军中的军神! 即便是他成为了军神,也是自己这个圣君明主造就的,狄青这样重视名节的人岂能有谋逆的可能?俗话说捧得越高造反的风险就决大,造反的可能就越小,这是赵祯的御下之道。 第五百五十四章辽人的惊讶 战争进行到这个时候比拼的就是宋辽两国的国力,因为是秋季用兵,时间过的飞快,眼看就要过年了,大宋的军队非但没有停息,而是开始加速进攻,这是让辽人百思不得其解的事情,毕竟年关将至的时候,士兵的厌战情绪便会成倍增加,思乡之情愈加浓烈,可大宋的军队仿佛毫不在意一般继续加快脚步向析津府集结,这架势仿佛对析津府势在必得啊! 耶律宗真早已收到前线战报,心中的愤怒快要点燃了他的身体,粗重的喘息声整个上京的宫殿都能听的一清二楚。 辽朝的臣子们在跪在地上瑟瑟发抖,虽然陛下的宽仁大度之名不弱于大宋天子,但伴君如伴虎,越是宽仁大度发起脾气来越可怕,西夏一战大辽损失数万精锐,连契丹贵族都被李元昊俘虏数十人,陛下也是在御帐骑兵的保护下堪堪逃了回来,这本就是奇耻大辱,谁知大宋挥兵北伐,让大辽接连受到重创! 更加让人又气又惊的是宋人的作战能力,从飞狐城逃出来的残兵败将一路上都在宣扬大宋有天神相助,攻城拔寨不过弹指之间,这群该死的蠢货为了掩饰自己的无能居然连鬼神都用上了! 耶律宗真舒缓了一下胸中的愤怒,转头对跪在大殿之上的耶律宗信道:“拔石,你在飞狐城担任副将,可知飞狐城破的全部经过?速速道来!” 耶律宗信见皇帝叫自己的小名微微松了一口气,这说明皇帝不打算治罪与自己,躬身行礼后回忆的说道:“此次宋人来犯与往昔不同,准备万全,进退有序,何况是在大宋皇帝的御驾亲征之下!宋军将士的战意远胜平常,而且……” “耶律宗信你这是在给自己的失败找借口吗?!亏你还是耶律隆运的儿子却像豺狗一样给他丢脸!为何耶律英战死而你却能囫囵的回来?莫不是临阵脱逃不成?!” 阴阳怪气的声音响起,难听的话如刀剑一般向耶律宗信袭来,他是最得帝王喜爱与其中的,许多人早已嫉妒的不行,凭什么他汉人的子孙比契丹贵族还受宠?难道就是因为萧太后曾与韩德让入居帐中,同卧同起,共案而食? 此时的耶律宗真心中也开始微微有些怀疑,但毕竟耶律宗信是他最看重的年轻才俊,萧太后更是他的祖母岂能让人如此攻击。 “都住口,一切皆要听拔石如何说,他是唯一在飞狐城参加过守城的将领,也是唯一知道大宋战力如何的将领!除他之外谁说的清楚?!” 耶律宗真的话让许多还打算发难的人悻悻然的闭嘴,看来皇帝对耶律宗信的偏袒还不止一星半点…… 耶律宗信再次躬身道:“臣是撤走了这点无可厚非,但臣是撤走并非逃走,当时大宋的军队已经轰塌了飞狐城的南墙,大辽的勇士们举刀拼杀无人后退,我与守将耶律英亦然。但在最后的危难之间,守将耶律英命我撤走,无比把飞狐城的战报如实向陛下交代,否则臣定然誓死不退!” 慷慨的话语和激荡的声音让人不得不相信他说的话,此时的耶律宗信已经怒发冲冠眼眶微红,这是草原男儿心中的憋屈,谁都能看得出他是强忍着心中的痛苦说出的话。 耶律宗真已经被耶律宗信的表演所征服,微微叹了一口气道:“拔石受苦了……耶律英何在?” 说道耶律英,耶律宗信的脸色一白,回想起当时准备和他一起逃走的耶律英的惨状,声音微微颤抖的说道:“被大宋砲石而裂之!” 大殿之上哗然……被砲石而裂?什么意思,在战场上最多被砲石砸死,还从来没听说过有人被砲石砸裂开的…… 见众人哗然,上首的皇帝眼睛中露出惊奇,耶律宗信脸色苍白的说道:“诸位是没有见识过大宋砲石的威力,进入天神一击,如雷轰鸣,砲石飞射,一时间糜烂百米,房倒屋塌,樯橹四分五裂,人则为肉泥……也就是这个闻所未闻的器械导致我南京道诸多城寨在转瞬间失守易主!” 他的话让大殿上许多人惊讶万分,经过他之前的表演铺垫许多人都认为他说的话不会有假,但这不代表就会百分之百的相信他,按照他的描述这与天神的力量无异,难道说那些溃兵的话是真的?但这也太过荒唐了! 耶律宗真惊讶的问到:“什么样的器械会有如此威力?你可瞧见了?” 耶律宗信摇头道:“臣并未见到……” 满朝哗然,你刚刚还口口声声的说大宋的攻城器械威力如何了得,现在又说没见到?许多人露出了不相信的表情,说到底还是在为自己的无能编造借口罢了! 在满朝的质疑声中,耶律宗信开口道:“虽然臣未见实物,但臣见到了砲石,而且让亲兵一路带了回来,请陛下允许臣在大殿之中呈上!” 大殿上的质疑声为之一收,耶律宗信还带是把东西带来了,那就说明此话是真,再结合溃兵的说法,定然是不会有假,毕竟不会所有人都陪同他耶律宗信撒谎。 耶律宗真点了点头道:“呈上来吧!朕倒是要看看大宋用什么东西能把我大辽的城墙击毁!” 当侍卫抱着一个浑圆的铁疙瘩出现的时候满朝都发出哈哈大笑,就这么个小东西能有多大的能耐?别说击毁城墙,就是一般的院墙都不一定能砸坏嘞! 耶律宗真指了指铁质的炮弹对耶律宗信道:“就是这个小东西?!”见他点头肯定,又对萧惠问道:“韩王你看一这东西能有那么大的威力?” 连耶律宗真都不相信这小铁球能对飞狐城造成多大伤害,他也开始怀疑耶律宗信说的话了。 萧惠领兵打仗多年,虽然西夏一战他失败了,可最起码的军事常事他还是有的,接过铁球看了看皱眉道:“如若用抛石车应该比普通石弹威力更大,但要轰塌城墙还是不够的……” 耶律宗信插嘴道:“并非如此,宋人在发射砲石的时候伴随巨大的轰鸣,声如旱雷震撼苍宇!且这只是较小的砲石,还有更大更重的如寒瓜大小,威力更为惊人!” 张俭接过看了看,很快被炮弹上的黑色印记所吸引,摸了一点放在鼻尖闻了闻惊叹道:“这是火药!” 第五百五十五章人总是有私心的 火药的历史要远比辽朝的历史长得多,在岁月的长河里这项伟大的发明被用在了许多的地方,远的不说,便是在唐代开始便有了利用抛石机抛掷火药包以代替石头和油脂火球。 但火药被当作助推剂发射弹丸攻击城墙,这还是第一次,张俭是少有注重大宋科技实力的人,对与大宋的格物他是非常清楚的,即便是大宋对辽朝百般封锁,可他多少也弄回了一点消息和情报。 掸了掸手上的黑色粉末,张俭躬身对耶律宗真行礼道:“启奏陛下,臣觉得耶律宗信所言非虚!” 他的话让耶律宗真将信将疑,指了指小小的铁疙瘩道:“你说这小东西就能攻破我大辽的城池?适合道理!” 张俭瞧着皇帝和满朝大臣不相信的眼神,微微点头:“臣手中有一些情报应该和这利器有关,请陛下容臣回去查阅再做结论!” 萧惠在一旁早就等的不耐烦,眼前这东西如果真如耶律宗信所说那般,定然是辽朝从未面临的大危机,尤其是在兵事上,整个大辽的城池将无险可守! “左丞相事关重大,不如就在这大殿之上弄个明白,也好早日拿出个对策来如何?” 萧惠的话得到了耶律宗真的同意,此时他也着急的想知道宋人到底是用的什么攻城器械,竟能如此轻松的攻破飞狐岭上的坚城,要知道当年大辽在这座飞狐城上花费的心思可不少,毕竟是南京道的门户咽喉,即便是习惯了草原上作战的游牧民族,也开始铸造城池了。 张俭对于众人的急迫心知肚明,谁不想知道大宋用了什么东西,他其实心中已经有了答案,但为人谨慎的他在没有整理过所有情报后还是不敢下结论,如今萧惠的引得皇帝也跟着好奇,那便在大殿之上分析一下便是。 转头对上首的耶律宗真道:“陛下稍后,容臣派遣家仆回去取一些东西。” 耶律宗真点头道:“如此甚好,时间也快到晌午,诸位去那御帐之中用饭吧!朕和诸位一起看看,宋人到底是用了什么东西攻破我大辽城墙的!” 皇帝留下用饭,这当然是极好的事情,辽朝不似大宋一般规矩森严,礼法繁复,皇帝请吃饭就是请吃饭,不会有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出现。 大辽的朝臣们三三两两的聚集在一起,几个篝火上架着肥美的羊肉,嗞嗞的冒出油水滴在上好的木炭上散发迷人的香味,但此时的耶律宗真却没有一点心情品尝美食,机械的往嘴里送着吃食。 经过对西夏一战,大辽骑兵心中的自信不似原先那么强大了,辽西夏人都打不过,何况是战力在西夏之上的宋人,虽然这次自己是输在天气上,可输了就是输了,宋人又有如此精悍的器械,攻城拔寨不在话下啊! 此次是宋人攻击,大辽防守,对于燕云之地大辽不可能把那里的土地变成焦土,大辽损失不起啊!李元昊能烧毁田地和草场,可他耶律宗真却不能让南京道乃至整个燕云变成一片焦土啊! 火光在耶律宗真的脸上闪烁,谁也不知皇帝此时的想法,在辽人看来这次对西夏作战的失利乃是因为上天偏袒李元昊的原因,否则他李元昊绝不会是天子的对手。 但此刻的耶律宗真想的是南京道乃至整个燕云是大辽的重要土地,农业商业发达,就连普通的科技也领先于辽朝的大部分地区,更重要的是燕云乃是大辽南下的门户啊! 这道门户在谁的手中谁就有了主动权,一旦大宋得到就会变成铁桶一块,利用地形优势广建城寨扼守要道,到那时大辽再想南下必然是撞破头的事情! 可现在朝廷中甚至有人提出割让燕云的想法,说什么燕云本就是汉人之地,大辽以草原为居要之无用!耶律宗真岂能不知这些人的想法,不过是看在对西夏征战失利,胆子被吓破了而已!为了避免和大宋作战,连这种愚蠢的念头都生的出来,真是废物! 吃的满嘴是油的耶律宗真用锦帕擦了擦嘴,转头对萧惠道:“朕怎么瞧朝中有不少人打算熄战?难道是想割让南京道不成?当年我大辽兵临檀州,大宋如此危难之际也是寸土不让,如今我大辽却要割让土地,说出去岂不是个天大笑话!” 萧惠摸了摸胡子上的油水道:“陛下这也是正常,朝中哪能没有胆小之辈?但陛下觉得这些人为何要说这样的话?难道是单单害怕宋人?臣可不认为我大辽的勇士会如此懦弱。” 萧惠的话让耶律宗真微微一惊,对啊!大辽压制宋朝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契丹人天生就觉得自己优越,更何况是对阵从未输过的对手?那这些人说出割让燕云的目的是什么?! 稍稍一想,耶律宗真便明白萧惠的话是什么意思,这些人根本就不是怕了宋人,而是因为利益和财富! 日升隆和大宋的商人从上京城席卷了连耶律宗真都不清楚的钱财到了燕云,这些流失的财富大多数是上京城的贵族和大臣,丢失这些钱财对他们来说比杀了他们还痛苦,而他们现在知道这些钱财的下落,自然要去弄回来。 可是! 耶律宗真斜眼忘了一下朝臣,这些贪婪的人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他们之所以说这样的话就是担心大军攻伐宋人之后把那些追回钱财吞掉啊! 耶律宗真小声道:“韩王自然明白其中深意,不妨给朕支个招如何?” 萧惠笑了笑用手中的弯刀割了一块肥瘦均匀的羊肉放在耶律宗真面前的盘子里道:“陛下,只要和他们做出保证便可,我契丹人最为守信,即便是陛下说出的话,他们都会相信,当然其中也要有好处……” 耶律宗真微微皱眉道:“好处……你是手那些大宋商人自己的财物……朕知道了!” 果然是萧惠啊!深谙官场中的利益交换,他的话道出了朝中大部分官员和贵族的想法,不光朝廷不能私吞他们的钱财,还要从大宋商贾身上老会一笔钱!否则不是吃亏了吗? 张俭已经回来,还带着一个大箱子,当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他身上的时候,唯独耶律宗真微微转头自言自语道:“人啊……总是有私心的,为何就拧不成一股绳呢!” 第五百五十六章祥瑞天降 年关将至,这一年的大宋东京城和往日不同,百姓们议论的话题都是围绕着赵祯展开的,燕云,官家,北伐,金瓯,这些平常不轻易提起的词汇现在都成为人们茶余饭后的谈资。 只要是个宋人就没有不知道燕云对大宋的重要,即便不是宋人也知道这一点! 一匹快马从西面的万胜门疾驰而过,西夏人刚刚战胜辽朝,便向大宋朝廷在此地要了一块地盖上自己的都亭驿,此地还在建设自然有不少宋人百姓前来招工,当然价格是相当高的,否则你西夏人便自己盖就是。 显然西夏人从这次战斗中获得了不少的好处,痛快的给出了相当高的工钱,拓跋文书站在最高的厢房门口对匠人喝到:“奸猾的宋人,某家给了你们那么高的工钱,为何叫你们盖的高一点都不行?!” 领头的工头笑道:“这位官人一看就不知东京城的规矩,您要盖的那种五层楼高的眺楼是不成的,今天盖了明日开封府就会来拆得干干净净嘞!” 拓跋文书脸色难看的说道:“可我给了钱的……” “官人这话说的,我等还是出了力的!要不是您给的钱高,怕是没人来给你盖这都亭驿!实话和你说了,你能有块地盖都亭驿就不错了,还想盖眺楼?这可是窥伺皇城的大罪嘞!总说你西夏人比辽人还不安分,现在算是见识到了……” 工头说完便埋头干活,完全不在意双眼喷火的拓跋文书,在大宋的地界上,还是东京城这样的国都,工头就不相信这西夏人敢当着所有工匠的面把自己弄死,反正今天是最后一天,给大门上了朱漆便是…… 几个匠人聚在一起给大门上朱漆,这活看着简单,但要想把这大门的朱漆上的平滑板正可不是一件易事。 “大哥,这西夏人也开始用朱漆了?听说是朝廷批的朱漆料子,一般还买不到嘞!”匠人手不停歇嘴也不闲着,这上好的朱漆红料一般人家还弄不到,就是东京城中的各大商号也没有的,除非朝廷供给,否则想都别想。 工头忘了一眼远处站在台阶下的拓跋文书啐了一口道:“呸,这西夏人也配用朱漆的大门,真当自己是高门大户了?西夏人不过是在老天的帮忙下胜了辽人而已还当是自己的本事嘞!” “真是老天帮忙?”匠人们七嘴八舌的问道。 工头笑了笑:“这还有假?不单单是辽人这么说,就连他西夏人也是如此说了,瞧瞧那些来东京城做生意的党项商人,各个都吹嘘神风相助,刮断了辽皇的旗帜,辽人各个跪地求饶不敢再战嘞!” 众人想了想道:“还真是,难怪西夏人天天吹嘘神风相助,原是这个出处。那咱们官家有哪位神佛相助?” “官家还用神佛相助?官家就是神仙嘞!你难道不知…………” 工头的话还没说完便直直的望着街上的快马不说话,匠人们等的心急瞧见他的模样顺势看去,只见一匹快马疾驰而过,背后是一对如翅膀的羽翼…… 看到这匹快马的时候拓跋文书眼睛一眯,这匹快马的骑士背后戴着檄羽……看来是大宋的在辽朝南京道也取得胜利了,而且看样子还不是小胜那么简单的事情! 马上的骑士仿佛刻意为止,在路过西夏都亭驿的时候放声高喊:“官家天威庇佑,北伐燕云克析津!大宋武功盖世,收燕云不世之功!” 一时间路人店家都被这条爆炸性的消息惊呆了,官家攻克析津府了?!这么说大宋收回幽州了!许多人红了眼眶,放声高喊,喜极而泣者不计其数! 多少年了,大宋距离收复幽州最近的一次便是太宗所在的高粱河!但那一次的惨败也让大宋百姓彻底失去了希望,如今官家越过高粱河攻克析津府,这说明大宋北伐燕云指日可待! 不少上了年岁的老者在听到这条消息后情不自禁的嚎啕大哭,对着北方跪下缓缓叩首:“吾皇慷慨,杨我大宋天威!苍天应之,佑我大宋明主!” 一时间所有人都在向北而拜,对着上天祈祷,希望庇佑他们的皇帝:“佑我大宋明主!” 还在给党项人刷们的匠人们对视一眼便匆匆的给门上刷好了朱漆,拎着工具头也不会的便走,完全不在意这朱门会不会因雨水冲刷而掉色……此时找家馆子喝酒庆祝才是正理嘞! 拓跋文书脸颊微颤的站在原地,他不是走不动而是整个人都僵硬了,他被这条突如其来的消息震惊了! 大宋居然在年前拿下了析津府这怎么可能?!析津府乃是辽朝在南京道最重要的州府,也是辽朝的南京!陪都! 幽燕之地自古就是经济发达的农耕区、商贾往来的赋税重地,汉人视之为“父母之邦”。而入主中原的辽朝政权,一旦将这块膏腴之地据为己有,便死攥不放! 析津府人口密集是百艺兴隆的繁荣富贵乡,其富庶之源是有着悠久的根脉。辽统和二十三年首先主动在燕京以南的涿州、新城和云朔地区设置榷场,同年,宋朝也在雄州、霸州等地设置榷场,可见燕云的商业繁荣都在此地! 如此繁荣的城池陪都自然会被辽人重视,拓跋文书微微皱眉,辽人的析津府城防之严,护卫之多,兵精粮足,岂能被大宋轻易拿下?在他和许多西夏人看来,即便大宋如今战力非常也最少需要明年二月或者更久才能拿下析津府。 攻城战就是一场消耗战,就是一场拿人命去堆去填的战斗,双方拉锯时间之长,战斗之惨烈几乎不可想象,但大宋怎么就如此之快?就如平原战斗一般迅速拿下析津府的呢?! 这是最让拓跋文书困惑的事情,即便是抓破头皮他也想不清楚,但有一点他知道,此事必须向陛下汇报,以便万全! 此刻的拓跋文书站在城西望向整个东京城,这个庞然大物仿佛一下子站了起来,面目狰狞的向世人吐露它的威仪与力量。 正在观察东京城变化的拓跋文书耸然发现,黑云不知何时覆盖了天空,日光却从其中的缝隙洒下透出无数的金色的光柱,其中最为粗壮的一支正巧照着在东京城的皇宫之中,一时间的这一奇异的景象让人大为赞叹。 不少人开始呼喊:“祥瑞……” 第五百五十七章祭天 天有正气,地有山岳。 这是古人对自然的认知,西夏人击退了辽朝的征伐后认为自己是得到上天庇佑的,否则怎会有神风出现帮助他们战胜辽人? 对鬼神的信仰是人的原始崇拜,拓跋文书也不能例外,看着如神迹般的景象,再看看四周跪倒在地念念有词的大宋百姓,一时间他都开始怀疑大宋皇帝是受到神灵庇佑的。 此时不光是他这么认为,大宋百姓在看到这一奇景之后也是激动的发抖,这是神迹啊!这是上天在回应东京城百姓刚刚的祈祷啊!许多人身体发麻,颤抖的对着皇宫那条最粗的金色阳光拜下。 鬼神这东西信之则有,不信则无,但眼前奇异的景象他们没办法解释,自然会归结到上天这位无处不在的至高神身上,自古以来华夏百姓都把老天爷当作是所有神仙的头头……有的时候甚至在玉皇大帝之上,可如果要问老天爷到底是谁,没人能说的清。 皇宫则是更加的纷乱,王语嫣和杨采薇在看到这一奇异的景象后瞬间就如脱兔般跳了起来,不顾身上的环佩叮当,直直的窜向资善堂,因为太子,皇子,公主都在那里读书! 而此刻有这样的异象,身为皇嗣的他们必须要为皇帝祈福,甚至接受朝臣们的参拜! 金光直射皇城禁中,其中的意味实在太明显了,即便谁也不说,不解释,但又有谁不知道这代表什么? 这是上天在证明大宋是华夏正统,这是上天在证明大宋北伐燕云是正确的,这是上天在证明官家是有德之君!反正无论如何这是上天的眷顾,谁也不能说出不合时宜的话来。 灵儿看着天空中的光柱不断的催促弟弟们:“旭哥儿,昀哥儿快点!这云要是被风吹走了,就什么奇景也没了!” 俩个弟弟瞪大眼睛的望着她道:“姐姐你怎么知道?!” 灵儿骄傲的仰起头道:“哼,自然是父皇告诉我的,眼前这一奇景其实就是阳光穿过云层透露出来的,咱们禁中不过是恰巧在最粗的那道阳光下而已,一旦风起,云层有所变化这一奇景就不见嘞!” 啪…… 一个暴栗砸在灵儿的头上,小丫头的眼睛瞬间就噙满泪水,一边的王语嫣和杨采薇气呼呼的望着她:“说的什么浑话!这时候可不敢乱说……你父皇可是在战场上厮杀的!” 灵儿吐了吐舌头,笑嘻嘻的说道:“这个道理灵儿懂的,自然会在外臣女眷面前做的滴水不漏,只不过父皇的格物之道便是要让人追求事物本源的道理嘛!灵儿可不希望俩个弟弟变成傻蛋……” 杨采薇无奈的翻了个白眼:“你这丫头,聪明算是顶顶的,就是和你父亲一样崇尚格物,也不知以后谁家敢娶你回去。” 王语嫣被灵儿的话气笑了,拉着她的小手道:“小女女聪明太甚反倒不好。” “父皇说就是喜欢大娘娘的聪慧,灵儿觉得女子聪慧并不是坏事,这反而会让男人更加努力!就比如蔡家的小子,要是没本事还不如我嘞!” 王语嫣和杨采薇对视一眼为之气结,这小女女越来越聪明了,蔡家的小子怕是以后真的配不上她…… 东京城全城都被笼罩在黑色的乌云之下,唯独皇城例外有数道金色的阳光照射其中,禁中更是被一道粗壮的阳光所照射,仿佛是一个老天爷专门留下的窗口。 如今全城的百姓都在向皇城涌去,眼前这一奇观代表着什么他们不知道,但他们唯一知道的便是这是上天的指示,天意不可违!大宋如今在官家的带领下如日中天,难道这便是上天的褒奖吗? 三才已经在天坛上准备好祭天的东西,俗话说的好,圜丘祀天,方丘祭地,大宋的祭天之地便在东京城外,今天的异象乃是上天对皇宋天家的恩赐,皇帝不在皇宫禁中,只能让监国的太子带领皇后等人祭天以示感谢。 没错是太子带着皇后等后宫贵人,女人是不能参与祭祀的,尤其是祭天这样浓重的事情,但没办法,官家御驾亲征至今未归,只能勉强让皇后参与,为此中书省和礼部吵得不可开交。 三才无奈的摇了摇头,皇帝皇后本就夫妻一体,皇帝御驾亲征皇后参与祭天有何不可?反正又不是她主持。 三才正觉得时间差不多了,便听到一阵轰隆隆的脚步声,抬头一看便被惊呆,我的天爷爷!这次祭天到底来了多少人?! 东京城的三教九流都来了,附近的农人,各级官员,士子,商贾,寻常百姓都围着簇拥着天家的皇家向天坛赶来。 天可不是随便祭祀的,这是华夏民族最隆重、最庄严祭天的祭祀仪式,祭天可以说是起源于上古,通俗的说是人与天之间的对话。 当然祭天仪式通常由“天子”主持。通过祭天来表达人们对于天滋润、哺育万物的感恩之情,并祈求皇天上帝保佑华夏子民。 自古就有“敬天法祖”的信仰,在华夏先民眼中,天地哺育众生,是最高的神,而这个至高神的人格化便是昊天上帝! 同时他也是儒教最高信仰……孔子尊周礼,儒家自然对这位圣人说的话当作金科玉律,祭天这种大礼自然要受到最高的重视,上至皇家,下至百姓无不换上能找到的最隆重装束前来。 这一次和往日不同,连寻常百姓家都能参与到这次祭天之中,皇后为了照顾百姓,从前来观礼的百姓中选取九十九人作为祭拜者,这些人中有豪门大户也有升斗小民,但无疑都不是官员,谁都知道这是皇家特意照顾百姓所做的事情,无不感叹天家的仁慈。 年幼的太子走在最前面,身穿大裘,内着衮服饰有日月星辰及山、龙等纹饰图案的礼服,头戴前后垂有十二旒的冕,腰间插大圭,手持镇圭,面向西方立于圜丘东南侧。 他的身后跟着一群禁中的贵人,王语嫣身为皇后自然是除了太子之外的第一人,然后是杨采薇等内眷。 皇家的人之后便是庞籍率领的百官,他们是祭天环节中重要的一环。 丁谓,吕夷简,鲁宗道,等人跟在身庞籍身后,这次连蔡伯俙都来了,他是接到了皇后的钧旨,务必让他参加,毕竟是大宋的驸马如若不来反倒是少了些什么。 本就是凑数的蔡伯俙拉了拉晏殊的衣袖道:“咱们参加祭天有必要吗?官家还等着我去燕云嘞!” 晏殊皱眉解释道:“平时叫你多看书,这都不懂?《周礼》记载,周公辅导成王,垂法后世,用意最深切,宗庙所祭者一家之亲,内神也,故曰内事;郊社及山川之属所祭者天下一国之神,皆外神也,故曰外事。如今祭天乃是向上天祈祷祭祀。是大宋的盛事!” 第五百五十八章汉人的敬天法祖 晏殊的解释让蔡伯俙撇了撇嘴:“你们文臣当然要如此喽,敬天之怒,无敢戏豫。敬天之渝,无敢驰驱。昊天曰明,及尔出王。昊天曰旦、及尔游衍!可把我拉上算是什么事?官家在燕云征战,后勤急需补给,我还有一大堆的事情要做呢!” 晏殊斜了他一眼道:“你当我不知道还是当宫中贵人们不知道?所有的补给已经出发,你不过是押运调度而已,以你驸马府的快马还能追不上辎重?老实站好,祭天开始了!” 果然,随着晏殊的话钟鼓齐鸣,这是在报知天帝降临享祭。 年幼的太子在三才的帮助下牵着献给天帝的牺牲,掏出短刀毫不犹疑的把它宰杀。 鲜血顺着短刀缓缓滴落在地上,使得在场许多朝臣身体微颤,他们没想到年幼的太子居然如此的杀伐果断,这么大的孩子别说是宰杀牲畜,即便是面对小猫小狗都是舍不得下手。 前来观礼的辽朝使者和西夏使者两人面部抽动,如此大的一头牛就在大宋太子的手上殒命,而他面色如常……看来这位素有仁名的太子殿下也不是个好相与的…… 此时唯独大宋百姓跟着兴奋起来,高呼太子的果敢,如此年幼的孩子能有这样的果断和坚毅的确与众不同,不愧是天家培养出来的,果然是顶顶的好! 太子是什么人?未来的皇帝,谁都希望他能和当今官家一样,对内仁慈,对外杀伐果断,只有这样才能保护好大宋的百姓和疆土。 牛、羊、猪三牲齐备,三才高声喊道:“太牢齐备,太子燃焰禋祀!” 这些牺牲随同玉璧、玉圭、缯帛等祭品被放在柴垛上,由赵旭点燃积柴,让烟火高高地升腾于天,使天帝嗅到气味。这就是燔燎,也叫禋祀。 祭天的礼节是繁复的,冗长的,还要有人扮演“尸”,所谓的尸乃是由活人扮饰,作为天帝化身,代表天帝接受祭享。 单单是献酒的仪式就有四次之多,但年幼的太子都坚持了下来,在祭天之中的所有人都跟着皇嗣和宫中贵人一块进行,各种各样的食材和美酒被献上。 最后黄帝时代的乐舞之声再次响起,在太子的带领下众人和舞队一起开始跳起了《云门》之舞。 这是华夏百姓准确的来说是汉人古老的祭祀仪式,但其中的某些细节和辽朝乃至西夏的祭祀方式十分相似,各种文化的基础都是同源的,即便是外族也在不知不觉中或多或少的融入了华夏的元素。 所有的祭祀完成之后,人们才发现,不知什么时候那祥瑞般的奇景已经消失,东京城上空的乌云被吹散,冬日里宝贵的阳光再次普照大地,把整个东京城镀上了一层亮色。 阳光之下使得众人的心情大好,仿佛连冬日的寒冷都能被驱散,年幼的太子亲自操刀,把祭祀用的牲肉赠给宗室臣下和百姓,这被称为赐胙。 最开心的人当然是普通的百姓了,这一次居然能获得祭天的赐胙,要是放在原先是想都不敢想的事情! 这赐胙其实是王语嫣的注意,她深深的明白赵祯的那句话:“皇家对内的首要任务就是把百姓的人心都拢络在自己的旗下,只要有民心和军权这两样东西,大宋的天家就是万无一失的!” 为此王语嫣在赵祯御驾亲征的时候极力的拢络百姓之心,做的最多的事情就是帮助百姓多做善事,什么养慈院,福田院,蒙学,学堂,等等全数投入了大量的精力在其中,百姓自然交口称赞。 夫妻一体,官家仁慈宽厚,体恤百姓,皇后慈爱,助孤扶幼这样的好名声自然被攒了下来。 当然这次祭天到这里还未结束,单单向百姓展示天家的仁慈还是不够的,更要向上天展示天家的仁慈,为此太子还要上皇城门楼,举行特赦仪式,赦免囚徒! 开封府早就准备好了名单,这些囚徒都是小偷小摸,之类的人,盛世自然要法律宽松些,这样的小偷小摸还是能改造好的,如何改造? 这就简单的多了,白天劳作,晚上在蒙学中上课,主要教授四书五经之类的……三月为限,自有考官出题判卷…… 如若不合格,对不起开封府的牢饭还要继续吃! 这是二皇子赵昀想出的办法,看似是一个孩童的玩笑之举,但却被开封府知府事范仲淹采纳,效果之显著,结果之震撼让人瞠目结舌。 小偷小摸的人自小就没接受过什么教育,在儒家思想的侵透下,很快就开始“三观尽毁”,面对课业更是如上刑场一般,但又不想继续回去蹲大牢,只能咬牙支撑,结果考试通过的犯人个个规规矩矩不敢再犯。 这次特赦的人就是这些正在学海中苦苦挣扎的犯人……至于那些杀人越货的强盗并不在特赦的名单之中。 罪大恶极的人有什么权利得到特赦?把这些人赦免就是对百姓的不负责!就是对大宋律法的亵渎! 即便是宽仁的天家也不会做这种蠢事,大赦天下这种事情在如今的大宋基本不可能出现,尤其是在赵祯主持下,《皇宋宪法》的修订之后。 敬天法祖,特赦仪式之后,整个祭天仪式才算是结束,人群再次乌泱泱的簇拥皇驾回皇城,这个看似没什么用的仪式结束了,可他对大宋的影响却是深远的。 通过这次祭天大宋天家再次确立了它至高无上的地位,东京城的百姓自然会把祥瑞奇景和祭天的事情散播到大宋的每一个角落,即便是远在南海的诸国都不会被落下。 同时此次祭天的活动使得大宋的凝聚力上升,对团结整个国家有着重要的作用,一个国家拧成一股绳是可怕的,这对大宋的北伐有着重要的作用。 王语嫣为什么如此热衷这次祭天,还不是为了减轻赵祯的压力,对于这次北伐的耗费东京城的官员已经颇有微词。她要极力的证明官家这么做是对的,是上天的旨意。 把蔡伯俙拎来,主要是让他在去往析津府的时候一路上宣传……她是一国母仪天下的皇后,能为赵祯做的也只有这么多了。 第五百五十九章半路杀出个包希仁 对于这次北伐,赵祯是准备了大量的物资以巩固胜利果实,在他看来所有收复的城池都是很重要的,这是大宋的据点也是前进的基础,谁说不要在乎一城一池的得失? 不计较一城得失是对防守或者被动作战来说的,大宋是进攻,是收复燕云十六州,当然要计较这些城池的易主与得失! 每拿下一座城池都是对大宋将士们的一次激励,每收复一寸土地都是对将士们的鼓舞。 对国土这种一寸也不能丢失的东西赵祯是个只进不出的铁公鸡,只要占下的土地就绝不可能再让它丢失,为此城防的建设就是个大问题,还好有源源不断的补给从大宋向燕云支援过来,还有训练有素的十六卫补充兵员。 大量的物资兵员补充对运输是个考验,此时水泥路的重要性就被凸显出来,蔡伯俙在告别赵妙元之后,完全不理会儿女的嫌弃在他们的小脸上重重的亲了一下便大笑着出门而去。 他这次从云南回来就知道官家是一定会让他去燕云的,即便是受到官家重视的晏殊也不会有此机会! 看着驸马府在自己的身后不断的缩小,妻儿在门口的身影逐渐消失,蔡伯俙没有一丝伤感反而觉得……老子自由了! 云南上任和回京其间他都带着家眷,总是被赵妙元管束,早就厌烦的他终于有机会离开笼子,如今前往燕云的机会就如放开的笼门,他能在广阔的天地间自由翱翔! 男儿当胯骏马,弯弓射猎,快意人生,而不是在府衙中,在案牍上劳形体肤,蔡伯俙以为自己自由了,但很可惜在朝臣们为他送别的时候,包拯背着一个大包裹赶来,同行的还有一批文官小吏…… 指了指这一大群人,蔡伯俙叫道:“某家是去支援官家,尔等跟着干嘛?难道不知兵贵神速!拖延了差事……” 包拯斯文的上前,耷拉着眼皮道:“少废话!既然着急那就快些上路!别以为我等不知,官家要的补给早已上路了,有些已经运到了飞狐城,你与其在这里说闲话不如赶路来的正经……” 蔡伯俙的得意一下被打回了原形,看着拱手向同僚道别的包拯无奈的叹了口气,先前在云南包拯的古板与严格他便领教过了,这人对律法以及规矩有着变态的执着。 这次前来送别的人有许多,不光是平日里的好友同僚,还有两府相公,晏殊看着蔡伯俙的模样笑道:“如何,有包希仁陪你一同前往燕云,路途也不算孤单了吧?” “有他更加无趣,他的古板你又不是不知道!话说他此去燕云所为何事?难道也是俸官家旨意?” 晏殊翻了个白眼:“那是自然,没有官家的旨意他能私自离开云南前往燕云,没瞧见两府相公来送他吗?” 蔡伯俙谄笑着对晏殊挤眉弄眼:“那你说说他此去燕云是干嘛,也好让我有个底……” 晏殊苦笑道:“还能让他干嘛,你想想他原先在云南是干什么的?” 蔡伯俙顿时恍然,包拯在云南便是主抓律法和各衙门的建设,如今去往燕云定然是官家要让他重整城镇的去的,恢复农耕商贸,惩治不法,肃清叛逆…… 指了指一大帮的小官吏道:“这些人都是跟随包拯去往燕云的?” 晏殊点了点头:“没错,这些都是包希仁从东京城和云南挑选出来的干吏,对于县镇的事物最是熟络不过,有他们在会提供高办差的速度,包拯特意向两府要的人。” 蔡伯俙嗤之以鼻道:“怕是这些人中有许多都不愿前往吧?燕云之地的县镇岂能有我大宋的来的安全舒坦……” 晏殊摇头道:“这你就错了,人家巴不得去嘞!在大宋他们就是普通的小吏,即便是当差当到死也不会有出头之日,除非科举高中,即便官家开放对他们的科举,他们平日里又哪有机会读书做学问?现在不一样了,到了燕云只要能力出众,包希仁必会提拔他们,现在的燕云要的不是学问,而是办差的能力!” 这话说的在理,蔡伯希见识过包拯的能力,云南之地被他治理的仅仅有条,肃清吏治他是一把好手。 以包拯的为人,告别的速度很快,唯独鲁宗道和他交谈许久,两人都是古板的人,此时倒是有了不少话说,庞籍和吕夷简对他的交代很简单,把朝中重要的奏章贴身放好转呈官家便可。 车队缓缓启动,向着燕云前进,蔡伯希拍马靠近包拯的坐骑道:“希仁兄是随我一起还是……” 包拯想也不想的说道:“当然是一起走,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想的什么,你的护卫可是充实的很,自然要保护好我等文弱书生。” 蔡伯俙一整无语,你包希仁还算是文弱书生?为了坚持所谓的规矩瞬间就能变成世间最为正义的勇士,怕是连契丹人来了你都不会后退一步! 腹诽归腹诽,但蔡伯俙知道官家对包拯的看重,否则也不会让他前往燕云,只能自认倒霉的接下护卫他们的差事,这次蔡伯俙可是有大批护卫护送的,为了保护他的安全,赵妙元特意进宫找过王语嫣拿了钧旨,才让蔡伯俙赶上十六卫的最后一个指挥的人马。 当十六卫的指挥看到蔡伯俙手下的装备后大呼上当,这驸马爷的装备可要比他们的好上太多,虽然看似相同,一样的盾牌,一样的弩箭,一样的陌刀,可只要一摸便知道其中的差距,蔡伯俙用的是黑手的装备,用的是蔡记顶尖的护卫! 说的难听点,蔡伯俙自己都觉得自己就是带着蔡记的人去燕云捞军功的…… 但包拯不这么看,一副怜悯的表情对蔡伯俙道:“景蕃啊!这一路山高水长,小心保重啊!” 蔡伯俙得意的说道:“你老包就不要说酸话了,大丈夫沙场建功乃是真英雄嘞!等再次回东京城的时候丁老头可是要为我牵马夸耀的!” 包拯点了点头:“这是定然,你是外戚中唯一能上战场,去燕云的,自然不一般,此次督促后勤补给事关重大,万万不可出了差池,要是捅出什么篓子,包拯也无能为力……” 蔡伯俙嗤笑道:“你就别为我操心了,你的事情才难办嘞!燕云毕竟流失许久,律法和我大宋不同,你这父母官都不好做,你到时遇到叛逆什么的,我可帮不上你!” 两人相视一笑,这是在云南便养成的习惯,虽然互相不对付,但也算是惺惺相惜,此去燕云危险重重多少也真情流露一下。 第五百六十章少一个子都不行 大宋攻克了辽朝的析津府,这是一次重大的胜利,尤其是在过年之前拿下,更让出征的将士们心中自豪,赵祯非常重视军人的荣誉感,军人靠的也就是靠荣誉感而活着。 现在的军人和以前大有不同的根本,也就在这看似微不足道甚至看不见摸不着的东西上。 毕竟是出征的十万大军大多是役兵而非募兵,兵饷之类的物质奖励本来就少,还在年关的时候北伐,心中的思乡之情更加迫切,但赵祯恰巧利用了这一点来提高将士们心中的伟大。 年关将至,大军拿下了燕云重地析津府,这份荣誉感和使命感让年轻的战士们心中激荡,即便大军在外过年也没有任何怨言,反而心中觉得自己非常伟大和高尚,连夏竦这位平日里不苟言笑的监军都罕见的开怀大笑,每每遇到将士们都是和蔼的打着招呼,完全不似以前的清高。 随着年关的到来,大军的脚步顿时停了下来,没办法,即便是赵祯也不能让将士们在过年的时候打仗,最少要让这个年安安稳稳的过去才是。 蔡伯俙和包拯的队伍在前往析津府的路上一路疾驰,两人依然是不对付的相互埋怨,他们的速度有点慢,至今才堪堪追上前往良乡的粮草补给。 “诶!早知道就不给他们配马车了!这速度实在是快的很,我等差点没有撵上。夏老倌定然要责难我!” 包拯气的发笑,转头对蔡伯俙道:“你怎么有脸说这样的话?人家用的是驽马,你这号称是大食的良驹居然追不上?还不是你在路上耽误的时间太长了,我说那些行商和补给会把东京城的祥瑞传过去,你非要在那里显摆,否则早就追上车队了!” 蔡伯俙一手拉着缰绳一手指着自己的鼻子道:“我显摆……我显摆?!你怎么能腆着脸说这样的话,我不都是在你安排人手的时候,利用空闲宣讲一下而已!你每到一地都要把那些官吏给安排下去,要按我说的直接都去析津府,过完了年从官家那里领了差事再前往各地不是更好?不是我说你包黑脸,眼看都要过年了还让人家忙活简直不当人子!” 包拯的脸并不黑,反而是个白面书生,但在蔡伯俙看来,他整天黑着一张脸感觉谁都欠他八百吊似得,自然也就这样称呼他了。 “哼,你懂什么?越是到了年节事情就越多,那些被我大宋收复的土地上战乱刚止,定然是要人重新治理的,我手中的小吏个个业精于勤,配合驻军必会把当地治理的井井有条,再说他们是自愿前往,我可没有逼迫!” 蔡伯俙对包拯的解释嗤之以鼻:“还自愿前往……人家是要躲着你嘞!” “你……不可理喻!” “你才不可理喻!好了别说那么多,前面就是良乡城了,你我应该能追上车队,反正都到了便歇息一下吧?” 包拯点了点头道:“也好,老夫颠簸许久身体也疲乏了……这是盐沟城并非叫良乡城,秦代始置,因该地人、物俱良而得名。后县治迁于圣水西岸。五代时赵德钧为防契丹劫掠,于今地筑盐沟城。不学无术!” 蔡伯俙刚对包拯有点顺气便被他最后一句话给点炸了,指了指包拯半天说不出话来,最后怒哼一声加快速度向盐沟城疾驰而去,惹得包拯在后面大声呼喊他慢点…… 彭七奉命前来接应物资调度,连他都没想到大宋的补给居然这么快,这次补给的车队浩浩荡荡,足有千余辆马车一次就完成了大军多需的补给,速度之快,数量之多前无古人! 整个盐沟城都被补给的物资给堆满了,各种腌制好的肉食如小山一般随便的堆在城中的一角,看的围观百姓呼啦啦的咽口水,这仅仅是五分之一的肉食,剩下的还在车上没有搬运下来。 不光有肉食,还有蔬菜和干粮等有利于储存和运输的食品,军中最喜欢的食物便是猪肉炖粉条,美美的烧上一大锅,足够一个指挥的将士食用。 彭七看着一帮孩子紧紧的盯着小山似得肉食咽口水,稍稍叹了口气对一旁的亲兵道:“分出一点肉食来,给这里的百姓过个安稳年……” 亲兵们望向彭七道:“那别的城镇咋办……” 彭七瞪了他一眼:“这就是命,谁让他们没赶上……” 良乡之所以叫良乡,就是因为此地人心善良,物件倒是其次,毕竟人心向善的人做出的东西也不会差,这也是大宋为何把这里当作物资集散地的重要原因,即便是百姓饿死在家门口都不会去偷窃军需,对他们来说良乡的名声比他们的生命还重要。 只有孩子天真无邪的望着食物咬着舌头的咽口水…… 当一锅锅香喷喷的猪肉炖粉条架在街道上的时候,飘出的响起就让孩子们更加受不了,咕噜咕噜的口水声就像池塘边的青蛙,听的大宋将士和运粮的差人眼睛一酸。 契丹人在大军进攻良乡的时候烧毁了当地的粮仓以断绝后路,但同时也给百姓们留下了灾难。 大宋虽然接管了这里的城防,但粮食没有富余,只有在粮草过境的时候才能获得补给,这里的守军将士又不敢私自动用补给,只能从军中省下一点支援当地百姓,可无奈这里的百姓太过坚毅,许多人饿死家中也不愿开口乞讨……等被人发现的时候早已变得僵硬。 彭七的这一举措引得许多人前来,他站在桌子上大喊:“这是大宋皇帝的赏赐,尔等尽情的吃,不用担心有人会说什么,这是你们应得的赏赐!” 德高望重的宿老看着浓油赤酱翻滚的大锅,和白花花的米饭,颤声问到:“我等不是大宋百姓如何能受大宋皇帝的赏赐?” 彭七大笑道:“老丈说笑了,良乡已经被我大宋收归华夏,从今以后尔等便是我大宋子民,不日便会有官吏前来给你们上户籍,这良乡的县衙中的名册账册也变成我大宋的,以后可要给我大宋交粮交税嘞!” 瞧见老人犹豫,彭七有补充一句道:“少一个子都不行!” 第五百六十一章大宋子弟兵 纠结的表情在老者的脸上挣扎,所有人都看着他的脸色和口型,这位德高望重的老者是百姓们心中的唯一支柱,老者最后狠狠的点头道:“行!大家伙吃吧!妇孺先吃,吃完了汉子再吃,我们这帮老不死的留在最后!” 听了老者的话彭七肃然起敬,妇孺是未来的希望,男子是家中的顶梁柱,而这些老者生怕粮食不够吃,甘愿牺牲自己,也要让后生吃饱。 “老人家尽管吃便是,你瞧瞧这些粮食还能不够你们吃的?” 老者无力的摆了摆手:“休要诓骗老朽,这些是军粮,还要紧着大军用度嘞!” “吃!尽管吃便是,不够还有!” 一声高亢的声音响起让许多人转头观望,蔡伯俙翻身下马走向彭七道:“后面还有粮草,官家和两府相公担心辽人坚壁清野,特意从荆湖调来了粮食,足够咱们燕云之地百姓用度了,等熬过青黄不接的时候,粮食还缺吗?” “这些粮食都是朝廷拨给将士们的,没有官家的同意岂能由你们擅自做主?!” 不合时宜的声音响起,蔡伯俙头也不回便知道是包拯说的话,除了他还有谁把规矩看的比人命还重?微微不满的开口道:“官家知道了定然是会同意的!” “国法如山,即便官家同意,你们也应该领旨之后再做此事!” 彭七忘了一眼停下的百姓道:“尔等随便吃便是,何须在意一个酸腐儒的话?咱们大宋的官家可是出了名的宽仁,要是知道我等看着大宋百姓挨饿而不施以援手,定然要责罚我等,你们也不愿看着本将军挨罚吧?军中的军法可是严厉的很嘞!” 说完彭七便瞪了蔡伯俙一眼,这小子在外面混了这么久一点眼力见都没有,还不把这老倌拖走干嘛?! 蔡伯俙收到眼神后便生拉硬拽的扯着包拯走了,一边走一边小声喝到:“迂腐,迂腐啊!彭七这是在给官家赚取好名声,也让燕云之地的百姓晓得咱们大宋皇帝的仁慈,你这一搅和不是坏了官家的名声吗?即便彭七有错,你也不该当着百姓的面戳破!” 包拯皱眉道:“错便是错了,有何不可在百姓面前戳破的?” 蔡伯俙真的被包拯的古板打败了,叹了口气道:“你也不想想,你当着百姓的面戳破他的话多少会对彭七的名声造成打击吧?行……就算彭七不要名声,但官家的名声是不是也被你败坏了!” 包拯脸色一变,他刚刚之想到彭七不该假传官家的旨意,完全忘了这一出,看着比自己小十来岁的蔡伯俙道:“你说的老夫到真没有想到。” 蔡伯俙摆了摆手道:“你老包就是太耿直了些,一点也容不下人家的错处,你也不想想,彭七在官家面前待了多久,能擅自说那些没底的话吗?” 蔡伯俙说完便见包拯站在原地发呆,拉了他一下道:“别想了,待会彭七带人护送我们去析津府面见官家,到时候看看彭七是怎么说的便知道!” 包拯点了点头便翻身上马,是了,到了官家面前便什么都明白了,彭七要是敢不向官家禀报,自己定要参他一个假传圣旨的罪名! 彭七自从被包拯揭穿后一路上都不与他说话,包拯自然也不会无趣的凑上前主动搭话,只有蔡伯俙在中间开解,毕竟他知道彭七的为人,也知道包拯的性格,都是为国办差,没必要把关系闹得这么僵。 从良乡到析津府之间只有七八里路,最多一顿饭的功夫就到,唯一麻烦的是中间隔着一条桑干河,在渡河的时候,彭七和一帮亲兵翻身下马,对着河水敬礼致敬,析津府一战不少的袍泽都牺牲在了这条不宽的河水中。 别人都不知析津府一战的惨烈,这是大宋北伐以来遇到的最为顽抗的一座城池,辽人在这里部署了重兵,即便大宋的火炮威力巨大,也没有轻易拿下这座城,被轰塌的城墙辽人用士兵去堵上,即便战斗结束个把月了,城墙上依然是满目疮痍。 蔡伯俙在看到城墙后便说不出话来,高高的城墙上到现在还挂着发黑的血迹,墙上还遗留着一些插入砖石缝隙的箭簇,好好的城墙被炮弹砸的坑坑洼洼几乎找不到平整的地方,城外的西北方向飘着浓浓的黑烟,用彭七的话说这是在焚烧那些受伤过重而死的士兵,官家要把他们的骨灰带回大宋安葬…… 蔡伯俙和包拯在跟随彭七进入城门之后便觉得豁然开朗,地处北方的析津府与东京城的风格完全不同,它比之东京城更加粗犷,虽然城池没有东京城那么大,但给人的感觉却十分宽广,这大概就是契丹人经营这里时间长的风格了吧! 此时稍显宽阔的街道上满是大宋的禁军和往来的匠人,在析津府被拿下的第一时间赵祯做的便是修补城墙巩固城防,大宋付出如此大的代价才拿下的据点绝不能再丢失了。 彭七望着蔡伯俙道:“你是官家的伴读,最为了解官家的脾性,这次攻伐析津府我大宋损失了将近万余人……” 蔡伯俙的嘴长得老大,脸色变得极其难看,伸出一根手指在彭七面前晃了晃:“一万多人都死在了这次的攻城之战上了?我大宋一万将士就这样没了?!” 彭七面色沉重的点了点头,而蔡伯俙则是脸色惨白的说道:“坏了,坏了,官家这下是要发疯了……” 包拯皱眉道:“将士本就是国之獠牙,战场杀敌,马革裹尸,再稀疏平常不过,官家……” “你懂什么?!官家对每个禁军,每个将士都视若珍宝,哪怕折损一个他都心疼许久,如今损失万余人,官家怕是早已难受的不像话,你知道什么叫爱兵如子吗?你知道官家把将士们当作是袍泽而不是爪牙来对待吗?你知道官家怎么称呼将士们的吗? 子弟兵!这些禁军在官家的眼中就如子弟一般,如今……唉!” 蔡伯俙的一阵呵斥让包拯老脸一红,他是第一次见到蔡伯俙发火,他可是从来不生气的人,官家能把禁军当成天家子弟,可见真的是对他们十分看重的,他倒是也坦然,点头尴尬的说道:“倒是老夫错了,这里给将士们陪个不是,还是快快去行在觐见官家吧!” 拥挤的街道使得他们觐见赵祯的难度有所增加…… 第五百六十二章回归正朔 任何人此刻看到赵祯都不会觉得他在为析津府被大宋收入囊中而高兴,相反皇帝的脸上挂着一丝痛苦和忧伤,万余人的禁军伤亡让赵祯的心在滴血,这些都是大宋百姓家的子弟啊! 万余人代表着多少人家的顷刻之间失去了顶梁柱,断了香火?赵祯甚至有些不敢回京,他怕看到那些失去儿子的父母,他怕看到那些失去父亲的孩子,更怕看到那些失去丈夫的妻子…… 紧紧的盯着眼前的烛光发呆,整个人就如木雕的一般一动不动,看的一旁的夏竦心中感慨,官家把军人的性命看的太重了些…… 他自然是不能理解皇帝的心,在赵祯看来,无论死去的是士兵还是百姓,只要他的大宋的子民,那都算是他的损失,每减少一个都是大宋的损失! 赵祯向来认为大宋是由人构成的,每个人都在为大宋出力,都在为国家出力,这些力量集中在一起后才会让大宋这个帝国散发威仪和力量,所以每个人都是大宋重要组成部份。 蔡伯俙和包拯在进入析津府的行在后被眼前的景象吓了一跳,辽朝的皇宫此刻正笼罩在一片悲伤的气氛之中,即便大宋占领之后也是如此,门口的亲卫一句话也不说,各个身穿白甲,面无表情的拿着招魂幡站在那里,十几面的白帆光看看便觉得阴森吓人…… 夏竦快步来到蔡伯俙和包拯身前,瞧见两人的表情微微苦笑:“官家的心情不佳,尔等说话可要注意,蔡伯俙尤其是你,作为官家的伴读,又是帝婿多多开解陛下才是!” 蔡伯俙点了点头:“嗯,这是自然,不过官家自从拿下析津府便一直这样?” 夏竦看了看大殿,转头小声道:“一直如此,万余人的伤亡让陛下心中难受的紧,这些天一直为将士们守灵,内外军民无不称赞官家的宽仁嘞!” 蔡伯俙一听便知道夏竦的意思,眼睛一转的说道:“这种事情应该传遍整个燕云嘛……是不是包学士?” 见夏竦和蔡伯俙的眼神紧紧的盯着自己,包拯莫名其妙的说道:“这是自然,官家向来克己复礼,慈民爱物,为人君,止于仁,这话陛下诚无愧焉!自然要晓喻四海……” “知道就行,走咱们觐见官家,彭七你快快去传报,免得让官家还沉浸在忧伤之中对龙体无益更对大宋无益……” 彭七早就等不及了,快步走进充满辽人特色的行在,这里曾经是辽人皇帝的居所,但和大宋的相比就显得简单许多,没一会他就回转出来道:“陛下宣驸马都尉蔡伯俙,龙图阁大学士包拯觐见!” 当蔡伯俙和包拯看到官家的时候微微一愣,眼前的官家并没有夏竦说的那么吓人,只不过是对着舆图皱眉思考而已,两根粗大的白蜡已经快要烧尽,烛台上厚厚的蜡汁盘结在一起。 赵祯听到脚步抬头道:“蔡伯俙你小子终于来了,朕要的东西都带来了吗?” 眼瞧着官家的模样不需要开解,蔡伯俙自然不会把话题引上去,躬身道:“臣已经把官家需要的东西带来了,不过火炮沉重还在路上,公路已经开始往析津府修建,最快半年后在析津府附近铺展开形成路网!” 赵祯满意的点了点头:“很好,此地是辽人的南京道,但既然现在他是我大宋的了,便更名北京道以示区别,路网必须在北京道全数展开来,工程自然交由当地百姓和商贾完成,那些个从辽朝上京城捞回大笔钱财的商贾应该很愿意接受这个差遣。” 蔡伯俙眼睛发亮的点了点头:“陛下圣明,他们肯定想要接受这个巨大的工程,既不差钱,又能长久受益何乐而不为……” 包拯在一旁微微点头,蔡伯俙在云南也是用的这出,商贾们无不趋之若鹜,现在用在北京道也是极好的,不用朝廷掏钱,又能给百姓实惠,这些商贾的作用还真不小! 赵祯缓缓站起,这段时间老是惦记死去的将士,现在蔡伯俙带着物资和补给来了,他也是时候走出悲伤,身为皇帝自己肩膀上的担子可不轻,这段时间夏竦的表情和不好看,谏言的次数越来越多了,看了看下面的包拯,赵祯可不打算让他喷的自己满脸口水…… 赵祯感觉现在的自己不是在为自己攻伐燕云,而是在为那死去的万余将士,为了那些不灭的英魂。肩膀上背负的东西又增加了,哪有理由在这里悲伤…… 安民告示已经在北京道各地发出,其中包括还未拿下的一小块地区平州,那里便是后世的唐山地区,紧靠渤海湾兵力所剩不多,而且有析津府在中间隔着,已经使得辽朝对他彻底丧失了控制权,完全是大宋的囊中之物,吞掉它只不过是时间的问题。 唯一和它相连的地方只有北边的北安州和泽州,可现在这两个地方是自顾不暇,完全没有能力援助平州,只能看着它被大宋围而不攻。 赵祯的安民告示中带有许多劝降的意味在其中,只要辽朝的契丹人投降,开放城门让大宋的军队进驻,大宋定然会善待他们,大宋皇帝赵祯承诺保障他们的安全使得他们获得和汉人百姓一样的待遇,最为重要的是这份安民告示上盖着大宋皇帝神宝,这意为简单的安民告示其实就是一份圣旨,谁也不能违背的圣旨! 这算是给了平州契丹人一份独特的保障,只要是皇帝的圣旨就意味着不可更改,除非皇帝本人下旨,任何人都不能为难平州投降的契丹人。 当然这份安民告示的结尾依然有威胁的成分在其中,如果大宋给你脸面你不要,那对不起石城的数万精兵必会亲自去取平州之地。 年关马上到了,赵祯带着大宋的将士们在燕云过年,这给了析津府百姓以巨大的信心和安慰,流落在辽朝手中的这片华夏故土终于回归大宋,他们这些汉人终于认祖归宗了。 随着析津府被彻底的平定,百姓们自发的走上街头表达自己的喜悦,无论男女老幼皆是高呼:“吾皇万岁!” 这是燕云百姓自发的呼喊,即便是被辽朝统治如此之久,但绝大多数的人心中依然留存着汉人最为本质的东西——回归华夏,回归正统!而大宋便是当今的正朔王朝! 第五百六十三章皇帝的野望 今天是大年三十,赵祯带着蔡伯俙和彭七走在析津府的街道上感受这里的年节气氛,虽然析津府流失在外多年,但此地的年节风俗却与大宋基本相同,既有形如偃月,天下通食的“角子”,也有从最年少人开始饮起的屠苏酒。 赵祯望了一眼哗哗流口水的蔡伯俙道:“你怎么就是改不了好吃的毛病,也不知怎么的,堂堂的大宋驸马好像没吃过饭似得,你别忘了蔡记可是以酒楼起家!” 蔡伯俙小声委屈道:“还不是因为官家,蔡记以美食绝味起家,日子久了我也就喜欢各种吃食,初到析津府瞧见这些契丹人和汉人结合的小吃,臣下有点忍不住了……” 彭七哈哈大笑指着一个摊子道:“官家,蔡伯俙是在盯着那家卖烤饼和羊肉的摊子嘞!末将去买些给您和蔡驸马尝尝?” 还是彭七贴心,赵祯挥了挥手便在蔡伯俙期待的眼神中去买羊肉烤饼去了,烤的金黄的饼子中夹杂着香味扑鼻的羊肉,只需一点点的小茴香和盐便能充分发挥它的美味,萦绕的香气不时吸引往来的行人。 赵祯望了蔡伯俙一眼道:“包希仁溜了?” 一提到包拯,蔡伯俙的表情瞬间尴尬起来指了指南边道:“包拯说他在析津府呆不下去,身负皇命不敢懈怠,昨日便去了良乡,怕是这个年节都会在析津府四处奔波嘞!” 赵祯点了点头,这确实附和包拯的办事风格,在他眼中皇命比年节还大,过年事小,安抚析津府百姓和维持地方县城稳定才是他要做的事情。 自己是让他来抓吏治,进行地方行政建设的,但也不能这样废寝忘食吧?即便是在大宋过年的时候,两府相公还要休息呢,更别说你一个安抚使了。 连赵祯这个皇帝都怕把包拯累着,毕竟他是个兢兢业业的辅弼之臣,要是累倒了还真的说不过去。 蔡伯俙就不一样了,这小子是用自己的聪明才智给自己偷懒,从大宋来的物资和必要的装备在他的调度下井井有条,现在已经形成一种制度,一切都按照制度来,他要做的便是偶尔去检查一下,工作量小的令人发指…… 这也是他为何有闲暇跟随赵祯逛街的原因,连夏竦都在忙活着给将士们计算军功和发放物资,也只有蔡伯俙才会如此清闲了。 即便是今天是大年三十,往来的匠人依然络绎不绝,许多人都是趁着今天多干点活,晚上能好生休息一下,毕竟晚上还有重要的守岁。 蔡伯俙转头望向走在前面的官家,暗叹他的幸苦,匠人们,军人们,百姓们之所以如此兴奋和激动主要是因为官家下了圣旨要在今晚和析津府的所有人一起守岁过节。 官家带着所有人守岁,还有什么是比这件事更好的?这是天大的荣耀,是燕云百姓的福气嘞! 蔡伯俙知道,这是官家要让燕云之地的百姓回归大宋,感受大宋的关心,融入大宋的文化和照顾,看看,官家的旨意一出,所有人的情绪都被调动起来了。 匠人们在修补道路和房舍,因战斗被烧毁的地方也要修补好,不能让百姓们过年还住在破损的房子里,不能让破损的析津府影响官家和所有人的心情。 将士们则是住在城中的军营中,并且在夏竦的组织下按时巡逻守护这座被官家定名为北京的城池。 北京原本是大宋大名府的陪都名称,可现在却被官家移到了析津府,从此大宋的北京便是这里而非大名府了。蔡伯俙跟随官家一路走一路看,越看发现越不简单,没想到大军才刚刚占领析津府没多长的时间,整个析津府便已经井井有条的开始恢复正常的活动了。 商业,是一个城市主要的活动,而析津府刚刚遭遇过战争,百业凋零,蔡伯俙看到的是在大宋商贾的帮助下,这座被战火摧残过的城市商业活动迅速展开,许多大宋的精美商品以极低的价格出现在市面上,这在以前是绝不可能的事情。 百姓刚刚从苦难之中走出来,辽人唯一做的正确的事情便是没有让城中百姓前往城墙作战,否则大宋还真的不知该如何拿下析津府。 为了避免城中百姓的伤亡,赵祯也没有使用臼炮轰击城池,他担心会误伤城中百姓,这样拿下析津府就得不偿失了,民心有的时候最为重要,而这也是为何大宋会牺牲那么多精锐的原因。 羊肉烤饼伴随着小茴香的香味在空中飘散,彭七拿着几块烤的金黄的大饼出现,憨笑着递给赵祯和蔡伯俙道:“官家咱们可算是赶上了,这范家羊肉烤饼乃是此地顶顶好的小吃,味道那叫一个好!” 蔡伯俙咬了一口,肥美的羊肉和脆脆的饼皮交织在一起让他痛快的哈了一口热气,白色的雾气在空中形成一大块棉花似得云团:“这味道可是相当独特,用羊肉烤饼,也只有燕云之地才会如此奢侈!……哎呀!” 突如其来的叫声让赵祯吓了一跳,彭七更是把手搭在了腰间的横刀上,一旦有警他便第一时间击毙来犯之敌! 赵祯莫名其妙的问道:“你叫什么叫,吓朕一跳!”他刚刚差点把手中的饼子甩了出去。 蔡伯俙激动伸出满是油腻的手抓住赵祯的袖子说道:“官家啊!大喜事啊!这燕云之地多产牛羊,养马更是不成问题!这不是解决了我大宋牧马无地的难题了吗?西北盐州洪州两府之地只有区区百里马场根本就不够我大宋牧马,如今草料草场皆是难题,但得了燕云就不同了,此地……” 赵祯望着蔡伯俙眼神中带着不学无术的目光,彭七则是恨铁不成钢的望着他道:“牧马之地燕云确实有,但现在还在辽朝的手中,并不是我大宋所得。” 蔡伯俙奇怪的问到:“析津府不产马?” 彭七大笑道:“当然不产马,产马之地在蓟北之野!” 蔡伯俙皱眉道:“那就是在析津府的北面,岂不是辽朝的中京道,和西京道?官家是想……” 赵祯微微点头:“没错,朕要拿下这两块水草丰盛的养马地!” 第五百六十四章民族大融合? 赵祯的想法让蔡伯俙和彭七为之一惊,官家不单单是要取得燕云之地,甚至还有占领辽朝西京道和中京道的疯狂想法,在他们两看来,大宋能拿下燕云十六州已经是邀天之幸,毕竟有了燕云便能和辽朝抗衡,同时也不惧西夏的骚扰。 蔡伯俙拿着饼子呆呆的望着赵祯的背影,此时他才明白为何官家不打算停止征伐的脚步,原来是所图甚大!可西京道和中京道乃是辽人的最擅长的战场,那里有大片的草原和全民皆兵的契丹人…… 彭七已经快步上前跟上赵祯的脚步,他的职责是保护官家,剩下的就和他没有关系,官家要向西京道进军,那便去便是,大宋的将士早已打算跟随官家一路杀到辽朝上京建立不世之功了! 蔡伯俙急急的追上赵祯道:“官家,难道咱们不拿下整个燕云全境?毕竟析津府才是整个燕云的半半之数嘞……” 赵祯笑了笑:“谁和你说朕要拿下燕云全境的?连你都是这么想的,辽人必定也这么想,一个居庸关便会浪费我大宋许多人力物力,何必强攻?朕的目标可是羊城和燕子城!” 赵祯的话让蔡伯俙和彭七说不出话来,今天的冲击对他们来说实在太大了,谁能想到官家居然舍弃燕云全境,剑走偏锋的要夺取奉圣州的两座城池?这要说出去恐怕连辽人也不会相信!定然会觉得大宋天子疯了…… 蔡伯俙和彭七对视一眼,官家既然会把如此惊人的消息告诉自己,那就说明这是官家志在必得的,自己定然要守口如瓶,即便是夏竦都不能透露分毫。 赵祯走在前面,此刻他看到的是析津府这座城市的魅力,草原的豪放和汉人的儒雅仿佛结合在了一起,一切都是那么的天衣无缝,一点违和感也没有,契丹人也好,汉人也罢,双方之间并没有什么隔阂,毕竟大宋和辽朝也是以兄弟之国相称的,虽然辽人治理汉人有所不公,但好歹还是南北分制,多少给了汉人一点尊严。 现在这片土地重归汉人王朝的统治,赵祯自然不会为难这些归附的契丹人……汉人最厉害的武器是什么?就是融合,同化,看似最无力最没用的东西,却是最为致命的! 如今析津府的契丹人已经慢慢的被当地的汉人所同化,除了他们契丹人的身份以外,几乎没有什么区别,有的甚至和汉人一样留了头发穿上长袍…… 这就是不知不觉的改变,也正是这种改变让华夏民族更加强大! 赵祯不打算采取种族灭绝的手段,因为这是没用的,即便毁灭了一个草原民族,还会有更多的站出来,匈奴人消失了却又有突厥人成为中原王朝的对抗者,突厥西进之后又出现了契丹,赵祯知道契丹也会消失,然后便是女真人和蒙古人…… 这些草原上的游牧民族绝不可能被消灭干净也无法被彻底消灭,自己能做的便是让他们融入中原王朝,让他们恢复华夏人的身份! 所有的游牧民族都是华夏先祖的后裔,这是不可否认的事实,只不过他们在草原上过着逐水草而居的游牧生活,有别于中原百姓罢了,但双方的共祖都是一样。 匈奴人的祖先是夏桀的后裔,谁能说他们不是华夏后裔?突厥是匈奴的分枝也算是华夏血脉的一部分,契丹自然也不能例外…… 赵祯看着一个契丹汉子笑骂着把手中的饼子扔给一旁的汉人孩子道:“狗儿今日有没有听你爹的话?再去祸害人家的被子定然要被打的屁股开花!” 名叫狗儿的孩童吸了吸鼻涕笑道:“格尔大叔,俺可没有祸害你家晒的被子,谁要是敢祸害俺第一个不答应!” 爽朗的笑声响起让赵祯看到了契丹人的豁达,任何一个民族都不会是绝对的坏人也不可能是绝对的善人,接受契丹好的一面就要接受他们不好的一面,契丹人重感情,有时也很细腻,但有时却又很粗狂,拥有着超常的执着,性格内向,且有时会无原则地原谅,好冲动,不善于争取自己的权利…… 但这么长时间的了解,赵祯却发现契丹人有一个致命的缺点,一旦看见血腥活着投入战斗,他们整个人都变了,让人陌生与恐惧,一旦作战时他们就会变得异常残忍,野蛮落后,汉人不理解他们的这种变化,把他们称之为蛮人,但赵祯知道这是他们血液中的原始冲动在作怪…… 人类的本能除了繁衍后代便是嗜杀……这是不可否认的事情,在人类演变的历史长河中多数的时候是在和自然斗争,一部分人学会了种植粮食,慢慢的这群人身体中的嗜杀本能就被改造了,而有一部分人则是一直在草原上从事狩猎和杀戮,自然基因中蕴含的嗜杀因素被保留了下来,这就是草原民族和农耕民族的区别。 当然经过时间的融合,赵祯相信能改造这些草原民族身体中嗜杀的基因……让他们融入大一统的王朝,而赵祯自己则是要建立一个自汉唐之后的又一个大一统王朝,并且在草原上也修建起一座座城市,让游牧民族也迈入城市化的进程之中,胡汉通婚,胡汉通商,胡汉一家! 当然这一切都是要建立在大宋强大繁荣的基础上,只有彻底把契丹人征服了才能实行自己的改造计划,想到这里赵祯微微叹了一口气,说到底还是要比拳头啊! 在这个时代,不,应该是说在任何时代,谁的拳头硬谁就是老大,但拥有绝对力量和权利的时候,整个世界便任由自己改造了。 看了看析津府繁荣的街道,赵祯笑了笑,如今析津府就被自己改造了不是吗?来自大宋的商品物美价廉,原先析津府百姓需要花费大量的钱财才能购买到的货物现在只需一点点钱便能买到,销量上去了使得大宋的商贾也笑得合不拢嘴,原先他们还认为价格低了就赚不到多少钱了,没想到赚得更多…… 经济的变化是最为显而易见的,析津府的契丹人也跟着受益,他们经过时间的融合已经有不少人转为农人,耕田种地也是一把好手,而且汉家女子多柔美,完全俘获了契丹汉子那颗狂野的心,而契丹女子多矫健,对汉人来说也是非常不错的良配,通婚在析津府已经不是什么新鲜事了。 而文化上更是融合了许多,赵祯一路走来看到了相当多的宋人娱乐活动在此地也非常盛行,摔跤、击鞠、射柳、射兔、下围棋和双陆等等均是契丹人和汉人都喜欢的,即便是诗词歌赋也有互通,称得上是别具一格。 赵祯在这里看到了草原民族和中原民族融合的一幕,更加坚定了他民族大融合的想法,这种力量是多么的强大,以至于在不知不觉间改变或是消灭了原有的隔阂! 第五百六十五章祥瑞的力量 赵祯被这里的一切所吸引,其实这都不是很新鲜,毕竟东京城中也算是个民族融合的大熔炉,别说是契丹人和党项人,即便是欧罗巴,阿巴斯,等等各地的商人都是不少的,但他们都没有析津府的契丹人更加融合与汉人。 赵祯对蔡伯俙指了指正在和汉人下棋的契丹人道:“你觉得这契丹人除了头发以外,还有别的地方和汉人有区别吗?” 蔡伯俙仔细大量一下笑着说道:“如果他把头发留起来,臣还真的看不出来!” 赵祯点了点头:“是啊!所以咱们要让契丹人把头发留起来,并且给他们的身份都换成我大宋的,编篡户籍的时候直接改成我大宋户籍便可,不要加上那些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外蕃备注,只单单留下一份注意观察便可。” 蔡伯俙微微一惊:“官家的意思是让这些契丹人成为我大宋之名,并且和汉人享有相同的权利?” 和聪明人说话就是简单,蔡伯俙一下就把自己的想法看了出来,并且还能想的这么仔细,赵祯笑了笑道:“没错,你说这些被我大宋占据之地的契丹人会因为什么反抗?” 蔡伯俙想也不想的说道:“当然是因为他们辽人的身份……官家这手鸡贼……高明啊!” 赵祯瞅了他一眼,这小子要不是改口的快,自己一定要让他去跟随包拯学习!什么叫鸡贼,这是御下的手段,这是大智慧,这是大谋略,这是……好吧,赵祯自己也不想编了…… 恨恨的望着蔡伯俙道:“如果朕给了他们安稳的生活,稳定的环境,和对未来的美好,你觉得这些契丹人还会是契丹人吗?他们必定会融入我大宋之中,再经过通婚结亲等一系列春风化雨的手段,倒是他们自己也不知自己是不是契丹人了。” 蔡伯俙恍然大悟道:“官家想用无形的手段来同化他们?这是个好主意,要是契丹人能在大宋过上好日子,傻子才会瞎折腾呢!” “这话朕非常赞同,也适用于咱们大宋,纵观历史,只要是有开明之君的盛世王朝,一般都没有什么动乱与叛逆,越是腐朽的时代,动乱与叛逆此起彼伏!但繁荣的这一切都要建立在稳定的基础上,说到稳定也该去看看咱们的城防了,不知他们把朕的旨意落实了没有。” 蔡伯俙把胸口拍的山响:“官家方向,城墙的修补与扩建完全是由咱们大宋的工匠进行的,同时也征召了一些析津府的百姓帮忙,对于修筑城墙这事他们比谁都上心嘞!” 赵祯笑了笑:“当然要上心,说的不好听一点,析津府的百姓是见到了回归大宋的好处,朕不光要用兵甲占领这里,还要用大宋的盛世征服这里!别看回归大宋的时间短,但他们的热情却一点也不亚于东京城的百姓,就像被丢掉的孩子,一旦找到亲生父母,便会死死的攥住,绝不撒手……” 走上城墙的赵祯立刻引起禁军们的注意,即便是他一身常服,在看到彭七后谁都知道走在前面的年轻人是谁。大宋的皇帝,他们的官家! 轰隆一身,所有身穿盔甲的将士们单膝跪地高举手中的横刀大喝:“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大宋的龙旗响声猎猎的在寒风中飞舞,身穿板甲的战士单膝跪地向他们的皇帝宣誓自己的效忠,锃亮的盔甲在阳光下吐露它的狰狞,齐喝之声直上云霄震碎了天空中的残云,雪亮的钢刀在阳光的反射下发出闪烁的寒芒。 这便是如今的大宋禁军,这便是如今的大宋悍卒! 赵祯骄傲的望着自己麾下的雄兵:“平身!”之一个简单的词汇,所有的士兵便起身,动作划一的仿佛一个人,各自忙碌自己的事情去了,这是军中的传统,即便是见到官家,在行礼之后也该干什么干什么。 城墙上的赵力走了过来道:“官家,李酒回来了吗?他手下的对我念叨好几回了……” 彭七黑着脸到:“说什么呢?你这是向官家发牢骚来了?胆子肥了!” 赵祯笑道:“你现在暂时兼领一下李酒的部下,他被朕留在东京城中以防不测,暂时回不来。” 赵力脸色一黯的说道:“诶!这战场上少了他还真的感觉不对味,回京之后定然要找他好好说道说道才是!”刚刚说完他便笑着抬头到:“官家,末将可听说东京城出现祥瑞了……” 一提起祥瑞赵祯就像吞了苍蝇一样脸色尴尬,他自己是反对这种迷信的东西,可现在这祥瑞之说已经传的是满城风雨,连远在析津府的百姓都知道了,难怪刚刚将士们看待自己的眼神都仿佛是在看待天神。 话说赵祯自己一直觉得自己应该靠人格魅力使得三军将士信服,可现在好像自己的人格魅力还不如天上的乌云来的有权威,只不过是一道云景而已,瞬间就把自己的出身从人变成了神,也坐实了天子之名,这让赵祯又气又喜。 这云来的也太巧了,刚好是在大军攻克析津府没几天的时候,连赵祯自己在刚刚听到蔡伯俙的话后都觉得巧合的令人惊讶,更别说那些本就相信鬼神的百姓们了。 尤其是契丹人,在听到这一消息后更是庆幸自己被大宋纳入户籍,从此成为大宋的一员,连上天都以祥瑞的奇景昭示东京城,大宋皇帝定然是上天之子,不愧天子的名声! 蔡伯俙有些小小的惊讶,自己还没把消息传播到析津府,怎么这里的人已经知道了?! 他不知道这种包涵神鬼迷信的事情传播的速度是非常惊人的,更何况大宋太子代父祭天一事也成为人们津津乐道的奇事! 很快的这一消息在整个析津府传播开,人群慢慢的开始涌向析津府的皇宫,在他们看来这就是神迹,这就是上天在宣布官家的正统,也是上天对官家北伐的承认,即便是原本有些不甘心的契丹人此时也目瞪口呆的听着传闻,怀疑自己是不是该归顺大宋的统治。 第五百六十六章商人改造析津府 冬天的夜晚来的非常快,夜长昼短天理循环,但这寒冷的冬夜却被析津府的热闹所驱散,不知何时天上的第一朵雪花缓缓飘下,但还在没落到地上就被热气驱散。 北方的冬天虽然寒冷,但完全不似南方的湿冷给人冰冷刺骨的感觉,只要一堆篝火便能使人很快的温暖起来。 析津府的大街上都是一堆堆熊熊燃烧的篝火,篝火外围上了一圈石头以防火患,街坊四邻凑钱买羊放在木架上烧烤,油脂则是被小铁锅收集起来以作他用,名贵的小茴香被洒在肉上,这是大宋商贾从遥远的大食换来的,当然到底是从大食还是从西夏就不得而知了,毕竟西域也是有这种名贵香料的。 大宋商人对于官家守夜活动是相当重视的,尤其是在上京城席卷大量财富的商贾,更是大力支持,出钱出力的要把这次守夜活动办的浓重起来。 几个大商人聚在一起,葛掌柜首先发话道:“眼瞧着天色已经黑了,大街上的篝火羊肉都准备好了,百姓也出了家门,咱们也该出血了。” 在座的都是身家豪右的巨贾,对于钱财已经看的不是那么重,而且这次年会也用不了多少钱,他么最要紧的便是如何把自己的命保护好,毕竟他们从上京城卷走的钱实在太多,多到他们这些商贾都开始害怕的程度,要不是有官家和大宋的在背后给他们撑腰支持,打死他们都不会这么做! 钱是好东西,这些钱也都是他们凭借自己的本事赚来的,可当这些钱的数量大到惊人的地步后,钱就变成烫手的金子,拿则寝食不安,丢则痛彻心扉。 开始的时候他们打算把这些钱全数上交给官家,给自己的家族和子嗣捞个一官半职,可谁知官家居然之按正常的税率收取他们的税收,并且还说大宋的商税已经够高了,剩下的钱财希望他们用在扶持大宋商业的活动上…… 至于如何扶持官家只用一句话概括:“商贾的钱财越多,承担的责任便越大!这句话对官员依然适用……” 这句话到先在还回响在几个商贾的脑海之中,所以才会聚在一起来商议如何使用这笔巨大的财富为官家和大宋做些事情,穷**计富长良心可不是说说的,当一个人的钱财多到他自己使用不了的时候,便会不那么在意,就像赵祯一样,他终于明白了为何后世成功人士常说:钱对自己来说已经没有意义,因为赚钱已经不能给他任何的快感。 官家的话虽然容易懂,可具体的如何把所谓的责任干出来却是一件相当困难的事情,单单的敬老爱幼,赊米舍粥做些善事显然是不行的,但别的事情他们又实在想不出来,在他们看来最大的事情也不过是架桥修路。 蔡伯俙静静地品着眼前的名茗,果然应了官家的妙算,这些商人最后还是把自己请来了……想想也是这些商贾整天都在生意场上奔波,怎么知道该如何为国家花钱? 商贾们紧紧的盯着风轻云淡的蔡伯俙,恨不得把茶水一股脑的灌到他的肚子里,蔡记的大掌柜兼大宋驸马就是这幅拿架子的德行?怎么感觉像是在稳坐钓鱼台的……小狐狸? “咳咳……诸位既然把我请来了,自然是有难题需要本驸马想办法帮你们解决是也不是?” 这就是废话……众人在肚子里腹诽一句,要是大家能想出办法还找你干嘛? 葛掌柜笑道:“蔡转运使一语中的,我等确实有难处想向您请教嘞!” 蔡伯俙点了点放下手中精美的瓷器道:“诸位都说说吧,官家可是交代过,我蔡记就是商贾的指路明灯,应该为大宋的商人们排忧解难嘛!” 刘掌柜脾气最急,忍不住的苦笑道:“我等从辽朝上京城带回来的钱财实在太多,并且官家也不要这笔钱,还是正常的收税……” 蔡伯俙哈哈大笑道:“官家当然不会要这笔钱,你们这样的给官家把官家当成什么了?钱送给官员叫行贿,送给官家难道就不是?!” 众人一时间没有反映过来,给官家送钱怎么能叫行贿?这叫进贡嘛…… 蔡伯俙见众人的表情,笑眯眯的摇头道:“官家的意思说的很清楚,要让你们拿着这笔钱给百姓,乃至整个大宋做善事嘞!” 又是废话,大家要是知道如何做还把你请来干嘛,直接就出钱办事便可,何必找你来商量? 葛掌柜笑着拱手道:“既然如此,我等还要请教蔡转运使,如何才能让官家满意?” “简单!”蔡伯俙端着茶杯走到众人当中道:“我蔡伯俙虽说是大宋的驸马外戚,但和诸位一样说到底还是个商人,但我却觉得咱们商人能为大宋做的事情实在太多,互通有无,联通商贸,为国积财,等等这些都是为咱们大宋出力。诸位觉得现在的析津府最缺什么?” 众人对视一眼,缺什么?这里虽然长期受到辽朝统治,但毕竟是汉人的土地和大宋的城市也没甚的区别…… 还是葛掌柜先发现不同,眼睛一亮的说道:“工厂!这析津府四处从未有一家工厂!” 蔡伯俙猛然击掌道:“对!葛掌柜一语中的!就是工厂,这燕云地虽然回归我大宋,但却没有一家工厂,咱们大宋的商品销往何处最快,利益最大?!” 这回不用葛掌柜说话,所有人的眼睛都亮了起来,还能有什么地方,除了西夏就是辽朝,还有女真,高丽,倭国!这些地方手工业落后,但又渴求中原文化和精美的器物,自然也就成为大宋商品的倾销对象! 而析津府的地理位置被体现出来,这里距离辽朝自然是最近的,距离女真也不远,强大的大宋海船能轻松的把这里的商品运往高丽和倭国,但前提是平州要被大宋拿下…… 葛掌柜兴奋的说道:“我等知道了,在析津府之地广建工厂,让饱受战乱的百姓有一个安身之所,即便粮食歉收也能保障最基本的吃饭问题,还能出产商品为国上税。” 刘掌柜更是笑道:“可不止这些,有了工厂之后,商品自然是要运出去的,这析津府虽然也有道路,可与我大宋的水泥路却不能相比,我等出资为国分忧,也为自己分忧,在整个析津府架桥修路!” ………… 第五百六十七章守夜暗流来 有人开头,剩下的众人岂能不明白其中道理,蔡伯俙的意思是让他们把钱财拿出来在析津府投资所用,蔡伯俙不过是给官家当说客而已! 蔡伯俙看着众人你一言我一语的说出各种见解,心中惊讶的说不出话来,果然如同官家所说,这些商人对析津府的建设能起到相当大的作用,甚至比朝廷的作用更大,原先他不相信,可现在蔡伯俙是相信了,暗自念叨一句:官家诚不欺我! ………… 黑夜之中,阴影之下的城墙边上,这里和析津府的热闹完全不同,一个身穿汉人典型短襟服饰的人蹲在墙角下,只有一盏如豆般的油灯在风中一闪一闪忽明忽暗,好似鬼火一般让人毛骨悚然…… 一阵寒风吹过,黑影紧了紧身上的棉衣,努力的用手遮蔽油灯使得它不会在这风中熄灭,这是他唯一的取暖工具也是他联络别人的信号,他已经在这里等待许久,一会站起一会蹲下,四周充斥着一股成墙根下特有的尿臊味,让他这种出身高贵的人忍受不了。 但此时的他别无选择,所有的地方都有大宋的禁军负责巡逻,尤其是晚上大宋皇帝还要和百姓们一起守夜,宋人自然防备森严,只有这高高的城墙之下是最为安全的地方,城墙上的禁军不会注意脚下,而城中的禁军更不会注意看似戒备森严的城墙,这便是汉人常说的等下黑! 耶律簇绒微微抬头,那原本属于大辽的皇宫现在却被一个汉人天子所占领,天子?屁!祥瑞?笑话!谁能说大宋皇帝是天子?难道就因为所谓的祥瑞?谁又知道从大宋传来的消息是真是假?即便是族中收买的大宋商贾信誓旦旦的拍着胸口保证他也不相信! 皇宫方向传来的欢呼声如海浪一般袭来,可这种声音在耶律簇绒耳中却异常的刺耳,紧紧的捏着拳头,大宋的皇帝也配居住在大辽修建的宫殿之中!这简直是对辽人的侮辱!愤怒的火焰在他心中燃烧,整个人都变得浑身发烫。 距离约定的时间越来越近,耶律簇绒的心也开始逐渐变冷,难道就没人相信自己的话吗?不可能! 咔嚓……树枝断裂的声音响起,耶律簇绒如脱兔般的窜到矮小的篱笆之后小声喝到:“谁?!” “是簇绒吗?我是阿吾提家的大儿子信然!”黑影毫无防备的说出自己的名字,让耶律簇绒长舒一口气但又心中恼怒,快步的走过去再次点燃油灯放在高高的树杈上道:“谁让你说出自己名字的?一张口就说出来万一不是我而是宋人怎么办?岂不是把你一家都给陷于危难之中?!” 信然点了点头道:“知道了簇……大哥!”环顾了一下四周见只有耶律簇绒一人心中忐忑的问到:“还有其他人吗?不会只有我们俩个吧?天大的事情只有我们两人可不成……你我再勇武也不成!” 耶律簇绒咬牙道:“不会,我不相信只有我们两人,毕竟此事关系甚大,如果他们不支持我也没办法,宋人早晚有一天会把我们契丹人消灭的干净!” 信然疑惑的说道:“可我瞧见大宋的皇帝好像也没有对我契丹人赶尽杀绝啊!别说是赶尽杀绝,就是一个被冤枉的也没有,自从宋军进城之后对我们可是秋毫无犯嘞!只要是上了大宋户籍的就没事……” 耶律簇绒嗤笑一声道:“你见过牧民宰杀刚出生的羊羔吗?我们就是那群被大宋圈养起来的羊羔,等到浑身是肉的时候,连毛带肉都会被宋人扒的干干净净!” 耶律簇绒的话虽然危言耸听,但在契丹人的耳朵中却仿佛真的是这样,骇人听闻的言论往往会让人不自觉的接受,信然皱紧眉头想了半天说道:“如果真如你所言,宋人的用心实在险恶,也不知其他人是否能看得出来……” 仿佛在回应他的话,黑暗中陆续出现一道道黑影,他们和耶律簇绒一样都穿着汉人的服饰,并用帽子把头发遮住,这样混入人群中绝不会被人发现。 耶律簇绒的蛊惑之言得到了大多数人的支持,毕竟他们是失败者,往日的荣耀和高高在上并不是所有人都能轻松放得下,还有人抱着不切实际的幻想打算拼死一搏,如果能成功即便是自己死了也能为家人儿女某一个好出生。 他们相信皇帝一定会给他们一个体面的身份,给他们家族以体面! 人都是自私的动物,这个时候他们更多的是想到自己的未来,而大辽的未来……对不起,没时间,人不为己天诛地灭,而耶律簇绒就是利用这一点。 契丹人好斗热血,天生就有一种反抗精神埋藏在身体中,性格自然冲动的很,经过别人的挑唆很快就成为一群嗷嗷叫的好斗野兽,耶律簇绒看着眼前激动不已的族人微微一笑,大事已成! 契丹人的家中就没有不藏有武器的,各种各样的短刀短剑被分发出去,短弓利箭更是不再话下,这是刺杀的好东西,只要能靠近大宋皇帝,必定取他性命! 析津府还是那么的热闹,契丹人很快混入人群之中,各种短柄利刃藏好,只待大宋皇帝于午时出现,而耶律簇绒却不再这些人之中,他纠结了另一批人来到一座距离皇宫不是很远的枯井边,这才是今晚计划的关键与后手,那些契丹武士都是为了掩宋人耳目而设计的,包括那个跟他从小一起长大的信然,最少要有一个靠得住的人去指挥他们才是。 左丞相张俭已经能够来了消息,并且给出了进入析津府皇宫的密道,剩下的便是取大宋皇帝性命,为此耶律簇绒特意带领了家中的亲兵悍卒来完成这次刺杀行动,只要成功便能成为大辽的勇士,也是成为有史以来最伟大的刺客,听说汉人还会为刺客著书立传嘞! 枯井很深很深,但到达井底却没有想象中的腐烂气息,反而相当干燥,这是辽人进出皇宫的密道,因为不稳定的政治局势,辽朝在开国前期经常出现篡位的事情,辽皇自然会给自己留一手,而这密道显然就是后手之一。 当耶律簇绒和亲兵到达井底的时候,信然等人也成功混进了人群,但可惜的是大宋的官家并没有走下城楼,而是站在皇宫的城墙上注视着下面的百姓,不时的挥手致意惹得百姓们纷纷呐喊,万岁之声不绝于耳! 第五百六十八章螳臂挡车 赵祯站在宫墙之上面对激动的百姓心中感叹,自己终于收复析津府,完成太宗的遗憾,当年太宗所在的高粱河距离此地不过十里,但却对析津府可望而不可得,败走之日百姓尤叹…… 如今大宋算是彻底拿下辽朝南京入主燕云之地,赵祯心中感慨万千。 侍卫们站在宫墙上向下泼洒铜钱,这是大宋历来的习惯,此次是收买人心赵祯自然也不会吝啬,这点钱对入今的大宋来说算不得什么。 但长期接受辽人统治的析津府百姓却从未见过如此慷慨的皇帝,往日里辽人不剥削他们就已经很好了,尤其是之前妖后萧耨斤乱政其间,更是加重了燕云之地百姓的苛捐杂税,把收集来的民脂民膏当作她挥霍的资本。 谁能想到大宋皇帝一来不仅免除他们的苛捐杂税,连原本的税率也变得和大宋一般,甚至连一些穷苦人家的税都给免了,这是天大的公德百姓感激还来不及,谁知还未等他们消化心中的喜悦,大宋官家又撒钱庆贺元旦! 赵祯不心疼的主要原因是这些钱都是从辽人的库房中搜出来的,从这些铜钱的样式便知道辽人利用权势搜刮了多少民脂民膏,甚至有些铜钱上还沾有暗红色的鲜血…… 箩筐里的铜钱如雨点一般洒出,百姓们无不弯腰捡钱去了,彭七敏锐的发现人群中好像有人并不那么热衷于钱财,而是借助百姓们捡钱的功夫向前移动。 此时赵祯突然开口道:“走,朕要下去和百姓们好好亲近些……” 彭七皱眉道:“官家,此地契丹人与我汉人杂居,其中定然有大逆不道之人,官家贵为天子乃万金之躯,还是入日当空在宫墙之上吧?” 赵祯笑道:“你这是对自己没有信心还是涨辽人气势?偌大一个析津府都被朕拿下了,还怕那些魑魅魍魉?!朕好不容易营造的气氛可不能白白浪费掉,那些小鬼要是敢跳出来,正好收拾了便是……朕是大宋天子!代表大宋的威仪,何人敢犯?!你们亲卫司的胆气呢!” “唯!”彭七用最为干净利落的一个字表示亲卫的果断,带着人便走下宫墙开始布哨去了,亲卫司向来如此,明暗两套班子,各有所长,相辅相成之下即便是所谓的高手也很难靠近赵祯。 走下城墙的赵祯自然要和百姓们交谈,他挑选的对象一般是城中的儒者或是年岁已高的老者,他们经历过的事情多,知道对比辽朝和大宋的差别。 两相比较之下,自然会对大宋产生好感,赵祯原本是不屑于这么做作,但是谁让他是大宋的皇帝呢?夏竦整天在他身边嗡嗡,耳朵都快听出茧子来了。 当赵祯走下宫墙来到人群的时候,不用亲卫们吆喝,百姓们自然散开缓缓拜下,这是出于对帝王的尊敬,更是出于对一位仁君的尊敬!历代王朝中仁君的身份永远都凌驾于皇帝这个身份之上,远比它高贵的太多。 经过儒家思想的宣传,仁爱已经成为君子的最高道德标准,帝王的仁自然会成为帝王标准中的最高要求,赵祯的宽仁是出了名的,即便是在辽朝西夏这些个番邦之地也是“仁名远播”……百姓们自然对他有一种发自内心的尊敬。 赵祯走在人群之中,看到的是百姓们感恩戴德的表情,这让他很难受,相比大宋百姓,这里的人缺少自信和汉人的骄傲,曾几何时,中原百姓活得如此憋屈?这便是长期寄人篱下的后果!这便是长期受到外族统治的后果。 白发苍苍的老者执意跪在赵祯的脚下:“王师北定中原,我等燕民无以犒劳,陛下在上请受我等一拜!” “陛下在上,请受我等一拜!” 百姓大礼拜下,这是面见君王的最高礼节,一般是在宫殿之中所用,但此时百姓们却不顾地上的寒冷与泥泞,数万人毫不犹豫的拜倒,但在他们拜下的同时,一群人高喊这辽人冲锋的口号,如狼似虎的扑了过来,他们行动迅速,完全不顾拜倒的百姓,他们本就距离赵祯很近,此时冲锋更是近水楼台。 可惜他们错了,这时候发动攻击显然是陷入人民斗争的汪洋大海之中,析津府的百姓太了解辽人的脾性了,他们大家斗殴的时候都会高喊口号,此时喊出便像是在提醒所有汉人他们要刺杀赵祯一般。 随便伸出一脚便能把他们轻松绊倒,三十多人还没靠近亲卫司的护卫就有半数被放倒在地,当信然发现自己眼看就要冲到大宋皇帝面前的时候,却猛然发现眼前年轻的不像话的皇帝正用似笑非笑的表情望着自己,这对契丹人来说是莫大的挑衅! 怒吼一声便挥舞着短刀冲了上去,仓啷一声,赵祯的天子剑出鞘,沉重的八面汉剑带着挥舞的呼啸声砸在小小的短剑之上轻松的把它击飞,同时也震得信然右手发麻,赵祯顺势用剑背击之,巨大的力量使得信然如炮弹一般被砸飞。 开玩笑,赵祯为此次御驾亲征准备了数年时间,这段时间他也从亲卫司的身上学习了各种技巧,身体的强壮可不比一般的悍卒差,普通的契丹勇士在马下怎么会是他的对手? 眼瞧着刺客被官家放倒,军民无不大喝:“陛下威武!陛下威武!” 赵祯心中舒坦,这是他全力一击,现在手臂还有一些发麻,但却觉得酣畅淋漓,难怪朱棣那么喜欢征战四方,确实比坐在御座上整天面对繁琐的政事要痛快的多! 还剑入鞘,赵祯大笑道:“留他们一命,朕要亲自审问,问问他们到底为何不服!凭什么要刺杀朕,问问他们契丹人的勇士就只会这些鬼蜮伎俩吗?” 析津府的百姓也跟着大笑,他们用最为不屑的表情毫无掩饰的望向曾经他们不敢得罪的人,“螳臂当车不自量力!” 亲卫司的效率极高,不过是短短几个呼吸的时间便把所有契丹人五花大绑,也不知彭七是不是故意的,居然把他们双手和双脚捆在一起用一根棍子串起来挑着,活像一只只将要送去屠宰的肥猪…… 第五百六十九章疯掉的信然 对于辽人的不自量力赵祯是抱着疑惑的态度的,因为在他看来这些人完全没有一点胜算,但这些辽人为何还要如飞蛾扑火一般冲过来?赵祯很想弄清楚里面的原因,所以才会有活口被留了下来。 挥了挥手,几个被捆得像野猪一样的契丹刺客就被带了下去,赵祯微微转头对彭七道:“看好了,要是死了一个朕拿你是问!” 彭七的汗毛立刻炸了起来,官家的眼神可不是对百姓那般温和,而是相当的严厉,看来这次辽人刺杀对于官家来说是相当大的耻辱…… 毕竟是自己的巡防工作没做好,这种规模的刺杀一定会先在一起聚集,有了计划,分配了武器之后才会再次分散,显然是亲卫司的人疏忽,没有发现刺客的踪迹! 要是在之前,绝不会出现这种状况,怕是因为拿下了析津府之后大家都松懈了,彭七恨恨的捏了一下拳头,这些个杂碎居然妄图伤害官家?真吃了熊心豹子胆,也不瞧瞧自己是什么货色,就这样的战力还想拼死一搏? 三十多人有半数是被跪在地上的百姓拿下的,这说出去简直就是一个笑话,但彭七不知道,析津府的百姓是真的愤怒了。 他们被辽朝统治如此之久,被契丹人整天压迫,欺辱,虽然有所谓的法律保护他们,但这种保护是那么的苍白无力,在燕云之地法律就是为契丹人服务的,权利有的时候可以轻松的凌驾于法律之上! 现在好不容易他们这些被当作奴隶的人翻了身,大宋的官家带着十万精兵和源源不断的增援前来,燕云之地的百姓就像看见再生父母一样扑上去,他们终于找到后盾,终于找到归宿了! 可以说现在谁要是妄图打破他们的美好,析津府的百姓就可以跟谁拼命!即便这个人是辽皇也不能例外! 当所有契丹人被抬到彭七面前的时候,彭七都忍不住打了个冷颤,这些人的身上就没有一处完好无损的地方,衣服如破布一样挂在身上,抓痕,牙印还在向外渗血,可见当时的人下手下口是多么的狠,这一下没把他身上的二两肉咬下来已经算是好的了。 完全不理会他们的哀嚎,彭七下令道:“用盐水帮他们消消毒,官家说了一个也不许死!” “唯!” 亲卫们当然知道官家的圣意,毫不犹豫的执行彭七的命令,冰冷的盐水很快就使得这些原本哀嚎不以的此刻大声惨叫,但惨叫声穿过析津府的皇宫后就被外面热闹的声音给击散,完全传不出去。 这简直是冰火两重天,只有一道城墙之隔,外面是热闹点海洋,而宫墙之后却是悲惨的地狱,彭七的拷问很有效,很快便有一些原本娇生惯养的契丹贵族扛不住,合盘托出了计划,而这次刺杀计划的策划者却消失的无影无踪。 彭七瞬间一身冷汗,耶律簇绒在哪里?为么他会消失不见,只要一日抓不到他,那析津府就一日算不得安全!彭七深深的明白,只有千日做贼却没有千日防贼的道理。 他耶律簇绒能通过简单的几句话便煽动这些辽朝的遗老遗少刺杀官家,那他就还有更大的阴谋!彭七不相信这样的人会轻易的算了,毕竟这个计划实在漏洞百出,不过耶律簇绒能三言两语的达到这种效果也说明他的能力很强…… “他在哪里?!你要么告诉我,要么看着你家人的血流干而死!” 彭七抓住一个契丹人的衣领嘶吼,他不能杀这些人,但官家却没下旨不可杀他们的家人,此时谁也比不上官家的安危来的重要,一个耶律簇绒流落在外,谁还知道他有什么后手?! 那个契丹贵族已经绝望了,他的家人全部在他的面前倒地而死,锋利的三棱军刺轻松的放干了鲜血使得地面出现一座小小的池塘,那个契丹人是真的不知道耶律簇绒的下落,趴在地上像一条离开了水的鱼大口喘气,大声哀嚎…… 彭七换了一个人,这个人很聪明,当彭七举起手中的三菱军刺后他便急急的开口道:“这次的策划者是耶律簇绒,但执行者却是信然,耶律簇绒并未跟我们一起!” 彭七冷冷的说道:“谁是信然!?” “就是那个穿蓝色长袍的人!” 信然痛苦的闭上眼睛,因为他知道自己被耶律簇绒利用了,眼下自己的家人定然也会死在自己的面前,因为他完全不知道耶律簇绒的下落,不光不知道他的下落,连他的计划也都不知道,自己只是被他利用的一枚棋子,随时可以抛弃的棋子。 “我真的不知道,求求你们放过我的家人,我愿意用我的命换取他们的活路!”信然的话说完便一头撞向旁边的柱子,但很可惜被亲卫司的老兵抬脚绊倒在地上打了俩个滚才停下。 彭七露出渗人的笑容:“官家不允许你死,那你便连死的权利都没有!但看你是条汉子,你可以从这些家人中牺牲掉最不重要的一个人……比如你的小妾。” 信然飞快的点头,这个小妾是他买来的汉人,在他的眼中她不过是个玩物而已,死便死了,没什么大不了的。 但让信然惊讶的是彭七并没有杀掉那个汉人小妾,而是把手中的短刀递给了她指着信然道:“待会他说一个人你便杀一个,直到你杀光为止,如此你便自由了!” 那小妾惊恐的点头,但握着短刀的手却是紧紧的,这把刀关系到她的生死存亡,此时就是她的命! 信然已经发疯,他知道了自己中了彭七的毒计,这是要让自己的汉人小妾把全家杀光,这次不重要的是小妾,那下一次不重要的是谁?是妻子?孩子?兄弟?姐妹?还是……父母? 每一次的选择都是痛苦而绝望的,如果他不说,小妾便会自己选择一个要杀的人,绝望之下信然只能说出他最不愿说出的名字…… 直到最后一个人死去,信然仿佛解脱了一般大口大口的在地上喘粗气,嘴中喃喃的低语:“魔鬼,宋人是魔鬼,大宋的皇帝更是一个残忍的魔鬼!你们都是……魔鬼!!” 彭七知道这个瘫软在地上的年轻人已经被逼疯了,看来他是真的不知道耶律簇绒的下落,既然连他都不知道剩下的人就更加不可能知道了……无力的挥了挥手道:“把这些人押下去好生看管,同时加强官家的护卫!尤其是这宫墙之上!” 他能做的只有这些了,毕竟加强防护是最后的办法。 第五百七十章黎明 析津府皇宫年久失修的密道之中,一群人正在摸索着前进,黑暗是他们最好的朋友,只有在阴影之下才能让他们觉得安全,矮小的通道内只有一盏油灯点亮前进的道路,众人跟随着油灯的指引不敢踏错一步,这个密道居然还有许多岔路和机关,一旦稍有不慎或是走错,必将殒命。 但即便如此,耶律簇绒也觉得比在地面上更加安全,好歹他们小心点还有成功的可能。 想到地上的布局,耶律簇绒稍稍叹了口气,此时的信然等人怕是已经死透,对于地面上的刺杀耶律簇绒是完全不抱希望的,大宋皇帝的亲卫司可是出了名的精锐,和陛下的御帐亲军以及西夏李元昊的铁鹞子是一个档次,不,甚至更加厉害,大宋皇帝身边有一群特殊的人,他们被称为带御器械,这些人的力量无论是西夏人还是辽人都是再清楚不过的。 大宋疆土广阔,人数众多,在这些人中挑选能人异士比在西夏和大辽要轻松的多,耶律簇绒这次挑选的人手都是张俭安排过来的死士,同时耶律簇绒也知道,以现在大辽的国力和兵力对扛大宋稍稍有些不济,但如果大宋的皇帝在析津府殒命……那结果会大有不同! 耶律簇绒原本就是析津府中的贵族,即便是在辽朝也算是皇帝的五服之亲,对辽朝的状态了解的很清楚,张俭在找到他的时候便告诉他这次是大辽的十万火急。 大辽刚刚与西夏一战败北,使得大辽牺牲了许多精锐,而上京城的经济也遭到了致命打击,为了西夏一战皇帝都省吃俭用的筹集军费,年轻的帝王想要不动上京城的财富便完成西征计划,可谁知道最后的结果却是如此让人失望。 耶律簇绒微微叹息,皇帝所做的一切都成了宋人的嫁衣,难怪张俭和朝臣们会如此愤恨,大辽好不容易在上京城积攒下来的财富最后却被宋人一扫而空,在他得知数额大概的时候惊讶的合不拢嘴,这些钱财甚至能赶得上大辽两年的赋税,难怪张俭等人发疯。 漆黑的阴影之下,只能听得到耶律簇绒粗重的换气声,这些该死的大宋商贾平时从辽朝赚走大量的钱财不说,连在的时候还要席卷上京城的财富,这是赤裸裸的掠夺,比大辽勇士用刀剑掠夺还要轻松! 为了契丹,为了大辽,耶律簇绒同意了张俭的计划,他深知刺杀大宋皇帝的风险多多大,但他依然要这么做,如今的大辽刚刚经了历西夏的战败,缺兵少员,陛下已经在中京大定府集结兵马,但时间却极为漫长,自己则是大辽的一招险棋,如果能成功刺杀大宋皇帝,那整个大宋军队便会成为一盘散沙,大辽将毫不费力的把失去的东西夺回来…… 一旦御驾亲征的皇帝死于非命,天知道大宋的军队会变成什么样,但耶律簇绒知道,大宋的军队只会变糟不会变好,御驾亲征的皇帝是大军的灵魂,更是大军的士气之源,一旦殒命,十几万的大军将会毫无斗志。 同时也能彻底的让所谓的祥瑞变成一个天大的笑话…… 黑衣黑甲是刺客的标配,耶律簇绒给他们准备的了最好的装备,甲是上好的牛皮软甲,灵活轻便,剑是锋利无比的百炼钢剑,虽说不上是削铁如泥,但用来刺杀却绰绰有余,更为重要的是他们带着机关弩箭! 虽然射程不远,但贵在可以连发,据说是大辽顶尖的工匠还原出的元戎弩,这东西算是汉人格物之道的精粹,只不过体积稍大,要用掉一个人才能携带,别看它体积大不方便,但威力却相当可观“损益连弩,谓之元戎,以铁为矢,矢长八寸,一驽十矢俱发威力惊人!” 耶律簇绒早就见识过大宋棘轮弩的厉害,这东西号称神臂弩可不是吹牛,确实比辽朝的弩箭上弦速度快,威力更加惊人,这一次大宋北伐燕云,契丹的勇士在小小的棘轮弩之下吃足了苦头。 三百步的射程让契丹的勇士还未冲到宋人前面便损失惨重,普通的弩箭在骑兵的冲锋之下最快射出三波箭雨,可这棘轮弩却足足有六波之多!速度足足比原先的大宋弩箭快上一倍!更为可怕的是它的威力,三百步之内可贯穿重甲,这让多少大辽的精锐骑兵殒命当场?! 看了看元戎弩耶律簇绒的信心再次回来,宋人有棘轮弩,现在大辽也有了元戎连弩,虽然不如宋人的射程远,但贵在连发,只需一人便能轻松使用,算得上是最适合刺杀大宋皇帝的武器了! 耶律簇绒微微的冷笑,大宋皇帝不是喜欢格物吗?不是号称天下器械皆出格物吗?那这一次他就要死在他最喜欢的格物之中。 走着走着耶律簇绒感觉到一缕微风,顿时眼睛一亮,在地道中有这种感觉说明他们即将到达出口,稍稍停顿一群人便围拢在一起,按照之前的计划,从地道口出去就应该是皇帝的寝宫,几人进行最后的准备…… 过了子夜便是新的一天,赵祯既然发出圣旨自然要说话算话,刚刚的刺客已经被一网打尽,析津府百姓的作用相当大,有些百姓更是付出了血的代价,越是这个时候,赵祯越要展现帝王的气魄,岂能因为区区几个刺客便改变自己的话?守夜照常进行。 彭七出于安全考虑把赵祯身边的亲卫又增加了,大力排查那个叫耶律簇绒的漏网之鱼,他有一种预感,这个耶律簇绒定然有后手。 可惜在赵祯与民同乐的一路上都没遇到什么危险,这让等待良久的彭七和亲卫们异常难受,难道那耶律簇绒真是个善用马前卒的胆小鬼? 彭七只能向异常高兴赵祯禀报:“官家,我等无能并未找到那漏网之鱼……” 赵祯微微失望,收起脸上的笑意转头道:“天快亮了,朕白演了一夜的戏,说不定他就是为了破坏这次朕与民同乐的机会,但很可惜他要失望了,朕和燕云的百姓其乐融融!派黑手介入,你们亲卫司在这方面不如他们。” 彭七不甘心的点头离开,宋小乙那小子却是是缉捕的行家,只不过亲卫司今晚丢失的颜面怕是找不回来了…… 第五百七十一章杀机 赵祯的生活一向是很规律的,但这次守夜除外,所以他在守夜之前喝了不少的茶水,这个时代提神醒脑都靠它。 茶水喝多的人总是事情多,但赵祯是能忍就忍了,现在既然亲民活动结束,那即便是身为皇帝的他都想要一泻千里为快,毕竟憋着不是好事…… 析津府是辽朝的陪都,皇宫的规格自然比不上上京城中的宫殿,赵祯第一件事便是让彭七把恭桶搬出寝宫,彭七是了解赵祯习惯的,二话不说便把偏殿当作皇帝家的厕所使用,而这个彭七以为的偏殿的建筑却是辽人用来供奉祖宗的地方,而且这也不是偏殿,而是辽人的祖殿…… 辽人建造皇宫的时候参考了汉人的《周礼·考工记》,宫殿的布局也是如此,匠人营国,方九里,旁三门,国中九经九纬,经涂九轨,左祖右社,前朝后市。 赵祯进入宫殿之后什么也没看便急急的宽衣解带,此时的他只一个想法,古人的衣服实在麻烦,尤其是帝王的服饰,更是繁琐的紧!平时都是内侍帮他穿衣,要不就是王语嫣三女,那里需要自己解衣? 好不容易把子孙根掏出来便是一通畅快淋漓的放水,此时的他才有心思把目光投向别处,慢慢的他才发现不对劲,这里的装饰完全不是偏殿应有的样子,要知道在大宋的皇宫禁中,偏殿都是规格稍稍降低的,可这里却是充满了漂亮的流苏穗子,这东西就不应该出现在偏殿里。 这些流苏穗子多以五彩羽毛或丝绒等扎成、形如禾穗状,常见挂与帐中窗帘四角,赵祯一时间有些奇怪,方便完之后拉起裤子便仔细查看起偏殿中的装饰来,越看越是惊讶,这偏殿的规格实在太高了些,居然还有藻井这种架空结构。 尤其是烟熏火燎的东墙上还有一块块干净的墙壁…… 赵祯一时间大惊,喃喃自语道:“这不会就是辽人的祖殿吧?!彭七这小子也太不懂规矩了!”即便是辽人的祖殿也不应该随意改变成东司,亵渎别人家的祖宗,即便是辽人的也不应该嘛…… 偏殿的烛光有些恍惚,在风的吹动下有些晃动,彭七别的没想到,倒是把厕所的通风问题考虑到周全了。 耶律簇绒等人在密道口等待许久,这里应该就是皇宫的偏殿,也是他们辽人的祖殿,大宋人即便是再无礼也不敢对别人家的先人不敬,何况是皇家?宋人最重礼数,自宋太祖立国之后大宋的礼法就是周围几个国家最全最重的。 所以耶律簇绒等人敢从容的进入密道,毕竟是祖殿,谁会用人家的祖殿当作是寝宫或者是偏殿? 耶律簇绒悄悄的推开一块地板,这里是在偏殿的夹室之中,即便是大摇大摆的推开也没有什么,但他依然小心,生怕这个夹室已经被发现,但很快他便消除顾虑,夹室依然是黑漆漆的一片,伸手就能摸到两面的墙壁。 长舒了一口气之后他便准备让跟随自己的死士出来。 窸窸窣窣的声音突然响起,虽然很轻微但却让耶律簇绒紧张万分,他不是担心自己的生死,而是怕暴露了之后完不成刺杀大宋皇帝的计划。 悄悄的来到夹室的边上,用巧劲搬开一个孔洞,借助昏暗的灯光他隐约看到了一个人在宽衣解带,此时的耶律簇绒心中大奇,谁会在大辽的祖殿中睡觉?毕竟大宋的皇帝再不懂道理也应该知道如何尊重别人家的祖宗! 心中稍稍有些愤怒,但此时的他却不敢有任何动作,如果为了一个微不足道的人动手暴露,那他们的死就太不值得了。 但接下来的一幕让他呆若木鸡的站在原地,那个人居然敢对着原本存放祖宗排位的东墙一阵放水,之后更是舒服的颤抖一下潇洒的收起子孙根,耶律簇绒的脑海一片茫然,是的!是茫然! 他不知道该如何形容此刻心中的感觉,愤怒到达极限的时候,整个人都会变得茫然起来,因为他想不到用什么词汇表达自己心中的惊诧与愤怒…… 但理智是一个好东西,很快耶律簇绒便惊醒过来,看着自己已经把砖石移开的手,慢慢的缩了回来,越是这个时候越要冷静,因为他还要等这个人离开后摸清祖殿和殿外的情况,尤其是宋人亲卫司的部署情况,他们是大宋皇帝的最后一道保障,只有突破他们才有希望击杀宋人皇帝。 耶律簇绒现在最大的期望不是击杀宋人皇帝,而是让这个在祖殿之中的人赶紧离开……越快越好! 但很可惜,这个人就是不打算离开,甚至开始聊有兴致的开始打量起整个祖殿的结构来,这不得不说是造化弄人,一边的耶律簇绒急的爆炸,一边的赵祯却闲庭信步,辽人独特的装饰吸引了赵祯的注意,作为一个帝王不光要有战略眼光,还要有相当高的艺术造诣,而出生“盗贼”的赵祯对古代艺术尤其是外族的艺术非常感兴趣。 大概是因为祖殿的原因,辽人的建筑风格和大宋的完全不同,这让赵祯起了相当大的兴趣,擅长飞白体的他艺术造诣不再话下,通过仔细的观察赵祯发现了辽人宫殿的独到之处,这座从外面看四四方方,中规中矩的宫殿却在内部别有洞天,在精心设计之下,居然能用一种身在帐篷中的感觉,这应该是三维效果其的作用! 不得不感叹辽人的手艺精湛,谁说草原民族的艺术都是粗糙的?赵祯觉得反正大宋的匠人很难做得到这一点。 昏暗的烛光严重影响赵祯的视觉体验,不自觉的他便举起蜡烛仔细打量墙壁上的彩绘和图案,此时一墙之隔的耶律簇绒却瞪大眼睛,透过小孔他看到一个年轻人正举着拉住在墙壁前来回渡步…… 耶律簇绒的身体兴奋的发热,仿佛火山爆发一般,这个年轻人就是他梦寐以求想要刺杀的目标,大宋皇帝,赵祯! 他的手中有张俭送来的图影,虽然是简单的几笔,却把赵祯的模样描绘的惟妙惟肖,尤其是面部特征还配有文字说明,这更让耶律簇绒肯定眼前的年轻人就是皇帝无疑,更何况通过烛光他还看见了眼前这个人身上穿着的衮服! 杀气从耶律簇绒的身上散发出来,此时他在夹室之中根本就无法施展开,要是空间足够大,他一定举起手中的元戎弩毫不犹豫的通过孔洞射杀赵祯,但这是天赐良机,他绝不会浪费掉。 第五百七十二章中箭 赵祯脖子后的汗毛都竖了起来,他感到一阵冰冷的杀意,经历过多次战斗的他见识过刀光剑影,见识过猛士厮杀,这种若有若无的杀气仿佛跗骨之蛆般挥之不去,这便是一个人最本能的危机感。 在辽人的祖殿之中会有这种感觉,那一定有什么地方不对,出身盗贼的他对自己的第六感相当自信,飞快的把手中的蜡烛熄灭,赵祯整个人就陷入了黑暗之中,眼睛紧紧的盯着杀气的来源的那面墙,身体向后撤去,如果他把后背露给敌人,下场一定很惨。 还好即便是和析津府的百姓一起守夜,赵祯身上的天子剑也是剑不离身,毕竟他现在是御驾亲征的帝王,天子剑便是他的武力的象征,无论出于什么原因,除非大军还朝,否则赵祯绝不会轻易卸剑。 不知不觉的时候,赵祯已经走了很久,等他惊醒的时候才发现自己距离殿门的距离有点远…… 赵祯不知道敌人的位置,只能拔剑四顾心茫然,此时万万不可喊出护驾二字,谁知道敌人手中到底有什么东西,又距离自己有多远?一旦打破双方之间微妙的平衡,敌人很可能拼个鱼死网破,赵祯除了缓缓后撤便没有任何大动作。 耶律簇绒和赵祯只有一墙之隔,烛光熄灭的瞬间他便失去了大宋皇帝的身影,但他并不担心,大宋皇帝要想离开祖殿就必须经过那片拥有烛光的地方。 耶律簇绒对身边的人小声道:“外面的那个人便是大宋皇帝,他应该发现了我们,熄灭了蜡烛,并且持剑后撤。” 几个死士微微点头,刚刚的拔剑声他们都听的清楚,不用说也知道是一把上好的宝剑,只不过唯一让他们意外的是机会居然来的如此轻而易举,不需他们去用人命堆填便能接近大宋皇帝。 赵祯发现无论自己怎么走,只要离开就必须经过那一片烛光摇曳之地,苦笑一声:“这真是好奇害死猫,朕居然能撞见刺客,……耶律簇绒!” 他已经距离殿门较近,此时大叫一身殿外的护卫定然能听见,赵祯全力后撤,并用天子剑护在自己的胸前…… 自己的名字猛然响起,耶律簇绒稍稍楞了一下,随即便见一道身影出现在烛光之中向殿门后撤,此时正是动手的最佳时机,伸手一拉夹室的机关,厚重的石门便在机括的作用下打开,此时的大宋皇帝依然没有到达殿门,但让耶律簇绒吃惊的却是大宋皇帝的冷静,此时是个人都会转身而逃,可大宋皇帝依然是面对自己持剑防护。 殿门被彭七和亲卫踹开,眼前赵祯的模样让他们大惊失色,连想都不想便向赵祯扑去准备用自己的身体给皇帝挡箭,可惜他们的速度慢了,机括声伴随着弩箭射出特有的破空声让彭七的血都凉了。 叮当……噗……呃…… 三种不同的声音响起,彭七和亲卫们当场就疯了,这声音他们再熟悉不过…… 赵祯只觉得膀子一麻,接着一股钻心的疼痛从胳膊传来,暗道一声:“老子居然中箭了……”便跃起扑到亲卫们的身后。 亲卫们快速的组成人墙挡在赵祯的身前,而彭七则是扶着赵祯快速的查看伤情,还好弩箭没有射中官家的要害,不过看着赵祯胳膊上的弩箭他依然亡魂大冒,天子乃千金之躯,战场上没有中箭受伤,反而是在拿下了析津府后在皇宫中受伤,这说出去岂不是天大的笑话?! 他们亲卫司是什么?是皇帝的禁卫军!是大宋最强悍的军队,但皇帝居然在他们的眼皮子底下遇刺,这简直是奇耻大辱! 彭七首先检查的是箭枝带不带毒,刺客的弩箭一般都带有毒素,这是为了提高刺杀的成功率,彭七最怕的便是辽人用上见血封喉之类的毒药,一旦如此那就完了,但还好,官家受伤的地方流出的血水都是鲜红的,并没有黑色血液溢出。 亲卫们已经从背后的披风中拿出了盾牌和弩箭在没有官家和彭七的命令下,他们即便羞怒交加也不会擅自行动,多年来的训练让他们的理智打败了心中的羞耻和愤怒,只不过他们的手紧紧的捏着手中的横刀,青筋暴露如一条条愤怒的小蛇。 赵祯看着彭七不断的翻动自己的伤口,并任由鲜血留下,仿佛在找什么东西,无奈的翻了个白眼道:“你找什么呢?我的伤口里还能翻出龙胆不成?!” 彭七呐呐的说道:“末将担心箭头有毒……”瞧见官家还这么有精神,显然是真的能感觉到疼痛,说明箭头无毒,彭七长舒了一口气,麻利的从怀中掏出金创药先给赵祯敷上…… 赵祯伸手推开他的金创药道:“朕要活的,只要一个!” 亲卫司的老兵顿时心中一震,陛下的意思很清楚,只要那个叫耶律簇绒的人,其他的人死了也无所谓,早就憋着一肚子火的亲卫还有什么客气,组成队形缓缓向前推进。 反正这些刺客已经是瓮中之鳖,根本就没有逃走的可能。 还好赵祯穿着的衮服都是由丝绸织成,丝绸在弩箭面前虽然毫无防护力,但它坚韧而纤细的纤维却能勾住箭簇,在拔箭的时候方便许多,箭簇前小后大,拔箭有的时候甚至有生命危险,但还早赵祯的箭是射在胳膊上,拔箭并不会威胁生命。 虽然有丝绸的保护,但在拔箭的时候赵祯也是疼得要死,十指连心,何况是胳膊? 像死鱼一样吐出嘴中的布头,赵祯大口大口的穿着粗气,疼,真的非常疼,只要是受伤,无论你是皇帝还是平民都一样,首先面对的便是破伤风的威胁,这个时代没有疫苗,只能以最快的速度拔出箭头,敷上效果最好的金创药防止伤口化脓,发炎。 这次围剿刺客本是瓮中捉鳖,但谁也没想到,这些辽人刺客居然如此棘手,明知身死的情况下他们拼的鱼死网破,赵祯的亲卫老兵死伤二十余人,而辽人刺客除了耶律簇绒外其余的尽数伏诛。 大宋的亲卫司这次是有苦说不出,也不知辽人是从哪搞来的连弩,不光在近身的时候威力巨大,而且贵在连射,让他们吃了不少的苦头,否则这区区三十个人的刺客也不会让亲卫司付出二十条命的代价! 第五百七十三章刺客伏诛 胳膊上的弩箭已经被拔出,赵祯坐在御座上直喘粗气,他情愿这一箭射在自己的身上而不是胳膊上,反正身上有刀枪不入的金属软甲,即便是弩箭也很难洞穿,最多穿过缝隙刺入皮肉而已,毕竟连弩的威力相比棘轮弩还是差得很远,而赵祯的金丝软甲甚至能抵挡得住棘轮弩的威力。 赵祯微微苦笑,也不知该说是耶律簇绒的运气好,还是说自己的运气不好,短短的两秒不到,连弩射出两支箭,一支射在了赵祯天子剑的剑脊上,一支则是射在了赵祯的胳膊上,如果不是有宽阔的八面汉剑阻挡,那一箭定然是直插自己的心脏。 但当赵祯看到亲卫尸首的时候便笑不出来,足足二十具尸体,个个都是亲卫司的老兵,赵祯心疼的说不出话来,他们当中有许多赵祯都能叫得出名字,甚至有些还参与过当年平叛赵元俨的谋逆,算得上是赵祯的嫡系,不少人为了留在赵祯身边保护他而放弃了武官升迁的机会,一辈子就当一个默默无闻的亲兵。 按照他们的战功现在说不定都在军中担任偏将或者都虞候之类的中层武官了,现在却因为保护自己而战死,看着一具具尸体,赵祯的心越发的愤怒,一种刺痛的感觉不断的在心中一下,又一下的戳动。 长叹一声,赵祯忍着伤口的疼痛转头对彭七道:“人抓住了吗?别对朕说他自刎之类的,朕要活的!” 彭七瞧见官家的脸色不善,赶紧点头道:“活的,是活的!快把他压过来,官家要审他!” 一帮亲卫早就知道耶律簇绒就是这群刺客的领头之人,恨不得当场格杀他,但看到赵祯的脸色生生的忍住心中的冲动,他们知道官家肯定会要了他的命,为死去的袍泽报仇。 耶律簇绒被五花大绑的压了上来,绳索勒进了他结实的肌肉中使得他没有一丝发力的机会,即便力气再大,伸手再了得此时也是刀俎上的鱼肉。 倔强的他不打算跪下,彭七一脚揣在他的腿弯,俩个亲兵压住他的肩膀不让他站起,挣扎了半天也无法直起腰的耶律簇绒抬头望向赵祯骂道:“够皇帝……” 赵祯摆了摆手,打断他接下来的话道:“这个词实在是太烂大街了,你除了够皇帝,昏君之类的还能说点别的不?比如你是奉了谁的命令来刺杀朕的,比如你们用的连弩是什么来头等等,朕希望听一些有价值的东西。” 耶律簇绒大笑道:“笑话,我怎么会告诉你这些?” 赵祯的伤口疼痛,但却没有一丝表现,理性的点了点头道:“那朕便自己想办法让你说出来,本是不打算这么用的,但你如此顽固就不要怪朕了。” 斜眼看了一下赵祯,耶律簇绒嗤笑道:“那还真是多谢大宋的“仁君”了!” 彭七怒喝:“我大宋官家本就是宽仁之主,你辽人输不起便派人使这种龌龊计量,真是卑鄙小人!” 耶律簇绒看了一眼满不在乎的赵祯,心中怒意顿起,仰天大笑道:“哈哈……你们也好意思说我大辽卑鄙?!是谁趁我大辽西征不顺北伐燕云的?是谁派遣商贾卷走我大辽财富的?!我们卑鄙,你们汉人才是最卑鄙的!” 赵祯仿佛听了天底下最大的笑话,身体不受控制的一抽一抽的笑道:“这话说的真叫一个“有礼有节”,朕可没说我大宋不卑鄙,但兵者本就是诡道,朕用了最好的时机做了最正确的事情难道就算是卑鄙?朕在北伐燕云之前可是发了檄文的,难道就允许你辽朝不宣而战,而不许我大宋挥兵突至?” 理屈词穷的耶律簇绒仿佛一下不要了脸皮,大声说道:“我契丹人就是天生的狼,崇尚的就是力量,杀伐果断有何不可?!” 这还真是民族主义,把一切可以用的借口都堆砌在自己的身上,他受委屈他有理,他杀人也依然有理,反正天下间的事情只有他契丹人做得别人做不得! 赵祯非常讨厌这些民族主义者,他们极端的不公平,极端的自大并以自我为中心,认为天下都应该是他们的,所有人都该臣服在他们脚下,并且向他们恭敬的献上土地和财富。 这样的人显然是要被历史所淘汰的,就像法西斯和纳粹一样。 极端民族主义用在好的地方便是一场春风化雨,如果用在其他地方,就会变成一株毒害人心的毒草,使得这个民族变得让人恶心。 赵祯快被耶律簇绒话恶心吐了,没想到这个时代便已经出现这种极端民族主义,它虽然打着爱国主义的旗号,可他的本质却是价值观和道德观的扭曲。 面对滔滔不绝继续叫骂的的耶律簇绒,赵祯厌恶的说道:“彭七把他待下去,不要堵上他的嘴让他继续叫骂,哦,对了也不要让他睡觉,如果他要睡觉便用锣鼓凉水让他清醒一下,记住不要打他,好吃好喝的养着!” 官家提出的要求让彭七吃惊,官家这是要干嘛?不打他也就算了,居然还要好吃好喝的供着?这是犯人还是上官?耶律簇绒哈哈大笑转头对彭七说道:“看到没,你大宋皇帝都心虚了!”但他在转头的时候却看到赵祯冰冷的双眼。 这双眼睛仿佛不是人所拥有的,默然而没有一丝感情,看着自己像是在看一个死去的尸体。 赵祯的办法很简单,就是疲劳轰炸,这是最简单最有效的审讯方法,看似没有任何伤害,但这样方法对人精神的折磨不亚于一次最残忍的刑罚。 对于后世的审讯手段赵祯有所了解,这些审讯方法更加的科学也更加折磨人的肉体和神经,这次便要让这个来自辽朝的极端民族主义者好好享受一下。 估计要不了多久,耶律簇绒就能被逼疯,赵祯不在乎他的答案,毕竟他本人就代表了辽朝,赵祯可不需要什么供词之类的东西,只要怀疑那就是证据,至于连弩,赵祯相信大宋顶尖的格物学者有能力还原出他们的原貌,毕竟只是砸碎而不是烧毁。 第五百七十四章魔鬼的手段 赵祯一直觉得自己应该附和仁宗这个名号,而且他也一直是这么做的,古代帝王能有仁宗之名可不简单,这是儒家给予相当高的评价,毕竟儒家以仁为本。 当然在赵祯驾崩之前他是得不到这样的名号的,活着的时候多体恤百姓,多做善事死后才会有这样的名号。 赵祯一边听着耶律簇绒的嚎叫一边思考自己会不会在死后得到武宗的称号,毕竟他也算是征战沙场开疆扩土的君王,在大宋收回燕云便是不世之功,也不知自己死后会得到一个什么样的谥号,如果还是仁宗的话算不算是亏大了?! 牢房是现成的,在析津府的皇宫中彭七等人很快便找到了一座牢房,从结构上看这应该是临时关押犯人的地方,比起天牢的规格远远不如,应该是给犯了错的宫人准备的,但里面的血腥味却浓重异常,看来有不少冤魂在这里徘徊。 赵祯不在意牢房中的味道,此时的他需要胡思乱想来分散自己的注意力,那么多的亲卫牺牲让他的心在滴血,还不能杀了耶律簇绒祭奠英灵,这种感觉让赵祯很不舒服。 彭七和一帮亲卫已经有些头皮发麻,此时的耶律簇绒就像是疯了一般,不断的用头撞击桌面,但撞下去的一瞬间有时便会昏睡过去,完全不在意他已经血肉模糊的额头。 赵祯挥了挥手道:“浇水,可不能让他睡着。” 于是一盆冷水很快的浇在他的脸上,冰冷的井水犹如小蛇一般顺着他的衣领钻进了进去使得耶律簇绒猛然惊醒,看到的还是赵祯似笑非笑的脸。 双目通红的耶律簇绒对着赵祯嚎叫:“卑鄙的宋人皇帝!有种就杀了我!” 彭七毫不犹豫的用铁板抽打他的嘴,顿时耶律簇绒的嘴角高高肿起,赵祯摆了摆手道:“莫要打他的嘴,要是不能说话了朕还留着他干嘛?让他说便是,这才几天?时间还长着呢……朕有的是时间!” 原本咆哮的耶律簇绒在听到赵祯的话后身体一僵,他已经整整三天没睡觉了,身体已经没了力气,困倦的感觉不断向他袭来,而卑鄙的宋人就是不然他睡觉,现在对他来说能美美的睡上一觉是无上的享受。 赵祯看着耶律簇绒的状态便知道他还能撑上许久,人类不睡觉的最高记录不过是十一天左右,即便如耶律簇绒这般强壮的契丹人也不会超过这个时间太久,自己要做的便是等待,耐性的等待,就像是在熬鹰。 耶律簇绒的脑子里一定有一些关于辽朝的重要情报,这些都是赵祯最想知道的,而宋小乙下手太黑,赵祯怕耶律簇绒在他的手上还没来得及说出情报就已经死了,彭七则是善于拷打那些意志不坚强的人,而对付这个极端民族主义者则有心无力。 看着耶律簇绒疯狂的撞击身前的桌子,把上面的纸墨笔砚弄得一塌糊涂,赵祯缓缓起身,这家伙的精力和体力还真是好啊! 开口对彭七道:“别打他,多点蜡烛,别让他睡觉。好吃好喝的养着,早晚有一天他自己会说出朕想要的东西。” 彭七等人点了点头,在他们看来官家的手段可比他们的厉害太多,没想到单单不然人睡觉便会把人逼成这样,眼前这个耶律簇绒哪还有一点契丹勇士的样子,简直就是一个发狂的病猫。 这三天时间,每天官家都会来一段时间,完全不在乎耶律簇绒嘴里冒出的恶毒语言和他聊天,仿佛这是最开心的事情,而耶律簇绒也开始变得越来越疯狂,难道官家打算把他逼疯不成? 看着又被凉水浇醒的耶律簇绒在座位上嚎叫,彭七自己都打了个冷颤,这方法可比自己的手段要折磨人,转头吩咐亲兵道:“官家说了要把他好好养着,给这里端个碳盆来暖和暖和,他要不吃饭就给他灌下去!” 亲卫们点了点头随即开口道:“官家莫不是给他施了法?这几日不眠也不会如此折磨人吧?怎么感觉他像是受了大刑一般,生不如死呢?” 彭七瞪了亲兵一眼:“你吃坏东西了?官家最为厌恶神鬼法术之说,怎么可能给他施法,你要是不懂便自己也三天三夜不睡试试,说不定你还不如这厮呢!” “不就是三天不睡觉吗?俺在迎春楼还四五天没睡呢……”亲兵小声的嘀咕一句,仿佛是在炫耀自己的身体有多好,但随即被彭七踢了一脚:“你懂个屁,在迎春楼别说四五天,就是七八天我也不会困,但在这里你试试,废什么话,按官家说的做便是!” 彭七的话让亲兵们哄堂大笑……但随即又是一盆凉水浇在耶律簇绒的头上让他猛然一激灵。 “魔鬼!你们大宋的皇帝就是一个魔鬼!长生天会惩罚你们的!” 赵祯可不愿把时间浪费在耶律簇绒的身上,胳膊上的伤口已经有些发痒,这是金疮药在起作用,不碰它已经不怎么痛了,除了彭七和亲卫没人知道自己受伤的事情,即便是夏竦也不知道。 为了掩饰,赵祯这几天不得不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但还没逃过夏竦的眼睛,毕竟那夜动静可不小,彭七封锁了皇宫和整个析津府的城门,宋小乙也跟着动了起来,黑手的哨探如猎狗一般在整个析津府搜寻一切可疑。 夏竦三天没见到官家了,这三天他是吃不好睡不好,对彭七发出询问也是一问三不知,只知道这是官家的旨意。所有的臣子最怕的便是内外禁绝,谁知道皇帝是什么原因不见朝臣? 你彭七说什么难道我夏竦就要相信?但彭七的手中有赵祯亲手书写的圣旨,独特的飞白不是彭七这样的粗人能写得出来的,夏竦姑且相信,并每日上疏求见。 当夏竦终于见到赵祯时候便大惊失色的拜倒,并怒喝彭七:“你是怎么保护官家的!你当初可是口口声声的说要为陛下挡流矢的,怎么现在居然退缩了?!” 赵祯惊奇的望着跪在下面的夏竦,自己的膀子包扎的很好,还穿着厚厚的衣服,夏竦怎么看到自己伤情的? 第五百七十五章收尾 大殿里安静的吓人,彭七稍稍抬头便看见赵祯冰冷的眼神,他发誓自己绝和亲卫司绝对没有泄漏出任何消息,为何夏竦会看得出官家受伤? 赵祯皱眉对夏竦道:“你是如何知晓朕遇刺的?而且受了伤!” “官家虽面色如常,但在不经意间皱眉,且无论怎么动都避过左臂,小心翼翼之态别说是老臣,就是一般人也能看得出来。” 夏竦说的是实话,刚刚他看见赵祯从后殿过来的时候便一路小心,生怕碰到左臂,连坐在御座上都是尽量保持左臂不与扶手接触,仿佛抱着什么东西一般,这样的小动作怎么能逃过夏竦的眼睛? 微微苦笑赵祯自己倒是忘了,人的下意识最能体现出隐藏的秘密来,无奈的说道:“还是没有骗过你夏竦的眼睛,不错,朕遇刺了……” 听到赵祯亲口承认,夏竦脸色变黑,他原本是以为官家无意中受了伤,刚刚那么说只不过是为了诈一下彭七而已,谁想到居然是遇刺了! “陛下乃千金之躯,此次又是御驾亲征,如若有点闪失,老臣如何向朝中的百官交代,如何向大宋的列祖列宗交代?!史记有云千金之子,坐不垂堂!陛下为何轻易涉险?陛下之伤在于老臣之错,请陛下治罪,老臣万死!” 怎么说着说着就把错揽到自己的头上了,刺客刺杀也是你夏竦能控制得了的? 赵祯不解的问道:“夏参政和错只有?刺客行事向来诡秘,连黑手和亲卫司都一时不察,再说朕又无大碍,短短三天已经行动自如了……” “陛下遇刺虽是贼人预谋在前,但老臣未尽臣子之责,疏于防范,谏言懈怠,否则多多提醒也不会有陛下遇刺一事……”夏竦说完便伏地不起,一副等待赵祯治罪的样子。 彭七惊讶的站在一边整个人都愣住了,还有这种事情,这都哪跟哪?!八竿子打不着的事情夏竦也能往自己的身上揽,这老倌不会是疯了吧? 赵祯苦笑,彭七不明白自己还能不明白吗?这夏竦其实就是在上谏呐!这是在逼迫自己承认错误,文官常用这种方法对付直言纳谏的帝王,人家都当着你的面打自己的脸给你皇帝看了,你是不是该表态一下? “夏参政言重了,此事是朕大意了……” 夏竦摇头,直直的挺起腰杆又拜下:“陛下乃大宋天子,承天授命肩负江山社稷,岂有功夫去防范鬼蜮伎俩,不过越是如此越应谨慎,毕竟我大宋得一明主不易!为了大宋,老臣叩请官家保重龙体!” 这说到最后还不过是担心失去自己这样的明君,赵祯无奈的翻了个白眼,也不知夏竦这样的文臣是怎么想的,你当着皇帝的面说这样的话是不是有些太过不考虑皇帝的面子了,你的意思是因为朕对大宋有用才如此担心的,要是对大宋没有用你夏竦是不是就无所谓了?! 弦外之音连彭七这个大老粗都能听得出来,站在赵祯身边不屑的撇了撇嘴,这就是文臣,逮到一个明君就仿佛看到了孔圣人似得,拼了命的往上扑,生怕自己肚子里的才学得不到展示的机会。 赵祯脸色不好的说道:“朕知道了,夏参政退下吧……” 夏竦知道今天自己的话说重了,但是这是他故意为之,为的就是刺激掉以轻心的皇帝和彭七,要知道官家御驾亲征一定拿有所闪失对出征的大军和大宋来说便是灭顶之灾,即便国内有太子坐镇,可到时那些有心人就会跳出来,子幼母壮,主少国疑,对刚刚步入盛世的大宋来说后果不堪设想,夏竦是个悲观主义者,本能的便做出最坏的打算。 等夏竦走了之后赵祯才不爽的忘了一眼彭七,一切都是这家伙招来的,要是他不把人家辽人的祖殿改成东司也不会有这么麻烦的事情,几个辽人刺客怎么会轻易的接触到自己? “你小子也太缺德了,人家的祖殿是供奉祖宗的地方,就算两国交战也不能如此亵渎契丹的先人,要是传出去我大宋的脸面还要不要了?” 面对官家的斥责,彭七不好意思的说道:“臣万死!可谁知那偏殿居然是契丹人供奉祖宗的地方,前朝后市,左祖右社是都城的建置,谁之辽人居然也在皇宫中这么来,蛮夷就是蛮夷……” 赵祯回想自己在辽人的祖殿解手,忍俊不禁的说道:“这下算是坐实了朕的错处,你们亲卫司自己去夏竦那里领罪,可别说是朕偏袒你们。” 听到这话,彭七反而送了一口气,这几天他们还等着官家的惩罚呢!虽然官家并无大碍,可那一箭却把所有人的魂都吓散了,皇帝的身体岂能和普通人相比,平时即便是拉了道口子都要提心吊胆半天,何况是中箭? 但这段时间官家却对他们并无斥责,连惩罚也没有,亲卫司的老兵已经羞愧的要死,不少人的脊背都被打烂了依然没等到官家的惩罚,彭七看着是心疼的要死,此时官家的惩罚已经算不得受罪,而是解脱…… 官家让众人去夏竦那里领罪显然是不再计较遇刺一是,而是在惩戒亲卫司把辽人祖殿当东司的罪过,显然是已经原谅亲卫司想把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彭七怎么能不明白里面的关窍?七尺高的汉子跪在地上哭的像个孩子,赵祯无奈的喝到:“哭哭啼啼活像个小娘子,朕就看不得你们这样,哪里跌倒哪里爬起来便是,何须如此?!快滚……” 彭七起身退走,走到大殿门口的时候便听到背后传来官家的叹息声:“死去的亲卫以虞候制安葬,抚恤也是如此,都是朕的老护卫了,莫要伤了人心,夏竦那里朕去说项。” 彭七开始还在为那些死去的袍泽家眷担心,听到赵祯的话后身体一僵,缓缓的回头一揖到地,官家这么说表示他还是记挂着亲卫司的老兄弟,这下自己回去之后也好向他们交代。 刚刚走出大殿准备找夏竦便迎面碰上了宋小乙,彭七发誓如果不是在皇宫之中,宋小乙一定和他“较量”一番拳脚…… 第五百七十六章中箭而亡 世界上唯一绝对的事情便是没有绝对的事情,黑与白之间还有一条灰色地带,而这种灰色地带往往在人所看不见的地方存在,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就有错综复杂的关系和那片令人厌恶又离不开的灰色地带。 赵祯受伤的消息被辽朝的密探通过金钱的手段探知到了,不能说大宋的情报防护没做到铁桶一块,而是在张俭付出巨大的代价后被撬动了它结实的墙角,百足之虫死而不僵,析津府中还是残存着辽朝的密探,而赵祯却不可能封闭整个析津府。 一府之地何其之大? 析津府四周的村,镇,县,叫得上名字的就有二十几个,百姓们总要互通有无吧?大宋运来的补给要进城吧?大宋商贾的货物要出售吧?所以要想做到滴水不漏是绝无可能的,更何况赵祯不愿搞白色恐怖之类的东西,他要让燕云的百姓看到,回归大宋后他们的生活只会变得越来越好。 既然是这样那消息泄漏出去也就不奇怪了,只要肯下工夫,辽人终究是有办法获取情报的,当然张俭付出的代价可不小,但当他看到情报的时候大喜,请报上说大宋皇帝中箭,已经几日未在析津府露面! 张俭找到萧惠把情报告诉他的时候,两人脑子中的第一个想法便是大宋皇帝中的是耶律簇绒的毒箭,中箭之后便封闭消息使得内外禁绝,不能互通,大辽的密探自然看不见大宋的皇帝出现在析津府了…… 萧惠兴奋的在南衙来回渡步:“这么说大宋的皇帝是中了毒箭?否则一旦中箭必会在析津府露面以安民心啊!” 张俭微微点头,虽然他还保持处变不惊的样子,但他眼中的兴奋就连侍者都能看得见:“嗯,伯仁所言极是,但我等不可得意而忘形,密探的消息是大宋皇帝中箭,但具体的位置我等不知,而且是不是毒箭也不知……” 萧惠哈哈大笑,坐到张俭的身旁亲自拿起茶壶给他的茶盏续水道:“定然是毒箭,他耶律簇绒即便再傻也该知道用毒箭,而且定然是见血封喉的毒箭!” 张俭喝了一口茶水长叹一声:“如此怕是我大辽要背上一个偌大的罪名了……” 萧惠啐了一口道:“罪名?什么罪名?刺客是我契丹人不假,可大宋能拿得出证据吗?更何况是他赵祯背盟弃约,假借军演之名挥师北进的,要说罪名也该是大宋承担才是,既然大宋先来一手兵不厌诈,那我大辽便可来一出荆轲刺秦!” “荆轲刺秦?好!好一个荆轲刺秦!兵者诡道也,故,能而示之不能,用而示之不用,近而示之远,远而示之近。利而诱之,乱而取之,实而备之,强而避之,怒而挠之,卑而骄之,佚而劳之,亲而离之。攻其无备,出其不意……” 萧惠看着一旁开始摇头晃脑背诵兵法的张俭就知道他的心情很好,但稍稍皱眉的小声道:“这事该如何回禀陛下?!” 张俭脸色一僵,背诵的语调也逐渐消失,长叹一声道:“陛下一直希望和大宋来一场堂堂正正之战,要体现出他其实远胜大宋皇帝赵祯,如果知道我大辽刺客伏弩暗杀大宋皇帝,定然大怒。诶!陛下什么都好,就是太过较真了些。” 萧惠哼道:“成王败寇,何论手段!陛下的心结重要还是度过灭国之祸重要?如今我大辽可没有多少可战之兵,更是没有兵饷粮草,此战非比寻常只能胜不能败!” 张俭点头,端起杯中的茶水一饮而尽道:“也罢,老夫这就去上奏陛下!”待他走到门口的时候,萧惠起身行礼同时高声喝道:“仲宝兄!时不我待啊!” 张俭微微点顿首便头也不回的大步迈出,萧惠说的没错,时不我待,如今看似疆域广阔国力强大的大辽其实已经外强中干,今年冬季奇寒,已经使得大辽的西北部草场变成雪国,牛羊马匹成群成群的死去。 且国内的许多商品都一直把持在宋人的手中,开始的时候大辽的商贾还能和宋人的竞争一番,但随着宋人商品的物美价廉逐渐把大辽的经济垄断在手中,之后又是大幅提价,把之前损失掉的钱款都赚了回去,顺带着还把大辽的手工业打击的体无完肤。 这些都是张俭之后才发现的道理,之前他也觉得商贾不过小道……可现在看来,商贾的作用一点也不比军队要小,大宋的商贾几乎在一夜之间席卷了上京城的财富溜之大吉。 现在大辽的当务之急是如何从宋人手中把南京道再收回来,其实并不难,只要能攻克析津府,把大宋的中军击败,大宋的北伐定然不攻自破,当年宋太宗中箭乘驴车仓惶撤离,如今大宋皇帝中箭生死不知,岂不是上天庇佑大辽? 只要大辽能收回南京道,把宋人赶回去,到时间无论大宋拿了什么都要吐出来! 现在大辽最缺的便是时间,西夏一战耗尽了大辽的财力,如果不是该死的宋人商贾,大辽的勇士岂会如此缓慢的集结?大宋根本就没有给大辽喘息之机恢复财力,战争说到底打的就是钱啊! 大辽如果击退了大宋的北伐之后,取回那些丢失的钱财,只需休养生息几年便可挥兵南下,大宋皇帝身死的情况下,主少臣疑,还不知会出现什么状况,定然是大辽南下的绝佳时机! 但所有的前提都在大辽能击退宋人的进攻之下,这是一次豪赌,陛下已经在中京大定府集结大军,只要时机成熟便可南下南京道,现在大宋皇帝中箭,生死不知,这不就是大辽的最佳时机吗? 张俭决定自己无论如何也要说服皇帝出兵,通过情报来看,大宋皇帝怕是已经驾崩了,只应大军在外,夏竦等人秘不发丧而已,谁都知道此时稳定军心最为重要。 张俭的嘴角刮出冷笑,皇帝的消息只能封锁一时,当大辽的军队杀到析津府的时候,看夏竦等人还怎么隐瞒大宋皇帝的事情!御驾亲征的皇帝突然不见,一定会使得宋军惊慌失措。 如果他夏竦狄青等人真的聪明,就应该在此时撤军才是,这总比把十万大军葬送在析津府要来的好。 第五百七十七章阴差阳错 张俭一直觉得大宋皇帝的格局很大,无论是政事处理还是调兵遣将,大宋的公路也就是所谓的水泥路就是他顶住大宋朝野压力严令建造的,现在看来还真是走一步看三步啊! 用兵之道上张俭觉得最能体现大宋皇帝才智的便是那句:存地失人,人地皆失;存人失地,人地皆存! 看似简单的一句话,道出了大宋皇帝用兵的重点,也让张俭看到了其中的寓意,人是活的,土地是死的,丢失的土地还能通过人去争夺回来,一旦人死光了就什么都没有了! 这种大才怎么能让张俭不忌惮?说实话,张俭自己也承认,大宋的皇帝要比自己的陛下有能力许多,虽然陛下比他小六岁,可这六岁之间的差距实在是太大了些。 陛下要想追上大宋的皇帝怕是不太可能了,张俭不傻,他让间人在析津府刺探情报的时候也派人在大宋收集情报,这些人收集的情报都是大辽对大宋国力的了解来源。 关于大宋的情报其实张俭并未真实的在朝臣和耶律宗真面前展示出来,不是他不愿意,而是不敢。 在辽朝之中,对大宋最为了解的人除了张俭怕是就没有旁人了,大宋的经济,文化,教育,军事,科技等等诸多领域张俭都有所涉猎。 就是因为这份了解所以才会恐惧! 在所有人的认知中大宋还停留在当年檀渊之盟后的样子,可自从耶律宗政和耶律贾派人送来消息后,张俭发现一切都变了,大宋在赵祯的带领下,才经过短短十几年的时间就变得完全不同。 别的不说,单单是三冗三费的问题就被彻底清除,不光如此,还让大宋的粮食多出了许多,三冗问题在张俭看来,除了花更多的钱别无出路,但在大宋皇帝一连串的手段下居然被根治!可以说如果大宋不改变现有的状况,三冗三费永不会再次出现! 这有多可怕?别的事情张俭就不想去想了,兵制的改变,武人地位的提高,格物的发展,商业的重视,农业的拓展,随便一件事在张俭眼中都是极为英明的,赵祯完成一件就不错了,就能被大宋的史书歌功颂德许久的了,谁想到他居然在三十五岁之前便做到了! 人比人得死,货比货得扔,如果说大宋皇帝赵祯是真龙天子,张俭一定会第一个点头肯定,没办法,赵祯的功绩放在那呢!按照汉人史书的标准这就是天下明主!就是该一统海内的帝王!就是要青史留名万代仰视的存在! 说实话张俭本是不愿同意萧惠的计划,但要是能在战场上战胜大宋,谁还会去用刺杀这种旁门左道之术?毕竟刺杀他国皇帝在礼法上说不过去,荆轲刺秦流传千古不是因为荆轲有多正义,而是他的勇敢以及樊於期那颗为国甘死的心。 张俭一路思索,没在意便到了皇宫的所在,抬头望了望宫阙重峦起伏的飞檐,张俭慢慢的步入其中,两边的守卫在看到张俭后行礼道:“左丞相!” 张俭点了点头:“陛下所在何处?老臣有要事禀报!” 斡鲁朵脸色僵硬的苦笑道:“陛下在上林苑中狩猎,至今未归……” 要是别人就欺瞒一下便是,但是来人是张俭他们便没有这胆量,经过西夏一战,张俭越发的受到陛下器重了,因为只有他在别人怂恿陛下进攻的时候给陛下以提醒,后来的事实证明张俭的提醒是对的。 此后谁在宫中见到张俭都要礼让三分,即便是耶律家的长辈也是如此,常常用平辈之礼相待,更别说这些侍奉皇帝的斡鲁朵了。 张俭本打算直接骑马去上林苑寻找皇帝,但很快他便瞧见耶律宗真身穿披风在数十骑的簇拥下疾驰而来,马上的皇帝是那么的英武,并显得骁勇善战,要不是因为李元昊有上天相助,必然兵败与贺兰山下! “左丞相休走,朕来矣!” 翻身下马的耶律宗真向张俭走了过来,这段时间他爱上了狩猎,只有在奔驰的骏马上他才会忘记繁琐的政事,只有在弯弓射猎的时候他才会忘记南京道的耻辱,他和大宋皇帝同样的御驾亲征,最后的结果却是自己惨败而大宋皇帝攻占了大辽的南京道! 这是多大的耻辱啊!但身为左丞相的张俭却只建议大军在中京大定府集结,而不同意向析津府进发,耶律宗真不明白为何张俭总是说时机未到时机未到之类的话,今天他来了定要问个清楚。 对于张俭的才能他是肯定,否则也不会采纳他的意见,亲自拉起张俭的手道:“既然左丞相来了,那定然是时机成熟了,要是往常你躲着朕还来不及呢!” 看来年轻的皇帝心中已经按耐不住,张俭苦笑道:“陛下明鉴,老臣前来的确事关南京道之兵事!” 张俭的话让耶律宗真送了口气,还好他没有再次推脱,自己内心已经按捺不住对赵祯和大宋的愤怒,开始的时候他确实不服大宋拿下西夏两州之地,可后来他御驾亲征之后才知道兵事不是那么简单。 可让他没想到的是,大宋这个号称礼仪之邦的汉人王朝居然不宣而战,并在大辽西征的时候快速夺取析津府。说实话连耶律宗真自己都开始怀疑大辽的战斗力。 现在张俭来了,并说时机已到,那耶律宗真的心总算定了下来,拉着张俭的手一路进了皇宫来到正殿之中,相比大宋的繁文缛节,辽朝的君臣之礼就随意了许多,耶律宗真在御座上坐下便开口问道:“难道如今便是最好的时机?” 张俭点头道:“没错,析津府密探来报,我大辽契丹勇士不服宋人恶行,皇族耶律簇绒带着死士刺杀大宋皇帝,大宋皇帝毒箭入体恐命不久矣……” “什么?!” 刚刚坐下的耶律宗真惊讶的站起,他根本就没想到会有这种事情发生,一时间语无伦次的说道:“这怎么可能,怎么会这样?!” 张俭高声道:“陛下,毒箭入体,见血封喉,大宋皇帝怕是已经驾崩,此时是我大辽的天赐良机!” 突如其来的消息让耶律宗真愣了很久,最后喃喃自语道:“难道这真是上天赐予我大辽的机会?” 君臣两人谁都不会想到,其实耶律簇绒射出的弩箭并未带毒,为了最好的效果,耶律簇绒本是打算在射箭之前在弩箭上淬毒的,可赵祯出现的太突然,以至于他根本就没机会下毒…… 第五百七十八章经筵日讲 “世间万物之理便如阴阳,物极必反,阳极必衰!天地之威如是而已……”夏竦沉稳的声音再次在大殿之中回荡,即便战事再紧,赵祯没停过每日的经筵日讲。 这是自汉唐以来帝王为讲论经史而特设的御前讲席,主要是让帝王对儒家之学与理和道之间的理解。 到了大宋便始称经筵,置讲官以翰林学士或其他官员充任或兼任,并以每年二月至端午节、八月至冬至节为讲期,逢单日入侍,轮流讲读谓之日讲。 赵祯觉得学习是一件舒服的事情,毕竟获取知识没有坏处,他在经筵日讲的时候便会放松自己,偶然失去了天子应有的庄重仪态,并把一条腿放在另一条腿之上。 夏竦立刻停止讲授而上奏道:“为人君者,可不敬哉?”这样的责难不断重复,决无宽贷,一直到赵祯突然发现自己的不当而加以改正,恢复端坐的形态为止。 “经筵日讲本就繁复,朕连换个舒服点的姿势也不行?夏参政你也坐下歇一歇,经筵日讲在乎的是内容而非形势,朕敬的是学问而非缛节。且你的这些大道理朕可说的比你好……” 夏竦是个好老师,对自己这位“天子学生”的脉莫得很准,在赵祯给他设置的座位上坐下后笑道:“陛下觉得老臣说的是大道理?但老臣可不这么觉得!” 赵祯稍显惊讶的说道:“你的意思是这些都和朕现在的事情有关?大可用于安邦治国,小可用于稳定民生?” 夏竦脸色严肃的说道:“然也!陛下可知阴阳出自《周易》,而孔圣人却为《周易》又做《十翼》以便后人解读!子曰:加我数年,五十以学易,可以无大过矣。可见孔圣人对《周易》的遵从并希望从中探求世间大道。” 赵祯微微撇嘴,夏竦说的都是套话,而并没有直接回答自己的问题,赵祯是个实用主义者,开口反问道:“那如何运用到当下之中?” 这本是赵祯的刁难,但夏竦却露出老谋深算的样子来,眼睛微眯的说到:“陛下所言极是,如何把深奥的大道运用到治国之中,这却是君王之术,老臣可不敢多想……” 赵祯暗赞一声:好一招太极!自己问他夏竦问题,居然被他踢回来了,而且是一点问题都没有。 瞧见夏竦似笑非笑的表情,赵祯顿时有些受不住他的激,开口道:“阳极必衰,阴极必阳,就如冬去春来,花开花落,亦如朕的大宋,商人多了物价就便宜,工厂就赚的少了……” 夏竦越听越惊讶,最后感叹道:“陛下圣明,瑞雪兆丰年,但如今城中之雪已有三寸之厚,已然是大雪成灾了!” 赵祯忘了夏竦一眼奇怪的道:“你老倌何时会用这种拐弯抹角的方式上奏了?朕记得你原先可不是这样的人啊?!” 夏竦微微一笑:“这便是物极必反喽!臣也是借用今日的经筵日讲而已,望陛下日后不可懈怠。” 赵祯起身恭恭敬敬的一礼道:“朕多谢夏参政经筵……”赵祯说完猛然一惊,物极必反,阳极必衰……辽朝这段时间也太安静了些,赵祯就不相信了,析津府被大宋拿下辽朝还能如此淡定?再说自己中箭的消息也该传到辽朝了吧? 宋小乙早就向赵祯说明析津府的密谍绝对没有铲除干净,当然在彭七眼中此时的析津府已经完全没问题,可在他宋小乙的眼中可谓是千疮百孔。 他已经多次上奏赵祯要求把析津府整个筛查一遍,并加大对析津府的管控力度,但都被赵祯驳回了,开玩笑,他正愁没机会促使辽人进攻的手段呢!真是瞌睡来枕头,赵祯并没有让宋小乙或是彭七故意把消息泄露给辽朝的密探,只要是故意的便会有演戏的成分在其中,便会露出破绽。 赵祯所做的不过是让辽朝的密探正常的运转,并且是在黑手的监视之下运转,为此赵祯已经很长时间没有在析津府露面了,并且辽朝的密探在获得消息后快速的离开也是黑手特意“放行”的,赵祯想让辽朝来进攻,辽人很聪明,知道自己的优点和弱点。 契丹的勇士善于在草原上驰骋而不善于攻城拔寨,这段时间他们都在中京大定府集结,因为他们没有把握能拿下析津府,一旦大军进攻却拿不下析津府,长期僵持在城下,大宋可以轻松的围剿辽军。 由于析津府特殊的地理位置和运输条件,谁要是不能快速拿下析津府,从四处赶来的援军便会让敌人体验什么叫四面楚歌声! 赵祯打算利用自己受伤的消息,让它成为勾引辽朝进攻析津府的诱饵,辽人虽然在正面战场上不一定能打得过大宋,但狗急了还跳墙呢!痛失南京道的辽人岂能不发疯?说不定也耶律宗真那个叛逆少年这次又是御驾亲征呢! 天时地利人和三者对赵祯的计划有着至关重要的作用,这一次要彻底的把辽人打怕,打怂,打的他们对大宋产生心里阴影!就像当年太宗北伐失败后,整个大宋谈辽色变一般,让辽人见到宋人的大军就怕,就不敢硬拼,这样一来大宋的将士会越打越有信心,也越打越顺手…… 兵法有云:骄兵必败,哀兵必胜。但这里的骄指的是骄傲自大,在没有估算敌人战斗力的情况下自大,这在战场上还不是找死?赵祯不会让大宋的军队成为骄兵,也不会让辽人的军队成为哀兵。 赵祯熟读兵书与各种战例,他深刻的知道所谓的骄兵也不一定必败,哀兵也未必就会胜。所有的一切都在将帅的运筹帷幄之中,而赵祯就是此次北伐的关键,他是大宋的帝王,是这十万,不,应该是说二十六万大军的灵魂而他们的状态也会随着赵祯的改变而改变。 现在的赵祯手中可远远不止十万战兵,随着析津府的被攻克,大宋的后勤开始全面运转,各种物资向析津府集结的同时,十六卫的兵员也开始向析津府源源不断的前进,可以说大宋的“新鲜血液”不断的向析津府输送,而他们便是赵祯的底牌。 第五百七十九章做戏做全套 相较于枯燥的经筵日讲,赵祯更喜欢和宋小乙,狄青,蔡伯俙等人在一起,和他们在一起必会说一些有关用兵的策略与方案,尤其是狄青,总能化腐朽为神奇,用兵之道如羚羊挂角不可琢磨。 一场兵棋推演把蔡伯俙虐的不要不要的,连连大叫狄青耍赖,惹得狄青从不留手,毕竟赢了赵祯什么都没有,赢了蔡伯俙可是能去蔡记的酒楼随便吃一顿……说实话赵祯都没想到原来狄青是一个老饕! 恐怕一般人也不会想都战场的无敌猛将,居然是个饭桌上的饕餮! 瞧着狄青抓着蔡伯俙上好的裘衣威胁他赵祯就想哭,没错是想哭,狄青在自己面前的表演实在太拙劣了一点,以至于向蔡伯俙使眼色都能被自己发现,唉!武将的心中到底是有多么怕被皇帝猜忌? 也不知是夏竦还是曹玮警告过他,反正这段时间赵祯明显觉得狄青对自己的态度恭敬的就像内侍……内侍是什么人?是皇帝的家奴,而狄青是大宋的猛将,是专司军国机务,兵防边备戎马之政令,以及侍卫诸班直内外禁兵,招募阅试迁补屯戌赏罚之事的枢密副使! 居然被文臣吓成这个样子也真是奇葩,难道这小子不知自己在他背后罩着他吗?就算他自己的腰杆在文人面前直不起来,也要为自己这个皇帝直起来啊! “好了,蔡伯俙你就许他几次白吃白喝的机会便是,狄青你觉得朕的计划如何?” 一谈到正事狄青的脸色立刻变得严肃起来,皱眉想了想说道:“臣不明白官家为何举足不前,如此良机正是我大宋兵锋横扫燕云的时候,只要拿下燕云,以山麓为屏,以河水为障,守住燕云不过尔尔,而辽人要想再夺回去难比登天!” 赵祯微微点头,狄青说的很对,其实辽人就从未真正的夺取过燕云之地,这片土地是儿皇帝石敬瑭献上的,辽人可谓是不费吹灰之力的拿下,让大宋失去了北面的屏障也使得辽朝有随时南下的资本。 “朕之所以不取燕云全境乃是另有所图,朕打算稳扎稳打,来一出诱敌之计!而最好的诱饵便是朕,前几日的事情你也该知道了,朕不说你们也不问,实在算不得关心君上的安危啊!” 狄青和蔡伯俙两人对视一眼,说实话他们是知道皇帝遇刺一事的,狄青掌管侍卫诸班直内外禁兵,而宋小乙的黑手和蔡伯俙或多或少的有些交集,想不知道都难! 蔡伯俙面色尴尬的说道:“我等这不是前来探望陛下了吗?前段时间宫门四闭,非陛下手诏不得进宫,我等便觉得不对劲,但又不敢打听,只能等待……” 狄青更是脸色惨白的不敢说话,赵祯拍了拍他的肩膀道:“夏竦前段时间让曹玮缴了你的兵权了吧?朕把它还给你,这其实是朕演的一出戏,一出用朕自己诱敌深入的戏!” 随着赵祯的话毕,半块调兵的紫铜虎符落在了狄青的手中,赵祯紧紧的盯着他的眼睛道:“你说如果辽人知道朕已经“驾崩”了会怎样?” 蔡伯俙和狄青迅速的跪倒:“大宋如日东升,陛下更是龙虎精壮,万万不可言此不祥之语!” 赵祯摆了摆手道:“无碍,只要能把辽人引来,说朕驾崩又有何事?这段时间可是让我大军等待良久,而辽人就是龟缩不前,他们显然知道自己的弱点和我大宋的有点,对攻城之战有所忌惮,朕便利用耶律簇绒刺杀一事大做文章,并且要让辽人信以为真,算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了……” 蔡伯俙凑了过来早赵祯的身边小声道:“陛下,臣还是觉得如果演戏就要演全套,东京城是不是也该准备……准备?” 随着赵祯的眼神变化,蔡伯俙的声音越来越小,皇帝的眼神变得让人毛骨悚然背后发冷,看来自己的话是戳到了官家最不舒服的地方。 蔡伯俙讪笑道:“当然皇后娘娘是要知道陛下平安无事的消息,否则就天下大乱了……” 赵祯微微点头:“你这个提议朕倒是没想到,辽人既然能在析津府探听情况,那必能在东京城探听,如果东京城还是一片歌舞升平的模样确实有点不太对,既然是你想到的,那朕就一事不烦二主……” 看着皇帝奸诈的笑容,蔡伯俙就知道自己要倒霉了,为什么嘴那么欠?权当不知道好了,别人躲还来不及,自己居然往跟前凑,这下定然是什么苦差事! 赵祯摸着下巴的离开,经过蔡伯俙的提醒他才想起一个让辽人更加笃信自己驾崩的办法,析津府和东京城之间是要有联系的,如果自己真的驾崩,那东京城便应该最先进入状态,并且析津府的兵事调动也应该有一点,让敌人信以为真乃是宋小乙的强项嘞! ………… 距离元旦已经过去一段时间,正所谓一年之计在于春,而过了新年便是春这是所有人的共识,无论这个春有多寒冷都一样,析津府的建设计划已经被提上了日程,整个城墙都被从大宋运来的水泥重新加固,工匠和劳力是这个城市最缺的东西,而析津府的百姓则是劳力的来源。 至于费用问题……很简单只要管饭,析津府的百姓乐意为大宋出一把子力,而他们饭菜的问题被大宋的商人全包了,说到底等于是朝廷没花费一分钱便从析津府获得了大量的劳动力。 城墙要加高加厚,护城河要挖的再宽再深一点,城墙上的三弓床子弩要在多一点,而且是要能发射火药弹的那种,只要是能武装析津府城防的东西都被运用到了城墙上,连城墙的形状都变成了奇特的形状,四角突出而且设置了瓮城,箭楼,城楼等一些列可以支援作战的建筑。 整个析津府忙的是热火朝天,而就在这个时候蔡伯俙这个大宋的驸马,皇帝的妹夫,简在帝心的人物却在析津府的街道上纵马疾驰,不知踢翻了多少的小摊,撞倒了多少的推车,但他依然不管不顾,向着城门疾驰而去! 当苦主准备叫骂的时候,却发现他的背上插着檄羽,疯狂的抽打着马股,被他撞倒的人只能自认倒霉了,他蔡伯俙居然当起了金牌急脚递,那他运送的信件得有多重要?谁没事自找晦气! 第五百八十章以管窥豹 即便是开春辽人依然没用向析津府用兵的动向,这给了大宋以充足的准备时间,不光是在析津府,就连附近的小城镇都开始武装起来,仿佛变成一个个堡垒,这也是没办法,大宋最擅长的便是守城作战,在出兵北伐之前就定下的策略,把所占领下的地方变成铜墙铁壁。 但这一切在辽人的眼中就是那么的做贼心虚,既然你大宋一路高歌猛进却为何在冰雪消融万物复苏的春天开始筑城?为何不趁着大军的气势继续进攻收复整个燕云? 蔡伯俙策马疾驰奔向东京城的消息早已传到了辽人的耳朵里,毕竟析津府的密探还有部份存活。 繁忙的街道上,一个买茶水的铺子显得那么的寻常,这段时间他们卖出的茶水可不少,听说都是那些匠人或是劳力从大宋官员那里领的茶水钱,专门供给他们吃茶解乏的。 这倒是个新鲜事,要是放在往常?简直是天方夜谭,但放在如今被大宋收回的析津府却是真事! 整个茶铺忙的不可开交,老板不断的催促小伙计给往来的客人上茶,同时也谄笑着在各个茶座周围游走,推荐他的点心,茶铺里真正赚钱的可不是茶水,而是各式各样的点心。 但老乙辛的点心千年不变,依然是那个老样子的酸枣糕饼,入口难吃不说,价钱还是那般的贵,惹得许多人不满的叫骂,大概是沾染了草原民族的习气,燕云百姓就是这样豪爽。 “老乙辛,你这茶点可实在是差了点,就不能舍些银钱去大宋商贾的铺子里买些好的?”老主顾不满的抱怨着手中的饼子,茶点茶点,茶水其次主要是点心,以前没有大宋的商贾也就算了,现在大宋商贾来了,并带了许多好吃的点心,价格也算不得贵,但这扣扣索索的老乙辛还在售卖他那难以下咽的糕饼。 “这话说的,难道我老乙幸的糕点就不好吃?往日里你们可都是吃的香甜嘞!”老乙幸不满的嘟囔一句,更重要的是大宋商贾的茶点要比他自己做的贵上整整十文钱! 要是买上一百份就比自己做的糕点多花一贯钱!整整一贯钱! 想到这里老乙幸就坚定了自己的不卖大宋商品的想法,他是个契丹人,准确的来说是个没有姓的契丹人,他们是契丹社会中最卑微的存在,在融入燕云之后便开始被汉人包容和同化,如果别人不知道他的名字,定然觉得他是个铁公鸡般的汉人,毕竟草原上的契丹人可没有这么小气的…… 老乙幸可不在乎别人怎么想,反正这条街上就他一家茶水铺子,这房子是当年辽主对家中先人的赏赐,所以他才能如此惬意的开着茶铺而不用担心房租,别人家的铺子要是开成了茶铺,嘿嘿,单单是房租就贵的吓死人。 当然老乙幸也有额外的收入,比如在析津府被大宋攻克占据之后,辽朝的大人物派人找到了他,具体是谁他并不知道,反正就知道是大人物便是了,来的人一出手便是一颗好大的金豆,足足有大拇指上半截的大小。 而要求则是相当的简单,把看到的,听到的有关大宋的一切定期告诉马鞍街的胡掌柜便可,胡掌柜每隔两天便会来他的茶铺带走一些难以下咽的茶点和茶叶。 眼看着那人又要来了,可老乙幸最近还真没有听到有关大宋的奇特传闻,正在发愁的时候便听见有人叹气道:“今日也不知是怎么的,居然如此倒霉,一大早出摊就被人骑马撞翻。” “哟!你的摊子上卖的可都是瓷娃,给人家去庙里求子用的,这还不全部摔碎了?!没拉扯理论吗?” 那汉子叹息一声道:“本是想拉扯的,但人家是骑着高头大马,身后插着檄羽的官人,我可不敢自找麻烦,听人说那人是陛下的妹夫,当朝驸马嘞!” 旁人嗤笑了一下道:“你还真把驸马当成什么了不起的人物?要是在往日的大辽还好些,搁在如今的大宋驸马就是个外戚,还是个没权没势的外戚,他要是犯一点错,你去寻御史之类的文臣都能把他参死,平日里夹着尾巴做人还来不及,岂敢放肆?” 那汉子苦笑道:“你说的倒是也不错,可你是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这位蔡伯俙蔡驸马可不比旁人,乃是大宋蔡记的掌柜,那是简在帝心的人物,这次得了陛下的差事,谁敢找茬喲!” 身边的人说不出话来,半天才呐呐道:“再怎么说也是外戚,你去析津府的衙门讨要,定然是会配给你钱财的,要是能把你那一车瓷娃的钱要回来,可不就算是你卖掉的吗?” 那汉子想了想点头道:“也是,如今大宋入主南京道,官家又是个仁义之君,对待咱们析津府的百姓尤为宽仁,去衙门寻个公道怕也是不难,我待会就和那些苦主去析津府衙门寻个公道?” 四周听到他如此说的人都大声支持,古往今来最不缺的便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人…… 而掌柜的老乙幸却从他们刚刚的对话中听到了有用的信息,于是凑上跟前道:“哦?大宋朝的驸马亲自做急脚递?老汉我听着都新鲜!不会是你小子把自家的一车瓷娃摔了向去大宋的官衙找补吧?” 那汉子被老乙幸一激,忍不住的高声叫道:“你这老杀才平白的冤枉俺干甚?!……”他的话还没说完便被旁人拉扯了一下,随即小声的委屈道:“俺可没胆量去大宋的衙门找补自己的过错,确实是大宋的驸马爷把俺的摊子撞翻的。再说又不止俺一个人的摊子被撞翻,还有许多人家的呢!” 老乙幸奇怪的问道:“都听说大宋皇帝慈民爱物,宽仁有度,他蔡伯俙既然是官家的妹婿,堂堂的大宋驸马,应该不会如此吧?听人说在东京城要是敢如此纵马,必遭御史弹劾嘞!” 买瓷娃的汉子还没说话,一旁的人便笑道:“首先你说的是东京城,其次,这蔡伯俙身负皇命,背后的檄羽足有这么大嘞!”说着说着还比划出一个大大的手势,仿佛那檄羽就在眼前。 既然这么多人都这么说了,那必然是真事,檄羽是什么?是表示十万火急的军令或者皇帝的命令,除了这两样就没有别的东西能使用檄羽传递。 第五百八十一章无辜的老乙幸 老乙幸并不知道蔡伯俙的重要性,但是他实在没有什么重要消息传递给那人,只能把这件他看似有趣又稍稍有些蹊跷的事情当作是重要情报。 没办法,最近这段时间宋人还是老样子,一个劲的加固城墙,运送砖石和泥浆之类的东西,可别说,也不知这泥浆是什么东西,居然能加快建造的速度,城墙比原先高出许多,不光是高了,还宽了,虽然老乙幸没上过城墙,但看着新加固的城墙他用脚后跟也能猜出来,城墙上能跑两辆大马车! 店里有客人自然不好离开,这一点警觉老乙幸还是有的,叫过小二道:“狗娃,你包点茶叶和点心,待会我给马鞍街的胡掌柜送去。” 狗娃瞪大了眼睛,这掌柜的什么时候转了性子?店里就自己一个伙计,为了放止自己克扣铜板,向来都是他自己结账的,稍稍惊讶的问到:“掌柜的,您去送东西茶水钱谁来结?” 老乙幸瞪了他一眼:“当然是我来结!怎么你还想越俎代庖不成?” “啥叫越俎代庖?” “就是不要代替掌柜的结账!看到那个空碗没有,客人要是结账便把钱放在里面,我已经数过店里的人头,回来的时候要是少了个子……嘿嘿,有你好看的!” 老乙幸说完便拐进了铺子里的小屋,这小屋其实就是几块木板随意搭凑出来的,他可舍不得占用本就不大的铺子,少了两张桌子要损失多少钱? 瞧见老乙幸进了小屋子,狗娃不屑的撇了撇嘴,早就不想在老乙幸的店里干了,听说宋人新开的店铺多,招伙计的也多,工钱比这里高上不少,还有不少的贴补,等这个月的工钱拿了就去宋人的店里试试,要是能被留下来,打死他也不会再回这老狗的店里! 小屋内的老乙幸全然不知自己的伙计在心中咒骂他,此时的他正开心呢!因为每次传递有用的消息都能从那位胡掌柜的手中拿到不少的宝贝,或是银锭子,或是金瓜子,反正不会空手而归。 开了叉毛笔在一张账册上飞快的游走,契丹的小字就如蛇一般跃然纸上,契丹小字便是契丹文,同时还有契丹大字,这两种老乙幸都会写,但胡掌柜要求自己一定要用小字书写,因为大字接近汉人的文字,而小字则是完全不同,而且每个小字都代表契丹语的发音,普通的汉人就算是拿到了也没用,除非那些会说契丹语以及认识契丹小字的汉人才能看出其中的端疑,但这样的汉人少之又少。 小心的把纸条沿着账册撕下来,这可是发家致富的东西千万不能弄丢,塞进茶叶之中夹好并用纸张包裹起来拿绳子吊着,老乙幸这才放心的出门。 一手茶叶,一手茶点,这便是胡掌柜交代的暗号,只要自己提着这两样东西去,自会有小斯接待自己,话说胡掌柜店里的酒水也是顶顶好的,待会说不定还能拿上一坛回来…… 马鞍街还是老样子,依旧是这析津府中最热闹的地方,不是因为人多,而是这里都是售卖那些和马有关的东西,打马掌的手艺只有这西头的老铁匠最好,而这里更是出产天下闻名的契丹鞍。 别的不敢说,但马鞍对于契丹人来说那是趋于极致的东西,络头、衔镳、缰、胸带、鞍、鞯、镫、蹀躞带、鞧带等无不做工精细,样式华美。 用薄银片制成的银蹀躞带,垂挂在马鞍后的马形玉饰,漂亮的金涂银鞍辔就是当作国礼也不为过! 打铁的声音不绝于耳,这大辽的契丹鞍一下就成为大宋的囊中之物了,再也不用向大辽购买,老乙幸稍稍有些心疼,这得让大辽损失多少的钱啊!之前听说买往大宋的契丹鞍最少也要千贯,现在被宋人得了,还不知能值几个钱嘞! 胡掌柜的店铺就在不远处,拐过一个大冬天还热力四射的铁匠铺就到,老乙幸整了整身上的衣物,还别说汉人的衣服往自己身上一穿还真有点学究的感觉。 不少的契丹人已经开始留发了,为的便是能更快的融入汉人当中,说是愿意也好,说是被迫也行,在老乙幸看来反正不是什么坏事,毕竟如果以后大宋要是真的赢了大辽,能保持这样对待契丹人,可就是天大的恩典了。 马鞍街就没人不知道胡家好酒的,他家的酒可谓是仅次于大宋的清泉白,而他胡掌柜到底是汉人还是契丹人也是众说纷纭。 有人说他是汉人,因为从任何地方看他都是一个地地道道的汉人,有人说他是契丹人,因为他的马上功夫了得,但他从未提起过自己的出身,在析津府的民籍上是一个地地道道的汉家子。 只有老乙幸清楚,他胡掌柜必然是契丹人,否则就不会找自己打听大宋的消息了…… 进了店铺还是那个熟悉的小斯,依然是那热热闹闹充满酒气的大堂,这一切仿佛都是几天前的样子从未有所改变,老乙幸走到柜台放下手中的茶叶和点心道:“胡掌柜,好久不见,这次带了点新东西看看你,都是自家铺子里的东西,不图别的就是个心意。” 胡掌柜露出特有的笑容道:“哪里哪里,你这是客气了,千里送鹅毛礼轻人意重不是,泡上一壶茶喝点再走。” 这与往常不同,胡掌柜还从未请过自己喝茶,老乙幸笑着点头道:“也好,也好……” 自家茶水是什么味道老乙幸能不知道?反正不是什么好茶,多半是胡掌柜借机看一下自己的纸条吧?果然胡掌柜看完后对着老乙幸道:“真的如你所写,大宋的驸马蔡伯俙背负檄羽纵马疾驰?” 老乙幸看了看四周嘈杂的人群道:“真真的嘞!那几位都是我店里的老主顾,绝不会有假,听说一路上撞倒了不少的人,这些苦主还打算去析津府的官衙找补回来呢!” 胡掌柜眉头一皱:“果真如此?” 老乙幸点头道:“当然是真的了,不然你让人去析津府官衙门口看看便知,我老乙幸可从来不诓骗别人!” 胡掌柜点了点头道:“好,既然如此,那这些小心意你就拿着,哦,对了顺便去地窖拿一壶好酒,我这的玉冰白可一点不比大宋的梨花白和清泉白差!” 手里拿着一锭金子的老乙幸早已乐的找不着北,一听还有酒拿,忘乎所以的就跟着胡掌柜进了地窖,一点也没瞧出有什么异样黑暗的地窖就如一张血盆大口,吞噬这毫无准备的猎物…… 血滴答滴答的流淌在地窖里,老乙幸的双眼中充满疑惑和不解,为什么,这个一直依靠他探听消息的胡掌柜要杀他? 胡掌那双能看透人内心的眼睛直视着他,身体缓缓柜蹲了下来而脸上满是愧疚的表情:“对不住了,虽然你给我提供了许多有价值的东西,而且关于蔡伯俙的还是最为重要的,但越是如此我越不能留你,你应该知道,只有死人才不会说出秘密……” 老乙幸痛苦的挣扎了一下,为自己的在人世间做最后一件事:“呸!”一口浓痰带着血水喷在了胡掌柜的脸上,他后悔自己当初没有顶住诱惑,卷入这场大辽和大宋的旋窝之中,自己连个姓都没有,居然还敢在其中捞好处…… 自己才他娘是最无辜的! 第五百八十二章不祥之兆 胡掌柜望着地上的尸体微微叹息,这老乙幸的祖上也是跟随过辽主征战四方的御帐骑兵,得了军功辽主便用赏赐换了析津府的一座宅院,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那小宅院已经变成了茶铺,足够老乙幸在上面躺着享福的,就算不开茶铺日后也能靠收租过日。 谁让他点背,居然被左丞相发现了利用价值,说实话胡掌柜是相当同情老乙幸的,毕竟他自己也算是一枚棋子,要不是家人在中京道,自己绝不会接下这种差事。 处理掉老乙幸的尸体后,胡掌柜换了身衣服便出门而去,刚刚老乙幸传来的消息让他惊讶,这也是为何他在看过纸条后便杀掉老乙幸的原因,这段时间析津府皇宫大门紧闭,只有一些大宋的高级官员能进出其中。 之前通过大量的钱财收买得到了大宋皇帝中箭的消息,这已经是难得,现在宫禁森严的模样和皇宫中偶尔飘起的黑烟,很有可能是大宋皇帝已经驾崩,而大宋臣子则是秘不发丧。 开始一切都是猜测,现在有蔡伯俙这位大宋驸马身带檄羽疾驰回宋的事情让猜测变为现实,胡掌柜相信大宋的皇帝已经死了…… 一位御驾亲征的皇帝死在征途上结果是显而易见的。 大宋的士气必定一落千丈,这是最好的结果,如果再往坏处想,胡掌柜冷冷一笑,嘿嘿……帝王之死恍如山崩! 这就证明大宋乃是无道之国伐有道之国!皇帝的死便是上天的警示,此时还不撤军更待何时? 但显然大宋的官员有自己的想法,这段时间盯在皇宫附近的人来报,大宋北伐的官员几乎都进入皇宫而未出,从夏竦到狄青,甚至连在析津府附近巡视的包拯和密云城的曹玮都赶来了。 不用想也知道,这些人聚集在一起定然是在商量对策,如果是自己也不甘心把析津府拱手让人,毕竟是一位皇帝以性命为代价换来的,无论如何都要保住,否则这些人回朝后怎么向大宋的文武官员和百姓交代? 胡掌柜骑马在街道上一路疾驰,快到城门的时候他便发现此时的城门检查异常的严格,已经不是普通的禁军那么简单,而是配上了大量的背嵬军! 这些凶悍的大宋骑兵被契丹人称之为鬼卒,一身狰狞的黑色板甲仿佛魔鬼一般,能轻易的便能把契丹的军阵撕裂,原本在马背上称雄的契丹勇士完全则不再是他们的对手。 禁军还是老样子,但在看到他们的阵容时胡掌柜脸色一僵,这是大宋标准的禁军配置,三个盾牌手,三个陌刀手,四个弩箭手! 十个人便能组成一个远近皆宜的军阵! 在门口放慢速度的翻身下马,此时硬闯是绝对不行的,再快能有大手的弩箭快?何况背嵬军的战马尤其擅长长途奔袭,胡掌柜老实的牵着缰绳向城门走去,自己身上带着的东西没有一样违禁,最重要的东西都在自己的脑袋里装着,而且自己在析津府的户籍上还是个汉人,门口站班的禁军绝不会为难自己。 城门的检查看似很严格,但却又是很简单,只不过进城容易,出城难。 胡掌柜客气的递上自己的路引,这东西如果放在大宋境内就是一张废纸,但在析津府却是价值千金,在大宋根本就不需要所谓的路引作为通行的证明,即便是出远门也无所谓,迁徙自由的很,但在析津府者东西却价值千金,胡掌柜废了好大功夫才在析津府的官衙开具,没有它出城便更难了…… 门口的老兵瞅了胡掌柜一眼道:“汉人?” 虽然心中不满老兵的态度,但胡掌柜依然笑眯眯的点头道:“官爷好眼力……” “出城何事?” “看望亲朋。” “此去几何?” “半日足以!” 简单至极的对话过后,老兵仔细的检查了胡掌柜的马匹,在没发现异常后微微点头道:“走吧,若后日不归,罚钱五贯!” 胡掌柜笑眯眯的感谢:“多谢官爷宽限!”说完便出城而去,这守门的老兵居然给了他一日的宽限,只要在后天早上赶回来便不算逾期……可惜自己只要离开就不会再回来,小小的店铺算什么? 胡掌柜相信自己带回大辽的消息足够抵得上十间自己的铺子,再说谁又能想到自己虽是汉人的身份,但身体里却流淌着契丹人的血呢?! 出了城门的胡掌柜觉得压在身上的巨石一下消失,胸口的憋闷也随之通畅,大有放声高呼的感觉,但此时他压制住内心的激动,谨慎的向北方疾驰而去,出了析津府,剩下的事情就好办了,大宋的游骑不可能把所有地方都封锁起来,只要不是十来人的队伍,想躲过大宋的骑兵巡查还是很容易的事情。 身下的快马是契丹马中的良驹,从这里赶往中京大定府不过一日的功夫!即便是初春的倒春寒也不能影响胡掌柜前进的脚步和火热的内心,回到大定府就能和家人团聚,以及得到左丞相张俭的赏赐。 同时和胡掌柜前后脚离开的还有原本蹲守在析津府皇宫附近的密探,因为他看到了如今被大宋占据的皇宫已经是处处白幔!只有在祭奠位高权重者时才会有这样的规格,而大宋的文臣武将可没有一个死去,都是活蹦乱跳的进入皇宫的,那只有一种可能,皇帝死了。 ………… “陛下,宫中白幔铺殿实乃不祥!非人君之礼无以待之!” “朕是在祭奠死去的将士,以国礼待之有何不妥?” 赵祯站在辽朝的宫殿之前望着皇宫中铺的到处都是的白幔微微点头,很好此时的皇宫真有点悲伤肃穆的气氛,要是亲卫司的老兵再号上两嗓子就更好了,但他生生的压下心头的想法,一旁的夏竦和包拯已经脸色不善,随时有暴走的可能,而彭七就如小媳妇一样委屈的躲在后面瑟瑟发抖…… 没办法他是赵祯的亲卫司都指挥使,三才不在只能由他执行赵祯的旨意,结果包拯和夏竦就把这笔帐算到了他的头上,大有杀之而后快的意思。 对赵祯来说没有所谓的不祥之兆,不过是最简单的心理战而已,这是战略需要,反正自己又不是真的死了,只要能让辽人进攻析津府,他不介意把事情闹得更大一点,当然夏竦和包拯是绝不会同意的,万一包拯倔劲犯了,一头撞死在殿阶上就乐子大了! 第五百八十三章辽人发兵 胡掌柜一路上连停歇都不敢,出了析津府就在附近的村里买了一匹驽马,两马换乘能保持他的速度,同时也不用在一个地方停留太久。 夜晚在外风餐露宿也比进入村庄休息要来的安全,一路上为了躲避大宋的游骑,他都不敢走最近的路,而是专拣偏僻的小径通行,倒春寒是对他的又一考验,寒冷的春风吹进他的脖子如剃刀刮过身体整个人都为之一僵。 如逃难般的生活好不容易结束,不远处便是大辽的中京大定府,这一路上他实在不敢停歇,就连进入中京道境内也是如此,他带着的信息实在太重要,万万不可有一点差池。 相比大宋的析津府,大辽的大定府就显得戒备森严许多,在胡掌柜看来两者完全不可同日而语,大宋的析津府处处透出一股子自信的味道,而大定府则是一副厉兵秣马大战将其的严肃,要论气势上大辽就输大宋一头…… 到了大定府的城门口,一身风尘仆仆汉人打扮的胡掌柜很自然的被拦了下来,瞧他的模样和打扮,契丹守军怎么看他怎么像是个间人,汉人几乎都拥护大宋军队,能留下的尽量留了下来,而且汉人多是农耕百姓,土地便是他们的根本,谁会离开自己的土地来到大定府投奔大辽? 连契丹人自己都没有这种自信,于是胡掌柜便被守城的军官“客气”的请到一边,围着他就是一顿拳打脚踢,本就一路颠簸的胡掌柜还没来得及自述便被打的灰头土脸气息游离…… 待威武的契丹勇士罢手他才有进气没出气的说了一句:“我是……契丹人!有……有要事禀报左丞相!” 围观者先是一愣,然后哄堂大笑,这人是傻子不成?左丞相伴随皇驾在上京临潢府呢!你到大定府找左丞相岂不是痴人说梦?! 但唯独一个校尉笑不出来,拉扯起胡掌柜道:“你真的是确定你没走错地方?” 胡掌柜怒道:“军国大事岂能有误!要是怠慢了你可担当不起!” 校尉脸色一变:“都散了吧,不过是个燕云遗民,待本官提审一下便知真假。” 胡掌柜的心思是如何的机警,简单的一句话便听出弦外之音,也不挣扎便跟随校尉走了,待到没人的地方,那校尉指了指高高的大辽塔道:“左丞相便在那里,你怎么证明自己的身份?” 胡掌柜冷冷的说道:“这就不劳你操心了,到了那里自有办法!” 那校尉正要发火,但看见胡掌柜冷冷的眼神心中一颤:“也好,我自送你去,是真是假一看便知!” 胡掌柜也不说话,微微点头便上了自己的马,跟随校尉前往大辽塔,这是大定府建城的时候便存在的,辽圣宗统和二十二年路过这里的时,遥望南方霞光闪烁,有郛郭楼阁之状,一派瑞气,于是建都于此。 此城的布局仿大宋都城汴梁,分外城、内城和皇城。内外两城略呈“回”字形,而大辽塔正好在皇宫之中,位于正殿之后,如山如岳,给人一种依靠的感觉,镇定人心。 大辽的皇帝多喜欢在塔内登高望远,一览整个大定府,据说站在上面有一种纵览天下的感觉。 而此时的耶律宗真却没有这种感觉,越来越多的情报从张俭那里传来,都是有关大宋,不知是不是张俭故意为之,耶律宗真猛然发现此时的大宋已经远不是真宗朝的大宋,物阜民丰不说,还展现出现各种各样的强势! 这种强势不光是在军事上,毕竟契丹勇士在战场上还没怕过谁,而西夏一战完全是老天帮了李元昊一把,否则大辽必胜! 相对于西夏的李元昊,耶律宗真更是担心大宋,这个原本内忧外患对大辽没有多少威胁的中原王朝仿佛在一夜间突然崛起,速度之快,发力之大令人咂舌。 大宋在商业上完全放开了对商人的限制,大宋皇帝赵祯对商人更是抚恤尤佳,不光鼓励和支持他们还在批准商人子弟读书科举从政,这在历朝历代都是罕见的事情,并且大宋也得到了回报,每年商贾的税收就远超农税成为大宋不可或缺的经济来源,这一点耶律宗真都看的眼红! 尤其是上京城被大宋商贾席卷之后,身为大辽皇帝的他更是心疼的在滴血,大辽虽然幅员辽阔,可许多地方都是茫茫的草场和荒芜的沙漠戈壁,这些地方不会给大辽上一丝的农税或商税。 这也是为什么耶律宗真要想办法收回析津府的原因,一旦析津府丢失,整个燕云都危在旦夕,连燕云都丢了的大辽还叫什么大辽?! 仿佛一夜之间大辽和大宋换了位置,大宋一下从防守转为进攻,并连克燕云重镇,现在是析津府和南京道,那明天会不会是中京大定府或更北边的上京临潢府? 一种耶律宗真从未有过的紧迫感在他心头盘绕,仿佛身后有一头随时会追上来吞噬他的猛兽。 身后的楼梯响起脚步声,多年的相处下来不用回头耶律宗真都知道来的人是张俭,只有他这个左丞相才有资格不经传报来到自己的身边。 但此时张俭的脚步却没有往常的沉稳,带着一丝凌乱,笃笃笃的敲击着木质的楼梯,看来定是有什么大事发生,耶律宗真转头问到:“左丞相说点好消息吧?” 张俭的脸上露出如释重负的表情:“天佑大辽,刚刚收到密探消息,大宋皇帝确实驾崩了!如今秘不发丧,怕是担心扰乱军心,天赐之机最适我大辽起兵讨贼!” 耶律宗真听到张俭的消息后喜忧参半,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涌上心头,那个他一直较劲的目标居然就这样死了……突然失去目标让他稍显迷茫。 “消息确定吗?” “确定!本朝在析津府的密谍和间人同时来报,一个说大宋皇帝的妹婿蔡伯俙亲自身带檄羽向东京城疾驰而去,而另一个说析津府的皇宫内白幔遮天,隐隐有哭泣之声传来,大宋的文臣武将皆入宫墙而不出!” 咔嚓,耶律宗真捏碎了手中的茶盏皱紧眉头:“这么说大宋的皇帝真的死了?!传令大军集结整顿,待祭旗之后挥兵南下,违令者斩!脱逃者斩!动摇军心者斩!畏缩不前者斩!思乡厌战者斩!……” 足足说了十八项斩杀令后,耶律宗真才停下,一旁的张俭心中火热,陛下说的十八个斩杀令中涵盖了所有仁君的军纪,连往日里百无禁忌的奸淫掳掠都算在了里面,的确,大辽要收回的是繁荣的析津府,而不是一个人间地狱。 皇帝的命令代表着国家的意志,随着耶律宗真的旨意被传下,整个大定府的军队便开始集结起来,到处是准备出征的模样,仿佛大战一触即发。 第五百八十二章城墙上的博弈 一场严酷的倒春寒袭击了燕云大地,本已经算是开春,但天气却完全违反了人们根据自然规律总结出的历法,雨水本是二十四节气中的正月中气,从这一天开始气温回升、冰雪消融、降雨开始,雨量渐增。 但如今的燕云大地依然是银装素裹,没有一丝的回暖的迹象,仿佛这个漫长的冬天永远也不会结束。 夏竦站在城墙上看着寒风卷雪的凌厉微微皱眉道:“正月中,天一生水。春始属木,生木者必水也,故立春后继之雨水。且东风解冻,散而为雨。但如今却冰封大地,万物凋零,全无生机,此兆凶矣!” 曹玮瞅了他一眼哼道:“子不语怪力乱神!你老倌为何还说这样的话?” 夏竦长出一口气指了指狄青道:“子是不语,可并非不信,否则为何要为《周易》作十翼供人解读?此种精妙孕育天地之间,乃世间大道!不可不循,将帅用兵须上知天文下知地理,方可运筹帷幄……你还不如汉臣呢!” 曹玮抬头望去,只见狄青看着城墙上的旗子判断风向,又让人记录雪的厚度以及硬度,同时派人往城墙上浇水,冰冷的寒风很快就让城墙的表面结出一层光溜溜的冰层…… “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冰水为之而寒于水!老夫不如他狄汉臣,怕是回京之后也该退位让贤了!”曹玮说完便叹息的准备离开,而夏竦哼了一声道:“他狄汉臣要是当了你这枢密使就离死期不远了!别以为老夫不知道,你将门众人的小手段,岂能让他一个白身出来的狄青抢了你们的风头?老夫劝你们不要动手,否则陛下暴怒便是尔等末日!” 曹玮身体一僵转头道:“你……何必赶尽杀绝?!” “笑话!老夫何时赶尽杀绝?明明是你们做的太绝,不光做的绝,还愚蠢!大宋这么多年唯一从军卒中出了一个枢密副使,这给军中将士多大的鼓舞?大宋需要他做榜样,陛下更是需要他稳定军心,你们要是对他动手,嘿嘿,考虑过后果吗?” “那也不能让他一个白身骑在我将门头上!!” 夏竦看着突然愤怒的曹玮奇怪的说道:“人家可从未骑在你们头上,是你们自己不争气,唯一一个杨怀玉当上了殿前司的都指挥使,但这一路打下来的战功却根本没法和狄青比,官家可是给过你们机会,是你们自己没把握者又能怪得了谁?别怪我没提醒过你,官家对狄青着实看重,你们要是动了他,就准备成熟官家雷霆之怒吧!当年官家对你将门的手段可还记得?” 曹玮的身体微微一颤,当年官家翻手为云覆手为雨,把将门打击的体无完肤,最后还是官家网开一面让将门子弟进入武备司…… 曹玮呐呐的小声道:“陛下应该不会因为一个狄汉臣和我将门翻脸吧?” 夏竦是何其聪明,心思急转便明白曹玮的意思,厌恶的瞪了他一眼:“嗤……宝臣啊宝臣!你打的什么算盘以为老夫不知?不就是想让狄青带着你将门在燕云捞军功,等利用完他再……诶!为何你们总是如此,难道就不怕有一天自己也是飞鸟井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 夏竦的话让曹玮大惊,他不明白,为何夏竦会对狄青百般维护:“那我将门又该如何?” “很简单,多立军功让陛下看到你们的价值,这便是最简单的方法,杨怀玉虽不及狄青,但真本事却是有的,你将门子弟在此次北伐之中也颇有建树,何须用这种让官家厌恶的手段,凭自身本事向上走才是真的嘞!” 寒风席卷城头,曹玮的胡须上沾染了许多白色的雪花,仿佛华发顿生,但他的眼睛却猛然亮了,对着皇宫的方向拱了拱手道:“这话是官家说的吧?多谢子乔了……” 夏竦躬身还礼:“宝臣兄不必谢我,要不是陛下交代,我也不会说这样的话。” 曹玮点头离开,是啊!要不是陛下交代,他夏竦定然不会点破,文臣巴不得将门和狄青之间生起龌龊! 城墙上只剩下夏竦一个人,看着正在城墙下忙活的狄青微微叹息:“老夫帮你的也只有这么多了,陛下欲保你成名成杰,但这一路上的羁绊实在太多,但愿你能逢凶化吉……” 正在指挥军士埋设听瓮的狄青偶有所感,抬头向城墙上望去,却并没有发现什么蹊跷,只能暗道自己多虑,他还不知道一场针对他的阴谋被夏竦悄然化去。 夏竦这么做乃是因为官家,他太了解官家的脾气了,一旦将门对狄青下手,官家定然暴怒,这些年从官家对狄青的栽培就能看出,狄青乃是官家培养出的一员战将。 夏竦也看得出狄青的好处,贼配军出身,脸上带着面涅的他背后没有任何势力,只孤身一人而已。 这样的人无论是对皇权还是军权都不会构成威胁,官家用他才最放心,就像身为外戚的蔡伯俙一样,而文臣同样也不会有任何担忧,唯一造成损害的只有将门。 废了这么多的心血栽培出来的能臣被将门扳倒,陛下不发疯才怪嘞! 东京城朝堂看似稳定的局面瞬间便会支离破碎,各势力之间的倾轧必定会扰乱整个大宋的稳定,作为文臣,他夏竦最希望的是朝堂稳定有序,而非乌烟瘴气。 辽朝妖后萧耨斤乱政给辽朝造成的危害到现在也没有消除,前车之鉴,何必覆辙? 看似简单的道理,为何他曹玮就是看不出来,以曹玮的才智不至于如此啊?其实夏竦忘了,在面对利益的时候,什么人都很有可能失去理智。 大宋的这场北伐,赵祯是受益者,他成为大宋唯一一位收复燕云故地的帝王,文臣同样收获利益,燕云的土地需要大量的文官去管理……而狄青这位赵祯最其中武将的名声也将会更上一层楼。 唯独将门的地位尴尬,收复燕云不是他们主攻,也没有什么大功劳,只能在军中捞些不大不小和皇族子弟差不多的军功罢了,这岂是他们受得了的事? 第五百八十三章“意外”泄漏的消息 辽军的速度非常快,攻城作战虽然不是他们所擅长的事情,但南京道的丢失已经让他们恨的发狂,岂能轻易就算了?虽然不擅长但却不是不会。 耶律宗真认为,契丹男儿上马能驰骋,下马能步战,又不是说下马之后的契丹人就比不上宋人……何况他的手中还有数支步战军队,五京州县汉军、渤海军,熟女真等等都是善于步战的。 此次为了收回燕云,耶律宗真做的准备也不少,单单是招募的女真人就足有五万之众,这大概是熟女真中八成的壮劳力了,为此耶律宗真不惜下达了招募令,这是一种血腥的招募规矩,凡有不从者屠其一族,以震慑人心! 而辽朝规定,凡民年十五以上,五十以下隶兵籍,这适用于辽境内的各族民户。但和人数众多的汉人契丹人不同,渤海人以及女真人的人数实在太少,按照规定招募的士兵都是一家的壮劳力,少了他们,身处苦寒之地的熟女真就基本上只能等死。 这条血腥的征兵规则在于一旦战事吃紧,及丁男子,因为皆隶兵籍,可以悉征无遗。 男人是这个时代的顶梁柱,一旦战死疆场,一个家庭就很有可能为之破灭,尤其是辽朝这样由多个蕃部组成的国家,渤海人,熟女真都已经承受不住这样的压榨,更何出壮丁的同时,他们还要负担这些壮丁的武器装备等等。 驰兵于民是最基本的,部民既是生产者又是战士,平日里过着马逐水草,人仰湩酪的生活,繁茂草原滋养的牲畜为牧民的衣食服用之源。 弓箭、马匹平日是打猎的工具,战时就是军事装备。遇有征发,部族军自备衣粮器械,每正军一人,自备马三匹,必备的还有弓四、箭四百、长短枪、骨朵、斧钺、小旗、锤锥、火刀石、马盂、炒一斗,沙袋、搭钩毡伞各一,縻马绳二百尺等等。 这些还不算完,谁都不希望自己家的男人死在战场上,必要的防护也是有的,如人铁甲九事、马鞯辔、马甲皮铁等则视其力而定。 这些都是背负在辽朝百姓身上的沉重负担,没有战事的时候还好些,只单单应付税收便可,但现在大辽的西征刚刚以失败告终,西夏一战并没有掠夺回多少财富反哺百姓,大辽便又要出征燕云,这对一般的辽朝家庭来说宛如噩耗。 原本契丹还以“打草谷”和“犒军钱”作为战时补充军需的手段,军队中还专备“打草谷骑”勾取粮草,这种以战养战的方法开始的时候还奏效,可惜大宋深知辽人的作战风格,并且以西夏一战为例,坚壁清野,广设堡寨,藏粮与深山旷野,虽人死不漏一粮。 这些都是探马打探来的,所以耶律宗真又下令全国供给粮草与大定府,沿着归化,北安州向南跟随大军运输,以防再次出现西征的错误。 但这一举措无疑给辽朝百姓雪上加霜,战争不是简单的率军厮杀,其中包涵的学问方方面面,同时战争打的也是国力和金钱。 辽朝现在是既没钱又没兵,只能从百姓的头上剥削,但这种剥削是有限度的,一旦超过百姓承受的底线,内忧外患国破家亡就在眼前! 张俭已经看出了其中的弊端,向耶律宗真多次谏言:“陛下,此时当以大宋皇帝驾崩的消息以安民心军心,否则大军未至燕云而民心军心乱矣!” 说实话耶律宗真也不希望这样做,但是又实在没办法,听到张俭的建议后心中大动,微微点头道:“也好,让将士和百姓知道此次我大辽必胜,收回烟云之后必有犒赏,也好让他们安心作战……” 张俭来了句:“陛下圣明!”便走出皇宫,马上就要进行发兵之前的最后准备,出兵伐罪,必立誓命之文,乃是日常的流程,陛下待会就要宣读檄文,自然要稍作修改。 每凡出兵,大辽的皇帝都要率领蕃汉文武臣僚,宰杀青牛白马祭告天地、日神,并分命近臣祭祀太祖以下诸陵及木叶山神。 皇帝御驾亲征更要身着戎装祭祀先帝宫庙,或者主祭先帝、道路、军旅三神。 军行前,须用一对牝牡麃祭祀。攻城略地取胜,要及时宰杀黑白羊祭天地。班师之际,要用掳获的牡马、牛各一祭天地。而且在出师、还师的时候都要举行“射鬼箭”,即将死囚或俘虏绑在柱子上,众军士向着军行的方向将其乱箭射死。 一些列的仪式下来,谁还不知道大军即将出征的消息?连辽朝都是如此,大宋的规矩就更加的繁琐了,这也是为何赵祯以军演之名为幌,突然发兵燕云的原因,为了节省时间和冗长的礼节…… 一边是防守,一边是进攻,大宋显然是占据了天时地利人和三样,而辽朝的进攻实在有些仓促和迫不得已,耶律宗真已经没有办法,国内的经济低迷已经使得大辽很难恢复元气,如果连南京道这块宝地也失去,那后果不堪设想。 还好,大宋皇帝死在了耶律簇绒的毒箭之下,否则他真的不知道用什么鼓舞军心。 但是耶律真宗不好自己说出大宋皇帝驾崩的话,毕竟是个都会联想到他的身上,即便是他没指使别人也不会相信,刺杀这种事情乃是皇者不屑为之的旁门左道,如果把他放在自己的身上,难免让人觉得大辽的皇帝不择手段。 消息自然从某些渠道“意外”的泄露出去,在繁琐的仪式进行之后,大军中便流传着大宋皇帝驾崩的消息,而且连刺杀的过程都描述的极为详细,就像是亲眼看到一般,让人忍不住觉得这是真的。 普通士兵自然要向军官打听,而军官则会神神秘秘的说出这消息是来源于析津府的密探,于是耶律簇绒的“大名”便在军中传开,许多人一下明白为何陛下会在这个时候挥兵南下了! 士兵们在听到消息后自然的把耶律真宗和刺杀这件事分开,因为陛下也是“意外”得知这一消息的,听说为此陛下还在宫帐里设了衣冠冢以祭奠大宋的皇帝…… 但祭奠归祭奠,南京道还是要收回来的,毕竟这里是燕云的门户,也是燕云最为富庶的地方,上至皇帝下至兵卒都了解它的重要性,随着三声号角,沉重悠扬的声音提醒每个人,南下的征途开始了。 第五百八十四章风正烈,行军急 北方的大地上被一层寒冷的冰雪所覆盖,但它您不能不能阻止马蹄的疾驰,和天地之威比起来,皇帝的命令更加可怕。 辽人的兵马在这片银装素裹的大地上前进,辽朝的马多,又不需朝廷供给,几乎全员都拥有马匹代步,速度非常快,而补给也是放在马背上节省人力和时间。 马蹄踏过的雪地变得泥泞,黑色的雪水经过反复的践踏成为黑色的泥水,在地上留下一条肮脏的痕迹,也给这片原本白亮的冰雪之地留下伤痕。 探马一定是在大军之前的,游骑也四散在外,辽朝大军不是直接南下析津府,而是兵分三路,绕过了密云城,从儒州入南京道,那里有辽朝控制的最后一个据点居庸关。 耶律宗真和张俭都不明白,为何大宋皇帝不拿下这座雄关,一旦拿, 下南京道则是铁桶一块,想要撬动便会无比困难,更让他们惊奇的是,连昌平这座一马平川之地大宋也视而不见。 事出有异必有妖,耶律宗真谨慎的派遣探马前去居庸关查探,而得到的结果是居庸关和昌平附近完全没有宋军的踪影,从大宋北伐开始就没有在两地出现过。 既然如此便派出更多的探马便是,一旦大宋真的没有兵犯居庸关,那这里就将成为大军的重要据点。 厚重的积雪在遇到极寒的天气很快就不那么松软,车马的速度慢慢的降了下来,这见鬼的天气给行军造成了巨大的阻碍,但没有人敢抱怨,陛下宣布的十八斩被契丹督军严格的执行,一路上斩杀的噗噗士兵已经超过百噗人之多。 辽军将士只能顶着凛冽的寒风在雪地里艰难的行进,这种折磨不光是身体上,更多的则是在精神上!虽然已经开春,但在燕云之地依然是处处冰封,一路上已经出现不少士兵冻伤的情况,尤其是军中的熟女真和渤海人,他们的装备最差,冻死冻伤的人最多,为此战力大减,怨言不断。 大军行进和寻常百姓不同,带着大量的补给和辎重,就算辽朝不需要太多,但对于二十万大军来说也是不少,雪地中最危险的便是牛蹄坑之类的坑洞,万一遇到田鼠洞之类的深洞被冰雪覆盖,马蹄踩下很可能便是人仰马翻。 所以辽军的速度减慢,但好在传令的士兵在队伍中奔跑传令:“尔等速度跟上,大军抵达居庸关,昌平城便可休整!” 传令兵的话让许多人松了口气,他们以为大军进入南京道后便要开始作战,谁知这居庸关居然还在大辽的手中,这座雄关坚城乃是休整的不二之地,而昌平就更不用说,那里是连接析津府与儒州的重镇,算得上是南京道中屈指可数的繁荣城池。 二十万大军在南京道兵分三路后各路也就没有多少,前军五万人由从飞狐岭死里逃生的耶律宗信所率领,中军十万人由辽皇耶律宗真亲自统领,而后军五万人则是交由西征失利的南院大王萧惠所率领。 所有人都知道,萧惠这是被陛下疏远了,即便是有张俭在一旁为其说项也只不过领了个后军统领的差事,看似安全的位置却是契丹人最不愿意去的地方,战场上的后军基本上就没有用武之地,勇敢彪悍的契丹男儿自当在战场上扬名立万,岂能龟缩与后? 从中京大定府到儒州原本只不过两天的功夫,可现在居然用了三天,这三天辽军都是在滴水成冰的野外安营扎寨,基本上冻成狗,寒冷的冬天吃也吃不好睡也睡不着,一路的行军如同巨大的折磨。 每天早晨起来都能看见推着尸体的车被运出军营,不用说这些人定然是昨夜被冻死的,而且大多是女真人和渤海人,瞧着他们脸上诡异的笑容,许多人不寒而栗,开始担心这次征伐会不会重蹈西征的覆辙。 这些死人中永远不会出现契丹人或是汉人,契丹人的地位可比其他人高得多,而汉人……天生就是善于保护自己的民族…… 辽朝的汉军主要是征自五京乡丁或者是在石敬瑭献上燕云之地所遗留下的汉军。 当然收编中原军队也向来为辽朝重视,在早些的辽宋战争中,所俘宋军有的被并入诸军,有的则单独立营,自成一军,如归圣军、宣力军、四捷军等。辽朝还不断招徕宋境军士北来,将之纳入汉军系统,称投来南军。 但现在投来南军已经名存实亡,整个建制中只剩下一些老弱病残,自从真宗朝的檀渊之盟后,基本上除了前来逃命的罪囚就没有人北上了…… 尤其是在辽军路过儒州城的时候怨气最大,眼看州城就在前面而不能入城休整谁不难受?这段时间连热水洗面都不行,陛下还下旨大军继续向石门关前进,沿途不许休整。 疲惫的辽军只能再次迈开疲惫的步伐,虽然有马匹代步,可速度依然快不起来,在马背上颠簸还不如下马行军,最少能暖和一点,但军令如山,下马之后便很难跟上大军的步伐,一旦掉队必死无疑。 六天的时间大军才到达居庸关,前军在耶律宗信的率领下继续向昌平进发,中军十万人则是留在了居庸关整顿休整,没办法对于十万中军来说这一路实在太累了。 张俭对于萧惠被安排在后军心中不甘,对于萧惠的能力和水平他是知道的,破阵杀敌一点也不比耶律宗信差,而且稳重的很,放在后军实在有些大材小用。 但陛下对于萧惠的排斥使得张俭也不敢太过明显的上奏为他求情,毕竟皇帝的脸面还是要照顾的,朝中的大臣对萧惠也是采取不闻不问的态度,尤其是皇族更是对萧惠爱搭不理,西夏一战使得数十皇族被李元昊俘虏,如今赎买他们的告示还贴在辽夏边境的浊轮寨,契丹皇族怎么会给他萧惠求情? 整个居庸关陷入一片忙碌之中,大军终于能得到休息,即便是装备较好的契丹人也受不了在冰天雪地里长途跋涉,居庸关有着大量的粮食和军需。 这还要归功于耶律宗信,是他在从飞狐城逃出的时候便上奏陛下无论如何要守住居庸关,所以居庸关的守将才在大军到来之前便收集大量的粮食和军需储藏于此以备不时之需,也算是他耶律宗信未雨绸缪了。 第五百八十五章皇帝也不是万能的 张俭不否认耶律宗信的才能,也佩服他的才智过人,但在用兵和作战上他还是距离萧惠这样的老臣相差甚远,经验和战法都有所不及。 最简单的便是他完全有时间请求陛下让他的五万前军稍作整顿再向昌平出发,可他为了赶时间,仅仅为了早一点到达昌平布防,居然马不停蹄的前往居庸关,对那疲惫的五万前军不管不顾。 即便那是由女真人,渤海人和汉人组成的前军也不应这样用,牲口还要休息,何况是五万大军? 五万精疲力竭的前军,就算是再凶悍,再勇武,此时一旦遭遇到宋军的突袭也是不堪一战,万一有宋人埋伏在昌平的必经之路上,那这五万人岂不是羊入虎口? 张俭越想越觉得耶律宗信不堪重任,尤其是前军这样的破阵之军更不能交在他的手中。 回头望了一眼皇帝的宫帐,张俭顶着寒风走了过去对门口的御帐亲军道:“传报陛下,臣张俭有事上奏!” 御帐亲军还未答话,宫帐中便传出耶律宗真的声音:“左丞相入帐说话。” 进入宫帐的张俭便看到皇帝站在舆图前仔细的观察,时而皱眉思索,时而微微一笑,张俭已经习惯皇帝的小动作,上前躬身行礼道:“启奏陛下,臣以为南院大王萧惠……” 耶律宗真挥手打断了张俭的话道:“萧惠的事情朕自有定夺,左丞相先看看舆图,大宋皇帝愚蠢,居然连德胜口这么重要的地方都没有派兵占下,如若朕派遣一员良将赴此,得胜口,居庸关,昌平城便如品字形,相互驰援攻守兼备!” 张俭看了看舆图道:“确实如此,但得胜口位置稍后,距离石门关颇近,乃进退之要道,不知陛下派遣何人?” 耶律宗真瞧着张俭期待的表情微微一笑:“自然是老成持重的南院大王萧惠喽!朕之所以让萧惠主后军乃是因为他老成持重,西夏一战我大辽中军被袭,后军将帅却不知守住撤走之退路,致使我中军损失惨重,否则后又安阵岂能大败?收拢溃兵接应中军,我大辽还有一战之力!如今朕让萧惠稳坐得胜口,一旦有异,近可来援中军,远可从容退走反攻。” 张检眼睛一亮,确实如陛下所说,这得胜口必须有一位老成持重之臣坐镇,欣然点头道:“陛下圣明,此地非萧惠不能胜任!” 耶律宗真哈哈一笑道:“左丞相原本是来向朕发牢骚的吧?耶律宗信虽然也是足智多谋之辈,但他太年轻,用兵难免操之过急,不知进退,但让他在前军只要稍稍把控便能运用自如,而萧惠老成持重放在后军朕最放心。” 张俭佩服的五体投地躬身拜下:“陛下用人之道以炉火纯青,天下无人可出右矣!” 长长的叹息一声,耶律宗真稍稍失望的说道:“有,大宋皇帝赵祯便能与朕比肩,但朕是没机会在战场上和他堂堂正正的较量一番了,如此经天纬地龙御寰宇的一国之君……朕居然不能亲手击败,实乃憾事!” 张俭悄然不语,如果大宋皇帝还在,这次大辽的南征就是一场自寻死路的灾难,当年檀渊之战,大宋的军队眼看顶不住了,可大宋真宗皇帝赵恒亲临战场,御驾亲征便瞬间扭转战局,一时间宋军的战意与疯狂连凶悍的契丹人都要避其锋芒。 如果这位远超真宗皇帝的赵祯出现,还不知会是一番什么样的光景……张俭庆幸耶律簇绒一箭带走了大辽最大的威胁,现在他之担心大宋的哀兵会不会使得大辽付出更多的代价拿下析津府…… 但还好,析津府的重臣选择了秘不发丧这条看似正确又错误的作法,一旦开战宋军找不到他们那位御驾亲征的皇帝会慌乱成什么样? 张俭不相信夏竦等人敢在皇帝驾崩后还竖起那根代表皇帝的龙旗,龙旗出而帝王不见,这造成的恐慌怕是会让整个析津府的宋军乱了套! ……… 此时正躲在析津府皇宫中的赵祯狠狠地打了俩个喷嚏,放下手中的棘轮弩机匣抬头望向太阳,又是俩个狠狠的喷嚏打出,这才舒服些。 赵祯喃喃自语:“谁没事念叨起朕来了,难道是语嫣和采薇想朕了?或者是灵儿又有什么事情要向朕求救?” 彭七在边上就不能看了,身体弯的像虾米还一抖一抖的,官家还真是想一出是一出,灵儿公主要是向官家求救怕是早就命黑手飞鸽传书来了,前些日子便是,娘娘逼着公主裹小脚,公主飞鸽传书向官家求救,官家还真的下旨,命宫中女子一律不得裹脚,否则逐出宫外,当时官家的表情可谓是咬牙切齿,彭七现在想起来还有点后怕。 暗自腹诽,公主果然是官家生养的公主,就是和一般女女不一样,胆子大不说,连行为举止都一点也不像大宋的皇女……但真的很可人,对所有人都是极好的,不骄不傲,如邻家小妹一般,即便是宫中的侍卫和宦官都对公主喜欢的紧。 赵祯躲在皇宫中没事情做,便开始研究其棘轮弩来了,毕竟这东西还是现在大宋的主流兵器,也是大规模装备作为远距离杀伤的武器,大宋对棘轮弩的改进一直进行,加了肩带,增加了棘轮的摇臂,现在棘轮弩的使用已经非常方便了,但赵祯还想着提高它的速度,比如机匣供箭…… 小心的把一块有弹性的簧片嵌到机匣的底部,再用一块弩箭长短的托盘放在上面,剩下的便是装填弩箭了,元戎弩的机匣在弩箭之上,拉动机匣使得弩箭上弦并发射,周而复始弩箭不绝,供箭很简单利用凹槽和重力。 而赵祯把弩箭的机匣放在了弩箭的下面,利用簧片和凹槽供箭,再利用棘轮上弦,当然这要掏空棘轮弩的弩身,留出一个和弩箭一样长的位置出来。 彭七看着官家手中被改得面目全非的棘轮弩默默不语,当赵祯把机匣插在弩机上的时候,一瞬间弩箭被全数弹出,撒的到处都是,这便是官家忙活三天捣鼓出来的东西……彭七的表情立刻变得严肃,脸上脸个褶子都没有。 赵祯无奈的叹息一声:“朕也有不擅长的事情啊!”说完便转头对彭七恶狠狠的道:“今天的事情要是说出去,朕便把你调到崇文苑秘书省当正字!” 彭七身体微微一颤便露出迷茫的表情道:“启奏官家,何事?” ………… 第五百八十六章热闹的析津府 阳光明媚的早晨,春天的太阳终于开始散发它的惊人威力,一场倒春寒在它的面前变得有心无力,连原本肆无忌惮的风都不能与之对抗而悄然消失在旷野上。 冰雪在阳光的作用下开始消散,但仍有一部分坚冰还未消融,变成冰水在泥地上形成沼泽似得泥坑,一旦人踩在上面不是滑倒就是没过整个脚踝。 但这样的好天气赵祯却站在城墙上紧皱眉头,探马来报,辽人的二十万大军已经全部进入析津府境内,分别在昌平,居庸关和得胜口三地以品字形守望相助,南下析津府就在眼前。 只要辽人入了析津府,赵祯就不用再隐藏,就算辽人的密探发现自己没有驾崩,也没办法把消息送出去,此时的析津府已经戒严,没人能轻易进出这座被加固成堡垒般的城池,况且就算辽人现在得到自己的消息也不可能把辛辛苦苦集结起来的二十万大军撤走吧? 之前皇宫的种种迹象让析津府产生过一定的骚乱,毕竟这么大的异常和各种小道消息让人不得不往最坏的地方猜想,而燕云这片土地对大宋皇帝好像有毒,太宗皇帝两次败走,当今陛下在这里遇刺也不足为奇…… 赵祯的出现当然是为了稳定军心与民心,两者看似微不足道,却对析津府的城防战有着至关重要的作用,当赵祯光天化日之下从析津府的皇宫中出来的时候,大张旗鼓的黄麾大仗,以及一身戎装的赵祯出现在人们眼前的时候,整个析津府的气氛再次被点燃,这位大宋皇帝打破了燕云的诅咒,乃是真正的天命之子! 虽然赵祯在析津府的时间不常,但所作的事情对析津府来说却件件都是大事! 修建水泥路,免去苛捐杂税,降低农税,适当的提高商税的同时开放更多的大宋商品入城,建设市场,连孩子的学堂和书院都在官家的圣旨之中,年关时给老人送去的炭火钱以及给孤老赏赐的田地都让析津府百姓铭记在心。 现在的析津府已经和原先辽人统治下的析津府完全不同,大宋的商贾在这里开设了大量的商铺,吸收城中的无业人员,而工厂的出现更是稳定析津府的基础,有了工厂就意味着需要大量的劳动力,对析津府这样一府置地的闲散人员有着极大的消化,结果便是人人有事做,人人有工钱。 原本战战兢兢勉强糊口的百姓逐渐变得安稳富裕起来,这些都是在赵祯这个大宋天子主导下进行的,谁会不惦念着赵宋官家的好? 赵祯就是用最简单的办法收买民心,让最大的群体获得利益的同时他们便会支持自己,如果现在问谁最不愿意看到析津府被辽人攻克?一定是析津府的百姓无疑,同时这样繁华富裕的析津府大宋也不会再让他丢失掉。 析津府的旧城墙已经被加固成了内城城墙,而外围已经开始修建全新的外城,随着向府城涌来的人口越来越多,原本的析津府已经容纳不下前来的百姓了。 刚到析津府的百姓则会被临时征召为劳役,包拯的办法很简单,前来析津府的人要不然就是在老家过活不下去的,要不然就是觉得在别的地方不安全的,那你进入析津府的办法只有俩个,一是自己参与到城墙的建设中,朝廷包吃包住,还有工钱,二是花钱雇人帮你建设城墙…… 外城的建设速度那叫一个快,从大宋国内运来的水泥已经远远不够用,最有效的办法便是在析津府建设水泥厂,于是精明的商贾又看到了新的赚钱机会…… 赵祯非常讨厌用自己的天赋皇权去命令百姓,毕竟心不甘情不愿干出来的事情总让人觉得缺少了一丝认真和雕琢,而析津府的建设完全是由皇帝牵头,商贾自愿参与,百姓心甘付出的,三方全部都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 赵祯得到了坚固的城墙,而商贾从赵祯手中得到了钱财,即便城墙建设不需要那么多水泥的时候,水泥厂还能把多余的水泥用在别的地方,甚至售卖给普通百姓,而百姓们通过城墙建设攒下了钱财。 一个城市的稳定与否和它的就业机会多少是分不开的,人们每天都忙着做工,赚钱,谁还有心事去惹是生非?当然做工的钱越多,析津府的消费水平便越高。 劳累了一天的人们自然有权利去享受晚上的清闲时光,于是析津府的夜市便成为了闲暇的好去处,析津府的商业也随之繁荣起来……这使得工厂的产品不光外销到别的地方还能转化一部分内销,于是析津府的基本商业体制便建立起来。 彭七小心的引领者赵祯在城墙上巡查,当看到官家目瞪口呆的表情后他便露出憨憨的傻笑,原来官家也被这城墙的壮阔所惊呆了,自己刚看到的时候也是这个表情嘞! “这些都是工匠和百姓建的?军中的将士就没有帮忙?” 看着赵祯吃惊的表情,彭七笑着回道:“启禀官家,我大宋将士无一人参与,只不过提了一点建议而已,您瞧瞧这马面墙和女墙,那叫一个敦实,整个城墙全部是内用夯土,外包砖石,最后覆盖上一层水泥加固,末将拿八牛弩试过了,五百步开外,用上十成力道而不入!三百步只入枪头……” 这么复杂且工程量如此之大的州府城墙居然用时如此之短,这实在有些颠覆赵祯的认知,转头对彭七问道:“那为何如此之快?” 彭七的表情严肃起来道:“析津府的百姓拥护陛下之威名,常有百姓或是劳役晚上不眠,夜以继日的赶工,最多的时候足足有数万余人参与其中……” 赵祯这下是真的吃惊了,数万人参与城墙建设,这真的是算得上工程史上的奇迹了,这不是万里长城,而是一座普通的城墙,归其原因大概还是因为百姓对保护家园的渴望以及对美好生活的守护。 人就是这样,一旦把某些东西定义为要用生命去守护,即便是付出再大的代价也心甘情愿。 第五百八十七章大战之前,思动的人心 析津府的城墙上还加装了滑轮吊臂之类的运输工具,这大概是为了方便运输守城器械的,小小的滑轮吊臂让彭七玩的不亦乐乎,而赵祯在一旁观察滑轮的速度与承载重量,巨大的滚石檑木在滑轮的作用下被彭七轻松的吊起,要是再加装绞盘就更方便了。 城墙上的弩箭整整齐齐的码在一辆小推车里,而小推车则安放在特殊的甬道里,一旦战事打响,便会有一个脚力过人的士兵推车在城墙上狂奔,哪里缺箭去哪里……这样的甬道在析津府的城墙上不下二十余处。 而它最重要的作用不光是放置弩箭,还储藏着威力巨大的火药弹。 如今的火药经过军械司的改良已经提纯了好多,同时把原来的粉状火药改为了颗粒状,别看这种小小的改变,却增加了它的空气饱和度,使得火药弹的爆炸威力更大,速度更快。 甬道里能放置弩箭,自然还能放置火药弹,加入了碎铁片的火药弹对人的杀伤力也更加惊人,这就是最早的破片手雷,在守城战的时候尤为犀利,不用做什么瞄准估算之类的事情,点燃引信,往人堆里一扔,所有的问题都解决了……一颗不行,那就两颗或者更多。 当然火药弹的数量则是个问题,赵祯觉得应该在析津府的皇宫中专门开设一个偏殿用在制造火药弹,以备不时之需,在皇宫中制作火药弹,还有谁敢马虎大意不成? 唯一让彭七不解的问题困扰了他许久,今天见官家气色不错便试探着开口问道:“官家,您瞧咱们把析津府弄得铜墙铁壁一般,可如果辽人不来又该如何?” 赵祯看着将士们给八牛弩进行日常的保养上油,头也不回的道:“你说相比析津府附近的城池是不是更简单些?” 彭七理所当然的点头道:“这是自然,良乡,漷阴,顺州都比析津府要好打的多,如若攻陷这三处,析津府势必在辽人的包围之中啊!” 赵祯瞥了彭七一眼,没想到他居然看出了其中的关窍,稍稍一想便知道,这货走的是曹家的路子,整天没事就往曹玮那里去,宋小乙已经向自己念叨很多回了。 “和曹玮学了不少东西嘛,但你忘记了一点,战场上的第一铁律,擒贼先擒王!辽人挥兵南下,气势正盛,如果不利用这股锐气拿下析津府,反而去攻占你说的这些小城,城池易主只不过转瞬之间。 我大宋火炮之威,辽人岂能不知?小城即便拿下了也在我大宋的火炮之下危如累卵,取与不取又有什么两样!难道他耶律真宗打算用二十万大军包围我大宋二十六万大军不成?” 彭七猛然发现经过官家这么一说自己好像是被曹玮利用了,难怪这老倌没事的时候会和自己讲讲兵事,原来另有所图啊,想起曹玮的交代,彭七开始犹豫。 赵祯看着发呆的彭七拍了他一下笑道:“以后多想几个为什么,不要总被别人带节奏,被人卖了还高兴半天。” 彭七苦笑道:“曹枢密这是抓住了我的好奇,我也想知道为何辽人一定会进攻析津府……” 赵祯用力的拉扯绞盘给八牛弩上弦,一旁的侍卫小心谨慎的在边上站着,甚至一度想要上前帮忙都被赵祯瞪了回去。 “好奇心……害死猫!有不知道的事情就去请教狄青,他自然会和你说明原因,别没事和曹玮那种老狐狸凑在一起!时间长了别的没学会,老谋深算倒是当成什么了不得的本领。” 彭七伸手拉起八牛弩上的索勾把弩弦上好,这八牛弩虽然理论上用一个人上弦就好,但真的到了战场上肯定是要配备两个人的,否则速度太慢也太耗费体力了。 “末将是担心狄青,才特意不敢和他过于亲近的,怕给他招惹祸端来……” 彭七的话让赵祯的眼神变得凌厉,一阵寒意从彭七的尾椎骨一直蔓延到后脑勺。 “又有人想打他的主意了?看来朕的话说的还是不够明白啊!总是有人想挑战一下朕的耐性和脾气!曹玮仗着将门的身份已经如此肆无忌惮了吗?” 彭七哂笑着说道:“他那老狐狸哪有这种胆量,即便是有也被人打消了念头,之前末将还听他说:将门自己做的好才是真的好,光靠打压别人永远也不能在陛下面前拔尖!” 赵祯作为皇帝对官场上的东西何其了解,瞥了一眼彭七道:“收了曹家多少的钱财,如实说来朕自不会怪罪,也不会没收你的东西,朕要的是实话。” 彭七心中大骇,猛然跪倒:“末将罪该万死,不该替他曹玮试探官家,末将收了曹家……不,应该是将门送来的一处宅院和一处庄子……宅院在康平门附近,庄子在南熏门外!还……还有俩个美姬……” 赵祯微微一笑:“这些东西可比金银财宝要值钱的多啊!康平门的宅院没有十万贯拿不下,而南熏门外的庄子更是豪商巨贾盯着的土地,一旦买下盖个工厂就是日进斗金。这将门之人还真是舍得下血本……” 彭七的表情活像是被捉了奸的小媳妇,跪在地上满脸的悔恨和羞愧,当然恐惧也是不少的,毕竟他得罪的人是大宋的皇帝,赵祯的脾气算是被他摸透了,否则也不会把话说的如此明显。 踹了他一脚赵祯骂道:“起来吧,你也不差这点钱,何必给曹家和将门当枪使?你就是稍稍的贪了些,这点比蔡伯俙差得远。” 彭七憨笑着起身:“末将就是受不住这诱惑,但没有这些东西岂能坐实他们的证据,他们既然向往套子里钻,那末将就不客气了……嘿嘿……” “也罢!东西你就不用退给他们了,但你把朕的话给他们带到,此时乃北伐重中之重,知道自己的错便好,朕既往不咎,朕对将门的态度还是如当初一样,有功则赏,有罪必罚!” 通过彭七的描述赵祯已经明白了其中的关窍,曹玮和将门本是打算对狄青下手的,但后来被某个人劝住了,之后他们便以彭七为诱饵让他试探自己的态度,毕竟在北伐的节骨眼上,在没造成恶果的时候赵祯自然会放他们一马。 望着开心离去的彭七,赵祯微微苦笑,人心有的时候就是那么的不平静,为了利益无论如何都要搏上一搏,也对,人本就是个贪婪的动物,没有这心中的贪婪,人类也许就不会进步。 第五百八十八章皇帝的传承 原本赵祯认为皇帝也是人,也有七情六欲,也有五谷轮回,人有的东西皇帝也都有,皇帝自然也没有什么和寻常人不同的地方,但现在他觉得自己错了,错的十分离谱! 一场由两国皇帝主导,并亲自指挥坐镇的战争是那么的宏大与壮阔,几十万的大军对垒赵祯只电影中看过,但那种感觉真的很可笑,电影无论多么逼真,特效多么好都是假的。 十几万大军本就是个骇人的存在,人吼马鸣,旌旗翻飞的场面如果不能亲身体验无论如何也不能理解其中的震撼与恐惧。赵祯一边热血膨胀,一边想上厕所,这些人中要有多少变成孤魂野鬼在这片战场上徘徊? 这些人随着俩个帝王的意志出现在这里,同时也随着俩个帝王的意志即将回归原始,抛弃文明的礼节进行一场血与肉的对抗,直至一方在这个巨大的血肉磨盘中崩溃,战争才会结束。 赵祯筑城筑墙,广置器械,加强军备,训练士兵为的是提高大宋的将士们的战斗力,可现在他觉得自己所作的一切不过是让他们在战场上多存活一段时间而已。 战鼓声响起,准确的说应该是在辽人的号角响起之后,大宋的战鼓才开始擂响,伴随着春分扑面而来的是凛凛的战意,这种战意使得任何一个站在城墙上的人热血沸腾,自然其中也包括大宋皇帝赵祯。 几十万人的战争是如此的拨粮壮阔又是如此的凶残血腥,这意味着赵祯看到的每一个生命都有可能随时消失,此时的皇帝能用人这种趋吉避凶的名称来形容吗? 赵祯得出的最后结论是,皇帝就他娘的不是人! 而是一个类似于半神并且反人类的动物!准确的来说应该是个肆意挥霍生命这种世间最为无价宝物的禽兽…… 但同时赵祯也明白自己还是大宋,不,应该说是汉人百姓的族长,他也明白为何在祭天的时候礼部官员常常称自己为族长了,他的任务便是带领中原百姓和草原上的游牧民族对抗,这种义务仿佛从始皇帝开始便流传了下来,无论如何改朝换代,无论怎么王朝更替,这都是皇帝重要任务之一,而且是必须履行的义务,至于做得好不好那就两说了。 自古以来汉人和胡人的碰撞就没有停止过,从秦朝开始便和匈奴作战,大汉继承了老秦的衣钵,继续和匈奴人死磕,最后霍去病封狼居胥山,禅于姑衍,登临翰海,这才使得匈奴人四分五裂不能与中原王朝相抗衡。 同样的匈奴人的继任者突厥人便继续跟中原王朝对抗,直到唐朝和回鹘的联合攻击下,国亡,从此突厥一词逐渐少见于史家子集之中。 现在赵祯所背负的责任和始皇帝,汉武帝,唐玄宗一样,王朝虽然更替,姓氏虽然轮换,但都改变不了皇帝的权利与义务。 十万守军已经是析津府能容纳的极限,可当辽人的二十万大军压境,并从四面八方包围住了析津府,赵祯站在城墙上看着黑压压的辽军出现在地平线上才知道什么叫大军压境。 狄青显然觉得把十万大军都投入到守城作战是个很蠢的主意,大宋的军队也不单单只有步兵,还有来去如风的背嵬骑军以及身手不凡的踏白军,完全能和辽人在马上比个高低,守城作战当然能减少伤亡,可也不利于扩大战果啊! 在狄青看来此次大宋就没有不胜的道理,将士们嗷嗷叫的就像一群凶狠的狼崽子,完全比契丹人还契丹人,官家什么话都没说,单单是往城头上一站,金光闪闪的龙纹铠甲,以及那宽阔威仪的天子剑无就能激得守城的将士请战连连,恨不得现在就杀出城去撕碎了敢于在官家面前耀武扬威的契丹人。 “官家,末将手中的儿郎已经快约束不住了,个个像疯了一样请战……官家……” 赵祯抬手打断狄青的话,这小子到现在还不死心,非要带着他手中的背嵬军出城机动,赵祯不是不愿意,而是心中舍不得,辽人攻城本就不擅长,大宋将士再依托城池险要,不就是等着收割军功和敌人的生命吗?何必出城徒增伤亡? 彭七在一旁幽怨的看着狄青,原本背嵬军是他组建的,也是他操练和率领的,现在却成了狄青的嫁衣,而且背嵬军的将士们对于狄青这位带领他们南征北战的将领非常的敬佩……这一切都让彭七心中酸溜溜的…… 赵祯摇了摇头还是拒绝了狄青的提议:“大军守城,让背嵬军和踏白军准备,一旦辽人溃走立刻尾衔追击,至于其他不用你操心,你当朕的十六卫是摆设不成?!” 狄青郁闷的走了,十六卫当然不是摆设,虽然不敌背嵬,踏白二军,但战力也是相当可观的,但他们比之背嵬,踏白则经验不足,不一定能达到预期的效果。 辽人兴奋的看着近在眼前的析津府,这么多天的行军可算是把他们消耗的精疲力竭,但经过几天的恢复,他们多少已经有了战斗力,二十万大军,足够拿下析津府了,当年檀渊之战大辽不过十万人而已,尚且能打的大宋疲惫,何况如今的二十万大军? 再说大宋皇帝可是已经驾崩了,宋人拿什么勇气与强大的契丹勇士较量?别忘了,咱们大辽的皇帝可是亲赴前线御驾亲征的! ………… 赵祯站在城墙上的门楼中,看着眼前的沙盘听着探马的汇报微微点头,辽人果然还是想一举攻克析津府从而给收回南京一个稳定的后方和中转站,耶律宗真一点也不傻,反而聪明的很,知道析津府的重要就在于它的地理位置和补给。 在沙盘上的析津府外面插上表示辽军的黑旗,同时把四个巨大的弧形箭头插在辽人的侧翼形成一个巨大的包围圈,赵祯开口道:“飞鸽传书给十六卫,按照朕的部署开始收网!” 彭七还在纳闷的时候,宋小乙的声音便从阴影中传来:“臣遵旨!” 他的声音是那么的突如其来,以至于彭七都为之一颤,看了看舆图上的巨大箭头如锋利的弩箭指向代表辽人的黑旗,此刻他才知道为何曹玮不见了,为何杨怀玉不见了,难怪杨怀玉把踏白军交给狄青,官家这是打算让这将门的一老一小率领十六卫完成对辽人包围。 良乡,玉河有八万人,顺州,潞县也有八万人。 这刚好是从大宋调来的十六卫,原本分散在各地镇压辽朝余孽的他们早就集结在这里,原本看似没有什么,十六卫应该是拱卫析津府的,但现在看来他们更像是在包围析津府…… 第五百八十九章春风吹,战鼓擂 经过彭七的解释赵祯才知道自己看到的那黑压压一片的契丹人并不是辽朝的二十万大军,这些人不过是辽人前军,大概也只有五万人左右。 前军以至,那中军和后军就不远了,赵祯很想看看辽人在知道自己没死后是什么表情,即便他是皇帝,心胸能容纳的下天下也对自己躲在析津府皇宫装死的事情耿耿于怀。 “把朕的节钺,旗帜竖起来,给朕竖的高高的!让对面的辽人看清楚!” 赵祯突然的大吼把彭七吓了一哆嗦,连滚带爬的跑向一边准备,因为官家在这里,彭七原本是不打算把仪仗打出来的,毕竟这就相当于告诉敌人皇帝的位置,也暴露了官家隐藏许久身份。 代表皇帝的旌旗被竖了起来,节钺之类的东西更是由禁军举着站满了一面城墙,这阵势虽然很大,但赵祯相信,除非辽人有望眼镜,否则还是很难看见。 耶律宗信率领的五万人已经抵达析津府外,但他依然觉得自己来错了地方,这里绝对不会是析津府,开玩笑! 析津府的规模和样子即便是耶律宗信死了都不会忘记,他每年来这里消遣耍乐的时间比在飞狐岭的军营里还多,怎么可能忘记城郭的模样? 眼前这个宏伟的城墙简直就是天神的杰作,城门外是一个巨大的瓮城向外凸出,圆弧形的瓮城外还有一圈稍显低矮的围墙,稍稍一想耶律宗信就明白,这一人高的围墙根本就不是为了阻止敌人,而是用来减速的,一旦冲到墙下就势必要翻过围墙,这会降低人的速度,成为墙上守军的活靶子…… 除了瓮城,和高大的箭楼角楼,城门的两边还有两座如门牙一般的塔楼,黑色的飞檐屋顶如威严的天宫让人不敢直视,他耶律宗信发誓,现在的析津府和原先的析津府简直不可同日而语,要想拿下这样的城池,单单是靠蛮力绝对不行,而恰巧契丹勇士最擅长的就是使用蛮力…… 手搭凉棚看了半天,耶律宗信还是觉得要把此时析津府的变化告知皇帝,看来宋人是不打算放弃析津府,要和大辽来一场旷日持久的攻防之战了。 撒出去的探马就如一群丧家之犬般奔了回来,耶律宗信看着两腿打颤,腮瓜子直发抖的骑士,上去就是一巴掌,清脆的巴掌把那其实的嘴都抽肿了,但好歹把魂给招了回来。 “废物,不过是城池变得高大了点,加了些箭楼城楼之类的东西,就把你们吓成了这样?!我大辽的契丹勇士怕过什么?” 骑士再经过耶律宗信的鼓舞后大着胆子把自己看得到的说出来:“宋人在城墙上部署了八牛弩……” “八牛弩算什么?” “还有滚石檑木,铅水热油……” “我大辽勇士难道怕这些?” “还有藏兵的甬道……和大宋皇帝!” “不就是…………什么?!” 耶律宗信一把就拎起了哨探,把他的脸放到了自己的面前,咬着牙齿问道:“你刚刚说什么,再说一遍!” “大宋皇帝亲临城墙,登高而远望,四周旌旗招展,斧钺相交,仪仗环卫……” 耶律宗信抱着最后的期望一字一顿的说道:“他穿的是什么?!” “铠甲,和大宋背嵬军差不多的铠甲,只不过肩甲狰狞好似龙头,身上更是与龙纹盘绕,天子佩剑悬于左腰……咳咳……将军饶命……” 耶律宗信每听探马说一句右手的力道便不自觉的使上一分,到了最后那哨探已经是满脸的青紫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从他的话中耶律宗信知道,大宋的皇帝,汉人的天子,赵祯还没死! 如果大宋皇帝死了还出现在城墙上一定是宋人的臣子想要稳定军心和民心,弄出来的一个障眼法,并且穿着的也应该是皇帝最常穿着的衮服玉带之类的身份服饰,一旦百姓看见便会当真。 而从哨探的口中得知,城墙上的皇帝居然还穿着龙纹铠甲,这就不一般了,这非常符合大宋皇帝贪生怕死的性格……同时也说明城墙上的很可能就是大宋皇帝本人! 这和张俭给出的消息完全不同,后果不可想像。 很快耶律宗信就感觉到了这一消息带来的后遗症,五万前军已经疯传大宋皇帝没死的传言,更有甚者在里面添油加醋的胡说八道,大宋皇帝如果真的是有老天庇佑就不会中箭了! 想到这里耶律宗信身体不由自主的颤抖起来,不……也许大宋皇帝就根本没有中箭,所有的一切都是他演的一出好戏,一出诱骗大辽主动攻伐析津府的好戏! 想到这里即便是在春日阳光的照射之下,耶律宗信的背后依然瞬间湿透,如果真的如同他的猜想,那大宋皇帝的城府与手段实在太可怕了,最主要的是对人心的玩弄,能用简单的几件事就把大辽的密探和聪明过人的左丞相玩弄于鼓掌之中,这……实在是多智近妖! 耶律宗信郁闷的快发狂,心中憋屈不说,连手下的将领都开始窃窃私语,不少人露出疑惑的眼神打量着自己或者转头望向北方,不用说他们已经开始怀疑这些由张俭散播出的消息是不是在骗他们。 世界上最不能琢磨的东西便是人心,一旦你开始琢磨便觉得所有的事情都是假的,都是虚妄,都是骗局,但就在耶律宗信和他手下将士们琢磨的时候,中军的消息很快传来,命五万大军向析津府进攻,以千人为梯次开始试探宋人的城防,这是一种最简单也是最有效的试探手段,用人命去堆…… 大辽冲锋的号角声响起,耶律宗信就毫不犹豫的斩杀跑得最慢的汉人士兵,他的前军主力便是三万汉军,剩下的两万人一半是熟女真,一般是渤海人,对于基数最大的汉人,耶律宗信是从来不珍惜的,三万的汉人让他的军队战力下降的很厉害,剩下的两万人才是他手中的宝贝和王牌。 春风扑面,战鼓声在析津府响起,赵祯看着如难民一般冲向析津府的辽军用手指了指道:“这些人就是辽朝的步卒?也太寒酸了一点,最起码给个快刀之类的,用个烂木头算怎么回事?” 彭七则是紧紧的盯着赵祯按在剑柄上的右手急得快晕倒,见赵祯没有动作实在忍不住猛然跪倒:“臣恳请陛下拔剑!” 赵祯恍然,拔出腰间的天子剑道:“攻城者如犯宋土,杀无赦!” 彭七长长的松了一口气,天子亲征,剑不出鞘则大军稳如山,虽敌咫尺而不发一弩,此为听令,当赵祯拔剑出鞘斜指辽军的时候,所有守军大喝:“犯我宋土,杀无赦!” 第五百九十章乌云蔽日 耶律宗信非常不想让自己手下的五万人攻城,不是因为他有多么的爱兵如子,而是他不希望把这些炮灰浪费在这种毫无意义的攻伐上。 他的五万人是由渤海人,女真人,以及汉人罪囚组成,这些人如果能在这场战争中活下来,便会得到奖励,消除奴隶和罪囚的身份,从今以后活的像个人,为了自己的自由,这些人也就变成了悍不畏死的勇士。 现在让这些悍不畏死的人去送死,那要他们还有什么意义?难道就是为了试探一下宋人的城防?或者消耗宋人的收成器械?这实乃大才小用了些。 但皇帝的命令已经下达,无论如何也不能视而不见,还好,五万人以千人为梯队一波一波的向析津府进攻,即便是宋人的军队再多,也不可能把军队全部安置到城墙上,其实也就是万余人之间的战斗而已。 他耶律宗信现在要做的是把大宋皇帝还活着的消息送到中军大帐中去,让张俭那个老糊涂虫看看,大宋皇帝根本就没死,说不定这还是人家演的一出好戏! 战争已经开始,身为前军指挥的耶律宗信绝不能离开前军,只能让手下的传令兵如实把探马看到的消息传回中军去,看着传令飞骑绝尘向中军而去,耶律宗信咋了咂嘴,可惜看不到张俭和皇帝的表情……一定会很精彩! 攻城战和平原作战完全不同,攻城一方受到的压力是守城的数倍有余,这种压力不光是在身体上,还有一部分是在精神上,当千余人的辽军抵达析津府城下不远处的时候,便能感觉到这座城池带给他们的压力,高耸的城池甚至遮蔽了日光,如山岳一般坐落在眼前让人心中不自觉的升起一种无力和渺小。 这种感觉已经压得他们喘不过气,但很快他们便知道什么叫无处可藏,城墙上飞射出来弩箭如铺天盖地的雨点,数量多不说,力道还也非常大,也不知是多少弩箭上弦,弩箭发射时的破空声和弩弦的嗡嗡声连远在弩箭射程之外的耶律宗信都能听得清! 嗡嗡,嗡嗡,嗡嗡……耶律宗信脸色惨白,大宋守军的箭雨仿佛永远不会停息,黑色的羽箭不断的从城墙上倾斜而下,如黑色的乌云又如黑色的瀑布倾泻而下。 耶律宗信的前军自然也是有弩箭的,但是他们可怜的射程完全碰不到析津府的城墙,等到达射程之后,千余名弩箭手只剩下几百人,就这点人还在随时减少,就算能射出弩箭,也大多射在了雉堞上,雉堞就是一道开了孔的矮墙,专程用来抵挡弩箭用的。 城墙上的赵祯看着被屠杀的辽人觉得有些无趣,城防战的压倒性优势已经出现,这些辽人的炮灰完全是来送死,形成三排来回替换的弩箭手已经能轻松对付这些辽人了,对于使用棘轮弩的大宋禁军来说,根本就不需要三排阵容,之所以还这么使用,其实是为了流出时间节省弩箭手的体力。 城墙下是玩命向析津府奔袭的辽人,而城墙的禁军却在轮换,这不得不说是一个巨大的讽刺。 彭七看着不断冲锋,不断死去的辽人,有些奇怪的说道:“为何这些辽人明知身死还要向城墙冲锋?难道就不能利用器械?冲车之类的东西……” “这是辽人在试探我大宋城防的力量,辽人的攻城器械也不差,冲车,撞杆,塞门刀车,撞车,甚至连吕公车都有,但这些人必须要试探出我大宋城防的猛烈之后,辽人才会在中军攻城的时候把这些东西用上。” 狄青不知何时出现在彭七的边上开口解释,眼睛中散发的都是兴奋的光芒,每当大宋弩箭如乌云般笼罩在辽军身上的时候,赵祯都能看到狄青的手猛然捏紧,手上的青筋也随着他的握拳而跳动……这货就是想打仗想疯了。 “官家,待辽人退兵的号角响起,末将愿率三千踏白尾衔追击……” 狄青跪在地上请战,赵祯无奈的叹了一口气道:“你是要为帅的,如何能身先士卒亲临沙场?再说辽人前军有五万人,这才杀敌多少,你能确保一举击溃他们?别看现在的辽人不堪一击,一旦到了草原上,孰强孰弱还说不定呢!” 狄青猛然抬头道:“这也是为何末将要挑选踏白军前往的原因,踏白军武艺高强,马上功夫了得,最适合游骑作战,此次出城杀敌只杀辽人的撤走之军而非向前军突击,为的是壮我大宋兵甲的士气!” “准了!务必全歼城下溃军……朕静候佳音!” 狄青这小子就是想带人下去杀敌壮士气,而非是向辽军的前军冲锋,这有什么不能同意的? 耶律宗信终于顶不住压力让手下的士兵吹响了撤退的号角,析津府城下的辽军如蒙大赦,仓皇的向自己的军阵逃去,即便大宋的棘轮弩再犀利也很难把所有人消灭掉,即便是把后辈漏给敌人也无所谓,此时逃命要紧…… 辽军如潮水般涌来,又如潮水般撤走,瓮城外的小围墙根本就没有起到阻挡辽军脚步的作用,而是变成了他们躲避箭雨的避难所…… 四处逃散的辽人很聪明,他们四散而逃能最大程度上减少被弩箭覆盖的命运,效果很明显,很快析津府城墙上的弩箭就停歇了下来,没有一支箭从城墙上射出,让正在逃命的辽人松了一口气,但不久,轰隆隆的马蹄声便出现在他们的身后,回首一看辽人亡魂大冒。 大宋的骑兵如水如潮般的撵杀过来,析津府城墙上的守军几乎同时大喝:“大风,大风!” 为首的狄青带着赵祯当年为他亲手画的鬼脸面具,如疯魔一般嘶吼:“杀!”三千人的踏白军同时大喝,单单是声音就吓得辽人腿软,恨不得手脚并用的向前奔跑。 耶律宗信小心谨慎的看着眼前这一切,但却不发一兵前去接应,他要看看大宋的骑兵到底有什么样的能耐……同时他的心中也没底,万一自己派出的骑兵被击溃,很可能导致前军的完全溃败,大战才刚刚开始,自己不过是试探一下而已便遭到大宋如此残暴的打击,这让他心中的自信开始溃散…… 第五百九十一章耶律宗真的惊愕 手中的长刀在胯下军马的带动下划过一个辽人的脖颈,锋利的长刀轻松的把他的脑袋砍下,身体还向前冲了两步,血水喷射在狄青的鬼脸面具上,让他更显狰狞。 猩红的血液最能激发人心中隐藏的戾气,踏白军如镰刀般的收割着辽人的生命,同时这股暴虐的气氛也环绕在他们的身上,使得踏白军的攻伐更加锋利,嘶吼声响彻云霄。 三千踏白军追杀几千人的残兵,速度之快令人难以想象,如疯魔般的模样连彭七看着都热血膨胀,带领城墙上的守军大声叫好。威武,慷慨之声不绝于耳。 踏白军在狄青的带领下,用辽人的鲜血和尸体见证了自己的彪悍,也用此洗刷了大宋马战不如辽人的耻辱,战场上的每个人的血液都在燃烧,烧的人浑身发烫,烧的人有使不完的力气。 经过反复的冲杀,很快,辽人的溃军就基本被消灭,偶尔有一两个没死的也很快被彪悍的踏白军各种补刀,太阳照着在战场上没有一丝温暖,反而使亮得刺眼的盔甲更加冰冷。 辽人的溃兵被踏白军杀戮干净,战场上静悄悄的没有一丝声响,连伤员的呻吟声都没有,寂静的仿佛人间地狱,只有地上的血水和残肢断臂在述说这刚刚发生的一幕,而此时的狄青一路放声高呼策马而行,虽血染征衣却无比自信,就这样带着踏白军向城门退走。 他们的使命完成了,城墙上的将士们已经开始用手中的兵器击打地面,对着狄青等人嘶吼:“岂曰无衣?与子同袍。王于兴师,修我戈矛。与子同仇!岂曰无衣?与子同泽。王于兴师,修我矛戟。与子偕作!岂曰无衣?与子同裳。王于兴师,修我甲兵。与子偕行!” 慢慢的整个析津府的百姓也跟着高唱,这是来自先秦《诗经》中的古老战歌,这是华夏百姓心中不朽的战歌,谁人敢忘? 歌声伴随着敲击声响彻云霄,震撼苍宇,同时也让耶律宗信的前军瑟瑟发抖,这根本就不是他们所熟悉的宋人军队,也不是他们所认识的宋人。 耶律宗信见识过大宋的骑兵,当初飞狐岭一战让他们吃到了大苦头,可现在看来,大宋的骑兵更加精锐了,行家一眼便能看出虚实,耶律宗信在看到大宋骑兵追杀溃军的模样便知道他们不弱于大辽的铁骑。 马上功夫不弱,连杀敌的技巧都比原先突飞猛击,这才是耶律宗信最害怕的东西,契丹人对汉人的优势在哪里?不就是骑兵吗?骑兵之所以叫骑兵不是因为有战马,而是有一套精锐的战法和士兵。 狄青率领的踏白军从加速到冲锋,再到收割,一气呵成,数千人如臂挥指,这才是最可怕的地方,这意味着大宋的骑兵已经能掌握骑兵的精髓,即便他们没有契丹人的经验丰富,但他们身上的铠甲和武器却远胜大辽! 耶律宗信远远的便瞧见,那些弩手绝望的抬手向大宋骑兵射去一支支弩箭,但大宋骑兵不管不顾,运气好的弩箭插在甲胄的缝隙里不能寸进,运气不好的直接就从盔甲的正面弹飞,不用细看耶律宗信也明白宋军的铠甲上最多留下一道白痕…… 厚重的铠甲对大宋骑兵的影响并不大,身体依然能灵活的在马上腾挪,甚至能在飞奔的快马上俯身拾取地上的羽箭,这对骑兵的骑术要求很高。 耶律宗信眼睁睁的看着自己派出的万余人被消灭干净,但自始自终没有派出一骑去接应,因为他知道自己没有能力这么做,即便是去接应也很可能有去无回。 他更担心宋人的骑兵会借着这股锐气横扫自己的军阵,三千破万不是不可能,当他看到大宋骑兵退走的时候心中居然升起一种庆幸,或者说是死里逃生的后怕,这三千人的骑兵队伍,生生给人以数万骑的声势。 传令的骑兵早已到达中军,没人敢阻拦背上插着令旗的传令兵,因为是在前军与中军之间传递消息,传令兵身上的颜色特别的鲜艳,为的就是告诉所有人他有紧急军情传递。 中军十万人已经距离耶律宗信的前军很近了,一盏茶的功夫便能跑上一个来回,而此时的传令兵却根本没有机会离开,左丞相那骇人的脸色已经说明了一切,而陛下的脸色虽然不好看但却没什么大碍。 “耶律宗信真是这么说的?” 这已经是张俭第三次询问地上的传令兵了,他真的希望是这人听错了,而非事实如此,但很可惜,传令兵的回答依然是如之前一般:“千真万确,将军说他可以肯定站在城墙上的一定是大宋皇帝,将军还说如果不是大宋皇帝本人,应身着帝王服饰以安万民之心,此时身着龙纹铠甲,又有旌旗仪仗护卫,必是大宋皇帝无疑!” 张俭瞬间觉得天旋地转,差点晕倒,强忍着心中的波涛汹涌对传令兵挥了挥手,那契丹骑士顿时如蒙大赦,仓皇的离开宫帐。 耶律宗真此时有些瞧不起张俭,大宋皇帝死不死的和辽朝有什么关系,他在不在大辽都要收回析津府和南京道,难道就因他一人而撤不成? “无甚的事情,他赵祯不死反而是上天给朕击败他的机会,原本朕给他设的衣冠冢倒是能派上用场了!” 面对皇帝轻松和笑意,张俭此时完全笑不出来,宋人实力的他明白,一旦赵祯没死,对宋军的士气和鼓舞完全能超过大辽的军队,并且如果这是宋人皇帝的阴谋,那在知道赵祯没死的一瞬间,大辽便已经落入了他的圈套! 当断不断,反受其乱,张俭咬牙道:“启奏陛下,如果真的是宋人皇帝演的一出苦肉计,我大辽还是应当退回居庸关一带以防有诈!” 耶律宗真惊讶的望着张俭,他没想到平日里跟随在自己身边的左丞相居然是个如此敬小慎微,甚至有些过于胆小的人,二十万大军已经抵达析津府之前,此时再退简直就是个天大的笑话! 别说是自己不答应,就是出征的将士也不会答应,这要传了出去自己成什么了?得知大宋皇帝驾崩兴兵讨伐,得知大宋皇帝未死就率兵逃走? 尤其是在得知赵祯没死后,耶律宗真就更加兴奋,他终于可以堂堂正正的击败赵祯了,他要让父皇看看自己是不是不如大宋皇帝!耶律宗真一直记得父皇死前说的话,自己凭什么就不如他赵祯了?! 第五百九十二章张俭的取舍之道 从耶律真宗的态度张俭便知道自己的劝诫是完全没用的,此时的皇帝陛下已然是棋逢对手将遇良材的模样,可张俭清楚,自己的陛下不是大宋皇帝的对手。 张俭不敢说自己是多么聪明的人,但谨慎一直是自己的强项更是一种本能,否则如何在辽人遍布的官场上生存下去? 大宋的皇帝和朝臣能联手设下一个圈套,并把自己骗过去,可见其中是下了大功夫的,既然下了大功夫,那就要收获更大的回报,比如让大辽进攻析津府,比如让大辽怀疑大宋皇帝驾崩,比如赢得这场战争的胜利…… “陛下,宋人处心积虑的下了这盘棋,无论如何必然是对我大辽有所谋划,此时当反其道而行之……” “住口,张俭,朕一直认为你是才智出众的谨慎之辈,可现在看来朕错了,你不是谨慎,而是懦弱!开始的时候朕一门心思的把你往朝臣们中间去推,可你就是无法融入我大辽的官员之中,原本朕以为是你特立独行,现在看来朕错了,你的胆小与懦弱完全不能融入到我大辽的朝臣中,这次才是最终原因!” 耶律宗真指着张俭的鼻子就是一顿臭骂,而张俭老老实实的站在原地,连脸上的表亲都没变,反而躬身拜下:“臣张俭,叩请陛下三思!” 耶律宗真忘了一眼张俭道:“无需再议,朕意已决!” 张俭还是如复读机一般叩首:“臣张俭,叩请陛下三思!” 耶律宗真终于不耐烦了,挥手呵斥道:“你敢抗旨不成?斡鲁朵把张俭叉出去!” 斡鲁朵乃是宿卫御帐的宫分军,对皇帝的命令无比忠诚,无论你官职大小,无论是身份多么显贵,只要皇帝一声令下,他们就敢把你碎尸万段,且毫无顾忌! 张俭绝望的被拖出了御帐,他知道自己说的话在皇帝面前已经毫无意义,年轻的皇帝再一次用他的权威否定了自己的谏言,是啊!他是大辽的皇帝,手中拥有至高的权利和大辽最凶悍的兵马,他怎么会在意一个人的生死对他的影响? 所有人都看见张俭被皇帝的斡鲁朵拖出帐外,看来他的圣眷已经不如以前,年轻的皇帝终于表现出他任性的一面,还在是御驾亲征的战场上,辽朝的大臣和贵族多么希望斡鲁朵举起手中沉重的铁骨朵把张俭的脑袋砸碎,但终究还是让他们失望了斡鲁朵最终还是没有动作,只不过是把张俭赶出了御帐而已。 当所有人都不屑的望着张俭并毫不犹豫的离开时,张俭的脸上却露出诡异的微笑,这下子他总算把自己摘得干净,他早已看得出来,此战的局势对大辽十分不利。 辽人擅长的是马上作战,如果让他们放弃马匹的优势,变成步卒与宋人作战这简直是自寻死路,现在的大宋军队一点也不必辽人的差,更是善于守城作战。 一旦辽人战败,那苦苦上谏还被叉出御帐的自己便会成为大辽真正的谋臣,忠臣,辅弼之臣! 但如果辽人胜利了,张俭自然然也有办法,辽人都胜利了就不会在意自己的小事,皇帝连高兴都来不及,还会在意自己吗?并且上位者最喜欢展现自己的大度与宽容,胜利的皇帝会毫不犹豫的原谅自己,还会把自己的话当成是谨慎之言。 愚蠢的辽人永远就不懂得汉人的取舍之道,如果耶律宗真听从了自己的建议,自己当然会极力帮助他这个皇帝,如果皇帝选择一意孤行,那自己也要取舍存亡之道,保全自己无可厚非,只有这样的苟且偷生才能有东山再起之日。 这是他张俭在辽朝混的如此风生水起的不二法门。 耶律宗真完全不知道张俭的小心思,在他看来张俭体现的便是汉人的懦弱与猜忌,稍有风吹草动便草木皆兵,辽人从来都不是靠什么计谋获胜,而是凭借自己手中的力量战胜敌人! 拥有绝对力量的契丹人从不畏惧什么阴谋诡计,手中就像有一把大锤,遇到出头的楔子砸平它便是,遇到一堵墙砸穿了它便是,遇到一切阻挡在自己面前的障碍都用手中的大锤开路,这是先祖传下来的金科玉律! 大宋皇帝诈死?不过是小人的伎俩而已,自己毫不在意,并且要让他的小伎俩成为世人的笑话…… 于是当耶律宗信的传令兵再次前来的时候,耶律宗真并不担心,面带嘲笑的问到:“是不是大宋皇帝的消息?朕已经知道,让他耶律宗信好生在前线准备,朕的中军片刻即至!” 传令的契丹勇士呐呐的说道:“此非大宋皇帝的消息,而是前军……将军派遣手下奴军攻城一探虚实,谁知大宋兵甲强悍,城坚沟深,守城的利器更是威力惊人……” 耶律宗真挥手道:“你就说他耶律宗信损失多少兵马便是,何必说这些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的话来?” 传令的契丹勇士小声的说道:“我大辽前军损失一万五千余人……” “不就是一万……多少?!一万五千人?他耶律宗信就算是傻子也不能眼睁睁的看着宋人把一万五千人杀得干干净净!就算是一万多头猪宋人也要杀上半天吧?何况是我大辽的奴军?!” 耶律宗真不可置信的瞪大眼睛,伸出手指颤抖的指着地上的契丹勇士就是一顿大骂,而一边的斡鲁朵也是满脸的不可思议,一晚五千多人就这样被大宋全歼? 长出一口气后,耶律宗真叹道:“多少人受伤,全数送到后军去!不要让这些伤兵占用我大辽勇士的人手……” 传令的契丹勇士脸颊一颤:“并无伤兵,这一万五千人全是被大宋屠戮干净……在将军收兵的时候,宋人派出三千骑尾衔追击,溃军无一生还全数被诛!” 这回连耶律宗真都倒吸一口凉气,宋人的军队什么时候变得如此彪悍了?居然敢在守城战的时候出城击敌?耶律宗信和大部分辽人对大宋兵事的看法还停留在当年真宗皇帝的作战风格上。 当年的宋军战法束手束脚,坚壁清野,不许出兵,继不得已出兵,只许披城布阵,又临阵不许相杀是常有的事情,现在怎生如此大胆?! 第五百九十三章夏竦与包拯 “兵者,国之大事,生死之地,存亡之道,不可不察也!然千金之子坐不垂堂,陛下以身犯险乃是至天下与不顾也!此非圣贤之君所为!” 夏竦不断的在宫门外念叨这句话,而赵祯在大殿内假装听不见,夏竦在得知赵祯上城墙亲自指挥守军与辽人作战后,整个人都炸了,在军中势单力薄的他拉着包拯就亲自到析津府的宫殿上谏。 虽然他已经把圣贤之君的名头给扯出来了,但在包拯看来还不够严重,应该用更为严肃的话谏言才能有效果,前段时间官家的所作所为已经超出了人君的范畴,居然利用自己的生死作为引诱辽人进攻的诱饵,这完全不是人君所为! 与理与法都是相悖而行,大宋最重礼法,官家如此怎么能作为万民表率?! 包拯开口自然不会如夏竦那般客气,直接把赵祯的行为上升到了天理和纲常之中,所用的言语也不再如夏竦那般字斟句酌。 夏桀,商纣,之类的昏君成了赵祯的先例。 彭七抹肩头撸二背的就去找包拯理论,在他看来官家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大宋,有哪个帝王情愿诅咒自己来吸引敌人的进攻的?只有官家肯这么做,这要多大的无私之心? 赵祯一言不发的看着彭七,也许让他出去把包拯胖楱一顿是个好主意,即便包拯不服软也能让自己的心情爽一爽…… 当彭七走到大殿门口的时候,赵祯长叹一声开口道:“算了,让他们发发牢骚便是。” “官家,这些个酸儒措大都欺负到您的头上来了,即便是与他们共治天下也不当如此无礼!” 哟吼……彭七最近读书比较多,连与士大夫共治天下都知道?赵祯露出不屑的嗤笑:“你真当朕与大宋的列祖列宗与读书人共治天下?他们算个甚?!”看着彭七惊讶的眼神赵祯挥了挥手道:“不过是不与他们计较罢了,文人要是没了傲骨也算不得文人,不过是个应声虫而已。朕需要的就是这样拥有傲骨的文人……” 彭七十分不理解官家这种自己搬石头砸自己脚的行为,既然文人刺得官家难受为什么不搬开他们?他哪里知道赵祯不是不想踢开文臣,他要是能离开这些文臣,就不会在此郁闷了! 眼前大军出征都需要夏竦这个文臣,后勤保障,监军法纪这一块没人做得比他更好,而大军占下了辽朝的南京道,没有包拯这样的能臣治理,还不知道会成什么样子。 作为皇者的赵祯清楚的知道文臣和武将的作用,对于一个帝国来说两者缺一不可,历史的经验告诉赵祯,只有通过这些文人的监督和压制,才使得赵宋王朝不是被武将,外戚篡权灭亡的。 但一个王朝的武将不可能永远都在文臣之下,赵祯不能保证自己死后就没有兵事需要武将,一旦延续重文轻武的路线,即便是赵祯在有生之年收复燕云,也最多让大宋凭借燕云之地多苟延残喘几年罢了。 终究还是要解决重文轻武的弊政,而且要让文武平等的思想深入到每个人的心中,让大宋做到万世不移!赵祯想过,即便是自己的子孙坐不稳江山也不能让这大好河山沦落到外族的手中。 汉人做皇帝,无论是从思想上还是从身体上都更加接近汉人这个族群,都更加照顾自己的族人。 一脚踹开大殿,殿门带着呼啸声从包拯和夏竦的面前划过,门风吹的夏竦的胡子都飘了起来,赵祯指着包拯就是一顿臭骂:“朕要是夏桀,商纣,你们这些臣子是什么人?夏之赵梁?商之费仲、尤浑?别忘了君不密则失臣,臣不密则失身,几事不密则害成。是以君子慎密而不出也!” 夏竦这个见风使舵的一看见赵祯发怒便小心的拉扯了一下包拯的袖子,其中的意思很清楚后,别拉着自己找不自在! 但如果包拯能明白他的意思就不是包拯了,倔强的上前道:“臣之所言乃句句关切,上谏之言不敢避重而就轻,如若过之,臣叩请陛下治罪!” 包拯一句话把赵祯顶的够呛,话都说的这么明白了,赵祯还怎么治罪?一旦治罪包拯就等于是剥夺了官员上谏的权利,顺带手的还说明自己的私德有问题。 赵祯点了点头,包拯说的很,自己确实没有办法治罪与他,只能郁闷的说道:“家有诤子,不败其家。国有诤臣,不亡其国。包学士说的好,朕记住了,但你以为这就没事了?彭七,派人把包拯押送回东京城。” 彭七狞笑着对包拯道:“包学士,得罪了!某家也是遵陛下旨意……” 包拯虽然顽固,但并不傻,辽人二十万大军围困析津府,即便官家手有重兵,但战场上刀剑无眼,什么意外都会发生,此时析津府算的上是最危险的地方,官家此时把自己押送会东京城其实为的就是保护自己。 “臣恳请官家收回成命,臣死不离开!” 赵祯挥了挥手一言不发的离开,完全不理会嘶吼的包拯被人拖走,夏竦在一边感叹包拯的好运气,一般稍稍得意的微笑,像包拯这样古板的人就是不会抓住机会。 “朕怎么看你好像不是很失望,眉宇之间全然是得意之色?难道你就不想回东京城?在辽人二十万大军的围困之下,一旦有失可不是那么容易脱身的。” 既然赵祯点破,夏竦也放开了,要是包拯在边上打死他也不会这么说:“陛下,臣的确是希望在安稳地方躲到战争结束,可是不成啊!臣还打算在这战场上捞一个不世之功嘞!要是苟且偷生,鱼与熊掌如何兼得?” 赵祯围着夏竦绕了几圈:“你还真的是把功劳看的比命还重要啊!朕原本以为你是来燕云捞军功的,现在看来果真如此,你知道为何朕要把你留在身边吗?” 这一点夏竦还真的是不知道,微微摇头:“臣不知,恳请陛下解惑。” 赵祯笑了笑:“因为你老奸巨猾,朕能驾驭得了你,但旭儿未必能驾驭,如果朕有什么意外,你就陪着朕一起吧!另外,朝臣中和你差不多的也只有丁谓了,他的年岁已高,随便一个借口便能打发掉,而你不行啊!只能说你点子太背!” 赵祯的话说的夏竦目瞪口呆,这还是那个以宽仁著称的官家吗?!哦,差点忘了,官家一项是个狡猾的狐狸来着…… 看着官家大笑着离开,夏竦非但不难受反而兴奋的跟着大笑,一旁的彭七看着夏竦道:“疯了……夏竦疯了……” 夏竦自然是没疯,官家的话就是体现他价值的最好证明,老奸巨猾无所谓,连一个帝王都要看紧的人,正说明了他夏竦的才能与手段,这样的自己不在丹青史书上留下一笔都对不起官家刚刚的一番话! 第五百九十四章彭七的阴谋 战争总是残酷的,这和文明程度的高低没有任何关系,鲜活的生命在战场上尤为脆弱,即便是武装到了牙齿的大宋禁军在面对辽人的疯狂时也是如此,说不准一根羽箭便能从面罩的缝隙扎进来。 先进的装备只能最大程度上的减少伤亡或是致命伤,但这并不能让战争变得不那么残酷,即便是赵祯有通天的本领也是如此,冷兵器时代的战争强度要远大于后世的文明。 辽人的进攻非常猛烈,赵祯站在城墙坚固的塔楼里,看着潮水般进攻的辽人心中升起一种难以言喻的感觉,这种感觉很奇怪,反正归根结底就是有一种想尿尿的感觉! 不是因为恐惧,而是因为着急和担忧,仿佛是当年所有人都离开了教室,只有自己一个人被留下了的感觉,一旁的彭七用手中的盾牌遮挡住了小小的窗口,他已经看出官家的脸色不对,怕是因为官家第一次见到这种场面。 数万人同时向城墙扑过来,其中还夹杂着弩箭的攒射和将士们的惨叫自然会引起官家的恐慌,这么多年了,官家除了赵元俨那一次之后,就再也没有遇到过敌人,现在突然来了这么多…… 巨大的橹盾遮挡住了窗口,也把赵祯和外面的世界隔绝了开来,闭眼深吸一口气,赵祯说出了让彭七和亲卫们胆战心惊的话:“朕要去城墙上!” 哗……铠甲的碰撞声响起,彭七带领亲卫跪了一地:“陛下千金之躯,不可轻易赴险!” 赵祯面无表情的点了点头:“朕知道,但这是朕的旨意!”彭七等人这下是真的慌乱,战场上什么事情都会发生,万一…… 彭七都不敢想象,官家中箭自己和一帮亲卫差点以死谢罪,到现在官家还瞒着东京城那几位,要是再出什么岔子,自己直接带着亲卫司的弟兄抹脖子算了。 彭七和亲卫司的老兵最是了解赵祯,一旦他的脸上一点表情都没有,那就意味着官家的倔强上来了,谁也不能更改他的意志。 三十个身穿重甲的亲卫,手持橹盾护卫在赵祯的四周,可谓是密不透风水泼不进,就这样夏竦还是担心的在四周奔走,加强赵祯身侧的护卫,唯恐能让将士和百姓看见似得。 赵祯无奈的摆了摆手,辽人还在瓮城外面,距离自己远得很呢!要是在这里还能有什么闪失,难道自己手中的十万大军是摆设不成? 其实都是因为赵祯曾经中箭的事情才导致夏竦和彭七两人紧张过度,天子御驾亲征,一旦有什么问题影响的不是他一个人,而是整只军队乃至整个国家! 别说是皇帝,当年澶渊之战的主将萧挞凛中了大宋伏弩而死,对辽人的影响不可谓不大,主将之死尚且会造成如此影响,何况是大宋的皇帝?! 彭七猛然一惊,转头望向夏竦,目光中闪烁着非常亮的光芒,其中的灼热仿佛把夏竦要烧穿了…… 夏竦伸手就是一巴掌,对着彭七喝到:“有话就说,何必如此作态?!” 嘿嘿一笑,彭七拉着夏竦的衣袖小声道:“夏参政还记得萧挞凛否?” “萧挞凛?!你的意思是再次用伏弩?……不可能,辽人中军距离太远,而且辽皇耶律宗真不会轻易上前……” 夏竦的话让彭七脸颊直抽抽,自己本想说的是辽人前军主将耶律宗信,这位倒好直接把辽皇扯了出来,但好像胆大也有胆大的好处,彭七指了指城墙上用苫布包裹的长管子道:“陛下的火炮便能射的很远,不如用他给辽人中军以威慑……即便不中,也能多少吓唬吓唬辽人,弱其士气!” 这倒是个不错的办法,夏竦想了想便点头道:“嗯,只要陛下恩准,你就带人试一试,即便不中也务必要让砲石落在辽人的中军!否则没甚的用。” 赵祯站在城墙上什么话都不用说,单单是站在那里便让守城的将士和百姓心中的底气大增,同时也更加卖力,百姓们在官吏的安排下自觉的组成不同的小组负责运送伤员和补给,连城墙上守军的吃食他们都能亲自送到将士们的手边。 这才是真正的军民一心,对待这些守城的大宋禁军,析津府的百姓是当成自己家的子侄来照顾,为了守护自己的美好生活,这些来自大宋故土的士兵以自己生命的代价来护卫,怎么能让析津府的百姓不感动? 保护析津府就是保护自己,百姓们深知这一道理,同时析津府的官吏还巧妙的利用这个特殊的时间开始整编析津府中的契丹人,对他们进行集中看守和洗脑。 儒家的忠君思想是一个好东西,让他们忘记自己的祖宗难,但是让他们变成大宋的子民却不是什么难事。你在什么地方,吃谁的饭,受谁的管理,并且在哪里活的更舒坦? 如果想要留在析津府的,那就老实的带着,只要在宋辽两军交战的时候不添乱,那大宋将会把你当作是普通的百姓,即便是你向在战争过后回到辽朝,大宋也不会阻拦,不过你在析津府的财物却不能带走…… 四周是身穿板甲的钢铁战士,手中锋利的横刀与盾牌由不得他们摇摆不定,一个官员站在前面的高台上不断的讲话,讲的都是大宋的政策,是个人都会比较,即便这个人说的有所夸张,那也比原本大辽的政策要好上太多,毕竟大辽真正有特权的只有贵族,而这里大多数人都是平民百姓,即便是有贵族也是很小的那种,有和没有一样。 而被围困在析津府的大贵族早就没了踪影,仿佛从人间消失一般,只有宋人知道他们的去处,耶律簇绒受不了赵祯的酷刑,整个人在浑浑噩噩精神崩溃中招供了,也许他自己都不知自己说了什么,反正就像傻子一样,问什么答什么…… 数十门火炮集中在北面的城墙上,赵祯对于彭七和夏竦的建议很是看好,当初萧挞凛的死影响了整个澶渊之战,如果自己能把耶律宗真也射死了,那很可能使得辽朝的二十万大军不战自溃!也很可能是大宋大举出兵扫灭辽人的最好机会! 如果耶律宗真死在了火炮之下,那赵祯长久准备的计划便要全部作废,什么徐徐图之,什么蚕食辽朝,统统不要,只要趁着辽人的恐惧,大宋二十六万大军齐出,扫灭辽朝不过尔尔! 第五百九十五章大辽的旗帜又断了…… 十几门火炮集中在一起给人以无可匹敌的狰狞感,赵祯看着长长的炮身和厚重的炮管眼睛发亮,这个超越文明的战争巨兽终于要在宋辽对抗的战场上亮相,说不定它还能改变战争的模式。 赵祯看着禁军们熟练的操作火炮,清理炮膛,装填火药,并用杆子将火药压实,最后装填炮弹,这熟练程度完全不亚于后世的炮兵,尤其是每次使用多少的火药,都有详细的划分,来自军械司的匠人在一旁指导,赵祯甚至还看到了火药的定量装填。 走上前去赵祯抚摸着冰冷的炮身对匠人开口问到:“火药的用量多少你们是怎么判断的?” 匠人躬身道:“启奏陛下,军械司进行过详细的实验,多远的距离使用多少的火药用量都是有讲究的,有的时候并非是越多越好,要在能力范围之内把弹丸送的越远才越好,当然还要保障精准,这些都是有要求的,种监丞说的比下官清楚!” 赵祯惊讶的望着他道:“这么说你还是官身喽,身居几品?是何职衔?” “微臣四品太中大夫,现任军械司火炮操演……” 随着匠人的话四周的禁军狠狠的吸了一口凉气,这火炮操演就是教人使用火炮的官职,居然能有正四品的官衔,这要说出去,还不让朝廷的一帮文臣上吊自杀?! 这些匠人可没有参加科举,亦没有什么门第当作靠山,而是通过脑子和手打拼出来的,就这本领就让人高看一眼,还别说人家装填的火炮着实比自己装填的要准确,说能射多远就能射多远,从未有过折扣,这段时间禁军们可是从匠人的身上学到了不少的窍门和经验。 许多禁军的炮手把这些知识当成了家传的学问,以后子孙参军,就凭他爹操炮的学问还不是稳稳的当上炮兵?! “嗯,四品太中大夫依然是清贵的官衔,上一步则得罪人,下一步则不能显示朝廷对格物的看重,难怪种世衡向朕要的官衔都是你这般的四品官。” 摆弄火炮的匠人把铁质炮弹塞入炮膛,用推杆压紧压实,转头对赵祯道:“官家,臣下倒是觉得这四品官刚刚好,就不用为财物发愁,又不会有太多的政事纠缠,在军械司中每日与格物打交道好不快哉!” 赵祯开始的时候以为他是沽名钓誉,现在看来好似真的如此,因为到现在他也没有说出自己叫什么,只不过是以下官,微臣,臣下之类的谦称,而一点也不想让自己这个皇帝记住他的名字。 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学者精神?一心一意的搞研究而从来不把别动东西放在眼里,如果不是因为自己这个大宋皇帝提供他研究的所需,也许这货就不准备打理自己了…… 面对这样的人你还真的不好发火,人家是食君之禄忠君之事,难道还有错不成?赵祯仿佛吃了好大一块馒头被噎住一样,忘了一眼不断指挥禁军的匠人,赵祯觉得还是不要在他面前发火的好。 十七门铜铁合金的火炮摆在一起,威武的冲着辽人的中军大帐,如今的火炮经过军械司的改良体积和强度已经小了不少,最少没有原先在东京城的那么大,这主要归功于大宋采矿和冶炼技术的提升,当然它和铸造技术也是分不开的。 曾公亮,丁度两人对火炮的痴迷简直是到了骨子里,不断的实验各种金属,最后得出现在的条件之下,使用铜铁结合的办法最好,铜和铁的熔点都不是很高,铸造的气孔问题也被他们攻克,大宋火炮的炮身既有强度又有延展性,完全符合当初赵祯定下的标准。 唯一的问题是制造的速度比较慢,而且特别花钱,因为同铁合金的难度和气孔造成的各种问题,制造一门合格的火炮最少要浪费掉两道三门火炮的材料,其中花费的人力物力就更不用说了。 赵祯抚摸着冰冷的炮身,难怪有大炮一响黄金万两的说法,这火炮确实烧钱,如果没有好的效果,还真对不起自己的前期投入,要知道当年国库可不是那么丰足,研制火炮的钱都是从内藏库中出的…… 匠人指导禁军中的炮兵观察风向和风速,并且对其进行了估算,这让赵祯看的无比惊讶,没想到这些军械司的匠人已经注意到了风对炮弹的影响,并且还能把这些影响进行大概的估算加入到火炮的调整之中。 火炮已经调整完毕,并且为了十七门火炮同时发射,火炮的引信都是选用一样的材质和一样的长度,所有的炮兵站在火炮的边上手举火把等待赵祯下令。 赵祯看着辽人中军大帐微微皱眉,耶律宗真这小子在明知自己没有死的情况下还敢向析津府打动攻击,这说明他的有恃无恐,按道理来说双方的军力如何,兵力如何,器械如何,张俭作为谋臣应当是知道的,为何他没有劝耶律宗真另寻他法而是真的准备进攻析津府。 越是到了紧要关头,赵祯便越是喜欢胡思乱想,但时间不等人,既然当初辽人派遣刺客来刺杀自己,那就对不起,血债需血偿,你派人射我一箭,那我对你开炮也说得过去。 赵祯可没有什么避讳,他是个实用主义者,只要有用的东西,他才不会在乎什么礼法之类的东西,挥了挥手,彭七手中的小红旗就死命的摇动,十七门火炮发出整天的怒吼,明亮的火光甚至比天空中的太阳还耀眼刺目。 ……………… 此时的耶律真宗完全不知十七颗铁质的炮弹在空中呼啸着向他飞来,军营外已经响起了骚乱声,他也听到了析津府方向传来的巨响,难道这就是大宋的攻城利器? 可在守城的时候它有什么用?耶律宗真觉得自己身大辽的统帅,应该了解大宋的新式武器,于是他便离开了自己的大帐。 身边的斡鲁朵熟练的把皇帝的御马牵了过来,皇帝的习惯他们很清楚,每当遇到敌人的时候他都喜欢上前一看究竟。 耶律宗真翻身上马,马儿在他的控制下小跑着前进,但很快突如其来的呼啸声就让马儿优雅的步伐变得急促,如夜枭般凄厉的叫声从远处传来,只用了半个呼吸便从耶律宗真头上划过,最后落在他刚刚离开的中军大帐…… 高大华美的御帐瞬间被摧毁,白色的苫布在空中飞舞,一时间御帐范围内的人和物消失的一干二净,整个御帐附近的一切都如同被一个巨大的铁犁犁过一遍。 连高高飘扬,代表皇帝的飞龙旗帜也消失不见,就如突然被一个巨人拔掉一般,整个御帐乃至中军被撕开了一道巨大的口子,因为那些铁质的炮弹在击御帐后并未停歇,而是在地上翻滚着,弹跳这向前冲去,留下一道道泥水与血水混合在一起的痕迹…… 此时的耶律宗真干咽了一下口水,如果自己晚一点出来…… 第五百九十六章皇帝的棱角,临战 辽人吸取了西夏一战的教训,对于皇帝的龙旗是相当看重的,别的不说这次单单是旗杆便用上了最好的杉木泡过桐油后制成,旗杆由杆座、杆身、杆头三部分组成。杆座左右由夹杆石上下榫口套牢固定;夹杆石以上为杆身。 这样的旗杆别说是遇到大风,就算是用刀斧砍都要看上一阵,现在却在大宋的利器之下说断就断,还有没有天理了? 再看中军,豪华的御帐已经消失在了其中,白色的帐篷现在如破布似得挂在各处,一道道炮弹犁过的痕迹如巨兽的爪子划过,在地上留下狰狞的撕裂…… 都说宋人的格物精巧,器械威力巨大,如今算是见识到了,耶律宗真回过神来望着析津府的城墙怒气勃发,自己差点就死在了大宋的器械之下,这和萧挞凛有什么区别?! 而张俭连滚带爬的冲了过来,他的所有地位和权势都是建立在耶律宗真的基础上,一旦耶律宗真死了,那他的地位也将受到致命打击,士为知己者死你是因为跟着重用自己的人总有好处。 当张俭看到怒发冲冠的耶律宗真后长舒了一口气,急急的对耶律宗真道:“陛下,大军骚动已然出现!此时当再竖龙旗,并令甲士全军奔走以镇军心!” 耶律宗真从愤怒中回过神来,大喝道:“来人,把朕的龙旗竖起来,并铸高台,朕要向大宋皇帝示我大辽天子的威仪!” 张俭小心的说道:“陛下,您的圣驾当后撤五里……万一……” 谁都怕死,即便是耶律宗真这样的胆大之辈也是怕死的,自己讨伐大宋皇帝收复析津府还没成功就被大宋砲石给弄死,这要说出去岂不是让世人乃至后世笑掉大牙? 挥了挥手道:“中军后撤五里!朕就不信十里之远,他宋人的砲石还能碰得到朕?!” 的确,耶律宗真的选择是明智的,如今的大宋火炮做多便是六七里地的射程,再远就有心无力了,即便能射到十里地的距离,也是一路连滚带爬的过去,还不如不浪费炮弹。 随着耶律宗真的龙旗再次被竖起,并且属于皇帝的御帐亲军在四处奔走,辽人的中军很快稳定下来,只要皇帝无恙,军心就不会有太大的动摇,但大宋的火炮确实给辽人以不可磨灭的印象。 辽军的骚动很快便被平息下去,赵祯失望的摇了摇头:“看来辽皇耶律宗真幸免于难了,否则辽军不会这么快的便平息下去,这火炮之威固然可怖,但却还需要一点运气啊!” 彭七在一旁遗憾的说道:“陛下要不然再来一次?” 不用赵祯说话,狄青一脸嫌弃的说道:“如何能再来一次?这次火炮能撕碎辽人的中军大帐依然是邀天之幸,辽人岂能不知火炮的厉害?辽朝皇帝怕是早已后撤不知多远了。” 果然随着狄青的话,辽朝的中军大帐开始后撤,辽皇的龙旗一眨眼的功夫便从清晰可见变得小小的一根…… 赵祯咋了咂嘴,投机取巧的事情只能做一次,次数多了就会被别人笑话,此时的耶律宗真怕是已经气炸了肺,辽人的大军应该很快就会扑向析津府。 “狄青,你做好准备,守城之战马上就要开始了……” 赵祯交代狄青一声便离开,术业有专攻,对于战场上的指挥和较量,狄青是不二人选,而赵祯自己则不会做出外行指导内行的笑话,把大军交给狄青指挥,赵祯很放心,最少比自己指挥要放心的多。 彭七对狄青的待遇有些嫉妒,这是泼天的功劳,按照如今大宋的兵力和装备,守住析津府并不是什么难事,而官家把这样的殊荣赐予狄青,为的是以后给他更广阔的空间。 但彭七也知道,虽然是一样的士兵和一样的装备,在狄青的指挥之下就能比别人死更少的人,这就是将帅之间能力的区别。 赵祯说是离开了城墙,但他却在城墙下站定,外面的喊杀声已经靠近析津府,赵祯相信很快便会兵临城下,这是真正的兵临城下,数万人的脚步声已经使得大地在震颤,辽人即便是再不擅长攻城作战,但在这么多年和大宋的较量中也有所钻研。 说到底,攻防之战是最没有研判的战争类型,当今时代所用的也不过那几招,滚石檑木,铅水热油,外带稍稍先进的弩箭和床弩……赵祯庆幸的是,防守一方是大宋,并且连装备都要远远领先于辽人。 此时的赵祯心中无比挣扎,想回到城墙上又担心自己的小命,自从穿越到了大宋之后,因为有了皇帝这重无比显贵的身份之后,赵祯发现自己越来越怕死了…… 当年他还是太子的时候什么事情没干过?连人都不知亲手杀了多少,现在居然胆怯成这样?舒服的日子和高高在上的生活已经腐蚀了自己冒险的灵魂,他已经快被大宋的礼法同化成了古人! 狠狠的挥了下拳头,赵祯便在亲卫司的老兵惊讶的眼神中拔出了腰间的天子剑,吼了一身便冲上城墙,此时辽人还没进入棘轮弩的射程。 当赵祯出现在城墙之上的时候,彭七几乎是吓得瘫倒在地,而一群护卫官家的亲卫司老兵则是骄傲的望着所有人,官家不愧是官家,就这股子英武气也是其他帝王比不上的……虽然现在来早了点…… 狄青发现赵祯又回来之后,劝了两句便作罢,只是命令一队踏白军的将士身着重甲护卫官家,并且还配了十来个陌刀手就草草了事,在城防战上,每一个人手都显得那么弥足可贵。 即便敌人知道大宋官家出现在城墙上也是有心无力,辽人的弩箭够不到,辽朝的步卒上了城墙就会被陌刀手砍得稀烂,更不用说官家身边还有一众武艺高强的“堡垒”踏白军。 彭七对于狄青的安排很放心,踏白军不少是都军中武艺出众之辈,更多的则是将门和宗室,他们受过良好的教育和训练,最为重要的是他们对官家的忠心是毋庸置疑的。 一旦官家有什么闪失,这些人,包括这些人身后的家族都将遭到毁灭,说句大逆不道的话,官家要是死在这些人的护卫之下,整个东京城的宗室和将门都将消失,也为太子登基铺平了道路…… 第五百九十七章帝王的较量 辽人的士兵如潮水般袭来,这意味着攻击析津府的第一波攻势开始,数万人奔跑的脚步声汇聚在一起仿佛隆隆的雷声,其中还夹杂着叫喊与惨叫。 赵祯透过身边的护卫看到,辽人的第一波冲锋士兵手中或多或少的带有一些东西,或是梯子木板,或是沙袋树枝,这些大概是为了填析津府外的沟壑所用。 他们就像是扑火的飞蛾,即便是中箭也要把自己手中的东西放置在深深的沟壑上,但显然他们是徒劳的,许多人在中箭后根本就没有能力再前进一步,大宋的箭雨如乌云般破天该地的覆盖而下,又如雨点般让辽人无处可藏。 狄青站在赵祯的不远处淡定的指挥,不是的还能讲解一下给赵祯听听,毕竟皇帝亲自到了第一线,他这个大将军多少也要讲解一下,最少让官家知道赵祯的步骤。 “陛下别看这些人手中带着东西,其实这些东西大多排不上什么用场,而是将领给士兵的目标而已,这些前军的整整作用其实就是来填坑的,就像析津府这些深深的壕沟不过是为了消耗敌人的前军而准备一样,其实这些人的生死微不足道。” 赵祯听完狄青的解释心中狠狠的一抽:“难道辽人就一点也不心疼自己治下的百姓?” 狄青笑了笑说道:“这些人辽朝当然不心疼,他们只不过是奴军而已,多时些犯了罪的死囚,或是熟女真的奴隶之类的,就像当初陛下放出宫的女真一样,生女真的男子要是被抓了,必然会出现在奴军之中。渤海人的性命就更不值钱了。” 随着狄青的话,辽人的尸体很快就堆满了沟壑,而他们手中原本拿着的填沟之物依然是摆设一般,仿佛在嘲笑这些人的不自量力。 “难道这些人就不会反抗?” 狄青听到赵祯的话微微一叹道:“开始的时候还会有些人不愿成为牺牲品,但只要是反抗的人都会被屠杀的干净,而辽朝的武将则会告诉这些人,一旦他们把手中的东西放在了沟壑上再回来,便可获得自有……” 赵祯不用狄青说完便知道,辽人这是给了这些奴军以空头支票和美好的未来,但这未来就如海市蜃楼一般不可得到,真正能返回的奴军有多少?赵祯基本上没看到有多少奴军返回的。 就在赵祯认为辽人的这种送死行为要结束的时候,辽军的阵地再次响起号角声,又是和刚刚一样的场面出现,只不过这次辽人的装备显然要好上许多,有了一些铠甲和盾牌之类的作为掩护。 刚刚的奴军简直就是一群由难民组成的队伍,而这些人身上的装备可要多得多,不光有简易的铁质盔甲,还有巨大的木质盾牌,并且在他们的后面还有许多攻城器械。 这大概就是辽人正常的攻势吧? 但赵祯的想法很快被狄青否定,瞧见官家的模样狄青再次开口道:“床弩准备!装填猛火油箭,射!”随着狄青的令下,一旁举着旗子的传令兵快速的大着旗语,城墙上的三弓床子弩快速的瞄准目标并射出一支支带着火的巨大弩箭,说它是弩箭已经不合适,应该叫长枪才对。 这些枪头带着火焰的弩箭一旦击中辽人的攻城器械并不会向原先一样穿透而是变成碎片,四散而出的猛火油被枪头的火焰迅速点燃形成一段爆开的火球。 所谓的猛火油其实就是没有经过提炼的石油,这东西有着相当高的粘稠度,只要被它沾上,就会如跗骨之蛆,除非连肉都割掉,否则就等着被活活疼死吧。 这已经有点后世汽油炸弹的雏形了,相比之下虽然威力没有汽油炸弹那么大,但杀伤的效果基本相同,随着床子弩的不断发射,战场上出现了一片有一片的火海,烧的辽人鬼哭狼嚎,也让处于下风口的辽军大阵闻到一股肉香…… 击毁敌人的攻城器械这是相当重要的事情,狄青敏锐的战争嗅觉让他发现火炮这一神兵利器在守城作战时的作用,辽人自知普通的攻城器械对析津府无效,开始动用一种全新的攻城器械,吕公车…… 这吕公车最早还是由汉人发明的,车起楼数层,内藏士兵,外蔽皮革,以牛拉或人推,可出其不意推至城下,因与城同高,可直接攀越城墙,与敌交战,并且这不是单一兵种,而是复合型的,什么仙人桥、长木梯、懒龙爪之类的可以让车内的士兵更好的作战。 更让赵祯惊叹的是辽人居然还准备了扬尘车! 这东西即便是放在后世也让人耳目一新,扬尘车的作用很简单,当己方军队用飞梯等攀爬城楼之时,扬尘车对城楼之上的守兵泼洒石灰粉等,迫使守军后退无法阻碍己方部队登城。 这有点后世闪光弹或者震撼弹的效果啊! 见赵祯对扬尘车感兴趣,一旁的彭七赶紧解释道:“陛下不光有扬尘车,还有风扇车嘞!咱们析津府内就有数辆,虽然小巧但却能在地道中使用,当在地道中遇敌之时,军士可退至车后,以风扇车扬洒石灰、簸火或者烟雾来制退敌人。” 赵祯反问道:“那如何对付敌人的扬尘车?” 彭七一时语塞,一时半会他还真的想不出好办法,但狄青却气定神闲,在扬尘车靠近的时候便命令传令兵发送旗语,一条条粗粗的竹筒出现,赵祯顺势看去原来狄青用的是城墙高处积雪融化的冰水,平时储存起来,战时当作灭火器用,这想法还真的是别出心裁。 再大的烟尘遇到水也是白瞎,扬尘车刚到城下就被淋个通透。 看似简单的相克,其实却透露出战场上两军主帅智慧的对抗,狄青作为守城的一方自然是兵来将挡水来土屯便可,这便是防守的优势。 也许在普通人看来战场上是杂乱无章的,但在狄青,赵祯,包括彭七看来并非如此,最前面的永远是盾牌手,之后便捉刀手以及各种兵种,最后面永远是弓弩手,即便是阵形再散乱也不会离开这种编制。 在冷兵器时代,阵形有的时候就是致胜的关键,而辽人要想攻城必须排列出攻城的阵形,而大宋一项是阵法上的行家,远的不说,单单是狄青就是位用兵用阵的高手。 辽人的前军是由耶律宗信指挥,这已经是公开的秘密,大宋的守军将领乃是面涅将军狄青,看似俩个将军之间的较量,其实背后却是耶律宗真和赵祯两位帝王的较量。 第五百九十八章宋辽对撞 随着战争强度的不断加大,宋和辽两国就像是两头荒蛮的野兽般扑在一起,彼此之间的厮杀已经成为一种本能,辽人一波一波的冲向析津府的城墙,即便如麦子一般倒下也没有停歇。 即便赵祯这个大宋皇帝都在为耶律宗真心疼,这个时代百姓就是生产力,而这些辽人都是来自于普通的百姓人家,缺少这样的百姓还怎么发展下去? 但城墙上的夏竦却给出了另一番解释:“陛下不要觉得这些辽人的死不值得,这是辽人一贯的手段,丢失南京道之后,辽人便失去了一大片的粮食产地,这意味着辽人的粮食将会减少,毕竟草场出产的食物有限,辽人又不会耕种。总不能让他们把自己的草原变成农田吧?这些人的死可以减少辽朝所需的粮食。” 赵祯的心微微一凛:“难道草原上的蛮夷都是这样维系生存的吗?” 夏竦微微一叹的说道:“然也,自古以来皆是如此,外夷粮少则攻中华,劫掠汉家财富回馈本族,积蓄力量的同时还能消耗掉多余的人口,周而复始从未殆尽,自匈奴到突厥,再至如今的契丹皆是如此。” 赵祯想了想也是,历史上在华夏大地上的游牧民族就没有被完全消灭掉,甚至以后还会有游牧民族入主中原的事情发生,元,清两朝可是后人承认的正统王朝。 对待敌人如果不能永远的消灭,那就想办法同化他,这是华夏先民的古老智慧,就像秦一同六合之后,其他国家的百姓依然要复仇,而到了汉朝就没有,不是因为时间的问题,而是因为社会制度和教化包容。 赵祯看向扑面而来的辽人,心中暗下决心,如果打败了辽朝那就把他融入到华夏之中,契丹人如此,党项人也是如此!随着时间的碾压,岁月的侵蚀,大宋的教化,他们自己便会忘了自己的种族。 后世虽有五十六个民族,但除非特殊场合,谁还会说自己来自那个种族?所谓的汉族人口那么多,但其中有多少人的祖先是和外族通婚的?有多少人的血液中拥有胡人的基因?这些谁也说不清。 自唐朝的民族大融合之后,赵祯相信这个世界上已经没有所谓纯粹的华夏汉人了…… 嗖……叮…… 一支羽箭飞来击中了禁军手中的巨大的盾牌,只在上面留下一道白痕就被磕飞出去,辽人所谓的狼牙箭杀穿透力真的是很差,锯齿状的狼牙箭一旦射入人体,将会很难取出,即便是要拔出来也会带出一大块皮肉造成二次创伤,但它现在已经很难射入宋军的身体。 大宋的禁军已经进行过两次换装,从全身步人甲再到板甲,这其间进行了质的飞跃,穹面锻造技术已经使得大宋的板甲可以完成量产,水力锻造机可以日夜不停的生产板甲以及其他部件。 而大宋的板甲一旦交到士兵的手中,从保养到维护,全部都要由士兵自己承担,也就是说你要在战场上为自己的生命负责,那就必须要保养好自己的盔甲。 大宋的禁军一个个穿的像个罐头似得,还好大宋的审美还在,板甲的头盔不是铁桶形状,而是符合人的线条,毕竟汉人锻造头盔也不是一天两天,原先没钱配备如此好的装备,现在有钱了,几乎各个士兵头上都带着改良的凤翅盔。 盔缨、盔体、盔脊、抹额、凤翅、顿项六大部分构成,盔脊盔沿以祥云浪涛形贴片包边,正前方抹额与盔脊交接处饰以团花,左右凤翅根根翎毛乍起,纤毫毕现,再配合防护的面甲人人都显得英武不凡。 面甲是可以上下活动的,而且藏在盔甲之内,只需轻轻一拉便可滑下,用力上顶便能掐住。 连赵祯都要感叹工匠们的技术高超,难怪后世对大宋的技术持肯定态度,华夏民族之文化,历数千载之演进,造极于赵宋之世,这绝对是属实的夸赞,没有一点虚假。 武装到牙齿的士兵终于迎来了辽人的近战,即便有再多的棘轮弩也不可能把潮水般的敌人消灭在城墙下,无数的云梯,吕公车冲击过来,即便是床弩不断的发射也应接不暇。 辽人前军由女真人,渤海人组成,更是凶悍,一身轻装拖着个带铁器的木棒子就敢进攻析津府,他们身后是穿着精良的汉人军队,再后面才是契丹人。 赵祯理解这些汉人为何会为辽人卖命,辽朝建立在赵宋之前,境内的汉人早就习惯了辽人的统治,也把辽国当作是自己的祖国,这没有什么不对,燕云百姓之所以对赵宋王师如此热情,完全是因为他们被石敬瑭送给辽朝的,而不是被辽朝征服的。 开始的时候城墙上还泾渭分明,辽军上了城墙就被大宋的禁军砍下去,同时伴随的还有各种滚石檑木,长长的檑木甚至能把两个三个梯子上的敌人砸下去,效果不错就是太浪费东西。 铅水,热油一锅锅的浇下去,总能闻见阵阵肉香和渗人的惨叫,火油不要钱似得往辽人的云梯上浇,从上到下淋个通透后火把一点就是一梯子的烤串。 但随着时间的推移,滚石檑木用完了,铅水热油用完了,猛火油还剩也不多,但辽人的进攻还在继续,接下来便是真刀真枪的对抗。 原本泾渭分明的宋辽两军也开始胶着在一起缠斗,但狄青总是有办法,随着短促的铜哨声,大宋城墙上的军阵一变,盾牌手,陌刀手,横刀手,弩箭手在每个垛口上组成阵形,每一队只负责自己的缺口,而把自己的侧面交给袍泽。 这种信任是禁军平时训练时就练成的默契,一旦上了战场无论你愿不愿意都要把后辈交给自己的袍泽,即便他和你曾经有过龌龊也要毫不犹豫的交给他。 两边的马面墙上,列队的弩箭手以夹角之姿向正在爬梯子的辽人射箭,原本的三排队伍已经变成了四排乃至五排,这是为了保证他们的体力,同时也保证了箭雨的连绵不绝。 为了避免误伤,大宋的禁军距离垛口一段距离,而这个距离刚好使得一个辽人站在城墙上,于是辽朝的军士在城墙上和大宋的禁军对撞在一起,喊杀声响成一片。 第五百九十九章耶律宗真的围点打援 宋辽两军的战事已经如火如荼,此时的战场上已经没有人在乎什么正义,也没人在乎什么有道无道,大家拼个你死我活后,谁能撑得下去并且赢得胜利那就是正义,就是有道! 赵祯并没有把手中的力量全部展现出来,辽人已经把析津府团团围住,并且不断的搜索包围圈,耶律宗真很聪明,他想把赵祯和大宋的十万大军困死在析津府之中。 身为防守一方的大宋虽然准备的还算充足,但你的粮草总要消耗的吧?况且城中不光有禁军,还有数十万的百姓,析津府曾经是辽朝的南京,里面的百姓就不下十五万人,每天所消耗的粮草数量惊人,再加上大宋的十万大军,这析津府的人口已经有足足二十五万人。 围城最大的作用便是消耗敌人的粮草,而辽军此次前来本就带了不少的粮食,而且已经突袭至析津府,四周的城镇都能成为大辽的补给,再加上居庸关,得胜口,以及昌平的补充,粮草并不用担心,所以耶律宗真才会如此的有恃无恐。 张俭对于皇帝围城的计划是相当支持的,特意上奏道:“启奏陛下,围而不攻断其粮草,此乃上上之策!” 耶律宗真笑道:“如何,左丞相现在还觉得我大辽军马应该后撤吗?朕的手中有二十万大军,即便是耗也能耗死他赵祯!再说城中的百姓可是不少,他赵祯顶着个仁君的名头,岂能让百姓挨饿?军中的粮草怕是会消耗的更快。只需半个月的功夫,宋人必定自乱阵脚,而朕要做的便是击破宋人的援军便是!” 张俭惊讶的望着耶律宗真,皇帝的计策之高明,审时度势,简直算得上是老辣的将帅手段,即便是一帮的武将也很难想到如此高明的计策。 “陛下之计实乃天衣无缝,亦如当年田忌,孙膑之围魏救赵!实在高明的紧,老臣叹服!” 张俭说的是实话,辽人的武将本就不善计谋,但天生是作战的高手,如果让他们打出一场漂亮的胜仗不是什么难事,但要让他们指挥一场大战却是很难,如今陛下的眼光和材质已经如此出色,即便是媲美古代名将也不为过,张俭岂能不开心。 原来耶律宗真早就掌握好了一切,就是因为如此的成竹在胸,所以才会在得知大宋皇帝没死的时候还那么淡定自若。 耶律宗真瞧了一眼张俭高深莫测的说道:“朕其实是将计就计,他赵祯以诈死引诱我大辽进兵讨伐,那我就依他之法率兵而来便是,但剩下的事情恐怕就不再他赵祯的计划之中了。 这段时间的佯攻已经消耗掉不少的奴军,连我大辽的契丹勇士都死伤不少,朕已经达到目的,让宋人不断的承受压力即可,而我大辽中军避而不战,围而不攻! 不打城内的宋军,专程收拾各路的援军,彻底把大宋皇帝围困在析津府,宋人还能撑上多久?一旦宋人撑不住了,必会率领手中的饥饿之兵出城而战,饿了许久的大宋骑兵能是我契丹勇士的对手?!” 耶律宗真的一连串分析让张俭目瞪口呆,陛下什么时候变得如此多智的?这是对付宋人守城的不二战法,如果真的按陛下所说,宋人必败无疑啊! 一个军队即便是战斗力再强也要吃饭,而被围困在析津府的宋军能有多少的粮草?宋人从一开始便没打算出城迎战,否则大辽的骑兵早就杀进城中去了。 围点打援,这算的上是相当先进的战法运用,在这个还没有游击战的时代,当然是领先与华夏的,不过,围点打援的缺点是不够灵活机动,尤其是辽人二十万大军的情况下。 经过连续几天的攻城作战,辽朝的奴军已经被消耗殆尽,一下便损失了足有六万多人,其中还包括中军的两三万人,这些人都是汉人和契丹人,算得上是辽朝的中坚力量。 而那些由女真人,渤海人,汉人罪囚组成的五万前军早已消失的无影无踪,只能在战场上大概的寻找他们的位置,这些人的性命最是不值钱,所以才会叫奴军,即便是死了耶律宗真也不会心疼一下,反而觉得这是他们应该的。 战场上的生命就是如此的脆弱,就如同世间最不值钱的东西,可以肆意的挥霍和浪费,这些奴军消耗宋人的弩箭,消耗宋人的守城器械,甚至消耗宋人的力气,最后死了也是依然如活着一样一钱不值,甚至没人多想他们一下。 此时的析津府城外已经没了喊杀声,一天的战斗下来,没人愿意浪费一点的力气在无意义的事情上,而战场上偶尔传来的声音与惨叫,只能惊起闻着血腥味而来的乌鸦,这些反哺的“孝鸟”会用战场上的腐肉喂养父母…… 大宋的损失并没有辽人那么大,毕竟是依托城墙之险和器械之利,大宋的守军伤亡并不多,只有区区的万余人,这种六比一的战损完全能称得上是卓越的防守,但狄青却有些生气。 他生气的对象是大宋的皇帝赵祯,这个原本他视为知己的皇帝,这个原本对他有知遇之恩的皇帝,是个人都能从他的表亲和态度看出他的愤怒,彭七已经向他使过好几次眼色了,而夏竦权当没瞧见,只有赵祯若无其事的听着各军奏报已经死伤人数的统计。 忍无可忍的狄青终于起身跪倒:“起奏陛下,臣有一事不明,望陛下成全!” 赵祯在奏章中详细的批下备注后吹了吹,抬头望向狄青道:“朕知道你有什么不明白,但既然你问了朕就让你说说,省的别在心中不爽利!” 狄青奇怪的皱眉道:“谢陛下,臣不知陛下为何不让我军使用火药弹,臣亦不知陛下为何让辽人涌上城墙!否则我大宋将士的死伤还会再少三成!” 狄青的话使得大殿中的所有人一惊,彭七哆嗦了一下便开始装死,而夏竦虽然心中惊骇却面无表情,他相信陛下这么做一定有原因。 赵祯点了点头道:“是啊!朕为什么要这么做,还不是因为你太能打!不给辽人以错觉,他们还会再派人来进攻吗?朕得游骑消息,辽人已经围困了析津府,这意味着什么知道吗?意味着城中二十多万军民的粮草不出一个月便会耗尽!” 第六百章对策 赵祯的话提醒了所有人,夏竦瞬间觉得身体发凉,如果析津府得不到其他补给的话,所有的粮草怕是顶不住二十多万人半个月的人吃马嚼。 狄青并不担心,顿首说道:“其实无妨,十六卫的将士定然能突破辽人的防线,打开一条统路并不难……” 赵祯摇头否定了他的话道:“是不难,但是你有想过没有,朕的计划是什么?不是简单的守住析津府这么简单,你们别忘了,朕要拿下的可不只是析津府,也不止这南京道,乃至整个燕云,朕要拿下的是辽人的西京道!” 所有人都目瞪口呆的望向赵祯,原本他们认为陛下想要拿下西京道不过是说说而已,现在看来并非如此,难怪陛下不动大同府等燕云之地,只要拿下了辽朝的西京道,那整个燕云便是大宋的囊中之物,在大宋的包围之下唾手可得! 狄青瞬间明白了赵祯的意思,连一向大胆的他都被赵祯的计划惊呆了,嗓子发干的沙哑着说道:“陛下的意思是要把辽皇的二十万大军留在析津府?!” 此言一出大殿中的众人倒吸了一口凉气,谁都没想到赵祯的胃口这么大,不光是要守住析津府打的让辽人败退,还要把辽人这二十万大军留下,要是放在以前,或是放在别的帝王身上,大家都会觉得痴人说梦,但放在赵祯身上大家反而有一种理所当然的感觉。 整整二十万大军,这可不是小数目,即便是二十万头畜生也要杀上许久,并且辽人的战力相当可观,要是拼死突围,带走大部分人并不是什么难事。 见众人的表情惊讶,赵祯觉得比较欣慰,还好只是惊讶而不是荒谬,这说明大家相信自己有能力做到的,伸手拿起一边的箭头,牢牢的钉在析津府的外围,很快一个巨大的包围圈便出现在地图上,使得原本大宋的困局迎刃而解。 赵祯笑道:“如果朕让曹玮,杨怀玉两人兵分两路,断辽人之后路,杨怀玉克昌平而取居庸关,曹玮镇守顺州牛栏山一带,辽人何处可逃? 朕的十六卫兵马不是主动迎敌,而是镇守险要之地,再以朕手中的十万大军为主导,歼灭辽朝来犯之兵又有何难?朕不要辽皇耶律宗真的项上人头,朕只要你们最大程度上的击杀辽军便可。 而且现在辽人的手中可没有二十万大军,这段时间辽人的前军基本消耗殆尽,手中只有十几万人,估计人数还不及十六卫的人数,里应外合之下,朕不相信他耶律宗真还能带着这些人回去,最少他要再留下十万人!” 彭七一拍大腿的说道:“陛下之所以让辽人觉得能够围困我析津府,是为了拖延辽军,使得他们在不知不觉中陷入我大宋的口袋之中?” 夏竦对兵事的了解仅停留在书本上,但即便是他也知道官家的打算,难怪官家要让辽人攻上城墙,难怪官家不让狄青率领背嵬,踏白出战,这是为了向敌人示弱。 可现在关键的问题是粮草,夏竦觉得所有计划的基础都要建立在析津府粮草充足的前提下,否则城中大军如何能坚持到曹玮和杨怀玉的十六卫拿下居庸关和顺州? “起奏陛下,城中粮草已然不多,辽人如若不攻城,我大宋军民该用何果腹?” 一旁的彭七一想也是啊!如果辽人就是围而不攻,大宋守而不出,那问题来了双方僵持之下,该如何补充粮草,要知道辽人的大军已经把析津府围的水泄不通,他们能虽是从外面补充粮草,而大宋的军民却没有米下锅! 粮草一直是战争时期最重要的物资,没有之一!许多战争的惨败不是因为战术,战法,装备,士气等问题,而是因为粮道被切断,失去了后勤补给,断其粮道是常用的计量,有着四两拨千斤的作用,轻松的便能击溃数倍与自己的敌人,古代将领大多喜欢使用这一战术。 毕竟以最小的伤亡,换取最大的胜利,这种买卖是一本万利的。 赵祯瞧着众人的担心和不解微微一笑道:“朕当然不会让城中军民饿肚子,还记得拿下析津府后源源不断往城中运来的马车吧?其中便有从大宋运来最重要的东西,粮草!” 狄青和夏竦理所当然的点了点头,原来如此,难怪官家明知辽人的困城之计却并不担心,原是早就有了准备,而彭七觉得官家是疯了,那一车车运来的东西明明是砖石!怎么会变成粮草!?他亲自试过,比砖石还坚硬,用凿子才能凿开,不是砖石是什么? 小心的开口道:“官家,那些不是砖石吗?还带着蔡记的徽记嘞!臣用凿子才能把它们凿开,将士们如何食用?” 赵祯翻了个白眼道:“连你们都认为那是砖石,辽人的探子会觉得是什么?这是朕在防患于未然,如果辽人知道我大宋粮草足够,还会在城外和我们耗着吗? 朕让这南京道坚壁清野还有什么用,再说你也不想想,析津府缺少砖石吗?朕有必要从大宋运来砖石以供析津府之所需?还特意从用蔡记的?!” 彭七尴尬的点了点头,连连说到:“官家圣明,官家圣明……” 那些从大宋运来的压缩饼干都是从蔡记的水力工厂出来的,压缩饼干的材料不难找,但工艺却有些复杂,虽然原理简单,不过是把炒制好的材料压缩在一起而已。 可现在的大宋除了水力和人力之外就没有别的动力,蒸汽机的制造还处在研发阶段,否则有巨大的蒸汽动力,这压缩饼干应该有更多才是。 如今大宋国内并没有因为战争而产生什么负担,反而因为战争带动了经济的发展,任何一个时代,战争都是经济的强效催化剂,因为大宋在经历战争,于是就需要更多的物资,而这些物资则是由朝廷向民间商人采购的,于是这些商人便有了销售渠道,只要给朝廷的商品都是一手交钱一手交货,钱货两清的买卖谁不喜欢? 第六百零一章清障 所有的事项都交代清楚了,赵祯起身在大殿中渡步,一边渡步一边说道:“夏竦,城中的所有粮草都交给你调配,从朕到百姓,每人每天定量而是,如有不从着断其粮草。” 夏竦躬身退走:“臣接旨!” “狄青,朕赐你冠军大将军,右散骑常侍!领城中十万兵马防守析津府,一旦辽人攻城,务必守住析津府不得有失,否则军法从事!” 在彭七嘶嘶的声音中,狄青单膝跪地道:“末将领命!” 也不怪彭七惊讶,冠军大将军乃是正三品上的武散官,为武官的第四级,再往上可就是辅国大将军,镇国大将军以及从一品的骠骑大将军! 彭七羡慕的都快发狂了,可怜巴巴的瞧着大步离开的狄青又望向赵祯,赵祯无奈的挥手道:“你自己顶着归德将军的武散官还不知足?你只要保护好朕便是大功一件,就不要和狄青这样率军厮杀的武将抢功劳了,回朝后朕自不会亏待你的。” 彭七想想也平衡下来,也对!自己不用带领亲卫司杀敌立功便能在回朝后得到奖赏,这怕是别人羡慕还羡慕不来的运气,没必要和狄青去争抢什么,毕竟官家最讨厌别人抢功献媚了。 但别人都有差遣,就自己没有,彭七多少有些失落,垂头丧气的就准备离开的时候,赵祯的声音突然响起:“亲卫上将军,归德将军彭七,朕命你配合宋小乙,斩杀城内辽朝密谍,但有疏漏朕必严惩!” 彭七的身体一抖,猛然回身单膝跪地:“末将接旨!” 自己终于能有一份正式的差遣了,虽然是斩杀辽人密谍的小事,但这种事情皇帝都会交给自己的心腹去做,这说明亲卫司在官家眼中就是心腹! 析津府看似戒备森严,但却是外紧内松,赵祯不想给析津府的百姓太大压力,同时也不在乎辽人密谍的活动,毕竟他们都在黑手的监视之下。 但很快赵祯就发现不消除这些隐患是不行的了,因为这十几万人中已经被辽人密谍发展了千余人的力量,准备在城中大搞破坏,比如密谋打砸抢之类的事情。 战争带来的混乱已经使得析津府城内出现了骚动,人都是有恐惧心理的,当得知城外有二十万辽军的时候,不少人的第一想法是析津府大概受不住了! 再加上密谍散播的谣言,大宋皇帝在城中,宋军必然顽抗誓死不降,辽军破城之日,便会屠城三日! 利用这种恐惧和原本城中的契丹人,密谍发展出了不少的下线,虽然这些人都是炮灰,但只要能在析津府制造混乱就足够了,他们的目的很简单,就是不然宋人安生! 赵祯开始的时候还不打算进行全面的清理,他爱惜自己的名声就像爱惜自己的羽毛,然而他发现自己错了,害虫就是害虫,你越是不管不顾就越是纵容,而他们造成的破坏与伤害也会越来越大! 而宋小乙阴暗的想法便是,官家这是在故意培养这些人的胆子,一但他们做出伤天害理禽兽不如的事情后官家便可在百姓的要求下杀人了,这时候就没有宗族歧视与偏见,即便是契丹人被杀干净也不会有百姓同情,反而会叫好,会拍手称快…… 宋小乙一直在等待机会,每当密谍做出天怒人怨的时候后,宋小乙心中的快意便会积攒一分,因为这些密谍距离死亡就靠近了一步,当他们的惹得官家含恨出手的时候,自己就能享受一下积攒的怒气发泄时候的爽快了! 城墙上的战斗已经结束,辽人并没有再派人前来进攻,此时的他们了解大宋的战斗力,对于这样派人送死的战斗,耶律宗真肯定是谁不的拿自己的中军冒险了。 然而整个析津府的战斗并没有停止,城外的杀戮结束了,城内的杀戮盛宴又将开始,如果有恶魔的存在一定非常喜欢这流血的一天。 亲卫司,大宋最为凶悍装备最为精良的部队,它是官家的宿卫,也是整个皇宫内城的卫戍部队。 赵祯对于亲卫司的信任从来就还有打过折扣,即便是彭七有时会出现疏漏也不影响赵祯的对它们的信任,清一色的板甲,外加上坚固的倒三角护盾。 长长的横刀,狭窄的刀身上没有一点装饰,全然是锻造时产生的雪花纹路,直直的毫无一点弧度的刀身透出一往无前的气势和萧杀。 这些亲卫司的老兵之所以叫老兵不是因为他们的年纪,而是因为他们的作战经验,这些人都是从各军中挑选出来的精锐百战悍卒,在战场上的生存和杀戮已经成为了他们的本能,赵祯不知道他们在离开军营中之后还能干什么,因为除了杀人之外,他们身上冒出的杀气就让人胆寒。 既然出了军营什么都干不了,那便养在自己的亲卫司中,赵祯尊重这些真正的战士,给与他们谋生的尊严和尊重,也使得这些百战悍卒甘愿为他效死命。 数千人的造反队伍当然要趁他们没有在一起的时候各个击破,当这些人汇聚到一起的时候,所早晨的破坏和骚乱不是析津府能承受得起的,而且这些人一旦隐藏到到百姓之中那就是天大的麻烦,大海捞针一般上哪去一一寻找? 还好,在析津府被拿下之后,宋小乙便带领黑手渗透进了析津府,这些专业的谍报人员如蜘蛛一般坐在析津府构建了庞大的情报网络,这是系统性的间谍组织,有用详细的侦查与反侦察手段,即便是辽朝的密谍也犯难发现。 他们的存在如大宋的耳目一般,把整个析津府剖析的无微不至,连最小的细节都不会放过,于是亲卫司的人手能很快的锁定目标,并实施围捕。 大宋黑手与辽朝密谍的较量就如大人与孩童,亲卫司的甲士破门而入,在屋内的密谍还没反应过来之前便是一顿弩箭,屋内的人立刻变成惊恐的刺猬…… 即便是有哨探的据点也是无用,由一群散兵游勇组成的造反队伍其实装备精良训练有素亲卫司老兵的对手,拼杀起来的大宋亲卫根本就不需要防守,身上的板甲就是他们最好的防御,手中的横刀便是收割敌人生命的利器。 整个析津府陷入诡异的寂静之中,除了偶来出来的一阵厮杀声便没人再吵闹,寻常的百姓家都能感觉到气氛的沉重,都把窗门关的严严实实,即便是再调皮的孩子都被父母揍得老老实实不敢再在外面疯跑。 这种沉重的寂静压得人喘不过气,但在一天之后,便消失,人们慢慢的离开家门,除了发现街上的行人稀少之外,唯一证明发生过大事的便是隔壁的邻居,或是街面上有名的泼皮全都消失不见了…… 第六百零二章剑走偏锋的援军 最近两天析津府显得格外安静,原本拼得你死我活的双方仿佛达成了协议一般隔城相望,辽人不进攻,宋人不出城,大家就这样干耗着。 双方自然打着自己的小算盘,辽人打算围困析津府击溃来援之军,而大宋则是在等待十六卫的好消息…… 相对于前线战场析津府的安静,居庸关和昌平城可算是打的热火朝天,杨怀玉带领八万人直逼居庸关,同时携带的还有威力惊人的攻城利器火炮,这是攻城拔寨的利器,辽人在居庸关的驻兵并不多,除了不到万余人的守城之兵外,就再也没有援兵了。 原本张俭是建议耶律宗真在居庸关留下重兵把守的,或是从辽朝的其他地方调来守军,可耶律宗真和萧惠一致认为宋人的援兵必定会向析津府增援,毕竟大宋的皇帝在他们的围困之中,宋人还不拼死相救? 但打死辽人也想不到,大宋的援兵不去析津府勤王,而是直接去了他们撤退的后路,居庸关和得胜口以及昌平三处在辽朝大军离开后基本上就相当于不设防的关隘,大宋十六万大军岂有拿不下的道理? 火炮轰鸣着撕开居庸关结实的城墙,说起来也是可怜,杨怀玉手中拥有八万大军,却只有区区两门火炮,想想蔡伯俙的嘴脸他就觉得当时自己应该胖揍他一顿,但实在没办法,谁让官家在析津府…… 为了最大程度上的保护士兵的生命,杨怀玉命令手下的炮兵日夜不停的轰击居庸关的城墙,炮管因为多次射击之后变得通红甚至有些变形,无奈只能赶紧用水冷却,还好是初春,水的温度比较低,能让通红的炮管快速冷却下来。 终于在一声巨响之后,居庸关的城墙在辽人惊恐的眼神中坍塌了一段,别看是小小的一段,但在辽人眼中就是不可思议的事情,居庸关乃是天下雄关,关城的城墙乃是用的夯土和条石构建而成,结实程度自不用说,没想到居然被大宋的砲石给硬生生的砸塌了…… 随着城墙的倒下,辽人的守军的士气也很快消散,居庸关中甚至出现了逃兵,这严重影响了守军辽人的士气,于是当八万人的卫所士兵抵达城下的时候,辽人的战斗力几乎可以忽略不计,抵抗更的队伍更是一击即溃。 十六卫并非像原本的厢军一样,厢军那种用来收容灾民的杂役部队已经被赵祯亲手废除,怎么可能再弄一个出来,这些十六卫的训练和生活方式与隋唐时期的府兵制差不多,但赵祯吸取了长处避免了短处。 大宋的十六卫不是在中央,而是在地方,所有的十六卫将领只有训练的权利而没有调兵之权,并且将领的考核方式是以手下士兵的成绩作为主要考核。 于是……所谓的十六卫将领也就成了十六卫的队长……当战争到来的时候,皇帝的特使会携带半块虎符前来调兵,于是他们集结与某处,等待皇帝委派的将领。 虽然有点将不知兵,兵不识将的弊端在其中,但这些十六卫平时都是接受过大宋禁军一样训练的士兵,各种战法和配合都是相当出色的,至于将领怎么时候,那就是将领的问题,也就是说现在的杨怀玉要为自己的行为负责,不能把战败的责任推卸到士兵的头上…… 城墙被轰出一个缺口之后,十六卫的士兵就开始向前进发,整齐的脚步和阵形如鼓点一般敲打在辽人的心中,十六卫和禁军的装备基本上相同,前盾后刀,刀是长陌刀,举起砍下,如山入墙,只要是敢阻挡在十六卫面前的辽人随便变得粉碎,即便是战马都不放过,人马俱碎…… 十六卫的装备比不上禁军,毕竟他们相当于预备役而不是现役军人,所以他们使用的铠甲都是禁军中淘汰下去的全身步人甲,但即便如此也不是辽人的弩箭能轻易穿透的,纯黑色的铠甲让十六卫形成黑色的铁流,直接从居庸关的缺口杀了进入。 对于十六卫这些农家子来说,每一个辽人都是军功,都是家里得到的奖励,还是明年税收减少的凭证,这时候哪还能管有没有人投降?只要是辽人,一路屠杀过去,在大宋降俘是不算军功的…… 这些十六卫大多是初上战场,平时训练许久的他们最多便是剿灭附近山贼之类的事情,现在杀红了眼那还顾得上害怕?原本哆嗦着摇动棘轮的手变得越来越快,杀的人多了便习惯了。 这时候还有什么比军功更重要的? 于是杨怀玉和一旁的亲兵就看着八万多人的十六卫在他们的八个将领的带领下如铁犁一般从居庸关的这头犁到了那头,一路上只要遇到反抗的辽人,一路屠杀。 杨怀玉艰难的转头对身旁的老兵问到:“这是本将军指挥的十六卫吗?我怎么感觉像是陛下在指挥,这些人根本就是按照陛下的规矩来的!” 老兵苦笑一下回到:“咳咳……老奴说句不好听的,这十六卫有没有您都一样,换个将军来也是如此,他们已经形成自己的战斗方法,将帅的任务则是在于控制。要做到收放自如,用兵有度……” 居庸关被十六卫来回的犁了两遍,基本上就没有多少活人了,当然城中的汉人还是有一部分的,全数被集中看管起来,吃喝拉撒全部都由十六卫的士兵负责。 杨怀玉对攻占居庸关的速度很满意,在拿下居庸关的同时便开始命令士兵修缮城墙,并且把两门唯一的火炮假设在城墙上,自己手下的所有人中唯独这些炮手是禁军,在城墙上忙活了半天架好了火炮,火炮的炮口冲着东南方向的析津府…… 杨怀玉当然知道自己的作用,官家派遣自己和曹玮绕道只居庸关和昌平为的便是切断辽人的后路。 接下来才是对杨怀玉和这些十六卫的考验,一旦辽人发现后路被断,定然会派出增援,而曹玮拿下昌平城后构筑第一道防线,一旦他顶不住,便会向杨怀玉所在居庸关撤退,形成第二道防线,官家下了严令,如果自己和曹玮两人守不住居庸关这道最后的防线,必会严惩…… 第六百零三章压缩军粮的威力 辽朝的大军已经围困析津府十几天了,在这短短的半个月的时间辽人便发现析津府有所不同,城墙上的大宋士兵人数明显减少,而城中四处起烟喊杀声不断。 难道是城中有了什么变故不成?许多人都开始胡思乱想,即便是身为皇帝的耶律宗真也是如此,而一向小心谨慎的张俭却不这么认为,城中如果真的有内乱,析津府城墙上的大宋禁军只会更多,而不会更少。 “析津府内的密谍是不是开始造反了?” 面对耶律宗真的疑问,张俭果断的摇头道:“不会,如果大辽的密谍真的造反,那析津府城墙上的士兵不会如此稀少而回变得更多,千百人的造反对大宋来说只不过是疥癣之疾,而他真正担忧的却是析津府外我大辽的十几万兵马!” 张俭的分析很有道理,很快耶律宗真便摇头失笑道:“他赵祯身为大宋帝王,居然真的以为用这些旁门左道就能欺骗我大辽?可笑……可笑!” 但很快他就笑不出来,三五个契丹骑兵浑身是伤痛的冲进中军,但凡有阻拦的人在听到他的话后便散开一条通路。 “军情紧急,我等要面见陛下!” 当中军士兵如潮水般散开后,几人冲到耶律宗真的大帐前翻身下马:“起奏陛下,居庸关,昌平失手,大宋援军十六万人兵分两路,杨怀玉率领八万人拿下居庸关,而枢密使曹玮率领八万人拿下昌平!” 契丹勇士的话让张俭和匆匆赶来的萧惠大惊失色,昌平有失倒也无所谓,可居庸关乃是析津府的西北门户,一旦有失后果不堪设想! 这意味着大宋彻底切断了辽朝从西北撤军的后路,而北面的密云,行唐更是被大宋牢牢的握在手中! 还有一点,几乎所有人都觉得大宋的援军的第一目标肯定是前往析津府勤王,毕竟对于汉家王朝来说,皇帝就意味着一切,本朝当皇帝深陷包围之中,各路援军肯定是疯了一般前来,为他们的皇帝撕开一条口子。 可这次是个例外,大宋的勤王大军并没有前来援助析津府,而是把大辽的退路给切断了,惊讶的同时许多人又开始觉得宋人这么做简直就是个笑话。天大的笑话! 张俭愣了一会道:“难道这些人就不担心我大辽共克析津府活捉大宋皇帝?!”说完他捋了捋下巴上的胡子更加奇怪的说道:“还是大宋皇帝有恃无恐?” 萧惠皱眉道:“有恃无恐?他都被我大辽的勇士围困在析津府了,即便是有什么手段也该施展出来,我就不信大宋皇帝还能有恃无恐,我看是坐以待毙才对!析津府被我大辽围困了半月有余,这段时间他大宋的粮草必然消耗的差不多了,此时守而不出,必然是等待宋人派兵救援!” 张俭微微点头,这样的分析也有道理,转头望向耶律宗真的时候却发现,自己的皇帝并没有一丝的担忧,心觉得奇怪,当他准备开口的时候耶律宗真却先一步的说道:“无论什么情况都对我大辽有利不是吗?” 张俭和萧惠被说的莫名其妙,只有耶律宗信眼睛一亮的说道:“陛下的意思是,既然大宋的援军不来,那便更是趁了我大辽的心意……” “没错!”耶律宗真挥手道:“你们也知道朕本事的目的是要围困析津府,击破各路援军,最后使得宋人孤立无援而不得不出城,现在大宋的援军不来却跑去切断我等后路,这不是把析津府送给我大辽吗?!” 此言一出让所有人回过神来,大辽的目标其实只有一个,收回析津府,一旦拿下了析津府,其他的城镇都是疥癣之疾,打退宋人之后还担心收不回其他的地方吗? “陛下的意思是要拿下析津府?” 耶律宗真狠狠一拳砸在桌子上道:“为何不拿?!朕围困了析津府这么久,等的就是这个时候,析津府内二十多万人,半月没有粮草进城会是什么样子?朕再围困他半个月,就不信析津府的宋军还能撑得住!” 张俭萧惠等人连连点头,陛下说的是,如果这半个月内宋人前来援助,那就依照之前的计划各个击破便是,如果宋人不来援助,那析津府就是大辽的囊中之物! 但很可惜,如果耶律宗真和辽朝的这些大臣们看到析津府内的样子就会大失所望,因为粮食对于析津府来说并不缺…… 城中所有的粮食都被集中在军中,所有的粮食都是按照户籍收缴的,在发放的时候也是按照户籍发放,这个时候谁家要是敢私藏粮食,一律按照通敌论处。 这时候的粮食已经和生命画上等号,战时就要按照紧急情况特殊对待,但让夏竦没有想到的是,赵祯的圣旨不是给他的,而是直接下给了全城百姓。 一时间析津府的百姓踊跃上报家中的粮食别却积极的配合军队收缴,要是搁在以前打死夏竦都不会相信,可看着堆积如山的粮食由不得他不信。 粮食的发放是按照户籍来的,这进一步清查了城中的可疑分子与黑户,但凡是没有户籍的,一律被关在单间里审问来历,直道查清楚了才会放出来,这段时间又是不少辽朝的密谍落网。 看了看手中的户籍册子,夏竦高喊:“王长友!领粮三斗配军中军粮五块!” 一个身穿短襟的精壮汉子上前,脸上是完全意外的傻笑,他是从良乡来析津府讨生活的,家中总共就一斗粮食,现在居然分了三斗,还有五块军粮,这些应该能够家中人吃上一个多月的吧? 看着眼前的砖块,王长友小声的对一旁的小吏问道:“官爷,这东西硬的像个石头,怎么吃啊!” 那小吏笑道:“瞧好了!”说完便拿起半块军粮,用刀整齐的切下一小块放在碗中,倒上烧开的热水,很快原本坚硬的军粮就划开,稍稍一搅动便成了米粥一样的糊糊,一阵阵麦香便窜了出来,引得王长友直言口水。 “回家后就按照本官的法子,就这一碗够你一顿早饭的嘞!” 讲解给王长友看的同时,其他百姓也看到了整个过程,无不激动的叫好,这些总算不担心粮食不够的了,连王长友这样的外来户都能分到五块军粮,那自己这些城中的原住民定然更多! 民心就这样被一块小小的军粮给稳定了下来。 第六百零四章今军无事,就使蹴鞠 辽人的等待显然是徒劳的,析津府不仅秩序井然而却开始一切正常的活动,除了粮食要按需领取外,其他的事情和往常一样。 赵祯一大早就漫步在析津府之中,和他一起在路上行走的还有买面汤的小贩,只不过人家的脚步要比他的快上许多,报时的头陀走街串巷的叫喊,同时还有大概的天气预报和今天的黄历。 热气腾腾的面汤让赵祯回忆起东京城的生活,一旁的彭七看了毫不犹豫的买了一盆冷了正好的给官家洗脸,出来了一阵功夫,寒冷的早晨刺得赵祯耳鼻通红,热毛巾往脸上一敷,别提多痛快了。 “这让朕想起当年还是太子的时候在东京城游玩,那会也是如此啊!这析津府虽然与东京城不同,但这里百姓的生活方式却大致相同嘞!走在去前面瞧瞧。” 因为粮食统一分配的问题,所以城中百姓并没有出门吃早点,而是在自己家中吃早饭,所以街面上的人显得十分稀少,只不过三三两两。 但随着时间的推移,很快街上是人流便越来越多,逐渐变成热闹的模样,用过早饭的人自然要出门做活,虽然析津府被围,但城中的小工厂还在运转,同时大宋在析津府内建了十几个小作坊,雇佣当地的百姓进行军工制造…… 所谓的军工制造其实很简单,即使用铁片修补盔甲,或是制造羽箭,这段时间大宋和辽朝之间的攻防消耗惊人,如果没有补充无论宋辽,哪一方都受不了。 析津府的百姓生活有多充实?寻常百姓第一次感受到自己参与到整个国家的建设和战争之中,每生产一支弩箭,就是在为大宋出一份力,当然在出力的同时还能有工钱拿,这实在是再好不过的了。 要说大宋和辽朝最大的区别,许多析津府百姓第一感觉便是大宋的国力更加强盛,做事也更讲道理,归根结底其实就是大宋有钱,雇佣百姓从事军事生产,要是没钱就要强征,有钱就是雇佣,两相比较之下优劣毕现。 赵祯一路上看到的百姓都在前往作坊生产,无论贫穷还是富贵人家皆是如此,贫者可以积攒财富,富者自然是为了析津府出一份力,毕竟如果城破他们这些人是最倒霉的。 大宋出钱兴办的学堂已经开始了一天的课程,俗话说得好一日之计在于晨,早上应该是人精力最充沛的时刻,因为经过一个晚上的休息调整,状态应该达到最佳,所谓好的开始是成功的一半,于是学堂中传来孩子们朗朗的读书声。 赵祯放缓脚步等人神经大条的彭七一眼便轻轻的走过书院的外墙,而四周的百姓皆是如此,连叫卖的小贩远远的便收了声,但凡经过学堂的人都是像做贼一样蹑手蹑脚,这个时候娃娃还能有书可读,自然来之不易。 公办学堂,朝廷派遣的先生是最快在析津府实施起来的,包拯在到了析津府之后便以为国教化百姓为名,花钱开办学堂,并重金聘请析津府的儒者,而这些儒者确实没有辜负包拯的期待,不仅谢绝了重金,而且吃喝全在学堂中和学子一样,这让赵祯第一次觉得古人的情操不是自己想象的那样,真的有不为五斗米折腰的廉士…… 一路从皇宫走到城墙,赵祯看到的是秩序井然的析津府,原本还有一些人摇摆不定,可现在,全城的百姓几乎都是在用自己的力量支持大宋,街上的泼皮无赖要不然就被亲卫司剿灭,要不然就被关进大牢,乱世可是要用重典的。 如此一来街面上的浑浊之气被一扫而空,百姓们的心中自然也踏实,每天的生活也非常规律,并没有因为城池被围而显得紧张慌乱。 秩序井然给人的感觉便是安心,城中百姓安心,城墙上的禁军更加安心,一个稳定的后方给人的感觉可比乱糟糟的要好的太多。 城墙边上有一块好大的空地,于是这块空地便被利用了起来开展了一项军民都爱的体育运动,蹴鞠…… 军中的蹴鞠是赵祯带头兴起的,要说这蹴鞠可是大宋的国粹,在大宋国内无论是平民百姓,还是王公贵族,都喜欢这样运动,早在汉代就有这项原始的运动了,到了唐宋就更加流行,单单是名称就有“蹋鞠”、“蹴球”、“筑球”、“踢圆”等。 当年太祖和太宗以及赵普就是相当好的球友,连大宋的开国皇帝都爱玩的运动,百姓和朝臣能不喜欢? 但现在的蹴鞠已经被赵祯改的面目全非,完全是照搬后世足球的规则与玩法,重视战术和配合,着重于身体上的对抗,否则在军中如何推广从而达到它练兵的作用? 汉代开始的时候,这小小的圆球便为兵家练兵之法,康庄驰逐,穷巷踏鞠,上以弓马为务,家以蹴鞠为学,可见早在汉代人们便发现这个运动能锻炼人的身体素质。 编定《战国策》的刘向曾言:蹋鞠,兵势也。所以练武士,知有才也,皆因嬉戏而讲练之! 当然赵祯看待蹴鞠的作用除了象征“兵势”、有训练武士的作用外,也用于丰富军中生活,使战士保持良好的体力和情绪,比如眼前激烈的对抗就是一场发泄和锻炼。 狄青正在集合休息的军士组成队伍开始对抗,身为皇帝的赵祯自然不好上场,不是不能,而是玩的不痛快,毕竟他是一朝天子,谁敢断他的球……往往是在赵祯拿到球后,一场蹴鞠就变成了个人表演赛…… 虽然初春寒冷,但上场的军事全都脱了外衣,身上的伤疤狰狞显示着他们的战功,彭七看了转头渴望的瞧了一眼赵祯:“官家……” “要是不能进球,罚你做球童!” 彭七大喜的冲向球场,在这里官家的安全绝对万无一失,他这个亲卫司的头子可不能弱了亲卫司的名头。 赵祯在一边木头搭建的临时座位上坐下,亲卫司的老兵自然给彭七加油,而禁军则是在给狄青加油,显然狄青的粉丝更多一些,“狄帅,狄帅……”的叫声一浪高过一浪。 旁观者清,赵祯很快便发现狄青和彭七的优劣,狄青更重视队员之间的配合,而彭七则是更重视技巧,于是一场龙争虎斗之后,虽然彭七进了三球但还是输掉了比赛,最后以一球之差败北。 第六百零五章按捺不住的辽人 狄青和彭七两人如同从水中捞出来似得,汗水湿透了头发从鬓角滴落,身上散发出的荷尔蒙气息差点把赵祯熏晕,捏着鼻子道:“先去洗了再来!” 两人相视一笑便把球扔给了“饥渴难耐”的士兵,一桶凉水从头淋下,两人很快便洗刷好了,换了衣服道赵祯面前参拜,赵祯一人赏了一脚道:“彭七之重个人技巧而配合全无,匹夫之勇!狄青善谋而士兵多狡诈,勇猛之气不足!” 赵祯的话一下就点出两人的弊端,彭七和狄青只能低头道:“官家教训的是!” 但赵祯接下来的话让两人眼前一亮:“朕打算在东京城中的繁华之地设立一球场,专供军士蹴鞠之用,军中自然可自建球队,寻常百姓亦可,比赛便是优胜劣汰,前三甲者可得朕的赏赐!” 彭七惊讶的说道:“官家这是要开蹴鞠之先河啊!” 而狄青则是摇头道:“官家是想用蹴鞠壮我大宋军民之体魄,精神?” 赵祯点了点头道:“说的没错,全民皆蹴鞠,则锻炼全民之体魄精神,这总比没事赏花,望月,妓馆寻欢要来的好吧?朕还准备让人关扑呢!” “关扑?!”狄青和彭七惊讶的说道:“这如何关扑,难道是猜那一队会获胜不成?” 赵祯点头道:“然也,朕的关扑可和以往不同,人人皆都可关扑,数额不大,少则两文,多则不能超过一贯,钱财直接交给朝廷,最后的赢家可获得一定赏钱,最高可得十万贯!” 狄青和彭七两人嘶嘶的吸着冷气,十万贯!这可不是小数目,赶得上一般的富贵人家全部的家产了,要是贫民无意中猜对了,那就一下成了大富之家! “这……所费甚大,朝廷不会往里贴钱吧?” 赵祯笑着摇了摇头:“这就不用你们担心了……”往里贴钱?笑话!买彩票能贴钱吗?何况买的还是人人都喜欢的体育彩票!别的不说每年积攒下来的钱财充作军费都绰绰有余! 赵祯早就发现宋人好赌的性格,连买个菜都习惯关扑一下的宋人要是不去关扑蹴鞠那就奇了怪了! 当然前提是要把比赛办好,同时也要保证赛事的公平,公正,赵祯摸了摸下巴,他觉得还是应该让包拯这个把法当作命一样的人去主持比较好。 狄青吆喝着手下的禁军下死手,而彭七不服气的大叫给亲卫司加油,于是一场禁军和亲卫司的对抗出现了,禁军球员是由上四军组成,原本的配合还不是很默契,但很快被彭七挑衅的拧成一股绳,原本配合还有些不足的禁军更加默契起来…… 赵祯看了一眼狄青,这家伙无论是带兵还是用兵都很有一套啊!为了让上四军更加契合,居然能想到蹴鞠这种办法,还让彭七成了垫脚石。 大宋军神果然是军神,自己果然没看错人,经过自己的警告和保护,狄青的未来应该不会再遇到太多的刁难,希望他不会像历史上一样,一代军神因为猜忌变成畏缩不前废物,最后嘴生毒疮抑郁而终。 将士们早已注意到了赵祯的存在,有了官家亲自观看,他们还能不拿出十二分的气势来,一场好好的友谊赛,愣是踢得火药味十足,双方的摩擦和碰撞时有发生,但也更加的热血。 但就在这时,城墙上却传来凄厉的号角声,一开始只有一声,然后是更多,很快号角声就连成一片,形成巨大的声浪,把整个析津府都唤醒了。 很快,原本还在球场上的将士便穿上铠甲向集合之处赶去,辽人的突然进攻让许多人惊讶,但并不让人慌张,毕竟辽人进攻析津府对于大宋来说是有利的。 彭七带领亲卫迅速的把赵祯保护起来,而狄青穿戴好盔甲和面罩单膝跪地道:“大战将起,末将请陛下移驾妥帖之处!” 狄青是出于对自己的保护才会这么说的,赵祯自然不会说什么,巨大的石弹越过很强从赵祯的头顶飞过,重重的砸在一座房子上,一时间房倒屋塌,妇人惨叫着冲出房子大喊救命,不多会一队维持城中秩序的禁军便前来处理,原来她的男人死在了那块石头之下。 彭七大惊失色的拉着赵祯就走,在他看来既然能砸到城中就有可能伤害到官家。 赵祯不相信这些投石车的射程在大宋的火炮之外,此时也不顾彭七的哀求大步走上城墙,他倒要看看为何大宋的反击如此之慢? 赵力正在带领一群士兵对着辽人的投石车不断开火,不是他的反击慢,而是辽人的投石车实在太多,辽人怕是利用这段时间偷偷制造了好些,为的就是配合这次进攻突然亮了出来,一块块巨石经过精巧的杠杆作用,从天上呼啸而下,有一块就砸在了赵祯的身边。 城墙上的将士已经吓傻了,不是因为辽人的投石,而是因为官家出现在城墙上,还是在没有任何遮挡的地方和他们一样亲冒箭石之险! 看着被巨石砸死的守军,赵祯心中微痛,这稚嫩的脸庞说明他的岁数还不到二十,但就这样被战争带走了性命,他本该和所有年轻人一样,享受美好的生活,现在只能变成战死沙场的尸骨……甚至连头都变形的向后弯曲…… 辽人显然是打算孤注一掷,并且是倾巢而出! 从辽人身上的衣着便能看出,这一战辽皇耶律宗真投入了他的所有精锐,这是他的一场豪赌,但对赵祯来说却是一场必胜的赌局! 攻城最大的弊端不是拿不下,也不是死人太多,而是敌人随时有可能从城中杀出来,尤其是在久战不克的时候,攻防的士气低落,而守方的士气却逐渐高涨。 赵祯死死的盯着辽朝的中军大帐,他知道此时不是意气用事的时候,只能轻轻的弯下身子帮已经死去的年轻战士合上双眼道:“放心,朕会为你报仇的!但不是现在!” 说完赵祯便起身对赵力道:“火炮以辽人的投石车为优先目标!出现一架给朕打趴一架!再有石弹落入城中军法从事!” 赵力带着手中的禁军大声答应:“唯陛下之命!” 狄青走到赵祯身边躬身道:“陛下,辽人已经按耐不住,怕是军中粮草告急,不知我军何时杀出城外,将士们已经请战连连了!” 赵祯点了点头道:“军心可用,但不急于一时,你现在的任务便是约束好将士们心中的怒,把这种怒提的高高的,并且不能让他们把怒散了!士气可鼓不可泄,实在不行就让他们上城墙帮忙。” 狄青着急的说道:“陛下,可是将士们实在是忍不住了啊!” 赵祯猛然回首道:“忍不住也要给朕忍着,我等修养许久,辽人也是如此,但现在他们攻城便是把自己置于被动,一旦击退了他们的进攻,朕便会痛打落水狗,记住辽人攻势最甚的时候便是启用火药弹的时候,阳极必衰,越是强盛的气势,衰落下去越快,朕不光要你守住析津府,还要击溃这十几万人的辽军!朕要让辽人无力再战!” 第六百零六章帝王之心 辽人攻城简直就是不要命的向着死亡冲锋,潮水一般扑面而来的辽军让守城的大宋将士们捏紧了手中的兵器,这时候谁要说自己不紧张,不害怕那都是骗人的! “都把手中的武器握紧了,持盾成斜面,持枪成斜角!” 军中的队正,虞侯一遍又一遍的重复着接敌的技巧,并且不断的鼓励自己手下的士兵:“接敌不要慌张,就把平日里的本事都拿出来便是!之前咱们攻下析津府还不是把辽人当成瓜切,当菜砍?!” 显然这样的鼓励很有效果,不少心中忐忑的军士微微一笑,他们都是从析津府一战拼杀下来的人,基本算也算是老兵了,那一战大宋的损失只不过万余人而已,而辽朝的损失可就大的多了。 如今辽人围困析津府也就算了,居然还敢前来进攻,这不是找死是什么?! “犯我宋土者,杀!” 随着狄青的吼叫,大宋开始对辽军展开疯狂的攻击,箭雨如云,乌压压的覆盖辽军,火炮轰鸣震撼苍穹,巨大如枪般的弩箭在辽人的军阵中贯穿而过带走无数的生命。 一场人类之间的自相残杀开始了,这是血与火的战场,每一个人的生命都显得那么脆弱不堪,人本是天地之间最为有灵的生物,此时却如草芥一般被收割掉。 火炮怒吼着摧毁一座辽人的吕公车,四分五裂的车体飞溅,辽人士兵惨叫着从车上摔下,运气不好的直接被实心的炮弹撕裂,人命在战场上本就脆弱,在火炮这种战争利器面前就更显渺小。 一座,两座,三座……辽人的吕公车接二连三的被摧毁,但竖起的却更多,这种吕公车的制造方法实在简单,只需要木材和麻绳便可,这段时间也不知辽人建造了多少,密密麻麻的一大片,仿佛城墙一样向析津府开来。 赵力的手中只有十七门火炮,面对数倍与自己的敌人显然有些力不从心,总有漏网之鱼的吕公车冲到城墙前面,舱门打开,辽人的士兵从车中跳出与大宋的禁军混战在一起。 短促的铜哨声响起,大宋武装到牙齿的禁军们排列阵形,在铜哨的指挥下跟随哨声整齐的向前推进,在这个时代,阵形不乱既是无敌!大宋各兵种之间的配合已经是天衣无缝,只需守住阵形便可立于不败之地。 面对辽军的喊杀,宋军军阵从容应对,经过之前析津府的实战,他们已经把多年训练的本领变为肌肉记忆,很快便做出对应的攻击。 盾牌手斜举盾牌使得最大程度上的保护后面的袍泽,而身后的长枪手则毫不犹豫的迅速出击,每一枪都如毒蛇吐信稳准刁钻,长枪在刺穿辽人的身体后迅速收回为下一级蓄势待发。 辽人在损失不少人手之后便发现了宋军的破绽,开始迅速分开向两边移动,城墙上的地方不大,随着他们的移动大宋军阵的防御开始的变得捉襟见肘。 辽人征战多年,自有战场上的办法,对大宋军阵的侧翼展开攻击,短促的铜哨声再次响起,大宋的军阵忽然裂开,从军阵之后缓缓走出一队身穿厚实板甲的禁军。 这禁军显然和普通禁军有所不同,身上的板甲更加厚实威武,如果一般禁军算是防护周密的话,他们就是移动的堡垒,身上除了一柄九尺长刀外就别无他物,这些板甲是军械司为陌刀手特意制作的,防护性能在普通板甲之上,但重量也要比普通板甲重上好多,所以大宋的陌刀手往往是身强体壮之辈,同时还要拥有开山裂石的臂力。 巨大的长刀仿佛能开天辟地一般,呼啸着齐齐砍下,瞬间就把辽人的身体撕碎,就像是在砍草人一般,只不过溅出的不是草屑而是鲜血。 陌刀手迈着浑厚的脚步,如山入墙般向前推进,仿佛世间没有能阻挡他们的东西,每前进一步都有无数的辽人被砍到,巨大的刀身力劈而下,辽人的兵刃如纸糊似得断裂,难有一合之敌。 不少辽人被如此恐怖的陌刀手吓到了,契丹人第一次对赵宋汉人产生了恐惧,鲜血飞溅在陌刀手的板甲上再从光滑的板甲上滴落,每一个陌刀手都如战神下凡般可怕,他们不但稳住了大宋军阵的阵形,还带领身后的军事开始反击。 前面陌刀手开路,后面长枪手和放弃盾牌的横刀手策应厮杀,城头上的血战很快变成大宋的屠杀,这个血腥且充满力量美感的画面在析津府的城墙上各处上演,而赵祯便是这场表演中最重要的观众。 大宋一直没有动用火药弹这这一利器,不是不能用,而是赵祯不想这么快的把火药弹亮出来,他要用这场战争强度极高的战斗把大宋禁军心中的斗志和毅力逼出来。 如今大宋练兵的机会不多,而这些还稍显只能的子弟兵如果不能迅速的成长起来,他们即将面对的战争是他们无法想像的,大宋原有的军队已经被淘汰掉,现在的禁军并非招募而来,而是服兵役,一个职业军人,一个义务兵两者之间的战力不可同日而语,即便是有老兵言传身教几年,怕是也比不上一场真正的战争洗礼。 长痛不如短痛,赵祯决定除非到了万不得已的时候,才能让火药弹亮相,否则这些辽人就当作大宋兵甲的磨刀石…… 一旁的彭七了解官家此时的想法,昨日那个年轻的士兵死在官家面前触动了官家的心,他其实本是可以不死的,只要在听到呼啸而来的声音后便蜷缩在女墙下便不会被砸死,但显然他忘记了当初的训练,其他人躲过了,而他没有。 “彭七,传令狄青,非万不得已,不得使用火药弹退敌!” 彭七的脸颊微微一颤,果然官家是要磨炼禁军啊!只不过这下怕是要死掉不少的人,帝王之心永远就不要去随意猜测的好,昨日还对死去的士兵报以怜悯,现在就要让更多的士兵惨死在城墙上,用血肉阻挡敌军。 虽然彭七也知道官家这是在磨炼士兵,可一般人谁能狠下这种心? 第六百零七章天下事,往往不按计划来…… 赵祯看着彭七离开时的模样就知道自己的决定有些冷酷,但是这是没办法的事情,大宋的军队已经太久没经历战事,而所谓的练兵也不过是纸上谈兵较多。 当年狄青带领下南灭大理的八万禁军已经全部被当成宝贝留在了东京城有备无患,赵祯总觉得自己离开东京城是某些人的期望,于是便留下了那几万悍卒秘密的安置在陈留。 陈留,春秋时为留邑,先属郑国,后被陈国所得,故有其名,别看它不起眼,但地理位置却极其重要,可谓是天下之冲,汉家四通八达之郊也! 只有把那八万南征北战的悍卒留在此处,赵祯才能北伐的安心,一旦东京城有警,王语嫣可以最快的调动军队平乱。 要是有那八万悍卒的加持,赵祯相信大宋此役必胜无疑,并且是大胜辽军,这些悍卒曾经和云南以及南海诸国的土著战斗过,即便是土人的战力不堪,也活生生的把这些悍卒给锻炼了出来,最少在面对潮水般的辽人时不须陌刀手出阵恢复士气。 这是一场充满血腥的历练,而大宋禁军想要成长就必须经过血与火的洗礼,战场上的厮杀仿佛永无止尽,辽人不断的向城墙扑来,而大宋不断的击退辽人的进攻。 此时无论什么样的攻城或是守城器械都已经显得乏力,真正的战斗永远是人与人之间的事情,双方已经杀红了眼,人与人之间的厮杀已经白热化,即便是有所不敌的后退也是白刃不相饶的反扑。 在彭七看来皇帝就不应该看到这种厮杀,原本就是兵卒的事情,皇帝看到又不能帮上什么忙,只能站在那里不断的压抑着自己身上的怒气,不断压抑,不断压抑……彭七不知道这种愤怒别人能不能感受得到,反正他是觉得如泰山压顶般两股战战。 都说匹夫一怒,血溅五步,帝王一怒,血流漂杵,现在怒气环绕的官家怕是要用多少的辽人鲜血才能平息下去?? 在亲卫司和踏白军的保护之下,官家自然是安全无比,即便是有不开眼的辽人误打误撞的杀了过来,在看到一脸冷漠身穿御甲的赵祯后都自觉的选择后撤。 赵祯迈开脚步,此时谁也不敢阻拦高贵的皇帝,天子!上天之子,这是华夏万民对帝王的无上的敬称!天子,乃是天之嫡长子!是秉承天地之意而牧万民的存在!是这苍宇之中最高的主宰!何人敢犯?何人能犯!何人敢阻?何人能阻! 从容的拔出腰间的天子剑,一道银光伴随着龙吟之声出鞘,赵祯大喝:“我大宋男儿当屹立天地之间,朕贵为天子,亦是大宋男儿,大宋之兵乃是朕的禁军,如今朕率兵北伐,收燕云而完金瓯,击辽人而退契丹,何人相随……” 亲卫司的老兵以及宗室将门组成的踏白军齐声大喝:“天子剑出鞘,锋芒扫四方!” “天子剑出鞘了?!”“陛下拔剑了!”“陛下要率领我等杀出去了?”“陛下威武!” 虽然只是一个简单的动作,赵祯连辽人的一根毛都没碰到,但亮闪闪的天子剑在阳光下反射的光芒就是引领所有将士的火焰,大宋一方的气势为之高涨,战意如虹的宋军开始疯狂的反扑,城中待命的背嵬,踏白军迅速上马等待出击。 什么等…… 什么忍…… 赵祯全都抛在脑后,即便是原先周详的计划也抛在脑后,赵祯觉得此时自己还不出现,还不冲出去杀敌,怕是自己会被憋屈死!还不如杀个痛快,还不如战个酣畅淋漓! 彭七现在从一个皇帝的亲卫队长变成了传令兵,飞快的在城墙上奔跑传令:“把所有火药弹都给爷爷扔出去!扔向辽人的军阵,官家要率军杀敌了!” 这句话就像是往烧的冒烟的热油锅中倒入了凉水,就像是滚热通红的钢刀放进了水槽中,整个析津府城墙为之沸腾,甬道中无数的推车冲了出来,绑在一起的火药弹被疯狂的军士扔向城下的人群中。 每个人都是疯狂的,官家,皇帝,大宋的天子,他们的主宰,要亲自率军冲击辽人的军阵,这在大宋的国史上是从来没有的,即便是当年太宗北伐也未曾亲上前线率军冲阵! 巨大的爆炸声接二连三的响起,火焰弹瞬间便撕碎了城下的辽人,威力惊人的爆炸使得许多辽人目瞪口呆,而他们之前只听到城墙上传来大宋皇帝要亲自率军出城的消息。 爆炸产生的碎片和冲击波在人群中扩散,一时间信仰鬼神的契丹人无不胆寒,许多契丹人开始不自觉的后退,城墙下的辽军与后面如潮水般赶来的援军挤在了一起,而不断的爆炸声如天雷般在辽人的人堆中炸开,顿时军心大乱。 析津府封闭一个多月的城门在机括的吱呀声中打开,首先出现并映入辽人眼帘的是大宋皇帝的龙旗,一支身穿白色铠甲,着白色披风的骑兵队伍冲出城门,之后便是属于帝王的仪仗之兵,然后是大宋皇帝…… 当辽人看到赵祯之后便笃定他就是大宋的皇帝,这种如上天般的气质,如山岳般的稳重,如战神般的铠甲和威仪不是谁都能拥有的,久居上位的赵祯自然散发着高高在上如坐云端的气势来,甚至没有人敢直视他的眼睛!更别说回头去向他冲杀过来了。 赵祯举着天子剑大喝着向前冲杀,而在他身后无数的铁器如滚滚铁流般冲出城外,越来越多,越来越庞大,马蹄踏在地面上的声音仿佛惊雷,轰隆隆的震得人脚底发麻,震得人心肝发颤。 战场上再次响起古老的战吼:“大风!大风!”这里的风可不是指刮风的风,而是振奋的奋! 吼声给人力量,也最大程度上让己方的气势得到扩大和增强,大宋骑兵们身体发麻,肾上腺素飙升,一路跟随赵祯的队伍向前冲锋,并且很快超越了赵祯的队伍。 这是一种本能的保护,他们要保护自己的帝王安然无恙,这是在为皇家乃至大宋效死命的时候,绝不能慢一步。 第六百零八章二皇相遇 耶律宗真不可思议的望着溃败而来的大军,为什么会这样?!他甚至觉得是自己的眼睛出了问题,大辽的军队怎么可能不是大宋的对手,被围困了这么久的宋人早就应该断了粮草才对,为何还如此生龙活虎?! 一系列的变故让耶律宗真措手不及,那些原本在他看来不堪一战的宋人军队根本就不可能是大辽契丹勇士的对手,不光击退了大辽的进攻,居然还敢杀出析津府的城池! 耶律宗真觉得世道变了,自从他继承大辽皇帝位开始,大宋就一直在变化,什么时候宋人开始重视武力了?什么时候宋人的武人地位开始提升了?什么时候宋人开始征伐别国了?什么时候龟缩的宋人开始主动出击了? 但耶律宗真此时没忘记自己是一个皇帝,是大辽的统治者,更是这支军队的灵魂,既然大宋皇帝都敢前来出战,那他耶律宗真自然不能落后,毕竟他的身上流淌在高贵契丹人的鲜血,他是契丹人的皇帝! 张俭小心的透过营门观察着外面的动向,开始的时候他也不相信大辽的战兵居然不是大宋的对手,三三两两回来的人都被他以逃兵之罪抓了起来,但随着人数的越来越多以及如旱雷一般的爆炸声响起,张俭不得不相信大宋居然开始反击了。 进攻析津府的辽人早已被大宋的火药弹给炸的肝胆俱裂,哪还有回头再战的勇气?后续的援军向前,而溃兵死命的向后逃,于是拥挤在一起成为混乱的战场。 此时大宋那些被勒令在城中等待憋了许久的背嵬,踏白二军在赵祯的激励下势如疯魔般的从城门一涌而出,身后是大宋大队步卒稳固阵形向前推进。 面对辽人混乱的辽人军阵,狄青眼睛一亮,这是多好的机会?说不定就能通过简单的一次冲击杀透敌阵直趋辽人的中军大帐,一旦拿下中军大帐,辽人的军队便会如一盘散沙一击即溃! 骑兵冲锋的方向完全是由主帅领导的,多年配合下来只要狄青一个手势一个动作,背嵬军便能明白他的意思,随着他的动作,背嵬军向辽人的中军大帐冲去,而保护赵祯的踏白军也是如此,他们便是引领大宋军队前进的旗帜。 有赵祯坐镇的踏白军一点也不输与背嵬,甚至在气势上更胜一筹,赵祯的亲卫司乃是踏白军的核心力量,已经箭在弦上不得不发的赵祯其实一点也不想自己亲自杀入辽军的大阵,但是无奈此时已经没有后退的机会。 彭七眼睁睁的看着官家在自己的身旁随同亲卫司一起杀入了敌阵,此时的他吓得亡魂大冒,这不是在城墙上,不是在亲卫司踏白军的重甲之后,这是官家真刀真枪的杀入敌阵和辽人干架啊! 要是让夏竦知道,让包拯知道……彭七的身体打了个颤,这下自己是真的的完蛋了……官家掉一根毫毛怕是都和自己脱不开干系,怎么就让官家的话给冲昏了头脑! 此时的彭七已经完全没有办法,大军出击,尤其是骑兵出击,只能经不能退,尤其是官家,一旦他后撤就意味着整个大宋的军队都要后撤了。 此时只能前进,前进,再前进! 赵祯一路砍杀下来,把从亲卫司身上学到的东西都用上,但凡遇到的敌人都被的天子剑击杀,马上的功夫赵祯并不弱,而用剑的的姿势也是最为省力的挥剑,利用马匹的力量带动长剑杀人。 鲜血在华丽的剑身上并不能停留,很快就顺着剑身从剑尖滑落,赵祯所杀的契丹人都是亲卫司和踏白军故意漏掉的,这些人有的连武器都没有,甚至有几次赵祯还瞧见亲卫司的老兵一脚把毫无反抗之力的契丹人踹到自己这边。 这让赵祯觉得很无趣,这种敌人即便是战胜了也毫无快感,但谁叫自己是大宋的皇帝呢?谁都能有事唯独自己不能,这就是皇帝无人能比的地位。 赵祯这边杀得无聊,而耶律宗真这边却在苦苦挣扎,他知道自己身为大辽的皇帝必须要坚持住,一边命人稳住阵脚,一边还要收拢溃军,大宋铁骑已经快要杀透溃兵,距离自己的中军大阵不过一盏茶的功夫,如果不能稳住阵脚,一旦溃兵如潮水般冲来,整个中军大阵必会被冲乱。 张俭已经被这一切的变故惊呆了,耶律宗真微微摇头,这种汉人朝臣还真的是能说会道,但一到了战场就成了懦夫,难怪他赵祯也只带了个夏竦作监军。 “萧惠!” “末将在!” “派人把张俭送走,这里已经没有他存在的必要了,但朕要留着他,毕竟治理朝政还离不开他的辅佐。” 耶律宗真说完便开始集合人马,看都不看张俭一眼,而张俭却在听到他的话后如蒙大赦,跟随萧惠的亲兵就向后离开战场,一路上完全不在意辽人不屑的眼神,等战事结束,自己的地位还在,这些人只不过是蝼蚁而已! 随着张俭的离开,萧惠也不屑的啐了一口,多年来的合作让他本以为张俭也有了辽人的勇气,谁曾想到如今还是这般的怕死胆怯,真想不到这样的汉人是如何战胜大辽的勇士的! 萧惠拍马赶上自己的皇帝,此时的陛下才是辽军的主心骨:“陛下,宋军以至,我大辽该如何迎敌?” 即便萧惠心中清楚该怎么做但他也要把指挥权交给耶律宗真,皇帝御驾亲征,当然应该由皇帝说话。 “传令中军,喝住溃卒,如若闯阵,无论辽人还是宋人一律杀之!” 萧惠果不其然的点头,这是必须的作法,这时候扑向中军大阵来的人,无论是辽人还是宋人都是敌人,即便是本族之人也要杀之,中军不乱则大辽不拜,中军一旦被冲乱,冲散,宋人便有机可乘,这对大辽来说是天大的灾难。 如果能稳住中军,让溃兵向两边撤走,宋人的大军对中军的冲击并不会有多大,毕竟大辽的勇士也是相当强悍的,曾经的大辽骑兵可是这天地之间最强的骑兵! 赵祯猛然抬头望向辽朝的中军,而耶律宗真也是望向宋人的军阵,两人几乎同时握紧了手中的兵刃…… 第六百零九章碰撞 辽人虽然攻城不行,但在平原作战却一点也不输与谁,特别是在一马平川的地方,辽人骑兵精湛的马上功夫能让他们立于不败之地。 赵祯其实非常着急,此时的大宋骑兵的速度已经被这些溃散的辽军拖慢了,从出城开始大宋骑兵的速度就一直是非常的快,因为辽人的逃跑速度很快…… 但当他们遇到后续之兵后便开始挤压在一起了,这使得大宋骑兵冲刺的速度全部都用在了他们的身上,大宋的马匹是阿拉伯战马,并不擅长短距冲刺,只能通过一定距离的奔跑才能把速度提升起来,而且大宋骑兵身上的装备沉重,连马匹上都覆盖着马甲! 一旦速度不够,冲刺起来的速度会比辽人的战马慢上一点,就这一点的差距也会让大宋吃亏。 宋辽之间的情形已经转变,宋人成为了进攻方,而辽人则需要防守,大宋的气势高涨而辽人的气势减弱,这就是耶律宗真不率兵冲击的原因。 呜呜的号角声响起,这是大辽常用的警告,也意味着任何阻挡在大辽军阵面前的人都将被视作敌军! 辽朝的溃兵迅速的向两边夺路而逃,他们可不想被自己人的弩箭射死,而原本大宋骑兵面前的阻碍消失一空,这让原本发愁的赵祯眼睛一亮,虽然在纷乱的战场上无法和狄青沟通,但以狄青的才智当然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果然大宋军中特有的铜哨声再次有节奏的响起,而且是接二连三的响起,每个指挥在听到哨声后都要重复,于是尖利的哨声很快就让响彻大军,赵祯猛然觉得周边骑兵的速度一提,整个军队的速度都开始进行疯狂的提升。 这算是歪打正着了,大宋需要加速骑兵的空间,而辽人需要相对安全的战场,于是大宋骑兵便开始在空旷地带加速冲刺,马儿先是轻快的迈动四蹄,逐渐的速度越来越快,带着身上的马甲以及全副武装的骑士冲向辽人的军阵。 赵祯骑在马上,身边时武装到了牙齿的板甲骑兵,透过面甲上的缝隙他看见了亲卫司老兵们的兴奋,以及彭七的恐惧,此时赵祯觉得自己的鲜血仿佛都燃烧起来,原本的后悔已经被抛到了九霄云外。 数万人的重甲骑兵跟随自己冲击作战,滚滚的铁流一往无前仿佛山岳都不能阻挡,厚重的铠甲碰撞时此时是最为美妙的音符,大宋的军队正以一种势不可挡的气势冲向辽人。 逐渐的马蹄声也越来越大,越来越轰鸣,这种骑兵冲锋的气势之高涨已经使得严阵以待的辽人面色发白,不是他们没经历过这些,而是这种山崩地陷的场景实在太过恐怖。 他们,不……华夏历史上就很少有重装骑兵的出现,更何况大宋的骑兵都是身着板甲的骑士,这种覆盖了整个人身体的铠甲也是第一次在中华大地上出现。 辽人更是没有见过这种架势,连大宋的战马都是他们没见过的,从没听说有战马会越跑越快,越跑越稳健的。强大的阿拉伯战马以耐力和速度出名,唯一的美中不足便是冲刺速度。 现在辽人给了大宋足够的冲刺距离,于是一支灭世之军第一次在世人面前展示它的狰狞。 在进入射程后,辽人的军阵也出现了连天的箭雨,乌压压的就像大宋的骑兵覆盖而来,大宋的骑兵也不迟疑,迅速从背后取出盾牌迎面遮挡,这是为了放止箭矢扎进铠甲的缝隙。 但总有一些倒霉的人,虽然身穿板甲,并且有盾牌格挡,但弩箭依然扎紧了身体或是扎进了马儿的眼中……于是这些人就等于死人了,大军冲锋基本上不会去管他,因为一旦去救助就意味着要死更多的人。 辽人的弩箭只来得及射出三波就没有机会再射箭了,因为大宋骑兵已经冲到了他们的面前,此时的辽军收起弓弩,在号角声中向前冲锋,尤其是耶律宗真,看着扑面而来的大宋铁骑非但不害怕,还露出兴奋的眼神。 虽然大辽没有这样的一支钢铁骑兵,但如果击败了,那将士多大的荣耀,辽人将会成为天地间最强大的存在,而宋人的这些盔甲就要便宜自己了。 他的这种想法过于自大了点,此时的萧惠已经脸色难看的盯着扑面而来的宋军铁器,悄悄的向亲兵使了个眼色:“待会如果不敌,万万保护好陛下!” 宋辽两国的帝王都是被自己的军队团团保护在中军,无论军队怎么移动都是如此,这是不会改变的,万一有占据不利能最快速的带着自己的皇帝撤离。 面对如钢铁洪流般的宋军,就像身经百战的萧惠都有些发怵,单单是宋军铁骑的气势就如此惊人,多年在战场上打拼的萧惠只看了一眼便知道大宋骑兵之所以能有这样的气势和他们身上的装备分不开,应该个个都是身着重甲,还有就马匹的力量与速度惊人。 单单是这两点就让大辽吃了亏,如果硬碰硬必然不是大宋骑兵的对手,但此时溃兵还在收拢,如果不硬碰硬,大辽将会损失更多的战兵,这是现在的大辽损失不起的啊! 战争就是这样的残酷,有时明知不敌还要硬着头皮顶上去,萧惠此时有些怨恨张俭,所谓的情报到了大宋的身上就没有一次准过,否则也不会让大辽的二十万大军越打越少,变成如今的模样。 萧惠在马上颠簸着向前冲去,此时大辽的骑兵也要进行冲锋加速了,辽人擅长马上作战,多远的距离开始冲刺是最为有利的他们一清二楚。 即便是面对武装到了牙齿的大宋骑兵,辽朝也不是不能一战,皮室军,宫分军,斡鲁朵,那一个不是骁勇善战之军?那一个不是大辽辉煌的见证者? 马上的民族展现了他们本能的骑术天赋,从小在马背上长大的他们在马背上如履平地,各种兵器使用的相当娴熟,在马上反转腾挪。 一边是技术优势,一边是装备优势两支风格迥异的部队撞击在一起。 第六百一十章皇帝的对决 析津府外的平原上,俩个世界上最为强悍的部队撞击在一起,此时的中国一直是拥有者领先于这个时代的军事与科技,而大宋与辽朝这一战便是最好的诠释。 身着板甲的重装铁骑,拥有者无可匹敌的速度与力量,他们如蛮荒的巨兽在战场上横冲直撞,单单是气势上就高出辽人一大截,两军撞击在一起的时候,辽人瞬间就不是对手。 重甲骑兵乃是战场上的凶兽,破阵之兵,狄青率领的背嵬军在接敌的时候举起了手中的长枪,一瞬间大宋的骑兵军阵就如伸出无数的尖刺,如荆棘一般撞入了辽军的军阵。 骑兵长枪是大宋骑兵的标准装备,主要是为了在破阵的时候方便使用,赵祯对游牧民族尤其是契丹人的骑兵战术有所了解,契丹人的骑术精湛,闪避腾挪相当了得,往往能躲过很多致命攻击。 而大宋的骑兵并不过于依赖个人的马上技术,而是对军阵,配合更加看重,用狄青的话说,大宋的骑兵军阵多是脱胎于步兵之法,用赵祯的话讲就叫集团冲锋。 背嵬军的特点便是守纪律,听指挥,即便是在接敌的时候,也依然能保持军阵不散,数万人如一的进攻弥补了技术上的不足! 达不到要求又技术过硬的人则都去了踏白军,他们现在成了赵祯的护卫,由不得他们乱来。 赵祯在踏白军的保护下,不,应该是说在他们的裹挟下与辽人的军阵撞击在一起,踏白军皆是皇族将门之后,马上的功夫和武艺自然不弱于辽人,并且经过长期训练和族中长辈的手口相之下,攻击刁钻,防护周全,使得在辽人军阵中能从容应对。 但此时的赵祯却很羡慕狄青率领的背嵬军,这支军队就如战场推土机一样向前推进势不可挡,当然赵祯知道,狄青现在是想停也停不下,重甲骑兵最大的优势便是速度,一旦失去速度,那就意味着成为敌骑的活靶子。 好在背嵬军的人数众多,前后呼应连绵不绝,而且背嵬军中也不都是重装骑兵,还有一些身着胸甲的骑兵,这是大宋稍稍特殊的军种,背嵬军中挑选出一部分的人充当胸甲骑兵,他们皆是只穿戴坚固的胸甲和头盔,四肢上却不穿戴任何盔甲,要的便是机动灵活。 这些胸甲骑兵不光装备和别的背嵬军有所不同,就连兵刃和身材都有不一样的要求,狄青的要求他们的身高必须在六尺之上,大宋的一尺有三十多厘米也就是身高要在一米八以上!而且他们的兵器只有一把骑兵军刀而别无他物。 所谓的骑兵军刀其实就是从唐横刀的基础上演变而来,长度更长,原本笔直的刀身变得有些弧度,宽背薄刃,刀身比较沉重,这样有利于增大砍劈的力度,弯刀质心远离刀柄,增加了刀的杀伤力量。 弧刃军刀能提供一种切割性的打击。当这种类型的刀刃边缘碰到一个目标之后,它在继续砍入目标的同时也在目标表面划过,这种对目标的切割效果增加了最初的砍击所造成的伤害。 相比之下,一把直刃武器在砍击时所提供的打击更类似于斧子对木头的斫击。 开始的时候这些胸甲骑兵的出现让赵祯都觉得惊讶,因为它都是狄青自己想出来并上奏赵祯的,也就是说狄青通过自己的观察和实践自己总结出的经验,其中的才能可想而知,要知道这些所谓的胸甲骑兵乃是后世拿破仑驰骋欧洲战场的重要法宝! 看来要论兵事,大规模战争,还是古老的东方华夏更胜一筹。 前有身着全身板甲的重装骑兵重逢破阵,后又胸甲骑兵捉刀补杀,两军完美配合之下对于辽人来说是致命的打击,你马上功夫了得?我大宋骑兵重甲,就和你硬碰硬让你无处可躲! 这几乎是一种无赖战术,就是逼着辽人从正面和宋军作战,坚固的铠甲成了大宋的有利加成,辽人的兵器很难击穿大宋的板甲,而大宋越打越气势越高涨,当你发现敌人的兵器不能对你造成太大的威胁时候,那就是你大杀四方的时候。 锋利的长枪,骑兵刀飞快的收割身穿皮甲的辽人,大宋的兵器几乎都是百炼而成,这要归功于军械司的匠人以及水力锻造技术的进步,可以说大宋的格物为这一战奠定了基础。 战场上已经杀红了眼,彭七带着踏白军以及亲卫司的老兵死死守在赵祯的身边,辽人知道自己处于劣势,于是萧惠开始把大量的兵力集中在赵祯这里,妄图擒杀赵祯使得大宋溃败。 锋利的长刀划过辽人的身体,巨大的力量甚至把辽人的半边身子砍下,彭七在军阵之中大骂:“该死的狄青,这个时候还不分兵来援?!” 说完便把目光锁在赵祯身上警惕的观望,刚刚已经是他第三次砍死漏进官家身边的辽人了……不是亲卫司的老兵不行,也不是踏白军不用命,而是四周的辽人实在太多,并且看见赵祯的龙旗后便死命的往上扑。 只要赵祯身死,那大宋即便是赢得了这场战争的胜利也输了,而且是输的体无完肤,输的天崩地裂。 经过守城一战的厮杀,辽朝的军队人数又是一番锐减,只余下大约十万人左右,而大宋经过连番的征战也是死伤不少,只有八万人,而这八万人现在放弃城墙之险,和辽人在平原上上作战,这本是辽人所期待的,在他们看来手中十万契丹铁骑岂能不是宋人的对手? 可现在他们发现自己错了,而且是大错特错,大宋的骑兵非但不弱于他们,反而在装备上更胜一筹!这对辽人来说算得上是致命打击。 原本高高在上,稳操胜券的心理也被瞬间击破,耶律宗真明知萧惠是要擒杀大宋皇帝赵祯但他却一言不发,大宋皇帝居然亲自上了战马冲向大辽,这还是大宋吗?! 此时的耶律宗只能不甘的承认,大宋变了,大宋的皇帝变了! 赵祯在军阵中能被保护的很好,即便是有一两个漏网之鱼也很快被四周的亲卫消灭,而此时耶律宗真也率领着他最精锐的皮室军向赵祯所在杀来,狄青手中的背嵬军也向着赵祯方向移动。 战场的中心在不知不觉中变成了两国皇帝的所在,真真的战斗才刚刚开始。 第六百一十一章气的吐血的辽皇 析津府外的战场上,厮杀震天,太阳仿佛都看不下去人类互相残杀的场面,拉扯着乌云遮蔽自己,铅灰色的天空,泥泞的大地,灰白色的人,整个世界都仿佛变成了死气沉沉的样子。 战争永远都是沉重的,它伴随着死亡,伴随着毁灭,却唯独没有新生,死了就是死了,赵祯看到的每一具尸体都是那么的苍白无力,什么否极泰来,什么天道轮回,全是骗人的瞎话! 赵祯生在战场之中,除了四周的喊啥之声便是无尽的杀戮,活人,砍杀,受伤,死人,这才是战场上的道理,这才是战场上的轮回。 此时没有什么为国而战,也没有什么收回故土,更没有什么有道无道之类的东西,所有人的基本准则只有一个,活下去!在活下去的同时顺带着保护一下自己的帝王,仅此而已! 赵祯已经能看到代表契丹皇帝耶律宗真的旗帜了,这是一面画着狰狞狼头的旗帜,狼头冲着北方咆哮,在风的吹拂下仿佛活了过来,契丹人信奉狼图腾,这早已不是什么秘密,他们崇拜狼,并且把狼当作勇气和力量的象征,而他耶律宗真便是契丹人的狼王。 看了看自己的龙旗,赵祯觉得还是大宋皇帝的龙旗更好看,还是华夏的龙更加正统一点,最少他是神兽嘛,而且是征战出来的神兽,角似鹿、头似驼、眼似兔、项似蛇、腹似蜃、鳞似鱼、爪似鹰、掌似虎、耳似牛,这些都是华夏祖先一路征战得来的战利品组成的神兽! 你的狼能干嘛?能显能隐?还是能腾云驾雾,还是能春分登天,秋分潜渊,呼风唤雨?汉人的龙能祛邪、避灾、祈福,你辽人的狼有什么用?怕也只能嗜血厮杀了…… 既然狼的功能不如龙的全面,那就是失败者,何必挂在旗杆上招摇过市,仿佛谁都不知道似得?再说你辽朝不也是认为自己是正朔王朝吗?宫中的饰物也以龙为主,为何在战场上就要挂上狼头旗? 赵祯觉得这大概就是挂羊头卖狗肉,显然表里不一嘛!那在这种情况下,大宋的真龙就不应该输给辽人的草原狼!随着俩个代表皇帝的旗帜的移动,赵祯隐约从军阵中间看到了耶律宗真的身影。 既然如此赵祯便开始向耶律宗真的方向移动,战场上的士兵是很难看到自己将帅的,一是人数太多,二是没那闲工夫,只要能瞧见将帅的旗帜,就能知道自己的头还没死就行。 即便是皇帝的旗帜,它的主要功能也是告诉士兵们,自己还没驾崩,还在前线上和大家战斗在一起,同时也告诉士兵,皇帝的位置在哪里…… 士兵自然是要追随皇帝的,于是在俩国皇帝的引领下,两国士兵也越来越胶着。 两国皇帝的龙旗越来越近,赵祯很想看看耶律宗真长得什么样,是个什么样的人,而耶律宗真也想看看赵祯的模样,出于好奇和复杂的情绪在其中两国皇帝最终在不远处见面了…… 赵祯勒住缰绳,而耶律宗真也是如此,两人就隔着军阵互相打量,诡异的一幕出现了,大宋的将士和辽朝的契丹勇士几乎同时向后撤退,死死的护住自己的皇帝。 两军原本纠缠在一起难舍难分的场面突然变成了泾渭分明,赵祯不得不感叹古人的眼力。叉架都因为皇帝的见面而停下来的吗? 开始的时候侧翼还有些不明就里的军事在互相厮杀,但随着中军的安静,整个战场也逐渐安静下来,赵祯大量耶律宗真的同时,耶律宗真也在大量着他。 这个宋人皇帝有着书生般的儒雅气质,但在一身戎装的衬托下倒是更显英武不凡,耶律宗真不得不承认大宋皇帝卖相要比自己好上一点,但也不过是那么一点而已,看也就能看出来这么多,要说文韬武略这些东西,看人可是看不出来的。 赵祯也在端详着耶律宗真,规规矩矩的国字脸上满是年轻人的骄傲和开朗,从他的样貌和气质来看和描述的差不多,应该是个开朗大度的人,毕竟相由心生,虽然是契丹人,但身上却带着一点汉人才有的儒雅,这应该和他通晓音律,爱好儒家学说有关。 耶律宗真忍不住的开口叫道:“大宋皇帝好兴致,居然到了我大辽的南京道狩猎?!如若退兵,朕可既往不咎!” 赵祯忍不住要为对面的年轻人喝彩,耶律宗真开口就把自己放在了主人的位置上,并且把大宋的行为说是狩猎,退走了就不再追赶,能把话说的这么有艺术并且给足了大宋的面子也是不容易。 “此言差矣,汝当唤朕为兄,皇弟之大辽难道没有礼法吗?此次朕在自己的国内狩猎有何不可?析津府,乃属燕云,燕云乃我华夏故土,我大宋正朔王朝,秉承天地之意收故土而完金瓯乃天理也!” 耶律宗真怒道:“这燕云乃是你汉人皇帝石敬瑭献给我大辽的!” “荒谬,偷盗之物何来献人之说!普天之下就没有这样的道理,或是说你大辽的律法允许别人偷窃献礼不成?!” 赵祯的偷换概念让耶律宗真一时语塞,最后忍不住说道:“那,皇兄还记得澶渊之盟否?!” 让他没想到的是,赵祯果断的点头道:“为兄当然记得,所以才唤你为弟,当年你辽人在我大宋边境不断挑衅,直至挥师进逼,可见其觊觎中原之心。 我大宋之军在澶州前线以伏弩射杀辽南京统军使萧挞凛诸军,又派扼尔要路,众可歼焉,即幽、易数州可袭而取之,但我大宋并未出兵攻伐,那是我真宗皇帝心慈而爱民,不愿生灵涂炭。谁知你辽朝居然理所当然的占据燕云……” 赵祯说这话连他自己都不相信,但谁叫是辽朝先派人来求和的呢!这让大宋的将士们十分相信,是辽朝不要脸在前,然后才是大宋出兵北伐在后。 见大宋皇帝避重就轻,耶律宗真气的不行,哪有这样不要脸的,大宋皇帝只说了起因和过程,却没说结果,而且过程还被篡改许多! 第六百一十二章威武个屁…… 萧惠觉得这场对话就是大宋皇帝给耶律宗真上了一课,国土这种东西就不能靠谈判来说,只能靠真刀真枪的拼杀出来!什么时候辽人的皇帝居然开始讲道理?!而且还是对大宋皇帝讲道理…… 心中微微苦笑,也只有大宋皇帝才会说出的这种大道理,现在居然从自己的大辽皇帝的口中说出,萧惠觉得无比怪异。 赵祯望着眼前年轻的皇帝微微叹息,这小子拥有自己已经失去的东西,那股年轻人心中本该拥有的激愤与冲动,天真与单纯是多么的美好。 要是耶律宗真不是辽朝的皇帝,赵祯很乐意和这个学识渊博的年轻人好好聊聊,但即便他是大辽的皇帝,赵祯还是觉得要和他好好说说话。 “皇弟!两军阵前,刀兵之下,可否有勇气和朕把酒闲聊一番?!” 赵祯当着所有人的面对耶律宗真发出了邀请,这是不是在莺歌燕舞的妓馆酒楼,这是在在几十万大军的眼皮底下,在兵戈利器之下! 一般人早已拼得你死我活,但大宋的皇帝却能如此从容的发出邀请。 耶律宗真眼睛猛然一亮,胸中的热血与豪气瞬间被点燃,大喝一声:“好!既然皇兄有此雅兴,弟必当奉陪,以十万带甲之兵为侍,以阵为舞,以吼为歌,快哉!!” 彭七脸色一变,两国皇帝在两军阵前把酒相谈,这简直是闻所未闻的奇事,而在两军阵前饮酒的皇帝更是少之又少,唯独一个其兴也勃,其亡也速的前赵开国皇帝刘曜,还是因为饮酒被俘的…… “陛下,两军阵前,兵戈交锋,与敌国皇帝把酒共饮实乃不妥……” 赵祯露出深意的笑容摆了摆手道:“无妨,谁要是敢在这个时候动手便落了下乘,朕有些话要和辽皇说说,尔等听朕号令便是……” 见赵祯有打马向前的打算,狄青心中大为震撼上前单膝跪地:“末将愿为陛下牵马坠蹬!” 赵祯皱眉的瞪了狄青一眼:“两军阵前剑拔弩张,你身为大将军岂能擅离职守?!彭七你也别想……朕一人前往便可,辽人要是敢动手,天下之人必然唾弃,其国已灭!” 彭七狄青以及亲卫司的老兵单膝跪地大喝:“我皇威武!” 其实……威武个屁…… 赵祯可不觉得自己威武,此去和辽皇说话完全是为了忽悠耶律宗真,当然其中不乏也有点好奇,他倒要看看一个游牧民族皇帝的脑子中有什么样的想法,皇帝这个职业看似高高在上,可其中的艰难只有本人知道。 天下能称得上皇帝的人就那么几个,连李元昊在赵祯眼中都不算皇帝,现在好不容易逮到一个,赵祯正要好好交流一番,顺便,忽悠一下…… 赵祯孤身一骑的离开宋军大阵,身上经过特殊处理的龙纹盔甲在阳光下并不那么显眼,相比赵祯身上的板甲,耶律宗真的戎装就要寒碜的多。 为了不影响马匹的速度与灵活,辽人的骑兵盔甲一般是皮甲,耶律宗真虽贵为皇帝,但身上穿的也不过是在胸前正中加了个大型圆护的皮甲而已。 就这样,两国皇帝,骑着两匹马在十几万大军中间缓缓汇合了,赵祯看着紧紧盯着自己的耶律宗真笑了笑,随意的翻身下马,并把马鞍卸下放在地上,这就是在告诉耶律宗真自己不会跑路。 要想让敌人相信自己,首先要做的便是让敌人放心,果然耶律真宗也是和赵祯有样学样,他并不担心,契丹人即便是在光滑的马背上也能纵马驰骋! 赵祯伸手把俩个马鞍放在一起,又从地上捡了一块大宋的盾牌放在上面,一张简易的酒桌便出现,赵祯笑道:“朕的身上无酒,唤军士送来可好?彭七!送酒来!” “皇兄随意……有酒无肉岂不差强人意?图鲁,烤羊!” 彭七和那个叫图鲁的契丹人前来,一个放下美酒酒器,一个放下肥羊支起火堆又小心离开,这场两国皇帝间的宴会不需要任何人倒酒烤羊,也没人有这个资格…… 肥美的羊肉在火上嗞嗞的冒油,偶尔有一滴掉进火塘升起好大一片火光,看的人心中战战兢兢,仿佛这火焰会点燃两边的战火,恢复随时相杀的模样。 赵祯和耶律宗真都是带剑而来,从开始落座到现在,耶律宗真的眼睛就没离开过赵祯腰间的天子剑,赵祯微微一笑的解下佩剑放在盾牌上道:“皇弟借剑一观如何?” 耶律宗真一囧,他对赵祯腰间造型朴素大气的汉剑所吸引,宋人的剑多是剑身较窄,装饰华美,但大宋皇帝身上的天子剑却是一把阔剑,造型简约不说,处处透露出一种皇者的大气磅礴,这让原本就酷爱兵刃的他非常惊奇,但没想到大宋皇帝一下就看出了自己的想法,还能如此不着痕迹的化解尴尬。 耶律宗真解下腰间的佩剑放在桌上道:“甚好,不知皇兄的剑可有名字?” 赵祯摇了摇头道:“天子剑就是天子剑,哪来的名字,要真有了名字反倒不美,平白玷污了它的灵性……何况……”赵祯说了两句便不再说话,稍显不好意思的端起酒杯遮掩。 这一幕落在耶律宗真的眼中顿时觉得难受,开口问道:“为何皇兄所言吞吐?” 赵祯苦笑道:“不谦之言,朕羞于启齿,来皇弟你我虽为敌国皇者,却有兄弟之约,虽不能亲如一家,却能引为知己。” 赵祯的话真情,真挚,真切,让耶律宗真这样的性情中人不自觉的为之动容:“皇兄说的是,既然是知己为何不能畅所欲言,你我二人见面实乃天地相近,此生怕是只有一次了。” 赵祯叹道:“其实为兄想说的是,这剑之所以没有名字,主要是因为这样的剑在我大宋很常见……既然不是什么好剑为何要取名字……” 耶律宗真露出恼怒的表情道:“皇兄当我是初出茅庐的少年?此剑剑身宽阔,纹路似雪,敲击有龙吟之声,乃上举世无双的八面汉剑!如果我猜的不错,这剑上的雪花纹乃是西域的锻造手法。” 果然是行家,一眼就看出了这把八面汉剑的长处,赵祯点头道:“没错,这剑是从大食而来,但朕却绝没有诓骗你,我大宋一样能打造出这样的绝世兵刃,而且你要多少有多少,只要价钱合适!” 随着赵祯的话,耶律宗真的表情微微僵硬,此时的他心中已经翻起惊涛骇浪,而赵祯却觉得鱼儿上钩了…… 第六百一十三章战还是降,这是个问题 耶律宗真皱眉道:“朕知道大宋的商业繁茂,格物强盛,可如今看来却远在我大辽之上。不知皇兄是如何办到的?” 赵祯笑而不答,反而切了一大块肥美的羊肉放在耶律宗真的面前笑道:“如此羔羊肉不趁热吃可惜了,只不过没有孜然相配味道欠佳。” 对于每天都能吃到的羊肉耶律宗真笑道:“还是皇兄多吃些吧……听说在大宋只有为官者才能吃,皇叔曾说:此物养士最佳!” 赵祯点头道:“父皇确实说过这样的话,但如今的大宋早已今非昔比,寻常百姓皆可食之。这便是大宋的国力,之前你问我是如何办到的,朕便告诉你! 你辽朝是草原民族,以牛羊马匹为国本,得我华夏燕云之地才始有农桑,朕之大宋本就是农耕立国,物产丰富,环境稳定,格物,商业,农业发展之快远超你等想象。” 耶律宗真露出年轻人特有的轻蔑与嗤笑:“我大辽立国在宋之前,大宋太祖不过是黄袍加身的窃国者!我大辽雄兵百万如果取之……便也是正朔王朝!” 这下便把问题上升到了立国之本上,耶律宗真这是在否定大宋的正统性,赵祯自然绝不能回避,仰天大笑:“大宋在立国之初天下纷争,社稷有累卵之危,生灵有倒悬之急。我太祖皇帝,扫清六合,席卷八荒,万姓倾心,四方仰德,此非以权势取之,实乃天命所归也!” 赵祯说完顿了顿:“跑题了……朕要说的是你辽朝永远也不可能变成大宋,也永远不可能成为大宋!” 耶律宗真不服气的说道:“有何不可?!” 赵祯脸色严肃的说道:“草原民族的瓶颈就是出产,出产的少,则需要大量进口物资,也意味着人口稀少,我大宋如今的人口已有万万之数,非辽朝西夏克敌,最关键的问题是,我大宋能养得起这么多的人!人多也就意味着从事生产的人数多,同时也意味着大宋的商品多,大宋的这些商品是什么?” 耶律宗真已经隐隐的感觉到了什么,但还是面色无常的说道:“不过是多些商人和钱财罢了……” 赵祯笑了笑:“只是如此吗?”说完便敲了敲身上的铠甲和天子剑道:“这些就是大宋商品换来的!商贾是要交税的,大宋鼓励商贾的同时也获得了大量的税收,朕为什么免除百姓头上的苛捐杂税?因为朕根本不用从百姓头上收取,商贾在卖出商品的同时也把税收加在了里面……” 见耶律宗真还是不服气,赵祯再次开口道:“回答一下你之前的疑问,商业繁荣,格物强盛便是建立在这一系列的基础上,我大宋的工厂你应该知道吧?” 耶律宗真微微点头:“略有耳闻,听说有的工厂一日生产便能抵得上普通作坊的半年之功。” 赵祯笑道:“是啊!这不光要靠劳力的投入,还有格物的帮助,我大宋的棉布工厂有各种各样的机器,丝绸工厂更是多得很,这些便是格物之功。” 执政多年的耶律宗真一下便明白了其中的关窍,大宋的格物其实是和商业分不开,只有和商贾联系在一起,利益捆绑之下,大宋的格物才会发展的如此迅速! 赵祯现在的样子不像是和耶律宗真剑拔弩张的对手,而更像是一名前辈,一名师长,把问题剖析的相当透彻,让人忍不住的被他身上的儒雅给吸引,忍不住被他将的道理所折服。 耶律宗真感叹道:“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皇兄果然高见,但愚弟有所不明,为何我大辽就不能拥有你说的这一切,工厂朕可以造,重商朕可以推行……” 赵祯品了口美酒,这是大宋最新出品的酱香型白酒,蔡记取名十里香,而赵祯更喜欢叫他茅台……主要是因为酱香突出,幽雅细致,酒体醇厚,回味悠长,清澈透明,色泽微黄,当然也和它的产地分不开,川盐走贵州,秦商聚茅台,繁华的茅台镇成为了大宋的酒都。 给耶律宗真倒上一杯,酒香四溢,赵祯伸手一引:“时间不多,你我还是共品美酒,为兄和你好好说道一番。” 耶律宗真毫不犹豫的便端起酒杯一饮而尽,灼辣的白酒下肚,他的整个脸涨得通红,嘴巴不自觉的响起嘶嘶声,许久才出了一口浊气:“好酒!好酒!这才是壮士喝的!”说完便声音一滞呐呐的说道:“皇兄该不会是说此等美酒也是从格物中出来的吧?” 赵祯点了点头道:“虽然不想这么说,但,是的……,朕之所以说你辽朝做不到不是因为你不能做,而是不存在先天条件,人口,耕地,习惯,文化,产出,等等这些都在阻碍商业的发展。发展商业的基础是先让百姓们吃饱,要有足够多的耕地和商业基础,还要有城市化的推进,这些你辽朝都没有。” 耶律宗真听了半天,有些词语他能猜得出来,有些根本就从未听说,但他依然反驳道:“你大宋拥有的东西燕云也拥有,而且燕云的商业之繁荣不弱于你大宋!” 赵祯认真的点了点头:“没错,你说的很对,但有一个致命的错误,燕云是我大宋的,而且朕不打算给你,朕来帮你畅想一下,如果你辽朝在得到燕云的时候,便苦心经营,用燕云的农耕和商业推动辽朝的经济发展,商业带动格物,以及更多的产出之后,你辽朝会是什么一番光景?” 耶律宗真脸色难看,他知道赵祯没有骗他,但就是因为知道赵祯说的都是实话所以他才会如此难受,年轻的他心中拥有者极大的抱负,希望把自己治下的辽朝变成强盛的帝国,希望超越父亲的盛世,可这一切都被眼前的大宋皇帝所摧毁。 “皇兄的意思是要和我大辽对抗到底,不收回燕云誓不罢休?!” 耶律宗真的声音变得冰冷,眼睛直直的盯着赵祯一字一句都仿佛是从牙根里挤出来,赵祯点了点头:“是这样,但是并不是没有解决之道,你辽朝希望安定的发展,并且和我大宋互不侵犯,但很可惜你发展的同时也是在积蓄力量,朕是不会允许的,要想让你辽朝,不,应该是说让你契丹存在下去,就必须划归我大宋,成为我华夏文明的一部分……” 赵祯的话还没说完就被耶律宗真粗暴的打断:“荒谬!我大辽疆域广阔,带甲百万,岂能屈就于大宋?皇兄大梦之言!” “朕可不是说梦话,你认为丢失燕云的辽朝还有什么能和我大宋对抗的吗?瞧瞧朕身后的甲士,再瞧瞧你身后的契丹勇士,朕不觉得你能赢得这场战争,别忘了,西夏人可是在西面窥伺你辽朝许久了……朕的十六万大军已经堵住了你的后路,你拿什么和我大宋打?” 耶律宗真脸色一变:“皇兄的十六卫不是用来截断我大辽退路的!” 赵祯惊讶的望着耶律宗真,这小子的脑袋转的挺快,既然被猜到赵祯索性点头承认:“没错,朕的十六卫是用来阻挡你辽朝援军的!” 耶律宗真豁然起身久久不语,最后长处了一口气道:“那现在该如何?!” 赵祯端起酒杯笑道:“要么降,要么战……” 第六百一十四章给朕炸死他! 耶律宗真的猛然起身,让战场上的两边将士忽然紧张了起来,要知道俩个皇帝的一举一动都牵动着身后十万大军的心。 谁说皇帝是人? 随着耶律宗真的动作辽朝的军队拔刀而喝,声浪如潮,而大宋也是不弱,以刀击盾壮之以威,一时间气氛剑拔弩张,但这时谁也不敢动手,两国的皇帝俱在军阵之前,一旦动手必当殒命,谁能当得起这样的责任? 彭七紧张的握着手中的战刀,刀柄上的麻绳都被手汗侵透,官家的气魄与胆量连他这个武人都佩服,几十万大军的阵前侃侃而谈,甚至把辽皇都气的愤然而起。 但当萧惠看见耶律宗真勃然而起的时候微微摇头,大宋皇帝处变不惊的样子和他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单单是气势和仪态上便落了下乘,要在别的地方也就算了,在两军交战的战场上如此却是万万不该。 身为帝王乃,万民之主,天下域内之主,山崩于前面不改色,再看向赵祯,萧惠不得不说大宋皇帝在这一点上做的就要好的太多,虽是席地而坐却硬生生的有一种高高在上的感觉,仿佛不是坐在地上而是坐在他宋人宫殿的御座上。 赵祯当然舒坦,耶律宗真越是发怒对自己和大宋越有利,就怕他冷静的思考下来,这就麻烦了,如果他有壮士断腕的勇气,赵祯还真的没办法把这么多人留下来。 和耶律宗真说这么多,就是希望他能失去理智,但很可惜,赵祯并没有看到他气急败坏的模样,反而是一脸冷静的慢慢坐下道:“皇兄的激将法好不高明,愚弟差点便着了道,如若我大辽十三万勇士齐出,大宋未必就能把朕留下!” 赵祯点了点头:“你说的没错,朕确实不能把你所有人留下,可你想过没有,你这一逃要平白损失多少的人手,而且对你辽朝的打击有多大?西夏不及辽朝,辽朝不及大宋,这样的定局以现!” 耶律宗真脸色虽然不太好,但好歹赵祯把辽朝放在了西夏之上,也算是给了他一点尊严和安慰,不知为什么,耶律宗真对眼前这个敌国皇帝的话非常信任,多年为帝,自然能看得出人的善恶真假,赵祯给他的感觉便是一位前辈兄长,连说话的语气和方式都在为他着想一般…… 但他依然不舒服,嘴角露出不屑的笑容:“那按照皇兄说的,我大辽什么都不用做等着被你大宋灭国便是喽!” 赵祯摇了摇头:“你怎么能什么都不做?别忘了,我大宋是在你被西夏人惨败的时候出兵燕云的,你说我们两国打的如火如荼的时候谁会最高兴?” 耶律宗真冷冷的说道:“皇兄莫要诓骗我!” 赵祯哈哈大笑:“朕岂会诓骗皇弟,你之前率兵征伐西夏,火烧西夏五百里草场,他李元昊岂能善罢甘休?朕可是知道他的心胸,说是枭雄没有那么大魄力,说是懦夫又多狡诈,锱铢必较,睚眦必报!朕要是你在能离开的情况下必会防备他李元昊!” 耶律宗真稍显惊讶的问道:“哦?这么说皇兄是打算放我大军离开?” 赵祯点了点头:“没错,你要是没了这十几万大军如何向国内交代?你要是没了这些战兵如何去同他李元昊争斗?朕自然是要为大宋考虑的,在你师老兵疲的时候,朕不会进攻你,反而让你去对付李元昊,而你又不得不去,朕便可安心收回燕云了。” 耶律宗真眼中厉芒一闪:“皇兄好大的胃口,得了我南京道还不算,还妄图拿下整个大同府吗?!” 赵祯冷冷的说道:“燕云我大宋志在必得!你现在有灭国之危,我大宋挥兵燕云是你休养生息恢复元气的最好机会,否则你西征刚刚战败,我大宋不取大同府直指你上京城,西夏人必会响应我大宋,出兵瓜分你整个辽朝不过尔尔!” “这么说我还要多谢皇兄喽?!” 赵祯第一次露出严厉的表情:“朕知道你想的是什么,鱼死网破并不是个好办法!” 耶律宗真冷冷的笑道:“那朕也要试上一试!皇兄说了这么多,不过是想打消朕的意志罢了!但说的越多,错的越多,朕已经看穿了你的伎俩!” 赵祯吃了最后一块羊肉起身把佩剑悬挂在腰上,忘了一眼耶律宗真便开始收拾马鞍:“果然身为帝王者就没有一个省油的灯,你爹如此,你也是一样,朕倒是小看了你,虽然有手段在其中,但朕的话是出自真心,也是实话,至于信不信随你。” 耶律宗真瞧见赵祯的套马鞍的手法拙劣,还是上前帮忙道:“皇兄的话愚弟记下了,自此一别怕是再也无缘相见,朕更不会让大宋前进半步!战场上刀剑无眼,皇兄保重!” 赵祯收紧马鞍上的束带笑道:“也好,但山水有相逢,也未必不能相见,朕有这一身铠甲护卫,你才要多加小心,一旦上了战场,朕不会留情的!” 这句话说道了耶律宗真的心中,微微颔首道:“甚好,朕也不会留情!” 两人对视一眼仰天大笑,爽朗的笑声甚至让两边的将士都为之动容,从这笑声中他们听出了惺惺相惜,世间英雄不出其右。 许多人甚至觉得也许这场仗打不起来,开始幻想两军撤退的样子…… 地上的酒桌随着马鞍被拿走而消失不见,只留下孤零零的盾牌躺在地上,赵祯和耶律宗真在马上拱手而别就向各自的中军走去。 这是宋辽两国帝王的第一次会面,怕也是最后一次,大宋发兵燕云触犯了辽朝的根本利益,无论是在什么情况下都不会善罢甘休,即便是两国皇帝把酒言欢也不能避免刀兵之战。 说实话,今天与耶律宗真畅谈一番之后,赵祯对这个充满儒雅之气的年轻帝王很是佩服,如此年轻的他有如此才能实属难得,如果能一直这样辽朝也不会衰落了。 赵祯不知道自己会不会改变历史使得他耶律宗真一直这样,那可就是聪明反被聪明误了,唯一的办法只有永除后患! 走的是时候爽朗开心,但当赵祯背过身去之后,脸色阴沉的吓人,彭七远远的便瞧见官家的脸色,心中暗道:“官家这是在和谁置气?难道是辽皇?” 彭七的想法刚刚出来就听见赵祯纵马驰入中军,指着对面耶律宗真的中军大吼:“火药弹!给朕炸死他!” 第六百一十五章塞翁失马焉知非福? 赵祯的脸色难看到了极点,他不想杀耶律宗真,这个比他小了六岁的皇帝还是个相当不错的人,最起码通过刚刚的交谈赵祯觉得他是个有担当,有理想,有抱负的人。 但很可惜,皇帝就是这样,没有所谓的朋友,为了大宋赵祯不得不下达这样的命令,相信耶律宗真也是会如此,战场上对敌人留手就是对自己和部下的不负责。 军人执行命令是天职,更何况是赵祯这位大宋皇帝的命令,亲卫司的老兵已经习惯了赵祯的指挥,想也不想的便解开身上装备的火药弹,用火折子点燃后扔向对面辽朝的中军。 彭七目瞪口呆的望着赵祯,连他都以为官家和辽皇经过刚刚的交谈之后会避而不战,谁知道居然在大笑着阔别后下死手,一瞬间彭七甚至觉得皇帝之间的所谓惺惺相惜很不值钱,也许这就是皇帝吧…… 燃烧的火药弹在空中划过一个完美的弧度落在了辽朝的中军,两军相隔的距离本就不远,火药弹完全在投掷范围之内,于是辽朝的中军爆发出猛烈的爆炸,场面壮观的让人怀疑是大星陨落。 火药弹发出的爆炸声和震动使得从来没接触过的辽朝军马变得躁动不已,马上的骑士已经不能驾驭他们,而大宋的军马虽然也有点慌乱,但经过训练的它们却相对要好的太多。 军中最怕的便是马匹混乱,它们会带着马上的骑士开始漫无目的的狂奔,辽朝的中军大阵显然被火药弹的轰炸破坏了不少,虽然没有造成多少伤亡,但阵脚以乱的辽人给了宋军以机会,赵祯毫不犹豫的拔剑向那块缺口冲去。 这场战争虽然经过两国皇帝的交谈已经稍显平静,但当大宋的重装步兵抵达的时候,战争的强度便攀升至白热化,大宋的重装步兵身穿厚重的板甲,扛着巨大的陌刀走来,脚步声沉重的令人窒息。 他们是狄青手中的又一王牌部队,重甲陌刀手! 他们的存在便是为了配合重装骑兵和胸甲骑兵,如果重装骑兵是用来破阵的长枪,胸甲骑兵是收割敌人的利剑,那么重甲陌刀手便是砍杀敌人的大刀。 在看到他们的时候连赵祯的汗毛都竖了起来,黑里带微赤的玄色铠甲如无数的鲜血凝结在上面,整个人只露出一双双黑洞洞的眼睛。 他们的装备不光是有陌刀,在左边手臂上还有一面小小的盾牌,再加上高高竖起的铁质立领,这些家伙完全是移动的城堡。 大宋的步兵本就是天下最强的步兵,这一点毋庸置疑,为了对抗辽人,党项人,大宋的步兵体系必须完善,否则早就被游牧民族的铁骑给碾压的不成样子。 军阵便是大宋步兵的特色,在这个世界上,军阵不破既是无敌! 大宋原先的战败都是因为骑兵不敌辽人,即便是步兵的军阵获得了胜利,也追赶补上敌人的骑兵,无法扩大战果,而一旦追击,必会大量相好重装步兵的体力,从而被敌人的回马枪给杀得落花流水。 现在不一样了,大宋拥有重装骑兵和胸甲骑兵俩个强力的机动部队,而重甲步兵的作用便是稳住大宋的阵脚。 赵祯带着亲卫司和踏白军一头扎紧了辽人的中军,但很快他发现自己小看了辽人的骑术和经验,刚刚他们完全是诈敗! 当自己带着中军扎进辽阵的时候便瞧见耶律宗真在皮室军的护卫下大笑着吼道:“大宋皇帝在此,给朕生擒了他!赏万户侯世袭罔替!!” 此言一出辽朝的军队便疯狂的向赵祯所在的中军扑来,而狄青则在想方设法的向赵祯所在增援过来,无奈辽人的军队如潮水一般不计一切代价阻挡他们。 赵祯率领的中军孤军深入已经犯了兵家大忌,这么好的机会辽人岂能放过? 辽军向赵祯的中军不断进攻,舍生忘死的态度让宋人为之震撼,而狄青只能援助赵祯所在的中军,放弃对辽人侧翼的包围…… 当赵祯看到狄青出现在不远处的时候心中一凉!完了,这次反倒是大宋中计了…… 果然,这是调虎离山之计,耶律宗真故意卖出破绽让赵祯带着中军冲入军阵,从而减轻侧翼的压力,并且用一部分士兵便拖住了整个大宋军队的攻势。 皇帝在军中的地位实在太高了,看到威胁赵祯的存在,任何将帅都会不顾一切的援助中军,于是给了辽人以脱身的机会,当辽人撤退的号角声响起的时候,赵祯无奈的苦笑,没想到自己精心设计的一场骗局最后还是被耶律宗真给破了…… 辽人撤退的速度非常快,速度已经减慢的大宋骑兵没有足够多的时间进行加速和冲刺很难追得上来去如风的辽人,赵祯看了看死去的辽人,最多不过万余人而已,耶律宗真还是带着他那十几万大军安然撤走。 原本赵祯是打算留下辽朝的大军的,没想到耶律宗真居然看透了自己精心设计的局,骗局这种东西就是这样,一旦被看穿就一钱不值。 耶律宗真带着手中的十几万大军必定不会从居庸关撤走,那里有大宋的十六卫坐镇,那前进的方向只有一个,大同府! 看着狄青一脸羞愧的模样赵祯摆了摆手:“此事错不在你,是朕之过也!还好朕的计划远不止一套,他耶律宗真知道朕打算进攻大同府了,此次撤军的方向也必是西边的大同,咱们可以从容夺取辽人的奉圣州!” “陛下,咱们为何不直取大同反而要拿下辽人的奉圣州,那里的城池并不是很多不便防守。” 赵祯摇头道:“不能防守也要拿下来,并且想办法给朕守住!那是大宋未来的养马地,也是大宋将来对抗辽朝的前沿,朕不会把繁荣的析津府放在要冲的位置上,否则不就变成了虎口边的羊肉?!” 在赵祯的眼中,奉圣州的重要远超大同府,拿下这片察哈尔平原之后,可以为大宋几十万匹上等的军马,尤其是从阿巴斯进口来的阿拉伯战马更是会得到持续的发展,从西夏获取的养马地已经不足以满足大宋的需要了。 虽然让耶律宗真跑去了大同府,但塞翁失马焉知非福?拿下奉圣州的大宋等于在辽人的西京道上架设起一道屏障,切断了西京道与中京道以及上京道的联系,这才是赵祯最终的目的,其余的不过是忽悠耶律宗真而已。 这是赤裸裸的阳谋,耶律宗真即便是知道了也要跳进去,他不会冒着整个燕云都被大宋收走的危险。大同府是辽朝在燕云的最后地盘,一旦失去,就意味着整个燕云的丢失,耶律宗真即便是再无奈也要保住大同府。 第六百一十六章退守大同(上) 耶律宗真带领着大军飞快的撤走,居庸关是不能去了,昌平,得胜口也都在大宋十六卫的严防死守之下,这看似是在堵住辽军的退路,其实也是在放止辽朝中前来增援的军队。 十六万大军足以在宋辽边境上形成一道坚固的防线,耶律宗真也不傻,在明知后方有敌人的情况下为什么还要去硬碰硬? 他的手中还有十几万人的大军,转道大同府便能安稳的驻扎下来,并且获得补给的同时补充兵员,这样一来大宋想要拿下大同府的代价简直是不可估算。 从之前和赵祯的谈话中耶律宗真得知一个重要消息,大宋皇帝赵祯和他说了那么多便是要让他误以为李元昊会前来浑水摸鱼,自己即便再愚蠢也不会上这种拙劣骗术的当,大宋在乎的是燕云,也必然挥兵大同府。 自己与其率兵一路杀回辽朝不如转道大同府,慢慢的和大宋进行消耗便是。 防守的一方总是占据优势的,之前他进攻析津府的时候便尝到了进攻的苦头,大宋依托城墙之险,硬生生的消耗掉大辽六七万的兵力,如果都是奴军也就算了,其中还包括了不少契丹人,这让耶律宗真十分心疼。 之后为了摆脱宋人,在和大宋皇帝的战斗中,大军又损失万余人,这些人都是颇为精锐的中军啊! 现在自己和大宋攻防换位,耶律宗真相信自己有能力在守住大同府的同时还能牵制住大宋的军队,等大辽缓过来的时候,便是里应外合西北相击的时候! 耶律宗真在和大宋交锋的过程中明白了大宋的优点和自己的缺点,大宋军队的优点在于身上的装备,而这些装备是来自于大宋的国力,而大辽的军队自从太祖开国以来就没有太大的变动,现在猛然和大宋这样武装到牙齿的军队杠上,岂能不吃亏? 并且耶律宗真也从赵祯的话语中明白了一个道理,每个国家都有自己擅长的东西,大辽是以捕猎放牧立国,大辽的男儿是常年呆在马背上的勇士,不应该放弃祖先遗留下的宝贵财富。 这段时间大辽从朝政到农桑生产处处照搬大宋,并且连骄奢淫逸都学了回来,上京城中的大辽子弟走在街上,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汉种男儿! 冷静下来的耶律宗真觉得赵祯说的很对,大宋的那一套大辽是学不来的,一旦变得和大宋一样,那不就是放弃了大辽的优势变得和大宋一样了吗?而那时的大宋早已把大辽远远的甩在身后。 想到这里耶律宗真都觉得有些不寒而栗,大辽国内已经出现了所谓的汉化,从穿衣吃饭,到诗词歌赋,东京城的好诗词今天出现,不出两日变能在大辽的上京城中流传开来! 辽人正在抛弃自己原有的东西,包括信仰!原本崇拜萨满教的契丹人现在几乎都信奉佛教,连耶律宗真自己都不例外! 更别说那些汉家典籍以及繁文缛节了,大辽学的更快也更加精益求精,唯恐被说是沐猴而冠。 现在看来这一切真是个天大的笑话,越是在乎的后果便是越来越像,契丹的贵族中已经有许多人上不得马,开不得弓了,学着人家汉人衙内的样子吟诗作词喝酒簪花…… 大宋皇帝说的对,辽朝不光不能和大宋一样,更不可变得和大宋一样,现在的辽朝还有和大宋一战的实力,等过上几年的时间,大宋的商品成为大辽离不开的东西之后,整个大辽的命脉就被掌握在大宋的手中了! 先是丢失燕云,下一步会不会是中京道,乃至上京道?! 骑在马背上的耶律宗真紧紧的捏着马鞭,他想起了赵祯的另一句话:“辽朝将来唯一的出路便是划归大宋!”这句话字字如刀般扎在耶律宗真的心头。 “萧惠,你说大宋的骑兵是否在我大辽的之上?……说实话,在朕面前无需遮掩,朕要的是实话!” 原本还打算安慰皇帝一下的萧惠脸色一正的说道:“其实老臣早就想向陛下上奏了,一路上都憋着,既然陛下想听实话,老臣遵旨!” 稍稍叹了口气整理了一下思虑的萧惠再次开口道:“从阵法上看,老臣觉得宋人骑兵之阵脱胎与步卒,多以密集冲锋为主,使用的兵器也是大开大合之兵,比如长枪之类的,再配以横刀杀敌,重甲利刃气势恢宏,我大辽军队不及万一……” 萧惠说着说着悄悄抬头看了一眼耶律宗真,见他面色如常便继续开口道:“虽然大宋重装骑兵骑术不佳,但这样的冲锋我辽朝骑士避无可避,加之大宋军马强悍,负重如此居然能越驰越快实乃未见。 之后的胸甲骑兵更是让人头疼,他们虽然身上创作的甲胄不如重甲骑兵,可身上的胸甲却是坚固异常,大宋不需他们冲杀破阵,便也没有了弩箭之险,和我契丹勇士比马上功夫,一套厚重的胸甲便占了天大的便宜。” 耶律宗真脸色难看的点了点头:“这么说我大辽的骑兵就不如大宋的骑兵了?!” 萧惠摇了摇头:“并非陛下所想,我大辽骑兵在战场上依然是占足了便宜,虽然大宋骑兵的速度不慢,身上的盔甲也着实厉害,可这样的骑兵有一个最大的弱点,灵活不如我大辽,如果不正面和他们拼杀,采用迂回游走之法,必让大宋骑兵疲于奔命!” 耶律宗真带来了点头,没错,灵活是大宋重甲骑兵最为缺少的东西。 萧惠见耶律宗真同意了他的说法心中高兴,陛下这是打算针对大宋骑兵而采用新的对策啊! “大宋的骑兵陛下也看见了,最大的好处便是身上的装备,马匹的优势倒不是很大,可这些装备沉重,一旦掉落下马便是任人宰割的羔羊,我大辽应当和大宋一样,骑兵冲杀的同时配备步兵!但不是如大宋那般的陌刀手,而是灵活迅速的轻装步兵。” 萧惠一提到陌刀手,耶律宗真的脸色就变得非常难看:“大宋的陌刀手当真是所向披靡,只有区区数千人,却如百万铁骑让朕震撼,白刃霜飞,红血星流,挡其刀着,人马俱碎! 朕的手中要是有一支这样的军队,再配合我大辽铁骑,天下虽大,朕亦去得!” 第六百一十七章退守大同(下) 耶律宗真的话让萧惠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他从军中的惊鸿一瞥就知道大宋陌刀手乃是百里挑一的彪悍猛士,身上的铠甲比之重甲骑兵的也不差,更加让人惊叹的是他们手中的陌刀。 推进的时候如山入墙,砍杀的时候血流漂杵,一丈长的陌刀单单是刀身就足有三尺来长,劈砍下来的时候连马头都能斩断,这可不是所谓的斩马剑那种夸张,而是真的能斩下马头! 说实话,就连萧惠自己都是羡慕异常,但也就只能想想,这样的配置一套算下来的花费就是相当惊人的,大辽即便是在圣宗的时候也出不起这份钱置办陌刀手的装备。 见萧惠不说话,耶律宗真岂能不知他的意思,微微苦笑道:“我大辽的钱袋子还真的是比不过大宋,大宋皇帝天子剑你看到了吧?他赵祯居然对朕说这样的剑我大辽要多少有多少,只要钱财足够便可,听他的语气,这样的刀剑都不算是上等的!在那些所谓的工厂中便能生产许多!” 萧惠一惊,要是真的这样,那实在太吓人了点……“大宋皇帝不会是在故意夸大说辞吧?老臣瞧那天子剑可不是凡物……” 耶律宗真摆了摆手道:“大宋皇帝说的应该是真的,之前张俭的密报说,大宋的工厂产量惊人,技艺更是超群,冶炼,锻造,皆在我大辽之上,还能利用水的力量以水车捶打武器,百炼钢已经不是什么困难之举了。” 萧惠一惊:“要是这么说来,大宋的国力之强盛远在我大辽之上啊!” 耶律宗真苦笑一声:“朕也是看出了其中的门道才会撤军的,其实也算不得撤军,只不过大大军从析津府南京道挪到了大同府而已……” 皇帝要面子,作为臣子的萧惠自然不会点破。 “陛下说的是,大宋窥伺整个燕云已经不是一天两天,既然拿下析津府必然有西进的势头,我大辽守军只需在城中以逸待劳便可,也让宋人好好尝尝攻城之苦!” 耶律宗真笑道:“他大宋皇帝打算诓骗朕走居庸关回去,朕岂能上了他的当,一旦朕的大军回朝,不是在天下人面前自扫颜面吗?再说朕的大军回朝了,大同府岂不是他赵祯的囊中之物?!” “陛下圣明!” “张俭呢?让他来,朕要让他想一个好办法,战场冲杀他不如我辽人,但要单论智谋,还是他最出众。萧惠记住,以后对张俭要束之高阁!” 皇帝的话显然是前后矛盾的,萧惠一时不明:“臣愚钝,不知陛下此话怎讲?” 耶律宗真叹道:“我大辽就该有我大辽的样子,我大辽开国立业靠的是什么?不是嘴皮子,也不是汉人的那一套礼法纲常,更不是书上的之乎者也! 大辽靠的是真刀真枪的拼杀,是鲜血铸就了我大辽!这一点和汉人完全不同!所以向张俭这样的文臣能用,但不可太过依赖,朕知道你和他的关系不错,你要看好他,不要让他自寻死路!” 萧惠的脖后突然一冷,忍不住打了个寒颤道:“老臣遵旨!”他没想到陛下居然不打算中用张俭了,从开始到现在,张俭的智谋和判断远在别人之上啊! 瞧见他的模样,耶律宗真笑道:“当然,该用还要用,给他加官进爵,多多赏赐便是,毕竟朕也离不开他。” 萧惠默然点头,陛下说的没错,张俭是自己的好友,他当然了解张俭的为人,趋吉避凶的本能是他无论如何也改不了的习惯,全军中唯独自己知道,张俭被从战场上撤走的时候多么的高兴。 耶律宗真打马而行,这一次的失败对与耶律宗真来说还算是可以接受的,最少没有像西夏一战那般损失那么多的士兵,那是一场大溃败…… 现在自己手中还有十几万的大军,还有大同府这个可以补给的地方,可以和大宋继续周旋,如果这次失败,整个燕云都变成了大宋的囊中之物后果不堪设想。 经过和赵祯的那场谈话之后,耶律宗真忽然发现,现在的燕云已经不是辽朝进攻大宋的前沿阵地和跳板了,日月轮回之间斗转星移之间,燕云已经变成了大辽对抗宋人的防线,这种转化是多么的可怕。 回首自己麾下的士兵,再想想刚刚如山呼海啸般的大宋军队,一种巨大的落差出现在耶律宗真的心头,不仅仅是装备上的差距,还有士兵气势上的差距。 这是一种难以言喻的东西,原本的宋人在战场上和辽人拼杀总是缺少一点什么东西,血性也好,坚毅也罢,这些大宋士兵都缺少,可经过析津府一战,耶律宗真看到了的大宋军队和原先的完全不同,甚至比大辽的军队更胜一筹! 这种感觉不光耶律宗真有,萧惠也明显感受到了,身为将领的他对大宋军队的变化感觉的最为灵敏,所以当耶律宗真向他发问的时候他肯定的点头。 “启奏陛下,军卒在战场上的气势非常重要,我大辽军队已经算得上是身经百战,但在大宋军队面前却占不得分毫便宜,大概是因为大宋的练兵方式和原先不同了,还有便是他们相信自己手中的兵刃和身上的铠甲远在我大辽之上,有了底气,士卒的心态自然不同。” 不远处便是大辽的西京,大同府。西京大同广袤二十里,建有西京同文殿,设留守衙,北门东为大同府衙,西为大同驿,可以说这里是辽朝四京中规模最小的一个。 和繁华的析津府相比,大同府稍显冷清,但这里的特色便是兵防! 大同古称云中、平城,曾是北魏首都,位于山西北部大同盆地的中心、晋冀蒙三省区交界处、黄土高原东北边缘,实为全晋之屏障、北方之门户,且扼晋、冀、内蒙之咽喉要道,是历代兵家必争之地,有“北方锁钥”之称。 当耶律宗真踏进大同府之后便浑身不自在,这里的汉人百姓眼神中透露出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神采,这不禁让他想起大辽历史上的那次围城之战…… 清泰三年,还是叛将的河节度使石敬瑭,拜大契丹主耶律德光为父,借契丹兵灭后唐,称帝,国号晋。以契丹有助援之功,将燕云十六州割让给契丹。 但那时并不是谁都买这个儿皇帝的账,云中判官司吴峦“闭门不受契丹命”,修整器械,昼夜守城,坚持了半年之久,可最后吴峦无奈之下求援石敬瑭,这位晋主却召吴峦南归,云州陷落,大辽屠城三日…… 第六百一十八章大宋的国力 大同府地区的汉人长相和他们的性格非常一致,正方脸,棱角分明,鼻短而大,给人以敦厚有力之感。 他们质朴厚道、淳朴勤俭,男耕女织,远离奢华,但求温饱,过着恬淡生活,古朴得就象不事雕琢的北岳恒山。他们是古老先民遗风最忠实的传承者,是古朴的一族。 在性格上他们始终是个矛盾的统一体,既豪爽大气又愚顽固执,既质直侠气又保守悭吝,既有强悍的内质,又常常表现得胆小软弱,这与他们所处的地理环境大有关系。 如今析津府被大宋收归华夏的消息就如一股伴随着春天到来的暖风席卷了整个燕云之地,契丹人败退大同府防守更是不争的事实,大同府的百姓看了自然心中产生异样的感觉。 看着这里百姓依然按照原先的生活规律劳作,耶律宗真心中悬起的心慢慢放下,他知道这一切只是战时的,当析津府的消息传到大同府的时候,这里的汉人百姓一定会传出流言蜚语。 经过两次失败的耶律宗真一下明白了许多道理,比如大同府的民心……人就是这样总是会比较,虽然常说人比人得死,货比货得扔,可依然会不自觉的做出对比。 析津府是什么样子耶律宗真虽没青盐看过,但从密谍的奏报中却能看出端疑。 即便是骄傲如他一样的人都不得不承认大宋在对地方治理这方面比大辽强的多,经过战火摧残的析津府很快就被建设的井井有条,虽比不上大宋东京城的繁华,却是百业具兴。 从和赵祯的对话中耶律宗真便明白,析津府之所以有如此快的兴起定然是离不开赵祯这个大宋皇帝的支持,但说实话耶律宗真知道这些也是无用,他自己却没有赵祯那样的能力,把所有的事情全部串联起来,并且有条不紊的推进。 看着大同府百姓既紧张又兴奋的模样,耶律宗真只能承认,治国自己是比不上赵祯的,至于契丹人最擅长的作战……最多也在伯仲之间,毕竟宋人对北伐的谋划不是一天两天,而自己则是临危而出,自然不可同日而语。 耶律宗真深吸一口气,此时的当务之急应该是加强大同府的城防,以万全之守备对抗大宋的进攻,宋军手中的火炮不仅是收成利器,还是攻城利器,耶律宗信说过,这火炮在攻城的时候往往奇效,伴随着雷霆之声坚固的城墙便地动山摇,要一点的还能扛住,薄弱的便会直接坍塌。 开始的时候耶律宗真还不相信,可当他看到从析津府城墙上射出的砲石带着凄厉的呼啸声撕碎自己的中军大帐后,他才真正的意识到赵祯所说格物的威力。 要是大宋有千百个这样的利器,攻城拔寨简直就是如履平地啊! 当耶律宗真把这个想法和张俭讨论后第一时间被张俭否定:“陛下多虑了,大宋皇帝如果真的进攻大同府,定然不会以火炮破城。析津府之战也只不过是装腔作势的用了两下而已,大宋皇帝情愿用自己手中的精锐去攻城也不愿用砲石之威,这便是掣肘,因为城中的百姓皆是汉人啊!” 耶律宗真点了点头,张俭说的是,城中的汉人百姓就是自己抵挡大宋砲石最有利的盾,除非赵祯疯了,否则哪有可能以砲石攻城,毕竟他的仁名远播…… 想到这里耶律宗真就觉得心中堵得慌! 他赵祯哪来的什么仁名!也不知天下人对他为什么会有这样的评价,他西征党项,夺取两州之地只是为了大宋拥有牧马之地这是仁吗?他南灭大理,只是因为获取大理的滇铜这是仁吗?更不用说他大宋出兵南海诸国,连那些化外蛮夷都不放过这也能叫仁?! 不服气的耶律宗真开口道:“他大宋皇帝要是能算得上仁君的话,那朕便是圣人……” 张俭微微一笑:“陛下是否觉得大宋皇帝当不起这个仁字?但他做的每一件事在汉家百姓眼中皆是仁君所为,对内他实行圣人治世,削去大宋三冗之疾,单单是这一项便能算是仁君所为,最重要的是他惠及百姓,除去五代之苛捐杂税……” “免去苛捐杂税?!嘿嘿他赵祯当着朕的面可是说这些钱一个子都没少又,商贾买的商品中就含有税收!” 张俭的眼皮抬了抬:“陛下这里的天下人就是宋人,他们经商天下,他们教书育人,他们外出宦游,皆是他们在传颂大宋皇帝的仁明!天下宋人有多少谁能统计的出来,今天有人说一句,明天有人说一句,时间长了,自然就变成天下人都这么说。” 耶律宗真抿了抿嘴:“你的意思是因为宋人多?” 张俭长叹一声道:“没错,准确的来说是天下的汉人多,这便是大宋的优势,我大辽虽号称带甲百万,可这些百万都是亦民亦兵,陛下可曾想过除非灭国之战,否则大辽真能有百万之众?” 耶律宗真脸色难看的点了点头:“确实,除非灭国之战,否则朕也没能耐召集大辽的百万之兵。” “但宋人可以!” “这不可能!” 耶律宗真想都不想的便否定了张俭的话,契丹勇士各个彪悍,上了战场便是战士,下了战场便是牧民,这也才堪堪能达到百万之数,大宋这样的汉人王朝上哪找来这些兵卒? 张俭躬身道:“陛下,大宋的兵制早已改变,从原本的募兵改为役兵,这些役兵四年一换,换下的役兵回家种田,大宋减少他家的夏秋两税,而这些役兵多是淳朴憨厚的农家子,年龄也不得超过二十五,小的十八九岁,大的也不过二十来岁,四年之后退役务农再换新军,如果没有战事,十二年算下来……” 耶律宗真暗自一算忍不住打了个寒颤,单单以大宋如今六十万的兵力来算,十二年就能存下一百八十万大军!还是些不用朝廷供养的大军! “这么多人一旦开战人吃马嚼大宋也受不了!” 耶律宗真还不死心,提出了否定的话,但张俭摇了摇头:“养得起,大宋不断开发岭南之地,原本的瘴气之地现在已经变成鱼米之乡,短短十年的年时间,这是何等的惊人?这还不算大理和南海诸国,听说那里的稻米一年两熟,有的地方甚至一年三熟!” 第六百一十九章皇帝的宣传 耶律宗真张了张嘴又无奈的闭上,他只知道张俭不会诓骗自己,他的情报也一定是最准确的消息,一年两熟甚至一年三熟的稻米是什么样子?耶律宗真想都不敢想。 粮食也是大辽不能放弃燕云的重要原因之一。 “张俭,大宋皇帝和朕说过,他的大宋比之朕的大辽要扎实的多,说这是汉人和我等最大的区别,难道我大辽就没有办法了吗?按照他的话说,迟早有一天我大辽,不,草原上的所有民族都将会被汉人所统治?” 张俭露出无奈的表情,点了点头:“陛下,这便是您之前问题的答案,臣和您说了这么多便是让您知道,辽宋之间的差距,我大辽因为地域所限,唯有燕云以农桑为主,而西京道,中京道,上京道皆是牧马狩猎之地,百姓多逐水草而居,不如汉人的农耕稳定,连出产都不及汉人的多。其中幸苦陛下定然知道。” 耶律宗真点了点头:“你和大宋皇帝所说如出一辙,但朕要的是解决之道,不是这些已经知道的东西。” 这个问题问的实在太难以回答,张俭想了半天最后呐呐的说道:“如今之法唯有保住燕云,燕云不失,则大辽还有希望。既能以燕云为屏障阻挡宋人,又能以燕云为踏板挥兵南下……” 在听到张俭的话后,耶律宗真身体一僵,这话大宋皇帝也说过,但他同时也斩钉截铁的表示大宋对燕云势在必得! 如今析津府以丢,大宋二十万虎狼之师陈兵在侧,随时有进攻大同府之势,这让耶律宗真很是无奈:“朕也知道这些,燕云对我大辽之重远在西京道之上,但如今之宋人以全无颓废之气,即便是和我大辽对阵也毫不逊色。” 这倒是实话,如今的大宋全然是一副天朝上国才有的风范,敢作敢为的都不像是曾经防守都困难的大宋了。 “陛下也无需担忧,大宋夺取析津府贵在神速,但如今我大辽十万雄兵驻守大同府,再有中京道,上京道掣肘,我大辽未必就不能赢,反而还有胜算在其中,甚至还能一举收回析津府!” 张俭的提议是那么的诱人,并且当他的话也让耶律宗真豁然开朗,没错,如果大宋夺取大同,没有了火炮之利,定然损兵折将,虽有十六卫在居庸关坐镇,却不能前来驰援,这样算下来眼前的情形对大辽还是非常有利的。 如今燕云的做用在耶律宗真心中十分的重要,这里是大辽战胜大宋的利器,他赵祯千不该万不该对自己说出燕云的重要,此时的耶律宗真已经完全明白了游牧民族与农耕民族的优劣。 游牧民族的长处便是凶猛彪悍,人人都是天生的战士,而农耕民族则是利在生产劳作,就如大宋的军阵一样中规中矩却很难突破。 耶律宗真觉得自己绝不能让大宋拿下大同府,否则大辽将失去整个燕云,并且再无农耕之地。 想想都觉得懊恼,大辽对燕云的重视不过还是停留在对大宋的牵制上,而从未对这片土地进行开发。 如果自己能收回析津府,必将大加利用,让燕云成为大辽前进的基础。 耶律宗真已经明白,大辽的优势便是拥有汉人的燕云十六州,这样的大辽既有汉人的农田又有辽人的草场。 当耶律宗真准备死守大同府的时候,析津府却变成庆祝的海洋。 每个人都在庆祝自己有幸从战场上活下来,无论尽力过几次战争,军士们对能从战场回来感到激动。赵祯也下令全军将士除了基本军规外,百无禁忌。 而析津府百姓看到了大宋完全有能力保护他们,大宋的皇帝御驾亲征击退辽皇的进攻,使得辽人损失数万兵马,从战场上缴获的马匹,兵器不计其数。 这还是大宋的皇帝吗?这个儒雅的充满书生气的皇帝居然身着铠甲率军冲锋,即便是汉武,唐宗也不过如此了吧?赵祯的所作所为让析津府的百姓大为称赞,一个强大国家给百姓的感觉永远都是那么的安心。 汉家王朝是反对战争,但却从不反对炫耀武力,同时皇帝的勇武也会被百姓看作是坚强的后盾,当然这种勇武要和穷兵黩武划分界限。 这也是赵祯为何会亲自率军冲入敌阵的原因。 夏竦在知道赵祯的行为后差点一头装死在中军的辕门前,他是真的害怕了,皇帝的这种疯狂行为让他这个典型的宋大夫不知所措,如果赵祯死在了战场上,析津府会变成什么样子?东京城会变成什么样子?朝堂会变成什么样子? 后果夏竦连想都不敢想! 但好歹赵祯给了他一个满意的结果,官家亲率近卫直扑辽阵,最后不仅全身而退还击溃了辽军主力,虽然没有达到官家预想的效果,但也是殊为难。 夏竦看着城中欢庆的百姓,再瞧瞧狄青的郁闷脸色无奈的撇了撇嘴,这狄青还在为没有完成既定的目标而懊悔,官家的所作所为对大军的士气是无上的鼓舞,单单是这一点就够了。 这么大的事情自然是要大加宣传,夏竦这样的文臣最会做的事情便是宣传和教化人心,赵祯的英勇和身先士卒得到了充分的升华,已经被上升到连赵祯自己听了都不好意思的程度。 但这一切在百姓看来却理所应当,析津府的酒楼茶肆中到处流传着官家紫微星降世的传言,帝星所指所向披靡。 对于这样的传闻和夸张,百姓们是十分喜闻乐见的,并且在民间还做了加工,皇帝单骑冲入敌阵,辽人皆惧,退而奔走,一时间天子剑出,辽兵如韭菜一般被收割,辽皇更是不敌官家这位真龙天子,瞧见官家后拍马便走,留下数万尸体…… 赵祯无奈的听着这些被夸大的事实,人有的时候总是喜欢炫耀自己的见闻,于是自己在大军环卫之下便成了单骑闯阵,辽人死伤总共才不到一万人变成了死伤数万。 转头望向夏竦,赵祯摸了摸下巴:“朕有那么厉害吗?” 夏竦眼皮微微一抬道:“官家大破敌军,自然是真龙天子,紫薇下凡……” 第六百二十章被害妄想狂 暮春三月,草长莺飞,大宋与辽朝的析津府之争已经传遍天下,这时候任何一个势力都收到了当时的战况,对于大宋能击退辽朝的进攻许多人都惊讶的目瞪口呆。 辽朝的铁骑是出了名的强悍,所到之处无不披靡,即便是满万不可敌的女真人也要避其锋芒,但现在,强大的辽朝铁骑居然让宋人给击败了!这是多么大的讽刺?许多人都不相信这是真的。 凡是宋辽之间的战事大宋往往能通过人数取得胜利,但所付出的代价却不小,而辽人虽然赢得少,但却都是赢得了关键几场战争的胜利。 现在大宋战胜了辽人的反扑,还击溃了辽军,别人不知道赵祯与耶律宗真的对话,在他们看来耶律宗真是被大宋皇帝打回了大同府,但赵祯明白,耶律宗真并不是被自己打退的,而是故意为之。 大宋原本是有机会击杀更多的辽军,甚至能把耶律宗真的中军留在析津府,但很可惜,耶律宗真看穿了自己的想法,利用自己这位大宋皇帝逼迫狄青放弃围剿,继续驰援。 真是成也萧何败也萧何,赵祯带领宋军一往无前气势大震,却也因为自己使得大宋失去了歼灭辽人的最佳机会,所以狄青才会那么的懊恼。 眼下看来,他耶律宗真的选择无疑是正确的,退守大同保其不失的同时还能依托大同对抗析津府的大宋,真算得上是一举两得的妙棋。 只可惜赵祯并未打算挥兵大同府,大同府地处西北,乃是整个整个燕云的西北屏障,这时候被耶律宗真拿下,赵祯可不打算让自己的士兵损兵折将在残酷的攻城战上。 既然他耶律宗真希望自己去进攻大同府,那赵祯便绝不会去做,反其道而行之乃是战场上的主要策略,明知有一个陷阱在面前等待着自己,谁还会硬往里跳的?当然包括耶律宗真在内,天下所有人都会觉得自己会往坑里跳,率兵西北攻取大同,这种想法也不知给了自己多大的便利。 出其不意攻其不备是赵祯的拿手好戏,兵贵神速,一旦让敌人有了准备,己方的损失是难以估量的,在析津府百姓欢庆的同时,赵祯调遣了十六卫所部曹玮带领的八万人中的五万前往已经被大宋拿下的飞狐城以及蔚州等地驻防,让他们成为大宋抵挡耶律宗真这支辽军主力的防线。 并且赵祯下了旨意,没有他的圣旨,即便是辽人手无寸铁的出现在蔚州境内也不许大军出击,他们的主要任务便是防止辽军挥兵析津府。 这道旨意让熟悉兵事的曹玮非常的困惑不解,不让他进攻大同府就算了,为何还要让他防守辽人的反攻?这其中难道是有什么变故?精明的曹玮很快就想到官家之前的计划,此次官家的主要目的不光是收回析津府,还有辽人西京道的奉圣州…… 与此同时杨怀疑也接到了调防的命令,他的八万人放弃居庸关交给曹玮的三万守军负责,而他的八万人先一步向奉圣州的羊河与桃水进发,无比守住这俩个大同府北上之地。 杨怀玉看了看桌上舆图倒吸了一口凉气,而他的身旁亲兵则是感叹道说道:“衙内,这已经很明显了,官家是要取奉圣州!而这里是辽人的主要牧场,一旦落入我大宋手中,牛羊,马匹要多少有多少!只不过我等面对的危险很大很大……” “很大是多大?命重要还是军功重要?多大的风险就有多大的回报,官家这是要取辽人的奉圣州,那我等就为官家把好大门便是,即便是我们战死在这里也无所谓,到时我天波杨府的地位可就算是顶顶厉害的了,谁人也不敢轻易招惹。” 上了岁数的亲兵无奈的叹息一声便低头擦拭着腰间的横刀,这是无奈之举,官家虽然重武,但对将门依然是不放心的,否则衙内也不需用这样的话在行军司马面前这样的表忠心了。 果然那行军司马在听到杨怀玉的话后大为赞叹:“将军真是赤胆忠心,虽有身死之险却慷慨赴任,末将佩服!” 杨怀玉笑了笑:“什么慷慨赴任,职司所在而已,理当身死效王命,你我说这样的话岂不是见外,本将军也把话说开了,你我的任务便是守住奉圣州的西南之地,以防辽人从大同府前来支援,这样的重担对你我来说可不轻松,都是即将面对生死的人,万万不可在这个时候给本将军递刀子,否则休怪本将军杀鸡儆猴!” 他的话让行军司马表情一僵:“将军说的哪里话,末将配合将军还来不及呢!这战功可是能换取一世的富贵,末将岂能不知轻重!” “如此甚好,本将军就把自己和手下五万弟兄的性命交给你了,羊河较长由本将率领五万人马驻守,桃水较短,三万人足矣!辽人若击我羊河,你务必率军来援,如若辽人兵桃水,本将军亦往!” 行军司马点头道:“将军放心,此时末将和将军是一条绳上的蚂蚱,谁出了事都对彼此不好,现在主要问题是守住这里,为官家争取更多的时间!” 两人的简单对话便把所有问题达成一致,这是杨怀玉最喜欢看到的局面,他一直觉得这行军司马是官家的密探,专门用来监视自己,可这密探却从未有过干涉军事以及指手画脚的行为,这让他很费解。 和杨怀玉相比更加郁闷的是行军司马,他是军武院出来的人,主要任务便是负责考察军中事物,手中没有兵权不说,连带兵的权利都被掌握在主帅的手中,也不知这杨怀玉是怎么了,自从到了十六卫就像是魔障了一般没给自己一点带兵的权利,现在眼看要打仗了,才给了自己人马。 他哪里知道杨怀玉这个被害妄想狂的心里……来自将门的他早就被曹玮灌输了一套官家要压制将门的思想,从根本上排斥一切军武院出来的人,即便这些人和他曾经是一起就读于军武院的也不例外。 也难怪他担心,将门最大的威胁便是这些从军武院出来的人的普通人,这些人没有背景,没有世家,有的只是一身的本事,但这些反倒是让他们成为官家眼中的趁手人才,被官家委以要职,这难道不是将门的威胁吗? 杨怀玉和曹玮是被害妄想狂,同时耶律宗真等人也是如此,他觉得赵祯一定会挥兵西进,直道拿下整个燕云为止,为此辽军的主力龟缩在大同府内不出,而各路兵马皆是紧守城门…… 第六百二十一章宋军突袭 耶律宗真的使者骑着快马飞驰在稍显泥泞的道路上,随着春天的到来,绵绵的细雨也不停歇,就如青纱帐般笼罩在大地上,道路永远是那么的泥泞,空气永远那么潮湿,仿佛身上的衣服变成了湿润的毛巾裹在人的身上,让人忍不住想挣脱这种束缚。 骑士的身上虽有斗篷遮挡,但在奔驰的骏马上却完全没有效果,雨水如跗骨之蛆般钻进他的衣襟中,但他不能停下烤火,他的怀中装有大辽皇帝的旨意,必须要传达到中京大定府中。 拔里通在马背上颠簸许久,他的身后还跟着两匹骏马,人在马背上颠簸的疲劳可以忍受,但马匹却不能忍受长途负重奔波,为了缓解马匹的劳累,拔里通只能一人多骑。 为了最快速度的赶回大定府,拔里通已经好几天没有休息了,不远处便是奉圣州的羊城,这里是他的故乡所在,一家老小全在羊城居住,距离大定府只有两天的路程。 原本不打算入城的拔里通在看到自己的骏马已经开始吐白沫的时候决定入城换马,同时也希望看一眼妻儿,毕竟这段时间他都没有回家,不是谁都有大禹治水,三过家门而不入的品格。 辽军的所有士兵都要自备战马,而他的家中便有上好的军马,不如归家换了军马再做赶路。 春雨绵绵的羊城还是那副老样子,因隶属西京道奉圣州望云县所辖,所以这里从官员到百姓大多是契丹人,瞧见他们的样子拔里通便觉得心情很好,城门口的守军永远都是大声的呵斥走的最慢的人,而瞧见到老人之后虽然嗓门也大但却不是在驱赶,而是在呵斥挡在老人身边的小崽子。 守门的军卒中就有拔里通认识的人,他们都是住在自己家隔壁的乙室兄弟,按照血脉来说他们都属于后族萧氏,但也不知为何祖先却没有更改姓氏,否则自己和乙室兄弟早就在军中混出点名堂来了,也只有知识渊博的陛下才知道自己姓氏的含义,特意挑选自己作为他的使者。 “乙室家的!快快放行,我有军务在身!” 乙室兄弟齐齐的转头准备呵斥,但看到是拔里通的时候惊喜交加,一边搬开城门口的拒马一边叫道:“你这野马也知道回来?我等可是羡慕你的紧,再晚一点我等定然要一顿老拳招呼你!” 拔里通勒住缰绳,三匹马缓缓的停下:“家中一切可好?” “好的很,你自回家便知……你的马为何如此劳累?可是军中真有急务!” 面对和自己一起长大的兄弟,拔里通拍了拍胸口道:“让你们的军头前来说话!我有事情找他!” “拔里家的小子,别以为你进了陛下的御帐亲军我就不能怎么你,上了摔跤场你还不是我的对手嘞!只不过一身好骑术被挑中而已……” 军头的话还没说完,拔里通便扔出一块金色的牌子:“快快准备三匹快马,爷爷自要去大定府奏报。” 但看到金牌上的字后,军头打了个哆嗦,这是陛下亲手书写的令牌,即便是大军封城也要放他通过,谁要是敢阻拦便是株连的大罪,当年澶渊之盟时,大辽的使者就是带着这块牌子去的宋军。 曾经经历过澶渊之战的军头岂能认不出来?随即换了副脸色谄笑道:“上官恕罪,小人这就前去准备!” 瞧见拔里通的金牌后,乙室兄弟惊讶的问道:“怎么你有陛下的金牌,难道是出了什么要紧的事情?” 前线的战况本是不该对他们讲的,但拔里通瞧见自己从小的玩伴如此好奇,心中升起炫耀之心,翻身下马后悄悄说道:“你们是不知道,我大辽这次遇了难,陛下御驾亲征与宋人在析津府外交战,宋人皇帝在数十万大军前邀陛下共饮!此等气魄宋人皇帝少有,之后更是率军直冲陛下的中军,中军将士奋力厮杀眼看就要至大宋皇帝与死地,谁知宋人的兵马来援,陛下撤军退守大同府。” 乙室兄弟奇怪的问道:“这不对啊!即便大宋皇帝是真龙天子,也不可能让宋人的骑兵与我大辽争锋,我大辽的铁骑可是纵横天下无人能阻的!” 说道这里拔里通露出惊恐的表情,脸色也跟着变得惨白,干咽了一下口水道:“宋人手中有会打雷的东西,以后你们一旦遇到竹节似的东西便躲开,那东西威力惊人,响声如雷,轰隆一声便能置人于死地!” 乙室兄弟一惊:“这么说那东西就是之前大破飞狐城的砲石?” 拔里通摇了摇头:“不是,大破飞狐城的砲石是因一种东西,放在宋人的城墙上,威力更加巨大,而这东西是宋人身上带着的,用火折子点燃便扔进军中……反正你们看见这东西后就要小心便是。” 拔里通的话让乙室兄弟对视一眼齐齐的开口道:“那我大辽可有应对之法?”说完两人便不再说话,看来拔里通这是奉命去大定府般救兵的! 军头很快便牵来三匹军马,从它们肚子上的肥膘来看,这三匹军马在冬天也没掉过膘,正是赶路的好马,接过军头的马,拔里通笑道:“等我回来了与你好好摔上两跤!” 军头笑了笑:“你路上加点小心,羊城泺晚上可不好走多加小心,你家不能回了,军中有规定你又身负皇命,不可懈怠!” 拔里通点头道:“知晓了,这便赶路去!” 乙室兄弟刚准备埋怨军头的不通情理谁知拔里通打马便走一句怨言也没有。 望着走远的拔里通,乙室兄弟佩服的说道:“不愧是拔里通家的男儿……” 军头哼道:“你们好好学着点,瞧瞧人家,现在都是陛下的使者了,身上的金牌可是陛下的御赐之物,即便是大将军都要给他让路!” 乙室兄弟对望一眼不屑的说道:“又不是你儿子,你得意什么!” 军头一脚跺在地上刚准备大骂,大地便开始震颤起来,仿佛地震来临的前兆,经验丰富的军头一脚踹向发呆的乙室兄弟道:“敌骑!敌骑!” 仿佛回应他的话,城墙上的军哨发出凄厉的惨叫:“宋军!宋军来了!关城门!快关城门!” 推荐都市大神老施新书: 第六百二十二章奉圣州战事 随着城墙上守军的示警,整个羊城陷入了紧张而惶恐的情绪中,奉圣州乃是西京道的腹里之地,距离析津府最少有五天的路程,即便是宋人神速,也不可能毫无征召的突然出现在羊城之外。 军头带着乙室兄弟进入城墙,随着轰隆声越来越大,大宋的铁骑逐渐出现在众人的视线中,一身黑色铠甲的骑兵出现在大地的尽头,随着他们的逐渐靠近,军头的瞳孔猛地一收,这些大宋骑兵的铠甲他从未见过。 所谓的军头其实是羊城守军中的道将,辽军还沿袭着从祖宗流传下来的兵制和战术方法,辽军作战,骑兵每五百至七百人为一队,十队为一道,十道当一面。 队、道、面各有主帅。各队轮番冲杀敌阵,不给敌人以喘息的机会,而自己的人马则可以稍事休整。 身为道将的军头手中本应有六千人,但因为皇帝耶律宗真南征抽调了五千人,现在的羊城之中只有约两千人的守军,他们的手中也没有多少守城的器械和装备。 所有人都想不到大宋骑兵会出现在辽朝腹地的羊城,这里是西京道的内里,奉圣州最靠近大定府的地方,大宋的兵马不可能突然出现,除非他们已经攻克了儒州,望云县俩个奉圣州的重镇。 一种不祥的念头在人们心头笼罩,显然大宋骑兵能神不知鬼不觉的出现说明了儒州和望云已经沦陷或是被包围,经验丰富的军头阿鲁答大喝着让已经吓傻的守军准备迎敌,他参加过檀渊之战,但却从未见过如此恐怖的宋军铁骑,难怪连陛下都不敌宋人。 这支宋军实在太吓人了,虽然人数不是很多,还携带许多马车,但单单是气势上就有数万人的威猛。 五千人,阿鲁答的眼睛一扫并清楚了宋军的人数,五千对两千,己方还是守城之势,应该有所胜算!宋人骑兵即便是再厉害也不善于攻城作战吧?依托城墙之险阿鲁答觉得他还有机会。 但城中的契丹人不这么看,即便是阿鲁答的军令动员,也只单单召集了两千人出现在城墙上,要知道城中共有三万多人,即便除去老弱也应该能来个万余人才对。 失望的看向成中,阿鲁答没想到如今的契丹人已经懦弱到躲在家中瑟瑟发抖的程度。 看着城外的田地阿鲁答嘴中微微发苦,就是这些田地使得原本应该在草原上奔跑的勇士变成了胆小怕事的农夫,为了那些可笑的粮食他们舍弃了原本属于契丹人的荣耀! 阿鲁答望向一边的乙室兄弟道:“我希望你们即便是战死也不要投降,更不要向那些我们要保护的人一样躲在角落里祈求宋人的宽恕。” 乙室兄弟不解的望着城内喃喃自语:“为什么……” “为什么?!” 阿鲁答重复了一句便惨然一笑:“自然是宋人的手段……你们忘了前两年来收购粮食的宋人了?自从他们发现羊城附近的土地适合种小麦之后,便鼓动城中的百姓种地,而望云县的老父母也不知收了宋人多少好处,居然还同意了羊城百姓种地,等到收获的时候,宋人高价收取粮食,说是回去酿酒……” 乙室兄弟对视一眼道:“我们还从未听说过小麦能酿酒的!这显然是宋人的惑敌之计!” 阿鲁答一边指挥城中的所有的守军封堵城门,一边咬牙切齿的说道:“当宋人给出真金白银的时候,谁还会想这些?小麦能不能酿酒有什么关系?只要给钱不就好了!于是羊城的契丹人从马背上下来,放下了手中的猎弓和套马杆,挽起裤腿走进了田地,瞧瞧这些良田,就是他们赠与宋人的见面礼!!” 虽然阿鲁答只不过是辽朝的一个道帅,但他的话却说到了点子上,这是大宋的一种手段,通过经济影响对契丹人实施的一种转变,游牧民族最大的优势便是他们的生产作战方式,一旦放弃这种优势被土地所套牢,那接过只有一个,变得更加不如农耕民族。 说话间的功夫大宋的骑兵已经突袭至城下,一路上没有遇到任何辽人阻拦的赵力大为不爽,他们是骑兵部队,在攻城战上显然不占优势,原本以他的猜测辽人的骑兵一定会忍不住出城作战,现在看来羊城的将帅还是比较聪明的。 攻城战就是攻城战,无论是析津府高大的城池,还是羊城这样稍显简陋的小城,防守一方总是占据优势的,骑兵的战马总不能越过城墙和辽人作战吧? 赵力率领骑兵距离羊城两里的地方停了下来,这个距离正好在砲石的射程之外,即便是羊城这样的小城,赵力也要防备他们,毕竟他不知道城中的情况,万一这样的小城有砲石呢? 这段时间他观察狄青的作战方式,明白了一个道理,万事谨慎便可使得大宋立于不败之地。 手中的五千多人全是背嵬军的骑兵,他们长途奔袭一路上几乎没遇到抵抗,但为了加快行军的速度,狄青并没有给他火炮作为破城利器,只是给了一些火药,并告诉他这些火药足够他破城的了,背嵬军中的校尉知道怎么使用。 大军安营扎寨,赵力知道自己所处的位置并不适合进攻,除非能有火炮炸开羊城的城墙,天黑的时候便派出那些或使用火药的骑兵去,要是不能如狄青所说,定然要让他们的屁股开花! 赵力有些不甘,连李酒都得了一个进攻望云的差遣,而自己则是要对付羊城这样的小城,能有多大的军功? 官家在攻克可怀来,后直奔矾山坐镇,以防辽皇派兵来援,而狄青则是领了怀来儒州俩个地方的差遣,这样的军功够他吃一辈子的! 但官家特意下旨交代,攻伐奉圣州的时候,务必听从他狄青的调遣,赵力已经把自己的性命交给了官家,官家叫他听谁的便听谁的。 而在临走之前狄青还说这小小的羊城将会面临来自辽朝大定府的所有压力,一旦拿下务必死守,其他各路大军会不断增援他的…… 狗屁!辽人的大军都在辽皇手中攥着呢!哪来的大定府援军?辽人即便是想援助他们的皇帝也要能调的出兵才是啊! 赵力自信满满的觉得手中五千多人拿下羊城不过尔尔,他狄青之所以这么说是为了让自己给他看门而已。 第六百二十三章火器营 虽然对狄青的安排不满,但狄青毕竟是攻伐的主帅,连官家都在兵事上听取他的意见,赵力这个亲卫司副指挥使自然没有话说。 他和李酒是在望云县外分道扬镳的,走的时候李酒还说狄青如此安排一定有他的原因,对于自家兄弟的话赵力是言听计从的,他赵力不太聪明,但有一点他知道,笨的人就应该跟在聪明人身后,这样才不会走错路,而他李酒就是个聪明人,彭七也是,所以赵力心中可以对狄青不服气,但行动上绝对听从狄青调遣。 既然赶到了羊城前,他自然不会再苛责士兵,保持良好的体力和精神在攻城战中是必不可少的,虽然没有火炮的支援,但看着马车中的陌刀手他还是忍不住笑出声来。 陌刀手啊!这些都是大宋步兵的精华所在,一旦投入战场,那可就是无敌的步战之王! 赵力早就想拥有陌刀手这样的彪悍部队作战,原本他是怀着忐忑的心情向狄青提出的,谁曾想狄青居然二话不说的把调动陌刀手的虎符印信给了他。 难道自己的话说对了?陌刀手不光适合平原作战,还适合攻城作战? 但很快背嵬军的校尉便否定了他的想法:“将军,这里是一车火药请将军勘验!” 一车火药,整整一车的火药!赵力汗毛都炸了起来,他深知这东西的威力,要是炸了自己怕是连尸骨都找不到…… “这些火药如何破城?你就是拖来一车火药弹都比这强啊!” 校尉取过一个黄色的包裹,外面是裹了好几层的黄麻布和棉线,一个引线就露出外面随着晚风一晃一晃的,仿佛随时会被引燃,看的赵力两眼发直。 “将军,这东西里面的火药能造十个火药弹,但全部都被包裹在这里,放入密闭的空间内便会产生剧烈的爆炸,威力之大不可想象,实乃破城利器!” 瞧见校尉的眼神,赵力干咳了一声:“嗯,很好,你们就是准备用这东西破开羊城的城墙?要是没你说的那么厉害,可仔细你的皮肉!军中无戏言,既然狄将军派你前来……” 校尉摇了摇头:“末将不是狄帅派来的,而是官家!末将火器营司马,李克敌!” 一说到火器营,赵力便惊讶的合不拢嘴,他只见过火器营一次,那还是在官家当太子的时候,十几声如炒豆般的响声,官家的火器营便击杀了一位“神仙”当年的吕洞宾可是被打成了塞子,虽然最后没死,可他即便身穿厚甲也身受重伤。 这么多年过去了,那些火器中最出名的要算是军中广为流传的火药弹了,也不知他们还有什么厉害的东西。 “原是火器营的兄弟,何不早说,平白的让本将担心了实在不该,咱们也算是曾经的同僚,共同守卫过官家不是……” 李克敌露出儒雅的笑容道:“将军说的是,亲卫司的人都是原本太子三卫出去的,咱们也算是老相识,将军可以猜忌狄帅,可万万不要猜忌自家兄弟!” 赵力尴尬的连连咳嗽,这李克敌是在指摘他刚刚怀疑狄青的不是,只能硬着头皮道:“兄弟多虑了,本将军只是担心而已,并未猜忌狄帅,他的用兵之法实乃高妙,战阵变幻大宋无人能出其右,俺佩服还来不及,岂会猜忌嘛!只不过你也知道,俺要攻取羊城,狄帅只给了你们帮忙,俺开始不知自然提心吊胆,毕竟身负皇命不敢懈怠?” 李克敌笑道:“原是如此,那末将就放心了,晚上还要请赵将军配合嘞!” 赵力连连点头:“客气,客气,都是为官家办事的,来来来,先吃饭,吃过了夜里才有力气袭城,最近俺可是看了不少的兵书,还和狄将军学了什么辩天之术,今夜风高,必然有乌云遮月,实乃天赐良机啊!” 李克敌惊讶的忘了一眼赵力,没想到他这样的粗人也开始读兵书了,真是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 说是吃饭,其实就是吃点压缩军粮,对于赵力来说,在羊城外面埋锅造饭可不是个好主意,谁知道城中的契丹人会不会冲出城外袭营? 几块又干又硬的压缩军粮,甚至要用锋利的横刀才能切开,但只要把它往热水中一泡,很快就变成一碗甜中带咸的香糊糊,赵力随便往糊糊里撒了点芝麻和果仁之类的东西,一下子就把军粮的味道提升了起来,香中带甜,甜中带着一点点刺激舌头的咸味,使得原本的糊糊变得更加好喝。 背嵬军吃饭的速度很快,只需烧上几锅开水便能能速战速决,赵力吃完后便躺在苫布军帐上休息,跟随他的亲兵也解释如此,火器营的将士更是放松的坐在一起畅想未来。 李克敌笑了笑,看来跟随过官家的人都是如此,越到大战之前越是放松精神,待会他们的神经将会绷得紧紧的! 果然,莫约子时,赵力和他的亲兵翻身而起,整个军营便开始苏醒,但每个人的动作都是小心翼翼,虽然快捷却没有一点声响,连说话的声音也没有,除了衣服的摩擦声外,连兵器盔甲的碰撞声都听不到。 赵力的军令通过复杂的等号被传递下去,这便是狄青带出来的兵,简单的灯光便能让每个士兵清楚自己的任务和位置,这是长期训练养成的良好习惯,每当看到灯号旗语,背嵬军就会习惯性的做出反映,这是最为难得的事情。 今晚的主要目标就是爆破城墙,时间也选择在日出之前,这段时间是人最疲劳困倦的时候,大军也最容易得手。 黑色的夜幕如黑色的斗篷笼罩在背嵬军的身上,沉重的气息仿佛连天空都变得底层阴云笼罩着月亮没有一丝光亮,黑色的夜让人的眼睛失明,背嵬军的马蹄子上套了厚厚的棉布套子,马嘴衔枚,一支如幽灵般的军队向羊城缓缓前进。 当天空的东方出现白肚皮的时候,赵力毫不犹豫的率领背嵬军加速,向着城门冲锋而去,巨大的轰隆声让羊城的守军惊慌失措,全部涌向西面的城门…… 第六百二十四章城破 凌晨的时候人的身体因为习惯早已困倦,往日里没有什么娱乐活动,还不习惯晚睡的辽人早已是困倦不已,此时突然遭遇背嵬军的夜袭反应稍慢。 但面对大宋骑兵铺天盖地的袭来,羊城的守军在阿鲁答的率领下并不慌乱,这个曾经参与过檀渊之战的老兵知道怎么对付宋军。 “咱们在城墙上,这些大宋骑兵唯一能做的便是骑马到城下变成步兵!没有什么好担心的,就这五千步卒能乃我何?” 阿鲁答的话让辽军将士心中安定不少,就是!宋人不过五千多一点,即便是骑着马又如何,他们不过是骑在马上的步兵而已,城墙上有的是东西招呼他们。 即便是羊城这样的小城城墙上也装备有基本的守城装备,滚石檑木自是不缺,热油铅水应有尽有,除非城破,否则宋人一点机会也没有。 大宋的骑兵来到城下并没有下马变成步卒,而是对着羊城大喝:“顺我者昌逆我者亡,大宋天兵以至,开城纳降者赦,负隅顽抗者死!” 城墙上的辽军对视一眼,这是什么意思?宋人什么时候开始这样自大了?这种狂妄自大让阿鲁答和辽军一阵沉默,然后突然发出爆笑。 “你怕是没睡醒了吧?我大辽什么时候惧怕过你宋人?放箭!” 城墙上无数的弩箭射出,赵力大喝:“举盾!” 背嵬军从身后抽出盾牌放在前面,无数的箭雨如飞蝗般攒射在盾牌上却很难穿透坚硬的盾牌,宋军齐声大喝:“辽皇战败与析津府外,我皇天威,辽皇远遁,尔等还不束手就擒?!” 宋军的这句话比什么都好使,城墙上的辽军箭雨为之一顿,阿鲁答的心猛地一惊,转头望向乙室兄弟道:“拔里通是去中京求援的?这么说陛下真的在析津府败北了?” 乙室兄弟干咽了一下口水道:“应是如此,不过听拔里通说,我大辽的损失并不大,除了奴军之外,便只折损了万余人,宋人得胜之后必将整顿向西,前往大同府……” 阿鲁答猛然一哆嗦,跺脚连连:“不好,宋人如今出现在奉圣州,而不是大同府!拔里通还带着陛下的命令去了大定府,如此不是正好错过?” 随着阿鲁答的话音刚落,轰隆一声巨响,整个大地都随之震颤,仿佛地龙翻身,一时间地动山摇。 李克敌等人狼狈的从地上爬起来,刚刚爆炸的威力太大,把他们都掀飞起来,这次军械司给的火药为何如此惊人?连安全距离都没告诉他们! 耳朵轰鸣的李克敌急急忙忙的从怀中掏出一颗信号弹点燃,橘红色的光芒在天空中升起,仿佛一颗燃烧的星星引人注目。 东面的城墙上空升起的焰火使得阿鲁答大惊,没想到居然是调虎离山之计,这下麻烦了…… 果然城下的宋军在看到焰火后调转马头向东而去,传令的士卒耳鼻流血的站在城下大喊:“东城墙已经塌陷,宋军杀入城中了!” 阿鲁答心中一片冰冷,宋人炸毁城墙必当涌入城中,大辽城墙的优势消失的无影无踪,猛按转头望向乙室兄弟:“你们是后族,血脉高贵,宋军既出现在羊城,奉圣州的其他州府也应该或是陷落,或是被围,万万不可求援,快快出城去大同府报信,记住避开城池!” 乙室兄弟大惊:“我们怎么能弃城而走?再说家小皆在城中……道将要去你去!” 阿鲁答怒道:“此时不走便没了机会,快走!否则我大辽的奉圣州便成了宋人的囊中之物!不仅如此还断了陛下的退路!” 乙室兄弟对视一眼猛地冲下城墙,他们知道这是阿鲁答让他们逃出生天,要报信的话,其他州府定然也有报信的人…… 望着乙室兄弟出城,阿鲁答转头大喝:“契丹的勇士们,宋人破我城池,城破而家亡!举起手中的长刀随本将杀敌!” 阿鲁答的话让辽军再次燃起斗志,城破家亡,这是和每个辽人联系在一起的,谁都不希望自己的家人受到伤害,这和每个人的利益都关系。 在黑暗的街道上骑马显然不是个好主意,背嵬军全体下马手握横刀持盾前进,但基本上遇到的散兵游云都被前面一身重甲的陌刀手解决。 但很快他们便遭遇了羊城中辽人的主力,和遇到的散兵游勇不同,这些人拼死不退,很快便稳住阵脚,并且城中的一些辽人也加入了其中。 阿鲁答带领着辽人组成了最简单也是最有效的阵形,并且利用街道对宋军展开围攻,妄图分割宋人的军队,确实这样的战术很有效,房间中冷不防的射出弩箭,这么近的距离足以穿透宋军身上板甲的薄弱部位。 宋军无奈只能缓缓前进,大大的拖慢了他们的速度,还要随时提防角落里探出的长枪,这一战赵力打的特别憋屈,空有一身本领使不出来,大宋步卒的锋芒完全被辽人压制住。 怒发冲冠的赵力一把抓住李克敌的盔甲道:“火药呢?!给本将军全用上,老子要炸了这羊城!” 李克敌皱眉道:“将军息怒,这时候用上火药固然很有效,但城中百姓较多,而且两军相近……” “什么百姓,这些都是辽人!看看他们从房间中射出的弓箭,这叫百姓吗?看看举着刀剑冲出来的辽人,这些是百姓吗?” “可官家仁名远播,一定拿用上了火药,怕是有屠城之害,到时……” 赵力喝到:“到时自有我赵力承担便是,官家要杀要剐都行,再不打破这样的僵局,我大宋将士非但拿不下羊城,还要损失惨重!现在的当务之急是拿下羊城,否则打乱了官家的计划谁担待的起?孰轻孰重你还不明白吗?” 赵力已经把话说死,李克敌无奈的点点头:“到时某家便与你一起承担就是!” 赵力哈哈大笑的拍了拍李克敌的肩膀:“老子果然没看错你,兄弟们,火药弹,炸药都给本将军用上,凡是民房中有异动的随意招呼,凡是挡在我大军面前的炸死他们!” 随着赵力的话,拖着火光的炸药包被丢尽了辽军之中,背嵬军举起盾牌挡在陌刀手之前,巨大的气浪把他们怼的连连后退,而辽人的军阵已经完全散乱…… 第六百二十五章困兽犹斗 炸药包的威力其实并没有火药弹的大,火药弹是以破片杀伤敌人,而炸药包是以冲击波攻击敌人,两者相比自然有着天壤之别。 数个炸药包扔到辽人的军阵之中,巨大的爆炸和气浪把辽人掀翻,他们从未见过威力如此巨大的东西,许多人被震得七窍流血,阿鲁答感觉自己的脚踩在棉花上,耳朵传来一阵阵嗡嗡声,除此之外什么都听不见。 一旁的士兵不断的摇晃着自己,阿鲁答努力的站稳摇晃的身体,抬眼望其,四周的辽军早已是东倒西歪,有些些人甚至连手中的刀剑都拿不稳,哪还有一点契丹勇士的样子? 而反观宋人的大军,显然是早有准备,稍稍的整顿一下后便开始向前推进,仿佛滚滚铁流不可阻挡! 阿鲁答怒吼着让士兵们站起来,很可惜有些人即便是想站起来都难,而有些人虽然站着却开始向后退却,在他们看来大宋的军队是天神派来的,否则怎么会有如此厉害的手段,刚刚的旱雷就在他们中炸开,许多人都被掀飞了出去,七窍流血的还好,甚至有人被当成震死。 这不是天神的手段又是什么? 人的心中一旦认定的事情很难改变,契丹人本就迷信,对于一场大风都能当成是上天的示警,刚刚的爆炸已经给了他们无比的震撼,即便是握着刀剑的双手都在颤抖。 战场上出现非常诡异的一幕,宋人不断向前压进,而往日战无不胜的辽人却在后退。 赵力原本是想快速收割这些人的性命,但李克敌拉住了他:“将军勿急,这些辽人已经被吓破了胆,逼急了反而不好,不如徐徐推进给他们施压,总有人会顶不住压力投降的……” 赵力明白李克敌的意思,可眼前这些人都是军功啊!岂能白白让他们脱走? “大宋的俘虏可算不得军功……” 听到赵力的话李克敌翻了个白眼:“将军多虑了,如今这些辽人已然是笼中之鸟,何必担心军功,刚刚咱们可是杀了不少的平民百姓,一旦传出去必定遭到城中文臣的苛责,官家那里也过不去,如今这些辽人全无战力,不如纳降,多少也能保住官家的面子不是……” 李克敌的话让赵力眼前一亮,是这个道理,如果献俘的时候自己的最多……嘿嘿也顶得上军功嘞! 想到这里赵力随即对大宋的将士们挥手道:“缓缓推进,把这些人逼到死角。” 宋军得令变换阵形,以盾牌手在前陌刀手在后徐徐推进,果然每前进一步,辽军便向后退一步,这种压力不断的增加,聚在一起的辽人愈来愈多,有些人担心再次遇到之前的“旱雷”飞快的离开辽人的军阵向两侧跑去。 这一跑不要紧,使得原本就忧心忡忡的军阵更加的散乱,辽人的士气一落千丈,更多的辽军开始溃逃,赵力对此不管不顾,你跑得再快能跑出城去吗? 逃跑的辽人只会被各个击破,羊城的四个城门早已被大宋的禁军拿下,这次赵力带来的人数可远不止背嵬军的五千人,车厢中的大宋步卒阿鲁答可看不见。 随着时间的推移和背嵬军的逼迫,很快辽人的士卒便开始溃散,不是他们不想战斗,而是他们对这场战斗已经绝望,明知不可为而为之的人可不多,反倒是那些识时务者方为俊杰…… 拼杀还在继续,总有一些可歌可泣的人物在危难的时候诞生,总有一些明知南墙在前却誓不回头的人,他们忠于自己的信念与理想,忠于自己的帝王,这样的人往往连对手都能感动。 赵力掀开脸上的面甲,喘着粗气的对阿鲁答说道:“你叫什么名字,瞧得身上的穿着应该是道将,手底下多少也该有个五六千的士兵,怎么现在只有区区两千人,还被我大宋男儿逼到了墙角?” 阿鲁答哈哈大笑:“两千契丹勇士对付你足够了,要是没有你身上的甲胄,你还不知死了几回!” 赵力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的划痕微微摇头:“没用啊!你看,你砍得地方都不是要害,即便是流血也不会流死我,但你身上的伤口要是不及时包扎怕是有性命之忧!” 阿鲁答虚弱的喘了喘粗气道:“不错,果然是大宋的好手,不是我阿鲁答能对付的了得,怕是大宋皇帝身边的带御器械吧?” 赵力的瞳孔一缩,自己的斤两自己知道,相较于官家身边的带御器械,自己还是差上一点,但是他怎么会知道,难道眼前的这个契丹人和宫中的带御器械交过手?不应该啊! 其实阿鲁答根本就没有和带御器械交过手,不过是大概的猜测而已,如果眼前这个宋人的将军是大宋皇帝的环卫官,那他一定会知道带御器械。 果然赵力的反应出卖了他,阿鲁答笑道:“真是没想到,我阿鲁答能在有生之年和大宋皇帝的环卫较量,也算是死得其所!看来你大宋皇帝必定到了奉圣州啊!哈哈,你别急,我猜对了!” 赵力非但不生气反而笑了笑:“你都是快死的人了,猜对了又有何用,我大宋天子御驾亲征也不是一次两次了,有何不妥。” 阿鲁答无力的垂下左边的胳膊,这条胳膊在刚刚的战斗中被赵力的横刀击伤,伤口处正不断的涌出鲜血,看来是伤了主脉,但他却无所谓的任由鲜血横流。 “这无所谓,只要我把消息传递到大同府便可……” “派人报信了?去吧,我大宋皇帝正需要你们这些人去给辽皇报信,去的越多越好,正好可以一网打尽……” 阿鲁答听到赵力的话后心中巨震,为什么,为什么大宋将军一点也不慌张,反而这么的有自信,难道自己让乙室兄弟报信有错吗?或是中了宋人的计策? “卑鄙的宋人!你们又要耍什么手段,孬种,懦夫,永远不敢堂堂正正的和我大辽骑兵拼杀!” 赵力大喝:“放屁!你们和我大宋拼杀根本就是自寻死路!我们的将士比你们的训练有素,我们的铠甲比你们的坚硬,我们的刀剑比你们的锋利,就连我们的马匹都比你们的强壮! 凭什么我大宋就应该输给你辽人?!官家带领我大宋披荆斩棘,连连胜利,自官家继位以来何曾一败?而你大辽的皇帝输的还少吗?!” 赵力一口气说完便脱掉头盔,指着阿鲁答道:“某家今日便让你见识一下我大宋将士的战技,谁也不准帮我,生死有命!” 李克敌失望的摇了摇头,这赵力太过意气用事,被辽人的一句话就激成这样,已经是困兽犹斗的辽人都开始使用计谋了,这说明羊城的局势已定,守军基本上回天乏术。 第六百二十六章勇士之死 面对赵力的应战,阿鲁答心中大喜,这个愚蠢的宋人居然真的打算和自己死斗,原本阿鲁答认为没有希望了,但现在看来还有一搏的余地,只要手刃眼前的宋人将军,也不是没有翻盘的可能。 这是一场两军将帅之间的战斗,也是考验将帅本领的时候,没人回去干涉他们,毕竟谁都想看看自己将帅的实力…… 赵力和阿鲁答两人如狂暴的野兽般怒吼着撞在一起,横刀与铁剑摩擦的声音刺得四周围观的士卒耳膜生疼,所谓的武功在这种生死斗上完全没有什么用,这时候拼得就是格斗的技巧和自身的力量! 赵力身上的盔甲给了他不少加成,结实的肩部狠狠的撞在阿鲁答的身上,阿鲁答仿佛撞在了巨石上半边身体都麻了。在力量上显然他不及赵力来的强壮,或是说他在板甲上吃了亏。 阿鲁答不光要担心板甲的撞击,还要小心锋利的横刀,一把笔直的横刀在赵力手中变得更加犀利,尖锐的刀头能轻松洞穿铠甲,大宋的横刀工艺精湛甚至远超曾经的制造它的大唐。 战斗本就是残酷的,也没什么公平可言,即便是脱掉头盔的赵力依然是武装到了牙齿,而身着皮甲的阿鲁答在横刀面前基本上算是未着片甲,赵力左臂上的小盾能轻松的抵挡阿鲁答的进攻,而即便是阿鲁答手中的铁剑划过赵力的脖子也没用,板甲上竖起的铁领能帮他抵挡伤害。 辽人的士兵已经绝望,在他们看来自己的道将一次次的进攻都是毫无作用的反扑,即便是能在宋人将军的身上留下伤口也要换回更大的代价。 但阿鲁答还在坚持,一次次的被击退,却一次次的扑上去,他展现了契丹勇士的坚持和无畏,连赵力都被他的坚毅所感动,挥臂击退阿鲁答的进攻,正色道:“果然是勇士!既然如此某家也不戏耍你了,真正的勇士就该死的体面些!” 卸掉左手上的小盾,赵力双手握刀,横刀的优势便在于他的刀柄较长,可以让使用者双手握刀,这样持刀的力量会更大,也更加方便劈砍和拼杀。 横刀是宋军必备的武器,上到将帅,下至士兵,都要有一手过硬的刀法,不花哨但却非常实用,最适合在战场上进行生死相搏。 战场不是擂台更不是比武的地方,这里讲究的是以最快的方式,最省力的手段,击杀最多的敌人,讲究的是稳准狠!这也是新兵与老兵之间最明显的差别。 赵力算得上是老兵中的老兵,自从在太子三卫的时候就负责守护赵祯,他的横刀用的是炉火纯青,大宋的多数横刀保留了环首刀的环首,或是把环首变成独特的装饰物,但这并不是为了好看,而是在战场上拼杀的时候有环首阻挡,横刀不易脱手而出。 环首和护手之间刚好利于抓握,赵力的横刀挥动速度又快又刁钻,角度总是挑选阿鲁答不易格挡的地方,斜劈多于正劈,力量之大让阿鲁答应接不暇。 阿鲁答在赵力发力的时候便明白自己不是他的对手,灵巧的用身法躲避赵力的刀锋,实在躲不开的便用力量卸去横刀带来的力道,但即便这样他手中所谓的上好大辽铁剑也变得满目疮痍。 赵力力劈而下,笔直的横刀带着尖利的呼啸声砸在阿鲁答的铁剑上,咔嚓……不出意外的阿鲁答的铁剑断裂成两段,上半部分直接掉在了地上,而他的手中紧握着下半部分。 赵力的横刀砍在了阿鲁答的肩膀上被他的锁骨卡住,身上的皮甲就是个笑话,完全没有阻碍到横刀的前进,赵力甚至能感觉到自己的横刀砍穿了阿鲁答的锁骨。 拉鲁达抬头惨然一笑,完全不顾自己身上的刀伤,猛然向前撞去,横刀摩擦着骨骼发出刺耳的嗞嗞声,四周围观的将士无论宋辽都被他的狠厉惊呆,甚至连赵力都没反映过来。 直扑向赵力的阿鲁答使尽全身力气把折断的铁剑插进赵力的盔甲……但他失望了,宋人的铠甲即便是穿透了也很难寸进,破碎的铁剑只前进了不到半寸便动弹不得,板甲上的菱形条纹不光为了好看,还能增加摩擦力使得破甲的兵器无法轻松推进。 赵力能感觉到自己腰上的皮肤被划破,但也只是划破而已,此时的他震惊的望着眼前气息游离的阿鲁答微微感叹:“都说契丹勇士难敌,某家今天算是见识到了!你安心去吧!凡是投降的契丹人某家必不会刁难,我大宋优待俘虏,你是不知道,凡是被我大宋收回的地方日子过的可比你辽人统治下的好的太多!” 阿鲁答紧紧的盯着赵力道:“希望你说到做到!否则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刀锋上扬,横刀划过阿鲁答的脖子,血水便如喷泉似得涌了出来,赵力为他感到悲哀,官家曾经说过:死了就是死了,还用归魂索命之类的话来威胁人是没有任何意义的,因为这人已经没有任何办法实际威胁他,所以只能用这种人心中对鬼神的敬畏来威胁人,也仅此而已…… 辽人在失去阿鲁答这个道将的监管与指挥下很快溃败,他们根本就不是大宋军队的对手,即便是在阿鲁答的约束下集合在一起也是为了家人而战,原本在大宋军队的攻击下岌岌可危的他们,在阿鲁答死后便早已是斗志全无,更何况赵力这个大将军亲口答应他们不杀降俘。 有了退路的他们很快便放弃了抵抗,因为从一开始他们便觉得自己赢不了,本就没有胜利的信心又这么可能赢得这场战斗? 大宋军队给他们的震撼实在太大了,愚蠢的人在面对压力的时候总是喜欢选择妥协。 即便是阿鲁答用自己的战死也唤不醒这些可怜人…… 赵力看着他的尸体觉得他死的不值,这样的好男儿要是宋人该多好,只可惜他是契丹人,长叹一声给他瞑目,赵力站起身对亲兵道:“这样的勇士即便是敌人也要厚葬他!” 第六百二十七章战争的经济效益 随着阿鲁答的死亡羊城的战事算得上是彻底结束了,乙室兄弟带着阿鲁答的口信和赵力的期望一路向南面的大同府赶去。 战争开始的时候赵祯便利用手中的军队把奉圣州围的水泄不通,在主要的关隘,城池派人把守,务必让战争的消息晚一步传到耶律宗真的耳朵里。 古代战争最困难的问题便是通信,而战报的传递又是最为重要的,华夏祖先在这方面的警世恒言可不少。 伟大的孙子曾经说过:能因敌变化而取胜者,谓之神。知彼知己,百战不殆;不知彼知己,一胜一负,不知彼不知己,每战必殆。 看似的简单的句子,却道破了战争的真谛,即便是到了几百年后的时代也都在采用他的战术,信息战,不对称打击,都是对孙子兵法的一遍又一遍诠释。 赵祯不觉得自己比古人和先贤要聪明在哪里,所以还是一板一眼的按照圣人的话去做的好,于是他用了最蠢也是最有效的办法,断绝奉圣州与大同府之间的通信,使整个奉圣州变成一块绝地。 当然,赵祯也不是完全不让辽人得到消息,只不过他们得到消息的时间要由自己控制,最简单的办法便是让辽人的信使为己所用罢了,奉圣州所有的地方都不会有信使出得去,唯独羊城例外。 赵力进攻的羊城在奉圣州的位置靠后,而且羊城也是奉圣州最后一个城池,一旦羊城拿下就意味着整个奉圣州的陷落,那也就是说再也没有必要对耶律宗真隐瞒什么的了。 赵祯的大军是在辽人派往大定府的信使身后前进的,拔里通并不知道自己成为大宋军队的哨探,他所经过的地方都会有大宋兵甲驻守,但他却毫无察觉继续向中京大定府而去。 乙室兄弟二人也完全不知道自己被利用,而黑手的人则一路上为他们放行,虽然不知为什么,但这是官家的交代。 直到看着乙室兄弟俩离开奉圣州进入大同府的怀安地界,黑手的人才悄然离开,他们算是完成了官家的旨意,可以回到归化州向宋小乙复命了…… 赵祯站在沙盘前,身旁的宋小乙不断的在沙盘上插上代表大宋的红色旗帜,很快整个奉圣州的城池全部变成火红的颜色,一旁的狄青即便是严肃着脸也能看到他喜悦的眉角上扬。 奉圣州是连通辽朝的南北的重要州府,而且还是大宋急需的牧马之地! 拿下这里的大宋就相当于把辽朝拦腰切断,接下来的事情便是稳固下来,并不用着急进攻。 只要把析津府和奉圣州两地稳定住,赵祯的计划就算是彻底完成,剩下的便是慢慢蚕食围剿。 战争永远都不是一蹴而就的事情,恰恰相反,战争往往会拖上许久,大宋从过年前便开始北伐,如今已然进入四月中旬,但即便是这样的速度,在狄青看来已经是相当快的了。 赵祯算了一下,自己离开东京城已经有小半年的时间,如今大局已定,剩下来的事情就不用自己操心,只剩下大同府还在耶律宗真的手中,慢慢来不用着急。 赵祯原本的计划便是用一年时间完成收复燕云,打击辽朝,现在看来一年的时间绰绰有余。 但他的好心情很快就被一旁的老倌所打断。 夏竦站在一边看着起伏的山川与江河忍不住老泪纵横,燕云故土!华夏故地啊!这片大宋丢失的金瓯终于会回到了中华正朔的汉人王朝手中! 为了这片土地大宋牺牲了多少精锐将士,太祖壮志未酬便身死,太宗两次北伐失利折损多少将士,真宗皇帝求稳求安没有乘胜追击,使得燕云流离在外多年。 看着夏竦的模样,赵祯掏出怀中的手绢给他道:“老大不小的人了,还哭鸡料号的,也不怕别人看了笑话……” 瞧见赵祯手中的明黄色手绢,夏竦连忙接过揣在怀里,伸手用袖口擦干眼泪道:“陛下立的可是不世之功,开我大宋之先河,安万世之边疆,实乃千古一帝之所为也!” 赵祯摆了摆手,夏竦的话实在肉麻了些,自己做的乃是一个君王的本分,又不是开疆拓土什么的,不过是收回本就属于大宋的领土而已。 ………… 赵祯小看了这块土地在宋人心中的地位,燕云十六州,宋人心中永远的痛,当析津府被收回的消息传到东京城,整个城市都被点燃,人们奔走相告,御道上摩肩擦踵,城中万人空巷,山呼万岁之声如海如啸,据说有些人家不结实的房顶都被震塌了…… 身为相公的庞籍恰恰利用百姓心中的激动发布了赵祯早早准备的征兵令,大宋对抗辽朝的优势便是在于人数上和地理上的优势,汉人天生就善于守城作战,依托防御的宋人能轻松对付两三个进攻的辽人。 把自己的优势发挥到最大,这是赢得战争的关键,赵祯要把析津府和奉圣州打造成水泼不进的铁桶一块,要把耶律宗真困死在大同府。 想要蚕食大同府,就必须要有足够的兵力,否则善于奔袭的辽人必定会破防而出,如若不能把耶律宗真和他手中的十几万精锐留下,赵祯的计划将大打折扣。 如今大宋的形势一片大好,军人的地位也在不断的提高,赵祯的征兵令在庞籍和一帮崇文苑大学士的润色下慷慨激昂,甚至可以说是蛊惑人心…… 单单是东京城便征召到了十万人……他们虽然是临时加入的,但身上的装备和花销一点也不弱于正规的禁军,于是一大批的军工订单出现,全部由国库拨款,这是朝廷在花钱带动工厂和经济的发展,丁谓可是乐开了花,虽然国库大出血了,但明年的时候他相信新出现的工厂所交的税一定会更多。 瞧见庞籍皱眉的样子,丁谓知道他在想什么,呵呵一笑道:“庞相公在心疼国帑?” 庞籍展眉一笑:“你丁谓之都能笑得出来,老夫又有何心疼可言?说说其中的门道吧?财货一道上你是朝中最为出众的!” 果然是一国之相,从自己的表情上便能猜到接过,丁谓佩服的说道:“庞相公好眼力,这些钱花的一点也不冤枉,官家的征兵需要军械,棉衣,铠甲,这些都是交由朝廷指派的工厂生产的,如若他们完成不了,就需要朝廷指派更多的工厂。 这样一来工厂的数量又增加了,工厂多则游民少,游民少则天下安,工厂在生产完军需之后,还可生产民用,如此明年的税收也就自然增加……” 第六百二十八章东京城的暗流 庞籍对丁谓的才能是充分肯定的,三司的所有账目,钱款他都能打理的井井有条,不光如此,他在财货上的眼光也是非常独到,也因为他,大宋的国库每年充盈从无亏空。 朝廷每个衙门的开支可都不少,单单是河工所需便岂止巨万,更别说其他的衙门了,丁谓能把这一切打理的井井有条,庞籍不得不佩服,大概这也是为什么官家把他按在三司使这个位置上的原因吧? 现在大宋的官员再也不会说出天下钱财恒有定数这类的蠢话,赵祯用实际行动打了那些人的脸,如今的大宋不光粮食产量多,连养活百姓的工厂也多了起来,而商贾自然也就更多了,可也没瞧见哪里的粮价上涨的厉害,更没听说过吃不上饭的。 如今大宋百姓的生活实在算得上是富足安康,国内环境稳定,官家整治吏治,不光利用官员之间的相互监督与牵制,更是开设了全新的监察衙门清吏司来监督地方乃至京城官员。 在吏治方面官家一项是管控很严,即便是小小的贪腐也不会放过,在庞籍看来这并没有什么,官员利用衙门中的公用钱去妓馆喝酒,说不去也是无伤大雅的事情。 御道上的百姓再次爆发出山呼,庞籍和丁谓扭头望去,原是皇后王语嫣牵着太子出现在宣德楼上,难怪百姓齐呼……不光朝臣们能站在城墙上,还有皇家的宗室,他们是皇亲国戚,这么重要的场合自然不会缺席。 只不过敏感的丁谓却瞧见宗室队伍当中的赵允让的表情有些阴冷,朝臣们说他外庄内宽,喜愠不见于色,而老道的丁谓却觉得这样的城府实在不该是他这样的皇族拥有的。 仿佛感受到了丁谓的目光,赵允让转头看向丁谓,脸色也变得非常温和,笑眯眯的点头致意,丁谓连忙拱手回礼然后面色严肃的望向皇后和太子所在。 这一幕恰巧被庞籍看到,纹丝不动的咧嘴开口道:“汝南郡王有什么问题吗?” 丁谓稍稍摇头:“老夫不知,不过此人城府极深,在民间的好名声仅次于官家,招揽宾客幕僚已经超出他郡王府的规格,但官家对他却从不管束,魏恭宪王过世,官家还把大宗正司给了他可见官家对他的照顾。” 庞籍皱眉道:“官家这么做并非是照拂他家,而是当年绿车旄节之事对他的补偿罢了,毕竟他之十三子差点入宫抚养不是……” 经过庞籍的提醒,丁谓脸色一变随即放松下来笑了笑:“应是如此!” 待庞籍的注意力全部转到太子身上的时候,丁谓却露出狡猾的笑容,他终于明白官家为何要给赵允让这么多的照顾了,官家从来就不是个会做无用之功的人,对于这位曾经威胁过自己血脉传承的人,定然是会有所行动。 但如果利用手中的权利打压,那难免让人觉得官家心性凉薄,再加上赵允让的好名声,实在得不偿失,但官家的手段却高明,把他捧到大宗正司的位置上,还给了同中书门下平章事的职衔,这要说官家不是捧杀他打死丁谓都不相信! 丁谓仿佛又看见官家背后的狐狸尾巴露了出来不断摇晃,但同时他也是五体投地,官家远在奉圣州居然还能把东京城的事情处理的滴水不漏,这也算是决胜于千里之外了吧? 袖口被人轻轻拉动,丁谓脸色一变在这种场合上殊为无礼,刚要转头呵斥,但看到蔡伯俙的胖脸又生生的憋回去。 对于这种死猪不怕开水烫的货,即便是当着众人的面呵斥也没用…… “作甚?皇后太子在前,三公九卿位于城墙,你好歹也是外戚驸马岂能毛手毛脚?”瞧见蔡伯俙风尘仆仆的脸丁谓又有些不忍的说道:“回来了就好。” 蔡伯俙掸了掸身上的尘土,惹得庞籍不满的嘟囔:“就是时间再赶也该沐浴更衣后再来,如此国礼可不能丢了皇家的颜面。” “两位相公说的轻松,小子从析津府一路赶回,沿途还要督办物资粮草,几天几夜没合眼,能赶得上今天已经不错,要不是……算了,谁叫我是后生,平白受着两位相公的教训便是。” 这话说的要多委屈有多委屈,丁谓和庞籍相视苦笑,一个堂堂三司使计相,一个中书门下平章事的宰相,别人巴不得两人教训嘞!蔡伯俙这小子还敢委屈? 丁谓乃是蔡伯俙在官场上的老师,自然随意些,开口问道:“你不随着夏竦在燕云捞军功回来作甚?难道是官家给你指派了差遣?” 丁谓何其聪明,一下便想到其中关窍,蔡伯俙在燕云有的是军功能捞,回到东京城就成了外戚,什么都不干还会惹人非议,他完全没必要往东京城钻…… 瞧见丁谓和庞籍好奇的目光,蔡伯俙露出罕见的腼腆表情,对于他这个脸皮厚的人来说可实属少见,但他说出的话更让丁谓和庞籍不相信:“我怕死在燕云,又十分想家,公主也让我回来,于是我就向官家奏明先行回朝了……” 丁谓和庞籍同时撇了撇嘴,怕死?想家?惧内?骗鬼去吧!这种借口连小孩都骗不了还来他们面前胡咧咧! 但很快两人便明白蔡伯俙的意思,他其实是不想诓骗自己,又不能说出实情,只能以这种拙劣的骗局来做遮掩。 庞籍哼了一声道:“丁相公瞧瞧,人家夏竦的手段就是比你的高明,小心自己的学生被人拐走了!” 丁谓伸手拧了拧蔡伯俙的胖脸笑了笑:“无妨,无妨,反正这小子是我的学生,全东京城的人都知道,即便是他想跑都跑不掉。” 丁谓说完压低声音道:“官家交代的你的差遣务必用心,这段时间东京城虽然太平,可其中的暗流却不小,不要把自己折损在里面!” 蔡伯俙身体一僵,没想到老道的师傅已经看出了端疑,果然姜还是老的辣,而边上的庞籍即便是听见了也装作没听见的样子,魂游天外去了,蔡伯俙微微叹息,朝堂中的这些老家伙才不是省油灯! 也许自己什么都不说,单单就是站在这里,怕是这两人也能猜到自己出现在这里的原因…… 第六百二十九章太后之谜 蔡伯俙看了一眼自己的太子侄儿,这孩子天生就是当皇帝的料,小小年纪被皇后调教的一板一眼,跟个小大人似的,往那里一站从里往外的冒着皇家的贵气,这种气质可不是一般人能有的。【无弹窗.】 宫墙下的百姓激动万分,一睹天颜的他们看到的是稳重端庄的太子,这是他们最希望看到的,而自己的责任便是让东京城依然保持这种状况,保护太子和皇帝的后宫的安全。 说实话,蔡伯俙认为这种事情应该交给老陈琳去做,毕竟他是宦官,手段多,见的世面也多,处理起来还不是得心应手?蔡伯俙实在搞不懂为何官家要把这种事情交给自己,怀着恶意揣测一下,官家不会是想让自己进宫吧…… 摇了摇头蔡伯俙自嘲的笑了笑,胡思乱想个什么,自己好歹也是个驸马,皇帝的妹婿,怎么可能让自己入宫,不过即便如此还是要去找一下陈琳,官家说了,他一定会帮自己。 黑手一直是宋小乙负责的,蔡伯俙对这种不在自己掌控之内的地方天然有一种排斥,用脚后跟也知道官家为何不用宋小乙和陈琳,宋小乙在燕云负责情报走不开,而老陈琳的手段则是太过狠毒。 处理东京城的事情不光光是要干净利落就可以,还不能产生太大的震动,要是以陈琳的作风,怕是会搞得天怒人怨,还是自己来处理稳妥些,毕竟自己还是要面子的人,也不能在东京城太过招摇。 这也是官家最希望看到的局面,如今的大宋刚刚收回析津府和奉圣州,最需要的便是平稳过度,任何鬼蜮伎俩都要被粉碎在萌芽状态,而赵允让便是不稳定的因素之一。 蔡伯俙走进地下的黑手总部,这里是宋小乙一手创建的地下宫殿,规模之大完全超乎一般人的想象,当初为什么要打掉无忧洞,鬼樊楼?还不是他们阻碍了这里的发展。 打掉他们不过是顺带手的事情,黑手地宫的建设才是最重要的。 即便是来过好多次了,但当蔡伯俙再次进入地宫后依然被眼前的壮丽景象所震撼,巨大的石柱撑起整个大厅,往来的官吏穿梭在其中仿佛勤劳的蚂蚁,可以说黑手的机构和人员应该是朝中各个衙门中对多的,也是最见不得光的。 几年没见这里又开辟出了许多小单间出来,从上面的名字就能猜出他们大概的功能,所有人都井井有条,甚至比皇宫中的中书门下两省还要规矩。 老陈琳躲在最角落里烤着火,虽然已经开春但不见阳光的地底下还有些寒冷,老陈琳舒服的躺在躺椅上摇晃,不时的还哼上两句谁也听不懂的调子,完全是一副富家翁的样子,谁能想到他陈琳曾经是内廷的大总管? 但这老家伙还是那样,即便是装的再无害,但随便的一个眼神一个动作便能感受到曾经的高高在上和刺骨的寒意,这种寒意是磨灭不掉的,即便在黑手中舒服的过了许久还是那么的让人敬而远之,即便他陈琳是在地宫的角落,往来的官吏依然在他附近形成一个半圆的真空。 唯独蔡伯俙笑眯眯的凑了上去,恭恭敬敬的行礼道:“小子蔡伯俙给陈大官行礼了!” 陈琳放下手中的茶碗,撇嘴吐出嘴中的茶叶渣子道:“果然是你蔡伯俙回来啊!本来老夫还想哪个倒霉蛋会回来办这差遣,原来是你,这下宋小乙算是躲过一劫。” 蔡伯俙搓了搓手道:“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你也知道只有我做才最合适,遮掩肯定是遮掩不过去的,但手段上总有区别,是平静些还是狠厉些都是官家说的算,毕竟官家用我就是不希望出现太大的波澜。” 陈琳指了指身边的小凳子说道:“行,你也算是看的清楚,坐吧!” 蔡伯俙赶紧坐下道:“不过小子这段时间不是在析津府就是在往来东京城的路上,对这东京城内的局势还不太清楚,今天来就是看看黑手收集到的情报,据我所知赵允让没有挑战官家的胆量,他凭什么还敢有所动作?” 陈琳嗤笑一声:“只要是和夺嫡牵扯在一起就没有什么不敢的事情,有赵元俨的前车之鉴在,总有人会动点歪心思,自认为自己比赵元俨聪明,自认为自己做的隐秘,便什么都不在乎了!首先你要清楚,赵允让和赵元俨的不同,他不打算用武力,此人殊为谨慎,之前官家“驾崩”的谣言出来他都没有异动,等待再三消息确认后才继续按部就班,足以见得他的小心。” 蔡伯俙无所谓的摆了摆手:“不用兵变如何夺嫡?隋炀帝之取代杨勇,唐太宗之取代建成,哪一个不是杀出来的血路?” 陈琳的老脸突然变得阴冷,一字一句的从牙缝中挤出:“因为他手中有太后刘娥!” 蔡伯俙打了个哆嗦,望着陈琳吃人的眼神小声道:“陈大官说的是什么话?为何小子一点也听不懂?太后刘娥不是早已服毒自尽追随先帝去了?” 陈琳露出诡异的笑容道:“你想知道?那老夫就把其中的细节讲给你听……” 蔡伯俙捂着耳朵后退道:“小子不想知道!不想知道!” 已经追随先帝的太后死而后生,这是泼天的干系,谁敢牵扯到其中,蔡伯俙巴不得自己现在就聋了,但陈琳不依不饶的拉着他的手使他挣脱不得,继而在他耳边说道:“刘娥没有死,刘美就是龚美,宫中的假死药可多得很嘞!” 简单的三句话却把当年的一幕还原的一清二楚,蔡伯俙本是不想听的,奈何陈琳的手仿佛铁钳一般挣脱不开,陈琳的话仿佛无孔不入直直的钻进他的耳朵。 目瞪口呆的站了半天,蔡伯俙脸色惨白的说道:“怎么会这样……” 陈琳猛然松开蔡伯俙的胖手端起茶碗喝了一口道:“天家的事情谁能说的清楚?官家什么都好就是太仁慈了点,就是把刘娥奉养在宫中也没有这么多的变数,想要知道详细的,回家问问公主去,她可是亲身经历的。” 见蔡伯俙的头咬的仿佛拨浪鼓,陈琳怒道:“你要完成官家的差遣,岂能不知前因后果来龙去脉?!” 蔡伯俙想想还真是这个道理,无奈的起身带着哭腔拱手道:“多谢陈大官指点迷津……” “快滚!” 第六百三十章赵允让 汝南郡王的府宅在东京城中算不得顶好的宅院,只不过位置稍稍靠近繁华的南门大街而已,堪堪算得上是皇城脚下的府宅,规模也不算很大,与曾经的寇相公宅院比起来还是小上了不少。 但就是这样的一座宅院却有着超越郡王待遇的侍卫以及逾越的飞檐,整个东京城唯独他汝阳郡王的府宅比肩皇宫个的围墙,这是当年他爹赵元份冒着生命危险出使辽朝换来的待遇。 即便是如此,汝阳王府也是最为低调的,王府的下人走在大街上一点也看不出居高临下的神态,即便是汝阳郡王本人也是彬彬有礼的君子之态,身为大宋的郡王没有一点架子,常常主动向邻人打招呼,四周的百姓没有不说王府和善的。 但只有极少人进入过郡王府,府内的装饰已经不能用奢华形容,即便是皇宫中的大殿也怕是比不上这里的,往来的美侍多达百人,即便是厨娘都是顶顶的美艳,就连花园的花匠都是楚楚的动人。 汝阳郡王赵允让喜好女色在东京城是出了名的,否则他怎么有二十二子之多?他的年岁只比官家大五岁,子嗣却比官家的要多上足足十九人! 这么多的子嗣将来都是要封爵的,按照大宋的十二级封爵制度,他赵允让在死之前必定封嗣王,那他的二十二个儿子中除了长子继承爵位外,剩下的子嗣也都将拥有封爵。 大宋把封爵增加到了十二级,王、嗣王、郡王、国公、郡公、开国公、开国郡公、开国县公、开国侯、开国伯、开国子、开国男。 公、侯、伯、子、男都带本郡县开国,到封国公时,则称某国公。初次只封小国、然后改移大国。皇子、兄弟封国,谓之亲王。亲王之子承嫡者为嗣王,宗室近亲承袭,特旨者封郡王,遇恩及宗室祖宗后承袭及特旨者封国公。 这样算下来,只要赵允让的子嗣争气,接着啃他父辈的好名声,为国出谋划策效力致死,爵位便永续流传下去,这是与国同休的无上殊荣。 但这一切的前提是他不作死…… 人为什么会作?因为欲壑难填!为什么欲壑难填?因为他已经在了非常接近巅峰的地方,对最高的山峰每日耳闻目染,于是心中便开始泛起波澜。 而提供这一切的恰巧是大宋的皇帝赵祯本人!赵祯深知欲望是人类前进的动力,但如果一个人不能控制自己内心的欲望,那这种动力便会化为魔鬼的果实,不断的诱使你去做错误的事情。 绿车旄节,这是皇帝过继子嗣的必须步骤,在大宋获得这一殊荣的唯独赵元份一脉,赵允让曾经被真宗以绿车旄节迎至宫中抚养,为的就是在没有子嗣的时候培养他成为太子,赵允让天天祈祷无比虔诚的求佛,不为让真宗后继有人,而是让他断子绝孙,但很可惜赵祯出现了。 赵祯的出现无情的打破了赵允让的幻想,也让他从高高在上的准太子变成了一个小小的嗣王,多少年来绿车旄节早已被人们忘却,但他赵允让却不会忘记,他距离皇位只有那一步之遥! 他克制着自己,不让自己在任何场合流露出不满,他担心被有心人看见,更担心被赵祯看见,这个小他五岁的堂弟继承了本应属于他的一切,整个大宋! 百姓都说他赵祯文治武功超越历代帝王,那不过是他的运气好罢了,要是自己登上帝位,他赵祯能做的事情自己一样能做……不!自己一定会比他做得更好! 自己登基称帝已经全无可能,但自己的孩子还有机会,小十三是最为妥帖的人选,不光是因为他母亲任氏是自己最喜爱的宠姬,更因为他自小就聪明伶俐,相比他的几个哥哥着实出类拔萃,三岁识千字,五岁背唐诗,即便是比之赵旭也是不差的! 有了希望之后,赵允让不惜动用所有隐秘的人脉,在东京城中制造谣言,说他赵宗实在宣平坊宅第出生的时候,红光照遍居室,有人瞧见黄龙在红光中游动。 为了增加真实性,赵允让还故意喝醉酒说,梦见两条龙与太阳一起坠落,就用衣服接着不多日便有了赵宗实。 赵允让知道自己得罪了皇帝,这样的话以出口必然会让赵祯不舒服,甚至开始猜忌自己,但他赵允让无所谓,你赵祯不是号称仁君吗?既然号称仁君又岂能因为自家堂兄弟的醉话便治罪?这样的气量怕是太小了些吧? 赵允让绝不会给赵祯任何把柄,为此他甚至不要和兵权有一点沾染的差遣,也不打算用当年赵元俨的法子给自己铺路,夺嫡之事不是自己能动的心思,他要做的不过是让儿子顺利的进入皇宫,成为皇储的人选。 如何做到这一切?很久简单,只要宫中的太子和皇子薨了就行……这个办法最为安全,牵扯的面不会太广,也不需去收买那些军中将领,他一个皇亲国戚最有利的便是接触皇宫,宗室进出皇宫虽然不是通行无阻,但却比朝臣之类的方便太多。 为此赵允让想了很多办法,刺杀,绑架,等等显然是不行的,别的不说,光是御药院的那些老太监便是毒理高手,禁中的用毒手段可是高深莫测的,收买宦官,这条倒是可以,没了女色欲望的阉人对钱财的看重远超常人。 但收买归收买,却无法让他们害死皇子,毕竟再多的钱也要有命花才是!但只要那些太监拿了自己的钱财,剩下的就好办了,多少也能传出点小道消息什么的,或是让他们夹带一些东西进宫。 想要杀人,办法实在太多,况且还是俩个年幼的孩子,溺水,中毒,生病,摔倒等等这些都能要了他们的小命!而且自己手中便有一个最大的杀手锏! 身边一个人都没有,赵允让斜躺在锦榻上露出冷冷的笑容,这是他的习惯,在思考的时候独自待在巨大的厅堂之中,这样他才能感受到一国之君的感觉。 缓缓的起身向着后院而去,这里原本是郡王府女眷的住所,但现在却空无一人,只因这里住着一个无比高贵的人物…… 第六百三十一章计换太子 郡王府的后院静谧无比,即便是有侍女往来其间也是异常的小心,踮着脚走路都不敢发出太大的声响,这与原先的热闹模样大相径庭,完全不似郡王府的内宅,恍若寂静无声的荒圆。 谁都不知其中原因,即便是再贴心的王府内官都没有权利进入这里,毕竟王府内官是皇家指派给王府中的阉人,说不定就是皇帝的眼线…… 此事重大,绝不能让别人知道,赵允让之用了几个父亲曾经留下的老侍卫看守这里,除此之外便再也没有其他人了。 原本热闹的郡王府现在变成这幅模样多少有些怪异,并且为了不然别人怀疑,赵允让还对外宣称自己病了,需要静养,待身体安康之后再热闹热闹。 走在静谧的小道上,赵允让并不着急,反而如在家中散步一般,只不过远处的寝宫中已经亮起灯火,微微一笑,这刘娥还是如当年一般死死的攥着自己的梦想不撒手,为了一个刘美值得吗?值得舍弃荣华富贵,值得舍弃太后的荣耀? 刘美,刘从德,这两人就是她刘娥的牵挂和死穴,为了他们刘娥不惜放弃了太后的尊号,服了假死药装死瞒天过海的离开皇宫,为的居然是和刘美一家团聚。 刘美既是龚美,刘从德既是他们的嫡子,这是谁也不知道的事情,唯有赵允让知晓,要不是父亲曾经在酒醉的时候说起过,他赵允让岂会知晓? 但唯独让赵允让惊讶的是刘娥居然没有死,当初他听到这一消息的时候觉得府中内眷是疯了,但家中入过宫的女眷看到刘娥后便确定此人真是刘娥无疑,即便样貌有稍许改变,但她身上的贵气与威仪是无论如何都隐藏不了的。 更何况她和刘美,刘从德在一起,如果她不是刘娥也太巧了点! 轻轻的推开宫门,赵允让依晚辈之礼参见道:“侄儿拜见叔母!”这还不算完,待起身便又以臣下之礼参拜道:“臣大宗正司拜见太后!” 但自始自终上首的刘娥都没说一句话,仿佛木雕一般坐在原地不说也不应,要不是她头上的朱钗宝饰微微颤动,还真不知道她是死是活。 赵允让在刘娥身边缓缓坐倒,看着桌上已经凉透了的晚饭微微皱眉道:“太后为何还不用膳?” 刘娥的眼神中闪过一丝寒意,即便是赵允让都觉得浑身冰凉,这恐怕便是所谓上位者所拥有的气质吧?即便刘娥已经许久没有出入宫禁,即便她早已不是宫中的太后,但她的一瞥一动之间依然充满了不可侵犯的威仪,与她相比,自己身上的所谓贵气完全是不可相提并论的。 刘娥冷冷一笑:“谁是你的叔母,谁又是太后?老身不知郡王的话是何道理!” 赵允让笑了笑:“当然是您喽!何必与本王装腔作势,难道你觉得本王连叔母都不认识了吗?只要您承认了自己的身份便好办,别忘了刘美,刘从德还在孤王的手中!” 刘娥突然笑了,笑得是那么的花枝招展,笑得是那么的癫狂,仿佛听到了世界上最好笑的笑话一般,笑了许久才喘匀了气道:“老身活了这么大的岁数,还是第一次见到你这么愚蠢的人。还是个愚蠢的郡王,最可笑的居然是……居然是赵元份的儿子!” 所有人都说自己聪明,都说自己文武双全,都说自己天资浑厚,外庄内宽,为何到了刘娥这里就变成了愚蠢?! 刘娥瞧见赵允让的模样笑道:“你觉得老身承认了身份会换取刘美与刘从德的性命吗?只怕他们会死的更快!你这种人怎么会留下后患呢?老身不应你,他们两还能活不是?” 赵允让笑了笑:“果然是曾经的太后,其中厉害分析的入木三分!但你觉得你能一直这样的耗下去?” 刘娥笑了笑:“老身的事情别人即便是知道了都不愿沾染,一旦沾上了就是必死之人,而你却不光知道,还沾染上身,即便老身不是太后,但亦不会不明白你的算盘! 帝位本就不是你家的东西,你之所以沾染老身的因果还不是没有办法,让老身好好想想,你打算怎么做?兵变显然是不可能的,当年赵元俨都不是益儿的对手何况是你?官家手中握着二十六万大军,你一点胜算都没有!” 说到这里刘娥顿了顿,看向赵允让笑道:“看来你是想另辟蹊径啊?怎么打起皇嗣的主意了?对啊!年轻的皇后,年幼的皇嗣,最是好下手的目标不是!可既然如此你要老身作甚?你自是提着吃食进宫便是!” 见赵允让不说话,刘娥不自觉的笑了出来:“怎么?不敢了?原是你也怕死!那老身就不怕死?此事成与不成老身都不可能帮你,即便是谋害了皇子又如何?你家十三也进不得皇宫,官家的雷霆震怒会毁灭所有的人,包括被胁迫的我!连我都要死,刘美,刘从德还如何保全?必死之局根本无解!” 赵允让伸手鼓掌,刘娥说的实在太好了,完全把他的计划道出,但很可惜她漏了一点,自己不是蠢货,这么简单的事情他怎么会想不到? “叔母过然思虑周全,但小侄也是不差,小侄自是不会利用兵变,也确确实实的打的皇嗣主意,如果皇嗣不是死了,而是失踪了呢?陛下皇后定然会苦苦寻找,也不会把矛头指向我等,几年之后自然有人送太子回宫!” 刘娥的脸色一变:“你想调换太子!此乃大逆!其罪当诛!”但很快刘娥便不再生气嗤笑道:“你做梦,太子已有总角之龄,岂能容易调换?” 赵允让摇了摇头:“这就不劳叔母费心了,侄儿自有办法,天下的能人异士可多得很,不是他赵祯一人能网罗干净的!到时还要麻烦叔母喽!” 刘娥大怒:“老身即便是离开了禁中也不会做如此丧尽天良之事,死后有何脸面去见赵宋的列祖列宗?!” 赵允让指了指对面的厢房嗤笑道:“你和刘美之事就有脸去见我赵氏先人?!此事你做也要做不做也要做!否则孤王便让那对奸夫野种人头落地!别忘了,如若我儿能荣登大宝,你刘家也一样富贵! 别忘了,原本您是有机会临朝称制的!是他赵祯把您逼上绝路,否则何必用假死药出宫?! 你只需把王语嫣唬住,乘机把赵旭弄走便是。到时她王语嫣便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毕竟您本就是已死之人,如若赵祯治罪,便说出实情,告诉天下人这个所谓的仁君是如何逼迫你服毒自尽,最后又在老天的庇佑下死里逃生的……” 第六百三十二章倒霉的刘从德 刘娥阴冷的望着赵允让,他的计策相当完美,把太子掉包的风险显然要比刺杀太子要小的多,即便是赵旭死在了利刃之下,大宋还有二皇子赵昀,但要把他们两人都除掉,难度实在太大。 且不说皇嗣身边有天家亲卫保护,单单是明面上的带御器械便是着实的难缠,个个都是以一当十的厉害人物,周庐宿卫特许在皇宫禁中櫜鞬、御剑岂是好相与的? 瞧着赵允让似笑未笑的表情,刘娥便知道自己是他计划的重要一环,他赵允让不可能以身犯险去绑架太子,更不可能利用郡王府中的人,这和他亲自去做有甚的区别? 只有自己去最为合适,自己是曾经的太后,身为皇后的王语嫣见过自己,想要接近赵旭这位太子实在是太容易了些,毕竟在名义上她也算是赵旭的奶奶。 只要在皇后和太子出宫的时候,自己便有的是机会接近,而作为当事人的王语嫣绝不会声张出去,赵允让便是看重了这一点,利用刘美和刘从德来要挟自己。 刘娥暗自冷笑,这赵允让真是打的一手好算盘,如果按照他的计划,所有的事情将会和他毫无关系,从头到尾都是自己做的,而自己又不能说出真相,否则刘美和刘从德随时会殒命。 “太后考虑好了吗?” 刘娥闭目养神,现在她唯一的办法只有拖延,任何情况下这都是死局,没有破局之法,除了保持沉默外她不能多说一个字,反正就这样耗着,赵允让不能动自己分毫,刘美,刘从德也不会有性命之忧。 见刘娥不答话,赵允让理所当然的点了点头:“果然是太后,这么快便有了解决之法,但我孤不认为你能撑得下去,把刘从德带上来!” 随着赵允让的话音刚落,宫殿的角落里便出现身穿粗布衣的下人押着刘从德出现,刘娥定睛瞧去便浑身发冷,这些人都是身着作为普通的布衣,即便是走在大街上也不会有人怀疑他们的身份,可谓是大隐于市,唯一出卖他们的便是冷漠如死人般的眼神! 这些死士虽其貌不扬,但却身手了得,即便是不如宫中的带御器械,但却是敢死之人,正是所谓万金买死士,一散无复还的民间死士!在大宋圈养这种死士乃是谋逆的大罪,一旦被朝廷知晓必当严惩,但身为大宗正司的赵允让却没人会去查他。 刘从德哆嗦着跪在地上,完全没有一点将门之后的样子,此时的他恐惧到了极点,曾经被唤作衙内的他,过着风光的生活,潇洒的日子,即便是在大街上横行霸道也不会有人敢得罪于他,可自从这位太后出现在父亲身边后,他就多出了一位母亲,躲在蜀地过着百无聊赖的生活。 最可笑的居然是现在成了阶下囚! 刘从德觉得自从自己遇到刘娥,不!自从遇到官家之后便一路开始倒霉,生活也变得一落千丈,所谓的生母虽是太后可居然与父亲深居蜀中过着男耕女织的生活,将门之后的他怎么会不认识刘娥? 看着四周眼神不善的死士和笑眯眯的汝阳郡王,这一切在刘从德眼中仿佛觉得自己在做梦,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会被卷入到这里?本就不打算过苦日子的刘从德早就受够了这一切,现在又有性命之忧。 刘从德打了个激灵,毫不犹豫的趴向赵允让腆着脸谄笑道:“郡王有何吩咐,小的要是能办到,必行犬马之劳!” “当然,孤一定会让你效力的,也会让你过上以前的日子!” 赵允让面对微笑,但眼神中却散发着厌恶的表情,谁能想到堂堂太后的私生子居然是个这样窝囊的废物,但这样的废物正好为自己所用,转头看向刘娥道:“太后瞧好了!” 说完就在刘从德惊恐的眼神中拿起马鞭,这马鞭的材料就是尚待春风吹绿的枝条,裁下几个枝条,去头掐尾,留下规正的一段,用绿纸和面糨糊成绿色的小棒,再把黄纸剪成须状隔三寸绕小棒贴一圈,手柄处刻一小凹槽,结上一个小红线穗子系上,好一点的在其中参杂牛皮的细条而已。 沾了盐水的牛皮鞭抽打在刘从德的身上,每一下都让刘从德痛苦哀嚎满地打滚,身上的衣服很快便被马鞭撕裂。 儿是娘的心头肉,刘从德自小就不在自己的身边,好不容易母子团聚之后,刘从德又嫌弃田园生活,但刘娥处处忍让他的埋怨,不光是心怀愧疚,更是保护他的性命。 看着刘从德在马鞭下的惨状,刘娥脸色苍白,死死的咬着嘴唇不说话,她不能开口,也不能心软,现在刘从德只是皮肉之苦,一旦自己心软松了口,可就有性命之忧了! 刘娥不相信赵允让这个人,此人的心计之歹毒完全在当初的赵元俨之上,越是如此无情的心思狠厉之辈,越是不会留下任何后患,当自己答应赵允让并且成功换掉太子的时候,就是刘美和刘从德的死期。 他会毫不犹豫的除掉一切能威胁他的人,怕是到时候自己也会被他杀死,这种人才是最狠毒的毒蛇。伪装好的让人难以置信,所有人都觉得他继承了他父亲的宽厚心善,但在这幅面具下隐藏的却是泼天大的胆子与狠毒。 刘从德的惨叫声不断的从耳朵里钻进脑子,再从脑子里钻进心里,刘娥觉得仿佛一双大手不断的加压着自己的心让自己喘不过气,说不出话。 很快,细皮嫩肉娇生惯养的刘从德便躺在地上直哼哼了,他实在是疼得叫不出声音来,只能在鞭子落在他的身上后抽搐一下,仿佛是一条死狗。 赵允让挥了挥手,此时再打刘从德已经没了意义,显然刘娥是看透了自己不会杀他,要是真的打死了反倒不好。 “给刘府的衙内洗个澡,这血污遍地的实在是有碍观瞻!” 随着赵允让的话,一同盐水整个浇在刘从德的身上,盐粒流经伤口不断的刺激这刘从德大叫,脖子上的青筋显露了出来,在涨红的脸上仿佛无数的小蚯蚓在爬动。 第六百三十三章计将安出 刘娥还是之前的模样一言不发,但下唇被咬的流出猩红的鲜血,赵允让面露心疼的表情道:“太后要是心疼孩儿那便答应孤王便是,何必一言不发的看着亲生骨肉受此酷刑呢?!” 瞧见刘娥还是不说话,赵允让笑道:“看来还是他刘从德的罪受的不够,如此今日便罢了,给您一晚上的时间好好考虑一下,明日一早孤便要答复,把他们一家三口关在一起!” 死士们恭敬的对赵允让行礼后便拖着刘从德走出大殿,刘娥走在死士的身后看着赵允让礼貌的行礼心中顿时一惊,这一夜怕是最为难熬的,说是家人团聚怕是赵允让的攻心之计! 果然在刘从德被扔进偏房的时候,仿佛吃了灵丹妙药一般百病全消,即便是身上伤痕累累却跑得比兔子还快,冲到刘美面前指着刘娥道:“爹!你口口声声说她是我的生母,可刚刚孩儿差点被汝阳郡王打死,也没瞧见她为孩儿说一句好话!” 刘美微微皱眉,他现在知道自己身在何处了,汝阳郡王的王府,难怪闻到一股兰香,世人皆知他汝阳郡王块兰花,谁想到这个喜爱花中君子的汝阳郡王居然是个卑鄙小人! 转头对刘娥问道:“明月,到底是怎么回事?此时你我还有什么不能说的吗?” 刘娥惨然一笑:“眼前怕是解不开的死局,世济,我们一家三口怕是再也出不去了!赵允让欲行夺嫡之事,利用我的身份接近太子与皇后,乘机掉包太子让他的十三子赵宗实入宫为储君!” 刘娥的话如晴天霹雳,让刘美身体一颤,随后却笑道:“他赵允让即便是有通天的手段又岂能如意?太子已经不是眉眼不清的婴儿,而是总角之龄的孩童……” 但很快刘美便笑不出来,刘娥声音沙哑的说道:“他有能人异士帮衬并非不可!当年在皇宫的时候我就听说绿林中人确有易容变貌之术,用之,则非至亲之人无以善断,如若技法超群,则至亲亦不能辨!” 刘美很快便猜测到其中的蹊跷,看了看刘娥一如往常,儿子却被打成这样,刘美点头道:“如此你这么做,大善!” “大善?!爹,她看着我被人抽打的滚地哀嚎却不开口,这还大善?!” 刘美摇呵斥道:“你懂什么?你母亲是在保护你!” 说完便瞪眼小声道:“此时牵连夺嫡之争,你我皆不可能活着出去,而你娘便是赵允让手中最为关键的一环,唯有她不松口你我父子二人还有生路,否则一旦你娘答应便是你我一家的黄泉路!” 刘从德指着身上的伤口:“父亲,我疼……” 刘美握住儿子的肩膀道:“此时你唯有坚强起来才能活着离开这里,否则便是死路一条,官家是你最后的靠山,此时万万不能不忠!一步踏错便是万劫不复的深渊!” 刘美越说越激动,甚至把儿子的伤口都震的鲜血直冒,刘娥上前心疼的说道:“算了世济,此时不是担心的时候,我知道你对官家心怀感恩,当年他送我出宫与你相聚虽是帮助我脱离深宫高墙,但也不是没有他的好处!那小子精明的很,连跟在他身边的人都能被他带的聪明。” 说到这里,刘娥微微一叹:“不过他现在不需要聪明,他早已是坐拥天下,手中的力量已经无人能敌,即便是赵允让之辈都要以鬼蜮伎俩而避其锋芒,以偷梁换柱之法夺嫡,当你手中拿着大锤的时候,看什么都像钉子……” 刘娥突然话音一顿,转头望向刘美道:“世济你还记得蜀中的桃林吗?” 风马牛不相及的话让刘美愕然,但刘娥这么说一定有她的道理,便顺着她的话点头道:“有,我记得那片桃林在青城山的山脚下……” 刘娥笑着点了点头,嘴里继续和刘美说着不相干的话,手却抓住刘美的手不断的在他手心写字,两人虽以相思多年,也在刘娥出宫后相守多年,但肌肤之亲寥寥无几,多是相敬如宾而已。 毕竟刘娥的身份在那里,曾经是赵恒手下武官的刘美心中发怵也是正常,如今两人亲密如此,刘美自然有些不好意思,声音也跟着发颤,但在刘娥娇嗔的眼神下很快便回过神来,此时乃生死存亡之时,一心一意的感受刘娥的话才是真的。 刘从德看着父亲与刘娥的手牵在一起乱划拉便知道是在干什么,毕竟他虽然纨绔,但并不愚蠢,不断的扯着偏殿中的丝绸帷幔,小心的给自己包扎起伤口,每当有人影靠近的时候便发出一声惨叫:“嗷……疼!” 时间过的飞快,夜色已深,刘娥与刘美交流完成的时候准备唤刘从德前来,奈何刘从德刚走两步便被打断,郡王府的死士推开殿门,赵允让走了进来道:“太后,想好了吗?孤王等得不耐烦了,前来问问,顺便给令郎带了点“礼物”。” 三只巨大的狡犬眼睛冒着青蓝色的幽光,伸着舌头走了进来,赵允让摸着狗头道:“这是来自西域的黑犬,据说是狼的血脉,如果太后不答应,令郎……” 赵允让的话还没说完,刘从德便连滚带爬的冲向刘娥,苦苦哀求道:“如果你真是我的生母便应了汝阳郡王吧!孩儿不想成为这些恶犬的盘中餐啊!” 脸色苍白的儿子躲在自己脚下瑟瑟发抖,刘娥闭上眼睛道:“汝阳郡王不敢动你,除非他另有他法!” 赵允让笑了笑:“是吗?来人!” “娘!你真的是我娘亲吗?孩儿即将成为恶犬之食,你也无动于衷?!” 刘从德被死士拖拽向恶犬,刘娥突然开口叫道:“我应你便是,勿伤我儿性命!” 赵允让眼睛一亮挥手制止即将放狗的死士道:“哦?太后果然是心疼骨肉,既然如此孤也就不做大煞风景之事,只不过万万不可变卦,否则不单单令郎性命不保,刘将军亦然!” 刘娥喘着粗气的说道:“汝阳郡王放心便是!明日一早我便去大相国寺等候,你让人放出消息给该知道的人知道,皇后定然会来寻我,到时老身再向她讨要孙儿一见,你该怎么办就怎么办!但我有一个条件,必须带他们父子二人前往,否则谁知道你会不会利用完老身之后便杀他二人以除后患?” 赵允让眼睛转了转拍手道:“好!太后果然机警过人!孤王应你便是。” 第六百三十四章天祝节 华夏百姓幸苦,大多数人都是在地里获得最基本的需求,但华夏百姓也乐观,总是会寻一些特殊的日子给平淡的生活增添乐趣,这往往也会影响到统治阶层,即便是皇家也要遵从。 于是六月六这一天便成了个特殊的日子,自唐朝始便有六月六晒红绿的说法,相传这一天高僧玄奘从西天取佛经回国,过海时,经文被海水浸湿,于六月初六将经文取出晒干,后此日变成吉利的日子。 皇宫禁中,年轻的王语嫣拉着儿子的手仔细端详,赵旭遗传了赵祯的相貌,生的便是唇红齿白,如一仙童般让人喜欢,宫中的侍女最喜欢的也是他的模样和脾气。 “殿下这件衣服端是漂亮的紧,再配上这玉坠压衣便更加气质如华了,奴婢这就给您带上!” 赵旭微笑着点了点头,即便他原本就不喜欢在腰上挂着如此沉重的玉坠,别看他小,定然也是知道宫女为了省事不想在出宫后帮他连连整理衣服才用玉坠压衣的。 瞧见儿子的笑容,王语嫣暗叹一声,赵旭虽长得如官家般周正,但脾气却不似他父皇该仁慈的时候仁慈,该雷厉的时候雷厉,身上的宽仁太重,甚至压倒了帝王本应有的果敢,这可不是她所希望看到的。 伸手拉过赵旭端详了一下,王语嫣笑道:“旭儿知道今日是什么日子吗?” 赵旭连连点头:“知道!今日是天祝节!也是皇爷爷定下的节日!” 王语嫣笑了笑:“你知道为何你皇爷爷要把这一天定为天祝节吗?” 赵旭低头不说话,他好像听宫中的宦官说过,但父皇曾经说这天祝节不过也罢,显然父皇的话否定了皇爷爷的话,子不言父过,赵旭选择闭嘴。 王语嫣瞧他一眼便知道这小子耍的什么心思,赵旭虽然宽仁,但才智却是顶顶出众的,这么小的年纪就知道为尊者讳。 拉着儿子坐下,王语嫣叹道:“母后本是不应该给你说这些的,但你是太子储君,天生就要比别人来的高贵,也天生比别人担当更大的责任,你父皇说应该从小就要让你明辨善恶,事分对错,今日母后就好好给你说说天祝节的来历,这是你父皇曾经对我说的。” 赵旭点了点头,乖巧的倒上一杯茶水递给王语嫣便坐倒在锦榻上。 “记住,这话是你父皇对我说的,又让我告诉你,你切记不可外传!澶渊之盟签订后,你皇爷爷原以为这是一桩值得自豪的功业,很得意了一阵子。不料有一天,王钦若却对他说:“大宋有人言:“城下之盟,《春秋》耻之。澶渊之举,以万乘之尊而为城下盟,没有比这更耻辱的了!”” 王语嫣说完便瞧见赵旭的手攥的紧紧的,脸上一副欲说还止的表情,笑着道:“你先别着急,我知道你父皇曾经对你说什么,等我说完你便知晓。” “王钦若又上奏:“陛下若出兵收复幽、蓟两州,就可以洗掉澶渊之盟的耻辱。”你皇爷爷体恤百姓自然不肯,河北的的百姓刚免了战争之苦,哪忍心再挑起战争呢,于是让他另寻他法,王钦若乘机上奏:“那就只有封禅可以镇服四海、夸示外国了。但自古封禅,都得有‘天瑞’出现才行。” 接着又说:“当然,这‘天瑞’不是说要就有的;前代所谓的‘天瑞’,有些是人为搞出来的,只不过人主把它当真的崇奉起来,并以之昭示天下,就会同真的一样了。 古代传说的‘河出《图》、洛出《书》’,难道真有这么回事吗?那不过是圣人以神道设教罢了!”你皇爷爷便明白了他的意思。 于是为了洗刷所谓的耻辱便有了,黄帛曳左承天门南鸱尾上的天书,也有了如今的天祝节。” 赵旭小脸涨得通红忍不住开口道:“这王钦若真是该死!居然怂恿皇爷爷沉溺于封禅之事……檀渊之盟非但不是城下之盟,反而是皇爷爷的得胜之盟!” 王语嫣喝了口茶水微笑道:“你父皇对你说过檀渊之盟的意义,也说过你皇爷爷为什么要这么做,檀渊之盟本就是一件大功绩,但却被有心人利用,我告诉这些就是让你明白,其实你皇爷爷也知道天书之说不会有人相信,但他当时已经是骑虎难下。 不是因为他沾沾自喜,而是被有心人利用,身为天下之主当明辨忠奸,也要有坚定的意志和果敢。你说出去的话就是至理,你做的事就是在行天道! 如果打一开始你皇爷爷便认定檀渊之盟是正确的,是利国利民的功绩,又岂会有后来的事情?所以赵旭……你给本宫听好了!宽仁乃是君王必须具备的品质,但有时也要坚定自己的想法。 比如刚刚你不喜玉坠压衣,便开口呵斥便是,何必让体谅那宫女?她本就应当随时给你整理衣服!即便你是太子储君也要宽仁有度!” 赵旭低头道:“孩儿谨记!” 瞧见他的模样王语嫣笑道:“你呀!为娘担心你太过宽仁,最后变成一位老实本分的守成之君,你父皇曾经说过要让你做守成之君,可他说的守成之君是要你延续他的道路走的更远,而不是原地不动,你是如此,你的孩儿也是如此,那大宋岂能再有寸进?” 赵旭抬起头道:“那孩儿当如何做?” 王语嫣哈哈大笑道:“你这话问母后可就是问道于盲了,你父亲才是你最好的老师,他是我大宋的真正的中兴之君,而你要想跟随他的步伐就要向他请教,母后说到底不过是一妇人罢了。” 说到赵祯,赵旭的眼睛就闪闪发亮:“父皇什么时候回来?!已经过了大半个春秋,孩儿与姐姐弟弟们想念父皇的紧!” 王语嫣望向北方恨恨的说道:“谁知道他!一国之君哪有亲赴前线的,即便是亲赴前线也不当手刃敌酋,他倒好,居然身先士卒,长刀饮血,快意疆场……别学你父皇!” 王语嫣的话听的赵旭神往无比,自己的父皇不光是个明君仁君,还是个顶天立地的大英雄! 瞧见赵旭的模样王语嫣瞪了他一眼:“你就别想了,你父皇这么做是为了你不上疆场,时辰不早了随母后前往大相国寺,你父皇特意交代让我们去天祝殿给你皇爷爷上奏嘞!” 第六百三十五章爆发边缘的皇后 天祝节的出现本就是个笑话,天下的有识之士都有知道其中的含义,但本着为尊者讳,许多人都不愿去碰触天家的这个痛点,于是自然而然的恢复了六月六这天原本的意义——晒红绿,也就是晒衣服床单被罩之类的东西,因为五颜六色所以谓之晒红绿。 百姓们自己会辨明是非,谁说民间皆是愚民愚妇?大家的眼睛雪亮着呢!既然六月六你皇室能给官家晒龙袍,那大家自然要沾沾喜气,于是这一天家家户户都把或红或绿的被子,衣服拿出来晒,自然的这一天东京城也变得五颜六色。 大宋没有文字狱,也没有****,更没有黑暗的高压统治,这个时代的言论自有甚至在一定程度上超越了后世所谓的文明国家,百姓们对真宗皇帝的阴奉阳违自然也就无人去指摘错处。 六月六还是姑姑节,这一天家人的娘子都要会娘家,对于姑姑节的典故王语嫣当然知道,身为大娘娘的她不光要带着赵旭和赵昀,连灵儿都要带回去,以显示她中宫皇后的身份。 皇后的凤驾在御道上缓缓前进,两边的百姓见了自然驻足,向着车驾躬身行礼,这不是必须的,但却是对母仪天下的皇后表示尊敬。 灵儿好奇的对王语嫣问道:“大娘娘,姑姑节也是咱们大宋定的吗?” 王语嫣笑着摇了摇头:“姑姑节的典故可不是出自咱们大宋而是在先秦,当时晋国卿狐偃骄傲自大,气死亲家赵衰。有一年晋国遭受灾害,孤偃出京城放粮,女婿想乘孤偃过生日之时,为父亲报仇,杀死孤偃……” 王语嫣的话还没说完就被赵昀打断:“大娘娘,这人死了吗?” 王语嫣瞪了他一眼:“当然没死!否则怎会有佳话传世?狐偃的女儿知道后,星夜赶回娘家报信,让父亲有个准备。孤偃放粮回城,深知自己办了坏事,悔恨不已。 但他不仅不怪女婿,还改正了自己的毛病。事后,每年六月六日,孤偃都把女婿、女儿接回家里,合家团聚。后来传到民间,逐渐成了妇人回娘家的节日便被称为姑姑节。” 赵旭开口道:“这才对,知错能改善莫大焉!” 赵昀不服气的说道:“什么知错能改?他这显然是做给官府看的!杀人偿命欠债还钱,既然他气死亲家赵衰在前,就理应去蹲大牢,要是按照我大宋刑法,说不定还要流放沙门岛,既然他没接受任何惩罚,自然施了手段,但堵得住官府却堵不住百姓的嘴,便只能如此,不过是做给邻里乡亲看的,否则他如何在人前立足?!” 两兄弟的感情本就很好,赵旭想了想便点头道:“嗯,昀弟的话在理。” 王语嫣翻了个白眼,俩个小家伙的脑子里也不知怎么的,整天都有这种另辟蹊径的想法,有的时候是很惊艳,连资善堂的师傅都夸奖,可有的时候总是把话说的太透彻反倒显得不通情理世故。 就算真的是如赵昀所说,可一千多年过去了,谁还去计较孤偃的错,大家都在说孤偃知错能改的可贵,以及在姑姑节这天回娘家的礼数! 俩个小子不省心,王语嫣转头去寻赵灵,可赵灵此时完全不理睬两位弟弟的话,在她看来还是凤驾中的糕点比较好吃,正埋头在小小的蒸笼里找脸……吃得不亦乐乎。 王语嫣微微一笑,这三个孩子还真是官家的种!赵旭继承了官家的儒雅,到哪都是一副处变不惊的斯文模样,天生就是当太子的料。 赵昀则继承了官家的精明,各种想法总是如羚羊挂角让人不可捉摸,也不知他的小脑瓜里整天都藏着什么秘密,和官家一样从不对别人说。 而灵儿则是继承了官家的胆子,要说东京城哪家的小女女最胆大,非她赵灵莫属,堂堂大宋的公主居然能乔装出宫混进妓馆去看各府衙内斗诗,关键是还冒充赵妙元的孩子差点被人识破,还好蔡伯俙家的老大唤住了她,否则天家的脸面可就全丢了…… 但谁让她是天家的长女?官家视她为掌上明珠,自己也是舍不得责罚,杨采薇更是整天护着,唯独她母亲薇拉还知道说教,迟早有一天这小女女要闯下大祸来,等她再大一大,寻个婆家嫁了便安心。 官家说了大宋自开国以来便从未有过公主外嫁的,和亲这种事情想也不要想,政治联姻也不强求,只要她赵灵看得上眼的男子,即便是出身贫民也无所谓,天家不差这两钱。 王语嫣今天去大相国寺的天祝殿上香,路过娘家就是想托王家女眷给灵儿找个体面些的娘家,据说王素家的小子王巩就不错,虽然才学上不是顶尖,但人品和他爷爷王旦一样,人人夸赞他八德俱全。 凤驾缓缓进入王家的宅邸,即便王蒙正是王语嫣的父亲,面对皇后的凤驾时也要行参拜大礼,王语嫣扶起他道:“父亲身体近来安康?” 王蒙正却笑道:“先不说这些,你屏退左右随我入厅……”见赵旭,赵昀灵儿也跟来,王蒙正想开口阻拦却又叹气道:“太子二皇子及公主殿下也都一并同往,老朽之言与殿下大有关系。” 王语嫣一时大为好奇,父亲说的是什么事情,怎么会和几个孩子有所牵扯?他们可都是常年深在宫中的皇嗣……皇嗣?莫不是和官家有关…… 屏退左右的王语嫣大惊,拉着父亲的手道:“莫不是官家于燕云不利?!” 王蒙正连连摆手道:“岂能是官家,为父又不是两府相公,要是官家有何消息自然也是别人告诉你嘞!我儿莫要担心,此事虽不是在燕云,但亦与官家有所牵连,而且是通了天的大事……” 王蒙正说完顿了顿,瞧向四周厅门紧闭又开口道:“老夫昨日听下人说,大相国寺住了一位了不得的贵人,询问之下才知道原是大相国寺中的行宫宫女说瞧见了太后刘娥……” “绝无可能,刘娥早已服毒自尽!” 王语嫣想都不想的便否定父亲荒唐的说法,官家和赵妙元都说是亲眼看着皇后服毒的,怎么会有假?! 王蒙正苦笑道:“是啊!可为父去了大相国寺,找了那宫女问过,绝不会有错……” “父亲亲眼所见?” 王蒙正正色道:“如此天大的干系,为父自然要眼见为实,确确实实便是太后刘娥无疑,你也应该知晓,为父是见过太后尊容的!” 王语嫣噌的一下站起来向门外走去,但又立刻回头拉着几个孩子道:“走去你们姑姑家!”随即有转头道:“父亲切莫声张,待我去了驸马府便什么都清楚了,蔡伯俙要是还敢糊弄我,本宫活扒了他的皮!” 赵旭赵旭对视一眼同时打了个冷颤,王语嫣说这话定然是已经处在爆发边缘,此时还是莫要招惹的好,两人连问都不问拉着准备打破砂锅问到底的灵儿便走,他们可不想引火烧身。 第六百三十六章迷局 王语嫣的凤驾就放在王家的府宅之中,并未跟随王语嫣前往蔡伯希的驸马府。 没办法,凤驾实在太招人眼球了,刘娥的事情也实在太过敏感,谨慎的王蒙正可不愿让自己的女儿牵扯到其中,但女儿身为母仪天下的皇后又不能不管。 于是只能让王语嫣乘坐一辆朴实无华的青车前往驸马府兴师问罪,看着女儿带着皇嗣们离开,王蒙正可算是松了一口气,他本是不打算搀和到其中的,说不定便会粉身碎骨。 但谁让自己的女婿是大宋的皇帝,谁让自己的外孙是太子储君,他王家已经与大宋牢牢地绑在一起,密不可分。 唤来管家,王蒙正皱眉到:“你带着老夫的名帖去趟黑手衙门,此事天大的干系你也应该知道,要是走漏了风声九族不安!请了黑手的鼠先生,你便回泸州的商号,没有老夫的传书万万不可再回东京城!” 王福知道王蒙正这是在保护他,他知道的事情实在是太多了,只要是和天家的阴私牵扯到一起,不死也要脱层皮,躬身道:“小的明白,老爷多多保重!”说完便头也不回的走了。 王蒙正独自一人坐在正厅之中,在朝堂和商场摸爬滚打多年的他隐隐感觉到蹊跷,如果刘娥真的没死,那她应该躲在偏远之地,绝不应该再回东京城,而且官家也应该派人密切监视才对,怎么会悄无声息的出现在大相国寺? 并且她的出现到底是无异还是刻意?即便是想破脑袋王蒙正也猜不到身份高贵的刘娥会被人要挟。 其实根本就没人监视刘娥,赵祯认为刘娥一旦离开东京城便基本没有人能认出她,刘娥的尊容除了东京城中的诰命夫人,重臣女眷外能有多少人见过? 只要出了东京城怕是走在大街上也不会有人认识,这可不是信息发达的时代,就连他赵祯自己走在东京城都不一定能被认出来! 根本就不需要派人监视刘娥,对于已经看淡权利的她来说皇宫便是一个巨大的牢笼,回到东京城还没有和相爱之人厮守到老来的快活,所以赵祯就免了多此一举,可谁知会出这种事情…… 王语嫣坐在青车之中皱眉思索,本已追随先帝而去的刘娥为何会出现在大相国寺?当年官家和赵妙元到底做了什么?如果刘娥没死,为何会现在出现在东京城,更让王语嫣担心的是为何她会在官家北伐的时候出现! 王语嫣是何等的八面玲珑,做了这么久的皇后一颗心肝早已是玲珑剔透,跟随赵祯多年学的最多的便是联想思维。 下意识的把赵祯的北伐和刘娥的出现联系到一起,猛然间打了个冷颤,一种不祥的感觉涌上心头,莫不是有人利用刘娥想把东京城搅乱从而渔翁得利? 王语嫣瞬间便觉得此事和辽人脱不开干系,官家出征,大宋唯有自己和赵旭这对孤儿寡母守国,如若出现内乱,必定是辽人得利! 她觉得说不定是辽人找到了刘娥,并打算利用她扰乱东京城从而使官家在燕云分心。 王语嫣的青车缓缓行至驸马府的偏门,从正门光明正大的进入反倒会被有心人注意,偏门常常是女眷尽出的,自然不会有人怀疑,驸马府的侧门门房刚准备上前就被赶车的亲卫一脚踹开:“我家妇人尊贵无两,岂是你能窥探的?!” 说完便把一块精致的牙牌亮了出来:“唤你家公主的陪嫁宫女前来!” 门房非但不恼,反而笑眯眯的起身的起身恭敬的说道:“小的这就去寻姨奶奶!您的车驾先进了府门,让贵人入花厅用茶再说。” 门房的怀中瞬间又多了一块瓜金子,算是给他的茶水钱,得了赏钱的门房自然一溜烟的去寻人去了。大家大户的门房都是眼睛犀利,心思活络之辈,那车夫手中拿的是带品级的侍卫腰牌,马车中坐的定然是顶天的人物! 不大一会功夫便有一位穿着华丽的妙龄女子出现在偏厅,瞧她一身打扮还真看不出只是个小小的宫女,怕是已经被蔡伯俙收入房中成了通房侍女了,难怪刚刚的门房唤她姨奶奶。 好奇的宫女上前,当看到王语嫣的容貌后大惊失色的拜下:“奴婢不知娘娘驾到,还请娘娘恕罪!” 王语嫣抬手道:“起来吧!快去唤你家公主驸马前来,予自有话问!” 侍女躬身道:“主母已经前来,娘娘稍等片刻……” 她的话还没说完,便听见赵妙元的声音从外面传来:“那位姐姐来了,直接唤我便是,何必多费周章……嫂嫂?今日是什么好日子,姑姑节嫂嫂不回娘家来我的府上?旭儿,昀儿可来了?” 赵灵跳下椅子道:“偏心!姑姑就想着俩个弟弟,也不知问一下人家!” 赵妙元笑眯眯的连连拱手道:“灵儿来了,姑姑给你赔礼了!” 王语嫣翻了个白眼道:“尽是没了规矩,你给她一个小女女赔什么礼,今日本是回了娘家,听闻些许流言,这便来你府上,蔡伯俙人呢?!” 赵妙元苦笑道:“我哪知他干得什么,皇兄也不知派了他什么差遣,自从回了东京城整日不着家,问什么都不说,姐姐快教教我御夫之道!” 王语嫣打发孩子去寻蔡家的孩子玩,瞧见孩子走远才拉着赵妙元在锦榻上坐下开口道:“你实话告诉我,刘太后到底去了没有!” 只这简单的一句话便让赵妙元的脸色变得难看至极,皱紧眉头开口道:“嫂嫂先告诉我到底出了何事……” 王语嫣何其聪明,简单的一句话便猜出赵妙元是在变相的承认刘娥未死,手上徒然使劲道:“那便是了!我父亲在大相国寺见到了她!” “不可能!”赵妙元想也不想的便否定道:“就算太后没死也不可能出现在大相国寺,她……”赵妙元的话还没说完便住了嘴不愿多说。 这事情要是说出来便太多了,甚至要从刘娥与官家的矛盾开始,所说自己不是刘娥的亲生骨肉,但毕竟是名义上的大娘娘,为尊者讳也不能多说,况且当时皇兄也让她不得外传,虽说王语嫣是正宫皇后,可丢的也是赵家的脸面不是…… 第六百三十七章初探 王语嫣瞧见赵妙元的模样便知道她的顾虑,正色的开口道:“此事事关重大,本宫必须知晓!如今官家北伐,燕云已然是近在咫尺。 辽皇被困与大同府,此时东京城乃至我整个大宋都不能有任何异样,但却在如此紧急的关口,原本应该追随先帝而去的刘太后出现了!你明明知晓其中隐秘却还瞒着本宫?!” 赵妙元呐呐道:“其中涉及我赵氏阴私,一旦泄漏有损颜面……何况皇兄嘱咐万万不可说出去……” 王语嫣翻了个白眼道:“你赵家的阴私我知道的还少吗?官家身在燕云,书信一来一往所需多久?本宫担心刘太后的出现乃是辽人乱我大宋之举,一旦如此辽人必有后手。” 赵妙元被王语嫣说的没有办法,如今刘娥的事情已然不是赵氏的私事,而变成了事关燕云乃至大宋的公事,如果真如王语嫣所说,自己还非告诉她实情不可…… 赵妙元长叹一声端起茶碗道:“嫂嫂的意思妙元知道了,反正你也是我天家的媳妇,自然也不会外传,如若皇兄怪罪你可要替我这样……” “这是自然,你也应当知道嫂嫂不是长舌妇,此事定然不会外传的……” 赵妙元刚准备开口,花厅的门便被敲响,王语嫣皱眉道:“何人?!” 从门缝中探出一颗脑袋,谄笑着说道:“原来娘娘也在,妹婿,不,下官蔡伯俙叩请上奏……” 赵妙元恨恨的瞪了蔡伯俙一眼,自家的这个男人在外面可谓是呼风唤雨的人物,唯独见了皇后和自己便怕得要命,也不知是怎么的! 别人不知道她赵妙元可都看见了,当着后宫之母的皇后面居然自称妹婿,这不是在提醒王语嫣我你妹婿,不要欺负我的意思吗? 王语嫣瞧见赵妙元恨铁不成钢的样子忍不住笑了笑道:“好了,你便不要装可怜,有什么事情坐下说话便是,记住本宫今日可没有来过驸马府,你也不是上奏而是和赵妙元在拉家常!” 蔡伯俙连连点头:“臣下记住了,此次是奉了官家的圣旨,务必维东京城之稳定,保太子与娘娘无恙。刚刚在门外听闻娘娘说刘太后出现在东京城中,不知是何缘故?” 王语嫣望着赵妙元说道:“那就要问问你家公主了,予是后宫之主,此事自然要知道个详细,而蔡伯俙身上有陛下的差遣,自然也要知晓,妙元你便如实说了便是。” 赵妙元无奈的点了点头道:“也罢,只能如此了!” 时间仿佛定格,蔡伯俙长大了嘴巴,原本从陈琳那里得带只言片语的猜测一下变为现实,没想到陛下居然如此宽仁,不仅放了太后出宫,还让她与刘美长相厮守,这……心真大! 而王语嫣脸色越来越难看,赵祯放刘娥出宫与老情人重逢显然有辱天家门楣,一旦传了出去后果不堪设想,毕竟她刘娥是先帝的皇后,而自己也是皇后,如若被天下人知晓,会不会想到自己也会如刘娥一般? 天家的脸面何存?官家的脸面何存?她王语嫣的脸面又何存? 冷冷的望了一眼惊呆的蔡伯俙王语嫣用冰冷的声音道:“此事万万不可传出去,传予的旨意,只要民间出现这样的严令夷三族!” 蔡伯俙打了个冷颤,所谓的夷三族乃是诛杀父族、母族、子族的所有直系亲属,不管有没有联系全部族诛!但这样的刑法一般用在十恶不赦的大罪上,蔡伯俙躬身道:“臣接旨……但如此大辟之刑要陛下用旨……” 王语嫣杏目圆睁道:“那便传书陛下!此事不得拖延!” 蔡伯俙躬身退走,而王语嫣也起身道:“予这就去大相国寺中看看,如若真是刘太后……” 听到王语嫣的话赵妙元心中一惊的问道:“嫂嫂打算怎样?!” 王语嫣苦笑着摸了摸赵妙元的头道:“还能怎样?官家当年没动她,予自不会动她,毕竟也是堂堂太后之尊,已经到了这把年纪,怕是想念官家,又或是遇到了什么难处,官家也是,既然把她送走又何必不留人注意,一来能护其周全,二来也好救急,又岂会平白的生出事端。” 赵妙元微微笑道:“皇兄最是仁义的紧嘞!” 蔡伯俙蹑手蹑脚的走出花厅,这已经不是他能旁听的东西了,转身便撞上亲卫司的老兵露出情切的笑容道:“你们还是如此,环卫天家左右一时不怠。” 几个老兵笑道:“这是本分,当不起驸马爷夸赞。” 蔡伯俙点了点头:“最近黑手的人会前往亲卫司听用,他们的手段你们也应该知道,万万不可冲突起来,凡是多多忍让,等陛下回京便好。” 老兵开口道:“不知是谁带来的?” 蔡伯俙的脸色稍显不自然:“陈琳……陈大官!” 嘶……嘶…… 蔡伯俙完全不理会亲卫们尴尬的眼神,陈琳的名号只要是和皇宫有关的人都知晓,现在他的心中仿佛堵着一块大石头,陈琳之前说刘娥是赵允让手中的王牌,那这么说赵允让是想利用刘娥? 也不对啊!既然如此那为何让刘娥出现在大相国寺?这么一来不就完全露馅了吗?毕竟大相国寺人多口杂的,连皇后都发现了刘娥。 不管怎么说,先把刘娥保护起来便是,也不知陈琳从那得来的消息,居然知道刘娥是赵允让的王牌,看来黑手的手已经伸到了宗室的家中,说不定自己的家中也有黑手的人…… 蔡伯俙知道王语嫣将要去大相国寺见刘娥,于是便先行一步查探一番,无论如何刘娥必须安然无恙,否则官家定然震怒,东京城也会死不少的人! 走在大相国寺的小道上,两边是粗壮的银杏树,看着粗壮的树干,怕是已经有了百年历史,一个偏僻的禅房就在小道的尽头,蔡伯俙挥手让黑手的人警戒便推门进入。 禅房中并无多少华丽的装饰,古朴归真,只有一个上了年纪的妇人坐在蒲团上默默的念经,谁能想到她便是曾经母仪天下的皇后,洗去铅华的她如农家妇人一般朴实无华。 第六百三十八章蔡伯俙的办法(上) 蔡伯俙撩起前摆,双手相叠以朝臣之礼拜下:“臣驸马都尉蔡伯俙参见太后!” 刘娥微微抬起眼皮瞅了一眼道:“原来是蔡家的小子,这里没有太后,只有一乡间村妇而已,老身担待不起你的参拜,快快起来吧……” 刘娥的话让蔡伯俙长舒了一口气,只要她如是说便说明她并不愿意承认自己的身份,也不愿恢复往日的荣耀,也意味着这场乱局不会以权利争夺为主,否则刘娥不会是这种态度。 蔡伯俙随即改口道:“蔡伯俙见过贵人!”说完便在一旁的蒲团上坐下,端起茶具亲自为刘娥斟茶道:“贵人为何在此清修,难道厌倦了往日的生活?” 刘娥笑了笑:“自从离开禁中,老身就从未如此畅快过,每日送相爱之人下田,手握桑麻盼他早归,庖厨之乐亦在其中,可比那深宫高墙锦衣玉食来的踏实的多!” 蔡伯俙奇道:“那太后为何再回东京城平白的生出事端?哦……树欲静而风不止,怕是有心人所为吧?!” 这下换刘娥惊讶了,她没想到以赵允让的缜密居然能被蔡伯俙发现,稍显激动的说道:“你是如何知晓的?难道官家也已经知道赵允让之事?!” 蔡伯俙苦笑着摇头道:“赵允让之不臣官家早已知悉,但连官家也没想到贵人您会被他所用……小子也是在陈大官那里获知您被赵允让所困的。” 刘娥恍然大悟道:“原是陈琳,那便不奇怪了,这老不死的神通广大,当年在禁中的时候便对东京城的风吹草动了若指掌,现在即便是出了宫也一样,你知道为何他能如此?” 这蔡伯俙还真不知道,一开始的时候他认为陈琳是通过黑手的情报得知的,可后来一想也不对,黑手虽然是官家的密司,但却不一定见过刘娥的尊容……蔡伯俙好奇的问道:“如何?” “这宫中宦官宫女甚多,每年放出宫外的便不知多少,陈琳身为内廷都都知,不光是管束内廷,还要养活这些放出宫外的人,这是他们生存的方式,即便是他也会被放出宫外,现在他在黑手任职,那些出了宫的人便成为他的耳目了,皇宫禁中的内侍宫女又有谁不认识老身?” 原来如此,这就说得通了,蔡伯俙恍然大悟道:“难怪,没想到陈大官的路子比黑手还广,也亏得有他坐镇,否则我等还被蒙在鼓里。” 刘娥稍显激动的问到:“这么说官家还不知老身之事?” 蔡伯俙苦笑着点头道:“原是不知的,但娘娘已经传书陛下,怕是不日便会知晓,您便是想瞒也瞒不住了……” 刘娥长叹一声道:“万望官家不要为难刘家父子,否则……” 蔡伯俙脸色一变:“难道他们也参与了此事?刘美好歹也是曾任右骁卫将军,岂能与奸人合谋?!” 蔡伯俙简单的一句话就把刘美与赵允让联系在一起,刘娥大惊连声呵斥道:“休要胡说,刘家父子乃是被赵允让囚禁,以他们做伐逼老身就范!” “哦……原是如此……既然贵人都说了这么多,那便请贵人如实道来,小子也好前去营救不是?” 刘娥松了口气,看似是蔡伯俙在抖机灵,其实是她故意把一切说漏嘴,不是为了让蔡伯俙知道,而是为了让赵祯知道,所有的这一切和她以及刘家父子没有关系,刘家父子是受害者,而自己是被胁迫的。 事情的来龙去脉三言两语便能说清楚,连蔡伯俙都没想到事情居然如此简单,赵允让利用刘娥完全就是个意外,意外的发现了刘娥意外的想出了绝妙的计划,蔡伯俙听了之后浑身打颤,这赵允让的心思实在是太缜密了些。 计划虽然简单,但却天衣无缝,如若刘娥真的就范……太子危矣! 蔡伯俙皱眉道:“如今刘家父子身在何处?” 刘娥摇了摇头:“老身不知,只知道他们被囚禁于大相国寺之中,且赵允让和这大相国寺往来颇多,主持方丈明觉大师定然与赵允让有所勾连!” 刘娥的话让蔡伯俙大骇,这大相国寺可是东京城中的宝刹,上至权贵之家下到平民百姓都会前来上香拜佛,且多有权贵之家或是朝廷重臣的家人入相国寺带发修行。 蔡伯俙飞快的站起身道:“贵人稍安,先拖住赵允让便能保刘家父子无碍,您也无性命之忧,待小子查明便把这大相国寺一锅端了!如此大奸大恶之徒,居然披着佛门外衣,实在大逆!” “想端掉大相国寺可不简单,你还是向官家报奏吧!当年官家打压佛门道教,可却单单没动大相国寺,你可知这是为何?” 蔡伯俙恍然大悟:“这是天家的家庙……看来他赵允让这个大宗正司果然是与大相国寺有不为人知的苟且!” 刘娥微微一笑:“回黑手去寻陈琳吧!他是禁中的老人,宫中,甚至东京城中的隐秘可比黑手知道的多得多!他会顾及天家脸面的。” 听她这话蔡伯俙只能傻笑,陈琳可是打算连刘娥一起都不放过的,如果刘娥知道了也不知会不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贵人和我说这么多就不怕赵允让怀疑?” 蔡伯俙觉得刘娥交代的实在太快一些,不光把赵允让的计划说的一清二楚,甚至连该找去找谁都帮他想好了。 刘娥哈哈大笑道:“这话着实可笑,老身出了事不去寻天下间力量最强大的人难道要费心巴力的帮助赵允让不成?官家乃是天子,坐拥天下纵横域内无人能敌,老身把所有的事情告诉你,如若你还救不得我等,不如自缢算了!” 蔡伯俙一个踉跄,刘娥的话实在是太伤人了,官家派自己来处理东京城的乱局不就是为了低调,其中的难度之大连蔡伯俙自己都没把握,到了刘娥这里反倒是件轻松的事怎能让人不生气…… “今日小子前来赵允让定然是会知晓的,贵人还需小心应付才是。” 刘娥笑道:“这是自然,本就是要放出消息给王语嫣,现在她知道了便派你这个妹婿前来也是人之常情,老身自会应付,你速去办你的差遣便是!” 蔡伯俙躬身退出,即便是已经离开皇宫的刘娥也依然有着太后高贵的气质,也唯独她能直呼当朝皇后的名讳。 第六百三十九章蔡伯俙的办法(下) 刘娥瞧见蔡伯俙离开后长出了一口气,其实刚刚她所作的一切都是在赌,她不知道赵允让会不会发现异常,也不知道官家会不会再继续保护自己,她最了解皇帝,谁当上了皇帝就会慢慢的改变,能保持本心的人少之又少。 当年赵恒初临帝位的时候也是雄心壮志,可时间一长他便开始享受帝位带来的好处,也更加的贪生怕死,当年的檀渊之战要不是寇准怕是赵恒绝不会亲临前线的,可以说是帝位改变了他! 而现在刘娥所担心的也是帝位改变了赵祯,自己的事情如若传出去必然会引起世人的轰动,到时间天家的脸面可就丢尽了,时间还有什么比太后改嫁更有意思的话题呢? 大宋的百姓即便是明面上不说暗地里也把官家的脊梁骨给戳漏了,如若按赵允让的话来说,那将会对官家的名声造成致命的打击,谋害正宫太后,这可以算得上是十大恶之首,即便他是高高在上的皇帝,民间的声音和朝臣的唾弃也会让他生不如死。 所以此事最简单的方法便是是以雷霆手段,直接把赵允让连同和此事有染的人迅速处决,当然也该把自己和刘家父子一起解决掉以除后患。 只有这样才是最为干净利落的方法,即便是当时的动静大,但波及的时间和范围却不会有多广,时间一场人们便会忘记这件事,而自己和刘家父子也会消失的无影无踪。 刘娥是没有办法,她不能看着赵恒的血脉失去大宋的江山,她是真心爱过赵恒的,所以宁愿冒着危险把所有真相告诉赵祯也不愿配合赵允让的计划,否则她完全可以利用赵允让和官家的之间的矛盾获得利益,做到这一点并不难…… 现在她把所有的赌注都压在了赵祯身上,她相信赵祯是不是个绝情之人,更相信他不是那么轻易会被帝位改变的人,毕竟自始自终赵恒都在教育他莫要成为独夫。 长舒一口气,现在的她唯有等待,也要尽力拖住赵允让不能露出破绽,只希望赵祯能念及旧情不要对她下死手…… 心思忐忑的不光刘娥一人,蔡伯俙也是如此,当知道事情的全部来龙去脉后,蔡伯俙觉得这事已经复杂到了必须上奏官家的程度了,但从东京城到官家所在的奉圣州怕是要许久才能有消息传来,到时候这边还不知道变成什么样子了。 “大不了我自己来便是,即便是做了又如何?难道官家还能怪罪与我!” 蔡伯俙猛地起身走向陈琳道:“陈大官,此事莫做太多的计较,你给个办法,我亲自去做,只要干净利落不上奏官家也没甚的事情,天大的干系我一个人担着!” 陈琳阴阴的笑道:“你倒是好大的魄力,你担着?你担当的起吗?难道就不怕把自己的小命折损进去!” “那要看你用的什么方法,只要动静不大,影响不久,速战速决,那小子还是担待的起的。” 陈琳笑道:“这倒是简单,官家在陈留备有八万精锐,你拿着黑手的腰牌和官家给的腰牌合二为一密调五千人,前去把赵允让的汝阳郡王府给团团围住,之后冲进去杀个干净便可。” 蔡伯俙干咽了一下口水:“大官莫不是疯了?!光天化日之下,率精锐之兵屠戮宗室府邸,即便是蔡伯俙有这胆量,那些军士也不敢啊!” 陈琳挥了挥手道:“我还没说完你急什么,把汝阳郡王府夷为平地之后顺便也把大相国寺给杀得干净,一个不留,如此便除去了赵允让这个祸害,也顺带着帮官家除掉了刘太后,如此两全齐美之事何乐而不为?” 蔡伯俙指着陈琳骂道:“老糊涂了吧你?这是两全齐美?这是滥杀无辜,这是大逆不道,这是……这是胆大包天!你疯了可别拉我下水,有本事你去干别让我顶在前面!” 陈琳伸手道:“那便让老夫去干,拿来吧!” 蔡伯俙一愣:“拿……拿什么?” “官家给的虎符啊!别说没有,只要你给我,此事便由老夫一手操办,办完了顺带着去先帝的陵寝好生休息去了……” 蔡伯俙哭丧着脸道:“您就别在这瞎闹了,虎符是万万不能假以人手的,让官家知道了,我即便是没参与也要跟着吃瓜落的! 而且您说的法子行不通,一旦这样做了,东京城的百姓定然会说官家绝情,现在连宗室都不放过了,将来会不会是朝廷重臣?毕竟他赵允让做的太好了些,没有破绽不说,为人处事还极为方正,咱们没有他的把柄啊!” 陈琳笑道:“你当然找不到他的把柄,即便咱们在汝阳郡王府的密探也找不到他的把柄,人家的老巢根本就不再自己的府中,你即便是把王府翻个底朝天也没用啊!” 蔡伯俙一惊:“这么说果真如刘贵人所说,大相国寺才是他赵允让的老窝?!但大相国寺可就更加难办了,那里是天家的家庙也不能大兴刀兵啊!” 说完便瞧见陈琳老神在在的躺在躺椅上晃悠,不时的嘶溜一口小茶壶中的茶水,那叫一个惬意,蔡伯俙忍不住嘟囔:“贵人还叫我来找你,把你夸得像一朵花一样,现在看来你也是只知盲打莽撞的武夫……” 陈琳猛然抬头道:“太后如是说?” “这是自然!” “既然如此那我就给你出个好主意,你可听好了,咱们不如祸水东引,假借辽人的名头……” 侧身听着的蔡伯俙眼睛越来越亮,还别说,陈琳的主意可是相当的妥帖,利用辽人,自己之前怎么没想到呢! “嘿嘿!大官,你可真够阴毒的……要不是你在黑手,我还真的不敢和您聊,要是真按照你说的做成了,不光刘贵人无事,顺带着百姓也不会说什么,还能轻而易举的检查大相国寺和赵允让的府邸,妙计,妙计啊!” 陈琳再次露出阴险的笑容道:“但是有一个条件,必须让太子去见那位贵人……” 蔡伯俙一个哆嗦的站起道:“你疯了!太子贵为储君,现在又是他在监国,岂能去见刘娥?何况赵允让正等着机会呢!” 陈琳皱眉道:“必须去见,只要保护的好,没有什么好担忧的,而来这是在拖延时间,你我布局难道不需要时间吗?再说太子也该见见他名义上的奶奶不是?休要啰嗦,此事我亲自去奏明皇后娘娘!” 第六百四十章皇后之心 对于蔡伯俙与刘娥的见面,赵允让并没有什么怀疑,放出消息的同时必会有天家最信任的人前来一探虚实,而蔡伯俙无疑是最好的人选,他是皇帝的妹婿,说远不远,说近不近,刚刚好。 刘娥的掩饰非常好,赵允让并未生疑,也就自然的理解为蔡伯俙是王语嫣派来的,而他也没有刁难刘娥与刘家父子,但小心谨慎的赵允让加强了对他们的看管。 但赵允让的所作所为在陈琳看来却很幼稚,要不是蔡伯俙有官家的旨意,不许在东京城再起大的波澜,他早就用黑手的力量把赵允让给铲除的干净。 在绝对的权利面前他赵允让什么都不是,手中拥有大锤不去用,反要迂回而行,世间哪有如此麻烦的道理?任何出头的东西都是钉子,皇家只需抡起大锤把它砸下去便是,官家行事一向雷厉风行,怎生到了宗室身上便步步退让。 陈琳微微苦笑,还真是“子承父业”当初先帝对待赵元俨也是如此,如今官家也算是继承了先帝的宽仁,对待宗室也舍不得下死手…… 计划的越是复杂便越会出问题,要不是蔡伯俙的一再坚持,他也不会提出祸水东引的办法,也不知蔡伯俙能否把这件事办好,反正东京城的辽人已经是臭大街了,多一个少一个罪名也无所谓…… 鼠三小心的靠近陈琳的所在,瞧见陈琳皱眉思索便大着胆子的瞧了瞧边上的小几道:“陈大官,国丈差人递来了名帖……” 陈琳露出特有的笑容,看的鼠三毛骨悚然:“名帖是递给你的,你去便是,该说什么不该说什么你是知道的,何须来老夫这里禀报?” 鼠三尴尬的说道:“卑职一向是负责做事,这还是第一次去和国丈打交道,心中惶恐生怕办错了事,特来禀报陈大官……” 陈琳瞥了一眼道:“你在我面前还装?速去便是!何必让老夫给你背书,一旦牵扯到宗室你便如此胆小了?当初你可是去过赵元俨密库的!还是和那位一起!” 鼠三浑身一紧便脚底抹油的开溜,没想到陈琳居然知道自己和官家去过赵元俨的密库,大概也知道传国玉玺的来历吧?可鼠三着实觉得冤枉,那日可是官家作为主导,他不过是打下手而已…… 相对于去和王蒙正打交道,鼠三更羡慕蔡伯俙,他是皇帝的妹婿,也是太子的姑父,事成之后便让会得到皇帝与太子的重视,以后可谓是前途无量,而自己去和国丈打交道,说错了可就把皇后娘家得罪了…… 但此时的蔡伯俙哪有这个闲心,他在自家的花厅门前转来转去,就是不知该如何对王语嫣说,陈琳给出的建议太荒唐了些,居然让真的让太子去见刘娥,这不是让自己找死吗?还他来说,你倒是来啊! “蔡伯俙,予都见到你了还不进来!” 王语嫣的声音如催命符一般钻到蔡伯俙的耳朵里,吓得他一个哆嗦,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赶紧整理了一下衣物便进入花厅,上前行礼道:“参见娘娘……微臣从陈大官处得到一个绝妙的计划,正准备向娘娘上奏……” 噗哧…… 孩童的小声从门外传来,灵儿领着俩个弟弟一蹦一跳的向王语嫣走去,一边还嚷嚷:“姑父羞羞羞……刚刚还在外面徘徊呢!” 赵旭则是小声道:“诚者,天之道也;思诚者,人之道也……” 蔡伯俙心中大喊冤枉,望着赵旭真诚的模样气的哭笑不得,自己也是为了他而已,这小子真是气煞人! 王语嫣白了一眼蔡伯俙道:“既然是从陈琳那里回来,他必然是知道的清楚,你便说说那大相国寺中的贵人可是刘太后?又为何要在寺中?予可方便去见上一面?” 蔡伯俙躬身道:“确是刘太后不假,并且她已经看看淡权利,并无回宫之心,况且她……与那……刘家……生活的很好……”一说到刘娥的生活,蔡伯俙便的舌头便忍不住打结。 果然王语嫣和坐在她身旁的赵妙元脸色一变,刘娥的事情她们自然是知道的,但知道和亲耳听到却是完全不同,深受礼法教育的她们对刘娥的行为实在不知该如何评价,官家赞其曰敢爱敢恨,但她的行为又与礼法相悖。 驸马府的花厅顿时安静了下来,唯独灵儿在一旁道:“皇祖母端是真性情!” 王语嫣顿时火上心头,瞪了她一眼:“休要胡说,大人的事情你勿要插嘴!回去把女戒抄写十遍!” 灵儿什么都不怕唯独害怕母亲,王语嫣一句话便让她老实下来,瘪着嘴在一边生闷气,但经过她的调剂,花厅中的气氛变得宽松了些,不再那么紧张。 王语嫣转头道:“予何时去见她?” 蔡伯俙浑身一颤,看了眼四周蔡伯俙咽了一下口水道:“还请皇后屏退左右,臣单独奏报……” 此言一出,赵妙元立刻便竖起了眉毛,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蔡伯俙还要避讳自己?!简直是岂有此理!但当她看到几个孩子的时候便明白了蔡伯俙的用意,起身拉着灵儿三人道:“走,姑姑带你们去吃桂花糕去。” 几个孩子也是懂事,牵着手便走出了花厅的门,蔡伯俙在后面长舒一口气,自家婆娘的性子她还是知道的,虽然对自己管束较严,但在这种问题上还是听自己的。 花厅中只留下王语嫣和蔡伯俙两人,蔡伯俙恭敬的行礼道:“启奏娘娘,您暂时还不能见刘贵人。” 王语嫣奇道:“这是为何,她是官家名义上的嫡母,如今出现在大相国寺,本宫当然要去见见!若是怕外人知晓,你们做好遮掩便是,怎么做不用本宫教你们吧?!” 蔡伯俙苦笑道:“倒不是因为这个,刘贵人的出现还没有几个人知道,也不会再有多少人知晓,但此时牵扯到汝阳郡王赵允让……” “赵允让?!”王语嫣惊声说道:“和他有何牵连?!” 王语嫣清楚此事一旦和赵允让有关便不会是小事,原本她以为刘娥的出现不过是遇到了什么麻烦,亦或是对赵祯还有思念之情,没想到却是被赵允让所胁迫而来。 第六百四十一章皇后垂帘 瞧着王语嫣杏仁大的眼睛,蔡伯俙稍显忐忑的低声道:“微臣此次寻陈大官也是刘娥所出之计。” “好大的胆子!难道当年官家亲率太子三卫诛杀叛逆这些人都忘记了吗?官家可不似那优柔寡断之君,这些人岂敢如此放肆!” 蔡伯俙低头不言,这个时候还是不要说话的好,省的引火烧身。 咬了咬牙,王语嫣道:“此事传书陛下了没有?” “臣以用黑手的飞鸽传书陛下,相信不出三日必有回复……” “等不了那么久了!三日时光还不知变成什么样的局面,陈琳如何说,你们的办法又在哪里?”王语嫣仿佛一下从母仪天下的皇后变成雷厉风行的将军,身上散发出的怒意即便是蔡伯俙都能感受到。 泰山压顶可不是说说的,久居上位的王语嫣贵为一国之母,她的话便是钧旨,更何况现在赵祯不在东京城,虽说是太子监国,但实际上她完全可以在紧急的时候获得和皇帝一样的权利。 现在便是万分危急的时候,大宋宗室谋逆,意图调换太子,让自己的子嗣登临储君之位,这要是传出去了,必然会引起整个大宋的震动,但王语嫣知道,在没有确凿证据的情况下,自己即便是贵为中宫皇后也拿赵允让没办法…… 甚至在贸然围剿赵允让的时候会被他利用刘娥的事情倒打一耙,到时间变成了刘娥是被皇帝逼着饮下毒药,那便是对赵祯这位天下之主最大的污蔑了! 深吸一口气,王语嫣盯着蔡伯俙冷声音说道:“摆驾回宫,宣三司使丁谓,参知政事晏殊,范仲淹,中书门下平章事庞籍入宫,陈琳还有你自己入宫,予在垂拱殿与尔等共商国事!” 蔡伯俙猛地一颤,这是王语嫣在行事她手中的权利,本无可厚非,但官家在留下的圣旨中交代,后宫不可干镇,她的态度与陛下的旨意相违背啊! 正不知如何是好的蔡伯俙突然听到王语嫣开口道:“此事虽是国事,但亦是予的家事,陛下身为赵氏宗族的族长,予便是赵氏一族的主母,除了这种叛逆自然要寻朝臣帮助!最少你们的计划必须要他们的配合吧?!” 蔡伯俙恍然大悟,这是在向朝臣们吹风,也是让这些相公们给她背书,证明官家的清白。 蔡伯俙躬身施礼道:“微臣尊皇后娘娘钧旨……” 王语嫣并未询问陈琳和蔡伯俙的计划,在她看来有陈琳在自己完全不必去问,陈琳在垂拱殿的对奏中便会说的一清二楚,毕竟他在东京城做任何事情也要通过两府的默许才行。 天光暗淡,东京城的热闹仿佛刚刚苏醒,灯红酒绿的南门大街上处处莺歌,高高的酒楼里时时燕舞,好一番太平盛世的景象,作为相公的庞籍刚刚与衙门中的同僚下属落座便有一小斯上前在他的耳边低语。 庞籍脸色一僵很快恢复原本谈笑风生的模样,挥手道:“对不住各位,今日天祝节休沐,老夫本想宴请诸位,但家中缺出了点事情,虽不是什么大事,但非要老夫前往,老夫自罚三杯先行一步,诸位尽兴!” 相公都把话说成这样了,又端起酒杯连饮三杯酒,众人自然不好计较,起身便送庞籍离开,只有一旁的范仲淹觉得事情不对,刚刚庞籍的手可是紧紧的捏着杯子甚至有些颤抖,不是因为担心而是恐惧。 范仲淹眼神一凝,什么事情能让堂堂的相公如此恐惧,怕是除了天大的事情,但显然这事再大也和自己没有关系,否则就不会单单只找庞相公了,但很快他便知道自己错了。 庞籍此时根本就没有留意范仲淹的表情,在他看来这天怕是又要再塌一回了,转头道:“希文随老夫下来。” 在范仲淹得知消息后也是如庞籍一般大惊失色,大宋好不容易有今天这样和睦稳定的局面,可偏偏有些人要兴风作浪。 刚刚那小斯无须尖嗓,一看便是宫中的内侍,告诉庞籍的消息也很简单,唯有:皇后娘娘宣,事关刘太后。这十个字,但这十个字仿佛刀子捅在了自己的心脏上。 气定神闲的除了酒楼上了自己的马车,庞籍几乎是咆哮着对车夫道:“速去皇宫!”刚刚说完的庞籍又飞快的拉住车夫道:“慢些,就像往常一样便好。” 如此折腾自己,车夫好奇的望了一眼车厢中的两位相公,刚扭头便发现两只饿狼盯着自己,吓得脖后梗的汗毛都竖了起来,此时的相公哪还有往日的稳重,喘着粗气瞪着眼睛的望着皇宫方向,吓得车夫赶紧专心驾车,而同样的一幕也在东京城中不断的上演。 巍峨的宫禁之中,庞籍很快的遇到了几个老熟人,皇后突然召见自己还是关于已故太后刘娥的事情,更为关键的还是不止单独召见自己一个人,由此可见事情的严重,怕是和自己的猜测有点印证了。 丁谓的身体显然不太好,走路都是哆哆嗦嗦的,几百年是如此他还是不愿坐官家赐予的步撵,声称这种以人代畜的行为有辱君子之风,庞籍无奈的上前帮着胆战心惊的内侍搀扶他。 “身体不好就不要搀和到这种要命的事情里了,早早享受天伦之乐多好!” 丁谓苦笑道:“老夫也想,但三司乃朝廷要害,没有一个稳重的人接班是不成的,否则官家也不会把老夫死死的按在这个三司使的位置上了!” 庞籍还未说话便见到晏殊从一边上来接过内侍的活架其丁谓向前走,瞧着他留下的胡须,庞籍微微摇头,这晏殊端是好才学,腹中锦绣,但却入仕不如作诗,否则丁谓也不会连搭理也不搭理他。 在丁谓眼中有能力的人就是比有学问的人来的高强,身为外戚的蔡伯俙就是比他晏殊来的要能干,即便晏殊的人品上佳也入不了丁谓的眼睛。 而范仲淹一直跟随在自己的身后,既不上前搀扶丁谓,又不跟众人搭话,庞籍赞许的点了点头,越是如此越能走的更远。 很快几人便到了垂拱殿中,抬眼望去只见御座上的不是往日的赵旭,而变成了一道珠帘,在珠帘之后除了皇后还有谁…… 第六百四十二章对奏 对于皇后垂帘庞籍和丁谓完全没有一点反应,范仲淹也是觉得理所当然,而陈琳早已老神在在的拢着手站在王语嫣的身侧,他是宦官又是真宗皇帝的老奴,自然无所避讳。 晏殊此时才意识到事情的严重,连重视礼法的相公都对王语嫣的垂帘无动于衷,可见事情已经大到可以忽视小节的程度。 众人先行参拜皇后,这最基本的朝廷礼数还是在的,但接下来就变得完全不同,王语嫣清冷高贵的声音从珠帘后传来:“众卿家也该知道大体的事情,予便不愿多说,陈彤把东西给诸位相公瞧瞧,备上灯烛。” 很快一群内侍便在陈彤的带领下走到各个相公的身前,拿出一张小纸片凑近了给他们看,但却死死的不撒手,待众人看完后便用一旁的灯烛点燃,直至烧的灰飞烟灭才退走。 此时众人的表情早已僵硬,虽然猜了个七七八八,但看道赵允让谋反的事情后几乎是心脏都快跳了出来,居然又是宗室不宁,为何大宋的天潢贵胄如此不老实,官家还是太子的时候赵元俨作乱,如今官家北伐燕云的时候赵允让作乱,这要是传了出去天家的颜面何在? 庞籍压低了声音怒道:“真是岂有此理,官家贵为大宋君父,赵允让既是宗室又是官家的五服兄弟,岂敢如此大逆不道,什么太后?!老夫看分明是他赵允让找了个长相相似的人来冒充而已,天下之大样貌相似之人多的是,岂能他说是太后便是太后!” 丁谓哆嗦的咳嗽了两声,缓了口气长叹道:“也亏是先帝和官家做了大宋之主,否则这东京城还不知是如何景象……” 他们的声音即便很小,但在寂静的大殿中却无人不闻,王语嫣在珠帘后的嘴微微翘起,看来丁谓是明白了自己的意思,简单的两句话便说明了他们的意见,一是咬死不承认刘娥的身份,而是要保护好官家的名声,就这两点就够了! 王语嫣轻笑一声:“两位相公端是好眼力!一眼便洞穿了赵允让的诡计,依二位之见该如何是好?予……” “启奏娘娘,既然传讹她是刘太后,不如差人去瞧个究竟,以防万一?” 突兀的声音在大殿中响起,众人齐刷刷的把目光投向声音的来源,蔡伯俙紧皱眉头的望向昔日的好友,为何晏殊会变得如此迟钝,到了现在还看不出相公们和娘娘达成的协议吗? 丁谓轻蔑一笑便置之不理,而庞籍暗叹:果然是入仕不如作诗,好好的才情也只能用在学问上,入朝理政差强人意,不通人情世故啊! 王语嫣并不在意,她早已知晓晏殊是什么样的人,才情是大宋顶顶好的,做学问也是不差,所以才在被赐予参知政事一职,但官家给他的差遣仅仅是资政殿大学士,无职守,无典掌,只是出入侍从,以备顾问,之事视其亲近而已。 王语嫣瞧见晏殊身边的范仲淹计上心来:“范卿家,陛下常常夸你善思辨,多立断,聪慧过人,你且说说。” 范仲淹身为参知政事,自然对朝堂规则熟悉透了,对珠帘后的王语嫣躬身道:“臣遵旨!晏相公的话着实不妥,刘太后已然是追随先帝而去,陛下亲眼所见岂能有假?” 范仲淹的一句话就说到了点子上,也让晏殊恍然大悟,自己是多么愚蠢,既然是陛下亲眼所见,那大相国寺那位便一定是假的,即便是真的也是假的! 晏殊的表情被范仲淹看在眼中,继续开口道:“既然是假的,那便没有什么好在意的,越是在意越容易让百姓误以为真,当务之急是如何找到赵允让的谋逆的证据,以及铲除大相国寺这颗同流合污的毒瘤。” 本该是丁谓和庞籍说的话,范仲淹也代劳了,丁谓和庞籍两人非但不生气,反而相视一笑,这范仲淹是个人才,三言两语便把整个事情和办事思路整理的清清楚楚,什么是最重要的? 找到证据当着天下人的面除掉赵允让这个祸害才是,什么真假刘太后?赵允让既然能有如此把握那必定是真的刘娥!丁谓和庞籍这俩个老狐狸瞬间就能把赵允让的心思猜个大概出来! 同时他们也明白官家当初放了刘娥出宫,身为先帝的老臣,他们岂能不知刘娥与龚美的旧事?只是碍于先帝的脸面没有点破而已。 话都被说的这么明白,晏殊自然心知肚明,涨红了脸站在一边不再说话,暗道自己迂腐。 王语嫣开口道:“此事由蔡伯俙和陈琳操办,蔡伯俙手中有陛下的旨意,予已御览,陈琳是侍奉先帝的老奴也知道该如何处理。诸位卿家意下如何?” 这下众人统一口径的躬身道:“臣等尊娘娘钧旨!” “那便如此,众卿家退下吧!”王语嫣起身缓缓离去,而众人伏地不敢抬头,直到珠帘消失他们才慢慢起身向大殿外走去,陈琳已经不是禁中内侍,自然也随众人一起,拽着蔡伯俙向前走。 丁谓庞籍望了望这一老一小心中偶有所感,怕是蔡伯俙不会走三司使的路子,而是继承陈琳的差遣成为大宋天家的环卫之人…… 陈琳笑眯眯的对众人道:“既然是老奴负责,还请诸位相公配合,咱们要先发制人,把大相国寺那位的消息放出去。” 这几人都是文臣中的尖子,身为相公的他们是何其聪明,即便晏殊也明白了陈琳的用意,果然是先发制人,直接把刘娥的消息放出去,然后再证明她是假的,原来他们俩只不过是前来给皇后背书而已。 庞籍笑道:“朝中百官何其灼见,谁都能看出她是假的,大官不用担心。”庞籍的话便是代表了所有的文臣武将,这时候表明立场最为重要。 陈琳笑道:“如此甚好,蔡伯俙已经从娘娘那里画旨,并让监国太子用印,调遣官家密布陈留之兵围剿东京城中的辽人密谍……” 第六百四十三章无形张开的网 面对陈琳的胡扯众人频频点头,但心中却绝不会相信。 哪来的辽人密谍,他们早在官家北伐之后便被黑手肃清的干干净净!即便有漏网之鱼也不过是在黑手的监控下做大宋希望看到的事情而已,需要调遣数万精锐的虎狼之师前来? 即便是孩童都不相信的话,众人却是连连点头,心中暗道:“骗鬼去吧!” ………… 当的早晨的第一缕阳光洒在东京城城墙上的时候,夜市与妓馆中戏耍了一夜的人们才堪堪结束了他们的夜生活,伴随着早市开始的热闹,疲惫的向家中走去。 今天是休沐日,所以昨夜的东京城特别的热闹,如今的大宋已经普及了五天做工,两天休息的制度,大宋的百姓也习惯了这样的安排,虽然觉得有些荒废时间,但这样的作息时间一旦习惯后便会发现它的好。 连续工作五天的人,休息两天之后便又精神饱满,开始了充实的劳作,这种节奏相当的舒服,让人每天都觉得生活有盼头,也提高了人的工作效率,从大宋的工厂书院,开始,再到朝廷的衙门,如今整个大宋皆是如此。当然,地里劳作的农人除外。 南门大街,东京城永远最热闹的地方,这里不光聚集了各种高档的酒楼妓馆,还有众多的娱乐场所,象棚瓦里也在这开设了好几家,再加上当相国寺的万姓交易,可谓是东京城中繁华无两的地方。 如此热闹的南门大街上突然闯进来一队契丹人,他们是辽朝都亭驿的小吏,虽然身上穿着斯文的官服,但他们身材高大,孔武有力的模样和大宋的小吏完全不同,甚至可以说他们便是都亭驿的护卫。 在东京城中的辽朝都亭驿是不允许有任何披坚执锐的勇士,没有护卫就意味着他们完全被大宋保护,也没有对外生事的能力,这是为了保障东京城的安全,同时也是保障辽朝使者的安全。 这些契丹人走进了一座酒楼之中吃早点,在东京城乃至整个大宋,吃早点已经变成相当享受的事情,在蔡记美食的引领下,早点已变得越来越精致。 东京城的契丹人最是喜欢去一家名叫福聚楼的酒楼,这里据说也是辽人的产业,但谁也不知道这家酒楼的东家是谁,只有一个操着东京城口音的胖掌柜经营。 早上酒楼便坐满了客人,这家店最为有名的特色美食,貔狸肉。 这东西是一种轻易不是人的极品美食,貔狸即我国北方的黄鼠,形如鼠而大,穴居,食谷梁,嗜肉。貔狸肉肥,切成小块入沸水即烂,北人谓之珍味。 最为夸张的是这种珍味居然是用牛乳喂养出来的,等闲不得示人,唯独用来招待辽人的官吏,即便大宋的官员也是自公相以下皆不得尝。 这些辽人便是在耶律贾的带领下特意来品尝这种美食的,对于他们来说如今的东京城极其危险,整个城市对他们散发着不友好的气息,原本见了他们不敢直视的宋人现在都是一种居高临下的眼神,仿佛大辽一下子回到了低贱的时代。 昨天是大宋的天祝节,其中的可笑就连他们都是知道的,耶律贾也是恰逢适宜的带着都亭驿的人前来消遣,同时这福聚楼也是辽人重要的据点之一,就像东十字大街上的高阳正店一般,只不过为了更好的掩饰,这里的掌柜是宋人而已。 美味的貔狸肉刚刚端上桌子,一股奇特的香味便弥漫开来,这种肉香不似猪肉般带有浓重的荤香,也不似羊肉牛肉那般带有膻味,而是带着一股清甜的香气。 轰……轰…… 就在众人打算大快朵颐的时候,沉重的脚步声响起,耶律贾脸色一变,能发出如此整齐的脚步声在大宋只有军队能办到,他见识过大宋的军队,行进如一气势恢宏。 “你们在这里呆着,没有我的召唤万万不得出去!” 耶律贾说完便走出包厢,前去查看情况,很快他便惊呆了,原本热闹非凡的南门大街已经变得鸦雀无声,所有人都安静的站在道路的两边,而整个福聚楼已经被大宋的士兵所包围,从他们熟练的动作和精准的站位来看,应该是身经百战的老兵。 难道他们是冲自己来的? 刚想到这里耶律贾便打消了这个念头,不可能,大宋的黑手就像是疯狗一样到处搜寻都亭驿的密谍,他们早已经蛰伏起来,而辽朝的情报基本上已经不向都亭驿传递了。 可以说如今的都亭驿早已没了任何作用,只不过是东京城中的一个摆设而已,他们这些契丹人也别想离开东京城。 但偏偏在耶律贾不相信的时候,宋军中出现了一位老熟人,蔡伯俙笑眯眯的走上前来道:“昨夜将作监被盗,这是从贼人身上搜出来的,不知你可否认识?” 耶律贾很想一拳把这个笑脸胖子给揍趴下,但他生生的克制住自己,这里是大辽的据点所在,保不齐就有什么东西被人拿了把柄,接过蔡伯俙手中的牌子一看,耶律贾顿时怒发冲冠:“你这是栽赃,陷害!” 蔡伯俙摇了摇头:“栽赃陷害不是你能说的,要讲证据,否则到了御前本驸马要告你诽谤之名!” “你……你……” 耶律贾气的语无伦次,七窍生烟,即便是大辽密谍去盗了将作监也不会带着象征大辽官员身份的腰牌啊!这显然是栽赃,而且是在光天化日之下当着所有人的面赤裸裸的栽赃! 这还真是没有王法了……耶律贾欲哭无泪,这是想干什么?都已经不动了你还要来赶尽杀绝?! “哼哼,大宋要是真放心不下我们大辽的使者便把我们赶出大宋便是,何必用此拙劣的伎俩来把我等赶尽杀绝?今天一块腰牌,明天是不是就有了文书和信件?东西是你拿出来的,怎么说都随你的便!”蔡伯俙笑道:“你倒是死猪不怕开水烫,你说我在这福聚楼中能否搜到点什么?” 耶律贾脸色铁青的说道:“那你便搜吧,但本官一定要向大宋朝廷上奏,向太子殿下以及皇后娘娘上奏!” 蔡伯俙点头指了指皇宫的待漏院:“那你便去吧!随你怎么说本官都是要搜查这里的!” “好好好!你等着,要是拿不出证据来,定要让你好看!” 第六百四十四章禅房中的帝王之道 蔡伯俙完全不理会耶律贾的模样,挥手对军士说道:“搜!仔细搜,本官可是被人威胁了,要是搜捕出什么可就没脸下台!” 于是一帮打牙祭的契丹人就这样眼睁睁的看着宋人搜查他们的据点,但你搜查归搜查,吃我们的貔狸肉作甚?! 蔡伯俙一边吃一边感叹:“真是人间美味啊!”恨得耶律贾和一帮契丹勇士一直在磨牙,声音刺耳的让人难受,可蔡伯俙完全不在乎。 但耶律贾的眼中却闪烁着得意的光芒,这个福聚楼虽是大辽密谍的据点,但却没有任何情报以及线索,早在黑手肃清东京城的时候,这里便被打扫的干净。 砰……咔嚓…… 突然间的两声破窗打断了所有人的动作,耶律贾为之一惊,宋人的军士前来:“禀报驸马,有俩个辽人逃窜出去,一个向南一个向东,属下已经派人追赶!” 蔡伯俙起身骂道:“废物,这么多人围剿俩个小贼还让他们跑了!快追!” 说完便转头望向耶律贾道:“不好意思,请你随本官走一趟吧!” 呆若木鸡的耶律贾举起手指指向蔡伯俙道:“无耻,无耻之尤!” 已经走出福聚楼的蔡伯俙驻足转头:“承蒙夸奖,但本官做得还不够好,要向你辽人学习。” 耶律贾颤抖着喘着粗气道:“好,本官便随你走一趟,看你能奈我何?!你别忘了栽赃的罪名永远是站不住脚的!” 蔡伯俙并未理睬他的话,栽赃的罪名确实站不住脚,但却能成为有利的契机,福聚楼的东面是大相国寺,南面是赵允让的郡王府…… 随着围捕辽朝密谍的行动开始,整个东京城的气氛变得诡异起来,无数的禁军出现在街道上,整齐的向大相国寺和汝阳郡王府邸前进,而恰巧这个时候,皇后王语嫣带着太子赵旭前去大相国寺上香,为远在燕云之地的官家祈福…… 大相国寺清幽的小道上,王语嫣牵着赵旭的小手悠然拾步,她并不担心赵允让的计划,所有的阴谋诡计在被暴露在阳光之下后便会被曝晒的干净,即便是计划的再详细,布局的再巧妙也没用,阴谋便是这样永远拿不上台面,而自己用的则是阳谋。 禅房的们被打开,刘娥站在门廊下望着这对大宋最为尊贵的母子微笑着:“你终究还是来了,不枉老身等待多时。” 王语嫣露出腼腆的笑容:“大娘娘在上,请受儿媳一拜。” 话毕,王语嫣这个大宋的一国之母盈盈拜下,而赵旭则是老实的跟着拜倒:“孙儿叩见皇祖母!” “诶……何必如此,老身可不是什么太后,只不过是个丧夫的老孀而已,有什么资格让中宫参拜?起来吧,让我好好看看你们母子。” 王语嫣缓缓起身摇头道:“大娘娘当得起,无论您是不是太后都当得起儿媳这一礼,您是官家的嫡母,这是永远无法改变的,我也永远是您的儿媳。” 刘娥会心一笑的拉着王语嫣和赵旭的手道:“好好好,让老身看看你们母子二人,滋滋滋……果然是倾国倾城的美人,我的孙儿也是一等一的孩子,当初老身说你妖艳过胜,如今看来身上的艳美之气尽去,只留下端庄高贵,果然是母仪天下的皇后,其中没少花功夫吧?” 王语嫣露出儿媳的娇羞道:“儿媳愚笨,练了许久才能如此,让大娘娘见笑了。”随即脸色端正的说道:“大娘娘放心,我已差人去寻刘家父子,他们定会无碍!” 刘娥微微点头道:“这是自然,我从未怀疑过你的能力,这也算是他们父子二人的劫数,我的意思你可明白?” “儿媳明白!” 王语嫣当然明白,这是刘娥在向官家承诺,无论遇到什么样的状况都不会说出当年的隐秘,她只想过现在的生活,这样大家都相安无事。 刘娥稍稍皱眉的对王语嫣问到:“赵允让该如何处置?” “儿媳全听大娘娘的,留他一命也不是不可,夷他妻族也行……” 王语嫣的话让刘娥的眼中闪过一道精光:“这些人忘记了天家的尊严不可侵犯,也忘记了官家的手段,官家虽有仁名,但不可泛滥,外王内圣之道虽好,但却会让有心人多出鬼蜮心思,既然赵允让行大逆,便杀之以震宵小! 官家要是问起怪罪便说是老身说的,他赵祯贵为大宋的皇帝,是天下的主人,仁心固然重要,但雷霆手段亦不能少!要给他的子嗣树规矩,否则后世之君内忧尤甚!” 这是刘娥在帮自己做恶人,王语嫣微微点头:“儿媳明白了!” 刘娥说完便脸色柔和的对赵旭道:“来,到祖母这里让祖母好好看看,刚刚祖母的话你可记住?” 赵旭使劲的点了点小脑瓜:“孙儿记住了,皇祖母的话便如父皇曾经说的阴阳平衡之道,仁心便是阳,而雷霆便是阴,阴阳平衡方能统御天下,不迂腐,不暴戾。” 刘娥眼睛一亮仰天大笑:“哈哈哈……果然是祖宗庇佑,好好好……我大宋又出了个旷世明君!华夏君王何止百人?能领悟此道的又有多少,我孙儿便是其一,天佑大宋! 记住,赵旭你要做的不是老实本分万法不变的守成之君,你要做的是继往开来的守成之君!你父亲的路子是对的,那你便沿着他的路走下去,就像当年的文景二帝!” “孙儿谨记皇祖母的教诲!”这么多年来他从未感受到爷爷奶奶的关爱,对隔代亲的感觉也是第一次享受,刘娥的话语中满满的都是祖母的关爱让他非常舒服。 赵旭说完便声音哽咽的道:“以后还能再见皇祖母吗?” 他的话让禅房中的气氛为止一僵,王语嫣不知该如何作答,而刘娥也是呐呐不语,她们俩个大宋最为尊贵的女人不知道该如何回答赵旭的话,也不知该如何对他说明其中的厉害。 赵旭捏紧拳头皱眉道:“皇祖母放心,孙儿一定上奏父皇,让他给您一个两全其美的方法,毕竟父皇自己说的孝道乃天道!” 刘娥与王语嫣惊讶的对视一眼,没想到赵旭居然这么出色,虽说还是个孩子,但已经有了储君气象,殊为不易…… 第六百四十五章网中鱼 刘娥祖孙三代聊的非常开心,对于王语嫣这个曾经被自己打压过的儿媳她并没有什么抵触,她也算是看明白了,只要进了天家的女人都会变得那么不凡,仿佛浴火重生的凤凰。 就像当年的自己,原本也不过是个善于播鼗的蜀地孤女而已,可被赵恒垂怜后也是飞上枝头成了母仪天下的皇后,不管是什么样的人只要进了皇宫便会脱胎换骨啊! 相比自己,这个出生商贾之家的女子更加聪慧,外修妇容,内修妇仪,做的一点也不比自己差,更为难得的是她能在官家出征后对权利没有一丝的贪婪,又能在危难之时露出自己的干练与锋芒,比之自己要好上不少。 嘟嘟嘟,小小禅房的木门被轻轻的敲响,王语嫣的侍女躬身进来,自始自终都没有抬头看刘娥一眼,伏地道:“启禀娘娘,驸马蔡伯俙求见。” “准。” 得到王语嫣的钧旨,侍女起身退走,到了门外对蔡伯俙道:“娘娘宣驸马进屋对奏!” 蔡伯俙站在禅房门口干咽了一下口水,眼前的小小禅房在他眼中比厮杀的战场还要可怕,但他还是咬牙进去,瞧见刘娥与王语嫣相谈甚欢后稍稍松了一口气。 而赵旭则是笑眯眯的打着招呼:“姑父怎么也来了?” 蔡伯俙露出尴尬的笑容回应:“姑父身负皇命,自然也就来了……臣驸马都尉,御前观察使参见太后皇后娘娘!” 待王语嫣道了一声:“平身。”后,刘娥开口道:“哦?官家什么时候也开始对外戚授以差遣官了?这御前观察使可是足足有从四品上的。” 王语嫣笑道:“官家的脾气您还不知道,认准的事情便非要去做,蔡伯俙虽是外戚,不符祖宗之法,但官家说了,就是因为他外戚的身份所以用起来才顺手,而且朝中也只有他一个外戚,算不得什么大事。” 刘娥笑道:“也是这么个道理,蔡伯俙你倒是运气,摊上如此开明的官家,以后可要尽忠王事,不可懈怠!” 蔡伯俙连连点头可心中苦笑,自己一向是远离朝廷这个烂泥潭的,只想过着蔡记大掌柜以及驸马的闲散生活,怎么到了太后嘴中就成了一心做官的人了? “启禀娘娘,将士们在大相国寺中搜寻到了刘家父子,但……” 王语嫣皱眉道:“怎么了?” “但刘家父子周围并无看守,亦无捆绑痕迹,只是安静的坐在禅房中而已,也……也没有发现任何贼人痕迹!只有一小沙弥在院中扫地。” 王语嫣皱眉到:“这怎么可能,难道是走漏了消息?” 刘娥微微摇头道:“应该不是,赵允让此人十分桀黠,一有风吹草动宁愿舍去所有付出也要保全自己的安全,他怕是已经金蝉脱壳了,除了我和刘家父子以外,你们怕是再也找不到任何证据!” 王语嫣脸色一变:“如此说便是还动不了汝阳王府?” “不是有刘贵人在此吗?他赵允让岂能抵赖!” 蔡伯俙说完便后悔了,刘娥的身份见不得光,王语嫣早已和朝中相公打过招呼,不承认刘娥的身份,现在岂能让她作为人证? 一旦刘娥出现在世人的面前将会变得比赵允让更加麻烦,赵允让说到底还只不过是赵宋宗族中的家务事,而刘娥的事情可就严重了,毕竟她的贞节牌坊还在南门大街与御道的街口立着呢! 呐呐的再次开口道:“难道就这样让赵允让逃脱罪责?他犯的可是大逆不道之罪。不杀何以正人心?不杀何以震慑宵小?” 王语嫣皱眉道:“这便是他的高明之处,即便是救了刘家父子也只不过破坏了他的计划而已,但他却完全没有损失,甚至连原本的生活也不会改变,他依然是他的汝阳郡王,毕竟他不靠天家的俸禄活着,让那些去汝阳王府的人都撤走吧,没必要搜查他的府宅。其中必不会有证据。” 蔡伯俙在一旁小声的嘟囔道:“没有证据可以制造证据嘛……有些罪名只要有东西便能定罪的……” 王语嫣脸色一变:“莫须有这种谁都能做唯独天家不能做,天家也不屑去做!” 她的话让刘娥露出赞许的表情:“不错,即便是不会被人发觉也不能如此,否则后世帝王便会效仿,便会滥用,便会招致灭国之灾!” 蔡伯俙和她们站的层面不一样自然也就不会在意这些所谓的小节,也不能怪他,蔡伯俙也是好意,像赵允让这样的人不出掉后患无穷,哪有千日防贼的道理?何况是千防万防家贼难防! 但蔡伯俙忘了,天下间得罪谁也不要得罪女人,尤其是身处高位的女人,她们的手中拥有别人无可比拟的权利,她们把自己的孩子看的尤为重要谁敢动便会和谁拼命,最要紧的是……她们都是小心眼! 刘娥与王语嫣这两个大宋最为尊贵的女人会让赵允让脱罪?绝无可能! 王语嫣转头对刘娥道:“能否请大娘娘让刘家父子帮忙?隐藏住您的身份并把所见所闻说出来。” 刘娥笑道:“正合我意,但这还不够,先发制人,让他们父子两去开封府状告赵允让,并把他的所作所为大白于天下!这么一来不仅能让赵允让得到惩处,还能让他的反击化为无形!” 蔡伯俙小声说道:“那贵人您的身份不也就暴露了?” 刘娥笑道:“我不是什么贵人,不过是乡间村妇尔,在刘家父子路过之时与刘美这个鳏夫结为夫妻,后被赵允让发现,威胁刘家父子让老身假扮已故太后刘娥……下面的话不要老身教你了吧?” 蔡伯俙瞪大眼睛呆立原地,还有这种说法的吗?这不也是一样去欺骗百姓?他同时也忘了,女人也是最为善变的。 赵允让就好比大难不死的鱼,挣脱了所有的牵绊即将海阔凭鱼跃的时候,一张无形的大网将其笼罩在其中,并且这张网还是俩个宫禁中的女人所编制的。 即便他准备的在万全也没有任何用,在绝对的力量面前所有的辩解都将是苍白无力的,他甚至都想不到刘娥会把他的勾当在第一天便告诉蔡伯俙,更想不到天家非但不会至刘娥与死地,反而用自己的力量帮助她。 归根结底,他小看了刘娥…… 第六百四十六章开封奇案(上) 东京城出了一件奇事,消失了很长一段时间的刘美父子突然出现在了开封府,这让接任知开封府事的苏洵很是惊讶,毕竟刘美以前是龙神卫四厢都指挥使,苏洵以官员之间的礼仪接待了这对父子。 但他刘美父子状告的却是堂堂大宋宗族,身为汝阳郡王的赵允让,不光如此,状告的罪名还是十大恶中的谋逆,这样的罪名一旦坐实,普通人基本上就是株连九族的大辟之刑,而即便是身为汝阳王的赵允让,轻则被削去爵位,重则祸及妻族。 赵祯在临走之前特意调遣苏洵权知开封府,他在云南的政绩相当出色,成绩是有目共睹的,调任开封府后的苏洵更是不敢掉以轻心。 权知开封府,看似一个简单的知府职衔,但却是异常的难做,在东京城随便拎出一个官员都要比他来的清贵,但他的职责却十分重大,东京城中的交通他要管,城外的工厂他也要管,开封府所辖十五个县一百多万人口,其中的事情更是多如牛毛。 但他苏洵不愧是干练之才,整个开封府在他的管辖下井井有条,对冤假错案的判定使得他一下子便有了青天之名,开封府内的百姓对他的判决莫不佩服。 当刘家父子状告汝阳郡王的消息传出后,围观的百姓瞬间便炸了锅,一府一县的官员审案必有百姓围观,谓之“旁诫”,这是在提醒围观的人,不要犯下相同的过错。 刘家父子当堂高声喊冤,也不理会苏洵提醒的眼神,高声把所有事情竹筒倒豆子似得说了个干净,原本炸锅的百姓又瞬间陷入沉默,而苏洵也站在原地石化了。 谁能想到其中的案情居然如此复杂?甚至还牵扯到已故的刘太后!当所有人听到赵允让假借太后之名,威胁一个老夫人换掉太子的时候一股愤怒的情绪开始在人群中蔓延开,围观的百姓越来越多,古人和后世一般,哪里越是热闹越喜欢往凑。 短短的盏茶功夫,开封府的旁诫之地已经站不下人,更多的人站在开封府的府衙门口等候里面的人把消息传出来,很快便有伶牙俐齿耳目聪明之人滔滔不绝起来…… 赵允让在东京城的好名声可不是说说的,他非常善于包装自己,把自己的品德和善行最大程度上的宣传出去,完全印证了做得好不如宣传的好这句话。 开始的时候还有许多人不相信赵允让会做出这种事情,但随着刘家父子的亲口所说,众人开始将信将疑起来,而苏洵怎么能不知道刘家父子意欲何为,显然这两人是想把事情搞的天下皆知,自己不让他们说话其实是为了保护他们两人。 万一是诽谤之言或是证据不足还能给刘家父子留下退路,可他不知道,此时的刘家父子已经没有退路,如若不能把赵允让彻底扳倒,他们的日子绝不会好过,即便是赵允让不再找他们的麻烦,皇家也不会放过他们。 苏洵算是倒霉,抬头望了一眼府衙外黑压压的一片心中哀叹,现在的自己已经是骑虎难下,士大夫最重视的便是自己的名声,百姓们把自己捧做青天,那自己便要当他们的青天,一旦自己不受理此案便会立刻被百姓抛弃成为趋炎附势的势利小人。 百姓们也是精明的,在得到此案牵连到赵允让这个大宗正司之后便很快安静下来,万一此案不实,自己所错话不是冤枉好人了吗?但大家伙更担心的是得罪汝阳郡王。 宗室看似在朝中没有多少实权,但高贵的身份却能轻易的报复一个平头百姓,他们如若真的是有心对付谁,那便如碾死一只蚂蚁一样简单,各种手段层出不穷。 诡异的一幕出现在开封府的府衙,所有人的眼睛都直直的盯着权知开封的苏洵,仿佛无数把利剑让他无处藏身,无奈之下,苏洵只能让衙役先去大相国寺查看。 人的内心中总有一种怪异的情绪,无论是什么样的人,在看到位高权重者身上出现流言的时候更多的则是期望他流言是真实的,更多的则是希望他能随之覆灭。 苏洵伸手虚引道:“刘将军与令郎可否入签押房一叙?” 刘美摆手道:“此事当在昭昭天日之下,众众百姓之前而断之,岂可入签押房?事关重大,万万不可有所避讳,否则天下岂可信服?!” 苏洵微微一顿,这刘美是打死也要拖在这里了,四周百姓猜忌的眼神让他也是很不舒服,苏洵无奈的说道:“也罢,老夫便也舍命陪君子了!来人给两位奉茶!此案不结,老夫便不离开这公堂,从今往后便配你刘家父子二人住在这里!” 刘美微微一颤,没想到为了保护自己,以赵允让的手段,一旦自己离开苏洵的视线,或是单独居住在某个地方,即便是在开封府的府衙也是不安全的。 但只要有他苏洵的看着,自己和儿子便不会有事,何况是在这公堂之上同吃同住? 百姓们终于开始打破沉寂,齐声叫好,并有不少豪爽侠义之人叫道:“我等也愿陪同大人朝食暮饮席地而睡!” 苏洵苦笑着摇了摇头,指着刘美道:“此时涉嫌大宗正司赵允让,以及已故的刘太后,其中凶险你们不会不知,为何来我开封府上告而不直接去御前?” 刘美拱手道:“如若陛下还在东京城,我父子二人早已上了大庆殿!” 只简单的一句话便让苏洵回过味来,他刘家父子状告的是大宗正司的赵允让,自然不会去宗正寺,而其他地方好似也不能受理这样的案件,除了御前也只能来自己这个开封府了……毕竟事情是在东京城发生的,还涉及到了大相国寺。 “你们父子二人状告的可是当朝宗室汝阳郡王赵允让,还牵连出已故刘太后,一旦罪名不符,你父子二人将会以同罪论处,生死不知啊!” 刘从德的身体明显颤抖一下,而刘美则是笑了笑道:“苏知府,你觉得我会在没有把握的情况下来这里吗?此事泼天的干系,一旦开始便没有回头路了!” 苏洵点了点头:“是啊!泼天的干系,如若陛下在东京城中反而不妥了!”说完便凑近刘美道:“娘娘还有什么交代?!” 第六百四十七章开封奇案(下) 刘家父子在听到苏洵的话后双双变色,刘美笑了笑恢复往常道:“不知明允这话是什么意思?” 苏洵挥了挥手俩个衙役便端来凳子,苏洵拉着刘美的手坐下小声道:“此事关联甚大,涉已故刘太后及汝阳郡王赵允让,且是大逆之举!没有位高权重折授意,你岂能托付身家性命?” 苏洵也不傻,这样大的事情他刘美怎么会突然跑到自己的开封府来状告?还不是为了让这件事情大白于天下!顺便的也让自己这个开封府知府事来审理,他的身后必有位高权重之人。 而整个东京城中最为位高权重的便是皇宫中的皇后娘娘,苏洵稍稍一想便明白其中关窍,怕是皇后心中已经有了定夺,让刘美前来不过是走了个形势而已。 刘美到也坦然,但却死活不承认和王语嫣有关,笑眯眯的说道:“这是你的猜测,与老夫无关!老夫所述之事乃亲眼所见,是真是假差人回来便知!” 皇后的事情是绝不能泄露出去的,一旦牵扯到皇后,那民间百姓的第一想法便是——栽赃!如果皇后是自己的后台,天下人便会忍不住这样想并且对皇权将是一次致命的打击,同时他刘家也将万劫不复,即便是死他也不会承认。 苏洵知道自己问的有些多余,但却不能不问,他要利用这句话把王语嫣完全的从这个谋逆事件中摘出去,他更加担心这件事乃是王语嫣一手主导正对赵允让的手段! 前往大相国寺的差人回来了,开封府府衙门口的百姓自觉的给他们让出一条道路出来,显然他们是揭开谜底的人。 差人上前走到苏洵的身边小声低于:“禀告大老爷,我等在大相国寺找到了那位老妇,此人与刘太后之相像令人匪夷所思,但气质却如天地之别,不可同日而语!” 苏洵的眼中精光一闪,带着俩个差人走向一边小声到:“真的相似?” 差人中有一个人稍稍摇头,而另一个人则连连点头,这说明问题的答案在模棱两可之间,其中必有隐情,苏洵小声道:“到底怎么回事速速到来!” 一个差人打着结巴的说道:“启禀到老爷,我两刚刚见到了那名老妇,却如画中的那位,连嘴角上的痣都一模一样!但身上穿的却不是什么贵人家的衣服,只不过是寻常妇人打扮。但……” 这差人说着说着便不再说话,苏洵皱眉道:“还有什么话不能说的?现在不说待会便没了机会,凡是和此案有所牵连的人都不得安生!” 另一个差人跺了一脚凑近苏洵的耳边小声道:“但皇后娘娘却在一旁,我等尊了皇后娘娘的钧旨,她可证明此人不是刘太后不过是与太后长得稍稍相似罢了,娘娘今日带着太子前去大相国寺上香,偶然得见便心有所感,上前见了那妇人,因样貌酷似刘太后便多聊了几句,之后方知原委!” 苏洵站在原地已经僵住,差人的说法印证了自己的所想,先是刘家父子上前状告赵允让谋逆,然后是一位长得酷似刘太后的妇人,再然后是皇后娘娘说她不是太后,这一切联系起来不就是告诉自己,刘家父子所说的话是真的吗?! 苏洵绝对想不到刘娥没死,这种念头在他的心中连出现都没出现过,很快他便相信真的如刘家父子所说,赵允让打算用这个酷似刘娥的老妇偷换太子!而他刘家父子不过是被牵连其中。 只不过为何刘美会和一个长得酷似刘太后的人好上?!难道之前的传闻是真的,他便是刘太后入宫前的相好? 对啊!这就说的通了,刘美曾与刘太后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然后在他离京去往蜀中的时候巧遇这老妇,于是便有了之后的事情,这些一切都能对得上了! 没想到刘太后真的与刘美有染啊!这可是天大的消息,但苏洵决定也让它烂在自己的肚子里,即便是死也不能说出去,否则苏家也将不复存在! 既然是皇后发现了这个老妇人,又打算用这件事惩罚赵允让,那为何不让差人把这老妇人带来?稍稍一想便明白,这个老夫人与刘太后长得实在太像,如若让她出现,说不定百姓们信以为真,毕竟太后的牌坊还在南门大街上…… 轻咳一声,苏洵说道:“此事本官知晓,你们下去吧!万万不可外传,否则本官也保不了你们!” 俩个差人夺路而逃,他们怎么会外传?难道是嫌自己的命长不成?今天这件事给他们留下了太深的影响,哪有胆量说出去! “你们二人休走,先去师爷那里把看到的听到的都说出来,落笔画押之后再去当差!” 两人对视一眼便忐忑的向师爷所在而去,他们记得,皇后娘娘好似也是这么交代他们的,现在大老爷一说他们才想起来,把所见所闻都说的清清楚楚,只不过隐去了皇后的事情,如此他们才抚平狂跳站到一边继续当差去了。 事情到这里便告一段落,刘家父子的话有了老夫人以及皇后娘娘作为人证,这便是说明他们的话没有问题,剩下的便是把赵允让压来当堂对质了。 但赵允让毕竟是堂堂郡王,把他弄来谈何容易? 总不能派开封府的差遣捕快前去锁拿吧?怕是差人还没进如郡王府便会被郡王府的兵卫给打的趴下,也就在此时蔡伯俙走了进来,瞧见苏洵后便拱手施礼道:“苏兄近来可好,听说你调任开封府知府事,愚弟这便来看你嘞!” 苏洵撇了撇嘴:“你要是想来瞧我便早已来了,何须如此之久?且说你是来干甚的?” 瞧了瞧四周的百姓,蔡伯俙笑道:“此处人多嘴杂,还请苏兄入内一叙!” 苏洵摇头道:“君子无事不可对人言,你有什么事情便在这说,本官答应刘家父子,无论何时也要在这公堂之上,除非案子已经判决!” 蔡伯俙奇怪的问道:“这是为何?” 苏洵干咽了一下口水,慢慢的把事情经过讲给他听,旁边的百姓再次听到整个过程默默不语。 蔡伯俙听完后笑道:“这还真是一桩奇案!已经出外的刘将军突然出现在开封府,已经追随先帝的刘太后突然活了,赵允让居然打算谋逆,三件事情一件比一件奇怪,而我这里也有一件奇怪的事情!” 第六百四十八章民愤 蔡伯俙也有奇事?苏洵和刘家父子奇怪的望着蔡伯俙。 现在的苏洵最怕的便是这种所谓的“奇事”,他遇到的已经足够多了,每一件都让他抓破头皮也想不到,但却有着天大的干系! 苦笑着问道:“是何奇事?老夫现在就怕你说出这两个字来!” 蔡伯俙笑了笑故作神秘的说道:“本官刚刚围剿辽朝密谍余孽,岂知那密谍居然在大相国寺以及汝阳郡王府周围消失的无影无踪,谁能想到这种事情?” 苏洵大惊:“难道赵允让和辽人还有所牵连,这……简直目无君上,大逆不道!” 蔡伯俙哈哈大笑:“他赵允让早便是大逆不道了!此事当速战速决万万不可拖延,本驸马已经从皇后娘娘及太子殿下那里请旨,出兵包围了汝阳郡王府,你这便随本官去拿人吧!” 苏洵微微苦笑,蔡伯俙已经把话说的这么明白了,他岂能不知其中的奥妙? 所有的事情都应该是皇后娘娘一手操纵的,从刘家父子击鼓鸣冤,再到蔡伯俙包围汝阳郡王府,这一切都是如早就计划好的一般,天下哪有这种巧合的事情? 这边发现汝阳郡王赵允让有大逆之嫌,另一边便有辽人密谍逃窜进去?要是说其中没有牵连谁也不相信! 官家北伐之后,京中的宗室早已是老老实实不敢有所异动,而赵允让在这个时候谋逆显然是找死,并且还是和辽人有所牵连。 苏洵可不知道蔡伯俙不光栽赃了辽人,对赵允让也是毫不客气,一个宗室一旦和辽朝密谍牵扯在一起,即便是他赵允让身上长满了嘴也说不清楚。 别人可不会相信你的解释,大家只相信自己看到的东西。现在大家看到的都是陈琳和蔡伯俙所希望别人看见的东西。汝阳郡王确实和辽人有所牵连! 要是在平时也算不得太大的罪过,百姓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放过去,谁叫赵允让是郡王? 但现在不同,官家北伐辽朝,在战场上出生入死,身先士卒才拿下辽人的析津府以及奉圣州,而你赵允让居然还敢与辽人有染?一时间民愤开始积蓄,酝酿。 许多原本还是比较倾向赵允让的人也开始站在了他的对立面,围观的人群嗡嗡的窃窃私语,压抑的声音仿佛无数的蜜蜂在飞舞,开封府的衙役喊了三遍“威武”也没有什么作用…… 蔡伯俙满意的点了点头,只要能合理的运用这些民愤,便能消除赵允让在百姓心中的贤明形象,这对自己和陈琳的计划大有帮助,王语嫣交代自己一定要拿捏好其中的分寸,不可让民怨冲着皇家,现在好了,民怨全部冲向赵允让去了。 苏洵已经被蔡伯俙绑上了贼船,即便是现在想退出也来不及了,之前他早已在众目睽睽之下答应刘家父子,现在正是他履行承诺的时候,人无信不立,官员更是如此,要么你就别答应人家,既然答应了便要做到。 面对蔡伯俙的伸手虚引,苏洵只能义无反顾的带着衙门中的衙役前去汝阳郡王府,当他离开衙门之后,原本围观的百姓也是乌泱泱的跟随在后面,此时已经进入案件的高潮,马上就要真相大白,原本就爱看热闹的百姓怎么会错过这样的好机会? 所谓天时不如地利,这话是一点也没错的,开封府的邻居便是盘旋着乌鸦的御史台,此时的御史台自然不会放过着大好的出名机会,大宋的御史比起任何朝代的同僚都更具战斗力,赵祯要利用他们对文臣,武将,外戚,宗室进行监控和约束,风闻言事最是正常不过。 开放风闻言事的御史仿佛吃了兴奋剂一般,只要是听闻的事情便会上奏,即便赵祯不在东京城,御史的奏折也会进入皇宫,递到太子赵旭的面前。 赵允让出了这么大的事情,御史岂能放过?自从赵祯离开东京城后,整个东京城的官员非但没有放浪形骸有所懈怠,反倒是更加的谨慎,连做事都小心翼翼的,更别提外戚和宗室了,唯独一个蔡伯俙在蹦跶,还有官家给予的旨意,已久皇后的钧旨。 御史即便是想找他的麻烦也是无能为力。 赵允让的事情连围观的百姓都知道,他们这些耳聪目明的御史岂能不知晓?之所以没出现,其实他们是在御史台中商量该如何行动,对于眼前的“好机会”是不会放过的,但对于他们来说要么就不搞,要搞就搞个大的! 参倒一个普通官员算什么?现在是一个参倒大宗正司官长赵允让的机会,谁不想插上一脚,而且这些人虽然风闻言事,但他们也是聪明之人,既然蔡伯俙能有这个胆量率兵围困汝阳郡王府,那必然是有了确凿的证据,否则即便是蔡伯俙有这个心也没这个胆子。 随着队伍的前进,御史台中走出一大群身穿绿色官服的殿中御史和监察御史,别看他们是七品官,可却能参奏朝中的一品甚至超品的官员,这便是皇帝赋予他们特殊的权利。 当看到御史台的“乌鸦”出现,这次苏洵和蔡伯俙没有一点厌恶的表情,反而是会心一笑,他们这些人怎么会错过今日的好机会?有了这群乌鸦,这事将会变得更好办。 百姓们见到御史更加亲切,因为这些御史的目标一般都是放在官员的身上从没针对过百姓,自然在百姓心中也是惩治不法的廉洁之官。 苏洵和蔡伯俙两人心中稍稍郁闷,面对百姓这些御史露出从未对官员有过的和善,个个都是正人君子的模样,并且还带有一丝清贵的仪态在其中。 乌泱泱的一大群人,有百姓,有御史,有驸马,有父母官,这种组合算是最为怪异的了,此时的汝阳郡王府已经被禁军包围的水泄不通,看热闹的百姓也是越来越多,当蔡伯俙一行人抵达的时候根本就进不去。 跟随蔡伯俙而来的百姓很快就把消息散了出去,相互传颂之下,赵祯的伟大被夸张到了失真的程度,而赵允让也越发的渺小起来。 民愤这东西只要稍加控制便会成为最有利的武器,蔡伯俙暗道陈琳的老奸巨猾,因为此事从头到尾的主意都是他出的…… 第六百四十九章当众打脸 汝阳郡王府之中早已是鸡飞狗跳,郡王府被围的消息是谁也瞒不住的,最先知道消息的下人早已经传开,了不得!天家看来是要对郡王府下手了! 城门失火殃及池鱼,这么简单的道理谁都知道,但真正能摆脱这种命运的人少之又少,天家对郡王府动手,下人们看的清清楚楚,他们谁也逃不掉被牵连的命运。 这时候早已没有了同舟共济的念头,除了郡王府中的死士,人人都在忙着捞钱跑路,毕竟他们不是郡王府的嫡系,只要在天家动手之前逃出去,天家绝不会赶尽杀绝,毕竟官家的名声极好。 但如果他们知道这次负责围剿郡王府的人是陈琳便不会有这种幻想…… 郡王府之外是如林的禁军,清一色的板甲,横刀,棘轮弩,这样的配置对付一个小小的郡王府已经完全足够了,八万禁军开进东京城可不是个小数目,一方面要围剿赵允让,另一方面是要放止有余孽驰援赵允让,并且要维护好东京城的一切,如今的东京城来不得一丝动荡。 蔡伯俙站在郡王府的正门,瞧见蜷缩在郡王府高墙下的陈琳微微点头便上前敲门,兽头门环击打在门上发出清脆的铜鸣声,悠扬而深远,仿佛穿透人心。 年迈的门房打开府门哆哆嗦嗦的问到:“请问这位将军何事叫门?” 蔡伯俙指着身后的禁军道:“传禀你家郡王,本官奉命缉拿辽朝密谍,这密谍溜进你汝阳郡王府,还请他配合!” “我家……家郡王说了……既……既然是天家想要除掉同宗血脉,直截了当的围剿便是,何……何必用此不堪的借口!我……我……赵允让还干不出如此腌臜龌龊之事!有本事就把我汝阳郡王府夷为平地!” 蔡伯俙微笑着看着眼前的老门房颤抖的把话说完,点了点头道:“如此还请你家郡王前来,某家也好把事情说个清楚不是?” “哈哈哈……本郡王已到,蔡伯俙你有何事便说个清楚,本王倒是要看看你能用什么样的借口来对付我汝阳郡王府!” 赵允让身穿重大朝会才会穿着的华丽朝服缓缓走来,腰间的缠枝花卉金带在阳光下闪烁着刺眼的光芒,唯有与天家亲近的宗室才会拥有这条官家独享的御带! 这是在告诉所有人他赵允让和官家的关系亲密,如果蔡伯俙动手便是官家先翻脸,升起了猜忌之心。 蔡伯俙脸色一变,没想到赵允让非但不抵抗,居然还亲自前来说话,当中摆事实讲道理,难道他有什么后手不成? “郡王果然是拎得清楚,好……本官便和你说个明白!此次不光是要缉拿逃进你汝阳郡王府中的辽朝密谍,还有开封知府事苏洵接到的一桩奇案!” 蔡伯俙说完便对苏洵道:“苏知府你请上前给汝阳郡王说说!” 苏洵脸色严肃的上前,大声质问道:“龙神卫四厢都指挥使刘美状告你挟持他家父子二人,并欲寻那与先太后相似之妇人冒充太后调换太子之事!此事可有?” 苏洵的话刚刚说完四周的百姓便炸了,他们听到的小道消息和苏洵的话一下进行了印证,从苏洵这位东京城的大老爷口中说出便意味着是这板上钉钉的真事,绝不会来上半点虚假! “荒谬!简直是一派胡言,我赵允让乃堂堂郡王,大宗正司正事,岂能干出如此匪夷所思之事?除了刘家父子你可有人证?怕是没有证据这才用荒唐的辽朝密谍为借口,欲对我郡王府杀之而后快吧?!” 百姓是永远不了解真相的一群人,面对赵允让的辩解很快开始觉得他说的话有道理,并且把刚刚在开封府中的所见所闻抛到九霄云外,对呀!汝阳郡王的话也是有道理,毕竟所有的这一切都是刘家父子所说,除此之外唯有衙役来报,并未见到那个与刘太后一模一样的妇人…… 蔡伯俙的眼皮微跳,赵允让好一招顺水推舟,他是认定刘太后不会出现在众人面前来驳斥他的话,所以才敢如此放心大胆的颠倒黑白,如若刘太后出现在这里,那他便会有另一套说辞!完全可以咬定就是刘太后本人,毕竟刘太后也不是没人见过,曾经的诰命,贵妇还是有机会进攻面见她的…… 本事十拿九稳的事情居然出现这种偏差,陈琳蹲在高墙之下微微皱眉,连他都没想到赵允让居然如此的冷静,能在郡王府被围的时候相处如此完美的化解之道。 但很可惜,赵允让大错了算盘,那位曾经是皇后,在深宫中也是摸爬滚打出来的人物,敢动她男人留下的江山,不弄死你才怪呢!即便官家不是刘娥亲生,但身为嫡母的她依然要在死后入皇陵向真宗皇帝以及大宋的列祖列宗交代! “启禀两位上官,那大相国寺的妇人已到!” 随着开封府衙役的话让蔡伯俙和苏洵的脸狠狠的抽动起来,刘娥居然来了!居然出现在了大庭广众之下!为什么会这样?她来干什么?难道…… 这还是刘娥出宫以来第一次光明正大的走在大路上,人群如潮水般自动散开,往日的无上尊贵仿佛再次回到了她的身上,忍不住心生感慨,扫了一眼高墙之下努力把身体蜷缩在一起的陈琳,刘娥微微一笑的路过,这天家的老狗是在克制自己杀人的冲动…… 所有人都等到眼睛的望着刘娥,这个两鬓斑白,带有岁月侵蚀痕迹的老夫人这么可能会是曾经的太后?俗话说得好,人靠衣装佛靠金装,如今的刘娥已经完全洗去铅华,除了她眼中偶尔闪过的一丝精光很难把她与曾经的太后联系在一起。 “命妇刘氏参见各位老爷!” 只单单一句话便让所有人相信眼前这位妇人绝不可能是曾经的太后,太后是什么?她是皇帝的嫡母,按照孝道来说位置还在皇帝之上,所以才会有那么多的临朝称制,身份地位之高绝不会允许她自己说出这样卑躬屈膝的话来! 她的话也使得赵允让刚刚的辩解显得苍白无力,并坐实了他的罪名…… 第六百五十章颠倒黑白 刘娥的一句命妇让许多人惊讶,这个女人既然不是刘太后为何以命妇自称?难道其中还有什么隐情不成…… 但刘娥接下来的话便让人所有人夸赞天家的宽仁和孝道:“命妇本是乡间愚妇,偶然见遇见刘美便喜结了连理,谁知因为相貌上相近与天家贵人,便被有心人利用,汝阳郡王赵允让囚禁民妇与大相国寺之中,以刘家父子性命相挟,逼迫民妇以贵人名号自居,意图蒙蔽世人,调换太子!然,皇后娘娘见民妇之貌,心中顿生亲切之意,虽被歹人利用却赐予诰命之名……” 刘娥的话让在场的众人动容,没想到皇后娘娘在孝道上如此遵从,就连一个与刘太后相貌相同的妇人都要赐予命妇的身份,这样的天家怎么会去对刘太后不利?坊间的传闻显然是不靠谱的。 “你……你……颠倒黑白!” 赵允让一时间涨红了脸,之前刘娥在他面前完全是一副高高在上的太后模样,一举一动都充满了贵气,为了保住刘家父子的性命,所有的条件都答应的好好的,谁知道现在居然一下子翻脸不认人了! 最要命的是她颠倒黑白,把自己的身份往烂泥地里踩,完全放弃了昔日的荣耀与尊贵,只为了保住天家的名声!难道她就一点也不担心自己揭穿她? 要知道在东京城中见过刘娥的命妇可不止以两人,怎么可能所有人都替她遮掩?! 赵允让扑向刘娥但却被一边的禁军死死的拉住,即便如此依然咆哮着喊道:“你本事高贵的太后,本应在大宋享受一人之下万万人之上的尊贵,为何要自降身份,往那泥潭中去钻?你以为这样便能替赵祯掩盖当初的事实?他弑母之行永远不可能擦掉!” 一阵清风吹过,汝阳郡王府四周立刻陷入沉寂,禁军,官员,看热闹的百姓,连同郡王府中的所有人都寂静无声目瞪口呆的望着赵允让。 “疯了!疯了!这厮疯了!” 蔡伯俙呐呐自语的望着天空,陈琳却在墙角发出夜枭般的尖利笑声,他知道,此时的赵允让已经急火攻心彻底完了!东京城乃至大宋的隐患被去除…… 赵允让是被急火攻心了,所以他才会口无遮拦说出大逆不道的话来,当着所有人的面说出皇帝弑母的话来这便是死罪,无论用什么样的话语辩解都是苍白无力的! 苏洵怒发冲冠的向赵允让咆哮道:“放肆!官家圣名其实你能侮辱的?!” “哈哈哈……既然如此你,你,你敢去寻那东京城的命妇前来与她对峙吗?!东京城中见过太后的诰命夫人可是多得很!” 赵允让仿佛抓住了最后的救命稻草,他把所有的赌注都压在了这里,无论如何东京城中的诰命是见过刘娥的,即便是所有人都被刘娥的话蒙蔽,但谎言终究是谎言,终究会被戳破! 现在已经不是让郡王府摆脱嫌疑的时候,他赵允让要把主动权抓回来,并让所有人看到赵祯的丑恶一面,让这个以宽仁著称的明君在众人面前暴露他的本来面目,只有这样他才能活命,汝阳郡王府才能活命! 其实他从一开始便错了,如若他打死不承认认识刘娥便好,但他非但没有回避这一话题,反而把所有的矛头指向赵祯弑母这个问题上,苏洵是何等的聪明,一下便看出这个问题,开始在刘娥出现的时候打脸赵允让的话,赵允让首先要做的是为自己的话辩白,现在却又把问题拉扯到了刘娥身份的问题上这本身就是个问题。 苏洵是开封府的知府事,是赵祯一手提拔的官员,并且他的主要任务是维护东京城的稳定,从一定的角度上来说他与蔡伯俙做的事情是一样的。 现在赵允让要挑起波澜,伸出事端的同时还侮辱官家的名声,这是绝不能饶恕的事实,可是苏洵也不敢轻举妄动,万一有人说出眼前的命妇就是刘娥本人该如何?到时不就是坐实了官家的弑母之罪了吗? 今日这么多人在场,要是传出官家在孝道上有缺这还得了?做了这么多年知府知州的苏洵明白,百姓的嘴巴可从来都是喜欢夸大的,好事传扬出去便成了丰功伟绩,可坏事传了出去也会起到同样的放大效果,今天这种事情一旦传了出去还不知会变成什么样子。 就在苏洵举棋不定的时候,汝阳郡王府的高强下,陈琳伸手对蔡伯俙比划了一下,蔡伯俙的表情顿时一变,陈琳的意思居然是答应赵允让的要求!这还了得,虽然见过刘太后的人不多,可要是都算上东京城中的诰命夫人可不少!难道陈琳是想赌一把? 但看着陈琳奸猾的笑容,蔡伯俙便很快的明白了他的意思,这根本就不是赌一把的事情…… “好!既然你如此说,那便让你心服口服,本官这就去请东京城中见过刘太后的诰命夫人前来,看倒时你还如何辩驳!但你可要记住,一旦人证俱全你可就再也没有任何借口了!” 蔡伯俙的话让苏洵脸色大变,难道他真的要去请那些诰命?万一有那个老眼昏花的说眼前的妇人是刘太后该如何是好?这事情就怕万一啊! 给苏洵一个放心的眼神,蔡伯俙就在众人“期待”的目光中指派人去寻东京城中的诰命夫人去了,这时候所有的表演都是在做给百姓们看而已。 很快一辆辆华贵的马车便出现在汝阳郡王府的门外,这里甚至还有刘娥曾经的侍女,她们走下马车后便被请到刘娥的面前,所有人都是异口同声的说眼前这位刚刚被王语嫣敕封为命妇的妇人像极了刘娥,但都能从小小的细节上肯定她不是刘娥。 蔡伯俙似笑非笑的望着赵允让:“如何,郡王还有何话说?” 赵允让早就明白过来,这一切不过是一个圈套而已,或者说是做给百姓看的噱头,这些诰命夫人和自己一样深深的明白眼前的这个人就是刘娥,但也决不能是刘娥! 这正印证了刘娥曾经说过的话,在绝对的力量面前所有的阻碍什么都算不上…… 第六百五十一章纵火焚宫殿 赵允让微微点头,小声对蔡伯俙说道:“这次是我赵允让自不量力,妄图挑战官家的天威,此事我认了,但你去转告他赵祯举头三尺有神明!他的小伎俩能瞒得住别人却也瞒不住赵氏的列祖列宗!” 蔡伯俙仰天长笑,转头勒住赵允让的脖子从牙缝中挤出一句话:“我蔡伯俙也要让你做个明白鬼!当初太后之死乃是官家一手操办,为的便是让她离开禁中与刘家父子团聚,毒药不过是假死药的幌子而已,从开始的时候官家就不打算至刘太后与死地!你赵允让小人之心度官家君子之腹!” 赵允让的脸颊狠狠的颤抖了两下,没想到从一开始便是他错了,他不知道其中的原委,更不明白赵祯为何要放刘娥出宫,永除后患才是最好的方法,否则便不会有今天被自己利用一事。 嗤之以鼻的笑道:“妇人之仁,官家如此今后必吃大亏,身为帝王连这点心都狠不下,以后还有什么出息?” 蔡伯俙仰天吐了一口浊气,幽幽的说道:“这句话我怎么听着这么耳熟?哦……我想起来了,当年的赵元俨仿佛也说过类似的话来!所有这次官家不打算对你网开一面,也不会给予你的子嗣任何照顾,这算不算是狠下心肠?别怪官家,主要是你们这些宗室太让官家失望了,掏心掏肺还不能满足你们的欲望,这样的欲壑不填也罢!” 赵允让不可置信的瞪大眼睛望着蔡伯俙:“不可能,我是宗室,你们的手中并没有我参与一切的证据,即便是有人佐证又如何?你们都说了她不过是一个乡间村妇而已!你用什么罪名来治我之罪?!” 蔡伯俙笑了笑:“这还不简单,就凭你大逆不道,在大庭广众之下诋毁官家!这样的罪名难道不够?刚刚可是有数百人听到你说的话!” 赵允让仿佛被人掐住了脖子,瞪大眼睛的说不出话来,所有的一切并不是建立在太后真假或是有无他赵允让谋反的证据上,而是一个看似毫不起眼却又罪无可赦的罪名,欺君之罪。 欺君之罪事实上虽然是指欺骗君王的罪名,但其中也包涵欺辱君主的含义,赵允让当中侮辱赵祯,这定然是能划归为欺君之罪的,并欺君之罪只是一种罪的范畴,也没有什么具体罪名,从古至今没有一个朝代,一部完整的刑法典来明确认定。 在场的所有人都知道赵允让犯的是谋逆之罪,但却没有一个人觉得苏洵定下的欺君之罪有任何不妥,这是官家特意给他留下的面子,谋逆和欺君完全是俩个概念。 苏洵义正言辞的当中宣读对赵允让的判决,并让急脚递送与禁中恭请太子已经皇后用印,勾决赵允让直系血脉以及妻族之人。 赵允让从头到尾听的真切,并没有一丝的反抗,而他的郡王府早已经是炸开了锅,家奴院工,侍女阉人,官家妻妾,个个是惊慌不已,这意味着凡是在郡王府中的人一个也不能活! 蔡伯俙惊讶的望着苏洵,没想到他做的这么绝,居然连郡王府中与赵允让无关的人都不打算放过,所有人都要杀得干净,这下动静可就有些大了! 从汝阳郡王府到禁中的距离算不得很远,急脚递不过是两盏茶的功夫便走上了一个来回,骑士带着王语嫣的钧旨匆匆赶来,连口水都没来得及喝便大声宣旨。 “煌煌天语,谁敢有违,煌煌天威,谁敢欺辱,赵允让以自取欺君之罪,虽是皇族亦不可赦!赐白绫三尺回宫自缢,夫妻一体,其妻族不可不知其心,知而不报,亦当同罪。父债子偿,赵允让所犯之罪其身死不能赎,子嗣同罪!家中奴仆多往行与府中,万事不知亦不可能,皆同罪论!然上天有好生之德,未过外傅之年幼童皆可免罪,由福田院代为照养!” 这一下就把汝阳郡王府中的所有人打上了欺君之罪的标签,谁也别想侥幸逃生,原本还在收拾细软准备逃窜的郡王府下人瘫倒在地,原本就哭哭啼啼的妖娆女子更是放声哭号,原本热闹非凡奢华无度的郡王府变成了人间炼狱。 在场的所有人也随着递役的话神情紧绷,多少年了,东京城再次感受到天家的威仪与无上的权利,天家就是天家,它的尊严和权威无人可以冒犯,一旦走错便会用生命的代价去弥补过错,即便是宗室也不例外。 赵允让仿佛局外人一般从头到尾面带微笑的听完皇后的钧旨,最后还微微点头,整了整身上的华美服饰伸手接过钧旨道:“臣大宗正司正事赵允让接旨!” 这样的淡然让蔡伯俙紧张起来,挥手让禁军前来,准备对郡王府发动进攻,而此时蜷缩在郡王府高墙下的陈琳却窜了出来,对待命的禁军摆了摆手。 “大官这是何意?” “他赵允让不会反抗了,他已经看出了俩个角逐者之间的差距,也明白了自己必输无疑,并且也错过了最佳突围的时机,除了老实接受钧旨外他别无他法,多少还能留下外傅之年的孩童,总比断了血脉要强得多!” 赵允让转头对陈琳微微一礼:“多谢大官,我汝阳郡王一系即便是死也要死的体面!是我痴罔了,居然认为还有搏上一搏的机会,如若换做别的君王,我还有一点机会,可谁让是他赵祯当官家,陈大官,从一开始我便输了是不是?” 陈琳长叹一声:“何必如此,官家已经警告过你数次,何必如此……” 赵允让猛然转头,面目狰狞,仿佛要挣破牢笼的困兽向着陈琳嘶吼道:“我不服!我不服!” 蔡伯俙惊讶的望着眼前疯狂的赵允让又看了看陈琳,他想不到赵允让打算谋逆的事情远在奉圣州的官家早已知晓!并且还放过他几次…… 赵允让从疯狂到平静不过是短短几个呼吸的时间,在说出他的心里话后便转身进入郡王府,原本打算跟随监督的宦官被陈琳拦下,蔡伯俙准备开口的时候他微微摇头。 不一会,原本奢华的郡王府便燃起熊熊大火,而且火势愈来愈大,普通的水龙已经难以扑灭,在大火之中仿佛有人在火焰之中狂舞,在空中留下连绵的虚影…… 第六百五十二章赵氏孤儿 汝阳郡王府的大火烧了整整一天一夜,东京城的潜火铺子没有任何办法,就这样还折损了三名差人,火势实在太大只能任由它烧个干净,好在郡王府是独立的府宅,四周没有建筑相邻,否则还不知道会波及城中多少人家。 曾经奢华无度的汝阳郡王府现在却变为一座焦土的废墟,任何靠近这里的人都会不自觉的骤起眉头,不是因为惋惜和同情,而是因为空气中弥漫着一股烧焦的味道。 三百一十二具烧的面目全非的尸体整齐的排列在郡王府中的空地上,与郡王府中的人数恰巧相同。即便是连襁褓之中的孩子都未能幸免,苏洵呆滞的望着蔡伯俙,眼中的神采消失的一干二净。 “这就是你说的把影响控制在最小?!三百一十二人!整整三百一十二人无一幸免!” 蔡伯俙微微摇头道:“即便是这些人不被大火烧死,其中的绝大多数也会死在你的手中!你别忘了,你是这次的主审!赵允让的事情是你一手负责的!官家原本也没有打算治他汝阳郡王府于死地,给了他们最后的血脉传承!” 苏洵苦笑道:“这与我何干,他们这些皇天贵胄岂能苟延残喘,人家要活的风光,要活的舒坦,现在这个局面他赵允让纵火焚宫虽有些残忍狠厉但却也在情理之中……” 陈琳随意翻弄了两下地上的尸体缓缓起身道:“这话倒是不假,曾经的天潢贵胄现在却要沦落到如此地步,他赵允让这样心高气傲的人可受不了,还不如一把火烧得干净来的好嘞!瞧瞧,这猛火油烧的那叫一个旺,单单是私藏猛火油的罪过便能治罪了,不臣之心昭然若揭!” 蔡伯俙点了点头便打算离开,但袖口却突然被陈琳拽住,不解的回头:“大官,这汝阳郡王府已经被大火夷为平地了,还有必要吗?” 陈琳摇头道:“有必要,所有人的身份都要核实,上至妇孺,下至婴孩,无人能有所遗漏,否则便是泼天大的干系!别忘了官家的话,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 苏洵惊恐的望着蔡伯俙和陈琳,从他们的对话中能清楚的听出,是官家在背后一手指挥了今天的事情!从头到尾远在奉圣州的官家都清楚的了解东京城发生了什么…… 看了看地上的三百一十二具尸体,苏洵真的为这些人觉得不值得,他赵允让乃是身份高贵的宗室,如此的锦衣玉食还不能满足他的胃口,居然窥伺起御座,真是把一家人往火坑里带。 原本苏洵还认为是天家把宗室压的太狠了,现在看来并非如此,这是人内心之中的欲望在作祟,欲壑难填,欲壑难填啊!就应该让这些宗室过一过苦日子这样他们才知道现在的生活有多么的宝贵。 苏洵带着开封府的衙役差人走了,现在的他已经完全没有必要搀和到黑手的事情中,整个汝阳郡王府到处是残垣断壁,即便是这样黑手的人也不愿放过任何细节,如狗一般在府中四处搜寻着蛛丝马迹。 陈琳做事便是这样,从不留下任何后患,而蔡伯俙现在想着如何把自己摘出去,汝阳郡王府被一把火烧的干净,虽然不是他做的事情,但却是被他围困所致,全天下人不会怪罪皇后,也不会怪罪太子,更不会腹诽官家,但他蔡伯俙却很有可能成为众矢之的。 有苦说不出的蔡伯俙走不了,只能跟随陈琳进入废墟般的郡王府检查,他终于知道官家为何总是对自己信任有加,单单是今天的事情便让自己站在了风口浪尖,如若没有官家的庇护,定然会被流言所淹没。 其实也没有什么好搜查的了,整个郡王府已经被烧成了焦炭,即便有什么证据也会消失的一干二净,大火是从内而外开始燃烧,猛火油的威力本就骇人,还有什么能剩下? 但即便是这样,陈琳依然从焦炭之中发现了一处密室和大量的金山银山,不用说都是赵允让的“存货”,夹室不是很大,但却堆满了金银财宝,多年经商的蔡伯俙稍稍估算一下便有足足上千万贯之多,其中还夹杂着无法估算的奇珍异宝。 许多金银已经被炙热的高温所融化,要想清理出这些只能让拆开废墟的禁军一块一块的敲打下来,金山银山很快被搬空,只留下残垣断壁,陈琳依然不放过,趴在地上仔细查看。 蔡伯俙不解的问道:“大官这里已经空空如也了,何必如此?” 陈琳拍拍自己身上的尘土冷笑道:“你怎么知道这里没有东西了?别被眼前的东西所遮蔽双眼,来人!砸开这里的地砖!” 铁锤砸下,地砖瞬间四分五裂,婴儿的啼哭声从中传出,蔡伯俙脸色一变指着密道颤抖的说道:“赵允让还有子嗣?!” 陈琳不答敏捷的滑了下去,很快当他再次出现的时候怀中多了一个襁褓婴儿。 “所托非人啊!有人带着婴儿进入地道,但最后却把婴儿遗留在了这里自己逃走,赵允让真是瞎了眼……”陈琳说完便指着怀中的孩子道:“也算你倒霉,本有逃出生天的机会却又落在了老夫的手中。” 蔡伯俙一把夺过婴儿道:“大官不可取他性命!” 陈琳的眼睛爆发出无数精光刺得蔡伯俙汗毛倒立:“为何不可?!” “这孩子还未满总角之龄,本在赦免的名单之中,你又何必取他性命,皇后娘娘可是有钧旨传下!” 陈琳看着蔡伯俙怀中孩子的小丁丁失望的咋了咂嘴:“可惜了,如若取了他的性命赵元份一脉才算得上是彻底断绝!” 蔡伯俙冷哼一声便抱着孩子离开:“到底如何还需留与娘娘处置!” 这孩子不知是受了惊讶还是怎的,并未哭闹许久,不一会便睡了过去,蔡伯俙紧了紧他身上的襁褓便坐车前往皇宫,只留下陈琳在原地喃喃自语:“这小子还真有点燕赵之风,只可惜沦为外戚,否则必当大用!” 蔡伯俙的马车顺利进入驸马府,他不准被自己进宫陈情,而是打算让赵妙元带着赵氏遗孤进宫…… 第六百五十三章草原上的狩猎 原本属于辽朝的奉圣州的草原上正有一队大宋的骑兵飞驰,隆隆的马蹄声仿佛行军的战鼓,在草原上奏响雄壮的乐章,赵祯坐在奔驰的马背上心中感慨,也许这才是最原始的战鼓。 天地是那么的宽阔,一望无际的草海仿佛让人的心胸也变得无比高远,任何琐事都不能打搅到自己,攻克奉圣州已经三月有余,这段时间里赵祯明白了历史上为何有的皇帝酷爱领兵作战。 这种纵马飞驰手刃敌酋的快感确实会让人上瘾,即便是原本温文尔雅的赵祯身上也浮现出越来越多的杀意。 杀戮是人最原始的本能,这是祖先遗留在后世子孙身体中的基因,通过越来越多的杀戮,隐藏在人心中最原始本能的欲望被开发出来,难怪原先禁军中的猛士很难融入到普通人的生活之中。 一只灰褐色的草原野兔可能是被雄壮的马蹄声惊动,飞快的从草甸子里窜出,速度之快仿若一道褐色的闪电,即便是在疾跑的它也能快速的腾挪,如一只迅捷的精灵。 嗖……一支利箭准确的射中了它的身体,把它直直的钉在地上,发出无力的哀鸣,身体还在迅速的抽搐。 赵祯白了一眼身旁的狄青,无奈的放下手中的弩箭,在马背上使用弓箭就是比弩箭要来的敏捷准确,骏马宝弓天生便是良配。 给自己找了个借口赵祯便把弩箭收起来,带着狄青打猎一点乐趣也没有,所有的目标都被钉在地上,四周的亲卫更是憋着一肚子的笑意,算了,谁叫是自己对狄青说不要手下留情的。 狄青策马飞驰,在路过野兔的时候弯腰捞起地上的箭枝,整个动作如燕子掠水,轻盈灵动,很难想像这是一个壮汉所为。 “果然是朕麾下的猛将,这射兔子那叫一个精准……哈哈!” 说出如此酸楚的话来连赵祯自己都忍不住发笑,四周的亲卫更是笑出声来,但在赵祯不爽的眼神掠过后赶紧收声,谁没事得罪官家玩?即便是官家宽仁也不能这样肆无忌惮。 狄青却是知道赵祯为何突然想出来打猎,勒住缰绳献上野兔:“狄青是陛下的臣子,臣猎到的兔子自然也是陛下猎到的,就如鸬鹚一般,捉到的鱼总归是要献给主人的!” 赵祯稍稍掂量一下手中的野兔无奈的苦笑道:“你狄汉臣什么时候学会阿谀之言了?这可不是你的个性,难道朕的不快就那么的明显吗?” 狄青低头不语,在场的亲卫也都默默不言,是个人都知道了东京城的事情,赵允让所做的一切让官家丢尽了脸面,虽然天下人都在指责赵允让,但身为宗室的他却是在实打实的打官家的脸。 毕竟他赵允让是官家的族亲,身处五服不说,还是官家的堂兄弟,在官家北伐的时候从背后捅刀子,这不是天大的笑话是什么?这不是在否定官家的文治又是什么? 但这一切毕竟是官家的家事,谁也不好过多的开解,只能努力的让赵祯开心起来。亲卫不比别人,他们是赵祯的贴身侍卫,最信任的人,当杨怀玉躲得远远的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时候,当曹玮借此机会上奏称病的时候,当夏竦躲在军帐中努力查阅已经一文不差的账目时候,他们必须陪伴在官家身边为其宽心。 谁都知道官家因为东京城赵允让的事情心情不好,既然别人不敢沾染,那他们这些把命交给官家的人就要担起来。 赵祯长叹一声看着四周的亲卫和狄青道:“朕这个皇帝当的是不是窝囊?连自己的亲族都要反对,朕这个皇帝是不是凶残,连自己的亲族都不放过?” 这个问题自然是不会有人回答的,但却有着背负檄羽的骑士疾驰而来,他是打破现场沉闷气氛的唯一一人。 赵祯接过奏疏稍稍浏览便扔给骑士焚毁:“传朕的旨意,对外宣称赵允让一系尽数死于大火之中,唯一的血脉收入宫中由皇后亲自抚养,此时勿要再提。” 狄青呼的松了一口气,终于还是给赵允让一家留下了子嗣,这要是传出去也好,最少知道官家的仁慈。最近赵允让一事拜公路所赐已经传的沸沸扬扬,连析津府和奉圣州的军民都知道了消息。 赶尽杀绝这种事情赵祯是不会去做的,他也不屑去做,原本就是打算给赵允让一脉留下点子嗣,可谁知这货也太有心计了,到头来聪明反被聪明误,以为用全家上下的三百一十二人条性命才能换取一人存活,真是机关算尽太聪明! 阴暗的人总是把别人也想象的阴暗,赵祯最是瞧不起这样的人,即便赵允让谋反赵祯也不是很生气,但他理直气壮的带着全家人去奈何桥喝汤,这种行为却让赵祯觉得很恶心。 “陛下东京城的事情已经结束,大军是否可以再次向大同府推进,将士们已有数月未战……” 赵祯挥手打断狄青的话:“现在还不是时候,辽人不断的在中京道集结军队却一兵不法,而耶律宗真也是固守大同府,这就是在等待时机,朕已经掌握了主动,为何要着急?即便是耗也能耗死他们。” 狄青却不这样看,稍稍思索道:“可越是如此对辽人越有利,正好给了他们养精蓄锐的时间,到时西北夹击,我大宋所占之地广阔难免应接不暇!” “你说的很对,但朕依然不打算动手,都说进攻是最好的防守,那防守是不是最好的进攻?这段时间析津府已经进入正轨,公路,工厂,书院,甚至连军械司都开始发展,商业更是一片繁荣。 从南方运来的粮食填满了各地的粮仓,从中原腹地前来的士兵更是充足,这一切都是在往辽朝的身上增加石头,总有一天辽人会自己顶不住压力而被拖垮,集结在一起的军队难道不要消耗粮草?防守城池难道不要人?咱们大宋耗得起,他们辽朝耗得起吗?” 狄青想了半天憋出一句:“耗不起,但战事久拖不进难免军心动荡,将士们的思乡之情也愈发浓烈了。” 赵祯笑道:“这一切朕都相好了,你便等着吧!朕有一个一劳永逸的法子,保证无论官员,将士,所有人都会满意!” 第六百第五十四章安定军心 东京城的事情对于析津府和奉圣州的影响并不大,即便是有消息传来也不会有人在意,不过是个不知死活的宗室谋逆罢了,大军在外,不靠兵变造反根本就没有成功的可能。 赵允让即便是能夺取东京城又如何?官家率领十万雄兵杀回去便是,连辽皇都不是官家的对手,他赵允让岂是官家的一合之敌?从消息传来的第一天起就没有任何人看好赵允让。 现在将士们心中更加担心的是何时才能回家?乡情这东西说不出道不明却有着无限的牵绊,父母妻儿皆在大宋,将士们跟随赵祯出来征战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丰厚的待遇,其次才是赵祯这位大宋帝王的征召。 这一点即便是连赵祯也不能否认,这些将士都是从农家贫家招来的役兵,经过北伐一战迅速的成长起来,成为大宋的储备力量,而赵祯便是看重了这一点。 将士们的思乡之情愈发浓烈,即便是军中的校尉,虞侯不断弹压,禁止唱家乡的俚语小调,精致同乡摆龙门也没用,来自民间的他们也是想念家乡的紧!面对上面下达的军令在浓浓的乡愁面前也顶不住。 狄青是看在眼中急在心里,士兵一旦开始思念家战力便会大打折扣,这是他最担心的事情,一旦战争突然开始大宋的军队必会措手不及,甚至很有可能出现宋辽局势逆转的现象。 一大早他便来到赵祯的御帐之外,今天官家将会给出解决之道,狄青一夜未睡,想了许久他觉得官家的解决之道应该是用的戍边屯田之法,让将士们把家安置在边地……但这种方法最大的弊端便是谁愿意背井离乡? 百姓的最大牵挂便是家乡,那是他们的根,任何一个小吏平时吊儿郎当,但在登记户籍的时候却极为认真,稍有不慎都会引来大麻烦,万一把人家的籍贯弄错,人家很可能会来拼命! 现在让百姓把自己的家搬迁到大宋刚刚拿下的析津府以及奉圣州,百姓能同意才奇怪嘞! 狄青不相信赵祯的旨意没人反对,对于这种背井离乡的事情,文官必然是第一个站出来反对的,狄青自己觉得无所谓,毕竟地方管理对他来说没有一文钱的关系。 就在他思考的时候,析津府与奉圣州的文武官员逐渐赶来,他们都是接到赵祯旨意而赶来的,这段时间他们也被各种各样的事情搞的焦头烂额,毕竟这里不是大宋境内,许多从未遇到的问题开始浮现,又不另外两个统统套用大宋的法律,否则便会出大事。 前段时间连包拯都被百姓堵在衙门里不敢出门,皆因他的判决按照大宋律法,而不是析津府百姓所习惯的地方惯例,矛盾很快升级,冲击官府衙门可大可小,大便是谋逆造反之罪,小便是两地民风民俗不同。 赵祯知道后把事情按了下去,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的处理了一下,并亲自下旨官员在遇到这种事情要酌情处理,不可全数照搬大宋的律法进行,有时又要酌情办理。 夏竦脸色不太好看,一眼便瞧出昨夜没有睡好,而包拯则是顶着俩个黑眼圈出现的,白面书生的模样黑眼圈在上面尤为明显。包拯能出现在这里显然是在接到传唤后连夜赶来的,还好有公路,否则不可能赶到燕子城边上的帝王御帐。 陆续还有一些官员赶来,杨怀疑风尘仆仆,曹玮还是那副大腹便便的模样,这段时间的征战并没有影响到他的体形,但是能从他的脚上看到奔波的痕迹。 当所有人都到齐的时候,亲卫便进入御帐通报,此时的赵祯早已是洗涮完毕,翻看奏折快有一个多时辰了,早起已经成为他的习惯,特别是在没有后宫的日子里…… “启奏官家,析津府及奉圣州文武在帐外恭候!” 赵祯点了点头:“与右帐赐宴,朕待会便至。” 人家大老远的被自己召集来,多少要招待一顿不是,尤其是在牛羊众多的奉圣州,这里的羊汤最是鲜美,先帝说羊肉最为养士。 奉圣州的大部分地区便是后世的察哈尔,这里草场千里牛羊无数,自然也有不少的辽人,赵祯占下奉圣州给辽人巨大的打击,同时也为大宋争取了更大的牧马之地。 对付辽人骑兵的最好办法便是让大宋的骑兵和他们的一样强大,而坐拥察哈尔的赵祯自然不会浪费这块宝地,既能牧马,又能放牧牛羊,还有什么比这里更适合培养骑兵的地方? 至于如何把百姓迁居过来,赵祯觉得问题并不大,早在汉代便开始有迁居内地百姓至边塞的事情,而自己要做的事情不过是让百姓自己选择,人都是这样,自己会用双腿去选择生活,好的生活坏的生活都是自己的选择。 总有一些人在当地生活不下去,那这些人便会成为大宋迁居的对象,你在家乡连生活都成问题,现在朝廷出钱出物,甚至提供车辆运送,让你在边地生活下去,你还有什么理由不来? 相比虚无缥缈的乡情,活下去才是最重要的。 早饭在官员们七嘴八舌的讨论下拖成了午饭,赵祯看着自己眼前空空如也的汤碗微微叹息,羊肉汤的味道经过改良,加入不同香料可比大宋的羊汤要好得多,难怪等重的香料在大宋与黄金等价。 敲了敲桌上的空碗,清脆的声音把众人的注意力集中到自己身上,赵祯开口道:“诸位卿家觉得这羊汤味道如何?” 众人毫不犹豫的回答:“鲜美至极!” 赵祯笑了笑:“这些羊汤便是此地的生财之道,百姓不愿迁居那就不勉强,可以迁居大宋各地活不下去的人前来,山民,野人都可以给他们上户籍,让这些人堂堂正正的进入大宋生活,只要他们的产出上税便是!” 狄青涩声开口道:“那将士们的家眷该如何解决,实在是不能再拖了!入夜便是处处乡歌俚语,连树叶都能变成吹奏的乐器!” 赵祯笑了笑对狄青等人问道:“既然将士们回不去,那家眷前来可好?!” 第六百第五十五章进退之道 赵祯的话让在场的众人目瞪口呆,所有人惊讶的望着他,不知官家所谓的探亲是如何探法…… 将士们的家眷散落在大宋境内,即便是最近的真定府距离析津府也有几百里的路程,年轻力壮的还好些,上了岁数的人如何前来探亲? 看着狄青夏竦等人大眼瞪小眼的样子,赵祯微笑道:“所谓的探亲其实便是让将士们的家眷沿着公路运送物资,朝廷提供一路上的所需,包括马车,牛车,草料,盘缠等等,他们只需把东西运送到析津府便可。” 夏竦皱眉道:“那上了年岁的人该如何?” 没等赵祯回答,包拯便接上道:“其实不需这样,每个村庄乡镇街坊派出一个德高望重之人,组织年轻力壮的青年便可,这些人就从将士们的年轻族兄弟中抽取。” 赵祯稍稍给出一个建议,手下的文臣便主动的开始分析和解决,这便是他们的作用,皇帝给出一个大方向,自然不会去考虑细节的问题,否则皇帝早就累死了! “那此事便交由夏竦包拯你们二人操办,务必审慎细致,军中无小事,探亲之事关系到将士们的战力不可懈怠!” 夏竦和包拯对视一眼齐齐拜下:“臣尊陛下旨意!” 探亲一事对武将来说是个大包袱,但对文臣来说却是不然,只要规划好,有条不紊的进行,其实这事并不是很难解决,文臣最善于做的便是统筹规划。 探亲的人数太多?那便限制年龄派遣代表。路途太过遥远?那就朝廷贴补路费。朝廷有亏损?那就让他们运送物资。总有办法扭亏转盈,把探亲规划好! 但探亲这种奇思妙想也只有赵祯能想到,夏竦和包拯这样的文官不会,也不能考虑这种问题,这便是上下之别。 将士的思乡之情被顺利解决,这让狄青放下了心中的唯一担心,此刻大军在外,补给充足,再加上军心稳定,只要指挥得当基本上就没有太大的问题。 辽朝迟迟按兵不动,对大宋的压力很大,现在后患已除,狄青有千百种办法试探骚扰辽人。 赵祯很快便给了他机会:“狄青,你是朕的大将军,你便说说接下来该如何?” 赵祯的话让在场的文臣心中惊讶,从太宗开始,大宋的历代帝王都不会请教武将用兵一事,太宗更是把所有指挥权紧紧的抓在手中。 现如今官家却如此开明,这样的询问基本上等同于把兵权下放到狄青手中。 狄青激动的起身,他明白官家的意思,战斗时的指挥权和现在的兵权完全不同,只要官家同意自己的观点,那就意味着自己可以随意安排北伐的禁军,权利之大往日不可想象。 即便是心中激动,狄青依然保持大将之风,引领众人来到一旁的帐篷中,这有赵祯派人测绘的标准舆图。 “启奏官家,军心一旦稳定,将士们的思乡之情平息下去后必然会升起建功立业之心,此时是调整作战方式最好的时候,往昔多是辽人奇袭我大宋边地,如今我大宋良马数万,甲胄坚固,利剑锋芒,何不以牙还牙?” 狄青的提议让赵祯眼前一亮,自己只想到了龟缩防御,用大宋强大的物质基础把奉圣州和析津府变成铜墙铁壁,却忘记了进攻是最好的防守。 虽说以不变应万变,可龟缩防御到底不过是消极防御而已,这和原先大宋的防御政策基本相同,大概自己还是受到老爹影响的多吧。 “狄卿家的意思是我大宋骑兵主动出击,以游骑,打草谷之法骚扰辽军?” 狄青点头道:“官家圣明,此法一可练兵与边地,二可给辽人以压威慑,三可起到窥探敌情之功。” 经过狄青的解释,不光赵祯满意,众人也是连连点头,曹玮和杨怀玉更是满意,对于他们来说狄青是在给他们送军功! 曹玮和杨怀玉驻军之地皆是要冲,骚扰辽人他们当仁不让。 赵祯瞧见了他们眼中的喜悦,这两人虽不是顶顶的帅才,但领兵作战还是相当不错,曹玮中规中矩,杨怀玉锐意进取,总有出彩的地方。 经过赵祯的改变,大宋的文臣一般不在兵事上发表过多的意见,他们都知道官家最厌恶文臣把政治上的手段带到兵事之中。 包拯琐事众多先行离开,得了好处的杨怀玉和曹玮连连告退,他们要赶回自己的驻地谋划出兵事宜,狄青找了个借口也走掉,唯独留下夏竦站在原地。 这么多年的相处,赵祯对于朝中的这些老狐狸的脾气早已是摸得透透的,就像文臣了解他自己一样。 完全不搭理夏竦,赵祯习惯性的把刚刚商议的事情随手记录在随笔之上,这是他的习惯,也方便内侍整理记录成册。 等待许久的夏竦发现如果自己不说话官家怕是绝不会开口,无奈的叹息一声道:“官家北伐以快一年,析津府,奉圣州大局以定,不知官家何时还朝?” 赵祯眉头一挑:“怎么,朝中文臣已有不满之语?” 夏竦微微摇头道:“官家乃天子君上,应坐守一国之都,如今东京城只留下太子皇后,实属不妥,在加赵允让一事,朝臣多有上谏。” 赵祯笑了笑,夏竦果然是要劝自己回朝的,这在他的意料之中,对于朝臣来说把皇帝守在眼前才是最放心的。 “朕现在可走不得,军心动荡要是没朕在这里压着还不知成什么模样,看似小小的事情却能影响整个战局,东京城有太子皇后就够了,不需朕去安心,可这里离不开朕。东京城虽然看似动荡,可却不会升起太大波澜,但析津府和奉圣州不同,稍有不慎便会易手,辽人迟迟不动便是在寻觅机会,朕走不得!” 夏竦知道自己劝不动赵祯露出无奈的苦笑道:“老臣知道,官家身在何处便能安定一方,可一国之君远征定要保证京都安定,否则必生大乱!赵允让只不过是痴心妄想的蠢货,但他之后会不会还有人窥伺九鼎之位?陛下北伐大定,以使得辽人龟缩不前,此时正是回京还朝的大好时机啊!” 赵祯默默不语,夏竦的话也代表了大宋绝大多数的文臣想法,但此时不是退让的时候,北伐对大宋来说尤为重要,文臣看到大军深入敌境,并连连战胜之后便开始飘飘然了起来,也把胜利看的稀疏平常,他们不知道大宋付出了多大的代价才取得如此惊人的战果。 从倭国运来的白银大部分投入到了燕云的土地上,或是补给军队,或是用于建设,而国库的税银也多用于给出征将士作为犒赏只用,总的来说大宋并未从这次战争中获得太多的实际利益,但赵祯依然坚持的原因是燕云之地对大宋的战略意义是花钱也买不到的。 第六百第五十六章无人能挡 夏竦无力的走了,走到时候仿佛整个人的精气神都从他的身上抽离出去,即便是到了最后,他还是没能说服皇帝。 在夏竦看来如今的大宋早已是胜券在握,析津府被打造的固若金汤,而奉圣州的土地上,无数的城寨也在迅速的拔地而起,等那些探亲的家眷来了之后,公路这种应时而生的东西也会布满两地。 可以说整个大同府已经被大宋半包围了起来,奉圣州,析津府以及大宋的太原府,真定府连在一起如同一片大网,牢牢的把大同府网在里面,使的辽人动弹不得。 别人不知道,他夏竦却是明白的很,这段时间官家的征兵数量要比以往多得多,远远不止明面上十几万人而已,临时征召的士兵在太原府和真定府不断训练,随时准备投入到燕云这片战场上。 官家的话没错,大宋的力量不是单单来自士兵,也不是官家给予的士气,而是整个大宋所拥有的力量,每一个士兵,每一辆马车,每一条公路,每一座城池,这些都是大宋的力量,也都将运用到对辽的战争中去! 赵祯望着夏竦微驼的背影心中苦涩,自己正在改变历史,也在改变历史上的战争形态,辽东整个国家的力量,并让皇帝在战争中变的不那么重要,文臣不理解,武将看不出,这恐怕就是夏竦所担忧的事情吧。 对于赵祯来说,现在的当务之急是拿下整个燕云,虽然是最为迫切的事情,但却不能着急,看似矛盾的事情就仿佛一个快饿死的人的面前放着一碗滚烫的,开着锅的豆腐脑。 吃的快可能被烫死,吃得慢可能被饿死,狄青的骚扰计划相当于给了大宋一根能搅拌豆腐脑的勺子,使得大宋加快了收复燕云的过程。 在这个关键的时候自己绝不能离开,辽军有耶律宗真这个皇帝坐镇,一旦自己离开了,两军在对垒的过程中气势就变得不一样,虽然赵祯极力的想要淡化这种影响,但至少现在的他做不到。 每当赵祯出现的时候,整个军队的气势都会发生质的改变,士兵们的斗志简直要冲破束缚透体而出,这是一种强大的精神力量,虽然不能使得大宋的禁军刀枪不入,但最少能让他们的意志坚不可摧,就这样便够了,意志是战场上比拼到最后的东西,盔甲烂了,横刀钝了,弩箭用完了,但只要意志在,大宋的军队便不会垮。 其实赵祯也想回东京城,他虽是皇帝,但首先是个人,经历过战场的厮杀,胜利的喜悦后,赵祯的心灵逐渐归于平静,此时东京城的“家”才是他归宿的港湾,虽然这个港湾有点大…… 出征的将士都在思念家乡,他赵祯怎么能不思念?和普通士兵一样,自己也有妻儿,也有亲人,甚至朋友,对东京城的思念一点也不必将士们少多少。 赵祯的心中更是有一个无比大胆的计划,迁都…… 一旦拿下燕云之地,大宋基本上就算是金瓯以全,华夏固有的版图再次出现在汉家王朝的疆域上,这个时候的军事,政治中心也应当有所改变。 中原王朝最大的敌人便是北方的游牧民族,自秦朝开始的一千多年的时间里,中原王朝先后消灭了匈奴、突厥等强大的游牧民族,但来自北方的威胁根本没有消除。 其中很重要的一点便是中原王朝不能有效的统治广大的草原,导致匈奴灭亡,鲜卑崛起,鲜卑灭亡突厥崛起,总是有游牧民族填充这个真空地区,真成了铁打的草原,流水的放牧人。 要想根除这个华夏王朝的顽疾,必须要扩大对草原的统治,最简单的方法便是把京城安置在距离草原最近的地方,而且要有先天优越的地形条件,析津府便是最理想的地点。 毕竟历史上的六朝古都不是白叫的,汉人的股有思想是把一国之都建立在中原腹地,这样对南北两地都有掌控,但却忽视了针对草原的控制。 即便是强大的汉唐曾经统治过草原也不能长久,而赵祯要做的便是如后世一般,疯狂的建造城市,公路,甚至铁路,把一望无际的草原变成大宋的农庄牧场,让它成为大宋经济利益上的重要一环,并且除掉草原民族身上的不同,把他们纳入汉家王朝的大家庭之中。 这样无疑给了游牧民族安定的生活,稳定的经济来源,安逸的生活方式,久而久之反抗这种为了生存而诞生的东西便会慢慢消失。 这是很大的一盘棋,不是一朝一夕能解决的,最前提的条件便是眼下的大同府,最大的障碍便是辽朝和耶律宗真手中的十多万辽人大军。 看似远在天边的大同府其实近在眼前,虽唾手可得却又不能强攻,和析津府一样,赵祯需要的是完整的大同府,是有人,有城,有经济,有基础的大同府,而不是被战争打的千疮万空,几近废墟一般的土地。 析津府之所有能如此完整,并未受到多少战争创伤的保存下来,主要的原因是大宋的奇袭,以及火炮这种攻城利器的第一次出现,即便如此,在攻打析津府的时候大宋的禁军依然损失数万人。 如今大同府已经是大宋的囊中之物,全却是一个浑身长刺的囊中之物,稍有不慎便会让大宋咬的一嘴血,此时的耶律真宗真怕是已经到了背水一战的时候了,丢掉大同府也就意味着辽朝失去了整个燕云之地。 并且连他这位辽朝的皇帝都有危险,毕竟直接通往中京道的路已经断绝,想要到达除非向西经过德州入倒塌岭节度使司再向东南,否则绝无通途。 赵祯用鲜红的诛杀,以带点虚线这种后世常用的国界分割线为记号,灵巧的在舆图上不断的画线标记,为这个是对最强大的帝国规划未来的疆域。 说实话对于赵祯来说这一切来的是如此突然,连他都想象到看似强大的辽朝居然在大宋面前节节败退,连耶律宗真御驾亲征也不能挽回败局。 舆图上出现了赵祯规划之后的大宋版图,北至贝加尔湖,南到南海诸国甚至大洋洲,西至帕米尔高原,东至琉球群岛,一片瑰丽壮阔的版图出现在赵祯的面前。 重重的在舆图上砸了一拳,赵祯喃喃自语道:“这时候可没人能限制老子的扩张!” 第六百第五十七章耶律宗真的反击 对于赵祯来说如今是中华民族最好的时代,在文化上文风开放,百家争鸣,各种先进的科学技术在这个时代登峰造极,即便是没有自己对格物的推崇,格物在大宋也会繁荣兴盛起来,自己做的只不过是把格物推上了一个新的高度。 文化与科技在这个时代还是稍稍有些联系的,赵祯所做的便是把格物科技融入到学问之中,让百姓接受,让文人接受,让士大夫接受,同时格物的进步也对商业有着巨大的推进作用。 科学技术是第一生产力这话一点也没错,现在大宋一所工厂一月的产出基本上能抵得上原本四五个作坊没日没夜的干上一年,巨大的差距和飞跃是科技进步带来的红利。 并且这股格物的浪潮还给了大宋军工新的未来,火炮,棘轮弩,火药弹,陌刀,板甲,等等使得大宋的军队武装到了牙齿,成为横扫战场的存在。 可以说赵祯的格物之道是大宋发展的基础,也是重要的催化剂,促进了各行各业的飞速发展,也让大宋成为了远超任何国家的存在,甚至把其他文明远远的甩在了身后。 看似赵祯改变了大宋的许多东西,但他所作的一切却从未涉及到封建统治中心的改变,甚至对皇权还在不断的进行加强,家天下的根本便是以皇家为中心,赵祯可不打算实行所谓的民主制度,这样的多此一举无疑是在给自己的头上套上枷锁。 桌上的舆图已经被赵祯修改的面目全非,这是一张在历史上从未出现过的地图,也代表着全新的历史,绢纸的舆图相对柔韧,赵祯轻轻卷起让亲卫收入专用的筒子里装好,这东西是大宋未来的用兵方向,轻易不得示人。 离开大帐的时候天色已经逐渐变暗,草原上的黑夜永远要比白天更加漫长,没有任何污染的天空仿佛一块蓝黑色的宝石,无数的繁星在其中闪耀着迷人的光芒,天无限的高,高的让人迷失在其中。 躺在草地上,赵祯深吸一口气青草的香味弥漫在整个鼻腔,也就是这种清香才让他觉得自己不是在做梦,所有的一切都是真实的,这么多年的筹划终于让自己更加接近梦想。 亲卫们看着地上充满惬意的官家心中充满了莫名其妙,彭七和赵力对视一眼,官家眼前这种状态仿佛惬意的赛过神仙,完全没有一点之前的郁结。 “官家最近是怎么了,一副心事全无的样子,可不像以前似得,总有操劳不完的政事。” 彭七的话让赵力嘿嘿一笑:“官家这是龙虎精壮,如今耶律宗真就如口袋里的野兔,早已是动弹不得,燕云之地也愈发安定了,如此一来官家自然清闲下来,多余的精力……” 彭七瞥了赵力一眼:“你的意思是让官家去……万万不可!” 赵力嘿嘿一笑:“帝王天子与市井之中眠花宿柳自然是不合适的,但接到军中总是可以的吧?” 彭七看了看躺在地上的赵祯悄声说到:“你要夜宿妓馆自去便是,怂恿官家前去,难道不怕皇后娘娘秋后算账?毕竟官家虽然出宫在外,但起居注还是照常记录的……” 赵力打了个寒颤,要是让皇后娘娘知道,事情怕是会闹得很大,长叹一声,看来自己进城玩玩的计划是要泡汤了:“那今夜又没事情干了,虽说咱们立了不少的军功,但这里的夜晚却不如城中热闹啊!” “谁说你晚上没有事情做?” 赵祯躺在地上笑道:“虽说有了解决将士们思想的办法,但现在他们还不知道,你们二人便是散播出去的最好途径,别以为朕不知道你们尝尝把一些消息“说漏”出去,将士们自然也就习惯了你们大嘴巴不是?” 赵力和彭七两人尴尬的应道:“臣遵旨……” 看着两人离去的背影赵祯狡然一笑,俩个家伙还在自己面前演戏,让自己放松也就算了,有必要怂恿自己去眠花宿柳吗? 舒服的伸了个懒腰,赵祯再次躺下望着摧残的星空微微叹息,历史真的被自己改变了,大宋即将获得燕云十六州,自己也把格物推上了新的高度,国内的经济已经进入相对稳定的增长阶段,可以说大宋的国力已经提升到了前无古人的地步。 这样的大宋碾压北方民族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情,剩下的便是在自己的有生之年把所有的威胁都消灭掉便是,蒙古,契丹,党项,女真,这些民族要么同化,要么……彻底灭亡! 赵祯并不希望自己变成杀人如麻的魔王,但为了大宋的长治久安,也为了中原大地再也不会沦为为外族的统治,他还是决定用同化和灭族两种手段同时进行。 能服从大宋统治,并融入华夏的民族可以保存下去,经过长时间的融合,应该就能让他们成为大宋的一部分,那些拒不接受同化的民族便只能消灭掉! 虽然有些不人道,但赵祯决不允许华夏再次沦陷在外族的铁蹄之下,否则他回到这里便没有了任何意义,这是华夏最好的时代,如果能长期的繁荣下去,那华夏民族必将一直领先于世界。 一把握住地上的青草,没错,自己出现在这里就是要改变历史,自己之所以这么努力的做一个贤明之君就是为了证明自己的穿越是有意义的事情,只有偏离历史轨道的大宋才是证明自己真实的证据。 微微的震动从手中的青草传来,赵祯快速的趴下用手按在地面并把耳朵贴在手背上,皱紧眉头自己的感觉这股震动,在自己御帐的方圆十里之内不应该有任何骑兵的出现,而这种震动显然不会是少数的骑兵而已。 虽然没有多少实战的经验,但赵祯对于这种战争技能确实掌握的很好,脸色逐渐变得难看,在肯定自己猜测的接过后赵祯猛然跳起,对着四周的亲卫大喊:“警戒!大股敌骑来袭,方向西北!” 整个军营随着皇帝的话变得忙碌起来,无论真假,皇帝的命令都要准确的执行,原本沉积的军营变得热闹非凡,甲胄的碰撞声,兵器的摩擦声,虞侯的指挥声交织在一起打破了草原的安宁。 赵祯长叹一声:“大煞风景!” 而此时的耶律宗真却异常兴奋,一望无际的草原上却有一处灯火通明的营地,不用说这定然是大宋皇帝赵祯的营地无疑了!长时间的准备终于让自己等来了机会。 宋人就仿佛愚蠢的绵羊,在草原上岂能随便安营扎寨?更何况是在大辽的草原上! 第六百第五十八章杀人夜 奉圣州说到底还是辽朝的奉圣州,这里不似燕云之地那样的汉人土地,而是以辽人为主的草原之地,在这里即便是大宋的军队再怎么防范,再怎么地方也对拿下散落在草原上的辽人无济于事。 虽然奉圣州开始逐渐修筑城墙,但时间还是太短了,大宋的移民还没有从中原之地赶来,草原上依然有着无数的辽人牧民,这些都是不确定的因素,赵祯虽然身为大宋皇帝却不能把所有的辽朝牧民屠杀干净。 可以说现在的奉圣州虽然在大宋的控制之下,但在辽人眼中却是浑身的窟窿,奉圣州的草原上基本没有天然的防御,尤其是北边,只有羊城以及燕子城两座孤零零的城池能作为防守的要冲,即便如此也没什么作用,大辽的骑兵完全可以绕过两座城池向南进发。 但再往南便开始出现险峻的群山作为屏障,胡土白,龙门二山会彻底的阻挡骑兵的脚步,使得大辽的骑兵形同虚设无法发挥充分的战力,可大宋皇帝居然不在群山之后的坚城中带着,反而跑到大辽的草原上狩猎,这不是找死是什么? 耶律宗真知道这是击溃宋军的最好机会,只要能击杀宋人皇帝,那收复奉圣州析津府不过是举手之劳,宋军一旦溃退必会如当年宋太宗一样节节败退,连已经打下的地方都守不住! 在奔驰的马背上放声大笑,耶律宗真已经看到了胜利的曙光,对着身后的士兵大喝:“宋人皇帝愚蠢,居然给我大辽如此良机,契丹的勇士们随朕杀敌!给朕活捉大宋皇帝!” 嗷……噢…… 辽朝骑兵发出狩猎的时候特有的气质,他们对奉圣州草原的熟悉仿佛是在自己家的草场上奔驰,虽是奇袭并没有多少人手,但三千人对付大宋皇帝狩猎的队伍已经完全足够了。 通过远处营地的篝火,辽人很快便能判断出宋人的数量,不过八百余人,这些人还不够大军砍杀的呢!契丹的牧民曾说这里的狩猎队伍很奇怪,一般的狩猎队伍都是喜欢散的开开的,努力的把狩猎的范围扩大,这样才能拥有更多的猎物可供狩猎,而这个队伍却紧紧的围拢在一起,不像是狩猎而更像是在保护某人。 在大辽只有身为汉人的张俭一语道破其中奥妙,定然是宋人皇帝狩猎才会有如此场面,汉人皇帝狩猎不是以猎取多少猎物为目的,而是享受狩猎的过程,换句话说重视自己的安全要超过猎取猎物的多少。 耶律宗真回想起张俭的话忍不住嘴角上扬露出不屑的笑容,汉人的贪生怕死却恰巧成为自己的目标,这不得不说是巨大的讽刺,距离营地越来越近,自己便愈加的兴奋了。 活捉敌国皇帝,这是多大的战功和荣耀?大宋皇帝选择在哪狩猎不好偏偏跑到鸳鸯泊……这里一马平川无险可守,距离最近的燕子城也要三十里远,完全是孤立无援! 耶律宗真的十万大军已经悄然渡过爱阳川绕过桃山抵达奉圣州境内,在大军之前便是一马平川的草原,他们的目标则是燕子城和羊城两座奉圣州北方的要冲之地,拿下这两个地方,就给南面的大同府以及北面的中京道打开了缺口,援军可以畅通无阻的进入奉圣州直逼归化州,儒州,甚至析津府! 这是大辽的背水一战,能否收回燕云之地就看这次进攻了,在大同府耶律宗真积蓄了所有的力量,上京道以及中京道也是派出了大辽所有的精锐之军,对奉圣州以及析津府进行合围。 耶律宗真心中得意,宋人皇帝的计划已经被自己看穿,看似大宋拿下的奉圣州和析津府包围了大同府,可实际上大宋何尝也不是被大辽所包围之下? 自己刻意的下了一盘大棋,佯装溃败的退回大同府,为的就是让宋人把进攻的方向转移到大同府,可谁知他赵祯居然用兵奉圣州,这不是正中了自己的下怀? 相对于地形险要的析津府,奉圣州更加适合大辽的骑兵突进,也更加有利于大辽对它的包围,大宋皇帝犯了一个致命的错误,无论奉圣州的草场对大宋有多么的诱惑,它毕竟属于大辽的腹里之地。 赵祯的这一招臭棋让耶律宗真有些看不懂,但既然是大辽的机会,那他是绝不会放过的,骑兵的速度已经被提升到了极致,剧烈的风声从耳边刮过,马背上的契丹勇士弯下身体,努力的保持最佳的冲刺速度。 耶律宗真率领的骑兵都是精锐中的精锐,由宫帐军中最为骁勇善战的勇士挑选而来的铁林军,他们是耶律宗真最具杀伤力的部队,也是针对大宋板甲骑兵所组建的重甲骑兵。 所谓的铁林军和辽朝其他的骑兵之间有着很大的区别,不光马背上的勇士英武过人,连身上的装备也有相当大的区别,为了对付赵祯的板甲骑兵,耶律宗真也对铁林军的装备进行了加强。 一是给马匹增加了完整的马具,二是马甲具装,三是骑兵铠甲加以改良了的冷锻甲这种更加坚硬的铠甲,四是战斗兵器一律使用破甲武器,尖锐的长枪,厚实的骨朵都能有效的破甲。 但这样一来却牺牲了马匹的速度作为代价,厚重的马甲,沉重的兵器,无比成为契丹马的羁绊。 即便是这样也是值得,毕竟他们面对的是武装到了牙齿的大宋骑兵,铁林军所要做的只是在战场上战胜他们,而不是在速度上超过他们。 铁林军隆隆的马蹄声仿佛野兽催命般的吼声,大宋皇帝的御帐就在眼前,辽朝的铁林军仿佛看到了胜利,加快速度的冲刺,他们根本就没有考虑撤退的事情,只要能生擒或是击杀大宋皇帝,这一战他们就赢了。 嗡……嗡……嗡…… 令人牙酸的声音响起,熟悉宋军的骑士立刻嘶吼:“举盾!” 这是大宋神臂弩弓弦击发的声音,对于神臂弩的威力辽军是深有体会的,它可以说是辽军心中的难以摸去的梦魇。嗖嗖的弩箭破空声仿佛死神的尖啸。 不知是不是巧合,耶律宗真和赵祯几乎同时抬头望向天空,乌云缓缓的遮住月亮,两人喃喃自语:“月黑风高杀人夜!” 第六百五十九章长刀饮血 弩箭如雨,刺破苍穹,也刺穿了大地和人的身体,这是大宋接敌的主要步骤,先用弩箭攒射,继而列阵对敌,在面对敌人的进攻时,不会无谓的消耗有生力量冲击敌阵。 赵祯的御帐早已是被武装到了牙齿,尖锐的拒马,深深的陷马坑,高大的橹盾,当然御帐周围也少不了一圈拥有装甲的马车……一座草原上的御帐仿佛一座小小的堡垒。 这样的防守阵容算得上是相当完备的了,这已经是最大程度上的包拯,仿佛一座城池拔地而起。面对辽人的冲锋,赵祯四周的亲卫井井有条不慌不忙的有序射击,弩箭基本上就没有断绝过,一波一波的覆盖向南面压过来的“黑云”。 彭七手持陌刀站在辕门前,身上早已是披挂了厚重的板甲,在他的身后是和他一模一样的亲卫司老兵,厚重漆黑的板甲,如林班的陌刀,坚毅的眼神,无不透露着他们的犀利锋芒。 百人队的他们生生给人成千上万的感觉。赵祯的御帐营地自然不可能只有八百人,但即便是有马车的载员也多不了多少人,只不过是放上了一倍而已。 一千六百多人在面对铺天盖地而来的辽朝重甲骑兵时和八百人也没有太多区别,黑压压的辽朝骑兵向着大宋御帐冲锋而来,大地在数千骑兵的冲锋下彷如地龙翻身,三千人的队伍也显得更多了。 彭七的双手紧紧的握住缠绕着麻绳的刀柄,粗糙的手感更能增加摩擦力使得陌刀不那么容易脱手,别看这种小小的细节,但在战场上却是相当实用,在他身后的亲卫司老兵也皆是如此。 大宋兵卒一千有六,步卒以陌刀、長柯斧堵進,如墙而进,所向無前,陌刀手是军中对付骑兵近战的中坚力量,既然是防御作战,赵祯便舍弃了所有骑兵作战,专注与步兵对抗骑兵,这是曾经大宋禁军的拿手好戏。 在没有养马地和良种马的时候,大宋一直都是奉行以步制骑的战略,虽然在战争中不能追杀溃军甚至会被反戈一击,但这种战术运用在防守作战上便是出奇的好。 怕是这也是为什么大宋原本最擅长与防守作战的原因吧…… 取长补短,赵祯从来不会被失败的产物一棒子打倒,即便是在大宋拥有优秀骑兵的时候,赵祯也没有放弃以步制骑这种老赵家的传统,只不过把它从战略上改变到战术上而已。 弩箭还在不断的攒射,但频率却越来越高,大宋经过改良的棘轮弩已经能做到三个呼吸一支弩箭的速度了,即便是出入军营的毛头小子也能使用它做到五个呼吸一支弩箭。 这东西虽然使用方便杀伤力惊人,但却也成为了官制武器,除了大宋的军队外任何人不得拥有这种东西,即便是将门的亲军也不得使用,违者以叛逆论处。 当弩箭的攒射速度渐渐变慢的时候,亲卫司的老兵便知道自己手中的陌刀即将迎来新鲜的血液,大地的震颤已经愈发的强烈,甚至能清晰的感觉到敌人在马背上的动作,距离近了也是弩箭手降低射速的原因,他们要尽量的有效杀伤敌军。 冲锋的辽朝骑兵兴奋的发出怒吼,他们发现自己身上的冷锻甲相当的结实,在以往冲刺到宋军军阵之前要牺牲掉许多人,但今天却只有在距离宋军军阵一百步的时候才开始出现巨大伤亡。 这说明宋人的神臂弩在远距离上已经没有太大的优势,辽人怎么能不兴奋,“黑云”越来越接近大宋皇帝的御帐,大部分的辽朝勇士仿佛觉得胜利已经在眼前。 越是接近大宋皇帝的御帐营地,耶律宗真反而愈发的紧张起来,眼前的局面稍稍有些不对,尤其是大宋皇帝以往的手段和今天的所作所为更让他开始怀疑。 即便是这样已经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传令的骑兵在自己率领三千铁林军突进的时候便已经向大军传令去了,这场战争已经开始,任何人也不能阻挡! 萧萧……萧萧……人在嘶吼,马在哀鸣,突然出现的声音打断了耶律宗真的思索,抬眼望去,大辽的骑兵仿佛洪水遇到了悬崖,飞快的断流,一道天堑出现在大地上,冲锋在最前面的骑兵陷入地下,被无数的竹枪插得透心凉,无力的在坑中哀嚎,流血…… “陷马坑!” 耶律宗真瞬间便明白了这是什么,但已经没有任何作用,骑兵的速度实在太快,并且铁林军身上的装备也太过沉重,全力冲锋之下的铁林军即便是知道前面有陷马坑也停不下来。 但铁林军果然是精锐中的精锐,虽然不能让马匹停下却可以控制方向,飞驰的军阵快速收缩,向最中间开始集中,这样便能避免更多的伤亡,踩着自己同伴的尸体继续进攻。 战场总是这样,来不及去同情别人,你就要为自己的生命去拼命,否则将会变成别人同情的对象。 陷马坑,绊马索,拒马,大宋以步制骑的成效还是很明显的,各种对付骑兵的手段层出不穷,仿佛是在变戏法,但真正影响战争胜败的还是肉搏拼杀。 赵祯看着彭七和赵力两人如战神一般站在军阵之前的模样,羡慕的不行,黑压压的敌骑扑面而来,这俩货却能有山崩于前而不变色的勇气,真是殊为难的。 敌骑终于靠近了,彭七和赵力几乎是同时单膝跪地双手持刀抵在地上,在他们的动作之后,便是如林的刀墙竖起,辽朝的骑兵发出惊恐的嘶吼努力的控制马匹改变方向,但嘴中还是撞在了刀墙上。 锋利的长刀穿过了马的身体,有的则是直接斩下了马腿,粘稠的血液伴随着恐惧的叫声喷涌而出,经过陷马坑和绊马索以及拒马的减速,铁林军的速度已经降低了很多。 面对辽朝的骑兵,大宋的军卒开始收拢阵形,因为他们没有可以出击的骑兵,但有一个例外,彭七和赵力两人带着亲卫司的老兵如一群人肉收割机一样冲入了辽朝的骑兵之中…… 大宋步卒抵挡骑兵,其实并不是怕挡不住对方骑兵。而是怕对方骑兵发动骑兵特有的机动优势,辽朝骑兵总能在一冲不入的情况下撤退调整再次冲击。 不断的冲击之下步卒能挡得住一次,但挡不住对方接连数次的冲击,而陌刀手的最用变法拖住地方的骑兵,让他们不能形成来去自如的冲锋。 第六百六十章突如其来的决战 锋利修长的陌刀经过千锤百炼而得,它的锋利与坚韧不是一般兵器能比拟的,但锋利的同时也使得它的重量变得十分惊人,这也使得陌刀手的身高一般都在六尺以上,身材上也多是臂膀发达虎背熊腰。 否则挥舞起沉重的陌刀都是问题,如何能做到人马俱碎? 狭长的陌刀刀锋如同收割庄稼的巨大镰刀,在不断的挥舞中收割着敌人的生命,锋利中透着寒冷的陌刀即便是坚固的冷锻甲也抵挡不住它的穿刺,在陌刀的面前,辽朝铁林军的冷锻甲犹如纸糊的一般被刺穿。 陌刀手与骑兵的碰撞已经白热化,彭七和赵力两人犹如疯魔一般挥舞着手中的陌刀,辽朝的铁林军无人是他的一合之敌,这两人对陌刀的使用已经到了出神入化的地步,长刀在他们的手中或是如开天辟地的巨斧一斩而下把敌人劈成两半,或是如毒蛇吐信一般刺入敌人的身体。 虽然是大开大合的招式,却能有枪出如龙般的灵活,一把陌刀在他们的手中被运用的登峰造极一时无两,就连原本信心十足的铁林军都开始望而却步退避三舍。 在彭七和赵力的带领下,身后的亲卫司陌刀手更是受到了激励,气贯长虹般跟随他们杀入敌阵,陌刀的长度给了他们巨大的优势,或刺或挑,或斩或劈,整个队伍如山入墙般推进,给人以势不可挡的感觉。 陌刀阵的最大优势便是他们的整齐划一,城中的陌刀并不容易挥舞,除了彭七和赵力俩个变态外,剩下的陌刀手都是中规中矩的拼杀,随着行军的口号不断的向前推进,仿佛一股谁也阻挡不住的潮水。 陌刀所向,人仰马翻,流血漂杵,血液的不断流淌使得地面出现暗红色的沼泽,也变得更加泥泞,这中泥泞不光影响马背上的铁林军,同时也影响手沉重陌刀的亲卫。 陌刀是一种极其消耗体力的兵器,而陌刀手的体能即便再好也有消耗殆尽的时候,即便是他们专门用以对付骑兵也不能久战,多要轮换休息才行,而人数上的劣势使得他们并没有多少休息的时间。 彭七和赵力两人在面对数倍与自己的敌人时也不能靠一己之力改变战局,只能努力的杀敌为本军大阵多争取一点时间而已,在战场上个人的勇武永远都是次要的,双方比拼的是战斗意志,是钢铁便的神经,谁坚持到最后才是真正的胜利。 抽出腰间的宝剑,夏竦持剑立于赵祯的身边,他身上的文官袍服早已消失不见,一把年纪的他换上了胸甲,这是从胸甲骑兵演变而来的盔甲,为的便是提供给随军的文官使用。 板甲太过沉重,文人的身体承受不了,但即便是胸甲也让夏竦这个常年与案牍为伍的文人气喘吁吁,赵祯无奈的翻了个白眼,站都站不住了还要保护自己?夏竦怕是要成为被保护的对象吧…… 已经站不稳的夏竦还在骚扰赵祯:“官家何必以身犯险!即便是诱敌深入也不能以天子之躯做伐!” 赵祯默默不语,没想到夏竦已经看穿了自己的想法,他故意在这里狩猎为的便是引诱耶律宗真,只有给敌人机会才能给自己机会…… 见赵祯不说话,夏竦依然不打算放弃,赵祯甚至怀疑这老倌身穿盔甲是为了放止被自己胖楱一顿。 “官家,千金之子坐不垂堂,纵观史册老臣还从未听说有哪位君王以身涉险,用自己的安危来引诱敌军。” 赵祯指了指自己:“难道朕不是吗?你都不用去想便应该知晓,朕从来都不是中规中矩的人,他耶律宗真有勇气千里奔袭朕的营地,难道朕就没有以身犯险的勇气?辽人的疯狂我大宋也应该有,否则便永远不能战胜他!” 夏竦张了张嘴但却没有任何声音发出,现在他算是知道了,官家这个举动还真是疯狂,甚至有些疯狂的乱来! 难怪最近兵事调动频繁,边地之军向大同府已经辽朝的所在频繁出击,这也是演给辽皇看的一出好戏!能接触到往来兵事文书的夏竦猛然惊醒,难怪虽然大宋骑兵前往各地奇袭,但大军仍然是向燕子城收缩,这是在配合官家演戏。欺骗辽朝军队啊! 看着向御帐营地扑过来的辽人,夏竦不得不承认,官家确实对辽人有着不可阻挡的诱惑,在所有的作战思想中擒贼先擒王永远被放在第一位,更何况现在是辽朝出于劣势,他们唯一的机会便是击杀大宋的君主,否则很难还有翻盘的机会。 难怪官家会用自己做伐,辽人定然是忍受不住官家的诱惑,打算前来“擒王”的! 转头望向赵祯,夏竦无奈的叹息道:“老臣知道官家的心思,但官家有没有想过,万一此计不成又该如何?” 赵祯指了指身后笑道:“朕相信这一千带甲之士能抵挡得住辽人,天时地利人和,朕都占了岂有不胜之理?别看朕的手中只有千六百人,可他们个个都是亲卫司的百战之兵,有些还跟谁过朕诛讨过赵元俨嘞!” 随着赵祯的话夏竦抬眼望去,果然,只有一千六百多人的亲卫完全与数倍之敌战在一起,难分伯仲,刀墙一般的陌刀手不断推进,而身穿板甲手持横刀的捉刀手更是灵活,在战场上组成无数的小阵形,依托营地内的各种器械与辽朝骑兵缠斗。 即便是这样,官家身边手持弩箭的亲卫依然不断射杀敢于靠近御帐的人,显然他们还负责对敌攒射一支支致命的弩箭。 两军交战已经大半个时辰,赵祯起身对一旁的亲兵道:“发信号,辽朝的援兵怕是也快来了,通知狄青做好接敌准备!” 夏竦捻须的手一个哆嗦,带下了一小撮胡须,难道宋辽之间的决战就这样开始了?! 谁能想到一场奇袭最后会演变成两军,两国,乃至俩个帝王之间的决战,夏竦期盼着又担心着,轰轰烈烈的大决战本该是在两军对垒的时候全线爆发,但现在却是在一场帝王对帝王的奇袭中到来,他当然反映不过来,甚至觉得这是在做梦一般。 一颗鲜红的焰火带着尖利的啸声窜向天空,红色的火光仿佛一颗冉冉升起的星星到达最定点之后又向下坠落…… 第六百六十一章各军动向 辽朝的援兵很准时,但却来的又不是时候,他们的皇帝耶律宗真所率领的铁林军并没有如期拿下大宋皇帝的御帐营地,而是依然与宋军缠斗在一起,但这一点也这说明他们建功立业的机会来了! 萧惠率领着大军掐着时间赶来,远远看着一片火光笼罩的营地大为惊讶,原本按照计划,陛下现在早已攻克了大宋皇帝的营地才是,否则如此大规模的军阵到来一定惊动了宋人的军队。 但此刻也是萧惠的最佳时机,显然皇帝没有拿下大宋的御帐营地,那自己现在出现正是最好的时候!一旦自己的加入,大宋皇帝必然成为大辽的阶下囚。 马背上的萧惠意气风发,转身大吼:“跟随本将……” “报……我军西南五里外发现宋人军阵,人数不祥!” “报……我军东南七里外发现宋人骑兵,人数不祥!” 两声斥候游骑的通报直接把斗志满满的萧惠打入地狱,一股寒意从尾椎骨升起直透天灵盖,中计了!萧惠的第一想法便是这根本不是大宋皇帝狩猎与野,而是大宋皇帝以身为饵引诱大辽进行决战! 并且自家皇帝还真的直扑大宋皇帝的御帐营地而去了! 萧惠可以肯定大宋皇帝就在御帐营地之中,否则陛下率领铁林军早已来去如风的撤走不会缠斗下去,但密谍来报,宋人营地不过八百余人,为何陛下的三千铁林军许久还未拿下? 萧惠不敢妄动,既然他的斥候能发现宋人军队,那就说明宋人军队也发现了他,在一望无际的草原上,仅仅依靠地势的起伏很难躲避斥候的眼睛。 一旦自己派遣大军前去支援陛下,宋人怕是也会如此,现在的局面陷入了一种为妙的平衡,双方对峙便是最好的状态,一旦哪一方打破这种平衡,那一场旷世之战便会开启。 最重要的一点是,一旦双方都去支援自己的帝王,那结果很有可能是两位帝王皆数殒命战场,这是谁也不希望看到的事情,支援便没有任何胜利者,不支援有很大程度上自己的帝王获胜。 这是宋辽之间的决战不假,但实际上还是双方御驾亲征的帝王之间相互较量,谁能成为最后的胜利者,谁便是赢家,萧惠和狄青都知道,任何一方失去一位帝王对敌方的打击是不可估量的。 萧惠对自己的皇帝有信心,三千铁林军进攻八百宋军,即便宋军的人数翻上一倍,大辽也是必胜,现在的拖延只不过是时间的问题,只要宋人有所异动,那自己也会率军扑上去,宋人将军狄青也不会那么傻,他应该知道自己正注视着他的动向。 “斥候,探马,给本将盯住宋人军阵,老夫倒是要看看他狄青是否敢乱来,一旦宋人军阵有异,以响箭示警便可!” 萧惠的话使得大辽军队的武将长舒一口气,此时他们都知道不能轻举妄动,但又在担心大宋军队先行一步,现在看来自己的担心是多余的。 相对于萧惠的安稳,狄青此刻却是有些担心,他担心的不是皇帝的安危,而是辽皇耶律宗真会不会退走,一旦耶律宗真退走,这场官家精心准备的宋辽决战便会无疾而终了! 被临时“抓壮丁”担任监军的包拯却仿佛一点也不担心,骑在马背上努力的熟悉军马与驽马的不同,不时的还掏出马鞍上的各种装备仔细查看,玩的不亦乐乎,仿佛眼前根本就不是一场关乎宋辽决战的战争。 感受到了狄青的不安与担心,包拯驱马靠近他,白面的文人无论在何时何地都能给人以文质彬彬的感觉,即便是他换上了属于文人的战斗胸甲也是一样,狄青甚至有些嫉妒包拯从内而外透出的儒雅。 “狄将军为何如此焦虑?本官以往看到的将军可都是山崩于前而面不变色的,为何今日不同?” 狄青哼了一声道:“你自己知道,何必问我!毕竟官家身在前线,虽有亲卫司的千六百人环卫,但辽皇的铁林军足有三千之众,本将不担心官家的安危,但如若敌骑想要撤走,亲卫司的人也无力阻挡!” “走?走上哪去?他耶律宗真已然是最后一搏岂有退走之理?如若他真的能溃退而走,我大宋骑兵只需掩杀过去便是,连自家皇帝都不堪一战,他的士兵还有多少战意?再说你到现在可还见着杨怀玉,曹玮二人?即便是辽皇率军败走也要走的掉才行!” 文人的思维虽然有些迂腐,但在分析道理上却是不弱,包拯三言两语便把整个战场的形势和未来走向说的一清二楚,并且还用上了自己的分析,让狄青这样的无双的统帅都哑口无言,思来想去之下还真是如包拯所说那般。 瞧见狄青恍然大悟的模样,包拯却道:“此时将军还是担心一下官家为好,毕竟官家手中只有千六百人的亲卫司,堪堪抵得上辽人的半半之数而已,据老夫所知,辽人此前可是挑选精锐之士,授以利剑坚甲,组成了所谓的铁林军,据说可以与我大宋的背嵬,踏白二军相提并论。” 狄青笑了笑道:“本将军可不担心官家的安危,亲卫司这次不以骑兵对敌,而是以步卒对抗骑兵,不为杀敌多少,只为守住营地,骑兵一旦被限制速度,在马背上的他们虽然居高临下,但却束手束脚最终成为敌人的靶子……” 只要谈到战斗,狄青总能侃侃而谈,并且把所有问题剖析的透彻,就如包拯局势的分析一样,狄青把战斗的每个细节不断的呈献给包拯整个文臣,让他能轻松的听懂,仿佛身临其境的看到战斗的场景一般。 “哈哈哈,不愧是狄青,不愧是官家夸耀的面涅将军,希文兄受你《左氏春秋》你可是读了?” 狄青坚毅英俊的脸上露出些许惭愧之意:“兵事繁重,狄青只读到庄公便戛然而止。” 包拯笑道:“无妨,此事贵在坚持,但却不能放弃,你能折节读书已经很好了,身为将帅不但要知带兵打仗,还要能文能武,你已经过了率军冲锋的时候,身为儒将引领大局才是上策。” 狄青双手抱拳,在马背上行礼道:“汉臣受教了!” 第六百六十二章最后的底牌 一杆长枪在火光的映射下反射着耀眼的光芒撕破夜空,如离弦的利箭窜向赵祯所在的御帐,夏竦大惊失色的尖叫,但一旁的亲卫却仿佛熟视无睹般的看着长枪钉在地面上剧烈的颤动。 这已经不是钉在地面上的第一杆长枪了,在它的周围还有许多这样的长枪,亲卫们望着一惊一乍的夏竦微微摇头,就这样还准备保护官家,在场的人中就他夏竦最为惊慌。 赵祯转头看向不断擦冷汗的夏竦无奈的说道:“朕没被敌人的长枪击中,反而会被你的惊叫吓死,知道何为各司其职吗?今天的事情你便看清楚,文官只适合在庙堂之中辅佐君王处理政事,而武人则是要舍生忘死保家卫国,两者的区别相信你也应该知道,否则哪有文武之别?” 夏竦还要说什么,赵祯便打断他的话指了指地上已经停止颤动的长枪道:“就好比眼前的长枪,你觉得他会对朕产生威胁,那为何亲卫们一动不动?因为术业有专攻,他们知道这杆长枪刺不到朕的身上!你现在的作用便是站好了不要阻碍亲卫们保护朕,在战争来临的时候,文臣的作用仅此而已!” “臣……臣遵旨!” 赵祯的话已经说的如此清楚了,夏竦根本就没有任何理由反对,刚刚自己的所作所为在亲卫们的眼中还不知是何可笑模样。 是啊!真正在战场上自己这样的文官既不能杀敌又不能破阵,即便是熟读兵书又有何用,到底也不过是个纸上谈兵的赵括罢了! 其实夏竦心中是赞同官家所说的话,自从官家亲政之后对文武之道的平衡便说明了一切,并且确实使得大宋的军队愈加的强悍了起来,这便是官家的功劳,谁也不能否定。 文官真的应该向官家所说辅佐君王处理政事,而不是过多的干预武将,但夏竦也知道,文臣还有一个总要的作用便是牵制住手握兵权的武将。 此时的赵祯完全没有功夫再管夏竦,他已经能看见耶律宗真的仪仗,只要是皇帝御驾亲征必会竖起仪仗,这不是为了涨威风,而是为了让自己的部队知道皇帝的位置,或是跟随皇帝作战,或是随时支援皇帝。 赵祯的仪仗自始自终便一直在御帐前高高的竖起,而耶律宗真的仪仗则是在不断的向赵祯所在移动,即便是大宋身处防守的一方也有劣势,他们不如辽朝的铁林军灵活机动,毕竟彭七赵力所率领的陌刀手数量有限,即便是能拖住千余骑兵也算得上是难得。 耶律宗真的战术非常灵活,也非常明晰战场上的取舍之道。他直接让千余骑和陌刀手缠斗在一起,而自己率领剩下的两千人冲向赵祯,大宋的军队从来都不是单一的兵种,相比纯骑兵的铁林军,大宋的军队算是面面俱到。 各兵种之间更是相互协调,長柯斧堵進,如林般阻挡骑兵向御帐发起的进攻,身后是跪立两排的弩箭手,这是大宋最新的弩箭阵形,跪立两排连射增加了弩箭的攒射数量,同时也能前后替换,速度上比之传统的三排轮换射击还要快。 面对再次出现的阻力,耶律宗真的嘴角露出轻蔑的笑容,自己手中还有将近两千余人的铁林军,即便是再次分兵又有何妨?大宋皇帝的手中已经没有多少力量了! 这场战争不是看杀敌多少,即便是自己的铁林军折损大半又如何?只要自己杀死或是活捉大宋皇帝,整个战局的胜利便在自己的手中! 如若能手刃大宋皇帝,自己将会成为大辽最为英武的皇帝,即便是太祖也不能比拟!甚至还会成为历史上最为英武的皇帝!纵观史书又有哪位帝王亲手砍下敌国皇帝的头?! 想到这里耶律宗真便兴奋的浑身发热,他已经看到了赵祯的御帐,以及为数不多的亲卫,自己身后还有将近八百名契丹勇士,这些都是自己的亲卫,也是整个铁林军的中坚力量。 “勇士们,光耀我契丹先祖荣光的时候到了,随朕活捉大宋皇帝,一雪前耻,告慰先祖,杀!” “杀!” 面对契丹人如潮水般涌来,赵祯心中依然很平静,虽然紧张的情绪也有,但并未对他造成太大影响,甚至还赶不上一旁心惊胆战的夏竦对他的影响。 铁林军不断的靠近,环卫在赵祯周围的亲卫终于开始有了动作,原本如雕像一般直直站在赵祯四周的百余亲卫开始列阵,而夏竦却开始绝望,对面的契丹人少说也有七八百人,而四周的亲卫不过一两百人,难道这些亲卫能以一当十不成? 当然这是不可能的事情,即便是大宋亲卫再过勇武彪悍,但在一刀一剑拼杀出来的战场上也不可能以一当十。 这时候御帐周围的马车突然开始移动起来,这些都是带有铁甲车厢的马车,被铁链连在一起合围起来形成一座移动的城墙,很快就阻挡在铁林军冲锋的必经之路上。 辽朝的军马不可避免的撞击在马车上,成片的倒下,人仰马翻。也使得铁林军的速度开始减慢,其实这些车厢的作用和绊马索以及陷马坑差不多,并不能杀伤多少敌军,但却能让敌军减速。 耶律宗真勒住缰绳减慢速度,看着已经在战马巨大冲击力翻到的马车笑道:“皇兄,难道这便是你最后的底牌吗?这种雕虫小技可阻挡不了我大辽的铁林军!” 赵祯并不回答他的话,拉着夏竦狼狈的窜进御帐前一跳深深的沟壑并对前面的亲卫大吼:“举盾!举盾!应对冲击!” 赵祯的狼狈模样当然引得辽朝的铁林军哈哈大笑,在他们看只有懦弱的胆小鬼才会躲藏在地底下,草原上的胆小鬼便是最喜欢打洞鼢鼠。 但此时的耶律宗真却笑不出来,他了解赵祯,一个能出其不意拿下燕云半壁的皇帝会是个胆小鬼?这说明即将出现的东西连他赵祯都要害怕! 耶律宗真猛然想起,这一战大辽的铁林军没有遇到一颗火药弹,一颗砲石的袭击,下意识的看向已经翻到的马车,耶律宗真迅速把自己的身体努力的藏在坐骑之后…… 轰……隆…… 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打破了正在交战的宋辽双方,所有人几乎都被突如其来的冲击波所惊呆。 距离马车最近的铁林军个是如纸糊似得被击飞,而距离稍远一点的则是被无数炸碎的铁片穿透,残肢断臂洒落在各处,整个战场犹如恐怖的人间地狱…… 第六百六十三章雷霆之后 爆炸产生的气浪如一股劲风横扫大地,天塌地陷般的威力使得大地在颤抖,黑夜中,火光的耀眼甚至比拟白昼的太阳,巨大的蘑菇云在空中升腾起来仿佛恶魔的头颅,在红色的闪光过后又消失不见。 原本杀声震天的战场变得寂静无声,几乎所有人都停下了手中的动作,僵硬的站在原地,自从盘古开天辟地以来,第一次人类所创造出的力量与天地之威相媲美,大宋的禁军因这次爆炸对赵祯这个皇帝产生了无比的敬畏,而辽人则是已经处于崩溃的边缘,望向赵祯所在御帐的眼神中充满了恐惧。 宋辽双方的士兵已经停下了手中的动作,他们现在唯一要做的便是寻找自己的皇帝!面对堪比天地之威的爆炸,谁还有心思继续拼杀?此时最重要的便是自家皇帝的安全,如若两位御驾亲征的皇帝都死了,那后果想想都觉得恐怖,甚至比这次的爆炸还要让人肝颤。 赵祯从沟壑之中悄然探出头,灭世神雷一般的威力使得原本固若金汤的马车消失不见,甚至都没有残垣断壁遗存下来。连他自己都被眼前的景象所惊呆,看来这次使用的火药真是太多,赵祯依稀记得每辆马车中都被塞满了火药,怕是少说也有十吨左右,相当于一两吨的TNT炸药,就好比一颗导弹的威力…… 别说是直面火药的辽人,即便是做好防护严阵以待的亲卫也都在这股毁天灭地的爆炸下死伤惨重,甚至连厚重的盾牌也阻挡不了爆炸所产生的强烈冲击波,被炸碎的铁板破片四射而出,对辽人造成巨大杀伤的同时对亲卫们也是毁灭性的破坏。 赵祯的心脏剧烈的收缩了一下,为了不引起辽人的注意,亲卫们拒绝了自己挖坑道的提议,用生命的代价使得这次伏击大获成功,亲卫们其实比谁都清楚火药的威力,也比谁都清楚自己这位皇帝的重要。 猛地翻出沟壑,赵祯一边帮受伤的亲卫按住腹部的伤口一边大喊:“来人,快来人!” 这个亲卫显然是太子三卫的老兵,见到赵祯焦急的模样低头看了看自己肚子上的巨大创口,咧嘴一笑:“官家莫要费力,小的是活不成了,还是去就那些能从鬼门关回来的兄弟吧!” 赵祯微微叹息,这个亲卫怕是真的活不成了,碎裂的铁质车厢已经划破了他的肚子,巨大的伤口使得他的肠子都漏了出来,即便是给他缝合了伤口,感染也会要了他的命。 夏竦直愣愣的站在一边,他被眼前火药的巨大破坏力彻底震惊了,他第一次见识到火药如此惊人的破坏力,仿若神明的雷霆手段。 “愣着干什么?还不快来帮忙!” 赵祯的怒斥打断了夏竦的思绪,他的文官思维还在考虑这种恐怖如斯的火药能给大宋带来多大的好处。 瞧见官家的愤怒,夏竦赶紧捋起袖子上前帮忙,他能瞧得出这些亲卫在官家心中的份量,此时再露出文人的清高简直是自寻死路,愤怒的皇帝可不是老虎,而是吃人的恶龙…… 大宋有一套独特的战场救护措施,对于伤口的处理要比其他国家先进的多,但即便如此挡在赵祯身前的二百人也没多少能囫囵的活下来,他们基本上都是赵祯最为忠心的心腹之人,有许多赵祯都能叫得上名字。 断腿,断臂的直接用滚烫的烙铁封住伤口,运气好的说不定还能捡回一条命,有些人甚至直接被当场炸死,巨大的橹盾在火药面前仿佛纸糊的一般瞬间就被撕裂。 赵祯看向战场,满地的伤残,要不就是一具具失去生命的尸体,空洞的眼神让赵祯心疼的无法自拔,自己本是能避免这一切的发生,最后却还是怀着侥幸同意了,简直是这个世界上最自私的人。 所有幸存下来的亲卫也参与到救人之中,看着往日和自己在一起说笑打屁的袍泽渐渐流失生命他们也无能为力。 相较于大宋的亲卫,辽人更是一点防备也没有,当爆炸发生的时候八百多铁林军几乎是直面所有的伤害。 原本处于冲击阵型的他们伤亡还应该小一点,可是突如其来的马车生生打乱了他们的阵型。 本准备绕过马车的他们四散开来变成待宰的羔羊献给了火药最好的祭品。 耶律宗真缓缓醒来,自己的身体被压在坐骑的身下,抬眼望去硕大的马头连同它悠扬的脖子消失不见,巨大的伤口狰狞的流淌着潺潺的鲜血,而马的一侧已经被各种铁片撕裂的千疮百孔。 脑袋晕晕的,咬了咬舌尖迫使自己清醒,四周已经没有一个骑在马背上的勇士,自己的最后一波输的如此彻底又憋屈,没想到宋人的火药恐怖如斯。 耶律宗真在瞧见车厢中的火药弹后,利用马匹作为掩护,整个人都藏到了马的一侧才幸免于难,不敢想象那些铁皮片钉在自己的身上是一幅什么样子,痛苦的闭上眼睛,四周铁林军的惨状已经不能看了…… 失败已成定局,原本还和宋人缠斗的铁林军在耀眼的火光以及惊天巨响后战意全无,从方向上判断自己皇帝怕是凶多吉少,铁林军多是由契丹的贵族勇士组成,他们不似普通契丹士兵的无知,知道这次的爆炸怕是宋人再次展示了他们威力巨大的火药。 与此同时彭七等一众陌刀手在爆炸过后个个如虎添翼,奋力砍杀铁林军,官家那边的战斗怕是胜负已分,代表辽皇的仪仗已经消失不见,此时正是他们捞战功的时候,岂能轻易放过? 军心以乱的辽朝铁林军根本不是手持陌刀武装到牙齿的亲卫对手,战场上一旦分心结局只有一个,便是身首异处,赵力带着陌刀手疯狂的砍杀,而彭七则是有些担忧。 这次爆炸的威力相比以往实在太大了些,他是知道火药威力的,但这次爆炸的威力大过了往常的任何一次。 连他所在的前军都能感受到强烈的战场和冲击,那官家会不会有危险? 就在彭七愣神的功夫,一名铁林军抓住机会一刀斩来,锋利的马刀划过他的胳膊,长长的陌刀无力的插入泥土中微微摇摆继而无力的倒下…… 第六百六十四章不疯魔不成活 耶律宗真摇晃的站立起来,在他起身的一瞬间甚至有一种天旋地转的感觉,双脚虽然踩在大地上却如同喝醉了一般不踏实,整个人都在左右摇晃。 努力的控制好身体,四周的空气中充斥着浓重的血腥味,耶律宗真这个原本嗜血的契丹人第一次觉得血腥味是那么的恶心,恶心到了让他不断呕吐的地步。 手中的铁枪撑在地上保持身体的平衡,抬眼望去,整个战场如同修罗地狱,到处是残肢断臂以及契丹儿郎和宋人的哀嚎,没想到大宋皇帝居然如此恨厉,连自己的亲卫都能还不犹豫的牺牲。 看来宋人在这场爆炸中也是损失惨重,吃力的扶起地上还有一战之力的铁林军,这些人都是大辽的贵族,只要能站起来便有一战之力,哪怕缺胳膊少腿也不能磨灭他们那颗为了荣誉而战的心。 草原上的游牧民族面对灾难天生就比汉人更加坚韧,只要不是致命的创伤,他们便能再战下去,耶律宗真的铁林军特意挑选知晓火药的人组成,为的就是防备宋人以火药弹袭击,相比恐惧,未知更加可怕。 这些契丹人在上京城中见识过宋人的药发傀儡,也明白这些声音很响火光很大的东西是因为火药所致,耶律宗真研究过大宋的火药弹,这东西其实和药发傀儡一样,虽然声势浩大,爆炸产生的碎片也很惊人,但只要能驱马躲避,对大辽骑兵的威胁也就那么回事。 但这一次的爆炸却非同一般,这是他唯一想不到的地方。 率领着最后可堪一战的铁林军,耶律宗真和他们徒步前进,大辽还有机会,他耶律宗真还没有输!在这最后才是宋辽两国之间的决战! 谁都不曾想到,一场决战就在双方的残兵游勇中展开,也在这修罗一般的地狱战场上举行。 喘着粗气的辽人搀扶着前进,每一步都付出了巨大的代价,而赵祯这边也注意到了辽人的动向,这是生死存亡的一战,赵祯的手中已经没有了任何一张底牌,一旦输了那就意味着大宋彻底输掉了现在所拥有的一切。 大地在不断的震颤,这是宋辽双方的援军在向这里赶来,看来刚刚巨大的爆炸声已经让他们知道胜负已经揭晓,为了自己的帝国双方都无暇顾及马力,以最快的速度赶向这里。 尚存的亲卫们团团的护卫在赵祯的身边,他们要在最后拼尽全力保护官家,此时已经没有余力救治伤员,连他们都没想到与火药近在咫尺的辽人居然还有力量进攻。 赵祯看着不远处走来的耶律宗真露出无奈的苦笑:“这货还真是生命力顽强的小强啊!在这种威力的爆炸下都能安然无恙,老子是服了他!” 不合时宜的声音响起,夏竦惊叹:“天子果然有祥瑞庇佑,辽皇如此命大实属少见!” 赵祯翻了个白眼,很好,自己刚刚把耶律宗真比喻成小强,他夏竦便反戈一击,直接说他有神灵庇佑,你咋不说他是真龙天子一统中原呢! 恶狠狠的对着夏竦喊道:“这一战是关乎我大宋国鼎,也关乎中原王朝之延绵,不可懈怠!” 夏竦脸色一正:“臣愿誓死跟随官家以效犬马之劳!俗话说的好多个猴还多三两的力气嘞!” 这老倌倒是不含糊,知道现在是危难时刻,即便是付出生命也要保护自己,也要保护大宋已经得到的胜利果实,毕竟这份果实中由他的一份力在其中,一旦输了他便什么都没了。 远处的天空已经翻起了鱼肚白,太阳的光芒眼看就要升起,大宋的御帐营地之中,两只残军就这样在黎明之中对峙,地上的鲜血引来了草原上投机者,乌鸦。 “哑——” 一声难听至极的啼叫却成为两军交战的号角,赵祯和耶律宗真发出最后的嘶吼冲击在一起,这是俩个帝王乃至俩个国家之间的最后一战,这是关乎生死存亡的一战,这甚至是关乎个人功绩的一战。 胜,则大势所归,败,则满盘皆输! 赵祯在亲卫的环绕下冲向耶律宗真,手中的天子剑高高举起,八面的汉剑连同他身上的铠甲在清晨第一缕的阳光下反射着耀眼的金光,阳光把整个大宋一方镀上了一层金色的光晕,宛如天神——赵祯特意选择了背光的方向…… 小腿发力透过腰间的肌肉传递向手臂,赵祯手中的汉剑带着金光划破对面契丹勇士的铠甲,冷锻所制造的铠甲如豆腐般被切开,天子剑怎么会真如赵祯所说的那样是大宋是烂大街的凡物? 经过特殊锻造的大马士革钢在后世都算得上是极品的材质,虽然在亲卫们看来官家这一击实在有些多余,只需划过敌人的脖颈便可……但这一剑斩杀身穿重甲的敌人却实在是称得上威武。 亲卫们的士气为止一提,手持横刀的他们或劈砍,或挑刺,总能击中铁林军铠甲脆弱的部份,动作灵活却刀刀致命不枉捉到手之名。 赵祯紧了紧手中的宝剑,刚刚那一击虽然效果惊人,但也让他虎口发麻,为了提升气势他也管不了这么多了,他想起了军中一位无名老兵的话,在战场上拼杀,只有自己不要命了才能活下去。 赵祯这位笃信格物,喜欢精打细算埋伏奇袭的人,第一次把所有手段抛之脑后,在夏竦天崩地裂的尖叫中冲入敌阵,整个人仿佛疯魔了一般不断的按照军中的制式剑法挥舞着手中的宝剑,敌人的长刀砍在他的铠甲上他不管不顾,此刻的他只是一心砍杀眼前的敌人。 “杀!”这是从赵祯嘴中发出充满战意的怒吼。 “杀!”这是亲卫们进入赵祯所营造出的疯狂战意的怒吼。 “杀呀!”这是夏竦被赵祯吓得半死之后拼命的喊叫。 契丹人的铁林军甚至被眼前这一幕惊呆了,这是大宋的官家吗?这是大宋的趋于文人的大宋皇帝吗?这是所谓的天下仁君吗? 面对疯魔的赵祯,耶律宗真却发出哈哈大笑:“爽快!如此豪情击天之势让朕死而无憾!契丹的勇士们不能输于宋人给朕杀!” 辽人自然是不会在战场上甘心屈居人下,一个个拖着残躯,发出草原男儿特有的呼喊与宋人碰撞在一起…… 第六百六十四章天真的耶律宗真 战场上的较量终究是人的素质和武器装备的角力,大宋的亲卫装备精良,战斗素养高,即便是面对凶悍的辽人依然能保持队形不散,组成军阵对付辽人。 要说步卒之间的战斗谁最强?自然是曾经以步战为主,拥有丰富经验的大宋,亲卫们自觉的组成攻守兼备的战阵,在赵祯的疯狂进攻下冲向契丹人。 赵祯的天子剑已经不知砍杀了多少辽人,鲜艳的血红色在阳光的照耀下慢慢变成暗红,原本威武华丽的铠甲上布满了各种各样的刀痕,显得沧桑破旧起来。 四周的亲卫已经赶上,为他开辟出一个保护墙,赵祯的作用已经达到,高高在上的帝王手持利剑砍杀敌军,这使得辽人在面对他的时候便胆怯三分,再加上他身上那件刀枪不入似得的盔甲,彻底击溃了辽人的斗志。 赵祯调整呼吸,刚刚一瞬间的疯狂已经消耗了他许多力量,战场上的角力本就是一个漫长的过程,抬眼望去,耶律宗真就在距离自己不足五步的距离,他正被铁林军保护着和亲卫缠斗在一起。 不知何时,这小小战场上的力量对比已经悄然发生改变,原本数量较多的辽人已经在人数上并不占据优势,而大宋的亲卫通过不断的配合打击稳住了阵脚,赵祯觉得自己的机会来了。 率领亲兵赵祯眼看就要杀入正在纠缠的战斗中去,夏竦急的大喊:“官家,即便是亲卫上前也能收拾辽皇,官家何必冒险而为之!” 赵祯回首一笑:“因为朕要尊重对手!” 这句话在夏竦看来完全是多此一举,甚至可笑。 成王败寇世间至理,帝王何须亲自冒险?只要保护好自己的性命,那大宋便已经赢得了最后的胜利,难道所谓的尊重就让自己陷入危险的境地? 这又是夏竦的文人思维在作怪,赵祯不光是要尊重战场上可敬的对手,更是要亲手拿下耶律宗真,只有这样才能达到他所期望的效果,一国之君亲手拿下敌国君王,这是对大宋多大的鼓舞,也是对辽朝多大的打击?! 当赵祯进入战局的时候,亲卫们努力的把铁林军压制到耶律宗真的外围,把战场中对大的空地留给两位帝国的皇帝,这是对皇权的尊重也是敬畏,他们这些士兵步卒无论如何也不敢随意杀戮一国之君,唯有自己的皇帝才能如此。 赵祯并不着急,看着双手持剑的耶律宗真保持戒备,这时候先发制人并没有多少先机,而且拖得时间越长辽人便死的越多,这在无形之中给了耶律宗真更多的压力。 辽人的数量越来越少,通过契丹勇士越来越多的惨叫声耶律宗真便能判断的出来,当惨叫声从战场上彻底消失的时候,耶律宗真便知道自己输了,大宋皇帝的亲卫已经包围了自己,并且大宋皇帝赵祯就站在自己的对面,嘴角上散发着若有若无的笑意,耶律宗真一直觉得赵祯的笑容很有帝王气质,仿佛天下大势掌握在他的方寸之间,但现在他却很讨厌这种笑容,讨厌的甚至想一拳打上去! “皇兄为何发笑?” “朕何时发笑了?” 赵祯脸色严肃的望向耶律宗真道:“朕有什么开心事要笑?难道是因为战胜了你?不值得!” 耶律宗真脸色难看,没想到最后大宋皇帝依然要羞辱自己! “成王败寇,我耶律宗真即便输了也不会成为你赵祯的羞辱对象!你敢和朕进行一场勇士之间的决斗吗?” 赵祯微微叹息:“决斗?你我之间要是早早如此便不会有那么多勇士白白丢掉性命。你以为朕赢了?其实战场战争中就没有任何赢家!朕的大宋完全能碾压你辽朝,只不过是需要时间而已,朕不想等待才会挑起战争,你辽朝在我大宋之前必会败亡!” 耶律宗真怒火中烧的叫道:“凭什么?!难道你汉人天生就是要人一等不成?!” 赵祯摇了摇头:“并非是汉人高人一等,而是我大宋之强盛碾压你辽朝不过是时间的问题,从农业民生到商业格物,再到国库盈余,兵卒甲刃,你辽朝哪一样是我大宋的对手?知道朕当年为何只单单取了党项人两州之地吗?” “因为你大宋总是目光狭小,得了一点好处便沾沾自喜不肯寸进!” 赵祯并没有反驳耶律宗真的话而是肯定的点了点头:“没错,你说的很对,我大宋往日皆是如此,朕当时也是想要蚕食西夏,但最后发现想要蚕食西夏基本上是不可能的,一旦大宋的士兵占领下了党项人的两州之地后便固步自封,不再前进,这么多年来没有开辟一寸疆土,这让朕看清了汉人的本质,习惯于守住眼前的利益,而对侵略这种事情难以动手,这也是为何朕不取大同府与你决战而是向北拿下奉圣州的原因。” 耶律宗真的瞳孔猛地一缩,没想到大宋皇帝居然是打了这样的算盘,不为拿下整个燕云居然是为了让大宋北进!这么说来这次大宋皇帝的北伐目标不光是要收复燕云,甚至要灭亡这个大辽! “为什么!宋辽两国之间自檀渊之盟后便互为兄弟之国,两国之间开设榷场互通有无,我辽人学习汉家文化,你宋人购买我大辽特产乡仪,两国百姓安居乐业,没有刀兵之祸岂不大好!” 天真,这是赵祯给耶律宗真的最后一个评价,也许这一切能在耶律宗真活着的的时候变为现实,也许会更加长久,但赵祯不相信有那两个国家能如此和睦相处下去。 这是个文明不断进步不断摩擦的时代,优胜劣汰已经成为必然,和平相处的前提是两国之间的实力相当,况且赵祯是不会留给辽朝追上大宋的一天,即便是自己退让,使得辽朝追上了大宋的国力,这种平衡早晚有一天会被打破,到时间战争还会再次发生,不如在自己能控制的时候结束掉最好。 “你说的这些太过想当然,大宋在不断的进步,而你辽朝却还保持原本的样子,自从萧耨斤乱政之后,你大辽已经失去圣宗皇帝的繁荣,你自己也该能看得出,如今的辽朝正在走下坡路,这不是你的一人之力所能改变的现状,一旦你辽朝遇到大灾,必会丢掉所学习到的汉家礼仪,撕去脸面上的和平面具,再次提上战刀跨上战马劫掠我中原王朝!” 赵祯话一下戳中了耶律宗真的要害,他自己也知道契丹人的本性是什么样子,此时的他只能无言以对的站在赵祯的对面默默无语…… 第六百六十五章这一战没有赢家 耶律宗真心中大为憋屈,如若按照赵祯这么说无论怎样,即便是自己没有输掉这场战争,大辽也终究逃不过覆灭的命运! 愤怒的情绪弥漫在他的胸前,内心中的冲动如火山爆发般激烈,用力抓紧手中的长刀,耶律宗真嗤笑着说道:“果然是汉人皇帝,就这般的巧舌如簧我契丹人甘拜下风,哈哈……” “放肆!”亲卫们自然不能忍受耶律宗真对自己皇帝的不敬。 面对亲卫们的呵斥耶律宗真笑了笑,在他眼中这些人根本就没有资格和他说话,唯有赵祯才能与他平起平坐。 举起手中的长刀,耶律宗真笑道:“大宋皇帝赵祯,可敢与朕一战!” 赵祯举起手中的天子剑道:“好,朕也让你如英雄般死去,即便是你死了,这一战也能成就你的名声,朕不会在丹青史书上诋毁与你,毕竟你也是为了自己的国家,自己的民族而战!” 话音刚落,耶律宗真便提刀冲向了赵祯,四周的亲卫自然是要保护皇帝的,可在赵祯的严厉制止后只能忐忑的望着,赵祯不希望让这史无前例的一战有任何污点,也不希望玷污自己和耶律宗真的名誉。 勇士自然是要有一个勇士的结局,这无关胜负,无关国家利益。 面对已经陷入疯狂和绝地的耶律宗真,赵祯有信心战胜他,自己的兵刃和铠甲要比耶律宗真身上的结实的多,并且局势上也是完全有利于自己的,天时地利人和占全了还不能赢过耶律真宗,赵祯觉得自己不如抹脖子算了。 面对疯魔而来的耶律宗真,赵祯并不冲锋提升自己的速度和力量,而是双腿发力牢牢的站在地上,在耶律宗真劈砍而来的时候,猛然双手举起天子剑格挡,巨大的力量撞击使得两人的虎口双双龟裂。 即便是有特制的铠甲以及神兵在手,刚刚的战斗已经使得赵祯的身上伤痕累累,只是没有被别人瞧见而已。 鲜血顺着赵祯的手臂缓缓留下却很快被身上玄色衣物所吸收,身上的玄色战衣是赵祯特意吩咐王语嫣缝制的,在大宋皇帝和士兵一样,只要出征家人必会亲手缝制征衣,而赵祯特意选取的玄色便为的就是在战场上流血时看不出来,如此一来不使敌人快慰,亲者忧心。 电光火石之间,赵祯的天子剑旋转起来,一朵漂亮的剑花挑开耶律宗真手中的长刀,飞快的刺向他,本该后撤格挡的耶律宗真却不躲开,只是微微倾斜身体减少创伤,手中的长刀再次向赵祯砍去。 在场的所有人都把心脏提到了嗓子眼,即便是夏竦都知道辽皇是以命博命的打法,显然他知道自己已经毫无胜算,只能以此选择拼命和官家同归于尽。 灵巧的用剑格抵挡耶律宗真气势汹汹的一刀,长刀受到剑格的阻挡顺势划过赵祯的肩膀,已经没有多少力量的长刀依然在赵祯盔甲上留下一道长长的口子,赵祯的皮肤被划破,耶律宗真手中的长刀自然也不是凡品。 此时赵祯的长剑已经刺入了耶律宗真的锁骨,一只如虎钳似得的手紧紧的握住赵祯的天子剑,耶律宗真露出渗人的狞笑:“皇兄你失算了,朕已经不要性命何惧这种小伤?即便是死也要让皇兄一路相随!” 赵祯微微摇头,用力的把剑刺的更深一些,一脚踹向耶律宗真利用反作用力把剑拔了出来,肩膀上的伤口传来火辣辣的疼痛,还真是应了那句老话,硬的怕横的,横的怕不要命的…… 耶律宗真已经不要命了,每一招每一式都用的大开大合以命搏命的打法,而赵祯则是积极防御,不断的在耶律宗真身上留下伤口,当然双方的身上皆有损伤,只不过耶律宗真身上的伤口要更多更深一些。 此时最痛苦的人不是赵祯也不是耶律宗真,而是夏竦身边的亲卫,这老倌的眼神已经快要瞪出来了,吃人似得望着他,无奈之下他只能小声的向夏竦解释道:“官家已经胜了,辽皇身上的伤口不断的渗血,再过一会便脱力,夏监军莫要紧张……” 仿佛应了他的话,耶律宗真逐渐的体力不支,大开大合的招式虽然威力惊人,但却使得他的血也快速的流出,缺血的状态使得他的招式也开始变的凌乱,步伐也变得漂浮,这在战场是危险的信号。 赵祯抓住一个破绽猛然一刺,锋利的天子剑轻松的穿过耶律宗真的右肺,顿时一股鲜血从他的嘴中涌出,呼吸不畅的他以剑拄地不断的咳出鲜血。 “朕……输……给了皇兄……朕不甘!” 赵祯站在他的身前环顾四周微微摇了摇头道:“这一战没有胜利之人,你我皆是输了。” 耶律宗真一边咳血一边虚弱的大笑:“笑话……咳咳……” “朕没有说笑,如若你能听取朕的建议,便会避免生灵涂炭,如今已经死了这么多勇士,但战争才刚刚开始,你的死虽然会对辽朝造成致命的打击,也会使得辽人对我大宋充满恨意,大宋征服辽朝的每一战怕是都会如今日这般惨烈,朕也输了……唉……” 赵祯无奈的叹息使得耶律宗真极为惊讶,他没想到已经是胜利者的赵祯还会顾及这些,但此时他已经到了生命的最后尽头,大口的咳血缓缓的停下,回光返照的耶律宗真猛然抬头道:“还请皇兄对今日一战如实所说,朕没有退缩,即便拼杀到了最后一人,朕依然以命相搏!” 赵祯点了点头道:“皇弟安心,朕会把你今日只英勇写进史书,你即便是见了列祖列宗也能无愧于他们!” 耶律宗真的头颅最终还是被赵祯斩下,但此时的赵祯却一点也没有兴奋,这一战他知道了什么叫可敬的对手,杀了敌人却没有任何的成就感,而是充满了无奈和失落,这种复杂的感觉赵祯甚至不能用语言来叙说。 “辽皇以死,陛下威武!” 亲卫们单膝跪地在夏竦的带领下慷慨而喝,声音响彻天空,不远处的宋军自然相随高喝,辽人顿时面如死灰如丧考妣,在战场上很容易分辨消息的真假,原本高高竖起的皇帝仪仗已经消失不见,自己的皇帝居然真的战死了! 第六百六十六章疑人不用,用人不疑 辽皇战死的消息如一记重锤狠狠的砸在残余铁林军的心头,一种难以言喻的悲痛弥漫在他们之间。 在悲痛之后却又是另一种感情的浮现,大宋的亲卫猛然觉得这些铁林军变成了活死人,没有一点生气,空洞的眼神令人毛骨悚然,仿佛一具具行尸走肉,唯一能证明他们活着的便只有嚎哭似得呐喊。 马蹄动,长刀起,铁林军再次向亲卫打动进攻,只不过此时的他们多了一丝决绝与疯狂,耶律宗真的死使得他们没有存在的意义,即便是侥幸逃出生天,也会在抵达辽朝时成为皇帝的陪葬。 与其屈辱的死去,还不如战死在这里给自己的家人留下好名声,他们存在的意义本就是守护皇帝,现在皇帝已死他们也就没了存在的必要。 面对这些抱着必死之心的人,亲卫们付出了更多的代价,原本一千六百人的亲卫在扑杀完铁林军后只剩下了不足二百人。 赵祯看着这仅存的一百多人心在滴血,他们可都是大宋精锐中的精锐,即便损失一人自己都要心疼半天…… 看似成功的诱敌之计,其实自己算不得真正的赢家,忠勇之士的战死本就是莫大的损失,辽人最后的反扑距离胜利不过是毫厘只差,但就是这差之毫厘恰恰谬之千里。 一帮伤痕累累的亲卫拖着残躯在赵祯面前单膝跪地,此时的他们无比骄傲,战胜了近一倍的辽朝精锐,无论如何也是可以标榜史书的战例。 赵祯看着这些硕果仅存的亲卫微微叹息:“号炮示意……” 翠绿色的烟花带着尖利的呼啸在空中绽放,夏竦抱着被石灰覆盖着的脑袋就像是抱着孙子,此时的他完全没有一丝对血腥味的厌恶,眉开眼笑的模样仿佛老来得子。 夏竦当然激动,这是辽皇耶律宗真的脑袋,这是官家亲自砍下敌国皇帝的脑袋,这是前无古人的大功绩,一旦回到东京城,祭奠大宋列祖列宗的时候,这颗脑袋将会放在祖庙里告慰太祖太宗。 只用石灰防腐是远远不够的,在回到析津府的时候还要让军中的能人再做处理才行,要不然天气一天比一天暖和耶律宗真的脑袋怕是到不了大军凯旋就腐烂了。 狄青的骑兵在看到御帐营地冉冉升起的绿色焰火后便发出了山呼海啸般的欢呼,这意味着官家胜了!辽皇或是被杀或是被生擒。 狄青的命令传下,让人惊奇的却是他并不打算前去接应官家,而是命令大军趁着这股锐气掩杀过去,在用兵上包拯完全不干涉狄青,只不过要求给他一支白人队前去支援。 这种情理之中的要求狄青自然同意,他同样担心赵祯的安危,派出了自己的亲兵跟随包拯而去,他们还有一个重要的目的,先行一步了解皇帝的战况与战果,大宋的军队快辽朝一步,如若冲杀辽人,必会经过赵祯的御帐营地。 包拯这时候也不管马背是否颠簸,即便是马鞍把大腿磨破了他也要以最快的速度前往皇帝的御帐营地。 太阳高高升起,地平线上一队人马迎着阳光出现在包拯的眼前,百余人的队伍让包拯微微一颤,官家的亲卫可是足足有一千六百人之多,如今只剩下这区区一百多人,可见此战之残酷。 看见皇帝仪仗的包拯长长的出了一口气,在如此惨烈的战斗中只要皇帝没事便万事大吉,耶律宗真应该也不会好过。 待靠近了,包拯赶紧率领背嵬军上前迎驾,当他看到一身残盔破的赵祯和亲卫后直愣愣的跪倒在地。 眼前的景象太过震撼,盔甲残破的官家在阳光的照射下更显英武,盔甲上的刀痕凹陷无比诉说着这一战的惨烈,最重要的是官家亲冒刀斧加身之险身先士卒,包拯佩服的五体投地。 “吾皇威武!” 接驾的背嵬军齐声高喝,声音直上云霄震碎苍云。 “陛下天威,轻率侍卫上阵于辽皇厮杀,斩其于马下!” 夏竦高高举起耶律宗真的头颅为赵祯夸功,这是大将军去的辉煌战绩的时候才能享有的待遇。 包拯等人倒吸了一口凉气,震惊之情无以言表,自己的皇帝居然手刃辽皇,并且还是在敌人数倍与大宋的时候,要不是夏竦高高举起的头颅包拯甚至有些不相信这是真的。 赵恒疲倦的挥了挥手阻止夏竦再为自己歌功颂德,此时的他只想找这个地方安稳的睡上一觉,这一战几乎抽空了他身体里的所有力气,完全没有任何心思再做别的事情。 赵祯奇怪,自己这一战甚至没有收获喜悦,有的只是悲伤和疲倦,但他知道自己完成了重要的一步棋,今后的大宋将会开启全新的蓝图,在此之前自己要好好休息一番。 “狄青所部现在何处?” 包拯眼中闪烁着佩服的目光,即便是疲惫如此官家还能一句话切中要害,躬身说道:“启奏陛下,狄青已经亲率十万大军出击,趁势掩杀过去,这些亲兵待会便要把辽皇驾崩的消息传回军中!” 赵祯点了点头,狄青的举动无疑是最正确的选择,解下腰间的天子剑,赵祯对狄青的亲兵道:“把朕的天子剑交给狄青,告诉他,此时大宋对辽作战全权由他负责!” 夏竦和包拯勃然变色,官家的这句话无疑是把燕云的兵权交给了狄青,兵权是大宋最为小心控制的权利,因为太祖便是靠着兵权黄袍加身的,而且也都是和辽人有关,这不得不使夏竦和包拯紧张。 此时的赵祯已经疲惫的不行,勉强说了句:“用人不疑疑人不用……”便软了下去,他实在太累了!他对狄青十分信任,也知道他根本就没法兵变,如今的大宋可不是后周。 包拯有些后悔自己前来,这样一来整个大军便没有一人能制衡狄青,所有的兵事都是他一人说的算,官家即便是睡着了也死死的拉扯自己的袖子,包拯只能无奈的看着狄青的亲兵跑远…… 赵祯不光以天子剑表达自己对狄青的信任,还把包拯留下不让他对狄青有任何的掣肘,这将帅之才是时候发挥他的本事,让天下所有人仰视了!站的越高便越没有兵变的可能,天下人的眼睛都盯在他的身上,狄青这样重名声的人岂能走错? 当亲兵把赵祯天子剑和包拯被官家留下的事情告诉狄青之后,狄青的内心波涛汹涌,此时的他决定用自己的性命为这位“知己”开疆拓土! 第六百六十七章国之四京 当赵祯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三天之后的事情了,昏昏沉沉的起身只觉得口干舌燥,嗓子都快冒烟了,坐在床边稍稍回了会神大脑才开始运转,这里应该是燕子城的临时行宫。 大抵是听到了屋内有动静,一个内侍低头推门进来,端着洗漱的东西恭敬的站在赵祯面前道:“官家请用。” 试了一下水温果然是自己喜欢的热水,伸手拿了毛巾沁入热水中,滚烫的毛巾敷脸最能使人舒坦,稍稍敷了一会赵祯开口道:“朕回来几天了?” 内侍小声答道:“官家睡了整整三天三夜,滴水未进嘞!御膳已经准备好了,夏参政特意嘱咐用小米粥给官家养胃……” 赵祯放下毛巾,没想到眼前的内侍居然还很健谈,微微点头道:“把小米粥端到前厅,朕自己走去。” 内侍还要多言但看到赵祯起身便不再说话,端着洗漱的东西出去了,临走的时候还不忘奉上一支鸡舌香,这是去除口中异味的佳品,既方便又有效。 赵祯微微点头,这内侍怕是夏竦从析津府辽朝的皇宫找来的,中规中矩的,一点也不比大宋的内侍差,鸡舌香含入口中,微微清香中带有一点苦涩,但这苦涩的口感却并不让人难受反而让人头脑清醒,呼吸之间这股清香便流散出来,让人舒泰。 赵祯习惯与每日刷牙漱口,对于这种去除口气的新法子还是相当满意的,自己这下也算是体验到了什么叫怀香握兰,趋走丹墀。 鸡舌香不光有除去口中异味的作用,还能清醒头脑,待他来到正厅便觉得两日睡觉的疲惫尽数除去,他已经许久没有睡的这么舒坦了。 迈入正厅的赵祯便瞧见俩个最不想见到的人,夏竦和包拯两人就像一对喜公喜婆的似得站在正厅之中,脸上的喜意无以言表,看来这几天好消息不断,但最让赵祯不爽的是他们怀中堆积如山的奏疏…… 一碗小米粥对于三天滴水未进的人来说实在是不够,但夏竦坚决不让赵祯吃饱:“陛下三日滴水未进,肠胃已然受不住,凡是当循序渐进方好。” 一旁的包拯自然是附和他的话连连点头,一副我们是为你好的样子,赵祯稍稍无奈的放下小碗,他也知道不该多吃,可实在是太饿了些。 “狄青大军进展如何?” 一谈到兵事,夏竦包拯二人便浑身精神焕发,目光灼灼的望着赵祯,整理了一下身上并未散乱的公服躬身道:“启奏官家,狄青率领的十万大军一路上掩杀辽人无数,如今以西进大同府!” 赵祯微微点头,这在自己的预料之中,狄青毕竟是狄青,自己已经定下了大方向,至于如何用兵便是他的强项,转头对原本是监军的包拯问道:“战况如何?” 包拯古板的脸上难得露出笑意:“启奏官家,狄青所部以克怀安,顺圣,继而用一日之功便拿下了大同重镇弘州,这是狄青的前线奏报。” 赵祯从内侍的手中接过奏疏看了看,奏疏上的内容自然是更加详细的,狄青的奏疏连兵员折损,伤兵后勤等等情况都详细陈情,没有一点欺瞒的意思在其中,赵祯身为皇帝已经阅奏疏无数,一眼变了个看出奏疏中是否有夸大虚假。 狄青的奏疏内容详实,数据准确,让人一目了然自是不会有假,赵祯点头笑道:“包拯,这狄青的奏疏可是赶上你这监军了,身为将帅能亲笔所书战况实属不易啊!” 包拯和夏竦对视一眼,他们知道这是官家在说他们的不是,但此时依然要据理力争:“官家,监军只用并非只是监管粮草多少,将士折损多少,而是监察出征之将。” 赵祯笑道:“朕明白你的意思,监军自是不可少,但这次便免了,一来狄青不比别人,他出自朕的军武院,算得上是天子门生,二来用兵大同府乃是收复燕云的关键,对他自然要信任,这才能让他能大展拳脚,三来……你们觉得收复燕云这么大的功劳他狄青敢懈怠?” 赵祯的话让夏竦和包拯二人连连称是,没错,收复燕云乃是大宋无上的荣耀,别人小心翼翼还来不及,谁还会懈怠甚至用这个机会谋反,即便是他狄青敢,他手下将士也不答应啊! 阳光穿过正厅的雕花木门洒在地砖上,赵祯忍不住带着夏竦和包拯在院子中渡步,这里虽不如东京城中的御花园,但也算得上是别有趣味,燕子城是奉圣州的中心,但说是个城其实只不过是规模稍大的镇子而已,只不过在镇子外围陇上了一人高的低矮城墙。 正跟随赵祯散步的两人突然听到官家的话:“朕打算在野狐岭以南断云岭以北修筑一城,以武城县县城为基向外拓展,筑高墙,设重兵,镇草原。” 夏竦眼睛一亮道:“难道官家打算恢复秦时之代郡?此法大善,代郡地势西北高、东南低,阴山山脉横贯其中,实属防守要地,亦是地上天险!” 赵祯点头道:“没错,因地势险要隋时东为涿郡,西属雁门郡。唐时北属突厥地桑干都督府,既然到了朕的手中,那便要让它永世不丢……便叫垣城如何!” 垣城?夏竦和包拯一惊,垣之一字的意思原是指墙,后引申为城,但这里的城指的是护卫之城,多用在都城周围的护城…… 而这里距离东京城甚远,哪里用得上垣城定名?夏竦稍显忐忑的说道:“官家,垣城之名是否不妥了些,毕竟在燕云还未有大宋陪都。” 赵祯笑道:“无妨,既然没有那便选取一地设为北京如何?两位卿家皆是朝中的参知政事,以为何处当为我大宋之北都?!” 包拯脸色难看的说道:“我大宋已有北京大名府,官家突然要在燕云选取一地定为北京,是否不妥?官家可想过此举对大名府的变动有多大的影响?” 赵祯明白包拯脸色难看的原因,国之四京乃是镇守四方的重镇之地不可轻举妄动,且说到底和当地的发展生产利益关系脱不开,早已是联系在了一起密不可分的存在,一旦妄动必会乱象丛生。 现在自己要把大宋四京之一的北京大定府抹去,重新在燕云选取,对当地的冲击不可谓是不大,难怪擅长地方吏治的包拯第一个反对。 第六百六十八章迁都之谋 包拯的意思赵祯当然知道,但把析津府上升到北京也是必须进行的,包拯看不见未来发展的局势,大宋的力量和重心将越来越多的向北方转移。 随手拨开一根挡在小路上的树枝,赵祯回首对包拯道:“你说的这些只要肯下功夫都是能解决的问题,而大宋对草原的掌控却是必须进行且不可回避的问题,如何对草原加强掌控?那必须在这里设置一个政治文化乃至军事的中心,析津府无疑是最好的选择,单单如此还不够,朕还要给它陪都的称号。” 包拯还打算反对,毕竟在他看来此事当在回京之后同朝中的文武百官共同商议才是,总不能官家一想便决定,难道官家打算废掉宰相的用印之权,以中旨行事不成? 把析津府定为北京是赵祯早就筹划好的事情,这也是他控制草原的第一步,并且也是迁都北京的重要计划之一。 拿下草原并不等于永远占据,历代中原王朝的教训可不少,赵祯从他的历史中见识过控制草原最有效的办法,天子守国门,君王死社稷。 夏竦知道包拯说不过官家,笑眯眯的看着包拯在官家面前吃瘪,他自己可不打算帮包拯的忙,自己跟随官家捞的战功相当多,多到了朝中某些人眼馋的地步,可要小心谨慎些才行,这时候得罪管家,除非他癔症了! 再说不就是把北京从大名府换到析津府吗?有何不妥?所谓的北京就应该在大宋的北面,此时的析津府不就是在大名府的北面吗?官家把析津府定为北京合情合理嘞!包拯就是爱较劲,顺着官家的话不就行了? 如今的官家可不是普通的一国之君,而是举世无双的千古一帝,官家做的事情宣扬出去,怕是在民间会被神话,真的能成为和孔圣人一样的人物。 连夏竦都能想到的问题,赵祯自然是早就做好的准备,指了指地上的石子道:“干净的小道上出现这种搁脚的石头该怎么办?” 包拯虽然不明白赵祯的话,但还是中规中矩的说道:“自然是挪开了。” 赵祯又指了指天空问道:“为何日升日落冬去春来?” “时分昼夜,四季轮回,这乃是天道。” 赵祯笑道:“最北之地设陪都镇守草原有何不妥?析津府乃燕云重镇,我天威皇宋拿下燕云十六州难道不需在此地设陪都?此乃我皇宋大善之举,亦是告天下人我皇宋决心责任!也是大势所趋,这便是朕定下的天道!” 包拯被赵祯说的哑口无言,确实,把析津府改为北京没有任何问题,即便是回到了东京城朝中的相公也都会赞同,支持官家,但包拯和他们看到的不一样。 他总是觉得官家对析津府升为北京这件事太过看重,要知道大宋虽有四京,但唯独东京城才是大宋的中心,包拯总觉得官家对析津府太过热衷了些,他记得当年官家曾经说过天子守国门,君王死社稷的话,如若析津府变成北京,那也就自然成了新的国门…… 其实包拯并不是担心把析津府升为北京,而是担心官家——迁都! 不知为什么,包拯有一种强烈的预感,总觉得官家对析津府的看重超过了其他地方,甚至连东京城都比不上析津府在官家心中的地位,但他现在没有确实的证据说明官家打算迁都,只不过是把析津府升为北京而已。 暗叹一口气,包拯放弃了自己的坚持,算了,此事自己也是管不了,迁都对于一个中原王朝来说实在是牵一发而动全身的事情,官家身为一国之君应该明白这个道理,如若官家圣明若圣,即便是迁都也会处理好琐事,准备完全,这么多年来官家好似还真没有做过无理之事。 包拯不再说话的模样被赵恒看在眼中,这老倌也算是难得的通了情理,要按照他往昔的脾气,此事定当不休,单单是上谏的次数怕是就会把自己烦死。 对于迁都北京这件事赵祯是势在必行的,无论是转移政治中心开发西北,还是加强对广袤草原的控制,都必须以迁都作为先天条件,只有迁都北京才能扩大影响,使得许多难办的事情迎刃而解。 但迁都的阻力之大,从包拯的身上就可见一斑,他的心思赵祯岂能看不出来?看来自己的动作很明显了,但一旁的夏竦为什么绝口不提……显然这老货是想明哲保身不打算牵扯到迁都这件复杂的事情中,果然是官场上的老狐狸。 越是这样赵祯越不能轻易放过他,待包拯走后,赵祯特意拉着夏竦的胳膊道:“夏参政一直伴随朕之左右,又是最早跟随朕北伐的文官,对燕云之事所知甚详,朕还要好好和你聊聊!莫要急着走……” 夏竦身体微微一僵,他正准备和包拯一起告辞,已经牵扯到了析津府之事,距离官家迁都的话题就不远了,即便他夏竦在装傻也没用,这时候脚底抹油走为上策啊! 可偏偏事与愿违,他包拯想上谏没机会,而自己想开溜也没机会,官家的眼光是越来越毒了…… 夏竦欲哭无泪的说道:“官家还有何时?老臣虽然一路追随官家,但凡是都以官家马首是瞻乾坤独断,老臣怕是没什么作用。” “诶?!夏参政怎会没有作用,就这避重就轻的功夫还是相当炉火纯青的嘛!朕打算迁都析津府,你有何妙计?” 赵祯不以为意的一句话让夏竦差点吓死,没想到迁都二字从官家嘴中说出变得这么的不以为然,这简单的两个字可要在朝堂掀起多大的波澜,朝臣们还不得吵的不可开交啊! 微微苦笑夏竦无奈的说道:“既然官家已有定意,何须与老臣商谈……” 赵祯脸色变得寂寞,悲伤中带有一丝无助的说道:“朕虽为一国之君,却没有几个真正能说得上话的人实在可悲,现在连迁都之事你夏竦都不愿对朕吐露真言,朕这个皇帝当的还真是窝囊啊!” 面对皇帝的如此“真情”夏竦的汗毛都炸了起来,他才不相信这是官家的心里话,这么多年来他实在太了解自己的皇帝了,从他手中吃的亏也是最多的,在自己眼前演的这出戏,夏竦死都不会上当。 夏竦脸色一正的说道:“官家,君臣之间不当以计谋之,还请陛下正色!” 赵祯干咳一身,没想到自己的表演如此拙劣……不会,不是自己表演的问题,如若面前的人不是夏竦而是狄青肯定不会这样,主要是夏竦这只老狐狸太狡猾了! 嗯,赵祯微微点头,没错!是夏竦太狡猾了!一定是这样! 第六百六十九章上了贼船的夏竦 君臣二人之间陷入了小小的尴尬气氛中,赵祯撇了夏竦一眼道:“朕见迁都之事太过沉重,故以戏言乐之,夏参政莫要见怪。” 夏竦连连摇头露出尴尬的笑容道:“老臣不敢,多谢官家体谅……” 虽然嘴上连说不敢,但赵祯瞧他的表情可不是这样,干咳一声追问道:“既然如此,那夏参政说说你对迁都的看法吧!” 果然还是没有躲过官家的围追堵截,迁都一事自己怕是跑不了了,既然躲不过去那就实话实说,夏竦认命的点了点头道:“启奏官家,老臣对迁都一事确有自己的想法。” 这就对了嘛!夏竦作为参知政事的副相怎么可能对迁都没有自己的想法,赵祯挥了挥手,内侍便在地上铺好了垫子,相对于南方北方的春天要更长一点,阳光明媚的天气稍稍有点略带微寒的清风,风中甚至还伴随着春天的味道。 赵祯对喜欢古人的随意,即便是席地而坐也能透露出逍遥的感觉,身为一国之君的他也是如此,夏竦并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合适,而是在赵祯的下首正襟危坐。 这便是大宋的君臣之间的关系,虽有尊卑之别,但却无奴才献媚之相,帝王胸襟广大,臣子不卑不亢。 赵祯端起从东京城运来的红茶尝了一口,舒服的长叹一声:“还是大宋的镇山红要好些。夏参政无需顾及,这里只有你和朕君臣二人,大可畅所欲言,毕竟此事关乎国本,即便是不如立储也差不多。” 夏竦点头开口道:“官家所言甚是,迁都乃是关乎国本,不可不慎,老臣观陛下迁都析津府之计有利有弊,不可一概而论,纵观迁都之事当以利弊而观之,利大于弊则迁都不可谓不行,弊大于利则官家应当审慎为之。” 赵祯表面上微微点头,可心中早已是破口大骂,夏竦这货说了半天和没说一样,什么利弊之论,这还不是要看站在什么角度去看,自己的利弊怎么能和朝臣们眼中的利弊相同?这怕是“打太极”的最高境界了吧? “朕是让你说说自己的看法,而不是泛泛之谈,夏参政身为副相不会一点主见都没有吧?!” 赵祯的话一下子戳中了夏竦的要害,张口结舌的望着皇帝目瞪口呆,这样的威胁也说的太明显了一点,换句话说简直是在指责自己的才能,但夏竦明知这是皇帝的阳谋却不得不往坑里跳,否则岂不是坐实了官家的话? 轻咳一声,夏竦的表情变得严肃起来,虽然是官家逼迫,可他自己也是对迁都之事早已有了看法,现在与其说是被迫开口不如说是顺水推舟:“迁都与否不是臣能沾染的事情,但臣却能看出其中的利弊,析津府升为西京对燕云之地确有好处。一旦燕云全境被我大宋收入囊中,势必要恢复民生,析津府升为西京则事半功倍。” 赵祯点了点头,看来这老倌还是挺拎得清的嘛!析津府之繁荣虽比不上东京城但却别有一番景象,大内壮丽,城北有市,陆海百货,聚于其中。膏腴蔬瓜果实稻粮之类,靡不毕出,而桑柘麻麦,羊豕鸡兔,不问可知……水甘土厚,人多技艺。 此时的析津府俨然是小东京,只要把这里升为北京,便可让它的发展提高到全新的高度,主要是为了迁都打下基础。 没想到夏竦这么上路子,赵祯笑眯眯的点头道:“夏参政所言极是,大宋之重在于燕云,燕云之重在于析津府,南人多归复,民生安定无有作乱,且以北击南轻而易举,北人临近草原虽有农耕但多为游牧,当以都城镇守为上!” 夏竦直愣愣的望着赵祯,虽然官家迁都心切,但不能这么直接的说出来吧!原本说好是先把析津府升为北京陪都,现在却直接把自己的本意说出来实在是太过着急了些…… “官家,迁都之事还需缓缓图之,毕竟东京城久为帝都,一旦北迁牵连甚广,稍有不慎可能会引起百姓动荡……” 这是当然的事情,赵祯笑道:“这一点朕自然想到了。”随意的换了个舒服的姿势,赵祯从宽大的广袖中掏出一个小册子扔给夏竦道:“看看,这是朕有关迁都的想啊,既然是也知晓了朕的意思,看看也无妨。” 夏竦不疑有他的打开官家的小册子,但看了一点之后便飞快的合上,原本以为迁都之事官家并不着急,但看到了小册子中的内容后完全颠覆了夏竦的看法,这本小小的册子不单单有官家对迁都的计划,更有迁都的重要性和许多佐证。 露出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夏竦叹道:“老臣这下是别无选择了……” 赵祯摇头道:“非也,你也可以装作全然不知哦!” 夏竦连道不敢,他已经看过了这本小册子,这意味着再也没有袖手旁观的余地,皇帝的随笔岂能轻易示人?即便是夏竦不愿现在也没有退路了,只能认命的站在官家一边,支持迁都之事。 既然和官家站在了一起,夏竦便认真的查看小册子中的内容,细看之下夏竦才惊讶的发现,原来官家早在亲政之初便已经做好了迁都析津府的准备,甚至可以说北伐和迁都是联系在一起的。 夏竦越看越震惊,当年的官家年仅十来岁便有了如此长远的打算,再看眼前潇洒随意的官家,夏竦完全不能把当初的少年天子和他联系在一起。 迁都之事虽然困难,但只要官家愿意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毕竟现在的官家身上有着千古一帝的光环,文治达到了顶峰的同时,武功也是历代帝王所不能及的,一旦灭了辽朝,整个大宋的疆域便会扩展到令人惊骇的程度。 这样一来,迁都之事仿佛也不是多大的事情,毕竟都城的作用是方便朝廷对疆域的统治,当初太祖定都汴梁城也是如此,小册子中详细描述了迁都的重要性,尤其是对草原的控制更是重中之重,夏竦这种学富五车的文人当然知道历朝历代的弊端。 第六百七十章包希仁也别想跑 夏竦原本是不情愿的,毕竟他是文臣,有很多时候他所站的位置都是在皇帝的对面,文臣的任务不就是辅佐皇帝规劝皇帝吗?这也使得他们不自觉的站在皇帝的对立面,不是他夏竦能改变的事情。 自古以来凡是名垂青史的文臣皆是如此,只有很少的人是顺着皇帝而成为一代名臣的。 但眼前官家迁都的事情他夏竦的确能看得出其中的好处,不光是为现在,甚至是对往后大宋的历代皇帝都是有百利而无一害的,在大宋之前的历朝历代几乎都遭受北方游牧民族的不断骚扰而没有妥善解决的办法。 秦代修建了秦长城,汉代修建了汉长城,联姻,征讨,和亲,种种办法都用过了,可草原上的游牧民族仿佛韭菜,隔了一茬很快便重新长出一茬,匈奴,突厥,胡人,总是不能彻底解决。 但从没有一个王朝有勇气把一国之都建立在幽州这片距离草原最近的地方,细细想来官家定都幽州析津府实属绝妙,虽然这里距离草原很近,但却有着先天的地理条件,太行山,阴山把这里变成了易守难攻的绝佳位置,隋炀帝的京杭大运河南起余杭,北到涿郡,而这里的涿郡便是析津府。 有山河之险,京杭之便,可以说析津府完全有能力联通中原乃至岭南之地,即便是没有这些,大宋的公路也能使得它汇通天下!这么多年来公路的建设已经遍及大宋,可以说大宋的任何人都是公路的受益者,而主导这一切的人便是眼前的官家。 夏竦微微叹息:“即便是老臣不想承认,但还是不得不说迁都之事利大于弊,对朝廷,对百姓,乃至对于万事都是至关重要。陛下英明……” 赵祯摸了摸脑袋,没想到夏竦居然这么爽快的同意了,他还以为夏竦会坚持否认迁都的事实,也对,迁都的好处只要是个人都能看得见,相对于包拯来说迁都带来的动荡才是最大的。 每个人看到的东西不一样,夏竦再次开口道:“陛下,迁都之事在您看来也许是举手之劳,但在有些人看来则是基业尽毁,许多人和东京城的利益盘结在一起,一旦迁都必会使这些人拼命。” 赵祯笑了笑:“是啊,断人财路犹如杀人父母,和话可不是说说的,当年太祖打算迁都洛阳,还不是遭到了坚决的反对,但越是如此朕便更要迁都,也能乘此机会彻底解决那些盘根错节的地头蛇不是吗?” 夏竦一呆,没想到官家居然还有这一后招等在这里! 迁都确实能让东京城中势力庞大的利益关系瞬间变得灰飞烟灭,官家难道早就打算肃清这些肮脏的灰色地带?每个王朝都是如此,只要迎来一个盛世,便会有许多肮脏的东西滋生出来,即便是大宋也不能例外。 夏竦不敢说东京城中的文官,文人会有多干净,官家既然早就有这意思,便是一定掌握了确实的证据,难怪包拯的反对在官家眼中那么的无用,官家根本就是不在乎他的反对。 瞧见夏竦惊讶的模样,赵祯望着天空道:“与其花大力气整治,不如打碎了重建,官员就是这样,一旦安定了下来便开始为自己着想,毕竟大宋不是他们的,即便是大宋不在了他们的子孙后代也能到新的朝代当官,谁家的天子不需要臣子管理天下?” 赵祯的一句话便戳中了夏竦的痛点,端正身子直直的拜下:“陛下此言差矣!身为人臣自当以国为重,以陛下为重,虽有奸佞之人混迹其中,但绝不可一概而论,其实忠臣往往多余奸臣,否则这天下倒悬何来太平?!” 明明就是说迁都的事情,怎么扯到了朝臣的身上,还是自己长长用恶意的想法看待世界的结果,赵祯轻咳一声道:“咳咳……话题扯远了,朕的迁都可谓是一举三得,一能镇守草原之地,二能打破东京城原有的利益纠结,三能使析津府更加繁荣互通南北,如何?” 夏竦是真的佩服赵祯的手段和计谋,恭敬的拜下:“老臣叹服!” “别说这些,说点实际的东西可好?” 躲也躲不过,夏竦点头道:“臣遵旨,老臣觉得官家原本的计划就很好,先把析津府升为北京陪都,迁都之事在徐徐图之,以陛下旷世之功,当并非难事。” 果然是夏竦,每一句话都说到了点子上,赵祯微微点头道:“夏参政之言正合朕意。” 但赵祯夸赞的话刚说出口就被夏竦打断:“老臣觉得此事难办的点并不在迁都本身,而是如何安抚百姓,陛下想要迁都,朝臣的看法固然重要,但百姓的看法也不可忽视,他们本事天子脚下的人,却突然一下子要变为陪都之民,心中定然不愿,陛下仁君之名天下皆知,此事当有妥当之法。” 赵祯笑了笑说道:“迁都之事可不是一蹴而就,朕打算用三五年的时间慢慢搬迁,朝廷的衙门官员好办,百姓的问题自然会有人能想出办法。” 夏竦这下放心了,长出一口气,没想到官家还是稳妥的,用上三五年的时间来迁都,这样一来许多问题便会有解决之法。 瞧见夏竦送了一口气的样子,赵祯开口道:“朕的担心不比你少,今日只是稍稍试探你和包拯,看看谁站在朕的一边,看来是朕多虑了,不用想也是你夏竦嘛……” 夏竦哭笑不得,也不知官家的话是夸他还是在损他,但既然和官家站在一起,那也没有什么好遮掩的:“包拯的担心也是臣的担心,其实此包拯也该参与,如有他在,必能妥善行事,他是最关心百姓的。” 赵祯笑道:“这是自然,并且包拯也已经看出朕打算迁都析津府,此时与其瞒他不如规劝,便交给你了!” 虱子多了不痒,夏竦认命的点了点头,也对有他包拯在也好帮自己分担一下压力不是……自己既然跑不了为什么不把包希仁也拉进来? 已经坐在衙门准备办公的包拯猛然打了个喷嚏,“难道是有人在谈论老夫?怪哉……” 第六百七十一章辽朝突变 时光冉冉,小半个月的时间里,耶律宗真战死的消息早已传遍天下,一国之君的战死让整个辽朝陷入了前所未有的黑暗,帝王之死犹如山崩地陷,谁也想不到原本强大的辽朝居然在大宋的攻击下节节败退,甚至连一国之君的性命都折损了进去。 而此时狄青的大军已经推进到了大同府奉义的白登山附近,汉高祖当年被围于此,白登山的名头自然响亮。许多军中将士对这片充满敬畏,毕竟年汉高祖都被围困过的地方。 但狄青并没有绕过此处的打算,反而把大军驻扎在了白登山上,令军中将士百思不得其解,甚至开始担心大军和汉高祖一样被围困于此。 在狄青的眼中可没有所谓的吉利不吉利,在他看来白登山乃是曲型地垒山,山体浑圆,山顶平坦,面积甚大包括大同东郊、大同和阳高两县三地,汉代时名为白登山,山上森林茂密,有泉、有池、有鸟兽,常年还有积雪,自然是不怕断水之围,难怪汉人对此有“马嘶踏银登山顶,鸟倦惊飞玉树枝”的惊叹。 既然是天然的驻军之地,自然要好好利用,而且白登山地势较高,奉义位于低处,可谓是以上击下,占据了地利之便,即便是辽人反扑也能从容击破。 大军已经连续作战很久,是时候该整顿休息一下了,奉义和别的地方不一样,乃是大同府的最后一道屏障萧惠一定在这里驻守了重兵。 想到萧惠狄青便是大为佩服的,虽然此人并没有多么出色的用兵手段,但在战略上却是极其出色,在得知辽皇驾崩之后,并没有乱了章法,而是在第一时间率军撤退,干脆利落好不拖泥带水。 这是寻常将帅欠缺的果决,当断不断反受其乱,率兵赶回大同府防御才是萧惠最正确的选择,辽朝兵马在得知辽皇驾崩的时候一定是充满恐惧且毫无战意,但只要让他们冷静下来,并让人在军中引导愤怒与仇恨的情绪,那哀兵必胜也不是不可能。 狄青比谁都知道军队气势的重要性,其实辽皇的死也是俩个方面,一方面能对辽人产生致命的打击,另一方面说不定会让辽人守住大同府,不过这样的守住在狄青看来也不过是战时守住而已,毕竟大同府已经在大宋的重重包围之下,拿下大同府不过是时间的问题。 看着高高的山峰,狄青长叹一声,萧惠这支狡猾的老狐狸一直在躲避和大宋军队的正面作战,而是不断的通过城池消耗大宋的力量与锐气,这是最麻烦的事情,拖延的越久,大宋的消耗也就越大。 白登山茂密的树林成了大宋军队最好的栖息之所,苫布的帐篷就在树与树之间搭起,连成一片蔚为壮观。 奉义说是县城不如说是军城要来的妥帖,小小的县城被辽朝军队加固,既然是大同府的最后一条防线,自然有重兵把守,狄青微微一笑,看来辽人是打算用奉义拖住大宋的进攻步伐,但这也是负隅顽抗罢了。 大宋的士兵可不是普通的中原士兵,他们相对于前朝的士兵有了很大的变化,尤其是在官家的兵制改革之后,更是完全不同,大宋的士兵虽是寻常的役兵,但他们在服役的这几年里完全脱离了农事,整日训练和打仗已经练就了他们相当强悍的体魄,训练有素的他们远超辽朝那些整日以游牧为生的散漫士卒。 所以大宋的士兵每日训练不坠,狄青相信即便是有再好的装备士兵的素质也要驾驭的了才行,现在的辽人唯一的优势便是憋在他们心中的那口气,辽皇的战死让他们变得无比沮丧,但萧惠一定会用辽皇的死提起这些人的士气。 一旦辽人开始以复仇为目的同大宋的军队作战,宋军在战场上的折损一定会惊人的增加,并且也会影响更多的将士,作为主帅的狄青考虑到了全面的因素,为了避免这种事情的发生,他只能竭尽全力的避免这种事情的发生,唯一的方法便是彻底压制住辽军,让他们的气势没有任何作用。 驻扎爱白登山上的宋军仿佛一根扎在萧惠心中的刺,萧惠身为大辽的主帅自然知晓宋军的动向,大宋的战力他是知晓的,即便是陛下抽调出精锐组成的铁林军也难敌大宋亲卫的对手,直到现在萧惠也不明白为什么大辽三千精锐不是大宋一千多亲卫的对手! 最让萧惠恨入骨髓的却是张俭,是这个“足智多谋”的谋臣生生把皇帝送上了不归路!是他说大宋皇帝离开城池外出狩猎,是他说大宋皇帝的亲卫只有八百人!是他鼓动陛下前去袭杀大宋皇帝的! 如果不是他张俭,陛下……陛下就不会战死!难道他张俭在大宋皇帝手上吃的亏还少吗?没有万全的准备大宋皇帝怎么会去狩猎与野? 一想到是他张俭断送了陛下的性命,即便是被自己所所囚禁也是活该,现在的萧惠恨不得杀了他,吃其肉,喝其血,寝其皮! 但他知道自己不能这么做,他要把张俭变成自己保命的护身符,一旦会到上京城,萧惠要把所有的罪责都推到张俭的头上,否则自己也难逃干系。 人都是有私心的,即便是萧惠也不能避免这种结局,如若他和张俭一起率军抵挡大宋的进攻也许还有一线生机,但就是在这种自私心理的作用下,萧惠放弃了唯一的帮手,可他还不自知,也为今后的失败埋下了祸根。 正在萧惠做出错误决定的时候,一条惊天消息传来,来人是陛下皇妃萧挞里的使者,也是陛下长子耶律洪基的生母。面对未来的太后萧惠自然是不敢怠慢,当他看到密信的时候更是大惊失色。 原来是皇太弟耶律重元其子耶律涅鲁古在上京城中当着贵族们的面说大辽现在母壮子幼,面对大宋的步步紧逼,江山有倒悬之急,急需一位能镇守大辽的人物站出来,带领大辽抵挡宋人的进攻。 萧惠脸色难看,按照他的话说,也只有他的父亲耶律重元有这样的资格了……看来就在这紧要关头,耶律重元大宋抢夺陛下的江山…… 紧紧捏着密信的萧惠一言不发,此时的使者已经是满头大汗,他开始担心这位手握重兵的大将军是否会支持皇长子! 第六百七十一章祸不单行 萧惠之所以不说话不是因为他拿不定主意帮谁,他对耶律宗真的忠臣是别人比不上的,他是淳钦皇后弟阿古只五世孙,可以说他的荣华富贵与皇家联系在了一起,只有帮助皇帝才能守护家业。 他忠于皇帝的思想是绝不会动摇的,虽然耶律重元也是皇族,但他毕竟不是正统,萧惠自然不会率军帮助他,他现在所犹豫的事近在眼前。 回过神来看到颤抖不已的使者,萧惠正色道:“使者怕是想叉了,本将军不是在考虑帮助何人,我是陛下的臣子自然也是皇长子的臣子!只不过大军要是现在赶回上京城,大同府必然不保!” 原来如此,使者长长的舒了一口气,他还担心自己被萧惠杀了祭旗,现在看来并不会如此,看来皇妃娘娘并没有看错萧惠,但是怎么没见到张俭?他可是陛下最信任的人。 自始自终也不见萧惠提其张俭,使者只能开口询问:“不知左丞相现在何处?” 提到张俭萧惠便怒发冲冠,望着使者道:“陛下奇袭大宋皇帝御帐营地的计谋便是张俭所出,要不是他夸下海口陛下也不会战死鸳鸯泊!” 使者脸色变了变,没想到陛下战死之中居然还有这么一场隐秘,但响起皇妃的交代,使者还是皱眉说道:“能否让我去见一眼左丞相?” “见他作甚?”萧惠不满的忘了一眼使者,在他看来张俭是死有余辜的人,即便是往日的好友,也不能原谅他的这种愚蠢! 使者摇了摇头道:“并不是我有私心,而是皇妃特意交代。” 萧惠笑道:“难道你能代替皇妃不成?现在有资格审问张俭的也只有皇妃而已,你是何人?!” 使者点头道:“将军说的没错,的确只有皇妃能审问张俭,但我也能代表皇妃与他说几句话!这便是凭证!” 所谓的凭证不过是块玉石而已,但在萧惠接过后便大惊失色,这块其貌不扬的玉石居然是萧挞里身为皇妃的册封玉牒!这东西对现在的皇妃来说简直是比生命还重要的东西,居然能交给眼前这个人,这说明他是皇妃的心腹之臣。 既然如此,萧惠也不好拦着,但是他却要知道此人究竟是谁:“既然阁下是皇妃的心腹之人,那为何老夫没见过你?毕竟上京城中数得上号的朝臣老夫都是见过的!” 直到此时他才掀开头上的兜帽,苍白的头发露出,使者微微一笑:“伯仁真是贵人多忘事,怎么?才几年未见就把老夫给忘了?” 萧惠惊的站起,指着眼前白发苍苍的老者叫道:“是你?!你不是被到长宁军了吗?为何会成为皇后的心腹?!” “哈哈,我刘六符可不是那么容易被陷害的人,萧耨斤可害不死我!” 萧惠奇怪道:“那这么多年为何没听到你的任何消息,还有你这头发为何……” 刘六符微微摆手道:“当年被后党之人诬陷老夫收受宋人贿赂,老夫泣血上奏而不得赦,自此之后便一夜白头,但谁知陛下困母收权之后,也没有重用我的意思,谁知陛下御驾亲征之时,突然传旨与我,命我为不测之后的托孤之人。如此邀天之幸老夫到现在还觉得在做梦嘞!” 萧惠点了点头:“如此说来便是了,当初陛下曾说过,如若他遭遇不测,当按遗诏行事,但却没有说遗诏置于何处,原来是在你的手中!” 刘六符起身对萧惠直直的拜下:“此事不得拖延,我大辽现在已到了生死存亡的时候,陛下曾说过这一战不能输,一旦输了必会使大宋崛起,凌驾于我大辽之上,现在看来陛下的预言已成,现外患未除,内忧又起,此乃万急之时,还望伯仁助我大辽!” 萧惠赶紧还礼道:“远山兄,你这是那里的话,萧惠承陛下恩情多年,即便是西夏一战输了陛下也未曾多言,现在遇到这种事情,定然是辅佐皇长子荣登帝位!” 刘六符道:“好!如此便先去瞧瞧这张俭,陛下常常夸赞他足智多谋,堪比卧龙。即便是陛下的死因他而起,也要秋后算账,如今国家危难,皇妃娘娘钧旨,凡是能用的人都用上!” 萧惠变了变脸色道:“难道说尚且绕过张俭的罪责不成?” 刘六符点头道:“先用他平定内乱再说,至于杀不杀他,还要看未来太后和皇帝的意思。” 萧惠长叹一声道:“这么说我大辽也要放弃大同府了,既然连张俭的罪责都要原谅,大同府相比皇嗣正统也就算不得什么了不是吗?” 刘六符跟着哀叹道:“这也是没办法,相比皇嗣正统,大同府自然不能相比。两者在皇妃心中的分量就是不同的。大同府丢了还能夺取,皇位丢了可就再也没有希望了!” 是啊,相比皇权那种使人高高在上的权利,大同府乃至燕云的切肤之痛又算得了什么? 既然是老天都要保张俭一命,萧惠便无话可说,只要他能帮助皇长子夺得皇位,他的罪名又算得了什么?对于现在的大辽皇妃来说,让她的儿子成为皇帝,让她自己成为皇后,只要达到这样的结果便足够了。 阴暗潮湿的地牢中,张俭坐在一堆蓬松的稻草上,这里的牢头还算是识相,知晓这位曾经的相公不能轻易得罪,说不定那天人家就东山再起了。 对于牢头的特殊照顾,张俭完全不在意,此时的他正用地上的秸秆不断的推演耶律宗真战死那天所遭遇的情况,所有他能考虑到的因素都想到了,但即便如此张俭依然不认为耶律宗真会战死,即便是他拿不下大宋皇帝的御帐,撤走总是没问题的。 自始至终他都想不到大宋的马车是装满火药的,爆炸的一瞬间马车就犹如一颗巨大的火药弹,为了杀伤辽朝骑兵,大宋的亲卫甚至牺牲自己诱使铁林军以及耶律宗真上当。 想不出来结果的张俭怒吼着打散地上的秸秆仰天长啸,声音中透露出无限的凄凉与悲伤,萧惠和刘六符看了心中微微发酸,张俭与陛下之间的关系亦师亦友,对陛下的死,张俭也是深深悲痛的…… 第六百七十二章东山再起 阴暗的地牢里,刘六符走下石质的阶梯来到张俭的身前,张俭这个原本意气风发的左丞相已经变得蓬头垢面,大概是一夜白头的原因头上的白发中夹杂着些许的黑色更显衰败。 喉头稍稍堵塞,刘六符涩声道:“仲宝……” 听到有人叫自己的字,张俭抬头,萧惠和刘六符的模样出现在眼前,张俭觉得自己是在做梦,使劲的揉了揉眼睛才真的相信是他们二人,猛地扑了过去拉扯着刘六符与萧惠的衣袖嚎啕大哭。 直到此时他还不相信耶律宗真战死的消息,哽咽着询问:“陛下……陛下……真的战死了?萧惠,你告诉老夫这不是真的……我情愿相信这是对我的陷害也不愿相信陛下战死!” 萧惠瞧见张俭的模样微微一叹:“陛下,当真是战死在鸳鸯泊。咱们大辽输了……” 原本哭号的张俭仿佛失去了全身的力气,犹如朽木一般瘫坐在地上,呆呆的望着地上已经散乱的秸秆直直的发愣,嘴中喃喃自语:“怎么可能,怎么可能!” 刘六符缓缓蹲下对着张俭说道:“仲宝,陛下已经战死,大将军囚禁你也是情有可原,大辽没有忘记你……” 张俭无力的摆了摆手道:“无妨,即便是伯仁杀我又如何?陛下之死乃是我献计与上,否则陛下也不会奇袭大宋皇帝的御帐营地,一切罪责归结与我的头上也无妨,现的重中之重乃是守住大同府,否则整个燕云都将沦陷,宋人得燕云则如鱼得水,我大辽南下将难上加难。想必陛下的在天之灵也希望如此,只要稍加利用哀兵必胜也不是不可能。” 即便是到了现在张俭还是担心燕云的问题,更加担心不能完成耶律宗真的嘱托,他要完成陛下的皇帝的夙愿,否则心中的愧疚便会把他折磨死,张俭觉得自己活着的唯一价值便是守护大同府,等待大辽的援军收回燕云之地。 刘六符长叹一声道:“仲宝,燕云之地对我大辽固然重要,但现在却有燃眉之急急需解决……” 听了他的话,张俭猛然高声道:“还有什么事情能比得上燕云?你的意思是大辽要放弃大同府,甚至回兵上京?!” 不愧是左丞相,张俭通过刘六符的话便窥见端疑,既然如此萧惠也不打算瞒着这位曾经的老友,涩声开口道:“我大辽皇嗣正统面临夺嫡之战,皇太弟耶律重元可能夺取帝位……皇妃命我等回师上京城,助皇长子继承大统!” 张俭听了萧惠的话破口大骂:“卑鄙无耻!奸佞小人!蠢猪!……家国不分!此时怎能放弃大同府?一旦如此我大辽再无收回燕云之望!难道他耶律重元要做大辽的罪人不成?他死后如何有脸面去见我大辽的列祖列宗?!” 话是这么说没错,刘六符和萧惠苦笑着对视一眼道:“耶律重元狼子野心,在他面前皇位可比燕云之地更加重要,他的儿子耶律涅鲁古更是散播谣言,并把当年的传位之事四处宣扬……” 张俭大骇,拉着刘六符的衣袖道:“怎么会这样,当年陛下的一句酒后之言岂可当真?!难道朝中就没有大臣反驳他?!” 刘六符脸色难看的说道:“岂能没有,但陛下确实说过传位皇太弟的话,这也是许多人知道的事情啊!” 萧惠和张俭脸色难看的望着刘六符道:“这么说来上京城已经开始划分势力了?!” 虽然很不想承认,但刘六符还是无奈的点头道:“没错,上京城的文武官员,南北衙门已经有一部分开始支持耶律重元了,也不知他许诺了多少的好处。” 三人默默无语,其实还是耶律宗真自己留下的祸端,当年陛下困母收权是他耶律重元提供情报有功,被封为皇太弟。由此也倍受皇帝的恩宠与信赖。 即便是皇帝留下的烂摊子作为朝臣的萧惠张俭等人也要替他收拾,刘六符哀声道:“帝王之殇,血脉中落,此乃天下之悲也!” 张俭很快站了起来,望着刘六符冷声道:“你还是不要站在感慨万千了,此乃万急之时,你们信我便放了我,某必将拼死护卫皇长子登基为帝!” 萧惠和刘六符对视一眼,看来张俭是知道大辽现在离不开他,是啊!现在正是用人之际,以张俭的智谋和手段却是能帮助皇长子顺利登基为帝。 既然如此刘六符便升水推舟,原本他便准备让张俭辅佐皇长子登基为帝,现在张俭给了台阶自然让他下来,刘六符开口道:“你怕是知道老夫的来意,上京城一别你都没来送我,现在你落了难我还要帮你。” 张俭笑道:“我便知道你是大难不死,没想到现如今却是我的救星,也罢,我便承你的情,待皇长子登基为帝,一句张俭该杀,老夫便立刻碰死在御阶之上如何?” 刘六符伸手与张俭互击三掌大笑道:“此乃大善!” 萧惠终于满意了,在他看来张俭并没有逃脱罪责,可他岂知文臣之间的猫腻?如若张俭真的辅佐耶律洪基登上帝位,那耶律洪基还会让他死吗? 张俭说的轻巧,其实不过是障眼法而已,刘六符明知如此但一样让要借用他的力量,毕竟是曾经的左丞相,也是耶律宗真的左膀右臂,他的手段乃是相当出色的。否则皇妃萧挞里也不会指名道姓的让他辅佐皇长子。 刘六符拍了拍手,便有侍者端上华丽的丝绸公服献上,并且张俭曾经的左丞相印信也在其上,仿佛张俭不是在蹲大牢只不过是住了一下驿站而已,身带腰饰一应俱全。 连牢头望向张俭的眼神都没变,还是一如既往的恭敬与仰视。他说什么来着?只要左丞相大难不死,必定会有东山再起之日,看来自己偷偷给他好的待遇是对了的,整个大牢中只有张俭的饭菜是从外面的酒楼订的,也只有他张俭的草垛是干净新鲜的。 第六百七十三章计出奇谋 当张俭走出地牢的时候心中长舒一口气,别看他气定神闲,只有他自己知道这次是多么的危急,如若不是皇太弟耶律重元意图夺嫡,说不定自己还真的会死在这阴暗的地牢之中。 既然如此自己便要把握好这次机会,如若能帮助皇长子耶律洪基登上地位,那自己便算是真正的东山再起,就如同以往一样得到重用,这样一来他也算是拥立之臣了。 这个名头可不弱,相比一步一步的爬上高位,拥立之臣几乎是皇帝的嫡系,权柄之大,地位之高,等闲不可想象!这么说来自己还要感谢耶律重元,要不是他……嘿嘿…… 刘六符把耶律宗真的遗诏当着萧惠和张俭的面宣读了出来:“是岁,宋人背盟弃约……朕南御宋敌,其具艰难,如有不测,当以此诏遵行,朕之长子查刺,年少聪慧,性格沉稳闲静、严厉刚毅,乃是继承我大辽皇位之不二人选,臣公若见,必当辅之,如若叛逆者出,则大辽臣民人人得而诛之!……皇妃萧挞里垂帘而监之……” 重要的消息一条不少,张俭在看过耶律宗真的皇帝印和私章之后便能肯定这是陛下所书无疑,恭恭敬敬的接过并对着它大礼叩拜。 无论这份遗诏是真是假他都要承认这是真的,毕竟自己已经和皇长子以及皇妃联系在了一起,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想到皇长子张俭微微点头,他是见过耶律洪基的,小时候的他确实有着难得的天资,也不知道现在如何。 当张俭向刘六符询问的时候,刘六符骄傲的说道:“要说皇长子那可是相当出色,比之陛下更喜汉家文化,但他曾经说过,汉家文化在于其智,不在其形,学其汉礼当为我契丹所用,不可生搬硬套,否则有百害无一利也!” 张俭眼睛一亮,能有这样的领悟,说明耶律洪基的天资相当好。这他便放心了,最主要的是他不抵触汉家文化这便是对了,毕竟那个现在的大辽讲究的是嫡长子继承制,这也是汉家所提倡的。 其实张俭早已知晓受中原文化影响极深的耶律宗真并不想真正兑现自己的诺言,谁会把皇位如此重要的东西传位外人?即便是兄弟也不成的! 自从皇长子耶律洪基6岁起,陛下就开始培养他为太子储君虽然没有明说但谁都能看得出来,四岁的时候便封为梁王;11岁时总领中丞司事,封燕王;12岁总知北南枢密院事,加尚书令,进封燕赵国王;南朝也好,北朝也罢,尚书令都是太子才能加持的名号,虽无实权但是却在向天下人宣告此人便是未来太子的人选。 因为陛下犹在,故耶律重元不敢异动,谁曾想陛下居然战死鸳鸯泊,这消息传回去,耶律重元便有了借口,母壮子幼?汉朝便用过的借口,宋人也用过,现在看来根本就是个笑话。 大宋天子也不是经历过这些,最后呢?天下人不知他张俭知道的清楚,大宋的太后要么被他杀了,要么被他囚禁在某处,绝不可能是服毒自尽的,前段时间东京城还有关于刘太后的传闻出现,现在已经平息,这说明其中定有蹊跷。 现在大辽也出现这一说法,耶律重元的心思天下人谁看不懂?不过是想取而代之罢了,何必找这样一个借口?如今皇长子已然是十四岁的少年,完全不输与他英明的父皇,张俭有信心辅佐他登上帝位。 转头望向萧惠和刘六符道:“皇妃的意思是引兵回京,辅佐皇太子登上帝位,是也不是?” 萧惠虽然很不想认账但依然同意刘六符的说法:“没错,对于皇家来说继承正统才是当务之急,如若不然别说是大同府,怕是整个上京城也要改名换姓了!” 张俭点了点头道:“没错,皇妃的考虑还是周全的,但大军撤走,大同府必定是宋人的囊中之物,我大辽根本就没有能力再防守住是也不是?” 萧惠的脸色更加难看:“这是自然,宋人陈兵数十万,在我大同府四周构筑堡寨,徐徐图之蚕食为主!我契丹勇士只能干看不得出击气刹人也!狄青引兵十万,连克怀安,天成,以是兵至长青县城白登山上!” 张俭点了点头:“白登山确实是一处绝佳的驻兵之地,既然如此,不弱放弃大同府领兵而回,直趋中京道,带上陛下驾崩之前召集的兵卒前往上京城,最少也有二十万之众,就不信他耶律重元能有更多的可战之兵,大军一至,叛逆必定伏诛!” 萧惠苦笑道:“此计虽妙,但如何直趋中京道?连中京道都去不了,何来的上京道?其中还有奉圣州阻碍,我大军欲过还需杀出一条血路来。” 张俭笑道:“山人自有妙计,既然狄青尚在白登山,那明日我便去拜访一下这位大宋的面涅将军,此去也好让他借道与我大辽不是?” 萧惠和刘六符大惊失色,这张俭难道是脑袋被地牢里的湿气给湿透了?居然说这种痴话!宋人怎么可能给大辽的士卒让路?再说即便是宋人让路你敢走吗?人家狄青巴不得你走顺便在路上伏击你嘞! 见这两人表情惊骇,张俭笑道:“两位尚且宽心,某家必定会有办法,成与不成明日傍晚便见分晓。” 刘六符急急的追问道:“这是如何说的?” 张俭道:“如若明日傍晚某准时回来,便是借道不成,如若某不回来,便是已经前往奉圣州面见大宋皇帝去了!” 吓! 萧惠和刘六符两人更是说不出话来,这时候张俭居然还想着如此好事,还面见大宋皇帝,真是失心疯了! 瞧见两人看待傻子的眼光,张俭怒道:“两位当我张俭是愚夫不成?如若能面见大宋皇帝,张俭有九成把握让他放我大辽十万大军借道奉圣州前往中京道!” 萧惠和刘六符异口同声的说道:“凭什么!” 张俭大声道:“因为我大辽会把大同府拱手相让!反正守不住的东西,与其拼死抵抗不如用来向宋人借道,毕竟和正统继位比起来小小的大同府算不了什么不是吗?!” 萧惠和刘六符张口结舌又面红耳赤,他们都被张俭的话给惊呆了,并且也被他的话所刺痛。 第六百七十四章张俭与狄青 当太阳缓缓升起的时候,大同府的城门出奇的洞开,萧惠和刘六符两人在前引路,身后是坐在一辆牛车上的张俭,此刻的他身穿白色丧服,牛车上竖着高高飘扬的白色纸钱,任谁都能看得出这是在为耶律宗真披麻戴孝的样子。 刘六符站在城门口看着张俭的样子说道:“原来仲宝是如此打算,说不定还真的能让大宋皇帝借道也说不定,毕竟汉家王朝最重仁义,我皇驾崩,虽是战死沙场,宋皇亦是敬佩,现大辽皇帝血脉遭遇危难以汉室礼法当助之。” 萧惠稍稍有些不理解,难道这样便能让大宋皇帝借道?这实在是有些说不过去,毕竟宋辽两国现在还在交战,宋皇更是手刃陛下与阵前,宋辽两国之间的仇恨当如深渊。 但既然张俭和刘六符如此笃定,那便试上一试又如何,毕竟如果借道成功,大军便可在三日之内抵达中京道,七日便可到上京城,对皇长子登基之事大有裨益。 拱了拱手道:“仲宝此去关乎我大辽的江山社稷,还望万万珍重,也要提防宋人的手段才是。” 张俭点了点头道:“两军阵前不斩来使,何况我现在是身为大辽的左丞相出使大宋,即便是宋人对我恨之入骨也不敢对我下手,否则他大宋的名声便彻底坏了。此去只怕是狄青不放我入奉圣州参见大宋皇帝,只要能入奉圣州,大事可成也!” 萧惠奇怪的问道:“此言何意?大同府与奉圣州相连,仲宝可避开狄青所部进入奉圣州……” 他的话还没说完便被刘六符打断:“伯仁此言差矣!仲宝之所以要通过狄青面见大宋皇帝,为的便是拖住大宋兵甲的脚步,如此一来当为大同府避免刀兵,一是让大宋看到我大辽的诚意,而是减少我契丹勇士的损伤。” 刘六符的话如醍醐灌顶让萧惠恍然大悟,没想到张俭此行还有这层深意在其中,自己真是万万没想到,躬身对张俭行礼道:“如此便幸苦仲宝了,多多保重!” “多多保重!” 张俭笑着对萧惠刘六符二人挥手道:“此去一别乃有性命之忧,如若张俭不能如期而至,或是无法说通大宋皇帝,张俭一家老小还望诸公照顾!” “仲宝安心!” 已经交代过后事的张俭便在一个赶车书童的伴随下缓缓向白登山而去,送行的众人看着他的背影无不感叹的他的潇洒,但这种潇洒的代价也很巨大,否则张俭就不用交代他们照顾家人了。 日上中天,张俭便到了奉义城,距离白登山不过咫尺之遥,城中的守军见是左丞相亲自前来,吃惊的程度无以复加,人人都以为张俭的到来是要死守这座大同府的卫城,谁知张俭对守城校尉的第一句话便是打开城门,并在城墙上竖起代表使者节钺的旗帜。 难道是说要和宋人和谈不成?所有人都觉得张俭疯了,如今的宋人占据了优势,绝不可能与大辽何谈的,并且大宋皇帝对燕云那是一个志在必得,如若何谈不就是前功尽弃了吗? 即便是不理解张俭的所作所为,但守城的将校也不敢忤逆他,只能老老实实的大开城门,并且在城墙上插起表示使者节钺的旗帜,还好宋人的哨探并没有引领大军而来,而是飞快的向白登山方而去,怕是已经前往大宋军中奏报了吧? 狄青自然是接到了斥候的奏报,大宋的斥候要远比这个时代别国的探马要来的精锐,全数都是由踏白军中挑选出来的强悍之兵,并且接受严格训练,分析和观察问题的眼光都有独到之处。 “这么说辽人是打算与我大宋和谈了?不应该啊!即便是辽皇战死鸳鸯泊,萧惠张俭等人也应该利用辽皇战死的消息壮以军威,固守大同府才是,怎么好端端的要和我大宋和谈,难道其中有诈不成?” 虽是这么说,但其他的将校却不这么认为急急的开口道:“狄帅小心,辽人主力尚存,不战而谈,其中必定有诈!” 狄青笑道:“如果有诈那辽人也不会愚蠢到大开城门吧?上有使臣节钺绝不会作假,怕是大辽皇帝战死前来讨要遗容的。这也是人之常情,传告辕门守卫,若辽朝使节前来引他进来便是。” 左右抱拳得令,看来狄帅是打算接见辽朝的使节了,也对,如若辽朝使节妄图议和,那便一定要稳住大军才是,狄帅是为了避免和辽朝使臣多言才这么做的吧…… 张俭的牛车在奉义城守将胆战心惊的眼神后晃晃悠悠的驶向白登山的宋人营地,军阵的布置很巧妙,山脚下的树林灌木皆数被砍伐,只留下一片巨大的空地,如若有人想摸上山,必定会暴露无遗,张俭的牛车便是如此招摇过市的向山上而去。 白色的招魂幡在空中飞舞,划出不断的曲线和造型,仿佛一只不断向前抓握的手,也不知是在呼唤着谁,但大宋的将士们都知道,这是张俭在为他大辽的皇帝招魂。 帝王之殇,理应得到尊重,即便是辽朝的皇帝也因如此,将士们默默不语的看着张俭架着孤零零的牛车前往辕门,早就在此等候的卫士把他引进狄青的帅帐。 狄青已经站在帅帐的中央迎接这位来自辽朝的使者,当他看见满头华发的张俭时也是颇为惊讶,看来这位辽朝的左丞相当真是一夜白头了,可见他对辽皇的忠诚。 毕竟是辽朝的左丞相,应有的尊敬还是要给的,狄青长叹着虚手一引的对张俭道:“左丞相许久不见,没想到以生华发,请入座。” 张俭微微施礼道:“狄帅客气了!” 用过茶水之后,两人的互相寒暄也结束,张俭直入正题的说道:“此次老夫前来为的是请狄帅手下留情,宋辽两国交战以使得两国百姓生灵涂炭,燕云之地布满战火,何其悲也!” 狄青摇头道:“大宋北伐燕云乃是取回华夏故地,情理之中也!左丞相此言差矣。” 张俭轻笑道:“宋辽两国谁对谁错暂且留予后人评说,你我争辩也不过是一时之言罢了,老夫此次前来为的是面见大宋官家,不知狄将军可否放行?” 狄青点头道:“情理之中,本帅自然不会阻挠,还会派遣精锐之士相随,保全你面见官家!” 天才一秒记住本站地址:.。手机版阅读网址:m. 第六百七十五章眼红的张俭 张俭稍稍点头后又摇头道:“此次老夫前来虽是面见大宋官家,但还有一事请狄帅应允!我大辽虽然是一时受挫,但十三万大军依然使得大同府固若金汤,如若宋军攻城必会两败俱伤。故张俭望狄帅稍后,暂缓攻城,待老夫面见官家之后再做定夺如何?” 狄青被张俭的话惊呆了,这老倌难道是疯了不成?居然会提出如此比切实际的要求出来,简直是完全没有头脑。 “左丞相说笑了,大军压境如山如林势不可挡,用兵之道乃兵贵神速,战机稍纵即逝岂能拖延?更何况我大宋十万兵甲列阵白登山,克奉义,大同,如探囊取物。左丞相此请狄青万万不能答应。” 张俭知道狄青不会轻易答应自己的条件,但既然如此张俭再次价码道:“狄帅既然如此,那不妨稍等片刻,马上便会有探马来报。” 狄青将信将疑的望着张俭,也不知他现在葫芦里买的是什么药,但盏茶的功夫便有军卒来报,狄青更加惊奇,待出帐之后便听来人道:“启禀大帅,辽军十万兵马齐出,以至奉义城外!” “什么?!” 狄青很惊讶,没想到张俭的底牌居然是这个,十万大军压近确实是一个很大的麻烦,现在看来只能看看张俭是如何说的,但要是要求过分,大宋的十万大军也不怕他契丹人! 进入帐中,狄青轻笑道:“怎么难道左丞相以为这十万大军便可使我狄青望而却步?说实话狄某还真是没昂在心上,经鸳鸯泊一战,你辽朝皇帝战死,军卒士气已散,即便是上了战场也不是我大宋甲士的一合之敌!” 张俭笑了笑道:“狄帅可莫要说如此凿凿之言,真要较量起来谁胜谁负还不可知,老夫不要别的,只要狄帅许我三日之功,等老夫面见官家之后便可,待到那时,你狄青即便是率领大宋甲士尽出也无妨,毕竟不过是三日之功不是吗?老夫面见官家可是有要是,这将会给宋辽之间带来转机也说不定,狄帅三思!” 狄青被张俭的话说动了,如今确实如张俭所说,辽朝十万大军倾巢而出,即便是大宋兵甲之利也占不了便宜,如若真如张俭所说,宋辽之间还会有所转机,那便再好不过。 再说,大宋依托白登山之地势,居高临下迎击来犯之敌,即便是辽人有所谋算也不会得逞,最主要的是狄青不想搀和到政治之中,特别是两朝之间的政治更是波云诡谲,稍有不慎甚至会遭到文臣弹劾。 “既然如此,那本帅便等你三日,但如若辽朝兵锋来犯,大宋也不会坐以待毙!必当倾兵而出横扫大同府!” 张俭笑道:“如此甚好!时不我待,不如现在狄帅就安排甲士送老夫面见官家可好?” 狄青点头道:“理应如此。” 看着依旧是坐着牛车离开的张俭,狄青心中奇怪,张俭说有所转机,这有点让狄青想不通,难道辽朝会放弃燕云之地不成?稍稍摇头,狄青便把这种不切实际的想法抛之脑后,辽人怎么可能放弃燕云? 且不说为了燕云辽朝投入多少,单单是辽皇战死在这里便使得辽人不会善罢甘休,岂能拱手送与大宋?张俭此行一定还有自己不知道的事情,既然如此只能等官家遣使而来了。 张俭坐在牛车踹了前面驾车的书童一脚,这个孩子完全被大宋的甲士吓到了,说实话,这也是张俭第一次如此静距离的观察大宋的骑兵,如果以前说大宋的骑兵可以媲美大辽的契丹勇士张俭是绝不相信的,但眼见为实之后,他不得不承认大宋的骑兵之彪悍不弱于大辽,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 人马具甲不说,单单是马背上的马甲就足够晃眼,甚至比大辽契丹勇士身上的盔甲材质还要好,张俭看的相当眼红,马上骑士的盔甲更不用说,泽光发亮的仿佛能刺瞎人的眼睛,完美的曲线和高高的立领足以显示它优越的防护性能,这便是所谓的大宋板甲了吧? 每个骑士身上的都带着长长的马槊,这东西可不是寻常的兵器,乃是战场上数一数二的神兵,这个起源于汉朝的神兵兴起与骑兵为主的战争时代,魏晋,隋唐都有相当大的发展,而他的制作确实相当复杂和考究,也只有大宋这样财力丰厚的王朝才会用他大规模的装备骑兵。 马槊分槊锋与槊杆两部分,槊锋刃长如同一把宝剑,仔细观察之下张俭发现大宋的槊刃甚至有八面之多,如同汉剑一般,长长的槊身更是发挥了它一寸长一寸强的优势,普通的鱼鳞锁子甲、铁圜甲、明光铠,在破甲的槊之下,必定一击而破。 这不禁让张俭想起南朝的梁简文帝,此人风流潇洒、文采斐然,甚至把制槊当做作诗,还专程做《马槊谱序》:“马槊为用,虽非古法,近代相传,稍以成艺。” 但这战场利器的马槊也有缺陷,它的成本实在太过昂贵,且费时而且繁复,失败几率高,耗费大,一杆槊使用以及废弃的木材,可以造十架强弓。 即便是大辽全盛时期也拿不出钱用过马槊的费用,可现在大宋骑兵的手上却人手一把,刚刚张俭在离开大宋军营之前悄悄的看了看,基本上所有的骑兵马鞍上都配有一柄长长的马槊,这样奢侈的武器装备让张俭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高大威武的骑兵,锃亮的板甲,锋利的马槊,还有一柄大宋独有的棘轮弩背在身后,这样的装备即便是陛下在世时组建的铁林军都远远不能相提并论。 最重要的是大宋的军马,张俭身在辽朝,见过的宝马良驹不计其数,但大宋的军马却是少见,它们头形独特,尾巴高耸,聪明、活跃及富有耐力,大量装备骑兵乃是上上之选。 有了这些东西,即便是大宋的骑兵的马上功夫不如契丹勇士,但也能用这些装备来弥补两者之间的差距,一块连在头盔上的面甲放下,黑洞洞的双眼连张俭自己看了都有些发凉何况赶车的书童? 第六百七十六章张俭的担心 时间长了张俭也就习惯了大宋骑兵的模样,大同府地处西北,这里的道路远没有析津府的道路来的好走,越是接近奉圣州道路越加崎岖,关隘众多。 但大宋骑兵之间的对话却让张俭很是奇怪,领头的小校在路过爱阳川后对众人说道:“大家在幸苦一点,待过了断云岭后便是入了文德地界,到时便有了平坦的公路!” 对于公路的认知张俭还是有一点的,大辽在东京城都亭驿的官员往来奏疏都有提到过一种叫水泥路的东西,据说走在上面如履云端,平稳异常不说还能日夜奔马,连车速都要快上几分,据说大宋百姓寻常出个远门都是搭乘一种四轮或是八轮的马车,原本需要三五天的路程现在只需一两天便到。 张俭还真的是想见识一下所谓的水泥路,现在大宋的将士提到了公路,也许就是一种东西也说不定。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大宋距离辽朝路途遥远,水泥路这种东西很容易被忽略掉,辽朝的密探基本上都被大宋清理干净,张俭不知道公路便是水泥路也情有可原。 大宋的骑兵听了小校的话齐声欢呼,坐在马车中的张俭实在不明白为何这些人会这么高兴,不就是路变得好些了吗?有什么只得大声欢呼庆贺的? 当中午的时候张俭终于知道原因了,一日三餐是如今宋人最为常见的饮食习惯,因为粮食产量的增多,运输的方便,即便是贫困的人家也能有足够的粮食果腹,最少能保证两顿饭,而稍稍富足的人家都会有三餐而食。 早中晚各一餐最是寻常不过,一旦养成习惯便很难改掉,到了点就饿了,张俭开始的时候以为这些大宋将士是为了照顾他这样的读书人才一日三餐这样吃的,但现在张俭却发现自己错了。 每到三餐时间,宋人总是拿出随身携带的干粮开始烧水做饭,吃饭的方法也很简单,就是在锅中烧上热水,并把马匹上携带的干粮放入小碗之中加入热水,一股香气逼人的麦香便冲了出来,加入一些蜜饯干果之类的东西,真叫人食指大动,胃口大开。 但显然大宋的骑兵不是这样认为的,当他们看到眼面前的一碗糊糊就仿佛面对强大的敌人,几乎是捏着鼻子喝下去的一般,甚至有人向小校埋怨:“都头,咱们出来的时候没有从粮草官侯三那里支取别的干粮吗?我记得咱们护送辽朝的左丞相怎么说也是个上差,连几斤肉脯也换不了?!” 三大五粗的小校居然被手下的骑兵给问的面脸通红,最后搓了搓手道:“护送辽朝的左丞相当然算是上差,也是有肉脯可领取,但……但我忘了……” “什么?!”一帮士兵苦苦哀嚎,没想到自己的都头居然忘记从粮草官那里领取肉脯。有几个关系好的甚至冲上去笑闹起来,看的张俭万分惊讶。 端起一碗炒面粉用热水冲开,加入少量的干果之后,香甜的味道伴随着猪油的肉香和盐巴的咸味简直是一顿美餐,但宋人士兵居然觉得这东西难吃?! 一名跟随在张俭身边寸步不离的护卫笑道:“左丞相慢用,小的去都头处给你讨要些肉干来。” 张俭连连摆手道:“将军客气,有这一碗糊糊便是极好的,但为何贵军将士并不欢喜?” 那护卫对张俭的称呼连道不敢,笑着开口道:“我大宋将士外出,所携带的干粮皆是这种炒面,虽说味道不错,也能果腹,但久而久之也就厌烦了,都想吃点好的点补点补。” 张俭表面上不动声色,但内心却充满惊骇,没想到宋人居然连自己手中这碗美味的糊糊都吃厌了,两国之间的差距便已经有如此之大了吗? 由点及面,由器及道,张俭从这些小小的细节便发现大辽与大宋之间的差距,难怪大宋皇帝敢在两军阵前对耶律宗真说两国之间的差距已经越来越大,大辽根本就没有胜利的希望。 现在看来仿佛真是如此,稍稍哀叹,张俭觉得放弃大同府也没有什么损失了,毕竟大辽现在已经不是大宋的对手,从国力上来说已经没有战胜大宋的希望了。 别人不知道他张俭却清楚,大宋正用一种看不见摸不着的手段逐渐盖过大辽,许多人一提起辽朝还是觉得大辽是个庞然大物,还是拥有百万之兵,可失去燕云的大辽根本就没有一马平川的地势,即便有百万之兵又有何用? 再说所谓的百万之兵还要算上老弱病残,甚至根本就没有上过战场的农人,这样的军队百万又如何?还不是一触即溃的散兵游勇?在真正的精兵之前根本就没有一合之力。 从这些细节上张俭看到了大宋的国力,武装到牙齿的士兵,补给十分方便的干粮,还有威力惊人的火药弹,这些东西都是大辽所不具备的。 现在皇帝战死与鸳鸯泊,据说是被大宋皇帝亲自手刃,这对大辽的士气可谓是巨大的打击,上京城又有耶律重元对皇位虎视眈眈,这种消息的传播速度一定很快,怕是不日便会传到宋人的耳朵里,连宋人都知道了,辽朝还不传遍? 这样的国家,这样的朝廷,这样的局面,还如何与宋人一战?大军的气势怕是要彻底的泄光,想到耶律重元张俭便恨得牙根痒痒,要不是他,大军还能死守大同府为以后兵出燕云做准备,现在可好大同府一丢,大辽将再无机会越过天险挥兵南下了! 现在张俭不担心别的,就怕消息传到大宋皇帝的耳朵里,只要这样,他绝不会借道大辽,让大同府的十万守军顺利回到上京城!张俭不光是要借道,更重要的是要保存大辽的实力。 如若死守大同,大宋只需围而不攻便可耗死这十万人,上京城的耶律重元必定会借此机会谋反,一旦如此,混乱的朝廷还会有精力管他们这些死守大同的十万人? 对付耶律重元还来不及,如何支援大同府?!这是最为可怕的事情,张俭心中急的不行,他要以最快的速度见到大宋皇帝,否则大辽危矣! 第六百七十七章夜行计 张俭上了所为的公路之后才知道小校的话说的没错,果然速度快上了许多,并且稳当得很,即便是牛车在上面的速度都要比往常快上许多。 但最让张俭震撼的是一条水泥路从远处一直延伸到文德县城,仿佛本就是出现在大地上一般,遥远且无边无际。 这是多大的工程?大宋是从何时开始修建的,并且这样的公路用了多久延伸到什么地方?这些问题都让张俭在心中打上大大的问号。 过了文德速度明显就快了起来,距离大宋皇帝所在的可汗州也更近了谢,这里的名字来源于唐太宗天可汗之名,当年辽太祖到此为其定名可汗州,为的就是希望大辽如盛唐一般繁荣,大辽的皇帝成为人人敬仰的天可汗。 可现在,可汗州被宋人战局,大宋的皇帝成了天可汗,双方逆转之下张俭甚至有些不适应。为什么大辽会衰弱的如此之快?大辽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衰落的?大宋又是从什么时候崛起的? 归根结底所有问题的答案都指向大宋皇帝赵祯的身上,张俭坐在牛车上长叹一声,虽然不想承认但是还是要说大宋皇帝赵祯是难得一见的明君,也是大宋名副其实的中兴之主。 西征党项,南灭大理,单单是这两份功绩便足以让他彪炳史书了,现在有北伐大辽,收复燕云故地,如若自己能遇到这样的明君该有多好,唯一一个能媲美他的便是自己的皇帝耶律宗真,但却还是死在了他的剑下,堪堪算得上既生瑜何生亮。 大宋国内被赵祯治理的井井有条,官员的吏治,学问的发展,格物的兴起,样样都走在了辽朝和西夏的前面,这些看似微不足道的东西其实都是大宋的国力,积攒起来庞大的吓死人。 如今大宋的商业之繁茂没有国家能比得上,听说大宋的海运已经能把商品买到遥远的大食甚至更远的地方,而从那里带回来的香料更是不计其数,都是用海船托运而来。 原本大辽扶持的倭人已经成为大宋的藩属,每年运往大宋的白银便有万巨之多,如今的宋人货币已经开始参杂白银流通,原本的铜钱都开始变少了起来,而逐渐被一种叫官交子的东西所取代。 熟悉政事的张俭知道这些官交子意味着什么,没有庞大的金银储备,这些官交子便是废纸一张,大宋敢这么有底气的印刷官交子,一定是国库充盈,税收丰富。 相比之下大辽的国库只够皇族所用,燕云一战已经掏空了本就没有多少的国库了,并且还有许多士兵的军饷都是赊欠的,并未有一个铜板发下去,这也是一个巨大的隐患,张俭已经让心腹携带自己的密信前往上京城了,只要皇妃看到密信,并且舍得钱财,事情便成功了一半,接下来便要看自己的了! 张俭相信,就凭自己的一张利嘴和三寸之舌一定能说动大宋皇帝! 但一行人赶到奉圣州的时候,却被告知皇帝的御驾已经不再此地,而是去了燕云的中心,析津府!这下张俭是真的着急了,一路上他舍弃了牛车与那根为耶律宗真招魂的幡子,跨上了从大宋借来的军马,并且“屈辱”的在借马契约上写上了自己的名字。 张俭真是不懂为何自己一个堂堂辽朝左丞相在大宋借一匹马还要写上契约?难道大宋小气到了这种地步?! 经过随行护送的骑士皆是他才知道,这是因为他辽人的身份,在官员眼中,他张俭首先是个辽人,然后才是辽朝的左丞相,并未有什么可以例外的特权,只要是辽人必然要小心谨慎才行,当年辽人买来的马匹可都是骟马,现在大宋有了良马自然也绝不会给辽人。 张俭微微一叹,这也是情理之中,如此便了却了和那小小官吏计较的心思,日夜兼程赶往析津府才是最为重要的事情,毕竟可汗州距离析津府可算不得近,一路上要路过石门关,居庸关以及昌平,渡温翰河过香山最后才能抵达析津府。 路上要耗费如此长的时间不说,层层关隘便让张俭难受异常,每过一处便瞧见大宋把这些关隘守卫的固若金汤,完全不是大辽守卫所能比拟的,如若当初大辽有这样的力量,宋人就不会如此轻易的那下这里了。 过了居庸关之后,护卫张俭的骑士突然让他乘坐马车赶往析津府,这让张俭大为不满:“已经拖延许久,如若换了马车还不知何时能面见大宋官家,狄帅许诺老夫的时间也快到了!” 领头的小校笑道:“左丞相这是理解错了我等的意思,有了马车和公路便可日夜兼程,十二个时辰连轴转,绝不会耽误时间,反而会提前一步抵达,如若您不相信,我亲自给你赶车如何?” 张俭老脸一红微微欠身道:“老夫失礼了,还望将军海涵。” 这下反而使得原本不爽的骑兵们连道不敢,文人就是这样,平时把架子拿的高高的,一旦自己犯错便把架子放下来,让人反倒不好意思了起来…… 马车的速度按理说是没有一匹马跑得快的,但如入骑士的水平和精力有限便是另一回事,马车上有四个人,张俭和书童外加俩个车夫,车夫们日夜轮番,马车便不用停歇。 马车在公路上飞驰却没有多少颠簸,这让张俭很是惊讶,稍稍一想才明白马车下面的铁条是用来减震的,不禁喃喃自语道:“大宋的格物已经变得如此遍及了吗?” 车厢中的车夫笑道:“上差说笑了,这算得上是什么格物,真正的格物乃是惠及天下的大手段,官家可是尤为重视的嘞!”车夫一边说一边用手比划了一个大大的圆,仿佛整个大宋都在其中。 张俭再次发问道:“那以如此车速当何时抵达析津府?” “要这样算下来,要不了多久,天亮之前怕是就到了,但是能不能进城还是两说,大官可带了夜行凭证?” 张俭把头伸出窗外对小校问道:“可有夜行凭证?” 小校点头道:“左丞相放心,狄帅已经开具,用了帅印,析津府的守门官自然会让您进去。” 张俭终于放下心来,靠在稍稍颠簸的马车上沉沉睡下,这几天的赶路可把他累坏了,身体素质本就不好的张俭自然是抵不住颠簸的催眠。 第六百七十八章大国气象 当张俭的马车到达析津府的时候天还没亮,马车的晃动与颠簸突然停止让张俭惊醒,撩开布帘一看张俭便震惊的说不出话来,颤抖的伸手指着外面的庞然阙影道:“这……这是析津府?!” 车夫点了点头道:“没错,这便是析津府,上差还是先下车的好,小人要把马车靠边停下。” 张俭在书童的搀扶下来到路边,此时他才来得及细细大量这座庞然大物,张俭曾经来过析津府无数次了,析津府的模样和城墙他可谓是熟烂于胸,但眼前的城池怎么看也和自己记忆中的模样对不上。 高耸的城墙怕是有六七丈高,这样的高度几乎是原有城墙的两倍,站在城墙下张俭感觉到自己是那么的渺小,连城墙上的火把他都看不清楚。 稍稍走近些看,透过火把的光亮,张俭猛然发现,城墙的材质好像和公路是一样的,都是那种叫水泥的东西所修筑的吧?稍稍粗糙的手感,突起的颗粒,张俭用随身佩戴的剑柄砸了砸整个墙面没有一点损伤,最让他惊讶的是,墙面上居然没有缝隙! 析津府的城墙应该是内置夯土外裹砖石,这样才能达到最大的防护效果,同时有了砖石裸露在外便可攀登而上,可眼前的城墙却完全看不到砖石,那叫攻城的士卒如何攀爬? 就在张俭观察析津府的时候,护送他的小校已经上前叫门,一个竹篮通过绳索放下城来,他便把狄青亲自书写的夜行凭证放在里面并伸手拉了拉绳子。 绳索很快升了上去,但没有想象中的那样中门大开,沉重的大门仿佛一张巨大的兽口,一旦张开便会把人吞噬的干净,深邃的门洞不断的向人散发着着黑色的恐怖,让人忍不住想要逃离。 机括声响起,张俭从容走向城门,即便是大辽不敌大宋,但他这个左丞相也应当得到礼遇,大宋虽为大国却不能傲慢无礼,越是大国越要遵守礼数,这便是汉人的理念。 “左丞相……” 小校看着张俭向门洞走去身影逐渐被黑暗所吞噬忍不住开口呼唤了一声。 张俭奇怪的转头道:“何事?” 小校尴尬的指了指一顶轿子对张俭道:“入夜城门不得擅自开启,即便是偏门也不行,还行丞相移步轿子……” 张俭走出门洞这才发现城墙上垂下一顶小轿由绳索拉扯,刚刚的机括声怕是就从上面传来……张俭一个踉跄,自己好歹也是大辽的左丞相,岂能坐这种妇人小轿?简直是有辱斯文! 但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张俭只能坐进小轿,小校拉扯了一下一边的绳子,小小的轿子便在机括声中缓缓上升,书童自然是跟随张俭的,他只能跪在张俭的脚边,这使得原本还算宽敞的小轿中显得略微拥挤。 小轿稍稍晃动便稳稳的落在地上,张俭抬头一看是个粗大的铁质吊臂,刚刚的机括声便是从吊臂上的棘轮发出的,声音清脆让人觉得舒服。 但张俭并不觉得舒服,刚刚他借着黎明的阳光从轿子中向下看了一眼,六七丈的高度足足把他吓的心惊胆战,张俭第一次发现自己站在高出向下看是如此的吓人,甚至有些头晕目眩两股战战。 没过一会,护送他的人也陆续上了城墙,小校在取回狄青的凭证后便对张俭抱拳道:“左丞相先洗漱一番,小的这就去御前通报。” 张俭看了看自己身上的尘土,再闻闻身上的味道连连点头:“如此甚好,老夫这就去驿馆洗漱,还望将军从速。” 小校点头离开走的时候顺便丰富剩下的人招呼好张俭,属下自然应诺,毕竟张俭是辽朝的左丞相又是以使者身份拜见官家的,自然也应该给予他尊重。 此时太阳已经升起,站在城墙上看向析津府之中,一种前所未有的宏大展现出来,析津府不比东京城那般,这里是后建之城原本便人少地多,赵祯更是下旨以大规模对析津府进行改造,在连番扩建之后析津府的城池算得上是大宋最大的了。 并且这里和东京城一样打破了坊市结构,房屋鳞次栉比的排列在一起,但却规规矩矩没有东京城乱搭乱建的模样,随着太阳的升起,整个析津府仿佛一下子吵闹了起来,早市开启的同时,整个城市也随之苏醒。 张俭暗自猜测析津府大概是刚刚收回的原因,所以并没有东京城那样热闹的夜市,怕是还有宵禁。 走在大街上的张俭稍稍有些不自然,并不是因为有人关注他,而是正相反完全没有人看他一眼,书童高高打起的大辽使者节钺只不过让路人看了一眼便扭头该做什么做什么去了,一路上的百姓都是行色匆匆,仿佛在赶着什么似得。 这种被当作空气的感觉让张俭很不舒服,仿佛自己在大宋完全没有存在感,宋人仿佛已经把大辽曾经的威胁忘得一干二净,每个人见了自己没有畏惧,也没有高高在上,反而是用一种平淡的态度来对待自己,这是张俭最不愿意看到的事情。 这一切说明大宋已经完全走出了大辽的阴影,再次回到了大国气象之中,这是个可怕的信号,当年的汉朝人,唐朝人便是这种大国气象! 张俭一路走来甚至觉得自己一个堂堂辽朝左丞相居然是个穷人,大街上各种美食小摊络绎不绝,小贩高声叫卖者自己家的吃食,甚至有的还用小调来吸引人。 各种美食的味道随着热气散播在空中形成一团团诱人的云彩,有些食物连张俭都没见过,让他都开始怀疑自己的人生了,毕竟许多菜肴就算是拿到正餐上吃都是上得了厅堂的美味。 析津府的驿站虽然张俭没来过,但他知道绝不会是如今的样子,原本带有大辽风格的装饰全数换成了大宋的文雅,诗词歌赋,琴棋书画随处可见。 张俭虽然心中也是喜欢这些东西,但是却头也不回的上楼了,其实在他心中最希望的便是坐在这里好好的喝茶吃饭,但身为使者却不能表露出自己的想法。 第六百七十九章斩衰之服 一场热水澡洗过,张俭完全从疲劳中舒展了开来,并且变得非常有精神,吃饱喝足之后,张俭稍稍感叹了一下宋人生活的奢华便走出了房门,他要好好看看析津府的繁华,说实话任何一个人来到这里都不太希望回到原来的生活中去…… 此时护卫张俭的小校已经到了赵祯的面前,看着他满脸风霜的样子赵祯笑道:“倒是幸苦你们了,大老远的从白登山赶回来,张俭便交由亲卫司吧,你们在析津府好生休息一下便回去,毕竟是狄青的亲卫,怕是他还舍不得你们嘞!” 小校尴尬的点头道:“谢官家体恤,末将这就领着兄弟们回白登山复命。” 赵祯挥了挥手道:“你没明白朕的意思,先好好休息然后再会白登山复命,顺便还要把张俭再带会去。” 小校惊讶的望着赵祯,他以为张俭来了之后官家便不会放他会大同府,没想到官家根本就没打算招揽这个人,毕竟也是辽朝的左丞相,当初将军说这张俭很可能有去无回,现在看来好像完全不是这么一回事。 夏竦对小校使了个眼色,见他出去之后才转身对赵祯道:“官家,这张俭也算是辽朝有名的谋士,又贵为左丞相如若能为我大宋所用,岂不是大有裨益?” 赵祯摇了摇头道:“你想什么朕知道,一旦说动张俭,或是把他的消息歪曲一下散播出去,这对辽人来说是一个致命的打击,但朕不屑这么做,也不能这么做,别说是张俭不答应,即便他答应了朕还不想用他,他的价值只有在辽朝才会实现,而不是在我大宋。” 夏竦不明白赵祯的意思,其实很简单,这样的坑爹队友赵祯才不会要,也不知他的脑袋中想着什么,即便是要奇袭自己的御帐也不用给耶律宗真献计让他这个一国之君亲自前来吧? 何况主管情报的张俭居然还不知道自己的情报网早已是漏洞百出,居然相信手下人的报告,真是典型的君子欺之以方,这样的人作为基层官员都不合适,如何做一国之相? 从赵祯得到的种种情报上来看,可以说耶律宗真被张俭坑过不止一两回了。但表面上又不能把其中的隐秘说给夏竦听,所以只能义正言辞的说出这样的话,其实是打算让张俭这样的队友再继续把辽朝坑下去。 夏竦奇怪的说道:“那官家见不见张俭,听说他这次前来会给宋辽两国带来新的转机,也不知是真是假,但他成功说服狄青延缓进攻倒是事实。” 赵祯对夏竦反问道:“如若你是张俭,此次前来会干嘛?” 夏竦皱眉道:“那自然是讨要辽皇遗容,并且谴责大宋,两军阵前不斩来使,何况是他这次是来拜见官家的。” 赵祯突然笑了:“你觉得他一个辽朝左丞相有胆量私自拜见朕?还是打着大辽使者的旗号,使者节钺一样不少,据说离开大同府的时候还是坐着牛车,竖着召招魂幡前来的。” 夏竦懵懂的点了点头:“没错,他定然是辽朝派来的,但应该不会是来何谈的吧?毕竟燕云之地对辽朝的重要即便是孩童也应该明白,更何况大同府陈兵十万,没有理由议和。” 赵祯北面的方向笑了笑:“是没有理由议和,但如若他辽朝除了什么变故呢?或是说除了什么事情使得辽朝不得不和我大宋议和,只要他承认大宋所占据的土地属于大宋,那剩下的事情就好办了。朕不介意放他大同府一条生路,以免百姓生灵涂炭。” 看着官家的笑容,夏竦不觉得官家会真的放弃大同府,一定是有什么别的办法让大同府沦为大宋的土地,反正只要看到官家这幅狐狸般的笑容准没好事! 夏竦点了点头道:“那是现在便传唤张俭,还是把他晾一晾?” 赵祯想了想说道:“宣他觐见吧,总归是辽朝的重臣,晾他也不好,省的他回去后说我大宋小气。” 夏竦点头离开,作为析津府最高文官,他去引领张俭觐见责无旁贷,张俭所在的驿馆距离析津府的皇宫很近,夏竦便舍弃车驾信步而去,听那小校说张家非常着急,那自己便要反其道而行之。 就在张俭等的快上吊的时候,夏竦终于飘飘然的出现了:“左丞相日夜兼程一路赶来休息的可好?” 张俭躬身行礼道:“托大宋皇帝的福,老夫并无大碍,已经沐浴更衣过了,可否入宫面圣?” 夏竦回礼道:“这是自然,陛下特意命我前来宣召你入宫觐见!” 张俭点了点头便在夏竦惊讶的眼神中进了房间,待他出现的时候夏竦脸色一变,这张俭居然穿着最粗的生麻布制作的丧服走了出来,这简直是对官家的大不敬! 但张俭显然知道夏竦要阻挠他,首先开口道:“今日前来面见大宋官家,主要便是为了向大宋讨要我皇遗容,自然要身着斩衰之服。” 夏竦嘴唇抖了抖,所谓的斩衰之服乃是丧服的一种,斩衰﹑齐衰﹑大功﹑小功﹑缌麻。其中斩衰最上,用于重丧﹐取最粗的生麻布制作﹐不缉边缝用时披在胸前,表示毫不修饰以尽哀痛,服期三年。 诸侯为天子,臣为君,男子及未嫁女为父,长房长孙为祖父,妻妾为夫,均服斩衰。 夏竦本是要反对的,但张俭的话十分在礼,臣为君王服斩衰至情至理,只应夸赞敬佩,何来阻拦之理,这个卡在嗓子里的鱼刺也只能卡在嗓子里了。 “左丞相之忠,时间少见,子乔佩服,佩服……” 一身重孝的张俭走在前往皇宫的御道上自然引起了百姓的注意,纷纷打听此人是谁,当看到张俭书童打起的使者节钺后便知此人乃是辽朝左丞相张俭,一时间窃窃私语,窸窸窣窣。 “这便是辽朝的左丞相,好好的来我大宋朝干嘛?” “没瞧见他身穿重孝吗?定然是前来讨要辽皇尸首的!” “那怎么能给他,陛下应当带回东京城祭祀祖宗才是嘞!” “可不是,明知结果如此,也不知张俭为何要来……” 第六百八十章大殿啼血 析津府百姓的话仿佛无孔不入的风,又如尖利刺骨的刀不断向张俭袭来,一路上本是“表演”悲切的他甚至觉得自己是个傻子。 大宋百姓非旦对他没有太多的同情,甚至指指点点充满了惊奇,他们的每一句窃窃私语张俭仿佛都能听见避无可避。 不过对于他的忠君复礼还是有人赞赏的,白发苍苍的老儒以丧词附和,大赞张俭的德行:“以身事王,披斩衰为祭,此乃大忠大孝,我辈但以之为范……” 老儒的话终于让张俭的心中舒坦起来,脸上的悲切中带有一丝骄傲,没错自己的行为在士人的眼中依然是大礼之举,其实那些愚夫愚妇可以妄加品论的? “来来来……孩子们都来看看,取其精华去其糟粕,此人贵为一国之相,品德甚佳但智谋不足,先生我不希望你们成为他这样的人,最大的忠乃是为官家避免这样的事情发生,而不是在事后如此作态,你们可记住了?” 随着老儒的话一帮孩子齐齐的应道:“学生谨遵先生教诲!”说完便直直的望向张俭,仿佛要把他的脸印在心中当成警石。 夏竦脸上的笑意已经掩饰不住,张俭的表情实在太可笑了,皱巴巴的拧在一起,怕是在心中已经苦到了骨子里!完全没有当年在东京城中的潇洒与张狂。 到了析津府的皇宫,张俭再次被这个气势恢宏的建筑所震惊,这里本事大辽皇帝的行宫,因地处燕云,汉人的能工巧匠又手艺精湛,便比其他的行宫要更像皇宫一些,虽然如此但大辽的皇帝并未久住,而是遵循祖制依然逐水草而迁,居四时捺钵。 现在宋人在大辽皇宫的基础上再次修建,宫墙更高,范围更大,宫舍鳞次栉比,无不透露出大宋的繁荣和气势,一扫之前宋人的精致,开始出现了汉唐之风的大气磅礴,还在不断修建的高高鼓楼对称的排列在正殿两旁,正殿凌驾于整个析津府之上成为最高的建筑,即便是站在面前,张俭也要仰头观望。 气势的改变说明了一切,如今的大宋官家完全不似太宗和他的父亲,拥有更大的格局甚至超越了太祖皇帝。 张俭站在长长的御阶下转头对夏竦问道:“曾听说大宋官家有言:天子当守国门,君王当死于社稷,如此豪迈之言不知大宋是否要迁都析津府?” 夏竦微微一愣,没想到张俭居然能从析津府的皇宫上看出端疑,确实任谁看到如今正在扩建的析津府皇宫都会把官家所说过的话联系在一起。 “左丞相当真是个通透的人,我皇凿凿之言自不会有假,只不过时机未到而已。” 张俭感叹道:“大宋官家之魄力古来少之……” 这句话充满了幽怨与不甘,夏竦岂能听不出来?笑眯眯的说道:“是啊!官家之才能纵观史书也是区区可数,镇守草原非析津府定都不可!” 夏竦轻飘飘的一句话却深深的刺痛张俭的心,镇守草原,大宋皇帝如若真的定都析津府,那便是大辽的灾难,也是契丹的灾难,没想到自己试探的一句话却变成真的,张俭开始的时候还不相信赵祯会迁都析津府,但现在看来好像也不是不可能。 东京城的繁华张俭是见识过的,比之析津府要强上数倍,但如若大宋皇帝真的要迁都析津府,此地的繁华应该不弱与东京城,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 一旦如此便会此消彼长,成为扼住大辽咽喉之所在,析津府不但是整个燕云的中心,更是辽朝原本的发展方向,当年圣宗皇帝在世的时候便曾交代耶律宗真要经营好析津府,析津府繁盛则燕云繁盛,燕云繁盛则大辽无忧,现在陛下以崩,终不得完成圣宗皇帝之夙愿。 但这一切美好的愿往最后却被大宋皇帝所完成,这岂不是大辽的笑话? 当张俭感慨的时候,夏竦带着他走上了御阶,已经有宫人入内传报,宽阔的大殿依然是继承了汉唐的风格,并添加了大宋的精致在其中,平整的地砖上以金线相连构成美丽的图案,三人合抱的柱子上布满了各种纹饰雕绘,更有金漆覆盖,显得尊荣华贵,美轮美奂。 张俭暗自咋舌,如此规模的宫殿怕是连东京城的大庆殿都比不上,看来大宋皇帝真的是在为迁都做准备。 待内侍通报之后,张俭便随夏竦迈入其中,空旷的大殿之内回荡着俩个人的脚步声显得异常诡异,即便是如此,张俭依然没有觉得大殿有多么的阴暗,反而是明亮异常犹如在光天这下,稍稍抬头便瞧见大殿之上仿佛暗藏玄机,明明是屋顶却能从藻井中射下阳光。 但此时的张俭已经没有功夫去管这些鬼斧神工之作,高高的御座上,大宋皇帝赵祯便坐在那里,张俭上前躬身拜下:“大辽左丞相张俭参见大宋皇帝陛下!” 赵祯年轻且中气十足的声音从上面传来在整个大殿中回荡仿佛是上天传下的旨意:“免礼平身!” 而此时地上的张俭却不站起,而是发出啼血般的哀嚎,在析津府看到的一切刺激了张俭,自己的大辽皇帝战死,他同大宋皇帝一样年轻,一样的中气十足,现在大宋皇帝高高的坐在本属于大辽陛下的位置上,而自己的陛下已经驾崩…… 这种强烈的对比让张俭情不自禁的哀嚎,这种真情实感连夏竦和赵祯都微微有些惊讶与伤感。 赵祯忘了夏竦一眼稍稍摆手,此时不当以呵斥之言责骂,当以国士待之,虽然不是大宋的国士,但也应该给予一定的尊重,最少说明张俭对耶律宗真是真心的。 大殿中回荡着张俭凄惨的哭声,但没过一会便停了下来。 张俭老泪纵横的抬头望向赵祯道:“陛下,我皇在世时常常遗憾他不是您的亲兄弟,每每看到您的诗词便会感慨万千,每每看到您的施政举措后便总是赞叹有嘉,总是说能见您一面乃是一场盛事,在宫中总是以兄弟相称。 但谁曾想最终陛下与您相见的地方却是在战场上!并且最后还是死在了您的手中,依照他的性子怕是也死而无憾了,但官家可否让老臣把他的遗容迎回大辽?此乃关乎我大辽尊严,即便是万难也请陛下应允!” 第六百八十一章幸福来的太突然 张俭把话说成了这样,赵祯一时间也不好拒绝,毕竟他和耶律宗真之间并没有什么仇恨,有的只是迫不得已…… 但夏竦显然是不同意的,并且义正言辞的说道:“辽皇奇袭我大宋皇帝御帐,三千人不敌我皇千六百之数,终被我皇手刃与野,如此武功盖世无双,辽皇的遗容便是我大宋官家的佐证,理应献俘与太庙告慰我大宋列祖列宗之灵!” “荒唐!” 张俭先是怒斥夏竦转而对赵祯说道:”外臣这么做完全是为了贵国着想,试想一下煌煌史书中皇帝的遗容谁敢亵渎?即便是战死与沙场也要在使者讨要时奉还,并随礼仪仗。如今陛下虽赢得胜利,但却不归还我皇尸首,还欲祭祀太庙,岂不是欺人太甚?!这要是传出去,大宋的礼制何在?大宋的威仪何在?世人如何看待大宋?岂不是变成了残暴之国?!“ 张俭的话句句戳在要点上,并且把这件事和大宋的威仪礼制联系在一起,不得不让赵祯脸色难看,想想也是,既然自己都赢得战争的胜利了,没必要做这种鞭尸的行为,自己和耶律宗真之间并没有什么深仇大恨,反而有一点互相欣赏。 原本杀他都是迫不得已的事情,现在还留着他的尸首祭祀太庙实在有些说不过去了些,即便是为了向世人宣扬自己的武功也不必用这种手段。 夏竦急急的望向赵祯,他非常不情愿把耶律宗真的尸首还回去,毕竟是一国之君的遗容,对大宋的鼓舞和对辽朝的打击有很大帮助,但现在看来张俭已经说动了官家。 赵祯并不是被张俭说动,而是他本来就不打算把耶律宗真的遗容待会大宋放在太庙祭祀,人死为大,既然都死了一切的纷争都该结束,毕竟他也是一国之君,能为自己的国家而战,并且身先士卒的战死沙场,这样的人理应得到自己的尊重,怎能如牛羊一般放太庙祭祀先人? ”朕与皇帝之情亦然,惺惺相惜之下又是扼腕而叹,此非朕与皇帝之个人恩怨,乃是大国对弈之举,不得已而为之,皇弟遗容尚好,朕以派人日夜守护,本欲在大宋为其建陵寝,既然使者开口,那朕便应允便是,这就派人护送至大同府,辽朝地处北方,天气稍寒,待抵达上京城之时自不会有殃。” 张俭激动的跪下大礼参拜:“官家之仁德天下无双,外臣叩谢陛下!”当然要叩谢,能把皇帝的遗容带回去这是一件大功劳,而且还能激发辽朝将士的斗志。 赵祯摆了摆手道:“皇帝之资世所罕见,只可惜生母乱权让大好的江山生灵涂炭,望继任之君上保社稷,下安黎民,勿要重蹈覆辙!” 赵祯的话让张俭嘴角抽搐,这话说的好似和你一点关系没有似得,难道大辽出现如今的局面和你脱得了干系?即便是当初妖后乱权的时候你没搀和,但之后呢?是谁擅启刀兵?是谁背盟弃约挥师北伐的? 但即便是如此张俭也不能说出来,只能憋在肚子里暗自生气,表面上还要点头应道:“多谢官家提醒,继任之君定会如此。“ 赵祯不置可否的点了点头便画风突变的说道:“如此甚好,朕的大军已经兵临白登山,不日便下奉义,大同府十万辽兵可是准备死战到底?朕可不会让你带着皇弟的遗容去鼓舞士气……” 张俭脸色一变,如若真的如大宋皇帝所说,那大军就没办法顺利离开大同府,这对皇长子的继位将产生不可估量的影响! “陛下三司!我大辽皇帝虽然战死,但十万雄兵尚在,若大宋强攻大同,大辽将士必会死守待援,宋辽两国也会生灵涂炭不是?” 赵祯奇怪的问道:“那还能舍弃刀兵不成?两军对垒瞬息万变,牵一发而动全身,岂能儿戏不成?!” 张俭咬牙道:“我大辽愿舍弃大同府,归还华夏故地,只愿官家在奉圣州借道让我十万大军过境!” 大殿之中鸦雀无声,赵祯和夏竦两人全部石化,张口结舌的望着在地砖上伏地而拜的张俭,这个消息实在是太过震撼了一些,连赵祯这样见过无数奇葩事情的人都愣住了。 张俭的意思是要把大同府拱手奉上,所提出的要求也只是在奉圣州借道,让辽朝的十万大军返回中京道而已,这不会是有什么计谋吧?就算是保存实力也不应该用这种得不偿失的法子啊! 夏竦已经被张俭的提议吓蒙,嘴巴不断的一张一合,仿佛是想替赵祯答应下来,猛的转头望向上首御座上的赵祯,见官家的表情沉重才幡然醒悟,其中定然是有什么自己不知道的隐秘。 张俭趴在冰冷的地砖上,四周鸦雀无声的状态让他忐忑,微微抬头便瞧见大宋皇帝亮的发光的眼神,随后开始担心起来。 “张俭啊!张俭!你突然这么一说让朕有些摸不着头脑,但稍稍一想便明白了其中的关窍,你这么着急的来析津府面见朕,并且还要放弃大同府,只为借道,其中必有隐情,怕是上京城有变吧?或是朕再说的具体点,怕是皇帝的子嗣难继大统吧?皇弟有胞弟耶律重元,还有庶出耶律宗愿,怕是这两人的其中一位不安分了。” 看着大殿上气质变得狡黠的赵祯,张俭无奈的叹息一声,果然如此,大宋的皇帝还是猜到了大概,借道这事太过突兀,但时间紧迫又没有好的办法只能出此下策了。 狠心的咬了咬牙齿,张俭决定把所有赌注压在赵祯的品德上,虽然这个想法很可笑,但却是无奈之举:“陛下真知灼见张俭佩服,皇太弟耶律重元意图谋反,而大同府十万大军便是皇长子最后的退路,望陛下怜悯孤儿寡母,相助大辽正统血脉!” 夏竦在一旁早已是惊得目瞪口呆,居然还有这种事情,官家才智果然是洞若观火,张俭的小伎俩完全骗不了官家,现在最简单的事情便是否决张俭的请求便可。 但赵祯却突然开口道:“此事朕准了!不日便会传旨狄青罢兵,静候大同府归顺,但你辽朝的十万大军必须在我大宋监视下离开!” 赵祯的突然答应反而让张俭一时间回不过神来,难道大宋皇帝真的就这样被感动了?或是还有别的什么阴谋? 第六百八十二章赵祯的阳谋 连番的战争已经使得大宋的将士疲惫不堪,这种疲惫不是身体上的而是精神上,旁人没有注意到的东西赵祯却很敏感,他参与过战争,也曾在阵前厮杀过,从最开始的不忍,到热血澎湃,再到麻木不仁,最后到了恶心的地步。 这是一种对生命漠视的冷酷,一个正常人是不能接受长时间杀戮的,赵祯认为自己手中的军队是保家卫国的战士,而不是杀人不眨眼的变态,这些从农家征召来的役兵都是大宋的子弟兵,他们还要回归平凡的生活,战场上给他们留下的不光有戾气,还要有荣誉和信念,否则很可能会使得这些士兵的心理产生很大的变动。 自从北伐开始,这些士兵便面对杀戮,死亡,甚至恐惧,现在他们克服了大多数的障碍成为了善战之兵,但连番的战事也基本上快要摧毁了他们,大同府便是大宋北伐的最后一战,也要让士兵好好休息准备回京获得犒赏和荣耀。 现在张俭却给了大宋一个“豪华大礼包”大同府可不战而降,这简直是一场“及时雨”,电光火石之间赵祯已经相好了一切,既然辽人再次发生内乱,那自己当然应该支持耶律宗真的子嗣,原因很简单,大宋乃是以汉室正统自居,并且也是天朝上国礼仪之邦。 支持正统的重要性不言而喻,而且赵祯还另有谋划,既然是皇太弟耶律重元内乱,那辽人借道拱手奉上大同府就说的过去了,但如果自己不借道,把这十万辽军困死在大同府,那便很可能让耶律重元掌权。 相比孤儿寡母的辽朝,耶律重元这样的皇太弟更为难对付,既然辽人要借道奉圣州前往中京道,那大同府他们是绝不可能守的住的,便用它作为和大宋交换的筹码。 内战是最为消耗国力的东西,俩个政权的争夺往往会使得无辜的百姓流血牺牲,最受伤害的反而是整个国家。尤其是辽朝这种游牧民族,一旦出现内乱必会更难恢复,当初妖后萧耨斤专权乱政给辽朝带来了多大的损害,甚至把辽圣宗留下的国策都改变的面目全非,这让耶律宗真休养生息数年也没有恢复过来,既然如此赵祯自然要给这把火添柴,让它烧的更旺一些。 赵祯不认为没有实力的耶律重元胆敢在辽朝的孤儿寡母面前篡位,显然这是一场力量的对决和较量,已经开始走下坡路的辽朝一定会再次受到致命的打击,如果萧耨斤的乱政是辽朝的转折点,那耶律重元谋逆便是辽朝的丧钟。 张俭很聪明的把所有筹码都光明正大的摆在赵祯的面前,赵祯自然会直接选择,毕竟和皇位争夺比起来,大同府这片“飞地”无关紧要,赵祯正是抓住了这一点,爽快的同意了张俭的借道之请。 辽朝的军队只能从奉圣州的草原通过,并且还是在大宋军队的监视之下,如此一来便免去了很多麻烦,而张俭也是爽快的答应,在他看来这也算不得什么,毕竟大宋皇帝在辽朝皇嗣危难的时候伸出了援手,这算得上是对陛下的尊重了吧…… 没错,其实赵祯对耶律宗真还是心存尊重的,一个皇帝能御驾亲征的保护自己的领土,这比在国都之中颐指气使要好上的太多,最起码他是一个敢于承担帝王责任的人。 大殿之中陷入了奇怪的寂静,张俭和夏竦都在思索赵祯的用意,张俭认为大宋皇帝是出于真心,而夏竦则是在猜测官家又要在其中用什么阳谋……相对于张俭,夏竦更加了解自己的皇帝。 张俭告退了,走的时候明显的脚步轻快,这次面见大宋皇帝成功为大辽借道,也避免了宋辽两军主力的正面厮杀,为大辽保存了力量,否则十万精锐还不知有多少能回到中京道。 不光皇长子的继位需要这十万精锐,大辽更加需要他们维护往日的威严。没有一支能征善战的精兵,大辽根本就没有如今的地位,可以说大辽是一刀一剑拼杀出来的,张俭相信只要假以时日,大辽还会崛起。 张俭对于赵祯的这种行为有些不理解,但他知道官家一定有所谋划,不会轻易的让辽朝十万大军借道奉圣州抵达中京道,但当他转头询问已经从御座上走下的赵祯时候,却得到惊人的答案。 “官家,难道就如此轻易的放辽人回朝?辽朝叩边已久本以是我大宋之患,如今十万大军尽数回朝,怕是放虎归山。” 赵祯望着藻井的采光微微摇了摇头:“放他们回去乃是朕思量再三的结果,其中的道理过段时间你便会明白,一个手中没有兵权的皇帝怎么能和叛逆作战呢?” 夏竦恍然大悟,官家明面上是支持辽朝皇长子的,但实际上却是利用这十万精锐让辽朝陷入内乱的战争中,双方势均力敌之下,内乱的战火必定燃烧在辽朝的土地上,如若不出借奉圣州这条兵道,则耶律重元篡位成功,那辽朝的局势一旦稳定下来,张俭萧惠等人的十万精锐也就自然归附了…… 赵祯站在大殿中央,眯着眼睛望着巨大水银镜面反射出来的光线,狠狠的打了一个喷嚏,顿时觉得身体上的毛孔舒张了一下,揉了揉鼻子道:“东京城的皇宫里就不要弄这种东西了,实在太过晃眼。” 夏竦莫名其妙的点了点头,这镜子真是巧夺天工之物,外面是透明的琉璃,而在夹层之中灌入水银,最后用树胶封住便得,一块水银镜子照的人纤毫毕现,听说现在已经开始有人用白银作镜子,如此一来成本虽然很高,但却不似水银那般有毒,很是安全。 赵祯信步而出,离开大殿站在门口,整个析津府一览无余,这里是析津府地势最高的地方,汉唐风格的布局把大殿高高的托举在最上,以后要是迁都至此,单单是官员上下朝的气势便恢宏如斯。 第六百八十三章天子之所 长长的舒了一口气,赵祯觉得空气都变得清新许多,这下好了,能兵不血刃的拿下大同府,这是对大宋最好的事情,毕竟出征的将士已经一年没有回家,征战三年这种事情之存在与史书中。 一年的征战已经让赵祯迫切的想要回到东京城,自己和将士们一样,家中有妻儿,归心也似箭。如若拿下大同府,那此次北伐就算是彻底完成了,整个燕云已经尽收于大宋囊中,而基础设施的建设已经如火如荼的开始。 辽朝陷入内乱之中,还不知什么时候能走的出来,西夏虽有扩展之意,但却暂时不敢轻举妄动,毕竟与大宋相比,辽朝更加痛恨的其实是西夏。 赵祯转头对夏竦道:“金牌急脚递传旨狄青,把张俭的话告诉他,并且让他先不要有所行动,但大军密切注意辽人动向,敌不动我不动,如若辽人有所异动也不要迟疑!” 夏竦微微躬身道:“臣遵旨!”但还没走上两步便又被赵祯叫住。 “哦对了,事关重大,你还是亲自随张俭走一趟,拟个章程出来,省的到时两军摩擦,狄青所部便作为监视辽人只用,调曹玮率三万禁军赶赴大同府接收归降,速度要快,免得辽人把东西全部都带走了。” 夏竦眼睛一亮:“官家说的是,那老臣可要快点赶去才行,免得大同府人去城空,只留下一座空城给我大宋反倒不好了。” “嗯,你且跟随张俭一起去吧,反正张俭不回,辽人便不会有所动作,金牌急脚递却是要抓紧派出,免得狄青动手率先发难。” 夏竦一溜烟的走了,赵祯站在高高的御街上自叹不如,这老倌的速度还挺快,也不怕崴了脚…… 事到如今整个燕云的战事已经告一段落,自己也要为回朝和迁都做准备了,这段时间东京城的奏疏已经堆积如山,除了一部分必须自己批阅的以外,其他的赵祯还没怎么看嘞! 这次出来最大的错误就是没把庞籍这个相公带来,他的好处并不是足智多谋,而是在与处理政事的能力超强,奏疏到了他的手中便能该处大概的处理方法,而自己只需批阅便好。 皇帝也是人,也要休息,除了像明太祖那样疯狂甚至是有些自虐的人以外,谁还会废除宰相这东西?即便是他废除了宰相,后来的内阁官员还不是相差无几? 皇权的高低最终还是要看皇帝自己才行,即便是阉割了相权,如若皇帝不争气,还是会被分走,大宋的相权早已是被分割成了许多块,君主始终是凌驾于分权体制之上,所谓的相权比之唐朝已经少的可怜。 如若这样还压制不住相权,那皇帝就实在太无能了些,并且被篡位也是活该,赵祯不希望自己的后代中再次出现无能只人,但却不能保证这一点,只能以皇家的传承和祖宗之法约束了。 而唯一能制衡皇权,或者说对皇权产生影响的便是大宋的相权,如若庞籍这位中书门下平章事公开反对迁都,并且其他的副相参知政事也尽数反对,那即便是赵祯手握皇权也不能强迫百官和百姓迁都…… 迈步走下御阶,两边的鼓楼正在施工,高大雄伟的鼓楼甚至在高度上要超过正殿,就如俩个巨大的武士守卫在一旁,赵祯突发奇想的渡步至正在建造的鼓楼工地。 虽然是一身大红公服,但赵祯头上长长的翅帽还是颇为醒目的,正在负责建造的匠人见到赵祯之后便纷纷拜倒,口呼万岁。 “平身,谁是此地的督官?” 一个灰头土脸的匠人走出人群,稍显局促的搓手道:“微臣方才佑便是这里的督官,正四品上领工部郎中衔……” 赵祯惊讶的指着眼前比匠人还幸苦的方才佑道:“你便是督官?为何你比匠人还劳累幸苦?!” 方才佑腼腆的笑了笑道:“臣是格物院出来的,因是官家开设的格物,臣便身体力行格物致知,他们也都是有手艺的人,微臣还要学习一二方知其中奥妙。” 这还真是让赵祯开了眼见,古人对文化和学问的尊重一点也不比后世差,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 微微点头,赵祯把随身的方巾递给他道:“方才佑,嗯,你的名字朕记下了,这块方巾送与你擦脸,也算得上是御赐之物,望你以后保持这可求学之心,格物虽是朕之所开,但其中奥秘朕之所知也不过是凤毛麟角,建筑之学博大精深,你且要好生学习才是。” 方才佑稍稍颤抖的伸手接过方巾只象征性的在脸上擦了擦便收入怀中,这东西对常人来说乃是求之不得的宝贝,御赐之物即便是寻常物件其中意义也不一般呐!何况是官家随身的东西?要是别人得了怕是要在家**奉起来,而一旁的内侍早已把这块方巾登记在册…… 赵祯对于这种情况早已是熟视无睹,开口问道:“朕给你个建议如何?” 方才佑连道不敢:“陛下请讲,臣一定好生钻研,不敢辜负陛下期望。” 赵祯摆了摆手道:“算不得什么,不过是希望你们在这鼓楼上用不同颜色的砖石砌出图案来,最好是俩个持剑而立的武士,就如这鼓楼一样高耸立在大殿的两侧,世世代代守卫我大宋。” 方才佑眼睛一亮,转头看了看高高的鼓楼和正殿,立刻被赵祯的提议所折服,没错单单是灰黑色的鼓楼略显单调,开始的时候他还准备运用其他颜色,但又担心风吹雨打之后褪色了更加难看,现在官家给出的建议实在是再好不过,只需用不褪色的砖石堆砌出不同眼色的图案便可! 持剑而立的武士,还真是没有比这个图案更好的了,护卫官家,护卫燕云,护卫大宋! 方才佑躬身拜下:“陛下一语道破玄机,微臣茅塞顿开,明日便绘制图案上呈官家御览!” 赵祯满意的点头道:“如此甚好,你觉得这样的宫殿比之东京城的大庆殿如何?” 方才佑稍稍犹豫:“这……微臣不知……” 赵祯笑道:“有什么不知的,好便是好,不好便是不好,何必拿捏其中的利害?” 方才佑看了看高高的鼓楼和大殿咬牙开口道:“臣观之析津府皇宫更显大宋恢宏王者气派,宫墙高筑,地势为首,俯视天下,雄踞一方,当为天子之所!万民视之,心生感慨,镇守天下,龙脉所在!” “哈哈哈!”赵祯大笑三声连道:“好好好!”便头也不回的走了,他已经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迁都之事势在必行! 第六百八十四章云中大同 大同古云中地,川原平衍,多大举之寇,虏南犯应朔诸城必窥之地也。这便是历史中对云中大同最明确的描述,隋开皇年间为防御突厥进攻,在大同川建大同城。唐末沙陀人内徙,大同遂侨置于此,意为“天下大同”,自此大同之名沿用不改。 赵祯翻开关于大同府的图册记载,这是大宋文人整理出来的史册,对大同府的记载颇为详实,一旁的包拯已经开始为他解释辽朝大同府的演变:“辽承唐制,即道--州--县三级。重熙十三年,辽人改云州为西京,设西京道,大同府,为辽之陪都,大同城名始称于此,统二州七县:弘州、德州,大同县、云中具、天成县、长青县、奉义县、怀仁县、怀安县。 西京大同广袤二十里,建有西京同文殿,设留守衙。北门东为大同府衙,西为大同驿。重熙十七年分云中置大同县,自此大同之名沿用不改。” 果然是龙图阁的大学士,包拯的一番详解让赵祯对大同府的了解更为透彻,大同府的重要便在于他对析津府的守望相助。 看似是燕云的一部分实为析津府之屏障、全晋北方之门户,且扼晋、冀、内蒙之咽喉要道,是历代兵家必争之地。在历史上大同曾为三代京华、两朝重镇,历朝历代无不派名将镇守,既防外来侵略又保中原之安危,被誉为北方锁钥。 如若辽人死守大同,赵祯定然不会善罢甘休,蚕食之计他早已准备好了,从太原府,真定府,以及被大宋拿下的蔚州,奉圣州三个方向向大同府施压,形成合围之后断绝粮草,甚至在必要的时候可以断其水源。 现在辽人居然送来如此大礼,赵祯自然乐于接受,斜斜的靠在锦榻上对包拯道:“辽人献上大同府只为借道中京,如此包学士以为如何?” 包拯稍稍一想便皱眉道:“辽人上京必有异动,甚至关乎国鼎,否则辽人必不会下次重注,以大同府为礼,以燕云全境为媒。” 赵祯惊讶的望着包拯,没想到这个古板的包希仁居然还有着如此通透的心思,以点及面的想到了上京城的政治,看来包拯这几年在析津府学了不少的东西,抬头看了他一眼,年纪仅仅比自己大上一岁的包拯,在样貌上却比自己老陈不少,看来在析津府他可没少吃幸苦。 “没错,张俭前来借道乃是辽朝皇太弟耶律重元欲图谋反,故以大同府为谋,领辽朝十万精锐回朝勤王,匡扶皇长子耶律洪基,朕以应允。” 包拯躬身道:“陛下英明,助辽皇正统继位,乃是有德之君为之,与理与法皆为上善之举。” 赵祯就知道包拯会这么说,包希仁把礼法看的比什么都重要,规矩在他面前重如泰山,定然会支持辽人正统皇嗣,这不关乎辽朝是否与大宋敌对,乃是出于公义。 云中大同对于析津府的重要不言而喻,但包拯也能从中看出端疑,如若官家把析津府升为陪都北京,那大同对析津府的重要更是显著,乃是析津府的西北锁钥之地。 燕云全境已然是大宋的囊中之物,这是幸事,但也是大宋的危机,包拯从赵祯对析津府以及大同的安排和规划上清晰的感觉到迁都才是官家的最终目的。 包拯担忧的并不是迁都本质的问题,而是迁都对大宋的冲击,迁都固然是对草原门户的镇守,但如若迁都的代价太过高昂,那在包拯的眼中便有些得不偿失。 赵祯从锦榻上站了起来,走在后苑的小道上,析津府皇宫的建筑风格虽与汉唐之风颇为相似,但其中加入了许多东京城的布局颇为相似。 对于析津府的城池和皇宫赵祯尤为重视,中原王朝对本就是以防御为主,虽说这几年赵祯努力的扩展,但都是向南发展,南海诸国的资源不断向大宋汇集,也都是为了对北方用兵。 归根结底还是运输限制了大宋的发展,相对于迁都这才是应该放在首位的东西,火车的研发已经加速进行,而这也是为什么赵祯把迁都的时间定在三五年左右的重要原因。 一旦出现四通八达的铁路,在辅助以公路交通,赵祯相信没人能阻止得了人们迁徙的脚步,人都是这样,会用自己的双脚去选择更好的生活,即便大宋的百姓极为踏实也会向往更好的生活。 漫步在后苑之中,这里的假山已经有了,池塘也在修建,而花草树木的移植已经开始,宫中的内侍和宫女也差不多满编,包拯在一旁相随,他在思索如何用妥当的言辞来上谏官家打消迁都的念头。 析津府皇宫的修建已经耗费了不少的公帑,这在他看来是极大的浪费,这些钱财如若用在别的地方将更加的有价值,这也是他反对迁都的原因,费用太大。 但这些在赵祯的眼中却不是如此,修建皇宫城池,铺设公路,这些都是基础设施,也会为析津府乃至大同府的百姓提供更多的活计,是带动两地发展的重要基石。 这里的百姓需要安置,并且要转型成和大宋相同的模样,否则拿下大同府和析津府如何发展?提高两地百姓的生活,增加他们的收入才能使得两地的商业跟着发展起来,大宋说到底还是以商业最为发展与扩展的动力。 大宋是什么样的生活析津府的百姓都知道,他们也向往那样繁荣的生活,这意味着大宋要做的事情还有很多,析津府和大同府两地需要的官员很多,这可以很大程度上解决大宋冗官的问题。 开发岭南之地已经让大宋甩掉了冗兵的厢军,官员也得到了适当的安排,现在只需顺利拿下大同府便可让国内闲置的官员北上安置,也可大开科举兴办教育,空缺官员的位置多,自然参与科举的人数也多,调动了百姓文人的积极性,这些对大宋的发展极为有利。 赵祯所看到的东西,官员们却很少能看到,即便是夏竦,包拯都明白赵祯的用意,对大宋的未来规划赵祯已经存在肚子里,就犹如这正在建造的析津府皇宫一样。 第六百八十五章上兵伐谋 距离风衣城不远的白登山上,大宋的军营连成一片旌旗招展,气势恢宏,从析津府日夜兼程赶来的金牌急脚递已经到了山脚下,正随着一段缓坡向上吃力的前进,营地门外的守卫早已注意到了他高声叫道:“可是急脚递?” 马上的骑士大喝:“看不见某家身后的檄羽吗?快叫狄青前来,某家有圣旨传来!” “大胆!狄帅的名讳也是你能直呼的?!”一帮守卫怒声喝斥,但看到来人的容貌后便止住了嘴,灰溜溜的向帅帐而去,来人不是旁人,正是御前亲卫司的彭七…… 对于彭七这样官家身边环卫官的头子,谁也不敢得罪,即便是狄青都要以礼相待,当他得知急脚递居然是彭七的时候便亲自到了帅帐之外迎接。 “我道是谁来了,原是彭指挥,一路赶来可是劳顿幸苦了?” 彭七摸摸了胯下便从怀中抽出一张明黄色的圣旨道:“从析津府到你这白登山,某家只用了一个日夜,幸亏这大食马后力强劲,否则怕是还要耽误一些时间,摆案接旨吧!” 狄青道了一声:“幸苦!”便把彭七引入帅帐,帅帐之中早已摆好了香案,彭七站在上首打开旨意道:“受天滋命,大宋皇帝诏曰:狄青所部驻扎白登山,辽人无异动,则大军待之,参知政事夏竦不日便至,携辽朝使者张俭另有要事前往,大同府乃燕云重镇,不可强攻。今辽人愿奉大同府与皇宋,乃天赐之机,然辽兵十万欲借奉圣州北上,朕以应允,狄青所部当一路尾随静观其变,若辽人北上则两军相安,若辽人异动,可以雷霆击之!切记谨慎,不可懈怠!” 狄青在听到圣旨后便惊讶的说不出话来,他猜测果然没错,上京城有所异动才使得张俭前往析津府面圣,但为何官家会同意张俭请求?如若能拿下这十万辽朝精锐该多好,不光能收回燕云,甚至能在最大程度上的消灭辽朝军队。 这些都是辽朝的精锐之兵啊!一旦全数留在了燕云之地,那辽人将失去一股非常大的战力,并且也消灭了他们的后续力量,不是什么人上了马都会变成骑兵的,即便是辽人在马背上长大,但战场上与草原上却完全不同。 彭七干咳一声让狄青回过神来,伸手接旨道:“臣狄青接旨!” 看着一边擦汗一边向帐外走去的彭七,狄青伸手拉住了他道:“彭指挥莫急,本帅还有些事情要问你嘞!你是官家身边的近臣,一定知道官家是如何想的,为何不乘机拿下这些辽人,反而要放他们离开?” 彭七擦了擦脖子上的汗,瞥了一眼狄青道:“这事情嘛……你还真是问对人了,官家的意思很简单,放这些辽人回去让他们和皇太弟耶律重元窝里斗呢!我大宋只要做到隔岸观火便可。犯不着浪费我大宋的兵力和他辽人死斗。这不是好事吗?瞧你的意思是不太赞同官家的计策啊!” 狄青脸色一变道:“原是如此,我大宋不费一兵一卒便可拿下大同府,这样确实是好,但也不是让这十万辽兵轻松回去了吗?即便是辽朝内乱,但有了这十万大军,辽朝的皇长子必然能轻松击溃耶律重元,这十万精锐还是会对我大宋构成威胁!” 彭七望向狄青,眼前这货的意思就是要把辽朝这十万精锐给杀了才能睡得着觉,这也实在是太狠了些,小声说道:“你可别打算动什么歪心思,官家已经下旨,你要是在这个时候动手,怕是会被朝中的文官给参死!” 狄青失望的点了点头:“狄青明白,但只不过是觉得这个时机有些浪费了而已,否则除去这十万人,整个辽朝对我大宋的威胁屈指可数。” 彭七笑道:“这有什么?我大宋能在辽朝面前赢一次,那以后次次便可赢得!再说辽朝要是一点本事都没有,那才不是好是呢!” 对于彭七的言论狄青很是好奇,拉住彭七的胳膊道:“你这话是从何说起?” 彭七笑道:“你这有酒没有?” “大军在外,军阵之中岂可饮酒?!” “当真没有?!” “有……但不能多喝,身为主将的我有一点私藏,你这下可让我颜面扫地了!” 彭七哈哈大笑道:“如此甚好,拿酒来,某家便和你好好说道说道!” 狄青无奈的苦笑:“好好好,便让你喝一点,彭大哥在政事上总是比我狄青要清楚的多,如此一来也好指点狄青一二。” 彭七连连道:“汉臣客气了,这也是某家多年得出的经验之谈,算不得什么,待你班师回朝后,必会飞黄腾达,常伴管家左右也就自然知道了其中的奥妙。” 两人走出帅帐,在山中一块巨石之上坐下,山风扑面带着整整青草的味道,让人忍不住深吸一口,两人就这样坐下,两坛好酒,几个山珍野味做的下酒菜,端称得上是把酒言欢了。 只不过两人所讨论的问题却不是那么的轻松,彭七首先开口道:“放辽人过境有何好处吗?” 狄青稍稍摇头:“在狄青看来只有彻底把这些人留在大同府才是上上之策,最大程度上的歼灭敌人的军士才是正真消耗敌人的办法!” 彭七忘了一眼狄青,没想到眼前这个看似白净英俊的年轻人杀伐之心如此之重:“这十万辽军不是个小数目,这不是十万头羊说杀就杀,如若扑杀这些人恐怕我大宋将士也会死伤不少。” 狄青微微摇头道:“战场上哪有不死人的,以最小的代价获得最大的胜利便是战争的精髓,这是官家亲口所说,狄青一日不可忘怀。” “但你却忘了,孙子有云:不战而屈人之兵,善之善者也。故上兵伐谋,其次伐交,其次伐兵,其下攻城,陛下之计,既有上兵伐谋,又有其次伐交,只不过是你没看出来罢了!” 狄青给彭七满上一杯酒道:“还请彭指挥指教!” 彭七笑道:“官家借道辽兵,不费一兵一卒拿下大同府,这是其次伐交,官家放辽兵十万回朝争夺皇位,这是上兵伐谋!” 第六百八十六章突如其来的炮声 狄青惊奇的望着眼前这个五大三粗的汉子,要不是知道彭七的为人,他还真看不出来彭七居然有如此能耐,一句话便把官家的用意说的透彻析理,让自己醍醐灌顶一般对整个事件了若指掌。 顺手给彭七斟酒道:“彭指挥真知灼见,狄青佩服,以后还望彭大哥多多提点。” 彭七笑了笑,端起酒杯一饮而尽道:“某家可提点不了你,某家现在的兵权都被官家收走了,不过是个小小的亲卫司指挥使而已,需要你狄青提点才是。” 狄青还要再说什么,彭七却伸手打断他的话笑眯眯的说道:“你看不出官家是在有意栽培你?但你要记住,咱们是武将,永远不可走的太靠前,官家越是栽培你便越要谦虚谨慎,其中的道理你也应该知晓。” 狄青点头道:“多谢彭指挥提点,狄青谨记。” “现在你要做的便是整顿兵马,告诉这些大宋的儿郎们,封狼居胥,建功立业的时候就快到了,只要监视这十万辽兵过境,大同府便是我大宋的了,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狄青稍显茫然的摇了摇头,在他看来这是战争的结束,但彭七显然不是这个意思。 美美的咂了一口酒,彭七隔着酒气,脸上冒着兴奋的光芒大声道:“自然是燕云光复!海内一统!如此功绩旷世罕见,虽说官家乃是御驾亲征的主帅,但你狄青的功劳世人也都看见了,想推脱都推脱不掉,从此以后小心做人吧!” 彭七说完便不再言语,一个人在那喝闷酒,而狄青也明白了他的意思,沉默的坐在原地,他是白身走到今天这个地位的,官家曾经说过他是所有将士的希望,那自己倒地该如何? 是如彭七所说畏首畏尾,还是不惧留言应时而上? 现在放在狄青面前的问题不是如何的带兵打仗,而是进退之道的选择。 ………… 奉义城的辽人士卒早已是高度戒备,但萧惠的十万大军出现的时候,他们便以为宋辽之间的决战即将开始,但两军对峙却又迟迟没有动手,这让被压在两军之间的奉义城陷入巨大的恐慌之中,萧惠及不知道张俭的计策是否成功,又没有收到任何消息,对奉义城的交代自然是守城不出。 在俩个大军的挤压之下,奉义城的守将耶律达做了一件自认为很精明的事情,一面在城墙上加派士兵,一面摇旗呐喊仿佛准备出城迎战大宋的样子,这让原本和平相处的二十万大军瞬间剑拔弩张起来。 宋辽两军本是没有打算进攻对方的,并且他们现在都在等待张俭的到来,只要他到了,那宋辽两军之间的问题便有了最终的结果,是战是和全凭他一句准话。 但两军对峙本就是一件极其危险的事情,任何的摩擦活着异动都会被当作是敌人的挑衅,甚至是阴谋的开始,耶律达这一举措无疑给了大宋错误的信号,十万大军漫山遍野,连营足足十里地,难免会被辽人所挑唆,做出不理智的事情,一旦出击势必会导致整个大军的前进,在瞬息万变的战场上即便是狄青这样的名将也控制不住。 辽人在城墙上的摇旗呐喊自然激怒了靠近城墙的大宋军队,对他们的回应也很简单,火炮长长的炮身从各种掩护中伸出,黑黝黝的炮口散发着狰狞的恐怖,辽人还在叫嚣乎东西,隳突乎南北。 于是一发震慑天地的巨响让所有叫嚣的辽人闭嘴,吐着火舌的炮口把一枚实心弹射入奉义城的城墙,一时间奉义城的城墙地动山摇,仿佛随时会倒塌一般,巨大的实心炮弹直愣愣的镶嵌在城墙之中,周围的砖石下雨似得向下掉落。 这是宋军对待敌人挑衅的基本反击,但却让狄青和彭七两人如两只土狗似得从山上飞奔下来,还不清楚情况的他们以为辽人已经开始有了动作,并且向大宋进攻了。 彭七一路上呵斥:“谁开的炮?谁下令开的炮?!” 而狄青稍微冷静的抓住他的肩膀道:“稍安勿躁,只是一声炮响,因当时辽人挑衅,我白登山将士的警号,否则早已是数炮齐发奉义城的城墙也该皆为齑粉了。” 彭七这才放松下来,一路跟随狄青向下,到了营地便见一帮欢呼的将士,冷冷的呵斥道:“难道你们开炮就不需主帅下令?炮石一响甚至会改变辽人的定计,一旦引起两军交战,后果你们承担的起吗?” 军中指挥上前躬身道:“回指挥使的话,狄帅早有交代,如若辽人挑衅,当以砲石击之,方才辽人嘶吼,意图出城而攻之,我军以砲石反击,于情于理皆是军规,且战场形式瞬息万变,难道要等那辽人杀入我军阵前才开炮反击吗?” 彭七一时语塞,还真是这样,总不能等辽人杀过来了才开炮反击,那时候早已是晚了!望了一眼狄青,彭七苦笑道:“这下好了,还不知辽人会有什么打算。” 狄青笑道:“这可简单,兵来将挡水来土屯,只要辽人敢有所异动,不需张俭前来,我大军早已杀入奉义城,到时间辽人连哭都来不及!” 彭七撇了撇嘴但并没有反驳,他相信狄青在战场上的能力,也相信他说的话,大宋军队现在早已不似当年,军中士卒的骄傲与心气高的很,如若真的要杀入奉义城确实易如反掌。 辽朝的十万大军虽然在奉义城的附近,但却没有派遣一兵一卒前来支援,这说明辽人根本就没打算与大宋在正面进行较量,而是一种施压和态度,为的便是配合张俭,狄青早已把这些告诉了彭七。 但这一声炮响确实让萧惠大吃一惊,开始的时候他还以为是宋人进攻的信号,待探马来报之后他指着奉义城破口大骂:“你去转告耶律达,如果再有挑衅宋军之行径,老夫必当亲自前往奉义城取他项上狗头!” 刘六符拦住探马道:“还是老夫亲自去一趟,省的耶律达不当回事,必要的时候老夫也可去往大宋军阵,见一见狄青。两军交战不斩来使,既然张俭无事,那老夫也不会有事。” 萧惠想了想道:“也好,那就麻烦你了!一旦左丞相从大宋归来,必有结果!” 第六百八十七章投名状 一边是急急赶往奉义城的刘六符,一边是已经有些懵圈的耶律达,此时他已经被大宋火炮的威力个吓傻了,没想到天底下居然还有如此威力的武器,难怪有人说连天生都站在大宋一边,这哪是站在大宋一边,简直就是私生子! 待白登山军阵没有异动的时候,耶律达才堪堪走上城墙,看着镶嵌在城墙上还冒着热气的炮弹狠狠了咽了下口水,这样的砲石要是再来上几颗,奉义城的城墙可就没了,宋人有如此利器为何不攻城?难道还在等待什么不成,左丞相走的时候也没有交代啊! 确实,张俭千算万算还真的是没有给耶律达这个奉义城的守将留下什么话,而耶律达也只是收到了萧惠按兵不动的消息,他耶律达乃是出了名的“猛将”,岂能胆小的龟缩在小小的奉义城?自以为是i的配合萧惠,在城墙上安排更多的士兵,竖起更多的旗帜,并让人在城中敲锣打鼓的呐喊,以壮军威。 这些都是辽人出征之前的常用手段,但有时也是用来威慑敌军的法子,他耶律达岂知宋军现在根本就不吃他这套,反而觉得这是在挑衅大宋,于是便用火炮做出了大宋应有的回应。 “宋人之器,恐怖如斯,这要是真正打起来,我奉义城还不在弹指之间灰飞烟灭?!” 与耶律达不同的是他的幕僚,一个从大宋逃到辽朝的读书人韩艳德,因屡次科举不第,便心生怨念,父母皆亡之后便远走他乡,听闻辽朝的招贤令之后便主动投辽来了。 一次偶然的机会被耶律达看重,便以三寸不烂之舌出谋划策,经常有一些歪主意一时能取得非常不错的效果,耶律达更是引以为智囊,即便后来事情越来越难以控制,他也是死脑筋,只相信自己的感觉,认为韩艳德的话绝不会有错。 耶律德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伸手拉住韩艳德的手道:“先生有何妙法,且说出来为我排忧解难啊!” 韩艳德哪有什么妙法,他现在只是后悔投靠辽人,如今大宋的军队带甲十万良将千员,岂是辽朝所能抵挡的?再说大辽皇帝战死的消息已经传遍天下,辽人自顾不暇如何能与大宋争锋?眼前宋人还占据了天时地利人和,砲石之威也是令人瞠目结舌,辽人哪有一战之力? 韩艳德最大的好处便是能看清楚局势,君子不立于危墙之下是他的制胜法宝,而眼前的奉义城便是一座巨大的危墙,还不赶紧脚底抹油溜掉才好? “将军莫要着急,现在看来左丞相张俭出使大宋便是转机,还是勿要惊扰宋人最好,我大辽勇士现在最需要的便是休养生息,俗话说的好,君子报仇十年不晚,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耶律达连连点头道:“对对对!先生说的极对!” 连一旁稍有头脑的护卫都听不下去,刚刚怂恿耶律达挑衅宋军以便日后在萧惠面前表功的也是他韩艳德,现在怂恿将军偃旗息鼓休养生息的也是他韩艳德,难道将军连这点小伎俩都看不出来? 要是放在往日,耶律达早已看出其中的不妥,但现在的他却被宋人的火炮之威给吓到了,再加上往日便对韩艳德言听计从,已经习惯了他的话,于是便连这种简单的自相矛盾便也发现不了,可以说他对韩艳德已经是盲目的信任。 “那先生以为我们现在该怎么办?”耶律达迫切的想知道自己该怎么办,毕竟刚刚那一炮把他吓得不轻,再多来几发,这奉义城也就不用守了。 韩艳德眯了眯眼睛捻着下巴上的山羊胡子道:“此事还需从长计议,但老夫觉得最好还是离开奉义城!” 此言一出不单单是耶律达被吓到,连四周的亲兵也是大吃一惊,没想到这韩艳德居然出此下策,弃城而逃无论是在什么地方都是一条重罪,更是契丹勇士最为不屑的事情,要是被主帅萧惠知道了,不光耶律德没有好果子吃,就是他们这些属下也要跟着倒霉! 耶律达也不傻,抖了抖下巴问道:“先生某不是说笑,此时弃城而逃不仅成为天下人的笑柄,连大辽也没有了我的容身之所啊!” 韩艳德仰天大笑,笑声中充满了对无知的嘲讽,仿佛站在人生巅峰对着失败者,这种狂妄与潇洒还最得耶律达信任,眼巴巴的望向韩艳德道:“不知先生为何发笑?难道本将的话有什么可笑之处?” 韩艳德背手而立,伸手指了指城墙道:“将军以为这奉义城的城墙能抵挡得住宋人的军队吗?刚刚的砲石之威动天撼地,这城墙有和没有又有什么区别?难道将军看不出这是一出借刀杀人的计策吗? 萧惠让我等驻守奉义城,却不给将军出城进攻之权,宋人有如此利器奉义城根本就不可能久守,灰飞烟灭不过是弹指一挥间,难道这些萧惠都不知道? 您贵为皇族为何要听令与他一个后族?耶律氏的荣光难道您忘记了吗?!谁说大辽没有您的可去之处?皇太弟耶律重元便是一位明主,一旦归于他的帐下,飞黄腾达不过是片刻之间!” 韩艳德看着眼前两眼迷茫的耶律达心中窃喜,此时已经让耶律达陷入六神无主之中,只要自己稍加引导,便能让他彻底为耶律重元所用,这样自己的投名状变算是齐活了。 早在刘六符抵达大同府之日,韩艳德便收到耶律重元党羽的书信,劝他辅佐皇太弟耶律重元,一旦耶律重元登基为帝,那他韩艳德便取代张俭成为大辽的左丞相。 如此一脚登天的机会韩艳德怎么能放弃,而眼下最好的投名状便是耶律达以及他手下的数万精锐,虽然耶律达没有脑子,但他手中的精锐却是货真价实,只要能让耶律达为皇太弟所用,那自己在耶律重元面前的身价可就要高上许多。 现在机会来了,挑拨耶律达与萧惠之间的关系便是最好的手段。 就在韩艳德沾沾自喜的时候,一份“超级大礼包”正在向他赶来,刘六符已与亲兵赶到城外,验过身份之后从小门进入城中,正在寻找耶律达这位主帅…… 第六百八十八章弃城而逃 耶律达已经被韩艳德所说动,转头看了看自己的奉义城,再看看两边的二十万大军,好像自己真的被夹在了中间,并且很可能充当大辽的炮灰。宋人的火器之利完全超乎想象,而显然这一切萧惠本就知道。 没想到萧惠居然打算牺牲自己,难怪叫自己守城不出,非万不得已之时,不可擅动刀兵,原来这老东西是打算让自己成为拖延宋军脚步的弃子! “萧惠老贼,欺人太甚!我耶律达好歹也是皇族,岂能受此大辱?”说罢便转头望向韩艳德道:“先生真乃谋士也!一眼便看穿了萧惠的诡计,不知现在我该如何是好?两军阵前我手中的三万余人上天不的入地无门啊!即便是离开了奉义城北上,也势必要经过奉圣州,如今奉圣州尽数落入宋人之手,通路断绝!” 韩艳德微微一笑道:“既然属下给将军出谋,那必有通途,奉义城东西乃是狄青与萧惠的二十万大军,但北面无人围困,出城之后一路往北便是焦山,此处地势复杂,沟壑众多,沿沟壑而行一路往东北而去,便是野狐岭,入天岭,过滦河,不日即可抵达上京道,那时自会有人接应!” 瞧见韩艳德一副神机妙算的模样,耶律达心中大定,这么多年来多亏韩艳德的这份“神机妙算”否则他也不会有今天,连连点头道:“如此甚好,那耶律达的身家性命,日后富贵,便托付先生了!” 韩艳德拉住耶律达的手“动情”的说道:“多谢将军信任,某必不负将军!” “奉义城守将耶律达何在?!”一声突兀的叫嚷破坏了韩艳德与耶律达“真情流露”两人不满的望向来人,居然之事个大头兵,这让高高在上的两人颇为不满。 一旁的亲兵上前询问后禀报:“启禀将军,来人是南院大王萧惠的亲兵,说是带了一位名叫刘六符的文官前来。看样子是来兴师问罪的,那亲兵叫嚷是谁下令挑衅宋人的。” 韩艳德听到刘六符这个名字后立刻脑筋急转,他在收到耶律重元招揽密信的时候便知道刘六符乃是支持皇长子的文官,甚至可能是手握耶律宗真遗诏的托孤之臣! 来得早不如来得巧,既然刘六符送上门来,那韩艳德就不客气了,如若除掉刘六符岂不又是大功一件?猛然开口道:“那刘六符可带了兵马前来?” 亲兵答道:“并未有多少兵马,不过是萧帅的亲兵十余人而已,已经入城,城门四闭。” 韩艳德露出悲愤的表情,望着耶律达道:“萧惠欺人太甚!此次刘六符前来必是责备将军挑衅宋人,甚至夺您的兵权。他萧惠就是要让将军无所作为,成为大辽的马前卒!” 耶律达脸色难看的说道:“既然如此,他萧惠不仁休怪我耶律达不义,传令下去密布刀斧手数人藏于帐中,让那刘六符前来便是,如若真如先生所言,本将摔杯为号,尔等尽出把那老狗剁成肉泥!” 韩艳德稍稍点头,这是最好的法子,刘六符前来最少也是该询问情况,到时间只要稍稍引导便能激怒耶律达这个脾气暴躁的武夫,刘六符必死无疑! 刘六符迈步走如耶律达的大帐,虽然萧惠的亲兵都被留下,但他毫无所查,毕竟耶律达是大辽皇族,也是奉义城的守将,他还不知道宋辽现在正在和谈,这次前来斥责一二便是。 看着上首安坐的耶律达,刘六符心中稍有不满,此人太过无礼,自己好歹也是名义上的长宁军节度使,按理说他耶律达应当出帐相迎,现在居然大刺刺的坐在上首望着自己。 心情本就不好的刘六符被如此态度的耶律达一激便怒道:“你可是奉义城守将耶律达?!” “正是本将军,你是何人?” “我乃长宁军节度使刘六符!此次受南院大王萧惠之托前来督战,为何你奉义城守军不听号令擅自挑衅宋人?宋人的砲石便是警告!如有下次……” 耶律达哈哈大笑的打断刘六符的话:“没有下次了……他萧惠贵为一军之帅,面对宋人居然不敢主动示威,这不是把我大辽的脸面丢尽了吗?两军阵前畏首畏尾,我奉义城守军摇旗呐喊以壮军威反倒是错了不成?或是说萧惠就是不打算也宋人作战,准备乞和不成?!左丞相张俭打出使者节钺入宋,他萧惠又是约束我等按兵不动,此番种种本将越看越不对劲!” 刘六符脸色一变,这一切在不知情人的眼中确实有乞和之嫌,但上京城的事情又不能告诉这些武将,那便坐实了乞和之名,难怪耶律达会有如此反映。 就在刘六符心思急转,准备把耶律重元谋反的事情说出来的时候,韩艳德已经察觉了其中的不妙,他虽然没有什么出色的本事,但在察言观色奉承迎合一道上颇为精通,立刻摔杯为号并且大喝:“尔等果然是打算乞和降宋!” 刘六符惊讶万分,还未反映过来的之时,帐中刀斧手尽出,乱刀砍向刘六符,并且诛杀了帐外跟随他前来的萧惠亲兵,一时间血肉模糊,刘六符还没来得及解释便成了一团肉泥…… 耶律达心中还有些懊悔,好似自己不该直截了当的杀了他,这样一来便没有任何退路,只能跟随耶律重元一条道走到黑了,这时的他猛然回想起父亲曾说过的一句话:“万事都要给自己留一条后路,否则便没有了回旋之地。” 瞧出耶律达患得患失的表情,韩艳德笑道:“将军无需担心,耶律重元贵为皇太弟,陛下在世的时候又曾说过“百年之后传位于他”的话,如今我大辽母壮子幼,一对孤儿寡母如何能担待得起江山社稷? 皇太弟耶律重元乃众望所归,一旦辅佐他登基为帝,那将军便有了拥戴之功,到时的荣华富贵还会少吗?区区一个刘六符啥了就杀了便是!” 耶律达想想也是如此,眼睛中闪过一丝暴戾的光芒:“传令下去,今日收拾器械甲胄等一应物资,舍弃重物轻装上阵,带五日口粮!入夜三更造饭,五更出城!大军向焦山而进,不得拖延!” ………… 第六百八十九章什么情况?! 古代的夜晚乃是非常寂静的,日出而作日入而息这是人的基本生活规律,即便是两军交战也不会有多少改变,最多便是晚上的城防稍稍严密些而已。 入夜的奉义城也是如此,城中并没有多少灯火,只有城墙上火把闪烁人影错错,城中的篝火取暖,其他并无多少异动,监视奉义城的宋军探马稍稍停留便回转大营,将军有令不得擅自袭扰奉义城,否则隔三差五的甩几颗火药弹也能使辽人不得安生嘞! 但看似寂静的奉义城中却是另一番景象,辽人开始了紧张的准备,士兵们虽然并没有发出多大的声音,但动作迅速,这些守城的士兵都是大辽的精锐,也是辽圣宗时便留下的宝贵财富。 耶律达和韩艳德站在城墙上看着城中无数的黑色铁流移动,心中激动,可这两人的激动完全不是一回事,在耶律达眼中这些都是他东山再起的资本,而在韩艳德眼中这每一个士兵,每一匹战马,每一件兵刃,都是他献给耶律重元的礼物。 只要这些契丹勇士顺利达到上京道,那自己在耶律重元面前的地位也就稳固了下来,在加上耶律达这个对自己言听计从的莽夫,一旦耶律重元顺利登基,自己便是取张俭而代之的左丞相! 夜色城中,即便是升起的浓浓炊烟也无法看清,夜色成为了最好的掩护,五更天的时候正是人最为放松最为疲劳的时候,此时已经吃饱喝足顺便休息好的奉义城守军在耶律达的率领下聚集在了北侧城门。 韩艳德的手下在军中传递各种谣言,军中的将士早已得知自己是被萧惠所抛弃的弃子,此时与其等着被宋人的利器破城消灭,还不如转投到皇太弟的帐下效命,说不得还能混个荣华富贵,于是也都顺其自然。 耶律达向全军将士宣布,率军赶回上京城,支持皇太弟耶律重元继位,军中凡是不响应自己的将领早已经被韩艳德秘密处决掉,剩下的将领无不拥戴耶律重元,大军也自然跟随他们支持皇太弟。 随着耶律达的一声令下,北侧城门大开,守城的三万辽军如洪水般涌出城门,向北方的焦山一拥而去,城中只剩下奉义城寥寥无几的百姓以及那些忠于耶律宗真将士的尸体。 即便是在耶律达走后,也没人敢上街收拾他们的尸体,百姓是最为求稳懦弱的,守军的离开意味着他们已经被大辽所抛弃,如今他们能做的便是在家中瑟瑟发抖,祈求宋人不要对他们赶尽杀绝,奉义城中的辽人百姓,凡是愿意加入归顺的都已经跟随耶律达北上了,剩下的不是汉人便是契丹的老弱病残…… 天光大亮,大宋的探马再此来到奉义城的附近徘徊,但空无一人的城墙和无数的火把草人却让他们大吃一惊,稍有经验的虞侯立刻下令斥候继续监视,而自己则是调转马头快速的向白登山军营而去。 这很有可能是辽人唱的一出空城计,昨夜他们看到城墙上明火执仗甲士无数的样子就是这些火把和草人所掩饰的! 而此时的辽军斥候同样发现了这个问题,虽然稍稍有些吃惊,但他们觉得,这很可能是耶律达偷懒,让将士们休息而故意欺骗宋人的计策而已,当不得真,毕竟奉义城的三万守军要是撤走,必会向西面的大同府方向,而不会去往别的地方。 稍稍有些头脑的辽朝斥候策马向奉义城赶去,他要京城看看是否有刘六符的书信或是口信要带给大将军萧惠,毕竟刘六符进城之前曾经交代,他们这些斥候要作为信使只用,与大军保持消息畅通。 当辽朝斥候抵达奉义城西门的时候,无论怎么叫门都没有人理睬,于是转到去了北门,北门大开的景象让斥候大惊失色,急急进入奉义城,他看到的是满地的尸体与血水,除此之外连个人影也没看到。 而城中的百姓也是十室九空,一种不祥的预感笼罩在他的心头,连连踹开十几家房门之后终于看到一个契丹老者颤颤巍巍的从门缝中伸出头来,斥候上前抓住老者的衣襟大声喝问:“城中守军何在?城中百姓何在?为何有那么多的尸体?十室九空!” 老者胆颤心惊的说道:“回军爷的话,昨夜守城大将军便带着三万余兵卒从北门出去了,不从者皆被斩杀与路上,听说是投奔皇太弟去了……” 斥候脸色猛地变得苍白,望着人去城空的奉义城狠狠的一跺脚便走,此时他要把消息传递给大军,没想到耶律达这个懦夫居然临阵脱逃,但他为何要投奔皇太弟耶律重元? 在大同府,耶律重元欲图谋反的消息除了萧惠,张俭,刘六符三人还没有别人知道,斥候走了没两步便又转会,对那契丹老汉问道:“你可知昨日来的使者可在何处?” 老汉摇了摇头,但又指了指城中的方向道:“老汉不知,但如若是上差应该在城中的将军大帐。” 斥候心中一凛,如若真是如此,那位上差怕是凶多吉少,但活要见人死要见尸,斥候还是咬牙进入其中,当他看到一团身穿锦袍的碎肉之后便彻底心冷,一种巨大的恐惧笼罩在他的心头,想也不想便翻身上马飞驰向大军。 狄青得知消息之后心中也是惊讶,没道理啊!辽人怎么会突然放弃奉义城,并且还唱了一出空城计?大宋并没有打算对奉义城动手,即便是空城计也毫无作用! “再探,如若接近奉义城而辽人无所动作,便想办法进入城中!一定要探查清楚奉义城到底怎么回事!” 待虞侯离去,狄青和彭七对视一眼,异口同声的开口道:“什么情况?!”随即两人苦笑连连,现在连他们都被辽人的突然动作搞的不知所措。 彭七想了一会道:“该不会是辽人撤军了吧?那我们是不是派人占下奉义城为上?毕竟一座城池空空如也的在那里,不占下来有些对不起辽人送的见面礼……” 狄青则是摇头道:“不对,此事蹊跷,辽人驻守奉义城已经不是一天两天,即便是在我大军压境之下也没有后撤一步,前些日更是挑衅我军,不该如此撤走,难道是有什么突变不成?” 随着狄青的话,彭七与他两人齐齐的转头大叫道:“莫不是与辽朝皇太弟耶律重元有关?” 第六百九十章巷战 事出有异必有妖,狄青与彭七两人缓缓坐下,互相对视一眼,狄青开口道:“如若是和耶律重元有关,那事情便复杂了,其中的蹊跷我等也是不知啊!” 彭七一拍大腿道:“反正无论如何当迅速出兵占领奉义城才是,好歹也是坐卫城,一旦拿下奉义城,以此为据,可挡辽人兵马数万,以白登山为掎角之势,可进可退,可攻可守,岂不大善?!” 狄青皱眉道:“但官家的旨意已到,令我等不可擅动刀兵,如此一来岂不是违背官家旨意?” 彭七指了指狄青郁闷的说道:“汉臣啊!汉臣!领兵打仗端是个奇才,可就是对于这些事情转的太慢,白登山距离析津府多远?等咱们的奏报传到官家手中,官家的旨意再次传来,还不知多少时候,这奉义城早就被辽人重新占下了!当务之急是拿下奉义城再说后话,当断不断反受其乱!” 狄青想了想也是这个道理,如果奉义城是一座空城,那派兵拿下也没什么问题,就算辽人前来强攻,大宋也是不怵他们的,如若官家再有旨意而下,那便再按照旨意行事便可。 “也罢!”狄青猛然站起道:“来人!传令下去,派遣前军三万人入奉义城,如若真是空城一座,那便占下,布制城防,修缮城墙,戒备辽人!” 门口的传令亲兵喝了一声:“领命!”便转头而去。随着命令的被传下,整个前军开始忙碌起来,三万人的队伍迅速动员起来,整装待发的向奉义城扑去。 大宋行军其疾如风,其徐如林,侵掠如火,不动如山,前军在接到命令之后飞快的扑向奉义城,速度之快让人怀疑,既然是要守城,那最适合的便是步卒。相比以往的步卒,大宋的步卒算得上是机械化部队了,他们乘坐特殊的马车作战,车箱由铁板封闭,普通的箭弩基本上无法洞穿。 由两匹战马拉着的战车速度自然也不会慢,前面马车开道,后面步卒相随,这是一种大宋独有的重逢模式,沉重的车厢和马蹄发出排山倒海的气势出来。 但这股气势对于空无一人的奉义城来说根本就是小题大做,连大军撞击城门的时候都没人出来阻挠,城门的巨大门闩在撞车的攻击下应声而断,大军涌入城中看到的是地上横七竖八的尸体与食腐的乌鸦。 眼前这一幕把大宋的将士们惊呆了,这个城池居然没有一个守军,地上还是横七竖八的尸体,从这些尸体的伤口上来看,好似这些人死了没有多久,地上的血液还没有干涸。 辽人的探马要比宋人先发现奉义城的异动,但他们的速度却没有大宋来得快,但进入奉义城的时间却差不多,唯一的不同是大宋从东门而入,辽人从西门而入…… 奉义城本就不大,两军很快就发现了对方,于是一场莫名其妙的对峙便开始了,萧惠对辽军有所约束,严令他们与大宋交锋,而宋军这边也是如此,狄青交代他们也不得与辽人交战,于是双方只能在两边对峙下来。 既然是对峙,那就是比拼毅力的时候,这时谁先不冷静,谁先动手,那必会引起一场巷战,大宋在这方面比较有经验,小组合击正是他们的强项,而辽人最擅长与草原作战,高下立判…… 大宋禁军很快便组织起防御,盾牌手在前,陌刀手在后,捉刀手,弩箭手相继而行,组成阵形缓缓向前压进,这是大宋的军阵也是大宋的气势,陌刀齐齐的竖起,如山入墙。 长长的陌刀散发逼人的寒光,向前推进的时候给人以巨大的恐吓,辽人士兵武人敢试其锋芒,即便辽人发出大吼,在如林的陌刀面前也显得苍白无力,也不能阻挡宋人前进的脚步。 宋军的指挥喊着号子前进,一直把兵线推进到了奉义城的中央才停下,三万宋军齐齐推进,如一面看不见的墙,高高举起的旗帜能让他们互相之间很清楚该前进到什么地方。 在大宋军队停下的时候,松辽两军便再次陷入对峙阶段,这个是一种宋人掌握节奏的对峙,完全是凌驾于辽人之上,甚至有些辽人已经发现了其中不妥,仿佛他们的行动都是在跟随宋人的脚步,即便是后撤也是宋人在指挥他们似得。 这就让辽人的自尊心非常难受,以往的他们即便是在面对送人的时候也没有露出过如此胆怯啊!凭什么现在要被宋人压制住?即便是宋人有板甲陌刀又如何?大辽的勇士从来不畏惧这些! 不在沉默中爆发就在沉默中灭亡,显然辽人是不会选择灭亡,宋军给他们的巨大压力已经激发了他们血液中的暴戾与愤怒,在嘶吼中也不知是谁先向宋人射出了弩箭,于是越来越多的弩箭射向宋军。 大宋的禁军将士们自然不会任人宰割,在辽人攻击的一瞬间,大宋的棘轮弩便开始疯狂攒射,大宋的弩箭手都已占据了街道两旁的屋顶,从上往下的射击使得辽人避无可避。 惨叫声,血腥味,鲜血横流,这些东西交织在一起,形成一种令人肾上腺素激增的氛围,在这种氛围下的人很快就不顾一切的开始疯狂战斗,这便是战场,这便是你死我活的地方。 任何人都不能幸免,即便是一直克制的大宋禁军在这种氛围的影响下也开始躁动起来。 一声尖啸在空中炸响,所有的宋军都知道这是战场上进攻的信号,早已防守多时的宋军再也忍受不住齐齐变换阵形,盾牌高举,陌刀如林的大喊:“杀!” 相比棘轮弩,大宋的步战才是真正的致命,配合默契的大宋禁军就如一台高效的兵器,不断杀戮着前方的敌人,血水飞溅在锻造精湛的板甲上便顺着弧度向下流去,在地上汇聚成一条小河。 陌刀手用力的把手中的陌刀劈砍而下,辽人士兵身上的盔甲如纸糊的一般被砍开,巨大的刀口狰狞的向外翻着皮肉,陌刀手在抽刀一瞬间便向前挺进,再次带走一个辽人士兵的生命…… 第六百九十一章赔了夫人又折兵 长刀饮血,利刃断喉,大宋将士的训练有素一览无遗,这是一场,这是充满杀戮与死亡的地方,这是魔鬼的乐园,弱者的坟墓。 大宋的合击之计在这里如鱼得水,互相配合之下爆发出惊人的优势与高效,杀人是会上瘾的,尤其是在战场上,杀戮的越多,身上的戾气越重,戾气越重杀人也就越多,形成一种恶性循环让人不断的深陷其中。 双方已经杀红眼了,胸中的一股杀意仿若冲出身体,随着怒吼声发散出来,这是最为原始的咆哮,是战意的碰撞,残肢断臂在战场上随处可见,在这里懦弱的人也许会变得强大起来,强大的人也许会崩溃,但只要是意志上被打倒的人,那便在这个吃人的战场上活不下去! 战斗从早上开始进行到了晚上,没人能后退,因为后退的人就会被督战的将领杀掉,在战场上督战官甚至比敌人更加可怕,为了放止军队的溃散,他们甚至不惜向自己人挥下屠刀。 残阳如血,给整个战场覆盖上了一层血色,地上的土地已经变得泥泞不堪,血水和泥土混在一起成为腥臭的沼泽,这简直堪比人间地狱,终于!辽人的士兵忍受不了这一切,宋人的表情他们根本看不见,只能看见大宋士兵头上的面甲中露出一双双黑洞洞的眼睛。 看不见敌人的表情,宋人仿佛都被包裹在堡垒中,简直是坚如磐石,这还怎么打?长长的陌刀举起,如山入墙的劈下,一柄陌刀也许不恐怖,但十柄,百柄那就骇人了,雪亮的陌刀反射着残阳的血红,恐怖如斯,不时射来的弩箭在辽人毫无反应中插入胸膛,即便是捉刀手的横刀也成了催命符,大辽的盔甲在它面前就如纸糊的一般! 这还怎么打?辽朝士兵崩溃的向后窜逃,于是乎辽人的军阵全线崩溃,后面的人想上前却不能寸进,前面的人不断的向后拥挤只能让大宋的士兵找到更多的机会。 于是宋辽双方的巷战就变成了大宋军队的屠杀,意志的崩溃使得辽人毫无胜算,连他们的执法队都不能控制局面甚至有被溃兵反杀的危险,这个时候谁也不会在乎这些人,在恐慌情绪的促使下,溃兵已经变得疯狂。 所有辽人都知道,现在唯一的退路只有城门,出了那里宋人便不会追杀,这是多年来和宋人作战得出的经验,现在城门就在后面,此时不走更待何时?!随着溃走人数的不断增加,辽人的整个战线陷入崩溃,不断的向西门后撤,有了退路的辽人完全没有再战之力,即便是被宋人掩杀过来也不想抵挡,只顾自己的玩命逃路,这样的溃走能有什么章法? 在战场上即便是撤退都需要详实的计划,而不是漫无目的的窜逃,否则在战场上只会死得更快,溃兵的夺路而逃甚至把原本还能支撑的军阵冲击的乱七八糟,根本就无法组织有效的防御。 溃兵才是战场上最恐怖的敌人,他们已经完全丧失了信仰,脑袋里只有求生的念头,谁阻挡在他们的面前他们就杀谁,无论是督战的人还是曾经的手足袍泽,都不能阻挡他们,但这种所谓的求生勇气却并不能促使他们回头,因为在他们的脑海中宋军已经是战无不胜的存在,这就是人的条件反射。 宋军无疑是这场战争的胜利者,但此时的他们也陷入杀戮的气氛之中无法自拔,一路掩杀辽人的溃兵杀向城门,战争就是这样,一旦开始便很难结束,即便是大宋的将领都约束不住这些已经杀红眼的士兵。 大军一直掩杀到城外,辽人出了城便四散开来,他们也不傻,这时候在宽阔的旷野上还聚集在一起就是找死,宋军在杀光力所能及的辽人士兵后才缓缓停下脚步,这时候大军也逐渐冷静下来,望着残阳与尸首,众人麻木的站在原地,没想到这场巷战居然是这种结果,辽人不敌溃散而逃…… “胜!胜!胜!” 不知是谁先喊出来的,大军跟着怒吼,胜利之声刺破苍穹仿若雷霆阵阵,大宋终于堂堂正正的在肉搏之中战胜辽人,并且辽兵惨败而归!还有什么比这个更加激励人的? 彭七看着激动的士兵微微一笑,他是得了狄青的托付,特意前来领兵,虽然自己的身份清贵,但狄青身为主帅让他前来,还是要给面子的,并且他也想捞一场军功。 奉义城的喊杀声早已传到了白登山,否则狄青也不会派遣彭七前来,可彭七终究还是来晚了,但来得早不如来得巧,现在他要做的便是约束好军队,让他们从杀戮的状态中走出来。 待大军缓缓调整状态退回奉义城的时候才被借道上的惨状给吓了一跳,刚刚所有人都在专注眼前的拼杀,并没有注意这些,但现在冷静了下来,看着街道上的残肢断臂,血水内脏,许多人控制不住的趴下呕吐。 彭七看着这一切微微点头,吐就对了,证明这些农家子的禁军正在成长,他们现在是大宋强大的战斗力,那以后便会成为大宋的后备力量,一旦满了役期便能回到大宋等待下一次战争的召唤。 奉义城已经被大宋拿下,修建城墙的工作对于大宋士兵来说信手拈来,每拿下一座城池,大宋士兵都会习惯性的开始加固城墙,对于他们来说早已习惯了这种工作,城墙加固的好不好关乎每个人的性命,即便是彭七这样的将领都要亲自参与其中,这是一种习惯也是不成文的规定。 彭七望着远处连营十里的辽军军帐微微一笑,没想到辽人居然真的发生内乱了,那原本驻守这里的耶律达所部应该是北上前往中京道了,所以才会被大宋乘虚而入,显然,萧惠是不知道这件事,否则必会拦路阻截,也不会和大宋军队相与了,这下该头疼的是他萧惠了吧?真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他彭七是故意没有约束宋军,要是按照以往的规矩来,只要将领前来约束,宋军很难与敌人发生冲突,毕竟防守是他们的强项。 拿过一张纸,在上面写下自己的猜测之后,便让传令兵把消息送给狄青,这个消息对狄青来说也许很重要…… 第六百九十二章墙倒众人推 距离奉义城不远的萧惠,在接到探马来报的时候便彻底呆住,刘六符居然死了,而且是被奉义城守将耶律达弄死的,突然而至的意外让他有些呆滞,脑子都没转过来。 怎么可能?这怎么可能?!刘六符居然死了,这位受皇妃嘱托的密使居然死了!而且是被耶律达弄死的!真要牵连下来自己也脱不得干系。 最让萧惠不能接受的是,耶律达居然北上中京道,难道这个蠢货不知道奉圣州是宋人的地盘?这耶律达疯了,居然敢支持叛逆的耶律重元! 萧惠的脑子转的飞快,从刘六符的遭遇来看,很可能是耶律达已经投靠了耶律重元,这刘六符的死便是他的投名状!现在三万人的守军居然北上,这更说明了他的行为。 没想到居然会有这种事情在自己的眼皮底下发生,追击是不可能的,别说追不追得上,就是宋人也不会同意自己的大军前往追击。 奉义城因为耶律达的撤离肯定变成一座空城,萧惠理所当然的派遣前锋占领,毕竟张俭现在还没回来,要趁着大宋没反映过来的时候拿下,但他怎么也想不到,自己派遣的三万前锋居然和送来了面对面的撞在了一起。 对于奉义城这种突如其来爆发的战争萧惠也非常震惊,尤其是在得知自己的前锋三万人败退之后更是大惊失色,宋人的战力已经强悍如斯了吗? 萧惠收拢残兵后发现,三万人的前锋,逃回来的只有万余人,剩下的不是走散便是投降,要么就是战死在了奉义城,虽然不甘心,但为了不破坏原有的计划也只能如此了。 本就不打算两军交战,现在宋辽两军的作战显然是破坏了原本的和平,萧惠担心战事进一步的蔓延,只能一咬牙撤兵先回大同府。 从败退回来的将领处得知,宋人的步战已经不是辽朝能抗衡的了,单单是全新的步人甲便坚固无比,辽朝的兵器很难击穿,即便是击穿了也会被卡在盔甲里,没有兵器的契丹勇士只能任人宰割。 强大的陌刀,坚固的铠甲,锋利的横刀,迅疾的弩箭,这样的军队在步战中所占据的优势确实不是契丹勇士能抗衡的,难怪圣宗皇帝常说:与宋人作战,万万避其步战,宋人袭承汉家步战之精要,整形稳固力所不能抵也! 看着溃散而回的前锋,萧惠微微心疼,这些都是自己的精锐,死了一个便是少一个,他很难从大同府再次补充了,不是大同府兵员不足,而是无人可征,大同府当地的百姓已经心向大宋,明里不敢公然对抗大辽的军队,但在暗处,却时不时的对抗大辽。 征兵?百姓的壮丁都不愿征召,要么躲在山沟中不出来,要么躲在偏远的乡村,根本就不给大辽机会,碍于现在有求于大宋,萧惠不敢轻易动手。 征粮?更是那上加难,百姓们都把掺了沙子的粮食和交给辽军,甚至有些粮袋中的沙子比粮食还多!要是追问下去,人家便说自己吃的也是这样的粮食……有些士兵忍受不住准备杀一儆百,但死掉一个人便有成百上千的聚众,那些原本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儒者变成了天底下最勇敢的猛士。 一个个弱不经风的读书人站在一起,手拉着手的向大同府官衙而去,要是敢把刀剑指向他们,甚至有人不要命的往上撞!生怕死不了一般,萧惠甚至怀疑这些人疯了,但显然不是这样,这些人是为了留名,在史书上留名啊! 意外来的如此突然,大军甚至还没缓过神来,并且溃兵的恐慌情绪也在军中蔓延,使得大军憋着一股躁动,萧惠只能让将领各自安慰自己的属下,并且严禁泄漏耶律达投奔耶律重元的事情,这样只会让将士们更加的不安。 现在所有的局势对于萧惠来说都是不利的,奉义城的战争是那么的突如其来,并且在知道消息后萧惠也没打算撤走前锋,毕竟他也想占下奉义城,但现在却发现损失惨重,他太高估了辽军的战斗力,从而没有避免一场不必要的摩擦。 刘六符也已经战死,耶律达率领三万人的奉义城守军投奔耶律重元去了,但萧惠相信他们会在奉圣州被宋人拦截,甚至是埋伏,毕竟是三万人,不是三千人,即便是在草原上也不会没人看见,但他不知道,韩艳德已经给耶律达一条非常隐秘的路线,完全能躲过大宋的眼睛,让这三万人神不知鬼不觉的离开奉圣州前往中京道。 张俭与夏竦已经赶到了白登山,此时的白登山一片欢呼,狄青与彭七两人难得的放开军规,在军中摆下了宴席,原本张俭以为是来招待他的,可他却看到了大宋军队正在登记战功与战利品。 大宋不知何时与大辽一样,开始把将士们在战场上的战利品大部分留给将士,只需上缴一小部分给国库便好,而现在,张俭便看到大宋将士将手中带有明显辽朝特征的财物上缴给军中的监军,甚至有的上面还沾有新鲜的血迹。 一把捉住夏竦的手,张俭浑身颤抖的问道:“大宋贵为上国!皇帝贵为天子,为何出尔反!” 夏竦皱眉的拨开张俭的手道:“非我大宋食言,而是你辽人自己的问题,狄帅,你且好好与左丞相说说!” 彭七在一旁笑了笑,夏竦难得给狄青这样的面子,能当众称呼狄青为狄帅,这对于文人来说可是给了狄青天大的面子嘞! 果然狄青很高兴,上前干咳一声便道:“左丞相还不知道?你奉义城守军耶律达已经在前日晚上昨日凌晨率军投奔耶律重元去了,整个奉义城空空如也,当然与之违背者皆数被他处决。 我大宋自然要兵进奉义城,总不能看着奉义城变中发生疾疫吧?可谁知我大宋前锋兵至奉义城,你辽人的兵马也进来了,于是两军对峙,但你辽人士兵意志薄弱,居然先行射箭,流矢射伤我大宋将士,我大宋自然反击,辽军不敌,便被击溃,具体事情还是问你辽军统帅萧惠去吧!” 此时的大宋已经赢得了战争,并且是辽朝有求于大宋,狄青自然不会跟张俭客气,把所有责任都推卸在辽朝身上,张检心中气的不行,但却不能发作。 第六百九十三章辽朝撤军 张俭脸色不变,转头对夏竦笑道:“看来是你我双方都按捺不住,这是一场小小的较量,至于谁赢谁输便不必较真,主要是不要伤了双方的和气。” 夏竦反倒更加客气的笑道:“左丞相此言有理,这些个武将就喜欢夸功,得了点便宜仿佛要让天下人都知道似得,以后端是要好生整治才是!” 狄青脸色不太好,刚刚他夏竦使唤了自己,现在又说这样的话,歼敌万余人伤不足千人,这要是放在以往都算的上是大功一件!大宋从未对敌国造成过如此大的伤亡! 但一旁的彭七稍稍拉扯了他一下,使劲的对他使了个眼色,狄青顺着他的目光向夏竦望去,只见这老倌面对张俭的时候把大宋的武将贬的那么难听,但伸手的一只手却对他狄青竖起了大拇指,这是分外难得的事情。 张俭并不知道夏竦的小动作,面对夏竦的贬低心中还是比较受用的,转头望向奉义城的方向道:“你我都是文臣,自然关心百姓的安危,不论如何,还请大宋的将士们善待奉义城百姓,无论辽汉都是治下之民不是吗?” 夏竦笑道:“左丞相放心,此事不需您说我大宋自然也会做好。当务之急是如何让你辽朝的军队安稳的回到中京道,为此我大宋做出仁义之举,在奉圣州专门开辟一条兵道,专供你辽朝大军所用,只要在这条路上前进,并且安营扎寨,大宋的将士将秋毫无犯,放尔等过境,唯一的条件便是在我大宋将士的监视之下!” 这算的不得什么,既然是大宋皇帝亲口许诺的事情,张俭也不担心宋人反悔,要是他们敢这么做便是不仁不义,不光给大宋皇帝抹黑,还让大宋背负背信弃义的骂名。 张俭点头道:“如此也好,我大辽最重信义,答应的事情绝不会反悔。大宋也当是如此吧?” 夏竦笑道:“这是自然!我煌煌大宋,礼仪之邦,陛下金口玉言岂能诓骗尔等?!时候不早了,左丞相还是快快去与萧帅商议,如何撤兵的好!” 张俭走了,走的时候还是坐车自己的那驾牛车,夏竦望着山脚下孤独的牛车微微感叹:“此人虽然才智不佳,但也算是个忠君之人,如若不是遇到官家那样天资过人的明君还不知会被他搅合成什么样!” 狄青与彭七两人对视一眼,这夏竦居然还有空同情张俭了,也不知这些文人整天想的什么,张俭毕竟是辽朝的左丞相,是敌国之相有什么好同情的?文人就是矫情!即便是要把对手整的死死地也要在表面上挤出两滴眼泪出来。 张俭回到了大同府,在看过析津府的雄伟之后,小小的大同府简直就不能相提并论,这是一个什么样的城市?城中连一条整齐的街道都没有,商铺,仿佛都是破败不堪,甚至有些残破,这样的城池简直就是个贫民窟! 由此张俭也看出了宋辽之间的差别,这也许就是大宋皇帝对陛下曾经说过的国力,大宋的国力之强盛,不是大辽所能比拟的,但即便如此,自己也要拯救大辽,士人的作用不正是如此吗? 虽然先帝出师未捷身先死,但大辽的改革还要继续,并且要加大力度的改革下去,那就需要继任之君的重视,而子承父业是最好的选择,皇长子耶律洪基天子超群,完全能继承先帝的遗愿。 现在大宋皇帝已经同意借道大辽,那只要自己和萧惠率领这十万大军回到上京城,看还有谁敢阻碍皇长子即位称帝!只要他能即位称帝,那便能继承先帝的遗愿,使得大辽再次崛起。 张俭是看出来了,现在什么事情都没有这个重要,大同府算什么?析津府又算得了什么?一旦朝政落入耶律重元的手中,整个大辽都会被他带入坟墓,这样的人绝不会按部就班的遵照先帝的计划继续改革! 但很快一个残酷的现实就把张俭摧毁,虽然知道耶律达率领奉义城守军投奔耶律重元去了,但刘六符已经身死一事他却不知,萧惠沉重的表情让他皱眉,奇怪的问道:“虽然耶律达率军投奔耶律重元,但他们除了奉圣州外无路可走,尚且不用担心,便让宋人收拾他们就是。” 见张俭还不知刘六符之事,萧惠沉声说道:“这些叛逆的狗贼自然不会轻易逃脱,可我大辽也损失了一员重臣!” 张俭忽然明白了什么,急急的拉住萧惠道:“刘兄呢?!为何他不再营中?!莫不是……莫不是……” 萧惠脸色难看的点了点头:“他不知耶律达依然谋逆,前去奉义城责备监军去了,谁知是羊入虎口,被埋伏在帐下的刀斧手……尸骨无存啊!” 张俭脸色一白,仰天嘶吼:“世道不公,乌云蔽日啊!为何忠义之人惨死,奸佞小人得志?!刘兄你冤枉啊!” 张俭捶胸顿足撕心裂肺,眼看就要事成,刘六符却惨死,他岂能不懊恼气愤? 虽然自己也是气愤难当,但萧惠只能劝道:“仲宝,现在不是长吁短叹的时候,宋人皇帝可曾答应我大辽借道之事?” 张俭点头道:“大宋皇帝已经答应,同意在奉圣州借道,但大军需在宋人的监视之下,此事我已应允。” 萧惠缓缓起身,与张俭一同向北而叩:“陛下我等必当竭尽全力护佑幼主登基为帝!望陛下在天之灵庇护!”说完两人便起身,开始忙活大军的准备事宜,大同府虽然重要,但和皇位相比却并不是那么的要紧,这一点萧惠和张俭比谁都清楚。 撤军之事赶早不赶巧,翌日,大军便整顿完毕,辽朝的士兵和大宋的不同,他们无论到哪都有马匹骑乘,马儿成了他们在草原上奔驰的双脚,所有辎重也都由战马背负,这便是他们来去如风的原因,也使得他们进攻与撤退的速度非常快。 城门缓缓打开,而此时大宋的军队也已经做好了准备,夏竦孤零零的一人站在城门外,向张俭微微行礼,张俭亦然,两人对视一眼便同步而行,他们所走过的地方便是大宋为辽朝划好的道路,这一路上夏竦要一直和张俭带路…… 第六百九十四章战场上的生意 辽朝的军队在原本属于他们的土地上缓缓前进,一旦他们离开,这里将被宋人接手,并成为宋人的土地,燕云十六州这片被大辽占领百年的土地终于又回到了大宋的手中,算不算是因果循环? 大同府的交接非常平静,平静的甚至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大宋士兵与辽朝士兵擦肩而过,其间没有发生任何冲突,但谁都知道一旦双方冲突,便会引发宋辽之间更大规模的战争,大家都在努力克制,平静的交接之下隐藏着快要绷断的神经。 辽人从城中尽数撤走的同时,街上就被汉人百姓所占领,夹道欢迎大宋禁军的到来,辽人很聪明,或者说张俭与萧惠很聪明,他们不光带走了兵马和府衙中的财物,甚至连大同府的契丹百姓也一起带走。 在这个时代,人口是一个国家最宝贵的财富和基础,只有拥有人口之后才会有更多的税收和价值。张俭不傻,第一时间就把属于辽朝的契丹人给迅速统计出来并且列入大军的队列之中。 辽人的小动作夏竦岂能不知,但他做不了主,只能把消息传递会析津府请赵祯定夺,答案自然很简单,赵祯同意了张俭的作法,既然已经同意张俭率军离开,那就没有理由拦下这些契丹百姓跟随张俭返回上京城。 但赵祯也有一个前提,那就是这些契丹百姓要自己愿意才行,这可让张俭费了不少心思,毕竟有些契丹人已经在这里生活多年,家业全在大同府之中,让他们抛家舍业的离开谈何容易?张俭做出许多应允之后才使得这些人成功跟随大军上路,因为有大宋在,所以张俭也不敢用强,否则早已命令士兵强行带着这些人上路了。 只要辽人离开大同府进入奉圣州,那燕云之地便算是皆数光复,张俭望着身后长长的队伍转头对夏竦说道:“子乔兄,你瞧我大辽将士可是对你大宋秋毫无犯,即便是撤走都没有逾越之举,为何你大宋将士却要如防贼似得盯着我们?” 夏竦笑了笑:“这有什么?谁叫此时关乎我大宋百年大计?不得不慎啊!仲宝兄多多担待!” 张俭嗤笑道:“这些可算是让你大宋得逞了,从今往后,燕云故地重归华夏,北门锁钥尽归你手,我大辽再欲南下怕是难上加难!这笔买卖你大宋不亏!” 夏竦捋了捋山羊胡,骑在马上晃晃悠悠,张俭的话正中他心中的痒痒处,笑眯眯的说道:“哦,这么说仲宝觉得亏了不成?如若不然现在反悔可来得及?别在老夫面前装傻,你辽朝是不得已而为止,一旦上京城动乱,你们被围在大同府又有何用?鞭长莫及!等上京城皇位易主,嘿嘿,那时候你们又该如何?我大宋就算步步紧逼,你们也要缴械投降!” 张俭脸色变得极其难看,夏竦的话毫不留情,甚至显得刻薄,大家都是文人,何必撕破脸说出大实话来?但夏竦又道:“不过你这手阳谋倒是漂亮,老夫都要自愧不如,果断舍弃大同府,待十万大军返回上京城助你大辽皇长子即位称帝,归附正统之后,只需励精图治,还是有机会与我大宋一较高下的!我大宋得了你大同府,自然不会为难你,看似我大宋占尽了便宜,可相对大辽来说却是夺过了一场灭国之祸!仲宝,你说到底是谁划算?!” 还是被夏竦看出来了,张俭点了点头,望着北方颤声叹道:“诶!不得已而为之,要是能死守大同,老夫何必弃之?你我皆文人,当知皇嗣正统的意义,不得不忠先帝子嗣啊!否则……只要能保大同府不失归顺他耶律重元又如何?” 夏竦眼睛中散发着骇人的光芒:“乱臣贼子人人得而诛之!,即便尔等归顺耶律重元,大同府在他眼中可没有皇位来的重要,依然还是会丢掉的,到时不光如此,我大宋也会“援助”你辽朝,奉耶律宗真之子耶律洪基为正统。” 在听到夏竦的威胁后,张俭后背的汗毛都炸了起来,怒声说道:“难道你大宋还欲再度兴兵不成?!乘人之危非君子所为,亦非天子所为!” 夏竦笑道:“我大宋自然没有功夫去管你辽朝的内乱,但如若皇长子耶律洪基出于劣势,我大宋皇帝不介意伸出帮衬一把他的“侄儿”毕竟是兄弟之国,互助乃是理所应当之事!” “好一个互助,好一个理所应当!张俭是知道了,如若我大辽皇长子不能顺利即位称帝,那你宋人皇帝便要出兵帮助,征伐叛逆耶律重元?!如此帮法我大辽不稀罕!你们也没有机会!别忘了,我大辽可是全民皆兵,就连妇孺都上得了马,拉得开弓,还没到你宋人随便欺负的地步!” 张俭强而有力的回答让夏竦稍稍失望,看来辽朝也不是会一味的退让,把他们逼急了确实会迅速平息国内的乱政,矛头一致对外,到那个时候就不好了。 “仲宝兄莫要着急,我不过是说说而已,你辽朝皇长子即位称帝不过是时间问题,我大宋也没有盛气凌人之意,莫要误会了。只不过陛下是担心乾坤颠倒,为此特意下旨,如若你辽朝正统没有器械之利,可问我大宋采买,价钱优惠……” 夏竦的提议让张俭眼睛一亮,大宋皇帝居然会同意收买军械给大辽,这是张俭无论如何也想不到的事情,但随即张俭的心中便警铃大作,不会,大宋皇帝绝不会有这么好心,尤其是在大辽面对危难的时候。 瞧着夏竦笑眯眯的表情,张俭皱眉道:“那要我大辽付出什么样的代价?大同府已经拱手奉上,再也不会有一寸土地给你宋人!” 夏竦笑得就像是妓馆中看见富家公子的老鸨,即便是在马背上还要拍一下张俭:“左丞相想到哪去了,我大宋是那种乘人之危的小人吗?” 张俭很想说是,但还是忍住心中的想法,露出比哭还难看的笑容道:“不是。” 第六百九十五章燕云光复带来的经济利益 当张俭夏竦给辽人开路的时候,狄青也接到赵祯的圣旨,白登山的十万大军拔营起寨,一路跟随在辽人的不远处,相比进攻,监视辽朝军队更需要技术含量,不可太近亦不可太远。 狄青不知道,此时的赵祯已经抵达大同府外,正站在他们曾经安营扎寨的白登山上看着一切,对于辽人借道一事,赵祯从来就没有大意过,兵行诡道可不是说说的,万一辽人真的是下一盘大棋,利用上京之变作为诱饵,那大宋可就亏大了。 赵祯是典型的悲观主义者,自从当了皇帝之后,他做任何事都要做好最坏的打算,因为他知道,自己的每一个决定,每一道旨意都关乎天下苍生,不能有一丝的错处。别人能犯错,唯独自己不能,所以赵祯做事都要留下一手,以防万一。 大同府的城防在辽人离开的时候便被大宋接手,同时大宋的安民告示也在第一时间发出,曹玮作为大宋的枢密使,亲自来接管大同府自然是万无一失的,十六卫虽然没有正面出击,但在驻守城防这一块却是足够了,没有经历过太多血与火的他们需要安稳的守城,等待战事的磨炼。 当狄青所部消失在视野之中后,赵祯才缓缓下山,亲卫们跟在四周莫名其妙,官家为何露出沉重之感?难道辽人的离开不是好事吗?一旦他们进入奉圣州,整个燕云就尽数被大宋拿下,这块华夏故地也终于重归大宋了。 赵祯一身燕居服,从容的在山路上行走,身后便是体格健壮的御马,山风铺面而来,带着青草的香味,虽已经快要入夏,但黄昏的时候还是有一种春秋天才有的凉爽,吹在人的脸上,好不舒坦。 蔡伯俙已经赶来,他本是和包拯留守析津府的,但在接到赵祯的旨意后便飞快的赶来,眼看燕云光复,他蔡伯俙自然激动万分,整个燕云一旦归附,那大宋便是金瓯以全,那这次北伐便算是结束了,也到了该论功行赏的时候…… 赵祯岂能不知蔡伯俙跟在后面,刚刚他从山下赶来的时候,亲卫便已经奏报过,这小胖子一路从山脚爬上来也是怪难为他的了,但赵祯不用问都知道蔡伯俙是来干什么的,这小子在财货一道上的能力完全是让人刮目相看的,即便是一座土山都能被他给榨出油水来! 现在燕云这么大的一片地方,怎么能不使得他眼馋?燕云不但能安排下大宋冗多的官员,还能安排大宋那些黑户流民,而这些人一旦在燕云辛勤劳作之后,产出的东西便成为蔡伯俙的需要。 这小子已经完全领悟到了人口红利,人越多,需要的商品越多,只要在这里建设工厂,大量生产商品,在当地便能销售一空,因为这里的工厂会给工人发薪水……多余的商品再销往大宋各地或是其他国家……工厂的作用便体现了出来,既能带动当地经济的发展,又能让当地百姓过上好日子,自己没有理由不同意。 但这小子死缠烂打的样子实在让人难受,尤其是砍价的功夫,你和丁谓,夏竦,包拯这些人砍价就算了,跑来和自己这个一国之君砍价是不是有些过分了?! 工厂所用的土地需要朝廷批准,而且要收钱,但却可以通过担保,从大宋的钱庄中借钱盖厂,也就是后世传统的贷款建厂,而这一系列的事情时间长,过程麻烦,蔡伯俙就是来替燕云的百姓来说项的。 他现在已经和燕云的商人百姓成为一条绳上的蚂蚱,燕云富贵则他蔡伯俙富贵,燕云贫困,则他蔡伯俙亦然,因为他蔡伯俙用蔡记给这些打算建厂的商人担保,让他们从大宋钱庄中借钱建厂。 看着急不可耐的蔡伯俙,赵祯无奈的回了挥衣袖,亲卫们自然的散开,给赵祯和蔡伯俙一个相对私密的环境。 蔡伯俙已经习惯了赵祯的冷淡,腆着脸道:“官家,您看我蔡伯俙在这次北伐之中也是出力不少的,而且不贪功,有点功劳可都让出去了,现在就是投钱坐点小买卖,官家能否高抬贵手,让蔡记担保的商人先拿到钱……” 赵祯嗤笑道:“你这大胖脸也好意思腆着脸说你做的是小买卖?也不瞧瞧大宋谁的买卖做的比你大?!恐怕再过一段时间,朝堂都容不下你了!朕跟你说过多少次,做生意归做生意,万万不可牵连到政治!现在你倒好,引得东京城一帮人人前来,还打着燕云商贾的旗号,你当朝堂中的衮衮诸公都是瞎子呢!” 蔡伯俙笑道:“官家放心,朝堂中的相公们是绝不会说什么的,这些人多多少少和他们有点联系……” 赵祯踹了蔡伯俙一脚,这家伙身上肉多,也不怕疼:“你太想当然了!在世人眼中该怎么看?蔡记带着一帮朝堂官员的亲戚子嗣跑到燕云之地大肆建厂,还从大宋的钱庄拿的钱款,别人怎么看?是不是觉得朕和你们一伙在燕云发大财呢?!” 蔡伯俙脸色尴尬的嘟囔:“本就是这样……蔡记又不是我的……” “你再说一遍!” 蔡伯俙笑道:“官家莫要生气,燕云归附之后必要休养生息,使得燕云百姓过上好日子便能稳定燕云的局势,使得那些怀有其他心思的鬼魅之徒没有机会,微臣觉得最好的方法便是发展商贸,以最快的速度和中原互通有无,如此才能稳定人心。” 赵祯惊讶的忘了蔡伯俙一眼,没想到这家伙居然还有这样的头脑,跟自己谈论起了战争经济学……也不知这是谁教他的,怕多半是丁谓那个老狐狸。 赵祯稍稍点头道:“朕知道你的意思,也知道你是和那些东京城豪门商议得出的,朕没办法拒绝,但你别忘了,你是朕的臣子,也是朕为数不多的朋友。” 蔡伯俙脸色一变,随即严肃的说道:“蔡伯俙永不负官家之信任!” 赵祯摆了摆手:“知道你不会辜负朕的期望,利用这些豪门的同时也不可掉以轻心,反而被人家利用,不过终究还是对我大宋有益的,朕要一个安定的燕云,也要一个繁荣的燕云,让它成为大宋不可分割的一部分,也要让他成为所有人的利益所在。” 蔡伯俙小声道:“官家,迁都的事情咱们不能急……” 赵祯一个踉跄,难道自己迁都的计划就那么明显吗?连蔡伯俙这对政治并不关注的人都知道了?! 第六百九十六章商业的作用 连蔡伯俙都能看的出自己打算迁都,赵祯稍稍有些尴尬的说道:“你说朕迁都有戏吗?”他也只能对蔡伯俙才露出这种询问的态度,在其他人面前他可不会如此,必当是强硬的,否则让人觉得此事还有回转余地。 蔡伯俙稍稍想了一下,随即反问道:“官家觉得非迁不可?” 也只有蔡伯俙敢这样当着赵祯的面提出反问,他其实并不是个唯唯诺诺之人,和赵祯在一起时间长了,早已学会独立思考,并不会拼命迎合皇帝,这正是赵祯所需要的。 稍稍点头,赵祯正色道:“迁都之事势在必行,你也应该能看得出迁都对大宋的好处,草原之患不除,朕心不安!” 蔡伯俙点了点头道:“既然如此,那迁都便是必须为之,即便朝中有人反对也当迁都析津府,陛下之思臣以知晓,臣觉得镇守草原最好的方法便是让草原成为我大宋的跑马场,让草原与大宋连在一起,成为我大宋触手可及之物。” 赵祯点了点头,看来蔡伯俙也发现了解决草原之患最根本的方法,迁都镇守乃是上上之策,自古以来草原都是中原王朝的心头大患,历史上的历代王朝也都在和草原作斗争,但赵祯知道,唯独俩个王朝的草原之患小之又小,即便有所骚动也被很快消灭在萌芽之中。 一个是明朝,一个是清朝,而这两个朝代唯一相同的地方都是定都北京,对待草原民族最简单的方法便是天子守国门,这是一国之君该做的事情,把一国之君放在疆土的门户,敌人入侵第一时间便会让君王的安危受到威胁,那国家自然要奋力御敌与国门之外。 现在的大宋不光收回了华夏的基本领土,还占下了奉圣州这片塞外养马地,可以说按照如今大宋的国力,只需稍稍休整几年,便完全支撑的了赵祯进行两场大规模的远征。 赵祯不会让大宋征伐的脚步停止下来,因为特殊的文化理念,因为高高在上的心里,因为各种各样的羁绊,汉家王朝的征伐脚步与统治时间基本上成反比,统治的时间越长,征伐的脚步越僵硬,举步不前不说甚至还会后退,让出大片所谓“不需要”的土地! 这是个美好的时代,在这个时代没人,也没有国家,敢限制一个帝国的权利,除非他要和这个帝国为之对抗,赵祯可以让大宋的士兵站在任何一个地方宣布这里是大宋的疆土。 但疆域并不是越大越好,距离中原腹地太远便让大宋鞭长莫及,早在自己还是太子的时候便做过一番畅想,要在洱海泛舟,要垂钓贝加尔湖上,要在草原驰骋,现在还要加上一条,要在富士山泡温泉! 在这个时代不动手为大宋争取更多的土地难道要让守成之君去做?那更是不可能!开拓疆土这种事情只会发生在一个帝国的上升期,过了这个时期之后,后继之君便没有了雄心壮志,也不理解其中的用意。 反正赵祯觉得自己的想法,后世子孙一定不会理解。 倭国是赵祯早就打算动手的地方,为此一直积极的做着准备,倭国有大宋最为稀缺的资源——白银,黄金。 中国疆域如此之大,但白银与黄金的储备却没有一个小小的倭国多,而且倭国的地位十分独特,四面环海,便与防守,甚至可以成为大宋进攻辽朝和高丽的跳板。 在这个时代,大宋的航海技术可以说是全球领先的,通过大规模的向欧洲王朝的商品销售,大宋的航海技术得到了质的飞跃,不光出现了三角帆,更是出现了水密隔舱! 而火炮这种大家伙也开始逐渐的小型化,完全能运用到大宋的舰船上。所以赵祯才会对自己的水军非常有自信,并且有的时候占领岛国不一定需要大宋水军,甚至可以用雇佣兵…… 蔡伯俙在看到赵祯思绪飘远的时候便在一旁默默无声,整个燕云已经回归大宋,官家完成了太祖的夙愿,可谓是江山一统,但官家征伐的脚步不会停下,现在的蔡伯俙早已今非昔比,随着蔡记的越做越大,蔡伯俙发现商贾和土地分不开,每当大宋的土地拓展的时候,商贾便也会拓展,相应的,国库的税收便跟着水涨船高。 官家开发荆湖之地,给大宋带来了广袤的农田,而岭南之地出产的粮食更是可以供给整个大宋,连蔡伯俙都没想到岭南的土地居然那么容易种植稻米,而被大宋征服的南海诸国更是不用说,随手撒一把稻种,便能自己在地里生根发芽,根本就不许要人打理,难怪那些岛民如此懒散,整天好吃懒做,被大宋军队一击即溃。 这样的土地在大宋百姓的手里定然能成倍产出粮食,大宋已经开始向那里移民了,占据下整个南海诸国也不需太多的人口,只从沿海百姓中抽取便可。 那里的水果甚至可以晾晒成蜜饯运到东京城贩卖,价格可是不便宜,听说去了的商人发了不少财。蔡记在那里的分号每年赚取的钱财就不在少数,大宋百姓虽然劳作幸苦,但也会享受,花销自然不低。 君臣两人回过神来,赵祯指了指大同府道:“朕拿下了大同府,你便要负责把这里变得和大宋一样繁荣,大同府地理位置特殊,北接辽朝,西邻党项,可谓是互通西北之地,往来的商人定然不再少数,一定要把这里变成一座重镇,也要把这里变成商贸繁华之地!” 蔡伯俙点了点头,好像一直是这样,官家拿下一块地方,自己便开发一块地方,商贸的繁荣会给大同府带来一系列的好处,道路会变得越来越好,四通八达,也更容易补充驻军和物资。 蔡伯俙回想一下,官家好似一直都用这种方法使得所有被征伐的地方都能快速稳定下来,毕竟相比抵抗和流血,百姓更喜欢安定的生活,官家拿下析津府后,析津府除了辽人贵族,其他人并未抵抗,这还是被辽人经营许久之地都是如此,何况其他地方? 第六百九十七章被神化的皇帝 赵祯和蔡伯俙两人,一君一臣漫步在大同府的街道上,这里虽然是辽朝的西京要冲之地,却没有经历过战争。连这次大宋北伐都让它躲了刀兵之灾,算得上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已经回归大宋的大同府仿佛变了一个样子,百姓们虽说不是翘首以盼,但热情却是不少的箪食壶浆者大为有之,回归大宋对于他们意味着稳定的生活,同时他们也期盼着大宋的繁荣能给他们带来便利。 现如今大宋的繁华已经传遍了世界,连远在欧罗巴的人都知道他们使用的奢侈品全部产自大宋,精美的丝绸,华美的瓷器,皆与东方帝国有关,大同府的百姓自然也是知晓。 宋辽之间的战争如泰山压顶一般给大同府的百姓以巨大的压力,现在能不战而降,没有一人伤亡,算得上是最好的结果,许多人连做梦都猜不到的事情却真的发生了,怎能不为之庆贺? 大宋的军队在赵祯的调教下已经算得上是纪律部队,兵员都是来自于普通的农家子,老实本分,服从指挥是他们的优势,但也有着汉人的血性,这是大宋无往不利的原因,如今曹玮率领的十六卫更是老老实实的农家子,入城之后对百姓秋毫无犯。 这自然赢得城中百姓的好感,不光如此,大宋的安民告示给予大同府百姓很大的安慰,没有什么抵触心理,更何况现在大宋的官员最拿手的便是治理百姓,从大宋赶来的文官竭尽全力的帮助大同府百姓恢复正常的生活,甚至给百姓出谋划策,这样的官员上哪找?这才是百姓们的父母官嘞! 赵祯走了没一会,便遇到一群人围在一起,嗞嗞喳喳的问东问西,稍稍听了一下,居然是衙门的小吏在宣读安民告示,并且表情丰富的让赵祯都要夸赞一声。 蔡伯俙小声的在赵祯身边道:“官家,这些百姓可都是试探的人,听说咱们要在东京城开始工厂,每日只干四个时辰的活便能在月底拿十贯钱,便来打听了。” 赵祯惊讶的问道:“官员竟然把这些也写进安民告示之中了?” 蔡伯俙骄傲的说道:“那是当然,不光是工厂的事情,还有孩子们的书院,以及惠及千家万户的医馆,一应俱全都在告示之中,这不,连衙门的小吏都在宣讲呢!” 赵祯凑了进去,果然,随着大宋的政策被宣读,人群不是的发出欢呼声,也有人高声询问,小吏都是知无不言,一片祥和的景象,赵祯满意的点了点头,不管官员是否知道自己会前来,但只要这么做了,消息一定会传开,也就达到了自己的目的。 “你和东京城的那些商贾打算在大同府开设榷场?”赵祯稍稍想了一下便转头对蔡伯俙问道。 蔡伯俙满脸堆笑的说道:“这不是大同府位置好嘛,联通西北两地,要是在这里开设榷场,并让商贾进来自有买卖,对我大宋有百利而无一害啊!官家应允否?” 赵祯挥了挥手道:“这是还要经过朝中相公商议,毕竟大同府乃是西北险要之地,开设榷场一事重大,但只要有足够的利益,怕是朝中的官员也会同意吧?” 蔡伯俙点头道:“是的,毕竟在这里开设榷场,辽朝和党项的商人便会前来,单单是关税和商税两项便能给国库带来相当多的收支。钱多了自然也就好办事了……” 赵祯点了点头,这话没错,朝中的官员有不少都对国库的收入喜闻乐见,国库的钱越多,他们的日子也就越好过,名垂青史固然重要,但俸禄的提升也关乎每个人。 “也罢,丁谓定然是支持的,夏竦也会同意,剩下的人便好办了,至于庞籍……朕打算调遣他到北京路来,朝中也只有他最合适了。” 蔡伯俙连连点头,庞籍虽然没有什么特别出众的地方,但官家每每委以重任,同中书门下平章事这样的要职都给了他,北京路的安抚使自然也没问题,官家需要的便是他的稳重。 “好!” 再一次爆发的欢呼声把赵祯和蔡伯俙两人从繁琐的政事中拖出,赵祯笑了笑,看来百姓很容易得到满足,只要让他们有工作,有钱拿,吃得饱,穿的暖,养活一家没有问题,没事的时候还能稍稍的放纵一下,这就够了。 别的地方不敢保证,但赵祯最少可以说大宋的县城以上做到这些应该没有问题,看似基础的东西却是各地官员考核的重要指标,否则年底勘磨的时候有他们受的。 赵祯迈步走开,自己好似占了前来围观百姓的路,四周的亲卫虽然便衣,但人数可是不少让本就不宽敞的道路变得更加拥挤,已经有不少人被拦在了外面。 就在赵祯准备离开人群的时候,远处飞奔而来一名骑士,一边策马一边高呼:“捷报!捷报!辽军离开大同府进入奉圣州,燕云光复,燕云光复!” 哗啦……随着马背上骑士的呼喊,原本围在一起的人群爆发出山呼海啸般的欢呼,燕云光复!这片华夏故地终于回到汉家王朝的手中。 但很快百姓们的欢呼就消失,骑士靠近人群之后便翻身下马,人群自然给他让路,当他到了赵祯的身前,便单膝跪地,双手呈上一叠厚厚的账册:“启奏陛下!此乃大同府官衙的账册名册,辽人悉数奉上!” 自己的皇帝居然就在自己的身边,一时间许多人愣在原地张口结舌涨红了脸一时间不知该如何,还是小吏反映的快,率先高呼:“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赵祯猛然想起,还是自己特意嘱咐,辽人一旦离开大同府境内务必来报,看来还真是巧。 四周的百姓齐齐跪下,也包括了蔡伯希和赵祯的亲卫,这时候要把所有的荣誉归于皇帝身上,何人敢见君不拜?大宋虽然不兴跪拜君王这种事情,但面对赵祯,百姓们却自发的大礼参拜。 当赵祯完成了收复燕云这样的伟业之时,他也自然被百姓所神话,被高高的抬上神坛成为需要供奉起来的圣人,蔡伯俙稍稍回想了一下,连他自己都不得不承认官家确实是“神人”不说那些事迹,单单是对大宋商业,教育,格物的重视就当得起一代圣君的名号。 第六百九十八章历史的天空 在百姓的欢呼声中,赵祯“落荒而逃”不是他不喜欢这样的高高在上,而是他担心自己被架上神坛,一旦上了神坛,自己的一言一行都会受到天下人的监督。 你是圣人怎么能犯错?你是圣人怎么能连连用兵?你是圣人怎么能让天下有穷人? 反正赵祯自己是不打算当圣人的,也不希望被高高的架在神坛上!什么是圣人?在中国的传统文化中圣人就是知行完备、至善之人!才德全尽谓之圣人! 所谓“圣人”,上左有“耳”以表闻道,通达天地之正理;上右有“口”表以宣扬道理,教化大众;下边的“王”代表统率万物为王之徳,德行遍处施行。 而圣人这个词在大宋有时也代指皇帝和皇后等人,圣人南面而治天下,必自人道始矣。说的就是皇帝……已经有口头称呼了,赵祯可不希望世人真的把自己当成圣人,那可对自己以后所做出的事情大为不利。 内圣外王,这是赵祯实行的国策,中原王朝为了维护国内统治,为了维护在小国面前的地位,往往外圣内王,但赵祯并不希望这样,外圣内王有什么好得意的?有什么能体现大宋的强大?真正的强大是要让国内繁荣富强,让大宋的百姓站在世界民族之林的顶端! 赵祯向来信奉黑森林法则,在这个“黑暗的丛林”之中,任何的怜悯,仁慈都应该是上位者给予的,大宋的强大自然就是黑森林中最为强大的猛兽,只有这样才能给予其他小国以怜悯,也使得大宋必须要做到内圣外王! 大同府的府衙暂时变成了赵祯的行宫,没办法,大同府虽有辽朝西京之称,但在这里辽朝并未修建宫殿,而是以巨大的帐篷作为行宫,赵祯看着白色的圆顶帐篷实在住不下去,虽有野趣,但却不是帝王之所。 大同府的府衙还算是不错,虽没有帝王家的气派也算得上是一府至尊的住处,赵祯漫步在其中,蔡伯俙早已跟来,相对于百姓的热情,蔡伯俙的“热情”才更加让赵祯消受不起。 “朕已经应允了你的事情,怎么还跟着?” 蔡伯俙笑道:“并非是臣的事情,而是丁相公来了奏疏,微臣代为转交……” 赵祯笑着指了指蔡伯俙:“你这货还真是机灵,先把自己的事情解决,这才把丁相公的奏疏转呈给朕,既然是你代劳的,那便练练吧!” 蔡伯俙笑了笑便翻开奏疏,但很快便说不出话来,两眼直勾勾的盯着奏疏嘴角的口水都快滴到奏疏上了,他的表情然赵祯惊奇,话说蔡伯俙什么世面没见过,居然被丁谓的一封奏疏给惊成这样,关键是这货一副垂涎欲滴的样子干嘛?别忘了你自己就是开饭馆起家的…… 在奏疏被蔡伯俙口水打湿之前,赵祯飞快的从他手中抽出,当他自己看到奏疏上的内容之后也变得和蔡伯俙一样的表情,目光僵直的望着手中的奏疏。 就在一旁的亲卫莫名其妙的时候,赵祯才缓缓开口道:“火车还真的给被他们搞出来了!” 蔡伯俙撩起前襟对赵祯拜下:“官家大喜啊!这乃是我大宋之幸事!有了火车便可日夜兼程滚滚不息,南北之间百姓迁徙,货物转运皆不再费时费力!” 缓缓点头:“嗯,确实如此,但前期的耗费可不在少数,单单是铺设在地上的铁轨怕是就要消耗大量的钢材。” 蔡伯俙笑着说道:“官家有所不知,铁矿咱们大宋现在不缺,缺的是如何把他们运到中原之地,自陛下下旨查探我大宋境内所有矿石之日起到如今我大宋共发现铁矿山三座,建昌府便盛产铁矿,属先今会川府境,另有永兴军路也发现了大量的铁矿。” 赵祯稍稍惊讶,这俩个地方一个是后世的大冶,一个是攀枝花皆是盛产富铁矿的地方,现在居然被找到了,也算是当初自己的旨意没有白白浪费人力物力。 赵祯皱眉想了想道:“既然已经找到铁矿,那就该多加冶炼,在这两地开设冶铁工坊……” 赵祯的话还没说完便转头狐疑的望向蔡伯俙:“你小子不会是向朕索要两地的铁器牌子吧?” 蔡伯俙的脑袋点的就像是羊癫疯似得,一边点头一边说道:“官家英明,咱们大宋现在的衙门锻造工坊完全不能和民间商贾的锻造工坊相比。” 赵祯不相信的问道:“这怎么可能!军械司的也比不上?” 蔡伯俙摇头道:“军械司之所用自然是最好的,微臣说的是寻常衙门采办用的工坊,速度慢不说,连铁器的质量都与商贾的工坊相差甚远,作为普通的农具还好说,要是作为兵器根本不行!如今军械司之产出只能供应军队,再让他们冶炼矿石锻造成铁轨,怕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赵祯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话是这么说没错,但盐铁一项皆是赋税之源,如若把他们下放给商贾生产,怕是会引起朝中官员的非议,但效率也是个大问题。 大宋如今迫切的需要大量的铁矿,并且要冶炼成铁器,赵祯想了想道:“朝廷发放铁器牌子也不是不可以,但要保证这些商贾必须在朝廷的监控之下,并且要和朝廷一起经营,朝廷出地,派遣匠人和帐房,商贾自己掏钱雇人盖作坊。” 赵祯提出最简单的公私合营制度,一下子打动了蔡伯俙,连连点头道:“官家所言乃上善之举!微臣叹服!” 如今的大宋进入了全新的时代,赵祯也算是摸着石头过河,毕竟现在的历史已经与原本的大宋历史完全不同,赵祯望大同府的城墙微微感叹,原本不说,单单是这大同府都将发生一场天翻地覆的变化。 天空也许还是同样的天空,但这个时代的大宋已经收回了燕云,自己完成了宋朝百年没有完成的夙愿,虽然不知道未来历史的走向,但赵祯相信此刻的大宋只会越来越好。 第六百九十九章等待收获的果实 九月初九,至极之数,在这一天辽人彻底离开大宋的所占领的疆域奉圣州,从此刻开始,燕云以及奉圣州光复,回归华夏! 这片土地流失在外多年,如今终于回到了汉家王朝的手中,这是一件只得所有宋人欢呼骄傲的事情,为此定然是有一场极大的盛典将要举行,而赵祯这位一国之君自然必须到场,举行的地点便在赵祯班师回朝的东京城。 无论怎么说,东京城都是现在大宋的国都,即便赵祯打算迁都析津府也要一步一步的来,当年太祖可是用过一招耍赖的方法赖在西京洛阳不走,打算迁都洛阳的,而赵祯自然不可能再故技重施,包拯这个狡猾的家伙已经在析津府等着自己,连等闲不会启用的大驾卤簿都准备好了! 不用说定然是夏竦出的主意,这老倌在和张俭两人把辽朝军队顺利送走以后,便连夜赶回析津府,等着和自己一块班师回朝,享受不世之功带来的荣誉,他夏竦是跟随赵祯北伐最高的文官,位列参知政事的堂堂副相。 算得上是文人最为荣耀的功绩,他回到东京城一定会受到所有文官的羡慕与嫉妒,当然仰视与尊敬也是少不了的,夏竦岂能放过这么好的机会,让自己留在析津府?赵祯隐隐觉得自己肩膀上的箭伤又开始疼了…… 在临时的御案后坐下,翻开奏疏基本上都是催促自己回析津府的,自己一旦回到析津府就必须乘坐大驾卤簿班师回朝,这是一定的,夏竦和包拯两人的上谏就能把自己烦死。 但又不能对朝中的奏疏视而不见,看来自己在燕云之地也待不了多久,毕竟出来这么长时间,宫中的妻儿赵祯也思念的紧,想了想赵祯这位皇帝最后还是妥协了,谁说皇帝就能乾坤独断?这样的皇帝要么就是暴君,要么就是昏君! 其实相比普通人,皇帝身上的利害关系与人际关系更为复杂,还没有田地中的农人自由自在,最起码人家能决定什么时候下地干活,什么时候回家休息…… 不过回到东京城有些事情也好亲自查看,最少火车的事情便是赵祯的一项重要考察项目,它的问世关乎到了大宋未来的发展,火车的出现便能说明蒸汽机已经问世,而蒸汽机的问世也说明了锅炉技术已经成熟,这对大宋来说不亚于一场工业革命!而赵祯要把这一属于大宋的秘密保护起来。 赵祯不禁想起当年那个敢给自己奉上图纸的赵小五,大宋的蒸汽机乃至火车怕是也有他大半的功劳,当初自己的随手查下的柳枝已经变成了大树,而火车的出现便是树荫,个自己与整个大宋带来了莫大的好处。 想到这里赵祯觉得回京也不是一件多么郁闷的事情,最少自己在走之前种下的种子也该开花结果,是时候回去收割了,不知派遣去北美洲的船队回来没有,也不知那个欧罗巴的使者约翰打通了大宋与罗马帝国之间的贸易同路了没有,还有狡猾的塔利班,有没有利用大宋的强大武器和钱财帮助犹太人建国!? 还有可恶的阿巴斯有没有和神圣罗马帝国打起来,十字军东征也不知道开始没有,按道理来说自己挑唆神圣罗马帝国和阿巴斯王朝之间的战争应该没问题…… 当初自己可是挑动了三个帝国之间的利益,甚至答应帮助犹太人建国,虽然难道比较大,但赵祯相信过惯了漂泊流浪日子的一赐乐业人在得知大宋会帮助他们监国的时候一定会疯狂的扑上去撕咬已经占领他们圣城的阿巴斯王朝。 这是自己下的第一盘“世界级”的大棋,其中涉及了大宋,阿巴斯,神圣罗马帝国,以及小小的一赐乐业人,战事一旦开始,便不会轻易停下,神圣罗马帝国与阿巴斯之间定然是会拼个你死我活的,而一赐乐业人也会在其中捞到好处,大宋自然也不会空手,惩罚了阿巴斯的同时获得了新的贸易伙伴,并且还有一个欠下大宋高额债务的国家…… 想到这里赵祯都有些迫不及待的想要赶回东京城,起身对一旁随时恭候的内侍道:“传旨,起驾前往析津府!” 内侍先是惊讶的看了一眼赵祯随即兴奋的应道:“奴婢遵旨!”一路小跑的冲出门外,官家居然自己决定摆驾析津府,这意味着同意班师回朝了! 随着内侍的传旨,整个大同府都开始运作起来,皇帝即将离开大同府,这对许多人来是一件好事,但对更多的人来说是一件不舍的事情。 亲卫,蔡伯俙,曹玮等人自然觉得这是好事,这意味着他们也能跟随官家班师回朝,但对大同府的百姓来说却并没有多少喜悦,如此体恤百姓,仁义无双的官家就要走了。 当赵祯的车驾抵达大同府的城门口时,亲卫们猛然发现城外已经人山人海,皇帝出行有这样的景象还真是难得,一般都是百姓在道路的两边默默送行而已,可今日好似不太一样,城门外的百姓把送别的十里亭围的是里三层,外三层,连亭子都快看不见了。 说实话赵祯在大同府确实给这里的百姓带来许多好处,也办了很多关乎这里百姓民生的好事,大同府即将成为宋,辽,夏,三国通商之地,这消息一出引来了许多对机遇有敏锐嗅觉的商人。 这还是距离大同府较近的地方赶来的,据说还有许多都在路上,而大同府百姓最直接的发现,便是这里的地价蹭蹭蹭的往上涨,析津府,东京城的各大商号也在这里开始投钱,或是开设商铺,售卖琳琅满目的货物,或是开始建设工厂,招揽工人…… 大同府百姓的生活一下便升了一档,和原本的胆战心惊的生活完全不同,人一旦尝过苦难,那幸福便会牢牢的抓在手中死活不会撒手。 而在他们眼中,官家就代表着他们的幸福…… 第七百章表里山河 人山人海的场面自然难不倒赵祯的亲卫,他们都是最为精锐的士兵,很快便拉起警戒线,并且让赵祯的车驾顺利抵达送别亭的高台之上,这是专为赵祯设计的。 既然要离开大同府,作为皇帝的赵祯自然要和当地的百姓告别,这是他一贯的作风,慈民爱物是世人给予他的最高评价,甚至超越了他的文治武功,是对赵祯人格的评价,在这一点上赵祯非常重视。 汉武帝是什么样的皇帝?文治武功俱全,但是要提到他的人品……单单是四个女人,一个早逝,剩下三个一个比一个惨,阿娇、卫子夫、李夫人、钩弋夫人那一个与好下场?所以一个文武双全的人并不一定是好人,这要看你站在什么角度去看他。 赵祯的文治武功对于现在的大宋来说算得上是一时无两,但他更希望自己的品行被后人所尊重,史书中对皇帝的评价最好的一个地方便是从他的功绩与人品这两点来的,纵观史书,评价任何一个皇帝都离不开这粮店,史家是聪明,也是智慧的,他们从不片面的看待问题,而是更加全面,对于帝王的德行也在他们的记录范畴之中。 被台下数万人的看着,赵祯莫名的有些紧张,毕竟这里是大同府,这里的百姓才刚刚被收入大宋的治下,虽然自己为这里的百姓做的挺多,但毕竟相处时间不是很长,百姓们的归属感让他有些接受不了。 但赵祯明白,这些都是利益使然,百姓们从自己的身上得到了好处,自然不希望自己走,虽然这样说有些现实,但道理确实是这样,无论真假,赵祯都觉得自己早晚有一天会彻底拢络百姓的心。 于是赵祯放弃了自己原本冗长的金口玉言,面对数万人说道:“朕受命于天,应时而生,光复燕云,完璧华夏!但这只是开始,朕不光要让大同府收归华夏,更要让这里成为一方重镇,成为名副其实的表里山河!” 赵祯简单的一句话说完便走下高台,让官员稍稍有些摸不着头脑,表里山河?肚子里有些墨水的人都知道这是对三晋之地的形容,出自《左传》,子犯曰:战也。战而捷,必得诸侯。若其不捷,表里山河,必无害也。 虽然许多人没有听懂赵祯这句话的意思,但既然皇帝说完了,那必须给予相当大的尊重,山呼万岁之声不绝,只有刚刚到任没多久的大同府知府事李涵知道官家这句话的意思。 表里山河,官家打算把大同府变成铜墙铁壁,成为西北重镇的同时,还要广开榷场,让这里表里如一,敌人不可撼动,成为西北之地的天险! 李涵躬身迎接从高台上走下的皇帝:“陛下劳累,且做休息,大同府的街坊宿老,儒者文人,商贾典范将给您送行……” 赵祯摆了摆手,整理了一下被风吹乱的衣襟对李涵道:“莫要这些排场,朕且问你,你可知道朕的意思?就是那句表里山河!” 李涵躬身道:“臣斗胆揣测,官家的意思是要经营好大同府,使之成为名副其实的表里山河!” 赵祯瞧了他一眼,此人才情不错,这么快便领悟了自己的意思,点头说道:“不错,李涵,朕把你放在这里乃是因为你的勘磨评价,此地虽是燕云,不在中原腹地,但却是我大宋的西北屏障,朕不光要你守好这片山河,更要让这里繁茂起来,云中大同西接党项,北邻辽朝,是三朝相争之地,也是我大宋的西北屏障,充满危险的同时机遇也是颇多,朕会在这里开设榷场,辽朝党项商人必会前来买卖,所以……” 赵祯的话音一停,李涵便躬身说道:“微臣不光要让大同府成为大宋西北天险,更要让这里成为大宋的钱袋子!”掷地有声的话让赵祯连连点头。 “记住,你是开拓者,是这片山河故地的开拓者,一旦功成,朕自不会忘记你,你李涵的勘磨朕看过,八年历任四地知县事,所到之地,年年丰产,夏秋两税不误,往来商税充盈,连三司相公丁谓都称赞你在财计之道上颇有建树,朕便把你调到这西北之地,望你再接再厉。” 李涵激动的微微颤抖,他实在没想到官家对自己居然如此的重视,开始的时候从未召见过自己,却对自己的情况了若指掌,并且还有如此高的期望,李涵还以为官家并不在意自己呢!现在看来完全是重用!士为知己者死,李涵暗自决定,自己一定要把大同府经营好,不负官家之期望! 大同府的宿老,儒者,商贾赵祯还是接见了,毕竟他们代表这里的百姓,自己的一言一行也将会通过他们传递给百姓,百姓们对皇帝的认知也都是从他们口中得知的。 德高望重的老者颤颤巍巍的起身给赵祯行大礼,吓得赵祯连连抬手平身,这么大的年纪了,万一有个心脏病,激动的过去了,自己可就说不过去了,但老人执意大礼参拜,赵祯上前扶起他道:“老人家不必如此,过了八十便是人瑞,是朕的福气,莫须这种大礼。” 老头兴奋的说道:“官家,别人不知道,可老朽知晓,您来大同府是给咱们三晋之地的百姓带来大机缘的,罢免刀兵不说,让我等回归华夏,认祖归宗便是功德无量,老朽这一拜也是理所应当,再者表里山河其意也明,咱们大同府就要成为大宋的西北重镇,辽人在此设西京,陛下是否亦有如此?” 赵祯被他问的一僵,这老头还真是什么话都敢问,辽朝设大同为西京,赵祯自己原本也有如此打算,但相对而言,他更愿意把西京设在党项人的兴庆府! “此事稍后再议,朕还要请老先生帮个忙,把朕的意思传达到大同府的每一个角落,朕不光要让这里变成西北屏障,更要把这里变成商贸往来之地,广设榷场,以供商通。” 老者连连点头,商贾也颇为兴奋,因为他也得到了自己要的答案,唯有儒者默默不语,在他看来,百姓的生活会便好,商人能赚更多的钱,但唯独他们文人好似没有什么优待,毕竟三晋之地可谓是文人辈出,蔺相如,荀子这些先贤不说,柳宗元,温庭钧这样的文人也都是出自三晋之地啊! 第七百零一章党项人的动向 赵祯当然看出了文人的默默不语,笑着说道:“当然,朕让这三晋之地的百姓过上好日子,可不单单是吃得好,穿的暖,人人有钱作为用度,还要让这里的百姓知书达理,这三晋之地可是文人辈出,惊才绝艳之辈古今罕见啊! 商贾来了,货物多了,钱财就多了,那在这里开办书院便是理所应当,朝廷自然会有辅助,与腹地州府相同,朕要在这里开设朝廷的书院,允许商贾子弟读书,参与科举,至于聘请什么样的先生,可就要看你们这些商贾的诚意了!” 原本还有些清高的文人瞬间充满热情的望向商贾,官家这话说的清楚,朝廷负责书院的所有事情,但唯独先生要自己书院聘请,那自然需要商贾的帮助,毕竟再好的先生也要吃饭,只要商贾能出钱,对大同府的文坛就是一项莫大的帮助。 商贾自然也是愿意的,他们做了一辈子的商人,谁不希望自己的子弟能进入书院学习,将来还能参见科举?这中好事可要抓住,连连点头道:“陛下,我等虽是商贾,整日与财货打交道,但谁家不希望自己的子嗣能知书达理出人头地?即便是在学问上没有什么出彩的地方,但好歹要知道如何做人。只要朝廷在这里办书院,我三晋之地的商人必会大力支持,钱财费用皆是旁骛。” 赵祯微微惊讶,没想到这么有哲理的话居然从一个商贾嘴中说出,忍不住双手击掌道:“说的好啊!商贾能有如此见解着实不易,要做事,先做人,古往今来多少人看不透其中的道理,如若天下行商皆能深明其意,必然富贵绵长!” 鞭炮声响起,也不知何时,鞭炮已经成为大宋百姓日常庆祝的重要工具,而这也表示吉时已到,赵祯该前往析津府了,亲卫上前,在赵祯身边小声道:“官家,该启程了。” 赵祯扫视一眼面前的众人道:“三晋之地,风景如画,奇骏险要,表里山河!朕却不能长留,尔等守护一方疆土,待朕巡游再看山河!莫要让朕失望!” 李涵等人躬身道:“我等尊陛下旨意!” 赵祯上了车驾,大同府的百姓在自己的马车离开的时齐齐躬身,黑压压的一片让人震撼,高声的呼喝刺破苍宇:“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直到此时他才觉得自己真正收回了大同府。 大同府距离析津府不是很远,尤其是在大宋修建了公路之后,犹豫大同府是最晚收复的州府,所以公路的进程不是那么快,赵祯并不担心,只要这里聚集越来越多的商贾,大同府的道路必定是整个大宋最宽敞,最好的! 当然如果析津府成为北京乃至国都之后,那就不一定了,但即便如此,赵祯还是觉得应该在大宋疆域最远的地方修建最好,最宽敞的公路,这使得大宋这个不善于运动战的中原王朝能最快速的向边疆投送兵力。 虽然夺了燕云,但大宋却并没有灭掉辽朝,辽朝的手中还是掌握了大量的土地,牛羊,已经精锐,西夏党项人也是如此,只不过他们现在不敢轻易犯边,大宋已经向世人展现出了它可怕的战斗力。 北伐的这段时间,赵祯从没有忽略过西北的党项,狡猾的李元昊已经把手伸到了遥远的依西克尔,距离西边的塞尔柱人非常近,所以最近有所收敛,毕竟他们的是彪悍的突厥后裔,马上的战力相当惊人,即便是正处于上升期的党项人也不愿与他们硬碰硬。 这没想到,李元昊的爪子已经伸到了葱岭一带,那里是后世的帕米尔高原,虽然地域广阔,但人烟稀少,党项人怕是也没有捞到什么好处,否则早已在那里修筑城池扩展疆域了。 一想到党项人的疆域,赵祯就稍稍有些头疼,党项人的西北疆域已经从原来的沙洲瓜洲,拓展到了高昌龟兹!党项人很聪明,利用宋辽之间的战争把原本属于辽朝附属的整个西州回鹘吞并,高昌国号称狮子王的国主阿思懒率领部中逃窜至今不知所终。 李元昊就如一个狡猾的狐狸,从宋辽之间这场战争中获得了西域的大片领地,辽朝自顾不暇的时候,又怎么可能让分兵支援西州回鹘? 这片土地上盛产香料,而香料在这个时代与等重的黄金一样值钱,李元昊拥有这片土地就像是拥有了一个巨大的宝库,每年香料丰收的季节,也成为党项从大宋换取必须品的时候。 而此时的大宋虽然知道党项人从自己的手中换取了必需品,但依然没有办法禁止往来的贸易,香料对中原王朝的诱惑实在太大了,甘松香,安息香,苏合香,等等都有非常高的药用价值。 小茴香等等食物上的香料就更不用说了,蔡记的食物都需要这些香料的辅佐,才能做出美味佳肴来,而且有些香料能除去异味,清神醒脑,别列为养生佳品,这对生活质量提高的宋人来说是趋之若鹜。 马车轻微的晃动,赵祯坐在车上微微皱眉,这李元昊是利用西州回鹘作为补充他经济的地方,大宋想要遏制西夏的经济怕是稍稍困难了一些,但不是没有机会,现在的阿巴斯王朝便有数不清的香料,不仅数量多,而且品种齐全,因为香料之国科摩罗便是它的重要领地。 大宋商人完全可以从阿巴斯王朝的手中获取香料,虽然成本比党项人的要高,但却没有养虎为患的烦恼,一条路被堵死,那就自己再找出路,赵祯觉得罗马帝国甚至会帮他这个忙。 赵祯在这场世界级的博弈中使得大宋扮演一个非常重要的角色,无论任何一方获得胜利,大宋也都将从中获利,最重要的是,赵祯需要这些资源作为大宋的基石,全球贸易是大宋非常重要的一环,有了钱才能办事。 当然现在赵祯也没打算进攻党项和辽朝,在此之前,还有许多事情要做,就比如最近倭国就很不平静,大宋所占领的三处银矿面临倭人的不断骚扰,尤其是产银量最大的石见银矿更是出现了伤亡。 赵祯看着眼前枢密院请求增兵倭国的奏疏心中起伏,后世的灾难在赵祯脑中如过电影一般浮现,如何根除这个问题,他早已想过,灭族在这个时代算不上什么大事,就和屠城是一样的,在华夏文明中非我族类其心必异也是一条非常重要的至理名言! 第七百零二章替皇帝出头的女人 刚刚入了析津府境内,赵祯便看到在路上来回穿梭修建公路的劳役,这些人都是朝廷花钱征召的,和以往的劳役不同,在大宋服劳役不单单是有饭吃,还吃的相当不错,不单单是有工钱拿,还拿的还不少! 这样稳赚不赔的差事,百姓自然愿意前来,甚至在招满了之后还不断有百姓前来,只要给工钱,不管饭也做! 赵祯坐在车厢中听着蔡伯俙的汇报稍稍有些惊讶,抬头反问道:“咱们大宋的劳役都能有如此丰厚的报酬?” 蔡伯俙撇了撇嘴道:“原本是没有的,但也不知晏殊和范仲淹两人怎么想的,非要说这是拢络民心,就连朝中的相公庞籍,和丁相公也都准了他们的提议,这不,这些劳役的钱财饭食都是从国库中抽调出来的钱款!” 当听到是晏殊和范仲淹的主意,赵祯便知道大概,这是在拢络析津府百姓的民心也是让他们看到大宋的实力优待地方百姓,只要参与过辽朝劳役的析津府百姓参加大宋的劳役,那便高下立判。 否则以庞籍的稳重,丁谓的扣扣索索怕是不会批这笔银钱,赵祯笑了笑:“其中用意你难道不知?何必如此赌气,来来来,陪朕杀一盘。” 蔡伯俙熟练的从车厢的柜子中拿出棋盘,这皇帝的车驾中他只知道棋盘和茶具的位置,其他的地方放的是什么他不知,也不敢知道。 在大宋最为流行的是围棋,但官家却很少下围棋,而是偏向象棋,唯独在他思考难题或是要有大动作的时候才会下围棋,这有助于他的思考,蔡伯俙今日瞧见官家的气色不错,于是拿出象棋开始摆盘。 不知为什么,随着在为时间的推移,赵祯的棋路变得愈发大开大合,用的也是中正之道堂堂之兵,原先最喜欢的小手段荡然无存,但这样的棋路却是最难招架的,蔡伯俙明知赵祯会怎么走,但却依然没有对策,被杀的丢盔卸甲连连叫苦。 赵祯喜欢和蔡伯俙下棋,不是因为他的棋艺有多好,而是他在自己面前毫无保留,甚至没有掩饰的表现出自己希望要赢的欲望,进取之心一览无余,一点也没有虚伪做作。 “不下了,不下了!陛下的棋路太过刚直,微臣不是对手。” 蔡伯俙一边收拾棋盘一边幽怨的望着赵祯,惹得赵祯浑身发麻,这货实在太恶心人了,踹了他一脚道:“莫要在朕面前如此惺惺作态,有话就直说!” 一朵菊花在蔡伯俙的脸上盛开:“官家,公主来了书信,里面还有一张皇后娘娘的家书让微臣一并带上……” 赵祯狐疑的问道:“语嫣的家书?为何不走递役传来,而让妙元转交作甚!” 蔡伯俙腆着脸从怀中掏出一张明黄色的绢子道:“这臣就不知了,但听妙元说,陛下在析津府皇宫中箭一事被皇后娘娘得知,这家书……” 赵祯脸色一边,当年辽朝余孽在析津府刺杀自己未遂,但却胳膊中箭的事情自己已经交代下去,万万不可让后宫知晓,现在看来王语嫣不光是知晓了,甚至还了解了事情的全部过程。 打开绢子一看,果然如此,满篇都是王语嫣和杨采薇两人的担心之言,并且还有两人娇嗔的责备裹挟其中,赵祯苦笑着摇了摇头,怕是这俩个天底下最为尊贵的女人会对析津府的辽人下死手。 赵祯转头对正在装作收拾棋盘的蔡伯俙问道:“后宫不会让太子过问析津府事物了吧?” 蔡伯俙身体一僵,脸上露出僵硬的笑容缓缓转头道:“太子没有过问,后宫这次是直接向夏竦传了钧旨,怕是析津府的辽人活的不怎么样……” 赵祯脸色一变,他条了解这俩个女人了,王语嫣和杨采薇两人一个贵为皇后,一个贵为皇妃,但她们也是女人,在她们眼中谁伤害了她们的男人,谁就要付出代价,显然自己受伤的事情让她们爆发了。 不知道这两女看到自己浑身的伤口该会是一番什么样的表情…… “唉……千算万算,朕却没想到后宫会知道这事,朕之前收买辽人的计划千万不要被她们二人破坏掉。传令车驾,速速前往析津府!” 蔡伯俙连忙点头,钻出车驾坐在车辕上吹响车上的铜哨,脆响的哨声让整个车队的速度为之一提,已经上了公路的车队加速前进,飞驰在已经铺设好的公路上。 已经抵达析津府境内,公路已经铺设完毕,这还要感谢商贾的作用,每当大宋占领下一块土地,他们便会蜂拥而至在这里探究赚钱的项目,于是公路这种交通枢纽便首先应运而生。 析津府乃是辽人的南京,拥有许多辽朝的特色产品,鼎鼎大名的契丹鞍便是其中之一,在获得丰厚报酬之后,辽人不介意在宋人的工厂中劳作,于是精美繁琐的契丹鞍便成为大宋最为畅销的马上用品。 析津府公路的修建也变得愈发快速,甚至已经开始向大同府方向延伸,所以赵祯的车驾才会快速向析津府奔驰,原本赵祯还是想沿途考察一下各地州府,现在看来没有多余的时间了,只能让大宋的监察前来巡视,当年立下的规矩给现在带来了好处。 赵祯的皇驾和以往的皇驾不同,不单单是乘坐的更加舒适,而且速度也可以很快,拥有良好减震的马车舍弃了许多装饰的东西,在六匹骏马的拉扯下如利剑一般窜向析津府,赵祯太了解自己的女人了,俩个如花似玉的美人,心眼可不是很大,尤其是在牵扯到自己身上的时候,更是不会对辽人手下留情,析津府的辽人怕是会倒大霉。 自己好不容易才在这些归附的辽人心中树立起不错的形象,要是被这俩个女人给坏了好事……那该多冤啊! 原本三天的路程,车驾只用了一天一夜便抵达,赵祯在晚上的时候特意嘱咐亲卫司不可停车过夜,务必要全速赶回析津府,彭七只能交代下去,让马车连夜赶路。 当抵达析津府的时候,赵祯便看到一排脑袋挂在城门口上,看那已经有些时日,脑袋都烂的看不出模样来了,赵祯一拍脑门暗道:“完蛋,前功尽弃!” 第七百零三章辽朝乱局 析津府的百姓已经习惯了大宋方式的生活,每天工作四个时辰,并且每日三餐,这种生活方式与原本汉家百姓心中的辛苦劳作一致,但同时也带有适当的休息时间,让人忍不住习惯起来。 早晨一碗地道的煎点汤茶药下肚,整个人都精神起来,煎茶的流程绝不马虎,煎茶时间越长,味道也就越好。首先用炭火将茶水烧得滚沸,用冷水点住,茶水再滚沸起,再用冷水点住,如此点三次,才能收到色香味俱佳的效果,但这种茶饮也只适合那些清闲的人。 急着去工厂上工的人可就没时间享受这种养生的茶水了,而是带着家中已经上了书院的孩子一起去吃早餐,或是一碗香喷喷的骨汤馄饨,或是一份滋滋冒油的肉饼。 这是属于析津府百姓的一天,在这里甚至可以看到东京城所有的商铺商号,连勾栏之地也不例外,有名的妓馆瓦舍,瓦里遍地都是,繁荣的街道一点也不弱于东京城,不过唯一的不同是析津府的大街上百姓数量远远没有东京城的多,也没有那么拥挤。 但谁都知道,析津府的人将会越来越多,再宽阔的街道到时也怕是不够,原因很简单,析津府外的工厂逐渐变多,从四面八方翻来的人每日络绎不绝,商贾多了自然带来了贸易,贸易多了自然会带来人口。 工厂需要大量的工人,只要你的身上带有朝廷的户籍,只需花费三十文便可在析津府重新落户,没错,析津府现在是大宋唯一可以不限量接纳外地百姓落户的城市,但时间长了,人口达到一定的数量,析津府便会停止落户,到那时,再想在析津府落户怕是比登天还难。 赵祯的马车进入析津府的城门后便缓缓降低速度,路上出现了和东京城一样的红黑叉子,把道路划分成了不同的区域,虽然道路很宽,但却已经被占据,夏竦和包拯两人已经率领析津府的多有官员在城门口迎接,城墙上的侍卫也都穿戴整齐,甲胄完备,代表大宋火德的旗帜高高竖起。 百姓们的生活已然被这一突如其来的变故所打扰,但没有任何人会埋怨城门被占据,而是恭恭敬敬的在道路两旁拱手而立。 “恭迎陛下!” 随着夏竦的开口,身后的文武官员齐齐拜下山呼万岁,咔……嚓……城中的守军跟着单膝跪地大喝:“威武!”这是军中唯一有别于官员的礼仪,以威武壮军威,以威武壮帝王之仪古往今来唯大宋如是! 随着声音的传播,整个析津府为之沸腾,围观百姓激动的高声呼喝:“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万岁之称自汉武帝时便已经成为皇帝的专用名词,只要响起万岁之声,百姓岂能不知这是皇帝驾临?于是整个析津府便响起了万岁的呼喝声,声浪一浪高过一浪远播四方。 这是面见皇帝的基本礼仪,大宋不兴跪拜,百姓只需拱手而立便可,很显然在大宋基本上还保有上位者对人的尊重,赵祯举手微抬:“平身!” “谢陛下!” 随着赵祯的话,百姓们支起腰杆,这在大宋是最为寻常的事情,即便是辽朝也不会强制让汉人百姓下跪皇帝。 赵祯挥了挥手,一旁的内侍便走到人前高声叫道:“各司其职,各作其工!” 随着内侍的话,一部分围观的百姓散去,他们还要赶去兴办的工厂上工,毕竟少干一天就少拿一天的工钱不是,但有些人却不愿意离开,难得一睹天颜,还不得好好看看? 在大宋总是不缺乏看热闹的人……对于这些人赵祯实在没办法驱离,毕竟人家也没做什么,现在他总算知道皇帝有的时候也是很苦恼的,被人家当场热闹来看的确不舒服。 夏竦和包拯两人都知道皇帝的郁闷,但却并不打算插手,让百姓多瞧瞧皇帝没有坏处,反正他们也看不见多久。 赵祯过了析津府的宫墙之后,夏竦便上前道:“启奏官家,辽朝上京传来消息,耶律重元意有所动!”说完便递上一张小小的纸卷,这纸卷只有小拇指的一节大小,但上面却密密麻麻的写满了文字,可谓是蝇头小楷。 但在这蝇头小楷的字里行间中,却有着惊涛骇浪般的消息,耶律重元已经取得了不少辽朝重臣的支持,他的皇太弟身份更是明火执仗的搬出来掣肘皇妃。 虽然远隔千里,但赵祯却能从宋小乙的字里行间之中感受到步步惊心,没想到耶律重元这么快便拢络了一帮老臣,更没让赵祯没想到的是皇妃萧挞凛的手中居然还掌握着一支极其精锐的宫帐军,这也是为什么耶律重元不敢明目张胆抢夺皇位的原因。 赵祯随手把纸条递给夏竦烧掉,望着天空中被风撕碎的云彩长叹一声。 耶律宗真和当初的自己一样,在御驾亲征之前也给上京城的女人留下了一条保命的底牌……也就是这张底牌给萧挞凛争取了宝贵的时间,否则萧惠张俭的十万大军还没赶到上京城,这对孤儿寡母便要惨死在政变的屠刀之下。看来即便是耶律宗真也在出征之前做好了最坏的打算,说的好听这叫未雨绸缪,说的不好听便是疑心病重,这怕是所有帝王的通病吧…… 从这一张小小的纸条赵祯便明白,耶律重元与皇位基本上是没有什么希望了,即便是他拢络了朝中重臣也是无用功,在这个时代,谁的手中掌握了兵权便是拥有了一切。 上京城中的势力划分已经太过明显,如若耶律重元在得知耶律宗真刚刚战死的时候便起兵造反还有希望,现在局势已定,宋辽之间已经恢复了平静,并且被围困在大同府内的十万大军也在前往上京道,只要皇妃萧挞里能撑到萧惠到来便可。 但现在也不是没有希望,只要耶律重元能赶在萧惠和张俭的十万大军达到之前顺利夺取政权,那他还有成功上位的可能,只不过萧挞里手中的精锐可不好对付。 第七百零四章宋小乙的部下 在辽朝内乱之时,大宋的黑手在上京城逐渐发展起来,这也是为何宋小乙会获得如此多情报的原因,无疑这个时候耶律重元和萧挞里都没有功夫注意潜伏在上京城中的大宋密谍。 自从上京城的黑手被叛徒出卖并消灭后,辽人便自负的以为宋人不会再在这里安插密谍了,但宋小乙反其道而行之,不单单是在上京城安插密谍,更是亲自前往上京城经营。毕竟这座曾经奢华无度的城市已经离不开大宋的商贾,没有了他们,谁去给辽人的贵族提供锦衣玉食?甚至包括声色犬马。 上京城中最为有名的消遣便是大宋的红官人,这些跟随商贾而来的红官人和辽朝的青楼女子不同,不光才情好,模样娇媚,而且卖艺不卖身,辽朝贵族约定成俗,谁也不得强动手,但谁要是能博得美人一夜风流,便算是花中翘楚。 有了这样的约定,那自然不会有人破坏,即便是一时精虫伤脑,也会被其他人所劝住,免得坏了规矩没法玩。宋小乙看似是商号掌柜,但他在收集情报的同时也在进行文化输出。也是赵祯所推行的文化入侵,源自中华民族的儒家思想看似平和,仁义,但却极其拥有侵略性,尤其是在封建时代,它的思想备受统治阶层的拥护。 辽朝是一个拥有百年历史的朝代,它与党项建立的西夏不同,拥有完整的法律和道德基础,同时也有许多汉人被他们内迁至中京道和上京道,文化上自然就开始趋向千百年传承下来的儒家思想。 大宋的诗词歌赋,大宋的柔美,大宋的文雅,大宋的儒家思想,等等这些都成为宋小乙向辽朝输出的东西,什么人是最好的宣传人?非那些柔美的红官人莫属! 辽朝历代皇帝基本上皆是崇尚儒学,从大名顶顶的天赞皇帝耶律贤到辽圣宗再到耶律宗真,三代君王对儒学都有很深的造诣,上有所好下必甚焉,无论是有心无心,辽朝对儒家文化的偏爱愈发的浓重了。 宋小乙开始的时候还不明白官家为何要做这种事情,辽人怎么能学习汉家文化,而且还是要事无巨细结束样样皆由,但现在宋小乙越来越明白了,随着上京城读书人的增加,越来越多的契丹人开始读书,也促使上京城中手无束鸡之力读书人越来越多! 最显而易见的地方是,原本身配腰刀,身穿契丹服饰的壮汉越来越少了,转而变成身穿长袍手捧书卷的读书了……这是宋小乙最喜闻乐见的事情,这样的读书人少了契丹勇士骨子里的恨厉与机警。 黑手的产业在上京城经营的很好,在表面上这些产业都是正经的生意,日常买卖有进有出,连店铺中黑手乔装的伙计都是对人和和气气很难让人把他们和神出鬼没的密谍联系在一起。 如今的黑手的规模在大宋已经被限制很多,赵祯不希望大宋也出现让人闻之色变的特务组织,事实证明这种特务组织用在对外上非常好使,但用在对内……迟早成为扰乱正常政治秩序的祸根,锦衣卫,东厂,西厂,给明朝留下的祸端足够赵祯吸取教训的了。 宋小乙感觉到了官家对自己和黑手的排斥,这种排斥在大宋国内有违的明显,于是他很聪明的联想到原因,并着重把黑手向外扩展,甚至远在大宋海外的南海诸国和倭国都已经出现黑手的分部,而大宋国内的黑手越来越少,除了东京城外,基本上就没有多少。 门外传来富有节奏的敲门声,这是黑手的接头暗号,宋小乙客气的招呼道:“原来是胡掌柜,不知胡掌柜大驾光临宋书罪过罪过!” 胡掌柜笑了笑道:“你我还需这般客气?当真是见外了!” 宋小乙招呼伙计上茶,自己则是坐在上首微微笑道:“不知胡掌柜前来所为何事?可是把赚到的“银钱”送回老家了?” 胡掌柜哈哈大笑道:“果然什么都瞒不过宋掌柜,那些“钱”已经安全到了老家,是我家大东家亲自查验的,绝没有闪失!” 宋小乙提起的心这才放下,钱到了,说明迷信已经传到,大东家查验了说明陛下已经看过。最近东京城的局势发展迅速,他不能保证消息万无一失的传递到大宋,还好密信都是经过说文解字加密的,一般人就是拿到也没用。 自从黑手在上京城覆灭过了之后,宋小乙便格外小心,这种小心甚至已经到了令人发指的地步,连胡掌柜这样的黑手老人在和他说话的时候都要用上暗语,实在是太累了。 但这话胡掌柜绝不会说出口,自从霍老七被奸人所害之后,宋小乙便一日没有放下,谨言慎行的就差刻在脑门上,胡掌柜喝了一口红茶开口道:“不知宋掌柜的店里可来了新货?” 宋小乙摆了摆手道:“暂且没有,但前两日却在无意之中得了一件珍玩,不知胡掌柜可有兴趣?” 胡掌柜笑眯眯的点头道:“如此甚好,请!” 宋小乙虚手一引便领着胡掌柜进入内室,这里是一个看似普通的房间,但胡掌柜知道定然是内有乾坤的。 果不其然,宋小乙轻轻拉动一下墙上的苏流,一道暗门便出现在两人脚下,黑洞洞的入口让人看着便脚底生寒。 胡掌柜毫不在意的进入其中,待宋小乙下来便灯火通明,原本的洞口消失的无影无踪,胡掌柜惊讶的说不出话来,转头对宋小乙道:“卑职的职司可没有这么精巧的机关,端是神奇的紧。” 宋小乙撇了撇嘴道:“先从我这讨要可不成,得找他。” 胡掌柜顺着宋小乙的手指望去,整个人都愣住,过一小会之后才猛然擦了擦眼睛,又抽了自己几巴掌,这才确定自己不是做梦,哆哆嗦嗦的指了指面前的男人颤声道:“霍……” 宋小乙突然开口忙打断了他的话道:“知道就行,莫要说出声来,他现在是官家派来的巡察使,只单单巡查我黑手密谍,从今往后诸位还需好生配合才是!” “唯!” 突然出现的声音让胡掌柜已经,回头看去原来这里已经有不少职司的掌柜了…… 第七百零五章天子之殿 辽朝上京的龌龊并不能影响大宋的正面形象,它依然是光辉的,高大的,威武的!每个国家都有那么一点肮脏的小事情不能说出来,大宋有,辽朝有,党项人自然也有。 但在表面上大家都是心照不宣,在这个世界上谁会把面具全部都撕扯下来,否则世界不就变成一个澡堂子了吗?当然在澡堂子里人们的脸上依然是带有面具的,更别提国家和君王。 赵祯站在析津府的城墙上,看着城中欢庆的百姓嘴角微微上扬,如今析津府的乃至大同府都弥漫着这种气氛,是两天前自己在城墙上宣布燕云光复普天同庆之后,一场庆祝的盛会便开始了。 虽然是远在析津府的城墙上宣布,怕是东京城也会很快的得到消息,毕竟飞鸽传书的速度要比战马快上许多,赵旭也应该在东京城的城墙上宣布大赦天下的旨意了。 这是值得所有宋人欢庆的节日,而这一天也被定为大宋的金瓯日,金瓯完璧算得上是国庆之日了,大宋收回燕云的意义有多大?这不单单是大宋疆土完整的一个凭证,更是完成了大宋历代君王的夙愿,同时也让大宋百姓在精神上获得了巨大的胜利。 如今赵祯可以站在巍峨的大庆殿面前,向天下人宣布:“朕之大宋,犹若金瓯,无一伤缺!” 正在赵祯抿嘴微笑的时候,内侍悄然而至,恭恭敬敬的为这位身着再平常不过燕居服的皇帝奉上手中的奏折,在内侍眼中,即便是一身燕居服配一个简单的发冠以及玉钗也不能阻挡官家身上的帝王之气。 翻开奏疏,赵祯便微微苦笑,他还在奇怪王语嫣怎么这么久都没给他来书信了,原是通过奏疏传来,凡是通过奏疏来往的信件都将经过中书省的宰相手中,臣子给皇帝上疏是这样,皇后给皇帝上疏也是这样。 这是王语嫣以皇后身份给大宋皇帝的上疏,内容自然是请求他早日班师回朝,一国之君三年未回,这在华夏千年的史书上也是极为少见的,皇后上疏奏请皇帝回朝也在情理之中,更重要的是,这件事会在东京城的朝堂乃至大宋的官员之中传开,如若赵祯拒绝,那不单单是拂了皇后的面子,更是让天下人看到自己的不是。 “这个精灵鬼!”赵祯笑骂一声便合上奏疏,燕云的事情基本上处理完了,剩下的便按照原定计划发展就行,自己这个一国之君在与不在不会偏差太多,谁都知道自己对析津府的重视,无人敢懈怠。 就在赵祯准备走下城墙的时候,内侍再次上前递来一封急奏,这让赵祯稍稍有些惊讶,待看过信件后长叹一声便走开,这次是杨采薇的“家书”,小妖精不单单是计谋多端,更是知道如何抓住男人的心,言语之间多是魅惑之言,让赵祯心中痒的厉害…… 男人很难抵挡的了女人的诱惑,若非要紧的事情,依了她便是,转身对内侍道:“传诏夏竦,狄青,收拾行囊随朕回京!” 内侍躬身道:“奴婢遵旨!”便转身小跑的离开,几天前他就得了夏竦的交代,如若官家有意回京,便速去通传,自己怕是能从夏相公那里得到不少的好处嘞! 既然要回京便要把带来的东西再带回去,当初带来的十万大军如今只剩下七万,北伐后期从大宋调来的十六卫已经驻扎在燕云,但这些人也是要撤回大宋回归原籍的。 都是农家子弟,平时务农,闲时训练,战争时征召作战,战争结束自然也要回家,但他们要在当地留下“种子”之后才能离开回归故土。 十六卫在杨怀玉,曹玮的率领下也经历过战争,积累了丰富的战争经验,他们现在的任务虽然是守卫燕云,但实质上却是训练燕云之地的百姓。 大宋的十六卫制度也开始延伸到燕云这片刚刚收回的土地上,在政策上,财大气粗的大宋自然不会亏待他们,甚至比原先的十六卫还要好,为的就是鼓励当地百姓参军。 大宋的文官有着非常精彩的宣传能力,燕云之地的父母官更是其中的佼佼者,鼓励百姓参军十六卫,并告诉他们这是保护燕云,保护他们现有生活的重要基础。 燕云百姓自然是踊跃参加的,这段时间他们感受到了大宋与辽朝的不同,不单单是他们成为了燕云的主体,而且生活安定,商业繁荣,自家的钱财也开始增加,谁会希望失去这样的好生活? 再加上朝廷对参军的农家多有补助,不去才是傻子呢! 当赵祯行至析津府的皇宫后,便瞧见一帮人在新修建的大殿之前的,这是大宋有史以来最大的宫殿,因为种种原因,东京城皇宫的扩建计划都没有成功,从太宗开始到赵祯,都有意要对东京城的皇宫进行扩建,不是嫌弃它的破败,而是相比历朝历代,大宋的皇宫实在太“袖珍”了点。 其实相对而言皇宫是挺大的,但这是包涵了所有衙门在内的宫城,而不是皇帝的居所大内。 雍熙二年九月十七日,楚王宫失火,太宗便下了决心欲广宫城,下了诏书,也提出了建设规划,让殿前都指挥使刘延翰等人经度测绘图纸。 不久图纸画了出来,太宗一看,要拆迁太多民居,出于体恤百姓,便对朝臣们说:“内城褊隘,诚合开展。拆动居人,朕又不忍。”于是下诏停止扩修宫城的计划。 到了老爹真宗皇帝时,他本也是打算扩建皇宫的,但有朝臣上疏:“身为天子富有四海,何必与百姓争地?”于是在百姓面前真宗皇帝再次败下阵来…… 自己的爷爷,父亲,扩建东京城皇宫都失败了,那就说明东京城的皇宫不适合扩建,赵祯自然不会去找麻烦,迁都已经是铁板钉钉的事情,不如在析津府这里修建更大的,赵祯这是直接掀桌子不和朝臣们玩了…… 巍峨的大殿高耸宽大,任何人站在他的面前都显得矮小卑微,即便是赵祯站在这个庞然阙影之下也能感觉自己的渺小,但它的匾额位置却是空空如也。 暮然想起,自己好像忘记给这个宫殿取名字了,大庆殿东京城已经有了,这里自然不能还那么叫,端详了许久赵祯对内侍招了招手道:“笔墨伺候,朕要为这旷世伟殿赐名。” 第七百零六章天子大驾 当听到赵祯要为大殿赐名的时候,一帮石化了半天的朝臣终于动了起来,缓步走向赵祯齐齐行礼道:“陛下圣明!” 当然这些圣明中有情愿的和不情愿的,比如包拯就不是很情愿这么说,但蔡伯俙和夏竦却十分高兴,狄青,曹玮以及杨怀玉则是一副无所谓的态度。 在他们看来眼前的宫殿实在太过震撼了些,他们不比包拯和夏竦,还是第一次看到如此宏伟的建筑,巨大的宫殿如同一只太古猛兽盘卧在皇宫的中央,而两边的鼓楼上则是两位顶天立地的双手持剑武士,他们手中宽阔的汉剑便足有三丈长。 这种大汉风格的建筑继承了外表的恢宏浩大,但内部的装饰又有宋人的精巧华美,让三个武将干咽了一下口水,这样的皇宫给他们的冲击力实在太大了些。 赵祯想了许久才提笔在纸上写下乾宇殿三个字,博学的夏竦微微点头道:“官家好才情,一戎乾宇泰,千祀德流清。用乾宇代之天下,寓意极好!” 蔡伯俙跟着附和道:“陛下的才学自然是顶顶的好,这乃是一语双关,乾宇乃天界代称,我大宋的宫殿不就是天子之殿,天界之殿吗?!” 相比这两人的附和,包拯却是不怎么说话,乾宇殿的名头确实不错,但他可不希望官家迁都,从这殿名就知道官家是准备把这里当成大庆殿来用,但包拯却不得不承认,这析津府的皇宫确实有大汉威仪,气派的皇宫甚至有俯视天下的感觉。 整了整身上的公服,包拯上前躬身道:“陛下,吉时已到,该启程回京了,班师回朝此乃大事,微臣已经和夏相公准备了仪仗,东京城的卤薄已经到了……” 嘶……一旁的蔡伯俙倒吸了一口凉气,既然是班师回朝,那来的一定是大驾卤薄!没想到包拯这老倌在虽然反对迁都,但在仪仗上却一点也不含糊。 同样惊讶的也包括赵祯,自从自己登基为帝之后,就没有启用过几次大驾卤薄,即便是自己在看到浩荡的仪仗时都会被它的奢华所震惊,没想到包拯这个扣扣索索的老倌居然把它从东京城给调来了。 天子出,车驾次第,谓之卤簿,所谓的大驾卤薄就是赵祯能使用等级最高的车架仪仗,奏驾上卤簿,用大驾则执御。到了大宋大驾卤薄也只能用于南郊大礼,要不是自己收复燕云这种旷世之功,怕是包拯还舍不得把大驾卤薄招来。 在大宋,大驾卤薄的使用权并不是掌握在皇帝的手中,而是朝臣,这种东西规格太高,所需所费惊人,要是皇帝讲究排场,没事就来一出大驾卤薄,那可就苦了百姓和官员,所以太宗规定非大礼不得启用,并命人绘制三卷《卤薄图》藏于秘阁之中。 大象的叫声响起,让城中百姓惊叹,对于拿下南海诸国的大宋来说,大象并不是一个难以寻找的动物,大驾卤薄中便有六头大象作为引导。 赵祯看着缓缓出现在乾宇殿之前的大驾卤薄稍稍有些震撼,这还是他第一次使用这样豪华的仪仗,之前为了体恤百姓,节省开支和耗费,自己都是用的小驾卤薄,完全没法和眼前的大驾卤薄相比。 车驾卤簿除了负责皇帝身边的安全,同时还担当着装饰皇帝权威的角色。因为它在这里并不是单指护卫用的兵仗器,还包括马车,乐器,旗,繖扇等装饰皇帝队伍的仪仗用品。大架仪仗,通号卤簿,三国时著名文臣蔡邕的《独断》之中已有此名。 赵祯迈步走入自己的皇帝大驾五辂车,以五辂为主,玉辂、金辂、象辂、革辂、木辂五辂都有不同的装饰。玉辂、金辂、象辂指车上的装嵌饰品,革辂,木辂是在皮革和木架上彩绘出图案,五辂都是朱斑漆轮。 这五辂车的规格细致到连辐条都有定数,必须满足三十条,而且不能多也不能少。车的两个轴头名为飞铃,上面装有描金彩绘的车厢,轼也就是马车车厢前面用做扶手的横木,绘有文兽,驾车时套在牲口脖子上的曲木以龙首衔之,并且用金银雕饰,车厢上竖立的旌旗,也有定制。 车的蓬布是青面黄里,名为黄屋。用牦牛尾大如斗,系于左驾辕的服马外侧拉套的马轭上,名叫纛,赵祯大量着这个叫纛的东西微微思索,好似史书上所说的黄屋左边悬挂着大纛,就是指此而言。 赵祯在马车中坐定,五辂中玉辂最为尊贵,上面竖立着太常的大旗,十有二斿,九仞委地,上绘日月升龙,天子祀天时使用。现在自己能坐在这里乃是因为收复燕云之功,破例为之。 当然不光皇帝能坐在车驾中,臣子也能享受这样的待遇,在以皇帝为中心的车驾之前是官员的六引,第一,开封令;第二,开封牧;第三,太常卿;第四,司徒;第五,御史大夫;第六,兵部尚书。 但现在是在析津府,包拯暂代御史大夫,夏竦暂代太常卿,而身为枢密使的曹玮自然就坐在了兵部尚书的车上,看的蔡伯俙和杨怀玉两人眼馋,但也有他们的位置。 检校龙旗前是金吾大将军,赵祯赐予狄青担当,金吾上将军服花脚襆头、抹额、紫绣袍,佩牙刀,珂马。清游队赵祯赐予杨怀玉率领,举白泽旗服甲骑具装、锦臂韝,佩横刀,执弓箭,白袴。而剩下的朱雀队举朱雀旗,执绛引幡、黄麾幡者,并服绯绣衫、抹额、大口袴、银带。 赵祯破例的赏给蔡伯俙这个外戚,当包拯等人听到之后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大宋火德,表示南方的朱雀才是最为重要的,把这个位置给蔡伯俙可见官家对他的重视。 包拯意欲上谏劝阻,但被夏竦拉住:“这是官家的大喜事,你就不要败兴了!”包拯想了半天顿足道:“也罢也罢,此事待回了东京城我在专奏上疏便是。” 夏竦看着坐上御史大夫车驾的包拯微微摇头,这个包希仁真是顽固不化。 第七百零七章神童被打了 十月又叫阴月,取自阴阳学说“纯阴用事,嫌于无阳,故以名之。”,同时十月芙蓉显小阳,所以十月又称阳月。农历十月初一乃是寒衣节,也是立冬。 东京城的百姓揣着五色纸前往先人的墓前烧“寒衣”以祭奠先亡之人,汉人最重祭奠礼仪,为免先人们在阴曹地府挨冷受冻,这一天自然是要焚烧五色纸,为其送去御寒的衣物,寄托着今人对故人的怀念,承载着生者对逝者的悲悯。 当然每个节日基本上都有典故,而这些典故自然要由德高望重的冬烘先生来说,一名身穿儒服的冬烘先生正在孩童面前讲述寒衣节的来历,孟姜女哭长城的故事让许多孩子为之垂泪。 待那年纪不是很大的冬烘先生讲完,一旁的孩子们便又催促他再来一个,显然这个冬烘先生是个极好相处的人,笑眯眯的从腰间拿出一个酒葫芦道:“今日便如此了,你们且快快散去,月底便是降圣节,到时老夫再给你们讲讲它的来历。” 一帮孩子大失所望,但却从中传来一声呵斥:“大胆!不许说!” 冬烘先生猛地放下酒壶咳嗽起来,猝不及防之下他被酒壶中的烈酒给呛到了,转头望去,只见一个唇红齿白的少年剑眉竖起对他怒目而视,冬烘先生暗赞一声俏郎君! “这位小郎君为何对老夫口出呵斥之语?” 那小郎君脸色一红的说道:“就是不许说降圣节的典故!如若你说出来,定叫你好看!” 王安石心中细想便猜出个大概,这小子的穿衣打扮便知是出自富贵之家,再看举止谈吐定然是出自官宦之人,降圣节乃是真宗皇帝定下的,其中的典故也多是个笑话,自己本打算讲出来让孩子辨明是非,但这小郎君如此愤怒,怕是宗室之人。 王安石的性格本就倔强,要是好言好语对他说还能回转,但这小郎君硬怼他便受不住,翻了个白眼开口道:“凭什么听你的?光天化日之下你还想行凶不成?” 说完他便一撩衣襟在边上的石凳上最下,缓缓开口道:“自天书议起,四方贡谀者日多,先帝好之弥笃。戊午,九天司命上卿保生天尊降于延恩殿。先是八日,帝自言梦见景德中所睹神人传玉皇之命云:“先令汝祖赵某授汝天书,将再见妆,如唐朝恭奉玄元皇帝。” 是日,五鼓一筹,先闻异香,少顷,黄光自东南至,掩蔽灯烛。俄见灵仙仪卫天尊至,帝再拜于阶下。又欲拜六人,天尊令揖不拜,命设榻,召帝坐,饮碧玉汤,甘白如乳。 即离坐乘云而去。及曙,召辅臣至殿,指示临降之所,又召修玉清昭应宫副使李宗谔、刘承珪、都监蓝继宗同观。辛未,躬谢太庙六室。诏:“圣祖名上曰玄,下曰朗,不得斥犯。以七月一日为先天节,十月二十四日为降圣节。” 随着王安石的越说越多,少年人的脸色越来越难看,最后愤怒的叫道:“放肆!先帝之事岂是你能述说耻笑的!你……你这是悖逆!” 王安石笑道:“话可不得乱说,我不过是有一说一罢了,有什么错?再者说,难道这些事情你家长辈没告诉过你?天下皆知的事情我说出来又如何?” “你们干看着干什么?给我揍他!”小郎君的声音都变得尖利起来,吓得一帮小孩远远的躲开。 原本在一旁假寐的几个汉子二话不说的上前,稍稍年长的弯腰道:“衙内,咱们还是走吧,要是让妇人知道了可了不得!” 赵灵儿瞪大眼睛道:“他这是有辱先帝,难道你们就视而不见?”这个帽子扣得有点大,亲卫的脸色不太好看,转头恶狠狠的瞪了一眼王安石道:“好好的读书人非要嚼天家的舌根,多多用功读书,参加科举便是。” 王安石被亲卫的眼神吓了一跳,这种充满杀气的眼神他从未见过,但嘴上不服的说道:“怎么?打算以恶奴欺人?我王安石还没怕过什么!” 赵灵儿跳脚道:“好啊!你们都听见了,甚至连父皇都从未把你们当成家奴,现在被外人如此说,还不惩戒他们一二?!” 王安石还没反映过来,一帮亲卫早已恶从胆边生,公主说的极是!官家还真的从来没把自己当成家奴,这小子居然敢这么说,简直是岂有此理! “父皇?!……” 王安石身体一僵,他终于知道眼前的小郎君是谁了,定然是陛下的次子,当今二皇子赵昀,“原是二皇子殿下……”刚刚反映过来的他便被一群亲卫拿下,亲卫也不傻,知道不能肆意打残这小子,但稍稍惩戒一下便可。 于是王安石的屁股便被打开了花,他被亲卫按住,撅着屁股动弹不得,本是读书人的他哪有什么力气反抗?亲卫的鞭子可不是一般的东西,抽在屁股上那叫一个疼,即便是以他性格倔强,也是叫出声来。 看着惨叫的王安石,赵灵跳起来拍手道:“看你还敢不敢大放厥词!皇爷爷的是非也是能这个措大能说的?最重要的是教你做人,父皇说过,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价值,不可一概而论,亦不可随意诋毁!亲卫大哥好好教教他!” 王安石被打的惨叫连连自然引起了许多人的关注,也有认识他的人在一旁说道:“这不是王家的那个神童吗?” 自然有好事者发问:“哪个王家?” “就是哪个三槐王氏的王家啊!要是按理说,这三槐王氏与皇后娘娘还有一丝牵连嘞!” 东京城的世家就没有人不知道的,于是众人恍然大悟,随即嗤笑道:“哦……难怪这么傲呢!原是三槐王氏的族人,招惹谁不好,偏偏招惹皇嗣。” 亲卫听到围观者这么说也就停下手中的动作,要说这王安石真是三槐王氏的人,那便是大水冲了龙王庙,毕竟皇后娘娘也是三槐王氏的族人……把这王安石打坏了可不好交代。 “这是出了何事?” 身穿一丝不苟公服的欧阳修走来皱眉对亲卫问到,他知道从赵灵口中得不到自己想要的答案,直接对亲卫询问。 亲卫干咳一声道:“这小子在市井之中大放厥词,肆意谈论先帝的是非,公主命我等教训一二。” 欧阳修并不恼怒,反而笑眯眯的望着王安石道:“没想到这么快你这神童都被打了,难怪曾巩连连向老夫推荐你时说你脾性冲动,率然!” 第七百零八章皇帝回朝 王安石此时也不够上屁股的疼痛,连忙起身对欧阳修躬身行礼道:“晚生后学王安石拜见欧阳学士!” 赵灵在一旁娇哼一声,王安石才反映过来随即躬身道:“王安石拜见公主殿下!” 欧阳修挥了挥手道:“算了,你本是出自三槐王氏,与中宫颇有渊源,娘娘自不会怪罪,公主也不该当街惩戒,有辱斯文,此事卖老夫个面子就此揭过如何?” 赵灵看着疼的面目抽抽的王安石转头对欧阳修道:“既然是师傅求情,那便算了,但今日之事需要记住,以后勿要随意评价先帝的是非,父皇已经替皇爷爷遮掩过去,你这么说岂不是在说父皇的不是?以后如何入朝为官,如何面于父皇?” 王安石惊讶的望着赵灵心悦诚服的拱手道:“介甫谨遵殿下教诲!” “哈哈!如此甚好,公主殿下,陛下的皇驾已经到了东京城外,您也该去迎驾了。”欧阳修说完便指了指南熏门的方向,提醒赵灵。 “父皇回来了?!”赵灵惊喜的叫了一声就准备前往南熏门,但随即被欧阳修制止:“公主如此打扮如何去面见官家?还是赶紧回宫换了宫服再去南熏门也不迟,回去晚了,娘娘定然怪罪。” 赵灵头也不会的点了点头便上了跟随在不远处的马车,相比起父皇回朝的喜悦,大娘娘的斥责才最为让她担心。自从父皇御驾亲征之后,大娘娘就没有一天好脸色,前些日子听说父皇在攻克析津府之后还受了伤,大娘娘和小娘娘更是变得有些怪异,辛亏母后安抚,否则还不知会出什么事情嘞! 待赵灵走后,王安石这才擦了擦脑门上的汗水,再次对欧阳修拱手道:“多谢大学士出手搭救,否则晚生真是要有辱斯文了!” 欧阳修笑道:“没你说的那般,公主虽然顽皮,但处事自有分寸,才智兼备……可惜是个女儿身啊!陛下光复燕云班师回朝,此乃我大宋的盛世,夏相公连大驾卤薄都请去了,你且快些收拾衣裳,随我一睹天子风容!” 王安石整了整身上的衣裳道:“陛下御驾亲征,收复燕云扬我大宋之天威,如此帝王古今罕见,介甫不才愿入朝为官以效微薄之力!” 分开人群的欧阳修点了点头:“介甫能有所想实乃善事,如今燕云归附,我大宋缺的便是能臣干吏,但你还需磨炼一番,好好改改你的脾性,连公主都能看出你的缺点,难道你自己不知?” 王安石老脸一红:“欧阳学士教训的是,介甫太过冲动了些。” 欧阳修哼道:“岂非是太冲动?腰杆硬的如包希仁似得的,就不知弯一弯,岂不知过刚易折?身居朝堂更是要如此,否则难成大器,欲成上位,必要审时度势,刚刚公主虽然知道打你不对,也知道你是皇后本家,但却能转劣为顺,不仅提醒了你还让你感激万分。” 欧阳修如此一说王安石还感觉真是这样,明明自己说的一点也没错,而且还是苦主,怎么到了公主那里反而是她占了理?自己还要感谢她? 瞧见王安石瞠目结舌的模样,欧阳修甩了甩衣袖笑道:“自己好好想想吧!” 王安石一路跟随欧阳修来到南熏门,此时的南熏门已然是人山人海,四周的百姓已经把除了御道之外的地方堵得是水泄不通,摩肩擦踵的挤在一起。 这是空前的盛世,东京城的百姓岂能不参加?为此许多工厂商铺歇业,连伙计带掌柜的都来看热闹。欧阳修这样的官人自然有自己的位置,王安石在他的带领下很快便来到官员所在的地方等候,这里是朝廷专门划给百官列队的地方。 还未参加科举的王安石属于家属,他父亲便是身为尚书都官员外郎的王益,所以便可理所当然的享受考前的待遇,曾巩看见王安石后便拉住他的衣袖道:“介甫贤弟来这里,我为你介绍几位朝中的能臣!他们早已看过你的文章,都说要趁着今天瞧瞧你嘞!” 官员之间互相介绍好友相识,这在大宋是习以为常的事情,但王安石没想到,曾巩所认识的官员居然还都是才高八斗之辈,甚至还有唐朝名相杜佑之后的杜衍、以及被官家书与屏风之上的范仲淹! 虽然王安石一身便服,但却遮掩不住他身上的文气,再加上他的样貌周正,杜衍,范仲淹等人见了无不夸赞。曾巩笑道:“前些日子送与几位的《读诏书》便是他的大作!” 杜衍眼睛一亮,微微点头赞道:“原是此子所作,好一句:日射地穿千里赤,风吹沙度满城黄。让人读了身临其境,恨不得见识一番塞外景象!” 范仲淹打断道:“诶!世昌兄此言差矣,我却最中意最后一句:贱术纵工难自献,心忧天下独君王。为国为民之心若然赤子,好,如若保持下去,必然是忧国忧民之臣!” 王安石礼貌的拱手,谦逊的样子更是让人欣慰,欧阳修渡步而来道:“此子文采斐然,才智也是顶尖的,稍加磨砺必将大用,好好读书,待科举之日,老夫望你鲤跃龙门!” 这是相当高的评价,欧阳修的人品在朝中是没得说,谁都知道他举贤任能,对有真才实学的后生极尽赞美,竭力推荐,使一大批当时还默默无闻的青年才俊脱颖而出。凡是年轻的官员,只要有能力,欧阳修几乎都在相公面前举荐过。 但却从没有像夸赞王安石一样夸赞别人。 “好你个醉翁,也不怕捧杀我儿,介甫年幼,当不得你这样的夸赞!” 欧阳修抬眼望去,原是王安石的父亲王益来了,随即瞪眼道:“老夫替你儿扬名,你反倒怪罪起老夫来了。” 王益摆手道:“你可完了官家当年之语?那刘永可是被官家好一顿磨砺。” 欧阳修笑道:“无妨,无妨,你家这孩子可不似柳永那般洒脱。” 就在王益还要说一些什么的时候,一声号炮突然响起,所有人都变得安静起来,连百姓都是规规矩矩的站好,孩子们一丝不苟的学着大人的样子不再追逐打闹。 第七百零九章大宋偃革 一声号炮便让全城百姓安静下来,这种事情在大宋基本上没有发生过,但百姓们却没觉得这么做有什么不妥,当今圣上基本上已经不算是人了……是圣人,是赤脚大仙转世! 对于这种超脱“凡籍”的皇帝,他们怎么尊敬,怎么崇拜,都是没有错的,中华民族其实更加崇尚强者,小农经济的思想让他们希望自己的种群中出现一位英雄,以为大帝,带领他们前进。 凡是达到他们预期的人都被他们送上了神坛,成为一代明君,或是千古一帝,汉武帝做到了,他让大汉成为空前强大的帝国,并且使得汉人成为最为高贵的人。唐太宗做到了,他让大唐成为天朝,让唐人名扬世界,即便是在后世的外国依然以唐人街定义国人。 大宋能让百姓们敬佩的人只有太祖,是他结束了五代十国的动荡,是他率领中华汉室再次凝结在一起,抱团起来对抗外族,但太祖早早便撒手人寰,甚至没来得及收复燕云故地。 如今大宋的天子,仁慈无双又施雷霆手段的官家做到了,大宋百姓的激动甚至无法用语言来形容,百姓们对帝王的判断标准其实没有多少,一是以自己的生活为判断标准,另一个便是以帝王的文治武功作为标准。 百姓们虽然默默不语,但他们的心中却有很多话要说,这是一场盛世,人人都捏紧拳头,身体颤抖,自己的君王御驾亲征,收复失地凯旋归来! 多少年了,大宋多少年没有迎来这样的盛事,这是值得整个王朝热烈庆贺的事情!随着大驾卤薄的靠近,南熏门的地面逐渐震颤起来,一声声象鸣响彻天际,传进众人的耳朵里,这意味着天子大驾的导象已经达到。 原本象征性关闭的南熏门缓缓洞开,所有人都伸长了脖子向城门方向探望,六头高大威武的大象迈着沉重的蹄子缓缓出现,大象的脸上还被画上了威武的图案和精美的装饰。 巨大的象蹄如大锤一样敲击在地面,震得人脚底发麻,这样震撼的场面让围观的百姓说不出话来,即便是煌煌天威也不过如此吧? 但震撼还远不止如此,在如“太古猛兽”的大象过后,便是六引车驾,这下原本还算淡定的朝臣忍不住了,车驾上坐着的乃是原本他们的同僚,参知政事夏竦,御史大夫包拯,以及枢密使曹玮! 这是不世之功啊!这是名垂青史啊!这是后人典范啊!这是文武百官的梦想啊!现在被别人捷足先登,他们心中怎能不羡慕?致君尧舜,这是多少文臣的梦想,现在车驾上的人不是自己,心中的遗憾简直无法叙说。 即便是以庞籍的宽容大度,也难掩心中的羡慕之意,他可是一国之相,堂堂的中书门下平章事,连他都没有享受如此待遇,却被夏竦一个参知政事的副相所获得,心中难免有些不平,但他也不得不承认,这次北伐也只有夏竦作为监军最为适合。 相比文臣的嫉妒,将门则是更为懊恼,原本在他们心中都埋藏着一种阴谋论,认为官家会借助这次北伐消灭将门,对于杨怀玉的出征他们也都是抱着看热闹的心态,毕竟这杨怀玉最得官家器重,而天波杨府更是与皇家关系密切,但说到底他们也是将门,官家很可能用他们作为投石问路的投石。 现在看来……他们的猜测完全错误,官家非但没有让杨怀玉去最危险的地方,而是让他驻守已经攻取下来的城池,北伐的战报会定期通报朝中,东京城的武将几乎都知道。 曹玮这个枢密使算是将门中人,但到了他这里将门也是满脸嫉妒,在他们看来,当初就是曹家的人先散播这种阴谋之说的,现在看来很有可能是他曹玮早已得到了消息,阻止别人和他争抢战功! 在东京城的将门看来,杨怀玉是不知情的受益者,他现在得到的一切只能归根到他的运气上,而曹玮不一样,他是枢密使,也是将门的领军人物,他能不知其中的猫腻?这显然是他抛弃了将门! 这时候生在车驾之上的曹玮根本就不知道自己已经成了将门愤恨的目标。他正怡然自得的享受世人的崇拜,身居枢密使的他亲随陛下北伐辽朝,同时在驻守燕云之地时斩杀众多,这难道不是战功赫赫? 在曹玮等人之后进入那迅猛的并不是衣着光鲜,铠甲锃亮的甲士,而是浑身破烂,甚至有些残缺的骑兵,他们是大宋北伐的军士,亦是这场战争中最大的功勋者。 这帮“残兵”的出现让整个南熏门鸦雀无声,他们身上的铠甲虽然也是大宋的板甲,但是却布满伤痕,即便以大宋板甲的坚固,久经沙场之下也是伤痕累累,这是一种无形的荣耀,狰狞的刀口,让人发颤的伤疤,都是属于这场战争的见证。 满是伤痕的铠甲并不影响他们的高大,满身的伤痕并不能遮盖他们的形象,这个就是百战之兵,这就是天子之师! 虽然没有亲眼见识北伐,但从他们的身上所有人都看到了这场战争的残酷,这是大宋将士一刀一剑拼杀出来的,这是大宋将士用生命换来的! 断掉胳膊,截取小腿的士兵依然稳稳的骑在马上,失去一只眼睛,少了一只耳朵的士兵依然目视前方,如此震撼的场景让人浑身发热,望而生敬! 不知是谁打破了此时的平静,在人群中呼喊:“推毂出猛将,连旗登战场。兵威冲绝漠,杀气凌穹苍。列卒赤山下,开营紫塞傍。途冬沙风紧,旌旗飒凋伤。画角悲海月,征衣卷天霜。挥刃斩契丹,弯弓射辽皇。敌酋一平荡,种落自奔亡。收功报天子,行歌归汴梁。壮哉!我天兵威武!壮哉!我大宋慷慨!” 不知是谁改的句子,却也是贴切的紧,人群爆发出山呼海啸的欢呼:“壮哉!我天兵威武!壮哉!我大宋慷慨!”但前来观礼的辽朝使臣和党项使臣脸色剧变,心中震撼,大宋什么风格什么时候变得如此激进了?! 第七百一十章献俘卸甲 大宋的民族英雄主义情绪完全被调动起来,这种情绪在对大宋来说是积极的,是有利的,但在党项人辽人,甚至是一赐乐业人看来则是极为恐怖,这种爆发出的民族自信让他们心中产生了一种逃离的情绪。 这是如今大宋给人的一种压力,身为宋人的百姓官员也许感觉不出来,但旁观者看的是两股战战,心生恐惧。 残兵给人的震撼太大了些,以至于在此之后众人才注意到领兵的将军,狄青,杨怀玉,以及谁也想不到的蔡伯俙,这三人率领的检校龙旗,清游队,朱雀队,都是由北伐北伐老兵组成。 从他们身上散发出的杀气就震慑住围观的人,这是从生死之中徘徊而产生的杀气,不是一般人所能拥有的,这些人无疑都是军中的猛士,也是俗称“首功”的士兵,他们在两军对阵时往往站在第一排,成为为大军披荆斩棘的人。 身处大军的最前列,面对排山倒海般扑面而来的敌人,他们将要面对巨大的压力,同时也要拥有过人的胆识,能从每一场战争中活下来的首功士兵,都将成为军中最宝贵的财富。 之所以叫他们首功,就是因为他们的位置,如若大军获得胜利,首功之人必是出自与他们。之后也就这样叫他们了。看似危险的位置,却是军中将士争先恐后希望站的地方,但也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站的地方。 他们要具备强大的心理素质,并且有过人的能力,否则两军交战之前,一触即溃那还了得?自古以来“首功”士兵的死亡率要远远小于后面的士兵,当然站第一排也有许多好处,比如记功多,装备好,伙食好等等。 参与这次大驾卤薄的士兵几乎各个带伤,除了文官和蔡伯俙以外的人也都是如此,赵祯身上的伤口也不在少数,他的那套皇帝的铠甲之下也都是细小的伤痕,鸳鸯泊一战,他身先士卒,长刀饮血斩杀辽皇,身上的伤口怎么会少? 天子亲征凯旋,将士归城卸甲,按照原本的计划,东京城的百官应当率领百姓出城十里相应,但赵祯特意传旨让他们在东京城等待,大军凯旋而归,若在城外十里相迎,必会影响气势,赵祯要让东京城乃至大宋所有的百姓看到,如今的大宋军队是一个什么样的军队。 这是一支由自己打造出的纪律部队,这是有别于原本禁军,厢军的能征善战之队。没有对比就没有高下,如今百姓包括文官望向这些大驾卤薄中的士兵,眼睛中都带有敬意,这些敬意是实打实的,没有一丝掺假,皆是来自于将士们身上的伤痕。 军队是什么?是一个国家的长矛利剑,是皇帝的爪牙,他们的素质到底,能力高低直接影响到皇帝的安全,王朝的稳定,来不得一丝马虎。 同时,北伐的成功也是赵祯在告诉朝臣,自己在兵事上的改革非常成功,自己作为皇帝引导大宋的前进也非常功成有效。 大军的脚步一致,每一下都发出坚实有力的声音,这是属于他们的骄傲与荣耀,围观百姓的眼神让他们觉得自己没有白白在战场上受伤,即便是战死的袍泽都是值得的! 他们不再是百姓口中的贼配军,而是扬大宋国威,收复燕云故地的猛士!随着将士们的步伐,大军发出整整高呼:“凯旋,凯旋!” 大军获胜而归,谓之“凯旋”,城墙上的礼乐已经奏响,因大宋少有如此大的胜利,奏响的凯乐乃是礼部仪制清吏司以及教坊司共同完成的,大宋的教坊司并非是卖身的,而是属于奴籍,但却专供朝廷酒宴使用的艺人,卖艺不卖身。特别是在皇后王语嫣下过钧旨后,更是成为天家的私人乐师。 大军凯旋,只有乐,没有歌,慷慨的旋律让女子唱出来怎么都不再韵味上,在这个时代基本上没有男人唱歌的事情发生…… 大驾卤薄官兵五千四百八十一人、车辇六十一乘、马两千八百七十三匹、牛三十六头、象六只、乐器一千七百零一件、兵杖一千五百四十八件,规模好大,气势磅礴,在进入东京城后差点排不开, 赵祯的大驾卤薄达到城中这才是凯旋仪式的开始,身为皇后的王语嫣,皇妃杨采薇,贵妃薇拉,领着皇嗣早早的便在宣德门前等候,宣德门后便是皇城,也是皇帝的家。他们在这里不光是在等待御驾亲征的一国之君,也是在等待一家之主的丈夫,父亲。 但大驾卤薄只在宣德门下稍稍停留,赵祯坐在车驾上瞧见了王语嫣等人,笑着点头示意,但还没来得及下去说话,车驾便又开始移动,大军凯旋后还有一系列的事情要做,告天地、宗庙、社稷、岳渎、山川、遣官去宫观及在京十里以内神祠,以酒脯行一献之礼。 毕竟这是天子御驾亲征,并收复失地,乃一场盛事,越是如此规矩与礼节愈加繁琐。但此刻唯一不耐烦的人只有赵祯,夏竦等人却是兴高采烈激动万分,这是属于皇帝的盛事,也是属于他们这些有功之臣的。 繁琐的仪式之后,献俘也是必不可少的,将士们将被俘敌酋以白练捆缚带往太庙、太社作象征性的告礼,然后在宣德门行献俘礼。门楼前已经设帐幄座位,文武百官及献俘将校在楼下左右班立,楼前稍南设献俘之位。 百官到齐后,侍臣将班齐牌用红丝绳袋提升上楼,报知赵祯。赵祯就座,百官三呼万岁行礼。侍臣高声宣布:“引献俘”。 将校把被俘者带到献俘位。侍臣当众宣读战胜敌军的“露布”也就是捷报。刑部尚书奏告,将某处所俘执献,请交付所司处置。这时所有人都望向赵祯,如若皇帝下令处以极刑,就由大理卿带往法场;如果皇帝下令开释,侍臣便传旨先释缚,随即宣布释放。 赵祯挥手道:“尔等皆是辽人之兵,亦是外族,但为国征战本没有错,罪不在尔!”这意味着这些俘虏没有性命之忧,甚至可以回归辽朝,还会有人专门发散盘缠。 被俘者三呼万岁,再拜谢恩。文武百官也都再拜,搢笏舞蹈,三呼万岁,当然他们的舞蹈在赵祯有些“群魔乱舞”的样子…… 一路上赵祯被折腾的够呛,各种繁琐的仪式与规格让他头疼,但这又是必须的,最后的仪式终于到来,赵祯这才稍稍兴奋了些,侍臣高喊:“大军凯旋回朝,诸事皆毕,卸甲——!” 第七百一十二章狼与羊 出征还朝,必有卸甲,这是汉家王朝对待出征大军的礼节,也是在向天下人宣布,这场战争的结束,有始有终向来受到重视,朝臣们都在等待着战争的结束,以及大宋所获得的胜利果实。 这场拖了三年的战争对大宋来说实在是太久了些,这三年里太子监国,陛下足足三年未归,这让朝中的许多事情搁置了起来,也让群臣每日提心吊胆,在他们的基本观念中,国不可一日无君何况三个春秋? 随着侍者的高喊,赵祯走下属于自己的玉辂车驾,这大驾卤薄的动静不亚于一场阅兵,当赵祯走下马车,走上高台的时候才发现规模之浩大史无前例,从上车到现在,一路上自己几乎都是带在车上,现在登高远望才知道什么叫浩浩汤汤,横无际涯。 大驾卤薄几乎囊括了大宋所有的兵种,重甲的骑兵,重甲的陌刀手,列队整齐,如山入墙齐头并进,在他们身后是整齐划一手持神臂弩的弩箭手,以此类推大宋的兵种全数在列。 看着他们铠甲上的累累伤痕,赵祯心中升起无限的自豪,这是属于自己的百战雄兵,这是自己的麾下猛士!相对于赵祯的骄傲,围观百姓则是热血沸腾,甚至出现了一些对大驾卤薄很有了解的儒者在高声讲解,这可比听说书先生的故事有意思多了。 赵祯看着激动万分的百姓微微一笑,汉家百姓就是这样,对自己英雄无不吝惜褒奖之词,同时这也是中华文明名的精神,自古一来华夏汉室皆是一边流血,一边开花。 许多感情憋在心中赵祯不能说出来,华夏汉室总有一批前仆后继的英雄,他们会揍趴那些逼迫欺压你的人,然而这一切可不是靠嘴说出来的,而是实打实流血流出来的! 赵祯穿越千年而来,直到此时他才恍然大悟,原来华夏永远不需要称霸世界,世界第一本就是属于自己,属于汉室王朝,即便是后世,也不过是回到那个顶峰的位置而已,难怪后世人常说:此生无悔入华夏,来世愿在种花家。 这是一种后世少有,甚至丢失的民族骄傲,而赵祯在东京城百姓的脸上却一览无余,他们身上有一种无比的骄傲,身为华夏汉室的骄傲! 其实这种情感本就藏在大宋百姓的心中,但却因为北失燕云之地,西受党项之威而被深深的压抑,太宗举国之力两次北伐“师不功”而被压抑。 如今天子御驾亲征,长刀饮血,收复燕云,他们还有什么理由压抑自己?这是一场宣泄的盛会,大宋这个金瓯不全的巨人终于站起来了。 这个时代,百姓的感情更加质朴,国家的强盛前动着每一个人,儒家思想的优势展现出来,百姓中传出微微的哭声,这是喜极而泣,他们手舞足蹈,他们放声赞美,他们面露笑意,但也痛哭流涕,这场盛会来的晚了些…… 大宋两次北伐,损失十万开国精锐。如今一遭雪耻,眼前的威武之师,善战之师是他们的骄傲。 塔利班望着眼前的禁军喃喃自语:“宋帝国的强盛已经能与罗马相媲美……” 智慧的拉比望着站在高台上的赵祯微微摇头道:“宋帝国的强大完全超越了这个时代,不,是甚至任何一个时代的欧罗巴。这还仅仅是收复了燕云之地的大宋帝国……” 拉比的话说道这里就没有了下文,但塔利班知道他的意思:“您的意思是大宋真的能帮助我们以赐乐业人复国?” “我的意思是这样的帝国如若达到和汉唐中兴一样的高度会变成什么样?!” 塔利班张了张嘴最后还是化为一声叹息,他不知道那时的大宋会是一翻什么模样,他只知道,现在的大宋完全具备了帮助他们复国的能力,同时以赐乐业人就要背负沉重的债务了。 他已经从晏殊那里得到消息,大宋皇帝很愿意履行原先的承诺,这让准备谈判的塔利班乱了方寸,没想到大宋皇帝的北伐居然如此的顺利,以至于他早就准备好的借口都拿不出手了。 “陛下御驾亲征,得不世之功而归,中宫皇后卸甲!” 王语嫣一身大礼华服,缓缓上前,看着脸上略微有些胡茬的赵祯眼圈微红,她记得官家每天做的最勤的事便是剃须,如今看来北伐这么多年官家连剃须都省了,这胡茬明显是才剃的。 “一解战袍,天下收兵!” 王语嫣轻轻赵祯身上解开已经被鲜血染透,晒干了又干干巴巴的披风。 “二解甲胄,大宋偃革!” 拖去一身鲜红的长袍,满是刀痕剑伤的盔甲让王语嫣忍不住惊呼,赵祯握住她的手:“莫要声张,免得破坏朕的神勇形象。” 王语嫣颤抖的解开赵祯的板甲,自有宫人结果放于金盘之上,这是要送往宗庙供奉起来,供后世子孙警戒之用。 但在此之前先要穿越朝中百官,为的是展现帝王的英勇,先帝御驾亲征也是身着铠甲,并且在回朝之前也在上面砍过刀痕斧印,但假的就是假的,朝臣一看便知。 赵祯的铠甲则不同,浑身上下大大小小四十余处伤痕,每一下都让人触目惊心,狰狞的模样着实吓人。 朝臣见了脸色骤变,这说明陛下是真的上了疆场,亲手斩杀过辽军,那么辽皇的死真与陛下有关! 原本还不当回事的朝臣猛然跪倒:“陛下亲冒流失险,臣等惶恐!” 如此坚固的板甲都损坏成这样,从狰狞的破口上一帮文臣便能感受到当时的激烈,有些胆小的甚至两股战战浑身发寒,差点晕过去。 赵祯的铠甲从文臣传阅到了武将,又从武将一路传阅到太庙,一路上百姓争相观看,每每有百姓兴奋的手舞足蹈,大声传颂。 真的假不了,赵祯铠甲上的一身伤都是来自于与辽皇耶律宗真的最后一战,没有任何的作伪,即便是上面的血迹被擦拭干净,可盔甲细小的夹缝依然有所残留难以擦拭。 “一只羊领着一虎豹豺狼肯定是不行的,一只老虎领着一群羊也是不行的,但现在,一条真龙领着一群虎豹豺狼,哪有不成功的道理?” 路边一个普普通通的老者开口对围着自己的一群人说道。 第七百一十三章论功与行赏 赵祯并没有多少的激动,虽然是被人捧着,但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如若经常有人夸赞你,捧你,时间长了也就感觉不出来什么区别,即便是收复燕云这样的不世之功也是一样。 班师回朝,大驾卤薄,这些都是夸耀功绩而已,但赵祯最想夸耀的还是自己手下的将士,包括夏竦和包拯,包括蔡伯俙这个外戚,三年的北伐,足足打了三年的战争,牺牲了数万的将士才换取燕云的光复,如若不是辽朝内乱,大宋将要付出更多的代价才能拿下大同府。 毕竟这场战争并没有进入到旷世对决的程度,大宋的将士还没有与辽朝的十万精锐对决,萧惠带着他们匆忙的赶回上京道了,否则痛失君主的辽军一定会给大宋的将士造成大量的伤亡,甚至连这场战争的胜利与否都是个问题。 腰间的天子剑被王语嫣解下,微微屈膝的向自己行礼之后便把天子剑放入托盘中,赵祯看到的是妻子恨恨的眼神,也难怪,自己现在回想干过的事情都觉得有些不可思议,以己身为有诱饵,鸳鸯泊一战的火药数量便吓的赵祯腿软,要是搁在以前绝不会这么做,可自己不光做了,而且当时没有一丝犹豫与恐惧,这大抵就是所谓的肾上腺素的加持吧? 当内侍高声喊出:“礼成——”之后,整个观礼的人群爆发出山呼海啸的欢呼声,以及万岁之声,这意味着大宋对外的北伐战争彻底结束,国家再次归于平静。 同时这也是论功行赏的时候,如此规模宏大又战功赫赫的北伐结束,怎么能没有封赏?犒劳三军是必然的事情,何况官家和将士们一起出生入死? 赵祯自然不会放过这个收买军心的最好环节,当即下旨犒赏三军,在食物上满足将士,这是最基本的作法,毕竟征战许久,现在归国吃顿好的也算不得什么,但这种满足却是一种相当难得的事情,相当于在军中开启一场大型的聚会。 犒赏三军之后便是要论功行赏,赵祯自然不会学爷爷太宗一样,有功不赏,否则不就与自己收买军心的目的相悖了吗?在宣布犒赏三军之后,更是下旨,出征将士在战场上所获得的战利品全数归个人所有,朝廷一律不上缴,登记造册的战功当日便送去三司,由三司根据战功实数发放,但凡有克扣着,将士可上登闻鼓御前告状! 所有人都被官家的雷厉风行所惊呆,自大宋开国以来,还从未有过如此痛快迅速的奖罚,一阵死寂之后跟随赵祯的大驾卤薄将士齐呼:“万岁!万岁!万岁!” 这是官家对他们的重视,他们岂能看不出来?士兵需要的是什么?不就是得到应有的尊重吗?赵祯不光要给他们钱财,还要给他们尊严,这些人出生入死,为国效力,总不能在归国后再次变成贼配军吧?总不能光给荣誉不吃饭吧?赵祯的收买无疑是很成功的,他能感受到将士们的以心换心。 挥了挥身上的衮服长袖,赵祯呵斥道:“莫要如此煽情,做小儿女状!战死将士的抚恤,尔等务必送与其家中,其父母当待之如尔等父母,其子嗣,当待之如尔等子嗣,万万不可懈怠!” 有战争就会有死亡,这是不可避免的,但是如何做好安抚工作,其中却有大文章,赵祯的三言两语便让将士们的心中一暖,给他们,给天下人看到大宋战死之人的待遇,那以后参军之人还会少吗? 当所有的流程都结束之后,东京城的欢庆才算是正式开始,百姓们几乎是拖家带口的前往封丘军营劳军,这是约定成俗的事情,不用官府朝廷下文,百姓自发也会这么做。 和以往的禁军不同,大宋的禁军皆是来自普通人家,与百姓关系密切,可谓是真正意义上的子弟兵,也是赵祯故意为之。 大军安置好了,剩下的便是官员的问题,燕云之地的光复无疑给大宋的官员提供了更多的位置,文武官员都能得到妥善的安置,他们岂能不高兴?要知道大宋的待选官足有数百人之多,这还是在赵祯开发岭南之后安置了许多官员所剩下的。 冗官的问题在大宋一直没有得到妥善的解决,一是这些待选官都是从科举中正式产生的,不能随便打发掉,二是这些人都有一定的才能不可随意安排浪费掉。 现在燕云之地空缺出大量的官职,正好能妥善安排掉这些冗官,在赵祯眼中这些“未分配资源”都是浪费!他恨不得把每个人都利用起来。 论功行赏非常的重要,战争胜利结束,天子要宴享功臣,论功行赏。上古把这种“享有功于祖庙,舍爵策勋”的礼仪称为“饮至”,当然在大宋“饮至”享宴不再行于宗庙,改在正殿或宫苑举行,琼林苑便是东京城中最佳的去处。 现在的琼林苑基本上已经作为大宋皇帝和官员饮宴的地方,等闲人不得进入,自从赵祯把武举的武状元安排在琼林苑赐宴后,武人的地位便明显得到提升,文臣武将莫不把参加琼林宴当成最高的荣誉。 当然饮宴的时间也是在晚上,现在是论功行赏的时间,这才是重头戏,也是最让人激动的时刻,受赏将士官员于宣德门外,班列整齐,内官引导至丹墀下序立。 文武百官皆侍立,赵祯在御座上坐下,说实话,这些官员的眼神甚至让赵祯看的有些发毛,“饥渴”的样子好似多少天没有房事似得。 没办法,在朝臣们的眼中,这是不单单是一场论功行赏的表彰大会,更是一场关乎自己是否能名垂史书的大事情,谁不希望自己的名字在煌煌史书中被提及?更何况这是收复燕云的大事。 众官行四拜礼,承制官小心翼翼的接过内侍递来的圣旨,他的责任是宣读皇帝的制命,虽然手中的圣旨轻如蝉翼,但在这时却重如泰山,所有人都盯着呢! 受赏官依次到礼案前拜受诰命,由吏部官代授,接受礼物,由礼部官代授。受赏官左侧又跪有二侍者,接受的诰命和礼物分别交给侍者,受赏官再俯伏行礼而退。封赏礼毕,众官鞠躬而拜,三舞蹈,跪而三呼万岁。相对于荣耀,诰命和礼物便相当的实在,由仪仗、鼓乐相随,一路送到受赏官员的府第。 第七百一十四章自己作死 赵祯看了看宣德门,在看了看后面的大庆殿,低声对三才吩咐道:“把论功行赏的地点安置在大庆殿中进行,在御道上挂上彩带,大开宣德门,朕要让有功之臣从大庆殿一路夸功回府!” 三才惊了一下,看到赵祯坚决的眼神之后无奈的点头应下,这是给朝臣们相当高的荣誉,基本上京朝官都有封赏也就说每个人都能有一次从宣德门正门而出的资格,这可是相当高的礼遇。 于是在朝臣的惊讶中,论功行赏的地点被安置在了大庆殿,连发放奖赏和御赐之物都在大庆殿外等候,仪仗鼓乐都在宣德门外等候,他们可没资格进入。 夏竦得到了相当高的荣誉,太子太傅,而原本留守东京城的相公庞籍则是得到了太子太师这个最高的荣耀,这是无可厚非的,毕竟庞籍坐镇东京城,配合皇后平稳的解决了赵允让这个麻烦,稳定了大军的后方,自然当得起太子太师这一荣耀。 但最让人想不到的是,太子太保居然是狄青!所有人齐刷刷的把目光钉在他的身上,让这位久经沙场的统帅浑身不自在,所谓的太子太保便是保护太子安全的,但在大宋太子三师只不过是个名头而已,代表荣誉,与差遣无关。 但这一次赵祯出乎所有人意料,不光给予狄青太保的名头,还给予了他相应的差遣,不光是他狄青,就连太子太师庞籍也是如此,太子太傅则是由曹玮担任,三师之中,太师授文,太傅教武,太保护卫周全,遵从古制本就无可厚非,朝臣没有谏言反而赞颂赵祯英明。 他们乐意看到文官的地位更上一层楼,同样的他们的地位和待遇也会随着提高,明眼人很快便能看出来这是官家在为太子的将来铺路,这些人不光是相公枢密使,更是代表文官武将。 尤其是曹玮,身兼枢密使与将门领袖,自然他的作用便更大一些,庞籍的老成持重在朝中也是出了名的。虽然这么做为时尚早,但必要的拉拢还是要有的。 不患寡而患不均,满朝文武几乎都多多少少的得了赏赐,结局自然是皆大欢喜,但唯一让人不爽的事情还是发生了,一个名叫窦让的御史台拾遗官打扰了你好我好大家好的气氛,明确的在大殿上当着文武群臣指出,蔡伯俙不该获得文资,并要求赵祯撤回对他的任命旨意。 赵祯看了看蔡伯俙,这货头顶上的外戚光环还真是重,为了让他获得文资,赵祯千挑万选,最后以从六品的秘阁修撰来堵朝臣的嘴,毕竟以蔡伯俙的功劳怎么也不止封一个小小的从六品文资,朝臣们自然卖自己一个面子。 但谁曾想,居然还真的有人跳出来了,蔡伯俙脸色极其难看,自己不争不抢,官家给什么自己就接什么,难道还要被这些乌鸦给骚扰?不这都不算是骚扰,而是侮辱!即便蔡伯俙的脾气再好也是恶从单边生。 当然这一切都被赵祯看在眼中,这个名叫窦让的拾遗实在是太过分了些,连身兼御史大夫的包拯都有些看不下去,知道这话非但不能说动官家,反而会找来祸端。 赵祯在御座上换了一个稍微舒服些的姿势,微笑着对窦让点了点头:“嗯,你说的很对,待会留身奏事!” 窦让躬身行礼后便退回站班,现在的他极其兴奋,看来自己终于引起官家的注意了,明珠蒙尘的事情怎么会发生在自己的身上?!留身奏事!普通的官员可没有这种待遇,非相公一级,或是三品以上的高官才能获得,现在自己一个小小的御史台拾遗便有这样的待遇,这不正是说明自己在官家心中的分量吗? 但和窦让不同,包拯在看到官家的小动作和特有的笑容后便知道这窦让完了,三年的相处下来,包拯了解赵祯的习惯,一旦他整个人变得轻松之时,就是官家在刻意压制内心的怒火,看似随意的姿势是他对窦让的不屑。 摇了摇头包拯决定还是伸出援手搭救这个御史台曾经的同僚,毕竟现在他还挂着御史中丞的名号,对这样敢于谏言的下属还是要多多照顾的。 “天子之言,出口成宪,窦让尔当审慎之!蔡伯俙之功有目共睹,非陛下偏颇,且秘阁修撰从掌典籍,非要害之职乃陛下体恤外戚,世人皆不有疑,当赞陛下之仁。” 这救火救的及时,文臣中自然有不少人明白包拯的用意,连庞籍都在暗自点头,虽然对外戚授以文资稍稍不妥,但蔡伯俙的功劳实在不小,当得起这个从六品的小官,何必较真?但又不想让窦让这样敢于上谏的御史得罪皇帝,于是开口附和道:“包学士所言既是,窦让多心也。” 从包拯这个御史台的上司,到庞籍这个相公,接二连三被否定自己的谏言,窦让心中极为不满依然死咬着蔡伯俙外戚的身份不放:“祖宗之法,岂能违背?蔡伯俙外戚也,以此为先例后世当如何对之?万万不可开此先例!” 赵祯坐在大庆殿的御座之上看着窦让,他实在不知道这样的人是如何当上官的,包拯和庞籍两人给他台阶下,这货还要撞南墙,温声说道:“此事你且留身奏事。” 包拯和庞籍两人看到赵祯的表情后当场放弃,对他们来说能出手援助已经算是不错的了,窦让自己看不出官家的心思也就算了,自己都在隐晦的劝他,他还要上谏便是自找麻烦。 原本赵祯只是想让窦让接受一点惩罚,所以才会让他留身奏事,但现在看来不光是惩罚那么简单了,窦让把祖宗之法不可变这一铁律搬出来了,什么都好说,但这东西对赵祯来说是绝不能出现的! 这是阻碍大宋发展的陈规,一旦被祖宗之法所束缚,许多事情赵祯都不能进行,这只会耽误大宋的发展,岂能让窦让搬出来?如若自己同意了他的话,岂不是以后遇到什么事情,朝臣只需搬出祖宗之法便无敌了? 三才瞪着窦让,这该死的乌鸦就是招人讨厌,官家刚刚班师回朝,还未曾休息,便上朝论功行赏,得了好处的时候不见你反对,瞧见别人得了好处你就忍不住了?秘阁修撰不过是从六品的小官,芝麻绿豆一样大你还去较真? 在瞧见官家起身后,三才便急不可耐的高声叫道:“退朝!” 第七百一十五章皇帝回宫 赵祯在紫宸殿中接受了窦让的留身奏事,还未等他开口,赵祯便首先发问道:“你知不知道朕为何让你留身奏事?” 窦让躬身道:“陛下被臣的拳拳之心感动……” “不,是因为你有错处,朕不忍让你在朝臣面前出丑,现在站在这里好好想清楚错在哪,直到你想明白了便在纸上写下,让内侍传给朕,这里有笔墨纸砚,都给你准备好了!” 赵祯说完也不待窦让说话便甩着衣袖离开,这两年穿惯了箭袖的戎装,还真不习惯广袍大袖了,尤其是这麻烦的衮服,还是早早还上随意些的燕居服来的妥帖。 三才看着呆立原地的窦让捂嘴一笑,赶紧吩咐内侍看好他,三两步的赶上官家的步伐,活该,就应该这样整治这些台宪的乌鸦,整天什么事情不干就把眼睛钉在别人身上,恨不得天天上奏,天天说人短处!前段时间,这些乌鸦连太子都敢谏言,皇后知道后非但没有处罚,还褒奖了他们,谁知他们更加来劲了,二皇子,公主都受了他们的责难,真是让三才恨得牙根痒痒。 “官家,咱这是去哪?” 三才看着大步流星在宫中乱窜的赵祯开口问到,他实在不知陛下想干什么,其实赵祯只不过是有些不好意思,自己三年在外,把三个孩子与三位母亲撇在这深宫高墙之中,也不知待会见了王语嫣几女该怎么说,只能在这后宫大内之中随意走动,酝酿一下感情罢了…… 三才跟随赵祯多年,岂能不知官家心中的想法,微微一笑的上前道:“官家,诸位娘娘已经在后苑等您嘞!” 赵祯身体一僵转头望向三才道:“难道朕的不安就这么明显?” 三才尴尬的笑道:“官家,您这是回自家,见的也是您的后宫,有什么不安的?奴婢这就去通报,诸位娘娘怕是等急了,大庆殿还没散朝便差人看了数次,这……您都下朝了……” 反正是自己的女人,有什么好担心的?赵祯莫名其妙的耸了耸肩便向后苑走去,这里是王语嫣等人最喜欢去的地方,也是最理想的用餐场所,东京城的皇宫经过几代帝王的修缮已经是美妙绝伦,虽然地方不是很大,但精巧布局和各种奇花异草良禽佳木不在少数,单单是几只满园乱滚的大熊猫便让人觉得活泼。 这样的场景自然要有孩子的欢笑相配,灵儿正带着自己的俩个弟弟满院子乱跑,王语嫣的呵斥声传来:“多大的人了还和以前一样满院子撒欢,知道你父皇要回来了便不听我的管束了?!” 王语嫣的声音一出,后苑的欢笑声顿然一滞,赵祯穿过月亮门便瞧见几个孩子规规矩矩的站在一起,在见到自己后眼睛中爆发出喜悦的神采那叫一个亮,原本的规矩也消失的荡然无存如炮弹似得冲过来扑在赵祯怀中,虽然三年未见,但书信很少断绝,父子之间的感情自然很好。 尤其是在灵儿裹脚之后,作为一个父亲,他认为自己差点就没保护好自己的孩子,赵祯与孩子们的往来信件便愈发频繁了。 这都是自己的崽啊,赵祯怎么能不心疼,原本还可以用国家大义之类的东西来劝解自己,可当孩子们扑在自己的身上叫着父皇,父皇的时候,赵祯心中的柔软被触碰到,复杂的感情涌上心头。 王语嫣等人几乎是同时猛然站起身体,急急的望向赵祯的所在,在看到赵祯的身影出现后便长舒一口气,然后便是一股巨大的怨念出现,笼罩在赵祯的身上。 毕竟是自己让她们担心了,赵祯老脸一红稍稍不好意思的开口道:“朕回来了……” 只单单这一句话,便让三女眼睛一湿,竟无语凝噎,一种如释重负的感觉突然出现,敏感的薇拉缓缓的坐倒在地上,而杨采薇则是手扶胸口微微叹息,王语嫣则是更加激动上来就把孩子打发走,拖着赵祯就往后苑的偏殿而去,惹得赵祯连连呵斥:“大白天的这是干甚?!” 王语嫣并不理会,回头望向杨采薇和薇拉呵斥道:“还不快点过来,是谁嚷嚷着要看的?”只这一句话便让赵祯摸不着头脑,而杨采薇二女则是飞快的点头一人拉着赵祯的一个胳膊便向偏殿而去,四周的宫人并不觉得这有什么不妥,齐齐的别过头去。 这唱的是哪出?难道要白日那啥?赵祯稍稍有些激动,直到他身上的裘衣被脱掉,露出满是伤痕的上身,三女这才住手轻轻的用双手抚摸这些细小的伤痕暗自垂泪。 王语嫣的脸色都变了,银牙一咬道:“看来我对那些辽人的惩治还不够!应当曝尸三月以儆效尤!陛下乃大宋天子,岂能亲冒刀剑之危流矢之险?彭七也是失职,亲卫司是干什么吃的!” 原来是为了这个!赵祯稍稍有些失望,又心暖,三女仔细的打量自己身上的伤痕,眼中闪烁着心疼的目光,尤其是胳膊上的箭伤,骗了她们许多眼泪。 摆了摆手穿上裘衣,赵祯笑眯眯的说道:“不过是些不打紧的伤痕而已,朕这不是没事吗?朕的铠甲可坚固着呢!” 杨采薇是舞刀弄枪的行家,不服的缠在赵祯的身上说道:“官家休要一笔带过,您的御甲可结实的紧!普通兵刃都不可能在上面留下缺口,何况是伤痕?” 王语嫣白了乘势缠上赵祯的杨采薇一眼,却又附和的点头,薇拉则是小心的用碧蓝色的眼睛紧紧的盯着赵祯胳膊上的箭伤:“那这箭伤官家怎么解释?听说官家遇刺,我等心中凄惶的紧!” 没想到一项不声不响的薇拉居然命中要害,赵祯只能苦笑着说道:“这是意外……好了都过去了,朕这不是囫囵的回来了吗?有些事情不做不行,朕要为大宋,为孩子们着想,身为天家,你们当知道其中的利害,即便是朕……” 赵祯还没说完,嘴巴就被堵上,然后是身上的衣服消失的干干净净,三女可由不得他多说,便扑倒了他,一时间床第轻摇,轻罗乱颤,偏殿之中是满园春色。 一番云雨过,赵祯这才感觉到家才是消除一切烦恼的港湾,在外面再苦再累什么的都能得到化解,只不过化解的代价是腰酸背痛罢了…… 第七百一十六章特殊的常朝 东京城的日常生活又恢复了正常,虽然和以前一样,但每个人脸上都露出自信的表亲,尤其是外族人都能深深的感觉到大宋百姓的自信,骄傲的气质简直就能透体而出。 虽然生活又恢复了平静,但皇帝回朝和不回朝完全是两把事,最少东京城造成的大街上,又能响起大庆殿的钟声,朝臣们每日便再次早早起床前往大庆殿点卯上朝。 刚刚回京第二天的赵祯死活不愿起来,孩子一般在床上耍赖,刚刚被王语嫣推起来,便又推到三女,死狗似得拉不起来,逼急了便在床上大呼:“朕北伐归来,就不能睡一天懒觉?再说常朝不过是装模作样一般,何必去,且让殿中御史点名便是!” 王语嫣并不恼怒,看着自己身上孩子一般的皇帝微微苦笑:“官家,越是如此越当守持规矩,您北伐归来,立了不世之功,然后便不早朝,不理政,这让朝臣和百姓看了像什么样子?越是如此您越应当按时常朝,一日不变啊!官家您从登基以来,除了北伐之外没有缺过一日常朝,何必破此特例?” 王语嫣的话还没说完,赵祯便做了起来,看着一旁杨采薇和薇拉捂嘴偷笑恼怒的说道:“你总是喜欢用这种讽刺之语,真是让人难受,朕常朝便是!” 杨采薇笑眯眯的撩起迷人的秀发,快速的把头盘好,用一根金簪子插好后便起身给赵祯换衣服,一边换一边对薇拉说道:“还是皇后娘娘能劝得动官家,要是换了我们还不知怎样嘞!” 杨采薇虽然年岁稍大,但身材和皮肤却保持的很好,葫芦似得完美曲线在加上少女般的容貌,赵祯心中微微一颤,但心中的欲望很快被王语嫣的咳嗽声给消退,王语嫣推开杨采薇白了一眼道:“你这样子是来撩拨官家的不成,还不去穿好衣服,待会可又诰命进宫,在那群长舌妇人面前你可要体面些,莫要丢了天家颜面!” 虽然被王语嫣怼了一顿,但杨采薇的脸上却露出巨大的惊喜,眼睛发亮的闪到一边,喜悦的表情无以言表,会见诰命,这是皇后赠与的权利,也是王语嫣第一次让她正式的会见京中的诰命夫人而不是以陪客的身份。 瞧着杨采薇高兴的模样,赵祯暗自对王语嫣竖起大拇指,这小妞的才智还真是不弱,简单的一个小动作便把杨采薇给收买了,这么多年来杨采薇可是被王语嫣调教的中规中矩。 赵祯可不管这些,在薇拉端来的水盆中把脸扎进去让自己清醒,惹得薇拉连连躲闪飞溅的水珠,王语嫣迅速那干毛巾把赵祯脸上侵湿的头发擦干,并把他的头发理好,一顶通天冠便固定在了赵祯的脑袋上。 杨采薇围了过来,三女仔细的大量赵祯的仪容后便脸上羞红,赵祯北伐三年回来,不仅还保有当年的俊俏,唇红齿白的书生样子,还多了一丝果断与坚毅,完全是天子姿容,配上天子衣冠后,然三女看的目眩神迷不能自拔。 赵祯微微一笑,在三女的脸上盖上大嘴印子,便在三女的娇羞中大步离开,三个大红色的嘴唇印算是对她们的惩罚,这个时代即便是男人也要化妆,作为皇帝的赵祯在上朝之前也要简单的修饰,口脂便是刚刚王语嫣给他涂抹的,不知为何还非要是红色…… 离开景福宫的赵祯伸了个懒腰,四周的内侍视而不见,心中却微微一笑,多少年了官家总有这习惯,虽然有些不守礼法,但给人一场亲切的感觉,已经升为都知陈彤在前面带路,三才已经先一步前往大庆殿准备了,这是官家回京之后第一次上朝,怎么也要准备的隆重些不是? 走着走着,赵祯突然对陈彤问道:“昨日紫宸殿中的拾遗呢?” 陈彤身体一僵转头小心的说道:“还在紫宸殿中,据内侍来报,那人站在书案之前一字未动。也一夜没合眼了。那股子倔劲奴婢都害怕……” 赵祯皱起眉头道:“他就没说过一句话,或是写下一个字?” 陈彤迅速点头:“没有,内侍轮换了三回也没瞧见他动笔开口。” 赵祯心中极为不舒服,不是因为被这个叫窦让的官员感动了,而是这窦让的顽固不化和不知变通,这样的人不适合入朝为官,更不适合执行监察之职。 “传朕的旨意,让他去三司当差,受之以勾当诸司,掌批书卷历,诸仓库案验而禀赋之事。” 陈彤一时间没有反映过来,这就奇了怪了,窦让本是从七品的拾遗官,明显是得罪了官家,为何官家还授他正六品才能担当的勾当诸司差遣? 赵祯自然又自己的用意,像窦让这样的人不适合在御史台任官,以他的为人处事方针,讲究的便是固守规矩,规矩比天还大,那自然去最重规矩的地方,此人和包拯不同,包拯兼职御史虽然也是古板固守规矩,但他却知道什么时候该坚持,什么时候会物极必反。 否则包拯也不会得到自己的重用,毕竟是龙图阁大学士兼之御史台宪,要是没有能力会得到自己的重用? 陈彤飞快前往御药院画旨,并前往中书省寻翰林学士制诰,皇帝的任命只有通过中书省才能算是真正的圣旨,否则便成了没有加盖相公打印的中旨,官员完全又理由拒绝。 虽然皇宫经过修缮,但大庆殿依然是东京城中最大的宫殿,赵祯站在大庆殿外微微摇头,怎么看怎么觉得这大庆殿不能与析津府的乾宇殿,嗯……两边也缺少对称的钟楼,难怪自己看着别扭。 这是常朝而已,并不是正式的朝会,按道理来说应该会有官员以各种各样的原因请假,但今日却一个不少全都来了,当然除了在紫宸殿中的窦让。 不过是个点卯仪式,但在赵祯登基之后便成了规矩,赵祯三年北伐,官员们自发的常朝,一日不坠,为的便是守护官家定下的规矩,越是战争时期越尊重皇权,这才是他们坚持下来的原因。 第七百一十七章党项来使 赵祯进入大庆殿,在坐北朝南的御座上坐下之后,乌泱泱的官员便躬身行礼:“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这已经形成一种口头禅,无论军民见到自己都用这样的话来恭维。 万岁一词来自唐朝武则天当政时期,典故也非常有趣,赵祯甚至觉得这是武则天与翰林学士演的一出双簧,相传武则天称帝后,特别喜欢别人吹捧她,藉以抬高自己的“名不正”的地位,但她又不好直言。 一天,她在金銮殿召集翰林院众学士,出题答对。她脱口出了上题:玉女河边敲叭梆,叭梆!叭梆!叭叭梆!众学士搜肠括肚,对答了几十句,武后都不满意,直觉扫兴。 这时,有位惯于奉承的学士看出了她的心思,忙吟道:金銮殿前呼万岁,万岁!万岁!万万岁!武后兴高彩烈,推为杰作。从此,“万万岁”一词便流传于朝野之上了。 武则天的上联依然是个相当难的叠字对,即便是翰林学士才高八斗,也不肯能如此之快的在朝臣面前吟出如此合辙押韵的下联,并且还含有吹捧之意,所以在赵祯看来这一切都是早就安排好的,只不过是当着朝臣的面演出来而已。 一出双簧便让万岁一词成为定语,非皇帝不得受用,赵祯看着大殿中的朝臣摇头苦笑,但既然如此也只能收下了,他可不打算打击自己的皇权去做无意义的事情。 随着赵祯坐下,三才高声的一句:“常朝点奏。”常朝便开始了,其实这个常朝非常简单,不过是点个名字而已,如同后世的考勤一般,表示官员来朝见皇帝,接下来便要准备正常工作了。 和朝臣们不同,前来参加常朝的京朝官都是在待漏院吃过东西的,甚至还又浓郁的羊汤和鲜美的瓜果,相比起远远赶来的朝臣,住在皇宫中的赵祯可就没有这样的待遇了,谁让他是赶着点到的,要是吃饭便会让朝臣们久等,虽然不是不行,但却不是仁君所为。 点卯虽然很简单,但时间很长,皆是因为京朝官太多的缘故,一个时辰的点卯结束,赵祯已经饿的前心贴后背了,这要是再继续视朝,那自己一定会低血糖。 随着常朝的结束,该去自己衙门公干的官员便离开了,剩下的都是需要参加视朝的官员,多是朝廷重臣,赵祯随便篓了一眼便全是叫得上名号的人物。 庞籍丁谓夏竦这三个顶顶大名的相公就不说了,晏殊,包拯,范仲淹,苏洵,等等才学之士也不再少数,这些都是自己的智库啊!当然麾下大将也不少,曹玮,狄青,杨怀玉,三个是最为出众的。 而彭七已经算是正式进入武将序列被封为从三品的归德将军领金吾卫上将军,而赵力因为断了一只胳膊被赵祯封为正四品的忠武将军领京中千牛卫大将军之职,李酒虽然没有什么建树,但他用兵老成,中规中矩为这次北伐奠定了扎实的基础,赵祯便封他一个宣威将军领监门卫将军之职。 当然其他的官员也是不差的,文臣都是来自于全新的科举制度,不光有学问出众的而且才干也相当出色,武将就更不用说,他们是出自军武院的尖子,并在军中锻炼过的精锐。 今天是赵祯北伐回京后的第一次视朝,显然朝臣们非常体谅官家,并没有太多的奏疏上奏,大多是关于燕云之地发展的,这是当下最为首要的事情,不能又所耽误,范仲淹的《燕云公路疏》简明扼要的点出公路对燕云的重要,并且要求朝廷在析津府与大同府广设公路,争取在两年之内达到和大宋境内相同的水平。 而夏竦上疏则是有关燕云之地乃至奉圣州官员的安排问题,一方父母官不能闲置空缺,应当极早安排才能加强朝廷对地方的控制,同时也要管理地方事物,让大宋对收复之地增加影响力。 这两项最为重要的事情结束后,曹玮便上了有关兵事的奏疏,大宋的十六卫还在燕云驻守,这些都是士兵可都是大宋关中之地的百姓子弟,暂时调集还可以,却不能长期驻守,征召当地士兵迫在眉睫,待训练得当,本就是农家子的十六卫可以直接装备,轻装返回大宋继续农人生活。 一举两得的提议让赵祯和相公们侧目,没想到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如此省时省力和法子别人还真没想到,赵祯心中微笑,曹玮越是如此距离将门集团便越远。 赵祯自然乐见其成,很显然曹玮是明白了谁才能给他想要的东西,既然是这样当然要重用提拔他,压制他不需要所谓的重文轻武,只需东京城中将门的嫉妒便够了。 朝臣的上奏很快便结束,谁都不想在这个日子口破坏官家的心情,最后鸿胪寺少卿上奏道:“起奏陛下,党项使者野利遇乞觐见!” 党项人的使者来了?这倒是个新鲜事,赵祯笑道:“无事不登三宝殿,朕倒要看看李元昊又耍什么花样。” 朝臣们自然不会阻拦,现在的大宋已经有了大国气象,收回燕云展现了大宋的实力,原本的弱势心理瞬间就变得强大起来,要知道辽朝的铁骑向来是横扫一切的存在,如今被大宋打败,连皇帝都战死了,还不足以说明大宋的能力吗?区区当党项人算个什么? 不多会,头戴金帖云镂帽,身穿紫皂底色绣盘球紫花旋襴,的野利遇乞走上大殿,这显然是极为隆重场合才穿着的服饰,党项人寻常所穿着的衣物可算不得精美。 “外臣野利遇乞参见大宋皇帝陛下!” “平身!” “谢陛下!” 简单的两句对话便显示出党项人少有的谦逊,赵祯笑着问道:“你党项使者可是少见的紧啊!这回怕也是无事不登三宝殿吧?说说看,你国主李元昊又有何想法?” 在说道国主的时候,野利遇乞脸色微微难看,现在的党项已经是西夏国,而李元昊也已经登基为帝,岂能用国主相称?但野利遇乞还是微微俯身道:“我主又国书奉上,愿与大宋结盟,讨伐辽贼!” 此言一出满朝皆惊,这意思已经很明显了,党项人准备在辽人内乱的时候相约大宋给辽人的后心捅上一刀啊! 第七百一十八章蠢蠢欲动的党项 赵祯坐在御座之上默默无语,其实如野利遇乞所言,此时如果联合党项,瓜分正在内乱的辽朝确实是最好的机会,但赵祯不打算这么做,最主要的原因便是一旦如此,大宋获得更多领土的同时,党项人也同样如此。 大宋完全没有必要联合党项进攻辽朝,这是得不偿失的不智之举,而且更为重要的原因是大宋正准备对西夏动手,这是赵祯精心谋划的一场没有硝烟的战争,以大宋强大的经济基础对西夏进行贸易战争。 大殿中的群臣自然是安静的,此时的他们正用极其厌恶的望着野利遇乞,乘人之危君子不屑为也!何况这是对一个正统皇权正统王朝?在大宋朝臣眼中,辽朝确实是一个正统的王朝,即便是它内乱了,衰落了,但他依然是一个得到世人礼法承认的王朝。 相比之下,西夏国的建立以及李元昊称帝在大宋朝臣眼中不过是个沐猴而冠的笑话,大宋自始自终都没有承认过西夏的正统帝位,且在官方文书中都是以党项唤之,这代表大宋只承认党项这个民族而已,并不承认他们建立起的西夏国。 赵祯自然是明白朝臣们的想法,对于两眼充满热情的野利遇乞道:“朕之大宋乃堂堂之国,自然要遵从礼法正统,辽朝与我大宋乃兄弟之国,辽朝内乱我大宋借道勤王,如今岂能朝令夕改?与尔出兵瓜分辽朝?岂不让天下人耻笑!” 野利遇乞不敢相信的望着高高在上的大宋皇帝,他想不明白如此有利的机会赵祯为什么会轻易放弃,要知道大宋自立国以来接连受到辽朝的压制,赵祯的爷爷太宗皇帝更是两次北伐失败,狼狈的乘坐牛车而逃,难道这些大宋都忘了?! “陛下,此乃天赐良机,宋夏联手必定能攻伐辽朝亡其国鼎,永除后患!” 赵祯轻笑着说道:“辽朝已然势弱,我大宋收回燕云之地,如此盛世之下,辽朝全无凛凛之威!”赵祯说完脸色正,严厉的望着野利遇乞喝到:“如今天下大定,我大宋何必前门拒虎,后门进狼?你党项与辽朝破盟,其因在你党项,我大宋岂能重蹈覆辙?话以至此,尔等还不明晰?!” 野利遇乞脸色难看,很显然大宋皇帝并不打算与西夏共同讨伐辽朝,在他的眼中宋人小富即安,完全没有进取之心,白白浪费了天赐良机,这是多好的机会啊!大宋如若出兵,从南进攻辽朝中京道,那西夏便可出兵辽朝西京道! 瞧见野利遇乞脸色难看,赵祯心中冷笑,党项人打的什么算盘他岂能不知?一旦用兵大宋必然成为首当其冲的主力,辽朝虽然有耶律重元作乱,但遇到外敌入侵之下,辽朝必然会抱成一团。 届时进攻中京道的大宋必然遭遇辽朝主力,而从西面进攻的党项则会因为大宋这个冤大头,而快速掠夺辽朝土地和人口,赵祯岂能让李元昊得逞?这李元昊难道把自己当成三岁的孩子不成? 野利遇乞不服不忿的退走了,在他看来大宋的满朝文武包括御座上的皇帝都是个小富即安的懦夫,眼前真是瓜分辽朝的最佳时机,居然止步不前?难怪宋人夺取大夏两州之地后便举步不前。 这样的国家怎么可能是大夏的对手,陛下说的没错,宋人不相为谋,如若应之则善,如若不应便也没甚的关系,大夏自己动手从辽朝获取土地和百姓,届时定然让大宋好看! 所有的朝臣都是面露不屑的目送野利遇乞离开,党项人都是傻子吗?这么明显的算计谁会看不出来?官家一口否决乃是英明之举。,以不变应万变才是大宋现在该做的事情。 大庆殿又恢复了沉默,赵祯从御座上站了起来走下御街,李元昊派遣使者联合大宋瓜分辽朝,不单单是希望与大宋联手灭辽,而是表达出了一种善意,其根本目的是希望与大宋结盟或是互不侵犯。 “诸位都看到了,党项人这是蠢蠢欲动啊!都说说自己的见解,朕洗耳恭听。” 官家拉近了和自己的距离,朝臣们自然心中高兴,各抒己见的说出自己的见解,丁谓作为三司老臣依然坚持自己原有的观点:“启奏陛下,此时无论党项人如何动作,我大宋都应当以原本计划为主,不可被李元昊之计分心。” 夏竦则是有些犹豫的说道:“党项人欲东进挥兵辽朝,那我大宋隔岸观火是否有利?” 庞籍在一旁微微皱眉道:“夏参政此言差矣!隔岸观火有何不妥?两虎相争必有一伤,对我大宋有利而无害,若我大宋搀和进去,岂不是也要有所付出才能得到利益?” 赵祯微微点头,不愧是老成持重的庞籍,一句话便点出了要害,大宋只要出兵便会付出很高的成本,毕竟大宋的军队已经不似原先,随着装备的先进,士兵素质的提高,用兵的成本也愈发的高了。 大宋按兵不动,党项和辽朝之间必定会又所损失,而这种损失对大宋来说便是有利的,不废一兵一卒,看着辽朝和党项杀的你死我活岂不更好? 晏殊则是比较在乎礼法,提出的也都是大宋与理与法都不应当乘人之危进攻辽朝,免得给天下人看了笑话,狄青则是建议应当巩固燕云之地的城防,同时在奉圣州蓄养军马,加盖城池堡寨。 看来朝臣中除了夏竦以外,绝大多数人都支持隔岸观火的政策,赵祯自然不会反对,现在的大宋需要的休养生息,经过北伐一战后,大宋的军队也要缓一缓,连连用兵不光对国力有巨大的消耗,更让军队疲惫不堪,这种疲惫不是身体上的而是在精神上。 战争虽然结束,但战争带来的利益与创伤则需要长时间的恢复,虽然大宋赢得了最后的胜利,但这个过程则要漫长许多,包括对燕云之地的开发,联通大宋与燕云的往来,让燕云之地成为大宋的国门等等这一切还需要时间。 第七百一十九章神奇的羊毛 随着大庆殿之后传来的报时钟声,今日的视朝便总算结束了,原本风平浪静的视朝,被党项使者这么一搅和平淡之意全无,虽然刚刚在视朝上各抒己见,但心中却是久久不能平静,如今的天下大势云波诡谲,宋,辽,夏三国之间的纷争不断,手段齐出。 党项人自然是脸厚心黑,辽朝正值内乱之际,便打算扑上去咬一口,甚至妄图拉着大宋一起行事,可见李元昊是个极其善于投机之辈,这种人虽然无耻,但不得不说很实用,自从党项人偷袭辽朝之后,赵祯便在心中给他打上了实用主义的标签。 这种人才不会在乎什么道德上的谴责,在他看来只要能给自己带来好处,什么手段都无所谓,真正做到了无所不用其极,当别人的儿子可以,反目成仇可以,背弃盟约自然也手到擒来。同样的这种人也最为可怕。 对付这种人,不能用寻常的手段,因为人家总能厚着脸皮的上前,叫你“爸爸”!都在国书上叫你“爸爸”了,你还好意思动手?待你按兵不动之时,党项人便又开始小动作不断,今天推进一点,明日杀你边民,掠夺牛羊财物。 那便只能用一些非常手段了,比如在经济上进行制裁,别小看这种软实力,那要看在谁的手中,对别的国家来说也许不行,但大宋的商贸金融已然是庞然大物,甚至能主导整个世界的贸易局势,这可不是吹牛,而是实打实的出现。 当大宋向欧罗巴运输货物的途径被阿巴斯切断的时候,神圣罗马帝国的奢侈品价格飞涨,甚至远超黄金,无奈之下才会又使者前来,赵祯甚至用财货挑起了神圣罗马帝国与阿巴斯王朝之间的战争。 赵祯一边吃着不知算是午饭还是早饭的御膳,一边听着蔡伯俙咽着口水的报告:“启奏陛下,蔡记商号已经向欧罗巴人提供了大量有关阿巴斯王朝的情报。看样子欧罗巴人要有所动作。” 赵祯喝了一口汤,清了一下嗓子道:“你可别说这些都是无偿的……给他们提供消息和情报也是要又代价的,否则我大宋不就亏了吗?” 蔡伯俙一个踉跄,官家还是这么的小气……在大宋花多少钱都不觉得心疼,一旦到了别国的身上,就是个瘦死的骆驼都要榨出二斤油来:“官家,咱们这还真的不好收钱,要不然下次?” 赵祯点了点头道:“其实也简单,咱们大宋要帮助欧罗巴人,那就从他们的身上获得好处,一旦战争打响,欧罗巴人的战利品……” 随着赵祯的话,蔡伯俙眼睛一亮,大宋的商人可以成为欧罗巴以及阿巴斯之间渔利的商人!欧罗巴人进攻阿巴斯人,缺点是什么?不就是缺少后勤补给吗?大宋商人收取欧罗巴人的战利品,再给他们补充粮食,兵器,甚至是攻城器械…… 蔡伯俙的思绪飘远,听说阿巴斯王朝盛产香料,这对大宋来说则是一件喜事啊!如若欧罗巴人打通了前往大宋的商路,甚至灭掉阿巴斯王朝,那剩下的事情就简单的多了,大宋完全能避开西夏对香料的垄断。 赵祯干咳一声把思绪飘远的蔡伯俙拉回来,指了指前面的桌椅道:“你且坐下吃饭吧!也不知整天想的什么,说着说着便发起呆来了!” 蔡伯俙尴尬的笑了笑道:“那臣就不客气了,刚刚微臣想到了党项。西域的香料被党项所控制,我大宋获取殊为不易。党项人在商贸一途上虽没有什么天赋,但却明白一个道理,什么好卖他们便提高东西的价格和税收,让我大宋商人苦不堪言啊!但我大宋又不能关闭榷场……” 赵祯摆手道:“关闭榷场是万万不行的,朕还打算用这榷场给党项以重创。” 蔡伯俙一头雾水,这榷场向来是党项人从大宋获取必须的途径,怎么成为对付党项人的利器?要是没有这些榷场,党项人所必须的茶叶,布匹,丝绸,甚至是粮食都得不到补充。 赵祯看出蔡伯俙的疑惑,拽下一根鸡腿闻了闻道:“榷场的作用便是用来控制党项人生产什么东西的,之前的并没又稍加控制,都是党项人又什么我大宋商贾就收什么,而且价格压的比较底,从今往后就不同了,我大宋需要羊毛,大量的羊毛!” “嗝……羊毛!”蔡伯俙被赵祯的提议噎了一下,两只眼睛都翻白了,幸亏三才在一旁锤了一下他的后背,这才免去被噎死的命运。 这货也顾不得用水顺一下,急急的问道:“官家,咱们大宋要羊毛干嘛?咱们大宋也要不了那么多的羊毛地毯啊!” 赵祯瞪了一眼蔡伯俙:“你这小子就知道钱,还有,谁说羊毛只能做成地毯?还能做成衣物嘞!”见他不相信,赵祯对三才挥了挥手:“去把格物院弄来的毛衣给驸马看看。” 三才笑眯眯走了,没多会回来的时候便手捧一件毛衣小心的递给蔡伯俙道:“这便是毛衣,全是用羊毛织就,这才叫软和嘞!” 蔡伯俙拿起手中又软又轻的衣物展开一看却是没有前襟,指了指手中的毛衣对三才问道:“大官,这玩意怎么穿?” 三才斜了蔡伯俙一眼:“还用问,直接从头上套进去呗!” 蔡伯俙尴尬的看了看赵祯,在赵祯点头后便飞快脱下身上的衣物,反正又没有外人,三才这个太监又无所谓,套上毛衣之后的蔡伯俙觉得,自己活像一只猴子…… 但稍稍一会之后便觉得身上暖和,而且感觉不出身上的这件贸易了,这要是穿在公服里面……“好东西!好东西啊!官家,这毛衣轻似鸿羽,温暖异常,乃非凡间之物啊!” 赵祯白了他一眼:“什么非凡间之物,不过是羊身上的毛而已,整日视而不见,却不知它是好物件!格物院已经有能把羊毛纺织成线的器械,稍加改造便能大量产出,到时这样的毛衣可便随处可见……” 蔡伯俙兴奋的身体都在发抖,这是多好的东西啊!最主要的是西北之地本就寒冷,如若能又这毛衣,定然是供不应求! 从党项获得羊毛,织成毛衣再卖给党项人,这可是一只生蛋的鸡,但这样如何给党项人以重创? 好奇宝宝似得蔡伯希向提出了自己的疑问,可赵祯笑而不答,自然不会告诉他原因,羊吃人可不是一日而就…… 第七百二十章历史的巧合 蔡伯俙并不了解其中的奥秘,但不代表别人不知道,朝中又人就把经融战争看的非常透彻,并且早早就把所有可能的手段列成奏疏上奏赵祯,这人便是主管三司的丁谓。 当然这样的老臣是绝不会在皇帝用膳的时候出现在大内的,待赵祯和蔡伯俙两人酒足饭饱之后,一个内侍便迈着小碎步进来在三才身边耳语,三才惊讶的抬头望向赵祯道:“官家,三司使丁谓求见。” 赵祯擦了擦嘴望了一眼蔡伯俙道:“你的老师来了,还不去请?听说你从丁相公那里学了不少的财计之术,朝堂上的圆滑,也该做出点学生之态来。” 听到丁谓来了,蔡伯俙简直像看到猫的老鼠,胖胖的身体一哆嗦便急急的向外走去,但很快就平静下来,回头看了一眼赵祯便放慢脚步,又官家在这里照着自己,自己还又什么好怕的?丁谓总不能在这里打自己手心吧? 出了偏殿的小门,便瞧见行将朽木的丁谓老神在在的倚在柱子上打瞌睡,看了看日头已经接近晌午,蔡伯俙便知道自己这位老师午觉的时间到了,要不是官家有请,这老倌怕是已经去寻周公下棋去了。 “咳咳……丁相公,官家宣您进殿嘞!” 蔡伯俙轻咳一声并没有唤醒丁谓,却让他从袖口中掉出一本奏疏来,瞧见他抖动的胡子,蔡伯俙便知他根本就没有睡着,弯腰捡起地上的奏疏打开,蔡伯俙顿时惊为天人,这奏疏上的内容就是官家所说大宋用榷场对付党项的具体细节。 一条条一列列,清晰的列举出来,蔡伯俙看了惊为天人,这时丁谓才悠然醒来,从蔡伯俙手中抽走奏疏道:“你这小子真不当人子,跟随官家燕云而归,就不知去老夫府上探望一番!怎么?从夏竦那里得了好处便忘了为师?为师这里的学问多的是,可不必夏竦差嘞!” 蔡伯俙连道不敢,腆着脸的上前扶着丁谓道:“丁相公说的哪里话,小子怎么敢目无尊长,只不过这三年来小子虽有返家,却匆匆一别,妙元看的甚为严苛啊!” 见蔡伯俙把公主的名号搬出来,丁谓也就不再计较,看来这小子是真的没有透传到夏竦的门下,夏竦可是对自己这位徒“垂涎三尺”,丁谓自然有自己的谋算,蔡伯俙是官家面前的近臣,自己主导的东西便能通过蔡伯俙很快的传递到官家面前。 现在却不是师徒二人闲聊的时候,赵祯还在偏殿中等待,蔡伯俙与丁谓两人进入偏殿后,便瞧见三才笑眯眯的指着紫宸殿的方向道:“官家已经移驾紫宸殿,两位请跟随老奴前往。” 紫宸殿是皇帝会见朝臣,留身奏事的地方,也是和朝臣讨论政事的不二选择,赵祯进入紫宸殿后便让内侍从储藏卷册情报的书架上取下有关党项的所有内容,黑手每年都会源源不断的向大宋传回党项的情报,虽然大宋和党项看似和平,但这些情报却每年不断。 紫宸殿已经被赵祯改造成了一座情报中心,这里储存着比黑手还要多的情报,各种文书卷轴,卷册纸条,分门别类的放在一个堪比大殿高度的书柜之中,内侍需要一架安装又滚轮的长梯才能顺利取得赵祯想要的东西。相比枢密院,这里才算的上是大宋真正的战情室! 大宋商贾所能达到的地方,黑手的人便渗透到什么地方,在这个时代,情报要远比刀剑更加的重要,赵祯不会放过任何一个细节,他要下一盘大棋,大到包涵了欧洲与阿拉伯,大到以色列人的复国等等这些都需要准确详实的情报。 区区一个党项,赵祯根本就每把当作是大宋的威胁,或者说它已经构不成威胁了,朝中的有识之士已经发现了党项人的弱点,比如范仲淹这个路政院的院正。 虽是任职路政院,但范仲淹的军事,政治才能却异常出众,在众多奏疏中脱颖而出,即便是赵祯想不注意都难,最少他的在军事上的理论学非常出色,而且因为修路的关系,他还特意前往西北之地考察过。 对待党项他提出了广建堡寨,公路纵横,互为犄角,缓缓图之这四词方针,赵祯看了并非惊为天人,而是暗自感叹历史的车轮和惯性,没想到在自己改变历史的状况下,范仲淹依然把自己的才学发挥了出来,提出了蚕食西夏的理论。 的确,按照历史发展,如若当初的大宋拥有更多的时间,西夏必定灭国无疑,北宋对付不了西夏的原因便是后勤不便,无法扩大胜利成果,但老范先生立足西北之后便提出了堡寨抵挡西夏的政策,如若能实行二十年左右,西夏灭国无疑,并且还能为北宋获得广袤的产马地和塞上江南。 赵祯抽出范仲淹的奏疏,这是大宋在明面上的手段,不光要在西北之地广建堡寨,蚕食党项人的领土,赵祯还要推进,并加快这个过程,如今的大宋有用公路,拥有水泥,只要再加上水泥浇筑技术,一座堡寨便会在西北的土地上拔地而起。 通过将近十年的发展,水泥用于建筑尤其是军事建筑上的技术已经相当成熟,相对与普通的民房,在城墙,堡寨上水泥的建造水平一点也不差,方便实惠的水泥,与大宋军民的古老智慧相结合,碰撞出了令人想象不到的火花。 赵祯在西夏的地图上放下范仲淹的奏疏,而此时三才则在门口传禀道:“启奏官家,三司使丁谓到。” 赵祯头也不抬的说道:“宣他进来!” 对于赵祯的手段和智慧丁谓是由衷的佩服,现在还要加上勇气,北伐一战得到的胜利果实是大宋历代帝王的总和,单单是收复燕云便是不世之功,这样的帝王让丁谓庆幸,辛亏当时自己没又选错。 “老臣丁谓参见陛下!” 在丁谓还没拜下之前,赵祯便伸手拉住了他的胳膊:“你年岁也大了,以后不用行拜礼,以躬代拜吧!”这对丁谓这样的老臣来说是相当高的礼遇。 一旁的蔡伯俙嫉妒的眼睛都要喷火,他跟随官家北伐三年也没见又这样的殊荣,而一旁的三才则是嗤笑道:“你要是如丁相公这般为国财计周全,稳妥不差毫厘,也同他一样年岁高了,官家自然也给你如此礼遇。” 蔡伯俙默默无语,他这位老师的功劳有目共睹,没人不知道,自己还差得远嘞! 第七百二十一章羊毛战争 在被赵祯搀扶起来之后,丁谓便瞧见一副巨大的舆图,他曾经在中书门下和枢密院中见过,据说全天下也就三幅,这紫宸殿中的自然是官家手中的那副了,舆图之上,山川河流,城池道路无不详细表明。 更有甚者连那小小的村寨都详细的标注在了地图上,大山之中不属大宋管辖的山民聚居地也都是应有尽有,秘密麻麻的,看的丁谓眼晕,好家伙,这么大的一张舆图需要多久才能绘制完成?据说穷尽格物院三年之功。 对丁谓来说这样的舆图乃是千金不换的宝物,大宋的四时风貌都能详细的列举于上,很快,丁谓便发现了党项人的位置上有着厚厚的卷册,这定然是有关党项的情报。 果然如他所料,赵祯开口道:“丁相公乃我大宋计相,知道财物的调配出入,也懂得钱财货物,不知朕之前的羊毛之策如何?丁相公可否已经准备好了奏疏?” 丁谓早有准备,躬身行礼道:“启奏官家,老臣的奏疏已经写好,但如今见识到了如此多的党项情报,老臣不知自己的奏疏还能用与否……恳请陛下宽限几日,待老臣仔细详阅在做定夺!” 赵祯笑了笑:“没事,从今日起,你丁谓与蔡伯俙师徒二人便留宿紫宸殿,常朝点卯自不用去,衙门差遣权先交由副手,务必把财计党项之策详实清楚,朕还等着看嘞!” 蔡伯俙恍然大悟,难怪官家把自己留下,这是要让自己师徒二人列出一个详实计划,看来官家对这场所谓不流血的战非常重视,大殿之中只又君臣三人和三才这个伺候吃喝的内侍。 被皇帝留宿宫中,这可是莫大的信任,虽然蔡伯俙曾经住过东宫,但自从赵祯登基过后,那东宫之后的小院便再也没有住过人,虽然是留宿宫中,但却不能睡在大殿之中,于是只能让蔡伯俙和丁谓住在了东宫之后的小院里,那里的别墅可是赵祯亲自参与设计建造的。 经融战争,这是一个全新的概念,但赵祯稍稍把基本原理解释之后,丁谓便很快明白了其中的意思,反而提出很多让赵祯都吃惊的细节与规划。 “官家,其实这所谓的财货之战很简单,便是用我大宋之强大财力诱使党项人大量养羊,并且还不杀羊,只采羊毛,如此一来羊便越来越多,而我大宋高价获取羊毛后再卖给党项或是外朝,如此一来钱财的耗费也基本上都能转嫁到别人身上,我大宋并未有所损失,甚至还能获利,也获得了大量的羊毛。” 瞧见赵祯连连点头,蔡伯俙奇怪的问道:“难道就只有这么简单?”丁谓喝了一口茶润了润嗓子:“由表及里,由器及道,万事万物都有道理,只要看破便没有什么难的,你且仔细想想,党项人大肆饲养羊群之后会又什么样的后果?” “羊群?漫山遍野的羊群……” 蔡伯俙想象了一下之后便不寒而栗,羊是要吃草的,而且羊吃草非常损伤草场的地力,往往是把草连根咬断,需要更久的时间才能恢复,如此一来岂不是压缩马匹的生存空间,并且草场是不能种植粮食的,如此一来不光是影响马儿,甚至连人的生存空间都会被影响。 而且相比大宋,党项人更加的阶级分明,党项人和辽人相差无几,他们都有贵族阶层,其实这与大宋也差不多,但不同的却是党项的贵族地位更高,对百姓的压制也更大。 但其中最为可怕的却是党项人一时半会发现不了,这就是一剂慢性的毒药,不光会使得党项人毫无察觉,甚至会让党项人上瘾,因为羊毛带来的好处是最为直接的钱财! 蔡伯俙甚至又信心劝说党项皇帝李元昊来支持圈地养羊剪羊毛的行为,让它成为党项草原上最大,最繁荣的产业!这是多么轻松的事情,不废一兵一卒便可使得党项蒙受巨大的损失和打击。 蔡伯俙皱着眉头道:“但其中所花费的时间也是漫长的吧?前期我大宋说不定还要有所付出才行。” 嗯,蔡伯俙这小子还不错,知道要诱使党项人自己养羊群,赵祯笑眯眯的说道:“这还不简单?别忘了我大宋获取了党项两州之地,洪州盐州两地便可以羊群诱惑党项人,只要他们知道羊毛能从大宋商贾的手中换取大量的钱财,他们会不干? 据朕所致,党项商人和贵族一项是串联起来的,贵族便是商人,商人便是贵族!但这两州之地的羊群数量一定要控制好,而且要爱党项人开始做羊毛生意之后,显露出力所不及的样子,最后退出竞争,如此一来党项人必不会生疑!” 蔡伯俙连连点头,要说这计谋丁谓是顶顶的厉害,而官家却是阳谋的高手,常常是阳谋一出,敌人明知是圈套还要捏着鼻子往里跳,甚至还又人要感谢官家,说不定这李元昊也如此。 丁谓对赵祯的话赞同的点了点头:“官家所言极是,只要把其中的细节谋划好,党项人必定入局!党项和我大宋不同,甚至不比辽朝,地域狭小不说,产出也是甚少,即便心中有所疑虑也必不会拒绝,蔡伯俙,你且要打点好一切才是。” 蔡伯俙指了指自己的鼻子道:“我去打点?这么说此事……”蔡伯俙话还没说完便不知所措的站在原地不动,以前这种事情他都是稍稍辅助一下便可,收收羊毛,发往大宋加工,然后他再贩卖给外朝,谁知道今日官家居然要让他主持大局!并且一旁的丁谓完全没有一点为难的样子,蔡伯俙不禁抬头望了望殿外的天空,难道今天是什么特别的日子不成? 丁谓笑呵呵的望着自己的学生道:“莫要如此惴惴不安,其中道理很是简单,官家根本就不希望此事中带有一丝大宋朝廷的痕迹,完全是咱们大宋商贾的个人所为,朝廷只是保护你们在榷场的利益仅此而已。” 赵祯点头道:“没错,这次朕要把朝廷排除在外,毕竟是温水煮青蛙,时间很长,朝廷帮得了你们一时却不能长久帮助,与其这样不如直接让你来办,不过事成之后朕也不会亏待你。” 蔡伯俙狠狠的点头道:“官家放心,臣定不辱命!” 第七百二十二章蒸汽之车 连续三天上朝没有瞧见丁谓,庞籍等人稍稍有些奇怪,但既然皇帝面色如常那便也没有什么事情,定然是丁谓这个三司使又有了新差遣。这段时间不光是丁谓没有上朝,就连将作监监丞曾公亮以及军械司的丁度也没有出现。 这两人可谓是官家相当器重的格物之才,不光是在格物一道上才华横溢,在朝政上也是相当出色,足以担待参知政事一职,苏洵对此多次举荐,却都被官家拒绝,这段时间火车的测试及改良已经进入最后的阶段,赵祯打算待火车出现之后再对这二人进行奖赏,为了副相参知政事便是其中之一。 月初的大朝会结束之后,百官还没来得及退走,一个内侍便红光满面的冲入大殿,在大殿中央跪下,面露喜色的高声道:“启奏陛下,格物院军械司传来消息,那蒸汽之车已然做好了!” 蒸汽之车?!赵祯一时没有反映过来,待想起赵小五才恍然醒悟,急急的起身挥手对朝臣道:“散朝!”便在内侍的引路下前往将作监,没想到火车居然还真的做好了! 赵祯远在燕云的时候便听说火车基本完成的消息,回京的这段时间他还没来得及过问,没想到赵小五的火车技术已经如此成熟,火车与别的东西不同,他是大宋迈进新时代的重要动力。 火车的出现不光会带动运输的改变与腾飞,更是带动了蒸汽机的发展,这是一种全新的动力,比水力更加方便,大宋的工厂便不用再依水而建,也不会再因地域被限制,同时也将获得更大的动力。 看着快步离开的官家,朝臣们一时间摸不着头脑,蒸汽之车是什么东西?难道就是之前出现在公文上的蒸汽车!许多朝臣三三两两的聚集在一起,范仲淹和晏殊走的比较近,和欧阳修以及苏洵等人关系甚好,几人政见一致,兴趣相投,彼此欣赏,对大宋的改革都是充满信心。 几人之间虽然年岁相差许多,范仲淹与晏殊相近,而欧阳修与苏洵虽与他们相差十岁却是忘年之交,几人在看到官家的模样后便走在一起讨论起来,而此时的包拯也渡步而来,他对格物并没有太多的了解,且是抱着怀疑的心态。 而此刻见范仲淹几人边走边说便上上前询问道:“诸位,包拯有礼了!” 范仲淹等人连连还礼:“原是包学士,我等可是听闻了你在燕云的举政,把偌大一个析津府管理的是井井有条,官家盛赞你的才学嘞!” 包拯躬身道:“不敢,承蒙官家厚爱,只是不知刚刚那内侍所说的蒸汽之车是什么东西?希仁才疏学浅,之前对蒸汽机械有所耳闻,却不知究竟是为何物,官家又为何如此激动?” 范仲淹几人惊讶的对视一眼,一边把包拯引在中间一边说道:“这可怪不得你,这三年时间你跟随官家北伐,处理烦务,岂能有时间了解格物,但如今既有闲暇,不妨好好看看格物之学,其中奥妙让人惊叹连连,完全不输与孔孟之道!” 包拯稍稍有些不解,格物致知乃出自孔孟之道,为何在范仲淹的嘴中居然能不输与孔孟之道?包拯大为不解,但接下来,范仲淹几人的话却让他张口结舌。 范仲淹等人极为热情,晏殊笑眯眯的说道:“这蒸汽之车其实用的便是最为常见的蒸汽为动力,希仁兄在家可曾饮茶?水壶烧水,热气顶盖之声可曾听闻?” 包拯理所当然的点头道:“这乃稀疏平常之事也,同叔说笑了!” 晏殊笑道:“这便是最为常见的蒸汽之力,所谓的蒸汽机械就是一个水壶,用炭火之力把水烧沸,水化为气,以气之力驱动转轴为所需只用!” 一时反应不过来:“这蒸汽之力居然由此之大?” 欧阳修哈哈大笑道:“这是自然,更有甚者如我大宋砲石之威,为了这蒸汽器械,我将作监死伤数人,损失之大陛下都为之心痛。” 包拯试探着问到:“那这蒸汽之车是否便是用的蒸汽之力驱动车驾?” 范仲淹等人相视一眼,没想到包拯如此快便领悟了其中的道理,齐齐说道:“然也!” 包拯喃喃自语道:“非人畜之力便可让车驾行与土地之上,如此鬼斧神工真当见识一番!” 随着包拯的话音刚落,便有内侍急急走来,瞧见范仲淹后便上前道:“范院正,官家宣召您前往将作监!”说什么来什么,范仲淹眼睛中透露着喜悦的神采,他是负责大宋所有的路政,而这蒸汽之车也属于路政之一,官家果然还是要用到自己,范仲淹连连点头道:“甚好,速速带路!” 剩下的晏殊,苏洵,欧阳修等人羡慕的望着范仲淹随即叫道:“我等在蔡记的复返楼等你,希文兄定要前来解惑!否则睡不安寝,食不甘味!” 范仲淹回首道:“好说好说,待我先去瞧瞧这蒸汽之车的精妙再与尔等细说!” 包拯这位龙图阁大学士自然被晏殊等人拉住,一同前往蔡记的复返楼,大宋的文臣之间颇为友善,尤其是欧阳修,为人热情豪爽,包拯实在无法拒绝便一同跟随一同前往。 出了宣德门便是宽敞的御道,但这里比起析津府的御道便差的不是一点半点,包拯稍稍感慨,东京城的格局确实配不上一国之都的气魄,相比东京城,析津府才是当之无愧的帝王之所,可迁都之事牵连甚大,包拯也是头疼。 御道向南走没多远便是太后刘娥巨大的贞节牌坊以及繁荣的南门大街,这里是东京城的最为繁荣的商业之所,与东华门的东十字大街相连,繁盛无两。 复返楼便在这南门大街之上,对面便是大相国寺以及盛况空前的万姓交易!各地,甚至各国的商人都会在这里摆出自己的商品进行交易,所用的钱财也都是大宋的铜钱,白银,甚至还有纸钞的官交子。 如今的大宋早已开放了白银货币,包拯便瞧见欧阳修用三钱银子从小贩手中买了一柄松木折扇,样式精美不说,还附赠了一块小小的坠儿。 除了欧阳修,晏殊,苏洵两人也都各自买了心仪的物件,包拯有心购买,但有住了手,自己怀中虽有一贯钱,但看到欧阳修等人以银钱购买之后,便稍稍尴尬的住手,他一路走来已经看到,以铜钱付款的百姓都少之又少,大多以银子付款,有人拿出铜钱甚至还会被别人嘲笑,自己好歹也是个官人…… 第七百二十三章火车的作用 就在包拯尴尬不以的时候,范仲淹已经到了位于东京城北,封丘军营之中的将作监,这里原本是军械司的所在地,但将作监的技术日益完善之后,也被下令搬到了封丘军营之中,范仲淹稍稍一想便明白,定然是蒸汽机械的出现让将作监得到了朝臣和官家的重视。 如今的封丘军营和以前的完全不同,城墙上的守卫甚至比以往还要少一些,但比御道还宽阔的公路却让范仲淹感觉到了这里的不同,城墙上虽没有多少禁军,但黑洞洞的火炮却向所有人展示着它的狰狞,这火炮的威力范仲淹可是见识过的,一炮之威恐怖如斯。 墙上大大小小的床子弩排列整齐,要是没有内侍相引,范仲淹相信自己还没靠近城墙十丈便会被射成筛子,虽然这是封丘军营,但其防卫的程度甚至比皇宫大内还要高。 皇宫的宫墙大防卫也不过是在十丈而已,而这封丘军营的防卫范围却到了十五丈之远的距离,前些日子还听说有个泼皮和人打赌,以性命换取赌资,越过皇宫警戒。 宫墙上的禁卫没有射杀,却也是发了弩箭警告之,谁知那泼皮捡回一条命得了赌资还不算完,再次和人打赌,以封丘军营为赌,赌资翻倍,可他刚刚越过十五丈的禁线便被一根粗大的弩箭钉死在地上,开封府的衙役都不敢前来收尸,而是请的知府事前来处理。 由此可见官家对封丘军营的重视程度,连皇宫大内都比不上它,这更让范仲淹惊讶与蒸汽之车的重要,恨不得立刻见了它的真容,过了广备桥走不过百米便到了封丘军营,这里原先是旧封丘门,现在已经变成军营的营门,不远处的夷山已经近在咫尺,但望山跑死马,进了军营之后,内侍恭敬的给军营守将递上了通行文书,并从守将处得了马匹。 沿着专门的道路前进前往夷山脚下的将作监,军武院级别更高还在夷山之上,没有两府公文或皇帝旨意,谁也不得轻易上山,可见他比将作监更加严密。 范仲淹还没抵达夷山脚下,便看到一团巨大的黑色烟雾升起,并伴随着欢呼声,待到近处便瞧见大内都都知三才一边扶着头上的官帽一边狼狈的追赶着什么,待范仲淹定睛瞧去被眼前的东西所惊呆了。一个冒着黑烟,发着怪声的庞然大物缓缓的向前移动,这个“大家伙”速度比人跑得要快上许多,却没有奔驰的马匹快。 而三才追赶的人正是从大庆殿朝会上匆匆离开的官家,此时的官家一边呼喊一边发出快慰的大笑声,从声音便能知晓官家此时的心情极为高兴,虽然平时的官家并不刻板严肃,但却没有今日这般开心,甚至是兴奋。 范仲淹看了半天也没瞧见这个会冒烟的庞然大物是由畜力拉动的,而且这东西全是有钢铁制造而成,全然不是木头的,畜力等闲也别想拉动它前进,速度还那么快。 赵祯在火车头的车厢中玩的那叫一个高兴,虽然没有后世的压力表,但将作监的能工巧匠却用一根短小的铁管做出了一个测压器,真是鬼斧神工!最为可贵的是这火车与自己猜想的一样,以石炭为原料,烧煤为力。 火车的出现意味着锅炉以及蒸汽机技术都已经成熟,将作监的工匠已经能把这两者合二为一,赵祯在格物上早就提出了锅炉这个东西,并通过锅炉引伸出了蒸汽机,而这火车便是蒸汽机运用到生活中直观的表现。 相比赵祯的兴奋,将作监的大匠以及官员则是快要激动的晕过去,显然自己制作出来的东西得到了官家的认可,并且还是又用的,曾公亮领着赵小五便上前,他们想听听官家如何评价,毕竟官家才是格物一道上的开山之人。 赵祯刚刚才从兴奋中缓过来,让跟随在身边的匠人停止给锅炉加石炭,火车的速度慢慢降低,这是刚刚测试过的火车,并没有完善的制动刹车,但只要它能跑已经很了不起了,要知道现在可是在公元十一世纪左右,欧洲人还处在落后荒蛮的时代。 此时的大宋便已经拥有火车了,赵祯活生生的把中国的科技向前推进了将近八百年,蒸汽机的出现并没有使得赵祯有多高兴,真正使得他高兴的是蒸汽机将会带来什么东西! 一场革命,一场工业的革命,赵祯知道自己刻意的把蒸汽机提出来会影响中华文明前进的历史,也知道现在许多东西还在摸索阶段,工业革命也许不会到来,也许非常缓慢,但只要有蒸汽机的出现,赵祯相信这个过程就不会中断,漫长?他不怕,华夏百姓拥有耐心,拥有聪明的才智,会弥补这些。 只要中华文明不断的前进,便会把世界文明牢牢的甩在后面,这才是他所希望看到的,亦是他兴奋的所在。五年的时间已经过去,派往美洲的船队了无音信,赵祯相信这些伟大的探险者已经葬身鱼腹,为此还特意在东京城中给他们立了一块匾额。 没有橡胶对这辆火车的蒸汽机密封是个大考验,想要彻底密封蒸汽机,所需要的智慧是超越常人的,而大宋的格物匠人便找到了方法,以螺纹连接,并以各种树脂和纤维的混合材料做出了类似橡胶的东西,只不过成本稍高,但大宋最不缺的便是钱。 通过杠杆,驱动车头的轮子,这辆火车足以拉动六节巨大的木质车厢,大宋的火车以木质为主,只要有蒸汽机为动力驱动便可,并不需要多么沉重的车头,轮子也不是全铁的,而是木轮在外包裹铁皮,在铁质的轨道上行驶平稳的很,如若在后面的车厢上加装减震的铁片,那肯定比乘坐同样的马车舒服。 运送货物,运送粮食,运送重要的资源,以及运送士兵,这火车将成为大宋的国之重器!范仲淹一眼便看出了它的用处,并且仔细的观察,而赵祯叫他前来也正是这个意思。 没有人能比身为路政院院正的范仲淹更适合开发火车的价值,在他的手中火车的作用将会被发挥到最大,并且如何铺设铁路也是个难题,都要交给范仲淹来处理。 第七百二十四章生于忧患而死于安乐 火车的出现给大宋带来前所未有的动力,范仲淹得了差遣之后整个人都兴奋的不知所措,赵祯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此乃国之大计,望公竭心尽力!” 范仲淹脸色通红,躬身行礼道:“蒸汽之车乃顺圣主而成,顺应大宋而出,臣为陛下贺,为天下苍生贺!” 原本激动的曾公亮等一众匠人从兴奋中回过神来:“臣等为陛下贺,为天下苍生贺!” 是的,这是一场该庆贺的盛世,蒸汽机的出现意味着大宋可以进入工业化萌芽,资本主义便会在几千年文明的中华帝国这张温床上资深,资本主义会让工厂如雨后春笋般在大宋的土地上出现,也会使得更多的人先富起来。 赵祯独自一人在封丘军营中漫步,在这里完全不用担心自己的安全问题,亲卫司的人已经被赵祯打发去和禁军来一场蹴鞠友谊赛,现在的蹴鞠在大宋非常的流行,尤其是在赵祯改变了规则和球门之后,更加激烈的对抗和竞争挑起了人们对蹴鞠的积极性,足球文化也在不知不觉中滋生,人类本就是热血的动物,否则怎么会又斗兽场的出现? 新式蹴鞠凭借着它激烈的对抗和比拼让人看的热血沸腾,自然受到所有人的喜爱,就连手无缚鸡之力的读书人也会参与其中,比如封丘军营中的文官…… 当然有利必有弊,事情总是如硬币的两面,蹴鞠给大宋百姓带来了娱乐以及热血的同时,也带来利益的纠缠,赌球这肮脏的东西自然也就出现了,有了赌博便会有人去操纵促局比赛同时产生了更多的利益纠葛,这是赵祯最不希望看到的事情,但也给他提了个醒,商业繁荣的大宋让人们把更多的注意力转向了利益。 “商人的天性是什么?”赵祯不禁对匆匆赶来的蔡伯俙发问。 抱着针对党项发动贸易战争奏疏的蔡伯俙突然愣住,稍稍想了一下便总结道:“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 没错,史家先贤司马迁的一句话便到处了商人的本性,甚至专门为此做了货殖列传,显然他是看透了商人的本性,但在赵祯看来这本性并没有所谓的好坏之分,甚至可以利用成为国家发展的动力,但前提是朝廷和君主要控制好它。 “火车你见过了吧?觉得怎么样?” “火车?陛下说的贴切……臣以为我大宋如若能又四通八达的火车串联城池,乃天下苍生的幸事,商贾之间互通有无,贸易来往,天下财货汇集大宋,这是何等的盛世!” 赵祯点了点头,蔡伯俙说的没错,确实是一场盛世,但也是一场革命,赵祯现在很矛盾,中原王朝的统治之所以稳定很大程度上依赖愚民政策,这是赵祯想否认也否认不了的,儒学虽王朝的统治确实起到了巩固的作用,而商贾的繁荣,格物的兴盛,书院的增多,百姓见识的增加,这一切对中原王朝的封建统治都是不利的。 准确的来说这对君权神授这一观点是不利的,深吸一口气,赵祯望着蔡伯俙道:“如若有一天,百姓们发现皇帝并非是真龙天子,所有人都觉得皇帝和他们一样是寻常人会怎样?” 蔡伯俙震惊的望着赵祯,此刻的他居然真的开始幻想那一天会出现什么样的情况,没一会便冷汗淋漓浑身发抖,猛然跪下道:“官家万万不可说此凄惶之言!一定又办法,一定又办法……百姓的好日子是官家给的,没有官家就没有大宋如今的这一切!难道这样的官家还算不得真龙天子?!” 赵祯猛然哈哈大笑道:“起来吧!朕只不过拿你寻个开心而已,朕是皇帝,朕的子子孙孙也是皇帝,只要能让百姓过上好日子,谁管皇帝是不是真龙天子?!” 蔡伯俙这才恍然大悟,还真是这个道理,只要百姓有好日子过,便不会去考虑皇帝是不是紫薇帝星,是不是真龙天子,在他们看来谁带给他们美好的生活,谁就是当之无愧的帝王,看来是自己魔障了…… 看着放松心神的蔡伯俙,赵祯的眼睛中却闪烁着无奈的光芒,话是这么说,但一百年后呢?三百年后呢?五百年后呢?! 随着大宋更加的富强,更加的聪明,更加的有学识,封建君主专制一定会被推翻,不过那么遥远的将来就不是自己需要操心的事情了,也许历史的车轮就该这样前进,谁也改变不了这辆马车的规则,包括自己!大宋能收回燕云,能灭掉大理,能征伐南海诸国,能让辽朝龟缩一隅,但却不能阻止历史的前进,不能阻止另一个时代的到来…… 漫步在前,身后是惴惴不安的蔡伯俙,赵祯的脑中灵光一闪,突然微微一笑,他突然明白自己来到这个世界的意义,不,准确的来说是他突然明白了自己存在的意义,他给这个时代的华夏种下了一颗种子,一颗不断发展,不断创新,不拘于陈规旧俗的种子,格物也好,商业也罢,这些都是打破中原王朝陈规旧俗的萌芽!自己留下的这一切无论自己还在不在都会继续。 原来是自己改变了这一切,是自己打破了传统的封建思想,一切的起因都在自己的身上!何必担心封建王朝的统治?何必担心自己子子孙孙的统治,何必担心所谓的天家?这颗种子也许会毁灭赵氏,也许会毁灭大宋,也许会毁灭封建王朝,但它却是给华夏这片数千年的文明注入了新的活力,让华夏崛起永远的走在世界的前列,华夏从夏商周开始经历了多少的王朝更替?但更替可以,却不能落后! 在历史的长河中,一个大宋王朝是多么的渺小,但它却是给华夏注入了新的活力,赵祯捏紧拳头望向天空被风吹散的云喃喃自语:“没错,只要这样便足够了!” 转头对跟随在一旁的蔡伯俙道:“入则无法家拂士,出则无敌国外患者,国恒亡,然后知生于忧患而死于安乐也!这句话给朕记下,命人书与大庆殿及析津府乾宇殿之上!赵氏子孙万代谨记!” 虽然不知官家为何突然说这样的话,但蔡伯俙依然躬身领旨:“臣尊陛下旨意!” 第七百二十五章皇后的店铺 天气非常的好,秋高气爽的让人忍不住舒服的伸个懒腰,然后在发出哼哼的声音,赵祯这位大宋的帝王便是如此,已经找到自己人生观,并加以修正之后的赵祯抛开了所有的礼法约束,深吸一口气后放肆的伸了个懒腰,华美丝绸织就的公服从手臂上滑下来,这个懒腰还真是舒服,看的一旁谨慎的蔡伯俙大吃一惊。 官家只会在极为放松的情况下才会露出如此随性的一面,刚刚的话题可算的放松,甚至可以说是有些大逆不道,但现在看来官家好似并没有什么不舒服,快慰的就像一只自由自在的小鸟…… “蔡伯俙,听说东京城中已经出现了蹴鞠赌局是也不是?”赵祯突然回头对蔡伯俙问到。 蔡伯俙一时间有些没回过神来,短暂的断片之后说道:“是,就在东十字大街原本的象棚里,据说又数千人观看,象棚的蹴鞠票一票难求嘞!” 赵祯摸了摸下巴点头道:“朕记得在象棚有咱们专属的包厢吧?朕可是好久没去过了,上一次还是买了陌刀和那个叫多保真的女真女子……走,陪朕瞧瞧热闹去!” 今天发生的事情对蔡伯俙来说有点乱,既然官家要看蹴鞠,那就去吧!象棚的蹴鞠可不是每日都有,今日乃是东京城有名的两大蹴鞠社常胜和日丰的对决,谁要是胜了便可得到象棚给出的十万贯赏金!两支队伍皆是势在必得,连京城的官报都说这是一场龙争虎斗。 赵祯的马车在亲卫司的护卫下一路离开封丘军营向南前往东十字大街,这段时间东京城的变化非常大,连许多店铺连赵祯都人不错来了,原本盛极一时的樊楼已经算不得城中最高的建筑,更多的高楼已经鳞次栉比的排列在它的一旁,甚至还有砖石水泥的建筑出现,但高度却要矮小许多,现在的水泥建筑还达不到太高的高度。 各种店铺在这里聚集,繁荣之况堪比南门大街,琳琅满目的商品到处都是,最为让赵祯惊讶的是,象棚的蹴鞠比赛已经致使道路变得瘫痪,而开封府的衙役已经在街上开始维持秩序,这说明官府和朝廷已经开始配合甚至服务于商业活动,这就是自己给大宋所带来的变化。 这是一种非常好的变化,赵祯自己也会遵守,让亲卫司的人停下马车,步行前往象棚观看蹴鞠比赛,亲卫实在是拗不过官家的旨意,只能护卫赵祯前进,自从鸳鸯泊一战后,亲卫便寸步不离的跟随赵祯,即便是在宫中也是如此。 他们是真的怕了,官家有的时候疯狂起来连他们这些本就把命卖个帝王家的人都害怕,那爆炸所产生的威力和震撼至今亲卫们依然记忆犹新。 距离蹴鞠开始还有半个时辰,赵祯打算和蔡伯俙在外面逛一逛,当初自己和蔡伯俙两人前来象棚还是为了观看女戏,赵祯拍了拍象棚门外的廊柱道:“这根柱子可不一般,堂堂大宋驸马,蔡记的掌柜蔡伯俙当年还抱着它死活要进象棚看女戏嘞!” 一旁的亲卫哈哈大笑,而蔡伯俙则是满脸通红回应:“官家当年不也是看的高兴,铜钱泼洒的比谁都卖力!” 亲卫的小声戛然而止,赵祯瞪了蔡伯俙一眼便走,到了这里仿佛又找到当年还是太子的感觉,无拘无束的在东京城中游玩,到了东十字大街便距离南门大街上的曹婆婆肉饼不远了,寻找着记忆中的小路穿行,很快就瞧见那家熟悉的店铺。 许多人都说曹婆婆肉饼是曹家的产业,其实完全是两码事,不过是个巧合而已,当然曹婆婆肉饼的营生却是去往曹家投献过,每年给予一些红利,曹家人也就对这种小店的事情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毕竟只是个买肉饼的小店,能有多大的波澜? 但又曹家这棵大树的名头,东京城中的泼皮,城狐社鼠之流便不敢寻曹婆婆肉饼的麻烦,这对店铺来说是相当实惠的事情。 曹婆婆家的肉饼味道依然是那么的好,一口咬下外酥内嫩唇齿留香,赵祯微微惊讶,这里面居然还有一丝丝来自西域的香料,小茴香彻底激发了肉的香醇,让赵祯忍不住连吃了两块。 大相国寺的边上更是开设不少珠宝首饰商铺,因为大宋和阿巴斯王朝的远洋生意,各种宝石便开始出现在了大宋境内,猫眼石,红宝石,祖母绿,等等这些都是最为首饰最精美的装饰,让人看了便觉得它们本就应当是主角。 从古至今,女人的钱都是相当好赚的,男子讨女人欢心的办法也是一成不变,如果你爱一个女人就给她买东西,女人对璀璨的首饰和容貌最为重视,于是珠宝首饰以及化妆品便成为了她们的最爱。 碧雅轩这个皇后的营生自然也就成为百姓乃至官员最为信任的品牌……赵祯突发奇想的步入其中,许久没有在东京城逛街,这次出来也该给王语嫣买一个小礼物才是,碧雅轩虽是王语嫣出钱开设的店铺,但其中的首饰珠宝她却未必有,赵祯给王语嫣买礼物不是图它又多贵重,而是在于心意。 南门大街上的碧雅轩是东京城中最大的首饰店,店铺的风格也是以奢华为主,但殿中伙计的态度却是所有店铺中最为恭谦的,寻常百姓进来,即便是什么都不买,小二也会奉上名茶供其歇脚,让人忍不住感叹天家的宽厚,连开门做生意都完全不同于别家。 赵祯微微点头缓缓渡步其中,蔡伯俙跟在一边对亲卫使了个眼色,亲卫自觉的融入人群,因是碧雅轩的总店,规模大,人也多,蔡伯俙可不想引起不必要的骚动。 小二热情的走上前来,赵祯仔细一瞧来人却是个女子,身上的衣着也是相当得体,虽不是寻常女子穿的长裙,却也是一身干练的窄袖衫襦,葱白色的两襟显得淡雅文静,让人忍不住多看一眼。 对待客人自然也是热情,尤其是赵祯这般岁数,衣着华丽且身具儒雅气质的人,店中女子更是客气,说不定被看上就是攀上枝头成了凤凰。 第七百二十六章无价之宝?破烂货! 赵祯一身大红色的丝绸公服,以玉带束腰,香囊相坠,头上看似简单的笼巾却前有银花,上缀黄金附蝉,这样奢华的衣饰非贵族豪奢之家不得,想让别人不注意都难。 碧雅轩总号中的女子侍者都是些眼睛毒辣之人,抬眼一扫便之你是个什么货色,虽然面露无常,但心中却是高下立判,瞧见赵祯的穿着打扮和气质谈吐之后,便断定他是个贵族之家,与那些个身着华丽的酒囊饭袋不同,他们靠的是家中财富,而这位……靠的是家中的地位。 如今东京城的人可越来越看出生了,商贾的增多使得商人的整体素质开始下降,毕竟是穷人乍富,难免有些得意嚣张,再加上赵祯有意无意的提举商人的地位,于是便愈发的让人瞧不起了,认为所有商人都是如此作态。 侍女走上前来对着赵祯盈盈一拜:“小女子碧玉有礼了,不知这位公子前来挑选何物?是自用还是送人,是男样还是女样?” 赵祯还未答话,便有小斯奉上上好的茶水,一旁的蔡伯俙等人也是人手一份,单单是这周到的服务便让赵祯暗自点头,抬眼一瞧便看见高低的分别来,给自己的是蔡记有名的镇山红,而蔡伯俙手中则是一份寿圣院的雨前龙井,而剩下的人则是再次一些的普通龙井。 这已经算是顶顶好的招待了,毕竟再好的茶水在他们嘴中都是一个味,属不定还不如大碗茶来的解渴过瘾,赵祯笑了笑:“不知你这碧雅轩的物件如何,且挑出一两件朕……真的给我瞧瞧?” 碧玉抿嘴笑道:“这位公子好似不知,咱们这是碧雅轩的总号,什么样的饰品皆有,什么样的材质,什么样的图文,只要您能说上来,鄙号皆能寻得!” 赵祯微微皱眉:“好大的口气,莫非天家的产业便如此自信?” 随着赵祯的话出口,碧玉脸色一变,虽然碧雅轩有皇后娘娘的私钱在里面,但谁也不会挑明点破,否则变成了骂人,大家心照不宣的事情没想到眼前的贵族居然当场挑破,实在是个纨绔的衙内不学无术! “公子此言何意?这店铺的东家怎可能是宫中的贵人,莫要拿小女子寻开心嘞!这就去挑选几样给公子瞧瞧……”碧玉匆匆而去,此时她已经给赵祯打上了纨绔子弟的头衔,可惜了,这样的一副好皮囊偏偏生在一个废物身上…… 赵祯还不知其中道理,一旁的蔡伯俙则是浑身颤抖,此时的他已经笑的肚皮都快抽抽了,官家这么说一下子就把所有的事情挑明,不是明摆着打人家脸说人家是仗着皇后这座靠山吗? 瞧见蔡伯俙的虾米样,赵祯一脚揣在他的屁股上,反正肉多也不疼:“怎么回事,朕到自己家婆娘的店里还提不得婆娘的名字不成?!” 蔡伯俙小心的没让茶水洒出多少这才憋着笑意说道:“官家,人家可不知您是谁,还以为这是在打她们的脸嘞!待会怕是会拿出什么稀世珍品,到时官家可不要心疼钱……” 赵祯撇了撇嘴:“什么稀世珍品朕没见过,便要好好杀杀这碧雅轩的威风!” 蔡伯俙忍不住笑意噗哧一声笑出声来,连身旁的亲卫也跟着“群魔乱舞”官家这是小孩子气上头了,哪有和自家产业一般见识的,还较起真来了,这可是天家的夫妻事,他们只看热闹不管闲事,当然想管也管不得…… “让开让开,别挡了贵人的道!” 一阵嘈杂声响起,身着党项服饰的白袍在阳光的照射下晃人眼睛,之所以一眼便能认出这是党项长袍乃是因为交领右衽系带外加圆领袍,这在宋辽俩个以正统自称的王朝是不会出现的。 赵祯和蔡伯俙对望一眼,没想到这碧雅轩的名号如此响,连党项人都会专程前来挑选首饰,瞧着人的架势还来头不小,党项人敢在大宋东京城横行无忌的人还真没有几个,尤其是敢在碧雅轩这种带有天家背景的店铺中耍横的便更少了。 赵祯和蔡伯俙两人忍不住上前瞧去,却发现一帮党项人护卫的确实个白衣女子,以白纱遮面,基本上什么都看不见,但露出的桃花眼却让人产生无限遐想,明眸善睐顾盼生辉,赵祯刚准备问蔡伯俙便发现这家伙的魂已经被勾走了…… “妙元你怎么来了?” 赵祯的一句话便让蔡伯俙吓得一哆嗦,如受惊的肥兔子迅速窜到亲卫的身后,四周观望才发现这是官家在耍他,幽怨的望着赵祯道:“微臣胆小,官家莫要戏耍微臣……” “你瞧你的出息,不过是个遮面的女子就把你的三魂六魄给勾走了!这女子是什么人?” 蔡伯俙皱眉想了想道:“党项人的都亭驿这段时间确实来了外人,但一直是坐着马车,并未见到真容但身份尊贵,应该就是这女子了……” 蔡伯俙的话音刚落,碧雅轩便又走进一个魁梧的汉子,身上穿的也是党项的长袍,蔡伯俙眼神一凝凑近赵祯道:“此人乃是西夏大将没藏讹庞!如今出现在东京城中应是以使者身份而来,必有李元昊之国书奉上!” 赵祯微微点头,这就说得通了,原来是没藏讹庞,随即赵祯哧哧一笑,这白衣女子的身份他也知晓,定然是没藏讹庞之妹党项宁令野利遇乞之妻没藏黑云! 这个女人可不简单,魅惑之术可是非常了得,赵祯对她有所了解,现在的她和李元昊还没有什么瓜葛,但历史上此女入宫之后便与李元昊纠缠在一起。 但现在,这一切和自己一点关系也没有,宋辽夏三朝,要说谁的后宫最乱,不是大宋,也不是辽朝,而是西夏,李元昊的残暴不光体现在他的征伐上,还体现在他对待后宫,对待自己的亲人身上,她的生母后族卫慕氏叛乱,李元昊不光杀了卫慕氏全族,连生母和皇后这对姑侄都未曾放过。 赵祯没空唏嘘党项的后宫,越乱越好,因为后宫这种地方管理不好终会变成祸乱的根源! “这位公子请上眼,这可是我碧雅轩最为名贵的东西!”碧玉已经回来,双手捧着一个锦盒递给赵祯,轻轻打开,盒中的物件在阳光下反射着迷人的光彩,一根根金色的丝线在其中显露着它的华贵。 蔡伯俙和亲卫们都被眼前的绝世珍宝所迷住,唯独赵祯不以为然的说道:“我当是什么东西,原是个破烂货!” 第七百二十七章玻璃的秘密 破烂货三个字以出口,碧玉的脸色变瞬间阴沉的能拧出水来,原本的婉约柔美也消失的一干二净,颇有一些悍妇的模样:“这位公子也太过了些,莫不是来天家的买卖上砸场子的?” 赵祯呵呵一笑,转身潇洒的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下,翘起二郎腿道:“你说这是无价之宝,可为何朕……正的好物件却不拿出来?居然用一块云南将作监的废料来打发爷?!还有这东西虽然不值钱,却是不该出现在这里!这可是抄家灭族的大罪,可别说皇后娘娘知道此事!” 碧玉的脸色已经从原本的泼辣变得苍白,手中这东西的来历叫这眼前的华服公子说的清清楚楚,当初掌柜的给自己这件宝物的时候也这么说,不识货的人见了定然惊为天人,但让识货的瞧见了便嗤之以鼻,显然眼前之人非但识货,而且知道这东西的出处和干系。 “怎么回事?咱们碧雅轩今天来了可不止一位贵客,这位是……皇……大哥?!”一身贵妇打扮的王柔出现在碧雅轩的偏厢之中,在看到赵祯后便急急的改口,差点叫出皇帝哥哥来,让蔡伯俙连呼好险。 王柔的到来让碧玉如释重负,赶紧在王柔的耳边小声说了什么,王柔脸色难看,不是冲着赵祯,而是对碧玉冷冷的望着,只把她看的汗毛竖起才开口道:“你好大的胆子,差点坏了我的大事,我不是交代过你这东西只卖给党项或是辽人吗?怎么敢随意拿出来显摆还是……还是给皇大哥面前显摆?!” 王柔说完还气不过,伸手便是一巴掌,响亮清脆的巴掌让赵祯和蔡伯俙都忍不住嘶嘶吸气,碧玉原本姣好的面容便迅速变红肿胀起来充满了乌青色的血丝,蔡伯俙忍不住说道:“你下手这么重干嘛?本就是你管理的营生,现在出了事情也不该单单拿这些下人出气。” 王柔恨恨的瞪了一眼蔡伯俙道:“这里有你说话的地方吗?再说了,碧雅轩可是也有你家的产业在里面,真要出了事,那位也走不了!” 蔡伯俙一时语塞,好像还真是这样,自己家的公主也出钱在了碧雅轩,每年拿的分成可不必自己的从官家那里拿的俸禄要少……小心的望了一眼赵祯道:“官家,这事该如何?” 赵祯白了他一眼,这小子天生在女人面前没主意,当初把妙元嫁给他也不知是不是害了他……喝了一口茶,赵祯放下茶碗道:“到底是如何,你且从实招来,你想救这侍女也不必如此,朕又不是杀人如麻的魔头,你刚刚把蔡伯俙的身份都给捅了出去,想必这侍女已经猜到了朕是何人了,这要是为难她,朕的面子还要不要了?” 随着赵祯的话,原本假装不知的碧玉连忙在赵祯面前拜下:“民女之错,还请官家恕罪!” 赵祯无奈的让亲卫把她搀扶起来:“这事和你虽有干系,却错不在你,而是你的掌柜没有交代清楚,师妹,又什么事情还不说出来?否则朕可要让人彻查云南了!” 随着赵祯的话,碧玉猛然发现自己眼里的大掌柜居然露出少女般的娇憨,撒娇的说道:“皇帝师哥,其实这事和皇后娘娘也有点干系……” 赵祯双手相交打了个暂停:“少来,你把妙元扯进来已经很碍事了,怎么还想把语嫣也扯进来?要是朕回宫后告诉她,你可要倒霉喽!” 王柔一跺脚娇嗔道:“真的和她有干系!是他王家送来的东西,难道皇后娘娘脱得了干系不成?” 经过王柔的提醒赵祯才想起来,当初出现之后自己的确是安排给王蒙正秘密散货的,这就难怪了,碧雅轩出现玻璃制品也就在情理之中了,定然是从王蒙正手中得到的,那什么……说不定还是王语嫣想帮忙……这些自己反倒是错怪了好人?! 王柔是何等精明,瞧见赵祯的表情之后便嘿嘿一笑:“官家这下错怪好人了吧?今天的事情小女子就权当不知道,这东西不卖便是,绝不会砸了碧雅轩的招牌和天家的脸面!” “唉!可别!东西还是要卖,不光要卖,还要卖的风光,卖的天下皆知尤其是要卖给外面那位贵客!朕要让咱们大宋的琉璃行销天下,但在大宋暂时不可售卖,待这东西传遍天下之后再说。” 王柔指了指外面小声道:“官家的意思是卖给那女子?官家不会是看上人家了吧?!” 随着王柔的话,赵祯一身冷汗的哆嗦一下,没藏黑云虽有艳名却绝不是个好相与的,赵祯可从未想过,再说要是自己一个堂堂大宋帝王和党项管宁的妻子有染,说出去嘿嘿乐子可就大了…… “休要胡说,这么大的女子也不知寻个人嫁了,非要在头上弄个妇人的朝天髻,怎么还打算一辈子不嫁?王公要是泉下有知必然雷霆大作!” 王柔一点也不怕赵祯,嘿嘿一笑说道:“官家莫要担心民女,孑然一身也是很好!”说完,王柔便玉步轻摇的离开,蔡伯俙贼眉鼠眼的上前道:“官家,王柔好像……那什么……对您……咳咳!” 赵祯起身就是一脚:“这事情和你有什么关系?朕的表示难道还不够清楚吗?只是把她当成妹妹照顾,你会对自己的妹妹……什么乱七八糟的!滚!” 这么好看的玻璃制品当然要卖给党项人,云南之地的将作监工厂已经能小规模的生产玻璃了,这东西与并不纯净的琉璃相比不知高强了多少,最重要的是透光性好,甚至比天然的水晶还要漂亮,而且能吹成特制的形状,这就是千金难求了。 其实王柔手中的玻璃也就鸽子蛋大小,但贵在其中嵌入了一缕缕的金丝,在阳光的照射下,闪闪发光宛若天界之物,一下便打动了没藏黑云,瞧见她欢喜的模样,王柔便开出了惊人的价格。 “十万贯?!你们大宋的商贾不会是疯了吧?就这还不如我大拇哥大小的石头要十万贯?!” 王柔点头道:“然也,这东西可不是寻常能得到的,据说是一小童上山采药时,与一位妙龄女子处而得,其后便狂风大作,飞沙走石,待那小童再开眼便早已瞧不见那女子……” 王柔的话还没说完,一旁便有人惊呼:“莫不是仙子下凡的遗留之物?那十万贯到也说得过去……”随着那人的话,一帮围观的贵妇便围了上来,没藏黑云急急的护住手中的玻璃道:“这东西我买了!这是你大宋的官交子且去兑换!” 没藏讹庞刚要开口便无奈的闭嘴,这十万贯可是自己妹夫给妹妹的所有家当,一下就变成一颗鸽子蛋大小的石头了…… 第七百二十八章党项人之所需 赵祯和蔡伯俙看着对玻璃爱不释手的没藏黑云齐齐的打了个冷颤,转头望向王柔表情惊讶,没想到看似柔弱的王柔下起手来居然这么狠,十万贯,十万两白银,就这么换取一块石头烧制的玻璃。 这也太奢适从了些,什么叫狠?这才叫狠!赵祯和蔡伯俙觉得自己坑骗党项人养殖羊群收割羊毛这种事情和王柔比起来简直是大慈大悲!那没藏黑云用十万贯换了一块玻璃居然还露出捡到宝的表情,而一旁的没藏讹庞虽然面露心痛,但却也没怎么在意,在他们看来,宝石这东西是不会贬值的,只会越来越值钱。 蔡伯俙感叹一句:“乖乖,这党项人还真是又傻又有钱!真不知这么傻的人为何能如此有钱!” 赵祯把偏厢的窗户关上,转头道:“他们的钱财当然不是从他们自己身上来的,创造财富的价值谁也比不上咱们大宋。党项人征伐西域多年,不仅开拓疆土,更是掠夺了大量的财富,但这些财富却不是源远流长的河流,而是竭泽而渔。作用金山银山的党项无论怎么节约也会把这笔财富给统统用掉,而我大宋商贾就是赚取他们钱财的人,这就逼迫着党项人不断的去征伐,不断的去劫掠……” 偏厢中陷入安静,蔡伯俙便目瞪口呆的望着赵祯,打死他也想不到党项和大宋之间还有这种为妙的联系,这么说来党项人这些年的连连用兵,征伐西域其实是大宋一手造成的?! 这些年来蔡伯俙只知道大宋与党项的榷场不断,也从党项人的手中赚取了相当多的财富,但他实在想不到这些年来赚取的财富其实是党项人从西域人手中掠夺过来的,每一块金子上都沾有鲜血,每一袋香料上都带有冤魂…… 蔡伯俙稍稍有些不忍的说道:“官家,这么说来咱们不就是在间接掠夺西域吗?西州回鹘,高昌,龟兹,皆是亡与大宋之手?” 赵祯摇了摇头:“此非我大宋之过,怪也只能怪这些小国太过弱小,也只能怪李元昊太过贪得无厌,竭泽而渔。掠夺西域财富已然是无道之举,他甚至还灭其国,屠其百姓,禽兽所不为也!咱们大宋虽是天朝上国,击败了辽人,收回了燕云,但有些地方却是力所不及。” 蔡伯俙大惊:“那高昌国来使又该如何?听说使者已经抵达郑州管城,此人携带西域数国国主之书上奏陛下,请求陛下匡扶正道,保全西州回鹘数国国鼎啊!” 赵祯抿了抿嘴,这是个艰难的决定,党项人对西域掠夺的太厉害了些,原本这些小国还能靠着进贡辽朝获得靠山和支持,但现在的辽朝已经是自顾不暇,哪有功夫去管西域的闲事,这些西域小国的使者这才想起了大宋。 大宋好歹也是大国,即便开始的几年不太景气,西域人也没少做投资,高昌,龟兹,皆有派遣使者前往大宋进贡称臣,这是一个对大国的尊重,何况所需的费用又不多,宋人为了体现上国的威仪,自然会赏赐成倍的东西。 现在不同了,党项人已经从原先的掠夺改为灭国,亡国之痛促使这些西域小国的国君联合起来,但他们的力量在能征善战的党项人面前显然是不够看的,联军被打的屁滚尿流,只能以龟缩防御为主,无奈之下他们向辽朝派遣使臣求救。 但那时的辽朝正在和大宋打的不可开交,哪有功夫去管这些西域人?之道后来大宋战胜辽朝的消息传遍天下,此时的西域人知晓,原来真正强大起来的帝国是大宋,并且大宋和党项还曾经有过一段龌龊。 于是使者便跨越千山万水抵达大宋,西域人也不傻,虽然党项现在挥兵西域,大宋要是前往西域救援简直是痴人说梦,他们只希望大宋在这个时候出兵党项,以围魏救赵之势解西域之围。 但他们还不知道,促使党项人疯狂掠夺西域的人真是他们一心想要求援的大宋,现实的接过连蔡伯俙这样的天子近臣都不敢相信,赵祯无奈的苦笑道:“这不是朕的初衷,世事无常,总有计划之外的事情。若西域来使,则避之不见!” 蔡伯俙欲言又止,大宋是上国,上国之君避之不见小国之使,这要是传出去对大宋的名声影响太大了些,仿佛知道蔡伯俙的想法,赵祯突然开口道:“朕不能见他们,要让李元昊知道我大宋不会帮助这些小国,但却不能不帮……” 赵祯的话一下把蔡伯俙绕晕了,官家这话是什么意思?小心的开口道:“官家,那咱们是帮还是不帮?” “帮!当然要帮,敌人的敌人便是盟友,西域虽然小国众多,但也不是不能击退党项人,前些日子野利遇乞向朕提议共同出兵瓜分辽朝,朕当时还着了道,以为他李元昊真的是要向辽人下手,现在看来……他是要声东击西,灭掉西域诸国!” 蔡伯俙大吃一惊,忘了一眼窗户小声道:“进兵西域?西域一直都是李元昊的后花园囊中之物啊!” 赵祯翘起二郎腿舒服的换了个姿势,还是那句话,由器及道。 知道敌人本心之后赵祯便浑身放松了,瞧见蔡伯俙一头的雾水随即开口道:“党项人缺少什么?掠夺西域和把西域变成国土二者有何区别?” “缺少什么,需要什么?”蔡伯俙反复念叨几遍之后猛然叫道:“人口,土地!” 咳咳……蔡伯俙刚刚的声音实在太大了一些,亲卫连连咳嗽提醒他莫要如此大声讲话,免得招来不必要的麻烦。 赵祯笑道:“答对了,掠夺来的只有财富,这一点上李元昊很清楚,他党项与我大宋和辽朝相比,缺少的不单单是财富,还有广袤的土地和众多的人口,有了土地才能养活更多的百姓,这样才会增加他党项的人口,也会缓缓增加党项的财富。要知道党项人可以贩卖奴隶。” “官家的意思是和帮助一赐乐业人一样,给他们提供钱财和武器,让他们团结起来击退党项人的进攻?” 赵祯稍稍点头又摇头道:“不光如此,朕遥遥派遣经验丰富的将军前往,让他们帮助西域人训练士兵,组织防守,抵挡党项人的进攻。” 蔡伯俙的眼睛瞬间一闪,派遣将军去西域这便是要流放一些人…… 第七百二十九章蹴鞠的魅力 得知一些朝中隐晦之事的蔡伯俙默默无语,他真的很希望今天的事情没有发生,自己什么都没听见,什么也不知道,但显然他现在知道了,官家要把一些朝中武将派遣到西域,组织西域人对抗党项人的入侵。 知道便是知道了,蔡伯俙只能在这件事上把自己变成哑巴,政治上的事情就是这样,蔡伯俙能把自己流放的多远就把自己流放多远,他比喜欢接触这些东西,因为他发现自己根本就玩不转,官家总是能解决这些麻烦。 但蔡伯俙理解错了!赵祯是大宋派遣精锐武将前往西域,但却没有流放的打算,将门集团他是不愿彻底铲除的,他们也有可以利用的一面,比如家传的兵法,用兵之道等等,这些都是宝贵的作战经验,要远比他们的子孙来的重要,将门子孙已经不需要靠功荫过日子,他们所掌握的家传绝学便是获取俸禄的最好东西,军武院一直在招揽他们。 凡是自愿进入军武院任职的将门,赵祯都会给予褒奖,让他们获得荣誉的同时也获得人生的价值,许多将门不再抗拒皇帝释放出的善意,他们知道自己手中的力量根本无法和如今的皇帝抗衡,硬拼下去倒霉的只能是自己,既然曹玮已经背叛了将门,那他们也没必要死守祖先的约定,将门的生存空间已经被军武院中的人才挤压的非常狭小,但他们发现,只要死守军武院这片天地,他们就是那些出生平凡武将的老师…… 赵祯不愿和蔡伯俙多做解释,这小子总是把自己看的太过阴暗,皇帝也是人,非万不得已谁会对曾经的功成之后下死手?最少也要为自己的名声考虑一下不是。老宋家的人就这一点好,做事要脸面,否则当年便不是杯酒释兵权这么柔和的手段了。 赵祯起身,自己来碧雅轩的目的是挑选首饰,差点就把正事给忘了,王柔已经回来,笑嘻嘻的模样如刚刚偷了鸡蛋的“黄鼠狼”看的赵祯和蔡伯俙两人一身的鸡皮疙瘩。 皇帝和皇帝的妹夫前来为皇后和公主挑选首饰,那自然是最好的,碧雅轩的贵宾室中,王柔把所有的东西都摆在桌面上任由两人挑选,蔡伯俙迟迟不动手,他总不能挑选一个比皇帝送给皇后还好的东西吧?! 赵祯挥手道:“你别管朕,随便调,给妙元的首饰可不能差,这么多年来朕可从未亏待她,宫中的好物件她可没少拿!要是这次不满意,定然会向你嫂子抱怨你胆小!朕也就能帮你这么多了。” 蔡伯俙感动的眼泪哗哗,还是官家体谅自己啊!但赵祯接下来的话便让他幽怨,“朕给了你面,你给朕把钱付了!” 王柔抿嘴一笑,官家就是喜欢拿蔡伯俙打趣,这么多年来也没变,抬眼望去,却见官家并没头挑选最贵的那支凤头簪,而是拿了三支普普通通的花簪,虽然在普通人眼中已经是华贵异常,但在天家多少有些素了点。 金厢倒垂莲簪,金崐点翠梅花簪,金桃花顶簪,赵祯拿着这三支金花簪微微点头,三支花簪每朵花代表一个人的性格,王语嫣自然是高贵典雅的莲花,而杨采薇则是热情的桃花,薇拉则是安静祥和的翠梅,虽然安静祥和但有时的坚持却能傲雪。 蔡伯俙自然是高兴的,官家三支簪子的价钱还不抵他手中的凤头簪,给自家女人的首饰买好,便也算是有了交代,赵祯心安理得的带着蔡伯俙前往象棚观看蹴鞠,出门时却巧遇已经买了玻璃的没藏黑云,一身白衣的她配上玻璃吊坠,金色的丝线闪烁着华美的光华让人忍不住多看一眼。 赵祯微微一笑便走开,这件事为大宋玻璃作为宣传的最好广告,党项人将会向大宋购买更多的玻璃制品,而他们唯一能找到的商人便是自己的老丈人王蒙正。 相比别人,赵祯毫不在意引起了没藏黑云的注意,这个翩翩公子为何对自己毫不在意?多少人都被自己所吸引,唯独他匆匆一瞥便离开,仿佛自己完美的身材一点也吸引不了他。 这是自然,赵祯可以说在身材上杨采薇一点也不输与没藏黑云,而王语嫣的容貌则是倾国倾城的那种,甚至有些祸国殃民了,薇拉的异域气息根本就不是没藏黑云能比拟的,没藏黑云身上完全没有能吸引他的地方,甚至比不上一场精彩的球赛。 蹴鞠比赛就要开始,象棚之外的东十字大街已经是人满为患,许多人没买到蹴鞠票只能在象棚之外听人评讲,说书先生便成为了象棚的座上宾,他们能把所看到的蹴鞠比赛精彩的还原出来,让更多的人掏钱押注。 赵祯一路走来,脸色越来越难看,因为有些人的押注已经变得疯狂,甚至借贷押注,这注定会演变成高利贷的温床,朝廷的票号非常理智的拒绝放贷,但总有一些不怕死的人,冒着倾家荡产的危险抵押自己的产业甚至房子从高利贷手中获取钱财赌球。 蔡伯俙已经看到了官家的表情,阴云密布的仿佛能拧出水来,快速的带着赵祯前往贵宾包厢天字一号,一路上对赵祯解释其中的利益:“官家,蹴鞠之事已经成为咱们东京城中最大的产业,甚至连大大小小的赌坊都牵扯其中,停是停不掉的,官家准备的拈阄射利暂时还不好推行。” 赵祯咬了咬牙:“这么说来还是输惨的人不够多,当多半的人输的倾家荡产的时候,便是推行彩票的时机,唉!总有一些人看不清真相,那就让这些人吃大亏!” 蔡伯俙不再言语,蔡记在这场球赛中也占有分成,朝廷的票号虽然拒绝放贷给这些赌球之人,但却放贷给了高利贷者,其实也是一样的,只不过官家不知而已…… 蹴鞠比赛开始了,象棚中间是一个巨大的沙场,沙子会减少摔跤时的碰撞且会增加摩擦力,让蹴鞠者的双脚更好的抓住地面不容易摔倒,但如此激烈的碰撞怎么可能不摔跤? 和后世的足球一样,蹴鞠的激烈对抗完全激发其了观众的热情,就连赵祯和蔡伯俙两人都激动的大喊,为双方的队伍加油,场中的观众便更加疯狂,摇旗呐喊声嘶力竭,一场球赛完全把人们的血性调动起来,不得不说它拥有独一无二的魅力。 第七百三十章伟大的蹴鞠 一样的规则,一样的人数,一样的球门,古代的蹴鞠同样引爆了观众的热情,蔡伯俙身上外罩的单衫不知何时已经出现在他的手中,像个风车似得呼呼挥舞,一边挥舞一边为自己喜欢的队伍加油。 赵祯自己也是差不多,但多年的礼仪教导让他克制住了自己的冲动,但也跟着呼喊加油,亲卫司的亲卫们则是要冷静的多,在他们看来这些蹴鞠的球手们还是比不上禁军来到厉害,但也不得不承认,这些人的球技确实出类拔萃。 军人走的是大开大合的路子,强调身体上的对抗与配合,而这些民间的球队则是更加讲究运球上的技巧,俩个球队的对抗之中带有相当高水平的帽子戏法让人目不暇接,这是正真热爱蹴鞠的人组成的球队,常胜社的球技与配合显然更胜一筹,两次抢断成功对日丰的球门形成威胁,这让日丰的防守愈发的浮躁,多次想要积极组织进攻但却致使他们的防线更加混乱。 球场中除了一部分赌球的人之外,大部分人都是热爱蹴鞠的,他们为每一次传球欢呼叫好,为每一次进球呐喊,热烈的模样仿佛一场盛世而他们则是这盛世中的一员。 赵祯虽在包厢之中,亦能感受到象棚中的热烈,一场蹴鞠比赛完全把在场众人的激情调动起来,他也随之融入其中,很痛快,很放松,这种感觉让赵祯觉得很好。 距离比赛结束还有一刻钟,表示时间的锣声响起,让全场所有人觉得大局已定,常胜无论是脚法,阵形,还是在配合都要高出日丰一头,已经二比一领先的常胜基本上已经是这次蹴鞠比赛的魁首。 一刻钟,不过一顿饭的时间,即便是日丰想要反扑也来不及,蹴鞠球乃是充气的猪膀胱外面是十二张牛皮缝制,角嵌斜平缝不偏,须交碎凑十分圆,并且重量刚刚好是一十二两。 圆圆的足球意味着它又无限的可能性,常胜社不断传球使用拖延战术,而这种拖延战术在日丰社的眼中便成了挑衅和侮辱,一个漂亮的抢断,日丰重新获得进攻机会,这是来之不易的机会,日丰的球手们格外珍惜,一场前所未有的高潮被掀起,场中的百姓无论是什么人都在为他们加油,日丰的声音也被高高的呼喊。 短小精干的前锋迅速带球冲锋,瞅准时机便是一脚射门,圆圆的足球带着极大弧线如流星一般射入球门,甚至守门的球员还没反应过来,呆呆的站在原地,刚刚的那一球实在太古怪了些,巨大的弧度令人防不胜防。 这是一场意外,但却是一场极为精彩的意外,赵祯猛然叫好:“圆月弯刀!这是圆月弯刀!”蔡伯俙听到官家的话,在回想刚刚的球飞行的路线,兴奋的连连点头道:“还真是如官家所说,那球在空中的巨大弧度还真是如弯刀一般。” 赵祯笑眯眯的点了点头,只不过稍稍有些遗憾,如若这位前锋能仔细钻研那一球才会再现神来之笔的圆月弯刀,否则便再也没有机会,这一绝技的优点在于空中飞行的弧度大、速度快和落点准确,但难度也很高,必须尽力扭转全身,在与皮球几乎成零度角的位置用内脚背侧向触球,这样才可以使得皮球的内旋速度最大化,从而提高皮球的旋转度。 圆圆的足球拥有一切的可能性,甚至会创造出令人意想不到的奇迹,而足球的最大魅力便也体现在这里,球场上的观众都被这神来之笔的进球给惊呆了,之后便是如惊涛骇浪般的惊呼。谁也想不到在关键时刻,日丰居然抓住了机会,并且以一击漂亮的不像话的进球让所有人大开眼界。 球场沸腾的同时,说书艺人早已是声嘶力竭的向场外百姓呼喊,说到精彩之处连说书人都忍不住激动的大叫,颇有一些后世激情解说的味道在里面,引得场外百姓兴奋的同时也后悔没有进入象棚观看。 球赛以出人意料的二比二平局结束了,这场比赛是东京城最近几年才兴起的十雄会,主要以十支最为出名的园社队伍为代表,进行的对抗比赛,最后的赢家便是魁首。园社是所有蹴鞠社的代称,当然他们能取自己的名字,比如常胜,日丰等等。 经过赵祯的改变,蹴鞠已经和变成了拥有激烈对抗和巧妙技术相结合的运动,这和原本的蹴鞠早已完全不同甚至面目全非,很快大宋的百姓便舍弃了个人英雄主义的传统蹴鞠,而更多的加入官家的新蹴鞠之中,虽然名字都一样,但一说蹴鞠很多人想到的便是新蹴鞠。 这便是优胜劣汰,蹴鞠这一新兴的运动开始展现出它的伟大,奇迹的发生,使得日丰赢得了胜利,也使得许多赌球之人输的倾家荡产,不得不说它带动,甚至是刺激了东京城中赌博的发展,具蔡伯俙的汇报,东京城中虽有赌球,但却没有任何人操纵比赛。 赵祯奇怪的对蔡伯俙问道:“如此赌球之人不下万余,所入之钱不下百万,难道就无有庄家操纵球赛?” 蔡伯俙肯定的摇了摇头:“官家有所不知,赌场之中或有小人出千耍诈,但在赌球上却没人敢动手,十雄会的大东家们乃是签过契约的,谁要是耍诈必会遭到驱逐,无有例外!赌球靠的便是信字,一次作假,便会损失巨大,东京城的百姓可不买账,个个眼睛雪亮着嘞!” 赵祯听了一时语塞,后世带来的“经验”让他成为古人面前的小人……如今的商业繁荣使得宋人更加重视诚信,以信立本,以信立家。 微微点头,如此甚好,自己推行彩票的难度将大大降低,诚信也是朝廷所必备的东西,不插手球赛,比赛是球队的事情,朝廷只负责发卖彩票便可,彩票所得除去发放的奖金和球队的利钱以外,剩下的可用作福利,军事所用,甚至可以反哺社会,作为基建。 蹴鞠的伟大慢慢便会体现出来,成为大宋的一项重要经济来源,但前提是要在朝廷的掌控之中,要公开透明,让世人相信。 第七百三十一章倾家荡产的死者 一种大胆的构想在赵祯的脑袋中出现,大宋分部最多最广的商号便是蔡记,甚至远在辽朝的上京城以及西夏的兴庆府中也又,可谓是商行天下,而它便是销售蹴鞠彩票的最好地点。 赵祯起身离开,蔡伯俙赶紧上前跟随,从官家的表情他看得出来,官家此时的心情非常好,尤其是在得知十雄会并没有舞弊之举后。 包厢厚重的木门打开,这是为了防护而特别设计的,象棚的掌柜早已在包厢之外躬身等候,蹴鞠比赛期间他便得到了消息,天字一号包厢进人了…… 没想到官家也来观看今天的比赛,但就在他躬身的时候,赵祯头也不回的离开,全程没有一句话,他对象棚掌柜可没有什么好印象,毕竟所有的赌球都和象棚有关,可以说是象棚一手筹办了赌球的业务。 当赵祯走出象棚,四周的百姓却已经围拢在一个角落,呼喊声,喝骂声,救命声连连不绝,亲卫上前询问一番之后,小心的在赵祯身边道:“官家,有个赌客输了房契和老婆,从象棚最高的顶坐上跳了下来……” 赵祯抬眼看了一下,这象棚的顶坐最少又十二米的高度,这人看来是后悔求死的,输了家业不算,还把自己的老婆输了,这种人虽然其情可悯,但却死有余辜! 呼……次拉……嘭…… 突如其来的声音让赵祯身旁的亲卫猛然一惊,迅速组成防守阵形,抽出斗篷之中的横刀以及盾牌,甚至还有棘轮弩作为掩护,寒光闪烁的箭头让人退避三舍。 赵祯向声音的来源望去微微皱眉,一个读书人模样的青年趴在地上,一根象棚的彩旗杆子从他的肚子中穿过,亲卫试了一下便对赵祯微微摇头,这青年依然是死的透彻。 亲卫们打算护卫赵祯离开,但赵祯却停下了脚步,捏了捏拳头道:“打听一下这是何人,为何自绝于象棚之外,和赌球是否有所关联,让象棚的东家前来见朕!” 蔡伯俙的身体猛然一滞,别人不知道象棚的背景,他蔡伯俙可是知道,微微苦笑着说道:“官家这象棚的东家乃是恭宪王赵元佐之孙、密国公赵允言之子赵宗立。” “赵允言?!就是那个尝托疾不朝继而又坐笞侍婢,对兄长悖慢无礼被朕责罚的赵允言?没想到赵宗立是他的子嗣,这可是一点也不像,朕记得,有一回在太清楼侍宴的就是他,预坐悉赋裸玉诗,赵宗立诗先成,才学甚佳,朕还御赐了飞白书给他。” 蔡伯俙躬身道:“就是这个赵宗立嘞!听说他旌其文雅,才学绝冠宗室子弟。” 赵祯稍稍点头道:“这么说来他还经商,倒是也符合宗室子弟的做派,象棚如此大的产业也被他经营的顺风顺水,宣他前来对奏!” 一连死了两个人,象棚掌柜王述的脸色异常难看,最关键的是这两个人死在了官家的面前,之前赌球的人赌的都不是很大,即便有一两个一掷千金的人也都是输得起的商贾,但随着赌赢的人越来越多,前来豪赌的人便愈发的多了。 王述自己清楚,今日十雄会的收官之战,赌球的金额已经超出了很多人的承受能力,比如眼前的这具尸体,他是巧儿巷的读书人,刚刚被聘为学堂的先生,手中拿了朝廷的俸禄。 前些日子来小赌一场,运气好,连赢两场便受不住手了,今日日丰的神来之笔使得比赛变为平局,让常胜惊愕的同时,也让大部分赌球人输的倾家荡产。 真是该死的东西!你死也死的远远些,在象棚自绝算个什么事情?最让王述心惊胆战的是这读书人死在了官家的面前!瞧着官家的表情就知道,此事绝不会轻易了却。 俩个人横死象棚之外,恐怖的情绪也愈发的浓重起来,人群中已经有人开始咒骂象棚,但把恐慌与愤怒情绪送上高潮的确实另一则爆炸消息,俩个太学的学生双双自缢与太学的学舍之中! 不知是谁传的话,一时间人群发出前所未有的躁动,甚至开始冲击象棚,开封府的衙役已经被冲倒,东京城的巡城虞侯开始集结,喝骂着驱散人群,可影响这么大的事件如何能轻易驱散? 刚刚球赛所带来的激情完全被愤怒所替代,象棚的掌柜看着愤怒的人群和眼前面色铁青的官家两眼一黑便晕了过去,蔡伯俙上前试了一下,转头道:“官家,这怂货被吓晕了……” “李威,打出朕的仪仗,若是有人散布谣言或是冲击朕的仪仗,格杀勿论!” 这是最为紧张的时刻,所有人的神经都被蹦的紧紧的,若是有人在这个时候乱来,很可能酿成悲剧,形成大规模的踩踏或是冲击象棚和临近商铺,这和营啸差不多,必以强硬对待方能终结。 李威是赵祯现在的亲卫队正,大喝一身:“陛下驾到!”随即一颗红色的焰火升空,隐蔽在四周的亲卫迅速打出皇帝的仪仗,向赵祯靠近。 御前旗帜,伞盖,斧钺,金瓜,高高的举起让堵塞的人群开始往外散开,腾出了更多的地方,这比开封府衙役的排插要有效的多,数千乃至上万人的人群开始安静下来,躬身对着仪仗行礼,默不作声,此时谁要是敢再次鼓动人群,必会变成众矢之的,亲卫可迅速将其拿下治罪。 除了已经晕过去的王述,谁也不会想到官家居然来了,居然也观看了这场比赛,一时间惊讶者大为有之,但人群接下来便恢复了喧闹,德高望重的老儒们走出人群,他们是宿老,有权面见天颜,他们说的话也比普通百姓要更有说服力。 赵祯心平气和的与他们说了两句,稍稍寒暄之后便道:“象棚确实死了俩个人,也确实因为赌球而死,但太学是否又学生自缢还需待朕的亲卫回来才知真假,尔等要做的便是安抚人群,有朕在此难道还不能给百姓一个交代?” 宿老们连连点头道:“官家圣明,有官家在此必能肃本清流,我等这就退走。”在他们的劝说下,人群的躁动很快平息,这么说来官家是要御前亲审此案,定会给百姓一个交代。 第七百三十二章契机,彩票,竞技场 赵宗立匆匆赶来,身上常服的玉带早已散开,外罩的丝绸长衫凌乱的纠缠在一起,此时他以无暇顾及自己的仪容,谁能想到象棚突然出了人命,而且还正巧被官家赶上。 看传旨亲卫的脸色,此事怕是不能善了,自家现在可不比当年,爷爷赵元佐已经不在了,父亲又是不受官家待见,自己好不容易以才学为家族挣下一点薄名,怕是要丢的一干二净。 象棚其实是父亲的产业,父亲去世之后便传到了自己的手中,经营象棚的也不是自己,而是大掌柜王述和几个赌坊的掌柜,世家大族哪有家主亲自操持买卖的? 但现在象棚出了两条人命,多少和自己又些干系,象棚中的伙计已经在一路上把事情的始末和他详细的说了,这两人原是死于赌球,而且是输的倾家荡产,这可就和象棚有关了,但也让赵宗立稍稍安心,本就是赌局,这些人输不起才赔上了性命,与自己的象棚何干? 赵宗立不觉得此事是自己的错,也不是象棚的错,否则那些在赌场中输的一干二净的人死了不都要算在赌场的脑袋上?那还开什么赌场? 可当他匆匆赶到象棚瞧见官家面色难看的时候这才意识到这事怕是不能善了,身着宗室,他们的天生直觉便是捕捉皇帝的心思,他们和皇帝之间的关系可谓是最为紧密的,宗室身上的荣华富贵皆是来自一言九鼎的皇帝。 “臣侄赵宗立参见陛下!” 赵祯看了一眼小心谨慎的赵宗立,这小子可比他的父亲要来的守规矩的多,完全看不出宗室身上的飞扬跋扈,倒也是个审时度势之人,便点头道:“平身说话。” “谢陛下!” 赵宗立看着四周的百姓,以及象棚边上的两具尸体干咽了一下口水,心中已经知道这次自己是倒了大霉,民愤这种事情要是不能妥善处理,自己乃至整个家族都会受到牵连。 “臣御下不严,致使商铺掌柜与赌坊勾结,赌球一事虽臣侄不知,亦是万死之罪,请陛下责罚!” 聪明人,在赵宗立这句话一开口赵祯便给他打上了标签,聪明人就是如此,先把干系撇清,然后再当下罪责,在场的人都知道这事与赵宗立拖不得干系,却没有人证物证,虽是他赵宗立的产业,但谁都知道宗室绝不会亲自经营商号。 赵祯微微一笑,看来倒霉的人只能是地上躺着人事不省的王述,但前提条件是赵宗立要答应自己的条件:“朕听闻你象棚举办十雄会,每场皆是满座售罄,赌球之人亦不在少数,倾家荡产者大为有之,今日除了人命官司,以后便会越来越多……” 赵祯的话还没说完,便有亲卫分开人群走到赵祯身边道:“启奏陛下,太学之中确实又两个读书的学生自尽,但却不是在学舍之中……” 赵祯眉头一皱:“在哪?” 亲卫干咳一声道:“在孔夫子的像前悬梁自缢……又有遗书留下……” 赵祯接过宣旨看了一眼,心中大震,满篇皆是控诉东京城赌球之害的,在今天的最后魁首较量之前,便有高利的放贷者逼迫他们还之前欠下的钱财,利滚利的已经超过了他们的承受,而这些放贷者和象棚有着密切的关系,甚至就是象棚雇佣的人! 好,很好!自己还是小看了象棚,没想到他们开设赌球也就算了,居然还敢放出高利贷,东京城经过自己的梳理和朝廷票号的冲击,高利贷这种东西早已是销声匿迹,连赌坊都不敢轻易为之,这象棚居然敢如此堂而皇之,甚至赔进了四条性命去! 赵祯不相信没有赵宗立的指使王述便敢这么干,眼神凌厉的望着赵宗立怒声说道:“此事你定然不知?!” 赵宗立已经慌了,要说他不知道是不可能的,王述这么做和他通过气,他觉得这没甚的事情,以前的赌坊也都这么干,再说他象棚不干还有别人会干,还不如自家捞油水,便同意了王述的提议,并且装作不知。 当着东京城百姓的面,赵祯无奈的叹了一口气,赵宗立毕竟是宗室,当众揭穿了他便是打自己的脸面,一口怒气被生生的压了下去,赵祯缓缓开口道:“赵宗立御下不严致使恶奴触犯国法,削去郡王爵以观后效!查抄象棚归为朝廷,王述0及放贷者移交开封府重判!” 这已经是最好的结局,虽然大家都知道削去赵宗立的郡王爵位还有再还给他的一天,但最少大面上过去了,这是相当重的处罚,欢呼声响成一片,但他们忘了,其实所有参与借贷以及赌球的人都应当负有责任,赵祯只不过是法不责众而已。 赵祯在仪仗的护卫下离开象棚,今日之事怕是早已传到朝中官员的耳朵里,但也是一个绝佳的契机,为赵祯推行彩票给予了完美的开始。 完善的制度就是在鲜血甚至生命的代价下所产生,人们是麻木的,看不到血淋淋的真相便很难去关心制度是否完备,是否需要改进,即便是赵祯这个一国之君也很难唤醒人们的意识。 回到皇宫的赵祯盯着蔡伯俙道:“你和丁相公忙于党项之事,范仲淹忙着火车,你给朕推荐一个人来操办彩票的事情。” 蔡伯俙早已了解官家打算以朝廷为主设立彩票,稍稍点头便道:“臣以为为苏洵可担当如此重任!” “苏洵苏明允?嗯在云南的历练也使得他能独当一面,推行彩票一事权当是给他的历练也好。同时还要让他督建象棚的改造,朕要在东京城中利用象棚改造一个更大的球场。” 蔡伯俙干咳一声小心翼翼的说道:“官家,这怕是不行嘞!象棚四周已无空地,旁边的商铺皆是繁盛,也不会发卖与朝廷……不如……不如在析津府……” 蔡伯俙的话一下点中要害,没错,东京城中确实没有足够的场地,这小子倒是了解自己的想法,东京城的象棚只能容纳数千人,而赵祯打算的建立的球场是个能容纳数万人同时围观的宏伟建筑,东京城的这点地方显然是不够的。 反正大宋的中心将要向析津府转移,赵祯微微点头同意了蔡伯俙的提议:“那就在析津府中建设,规模最小也要可供十万人围观!” 蔡伯俙倒吸一口凉气,十万人,这是多大的数量?他并不知道,赵祯之所以定下这个数字,是因为古罗马竞技场能容纳九万人,大宋如此繁盛,难道就不能超越? 第七百三十三章冬至到来 东京城中,随着赵祯取缔象棚,并把赵宗立削去郡王爵位一事在持续的发酵,宗室人人自危,而百姓官员则是夸赞赵祯这种大义灭亲的行为,当然也说赵祯薄情寡义的流言出现。 这是必然,自从赵祯登基即位,不,准确的来说是自从赵祯成为太子以来,宗室栽在他手中的人便愈发的多了。 八大王赵元俨,汝阳郡王赵允让,绝朝谒,出之别第赵允言,现在又到了赵宗立,难免让人怀疑赵祯的动机,但有些人却忘了,这些人都是罪有应得。 宗室在赵祯的管理约束下是比以前活的要累些,但却更加的充实,宗室子弟在军中历练,在军武院学习,甚至参加科举获得差遣官职,这都是相当难得的事情,而且赵祯鼓励宗室子弟读书参军,为此还特意在琼林苑设宴鼓励他们。 宗室子弟并没有外人说的那么惨,他们经过赵祯一系列的调教之后,愈发变得自强上进,他们已经意识到自己身上的爵位并不重要,只能给他们换来一些朝廷例行的俸禄而已,而这种钱往往被人戏称“养虫钱”。 宗室子弟不愿成为别人口中的蛀虫,年轻的他们要通过自己的努力获得官家,朝臣,以及百姓的认可! 宗室相比官员和百姓的子弟要拥有更多先天条件,获得良好的教育与礼法,这使得他们的基础就要比寻常人,甚至豪门之家高上一截,有什么理由不比他们出色? 赵宗立的事情发生之后,王语嫣已经被宗室的女眷们纠缠的郁闷无比,皆是来探听官家对宗室的态度,亦或是惶惶不安前来打探消息的,王语嫣是大宋的皇后是国母,亦是赵氏宗族族长的女人,地位和主母一般无二。 宗室的女眷们不来她这里诉苦还能去什么地方?于是整个禁中便热闹起来,赵祯上朝之后,这些女眷便进入禁中,赵祯下朝,她们也到点离开,简直比点卯还要准时。 为此王语嫣不胜其扰,但谁让她是皇后?对待宗室只能笑脸相迎,东家长西家短的闲聊,开始还好,又杨采薇和薇拉作陪,时间长了这俩个狡猾的女子便消失不见,也不知在哪里躲清闲! “官家,您对宗室是不是太苛刻了些,现在的宗室可不比以前,各个出息的很,也不知是不是好事,出息了咱们要防备,没出息吧又怒其不争的……” 赵祯在她丰韵的翘臀上拍了一下,手便再也挪不开:“朕当然希望他们有出息,宗室乃是皇族,他们是大宋力量的一部分也是维护咱们天家的重要所在,岂能荒废?” 王语嫣俏脸微红,把赵祯手放在了杨采薇的身上道:“那官家为何还要刁难宗室,赵宗立的事情在东京城传的沸沸扬扬,宗室们可是惶惶不安的紧,臣妾的门槛都快被她们踩烂了!” 王语嫣说完便给已经坐起的赵祯穿衣,而一旁的杨采薇则是附和道:“就是嘞!每日准点的来,来了便是假模假样的诉苦或是探听消息的……” 赵祯笑道:“这也是人之常情,家中来了族亲,自然要好吃好喝的招待,有时还要倾听她们的郁闷与烦恼,天家如此,寻常百姓家也是如此喽!不过下次她们再来,你们便让她们传回话去,就说朕要宴请所有的宗族在琼林苑吃一顿家常饭,确实该给宗室好好说说了。怎么样这下你们便能安心了吧!” 王语嫣三女眼睛一亮,总算从官家口中得了消息,这下便能摆脱那些宗族女眷的骚扰了,赵祯抬头的时候便瞧见三女已经把自己送给她们的花簪给插好,三种不同的宝石花卉代表三个人颇有有画龙点睛的意思,大笑着在三女的翘臀上拍了一下,赵祯迈步离开。 冬天来了,天没亮便要顶着寒风上朝,太子赵旭渐渐的大了,十一岁的他也该接触一点朝政,之前的监国便让他有所得,现在则是要让他看看自己是如何处理朝政,应对朝中官员。 禁中的道路赵祯闭着眼睛都能走,穿过大内的宣祐门便是文德殿,而赵祯并没有向南面的大庆殿而去,而是穿过右嘉肃门前往东宫,父子两昨日已经约定好,从今天起一同上朝。 赵旭已经恭恭谨谨的站在东宫的门口,在见到赵祯后便是躬身行礼,而赵旭则是打着哈气的从东宫走来,瞧见赵祯后嘿嘿一笑的上前行礼,然后给赵旭一边行礼一边埋怨道:“二哥真是无趣,拉着我上朝干嘛……父皇您说是吧?” 赵祯打趣的笑道:“怎么,朕的旨意从你二哥处传给你就不灵了?少啰嗦,今日冬至,有出郊迎冬之礼,你是皇子岂能不去?!最近愈发懒散了!看来该对你大娘娘和娘亲好好说说去……” 提到杨采薇,赵昀的脸色立刻变了,连连紧了紧身上的衣服:“儿臣错了,以后定然和太子哥哥一起上朝,一起早课,父皇千万别告诉母后和大娘娘!” 赵旭在东京城中天不怕地不怕,就怕后宫中的俩个女人,最孝敬的却是薇拉……只有薇拉能帮他在王语嫣和杨采薇面前说话,这小子可拎得清。 赵旭看到赵昀的样子捂住偷笑,而赵昀则是毫不客气的与哥哥共用一个披风,两人之间的感情好的差点穿一条裤子,这是最让赵祯满意的一点,自然不会去管他们这样是否无礼。 冬至之时,天子有出郊迎冬之礼,并有赐群臣冬衣、矜恤孤寡之制,这是向世人宣告冬天来了,并且体现帝王的勤政爱民,体恤臣子。 赵祯回京之后,这种祭礼便没有王语嫣什么事,身为后宫女眷的她可没有资格参加,为了这个重要的祭祀,赵祯早在三日之前便开始了斋戒,这是国之大礼,不可有一丝懈怠,当然一年也没有几回,赵祯忍了…… 赵祯的大驾在前,朝臣跟随在后,浩浩荡荡的从南熏门出绕城向北,百姓们站在东京城的御道两侧躬身相送,官家的迎冬之礼也意味着皇帝的内库会向东京城的百姓发下冬日里的炭火钱,这可是惠及千家万户的事情,而官家这么多年来一直坚持不懈,即便是北伐在外,冬日力的炭火钱依然是由皇后代发。 第七百三十四章京师大震 赵祯带着太子赵旭参加迎冬之礼,朝臣们是极为欣喜的,这意味着陛下已经开始注重对太子的培养! 古今多少帝王只对自己屁股下的皇位重视而忽略了皇嗣的传承……即便是大宋的历代帝王也都是很少培养子嗣,多是匆匆拟定诏书,让子嗣继位罢了。 年轻的皇帝这么早便开始培养子嗣,这是相当难得的一件事,可见官家对自己手中的权利看得非常清楚,这是对祖宗基业负责,也是对大宋的江山负责,有这样的明君还有什么好担心的? 东京城的北郊乃是一片旷野,东京城的工厂还没有“侵入”这里,而南面则是开满了大大小小的工厂,赵祯相信,这里很快也会被工厂所包围,商业的发展促使了大宋工业的兴起,这可不是一日之功,但却有着非常强大的力量。 即便是赵祯自己现在也很难停止商业与工业的发展,尤其是在蒸汽机出现之后,这种代替水力,拥有强大动力的工业猛兽一定会被引用到工厂之中,效率是商贾除了利益之外追求最大的东西,当然一定程度上,效率也和利益挂钩。 迎冬之礼比之祭天要简单的多,但对赵昀来说依然冗长,身着皇子朝服的他靠在一根粗壮的旌旗上睡着了,而他的哥哥赵旭则是解下身上的披风系在弟弟的身上,这一幕被朝臣看在眼中大为震撼。 太子今年不过黄口之龄便颇有兄长之风,天家的子嗣能有如此的兄友弟恭还真是天大的幸事。 赵昀紧了紧身上的披风,嘴角露出一丝笑意,他虽比赵旭小了一点,但才智却不输与赵旭,甚至还要超过他这位太子哥哥。 今日的一切不过是演给朝臣们看而已,自己配合哥哥演的这出好戏可要换来更多的东西,比如不上早朝……赵昀小小年纪便知道,维护好自己的哥哥便是维护自己的权利,只要大宋这个帝国以后会交到自己哥哥的手中,那自己这辈子便可以做想做的任何事情。 赵祯一身衮冕,这是帝王在重大场合必须穿戴的礼服,但赵祯罕见的在腰间佩挂了天子剑,让朝臣们大为不解,谁都知道这柄天子剑伴随官家一路北伐征战至今,官家佩戴帝王之兵意义非凡。 果然,随着祭礼的结束,亲卫司甲士缓缓上前,在他们之后还跟随了禁军各部以及背嵬,踏白,十六卫的将领。 赵祯拔剑,三才高声叫道:“先人有死王事以安边社稷者,赏其子孙!” 一帮将领身着铠甲单膝跪地:“谢陛下!” 是了,这是官家在收买将士,有功者赏乃是陛下一直提倡的事情,朝臣们即便心中有些不适也不会说出来,接下来三才再次高呼:“有孤寡者,矜恤之。” 一帮跟随而来的城中老弱上前拜下:“谢陛下!”这是在体恤百姓,也是理所应当,朝臣们继续点头。 赏赐还没有结束,三才再次提高音调:“赐宫侍承恩者及百官披袄!” 终于轮到官员自己了,朝臣们高呼:“吾皇万岁!” 说到底这不过是皇帝对自己治下之民和文武百官发福利,现在的大宋摆脱了三冗三费之后,朝廷的国库日渐丰盈,福利自然也就更好了些,有功必赏,有过必罚。 冗长的祭礼终于在皆大欢喜中结束,文臣,武将,百姓,皆有赏赐,即便是没有前来的,只要在东京城中或是开封府治下,便会得到皇帝赐给的冬日炭火钱。 迎冬之礼这才算是正式结束,而赵祯终于可以卸下身上极为不便的衮冕,三才小心的把皇帝换下的衣服收好放入车驾的柜中,这一套衮冕可是极为珍贵的,单单是冕冠上的珠玉便价值千金嘞! 刚刚把东西收拢好放入柜中,便是一阵地动山摇,三才站立不稳,满是珠玉衮冕从他的手中滑落滚出了车驾掉在了正准备上车的赵祯脚边。 此刻的赵祯哪还有时间责骂三才,迅速的冲向俩个儿子的车驾,在感受到这一非凡的震动后,赵祯便知道这是地震的先兆前整,这也是最为珍贵的黄金时间! “地动!四散伏到!”赵祯疯了一般冲向儿子的车驾一边高呼,四周的亲卫在听到官家这么说后也是跟着高呼,让随行的朝臣和百姓跟着做。 官员和百姓一下便又了主心骨,连忙伏到与地面,嘶吼,哭喊声也渐渐消失。 赵祯还没走出五步,主震便来了,此刻想在地上站稳已经是痴人说梦,大地开始震颤,地下仿佛有无数的野兽在嘶吼,一只看不见的大手在不断的撕扯着地面,赵祯如喝醉了一般动摇喜欢,亲卫们迅速上前,把赵祯保护在其中。 还好,此时赵祯已经看到了俩个惊慌失措被吓傻的儿子们,赵昀反应迅速,拉着哥哥便滚下马车,一旁的亲卫迅速护住他们,远处的山峰开始颤抖,滑坡,塌陷…… 世界变了,变得灰蒙蒙,也不知是从什么地方来,原本为祭祀所搭建的台子在吱呀声中倒下砸在了正在拆卸的匠人的身上,让他发出惨嚎,但此时无人顾及,是死是活各安天命。 世界消失了,或者说,世界倾斜了,世界疯掉了,天空变得昏暗,地面裂开,沙石疯狂的跳动,仿若末日景象,也促使胆小的官员和百姓开始发出恐惧的叫声。 庞籍,夏竦,丁谓,等人发挥了相公的沉着冷静,不断约束着四周的官员,让他们保持冷静,而晏殊范仲淹等人则是死死的按住身边的同僚不让他们乱动,地龙翻身又有何处可逃? 地震只不过短短的数个呼吸,但却是那么的漫长,主震过后,赵祯第一时间扑向了赵旭和赵昀,俩个孩子如惊恐的小兽,满脸都是恐惧,赵旭猛然开口道:“父皇,母后还在宫中!” 赵昀则是紧紧的拉着赵祯的衣摆:“父皇还有余震!” 显然,赵昀对地震有些了解,赵祯点了点头道:“即便是有余震咱们也要回宫!”此刻赵祯知道自己的作用比什么都重要,即便什么都不做,回到东京城也能给百姓带来莫大的安慰和力量。 牵引车驾的军马在慌乱过后很快安静下来,亲卫们把马车牢牢护住,彭七已经在车驾前等待,他现在的任务便是保障皇帝以及皇嗣的安全。 第七百三十五章东京城 地震对东京城这样人口密集的城市破坏力非常大,但还好,如今的东京城虽有不少建筑换成水泥建造的了,但相比舒适的木质建筑还是很少,木头拥有柔韧弹性,能承受地震的破坏,比砖石建筑要强得多。 对于官家的旨意,亲卫,背嵬,踏白军的将士们却跪在赵祯面前组成人墙,而彭七第一次单膝跪地的拒绝,他知道,地动的时候在旷野上要远比在东京城中安全的多:“地龙翻身,东京城无一处安全,官家当保住龙体!末将不敢奉诏!” “臣等不敢奉诏!” “草民不敢奉诏!” 参与迎冬之礼的所有人把赵祯的车驾围住,文臣在武将之后组成人墙,而百姓则是在文臣之后伏地不起,所有人都不愿让赵祯前往危机重重的东京城,所有人都能死,唯独皇帝和皇嗣不能有万一。 赵祯看着眼前的文武百官,东京城的百姓一时间不知该说什么,自己作为一个帝王没错,而这些人更是没错!但东京城是一定要回去的,不光要回去,还要光明正大的打出天子旗号回去! “京师大震,朕与北郊岂能避祸?城中百姓尚有百万之数,朕坐不安席!都说朕是真龙天子,紫薇转世,那这小小的地龙能奈朕何?朕不光要回去,尔等也要回去!此刻重中之重乃是救助灾民,稳定市井,别忘了尔等与朕一样,家中尚有妻儿老小!如何能至他们于不顾?!” 赵祯铿锵有力的话语使得所有人无言以对,百姓们开始犹豫,朝臣们开始妥协,窃窃私语缓缓而起,赵祯趁机大喝:“所有文武朝臣,带甲军士,即可启程随朕开赴东京城!现在开始以战时对待,趁灾乱法者杀!妖言惑众者杀!偷盗民财者杀!懈怠政事者杀!阻碍救灾者杀!” 随着皇帝的话,所有人都感觉到了杀气腾腾,这是至高无上的君主所下的旨意,面对天灾,也只有在皇帝的带领下才能顺利度过。 庞籍等一众相公互相对视一眼齐齐的开口道:“愿与陛下共赴国难!” 文臣的态度使得武将不敢多言,谁要是在反对便是逆大势所趋,彭七狠狠的锤了一下地面起身吼道:“亲卫司!” “在!” “护送陛下回京!” “喏!” 皇帝的车驾再次开动,越是面对灾难,中华民族的血气便越容易被激发出来,车驾以最快的速度再次从南熏门进入东京城,受灾的百姓已经开始自救,而开封府则派出了所有的衙役和民壮,传旨的士兵高举皇帝的仪仗在城中奔走呼喊,把皇帝的旨意传达到城中的每个角落。 驻扎在封丘军营中的士兵在接到中宫的钧旨后便第一时间参与救助,地动的时候皇帝不在禁中,王语嫣便以钧旨传入中枢争夺宝贵的时间。中枢的留守官员立刻便执行了。 赵祯大为欣慰,看来自己没有娶错人,王语嫣的果断和机智让百姓们知道天家第一时间和他们站在一起共同对抗天灾,当赵祯的车驾在余震之中返回东京城时,百姓们大为震撼! 皇帝居然回来了,居然冒着地龙翻身的危险回来了!看到赵祯的车驾仪仗,所有人心中的火焰都被点燃,他们加大手上的力气,从废墟中救出一个有一个生命,而禁军的加入也使得救灾的速度更快了些。 官家的到来让所有人充满力量,现在他们所面对的敌人不是党项人,不是契丹人,而是天地之灾,任何敢于在这个时候犯法的人都将被斩杀在街头,无一例外,小偷小摸的人和强人劫匪同罪,寻衅滋事的人和妖言惑众的人同罪,任何散布流言的人都将被就地正法,只有这样才能使得人们可以全力自救,不用顾及其他的琐事。 陈彤一路从宣德楼冲下来,禁中的所有人都在自救,即便是遇到地龙翻身,没有官家的旨意谁也不能进入皇宫,这个时候的宫墙守卫尤其森严。 三才伸手拉住陈彤:“中宫如何?!” 陈彤带着哭腔说道:“都好着嘞!都好着嘞!皇后娘娘,两位皇妃,公主殿下都好着嘞!” 车驾上的赵祯长舒一口气随即喝到:“那你哭个甚?!” “奴婢……奴婢……被吓得……” 赵祯苦笑不得的挥手道:“快快回宫,告诉中宫,朕好的很,旭儿和昀儿也一切安好,不用她们担心,且去后苑避祸!” 陈彤急急的说道:“皇后娘娘已经带着两位皇妃和公主前往宣德门了,说是要带人前往朝臣门家中看看有没有能帮忙的地方,说是朝臣们随着官家北郊迎冬,家中没有个主心骨……” 陈彤的一句话把跟随的朝臣们眼泪给说了下来,大呼皇后贤德,无不感慨万千,这样贤明的君主,如此贤德的皇后,真是他们的幸事。 赵祯干脆不回宫了,舍弃仪仗车驾带军士前往受灾最为眼中的城西,城东,这里又东十字大街,南门大街,人口最为稠密,人流量也大,水泥的建筑也最多,损失自然也是最大的。 而跟随的朝臣也被赵祯打发回了各自的衙门,现在的官府衙门绝不能没人驻守,越是这种危难时刻越要坚守岗位,不能松懈。 官员们几乎把这句话当作是座右铭,冒着衙门随时倒塌的危险在其中照常办理公务,城中一切能调动的力量都被调动起来,赵祯在历次天灾中制定的章程发挥了重要作用。 越是这种恐慌的时刻越是有条不紊的进行,很快东京城便恢复了秩序,只不过街面上多了一些泼皮的尸首,繁华的街市变成残垣断壁,不是听见孩童的啼哭声和丧偶之人的哀嚎。 京师地震,损失最为惨重的并不是百姓,而是夷山上的军械司,为了保护珍贵的图纸与器械,军械司的匠人和士兵死伤数百,山体滑坡也造成数百士兵被活埋在了营房之中。 开封府的衙役颤抖的把手中的名册递给赵祯,者是临时统计的死者数量,一场地动让开封府境内死伤千余人,许多人不是被倒塌的房屋砸死,而是被拥挤的人群踩踏致死的,南门大街上横七竖八是尸首触目惊心…… 第七百三十六章千金难换好名声 大宋,不,整个华夏在数千年的时光中经历了无数的灾难,但这位巨人从未在灾难之中一蹶不振,一次又一次的用强大的力量重新站立起。 华夏百姓在面对灾难的时候也是如此,他们总能撇去那些恼人的痛苦缓缓走出阴暗,坚信总有一天生活会好起来。 地震对建筑和经济的破坏要远比生命的损害大的多,东京城的繁荣胜景一下被打破,如水中花井中月一般支离破碎,曾经最为繁荣的南门大街损失最为惨重,街道上因踩踏拥挤致死,地上最多的尸体却是柔弱的孩童,赵祯可以想象,地震爆发的时候,他们有多么的惶恐,多么的无助。 开封府的衙役默默的站在一具具嫩芽般的孩童尸体前站立,脱下了头上的官帽,微微弯腰,这是在送死者最后一程,逐渐的一些汉子妇人出现在了这里寻找自己家的孩子,他们都认为在南门大街是最安全的地方,这里的衙役是最多的,治安也是最好的,谁曾想会发生地震? 女人哭的撕心裂肺,男人则是默默的收拾者孩子的遗体,街道上只留下了孩子的遗体供这些父母前来认领,其他的早已用板车推走,绝不能放在这里影响百姓的情绪。 曾经繁荣的南门大街充满了嚎哭与悲伤,赵祯带着赵旭和赵昀站在这里,即便是没有瞧见也能从此刻的悲伤中感受到地震来袭时的恐惧,以及人类力量的脆弱。 赵祯坚持带着孩子们走在大街上,这是个难得的机会,作为皇嗣太子,他们应当见识到死亡,这是一种历练,一种直面生死的历练。 赵旭在看到这里的一切后极为不忍,稍稍避过头去,而赵昀则是愤怒,小小年纪的他愤怒的所在便是对踩踏事件的不理解:“父皇,为什么这些人本是不用死的,却为何躺在这里?南门大街是东京城中除去御道最为宽阔的道路,这里本应是百姓的避祸之所,为何比拥挤的西水门还死伤惨重?” “因为恐惧!”赵祯蹲下身子对俩个儿子说道:“你们要记住,人之所以恐惧并不是因为敌人有多强大,也不是因为天灾有多大的伟力,而是因为恐惧本身。无论何时何地,无论面对什么样的敌人,即便是老天爷,朕也要战胜他!你们是朕的儿子,也要拥有这种勇气!” 赵昀坚定的点了点头,赵旭把头扭了过来直面南门大街的惨状,他要把一切都记住,并让这悲惨不在发生,俩个孩子在稚嫩的心中刻下了坚定二字。 赵祯有些悔恨,如果东京城的街道能如析津府一般宽阔,城池能如析津府一般庞大,即便是受损在严重也不会有这么多的百姓遭殃,财富上的损失可以再赚,人要是死了便什么都没有了。 拥挤的东京城已经不适合当地百姓的居住,这里的环境实在太差了点,比如眼前这条东京城中最为宽阔的南门大街,远远算不得所谓的宽阔,皆是由于东京城的格局太小缘故。 地震所造成的破坏集中的体现在了这里,商铺倒塌,掌柜的和伙计拼命的抢救其中还有价值的货物,咒骂着老天的眼神不好使,在东京城地震而不是党项人的兴庆府…… 朝廷的救援很及时,驻扎在封丘军营的禁军全部出动,帮助城中百姓一起救人,救物,而且分毫不取,体现了军人应有的素质与责任,赵祯对这一点非常满意。 皇帝与皇后两人都不在宫中,皇帝就应该管理天下的男人,而皇后自然要管理天下的女人,赵祯收到消息,王语嫣带领宫女和诰命女眷们前往朝臣以及宗室的家中慰问,这些不过是走个形势,这些贵人家中哪里需要多少援助和慰问? 皇后其实是去拉人的,拉着诰命夫人以及宗室女眷前往最需要慰问的地方,慈幼局、慈幼庄、及幼局、居养院、实济院、施药局、惠民局、安乐庐、安济坊、漏泽园,等等这些大宋的福利机构才皇后最担心的地方。 这是灵儿出的主意,以天家的身份领头,拉着这些宗室女眷以及诰命夫人前往救济之所,给天家攒上好名声的同时也要给这些福利机构带来实惠,朝廷的救助怕是暂时顾及不到这里,那自然应当由天家来管,无论老幼,无论孤寡,都是大宋的治下之民! 王语嫣看着眼前的灵儿颇为惊讶,没想到她简单的几句话就把丁谓家的女眷都说动了,这一家人可是出了名的会算账,财货计较得比谁家都厉害,但却被灵儿的三言两语说动。 王语嫣自然知道灵儿用的什么法子,但就是因为知道才觉得惊讶,这小女女才多大的岁数已经学会以利趋之这种高超的手段,简单的三言两语便让人对她的话产生信任,以后还了得? 摸了摸灵儿的脑袋,王语嫣笑道:“今天你说的话可不像原来的你,莫不是你小娘娘教你的?” 灵儿还未搭话,杨采薇便在一旁叫屈:“娘娘可莫要说我,我可没有教她这些,说实话,连我都是被她给惊住了,这小女女一下就把救灾福田院的事情和这些诰命宗室的名声给挂在一起,连妾身都被绕进去了,差点也把体己钱拿出来……” “拿出来就拿出来呗,你的体己钱现在不用可就没了机会,昀儿可聪明着呢!要不了你给他留下什么!我可不打算把碧雅轩的钱给旭儿用。咱们自己用自己的!用这点钱在百姓和民间换个偌大的名声来有什么不值得?” 随着王语嫣的话,杨采薇眼神一亮,没错!自己是女人,就一个儿子还没有可能当上太子,留着体己钱还不如给自己换一个好名声!随即对王语嫣笑道:“娘娘捐多少?妾身也随您!” 于是东京城以及整个开封府中所有的福利机构在还未得到朝廷的救助之前便先由皇后组成的援助团补上了缺口,这个消息也在有意无意之下很快的传递出去,在东京城中引起不晓的轰动。 第七百三十六章祸不单行 三天时间,东京城的地震基本上算是度过了,而这三天赵祯连带宫中的一家人全数住在了后苑之中,这场地震根据破坏情况以及时间等等诸多因素判断,赵祯估计应该又五六级左右,否则不会造成如此大的破坏,而且很可能是浅源地震。 大宋司天监已经开始把各种他们总结出来的数据汇报给赵祯,这本就是他们的责任,天文数术和地震在这个时代都归司天监管理,司天监是赵祯继位之后最早改革的朝廷衙门,也是汇集大宋人才最多的衙门。 他们对地震的态度可为是积极的,并且收集了所有地震数据,地震可不是时常发生,这些宝贵的资料对司天监的官员来说都是无价之宝。 三天时间基本上也给东京城百姓缓过神来,该救援的人也都已经救出来了,木质的房屋要远比钢筋水泥更加容易救援,木质的房屋其实更加适合居住,水泥虽然已经普及,水泥建筑也开始出现,但多是当作商用,还很少又人家用水泥来盖房子,最多也不过是用砖石堆砌一下基础外面用水泥涂抹,而房子的上半部分依然是用的木质机构。 富有弹性的木质房梁和立柱在地震来袭的时候很大程度上的吸收了震动,即便是变形断裂也释放了挤压的力量,让百姓们在房屋下死里逃生,但即便是如此,东京城中依然死伤一千二百零三人,大多是死于市井之中的踩踏和拥挤。 但赵祯也庆幸,地震是发生在了白天,如若是午夜,后果将不堪设想!经济上的损失大宋能承受得起,钱财乃身外之物,大宋这么多年积攒下来的不光是钱财,还有强大的技术以及重要的商路。 这些都是东京城再次崛起的资本,一场地震所能摧毁的不过是已经生产好的产品,原料,以及厂房而已,但它摧毁不了人们的热情与希望,赵祯拿出了自己内库的钱财作为专项资金放入朝廷的票号,只要是受灾的商铺都可以贷款用来整修商铺或是重建工厂。 最为重要的一点是,这些钱没有利息,一分钱的利息都没有,借多少,还多少,甚至连票号都不收取费用,票号的学徒便放出话来:“这是官家不忍商贾受难,特意从内库中拿出的钱财,古今多少帝王能这么做?说的难听点,这可是官家的体己钱!” 这可是难得,商贾拿了钱,一边走一边哭,看见的人都要问上一句,于是这消息便如长了翅膀一样在东京城中传开,明眼人都能看见东京城的救灾情况,这已经是很好的了,谁想到官家不光要救灾,还要帮助受灾的人重新站起来! 其实赵祯的动机很简单,只有商铺和工厂恢复了,东京城的百姓才能恢复,他们有工厂继续上班,有活计继续工作,便会安心放心,东京城的秩序便能很快恢复,其实这就是赵祯拨款以工代赈,受损的,店铺,街道都需要人来维修建设,这些都要投入钱财和人力,而赵祯借钱给他们,一方面帮助他们渡过难关,一方面又能收回来,虽然没有利息,但这已经是很好的了。 商贾们不光从朝廷的票号中得了借款,还老泪纵横的向皇宫拜谢,赵祯不过是无利的借给他们而已,天下哪有这样的好事? 赵祯简单的一个手段便能达到如此效果让许都朝臣惊叹不已,稍稍有些头脑的人也都知道其中的关窍,但却绝不会说出来,即便是受灾的商贾明白过来,但在这种时候官家拿出内库作为救命钱已经是极为大方的了。 不知何时一则消息从皇宫中传了出来,也不知是那个多嘴的内侍或是宫女说的,皇宫之中相公们的五边形府衙并没有遭受多大的损失,但禁中大内的却未能幸免,宫殿倒塌,地面隆起,房舍塌陷,满目疮痍,皇帝和皇后两人带着皇嗣居住在后苑之中! 消息传出官员唏嘘,百姓痛哭,连辽朝的使臣都为之动容,大宋的皇帝真乃一国之君,把江山社稷,百姓安居放在了首位,把自己放在了后者。 官员们在朝会上谏言赵祯,适当的时候也该修缮一下皇宫,但赵祯却义正言辞的拒绝道:“京师大震,虽已平息,百姓尚且居无定所,市井繁荣之况尚未恢复,朕岂能大肆修缮皇宫禁中?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此乃朕之所愿!” 朝臣们大为震惊,好一句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一代名臣说出这样的话来他们不觉得奇怪,但从君王的嘴中说出来却让人震撼,这本就是士大夫所应当奉行的准则! 尤其是范仲淹,第一个开口赞道:“官家之语如醍醐灌顶,我辈当奉为经典!” 赵祯老脸一红,这就是范文正自己说的话,稍稍尴尬之后道:“范院正既然喜欢,那朕便手书一匾赐予你,望你牢记!” 此言一出满朝哗然,皇帝的手书可不是轻易能得到的,何况似乎如此意义非凡的字句,即便是放入家中每日供奉都是应该,劝勉之言可谓是价值万金!羡慕嫉妒的望着范仲淹,这人到底是得了多大的运气呦! 大庆殿的殿外传来喧哗之声,赵祯和群臣瞧去,只见一人满身尘土的被架了进来,在看到一身朝服的赵祯后猛然窜向御街之前,带着哭腔说道:“起奏陛下!京畿四周之州府接连地动!死伤无数,灾民遍野!” 哗啦……朝臣们炸开了锅,开始的时候他们还以为只有开封府地动,没想到四周的州府也受到了影响,但这又说不通,好像时间上有点对不上,开封地动三日之后,相邻州府才有地动啊! 赵祯脸上的笑容僵住,猛然站起走下御街来到骑士身前:“都有那些地方受灾,死伤情况如何?速速报来!” 骑士摸了一下脸上的泪水抬头答道:“甲申,忻州、代州、并州发生地动,房屋倒塌,当地官员报奏压死二之人达万二千三百八十九之数。其中忻州死一万九千七百四十二人,伤五千六百五十五人,牲畜扰死五万余;代州死七百五十九人;并州死一千八百九十人!” 第七百三十七章君王之过? 人类是神造就的,上天是人的最高主宰,无论人君取得了多大的成就,他依然是上天任命的代表,不能摆脱上天对他的“控制”,洪水帝王之过,干旱帝王之过,饥荒帝王之过,地震自然也是帝王之过,这些都是上天对帝王的“警示”。 赵祯不明白,为什么自己做的好了便是上天对大宋的恩赐,发生了天灾人祸便是自己的错,合着自己就是老天爷的马仔?牛逼的时候功德归老天爷,倒霉的时候自己背锅?! 但这个锅历代帝王都背,即便是汉武帝和唐太宗这样的一代大帝都不能例外,四州之地的百姓死伤三万余人,这些罪责应该归咎与谁? 老天爷地动,总不能归咎于上天,于是只能让官大的顶着,而人间最为顶顶的官员便是皇帝,即便皇帝是天子也是上天委任的。 祸不单行,京师大震之后,甲申,忻州、代州、并州等四州之地接连受灾,这是赵祯多都躲不掉的灾祸,也说明皇帝犯了一个严重的错误,京师大震不过是个前奏,四州之地的地震才是上天的警示。 于是大庆殿中的朝臣嗡嗡声起,到底是帝王之过还是平常的天灾人祸?显然接连的灾祸的威力不可小视,直史馆叶清臣上奏道:“起奏陛下,一岁之中,灾变仍见,必有下失民望,上戾天意之处,愿陛下深自咎责,详延忠直敢言之士。” 赵祯还真不知道自己犯了什么错,也不知自己把什么人给雪藏了,连柳三变这样的人自己都让他在地方管理上发光发热,还有什么人被遗漏了?大宋的人才遴选已经到达了层层筛选的程度,基本上对人才很难遗漏。 赵祯缓缓走向御座,此刻的他身心俱疲,实在是搞不懂为何要把天灾和自己这个帝王联系在一起,现在的头等大事是什么?当然是救灾,但赵祯也要给自己找上一个小错处让自己度过舆论的难关。 朝臣中的议论之声逐渐多了起来,但此时只有庞籍出班道:“起奏陛下,天灾虽是上天示警,但此刻最为重要的是援助甲申,忻州、代州、并州之地,三万余的死伤,灾民定然遍野!望陛下慎重!” 不愧是一国之相,简明扼要的道出了轻重缓急,他的意思很清楚了,先救济灾民然后再回复老天爷,以及自省罪己诏之类的事情。 赵祯点头道:“庞相公所言甚是,传旨下去,三司筹措粮草军帐之类速速发往受灾之地,附近州府当以救灾为重不得拖延,驻军亦当前往救援着枢密院拟办不得有误!” “臣等遵旨!” 朝臣们躬身应下之后,夏竦出班道:“启奏陛下,不知赈灾之地的安抚使当以谁为最佳?” 赵祯皱眉到:“朝臣之中何人对这四州之地最为熟悉?” 随着赵祯的话所有人都把目光投向了曹玮,曹玮的老家便是真定府,并且他的家族也在真定府经营多年,可谓是对甲申,忻州、代州、并州等地都颇为了解。 虽然是枢密使,但并不影响他的差遣,赵祯点头道:“看来安抚使一职非曹枢密莫属了。” 曹玮知道安抚使一职定然是自己的,气定神闲的出班道:“臣不敢辜负陛下之重托!” 赵祯点了点头,曹玮当然不敢,这段时间将门对他可是极为排斥的,甚至和他关系密切的家族都在离他远去,即便是现在将门重新整顿旗鼓,向赵祯靠拢,依然不待见最先“背弃”他们的曹玮。 如若当初曹玮带着将门一起向赵祯示好靠拢,就不会又今天这种尴尬的局面,你自己跑去向官家献媚,而忽悠大家依然对抗?这不是背信弃义是什么! 赵祯现在用曹玮用的非常顺手,无论怎么重用都不担心曹玮独大,手中的权利过多,总有人会牵制他。 原本京师的地动便让东京城和大宋的朝堂笼罩上了一层阴云,代州等地的接连发生地动更是让原本送了一口气的朝堂再次紧张起来。 赵祯觉得自己没有做错事,但并不代表别人也这么认为,朝中的臣子当中已经有人觉得这是上天对官家连连用兵的惩罚,否则好端端的如何会降下祸端? 散朝之后,赵祯的御书房中的书案上就被奏章堆满了,赵祯甚至觉得自己广开言路简直就是自找最受,但这个时代就是这样,畅所欲言,无以言治罪,对皇帝的上谏,奏疏都可传达道御前,甚至谏官御史可以当面指责。 这样的环境来之不易,赵祯不愿轻易破坏掉,毕竟天灾虽不可避免,但却少之又少,广开言路却能使得皇帝对手中的权利更加慎重,也能更好的治理国家,听到下面的声音,无论是什么样的人,一旦脱离了百姓,基本上也就离亡国差不多了。 所有的奏疏基本上都一样,无不对大宋的北伐颇有微辞,也对自己这几年来连连用兵一事大为否定,但好在这些人也肯定了这几年来大宋的发展,对现在的商业繁茂,百姓生活安康提出了赞赏。 但看的多了赵祯也就明白了,这是在给自己留面子,但赵祯想不明白,这几年来连连用兵,都是大获全胜,甚至收复了燕云之地,给大宋带来了新的活力,就因为地震便全盘否定,实在是有些过了。 放下最后一本奏疏,赵祯微微舒展僵硬的身体,他算是看明白了,这是朝臣们在向自己上奏,请求自己下罪己诏啊!人非圣贤熟人无过?赵祯也不觉得下个罪己诏有多难,只不过太过憋屈了些。 但现在国朝内外议论纷纷,各州府,属国,甚至党项,辽朝都对大宋接二连三的地震表示了震惊,自己不下罪己诏也不行,因为自己没办法把地动的原因解释清楚,即便是司天监的人站出来说也不行,毕竟司天监也是皇帝治下的衙门。 思索许久,赵祯对一旁如木偶般的三才说道:“三才,替朕研墨!” 上好的松烟墨在水中划开,晕染成黑色的墨汁,其中闪烁着美丽的光泽,赵祯提笔蘸墨在诏书的专用绢纸上写下罪己诏三个字,手中的笔再也没有往日的灵动,沉如万钧…… 第七百三十八章罪己诏 今日的禁中格外安静,民间的议论和官员们的指责已经传遍了整个禁中,听说皇后娘娘以及皇贵妃大发雷霆,皇妃娘娘则是默默哭泣,而公主殿下则是再也没有了往日的笑容。 太子皇子两人前往太庙替父祈罪,愿上天归罪与皇嗣而非父君,父子情深无以言表,百姓为之悲伤,有识之士为之动容,整个禁中也变得极为安静,谁也不敢在这个时候出一点差错,皇帝这只真龙主宰了整个皇宫的喜怒哀乐。 宫中还未修缮好的御书房中,三才一边流泪一边研墨,赵祯无奈的斥责道:“你这杀才哭什么,朕都没……你倒是哭丧了!” 三才一边吸流着鼻涕一边用哭腔回道:“奴婢只是觉得憋屈,您这几年用兵是不假,可咱们大宋的日子不也蒸蒸日上不是?况且又不是师不功,为啥陛下要下罪己诏?难道就因为这两场地动?也忒不是滋味了些!” 赵祯此时却突然笑出声来:“你觉得憋屈?朕可一点也不觉得!连你都能看得出来朕没错,朝臣,百姓能看不出来?上天能看不出来?这其实是上天给朕的警示!让朕谨慎行事,万万不可娇纵!” 三才抹了把脸,带着眼泪笑道:“是嘞!陛下这两年太过顺风顺水,咱们大宋也过活的太好了些,老天这就来提醒咱们,如今的生活来之不易!只不过是东京城太过拥挤了些,老天爷便错手多要了些人的性命……对都是因为东京城太小了……” 这三才,端是维护自己,赵祯笑着摇了摇头,但也给自己提了个醒,没错,东京城的拥挤也确实是个迫在眉睫的问题,迁都更是要提上日程才是。 如若迁都析津府,即便是遇到如此强烈的地震也不会损失如此之大。 也许这次地震以及罪己诏是一个迁都的契机也说不定,赵祯心中明晰,下笔也愈发流畅了。 但并非用自己最拿手的飞白体,而是工工整整的楷书,飞白虽形意潇洒,但用在罪己诏上便太过轻佻了些。 很快赵祯的罪己诏便完成,待用上规格最高的传国玉玺后便算是彻底生效,成为皇帝的诏书,可宣告天下。 自从赵祯回京之后,传国玉玺便从御药院的一般老人手中给取了回来,当日还是赵祯亲自取的,别人去根本没用。同时王语嫣也把赵祯的那份遗照送了过去,那里才是保存宫中隐秘的地方,等级之高甚至超过了秘阁。 受命于天,即寿永昌,八个鲜红的大字盖在明黄色的绢纸上极为醒目。赵祯微微苦笑,从始皇帝开始便已经把至高的权利奉送给了上天,这是一种妥协,为了维护自己统治的妥协,不能说他是一种错误,甚至是赵祯自己也没有勇气打破这一理论,人定胜天并不适用于君王。 三才在看到诏书的大部分内容之后脸色变得极其难看,跪在赵祯的脚边哭诉道:“陛下何以用如此之言贬低自己,当年您刀劈御座,御驾亲征乃是为大宋造福,收回燕云完华夏之金瓯乃无上之功!这罪己诏太过……” 赵祯笑着摆了摆手,他当然知道自己写的太过了些,甚至把自己写成了穷兵黩武的暴君,但越是夸大,对自己越有利,毕竟天底下的明眼人多的是。 这片罪己诏不是给赵祯用来陈诉自己错误的,而是用来博取同情的,帝王的无奈啊!有的时候帝王想要博取同情甚至比别人要更难一些。 赵祯顶着一个圣君的名头,文治武功皆是出众,在自己继位这几年,大宋进入了前所未有的盛世,武功自不用说,收复燕云便是最好的答卷,这一切的一切都抵不过一场地震所带来的影响。 赵祯在罪己诏中用词严厉苛责,把天下万民治罪皆在己身都用上了,这样的诏书还有什么不足?越是如此百姓越会同情自己,朝臣们越会觉得羞愧,毕竟他们是君王的左膀右臂,是辅助君王的存在。 君不密则失臣,臣不密则失身,机事不密则害成。是以君子慎密而不出也!归根结底,赵祯的错也是朝臣的错,自古以来,君臣两者便是密不可分的存在。 这份言辞犀利的罪己诏对赵祯自己来说是无所谓的,但对朝臣来说无异于打脸,赵祯说的越难听,朝臣们便越不是滋味,如今盛世当前,只因为两场地震便认为君王有过?那他们这些朝臣不是更加的有错吗? 皇帝的罪己诏不光是朝臣们能看到,天底下的百姓也皆能看到,是要传阅四海八荒的,连属国或是称臣之国都能看到,这样的大宋,这样的君王还要下罪己诏?岂不是让外邦大骂大宋朝臣的可笑无耻。 赵祯的罪己诏一旦发出,将会在百姓之中形成舆论风暴,百姓定然会大骂朝臣,官家都如此仁明了,还要把罪责归咎于官家?这些大臣是干什么吃的?难道朝臣就没有错处?就让陛下一人担当? 如果说这个时代谁是明星的话,那非帝王莫属,如果问谁的粉丝最多?那必定是赵祯无疑,一个能文能武,御驾亲征收回华夏失地的君王,还有谁比他有更大的魅力? 何况君为臣纲,父为子纲,皇帝是大家的君父,族长,岂能把所有罪责都让皇帝担着?三才仿佛能看到东京城百姓愤怒的模样,那些让官家下罪己诏的朝臣在东京城中定然是寸步难行的…… 带着愉悦的心情,三才装模作样的哭丧着脸向翰林院走去,即便是皇帝的罪己诏也要从中书省过,翰林学士便是制诰之人。 当他们看到官家的罪己诏时,还在称赞官家自省深刻,一点也没有看到自己的无能,和即将面对的难堪,三才脸上不好看,但心中却冷笑连连。 他从未见过有人欺负过官家之后还能囫囵的! 自从皇宫中的府衙变成这种奇怪的五边形后,各个衙门之间的办事效率快上了许多,三才瞧见隔壁相公的小院人影晃动,转身对翰林学士道:“制诰从速,官家可是等着御览嘞!稍加润色便可,传国玉玺都盖上了怕是不用相公用印了吧?” 那翰林学士点了点头:“嗯,官家连传国玉玺都用上了,可见对此事的慎重,本官这就迅速操办,三才大官稍后变得!” 三才微微点头道:“不急,不急……”只要不去寻相公用印,他自然是不急的…… 第七百三十九章大庆殿中不见君! 林瑀并不知道三才的用意,此时的他还暗自欣喜,官家的罪己诏自省之重虽超过了以往,但却说明皇帝在朝臣面前妥协了,否则也不会下如此苛责的罪己诏出来。 至于相公用印便不必了,因为又代表正统且至高无上的传国玉玺,本身这罪己诏便可昭告天下,走中书省也不过是个行事而已,身为制诰的林瑀自然省去麻烦,直接把皇帝的罪己诏以改为骈文的四六字句便可。 骈文全篇以双句为主,注重对偶声律,多以四字、六字相间成句,故称四六文,这可不是一般人能写好的,骈文遣词华丽,多用典故,讲求句式对仗工整。即便是罪己诏,也要以骈文而就。 直到林瑀把罪己诏整理好,三才满意的离开,这意味着官家的罪己诏可以向天下公布,并且不用走庞籍那里用印,得了一份抄卷,三才便向御书房而去,脚步也由原先的沉重变得轻快许多…… 京师大震,继而代州等地也接连发生地动,时间渐渐的抹平创伤,受灾之地得到了非常好的救援也便向的抚平了百姓心中的悲痛,毕竟和原先相比,现在的大宋已经好上太多,人命变得珍贵,不似那草芥一般不值钱,谁都知道天灾来了也是没办法,他们不认为是官家的错处才早就了这一切。 但年关将至,腊月里的一份皇帝诏书却在大宋引起巨大的波澜,赵祯的罪己诏由中书省而出向天下公布,四海八荒的子民都能在城市,乡镇,村庄中看到,一时间天下舆论哗然……惊呼逆臣奸佞当道,国朝不宁,君王堪忧! “朕以幼冲,奉承洪业,不能宣流风化,而感逆阴阳,至令百姓征战,更相啖食。国行刀兵之久,永怀悼叹,若附渊水。咎在朕助不逮。 千丈方圆,莱菔不生,九天之上,星河不见。呜呼!漫山设棙,遍地尽罘。此天灾也?人祸也!河海黟然,浊水仍倾,此天灾也?人祸也!大地反复,楼宇倾倒,此天灾也?人祸也! …………天下万民之过皆在朕一人,今朕痛自刻责,岂声利未远而谗谀乘间欤?举措未公而贤否杂进欤?赏罚失当而真伪无别欤?抑牧守非良而狱犴多兴欤?封人弛备而暴客肆志欤?道殣相望而流离无归欤?四方多警而朕不悟,郡黎有苦而朕不知,谪见上帝,象甚著明。爰避正殿,减常膳,以示侧身修行之意!” 把所有的天灾都归结为人祸,再把人祸归结到自己身上,并且自责之言尤甚,听者无不垂泪,闻者无不动容,如此敢于担当的陛下,哪有什么错处? 洋洋洒洒千余字的罪己诏把地动的错误全部归咎与自己,这样的罪己诏简直就是点燃万民愤怒的火药桶,难怪民间的舆论一下把朝臣架在火上烤,这不是国有逆臣是什么?这不是国有奸佞是什么?! 庞籍等一众相公在大庆殿听到三才带着哽咽宣读出的罪己诏,一时间如被雷劈,愣愣的定在原地,震骇之情无以言表,这罪己诏之内容太过苛责!同时也在打自己的脸啊!皇帝都如此自责,身为朝臣的他们还不得以死谢罪啊! 但此时为时已晚,诏书早已传遍天下,即便是身为正相的庞籍也是回天无力,所有人都把眼睛盯在制诰林瑀的身上,此时的他即便是神经再大条也发现了不妥,瞧见朝臣们一副吃人的表情,嘎……的一身,颤颤巍巍的软倒下去。 高高在上的御座空空如也,赵祯的传旨是:今日罢朝,与禁中自省。 但此时谁都知道,这是皇帝在与朝臣们赌气,只能躬身与殿中请罪,并让三才去请皇帝前来,但三才并不理会:“诸位相公朝臣们,官家已经罢朝自省,何必咄咄逼人?难道还觉得官家的脸面丢的不够吗?!” 庞籍等人对视一眼微微摇头,大礼拜下:“臣等有罪!望陛下保重龙体!” 三才微微哼了一声道:“陛下有旨,朕虽罢朝自省,但诸公不可懈怠,奏疏不可停滞,往来公文依旧,奏疏报与文德殿!” “臣等遵陛下旨意!” 三才撩了一下手中的拂尘,迈步离开,在他看来,这罪己诏更像是朝臣们演的一出闹剧。既然皇帝罢朝,那朝臣们自然要退走,回到各自的衙门,只不过走的时候特意饶了一圈,从林瑀的身上踩过去…… 此时东京城的百姓已经如愤怒的公鸡前往开封府为官家鸣冤,太学的学生在看到罪己诏后已经罢课,商贾恸哭而出,所有人齐齐的涌向宣德门外。 这是相公们散朝的必经之路,皇城上的禁军非常想打开大门,让这些上疏官家下罪己诏的朝臣吃点苦头,可军职在身,却不敢为,要是门开了,这些愤怒中带着悲痛的民众一定会把朝臣们的官仪砸得稀烂…… 朝臣们居然被百姓堵得不敢出宫,这在大宋开国以来还是闻所未闻的奇事,消息传到中枢,庞籍夏竦等人大惊,身为三司使的丁谓则是悠然而坐,喝了一口刚刚沏好的红茶,微微笑道:“两位相公可要多多费心了,老夫年老体弱,可不敢搀和到里面,省的把这条老命丢了去!可寻那些年轻力壮的上品官前往,当然两位相公可要一同前往,免得约束不住嘞!” 夏竦苦笑道:“如何能约束得住?是约束朝臣还是约束百姓?那林瑀见了官家的诏书,不上奏中书省,制诰之后不寻相公用印,我等今日才知罪己诏之内容,如今天下皆知,四民不服,怕是不得善了啊!丁相公何以安坐?” 丁谓望了庞籍一眼:“老夫安坐乃是因为庞相公已有定计,何必慌张?叫你约束当然是约束朝臣,如今咱们大宋可是出了不少的诤臣,这些人的眼中可是揉不得沙子的。把他们约束好才是正经。” 夏竦望向庞籍道:“庞相公既有定计为何不说出来,此事再拖延下去怕是激起民愤啊!” 庞籍此时反倒坐下,微微一笑道:“老夫是有定计,可平息民愤之人不在,又有何办法?” “何人?某这就去请便是,就不信……“夏竦蓦然醒悟,指了指宫阙说道:“莫非相公说的是官家?!”想想也是,现在能平息民愤的除了官家还有何人? 第七百四十章宫阙鼓声来 夏竦没了办法,现在去请官家定然是请不到的,要是能请到,官家也不会罢朝,自从登基即位以来,除了御驾亲征率兵北伐,官家有两件事一直坚持不坠,一是经筵日讲,二便是每日上朝,今日连朝会都罢了,怕是动了肝火。 夏竦不觉得自己又能力请动官家,只能望向和丁谓学着的庞籍道:“现在何人能请动官家,庞相公倒是清闲起来了?” 庞籍微微一笑:“其实请动官家并不难,事在人为,官家现在可是把如今的民愤当作是筹码,咱们也可把朝臣的失职当成是官家的一次博弈,现在官家其实就是盼着咱们去请他,这样便能提出自己的想法,并让咱们赞同。” “官家能有什么事情需要咱们赞同或是支持他?”夏竦有些不解的问道,在他看来当今圣上可以说是乾坤独断,朝臣们好似并不能,也不会阻止官家的举措。 庞籍和丁谓同时一笑:“那就要问问你喽!你是北伐的监军又是文臣之最,官家难道就没向你透露一现消息?包拯可都是看出来的事情,你不会不知吧?” 夏竦心中咯噔一下,难道说官家是打算利用这次的罪己诏引起的民愤迫使朝臣让步,同意迁都之事?想到这里夏竦便把眼前的一切联系起来,是了!官家就是这么打算的,这可阴谋阳谋同出,双管齐下之策,自己险些还没看出来! 回首望去,丁谓与庞籍两人已经开始打瞌睡,显然这俩个当朝相公早已知晓其中的猫腻,原来只有自己被蒙在鼓里啊!无奈的苦笑,两位相公的态度也说明他们是支持迁都的,否则也不会坐在这里什么都不做了,有的时候什么都不做,反倒是做了最大的事情。 夏竦也学着两人的样子缓缓坐下,端起茶壶给自己满上一杯香茗,悠然的红茶香味缓缓释放着他原有的压力,显然这场民愤是在官家的控制之下的,官家有能力随时终结这场有朝臣引发的闹剧,那自己还有什么好担心的,只不过让朝臣们最后妥协便是。 最后所有发生的事情都要归咎于迁都之事上,夏竦缓缓开口道:“不知两位相公对迁都之事如何看待?” 此时假寐的庞籍和丁谓两人同时睁开眼睛,眼中仅剩的一点浑浊都被驱散的干干净,这才是俩个秉持帝国朝政多年的相公才拥有的眼神,连夏竦这样的人瞧见了都要退避三舍。 庞籍首先开口道:“迁都之事老夫早已有所耳闻,只不过并未当作是什么大事,咱们大宋疆域在不断的变迁,越来越大越来越广,收复燕云之后,更是金瓯完璧,此时官家有迁都之愿并非空穴来风,如今京师大震,官家对东京城之狭小以有颇多微词,数次提起析津府之大,如今看来迁都析津府乃是陛下早有之定计。” 庞籍说完便望向夏竦,老辣的他早已推测出夏竦是知情人,迁都这么大的事情,官家岂能不找一两个心腹述说?而在北伐之时,能找到的人也只有夏竦和蔡伯俙两人了。 夏竦尴尬的打了个哈哈道:“庞相公真知灼见,夏竦佩服,佩服!” 丁谓笑道:“官家此计甚好,对于迁都老夫倒是没有什么顾及,可这东京城中的顾及之人可就颇多了,即便是朝中没有臣子反对,东京城中的世家大族,甚至宗室,怕是都不会支持迁都之举吧?其中的利益往来实在太多了些嘞!” 夏竦浑不在意,喝了一口茶道:“这次官家是铁了心了,与南郊祭天一般,凡事跟不上的便会统统舍弃,宗室能不紧紧抱着天家?至于那些豪门大族,福商巨贾一旦脱离东京城便什么都不是,要么前往析津府东山再起,要么随着东京城沉没下去!” 庞籍和丁谓微微点头,看来官家是铁了心的要迁都,连其中的利弊都考虑清楚了,迁都之事情不小,所涉及的问题也是多如牛毛,百姓怎么办,朝臣家眷等等一系列的问题都有待解决。 即便是朝臣们同意迁都,东京城的百姓怕是也不愿,毕竟现在他们还是天子脚下之民,一旦迁都便不是那么回事了。 但他们不知道,赵祯的迁都将会耗时三年,现在只不过是刚刚开始,主要是为了让朝臣们同意,先把朝廷官员和衙门迁往析津府,之后的事情便可缓缓来办,东京城的百姓多达八十余万人,这些人都是要全数迁往析津府的,析津府城池浩大,宛若三四个东京城大小,容纳这八十万人不成问题。 为了百姓赵祯不得已而为之,八十万人分四年时间以每年二十万人的速度迁徙,这在华夏历史上也是史无前例,规模浩大的。 但即便是万难也要为之,这是为了华夏大地的安危,天子守国门,如此勇气要世代传承下去,即便大宋亡国,即便天子战死亦为社稷之死与国存亡,不辱天子之名,这是赵祯给后世子孙留下的最后尊严。 宣德门的局面已经白热化,朝臣早已通过待漏院的小门瞧见外面的状况,百姓还保持理性,但声讨之声已经沸反盈天,怕是谁敢出去颜面顿失。 欧阳修与范仲淹的差遣都在宫门之外,在这里干耗着也不是个事,但此刻也出去不得,只能相视苦笑,自己又没上疏,现在却被拦下真是无妄之灾。 欧阳修与范仲淹两人品行端正待人热情,在朝中的人员不错,很快就有一群人加入他们,寒暄过后便是聊起了今日的朝会,但众人都避开了官家的罪己诏,此刻谁都不愿提起,让大家脸上无光。 就在两人闲聊之间,一阵响彻天际的鼓声突然传来,一旁刚欲开口的包拯脸色一变,震惊的望向宣德门外的阙门。 这奇异的鼓声非常厚重,带着特有的穿透力声震宫阙,直到此时众人才恍然醒悟,齐齐的和包拯一般望向宫外,有人忍不住叫出:“登闻鼓!登闻鼓!是谁敲响的登闻鼓?!” 包拯微微皱眉道:“登闻鼓院有官员军士把守,一旁是登闻鼓检院,如此还能奏响登闻鼓这说明什么?” 欧阳修面露凝重的说道:“怕是百姓之怒已然大盛,官员不敢相阻,军士亦不敢拦!陛下的罪己诏让陛下失去颜面也让我等羞于面多” 第七百四十一章帝王的小手段 声震宫阙,带有极强穿透力的鼓声在东京城中传播,大宋是一个比较开明和宽厚的王朝。 百姓甚至可以敲响登闻鼓向皇帝说明,自己的猪丢了,请皇帝帮自己寻找。 每有冤案发生,宣德门外的登闻鼓总会被奏响,而大宋的皇帝自然也要处理冤案。 但今天这种情况下,登闻鼓被奏响意味着什么?意味着百姓终于忍不住了!心中的怒火被皇帝的一封罪己诏所点燃。 他们的愤怒并非来自罪己诏本身,而是谁上奏让皇帝下罪己诏的?如此自责深切的罪己诏又是出自谁的手笔? 百姓虽然不是无知的,但他们却更容易被人带着走,而带着百姓走的人便是那些读书人,他们有学问,知道朝廷的制度,但却对政治一无所知,这样的读书人认为自己所维护的是正义,是皇权,此乃天道赋予他们的权利。 这就是知识愤青,天真的认为自己的学识与能力相匹配,带着无知的百姓向皇宫进发,为至高无上的君王申冤……但他们忘了,君王至高无上,根本不需要他们的“援助”。 但他们还是来了,并且带着百姓的愤怒和悲伤来了,他们把那些先一步获得官身人堵在了宫墙之内,这是多么让人振奋的事情? 登闻鼓说到底就是一种直诉制度,让有冤屈的百姓直接与君王对话,这一切都是在弥补制度上的缺失,是非常切实有用的东西,原本在宋之前百姓敲击登闻鼓,君王要亲自接见,但在大宋立国之后,登闻鼓便不可随意敲响,非有巨大的冤屈才可敲响,并且由登闻鼓院的官吏记录下来,如若真是有巨大的冤情便要上奏皇帝。 身在宫墙之内的赵祯自然也是听见登闻鼓声的,这登闻鼓也不知是用什么制成,声音极具穿透力,即便是远在禁中后苑的赵祯都能听得清楚,王语嫣等人自然不会例外。 在听到鼓声之后,王语嫣惊讶的从芳草鲜美的地上坐起惊叫道:“这莫不是登闻鼓声?” 杨采薇掸了掸身上的饼子碎屑笑道:“自然是登闻鼓,否则也没有什么东西能从宫外传到这禁中后苑来。这时候谁在击鼓鸣冤?” 三才一路小跑的走来躬身道:“启禀官家,娘娘,奴婢听说这是东京城百姓敲响了登闻鼓,为官家鸣冤……” 王语嫣和杨采薇瞪大了眼睛,而灵儿则是向她的母亲薇拉解释登闻鼓的由来,赵祯微微一笑:“没想到,这登闻鼓不光能为百姓鸣冤,连朕都能用得上,不错,以后登闻鼓的制度要好好改进,朕这个皇帝有时也需要这登闻鼓啊!连百姓都知道为朕鸣冤嘞!” 王语嫣脸色一变:“官家乃是帝王,岂能有人敢冤枉官家,还不是官家自己的事情,东京地动,代州等地的地动虽是巧合,但在朝臣看来便是上天示警,自古帝王哪一位能抗衡上天?大灾面前都要下罪己诏,唯独陛下,自责尤甚,致使百姓不服,误以为朝臣代笔!” 王语嫣就是这一点不好,把赵祯一下子扒的干干净净站在阳光下曝晒,一点阴私也没有,让他尴尬无比,要不是因为孩子们在这里,赵祯定然要恼羞成怒的在她的翘臀上留下点什么…… “你当朕是不知?不就是因为朕打算迁都引起了世家大族的不满,他们的基业很可能一夜之间损失惨重,你王家的损失不在小数吧?” 赵祯的话语如利剑一般刺向王语嫣,而王语嫣脸色微微颤抖最后仰起头来说道:“我王家最大的利益便是我王语嫣,其他的东西都是可以抛弃的!” 此言一出,连赵祯都忍不住被王语嫣的骄傲和自信所折服:“好!好!好!不愧是朕的中宫皇后,能在这个时候和朕站在一起,便是莫大的勇气,如若王家能带头,即便是抛弃了那些带不走的产业,朕亦不会绝情至整个王家于不顾!” 王语嫣微微一笑,点头道:“父亲曾经对我说过,树挪死,人挪活,家中产业也是如此,即便是舍弃东京城的旧业,也要前往析津府,如此才能有更大的空间得以开枝散叶!” 赵祯算是被这位商贾岳父给打败了,他本以为王蒙正是绝不会舍下东京城产业的人,谁知他比谁都干脆,甚至比蔡伯俙都要干脆许都,没错,树挪死,人挪活,这大宋国朝也是如此,都城向北而进,定都析津府便是拯救大宋的一剂良药。 对于迁都一事,赵祯早已放出了一点风声,蔡伯俙知道了,夏竦知道了,难道朝中就没有别人知道?那些耳目众多的世家大族以及宗室将门多少也会听到一点风声。 既然迁都势在必行,那封锁消息就是个败笔,不如把消息放出去,让所有问题浮上水面,赵祯亲自一样一样的解决!世家大族之所以被成为世家大族,并不是他们积累了多少财富,而是他们总能跟得上世事的变迁,跟得上时代的脚步。 原本以为是迁都最大阻力的世家大族,现在发现能如此轻松的搞定,早知如此赵祯也就不用罪己诏让朝臣们妥协,之所以这么做便是打算先把朝臣迁至析津府,然后再慢慢解决和他们联系颇深的世家大族。 现在看来根本就没有这个必要,世家大族的眼睛雪亮着呢!先一步前往析津府,便先一步获得机遇,这样实力重组的机会可不多见……也是他们之间较量的机会。 既然如此,那接下来的事情便简单了,赵祯觉得自己该见见那些被堵在宣德门内的朝廷官员,以及宫门之外愤怒的百姓了,帝王要做的事情便是调整,而不是激化矛盾,之前的罪己诏激化了朝臣与百姓之间的矛盾,这是赵祯故意为止,为的是达到自己的目的。 现在矛盾已经差不多了,应该平息下去,并让朝臣们知道他们谁也阻止不了自己迁都,否则这种矛盾便会越来越多,越来越频繁。 连赵祯都觉得自己有些卑鄙,利用百姓的民愤迫使官员在迁都一事上妥协,但这也是没办法的办法,即便是帝王之尊也不能想干什么就干什么,尤其是在大宋,这个诤臣辈出的朝代更是如此,不用些小手段是不行的。 第七百四十二章巧妙的计策 登闻鼓的声音渐渐平息,读书人,商贾,百姓们在高大的宫墙上看到了他们的皇帝,三才高声道:“何人击登闻鼓?” 一帮人争相竞答:“我等草民击登闻鼓为陛下不平!” 这是百姓的智慧,法不责众自古有之,并且这登闻鼓确实不是一人敲得动的,非三五人无以响彻宫阙。 赵祯上前压了压手,整个宣德门外便针落有声,所有人都在等待皇帝的发言,他的话便代表着上天的旨意,无论发生多少的地动,只要皇帝还在,便是上天意志的执行人,便是所有人的君父。 因为百姓较多,赵祯便舍弃了文绉绉的话语,用最为通俗易懂的对话方式向百姓说明:“朕知晓尔等敲击登闻鼓乃是为朕不平,但朕的罪己诏确实是朕所书,翰林学士制诰不过是例行誊写,改为骈文而已,莫要牵连朝臣。” 这话一出让百姓动容,在他们看来,都这个时候了官家还要为官员遮羞,实在是太过仁和,毕竟是官员上疏奏请官家自下罪己诏的,否则怎么会有这种事情? 天灾便是天灾,和官家有甚的关系?即便是老天发怒,也不能说是官家的错,说不定是哪里发生了冤案,说不定是官员之中有奸佞,又岂能怪罪官家? 在百姓们看来,官家这么多年来勤政爱民,对百姓极为体恤,开发岭南之地安排下了多余臃肿的厢军,安排了一部分的闲散官员,也节省下了朝廷的钱财,继而这么多年的开疆拓土,虽年年用兵,但百姓的生活一天比一天好。 创办书院,开设文武科举,这些都给百姓有了走上台阶的可能,西征党项,南灭大理,挥兵南海诸国,这使得大宋的粮食产量增加惊人,原本少见的马匹在大宋也变得多了起来,难道这些不是官家的功绩?或是有什么错处? 百姓的日子好过了,读书人便自然多了,读书人多了便是文治,何况大宋文化环境相对宽松,又有格物之学争艳,不再是孔孟之道独领风骚,这算不得文治还能是什么? 文治有了官家的武功也不缺啊!连连用兵怎么了?难道北伐辽朝,收复燕云,完华夏之金瓯也有错?哪个朝臣要是敢这么说,一定会被百姓之中的军属生生打死!也会被寻常百姓给唾弃死! 即便是孩子都知道燕云对大宋的重要,即便是妇人都晓得大宋在燕云栽的跟头!太宗旧事可瞒不住,也没人去隐瞒,如若燕云之地不重要为何太宗两次北伐,既然太宗能北伐,为何陛下不能? 百姓之中什么样的声音都有,即便是赵祯把罪责从朝臣们身上摘出去,百姓也不认账,他们认为,要不是朝臣们上疏,官家也不会下罪己诏,是朝臣们逼迫官家的,朝中有奸佞,有逆臣! 这下打击的范围便一下从翰林院制诰的身上拉扯到所有上疏官家下罪己诏之人的身上,朝中可是有不少人嘞!朝臣们一时间有些慌乱,但遇到天灾人祸,皇帝走形式的下个罪己诏有什么?历代帝王都能为之,难道官家就不能这么做? 但他们忘了,历代帝王之中有几个如赵祯一般的? 百姓们可不管这些例行公事的“内部规定”他们只知道官家没错,就不应该下罪己诏,既然下了罪己诏便是被朝臣们上谏逼迫的。 民愤直指朝廷官员,这其实是赵祯不愿看到的事情,因为朝臣是自己选拔任用的,越是显示他们的无能便越是说明自己的用人不淑? 在这个时候,只能解决根本问题,把这些朝臣从中抽离出去,也把自己从罪己诏中抽离出去,那就是东京城地理位置不好,且城池狭小,不堪为一国之都! 赵祯在城墙上把这一问题说了出来,成功的转移了百姓的注意力,东京城地理位置不好?百姓们想了想还真是这个问题,东京城地势偏低,又有黄河水患的威胁,前几日的地动,已经使得好几处黄河堤坝破损,要不是修缮及时,怕是少不了一场水患! 人群中自然有人把东京城的问题引到了阴阳术法上,称东京城龙脉受损,不宜为京师重地! 甚至还有人提出了当年太祖欲图迁都一事,种种原因都说明现在的东京城不适合作为帝都。 人是随大流的多,一个人这么说,俩个人这么说,千百人这么说,上万人这么说,于是东京城不适合作为都城便成了事实,何况最为关键的是,官家也这么说嘞! 朝臣们此时目瞪口呆,没想到官家直接就把话题和灾难引到了东京城上,也把问题延伸到了迁都一事上,迁都?!许多朝臣都想过但都没当一回事,在他们看来迁都根本就不可能,即便是官家有意迁都,这东京城中盘根错节的利益纠缠就让官家不能动手。 别忘了,官家的产业蔡记,皇后的产业碧雅轩,可都是在东京城中,虽说蔡记开遍了天下,日进斗金,但东京城才是它的根本!迁都对蔡记的损失有多大?对皇后的碧雅轩损失有多大? 可现在,官家好似一点也不顾及这些,当着百姓的面说出东京城不适合定为国都的时候,这就是在向百姓宣告,大宋将会迁都! 天子之言出口成宪,一旦说出便不能更改,在场的百姓又有这么多人,官员们自然不能当众否定,只能让官家三思,可是如果这么说,便又把问题拉回了罪己诏上,东京城没问题,那是不是就是官家有罪,朝臣有罪? 朝臣们陷入两难境地,他们实在不知道该如何回答这个问题,以现在百姓的态度,他们要说皇帝应该下罪己诏,那他们在百姓之间的名声就彻底完了,官员以及士大夫对自己的名声向来视若珍宝。 赵祯不要这些官员赞同或是支持他,他只要这些官员在百姓面前不反对甚至是不发表言论便是胜利。 当着百姓的面不反对,待朝堂之上便没了反对的机会,赵祯好不容易逮到机会绝不会松口。 百姓之中早已有皇城司的人混杂其中开始带节奏,从地势到风水,从地形到御敌,等等诸多方面阐明东京城不利于作为国都。 多数人是不知道这些国之大事的,但这些人说的在理,稍稍一想便也是这个问题,东京城现在越来越拥挤了,环境自然也不会有多好。 百姓们最是直接,好就是好,不好就是不好,迁都是好事,自然要支持,可是一旦迁都了自己又该怎么办? 人群中的“有心人”便发表自己的观点了:“官家还能把咱们这些脚下之民落下不成?析津府可是大得很,足有东京城三个大,又没多少人,还能装不下咱们?只要能跟随官家迁往析津府,咱们雇个马车也要跟过去,再说官家还能不出钱?别忘了,官家最是仁义嘞!” 这话瞬间便安定了人心,原本一场讨伐“逆臣”“奸佞”的上奏变成了迁都的讨论…… 第七百四十三章皇权的遮羞布 一场罪己诏的风波悄然过去,朝臣们惊讶与风波过去的如此之快,甚至有种骤雨突停的意为在其中,又仿佛吵闹的公鸡突然被人掐住了脖子。一场原本应该掀起的风暴在官家的迁都之意下顿时消散。 很多人甚至没有反应过来便被带入迁都的讨论中,以至于罪己诏这件事早已被抛到九霄云外,谁也不去在乎,谁也不去述说,就如一个突如其来的笑话,被人们讲了一遍就再也没有吸引力了。 迁都这个话题关乎到了百姓的实际利益,也关乎东京城中将近百万的人口,除去那些流动的人不算,东京城中在籍人口便达到八十万之多,这八十万人的切身利益该怎么办?这八十万人的迁徙该如何进行?这些都让人引起无限的猜测。 宣德门之事最后的赢家显然是皇帝,朝臣们为了保住自己的名声和官仪向官家妥协了,而百姓们得到了一条劲爆的消息,官家将会迁都析津府。 消息传到中枢三位相公的耳朵里,三人却相视一笑,这在他们的预料之内,官家打得什么算盘他们岂能不知?丁谓是支持迁都的,不光支持他还要参与筹备与规划,三司使的职衔可不是顶在脑袋上玩的,他首先离开中枢:“老夫怕是有的忙了,先走一步,三司的活计就要多喽!” 庞籍和夏竦赶紧起身,拱手相送这位老前辈,待丁谓的身影消失之后,夏竦这才开口道:“我怎么觉得丁相公挺高兴的样子?迁都耗费巨大,细节多如牛毛,最麻烦的便应该是他的三司吧?” 庞籍笑了笑:“丁谓的高兴你还看不出来吗?他为什么支持迁都,迁都对他有什么好处,或者说对三司有什么好处?其中道理还用我说?” 夏竦恍然大悟,以拳击掌道:“这么说来丁相公还是真是为咱们大宋的财计之相,这手算盘打的着实精彩!” 庞籍笑了笑:“一旦迁都析津府,析津府的钱财赋税必会上涨,而东京城的工厂依然还在,咱们大宋便是又多了一个东京城这样的重税之地,即便是迁都,难道这些工厂便能轻易舍去不成? 东京城的繁荣虽不及原先,但却不会一下萧条下去,而析津府又起,咱们大宋的赋税,城市只会增多不会减少,你可别忘了,析津府归属燕云之地,整个燕云都能被它带动起来,对我大宋有利无利? 最重要的是大同府,官家打算把大同府变成三国榷场,贸易重地,规模之大古今罕见,这样一来析津府的商贾之多,钱财之多,令人难以想象!” 夏竦深吸一口气,他只看到了迁都之后大宋对草原的控制加强了,但却并未看到这些,刚刚也只不过顺着丁谓这个三司使的方向推测,现在通过庞籍的话他算是彻底明白了,这是官家打算发展北方,以图西北之地,聚天下之财与大宋啊! 这样算下来,迁都非但没有多少损失,甚至会让整个大宋焕然一新,政治中心的转移并不会影响原先的科举,而只会让更多的人入朝为官,也不会影响原先的经济,只会让商贾获得更多的机会,还能开发大片的荒地…… 夏竦蓦然的望向庞籍,这个老神在在的相公对迁都之事一言不发,但现在却是如此的透彻晰理,这说明庞籍早已看穿了一切,而装作不知的样子,这才是大宋的相公,这才是一国之相啊! 此时的夏竦才发现自己与庞籍比起来还差上不少,所有的一切都是庞籍在为自己解惑,上前躬身道:“子乔多谢庞相公解惑!” 庞籍端起桌上的红茶微微一抿:“你为官家办事,多少也该把事情弄得清楚些,老夫对你说这么多就是为了让你把事情办好,但老夫却不能在明面上支持官家,只能官家叫我干什么我便干什么!你明白其中意思吗?” 夏竦微微躬身道:“子乔知晓!也一定把您的话带到官家面前。”庞籍微微点头,有夏竦的保证他就放心了,他是相公,是官员的最高长官,也是朝臣的主心骨,他不能成为皇帝手中的工具,而应该是朝臣的代言人。 在迁都一事上,朝臣们是反对的,那自己就必须站在朝臣这边,但前提是让官家知道自己是支持迁都的,这很矛盾,但确实事实。 虽然是打着与士大夫共治天下的名号,但皇帝与士大夫之间一直在进行博弈,或者说是抗衡,否则太祖为何要削弱相权,这是让皇权凌驾于其他权利之上,庞籍深深的明白这点,大宋的历代相公也明白这点,与士大夫共治天下?是也不是…… 迁都一事事关国鼎,但也关系到了每个人与所牵绊的利益。官员觉得迁都不好,因为这会使得朝廷浪费掉许多钱财,而且他们对燕云之地这块曾经丢失的土地不信任,前车之鉴,燕云曾经丢失过,那还会再次丢失也说不定。 说到底这和他们所牵绊的利益有关,一旦迁都,这么多年经营下来的关系网也会随之荡然无存,说不定还会有所残留,但想要恢复现在的样子还不知要花费多少年之功。 官家显然是要把东京城所有的规则全部打乱,甚至是连根拔起,庞籍坐在椅子上微微闭目,而他的额头上的皱纹却紧紧的皱在一起,是的,他也是不打算迁都的…… 即便是迁都能带来那么多的好处庞籍也不支持迁都,因为他不希望士大夫的力量削弱到无法牵制皇帝的程度,生在宰相还有一个重要的任务,与皇帝手中的权利相互制约,否则一旦遇到暴君或是昏君,这个国家的命运便会被掌握在暴君或是昏君的手中。 谁能保证大宋就不会出现昏君?到时又如何会出现寇准一般,挽狂澜于既倒扶大厦之将倾的人物?! 庞籍无奈的起身,他现在是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他手中的力量在官家面前不值一提,所有的一切在皇权面前都是显得那么脆弱不堪一击,在庞籍看来,迁都根本就不是问题的所在,真正的问题在于皇权与士大夫之间的微妙平衡被打破……或者说陛下揭开了皇权的最后遮羞布! 第七百四十四章“独夫民贼” 皇权确实至高无上,这一点庞籍早已知晓,皇帝手中拥有军队,拥有这个世界上最为强大的武器,同时他还拥有上天赐予的高贵与独一无二。 聪明的皇帝甚至连天灾都不用惧怕,比如当今圣上,利用自己的罪己诏巧妙的把天灾变成迁都的契机,但皇帝越是如此,庞籍便越担心,因为他太过英明神武,太过优秀,同时也把皇帝粉饰的太过美好! 一人独断乾坤,这是什么?这是皇帝,但如果是一个昏君暴君独断呢?这是独夫!庞籍闭目养神缓缓开口:“明主者,兼听独断,多其门户,羣臣之道,下得明上,贱得言贵,故奸人不敢欺。” “明主圣王之所以能久处尊位,长执重势,而独擅天下之利者,非有异道也,能独断而审督责,必深罚,故天下不敢犯也。” 突如其来的声音让庞籍猛地颤抖,倒吸了一口凉气,这声音他实在太熟悉了,之前他是多么希望这声音出现在大庆殿之中,现在他是多么希望这声音别在自己的官衙之内…… 大宋皇帝陛下,至高无上的统治者,君父,赵祯,就这么站在自己的身后,庞籍缓缓转身,无奈的开口道:“陛下!老臣年岁大了,经不起这样的折腾……” 赵祯微微一笑,走向庞籍扶着他的胳膊坐下道:“庞相公为国操劳,朕还这般突兀,是朕的不是!”看来自己突如其来的一句话是把这位老臣给吓到了,赵祯自己反倒有些不好意思。 “只不过庞相公之言让朕有感而发,忍不住以《李斯列传》对《明法解》罢了,没想到惊扰到了庞相公,是朕的不是。” 赵祯仁和的话语,亲切的动作都让庞籍舒坦,他甚至被带入了一种君臣和谐的环境之中并且非常享受这种君臣之间的信任与体谅。 下意识的脱口而出:“臣愿陛下躬揽大权,凡庶府建白,制诰拟旨,特留清览,时出独断,则臣下莫能测其机,而政柄不致旁落矣。” 说完这句话庞籍便后悔了,他甚至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这么说,可能是因为眼前的帝王实在太过出色,要是换做任何一个他都不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这是在怂恿皇帝乾坤独断啊!与自己原本的意思完全相悖,但庞籍还是说了出来,没办法他对眼前的帝王实在太过信任了些。他天圣元年开始作为御史,之后一直在朝中任职,对赵祯的了解非常透彻,一言一行,一举一动他都熟悉非常。 可以说就是因为对皇帝的了解他才会如此信任皇帝,并且说出时出独断这样的话来,这是下意识的,不假思索的,就如同信任最亲近的人。 赵祯惊奇,据他所知庞籍不是个墙头草,认定的事情也不会轻易改变,之前的话显然是不满皇帝的独断,而现在的话却又是让自己独断乾坤,这老倌今天是怎么了? 稍稍一想便也明白,看来自己在庞籍心中还是很有分量的,他这是典型的劝诫之言,赵祯知道独断的后果很严重,独断独夫,一字之差,相距非常之近,皇帝运用手中的权利稍有不慎便很可能变成天下人唾弃的独夫。 “朕可不愿做一个天下人唾弃的独夫,自幼先帝便时刻教诲,独夫,民贼也!朕不屑为之!但知道为什么朕现在要独断乾坤吗?” 庞籍茫然的摇了摇头,随即醒悟过来:“陛下是欲迁都之后再……” 赵祯摆了摆手:“不,朕不光是要迁都,迁都只是一个开始,加强对草原的控制,朕要收复的疆土远不止燕云,若不能恢复汉唐盛世,朕的大宋岂不是止步于此了吗?后世子孙何以超越?!何以超越汉唐?!” 庞籍被赵祯的话语所震惊了,他怎么也想不到官家居然是要恢复汉唐的盛世,汉唐的疆域有多广阔?在唐最盛时,西域不过是它的陇右,而辽人的上京道不过是关内道而已! 庞籍猛然回首,那副挂在中枢正厅之中的乾坤舆图说明了一切,如若按官家所说,那大宋的版图甚至会超越盛唐,变成前所未有的庞大帝国。 干咽了一下口水,庞籍小心的说道:“官家,如此浩大的规划,不知所需几岁?” 赵祯摇了摇头:“不知何年,但朕要尝试,并且带着大宋尽量的走的更远,至于皇权,朕亦会限制。如今谏官已经不能满足与上谏之事,朕打算在迁都之后在做加强,统建以谏言为主的谏院,与御史大致相同,虽品级较低,但却能上谏皇帝直达天听!上官由中枢上官兼任!” 庞籍惊讶的点了点头,如若真有此谏院,那对大宋来说却是天大的幸事,相公兼职谏院长官,对君王亦是一种约束,能最大程度上的平衡君权……、 “官家能放手如此之大的权利,已然是难得!老臣叹服!” 赵祯站在舆图前凝神说道:“那么庞相公愿意帮助朕吗?或是说愿意帮助朕完成丰功伟业吗?!迁都之事迫在眉睫,早一日迁都便能早一日开始朕的计划,毕竟留给子孙后代朕觉得……有些不靠谱!” 庞籍无视掉皇帝的嬉笑之言,起身说道:“陛下,老臣愿助陛下一臂之力开疆拓土,也愿助陛下收束皇权!” 这话就很明显了,庞籍愿意帮助自己成为开疆拓土最坚实的基础,但也要成为约束皇权的人,这说到底也是一场交易。 赵祯欣然点头,这自然是要同意的,庞籍最为收束皇权的人是不二人选,换做是别人他还不放心呢!赵祯迅速起身道:“朝臣那边便交给庞相公了,朕相信有识之士自然是能看出迁都的好处。” 庞籍苦笑道:“官家的人选怕是已经拟定好了,一帮朝臣当中依然有一部分是愿意迁都的,他们也多是官家提拔之臣,如范仲淹,欧阳修之流,还请陛下召见劝说便是。包拯等人,老臣自去游说。” 赵祯点了点头看向庞籍笑眯眯的说道:“嗯,如此甚好,庞相公多多费心。” 见官家离去,庞籍长舒一口气,伴君如伴虎,他知道刚刚如若坚决反对,官家完全可以罢相让自己出外…… 第七百四十五章后苑传出的消息 迁都一事在东京城中继续发酵,很快百姓们便在年关之前得到了准确的消息,一切的流言谣言全部被终结,官家下旨迁都了!朝中的相公们一致的支持官家这个英明的决定,朝臣们或是支持,或是闭口不言,连平日力最为喜欢挑刺的御史都装聋作哑。 所有人都知道,迁都已经是势在必行的事情,已经是腊月了,百姓们却开始提心吊胆,在开封府府衙的八字墙墙上已经贴上了关于迁都的甚至,但却没有说明怎么迁都,何时迁都。 连普通的百姓都知道这是一个浩大的工程,非数年之功不可得,说到底谁都关心自己的切身利益,谁也不想从原本的天子脚下变成陪都子民,东京城是何其的繁荣?又有一部分人不想离开或是不希望官家迁都。 但既然朝中的相公们和朝臣们都没反对,那自己这个平头老百姓又有何可以反对的?既然迁都已经成为不可更改的事实,只能为自己争取最好的局面了,而首先是要弄清楚和自己有关的事情。 眼看就要过年了,东京城的繁华相比往年却有些萧条,在没确定和自己有关的政策后,谁也过不好这个年,大宋自官家继位以来,历来都有新年新政的习惯,新政往往是在过年之后的第一天开始实施。 这种情绪影响了朝中的文武百官,他们也都担心自己会在这次迁都中被舍弃,这不亚于一次官场地动,所有人都担心自己,这就和南郊祭天一样,谁跟不上皇帝的队伍,谁就会被裁撤,这同样的是一次利益划分和实力重组。 冬天万物凋零,但后苑中却有百花齐放争奇斗艳,皆因一眼温泉穿过,赵祯和孩子们亲自动手为后苑的花花草草挖掘了一条温泉可以流淌的小溪,灌溉这里的植物,也算是对即将要离开的皇宫做出的最后一点贡献,表达自己的心意。 “朕小的时候可是在皇宫中堆过雪人,盖过房子的,东宫后面的小别墅便是朕和蔡伯俙一起盖得哦!怎么样别具一格吧?” 赵旭连连点头,但王语嫣却戳穿了赵祯:“臣妾可是见过那别墅乃是匠人所作,官家和蔡伯俙当年不过是在其中装饰一番而已……” “反正这座皇宫之中朕留下了许多美好回忆,朕登基于此,大婚于此,也是在这里有了你们……” 三才站在一旁眼观鼻鼻观心,他可不愿得罪皇帝,刚刚的事情权当作没听见,虽是寒冬腊月,可有这一眼温泉便使得这里稍稍暖和些,皇子与公主在一起嬉戏打闹,皇帝与皇后相依在一起,当然还少不了两位皇妃的陪伴。 这样的天家可是难得,在这里三才甚至看到了一般人家的温馨,谁会想到皇帝的后苑居然是这么一番景致?哪有什么宫中的规矩,哪有什么皇仪的约束…… 陈彤小心的走了过来,在看到三才凌厉的眼神后止步,避开地上的鹅卵石从草地走来:“大官,官家命奴婢打听的消息,奴婢打听到了,这年关将至,东京城中确实没有往年的热闹,百姓和官员怕是……” “先别说这些,官家难得好心情,待会再上奏便是,这后苑已经好久没有这样的气氛嘞!” 陈彤顺着三才的话向内看去,其乐融融的景象让他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奴婢知晓了。” 赵祯瞧见了陈彤,对他远远的招了招手,三才无奈的拎着陈彤走向赵祯道:“官家,陈彤已经把您交代的差事给办好了。” “嗯,陈彤你说说城内现在是一副什么样的景象?” 陈彤干咳一声道:“和往年差不多,街上也是人挨人人挤人,不过都是在谈论迁都的事情,稍稍有些惶惶罢了。” 一旁的王语嫣脸色难看,赵祯苦笑道:“现在朕就怕这个!” “官家早些把迁都的具体事情说出来不就好了,百姓知道朝廷对自己的安排也就不会如此了,自然是心安,也能过好这个年了不是?拖得越久事情便越多。”王语嫣在一旁开口道。 赵祯皱眉:“这是朕考虑的不周全,算了朕这就去中枢寻众位相公商议,三才,命开封府先下一封安民告示,让百姓安心等待,不可非议迁都之事。” 三才点头应下便带着陈彤离开,而此时王语嫣开口道:“官家,城中百姓对迁都一事的具体细节一无所知,显然这是触及了他们的利益,所以百姓才会如此惶惶不可终日,陛下当审慎之!” 赵祯点头道:“朕当然知晓,可其中涉及许多,并非能说的清楚,还需假以时日才能妥善安排……” 王语嫣突然笑道:“官家这是怎么了?百姓们只是担心迁都之事对自己的影响,官家把话给他们说清楚了,百姓自然便会不会随意猜测,哪怕时间长个三年五载百姓也不会有疑议啊!” 还真是这么个理,赵祯一拍脑门道:“对对对!朕怎么把这茬给忘了,实在是糊涂!陈彤,拟词头送与翰林院,凡东京城在籍之百姓皆可迁往析津府,但朝廷却不强制他们迁走,愿意留下的也可留下,愿意跟随朕迁走的朝廷会统一安排,不必他们自己雇车筹备。” 迁都还能带着百姓,这已经皇恩浩荡,现在官家还要把百姓的车马问题也给安排了,这岂能不让陈彤惊讶,连连点头道:“奴婢这就去传旨,百姓们若是知道了,这个年也能过得踏实的很嘞!” 瞧见陈彤一溜烟跑走,赵祯和王语嫣相视一笑,这几天陈彤可是积极了,他家人口可不少,而且他又是个极为顾及亲族的人,当然希望得到点好消息,以点及面,向陈彤一般的东京城百姓亦不在少数。 赵祯从软塌上起身,把前面的火盆挑了挑,披上一件貂裘的外罩道:“你们便在这里休息一下,过段时间有你们忙的,京中的诰命夫人之类的定然会前来探听虚实,倒是你们可要放出消息去,免得她们当家之人瞎猜!” 第七百四十六章辽朝动向 腊月二十八,东京城的百姓没有像往常一样在家准备面食,而是聚集在了东京城的开封府府衙前,今天皇帝下旨,把迁都的具体细节和安排都贴了出来。 不光有官家的大印,还有相公的印信,这是出自中书门下的圣旨,乃是皇帝与朝臣协商好的,并且这圣旨用的不是四六文,而是稍稍识字的人都能看懂的大白话。 这道圣旨与以往的不同,非但不是简短扼要,还特别的冗长,每一项,每一点都说的非常清楚,甚至不需要衙门的小吏宣讲,普通百姓也能看得懂。 人一多,七嘴八舌的议论也就多了,自然有好事者在其中向看不见的百姓解释,人们也乐的让别人来说,毕竟开封府的八字墙即便再大也容不下这么多的百姓。 外面的人看不见,自然就开口向前面的熟人问到:“刘家二哥,圣旨上都说的些什么?俺在这里实在靠不过去。” 刘家二哥回头瞧见是自己的街坊,哈哈一笑的挤了过来:“我道是谁,原是周掌柜没想到你也来了!不过你莫要着急,虽然这圣旨就一份,可开封府衙门的差人会去每个街巷宣讲,不过我这就能告诉你!” 一旁和周掌柜一般的人太多了,急急开口问到:“这位好汉,既然知道圣旨,可否给我等宣讲一二,早一刻知道也心安啊!” 刘老二笑道:“好说,好说,今日的圣旨可是不比往常,说的可清楚了,诸位都是东京城在籍的吧?” “是是是!”围观之人连连点头,在这里的有几个不是东京城户籍的? “那就好办了,不在咱们开封府户籍上的可就不好办了,若是东京城户籍那便更好,城外的百姓和城中的可不一样,城内的百姓可以迁居到析津府城中,城外的也可迁往析津府但不能住在城中,和现在一样归属析津府治下。” 众人连连点头,这点倒是公平的很,和现在没有什么不一样的,刘老二接着道:“诸位可不要觉得一样,咱们开封府的地可没有析津府的多!谁家要是在城外,嘿那可是赚到了,圣旨上可是说了,城外百姓可开垦荒地,除了上缴朝廷的一小部分以外,开垦多少就算多少!这可是难得的事情,开垦的越多,落下的便越多啊!” 哗……四周的百姓炸开了锅,现在开封府的地价可是连连涨,土地的价值从来就没有降过,谁都把土地看成是最宝贵的东西,即便是卖给商人当作工厂之地也是极好的! 城外的百姓高兴了,住在城中的百姓更加着急了,比如周掌柜:“刘家二哥,快说说咱们城里的,你家可是在我家隔壁,相差可不远嘞!” 刘老二笑道:“那是,咱们城中的百姓也没有啥亏的,城外的百姓一旦迁走,开封府的地便算是充公了,到了析津府还要重新开垦,咱们可就不一样了,在东京城有商铺的,去了析津府还有商铺,在东京城有房契的,到了析津府还有房契,一样也不会少,而且我可听说了,析津府可比这东京城要大的多,当地百姓加上东京城迁过去的,人只会更多,那买卖不是更好做,活计不是更好找了吗?” 这话倒是不假!周掌柜一惊,随即脸上笑开了花,他家是做木器的,到了析津府生意只会更好,最少比现在强啊! “那官家打算怎么安排咱们,总不能让我等拖家带口的向析津府而去吧?这家里的东西,房子……” 刘老二摆了摆手道:“你听我给你讲完啊!两条路,要么把这里的房契交给衙门,衙门自会在析津府给你一个差不多的房子,你要是不想换也简单,自己掏钱在析津府重买一个便是!” 众人点头:“这倒是不错,可以换也可以买,就是不知价钱几何,要是便宜了便买下来当作是产业,这东京城的房子也留着,万一两边都繁荣起来,岂不是一点两头都赚?” 周掌柜道:“那怎么走?咱们东京城想走的人可不在少数,朝廷能雇的过来吗?单单是一家便有好多东西呢!” 刘老二笑道:“这倒是简单,圣旨上说了,迁都耗时三年五载,从皇城开始,由内城向外城一步一步的来,咱们还早着呢!”说完刘老二压低声音道:“再说,官家和朝臣们没牵过去,你敢迁过去吗?” 众人恍然大悟,是这么个理,官家和朝中的相公们都迁过去了,那自己也方便的多,最少不用担心去了析津府后没人给自己做主了不是? 这一幕在开封府四周上演,是个人都知道了自己的位置,甚至能根据自家的位置,大致推算出自己迁往析津府的时间,这下百姓们终于能安下心来过个好年了,整个析津府也随之热闹轻松起来,过年的气氛也更加浓厚了。 赵祯坐在南门大街的复返楼中,从窗口看着外面微微点头,总算是没让自己的这道圣旨白下,包厢中的火锅咕噜咕噜的冒着泡,热气升腾让人觉得不再寒冷,蔡伯俙不断的往锅里下菜,寒冬腊月的还是吃火锅来的舒服! 行将朽木的老者缓缓走进复返楼,一身燕居服再加头上的直角辔头,怎么看怎么像是一位致仕的官员,只不过他的身材干巴巴的与致仕官员的体形不太一样。 但如若是前朝老臣看到他绝对会认出他这张看似平凡的老脸,因为这位就是曾经执掌禁中的都都知陈琳……现在应该唤作老陈琳了,闻着味老陈琳就找到地方,上了三楼到了包厢门口,亲卫司的人给他开了门。 现在陈琳脸上的表情要好得多,不再是以前那般僵硬的死人脸,吸了吸鼻子,使劲的闻了闻火锅的味道才开口:“官家果然是在这里吃火锅,老奴有要事上奏。” 蔡伯俙虽然是驸马,也是赵祯最为器重的外戚,但他见到陈琳的时候,还是如当年一般,仿佛耗子见到猫,一个劲的往一边挪,顺带手还把自己的餐具拿走了。 赵祯指了指火锅道:“大官来了,便坐下说话,这火锅可是冬日里的补品,舒筋活血,暖暖身子吧!” 陈琳躬身道:“官家,此乃宋小乙的专折密奏,事关辽朝的上京城!老奴不敢懈怠!” 随着陈琳的话,整个包间变得极其安静,一点声音也没有,赵祯微微皱眉,而蔡伯俙手中的筷子掉进了锅里…… 第七百四十七章年关(上) 包厢之中的火锅依然在翻腾,蔡伯俙却在这温暖如春的房间如坠冰窟,不是因为恐惧,而是因为辽朝上京城的明争暗斗,血亲相残太过骇人听闻了些。 即便是远隔千里也能从宋小乙的请报上看到上京城的云谲波诡,内部斗争永远要比对抗外来威胁要惨烈的多,张俭和萧惠带着辽朝的十万精锐返回了上京城,此时的耶律重元等人已经占领了上京城的城防。 十万精锐前来勤王,这使得耶律重元不敢轻举妄动,要知道这时候他虽然拿下了上京城的防务,但却没有拿下皇宫,一旦他动手,十万大军完全能把上京城推平了! 于是耶律重元以退为进,奉皇长子耶律洪基为帝,皇妃萧挞里为太后,但自己的手中依然掌握上京城的防务,还有翻身的本钱。 耶律洪基继帝位,改元清宁,继位后为安定局势奉兴宗弟耶律重元为皇太叔,加号天下兵马大元帅。这称号虽然显贵,但却没有什么实在的兵权,只有耶律重元手中所掌握的上京城力量,但在十万大军面前却微不足道。 萧挞里成为皇后的第一件事便是为皇帝主婚,让耶律洪基迎娶了萧惠的女儿萧观音,把萧惠这一辽朝大将拢络的更加忠心,萧惠摇身一变成为国丈,为自己的皇帝女婿出力,巩固他的统治自然是理所应当。 现在的辽朝上京呈现出一种为妙的平衡,皇帝和皇太叔之间虽剑拔弩张,但表面上却一团和气,上京城的朝局也是如此,支持皇帝与皇太叔的朝臣互相敌视却都不曾动手。 在陈琳把所有情报说完之后,加上一句:“官家,这才是三个月前的情报,如今上京城内外警觉,对我大宋商贾的盘查极为严厉,宋小乙打算先静默一段时间,非大事不启用黑手,黑手所部只探听收集情报,待宋小乙要上奏时再传递。” 赵祯点了点头:“如此甚好,他们本就在刀尖上行走,朕自然不会给他们太大的压力,但一定要传书宋小乙,让他小心辽朝皇后萧挞里,她不是一个简单的女流之辈!单单是拉拢萧惠这一手便是极其的漂亮,没有一定的手段和才智做不了这么漂亮的局!” 老陈琳点头道:“奴婢知晓了,会让前往上京城的商贾把话带到。”说完便瞅了一眼蔡伯俙:“你这小子愈发的肥硕了,也不知是生的什么肚子!西夏羊毛之事办的如何了?老夫的人已经在西夏开始部署,就等你蔡记的东西嘞!” 蔡伯俙把掉入火锅中的筷子捞上来,露出一贯的憨笑道:“大官放心,咱们蔡记的人已经开始紧锣密鼓的安排了,那些关于羊毛的器械已经成形,现在正在改进,蔡记的工厂已经开始着手试用,一旦能大规模生产,羊毛之计便可向西夏推行了,您不知道这段时间我愁得都瘦了一圈嘞!” 赵祯和陈琳同时撇了撇嘴,怎么看也看不出蔡伯俙瘦了多少,反而觉得这货又胖了些。 “好了,年关将至,迁都的事情也已经平息,百姓有了着落,朕便放心了,这东京城又恢复往日的模样。辽朝的上京城动荡给咱们大宋带来了消化和发展燕云的时间,朕也能过好这个年了不是?都举杯,与朕共庆!” 蔡伯俙和陈琳共同举杯,顺带手也递了一杯酒给一帮的三才,赵祯一饮而尽心中轻松无比,此时的他放下了君王的约束,放下了国家大事,只作为一个普通人享受一下自己创造出来的盛世。 东京城的大街上,满是欢乐的百姓,他们在得知自己的未来有着落之后,如拨云见日一般,抛去了身上的迷茫,同时也对未来更有信心了。 在赵祯看来,冬日里的东京城才最有生机,因为水泥的普及,不光使得水泥厂赚的盆满钵满,也使得水泥的价格迅速下降,成为人们触手可及的生活用品,家家都是用的水泥铺路,甚至是庭院的小径都用上了,卫生问题便得到了解决,即便是下月天,东京城中也不会有多少泥泞,强大的地下排水系统使得内涝问题得意解决。 自从打掉了东京城下水道中的鬼樊楼之后,开封府便对地下的管网系统进行了数次整理,毕竟东京城在黄河边上,一旦到了遇水充沛的季节内涝和倒灌都比较严重。 现在的东京城非常干净,可以说是这个世界上最为干净的城市,甚至连公共厕所都已经开始出现,开封府雇人专门打扫这些地方,使得贫民区也变得干净许多,最为重要的是东京城的百姓生活质量得到了提高。 工厂的出现与增加为东京城乃至整个开封府的京畿之地提供了大量的工作,解决了贫民吃不上饭的问题,即便是赵祯打算迁都,这些工厂也不会改变,依然会留在东京城外继续生产。 到那时,东京城很可能成为大宋最大的工业城,城中的百姓也会成为大宋第一批工人,赵祯有信心,因为蒸汽机这一工业时代的动力出现在了大宋! 赵小五的蒸汽机非常成功,既然能驱动火车,那一样能驱动器械,只不过大多是用的木质器械,大宋的钢铁要用在更需要的地方。 军备是赵祯一直关注的问题,他在秘密的推进火药武器的前进,禁军中有一支军队被赵祯秘密的调遣到了陈州门外的百岗坡附近,他们负责大宋火器司的防卫工作,同时也负责对火器的装备与试验,东京城百姓经常听到的旱雷便是由这里发出的。 复返楼下传来的孩子笑闹声把赵祯从思绪中拉了回来,眼前的火锅中翻滚着各种食材,只不过与后世火锅相比缺少了很多东西,赵祯稍稍有些遗憾,情不自禁的对蔡伯俙问道:“还没有船队的消息?” 蔡伯俙的胖手微微一僵,他知道官家口中的船队是指的什么,一批大宋最为进入的亲军,匠人,格物学者,医者组成的东行船队,沿着官家所绘制的路线一路沿着海岸向东进发,但整整二十艘海船,历时三年至今了无音信…… “官家,说不定他们正在归航的途中……也说不定那天就突然回来了……” 赵祯微微叹息:“如此之久还是音信全无,怕是……回不来了,这些人都是我大宋的英雄,每月的补助依然发放到他们的家中,只要我大宋一日不亡,这钱财就要发放下去!无论多久都要等!” 蔡伯俙转头忘了一眼陈琳,见他微微点头便道:“官家放心,臣一定照办,这钱定然会送到一点折扣也不会有!” 第七百四十八章年关(下) 年关将至,大宋的朝廷公衙已经提前进入休假的状态,这在大宋最为平常不过,赵祯觉得大宋朝简直就是人生活和休息的最佳朝代,节奏该快的时候快,该慢下来的时候便慢了下来。 东京城中的百姓也是如此,甚至不用朝廷下公文,各个工厂的商贾掌柜便给勤劳的工人放假了,同时工厂的货物也要清空,只要不亏本,便宜发卖也不是不可以,谁也不愿囤积货物过年。 于是东京城过年的时候,也是物价稍稍降低的时候,但商贾反而通过走量的形势收获意外之喜,薄利多销的经营方式让他们在年关的时候赚的盆满钵满,也让他们发现降低成本之后便能获得更多的好处。 商家们更加追求格物带来的便利,使得他们的生产和制造速度大大加快。 各家商铺为了迎合工厂的促销在这段时间也会大打折扣,比如赵祯现在的蔡记复返楼,原本好好吃上一顿最少也要三贯钱,现在一贯便能够用,如果节省一点说不定还能有找头。 一年下来谁不想过个舒服的年?如今一贯钱也不过是普通人家一个月工钱的五分之一而已,虽然也是数额颇大,但是能让一家人开开心心的吃一顿大餐多少也是值得的。 百姓尚且如此,何况东京城中的官宦之家,宗室子弟?这自然也就带动了东京城的繁盛,而在这一天,赵祯特意下旨,小商小贩皆可在御街两侧摆摊,御街之上的朱红叉子也被移走,来往之人只许步行不得骑马赶车。 这是促进商贸的手段,但却非常实用,但前提是小商小贩要在这里租一个摊位,费用自然不贵,才半贯钱却能用上七天时间,还有专门的人维持秩序和治安,怎么能不划算?当然受到影响的还有原本坐落于南门大街大相国寺之前的万姓交易…… 从繁忙异常的御道,到人山人海的南门大街,再到娱乐一体的东十字大街,整个东京城仿佛汇聚了天下所有的热闹与一处,第一次抵达东京城的外国商贾大多被眼前的盛世景象所惊呆。 塔利班在大宋开设了一间店铺,专门贩卖阿巴斯王朝的特产,璀璨迷人的宝石,纹路精美的大马士革刀以及大马士革生产的纸张,这些东西甚至远销到了欧罗巴,更不用说种类繁多香气袭人的香料了。 身为一赐乐业人的他能在大宋立足,并且得到阿巴斯王朝的优待算是极为不易的,当然在阿巴斯他同样拥有一件店铺,售卖的则是大宋的丝绸和瓷器,并且他身后有整个以色列人的支持,他希望自己的店铺和大宋的蔡记一样,成为整个一赐乐业人的财产,为以色列的建国奠定经济基础。 今天他的店铺生意非常好,街上的人多了,他的生意自然就好了,尤其是充满异国风情的羊毛地毯,成为了他店铺中的紧俏货,许多宋人见了爱不释手,在得知它是放在地上,用脚踩的时候,多少觉得有点可惜,但当他们试过这柔软的材质后便也会买下来。 赵祯走进店铺之中,塔利班以为自己看错了,仔细观瞧果然是大宋的皇帝,在阿巴斯和罗马帝国,皇帝这种高贵的人是不会出现在自己的小店之中的,殷勤的上前招呼,他知道大宋的皇帝不希望暴露自己的身份,笑着说道:“这位客官里面请,小店有最好的异域特产,定然能让您满意!” 赵祯笑眯眯的点了点头便进入店中的雅间,这里其实就是一个不小的花厅,一看就是来接待重要贵客的,没想到塔利班的经商头脑如此强大,都演变出贵宾室来了,别的不说,单单是这里充满异域风情的装饰,大马士革钢打造的弯刀,羊毛的挂毯,和弯曲细长的茶壶便让人眼前一亮。 而这里的侍者都是带着黑色小帽的留着长长鬓角的一赐乐业人,端上大宋的红茶小心的放在赵祯一旁的桌子上道:“客官请用茶,我家拉比马上就到!” 赵祯点了点头,自己是好久没和这个睿智的老者交谈了,中国人的智慧有一种定式,无论是在政治上还是在兵事上都有这种毛病,而一赐乐业人的拉比显然是个另辟蹊径的智者,他看待问题的方法总能让赵祯觉得惊艳。 很快那个耄耋之年的老者便出现在赵祯的眼前,他的眼神中依然闪烁着智慧的光芒,这些智慧显然和他丰富的阅历与经验离不开。 “祝您安康,尊敬的大宋皇帝陛下!”拉比右手抚胸弯腰行礼道:“不知今日陛下怎么有闲工夫想起我们一赐乐业人来了?” 赵祯笑道:“也祝您安康,智慧的长者,朕此次前来只不过是许久未见你们了,今天来看看,顺道看看你们的生意如何,计划如何?” 拉比眼神一凝随即露出爽朗的笑容:“这还不是要等贵国的援助吗?大宋的武器装备是我一赐乐业人急需的,我们一赐乐业人不怕牺牲,英勇无畏,但却不能因为武器的不足惨遭阿巴斯王朝的镇压!起义并不意味着要赤膊上阵不是?” 不见兔子不撒鹰啊!赵祯发现自己算是遇到对手了,看来说服一赐乐业人先行起义是不行的,只能尴尬的笑道:“这是自然,我大宋军械司已经为你们准备好了装备,板甲,横刀,甚至还有马槊,这可都是我华夏文明的瑰宝,战争的利器哦!” 拉比眼睛一亮随即说道:“怕是价格也不便宜吧?怎么大宋的第一笔军械生意便做到了我们的头上?但我可是要看看货的哦!尊贵的皇帝陛下!” “放肆!你这老倌难道是怀疑我大宋陛下不成?!这些军械可都是我大宋军械司出产,卖与你们已经是仁至义尽,怎么还想挑拣不成?你们可是什么都没有,要靠我大宋……” 赵祯摆了摆手打断了亲卫的话:“既然是谈生意,那就要守生意人的规矩!咱们大宋卖给他们的军械价钱可是不底,人家要看看货有什么可不满的?走!咱们带着智慧的拉比去验货去!” 亲卫低声道:“官家,咱们……不合适,应当交给有司办理……” 赵祯笑道:“有什么不合适,这是在为咱们大宋赚钱,为朕赚钱,算得上是贸易订单了,也是咱们的第一桩买卖,怎么能不做好?是不是智慧的拉比?!” 瞧见赵祯狡黠的笑容,拉比微微一惊,露出尴尬的笑容道:“陛下说的是……说的是……” 第七百四十九章华夏的可怖历史 对于支持一赐乐业人建国的事情赵祯非常愿意帮忙,也非常期待,这算的上是大宋正式走上世界这个大舞台上了,虽然中华民族不止一次的改变世界格局,唐朝便和阿拉伯世界进行过怛罗斯之战,但对两国的疆域和实际利益都没有影响。 现在不同了,和大宋贸易许久,互通有无的阿巴斯王朝开始露出他的不义,大宋商贾的货物利益惊人,而且掌握了大规模生产的秘密,这时候没有什么保护政策,阿巴斯王朝只能以高额的关税限制大宋商贾的利益。 这简直是掠夺,大宋商贾在阿巴斯王朝处处受限,高额的关税不说,甚至有一种种族歧视在面,人权都的不倒尊重,这其实是必然,阿拉伯人以商人起家,既有游牧民的掠夺特性,又有商人精于算计的狡诈特性,彼此争斗不是伏击就是打劫,血腥而残酷,仇恨与复仇代代相传。 虽然具有长期经商传统的阿拉伯人,但他们毕竟不具有政治家、哲学家的长远眼光,多了一点短视的商人眼光,一富有就容易今日有酒今日醉,竞相炫耀奢华,享乐纸醉金迷、过上挥金如土的生活。 但任何一个民族都会出现一位英雄般的人物,一盘散沙的阿拉伯人,本来绝无可能有辉煌历史的,但是伟大的穆罕默德创立的***教,让阿拉伯人有了共同的信仰,《可兰经》因而成了阿拉伯人统一的思想纽带。 赵祯对这些民族英雄是敬佩的,阿拉伯的这段历史他听闻过,默罕默德带着统一后的阿拉伯人建立了一支三四千人的军队。就是这支小小的军队打遍天下无敌手,建立了一个地跨亚非欧的强大阿拉伯帝国。 现在的阿巴斯王朝便是阿拉伯帝国的第二王朝,大宋帮助它度过了塞尔柱人的冲击免遭被夺权的命运,但显然阿巴斯王朝的统治者忘却了大宋的帮助,见利忘义的开始对大宋的商贾征收高额的关税。 但这还不是最让赵祯生气的,最让赵祯愤怒的是,阿巴斯王朝居然允许海上劫掠,劫掠大宋的商贾船队,在大宋船队英勇反击后击沉劫掠船,阿巴斯王朝居然还腆着脸的派出官方船队进行围捕,污蔑大宋商贾的船队袭击渔民! 这简直是明目张胆的掠夺,掠夺大宋的财富,屠杀大宋的百姓! 赵祯不能容忍这种野蛮的做法,容忍便是纵容,“游戏”的规则不能遭到破坏,任何一方破坏规则必将付出代价。 虽然阿巴斯王朝远在阿拉伯半岛,大宋鞭长莫及,但赵祯依然要让它付出代价。 显然大宋直接派兵是不成的,对阿巴斯王朝的制裁也不能光靠经济上的制裁,赵祯要让它感觉到痛,并且通入骨子里去!这个世界上没人可以轻易的欺负华夏百姓,自古以来华夏强大帝国的尊严都不可侵犯。 看来外族是只看到华夏文明的外圣内王,而忘却了她的可怖,这是一个幼稚的错误,中华帝国就从未有过忍气吞声的接受外人的侵略。 单单是唐时的王玄策便是一个最好的证明,证明大唐王朝的强大,也证明中华文明的狰狞一面。 贞观十五年印度的中天竺送使节来唐。贞观十七年,王玄策奉命作为副使,跟随李义表出使天竺。贞观二十一年,王玄策以正使的身份再度前往印度,而被卷入中天竺的王位篡夺事件,创造了“一人灭一国”的传奇战绩。 这不是虚构的事情,而是真实存在的历史,当年的王玄策仅仅是七品小官,连正经的记载都没有,后来他被封为正使、蒋师仁为副使一行30人出使天竺,四天竺国王多派使者带着财物来,准备与王玄策一起到唐朝朝贡。 恰逢中天竺王尸罗逸多死,国中大乱,其大臣那伏帝阿罗那顺篡位,于是发动所有军队以拒王玄策。但王玄策显然不能接受。率领跟随的三十骑兵与敌人交战,失败被擒获,敌人趁机劫掠诸国贡献的财物。 那是盛唐!那是天可汗的帝国!大唐的使者很多是渴望立功异域的奇男子和报仇不隔夜的伟丈夫。受了那么大的委曲,死了那么多一路走来的兄弟,却让一个域外小邦如此欺侮,怎么能忍得下这口气,更没脸跑回朝廷哭求。只有像班超、傅介子那样提剑报仇才是正理。 王玄策悄然逃离,到达吐蕃。他没有回国求援,而是发檄文征召军队,得到一千二百吐蕃兵、七千泥婆罗也就是尼泊尔的骑兵。王玄策与副使蒋师仁率吐蕃、泥婆罗的军队进攻到中天竺的茶镈和罗城,作战三天,攻破茶镈和罗城,斩首三千余级,敌人被溺死的约一万人。 阿罗那顺逃走,收拢散兵再次交战,蒋师仁擒获阿罗那顺,俘斩敌人数以千计。余众跟随国王的妻子在乾陀卫江抵抗,蒋师仁击败他们,俘获其妃、王子,又俘虏男女一万两千人,各种牲畜三万,五百八十座城邑投降。 东天竺王尸鸠摩送牛马三万馈军,还送来了弓、刀、宝缨络。迦没路国献异物,并送上地图,请求得到老子像。天竺震惊、害怕。贞观二十二年,五月,王玄策把俘获的阿罗那顺及王妃、子等,俘虏的男女万二千人、牛马二万余送到长安献俘,一人灭一国的传奇经历并没有得到当时大唐王朝的重视,在唐太宗看来不过是灭掉一个小国而已,对王玄策的奖励也仅仅是封为朝散大夫而已。 在唐太宗看来,王玄策一人灭国虽然功绩斐然,但却是一个极坏的先例,甚至紧急下诏,禁止大唐的使者随便下檄文借兵,更不许灭人国家…… 每当想起这段埋没在华夏历史中的尘埃,赵祯都觉得热血沸腾,浑身颤抖,盛唐的强大令他向往,同时也给予了他极大的鼓舞!大宋是大唐的继承者,也是华夏文明的延续者!恢复华夏对外的权威是他赵祯的责任也是义务! 从来没人可以随便欺辱华夏,更没有人能不付出代价!现在的阿巴斯王朝便是华夏对外宣告的最佳途径,赵祯要拿他开刀了! 第七百五十章大宋武装 国与国之间有规矩,买卖双方自然也有规矩,可能是受到后世的影响,在赵祯的眼中,一赐乐业人尚未建立的以色列已然是一个国家,流亡这么多年的一赐乐业人对国家的渴望是别人感受不到的。 赵祯相信他们有能力建设自己的家园,自己当然愿意给他们提供武器,这是一笔稳赚不赔的买卖,大宋何乐而不为?精良的武器,锋利的长刀,坚固的铠甲,都是大宋提供给一赐乐业人的援助。 买卖有买卖的规矩,国家与国家也要讲规矩,赵祯现在身为一国之君,与一赐乐业人之间的贸易援助也是国家与国家的对话,拉比说代表的一赐乐业人是一份重要的力量。 惩罚阿巴斯王朝还是其次,打通大宋与罗马帝国之间的商贸路线才是首要的,阿巴斯王朝在大宋的帮助下击退了塞尔柱人的进攻,从大宋获得的商品给了阿巴斯王朝带来了许多利益,在经济上支持他们度过最困难的时期。 现在大宋对一赐乐业人的援助要远超这些,不光在经济上给予支持,更是提供了精良的武器装备,甚至还会提供大宋专业的军事人才。 拉比跟着大宋皇帝抵达封丘军营,高大的城墙一点也不必皇宫高耸的宫墙低矮多少,城墙上有着大大小小的精巧机械,锋利的箭头有大有小,闪烁着整整寒芒。 站在城墙下的拉比望着眼前的城门,身体不自觉的发冷,仿佛一只恶魔张开的巨口,随时会把眼前的生命一口吞噬,连渣都不会剩下。 拉比见识过的武器有很多,阿巴斯王朝的武器,罗马帝国的武器,但无论做工多么精巧在大宋面前都是不堪相比的,罗马帝国最引以为傲的弩炮,二百步的射程在大宋军队的床弩面前只不过是个笑话。 宋人,不准确的来说是华夏人很早就开始利用机械的力量投掷他们想要的武器了,可以说如今宋人的武器是华夏历史上最精妙的,也是这个世界上最精妙的。 拉比今天来就是要查看这些武器装备,同时与大宋皇帝商讨一下价钱的问题,即便是一赐乐业人的手中拥有财富,但也要用在复国之中,大宋最好是能贷款,这样在一赐乐业人复国后缓缓的偿还这笔巨大的债务。 但拉比同时也知道,大宋的皇帝是一个非常难以应对的对手,这么多年来他统治者庞大的帝国,并对外进行了数次战争,皆是取得了辉煌的战果,邻国契丹的皇帝都被他亲手斩杀,无论这是不是真的,都能证明他的强大与智慧。 赵祯引着拉比来到一个巨大的校场上,这里放置着大宋各种各样的兵器,琳琅满目,让拉比和匆匆赶来的塔利班眼花缭乱,他们惊叹于宋人的创造力,更惊叹于赵祯对武器研发的支持。 赵祯把大宋所有的武器装备都列举了出来,每样一种供拉比选择,甚至包括装填米尼弹的燧发枪,当然这些东西的价格也是不一样的,要按照品种以及数量来定夺,计算的人则是由丁谓这个三司使派遣来的能手负责。 开始的时候赵祯只打算卖盔甲和横刀给一赐乐业人,后来他想了想,既然要卖,了就卖好的,卖贵的!大宋的经济实力以及格物的精神才是创造这些兵器的源泉,一赐乐业人即便是有了这些东西也无法仿制,大宋也不担心自己的技术会外泄出去。 单单是燧发枪的枪管便是对铸造工艺的极大考验,到现在大宋的枪管依然是靠匠人手中的小锤一点一点敲打出来的,可以说每一根枪管的造价都是十分昂贵,跟别说仿制了,最重要的一点,没有大宋的火药,这玩意就是个废铁棍。 等一赐乐业人建国,并得到相应的技术以之后,有钱生产燧发枪的时候,那个时候的大宋说不定连线膛枪都出现了,技术的代差永远也追不上。 火炮这东西赵祯是绝不会出售的,它的原理简单,威力惊人,即便是没有大宋的火药,一赐乐业人说不定也能考增加火药数量等方式搞出来,赵祯可从未小瞧过他们的智慧。 实兵演练才能达到最好的展示效果,大宋的士兵披上了坚固的板甲,手持锋利的横刀,草人被一劈而断,横刀刀锋上散发的寒芒让人触目惊心。 整齐的军阵,结实的板甲,长长的陌刀,呼呼舞动的声音,配合着锐利清脆的声音轻松得把木桩劈断,让拉比和塔利班背后发冷,陌刀队的强大犹如钢铁洪流,如山入墙的推进,刀锋劈开空气发出嗡嗡的声响。 干咽了一下口水,塔利班和拉比两人对视一眼大为吃惊,这种恐怖武器给他们的震撼实在太大了些,甚至超越了他们的预期,赵祯在一旁看的清楚,这两个人露出的嫉妒羡慕的眼神让一旁的彭七都有些不舒服,恨不得扑上去似得,彭七下意识的紧了紧手中的陌刀…… 突然间出现一阵轰鸣声,沉重的马蹄声仿佛之前出现在东京城的地动,一支由二十人组成的骑兵小队从校场的北面斜刺过来,手中的马槊夹于腋下,长长的槊头闪烁着刺目的光芒。 他们的出现让所有人叫好,这是大宋的重装骑兵,最为锋利的“武器”,战场上横扫千军的存在! 在欢呼声中,这些骑兵一夹马腹,提升了马的冲刺速度,身体微微向前倾斜,长枪如毒龙般探出,瞬间刺穿了木人,马槊上的留情结抵住了木人,没有让马槊再次深入。 战马的冲击力瞬间使得马槊弯曲把沉重的木人挑起,经过反复加工的槊身没有断裂,而是富有弹性的把留情结上的木人弹走,马槊便可再次投入战斗,这一系列的变幻都在电光火石之间,拉比和塔利班看的目不暇接…… 任何一个见过大宋重装骑兵的人都会被所带来的震撼所惊呆,即便是赵祯都有一种热血澎湃的感觉,仅仅二十骑,却能给人千军万马的感觉,轰隆隆的铁蹄声仿若地崩山摧。 这便是大宋的骑兵,这便是大宋的背嵬!强大若斯,可见一斑…… 赵祯一拍塔利班的肩膀,把他吓了一个哆嗦道:“如何,我大宋的军械可能入的了你一赐乐业人的法眼?” “咳咳咳!果然是大宋的天军,操演起来就是不一样啊!”一旁的拉比连连咳嗽打断了即将发言的塔利班,赵祯笑眯眯的点头,肚子里已经开始大骂老狐狸了…… 第七百五十三章正旦朝会 对于好的武器装备,一赐乐业人是趋之若鹜,他们不缺人,一旦举事反抗阿巴斯王朝的统治,在广袤的阿拉伯半岛上四散的一赐乐业人以及被压迫的奴隶都会响应,甚至远在罗马帝国的人都会赶来为复国而战。 但如此多的人总不能空手和强大的阿巴斯王朝对抗吧? 大宋是他们的“救命稻草”,也是唯一的“稻草”,这时候还有谁能给他们提供援助?在遥远的家乡没人瞧得起在千年之前便已经灭国的种族,他么要用自己的力量建立以色列就离不开大宋的帮助。 拉比和塔利班两人的脸变得非常快,在面对大宋官员的时候,那叫一个声泪俱下,极具谦卑的述说着一赐乐业人的悲惨遭遇,他们迁居到了遥远的埃及,在那里被收留和优待,但之后这些埃及人开始奴役他们,甚至驱逐他们与沙漠之中任其自生自灭! 大宋官员义愤填膺,谴责埃及人的背信弃义,跟随拉比唏嘘,在大宋的官员看来,既然是收留了这些一赐乐业人,就要履行承诺,要么你就别收留人家,在人家进入你的王朝之后把人家变成奴隶,简直是小人所为嘛! 而明白这段历史的赵祯则是在一旁嗤之以鼻,走到拉比和塔利班面前冷声说道:“你们不该欺骗不明真相的人,把你们一赐乐业人的小伎俩收起来! 当初你们为什么会到埃及?不用朕多说了把?埃及人热情的收留了你们,但当他们遭到侵略的时候你们在哪里?本该和埃及人同生共死的你们再次露出了其喜商的天性,充当起异族的税收官来“回报”昔日收留你们的恩人! 你们就应该被赶进了荒凉的沙漠,就该为埃及的法老和贵族修建陵墓,被当做奴隶贩卖,就应该生存在绝望的边缘!这是你们应该赎的罪孽!” 赵祯的话让拉比和塔利班大惊失色,他们没想到大宋的皇帝居然知道这么遥远的历史,随后塔利班突然想起,自己把阿巴斯王朝的智慧宫搬到大宋仿佛是个错误……而一旁的官员脸色难看,望向这两个一赐乐业人的眼神充满了鄙夷。 背叛者在任何一个国家都不会受到优待,三司官员对一赐乐业人的优惠也一并收回,这让赵祯非常满意,商人的天性让这些一赐乐业人再次开始卖弄他们的经商手段,甚至不惜以欺瞒的方式。 赵祯同情一赐乐业人现在的遭遇,但却对他们的钻营习性十分厌恶,在他们看来没占到便宜便是吃亏。赵祯可不是东郭先生,对一赐乐业人的帮助可是要收回好处的,在他眼中这不是一场复国运动,而是大宋与一赐乐业人之间的一笔生意而已。 至于一赐乐业人的建国成与不成,与自己和大宋何干?赵祯只不过是抛出一个诱饵给一赐乐业人而已,为的是卖出大宋的军备,也是牵制惩戒阿巴斯王朝。 当然,如果能让以色列建国成功,大宋便又多了一个贸易伙伴,而且能收回大量的钱财作为回报,这一点拉比也看的非常清楚,所以他才会死咬着大宋不松口,对于大宋来说一赐乐业人可有可无,但对一赐乐业人来说,能帮助他们的国家只有大宋一个。 大宋提供的武器装备价格非常的公正,即便是三司的官员知道一赐乐业人不良的品行后也没有恶意的加价,在他们看来在小人面前就应该表现的正人君子些,否则自己不就和他们一样成为小人了吗? 赵祯不明白为何会官员会有这种不符合逻辑的观点,也许是自己的想法和思维方式和他们不一样的缘故吧!赵祯在看到价目表的时候,把陌刀,马槊的价格大大增加,一柄陌刀要五十贯,一杆马槊要一百贯,即便如此,拉比也塔利班还是订购了大量的马槊和陌刀,这种利器对他们来说太有用了。 这是国家之间的贸易,订购的数量非常巨大,彭七都有些怀疑眼前干巴巴的老头和狡猾的塔利班是否能偿还得起这些债务,要知道大宋对这些拖欠的款项还是收取利息的。 但赵祯并不担心这一切,和一赐乐业人做生意最不需要担心的便是他们会赖账,这些人自古便有厚重的契约精神,一旦立下契约便绝对会完成,如若自己不能完成,那债务便会传承下去,子子孙孙无穷尽也! 再说,赵祯并不担心一赐乐业人食言,大宋强大的武装力量需要一个“借口”才能登陆阿拉伯半岛。 当然,拉比和塔利班定下的东西都还只是订单,这些武器装备并不是堆放在大宋的仓库中,而是在流水线上还没生产出来,现有的装备赵祯自然会先装备军队。 否则大量生产实在太耗费成本,单单是马槊便需要大量的时间,马槊成本昂贵,费时而且繁复,失败几率高,耗费大,一杆槊使用以及废弃的木材,可以造十架强弓。 当大宋官员和塔利班签订协议之后,这笔买卖就算定下了,两国之间便有了契约的牵制,有一点,三司的官员做得让赵祯很满意,他们把大宋派遣给一赐乐业人的教头费用计算的很高,非常高…… 这是大宋第一份超过五千万贯的贸易大单,甚至能赶上大宋每年税收的总和,也就是这个数字让三司的官员怀疑一赐乐业人有没有能力偿还。 赵祯看着满意的拉比与塔利班笑道:“从今天开始,以色列便是我大宋的贸易伙伴,希望你们早一点建设家园,让我大宋商贾前往圣城耶路撒冷,感受圣城的繁华与美丽!” 拉比躬身道:“多谢陛下,耶和华庇佑您的帝国……大宋对以色列的援助所有一赐乐业人都会铭记在心,当然债务也会偿还下去。” 赵祯点了点头:“很好,这份契约我们一人一份,还有一份保存在大宋的智慧宫中,有朕的玉玺,也有你的徽记,谁也不能否认。” 拉比微笑着躬身行礼,而塔利班这是心疼的手指颤抖,这意味着一赐乐业人的财富将会被大量的转移到大宋,即便建国之后,每年也要偿还巨额的利息以及本金! 同时也印证了中国的古话,买的没有卖的精……即便是经商多年的一赐乐业人也在大宋皇帝的手上吃了亏! 第七百五十一章吃亏的一赐乐业人 蔡伯俙瞧见了塔利班的心疼模样,这货在签字画押的时候手抽抽的就像是中风似得,被塔利班坑过两次的蔡伯俙心中那叫一个痛快,终于让这狡猾的一赐乐业人出血了! 但拉比和塔利班离开后,蔡伯俙便兴奋的道:“官家!五千万贯!整整五千万贯嘞!这下咱们算是赚的盆满钵满了!” “瞧你那点出息!不就是五千万贯吗?还赶不上咱们大宋一亮的税收总和,五千万贯买我大宋的支持,买一个复国的机会,你觉得这笔生意到底是谁赚了?而且这五千万贯甚至有着不用偿还的可能,万一一赐乐业人复国失败了呢?即便复国成功,这五千万贯也是分期支付,朕可没有给他们定下具体时间,只说明每年必须归还利息,他们可以自己定夺归还本金,和归还多少本金嘞!” 蔡伯俙听了赵祯的话不解的问道:“官家,这岂不是让他们可以永远的拖欠下去吗?”但当他看到赵祯充满深意的眼神后随即反应过来,一赐乐业人如果复国成功后一直不归还本金还好。这样每年大宋都可无偿的收回利息,随着时间越长,利息也越多,甚至可能已经超过了本金的价值。 “其实一赐乐业人购买咱们大宋的军备还有一个非常大的好处,可以让我大宋的军械司壮大起来,招募更多的匠人,发放更好的福利,扩大规模,让朝廷对军械司的拨款减少等等,同时也降低了马槊陌刀这些重器的成本。” 赵祯的话让蔡伯俙深思,好像还真是这样,望向塔利班与拉比的背影,蔡伯俙觉得这两个兴奋的一赐乐业人再次被官家坑了一道…… 吃饱喝足,又做了一笔大买卖,赵祯现在非常的清闲,东京城热闹的景象让人忍不住加入其中,御街上变成了步行街,小商小贩的商品有的时候也让人眼前一亮,而四周店铺的伙计更是卖力的吆喝。 曹婆婆肉饼的香味依然在南门大街上肆意飘散,引得赵祯忍不住买上一块边走边吃,车家炭,张家酒,刘好手家的馒头把赵祯和蔡伯俙再次带回往昔。 南门大街上的丁家素茶是出了名的香醇,走累了的赵祯自然而然的带着人进去,一旁便是辽朝的都亭驿,如今的辽朝使臣非常的安稳,在东京城中一点也看不出往日的张狂,国内的乱局云橘波诡,大宋的强盛一日胜过一日。 连原本退避三舍的商贾也把铺子开到了都亭驿的边上,金家木器,梁家珠子埔,一点也不畏惧辽人,都快把都亭驿的地给占去了! 曾经的高阳正店还是有明媚的侍女在门外迎宾,但是进去的人寥寥无几,大宋的白酒味甘醇厚,浓烈异常,早把这里的羊羔酒给比了下去,谁还去高阳正店?即便是他家的羔羊酒不再限量,也无人问津了。 此时去高阳正店最多的人便是党项人,只有他们才会图个便宜去高阳正店,大宋的烈酒价格可不是他们能经常消费的。 东京城虽是大宋的国都,但却有许多外国的商贾和使臣,虽没有盛唐的万国来朝,却别有一番经济繁荣的景象,许多使团都是在得到大宋战胜辽朝,收复燕云之地后前来朝贡的。 赵祯选取丁家素茶歇脚也是因为对面便是大宋的万国驿,这里是许多使臣在东京城的落脚之地,这几年时间东京城经济飞速发展,现在东京城租一个独立的小院基本上不可能,外国使者只能居住在客栈中,御史得知后便上疏奏请为这些使臣设立专门的居住场所。 于是便有了这万国驿站,这还是曾经的金银彩帛交易市子,地方够大,也不是百姓的私有财产,否则朝廷还真不知道该在哪里建设专门的驿站嘞! 别看皇帝富有四海,但在大宋开国之初便是肯定了个人私有制的,即便是在赵祯要求重新编纂《皇宋宪法》之前,大宋便通过经义、敕令、律典、令典诸方式规制人们的民事生活,有了《皇宋宪法》之后更加保障各种类型的私人财产权利,这种保护既适用于普通百姓,也特别注意对弱势群体的救济。 扎着冲天辫,穿着木屐塔拉塔拉走路的倭人引起赵祯的注意,转头对蔡伯俙问道:“派人打听一下,今年朝见的使臣都是来自哪些国家,无比问清楚,还有重点问一下鸿胪寺,倭国的局势如何……” 蔡伯俙不知道为何官家突然留意倭国的情况,但既然这么问,自己便要派人去打听,自从黑手从大宋国内转移到国外之后,蔡记便取代了黑手成为官家的耳目了。 但和黑手相比,蔡记的耳目只能探听消息,而不具备任何行动能力,所有的行动都是配合朝廷进行。这种权利的使用样蔡伯俙很安心,他最多是充当耳目的作用,而不用作为爪牙,通常给皇帝做爪牙的人死的都很惨…… 赵祯也是突发奇想,当他看到身穿直垂上衣,下裙式服装的日本武士时突然想起,自己和大宋都淡忘了东面的岛国。 直垂上衣交领,三角形广袖,胸前系带。袴的式样分为前后两个时期,有时穿括袴,有时穿切袴。直垂的材料和纹样选用另有特殊的规定,这衣服在倭国只有贵族才能穿戴,在平安时代还没有流入民间。 那武士自然也就是出使大宋的贵族了,腰间的长刀虽然漂亮华丽,但却并不适合用于战斗,最多用于礼仪之用,和大宋的横刀相似,但却是弯曲的刀身,没有横刀如君子般的宁折不弯,很容易分辨。 蔡伯俙打听消息很快,鸿胪寺负责外交,而大宋驻扎在倭国石见地区的军队也是由他们负责,外交驻兵也是理所当然,在倭国的石见地区大宋拥有相当大的权力。 但这也使得倭国非常不满,但此时的天皇权力并不大,摄政的关白畏惧大宋,更是不敢得罪,只要石见的大宋驻军不参与倭国的内部战争便没人去打扰石见,当地的百姓反而在倭国的动荡之中悠然生活起来…… 这是蔡伯俙能获取的有关倭国的全部消息,因为大宋毕竟是上国,朝臣们和鸿胪寺对石见的驻军约束的非常严格,当地驻军也不能随意干预,因为之前,大宋的驻军把石见的武士统统驱逐出去……现在的石见简直是没人管的地方。 第七百五十二章大宋的海外驻军 塔利班完全不明白这份苛刻的契约为什么会让拉比如此的开心,契约的签订让大宋和一赐乐业人之间变成了形式上的宗主国关系,每年给大宋的利息就像是在称臣纳贡。 “智慧的长者,伟大的拉比!为何要与大宋签订这样一份契约?咱们不应该被绑在……恶魔的手掌,成为他压榨的奴隶!” 即便是塔利班压低了声音,拉比依然不满的望着他,严厉的表情变得柔和,这么多年来塔利班为了一赐乐业人鞍前马后,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塔利班,看待问题不要局限于眼前,要把自己放在高山之上,如此才能看清远处的事物,咱们一赐乐业人已经失去家园太久,任何东西都没有复国来的重要,钱财?一赐乐业人曾经身无分文!地位?一赐乐业人曾经是最低贱的奴隶!和这些相比,大宋要求咱们每年支付利息又有什么关系?” 塔利班稍稍点头,躬身行礼道:“尊敬拉比,塔利班接受您的教导,所有的一切都没有复国重要!” 拉比微微点头:“最让我惊讶的是大宋皇帝的智慧,是他让一赐乐业人有了希望,也是他一步步把我们一赐乐业人变成了手中的棋子,虽然是棋子,但也是互惠互利而已,大宋希望打通欧罗巴的商路,消除阿巴斯王朝的阻碍,咱们的圣城就在阿巴斯王朝,显然大宋皇帝是想利用我们颠覆阿巴斯王朝的统治,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下一步大宋皇帝便会与欧罗巴的使者见面了。” 塔利班不明白为什么拉比会有这样的猜测,在他看来大宋的强大已经是有目共睹的了,对于阿巴斯王朝的不满完全可以禁绝往来,缺少大宋精美商品的阿巴斯王朝一定会损失惨重。 马车稍稍晃动便向前缓缓驶去,拉比并没有回答塔利班的疑惑,苍老浑浊的眼神中闪烁着睿智的光芒:“宋人有一句古话,伤敌一千自损八百,大宋的皇帝很聪明,他大宋用外交的手段不费一兵一卒的摧毁一个帝国,这盘棋他已经下了许久了,到了该收官的时候,也许今年的正旦朝会便是一个契机,可怜的阿巴斯王朝……” 赵祯此时并没有如拉比猜测的那样会见罗马帝国的使者,现在还不是时候,他现在所关心的是倭国的局势,长期把视角放在西夏,辽朝,甚至是遥远的阿巴斯王朝身上,赵祯此时才发现自己忽略了倭国,这个小小的岛国总是那么的让人容易忽视它,这也是中原朝不在乎它的原因吧…… 既然发现问题,就要及时的解决和弥补,大宋在倭国的利益同样重要,这是大宋唯一在海外驻兵的国家,而大宋每年从石见等地获取的白银也是官交子保值的重要来源。 大宋的官交子要依靠大量的白银和黄金保值,这是大宋的一份国家承诺,任何人拿着大宋发行的官交子都可以从大宋朝廷的票号中兑换等值的白银,一贯交子兑换一两白银,足斤足两童叟无欺! 赵祯不希望自己的金融帝国倒塌,对交子的发行一直在控制,而倭国的白银便是保障的根本! 可以说大宋已经习惯了从倭国获得白银,这让原先盛产白银的倭国在经济上受到了极大的损失,原本他们的白银可以在大宋购买很多商品,但现在随着大量的白银进入大宋,倭人要先把白银兑换成交子才能购买商品。 倭国自然有应对的办法,他们在海上组成船队,掠夺大宋运送白银的船只,在大海上即便皇权也很难控制,大宋的船队极易遭受倭国海盗的攻击。 即便是大宋的海船相当出色,也架不住倭国的不断骚扰,赵祯手中有一份海船损失的名单以及大宋沿海地区的损失的奏折,不禁让他感叹历史的必然。 但人面对恶劣的环境,生存都是问题的时候,便会用自己的双手与性命去开脱未来,显然这些倭人便是这样,沿海遭受倭人袭扰的地区损失可谓是惊人,并非丢失多少财货,而是家被搬空了,铁锅,菜刀之类的炊具,柴米油盐之类的厨房用品,甚至连夜壶都被抢走…… 由此可见倭人的穷困,但因为自己的贫穷便去掠夺,这显然是强盗逻辑,大宋对沿海地区的防卫开始加强,但漫长的海岸线总是让人头疼,也成为了大宋挥之不去的顽疾。 赵祯到时要看看,这倭国使臣前来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大宋已经遣使去倭国的平安京谴责过了,抓住的倭人也就地正法,悬挂在沿海一带“放风筝”就不信倭国皇帝还能无动于衷。 其实这些都不重要,因为在倭国不是天皇说的算的,摄关政治让所谓天皇的权力都集中在了关白的手中,现在的摄政家族乃是倭国的关白藤原氏,摄政,关白,二者合称摄关。 但大宋绝不会承认摄关家族的权力,同样赵祯也不会承认,这是正统王朝对正统的尊重,也是赵祯对倭国局势的态度,对于急需帮助的倭国天皇来说,这是个非常好的信号。 也让实权统治倭国的藤原氏大感不满,这次的使者说是后朱雀天皇的使者还不如说是藤原氏派来的使者差不多,蔡伯俙的消息让赵祯有了准备,显然这是藤原氏来职责大宋对石见等银矿控制。 大年初一,正旦朝会,巍峨的大庆殿第一次引数十个国家的使臣,礼乐齐奏,旌旗招展,身着板甲,横刀后置,单手握刀的大宋禁军于大庆殿的广场两侧列班,没人能看得清他们的面孔,只能从面甲上黑洞洞的窟窿中看到坚毅的眼神。 如此场面颇有震慑之意,大宋的朝臣们昂首进入大庆殿,这是大宋的天威,这是皇帝的“爪牙”他们引以为傲,如今的大宋再也不是以前的大宋,从骨子开始融入锐利,谁现在站出来说这些禁军杀气过重便是个笑话,连殿中御史都已经习惯了这样的场面。 殿前仪仗也大多是身穿金甲的武士持立,在阳光的照耀小仿若天神,凛凛之威无人敢犯,即便是大宋的朝臣都颇为震撼,何况那些小国使臣,在殿前等待的回鹘使者甚至瑟瑟发抖,而倭国使臣的眼中充满了羡慕与嫉妒…… 第七百五十五章海晏河清 金瓜武士脱着哀嚎的党项使者退走,惨叫声缓缓消失让大殿中的气氛稍稍缓解一些,但此刻谁都知道官家是气急了,否则也不会下此重手,被说是官家的脾气,就是朝臣们自己都觉得解气。 “陛下万岁!外臣叩谢陛下,然这党项人在大宋逞凶只不过是他们的冰山一角,我回鹘百姓遭受的苦难罄竹难书啊!恳请陛下发兵,救我回鹘与危难!臣以死上奏!” 说完回鹘使者便在朝臣们惊讶的眼神中向大庆殿中的柱子撞去,义无反顾的模样让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就在他要撞在柱子上的时候,夏竦眼疾手快的伸出一脚伴了他一下,回鹘使者飞出去肩膀撞在了鎏金的柱子上。 赵祯皱眉道:“快传御医!你这外臣真是……唉!我大宋虽是上国,理应调解纷争,但发兵一事,牵扯甚多,西域又距离我大宋甚远,鞭长莫及啊!” 回鹘使者一时失神,呆呆的望着大殿中的藻井默默流泪,此刻的他已经知道自己的国家完了,大宋皇帝的态度说明了一切,即便是惩治了党项使者又有什么用?远水解不了近渴,自己的国家危在旦夕,而没有任何人能帮助自己。 缓缓起身,回鹘使者身上的生气仿佛被抽的一干二净,三魂六魄都不在了似得,如行尸走肉一般缓缓向大庆殿之外走去,摇摇晃晃步履蹒跚一边走一遍默默流泪,没有嚎啕,没有其他动作,就这样麻木的走出大殿…… 大殿之中的朝臣见了心中亦是酸楚,一个国破家亡之人就是如此景象,这凄惶模样让人心中忍不住为他悲哀难过,大悲无声怕是就这样了。 直到他离开殿门大庆殿才恢复生机,赵祯还是第一次见到如此失魂落魄的人,这回鹘的使者对国家的忠心让人敬畏,能以死相报可不简单。 朝臣们唏嘘一会便算了,毕竟出兵西域对大宋来说实在太不现实,党项可不是好相与的,李元昊这几年虽未让党项变得多么繁荣,还是和原先一样,但穷兵黩武的党项军战力却是不低,对西域的连连用兵使得党项军能征善战,即便是大宋不怕,也不可越境作战。 再说要发兵西域,中间还隔着一个党项呢!要想发兵西域大宋还不如直接灭了党项呢!其实朝臣们都明白回鹘使者的意思,大宋只要出兵给党项以压力,便可使得西域各国缓过神来,减小回鹘的压力。 此计乃是围魏救赵之术,只可惜大宋不可能为远在天边的回鹘去打击党项,赵祯在大殿上训斥党项,并让金瓜武士废了党项使者已经是能做的最多的事情了,别的就再也帮不上忙,而回鹘使者也看清楚了本质,知道没有希望,便只能失望离去。 回鹘使者与党项使者只不过是正旦朝会的插曲,朝会还是要正常进行的,之后还要递交国书,单独对奏,事情多得很,赵祯也想快点结束,晚上还要带着后宫皇嗣在宣德楼与民同乐。 一身倭国特有服饰的倭国使臣上前,态度极尽谦卑,语气恭敬的甚至有些献媚:“我皇恭祝大宋正旦之庆,恭祝陛下与日同辉,恭祝大宋繁荣鼎盛!” 谦卑献媚的模样让朝臣瞧见了都觉得恶心,所有的外臣包括朝臣觐见官家都是躬身行礼,最多便是拜下而起,而倭国使臣却是拜下之后跪着说完这一切的,态度谦卑的让人有些瞧不起。 “哦,既然如此,那为何我大宋商船在倭国海域接连遭受袭击,多有船毁人亡之事发生?难道倭国皇帝就不知这事情?” 赵祯对倭国使臣是完全没有好感的,而且这个使臣不是倭国皇帝派来的,而是关白藤原氏派来的,虽然打着皇帝的旗号,却是关白的人。 使者恭维的说道:“大宋的船队强大无比,我倭国并无船只能给他们造成威胁,而且倭国的船只都掌握在朝廷的手中,没有皇帝的命令谁也不能擅自调动,更不可能袭击大宋的商船了……请陛下明察!” 赵祯心中冷笑,大宋又不是没抓住过倭人船队的首领,他们皆是奉了关白藤原氏的命令袭击大宋商船的,至于在大宋沿海地区掠夺的倭寇也和关白的默许脱不开关系。 既然倭国不承认,那赵祯自有办法:“既然不是你倭国朝廷指使的,那他们就是乱民了,朕便可下旨加派军队,驻扎更多的驻军全数剿灭他们!” 倭国使臣一惊,连连道:“不用上国出兵,我倭国有能力剿灭这些乱民,毕竟是在我倭国治下出的事情,自然该归倭国处理,哪有让上国出兵的道理……” 赵祯摆了摆手道:“那倒不用,我大宋之水军,纵横天下,遥远的阿巴斯都去得,何况一个小小的东海?从今往后我大宋商船前往你倭国都会有大宋水军护航,商船上也要加装军械,以防不测。” 倭国使者还要再说什么,庞籍便开口打断道:“官家所言极是,我大宋贵为天朝上国,自当帮扶弱小,倭国海寇严重,我大宋水军自然责无旁贷,在能力范围之内施以援手,铲除海寇,使我大宋东海之滨海晏河清!” 倭国使臣无奈,躬身低头道:“谢大宋皇帝陛下!” 赵祯稍稍点头,这也是未来大宋在东海之滨用兵的主要方向,也可以为大宋以后出兵倭国打下基础,这个岛国从唐代开始便与中华文明摩擦不断,即便是失败了也会在休养生息之后卷土重来。 倭国对繁荣的中华大地早已是垂涎三尺,沿海居民深受其害也已经不是一日两日,虽是疥癣之疾,但却让人难受,以暴制暴一项是赵祯的对外政策。 朝臣们自然没人反对,谁都知道倭国的银矿是大宋的利益所在,倭国海寇这两年对大宋沿海州府的骚扰也是频繁异常,是该好好整治一番,既然倭国不承认,那就更好了,这下可算是有借口出兵了。 对于用兵一事,朝臣们现在并不是很抵触,在他们看来只要不是对党项和辽朝用兵就行,对于这些番邦化外之地,用兵只不过是小事一桩,并且还不会有多大损失,有些欺软怕硬的感觉。 第七百五十四章万国来朝 大宋的正旦朝会从来没有这么热闹过,朝臣们已经忘却了自己民族曾经如此辉煌过,但这次朝会让他们渐渐回忆起往日的荣光,旌旗在空中飞舞,发出猎猎的声响,等候在殿外使者团队得到了大宋皇帝的召见。 “外朝使者觐见大宋皇帝陛下!” 大庆殿中回荡起内侍独特的嗓音,穿过廊柱与殿门向外激荡,门口的甲士随同大喝:“使者觐见!” 大殿之内的官员下意识的支起腰杆,挺起胸膛,作为天朝上国的朝臣,自然要有一番气象,往日里辽朝和党项的使臣可是没少在大宋中趾高气昂,这次可要好好杀杀他们的威风…… 大庆殿是东京城中最大的宫殿了,即便是东京城中的皇宫不大,也给大庆殿留出了足够的空间,这是国朝的气象与威仪,不能有一丝懈怠。 赵祯高高的坐在御座之上俯视群臣和使者,正旦朝贺是国与国之间例行的往来,为此,大宋和辽朝这样的正统王朝甚至设立了贺正旦使这一特殊的差遣。 当然自诩是大宋属国的西夏、高丽、交趾、回纥、于阗、真腊、大理、三佛齐等属国,此时也都派遣了使臣来到东京,祝贺大宋元旦。 正旦朝会说到底不过是大宋为了体现大国威仪的一种方式,以前出于各种目的辽朝,属国偶尔前来,国与国之间的外交也就在这个时候体现。 而今年的正旦朝会却引来了和大宋有关系的所有国家,甚至连罗马和阿巴斯王朝都派遣使者前来,其实也就是留在大宋的使者没走,随大流的前来恭贺罢了,真要是等罗马皇帝和阿巴斯皇帝知道消息再派遣使者,年还不知过去多久了。 看着下面穿着各色各样衣物,带着不同风格饰品的使者赵祯稍稍有些感慨,正旦朝会多少年了?这还是第一次见到如此齐全的使者,显然今年的国书也会非常多,并且利益往来也不会少。 正旦朝会变成了国与国之间的外交契机,来祝贺大宋正旦不过是个掩饰,正事其实在朝会之后,各国使臣的对奏,这才是真正的重头戏,想到这里赵祯稍稍有些头疼,因为他要在这一天把所有事情利害关系处理妥当。 稍有不慎就可能破坏现在平衡的局面,之后几天的日程都被鸿胪寺安排满了,正月初二在各使馆赐国宴;第三日,请各国使者到玉津园参加礼仪性的射箭比赛,朝廷会选出能射武臣伴射,在射箭比赛中表现出色的伴射武臣,不但可以得到丰厚赏赐,甚至可以加官进爵。 鸿胪寺的官员把外朝使臣的名单一一念出来,并且说明他们所带来的贺礼,赵祯所要做的便是祝贺外朝皇帝正旦快乐……并且赏赐财物让使者走的时候带回去,和普通百姓之家也差不多,只不过大宋回赐的财物要多一些,否则怎么能体现天朝上国的繁荣强大? 虽然逻辑上好像是这么回事,但赵祯总有一种自己被吃大户的感觉…… 正旦朝会的速度进行的很快,谁大过年的找不自在?而且朝廷的官衙在过年前基本处理完政事,今天朝会之后便能放假了,没人这个时候把朝会拖延的很长。 这样的快捷也是给外朝的使臣留下时间,使臣的正旦贺词不是很长,但架不住数量多,千篇一律的贺词听的赵祯昏昏欲睡,但使者的态度却迥然不同。 赵祯端坐在御座上仔细观察他们的表情,与自己预期的差不多,有意思的是,党项使者颇为中正,而辽朝使者便态度柔和了,与之前趾高气昂的态度相比,让人觉得舒服许多。 回鹘的使者便悲惨许多,上来带着哭腔的把正旦贺词说完,之后便是对党项极尽控诉,控诉他们在西域的罪行,烧杀抢掠,无恶不作,大宋站班看热闹的朝臣一时哗然,窃窃私语之声不断,即便是带着长翅帽依然交头接耳。 赵祯微微冷笑,这天下皆知的事情,一旦说出来造成的影响就大得多了,在回鹘的使者口中,党项人简直是丧尽天良的禽兽,当回鹘使者说出党项人虐杀幼童的时候,许多朝臣变了脸色,而赵祯忍不住嘴角抽抽。 这回鹘使者也不知是不是故意的,大过年的说这些恶心的事情,故意破坏大宋的正旦朝会,即便是要说也应该在朝会结束后,留身奏事的时候再说啊! 党项使者对回鹘使者的话全盘否定,并要求大宋惩治这个胆大妄为的人,赵祯挥手,殿中御史上前对党项使者呵斥道:“放肆!我皇在上,岂容你大放厥词?如何处理外朝使者,自有定论!” 这显然是拉偏架,党项使者一时间恼羞成怒却也不能发作,只能在大殿上强忍着,面脸通红的样子让大宋朝臣嗤笑不以,当暴行被揭穿,当事实被披露,党项人粉饰的太平西域瞬间让人觉得虚假。 大宋的朝臣对党项使者的不屑都写在了脸上,赵祯开口道:“西平王在西域行凶太过无道,自古残暴之君多灭国之患,何况西平王之党项?” 赵祯的话让使者脸色大变,这是在否定大夏的地位,也是在说大夏时日不长,并且认定回鹘使者的话就是真话,让西夏没有一点颜面! “陛下便是如此看待我大夏的?难道我主一国之君还不如这回鹘小国的使者?!这便是大宋自诩的天朝上国?外臣算是见识到了!” 使者说完便打算离去,赵祯冷冷的望着他:“金瓜武士!” 大殿门口的金瓜武士单膝跪地发出齐声大喝:“在!” “党项使者殿中无礼,金瓜惩戒!” “喏!” 党项使者在惊慌中被放到,金色的锤头高高举起,带着呼啸声落下,党项使者的膝盖便如西瓜般裂开,金瓜武士掌握的很好,这是大宋的正旦朝会,见不得血,金瓜落下杂碎了使者的膝盖却没有一滴血溅出。 而党项使者撕心裂肺的惨叫声让大殿之中的使臣心中一颤,抬头望向一脸和煦的大宋皇帝心中发寒,因为刚刚这位皇帝刚刚废了党项使者的双腿…… 第七百五十六章宋与辽 正旦朝会在朝臣们的窃窃私语之中结束,今年的正旦朝会比之往年还真是出了不少“新花样”……赵祯所准备的仪仗只不过匆匆被一笔带过,并没有多少出彩的感觉。 朝会被回鹘使者和党项使者两人搅得天翻地覆,之后的倭国使臣更是让人嗤笑不已,自以为表面上谦卑别人就不会怀疑他似得,笑面虎说的就是这样的人,在满朝文武眼中,倭国就是跳梁小丑,还不自知! 文武百官离去,今天他们其实就是来向官家拜年的,虽然被外朝使臣这么一搅和,年也没拜好,但却是看了一出好戏,党项人的威风被官家杀的一干二净,说实话,朝臣们好久没有看到金瓜武士动手了,今天居然有一种意犹未尽的感觉,那金瓜如若是砸在脑袋上……嗞嗞…… 朝会之后,便是使臣递交国书并且留身奏事,这份国书和之前在朝会上和贺词不同,乃是真正的国书,没有那么多的寒暄,也没有那么多的表面文章,国书的内容非常精简,直指利害。 文德殿一般是赵祯处理政事的地方,在这里会见朝臣,留身奏事等等,今天也正好用来会见外臣。 殿门的金钉朱漆在阳光下金光闪闪华贵异常,墙壁皆用砖石间甃,镌镂龙凤飞去之状,莫非雕甍画栋,峻桷层榱,覆以琉璃瓦,曲尺朵楼,朱栏彩槛好不辉煌,下列两阙亭相对,悉数用朱红杈子隔开,虽然是一座小殿,但却有一种出彩的感觉,即便是辽朝使者都要看上一看。 辽朝是唯一与大宋能在规格上平起平坐的国家,即便是丢了燕云之地以及奉圣州,但对于大宋来说,辽朝依然是正统王朝,辽朝的贺正旦使也应当最先进入文德殿,这是一种尊重。 赵祯瞧见来人不禁笑了出来,此人他认识,就是辽都亭驿中的使臣耶律贾,原来是高阳正店的幕后东家,现在是辽朝的贺正但使,体形上和蔡伯俙有一拼…… “外臣耶律贾参见大宋皇帝陛下!臣代表我大辽皇帝祝陛下正旦大吉!” 这是往来的规矩与礼仪,赵祯微微抬手道:“平身,回敬大辽皇帝,朕亦祝愿辽朝早日东山再起,也祝你大辽皇帝早日稳定朝中局势。” 耶律贾身型微颤,大宋皇帝的话说的很清楚了,他知道辽朝现在是一副什么样的局面,也知道辽朝的困难在哪里,只不过从头到尾没有提一句耶律重元的事情。 “我皇有国书奉上,请陛下御览!” 三才接过耶律贾手中的绢纸国书恭恭敬敬的递给端坐在御座上的赵祯,赵祯微微皱眉,这和他预料之中的完全不一样,以辽人的性格绝不会在这个时候向大宋表现出什么,国书也该是正旦贺词便算了。 看了国书的开头便让赵祯变了脸色,因为这根本不是辽皇耶律洪基的国书,而是辽朝太后萧挞里的国书!相对于大宋,辽朝后宫中的女人在朝中占据了一定地位,鼎鼎有名的萧太后即便是大宋百姓也都知道。 与自己猜测的一样,萧挞里这个女人不简单,国书中没有一句谦卑之词,也没有一句恃强之语,中正平和之态让赵祯读了很舒服,但在他看来,只要辽朝的国书来了,就说明现在的辽朝非常急迫的需要和大宋缓和关系。 为此,萧挞里甚至用上了未亡人一词,来唤起赵祯的同情,毕竟是赵祯亲手杀了耶律宗真,现在她们孤儿寡母的守着辽朝的江山社稷,赵祯还好意思对辽朝动手吗? 何况在名义上,辽朝现在的皇帝耶律洪基还是赵祯的“侄儿”,辽朝内乱的时候赵祯如何能下得了手?赵祯微微点头,萧挞里的字倒是清秀的很,但国书中的内容却一点也不像是小家碧玉能写出来的,最后一句:“大宋若战,大辽必将倾举国之力,舍江山,抛社稷,以雷霆之力重创大宋!”充满了铁血铿锵。 赵祯的头皮微微发麻,一个女人,一个孤寡的女人,为了保护丈夫留下的王朝甚至不惜变得如此疯狂,轻轻合上辽朝的国书,赵祯露出僵硬的笑容:“咳咳……没想到你辽朝又出了一位萧太后……朕自不会破坏宋辽盟约,如今之大宋需要的便是休养生息,但你辽朝怕是多事之秋啊!” 耶律贾挺起胸膛:“多谢陛下关心,我大辽与大宋一样,需要的也是休养生息,只不过小小的内患而已,当年陛下也不是易如反掌的平息了吗?” 赵祯笑了笑指了指国书道:“你辽朝要与我大宋通商,恢复榷场贸易,朕准了,于大同府设立榷场,为天下交易之地,届时不单单你辽人商贾可以前来,还有万国商贾前往,天下财货汇集于此。” 耶律贾眼睛一亮,躬身道:“谢大宋皇帝陛下,还请陛下拟旨下诏,我等恭候佳音!” 赵祯摆了摆手:“此事不急,这才刚刚过年,怎么也要等过完年之后再操办不是……”说完赵祯突然起身走下御阶,来到耶律贾的身旁道:“朕不妨再送给你辽朝一个大礼,回去之后告诉萧挞里,她要是再把大宋看成最大的威胁,那她就等着灭国吧!” 说完赵祯挥手而去,只留下耶律贾骇然的站在原地,此刻的他完全不明白大宋皇帝这句话的意思,整个人都被造蒙了…… 三才在一旁呵斥道:“官家都走了,你还在这里傻站着干嘛?还不快快退去?!” 耶律贾呆呆的点头离开,他被赵祯最后的一句话给弄得失魂落魄,完全不明白是什么意思,走了没多远随即恍然大悟,自己不懂没关系,朝臣们一定知道,太后一定知道,自己的当务之急是吧消息传回国内! 宋与辽之间的关系其实非常为妙,即便是耶律贾都明白大宋不可能一下把辽朝吃掉,而辽朝也不会随便向大宋用兵,燕云之地的丢失使得辽朝缺少了南面的屏障,也让大宋乘机多了西北屏障,但这并不能影响两国之间的实力对比。 瞧见耶律贾迅速离开,站在阙门上的赵祯微微皱眉,摸着下巴道:“丁相公,你说朕是不是说的太多了?” “咳咳咳……陛下……拿捏的恰到好处。”丁谓一边咳嗽一边把自己的分析说出来:“以萧挞里的精明,一定会知道陛下的用意,咱们静观其变即可,只要党项人占不到什么便宜,咱们就是赚了!” 第七百五十七章丁谓辞官,人才济济 丁谓的话说到了赵祯的心坎里,自己对耶律贾说的话就是在提醒萧挞里,现在辽朝最大的威胁不是大宋,也不是耶律重元,耶律洪基已经继承大统,还有什么能威胁他的? 耶律重元最后的机会都没有了,能威胁辽朝的只有西夏这匹饿狼,如果萧挞里聪明的话便会迅速铲除耶律重元之患,把注意力放在西夏身上。 这是很明显的挑拨离间之计,但却实实在在的管用,主要是赵祯对症下药了,李元昊的人品实在太差,天下人皆知他的奸猾,再加上他与辽朝撕毁盟约之后便频频骚扰辽朝。 更是在大宋北伐的时候突袭了辽朝的东胜州,因为这里有广袤的沙漠,使得辽朝并不在意,但却给了西夏一座进攻西京道的跳板,辽朝忙于应对大宋没有发现,但赵祯却看得清楚,岂能让李元昊坐收渔翁之利? 此刻赵祯不担心辽朝,也不担心党项,而是担心身旁的丁谓,这个三朝老臣已经快要油枯灯尽,即便是站一会都累得不行,赵祯对三才挥了挥手,三才端上一个锦凳。 扶着丁谓的胳膊让他坐下,赵祯缓缓开口道:“不知不觉丁相公的年岁也大了,朕自己倒是没有察觉,你我君臣二人相识在皇宫禁中,一转眼仿佛就在昨日似得,现在却……” 丁谓笑着打断赵祯的话道:“人老了,时间就过的极快,老臣本打算再为陛下多操持几年三司,现在看来真的做不下去了,陛下要早早寻一个妥当的人选才是!” 赵祯微微点头道:“朕亦有此意,但一时还真找不到能接替三司使这一职位的人,不知丁相公可有人选?” “老臣确有一人,此人若担任三司使一职,则国库充溢而日多,但身份有别,此人乃一外戚……” 不用丁谓说完,赵祯便知道他说的是谁,蔡伯俙这小子可是丁谓的关门弟子,一手财计之术大有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之势,只可惜他外戚的身份使得他很难得以文资,自己封了他一个小官都要被朝中文臣参奏。 要是调他担任三司使一职,还不知自己御案上的奏疏有多少! “蔡伯俙外戚的身份实在难以让朕打破常规,一旦开了先河,后世子孙怕是压不住这道口子了。” 丁谓笑了笑:“陛下,那老臣便再推举一人,此人若是任职三司使,虽不如蔡伯俙那般开源,却能节流,调度有方!而且最大的好处便是剔除三司之中的蛀虫硕鼠,此人便是包拯包希仁!” 赵祯哈哈一笑:“没想到,丁相公居然与朕想到一块去了,这包希仁办事讲规矩,重规矩,知法度,老成持重,最是稳妥之人,由他担任三司使,大善,毕竟聊胜于无不是?” 丁谓缓缓起身行礼道:“陛下圣明!” 赵祯摆了摆手,天空中的云遮挡了太阳,只有几道金光从云间穿过,照射在大庆殿之上,此刻的他忽然有一种奇怪的感觉,摇了摇头把这种感觉驱散,赵祯缓缓开口道:“丁相公还记得当初朕在马车中对你的许诺吗?” 丁谓微微一颤,抬头望向成熟许多的官家涩声开口道:“陛下当年在马车中的一言一行老臣记忆犹新!老臣叩谢陛下之重用,其实从那时起老臣便知晓陛下的手段非常人所及。 如今看来,老臣没有走眼。大宋之盛况空前,国运之昌盛,历代罕有!陛下北伐燕云,南灭大理,不世之功世所罕见,老臣叹服!然西夏又起,辽朝未灭,虽无边患但依然是虎狼环伺,我大宋亦不可止步不前!臣愿陛守持神器,广大宋之舆图!” 跪在地上的丁谓嚎啕大哭,当年他的所作所为即便是被赵祯砍头都不为过,谁知道官家非但没有治罪,反而重用他,并让他参与到了大宋的复兴之中,可以说官家做的每一件大事中都有他丁谓的身影和功劳,最重要的是让他洗去了奸相的名声。 赵祯望向丁谓笑而不语,就如先帝一般,自己看重的便是丁谓的才能,他丁谓迎合上意先帝岂能看不出来,但这老倌是真的有才,用人之道在于才能,而自己要做的便是看透这个人,抓住他的本心。 三司案牍复杂繁多,一般官吏长久难以解断,而他一看案情,一言判决,众人都释然而悟,听凭满座宾客各自陈述,他从容应接,随口解答,条分缕析,统慑满座,没人能超出其意。 这样天才式的人物岂能不为自己所用?赵祯抓住了丁谓的本心,看透了他的本质,只这一点便把他死死地钉在三司使的位置上。 见皇帝笑而不语,丁谓自己也在地上跪的双膝发酸发疼,随即恍然大悟缓缓拜下:“臣年老体衰,在公案前久坐便吃力的紧,如今太平盛世,三司充盈,天下财计步入正轨,还请陛下体恤老臣,放归宅邸,含饴弄孙安度晚年!” 赵祯点头道:“也罢,既然如此朕也不能拂了你的心愿,为大宋出力如此之久,丁相公也该安度晚年了!准奏!” 随着赵祯的话音,丁谓叩首道:“臣谢陛下隆恩!” 三才在一旁看的真切,这是官家在罢相啊!丁谓这么多年来从人人喊打的奸相变成官家的辅弼之臣,也算是把他洗白了,自官家登基以来推行改革,到收复燕云,其中都有他丁谓的功劳,煌煌史书上也会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也是时候该退位让贤。 官家的手段他三才是知道的,连丁谓这样的人都能被官家知人善用,可见官家的御下之道炉火纯青,待丁谓缓缓退走,三才撤了锦凳给赵祯搬来一把椅子:“官家,坐下歇歇吧……” 赵祯缓缓坐下,丁谓的辞官了却了他的心中大事,也算是自己与丁谓之间的君臣关系善始善终,现在的朝廷之中可是能人辈出。 担任中书门下平章事庞籍老成持重,参知政事夏竦计谋颇多,晏殊中规中矩,还有龙图阁大学士即将调任三司使的包拯,以及路政院的范仲淹和崇文苑的欧阳修,远在云南的苏洵,军械司将作监的曾公亮丁度等人哪一个不是难得的人才?赵祯不怕手中无人可用。 天空中的白云被风的大手推开,琉璃瓦在阳光下反射着刺目的金光,赵祯享受着清闲与安详,但这一切却突然被一阵汽笛声所打乱,这尖啸的汽笛声打乱的还有整个东京城…… 第七百五十八章打破时代宁静的鸣笛(上) 东京城出现了一个稀奇事,两条铁质的长条中间以横条相连,下设沙石枕木从梁州门一直延伸出去,在冬天万物萧条的大地上显得尤为突兀。铁轨闪烁着银色的光泽,往来的行人好奇不已,但看到一旁列班的禁军后便打消上前擦看的念头。 其实这铁轨已经不是第一天出现了,半年前就在这里了,只不过一直放在这里,据说这铁轨一直延伸到了郑州管城,又从郑州管城延伸到了更远的地方,有人曾经在西京洛阳看到了它,像这样的铁轨还有两条。 任何新鲜事物都经不起时间的侵蚀,只不过小半年的功夫,东京城的百姓便对这突然出现的东西习以为常了,毕竟“提速”后的东京城生活节奏加快了些,人们没有闲工夫把时间浪费在和自己无关的东西上。 但今天不一样,所有人都被眼前铁轨上的庞然大物给惊呆了,铸铁锻造的火车头巨大无比,成年的汉子站在它的面前不值一提,这庞然大物足有房屋大小,高高耸起的黑色烟囱正不断往外冒着黑烟。 南门大街的周半仙手如鸡爪疯似得乱抽抽,嘴中胡言乱语:“此乃妖魔怪物,非凡间所有,众生速速回避!” 吓……围观的人的迅速退开,眼前的怪物还真的如周半仙所说开始冒出滚滚黑烟,并且发出奇怪的巨大响声。 黑烟越来越大,熏黑了一旁的大树也熏黑了东京城的天空,但好在这黑烟上天之后便很快消散开,被风吹的无影无踪。 周半仙正在地上疯魔似的跳大神,很快身体中的灵魂仿佛被抽走似得瘫倒在地,吓得围观百姓惊叫连连,人群中有人大叫道:“吓!这怪物法力惊人,连周半仙都不是对手嘞!” 周半仙没有妥协,从地上挑起,大喊一声:“呔!妖魔看招……” 但话音刚落,整个人就如炮弹一般飞了出去,一旁的衙役收回脚呵斥道:“周老栓你疯啦!知道这是什么吗?就在这里跳大神?也就是我在这里,要是换了禁军,哼哼……下大狱都是轻的!” 噗嗤……眼前这一幕太过滑稽,围观百姓忍不住笑出声来,而地上的周半仙哎呦,哎呦的爬起来献媚的笑道:“差爷何不早说,小老就不在这里班门弄斧了,这到底是何物?!” 随着他的话,百姓们也是七嘴八舌的开口,一时间所有人都变成了好奇宝宝,百姓的好奇没人能挡得住。 “你这老小子脸变的倒是快。”开封府的衙役笑骂一句再次开口道:“这是什么我哪里知道嘞!只知道这是格物院与将作监甚至是军械司一起鼓捣出来的东西,你们想想和军械司沾上边的东西那还了得?” 一旁的百姓连连惊呼:“周半仙你的命真大,要是碰上禁军……你的老命就没了嘞!” 周半仙大骇,擦了擦头上的冷汗道:“三清在上,老道这还捡了条老命回来,可这东西到底是个啥?” 呜呜……随着一声最为响亮的汽笛,铁轨上的庞然大物冒出更多的黑烟居然向前挪动起来! 哗啦……围观的百姓顿时一哄而散,拥挤的向后退去,只留下周半仙一人站在原地发呆,直到火车从他眼前经过,他才大叫一声向后跑去,没想到这庞然大物还真的能动嘞! 缓缓的火车头开始前进,而且速度越来越快,在铁轨上发出况且,况且,况且的声音,向前开去,围观的百姓这才发现在最前面的车头中,一个年轻人正在兴奋的大喊不断的把石炭放出一个大炉子里面。 火车的速度开始增快,甚至跟随的人已经跑了起来,而且还在逐渐加速,几个呼吸之后,这个庞然大物便把人远远的甩在身后,只能听见赵小五兴奋的大叫声远去…… 这时人们才反应过来,这东西简直是就是仙家的东西啊!速度这么快,还能拉着一车的石炭前进,这简直就是个奇迹! 看着火车离去,范仲淹惊讶的目瞪口呆,他怎么也想不到这东西会如此惊人,最为关键的是力量奇大,据将作监的匠人说,这蒸汽之车的后面还能拖六七节车厢……要是能把这东西用上,沿着地上的铁轨一直开到析津府,把整个东京城搬空也就是一两年的事情吧? 这庞然大物别人不知道是什么,他范仲淹却是知道的,据说这蒸汽机甚至可以代替水力,成为一种动力,只需烧煤便可是一个工厂运行起来,但现在的难题是如何把蒸汽机与工厂中的机械相互连接起来。 水有枯竭,而蒸汽之力无穷尽也啊! 因为会冒烟,又烧石炭,百姓们便把刚刚说看到的庞然大物叫做火车了,这也是符合它的名头,虽然简陋,连车门之类的都没有,露天的敞着,但给人的震撼确实很大。 此时一架大车匆匆赶来,车上的人下来便破口大骂:“赵小五这个杀才!朕说过多少回:试车的时候一定要派人传报,一定要派人传报,就少了一句等朕来了再开车!这货果然先开车了!居然敢不等朕来!范仲淹!给朕过来!” 当听到赵祯的声音后,范仲淹便露出无奈的笑容,官家还是来了,之前他已经和赵小五说过等官家来了再试,但赵小五用了一个他不能辩驳的借口:“蒸汽车的构造下官已经讲得很清楚了,锅炉是会发生爆炸的,如若出了意外,谁担得起责任?我赵小五不过是个匠人而已,即便是出了意外也无所谓,抗旨便抗旨了。” 现在看来,锅炉并没有爆炸,而官家却如期而至,赵小五的火车却开远了……范仲淹觉得自己一定会成为官家发泄的对象,此刻也不知是该为火车的成功试车高兴,还是该难过…… 瞧见范仲淹的模样,赵祯就知道赵小五一定是等不及了,赵祯老早就发现,赵小五有着对格物的疯狂执着,而在人情世故上却一窍不通。 这是搞科研的通病,总是忘却自己的身份和政治有着紧密的联系,就像一些埋头做学问的儒者,不通人情世故,在这些人眼中一就是一,二就是二,也是他们的可爱之处。 赵祯自然不会和他们较真,只能在范仲淹的引路下飞快的窜上梁州门,现在上去说不定还能瞧见火车的背影…… 第七百五十九章打破时代宁静的鸣笛(下) 陈州门的百姓并没有因为火车的离开而散去,皇帝的仪仗出现在陈州门上,而禁军已经开始戒严,谁也不能靠近陈州门五丈距离。 赵祯在陈州门上站了好半天,直愣愣的瞧着火车的背影和高高飘起的烟柱发呆,三才小心翼翼的说道:“官家……官家?咱们坐下观瞧吧?” 赵祯依然是不言语的站着,三才转头对范仲淹问到:“怎么回事,不是传旨让赵小五等待的吗?他赵小五有几个脑袋?官家的旨意也敢违背!” 范仲淹小声解释道:“事有万一,这蒸汽之车和别的东西不一样,乃是利用锅炉中的蒸汽来驱动车驾,而这锅炉中的蒸汽却是石炭烧水而来,在此之前足足少了一个时辰的水,锅炉内的蒸汽充盈欲出,将作监和军械司的大匠都说了,一旦爆炸开山裂石,堪比火药之威……” 三才听了解释这才转怒为喜的说道:“原来如此!好好好……你们做的对,官家就该离这些东西远远的!谁知道这第一次试车会怎样嘞!就是单单听你说都觉得心惊肉跳。” 范仲淹心中微微鄙视,这三才真是胆小的紧,即便是官家来了也不可能让官家站在距离火车很近的地方……但这阉人对官家的忠心倒是令范仲淹侧目,如若官家身边都是这样的人,也就不用担心什么了。 直到火车消失不见,赵祯才缓过神来,虽然从将作监上报的图纸上看火车的样子与后世的不大相同,但工作的原理和驱动的方式还是差不多的,也就是说大宋出现了这个世界上真正意义上的蒸汽动力机车! 赵祯突然放声大笑,笑声连城门下的百姓都能听见,跟着欣喜的同时他们却不知道官家为什么高兴,难道是这火车?许多人渐渐明白火车的重要,不需要牲畜,也不需要人力,只单单用石炭便可驱动如此庞然大物,要是多造几辆,满大宋的跑下去,嘿……到来时候再远的地方都去得! 官家突然发出的大笑把正在说话的三才和范仲淹吓了一跳,随即范仲淹解释道:“官家,这火车的出现让许多百姓视之如洪水猛兽,刚刚就有道士半仙之流在一旁作法……” 赵祯笑道:“谁对自己不明白的事物都会心存恐惧,何况这火车还冒着黑烟,确实如庞然大物似得让人害怕,但朝廷却要让百姓克服恐惧,火车今后要成为咱们大宋的国家重器,传旨下去,让将作监的官员用最简单浅显的道理向百姓解说什么是火车,一定要让百姓消除恐惧!” 范仲淹和三才对望一眼,看来官家的心情非常好,连这点小事都考虑到,并以口谕交代下来,以圣旨发往民间,但有一点让范仲淹稍稍不安:“官家,如此国器如何让匠人向百姓说明,其中定然有党项或是辽朝等国的密探,臣担心……” 赵祯挥了挥手道:“火车之中所涉及的格物有多少?不说蒸汽机这一最为复杂的东西,便是制造火车的钢铁怕是辽朝和党项望尘莫及,我大宋之钢铁可不是谁都能炼出来的!” 范仲淹想想也是这个道理,随即躬身道:“臣领旨!”说完再次开口道:“官家,我大宋之铁轨已经成型的总共有三条,分别是从东京城到西京洛阳,到南京应天府,到北京大名府。” 这就是把大宋的是四京之地都联系在了一起,赵祯微微点头:“既然已经铺设完成,拿便要每日使用,如今蒸汽之车已成,但却制造复杂繁琐,铁轨上先用马匹拉车行进,具体怎么做你这个路政院院正应该比朕清楚。即便是马拉车厢也比原先在水泥路上跑要好得多,收取费用自然也要斟酌一下,不可太过高昂,亦不可太过贫贱,否则还不知何时能收回本钱嘞!” 范仲淹躬身道:“臣已经好生拟定,届时在上奏官家。” 瞧见范仲淹离开,三才上前道:“官家,咱回宫吧!这车咱们也看过了,陈州门上风大……” “今天是试车,朕如何能回去,待赵小五驾车回来之后,朕还有话要问他,估摸着他也快回来了。”赵祯说完便迈步走下陈州门,底下的百姓和都把目光投向自己赵祯有些不舒服,怎么看怎么像做展览似得。 换了一身便装,赵祯便在亲卫的保护下融入人群之中,此刻格物的学者以及将作监的大匠正在向百姓们解释刚刚的庞然大物是什么,而用的最为广泛的一个词便是火车…… 显然大宋的突然出现的铁轨已经够吸引人的了,现在的火车无疑吸引了外臣的眼光,各国使臣都匆匆从驿站赶来,观瞧新鲜,而赵祯就看到了不少使臣站在最前面认真的“听课”…… 当匠人说出火车每日能拉着六节车厢,在一个时辰之类行进而百里的时候,大多露出了惊骇的表情,这还只是一个时辰而已,最为可怖的是这六节车厢满载着货物或人的情况下! 很自然的,外朝使臣把车厢中的货物换算成了军备和粮草,把车厢中的人换算成了士兵,这样一来大宋的运兵速度将会怎样?每每想到这里,使臣便不寒而栗,尤其是党项和辽朝。 而且据这些匠人说,火车可以日夜不停的前进,在沿途设立站点,这意味着大宋的运输能力将会出现空前的飞跃,只要是稍稍了解一点商贾之道的人都知道运输对商业发展的促进。 耶律贾浑身冰凉,因为他已经看到了大宋的未来,这个未来对辽朝来说是恐怖的,大宋的疆域已经十分广阔,且没有一寸土地是闲置无用的,就连瘴气横生的岭南之地都在大宋皇帝的手中变成了鱼米之乡,而铁路的出现使得大宋南北贯通,互通有无之下的大宋怕是任何一个国家都赶不上。 再看看现在的大辽,国内乱局未定,而西夏人虎视眈眈,这完全是给了大宋休养生息的时间啊!如此大辽还有机会南下吗? 第七百六十章倭国使者的请求 推动时代进步的东西永远只掌握在少数人的手中,赵祯运用格物使火车这一运输怪物出现在了中华大地上,但讽刺的是,火车都出现了而赵祯想造一辆自行车却不可能。 自行车链条对锻造工艺的要求非常高,即便是可以用麻绳布条之类的东西替代,但没有橡胶作为减震,木轮的自行骑在颠簸的路上依然会非常的痛苦,即便是大宋有了水泥路,可路面与后世相比却颠簸许多。 可以说如今的大宋格物是应用的产物,只会出现能力范围之内,并能有效使用的东西,即便是技术能力达到但如果不实用,那也不会有人去做,因为造出来的东西再精巧,没有实际作用便是个笑话。 大宋的格物学者的逻辑并不系统,但却有着华夏最为经典的逻辑学,即实用逻辑,在他们看来,任何没用的东西都不应该浪费时间去制造。 比如赵祯派人匿名送去格物院的自行车图纸,就被格物院的学者以及将作监的匠人弃若敝屣,令赵祯郁闷了好一会,但仔细想来确实如此,并不是所有东西都能适应这个时代。 赵小五的火车回来了,但是却是被拖回来的,准确的说是被十几匹马给沿着轨道逆向行驶拖回来的,赵祯瞧见了这一壮观又滑稽的场面,笑得直不起了腰,这赵小五兴奋的只顾着试车,而忘记了铁轨不能掉头,以及火车头只有一个的实事。 开出三十里地之后,赵小五这才反应过来,赶紧想办法停下火车,但这庞然大物启动的费劲,停下就更费劲了,因为惯性的原因,即便是断了蒸汽机上的气阀,火车依然向前窜了好远。 赵祯望着满脸煤灰,如非洲人小黑人似得赵小五摸着下巴的说道:“简单的说就是你这火车没有刹车……?” “刹车是啥?”赵小五一脸的懵懂,瞧见他的模样赵祯却一点也生不起气来,露出无奈的笑容道:“刹车就是让火车停下的东西!难道你让朕的火车停不下来?!” “把气闸关了,没有蒸汽的供给,火车自然会停下,只不过这要看火车当时的速度……” 赵祯摆了摆手:“想个办法让火车停下的快一点,顺便再造一个火车头放在屁股上,这样就不用掉头了。” 赵小五点了点头:“嗯,这一点微臣早就考虑到了,但还没来得及带人制作,今天主要是试一试这个火车到能不能达到预期的效果,官家看了还满意吗?” 赵祯捏了捏拳头:“除了你没有等朕的圣驾以外,别的都还算满意!” “那微臣便放心了!”赵小五不以为耻反以为荣的答道,脸上洋溢着成功的笑容,让赵祯不知该说什么好。 最后无奈的叹道:“你要配合路政院的范仲淹,把火车的速度以及运输能力详细的汇报给他,并配合他加快从东京城到析津府的铁路,这对朕以及整个大宋来说很重要!” 赵小五猛然点头道:“微臣遵旨,必定全速赶工,为陛下迁都之事分忧!” 赵祯终于满意了,看来这个赵小五并不是一个只知道埋头格物的学着,对政事也有所关注,否则便不会想到火车与迁都之事的联系,为大宋而格物,为民生而格物,这样……很好。 大过年的便有这种万众瞩目的事情发生,给热闹的新年增添了许多话题,并让东京城乃至整个大宋的百姓积极的参与其中,大宋环境开放,没有什么特殊的限制,平头百姓亦可讨论朝局,谁也不会干涉。 于是关于火车的事情便成为百姓们酒桌上,茶桌上的话题,茶余饭后谁也避不开,总要说说自己的看法和想法,并且很自然的把它和迁都的事情联系到一起。 连寻常百姓都能说出自己的见解,何况是读书人以及官员? 但最让赵祯关注的却是外朝使节的反映,对于大宋强大的格物,外臣是极为崇拜与羡慕的,当然其中也少不了嫉妒,火车的试车虽有禁军护卫却没有禁止围观,百姓既然能观瞧,外朝的使臣一样可以,这是一种震慑,展现大宋实力的震慑。 在这个时候反应最快,行动最为迅速的当属倭国使臣,在别国使臣或是酸溜溜,或是佩服的时候他却发现了难得的机会,并请求拜见赵祯,原因也很简单,倭国打算向大宋索要蒸汽之车的制造流程,他希望把大宋的火车引进倭国。 但他的请求很快就被驳回,赵祯惊讶于倭国使臣的反映,倭国国土与大宋疆域相比狭小的很,一旦引进火车将会对倭国起到非常重要的作用,甚至能改变政治结构,但前提是大宋要答应这个天马行空的请求。 这显然是不可能的,即便赵祯再糊涂也不会答应,火车看似简单,但其中涉及的格物知识却很多,最为重要的蒸汽机也是带动大宋发展的有利器械,岂能轻易示人,更别说赐给倭国了! 此时的大宋站在世界文明之巅,倭国对大宋的崇拜与嫉妒与之并存,前往大宋渡种的倭国女子不知有多少,文人墨客随便在她们的衣带上写下一点东西都能让她们兴奋许多,如果写上籍贯和名字,更是让她们视若珍宝,返回倭国之后便有世家豪族争抢她们…… 赵祯不明白这样的一个民族怎么会超越华夏?闭关锁国?止步不前?恐怕更多的还是皇帝和朝臣的愚蠢…… 为了避免这个错误,赵祯早早的便在御书房中把倭国的岛屿定为大宋的目标,征服,移民,同化,让它成为中国的固有领土,就如同流求一样。 这是一个漫长的过程,毕竟倭国与大宋隔海相望,即便大宋的海船强大士兵精锐,但也要抵达倭国才行,登陆作战本就有一定的风险。 此时的倭国使臣并不明白赵祯的心思,还在请求大宋把火车的技术赐给他带回倭国:“外臣叩请陛下,火车对我日本国之重乃千金之事,好比天上飞鸟的翅膀……” 但显然倭国使臣只看到了火车的好处,而没有瞧见它的复杂,赵祯突发奇想,觉得自己应该把火车卖给倭国,此时的倭国根本就没有能力制造出火车,技术根本就跟不上的倭国光有图纸有什么用? 连赵小五都不敢拍着胸口的保证每一辆制造出来的火车都能正常运行,他倭国凭什么就能造出火车来,想到这里赵祯便觉得这笔买卖能做,他所看重的是倭国的银矿和金矿…… 第七百六十一章日本?天皇?我大宋不认! 赵祯望着跪在地上,眼巴巴望着自己的倭国使臣,拉回思绪说道:“倭国真是“虚心好学”啊!我大宋刚刚试车,你倭国便要图纸,这么说来你倭国已经拥有制造火车的能力喽?” 倭国使者违心的点头道:“有,我日本最善精工,只要有图纸和法门,假以时日必能参透其理!” 还真是自大的性格,赵祯甚至能看见使者眼中的狂热,显然他是被大宋的火车所震撼到了,也看到了其中的意义,的确,如果倭国有这样的火车,将会给他们带来新的契机,也会给摄政的关白藤原氏带来新的机会。 赵祯笑了笑道:“好,既然你这么说了,朕便当作是倭国皇帝的请求,你有权代表皇帝吧?” 倭国使者点头道:“外臣有权代表日本国天皇陛下,这是关白授予我的权力,也是天皇授予我的权力。” “还天皇?真是胆大包天,连我大宋陛下也只敢自称人皇罢了,你区区倭国如何能自称天皇?!难道你倭国皇帝比上天都要大?想做上天的主宰不成?难道是辱我大宋不成?!” 三才早就看不下去了,几乎是呵斥的在一旁说道,的确天皇这一说法让赵祯非常不舒服,在儒学思想中,皇帝是上天派来统治黎民的,即是天子,代天牧民,而这倭国皇帝居然敢自号天皇,实在太过嚣张。 赵祯冷声道:“难道你忘了隋朝旧事?只不过一个区区倭王而已,朕承认你皇权地位已经是难得,还敢自称天皇,难道还是要以日出之国皇帝自称?你天皇手中拥有多少权利难道还不自明?皇权旁落,关白摄政,真是滑天下之大稽,这还腆着脸自称是天皇?” 只这一句话就让倭国使者失声,正中要害的让他不知该如何回答,确实,在倭国天皇的权利基本上被架空,由关白摄政,虽然不能取而代之,却和实际上的天皇差不多,只不过是没有天皇的名头而已。 “关白摄政,只是为我皇缓解压力而已……在我日本,天皇的权利依然是至高无上的!” 赵祯嗤笑一声,从倭国使臣的表情上来看,这话说的他自己都没有底气,声音也是越来越低,赵祯突然觉得把火车的图纸卖给倭国人显然是个错误的决定。 挥手说道:“哦,既然如此,那叫你倭国皇帝派遣宋使而来,朕恕不接待关白的使者!还要把朕的话传回去,如若倭国皇帝再自称天皇,或是再以日出之国皇帝自居,朕必将挥师平安京!亲自和倭皇好好聊聊什么叫帝王之名!如果倭皇不信,好好翻翻典籍,朕可是非常期待白江村之战的重演!” 赵祯的话让倭国使臣大为震惊,白江村之战在倭国的历史上谁不知道,这是倭国与中华文明的第一次正面冲突,也是倭国惧怕中华的原因。 当时的大唐帝国向倭国展示了自己的强大,也让倭国感受到了威胁,举国修防御工事,天皇被逼迁都……后来才发现,强大的盛唐对倭国的土地没有一点欲望,并且也没有征伐倭国的打算,这才让倭国放心。 可现在的大宋皇帝依然是中华的霸主,并且对倭国十分不满,在倭国使臣眼中,如今的大宋虽不及盛唐,但在许都地方超过了盛唐,抬头望向赵祯,他看到的是一双冰冷的眼睛。 使者顿时骇然,这说明大宋皇帝的话所言非虚,是真的有这样的想法…… “陛下息怒,我倭国自《飞鸟净御原令》之后便派出遣唐使,除了向大唐皇帝报告日本的律令外,还报告了改国号为日本、君主称为天皇、年号为大宝等诸多事宜……” 赵祯喝道:“放肆,如今是我赵宋的天下,盛唐已经一去不复返,如何还能作数?再说你后一条倭皇去世,后朱雀倭皇极为为何没有向我大宋遣使?国号,君主称号,年号皆数要重新派遣使者前来,否则我大宋不认,你倭国依旧是化外之民,蛮夷之地!” 倭国使臣一时语塞,按照道理来说确实应该这样,但原先的大宋一直出于辽朝的威胁之下,连日本海都在辽朝的控制之内,倭国自然把辽朝奉若上国,根本就没有把大宋放在眼中,因为在倭国只尊重强者,自从赵祯北伐成功之后,倭人便意识到大宋崛起了,在倭国被奉若神明的辽皇被赵祯斩杀后倭人才会向大宋派出遣宋使。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倭国使臣磕头道:“外臣这就把陛下的意思传递给我日……皇帝陛下,另遣使者前来!” 赵祯嘴角抽搐了一下点了点头道:“如此甚好,那火车之事就不要再提了,即便是金山银山朕也不换!” 倭国使者带着深深的遗憾无奈的退走,如果倭国能有火车,那关白的影响将遍及整个倭国,虽然对外宣称日本,但对内他们依然用倭自称。 好好的年,被这倭国使者一搅和,赵祯觉得有些不舒服,晚上回到禁中之后,却发现老婆孩子一个人影都没见,三才上前道:“娘娘和皇嗣们都在后苑,听说是看宫人的歌舞嘞……” 等赵祯到了后苑,还没过月亮门一股热闹的气氛便扑面而来,皇宫禁中不当值的内侍与宫女都在这里,王语嫣领着杨采薇和薇拉两人在中间的篝火旁跳舞跳的兴起,也只有今天她们才能不顾礼仪,放肆的玩乐,而此时整个东京城都陷入热闹之中。 王语嫣三女在乐师的欢快节奏中疯狂的打着旋,这哪是看宫人的格物,明明是自己也参与其中,而几个孩子一边笑一边跟着瞎跳,也不知扭的什么。 但这一切却在篝火下显得那么美好与欢快,谁说深宫禁中便是冰冷残酷的?反正赵祯在自己的后宫没瞧见这些,而这时陈彤来报:“官家,时辰差不多了,该带着娘娘与皇嗣们去宣德楼了,百姓们还等着官家的赏钱嘞!” 每当大年初一的晚上,皇帝要带着皇家的女眷和皇嗣登宣德们,与朱雀大街上的百姓同乐,今年和往年一样,赵祯下旨让东西教坊司的乐籍教习伴奏,让百姓玩得尽兴,到时朱雀大街这条御道上将会载歌载舞,皇家与百姓家同乐,并且皇帝和皇后嫔妃还要洒下赏钱,宫花等等好不热闹…… 第七百六十二章上京云动 相对于大宋东京城的热闹,辽朝的析津府却一点也没有过年的气氛,皇帝与皇太叔之间的矛盾即便是再不通政治的人都能感觉得到双方之间的剑拔弩张。 造就这一切的原因便是那至高无上的皇权争夺,谁也不愿放弃,即便是耶律重元明知自己希望渺茫甚至有整个家族覆灭的风险,但他已然在儿子的耶律涅鲁古的怂恿下失去了理智。 如若单单是儿子的怂恿,耶律重元也不会如此的疯狂,现在的他已经不是自己说的算的了,暮然回首才发现自己已经是骑虎难下,投靠过来倒向自己的朝臣,官员就有一大批,陈国王陈六、知北院枢密事萧胡睹哪一个不是朝廷重臣?此时的耶律重元再也不能犹豫,也不可能回到从前,利益纠缠之下,只能硬着头皮向前走。 谋逆是一条不归路,一旦走上就再也没有停下的可能,就如赵祯所说,耶律重元失去了最好的机会,也做了最不应该做的事情,现在耶律洪基母子已经登上之高的皇位了,也代表耶律重元的谋逆将没有多少胜算。 宋小乙在上京城看的清楚,果然如官家所说,这耶律重元必将自寻死路,消息灵通的他早已知晓耶律重元的手中有多少底牌,也知道辽皇与太后手中的底牌。 让宋小乙奇怪的是为何占据优势的皇帝与太后不动手,完全有能力除掉耶律重元为什么要容下他?难道就因为皇太叔的名头?或是因为耶律重元让皇帝顺利继位? 宋小乙自己作为宋人都能看得清楚的,为何辽朝皇帝却不动手,要说皇帝太后没阴谋,打死宋小乙都不信,可皇帝现在对耶律重元赏赐以及待遇越来越好,简直是极尽恩宠,先是加封为皇太叔、然后加封天下兵马大元帅,虽然是名义上的但却可免拜皇帝,并赐金券、四顶帽及二色袍,为宗室中最高优待! 这些待遇基本上就快把耶律重元捧上天了,朝臣瞧见了难免会有别的想法,自然也就有更多的人暗地里投靠耶律重元了,显然这是辽皇的一步臭棋,但宋小乙且不敢懈怠,密切观察着上京道的变化。 他宋小乙在上京道的生意可是相当的好,无论朝局如何,买卖还是要正常进行的,辽朝向大宋学到的最有用的东西便是税收的政策,而且出现了比大宋更为妥帖的商税政策,让宋人商贾都眼馋,按每件商品收税。 也就是说如果你的商铺卖出的东西越多,收的税反而没有在大宋收的税多,因为在大宋收税是按照获利的总额抽成的,这显然是辽朝打算吸引商贾的重要手段。 从大宋来的货物抵达了商号,宋小乙像往常一样拉着清单核对货物,但在最后一页却发现了一组奇怪的数字,并用小蝌蚪似得符号隔开,手指用力轻轻的私下这页纸,趁没人注意的时候放入口中,嗯……糯米纸的味道还是不错的。 回到店铺宋小乙从满满的书架上抽下说文解字,回忆刚刚的数字对照拼接出密信顿时惊骇,密信上没有多余内容,只有官家的一句话,辽朝太后萧挞里非平凡之辈,此女多睿智,处事周详,万万小心。 宋小乙一直把目光放在皇帝身上,而很少注意这位官家评价很高的太后,此时被官家提醒,宋小乙忽然发现自己的方向好像错了,应该把更多的注意放在这个深宫太后的身上。 而自己手中关于这位太后的情报很少,他只知道这位太后只是纯粹是政治联姻的产物,也是妖后萧耨斤摄政的棋子,但好像并没有起到什么作用。 宋小乙皱眉思索有关萧挞里的信息,而有关她最多的只是相貌和性格,容仪端淑、礼教素娴,说话行事从不超越本分。据说萧挞里面如满月,目若朗星、举止有度、光彩照人,有善相面的看了,赞许不已,认为大富大贵,万千人中难有其一,世间少有。 难道世人皆被她柔软的性格以及姣好的容貌所欺骗了?宋小乙立刻让人把有关太后萧挞里的信息总结出来,在商号的地下密室中,宋小乙有了惊人的发现。 妖后乱政期间,萧挞里认为姑姑法天皇太后萧耨斤不是在摄政、预政,是在乱政、坏政,给契丹王朝的统治带来极坏的影响。前车之鉴,让萧挞里分寸把握的极佳,虽过问政事,实佐君良妻,张弛有度,是契丹王朝后妃参政曲中,少有的柔和之音,也是契丹后妃少有的典范之人。 难怪耶律宗真的遗诏中指明让萧挞里监国,现在的萧挞里根本就没有自己处理政事,而是把辽皇推到了人前,就单单这一点便瞧出耶律宗真当初的选择有多么的正确。 最为让宋小乙惊讶的是,耶律重元之所以能得到如此之高的礼遇也和萧挞里分不开,是她晓谕辽皇,给耶律重元这位皇太弟最好的待遇,并且也是她“纵容”了耶律重元的野心。 但这是为什么?面对威胁皇权和儿子江山的人,萧挞里为什么要给耶律重元大开方便之门呢?难道说萧挞里和这位小叔子有一腿……宋小乙百思不得其解。 黑手在上京城渗透的很深,探听的消息即便是辽朝的朝臣也不一定知道,总结下来的结果如此出乎宋小乙的意料,万般无奈之下只能把消息传递回东京城,自己的不到的答案也许官家能从中看出端疑。 如今的黑手只有探听情报的作用,而最多能提供一些情报上的分析作为皇帝决断的参考,而不能独自行动,赵祯只给了宋小乙临时决断之权,非万急之时不可擅用。 宋小乙虽然不了解萧挞里,但却知道如今的上京城云谲波诡,稍有不慎便会粉身碎骨,甚至连累整个黑手,当初霍老七之事犹在眼前,他不敢冒着黑手覆灭的危险擅自行动。 望着遥远的南方,宋小乙稍稍感叹,今天是正月初三,前几日上京城的正旦虽没有多少过年的气氛,但却表面上热闹非凡,也不知安定的东京城是什么一番盛况,怕是宣德楼前的御街都被“踩坏”了吧? 第七百六十三章女后心机 和东京城比起来,辽朝的上京城别有一番韵味,草原民族的野性与美学在这里表现的淋漓尽致,即便没有来过辽朝的人第一次看到上京城也会知晓这里是辽朝的国都。 辽朝有贺正旦使派遣到大宋,恭祝大宋皇帝正旦大吉,递交国书之类的,那大宋自然也会派遣贺正旦使前往辽朝,毕竟宋辽之间现在还是以兄弟之国相称,赵祯不愿撕破脸面,而辽朝更希望通过这个稳定的和平期处理掉内患。 大宋的贺正旦使宋小乙认识,算得上是老熟人,翰林学士周湛,此人曾经担任翰林制诰,起草皇帝的奏章等事宜,现在作为贺正旦使再适合不过。 他是在年前便上路的,正旦那天刚刚赶到,没办法,大宋的疆域现在变得越来越大,而辽人对大宋的使团可没有什么好感,路上耽搁了不少时间,否则应当提前一两日便到达。 辽朝的关系复杂,让周湛看到了一些和宋小乙完全不同的东西,在宋小乙的店铺中,周湛与宋小乙分宾落座后互相客气了几句,述说了一下东京城的变化等等。 周湛喝了口茶便转入正题:“这辽朝上下当真是混乱不堪,整个契丹上层,都成了一个连环套嘞!后族与皇族相互通婚,难分彼此。太皇太后萧耨斤与太后萧挞里错综复杂,姑侄关系加婆媳关系,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太皇太后的兄弟子侄同样是宗天太后的叔伯或兄弟,何近何远此轻彼重已难以弄清,甚至让辽朝的蕃汉大臣,都不知道到底该站在那一边。正旦之日的朝会我算是开了眼界!” 宋小乙摇头笑道:“这在辽朝是常有的事情,与我大宋可不相同,你初次使辽,以后会瞧见更多稀奇。” “可不是?辽朝的蕃汉大臣就够我理半天的,更别提南衙北衙了,官职多如牛毛所辖也是相互重叠,现在没了燕云,也不知辽朝还留着这些南北建制干嘛!” 周湛的话算是说到了点子上,宋小乙开口道:“现在的辽朝可不比往日太平,上京城中波涛汹涌,皇太叔耶律重元对皇位虎视眈眈,辽皇与太后根本没有时间处理这些。” “是啊!我这次出使辽朝,便瞧见了纷乱……”周湛看了看四周后说道:“你猜我在辽朝的皇宫中瞧见谁了?” “还能有谁让周兄如此惊讶?”宋小乙不当回事的笑了笑。 “太皇太后萧耨斤!” 随着周湛的话宋小乙惊讶的瞪起了眼睛:“她怎么会在宫中,萧耨斤不是被兴宗皇帝软禁在了庆州给圣宗皇帝守陵了吗?难道被辽皇接归宫中赡养?” 周湛摆了摆手道:“非也,非也,其中还要说太后深明大义,虽然她萧挞里只不过是个女流之辈,可胸襟却是相当了得,是她劝说兴宗皇帝回心转意把妖后接归宫中的,外人还不知晓嘞!” 宋小乙的瞳孔猛地一缩,看来自己还是小看了这位太后,单单是这样的魄力便比许多男人都要出色,但有一点引起了他的注意,妖后萧耨斤现在是太皇太后,而她要想获得相应的权利与地位,必须要借助一个人,那便是自己的亲儿子,兴宗皇帝的弟弟,皇太叔耶律重元! 宋小乙猛然站起,震得桌上的茶水撒了一地,而一旁的周湛却莫名其妙的被吓了一跳:“宋监丞这是怎的了?莫不是我的话说错了?” “哦!惊扰周兄了,只不过周兄的话提醒了我,让我理清楚许多东西,真是帮我个大忙啊!” 周湛这才放心,毕竟宋小乙是黑手的上官,要说实权远在他这个贺正旦使之上,常年和情报打交道的他一惊一乍起来还真让周湛提心吊胆,还以为自己说错了什么话,人家可是能直达天听的嘞! 从周湛这里得到的消息太过震撼,萧耨斤还没有死,也没有在别的地方,而是就在辽朝的心脏上京城中,最为让宋小乙不理解的是为何萧挞里要把这位她很反感的姑姑接回来,而且就住在皇宫之中。 宋小乙拉了一下身旁的绳子,店中的伙计上前询问之后得到的命令是端上一盆凉水,在周湛惊讶的目光中,宋小乙一脑袋扎了进入,周湛后槽牙发酸,这寒冬腊月的,虽然房间里暖和但也不能这么作践自己啊! “宋监丞这是这么了?” 伙计无奈的说道:“监丞就是这样,说是能清醒头脑,我等劝过几回都没用,定然是要伤寒的……唉!” 宋小乙从水中抬起头来,水花四溅,滴落在精美的地摊上,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但表情却无比的放松,他刚刚想通了许都事情……比起这些,在水盆中的一个激灵算得了什么? 周湛在一旁小心的问到:“宋监丞,你没事吧?” “没事,没事,只不过相同了一些事情,还望周兄带回去,亲自传递给官家,你也知道我传消息回去不太容易,而你是使者,不会有人敢扣留你。” 周湛点了点头道:“这是自然,为兄定不辱命!只不过希望宋监丞把信件妥善处理好……” 宋小乙摆了摆手道:“不会有信件,只有消息,而且周兄要一字不落的记住,并且在回到东京城的时候亲自上奏给官家,以你的身份应当有权留身奏事,并且这消息极为重要,拜托周兄了!” 说完宋小乙便深深一礼,周湛赶紧起身道:“身为朝臣,这本是应当应分的,宋监丞何须如此?你且说来,我必将洗耳恭听!” 店铺中的伙计退走了,走的时候还顺手带上了房门,把满院的冬日景色与寒风阻挡在门外,宋小乙这才缓缓开口道:“之前我一直不知为何辽皇与太后还不动手除掉耶律重元,直到今天周兄前来,我猜缓缓理清思路。” 宋小乙深吸一口气道:“如果我猜的没错,这一切应当是太后萧挞里所为,她想利用耶律重元彻底把辽朝清理干净!任何与耶律重元有关系,无论支持他的人或是暗中提供帮助的人,萧挞里都要除掉,而接归太皇太后却是让耶律重元有了谋逆的本钱!这一切都在萧挞里的掌握之下,并且监视着一切!” 随着宋小乙的话,周湛仿佛看到了事情的真相,高高在上的那位太后一手操控了这一庞大的棋局,他忍不住大骇,两腿不自觉的发抖,这是他周湛第一次接触宫墙之内的隐秘,虽然是辽朝的,但依然让他大惊失色……没想到那位看似温和的太后居然有如此手段! 第七百六十四章上京黑手 周湛把宋小乙的每字每句都记在心中,显然这个消息对官家来说非常的重要,同时望向宋小乙的眼神充满了敬佩,能从简单的事情中便能分析出辽朝太后的想法和布局,不愧是黑手的头头。 原本大宋的朝臣对黑手非常抵触,但自从黑手这个庞大的情报机构全部被赵祯撵到了大宋境外的时候,周湛发现,原来黑手的作用有这么大。显然这比在大宋要好得多,周湛也对宋小乙越来越客气。 对于宋小乙交代的事情,周湛自然会办好,并且把每一句话刻在脑子里,他是翰林学士,记忆这种小事对他来说完全不是问题,很快的就一字不落的把宋小乙的话记住,完完整整的复述了一遍。 “周正使果然还才学,这过目不忘的本领当得上是大宋少有。佩服佩服!” 周湛连连摆手道:“谬赞了,谬赞了,不过是些尚不得台面的本事罢了,愚兄却没有你宋贤弟如此的脑子,知微见著,由器及道,乃上上之才,难怪官家总是称赞你嘞!” 提到赵祯,宋小乙微微转头望向遥远的东京城方向:“官家还惦念着我等,便是我等黑手的荣幸,瞧这日头,也该用晚饭了,来来来,周兄快快与我痛饮几杯,顺便也说说东京城的趣事,我等已经许多年没有回东京城了……” 周湛听得酸楚,这些都是大宋百姓,甚至有些人不过是最为平凡的伙计,不远千里而来,在异国他乡经商的同时,还要竭尽全力的探听辽朝情报,连过年都没有权利回家,与亲人团聚。 周湛眼圈微红,身体僵硬的点了点头:“好!今日乃是他乡遇故知,多喝几杯,与贤弟多聊聊东京城的奇闻异事!” 宋小乙的汇丰商号非常的特别,待周湛进入饭厅的时候才发现,这里的伙计杂役已经到齐了,并在一旁等候,见周湛稍稍有些惊讶,宋小乙笑着说道:“这些都是我汇丰商号的伙计,也是黑手所部,周兄勿要见怪,平日里我等也是这样吃食的。” 周湛开始觉得很不舒服,那又上官和下属同桌用饭的道理?这岂不是尊卑不分,上下不明了吗?!酒宴也就算了,每日如此便乱了体统。 宋小乙在上首坐下,而周湛客随主便的坐在了客席,接着所有的人都按照次序做了下来,宋小乙开口道:“今日我大宋使者前来乃我汇丰商号的幸事,所谓久旱逢甘露他乡遇故知,今日酒水不限,诸君与我为周正使送行也遥祝我大宋!” 哗啦一下,所有人同时放下手中的筷子,惊讶的望着宋小乙,自从他们到上京城之后,就很少喝酒了,不,应该说除了来的时候第一场酒宴之外,就根本没有喝过酒,酒是啥滋味他们都快忘了,没办法,他们的身份限制了喝酒这种会耽误事的“娱乐”。 清泉白,竹叶青,梨花白,等等所有知道名字的好酒被端了上来,周湛大为惊讶,要知道即便是在东京城的最好的蔡记酒楼中,想看到这些名酒齐聚一堂也是不容易的。 但接下来的一幕让他呆呆的坐在那里一动不动,看到酒水的黑手官员们没有动,而是呆呆的望着酒壶不出声,周湛发现许多人的眼睛开始泛红,渐渐的有哭声响起,即便是周湛这样的文人也没有听过如此悲戚的哭声。 许多人望南而拜,之后才起身落座喝酒,思乡之情无以言表,宋小乙喝了一口酒猛然开口道:“我和他们不一样,我是官家从街上捡来的,说句大不敬的话,官家便是我的兄长,我的君父,但他们不一样,他们有家有口,上有老下有小,出来一年两年还行,三年五载便难了,所以只能相拥而坐,把这里的人视为亲朋好友,既然是亲朋好友为何不能同桌吃饭?” 听宋小乙这么一说,周湛这才发现,只要上了饭桌,黑手的人便没有什么上下之分了,大家相聚一起,谈天说地,抱团取暖之下,很快就把这里当成了新年的聚会。 有了酒水的催化,聚会更加热闹,即便是小小的传递使都能与宋小乙把酒言欢,周湛也自然的放下身份,与在座的所有人畅谈东京城的变化与趣事,听的人无不连连感叹,这让他们获得了难得的归属感,让他们知道自己还是宋人,还在为大宋效力。 “诸位,周某明日便要踏上归途,但凡是有信件或是东西的,周某可帮你们带回去,并且亲自送到诸位家眷的手中!” 黑手众人稍稍有些犹豫,见状周湛笑道:“诸位莫要不好意思,举手之劳而已,周某一定亲自把东西送到诸位家眷的手中,一文钱,一封信也不会少!” 宋小乙拍了拍手道:“好!既然如此,那就有劳周正使了,莫要和周正使客气,就当是官家给咱们的福利便是!” 这下黑手的官员终于松口,毕竟能让一个信得过的人把东西捎带回去最为方便,也只有周湛的使团队伍不会被扣留和轻易检查,所以财物通过使团能轻松到达家人的手中。 但当周湛看到眼前堆积如山的货物以及钱财的时候,真的后悔自己当初进了翰林院,虽然皇城司他进不去,但要是早早入了黑手有多好啊! 单单是装铜钱的箱子就有五大箱,这还只是所有黑手成员年底的奖励,没办法,黑手的俸禄不再由国库支给,因为经商的缘故,他们的俸禄和经商利润挂钩,赚得越多,俸禄就越过。 用宋小乙的话来说,要想伪装的好,不被辽朝发现,最简单的办法就是把汇丰经营好,而拥有大宋最大货源的汇丰在所有商号中经此与蔡记。 一箱黄金使团的杂役差点没能搬上马车,而沉重的宝石,白银等等已经把车辙的印记压得明显,马儿还没拉动马车,车轮便承受不住压力自己裂开了。 车夫咂舌道:“这可不成,周上官,咱们还是换两辆马车吧,即便是换了轮子,也跑不了多久这马车便会散架。” 周湛眼角跳了跳:“也罢,速速换成两辆马车,把辽皇赏赐的破烂折价给汇丰商号的人吧……” 第七百六十五章巾帼不让须眉 周湛走了,但却很快回到了汇丰商号住下,不知为什么,上京城的城门突然戒严了起来,最让人赶到不可思议的是,下达这个命令的人居然是辽朝的皇帝。 这一突如其来的变动让周湛和宋小乙猛然一惊,很显然这意味着皇帝要动手了,难道宋小乙猜测的不对,谋划这一切的不是太后萧挞里吗? 很快消息被证实,原来是例行的辽皇狩猎,地点就在距离上京城不远的大斧山,任何人不得在这个时候随意出入上京城,即便是大宋的使团队伍也不行,辽皇耶律洪基很体贴的派人前来通报。 大斧山地形非常好,依山傍水,环绕它的便是大斧河,但时间长了人们都叫它大福河了,而大斧山显然与大福河不相配,于是当初行猎于此的耶律宗真叫它太子山,因为在他行猎的当天便是他成为太子的日子。 皇帝行猎对于大宋来说是最为简单的事情,而对于辽朝来说不亚于一场祭天仪式,辽人在马背上得天下,对于这种传统仪式非常的看重,否则也不会使得整个上京城戒严。 既然是例行公事,宋小乙等人也就放心了,辽朝皇帝特意派人前来体贴的通知让周湛满意,但使者接下来的话让他尴尬起来:“陛下有旨,宣大宋贺正旦使周湛及汇丰商号掌柜宋仁明伴驾行猎!” 作为文臣的周湛怎么可能会射猎,但既然是辽朝皇帝的旨意,自己也不好不去,在大宋亦有这样的规矩,贺正旦使要随皇帝一起到玉津园参加礼仪性的射箭比赛,朝廷会选出能射武臣伴射,在射箭比赛中表现出色的伴射武臣,可以得到皇帝的丰厚赏赐。 一是向外臣炫耀武力,而是增加过年的节日气氛,辽朝皇帝的行猎不亚于一场盛大的庆典,而且前来通报的使者更说明了这一天是太后的生辰日。 这么重要的日子,如果周湛不参加实在说不过去,而为何叫上宋小乙,“宋仁明”便是宋小乙的化名。难道说辽皇已经宋小乙的身份或是说知晓汇丰商号的身份? 那这一点就太可怕了,现在的辽皇只不过是十来岁的孩子,宋小乙和周湛可不相信他能有多少手腕,即便是有也是身居幕后萧挞里的手段。 宋小乙拍了拍紧张的周湛道:“显然人家是知道了我们的身份,想想也是,即便是中庸的统治者也该明白自己国都之中的魑魅魍魉,何况萧挞里本就不是一个平凡的妇人,作为一个太后,她要是没有这点手段,反而是落了下乘。” “这么说来,宋贤弟还是真的打算赴约?” 周湛的惊讶让宋小乙失笑:“这是在辽朝的上京城,即便是我大宋再强大也管不到这里吧?难道我还能拒绝不成?再说既然敢这么光明正大的请我去,便不会把我怎么样,我宋小乙还真的是希望见识一下官家夸耀的女人……” 周湛不可置否的点了点头便上了汇丰商号的马车,而作为使者座驾的马车却跟在后面,他是知道宋小乙的马车有多么的舒坦,做过一次之后就想把自己的马车送烧掉。 虽然周湛的马车也装上了减震,毕竟出使辽朝这件事不简单,鸿胪寺特意给了他一架好车,但与宋小乙那外观低调内里奢华的马车比比起来却相差甚远。 在宫人的带领下,两人很快便赶上了辽皇的车队,冗长浩大车队的行进速度可不块,周湛送这小小的地方便能看出辽朝与大宋的差别来,自个大宋皇帝的车驾速度可比这辽朝的要快得多,大驾卤薄如果全速前进甚至能赶得上行军之疾。 周湛宋小乙两人的到来显然是引起了辽皇的注意,每一个十多岁的孩子正是好奇的时候,耶律洪基也不例外,在车驾中命人传旨,要宣召周湛和宋小乙两人。 在任何一个王朝,被皇帝宣召都是非常荣幸的事情,两人自然不会推辞,上了巨大的皇帝车驾,显然这与大宋的皇驾差不多,其大如室,华贵异常,天子气象可不是谁都能使用的。 “外臣,大宋翰林学士,制诰周湛参见陛下!” “草民宋仁明参见陛下!” 耶律洪基笑着挥手道:“平身!”刚刚说完便急不可耐的再次开口道:“朕之皇驾与皇叔的比起来如何?” 嗯?! 宋小乙和周湛同时对望一眼,皇叔?……难道说的是官家? 周湛干咳一声道:“陛下的皇驾与我大宋皇帝的皇驾不分上下,不分上下……” 得到肯定的答案,耶律洪基这才笑道:“哦?!如此甚好,甚好,朕还觉得这皇驾略微不及皇叔的嘞!原道是差不多的。” “查刺,母后是这么教你的?!” 一声突兀的女声从车厢中传来,柔和中带着一丝坚硬,刚强中带着柔软,让人忍不住想看看声音的主人,但宋小乙和周湛两人则是迅速躬身拜下,行礼唱诺。 “周正使莫要谦虚,你大宋皇帝的大驾卤薄可不是我大辽能比拟的,你这是在误导我皇儿,本宫虽一妇人,却听说大宋皇帝的大驾卤薄用的是虎豹之士,背嵬禁军,比之秦锐士,魏武卒也不成多让,行禁止快令人瞠目,当得上风,林,火,山四字!” 一股锐意从辽朝太后的话语中渗出,周湛和宋小乙觉得脖后生寒,仿佛利刃在喉,这便是上位者的气息,皇权威仪的稍稍流露也不是寻常人能承受得起的。 最让宋小乙吃惊的是,辽朝太后居然知晓陛下班师回朝的盛况,连大驾卤薄的用兵都一清二楚,显然这是刻意探知的,否则不会有这么详细。 从身后珠帘中传出的声音让耶律洪基无奈的低下了头,他本想炫耀一下自己的车驾,与赵祯相互比肩,谁知道却换来母后的斥责,刚刚的话就是在斥责自己不通世事。 随着耶律洪基的叹息声:“我儿为何叹息?难道就因为你的车驾比不上皇叔的?母后是这么教你的?!抬起头来!我大辽皇帝即便是身处逆境也不可垂头丧气,即便是战死也不可弯腰屈膝!” “孩儿遵命,母后!” 年幼的皇帝眼睛中爆发出闪亮的光芒,但宋小乙和周湛却没有从中看到一丝仇恨,仿佛他并不对手刃自己父亲的大宋皇帝有多少怨恨似得…… 第七百六十六章暴露的对手没有威胁 契丹人崇拜强者,这是融入他们骨子里的草原特性,胜者为王,败者为寇,既然是两国皇帝战场厮杀,必会有输有赢,其实相比大宋,辽朝的承受能力更加强大。 当大宋把耶律宗真完整的尸首恭恭敬敬的送回辽朝的时候,辽人便擦干了眼泪,继续明天的生活,周湛不敢想象如果是两者颠倒过来会有什么样的结果,大宋能否承受得起天子驾崩的悲痛与绝望。 现在的辽朝,幼帝继位,太后监国,本该是朝廷动荡的局面,但辽朝的天子与太后依然按照祖宗之法行猎与野,并且皇帝与太后依然是母慈子孝,对未来充满希望,这一点连周湛这个外臣都能看得出来。 在他们身上,宋小乙和周湛没有看到绝望,亦没有悲伤,也许要归功于他们强大的心理承受,或是草原的本性,契丹人崇拜狼这种凶狠的动物。 对于这个图腾,宋小乙知之甚深,它们卧薪尝胆,不会在自己弱小时攻击比自己强大的东西。但一旦时机成熟,它便会跃然而起,而且不达目的决不罢休,而官家所担心的就是这一点。 更让官家不安的是众狼一心,官家曾经说过:“狼通常独自活动,但狼却是最团结的野兽,你不会发现有哪只狼在同伴受伤时独自逃走。同样,狼之所以能成功猎杀比自己大更凶的动物,秘诀之一是它一旦与大家伙比试,一声呼啸,群狼便从四面八方而来,团结协作把对手制服”——所以人们才会说恶虎难斗群狼就是这个道理。 并且契丹人最像狼的地方便是有自知之明,狼知道自己是狼不是老虎,所以狼只做自己有能力做的事,知道什么时候该进攻,更知道什么时候应该后退。 纪律严明也是契丹人的特性,可以说契丹的军队和狼群的社会秩序非常想象,每个成员都明白自己的作用和地位。狼群进食时,很容易地能够看到类似屈膝行礼、鞠躬、哀叫和拥抱的声音和动作——一切都依每个成员的地位而定。 当然最可怕的一点是表里如一,狼知道自己的胃口只能消化肉,所以狼唯一能做的就是每次干干净净地吃掉猎物。 从刚刚太后萧挞里对儿子的教育中不难看出,现在的辽朝是在一只母狼的带领下前进,狼崽子即便再小也有成长起来的一天,前提是母狼能把他照顾好。 虽然于礼不符,但宋小乙是多么的希望窥伺皇位的耶律重元能在这个时候消灭掉萧挞里这只母狼以及年幼的狼崽子,他的成长将会成为大宋新的威胁。 马车在前进,周湛不断的对好奇的辽皇讲着大宋的风闻,东京城如何热闹,大宋的商业如何的发达,大食的商人是什么样子,大宋的海船如何跨越万里到达大食国,等等这些都让年幼的皇帝大为惊讶。 但他很快便恢复之前的模样,惊讶的眼神从他的眼中一闪即逝,这位小皇帝还真是能克己。 辽朝的行猎其实很简单,就是比拼勇士的实力,并且向上天以及先祖展示自己的力量与献祭,这个过程虽然是简单粗暴的,但结果却是庄严神圣的,即便是年幼的皇帝都还上了射猎的胡服。 所有的文武官员也都是这样,蕃人,汉人,皇族,朝臣无一例外的穿上胡服,跨上骏马骑射,这让周湛想到了赵武灵王的胡服骑射。 也让他很快明白为什么草原民族会快速的崛起,这种凶悍以及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民族还真是难以对付,自从官家把所有草原上发迹的民族统一叫做草原民族后,周湛便恍然大悟,这话很有道理,好似这些民族都是这样。 从匈奴到突厥,那一个不是这样?即便战胜了他们又能如何,草原上总有其他的民族不断涌现,与中原王朝成为死敌,仿佛放牧的和种地的天生就是仇家一样。 现在的周湛突然觉得官家迁都析津府这个决定非常的明智,这是对辽朝施压,并且对草原施加控制的最好办法,想到这里的周湛不禁微微点头,而一旁的宋小乙却莫名其妙,他上哪知道周湛现在的想法? “宋掌柜,你可知道朕请你来所谓何事?” 年幼的皇帝突然开口,显然这么做是为了给宋小乙下马威,宋小乙微微一惊随即释然,这是在给自己下马威呢!辽皇的这种突然发问的小手段却是让自己惊了一下,但却略显浮躁了。 “回陛下,草民不知……” 珠帘之后的太后却开口接过皇帝的话道:“草民?不见得吧?应该自称外臣才是,皇兄对我大辽还真是“照顾有加”但也不能欺人太甚!” 周湛已经吓得说不出话来,而宋小乙却是微微闭眼,显然黑手的面具已经被萧挞里挑破,如今的自己就如赤裸跳跳般坐在车厢之中。 果然如宋小乙分析的那样,萧挞里怎么会不知道自己大辽都城中的宋人密谍,即便是伪装的再好,毕竟中间隔着种族之别,汉人与契丹人可是大大的不同。 看来所谓的城门戒严例行祖制都是借口,否则也不会扣下大宋的使团,在行猎的队伍中,宋小乙可没瞧见别国的使团前来,应该是针对大宋的一次行动。 此刻的宋小乙浑身冰凉,自己手中的黑手将会再次如霍老七那般在上京城覆灭了,但萧挞里却突然开口道:“你们大宋派往上京城的黑手本宫不知有多少,但只要知道你们的存在便够了,暴露在人前的密谍已经对我大辽没有威胁,士师监察司已经向本宫奏明了,本宫不会大动干戈,毕竟是皇兄派来的人,但在你们消失之前,本宫要让你们看一场好戏……” 车厢突然被敲响,身穿胡服的宫人谦卑的递上一张字条,随后便消失在车外,萧挞里看了看字条上内容微微皱眉,字条从她的手中滑落,耶律洪基捡起来看了一眼,字条上并没有多余的话,只有一句:“大宋皇帝口传,辽朝若是再把大宋看成最大的威胁,那就等着灭国吧!” 字条的最后是贺正旦使耶律贾的秘印,除此之外别无他物…… 第七百六十七章最先举刀的女人 萧挞里是何等的聪明,如若她没有敏锐的政治嗅觉,便不会在姑姑的统治下拥有反击之力,也不会挫败耶律重元的阴谋调十万大军回上京城,耶律贾的密信让萧挞里很快看出其中的端疑,显然这是大宋皇帝想表达的善意,只是用词难听点罢了,作为太后,萧挞里并不在意。 透过这句话,萧挞里明白了赵祯的意思,现在大辽的威胁不是大宋,也不会是瓮中捉鳖的耶律重元,那只剩下一个能威胁大辽的了,西夏…… 对于辽朝来说从没把西夏看成是威胁,因为他不够资格,虽然辽朝的西征并没有讨道便宜,甚至是败北而回,但却上不了筋骨,真正让大辽吃亏的是大宋皇帝的北伐,让他们付出了沉重的代价,燕云之地,包括奉圣州的丢失让大辽失去了南面的大片领土。 但萧挞里相信,大辽成就今天大辽的不是浩瀚的疆域,而是英明的皇帝和马背上的契丹,镔铁契丹可不是白叫的!只要她能处理好耶律重元的内患,大宋的威胁算不得什么。 可现在大宋皇帝却发来提醒,说明西夏会对大辽动手,显然这有很大一部分是在挑拨,离间大辽与西夏的关系,虽然两者之间本就已经破盟,但如若发生什么,最终的受益者只有大宋。 萧挞看的很明白,也看穿了赵祯的用意,但这是一个阳谋,即便是萧挞里不相信,也要早做提防,毕竟李元昊狡诈的个性什么事都能干的速来,尤其是在大辽动荡的时候。 宋小乙与周湛不知发生了什么,只瞧见辽皇的表情不是很好看,一个孩子最能纯真的反映内心感受,有多少人如官家似得,永远把心思藏在最深的心理。 马车缓缓停下,前面的御帐已经搭建完毕,所有人都站好迎接大辽的皇帝与太后,宋小乙和周湛两人下了马车在一旁行礼,此刻的萧挞里笑眯眯的开口道:“看来你大宋皇帝对本宫这对孤儿寡母还真是照顾,待尔等归国的时候要代本宫好好歇歇皇兄才是!” 宋小乙两人莫名其妙,不知太后说的是什么意思,但现在的他们已经没有时间去考虑这些了,此刻最为抢眼的不是整齐的宫人,而是披坚执锐的将军,能在这个时候身穿铠甲,手持利刃的接近皇驾,不用说也是皇帝最信任的人。 而这个人便是皇帝的老丈人,被太后萧挞里拉拢的本族名将萧惠,还有一旁虽是汉人却一身胡服的张俭,这两个人在辽朝中的地位举足轻重,算得上是先帝的托孤之臣。 张俭率先开口道:“启奏陛下,皇叔耶律重元意图谋反,如今以率万余精锐突袭行宫大帐!” 但张俭的话说完,原本坐的好好得耶律洪基便猛然窜了起来,急急的望向萧惠道:“这怎么可能?皇叔来朕之血亲,岂会对朕行谋逆之事?国丈怎么看?” 都这个时候了,耶律重元的谋反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情,萧惠无奈的叹气道:“陛下乃一国之君,当有泰山之稳。自我大辽立国以来,皇族成员阴谋夺权的事情时有发生,不足为奇。我们现在应该冷静思考一下应对的办法。” 耶律洪基缓缓转头,望向自己的母后,显然这个时候他已经没了主见,宋小乙心中冷笑,要是当年的官家也是如此,怕是早已成为乱臣贼子的刀下亡魂,这耶律洪基再怎么优秀也无法与官家媲美啊! 太后萧挞里终于有了动作,带着冷意缓缓开口道:“现在要做什么不用本宫教你了!击叛乱者,只要我儿对协从者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孤立叛乱首恶,临危不惧,重元等人的阴谋便不会得逞,如自乱阵脚,临危避祸,只会助长叛乱者的志气,后果将不可收拾,为娘与你亲自迎敌,叛乱可平。” 萧挞里镇静自若,大敌当前而临危不乱,让周湛这个外臣都忍不住暗自称赞,更让他惊讶的是萧挞里的一系列部署:“许王耶律仁,本宫待大辽天子监国,现任你为兵马总指挥,行宫所有人等,均听你耶律仁先调动。” 耶律仁先单膝跪地道:“臣遵旨!此时但环车为营,拆行马,作兵仗,臣亲率官属近侍三十余骑阵袛枑外。剩下的军士交给国丈,国丈常年征战,排兵布阵,用兵如神,仁先自不如也!” 萧挞里笑道:“如此甚好,吾儿着甲,虽母后杀敌!” 此时的周湛才猛然发现,这个行宫大营根本就没有多少护卫,连带耶律仁先手中的三十余骑也不过才刚刚满千人之数,这就要和耶律重元的万余人打? 宋小乙在一旁解答了周湛的疑惑,他自己也是才想明白:“呵……这萧挞里真是果敢之辈,完全不似女流,今日这以身诱敌,与当日官家所用如出一辙,连辽皇都曾上当,何况耶律重元?” 这话已经说得够明白的了,当年赵祯率区区千余人为诱行猎,斩杀辽皇耶律宗真与鸳鸯泊,这事情已经传遍天下,何人不知?周湛大骇:“这萧挞里居然有如此魄力,当真……当真是男子所不及也!” 宋小乙望了望四周道:“此处地势复杂,山环水绕,乃伏兵之绝地,萧挞里必然已经埋伏了重兵,现在这样怕是为了斩杀耶律重元而故意为之,永除后患,还一个心狠手辣的女人。” 随着宋小乙的话,行宫大营之中竖起了许多旌旗,不用说就是在佯装营地内有重兵把守,这么大的阵势,耶律重元必然不敢冒进。 不久,行宫营地对面便尘土飞扬,耶律重元父子引着一彪人马急驰而来。还有一箭之地,耶律重元止住兵马,见耶律仁先仅带三十余骑立马于行营之外,他也不敢轻举乱动,便勒马对着耶律仁先说要面见圣上。 耶律仁先骑在马背上嗤笑着说道:“耶律重元,圣上早知道你父子阴谋叛乱,已伏下千军万马,让你父子自投罗网。念你是皇亲国戚,还不下马投降。” “耶律仁先,我要面见圣上。”耶律重元不听耶律仁先的话,只是一味的要见皇上。此时的他已经瞧见了大营子中高高飘扬,多如云彩般的旌旗,心中有些打鼓。 “你看,圣上来了。” 耶律仁先一指,行宫大门豁然大开,太后萧挞里手握宝剑,身披甲胄,坐骑御马之上,不怒自威一马当先的冲了出来,在她身后则是身着重甲的侍卫亲兵。 第七百六十八章逆袭失败 眼前的景象和自己掌握的情报完全不同,耶律重元心中发慌,不是说皇帝太后只有百人护卫吗?行宫大营中旌旗怎么会有这么多,而且太后居然有恃无恐的率先杀出来,这不是有埋伏是什么? “耶律重元,你贵为皇太叔,当今圣上待你不薄,因何谋反作乱,成千古罪名?” 清洌的女声在剑拔弩张的战场上响起,所有人不禁把注意力投向白马上的英武女子,此时的萧挞里虽是女流之辈,但身着甲胄的她亦如九天之上的玄女战神,让人望而生畏。 身体僵硬的耶律重元说不出话来,而萧挞里趁热打铁,提高声音对跟随耶律重元的重臣说道:“尔等或为皇亲,或为外戚,或为臣仆,不思报国治世,却要随着逆臣作乱?尔等若放下兵器,本宫必向圣上请旨,决不会加罪于你们。”太后一番话,其实说到了好多人的心坎里。 耶律重元本来想乘其不备,一鼓作气杀了耶律洪基这个幼帝,未曾想萧挞里早有防备,士气顿时减半。今又见太后亲自出马,虽然人数上占有优势,重元不由心虚。 萧挞里察觉到自己的话起了作用,又带马往前走了两步,连声叫着重元的名字,重元低着头不敢回答。 耶律重元的儿子涅鲁古自小倨傲不驯,凶悍无礼,自恃武艺高强,看到耶律洪基近在眼前,他胸间的热血刹时沸腾了,座下马也四蹄踏地,与他一样亢奋。他大吼一声,跃马舞槊直取耶律洪基,显然是想擒贼先擒王。 突如其来的变故让耶律重元大惊,开口叫道:“耶鲁绾……” 这时候大军被太后震慑住,独自一人冲杀敌阵简直就是找死,即便耶律重元再傻也知道,大势根本就不在自己这边,身后跟随的将士们也是踌躇不前。 近侍详稳阿厮见状,拍马舞刀迎了上来,殿前侍卫耶律苏也早已经取弓在手,弓开如满月,箭发似流星,飕地一箭,正中涅鲁古的前胸射个透心,涅鲁古两脚蹬空,身体摇晃的扑通一声掉下战马,详稳阿厮见状挥手拿起马鞍山别着的长矛挑起耶律涅鲁古的尸体高高举起。 这是胜利者的炫耀,也是对敌人士气的最好打击。 耶律重元素来骁勇善战,只是事情变起仓猝,看到儿子逞勇被射死,是又急又痛,还未等他反应过来,阿厮手舞双刀,黑甲黑马,如一朵乌云压了过来,所到之处,如波开浪裂,血花四溅,左砍右劈,勇不可挡。 如此良机岂能错过?太后萧挞里振臂一呼,当先疾驰过阵,宿卫将士见皇太后如此,人人奋勇,个个当先,呐喊声与马蹄声如雷轰击,一下子卷入重元的兵马中,让久经战阵的重元霎时阵脚大乱,虽然他在人数上占优势,但斗志瓦解,不堪一击了。萧挞里虽是一介女流贵为太后,但在两军交战之时的勇气,即便是男儿也自愧不如。 耶律重元看到详稳阿厮来势凶猛,如杀神一般直奔自己而来,不由地惊呆,慌忙之间居然拨马而走。远远看到这一幕的宋小乙破口大骂:“蠢猪!这时候还退走便是一点机会也没有了!主将之乱阵脚,大军慌乱无度,根本就不是一合之敌!” 周湛开始还不信,耶律重元率领万余精锐岂能不敌这区区千余人?即便是用人命堆也堆死了!但他不知道,战场上并不是人数的比拼。 此时的耶律重元所部已经被太后太后萧挞里给震慑住了,无论在哪个王朝,天家永远是至高无上的,身为正统的萧挞里身先士卒,冲入敌阵,手下的士兵哪有不誓死相随的道理,敌军见了莫不避其锋芒。 而耶律重元不敌详稳阿厮退走的一幕被萧挞里瞧见,顿时放声高呼:“重元叛逆,策马已逃,其子已死,尔等放下兵器,归顺免死,立功有赏。” 叛军听了,有的四下奔逃,有的放下了兵器,还有少数顽固分子不肯罢战投降,见重元子涅鲁古的头颅被挂在枪头上,驸马萧参被捆在马上,而宿卫将士个个凶涌,如今大势已去,只能无奈弃了兵器下马投降。 万余人的叛军被千余人便冲散,简直就是可以奉为兵家经典的战例,连宋小乙也不得不承认萧挞里的手段高明,用兵,诛心恰到好处。 现在他终于知道为什么自己和周湛会被口留下来,并随辽皇圣驾行猎了,这是太后萧挞里故意为之,让自己明确的看到这场内乱的结束…… 埋伏在台子上以及大福河周围的大军已经合围过来,叛军完全没有胜算,只能全数投降,而耶律重元见状已经知道大势已去,只能无奈的悲叹一声:“涅鲁古使我至此!”便兵败自杀。 任何一场叛乱的代价都十分的高昂,但从古至今都有人乐此不疲,原因无他,成功的果实太过吸引人了,叛乱失败人头落地,如若成功便能夺取天下人梦寐以求的国鼎,总有心思能装下天的贪婪之人想要试一试。 结果不言而喻,以不正之师伐正统天家,这显然是很难成功的,除非这正统已经被天下所有人唾弃,即便如此征伐也是半半之数。 太后以及皇帝得胜收兵,回归行宫大营,整个队伍充满了兴奋与喜悦,别看是清除一场叛乱,但却是一场大胜,辽朝好没有赢得这样的胜利了,虽然是契丹人自相残杀,但却激发了斗志。 张俭从一旁走来,给驻足观看许久的宋小乙和周湛二人带来了暖和的披风:“二位看的可还尽兴?” 周湛的文人之气上来,笑眯眯的说道:“尽兴,尽兴,看来你辽朝的女子要胜过男子啊!是否是贵国无人可用?连太后都亲自上前,皇后都披坚执锐!” 张俭非但不生气,反而笑道:“这便是周正使有所不知了,在我大辽女子亦不输于男子!当初兵临东京城的萧太后便是其一……” 第七百六十九章撤离上京城 周湛还要说什么,宋小乙拉着他的胳膊摇了摇头,一切的嘴上功夫不如战场上真刀真枪的拼杀来的现实,紧了紧身上的披风,宋小乙面无表情的道:“我等可以归国了吗?” 张俭笑道:“当然可以,太后钧旨:是走是留悉听尊便!” 宋小乙点了点头:“好,请回禀太后,我大宋使团以及黑手所部撤离上京城,还请贵国士师司勿要刁难我大宋商贾!否则官家必将禁绝商贸!” 张俭应道:“这是自然,我大辽一向是非分明。” “告辞!” “好走不送!” 宋小乙径直向马棚走去,周湛跟在他的身后,有些颤抖,因为他觉得辽朝说不定要把他们永远的留在这里。宋小乙随意挑选了一匹战马便牵走,一旁的侍卫像是瞎了一样任由他牵走上好的军马。 周湛也牵了一匹,但他们离开大营的时候,只有张俭在此相送,而守卫和刚刚的侍卫一样,看都不看他们一眼,显然这是太后打过招呼的,周湛这才恢复镇定,刚刚他都已经抱着必死的决心了。 在与张俭互相行礼告别之后,周湛才感觉自己又活了过来,骑在马背上紧了紧外罩的披风,周湛打马追上了前面的宋小乙,自始自终他都没有说过一句话,瞧他的样子仿佛心情不是很好。 作为差点一起死在辽营的朋友,周湛觉得应该安慰他一下,黑手毕竟是大宋的衙门,虽然不在明面上,但也是朝廷的重要部门,这么说两人也算是同僚了。 “宋监丞莫要如此,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周湛的话让宋小乙回过头来:“诶!黑手能全身而退依然是最大的侥幸,只可惜我如此谨慎还是被辽人发现,不能完成陛下的嘱托了。” “你做的已经够好的了,这是哪里?”周湛用手指了指上京城方向,然后提高声音道:“这是辽朝国都,是契丹人的心脏,在这里能扎下根,并且经营这么久,你也该知足了,回朝之后官家岂会怪罪你?咱们大宋官家的仁德可是出了名好嘞!” 宋小乙微微一笑:“这倒也是,撤走就撤走,全身而退总比客死他乡的要好,回去之后那些小兔崽子怕是要高兴坏了。” 两人拍马疾驰,赶向上京城,都为这次的死里逃生感到惊讶,即便是宋小乙也觉得辽朝不会放自己回去,毕竟自己作为一个情报头子,手中关于辽朝的情报有很多,自己怕是回不去了,但谁能想到,自己能和周湛一起走。 作为贺正旦使,周湛无疑是安全的,辽人对他动手,就相当于对整个大宋以及官家动手,而自己一个密谍头子,即便是死,官家也不能在明面上报复辽朝。 当宋小乙周湛二人抵达上京城的时候,城门依然是紧闭的,周湛拿出了张俭的手信交给守城将军之后,便被放行,只不过那契丹将军的眼睛死死的钉在两人身上,大有杀之而后快的样子。 但两人进入上京城之后才知道原因,整个上京城充满了萧杀之气,所有人家都把房门死死的关上,而原本热闹的街面上没有一个行人,只有来回穿梭的士兵,不时的有人家被破门而入,没回便发出惨叫声,孩子的啼哭声,以及妇人的哭号声。 显然这是在按照名单抓人,宋小乙微微冷笑:“看来这位太后不光睿智,也不缺乏男人的果断与狠厉,斩草除根啊!辽朝的政局很快就会稳定下来……我们也该离开了。” 周湛巴不得马上离开辽朝,今天他见识到了什么叫战场厮杀,作为一个文人,在看见两军交战的惨烈之后还能不吐出来的真没有几个,这让宋小乙对他略有好感。最少此人是个性格果决之辈。 整个上京城都戒严了,四门许进不许出,唯独大宋的使团队伍可以出入,因为他们手中有皇后以及丞相的联名钧旨,可见分量之重。 这时候大宋的商队便成为上京城的香饽饽,头天晚上,周湛所在的驿站大门都快被踩破了,许多人希望大宋使团能带一些人离开上京城,周湛和宋小乙一时间有些无奈,只能好言相劝,即便是黑手所部便有十几号人,更别说其他大宋商号也要一同回京。 越是庞大的队伍越难离开上京城,宋小乙不相信这份太后的钧旨能让他带着百十来号人一起来开上京城,如果把契丹将军逼急了,说不定连大宋的使团都不能离开了。 对于宋小乙来说,保护使团的安全才是最为重要的事情,以免因为误会爆发宋辽两国之间的冲突。 说实话在拒绝这些人的时候,宋小乙和周湛两人的心在滴血,对方给出的价码实在太高了,金银已经算是最为平凡的东西,古董字画,珠宝首饰,等等多如小山一般。 但两人只能拒绝,他们不敢收,谁知道这时候有没有辽朝士师司的人在外面,这个大宋久久没有发现的辽朝密谍组织非常的隐秘,同时拥有相当大的权力,即便是辽人也只知道他们的存在,而没见过他们的真容,据说见过的人都已经死了…… 宋小乙把所有汇丰商号的黑手成员全部接到了驿站之中,对于那些被困在上京城的大宋商贾们,他也无能为力,但他相信,辽人不会也不愿意对这些商贾动手,否则就别想看到大宋的货物! “诸位尽管放心,大家都是买卖人,每年运来辽朝的货物就不知繁多,辽人会对你们动手吗?除非上京城再也不需要咱们大宋的货物!都把心按回肚子里,照常经营店铺便是,一旦上京城戒严结束,必会放尔等自有出入的。”宋小乙的安抚使得大宋的商贾们安下心来。 想想也是这个道理,现在的大宋已经今非昔比,有这样一个大国撑腰害怕辽人刁难吗?再说他们还想不想要大宋的货物了?大宋商贾最是团结。 送走这些商贾之后的宋小乙在驿站中召集了所有黑手成员:“虽然我们即将要回到大宋,但咱们黑手的工作却不能放松,回去之后应该会把你们编为教习,随我在上京城吃这么多苦也该回去好好享轻福了!” 有人不甘的说道:“难道咱们就这样回去了?虽是享福,可总感觉是被辽人给撵回去的!某不甘心!” 宋小乙嘴角微微翘起,随即说道:“这是命令,必须服从!” 第七百七十章东京羊毛贵如油 辽朝的内乱在太后萧挞里的才智与英武下被平定,辽朝举国上下举国欢庆,甚至比正旦还要热闹,这意味着大辽上下一心,可以休养生息恢复国力了。 无论哪个国家,百姓都是最为淳朴的,最期望的事情也不过是过上好日子,仅此而已,对于国家政事的关心也是和他们的切身利益相关,耶律重元之乱让他们惶惶,生怕大辽发生割据之事。 宋小乙和周湛一路上看到的都是各地欢庆的景象,不禁对视一眼,也不知这对大宋来说是好是坏。 在黑手离开上京城的时候,它强大的情报系统便已经运转起来,不出五日赵祯已经收到了黑手的密报,此时的赵祯正站在巨大的羊毛织机前观看这东西是如何把羊毛变成毛线的。 内侍送来了特制的蜡丸,轻轻裂开纸条和上面的字迹便浮现在眼前,赵祯微微一笑,萧挞里要是没有这样的手段上哪里能护住自己的儿子与大辽的江山,这个女人可不简单嘞! 顺手把纸条扔进洗羊毛的水池中,字迹很快便消散的一干二净,而纸片也慢慢沉了下去,仿佛从来也没有发生过似得,对于赵祯来说已经猜到的事情不足为奇,眼前的羊毛织机才是重中之重。 但毛绒绒蓬松无比的羊毛从巨大的织机上变成毛线的时候,赵祯的眼睛中爆发出惊人的神采,让一旁将作监的官员微微吃惊,不过是个织机而已,陛下怎么显示得了旷世之宝似的欣喜? 显然这是理解错了,对于赵祯来说这不光是制造财富的机器,更是一件强大的武器,如同世界上最温柔的毒药,让人察觉不出,但破坏力却如暴风骤雨一般摧毁党项人的经济。 大宋即将开启全新的战争模式,经济战争,赵祯一直在为这场战争积蓄力量,也是他蛙跳式的进攻策略,先进攻党项,夺取一小片养马地,之后再进攻辽朝收复燕云十六州,扩大养马地,现在是时候该把注意力转向党项了。 只有彻底收复河套之地,赵祯才能安心下来,并且把所有力量投入到对辽朝的战争之中,转头对一旁的官员问到:“这样的织机可以量产吗?” 官员躬身答道:“完全可以,这织机的结构虽然繁琐,但都是些木器工具,只要匠人熟练三五日便可得之!” 赵祯点了点头:“这样的织机要大规模生产,越多越好!你们将作监从现在开始把多余闲置的人力都运用起来,加紧营造织机,最好用之以流水营造法。” 官员稍稍不解的问到:“官家,微臣斗胆一问,这织机虽然巧妙,能把羊毛变成毛线,但制造这东西的钱财却也不少,是否……” 一旁的三才喝到:“这也是你能问的事情?官家如此说必有精要,你且去办便是,何来这么多的干系?” 赵祯摆了摆手,拉起跪地的官员道:“没甚的关系,朕不能和你讲的太明白,但也要让你知晓这些营造织机的钱不会浪费掉,很快便会有人来收购这些织机,而且是大量收购。” 将作监的官员惊讶的望着赵祯,在他看来谁会花钱买这东西,即便是把羊毛变成毛线,除了织成毯子好像也没有什么用要是谁穿着羊毛的大褂出门还不被人笑话死? 面对他的惊讶,赵祯只是笑笑,谁说羊毛的衣服就不能穿出门?只不过方法不对而已,毛衣这种保暖又舒适的衣服一旦穿上便很难在脱下来了…… 毛线有了,剩下的就差毛衣针支撑衣服了,相对于布料,毛衣最难得的地方便是需要制成衣服,毛衣针这种看似微不足道却最为关键的东西必不可少。 在大宋最不缺少勤快的妇人,她们总能在闲暇之余为家庭提供或多或少的财富,并且乐此不疲,工厂完全可以招募这些闲置的临时工,以时间给予工钱。 是事实上大宋的商贾非常聪明,不仅仅是招募了这些妇人,并且不限时间,只是把某一位干的最多,速度最快,衣服最漂亮的妇人工钱给张贴了出来,一月十贯钱…… 十贯钱!这是一个汉子在工厂幸苦三个月都不能赚取的财富!一时间街头巷尾都传遍了这个奇迹,同时也让大宋所有的妇人都瞪红了眼,从未听说除了花魁以外的女人能一个月赚取这么多的钱财。 这仅仅是靠双手就可以触手可及的财富!那女子也被人叫做杜十娘……因为恰巧她姓杜。 当然,为了推广毛衣赵祯以及他的后宫也是功不可没,在月初的大朝会上,赵祯便把一件件精美的毛衣赏赐给了朝臣,而王语嫣身为中宫皇后更是积极配合。 朝中的诰命夫人,宗室外戚,只要是能入宫的女眷便每人赏赐一件,其中甚至包括嫁出去的公主赵妙元…… 毛衣这种让人眼前一亮的衣服第一次出现在大宋之后便很快风靡起来,保暖又舒适,更重要的是只要穿在外罩长衫的里面便一点也不影响观瞻,有些人甚至故意把高领竖起来露在长衫的外面。 不光毛衣兴起了,在大宋同时兴起的还有棉布和棉衣,它们同毛衣一样保暖和美观,只要晕染的好,棉布也能变成精美的服饰,再配上毛衣,一种全新的风格在大宋上演,虽然还是长袍儒衫,短襟外罩,襦裙夹袄之类的但却给人一种焕然一新的感觉。 东京城引领着整个大宋的时尚,而大宋引领世界的潮流,很快这些棉衣,毛衣便成为大宋的重要货物,天下期翼供不应求。 而作为毛衣的原料,而人们都把这种毛线纺织成的东西叫做褐,因为早在秦汉时期便已经有了毛衣,也叫做褐衣,但那时的毛衣并不舒适,后来麻线以及丝绸的出现逐渐代替了褐衣。 如今大宋的褐衣都被叫做毛衣,实在是因为它的质地柔软,保暖防寒,经过数道工序的处理已经与原本的褐衣完全不同,穿在身上完全不觉得粗糙扎人,里面再加上一件棉布做成的里衣,真是舒服极了。 而这时作为毛衣以及其他羊毛制品的原料羊毛便非常紧俏,大宋的羊毛完全不够用,何况宋人最爱的便是羊汤,羊的数量在提供鲜美羊肉的同时已经不能满足工厂的需要了。 这个时候就需要向别国进口羊毛,而生产羊毛的国家便是西夏……大宋商人不惜重金向西夏人收购羊毛,带动了西夏的畜牧业发展,朝中文臣有不少人看出了这点对西夏帮助,提议赵祯在大宋境内养羊,毕竟羊不像马一样“娇贵”。 可赵祯却全数否决,甚至置之不理,因为这才是他计划的开始。 第七百七十一章大宋葫芦里的药 大宋对羊毛的急需一下成为党项人赚钱的东西,相比辽朝的完善的经济基础,西夏更为迫切的需要财富。 原本对宋朝,党项人是极为吃亏的唯一能从大宋换取财富的青盐变成一文不值的废物,李元昊紧迫的需要钱财来补充他的军队,需要钱财来满足自己的内库,更需要钱财来填补财政上的缺口。 榷场的交易显然不能满足他,但大宋对羊毛的需要给了他巨大的机会。 世上还有这种好事,羊毛在党项人眼中本就是一文不值的东西,没想到宋人却对此趋之若鹜,不但大量收购,还给出了相当高的价码,能从大宋商人手中赚取财富,这是比登天还难的事情。 于是李元昊从中看到了巨大的商机,下旨鼓励党项的百姓养殖山羊或是绵羊。 一来可以长出羊毛,二来羊肉还能吃不是? “黄河百害唯富一套。” 这话可不是空穴来风,优越的地理环境造就了河套地区的繁荣,在这里农业与畜牧业得到了大力发展,并且羊群众多,党项的许多贵族富人在这里专门放牧养羊,大批量的羊毛买卖使得大宋的钱财如流水般流向他们口袋。 甚至连李元昊都忍不住插上一脚开始在这里修建皇庄牧场。 当所有人都对这一切繁荣景象感到欣喜的时候,唯独野利仁荣感到深深的不安。 “陛下这是什么时候开始的?为何老臣完全不知道…” 李元昊露出关心又惭愧的表情道:“尚父不知也情有可原,这段时间为我大夏创立文字实在是辛苦了。这宋人现在急需羊毛,作为纺线原料,这世上还有比我大夏羊毛更多的地方吗?” “宋人需要羊毛纺线干什么?” 李元昊微微一笑对野利仁荣解释道:“宋人以羊毛纺线制成衣物,即轻柔又保暖,宋人贩卖毛衣,我大夏贩卖羊毛,如此一来宋人便离不开我大夏了!即便是他们的毛衣价值千金又如何?毕竟羊毛掌握在我大夏的手中。” 野利仁荣的眉头没有舒展,依然如川字一般皱在一起:“难道这一点大宋皇帝看不出来?” 李元昊笑了笑:“他赵祯当然看得出来,但又能如何?谁让他大宋在商贾一道上独占鳌头,即便是想停也停不下了大宋的商贸已成大势,即便是他赵祯也难以停下。” 见李元昊如此笃定,野利仁荣慢慢的摇头道:“陛下应当了解您的对手,大宋皇帝绝不是肯吃亏的主,往往在给出好处的时候收回更多的果实。比草原上的狐狸还狡猾。” 李元昊摆了摆手道:“尚父放心,朕已经有了万全的准备,如若他赵祯有什么手段,朕便立刻下旨禁绝大夏的羊毛卖于大宋便是。” 在没有发现敌人的阴谋时也只有这样了,野利仁荣微微点头,毕竟羊毛的生意给大夏带来了巨大的财富,但这钱却给野利仁荣深深的不安。 见他不再言语,李元昊暗叹自己这位尚父是真的老了,连这点小事都惴惴不安起来,开口说道:“尚父的大夏文字如何了?这可是咱们党项摆脱汉家影响的重要手段,朕可要好好看看嘞!” 一提到西夏文,野利仁荣心中微微激动,现在已经很少有事情能让他如此激动了,这是他费尽心力,三年始成,虽然只有共五千余字,但形体方整笔画繁冗,也借鉴了汉家文字的写法。 但李元昊看到这些繁复的文字后就被这文字吸引住了,虽形似汉字但又有其特点。用点、横、竖、撇、捺、拐、拐钩等组字,斜笔较多,没有竖钩。单纯字较少,合成字占绝大多数。 这些文字使得李元昊非常满意:“尚父造字可比华夏之仓颉!” 野利仁荣赶紧摆手道:“老臣岂能与仓颉相比,只不过老臣觉得一王之兴,必有一代之制,昔商鞅峻法而国霸,赵武胡服而兵强。国家表里山河,蕃汉杂处,好勇喜猎,日以兵马为务,非有礼乐诗书之气也。惟顺其性而教之功利,因其俗而严其刑赏,则民乐战征,习尚刚劲,可以制中国,驭戎夷,岂斤斤言礼义可敌哉!” 李元昊大笑着击掌道:“说得好!这也是朕的想法,父皇那套用汉文化取代咱们党项文化的法子不管用,只会让我党项变成汉家文化的一部分,汉人最具侵略性的东西不是刀剑,亦不是劲弩,而是他们的《论语》等经史子集,咱们党项也有党项的文化,不能被汉人给同化了!” 看着眼前这些文字都将是西夏崛起的重中之重,李元昊当即让野利仁荣开始先教会自己识字,并把这些繁复的文字定为国书,西夏人上自佛经诏令,下至民间书信,均用西夏文字书写。当然为了方便人们学习西夏文字,李元昊还特意下旨要求编写了字典。 这种在文化上的独立使得西夏找回了强烈的民族自尊,也让西夏彻底摆脱汉家文化对它的影响。 瞧见李元昊的高兴模样,野利仁荣心中微微发苦,自己的君主总是把事情想象的太过美好,大夏有了自己的文字又能有多大的改变? 在大夏,不,所有和中原王朝有关的地区汉家文化已经无孔不入,任何一个国家都摆脱不了,在细雨无声之中渗透到所有的角落,不说原本的党项,即便是辽朝,女真,甚至远隔大海的倭国都受到了影响,这是不可否认的事实。 但瞧见李元昊的模样,野利仁荣欲言又止,现在还是不要打击皇帝的兴奋为好,眼前的羊毛一事才是野利仁荣最为担心的,他总觉得羊毛贵如金不是一件好事情,尤其是对大夏这个牧场广袤的国家来说。 同时在辽朝的上京城皇宫中,和野利仁荣一样担心的人还有大辽的太后萧挞里,她也不相信大宋会做出如此愚蠢的事情,用重金收购西夏人的羊毛必定有别人不知道的好处,只不过她也不知道原因。 如今羊毛变成了财富的代名词,称为趋之若鹜的存在,但在这个时候,大宋却规定,任何的土地除非之前已经作为畜牧只用的以外,不允许任何农田荒地作为草场,一旦发现治以重罪! 羊毛赚钱便都去养羊了,那必将影响农业上的产出,毕竟民以食为天,而国家要保证足够的粮食,避免产生饥荒,早着呢了不希望羊吃人的事情在大宋出现。 第七百七十二章毛衣外交 很少有人能像野利仁荣和萧挞里一样看清事实,更多的人只看到了眼前的利益,羊毛所带来的财富在惊人的增长,大宋的商贾又不是白痴,怎么会一直重金采购羊毛? 大宋的毛衣已经悄然买到了上京城中,但萧挞里第一次看到这种样式新颖色彩绚丽的贸易后便被彻底征服,女人对漂亮衣服天生就没有多少抵抗力,既保暖,又舒适,还非常的好看和贴身。 当萧挞里站在巨大的铜镜前望着自己的身材被毛衣勾勒的凹凸有致的时候,不禁心中微微骄傲,而一旁的侍女眼睛都看直了,这是多么漂亮的衣服啊! 萧挞里暗自叹息,自己的年岁与大宋的皇后差不多,但已经是太后了,这个好命的女人不但拥有了无上的地位还有一个至尊的男人啊!而自己的丈夫…… 把毛衣的下摆理好,露出一段白莲藕使得小腿,紧致毛衣从上之下,包裹住了萧挞里的身躯,葫芦似得的身材让侍女们们炫目,这件纯白色的长毛衣侍女们这辈子也没有见过。太后仿佛天上的圣女,木叶圣山上的雪莲! 皇后萧观音在一旁连连夸赞:“太后穿着这件毛衣简直是天上的仙女下凡,没人比您更适合了!” 萧挞里笑道:“你这张小嘴真是甜如蜜,本宫穿着毛衣也没人看,又有何用?不如送与你……” 萧观音连连摇头:“妾身担待不起,即便是穿上也暴殄天物,太后穿过了妾身更是自惭形秽了!” 萧挞里笑道:“难怪陛下那么宠你,连本宫都被你说的心安理得起来,也罢,既然是大宋皇帝送的,你便不好穿在身上,且等一等,只有这世上有的东西,咱们大辽的上京城便有得卖!”说罢便瞧见一份明黄色纸张的国书放在白锦的小几上极为显眼,萧挞里无奈的叹息一声道:“递过来!” 侍女恭敬的拿起这份上有辽朝太后亲启的国书递给了太后,这是大宋皇帝特意差人送来的,并且一道而来的还有这件纯白的山羊绒毛衣。 萧挞里黛眉微皱,说实话,这毛衣她很喜欢,但这国书却是刺人的很,大宋皇帝给她这位辽朝太后亲写国书,实在是太过不妥了些,在名义上自己还是他的弟媳…… 果然在国书的开头便瞧见了皇弟媳三字,萧挞里微微嗤笑,而国书的内容也是满篇的家常话,仿佛在述说简单的家事一般,与萧挞里之前的猜测完全不同,在她看来大宋皇帝一定会提到让耶律贾带回的话,小心党项,但是却没有。 这让萧挞里很奇怪,而接下来的内容更是让她惊讶,赵祯居然在国书中要求大辽和大宋的榷场地点开设在大同府,并且称大宋与西夏的榷场也在此处。 萧挞里放下国书抬头道:“观音婢传人把舆图拿来!” 萧观音点头便起身出去,她虽然年纪还小,但却知道这位太后才是现在大辽的主人,自己与皇帝还担当不起辽朝的江山社稷,其实按照礼仪来说,自己还是太后的小表妹,因为父亲是太皇太后萧耨斤的弟弟,而太后则要管太皇太后叫一声姑姑…… 很快舆图便被送到了萧挞里的寝宫,在整个皇宫中这里是一处禁地,除了太皇太后的宫庙以外,这里绝不会有内侍出入全数是侍女或是强壮的女兵。 舆图还是舆图,只不过上面的燕云之地以及奉圣州已经成为了大宋的疆域,每当看到这张舆图的时候,萧挞里心中便满满的都是凄苦,和自己男人的性命比起来,燕云之地算得了什么?! 燕云之战是大辽最为憋屈的一战,宋辽主力并未正面交锋决战,而御驾亲征的皇帝便已经战死,如果不是宋辽两国皇帝交锋,有大宋皇帝赵祯亲自动手,鸳鸯泊一战将会变成整个辽朝的耻辱,亦是侮辱了契丹的镔铁之名! 萧挞里不情愿的把目光投向了大同府,这里她闭着眼睛都能用手找到,观察了一下地点,很快她便明白大宋皇帝的用意,这里是宋辽夏三国的交界之处,当然最为方便安置榷场。 “没想到我大辽的大同府在宋人的手中会如此繁荣,怕是很快就要超过我大辽的上京城了!” 萧观音奇怪的问到:“母后这是何意?” 萧挞里看着儿媳,这孩子虽然才学惊人,更是能做出惊艳世人的诗词,但在政事上却并不令人满意,叹息一声开口道:“吾儿以后要多多随本宫学习政事,即便不参与朝政也要知晓,咱们大辽的女人可不同于汉人女子,参与政事也不是不可以。莫要被那汉家儒学所束缚住!” 萧观音连连点头应下,萧挞里这才再次开口道:“你瞧大同府的地势正好在我辽朝和西夏的交界之处,三国交界之下设置榷场,往来商贾岂能不聚集在一处?” “这么说来,大同府确实理当繁荣起来,但我大辽当初为何不在这里设置榷场?” 萧观音的话一时让萧挞里无言以对,难道应该说但是的辽朝根本就没有把西夏和大宋放在眼里吗?只能无奈的叹息:“宋人所擅钻营,而我大辽以兵马威慑天下,两国之道不同矣!” 萧观音仔细查看大同府的位置,不禁感叹:“宋人果然是擅长钻营的,西夏人的滨河城距离大同府不过是百里之地,而我大辽的云内州也是差不多,如此方便只不过戍边防务难办了些。” 萧挞里露出冷笑道:“戍边?大宋根本就不需要在大同府戍边,只需以重兵守住大同府府城便可!一旦有警,关闭榷场驱逐商贾,到时我大辽以及西夏所需之物便是价值千金!长此以往谁能受得了?” 萧观音连连点头,确实是这样,上京城中的大宋商品多如牛毛,随便一家也离不开大宋的货物了,小到饭碗瓷器,大到首饰珠宝,甚至连成药都是大宋商贾贩卖的,难怪母后这次平定皇太叔叛乱的时候严令不许骚扰大宋商贾嘞! 但萧观音不知道,待她走后的萧挞里却紧紧的皱起眉头,现在她开始真正的重视起耶律贾待会大宋皇帝的那句话,辽朝真正的威胁并不是这个和他以兄弟之国相称的大宋,而是西夏这匹与辽朝弃约背盟的豺狼…… 第七百七十三章天下商贾汇集于宋 冬季水冷草枯饲料来源不足,马的膘水下降,这时候的马儿最不擅于作战,而秋季的秋膘也已经消耗的差不多了,春暖花开之后,水草丰美,马儿的膘水很快便能恢复回来,而这个时候也是最适合作战的时候。 大宋的大同府已经变成了最为热闹的地方,甚至连东京城都赶不上,大同府府城的中央变成了一座超大的集市,天下商贾汇聚于此,要不是有无数的衙役在这里维护秩序还不知会变成什么样子。 这里拥有世界上最多的货物,最多的商贾,没有你买不到的东西,只有你想不到的。 大宋显然不是想竭泽而渔,对这座天下最大的榷场管理也是最为妥当,所有的商贾只要交税,便可获得大宋的保护,这种保护无论你是宋人,还是契丹人,亦或是党项人,倭人,女真人,全都一样,没有高下之分,也不存在地方保护。 只不过税收稍微高一点,但和买卖的所得相比便不值一提,良好的环境使得天下行商汇聚于此,甚至出现了一赐乐业人以及大食商人,更让人惊讶的是还有他们从未见过的欧罗巴人! 商人们,百姓们,官员们无不感叹大宋的神奇,为何这座并不是很有名的大同府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简直就是世间最繁荣热闹的地方!或者说是有钱人的天堂,穷人的机遇之地。 商业繁荣的同时带动了许多产业的发展,大同府的车马行简直就是汇聚了天下的车马在此,他们专做车马运输生意,只要你有大宗的货物,便会有殷勤的小斯上前,与你说清他家车马行所拥有的车马数量以及质量,并且报出价钱和品级,让你清楚的知道所需费用的多少。 甚至是你的货物丢失他们的车马行会陪你多少钱款,并且由哪家票号担保,当然大宋的皇家票号是最为得人心的,但是仅有少数的车马行能得到他们的担保,有些车马行还有甲乙丙丁四种品级,让你最直观的了解他家承运的水平。 而如果你的货物要运往大宋境内,那更是方便,因为大宋拥有这世上任何一个国家都不能比拟的路网,水泥路和火车道两种路线是在今年才开始全部运营的,路政院的范仲淹功不可没。 只不过现在所能使用的铁路都是用马拉车厢来解决,火车这种高效率的运输怪兽全部被投入到了迁都之中,并且因为做工复杂,还没有几辆,只有东京城的百姓和官员能享受这一待遇。 即便是马拉车厢也是相当的快捷,要比原先的马车速度快上许多,也更加保险,因为很少有流寇山匪敢对铁道上的车厢动手,一旦他们劫掠,便会遭到大宋朝廷的出兵围剿,无往不利的大宋精锐简直就是他们的催命符! 大同府不光交易方便,更是有诸多的娱乐,妓馆酒肆,茶楼客栈,象棚瓦里,只要你能想得到的东西,这大同府中都有,但要说人最多的还是更名为足球的蹴鞠。 现在谁要是说在大同府看蹴鞠定然会被人笑话许久,并且马上会有人告诉你去灯市大街的竞技场去,那里能容纳近十万人观看,更为神奇的是即便刮风下雨或是烈日炎炎也不影响比赛,因为这竞技场的虽是露天的,但却有可拉伸的苫布顶棚,听说是从大秦国学来了。 在这么一个繁华的城市之中商人们却找不到一家赌坊,唯一能赌博的地方便是这座气势恢宏的竞技场,因为在这里会上演一场让人热血彭拜,放声欢呼,忘却自己身份的激烈竞赛,而赌博的方式很简单,只需下注猜输赢或是比分便可。 当然,两者之间的差距也很大,单单是猜输赢奖金不会有多少,但如若你能猜出胜负以及比分,那赢来的赌钱可就多得多,如若是每年皇帝亲自到场的决赛,只要猜出的号码与皇帝手中的号码一致,那便会由皇帝开出全年最大的头奖一名,赏钱三百万贯! 这无疑是一笔巨款,甚至能堪比一个小国的税收,谁能不眼红,即便是商贾也想一试身手,但这种巨奖的几率很低,一年也才一次,而且皇帝手中的数字谁能猜得到?有很大的运气成分在其中。 今年是第一年,也是大宋的迁都之年,据说在年关之前,大宋皇帝会亲自写下一串数字,并且给出一定的范围让大家猜,赏钱便是从皇帝的内藏库中出! 当然也不是谁都能随便猜,必须要缴纳五十文才能下一注号码,只有和皇帝手中的号码对上才能拿到头奖,虽然概率很小,但却让人心潮澎湃,不过是五十文的小钱而已,大不了多花点钱,多买几注,说不定就能中三百万贯呢! 酒馆茶肆之中传来丝竹之声,妓馆小院之中传来靡靡之音,这是一座欲望之都,谁都能在这里找到自己需要的快乐,只要有钱你就能享受这一切,大宋朝廷会保护你的人身和财产安全。 别小看这个充满放肆的大同府,这里看似乱糟糟的,三教九流什么样的人都有,但却有着规则,任何人违反规则都会被大宋无情的打击,街面上依然存在和大宋东京城析津府一样的东西,朱红叉子,谁要是逆向而行,便会立刻被路上的巡查使者抓起来,大牢里吃喝! 大宋律法:凡逆行与街市者,纵马疾驰者,或刑拘三十日,或鞭挞四十,上至皇亲国戚,下至黎民百姓。有胆你就试试!听说洛阳最为狂妄的游侠儿也不敢在大同府中撒野,规规矩矩的骑马,不敢稍稍逾越。 而皇亲国戚,便更是不可能,他们还要自己的脸面呢!即便是大同府的差人不去捉拿,皇家的脸面也被丢光,自从官家亲自担任赵氏宗长之后,所有的宗室外戚都老实本分起来。 在大同府,每日都是万姓交易,东京城的皇宫也开始迁都析津府了,与其一并搬迁的还有东京城中的所有官员以及衙门,唯独开封府没有变,依然是留守开封府。 据说皇帝与百姓泪别之声响彻与野,天地为之动容,山河为之变色…… 第七百七十四章皇帝的准则 广袤的燕云大地上第一次迎来了新的生机,人口迁徙的浪潮唤醒了这片古老而年轻的土地,大宋在这里已经经营了好一段时间,以工代赈的基础建设大获成功。 公路网,铁路,这两条国家命脉畅通无阻,即便是遥远的秦人都看重道路,更别提他们制造的“高速公路”直道了,大宋的官员也很快发现了公路的作用,并且大为鼓励,因为在他们看来,公路有着巩固皇权的重要作用。 大宋境内的任何一个地方发生叛乱之事,朝廷可以用最快的速度派兵前去镇压,或是在地方上任命官员,或是日夜兼程运输粮草救济灾民,而燕云之地刚刚收回不久,更需要公路了! 两条铁轨从东京城开始,一直延伸向析津府,穿过了一望无垠的田野,也穿过了古老的华夏九州,虽然是迁都,却是大宋新的一页,自迁都之日起,大宋正式进入庆历一年。 说实话火车的速度并不比奔跑的马儿快多少,甚至会被禁军的马匹轻松超过,但火车的速度却能保持不变,而且日夜兼程的前进,虽然开始的时候出现了一点小问题在路上耽搁许久,但赵祯并不在意,哪怕是在路上大修一次也无妨权当是带着一家人出来看风景了。 赵祯是大宋第一个登上火车的乘客,在上车的时候无论朝臣们怎么劝诫也没用,赵祯一定,也必须要第一个乘坐火车,他要让世人知晓,火车是极为安全平稳的,并且速度不慢,皇帝嘛!有的时候必须要起到带头作用。 车厢是单独改造的,没有原定的那么多作为,宽敞的车厢仿佛一座小小的宫殿,宽敞的很,这里的装饰也显露出皇家的风格,三才恨不得把好东西都装上马车带走,最后一节车厢中有专门的内侍负责,里面全是宫中的精品。 好东西当然要带着,王语嫣也是这么想的,否则便不会一遍遍的差人去后面的车厢查看了,生怕她的宝贝磕磕碰碰…… 火车运行的还不错,再赵小五的修理过后更是运行稳当,除了在铁轨接缝处稍有震动外,并没有太多的颠簸,赵祯不知道王语嫣担心什么。 而杨采薇以及薇拉则是不断的把头伸出窗外看风景,赵祯出于习惯已经把她们拉回来了好几次,不知道车辆在行驶中请勿把头伸出窗外吗? 孩子们早已不见了踪影,准确说是除了赵旭以外都不见了踪影,灵儿带着弟弟满车厢的乱窜,顺便去照顾一下上车之后便瑟瑟发抖,嗷嗷叫唤的熊猫去了。 “父皇,儿臣能去车头看看吗?” 赵旭的话刚说完便遭到了母亲的反对,王语嫣一把拽过赵旭道:“你要是再说这样的浑话,母后便让你去坐马车!” 长叹一声,赵祯无奈的说道:“不过是去前面看看而已,又不是让他亲自动手铲煤,何须这么娇贵?” “官家!!这火车可是炸过的!臣妾在景福宫都听见了声响,可不比火药弹来的小嘞!万一……” 显然赵祯和王语嫣这对大宋最高贵的人担心的并不是一样东西,将作监的火车爆炸赵祯是知道的,但那时一次意外,学徒没有把握好气阀的控制,从而导致的锅炉爆炸,又不是常有的事情。 对赵祯而言乘坐火车实在是太过平常的事情,而火车的安全也根本不需要担心。显然他的镇静在王语嫣等人看来有些不同寻常,但赵祯身上的不同寻常实在太多了些,也自然的让人忽略掉。 微微摇头,王语嫣便带着赵旭走向杨采薇那里一起看风景,车窗外的农田广袤,劳作的农人只要瞧见火车便放下手中农活远远眺望,但看见火车上的旗杆后便更加呆滞,反应过来躬身行礼。 三才生怕别人不知道似的,在赵祯的车厢上插上了代表皇帝的仪仗,旌旗,甚至是斧钺,御前班直手中的东西几乎都插到了车厢上…… 赵祯无奈的笑了笑,做到一面临窗的桌子前开始批阅奏章,而赵旭这是很快走了过来道:“父皇,这些农人都是佃户吗?还是普通的农人?” 这倒是问到了点子上,赵祯笑道:“现在咱们大宋可没多少佃户,即便是家中土地尽失的农人也可进入附近的城市做工啊!土地并非是百姓的唯一出路,养活自己和家庭的路子广着嘞!” 赵旭点头道:“哦!这么说姑父说的没错,这商贾还真的能抑制土地兼并!” 这倒是新奇的理论,赵祯笑道:“你姑父是怎么和你说的?说与朕听听,难得他还能说出这样的话来。” 赵旭在一旁的锦凳上坐下,认真的开口道:“姑父说:大宋商贾带动了整个大宋发展,也改变了大宋的模样,现在没有人会去兼并别人家的土地,因为这样得不偿失,有钱人完全可以去用兼并土地的钱开设工厂,招募工人,而农人自耕其地亦是有吃有喝,吃穿不愁的。这样便减少了叛乱的隐患,即便是有叛乱,农人响应也是寥寥无几,必不能长久。” 赵祯惊讶的问到:“这些都是蔡伯俙和你说的?这小子什么时候有这脑子了?” “官家这话说的,他什么时候没有脑子了?不过是坐的地方不对而已,所以有些话他并不想说,旭儿是他的亲侄子,当然说说也无妨。” 王语嫣一语道破,赵祯反而尴尬起来:“他的才学本是可以的,只不过谁让他娶了妙元?朕劝过他,可他一意孤行,这天下间有他这种待遇的人可不多嘞!” “是吗?妾身怎么觉得官家巴不得他娶妙元?否则哪有这么顺手的人才可用?妙元可是进宫诉苦好几次了,到现在他蔡伯俙还是个六品文资嘞!” 赵旭开口道:“父皇不是常说物尽其用人尽其才吗?为何单单不提拔姑父?不如……” “不行!!”赵祯和王语嫣异口同声的开口。 “不是父皇的原因,也不是你姑父的原因,而是朕想提拔也不能这么做,他外戚的身份本就是一道天堑,即便是朕亦不能逾越,祖宗之法规定,外戚不得授意文资,现在已然是破例了,你要记住这一点,这个规矩不能坏!一旦开了口子,便再也收不住了!” 随着赵祯的话,王语嫣的眼睛弯成了月牙,这么说来官家自己也是不想破例的,那就好,那就好…… 第七百七十五章析津府,北京城 五天的时间,短短五天赵祯的火车便从东京城抵达析津府了,这在以往是不可想象的事情,从没有要知道两地的距离放在往常要走三两个三个月,即便是富人有马车也要一个多月才能抵达。 这速度即便是王语嫣都惊讶的说不出话来,她没觉得用了多久,仿佛昨天才离开东京城似得,虽然还是在析津府的城外,但却已经能看见高大的皇城阙楼,和不知边际的北京城了! 析津府她虽然没来过,但真定府却去过,王语嫣还记得当初自己随父亲前往真定府的姑姑家,路上便用了一个多月,这析津府还在真定府的北边嘞! 但她不知道的是,这短短的五天时间却让大宋花费了近五年,从赵祯北伐开始的时候,铁轨便开始铺设,无数的匠人劳役风餐露宿,只为把两条铁轨铺设到析津府。 同时这铁轨的锻造也使得大宋的炼铁锻造技术得到了飞速的发展,大宋的铁器水平已经不可小觑。 火车最重要的便是它的持久耐力,和后世火车不同,大宋的火车还没有设立站点,只是从东京城一股脑的开往析津府,中间没有任何停留时间,最多是因为故障修理一下而已,在火车头位置负责驾驶火车的赵小五把所有需要的东西都搬了进了火车头中,还带着俩个学徒,所以吃饭,睡觉,甚至是洗澡都能轮换。 当火车抵达的时候,赵小五无疑是最兴奋的人,火车便是在他的带领下研制出来的,赵祯在下车之后亲自接见了他,并勉励许多,而且给他授官。 火车上自然只有皇帝以及后宫女眷和皇嗣,官员们的马车还不知什么时候能抵达,北京城的大小官员已经在城门口站的整整齐齐,他们要迎接皇帝的圣驾。 同时还有人山人海的百姓,这是迁都的大日子,官家首先抵达大宋的新都城,析津府中早已是万人空巷,谁不想一睹皇帝的天颜?从今往后他们便是天子的脚下之民。 多亏官家仁德,他们不用搬离原本的家园,从而纵身一跃成为都城的百姓,他们的心思再粗也能明白赵祯的苦心,官家根本就没必要把析津府的城池扩建的如此之大,这种耗时耗力的事情,就是为了让百姓不遭罪。 东京城的百姓将近百万,即便不全部跟来,几十万的人口原本的析津府也安置不下,官家费力的扩建城池不就是想把析津府的百姓也留下来吗? 同时扩建还在继续,析津府的劳役已经开始建造更大的城郭,据说这里才会是析津府的外城,一下又为当地百姓提供了大量的工作,现在凡是大宋朝廷招募的劳役,都会给出相当丰厚的工钱,一点也不输与子在工厂做活的所得,并且能吃得饱。 析津府的生活环境甚至要比东京城的还要好,而现在的析津府已经正式改名为大宋的北京,从而取代东京城成为大宋的京畿之地。 在唐朝,当时将唐长安城周边地区分为京县,赤县和畿县,京城所管辖的县为赤县,京城的旁邑为畿县,统称京畿,而大宋沿袭唐制,在京畿之地的范围内,划出了京畿路。 背嵬军的骑兵先一步抵达,肃清道路摆设仪仗,官员和百姓便一下子涌了上来,里三层外三层的把五里亭围的住,就等着一观陛下的天颜。 而析津府的官员更是紧张的不行,因为他们只是析津府的官员,并非京朝官,虽然迁都之后他们的品级也会成为京朝官,但并没有长久混迹于东京城的官员来的从容,原本只是一府之地的官员,现在突然成为京朝官,自然让他们有些不适应,许多人甚至还是年轻的小官,并未经过多少勘磨嘞! 随着九声炮响,赵祯的圣驾缓缓出现,而后面仿佛货车似得拖着宫中各式各样的物品,赵祯都觉得尴尬,王语嫣这是瞪了一眼薇拉和杨采薇二人,其实她的东西才是最多的…… 和官员的互动很快结束,因为这些年轻老实的官员一点也不善于溜须拍马,他们觉得最要紧的便是让官家赶紧进入析津府,不,北京城的皇宫休息。 在王语嫣看来,东京城的御道已经足够宽阔的了,但和眼前北京城的御道相比还是相差甚远,宽阔的御道足有二十丈之宽,而在鳞次栉比的房屋店铺之间却不显得清冷。 百姓们全部都站在御道两旁躬身施礼,这是最皇帝的尊重,也是对赵祯仁慈的感激,天家受之无愧!面对数十万的百姓的躬身行礼,上至垂垂老矣的老人,下旨牙牙学语的孩子,赵祯心情激荡,这些都是自己的子民,都将成为自己生活的一部分。 情不自禁的拉着王语嫣下车,连皇帝皇后都下车了,身为皇妃的薇拉和杨采薇自然坐不住,拉着皇嗣也赶紧下车,于是析津府的万岁之声便轰隆隆的响起,山呼海啸,震碎苍宇。 赵祯就这样带着全家从御道上一直走回了皇宫,百姓们的声音也是此起彼伏,激动万分,官家的仁德和亲民果然名不虚传! 而但王语嫣等后宫三女看到了析津府的皇城之后便惊讶的说不出话来,已经在东京城的皇宫住惯了的他们第一次看到如此恢宏的建筑,杨采薇感觉到的是震撼,而薇拉这是仰望。 王语嫣最为镇定,但却喃喃自语:“覆压三百余里,隔离天日。五步一楼,十步一阁;廊腰缦回,檐牙高啄;各抱地势,钩心斗角。盘盘焉,囷囷焉,蜂房水涡,矗不知乎几千万落……官家,咱们以后住这里?岂不是如秦之阿房!” 赵祯长叹一声道:“没错咱们天家以后都住这里,自我天水一朝建国,便定都开封东京城,受地势所限,宫闱狭小,不能向外延伸,有损百姓之家,只可精雕细琢极尽无暇。 而如今朕迁都析津北京城,地势开阔,北有屏障,虽是虎踞西北,却也是有扩建宫城之意,一显天子气象。” 王语嫣三女对视一眼连连点头道:“官家所言极是!极是!”在她们这些女人的心中,自己夫君在政治上的选择自然是没错的,而她们则是更为看重北京城皇宫的宽大气派。 第七百七十六章皇宫大内 析津府皇宫之大,规模之宏伟,即便是赵祯这样见识过紫禁城的男人都觉得奢侈,紫禁城虽然占地庞大,但在建筑上却是并没后汉唐宫殿的气势,反而是因为结合了明清两朝的文化而变得稍显突兀起来。 汉唐之风有容乃大,一股质朴大气的感扑面而来,宫殿给人一种如山如岳的厚重,甚至压得人喘不过气来!规模宏大,规划严整,庄严肃穆,高屋建瓴,赵祯站在现在还空无一人的皇宫中大为赞叹。 据说这宫殿还找到了当年在唐朝负责营造宫殿的后人前来,一些建筑的样式也是恢复了唐时的宫殿,甚至连名字都一样,大明宫,太极宫,兴庆宫这三座宫殿的名称依然被保留了下来,算是对盛唐的一种纪念。 正面绘有武士披坚执锐持剑而立图像的鼓楼便给人以巨大的压迫感,站在这种巨人面前,人类的渺小被凸显的淋漓尽致,而赵祯要的便是这种感觉,中华王朝,本就应该虎踞东方,傲视四海,八荒之地何人敢犯? 当然,大宋的营造技术也是出类拔萃的,宫殿的外表继承了汉唐的大气磅礴,而内里则是宋人特有的雕梁画栋巧夺天工,藻井,榫卯,飞檐,宫柱,门廊,每到一处都给人以耳目一新的感觉。 宫殿加入了一些砖石结构,为的就是避免火灾的时候烽火连营,而所有宫殿的地板都是木质的,席地而坐也没有什么,但赵祯可不打算回复汉唐的君臣礼仪,臣子坐着与皇帝说话…… 汉唐之风与大宋之美相结合,即便是在挑剔的人都很难说出这里的不好来,三才甚至有一种穷人乍富的感觉,望着乾宇殿上高高的御座连连请赵祯上前,而皇宫中的内侍宫女归他管。 宫殿的设计也很特别,赵祯觉得匠人应该是为了凸显皇权的高大,而特意把御座的位置提得更高些,赵祯坐在上面还真有点俯视天下的感觉。 在赵祯看来三才是有特殊能力的家伙,如果用在行军打仗上也不赖,因为这家伙在看过几遍宫城图纸后就彻底记下了整个析津府皇宫构造。 并且把图纸烧的连渣都不剩,赵祯问他怎么能记住的,三才笑着答道:“官家,奴婢就是吃这碗饭的人,当初奴婢被大官选中送往太子东宫也就是因为这过目不忘的本事嘞!” 赵祯不信邪的问道:“乾宇殿之北三百步是何处?” “文德殿,和东京城中一样,供陛下歇息会见朝臣,留身奏事之用。” 赵祯一时语塞,他不过是瞎说的,没想到三才这家伙真的能记下来,赵祯不用看都知道三才说的是对的。 整个皇宫中最忙的的人不是赵祯,而是王语嫣,她的手中也有一位和三才差不多的侍女,王语嫣正带着她给薇拉,杨采薇两女分宫殿,和任何一个时代一样,华夏的家庭一般都是男主外,女主内,即便是天家也是如此。 赵祯现在是甩手掌柜,禁中的事情完全不需要他操心,搬迁宫禁原本应该是非常繁琐的事情,但在王语嫣的指挥下变得井井有条,赵祯只是交代了三才按照自己的习惯把随同火车而来的经史子集放好,并且把皇帝神宝以及传国玉玺放入秘阁,剩下的事情便交给中宫的处理了。 王语嫣瞧见赵祯拉着木条和纸片向宫后苑而去,不用说定然是趁这个难得的机会好好和孩子们玩耍,伸手拉了拉杨采薇道:“莫要扰了官家兴致,宫后苑等闲之人不得出入!” 杨采薇的眼睛弯成了月牙道:“娘娘还真是心疼人嘞!” 还没到后苑,赵祯便听到灵儿的清脆笑声,如百灵鸟似得钻进来了的耳朵里,让整个后苑充满了生机,一道温泉关窗整个后苑,即便是在冬天也让这里百花争艳。 熊猫在地上打滚,抱着清脆的竹子吃个痛快,而赵旭坐在一旁看了看发出一阵傻笑后接着看书,赵祯不用猜都知道他看的是《太平御览》,这小子最近迷上了这本书,别说是赵旭就是赵祯自己都深深的着迷,这本书实在太过神奇,全书以天、地、人、事、物为序,分成五十五部,可谓包罗古今万象,其中的神鬼部,妖异部,最为让人着迷,堪比后世的生鬼故事了。 赵昀则是在一旁……磨刀,这小子最近是迷上了兵器,据说已经把将作监和军械司的所有兵器图纸要来了,就差火枪和火炮的图纸,两者在他眼中前者根本没用,在战场上除了吓人还没有棘轮弩好使,而后者……他借不到! 即便是在自己面前死缠烂打也没用,赵祯可不会让这小子没事钻研火炮玩,凡是和火药有关的都行,即便是火药弹都不给这小子碰一下。 “父皇!” 进入后苑的赵祯哪能逃过灵儿的大眼睛,叫着,笑着,跑着,跳着冲向赵祯,差点把赵祯扑到,同时也注意到了赵祯手中的木条和纸张,以及被高高举起的浆糊,牛筋。 只要赵祯出现,皇嗣们的眼中就没有当下的事物,虽然作为一个父亲不能经常给予孩子父爱,但赵祯每一次都能给孩子们留下深刻的感触,或是快乐,或是亲情。 “父皇,这是要做纸鸢吗?” 赵旭刚刚开口就被赵昀鄙视:“大哥仔细看看,父皇手中可没有长线,即便是做了纸鸢如何放飞,但这些东西定然是和浮空的东西有关。” 赵昀的话让赵祯惊讶,没想到这小子的观察能力还是很强的嘛!而赵旭这是点头赞道:“昀弟好眼力。” “父皇这次要带你们玩一个好东西,以后你们便知道了!瞧好了,父皇要做的是另一种会飞的东西。” 赵祯说完便在孩子们惊奇的眼神中开始制作,小小的木条拼凑出如鸟一般的形状,只不过翅膀很长,高高翘起的尾巴上也装有小翅膀,然后便是前面多了一块小木片,不伦不类的样子让三个孩子更加好奇。 赵祯把牛筋扣好后,便开始努力的绞动螺旋桨,很快便到底了:“你们看好喽!”赵祯说完便把手中的东西扔出去,螺旋桨在牛筋的作用下飞快转动。 上好的牛筋扭力惊人,螺旋桨甚至发出骇人的嗡嗡声,小小的木质飞机也随着这嗡嗡声冲出了宫墙……只剩下赵祯带着孩子们呆呆的站在原地,已经宫墙上惊慌失措,鸡飞狗跳的护卫…… 第七百七十七章迁都开始 朝廷的火车运送官员自然按照最简单的方法,以品级划分,有些官员不愿做火车的,赵祯也不勉强,赏赐点车马费用便是,还别说,放弃乘坐火车的朝臣还是有很多,即便是在赵祯安全抵达析津府之后也是如此。 人们总是对自己不熟悉的事物赶到恐惧,这种恐惧来自于无知。在朝中,出现了令人意想不到的断层,宰相一级的官员,如庞籍,夏竦等人毫不犹豫的登上火车,而年轻的官员,如欧阳修,苏洵,范仲淹,包拯等人也是当仁不让。 反而是上了年纪的中层官员退去了,他们宁愿乘坐颠簸的马车,也不愿乘坐舒适的火车,并且在庞籍等人到达的时候他们还在大宋境内墨迹,因为这些上了岁数的人经不起马车颠簸…… 五天时间,火车上的官员便抵达析津府,这让所有人都惊呆了,在火车上他们感觉不出有多么快来,只觉得马上的骑士都比他们快,但谁知五天后便到了析津府。 赵祯亲自带着一家老小站在析津府的城门口迎接自己的辅弼之臣,抬眼望去,全是赫赫有名的人物,一时间颇为感慨,都说历史上的北宋缺将,相公却是人才辈出,还真是如此,这些文臣那一个不是能独当一面的?只要运用得法,内治便妥妥的。 见到皇驾在此,朝臣们感动的不行,这皇驾不光有官家本人的,甚至连皇后以及皇嗣的大驾都到了,这意味官家是携整个天家而来,由此可见对朝臣们的尊重。 这正如孟子告齐宣王:君之视臣如手足,则臣视君如腹心;君之视臣如犬马,则臣视君如国人;君之视臣如土芥,则臣视君如寇仇。 乘坐火车北上的朝臣瞧见城门下翘首以望的赵祯后,有些动情者已经泣不成声,虽说君之视臣如手足,则臣视君如腹心,但真正能做到的君主又有几人?但官家在这一点上做的却是极好!古往今来还真都很少有帝王如官家一般为臣子考虑的如此之多,甚至是处处为臣子着想。 远的不说即便是迁都,都是征求臣子意见,虽然官家决心已定,但却不愿强扭,用上了让自己,让朝臣都有脸面的计策,朝臣们的心中其实看得清楚嘞! 众人上前行礼参拜,君臣之间其乐融融,寒暄一番之后便向析津府的皇宫进发,包拯首先发现了不同,对一旁的夏竦很庞籍二人指了指城门上的匾额,北平府三个字让众人也是一惊,要不是包拯曾经在这里整顿过治安,连他都认不出这里来了。 外臣还在施工建造,高大的城墙缓缓而起,四周满是生机勃发之势,整个北平府显得蒸蒸日上,庞籍看着北平府三个字嘴中念念有词:“北平,北平,寓意极佳!虽二字简朴无华,却有大道至简的意思,妙哉,妙哉!” 众人随着庞籍的话反复念叨一遍,还真是觉得如此,赵祯扭头笑道:“朕希望迁都北平府之后,我大宋北方平定,于是便以北平为名。正巧与北京城相对应,如此不是极佳?!” 朝臣们年年附和,但他们走在北京城最为宽阔的御道之上后,便整个人都惊呆了,宽阔的御道左右二十丈的距离,这是东京城御道的两倍有余,给人的感觉仿佛是一望无际似得,而远处的宏伟建筑看的他们热血澎湃,无他,只因这建筑与汉唐时的宫阙极为相像,虽然他们没见到,但汉唐诗词流传下来的可不少。 什么盛世,什么文治武功,这些都是看不见的东西!即便是说的再好,再完美也没用,而眼前的宫殿却是能看得见摸得着,实实在在的很。 朝臣们跟随在赵祯身后缓缓前进,又是期待又是胆怯,他们期待这雄伟高大的宫殿同时又担心这一切的不真实,大宋真的要恢复盛唐的气象了吗?大宋真的再也不会回到被外族兵临京师之地了吗? 路上的百姓把御道围的严严实实,即便是北平府的衙役去赶也赶不过来,他们都是析津府的原住民,虽然现在是天子的脚下之民,但却没有见识过如此多的相公和朝臣,自然要一看究竟,这些大宋的朝臣有什么不一样的地方。 而赵祯很贴心的为百姓准备了“解说”当庞籍抵达天安门之后,便有侍者高声叫道:“开府仪同三司,中书门下平章事庞籍入宫!”简单的一句话报出了他的官职品级以及姓名。 这种“简单粗暴”的方法让许多人惊讶,但却引起百姓的欢呼,“原来这位便是咱们大宋的相公啊!真是了不得的人物!” 为了方便迁都而来的官员,北平府的皇宫各门名称还是没有变,只不过增加了一些而已,最为壮阔的天安门之后便是宣德门,参知政事的夏竦,晏殊,三司使包拯等人,每人进入天安门都要报上一遍,让围观的百姓知晓这是大宋的什么人。 北平府皇宫要比开封府的大得多,并且城墙也比东京城皇宫要多,在皇宫之外还有专门的瓮城一般建筑,而最为高大耸立的便是天安门,这是外城的城门名,是赵祯亲手所书,当然还有地安门之类的…… 赵祯其实极力的想要避免这里与后世重名,但无奈也不知是不是巧合,北平府的官员上疏的时候便提到了天安地安四字,仿佛有所感应一般,赵祯便鬼使神差的在纸上写下天安门,地安门六个字,于是北平府的皇宫南北二门便由此得名。 即便是在北平府多日了,每当赵祯看到天安门三个字后便心生感慨,还好,皇宫的城门上还是宣德门三字,否则赵祯真有些再次穿越的感觉。 今天是朝臣第一次进入北平府的日子,也是他们第一次进入皇宫参加朝会的日子,更是在官家的引领下进入北平府的皇宫,岂能不激动,当他们在两位耸立入云的巨人之下进入乾宇殿的时候,万岁之声喊得格外响亮,在高大空旷的宫殿中久久回荡…… 第七百七十八章皇帝的小金库 原本大宋最北边的析津府如今已变成了赫赫有名的北平府,这里成为了整个大宋的中心,开始的时候东京城百姓还没有什么感觉,毕竟衰落不是一下子的事情,但随着货物,人才,劳力,等等各种资源的向北转移,慢慢的他们便感觉出了不对劲。 往来东京城的游人士子不断的减少,到后来甚至到了东京城的人也开始先北平府转移了,商贾的嗅觉更是敏锐,他们第一时间便看到了东京城的衰落,也看到了北平府的崛起,于是商人是东京城中最早拖家带口向北平府而去的人。 一旦商人离开,东京城的繁荣便开始萧条了下去,百姓之家也跟着离开,但因为有工厂的存在,许都人还是不愿意走,毕竟他们的饭碗现在在工厂之中,谁知道去了北平府之后会不会有这样的好活计? 当然,东京城的生态链并没有被打断,商人离开了一部分,百姓离开了一部分,但是却有一部分人不想走,毕竟在封建社会中,传统思想还是占据了很重要的地位,世世代代生活在东京汴梁的老人就不愿离开。开封府的农民也不想离开自己的土地。 于是北上的人口只有半半之数,五十万人便已经是极限了,并不是谁都能经受得住旅途的奔波,而开封府已经发出告示,想要跟着迁都的人都有车马盘缠可以领取,但如若是不着急走的人,待火车数量增加的时候,可以乘坐火车前往北平府,并且分文不收! 这无疑是一件好消息,从东京城到北平府只需短短的五日时间,这消息已经在大宋传遍了,简直就是飞过去一般快捷,剩下的人们便更加不必担心了,官家说了迁都的时间有三五年之长久,并非一朝一夕的事情,他们即便现在不走以后想走了还有机会,而且朝廷还鼓励百姓晚些走嘞! 所以第一批前往析津府的大多是官员的家眷以及商贾之家,他们多是乘坐马车走水泥铺就的公路北上,实在经受不起颠簸的人只能前往洛阳转水运北上,隋唐大运河的好处被体现了出来,这是京杭大运河的一部分,广通渠,永济渠可以连通南北,使得大宋的北平府也拥有漕运繁忙的漕运。 这是北平府的动脉,不可荒废,在赵祯抵达北平府之前,便已经下旨不惜一切代价修缮隋唐运河故道,清淤,蓄水,不足之处开挖加固,务必使之通航。 北平府不似开封府,拥有完善的漕运,水网密布四通八达,仅仅依靠公路的运输还稍显不足,如若能把公路和漕运相结合,必会给北平府带来更大的繁荣,待火车完全通畅之后,一条铁轨变为两条,到时间联通大宋各地便指日可待,要知道两条双向铁轨的出现可不是一加一等于二那么简单。 迁都看似简单,只要皇帝搬家就行,可其中的困难数不胜数,赵祯也是准备了许久才下决心迁都,毕竟这些能解决的内部困难和外部矛盾比起来便算不得什么,草原上有着能毁灭华夏文明的存在,这才是真正的大患。 一个帝国,一个王朝不可能永远延续下去,即便是赵祯都没有勇气如此说,他太了解历史了,甚至可以说他就是历史的一部分,虽然现在的赵祯在改变历史,甚至创造历史,但这个蛮横的家伙总是不受人的控制,即便是赵祯在强大也没有能力驯服历史的脚步。 他现在要做的仅仅是把草原纳入大宋的中央管辖之类,让草原更加接近都城,从而方便镇压,或是统治,他要让大宋的都城成为第一道放止草原侵略华夏的防线,他所守护的也只不过是华夏文明而已,并非大宋一国一朝。 即便是大宋亡与内部赵祯也不会有多少痛惜,因为后继之人总会保留华夏的文化,科技,艺术,智慧等等东西,而如果亡与外族,便正是华夏的大浩劫。 自从迁都之后,又是春暖花开之时,所有的资源都开始先北平府转移,而北平府的名声也开始纵贯天下,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因为这里虽是燕云之地,但生活上却与大宋的腹内完全相同,只不过多了些西北之地特有的习俗和习惯而已。 但南北的风俗习惯在这里很快的融合,巨大的北京城虽然比东京城要大上好多,但早晨依然有买面汤的小贩走街串巷,报时的头陀拖着长长的嗓音,曹婆婆肉饼的香味依然在大街上飘荡,蔡记的酒楼照常开张。 官员们打着哈气的在早春天没亮的时辰中开始早朝,即便是刚刚搬到北京城,早朝这种事情还是要继续的,前段时间在路上便耽误了不少天嘞!但现在即便是早朝也不过是走形式,各个衙门的卷宗都在背运的途中,即便是中书省,或是枢密院的都要用火车运达,五天之后才能有东西可用。 这段时间每个衙门的主官都在些奏疏,请求陛下早早批准自己衙门的卷宗使用火车运达,可无奈朝廷的衙门实在太多,不迁都不知道,原来东京城的衙门有这么多嘞! 最先运达的不是任何一个衙门的卷宗,而是赵祯自己的内藏库……这是赵祯的小金库,完全不受三司监管,包拯已经几次上疏要求三司使有查看内藏库之权,以便国库不足时调度,但都被赵祯否决了,说实话,赵祯甚至连自己都不敢轻易查看,因为其中的钱财之多,珍宝之丰,连他都害怕。 整整八节车厢的火车运来的还只是内藏库的一小部分,赵祯看着一旁两眼通红,闪烁着贪婪目光的包拯微微尴尬,这货要是没有皇权的制约,怕是能把整个内藏库充入国库了吧? 包拯机械的转过头道:“官家,如此巨万之财,居然只是内藏库十之三四,难道天家的生意已经开遍了大宋不成?亦或是……” 赵祯无奈的说道:“这些钱都是蔡记和碧雅轩赚取了,当然也有征伐之战的战利品,单单是燕云就有辽皇的财富无数,咳咳……朕也不知到底有多少,但可以说没有一文钱是压榨百姓而来,你家婆娘难道觉得碧雅轩的东西贵?或是说去蔡记吃饭是因为朕的面子?!” 包拯张口结舌,最后只能问道:“那陛下如此多的钱财将会作何之用?三司……” “三司管不着!这些都是朕的内藏库,与国库分文无关,朕自然有大用!到支出之时,必会有人报与三司入账,三司只管记录出账,让皇帝知晓内藏库的钱花到哪去了便是!” 包拯的眼睛一亮,没想到官家居然在这里松口了,连连答应道:“臣遵旨!” 第七百七十九章长城还是要修的 迁都之后大宋的生活轨迹依然如往昔一般,随着越来越多的衙门开始正常运行,大宋的国都再次恢复了往日的繁忙,只不过这里有了全新的名字,北平府,北京城! 而对于大宋迁都一事,辽朝和西夏等国都觉得这没有什么,大宋只不过是迁都而已,能对现如今的格局造成什么样的影响?在他们看来,现在大宋的国都距离他们的国家更紧了些,但这对大宋来说就一定是好事了吗? 别忘了他们才是突袭作战的行家里手,凡是铁蹄之下,便是征战之地!在他们眼中大宋迁都北平府反而给了他们机会,以前进攻大宋,因为东京城位于大宋的腹内之地而不方便进攻,现在不同了,大宋的国都就在北平府,那便是天赐良机。 虽然有燕云屏障的防守,燕云之地能成为大宋的金汤,只要等待机会便可,毕竟北平府距离辽朝的中京道实在太近了些,辽人只需站在北安州便可知晓北平府内,大宋皇帝今天在朝会上说的什么…… 但是事实真的是这样吗?赵祯却完全不这么看,他的手中有大宋,不,中国历史上最多的谋臣,能臣,还有狄青这样拥有长远战略眼光的武将,有这些人在北平府怎么可能有所闪失?即便是在外人看来浑身是漏洞的北平府,在赵祯看来却如铜墙铁壁。 要是没有一套完善的驻军方案,这些文臣能同意自己迁都?在这北平府内,大宋驻扎了足有二十万大军,这还不算当地的十六卫卫所,总人数超过了三十万,并且都是在扼要之地驻守,居庸关,得胜口,密云,行唐,遵化等地,形成一个巨大的城墙拱卫着整个北平府。 不知是谁,居然在北平府散播了大宋要修建长城的言论,以至于整个朝廷闹得沸沸扬扬,并且分为了支持与反对两派,双方之间谁也压不住谁,只能对自己的观点持肯定态度。 赵祯坐在乾宇殿的御座上,虽然这里比大庆殿还要宽阔,但是上朝依然是一件让人头疼的事情,别的不说,单单是朝廷上的争论便让人吃不消,长长的长翅帽并不能阻碍官员们之间的争论,甚至连殿中御史都卷到里面去了。 微微苦笑,赵祯真的怀疑名臣,能臣巨多的当下,会不会因为争吵而打起来……轻咳一声,三才极为有眼力敲响一旁的金奏,因为金奏之后的墙壁有着特殊的弧度,再加墙面极其光滑整齐,对声波的反射是十分规则从而产生了回音壁效果,金奏的声音在大殿内久久回响,甚至给人一种天人感应的感觉。 大殿之中瞬间安静下来,赵祯瞅了一眼三才手中的小锤,没想到这乾宇殿在匠人的手中居然有如此神奇的地方,包括自己的御座在内,囊括了金奏之所,一道巨大的弧形围墙就在后面,只要自己说话,或是奏响金奏,整个大殿都能听的清清楚楚。 朝臣们安静下来,把目光投向上首的赵祯,与刚刚失控的场面相比,现在的寂静让人忍不住觉得尴尬。 “修筑长城一事,还需再次斟酌,诸位卿家在这大殿之上吵吵嚷嚷却也不会得出结果,不如澄清利害上疏于朕,利弊之间朕自会揣度。” 赵祯一句话便缓解了朝臣们之间的争论,毕竟修建不修建长城还是要官家亲自决定的,大家只要说清楚利弊便可,如若有利为何不去做?如若弊大于利,官家自会否决。 大宋的朝臣还是相当的有士大夫之风的,无论如何争论,一旦结束之后,便开始按部就班的陈诉自己的事情,并且相互之间即便观点不和也不敌视,刚刚还因为长城一事争的面红耳赤的两个人,很快就在其他地方保持高度一致,是非分明这是好事。 待散朝之后,赵祯便回宫而去,没办法,要不快溜,怕是会被一般朝臣请求留身奏事,文德殿的大门怕是都会被踩踏了…… 关于是否要在边关修建长城一事,赵祯心中早有定计,长城无论如何还是要修建的,毕竟中原王朝以农耕为主,土地,商业便是大宋的命根子,对这些固定财产的保护比什么都重要,这关乎到大宋的人口,经济。 一个不能保护自己边疆的王朝实在谈不上强盛,而长城这种天险与人力相结合的屏障便是中原王朝的重要防御手段,最重要的一点是,看似长城耗费人力物力,但一旦修建完成之后却减少了戍边的开支。 否则秦皇汉武都积极的修建长城干嘛?只有唐朝是个例外,唐朝时期中原之地的强盛与草原民族之间形成了巨大的逆差,唐朝拥有碾压游牧民族的实力,对于唐朝来说,完全没有必要修建长城,因为在唐朝,关内关外都是它触手可及的地方。 如今的大宋国力依然强盛,在人口上,经济上,文化,技术,教育,等等方面甚至超越了唐朝,但游牧民族却也比唐时的强盛,只因为大宋崛起的太晚。 契丹人在唐时不过是一个小小的部族,唐太宗贞观二十二年在契丹人住地设置松漠都督府,酋长任都督并赐李姓,后在唐高宗显庆五年反叛自立,并与李唐脱离关系。 由此可见契丹人的历史要远远早于大宋的建国,这也是为何大宋承认契丹是正统王朝的原因。契丹的强盛也不是一天两天,它占据了大片的北方土地,对大宋形成的威胁与日俱增,即便是夺回了燕云,赵祯心中依然是惴惴不安。 不光是因为契丹,更是因为在它边上的小小女真部族,这个部族满万的勇士即便是辽人也不可敌,再加上西夏的窥伺,与草原深处隐藏的祸患,赵祯不得不做准备。 现在的大宋和历朝历代相同,主要的中原地区全数被拿下,繁荣程度远超前朝,接下来便是巩固统治,顺便进一步拓展对北方疆土的控制。 迁都只是一切的开始,修筑城墙也不过是积极防御的一部分,大宋现在的疆域其实已经能算得上非常广阔了,岭南之地的开发,川陕四路的连通,南海之地的获取,都在为大宋输送源源不断的力量,只要时机成熟,北进,西进依然是弹指一挥间的事情。 第七百八十章北国风光 大宋迁都之后,第二件令天下人惊讶的消息便是西夏伐辽,这两个原本关系融洽的国家在反目之后更加的敌视对方,甚至超越了宋夏以及宋辽之间的仇视,简直剑拔弩张,恨不得灭其国。 对于西夏挥兵辽朝,赵祯早就有所猜测,主要是通过李元昊的为人,他绝对是个奸猾耍诈之徒,甚至称不上奸雄之名,而是枭雄。 聪明秀出,谓之英;胆力过人,谓之雄。这便是英雄的出处,赵祯承认李元昊的胆力过人,但不认为这货聪明秀出,枭雄一词用在他的身上再好不过。 奸雄是指“奸”而“强”的人,在变强或强大之后,使用的手段被人认为比较奸诈、富有权术。这种人如曹操,手段不正、玩弄权谋,但这人还没有到不择手段的程度。 枭是何物?古之食母恶鸟!枭鸟食母,破镜兽食父,黄帝欲绝其类,使百吏祠皆用之。如淳曰,汉五月五日作枭羹以赐百官。枭,不孝鸟也。日至捕枭磔之,从枭头在木上。 枭雄自然就是指那些不光不择手段,而且残忍至极,甚至禽兽到家的人物,而李元昊恰巧如此,他的皇后基本上就没有善终的,都是牵扯了家族利益在被利用之后被抛弃,甚至被李元昊亲手杀害。一个对自己发妻都能如此残忍的人怎么能成为一个合格的君主? 并且这货的报复心极强,还有着极度的疑心病,即便是比之曹操都不为过,对自己的手下怀疑,对自己的枕边人怀疑,甚至对自己的儿子都怀疑,这应该是一种心理疾病,而非天生有之。 一个人得对自己的皇位多么看重才能生出这样的心理疾病?怀疑世上的所有人不说,居然还怀疑自己的儿子,赵祯想了想便释然,好似在华夏历史上这也算不得新鲜………… 御药院的老内侍也都跟随他们的主家来了北平府皇宫,三才在这几个人面前异常的恭敬,没事还会送点上好的酒水,肉食过来,在皇宫中有这样待遇的人可没几个。 其实三才也不愿如此,每当他进入御药院的时候总觉得这里阴气森森,陈琳走了之后,没想带还有这么多个“陈琳”,还好这些老人不愿离开御药院。 虽说三才是大内都都知,掌管皇城司所属,但这三位老内侍才是皇城司的元老,所有皇城司的人都是他们一手带出来的,甚至连徒弟的徒弟都当上了都头一职。 领头年纪最大的内侍瞅了三才一眼,扔出一个蜡丸道:“这里是官家要的情报,武德司的小崽子们在西夏得到的情报,速去报与官家!” 三才小心的确认过蜡丸上的密印后,躬身道:“晚辈这就去,这就去,三位吃好,不够随时叫人传话,官家说了,好酒好肉管够。” 为首的老内侍哈哈一笑:“还是官家了解我三人的脾性,别的不缺,就缺梨花白,和豚肉。有了这两样东西,嘿,我等能坐一天!待我等叩谢官家!” 三才苦笑着应下:“晚辈这就去……”这三位前辈对嘴上的抓挠完全是官家一手造成的。 揣着蜡丸的三才急急的赶向高耸的鼓楼,此时的官家一定在这里,每当午后,官家总是喜欢站在鼓楼上眺望整个北平府,三才虽然不知为什么,但却不敢说话,因为此时官家的表情极为特别,眼神中闪烁着奇异的光彩。 皇城司现在不光是大宋的反贪机构,更是对针对西夏的情报机构,辽朝的情报由宋小乙的黑手负责,而西夏的情报则移交给了皇城司。 这是在进一步减少黑手的权利,宋小乙看的清楚,却没有一句怨言,配合陈琳把黑手的权利分化出去,毕竟皇城司是赵祯的内朝,用起来更稳妥些。 最重要的是皇城司的头头是内侍,受百官制约,而他们属下并非内侍,不用受到百官威胁,于是下面的人使劲的收集贪官罪证,而上面的内侍却怕文官打击报复不敢捏造冤假错案,只能用有利的证据报复文官……在无形之中却形成了一种良性的循环。 不知不觉已经过了夏秋两季,但冬日的寒风变得凛冽,阳光变得珍贵的时候,赵祯就喜欢在休息的时候登上距离天更高些的鼓楼上晒太阳,这里的风光独好! 尤其是在一场大雪过后,整个北国都是银装素裹,真有原驰蜡象之风,山舞银蛇之势,赵祯忍不住呵呵的傻笑,他看见了当年那位才看到的东西……国运。 三才不适时宜的打断了赵祯欣赏风景的心情,恭恭敬敬的递上蜡丸道:“陛下,西夏军情!” 赵祯点了点头,拆开蜡丸,蝇头小楷映入眼帘,果然!纸条上的内容证实了自己之前的猜测,西夏人果然按耐不住了! 对于西夏来说最缺少的便是人口,土地他们是不缺的,河套地区已经尽数被西夏占据,而原本拥有一部分河套之地的辽朝因为内乱而被西夏人趁火打劫了一波。 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辽朝在第一时间遣使向李元昊发出了警告,党项人不以为意,而李元昊则派出使团向大辽致以莫大的歉意,这就是他的高明之处,完全不在乎脸面,只要能获得实惠不择手段。 但现在……原本恭顺的西夏展露出他狰狞的面目,李元昊仿佛完全没有顾忌似得,在辽朝最需要休养生息的时候如饿狼一般扑向了辽朝,连赵祯都不得不感叹与他的无耻。 但这种无耻也是一种本事,那个正统王朝能冒天下之大不韪,出兵去攻击一个刚刚逝去君父,甚至内乱刚刚平定,孤儿寡母统治之下的王朝?连一向行事奇诡的赵祯自己都不愿这么做,他李元昊居然毫无忌惮,这不是像河套那样偷偷摸摸,这是在大张旗鼓的举全国之兵入侵! 李元昊率十三万大军,兵出乌兰木伦河直逼辽朝东胜州,其目的很明显,即便是赵祯不看地图也知道他的目标是辽朝的云内州,过了东胜州府城便是云内州的柔腋此为西京的要害之地。 真是打的一副好算盘,大宋拿下燕云之后,整个大同府和奉圣州就变成西夏的屏障,阻挡了辽人从中央派遣援军的难度,而西夏只需专心对付眼前的戍边之军便可。 眼前银装素裹的北国风光在此时的赵祯眼中徒然充满了萧杀之气…… 第七百八十二章榆林战起 榆林以北正是蔓延至西夏的毛乌素沙漠,而此时的沙漠边缘的风沙草滩上一条黑影正在缓缓蠕动,如若不仔细看,在这月黑风高之时很难看见。 领头的老者在沙漠中健步如飞,瞧得出来他是个经常在沙漠中行走的旅人,一头的银发被麻布包裹着,在偶尔泻出的月光之下闪烁着银色的光泽,他是这支军队的向导,也是当地的百姓。 他虽然不愿如此,但是在数个拒绝的人全家惨死在党项人屠刀之下后,他便成为了这支入侵军队的向导。西夏的皇帝站在他的身边,观察破旧的地图,老者随便瞄了一眼便知道这舆图是东胜州的。 老者的停下让李元昊抬起了头:“老人家,朕说过大军行进不能迟疑,你为何停下?难道你想带着全家赴那几人的后尘?朕可是不愿如此啊!” 老人摇了摇头指着前面,用生涩的汉化说道:“前面不出十里便是榆林城,老朽只能带你们到这里了。再往前即便是陛下杀我全家也不可能前进!” 老人的话是如此坚决,以致于李元昊从他的浑浊眼中看到了一抹别样的眼神,李元昊微微皱眉,这种眼神他见过,就如同草原上的孤狼,凶狠又坚持…… “好!既然老人家信守承诺,那朕也是如此,只是不知,老人家可愿入我西夏?” 老人微微摇头:“生于斯长于斯,老朽只想葬于此地,不敢背井离乡……” 李元昊瞅了一眼老者微微点头道:“如此也好,但朕还要问你最后一个问题,为何我大军兴致榆林,一路上皆未瞧见辽朝的戍边之兵?” 老人身体一僵,随即不着痕迹的恢复说道:“此地乃是荒芜沙漠,陛下大军沿沙漠而来,清河军,金肃军自然不知的。” 李元昊笑了笑:“哦?既然如此,那老丈可要守口如瓶,否则便是你传出去的!” 老人仿佛突然松了口气似得说道:“陛下严重了,如此大军出现在榆林城外,即便是老朽不说,清河军,金肃军怕是也已经知晓,十万大军可不是个小数目,即便是从沙漠而来没有轰轰烈烈之声,榆林的游骑也会瞧见。” 李元昊摆了摆手:“你走吧……” 正如老者所说,十万大军想要隐藏实在是困难了些,而前方十里便是榆林,此时不能再做拖延,拖延的越久,对大夏的进攻越不利! 西夏让根本就没有什么需要准备的,在马上便吃了饭,饭到七成饱,马上的勇士便收好干粮,这是最适合他们作战的分量,与大宋军队不同,契丹人,党项人在战前都可饮酒。 十万大军可不是个小数目,若是安营扎帐必会连营十里,李元昊虽然奸猾,却及善于用兵,待休整过后便率领大军直直的向榆林城扑去。 大军一旦离开沙漠,隆隆的马蹄声便传播开来,山崩海啸的声音让人颤栗,李元昊在中军,但很快他便感觉不对劲,如此大的阵仗,为何榆林城并没有多大的反映? 而此时作为向导的老者刚刚离开西夏军后便对着自己的脸疯狂抓挠,很快一张老态龙钟的脸变成了年轻人的模样,此人是兴宗皇帝耶律宗真的戏子,因习得易容之术,便被太后重用,其实此人颇为有头脑。 当年辽兴宗西征,败后苍惶逃命,罗衣轻在生死关头还挺幽默,趁着辽兴宗驻马喘息时,刻意搞笑:“陛下您看看鼻子还在吗?” 夏辽之间发生战争,夏人总爱把被俘的辽人鼻子割掉再放归,罗衣轻以此为笑乐想逗辽圣宗开心。辽兴宗此时刚捡得一命,听罗衣轻如此说,怒上心头,叱命旁人把罗衣轻宰了。 谁知罗衣轻顺口接声:“行兵领队的也不是唐太宗”,仍旧不肯服软,继续拿辽兴宗找乐。辽兴宗闻言也笑,知道此次大败全是自己该断不断。 此人虽为佞人但却有着极强的傲骨,所以才被太后看重,用作诱敌之计中最为关键的棋子。而此时的他正带领隐藏在附近的清河军数百人迅速赶往乌兰木伦河,他要把李元昊大军留在河中测量水深的杆子替换掉…… 别看罗衣轻是个小小佞人,但却极有头脑,虽然不能掌握大势,但小道上却是极为精通。 清河军,金肃军早已得到他的消息,而榆林城中则有振武军严阵以待,可以说三军已经把榆林城变为一座口袋阵,只等李元昊进入口袋之中! 李元昊领兵作战是合适的,但在谋略上却还是不够,他手中的大将野利遇乞乃是西夏难得的统帅之才,但李元昊此人多疑的很,这种大战他却不用野利遇乞。 显然这是一步臭棋,李元昊在不该怀疑的时候怀疑了,在不该自大的时候自大了,于是错误便不可挽回,当李元昊兵临城下之时,城墙上骤然灯火通明,旗号尽出,火箭如火烧云般的升起,如流星骤至,射入西夏大军之中,让他们成为活靶子。 响箭带着凄厉的叫声划破寂静的夜空,如鬼哭狼嚎摄人心魄,李元昊并未惊慌,十万大军在手,他还有何担心的,即便是榆林城的防备再完善也抵不住大军的几次进攻。 待清河军,金肃军反应过来,榆林城便已经是大夏的囊中之物,“举盾,架云梯,冲车攻城!” 西夏的军队征伐西域多年,早已是训练有素,很快如山入墙的盾牌便被架起,稳重的向前推进,只要中军安好,大军自不会慌乱。 西夏军潮水般的涌向榆林城,守城之军并不慌乱,而是稳扎稳打的坚守,无一人后撤,亦无一人不愤慨,李元昊此举简直就是欺负到了大辽的头上,辽人岂能不恶从单边生? 西夏军攻城很顺利,但在城下却遇到了顽强的阻挠,毕竟城墙就那么大,容不下许多人作战,而守城之军军备出奇的充足,不断有滚石檑木,铅水石灰从城墙上洒下,石灰遇水着烧人,这是辽人从大宋身上学会的本事。 攻城战最为胶着,而李元昊担心什么来什么,很快四周便响起喊杀声,同时带有响箭的呼啸…… 第七百八十一章没占到便宜就是吃亏 东胜州位于大青山南麓,此地东至蛮汉山,北靠大青山,南濒黄河及和林格尔黄土丘陵。整个平原地势平坦,气候条件适宜,土壤肥沃,水源丰富,算得上是辽朝的“米粮川”。 李元昊率兵攻伐这里,不单单是看上了这里的优越地理环境,更是为了这里的近十万人口,人口这东西对于任何一个国家来说都太过重要,西夏不缺乏土地,但却缺少管理土地的人口,如若没有人,再好的土地也不过是荒芜之地罢了。 西夏获得人口的方式非常暴力,人的生殖速度赶不上,那就去劫掠人口,西夏不像大宋拥有庞大的人口基数,只需有完备的医疗和充足的食物,人口就会爆炸式的增长。 李元昊兵出乌兰木伦河还有一个重要的目的,占据整个河套之地,河套地区自古以来就为中华大地提供了丰富的文化资源及生活资源,民谚亦讲“黄河百害,唯富一套”。这种河套的地形在世界大江大河里绝无仅有。 河套周边地区,包括湟水流域、洮水流域、洛水流域、渭水流域、汾水流域、桑乾河流域、漳水流域、滹沱河流域,都具有比较好的自然环境,它们环绕着河套地区,正如众星捧月一样,把河套文明推到了最高峰,同时又把河套文明传播到更广阔的区域之中。 这里虽然是中原王朝梦寐以求的地方,但更多的却是孕育了草原上的文明,前套之地还能被中原王朝所拥有,而后套只有少数的王朝占据过。 其实准确的来说,河套分为东西两套,西套便是以银川也即是现在的兴庆府为主的附近地区,而东套又有前后两套之分,李元昊所进攻的东胜州,榆林,便是前套之地,因为后套早已在西夏的控制之中。 站在巨大的地图前,赵祯不得不感叹这货的脸厚心黑,整个河套平原已经被李元昊占据了三分之二,现在又把狼爪子伸到了唯一的前套之地,要是被他拿下,整个河套便落入西夏的囊中。 赵祯恨得牙根痒痒……黄河百害,唯富一套!百害在之大宋,而富裕在西夏手中! 每年雨季,上游冲刷下的河沙,使得大宋境内的黄河成了地上河!大宋为治理黄河的水患不知耗费了多少的人力物力财力!而赵祯迁都的重要原因也是和黄河有关,高高的黄河堤坝,如同一颗随时爆炸的定时炸弹,而且就在东京城边上! 赵祯曾经看过高耸的堤坝,说实话连他这样胆大的人都觉得战战兢兢,即便是朝廷已经反复疏通,依然有决堤之患。 狄青在一旁瞧见了赵祯的脸色,小心的向后挪了两步,他从未见过官家露出如此表情,好似被人偷取了最为重要的东西,受了莫大的耻辱似得。 但当他看到赵祯的目光落在河套平原上的时候,便释然了,谁不知道河套平原的丰硕,汉唐两朝都曾经拿下河套平原,现在却看着西夏大张旗鼓的收入囊中,官家的心情自然不好。 “官家,李元昊兵出乌兰木伦河,意在夺取整个河套之地,我大宋难道就干看着不成?” 面对狄青的话,赵祯稍稍有些不甘,但却无奈的开口道:“此乃辽朝所属,亦是辽夏之争,我大宋不宜掺上一脚……只希望辽朝不要如此不堪,让李元昊得逞便是……” 赵祯也是没有办法,其实他也非常想出兵争抢河套之地,但无奈,中间还隔着一个辽朝,对于大宋的防范,辽朝可是下了不少的功夫,西南路招讨司便在距离大同府不远的丰州境内。 虽然大同府西进便是东胜州,但因为西南路招讨司却如噎在喉,不能轻举妄动,如若兵出大同,这根鱼刺便会直直的插入大同府。 大宋的主要兵力和精锐聚集在了北平府以及奉圣州,为了维护察哈尔草原的安宁,繁衍更多的战马,赵祯在这里驻守了大量的兵力。 如今的大宋养得起兵,但赵祯却不希望再次出现冗兵之事,因为国力的强盛本就是一种威慑,辽人轻易不敢犯边,于是赵祯悄然把兵力向西边转移,主要是宋夏交界之地。 因为迁都北平府,大宋的重心突然变成了三个,北平府,大同府以及远在西面的京兆府! 京兆府的兵力可以随时支援秦凤路以及永兴军路这两个与西夏紧邻之地,赵祯对于西夏的防备要远胜于对辽朝,谁知道李元昊这个疯子还会做出什么样的事情来? 赵祯指了指舆图对狄青问到:“狄青,你觉得李元昊兵出前套的目的是什么?” 狄青一下被赵祯问住,李元昊出兵前套当然是因为这里的土地,还有什么比上好的土地更重要的吗? “启禀官家,臣以为李元昊是为了把整个河套之地收入囊中,也是趁着辽朝内乱刚平,休养生息的时候下手方能减少损失!” 赵祯稍稍点头:“不错,你的话很有道理,但朕却觉得李元昊此举还有一个目的,百姓!西夏不似我大宋和辽朝,人口本就稀少,他若占下前套固然很好,如若占不下,也能俘获大量的百姓填补他西夏的所需。” 狄青猛然惊醒,目瞪口呆的望着舆图道:“官家之言如醍醐灌顶,若我是李元昊,必将到手的先拿下,占据前套之后,一面巩固城防,一面派出擒生军大肆俘获当地百姓,先行送往西夏……如此一来即便是辽人重新占据前套,怕是也要迁徙人口。” 重重的在舆图上砸一拳,赵祯无奈的说道:“这李元昊之无耻朕平生仅见!这是把前套当成了他的“养人”之地,如若辽朝不知,怕是会被李元昊玩死,但愿萧挞里已经看穿,有所准备!” 狄青心疼的看着舆图,这东西在大宋可宝贵的紧,只有三份,枢密院中的那一份被曹玮当成宝贝似的看着,中枢他又轻易去不得,眼前这幅官家反倒是不爱惜了。 再怎么说这都是辽朝和西夏的事情,与大宋并没有什么干系,大宋即便是想掺上一脚都不可能,但狄青不知道的是,赵祯生气就是因为这个原因。 西夏和辽朝互相争斗,而大宋却不能出手,这不是让人着急吗?在赵祯看来此时没占到便宜就是吃亏! 第七百八十二章开源节流 高高宫墙,重峦叠嶂,齐齐如山,望之为黯! 就在这宏伟的建筑中,却传来大宋皇帝的叹息声:“朕富有四海,可居然只能看着党项人攻伐前套,如此水草丰茂,良田沃野之地反倒是便宜了李元昊……” 蔡伯俙比之官家更是无奈,瞧见官家的模样,他甚至开始怀疑自己这个商贾做的还称不称职,和官家比起来好似相差甚远呢…… 他哪里知道,在赵祯眼中无论西夏,或是辽朝,甚至吐番西域也都是华夏之地,非纳入囊中不可! “羊毛之事操办的怎么样了?如若钱财不够,可向朕奏明,朕自会拨内库之财给予帮助。”赵祯话锋一转,迈开步子对蔡伯俙问到。 蔡伯俙的表情瞬间变得精彩起来:“官家,钱财是够的,只不过臣和丁相公相商,此事当徐徐图之,如若太快怕是会惊动党项人。” “也好,还是你思虑周全,温水煮青蛙才不会让他李元昊发觉,此人多疑,万事都要揣度三分,你们要小心些!” “臣遵旨!” 大朝会已然是散了,但朝臣的奏疏却开始连绵不断的递进来,小山似得放在特制的箱笼中,三才带着人一路抬到赵祯所在的太液池边,这是赵祯的习惯,人在哪里,奏疏就送到哪里,赵祯喜欢在皇宫中随处办公,这样一来办公的场所便每日不同,风景独好。 三才命人抬来上盖黄绸的御案,在其上放好笔墨纸砚,便抬着奏疏放下,把奏疏整理齐全,这些奏疏已经经过中书省看过,有些还有庞相公的意见遇上,赵祯稍稍点头,要是没有庞籍的辅助,这些奏疏自己就是累死也看不完…… 蔡伯俙看着官家眼前的奏疏便觉得小腿发酸,皇帝这位置还真不是一般人能坐的,躬身道:“陛下,臣也该告退了,否则家中的葡萄架子也该倒了……” 赵祯瞧见他的模样便生气,这货到现在还是六品文资,很大程度上和他躲懒有关,看见自己审阅如此多的奏疏都吓得跑路,要是让他进入三司,怕是会把他吓死! “你先等着,朕要于你差事妙言断断不会生气,还要高兴嘞!” 蔡伯俙的脸哭丧着道:“官家尽管吩咐,臣应下便是……”怕什么来什么,官家明知自己不愿涉及政事,还要把自己往朝廷这个“火坑”里推…… 赵祯抬头瞧了一眼蔡伯俙,果然这货不愿搀和政事,但即便如此也要把他拉入到政事之中,没办法毕竟自己就妙元这么一个妹妹,蔡伯俙要是还在商贾和六品文资上晃悠,怕是自己的日子也不好过,以后没有自己的庇护,蔡家还不知成个什么模样…… “瞧你的模样,多少人得了朕之青睐,高兴还高兴不过来,你倒好,推三阻四,显得受了多大委屈似得,入三司怎么了?你不知道三司在包拯那个榆木手中仅仅变成节流之物,想让他开源,怕是比登天还难,你入三司任三司副使,主掌开源之事,而包拯主节流,另监察三司财政,也算是能给朕的国库充盈些。” 蔡伯俙一听到三司副使这个位置,便觉得还不错,毕竟是个副使,上面还有一个包拯顶着,而且包拯这个人刚正不阿,自己什么能干,什么不能干,他定然是有数的。 “臣谢陛下厚爱,但臣的品级怕是不足以担任三司副使一职怕是不妥……” 赵祯惊讶的望着蔡伯俙,这货什么时候开始自己讨要官品了?不过也是好事:“朕自然知晓,正五品朝奉大夫你先领着吧,朕可是给你连跳两级了。” 蔡伯俙拜下:“臣谢陛下!” 赵祯笑了笑:“起来吧,回去告诉妙元,你也算是出息了,不要没事进宫找你嫂子诉苦了,你嫂子和朕的耳朵都起茧子了!” 蔡伯俙笑了笑:“官家训斥的是,公主在家可没人敢管,宗室把公婆伺候的好好的,臣自然没有话说,娇惯她了些……不过今日陛下完成了臣的梦想,原先经商虽有陛下之名,但却不算是为国经商,如今看来,这个三司副使一职对臣来说再适合不过了。” 赵祯点头:“如此甚好,广州、明州、杭州三地设有市舶司,在福建路也应当设立市舶司方便贸易,同时马六甲在我大宋手中,亦要在此开设市舶司,总归三司统领,你可要记住,并且把朕的话传给包拯:商场如战场,不可稍怠,你如征伐将军,他包拯便是监军!” “臣……谢陛下!” “嗯,你也是明事理的,朕用你放心,现在快滚吧!省的在朕眼前晃悠,瞧见你的模样朕连奏章都不想看了,这又不是蛇蝎,还能咬了你不成?” 蔡伯俙连连笑道:“多谢官家,臣见了这些便害怕,也不知陛下是怎生打理的,臣告退了。”说完蔡伯俙便欢天喜地的走了,毕竟他的心愿得偿。 赵祯了解他,蔡伯俙的梦想很简单,一是畅游大海,做一个大航海时代的商人,领略他国的风土人情,贩卖大宋的精美商品,二是做生意,恨不得把大宋的生意开遍天下,现在得了三司副使这一职位,也算是红顶商人为国行商,怕是要大干一场了。 蔡伯俙刚走没多久,便有内侍手捧密信匆匆赶来,赵祯打开观瞧紧皱眉头,信上的内容真是让他不知该说什么好,榆林之战居然李元昊大胜,顺利攻取了榆林城! 这怎么可能?! 自己已经提醒过萧挞里,即便是她再愚钝也不该让李元昊顺利拿下榆林城,其中必有蹊跷,赵祯不相信那个能为孩子守住大辽江山社稷的女人会输于李元昊这样的奸诈小人。 或是说这是萧挞里有意为之?赵祯放下手中的密信舒展眉头,捏了捏鼻梁,政事即便是千头万绪,总能理出一个章程来,国与国之间明争暗斗总有破解之法。 唯独女人,心思计重,难以揣摩,这萧挞里便是如此,女人的心,海底的针,自己要想明白其中关窍,还真少不得要多费脑子。 第七百八十三章胜邪?败邪! 李元昊确实夺下了榆林城,即便是辽朝准备的再充分,在十万大军面前榆林城也是不堪一击的,何况榆林守军之数本就不多,即便有援军帮助亦是难以抵挡。 但赵祯不明白的是,早得了消息的辽朝为何不派兵增援榆林城,反倒让榆林城被李元昊拿下? 这个问题缠绕在心头,赵祯便没了批阅奏折的心思,起身对三才道:“摆驾文德殿!” 随着三才一声:摆驾文德殿! 整个皇驾仪仗开动起来,陈彤小声说道:“官家,皇后娘娘,皇妃,贵妃娘娘请您移驾后苑,说是早早便和官家定下的。” 赵祯想了想道:“不是说不要朕去后苑吗?怎么又改主意了?” 陈彤捂嘴笑道:“官家,不是奴婢多嘴,而是女人的心本就难猜,官家的后宫禁中嫔妃稀少,但却个个都是极好相处的,即便如此,几位贵人的心思虚虚实实,辗转反复也是常理。” “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赵祯的突然发问让三才大惊,上前就是一记响亮的耳光:“大胆!后宫尊贵,岂是你能嚼舌根的?还不向官家请罪!” “奴婢该死!奴婢该死!” 赵祯摆手道:“这是干嘛?朕不过是让你把刚刚说的话再重复一遍而已!又没说动怒,何来如此……” 三才微微一愣,他是为了救陈彤才这样的,谁知道官家居然没有生气,随即瞪着陈彤道:“官家命你快说,还敢犹豫?仔细你的皮肉!” 陈彤连连点头,一字一句的复述:“官家,不是奴婢多嘴,而是女人的心本就难猜,官家的后宫禁中嫔妃稀少,但却个个都是极好相处的,即便如此,几位贵人的心思虚虚实实,辗转反复也是常理。” “虚虚实实,辗转反复,好!说得好!”赵祯望着陈彤指了指笑道:“没想到里你这阉人居然比朕还明白女人的心思,真是……真是没天理了喲!” 赵祯走后只剩下三才和陈彤两人呆呆的站着,官家的最后一句话是啥意思?怎么感觉自己好似说错了又说对了似得,真是伴君如伴虎,心思难猜透…… 陈彤的话说对了,赵祯站在文德殿的巨大舆图前长长叹息,终于算是知道萧挞里到底要干什么了,这个女人还真是舍得下本,但相比她的一箭双雕,区区一个榆林城算什么? 表面上是辽朝把榆林输于西夏,其实却是在安抚大宋,显得辽朝对西夏都没有余力,更是不可能是大宋的敌手,另一方面却是也麻痹了李元昊,这个性格狂妄,喜爱自大的家伙一旦拿下了榆林城,便会觉得辽朝外强中干不堪一击。 赵祯徒然大笑:“真是堪堪的好手段!差点连朕都要被蒙在鼓里,这个女人不简单,心思沉重深如海,只要朕看清了你的面目,你还有什么手段?” 瞧见官家对着舆图自言自语,三才和陈彤这才松了一口气,只要官家是这种状态,那就对了!这不是对着舆图发癔症,而是官家对着辽朝隔空说话呢! 天色渐晚,赵祯的兴致却好,因他终于猜透了辽朝太后萧挞里的心思和计谋,任何计谋都是如此一旦被看穿,那便毫无威胁可言,所谓的计谋也远远没有实打实的力量来的让人害怕。 赵祯是局外人,站在棋局之外观棋自然更加清楚,即便是这样他都差点中了萧挞里的道,何况是蒙在鼓中,正在沾沾自喜的李元昊? 十万大军付出了近一万人的死伤才拿下不足三千余人守卫的榆林城,但在李元昊看来这些都算不得什么,只要能拿下便是极好的,毕竟有了固守之地,再徐徐图之便是。 清河军,金肃军来援如何?即便是她萧挞里亲自率兵来援又如何?不堪一战便就是不堪一战,大辽的军队现在已经不是大夏的对手了。 自己率领的十万大军击败了清河军与金肃军的两军相围,又夺下了榆林城,李元昊一时兴起,纵兵屠城,一时间榆林城中的惨叫响彻天际,即便是远远的辽人军营也能听见烧杀抢掠之声,城中景象定然是惨绝人寰。 辽人也是正统王朝,只要是正统王朝都会在乎颜面,并且也有传统的儒家教化融入其中,即便是契丹军士对城中的惨叫都是心中同情,又为李元昊的暴行而怒发冲冠。 清河军,金肃军的将士无不请战,但却都被压了下去,因为时机未到,金肃军和清河军的将领都得到朝中的旨意,不就将会有一位贵人,率领精锐的宫帐军前来助阵,亦是攻伐李元昊的主力,到了那时,口袋阵便可锁紧,把李元昊困死其中了。 但这消息只有两军将领知晓,手下的军士并不知情,愤怒的情绪在辽军中蔓延,喝不得杀进榆林城,生生撕了李元昊…… 越是如此,将领弹压的却厉害,暴躁的契丹人不知如何弹压,只能一个劲的叫骂,叫骂李元昊的无耻,叫骂手下士卒不可轻举妄动,重则军法从事,但大辽何曾这么窝囊过? 李元昊屠城三日,大辽的哭声也响彻三日,城中百姓哭泣,城外辽军痛苦,他们也是人,即便是契丹人也有同情怜悯之心,长歌当哭之意。 直到第四日,榆林城的哭声才猛然停止,接着便是寂静的全无声音,甚至连西夏人都开始发怵,他们杀的人实在太多了,多到连原本麻木的他们都觉得战栗,惶恐。 而辽军也迎来了他们的主帅,从上京城,准确的说是从上京城皇宫中出来的“贵人”! 太后娘娘亲自率领八万大军星夜兼程一路赶来,一同前来的还有赫赫有名的大将军萧惠,张俭作为辅弼之臣留在了上京城辅佐年幼的皇帝以及平息耶律重元之后的事情。 当清河军,金肃军的将领得知是太后前来,便以最快的速度把消息在军中散播,一时间辽军欢声雷动,也让西夏人惊疑不定起来,当李元昊得知是辽朝太后前来,心中一下便打了个突,立刻召集手下,此时还有不少的擒生军在外俘获奴隶,该好好收拢才是。 擒生军其实也是西夏军的主力,装备精良,战斗力强悍,战时生擒敌军为奴隶,故此得名。现在有大量的擒生军在外,李元昊自然要赶紧笼络起来以防不测。 第七百八十五章最毒妇人心 前有臂力强壮者挖开沟壑,后又身体矮小的人来回穿梭运送土石,五条地道同时向榆林城外开进,他们的目标不是进入榆林城,而是解救被擒生军俘虏的百姓,无论他们是什么种族,契丹也好,汉人也罢,甚至是党项人都要尽量解救。 萧挞里的严旨将士们自然不敢不尊,同时也为太后的仁慈心存敬佩,都这个时候,生死有命而已,能派出精锐前去救援这些百姓已经是大不易。 萧挞里很聪明,这个时候以这种方式救援,是堵住天下悠悠之口,并把李元昊的暴行宣示天下的最好方式,大辽救人了,而且不分种族贵贱,全数营救,单单是这份公德便让大辽赢了战争所赢不了的东西。 当兵道打通,如狼似虎满腔怒意的契丹精锐武士冲出的时候,擒生军一时措手不及,党项人只是在防备辽人攻城,在城中设置了听瓮,却未想到辽人会冒死解救这些奴隶,毕竟在党项人眼中,这些奴隶连人都算不上,简直低贱倒了骨子里,谁会把他们当做人来解救? 辽军精锐乃是含怒出击,精锐便是精锐,而身为皮室军的他们个个都是宫帐军中的精锐,哪是这些擒生军能对付得了的? 一柄长刀从容的划过擒生军的喉咙,精准无比,生生从铠甲和领盔中划过,擒生军瞬间便捂住脖子两眼睁圆,皮室军并不回头看一眼,他知道这人已经死了,反手一刀插入另一个擒生军的腋下,这里是党项人盔甲最为薄弱的地方。 党项人和宋人一样,用的都是差不多制式的铠甲,但可以说在形制上基本一模一样,但……质量上却迥然不同,大宋的板甲乃是经全锤百炼的反复冷锻而成,而西夏的铠甲虽形式与宋相同,但却是熟铁锻造,契丹的快刀可以从容穿过。 面对突然而至的袭击,擒生军一时慌张,但很快阻止反扑,但却不是辽人的对手,皮室军从未辱过他们的名号,从辽太宗开始,便选天下精甲三十万为皮室军。 但在辽朝建国初,太祖皇帝便以行营为宫,选诸部豪健千馀人,置为腹心部……则皮室军自太祖时已有,即腹心部是也,他们是辽军中的精锐,但三十万早已是虚言,辽朝所拥有真正的皮室军不过数万人,除了留在上京城的一部分外,全数被萧挞里带到了榆林。 这可是大辽的最后国力,比那些空有虚名的皮室军要宝贵居多。 精锐便是精锐,这些皮室军作战凶猛,配合有度,长刀饮血,箭无虚发,各个都有擅长的本领,也颇有大宋军士之间的配合,相比西夏,辽人却是从宋人身上学到了精华。 世间万物皆是如此,趋吉避凶,扬长避短,取精华而去糟粕,西夏,辽朝对大宋的兵制最为羡慕,于是便有了此种局面。 只不过偷师都偷的不地道,西夏人也算是个奇葩,之学其形不学其意,辽人则在与大宋的战争中学了许多,皮室军之间的配合便颇有大宋的影子。 擒生军哪里是皮室军的对手,城外的人数又不多,一部分人逃离到城门处,拍门求救,凄惨至极,城内守军担心有诈不敢擅自开门增援,只能以弓弩飞箭来援,于是很快便被皮室军剿灭。 顶着箭雨,皮室军奋力救助被俘之人进入地道之中,但无奈人数实在太多,只能尽力救助,不少皮室军的身上插满羽箭依然耸立,如不倒人墙护卫百姓。 这一幕极大的刺激了百姓也使得城墙上的党项人攻击更加凌厉。数万人只救出不到五千,而前来的皮室军则损失大半,让人唏嘘。 萧挞里亲自站在辽军的甬道尽头等待,当百姓从中走出,当残军从中走出,萧挞里玉拳紧握,心中刀搅如割。这些都是大辽的心血,她也不愿轻易折损,但这些百姓却非救不可,这关乎大辽的名声也关乎大辽皇帝的名声。 她萧挞里要让世人看见,大辽即便如此也是正朔王朝,保全子民,驱逐敌寇乃应当之事。 “启禀太后,我等皮室军竭尽全力,但只能救下如此之数的百姓,请太后恕罪!” 萧挞里亲自扶起地上的将领道:“如此已经很好了,你们做的很好,本宫替陛下谢谢你们,替大辽谢谢你们!来人,赐酒,整顿大军攻伐敌酋!” 百姓被救出来了,虽然不及一半,但多少救出来了些,为此皮室军的伤亡便值得了,也堵住了天下悠悠之口,也坐实了李元昊的残暴无道,灭绝人性。 辽朝的大军很快便整装齐发,号炮响箭骤然响起,潮水般的辽军攻向榆林城,与往日战场不同,辽军一点喊杀声都没有,只听见粗重的喘息声和隆隆的脚步声,这种感觉反而更加让人觉得可怖。 榆林城中的李元昊并不担心,攻城战相对于别的战事更加困难,因为双方本就站在不平等的战场上,辽人如若进攻付出的伤亡一定会非常巨大。 战场不光是人命的血肉磨盘,更是财富的磨盘,单单是每日消耗便会惊人,李元昊的大军不在本土作战,亦不似为了领土而来,早在进攻之前他便想好了,如若不能拿下榆林城等前套之地,大不了率军返回,就当是练兵了。 再说大军屠城三日也并非没有所得,他们从这榆林城中搜刮了大量的财富,甚至连宋人商贾的店铺也没有放过,只可惜那几个宋人商贾的女眷甚是刚烈,居然在自己宠幸之前便自戕了。 等辽人气势衰竭,自己大可率军冲杀出去,即便不能杀敌多少,但却能保大军无碍,没人比自己更了解乌兰木伦河的水流。 它将成为阻挡辽人的一道城墙,甚至可以给自己杀一个回马枪的机会大败辽人。以退为进向来是自己的拿手好戏,这次少不了又要故技重施了。 但萧挞里并未如李元昊所愿,辽军的攻城只是是试探性的,很快便收到围而不攻的消息,李元昊忘了最为重要的一点,他是在越境作战,在大辽的土地上作战,而萧挞里的口袋阵也不是要绞杀西夏军而是要困死他们,女人的狠毒可要比男人的更狠些。 辽军已经开始焚烧四周的农田已了,黑烟遮天蔽日,良田化做焦土…… 第七百八十四章瓮中之鳖 什么叫瓮中之鳖? 如今的李元昊便是如此,榆林城变成了一记极具诱惑性的毒药,使得李元昊上钩,并错误的屠城三日,激怒了大辽的所有人,消息很快便传遍了西京道,甚至连距离较近的大同府都得到了消息,一时间天下人厌恶之。 屠城其实算不得什么,自古以来兵匪一家,军士之所以积极攻城略地是因为能够在胜利之时到处洗劫民宅而发财,将领有的时候许诺在先也不是不可以。 官兵在镇压叛乱的时候也经常洗劫百姓家,经过连场激战基本都杀红了眼,在城破之时无法明确城中有多少投降与抵抗,继续挥刀砍杀、一路掠夺财物是平常不过的事情,因此兵灾之劫向来都是老百姓最大的苦难。 小乱避于城,大乱避于乡。纵兵三日,以飨将士。 但这些都要由将领约束之,并非想要屠城便屠城的,需在攻城之前放出话去才是,两国交战那便更加需要注意,尤其是李元昊这样的皇帝御驾亲征,那便是天子行径,岂能率性而为? 要知道天子之德,往往以仁德为主,宽仁为辅,方能名正言顺,晓喻天下,为国之尊也!现在李元昊身为天子人君,攻伐他国也就算了,居然还在胜利之后屠城劳军,简直是令人发指。 只因其攻城不顺便如此做实在让人不耻,显然这是气急败坏了,比之李元昊的激动,辽朝太后萧挞里才是最为冷静的人,整个榆林之战被她布置的精巧,连赵祯都要感叹她的口袋阵和诱敌之计的厉害。 让李元昊自己便钻入其中,并且毫无察觉。 按理说李元昊并不笨,反而多疑之人十分狡诈,但皆因为萧挞里做的太真,榆林城是实打实的被李元昊攻占,守军死守城池没有一丝放水,因为萧挞里知道李元昊有能力拿下榆林城。 而清河军,金肃军也是如此,这两军是心有余而力不足,李元昊夺取榆林城的速度很快,否则这两军还能对西夏军造成更多的重创,这也是为何两军将士郁闷的原因。 当李元昊拿下榆林城之后,两军将领便同时率兵后撤,并没有继续进攻榆林城,给了李元昊自信后,也让手中将士的憋屈大大增加。 都这个时候了,萧挞里这才率领援军姗姗来迟,但却正好让口袋阵形成,三路大军,围困榆林城,李元昊就是个傻子也该明白自己身陷重围之中,如此才想起收拢擒生军。 西夏的军队,或是说李元昊率领的军队这几年实在太顺了些,出征西域,击溃辽兴宗耶律宗真的西征,等等这一切都给了他很强大的自信。 但他不知道,西域的小国,作战能力本就一般,而那次击溃兴宗西征也不过是他李元昊得了运气,老天刮了一场大风沙,生生刮断了辽人的中军大旗,否则党项人哪是辽人的对手?要知道在萧惠的手中,党项人连战连败,已经快退到兴庆府了! 而辽朝这两年却过灾祸连连,先是被大宋夺回了燕云,皇帝战死疆场之后宗室叛乱,国朝受到极大重创,这些都给李元昊一种错误的直觉,仿佛辽朝已经不行了…… 在李元昊看来,宋军根本就不是西夏军的对手,而辽人能被宋军如此欺负,自然也不会是西夏的对手,但他不知道其中的种种,耶律宗真战死疆场是判断的错误,而宋辽两军并未真正的正面的决战,死战。 现在的大宋也早已不是原先的大宋,精锐之兵强悍如秦锐士,魏武卒一般,只是赵祯很少让他们展露獠牙而已,对于西边的防御,大宋也主要以固守为主,并不挑衅党项人。 李元昊为了进攻辽朝,自然也不会与大宋翻脸,约束手底下的人不要在盐州,洪州触犯宋军,于是宋军的战力如何他根本不知晓,还以为和原先一般。 宋辽夏三国之间的实力对比早已发生悄然的转变,而情报最弱的西夏在不知不觉中吃了大亏。 看似李元昊占据了榆林城,实则他是被围困在了此地,萧挞里的口袋阵进去容易,想要出去?李元昊怕是要掉上几块肉,甚至有全军覆没的危险。 擒生军不愧是精锐,集结的速度非常迅速,并且抓回了许多奴隶,都被绳子拴在一起,围拢在榆林城外,形成一道人肉城墙,在党项人看来,这没有什么不妥,奴隶嘛,自然是最为卑贱的人,他们的命不值钱,反正死了这些人,下次再来抓便是。 但这一幕在辽人眼中便是火上浇油,自古两军交战,不戮平民,如若有百姓被意外卷入战场也只能怪他命不好,一般的将士今年避免杀他,但也有意外发生,不过眼前这一幕显然是李元昊刻意为之。 为了阻挡大辽的进攻,真可谓是无所不用其极,辽人岂能不恨?这些人中有汉人,蕃人,契丹人,甚至还有党项的本族人,党项一部十分庞大,辽朝亦有党项人。 夜幕悄悄降临,本应寂静的晚上,却被火把的光芒照亮,人们黑色的眼睛中闪烁着火光,有来自火把的,有来自内心的。 萧挞里站在高高的点将台上,用她那清洌并带有独特穿透力的嗓音怒斥李元昊的罪行:“岁在癸未,西有恶徒元昊……趁我大辽内乱之际,行小人手段,夺我城池,占我田地,杀我百姓,毁我社稷,羞辱先帝,藐视大辽,今大辽皇媳率领精锐契丹勇士,与榆林城外誓师,不杀元昊狗贼,难平我大辽之怒,望我契丹列祖列宗在天之灵佑之!……” 萧挞里几乎是一条一条,把李元昊所有的罪状都列了出来,她的话也让契丹人心中的怒意到达顶点,同样的檄文还在清河军与金肃军中诵读,一时间辽军战意冲天,就在这个极好的时候,萧挞里命人开始了进攻。 最为简单的办法便是派出精锐强攻那些城外的奴隶人墙,这些人墙虽有一些擒生军看护,但人数并不多,萧挞里的办法很简单,挖沟壑,尽可能的靠近那些人墙,在派出精锐的契丹勇士前去解救,办法虽然简单,但却十分有效。 第七百八十六章元昊突围 李元昊看到四周升起的黑烟时便觉得不对劲,命人查看才得知,原是辽人开始很少田地了,许多党项将领还不以为意,但李元昊却大惊失色,良田沃野乃是一国之本,非万不得已不会轻易糟践。 如今自己被围榆林城,辽人却围而不攻,烧毁良田,显然这是想把自己困死在榆林城啊!冲上城墙,李元昊指着辽军本阵破口大骂:“无耻贱人!安敢用如此绝命之法!” 党项将领还不知是何原因,但李元昊却命整顿军马,并且传书联系驻扎在榆林城四周的部属准备突围……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人惊呆,这是怎么了?之前陛下还说万无一失,如今怎么就急慌慌的成了这样? 他们当然不知道,李元昊身为一国之君,即便再自大也明白了,萧挞里这个毒妇不光要夺回榆林城,而是要把他西夏大军赶尽杀绝啊! 这个时候根本就不能再坚守城池,一旦坚守,粮食消耗惊人,坚守的时间越长,消耗的军力也就越大,既然萧挞里想把自己困在榆林城,那自己偏不叫她得意,李元昊微微的眯上眼睛,瞳孔中闪过一丝狠毒的光芒。 “传令各军,向榆林城靠拢,万万不可被辽人分而治之!” 李元昊的话让属下终于明白了现在西夏军的处境,不是他们占据上风,而是辽人得势,占据有利的形势,即便是西夏将领不读书,但也知道天时、地利、人和,三者不得,虽胜有殃。 屠城三日,人心不得,便失去了人和之道!入辽朝,夺榆林,地利不得,此二不得也!天时原本是属于西夏的,秋天正是收获之时,西夏本是打算利用夺取榆林城后的时间大肆抢夺粮草,但现在却被辽人付之一炬…… 当断不断反受其乱,李元昊清楚的意识到问题的严重,如若不想被困死在榆林城,最好的办法便是冲出辽人的包围,现在他要做的便是收拢大军,十万人可不是个小数目,对于人口本就稀少的西夏来说可轻易折损不得。 李元昊也不傻,这次看似是做了无用之功,可西夏并未有什么损失,即便是折损了万余人,但相比收获还是微不足道的。 这次西夏摸清了辽朝的底牌,清河军,金肃军的战力,西京道的地形地势,为下一次征伐起到了至关重要的作用。 李元昊的算盘和赵祯一样,他也是准备蚕食辽朝,他也没想着一下便能从辽朝手中夺取肥沃的前套之地,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何况辽朝失去的烟云之地并不影响它的根本战力。 现在他要做的便是让辽朝的损失比自己还要大,而最好的办法便是在乌兰木伦河反击辽人…… 一次不成还有下次,李元昊并没当一回事,但对于萧挞里来说却不是这样,虽是一介女流,但身着戎装的她却有着男人也逊色的英气,眉宇之间往日的风雅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凌厉之风。 “本宫交代的事情国丈都办好了吗?” 虽是国丈,但萧惠在萧挞里面前却丝毫没有往日的模样,他在大辽的地位可不算低,但却和眼前的这位夫人分不开,点头道:“启禀太后,罗轻衣已经上路,咱们已经切断了西夏人最后的退路!” 萧挞里稍稍皱眉:“可为何本宫总是觉得心中不安,这李元昊要是走脱必会祸患无穷,他可不是大宋皇帝,西夏也不似大宋。” “太后圣明,李元昊为人狡诈,西夏虽是建国已久却未有一国之气象,与我大辽赵宋相差甚远,毫无信义可言,单从这次犯边可见一斑,太后此计乃是用处大患的好机会!” 萧挞里的眼中闪过一丝寒芒:“这是我大辽收回东套的好机会,不光要夺回属于咱们大辽的前套,就连那后套之地也要收入囊中!” 萧惠莫名的打了个战栗,天下人皆以为大辽出兵是要夺回榆林城一带的前套,驱逐李元昊的犯边,但太后却要借此机会发兵后套,让整个东套落入大辽的手中,如此的心思怕是连本朝的将领也不会想到。 就在此时,飞骑来报,李元昊率兵突围,攻出榆林城! 萧挞里冷笑道:“来的正好!本宫还担心拖得时间太长,没想到他李元昊这就坐不住了,果然是狡猾之辈,看出了本宫焚田的用意,好一个当断不断反受其乱!” “不知太后但如何定夺?” “自然是尾衔追击!传令下去,中军前进,清河军金肃军与两翼夹击,留出西进之路供西夏人逃脱!围三缺一不可收拢!” 飞骑得令翻身上马,传递消息去了,而萧惠则是传令中军前进,早已是满腔怒火的辽军大阵策马追击,声势浩大如山崩海啸,气势惊人。 围三阙一乃是出自《孙子兵法军争篇》的围师必阙,萧挞里饱读诗书,才智超群,兵书更是熟烂于胸,行军布阵虽不如萧惠,但在大势计谋上却远胜于他。 十万人突围,自然不会一起走,李元昊兵分三路突围,但出了中军之外,其他两路皆被辽军侧翼,清河金肃二军压制回到了中军附近,李元昊无奈,只能收拢左右两部,集中力量突围,好在人员并没有多大的损失。 西退之路虽有阻力,但在大军面前却有心无力,辽兵只能退走,李元昊率领强悍的重骑杀透辽军的包围,顿时眼前一亮,通途就在眼前,胸中悬着的心稳稳落下,不禁回首大笑:“辽人不过如此,朕率领大军轻易便冲破了包围,实在是太过容易了些!来人传令下去,大军急行向乌兰木伦河进发,勿必要在辽军赶来之前做好准备!” 此时却有不和谐的声音传出:“陛下,依照辽人的兵马速度,应该不至于如此慢,辽军应该掩杀过来才是,其中是否有诈?” “有诈?!”李元昊嗤笑着说道:“没藏讹庞,你的胆量难道是草稞做的?辽人的包围已经被朕的大军杀透,有什么好担心的,要说也是辽人的军队不行了才是!” 没藏讹庞躬身道:“陛下圣明!”虽然如此说,但他的心中却惊疑不定,他曾经与辽人交锋过,辽人的骑兵可是天下间数一数二的精锐,即便是宋人也只能在器械上稍胜一筹,在骑术上却不及…… 第七百八十七章扬长而去的独夫 但现在的没藏讹庞却不敢多言,显然李元昊已经认为大军冲出辽人的包围便万事大吉了,自己没必要得罪他。 随着西夏军的不断前进,宽阔汹涌的乌兰木伦河便在眼前,这是李元昊自认为自己安排的一手妙棋,除非熟悉此地的人,别人都不知道,这乌兰木伦河虽然看似汹涌宽阔,却常年有一处不断变化的浅滩存在,只不过被汹涌的河水掩盖了而已。 只需找到那浅滩所在之地,以木桩为记,大军便可顺利度过乌兰木伦河,埋下伏兵,待辽军前来,便在他们泅渡与半的时候,骤起而攻之,岂有不胜之理? 越是如此想,李元昊便越发的得意,率兵直直的向乌兰木伦河而去,此时的身后已经响起了隆隆的铁蹄声,显然辽人追过来了! 李元昊心急,这时要被辽人截住,不但功亏一篑,被按在水里打的便只能是自己了! 眼下要做的便是加紧渡河!李元昊传令下去后,没藏讹庞便大惊失色,显然在这个时候渡河已经是不可能的,即便是渡河,辽人也不会再上当! 与其如此,还不如背水一战来的妥帖,西夏精锐仅在于此,也不是没有与辽人一战的本钱!但军令不可违,一旦违背,先不说受到严厉的军法,单单是被李元昊猜忌便是生不如死。 没藏讹庞只能率大军蹚如冰凉的河水之中向对岸前进,但大军沿着事先留下的木桩泅渡到一小半的地方便发觉不对,河水已经没过胸口,即便是骑在马上也快没过了马的脖子,这才如此距离显然河水会越走越深。 没藏讹庞大惊,急忙向后大喝:“河桩有诈,快回,快回!”显然为时已晚,辽人的虎狼骑兵就如说好了一般从西夏军的身后掩杀而来,前军泅渡一半,后军急急向前,如此怎能后撤? 在吵闹的喊杀声中,谁又能听见没藏讹庞的声音?后面的军士不断向前,前面的军士不肯前进,李元昊大怒,命人捉拿没藏讹庞到自己的马前喝问:“为何不进?!难道你就不怕朕的快刀?!” “启奏陛下!非臣不进,而是河水太深,大军进不得啊!这木桩显然是被人挪动过,前军泅渡一小半河水便快要没过马鞍!” 李元昊双目睁圆急急喝到:“什么?!怎会如此?难道是辽人已经知晓了这乌兰木伦河的秘密?这怎么可能!” “陛下,此时不是纠结错处的时候,当整顿大军,背水一战才是!否则……” 没藏讹庞的话还没说完,更多的喊杀声从四面八方响起,西夏军被包围在了乌兰木伦河畔,形成进退两难之势,前军在河中欲图后撤,中军拥挤着向河水中进发,后军拼死与辽作战掩护前军与中军的撤退。 就在西夏军进退两难的时候,对岸突然竖起辽军大旗,多如彩云随风猎猎作响,没藏讹庞的心顿时凉了,而李元昊震惊的说不出话来,显然这是辽人早早就埋伏好的伏兵,要置西夏与死地! 对岸的辽军其实人数并不懂,只不过有一千余人,但无一例外,清一色的弓弩手,各个是臂力惊人箭无虚发,这样准头极佳的弓弩手可谓是军中良士,轻易不可多得。 不过是几十米的距离,要是在陆上,精锐的党项骑兵只需一个呼吸便至,但在湍急的河水中,能站稳已经是不错的了,不少人被水流冲走,惨叫声不绝于耳,失望并不恐惧,让人恐惧的是失望的过程。 党项人和辽人相似,多是马背上长大的汉子,极少有通水性者,即便有人通识水性,很快也会被不通水性的人死死抱住,一起沉溺了下去,只留下几个水泡在水面不断的涌现。 西夏军根本就没有什么机会摆开阵势,完全是被辽人围起来打,后军与中军很快被分割包围,李元昊即便是看到后军损失惨重也没有机会去支援。 发出绝望而无奈的哀嚎就如受伤的老狼一般,没藏讹庞看在眼中急在心里,匆匆上前道:“陛下,此时当重整军心,约束中军后撤,让前军溺水之人迅速上岸,如此方能稳住军阵,以待时机冲出重围!” 李元昊刚想答应下来,心中便疑惑渐生,没藏讹庞的话是没错,可如若按照他的话,那整个中军便成了后军,一旦有失,自己的安全将会失去保障,怕是等不到前军上岸…… 但心中的想法他实在不好说出来,便道:“你说的自然没错,但如今不该趁着辽人还未围拢之机,率军突出重围才是吗?如若辽人封住了所有道路,到时再想突围怕是难上加难了……” 没藏讹庞一时间被李元昊这种弃车保帅的话惊得目瞪口呆,都这个时候了,难道不该拼死一战,为西夏和西夏的将士们杀出一条血路吗?怎么能撤走?!前军,后军数万将士的性命就如此的不值钱了? 他哪里知晓,此时李元昊最看重的不是河套之地,也不是杀伤辽人,反击辽朝,而是自己的性命!但很快没藏讹庞便明白了李元昊的心,因为李元昊居然下旨,中军突围,任何阻挠中军突围,即便是党项本族军士也依然杀无赦! 没藏讹庞浑身冰凉,此刻他终于认清了眼前这位陛下,自己效忠的皇帝,大夏的一国之君到底是个什么样的货色!他甚至产生一种极强的呕吐欲望,没藏讹庞一直觉得李元昊虽不及先帝李德明那般深沉有器度,但也应该不会差到哪去,现在看来简直就是个卑鄙小人! 无奈的叹息一声,没藏讹庞失望的走入中军大阵之中,他已经失望透了,完全没有一丝战意,和他差不多的党项将士也不在少数,党项人本就不多,十万人多少都是互相认识的,前军,后军已经被抛弃,这说明他们与死人无异了。 中军的撤离甚至会让前军和后军再次受到精神上的重创,皇帝居然抛弃麾下士兵,无论是哪个国家都不会有好结果,损失自不用说,以后的名声也会彻底完蛋。 鲜有人做的事情,李元昊却做得理所应当,甚至连萧挞里都没有想到,一时间有些措手不及,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西夏中军在辽朝的包围上撕开一条口子扬长而去,留下的前军与后军苦苦挣扎,辽人目瞪口呆。 萧挞里杏目圆睁,美丽的云纹眉皱起,最后化作一丝无奈叹息道:“独夫民贼,无人能出李元昊之右!西夏完了……” 第七百八十八章大宋的下一个目标 独夫的心中之装着他自己,自己的安危,自己的皇位,自己的一切,但却与他人毫不沾边,即便是数万将士的性命亦是如此,在李元昊的眼中,这些将士只不过是他的工具,工具自然可以损耗与丢弃,对此李元昊毫无愧疚感,只希望自己逃出生天。 虽然有些心疼那数万可战之兵,但他也不过是心疼而已,除此之外,再无其他,仿佛是丢掉了库房中的一个珍贵物件,又或是打碎了一个精美的花瓶一样,与自己的安危比起来什么都不值一提。 显然他毫不犹豫丢弃麾下将士的行为让辽人意想不到,这根本就不是帝王所为。 萧惠也是被李元昊的果断与狠厉惊呆了,许久才缓过神来望着突围成功隆隆而去的西夏铁骑对太后萧挞里喃喃道:“李元昊之果决怕是无人能及,如若再拖延片刻,我军必能合围西夏大军,届时……” “合围又能如何?真要是合围了,党项人必然拼死反抗,鱼死网破之下,怕是还能走脱更多人,如今李元昊中军脱逃,西夏前后二军算是完了。命令大军分割围剿,我大辽不留降俘!” 萧惠一惊,看着萧挞里冷厉的眼神心顿时明白了萧挞里的用意,这是在给大辽立威,也是在为榆林城的百姓报仇,天下人都看重这场战事,大辽要向天下人展示它依然是强大的王朝。 别人不知晓,但萧惠却明白,大辽这次抵御李元昊的进攻消耗了多少国力,眼前这位太后在朝堂上力排众议,把大辽仅剩的家底都拿了出来,为此不惜配上了当年的嫁妆…… 萧惠相信在这位太后的统御之下,大辽定会再度崛起,亦如当年的萧太后为辽朝带来的中兴一般。 一旦大军被分割包围,那战局基本上就没有逆转的可能,李元昊率军逃脱的一幕多少人都瞧见了,中军主帅的逃脱让剩余的西夏人瞬间绝望,他们从未想到皇帝居然会丢弃自己,前军还有半数在水中,后军拼死抵抗辽人为大军争取时间,现在看来他们也被抛弃了,心中怎能不绝望?战意瞬间消沉,甚至出现了溃卒…… 兵败如山倒,一旦出现溃卒,战场上的局面便一发不可收拾,一个带动两个,两个变成四个,然后便是溃堤般的破阵…… 自榆林城被屠城三日之后,辽人心中对党项人充满了滔天的恨意,恨不得食其肉,喝其血,寝其皮,得到不留降俘的命令后,攻势越发猛烈凌厉,绝不会留下活口。 西夏后军已经被包围起来,奋力抵抗的士卒全数被斩杀,而溃卒则死的更惨,因为他们已经无路可逃,只会被各个击破死相更惨。 而前军则是死的憋屈,不少人在河水中被对岸的弩箭射杀,更多的人则是溺死与河中,罗轻衣在上游蓄水,决堤冲水而下,党项人自然倒霉。 前军后军加起来约有五万人,但在辽人的猛烈攻势下很快溃败,不留降俘的辽人可不会手下留情,他们把西夏人施加在榆林百姓身上的都还给了西夏人。 虽然也有些许西夏人逃走,但也逃不了多远,毕竟辽朝的骑兵一路追杀,人生地不熟的西夏溃卒能逃得了多远? 辽军大胜西夏军,西夏皇帝李元昊弃麾下将士,独率中军而逃,这样的告示张贴在辽朝各地,为的便是打击西夏,但告示唯独隐去辽朝不留降俘的事情,但要是消息灵通,还是能知晓一二的。 毕竟如此残暴的事情不宜在告示中大书特书,辽朝不是党项脸面还是要的。 但消息肯定瞒不住,很快天下人便知晓了事情的始末,或者说在辽太后萧挞里的安排下知晓了事情的始末。 先是西夏人侵入前套之地,攻取榆林城,之后西夏皇帝纵兵屠城三日,惨绝人寰,天下当哭!辽兵在太后的带领下击退了李元昊的进攻,并以不留降俘为报复,以四万五千党项人的性命为榆林城惨死的百姓偿命。 如此一来天下人都觉得西夏人是活该,而同情辽人的遭遇,只有赵祯知晓,这是萧挞里精明的公关手段,把自己和辽朝放在了道德的制高点,连他都不得不佩服这个女人。 不过也是,天下人眼中的辽朝本就是孤儿寡母,大宋夺了燕云,赵祯自己杀了辽皇,可以说是赵祯和大宋使得辽朝变成这样。 虽说是国与国之战,但终究是大宋占了便宜,失败者虽然失败,但却会获得别人的同情。即便是赵祯也不能左右人心,现在李元昊率军欺负这对孤儿寡母,自然让人不齿。 但更让人不齿的却是李元昊的行径,居然能把出生入死跟随他的将士丢下,独自一人带着中军逃跑,这那是一国之君所为简直是个十足的小人,辽人把这消息传播天下,这对李元昊甚至是西夏来说都是一种比战败还要可耻的事情。 赵祯自然乐见其成,顺带着也般辽朝传播一下,对于大宋来说,西夏夺取了前套之地才是不利的,现在看来隔岸观虎斗大宋这位观众还得了福利。 在赵祯看来,对于大宋来说下一个目标并不是辽朝,毕竟是正统王朝,还是大宋的兄弟之国,赵祯没有把握一口吃下它,辽朝的疆域实在太大了些,赵祯不能保证能彻底解决辽朝。 但西夏就不同了,赵祯相信现在的大宋有实力拿下西夏,只不过付出的代价却也不小,现在要做的是尽可能的让大宋的代价降到最低。 羊毛作为撬动西夏经济的杠杆正在缓缓发挥作用,赵祯放下皇城司和黑手送来的情报嘴角上扬,他一早便知晓李元昊的无情,在被包围之下做出舍弃前军后军这种事情并没有让赵祯觉得意外,这货才是宁愿我负天下人,不愿天下人负我。 三才在一旁小心的伺候着,官家这个样子定然是在考虑大事,万万不可惊扰,但随即听到:“可惜了,可惜了,让李元昊逃出生天,萧挞里最终还是棋差一招,没有把李元昊留下……”后续最新章节,请关注 第七百八十九章大宋的羊毛 对于西夏来说这次他们的损失十分惨重,因为李元昊的猜忌让党项的勇士死伤近五万人,这次出兵辽朝,并没有让大夏获得什么好处,奴隶没有抓回来,同时大夏损失惨重。 这还不是最糟糕的,中军的统帅,大夏的皇帝,统御西北的王者,居然丢下自己的麾下猛士自己保命去了! 这简直让党项人的祖先蒙羞,让天下人看尽了笑话,也让大夏的百姓蒙羞,也让所有人开始怀疑自己的皇帝居然会是个懦夫!皇帝的这一行为甚至让党项百姓抬不起头。 西夏的损失远不止那些死去的士兵,更多的却是对他们气势的打击,不过现在的党项人更多的却是在乎自己口袋中的钱财多少。 西夏即便是战败,即便是人口没有增加,但羊毛的产量却没有减少,尊严不光是刀剑拼杀出来的,有事也可用钱财买来,皇帝虽然抛弃了那些士兵,但伤心的也不过是他们的家庭而已。 对于其他人来说并没有什么影响,因为那些前来收购羊毛的大宋商人依然是客客气气,甚至绝口不提大夏的失败,战败仿佛从来没有发生过似得,钱照样挣,一个子也不会少。 现在西夏人攀比财富不像以前一样比家中有多少大宋瓷器,丝绸,而是攀比谁家的羊圈中羊多,谁也没有发现,党项人的习惯正在一点一点的改变,更没有发现河套平原上的良田越来越少,在他们看来上好的天地就应该用来畜牧,粮食能买几个钱?羊毛却能换来大量的真金白银,有钱了自然可以向大宋购买粮食。 开始的时候还有人觉得上好的良田变成草场有些可惜,但当所有人都在养羊,剪羊毛换取大量财富的时候,那些种植粮食的人便成了疯子,与金钱过不去的疯子。 现在的兴庆府周边即便是到了秋天也看不到金黄的丰收,放眼望去所能看到的皆是青青的草地,即便是皇帝的庄园也是如此,在西夏最穷的人也要想方设法的弄到一些羊,不需要多,只需十来只便能让他的生活慢慢好起来。 这样的富裕速度一般人可是梦寐以求的,世上哪有这种好事?整个西夏百姓都投入到这场轰轰烈烈声势浩大的致富运动之中,在赚的盆满钵满的同时,大宋的商贾却非常开心。 和普通的生意不同,他们从西夏购买的羊毛都会得到蔡记的补助,或者说是朝廷三司的补助,朝廷第一次摈弃了使用官员发放补助的措施,从而变成蔡记的帐房发放,只要核对的清楚,便可以当场领到钱,没有一丝拖延,当然补助的钱不会太多,但却刚好让商人不至在收购原料的时候赔本。 这种好事天底下上哪去找? 商贾自然是不会亏本的,即便是赵祯也没办法让商贾在亏本的情况下大肆收购羊毛,商人在得到原料的情况下便投入生产,这对大宋来说是一次良性循环。 商贾的工厂养活了大量的工人和闲置的妇人,许多工厂开始聘请专职的制衣女工,而工厂的毛衣买的非常好,不单单是在大宋,甚至远销辽朝西夏等地,连大食人都惊叹大宋的毛衣精美。 生产毛衣的重要工序便是把羊毛变成毛线,并且染上颜色,看似简单的过程其实非常复杂,连赵祯在看过染色与制线的过程都惊叹大宋匠人的聪慧。 毛衣也成为了大宋所拥有的另一件重要商品,这便是垄断的好处,即便是辽人,西夏人想要仿制,技术先不说,单单是成本便是大宋的数倍由于,因为他们不具备大规模生产的条件。 毛衣的销路畅通,上京城,兴庆府,都是热销之地,党项人在羊毛上赚足了钱财,手中有钱的他们自然不会在乎花大价钱购买精美又保暖的毛衣,但他们却没发现,这毛衣所用的毛料只是他们羊毛的一小部分,而价钱则是极高。 党项人走的是量,而大宋走的是精品路线,两者自然不可同日而语,这便是技术之间的差距,党项人只能走在生产链的底层,成为大宋的服务者。 此时,羊毛已经成为党项的重要经济来源,甚至在普通人家都占据了相当高的比重,这时没人会想到另一个问题,如果大宋有一天不需要西夏的羊毛会怎样? 所有人都没想到,因为他们只看见大宋商贾从他们手中大量的收取羊毛,并一个劲的喊着羊毛不够用,下次还要更多,他们不知道毛线的制作过程,只看到了落在手中的真金白银。 其实大宋在生产毛线的同时大量的囤积毛线,从西夏收购来的羊毛只要用不了,便全部变成各种颜色的毛线囤积起来,时间长了大宋囤积的毛线便越来越多,多到让一些商人害怕的程度。 有些人实在不明白为何到了这种时候,三司还要给予他们补助让他们去西夏购买更多的羊毛。三司的解释是羊毛不光能做成毛衣,还能织成精美的挂毯,毛毯,甚至是地毯! 作用多的是,但价格也自然水涨船高,一张地毯的价格甚至是等量毛线制成毛衣的数倍有余,而且越大越贵,听说上京城的辽人贵族订购了一张地毯,大小足有十丈,价格足有万贯! 这就有些吓人了,但更大的订单却是来自遥远的大食,甚至欧罗巴!大食人不惜重金也要买下一块巨室大小的地毯,说是要铺在他们的寺庙之中,大食人对寺庙有着一种疯狂的崇拜与执着。 大宋每年向外出口的羊毛制品便如小山一般惊人,而带来的财富却更加惊人,据说三司在明州,杭州,福建路设置的市舶司衙门,每日都会收取高额的关税,即便如此,大食人对大宋的羊毛制品依然是趋之若鹜。 以赵祯的性格怎么会吃亏?有蔡伯俙主持三司的开源,大宋在西夏损失的钱财,只会更快的补上,这便是他蔡伯俙的经商头脑一般人可比不上。 而大宋的羊毛之计已经逐渐展现出来,西夏对于养羊趋之若鹜,甚至有些竭斯底里的疯狂掺杂其中,就说连李元昊都开始圈地养羊了……后续最新章节,请关注 第七百九十章大宋中心 中华大地的北方总是比中原地区最先感觉到寒冷,今年与往年不同,冬季奇寒,连一些往年不会冰封的湖水都彻底封死,马车都可在冰面上通行,北平府的百姓都觉得有些受不住,连连埋怨今年的老天爷也不帮大宋的忙,东京城的百姓还在向北平府迁徙嘞! 但即便是奇寒的天气也不能阻挡百姓迁都的热情,不断有马车,牛车,甚至是驴车开进北京城,凡是第一次抵达这里的人,无不被这高大宽阔雄伟的城池所惊呆,当他们回过神来的第一件事不是急着找自己的居所,而是想方设法的找人写信。 很快另一个问题出现了,邮递业务在这个时代可不是人人都能享受的,若非官身,你要花上大笔的钱财请人托关系才能用上朝廷的递驿。 很快边有热情的当地人上前,指着一座绿色的小衙门道:“老弟要是寄信便去那个小官衙,会写字最好,笔墨纸砚都有,只要十文钱,寄到东京城也不过百文,如若不会写字,便请人代笔,费用颇高,需得五十文,邮费亦是百文便可。” 还有这种好事?刚来的百姓抱着试试看的想法便进了那小衙门,这里虽也算是官衙,但衙门中的小吏却是笑脸迎人,给人一种身在酒馆茶肆的感觉。 来人小心的开口试探道:“这位官人,俺要写信寄回东京城。” 小吏迅速开口道:“邮资一百文,剩下的资费便在西面的墙上,不懂便问。” 来人还从未见过如此贴心的小吏和服务,顿时有种受宠若惊的感觉,连连开口道:“知晓了,多谢官人,多谢官人。” 他哪里知道,邮局开设没多久,赵祯便微服前来,小吏的态度嚣张,效率低下,被赵祯一人赏了四十脊仗赶出衙门永不录用,之后的小吏若还如此,也都是四十脊仗的下场,并且递驿拖延脊仗五十罚铜十斤! 自此以后便没人敢怠慢邮递驿的差遣,打起十二分的小心办差,甚至笑脸相迎,有惩必有赏,这是赵祯的准则,邮递驿的小吏也是大宋小吏当中例钱最高的,谁不想保住这样的饭碗? 那人在书信中把一路上到北京城的见闻与变化详细的描述出来,他算是开了眼,没想到这个世上居然还有比东京城更加繁华的地方,并在信中催促亲眷和邻里早日搬迁到北京城,最后付了邮资,递给小吏。 小吏不用看书信也知晓写的什么,笑眯眯的说道:“你这是规劝亲眷早日搬迁的吧?这就对了,咱们北京城可比东京好上太多,要想挣钱早日落脚才是上策!” 那人自然对小吏客客气气,给了点茶钱便得了许多有用的消息。 小吏收了钱自然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唠家常似地说:“你家若是在东京城内有地契,也在开封府登记过便是走运,可去北平府衙门领取对应房宅,你也应当知晓咱们北京城可是本着先到先选的法子,过期不候。 北城多是高门大户的官宦之家,靠近皇城,要想谋个杂役差遣便去那里,若是你有手艺,南城便是个好去处,不少匠人最那开铺子,若是在工厂中当过差,那算你走大运,西关大街上边有专门招收的摊子,去那登记,不日便可开工,月钱最少有五贯,还包晌午的饭食!” 这算是把话说的清楚,来人连连道谢的离开,先找了房子,便在北京城落脚,很快便得了工厂中的活,果然月钱五贯,不日上工,一下子便让他在北京城站住了脚。 这一幕在北京城中不断的上演,即便城中寒冷也无妨,只需在南门吉庆街上买个铁炉子回去,装好铁皮管子,在炉中烧上石炭,没过一会房子便暖和起来,还不用担心烟气熏人,让人能挨过这个寒冷的冬天。 铁炉是贫穷人家用的法子,真正的富贵之家是不喜的,毕竟铁炉再好也要不时的添加炭火才是,烟气不逊人,石炭却会把屋里弄脏,有钱人家都用的暖炕,这暖炕一旦烧起来,整个房间温暖如春,又不见明火和烟气,谁家不喜,只不过请人盘炕费时费力些。 但却带动了城中的一项产业,养活了不少的闲人,如今的北京城和东京一样,只要你肯吃苦有力气,便绝对饿不死。 在赵祯和朝臣们眼中,如今的北京城乃至北平府都步入了正轨,粮食不断从各地以公路运输过来,而火车这样的运输怪物却在运输富贵人家,本应自己雇车前来的他们在付出大量钱财之后便拥有了乘坐火车的权利,这是唯一让赵祯不忙的地方,但朝中官员的意思是,大宋粮食颇多,不在乎路上运输的损耗,还是要以人为本,先把人弄来再说。 支持的官员很多,赵祯只得无奈同意。有的时候皇权也不是那么好使,尤其是当你想做一个明君,仁君的时候…… 隆隆的火车载着大宋的“希望”抵达北平府,赵祯不得不说这些富人的抵达的确为北京城带来了飞速发展,各种娱乐生活开始充斥于这座兴起的城市,而北京城的工厂建设也加快了,因为富人带来了资金,有钱能使鬼推磨,这话虽然有些夸张,但有钱却能使北京城的匠人在冬天里加快工厂的建设。 这个时代的人们总喜欢在国都附近创业,并把产业想方设法的转移到国都,在他们眼中天子脚下便是最好的地方。 但蔡记却考虑到了成本问题开始把自己的工厂往人口稠密,但消费不高的地方转移,蔡伯希很聪明的发现廉价劳动力能减少成本。 距离辽夏之战已经过去了小半年,但这场战事的影响却是深远的,这一战让辽朝重新树立了他的王朝威仪,大国风范,也给了辽朝重新站起来的资本,这是赵祯不愿看到的事情,他本来认为李元昊的十万大军即便不能夺取整个河套之地,也能重创辽朝,让它伤敌一千自损八百,但谁想到李元昊居然能如此怕死懦弱,活生生的抛下千军后军约五万将士自己率中军跑路? 李元昊没死,辽朝保住了前套之地,并且树立国威,赵祯怎么算都觉得自己没占到便宜……不断自语:又吃亏了!有吃亏了……后续最新章节,请关注 第七百九十一章与智者同行 当全天下人都赞叹辽朝的力量与国威时,赵祯不在乎,当全天下都在唾弃西夏那个无德君主时,赵祯也不在乎。 辽朝这一战别人不知道赵祯自己却知道,辽朝几乎倾尽了国力,单单是从上京城绕道奉圣州前往榆林便是困难重重,与以往不同辽朝的大军根本无法直接穿过奉圣州抵达榆林,而是要从北方绕一个大圈。 这对辽朝来说简直是一次前所未有的急行军,更为重要的是太后萧挞里亲自率军迁往榆林增援,一个国家居然要让一个女人领兵出征,这本就是这个国家疲软的象征,也是一个天大的笑话,还好有萧太后的先例在前,这也没什么,毕竟萧挞里赢得了战争。 而西夏在赵祯眼中本就已经完蛋了,羊毛的计策在西夏大获成功,当李元昊的皇庄也开始圈地养羊的时候,赵祯便明白李元昊自己也掉进了大宋的全套之中,占据良田千顷,水源充沛的西套之地,肥沃的宁夏平原居然开始退耕畜牧,真是个天大的笑话。 在北京城漫步,突然赵祯看着极具犹太人建筑风格的寺庙大为感叹,这建筑在大宋罕见的采用了卷、拱等式样,主要特征很是明显,厚实的墙壁、窄小的窗口、半圆形的拱顶、逐层挑出的门框装饰和高大的塔楼,并大量使用砖石材料。 充满异域特色的建筑自然也让人好奇,但在北京城的百姓眼中,这样的寺庙和袄教基本一样,只不过是番人的寺庙的造型奇特一点罢了。 但他们不知道,就是眼前独特建筑中的人才为大宋的金融提供了大量帮助,无论这种帮助是一赐乐业人主动的或是被迫的。 赵祯不得不承认犹太人天生就长着一颗经济头脑,并且兼具了政治智慧在其中,但他们文明的战斗力却并不是所有人都有,对于犹太人的历史,赵祯了解的并不比拉比这个年老的智者要少。 所以在赵祯面前,拉比总是睿智的不去和赵祯争辩所谓的历史,因为他发现自己说的越多,大宋皇帝给出的答案便越多,自己发现本族的黑历史便越多,以至于他不愿与赵祯谈论一赐乐业人的过往。 特殊的建筑自然有着特殊的花园,这里的花园种植着一赐乐业人最喜爱的银莲花,甚至有几个少见的戴胜鸟出现在花园之中,头上如凤冠般的羽冠让这只鸟变得无比高贵。 “怎么样,大宋提供的武器与军备已经在明州装船很快就会运送到阿巴斯,朕信守承诺。” 拉比躬身行礼道:“官家的守信如金子般宝贵,我一赐乐业人感谢陛下,复国之后便会定期还款……只不过我一赐乐业人能参与大宋的羊毛战争吗?” 随着拉比的话赵祯骤然起身,而护卫在赵祯身边的亲卫迅速而整齐的拔出腰间的横刀,刀光乍起声音如一,直直的伸向毫无反抗能力的拉比以及目瞪口呆的塔利班,他不知道为何拉比的一句话就把他和自己推向了地狱的大门。 拉比并没有一点变化,依然气定神闲的坐在原地一动不动,显然他知道赵祯不会真的杀了他。 即便是被拉比吃的死死的,赵祯也只能无奈的挥了挥手,待亲卫退下,赵祯才再次开口道:“你是怎么知道的?” 难怪赵祯惊讶,羊毛之计乃是大宋的绝密,虽然声势浩大,商贾也是大张旗鼓的收购羊毛,但知道这是对付党项计策的人,在大宋绝不会超过五个,其中还包括赵祯本人。 拉比微笑着抬手指了指自己的脑袋:“上帝赐予了我们经商的脑袋,对于财货之道,一赐乐业人拥有更加敏锐的观察,就如人对香臭的区别一样。西夏人占据了大片的草原,原本养羊也不过是满足他们的需要,但大宋对羊毛的重金购买却使得西夏开始大规模的圈养本不需要的东西。恰恰又是山羊而非绵羊。” 话已经说的足够明白了,党项人大量养殖不需要的东西,必然会影响他们原本需要的东西,草场再大都是有定数的,羊的数量多了,自然会影响马的数量,山羊这种温顺的动物对草场的破坏程度往往是毁灭性的,它虽然性格温顺,但却会用坚硬的蹄子刨开冬日里僵硬的土地,咀嚼草根,待第二年开春,青草便不会再次生长。 而山羊身上的山羊绒却是大宋商人最为青睐的“宝物”,价格高的吓人。破坏是缓慢的,要两三年的时间才能看出来,而拉比却看到了表面便明白内里。 赵祯缓缓坐下,自己还正是小看了拉比的智慧,或者说拉比善于对事物的观察与分析。 “你觉得党项人多久会发现这个问题?”被拉比这么一说赵祯突然觉得心中没底,稍稍忐忑的闻到。 “成数之低犹如在浩瀚的沙漠之中遇到绿洲。人总是会被眼前的东西蒙蔽,在如此巨大的利益驱使下,党项人不会也不能舍弃这个好机会,如果我猜的没错,大宋应该已经大量囤积毛线了吧?” 赵祯再次捏了捏手指,真想杀了眼前这个老狐狸啊!第一次觉得聪明人很讨厌…… 但从智者的身上却能找到自己需要的答案,这就是为什么人们需要智者的原因,拉比分析的没错,别说是西夏的普通百姓,就连西夏的贵族,甚至是皇帝李元昊本人都对圈地养羊趋之若鹜。 谁和钱过不去?西夏与辽朝和大宋的环境不同,往往是通过掠夺的手段让本国繁荣富裕起来,所以这种财富挥霍起来很快,渐渐地有人发现,西域已经被掠夺的差不多了,可财富的消耗非常惊人,如果没有新的收入,那自己习惯了的好日子便会很快到头。 谁也不愿再回到原先的日子,这时大宋采购羊毛便成了瞌睡送枕头,也是党项人的救命稻草。 西夏人怎么会放弃这种轻松发财致富的机会,再说羊群多了也是在为西夏储备粮草不是吗? 身穿窄边细柳花纹的皇城司官员走进一赐乐业人的街区,把手中的密信交给了亲卫转身就走。 圈地是一场可怕的灾难,据皇城司的密谍回报,兴庆府周边已经有大半的土地变成了草场。这还是西夏的京畿之地,别的地方便更加不堪了,尤其是距离大宋较近的州城,圈地养羊之风愈演愈烈,有些州府连一块农田也没有。 第七百九十二章包拯的两面 冬日里的寒风最是凛冽,所到之处百草枯萎万物凋零,地上的薄薄干干的积雪在寒风的吹拂下形成一阵狂暴的雾霭,在空中狰狞的飞舞着。 如此寒冷的天气里赵祯的乾宇殿却温暖如春,六个巨大的铜炉树立在大殿之中不断的向外散发着惊人的热量,没办法,乾宇殿实在太大了些,要是现在这里进行朝会,就只能用上这种办法。 为此赵祯不得不在今天的超会上宣布,冬日里的大朝会全部改在文德殿进行,瞥了一眼包拯,果然这货连连点头,三司的节流差点被他做到极致,而蔡伯希的开源亦是如此。 朝臣们表面上说蔡伯希这一外戚不该任职三司副使,但在背后夸赞他干得不错,最少朝廷的钱包鼓了,但对于包拯……朝臣们则是表面上夸他一丝不苟,铁面无私,在背地里却说他是冷面无情,榆木不开窍。 往日里的包拯即便古板也不是不会变通,怎么担任三司使一职就如此木讷了呢? 文德殿本就是留身奏事的地方,大朝会散了之后赵祯就直接点名留身奏事的朝臣。 “三司使包拯,副使蔡伯希留下,朕有事和你们二人详议。” 朝臣们都知道这是一定的,最近的三司可是出尽了风头,节流之事遭到朝臣非议,开源之事使得大宋富裕的同时也带动了西夏的富裕,朝臣们不理解,为何要让西夏如此受益。 大宋的朝堂之中不缺乏聪明人,既然官家这么做必有其中的道理,某些聪慧过人的,如欧阳修,范仲淹等人隐隐揣测这是官家的疲敌之计。但他们自然不会上疏,赵祯也没有在朝堂中解释。 三才眼观鼻鼻观心的站在原地一动不动仿佛一座木雕似得,这是官家在训斥朝臣,自己不能表露出任何一丝的表情,否则得罪朝臣的内侍可没有好下场,朝臣的数次参奏就会让官家把宫人训斥一顿,重则责罚,谁没事找这罪受? 但不得不承认,官家骂人……还是很有新意的…… “包拯你是榆木做的脑袋吗?瞧瞧这些奏疏,小山似得都快比朕高了,全都是参奏你的!旁的事情也就罢了…你怎么连人家翰林院的公事钱都克扣了?” 包拯古板的说道:“启奏陛下,所谓的公事钱就是翰林院去蔡记吃吃喝喝的钱,臣在蔡记的账册上看到,付钱的人是……” “朕不想知道是谁付的钱,公事钱本就是衙门自用,人家用不掉了,长官请下属吃饭又如何,总不能让人家退回三司吧?” “陛下圣明!” “嘎?” 包拯的不卑不亢的样子让赵祯一时间错愕?待看到蔡伯希在一旁热泪盈眶这才恍然大悟,包拯这货是在为蔡伯希减轻压力啊! “你倒是挺会护着下属,为了蔡伯希这小子你倒是愿意得罪人。” 包拯摇头道:“陛下谬赞了,国之公帑岂能随意奢费?三司主管天下财计,每年消耗万巨,单单是这公事钱便浪费颇多,陛下让臣主管节流,臣不敢不尽心,翰林院官员完全可以自掏腰包吃喝。” 见包拯不承认,赵祯也不说什么,毕竟这种话也不可明说,点头道:“此话有理,但这种事情便不要追究了,公事钱本就有招待下属只用,你也不要克扣了,太多的参奏对你自己也不好。” 包拯躬身道:“臣遵旨!” 见包拯应下,赵祯也算是放心了,这包拯是个难得的管家,虽然在财计一道上并没有多少开源之策,但节流和剔除三司的蛀虫却是一把好手,账册清楚,复查仔细,甚至还派人到各个衙门查验,否则绝不入册上奏,为此揪出了不少的贪腐,让朝廷节省了大量的钱财。 **是一个国家走下坡路的重要原因,如今的大宋可不能重蹈覆辙,纸终究是包不住火的,一旦朝廷**,百姓必有怨言,对朝廷的信任也会每况日下,民意四起。 所以赵祯才会让包拯主持三司,当年丁谓推荐了两个人,一个是蔡伯俙,另一个便是包拯,两人各有长处,但却也各有短处,赵祯把两人都放入三司,这才取长补短,使大宋国库充盈。 这段时间大宋的国库之丰盈,实属罕见,别说是超越了太宗,真宗,即便是比之盛唐也多出数倍!有钱了自然好办事,甚至都不知晓该把钱花在哪里。 这其中还有一项非常重要的改变,原先大宋的钱财都用在了养兵,养官,岁币身上,现在三冗三费解除,大宋的开支骤然减小,盈余便越来越多了。 “蔡伯俙,你有什么要上奏的?”赵祯早就发现蔡伯俙的手在衣袖里乱翻。 见官家终于点了自己的名,蔡伯俙连忙从袖口中掏出奏折递给三才道:“启奏陛下,这是今年三司的盈余,数量颇为惊人,朝廷各衙门已经领取了开支,剩下的便是臣的一点建议。” 赵祯翻开奏折,过亿贯的收入让他惊呆,虽然知道大宋收取的税赋关税颇多,但从未想到能过亿,这还是盈余下的钱财,除去了正常的开支,以及兵饷等等。 “毛衣的数量够多吗?” 赵祯突然开口问到,让蔡伯俙有些摸不着头脑,只能实话实说道:“毛衣在我大宋的销量甚好,而在外邦之地更是一售而空,甚至比得上丝绸与瓷器。要说数量应该还有一些。” 赵祯想了想道:“羊毛的补贴如何?” 这句话让蔡伯俙脸色稍稍难看:“启奏陛下,朝廷对商贾购买羊毛的补助是否太多了些,毕竟补助的钱财可不在少数,应当减少补助。” 赵祯摇了摇头道:“不行,补助依然照旧,朝廷也可以给商贾大量的订单。维持商贾的收入。” 包拯开口道:“陛下的意思是把这些毛衣配给军中?!” 谁说包拯古板,他的脑子转动的还是很快的嘛!赵祯点头道:“没错,军中需要大量的毛衣,而商贾为了满足朝廷的需要,必然会增加羊毛的购买数量,间接的加大党项人养羊的力度。” 蔡伯俙和包拯对视一眼,他们两人都知道大宋的羊毛之计,这羊毛的功效已经缓缓的显露出来,看来官家这是有新的旨意要下达了。后续最新章节,请关注 第七百九十三章落入圈套不自知 冬天的寒冷使得大宋的将士颇为受罪,尤其是在中原呆久了,刚刚搬迁到燕云之地的将士们,他们住在军营之中可没有北平府百姓之家的暖炕,最好的取暖工具不过是铁炉子而已,即便如此,石炭的供应也是个大问题。 最好的保暖手段还是要靠自己,身体要强壮,吃得饱,穿的暖,再加上半天的训练,半天的巡逻,将士们的体温保证就不成问题,为此,赵祯看重了大宋的毛衣,如果能为每一位戍边是将士提供毛衣,那不光能使得将士们的冬天得到保障,也能收买军心不是? 所谓有付出才会有回报,在赵祯看来,钱所能解决的问题便不是问题,大宋将士戍边苦寒,那便给他们发放温暖的毛衣和不错的食物,朝臣们开始有反对的声音,但当赵祯大发雷霆的说出:“将士们戍边苦寒,为国守疆,难道他们穿的衣服不该和大宋百姓一样吗?难道他们吃的东西不该和北京城百姓一样吗?”在此之后,朝中反对的声音便小了很多。 大宋的将士并不都是需要毛衣的,只有西北地区的戍边将士需要,尤其是燕云之地以及盐州,洪州这些地方,毛衣是必须装备军中,按照司天监的记载,今冬的寒冷是百年不遇的,赵祯自己也在崇文苑中查找对比了有关物候的数据发现,现在很可能迎来了所谓的小冰河时期。 这还只是个先兆,历史上的明朝遇到了真正的小冰河时期,而现在的大宋好不到哪去,连南方温暖的江宁府,苏州府都开始了狂降暴雪,这对农耕民族有着极大的打击。 好在大宋的粮食储备已经完全能应付灾难的到来,而毕竟岭南之地还有不少地方没有收到波及,加之有南海诸国的粮食,大宋的日子并不难过,但对于西夏和辽朝来说便不是这么一回事了。 大宋需要大量的毛衣装备部队,给寒冷的将士送去温暖,于是一份天大的订单出现了,大宋没有一家商号能把这庞大的订单吃掉,即便是蔡伯希也不行。 于是又按照当初的方法,由蔡记牵头,多家商号联合起来,共同完成朝廷的订单,为此,三司的拨款甚至先一步送到商贾的手中让他们有钱购买羊毛以及请人制作毛衣。 如今的毛衣可都是要靠人一针一线缝制的,除此之外便没有其他法子,当然把毛线织成布的机器,格物院正在加紧研发,如若能成功将会大大提高工厂的效率与速度,并且减少成本。 毛衣的订单如此之多,那购买羊毛便成了当务之急,因为购买量巨大,西夏为了防止辽人把他们的财路抢去,不断的增加山羊的数量,而山羊在寒冷的冬天里要生存下去就必须要刨开被冻得僵硬的土地,去吃那些冻土之下的草根。 党项人的牧场面积已经达到了前所未有的程度,即便是李元昊见了都有些害怕,因为在党项已经没有多少农田了,上好的农田都已经被草场所替代,李元昊之所以不改变现状,不是因为他没有发现问题的所在,而是他有了钱。 今年的正旦朝会在封闭许久的乾宇殿中举行,北方的寒冷让许多已经习惯了东京城气候的官员不适,为此赵祯特意多赏赐了些炭火钱,还别说,今年在北京城中为大宋贺正旦的使者并没有因为寒冷而减少。 甚至有了愈来愈多的迹象,许多国家因为大宋的商品而获利,对大宋的商品又爱又恨,前来的使者多是请求与大宋互市开设榷场的,大宋到现在为止也不过是在大同府开设榷场。 辽人和西夏人在大同做买卖自然方便,因为两国紧邻大宋,买了东西之后便能轻松的运回国内,这样不用在路上花费大量的钱财。 但对于其他周边国家来说并不方便。谁敢随意出入西夏的土地,身为一国之君的李元昊已经把西夏的名声败坏了,别人不看西夏的百姓如何,只看你一国之君的皇帝是什么样的人品。 对于这一点,大宋还没说什么,便遭到了西夏和辽朝使者的强烈反对,因为他们怕这些小国把大宋的上好货物分走……面对西夏和辽朝的两国威胁,小国使者的提议也只能不了了之。 当所有的朝臣和正旦使者都离开的时候,西夏使者却请求留下,并拿出了李元昊所书的另一份国书,外臣也能留身奏事,多是两国皇帝之间的一些私密言论,所以并没有外人在场。 赵祯看了李元昊的国书后脸色平静,但心中已经被西夏人的愚蠢所惊呆了,李元昊居然请求大宋售卖大量的粮食给西夏,并且用羊毛作为交换! 显然这是在告诉赵祯,西夏的良田已经变成了草场,而山羊的破坏能力展现了出来,赵祯笑道:“据朕所知,西夏占据了整个西套平原,甚至连后套都落入到了你们的手中,现在居然对朕说粮食不够吃的,这要是传出去,岂不让人笑话?” 使者拓跋余晖躬身说道:“尊敬的陛下,并非是这样的,我大夏的粮食足够支持到明年开春,只不过我皇担心今冬过去的慢,开春了还需接应一阵,所以提前做好万全准备,希望陛下下旨,命榷场开售粮食。” 赵祯微微点头,这话说的还算是有水平,但别人不知道,赵祯却通过皇城司对西夏的情况了如指掌,榷场售卖何种商品都是由大宋说的算的,而粮食作为重要资源,大宋一般不会对外售卖。 现在西夏如此开口,李元昊为此甚至用上了国书,显然说明西夏的粮食已经不够了,而李元昊已经意识到这个问题,开始准备粮草。 “也罢,朕便帮你西夏这个忙,度过难关便是,以后大宋用粮食换取你们的羊毛如何?” 拓跋余晖眼睛一亮,对于西夏来说羊毛的数量非常多,现在各地都在养羊,不愁没有羊毛,而相比种植粮食,养羊要轻松的许多,而且利益很高!这是天上掉下来的好事,所以他毫不犹豫的答应下来。 “臣多谢陛下!” 很好,西夏引进落入了自己的圈套,赵祯无比激动,但表面上还要表现出平淡和若无其事。后续最新章节,请关注 第七百九十四章“自恋”的帝王 人类的发展历史其实就是改造自然的历史,人与这个世界本就很难相互和谐相处的,因为人的心中想着的东西太多,利益驱使的也太多,比如现在的大宋,因为水泥厂的增多,煤炭的开采,许多河流遭受到了污染。 但赵祯没有办法,社会的快速发展有的时候就是要牺牲一点东西,在后世他还有些不太理解,现在却明白了,当然要说被破坏最为厉害的地方,还是西夏。 赵祯的皇城司密谍的奏报让赵祯看的触目惊心,能让李元昊开口向大宋求助不是没有原因,党项人本就依靠草原生活,在羊群大规模的养殖之下,对草原的破坏力更是惊人。 再加上原本肥沃的宁夏平原退田转牧,一时间党项人根本就没有把握好其中的衔接,导致大片的良田被粗暴的改造成牧场,即便是隔着纸张赵祯都能感受到圈地的可怕。 随手把密信揉碎扔进碳盆之中,上好的银丝炭瞬间就点燃了纸张,升起一股白烟消失的一干二净,对于西夏的百姓,赵祯还是同情的,西夏虽然已经是封建国家,但他的奴隶制度并没有被彻底废除。 相对于辽朝和大宋,西夏的等级制度更加森严,人的出生便已经定下了上下之分,在地方行政上,西夏还保留有奴隶制和军事割据的特点,地方行政组织军政合一,一般充任地方长官的多是部落首领,并担任着军事职务。 部落的首领往往拥有很大的权利,圈地这种事情对于他们来说再容易不过,好一点的部落实行集中财富,首领带着族人一起牧羊,收割羊毛,贩卖给大宋商贾之后再分配利益。 而更多的则是落入了部落首领自己的腰包,财富多的让人眼红,于是便引起了部众与首领之间的矛盾,哪里有压迫哪里就有反抗,显然掌握强大力量的部族首领很容易镇压反抗,死去的人越多便能获得更多的草场,更多的羊群,从而获得更多的财富。 有些生性残暴的首领甚至屠杀那些手中掌握大量土地的牧民,从他们手中获得土地,或是把他们赶到偏僻的地方任其自生自灭,这是非常残忍的做法,但李元昊和西夏的朝廷却不会却约束,甚至连谴责也没有。 一是因为部族首领对自己的族人拥有非常大的权利,全族的事物都由他处理,二是因为李元昊需要这些人的支持,征战的时候,这些部族也是西夏的重要军事力量。 这些部族的首领也不傻,他们自然会对李元昊上贡,羊毛的收成他们会交出一小部分给李元昊,但却不是朝廷,所以西夏虽然买了羊毛,但朝廷却没有获得太大的利益,钱财大多落入贵族或是部族首领的口袋里,百姓得到的并不多。 森严的等级制度之下,贵族,首领开始不断的扩大自己的圈地,这是一种无情而残酷的行为,赵祯在得知西夏的状况之后甚至觉得有些不寒而栗,文明社会中依然存在着野蛮,与此相比,大宋百姓的生活环境简直是好上了太多。 天气的寒冷,食物的短缺,没有朝廷的赈济,西夏的穷人大多依靠仅剩的口粮充饥,这时候他们才想起来向大宋购买粮食,但一个悲哀的事实却是……榷场禁止粮食的买卖! 这无疑是给西夏人的当头棒喝,不当吃不当喝的羊毛再金贵也没有粮食来的重要,此时的西夏人才意识到,人的最基本需求是活着,没有粮食的他们怕是会饿死,即便手中有再多的羊毛又有何用? 于是一些寻常百姓家开始无奈的宰杀这些能为他们赚取钱财的山羊,因为不这么做的话,怕是他们连这个冬天也过不下去,即便他们手中拥有财富,辽人也不会把一粒粮食卖给他们,大宋也是不会。 难怪会有这份李元昊言辞恳切的国书,赵祯当然会答应,他要让世人看清楚大宋是怎样一个宽仁的国家,正朔的王朝,拥有慈悲之心的帝王! 虽然赵祯正做着极为不光彩的事情,让西夏人觉得他们手中的羊毛能从大宋轻而易举的换取粮食和生活所需,那他们还会再种植粮食吗?如若让他们觉得手中的羊毛能成为一种流通的货币,那有一天这些羊毛变得一文不值的时候会怎样? 但现在赵祯觉得自己是一个伟大的人,摒弃前嫌拯救西夏百姓的仁君,圣君,华夏历史上的帝王楷模,……嗯!赵祯微微点头喃喃自语道:“就是这样!” 三才已经在边上装木头人了,官家自得的时候还是不要打扰的好,肯定是有自己不知道的事情,国家政事自己岂能猜得透?门帘被撩开,一股寒意飞快的钻进三才的脖后梗,他站在这个位置就是为了第一时间察觉寒意。 转头恨恨的瞪了一眼小内侍,打出一个噤声的手势。 小内侍瑟瑟发抖,三才暗骂一声没出息,一个箭步便窜了出去,顺手把厚厚的门帘压好,屋里暖和室外寒冷,冷气徒然冲入会激出病气的! 要是官家病了,那可如何是好,有几颗脑袋也不够皇后娘娘砍得…… “出了何事慌慌张张的!宫闱之内成何体统?难道内侍省的人没有教你!” 小内侍被三才一吓更加慌乱,结巴着说道:“是陈大官叫小的前来,说是把这个递给官家,他已去御马监牵陛下的雪中白了。” 三才眼睛瞪得老大,雪中白是官家最爱的御马,即便是官家的亲妹妹长乐公主,讨要了几次官家都没给,陈彤去牵马作甚,难道是出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官家一定会骑马赶去? 伸手夺过小内侍手中的匣子,微微打开了一个缝隙便瞧见一块铜制的腰牌,这种腰牌在大宋再平常不过,是五品官的腰牌而已,即便是仍在自己的面前,自己都懒得弯腰去捡。 待他借助阳光看见上面的字迹后,便把眼睛瞪得老大,身体开始微微颤抖,小内侍刚欲说话,三才便嗷~的一声窜了出去,直直的冲向往日你寂静的御书房…… 只因为腰牌上刻着“东海宣化使”几个字,但谁也没有三才清楚这几个字在官家心中的分量,即便是官家有时在做梦的时候都会念叨…… 第七百九十五章李元昊的自信 古老的宁夏平原上,黄河正缓缓而行,在这里形成几字形的前半部分,因为有这蜿蜒转折,所以水势平缓,孕育了璀璨而壮美的河套文明,黄河两岸的土地被这条长长的母亲河所滋润着。 可现在不同,原本倚靠在黄河边上的肥沃农田已经消失不见,李元昊站在兴庆府的城楼上放眼望去,永远是那单调的翠绿色草原。 但对于西夏来说,绿色的草场上移动的“云朵”才是最为重要的,这些移动的雪白都将变成大夏的财富,不知何时开始,每当心情不好的时候走上这座城楼,看着草原上的风景他的心情便好上许多。 “尚父叫朕来,难道就是站在这里看风景?” 李元昊已经习惯了这样,但野利仁荣叫自己前来还是第一次,他不知为什么奇怪的开口询问。 “陛下,难道您不觉得眼前这景象怪异荒诞吗?” 瞧着李元昊完全不当回事的样子,野利仁荣深吸一口气,带着一丝失望的说道:“陛下,曾经的西夏虽没有立国建业,但党项人团结一致,自产自足之下,并不缺乏多少吃喝,粮食咱们有,牛群,羊群,马群在草原上奔跑,但现在呢?牛群消失了,羊群的规模越来越大,有些牧场上马群的踪迹甚至消失了!陛下!我大夏可以没有良田,可以没有财富,可以没有享乐,但却不能没有战马啊!陛下!” 李元昊微微点头:“没错,尚父说的是,战马是我西夏人最重要的东西,也是本钱,但现在即便是朕也没办法约束那些人,战马已经没地方可养了。若是想养马,那就必须以朝廷为主,圈地化为牧场,可现如今良田上还不够,哪还有地用作养马?只能把那些良田充作养马之地!” 野利仁荣身体微颤:“真要是这样,我大夏便一寸良田也没有了……” 李元昊笑着说道:“良田没有了咱们可以用羊毛从大宋换取粮食,他赵祯可是金口玉言说出来的。” “若大宋皇帝不给呢?” 李元昊冷笑:“他不会不给的,皇帝可是金口玉言,九鼎之重,岂能食言?再说他不给难道我大夏不会自己去取吗?!他赵祯难道就不害怕我大夏挥兵南下?” 野利仁荣一时间张口结舌,没想到陛下居然是如此打算,把本国最为重要的粮食交给大宋把持,若大宋不给便南下犯边,这岂不是和强人没有区别?! 大夏是一国,名正言顺的一国,陛下是一国之君,大夏的皇帝,岂能如山匪流寇一般?自己的本意是让陛下约束国中的贵族,让他们少圈地,或是把牧场再次变为良田,可谁知陛下的解决办法居然如此荒唐。 野利仁荣仔细的看了会李元昊,他从未想过,曾经自己最为得意的学生居然会是一个如此不择手段,行事荒谬的一个人。 最近甚至传出了李元昊与野利遇乞之妻没藏氏有染的消息,连自己大将军的女人都会去碰,朝中的流言蜚语已经沸反盈天,真不知道天下还有多少人不知道。 野利遇乞现在还是猜测,但这么多人都如此说的话,猜测就会变成现实,幸亏把没藏黑云送到了大宋的西夏都亭驿,野利遇乞作为大夏的使者正在那里,野利仁荣觉得自己做的没错, 这个时候就应该把野利遇乞和没藏氏放在一起,只有这样才能打消朝中大臣的疑虑也能打消野利遇乞的猜测,才能堵上天下人的嘴。 无论是不是没藏氏的错,野利仁荣都觉得她不应该出现在兴庆府之中,对于现在的大夏来说,保住皇帝仅有的名声才是最重要的事。 运粮的马车缓缓从碧绿的草场上驶来,这是大宋商贾运来的第三批粮草,第一批早在正旦之后便已经运来,现在已经开春,正是青黄不接的时候,事实上,西夏已经没有土地用来种植粮食了,不断的有粮食从大宋运往西夏的土地,运送到各个部落之中去。 大宋提供了最为便捷快速的服务,粮食的马车都经过了特殊的改造,最大程度上的运送更多的粮食,只要有钱,或是有羊毛,大宋就把粮食出售给党项的百姓或是部族。 很快大宋的粮商便和当地的百姓甚至部族首领成为很好的朋友,大宋的商贾有的时候甚至为他们考虑,生怕他们上当吃亏似得,如此使得他们得到了党项人的信任。 马车穿过草原,直直的向兴庆府驶来,仿佛是在打野利仁荣的脸,李元昊瞧了一眼这位尚父,笑眯眯的说道:“如何?朕说的没错吧,宋人不敢不送粮食来,如若不送,那我大夏便自己去取!” 望着李元昊的得意模样,野利仁荣只能小声劝诫道:“陛下还是小心为上。大夏应当早做准备,划拨一部分奴隶出来,让他们在皇庄或是沿着黄河种植粮食。” “朕知晓了,尚父费心!” 李元昊的态度让野利仁荣伤心,显然这种敷衍的样子表明自己在皇帝面前有多么不受待见,如此也罢,自己是人臣,尽忠职守便好。 李元昊的残暴无情他怎么会不知晓?连多年的夫妻之情都不放在眼中,何况自己这种老臣,虽是贵为尚父,但又有何用? 野利仁荣走了,带着无奈和叹息离开了城墙,大宋商贾的运粮车队正从这里缓缓开进兴庆府,与这位苍老的智者形成鲜明的对比,李元昊则是站在城墙上看着长长的车队鱼贯进入城中,这下大夏的粮食危机总算是度过了。 只要大宋信守承诺,西夏便会和大宋睦邻友好,短期内不会有战事,毕竟对于西夏来说,大宋就是一直下蛋的母鸡,一旦和大宋闹翻了,上哪还有这种好事? 李元昊笃定赵祯不敢翻脸,也笃定大宋会息事宁人,在他看来,如今对大宋真正具有威胁的人不是西夏而是辽朝。辽朝这段时间可是出尽了风光,击败了西夏,也守住了河套,萧挞里这位太后更是名声大振。 大宋与辽朝的冲突是个人都能看得出来,燕云之地越繁荣,辽朝便越难受。 但……事实正是如此吗? 赵祯可没有时间用来和别国“搞事情”现在的他只想让自己冷静下拉,那小小的铜牌被他攥在手中,甚至印出了痕迹,大宋派往美洲大陆的人居然没有死!这简直是堪比收复燕云的大喜事!后续最新章节,请关注 第七百九十六章希望归来 北平府的冬天寒冷异常,中原百姓本就不习惯这样的天气,但这也使得毛衣在大宋热销,就连赵祯身上都穿了一件防寒的山羊绒毛衣,此时的赵祯冲出了宫殿,三才则是在后面小跑着追赶,手中还提溜着一件披风。 “朕的雪中白在什么地方?!快给朕牵来!” “官家慢些,陈彤已经去御马监牵马去了,一会就能到,官家先把这件大氅给披上,天气奇寒官家要保重龙体啊!” 三才一路追赶,宫人们则不敢拦着赵祯的去路,三才无奈的加快脚步,他哪里知晓此刻赵祯的心情?东海宣化使,看似微小的一个官衔,但赵祯却在其中倾注了太多的期待。 东海在中国古代泛指中原以东的海域,只要在王朝的东面便会一律被加上东海的名头,鉴真东渡,渡的是东海,大宋船队向东前进寻找美洲大陆自然也是渡过东海。 宣化使就更好理解了,大宋派往外邦之地的官员大多加上了宣化使这一名头,意在宣传中原王朝的教化,同时也是立以国威的存在,东海宣化使就是远渡重洋向东海尽头的地方宣传大宋王朝的国威的使者。这个官职在很大程度上迷惑了党项和辽朝,也迷惑了朝中的不少臣子,在他们看来这是陛下宣扬王化的一种手段而已,在外朝看来这是赵祯在吹嘘自己的功绩而已。 所以并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也没人去考究这只船队,但这支普普通通的船队却用上了大宋最为先进的船只和人才!甚至连神医王唯一都在船队之中,更别说那些资深的匠人和医者了,领队的是赵祯最为信任的亲卫司老兵穆修,此人一直是亲卫司与黑手的联络人,但在最后却被赵祯任命为东海宣化使。 穆修的手中掌握了一定的军士力量,别小看这宣化使,他可是千余人武装力量的最高指挥官,即便是灭掉一两个番邦也是轻而易举的,事实上,正是穆修参与了那片土地上的战争才使得他们耽误了如此之久。 对于官家的重托和信任,穆修不敢有任何的妄想,他带着大宋最为聪明的匠人,学者,医者抵达那片不知名也没有在舆图中提及的土地,只是沿着官家所大致绘出的路线行进。 一路上的艰难险阻实在太过多,但他也积累下了丰富的经验,可以说如果再让他领着船队走上一次,必然得心应手,往来的速度也会快上许多,这一次他不负官家的重托,待会了许多有用的东西。 有些东西甚至连他和船队上的人都被惊呆了,那种和芋头一样的东西产量之大,耐寒耐旱,最重要的是产量奇大,让人瞠目结舌,但那些身穿羽毛的蕃人从土地里拔出来成串的芋头时,所有人都被惊呆了,这芋头味道很好,有一种特殊的香气,产量还大,又容易种植,这对大宋这种农耕国家来说简直是无上的宝贝! 初次之外他们还看到了另一种香脆可口的食物,色泽如玉,产量也是颇高,入口之后还有一丝甘甜,对于穆修的船队来说,这些奇特的农作物都必须待会大宋,而最简单的办法便是移植到船上! 一路上的艰辛自然无法叙述。为了保护这些珍贵的植物,船员们宁可自己渴死也不愿喝一口水,因为这些水要给这些神奇的植物使用,他们不光是食物,更是大宋的希望。 在归航的途中,千余人的禁军只剩下了三百,其余的皆是葬身鱼腹,并不是战死,而是缺少淡水被渴死的,他们在那片距离大宋千万里千万里之遥的土地上立下了赫赫战功,帮助当地的蕃人战胜了入侵,也是因为他们的这种行为,让当地的蕃人对大宋的船队招待有嘉。 穆修只能含泪的把死去禁军的尸首用白布包裹着推入海中,渴死是一种相当难受的折磨,数百人被渴死,更是一种地狱般的场景,但这些将士没有一人有怨言,也没有一人去抢夺宝贵的水,甚至把自己的水囊交给穆修,让他保护穿上的学者和医者,也让他保护好大宋将士们用生命换来的作物…… 当穆修看到顶着狂风暴雪,一路赶来的官家后,心中的一股气突然泄了,跟随在他身后的禁军,医者,学者,更是如此,数千人的船队,回来的只有百人,十几艘的海船回来的只有几艘。如此景象还不能算得上是惨烈的话就没有比这更惨烈的了。 赵祯在平坦的公路上疯狂的驰骋着,亲卫们这是苦苦追赶,这顶风冒雪的天气里,官家当着百姓的面骑马冲出了宫城,冲出了北京城,冲出了北平府,一路上的流言蜚语可是能把人都给淹没了。 亲卫们紧随其后,他们都看到了官家那无法言喻的兴奋和紧张,随着皇帝和亲卫司的冲出,北京城的城门守将在惊讶的失神过后,大喊着让手下的士卒关闭城门,天子离京,城门禁绝,务必保皇宫不失,何况这次是官家连旨意都没下,突然就离开京城的。 北京城的四门突然关闭让更多的人知晓官家离京的消息,所有人都在猜测是不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发生,就连朝中的相公们依然有这样的猜测,因为他们也不知道为何官家会突然离京。 王语嫣只能为自己的丈夫“擦屁股”,一路上她就没有见到三才,据宫门守卫来报,三才跟随官家一起离开的,那说明没有战事之危,否则官家也不会带上三才这个累赘…… 陈彤来了,把东海宣化使穆修的事情一说,王语嫣便恍然大悟,别人不知道她身为皇帝最亲近的人可是清楚这小小的宣化使在官家心中的地位,立刻下钧旨,朝堂按部就班,各司不得有乱,城门禁绝待陛下回京。 而正在读书的赵旭也被拉进了乾宇殿开始暂代天子,监国……这已经不是第一次,赵旭自然得心应手,朝臣们也就放心了,总会有水落石出的一天,而很快就会这样。 因为朝中的相公们已经前往文德殿面见中宫皇后了,他们总要知道出了什么事情才是,对此王语嫣在文德殿召见了庞籍,夏竦等人。 “国事如常,太子监国,有事奏与文德殿。” 皇后的话让所庞籍等人松了一口气,而夏竦这是上奏道:“请问娘娘,陛下离京所谓何事?” 王语嫣笑道:“皆因东海宣化使回来了,说是带来了东边的奇物,一路上死伤也大,官家便去了……”后续最新章节,请关注 第七百九十七章英雄 武清县,塘沽口岸,这是大宋在燕云之地最先开辟的口岸,说来也极赋戏剧性,当时穆修的船队沿着海岸线航行回来的时候,穿过了朝鲜海峡,这时他们就得知大宋收复了燕云的消息。 此时已经在高丽补充了淡水与食物的他们直直的向距离他们最近的塘沽口岸靠近,据当地的高丽人说,他们往来塘沽好多次,这口岸最大的好处便是距离大宋的京师非常近。 这话让穆修和船队的成员顿时失望,显然这人是在吹牛,他并没有去过大宋,因为大宋的国都在开封汴梁,距离燕云何其之远? 但他们的鄙视让当地人大为不满,指着大宋的方向叫道:“你们这些在外多年的臣子怎么会知晓,你们的大宋早已经迁都北平府!就是以前的辽朝析津府,自然的,北京城就是现在大宋的国都,代替了东京城,距离塘沽难道不近吗?!” 大宋收复燕云的消息已经让他们惊讶万分了,但随之而来的迁都之事更是让他们惊讶的目瞪口呆。 迁都?陛下居然迁都了?! 那就意味着他们一旦在塘沽口岸登陆,很快就能见到陛下了!穆修等人兴奋异常,放下了身上带着的所有钱财,在高丽百姓连连道谢声中冲向自己的海船。 难怪一路上的高丽人对他们都是客客气气的,如今的大宋可是真正的上国,一统华夏故地的大宋,在这些小国的影响自然是巨大的,汉话是高丽的官话,汉字当然也是如此。 在高丽但凡有点家世的贵族都要说上一口流利的汉话,写上稍显漂亮的汉字才行,否则便会让人觉得他配不上贵族的称呼…… 穆修率领船队继续向大宋前进,一路上遇到的大宋海船越来越多,但他们看到自己船队上高高竖起的使者旗帜后,便齐齐的发出喝彩,谁都知道,这是大宋派往东海尽头的船队,据说已经葬身鱼腹了,现在出现宋人自然高呼。 商贾船队之所以认出穆修等人的船队,皆因他的旗帜与大宋前往倭国的使者旗号不同,东海宣化使的名头他们可是如雷贯耳,大宋成立三年之久的海事衙门早早就发出告示,若是在海上见到任何有关这支船队的消息,都必须要在归航的时候汇报。 无论是看到了残骸,还是碎片,亦或是尸体……看来朝廷也觉得这支船队完了,但现在出现了自然是极好的,商贾们小心的推算了一下,这支船队已经出海整整六年了…… 这简直就是个奇迹,商贾们打着旗语靠近了穆修的船队,为他们送去了大宋的独特吃食和在海上最为珍贵的蔬果,并且大把的往将士们的怀中塞东西,或是成串的铜钱,或是精美的绸布。 将士们含着泪的点头收下,这是百姓商贾们表达敬意的一种方式,如若不收怕是会冷了他们的心。船队越靠近大宋,遇到的商贾便越多,有些商船甚至自告奋勇的折返回去,向海事衙门报告此事。 海事衙门在知道这一情况后起先还是觉得来报的人疯了,但接二连三的报告让他们重视起来,迅速组织海船出海,在商船的引领下看见了被商船护送的穆修船队。 高高的使者旗帜,像一位不倒的勇士站立在船队的最前头,海事衙门的监丞在看到旗帜后两眼情不自禁的留下热泪,他林清终于看到当年这位与他争夺东海宣化使的袍泽出现了! 海事衙门的船以最快的速度靠近穆修的大船,在验看过穆修的腰牌后,林清便在穆修奇怪的眼神中把腰牌扣了下来,递给一旁的小吏道:“快马,不!挑选我海事衙门中马术最好的人,着最快的马送往北京城,日夜不可耽搁,务必送到皇宫之中,要是有一点闪失,老子生生打死他!” 之后的事情便是赵祯见到了那块代表着穆修身份的铜制腰牌,一块小小的腰牌使得整个北京城变得不同寻常起来,而赵祯骑着宫中最快的御马一路从北平府奔向武清县塘沽口岸。 能让一国之君急不可待的去见一个小小的五品官,这在三才看来简直是就是个奇迹,他哪里知晓,赵祯要见的不是穆修,而是他运回大宋的那批农作物! 其实中国人很早就知晓美洲的存在,《梁书》卷五十四《东夷列传》中有一段重要记载:“扶桑国者,齐永元元年,其国有沙门慧深,来到荆州,说云:扶桑在大汉国东二万余里,地在中国之东。其土多扶桑木,故以为名。……无城廓,有文字,以扶桑皮为纸……有牛,角甚长,以角载物,至胜二十斛。车有马车、牛车、鹿车。国人养鹿,如中国畜牛,以乳为酪。其婚姻,婿往女家,门外作屋,晨夕洒扫,经年而女不悦,即驱之;相悦乃成婚。” 这里的扶桑并不是日本国人自然不知,但在赵祯眼中,这里的扶桑很清楚便是墨西哥!直到后世墨西哥人依然保留了其中许多的习俗。 北平府距离塘沽口岸并不算远,赵祯用了一个白天便骑马赶到,因为商业的发达,海洋贸易的繁荣,从北平府到塘沽口岸的水泥路早已铺设完成。 当赵祯率领亲卫赶到的时候,穆修等人已经上了岸,海事衙门也开始搬运船上最珍贵的货物,亲卫打出了天子仪仗,远远的便能瞧见。 “陛下!……陛下!” 穆修以及他身后的数百人发出凄惨的哭号,为曾经的袍泽,为曾经的朋友,为曾经的兄弟,和曾经的悲伤! 数百人齐齐的跪下,行大礼参拜赵祯,仿佛一群迷失了方向的孩子,突然找寻到了家,找到了父母,找到了归宿……三才站在一旁忍不住眼圈红了,一旁跟随赵祯而来的将士看到了这些袍泽的情义,忍不住流下热泪。 近两千余人的船队出海,最后归国的只有区区三百余人,还有很多都是奄奄一息的模样,可以想象他们在海上受了多大的罪,吃了多大的苦,谁见了不动容? 赵祯上前扶起穆修道:“诸位都是我大宋的勇士,亦是我大宋的功臣,朕在此感谢诸位的远行之苦!”说完就在三才震惊的眼神中弯腰一礼。 帝王之礼不下庶人,何况这显然是官家发自内心的对这些人施礼,那意义就更大了,弄不好要记载史册,名垂青史的!连天子都对他们行礼,那三才和亲卫们自然也跟着行礼。 一时间繁荣的塘沽口岸数万人躬身,只是为了表达对这些英雄的敬意!后续最新章节,请关注 第七百九十七章打破人口天花板 任何保存种子的方法都没有直接栽种要好,因为这是活体移植,植物本身就算是一种种子。海事司搬运船上的物品,但唯独没有移动这些植物,因为他们在船上长得非常好。 赵祯登船了,在登上船的一瞬间他被眼前的场景所震撼到,船上的甲板上没有任何东西,只有泥土和放止泥土流失的木板,在这些泥土中,各种各样的植物按照中国人的种植习惯整齐的排列在一起,一排排,一列列,整齐划一。 “官家,这是咱们司农寺少卿刘郜的功劳,他伺候的这些植物都是顶顶好的。” 赵祯点了点头:“不错,能把这些外邦之地的农务伺候好,真是殊为不易的事情,朕自然会奖赏他,司农寺少卿来正六品,朕要提拔他为正四品的司农寺卿!” 在场的人都沉默了下来,所有人都望着皇帝默默无语,这一幕让赵祯和一旁的三才感觉奇怪,三才开口叫道:“司农寺少卿刘郜?刘郜何在?还不快快领旨谢恩!” 穆修等人缓缓跪下,穆修从怀中掏出一本奏疏,双手相持庄重的递给赵祯道:“启奏官家,司农寺少卿刘郜已经为国捐躯,为了照顾这些农务,他没日没夜照料,不敢有一丝懈怠,加之在海上漂泊久了,淡水不够,他便把自己的淡水分浇到土里给这些农物,最后……最后竟活活的被渴死……” 听了穆修的话,赵祯一时戚动,这是怎样的臣子啊!居然为了这些植物把自己生命的水源给灌溉了出去,这些植物是长好了,可一条鲜活的生命却消失了。 但接下来的事情却让赵祯更加的愤怒与感动,整支船队的两千余人只活下来了三百,剩下的都死去了,而原因居然和刘郜一模一样,都是为了保护穿上的这些植物,刘郜向所有人说明了这些植物的重要性,也说明了它们能为大宋带来怎样的未来,于是这些忠诚的士兵,把海上最为宝贵的淡水给贡献了出来。 赵祯气急,破口大骂:“愚蠢!为何要因为这些植物折损我大宋的忠勇?实在不行每样保留一株便可,何必种植这么多?难道人命还不如这些东西值钱?一次不行就再来一次,何必…………何必如此?!” 赵祯骂着骂着便哽咽起来,这是他少有被古人坚持与信仰所感动的地方,这个刘郜,以及那千余逝去的生命让他感动,让他哭泣,因为任何言语已经不能表达自己心中的情感,赵祯是真的被眼前的这一幕所震撼了。 剩余的人们跟着哽咽,一路上亲手送走每一个逝去的人都没有哭泣的穆修嚎啕大哭,他的心中挤压着的感情终于能得到释放:“官家,刘郜是担心这些珍贵的农物不好养活,只留下少许万一有什么闪失,便愧对大宋,为保万全,所以才会如此大面积的种植!官家……我等致死效王命!” 这是用生命在维护自己的诺言,当初他们离开的时候就是对自己说这样的话,赵祯心中的悲痛无比,这样的臣子,每牺牲一个都是大宋的损失,这样的军人没牺牲一个都是国家的损失。 轻轻的蹲了下来,赵祯用双手小心翼翼的捧起一把船上的泥土:“三才用玻璃瓶装起来,放在朕的御书房,朕要每日观瞧,这些都是我大宋忠勇之臣用生命换来的,后世之君亦不可忘。” 三才小心的捧过一个锦盒把泥土装在里面,待回宫之后再把这些泥土放入玻璃瓶中,这一把看似普通的泥土在官家眼中却比什么金银财宝都贵重。 望着远处一望无际的大海,水天一色的景象让赵祯心中舒畅了一点再次开口吩咐道:“命将作监派遣能工巧匠在港口上修建一座灯塔,朕要为这些逝去的,活着的勇士树碑立传!” “谢陛下!” 穆修带着剩余的人前往驿站休息,辛苦这么多年的他们也该享受一下人世间的快乐,对于他们来说,吃一顿饱饱的饭便是快乐,大口大口的喝水便是快乐,安安稳稳的水上一觉便是快乐…… 司农寺的人紧赶慢赶的出现在口岸上,这是赵祯派人传唤来的,在得知刘郜因为这些农物渴死在海上之后,他们便把这些农物当成刘郜的孩子来伺候。 所有的农物都是整体搬迁,连甲板都锯了下来,用特制的马车运送会北平府的皇庄,他们只能在那里种植这些植物,并由禁军日夜看守,戒备的像是一座军营,大宋唯独这里与火器营有这种等级的戒备。 赵祯本想拿几个土豆洋葱西红柿之类的回宫,但看到司农寺官员可怜巴巴的眼神,心中一软,甩了甩手便离开了,反正自己看到了希望看到的东西,晚一点吃到也是无所谓的。 土豆,玉米,地瓜,洋葱,西红柿,哪一种不是赵祯最为熟悉的,但这些在大宋却没有,现在出现了难免控制不住自己的味蕾,当然不光有这些东西,甚至还有西洋参和辣椒,花生以及向日葵,多亏了那些美洲土著的帮助,大宋将士在帮助了他们的同时,他们也帮助了大宋。 粮食决定了一个国家的人口,中国古代的人口和后世相比少了太多,即便是繁荣如斯的大宋,也不过才一亿人左右,这个数字还有收到天灾人祸的影响,一旦发生战争,部分地区的人口便会锐减。 但在世人看来,现在大宋的人口可比盛唐还要多得多,天宝十四年繁荣的大唐才不过八千多万的人口,而现在的大宋经过赵祯登基以来一系列休养生息的政策,以及医疗,商业,农业的发展,人口产生了爆炸式的增长。 大宋的人口基数本来就大,这是一种可怕的复利因素,就像是滚雪球,雪球越滚越大,越大的雪球粘连的雪就越多,从此反复下去,在这个时代人口就是一个国家的一切。 大宋的朝臣已经有人看到了人口带来的红利,这一点连赵祯都惊讶无比,古人对经济并非一窍不通,人口带来的红利有利于大宋的经济发展,也有利于国家的发展,最重要的一点,人多了意味着一个国家的国力强盛,可战之兵的人数众多。 在不少朝臣的眼中,大宋只要按照这种规模发展下去,人口到达一定程度的时候,什么西夏,什么辽朝,都将是不堪一击的存在,大宋用人口便可把这些国家彻底压倒…… 而这些从美洲弄回来的农作物便是打破人口天花板的利器。 第七百九十八章更大的舞台 赵祯身为一国之君,他早已研究过人口与国家稳定,经济发展,社会进步等等之类的关系,这是一个领导者的永恒课题,即便是如今强大繁荣的大宋,赵祯也依然不会放松。 就像太唐宗所说,夫以铜为镜,可以正衣冠;以史为镜,可以知兴替;以人为镜,可以明得失。赵祯自己承认自己没有多少天马行空的治理能力以及卓越到轻而易举掌控群臣的手段。 在位这么多年来,他只着重于对人才的挑选以及培养,这是一个非常聪明又非常笨的法子,赵祯不会制定法律,他只是让手中的臣子去完善大宋的宪法,利用这个时代的进步去改变这个时代。 他所拥有的只不过是更多的见识,就像一个站在棋盘外的人一样,他永远看的比别人清楚,也更加领先一步,但就这一点已经让他成为同时代统治者不可匹敌的地方,赵祯兴办教育,推进格物,促进医疗发展,甚至大兴商贾之道,这些无一例外都是后世人通过不断总觉得出的东西,而赵祯信手拈来,原因无他……见识过而已。 其实要论他的统治能力,甚至比不上他的父皇真宗皇帝,一个能把国家治理的井井有条,并且抵御住了外族入侵的皇帝,怎么说都是一个合格的皇帝,最少他是通过自己的所学达成的,这已经很了不起了。 要不然怎么许多国家的百姓都说赵祯是天上的星宿下凡呢?他确实是这个时代的神,因为他脑子里装着的东西不是这个时代人所能拥有的,许多话连他这样身为皇帝的人都不敢说,比如大地是圆的,天空是无限浩瀚的,人类可以在空中飞翔,甚至登上月亮,但有一个改变不了,这些都是真理! 自从脑袋里的系统消失不见之后,赵祯仿佛新生,并非是他有了超人的能力,只不过脑子变得更加清晰,考虑问题和从脑子里发现曾经的记忆非常快速,仅此而已。 大宋想要发展就必须要打破一个束缚在中国历代王朝身上的一个重要枷锁,粮食产量问题,即便是引用了产量最高的占城稻,大宋的稻米产量依然不是很理想,这稻米不是亩产一千多斤的杂交水稻,大宋在这方面还是在摸索的阶段,赵祯虽然有着灵敏的大脑,但却不能无中生有,他不是科学家,也不可能把时间耗费在研究上。 他只不过是个引导者,引到他的格物学家在这些方向上探索,大宋还是大宋,只不过在赵祯的带领下偏离了历史的轨道而已,赵祯一直都不想承认,但却不得不承认,现在的大宋被他改造的面目全非。 既然如此,那就怎么有利怎么来吧!现在连土豆和番薯都出现了,还怕有什么更加神奇的事情吗? 谁能想到这些全新的农作物会成为大宋打破人口天花板的锤子,只要大规模种植,大宋基本上不会出现饿死人的情况,因为这些东西即便是不经过人工干预,也会亩产惊人! 赵祯要让大宋的版图恢复盛唐的气象,但他要的是稳固的版图,不是今天巨大无比,明天就瞬间垮塌的积木!要想让这些版图成为大宋的一部分,让他们自己成为自己是华夏的一部分,那么最好的办法便是当地变成汉人的地盘,世代为汉人所有! 人口是华夏的一件重要武器,这也是为何在历史长河中所谓的文明古国都没落或是消失,唯有华夏存留的原因,因为华夏的血脉永不断绝,即便是融合了外族的血统,但华夏的血脉依然留存了下来。 大宋的敌人看似是党项,辽朝,其实却是人口,只要有了足够的人口,大宋国内的生存压力便会驱使着大宋向外开始征伐的脚步,而不是像现在一样在自己的乾坤独断之下向辽朝发动进攻夺取燕云。 即便赵祯赢得了战争的胜利,朝中有关用兵的流言蜚语一直没有停过,这还是压力不够大所造成的,这些美妙的农作物亩产惊人,到时大宋的人口一定疯长,人口的膨胀会使得大宋对土地的要求便高,这是一个无法规避的问题。 朝臣的政治手段再高明也无法便面这个必须要通过实际手段去解决的问题,在这个问题上无人能说克己复礼这样的蠢话,这个世界的黑暗便会毫无保留的展现出来。 而游牧民族却先一步比农耕民族了解到了这一点,所以他们不断的进去,不断的挑起战争,也不断的牺牲人口,维持草原上的平衡,每一个稳定的游牧民族在繁荣过后便是萧条和战争,因为他们要处理多出来的人口,要么在中原获得土地,要么在中原失去人口。 但农耕民族的调节办法却完全不同,它是通过内部的消耗而完成对自我的调节,每当一个王朝繁荣到一定程度的时候,整个国家便会进入一种奇怪的状态,官员开始腐败,百姓开始愤怒,往日里能轻松度过的天灾也在人祸之下变得愈演愈烈。 当然至关重要的君主也会变得懒惰,因为在他看来前面有过昌盛,以后的事情与自己又无关,自有那些有能力的后代替他收拾这幅烂摊子。 于是各地的起义开始频发,这是一场小病,如果皇帝能早日清醒,根治这些问题,并把国家引向正确的方向,对外扩张,便不会有多大的问题,但这个时候,千年的王朝基本上都会做同一件事前,镇压起义。 这显然是治标不治本的,起义也许会被镇压,但根本问题没有解决,还会有下一次的起义,百姓都吃不饱了,马上就要被饿死在家中,连最基本的生存权都没有保障,还怕造反吗?! 同样的道理,大宋的百姓吃得饱,穿的暖造反的事情便少上了很多,因为造反的代价太大,当一个人能在这个世界上生活下去,谁会以死去搏一把得不到的东西?人其实是最现实的动物。 这就会导致大宋的土地不够用,人口多了,土地自然就会变少,矛盾便会出现,而解决矛盾的办法很简单,对外扩张,这是天理,也是唯一的解决办法。 赵祯要打破人口的天花板,其实也是在打破对中原王朝的束缚!打开战争与扩展的魔盒!因为这个礼仪之上,儒家学说大行其道的华夏王朝从没有自主的有意思的向外扩展过,永远在自己给自己画好的圈子里自娱自乐…… “是时候该登上一个更大的舞台了……” 赵祯望着御书房中足足一面墙的地图开口呢喃。 第七百九十九章天下大同 大宋大同府,这个被赵祯改造成天下商贾云集的奇迹之地不知创造了多少财富。因其独特的地理位置使得这片古老的土地焕发新的活力,这是一座历史悠久的咽喉之地,同时也是年轻的后起之秀,在这里各国的文化与经济发生前所未有的碰撞与融合,从而诞生一种奇异且让人惊叹的和谐。 太阳这种为常人规定作息时间的天体在这里已经起不到什么作用了,因为在大同府,无论白天晚上,商贾之间的交易都络绎不绝,即便是在夜里,大同府的天下交易依然是人声鼎沸,甚至比白日更加让人惊叹。 站在城楼上,赵祯都被眼前的奇景所惊呆,如果说北平府是大气磅礴的帝王之都,那这里便是集人间之财富的商家之都。 “官家,城楼上风大,还是下去吧?” 三才小心的为赵祯披上一件大氅,外面是精美的蜀锦,里面则是上好的银狐皮,雪白的绒毛在里面而不是裸露在外,保暖效果极好,不知不觉已经到了深秋,深夜里的寒风还是能煞人嘞! 赵祯摆了摆手,只有在城楼上才能瞧见这大同府的繁盛之旷,往来车马的灯火把这座城市照耀成了一座不夜城,车辚辚,马萧萧的景象让人惊叹,无数灯笼组成的火龙不断从大同府向外延伸出去,最后消失在城外的旷野上。 同时也有更多的车队向大同府前进,他们都是商贾的车驾,带着各种各样的货物前来交易,虽说大同府的榷场是辽朝,西夏,大宋的三国交易,但天下所有的商人百姓都可汇聚于此购买自己喜欢的东西,所以谓之“天下交易”。 西夏交易的货物主要是羊毛,他的羊毛一度成为大宋追捧的东西,许多大宋商贾趋之若鹜,甚至愿意话大价钱采购然后囤积起来,只要有能力把羊毛变成毛线,这东西又不怕坏,大宋毛衣市场永远都是那么的蒸蒸日上,害怕卖不出一个好价钱? 辽朝的商品也有不少,比如最为出名的契丹鞍,但现在大宋收复了燕云之地,契丹鞍的制作工艺与流程已经被大宋所获知,并且大宋在其基础上加以创新和优化,许多人对大宋制造的契丹鞍更加青睐。 当然具有辽朝特色的商品在大宋也非常好卖,海东青这种神奇的鸟儿便成为大宋富豪之家渴求的东西,一只上好的海东青甚至能买到十万贯的天价,而珠圆玉润的东珠所做成的头钗则是顶尖的奢侈品。 不过辽朝的瓷器在大宋样式精美,花纹瑰丽,色彩素雅的宋瓷前便黯然失色,世人在选择瓷器的时候毫无疑问的会选择宋瓷,这东西据说能远销海外,连大食人和欧罗巴人都趋之若鹜,千金来换! 大宋售卖的商品自然是最多也是最好的,即便是辽人和西夏人都不得不购买,因为他们没有本事制造,宋瓷自不用说,蜀锦,丝绸,甚至连棉布都是他们必须购买的东西,也只有大宋能把棉布做的有舒适又保暖,冬天眼看就要到了,上好的成衣棉袄也是西夏与辽朝采购的东西,这些棉袄虽然没有毛衣穿着贴身暖和,但最少也比麻衣葛衣之类的暖和不是? 如若还有闲钱,便可再买些刀剑之类的兵器带回国内,大宋限制这些东西出口,但却不限制那些做工精良,上面镶嵌宝石金银的刀剑艺术品出口,虽然也是千锤百炼的宝刀宝剑,但价格上却是让人望而生畏的,如若买一把十把还算面前,更多的话便是倾家荡产也买不起。 况且谁会那这些刀剑上战场,往往都是作为佩饰携带的。 赵祯走下城楼,正在伸懒腰的时候,一阵寒风扑面而来,差点灌进了赵祯的嘴中,一时间赵祯也觉得凉意四起,带着三才向自己的行在而去,大同府这样的繁荣之所,怎么可能没有皇帝的行宫? 虽然规格不及北京城和东京城,但防御上来说却是极为安全的,这里的地理位置特殊,西面便是西夏,北面乃是辽朝,在这两只虎豹之间,大宋自然不会忽视大同府的安全。 大同府这样的商业都市为大宋每年缴纳的税收何止巨万?朝中的官员可把这里看成是大宋的聚宝盆,它的安全至关重要,况且这大同府还是北平府的西北咽喉,要冲之地,谁人敢懈怠? 大同府的行宫非常好找,它就坐落在城中的最东面,位置相比北平府和开封府的皇宫要偏的多,但却更为有利,东面地势高,行宫高高在上便可发现来犯之敌。 与其说是行宫,在外人眼中更像是一所兵营…… 高大的地基即便是远在城门楼子的赵祯都能瞧见,可以说大同府的皇宫简直是削了一座小山所建成的,地基便是山的底座,上面的的建筑也是冷冰冰的砖石水泥,坚固程度不是以往的木质建筑能比拟的,高耸的宫墙简直堪比城墙,上面的马面墙,阙墙,女墙,层交错叠,基本上没有给人留下攀爬的可能,特殊的建筑风格让每一个攀爬城墙的士兵都会遭受不同侧面的攻击。 想要进入行宫只能通过长长的甬道,从高高的底座下凿同的半开式隧道,三面都是坚硬的石头,只有三面开口,如若打破宫门,进入甬道便如进入了一出人造的一线天,结果可想而知…… 这座宫殿更像是一座军事城堡,赵祯微微苦笑,当年自己下旨在大同府设计一座行宫,必须要有最为完善的城防,坚固,易守,没想到居然会促使这样一个堡垒似得的宫殿诞生。 城墙上的那些苫布下的狰狞不用说也知道是什么,三弓床子弩,火炮,等等守城利器,简直把这里营造成为城中之城。 在大同府中,宋人,契丹人,党项人,女真人,倭人,吐蕃人,甚至是大食人以及欧罗巴人齐聚一起,互通有无而来,算得上是天下大同了。 当然现在还不是回去的时候,赵祯在路过街市的时候被一种熟悉又陌生的香气所吸引:“慢着,这味道,香!香的很!” 突然出现的咖啡香气让赵祯一步也挪不动,皱眉对三才问道:“这里怎么有咖啡的味道?快快领朕去品尝一番,连朕的皇宫都甚少能喝到咖啡嘞!” 咖啡是什么三才自然比别人更加清楚,招了招手唤来大同府皇宫的管事道:“这里有卖咖啡饮子的店铺?” 管事连连点头:“有的,有的,还不止一家,最好的便是品香园,据说是一个云南商贾开设的!” 第八百章咖啡的魅力 “品香园,云南商贾?”赵祯想了想便开口道:“是不是那个叫王化的商咖啡商人?” 面对皇帝的提问,管事自然回应迅速,连连点头道:“正是此人,据说他从云南之地带来的神奇果实就叫咖啡,并且还是陛下当年命名的,比那些大食人带来的还要好!” 没想到当年自己随手栽下的“幼苗”已经长成了“参天大树”,咖啡也开始在大宋流行起来,这实在是再好不过,赵祯笑眯眯的开口道:“前面带路,朕也要好好品尝这咖啡与宫中的有什么不同。” 管事的稍稍犹豫,在三才不满的眼神中咬牙开口道:“官家,那地方去不得啊!三教九流什么人都有,富商豪绅,外族商贾,城狐社鼠支流也是有辱圣听的。” 三才连连点头附和道:“是是是,官家那种地方还是不要去的好,省的听见什么不好听的话……” 赵祯挥了挥手,盯着三才道:“你不会不知道吧?越是这么说,朕越要去看看!”见三才还要说什么,赵祯指了指前面:“少啰嗦,带路!” 三才无奈,只得让大同府行宫的管事带路,无论那是一个什么样的地方,只要官家想去,那就必须得去,只能警告这些亲卫和随行的管事,不得把今天的事情宣扬出去。 赵祯有些无奈,去咖啡厅这么高雅的事情被三才搞的好事去妓馆一般不堪,虽然名字俗气了一点,但不能单凭名字就认定人家是不堪的地方。 待赵祯到了品香园门口,这才发现自己错了,品香园果然不负其名,咖啡的香味,女人的香味,甚至还有檀香的味道,交杂在一起呛鼻的很,香料的味道是那些西域或是西夏人遮蔽自己身上体味的,而那些最受不了外族体味的女人却扑上去,显然这是一位大金主。 与后世的咖啡馆不同,这里的环境便是一件让人头疼的所在,即便是妓馆也要比这里雅致,难怪那管事吞吞吐吐,总是对三才使眼色,显然他是知道这里有多么的不堪。 但赵祯进入大堂之后,整个大堂便把目光聚焦到他的身上,上位者的气势即便赵祯再怎么隐藏也无法万无一失,举手投足之间都有相应的气魄在其中,不少人不自觉的把声音降低,打量着眼前这个陌生人。 别说是一朝天子,就算是已经致仕的相公的身上都带有强大的气场,何况赵祯并不是一个普通的帝王,他曾经上过战场,杀伐之气已经融入到他的骨子里,最重要的是他是曾经屠过“龙”的男人,即便是天子也在他的手中殒命。 但赵祯环顾四周的时候,大部分便立即噤声,只敢用余光悄悄扫视眼前这个男人,他们多是在商海沉浮多年的商人,怎么会连看人都成问题,但现在却是成问题,因为这个男人身上散发着一种他们从未见过的气势,仿佛他是这里的主人。 店里的伙计早已注意到了这里的不同,小心的上前躬身道:“这位贵客稍后,我家掌柜的马上便到,还行先移步后面的静室。” 能有净室说明这里并不是很低档的地方,在这个时代,商家永远会把人分为三六九等,即便后世也一样,赵祯微微点头,用手帕捂住鼻子皱眉跟上店中的伙计。 显然此人是受过专门训练的,带着赵祯一路便抵达所谓的净室,而一名中年人早已站在这里,瞧他微微错开的双脚便知晓他有些紧张,此人应该就是这家店的东家王化。 所谓的净室其实就是一个独立的小院,小院的院墙周围种植了许多灌木,有着非常好的隔音效果,即便是前面的大堂传来多么吵闹的声响在这里也毫无察觉,这正是三才希望的环境,而一旁的亲卫则并没有收到店家的阻拦,一路上他们通行无阻的跟在赵祯左右。 这正说明了王化已经知道了自己的身份,看来商人的嗅觉也非常灵敏。最难得的是,他不光让自己满意,也让一旁的三才舒展了眉头,很会做人。 净室非常的优雅,不单单有着大宋风格的精致,更有一些让人妙不可言的地方,比如那小小的藻井之中竟带有一丝阿拉伯特色的风格,墙上的挂毯这是一幅大宋的山水,净室之中并没有多少让人眼花缭乱的东西,最多的则要数墙上书架中的书籍。 显然王化把这里定位给那些知书达理,知晓情趣的人身上,并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被邀请进来的。 相对于大宋已经普及的桌椅,这里还是沿用汉唐时代的小几,赵祯席地而坐的机会可不多,木质的地板下面应该有地龙,这可是连皇宫都没装备的先进玩意。原理和炕是一样的,整个人坐在上面暖暖的却不烫人。 在这种舒适的环境中,一边看书一边品尝咖啡,要不是这美丽的青花瓷杯和古色古香的书籍,赵祯甚至有一种穿越回去的感觉,书与茶,书与咖啡,永远都是最好的伴侣。 咖啡的香味冉冉升起,赵祯翻看着手中的《尚书》,这本上古帝王之书中的许多内容只得自己借鉴,《尚书》所录,为虞、夏、商、周各代典、谟、训、诰、誓、命等文献。其中虞、夏及商代部分文献是据传闻而写成,不尽可靠。但其中有意思的内容却也是最多的。 三才已经不满的望向王化数次了,眼瞧着时间已经挺晚,但官家却一点去意也没有,王化端起漂亮的咖啡壶再次给赵祯续杯的时候,赵祯却摆手道:“这咖啡虽说不是毒药,可喝多了却也会心悸,失眠。” 王化的手微微一僵:“多谢贵人指点。” 自始自终他的话都不多,只是规规矩矩的在一旁伺候着,赵祯抬头看了看天色,月亮已经高高挂起,这咖啡还真是管用,不仅不困,还没有后世那种强撑着的感觉。 赵祯起身对三才道:“带上两包走,把钱顺带也结了,你知道规矩。” 三才点头,躬身便去办了,王化张了张嘴有闭上,显然人家不在乎这点钱,或者说这些东西都是皇家的,他只不过是跑腿把东西运到了大同府而已。 第八百零一章禁台与候台 自从去年冬天开始,寒冷这人类本能惧怕的侵略者便不断骚扰,刚刚才到了深秋便让人感觉入了冬,晚上的寒风凛冽的像一把把刮骨的小刀,即便是和热咖啡,在出门的时候赵祯也觉得有些冰凉。 抬头看了看漆黑的夜空,一点星光也瞧不见,这个时代算是很少见的情况,说明空中有大量的乌云,遮蔽了月光与星光,而大同府这座不夜城却一点也感受不到,地上的灯火映照在城中,使得人们根本就不需要星光的指引。 随着赵祯的车驾离开,品香园中原本的超低气压随之一松,在寒风的吹拂下,王化颤抖的用袖口擦了擦额头的汗水长舒一口气,一旁的伙计连连大口呼吸,结巴的说道:“我的天爷爷,这位是什么人?怎生如此可怖,一句话不说,单单是往那里一站我便好似掉入河中,连呼吸都使不上劲了嘞!” “什么人?你要是知道了怕是会吓死!”王化瞟了一眼伙计,他刚刚就是这种感觉,好似掉进了湍急的河水中一般喘不过气,每一句话,每一个动作都是鼓起极大的勇气完成的,不是他不愿说太多的话,而是根本就没有胆量说话。 伙计的好奇心被王化勾了起来,小声的问到:“东家,您知道他是什么人?” 王化瞧了一眼跟随自己多年的伙计,微微叹息道:“没听见我叫他贵人吗?咱们经商的人中只管两种人叫贵人,一是出手援助的,二是真的贵上天的人!” 伙计自己念叨着这句话,瞧见王化已经走远便准备跟上去,但是他猛然想起,贵上天的,又如此年轻和长相的好似只有刚刚抵达大同府的官家了……伙计悚然一惊,刚刚那位莫不是官家?!越想越觉得可能,但伙计却永远不会开口说出这样的蠢话来,悄悄跟上王化便离开这处净室小院…… 此时的北平府却一点也不比大同府差上那里,如若说大同府是大宋的贸易之都,那北平府却是大宋的中心,在这座政要云集,商贾豪奢之家无数的城市中,永远就就没有消停的时候。 崇天台这是太史局中具体负责观察天象预测天气的地方,因为上面有着各种复杂巧妙的器械,等闲人不得入内,往往又被官员们称之为禁台。同样和禁台相似的地方还有一处,便是翰林天文院,朝廷在这里也置浑仪于此,名为候台。 禁台,候台,两处虽都是预报天气之地,但却一样的重要,这是双方互相验证的所在,两处的结果互相验证才能保万无一失,不光是天气预报,还要进行物候学的研修。 收集各地的资料,整理之后进行预判,尤其是对可能发生天灾的气象,必须要及时的上报皇帝,他们的每一句话都对大宋的政策有着很大的影响,这是在赵祯当年登基之后便开始加强的。 月明星稀的时辰,本该漆黑一片的禁台却有灯光亮着,这让负责皇宫安全的禁卫很是奇怪,一旁的人笑着拉住他道:“莫要去寻不自在,那是太史局的史岩,官家特许他留宿太史局,反正是在禁中之外,那翰林天文院不也是亮着灯火?人家的一句话可是能断定天象的嘞!” “原是如此,那便无事了……诶!怎么还亮起大灯来了?” 所谓的大灯其实就是一颗巨大的蜡烛在一面巨大的铜镜下反射出的光芒,为的是发出紧急信号只用,这种信号一般用在晚上有违引人注目,随着禁卫的话,同时亮起的还有翰林天文院的灯火,交相辉映好不热闹。 当然一样热闹的地方还有宫墙,禁卫只见他们的将军,亲卫司都监李酒连滚带爬的冲向禁台,一边跑一般叫唤:“快传禀内侍省,让三才……不,陈彤大官速来禁台!” 这已经是半夜了,宫门落锁,角门落钥,禁中根本就去不得,非万急之时不可擅自开启禁中宫门,内侍省的人如何能进入禁中去寻陈彤? 禁卫已经顾得不这么多了,因为李酒已经拖着太史局的史岩匆匆向禁中的角门而去,唯一进入禁中的办法只有一个,从宫墙上的吊篮进入,夜入大内,这可是死罪中的死罪,甚至可能夷三族! ……………… 陈彤瑟瑟发抖的看着李酒:“你这憨货疯了不成,夜闯禁中可是捅出了天大的篓子,要是没有值得的事,即便是官家护着你也要去阎罗那走一遭了!” 李酒提着早已吓软了脚的史岩道:“这货点燃了通明灯,俺岂能不夜闯禁中?你但老子没活够呢!” “哎呀!你这怂货何不早说,快快随我去太子东宫,禀明太子之后再向皇后娘娘请旨!”一听史岩点燃了禁台之上的通明灯,陈彤的态度来了一百八十度大转弯,急急的拉着李酒要去东宫请太子,这时候也只有太子才能进入宫闱,去寻皇后娘娘奏报这事,自己的话可没人会信。 巧合的是,王语嫣已经被刚刚的吵闹惊醒,正带着侍女走了出来,身为一国皇后的她在皇帝离京的时候就没睡过一个好觉!心中正憋着一肚子的幽怨气,如若今天没有什么大事,定然要让这些吵闹的人好看! “李酒!你这胆量是逐年渐长,居然还敢夜闯禁中了?!” 王语嫣还没走多远便听见杨采薇的呵斥,微微一笑便走上前去,没想到还有一个和自己一样睡不着的人,显然这只狐媚子又想官家了,要不然也不会对李酒这样的亲卫打发脾气。 “贵妃娘娘息怒,此事来十万火急,微臣也是没得办法,才会出此下策……皇后娘娘!皇后娘娘替微臣做主啊!” 李酒瞧见王语嫣后年连连向她求饶,但王语嫣此时哪有心思在乎这些脸色突然变得严肃冷声问到:“出了何事?为何十万火急?” 李酒猛地踢了史岩一脚,这才让他从呆滞中缓过神来,叩首道:“启奏二位娘娘,天象有警!今冬奇寒远超往年,比之去年也要猛烈数倍有余,酷寒无比,非人力之所及也!” 随着史岩的话,王语嫣差点乱倒下去,强行冷静下来道:“这是禁台的消息还是候台的消息?” “启奏娘娘,禁台候台已经校验过,双双着实!” 史岩的话击碎了王语嫣最后的侥幸,转身对陈彤吩咐道:“快把他的奏章以飞骑送往大同府,务必日夜兼程不得怠慢,一定要送到官家的手中!快,一定要快!” 第八百零二章最后一根稻草 陈彤刚要去传旨便又被杨采薇叫住:“不行,娘娘此事干系甚大,不能让外人知晓,传令飞马奏报难免让有心人揣测,不如让陈彤以护送奏章的名义跑一趟。” 王语嫣想了一想果然是这样妥帖,微微点头道:“还是姐姐想的周全,陈彤如此你便亲自跑一趟,御马监的马随便你使用。” 其实这件事并不用这么赶,但赵祯曾经交代过,一旦出现天象预警,便一定要向他第一时间汇报,所有人都觉得这是官家在关心朝臣,但他们却不知道,史岩的这份奏疏中最重要的是关于对西夏以及辽朝气象的研究。 大宋地处中原,即便是燕云地处北国,但还需许多地区在温暖的南方,如若连大宋都变得如此寒冷,那么西夏与辽朝又会是一番什么样的景象? 赵祯这么多年来一直纵容西夏,让大宋的商贾花费大量的钱财从西夏收购羊毛,一直为西夏提供大宋的粮食,而且价格也非常的实惠,这其中一定是有伏笔的,他怎么可能让大宋,让自己吃亏? 史岩的家世并不简单,他不是一个小小的学者,更是一位名门之后,他的父亲乃是最为清誉的四时官,夏官正史序!此人的在物候学的领域简直就是泰斗级的存在。 太宗朝太平兴国中的他还只是个补司天学生。后来因为才学惊人,太宗便亲较试,果不其然,每次预报准确无误,太宗大喜擢为主簿。稍迁监丞,又赐绯鱼,隶翰林天文院。 雍熙二年,廷试中选者二十六人,而史序为之首,命知算造,又知监事。他一个小小的低价官却因为肚子里的学问而生生做到了河西、环庆路随军转运使、太子洗马、殿中丞等职。这正说明史序的学问惊人。 而史岩作为史序的嫡子,自然继承了他的学识,有这样深厚家学的人,赵祯对他非常有信心,所以才会给他一些普通朝臣没有的特权,比如留宿皇宫外朝。 事实上史岩并没有辜负赵祯对他的期望,他参考数年的物候变化,甚至还翻阅古籍,把先秦开始至大宋的每年气候变化都整理出来,这是为了更好的发现未来的变化,这个世界上的东西有些总是能用科学说明。 在陈彤离开后,史岩便再次回到禁台之上,他要把自己研究的东西整理成册,等他到了的时候,已经有内侍在整理东西,并且告诉他,陈彤要他跟随一起向官家奏报。 史岩点头应下,没错,有些话自己在奏章中并没有明说,但他知道官家想知道的一定是自己在奏章中没有提出的东西,正好自己应该过去把情况说清楚,没人比自己更清楚今年,不,准确的说是明年气候的变化,这不光是对大宋,更是对辽朝和西夏的影响,甚至包括了女真人吐蕃人。 史岩一路跟随陈彤抵达大同府,许多奏折都需要整理,但唯独他连同他的奏章一起第一时间到达赵祯的宫殿,史岩自然知道这是为什么,所以他并不惊讶,在三才的引领下抵达赵祯的御书房。 一杯香醇的咖啡被放在史岩的前面,赵祯笑眯眯的说道:“尝尝吧!这种神奇的饮子有一个非常惊人的作用,便是会让饮用的人精力充沛,即便是熬夜也不会瞌睡。” 居然还有这种东西?史岩自己便需要这种饮子,在施礼过后便端起品尝,滚烫的咖啡带着一股香浓的苦味进入他的喉咙,很快便让他骤起眉头,但很开从舌根处传来的香醇让他忍不住又喝了一口。 “官家的饮子味道奇特,臣从未尝过如此香气,味道不可言喻!” 赵祯也喝了一口笑道:“是这么回事,可能刚刚入口还不习惯,时间长了你便知晓它的好处,你的奏章朕看过了,写的非常详细,每一条都有理有据,朕相信你,但要你给出一个更为直观的说法。” 史岩点头道:“臣遵旨,臣考证过自大宋开国以来每年的气候变化,并且尽量的找人考证过,那些无法考证的古籍,微臣也和同僚们翻阅其他古籍对照,尽量保证臣的预测准确。” 赵祯瞪大眼睛的望着眼前的规规矩矩,掉进人堆里也不会有人发现,但就是一个这样的人,却做出了常人难以做到的事情,在浩如烟海的古籍之中愣是寻找到了物候学的精华与真谛,什么是人才?这就是人才! 喜上眉梢的赵祯笑道:“那你说说你的发现。”对于这种用心做事的人赵祯是真正的欣赏,并且被他的执着所打动,不是任何人都能有这份坚持的。 “启奏陛下,臣总结每年的变化发现,寒冷都是周期而定,但最近几年开始却有所不同,寒冷每年加剧,而且逐年递增,到了去年开始南方已经出现薄冰冻结湖面的情况,今年照这样看怕是还会加剧,待到明年……应该会更加严重,草木不生,春不能播种,秋不能收割……” 赵祯皱眉道:“已经严重到如此程度了吗?难道就没有回转的可能?” “陛下,这是天地之威,不会骤然变色,即便明年不会如微臣揣测的一般,但也不会好到哪里去,尤其是北方之地,越是往北气候愈加汉人寒冷。” 赵祯点了点头:“没错,确实如此,你估算一下,明年北方会出现什么样的状况,西夏,辽朝会如何?” 一听说和西夏,辽朝有关,史岩更加小心的说道:“以如此寒冷的气象,粮食歉收,蔬果不长之类的应是有的……” “草场呢?会对草场有什么影响?” 怕是这才是官家所担心的事情,史岩想了想开口道:“按照常理冬日里的积雪是会为草场增加水分,但如若春日不开化,或是延续到了初夏,便会泡烂草根……” “这就足够了,西夏本就没有多少田地种植粮食,若是连羊群的生存都遭到破坏,怕是真的要崩溃了。史岩你做的很好,朕回京之后自会拔擢。” “臣谢陛下栽培!” 史岩恭恭敬敬的退走后赵祯便转头对三才道:“传信蔡伯俙,就说最后一根稻草也被压上了,西夏这匹骆驼即将要被累倒,准备收网!” ………… 第八百零三章西夏崩溃 战争的形势多种多样,除了以人命堆填的战争以外,还有多种多样的形势,这一点在源远流长的中华史考中数不胜数,不战而屈人之兵其实就是另一种战争的形势。 赵祯见识过太多的战争方式,后世积累了更多的经验与实践,所以在他看来理所应当的事情在这个时代人的眼中却不那么寻常,蔡伯俙对西夏考究发现,官家的计划确实会成功…… 冰封大地,银装素裹,连那些常年不会有积雪的小山顶上都被积雪覆盖,形成一种处处仙境的大美之感,河流封冻,雪覆大地给大地带来了好似棉被般“温暖”假象! 这可不是瑞雪兆丰年,要是在往日也就算了,可现在已经开春,西夏的土地上还是这么一番景象便让人开始恐惧,违反天道的现象慢慢的侵蚀人心中的最后一点理智。 野利仁荣坐在温暖的帐篷之中,这个垂垂老矣的老人已经在皇帝的皇庄之中走了许久,他看到的是一片被山羊啃坏的草场,并没有皇帝答应他的农田,也没瞧见任何的粮食储备。 “陛下难道就一点也不担忧吗?” “朕有什么好担心的?大宋的粮食很快就会送到,我大夏的羊毛商人带着数百车的羊毛前往大同府了,国中的粮食不用担心,存粮应该还够吃上一会的。” 野利仁荣看着自信满满的皇帝无奈的叹息一声道:“陛下,您难道就没想过大宋会反悔吗?如若大宋皇帝反悔,禁止羊毛换取粮食,或是禁止粮食运到大夏又该如何?” 李元昊从篝火的烤架上割下一块羊肉,蘸着辛香料放入口中,肉汁和油水从嘴角流下,用上好的蜀锦随意擦了擦嘴道:“那朕就带着西夏儿郎自己去大宋取!这么多年的和平朕不相信他赵祯会轻易破坏!” 野利仁荣张了张嘴发出一阵无声的苦笑:“和平?大夏是和平了,也享乐了,获得了大宋的钱财,获得了大宋奢侈,与辽朝之间安稳相处,但大宋可从没有一日和平过!大宋与辽朝虽没有征战,但在边疆之地却开始蚕食辽朝的国土!大宋与辽朝的游骑之间战斗不断!” 美酒入喉,李元昊满足的叹息一声:“那又如何?” “那~又~如~何?” 野利仁荣徒然提高音量,过高的发音让他的嗓子发出一种夜枭似得的声响,不断的刺激着李元昊的耳朵。 “陛下醒醒吧!不要让舒适的宫殿困住您的雄心,不要让娇艳的美人打磨掉您的斗志,不要让这些享乐耽误大夏的前途!大宋已经把它的疆域扩展到了辽朝的北安州……” 李元昊笑了笑的起身:“不过就是区区北安州而已,那里距离大宋的密云不过半天的路程,算不得什么,朕还以为他赵祯拿下了辽朝的中京大定府呢!他越是占据辽人的土地我们便越安心,他要是敢对我大夏出手,朕必然出击盐州,洪州,到时辽人能不趁着这个机会兵犯北平府?他赵祯还能安坐在北京城中?” 说完李元昊便缓缓起身,瞧了一眼后面的宫帐露出淫邪的笑容走去,只留下野利仁荣坐在原地,野利仁荣失望了,他彻底失望了,原本的皇帝还能和大宋皇帝争上一争,比上一比,现在却是如此的颓废。 瞥了一眼后面的宫帐,没藏讹庞居然又送来了一批美女,这些女子是从何而来野利仁荣再清楚不过,都是那些吃不上饭的难民家中出来的! 如今的大夏已经开始进入饥荒,要是在往年还不至于如此,但当大夏的粮食被大宋垄断把持之后,粮食的价格便愈发的高了,为此大宋商人找了个借口,向李元昊诉苦粮食的运输费用之高,他又不敢违背大宋皇帝的意思,于是只能恳请西夏与大宋之间建设一条公路,以方便运输。 起初还有人反对这一计划,认为这是把刀插进了西夏的心脏,但节省下的钱财,以及李元昊的武将们认为这公路对大宋有利何尝不会对大夏有利?等等想法让大夏最后同意了大宋商人的提议。 在野利仁荣看李元昊同意修路之后带来了一系列的影响,大夏的蕃部一项是看着朝廷做事,现在连朝廷都愿意与大宋合作修建公路,很显然这些人一定会被大宋商贾说服,在他们的领地与大宋铺设公路! 这意味着在西夏将会出现无数多如牛毛的公路方便大宋的粮食运输,这是最好的结果,最坏的……连野利仁荣都不敢想象,这些公路更可能成为大宋的跳板,直插西夏的心脏! 大宋的第一批粮食运到了,从外面的吵闹声中野利仁荣便知道了消息,但这一切都只是开始,只要大宋一天不把大夏需要的粮食全部运到,野利仁荣的心就不会放在肚子里,他比谁都清楚粮食对大夏的重要。 一个国家把粮食放在别人的手中,这无论如何都是个可笑的事情,大宋随时有掣肘西夏的能力,甚至会让西夏就此成为大宋的藩属,甚至更糟。 自己的皇帝什么时候才能看清当前的局势?宋人承袭了汉家王朝的一贯作风,每当他们遇到一个强劲对手的时候,便会把所有的锋芒收敛起来,伪装的人畜无害,却会在能敌人放松警惕的时候猛然冲出来一口吞下! 即便是大宋一次把西夏所需的粮食全部运了回来,野利仁荣也不会放心,在他的眼中这些粮食就是毒药,迫使西夏慢慢崩溃的毒药,谁也没有野利仁荣看的清楚,这样的国家已经岌岌可危了,如若皇帝再不振作起来,以后的西夏更会难堪。 “尚父大人,陛下留宿宫帐今夜不回宫了……” 侍者的话打断了野利仁荣的思绪,微微点头,这在他的意料之中,没人比他更了解自己这个皇帝学生,看似英明雄武的皇帝其实只是一个彻头彻尾的自私之人,这么多年来李元昊的所作所为已经让他失望透顶了。 他现在看到的西夏已经完全不可与往昔相比,即便比之先帝也是相差甚远,正在慢慢的崩溃,不,准确的来说大宋当皇帝完全有能力让西夏在一夜之间崩溃,但他却没有这么做,这一点是野利仁荣怎么想都不明白的地方。 第八百零四章大宋的强硬 野利仁荣当然不明白此刻赵祯的想法,别说他一个久经官场,以政治为生活的人了,即便是从小跟着赵祯一块长大的蔡伯俙也都不明白,眼前是收网的最好机会,为什么不一下把西夏这只饿狼给一棍子打死。 放虎归山绝不是陛下做出的事情,他在收到赵祯旨意的时候便准备收网,给西夏以致命一击,可谁知道又有旨意传来,让他把粮食运出去,要逐次减少运粮的数量,让西夏人饿不死也吃不饱。 难道陛下不担心辽人发现吗?这是一种非常危险的行为,一旦西夏反映过来,集中所有的粮食作为军粮,挥兵南下的时候,便是西夏再起刀柄之时! 这么好的机会为什么要浪费?既然收网就要收的彻底啊!联商贾都知道养虎为患的道理,陛下不可能没有想到这一点,除非有什么事情连陛下也要忌惮?蔡伯俙翻身上马,胯下的契丹鞍让舒适又华丽,蔡伯俙微微一笑,辽人的东西虽好,但却比不过大宋的能工巧匠。 辽朝?!蔡伯俙蓦然醒悟,陛下所忌惮的不是西夏,也不是辽朝,而是辽夏再次联手,西夏与辽朝之间早有不和,但如果大宋一口气吃了西夏,这对辽朝来说也会损失一个潜在的盟友,一旦大宋用兵西夏,辽朝绝不会袖手旁观,眼睁睁的看着西夏变成大宋的一部分。 没错了,一定是因为这个原因,使得陛下即便在有能力灭亡西夏的是否也稍稍松手,还好自己按照陛下的旨意运送粮食给西夏,否则西夏人被逼疯了,一定会向大宋劫掠,而此时的辽朝便会利用这个机会向大宋出手。 但事情总不能就这样拖着吧? “驸马爷,粮食已经运到了西夏,商队回来复命,说是什么时候再运下一批?” 管家蔡石的话让蔡伯俙皱起眉头:“这么快便运到了?” “是啊!没想到铺设了公路之后,咱们到西夏的速度这么快,您瞧,复命的人都回来了,一个劲的说西夏有多惨嘞!顺带着还用粮食换回了许多女人,听说西夏人为了减少吃饭的人,多多购买粮食,已经开始卖奴隶了,尤其是这些不能出体力的女奴,买的最多最贱。” 蔡伯俙点了点头:“也好,这些女奴卖多少我大宋要多少,来我大宋之后全部列入良籍,自找好人家嫁了便是,咱们大宋可不嫌人多。商队的收获怎么样?不会都买的女奴回来吧?” 蔡石笑道:“驸马爷最有善心了,官家知道了定会夸奖您。哪能啊!咱们这次几百辆马车就没有空着回来的,羊毛自不用说,除了给兴庆府运粮的带回的东西最少,那些个部族给的实惠最多,不光有羊毛,还有宝石,珍玩,之类的,都是上等的货色!那些部族首领一个劲的夸赞咱们大宋商贾仁义嘞!” 蔡伯俙点了点头,这次运往西夏的粮食根本就不止那区区几十车,而是数百车,只不过运到兴庆府的只有几十车而已,相对于兴庆府等重要州府,大宋更看重那些党项蕃部,他们才是要收买的对象。 “莫要拍我的马屁,赶紧套车,咱们连夜赶往北京城,我有一些事情要上奏官家,让商队把一路上的所见所闻报给我。” 蔡石连连点头:“小的这就去办,驸马爷稍后!” 相对于大宋这边的热闹,西夏这个靠人吃饭的地方却更加热闹,尤其是接近大宋的蕃部更是如此,相比西夏的州府,蕃部饿死的人却少之又少,只有冻死的没有饿死的! 他们在庆祝,自己的部族又熬过了一个寒冷的冬天,虾摸寨便是其中之一,虾摸寨距离环州非常接近,他是李元昊当初打谷草的跳板,但因为宋军越来越强势,虾摸寨的首领已经很久没有去大宋劫掠了,因为得不偿失。 此时的他们从大宋得到的粮食最多也最好,不愁吃喝的他们是在搞不懂为什么要继续给疲软不堪的西夏继续卖命,就在这个时候,大宋的商机向虾摸寨的首领圪垯举杯敬酒道:“尊敬的圪垯首领,愿虾摸寨在您的手中越来越好,与我大宋边民越来越融洽。” 圪垯谄媚的笑道:“这是自然,现在连我们虾摸寨的粮食都要靠你们大宋,是你们帮助我虾摸寨的人度过了这个冬天,我等当然要感谢大宋喽!” 商人眼睛一转皱眉说道:“那西夏的朝廷就没给过你们什么补助?难道就这么让你们自掏腰包购买粮食?” 一说到这里圪垯便生气,恨恨的跺了下酒杯道:“非但没有给过我们什么,反而向我等索取多余的粮食,简直是岂有此理,这样的朝廷只会让我等寒心!还不如你们大宋朝廷,知晓我党项百姓没吃的,派出商贾来与我等交易。” 商人笑道:“说句不好听的,老哥哥不要介意,如若觉得小弟的话不中听,便权当是我的醉话如何?” 圪垯摆手道:“尽管说,有什么还能比我说的话更难听?” 商人端起酒杯起身说道:“西夏岂能与我大宋相比?我大宋如今金瓯完璧,北至奉圣州,南至南海诸国,地域之广如年之四时,粮食多的吃不完,即便是这两年要命的天气,粮价物价也没有涨上多少嘞! 我大宋皇帝陛下的文治武功,那样不是旷古烁今?俗话说的好,良禽择木而栖,贤臣择主而事啊!况且您的虾摸寨距离我大宋如此之近,宋军是什么样的军容您也应该知晓吧?” 圪垯的眼中闪过一丝精光,瞧着大帐中部族元老冲着眼前的年轻商人微微点头,便知晓他们已经被他收买,或是赞同他的话,一咬牙圪垯拉住商贾的手说道:“我虾摸寨愿意归顺强者,只是不知大宋将如何安置我等?!” 只要松口就好办,显然圪垯也是个聪明人,知道在大势面前抵抗根本就是以卵击石:“大宋自然不会亏待尔等,我大宋皇帝陛下说了,任何蕃人只要愿意内迁,就会得到和大宋百姓一样的待遇,一样的土地,但前提是必须内迁!” “内迁?!” 帐篷中的所有人都惊讶的望着年轻商贾,他再次点头道:“必须内迁,这是大宋唯一的条件!除此之外都好商量,如若不然绝无商量的余地!到时是与西夏陪葬还是在大宋的土地上享福就看你们的决定了!” 所有人都知道,这商贾的话代表了大宋的强硬态度,如若要归附就必须内迁,这是绝不能改变的条件…… 第八百零五章语出惊人 西夏天授礼法延祚七年,这一年对许多宋人来说依旧是平常的一年,今年虽然北方粮食歉收,寒冷的天气影响了燕云乃至河北路的粮食收成,但对于地大物博的大宋来说其实并没有致命的冲击,只不过粮食产量变小,要从南方大量的调集粮食前往燕云而已。 天气寒冷的同时对粮食的运输也是一大考验,虽然在寒冷的天气里粮食可以得到保存,但在路上耗费的人力物力却让人头疼,还好,赵祯下旨,从东京城开往北京城的火车只许运粮,不许载客,于是一车皮一车皮的粮食日夜不停的向北方的国都源源不断的运来。 火车的运输能力再一次的展现在人们的面前,它不是牛马,不需要每隔一段时间便停下休息,吃草料,饮溪水。只要有煤车水车的供应,火车便能在铁路上跑。不过需要定时维护便可以了。 大宋的火车还没有普及,许多人对他敬而远之,因为已经发生过几起火车伤人的案子,赵祯并没有把事情压下去,而是把它高调处理,利用这次粮荒的机会宣扬火车的作用,以及蓄意,无意破坏火车所带来的危害和损失! 这几起案子一下从该不该废除火车变成了如何保护火车的运行,人们在看到火车所带来的实惠和效率后,便一边倒的开始支持皇帝,因为他们所能直观感觉到的是,火车确确实实的影响了他们的粮价…… 北京城的粮食虽然够吃的了,但价格一直居高不下,赵祯为了平息粮价大费周章,火车带来的好处大家都能看见,也能切身感受到,于是便不再纠缠,但很快的粮食的价格稳定在百姓能接受的范围之内,却也只够大宋百姓自己用度的。 显然西夏这个时候再派人前来索取粮食,要求购买粮食就不合适了,朝廷的粮食归朝廷的粮食,商贾的粮食是商贾的,有些商贾为了利益当然会以高价卖给西夏人粮食,但这会影响整个燕云之地的粮价。 朝廷在不断的填补商贾的制造出来的窟窿,粮价又开始水涨船高,百姓的叫骂声连成一片,对这些依然向西夏收买粮食的商贾口诛笔伐,甚至开始自觉的地处这些商贾的其他产业,让他们在粮食上获得的利益在别的地方亏损。 商人和朝廷一样也需要民心和口碑,如果这两样东西没了,那也就离崩溃不远了,赵祯并没有下旨要求商贾不得贩卖粮食给西夏,但即便如此也让商贾们开始胆战心惊。 因为他们怕自己被朝廷打上奸商的名头,被百姓所唾弃,甚至被自己雇佣的伙计所不齿,已经有不少伙计离开这些商号而另寻他路,宋人的脊梁已经被赵祯打造的很硬了。 于是这些商贾便无奈的放弃西夏这块让人垂涎三尺的肥肉,毕竟和赚钱相比,有些东西更加重要,如若因为从西夏赚取一笔钱,从而失去以后在大宋的经营机会,那任何一家商号都不会干这样的蠢事。 这样一来的唯一受害者便只有西夏了,他们的粮食问题一下暴露出来,并且成为威胁国鼎的最大问题,从而超越了千军万马的威胁。 粮食一向是一个国家的最重要战略资源,赵祯从亲政开始就从未忽视过粮食的问题,华夏的历代王朝历代君王也是如此,农政永远都要放在政事的首位。 赵祯自始自终都明白一个道理,华夏百姓是这个世界上最能吃苦耐劳的百姓,只要给他们一片地,且能从这片地里刨出粮食来,那他们就能生存下去,并且安于这份朴实无华的快乐。 “如果一个人连生存下去的权利都没有了,那他还有什么?只有一条命,这条命会为了家人,为了生存,去和那些不让他们有饭吃,不让他们生存下去的人去拼! 这就是历代王朝的叛乱,起义,举事的根源,如若百姓生活安定,谁愿意跟随那些带头的人去造反?谁不知道造反要死人?谁不知道死了就什么都没有了?但既然造反是死,不造反也是死,为什么不从造反的九死中求的一生?” 当赵祯把这话说给蔡伯俙听的时候,蔡伯俙整个人都寒颤了……身体抖得像筛糠一样,身体上的血液都凉了,脸上最后一点的血色也看不见,软软的瘫坐在地上一言不发…… 一旁的三才也好不到哪去,虽然还是站在宫殿之中,却好似河边搁浅的鱼,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仿佛溺水后获得新鲜空气似得。 他们没办法不这样,皇帝所说的话太过惊世骇俗,身为一个帝王在造反,叛逆这种事情上的直言不讳让蔡伯俙和三才都被吓到了,皇帝最怕什么?当然是造反了! 但官家非但不担心,还说的这么有理有据,慢条斯理的分析,这怎么能让蔡伯俙和三才不害怕,他们甚至怀疑……官家是不是得了癔症? 在他们看来,这种事情说之有大不祥,赵祯身为一国之君更是应当慎言,岂能……用侃侃而谈之语说出这样的话来。 赵祯自然是不在乎的,哪有一个国家因为皇帝分析的一句话便国破家亡的?赵祯可不相信这些,他之相信自己见识到到的东西。 “陛……陛下慎言,此非帝王之语,恐不利与社稷……” 赵祯把蔡伯俙拎起来:“谁说这话不利于社稷?这才是帝王之道!难道朕说的话有一句不对?蔡伯俙你今天听到的话是正确的,但朕却不能说出去,因为和你一样,许多人认为大宋的根基并不是土地,而在于皇帝……” 瞧见蔡伯俙瑟瑟发抖的眼神,赵祯便不说了,怕是自己接下来的话更会让他绝望和恐惧,三才找了个泡茶的借口一溜烟的跑掉,赵祯望着眼前刚上的茶水哭笑不得,自己只不过说出了历朝历代败亡的原因而已,有必要这样慌张吗? 当然这只是亡与自己的手中,还有一些是亡与外族的手中,游牧民族随着气候的越来越恶劣,生存环境的糟糕从而开始先温暖的南方移动,而结果便是和中原王朝产生冲突。 粮食问题很好解决,赵祯已经有了办法,剩下的便是如何对付这些外敌了…… 第八百零六章皇帝的收网 已经冷静下来的蔡伯俙思索了一会赵祯的话便开口道:“官家,咱们已经知道了症结的所在,那不就是能避免这样的事情发生?” “避免?朕觉得这是很难避免的事情,因为人的贪欲是无限的,土地这东西说到底就是财富,商人的手中拥有大量的钱财可以收购土地,他们不管方式方法,只是一味的收购土地。 你瞧,原本的粮食挣钱,朕把工厂搞的更挣钱,所有的商贾基本上都放弃了从土地里获得财富,而一股脑的投入到了工厂商号之中,因为这里的财富更多。 但现在呢?一旦遇到这些不好的年景,土地产出的粮食又开始值钱了,商人便很快又把目光瞄向了土地,甚至不惜在大宋百姓吃不饱的情况下和西夏人交易,这就是人的贪欲所主导的。” 蔡伯俙望着赵祯,小心的说道:“官家,咱们囤积粮食难道也是因为……” 赵祯的嘴角抽抽,非常想把自己的脚底印在蔡伯俙的胖脸上,这家伙的脑子是不是抽抽了? “朕囤积粮食是为了出兵的需要,是为了引起百姓的民愤,是为了让西夏人看到我大宋也缺粮食!你这话说的好事朕也打算发国难财似得,难道朕还差钱吗?” 随着赵祯的话,蔡伯俙眼神一亮,原来是因为这些,他在看到粮食从火车不断运进北平府之后,北平府的粮价并未降低时便开始担心官家打算用这笔粮食发财,现在看来好似完全不是这么回事……他倒是安心了,回家也好向妙元交代。 “官家难道一直不对西夏动手,等的便是这次机会?听说西夏的羊群也被冻死许多,损失惨重,粮食怕是根本不够西夏百姓吃的,不知西夏能不能撑过这个冬天……” 赵祯向西面望去,露出冷冷的笑容道:“当然撑不过,朕如果猜的不错的话,这次奇寒对西夏来说简直是灭顶之灾,朕不给西夏供给粮食,辽朝现在是自顾不暇,吐蕃人向来只顾着自己内斗,西夏这次是没有任何底牌与援助了!那些部族如何?时候答应内迁?” 蔡伯俙崇拜的望着赵祯,只看得他发毛后才点了点头道:“启奏陛下,如官家所料,开始的时候他们当中有些人还是两边下注,但当他们看到西夏朝廷都没有余粮的时候,很快便同意内迁归附。 距离环州,定边军最近的虾摸寨是最先归附的蕃部,得到的好处也是最多的,他们归附的非常痛快又彻底,带着所有的人和牛羊马匹全数内迁,因为早早的通了公路,只用了大约三天的时间便安排到了秦凤路的临时住所,之后会一直向广南西路安置!” 赵祯点头道:“很好,越是前头的越要选择好地方安置,广南西路地处南方,温暖潮湿,良田甚多,到时间可着重照顾一下他们,划分出足够的良田给他们使用。” 蔡伯俙连连称赞道:“陛下圣明,这些人得了好处肯定会向其他人说,别的部族也就更快了。不知陛下赏这个圪垯什么官职好?” 这个虾摸寨的圪垯显然是第一个吃螃蟹的人,自然要给他一个不错的位置,赵祯想了想便道:“那就给他一个广南西路归顺使的职衔,位列正三品上!差遣便是安排,接待那些党项蕃部,他是第一个便是功劳最大的一个。” 这个职衔不低,有着相当高的清誉,又没有什么差遣在身,虽然只能安排党项蕃部,但对他圪垯来说却是个了不得的差事,以后再归顺大宋内迁的蕃部都要以他位尊了,官家这个是给足了他的面子。 “陛下圣明!如此一来虾摸寨的人必然心服口服!” 蔡伯俙说完便小心的问道:“官家,咱们什么时候动手收拾西夏?” 赵祯瞥了他和三才一眼,这两人的眼中都散发着兴奋的光芒,显然这不光是他们俩这么想,怕是大宋从百姓到官员,再到禁军都有这个想法,趁他病要他命可不是说说的,眼前这个机会是大宋最好的机会。 微微点头,赵祯开口道:“此事不要着急,是时候该收网了,但我大宋的收网要万无一失,之前迫使商贾放弃向西夏运送粮食,现在也该找个借口告诉西夏使者,咱们大宋的粮食也不够吃的了!” 西夏是个什么状态?没人比蔡伯俙和赵祯清楚,现在的西夏完全就是半死不活的样子,一旦大宋完全切断对西夏的粮食供给,那将会是一场巨大的灾难。 大宋一直对西夏保持供应,但却是一直的供应不足,可以说除兴庆府以外的地方,大宋的粮食完全没有满额供应,那些被收买的蕃部自然会得到粮食,但他们已经开始向大宋内迁了!也就是说无论他们获得多少粮食,都已经离开了西夏,便不会有一粒粮食流入到西夏的手中。 蔡伯俙浑身一个激灵,他这才见识到皇帝翻云覆雨的手段,所有人都想错了,官家的羊毛之计根本就不是为了用山羊去和西夏人抢夺养马地的草场,而是断绝西夏人的粮食。 当一个国家把粮食这么重要的东西都放在别人手中,那还不是任由大宋拿捏? 蔡伯俙很快把自己的担忧说了出来:“官家,若是辽人反映过来,大兵压境该如何?”这个担忧不是没道理,西夏人不是没过过苦日子,他们会用最为简单的办法来解决问题,手中的刀剑,胯下的骏马…… 赵祯咳嗽了一声道:“在其位谋其事,不在其位不谋其政!行军打仗你可是向来不太关注,也不太擅长的事情,你只要帮朕看好,不允许一粒粮食流入西夏之境便可!” 蔡伯俙连连点头:“臣之错,臣告退!”他可不想搀和到里面去,自己这是最贱,问了不该问的问题,但他确实好奇,大宋该如何防范西夏的进攻。 如今大宋的防御重点都是在燕云,尤其是北平府和大同府,更可谓是铜墙铁壁,对于西夏的防范却要差上许多。 赵祯自然不会告诉蔡伯俙他看到的都是表面现象,大宋的两大王牌,背嵬军和火器营已经开赴永兴军路和秦凤路,而且盐州和洪州的城防已经重新修缮过了。 永兴军路,秦凤路以延安府和渭州开始,以北的地区全部开始进行坚壁清野的政策,得益于大宋的这么多年积累下来的繁荣,百姓们即便是向南迁移,朝廷也有钱安置,让李元昊的骑兵南下之后,得到的只能是一片荒芜和成群的坚固城寨。 第八百零七章天灾不比人祸 大自然的力量总是出人意料,任何人妄图胜天的行为都是痴人说梦,逆天而行不是人力的强大,只是“天”没有展露出他的大恐怖而已。 赵祯习惯把天这种东西叫做大自然,或是天道,人就应该顺应天道,与大自然做对的下场就是自取灭亡。 西夏人对金钱的追捧和对土地的无情破坏,即便是没有这场天灾也会让他们制造出一起惨绝人寰的人祸来,其实赵祯更加希望没有这场天灾,因为相比天灾,人祸更加可怕。 土地是每个人都希望拥有的东西,无论是宋人,契丹人,或是党项人,在每个人心中土地便代表着财富,粮食,生存价值和地位,西夏人因为羊毛的关系,已经把土地看的比什么都重要,只要有土地,便可想方设法的把它改变成草场,从而养殖更多的山羊,获得更多的羊毛,从大宋商人的手中获得更多的财富。 每一个西夏人都是这么想的,并没有人去考虑粮食的问题,但现在,一场天灾席卷了整个世界,寒冷这种看似杀不死人的东西,正在展现出它的惊人破坏力,破坏了草场,破坏了农田,破坏了人的生存环境。 兴庆府皇宫中的气氛变得愈发诡异,李元昊就如一直暴虐的野兽,不断的望着大殿之外的皑皑白雪一言不发,宫门外是仗毙了的宫女,因为一个简单的错处便被李元昊生生仗毙,秀美的脸颊已经被锤瘪,仿佛诡异的画卷躺在那里,让无数的宫人瑟瑟发抖。 而他们真正的梦魇却是大殿之中的西夏皇帝,所有人一言不发的站在自己该站的位置上,没人敢大口喘气。 外面的天气虽然奇寒,但李元昊的心却火热火热,胸中的愤怒仿佛火焰一般,随时都会冲出胸膛,烧的他面红耳赤,烧的他恼羞成怒,甚至有些不愿承认的悔恨在其中。 “赵祯怎敢如此!怎敢如此……怎敢如此啊!” 怨毒的重复这句话,李元昊的目光投向了遥远的东方,仿佛此时的他能瞧见大宋北平府中的皇帝一般,这个比自己小上七岁的大宋天子再一次的坑了自己一把,把整个西夏玩弄于鼓掌之中。 自从天灾来的时候,西夏的羊毛便一下子跌的不值一文,宋人商贾好似完全不需要这些羊毛似得,在榷场之中连看都懒得看上一眼,西夏的羊毛一时间无人问津,因为只有大宋的商人才会购买这些价值千金的羊毛,并用它们织成毛衣,其他任何一个国家都没有这个能力。 只要大宋商贾弃如敝履,那这些羊毛便是垃圾,谁也不会多花一文钱去购买,西夏人损失惨重,别说是普通之家,就是李元昊本人的皇庄都是如此。 羊毛的滞销还不是最严重的,宋人商贾居然开始拒绝售卖粮食给西夏了,这才是最让人绝望和愤怒的。 显然宋人明知西夏的粮食和都由他们供应,现在却突然罢市,西夏人这个冬天吃什么? 有些商人还能高价出售粮食,但很快就被大宋百姓口诛笔伐的抵制,西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都没了,接连的打击让李元昊自大狂妄中带着膨胀的心终于开始冷静下来。 把无数的问题整合到一起,开始冷静的翻阅奏章和账册,本就不傻的李元昊很快发现,大宋一直在迷惑诱导西夏,从大宋声称毛衣又舒适又保暖的时候开始,赵祯便已经开始针对西夏了。 李元昊的心中突然开始升起一股冰冷的寒意,毛骨悚然的感觉如跗骨之蛆般缠绕在他的身上,也就是说从那时起,赵祯已经开始谋划起这个惊天的阴谋,原来他赵祯根本就没有把心思放在辽朝的身上,而是把他放在了西夏的身上,自始至终西夏都是大宋的死敌,大宋从未放弃过对西夏的谋算! 微微咧嘴,李元昊发出一声惨笑,他已经看到了赵祯的布局,利用羊毛控制西夏的产出,只要是个人都知道向利而行,赵祯就是用了这点使得西夏放弃了大片的良田开始养殖山羊。 山羊对草场的破坏也是到最近才展现出来的,司农寺的官员曾经来报,凡是养羊的草场都遭到了严重的破坏,最好的办法便是划分土地,轮流交换,但已经疯狂崇拜羊毛的西夏人那里能听得进这样的建议,当朝就被许多贵族和大臣反对了,结果这项提议自然是不了了之。 如今许多的土地被山羊破坏的成为荒漠,连草都不生长,何况是其他的东西?于是西夏的战马数量开始锐减,但在西域一带还是有所保留的。 但这些该死的山羊不光抢夺了战马的生存空间,更是抢夺了人的生存空间,西夏的擒生军从西域,辽朝的边界之地抓捕边民来填充西夏的人口,可现在这些人就变成一张张吃饭的嘴,也变成西夏的负担。 大宋断绝粮食,奇寒的天灾让西夏本就不多的粮食很快捉襟见肘,奏报上饿死冻死的数字在不断的增加,距离兴庆府的怀州,定州还好一点,稍远的甘州,凉州已经出现择人而噬的情况,易子而食也不是没有,饿殍遍野已经成为正常的事情。 李元昊第一次感觉到西夏在一点一点的崩溃,自己建立的王朝也在崩塌之中,冷静下来的他看出了大宋的阴谋,也看到了赵祯的手段,这一切都是早早便开始布局的,自己还真的进入了大宋皇帝的蛊中。 这一点才是让李元昊最为恐惧和愤怒的,没想到大宋皇帝居然有如此惊人的手段,现在的一切都是他早早便计划好的,并且很难让人察觉到的,但李元昊不明白,赵祯是人不是神,他怎么知道会有这样一场天灾来配合他? 李元昊并不知道,这天灾来的太过巧合,以至于赵祯不得不发动最后的计划,否则单单是人祸就足以让西夏走上分崩离析的道路,人祸的破坏力有时要远超天灾。 天灾可以让西夏团结起来,但人祸只会让西夏越来越崩溃,越来越内讧,越来越完蛋。所以赵祯才会提前动手开始收网,因为天灾这个契机说不定让西夏再度崛起…… 第八百零八章智者见智 “传旨,请尚父前来,朕有要事相商!” 李元昊的沙哑嗓音终于让宫殿中的气氛开始改变,立刻有宫人前往野利仁荣家传旨,他是唯一的生动,其他的人依然站在原地不敢乱动。 冷风不断的涌入宫殿,天空中的阴暗仿佛在酝酿有一场大雪,李元昊的脸色变得更加难看,如今已算是开春三月,本该是草长莺飞的季节,但现在的西夏依然是白雪皑皑,这份白色的恐惧让许多兴庆府百姓产生了动摇与崩溃。 天上的乌云终于载不动它背负的东西,雪花在寒冷的风中落下,很快就变成了鹅毛大雪,铺天盖地的向着皇宫袭来,飘进了大殿中去,飘进了李元昊的手掌中,缓缓融化的雪花给他带来了一丝凉意,却没有使得他躁动的心平静下来。 两旁的宫人没人敢上前上前关上宫门,因为之前试着这么做的宫人已经惨死在宫门外了,没有李元昊的命令,甚至无人敢把这具诡异的尸体抬走。 李元昊猛然起身,在空中凌乱的抓了一把雪,让雪花慢慢在手中融化着喃喃自语。 “又下雪了,即便是已经种植庄稼怕也是会被冻死,上天之威其实凡人能揣测的?他赵祯只不过是运气好!对!他只不过时候运气好而已!” 即便是到了现在,李元昊也不认为是自己的错,他只是把问题归咎于赵祯的运气和手段而已,现在的当务之急是如何带领西夏百姓度过这个危机,李元昊相信,只要度过这个危机之后,西夏便能站起来与大宋抗衡。 ………… 当得知李元昊召见自己的时候,野利仁荣的心终于松了一口气,但随之而来的却是一丝苦涩与绝望,在他看来这个时候李元昊召见自己已经为时已晚。 顶着大雪赶往皇宫,野利仁荣一路上看到的只有萧条,本事春暖花开的季节,兴庆府却一片萧瑟,街上不时的有冻死,饿死的难民倒在路边,大雪很快就将他变成一个雪人,然后慢慢的被积雪掩所掩埋掉。 连兴庆府已经出现这种情况,更别提那些附近的州府了,现在的西夏还有多少的战力?如何扭转乾坤,他刚刚得到消息,靠近大宋的蕃部已经有很多开始归附大宋,并且是举族内迁,向大宋的腹内之地而去。 这样看似能度过这个寒冷的春天,但却意味着他们都将被大宋同化,成为地地道道的汉家百姓, 而这一切只不过是时间的问题,虽然他们现在还能保有党项的习俗习惯,但很快就会被汉人移风易俗,从而变成彻头彻尾的汉民,野利仁荣比谁都清楚宋天子的手段。 春风化雨,润物无声才是他赵祯最厉害的武器,任何一个抵达大宋境内的藩属都会被同化成宋人。 藩属的归附也意味着西夏的军力减少,别看这些藩属不受枢密院的管辖,但却是西夏兵制中的重要组成,一旦失去他们的支援,西夏军队中的步跋子数量将会大量减少。 更为糟糕的是,虽然这些藩属族长有质子在御围内六班直中充当质子军,但他们毫无顾忌,相比一族的兴衰存亡,自己的牺牲掉众多儿子中的一个又算得了什么事? 已经到了这种地步,显然是彻底与西夏断绝了往日的情分,甚至划清了血统界限,野利仁荣只能长叹一声作罢。 尚父的马车缓缓开进皇宫,这一幕对兴庆府的人来说自然是一件好事,尚父作为西夏的顶梁柱,是陛下的老师,自然有对眼前的局面有着解决之道。 现在看似平静的兴庆府之下,已经酝酿着一场恐惧所带来的慌乱,所有人都在担心自己的未来,都在担心西夏的未来,他们恐惧的是西夏这座靠山会不会就此分崩离析,自己的家族会不会就这样被困死在兴庆府之中,李元昊的任何一个动作都将影响所有人的未来。 与其坐以待毙,还不如主动出击,向大宋进攻,获得粮食和物资度过这难过的一年,他们都已经知道了眼前的局势,都等着皇帝的命令。 皇宫中的恐惧与压抑野利仁荣已经习惯,作为皇帝的尚父,他对这位学生的脾气与习惯了若指掌,大殿前的艳尸有碍观瞻,野利仁荣挥了挥手让人宫人抬下去,又交代宫内的管事去御厨端一碗羊汤这才迈步进入宫殿。 “老臣参见陛下!”野利仁荣中规中矩的向李元昊行礼,身上依然存有辅弼之臣的稳重风范。 李元昊上前扶起野利仁荣,苦笑着说道:“尚父担心的事情都应验了,朕现在请你来是想一个解决之法,如何能让朕的西夏度过这一劫。” 这个时候才想起自己这个尚父…… 野利仁荣抬了一下眼皮道:“陛下已有定计,何必垂问老臣?但臣只能提醒陛下,如今之大宋军力,远在辽朝之上,不论兵甲或是粮草器械,非我西夏军能抗衡。” 李元昊哈哈大笑道:“这是自然,朕可不是去与大宋正面抗衡,而是派出游骑与宋之地打谷草便是!只要能抢回宋人的粮草,便可……” “陛下还不知道?如今宋夏边境已然是处处战鼓之声,宋人不越境攻夏便不错了,何来我西夏人犯边打谷草之说?边境之蕃部,归附内迁与宋之腹内,自延安府,环州以北,皆是荒地千里,宋人宁愿放弃那些歉收的粮食烧在田地里也不等着秋收,更别说还有人家和存粮了,这可是断绝我西夏所有活路的坚壁清野啊!” 野利仁荣打断了李元昊的话,每一句就像是一盆凉水不断的往李元昊涨红的脸上浇,也使得他清醒过来,环顾四周,与辽朝刚刚战败,宋人又是强敌在前,西夏已经没有了出路。 只有西南的青塘吐番可以一战!李元昊顺着野利仁荣的目光望向舆图道:“尚父的意思是用兵青塘?” 野利仁荣摇了摇头道:“老臣的意思是让陛下小心青塘,角厮罗不是一个易于之辈,他与大宋之间的关系极为密切,当初我西夏败与角厮罗,让许多不甘屈服于我大夏统治的凉州六谷部吐蕃人和甘州回鹘人都纷纷南下投奔与他,可以说现在的青塘吐番是一般仇视我西夏的叛逆联合在一起的,现在我西夏蒙难,这些人岂能不乘机复仇?” 第八百零九章青塘有赞普 回鹘即回纥,由回纥改名而来。西州回鹘便是回鹘的重要一支,他的历史非常久远,可以追溯到匈奴的铁勒部族,他们的血液中便流淌着匈奴的血,但这么多年的发展演变下来,又让他们不同于匈奴。 他们是中国的少数民族,同党项,契丹一样,只不过回鹘是维吾尔族的祖先,他们的血脉一直流传了下去,很少被中原王朝所同化而已,但在这个时代,却被党项人无情的攻伐。他们虽然是匈奴的后裔,突厥人的继承者,但战力却是了了,即便是面对他们的近亲党项人依然是不堪一击。 但复仇的火焰从未在他们的心头消失过,当青塘吐番肯接纳他们的时候,西州回鹘便大量的涌入青塘,他们虽然战力不佳,但却有着执着的心,执着到角厮罗都觉得毛骨悚然的程度。 所谓的回鹘其实是取“回旋轻捷如鹘”之意,他们的作战方式在这一点上还真是体现的淋漓尽致,回鹘人最善于机动作战,即便是角厮罗和大宋的武臣都极为佩服,这些回鹘人总能在敌人大军围剿之前迅速的甩脱敌人,并且还能在敌人松懈的时候,寻找到敌人的软肋给予致命一击。 西州回鹘,高昌回鹘,黄头回鹘,这些西域国家基本上都被李元昊入侵过,掠夺过,屠杀过,所以他们对西夏的仇恨可谓是痛彻心扉,青塘吐番很巧妙的把这些人都联系起来,并且慷慨的接纳了他们。 这位吐蕃王朝赞普的后裔,被大宋王朝封为青唐吐蕃首领,并且授予他赞普的称号,这个称号不简单,一般的中原王朝很少会直接这么称呼吐番首领,因为赞普的意思很特别,开始的时候还是用作字面解释,雄强曰赞,丈夫曰普,故号君长曰赞普。 在此之后,赞普就成了每代藏王的独特称号,就如中原王朝中的皇帝一词,非等闲之人可用,角厮罗得到大宋的如此认可,心中大为感动,并且赵祯派出的特使苏洵对角厮罗晓之以理动之以情的表达赵祯的善意,更使得青塘吐番与大宋王朝之间的关系密切起来。 拉拢吐番这不是大宋才开始的事情,早在三年前宋廷便已经开始与吐番接触,大宋与辽朝争夺燕云的时候,西夏人也在与青塘吐番争夺土地,而角厮罗向大宋求援,赵祯毫不犹豫的派出当时大宋仅剩的游骑和军械支援青塘吐番,使得他们撑住了李元昊的攻击,得以在青塘立足。 任何一个势力想要在这个世界上站稳,立足都是一件极为困难的事情,都说打江山容易守江山难,其实打江山同样不容易,赵祯的大宋帮助角厮罗在青塘站稳脚跟,大宋与青塘之间产生了一种天然的信任,以当时的情况,大宋能抽调兵力援助青塘,说是掏心掏肺的情义也不为过。 现在的大宋拿下了燕云故地,山河一统之时又迁都北上,强盛的同时并没有忘记他的曾经藩属,青塘是大宋最大的合作伙伴,赵祯对待角厮罗的态度极为友好,甚至会在国书中称之为远在青塘的兄弟。 能把一个赞普的后裔当作兄弟一般对待的中原皇帝,赵祯的态度给了角厮罗很大的感动,虽然他也知道,大宋皇帝赵祯是在利用青塘吐番牵制西夏,但自己情愿被他利用。 说实话,自从大宋开始扶持青塘吐番之后,他们的生活比以前好上了许多,贫穷,饥饿,疾病,困苦,等等这些青塘人已经习惯了的东西正在远离,一种从所未有的繁荣正在逐渐靠近,事实上,青塘人已经过上了原本不敢奢望的生活。 自从吐番最后一位赞普达玛死后,吐番便陷入混乱,而现在的吐蕃早已分崩离析,处在宗室战争、军阀割据的内乱之中,族种分散,大者数千家,小者百十家,无复统一。 吐蕃人有尊崇贵族的传统,也有着藏族佛教的情节,于是被奉为佛的化身的唃厮啰在河湟吐蕃人中有巨大的魅力。 角厮罗在大宋的帮助下修缮了宗哥城,使他成为青塘土地上的一座圣城,也成为吐番人心中的归宿,堪比吐蕃人的真正圣城——逻些,也就是后世的拉萨。 角厮罗的最大梦想并不是入主中原,也不是占领西夏,而是重整吐番部落,建立和自己祖先松赞干布一样强大的吐番王朝,但谁知道大宋皇帝居然支持自己建立王朝的计划,非但如此还特意派人来,希望与自己见上一面,这突如其来的幸福让角厮罗怀疑自己在做梦。 作为回应,角厮罗立刻答应与苏洵前往大宋的北京城,投靠过来的回鹘等小国国王也闻讯赶来,大宋对他们来说就像是唯一的靠山,如果角厮罗能面见大宋皇帝,那自己也有机会,但显然这次赵祯接见的只有角厮罗。 苏洵作为赵祯的特使,拒绝了其他小国的求见,只允许角厮罗前往大宋,但他也好言安慰了一下这些回鹘的首领们,让他们安心在青塘发展,大宋会同样照顾他们,这才使得他们安心不少。 大宋为角厮罗提供了特制的马车,心思在公路上的平稳让他大为惊讶,一路上看到的繁荣更是让他惊为天人,没想到中原已经强盛到了如此地步,也明白了为何与大宋通商之后,青塘的生活开始便好的原因。 大宋越是强大的角厮罗便越是放心,因为在他看来,如此强大的中原王朝根本就不会对青塘,来自整个吐蕃有窥伺之心,毕竟一般的中原人上了吐蕃之后便呼吸不畅,习惯不了高原的气候。 角厮罗一路上见识了太多的繁华与瑰丽,但这些都不能与大宋的国都相提并论,即便是还没到北京城,单单是看着雄伟的城墙,高耸的塔楼,阙楼便让他瞠目结舌,甚至浑身战栗。 他终于见识到了中原王朝的可怕,与这座帝都相比,自己的宗哥城就好似小小的院落一般,不能相提并论。想看的书找不到最新章节?咳咳咳,这都不是事儿,推荐一个公众号,这儿有小姐姐帮你寻找最新章节,陪你尬聊! 第八百一十章复仇者联盟 如此壮阔的城池,角厮罗甚至不相信这是人力说能建造出来的,当得知这是大宋历时三年建设完成的时候,角厮罗惊讶的连连摇头:“如此之伟城,岂止三年之功而就,大宋之繁盛旷世无有!不愧是中原汉室的天子居所!” 凡是第一次抵达北京城的人都会被它的奇雄所倾倒,瑰丽的皇宫更是让人抵达天阙一般,让人不禁联想到天界上的宫殿,单单是宫殿的地基便有三丈之高。更别提上面的宏伟建筑了。 琉璃瓦在阳光的反射下散发着金色的华贵光芒,朱红的宫墙透露出庄重和大宋的火德,走在高耸的宫墙之下,人的渺小被展现的淋漓尽致,即便是角厮罗都不自觉的小心翼翼起来。 作为招待一部的首领,赵祯给了角厮罗很高的待遇,比如在乾宇殿单独召见他,一般的部族首领可没有资格在大宋的正殿之中得到召见,除非是辽朝皇帝以及赶上大朝会的各国使者。 巨大的宫殿,三人不能合抱的龙柱,华丽的藻井,黄金似得盘龙雕刻,这乾宇殿中集大宋建筑工艺之大成,让人在华丽之中更觉威严与庄重。 大殿之中没有侍卫,没有臣子,除了赵祯与角厮罗之外,便只有三才一个大内都都知如木雕似得站在一旁,这是相当高的礼遇,角厮罗大感意外,因为现在的青塘和自己根本无法让大宋在礼制上平等的对待。 “青塘角厮罗参见大宋皇帝陛下!” 角厮罗从未因大宋皇帝赵祯的青睐而抬高自己的身份,为从不敢逾越半分礼制,他知道中原王朝最为重视的便是礼仪,因此不想在赵祯面前留下不好的印象。 “平身吧!你与朕之间不需得这种表面功夫。”赵祯一边说着一边从大殿中的御阶上走下来,高高的御座在那里摆着,仿佛在九天之的云端之上。 “多谢陛下!青塘吐番乃是化外之地,角厮罗不敢放肆。” 赵祯瞧他中规中矩的模样笑了笑道:“吐蕃一项是在高原之上,自你吐蕃王朝最后一位赞普朗达玛·乌东赞死后,吐番王朝便分崩离析,如今虽是混乱无比,但对你来说却是一件好事,朕要助你成为新的吐蕃赞普,这也是为何朕赐你赞普之名的原因。” 角厮罗惊讶的望着赵祯,在他看来世界上没有这么好的事情,大宋与吐蕃之间的情分还不足以皇帝这么做,历史上虽然吐蕃和中原王朝有过和睦的时候,但更多的是相互提防。 见他不可思议的眼神赵祯笑道:“当然这一切不是白给的,朕帮你的同时你也要帮朕,否则何来互帮互助之说?” 角厮罗压住心中的兴奋,冷静的回答道:“陛下的意思是让我青塘吐番成为大宋的帮手,联合我等攻伐西夏?” 和聪明人说话就是简单,赵祯点了点头对三才打了个响指:“你说的没错,朕确实需要你的帮助,你青塘吐番位于西夏之西南,而我大宋自从拿下燕云之后便在西夏之东,东南都有接壤。如若你青塘吐番能与我大宋联手,现在的西夏李元昊分身乏术。” 三才端着托盘走了过来,上面是两杯味道香浓的饮子,角厮罗从未闻过这样的香味,赵祯端起一杯之后,伸手拿了一杯递给角厮罗:“尝尝这饮子,这可是我大宋从大食得到的珍品,有提神醒脑之功效。” 角厮罗毫不犹豫的接过饮用起来,他不相信大宋皇帝把自己千里迢迢的叫过来召见会谋害自己,咖啡香浓的味道让他眼前一亮,微微的苦味在醇香之下不值一提。 角厮罗很痛快的答应:“陛下之所想臣知晓,只要能让我吐番一统,角厮罗愿为鞍马!” 赵祯喝了咖啡,接过三才递来的手帕擦了擦嘴:“很好,朕果然没有看错人,朕希望大宋与你之间的关系,就像当年的大唐与松赞干布之间一样。” “谢陛下垂爱,我角厮罗定然不会忘记大宋的恩情,不过如今的青塘却没有与西夏正面进攻的能力,当初李元昊征伐也是借助地利才击败的。” 赵祯摆了摆手道:“这些朕自然想到了,青塘虽然战力不足,可却吸纳了许多回鹘的部族,黄头回鹘,高产回鹘,西州回鹘,这些人一旦被你青塘所庇护,必然会吸引更多的部众前往,到时间人手是不差的,朕已经接见过这些回鹘人的使者。 虽大宋不能直接出兵,但却可以给你们提供帮助,当年西州回鹘的使者撞死在朕的大殿之上,朕一直记在心中,如此忠贞殉国之人,岂能辜负他的英灵?回鹘向你青塘避难也是朕的主意,朕希望你们联合起来,复仇,复国!” 果然是这样,角厮罗知道自己的猜测没错,但即便如此他也已经很满意了,虽然是利益交换,但对角厮罗来说却有着更大的汇报。 “不知大宋会对我青塘何以援助?” 赵祯转身望向角厮罗:“朕会派遣大宋禁军前往青塘,他们人数不多,只有俩个指挥约六千人左右,三千人将会手把手的教授你们如何使用我大宋的铠甲,兵器,另外三千人会在你青塘训练,朕听说青塘地处高原,我大宋士兵如若能在此训练,待回到大宋之后便会增强战力。” 角厮罗点头道:“如此甚好,希望陛下的援助早日到来!” 高原训练是赵祯的目的之一,虽然在高海拔的地方训练有一定的好处,但其实并不明显,赵祯这么做也是在为大宋将来进军吐蕃做好准备,否则别说是数万大军,便是几十万,几百万人上了高原也一样没有战力。 高原反应的天堑比长江黄河还难以越过,这不是蓄意夸大,而是事实。这也是为何吐蕃王朝亡与内乱而不是中原王朝之手的重要原因,华夏大地上,只有吐蕃人没有遭受过中原王朝的入侵,它的秘密就在这里。 当然现在更重要的是让那些被西夏亡国,掠夺,破坏的国家联合在一起,组成一个复仇的联盟,从青塘和大宋东西两地的夹击西夏。 这是一次秘密的召见,角厮罗在得到确切的答案之后便悄悄的离开,走的时候还带走了赵祯赏赐的赞普册印,从现在开始他便是吐番真正意义上得到中原承认的赞普了,意义非同寻常,他也将成为复仇者联盟中的领军人物…… 第八百一十一章谁是魔鬼? 西夏的崩溃已经开始了,这不需要用眼睛去发现,即便是在纸张上都能看到西夏现在的处境,缺乏粮食的他们已经开始屠杀山羊,用这些羊肉作为口粮了,不过游牧民族用牲畜作为粮食不是一天两天。 在西夏人看来这并没有什么,只要把这些山羊的幼崽保留下来,待度过这个寒冷的春天之后便会有更多的羊肉,到时间再开辟良田便是,既然土地能从良田变成草场,那就也能从草场变成良田。 但他们却忘了,自己的草场已经被山羊破坏,想要变成良田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兴庆府中饿死的人越来越多,即便是有钱人也要把粮食藏起来以便他们熬过这段艰难的时期,谁也不会去救济那些饿死的穷人…… 兴庆府中的人已经开始焦躁不安,这种躁动在西夏的土地上早已蔓延开来,许多贵族豪族都向兴庆府聚集,他们要让皇帝带领他们闯出一条活路,在党项人看来,这个世界本就是弱肉强食,党项人没了吃喝,自然要去掠夺,就像当年没有财富便出兵西域一样。 在这世上什么地方粮食最多?不用说自然是南方的赵宋王朝,虽然他是一只猛虎,但猛虎总有打盹的时候,许多人建议李元昊出兵,攻伐大宋,即便是掠夺不到多少粮食也能使得这个中原王朝妥协,以粮食换取和平…… 在西夏人的认识中,南方的大宋依然是个软弱不堪的王朝,只要西夏铁骑骤至,必会不攻自破,但他们却没看到大宋夺得燕云完全是靠自己的力量而不是仅仅依靠运气。 满朝中能看清楚这点的只有野利仁荣和李元昊这对君臣,但他们却三缄其口,因为不想打击这些人的心气而已,现在的西夏已经到了这种地步,如若连进取之心都没有,西夏还剩下什么? 但作为皇帝的李元昊一定要保持冷静,现在是西夏的生死存亡之际,出兵掠夺粮食显然是必须的,他已经把目光放在了西夏的四周,比如青塘,比如辽朝,比如西域。 大宋的坚壁清野策略他已经看到了,出兵大宋打谷草显然是不可能,李元昊只能把目光再次投向辽朝的前套之地,这一点得到了许多人的支持,只要西夏不是大举进攻,辽朝根本就猝不及防,从辽朝越多粮食也不是不可能的。 西夏集结了大量的游骑,他们轻装上阵,只带了三日的口粮便向东胜州直扑而去,显然连辽人都没想到被击败与此地的西夏人会卷土重来,并且如此迅速,来去如风。 但很快辽人便发现,西夏这是在掠夺东胜州的粮食,与西夏不同,辽人虽然也受到了严寒的影响,但却没有羊毛所带来的苦恼,在前套之地的东胜州榆林等地还有这大片的良田沃野,去年的严寒虽然让这里的粮食歉收,但今年却收获了不少的粮食,足够大辽勒紧裤带的度过这个危机。 西夏人如此迅速的一击让辽朝猝不及防,仓促之间很难阻止有效的防御,于是西夏人从这里掠夺了大量的粮食并迅速的撤退,一时间辽人之能望着空空如也的粮仓大骂西夏人的无耻。 野利仁荣这位尚父再次得到了李元昊的嘉奖,因为是他提议西夏向辽朝掠夺粮食的,而且非常的成功,看见一车车的粮食运进兴庆府,所有人的心也都跟着安定下来,慌乱的情绪得到了平复。 于是李元昊再次下令,为了避免羊群再次对土地的破坏,宰杀大量的山羊,做成肉干,单单吃粮食的话粮食消耗的非常快,如果配合肉食,那就不一样了,粮食会变得非常经吃。 西夏要做的便是等待土地的恢复,再次在这些土地上种上粮食便可,但显然有人不想让西夏安然度过这段时光,西面的青塘向西夏发动进攻了…… 战火再次蔓延到了西夏,只不过这次不是在别国的土地上,而是在西夏的土地上,一支由青塘吐番为主,西州回鹘,黄头回鹘,高产回鹘这些被西夏掠夺过,屠杀过的小国组成的联军向西夏扑来。 他们进攻的方向非常令人意想不到,并没有从距离西夏最近的青塘城出发,而是绕道玉门关,进攻了伊州和高昌这两座被西夏占据的城池。 这是显然是在帮助西州回鹘与黄头回鹘夺取他们的家园和土地,西夏人并未在意,因为只要他们恢复国力,便可轻而易举的收复这些曾经拥有的失地。 没有了西夏的支持,这些驻守在西域的西夏守军很快便向西夏撤离,但青塘联军根本不给他们机会,这里曾经是他们的家乡,最熟悉的地方,在地形上根本就没人能与他们匹敌。 对西夏军队的风格包围轻松的进行着,并且联军也奉行西夏当初的政策,不留活口,这些都是西夏的战力,每消灭一个都为他们的复仇增加希望的筹码。 最让西夏军队绝望的是,这些联军不光有着不怕死的勇气和凶狠的作战风格,他们还有着精炼的铠甲,锋利的武器,以及精良的器械,显然这些东西不会是落后的青塘所能拥有的,箭簇上的“军械司制甲种破甲箭”赫然道出了它们的来历。 这些青塘联军作战凶悍,奋不顾身,每个人的眼中都带有着滔天的愤怒,仿佛能把敌人点燃,战斗时同归于尽的打发即便是彪悍的西夏军队都有些犯怵。 “魔鬼,魔鬼!” 年轻的西夏士兵在看到同伴的脸颊被联军战士咬烂后发出凄厉不似人声的惨叫,慌乱的向后退去,倒在地上的联军士兵伸手抓住了他的小腿把他绊倒,一时间那西夏士兵被吓的失禁,恶臭的气味在空中飘散更显诡异。 西夏人从西域的土地上溃败了,向来战无不胜的他们溃败了,溃败的同时逃走的人数却少之又少,每一个逃回西夏的人当别人问起他们敌人是什么样的时候,他们便会露出惊恐的眼神,一遍又一遍的念叨着:魔鬼,是魔鬼……! 而此远在北平府的赵祯却收到西域的战报,品尝了一下杯中的咖啡,嘴角勾勒出满意的微笑,但在三才眼中,官家的微笑有些渗人,忍不住的打了个冷颤……想看的书找不到最新章节?咳咳咳,这都不是事儿,推荐一个公众号,这儿有小姐姐帮你寻找最新章节,陪你尬聊! 第八百一十二章祸不单行 李元昊站在宫殿之中的御阶上,这是他命令工匠特意加高的,为的是和赵祯的乾宇殿差不多,但相比乾宇殿这里的高度显然是捉襟见肘,加高御阶只能让宫殿的屋顶显得矮小。 望着跪在下手的西域守将拓拔石,李元昊露出失望的表情说道:“怎么回事,即便是八万只猪任人宰杀也不会败亡的这么快,为何我西夏儿郎在你的手中会死伤如此之多?” 拓拔石跪在地上无言以对,见他越是这样,李元昊越是愤怒,徒然提高声音叫道:“八万!整整八万人啊!朕的心血,朕的儿郎就如此葬送在你这个愚蠢的统帅手中!” “陛下息怒,此次青塘联军作战之凶猛世所罕见,加之他们对西域地形的了若指掌,身上的甲胄兵刃又是精良,作战之时舍生忘死,臣虽有八万士卒,却多是国内而来的新兵,胆气,合击皆不如敌军!” 野利仁荣端详着手中的这支弩箭,军械司三个字清楚无比,甚至还刻上了箭簇锻造匠人的名字,种类等等,而这支弩箭也是从拓拔石的身上取下的众多箭矢之一,这个拓拔石命大,要不是穿了陛下御赐的铠甲,以大宋破甲箭之威,怕是早已死在了这支箭簇之下。 即便是从铠甲上取下,箭簇依然显露出锋利的寒芒,箭尖虽然被崩掉一块,但却依然刺的人生疼,可见这样的锻造能力不是西夏和青塘所能拥有的,即便是辽朝也无法制造。 起身安抚一下皇帝的怒气,野利仁荣把手中的弩箭递给了李元昊道:“陛下,显然这青塘联军是宋人在背后替他们撑腰,从这些军备便可见一斑,应该也是宋人把这些破家亡国之人联合到了一起,利用青塘作为引子给我西夏来的一剂猛药!” 李元昊点头道:“尚父所言极是,青塘小小蕃部,居然敢对我西夏亮剑,端是用的好手段,以为靠上大宋这个靠山便了不起?在我大夏面前他已然不是对手!” 野利仁荣知道李元昊要干什么,但现在绝不是报复的时候,如今的西夏最需要的便是休养生息,度过眼前的粮荒,即便是从辽朝掠夺来了粮食,但要想再度用兵,消耗的粮食只会更快,总不能把羊群带上战场作为粮食吧? “陛下,现在谁最不希望我大夏休养生息?我大夏乃是猛虎,只要养精蓄锐便可虎啸山林,但在此之前却是以静制动为好,与其耗费力气去对付小小豺狼不如发展农桑,只要有了足够的粮食,便可与大宋,辽朝继续对峙,或是寻找可乘之机出手。” 野利仁荣的话已经说的很明白了,李元昊挥手让拓拔石退下,见他走远之后便对野利仁荣问到:“尚父对我大夏的情况最为清楚,现在我大夏最大的问题在什么地方?” 野利仁荣苦笑道:“不是不能用兵,而是我大夏可战之兵寥寥无几!” “什么?朕不是还有十几万人可用,为何寥寥无几?”李元昊徒然提高了音量对野利仁荣质问道。 面对皇帝的愤怒,野利仁荣从容的说道:“陛下,我大夏是有十几万人的可战之兵不假,但和原先的几十万人相比已经少之又少,陛下别忘了我们还要提防大宋与辽朝。” 李元昊皱眉道:“那也不会如此之少,我大夏总共多少可战之兵?” 野利仁荣苦笑道:“陛下,我大夏共有五十万可战之兵,但这些人除去镇守戍边的,也剩不下多少人,加之刚刚在西域损失六万余人,这对我大夏来说已经是非常大的损失,再加上边境蕃部多归附大宋,五十万可战之兵怕是都没有了。” “传旨西平军司,派出所有的游骑接应返回的西夏儿郎,收拢部众另立成军……” 这是没有办法的办法,西夏虽有接近五十万大军,但人口总共不过三百余万人,这已经是非常惊人的比例了,也是为何李元昊要从四处掠夺人口的原因,西夏的人实在太少…… 西夏人在西域遭受的失败让他们受到很大的打击,没想到昔日的手下败将居然能卷土重来,并在西域击败了大夏,这一点让高傲的党项人接受不了。 青塘联军的战力不断飙升,他们从收复之地获得了更多的兵员,黄头回鹘,草头鞑靼,西州回鹘,都为这支复仇的大军不断注入新的力量,也让他们的军队更加强大,而此时角厮罗的名号越越来越响,因为他的手中有着赵宋王朝承认他是赞普的册印。 有了这东西,角厮罗的地位便算是金字招牌,许多吐蕃部落前来归附并且拥戴他,青塘这段时间的发展可为是极其迅速的,他的地界也越来越大,并让西夏看到了他的威胁。 李元昊最不希望看到的是这支青塘联军的力量强大,因为一旦他们收复故土并联合起来,那对西夏来说就是个灾难,不可否认,李元昊在军事上的才能十分出众。 他清楚的看到这些被大宋撮合在一起,并有青塘领头的各个势力将会对西夏形成包围,青塘在西夏的西南,黄头回鹘在西夏的西面,而西州回鹘与高产回鹘在西夏的西北,东南方向和整个东方却是大宋,唯一的北面却是辽朝这位西夏一次又一次得罪的契丹病狼…… 如此看来整个西夏已经没有了出路,而李元昊现在唯一能做的事情便是养精蓄锐,尽量的缓和与大宋之间的气氛,也要缓和与辽朝之间的紧张局势,否则一旦群起而攻之,西夏顿时败亡。 对于缓和周边局势李元昊再熟悉不过,简直可以用轻车熟路来形容,在此之前他可是不止一次的低声下气,厚着脸皮的向宋辽求和,甚至不惜向赵祯自称晚辈…… 可以说他是一个为了达到目的完全不在乎手段的人,这一点赵祯早已看得透透的,而对于他的使者,赵祯自然选择的不见,并让蔡伯俙这位三司副使告诉他,大宋从今以后不会向辽朝提供一粒粮食,如果李元昊敢犯边,那大宋将会攻伐西夏。 第八百一十三章山雨欲来风满楼 大宋作为礼仪之邦的天朝上国,态度突然变得如此强硬让西夏的使者有些始料不及,只能缓缓退走,而赵祯此时却开始着急,现在的西夏已经从辽朝掠夺了一批粮食,如果让他度过这次天灾,以后再对付西夏就麻烦了,当务之急是要用兵西夏,出自之外别无他法…… 对西夏的各种计策已经全部实施,可以说赵祯由内而外的不断打击西夏,不断的削弱西夏的力量,看见的,看不见的无不是针对西夏的要害,现在事到临头,当断不断反受其乱。 豁然起身,因为动作太快一下子带倒了几案上的咖啡,瓷杯的碎裂声使得整个宫殿寂静起来,三才小心的上前整理地上的碎片一边开口道:“官家这是怎么了?” 赵祯并未回答三才,望着地上的溅的到处都是的咖啡和满地的碎片开口道:“传两府相公于枢密院觐见!” 地上的三才悚然一惊,官家在枢密院接见两府相公,这显然是有大事发生,作为内廷都都知的他很快意识到这件事的重要,拿起手中的碎片便一路小跑的冲向门外,而此时的赵祯已经迈步走出文德殿。 殿外的天空阳光明媚,但一朵黑云很快的向北京城上空飘来,缓缓的遮盖住阳光,使得北京城的半部被阴影笼罩,这样的奇景还真是少见,正和赵祯现在的意境,山雨欲来风满楼…… 枢密院设十二房北面房、河西房、支差房、在京房、校阅房、广西房、兵籍房、民兵房、吏房、知杂房、支马房、小吏房分曹办事。 专司专职,显然这种制度的办事效率不容小觑,自曹玮这位枢密使的去世之后,狄青便顺理成章的接替了枢密使一职,而朝臣们却也没有多少反对,毕竟狄青的资历在那里摆着呢!要不是因为有曹玮压他一头,以他的功绩早就能荣迁枢密使一职。 自从狄青坐上了枢密使的职位后,非但没有狂傲,整个人都变得愈发谨慎了,自家的院门就从没有关上的时候,任何人都觉得他这个枢密使当的窝囊,即便是怕被人非议,也不用大敞院门啊!但狄青却认为自己这么做才能显示出无私。 一时间京中关于他公正廉洁的佳话在仕林中传开,显然文人接受了他这种自我表达的方式,也明白了狄青绝不会结党营私的想法,只有赵祯微微苦笑,一个武将,帝国的大将军,居然要以这种方是向自己和世人表达他的忠贞。 他甚至不知道自己现在是喜是悲。 当然这一切都不能否定狄青的管理能力,严于治军的狄青自然不会放纵枢密院中的常务,每一房办事都如军中一般中规中矩,甚至连小吏官员的行进之间都能瞧出行军之道。 所有的地方狄青都能向朝臣妥协,唯独枢密院例外,任何人不得染指枢密院之事,也不得对枢密院指手画脚,唯独赵祯这位天子例外,显然狄青是把枢密院当作自己的白虎节堂了,但这并无不可,所以赵祯才会对朝臣的指责选择留中不发,为这位大宋军神遮挡风雨。 枢密院和中书省就在北京城的皇宫之中,他们是皇宫的一部分,也是大宋的外朝,相比东京城的皇宫,北京城的皇宫自然不可同日而语,虽然形式上和东京城一样,只有一座宫墙隔开,但宽阔的外朝容纳了更多的朝廷机构。 可以说整个外朝汇集了除了府衙之外的所有京城官衙,太常寺和西尚书省,左藏库都被纳入皇宫外朝,这是赵祯为了更方便大宋的办事效率而故意为之。 显然这方法很管用,官员之间的推诿变少了,而合作的效率加快,无论赵祯的旨意还是中枢的行文都得到了快速的执行。 当赵祯的皇驾抵达枢密院的时候,所有人的两府高官都到齐了,已经站在枢密院前的台阶下恭候。 虽然他们不知道不知道官家召见自己所为何事,但显然在枢密院中召见事关重大,很可能是兵事,自从大宋收复燕云之后便很久没有兵事了,即便是与辽朝之间的边境摩擦,在官员眼中也不过是大宋的“练兵”而已。 简单的行礼还礼唱诺之后,赵祯便带领官员进入枢密院的兵事堂,这里相当于军中的白虎节堂,是枢密院中商议兵事的地方,等闲之人不得入内,即便是伺候的侍者都禁止出入其中。 赵祯在上首落座后便开口道:“如今西夏依然颓废,内忧外患无不侵扰,真是我大宋收复河套的最佳良机,朕今日与尔等位列枢密院,便是晓谕诸位朕大宋出兵收复河套之地。” 复套?! 一时间兵事堂中所有人都被赵祯这个突如其来的议题所惊呆,庞籍,夏竦,晏殊等人把目光投向了狄青,在他们看来很有可能是这位枢密使鼓动官家的,但显然他们错了,虽然狄青知道官家有意复套,但连他都没想到会来的这么快。 “陛下,此时复套是否太过仓促,我大宋之兵只在秦凤路及永兴军路驻守,坚壁清野,却并未集结以待出兵……” 庞籍的话得到了晏殊的赞同:“庞相公所言极是,此二路之兵虽然可用,但如若进攻西夏,必会使得我大宋西南腹地中空,若西夏人南下,京兆府危在旦夕!” 夏竦默默不语,但他却能从赵祯的眼神中读到一些特殊的消息,他了解自己的官家,没有把握的事情绝不会说出来,这说明在官家心中早有定计,此时需要的不过是自己等人执行而已,所以夏竦自觉的不说话,静观其变。 而狄青则要兴奋的多,相比别人他在复套这件事上做的准备早已充足,细细想了想便道:“启奏陛下,复套虽然万急,但我大宋将士早已准备妥当,今有青塘诸部对西夏发起进攻,使得其西面不得安生,凉州瓜洲危在旦夕,而我大宋收复燕云,可由东攻伐西夏,灭此朝食不过尔尔!” 第八百一十四章战争奏鸣曲 狄青的话让庞籍皱起了眉头,军国大事岂能这样口出狂言?但上首官家的赞同表情却让他心中犯嘀咕,显然大宋对西夏的羊毛之计已经成功,又有青塘诸部的配合,挥兵西夏不是不可以。 官家准备了这么多不就是为了要复套吗?现在机会就在眼前为何自己又开始犯嘀咕犹豫了?他不知大这是文人的保守思想在作祟,在他和晏殊看来,能不打仗便不要打仗,能不用兵便不要用兵的好。 战争和文人永远都是相互排斥的,当然也有极少的文人通晓兵事,比如夏竦,比如范仲淹等人,在庞籍看来可怖的战争却在他们眼中是荣耀和辉煌的象征。这是硬币的两面,就看你从哪个角度去看。 复套是历史前进的车轮,无论是谁都不能阻止,赵祯召见的人越来越多,三司使包拯来了,三司副使蔡伯俙也来了,当然也少不了路政使兼参知政事的范仲淹以及崇文苑大学士的欧阳修。 大宋副相的人数显著增加,这里的人除了庞籍和狄青之外,几乎都顶着一个参知政事的名头,这是赵祯分化相权的手段,在这些人中身为资政殿学士兼侍读学士的富弼极为突出,因为他的官衔品级最低。 但赵祯看到的却是他的善于拾遗补漏,最为一个谏官他的观察力惊人,总能发现不足之处,从而上疏谏言,这是他的优点,也是可有多加利用的地方。 需要的人都都到齐,这场关于复套的“研讨会”便开始了,枢密院整个被封禁了起来,任何人不得出入,只留下都承旨和副都承旨以及各司各房知事伺候,他们的任务是准备所有需要的卷宗以备查询。 战争会议是大宋的最高会议,当然要保持绝密,复套这个议题其实就是灭亡西夏,因为河套平原大部分地区都在西夏境内,要想收复河套之地,前提条件便是灭夏,西夏虽小,但河套之地驻扎了两支善战之军,黑山威福军司以及白马强镇军司! 这两个是西夏最为强悍的军司,职掌统领所辖地区之军队,戍边守疆、拱卫京师。大宋想要收复河套,必须要与这两只军队正面交锋。 大宋这么多年来大的战役不是没打过,与辽朝虽然发生了战争却没有正面硬刚,而是赵祯的斩首行动击杀了御驾亲征的辽皇,又恰逢辽朝内乱,等于说是辽人双手份上了燕云十六州,大宋并没有真正意义上的与辽人决战。 但西夏不同于大理,更不是南海诸国,他是一个真正意义上的游牧民族,一个武力强盛的国家,一旦大宋与西夏发生全面战争,这将是一场旷日持久,消耗国力的一场大战。 现在的大宋正处于一个人才辈出的时代,文人方面自不用说,随便挑出一个都是能独当一面的存在,很多都是辅弼之臣,晏殊的稳重,夏竦的计谋,包拯的守法,范仲淹的进去,但这些柔和在一起成为大宋前进的动力时所产生的所用让人瞠目结舌,前提是赵祯要驾驭好这些有能力的臣子。 让这些人把自己的特点与才能向着同一个方向使劲,这样才能达到预期的效果,否则相互掣肘起来也是极为可怕的事情。 如今大宋的制度已经完善,武将方面可用的人才也是不少,将门的子弟经过赵祯的改造也已经可堪大用,从军武院出来的武将都要进入军中历练,以资质和军演结果获得任命,从而选拔出许多优秀的人才。 千军易得一将难求,这些军演中获胜的佼佼者还要通过更高的层次考核,拥有大魄力和大眼光的人才能成为将帅之才的后备人选,再经过打磨和考校才有可能成为军中的高级将领,否则便只是一个领军作战,冲锋陷阵的武夫。 战斗的事情赵祯不会过多的干预狄青,外行领导内行显然不是一个好策略,但在大方向上却是以赵祯的部署为主,狄青有随机应变之权但不能改变战略的大方向。 战争打的就是国力,打的就是后勤,负责三司的包拯和蔡伯俙两人担当了非常重要的任务,供给大军的后勤,让狄青后顾无忧,而这次负责监军的文臣已久是毛遂自荐的夏竦,对于他这个看清实务的人赵祯很欣赏,因为他当了监军之后不会出现掣肘将帅的事情出现。 赵祯从燕云之战便能瞧见夏竦的聪明,他不是一个糊涂人,大军得胜他这个监军功不可没,只要配合好狄青,便什么事情都没有,坐等功劳掉到自己的头上何乐而不为? 主帅的问题不同讨论,如今大宋的将才虽然不少,但帅才只有狄青可堪大用,将门如曹家子弟,杨家子弟作为军中将才已经足以,再加上后起之秀的种家,已经完全有能力撑起大宋将领的职责。 这些人中不乏有许多名将,杨怀玉便是其一,种世衡虽然上了岁数,但他的弟弟种世材也是不错,再加上他家在军中的小将种谔也算是后继有人。 赵祯一直想打破将门对大宋武将的垄断,但他不得不承认,将门子弟的素质确实要高于寻常百姓家,狄青这样的例外少之又少,只能通过时间来发现更多。 武将的挑选任命都是由赵祯与狄青两人讨论得出的,这些人选得到了文臣们的一致赞同,因为在他们看来这些人治军颇严,人品名声甚好…… 此时三司已经得出补给的方案,以大宋通往西夏的公路作为运输线路,从各州府临时抽调平仓场中的粮食最为军粮补充,而军械则是直接调用原本留在开封府东京城中的最为快捷。 因为包拯和蔡伯俙两人知道,大宋最为神秘强大的火器营还留再开封府,这很有可能是官家留下的伏笔,就是为了方便进攻西夏,蔡伯俙很聪明的为赵祯分忧,提出的这一方案被赵祯心领神会的采纳。 火器营是赵祯雪藏多年的神秘部队,对于复套之战大宋完全有能力打赢,但赵祯依然要把火器营派出,因为要给他们实战的机会,没有实战终究是不知道火器在这个时代的战力,是否有必要大量装备等等…… 而如今的西夏正是大宋实验火器的最佳场所。想看的书找不到最新章节?咳咳咳,这都不是事儿,推荐一个公众号,这儿有小姐姐帮你寻找最新章节,陪你尬聊! 第八百一十五章合围西夏 随着灭国西夏的计划被定下,整个枢密院便进入一种奇特的状态,所有人都在以最大的动力办同一件事,这种状态在大宋可是不多见,战争能把的一个国家的所有力量往一处使那便赢了一半。 战争打的是国力,赵祯从不会在战争上吝啬钱财,因为战争带来的收益要远远高于他的投资,虽然这收益是一个漫长等待的结果,可战争财不是时常都会有的,一旦大宋拿下西夏,那大片的养马地和肥美的河套平原都是一笔巨大的财富。 赵祯可不认为这些土地不值钱,也不认为他们是化外之地,只要利用的好,便可使大宋更上一层楼。 三司,中书省,枢密院,路政院等等朝廷机构迅速的运转起来,连殿前司和崇文苑都是如此,所有和战事有关的衙门无一例外加班加点,身为皇帝的赵祯已经三天没有回宫,更别说那些官员了。 北京城皇宫的外朝灯火通明,而整个大宋也没闲着高效的运转了起来,庞大而可怖的国家机器一旦运转起来就如一条狂龙,谁也不能阻挡它的步伐。 军队在接到命令之后便开始快速集结,没人问这次的目标是哪里,因为问了也没用,领兵的将领也不知道他们的目的地,只知道这是一次非同寻常的调防。 在大宋调防已经成为习惯,中央禁军与戍边禁军和十六卫的调防为的就是让士兵体验戍边的幸苦以及在戍边过程中产生的摩擦而获得更多的实战经验。 只不过有心人注意到,这次调防的规模实在有大了些,即便是要调防何必从北平府调防最为精锐的禁军?但所有人都没有想到,也不会想到,赵祯的调防其实是一场灭国之战的前奏。 军中的传言更多,即便是小小的步卒都在互相商量这事,狄青帅司的年轻的士兵小虎对老兵问:“军头你说咱们这是去干什么?不会是单单的戍边吧?听军中的兄弟说,咱们这次去的是西边……和党项人作战嘞!” 军头皱眉,一双满是老茧的手帮年轻士兵紧了紧身上的背囊道:“莫要听那些人的,自己做好自己的事情便好,军中不得传这种消息,要是让虞侯听到了,定要军法从事,即便是让你上刀山下火海你还能不去怎的?” 小虎想了想也是,憨笑着道:“是嘞!俺听您的,不过这次军械司给的陌刀轻省了许多,也比之前的好用了,连俺的横刀都给换成了新的!” 军头笑了笑:“这算啥?看看这板甲,之前的那副的里衬都快磨烂了,瞧瞧现在的这幅,用的还是棉的里衬嘞!即便是再冷也穿的舒服,不过平时只能放在大车上罢了……” 两人正说着话,一边的军需官已经带着几个军士推着小车在军中发平时没有的东西,这让他们十分惊讶,在军中都是统一去领取东西,还没见过军需官亲自带人来发放东西的,一板车一板车的苫布下究竟是什么? “张彪,把你们的人都带来,官家赐下御寒的衣物了!人手一件,可别说俺亏待了你!” 御赐的衣物? 作为军头的张彪惊讶的问到:“什么衣物?真是官家赏赐下来的?” “那是自然!这是还能有假?不是俺夸耀官家的仁厚,天底下就没有这样的天子嘞!瞧瞧这是什么?上好的毛衣!京中的达官贵人,富商豪绅家也没有几件,谁曾想咱们禁军居然每人一件,这可不是天大的赏赐?” “吓!这就是毛衣,小虎快叫兄弟们来领取,这东西可是宝贵的紧,即便自己舍不得穿,送去家中也是极好的!快快!” 随着军头张彪的话,整个军营都沸腾了起来,原本看热闹的人飞快回到自己所在班直中叫唤,一时间军中热闹的像是在过年。 谁能想到官家居然有这么大的手笔,眼看就要入秋了今年比之去年更加寒冷,官家赏赐的毛衣真是时候,不光御寒还非常舒服,更加难能可贵的是,这些毛衣还有大小之分。 不光有毛衣,还有各种的小物件,装炒面的布袋,随身携带的水壶,打磨刀剑的磨刀石等等这些无不显示大宋军备的齐全后勤保障的得利,有这样的后盾,将士们还会有怨言?谁也不会再在军备上的问题找借口。 这一幕在大宋的军中上演,很简单,这是赵祯在消费囤积的毛衣存货,大宋的羊毛保存了很多,并且这些羊毛都要制成毛衣或是毛毯之类的东西,虽然西夏的羊毛已经没有了,但赵祯更要促进消费,使得大宋对羊毛的需求增加,这样一来会迫使市场自己寻找解决的办法,也为大宋拿下西夏后获得供求关系。 战争要是不能带来利益为何要发动战争? 这次对西夏的战争大宋发动了更多的士兵,收复燕云赵祯不过是用了十万人,而对付西夏,大宋用上了整整三十万大军,这是史无前例的,即便是太宗的雍熙北伐也不过二十万大军之数而已。 十五万的禁军,十五万的十六卫,这是大宋能拿得出手的所有家当,当然大宋的军备人数远远不止这些,但他们要负责对燕云的驻守,以防辽人乘机南下。 三十万大军是一个什么概念?这相当于大宋一个繁荣府城的所有人口,所需要的物资,军械更是繁多,军费用度巨万,可以说为了这次西征,赵祯是把自己的内藏库都搭上了…… 拜大宋公路所赐,三十万大军在大宋境内移动迅速,在狄青的指挥下,兵分三路扑向西夏边境,最远的已经抵达大宋的西北边境州府西宁州,另一路兵马则庆州驻扎,最后一支这是从大同府出,沿着宋辽边境穿过了辽朝的东胜州抵达乌兰木伦河。 大宋名义上打着操演的旗号,使得辽人再次紧张起来,对东胜州加强防务,因为当初大宋正是打着操演的旗号对燕云之地发动突然袭击的。 十万大军就这样安然度过辽人的边境进入乌兰木伦河,一路上没有任何的停歇也没让辽人起疑。 此时的西夏已经被大宋所包围,如果算上青塘联军,现在的西夏便是四面楚歌,而大宋并没有急着动手,原因很简单,粮草还在路上。想看的书找不到最新章节?咳咳咳,这都不是事儿,推荐一个公众号,这儿有小姐姐帮你寻找最新章节,陪你尬聊! 第八百一十六章大宋的战争 兵马未动粮草先行,这是战争的主要动态,但大宋为了麻痹敌人,并没有先行运送粮草,一旦这么做很有可能被西夏人察觉大宋的战略意图。 但粮草乃是军队的动力,一支军队如果没有粮草的支援,那基本上就是废物,当年太宗的北伐战争也是因为粮草问题而出现许多不该出现的错误。 军队在抵达指定地点后便开始等待粮草,一旦粮草运达,那大宋便可向西夏发动进攻,当然其中也和西夏的情况有所关联,军队的进攻也要搜寻战机,这便需要一个极好的将领,只有这样才能捕捉到稍纵即逝的宝贵战机。 狄青被临时加封为轻易不封的骠骑大将军,总掌大宋天下兵马,虽然是这么说他能调动的也只有出征的三十万大军而已,但即便是这样也是赵祯给予狄青的莫大信任。 这三十万大军是赵祯的心血,是大宋的中坚力量,用来北伐辽朝都是足够的,现在用来征伐西夏,便是狮子搏兔尚尽全力,狄青坐镇北路军驻扎在乌兰木伦河,这北路军是大宋三十万大军中最为精锐的所在。 同时也是最为机动的部队,全军上下没有一个步卒,皆是骑兵组成,这些骑兵可不是以马代步的寻常士卒,而是真正意义上的骑兵,五万人的背嵬军,五万人的踏白军,让这十万人的骑兵部队移动迅速。 狄青身为主将打算身先士卒,率军亲自攻伐西夏人,他们的主要作用不是攻城拔寨,而是机动绞杀,十万人的重装骑兵部队在进入西夏后便分散成为诸多单元,以五千人为一队,在西夏的土地上开始绞杀所有看得见的武装力量。 这是狄青的奇袭之计,也是狄青的以战养战之计,这十万人的身上用布袋背负了足足够他们吃上半个月的炒面,并且还不一定用得上,因为以战养战,又因西夏独特的草原游牧生活,大宋骑兵对西夏部族武装的进攻非常成功,在剿灭当地武装和反抗力量后便会掠夺大量的补给。 宋人的重装骑兵第一次在西夏的土地上驰骋,并展露出他们的狰狞。 马槊锋具有明显的破甲棱,上好的槊也会同宝剑一样,有八个面,普通的鱼鳞锁子甲、铁圜甲、甚至上好的明光铠,在破甲的槊之下,一击而破。 这是中原王朝的骑兵武器,是天生的王者,是对抗游牧民族近千年历史中沉淀下来的精华,大宋的骑兵身着板甲,如堡垒似得在草原上移动着,御敌后迅速的放下头上的面甲,之流露出一双双冷静的眼睛紧紧盯着目标。 来自大食的优秀战马在骑士的策动下加快速度,数千人的骑兵气势如虹般的扑向敌人,即便是以党项人的彪悍也被眼前这一幕吓得两股战战。 隆隆的马蹄声便能击溃敌人的意志,破甲的马槊迅速刺穿敌人的身体,马上骑士夹紧槊杆,马槊上的留情结抵住已经失去生命的躯体,稍稍用力便会被抛出去,马槊便能再次发动进攻。 重甲骑兵给人的感觉永远只有绝望,党项人即便是逃跑也不是他们的对手,擅长长途奔跑的阿巴斯战马往往会在后期追上敌人,背部背部暴露给追兵往往是致命的。 在马上单手便能使用的棘轮弩无情的收割着敌人的生命,这是大宋重骑兵的标准配置。 狄青发动进攻的同时,便用飞鸽向其他两路大军传递消息,并且让人传递消息给青塘联军,让他们知道大宋已经对西夏动手,是时候出击了。 相比狄青坐镇的前军,其他两路大军则是要稳扎稳打的许多,他们接到了狄青的战略部署,西路军从大宋的西宁州出发,进攻西夏的西凉府,他们的主要目的是切断西夏的宣化府的甘肃军司对兴庆府的支援,进一步减少狄青与南路军的压力。 同时要配合青塘联军对西夏的瓜洲,沙洲已经肃州的围剿,这里有着西夏另一个战力不俗的军司,西平军司。 不同以往的战争,大宋对西夏的战争是在最大程度上的杀伤敌人的武装力量,这是一种近乎于非人道的战略,以往的华夏战争多时夺取土地城池,迫使敌人没有援助从而缓缓包围让敌人投降,很少有主动进攻敌人,以杀伤有生力量为主的进攻。 但是这种战术有着非常可怕的恐怖效应,西夏的朝廷,皇帝李元昊会不断受到死亡人数的战报,不断飙升的战死人数会让西夏陷入恐慌和动乱。 南路军的进攻便要平稳许多,这十万人是以盐州,洪州为基础,不断的向兴庆府进发,一路上的任务也最为艰苦,攻城拔寨! 但这支军队却有其他两支军队没有的东西,火器营。 这是一支从头到尾就没在大宋露过面的部队,也是被赵祯雪藏的部队,他们的主要任务便是在战场上使用火器消灭敌人,进攻城池。 对骑兵和步卒来说最为残酷和苦难的战争就是攻城战,进攻方往往要耗费更多的人命去堆填才能达到目的,而拥有火器营帮助的南路军却不一样。 但一辆辆沉重的马车打开车厢的时候,南路军的官兵几乎是发出惊叹的欢呼声,黑洞洞的火炮被竖了起来,马匹被迁走,车厢的四壁被拆除,只留下俩个轮子作为火炮的底座移动。 百余门火炮齐发是怎样的震撼场景?但大宋火器营点燃火炮后,一时间连宋人自己都被惊呆了,什么叫地动山摇,什么叫山河变色,什么叫天柱倾倒,什么叫乾坤倒悬! 随着火炮的怒吼之后,战场上猛然安静下来,无论是期待已久的宋人,还是呐喊助威给自己打气的西夏人城池都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城池已经变得面目全非,城墙坍塌变成齑粉,宋军甚至瞧见了城中建筑的残垣断壁,此事的战场上已经不需要作战,在寂静之后便是一群党项人竭斯底里的走出城外,每个人都抱着脑袋嘶吼,七窍流出鲜红的血液。 这便是大宋的战争…… 第八百一十七章君王的艺术 老子有云:“治大国,若烹小鲜。” 而战争则是属于君王的艺术,一场灭国之战更是如此,赵祯便是这个创造艺术的人。 从后勤保障,到将领任命,再到统帅人选,每一样都马虎不得,即便是将士们随身携带的小物品等等赵祯这个一国之君都考虑到了。 与之前的北伐燕云不同,这一次赵祯没有用上任何一个“小手段”,所有的铺垫都是用在了战争之前,无论是以羊毛疲惫西夏食物的自给自足,还是遏制西夏的粮食,这些都只是用在战争之前的铺垫而已。 这次大宋西征党项赵祯很冷静的选择坐镇京师,并非是他对这次进攻有多么自信,即便是做了完全准备,战场上的事情也是瞬息万变,没人能在战争之前给出准确答案。 赵祯之所以坐镇京师最主要的原因是放止北方辽朝的异动,大宋对西夏的战争已经打响,这个时候的辽朝很有可能会突然插上一脚,谁都知道如今的局面是三国鼎立,大宋的国力日益强大,远超西夏,并且把辽朝这位曾经的霸主甩在了身后,现在大宋欲图灭亡西夏,明眼人都能看得出大宋的举动将会破坏眼前的平衡。 作为对手,赵祯习惯于站在对方的日常看问题,如果他是辽朝的统治者,很显然西夏的覆灭对辽朝来说并不是一件好事,最好的办法便是向大宋施加压力,并且与西夏放下仇恨联手对抗大宋的崛起。 望着北方黑压压的乌云,赵祯心中颇为冷静,他虽然担心辽朝,但以他对契丹人的了解,不相信这些契丹人能轻易放下心中的仇恨,在辽人眼中西夏都是一个小虫子,不过是占据了有利的地势以及宋辽之间的对峙而苟延残喘至今。 但李元昊却一次又一次的打辽朝的脸,自他登基以来便从未消停过,不断的对西域用兵,当初耶律宗真西征西夏有很大程度上因为党项人威胁到了辽朝对西域的统治。 更为可笑的一点是,李德明生前极力的隐藏西夏的力量,避免过早的暴露出党项的真正实力,但在李元昊继位后便翻天覆地,大闹天宫,一下把西夏所拥有的所有家底亮了出来,抖了干净! 现在的辽人对西夏的态度可不似以前一样,越是曾经的盟友,背叛起来便越让人愤怒,大宋对西夏的征伐让一些辽人拍手称快,但并不是所有的辽人都如此,一些有长远眼光的人便颇为担心。 赵祯已经收到消息,辽朝之中已经有一些人开始提出自己的担心,张俭在辽朝提出了唇亡齿寒之说,得到了太后的认可,但更多的人则是提出静观其变,即便是要对抗大宋也要看清局势发展,如果西夏真的不行了,再出手也不迟,这种想法得到了许多人的支持,甚至包括年轻的皇帝。 在他们看来最好的结果是西夏被大宋打残了之后,辽朝再向大宋施加压力,显然辽人是想坐收渔翁之利,赵祯岂能看不出来。 庞籍登上鼓楼,瞧见赵祯后便上前躬身行礼道:“陛下北望,莫不是担心辽人?” 赵祯转身笑了笑:“朕既担心又不担心,庞相公可知何意?” “辽朝欲图隔岸观火,殊不知这便是趁了官家的心意。” 作为一国之相,庞籍的政治智慧一点也不差,稍稍一想便知道赵祯的用意再次开口道:“我大宋攻伐西夏的速度可比辽人的情报快得多。官家,前线战报,青塘联军克沙洲,夺瓜洲,正在向肃州进兵,而我大宋西路军已经攻克西凉府,大军对宣化府的甘肃军司依然是合围之势!” 赵祯满意的点了点头,所有的行动都在计划之中,这在现在的战场上是非常难得,大军的作战计划很可能因为一场暴风雨而耽误,从而使得合围的敌人溜出包围圈,这是赵祯最担心的事情,现在看来并没有什么问题。 西路军显然是达到预期的目的了,成功牵制了西夏的甘肃军司,这是大宋对夏作战中作为重要的一部分,分割。 先是包围,让后在进行分割,这是一种全新的战术,而指挥这场战争的人便是统帅狄青,他在战术上比赵祯更加出色,他率领大宋的重装骑兵在西夏人的土地上如狼群一般围剿这看到的所有西夏武装。 最大程度上的消耗西夏人的战力,西夏人的武装力量并非集中在一起,而是以部族的形势分散与民间,在得到朝廷征召时便会集合起来,形成一股强大的力量,就像是麻绳拧在一起。 但现在这个股麻绳在拧成一股之前便被到大宋强大的骑兵所冲散,使得他们不能有效的组织抵抗,大宋的方法很简单,以多击少,以有备击无备。 看着手中狄青传来的战报,赵祯无奈的叹息一声:“术业有专攻,狄青之指挥堪称经典,朕不及也!” 庞籍微微一笑道:“陛下何必自谦,单单是收复燕云的功绩便可名垂青史,御驾亲征更是千古君王中少有,陛下能做到如此已经是前无古人了,可见陛下在战场上的指挥也不比他狄汉臣要弱嘞!” 赵祯笑了笑便不再说话,显然庞籍是不会安慰人的,自家事自家清,要说带兵打仗,三个自己捆在一起也比不上一个狄汉臣,能把兵者诡道用的如此入神,历史上还真没有几人。 西路军,东路军的战报都来了,唯独南路军的战报没有,但赵祯并不担心,因为南路军是进兵最慢的一支部队,多是以步卒为主,并且懈怠城中的装备,为的便是攻城拔寨稳扎稳打。 狄青身为主帅带领十万精骑越过乌兰木伦河,驰骋在西夏的土地上为的是什么?还不是为了给南路军分散西夏人的压力,不断杀伤西夏部族武装让这十万人疲惫不堪,他们在一段时间后继续一个地方进行安顿补充,而最为合适的便是南路军拿下的城池。 否则十万大军在西夏人的土地上没有后勤,没有补给,耗也被西夏人耗死了…… 第八百一十八章田忌赛马 战争是一种国家,种族之间的互相使用暴力、攻击、杀戮等行为,它的出现就是为了使敌对双方为了达到一定的政治、经济、领土的完整性等目的而进行的武装战斗。 赵祯可以把战争解释的更为简单一些,即使人为了获得某些利益,目的,而运用最为简单暴力的办法的行为,自从人类诞生以来便已经存在,这种野蛮的行为并不会随着文明的进步而消失。 华夏早在上古文明的时候便已经出现皇帝与持有的战争,而这种形式也一直延续了下来直到现在也没有消除,当然以后还会继续。 战争是极端的行为,他的极端体现在对人命的漠视上。每一场战争的产生都是由统治者发起的,为了自己或者集团的利益而发起的行为,这种获取利益的行为不惜以牺牲生命为代价获得。 赵祯虽然厌恶战争,但是却不得不以战争的形势达到自己的目的,所以他从来不说战争有多么神圣多么伟大,只要有无辜的生命枉死,什么伟大,什么正义统统都是虚伪的遮羞布。 因此赵祯从未把自己标榜为圣君,因为在他看来自己可达不到这样崇高的标准,战争的丑恶很快就表现出来,并且摆在赵祯的案头…… 狄青的战术很简单,以最短的时间,以最快的速度,杀伤更多的党项武装,但这种突袭作战追求的是效率,根本就没有时间去辨别那些人是西夏的部族武装,那些人是普通百姓。 再加上西夏全民皆兵的政策,大宋的军队根本就没有时间去分辨,而最简单的方法便是一锤子砸死所有人!大宋重甲骑兵如蝗虫过境,所到之处流血漂杵,凡是年过十五的男子只要配有刀剑,或是骑马弯弓,尽数诛杀。 战争到了这个时候已经到达一种丑陋的地步,即便是赵祯想去约束军队也已经不可能,大宋的军队也不是一开始就这样,而是在遭受敌人不断的骚扰攻击之后得出的最有效办法。 “屠户”“恶魔”这些都是对大宋重骑兵的称呼,但这样的称呼传到大宋军队之中,却没有引起多少的变动,原因很简单,大宋已经不是原先的大宋,军人骨子里的坚毅已经今非昔比。 有些将领甚至觉得这些称号不错,最少证明大宋的骑兵已经压制了西夏人。 但狄青所考虑的问题却不是这些,当夏竦急急的问到接下来该怎么办的时候,狄青的回答却让他目瞪口呆:“接着杀!” 夏竦干咽了一下口水,眼神中充满惊慌的说道:“已经这样了,如何还能接着杀?咱们要杀多少人?人都被杀光了,杀绝的,就算我大宋拿下这片土地又有何用?” 狄青冷笑道:“别以为我不知道,朝中早有迁徙百姓的计划,你们文臣都算好了,一旦拿下河套,便要迁徙关中,甚至岭南百姓前来!说到底你还不是担心自己的名头?身为监军又是文臣,在你的眼皮下我大宋军队屠杀如此之多的党项人,就算回朝也不会有好名声。” 夏竦的表情忽然变了,冷静的望着狄青道:“没想到你狄汉臣这么多年来不光领兵打仗的本事增加,就连朝中的事情也能看的透彻,后生可畏啊!但我要知道你为何这么做!” “为何?难道你没发现吗?自从我等越过乌兰木伦河至今,李元昊的精锐便没有出现过,甚至连游骑,斥候都不见踪影,你不觉得奇怪吗?” 没错,夏竦经过狄青的提醒才猛然发现,直到这个时候,西夏的精锐武装力量,铁鹞子,质子军,擒生军等依然没有出现,而军中的斥候,探马也未发现西夏人的主力部队。 “这么说西夏人一直在保存实力,并不愿与我等一较高下?那他们的的目的是什么?难道还能一直跑不成,但我大军抵达兴庆府的时候,李元昊总不会把自己的国都也丢掉吧?” 狄青的脸色不太好看,战场上最不安全的事便是完全不知道敌人的意图,显然他也被李元昊的举动给蒙蔽了,望着舆图再次搜索起来。 夏竦眼前的舆图都快被他翻烂了,即便以他的才智也没有想到西夏为何如此,目光在舆图上游走,目光扫过一旁空白处的孙子二字,这是他叫手中亲兵寻《史记》其中一卷《孙子吴起列传第五》来看的备注。 “田忌赛马!” 夏竦忽然提高声音叫道,把一旁的狄青与亲兵们吓了一跳,此时的夏竦却得意的望着狄青道:“哈哈,老夫明白了,你狄汉臣欠老夫一个天大的人情!” 狄青皱眉道:“难道夏监军知道了什么?莫说是一个,便是三个我狄青也应你!” 夏竦劳神叨叨的摇头晃脑道:“今以君之下驷与彼上驷,取君上驷与彼中驷,取君中驷与彼下驷。”说完便瞥了狄青一眼,果然狄青恍然大悟道:“原是如此,西夏人之精锐骑兵对我大宋重骑并不能讨得好处,于是避战不出,寻我大宋软肋而去……来人!传令大军向南路军靠拢,日夜行军不得有误!” 狄青的动作十分迅速,治军严格的他早已把东路军变成高效的杀戮机器,随着他军令被传下,整个营地都沸腾起来,帐篷很快被收入背囊之中,而搭帐篷的木杆则被拆卸放在马鞍上,完全不占一点地方。 即便是火头军都背起大锅骑上马背,原本安营扎寨,炊烟袅袅的营地很快人去营空,要不临时砍伐的木栅栏以及辕门拒马,谁也不会想到刚刚这里驻扎着一支万余人的大宋骑兵。 化整为零容易,但要想化零为整便颇为困难,这时候的狄青已经顾不上暴露不暴露的问题了,夜幕降临的时候便让军中的传令兵四散而出,焰火信号在西夏的土地上升起在黑色的夜空中继位耀眼。 只要是大宋骑兵,在看到焰火之后便知道现在该往何处集结……无数的大宋骑兵向狄青的所在集合,这是狄青早就定下,专为西夏主力准备的陷阱,现在却不得不用上。 第八百一十九章穷途末路 大宋西征的脚步很快,短短一个月的时间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夺取了西夏大片的土地,西夏靠南的三座重要州城夏州,龙州,银州被大宋全数占据。 这三座州城对西夏来说简直就是南方的门户,互为犄角之势不说,单单是这里的蕃部便足足有近十几万人,但显然党项人失算了,这十几万的蕃部被大宋的种种手段早已收买,或是内迁大宋腹地,或是成为大宋的蕃部编制成军。 三州之地的易主让西夏门户大开的同时,也让大宋的边境向前推进了百余里,大宋的戍边禁军在得到命令后便开始向前推进,永兴军路的定边军,绥德军,保安军接管了这些州城的防务,占据地理优势构筑城防,三州互为犄角,再加上大宋经营多年的洪州,盐州,这五州之地可谓是固若金汤。 与东西路两军完全不同,南路军采用的是稳扎稳打的作战思想,这也是最适合大宋的作战方式,南路军代表了大宋军队的特色,多以步兵为主,辅以强大的攻城器械和阵形,攻城拔寨自然不在话下。 火器营的火炮便是他们的开山斧,任何坚固的城墙在他们面前都是碎如齑粉,再加上步卒的军阵,西夏的城池很难在南路军的面前坚持多久。 火炮这东西的出现本就是打破战场平衡的东西,相对的,有利就有弊,火炮沉重异常移动不便,重达几百斤上千斤的火炮根本就无法适应骑兵的速度,只有在步兵中才能得到最有效的发挥。 这个黑洞洞的大家伙看似威力惊人,可如果用他对付西夏人的骑兵部队,简直就是自寻死路,面对机动目标瞄准就是一个大问题,更别说装填时间等等因素了,如若是对抗大规模的步兵作用还是比较大的。 这次火器营带来的火器只有火炮以及火药弹这两种东西,即便是赵祯再怎么坚持,狄青都否定了火枪的功能,在他眼中火枪的穿甲能力还是不错的,但相对来说它的成本太高,射程虽然高达六百步,是棘轮弩的一倍,但这种火枪的速度实在太慢了些…… 这样的回答让赵祯有些无语,没错,火枪的速度是慢了点,但如今大宋的火枪已经采用米涅弹头,甚至枪管中已经出现了直直的膛线,这玩意的精度赵祯试过,三百米内可以保持相当高的精度,这样的精度就算是棘轮弩也做不到吧? 但狄青依然固执的否决,并给出了合理的答案,两军交战的时候,远程力量的作用是以最短时间内向敌人发射做多的弩箭,因为这时候根本就不需要精度…… 赵祯瞬间被自己的“小聪明”给蠢哭了,狄青说的没错,在大宋……不,在整个中国历史上!所有的大型战争都是十万,几十万,甚至上百万的人数,这样庞大的规模即便是弩箭的准头不行,在庞大基数的存在下也会射中人。 火枪这种杀伤力强,准确度高的军器居然不适合华夏战争的需要,这一点是赵祯绝对不会想到的事情,从一开始他的思路就错了,就被后世所影响…… 自认为相当不错的米涅步枪在一开始的假设和前提上就走错了方向,这么一来,米涅步枪只能从战场中被剔除,并非是它不好,而是因为太好…… 这么一来赵祯的心里也算好受一些,火器营在大宋的主要力量都会投入到火炮的研制之中,火枪虽然被雪藏,但赵祯可不打算彻底放手,因为他见识过这东西的恐怖,只要能提高的他的速度就行…… 赵祯相信,通过时代的积累以及技术的不断的提高,当后装火枪问世的时候,必然会成为替代弩箭的存在,当然火枪这种打破战争平衡的东西一定会成为各国争相效仿的对象。 但赵祯绝不会因为怕被人效仿就不去做,即便是自己不做,随着历史的发展早晚有一天也会出现,难道大宋不做别的国家就不会出现火枪?这显然是不可能的。 大宋要做的便是时刻保持领先的技术,并且保持强大的国力,只要站在世界的前列,便会把那些效仿的国际爱远远甩在身后。 火炮的强大力量早已使得辽人垂涎三尺,不断的派出密谍窥伺,还好火器营是独立的军制,直接接受赵祯的管辖,只对赵祯一人负责,所以想要窃取大宋的火炮的资料堪比登天还难。 火炮的巨大威力和破坏力在西夏战场上才得到真正的体现,如今大宋火器营所拥有的火炮力量足以摧毁世界上任何一个国家的城墙,别说是西夏,即便是辽朝的坚固城池也不是大宋火炮的对手。 黑洞洞的炮口散发着阵阵青烟,这是大宋最先进的青铜火炮,青铜材质的火炮要比铸铁的好上许多,最少不容易炸裂,这个时代的铸铁技术完全达不到火炮的需要,黄铜价格太贵,只有青铜最为合适。 即便如此青铜火炮的铸造费用也是贵的吓死人,同时技术难度也相当大,即便是以大宋的国力造出这百余门火炮已经是颇为难得的了。 对于辽人来说火炮根本就没有必要,因为他们在战争中主要采用骑兵作战,机动是他们最看重的力量,要是在军中部署昂贵的火炮,那就要把大辽的一部分骑兵改为步卒,这是辽人最不愿看到的事情。 在辽朝将作监的火炮接连炸膛后,辽太后便果断的放弃了这一不切实际的东西,最少对辽朝来说不切实际…… 如今的西夏已经被逼到无处可退的地步,大宋的骑兵之精锐不输铁鹞子,而火炮对城池的伤害远比骑兵更为可怕,大宋的军队为了加快推进速度,不断的用火炮攻击西夏人的城池,没有什么城墙能经得住百余门火炮的轰击。 如今的西夏已经是战火硝烟四起,东西两地的军司被大宋牵制,南面的军司固守城池也是连连败退,唯独北方没有骚扰,辽朝调集了北方的白马强镇军司以及右厢朝顺军司前来支援,这局面真可谓是穷途末路…… 第八百二十章西夏的反击 南路军一路攻城拔寨速度之快令人咂舌,攻城战与其他战事不同,会消耗大量的时间,以及人力物力在其中,这不是简单厮杀,而是兵来将挡水来土屯的作战方式。 但在大宋的火炮面前,原本占据地里的西夏人却成为活靶子,南路军的主帅是颇为熟悉此地的种世衡,但副帅却是谁也没有想到的折家人,折惟忠。 此人是折家老一辈最后一人,其他的兄弟死的干干净净,而折家的后辈也还没起来,但这一次却全数在军中力量。 显然折家是希望通过这次西征给子孙后辈在大宋的武将之中铺路,最少把他们头上的恩荫变成实职,即便是在御前班直中站班也比顶着父辈的恩荫在家中无所事事的好! 将门就是这样,把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后辈的身上,宁愿他们在战场上死去也不愿他们在家中享乐,把整个家族带向灭亡,受到了赵祯对宗室的影响,将门子弟早已是不复当年的纨绔。这是一个好兆头,也是一个良好的开端。 南路军中最多的便是将门中的子侄,甚至可以说他们沾亲带故,比如折家和杨家,又比如种家和折家以及杨家之间,都多多少少的带有姻亲关系在里面。 为了给族中后辈历练的机会,也为使得他们争取更多的军功,这三家人可谓是真正意义上的抱成一团,相互之间的信任和照顾也达到了空前的高度,配合默契,分工的明确都给这支南路军带来的极高的作战效能。 但他们谁也不知道,其实这是赵祯刻意为之,要想让将门团结一心的参与战争,利益牵连还是不能少的,南路军看似都是步卒,行动和战力都没有东西两路迅速,但他们却是进攻西夏的主力。 一个国家最难覆灭的便是这些城池,这些城池会成为大宋进攻的“硬骨头”,而大宋的南路军就是要啃这些硬骨头的利刃。 南路军所作的便是按照狄青的计划进攻,不断的进攻,只要他们拿下一座城池,便会有大宋的戍边军队前来驻扎,并且有大量劳役前来修缮城墙。 看起来有点讽刺,大宋不断的用火炮摧毁西夏的城墙,摧毁之后再用士卒进行厮杀,夺取下这座城池,夺取之后便是调兵驻扎和修缮防务,看起来好似做着重复的事情…… 但在种世衡等这些将领的眼中,这一切却是大为节省时间的,西夏人的城防不必大宋的差,城池坚固,守备充足,如若大宋军队进行常规的攻城作战的话,那将会损失大量的士卒,而且南路军前面的城池可不止一座,每攻取一座便损失大量的士兵,这是谁也承受不起的。 现在有了火炮的帮助,开山裂石的火炮完全可以摧毁城墙,让大宋付出极少的代价减少进攻的成本,相比用人命去堆填,钱算得了什么? 在完全拿下城池后便传令原本在宋夏边境戍边的军队前来驻扎,这些军队会带来大量的劳役对这些已经被破坏的城池进行修缮。 而南路军则会继续向前推进,形成一种不断延续的攻势,这种稳扎稳打的策略最适合大宋的步卒,因为后方有驻军和城池,会让他们的心中极为安定。 一场战争中孤军深入才是最为可怕的,后方有城池有驻军,这便是保障了大军的后勤与补给,可以方便的运达,不用担心后顾之忧。 一座座的城池被大宋拿下,这意味着西夏对自己土地的控制能力不断减小,在冷兵器时代,所有的土地都是围绕城市所集中的,当然现在的西夏并没有多少的良田,他们的手中最为重要的便是草场,因为草场可以养马,可以变成农田。 但显然西夏人不会这么放弃,即便城破依然是血战到底,这对大宋来说是一场攻伐战争,但对于西夏人来说却是一场存亡之战,即便是朝廷腐败,即便是在西夏的土地上吃不饱饭,但相比党项人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国家,他们自然会为了她拼尽最后一丝力气。 因为西夏的存在与否关系到每一个党项人的生死存亡,这个时代的人是朴素的,他们不相信赵祯头顶的仁君光环,即便是大宋军队对他们传来缴械不杀的消息他们依然执着的用生命捍卫自己的家园。 在面对国难的时候,人们往往会抛弃一些宝贵的东西去拯救自己的家园,比如生命…… 西夏的精锐部队终于出现了,当南路军遭遇铁链相连的西夏铁鹞子时终于发现党项骑兵的可怖。 这是党项的精锐,也是李元昊手中的王牌,铁鹞子的身上穿着类似于大宋的铠甲,但这些铠甲的重量却要比大宋的沉重许多,这是党项人在发现自己板甲不如大宋时做的改进。 全副武装的骑士,加上全套的马甲,这使得马儿极为疲惫,西夏人只能让战马保持一个相对较低的速度,即便是这样,当大量马匹奔跑起来的时候发出的声响也是惊人的,当然惯性也是极为惊人的。 这些铁鹞子用钩索绞联,虽死马上不坠。遇战则先出铁骑突阵,阵乱则冲击之;步兵挟骑以进。他们对大宋军阵的冲击几乎是毁灭性的,即便有陌刀阵的守护,在面对沉重铠甲的时候依然没有余力。 这支铁鹞子是李元还手中的底牌,并且用在了最为关键的地方,步兵对抗骑兵本就是吃亏的,而南路军多以步兵为主,辅以少量的骑兵,此时这些骑兵义无反顾的冲向铁鹞子,而结果则是被杀戮殆尽…… 重装骑兵依然是这个时代战场上的王者,大宋军队在损失了一部分士兵之后便开始组织有效的反抗,因为大宋有着完全不属于重装骑兵的步战甲士! 长长的陌刀被插入坚硬的土地之中形成一片钢铁丛林,这是对抗骑兵冲锋最为有效的战法,西夏铁鹞子虽然防御惊人,但也暴露出了缺陷,机动不足。 这是步兵与骑兵的对抗,大宋的方法多着呢!毕竟是与骑兵对抗多年怎么会没有应对之策? 第八百二十一章不敌 西夏铁鹞子义无反顾的冲入了大宋的钢铁丛林,实际上他们也没有办法停下,身着重甲的他们惯性惊人,又以铁索相连,这个时候想停下来简直就是白日做梦。 这是一场意志的对决,相对于西夏人来说,宋军更为坚定,他们面对的是最为可怖的重装骑兵,是这个世界上最为强大的力量,每一个陌刀手紧紧的握着握着刀柄插入土中的陌刀盯着前方,随时调整刀尖的方向。 每个刀尖都必须直直的冲着骑兵,只有这样才能最大程度上的杀伤马匹和马上的骑士,在陌刀手准备的同时,后面的捉到手也没有闲着,他们在制作独特的绳索,为的就是套取马上的骑士,看似有些荒诞的事情,但作用却非常有效。 如此大规模的骑兵冲锋,即便是遇到大宋的陌刀阵后速度减慢,可一旦掉下马来,便是与死人无异,西夏沉重的铠甲是铁鹞子的护身符也是他们的催命符,一旦落马,便是任人宰割,或是被自己的人的马蹄踏死…… 铁鹞子冲入大宋的陌刀阵,仿佛巨浪冲击着岩石,惨叫声,砍杀声四起,整个战场变成了血肉磨盘,伴随着惨叫,残肢断臂散落,即便如此铁鹞子依然向前攻伐,因为他们没有后退的可能。 在种世衡眼中这时候保护军中的火炮才是最为重要的,它是大宋攻城拔寨的利器,而西夏人的目标也是摧毁这些火炮,整个战场围绕着火炮展开周旋。 西夏有着原本就不错的兵器,夏人剑。这是西夏人特制的宝剑,虽然不如大宋的横刀结实耐用,但锋利程度依然不可小觑,而铁鹞子身上配备的就是这一神兵利器。 一根套索准确的落在马背的铁鹞子身上,大宋捉到手稍稍一用力便把他从马上扯了下来,这时候马匹的速度因为陌刀手的阻挡和厮杀已经降低,并没有多大的冲击力,落马的铁鹞子躲避着马蹄的踩踏,当他准备站起来的时候,一柄锋利的横刀却从面甲中插了进来…… 鲜血在地上流淌仿若小溪,汇聚在一起成为一条小河,铁鹞子与宋军厮杀着,但他们的数量却是不敌宋军的,虽然铁鹞子厉害,但却不能杀透军阵抵达火炮的所在。 号角声响起,西夏的铁鹞子们猛地加快攻伐的速度,向前扑去,这是战场上的命令,没人敢不遵从,这个时候即便是有逃兵也不可能了,毕竟大家都被铁索相连,连调转马头都做不到如何逃走? 要想活命只能向前杀去,很快他们便瞧见远处的火炮,党项人的血液在沸腾,因为这些火炮对西夏造成了毁灭的打击,多少的城池在它的攻击下灰飞烟灭,多少的城寨百姓死于它的火焰之下? 仇恨,愤怒使得铁鹞子的攻击更加凌厉,宋军的损失不断飙升,锋利的夏人剑在近距离有着良好的穿透性,铁鹞子骑在马上居高临下的挥舞着手中的长剑,刺穿宋军的甲胄,带走一条条鲜活的生命,每杀掉一个宋军,西夏人都要发出一阵嘶吼。 双方之间的仇恨也越来越深,这是战场上不可避免的愤怒,杀红了眼的党项人气势高涨,已经突破捉刀手向火炮阵地进发,在这个距离因为担心误伤袍泽,大宋的棘轮弩已经无法射击。 最后的屏障只有陌刀手组成的陌刀阵,即便如此种世衡却并不担心,依然气定神闲的望着西夏的骑兵,而身旁的儿子种谔却急的团团转,甚至要亲自率军阻击。 “你着什么急,此时西夏铁鹞子距离火炮尚远,待敌人走近了再说!” 种谔意思惊诧:“父帅,此时不动手更待何时,西夏铁鹞子已经冲破三道防线,距离火炮近在咫尺,为何父帅还不着急!” 种世衡摸着下巴上雪白的胡须笑道:“你知道为何本帅要用三道防线拖延西夏人的时间吗?” “末将不知……” 种世衡瞧了一眼远处的西夏骑兵,见他们即将要冲入陌刀阵,便对亲兵挥了挥手,亲兵摇动手中的大旗,陌刀阵便在种谔骇然的眼神中向两边撤走…… 一时间火炮出现在西夏人的眼前,不由得使他们大为兴奋,个个都呼喊着,嘲笑着宋人的胆怯,直直的扑向火炮的所在。 轰隆一声,随着第一匹战马的倒地,无数的战马跟着跌倒,越来越多的战马被带到,身着重甲的铁鹞子从马上坠落,挣扎的他们还没起身便被从两旁掩杀过来的陌刀手给带走了性命。 “陷马坑?!原来如此!” 种谔终于明白父帅为何要这么做了,此时的西夏铁鹞子就如待宰的羔羊,陌刀手正飞快的收割着他们的性命,原来在火炮的周围有着一圈宽阔的陷马坑,坑中布满了尖锐的木楔。 对付这种重装骑兵最好的办法便是简单的陷马坑,谁让他们用铁索相连? 原来布置的三道防线居然是为了拖延时间,为最后的陷马坑做准备,难怪父帅不担心,种谔恍然大悟,从父亲身上又学到了一些东西。 铁鹞子是西夏骑兵的主力,一旦铁鹞子受损,西夏骑兵的气势很快溃散,撤退的号角也随之响起,但大宋的士兵早已杀红了眼,面对死不瞑目的袍泽,惨死刀下的兄弟,岂能让西夏人如愿,奋力的斩杀妄图退走的西夏人。 骑兵终究是骑兵,他们的速度不是步卒能追赶的上的,并且在撤退的时候一边策马一面回头攒射,带走了不少的大宋士卒,种世衡皱眉道:“军中虞侯何在,为何不约束士兵?穷寇莫追!” 大宋的士兵在追杀西夏人的时候再次损失一部分,这让种世衡大为不满,他们的任务本就是攻城拔寨,如今击退了西夏精锐的铁鹞子,收拢士兵救治伤员才是正道。 主帅的作用便是要把一支大军控制好,掌握好,什么人该做什么事情,在什么时间做什么,都必须要按照军令而来,否则便会使得大军杂乱不堪,极其容易被击溃。 所谓令行禁止就是这个道理。 西夏人的骑兵除了铁鹞子的五千人外,其他的都撤走了,来去如风是骑兵的特点,要是放在以前五千人的损失对西夏来说算不得什么,但现如今不同,这损失的五千人各个都是武装到了牙齿的铁鹞子,都是西夏的精锐! 李元昊在得到战报的时候心都在滴血…… 第八百二十二章自断手足 西夏兴庆府中气氛沉重,原本因为铁鹞子出动而战意高涨的百姓也如丧考妣,因为大夏的骑兵回来了,他们是被宋人击退,并且损失了无敌的铁鹞子回来的,谁都知道,一旦铁鹞子战败便不会有一人逃回,他们都被铁链相连,即便是想跑,没有马儿的他们也跑不快。 整个兴庆府的气氛极为压抑,人人都望向中心的高大皇宫,希望他们的帝王能早日消除雷霆震怒,街面上的人越来越少,谁都害怕被牵连,听说陛下已经在宫中仗毙了数十个宫人,整个城市都因为一个人而颤抖。 李元昊已经失去了耐性,所以他并没有听从尚父野利仁荣的话,把所有的力量都隐藏在最后给予宋人一击,而是过早的暴露了出来,这次奇袭算得上战果颇丰,冲破了大宋的军阵,证明了西夏铠甲的防护性能,也击杀了大宋不少的士卒,最少有一万人左右,但这些人和西夏的铁鹞子比起来却是不值一提的。 在李元昊看来,这支铁鹞子虽然杀了不少的大宋步卒,但他们却没有完成自己交代给他们的任务,摧毁大宋的火炮,即便是杀了更多的宋军步卒又有何用? 西夏的铁鹞子总共不过两万之数,这是西夏所有的家底,以现在的国力,损失多少就是多少,再也没有补充的可能,尤其是现在,西夏正于大宋交战,许都东西都被大宋所掐断,连铁矿都缺少啊! “尚父,如今朕该如何应对?” 野利仁荣坐在李元昊的对面苦笑道:“如今之际唯有死战,别无他法,现在的西夏已经是到处漏风,宋人联合青塘攻我西北,而又兵分三路夹击我西夏,宋人的统帅乃是狄青,此人多谋善战,非等闲之辈!老臣只能把如今的局势说清楚,至于如何用兵如何布防,当以善战者为之!” 李元昊微微点头道:“何人可担此重任?” 野利仁荣皱眉道:“要是有野利遇乞便不怕了,可……”说着说着他便瞧见李元昊不善的眼神,随即改口道:“没藏讹庞勉强堪用。” 说完野利仁荣便不再说话,他本是想借助这次机会为野利遇乞平反,让李元昊再次重用他,可现在看来,皇帝对他的猜忌依然很深啊!陛下怎么会连宋人的离间之计都看不出来? 野利遇乞乃是西夏难得的帅才,因为当年征伐西域有功,每战必胜,李元昊授其为监军,与兄野利旺荣分统左、右厢军,号大王。之后更是荣耀无两官至宁令。 但在这次宋人西征之前,突然传出野利遇乞兄弟两勾连大宋,获得金银财宝无数,企图谋逆叛变,起初谁也不相信,但不为何,这么重要的一封信居然被一个小卒子带到了兴庆府,而且交给了李元昊。 更为让人惊讶的是,信中的内容与李元昊曾经的皇后野利氏有关,大宋方面告诉野利遇乞兄弟,野利氏在宫中死的蹊跷,并且很有可能是李元昊亲手所杀。 不久之后出现了另一个旁证,有个名叫王光信的和尚,骁勇善于骑马射箭,熟悉蕃部的山川道路。种世衡出兵,常常让他作为向导,多次荡平羌人族帐,上奏让他担任三班借职。 种世衡写信用蜡封好,派王嵩送给野利刚浪,说浪埋等人已到,朝廷知道大王有向汉之心,任命他为夏州节度使,俸禄每月一万缗,皇帝赐给的旌旗节钺已到,催促他归附,用枣缀画成龟形,喻其早归之意。 野利刚浪得棱信后大为恐惧,从自己的治所内擒住王嵩送给李元昊,原本不相信的李元昊现在反而怀疑野利刚浪棱背叛自己,不让他返回治所,而且把王嵩禁锢在井中。 派大臣李文贵以野利刚浪旨意报种世衡,而且说明不明白所送书信的意思,如果答应通和,则希望赐给一言。而种世衡非常及时的把此事报告庞籍。 庞籍自然有大喜,把此事告诉了赵祯,赵祯为了配合这出好戏,并让李元昊杀掉野利遇乞兄弟,把自己随身携带多年的印信给了种世衡,并让他转交给李文贵。 结果可想而知,李文贵带着大宋皇帝的印信交给李元昊的时候,就坐实了野利遇乞兄弟二人的里通外敌之罪,更为重要的是,野利氏确实是李元昊亲手杀掉了,所以更加担心,下令把野利遇乞兄弟囚禁于天牢之中。 所以西夏才会少了一员大将以及一位统帅,而种世衡也是因为这件事而获得了领兵南路军的机会。 这是一出漂亮的反间计,连赵祯都要拍案叫绝,种世衡恰到好处的抓住了李元昊的多疑的特点,并对症下药,虚实结合起来,让李元昊自己走进猜疑的陷阱。 李元昊一旦猜忌某人,他就基本上就没有翻身的可能,即便是能征善战的统帅之才也是无用,因为他威胁到自己的皇权。 西夏瞬间便损失了一员大将,而现在面临的是无人可用的尴尬境地,野利仁荣希望通过这次国难把野利遇乞捞出来,但显然他低估了李元昊的心胸,即便是西夏面临灭顶之灾的时候,他也不会给野利遇乞任何机会。 待野利仁荣走后,李元昊冷冷的望着他的背影,转身对一直伺候在边上的内侍道:“命人把朕的“礼物”赐给野利遇乞,若是他真心效忠于朕便会知道该如何选择!” 内侍躬身离开,李元昊伸手拿起桌面上的虎符把玩着,嘴里喃喃自语:“没藏讹庞,你可不要让朕失望……” 没藏讹庞当然不会让李元昊失望,这是他表现的机会,西夏如此之大,怎么可能很快就被大宋灭国?西夏周旋的余地还有许多,八百里瀚海是大宋说过就能过的?横山是说打就能打过去的? 西夏这么多年来一直没有利用地势,做为以骑兵为主力的西夏王朝,只要能掌握战略攻势,就根本不需要所谓的天险。 但现在不一样了,宋人的攻势凌厉,企图以最快的速度摧毁西夏,西夏是时候该利用地利天险作为屏障开始反击了。 当没藏讹庞把自己的想法在朝堂上说出来的时候,几乎得到了包括李元昊在内所有人的同意,朝中的人大部分希望活命,避免与大宋正面冲突,前线的战报传来,狄青率领的大宋重骑背嵬军,踏白军已经赶往种世衡的所在…… 第八百二十二章没藏家族的密谋 野利遇乞兄弟的死还牵连了一位朝中的大将野利旺荣,否则西夏也不会出现无人可用的状况,没藏讹庞如今是西夏少有的将帅之才,同时他也得到了李元昊的极大信任,并把调遣军队的虎符赐予他。 没藏讹庞在拿到虎符后的第一件事便是组织兴庆府的百姓和军队共同加固城墙,因为大宋的火炮太过厉害,如今合兵一处的宋军足有近二十万人,一旦围攻兴庆府,后果将不堪设想。他的想法很简单,利用城墙进行防御,实在不行率军撤离兴庆府。 李元昊也已经下旨,命兴庆府,西平府,以及附近的顺州,静州,定州的百姓向北方八百里瀚海之后的摊粮城撤离,这时候的李元昊才发现子民的重要,一个国家如若连百姓都没有了,那也不用自称是国家了。 整个西夏随着李元昊的圣旨动员起来,西夏不是没经历过这些,党项人苦苦挣扎的历史早已有之,只不过突然从强大的西夏再次要变回党项,人们的心中有些接受不了而已。 没藏讹庞是个善于谋略之辈,说实话他已经对自己的皇帝死心了,自从上次东征河套之地,李元昊抛弃前军后军,率领中军独自溃走的时候,没藏讹庞就对这位皇帝彻底失望,但他要施展胸中的宏图伟业却必须利用这位嚣张自大却有遇事胆小的帝王。 一个惊人的密谋在没藏讹庞的胸中酝酿,得知野利遇乞被赐死后,没藏讹庞做的第一件事便是带着自己娇媚无比的妹妹进入皇宫,这一举动实在太过惊人,但却是得到了尚父野利仁荣的支持。 全都是因为没藏讹庞对野利仁荣说这次带着妹妹入宫是向陛下陈诉冤屈的,希望陛下拨乱反正给予野利遇乞公正的判决,最少让他死后恢复名誉,本就对野利遇乞施以援手的野利仁荣自然不会阻拦,并且更加看重没藏讹庞。 但没藏讹庞带着妹妹没藏黑云进入宫闱之中后,李元昊便大为恼火,因为他从外面听到的消息是没藏讹庞居然打算为自己的妹夫平反,自己刚刚授予他大将军的称号,他便要打自己的耳光?真是岂有此理! 李元昊冷冷的望着跪在下面的没藏讹庞,而目光转向一旁的没藏黑云的时候则露出一丝淫邪,身材娇媚的女子卑躬屈膝的跪在自己的脚下,素白的丝绸衣料把她完美的身体曲线暴露无遗,让人忍不住产生亵玩的欲望。 没藏讹庞从余光之中瞧见了李元昊的反映,心中不屑,但依然开口道:“陛下,野利遇乞忠于国事,身死效王命,陛下之赐他亦不敢辞,可见其之中心,宋人狡诈,离间君臣,但已然事实,请陛下垂怜,照顾没藏氏……” 其实李元昊在赐死野利遇乞之后便知道这是宋人的离间计,但身为一国之君又颇好颜面的他绝不可能改口,现在没藏讹庞给出台阶,他自然顺着台阶下去,显然没藏讹庞也不想把事情闹大,只不过是想让自己照顾没藏氏而已…… 忍不住把眼睛盯在没藏氏的身上观瞧,李元昊最为上翘,笑眯眯的说道:“嗯,你的意思朕知道,此时既然不宜宣扬,朕自然会“照顾”好没藏氏的。”说完便走到没藏氏的身旁将她扶起道:“如此,你就留宿宫中吧!” 没藏黑云黛眉微皱:“臣女遵旨……”但透露出的一股女人特有的哀怨却挠在了李元昊的心上。 李元昊离开后,这对兄妹对视一眼,作为哥哥的没藏讹庞自然要交代几句:“你在宫中要多加小心,为兄在外面为你多挣些资本,现在陛下的宫中没人能与你抗衡,野利氏死了之后,宫中除了几个无名无分的嫔妃外就没有什么上的台面的人了,陛下既然中意与你,你就想办法拴住陛下的心,为你的孩子某个好前程,也为咱们没藏氏某个好前程!” 没藏黑云坚定的点了点头:“他杀我丈夫,辱我野利家的名声,我不光要他死,还要让他的子嗣断绝!哥哥我的复仇全靠你了!” 没藏讹庞瞧见她眼中的坚毅与冷酷心中不忍,但依然点头道:“为兄知道,只不过你要把这想法深深的埋在脑子里,不要叫人看出来。” 没藏黑云露出微笑道:“兄长放心,我自会在宫中照顾好自己,也会拢络陛下的心!” 没藏讹庞满意的离开皇宫,有自己的这位妹妹作为内应,一切都将变得简单的多,虽然现在的太子是李宁令哥,但也许有一天就不是了呢?世上的事情本就没有定数嘞! 只要自己能成为李元昊的心腹,而妹妹的手段又是厉害,她若产下龙子,自己必然会帮助他成为太子,自己手握兵权,陛下肯定会拉拢自己,而最后的手段便是立自己的外甥为太子! 没藏讹庞离开皇宫的时候,野利仁荣正在外面等候,一把年纪的他苦苦等候如此之久也是难为他了,没藏讹庞对这位皇帝的尚父永远心存尊敬,简直就是一位西夏的圣贤,智者,如若是他作为一国之君,自己将会死心塌地的效忠与他…… “尚父为何还在此处?” 野利仁荣拉住没藏讹庞的手急急的问道:“如何?陛下为野利遇乞平反了吗?我野利氏的名声……” 没藏讹庞笑道:“陛下知道这是宋人的离间之计,已经宽恕野利家,并且答应照拂。只不过毕竟事关天子颜面,陛下不打算下诏宣告天下了……” 野利仁荣长舒一口气道:“如此就好,我野利家便不会没落了,诶?为何不见没藏氏?” 没藏讹庞脸色稍稍难看,最后叹气道:“陛下说我妹子孤苦,我又要领兵,无人照看,便把她留于宫中了……” “什么?这……这如何使得?!这不是君臣之乱,纲常之乱吗?传出齐了陛下的名声,没藏氏的名声……不行,老夫要进宫向陛下说个明白!枉死大臣之妻岂能收与后宫?” 没藏讹庞没有阻止这位老臣,显然他是在做一位老臣应当做的事情,这是野利仁荣最为让人尊敬的地方,但没藏讹庞不知道的是,如果他出手阻止说不定还有挽回的余地,而现在这位老臣再也出不来了,因为他撞见了李元昊与没藏黑云在宫中的御花园颠鸾倒凤,生生被气死在了路上…… 第八百二十三章冉冉老将至,何时返故乡 大宋军队可谓是进军迅速春风得意,有了狄青的重甲骑兵支持,南路军根本就什么都不怕了,攻城拔寨极为快速,西夏的城池有多少能在大宋的火炮之下苟延残喘的?在宋军眼中,没有什么是一轮齐射解决不了的,如果有那就来两轮…… 西夏的许多小城寨在看到大宋军队后便匆匆投降,因为他们根本就无力对抗,但宋军发现,这些城寨中除了老弱病残就没有一个能征善战的西夏人了,甚至连妇孺都没有,显然这是西夏用来拖延时间的办法,毕竟这些老弱病残大宋不可能全部杀掉了事。 狄青在越过乌兰木伦河的时候可是杀了不少西夏人,往往是一个部落一个部落的清楚,以至于草原处处无牧歌,西夏人对他恨之入骨,也恐惧入骨,现在一听说他的中军骑兵抵达,自然是能跑的跑,不能跑的投降。 但事实上狄青的重装骑兵并没有和种世衡的南路军在一起,而是转道去了后方补给粮草去了,毕竟他们都是骑兵,不方便携带辎重,只能前往后方休息整顿,再补充粮草准备作战。 而狄青对种世衡等人的交代是不可贪功冒进,否则骑兵支援不及,但此时的南路军早已被胜利冲昏了头脑,一个劲的向前推进,不断的收编西夏人的城池。 在他们看来攻取的城池越多,战功也就越大,以后回朝封妻荫子全靠他,南路军中只有种世衡这位老帅看得清楚,但即便是他也约束不住这支疯狂的军队,在所有人的眼中,西夏就是一块大饼,南路军吃的越多,占得便宜便越多,否则会被其他两路抢走一些份额。 南路军中甚至连副帅连折惟忠都被眼前的顺势给蒙蔽了,在他看来这个时候就应该扩大战果,而一些将门晚辈们也是这个意思,开始的事实种世衡还能约束维系,但越靠近西夏的兴,灵二州的时候军队便如脱缰的野马。 行军速度变快不用说,连作战方式都变的有些不成阵形,这让种世衡非常气愤,以军法惩治不少的将门子弟,才有所收敛,但却引起了将门中人不少的怨言,这是一场灭国之战啊! 灭国之战什么最重要?当然是攻进西夏人的国都兴庆府了!这功劳堪比天大!谁不想为自己的南路军争上一争? 大军开进的同时灾难也降临了,南路军最大的缺陷是什么?就是他对后勤的依赖,这是一支由步卒组成的军队,军中的马匹相比十万人少得可怜,这也导致了他的机动不足。 虽有斥候四散而出的侦查军情,可当这些斥候的屁股后面跟来大量辽朝骑兵的时候,南路军根本就没有时间准备,而且西夏人这次学聪明了,不打算与宋军纠缠作战,如闪电击云,快若奔雷。 西夏人只是进攻一番,斩杀千百人之后便迅速撤退,最为关键的是断绝大宋的粮道与补给,一时间南路军疲于应付,但却也没有太大的损失,也还算能将就,只要大军安稳下来,安营扎寨之下,西夏人并没有什么便宜可占。 四面楚歌的南路军终于显得慌乱起来,此时的他们才发现大军已经孤军深入西夏数百里,而一路上基本上没有遇到像样的抵抗,并且夺取了许多城寨,这是让他们掉以轻心的主要原因。 此时西夏人已经开始对这孤军深入的十万人开始进行围剿,这是一场蓄谋已久且积蓄了西夏人怒火的一战,没藏讹庞调集了所有能抽调的兵力,李元昊对他给予了相当大的支持,连一般不轻易出动的质子军都给了他,别看这五千人的质子军,其中有不少人的家族都被狄青所覆灭,他们对于宋军的仇恨可谓滔天。 所谓的质子军只有五千人,但他们每个人手中的奴隶和亲兵的数量却远远不止这些,五千人的质子军拥有者三万多的仆从军,他们或是强大的奴隶,或是战力惊人的亲兵,这是一股不可小觑的力量。 在没藏讹庞的眼中,种世衡南路军的南路军才是对西夏最大的威胁,任何城池在它面前都似纸糊的一般不堪一击,必须打掉才能实行下一步计划。 足有二十八万大军包围了南路军,在人数上西夏占据了绝对的优势,宋军面对如此多的西夏人心中自然大骇,这说明他们已经在不知不觉中踏入了敌人的包围。 南路军行辕的白虎节堂之中,种世衡脸色难看的望着这帮被胜利冲昏头脑的人,虽然自己极力约束,但大军的行进速度还是要比以往快上许多,这是领兵将军,校尉,乃至虞侯催促的结果。 显然这时候责怪这些人,或是军法从事已经没有任何意义,只会让军中更加动荡不安,种世衡长叹一声道:“本帅不想责怪任何人,因为这个局面也有老夫的责任,当初不该心慈手软,若是早早立下严令便不会有这事情了,一切罪责在本帅身上,但接下来的事情该由我等一起面对!” 众人心中感动,这是种帅自己一人承担罪责,以后回禀官家的时候也是由他一人承受。 “众人之错岂能由大帅一人承担,我等愿与大帅共同请罪!” 种世衡笑了笑:“尔等与老夫共同请罪?怕是没有这个福气了!众将听令,本帅率领本部两万兵马殿后,其余人等皆听折帅调遣,率军突围!” “什么?!” 一时间白虎节堂中鸦雀无声,种世衡显然是疯了,贵为一军之帅如何能殿后让大军撤走,这显然是不要命了啊! 种世衡抬眼望去,连亲兵都呆立不动,一时间怒意顿生抽出佩剑斩断几案一角道:“何人不从如若此案!本帅亲自掩护尔等撤走,若损失一门火炮,本帅便是到了阴曹地府也不会饶恕你们,我十万大军中最宝贵的不是本帅,也不是尔等,而是那百余门火炮,若是有失,本帅愧对天子,尔等也愧对官家的信任!” 种世衡的话直指要害,的确,南路军一路高歌猛进,禁军的精锐当然是一个方面,更为重要的是火炮的威力,这种攻城拔寨的怪物,没有城池能抵挡得住,火炮之威恐怖若天神一击。 官家把这么重要的火器营给了南路军,若是还被西夏人夺取,怕是所有人都将遗臭万年,这还是因为大军贪功冒进所致,若西夏人真夺了火炮……想想都让人不寒而栗! 第八百二十四章天降大任 军令如山,种世衡的话得到了贯彻,显然这是如今仅有的权宜之计,但殿后的不一定非要是种世衡这位老帅,别的人可也以殿后,但显然种世衡还有自己的打算。 大军孤军深入,他作为一军之帅的责任是逃不脱的,即便是有万般理由也说不清楚,军中自有军规,但当整个军队杀红眼,急功近利的时候便难以驾驭,无论是谁都没法百分之百的掌握行军速度,就像当初太宗北伐一样。即便是早早定下的计策也不能得到完全的执行,毕竟这是什么都会发生的战场。 大军被敌人引诱至此,种世衡罪责难逃,身为一军主帅自然要负起责任,还有一点,他想让所有人都看清楚,自己贪功冒进的代价便是连累其他人,甚至可能是父亲,朋友,远亲…… 种谔几乎是被杨怀玉绑在马上带走的,这是种世衡这位老帅唯一的要求,所有人都理解种世衡的心情,作为将帅一旦殿后,朝廷中的怪罪之言一定会消失的一干二净,官家也不会再追究种世衡以及其他人的错处。 种帅这是在用自己的性命给大家谋给前程无忧啊!这样的人一下得到了所有人的情义,将门之人对种家的亏欠这辈子也难还,钱人什么都好说,就是不要欠人人情债! 种世衡看的很清楚,所有他甘愿用自己的性命来殿后,来掩护大军的撤退。战场瞬息万变,大军突然身处西夏人的重围之中,能撤走多少还是个未知数,两万人殿后就能使得大军脱困? 种世衡无奈苦笑,谁都没有他清楚这种情况下怕是五万人都不一定够……自己只不过是给他们做一个头,在此之后就该折家的副帅带人殿后了,可以说种世衡这么做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甚至连他都不能保证大军能成功脱逃,他唯一要保证的便是那百余门火炮安全离开,绝不能落入西夏人的手中。 折惟忠带着八万人向南方的狄青所在撤退,他的任务是冲破西夏人的包围。 临走之前种帅的话犹在耳畔:“忠言啊!这次我们犯了一个错误,对后辈太过放纵了些……放眼军中那个不是咱们将门的后辈子弟? 这次官家让我等担任南路军,一路上攻城拔寨,得了多少赫赫战功!但有多少是咱们真刀真枪拼下来的?有多少该归咎于火炮之功? 官家这是故意给咱们捞军功的机会,也是故意让咱们将门子弟往上走!可现在这个局面,让我等将门有何脸面再在官家面前夸耀战功?有何脸面在官家面前分忧国事?若是这八万人车不走,便悉数破坏火炮,带着大军与西夏人决一死战吧!” 马车奋力前行,但并没有骑兵的速度快,百余门火炮要想快速移动简直比登天还难,为了火炮的安全耐用,大宋的火炮更加粗壮,并且在外面包裹有厚重的铁箍以防炸膛,这样的火炮用马车运送已经是最快的了,但速度……就别想了。 军中每一个人都知道这是种帅给自己挣来的机会,正想着,突然喊杀声四起,北面的西夏人最像出动,如潮水般扑向仅有两万人的大宋营地,看似规模宏大,连营十里的营地之中现在只有区区两万人…… 一时间所有人都微闭双眼,捏紧拳头,不少人发出怒吼,打算带人杀回去,可都被军中的督战队含泪放翻,一边拖拽一边嘶吼:“贼厮鸟,谁都想杀回去,谁都想驰援种帅,可若是大军杀回去了,种帅的心血岂不白费?!所以要是真的心疼种帅,便给老子使出吃奶得劲向狄帅所部前进,待得了狄帅的骑兵,咱们杀回来为种帅报仇雪恨!” 随着督战队的话,所有人都不再出声,默默的行军之中积攒了一份力量,嘴上牙关紧咬,手中青筋暴露,每一个人的步伐都变得极为坚定,大军发出了隆隆的轰鸣声。 西夏人终究还是来了,这次是从东西两边合围过来的,如一只老虎钳般夹击而来,对大宋撤军的左右两翼造成了威胁,大宋军队没有像往常一样驻扎下来,而是左右两翼与西夏人缠斗,前军中军快速撤离。 与往日相反,左右两翼的战士脸上露出了令人舒坦的笑容,仿佛他们心中的一块巨石落地,解脱了似得……他们确实解脱了,不用在背负耻辱向后逃了,可以堂堂正正的与西夏人一战,死得其所了。 这种心灵上的解脱使得他们战力飙升,两万人便拖住了几倍与自己的敌人,但再多他们便无能为力了,为了大宋,为了种帅,为了袍泽,他们死得其所。 折惟忠驱马转身,把手中的两枚帅印交给了杨怀玉,他是军中将门子弟中资历最高的人,早年便跟随官家作战,颇得官家赏识,老是金刀老令公杨继业的后人,一直得到官家的照拂,现在希望他照拂一下种家,折家也是应该。 “怀玉啊!老叔送你也只能送到这了,前面的路你要带着这些晚辈们走,这里有种家的子嗣,有我折家的子嗣,还有些其他将门的子嗣,老叔求你带他们出去,若是不能……” 折惟忠长狠吸一口气道:“若是不能也莫要辱了咱们将门的名头,炸了那些火炮,跟西夏的狗崽子们决一死战!知晓了不?” 杨怀玉紧紧的抱着两颗帅印,眼睛瞪的通红强忍着不让自己哭出来,拼了命的点头。折,杨两家本就是姻亲,眼前这位副帅乃是自己的外族叔,如此重托岂能辜负。 折惟忠最后小声道:“若是实在不敌,万万要保存几个后辈之中的翘楚,为家中留下香火血脉……” 杨怀玉先是一愣随即咬着下唇点头道:“老叔放心怀玉必回拼了性命保全他们。” “好侄儿,你的命比谁的都重要我将门的振兴可担待在你的身上,往往保重,老叔去也!” 折惟忠头也不回的前往大军之后,而杨怀玉则是担任主帅之责,此时他没有选择,两颗帅印都在他的怀中,而后面的西夏骑兵已经快追过来了。 第八百二十五章大宋将门无孬种 步卒永远是步卒,他们即便行进的再快,但比起骑兵却相差甚远,大宋就仿佛是一条壁虎,不断的舍弃自己的尾巴的壁虎。 但这也是最有效并迫不得已的办法,先是种世衡,之后是左右两翼,现在是折惟忠……几乎每个人都抱着必死的决心,他们的目标其实只有一个保护火炮以及将门的后辈。 火炮对于宋军的意义没人比他们更清楚,这种天兵自然要保护好,每门火炮的造价可是不菲,朝廷花费了重金才造出这百余门,每损失一门都是莫大的损失岂能折损在自己的手中。 在杨怀玉看来,这些火炮要远比自己的性命重要,当西夏人再次咬上来的时候,杨怀玉毫不犹豫的命令大军全数调转迎敌,他打算用整个军队作为掩护火炮的代价,为其殿后。 “火器营不得停留,一路往南寻找狄帅的大军,我等为尔殿后!” 五万人的大军迅速驻扎下来,在西夏人还没追过来的时候排兵布阵。 此时折家,种家人再次聚集在一起,只不过不是各家的领军人物,而是晚辈,这些人都是将门的希望,之所以种世衡等人不断的牺牲就是给他们逃出升天的机会,毕竟谁能没有一点私心?只不过种世衡不方便说的话由折惟忠说出来了而已。 但在面对自己苟活还是保护大宋重器的时候,杨怀玉很自然的选择了后者,因为他比谁都清楚这批火炮的贵重,以及它对大宋的价值。 “杨将军,咱们这是要与西夏人决战?不撤了吧?”一旁的种诊,种诂二人齐齐的问到。 杨怀玉眉头一皱道:“怎么?你们还想苟活不成?种帅为了保全这批火炮可是亲自断后,如今折帅也是如此,我等岂能贪图活命?!” 种家兄弟连连摇头:“笑话,我等自不会为了性命苟活,只不过如今与西夏人厮杀,可否把我那弟弟放了,他还被督战队关在车里呢……” 杨怀玉面露尴尬道:“也是,速将他放出来,种谔一身好本领,若是此时不能杀敌岂不浪费?” 种家兄弟大喜:“好嘞!这下我等终于能杀个痛快,父帅,折帅舍身为国,我等晚辈自不会有辱门风!大家伙说是不是?!” “这是自然,火器营的兄弟快走,我等率军为尔等殿后,即便是战死也不枉陛下对我等的信任!也不辱大宋的威名!” 一路上的憋屈终于被释放出来,何人心中没有荣誉感?即便是普通士兵看着袍泽舍生忘死的为自己铺路,心中早已是痛苦难当,此时有回头厮杀的机会岂能放弃?最重要的一点是,他们不是逃兵,也不是溃兵,胸中的胆气与士气正是可用的时候。 要不是有种世衡的军令以及护送火器营的重任,他们早就回头厮杀去了,谁愿意做战场上的逃兵被人耻笑? 杨怀玉举起手中的长剑,大喝道:“列阵,迎敌!” 五万人的大军便迅速行动起来,他们要阻拦所有追兵,给火器营争取最多的时间,大宋最厉害的地方其实就是步兵兵团作战,现在的大宋步卒和原先的不同,军中将士多是训练有素的善战之辈,而小到队正,虞侯,校尉之类也多是从军武院出来的将门或是精锐。 对战术战法的运用可为是烂熟于胸,随着杨怀玉的话,各个指挥之间便开始交错配合,士兵与士兵之间,指挥与指挥之间已经达成一种默契。 而对付敌人的军阵自然也是最为适合对付骑兵的军阵,此时追击而来的骑兵是西夏人的轻骑兵,重骑已经被种世衡最先拦截了下来。 陌刀手的刀墙竖起,而橹盾在后方砥砺,横刀出鞘,弩箭上弦,一套动作整齐划一,这是多年训练养成的战斗素养,即便军中有些人第一次上战场,这种动作已经成为融入他们血液中的一部分。 西夏人的骑兵在隆隆的马蹄声中出现了,高喊着“乌拉乌拉”的口号冲向大宋军阵,即便是刀墙如林却依然义无反顾,在这个战场上没有所谓的正义,也没有所谓的邪恶,都是在为自己的国家拼搏。 大宋的弩箭不断的射向敌人,箭如飞蝗形成一片黑压压的乌云从天而降,无情的击打在西夏人的身上,弩箭分为三段射击,抛射,弧射,平射,大宋的弩箭因为上弦速度快,射箭的时候动作同步划一,这是消耗敌人有生力量的最快办法。 西夏骑兵冒着箭雨冲向大宋军阵,他们知道这时候躲避迂回根本没有作用,只会增加宋人的射击时间,反而是顶住箭雨冲向敌阵才是最为保命的方法。 西夏骑兵散开,如潮水淹没土地,洪水泛滥一般的侵蚀着平原,两军相交的一瞬间,如惊涛骇浪击打岩石,惨烈的厮杀开始了,谁也不敢分神,一旦分神下一个倒下的就很有可能是自己。 当抵住西夏人的战马后,一身重型板甲的陌刀手站起来了,每一个陌刀手都是军中最为强壮的勇士,他们的饭食中甚至配有昂贵的牛肉以壮筋骨,否则连身上的铠甲都负担不起来如何杀敌? 站起的陌刀手如同一座移动的城堡,甚至连锻铁的拳套上都是闪烁着寒芒的铁刺,握紧插入土地中的陌刀刀柄,稍稍一用力便带了出来,三千人的陌刀阵恍若地狱的神魔组成,当陌刀高举的时候,仿佛大地都在颤抖,党项人的勇士也受不了他们黑洞洞的眼神。 种谔来不及穿上板甲便加入了战斗,挥舞的陌刀被他身上的衣服所限制,他索性露出上身袒胸露乳的厮杀,随着他的一刀斩下,迎面而来的西夏骑兵连人带马被他斩杀,虽然没有做到人马俱碎,但已经断掉的半截马头和西夏人的手臂说明了一切。 一旁指挥捉刀手补刀的折继祖大声喝彩:“好!我大宋将门无孬种!儿郎们给我上,凡是落马的西夏狗都给我杀个干净,可不能让咱们陌刀阵的兄弟分心!” 一时间将门无孬种的声音在军中响起,这是一种自我激励,亦是一种慷慨赴死的决心…… 第八百二十六章坚守待援 被几十万大军合围,而且还都是骑兵之流,虽然西夏的马场因为大宋的羊毛之计破坏的严重,但这几十万匹马还是能勉强拿得出来,几十万的骑兵不同于步卒,他们的作战方式更加机动灵活。 没藏讹庞充分的发挥骑兵的这一特点,不断的以游骑作战的方式对大宋军阵进行冲击,就如连绵不绝的潮水,即便是以稳固著称的大宋军阵也顶不住千百次冲击,西夏有几十万人,完全可以轮换着冲击大宋的军阵,这是几十万人的战争,单单是战线就拉开了数十里。 杨怀玉的手中仅剩下三万余人,其他的或是战死,或是重伤,当然宋军也取得了辉煌的战果,原本五万人的宋军杀敌六万……这是个恐怖的数字,以两万人的代价杀敌六万,平均算下来大宋一个士兵便换掉了西夏人三个。 一波又一波的围剿被打散,但敌人仿若如潮水一般周而复始,战场是比拼意志的地方,越是连番的攻击对意志越是一场重大考验,如果不能顶住,那结果只有一个,崩溃。 五万大军阻挡西夏人的进攻已经三天了,这三天时间完全够火器营携带沉重的火炮离开,但同时也让杨怀玉等人陷入了重重包围的苦战,西夏人仿佛知道他们得不到火炮,把所有力量都转移到了南路军的身上,实际上现在的南路军十万人已经被分割包围了。 种世衡的情况无人知晓,折惟忠的情况无人知晓,再加上左右两翼被削去,战死两万人的杨怀玉中军本阵早已经师老兵疲,只能依靠本能进行作战,此时的杨怀玉果断收拢军阵,使得军阵变得更加密集,并且开始轮换步卒休息,以做好与敌人长期周旋的准备。 西夏人已经损失了很多的战士,现在大宋军阵有所疲惫,正是招降的好时机,于是便派出声音洪亮者叫阵:“大宋的将士端是个好男儿,不过久战如此之长怕是也已经力不从心了吧?我家大帅有令,弃械而逃者,大夏不予追杀,放尔等返回宋境。” 显然这是一处欲擒故纵,只要放下武器的士兵便可返回大宋境内?笑话!如今在大宋即便是战死也不能逃走,逃兵回到大宋国内,即便是朝廷不办他,四周的街坊邻居,小贩商贾也会活活逼死他。 为国而战不身死效王命也就算了,居然做逃兵?这是让人极为不耻的事情,别说是自己苟活,即便是家中子嗣亲友都会遭到旁人的唾弃,还不如在战场上杀敌而死来的痛快。 于是西夏在阵前喊话便引起大宋军阵的哄堂大笑,嘲笑之声让西夏人都觉得脸上无光面红耳赤,同时也让他们发现,如今的大宋与以往完全不同,单单是这份胆气就让人佩服。 “不妨告诉尔等,我大宋将士可不敢做逃兵,更不敢做降卒,否则家中子嗣后辈再也无人能在大宋抬起头来,杀一个老子够本,杀两个老子赚了!” 一个小小虞侯的话让人听着解气,也说道了大家的心坎里,另外有人在阵前冲着西夏人高呼:“对面的党项人听着,若是现在投降,还有内附的机会,如若王师挥兵而至,便是尔等灭国灭族之时!” “灭国灭族!灭国灭族!” 大宋爆发出的呼喊让西夏人一时间面色惨白,这种气势和现状好似真的是这样,虽然他们把大宋的南路军十万人分割包围,但即便是如此他们还没有消灭这十万人便已经付出了巨大的伤亡,要知道大宋的军队远不止眼前的十万之众…… 对付这区区十万人西夏便要拿出几十万的大军,若是大宋三路大军齐聚,到时西夏要用多少人来阻挡,西夏总共才不过五十万大军而已,还分散在各个军司,现如今大宋通过种种手段削弱西夏的军力,单单是内迁归附大宋的蕃部便有十几万人之多! 这也是为何没藏讹庞一定要消灭南路军的重要原因,一是要在气势上打击大宋,二是减少西夏面临的压力,狄青手中的重装骑兵虽然可怕,但稳扎稳打蚕食西夏的大宋步卒更为动摇西夏的国本,他们所到之处西夏的城池土地消失的一干二净! 相比骑兵,步兵更加更加善于防御作战,而宋人修筑城寨,以守为攻的战术更加让人头疼,被大宋拿下的土地想要再收回来可谓是难上加难,这次没藏讹庞好不容易抓住宋军冒进的契机,怎能放过? 陆续有一些被打散的部队出现在杨怀玉军阵的不远处,无论如何都是要接应的,否则便会寒热将士们的心,并且收拢这些残兵多少能增加现有的军力,于是杨怀玉把军中尚存的骑兵派出接应这些残兵。 既然走不了,那就不走了!这已经成为军中将领的共识,大宋第一次出现将门与寒门武将之间的惺惺相惜,双方抛弃成见,一心一意的对付来犯之敌,也让宋军的士气位置高涨。 传令游骑应该已经把消息传递给了狄帅,那南路军接下来能做的便是等待,一路上的撤退使得大宋损失惨重,只有驻扎下来并且形成阵形才让大宋站稳了脚。 安营扎寨,等待狄青的救援才是眼前最好的办法,杨怀玉开始了作为南路军最高统帅的职责,尽量保全这些兵马,毕竟每一个都是大宋的子弟兵,每一个都和自己一样有着自己的家人。 夺下厚重的铠甲,杨怀玉第一个带头开始挖掘防御工事,陷马坑,绊马索,拒马,等等这些都是对付西夏骑兵的利器,军中的辎重还携带有大量的铁蒺藜。 这种武器看似造型简单,但用处却非常大,在战场上甚至能发挥出乎意料的作用,铁蒺藜的主要特征就是有四根铁刺,用的时候只要往地上一扔,总有一个刺头会朝上。为了让丢出去的铁蒺藜能收回来,还专门在它的中间设计了一个小孔,可以用绳索穿过,方便收取。 铁蒺藜配合拒马枪以及绊马索,陷马坑使用效果惊人,并且大宋还有一支训练有素,装备齐全的弩箭部队,这是历朝历代都能不能比拟的远程力量。 军中将士已经达成共识,既然当年李陵能以五千步卒血战匈奴八万大军,所用的也不过是最为原始的大黄弩而已,现在宋军装备了最为先进的棘轮弩以,弩手也有万余人,还担心受不住军阵? 第八百二十七章王师来援 杨怀玉不认为自己会成为下一个李陵,因为他有足够多的箭枝和防御,也有足够多的士兵,大宋的军阵吸收了汉唐时代的战法,并且得到了最大的改进,可以说大宋的军阵已经相当完备了。 当然赵祯从未传下过一张所谓的阵图让将领们按部就班的进行,战场瞬息万变,岂能被困于一张所谓的阵图之上?这与找死有什么区别?大宋的军阵运用完全在乎将帅,他们才是大军的阵图,才是大军的最高指挥,因为赵祯已经把兵权下放给了他们。 在杨怀玉的手中,大宋的军阵变成了一只庞大的刺猬,即便是西夏的饿狼不断的扑上来也占不得多少的好处,三十多万的军队被大宋的十万人拖住是一副什么样的场面? 宋军的人数劣势在防守的情况下得到缓解,西夏人开始变更战术,扑向大宋军阵的骑兵越来越少,对防守的士卒来说这是个好的征兆,但对于杨怀玉来说这却是极为危险的信号……这意味着西夏人开始分兵去围剿人数更少的种帅或者折帅所部了…… 但是现在的他却无能为力,宋军的主要优势在于阵形和地形,部署开的宋军拥有相当大的战力,但如若让这些士兵去追杀骑兵,显然这个天大的笑话,也就是深谙此道,所以杨怀玉才会有与敌人决一死战的勇气。 这是一场折磨和灾难,很快军中将士也明白了西夏人的目的,但即便是他们向杨怀玉请战也是毫无作用,此时已经完全没有了救援的机会,杨怀玉不会牺牲眼前的三万人去拯救已经毫无生还希望的种世衡与折惟忠。 恨,纠结,愤怒,悔恨,种种感情揉合在一起使得大宋的三万将士痛苦无比,这种痛苦无法形容,更无法言喻,每个人的心中仿佛被火焰灼烧,怒吼却发不出声音,哭泣却没有泪水。 很快噩耗以及灾难降临,种帅的盔甲出现在了西夏人的旗杆上,西夏人给了他应有的尊重,并没有以他的尸首示人,但从这幅盔甲上的刀痕可以看出,这位老将即便是到了最后一刻依然血战到底。 即便知道这是敌人打击士气的手段,但军中将士依然忍不住流下泪水,七尺男儿,有泪不轻弹,此时却控制不住自己,军中哭号的声音响起,种世衡对军中的将士多有照拂,说是爱兵如子也不为过,越是如此,他的死对大军的打击越大,种家的后辈已经疯了,要不是督战队的人反应快,种谔便光着膀子扛着陌刀杀向西夏人的军阵了。 杨怀玉的军令从中军传出,军令的内容十分简单:大军依照之前的部属驻守,没有帅令不得出兵! 这一道军令把大军沉重的心按压了下去,而种家子弟若是违反,则关入马车之中禁闭,显然许多人不理解杨怀玉的所作所为,但依然按照他的军令执行,因为两枚帅印都在杨怀疑的手中,同时调兵的半块虎符也在他的手中…… 杨怀玉死死的压制着军中将士们的心,这是他现在唯一能做的事情,他需要把这些人活着带回去,他需要让这些人坚持到狄帅的大军赶来,即便这时的心如刀绞,即便这时他已经痛的不能呼吸…… 现在的宋军巴不得西夏人前来进攻,若是这样他们便可发泄心中的怒火,把滔天的恨意倾泻在他们的身上,免得自己被这种愤怒折磨的痛苦难当。 西夏人果然“不负众望”的来了,面对潮水一般的西夏骑兵,宋人连连嚎叫,仿若放出牢笼的猛虎,锋利宽阔的陌刀带着大宋的恨意狠狠的划过西夏人的身体,鲜血飞溅在陌刀手的盔甲上潺潺流下,让他畅快的大声吼叫…… 这已经超出了西夏人对宋人的认知,这是往日里的宋人吗?显然不是,这是野兽!这是凶神!五千陌刀手挥舞着手中的刀墙,在真真刺目的白光中向前推进,而他们的身后则是不断射出弩箭的弩手。 显然这支军队已经出现失控,杨怀玉不用问都知道这是种谔所部,他们是在为种帅报仇,进攻的西夏人已经被这种失控的军队吓破胆,万余人的队伍开始逃命,没人敢和他们正面交战。 即便如此万余人的大军也被愤怒的陌刀手屠杀大半,逃回去的西夏人不足三千,这样的战损比让西夏人胆寒。当宋人撤走的时候他们甚至不敢追杀过去。 西夏人的中军悄悄的降下旗杆上种世衡的铠甲,他们知道这东西是刺激宋人的所在,还是不要太过张扬的好,这盔甲本事用来打击宋人气势的,谁知道变成了烈火烹油…… 远在高处的没藏讹庞看到这一幕直呼:“宋人疯了,宋人疯了!” 是啊!大宋的军队沸腾了,呼喝声传遍整只军队,一时间士气高涨气贯长虹,此时地面开始震动,仿若是一股巨大的力量在地下沸腾,渐渐的沙硕石块开始疯狂的跳动,隆隆的马蹄声如山崩海啸似的响起,一支黑色铁流出现在了地平线的尽头,在阳光的照耀下仿若天兵。 大宋的重骑兵来了,背嵬军,踏白军来了,来支援这只接连损失两位统帅的残军,号角声响起,这只黑色的铁流发出一阵摄人心魄的呼喊:“万胜!万胜!……” “万胜!万胜!……”杨怀玉率先跟随呼喊,接着是整个大军,虽然他们是已经是残军,但却依然气势如虹,在整个战场上宋人的万胜之声交相辉映,一时间给西夏人一种他们陷入十面埋伏的感觉,甚至觉得自己才是被包围的一方。 潮水一般的大宋铁骑冲向西夏人,大宋步卒击盾而喝,紧随其后,狄青的帅旗竖起来的一瞬间,没藏讹庞便知道没有围剿大宋步卒的希望了,在战场上有这样一支铁骑,天下那里都去得,更不怕被人包围。 没藏讹庞知道一定会有人支援大宋,但唯一让没藏讹庞没想到的是狄青来的这么快。 第八百二十八章复仇之军 狄青的大军对南路军来说简直是及时雨,但也不过是及时雨而已,并没有逆天改命的本事,种世衡战死的事实已经无法改变,一切都因为那百余门火炮。 它们即是大宋的破城神奇,又是大军的重要累赘,否则十万人早早便安营扎寨与西夏人死战了,也不会不断的舍弃大军,慷慨赴死,所有的一切都是为了保护这些火炮。 当大军携带火炮的时候,所有的重点都放在了火炮的身上,这东西虽然能提供帮助,但却也让大军分心,不敢主动出击,掩杀敌人,公众要的一点,种世衡与折惟忠两人都没有信心,他们担心在西夏人三十万大军的围剿下,大军被击溃,更担心这些火炮落入敌手成为敌人对付大宋的利器。 种世衡,折惟忠,甚至杨怀玉,所有人做的都是同一件事,保护火炮的安全,只有火炮安全了他们才能放手一搏,即便是付出再大的牺牲都是值得的,狄青觉得他们迂腐,甚至愚蠢,但他不知道的是,这是因为这些人见识过火炮惊人的破坏力,任何人见识过百余门火炮齐发后的场景都会被它们震惊的说不出来话,欲要灭国西夏,火炮的重要性不言而喻。 这就是个取舍的问题,在种世衡眼中这些火炮比南路军将士的性命还重要,是大宋灭国西夏的利器,所以他才会让大军撤退自己留下殿后,他唯一没有想到的是,西夏调遣的三十万大军前来围剿他们这十万人。 西夏人撤退了,或者说是被狄青的重装骑兵吓到了,每一匹战马,每一个骑士身上的都是坚固的板甲,在阳光的照耀下没有闪烁金属的光泽却是一层令人不舒服的黑色。 大宋的骑兵每一个都做到了人马具甲,单单是这份丰厚的财力便不是西夏所能拥有的,但这还不是全部,在马鞍的得胜勾上的马槊才是让人垂涎三尺的东西,汉家的骑兵数量并不是很多,但他们在骑兵身上花费的心思却是极大,单单就是这马槊便可能看出汉家的精益求精。 有这样强大的一支骑兵,没藏讹庞实在想不出大宋为什么不向更强大的辽朝进攻,而是要灭国西夏。经过羊毛的摧毁,西夏的国力基本上枯竭,唯一能做的便是勉强度日,大宋要灭亡西夏,显然是最好的时机,但却也给了辽朝休养生息的时间。 西夏势弱,而辽朝强大,若是大宋进兵辽朝之后,再转过头来灭亡西夏不是更好?但很显然他不知道赵祯的想法,西夏对于大宋来说太过重要,河套之地不光是塞上江南,而且西夏拥有他最为迫切需要的牧马之地! 西夏这个三国之中最小的国家却好死不死的拥有华夏,不,准确的来说是整个亚洲最大的军马场山丹军马场,它的历史之悠久可以追溯到公元前,由西汉骠骑将军霍去病始创! 这是属于汉家的东西,赵祯无论如何也要拿回来,山丹军马场地势平坦,水草丰茂,是马匹繁衍、生长的理想场所,赵祯会把他划归军中,由枢密院直接统辖,绝不会交由旁人插手。 大宋拥有强大的阿拉伯战马,一旦在面积达三百多万亩的山丹军马场中繁衍起来,其数量的剧增可以一举解决大宋的对战马的所有需求。 辽朝是那么好打的? 大宋在拿下奉圣州后才堪堪有足够的马匹可以使用,但察哈尔平原不能够彻底解决大宋对战马的需求,这个时代的陆战之王便是骑兵,强大的骑兵是威慑一个国家最重要的力量,有了骑兵便可威慑任何一个国家,征伐任何一片土地。 单单是灭国西夏对大宋来说已经是捉襟见肘,何况是辽朝?而出现如此局面的原因也很简单,在大宋对西夏动手的时候还要担心辽朝,如若把西夏平定之后,大宋便可全心全意对付辽朝了。 这是一种政治上的智慧,不似没藏讹庞那般的本能思考。 西夏人在大宋骑兵的冲击下撤退了,尖锐的马槊在短暂的交锋中收割了数千人的性命,但西夏人轻装简从,马儿的爆发力要比大宋的阿巴斯战马要强,使得他们勉强逃脱,而狄青并没有打算追下去,大军便缓缓撤回。 折惟忠率领的两万人基本已经战死,本部亲兵家将也是死伤惨重,在看到狄青大军的时候便知道自己的性命是保全下来了,颤抖的站起身道:“火器营可否安全了?” 狄青看着眼前伤痕累累的老将点了点头道:“火炮一门不少,完好无缺!” 折惟忠长舒一口气问道:“种帅他……” 狄青摇了摇头:“种帅为国捐躯,但能在重要关头,两位军帅慷慨赴死保全国之利器,狄青佩服!要不是两位接连分散敌军,让西夏人的战线拉得如此之长,杨怀玉也不会撑到现在,火器营也不会安全走脱……” 折惟忠摆了摆手:“莫要说这些,种帅才是真英雄也!单单是他的帅旗便吸引了西夏人的十万大军,我不过是尽了些微薄之力而已,不值一提,老夫这样怕是不能在上战场了,一切交由狄帅!只希望狄帅好生待我南路军的儿郎。” 狄青躬身道:“敢不从命!” 战争还在继续,但种世衡的死对南路军来说是一场不小的打击,狄青照顾种家人,对种诂、种诊、种谔三人官复原职,并没有多加处罚,也没有兴师问罪,而杨怀玉手中的两枚帅印则交由折惟忠带回朝中。 种家的子弟们带上白孝,南路军的将士亦是如此,他们的种帅为了让他们撤走战死了,一位如父的统帅战死了,全军戴孝也不是不可以,狄青索性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最少这支军队的战力是惊人的。 望着不远处的西平府,狄青转头对杨怀玉道:“这一战是你们显身手的时候,火炮还未抵达,你们要付出很大的代价攻城拔寨,想清楚了没有?” 杨怀玉露出冷冷的笑容:“狄帅,您知道我南路军将士等这一刻等了多久了吗?” 第八百二十九章西平府之战 西平府便是原本的灵州,初曰灵洲,西汉惠帝四年置。因:苑谓马牧也。水中可居曰洲,此地在河之洲,随水高下,未尝沦没,故号灵洲。 它的边上便是一条黄河的重要支流灵州川,这条灵州川一直流淌到大宋青岗峰的青远军城,并且在往北便是西夏的腹内之地,静州,顺州,怀州,以及西夏的国都,兴庆府! 西平府的重要可见一斑,这是西夏国都的门户,亦是漕运的重要基石,大宋若得了西平府,便可有源源不断的补给通过灵州川运来,水运的力量有的时候可比陆运要强大的多。 当然狄青看到这一点,没藏讹庞自然也看到了这一点,西平府对于西夏来说也是必争之地,他是兴庆府的门户,一旦丢失,西夏的腹内之州便会彻底的暴露在大宋兵锋之下。 没藏讹庞同时也知道,西平府若被宋人占下,宋人一定会把这里变成一座重要的城寨,并且通过这里不断的向西夏进攻,一旦让宋人立足,那便是一场灾难。 宋军最为不擅长的便是孤军作战,没藏讹庞深知这一点,大军深入西夏腹内的同时,宋人需要大量的补充才行,这是和宋人的战力形成正比的,就像南路军一样,一旦他们孤军深入原理补给,那便会被西夏包围! 西夏人在自己最熟悉的土地上与敌人周旋,最简单的方法便是利用地形与奇袭,显然引发一场规模浩大以举国之力向对抗的战争西夏绝对会吃亏。 西夏人撤的很快,他们要赶会西平府驻守,以防大宋的军队趁势掩杀过来,显然这是最正确的选择,这样他们便有了大把的时间。 战场上的调度总是困难的,要么大宋的士兵在原地无聊的等待火炮的再次运达,这样便会浪费掉大量宝贵的时间,要么便用血肉之躯去进攻西夏人早已准备好的西平府。 两者之间杨怀玉选择了后者,时间对大宋来说是最为重要的,当初西征之前官家就交代过一定要尽快拿下西平府这座门户之地。 现在军心可用,杨怀玉自然不会浪费,南路军的将士们心中可是憋着一股极强的战意,而西平府便是他们发泄的最好目标,有的时候运用军中将士们的感情也是统帅要做的课业。 西平府,这座西夏重镇之地早已变成武装到牙齿的刺猬,拜大宋的强大所赐,这么多年来李元昊一直吸取汉家城防的优势,加强防御以防不测,现在终于用上了,城墙被加高到了五丈有余,甚至还有一条从灵州川引来的活水当作护城河。 城墙上旌旗招展,甲士如林,各种防守利器一应俱全,甚至还有一种类似大宋棘轮弩的特殊弩箭存在,西夏人唤之曰:神臂弩。 神臂弩也是没藏讹庞的自信所在,他相信有了这利器之后,宋人攻城将会付出极大的代价,游骑来报,宋人没有带来那恐怖的破城利器,这也是没藏讹庞自信的又一原因。 攻城战异常惨烈,但大宋将士却无后撤之意,领兵的将军,指挥,虞候,校尉,带头冲锋,见自家将领拼命,士兵更是忘死。 “种家二郎,你军中就没带火药弹,这么打下去即便是把南路军的都搭上也上不得城头啊!” 种诂举盾挡住城头上射下的弩箭叫道:“黄大头,你这厮说的是什么话,火药弹当然时代了的,只不过数量不够,不足以炸开这城墙啊!” 黄大头笑道:“如此好办,让攻城的兄弟们把火药弹都他娘的送来,咱们给西夏人玩儿大的!” 种诂眼睛一亮,随即让亲兵传令,很快南路军攻城所部便把火药运来,一起来的还有数辆蒙着厚牛皮的撞车,它们的任务不是撞击城门,而是作为掩护用的,当黄大头和种诂看到眼前堆积如山般的火焰弹后瞪大了眼睛,他们怎么也没想到军中有这么多的火药弹。 干咽了一下口水,黄大头惊讶的问道:“天爷爷,咱们有这么多的火药弹?” “应该是有的,战时都是每个指挥派人领取,定额有数,军中到底有多少火药弹谁也不知道。” 火药弹有了,攻城的将士便开始疯狂的敲打城墙,这城墙和大宋往日的城墙一样,都是内置夯土外裹砖石,砖石敲出之后,再用凿子开洞便可,唯一不同的便是要开一个非常大的洞,否则容纳不下那么多的火药弹。 时间流逝,西夏人很快注意到这几辆撞车的不对劲,弩箭,火箭不断的向撞车招呼,即便是有厚厚的牛皮当着也不行,无奈之下士兵们只能用盾牌阻挡,继续挖掘城墙。 为了减小他们的压力,大军增加了进攻的强度,虽然只有三万人,但杨怀玉指挥军队充分利用城墙有限的防御地势发起在进攻,让撞车之下的将士们努力挖掘。 黄大头带着一般兄弟费尽九牛二虎之力才在城墙上凿足够的大坑,种诂知道火药的基本原理,越是封闭的空间他的爆炸威力便越大,于是撞车上厚厚的牛皮被拆了下来盖在这些火药弹上。 当火药弹准备好的时候,黄大头便带着所部撤离,这么多的火药弹堆积如山似得填充到城墙中,真要爆炸了还不知威力有多大,还是着自己的部属先撤为好。 而种诂也是如此,在长长的引信在点燃的一瞬间,他便向空中放了信号,大宋的军队便如潮水般退去,走的一个都不剩下,这让西夏人有些摸不着头脑,难道现在的宋人撤退不鸣金收兵而是改用焰火了? 很快他们便知道为何了,一声巨响伴随着地动山摇的灭世之景出现,一大段城墙便在没藏讹庞的眼中淹没在灰尘之中,石块如雨点般洒落下来,惨叫声响起,整个战场变得有些失聪,凡是城墙附近的人身上都有一层厚厚的灰尘,不断嘶吼着什么,但别人说的话却一点也听不见,伴随着砖石瓦烁的掉落还收一些残肢断臂…… 此时的城墙外响起宋人进攻的声音……没藏讹庞知道这是宋人的手段。 第八百三十章祸根 西平府毫无意外的被大宋拿下,很简单,当狄青率领重装骑兵冲入西平府的缺口,进入城中主道的时候,大宋的步兵更是如潮水般涌了进来,巷战是西夏人最不擅长的,面对训练有素,配合默契的宋军他们只能变成任人宰杀的羔羊。 没藏讹庞很是时候的下令撤军,他早已做好了城破之后的打算,并且西夏并非把所有力量都放在西平府中,三十万大军也放不下,有不少人已经开始向兴庆府撤离,仿佛败局已定。 没错,在许多人眼中败局已然是成为定局,西夏手中的力量如何能与大宋为之抗衡?西夏人很聪明的选择与自己的皇帝在一起,即便这皇帝再昏庸无能,即便这个皇帝再自大嚣张,因为他们知道只有与皇帝在一切才是最安全的。 西夏来了没有忘记曾经的习惯,游牧民族永远都是这样,打不过可以撤走,永远不用担心灭族,因为汉家王朝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将他们彻底杀干净,但灭族的风险还是有的,放眼望去,党项人的土地已经没有多少了。 是死守兴庆府与大宋拼个你死我活还是向八百里瀚海之后撤离?这是摆在李元昊面前的问题,一切都要等待他的选择,但此时的李元昊却做出一件让人匪夷所思的事情,他抢了自己儿子的媳妇…… 宁令哥渐渐长大,到了结婚年纪,而太子妃是没移皆山的女儿没移氏。没移一族在西夏的地位相当高,并且手中拥有大量的藩属,兵员,是李元昊极尽拉拢的对象,所以才会让自己的儿子迎娶年轻的没移氏。 但谁曾想,这没移氏长得美艳无比,充满了青春的活力。李元昊看到后,马上动心了,而党项人历来没有受到儒家思想的影响,所以元昊直接将儿媳抢走,立为妃子。 这在西夏并算不得什么,但却刺激了太子宁令哥,要是旁人也就算了,偏偏这宁令哥与这没移氏本就有旧情,如今眼看就要得成正果,却反被自己的父亲横刀夺爱,偏偏这种奇耻大辱又无法反抗和发泄,逼得他痛不欲生。 但就在这个时候,李元昊又把没藏氏迎娶入宫,听说没藏氏已经怀有李元昊的骨肉,所以才会如此急迫的入宫册封,虽然没藏氏一直住在宫中的皇庙中,但怎么能阻止得了李元昊偷吃? 短短五天时间,李元昊便接连迎娶了两位皇妃,一位是自己儿子的太子妃,另一位则是自己臣子的妻子,实在是让朝中的大臣侧目,心中已有怨言,何况这是在国难当前的时候! 当然在有些人眼中这并算不得什么,大宋的臣子认为这是李元昊本就淫邪,同时也是他拉拢没藏讹庞与没移皆山。但在赵祯看来这是李元昊下的最臭的一步棋,他光顾着满足自己的欲望与拉拢朝臣,却忘了自己也是凡夫俗子,肉身凡胎,也会被人杀死。 在赵祯看来李元昊已经是个死人了,他的儿子便是手刃这位暴戾多疑帝王的最佳人选,赵祯只需安静的等待便可,此时的西夏看似团结一致对抗大宋,但看到的东西有的时候不一定是真实的。 前线的战报随着皇城司的密报一起传了回来,南路军的失败,以及种世衡的战死都说的清清楚楚,大宋朝堂一时哗然,群臣不明白一路上都在高歌猛进的南路军为何会有如此大的变故,更不明白为何遭遇敌人围剿的时候不坚守待援而是不断的撤离,甚至主帅种世衡牺牲自己。 漫步在宫殿之中,一旁的庞籍的白胡子让赵祯想起了圣诞老人这位西方的慈祥老者,而他的身边的范仲淹则是小精灵……已经进入腊月了,虽然大宋的历法与后世不同,但十二月二十五日这一天赵祯会不自觉的想起后世圣诞节的模样。 “官家,种世衡乃一军之帅,不该犯下如此错处!” 年轻人就是这样,范仲淹毫不犹豫的说出自己的想法,让一旁的庞籍忍不住皱起眉头,但显然范仲淹已经不年轻的,此时的他已经过了不惑之年,但在庞籍的眼中却依然是年轻人。 赵祯笑了笑:“当一个人的手中有了锤子之后便什么都不怕了,一路高歌猛进欲图带领将士们建功立业,但却忘了还有能克制他的东西。这下我大宋将士该吸取教训了,死者为大,此事朕不打算追究,也不希望在朝中听到弹劾参奏种世衡的奏疏。” 范仲淹微微点头:“臣知晓了,只要此事能以儆效尤,罚与不罚都一样。” 聪明,范仲淹这下说的话让庞籍微微点头:“希文所言甚是,毕竟种世衡战死,大军又克西平府,如何还能处罚他种家子弟?陛下应当劝慰才是。眼前这场大亏已然是吃了,便不能再寒了将士们的心。” 西夏的事情发展出乎了天下所有人的意料,大宋皇帝赵祯命令西征大军驻守西平府,而不是一鼓作气的进攻西夏其他的州府,而这个时候李元昊刚刚完婚,难道是大宋皇帝给李元昊送去的新婚礼物?! 显然不是这样,赵祯希望西夏出现更大的变数,而且他觉得历史的故事还回重新上演,大宋皇城司埋伏在西夏的密谍已经收到了一些消息,西夏相国没藏讹庞很可能有所异动。 现在的李元昊虽然还没死,但手中的兵权却有很多在这位相国手中,并且被酒色掏空身体的他要比实际年龄老上许多,只比赵祯大七罪的他看着却要比赵祯大上二十岁左右,显然这是服用所谓丹药的结果。大宋的道门可是去西夏忽悠了不少年了…… 西夏的皇宫之中,李元昊的皇妃没移氏正在梳洗打扮,因为没藏氏身怀六甲的缘故,所以李元昊只能到她这里就寝,在心中没移氏非常讨厌李元昊,自己与宁令哥的事情兴庆府的人谁不知道?但最后却装作谁都不知道! 自己是家族的牺牲品,只能听从父亲的话,嫁给自己不希望的男人,在她被李元昊压在身下的时候,却突然瞧见窗口一双充满仇恨的眼睛…… 第八百三十二章谋事在人 香喷喷的羊肉抓饭让没藏讹庞和宁令哥两人吃的满足,饭后,两人都都抓着生菜叶子解腻,清爽的生菜入口,发出喀嚓喀嚓的声音,让人产生一种发泄的快感也让宁令哥疯狂咀嚼。 没藏讹庞瞧着宁令哥的样子心中大喜,这个平日里中规守矩的人,一旦发起疯来什么事情都能干的出来,而他对自己的用处便更大了。原本在没藏讹庞心中酝酿的毒计立刻被他规划成一出一石二鸟的计策,并且这一计策万无一失。 “太子殿下心中的愤怒本相自然能理解,昔日青梅竹马的情人变成了今天的后母,无论是谁都受不了这样的侮辱,但我却要提醒你,你的对手是我大夏至高无上的帝王,是太子殿下您的亲生父亲!殿下还打算报仇吗?” 宁令哥冷冷笑道:“相国说这些是什么意思?难道就因为这样孤便要忍气吞声?孤的身体里流淌着的是党项人的血!” 没藏讹庞点头道:“这只是一个方面,殿下能成熟这件事所带来的后果吗?说不定您会因此丢了性命,就像您的两位舅舅,或是曾经的皇后一样……” 没藏讹庞的话让宁令哥脸色一变,随即叫道:“你胡说,孤的母后明明在开元寺中,怎么会,怎么会……你骗孤!” “本相有没有欺骗殿下,殿下自己心中清楚,自从先皇后被废,这么多年来殿下可曾见过先皇后?” “那是因为父皇不让孤见母后,父皇说了,他只是囚禁母后,待时日一到,便会放母后出来,重新进宫!” 没藏讹庞并没有回答宁令哥的话,而是哈哈大笑,摇头不语,显然李元昊曾经对宁令哥有过保证之类的,自己没想到野利氏真的没死,这是始料不及的,但最少宁令哥这么多年并未见过野利氏,便是最好的利用机会。 见没藏讹庞大笑不语,此时的宁令哥也拿不准,显然以自己父皇的脾气,绝不会给母后一条生路,两位舅舅的死也是父皇一手造成的,宋人的反间计不过是被父皇利用而已,他早就想削弱野利家的权势了。 西夏的外戚向来与后宫联系颇多,一旦外戚泯灭,后宫便会不保,反之亦然!这让宁令哥想起当初的皇后卫慕氏。她是西夏的第一位皇后,也是皇太后卫慕氏的侄女。 卫慕山喜以皇太后卫慕氏为靠山,争夺最高统治权,密谋杀害父皇。阴谋败露,父皇不仅杀了山喜,还把卫慕氏全族都绑上石头沉入河底。诛灭了卫慕氏一族后,父皇又毒杀了母亲卫慕太后。 宁令哥记得清楚,当时的父皇含泪跪在祖母的面前,端着一杯酒道:“国法难容难以尽孝。”祖母喝了酒便毒发而死了。 在那卫慕皇后得知此事,责骂质问父皇,父皇大怒。卫慕氏因身怀六甲而被幽禁起来,后来卫慕氏生下一子。而当时自己的母亲还是父皇的宠妃为了争夺皇后的位子,进谗言说那孩子长的不像元昊。于是元昊一怒之下将卫慕母子二人杀死。 这些点点滴滴的回忆从宁令哥的脑海中浮现,显然这个衣冠禽兽就是自己的父亲,西夏的后宫便是一座为权势修建起来的名利场。 要结束这些肮脏不堪的东西,只能通过最简单也是最有效的方法,杀了父皇由自己接任帝位,肃清宫闱丑恶,恢复西夏往日的昌盛! 宁令哥狰狞的表情被没藏讹庞看在眼中:“如今的西夏已然变了,殿下知道这是为什么吗?”还不等宁令哥开口,没藏讹庞长叹一声道:“因为从太宗皇帝留下的家底已经被陛下败完了!虽然开国几年陛下用兵西域从西域掠夺来了大量的财富和奴隶,但经过这么多年的挥霍以及被宋人赚走,西夏的国力已经大不如前,何况宋人的羊毛之计更使得我西夏配备不堪,粮食产出不足前朝之万一!如今宋人率万乘之军而来,欲图没我西夏!” 没藏讹庞的话让宁令哥相信,这也是事实,于是沉声问到:“依照相国所见,我西夏有何妙法可以度过危难?” 没藏讹庞紧紧的盯着宁令哥的双眼道:“取而代之!” 这句话并没有出乎宁令哥的所料,也与自己心中的想法不谋而合,但从他人口中说出多少还是让宁令哥心中一紧:“只有此法才可恢复我西夏之往昔?” “殿下若是不信我也没有办法,现在大可去陛下面前告发,只可惜我没藏氏愧对党项诸部!不能拥立殿下登基,挽狂澜于既倒,扶大厦之将倾!” 不愧是相国,不愧是没藏讹庞,一句话就把弑君弑父这种事情说的如此高大伟岸,也让宁令哥彻底放开心中的羁绊,这样一来不光能挽救西夏,也能从自己父亲的手中抢回爱人,西夏有不成文的规定,习俗,便是年轻的继任者可以迎娶父亲的妻室…… 没藏讹庞把话说的如此情真意切,让宁令哥十分相信,他与李元昊虽是父子两,但在性格上却是大相径庭,李元昊多疑狡诈,而宁令哥坦诚包容,极易相信别人,但他和李元昊却有一个共同的特点,做事冲动,容易热血急躁。 没藏讹庞见宁令哥已经入嗀便再下一剂猛药博取宁令哥的信任信任:“若太子诛杀昏君,可往相国府暂避,臣拥立殿下为帝,重振我大夏雄风!” 连自己都骗不过去何况是骗别人?骗子的最高境界便是连自己都相信自己所说的话,没藏讹庞此时仿若动了真情,声音梗咽,泣不成声。 瞧着热泪滚滚的没藏讹庞,宁令哥仿佛能感受到他那颗“为国为民”的心,猛然点头道:“相国放心,孤王为了大夏也当功成!” 没藏讹庞叹息道:“非万不得已,何必出此下策,唉,只待身死后向太宗请罪!”说完的他便缓缓起身走向门口,但此时的他却露出奸猾的笑容,所有的事情都出乎意料的顺利,而自己要做的便是等待就好,所谓谋事在人成事在天…… 第八百三十一章没藏讹庞的邀请 坐在冰冷的石头上宁令哥的内心却如此火热,仿佛被炙热的火焰灼烧,他恨自己的父亲入骨,整个兴庆府的人都知道自己与没移氏的感情,但他依然要横刀夺爱,自己做梦也没有想到居然是自己的父亲夺走了没移氏,自己可是大夏的太子啊! 原本就要大婚的宁令哥突然失去了没移氏,也失去了没移家族的帮助,让他承受了双重的打击,他与李元昊不同,极为重情重义,对人也相当友善,是个帝王储君的合适人选,但这一切和李元昊手中的权利比起来,却完全不值一提,世人都是趋利的动物,往往会被眼前的利益所吸引。 此时身处皇宫之中的不光只有宁令哥这位太子而已,还有在西夏一时荣耀无两的国相没藏讹庞,他本是看望妹妹没藏氏而来,因为相国这重特殊的身份,再加上他现在是李元昊极尽拉拢的对象,便可在宫门落锁后出宫,毕竟西夏与大宋和辽朝不同,在礼法上并没有完善的制度和避讳。 远远的便瞧见宁令哥一人坐在大石头上,没藏讹庞缓步走上前道:“太子为何独自一人在此孤坐?虽是夏日但夜深露中,恐落下病根。” 见来人是国相没藏讹庞,宁令哥起身行礼道:“原是相国,孤心中郁结,坐在这里透透气罢了……” 没藏讹庞瞧了一眼边上的落花宫便知道为何宁令哥如此了,走上前去拉着宁令哥就走:“此处不宜久留,若是让陛下知晓,定然怀疑你心中怨恨,到时父子之间间隙顿生,恐对你不利。” 宁令哥怒哼一声:“他要是真的担心孤怨恨便不会迎娶……”话还没说完就被没藏讹庞捂住嘴冷冷的打断:“太子慎言!这话可不是你该说的!别忘了这是在宫中,跟别忘了自己的身份!若你是我党项的男儿必当知晓此事该如何!” 没藏讹庞的话让宁令哥大吃一惊,随即道:“你是让孤学党项旧俗……孤……这……” 出了宫门后,没藏讹庞给了守门的侍卫一个金饼:“你们知道该怎么做!”几个侍卫立刻转身头也不回,仿佛从未瞧见有人从宫门中出来一样,对没藏讹庞和宁令哥问也不问,权当没有瞧见,显然有钱能使鬼推磨,这些侍卫收了没藏讹庞的钱,若是再说出今晚的事情,便连自己的命也保不住。 离开皇宫后的没藏讹庞这才松了一口气,转身对宁令哥道:“走,我请你吃羊肉抓饭!这是从西域传来的美食,但却是宋人做的最好吃。” 此时的宁令哥哪有心思吃什么珍馐美食,但架不住没藏讹庞的热情,他知道现在能帮助自己的人只有没藏讹庞了,并且自己对父亲的怨恨也被没藏讹庞发现,好似自己也没有别的选择…… 天下美食,大宋独佳! 这是现在最为流行的一句话,任何美食只要经过大宋酒楼的加工,味道上总是能更上一层楼,别说是在西夏,即便是辽人都对大宋的美食趋之若鹜,宋人做买卖总是让人不舒服,但唯独酒楼生意极好。这种服务性质的行业总能让西夏人和辽人找打高高在上的感觉,自然不会有多少抵触情绪在其中,也不会有多少刁难。 燕来楼是西夏最好的酒楼,自然也是大宋开设的酒楼,即便是与大宋交战,但这里的生意仿佛一点也不受影响,来此吃饭的客人依然是络绎不绝,党项人不相信在他们的国都兴庆府之中,这些宋人还能做出什么手脚来!这段时间兴庆府对外人的盘查可是尤为严格的,即便宋人有什么消息不能出去又有何用? 燕来楼的客人自然也是尊贵无比,这里的小斯都是极为有眼力见的,生怕得罪了达官贵人之流,小心翼翼的伺候着,就差点卑躬屈膝了,完全没有宋人往日的风范,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想要赚取西夏人的钱,有时就要这样。 但没藏讹庞拉着宁令哥出现在燕来楼前的时候,小斯很有眼力见的上前,不动声色的引着两人进入楼内的专用楼梯,这些隐藏在屏风后的入口都是内部楼梯,为的就是让这些权贵避开公众的视线,因为隐秘性极好,所以兴庆府中的权贵大为满意,没有要是相商都会不自觉的选择燕来楼。 并且他们绝不会担心消息被泄露出去,在他们眼中,这宋人开设的酒楼就像是一群蚂蚁,若是稍有异动,便可轻易的碾死,根本就不需要担心有什么后患,便更加的不在乎了。 在僻静的房间中落座,没藏讹庞转头吩咐道:“本相国今天是来吃羊肉抓饭的,快快送上来,依然是老规矩你们懂得。” 小斯客气的笑道:“这是自然,相国今天根本就没有来,这甲字号来的是赏氏的子孙。” 这显然是睁眼说瞎话,但宁令哥和没藏讹庞却习以为常,稍稍挥手小斯便快速的退走,而此时的宁令哥抬头道:“相国如此大费周章的带孤前来,不会真的是品尝羊肉抓饭的吧?” 没藏讹庞却笑道:“当然是,这里的羊肉抓饭,天下独一份,即便是大宋皇帝都不一定能吃到!”瞧见宁令哥皱眉,没藏讹庞又道:“当然,咱们有的是时间,完全可以边吃边说,不要着急。” 宁令哥这才安奈下躁动的心,开口道:“既然如此,孤便洗耳恭听了!” 很快两盘羊肉抓饭便来了,和平常吃饭不同,这羊肉抓饭并没有装在盘子里或是碗里,而是在一个精美的小铁锅之中,而羊肉抓饭在小铁锅之中嗞嗞的冒着热气与油水,香气不断升腾刺激着人的味觉,仿佛一只小手直直的挠向人的鼻子,让人忍不住耸动。 羊肉抓饭选用了牛羊肉、胡萝卜、洋葱、清油、羊油和大米等材料,并且都是最为优质的,并没有加上多少的香料,只不过加水加盐外加一小撮的孜然后小火焖熟。 由于多是新鲜食材,再加上厨师细心的炒制,蔬菜在羊油清油中有一种独特的香味,这种香味甚至渗透到了米饭之中,再加上油脂的香气让人忍不住一下又一下的往嘴里送,而最好的方法便是用手抓食,而最好的配菜便是一大把清爽去油香脆无比的生菜…… 第八百三十三章荒唐的逻辑 回到相国府的没藏讹庞立刻命人把消息传递给了宫中的没藏氏,显然如若要让宁令哥按照计划成功刺杀李元昊必须要自己的这位妹妹配合才行,这是个一石二鸟的好计策。 其实,没藏讹庞的如意算盘打得很好:若宁令哥杀掉元昊,宁令哥得死,可立自己妹妹的儿子为帝;宁令哥事败,必被元昊所杀,新太子自然也是自己的外甥无疑。 当然如果是宁令哥刺杀成功才是最好的,这样一来自己便可导演一场好戏…… 望着李元昊的皇宫,没藏讹庞发出一阵冷笑:“你对西夏做的一切都将是自己种下的祸根,怨不得我挑拨离间,现在是时候自己品尝自己种下的恶果了!自大自私的独夫!我这是替数万将士向你索命!被自己的儿子刺杀也不知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 要想刺杀皇帝可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所有的准备都应当有条不紊,精心谋划,而宁令哥却因为自己身份的特殊而获得了得天独厚的条件,可随意进出皇宫甚至宫闱,西夏人的后宫可比大宋与辽朝的随便的多,毕竟西夏虽然立国,但距离正统王朝还差上许多。 于是宁令哥想到了一个非常简单粗暴的办法,直接进宫之后再一刀砍死那个禽兽昏君便可,他唯一要做的便是策划好进宫以及撤走的路线便可,既然没藏讹庞已经答应安排后事,那自己便在事成之后躲进相国府中。 对于刺杀这种事情当然是越少的人知道越好,但宁令哥还需要一个能帮他分担压力的人,而这个人非常好找,自己身边就有一个,野利氏的子孙,野利浪烈。 野利浪烈对李元昊的恨意可谓滔天,即便是李元昊亲口承认错杀了野利遇乞野利氏是无辜的也无济于事,人都死了你还说这些又有何用?并且维护自己尊贵的皇权,李元昊甚至会不愿在公开的奏疏,公文中为野利氏平凡,这更是让野利浪烈心中堵了一块大石头,非除掉李元昊而不得解脱。 野利浪烈的身上背负着整个家族的仇与恨,在宁令哥找到他的时候,他毫不犹豫的答应作为宁令哥的策应,只要能看到李元昊那老贼的死,让他牺牲性命也是值得的。 “宁令哥!只你能带我进入皇宫,我便可分担你的重担,接近寝宫之后,你全力诛杀昏君,我替你抵挡所有的守卫,只不过刀剑兵器……” “刀剑兵器不用担心,自会有人暗藏在侍卫之中交于你,你要做的便是帮我抵挡侍卫,待我拿下父皇之后,便尘埃落定!” 宁令哥的话让野利浪烈大为安心,在他看来是没错的,只要宁令哥弑君成功,那整个西夏都是他的,李元昊除了宁令哥外便没有了任何子嗣,谁还能撼动宁令哥的地位?到时间那些侍卫便会倒戈向他。 宁令哥也不傻,此事他也打好了如意算盘,还有谁能比他更了解皇宫,只要杀了父亲自己便从一处僻静的小路前往相国府,到时有相国没藏讹庞的帮助,自己登基为帝便在转瞬之间。 但有一件谁也想不到的事情却在意料之外情理之中,皇宫日没藏氏的宫殿突然传来一阵娃娃的啼哭声,彻底打破了兴庆府的宁静夜晚,显然没藏氏诞下李元昊的血脉,一时间李元昊大为兴奋,同时兴庆府也变得喜气洋洋。 对于这位刚出生的孩子,没藏讹庞是极为兴奋的,自己妹妹诞下的皇子意味着自己的计划如虎添翼,完全不需要自己冒险便能把整个西夏牢牢的抓在手中! 宁令哥的计划也因为这位突如其来的弟弟而不得已被搁置起来,因为有幼子降生,现在皇宫中的守卫力量最是强大,即便是连宗室外戚都不能轻易穿越宫禁。 宁令哥只能安抚野利浪烈:“此时前往禁中只能无功而返甚至有身死的可能,咱们先安心等待,过一段时时间之后便宽松起来,父皇是什么个性孤岂能不知道?猫儿岂有不偷腥的道理。” 没错,李元昊确实按耐不住,没移氏的肚子也开始有动静了,而没藏氏的身体需要调养,很快李元昊便从宫外挑选了一批女子入宫,宫中的侍女他早已厌倦,年纪越大的他越是好色成性。 出入皇宫的秀车就从来没断过,大宋对西夏减缓攻势让西夏人错误的认为大宋已经不打算再西进了,其实这只不过是大宋在巩固自己的胜利成果而已,以赵祯的性格怎么会看着肥美的河套之地依然落在西夏人的手中? 已经享受过荣华富贵的西夏人好了伤疤忘了疼,兴庆府的百姓再次开始安逸的生活,只不过他们的羊毛卖不出去,夏天要开始种植粮食了,显然前几年的粮食危机让他们明白河套土地上种植粮食才是上上之策,有了粮食他们才能养活自己,最少不会被宋人卡住喉咙。 只不过劳力明显不足,打量的壮丁被抽调去了军中,西夏人被大宋突然吐露出的狰狞吓到了,他们需要保持一个数量庞大的军队才能与大宋进行对抗。 待秋天到来的时候,大宋军队的游骑也开始活跃起来,他们的目标不是抢夺粮食,而是毁灭那些在田地里金黄欲坠的饱满作物……大火会让这些宝贵的粮食变成焦土,在秋天的烈日下,火势疯狂的蔓延,直到尽头形成一大片火海…… 没有足够的人手去保护良田,西夏的兵力主要驻守在重要的城池之中,反而变成了大宋游骑开始打谷草似得骚扰西夏,大宋不缺粮食,自然不需要也不心疼,他们要做的便是把装有火油的竹筒点燃扔到西夏人的田里便可,来去如风,行动迅速,西夏人即便是想阻拦也没有时间。 西夏百姓的粮食大量歉收,天灾过后的人祸让他们绝望,然而李元昊根本不在乎这些,他只要保证军队有粮食便可,而他的逻辑也很简单:“西夏饿死一个难民便是少了一个人,若是饿死了一个战士,便是少了一个希望,孰轻孰重?” 第八百三十四章饿殍 两害相较取其轻,这本是人最为理性的选择,但显然李元昊错了,他把灾民的地位看的更轻,更加不值一提,导致的结果便是西夏的官府对百姓依然征收大量的粮食,让本就不平衡的社会更加的不平衡。 也让许多人认识到,只有当兵才能有饭吃,于是越来越多的壮劳力进入军队,本就没有多少劳力的西夏社会变得愈发困难,更没有去田地里劳作种植粮食了。 春耕夏耘秋收冬藏,这是自然定下的规矩,如果破坏便会造成人们无法承受的后果,最终灾难降临了,没有天灾,农田里都种植了粮食,只不过被大宋稍稍破坏一部分,西夏便开始自己祸祸起自己来了。 秋天本是金黄的时节,本事收获的季节,但西夏却迎来了他们的灾难,人祸的威力非同寻常,有的时候甚至超越了天灾给人类带来的破坏。 七月又叫秋月,它是秋季的头一个月所以也被谓之新秋,在这个季节里瓜果成熟,百姓们也多唤之为瓜月。在这个本应该繁忙异常的月份里,西夏却出现了罕见的饥荒,同时西夏的一位皇子诞生了,他便是没藏氏肚中的龙子,李元昊高兴的给他起名为李谅祚。 本该举国同庆的事,却已经无人关注,皇宫之外,兴庆府之中却迎来了大批的灾民,数量之多,人数之甚,远超西夏官员的预判,灾民是从西夏四处赶来的,逃荒的人都有一种习惯,往人多的地方去,往皇帝的所在去,也许到了都城便好了,也许到了天子脚下便有活命的机会了…… 显然高高在上的皇帝不会顾及这些灾民,逃荒的人可怖到了吓人的程度,易子而食绝非虚言,守城的党项勇士堵住了城门的入口,巨大的城门在机括声中缓缓合上。 他们没有接到朝廷的命令,但却不得已而为之,因为此时的兴庆府外人潮如海,一望无际,这是西夏啊!这是土地肥美,良田千顷的河套之地啊!如何会出现这么多的灾民? 若是打开城门,很快人潮就会把兴庆府给填满,到时间怕是连城门都关不上了,守城的党项勇士在看到灾民的时候双腿都在打颤,这些灾民的眼中冒着绿光,而他们的干粮却各种各样让人望而生畏。 一小节腿骨留在外面,甚至还能看见这是个年幼孩子的腿骨,肉已经没有多少了,而灾民们在烧火烤肉的时候还会出现更加可怖的东西…… 不时有人饿的倒下,很快他身上的东西就消失的一干二净,一群恶狗瞬间化身成狼开始撕咬他的身体,这个人已经无力抵抗,刚生气的手不过是无力的挥舞两下就被恶狗咬断,无力的垂下,而四周的灾民却冷冷的看着这一切,待那人彻底毙命后,便蜂拥而上,连狗带人撕扯的干净…… 这不是一群人,这是一群野兽,他们只有这自己活下去的本能而毫无顾忌所谓的人伦情理,开始的时候还战士在城墙上呵斥,但很快这样的呵斥声也没有了,饥饿的灾民开始向城墙上攀登,仿佛这座城墙后面有着无数的吃食! 当消息传到李元昊的耳朵中时,他的第一反应便是不相信,望着来人道:“你是想死不成?朕的西夏怎么会出现这种事情?在今夏已经种植粮食了,去年也是如此,为何今年便会有这么多的灾民呢?” 来人瑟瑟发抖,小心的说道:“启奏陛下,城中已经有百余户人家被这些灾民洗劫一空了,甚至……甚至连苦主的尸体都被啃食……” 李元昊大怒:“那便杀了了事!岂有此理,杀人者偿命,这种小事还要向朕奏报?城外的灾民派人驱散,若是不从一律按叛逆处决,朕就不信他们的脑壳再硬能硬的得过钢刀!” 上位者的一句话决定了小小生民的命运,这些相信皇帝会救济他们的灾民迎来的不是救济粮食,而是无情的马鞭,骑兵出现了,这些本该在战场上杀敌的战死却在对自己的同胞挥舞着马鞭。 灾民们此时才意识到,即便是在天子脚下自己也不能活命,也没有粮食可吃,连命都没有了,活下去的最后希望都没了,人就不是人,而是凶兽。 马鞭被拉扯住,马上的骑士被拖下了马,很快他身上的铠甲就消失不见,灾民们的一双手挖烂了也会把这幅上好的铠甲给拔下来,之后便是开始“用餐”。 这恐怖的一幕让越来越多的骑兵投入其中,手中的马鞭也变成了一柄柄锋利的快刀,灾民们哭嚎着,吼叫着,有的夺路而逃被人浪推回来,有的带着绝望冲向战马,一时间人嘶马鸣混乱不堪。 兴庆府之中的朝臣在城墙上看到了这一幕,许多人脸色煞白,这是他们从未见过的事情,远处的天边仿佛有更多的灾民涌来,也让这个西夏的国都摇摇欲坠一般。 “开仓放粮吧?!” “国朝哪还有多少粮食?!” “不行就从军中的口粮挪用些……” “你这是要引起军中哗变不成?!” “可如今实在没有了办法,总不能让这些灾民把城墙扒了吧?瞧这架势也不是不可能,若是真的城破,咱们也一样保不了命!” 几个老臣吵来吵去也没有个结果,没藏讹庞沉声开口道:“眼前是把能用的粮食都拿出来,安抚这些灾民才是,军中出一点,城中的富户,大族,百姓出一点,应该也能暂时够用,用大锅,熬米粥,水多米少也多少能偏偏肚子,只要有朝廷的舍粥,灾民便会被安抚下去。” 他的话让所有人眼前一亮,是啊!眼前是把这个危机解决了才是正理,至于之后的事情以后再说!总不能让这些灾民把兴庆府拆了不是? 很快粥棚就被搭建起来,兴庆府的手笔也不小,把所有能征调来的铁锅都用上了,围着兴庆府排了一圈,并且粮食就放在城头上一代代的往下运,若是灾民冲击,便会把粮食收回去。 没藏讹庞派出骑兵警告灾民若是敢胡乱冲撞,便一粒粮食也不放出,灾民自己维护秩序,若是有乱来的,当即打死朝廷不治其罪! 很快随着那些刺头被打死在地上,再也没人敢乱来,灾民恢复了秩序,而此时的宁令哥上前对没藏讹庞问道:“宫中难道就没有粮食?” “宫中自然是有粮食,而且有很多,但没有陛下的旨意谁敢动?别说是宫中就是皇庄都有不少,可皇庄比宫中的防卫还要森严……” 自始自终没藏讹庞都没有催宁令哥一句,但每一句话都是在告诉他该动手了…… 第八百三十五章因果循环报应不爽 宁令哥与野利浪烈非常顺利的进入了皇宫,这座宫殿的守卫原本还是森严的,但许多精锐被派遣到了维护灾民秩序的队伍中,并且随着灾民的安定,人们下意识的在绷紧一根弦后放松一下,于是这位皇太子带着“奇人”进宫便说的过去。 野利浪烈为了能进入皇宫特意把自己的脸用尖刀毁容,巨大而狰狞的刀疤让他面目难看,别说是熟人,即使亲生父母也认不出这张伤痕累累的脸,为了不吓到人,宁令哥为他专门准备了一个佞人面具,并把他说成是一位善于逗人开心的佞人。 既然是皇太子带着的佞人,那侍卫们自然不会太过阻拦,并且在皇帝的宫殿之外还有一群被坚执锐的甲士,李元昊虽然自大,但他多疑的性格却使得他对自己的生命非常珍惜。 在宫中的花园内,宁令哥与野利浪烈成功的获取了隐藏在石墩之下的刀剑,透过剑身上的精美雪花纹可以看出这是一把来自大宋的武器,如今谁不知道天下兵刃仿佛一个模子里刻出来似得一般都是大宋出产。 疑心病的李元昊甚至对自己的儿子也不是那么信任,在宁令哥带着野利浪烈到达李元昊寝宫的时候,门口的侍卫便把他们拦了下来:“宫闱重地,还请殿下稍后。” 这是要通传李元昊的意思,宁令哥两人的刀剑就藏在宽大的袖中,此时已经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万一父皇不见自己岂不是功亏一篑? 果然前来的宫人开口道:“回禀殿下,陛下有要事处理,还请殿下折返,不日召见。” 不日召见?宁令哥心中冷笑,若是真能召见就好了!因为野利氏自己成为父皇最不待见的人,若不是自己身上流淌着他的血,怕是早已与自己的俩个舅舅一样惨死在牢狱之中了! 转头看向野利浪烈,宁令哥微微点头,两人同时抽出袖中的刀剑一刀砍死了眼前的宫人以及猝不及防的侍卫统领,野利浪烈推了宁令哥一把:“你速去宫中取那昏君首级,我为你拖延争取时间!” 说完野利浪烈便向扑过来的侍卫杀去,野利家的子孙从小便练习杀伐战技,为的是今后在战场上杀敌立功,可现在却用在了复仇的道路上竟也以一当十。 宁令哥也不犹豫,直直的冲向李元昊的寝宫,进入宫门的一瞬间,他只觉得怒火中烧,自己这位有“要事操劳”的父亲居然在龙床上与几个刚刚进宫的秀女颠鸾倒凤,几个秀女如白羊一般扭动着腰身,荒淫无比! 城外是大批的难民,自己的父皇居然在这里做如此荒唐的事情,简直是古往今来的残暴之君,即便是杀了他鬼神也不会怪罪自己! 正在卖力耕耘的李元昊和那几个妖艳的秀女们根本就没有注意到这个突然闯入的不速之客,在李元昊惊鸿一瞥之间却发现了手持利剑的儿子,突然间大喝:“大胆!没有朕的召见你为何在此,还敢手持凶兵,莫不是来行刺朕的!” 显然李元昊到现在也不相信宁令哥敢对自己挥剑,依然是以往日之姿对宁令哥呵斥起来,但回答他的只有一道银色的匹练,李元昊想也不想,立刻把怀中的美人推了出去,利剑穿过她洁白的皮肤带出大量的鲜血,致死她都没想到自己会变成牺牲品,瞪大眼睛的望着李元昊…… 鲜血使得宁令哥杀心大起,连连砍杀剩下的女子后扑向李元昊,本就是在白日宣淫的李元昊此时生无一物,用什么抵挡儿子手中的利剑?只能赤裸着身子夺路而逃,用宫殿中一切能用得上的东西阻拦儿子。 但显然这是徒劳,宁令哥一剑斩来他侧身躲避,谁曾想居然砍到了他的鼻子,利剑如刀切豆腐一般把他的鼻子削掉,同时剑势向下顺带着斩了李元昊的子孙根…… 一阵撕心裂肺的惨叫响起,伴随着侍卫的呵斥声,让宁令哥突然惊醒,此时望着地上鲜血直冒的父皇,他不禁心中胆怯起来,在最为关键的时刻宁令哥却突然转身逃跑了! 侍卫们斩杀野利浪烈之后便赶到李元昊的宫殿,听见他的惨叫所有人的心都凉了,待瞧见李元昊一手捂着鼻子一手捂着胯下的时候,赶紧上前包扎,并派人去传御医。 不得不说这是个报应,李元昊最喜欢干的事情便是挖去敌人俘虏的鼻子,而如今他自己的也被削去,只不过不是敌人,而是他的亲生儿子…… 皇帝遇刺,这是比天塌地陷还要大的事情,很快兴庆府官员就赶来了,他们现在最担心的不是皇帝的生命,而是皇位的传递,若是陛下不行了,那该由谁继位带领西夏走出眼前这个彷徨局面? 朝中能上得了台面的人都站在宫殿之中,此时已经不是关乎到一个人身死的问题,而是一国的未来,最重要的是自己家族的未来,任何皇权更替都要站好队,否则便很有可能从原本的如日中天变成家道中落…… 没藏讹庞站在宫殿之中,双手紧紧的捏住,此时的他恨意滔天,他恨宁令哥的无用,在最后关头没有一剑毙命,他恨李元昊的运气,居然失血如此之多时还不死去。 而此时却有宫人匆匆忙忙的跑来撞到了他,没藏讹庞大怒挥手就是一巴掌,打的宫人连连叩首嘴角漏风的说道:“启禀相国,没藏氏带着小殿下来了!” 没藏讹庞眼睛一亮,显然这个时候是没藏氏出现的最佳时机,对着匆匆赶来的妹妹连连使眼色,没藏氏看到哥哥的眼神后便微微点头,当她进入宫殿之后,所有的朝臣都退了出去,显然他们不适合在这个时候还留再宫殿中。 当气息游离的李元昊看到没藏氏以及她怀中的婴儿时,不知怎的突然瞪大眼睛,他想起了母壮子幼的典故,随即淡淡的开口道:“让你哥哥进来,朕有要事交代与他!” 没藏讹庞进入宫殿,此时的他心中异常激动,显然陛下这是要交代托孤大事! 但当他听到:“传位朕之从弟委哥宁令!”时,没藏讹庞觉得自己是听错了,难道李元昊不打算把皇位传给自己的血脉子嗣,而要像宋朝一样兄终弟及?! “陛下三思,传位续国乃是重如泰山!岂能由外人接替?” 李元昊斜眼望向没藏讹庞:“朕没有族弟,自然传位从弟,难道要让不满一岁的婴儿继位,到那时岂不是你没藏家的大夏?”李元昊说完便不在言语,而一旁走出许多内侍,显然他们是要把皇帝的旨意昭告天下。 第八百三十六章李元昊之死 李元昊是得意的,他看破了没藏讹庞与没藏氏的小心思,幸亏自己留下一手,否则还真的被没藏家篡权了,年仅一岁的孩子若是继位,今后会出现什么样的局面?历史已经告诉李元昊答案。 母壮子幼,社稷不稳,外戚专权,国之危矣! 哈哈哈……大笑声响起,没藏讹庞突然笑了起来,笑得是那么的竭斯底里,笑得是那么的夸张,甚至笑得李元昊心慌。 “陛下真是好算计,没藏讹庞佩服,佩服!” 说着说着没藏讹庞居然当着李元昊的面鼓起掌来,拍手称赞,但这让李元昊的心中更加疑虑,果然,那些宫人中有几人突然从袖口中抽出尖刀,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刺向了其余几人,锋利的尖刀穿过身体,几人缓缓倒下,而李元昊则是瞪大了眼睛,没想到没藏讹庞居然连自己培养出来的宫人都能收买。 “李元昊!你瞧瞧现在的你是一副什么样子,病虎?老狼?老狗!瞧你鼻子上的伤口,多像那些战俘的样子,这就是因果循环,你记得自己抛弃下的数万将士吗?他们也被辽人割去了鼻子,这还是好的,大多数人要不是淹死在冰冷的乌兰木伦河就是为了给中军争取时间而战死,谁知道你,大夏的皇帝,御驾亲征的帝王,居然会抛弃他们!你是独夫,你是昏君,今天的一切都是你活该!” 李元昊被没藏讹庞说的怒火攻心,但他只能躺在床上无力的挣扎:“一派胡言,朕是一代英主,立国大夏,登基即位,称帝统御万民!” “一代英主?!笑话!你就是个卑鄙小人,独夫!你的妻子有一个善终的吗?我党项人对爱情忠贞不渝,而你呢?!你有过真正爱的人吗?你的妻族就更不用说,能被毁灭的都被毁灭了,要不是我没藏讹庞能为你出力怕是早也惨死在相国府了吧?那厨房中的间人已经被我揪出,别说他和陛下没有关系!” 道高一尺魔高一丈,没藏讹庞可不是泛泛之辈,他早已收买了宫中的内线,想要谋取皇位和至高的权力,怎么可能不做好万全的准备?一切的一切都是没藏讹庞与妹妹一起策划的,这是一场蓄谋已久的复仇。 帝王权术并不可怕,可怕的是让人凉薄的心,李元昊的所作所为让原本热爱自己的民族,为国家献身的没藏讹庞变成了今天的样子,理性的来说他做的确实没错,一个昏庸的独夫怎么能带领西夏走的更远? 现在西夏的一切都是李元昊一手造成的,没藏讹庞是一个极端的民族主义者,他要把自己的民族带向辉煌,任何一个阻挡在面前的人都要被铲除,即便他是皇帝也一样,想要实现自己心中的抱负,便只能拥有最高的权利。 李元昊已经气急,躺在床上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没藏讹庞继续火上浇油道:“你以为我妹妹肚中的孩子是你的?你以为自己才是雄才大略的皇帝?你以为自己的儿子一开始就有胆量挑战你?” 每一句话都如一把尖刀插进李元昊的胸膛,让他更加大幅度的喘着粗气起伏不定,“逆贼!……逆贼!来人……诛杀……逆贼……” 随着李元昊的每一句高喊,没藏氏便向后退去一步,一直退到殿门才猛然发现自己已经退无可退,但兄长却依然气定神闲的站在原地,这才让没藏氏松了一口气,显然一切尽在掌握。 相比没藏讹庞的气定神闲,李元昊的状态很不好,整个人都快爆炸了一般,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连眼睛都开始泛白了,一声凄厉的惨叫,李元昊鼻上的金创崩溃,鲜血如柱。 “啊!”没藏氏毕竟是个女人,在看见这一幕后便惊恐的大叫,而这一叫也成功的让宫人行动起来,冲向门外叫道:“快传御医,陛下金创崩裂!” 金创一旦崩裂,基本上就回天乏术,很可能陛下就要驾崩了,而陛下召见的最后一人便是没藏讹庞……他很可能他是陛下的托孤之人! 所有人都祈祷陛下再醒过来,所有人都希望他把继承者的名字再说一遍,只有这样才会知晓陛下的人选到底是谁,但显然没有机会了,李元昊死了,死的是那么地没有悬念,一句话也没有说,一个动作也没有做,只不过把手伸向了没藏氏怀中的李谅祚。 所有人都觉得这是在指向那个孩子,但唯独没藏讹庞知道,这根本就不是指着李谅祚,而是要掐死他。 ……………………… “新台有泚,河水弥弥。燕婉之求,蘧蒢不鲜。新台有洒,河水浼浼。燕婉之求,蘧蒢不殄。鱼网之设,鸿则离之。燕婉之求,得此戚施。” 动听的嗓音让人把这段关于先秦的凄惨故事变成了爱情故事,但显然引起了别人的不高兴。 “住口!岂有此理是谁教你的这篇诗经,新台之事岂能言语?更何况是教授公主?!” 灵儿的声音一下子消失,抬头望向王语嫣道:“是,是父皇偶尔念出的,灵儿觉得好听便念出来了……” 赵祯从一旁的小路上拐到御花园:“这首《新台》确实不该小女子唱出,师傅们也不会教给她,是朕的不是,不该在孩子面前念出这首诗。” 王语嫣微微摇头:“西夏之事与新台丑闻如出一辙,难免不让人往这里想,只不过这种事情在皇家便愈发的忌讳了,西夏果然是不成体统的区区小国。” 赵祯摇了摇头:“这和国大国小没有关系,还是要看一国之君的所作所为,是人的问题,而非礼制崩坏。但谁能想到,李元昊就这样死了……” “难道这对我大宋不好吗?如今我大宋陈兵西夏,只需百里便可剑指兴庆府。” 赵祯把灵儿打发去找弟弟玩,苦笑着望着王语嫣道:“一个残暴荒淫之君死了对西夏有什么损失?反倒是没藏讹庞这个相国一下子大权在握。此人可不是泛泛之辈,论才学,论计谋,论脑袋都是相当出色的,即便是李元昊也在他的面前栽了跟头。” 王语嫣笑了笑道:“臣妾可不管他如何,反正他不会是陛下以及大宋的对手!” 赵祯笑着耸了耸肩,也许每个男人在自己妻子面前都是战无不胜的英雄或者勇士吧…… 第八百三十七章华夏先哲的伟大 世上就没有不透风的墙,西夏的事情更是如此,相比辽朝和大宋,西夏人对自己都城的保护显然不是铁桶一块,关于李元昊的丑闻已经传的沸沸扬扬,天下人耻笑,西夏在大宋眼中便是沐猴而冠的那只猕猴。 就是因为西夏的事情与新台丑闻太过相像,所以赵祯才会情不自禁的念出诗经中的《新台》,说起来,老子抢儿子媳妇的事件在历史上屡见不鲜,权利让人获得满足的同时也会增长人的欲望。 在这方面最杰出的代表非李唐王朝的李隆基莫属,因为他将儿子寿王李瑁的妃子杨玉环抢到后宫中册封为贵妃,讽刺的是唐朝大诗人白居易也用一首千古名诗《长恨歌》来描述,让这一个一个动人心弦的翁媳爱情故事流传千古,以致家喻户晓,无人不知。 但是,在古代数千年君王史上,他唐玄宗并不是第一个抢走儿媳妇的君王。比他早一千四百多年的卫宣公,才是“第一个吃螃蟹的人”,而恰巧诗经也在其中以诗歌的形势描述出来…… 这是人的欲望在作祟啊,赵祯看到了李元昊的死,并没有什么松一口气的感觉,相反他感受到了一种恐惧,欲望这东西是一种毒药,权利越大的时候,人越难控制这头猛兽,一旦冲出自律的“牢笼”便会酿成一场可怕的悲剧,自己要不要给李元昊的丑闻也做一首诗? 想了想赵祯便笑着摇了摇头,还是算了,相比他的父亲,李元昊根本不值得自己多费功夫,自从李元昊即位后,自己对西夏便没有放上太过关注,西征是大宋势在必行的事情,任何一个国家的发展都需要扩展,即便是千年以后所谓的“和平世界”也是如此。 相比千年之后,现在的华夏才算是一头真正的猛兽,要知道数千年历史的华夏就是一只巨大而空荡荡的胃,从来没有满足的一天,经过小冰河期前兆的突然侵袭,大宋明显感觉到了粮食的吃力。 连大宋都有这种感觉,更别说是西夏这样的国家了,而它不可否认也是华夏历史的一部分,赵祯要为大宋负责,也要为华夏的历史负责,这颗巨大的胃什么时候才能填满? 无论丰年灾年,大宋的粮食产量只不过堪堪平衡而已,即便是丰年也不是整个国家都丰收,国土如此之大的王朝,有丰收便有歉收,有吃饱的便会有吃不饱的,这也是为何他要派遣船队前往美洲寻找农作物的原因。 西夏的灾民情况赵祯从皇城司密报的字里行间之中看的清楚,这是一场大灾,易子而食惨无人道这种书面语已经不能形容当时的惨烈,这种大饥荒大宋可很少遇到过,但在华夏史书中却有不少的记载。 这是一场由西夏皇帝李元昊自己酿成的人祸,自己用羊毛打击西夏的农业很成功,但如果西夏反应过来并且开始积极备战,准备粮食的话,根本不会出现这么多的难民,其实到了最后,李元昊和兴庆府中的贵族还想着自己的钱袋子。 饥荒的时候什么东西最值钱?当然是粮食了!在李元昊的眼中,国家的一切都是自己的,甚至包括国库中堆积如山的粮食,而这些粮食免费发放给百姓,显然是皇帝自己的损失。 赵祯之所以知道这些,是因为李元昊的皇庄悄悄联系了大宋的商贾,准备利用这些商贾从大宋搞到更多的粮食,用来卖给西夏的百姓……这便是赵祯最瞧不起他的地方。 君王不应该把国库中的钱财和粮食作为自己的私有财产,这是属于这个国家的,君王真正的私有财产其实是疆土和百姓,越是把疆土保护的越好,获得产出的空间便越大;把治下的百姓保护的越好,获得的财物便越多。 与李元昊完全不同,赵祯一直小心翼翼的呵护这自己的百姓,在他看来这些百姓不光是属于自己这位君王的,也是属于华夏的,他们每个人都构成华夏的一部分,百姓越多,生活的越好,便会使得大宋愈加的强大。 千古以来许多君王的想法都错了,其实一个国家的强大与否并不是拥有多少军队,也不是有多少武器装备,而是百姓,百姓生活安康富足,所以人得到自己应得的,就如《礼记》中的大道之行也。 大道之行也,天下为公。选贤与能,讲信修睦,故人不独亲其亲,不独子其子,使老有所终,壮有所用,幼有所长,矜寡孤独废疾者,皆有所养。男有分,女有归。货恶其弃于地也,不必藏于己;力恶其不出于身也,不必为己。是故谋闭而不兴,盗窃乱贼而不作,故外户而不闭,是谓大同。 这是古人的乌托邦思想,也是最早的共产主义思想,虽然与后世的稍有出入,但却并没有什么本质上的区别,即便是赵祯在看到这篇《大道之行也》的时候都震惊的目瞪口呆,不禁感叹华夏先哲的伟大。 “陛下,皇城司传来密信……” 三才出现了,现在的他已经接替了陈琳的职务,担任皇城司的头头,因为陈琳去世了。他在临走之前十分的安详,并且特意进宫向赵祯以及宫中的贵人拜别。 灵儿说,她从没有见过陈大官露出如此舒坦的表情,赵祯也是这么觉得的,这个人一直活在责任之下,每天被无数的秘密所压着,只有死去才是一种解脱。 他最后的所葬之处便是真宗皇帝的永定陵,据守护陵寝的侍卫说当他用最后的力气放下断龙石,从此之后永定陵才算是彻底封闭。 小小的纸条一看就是从蜡丸中被取出的,发生这么多的事情,现在的兴庆府应该是密不透风的,也只有用飞鸽传书才能把消息传递出来。 信上的话很少,但言简意赅,短短几句话便把兴庆府发生的事情说的一清二楚,李元昊被儿子所伤,并与次日凌晨死于宫中,死因系金创崩裂所致。 最重要的是最后的几句话:“没藏氏诞下子嗣,相国没藏讹庞囚禁宁令哥,欲立没藏氏之子李谅祚为帝,请陛下当机立断!” 第八百三十八章大宋的下一步棋 该怎么做?现在赵祯也在思考这个问题,如今仿佛是大宋对西夏用兵的最佳时机,西夏皇帝李元昊被子所弑,由一个年仅一岁的孩子继位,显然这是大宋最佳的时机。 赵祯为此召见了两府相公商讨此事,庞籍惊讶的望向赵祯,他不明白皇帝为何笃定会是年幼的皇嗣继位,现在看来宁令哥也有机会,不一定会按李元昊的遗诏进行。 许多朝臣也是这么认为的,但赵祯一句话就让他们熄火:“如今的没藏讹庞在西夏只手遮天,你们觉得宁令哥还有机会吗?据朕所知,宁令哥在刺杀过李元昊之后便前往相国府躲藏,这简直是羊入虎口自寻死路。” 赵祯的话点破了西夏的朝局,让所有人都看清楚了现状,这场刺杀之后唯一的受益者仿佛只有没藏讹庞和没藏黑云兄妹二人,他们一个成为高高在上的太后,一个成为大权独揽的权臣。 整个西夏便成为了他们的手中之物,西夏已经不是拓跋家的西夏,而是没藏家的西夏,那么很有可能连这场父子之间的人伦大逆都是由他所策划……最大受益者往往就是幕后的黑手,赵祯从皇城司的情报中早已看出端疑,没移氏的进宫与宁令哥的刺杀都与没藏讹庞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 显然宁令哥就是没藏讹庞的一个棋子,而没移氏也将成为牺牲品,因为她的肚子里也有着李元昊的血脉,万一生下来是个男孩便会对李谅祚的皇位产生动摇,这个孩子留不得。 文德殿中安静异常,所有人都被没藏讹庞的这份心机所震撼,一个外戚,一个人臣,居然有着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大手段,怎么让人不寒而栗? “陛下,当务之急是决定大军的动向,据狄青奏报,我大宋加上收拢的残兵已达十六万之巨,所需用度每日剧增,若是依然静观其变,消耗将更加惊人!还请陛下早做决断!” 身为三司使的包拯开口打破大殿中的宁静,他的话也让众人回过神来,没错,现在不是关心西夏朝局的时候,而是怎么样做才会对大宋最有利,李元昊死了,这是一件震动天下的大事,并且他曾经也是立国称帝的英主,单单是这一件事便给了他名垂史书的荣耀。 赵祯看了看包拯道:“狄青和杨怀玉若是已久屯兵西平府大概还能坚持多久?” 包拯皱眉想了想道:“若是以各州府全力供给,在由朝廷向州府援助,这样一来应该还能多支撑一些时日,可那些被我大宋占据的州府依然需要朝廷的援助,若是要等他们能自给自足怕是尚需时日,最少要到明年开春!” 赵祯点了点头:“这么说朝廷不光要负担大军的消耗,还要负担那些归于王化的州府所需?” 包拯躬身道:“陛下圣明!所以我大宋已经拿不出多余的钱财供给大军了,或是……或是让大军自己想办法解决!” 自己想办法解决?所有人都惊讶的望向包拯,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是要大军去掠夺西夏的城池?这不像是包拯能说出来的话啊! 赵祯笑眯眯的望向包拯道:“哦?你倒是说说如何解决,莫不是让我大宋军队去掠夺当地百姓?” 包拯躬身道:“臣万万没有此意,臣的意思是让狄青命令将士屯田自用!若是陛下打算在西夏长久驻兵,便应当以此为法,一来可以增加将士们的口粮,而来也可开荒土地,为今后的迁徙百姓打下基础!” 这是以战养战的方法,用战争获得的人力物力财力继续进行战争,最本国的消耗会大幅度的减少,但对将士们的压力却会增加,毕竟驻守屯田会给人一种遥遥无期的感觉,这样一来士气便会受到打击。 赵祯缓缓在御座上坐下,显然这是个小小的麻烦,大宋军队现在之所以能保持这么好的战斗状态不光是因为武器装备的领先,更多的则是一种凯旋心理,他们认为现在距离西夏的兴庆府不足百里,建功立业,灭此朝食便在不久的将来,熬过这段苦日子便是苦尽甘来,荣归故里了。 可一旦大军驻扎下来,开始屯田自给自足,那便会对士气造成非常大的冲击,将士们对家乡的思念怕是会减少他们的锐气,之后在用便会士气不足。 赵祯想了想忽然开口道:“屯田也不是不行,但却不能用将士们,这样做只会给他们增加心中的负担,削减他们的战力,与其如此,不如迁徙百姓前往屯田吧!” 此言出口满朝皆惊,包拯连连摇头道:“陛下万万不可!虽然这些州府已经被我大宋拿下,可现在仍是战火两天,如何迁徙百姓前去开荒屯田恢复生产?若是强行迁徙,必会引起民怨!到时不光是陛下的圣名有损,百姓也很有可能躁动!” “若是不用朕的逼迫,百姓自己前往呢?” 赵祯的话让包拯张口结舌:“这……这……如何可能?”朝堂之中响起嗡嗡的议论声。 赵祯笑了笑,如何不可能?大宋百姓的胆子已经被自己喂的很大了,之前迁徙百姓从东京城来到析津府,几乎第一批跟随自己而来的百姓家家积蓄万贯,而只要是迁徙而来的便会得到朝廷的照顾,发放一些补助的同时,迅速在析津府扎根安家,稍稍动动头脑便能从达官贵人手中赚取大量的钱财,连浆洗衣服的老妇人都是月入十贯钱,放在东京城是想都不敢想的事情! 西夏的土地不必大宋差,黄河两岸更是沃野千里,良田千顷,若是牧马放羊也能大赚一笔,多好的机会啊!蔡伯俙腆着脸的说了几回,赵祯都没同意让蔡记买下大量的土地,现在正是出售给百姓的好时机! 这些土地是卖的?! 当朝臣们知道赵祯的打算后惊讶的合不拢嘴,战后的荒地本就应该让百姓开垦,开荒多少都应当算是百姓自己的,朝廷如何能卖这些荒地?他们是在想不通官家要干什么…… 第八百三十九章战争债券 随着西夏的丑闻在世间传的愈演愈烈,李元昊也算是名声扫地,一个建国称帝的枭雄就这样背负起骂名着实有些让人意想不到,但舆论的导向显然已经被儒家思想刻进骨子里的士人所主导。 但在这个时候大宋却并没有异动,甚至连往日骚扰西夏的游骑都大为减少,让世人猜测这是在给西夏国丧是以尊重,当然这是不可能的,在赵祯眼中,李元昊这样的昏君,暴君,这样的死法是罪有应得,现在大宋按兵不动其实是在下更大的一盘棋。 北平府北京城,这座大宋的政治文化经济中心出现了空前的发展,在大宋城市化早在真宗时期便已经开始出现,随着国力的愈加强盛,大宋的城市化得到了更快的推进,这是历史发展的必然阶段。 如今的北京城比之东京城更加繁荣喧闹,但早晨依旧沿袭了宋人原本的生活节奏,并没有因为工作的繁忙而变得有何不同,生活的越来越好,使得人们抓住早晨的时间难得的放松一下,之后才会进入一天的繁忙之中。 买面汤的小贩依然在走街串巷,冬日里的热面汤最是畅销,只不过与在东京城不同,面汤不是放在保温的大同中挑着,而是放在一辆木制的小车推着,下面则是一个小火炉冒着不大不小的火焰,面汤的大桶地下也换成金属的底座,这样一来便可保持水桶中的水一直是热的,这么做的原因是北京城要远比东京城大得多…… 当然并不是所有人都喜欢在家洗漱,同样的,有些早茶铺子也一样提供热面汤的服务,只不过价钱要比小贩的贵一点,但着实方便,起床之后浑浑浑噩的走进早茶铺子,点了自己喜欢吃的东西,趁等待的间隙,来一盆滚烫的热水热毛巾敷面,这在冬天的早晨最是舒服不过。 相识的几人聚在一起谈天说地,或是说着有关朝廷的事情,或是讨论西夏李元昊丑事,待吃完七宝五味粥后便舒服的歇一会准备做活去了,而这个时间却是闲扯的最好时光。 “听说了吗?朝廷要卖地了!” “卖地?卖什么地?咱们北平府的地可是价值千金,朝廷能舍得发卖?侯三你这是从哪得到的消息?莫不是被人诓骗了吧?” 一旁的人不屑的笑容让侯三大为恼火:“你这鸟人,俺好心告诉你,你不信就算了,俺家二郎在朝中高官家中当差,这点消息还能不知道?再说过几天公文就会下来,到时间看你还有什么好说的!再说了谁说发卖的地是咱们北平府的?就不能是别的地方,比如西夏的?” 西夏的土地?随着侯三的话所有人都惊讶起来,不少人开始嚷嚷:“这倒是新说文,你倒是说来听听!” 侯三笑道:“其实说来也简单,就是西夏的土地当地百姓都不种粮食,而是放羊剪羊毛,这土地或是荒废,或是被糟蹋了,朝廷的大军既然占下了这些土地,自然要把他们利用起来,于是便开始发卖喽!” “这如何使得,往日里不是谁开垦多少荒地都算谁的吗?怎么朝廷还要发卖起来,难道现在什么都要钱了吗?官家可是仁义的紧,万万不会这么做的!”一旁的帮工赵氏麻利的收拾桌子一边不相信的说道。 侯三窜了起来道:“嘿嘿!这你们就不知道了!西夏的土地可不是一般的地方嘞!俺家二郎说了,那叫河套,自古便是肥沃的良田,往日里泛滥的黄河在那里可是温驯的很,抓起一把土都能掐出一把油来!这样的好地可是世间少有,知道朝廷为何把地买了吗?因为只要买下这些地超过十亩,朝廷便给良种,说是从东海对岸带回来的,亩产高的吓人嘞!” 一旁木器坊的老板周泰哈哈大笑道:“你是癔症了不是?这土地再好可在西夏,说句不好听的,万一有个闪失,岂不是竹篮打水一场空?毕竟咱们的根可是在北京城啊!” 周泰的话让很多人赞同,自己家在北京城,往西夏去买什么地?即便是买了何人耕种? 而侯三却露出狡黠的笑容道:“你们要知道,这些荒地都是朝廷的,必须有地契才能发卖,咱们买下地契,难道就没人卖了不成?以后若是朝廷的大军灭了西夏,这些地是谁的?” 众人被他的话提醒了,没错,现在这些土地都是荒地,需要开垦才能种植粮食,若是现在买下来等待大军胜利,那这些土地的价格一定飞涨,到时间定然能赚上一笔! 周泰不愧是当了多少年的掌柜,瞬间就明白了侯三的意思,上前拱手道:“侯兄弟,此事消息可靠与否?若是可以,老夫愿出资购买!” 随着周泰的话,整个铺子炸开了锅,连这早茶铺子的掌柜都嚷嚷着要卖这些荒地,周泰连连摆手道:“小声些!这事情可不是谁都知晓的,你们要是宣扬出去,免不得一些神通广大的人知晓,到时间都被商贾认购了,咱们可就连汤都喝不着!” 众人这才安静了下来,但都在各自盘算着自家的门路,看是否能托人先一步买到这些土地,可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强,很快当这些人来到工厂或是商号之中的时候便发现,所有人都在说着和西夏土地有关的话题…… 既然买地的人多,土地便变的弥足珍贵了,谁不想要那一把能掐出油的土地,谁不想要朝廷赏赐的良种,这两年大宋的粮价虽然没有涨多少,可却是比以前要高得多,只要有着大片土地,出产足够多的粮食,不出两年便能赚的盆满钵满。 或是把这些土地以高价卖给当地人,这样一来便也可获得可观的收益,于是百姓们便躁动起来,因为这些土地的发卖公文出来了,并且上面写的清楚,任何人都有购买这些土地的权利,且无论是你的钱有多少都能购买,想要发财前提是只要你的钱够多。 但美中不足的是,这些土地都将以朝廷发给的特殊交子作为印证,持有这些土地地契的人不需要前往西夏去经营,只不过可以获得土地铲除的一定利润,为期五年…… 第八百四十章土豆,地瓜,味道好! 战争债券这种东西的突然出现并非偶然,这是大宋帝国扩展的必然结果,赵祯就是采用类似战争债券的东西筹措军费,现在的大宋已经到了必须这么做的时候了,国土庞大获得更多资源的同时,开销自然也是惊人。 一边要维持庞大的开销,一边还要维持军队的开费,这对大宋来说实在是勒紧腰带,大宋是不差钱的,但却缺少粮食,在古代不是说你有钱就能获得粮食和,而是需要国内有粮食才能供给。 随着大宋人口的爆炸式增长,大宋对粮食的需求越来越高,而赵祯所做的不过是调动人们的积极性,一边赚钱一边让土地运转起来,而且土豆,地瓜这些耐寒作物也能在西夏的土地上大规模种植。 有了战争债券的支持,朝廷的军费便非常富余了,并且这些钱财会运往前线作为大军的军饷,而将士们可以心安理得的拿钱屯田,一旦这些荒地在将士们的手中变为良田的时候,那还会没有百姓前往耕种吗? 到时便会有官府发放地契,每年收取一定的税收充入战争债券的获利之中发放给北京城的百姓,这样一来便是形成一大波的资金流动,让大宋的财政缓上一口气,即便赵祯富有四海也不能掠夺百姓的财物,战争的融资也是一步一步进行的。 百姓有钱了,大宋便有钱了,既不能提高税收,又不能强行征税,只能用这个法子,对此包拯这个三司使都赞不绝口,在他看来完全可以把这种事情公开得了,这样一来大宋以后的军费都要找落了,可晏殊极力反对,理由也很简单,他认为这种战争财会促使百姓和官员乃至整个大宋变得好战! 细思恐极,这话是没错的,朝中的官员一下子出了一身冷汗,而包拯立刻调转枪头,开始炮轰这一政策的卑劣,称之为:盗百姓之财,行战争之实,激百姓好战之心,国虽大已不可为!赵祯无奈之下当场“赏了他”三十廷杖,理由也是很简单:大殿之中,前言不搭后语…… 国债券这种东西赵祯完全没有胆量去发行,没办法,在百姓和官员看来,大宋乃是天朝上国,天底下最牛逼的王朝,怎么能向普通百姓借钱呢?!这样一来岂不是说大宋朝不行了? 这个时代的人对自己国家的国威看的比生命还重要,赵祯不知是该夸赞这种强烈的爱国心以及傲骨,还是该嗤之以鼻,显然自己的想法在别人的眼中并不一样。 包拯的奏疏已经呈了上来,他非常谨慎的以实际土地面积和预算收益来收买国债券地契,单单是这份谨慎便让赵祯不得佩服,要知道包拯完全不知道多发债券的后果,现在看来显然他也有所顾忌。 但即便是如此,赵祯自己都被这些庞大的金额吓了一大跳,整整一千万贯,这样的数额着实有些吓人,难怪包拯的脸色惨白惨白的。 一千万贯,以大宋财政关税作为保障,这包希仁到底怕个啥?赵祯想想也明白了,大宋第一次实行以国家为借贷的手段,而且数额如此之大,也难怪包拯吃惊了,他定然是害怕开了这种口子之后难以收紧。 但赵祯相信,只要在不久的将来,那些土地中能出产大量的农作物便会化解包拯现在的所有担忧,虽然在宫中的御花园种植过土豆和地瓜,但结果并没有公之于众,王语嫣更是把这两样东西当作是大宋的祥瑞细心照料着,一点风声都没有向外透露。 想到这里赵祯不禁笑了笑,当王语嫣和杨采薇,薇拉三人看到一大串土豆从地里被拔出来的时候,惊讶的合不拢嘴,显然这样惊人的产量把她们吓到了,如此高产且味道好的农物自然被她们视作祥瑞了。 看了看日头,现在差不多也该用午膳了,自己可是答应让她们以及孩子们见识一下这些美味该如何制作,身为一国之君下厨这件事可不能让外臣知晓。别说是帝王,即便是一般的读书人都不会下厨,毕竟君子远庖厨在古代可谓是信条一样的存在。 菜刀在赵祯手中飞快的闪烁着,不一会就把土豆切成丝,连辣椒都切好了,当所有的配菜都准备好,赵祯便开始了炒菜,而三才却站在一旁瑟瑟发抖。 显然今天这一幕完全出乎他的意料,没想到大宋的皇帝居然会亲自下厨,要是传了出去……瞧见王语嫣冷厉的眼神,三才想都不敢想。 又酸又辣的土豆丝,成为桌上最为下饭的菜品,没一会便见底了,辣椒也是下饭的东西,有了它便可代替味道苦涩的茱萸成为全新的调味料,同时被烤的金黄的地瓜也被端了上来,又软又甜,还带有特殊香气的金黄地瓜成为了孩子们与女人的最爱,只不过这东西吃多了会产生一些气体…… 当然西红柿与鸡蛋的搭配也是让人欲罢不能,酸酸甜甜的西红柿炒蛋成为了灵儿的最爱,汤汁与米饭混合起来,最是让人抵挡不住,赵祯第一次在用膳的时候完全没有顾忌,放开了所谓皇帝的矜持与身份。 酒足饭饱后,王语嫣缓缓开口道:“陛下,这顿饭吃的果然非同一般,若是能以这些菜品作为百姓们平日里的吃食,不光节省粮食,而且口味也很好!” 赵祯笑着摇了摇头:“他们最关键的地方还不在这里,土豆与地瓜都能成为救荒食物,他们产量大,耐寒耐旱,即便是遇到灾年,也应该能有可观的收获,土豆用水煮熟便可使用,地瓜也是如此,方便快捷,最重要的是还能很快的填饱肚子。” 王语嫣笑道:“那臣妾要恭喜陛下了,我大宋由此祥瑞,定能普惠万民,也难怪陛下会让西北之地种植此物,到时间土豆和地瓜怕是会堆积如山了,而那些百姓也会赚的盆满钵满。” 还是王语嫣能看懂自己的心啊!的确与其让朝廷可以推广这些农作物,还不如让百姓们看到他的利益与好处,到时间还怕没人种植吗? 这次朝廷卖地契乃是一举多得的好事,不光让西北的荒地得到开发,也把军费的问题解决了,甚至还能推广土豆,地瓜,番茄等等这一类的农作物种植。获利的也不光只有百姓和朝廷,还有大宋和整个华夏。 第八百四十一章西夏求和 大宋看似对西夏已经放缓了进攻,但这只不过是在西夏的南面而已,青塘联军与大宋的西路军从未放松过对西夏的进攻,西夏的西面已经完全沦陷。 从玉门关开始沙洲,瓜洲,肃州相继被大宋收入囊中。而显然青塘联军对这些土地并不是很在意,他们有自己需要的东西……被掳走的百姓和财物。 在与大宋联手之前,青塘联军便把要求说的很清楚,他们不要西夏的土地,只要那些被西夏人掳走的百姓和钱财,这是为了自己的国家发展所需要的,赵祯悻悻然的同意。 大宋的人口完全足够,不需要去掠夺外邦子民收归王化,而至于那些财富,本就是西域人的,大宋没必要吃相难看的收入囊中。 大宋如此爽快的答应青塘联军的条件,这让他们非常欣喜与敬佩,大宋皇帝果然是个仁义之君……其实赵祯看不上这些东西,他在意的是为何大军还没拿下最重要的山丹军马场! 西路军已经推进到了凉州的西凉府,而青塘联军也是拿下了肃州,两军对宣化府甘肃军司已经形成合围之势,孤立无援的宣化府已经成为囊中之物,为何还要拖延?从赵祯得到的请报上来看,大军居然是因为军需不足所造成的。 也是如此,大宋出兵再次西征,一切都进行的太顺利了,西夏的几个戍边军司被大宋一击即溃,很少有一战之力或是血战到底的,西寿保泰军司,静塞军司,嘉宁军司尽数被南路军击溃,根本就没有驰援甘肃军司的能力。 而同样的,大宋的南路军也负担了重要的驻守任务,巩固大宋的所获得的胜利果实,于是也不能援助西路军,于是便出现这个尴尬的局面,但久困之下的甘肃军司已经没有突围的能力了,这是西夏仅存与外的战力。 但此时的西夏已经开始了最重要的权利交接,不满一岁的李谅祚坐在母亲没藏氏的怀中登基称帝,没藏氏自然也成为西夏最高贵的太后,而没藏讹庞也成为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权臣,西夏的大权尽数落入这对兄妹的手中。 此时的没藏讹庞正忙着如何处置宁令哥以及那位怀着李元昊血脉的没移氏,显然把这对“奸夫**”拴在一起是最好的,而且这两人的事情整个兴庆府都知晓,于是没藏讹庞污蔑没移氏肚子中的骨肉其实是她和宁令哥的,并且找到了所谓的“证人”证明两人私会苟且,做出一系列的铁证出来让整个兴庆府的人都相信他们之间有事情。 在这个时候,所谓的证据已经不那么重要了,流言蜚语帮没藏讹庞省下了大麻烦,没移氏在宫中不堪受辱,自尽而亡,宁令哥大怒,逃出监狱欲杀没藏讹庞,但结果自然是被没藏讹庞诛杀,巧合的是放走宁令哥的狱卒刚刚惨死狱中…… 如此一来所有的障碍都被扫除,李元昊临死前的最后一指成为事实所在,于是权利过度的很平稳,没藏讹庞本就大权在握,是李元昊拉拢的对象,手中掌握着西夏最精锐的力量,谁人可以抗衡? 李谅祚登基那天,没藏讹庞便以皇帝的名义昭告天下,宣布新皇登基的同时,也向世人昭告,为了体恤万民之疾苦,为了宋夏两国的和睦,西夏将会与大宋议和。 但是个人都能看得出来,显然此时的西夏已经是穷途末路,在大宋面前它已经撑不了多久,这根本就不是什么议和,而是求和,服软了! 消息一出,西夏便派出使节向狄青所在的西平府出使,请求他暂罢刀柄,并欲图前往北京城面见赵祯,这个时候就该夏竦出手了,他是监军,也是文臣,更是大宋的参知政事,自然有权与来使交谈。 夏竦的目的很简单,想尽一切办法拖住使者,不让他成功上路,夏竦要先一步传书北京城,向赵祯汇报这一情况,往日里战争都是西夏人拉开的序幕,但今日不同往昔,打不打下去是大宋说的算了。 飞鸽传书的速度要比金牌急脚递快上许多,如今大宋的形势一片大好,大军驻扎在西平府,已经开始屯田种地,并且有大量的百姓来到那些被大宋拿下的州府开荒种地,只要熬过今年,待明年开始的时候,大军的补给便完全不用担心,并且朝廷的军费也已经按时送到,为何不再打下去? 眼前的一切对大宋一片大好啊!若是战争还要继续,议和也就成了镜花水月,根本就没有必要和可能,在放这使者前往北京城又有何意义? 夏竦是不希望战争就这样停止的,而军中的将士们也是如此,毕竟他们出来征战如此之久,若是能灭国西夏,待大军还朝的时候,封妻荫子也不是不可能,岂能中道折返…… 西夏的使臣在大宋军中显然也感受到这一气氛,他虽然知道这是夏竦故意在拖延时间,但却毫无办法,现在的情形是人为刀俎我为鱼肉,着急也没有用。 “夏监军,此时来我大宋得势,以万乘携雷霆而至,大军战意高涨,万万不可止步不前啊!” 夏竦瞧见狄青皱眉的样子笑道:“汉臣莫要担心,老夫已经飞鸽传书至京师,陛下自有圣断,况如今陛下锐气尚在,自不会命我等班师回朝。我等只需在此安心王事便可!” 夏竦的话让狄青稍稍松了一口气,显然夏竦也不愿意班师回朝,那他定然在奏疏中说明了,相比自己夏竦对朝局的掌握和对陛下的谏言要高明许多。 果不其然,夏竦看了看使臣的所在开口道:“汉臣,这是咱们大宋灭夏的最好时机,稍纵即逝,平日里你可要抓紧练兵,不可懈怠,说不准什么时候咱们就要挥师北进攻取兴庆府,到时间可不能有万一啊!” 狄青笑道:“夏监军放心,我大军战意高涨,军备齐具,有砲石之利,又有将士万众一心,破城攻寨势在必得……” “报!!” 斥候的突然汇报声把狄青的话打断,夏竦抬眼望去却见一身着白甲披着白色披风的斥候走进白虎节堂,一看便是踏白军中的精锐,这身打扮据说趴在雪地里,即使敌人从边上走过也很难看出端疑。 第八百四十二章来自北方的狼 但这踏白军身着甲,持利刃冲进白虎节堂,若是没有要事,定然要治罪的,看来出了了不得的事情,果然那踏白军开口,夏竦狄青两人皆惊。 “启禀狄帅,夏监军,辽朝异动,天德军挥兵西南,击溃西夏黑山威福军司,夺取后套,兀刺海城也落入辽朝之手,大有继续南下之意!” 夏竦大惊:“什么?怎会如此?”随即勃然大怒,须发皆张的叫道:“辽人安敢如此!简直趁火打劫!欺我大宋无力分兵也?!” 而此时的狄青却要冷静的多,冷笑着开口道:“果然如此,本帅一直担心的事情终于还是发生了,早就觉得辽朝安静的过分,我大宋行灭夏之举,辽人岂能看着我大宋一家独大?又瞧见我大宋把后套之地安稳的收入囊中?如此一来一旦我大宋拿下西夏,西套之地也就成了我大宋的西套,辽朝便再也没有机会。” 夏竦听了狄青的话在白虎节堂中缓缓渡步道:“这么说来狄帅是早就知晓辽人会有所异动的?” “非狄青有此先见之明,而是陛下早在密旨中便交代过了,我大宋伐夏,辽人定然按耐不住,届时许小心应对,莫要让辽人乘机与西夏联手反攻我大宋。现在看来却不是如此,辽朝没有魄力与我大宋在正面抗衡,而是想在我大宋灭夏的时候从中分一杯羹。陛下说的果然没错,辽人如狼,西夏如犬……” “咳咳……”夏竦干咳一声打断了狄青的话:“这话只能是陛下说,汉臣你失言了!” 那踏白军的军士很自然的过滤掉这句话,装作没有听见的模样,而狄青则是学着夏竦的样子干咳几声一笔带过:“咳咳……你速去准备人手密切监视辽人之态,有任何异动速来中军汇报!” “末将得令!” 待那踏白军的军士离开后,夏竦才开口道:“辽人突然发兵,拿了后套之地,这是陛下早就预见的?那陛下是否有示下的应对之策?” 狄青微微摇头道:“没有,陛下的猜测和辽人稍有出入,狄青和陛下都曾猜测,我大宋灭夏辽人必然会有所动作,但陛下认为辽人会联合西夏共敌我大宋,以此保全辽朝和西夏的安稳,陛下曾经说过,三角是最为稳定的结构,宋辽夏如今便是三角局面,若是辽朝眼睁睁的看着我大宋灭夏,那下一个灭国的便会是辽朝。” “那为何辽朝出兵直接占据了后套之地,而不是帮助西夏与我大宋对抗?” 夏竦的疑问让狄青苦笑连连:“陛下说过若是辽朝出兵瓜分西夏,便是辽朝母子短见,贪图一时的便宜而失去一个重要的援手,自去灭亡之道!但辽朝的太后绝不会这么做。” 夏竦张了张嘴,随即看向四周小声道:“你的意思是陛下猜错了……老夫速去飞鸽传书陛下,辽朝异动,恐战局有变,请陛下圣断!” 狄青长叹一声:“也只能这样了,咱们应当按兵不动,看西夏如何应对辽朝。”说完便瞧了一眼墙上的舆图,拿起一枚小旗子在本属于西夏的后套上插好:“此时的西夏已经被撕咬的七零八落了,若是辽人拿下了顺化渡,整个后套便尽在手中!” 在战术上狄青有办法,但在战略上只能听从皇帝的调遣,他没办法出兵向辽人进攻,也不能出兵,他现在的任务是坚守西平府,等待朝廷传来的旨意,一旦他轻举妄动,很可能连好不容易拿下的西平府都保不住。 没办法,现在的大军已经被身后迁徙而来的百姓所拖住,大宋采用稳扎稳打,步步蚕食的策略,虽然这样的策略很好,很稳,却把大军限制在了西平府,一旦他们离开,党项人很可能会挥兵南下进行报复。 现在显然辽人吃亏或是退兵,只有一个危险的办法,但狄青不敢说出来,一旦说出来,京中的官员怕是能把自己家的大门都给拆了…… 狼是契丹人的崇拜,也是他们的图腾,这种动物最为擅长的便是把握时机,在猎物最虚弱的时候发动致命的攻击,并且狼是团结的动物,一旦成群结队,即便是老虎也不是他的对手。 白雪皑皑的河套平原上,契丹人的骑士正在奋力冲刺,而他们的目标便是那些企图反抗的部族和党项战士,对于西夏他们心中的却是比大宋更加仇恨,曾经卑躬屈膝的党项人背叛了大辽,并且不断的企图从大辽的身上撕咬。 李元昊就如一只恶狗,不断的纠缠大辽,使得大辽防不胜防,往日里的先不说,即便是陛下刚刚登基那会,狡猾的党项人便想占据前套之地,亏得圣后睿智,率兵击退西夏的进攻,现在也是该让党项人尝尝大辽的厉害了! 自从宋朝拿下燕云之后便与大辽没有侵犯,宋辽两国也算是安定无事,通商互市,遣使贺旦也算是安定祥和,这让大辽开始恢复往日的国力与雄风,更因为宋夏之间的战争,使得辽朝得到了大发展。 如今蓄力已久的大辽终于再次向世人证明它的强大,朝中文臣武将云集,又有圣后垂帘听政,陛下也是雄心壮志,此次便是陛下一力主导的出征,而结果也是让人欣慰,看来陛下已经可以亲政了,虽然与圣后有所争执,可这次出兵果然是应了陛下的话,大军顺利拿下后套之地。 谁也不能否定陛下的亲政能力,若是能挥兵南下,早宋人一步拿下兴庆府该有多好?几乎每个契丹将士都是这么想的,但皇帝的旨意却命他们不得寸进一步,只能夺取后套。 此时的契丹人就如狼群一般不断的杀戮着党项人和任何敢反抗辽朝统治的人,后套平原上响起惨叫,悲伤的党项人唱起送葬之歌,血染大地,河水被染红成血水,依然滋润着两岸肥沃的土地…… 这支来自北方的狼努力的撕咬着眼前的猎物,凶猛的它也有胆小的一面,不愿大宋进行抗衡。萧挞里知晓儿子的想法,这也是历代大辽皇帝都有的特性,欺软怕硬,避免与大宋冲突,尽量从西夏的身上获得最大的利益。 当然欺软怕硬,这是也是狼的特性之一……这也将成为毁灭它的重要因素,难道你永远就不会遇到强者?到时又该怎么办? 第八百四十三章没藏讹庞的激将法 随着前套之地被辽人占据,西夏陷入恐慌之中,北有辽朝,南有大宋,如今的西夏面临的正事前狼后虎的局面,辽朝对西夏来说依然是不可撼动的存在,而大宋的强盛也不是它所能匹敌的,西域的青塘联军更是懈怠者巨大的仇恨而来,四面楚歌便是西夏的现状。 西夏的国内更是政权交替,不满一岁的皇帝登基,年轻的没藏氏垂帘听政,大权落入了相国没藏讹庞的手中,贺兰山下的民族已经走到了尽头,给人以绝望之感。 党项人已经开始迷茫,这位相国能否带领他们走出现在的困境?草原民族向来是以强者为尊,古老的智慧让他们明智的选择不再争夺权力,而是开始了一致对外的解决问题,这是他们的生存法则也是长久经历斗争的结果。 西夏开始团结起来,朝政异常的顺利,这个时候再互相推诿扯皮,再各自为各自的利益而明争暗斗,那整个西夏就完了,皮之不存毛将焉附?西夏这艘大船完了,所有人都将完蛋,甚至连党项民族都将不复存在。 而没藏讹庞恰好抓住了党项人的这一特点,开始了一系列的部属,有了皇帝的名义,有了没藏氏的支持,他在西夏几乎是想干什么就干什么,没藏讹庞不是个追逐权利的愚夫,相反就是因为有大理想,大抱负才会如此拼命的追求权利。 现在他几乎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存在,那他要做的便是挽狂澜于既倒,扶大厦之将倾! 没藏氏对于眼前的危局心中忐忑不已:“兄长,大宋皇帝会召见咱们的使者吗?” “会的,一定会的!毕竟咱们西夏也算是一代王朝,虽然大宋在明面上不承认,但这已经是事实,无论他想不想都会召见西夏的使臣,咱们现在要做的便是养精蓄锐,对大宋中门打开!” 没藏氏望着兄长眼中闪烁着的自信,心中紧张:“兄长的意思是对大宋完全不设防?静州怀州等地咱们不要了?” 嘴角微微上扬,没藏讹庞笑道:“不是不要,而是以退为进,大宋与咱们西夏不同,他是汉人王朝,汉人王朝最大的缺点便是那份高高在上的唯吾独尊,西夏中门打开,完全不设防的摆在他赵祯的面前,宋人反倒是不会攻取,毕竟汉人把名声看的不什么都重要,咱们已经显示了自己的诚意,又是撤兵又是遣使,在这个时候大宋攻打我西夏州城便成了千夫所指。” 不得不说没藏讹庞看透了汉家王朝的思想,这段时间大宋确实没有再向兴庆府方向推进,而是在西平府以南的地方屯兵,这说明他的计策是对的。 没藏氏思索一会点头道:“那辽人呢?咱们把黑山威福军司撤回,辽人已经轻松占据前套之地……” “辽人占据前套之地什么人最担心,或是说什么人心中最不舒服?可不是我党项人!” 没藏讹庞的话让没藏氏一惊,随即情不自禁的开口道:“宋人!宋人一定不甘心,眼看着就能把我西夏灭国,占据数百里前套之地,现在被辽人截取,定然是恼羞成怒的!兄长难道是故意的……” 望着妹妹的惊讶,没藏讹庞露出骄傲的笑容:“没错,一切都是我的安排,现在咱们先向大宋求和,可以削去帝号,可以不要西夏的国号,只要能让大宋感觉我西夏不是他的最大威胁,便可让大宋放松警惕,这么一来宋人的目光必然会放在辽人的身上。前套后套双双落入辽人之手,肥沃的千里沃野会让大宋多少人红眼?” 随着兄长的话,没藏氏的眼睛越来越亮,这么说来西夏只要削去国号帝号便可获得暂时的安定,并且让宋人与辽人之间龌龊不断,而西夏乘机休养生息?这是个绝佳的机会,党项人也曾经如此,即便没有国号西夏就不是西夏了?即便是削去帝号,皇帝就不是皇帝了? “可我听说,咱们西夏的使者被夏竦留于军中,并没有前往大宋,这如何是好?” “莫急,大宋皇帝一定会召见他的,只不过是夏竦的小伎俩而已,为的便是拖延时间,寻找战机,若是咱们不给他机会,他又如何是好呢?” 没藏氏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兄长的才智确实拔群,不是自己所能听懂的,但只要有他在,西夏就暂时完不了! 事实上如没藏讹庞猜测的一样,夏竦和狄青两人确实在寻找战机,但他们也把西夏求和的消息向赵祯禀报了,在等待圣旨的这段期间,两人欲图拿下兴庆府外围的所有州府。 但很可惜,所有的州府都是毫无防备,中门打开,甚至连城门下的百姓都在正常进出,做生意的,讨生活的,吃救济的灾民等等一如往常,让夏竦和狄青两人举起不定。 面对全副武装如临大敌的城池,狄青有的是办法进攻,可面对这种完全不在乎,一如往常的城池他反而不知该如何是好,毕竟大军出征也代表着大宋,岂能对手无寸铁的百姓下手?而且据勇敢进入城池的斥候来报,城中除了维持秩序的虞侯,和寥寥无几的守城兵,便什么大军都没有了…… 夏竦和狄青对视一眼,难道西夏人唱的是一出空城计?但现在反而是自己无计可施了,毕竟大宋乃是正朔王朝,攻占一座这样的城池岂不让天下人笑话? “夏监军,您见多识广,咱们拿下这些州城会如何?”杨怀玉最先憋不住,卸去兵刃走进白虎节堂指着静州的城池问到。 夏竦苦笑一声:“会怎样?你就别想了!西夏人遣使议和而来,还未见到我大宋官家,我大宋便攻取人家完全不设防的城池,你说会怎样?这是他没藏讹庞拿捏到了我大宋的痛脚啊!此人计策高明,非等闲之辈,难怪能挟天子以令诸侯,西夏人莫不拜服!” “此乃激将之法,咱们还真的着了他的道不成?偏偏不信邪,拿下静州等地便是!” “荒唐!”狄青转身呵斥道:“你也知晓这是没藏讹庞的激将法,率军攻打便是着了道,不进亦是在他没藏讹庞的算计之下,此时当请陛下定夺,岂能逞一时之勇?!” 第八百四十四章顺水推舟 杨怀玉长途一口气道:“狄帅教训的是,可军中将士们已经有所怨言,大军出征已经一年有余,若是还看不到头,该如何是好?将士们的士气可是衰落的很啊!” 这也是狄青所担心的问题,但他也没有办法,只能望向夏竦,夏竦瞥了一眼巴巴望着自己的两人同样无奈的开口道:“如此便派出更多的游骑巡视,每日加紧操练,让他们把多余的精力发泄一下!除此之外,老夫也别无他法!现在咱们能做的便是等,别忘了,辽人可是发兵夺取了前套,咱们现在可不是只有一个西夏要对付了!” 一说到这里,狄青杨怀玉两人便攥紧了拳头,辽人这次突然扑上来咬一口,着实让他们愤怒,也让出征的将士们愤怒,显然这是在大宋与西夏河蚌相争的时候,辽朝渔翁得利,这一举动怎能不让大宋将士恨得牙根痒痒? 但身在北京城的赵祯却一点也不生气,辽人的动作在他的意料之中,要是辽人不动手才叫他吃惊呢!但这也让赵祯松了一口气,扑上来撕咬的敌人与躲在黑暗中伺机而动的敌人完全是两回事。 对于辽朝赵祯心中一直有着担心,这个王朝的强大于西夏完全不同,虽然都是游牧民族,但辽朝已经具有完备的封建社会制度,百姓的认同感归属感都已经形成,准确的来说是具有了正统王朝所应该具有的一切,他事实上就是一个不输与大宋的正朔王朝。 可以说辽朝的威胁要比西夏的大得多,此时辽朝占据前套之地,显然是从大宋的手中夺取一部分力量,大宋为何要进宫西夏?不光是为了解除西北之患,更是为了那片黄河边上的河套地区,这里是丝绸之路的前哨站,也是河西走廊的前沿,把河套发展好,控制好,就意味着丝绸之路的贯通。 现在辽人在这里插上一脚,自然让赵祯非常的不爽,但这并不是最为重要的一点,辽人占据了前套就因为这大宋无法从这里发兵,绕过西夏的另一道屏障贺兰山。 自古以来,贺兰山东麓便是中原王朝的重镇之所,又有黄河天险在侧,有着非常重要的战略地位,赵祯若是不能拿下贺兰山,即便是派兵占领了兴庆府也睡不踏实。 祁连山,贺兰山,太行山,阴山,这四座山脉对于中原王朝有着特殊的意义,他们就像四道高耸的城强一样,把中原王朝的腹内之地保护在其中。 赵祯发兵西夏,为的就是灭亡西夏,夺取屏障之地,绵延不绝的祁连山,高耸圣洁的贺兰山都在西夏的掌控之中,不彻底征服西夏,大宋根本就没有机会夺回。 欲图征伐辽朝,那赵祯必须要保证大宋西北之地的安全,所以他才会先灭西夏,而不是因为西夏国小,容易进攻,这是伐辽的必需步骤,不得不进行。 当西夏的使者进入北京城后,赵祯便知道自己的机会来了,西夏人显然打算议和,议和的目的也很简单不愿与大宋为敌,休养生息以图东山再起。 这都是表面文章,赵祯知晓西夏的兵力,五十万人,足足五十万的军队,又是在西夏的土地上作战,怎么可能与大宋没有一战之力,可是西夏处处躲避,即便是大宋推进至了西平府,西夏依旧不愿与大宋正面交锋。 显然这是在隐藏实力,从李元昊开始到现在的没藏讹庞,两人都在打着休养生息绝地反击的打算。 赵祯在乾宇殿郑重的召见了西夏的使者,使者的话不多,递交国书后道:“大宋皇帝陛下,我大夏皇帝为免两国将士厮杀,百姓涂炭,愿自去国号,帝号,以大宋为尊,愿党项与大宋和睦为邻,各罢刀兵!” 赵祯打开国书,显然这样文辞工整,下笔有力的文章不是一个未满一岁的孩子能写出来的,但它却代表着西夏的一国之君,毕竟国书的最后盖着大夏皇帝神宝。 国书中的内容和使者说的是一个意思,只不过用华丽的辞藻堆砌起来而已,看不看都一样,但最后的内容却引起了赵祯的兴趣,甚至有些哭诉的意为在其中,国书的最后控诉了辽人夺取前套的事情,并且希望大宋出兵,若是大宋能帮助西夏赶走辽人,那这片土地西夏便送给大宋,作为臣服的献礼。 嘴角微微上扬,赵祯不禁赞叹没藏讹庞的舍得之心,好一出驱狼逐虎之策,借用大宋与辽朝之间的矛盾,而使得西夏,不,现在应该叫党项,暂时脱身。 但很可惜,在赵祯发现并歼灭党项的数十万大军之前,他绝不会把战火引到辽朝的身上,现在的局面是大宋与辽朝都对党项出手,并且都从党项的身上不断割肉,获取好处,为何要把战火烧到宋辽之间? 这不是很不明智的选择吗? 赵祯望向使者道:“你也许还不知晓,辽朝也遣使而来,转交了辽朝皇帝的国书,大有与我皇宋联手之意,若是我大宋与辽朝联手,瓜分党项……”说着说着赵祯便停下,颇有深意的望着眼前的党项使者。 “大宋来正朔王朝,天朝上国,岂能与辽人一般乘人之危?我党项在静州怀州等地未设一兵一卒,若是陛下有意,大可派兵占据,收为己有,绝不费毫厘之力!” 使者的话让朝中官员窃窃私语,他们也陷入道德与正义的怪圈之中,若是一般的帝王也许真的被使者的话以及党项人的举措所难住了,但赵祯却不会。 “哈哈!好好好!党项若是有如此诚意,那朕就却之不恭了!来人以飞鸽传令狄青,大军向前,务必拿下静州怀州等地,违令者严惩不饶!” 静—— 高大的乾宇殿中死寂一片,原本只要一点声音都能在这里放大好多,但几十人站在殿内却安静至极,仿佛一点声音一个人也不存在似得,所有人都变成了木雕,站在原地张大了嘴巴。 一阵死寂过后,三才最先反应过来:“翰林学士何在?拟旨啊!” 而此时的西夏使者却大惊失色,他岂能想到赵祯居然真的顺水推走的答应了…… 第八百四十五章帝王权术 按兵不动许久的大宋军队在春天到来的时候突然开拔,他们的目标是谁也没想到的静州怀州,西夏遣使大宋,是战是和的消息还没昭告天下,大宋便如此迅速的出兵了,做事让人有些意外。 辽人已经占据前套之地,那大宋自然不甘示弱,若是不能拿下静州,怀州,顺州等州府,赵祯如何向没藏讹庞,向整个西夏施压? 无论出现什么样的状况,大宋的战略是不能改变的,大宋的战略是什么?先收燕云再灭西夏,燕云之地已经被大宋收入囊中,西夏自然成为大宋的头等目标,绝不会因为辽人的再次出现而改变大宋的主要策略,至于辽人夺取前套,赵祯自有办法。 狄青顺利的拿下了西夏这几座不设防的州府,一时间西夏震动,怀州距离兴庆府只有区区十几里地,骑兵只需半日便可抵达,简直就是近在咫尺,没藏讹庞做梦也想不到赵祯居然完全不按常理出牌。 为什么要死守规矩?华夏千百年来就是被死规矩和高高在上的心态所束缚着,作为皇帝赵祯可不是一个死守规矩的人,帝王权术不就在于灵活多变吗?若是固守规矩,那就不会有光耀史书的圣君的出现,也不会有遗臭万年的昏君出现。 在狄青所部顺利夺取这些州府的同时,北平府的十六卫突然发兵辽朝中京道的北安州,一举拿下北安州的同时顺带着把滦河城收入囊中,这是一击迅雷不及掩耳的重击,使得本就因大宋突然之举的天下舆论再次变得沸沸扬扬。 滦河是大宋北上的重要水路,相比陆路水路的行进速度要快上许多,而且可借助风向日夜不停,大宋这一突如其来的一击让辽人大惊失色,虽然中京道的援军迅速驰援,但在他们到达之前,十六卫便带着北安州的百姓以及粮草财物有条不紊的撤走了。 望着空空如也的北安州州城,辽朝武将大眼瞪小眼,什么时候开始,大宋居然和辽朝对调了?大宋开始打谷草了?可即便是打谷草一般都是掠夺粮食财物,哪有连百姓都掠夺的一干二净,甚至连妇孺,乞丐都不放过,整个北安州被宋人席卷过后,只剩下一座空空如也的州城,别的什么都没有…… 萧林达还没有从眼前的这一奇景中缓过神来,待大军进入州城之后才发现,守城的官兵,连带北安州城的官员都消失了,没错时候消失了,并非是战死。 他没有发现任何一个战死的人,准确的来说这北安州仿佛没有发生过战事似得,而更像是驻守在这里的官兵和朝廷派遣的官员一齐投靠大宋了。 一种不祥的感觉从萧林达的心头升起,抓过一旁报信的士卒厉声问道:“这是怎么回事?为何一个人影也见不着,一丝打斗的痕迹都没有,你不是说宋人大军压境,杀声一片吗?” 那小卒早已是吓得两股战战,结巴着说道:“启禀将军,小的是亲耳听到的,绝不会有错,宋人的砲石之声犹如雷霆,大地震颤房屋晃动……” 萧林达皱眉道:“你的意思是在宋军攻城之前,便被派去报信了?” 小卒点了点头:“小的是得了守城将军王思古的军令,向大定府求援的!” 萧林达脸色一变道:“坏了!王思古变节,投向宋人!难怪派你去大定府求援,泽州不足百里,若是去泽州求援怕是没过多久就被发现了!” 萧林达看着眼前空空荡荡的北安州城,随便进入一户人家,便瞧见里面的东西除了不能带走的,其他全数被带走,而酒楼茶肆之中连一只茶碗都不见,显然这是充分准备过的,并且有富足时间整理的,整个州城中能带走的都被带走,仓库中空空如也,连一粒粮食都没有,更别说那些牲口了。 这简直就是把北安州州城中的百姓打包带走啊!不用说,北安州之地的其他乡镇百姓恐怕也被尽数迁走,萧林达拔剑砍断了酒楼前的幌子,大喝无耻! 大宋的这一手法与西夏人极为相似,显然大宋这次北进并不是要夺取州城而是意在掠夺百姓。就算此时追击,定然有宋军阻截,不出三日那些百姓怕是已经进入北平府的密云城了! 既然已经追击无望,萧林达自然不会蠢到派兵追击,父亲曾经说过和宋军作战不能按照常理来打,越是如此越会被宋军带入圈套之中,显然携带百姓的宋军速度不会有多快,一旦自己追击,肯定是能追上的,但这么简单的道理宋人会想不到? 这么说来很可能眼前的北安州州城官员和守将早已降宋,并且在宋军抵达之前就已经密谋好了,待宋军抵达佯攻之时,便派出游骑求援,而他们则是鼓动百姓归附大宋,一旦官员和守将这么做了,并且州城被宋军包围,城中的百姓自然没有选择的余地。 显然这是早有预谋的,但宋人是如何让这里的官员和守将集体叛变的呢?萧林达实在想不到。其实很简单,赵祯以大宋皇帝的身份给北安州的官员和守将发去了密旨,由黑手的人从中游说。 连大宋皇帝都答应了,这么说来北安州的官员和守将还有什么后顾之忧?百姓内迁宋地,自然是有安置的,而身为官员和武将,那自不用说肯定有优待不是? 如今的局面谁看不清楚?大宋一日强盛过一日,照这个趋势发展下去,连傻子都知道大宋打完西夏之后一定会北伐辽朝,到的大宋可就不是大辽能抗衡的了,还不如趁现在归附大宋,等大宋北伐的时候想归附都不一定有机会。 谁不知宋人的生活好啊!具王思古所知,和自己一样归附大宋的还有南边的滦河城,这是滦河北上的重镇,大宋皇帝的权术。 王思古想想都觉得可怕,大宋皇帝不费一兵一卒便让自己心甘情愿的归附了,兵不血刃的便让北安州的百姓内迁了,而这一切都是心甘情愿的,单单是这一点大辽的皇帝便比不上啊! 怎么想王思古都觉得自己这次降宋是明智的,是有生以来做过最正确的事情。而他不知道,帝王一点操弄其权术来,手段和效果最是惊人。还在为找不到的最新章节苦恼?安利一个 或搜索 热/度/网/文 《搜索的时候记得去掉“/”不然搜不到哦》,这里有小姐姐帮你找书,陪你尬聊! 第八百四十六章取舍之道 “智术之士,必远见而明察,不明察不能烛私;能法之士,必强毅而劲直,不劲直不能矫奸。人臣循令而从事,案法而治官,非谓重人也。……能法之士,劲直听用,且矫重人之奸行。故智术能法之士用,则贵重之臣必在绳之外矣。是智法之士与当涂之人,不可两存之仇也。” 资政堂中,赵祯在给孩子们讲解韩非的《韩非子孤愤第十一》,这是阐述权术一道中最为重要的部份,而庞籍坐在一旁望着十来岁的太子和年轻的皇帝微微摇头,这对年轻的皇家父子崇尚的完全的是法家之道,与顺势应时的儒家之道相差甚远。 但不得不承认,这两位父子对儒学的造诣也是不差,毕竟经过皇家的儒学培养,儒家典籍融会贯通自是常理,但庞籍怎么也想不通,为何对儒学如此知之透彻的皇帝与太子,却不是非常崇尚儒学。 其实并不是赵祯和赵旭不崇尚儒学,对于儒学他们父子两人也是相当的喜爱,只不过,在赵祯的心中,儒家也好,法家也罢,即便是墨家,黄老之类的学说,它们的地位和儒学是一样的,都是作为统治者手中的工具,至于该如何运用这些工具,则在乎于需要与否。 “好了,旭儿你且说说这段的意思,通过这篇文章你学到了什么?” 赵旭点了点头道:“启禀父皇,这篇文章的意思是,通晓治术的人,一定是有远见并且能明察秋毫的人,不能明察秋毫,就不能洞悉隐秘。擅长法律的人,一定是坚强刚毅而且非常正直的人,不正直就不能矫正奸邪。” “嗯,那他的寓意呢?” 庞籍稍稍惊讶,只有十二岁的太子上哪知晓这是什么意思,能把文章读的如此通顺,并且一直不错的说出来便已经是极好的了,《韩非子》因涉及帝王权术,或是帝王之道,其寓意往往生涩难懂,不在其位这很难通晓。 “启禀父皇,此文看似在说明为臣之道,但却与帝王御下之道不可分开,什么样的臣子适合什么样的差遣,亦有相当重要的关联。” 赵祯笑了笑:“嗯,很好,但朕要说的是,这篇文章的最有一句,这句话看似是说权贵与通晓法律的人是仇敌,其实韩非的意思是朝廷当依法治国。即便外戚权贵也不能例外。朕觉得应该加上一句,国法重于泰山之威,虽天子帝王亦不能凌驾于上。” “陛下?!”庞籍猛然一惊,愕然的望向赵祯,双手微微颤抖,官家是什么意思?为何突然说这样的话?自古便有礼不下庶人,刑不上大夫,官家这样的话岂不是王子犯法庶民同罪? 而赵旭则是认真的点了点头:“孩儿记住了。” “嗯,朕只是提醒你,有无论如何也该尊重自己定下的律法,否则连皇帝这个制定律法的人都不遵守,如何去要去要求官员,百姓,士绅,皇族?” 赵祯的话让庞籍深深的震惊,作为皇帝是凌驾于律法存在的人,自古以来皇帝不会受到律法的制裁,最多便是民意的谴责而已,在自己的眼面前,大宋的帝王居然能说出这样的话来需要多大的魄力? 只可惜生在法治社会的赵祯并没有他认为的那么高大,在赵祯的脑海中任何一个人都应当遵守游戏规则,这是那个时代给予他的“理性”也是他刻进骨子里的东西,但赵祯看到庞籍震惊的表情后,无奈的摸了摸鼻子,也不知自己这句话是好还是不好…… 当赵旭离开后,庞籍起身拜倒:“陛下之心,千古帝王所未有,乃圣君所为,老臣叹服,若是我大宋帝王皆以此传教,必当万事永存!夫天下大同不久矣!” 天下大同?赵祯无奈的笑了笑,这东西只存在于先哲的思想之中,大宋能绵延八百年便是万幸中的万幸。自己的所作所为只不过是让大宋延续的更有一点罢了,所以他才如此培养赵旭,所以他才迫切的希望消灭游牧民族或是同化他们,至少汉家王朝的政权不至于旁落。 “朕命狄青占下怀州等地,天下哗然,又命彭七领十六卫北击北安州辽人愤慨,这样也算是一代圣君?” 庞籍摇头道:“此乃帝王权术,运筹帷幄之中,天下人只会赞叹陛下的果断与英明,并不会说陛下之菲薄,况帝王权术本就是多变顺势,今夺取西夏州府有何不可?此乃大宋幸事,百姓赞之不及何故鄙夷之言?” 赵祯笑道:“真是如此便好,咱们的时间不多了,若是不能以雷霆之势荡平西夏,朕担心有生之年不能亡其辽朝!毕竟辽朝与西夏大不同。” 庞籍微微点头,看着资政堂中缩小的舆图道:“陛下,青塘联军若是能收复山丹军马场,必将使得西夏人更加紧迫,那里是他们的命根子,每年数万乃至十数万匹的军马产出着实有些吓人。” 赵祯指了指舆图:“张掖,张掖,张我右腋!此乃西北之要地,朕以派遣西路军联合青塘联军攻取,一旦拿下,便可屯兵养马,不出两年朕的手中便可有十数万军马可用,天下之大,我大宋骑兵亦可去得!” 庞籍看了一眼深以为然:“此地来少有之宝地,开置屯田,尽水陆之利,稻丰收稔,一缣数十斛,可积军粮数十年矣!又是山丹军马场之要冲,若是建立城寨,可保万全!” 赵祯和庞籍交谈许久,待庞籍离开,赵祯这才深深骤起眉头,自己所重视的地方,西夏人定然也会重视,现在的张掖便是西夏的甘肃军司,一场恶战怕是不能避免,只能把希望寄托在西路军和青塘联军的身上,胜则万事俱备,败则世事难料啊! 山丹军马场这座历史最悠久,产出最惊人的马场一直是西夏的“宝库”西夏绝不会坐视大宋把它占为己有,现在赵祯所想是要不要调遣南路军支援此地? 但临阵调兵,怕是会引起军中的动荡,也会让西夏人提高警惕,毕竟狄青手中的背嵬,踏白乃是大宋的一张王牌,但如果这样的重装骑兵更多,则会对大宋起到不可估量的作用…… “三才!传旨皇城司都头前来见驾!” 第八百四十七章回回炮 西域人的回回炮已经让甘肃军城的守军大为头疼,当大宋耗费半月之功造出的几十坐威力更加强大的回回炮的时候,西夏人的噩梦便真正开始了,重达数百斤的砲石带着巨大的呼声从天而降,一时间大地都在颤抖,轰鸣声仿若地崩山摧壮。 一块巨石携雷霆万钧之势砸在军城的角楼上,木质的角楼便在一阵吱呀声中轰然倒塌,角楼中的西夏箭手或死或伤,模样自凄惨让人胆寒。 有了回回炮的不断支援,西路军重整旗鼓的向甘肃军城攻去,潮水般的士兵,乌云般的弩箭,破空生,厮杀声汇聚在一起,给人一种灭世之景,西夏人别无他法,只能奋力抵抗,并承受这一切。 战事万万从白天打到晚上,绝望的气息在军城中蔓延,但都在拓跋濠的激励下再次被调集起来,城破便是亡命之时,与其坐以待毙,还不如杀个痛快,越是在逆境之中,人的潜能越会被激发出来。 杨仲贤率领西路军西征以来,从未遇见过如此拼命的守军,也从未遇到过如此顽强的抵抗,西夏人已经疯了,即便是伤兵也站在城墙上作战,让累的的士兵轮换去休息,有些党项士兵见无力阻拦大宋禁军的登墙,甚至会以自己的生命为代价,拥上前去推倒更多的禁军与他一起坠墙。 如此惨烈的战事已经让宋人心中打鼓,也让西夏人的战意更加高涨,死亡有的时候便是一场献祭,给最热血的人提供更多的动力,激发人心中的杀意。 宋军无奈之下只能一边攻城,一边制造更多的回回炮,以更多的石雨攻击甘肃军城,这样既能为前线的将士减少压力,又能最大程度上的破坏城墙和击杀城中的守军。 这一点有些无赖,但在战场上是无所不用其极的,飞石如雨,不断的向甘肃军城中砸去,城中房倒屋塌的同时伴随着西夏人的惨叫,回回炮发射的石头可不长眼睛,无论军人还是普通百姓,触则即伤,中者即死! 整个甘肃军城变成了一座人间炼狱,不断有人被砸伤,或是砸死,有些人不得不被截取残肢断臂以保全性命,战争的残酷在这里被体现的淋漓尽致,触目惊心。 有了砲石和弩箭的压制,城墙上的西夏人基本上已经没有露头的机会,他们举起高大而坚韧的盾牌,合力抵挡石块的侵袭,拥有一定韧性的木质盾牌在被砸中的时候能吸收很大一部分的冲击力,并且不用担心从天而降的箭雨。 这是一个很有效的方法,兵来将挡水来土屯本就是攻防要术,西夏人从宋军的进攻之中慢慢摸索到了方法,高大的木盾最后被安置在木架上变成了顶棚,但有时石块会穿透木盾直直的坠下,那下面的人便必死无疑,但最少这种方法能减少守军的死亡。 城墙上的守军被压制的不能伸头,大宋的机会便来了,西路军中的将士用上了最为暴力也最为实用的方法,火药攻城,这是大宋发现对付城墙最有效的办法,没有之一。 任何城墙都很难抵挡得住火药爆炸的威力,只需在城墙下两尺左右的地方开始挖掘,凿开外面的砖石,捣碎里面的夯土,挖开一个外小内大的口子,装入火药之后点燃,爆炸之后产生的巨大威力会使得城墙底部震动,城墙自己便成熟不起这样的巨动开始土崩瓦解。 随着一阵惊天巨响,火药爆炸的威力着实巨大,即便是在土石之中,响声也是震动四野,宋军的军阵都开始震动,杨仲贤满意的点了点头,尘埃在不断的翻滚升起,按照预期这座西夏坚固的城墙被撕开了一个大口子。 西域人发出兴奋的嚎叫,不断的策马飞奔冲向这个残缺的破口,以至于大宋的重装步兵根本就没有开进的机会,杨仲贤不禁暗骂这些人的莽撞,若是由大宋重装步卒开路,西域人鱼贯跟随,大军会很快在城中站住脚。 但此时的大地依然在震动,而且震动的幅度越来越大已经远超火药的爆炸威力,宋军一时间不知是何道理,直到斥候的凄厉叫声想起:“敌袭!西夏骑兵敌袭!” 杨仲贤迅速的登临高台,之间远处的地平线上,一条一望无际的黑线正在逐渐变大,很快他便瞧见一马当先的骑兵,以及高高竖起的西夏旗帜。 来不及多想,杨仲贤大吼:“列阵东南,党项人骑兵袭击!发号炮示警侧翼!” 简单的一句话便把军令传下,士兵的动作很快,尖利的响箭号炮轮番响起,大宋军队在飞快的变幻军阵,从一个正方形变成菱形,贱贱的一角便是大阵的侧翼,大宋军中有令,得号炮着如听军令,以炮声响箭变阵,随军令不在亦不可违! 宋军已经形成一种习惯,每个军阵之中都有专门负责附耳倾听军令的传令兵,所以大宋军阵的变化才会如此之快,但即便如此,西夏骑兵重来的时候,宋军大阵只堪堪射出两轮箭雨便短兵相接了。 因是临时变阵,大军根本来不及搬运沉重的拒马,更来不及开挖陷马坑和设置绊马索,西夏骑兵几乎是直直的冲进军阵之中。 而此时正与伏兵杀得难舍难分的宋军更是没有机会顾及青塘联军,自顾不暇都来不及谁在意这些冒失莽撞的人? 但也正是这些冒失的西域人给了大宋变阵迎敌的机会,如若大宋前军攻进甘肃军城,中军与后军在外被西夏伏兵夹击,那才叫一个惨,杨仲贤此时甚至有些庆幸的感觉。 这些西夏骑兵显然不会是从周围赶来的,西路军在进攻的时候已经把南面的卓啰和南军司击溃,即便溃军重聚也不会有如此之多的人数。 显然这些骑兵的人数远超万人,后面更是连绵不绝,大有包围西路军之势,以如此推算下来,怕是不下十万之众,难道是没藏讹庞早早设下的一支伏兵?! 想到这里杨仲贤起了一身的冷汗,大军攻城最怕的不是攻取不下城池,而是被内外夹击…… 第八百四十八章伏兵 青瑭联军与大宋西路军配合的相当不错,高原民族的爽朗直白让两军将士相处的颇为融洽,最主要的一点是双方之间没有什么矛盾冲突,利益所在孑然不同。 青瑭与大宋之间的关系是互惠互利,双方之间进入了蜜月期,军阵配合也颇为融洽,两军已经陈兵甘肃军司城下,只需攻城拔寨便可使得西夏西北尽失,也使得大宋在西夏的进攻连成一片。 甘肃军司城外,大军十里连营,这一壮观景象让人望而生畏,两军合兵一处给敌人的威压十分浩大,万钧雷霆之力不外乎此道。 这样的阵仗让西夏守军不敢迎战,只能龟缩城中待援,黎明时分,大军便开始了攻城,四面城墙瞬间便遭受了巨大的压力,此时的西夏人也变得极为顽强,这是西夏在西北之地的最后要冲,一旦丢失不光山丹马场落入宋人之手,也让整个西北被青瑭与大宋连通。 甘肃军司的守将拓跋濠已经完全没有办法,绝望的情绪在军中蔓延,当初西夏出兵西域把事情做的太绝,现在向来拓跋濠甚至有些后悔,若是城破,与青瑭吐蕃联手的西域人会放过自己? “将军,咱们该如何是好?” 副将的话让拓跋濠哈哈大笑,声音中带着凄惨的说道:“如何是好?除了死守报国还能如何若是落入西域人手中,生不如死!” 拓跋濠的话让副将颤栗不已,他本打算劝拓跋濠率军突围,但现在看来似乎不太可能,唯一能做的便是死战到底。 两人出了帅帐便瞧见一双双渴望生存的眼睛,拓跋濠咬了咬牙,从嘴中一字一句的挤出话来:“想活命?那就随本将死战,若是不能拼死一搏,便没有生的希望,别忘了咱们党项人的祖先也是在这生与死之中杀出的血路!死战!” “死战!”拓跋濠的话激起了党项人的血腥,捶打着胸口发出一阵阵充满战意的怒吼。 子夜时分,无数的火把亮起,在这个凄凉的晚上,一场惨烈的厮杀也随之开始了,宋军的攻击中规中矩,各种器械五花八门应有尽有,这是准备许久的结果。 甘肃军城与西夏别的州府城池大为不同,这里的城防最为完善,那高达十米的城墙便是一道高耸的天堑,若是没有器械,单靠人命去堆填何时能拿下这座坚如磐石的军城? 耧车,冲车,撞车,各种器械对眼前的城墙发起进攻,城墙之上滚热的铅水,冒着熊熊烈火的檑木倾泻而下,双方之间便是一场攻与防的较量,人命在这个时候变得卑贱,不值钱似得掉进这个血肉磨盘之中。 粗大的八牛弩在夜色中发出尖利的呼啸声深深插入城墙,一条软梯缓缓垂下,不断的有弩箭射入城墙之中,组成一条条通往城墙上的天梯,禁军的老兵把横刀咬在嘴中,如灵猴一般迅速的在软梯上攀爬。 西夏人挥刀砍向软梯,一阵金属的交鸣声响起,软梯并没有应声而断,而是让西夏人手中的长刀火星四溅,大宋的软梯之中采用了最为坚韧的钢丝搅在一起,极难砍断。 巨大的耧车在夜色中如一只庞大的巨兽,缓缓向城墙靠近,辽人发出惊恐的叫声,对着这个庞然大物不断发射着火的弩箭,可惜,湿透了水的苫布并不会燃烧,即便燃烧也不会烧透外面的一层薄薄的铁皮。 当楼车到达城墙的前面,车中的将士砍断了系好的绳索,巨大的门板轰然落下砸向城墙,倒霉的西夏人便被死死的压在门板下,当场吐血而亡。 抽出刀剑的禁军将士扑向西夏人,他们手中狭长的横刀在配重的作用下极其适合劈砍,配合盾牌的格挡很快组成一个小小的杀阵,此时不断的有楼车靠近城墙,而这巨大的怪物也引起了西夏人的注意,把更多的精力花在对付耧车上面。 很快城墙上便开始产生一场拉锯战,西夏人开始使用火油对付这个庞然大物,火油不惧水,甚至可以在水面燃烧,大宋的耧车很快便在将士们的惨叫声中被西夏人付之一炬,熊熊燃烧的火焰让车中的将士不得不提前砍断绳索跳向城墙,距离较近的还好一点,远的便只能坠车而亡。 城墙上的禁军很快陷入孤立无援的状态,即便他们的刀锋再犀利,也抵挡不住西夏人的人潮,谁都知道铺上城墙的敌人最为难缠,也是最致命的存在,应当第一时间消灭掉,否则后患无穷。 西域人采用了一种极为奇特的砲石器械,一个巨大的石头被绑在木杆的一头,长长的臂杆上是一个巨大的软兜,百余斤重的石块便放置与其中,石块被搅拌高高的吊起,当打开机括的时候,巨石便会迅速的下落带起长长的臂杆把百余斤重的石块投向远方。 无疑这东西对西夏人的打击颇为致命,百余斤重的砲石砸在城墙上往往带走数人乃至数十人的生命,若是砸在城墙的表面,那便是一阵地动山摇,在坚固的城墙能经得住几次砸击? 宋人在撤走的同时,开始向西域人学习这种发石机的制作,精巧的原理和简单粗暴的制作方法让宋军大为惊叹,西路军将领杨仲贤见到此物如获至宝,应是回回人制造的便命名为回回炮。 原本在格物一道上精湛的宋军本看不起西域人的玩意,但在这威力巨大,精准较高的回回炮面前却不得不虚心学习,西域人感激大宋的出兵相助,便毫无保留的把制造之法倾囊相授。 在西路军中能工巧匠的精心研判之下,回回炮便被西路军造了出来,其实这东西的原理很简单,就是配重加杠杆原理,本就深谙格物之道的大宋匠人仿制回回炮轻而易举,同时他们还在回回炮的基础上测算配重,加强臂杆的长度与硬度,从而使得西域的回回炮成为一种更加高效的攻城器械。 原本只能发射百余斤的石块也变成了数百斤,在重量上翻了好几番,令西域人赞叹不已…… 第八百四十九章钢锋重骑 十万骑兵的阵仗有多大?浩浩荡荡铺天盖地!沿着地平线密密麻麻的冲杀过来,给人以骇人的感觉,大宋将士们严阵以待,在这种攻势下即便是你夺路而逃也是无用,反而更加容易被屠杀。 还好,这些骑兵都是西夏的普通轻骑,并没有铁鹞子那种重装骑兵的存在,宋军长舒了一口气的同时用最锋利的陌刀迎敌!陌刀阵是大宋军队的必备的军阵之一,所有步兵军团若是没有陌刀手,便等于暴露在骑兵的脚下,任人宰杀。 十万人对十万人,十万步卒对阵十万轻骑,大宋还是比较有优势的,十万宋军并非没有骑兵,这么大的一支军队必备一支身穿板甲,手持马槊的重装骑兵才行。西路军队重骑约有八千,这八千人不到最后杨仲贤绝不会撒手。 大宋即便是有盐州洪州两地产马,但军马的数量也远远不够大军所需,官家为了组织一支全数由重甲骑兵组成的军队,把大宋每年出产的战马多数调给了背嵬军,踏白军,以至于西路军和南路军并无多少军马。 自己手中的这八千重骑已经是相当来之不易的了,西路军不像南路军有狄青这位主帅的支援,唯一的助力便是青塘联军,所以这八千人杨仲贤把他们看得无比宝贵,绝不会用在西夏骑兵的反冲锋上。 长长的陌刀被插入土地之中,歇脚四十五度是最好的迎击角度,锋利的长刀便是阻挡敌人骑兵的拒马!前面的橹盾手牢牢的抵在盾后,用自己的身体为袍泽抵挡西夏骑兵射出的弓箭。 长刀如林,形成一片荆棘之地,若是从空中俯瞰,仿若菱形钢铁的森林,而西夏骑兵就如一个楔形狠狠的撞击在这片钢铁丛林之上,战场的瞬间凝固了,不断的撞击使得大宋军阵开始变形晃动,但宋军将士依然努力的保持着阵形不散。 军中流传一直流传着这么一句话:“阵形不散,军阵既是无敌!”据说这是官家留下的训言,所有人都谨记在心,努力的保持着阵形,且不断以手中的兵器收割着敌人的生命。 大宋的军阵很大,中间留下的空地很多,这是为了在军阵受到敌人压迫时留下的缓冲地带,也是一块收缩的地带,只有这样才不至于在大军面对敌人冲击的时候,挤压在一起不利于施展。 大宋的军阵从来不是死的,虽然是步兵,但他们依然灵活多变,橹盾手,陌刀手,捉刀手,弩箭手,等多种多样的兵种使得大宋的军阵相当稳固,也能对敌人发动一波又一波的打击。 杨仲贤说到底是一个稳扎稳打的将领,赵祯之所以让他担任西路军的主将就是因为他的扎实,也正是符合西路军的特色,一行一动之间颇有章法,即便是遇到十万骑兵的强攻也没有动摇他的军阵。 杨仲贤稳坐中军,越是在这个时候,中军越不能乱,各种命令与调令通过专门的传令兵抵达战场的每一处,旗号,铜哨声是指挥这一庞然大物的关键所在。 只要中军的主将旗帜高高竖起,便不会有人担心,主将是将士们心中的定心丸,高高竖起的旗帜不光代表着主将,也代表着大宋和官家,时时刻刻的提醒众人,这不是一场自己的战斗,而是为了大宋,为了皇帝在战斗! 陌刀挥起,带出一条条白色的匹练,身穿板甲的陌刀手如一个个坚硬骇人的堡垒,在阳光下反射着银白色的光芒,陌刀手的重要任务便是保存自己,并且用手中强大的陌刀斩杀敌人。 现在大宋的陌刀已经经过一定的改进,刀身更加沉重增加了劈砍力量的同时也增加了挥刀的惯性,刀柄下方的配重可以让长长的陌刀再次完成下一轮劈砍。 十万大军的战线非常长,且西夏人并没有把所有兵力都投入到对大宋的军阵之中,他们的主要目的还是支援甘肃军城,此时大宋军阵的弊端也被凸显出来,机动不足。 宋军只能坚守军阵,一旦移动起来便会被西夏骑兵寻找出破绽从而冲阵,杨仲贤自然不会让西夏人得逞,但却也无法支援青塘联军,西夏骑兵很快便分兵两路,一路继续对西路军形成攻势,另一路则是赶往甘肃军城堵截青塘联军。 杨仲贤很快便发现了西夏人的目的,若是青塘联军被西夏援军堵截,那必将使得战力本就不行的青塘联军大乱,这么长时间的相处下来,杨仲贤对青塘联军的战力了解的一清二楚。 相比大宋军队,青塘联军完全是靠一股子复仇与热血在坚持,军阵之间多以相互配合厮杀为主,并没有稳妥的战法,这也导致了他们适合打顺风战一旦被西夏人打乱,包围,后果不堪设想! 但此时的西路军已经被西夏的数万骑兵给拖住,一时半会根本就没有机会脱身驰援,杨仲贤唯一的选择便是动用那八千重骑兵杀出重围,前往甘肃军城之下驰援青塘联军。 八千重甲骑兵战力非凡,但到底值不值得这么做却成为困扰杨仲贤的难题,在战场上有的时候最难的便是抉择。 是留下这八千重骑以防万一,还是让他们去帮助青塘联军,在瞬息万变的战场上,杨仲贤咬牙吼道:“传令八千铁骑,着甲持锐从北路出驰援青塘联军!” 随着杨仲贤的话,八千整装待发的重骑兵立刻上马,他们是军中的精锐,所向披靡的出存在,亦是一支铁血之军,因为他们曾经是北伐燕云亲随赵祯出征的重骑之一。 无论忠诚,果决,坚毅,都不输与狄青手中的背嵬踏白二军,这八千重骑还被赵祯赐名钢锋,意在钢铁铸就所到之处,扫荡一切之意。 宋军之中能得官家赐名的部队并不多,除了往日的上四军之外,便只有背嵬,踏白二军,但一支小小的八千人重骑,能得官家赐名,便可见他们的犀利。 这也是杨仲贤以此一搏的原因,他相信有着八千精锐重骑的支援,青塘联军定然能稳住阵脚,让他们心中再次觉得这是在和大宋打顺风战的感觉。 第八百五十章大宋重骑,所向披靡 石虎,钢锋骑兵中的都指挥使,虽然只有八千人,但他们的待遇与地位与上四军一模一样,连石虎都获得了高价武将才能担任的都指挥使一职,他是只属于赵祯调遣的殿前司官员,可见他在官家眼中的分量。 这八千人和其他各军不同,虽然属于杨仲贤这位西路军主将的统辖,但却有着自己独立的作战体系,并不同于普通禁军将士,而且他们不是役兵,而是募兵,两者之间有着很大的区别,募兵享受国朝俸禄,与役兵较少的军饷不同,他们的活计便是军人,就像上四军中的老兵教员一样,只不过他们要训练,并且随时准备为国而战,冲锋陷阵。 甚至有不少人希望从其他军中转入钢锋军,但这里可不是想来就来的…… 重甲骑兵乃是军中的移动城寨,骑兵全身都裹在厚厚的装甲之中,骑兵的坐骑也都身披重甲,只有马的小腿裸露在外,马眼外也都罩有防止弓箭设计的眼罩,装备一个重装骑兵的钱财甚至可以装备一小队的棘轮弩手或是半个小队的胸甲步兵。 大宋的骑兵盔甲在不断的演变,为了方便甚至袖口还有保护两手的连指手套,紧身甲外面再穿上一件上衣作战服,以防甲衣上的铁片被日晒雨淋而生锈,但作战的时候便脱去那层上衣。 八千人的重装骑兵着甲迅速,多年实战与操练下来让他们已经总结出一套行之有效的法子,两两之间互相配合,着甲只需一盏茶的时间,战马是最先披上盔甲的,之后便是身穿板甲的骑兵踩着马鞍上马,这是一件极其考验腰力与技术的活,毕竟整装待发的骑兵单单是身上的盔甲便有足足有六十斤重。 还好大宋的战马全部是负重惊人,耐力持久的阿拉伯战马,当钢锋军上马之后,一支狰狞如野兽般的钢铁洪流便出现了,步卒见了大声喝彩,叫好声响彻战场,这是属于大宋的骑兵,这是大宋的力量,就如同后世人瞧见自己国家的威武之师后所发出的欢呼一样。 在装备上,钢锋与背嵬,踏白军略有不同,他们不光装备了棘轮弩和马槊,马刀等常备武器,还装备了一柄极长的骑枪,据说这是官家曾经想出来的,在试验了几次之后效果很好才装备钢锋军实战,若是在实战中取得良好的效果,那自然会在大宋所有的骑兵中推广。 这是一种木质的长枪,实战中骑兵驱马加速,使得坐骑以最大的速度对敌人发起冲锋,临接近时将骑枪水平或近乎水平指向敌人,利用冲锋加成刺杀敌人。当然因为冲击力巨大,骑枪的枪身一般采用有一定硬度而易折断材料以便保护使用的骑士,所以这东西是一次性的,使用者会在骑枪折断后立刻弃枪,拔出身上的特制的马刀杀敌。 当然并不是这八千人都装备了这种骑枪,只有三千人装备了这一极长的,他们的作用便是用来破阵,同时给敌人造成巨大的威压。 这些骑枪的规格都是一样,基本是在两米左右的长杆头上安装尖锐的金属枪头,硬木制的枪身在握持位置有护手,后部有配重的木锥,这样当马上的骑士举起骑枪的时候便能轻松的掌握平衡,而有些骑士甚至会在马鞍上制出枪托孔以吸收冲锋刺杀的巨大反作用力。 所有的骑枪都是木质的,骑枪是作为一次性的武器使用,因为一次冲击后骑枪几乎必然折断无法继续使用,过于坚固的骑枪反而会对马上骑士的握持手乃至身体造成不必要的负担。 要使用这种骑枪需要精湛的骑术,这也是为何装备钢锋骑兵的原因,他们无一不是骑兵中的翘楚,甚至本领还在踏白军之上。 大宋军阵的钢铁森林是以步兵为主,以陌刀为锋,这是让敌人自己被动撞上的防御,而八千钢锋骑兵的钢铁森林却是以雷霆万钧之势主动出击,效果自然大为不同。 八千钢锋铁骑举着两千杆骑枪缓缓加速给马儿适应的时间,随着速度的越来越快,这支骑兵所发出的声音居然如滚滚天雷般厚重,仿若数万人的气势。 当靠近西夏骑兵的时候,钢锋军诠释了什么叫重装骑兵冲锋! 两千杆骑枪直直的举起,一大片钢丛林变成狰狞的尖刺,动作整齐划一甚至震撼到了正在观望的甘肃军城守军。这是一场华夏大地上史无前例的重装骑兵冲锋,马蹄震颤着大地,沙烁为之颤抖,两米长的骑枪密密麻麻给人一种避无可避,无处躲藏的绝望。 “咔嚓……”随着第一声骑枪折断的声音响起,西夏骑兵被骑枪巨大的冲击力击飞,在旁人惊讶的眼神中落入数十米之后的军阵中,骑枪接连折断的声音响彻云霄,前排的无数西夏骑兵仿佛被施了巫术,人浪翻滚或是被抛射出去,或是扎入地下。 骑枪的另一个防御作用被体现出来,因为它两米的长度,根本就不需要盾牌的防御,在刺入敌阵的一瞬间断裂的同时,钢锋铁骑便弃枪抽刀,带着寒芒的刀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砍向最近的敌人。 西夏人惊恐的躲避着,即便是要反击也被骑枪带来的巨大气势所惊到,一时间愣住的西夏人被钢锋铁骑飞快的收割着,八千人的钢锋铁骑杀的西夏骑兵肝胆俱裂,他们被这支钢铁铸就的兵团吓到了。 即便是锋利的长刀也很难在这些人的身上留下印记,最多便是一条深深的刀痕,但要砍穿却是不可能,甚至会被卡在其中被无情的反杀。 当身上卡着长刀,手中挥舞着横刀改良而来的马刀不断厮杀的石虎杀的酣畅淋漓的时候,突然眼前一亮,他居然杀透了西夏人的军阵,而四周的西夏人却用惊恐的眼神望着他们。 西夏人不得不害怕,这些宋人重骑宛如冥府中走出的怪物,刀剑很难击穿他们的盔甲,绝望是最令人恐惧的东西。 石虎锤击盔甲从嗓子中发出低沉的嘶吼:“万胜!” “万胜!” 所有的重甲骑兵在听到后齐声附和,并且向前冲去开始大弧度的转弯,万胜乃是大宋冲锋的信号,石虎的军令很简单,钢锋铁骑将要再次对西夏人发动冲锋。 第八百五十一章金戈铁马,气吞万里如虎 甘肃军城位于整个河西走廊的东部,大自然得天独厚的赋予了它特殊的平原地貌,而在它的四周祁连山耸立于南,焉支山雄踞于东,龙首山屏障于北,丘峦起伏,沟壑纵横。 这里是重骑兵冲锋的理想场所,平坦的地势没有多少的起伏,石虎率领的钢锋铁骑在一个大机动回旋的同时,骑兵们端起马鞍上的准备好的棘轮弩向西夏骑兵进行射击,以求最大程度上的杀伤敌人,大宋的棘轮弩已经换代数次,这是专为骑兵所设计的马上棘轮弩,虽然射程减少但也小巧方便许多,并且单手便可以完成上弦动作。 老练的骑士甚至可以撒开缰绳以双手操之,束带绕在板甲的立领上便可起到稳定弩箭的作用,箭支在触手可及的箭袋之中,上弦,搭箭,击发,裂帛之声骤然响起,八千人的骑兵甚至不需要精确瞄准便可把让飞蝗如雨的弩箭扎紧数万人的西夏骑兵中。 西夏人的号角声响起,所有的骑兵除了拖延大宋西路军本阵的外,在听到号角声之后便全数向这八千人的骑兵队伍冲去,他们已经把这八千人的骑兵当成了最大的敌人,势必要围剿消灭,否则便会对他们造成更大的伤害。 西夏人也不傻,如噎在喉的感觉令他们的人数优势施展不开,而宋军和青塘联军的气势愈发的高涨了,一旦久战必会影响士气,最重要的一点是他们都被钢锋铁器的惊人杀伤力给吓到了。 人一旦遇到最大威胁的时候,往往是拼尽全力的消灭它,西夏援军便是如此,在他们眼中这八千人的大宋骑兵就是他们最大的威胁,青塘联军是西夏人的手下败将,而多是步卒的西路军所带来的威胁远没有这八千人来的大。 于是壮观的一幕出现了,数万人的西夏骑兵开始对八千人的钢锋铁骑发起围剿,石虎见状非但不怂,胸中的战意更是高涨,嘶声大喝:“执槊!” 简单明了的一道军令在骑兵中被接连大声的重复,八千人的钢铁洪流舍弃了手中的棘轮弩,就在随手插进马鞍的同时捞起得胜勾上的马槊。 骑枪虽然能对敌人在交战的一瞬间造成大量的伤害,但拿东西毕竟不是持久作战的兵器,只不过在一次冲锋中便已经全部消耗殆尽,只能用于冲锋和破阵,像这样的反复冲杀自然是马槊这种骑兵之王! 甲骑具装的钢锋铁骑配上一柄上好的马槊,战斗力瞬间飙升,马槊和骑枪不同,虽然在长度上相近,但马槊出色的柔韧性和硬度是骑枪所不能比拟的。 棘轮弩的弩臂原料一般是桑木,而马槊的原料则是柘木。又名桑柘木,是桑木之中名贵的一种,被视为槊的首选,其硬度与柔韧度均极其出色。 马槊在大宋经过一段了相当曲折的旅程,最后在赵祯的努力下再次成为骑兵的王牌武器,在真宗朝的时候,大宋缺马,骑兵稀少,制作一柄马槊的木材完全够制作十架强弩,并且马槊的生产成本太过高昂,这一骑兵中的利器便成为皇帝仪仗中的礼器所存在。 赵祯发现马槊的时候,是在多达五千人的豪奢仪仗队,大驾卤薄中偶然看见的,仅以金吾将军手执八枚马槊作为前导,再悲哀的同时,赵祯再次赋予马槊新的生命。 当石虎的马槊轻松穿过敌人的身体时,只需稍稍一用巧力,便可使巨大的冲击力转为动能,把槊锋上被留情结卡住的敌人弹出去,在老练的骑兵手中,马槊的挥舞速度极快,连连刺出如暴雨梨花,横扫挥起又如长剑出鞘轻松削去党项人的皮甲。 高强度的战斗会让人异常兴奋,杀的兴起的同时也会快速消耗自身体力,这对骑兵的体力是一场极大考验,不光要用手臂挥动武器,更要用双腿夹紧马鞍,双脚牢牢的踩在马登上,否则一旦落马,必死无疑…… 真正在战场上能做到三进三出的人和军队极少,这意味着要反复杀透敌方军阵三次,这也意味着整整六个来回,而三次进出过后,敌人基本上已经没有作战能力,不是因为他们被杀死杀伤多少,而是因为士气已经全无,溃兵开始不断出现,惊慌失措的人甚至会误伤同伴引起内讧。 当石虎再次杀透军阵瞧见不远处大宋骑兵高高飘扬的军旗时,他知道自己的任务已经完成。 五万背嵬军及时的赶到了,军旗高高的竖起仿若天上的云彩,见到他们宋军简直比见到亲人还亲,发出一阵又一阵的鬼号……而此时杨仲贤也指挥着西路军开始变阵,从原本的防御阵型开始转换为进攻甚至包围的阵型。 西夏虽有数十万援军,但却被大宋卡的死死的,甘肃军城中的拓跋濠守军也被士气大增的青塘联军所包围,局面急转直下,战场上的瞬息万变被体现的淋漓尽致。 大宋的战法延续自千年的汉家王朝,军中将士有不少人出自于赵祯所创立的军武院,战法这东西不是纸上谈兵,而是前人用血肉总结出的精华,若是到了专业人才的手中发挥出来,效果大为不同。 最经典的便是利用军阵对敌军进行分割包围,这是战场的艺术,亦是主将,虞侯,校尉,甚至指挥使相互配合而完成的一场盛宴,西路军在杨仲贤的指挥下缓慢而稳健的开始部署,打仗并不是打群架,只要西路军维持好阵形便可起到作用。 况且近十万人的西路军也不可能快速行动,传令都要好一会的时间。 大势已经在完全偏向大宋,青塘联军,西路军,背嵬军,缓缓以甘肃军城组成一个三角形,而原本就没有突围希望的拓跋濠和西夏援军则变成瓮中之鳖。 八千钢锋铁骑起到作用了吗?起到了,他们成功的拖住了西夏援军,同时给予友军以战场最宝贵的东西,勇气。他们无愧钢锋之名,无愧英雄之名。 而此时的拓跋濠在瞧见援军居然想军城移动并且要进城的时候便仰天长叹:“甘肃军司完了……” 第八百五十二章最美的舆 “曾经有位博学的智者人曾经说过:和平从来不会从武力中诞生,唯一能达到的途径,只有相互理解。你觉得他说的对吗?” 蔡伯俙两眼无辜的望着赵祯,他不知道官家这是怎么了,为何突然问到自己这么奇怪的问题,稍稍想了一下无奈的说道:“也许对,也许错,微臣只不过是个在学问一道上的平庸之辈,实在不知晓对错,但臣知道,这些契丹人,党项人,都是饿狼,若是和他们讲道理,谈体谅,怕是……” “怕是什么?朕赦你无罪便是!” 在赵祯的白眼中,蔡伯俙小声道:“怕是连东京城都没了,何来燕云的光复,何来陛下的迁都?”说完之后便小心的看着赵祯的脸色,伴君如伴虎,他刚刚说的话已经不是人臣之言,但他相信官家念在往日的情分上也不会把自己这么样。 赵祯并没有说什么,但三才脸色大变:“蔡伯俙放肆了!”这话能随便乱说?当年真宗皇帝便是在大军有利的情况下主张的议和,而寇准则是主战。 今日这局面颇有当年的模样,官家好似不想再和西夏打了,而蔡伯俙却是隐喻的支持战争,三才作为内廷都都知,自然是要斥责他无礼的。 “不妨事,是朕让他说的,蔡伯俙你在这次国朝西征之中功劳颇大,应是外戚出身,朕不好拔擢与你,你自己说说想要如何赏赐?” 这可是天大的赏赐,一般只要不过分,官家必然会应允,三才有些羡慕的望着蔡伯俙,即便是要个爵位也不是不可能啊!他蔡伯俙虽然是个驸马,但若是得了爵位便不一样了,便可向世人证明他是有能力的,有功与大宋的。 “微臣能否恳请官家一件事?” 这是什么意思?赵祯有些纳闷,随即道:“你且说说,若是不过分,朕应你便是,当然若是家事,皇后那里还需你自去拜见游说。” 赵祯给蔡伯俙打了个预防针,这小子毕竟是自己妹夫,若是有什么家事,自己可不好做主,还是推给王语嫣比较好,这两年王语嫣把后宫和那些诰命之间的事情处理的井井有条,担得起贤后的名声,怕是在史书中也要给她留下个专门的位置嘞! 蔡伯俙连连摇头:“此事对陛下来说简直是举手之劳,亦不用劳烦皇后娘娘……”三才在一旁撇了撇嘴,一旦提到皇后,蔡伯俙立马就怂了,甚至比见到官家还惊恐…… 赵祯更加好奇,笑着在后苑的凉亭中做了下来:“哦?那你说说,朕倒要看看你用如此大的功劳换朕帮你干什么?” “臣恳请官家对犬子莫要委任任何差遣官职,最好连荫恩也不要给,只留在外戚卷册中便可!” 蔡伯俙说完便恭恭敬敬的大礼拜下跪在地上,一言不发,而一旁的三才魂都要飞出体外来了,赵祯则是呆呆的坐在原地没缓过神来之后怒不可遏:“蔡伯俙!你以为你是谁?连我大宋的国威都不放在眼里了吗?看不上我大宋的官职?看不上我大宋的荫恩,还是说不屑为之!亦或是有怨在心?” 三才从未见官家如此愤怒过,天子之怒宛若雷霆,一时间后苑之中连鸟叫虫鸣之声都消失的一干二净,更别说宫中的侍者了,三才背在身后的手轻轻摇动,立刻所有人悄然离开,脚步声都听不见便消失的一干二净。 三才的心也提到了嗓子眼,他真的担心官家会一时气恼杀了这个气人又知心的蔡伯俙,待到事后怕是要追悔难受,但还好,赵祯深吸一口气开始平静下来,望着蔡伯俙悠悠的说道:“一定要这么疏远朕吗?一定要和皇家划清界限吗?旭儿,昀儿和你家小子就差穿一条裤子了,前些日子还结伴去了高阳正店,让朕想起了当年……” “陛下,正因臣不想和天家生分,不愿与官家陌路,才恳请官家的!臣希望和当年一样,您是高高在上的龙,臣是微小不及的虫,如此才能肆意相待! 臣不要任何赏赐,也不要任何爵位虚衔,臣的家中也不需那么多金银钱财奇珍异宝!臣只想和陛下说话的时候不用想那么多,不用让三才担心您会杀了我就够了!” 赵祯沉默了,没错只有蔡伯俙变成尘埃的时候,自己才会放下心中的戒备,放下所有的顾虑与担心:“你就不担心朕被世人说成绝情寡义之君?朕虽然定着仁君的名头,可你也知道,不少人说朕不念旧情。” 蔡伯俙露出以往的谄笑:“官家只要能在忧愁的时候找我说说话便不会有人这么说了,只要在年节的时候照常赏赐就不会有人这么说了,您说是不是?” 这小子就该一棒子打死!三才在一旁松了一口气心中暗骂…… 缓缓起身,赵祯从愤怒和郁闷中走出,会心一笑道:“也罢起来吧!既然你想把自己家和所有权利划分的清楚,朕便应你,只不过朕想知晓,你是如何劝动妙元的,她的性格朕可是知晓的……滋滋滋,没给你打死也算不错了!” “长乐公主温婉贤惠,自不会如此对微臣,这也是她的意思,她对微臣说:京中豪奢之家,权贵之家,见了驸马府的马车都要避让,恐月盈则亏水满则溢……” 赵祯哈哈大笑:“不愧是朕的妹妹!这丫头,聪明绝冠女流!朕应下了,你滚吧!三才,给他个直通后苑御书房的腰牌。” 三才笑眯眯的说道:“嘿!也不知你这是买卖做的划算不划算,失了后辈入仕之资,反而得了与天家亲近的无上的尊荣,不愧是蔡记的大掌柜,老奴都羡煞的很啊!” “等等……”赵祯突然转头叫住蔡伯俙,让他以为是官家要反悔,连忙把腰牌放入怀中,惹得赵祯气不打一处来:“给你的东西朕都不屑于要回来,你还没回答朕的第一个问题呢!作为知己就不能说说?” 这种平易近人仿若老友的口气让蔡伯俙大喜,随即笑了笑头也不回的走了,走的时候大声道:“微臣见官家御书房中的舆图我大宋宛如枫叶,煞是好看!” 赵祯微微一笑,果然这货还是坚持打的啊!别看他是个商人似得官员,心中流淌的依然是鹰派的血,他的话也让自己心中游移不定的念头扎实下来。 嗯!赵祯后世从小就觉得的地图上再加个外蒙古便是最美的枫叶…… 第八百五十三章党项人的未来 待蔡伯俙走后,赵祯独自一人坐在凉亭之中思绪万千,脚步声响起,当一双罗地绣花女鞋出现在眼前的时候,赵祯这才缓缓抬头:“你来了,刚刚的事情你知道了吧?” “官家万安,臣妾知晓了,只不过官家不必放在心上,蔡伯俙此举乃是至纯至情,待陛如知己好友,知进退,明取舍之道,如此知己好友得一人乃邀天之幸,陛下何必动怒?” 赵祯轻轻揽过王语嫣的细腰拥她坐在自己的腿上,虽然她已经是个年过三十的妇人,可王语嫣的腰间依然不见多余赘肉,这要得益于经常骑马的功劳。 “这怕是心中的怨气在过怪吧!总是觉得朕和别的皇帝不同,朕要比他们做的好,信任臣子,君臣之间也能保存友谊,谁知到头来依然要走上老路,即便朕自己不走,蔡伯俙也会踏上这条路。” 瞧见官家不服气的表情,王语嫣莞尔一笑:“官家太贪心了哦!一代圣君已经是人君难得的评价,官家难道还不满足?非得要搏一个千古一帝的名号出来?!华夏数千年,如此人君少之又少嘞!” 赵祯笑了笑:“谁稀罕这名号,被彪炳千古的帝君内里是个什么人?朕可不愿被人高高的侍奉在神坛上,这种人往往灭人欲,存天理,活着就是不是个人!” 王语嫣完全听不懂赵祯的话,但却不能反驳,似懂非懂的摇了摇头,赵祯笑道:“朕不是说这个天下就是因为人的欲望才会变成如今的样子吗?若是人没有欲望不就与野兽相仿? 没了欲望就不会去为更好的生活而努力,欲望的种类很多,农人拼命种田是欲望,他们希望种出更多的粮食卖更多的钱改善生活,学子认真读书也是欲望,他们希望用自己的才学实现抱负,无论这种抱负多么高尚还多么肮脏。 朕也是如此,不断的对外扩张,西征党项,南灭大理,收复燕云,驻兵南海,等等这一切不都是欲望所驱使吗?先哲也知晓这种事情,所以他们并不点破,而是把这种欲望的枷锁隐藏在经史子集之中,让人们掌握控制欲望的方法。” 以王语嫣的才学并不难理解赵祯的话,她猛然发现确实如赵祯所说,这个世界就是欲望所构建的,出生商人之女的她更加容易理解这句话。 花园之中大宋作为尊贵的一对夫妻相拥而坐,连三才这样的人都羡慕不已,自古后宫是非多,但这句话在官家这里好似不太适用,但当他转头的时候却瞧见了杨采薇一路气冲冲走来,三才不禁头疼,他是为数不多知晓杨采薇党项人秘密的内侍之一…… “贵妃娘娘……” 杨采薇挥了挥手让三才起来:“官家在吗?” “官家和皇后娘娘在后苑之中说话。” 杨采薇已经瞧见王语嫣坐在赵祯的腿上,心中微微吃醋,但也只能苦笑,转身对三才道:“今日怕是要在后苑用膳,日头也不早了传御膳房设宴吧!” 三才点头应下,也只有在官家的后宫才有这种事情,无论是谁,都可以是后宫的主人,没有多少的差别,只不过在外面要分个高低贵贱而已。 瞧见幽怨的杨采薇,赵祯伸出一条腿道:“来来来,朕还有一抬腿,若不是薇拉去了法华寺,朕还真的有些招架不住了。” 杨采薇幽怨的在赵祯的一条腿上坐下:“陛下莫非因为臣妾的出身便疏远臣妾了?既然如此,当初何必临幸?” 王语嫣啐了一口到:“啐!好歹是爵位正一品的贵妃,随口便是这话,若是传出宫外,定叫你难看!” 赵祯摇了摇头,搂住杨采薇无奈的对王语嫣说道:“她的怨气你不能理解,也罢,是朕没做好。贵妃有什么问题便问吧!朕也不打算躲着你了。” 这句话杨采薇等了许久,身体微微一颤的起身,在赵祯面前恭恭敬敬的跪下,这是大礼参拜,只有在最为正式场合才会出现,反正王语嫣很少见到杨采薇下跪。 “臣妾不以贵妃之身,而是以党项拓拔之名参见大宋皇帝陛下!” 杨采薇说完便恭敬的拜下施以大礼,此时的她不是大宋皇帝的女人,也不是大宋正一品的贵妃,而是党项人拓跋卓然。 “吓!”王语嫣悚然一惊,捂着嘴道:“姐姐你莫不是疯了不成?快快起来啊!”此时的她知晓,若是以党项人的身份如此便是要向官家求情,而在大宋,后宫与外戚绝不能干政,这是陛下最为痛恨的事情,但她忘了,杨采薇本就是拓跋卓然,本就是党项人…… 赵祯皱眉道:“平身!你一定要得到朕的亲口回答?” 杨采薇,不,现在应该是拓跋卓然坚定的点头道:“陛下乃是天子,金口玉言,出口成宪!臣妾不求陛下因为我而改变,只求知晓陛下的想法和我党项人未来的命运!” 此时的王语嫣被眼前的拓跋卓然所震惊了,她从未见过杨采薇的这一面,一种纯洁,正义的气质油然从杨采薇身上散发出来,甚至盖过了自己身上皇后的高贵气质…… 赵祯叹了口气道:“你要知晓,若是朕告诉了你,你便暂时不能出宫了,朕说的暂时是在宋夏战争结束前,你确定要听?” 拓跋卓然没有回答,但坚定的眼神告诉了赵祯答案,赵祯微微点头:“好,你本就是党项人,一个人能为了自己的种族而努力,这样的人无论是谁都应当得到尊重,何况你是朕的女人,赵昀的生母。” 当赵祯提到赵昀的时候,拓跋卓然微微一颤,随即平静下来,她知晓官家绝不会把这种事情牵连到赵昀,虽然赵旭是太子,但官家更喜欢机灵又活泼的赵昀些。 “首先告诉你的是,朕不会灭族党项,这一点你大可放心。” 望着拓跋卓然的眼睛,赵祯一字一句的说出来,在他的话音落后,便可明显看到眼前的女子松了一口气,紧张而冰封的气氛也开始缓缓溶解。 可赵祯的下一句话便让略微宽松的气氛再次凝聚:“但朕也会灭国西夏!” 第八百五十四章入归华夏有何不妥? 灭国西夏与留下党项族,两者之间看似有些矛盾却也是可行的,灭国与灭种完全不同,但如若赵祯灭国西夏,那党项人遭受的苦难将如黄河之水一样连绵不断。 “陛下!” 拓跋卓然猛然拜下,声音如杜鹃啼血般让人不忍,可王语嫣即便心中再不舒服,依然坐在原地动也不动,她此时完全不能帮忙,她是汉人的女儿,同时也是汉人的妻子…… 国破家亡是什么滋味?党项人将要成熟什么样的苦难?拓跋卓然再清楚不过,膝新至赵祯的面前苦苦哀求道:“陛下可否放西夏一条生路,哪怕成为附属小国也可以,若是连西夏都没了,党项……” “愚蠢!你西夏人难道原本就是西夏人?那党项是什么?那定难军是什么?那西平王是什么?若想让你党项保留血脉,毁弃国鼎是必然!朕绝不会留下西夏这个东西,更不会让你们自称大白高国!” 拓跋卓然含泪微微摇头,眼中满是祈求之色,但赵祯完全不予理会:“朕必灭西夏国鼎!你西夏人东尽黄河,西界玉门,南接萧关,北控大漠,方圆万余里!朕留下你党项一族,已经是格外开恩,绝不能留下西夏!” 拓跋卓然抬头说道:“我党项可以归附大宋,陛下别忘了我党项人骁勇善战,英雄辈出,若是能成为陛下的能战善战之兵,必可……” “荒唐!你……可笑!”赵祯猛然起身:“我汉家王朝吃过这样的亏还少吗?你党项人虽然能一时归附,可时间久了必会异动,我华夏先祖便言:非我族类其心必异!朕绝不会犯这样的错误!” “那陛下是要我党项远离故土颠沛流离?” 赵祯转身道:“朕给你……不是给你党项俩个选择,其一,若是我大宋胜了,所有党项人不许再呆在草原或是河西走廊上,无论男女老幼,无论地位高低,尽数内附!改发异服,风土人情也必须和随我汉家! 如此一来朕自然也会视其如汉民,别于番邦,朕可以保证,让这所有归附的人都将被刻上华夏的印记,无论是在是血脉上,还是在精神上! 朕会安排他们与汉人通婚,朕会派人教他们经史子集,朕会让他们和汉人一样活得入仕的权利,甚至会让他们进入军武院并在他们毕业的时候让他们领兵,这便是朕的魄力,朕的自信!” 这样的安排确实不错,最少能保证党项人过上不错的生活,但拓跋卓然知晓,这样的政策也意味着党项民族将会永远的消失在历史上,并且再也没有崛起的机会。 相比被灭国,这才是更加残忍可怕的,一旦进入大宋,这些党项人将会得到看似优厚的待遇,但被同化了的他们短短几代人便会忘记自己的党项血统,成为和汉人一样的汉人,再也没有驰骋草原的机会,再也没有立国称帝的机会…… 拓跋卓然深吸一口气道:“那烦请陛下告知其二!” 赵祯嘴角上扬冷笑着说道:“你还真是不到黄河不死心,其二也是简单,你们党项人顶着西夏的名号,带着百姓和军队向更远的西边进攻,越过西州回鹘,越过黑汗恒逻斯,甚至可能要越过花刺子模,自己寻找或是征服一块与大宋相隔甚远的土地!” 赵祯的话让拓跋卓然一惊:“官家的意思是让我党项效仿突厥人?” 赵祯点头道:“只有这样你们党项才能保存下来甚至是发展,朕说的话你可能不信,但在遥远的将来,任何存居于汉家王朝的民族都将被融入华夏,归我中华!” 一时间整个后苑之中都充满了一股强大的自信,赵祯的话语让王语嫣下意识的直起腰,也让三才充满自信,官家的话把汉家王朝的力量暴露无遗。 拓跋卓然抿了抿嘴唇:“难道我党项人只有这两条路可选?” 赵祯轻轻摇头:“当然不止这两条路……”在拓跋卓然希翼的目光中再次冰冷的开口道:“或是被我大宋彻底的灭族,杀个干净!” 仿若冰冷的寒风吹过,王语嫣悚然一惊身上起了一层细细的疙瘩,而一旁的三才更是不敢言语。这是一国之君的力量,这是官家对整个党项发出的威胁,拓跋卓然恐惧的张大眼睛望着赵祯,她从没有发现自己的男人居然有着如此冷酷无情的一面。 自己只不过是想保留党项在宗族上的独立,为他们争取更多的权利而已,哪怕官家松松口,党项也不是不能归附,只要保留下自己的文化,信仰和风俗,难道这种小小的要求都是奢望吗? “陛下,若我党项归附可否还一切照旧,就按照草原上的生活?” 赵祯摇头道:“不行,一旦你们归附必须内迁,从游牧改为农耕,必然会发现自己身上的许多东西都不适合了,这是我汉家往常农耕百代得到的结果,不单单是游牧改为农耕,你们的文化也需要趋向我汉家儒学,否则如何入仕为官?” 拓跋卓然张了张嘴却没有声音,她发现自己已经无力反驳官家的话了,见她心思动摇,赵祯接着说道:“党项内附之民可不少,宋夏边境之蕃部多有归附,人数达十数万之多,朕的手中有大片的荒地可供他们种植,你党项人在西夏也不都是种田的吧?” “陛下为何这么做?难道天下人都要变成汉民不成?!”拓跋卓然的声音到最后徒然提高,惊得三才在一旁一个抽搐…… 赵祯则是面无表情的说道:“不是让天下人都变成汉民,而是让他们在心中认为自己是华夏的一部分,是地地道道的宋人,这是两个概念。 我大宋幅员辽阔,万民皆有,除了汉室之外,其他番族亦大为有之,可在他们的心中却认为自己是宋人,而不是像你党项人一样认为自己是西夏人,其中的原因你定然是明白的!” 赵祯的话让拓跋卓然无言以对,甚至开始怀疑自己坚持的到底是什么? 王语嫣轻轻起身,拉着她的手道:“你党项一族若是入我大宋,三代之后便没有西夏和大宋的区别,他们安康的生活在大宋,久而久之,数代之后便会认为自己也是大宋的一部分,甚至是汉室人家,这有什么不好?” “可这样一来我党项岂不是没了?” “树挪死人挪活,这有什么不好?” 拓跋卓然迷茫的离开,这时候的她迷茫了,是入归华夏,还是坚持本族?这是一个连赵祯都不愿轻易涉及的问题,更别说她一个深宫之中的女子了。 第八百五十五章捷报飞至 随着战事持久,大宋仿佛已经习惯了它的存在,因为战争债券的发行这场西征灭夏之战并没有对大宋的财政产生太大的负担,并且随着战事的持久,百姓购买的债券也逐渐增加,三司谨慎的发放债券,控制债券的数量,并没有因为巨大的收益使得这一行为变成搜刮民脂民膏的手段,在这一点上赵祯非常满意,此时的文人官员对国帑有着小心谨慎的尊重。 买了债券的人自然支持战争,他们都想从这次战争中获得一笔可观的收入,而没有购买债券的人多数也支持,只不过他么是为了大宋的更加强大,毕竟这个时代的民族自豪感完胜后世,天朝上国的威仪已经渗透了人们的骨子里。 这是一种民族自信,赵祯一直小心控制着这种自信,生怕它会演变成自大,重蹈后世的覆辙。 五月夏耘,北平府一片繁忙,大宋的商业繁荣,但并没有影响农业的发展,格物之道的不断精进,使得大宋各行各业都在受益,百姓们无论春种,夏耘,秋收,冬藏都有相应称手的工具可以使用,这是提高效率的有效手段。 一骑从远处而来,金属马掌发出的嗒嗒马蹄声让人一听便知晓这是军马,秧苗刚刚插下朝廷便有明文规定,军马不得随意穿梭与农田小道,若是踏毁农田,当鞭打三十罚铜十斤! 最近夏耘的时候已经许久没有听到马蹄声了,何况是军马?插秧的百姓直起腰抬起头疑惑的张望,却见那骑士与大宋骑兵不同,身上并没有甲胄,只不过军中的衣物却是显眼,在他的身后马鞍上却绑着醒目的檄羽。 一骑飞快的穿过农田小路,并且在见到村民后便开口大喊:“西征大胜!西征大胜!” 耕种的百姓稍稍一愣后爆发出热烈的欢呼,村中保正上前拦下道:“何处大胜?吾儿便在西征军中,烦请这位军爷相告!” 那骑士已经习惯了,一路上他被拦下不知多少次,但他稍稍减速道:“我大宋西路军与青塘联军大胜西夏甘肃军司,收复甘肃军城,西夏援军被狄帅的背嵬军将士击溃!你家小子身在何军?” 保正高兴手舞足蹈,笑着的说道:“我家小子不中用,去不得狄帅手中的背嵬军,只是在钢锋军中谋了个差遣!” 那骑士本欲拍马便走,但听到钢锋二字便快速下马在保正面前恭敬一礼:“原是钢锋军的军属,某家有礼了,军情不得耽误,老丈再会!” 保正随手从篮子里掏了一打饼子出来:“路途劳顿,既是皇命在身老朽便不留你了,这些饼子路上吃,可要卖力的喊嘞!” 骑士也不客气,饼子中的肉味他已经许久没闻到了,既是军中袍泽的父亲,便当时自家人一般。 笑着接过饼子塞进布袋中便翻身上马,继续向北京城赶去,而此时的保正却成为村民的焦点,道喜的人接二连三,他却对婆娘叫道:“孩子他娘,快快收拾东西,咱们先回家给官家的长生牌位上贡!” “瞧把你高兴的,儿子是在战场立功了,西征也是官家的圣意,与你这老不死的何干?” “你这是什么话?官家是咱们的官家,儿子是老子生的,难道不该高兴?!妇人懂个屁,就知道瞎咧咧……” 两人在别人羡慕的目光中向家中走去,保正走了两步回头大声喝道:“晚上都早点收拾,家家去东头的祠堂上告去!谁家要是不去老子打断他的狗腿!” 另一边身上插着檄羽的骑士在快要抵达北京城城门的时候再次开口大喝:“西征大胜,速速避让!西征大胜,速速避让!” 城门的士兵迅速清空城门来来往往的百姓,齐齐的向他敬礼,骑士便如一阵风似的穿过城门,在御道上奔驰起来,所有人都在避让他,只有在紧急军情的时候才会有人在御道上驱马飞奔。 这无疑是个好消息,西征大胜意味着自己手中的地契能获得收益,大宋将变得更加繁荣,百姓们发出欢呼,消息传播的速度很快,虽然骑士只是在御道上呼喊,但消息却如同长了翅膀一般在城中蔓延。 酒楼茶肆,象棚瓦里,商号妓馆,人们无不高兴的谈论着,更别说走街串巷的小贩,甚至把这一消息编进自己的吆喝中,引得小院中的百姓上前询问也顺便能多做些生意。 此时最后得到消息的反而是一国之君的赵祯,他正在文德殿与留身奏的臣子对奏,在三司官员汇报过财政后,他才有时间休息一下,虽是高高在上的天子,可这活要想干好可不容易,赵祯长长累到怀疑人生…… 本打算去杨采薇那里绕上一圈,这两天她可是纠结的很,对于自己的女人不心疼是不可能的,但身为大宋皇帝的赵祯却不会松口,灭夏是大宋的策略,同化党项人或是驱逐党项人是大宋的方针,绝不能更改,赵祯只是更希望杨采薇能想明白,支持党项融入大宋,成为大宋的一部分,不要为那可笑的民族独立性而挣扎了。 但很可惜,当他走出文德殿不久后,便被突如其来的消息打断了,内侍恭敬的说道:“启奏陛下,飞骑来报,西征大胜,人就在南角门……” 赵祯转头对三才道:“这下朕可去不得贵妃那里了,回文德殿吧!” 三才眼睛一转道:“官家,奴婢觉得您怎么去劝也没有,不如让二皇子去,毕竟母子连心……” “没想到你这阉货对这种事情还是蛮在行的,就让赵昀去多陪陪他母亲,顺便让他开解一下,朕晚些再去便是。” 赵祯说完便大步走进文德殿,那传令骑兵已经恭敬的跪在地上,双手举着一个红绸包裹的匣子,赵祯随手接过道:“起来吧……你是何人所部?又姓甚名谁?”赵祯这么问是因为奏疏中已经说明了是谁负责传递消息,一旦对不上,必定有诈,前线战报可来不得一点闪失。 在三才的眼色中,骑士才小心的直起身道:“小人是西路军主帅亲兵,名叫张五更。” 赵祯翻开奏疏点了点头道:“原是杨仲贤的亲兵,难怪了,张五更既然如此你便说说战事的细节,毕竟朕看的是奏疏,不及你所见所闻来的真切。” 第八百五十六章京观武军,愚蠢的代价 张五更小心的说道:“启奏陛下,小的嘴笨,怕是不能描述战场之万一……” 赵祯抬头望了他一眼道:“朕让你说你说便是,何故吞吞吐吐?没想到你还是个胆小谨慎的人,如此怎么在军中效力?” 赵祯心中有些郁闷,这张五更看似是个大头兵但却还有些机灵,先用嘴笨为借口,生怕自己说不好怪罪他似得,难道到了自己面前的人都会抖机灵吗? 张文脸色一变,自己的小伎俩显然被官家识破,连连拜下:“小人知错了,陛下息怒!” 三才白了他一眼,这点小心思还敢在官家面前玩弄,真是无聊的紧,但三才也知道这也不能怪他,毕竟在官家面前难免会说错话,伴君如伴虎的恐怖谁人不知? “我西路军与青塘联军合兵一处…………甘肃军城的城墙被火药炸开了一道大口子…………西夏援军骤至却被八千钢锋铁骑冲杀的战意全无,此时狄帅的背嵬军来援,击溃西夏援军,大军拿下甘肃军城……” 从张文的简单话语中赵祯了解到战争的激烈程度与一波三折,幸亏自己即令狄青援助西路军,因为心中的一点急迫便临时下令狄青援助西路军的赵祯一直有些后悔,但却不能收回军令,山丹军马场对他来说太过重要了些,以至于他即便知晓军令不当,也不想收回,现在却歪打正着了。 甘肃军城的拿下也意味着山丹军马场落入了大宋的手中,只有落袋为安,赵祯才能长舒一口气,望着张文道:“你说的不错,那青塘联军怎么样?他们配合西路军可还妥当?听说他们打顺风战比较好,一旦战事不利便犹豫不决举步不前了?” 张文点头道:“确实如此,大军炸开甘肃军司城墙的时候,青塘联军欢声雷动,向甘肃军城扑去,可当西夏人的援军抵达便又开始惊恐起来,将军说他们是被复仇之心凝结起来的,一路杀下来已经变得有些扭曲,心中的仇恨已经被发泄,但此时的西域人多是打着复仇的名义行无道之事实。” 赵祯起身道:“那甘肃军城如何?杨仲贤不会让西域人在城中屠杀吧?” 但赵祯的话说完,张文的脸色便猛然变了,抬头小心的看了一眼皇帝道:“杨帅毕竟是大宋军帅,并不能命令青塘联军中的西域人,况且是青塘联军最先攻进甘肃军城的,我西路军阻敌在外……” “这么说来西域人屠城了?”见张文吞吞吐吐赵祯眼睛微眯,突然提高音量喝到:“说!” 张文一个小小的亲兵如何能抵挡住赵祯的气势,被吓得竹筒倒豆子般说道:“西域人屠城三日,男女老幼皆不放过,听说有对孕人开膛破肚而食其子……” “放肆!”三才的声音徒然提高,尖利的嗓音甚至有些刺耳,惊恐的喝止了张文的话,这种事情怎么能当着官家的面说出来?简直有辱圣听!即便是三才听着都觉得匪夷所思的残忍,何况官家? 赵祯摆了摆手道:“接着说,让他接着说!” 张文小心的看了一眼他刚刚被突如其来的声音吓到了,瞧见赵祯皱眉的模样继续说道:“城中百姓守军死战不降,无一幸免,皆数被西域人所杀,数万人头垒成京观武军……” “够了!”赵祯喘着粗气的打断张文的话,果然是这样,自己本就担心西域人难以控制,没想到他们居然不在乎大宋的礼节,即便是随大宋征伐西夏,他们也当向西路军主帅询问一二,显然这一切都是他们擅自而为,而杨仲贤坐视不理也有责任。 可京观武军古来有之,并不能以这种罪名归罪与他,况且杨仲贤乃大宋主帅,管不得那些西域人,从张文的话中,赵祯能听得出来,这是西域人自己这么干的,青塘人并未参与,否则张文大可说是青塘联军,而不用单单点出西域人。 这个残忍又具有威慑的事情华夏并没有少做,而京观武军其实是一个东西,就是将敌军的尸体堆在道路两旁,盖土夯实,形成金字塔形的土堆。 在古文中,阬字的原义是高大的门楼,而观与阙相通,也有门楼的意思。阬与坑又可借用,也往往写作坑。因此史书上说的坑一般都是指这种残杀敌军战俘,堆在道路两旁,覆土以成小丘来显示军威、威慑敌人,而不一定是挖大坑活埋战俘。 可见当年秦军要想活埋四十万之众的赵军谈何容易,如果先将其杀死再筑成土堆则容易得多,还能显示军威、震慑后人,在《左传》中记载,当时已经有习惯将战败一方阵亡者筑为京观,所以才有:古人杀贼,战捷陈尸,必筑京观,以为藏尸之地。 现在西域人筑京观,搭武军,也许在杨仲贤看来并不算什么,但却会深深的刺激到党项人,让他们变得更加疯狂,而大宋的对西夏国都兴庆府的进攻将会变得更加困难。 在西夏要灭国的时候,京观已经不能起到威慑党项人的作用,而是会让他们变成一群可怕的狼,疯狂的抵抗大宋的进攻。 增加大宋征伐的成本和难度,这在赵祯看来就是愚蠢,就是害人! 握手成拳,赵祯愤怒的砸向一旁的铜制香炉,咚……沉闷的响声在大殿中回响,仿佛巨龙发出的吼声,又似暴雨来临前的闷雷…… “西域人不足与谋,不足与谋啊!是朕的错……” 赵祯的话让三才跪地叩首,也让张文瑟瑟发抖,他不明白官家为何如此愤怒,不就是西域人屠城后垒成京观吗?又不是就大宋军队这么做,与大宋何干? 但他却忘了,在西夏人看来,这些西域人就是大宋的,他们就是大宋的爪牙,猎狗,西域人做了什么都是大宋做的,而现在大宋却要为西域人的愚蠢买单,赵祯怎么能不生气? “三才,通知枢密院,传令西路军守护山丹军马场不得寸进!命杨怀玉率领南路军修建城寨,巡边防守,非万不得已不得主动出击,把甘肃军司的事情传递给狄青,他知道该怎么办……” 第八百五十七章无题(上) 好事不出门恶事行千里,甘肃军城外的京观尸山成为一场舆论风暴的源头,想要瞒下去显然不可能,普通的皇帝也就罢了,但赵祯的头上顶着仁君的名号,天下无不谓之仁,岂可京观现世人? 赵祯的仁名一下变得虚伪起来,即便世人知晓这是西域人所为,但却这个黑锅依然要让赵祯来背,没办法,谁让这次灭夏是大宋挑起的,谁让大宋联合这些西域人?朝堂之中甚至出现反对的声音,认为与西域人结盟简直就是失去理智的行为。大宋将士用命器械精良,何须与本就是番邦蛮族的西域人结盟? 赵祯的御案已经被奏疏所淹没,这些都是朝臣的上疏,言官谏臣自不用说,连两府的相公都劝赵祯莫要与西域人联手了,大宋帮助他们的已经够多,没必要因为他们的行径买单。 苦笑着摇了摇头,自己还真是没办法毁约背盟,与西域人联手本就是为了借助他们的力量,谁曾想到西域人如此愚蠢,大宋反而要为他们的行为负责。 “不怕神一样的对手,就怕猪一样的队友!”赵祯恨恨的合上奏疏,而此时上三才却飘了过来:“官家,贵妃娘娘求见。” 赵祯憋了半天道:“不见……” 不是赵祯不想见,而是不知该如何面对自己的女人,他本可以不当回事,这个时代除了辽朝,女人基本就是男人的附属品,即便是明媒正娶的妻子也会被纲常女戒捆得紧紧的,不许纳妾?这是善妒,何况是在政事上指手画脚? 三才给赵祯的茶杯续上水道:“官家,贵妃娘娘已经在殿外跪了一个时辰了,这样跪下去……” “叉走……莫要伤了她……” 赵祯犹豫一下还是挥了挥手拒绝了,他是丈夫,是父亲,更是大宋的一国之君,汉家王朝的天子,在所有身份当中这才是最重要的,自从他来到这个时代便把这个身份当成了一种使命。 三才微微一叹的走出御书房,瞧见杨采薇的一脸希翼微微摇头:“娘娘,奴婢实在帮不了您,您就不要再跪在这里了,砖石坚硬,跪坏了可如何使得?万一让郡王殿下知晓……” “若是让昀儿知晓本宫便割了他的舌头!” 四周的宫人在这冰冷的声音中微微颤抖,三才微微苦笑,他知道这是贵妃娘娘在威胁这些宫人,干咳一声开口道:“娘娘放心,没人有这个胆子。只不过娘娘您……” “不见陛下本宫绝不回去!” 三才无奈的离开,他已经做到自己该做的事情,剩下的事情不是他能介入的,至于把贵妃叉出去,还是算了吧…… 三才非常清楚自己在宫中的地位,即便是人人羡慕的内廷都都知,也不能劝得动官家,那块铁铸的牌子被官家严令从东京城带来了北京城…… 瞧见三才的模样赵祯皱眉问到:“还在外面跪着吗?” “娘娘怕是铁了心的要见官家,若是不见跪坏了身子可就不好了。” “倔脾气的婆娘,端是……端是惹人生气的紧!”到了最后赵祯也没说出难听的话来,三才知晓官家还是惦记着贵妃娘娘的。 “让她进来吧!” 喝了一杯凉茶,非但没有解去暑气,反而心中躁得慌,杨采薇的事情与党项人交缠在一起,若是不能解决怕是这辈子都会留下一个疙瘩,不是为了杨采薇,而是因为党项。 在赵祯看来任何一个繁衍在华夏土地上的民族都是华夏的一部分,灭亡一个种族的事情他确实下不了手,并且也很难灭掉一个种族,即便是强大的成吉思汗也没有做到彻底灭其族,亡其种。 杨采薇拖着酸麻的双腿缓缓进入宫殿,往日里尊贵的她也吃不消长久的跪在砖地上,女人要是显露出柔弱,男人没有多少能抵挡得住,何况是自己心爱的女人? “站不住就坐下,总是勉强自己去作做不到的事情干什么?” 杨采薇并没有下赵祯给的台阶,依然咬牙坚持道:“臣妾站得住,臣妾也不求陛下,只是不知陛下为何要行残酷之事?!陛下仁君之名煌煌而昭示天下,如今京观高筑何以服人?” 三才惶恐的退走,这是夫妻吵架,不是自己能听的,除非嫌自己的命长。 赵祯并不生气,上前拉着杨采薇坐在锦榻上:“朕并没有下令屠城,也不会铸就京观,朕知道自己怎么解释你都不相信,可事实就是如此,是西夏人在西域作孽太多,为何西夏人可以用西域人的头颅做成京观,而西域人不可以?” 多年的夫妻了,杨采薇从赵祯的眼神中便知晓此事绝非他所为,眼神逐渐软和下来:“可世人皆说此事来大宋主使,臣妾以为……” 赵祯摇了摇头:“若是西夏还不投降,朕不介意率军强攻,但京观屠城绝不会再有,不妨告诉你,朕绝不会做屠城灭种之事,但若是不降,朕会打到他投降为止!这点绝不会变!” 杨采薇消瘦的身体微微一颤,从这句话中她感受到了赵祯的决绝,无论如何大宋都要灭国西夏,不降不休…… 京观武军的事情的已经给了她很大的打击,让她的心也产生了动摇,若是以大宋的实力完全能灭掉西夏,这是毋庸置疑的,只是时间问题,可若是真的打下去,西夏还要牺牲多少党项男儿的性命? 与其战死沙场,还不如归附内迁来的安稳,最少党项人还能留存下去,虽然与汉人通婚会导致党项人逐渐消失,但血脉却通过别的方式留存,也不能说是党项被同化了。 杨采薇猛然站起再次拜下道:“陛下可否放我回归党项?!” 赵祯想也不想的摇头道:“你想都别想!但可以书信或是心腹之人前往,朕知晓康平门的装裱店是你与西夏最后的纽带,所以才一直留在它。” 杨采薇身型摇晃,这么说来赵祯一直都知道那个密堂的点子,但却故意用它当作自己劝降西夏的工具?那自己岂不也是工具?! “莫要误会,朕是为了以防万一,若是当初你在大宋的身份暴露,也好有人送你回西夏,也是不想让你一点也接触不到西夏,否则你连奶干子也吃不到了……” “那陛下为何不送臣妾回去?” “以前担心你的身份和安危,现在朕君临天下,谁人敢动朕的女人?即便你是党项人又如何?!” 一句话让杨采薇的心彻底放松,自己果然没有看错人,自己不是他利用的工具…… 第八百五十八章无题(下) 御书房中,风雨犹存的杨采薇紧紧的抱着赵祯这个世上最尊贵的人:“陛下若是能做到您说的条件,臣妾一定让党项人降宋内迁!党项人的苦难已经够多的了,打了这么多年也该累了倦了!” 赵祯轻抚杨采薇略微消瘦的后辈道:“朕是皇帝,金口玉言,出口成宪,只要西夏人归附,朕自会把他们当成大宋子民一样对待,难道朕体恤百姓,慈民爱物的名声是假的吗?” “陛下倒是颇有仁名,只不过与儒家的外圣内王不同,反其道而行之罢了!” 杨采薇略带娇嗔的声音让赵祯不服的翻了个白眼:“朕在大宋内圣就够了,得到大宋百姓的赞扬便是最好的,别国如何评价朕关朕鸟事?!朕又不是他们的父君,但早晚有一天,朕要让天下人都这么说!” “陛下打算让天下人都变成宋人吗?” 面对杨采薇的讽刺,赵祯习惯性的耸了耸肩:“有何不可?别忘了我汉家王朝一直流传一句话:溥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 杨采薇娇笑道:“陛下耍赖,“溥天之下,莫非王土”出自《诗经》,其应解释为:以天下之大,都是王需要为之负责。不应把自己的责任推卸给别人!” 赵祯惊奇的打量着怀中的美人:“没想到你居然知晓其中深意?莫不是自己偷着用功?” “昀儿喜好嬉戏,厌倦读书,臣妾只好多看看书,以便能时时监督他。” 赵祯笑了笑:“昀儿可不是不学无术,他在学业上有着很高的天赋,经史子集熟读背诵完全不成问题,甚至对其要义也都能说的清楚,讲的明白,连师傅们都夸赞他,只不过他的心思不用在学问一道上罢了,相比做学问,这小子更习惯动手格物,颇有朕的习性嘞!” “昀儿看得明白,他不愿在学问一道上出头……” 赵祯心中也是无奈,其实赵昀这小子最适合继承自己的帝位,只可惜自己要的是守成之君,他的生母也不是中宫皇后。 今天杨采薇和自己说的话有点多,有点“不守规矩”,赵祯正在纳闷的时候,火热的红唇便迎了上来,虽是在御书房中,但此时已经干柴烈火的赵祯那里还顾得了这些,一时间锦榻轻摇,玉人娇喘。 待一番云雨后,杨采薇躺在赵祯的怀中突然开口道:“陛下,臣妾觉得自己很幸福,若是能亲自前往西夏劝降主任便更好了……” 这妖精居然是在这里等着自己,赵祯大怒,照着她的翘臀便是一巴掌:“想也别想!若是要去,也不是现在,除非大军在西夏彻底占据优势,西夏人已经被逼入绝境,否则朕决不答应!” “到那时我党项族还要死掉多少热血男儿?” 赵祯拍了拍她的肩膀,起身穿衣道:“再等等吧!待时机成熟再去也不迟。朕也好久没有御驾亲征了,说不定朕会破例带着你走一遭西夏,你可要先去哄好语嫣才是,否则可去不成嘞!” 杨采薇眼睛猛然一亮,若是官家能亲自去西夏,自己劝降族人便有了很大的把握,毕竟官家乃是大宋天子,可比自己的分量重得多。 赵祯的定心丸让杨采薇安稳了些,没想到今天居然在御书房里敦伦了,这要是传了出去,怕是上谏的奏疏又是以箩筐,想想包拯黑脸的样子赵祯不禁情消欲退。 坐在御座上喝茶提神,右手边山墙上便是枫叶状的舆图,他实在有些等不及了,西夏一日不平,大宋便一日如噎在喉,肥美的河套平原便晚一日复归华夏。 赵祯的战略便是以西夏作为跳板,逐渐吞并河套并且蔓延至辽朝,即便是辽朝夺了前套又如何?早晚有一天也是大宋的!现在只不过是般大宋耕种而已。 一旦收了西夏,大宋便可从西,南两面直逼辽朝仅剩数州之地的西京道,对辽朝形成一种钳形攻势! 赵祯越看越觉得蔡伯俙的话很对,确实枫叶状的地图更加好看,最少他把那位“拥有海洋四方”的人物出生地也包裹在其中,赵祯不准备杀人,只需要汉化蒙古人便好…… 杨采薇斜斜的躺在锦塌上盯着赵祯看,此时的官家仿佛目光完全不在自己起伏的身躯上,而是盯着墙上的舆图看的入神,左右不过是一张舆图罢了,细细观瞧她才发现,这张舆图用红线画了一个细长的边界,边界的形状……有些像枫叶,这是把西夏,辽朝都包裹进去的枫叶,甚至庞大到了连吐番也在其中…… “官家的舆图可真大,连辽朝和吐蕃也没放过嘞!” 酸酸的口气让赵祯微微不爽:“这有何难?对我大宋来说不过尔尔,若是朕想,甚至可以把边界画成任何模样,莫要一股子酸气,入归华夏乃大势所趋,大势,非人力可挡也! 朕没有多么伟大,亦没有那么卑鄙,之所以这么做乃是为了组建大一统的王朝,让各族人免去战乱之苦,以战止战,以暴制暴,非我所愿实乃无奈!” “陛下就没想过与这些国家和平处之?” 赵祯无声的笑了笑,不屑的表情惹得杨采薇很想扑上去咬一口,但这种轻视却有一种无可抗拒的魅力,让她不由自主的沉沦倾倒。 “华夏数千年的历史见证过,若非大一统后患不绝,即便是如盛唐也在顷刻之间倒塌,朕不光要把所有土地纳入朝廷的管辖,还要在文之以道上同化他们,知道吗?其实我华夏最厉害的不是刀剑,亦不是战阵,而是之乎者也的经史子集,是仁爱无边的儒家思想!辽朝便是一个很好的例子。” 杨采薇听了赵祯的话微微惊诧,但稍稍一项便骇然的双目失神,没错,身在大宋的她知道儒家思想的厉害,一旦外族在儒家思想下的熏陶下时间长了便成了地地道道的顺民,这也是为何李元昊要当初要创立文字,剃发易俗的原因。 若是所有党项也沦落如此,必会彻底消失在大宋。 第八百五十九章不同的态度 西夏人的地盘越来越少,即便是傻子都知道西夏人抵抗不了大宋多久了,这是个恶性循环,土地越少,可征召的战士越少,获得的粮食更少,对抗大宋的希望便越渺茫。 没藏讹庞本打算用持久战消耗大宋的国力,数十万大军的消耗高的即便是大宋都承担不起,但他没想到赵祯居然让士兵屯田,甚至在国内以发卖债券的方式筹集兵饷,这么一来朝廷的财政负担大幅减轻,加之大宋商贸繁荣,每年从国外赚取的钱财如流水似地汇聚到大宋,这使得西夏已经绝望。 赵祯更是驱逐了北京城中的西夏使臣,一时间西夏雪上加霜。 对于西夏,赵祯给出的答案非常明确,顺者昌逆者亡,结果就是这么简单,但却是一个巨大的挑战考验着西夏。 西夏人建立过国家,享受过侵略所带来的快感和骄傲,民族自尊非番邦小部可比。让他们放弃大白高国的骄傲,投降大宋,举族内迁,这几乎是与杀他们一样难受。 但事实就是如此,西夏人没得选择,赵祯也不会给他们选择,一封盖有传国玉玺的国书从中书门下省发出,这是一封极其周正的国书,不光有大宋一般不示人的传国玉玺,还有赵祯的皇帝神宝以及宰相庞籍的印信,可谓是重若千钧! 出使的官员也不是寻常人物,而是身为副相参知政事的欧阳修,若不是包拯岁数大了,赵祯一定会派他出使,让西夏人重视这次警告。 当然国书的内容也是极为强势的,赵祯文笔犀利,刚劲有威,凛凛大国之气渲染与上,每一句话每一个字都是凿凿之言,他要让没藏讹庞清醒的看清眼前的局势,而不是被愤怒冲昏头脑。 没藏讹庞是什么样的人?赵祯对他的了解还算不错,虽然未见其人,但种种事情让他知晓,没藏讹庞非常的理性与智慧,当然不乏狡诈和善变,否则宁令哥就不会被他轻易的利用,李元昊就不会被他的毒计害死,没藏氏也不会成功上位,西夏的大权也不会旁落入他的手中。 只可惜这个政权没有持续太久就要和强大的宋王朝进行对抗,简单的说他是大宋的一颗绊脚石,在赵祯的心中西夏从不是党项人的,西夏的土地属于华夏,西夏的党项人属于华夏。 在赵祯心中西夏的土地就是宁夏平原,西夏的党项人只是少数民族而已,在这一点上他的习惯让他本就高于西夏一等,这是一种后世所带来的习惯。 而国书的内容也是满篇的劝诫之言,恩威并施之语,赵祯在国书中详细的对大宋和西夏进行了一场力量对比,并且用这份事实说话,最后加上自己的威胁:“煌煌天朝之宋,纳党项之民甚微,百万之数亦不在话下,若降宋,则化干戈为玉帛,为顺民也,朕赦免之!若冥顽不灵,固守兴庆府,朕携虎贲之军,行雷霆之威,灭尔之国,亡尔之种,亦无不可!没藏讹庞引颈受戮。” 这是真正赵祯自己写下的话,两府并没有加上一点修饰,这就是帝王之言,大宋之强大单从字里行间便可见一斑。 事实上赵祯已经算是不错,华夏历代王朝的檄文可比他说的话难听的多得多!当然在国书发出的时候,另有欧阳修亲自撰写的一篇檄文,这篇檄文是欧阳修在经过赵祯同意之后准备的,若是没藏讹庞不接受大宋的国书和劝诫,那这份《讨西夏不臣檄文》便会交到他的手上。 大宋对西夏的战事已经拖延的太久,不过还好,拖得时间越长对大宋越有利,反正已经拿下了甘肃军城,大宋对山丹军马场的建设已经开始,恢复那里的产马数量,种植牧草和繁殖军马。 对于以往的攻防战争来说,拖延的时间越久,对防守方越有利,可大宋这种边战便养的战术着实让西夏人吃不消,不光如此,大宋的军队还有越战越勇的趋势,每夺下一块土地便迅速的开荒拓土,比西夏人还积极。 以战养战是个绝对稳妥的办法,大宋愿意和西夏耗着,终究有一天西夏会耗不下去,因为他的土地越来越少了,不光大宋拿下了大片的土地,辽人也没闲着,夺取前套的辽人并不满足,开始向南方的土地入侵,正是一副痛打落水狗的模样。 但他却忘了,辽朝若是继续往南很有可能触碰到大宋的利益,到那时,大宋便要对他动手,绝不可能坐视不理。 这是大宋发起的战争,也是一场非赢不可的战争,辽人出兵前套本就激起了大宋百姓和官员甚至是主和官员的愤怒,赵祯之所以不对辽朝动手是因为这种愤怒还不够,他刻意用看不见的手在引导国内的舆论走向。 现在的大宋可不是原先那种逆来顺受的模样,百姓们的心被他调教的积有尊严,这种尊严和阿Q的那种自我安慰不同,这是一种强大的民族自信。 引导战争的舆论对一个国家来说太过重要,他是战争的前提,也是战胜敌人的力量之一,一个国家若是连自己的人民都不支持战争,那怎么可能赢得战争? 在这个时代,还没有多少人知晓这些看似微不足道却足以影响胜负的战争要素,但赵祯已经开始运用的炉火纯青,他刻意让百姓对辽朝的趁火打劫的不满积压在心中,他刻意不去理会那些惩治辽朝的言论,甚至当作完全不知道似得,就是在积压百姓对辽朝的不满。 在大宋百姓眼中西夏已经不能对大宋构成威胁,而原本目中无人的西夏变成如今这样也是活该,西夏和辽朝不同,它不是大宋所承认的正朔王朝,它没有悠久的历史,更没有深厚的文化底蕴,只不过是一个归附汉家王朝的番邦,只是现在叛乱自立建国称帝而已。 而辽朝不同,他的立国本就在大宋之前,拥有完备且汉人认可的社会制度和礼仪文化,对付它就不能用对付西夏的方法,赵祯一直是用的蚕食之法,逐渐对它产生威胁。 第八百六十章欧阳修使西夏 欧阳修离开北京城的时候非常简单,轻装简从的他只带了一个小小的书童,除了代表皇帝的旌节便身无长物。但前来送行的人却极多,一是欧阳修的好名声,二是因为他此行乃是宣扬大宋的国威,荣耀无两。 况且欧阳修在朝中的人际关系极好,即便是反对宋祁提倡太学体文风,也都是用的委婉的方式,让人忍不住佩服又被他的为人处事的方法所打动。 大宋进行了一场平实文风与太学体之间的较量,在赵祯力排众议的支持下,欧阳修的平实文风得到了尊重,也得到了发展,科举制度正在向另一种状态改变,即实用的学问才是好学问。 这是个难得的改变,算学,格物学,甚至连君子六艺的射也被加入其中,赵祯觉得即便是读书人也要有一个好身体,否则即便是才高八斗,当了一年官便挂了,对大宋的损失岂不是更大? 欧阳修走了,走的时候无比潇洒,赵祯给的武威骑兵身穿华丽的铠甲,手持骇人的骑枪,背后还有一面铁皮的盾牌,给人以无比精悍的感觉,确实,这是一支属于皇家的骑兵,赵祯特意把自己的大驾卤薄改变成实战的军队。 也是隶属于皇帝直接统辖的劲旅,不弱于让西夏辽朝闻风丧胆的亲卫司,在赵祯看来,花费大量钱财所装备起来的军队就应该实力最强,只有最不中用的人才配去做仪仗用。 于是大驾卤薄便被赵祯改为仗卫…… 而他们的仪仗兵器全部更换成最为先进的,原本那些中看不中用,镶金镀银的“垃圾”统统被束之高阁被替换为了锋利的横刀,强劲的弩箭,长长的骑枪,坚韧的马槊。 即便如此,新换的装备价格也不及原先价格惊人的东西。赵祯听闻大为感叹仪仗的华而不实。顺便给这些仗卫定名骑驾卤簿,以示区别,毕竟有的时候他们也要充当大驾卤薄的作用。 数百人的精良小队华丽异常,这是皇帝给予自己的尊荣,也是代表大宋的仪仗,欧阳修自然不会反对,只不过他的衣着和潇洒成了显著的反比,更加衬托出他的潇洒来。 无数人羡慕的望着他,单单是这种潇洒淡然便是一般人比不了的,要是别人得了这差事,还不得一番隆重的离开?但就是因为他的模样,赵祯分外欣赏,此人身上有一种独特的人格魅力,甚至连赵祯这位皇帝在召见他的时候都会忍不住的想要和欧阳修交朋友…… 站在城楼上的赵祯满意的点了点头,一旁的三才却道:“官家给了他这么高的尊荣,他倒是闲散的紧!” “荒唐,欧阳修此人的脊梁怕是比谁的都要硬,才学一道上锋芒毕露,锐意进取之意罕有人能匹敌,朕之前贬他去做滁州知州便是为了打磨他身上的锐气,没想到他领悟的如此之快,单单看他治理滁州便能可见一斑。 一州之地的知州本该殚精竭虑,他却依旧保持轻松慵懒的态度,为政“宽简”,让自己和百姓都过得轻松。但就是在这样的执政方针下,滁州反而被治理得井井有条,若不是理解了朕的深意为何如此?” 三才惊讶的望着远去的欧阳修:“没想到他还是个大才嘞!只不过科举才是个二甲进士及第……莫不是锋芒过于显露,众考官欲挫其锐气,促其成才?” 赵祯笑了笑便离开,当初晏殊对他的夸赞可是相当之高,赵祯便故意这么做,而与他一起参与科举的王拱辰却被点未状元,没办法,欧阳修已经连中三元了……但有趣的是王拱辰与欧阳修既是好友又是连襟,也算是肥水不流外人田了…… 欧阳修不仅在才学上出众,在政事上也有独到的眼光,对西夏主张以蚕食为主,逐渐侵袭之为上。 这与赵祯的大战略不谋而合,赵祯曾经单独考校过他,对政事的处理以及对后辈的提拔无不让赵祯满意甚至拍案叫绝,北京城中的商贾数量颇多,但漕运的时候往往要拍在官船之后。 欧阳修便上疏,要求把官船和民船的进城时间分开,官船急务很少可晚上进城,民船多为供应北京城之用度,白日进城。赵祯采纳之后,京杭大运河的漕运便很少有堵住的情况。 这是一个简单的方法,但却无人提起,或是因为想不到,或是因为事情太小,更可能是因为官船多是官宦人家的家眷,特权阶层习惯了这样,但欧阳修这种打破特权,便民利民的做法却得到了赵祯的看重。 这次提拔他为参知政事很大程度上就是这个原因,而一旦这根大宋的“硬骨头”能在出使西夏的时候宣扬国威,赵祯便可为他的拜相铺路,在赵祯看来欧阳修完全有宰相之才,是庞籍理想的接班人。 一国之相的重要性没人比赵祯更清楚,任何一个时代统治者都需要一个得力的副手,宰相就是皇帝的副手,帮助他处理繁琐的政事,即便是明太祖朱元璋一样极端怀疑和不使用相权的他定下的规矩都在死后被子孙所遗弃。 所以废除宰相是不现实的,天下之大,事物之多,累死皇帝也处理不了,朱元璋便是典型的代表,三十年如一日的处理政事最后忧劳而逝,赵祯可不想自己或是自己的子孙这样。 而对应的,选择一个优秀的宰相比什么都重要,他是治理国家的必要人选,优则达,劣则败,万世不移之理。 这也是为何赵祯要极力培养人才的重要原因,只有朝堂的臣子优秀这个国家才能优秀,只有宰相勤政贤能,这个国家的政务才会廉洁公正。 随着使团队伍的消失,赵祯回首北京城,壮阔雄伟的北京场映入眼帘,赵祯暗自点头,不错,自己在大宋干的不错,此时悠扬的钟声从皇宫响起,逐渐的整个北京城所有的寺庙接连附和,钟声在整个北京城回荡。 三才兴奋的上前道:“官家,蹴……足球比赛开始了!今日正巧是端午您去不去?” “去!为什么不去?”赵祯不假思索的回答同时瞥了一眼三才道:“你这么兴奋干什么?不会是背着朕押注了吧?” 三才憨笑道:“这是官家开的盘口,奴才自然要捧场……” 赵祯笑骂道:“说的什么浑话,朕可是没有一点红利,所有钱财都将入账三司的!内藏库……不过是十取其三罢了……” 第八百六十一章冤案?无奈…… 五月初五便是端午,晋朝的《风土记》中对端午的解释最为贴切:仲夏端午。端者,初也。 华夏文明千百年来的传承与继承下,端午到了大宋便已经很繁华了,对于百姓们来说这是一个重要的节日,最主要的便是为了纪念那位伟大的爱国主义诗人屈原。 但在这个时代,稍微有些常识的人都应该知晓,粽子这东西要比屈原晚上四百多年,怎么可能是纪念屈原的呢?当然赵祯绝不会提及此事,大部分的人也不会说这种事情,毕竟这是在宣扬忠君爱国的思想,谁反对便是另有图谋。 在这个欢乐的节日里,北京府府衙却炸了锅,衙门的大堂中呆立着一个年轻的妇人,从她的衣着上看应该是出自富贵之家,单单是她身上的那件碧雅轩成衣便要十贯钱才能拿下。 在大宋,妇人是极少出面上告的,更何况这样的富贵人家的妇人,哪个不是尽量的少出门以免传出闲言碎语坏了名声? 但今日不同,那妇人的怀中抱着的却是一个湿答答的棉布小袄,鲜红的小袄不断的向下滴水,混合着妇人的眼泪很快在地上形成一小滩水渍。 自从一府分三衙之后,知府事就很少负责审案子了,多是交由提刑司处理,但今天的案子不同,所涉及的乃是媳告公婆,和子告父差不多都算得上人伦大逆,何况是富贵之家,影响甚大。 府衙内的旁观之地已经站满了百姓,刘昱不禁感叹一声,自己这个北京府知府事又要倒霉了。这件案子其实简单,但却涉及到风俗民俗的问题“五月子不举”,这一下便十分棘手,何况是儿媳上告公婆,若是告输了,怕是以后无法做人。 自汉代以降,人们认为五月五日为恶月、恶日,且有“不举五月子”之俗,即五月五日所生的婴儿无论是男或是女都不能抚养成人。一旦抚养则男害父、女害母。 而显然这女子怀中抱的便是那死婴,模样凄惨无比,整个人仿佛被抽走了生气一般呆呆的站在哪里,即便是升堂的“威武”之声也没让她有多少神采。 刘昱无奈的拍下惊堂木道:“苦主击鸣冤鼓者姓甚名谁,又所告何事何人?” 那年轻妇人膝盖微微弯曲的唱诺:“民女杨秀,击鼓鸣冤,转告公婆溺杀吾儿!” 随着杨秀的话整个府衙哗然,不是因为这件案子,而是因为杨秀的举动,溺死婴儿在原先并不少见,非五月初五才这么做,遇到打在年或是兵荒马乱的时候,百姓无力抚养子女便会这么做,实属无奈。况且公婆溺死自己的亲孙子也是为了杨秀夫妻二人好,五月子害父,女害母,既然是为了你好,你还岂能山告公婆? 这案子基本上不用审理,刘昱清了清嗓子到:“儿媳上告公婆此大逆也,本官见你痛失爱子速速离去。” 百姓们自然是支持刘昱的做法,妇人嘛!就该逆来顺受,就该听公婆的,你哪有公婆知道的多?哪有公婆见识广! 甚至有读书人在一旁大声的念叨:“妇人有三从之义,无专用之道。故未嫁从父,既嫁从夫,夫死从子。九嫔掌妇学之法,以九教御:妇德、妇言、妇容、妇功。” 三从四德一字不漏引的四周百姓一致叫好,这年头读书人可是越来越多了,人们对读书人的好感也越来越高。 那妇人并不离去,而是跪地道:“启禀大老爷,民女亦要上告,非恨公婆也,乃为后世之辙也!” 此言一出整个衙门鸦雀无声,连堂上暖阁之中的刘昱都是微微骇然,但让人更加震撼的却是女子下面的话:“昔孟尝君生而相齐!人无前后之神瞳,岂应陋习溺孩童之无辜?民女愿为车之辙,上告公婆警后人。” 刘昱一时间说不出话来,没想到眼前的小妇人居然有如此口才,把孟尝君都搬了出来,若是不知道的人一定会向那书生一样嘲笑女子。 “小小妇人用孟尝君自喻儿子,实在是自大的紧嘞!” 杨秀转身怒视之:“不学无术者岂可羞辱与吾,昔孟尝君生于恶月汝居不知?” 自取其辱的“读书人”被杨秀说的老脸一红,掩面而走,但刘昱觉得他比自己幸运,最少他能逃走,而自己却不能,眼前这妇人怕是和自己女儿一样,都是学识广博之辈,最是不好相于。 这小妇人岁数和自己女儿相仿,品性闲得,师爷已经把杨秀往日里的风评交给了刘昱,从上面可以看出着实是个孝妇。 但儿媳告公婆,却实是人伦大逆,且最重要的一点是百善孝为先,上告公婆便是不孝,在这个儒家思想被奉为经典的时代杨秀便是错了,而自己帮不了她,更改变不了之后的类似情况。 堂中百姓哗然,显然他们不理解为何杨秀依然要上告,反正孩子已经死了,上告也没有任何作用,甚至还会得罪公婆,使得以后无法在夫家立足。 刘昱皱着眉头,狠下心来:“民女杨秀,无理取闹,来人叉出府衙不得上告。” 在听到刘昱这位大老爷给这件事画上结尾后,所有人逃也似的离开,不是因为别的原因,所有人都知道杨秀做得对,所有人都知道她是为了悲剧不再重演,但所有人都不支持她…… “苍天昏暗,日月倒悬,理无可诉,何断天明!?吾儿,你枉死了……呸!” 杨秀狠狠的向北平府衙门啐了一口,她只能用这种方法诉说世间的不公,从头到尾她的丈夫,公婆都没有出现,因为衙门根本就没有正式受理,这也是为何杨秀出现在北平府府衙而不是北平府提刑司的原因。 绝望的杨秀迈步离开,没想到在这里她还是得不到公道,还是不能让人们重视五月子不举的荒谬!何处有公道…… 待她走入无人的小巷时,去路上却出现一个身穿燕居服的中年人,杨秀一敲便是刚刚坐在高堂上的大老爷,北平府的知府事:“大老爷何故拦我?” 刘昱苦笑道:“观你之模样与我那待字闺中的小女颇为相似,本官同情你,但却不能帮你,你熟读诗书,经史子集也该知晓,孰轻孰重无可奈何。” 杨秀转身便走:“多说无益。” “天下能帮你的人只有一个,当今圣上,本官听说五月初五正是蹴鞠于广宇棚开始之时,你若有胆量大可一试。” 第八百六十二章端午与足球 相对于汉家的历代王朝,大宋算是最为亲民的了,百姓见君基本上不用下跪,非单独召见而不拜,只需躬身行礼便可。皇帝微服私访更是较为平常,哪有后世影视之中那般夸张,小心翼翼的不愿暴露身份,其实所谓的微服私访便是穿着普通的衣服,没有排场的在民间走动而已。 比如赵祯出席足球的开幕仪式,这就算是微服私访,当然最后暴露出皇帝的身份也在情理之中,否则怎么能达成广告效应? 足球本就是一场强身健体的运动,后世足球的起源一般不以中国的蹴鞠为蓝本,而是以英国的足球为起源,而赵祯心中那一丝小小的不平自然要发泄出来,当他的力量达到的时候,便要改变一些小小的细节。 大宋第一次用白纸黑字的条款规定下了比赛的规则,足球从蹴鞠演变而来,最先开始流行与军中,作用和蹴鞠一样,培养和训练将士们之间的协调能力,而现在不同了,因为激烈的对抗和精湛的技术,这一传统的军中游戏逐渐成为大宋百姓所趋之若鹜的体育运动。 大街小巷之中都能看到孩童或是闲汉三五成群的围在一起,一只漂亮的藤球在他们脚下灵活转动着,大宋只有官方举办的比赛才能使用价格高昂的气球,它是猪尿泡吹起来的,外面再覆盖上皮革。这种足球的舒适程度和感觉要比藤球好得多。 大宋的足球比赛往往会吸引天下人齐聚于此,北京城中有着最大的足球场,广宇棚,在大宋凡是巨大的场所都被称之为棚,象棚,广宇棚都是因为他独特的结构。 其实相对于这个名字,赵祯还是习惯叫这里为竞技场的好,这广宇棚连顶子都没有,怎么能叫做棚子?但显然百姓们不理解什么叫竞技场,他们还是习惯的把这里叫做广宇棚。 所谓的广宇便是高大的建筑或是广阔的空间,张衡的《冢赋》曰:奕奕将将,崇栋广宇。 这是广宇棚的首秀,来自大宋各地的十五支队伍将要在这里一决高下,争夺最后的冠军魁首,赵祯亲自到来给这场开幕仪式增加了无限的热情,虽然百姓们知晓官家也喜好足球,但没想到却能见到官家亲自把球踢向球场的中间。 赵祯开出的球在百姓的欢呼声中不偏不倚的落入裁判手中,接下来赵祯便不再言语,毕竟在如此公开的场合中,皇帝的话不能显得太多,即便是他再激动也要控制此刻自己的心情。 随着参赛队伍的抵达,和他们一起来的还有整整三十艘军船,这些军船的船舱中并没有多少士兵,而是有着一箱箱沉重的铜钱……这些便是足球彩票。 没有互联网,没有强大的通讯,在这个时代购买足球彩票,只能早早的把钱交了,然后等待漫长的比赛结果,赵祯本以为没有多少人会买,谁想到大宋百姓的热忱如此之大,对自己球队的信心如此之强。 所有的博彩都是赌博,在大宋,赌博是合法的,并且是百姓喜爱的,一个连买菜都要关扑的国家,足彩怎么能不受到欢迎? 同样的,有赌博便有耍诈的,赵祯对足球这种事情的关注程度,在很大程度上让足彩变得透明起来,在前世就恨踢假球的,在大宋若是要被自己碰上那些操作足球获得利益的黑手,赵祯不介意捉一只砍一只。 显然大宋的赌博还算是不错,长久的发展让他们自己便有一条行业准则,大型的赌场绝不会店大欺客,一旦这样便不会有人再去了,那他的生意便完了,另一个让赵祯震惊的发现是,大宋的赌场和后世的一样,并不是靠耍诈和出千来赢钱,他们和后世正轨的大赌场一样,靠的是数学概率。 所以即便是不出千,这些大型的赌场只要有人流便能保证他们的盈利,非常简单粗暴的办法,当然,你是绝不可能把赌场的盈利赢走的,赵祯用后世的数学算过结论,大宋的赌场最高赢取的钱财只有赌场一日盈利的百分之五十。 当然出于赌徒心理,即便是你赢了这百分之五十也没关系,因为你不一定会离开,人类的贪婪本性很可能让你输的只剩一条兜裆裤…… 而赵祯的足彩是一个道理,通过数学运算,获得大量的彩民的钱款,只有的事情简单了,大宋的足彩不光要猜输赢,甚至要猜出分数,这样一来只有很少的一部分人能得到翻倍的奖励,而这些奖励对于大宋赚的钱来说只是九牛一毛…… 而此次和赵祯一样激动的人除了蔡伯俙这个广宇棚的大掌柜以外,就是包拯这个大宋的三司使了,要知道这些钱有一大半是要进入三司计入国库的! 赵祯把足球的赛事以及博彩融合在一起,全数都由朝廷与蔡记配合,互相监督放止破坏公平性和舞弊的事情发生。 端午节,又是大宋的第一场国家级的球赛,吸金自然是惊人的,连广宇棚外贩卖吃食的小贩都赚的盆满钵满,热闹程度甚至堪比过年。 当然不仅大宋的百姓被吸引了过来,甚至在广宇棚中充斥了大量的外族,连一赐乐业人都在球场之中观看比赛,更别说那些外族前来大宋做生意的人了。 球场上的比赛在一开始便进入高潮,脚法出众的帽子戏法往往引来山呼海啸般欢呼,足球的魅力就在于此,激烈的对抗让人热血彭拜,忍不住加油叫好,当然进球的一瞬间也会点燃整个广宇棚,奔跑的球手在进球后忍不住跳起挥拳。 容纳近十万人的球场生生挤进了十三万人,即便如此也没有使得场地有多么拥挤,炎热的天气也不能阻挡人们对激烈赛事的喜爱。 一天五场的比赛结束之后,包括赵祯在内的所有人都觉得意犹未尽,希望连夜举行比赛,可惜照明条件的影响而不得不终止,还好这样的比赛会持续近十天,明日再来便是。 当赵祯的皇驾离开的时候,所有百姓站起躬身送他离开,只不过场外的一双眼睛却紧紧地盯着皇帝才能使用的御门,在见到皇驾出现的一刻,眼中的坚毅一闪而逝…… 第八百六十三章皇后驾到 赵祯惊诧的看着眼前的小妇人,冲撞皇驾的罪名很大,但如果是有冤情就不一样了,大宋的皇帝对于冤情御状一般都会受理,不过自从登基以来,赵祯就没有见过告御状的事情,此次他也是非常好奇的,尤其是告御状的还是个女子。 四周的亲卫在看到杨秀这一妇人冲撞皇驾的时候或多或少的有些留情,毕竟女人是弱者,何况杨秀长得还不错,凄惨的模样我见犹怜,让人忍不住对她动手。 什么样的人会告御状?只有走投无路,确实有冤情难以沉冤得雪的人,否则一旦查出真相,岂不是自寻死路? 所以赵祯觉得没有天大的冤情,这小妇人绝不会走上这条路,并且从主观上赵祯便颇为同情她,毕竟女子天生就是弱者,更何况在封建社会之中。 因为少妇的冲撞,赵祯便索性不走了,而围观的百姓更是把道路挤得水泄不通,华夏千百年来都没有改变的习惯便是看热闹,越大越好,越震撼人越多。 北平府的衙役已经在最外围开始警戒,因为北京城的广大,北京城中的衙役也是配备军马的,也就是类似后世的骑警,没办法谁让大宋现在不缺战马…… 因为是告御状,所有人的好奇心都被案情所吸引,甚至包括赵祯在内,都好奇眼前的女子所为何事,要知道在这个时代女子很少这般抛头露面的上告,多是雇佣中人或是讼师前来打官司,妇道人家不宜出面公堂。 单单是为这小妇人的勇气赵祯便要叫上一声好,脸上露出和煦的笑容生怕吓到她:“冲撞皇驾本是重罪,但你既是上告便有冤情,朕为大宋君父,自然为你做主,且把冤情道来。” 杨秀原本绝望麻木的表情这才生动起来,大礼拜下后道:“启奏官家,民女杨秀,乃升隆商号沈家媳妇,状告公婆溺杀吾儿性命!” 哗啦……杨秀的一句话便让围观百姓炸了锅,这事情果真是棘手中的棘手,难办中的难办,连赵祯都皱着眉头思索起来。 “可否去过提刑司?” “民妇取过,打发民女去了府衙,府衙没有接案,民妇被逐了出来。” 一旁的三才低声道:“官家,北平府知府事刘昱求见,大抵是因为此案……” 赵祯点了点头:“让他过来,朕要看看如此简单的案件为何不受理?即便是公婆为长,杨氏状告有悖逆之嫌,也不能罔顾溺杀婴儿之实!” 三才干咳一声,脸色有些尴尬的说道:“启奏官家,听说是因为五月子不举……” “五月子不举?!”赵祯一下愣住,这个封建传统熟读史书的他当然知晓,只不过他认为是太过匪夷所思的事情没有当回事,世上哪有父母会杀死自己儿女的? 但让他没想到的是真的就在自己眼前,那小妇人杨秀怀中的莫不是她的死婴?赵祯一时间愣住,以前在后世的时候常听人说:封建迷信要不得,封建迷信害人又害己。 他从来都不相信,毕竟傻子都知道不能干的事情,正常人谁会去做?但今天他是开了眼界,果然有人失去理智,做出如此骇人的惨案来。 但杨秀是状告公婆,来悖逆不孝,再者说,公婆是为了杨秀和她的丈夫好才做的如此荒唐事,不是主观故意,在这个讲人情的时代,官员自然不会判罚。 难怪提刑司,北平府都不愿审理此案,难怪这杨秀冒着生命危险前来告御状,实在是难办啊! 赵祯一时间觉得有些头大,望着地上楚楚可怜的杨秀道:“状告公婆,此乃忤逆不孝之举,案皇宋律,无论有罪与否,当脊杖二十,你可想好了?” 杨秀眼睛一亮,欣喜的叩首道:“民妇愿意!”她知晓,官家如此说的意思就是接下了这状子,否则不会有二十脊杖之说。 刘昱站在赵祯的侧面,小声得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讲的清清楚楚,眼前的小妇人杨秀让赵祯难免想到了自己的闺女,若是灵儿遇到此事,暴怒的自己怕是会把这对糊涂的公婆撕得粉碎吧? 当赵祯听到刘昱说:“此女非同一般,有大仁大爱之心,此次上告虽胜算不大,但却愿为后世之辙。”时,整个人都惊讶的转头望向前面趴在长凳上咬牙忍受脊杖的女子,大为赞叹此女不简单,甚至敬佩这杨秀的果敢坚毅。 三才在行刑完毕之前一个劲的向赵祯打着手势,意思很明确要不要在脊杖之前便让这妇人晕过去,而赵祯选择无视,刘昱不屑一顾的嗤了一声,惹得赵祯苦笑摇头,这时候打晕杨秀只会让事情更麻烦。 广宇棚外的御道上已经被围的水泄不通,北平府的衙役不得不努力的维持秩序,同时这一消息如长了翅膀似的飞走,连身在禁中的王语嫣都已经知晓。 王语嫣乃是中宫皇后,大宋的一国之母,母仪天下的存在,自然要对这种事情极大的关注,而灵儿这个小女女也是被杨秀的行为感动,偷偷的跟随皇后的凤驾一路来到广宇棚外。 当王语嫣的凤驾抵达时,山呼海啸的声音便把赵祯与刘昱的说话声给淹没的,三才小跑的过来道:“陛下,皇后娘娘来了……” “我草……她怎么来了?!” 赵祯是不希望王语嫣出现的,因为她的出现,难免会让人产生皇后同情杨秀,而判罚不够公正的感觉,赵祯正想通过这件事情在大宋推进法治大于人情的建设,也希望通过这时打破封建迷信和陋习。 这两件事看似不大,但却对大宋有着非同寻常的意义,不亚于发动一场战争,而王语嫣的到来让赵祯有些措手不及…… 在百姓眼中,皇帝皇后共同审理此案,一定是公平正义的,一定不会让众人失望。 赵祯微微一笑,没想到歪打正着,王语嫣这位皇后的到来,把天家在百姓中的形象推上了另一个高度,已经有人激动的留下了泪水…… “皇后太突然了,朕措手不及啊!” “这样的结果陛下不是更欢喜?” “然也……” 第八百六十四章结案与未来 案情其实并不复杂,只不过是糊涂公婆因为迷信把自己的孙子溺死,但杨秀的上告却让事情产生了轰动的效应,五月子不举在大宋并不少见,这种恶月恶日出生的孩子多数被溺死,也基本上没人上告。 但今天的事情却闹得比较大,一个年轻的妇人独自一人挑战这个社会的人情,法制,礼制,人性等等诸多方面,一下让所有在规则中生活的大宋人措手不及。 在赵祯看来这些本就是陈规陋习,封建迷信,除了害人就没有别的作用,但另一方面,古人的刻板保守是令赵祯想象不到的,即便是陈规陋习也要延续,在他们那里这就是传统。 忤逆不孝的杨秀上告公婆,这本身是没有什么疑议的,同时还她也承认自己的行为是忤逆不孝,所以才会咬牙接受那二十脊杖。 在赵祯看来这是对大宋社会制度的一种考验,甚至是对皇宋宪法的一种考验,到底该不该判处沈家公婆二人之过?这变成了大宋百姓都极为关注的话题。 告御状,御前审案,这些都极少见到,现在出现在大家的面前,当然要好好看看,天子审案可是难得的很嘞! 同时百姓们也想看看,这场棘手的案子他们的大宋天子该如何判决,本就是矛盾的东西,一边是溺死的孩子,一边是尊长的公婆。 案情的了解速度很快,因为这本就是简单的事情,赵祯不会在上面浪费太多的时间,他索要做的便是达到自己的“目的”。 转身看向王语嫣道:“此事你如何看?” “臣妾乃是妇人,岂敢插嘴案情……” 赵祯笑道:“你也是妇人,便说说自己的看法,此事事关伦理,与朝政不同,身为皇后自然当有所主见。” 王语嫣杏目一瞥,这是官家在拉自己下坑,越是关乎法理人情的事情越不能随意开口,否则一旦说错,反而引起朝臣和百姓的不满,让自己的形象大打折扣。 这么多年来王语嫣对自己的名声维护的一向很好,无论是在民间还是在朝中,都有着一代贤后的赞誉,而京中的诰命,夫人,之类的更是以她马首是瞻,碧雅轩的生意也是一日好过一日。 “在臣妾看来,杨秀只不过是命不好罢了,若是不在端午之日产下孩子,便不会有悖逆不孝,更不会有今日的悲剧。” 望一眼的话一开口,便让四周之人大为赞同,而赵祯直翻白眼,这是感性上的分析,而不是理性上的,确实杨秀的确是运气不好,但事情已经发生了再说这些如果又有何用? 赵祯长叹一声:“今日有杨秀,明日有陆秀,张秀,王秀……五月子不举实乃陋俗也!朕闻孟尝君恶月生而相齐,可见五月子不举之说实乃荒谬! 朕今日见杨秀之面,果有秀外慧中之貌,行径感人,乃为后世辙道,朕叹服!此女之子,定是大忠大孝之辈,岂能害父害母?荒唐也! 可见五月子不举实为偏颇陋俗之语,朕今废之,若有溺杀婴孩者,无论身份出身,皆以害命治罪!杨秀公婆行于朕之法前,既往不咎,概不定罪。杨秀赐六品安人诰命,赏葵花乌木轴册。” 哗…… 赵祯语出,百姓哗然,杨秀的公婆是商贾,而杨秀获得诰命出身后,便一下子地位尊崇起来,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这诰命是官家给杨秀的护身符嘞! 原本一直没有现身的升隆商号沈氏夫妻二人出现,叩谢皇恩,同时也追悔莫及,为自己的行为自责不已。 赵祯几句话便化解了这场棘手的案件,让一旁的王语嫣欣慰的点了点头,她在心中也是支持杨秀的,而这对公婆也是她派人带来并劝说的。 天家的夫妻二人很默契的配合好了一切,一如往常,大宋的百姓山呼万岁表达心中的兴奋,有此明君,贤后,大宋岂能不兴? 赵祯默默的笑了笑,他的目的已经达到,废除陋俗,让大宋孕育更多的人口,这才是他的目的,如今的大宋疆域广阔,若是没有足够的人口,很难把所有土地利用起来。 在赵祯看来没有人的土地便是荒地,大宋要储备大量的人口,以待征伐土地只用,同时也要准备着开发那些土地,人口是一个国家的重要力量,同时人口的膨胀也会为大宋带来更多的进去机会。 虽然现在的粮食够吃,但随着人口的增加早晚有一天大宋的“胃”会再次变成空荡荡的,到那个时候,不用赵祯这个皇帝开口,自然有人会提出扩展的要求,当然为了保证大宋这个巨人不被饿死,赵祯会大量的种植从美洲获得的粮食。 大宋的经济已经成熟,市场繁荣远超历代王朝,而赵祯要做的便是扩张领土,繁衍更多的人口,只有这样才能使大宋一直进取。 看着站在侍女队伍中的闺女,赵祯微微一笑,但很快皱起眉头,人口是大宋除了兵事外的另一个大问题,大宋的人口得到了爆炸式的增长,大宋的生活变好了,粮食也足够吃的,很少有挣扎在饥饿线上的人,这也导致人口的飞速增长。 灵儿这一代的孩子已经逐渐的长大成人,他们将会成为大宋的新兴力量,在朝中成为栋梁之才,在军中成为将帅之才,到了这一代的孩子已经很少有将门,氏族的改良,因为他们所学到的东西大多来自朝廷举办的学校。 天子门生的思想已经灌输到了他们的脑袋中,甚至不惜与家人因为想法问题而争吵不休,这就是赵祯对年轻人的改变,也是赵祯对权利平衡的改变。 西夏的战事拖的太长了一点,虽然稳扎稳打,但给大宋的时间却不是很多,越快结束宋夏战争,便能越快的开发西夏的土地,越快的移民过去获得更多的收益。 当然迫切希望结束战争的人也包括朝臣,这场战争对大宋来说实在打得太久了点,灭国之战拖的越久越难办,敌人的消耗和进攻会拖垮大宋这个巨人。 第八百六十五章潇洒欧阳修 作为正使的欧阳修是使团中唯一的使者,这次大宋派遣使者前往西夏只有他一个文臣,除了他之外便只剩下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童了,而其他人都是仗卫中的卤簿骑驾。 原本随性中带着潇洒的欧阳修在离开北京城之后便一路狂奔,作为一个文臣能日夜不停的连续赶路三天,着实让骑兵们感觉不可思议,更让他们觉得不可思议的是在之后的几天中,欧阳修基本上都是在马车中过夜,大宋的马车行驶在水泥地上平稳异常,而这三天时间欧阳修都在尽量的补充睡眠。 在抵达西平府的时候,狄青愣愣的望着精神不错的欧阳修发呆,他实在想不到欧阳修为何会来的这么快…… 如果单单是骑兵日夜兼程的前来也就算了,这欧阳修可是个地地道道的文臣,即便是会骑马也不可能奔驰的如此之快,否则他的大腿怕都是磨烂了,哪有这种气定神闲的样子? 面对狄青的惊讶,欧阳修大笑道:“汉臣何故惊诧?文官便不能如你手中的背嵬军般风驰电掣?莫要小瞧了我嘞!” “不敢,不敢,永叔兄辛苦了,快快入帐叙话……” 欧阳修稍稍有些惊讶,没想到狄青所谓的入帐还真是帐篷,自从拿下西平府之后,狄青就一直住在帐篷之中,甚至连白虎节堂也在帐篷里,并没有搬迁到西平府的府衙之中,这是颇为难的。 因为是一军统帅,又是大宋西征的主帅,狄青自然坐在上首,刚刚坐下狄青便开口道:“没想到永叔兄的骑术如此了得,文臣之中怕是出类拔萃的,这次出使西夏可需要我等配合?” 刚刚落座的欧阳修苦笑着指了指茶碗道:“汉臣莫急,待我喝口茶……”咕嘟嘟一碗茶水下肚,欧阳修这才觉得清凉起来,望着茶碗道:“这大夏天的,端是这竹叶青解暑,军中将士所用何物?” 狄青笑道:“这竹叶青也只是你来才有,我自己可舍不得,但要说到解暑,还是绿豆熬汤最为爽利,一碗下肚,暑气全消啊!军中将士以此为消暑之宝!” 欧阳修指了指狄青笑道:“有此佳品何不早上?”见狄青要叫人,欧阳修连忙阻止道:“莫要着急,待我宣读皇命,再上不迟嘞!” 说完便整了整身上的衣物,站起身从袖中抽出明黄色的圣旨:“敕西征将军狄青!朕之密旨,阅完即焚。西征军收复之地朕密调十六卫前往拱卫,西征之军尽数集与西平府之侧,包围兴庆府数州之地,形成合围,不得走脱敌军,若欧阳修功成则息,若党项人有诈,则率军攻之!务必以雷霆之力震慑之,给党项人以压!” 待欧阳修念完,狄青大骇,他一直觉得官家是准备蚕食西夏,甚至连西夏人都是这么认为的,但现在看来完全不似这么回事,一静一动之间,大有乾坤之力,或慢条斯理,或动若雷霆! 狄青呆呆的望向欧阳修道:“官家何来的十六卫?十六卫不似已经全数被抽调而来,或是在北平府戍边,或是在军中效力,国中可没有十六卫了……” 欧阳修露出感慨的表情,望着狄青笑道:“这便是陛下的高瞻远瞩,我等所不及也!汉臣你忘了咱们大宋是募兵改为役兵的吗?” 简单的一句话让狄青茅塞顿开,没错!大宋原本是募兵,但被官家一力坚持的改为役兵募兵相结合的法子,四年一役,八年一募! 这是在大宋北伐燕云之前便已经实施的,现在看来积攒下来的退役禁军没有三十万也有二十万了,他们都是军中的老卒,有些退役的早,但大多经历过燕云之战,剩下的便更晚些,基本上拿起军器便可武装起来去战斗! 只要官家的圣旨发下,地方官员按照名单征募,很快一只训练有素,装备精良的二三十万大军便可出现,这些人有的是禁军,有的是十六卫,组合起来战力颇为不俗最重要的是省去了训练时间,即征即用! 点燃蜡烛,狄青焚毁赵祯的密旨道:“这么说官家打算与西夏人决战了?” 顺手挑了挑桌上的灰烬,欧阳修微微点头道:“陛下是觉得西征之战拖得时间太长了,若是真正蚕食下去,虽然更加稳妥,但我大宋付出的时间与金钱何止巨万?早一日拿下西夏,便可早一日重建西套,打开河西走廊,联通古丝绸之路。我大宋对外的贸易多是走的海路,若是能联通西域便更加稳妥,别忘了海路虽广,却意外颇多,若是拿下西夏我大宋商贾便可从玉门关出,与西域诸国,甚至是大食,大秦等国通商来往。” 狄青微微点头,这倒是,但所有的前提都要建立在西夏被顺利平定收归大宋的基础上,现在的西夏已经没有多少土地了,北面的前套被辽人拿去,南面的州府落入大宋的手中,西面被青塘联军以及大宋的西路军拿下,连兴庆府的门户之地西平府都落入大宋的手中,西夏还拿什么与大宋斗? 看着空中飘起的灰烬,狄青不得不承认,官家在大势的掌控上要比自己这个西征军元帅高强的太多,最为重要的是,能早早的便遇见大宋兵力不足的情况,并从那些退役的士卒身上找到希望,说实话,狄青相信只要是在军中效过力的人都希望再次被朝廷征召。 “官家调兵需要多长时间?” 面对狄青的发问,欧阳修喝了一口刚上的绿豆汤道:“快则十天,慢则半月,你也知晓这已经是最快的速度了!” 狄青微微抬头道:“是啊!那永叔是在等大军到来再去兴庆府,某先给你安顿下来,一路操劳幸苦了!” 欧阳修摇头道:“不了!喝完这些,我便前往兴庆府,多少为大军到来争取时间!” “什么?!大军未到,我不可动身,你的身后没有万乘之师,何以平安!” 欧阳修笑了笑:“这有何难?老夫手持陛下国书,高举大宋旌节,没藏讹庞要是敢动我分毫,便是自取其辱,亡族灭种尽在眼前!陛下可是说了,若是我为国捐躯,便用党项一族给我陪葬,如此天恩何来有憾?” 狄青嘴唇发干,没想到官家给欧阳修的保证居然如此,一族陪命也算是够名垂史书的了,难怪欧阳修来的这么潇洒,也说的这么潇洒…… 第八百六十六章清闲的欧阳修 大宋西征并没有没藏讹庞想象的那般落入圈套,他的乞和只不过是为了拖延大宋的进攻而已,好不容易走上权利巅峰的他怎么会答应大宋的条件? 兴庆府比起大宋的北平府完全不是一个等级,而兴庆府的府城比起大宋的北京城来更是无法相提并论,看惯了北京城的宏伟高大,再看看西夏人的都城皇宫便觉得太过狭小,小家子气太甚了些,这怎么能与大宋相比? 欧阳修率领仗卫抵达兴庆府之外便停下,此时的兴庆府如临大敌。 没办法,大宋对西夏的骚扰可谓是比一日三餐还按时按点,虽然从没藏讹庞派出使者乞和之后,大宋的骚扰少了些,可但他们看到全副武装的仗卫之后依然是露出惊恐的表情,虽然仗卫只有区区数百人,但却让西夏人提心吊胆。 应是代表大宋出使,仗卫们的身上不光有着华丽精良的铠甲,同时还在头盔上配备了鲜红的冠羽,银白色的盔甲,鲜红的冠羽,简直就是绝妙的色彩搭配,给人以强大的视觉冲击力。 再加上背后的盾牌和高高竖起的骑枪,得胜勾上的锋利马槊,腰间插着的后背横刀,马鞍上的棘轮弩,等等这些无不给人天兵降临的感觉。 西夏城墙上已经站满了士卒,张弓搭箭警惕的盯着欧阳修一行,甚至有人开始搬运滚石檑木,好似这些骑兵会舍弃战马下来攻城似得……的确,在西夏人的认知中,现在的大宋军队好似没有不能干的事情。 但还好,欧阳修手中高举的旌节引起了西夏人的注意,守城的将领赶紧把这一消息向没藏讹庞报奏,同时命令守军不得对这支奇特的宋人进攻。 很快西夏人便从城门上吊下一个小篮子,守城的将领站在城墙上高喊:“可是大宋使者?若是,便交出印信查明真身!” 欧阳修摇了摇头,数十万人防守的兴庆府居然被自己一个数百人的使者团队吓成这样,也端是个奇景,随手掏出自己的官印告身放入篮子中:“此乃我大宋天子旌节,某家大宋参知政事,崇文苑大学士欧阳修,代国出使西夏!” 小篮子收了上去,没一会城门便洞开,西夏的官员走了出来,把欧阳修的东西换给了他道:“欧阳参政多有得罪,里面请,只不过也不能怪罪我等,你大宋“天朝”总是派出游骑骚扰我大夏,得了数州之地还不知收敛啊!” 来人把天朝二字咬的很重,欧阳修自然知道他是什么意思,微笑着说道:“此言差矣,非我大宋骚扰你西夏,而是你西夏心中不臣啊!若是早日投降内迁,哪有这种事情?我大宋军队放行还来不及,怎会骚扰之?!” 一句话便堵得西夏官员说不出话来,这话说的,西夏立国至今,是说投降就投降的?!但毕竟大夏乞和在先,即便欧阳修用词不当,他也说不出什么来。 当大宋使团队伍从兴庆府府城南门鱼贯进入城中的时候,两边站满了围观的百姓,在他们眼中大宋骑兵的威武和高大远超西夏的铁鹞子,擒生军。 高高竖起的骑枪闪烁着令人胆寒的锋芒,武装到牙齿的板甲让人羡慕的眼红,这样威武强大的骑兵居然是大宋的,这让许多西夏人不理解,甚至产生怀疑。 敬畏的眼神开始出现,西夏人也不傻,他们知道这样的骑兵一定拥有极高的战斗力,不是西夏骑兵所能阻挡的,尊敬强者是草原上的准则,即便他们是敌人也是如此。 西夏皇宫中,年轻的太后没藏氏焦急不安的坐在上首,而身为权臣外戚的没藏讹庞在宫中来回渡步,思考着应对的计策。 当欧阳修举着旌节一路凯歌的来到兴庆府时,可想而知没藏讹庞的内心是多么的郁闷,他的乞和根本就是走个形式,为的便是拖延时间之用,但谁知道他赵祯真的把使者派来,并且用参知政事这样的副相作为出使的使者。 这在很大程度上说明了大宋的诚意,也是逼迫西夏的办法,我把仅次于相公的副相都派了出来,我有诚意吧?你是不是该履行自己的诺言了呢?毕竟是西夏先派人乞和的…… 手中的明黄色绢纸已经快被没藏讹庞捏烂了,他怎么也想不通大宋的速度为何会如此之快,要知道就算是西夏乞和,大宋也该准备半个月左右的朝会商议定夺,还有这欧阳修为何如此之快的抵达兴庆府? 难不成他是飞过来的?兴庆府距离大宋的北平府最少有数千里之遥,就算上好的骏马日夜兼程也要十数日才能到,为何欧阳修只用了短短七天? 这是没藏讹庞无论如何也想象不到的事情,更加让他惊慌的是赵祯国书的内容,这封国书的用词是大宋罕有的,语言之犀利,字句之斟酌,气势之凛凛,充满了威胁之言! 就算没藏讹庞这样的枭雄在读完之后也都大汗淋漓,这哪是什么国书,简直就是一封恐吓信!不光是在恐吓没藏讹庞一人,而是在恐吓整个党项和西夏! 兴庆府皇宫的外殿之中,欧阳修淡定的喝着茶,现在整个皇宫之中最放松,最清闲的就是他了,年轻的小皇帝他见过,完全就是一个不懂事实的娃娃,这才多大一点点知道什么?西夏至高无上的皇权掌握在没藏氏这对兄妹的手中。 李元昊的子嗣宁令哥已经死了,欧阳修在进入皇宫之前便在道路旁的木桩上看到了他和野利家人的尸首,已经风干的尸首如破布似的挂在那木桩上晃荡着,这就是没脑子还被人利用的下场…… 欧阳修一点也不会同情他,反而同情的是年幼的西夏皇帝,懵懵懂懂的孩子知道什么,但他将会承受愚蠢的母亲和舅舅所带来的灾难。 淡定的喝了一口茶水,一旁的侍者老实的站在原地,无论在哪个国家,宫中的侍者大抵都是一样的吧? 欧阳修无声的笑了笑,现在的西夏皇宫中也怕是只有自己才能有心情胡思乱想,没藏氏与没藏讹庞在后殿中讨论许久也没有个结果,还不知自己将会在这里干坐到什么时候……要是有酒便最好了…… 第八百六十七章欧阳修的脊梁,大宋的脊梁 “兄长,大宋皇帝国书以至,我等该如何是好,李元昊的死虽成就我没藏家,但却也留下一堆烂摊子让我们收拾,如今国朝刚刚肃清野利氏一族,人心未定之下如何抗宋?” 原本只有没藏讹庞脚步声的内殿被没藏氏的声音打破宁静,没藏讹庞停下脚步道:“还能有什么办法,若想延续我党项一族只能与大宋抗衡,除此之外别无他法,大宋皇帝的国书你又不是没看到,称臣纳贡都算不得什么,可一旦内附内迁,整个党项便是人为刀俎我为鱼肉。若我是大宋皇帝也会把党项的贵族杀尽之!” 没藏氏微微颤抖,看着没藏讹庞手中的诏书皱眉问道:“降也不成,战也不成,那该如何是好?” “谁说不能一战?我党项不光要和大宋打,还要打疼大宋,即便是要降宋,也要让大宋知晓我党项的实力,这样才会有所周旋的余地啊!” 还有这样的说法?没藏氏稍稍一想也好似这个道理,但她却不知道,自己信任的这位兄长并没有打算降宋,甚至连这样的想法都没有,在她看来西夏就是党项人的大白高国,岂能内附降宋?党项一族岂能消失掉? 他比任何一个党项人都清楚内附之后会变成什么模样,那些内迁至大宋的西夏边民,在短短的半年时间内便开始剃发易俗,逐渐向宋人靠拢,说的是汉家语言,用的汉家文字,耕种汉家土地,简直就是地地道道的汉人,甚至连他们的姓氏都归为汉化,大宋皇帝不惜以赐姓拢络之! 一旦整个党项归降内附,不用说也是这样的结果,逐渐被中原王朝的文化同化掉,千百年来,同化外族一直是中原文明最擅长是事情,在这一点上没藏讹庞绝不会妥协,一旦他妥协了,党项这个曾经辉煌,与宋辽两国分庭抗礼的国家便彻底的终结了。 不管是在现在终结,更是永远的终结,因为到时间剩下的只是有关西夏的记载以及党项人的传说,所有的党项人都将变成汉人,变成中原王朝的顺民。 这也是为何没藏讹庞一定要与大宋战斗的原因,保持党项民族的独立比什么都重要,为了党项百姓可以降宋,可以称臣纳贡,但绝不能内附内迁,一旦如此党项便真的完了。所以没藏讹庞决定继续与大宋战斗,并且要打出一场漂亮的胜仗让宋人看到党项人的价值。 但他却忘了,如此一来中原王朝以稳定著称的体制一定会排斥他们,这本就是两个文明之间的矛盾,无法融合,无法独立的存在,只能走向同化,一方胜出的同时,也意味着另一方的覆灭。 没藏讹庞直直的向大殿之外走去,没藏氏急忙问道:“兄长可有定计?” “战,非战不可!咱们还有八百里瀚海,咱们还有伟大的贺兰山,只要还有党项人,便要一直战斗下去,直到宋人发现我西夏石块硬石头,耗在我西夏身上的时间不值得的时候,我们才能称臣纳贡,才能不内迁内附!” 瞧着兄长斩钉截铁的话语,没藏氏没有开口挽留,此时的她已经被残酷的战争所震惊,在没藏讹庞走后,她缓缓坐下喃喃自语道:“那还要死多少人……” 宣穆惠文皇太后是没藏氏的名号,而没藏讹庞以诺移赏都等三大将典兵,令分掌国事;己为国相,总揽政柄。这便是西夏最有权势的兄妹二人,而他们在面对欧阳修这位大宋使臣的时候却有些不安。 从他们的表情上看,显然不是真心召见自己,欧阳修虽然豪放潇洒,但却心细如发,对细微之处的观察非常仔细,从没藏讹庞的消极表情中便觉得自己是该掏出官家的檄文了…… 大殿中的气氛非常凝重,没藏讹庞盯着欧阳修的眼睛直直的对视,在中原王朝这是非常不友好的信号,也是无礼的表现,但在西夏这个考验一个人毅力的对决,欧阳修不知其意,但却不愿示弱,表情当然的望着没藏讹庞道:“本使脸上可有出彩之处?为何相国如此看我?” 没藏讹庞笑道:“没想到你大宋也有如此坚毅之辈,某与猛虎对视,虎退还走,使者真猛士也!” 欧阳修哈哈大笑道:“相国谬赞了,欧阳修并非猛士,真猛士乃狄帅所辖之兵,能征善战,克敌必胜,某不才,无能出其右。”说完又道:“相国应该见识过我大宋兵甲之坚毅,区区猛虎岂能比?” 没藏讹庞被欧阳修的话怼的无言以对,只能无声的笑了笑,而上首的没藏氏在珠帘之后轻咳一声道:“陛下身体不适,便有本宫垂帘,尔之宋使国书,本宫已经阅过,称臣纳贡皆为应允,唯独……”没藏氏看了一眼兄长,见他点头后才继续道:“唯独内附内迁万万不可!” 欧阳修笑了笑,这是他早就预料到的接过,西夏人可以称臣纳贡,这些名义上和一些钱财的损失,只不过是旁枝末节而已,对于西夏人来说,争取时间才是最终目的。 他暗自感叹官家大有远见之明!以万全之策对应,一旦西夏人不答应,便以刀兵相向,而到时候西夏不臣之心昭然若揭! 欧阳修大声道:“此乃你西夏人所乞和,非我大宋劝降!如今却又出尔反尔,实乃小人也!” 但让他没想到的是,没藏讹庞并没有生气,而是笑眯眯的说道:“我西夏虽然乞和,也愿称臣纳贡,永修两国只好,但却从未说过要内迁内附啊!这一切不都是你大宋提出的吗?何以说我西夏出尔反尔。” 这是在和自己玩文字游戏了,欧阳修义正言辞的说道:“自古以来,乞和者无权讨价还价,只有我大宋要求尔等作甚,何来你西夏列举陈条?况且你西夏乞和称臣,若不内迁内附,何以表明心志?数代相处下来,西夏之脾性我大宋知之甚详,若是有一天尔等意图抗宋,便改国易号对大宋发难,这对你西夏来说如吃饭喝水一般!” 欧阳修的这一击打脸让没藏氏兄妹二人脸色难看,虽然是他们乞和的,但却不能被欧阳修这样的侮辱啊!即便是他说的是事实也不行…… 第八百六十八章没藏氏的应对之策 欧阳修的话掷地有声的在西夏皇宫中回响,西夏的权臣太后简直是被他的话啪啪啪的打脸,是可忍孰不可忍,没藏讹庞大怒,猛然回首道:“放肆,你可知此乃藐视皇家之罪,来人……” 这次反而是欧阳修紧紧的盯着他的眼睛道:“相国好胆!若是英雄,便正法了欧阳修!某家等着此刻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了,自从某家接了陛下的出使差遣,便已经将身死置之度外,若是能以吾之死灭尔之国,亡尔之种,大幸也!” 声色俱厉的话语吓不到欧阳修,反而是欧阳修掷地有声的话让上首的没藏氏心惊胆战,灭国亡种,这是多大的口气,但在他们看来,大宋不是做不到,若是因为杀了这个硬骨头的文人而挑起大宋与西夏的全面战争,反而得不偿失了。 他们的目的是什么?是拖延时间,是继续保存实力与大宋周旋,而不是希望大宋真的前来攻城,真的开始对西夏全面作战,一旦如此,西夏只能变成草原上的孤魂野鬼。 即便是一百个不愿意,没藏讹庞只能恨恨的对前来的卫士挥手道:“退下!” 他没想到大宋的一个区区文臣,居然这么有魄力,这么有脑子,无时无刻不抓住西夏的软肋,看来想要动他不是那么的容易,但没藏讹庞也有自己的底牌,他的手中还有将近四十万的大军。 固守兴庆府是不成问题的,并且即便是撤走,驻守贺兰山,背靠八百里瀚海,西夏人依然有一战之力,在胜负还不知道的情况下,贸然与大宋动手绝不是一个好选择,而欧阳修也是抓住了这一点,不断的挑衅自己,使得自己丧失理智。 是一个欧阳修对自己来说算不得什么,但若是大宋为此疯狂,那便是走了一步臭棋。只不过这个使者端是嚣张的紧啊!嚣张如同他的皇帝一样,张口闭口都是大宋的强大,凛凛之气差点就透体而出了! 欧阳修知晓,自己的出使不光是代表皇帝也代表大宋,在西夏权臣面前更应该展现大国之威天朝之威,绝不能弱了大宋的名头使大宋蒙羞,即便如苏武班牧羊西夏也不能丧国辱节。 大殿之中的没藏讹庞紧紧的盯着面不改色的欧阳修,看来想要威胁他已经没有可能,大宋的强硬从他的身上便可见一斑,而上首的没藏氏心中已经隐隐不安,作为女人,特殊的直觉告诉她,欧阳修肯定不止表面如此简单。 在与西夏人翻脸之前,欧阳修却并不打算拿出那篇檄文,若是能在不动刀柄的情况下让西夏人屈服,这是最好的结果,作为文臣的他觉得,还是以武力威慑为上,连孙子都说过:上善伐谋其次伐兵。若是能免两国刀兵之祸,岂不是最好的结果? 现在已经谈不下去了,欧阳修躬身对没藏氏行礼道:“该说的外臣已经说过,如何定夺还请太后定计,外臣告退。” 没藏氏挥手道:“如此甚好,来人,送外使下榻驿馆之中。” 欧阳修躬身道:“多谢太后美意,但我大宋使臣还是入驻商家会馆为上,多些同乡故人比什么都要好!” 没藏氏转头望向兄长,见他点头便也首肯道:“如此甚好。” 待欧阳修走后,没藏讹庞大怒,用乡间俚语指着欧阳修离去的方向破口大骂,刚刚的一幕实在是奇耻大辱,自己虽然不是皇帝,可手中的权利与皇帝基本相同,朝政把持在自己的手中,天下何人不知自己是西夏的无冕之王?但他欧阳修却如此轻视之,甚至口出威胁之言,实在令没藏讹庞愤慨。 没藏氏皱眉望着自己的哥哥道:“兄长难道忘了今日见他欧阳修的目的?现在已经探清,宋人的唯一条件便是要我党项人内附内迁,一旦如此,西夏必灭!” 没藏讹庞吸了两口气平复心中的激动道:“没错,一旦我们内迁,必会成为刀俎上的鱼肉,随他赵祯处置,即便是全数坑杀也不是不可能!” 没藏氏猛然一惊道:“甘肃军城之事不会再有吧?如此违天之事他赵祯还敢再做?” “有什么不敢?即便是做了,谁又会知道?若我是赵祯也会把党项一族尽数杀绝,以除后患!” 没藏讹庞的话充满了不屑,走上权力巅峰的他绝不会把希望寄托在赵祯仁慈上,这才是他坚定抗争的重要原因,当一个人内心黑暗的时候,所看到的一切都是黑暗的,而造成这一切的原因却是已经死去的李元昊…… 某种程度上没藏讹庞与李元昊很像,他们对大宋永远不会臣服,毕竟党项人就是好不容易从李唐王朝中独立出来的,自然不愿再复归华夏,但和大势对抗,显然是不智之举。 但没藏氏却不这么想,虽然贵为太后,但所为的民族大义和她并无关系,她只想保全自己和家人,甚至自己的骨肉,虽然她恨李元昊入骨,但却很难把这种怨恨放在自己的孩子身上。 她猛然想起了哪位消失许久的姑姑拓跋卓然,在整个拓跋氏中,她是个禁忌的存在,李元昊活着的时候从不提起她,但密堂中却有关于她的记载。 没藏氏也是在李元昊酒醉之后才偶然听见卓然这个高贵的名字。查探之下居然才知晓,原来这位拓跋卓然便是大宋皇帝的女人,堂堂的贵妃! 若是能有她说项,党项一族的命运定然会孑然不同,最差也不会断绝最后的活路——内附内迁。 而联通自己与拓跋卓然的桥梁便是刚刚大义凛然的欧阳修,作为女人的谨慎,她要为战败之后的党项留下一条后路。 女人的直觉是强大的,她和没藏讹庞的看法完全不同,如今的大宋势在必得,拿不下西夏绝不会罢休,但但是从欧阳修的气势上便能看出端疑,同时没藏氏也觉得西夏不可能是大宋的对手,所以她才要准备万全之策。 没藏氏相信,作为党项人,拓跋卓然也不会希望党项一族覆灭的,退一万步来说,即便是西夏灭国了,也不该让党项人遭到屠杀。 若是不能逆流而上,西北封王,最少能活在这个世上,入归华夏其实也没有什么不好。 第八百六十九章西夏非一心 欧阳修现在最需要做的便是拖延,给大军的部属争取时间,原本他以为这是个非常困难的事情,西夏人怕是不会给他这个时间,但现在看来恰恰相反,在兴庆府的商贾会馆下榻之后,西夏人便没有来找过他。 那篇早就准备好的檄文被欧阳修每日整理一遍放入袖口之中,有所需要的时候一定能最简单,最轻松的抽取出来,只有这样的准备才能让他放心,别人都认为宋夏之间的大战还不知拖到什么时候,但他清楚,战争从来都是一触即发,说不准那一天便突然开始了。 一静一动,阴阳之道,大宋的用兵便正是如此,时慢条斯理,时快若奔雷! 所有人都认为大宋会争取和谈,并以和谈的方式让西夏人投降,这一点在欧阳修看来完全不可能,就像眼前茶碗中的茶水不会倒流一般,西夏人绝不会走上李唐时期的老路,一旦享受了自由,谁还愿意被束缚? 对于和谈这种异想天开的事情朝中还有些文臣抱有希望的,但说到底,连欧阳修自己也不相信所谓的和谈会成功,历史上成功的和谈哪一次不是在大军压境,退无可退的情况下出现的? 现在的兴庆府可没有一点要和谈的样子,到处都是披坚执锐的士兵,各种守城器械被搬运到城墙上,城中的大宋商贾都聚集在这个如孤舟般的会馆之中,数百人的仗卫已经是自己手中的所有力量,可这股力量即便再精锐也是无用,毕竟自己就在西夏的国都之中,若是党项人发难,数百人又有何用? 天上的云彩很快的被风吹散,阳光照射在大地上不断的炙烤着路上的行人,盛夏时节整个兴庆府却热火朝天的开始积极准备城防,显然这是要与大宋死战到底了,欧阳修缓缓起身,已经十三天了,在这下半个月的时间里,他没有得到西夏皇帝太后的一次召见,说明西夏已经不打算何谈,而没藏讹庞的乞和显然是为了拖延时间。 欧阳修笑了笑,还好,官家从一开始就没打算何谈,他说过:要想让西夏人真正的臣服,最简单的方法便是打垮他们,战胜他们,让他们没有一丝反抗的机会,朕要你出使西夏,最简单的事情便是带着滞留在兴庆府的商贾重回大宋。 欧阳修看了看楼下聚集在一起的商贾们,自从自己率领使团抵达这里之后,除了自己所有人都放心了,整天讨论回到大宋之后该如何,完全不担心能不能回去,在他们看来,朝廷的使团来了,自然能带他们回去。 这不是一两个人,而是整整二十家商号的掌柜伙计,大宋的商号一向如此,掌柜的必须是汉人,而伙计也必须是从大宋招募来的,绝不会在当地招募人手。 这一下就为欧阳修又多了数百条性命,这是责任也是他的使命,既然不能和谈,时间也拖延的差不多了,是时候该脱身离开,但袖中的檄文若是不发,欧阳修总觉得什么事情没干。 劝降破裂就应当发出檄文,以示朝廷征伐之意,但若是自己发出檄文,西夏人定然不会放使团离开,而这些商贾显然会被自己所连累,西夏人不一定杀自己,但却不会对这些商贾手下留情。 欧阳修眼睛微眯,转头望向西夏皇宫喃喃自语:“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 当会馆中的商贾见欧阳修大步离开的时候,都兴奋的站起来欢呼,显然他们知道这是欧阳修要前往西夏皇宫请辞离开,两国交战不斩来使,使臣自然是可以安然离开的,而自己自然也能跟随离开,保全性命。 欧阳修抵达皇宫之后破天荒的得到了召见,只不过是太后没藏氏的召见,而不是没藏讹庞,就在欧阳修觉得奇怪的时候,珠帘之后的没藏氏开口道:“本宫与你大宋皇妃还颇有渊源,这封书信务必传至她的手中,当然应该经过大宋皇帝之手。” 本事来发布檄文的欧阳修稍稍楞了一下,西夏的太后怎么可能与大宋的贵妃娘娘有所渊源?这相差的也太多了吧?显然欧阳修是不知晓杨采薇就是拓跋卓然的,朝廷中的许多臣子都不知晓,除了后宫的几位,还有谁知晓呢? 虽然不知道是什么事情,但欧阳修却敏锐的感觉到这是一个机会,其中一定有什么蹊跷,否则太后不会单独召见自己,更不会说出如此天马行空的话来。 小心的接过内侍递来的书信,欧阳修忍住心中的好奇没有打开,而上首的没藏氏却说出真相,一时间欧阳修只觉得天旋地转,这简直是深宫秘闻,谁曾想到居然是从西夏太后的嘴中说出来的,欧阳修一时间觉得不可思议,没想到如此匪夷所思的事情就发生在国朝…… 愣在原地,表情已经石化的欧阳修落入了没藏氏的眼中,确实应该有这样的表情,当初自己知晓这一秘闻的时候和他的表情差不多,谁能想象得到堂堂的大宋皇妃居然是党项人。 但好还,没藏氏没有把杨采薇女谍的身份告诉欧阳修,没藏氏知晓杨采薇的真实身份,而且大宋皇帝赵祯也应该知晓,没藏氏不由得感叹赵祯的魄力与心胸,明知是敌人的密谍,居然这么多年的留在身边,还能使得她软化下来,这是多么困难的一件事。 越是如此,没藏氏觉得自己越有机会,这位姑姑可不是个简单的女子,能以皇族的身份前往大宋做最辛苦的密谍,可见她的本事非常人能及,最少她做到今天的位置,一定对大宋皇帝有所影响,只要能说服赵祯,便可为西夏,党项留下一条退路! 只要有了这条退路作为保证就够了,剩下来的事情自己只需静观其变,兄长愿与大宋死磕便由他去吧!自己可不打算过上那种颠沛流离的生活,八百里瀚海有什么?全是沙子!贺兰山又有什么?尽是荒蛮! 大宋有什么?荣华富贵,锦衣玉食,若是能入华夏有何不可?党项人安稳的活下去比什么不好?即便是西夏战胜了,大白高国依然存续,那又有什么意义?还不是整天提心吊胆的担心宋人的征伐?! 没藏氏望向欧阳修轻启朱唇:“欧阳学士,本宫听说你大宋皇帝早有口谕,若我西夏归附,只需内迁,便可入汉籍,成宋之民,无有内外之分?” 比之前听到的消息,眼前西夏太后的话更加让他觉得震撼……显然这位皇后与相国并不是一条心啊! 第八百七十章老兵着甲 此时的欧阳修心领神会,若没藏讹庞是主战,那这位太后没藏氏便是主降,欧阳修并没有因为她的立场而小看没藏氏,反而觉得她才是最顾全大局的。 “然也,太后所言正是我大宋皇帝所说,若西夏归我大宋,入我华夏,则无有内外亲疏之分,所有党项人示之为汉民,这是我大宋皇帝的金口玉言,既然说出便不会食言,否则岂不让天下人耻笑……” 没藏氏在珠帘之后微微点头,,欧阳修说的没错,赵祯贵为大宋之国君,天下之明主,爱惜声誉如同爱惜羽毛,既然口出此言便一定会履行。 “欧阳正使所言甚是,本宫信宋主言出必行,但你也知晓,西夏不是本宫一人做主的,本宫只是为我党项人谋求一条退路……” 欧阳修脸色一变,他本以为没藏氏回心转意,打算促成这次议和,谁知不过是在谋求最后的退路罢了,那既然如此,她说的话还有什么意义? 难道打算两边下注,一方面支持没藏讹庞与大宋征战,另一方面保全战败后的党项人?自己岂不是成为她的利用棋子?! “太后应当机立断,西夏与大宋抗衡,好比以卵击石……” 没藏氏轻蔑的笑了笑:“你觉得手握重兵的西夏,大宋皇帝会愿意接受吗?若不击败这五十万大军,大宋会接受随时有造反可能的党项一族?!” 没藏氏的话让欧阳修醍醐灌顶,一下他便明白官家的一切布置是何用意。 大宋不是不接受西夏的乞降,只不过担心的事情太多,准确的说是后患太多。其一官家已经看出这是没藏讹庞的缓兵之计,其二即便党项人真心乞降,那近五十万的西夏大军也是心头大患,必须要除掉。 这么一来就是大宋与西夏之间必须要有一场战争,同时大宋也必须想尽办法的把这五十万大军击溃,自从大宋与西夏开战至今,西夏的主力一直躲避与大宋的直接面对,这是西夏的惯用伎俩。 先把敌人拖入西夏的境内,丢失几座城池算得了什么,丢失点颜面又算得了什么?只有真正的击败敌人才是最终的胜者! 辽朝当年的西征与大宋遇到了相似的一幕,只不过辽朝后继无力,而大宋历久弥坚!这也是宋辽之间的差距。 西夏人觉得大宋的战线拉得太长了,大宋夺取的城池太多了,那必然兵力分散,欧阳修心中冷笑,难怪官家要调遣国内的退役士兵再次登上战场,难怪官家要让狄青等待援军抵达再进行对兴庆府的攻取,一切都在官家的预料之中! 没藏氏见欧阳修的表情精彩,哪里知晓自己的一句话让他想清楚这么多东西,连心头的桎梏都打通了…… “欧阳修?!” “哦……外臣一时失神,还请太后恕罪,太后的意思与书信,外臣一定会转交给官家,官家自会定夺!” 没藏氏并没有反对,在她看来,大宋的皇帝一定早就预料到这种事情,自己传书拓跋卓然,他只要看了书信的内容便会放心,这不是让拓跋卓然求情的书信,而是西夏真正的降宋国书。 她要为自己的西夏留一条后路,她要为党项人留一条后路,这条后路虽然不如现在风光,但最少能让党项人舒服的活下去,不至于国破家亡,颠沛流离。 在战争之前,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打算,也都有着自己的考量…… 而另一边,短短的十几天时间,大宋的援军便组建完毕,这么多年来,无论是战争还是准备战争,大宋的武器盔甲制造就从未停歇过,这样庞大的军费开销自然养活了大宋的军工,当然也让军工得以发展。 板甲越来越精良,陌刀,横刀,马槊,弩箭越来越锋利,棘轮弩也越来越精密,储存的数量也是极为庞大的,和这些武器装备一样,大宋对退役士兵的储存也是越来越多。 相比原先役兵的解甲归田时间,大宋要早上许多,这么多年来,大宋一直控制着士兵的数量,这是一项庞大而必不可少的开支与负担。 所以每一届的士兵都会按时的退役,在退役的同时,朝廷发放特制的铜牌以示身份,同时这铜牌上还有他所参加的战斗以及所获得的功勋以示尊重! 而每个铜牌的背后都有特别的一句话:若朕之所需,即召即战! 对于这块小小的铜牌,许多解甲归田的士兵们把它看得比生命还重要,无不是压在神龛中或是牌位之下,都等待着官家征召的那一天。 没错,这是官家的征召而非朝廷,两者有很大的区别,官家征召,意在官家需要他们,朝廷征召意在国家需要他们,所有人都清楚哪个重要。 所有的士兵都是赵祯的士兵,都是直属赵祯统辖的,他有着超越朝廷的调兵之权,也有超越两府的统兵之权,更别说发兵与收兵之权都在赵祯的手中。 兵权是这个时代最为重要的东西,即便是如赵祯,也不能把他交给别人。狄青这样的将领也不过是有着率军之权,即统率赵祯给予他的士兵进行作战,一旦超出赵祯授权的范围,监军可不是吃白饭的…… 所有的退役士兵在接到当地州府衙门开出的官吏通告时,几乎都是瞬间丢下手中的事情,急忙奔向自家的神龛牌位面前,他们没想到还有被官家重新启用的一天。 在退役的当天,他们便把所有东西收拾好放在轻便的背囊之中,而因为曾经的习惯,家中的厨房里永远都有一袋子炒面准备着,随时都能一揽而走,绝不会耽误时间。 当然,这时候总是会响起爹娘的叫骂声,妇人的哭泣声,以及孩子懵懂眼神和他们的叫好声,所有的孩子只要到了能说话的年岁都知晓当兵是勇士,是未来梦寐以求的方向,但他们却不知晓,如斗士般强大的父亲可能会永远的留在战场上。 许多人回头的一句话便是:“为了娃,俺也不能缩在家里当怂货嘞!” 就在这简单的话语中,三十万大军如细流般汇集成潮水,向大宋的盐州,洪州而去,他们在那里领取装备,重新编为建制的奔赴西征的战场,收获往日里的荣耀。还在为找不到的最新章节苦恼?安利一个 或搜索 热/度/网/文 《搜索的时候记得去掉“/”不然搜不到哦》,这里有小姐姐帮你找书,陪你尬聊! 第八百七十一章今宋,强宋 大宋的援军不断集结,因为马车与水泥路的原因速度奇快,范仲淹这个主管路政的参知政事忙的不可开交,他要以最快的速度把大宋的士兵运送到盐州洪州。 大宋的运输第一次遭受如此大的考验,马车的数辆远远不够,只能征调驴车,骡车,各地州府也是积极配合,把能找到的车辆全数找了出来,县里往州府运送士兵,州府往西北运送。 因为是第一次出现这种情况,路政院积累了丰富的经验,最少下一次他们不会再出现混乱的情况。 赵祯一边听着范仲淹的上奏一边查看舆图,还好,虽然是突发情况,但范仲淹做的不错,各地州府也是积极配合,并没有浪费多少时间,所有的士兵一旦抵达西北州府便有专门的官吏调遣。 最让赵祯吃惊的是路政院的官吏生怕路上快慢不一,让速度稍慢的驴车,骡车先走,马车晚上一两日,这样便可一起抵达。 这些老兵曾经的编制还在,何人属于何军何营很快便能查到,并且有专门的路牌负责引导他们去该去的地方,并没有在两州之地造成混乱。 这已经是最好的情况,即便是赵祯也没有什么可以指摘的地方,士兵所需要的武器军械也早早抵达西北,只要成建制的军队领取,就可以保证他们有东西可用,这是相当了不起的高效办事。 而功不可没的除了范仲淹这个路政使之外,还有身为计相的三司使包拯,这是两人联手,路政与三司合力的一场壮举,其难度之大,过程之繁琐,远超西征西夏。 “军中之用度可有问题?” 赵祯的话让包拯迅速出班道:“启奏陛下,三司早已做好了准备,调兵之时已经把所需用度连夜发完西北,由监军夏竦调度,不会有所差池。” 赵祯微微点头,有夏竦在应该不会出什么问题,转向范仲淹道:“士卒可按时抵达,一路上有无意外?” “回禀官家,各地县衙,州府衙门对路政配合有道,虽马车数量不足亦有其他车驾可用,现已集结二十八万余人,不日可达三十万之数。” 范仲淹的回答让赵祯满意,这已经很好了,只不过十天时间便完成了本需要一两个月才能完成的事情,难度之大不亚于一场战争啊! 最主要的是赵祯想尽快挥兵西进,以打促和,所谓的和平与归降不是靠嘴说出来的而是靠真刀真枪打出来的,是靠血肉堆积出来的,想要西夏人臣服,就必须打疼他,打怕他,让他闻战变色。 只有这样才能让党项人归降,只有这样才能让他们老实的融入华夏。 对于现在的西夏乞和,赵祯是完全不相信的,没藏讹庞的手中握着近五十万大军,有这样一股强大的力量,没藏讹庞派人来乞和,赵祯绝不会同意,所以才会提出苛刻的条件,若是没藏讹庞能同意内迁,内附这才有鬼呢! 自始自终赵祯所要做的都是逼迫西夏人和大宋决战,消灭西夏的主力一直是狄青的首要任务,从狄青率领南路军杀入西夏开始便一直刺激着西夏的神经,甚至破天荒的杀戮西夏青壮以达到迫使西夏主力决战的目的。 但西夏一直隐藏实力,从李元昊开始到现在的没藏讹庞,都没有与大宋正面决战。 显然他们都清楚,让大宋孤军深入并不断的消耗大宋才是最为关键的致胜法则,这么多年来西夏人惯用此伎俩,并且屡试不爽,辽朝便是在这一道上栽了个大跟头。 可现在的大宋完全不同,看似快若雷霆,但别忘了,作为中原汉室的大宋最擅长的却是稳扎稳打,每拿下一座城池便以最快的速度对其进行改造,武装到牙齿不说,还有粮草源源不断的运来。 大宋对这次西征的准备可谓是充足异常,因为大宋采用的是以战养战之法,西夏南面的土地基本上已经成为大宋的粮仓,因为迁徙中原百姓前来耕种,这些土地其实并没有荒废掉,恰恰出乎西夏人的意料,这些土地变成了大军的粮食补给站。 赵祯早就做好了持久战的机会,想让大宋再犯当年的错误?难道不知一个人在同一个坑里不会摔倒两次吗? 大宋一边粮草充足,城池坚固,讽刺的是这些城池都是从西夏人手中抢过来的,并且在大宋的手中变得更加坚固。 大宋的援军在深夜悄悄的进入城池接管城防要务,他们的作用便是守城,而让原本的南路军和东路军转移。 对于大宋来说,这两支军队才是征战的中坚力量,而援军的作用是替换他们守卫城池,给大军以稳定的后方,以防党项人断其后路。 这才是一步一步的推进,这才是稳扎稳打,大宋充分的发挥他的人数优势,三十万人的大军,再加上三十万人的援军,足足六十万人的基数已经远超西夏的五十万人。 谁都知道,西夏的五十万人只不过是号称罢了,最多不过四十万人便顶了天,其中还要刨去前往甘肃军司支援的数万人,以及在摊粮城,右厢朝顺军司和白马强镇军司驻扎的士兵。 兴庆府的守军能有三十万人便已经是最多了的,三十万对阵大宋的三十万人,在人数上西夏并不占据优势,而大宋虽然也不占据优势,但胜在后方稳固,装备先进战力惊人。 相对于西夏人,宋军更善于攻城作战,更善于平原作战,大宋已经把背嵬,踏白二军历练成为一支适应草原作战的劲旅,可以说现在的大宋骑兵并不弱于党项人甚至是辽人。 原先的大宋把骑兵看作是宝贝,轻易舍不得动用,可现在不同了,大宋的战马已经不似以前般稀少,所拥有的牧马之地已经不下千里,奉圣州,盐洪二州,都有土地作为牧马之用,何患无马? 大宋的骑兵经历了大大小小无数次的战争,收复燕云,西征西夏,那一次不是考验着他们的本领?现在的大宋骑兵在面对党项人和契丹人的时候,完全不会担心,只会一往无前的拼个胜负,这才是他们现在的心态。 同时也是所有宋军士卒的心态,大宋军队已经从原先的惧战,怯战,变成了现在的敢战,善战!这是大军心态的转变,也是大宋心态的转变,如今的大宋更加自信。 第八百七十二章人不为己天诛地灭! 欧阳修虽然身在兴庆府之中,但却每日算着时间,他从西夏太后的口中得知关于杨采薇的秘闻之后便彻底打消了在西夏发布檄文的念头,其实他的檄文发与不发都已经没有影响,大宋对西夏的进攻是不会改变的、 连一介女流的没藏氏都能看清楚的事情,他欧阳修又岂能不知?所谓的乞降,也必须是在西夏失去最后的反抗力量时才会发生,大宋才会接纳已经没有爪牙的西夏。 既然战争必可避免,那又为何要发布檄文这种只图一时口快的东西?还不如带着大宋商贾安全的离开要来的实在,欧阳修想也不想的便把袖中的檄文扔进会馆的火塘之中。 西夏的太后侍者来了,带来了没藏氏的手谕:大宋使团三日之内离开兴庆府,若是拖延便是另有图谋,巡城之军方可定罪。 这是催促大宋使团离开的意思,商贾们自然是高兴的,欢呼雀跃的把行李和伙计带上,跟着大宋使团的队伍离开,来的时候只不过欧阳修一人车驾,剩下的便是全数是精锐骑兵,走的时候却是数百车驾,骑兵已经护卫不全了,不得以拉开长长的距离。 身为仗卫的骑驾卤薄本是不屑于保护这些商贾的,但在欧阳修的威胁下无奈的担当起商贾的护卫,欧阳修的威胁很简单:“尔等是保护陛下的仗卫,如今陛下子民返宋,尔等若是不拼命护卫,陛下定然治尔等懈怠之罪!” 面对欧阳系的凿凿之言,仗卫们不得已只能听他的,但却加上一条,若是西夏人追击,我等当护送正使离去,这些商贾能救多少就看他们的造化了。 欧阳修无奈,只能答应下来,他知晓这是仗卫们说的最坏结果,也是无可奈何之后的最终办法,但他相信,西夏人不会为难这些商贾,毕竟他们在使团的照拂之下,若是西夏人有意刁难,怕是一个也离开不了。 出了会馆之后,一路上出奇的顺利,毕竟有着太后没藏氏的手谕,城中的巡城和城门的守军也不敢阻拦,无论是在大宋还是在西夏,谁也不敢轻易冒犯上位者的威严。 一切都很顺利,使团带着商贾的车队畅通无阻的离开了兴庆府,欧阳修和仗卫们大感意外,仗卫班头依然有种不真实的感觉:“欧阳正使咱们就这样出了兴庆府了?” 欧阳修翻了个白眼说道:“怎么?你还觉得没有党项人的追杀不过瘾是不是?!” “过瘾……不,不,不过瘾……不,不,不,俺都不知道该怎么说了……” 欧阳修无奈的说道:“让他们加快速度,无比赶在党项人后悔之前离开!” 仗卫把欧阳修的话传达下去,整个使团队伍的速度猛然提升,所有人都是恨不得插上翅膀的离开兴庆府,死里逃生的感觉并没有让他们放松,反而有一种追兵随时都会掩杀过来似得。 欧阳修最后回首看了一眼兴庆府的城池,隐约瞧见一身金甲的将领站在城头上,在西夏能着金甲的人少之又少,除了没藏讹庞之外他还想不到有谁…… “是太后的的手谕?” 城门的守将小心的从帽檐看了一眼没藏讹庞,小声回到道:“是太后的手谕,内侍也是太后身边的人,所以末将才给这些使团放行……” “呼……终究还是让他们走了……黑云你到底想的什么?为何要如此瞻前顾后?!难道就不信任为兄能把党项一族带上正途?” 没藏讹庞的喃喃自语后望了脚下瑟瑟发抖的守将一眼:“若是今日自语有半点风声传出,本相一定让你生不若死!” “末将不敢!” 深宫之中的没藏黑云在得知大宋使团队伍离开的消息后长舒了一口气,只要欧阳修离开,白莲不会有生命危险,他便可把自己的国书奉上大宋皇帝,只要大宋皇帝看了国书,相信他一定会有所改变。 其实她写给赵祯的国书根本就不单单是给拓跋卓然的,还有一部分是给这位大宋皇帝的……她相信若是赵祯看到自己的这封国书一定会动心,毕竟顶着西夏艳后的名头的自己谁不想拥有?并且还能兵不血刃的得到整个西夏? 而自己所要求的也不过是让西夏人留守在自己的土地上,这和成为宋民有何不妥?没藏氏痴痴的笑了,自己已经为西夏牺牲的太多,是时候该找一个时间的最强者与他为妻,这样的西夏才是最强大的,这样的自己才是最安全的…… 没藏黑云本就不是一个忠情之辈,她有着党项女子的豪放,敢恨敢爱,在她看来,自己就应该嫁给世间的最强者,开始的时候是野利遇乞,可他总是征战沙场,连见都见不着岂不是守活寡?之后便是李元昊,这个短命的东西不光害死了整个野利家,也把自己的性命搭了进去。 既然西夏的强者都死了,那自己就该寻找天下的强者!对自己容貌极有信心的她突然想起当年在东京城遇到的大宋天子…… 也许他是个最好的选择,相信有拓跋卓然的说和,以及自己带着的庞大嫁妆,大宋皇帝绝对不会拒绝自己……毕竟自己带去的嫁妆是整个西夏…… 这样一来,党项一族得以保全,而自己的未来也相当安稳,若是真的嫁与大宋皇帝,自己的地位将是前所未有的存在,大宋皇后算得了什么?她有自己这般年轻貌美吗?她有自己带去的庞大嫁妆吗?她有和自己一争高下的资格吗?! 别的不说单单是自己太后的名分便比她高强许多,若是大宋皇帝迎娶自己,那必须要是最高的规格! 深宫之中,没藏黑云幻想着未来的一切,她需要高高在上的地位,需要锦衣玉食的生活,她才不希望与大宋对抗成为颠沛流离的亡国之民,即便是躲在八百里瀚海之后,能有入主大宋来的高贵?即便是有贺兰山为屏障,能有在大宋北京城来的雍容华贵?! 若是自己成为大宋皇帝的女人,党项一族必然能被保全下来,自己与大宋皇帝的孩子也可以继承李谅祚的位置,只不过到时不再是西夏皇帝而是变成西平王了。 望着怀中不满一岁的李谅祚,没藏黑云幻想着未来的同时对他说道:“孩儿委屈你了,你就做一个平淡无奇的孩子也很好,最少能活下去……不是吗?人不为己天诛地灭!莫要怪为娘狠心……” 第八百七十三章大军压境 西夏人已经没有什么可以准备的了,大宋的军队已经包围了整个兴庆府,背嵬军和踏白军几乎是突然在地平线的尽头,在温暖的日光中出现。 黑色的铁流遮蔽了日光,余晖从他们的身后露出给人以天神般的震撼,同时出现的还有如潮水般的士兵,整齐的方阵不断的向兴庆府推进。 可以说大宋的突袭出其不意,在欧阳修刚刚离开兴庆府半日的时间,大宋的军队便突然向兴庆府围剿过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着实让西夏人吃了一惊。 在赵祯多年的影响下,大宋的战略思想有着极大的改变,兵贵神速,成了首要的法则,出其不意,攻其不备,成了军队的座右铭。 世间万物一切的一切都是在运动的。赵祯深谙其理,往日里,束缚将领的阵图被舍弃,将军排兵布阵,所用的阵法都在脑子里。 在作战上,将军,将领,统帅,有了更高的灵活性。 在赵祯看来古人的兵法显然是智慧的结晶,他对军队的训练无非是风林火山四字。 孙子兵法既然流传千年,必然有它的独到之处,而这风林火山四字便囊括了它的精华。 大宋军队正是做到了这一点,动作神速,有如飚风之疾;舒缓行进,其行列齐肃则如林木之森然有序;侵袭掠扰,有如烈火之猛,不可遏止;屯兵固守,则如山岳之固,不可动摇。 别看这简单的四个字,简单的四句话,但是要让数十万大军精准的做到,却难如登天。 大宋的南路,军西路,军东路军三军合兵一处,这是赵祯手中所有的精锐力量。 兴庆府,乃西夏之国都,这里汇集了西夏的所有要害,党项人的皇族,党项人的贵族,权臣,外戚,政治,文化经济,无不囊括在这小小的兴庆府之中。 大宋三十万大军,陈兵压境,这是在逼迫党项人作出最后的决战,在这个时代,一国之都乃是一国之根本,一旦国都沦陷,这个国家基本上就算是完了。 当然,对于大宋来说或许还好,它幅员辽阔可迁都黄河之南,在那里,大宋依然可以延续,依然可以繁华,只不过对北方的控制彻底丧失,但对于党项这种游牧民族来说,却是灭顶之灾。 所以党项必当背水一战,而这正是狄青一直在做的事情,自从越过乌兰木伦河以来,敌军的主要任务便是寻找并歼灭西夏的主力,这五十万大军,不光是赵生的心头之刺,也是狄青的心中大患。 这是西夏最后的力量,也是他的王牌。一旦这五十万大军灰飞烟灭,必将使得西夏毫无反抗之力,从李元昊到没藏讹庞,他们俩唯一的共同点便是保全精锐不与大宋争锋。 这样做,虽然会损失大量的土地,但却留存了全线翻盘的实力,近在眼前的威胁并不可怕,可怕的是在黑暗中随时准备出手的利刃,若是党项人反击成功,大宋面对的将是功亏一篑。 这也是为何赵征要从国内调集退役老兵驻守已经夺取的城池的原因,而这一点,西夏人显然始料未及。 西夏人不明白,为何大宋的军队会突然集结,并出现在兴庆府外?没藏讹庞紧皱眉头,自己手中还握有三十万大军,宋人怎么敢对兴庆府发动进攻。 没藏讹庞的手中并没有五十万大军,这是西夏所有的力量,在各军司驻守的士兵也算在了这五十万人之中,虽然与大宋并没有多少的正面交锋,但即便如此损耗的士兵也足有数万人之多,兴庆府中有着十万人的守军,而剩下的大军却游离与兴庆府周边,待时而动。 他们是掣肘大宋的利器,一旦暴露,那将会是西夏的灭顶之灾,这也是为何他要隐藏这支军队的原因。 在没藏讹庞看来宋人对兴庆府的进攻显然是不理智的,难道他们就不担心被兴庆府与游离在外的党项大军夹击吗? 另一边的大宋军队之中,夏竦作为监军,难得的披坚执锐,跨上战马一幅全副武装准备随大军作战的样子。 这让身为统帅的狄青胆战心惊,万一这老倌死在了战场上,自己该向官家如何交代?而旁边一旁的杨怀玉,却是看热闹不嫌事大,笑眯眯的把自己所佩戴的横刀递给了夏竦道:“夏监军,还是用我的横刀吧!您的仪刀可不适合厮杀作战。” 长长的横道,重达十斤,岂是夏竦这样的文人能随意挥舞的,夏竦在接过横刀之后,便差点从马上坠掉下来。 “你莫不是戏耍老夫如此重的横刀,老夫如何使得。” 杨怀玉内心的解释道:“军中横刀皆有定数,若是过轻,则不能杀敌,若是过重,则不能挥舞,同样的,对士卒的臂力也是有所要求……” 夏竦无奈的望了一眼狄青,又望了一眼杨怀玉他知道这是什么意思,但却依然固执的说道:“咳咳……此乃灭国之战,老夫岂有不战之理?” 是的,灭国西夏一直是大宋的重中之重,夏竦身为监军,这可是他捞取战功的大好机会,在大宋即便是不能征战的文人,只要上了战场便算是有军功在身,回朝之后便是风光无限,何况这种灭国之战,乃不世之功! 没人比夏竦更了解这场战争对他的意义,庞籍眼看着岁数就大了,是同样的,自己的年岁也已经不小了,要是不能抓住这次机会,回朝之后宣麻拜相,那自己的位置永远只能留停流在参知政事这个副相一职上。 夏竦自信,朝廷当中没有人能与自己的资历声望相匹敌,这是他最好的机会,也是他最后的机会,若是连这样官家都不给他宣麻拜相,那他的仕途将走到终点,夏竦的心态已经改变,原本并不是执着于宣麻拜相的他随着年岁的增长对相位的渴望却愈来愈大,其实他觊觎的并不是权利,而是那份荣耀与地位,这样才能在史书中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 狄青和杨怀玉对视一眼,他们都了解老倌现在的心情,在西征西夏的战场上,除了战场用命的士卒,便是他夏竦最为上心,他给大军解决了数不胜数的麻烦,让大军没有后顾之忧。 两人几乎同时的摇了摇头,杨怀玉把自己身边的亲兵派给了夏竦,这是杨家的老兵精锐,即便是狄青的亲兵也比不上,而狄青却是假装没有看见,开始对大军下达攻城的命令。 第八百七十四章最后的底牌 夏竦的小心思并没有影响狄青的指挥,这么大的一个战场上,多他一个不多,少他一个不少,杨怀玉把自己的亲兵都给了他,自己还有什么好刁难的?只要他不死在战场上,怎样都行……这是官家当初交代自己的事情,保护好这老倌也是自己的职责所在。 攻城作战是一场极为消耗双方耐性与意志的战斗,无论是防守的西夏,还是进攻的大宋,比拼的也都是那绷紧的神经和毅力,西夏人觉得会守不住,大宋将士会觉得攻克不下,双方都有各自的顾虑,这时候比拼的便是谁的意志更加强大,古今中外的战争一向如此。 大宋的战阵中规中矩,并且有火炮这一战争神器的存在,对于攻城战来说要轻松的很多,这是一次豪赌,不光是李元昊的豪赌,也是赵祯的豪赌,大宋若是不能一役消灭西夏,那麻烦将会源源不断。 不光是来自西夏的威胁,国朝之中的舆论便会给赵祯庞大的压力,他虽是一国之君,但说到做到也是必须的,并且大宋的许多利益和西夏联系在一起,若是西夏不灭,那大宋将会失去许多本就已经分配好的利益,那些受损的人自然不干…… 在震耳欲聋的火炮声中,灭国之战开始了,大宋的火炮乃是攻城拔寨的利器,大军压境兴庆府乃必胜之战,狄青承袭了赵祯的一贯败家作风,大军安营扎寨,以火炮不断轰击兴庆府的城墙。 至于炮弹却是不用担心,在大军刚刚西征的时候,盐州城中便有了火器营的将作,他们每日制作火药弹和火炮需要的火药弹丸,源源不断的送往前线,供应大军的需求,这是大宋最为豪气的地方。 狄青这次进攻兴庆府所采用的战法是很少见的,大军按兵不动,百十门火炮吞吐着火蛇,发出震耳欲聋的声响,巨大的铁弹发出尖锐的破空声砸在兴庆府的城墙之上,同时还有无数装载着石块的的回回炮一齐发射。 一时间,兴庆府的城墙地动山摇,整个新庆府仿若惊涛骇浪中的孤舟,砖石瓦烁潺潺而下,升腾起的灰尘遮天蔽日,恍若末世景象。 这是大宋在向世人展示他的狰狞,中原王朝强大的破坏力,第一次出现在世人的面前。 这是一场旷世之战,一场碾压之战,一场屠戮之战,西夏人在猛烈的攻击下得瑟发抖。不是人类所应当拥有的力量,这是上天,这是战神,所挥舞起的雷霆一击。 没藏讹庞站在城头上,浑身颤抖的望着对面排山倒海般的大军,此时的宋人还在西夏的砲石弩箭的射程之外,若是让宋人如此攻击下去,那么西夏仿若倾巢之下的危卵,何来与宋人白刃相向的机会? 没藏讹庞当机立断,拉过身边的一名亲兵道:“速从密道出,传令大陷谷之伏兵尽出,北击宋军大阵,袭扰宋军砲石。” 不得已,没藏讹庞只能动用最后的底牌,若让宋人如此轰击下去,那么兴庆府的城墙不日便会塌陷,没有了城墙之险兴庆府如何固守下去? 原本的没藏讹庞有信心固守兴庆府的,在他看来攻城之战西夏占尽了便宜,拖延的时间越久对西夏越有利,但现在看来却并非如此。 砲石之下房倒屋塌,偶尔略过城墙的炮弹落入城中,糜烂百米,地面仿佛被一只巨大的铁犁划过,留下一道道触目惊心的伤痕。 长久轰击下去,即便是兴庆府的城墙经过加固,也很难抵挡得住大宋砲石十次百次的攻击,这不光对西夏的士卒照成伤亡,更会对党项战士的士气进行毁灭的打击,一旦城破,士气低迷的党项勇士如何与大宋兵甲决一死战? 一切的一切完全超乎他没藏讹庞的意料,全新的战斗方式,全新的战术理念,都让他惊讶万分,本以为自己完全的准备,谁知在大宋的进攻前,却如跳梁小丑般可笑。 没藏讹庞终于知道,原来大宋皇帝的威胁并不是纸上谈兵,大宋确实拥有弹指间使西夏灰飞烟灭的力量。 没藏讹庞的亲兵穿过蜿蜒的密道,抵达距离甚远的大陷谷,此地距离兴庆府,足足有着数十里之遥,亏这个亲兵跑的速度足够的快…… 这是一处山谷中的盆地,水草丰美,地域广阔,容得下数十万大军在此驻扎,这是没藏讹庞的一处伏兵,也是他最后的底牌,领兵的没藏空山在收到传令兵的消息后,同样的大吃一惊。 他无论如何也想象不出为何没藏讹庞现在便要开始夹击大宋,在他听来,远处隆隆的火炮声,乃是闷雷所至,难道上天再次眷顾西夏吗? 但传令兵的话击碎了他的幻想:“此乃宋人之砲石,威力恍若雷霆,相国有令,将军速去袭扰大宋军阵,如若不然兴庆府危矣!” 兴庆府危矣!没藏空山大惊,立刻传令大军开拔,以数万骑兵为先导,急急的杀向大宋军阵,是真如相国所说,那我现在的兴庆府危若累卵。 没藏空山乃西夏的一员大将,亦是没藏家的族人,与没藏氏和没藏讹庞都沾亲带故,此时最不希望兴庆府出事的便算是他了。 没藏空山率领伏兵一路攻相大宋军阵,地道中的数十里对于地面上的骑兵来说不过一顿饭的时间,当他们抵达兴庆府外围的时候,便瞧见了如潮水般绵延不绝的大宋军阵。 同样的,狄青也在第一时间注意到了这支军队,这正是他苦苦搜寻的西夏主力,从乌兰木伦河到兴庆府,他送的不断进攻,就是为了逼迫西夏的主力出现。 现在他们近在眼前,狄青和杨怀玉终于松了一口气,两人都知道,他们逼迫西夏主力出现的计划成功了。 大宋的炮石虽然有能力把兴庆府夷为平地,但如果真这么做,那他们两人的名声也不用要了,朝堂中的文人怕是会吃了他们…… 兴庆府中尚有几十万的西夏平民,即便是屠城也没有如此多的滥杀无辜,儒家思想延续到了大宋已经对礼制有了很高的要求,不光要求百姓,士大夫,甚至会要求皇帝以身作则,这可不是开玩笑的。 京观武军之事在原先的战争中还稀疏平常,但到了大宋便成为残酷不仁之举,有悖帝王之仁德,若是大宋屠灭了兴庆府中的百姓,可想而知天下的舆论会是怎样。 第八百七十五章步卒的精妙 西夏人的战术依然停留在原先的战法上,在没藏讹庞的认知中,三十万的伏兵足矣打乱大宋的军阵,兴庆府的驻守之兵完全有能力进行内外合围,宋军便成了瓮中之鳖,被夹击之下的宋军必会溃败。 但是他错了,狄青早就准备好了对付西夏伏兵的策略,以不变应万变,稳之一字是大宋军队最鲜明的特色。 杨怀玉在西夏伏兵出现的第一时间便向南路军打出旗号,多以步卒为主的南路军最适合对付西夏人的骑兵,他们已经在大宋军阵的侧翼构筑起了对付骑兵的攻势,可以说军阵中的火炮其实就是引诱西夏人的诱饵。 火炮强大的破坏力使得西夏人忌惮,那势必以火炮为主要目标,进攻的重点在哪里,大宋的防御重点便也在哪里。这是心理上的较量,从一开始西夏人便被误导…… 所谓的进攻兴庆府,其实不过是引诱西夏伏兵的出现,这支隐藏在黑暗中的敌人一旦进入宋军视野,那他的威胁基本上就消失了。 果不其然,没藏空山率领三十万援军如黑云般向大宋军阵扑来,他们的目标正是震耳欲聋的火炮阵地,而南路军早已再次严阵以待。 对付骑兵的办法多种多样,撒在地上的铁蒺藜,便是第一道防线,小小的铁蒺藜在地上并不显眼,再加之被宋军涂抹成和地面车不多的眼色,远远看去空无一物,但真正靠近发现的时候已经刹不住了。 铁蒺藜中心有孔,可用绳串连,以便敷设和收取,成串的铁蒺藜被士卒们疯狂的泼洒在军前的空地上,这东西最为简便,根本就不需要专门的布置,它有四根伸出的铁刺,长数寸,凡着地均有一刺朝上,简单的原理却省时省力。 当然除了用作抵挡步骑之外,这东西还有一个非常好的报警效果,月黑风高的夜晚伸手不见五指,若是敌人不小心踩到尖锐的铁蒺藜,报警效果可想而知…… 为了达到更好的效果,宋军还“贴心”的为这些尖锐的小东西涂抹上毒药……被称之“鬼箭”,意在防不胜防之意。 不光有铁蒺藜,大宋对付骑兵还有三宝,陷马坑,拒马枪,棘轮弩,这四种器械高低搭配,形成一道道看不见的防线,对骑兵的损害却是极大的。 三十万大军自然不可能都是骑兵,西夏人的擒生军,质子军,铁鹞子,步跋子等等都在这三十万大军中出现,显然这个时代的人们已经发现,复合兵种比单一兵种要更加有战斗力。 不光是西夏如此,大宋,辽朝都是如此,军中纯粹以骑兵,或是步兵组成的阵型已经少之又少,这种先进的战斗理念在华夏早已存在许久。 人数如此之多的战争早已超脱了将领的控制范围,即便是主帅狄青也只能稍微控制中军对各路的指挥,或是传令收缩,或是传令突进,或是传令增援。 每一场战争的结果几乎都是很难预料的,大军所能做的便是尽可能的武装自己,尽可能的保持阵形不变,而士兵能做的便是尽可能的做好自己的分内之事,尽可能的不被冲散看见自己的虞侯,指挥。 只要军阵不乱,即使稍稍有些变形也无所谓,在这个时代,军阵不散,便是无敌! 而宋军的优势恰恰是保持军阵的稳固,纪律严明的宋军如海浪中的礁石,努力的抵挡着西夏人如潮水般的进攻,侧翼的作用在这时候发挥的最大,南路军的士兵叫骂着:“这下咱们总算知晓为何让咱们在侧翼了,这根本就不是清闲的活计,咱们才是大军的先锋啊!” 陌刀手浑厚的声音传的老远,四周将士们听了非但没有怨气,反而哈哈大笑,越是如此他们手中的陌刀挥舞的越是卖力,越是如此他们手中的长枪寒芒越多,越是如此他们搅动棘轮的速度越快,眼前的西夏人不是别的,都是闪闪发光的军功啊! 西夏伏兵虽然有着三十万之巨,但大宋的士兵也不少同样也是三十万,拉开了足有几十里远,即便有压力也早就被分散了,即便是党项人的主力进攻火炮所在,他们也摆不开那么多的士兵。 西夏人的战法还是老样子,以骑兵为向导,步兵在后奔驰,只要抵挡住最前面的骑兵,剩下的步兵便是容易的多,棘轮弩的绞动声清脆悦耳,这是大宋的远程利器,经过数次的改动已经相当轻便,但威力有升无降。 嗡嗡嗡……当第二波西夏骑兵进入射程之后,在令人牙酸的弩弦声中,“乌云”腾空而起,在空中划过一条弧线形成致命的箭雨疯狂落下。 当第一波箭雨落下的时候,第二波已经瞬息即至,大宋的棘轮弩上弦极快,并且以三列轮射的方式进行,源源不断的给敌人造成一波又一波致命的打击。 箭雨把西夏的骑兵,步卒,射的如同插满羽箭的草人一般,有的人身上居然能中十支以上的弩箭,在这在场上已经是饱和打击了,这么密集的箭雨如何去挡? 即便是有盾牌也无用,因为这些箭雨中参杂着专用于破甲的重箭,木质的盾牌即便是蒙上牛皮也无济于事,蒙上铁皮的还好一点,但箭头也能射穿盾牌扎到士兵举盾的手中,一旦他吃痛摇晃,密集的箭雨照样将他带走。 随着西夏伏兵的出现,大宋的火炮也暂时停止了,待火炮不是那么滚烫的时候,一桶桶的凉水不断的浇在炮身上,这是为了防止它忽冷忽热的炸膛。 火炮也是有寿命的,因为大宋对铁路的需要,炼铁技术得到提升,大宋的火炮现在采用的是铁炮铜芯,这是非常实用又减少成本的方法,但这样的铁炮才刚刚普及,军中并没有多少,许多还是原先的铜炮,即便如此对西夏人的威慑也是巨大的。 再说还有投掷石块的回回炮,这东西在大宋匠人的手中一番改造已经能投掷数百斤的石块,许多重要的部件都被换成铁器,如此一来负重和射程自然增加,而它发射的石弹随处可见,成本与火炮相比几乎为零,刻意无时无刻的发射,对党项人造成巨大且不费一兵一卒的袭扰。 第八百七十六章骑兵的序曲 杨怀玉的南路军以及杨仲贤的西路军保护中军的侧翼,这是保护军阵的最好方法,这两军都是步卒较多,骑兵偏少,作为稳固阵脚的所在再好不过。 西路军的钢锋骑兵已经被狄青要走了,南路军中的骑兵也是如此,对于现在的他们来说,骑兵已经并非重要的存在,他们的主要任务便是稳定军阵。 步卒稳定军阵,骑兵的作用便很明显了,狄青用他们组成对付兴庆府合围之兵的利刃,一旦西夏打算内外合围夹击大宋,狄青手中的骑兵便会出击,击溃没藏讹庞的策应。 大宋的骑兵依然采用复合模式,并非单一的重骑兵,而是多种多样的骑兵混合作战,在战术思想上便并非固步自封,吸取历代骑兵作战的特点加以运用。 当然在这个骑兵统治战场的时代,步兵并非没有建树,这主要看如何去使用他们,赵祯把步兵打造成以兵团作战为主,冲锋利用他们的稳固,扎扎实实的与敌人对抗,兵阵不乱即使无敌。 随着狄青的一声令下,东路军也是完全有骑兵组成的大宋中军开始忙活了,相比任何一个时代的战争,大宋的战阵都是最为奇怪的,两翼并非是移动最快的骑兵,而是以稳扎稳打著称的步兵,反倒是如快若奔雷的骑兵在军阵之中充当中军。 独特的战术显然连西夏人也想不到,来自大陷谷的伏兵一下子撞击在大宋的侧翼上,以骑兵对步兵本应当是最为相克的,骑兵拥有强大的冲击力对步卒造成致命的威胁,但如果攻城拔寨就显然力不从心。 虽然大宋军阵在平地上,但却依然如城寨般难以攻取,铁蒺藜,陷马坑,绊马索,拒马枪,棘轮弩,无不形成一道道看不见的城墙险要,西夏人在撞入大宋军阵的时候便是死伤惨重,铁蒺藜的威力得到体现,战马嘶鸣着倒地,更多的铁蒺藜刺入战马的身体,让它不堪再战。 深深的陷马坑自不用说,战马突然堕入其中往往是人仰马翻,尖锐的木刺在强大的惯性下洞穿西夏人的身体,惨号声不绝于耳,一时间这陷马坑中恍若人间地狱。 四道防线之后还有身着重甲手持陌刀的大宋陌刀阵,以及连连不绝的箭雨,所谓的骑兵克制步兵的说法也是要分情况的,比如有着完全准备的大宋步卒,在对抗骑兵的时候反而占据了优势,并且军中还有一支少见的钩镰枪队,他们是大宋步卒中专门对付骑兵的士卒。 钩鎌枪是在枪头锋刃上有一个倒钩的长枪。枪长七尺二寸,其中枪头为八寸。枪头上尖锐,其下部有侧向突出之倒钩,钩尖内曲。 枪杆长六尺,粗圆径为四寸,以木制成,杆尾有铁鐏,长四寸。钩鎌枪的枪头和普通长枪一样,起到刺杀作用,侧面的倒钩则既可以用来砍杀敌人,也可以在地上横割马腿,从而迫使敌军落马,创造战机。 西夏人在大宋的侧翼并没有占到什么便宜,反而是被宋军杀伤无数,大宋的步卒可不似骑兵,这是他们难得获取战功的机会,想要出人头地,全靠战功垫底,即便是军中的指挥,虞侯,小校都要靠军功转价的机会。 兴庆府中的守城之军也出来了,显然没藏讹庞是希望内外夹击大宋,但这正也是在狄青的意料之中,军旗挥舞,已经着甲的骑兵翻身上马,或是在队友的帮助下上马,毕竟重甲骑兵身上的铠甲便有几十斤重。 大宋的骑兵分为数种,人马具甲的板甲骑兵,只着胸甲与头盔的胸甲骑兵,以及只穿着简单铁甲的弓弩骑兵,当然即便是统一兵种的骑兵也是多种多样,板甲骑兵有的手持长长的骑枪,有的直接用上了马槊,或是最擅长劈砍的马刀。 而这里面最特别的便是弩箭骑兵,大宋把威力惊人但却不适合在马背上使用的弩箭也搬到了战马上,弩箭骑兵的作用便是如此,他们身着薄一点的铁甲,最利于灵活转动,弩箭也是经过改造的棘轮弩,一只手便可完成上弦搭箭整个动作。 马背上的远程打击力量最是灵活机动,游走的弩箭骑兵可以最大程度上的射杀敌人并让敌人狼狈躲避,起到破坏阵型的作用。 大宋骑兵以八千手持骑枪的板甲重骑钢锋为前导,紧随其后的是手持马槊的背嵬军,和手持长枪踏白军,这两支军队战法不同,但却配合默契,背嵬军号称马上的步卒,不是他们的骑术不佳,而是他们令行禁止,整齐划一。 相对于背嵬军来说的踏白军则是骑术高超,马上功夫亦然了得,两军配合算是天衣无缝,背嵬于前破阵,踏白于后游走,即便是战争也相当有艺术感。 在八千钢锋的带领下,大宋中军开动,向西夏人的骑兵扑去,随着大宋骑兵的加速,战场上响起特殊的声响,一种独特的韵动传遍整个战场,即便是远在侧翼的步卒都能感受到地面的震动。 两军撞在一起,这一瞬间仿佛战场都陷入了宁静,接着便是无数骑枪折断的声音,这也意味着有无数西夏人当场击杀……一时间西夏人的骑兵军阵陷入了慌乱,紧接着便是大宋骑兵杀戮时刻的开始。 马槊闪烁着寒芒洞穿西夏骑兵,很轻松的便把西夏人从马上挑了下去,一旦落马在密集的军阵之中自有被踩踏致死的结果,冲入军阵之后的大宋骑兵速度不减,不断的向前冲杀,而紧随其后的胸甲骑兵则很快的挥舞着手中锋利的马刀,西夏人的皮甲根本不堪一击,而重甲自有手持马槊的背嵬军来对付。 相对清闲的则是若即若离的弩箭骑兵,他们手持棘轮弩快速的瞄准敌人并挨个射杀,若是敌人靠近,他们拍马便走在拉开与敌人之间的距离时,回首射击,西夏人往往是在听到弩弦的声响后便已经躲闪不及的中箭。 大宋的中军骑兵很快击溃兴庆府的西夏骑兵,待敌人走后,他们也不追击,而是尽量的远离兴庆府的城墙,此时自有士卒前来收拾战场…… 第八百七十八章旌旗翻覆捷报传 赵祯摸了摸下巴上长出的胡茬,胡须和孝悌联系在一起这让他有些无奈,但身为一国之君的他也只能这么做,只是他总感觉胡子摸起来痒痒的,很不舒服。 抬眼望去,三才举着的大旗杆已经不动了,杵在地上像死狗般的喘着粗气,赵祯抬手就是一枚林檎果,正砸在他的屁股上,吃疼的三才继续挥舞起手中的旗杆不敢停歇。 而一旁打瞌睡的赵昀则立刻惊醒继续对着碑帖写字,一笔一划颇为认真,作为兄长的赵旭则是吐了一下舌头,显然刚刚他是瞧见弟弟累了,有意让他瞌睡一会…… 王语嫣带着侍女走了过来,瞧见赵昀幸苦的模样心疼的皱了皱眉头,即便不是她亲生的,对待赵昀她依然视若己出,她也答应过杨采薇会这么做。 秋天虽然凉爽,但秋老虎依然给人夏日般的炎热,尤其是到了中午,气温便愈发的高涨了,凉亭水榭也只不过稍稍凉爽些,王语嫣从侍女的手中的小匣子里拿出冰镇的酸梅饮子,这东西酸酸甜甜最能解去人的暑气。 “官家,让旭儿,昀儿歇歇吧!瞧他们的胳膊都粘在宣纸上了。” 王语嫣一边说一边给赵祯打眼色,赵祯无奈的从摇椅上站起,这才小半个时辰,王语嫣就前来“营救”了,显然是有人走漏了消息,转头向三才望去,果然这阉货目光躲闪…… “算了,尔等歇息吧!但不可出这水榭,昀儿,把所抄字帖拿个朕看看。” 赵昀和赵旭两人同时松了一口气,这是父皇第一次对他们发火,也是仅有的一次,以往他们犯再大的错也不会遭遇这样的责罚,但今天却因为自己模仿后苑宫墙上一瘸一拐的俩个老兵,父皇的脸色一下变得极为严肃,仿若如真龙发怒,帝王之威如泰山之重般的压在俩个孩子身上确实让他们喘不过气来。 “官家,昀儿写的字如何?” 赵祯看了看手中歪曲的字形微微一叹,显然赵昀的笔力不会这么差,刚刚怕是被自己着实吓到了。 “唐代书法,一方面以端严庄重的楷书示人以矩示森严的法度;另一方面纵逸奔放的狂草又表现出狂傲不羁的色彩。颜真卿的稿行激越顿挫,诡异飞动,如熔金出冶,随地流走,篆籀之气,扑人眉宇,虽意不在书,而天机自动……” 在王语嫣和俩个孩子期待的眼神中,赵祯话风一变:“你瞧瞧你写的什么玩意?!这《多宝塔碑》要是被你师傅看见,怕是能活生生的气死,但是朕要的是你静心反省,赵旭,赵昀你们且说说这《多宝塔碑》中最印证你们错处的一句是什么?” 赵旭赵昀松了一口气,对视一眼齐声开口道:“佛有妙法,比象莲华。圆顿深入,真净无瑕。慧通法界,福利恒沙。直至宝所,俱乘大车。” 赵祯脸上的表情这才好转,露出微笑的点头道:“没错,你们和别人家的孩子不一样,生在天家,就要做到别人难以做到的圆顿深入,真净无瑕。记住永远不要用嘲笑别人取悦自己,即便是一国之君,即便是天潢贵胄也不行!该怎么做不用朕教你们了吧?” 俩个孩子一边点头,一边麻利的收拾桌上的水果放在一个小篮子里便向宫墙而去…… 王语嫣见俩个孩子走后才无奈的说道:“官家,不过是俩个孩子模仿伤兵的走路而已,何必如此计较,怕是那老兵都不会说什么,毕竟他在天家的城墙上领着天家的俸禄……孩儿有所不当说出来便是,何必如此大费周章?” 赵祯望了她一眼:“慈母多败儿,你是知晓他们的,如若不是何必为他们遮掩?信不信若不是他们年幼,朕已经把他们打的和那老兵一样一样的?!” 王语嫣立刻收声,稍显委屈的望着赵祯,她知道官家现在已经不生气了,但却绝对不会松口,自己只不过是让他把剩余的火气洒在自己的身上…… “官家,采薇姐姐已经在玉福宫呆了三日,每日都是斋戒祈祷,人也颇为消瘦了……” 赵祯皱眉道:“这朕自然知晓,现在她和朕一样都在等待前线的战报,她和朕所祈祷的都是一件事,我大宋兵甲胜于西夏!” 王语嫣惊讶的望着赵祯,她怎么也不明白为何杨采薇要祈祷大宋胜利,这样一来,她党项一族不就是彻底完了吗? 赵祯瞧见她惊讶的表情笑了笑道:“只有我大宋赢了,党项人才有机会和谈,若是我大宋此战受阻,朕会不惜一切代价消灭西夏,消灭党项!因为他们依然是我大宋的威胁,绝无和谈妥协的可能。” 王语嫣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赵祯也不多做解释,抬头望去,赵旭赵昀俩个孩子已经提着水果上了宫墙,并把手中的水果塞在老兵的手中,显然这么做让老兵吃了一惊,随即望向赵祯的所在,表情抽搐说不出话来,而赵祯则迅速扭头假装没瞧见。 将门多有招收伤残老兵作为亲兵护卫的习惯,这个习惯很好,赵祯作为皇帝自然也可以招募这些老兵,给他们一个领取俸禄的机会,虽说是照顾他们,但何尝不是让他们死心塌地的守卫宫闱? 这些老兵多有伤残,但赵祯相信他们不比一般的健全的士兵来的差,而且经历过生死的他们战力只会更强!自己太子三卫出去的人岂能弱于旁人,即便是伤残了,也是个顶个的悍卒! 三才依旧在卖力的挥舞着手中的旗帜,鲜红的大旗在他的挥舞下宛若波浪,赵祯瞧他死狗般的模样开口道:“知错了不?以后若是敢犯,朕可不会轻饶!” 三才连连道:“奴婢……奴婢不敢了!”他是真的后悔,不该为了取悦皇子也跟着模仿那伤兵的模样,可自己这么做也是为了让皇子不去模仿,谁知晓反被官家瞧个正着,冤啊…… 待得到赵祯允许后,三才刚准备把旗帜交给一旁的内侍却突然发现空中一个黑点在移动,三才猛然从内侍手中夺过大旗疯狂的摇晃着。 赵祯一惊,抬眼望去,只见一只信鸽在空中不断的盘旋,在见到旗帜后缓缓下降飞入一旁的鸽舍之中,赵祯在王语嫣惊讶的目光中奔向鸽舍,速度之快犹如脱兔…… 随着赵祯挥拳大喊一声:“噎死!”王语嫣知晓定然是大军捷报,否则官家不会喊出这么奇怪的话来…… 第八百七十七章英魂一缕东风去 没藏讹庞站在城墙上颤抖着看着党项骑兵狼狈归来,党项数万人的骑兵精锐与大宋骑兵争锋,居然在短短的半个时辰间便被击溃,甚至是大败而归,这让他觉得恐惧,难道现在的大宋骑兵已经强悍若斯了吗? 刚刚的一幕依然在他的脑海中不断浮现,当两军相遇如潮水般撞击在一起的时候,骑枪断裂之声响彻天际,同时也给没藏讹庞以强烈的震撼,八千钢锋骑兵如劈波斩浪的的快刀,迅速的击溃西夏军的先锋,整个西夏军阵如抽刀断水,江河分波,一举被大宋骑兵所切割开。 之后便是大宋的轻骑不断围剿收割,锋利的马刀划过完美的曲线砍在党项儿郎的盔甲上,即便是有皮甲,铁甲也抵挡不住这样的攻击,从厚厚的刀背上,没藏讹庞便能看出这柄马刀的威力。 更甚的便是大宋的弩箭骑兵,谁能想到大宋会把笨重的弩箭搬到马背上?三百步尚能洞穿重扎甲的弩箭在近距离几乎是轻易的收割党项人的生命! 此时没藏讹庞的脑子里不断重复着这一惊人的画面,耳畔依然回响着震颤人心的声响。 他想象不出为何狄青有这份自信,以骑兵为中路军,难道他早已知晓自己将会有伏兵袭击他的侧翼?或者说这本就是狄青的意图,没藏讹庞悚然一惊,没错这一切都在狄青的预料之中,他等的便是以这一刻。 “狄汉臣真帅才也!”无奈的叹息一声,没藏讹庞说出他一直不愿承认的话。 此战是宋人向天下宣扬他的铁骑锋芒,战场上的战斗已经结束,而宋军大阵中正不断的有士卒推着板车,前往交战之地,西夏人的骑兵撤走了,作为骑兵的中军自然不可能追击。 西夏骑兵的优势便在于他们的速度,这是大宋战马所不及的地方,西夏战马加速极快,若飞云击电飞鸟入林,攻势很快,撤走也十分迅速,大宋的骑兵不善与短途奔袭,却善于长途追击。 兴庆府就在西夏骑兵的身后,他们可以从容退走,而大宋骑兵即便是再彪悍也不可能前往追击攻城,此时他们要做的便是打扫战场,板车上堆放着简易担架,宋军步卒所要做的便是用这些担架带回伤兵。 大宋对伤兵的救援达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度,军中有专门救治伤员的医兵,他们的责任便是在战后带回伤员加以紧急救治,让每一个士兵都知晓,即便是身负重伤也会有人把他从战场上拉回来,这是一种极大的心理安慰。 在带回士兵的同时,板车还会把能再次利用的军械,党项人身上值钱的财物带走,这些都是大军的战利品,军中功曹自会分配,这是袍泽用生命换来的,无人敢贪没。 哀嚎的士兵逐渐被抬走,声音越来越少,最后归于沉寂,西夏的士兵也是如此,当大宋士卒看到哀嚎的西夏士兵,便会干净利索的了结他们,这不是宋军士卒有多残忍,而是出于人道。 大宋不会救治这些人,伤兵会浪费掉军中人手,何况是敌人的伤兵,大宋没有多余的粮食和药材救治这些西夏伤兵,但让他们在战场上自生自灭也是颇为残忍,于是出于人道,大宋士卒便会给西夏伤兵一个痛快,最少让他们不再活着受罪。 没藏讹庞肯定不会派人来救援这些西夏伤兵,他们只能在战场上的尸山血海的血浆中痛苦的等死,所以大宋士卒的挥刀并会让这些将死之人愤怒,反而会觉得这是解脱。 没人比他们更清楚在痛苦中死去是多大的恐惧,对于向他们挥刀的宋人,西夏人往往露出感激的笑容。 低沉又悲壮的号角声响起,这不是进攻的信号,也不是撤走的悲壮,而是大宋迎接战死之人的鼓乐,十万大军齐喝:“猛士归兮!吾等同裳!” 大宋将士的铠甲多是有名有姓的,每个将士身上的盔甲都有姓名编号,若是战死,铠甲将会被发放军中,供他人穿戴,岂曰无衣?与子同裳!便是大军中之理。 在如泣如诉的号角声中,板车再次出动,这次他们将要接回已经战死的袍泽,大宋军中有一项不成文的规定,若是可以,将帅务必会派出士卒运回战死将士的尸体,在本阵中火化,带回骨灰随大军一同班师回朝。 因为盔甲上有姓名,里衣上有籍贯,所以不难查找他们姓甚名谁所在何地,亲朋虽不会被分配在一军之中,但这种大规模的军团作战,往往不止一军参与。 尸首自然会有人前来认领吊念,这并不会影响士气,反而会让军中充满斗志,功曹会把姓名籍贯记录好,有兄长来寻找弟弟的,有好友前来寻找发小的,甚至有父亲前来寻找儿子,或是儿子前来寻找父亲的…… 西夏人的溃败使得狄青根本就不会担心他们再次进攻,中军骑兵随时准备再次击敌,也给将士们吊念亲友的时间,狄青看着悲伤的将士握了握拳头,战场上的生离死别上演的太多太多,他已经麻木了,虽然他是武将,是朝廷的枢密使,但他却真心的希望大宋无战事…… 但显然这是不可能的,西夏打完了,大宋的下一个目标便是辽朝,狄青比任何人都知晓官家的心思,无能一统华夏,官家势必不会罢休,他也知晓,这是官家以战止战,只有灭掉西夏和辽朝,大宋才会没有威胁,没有战事。 火堆被点燃,一缕青烟冉冉升起随着风向飘向东方,这正是大宋国都北京城的方向,亦是东路军出征的方向…… 北京城中的乾宇殿空无一人,九月的大朝会已经结束,随着大宋西征的时间越来越长,两府相公所要处理的公事也越来越多,秋天是收获的季节,秋收,秋闱,围猎,都需要皇帝亲自主持。 中书省的庞籍忙的没时间修面,刚刚调任枢密副使的彭七忙的晕头转向,而司农寺的判事苏洵更是三天没有回家,而作为“当事人”的赵祯却在皇宫后苑中的水榭里舒服的摇晃着摇椅…… 已经到了蓄须年纪的他对自己长出的胡须很不习惯,以前他都是直接让三才刮掉的,但自从大军西征后,王语嫣和朝臣对他的光滑的下巴很是不满,在被王语嫣烦不胜烦之下,赵祯开始蓄须了,父母健在不蓄须,赵祯的老爹真宗皇帝早已死了多少年,赵祯自然要开始这一隆重的孝悌之举。 赵祯想想都觉得可笑,胡须居然和自己的稳重挂上了钩,嘴上没毛办事不牢在任何一个时代都通用啊……当然更重要的一点是出自《孝经》:夫孝,德之本也,教之所由生也。复坐,吾语汝。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敢毁伤,孝之始也。 第八百七十九章妖女岂能易降服 大宋的信鸽经过多年的培养,已经不再是普通的信鸽,而是开始逐渐由信鸽向竞翔鸽过度,竞翔鸽其实就是信鸽中的运动员,它们不单单是信鸽,更是竞速的高手,即便是在最复杂的天气中也不会迷失方向,更是会躲避天敌和人的捕捉,这种竞翔鸽已经堪比后世的军鸽了。 鸽子有极强的归巢性,而这些信鸽传递信息准确、机动灵活性强、使用简单、不受地形限制、甚至在后世的军中依然有信鸽的存在,因为它们不受电磁干扰…… 鸽舍中的这只信鸽无疑是功臣,赵祯赏了它一间单独的鸽舍,而且这只飞跃了一千多公里的鸽子不需要再接受送信的任务了,成为赵旭,赵昀两人的宠物。 王语嫣看着赵祯开心的模样,忍不住的上前浇凉水道:“官家莫要如此欣喜,还是想办法如何去处理贵妃以及西夏的关系吧!” 这就是“贤妻良母”赵祯觉得王语嫣是成心让自己不高兴,收敛起脸上的笑容,握着纸条便向玉福宫走去,这个消息杨采薇有权知晓,并且也是让她看清楚眼前的现实了,也是时候接受这一切。 玉福宫是北京城皇宫中唯一有佛像供奉的地方,算是大宋皇宫中的家庙! 这里不光供奉了佛像神龛,还供奉了大宋列祖列宗的牌位,从圣祖,僖祖到翼祖,宣祖,从太祖太宗到真宗,大宋天家的历代长辈都在这大殿之中享受着后世子孙的香火,接受后世子孙的祈求,就如现在的杨采薇或是拓跋卓然一样,跪在十数面牌位前默默祈祷。 玉福宫的宫门在吱吱呀呀的声音中被打开,家庙乃是供奉大宋先祖牌位的地方,即便是在禁中都算得上是重地,在宫门上自然要安装机括以防有人误入其中。 赵祯进入宫殿之中杨采薇依然跪在地上默默祈祷,只不过她的身型稍稍有些晃动,看着她略显消瘦的身型赵祯长叹一声:“没藏空山率领伏兵袭击我大宋军阵未果,没藏讹庞的兴庆府之兵被我大宋中军击退,兴庆府危若累卵……” “陛下的大军攻占兴庆府了吗?若是没有可不要小看我党项人!” 杨采薇并没有回头身型微颤的开口,只不过声音中带着一丝倔强,女人就是这样复杂且矛盾的生物,一方面她希望西夏不敌大宋,早日内迁大宋过上和平的生活,另一方面她又倔强的希望西夏给予大宋迎头痛击挽回西夏的颜面。 赵祯笑了笑在她的旁边撩起前襟面对宋氏列祖列宗的牌位跪下:“赵氏子孙叩见列祖列宗,今承天之命,背负宋氏祖先恩泽,朕西征党项,大军胜而围兴庆府,敌酋顽抗,朕击溃西夏援军,欲剿灭之,望列祖列宗恕孩儿大兴刀兵之过,屠灭生灵之罪!” “你!……怎么能……这是我党项数十万的儿郎!赵祯你敢……!” 随着惊怒的声音响起,赵祯微微闭眼旋即睁开:“这是你党项数十万儿郎不假,可也是我大宋数十万的威胁,若是不能消灭,朕寝食难安!你既是朕的贵妃便应当知晓我赵氏太祖之言: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邪?!” “我已经答应你党项可以归附……” “你是朕的女人,你不是西夏的太后没藏氏!也不是西夏的相国没藏讹庞!你答应朕,朕自然会考虑,但这数十万的党项兵甲不除,西夏如何归附?朕要彻底击碎没藏讹庞的幻想,也要击碎所有负隅顽抗的西夏人幻想!” 赵祯的话斩钉截铁的在玉福宫中回荡,门外的三才立刻带着内侍脚底抹油的溜走,这时候还是给陛下和贵妃娘娘单独的空间为妙,千万不要把怒气发泄在自己的身上…… “陛下若是不放心我党项儿郎,大可把他们打散安置与大宋各地,以大宋疆域之广,岂能安排不下这区区几十万人?” 赵祯苦笑着摇了摇头,这妞真是魔怔了,连自己的话都没有听清楚:“你还不懂朕的意思吗?并非是这几十万人对大宋有多少威胁,而是有了这几十万人没藏讹庞就不会妥协,同样的,你党项一族也不会死心,因为他们手中还有力量与大宋抗衡,他们会利用这几十万可战之兵退居贺兰山,亦可退守八百里瀚海,不断对我大宋产生威胁,到时我大宋子民迁居西北如何安稳度日?” 杨采薇愤然起身道:“说到底你还是把大宋百姓的利益放在我党项人之前,你果然是个自私的皇帝!” 赵祯冷冷的望着杨采薇:“废话,朕是大宋之主,是大宋百姓的君父,朕天生就有责任为他们自私!朕给了你党项人机会,给了他们与大宋百姓一样享受这份自私的机会,可你们呢?欧阳修可是带着朕的国书去的,朕在国书中明明确确的写下……” “陛下明知没藏讹庞不会奉诏,何必故作姿态?!” 看来和她讲不通,赵祯嗤笑着耸了耸肩道:“怪朕咯?!你别忘了,现在的你是我大宋的贵妃,是赵昀的生母,是朕的女人,想那么多的民族大义干嘛?只要你党项一族不灭,朕把他们内迁到大宋,过上安稳祥和的生活便是了,何必计较过程?有的时候结果更重要。” 瞧见杨采薇默默不语,赵祯继而说道:“如今我大宋有屠灭整个党项永除后患的能力,但朕不会也不屑于这么做,朕不日便会发出圣旨,晓谕整个西夏,若是党项士兵丢弃兵甲,朕之大军一律视之为庶民,绝不会对他们刀斧加身,至于你西夏士兵有多少人这么做就与朕无关了,朕已经给了他们最后的机会。” 赵祯说完便走,他不能再妥协下去,否则自己坚定的心又要被杨采薇融化一点……杨采薇转身欲语,但看到赵祯坚定的步伐后欲言又止,没错,眼前的这位皇帝,自己的男人已经做了他能做的所有。 嘴角微微勾起,杨采薇眯着眼睛望向赵祯离去的方向,自己再次为党项争取了最大的利益,当年的杨采薇怎么可能轻易的变成如此软弱的存在,自己依然是用心计成功的对皇帝施加了影响……并且成功了。 “这下又能让一部分党项儿郎活下来了,总比战死沙场要来的好,不知密堂的人把本宫的信件送到没藏氏的手中,她若是聪明人应该知道该怎么办。” 第八百八十章送上门的美人 杨采薇看了一眼玉福宫中的众多牌位,微微苦笑:“大宋的列祖列宗们怕是也希望官家坚持本心吧!我杨采薇能做的也只有这么多了,对官家的影响终究改变不了党项的命运。” 她毕竟是个女人,在这个以男人为尊的社会中,她已经做到了自己的极限,剩下的事情就不在她的掌控之中,杨采薇充分的利用了赵祯对她的爱意,但她知道,若是自己过分索取,必会引起赵祯的不快,适得其反。 杨采薇也是没有办法,自己现在是大宋皇帝的女人,还有赵昀这个孩儿,可以说她已经是大宋的一部分,是仅次于正宫皇后的贵妃,这么多年来官家从未对她的身份有过一点微词,反而是不断的让她融入大宋,成为大宋的妇人。 有的时候连她自己也忘了自己身上的党项烙印,那小小的骨质羌笛已经被她埋葬在东京城的皇宫之中,而现在的她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宋人,只不过她自己知晓身体中流淌着的是党项人的血脉。 太阳高高的挂在空中,已经到了正午时分,也该用膳了,此时的杨采薇放下负担后腹中略感饥饿,正欲命人传膳的时候,一个小内侍匆匆而来道:“贵妃娘娘金安,陛下有旨,宣召贵妃娘娘于后苑莲池水榭用膳。” 杨采薇眼睛一亮,快速的开口道:“本宫知晓了。” 摸了摸自己消瘦的脸颊,杨采薇快速的回到自己的映秀宫之中,铜镜中的自己抚媚依旧,只不过清瘦的脸颊显得有些尖利,鼓了鼓嘴巴这才好一点,她终究是在乎赵祯对自己的看法。 三才紧紧的盯着一旁的月亮门,他可是知晓官家刚刚与贵妃娘娘在玉福宫中大吵一架的,现在正是缓和两位贵人的大好时机,桌上摆放的都是两位爱吃的菜,而这水榭之中也没有旁人。 这么多年来官家一项是喜欢人都聚齐了吃饭的,皇后嫔妃,皇嗣都坐在一起,那叫一个热闹,但却少了一种单独相处耳鬓厮磨的感觉……别看三才是个阉人,但他在北京城中也有自己的家室,也知晓三妻四妾,七情六欲。 一道身影款款而来,年近四十的杨采薇依然有着妖娆和多姿,身上的成熟贵气,端庄华美,让人忍不住多留意两眼,岁月仿佛也无力在她的脸上留下痕迹,比之皇后的雍容稍稍次之,却略显妖娆,赵祯忍不住在心中念叨一句:圣女还是妖女哟…… 桌上的小碳盆上架着铁丝网,上面是滋滋冒油的羊排,来自海外的孜然研磨成粉末撒在上面,再加上一点后苑之中种植的辣椒粉末,那叫一个香气扑鼻。 吃了数天斋饭的杨采薇不自觉的咽了咽口水:“参见官家……咕噜……” 赵祯微微一笑道:“坐下吃吧,若是凉了反而没有上佳的口感。”说完他自己先迫不及待的夹了一块大快朵颐起来,羊肉的肥美被烤的恰到好处,一口油水肥而不腻,再加上孜然与辣椒的香气即便是神仙也忍不住啊! 杨采薇挨着赵祯坐下,两人对视一眼便开始大吃大喝起来,不时的擦着对方脸上的油水,说着体己的话,这么多年来他们可很少这样过。 就在两人把负担都放下,你侬我侬的时候,不和谐的声音徒然响起:“启奏官家,参知政事欧阳修求见!” 此时的赵祯正在专心致志的撒着宝贵的辣椒,被这声音吓得一哆嗦,一大撮辣椒在空中如雾气一般撒落在地上,赵祯心疼不已! 辣椒这种宝贵的调味剂在大宋还没有广泛种植,只不过在后苑中小小尝试了一下,产量少的可怜,对赵祯这种嗜辣如命的人来说更是看的比钱财还宝贵…… 一旁的杨采薇失望的看着地上的辣椒,她在第一次品尝之后已经被这种刺激的调味料所征服,幽怨的望着赵祯像个小女人似得埋怨。 赵祯小心的放下手中的竹筒,皱眉的转头道:“慌慌张张成何体统?!朕已经用膳了,传旨欧阳修明日留身奏便是!” 内侍不顾三才的劝阻,上前指着自己脸颊上的五个鲜红的手指印道:“陛下恕罪,奴婢也是没有办法,已经向欧阳参政说了,您瞧……欧阳参政说了,陛下看了这封书信后必会传召!” 看了看内侍脸上的巴掌印,再看看书信上清秀的小字:大宋皇妃亲启,西夏太后没藏氏书。 赵祯飞快的从内侍手中接过书信,转头对杨采薇道:“你党项皇侄媳来的书信,说不定有所变故,瞧瞧吧。” 杨采薇惊讶的望着手中的书信,这居然是没藏氏给自己的?!她实在想不通为何不是直接给官家,而是给自己,这就意味着这封书信并不是国书,而是私信。 轻轻的撕开信封杨采薇便瞧见赵祯在一旁探头探脑,好气又好笑的把书信摊开,两人便一起勾着脑袋看。 三才百无聊赖的站在一旁挥舞着拂尘,后苑什么地方都好就是蚊虫太多,只不过那猛然间他却发现官家和贵妃娘娘两人一动不动的坐在原地,许久之后,官家这才长出一口气的转头对贵妃娘娘问到:“朕是要还是不要?” 贵妃娘娘的脸色变得很精彩,至少三才觉得精彩,愤怒与欣喜,悲伤与快乐,种种矛盾的表情参杂在一起。 “官家的后宫本就空虚,但没藏氏的身份太过敏感,若是以西夏太后的身份嫁入大宋,进入陛下的后宫,前朝的口水怕是会把您淹没,不过……” 杨采薇话锋一转道:“听说没藏氏之容倾国倾城,出尘之姿宛冰雪之洁,端是人间尤物!陛下难道就不动心?” 赵祯苦笑道:“你把朕当成什么人了?!满篇倾诉之言。不过朕最在意,且没藏氏最想让朕看到的怕是最后一句,愿以西夏为入宋之妆奁,如此丰厚的嫁妆着实让朕垂涎啊!” “陛下是打算江山美人一揽如怀?” 赵祯干咳一声道:“这还要看朝臣们的意思,没藏氏的书信本就不是给你的,而是借你的名义让朕看到她打算降宋,并且保住自己锦衣玉食的地位。” 杨采薇道:“若是臣妾支持陛下呢?可否让昀儿袭承西平王之位!”突如其来的一句话让赵祯愣住,随即脸色难看的转头。 “绝不可能,任何人都不能成为西平王,即便是朕的血脉也不行,朕情愿给他增加食邑也断不会给他西平王的称号。他已经是楚王了,这在亲王封号中乃是上四国的大国封号,区区西平王不足以与他的身份相配。” 第八百八十一章欧阳修面圣 欧阳修静静站在文德殿中等候,他觉得官家必会召见自己,在这宽阔的宫殿之中他并没有觉得多么燥热,一阵清风吹过,凉爽的感觉扑面而至,这便是砖石宫殿的好处吧! 整个文德殿中,只有高耸的龙柱和顶梁是金丝楠木所制,其他的地方能用上砖石的便用上了砖石,即便宫中走水,那也不会出现火烧连营状况,而深深的藻井也消去了秋日仅存的一点暑气。 内侍已经端来了锦凳让他坐下休息,这是朝中相公都应享受的待遇,但欧阳修却拒绝了,不是因为他不想,而是坐不住,一刻钟没有得到官家的召见他就一刻钟的不安生,坐下反而是如坐针毡般难受。 为此他刚刚狠狠的抽了一个内侍,现在的内侍真是是越来越放肆了!没有聆听圣谕怎能打发自己离开?欧阳修就不相信如此紧要的事情官家会不召见自己。 性情随和的欧阳修非到极限绝不会动手打人,同样他也是想让官家瞧见那内侍脸上的巴掌说明情况的紧急,书信的内容欧阳修自然看过,这是没藏氏不了解大宋的国情,若是这封书信是写给赵祯的,欧阳修自然不会看,但却好死不死是写给杨采薇的,那就不一样了…… 虽然杨采薇是大宋的贵妃,皇帝的侧室,但探看她的信件欧阳修最多被责罚一下,并不会有多大的处罚,谁让他有名正言顺的理由呢? 两国交战之际,你西夏太后居然去信大宋贵妃,其中定然是有猫腻的,作为参知政事的欧阳大学士,必然探看一番以证贵妃娘娘的清白,挽回娘娘的清誉…… 在大宋,文臣对后宫外戚的干预要比想象中严重得多,自周朝开始便有了后宫不得干政的说法,牝鸡无晨,牝鸡之晨,惟家之索,不光告诉我们周朝就已经开始养鸡,还告诉我们女子不得代替男子干涉政事。 因李唐王朝的武曌之事为警,大宋对后宫的防范可为愈发的严重,像欧阳修这样私拆贵妃信件的事情,朝臣只会大加赞赏无人会指责他侵犯隐私,只有赵祯会斥责一番罢了。 哒哒…… 稳重的脚步声响起,打断了欧阳修焦急的心情,这个脚步声他在熟悉不过,整个皇宫中只有官家会有如此沉稳的脚步声,内侍的脚步速度偏快且漂浮,而文德殿这样的前朝,后宫绝不可能前来。 赵祯一身寻常的燕居服进入文德殿之中,因为正在用膳又事情紧急,赵祯便直接穿着常服来了,这对大宋的帝王来说很是正常,天水一朝的皇帝最是平易近人,赵祯自己更是不喜欢使用那些华丽的装饰把自己在朝臣面前拖的高高在上,真正的威严不是靠那些外力,而是靠自己的作为。 欧阳修恭敬的施礼道:“臣欧阳修参见陛下,扰陛下用膳乃臣之过也,但事关重大,臣不敢不奏……” 赵祯苦笑着挥了挥手道:“无碍,朕看到书信的内容后也是诧异的很,你应该瞧过书信了吧?” 这是自然,但欧阳修最基本的态度还是要有的:“臣有罪,不应查探娘娘书信,只不过事出诡异,臣于西夏太后处听闻,娘娘乃是党项之女,颇为惊讶……” 就知道会露馅!赵祯暗叹果然是纸终究是包不住火的! 没想到杨采薇的身份在大宋隐藏了这么多年,他以为会永远的隐藏下去,谁想到居然是被西夏人所揭穿。 “其中另有隐情,朕不便多说,你只需知晓贵妃无疑便可。” “臣知晓!” 帮助皇帝保守秘密,这可是不简单的事情,也是皇帝对人臣信任的表现,是臣子的无上殊荣,虽然赵祯没有明说,但其中寓意不言而喻。 私拆贵妃娘娘信件的事情就算告一段落,并且欧阳修做好了背书,即便是以后有人翻旧账他也可无碍,当然他认为被人翻旧账的几率很小,接下来就该谈谈正事了。 “起奏陛下。”经过一小段的尴尬与安静之后,欧阳修还是决定自己先开口打破僵局:“西夏太后没藏氏之语有几分可信,亦是可行!” 赵祯惊讶的打量着眼前的欧阳修,这货也是文臣,最是守护儒家礼制的,没想到他一开口就吓人一个踉跄,也太直接了些,很快赵祯便想起,欧阳修的性格最是洒脱,曾经的他还常常自叹“座上客常满,樽中酒不空”。 这样的人确实能说出出人意料之语,赵祯笑道:“你倒是说说为何可行?朕乃大宋国君,如何能娶一国之太后,即便是她舍弃尊严,朕的尊严呢?朕岂不变成南朝宋孝武帝刘骏?” 欧阳修脸色大变骇然道:“陛下慎言!孝武皇帝淫乱无度,蒸其母路氏,秽污之声,布于欧越,此乃万世之耻也!” 但说着说着他话锋一转又道:“但陛下不同,西夏太后没藏氏与陛下并无血脉纠葛,且迎娶敌人的后妃乃草原之习俗也。没藏氏何人?乃李元昊之妻,陛下征伐西夏,迎娶敌酋之妻彰显我大宋之国威!” 欧阳修说的没错,只不过换了一个概念,在草原上迎娶敌人的女人是正常不过,但这个女人从来没有是太后的! 赵祯心中对欧阳修的话大为惊讶,这货的思想没想到比自己还开放,难怪他和自己的侄女会产生绯闻,真是率性而为的个性赵祯一点也不怀疑他的人品,绝不会和自己的侄女有染,但这性格早晚会害了他。 赵祯笑着起身,走下御阶望着欧阳修道:“若是朕没记错,你比朕年长三岁,怎么就显得如此老成呢?有何事就直说,光扯这些台面上的话何意?朕难道就不知晓!” 欧阳修被赵祯近距离怼的老脸一红,尴尬的说道:“臣痴长陛下三岁,所学所用皆是不如陛下高瞻远瞩……” “信口胡吣,你可是没瞧见这书信中写的什么?以一个女人换取一个西夏,难道你就没有动心,此事要是在朝堂中宣扬开,朕还不得被上奏的文书给淹了?!” 赵祯说完随即补了一句:“此番书信万万不可在朝中扩散,只需两府相公知晓便罢。朕已经知晓了你的意思,择日再议!” 说完赵祯便飞快的走了,他实在不想颠覆欧阳修在自己心中的形象,这货真的是开放滴很啊! 第八百八十二章秘阁商议 欧阳修极尽责任的把没藏氏的私信隐藏的很好,他出使西夏并且能安然回来,让许都朝臣惊讶,但最震惊的却是庞籍,当他得知书信内容后大感震惊,同时也大为欣喜,上善伐谋其次伐兵,若是娶了一个女人便能拥有西夏,这是再好不过的事情了。 即便是大宋击败了那西夏的守军,可也需付出极大的代价才能把整个西夏纳入大宋的统治之中,大宋的朝堂之中早已知晓官家的打算,击败党项人最后的力量方可使得西夏妥协。 但只有庞籍和欧阳修知晓,现在又一良机出现,若是因为一个女人便改变大宋征战的局面,这简直是天上掉下的便宜! 这段时间朝臣们发现,两府一如平常,但相公们却极为繁忙,甚至夜不归宿也是常常有之,掌灯的时候,大宋外朝的衙门皆是漆黑,唯独秘阁之中灯火如炬,显然是重臣在此议事。 凡是入夜,宫门必会落锁内外禁绝,当然朝臣可在衙门中办事,等第二天再离开,只不过今夜非同寻常,秘阁的门外站这御前班直,他们是奉相公庞籍之命护卫秘阁的,任何人不得靠近一丈之地。 原因无他,今夜秘阁所谈之事来朝中,甚至官家隐秘,在场的所有人都知晓,这个秘密只能在此讨论一次,之后便要随着自己带进棺材里,对于门外的守卫也是不再计较。 秘阁之中以庞籍为首,所有的参知政事两府相公都到齐了,说是到齐了,其实还差一个随军在外的夏竦。剩下的便是庞籍,欧阳修,晏殊,范仲淹,以及刚刚升入中书省的苏洵,和身为三司使的计相包拯,外加上枢密副使彭七。 这七个人正三三两两的围在一起说话,他们只知道事情的严重,却不晓得到底出了什么事情,事关重大,欧阳修只把没藏氏的书信告诉了庞籍一人而已。 瞧见众人都在说话,庞籍干咳一声道:“夏参政不在,便不必算上他了,在座的都是朝中重臣,不用本相说,瞧见外面的阵仗诸位也应该知晓今夜所议之事重大!永叔,所有事情你都是知晓的,你且来说说,一字不可遗漏!” 欧阳修点头把没藏氏信中所言一字不漏的说了出来,同时也说出了今日面圣的情况,一时间众人皆惊。 彭七不断的呢喃着:“官家也忒厉害了些,这……这可是西夏太后……都能主动入嫁大宋?!” 听到他的话,坐在他身旁的包拯脸色一黑到底,狠狠地瞪了一眼彭七:“主次不分!这时候说的什么浑话!” 彭七不服气的小声道:“这还不算是官家的厉害?一国太后投怀送抱嘞!” 包拯正要发作,晏殊赶紧在一旁开口道:“彭副使少说几句,包学士的意思是现在该说说此事的利弊。” 笃笃……敲门声打断了众人的谈话,也让空气骤然紧张起来,门外有御前站班还能敲门?官家来了自然不会敲门的,那会是谁? 当门被打开的时候,众人便瞧见一张微胖的脸凑了进来,瞧见屋中的人打了个哈哈唱了个肥喏道:“诸位相公大学士都在啊!蔡伯俙这厢有礼了!” “莫作怪,进来便是!”庞籍挥了挥手对众人道:“蔡伯俙虽不是朝中重臣,却有官家赐予参政议政之权,此事事关重大,他来了也好。” 在场的所有人都知道,这是庞籍在为众人的行为背书,有了蔡伯俙就不算是背着官家商议此事,毕竟蔡伯俙与官家的关系大家都清楚。 蔡伯俙在彭七的身旁落座,只有他们两人还算说得上话,至于曾经的好友晏殊,两人却是越走越远,晏殊越来越往文官的方向走,心中的事情想的愈发多,顾虑也越多,反而是蔡伯希因为外戚的身份让文官排斥,与赵祯的关系愈好。 显然两人已经不会再有所交集,就因为两人所走的路已完全不同。 蔡伯俙的到来并没有改变什么,在座的人都已经习惯了他的存在,往日里衙门中多多少少的事物都和蔡记有所联系,蔡伯俙的名字一天有时能听上三五回嘞! “老夫觉得官家迎娶西夏太后一事实属不妥,虽然在辈分上差不多,但在名分上却是不妥,一个是当朝天子,一个是西夏太后……” 包拯的话显然说道了要害,虽然所有人都再想办法为这点名份开脱,但是太后就是太后,皇帝就是皇帝。 这名份给人在礼法上极大的不舒服,若是在朝中传开,必会有上奏弹劾之言,而包拯原先出自谏院,他自然最晓得谏院的厉害。 苏洵皱眉说道:“此事并不是没有机会,虽然在名份上有所不适,但李元昊的辈分本就低上一等,有何不可?” 欧阳修和庞籍对视一眼随即附和道:“然也!大宋乃上国,未免生灵涂炭,接纳西夏百姓,迎娶西夏太后有何不可?可况这没藏氏年岁也不大,与官家相差不多矣!” 庞籍点头道:“永叔所言有礼,如今之际官家一旦迎娶西夏没藏氏,那便意味着两国互为姻亲,且是皇族姻亲,如此一来我大宋可轻而易举的收复河西之地。” 包拯稍显担心的问到:“那西夏的数十万大军呢?” 不用庞籍开口,彭七便冷声说道:“如此还不简单?击溃之!我大宋连战连捷,西夏以如西山之落日,若是狄帅的大军击溃党项的顽抗,那便是顺理成章的事情,西夏太后为救万民与水火,修两国秦晋之好,入我大宋,岂不是一段佳话?” 蔡伯俙算是发现了,在座的各位讨论的几乎都是名义,名份之类的,显然是希望促成这次和亲。 没错,出于各方的利益考虑,迎娶西夏没藏氏是最好的结果,以一个女人换取两国和平过渡,这在任何人眼中都是极为上算的事情,对经济,文化,政治,军事的影响都非常小。 影响越小越安全,影响越小便对大宋越有利,想要收复河西之地并不难,但要是想安顿好西夏百姓,并且不引起动荡却难上加难。 河西之地与燕云之地不同,两地皆是华夏故土,但燕云居住的自始自终都是汉人,即便是有少数辽人也翻不起多大的风浪,且他们已经被汉家文明汉化。 而西夏不同,这里自李唐王朝开始便一直是党项人的聚居地,大宋要想彻底的统治,很难。 第八百八十三章皇帝娶亲相公忙 秘阁的会议进行了很久,在场的诸位相公都发表了自己的看法,很显然,基本几乎所有人都赞同官家迎娶西夏太后没藏氏。 最后以庞籍的话为定论:“此事议罢,我等还需等待官家召见。如今在场诸位可有反对之人?” 庞籍目光所致,皆无人反对,即便是包拯都默默不语,对他来说,若是没藏氏带着整个西夏入嫁大宋,这对大宋来说好处远远胜于坏处,即便是他也没有足够的理由反对,礼法之事已经被在场的“人精”想尽一切办法解决了…… 蔡伯希全程一言不发,默默不语的样子与往日里反差极大,彭七一直坐在他的身旁凑近他端起茶杯,却听见蔡伯希喃喃自语:“官家真猛啊……” 白了蔡伯希一眼:“咱们官家不是一项很猛?当年的贵妃娘娘可也不是个好像予的,但在官家手中还不是照样服服帖帖?若是没藏氏入了后宫,嘿嘿……” “秘阁之议岂容嬉笑?!”包拯的声音出现,让彭七尴尬的笑了笑。 这也是会议基本结束后给人的轻松,所有人都统一了口径,他们都认为官家当娶西夏没藏氏! 政客和商人其实是一样的,当获得的利益超过百分之二百的时候,他们也会像商贾一样陷入疯狂,无疑,没藏氏的陪嫁便是让他们陷入疯狂的原因。 既然告一段落,所有人都达成了一致,那就该是时候好好休息一下了,清晨的辉光从窗户洒进秘阁,想了一夜的巨大红烛,也在不知不觉中逐渐减短。 尘埃落定,所有人都觉得身心俱疲,不知不觉中,他们已经讨论了整整一夜,在此期间,蔡伯希已经把所有的内容整理完毕,你也没有参与任何讨论,他成为了文书记要。 作为商贾的他,不得不佩服这些文人,原先他觉得完全不可能的事情,却在这些文人的运作下变为了可能,并且顺理成章的存在,甚至连谚语典故都能翻出。 “岁数大了,身体也不中用了,既然大局已定,明日便向官家留身奏事,今日老夫实在无能为力。” 庞籍的话得到了众人的附和,确实商议一晚上翻遍了卷宗和文案,终于把这件事情天衣无缝办好,着实让人累得精疲力尽。 天色渐渐变亮,彭七生了伸懒腰第一个离开了秘阁,作为武将的他来说,坐一夜,商讨一夜真是对他的一种煎熬。 应作为殿前司都指挥使的他刚刚出门,瞧见的都是熟悉的面孔,得意的笑了笑:“都散了吧,快些滚回去睡觉,莫要耽误了今日的差事。” 御前班值们憨笑着回应:“多谢枢密!” 既然秘阁的会议已经结束,那他们便没有继续存在的必要,宫墙上的袍泽们会代替他们守护秘阁。 蔡伯希最后一个抱着卷宗离开,这里记录了大部分是众人谈话的内容,其实,他就是赵峥的耳目,庞籍自然知晓他的身份,所以才会让他参与这次会议。 望着手中的卷宗,蔡伯走向与众人截然相反的方向,显然他不是出宫而是向禁中走去。 待其来到禁中的阙楼前微微苦笑:“官家也是人啊!终究还是拉不下这个脸面……” 一道黑影从黎明的黑暗中走了出来,望着蔡伯道:“快些走吧,官家可是等的有些不耐烦了,怎么商议如此之久?” 蔡伯跨入一旁的角门进入禁中后,瞥了三才一眼:“还能为何?还不是在礼法上找补呗!” 三才眼睛一亮:“这么说相公们都同意了?这倒是难得,官家的后宫又能再添一位佳丽,可喜可贺,可喜可贺啊!” “你这阉货怎么比官家还来劲?!” “你懂什么!官家自从登基大宝以来,后宫嫔妃之数就少的可怜,那些秀女基本上都是在宫中执役,如宫人一般何时得到过官家宠幸?也不知是怎的了,官家子嗣只有三位,三位娘娘不多不少之诞下一位皇嗣便不再生育,唉,老奴都着急啊!” 蔡伯微微点头,三才这么一说还真是,官家身体康健,龙虎精壮,为何只有三位子嗣诞下,这显然不正常,三位娘娘也不该有什么问题啊……难道官家可以如此……那到底是为何呢? 事实上赵祯也是无奈,他不是不能,而是不愿繁衍如此多的后代,他要保证自己的皇权合理过度,现在的三个女人他还都能控制,但若是后宫太过庞大,什么勾心斗角的事情都会发生,自然子嗣争宠,母妃心计便都浮出水面了。 越少的皇嗣越能减轻皇位争夺的激烈程度,赵祯很好的控制着这一点,现在的赵旭,赵昀两人便是如此,兄友弟恭之余,还有着胜似血亲的感情,如此便很好了。 三才和蔡伯两人哪里能知晓赵祯的想法,他们只是觉得官家的子嗣应和常人一样越多越好嘞! 他们哪里知晓赵祯在纵观历史之后发现,后宫嫔妃子嗣众多的代价有多么的惨重,宫斗这种“高级玩意”在后世可被宣扬的沸反盈天,反正赵祯是不打算尝试。 皇位代表着至高无上的权利,在这种权利面前有几个人能抵得住它的诱惑?手足相残的事情赵祯可不希望在自己的身边发生,至于自己死后……任它洪水滔天,只要大宋的皇位姓赵就行! 反正大宋的赵氏旁支已经被自己打压的不敢有任何动作…… 当三才引着蔡伯抵达御书房的时候,赵祯正纠结的在宫殿中迈步,他真是有些纠结,显然没藏氏是一杯热气腾腾且滚烫的奶茶,娶了她便能和平过渡西夏,但真要是娶了她,赵祯总有一种自己被强迫的感觉。 开始他没注意到这个问题,现在想来就像被没藏氏逼婚一样,即便相聚千里之遥,赵祯都能感觉到没藏氏的逼迫之意,若是自己像收复一个完整的西夏,那就必须娶她为妻,自己是大宋皇帝,名义上的天下之主…… 赵祯忽然站住,恶狠狠的咬牙道:“不过相对于西夏归附……这又算个屁啊!若是她以此为要挟的进宫放肆,老子把她的屁股都抽烂了!嗯,就这么办!” 第八百八十四章皇帝的“情书” 三才小心翼翼的凑了过来,他刚刚瞧见赵祯脸上略显狰狞的表情有些心惊胆战,也不知官家心里想的什么,难道是听到自己与蔡伯俙的谈话了?不应该啊!刚刚自己和蔡伯俙距离御书房老远呢! “启奏官家,蔡驸马来了,就在殿外等候……” 赵祯长长一叹,他一直担心在相公们面前此事怕是过不去,所以略显紧张:“让他速速进来。” 说完便对三才露出询问的眼神,但三才转身便走,一点也没有收到的样子,让赵祯很是郁闷,相比蔡伯俙三才是自己的家奴,没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说实话,赵祯其实真的有些尴尬,甚至是担心,他担心在史书中留下不光彩的一笔,被后人唾弃,但想想自己的“丰功伟绩”好像也不至于,毕竟史书都是以尊者讳的嘛…… 在一旁的沙发上坐下,这沙发是赵祯特意让将作监制作的,里面填充了大量的棉花,舒适又柔软,但赵祯在处理政事的时候是绝不会坐在这上面,还是硬直的椅子比较好。 三才带着蔡伯俙进入御书房,蔡伯俙看到的是气定神闲的官家,只有三才知晓在自己离开之前官家是多么的纠结,当然他绝不会说出来。 蔡伯俙躬身上前道:“臣蔡伯俙参见陛下!” “没有外人,坐下说吧!三才上两杯绿茶,这东西最是提神!” 三才应声离开,这是赵祯在故意支走他,毕竟自己与蔡伯俙的对话还是越少的人知晓越好。 “相公们商议的如何?” 蔡伯俙递上卷宗道:“臣已经记录在案,诸位相公们都是希望陛下迎娶没藏氏。” 赵祯惊讶的转头道:“连包拯都是如此?” “包学士只是在名分上有些微词,诸位相公们商议的也都是如何让没藏氏在名分上与官家相配,最后还真是成了,若没藏氏不以太后身份入嫁大宋,则无有阻碍!” 赵祯翻看卷宗,还真是好这么回事,若是没藏氏不以太后,而是没藏皆山之女的身份嫁入大宋,便不会存在礼法上的问题,但这样一来岂不是否认了她西夏太后的身份? “那这么一来没藏氏如何率领西夏归附大宋?” 蔡伯俙连忙解释道:“我大宋以其为没藏皆山之女的身份娶入,而对西夏而言,她依旧是皇族太后。” 赵祯微微点头:“如此甚好,只不过不知西夏百姓可愿随她归附,还要一步一步来啊!” 蔡伯俙小声道:“其实这也不难,大宋只需击溃西夏大军,让党项人彻底绝望之后,西夏剩余州府,让没藏氏缓和西夏之朝局,借口与宋联合,重修两国之好为借口,任用汉臣,打击贵族,届时,没藏氏入宋便是水到渠成。” 赵祯望了一眼蔡伯俙道:“这是相公们的意思吧?也难为他们相处如此稳妥的法子。” 蔡伯俙嘿嘿的笑道:“其实陛下不必介怀,您不是常说历史都是胜者而书吗?只要西夏归附,我大宋便是胜者,对没藏氏可尽力书好,陛下此举亦是为天下苍生计!” 实话是实话,可赵祯总感觉蔡伯俙在讽刺自己似得,并且他猥琐的笑容让赵祯哭笑不得:“朕娶没藏氏,你兴奋什么!” 蔡伯俙笑道:“臣要恭喜陛下啊!江山美人俱全,那没藏氏臣和陛下当年在碧雅轩中见过,是她买走了那颗不值钱的琉璃嘞!您忘了?” 赵祯依稀想起那一身白衣的没藏黑云,好像还真是她,虽然有些远,但赵祯在惊鸿一瞥之间确实瞧见了她倾世的容颜,难怪李元昊看上了她…… “哦,朕倒是想起来了,当年没藏讹庞在东京城中出使,她便是随兄长而来的。”赵祯忽然一笑,也正是一报还一报,当年诓骗人家买了不值钱的玻璃,现在倒好,人家要嫁到大宋来了。 因为身份的原因,赵祯忽略了自己捡破鞋的事实,当然对于他一个穿越者来说娶一个带着孩子的寡妇也不是不能接受,最少她不是有妇之夫,何况李元昊和她好上没有多久就被儿子弄死了…… 况且就算大白于天下,大宋百姓也不会觉得有什么,毕竟是战胜西夏之后迎娶西夏的太后,这是值得骄傲的事情,算不得什么。 赵祯并么有多大的心理负担,只不过后宫要加上一人还需与王语嫣沟通一下,毕竟她是后宫之主,皇帝的纳娶都由她主持,自己也该对这位正妻施以尊重。 抬头看了看天色,失眠了一夜也该补个觉,不是正旦朝会,常朝便是走个形式的点卯,赵祯起身到:“朕要打卡去了,你且回吧!” 蔡伯俙不晓得何为打卡,但却知晓这是官家让自己回去呢!喝完茶水之后便起身离开,而赵祯在蔡伯俙走后起身对三才道:“与王语嫣说一声,朕今日不朝,常朝过后便去后苑。” “奴婢遵旨!” 待三才也离开了,整个御书房就剩下赵祯一人,喝完茶水之后,赵祯起身走向御案,用上好的紫毫笔蘸上朱红转身在舆图上勾勒起来,不一会西夏的版图边界便和大宋的一样都变成了朱红之色。 赵祯投笔一笑:“谁能知晓朕居然能如此顺利的接手西夏?来人!” “奴婢在!”宫殿的角落之中缓缓走出一个人影,他是皇城司的内侍,白天无时无刻的隐藏在赵祯的身边等待召唤。 “传旨狄青,务必歼灭西夏之军。” “奴婢遵旨!” 所有的一切都是建立在西夏的覆灭之上,如若不然,没藏氏怎可能放弃西夏太后的尊荣嫁给自己这位大宋皇帝?在这个时代女子改嫁本就是困难重重,何况是太后之尊? 赵祯走向御案,亲自提笔写道:“朕观你之书信,其情可悯……”赵祯洋洋洒洒的写了千余字,说实话他还从来没对王语嫣写过这样的书信,算是一封准情书吧…… 在书信中赵祯晓之以理,动之以情,把现在的宋夏之况详细的解说与她听,并且说明了宋夏合并之后的好处,不光是大宋得到的好处,最重要的是赵祯能给予没藏黑云的好处。 能在国难之时,首先想到自己的女人必须要以利诱惑之,同样的也要威胁之,让她看清楚大宋战胜西夏之后若是不降的代价。 赵祯写下最后一句:“若卿入宋,朕必不负卿!”想了想好像还差了点什么,于是提笔加上一首诗:“疏星淡月秋千院,愁云恨雨芙蓉面。伤情燕足留红残,恼人鸾影闲团扇。兽炉沉水烟,翠沼残花片。一行写入相思传。” 赵祯看了看,不由得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是在太肉麻了些…… 第八百八十五章铁鹞子的覆灭 九月重阳这一天,沉寂许久的大宋再次对西夏发动了进攻,在火炮的轰鸣中,潮水般的步兵开始向兴庆府发动了最后的进攻,所有人都不明白,西夏人的伏兵还没有被完全消灭,为何狄帅会下如此军令? 但事实告诉他们狄青已经做好了完全的准备,当没藏空山率军而来的时候,数十万的士兵突然出现在他们的后路,并且大宋的中军骑兵调转马头! “中军齐出!务必绞杀没藏空山之伏兵!” 随着狄青的一声令下,整个大宋军阵兴奋了起来,没想到狄帅居然还留了一手,但他们却不知道这些大宋伏兵是从何而来,为何凭空出现在西夏人的身后? 其实狄青也不知晓,只是在昨夜他突然接到了赵祯的密信,信中说的很清楚,要自己今日进攻兴庆府,至于那些西夏伏兵,自有人去截断他们的后路,到时只需中军骑兵合力围剿便可。 今日大军攻城,果然,西夏伏兵的背后出现了大宋的伏兵,这简直是神兵天降,狄青自然毫不犹豫的把中军骑兵压上与大宋援军对西夏伏兵形成合围之势。 没藏空山被阶段了后路,前面是大宋的精锐骑兵,如此进退两难之下,使得军中士卒之心开始动荡起来,大宋骑兵的精锐从之前的战斗中便可见一斑。 此时的没藏空山没有选择,只有拼个鱼死网破,否则便只能被绞杀了,这段时间他手中的士兵不断的有人逃跑,这都是拜大宋的传单“所赐”。 这段时间虽然大宋没有向西夏军发动进攻,但却无时无刻的不在扰乱西夏的军心,向城中发射床弩,只不过弩箭上绑着的不是火油,而是无数的纸片,纸片的内容也十分简单:大宋皇帝旨意,凡丢弃刀兵者,大宋绝不屠戮之! 如此一来,胆小怕事者,苟且偷生者便不断出现,眼前的局势是个人都能看得明白,大宋强势包围兴庆府,火炮之威震慑天下,西夏就如瓮中之鳖,就连最后的反击机会,三十万伏兵都被大宋阻挡在外,并杀伤半数之多。 原本没藏讹庞留下的一线希望,一步险棋反而成为兴庆府兵力不足的绝望,一步死棋。 现在的兴庆府绝对挡不住大宋二十万步卒的进攻,而唯一能帮助他们的十五万伏兵却被大宋的中军铁骑和突然出现的步卒死死拖住。 宋夏士兵都知道,眼前便是宋夏两国之间的决战……胜也此战,败也此战,此战之后宋夏两国之间的战争基本上便会落幕。 大宋骑兵与西夏骑兵狠狠的撞在一起,相对于撤走偷生,没藏空山选择了冲向大宋中军,他的手中足足十五万人,即便是被大宋步卒缠住一部分,他也能有十万人的精锐冲出,若是能击破大宋中军,便可对大宋攻城的步卒发动背后一击,以此解兴庆府之围! 十万对十万,没藏空山有把握杀透大宋的军阵,若是能击杀大宋主帅狄青,那甚至会扭转整个占据! 精锐的铁鹞子被没藏空山放在前军,这是西夏的骄傲,是无往不利的存在,是破敌的利器!他相信,有这八千人的铁鹞子,完全可碾压大宋的骑兵的前军。 铁鹞子乘善马、重甲、刺斫不入,用钩索绞联,虽死马上不坠,这是他们的特性,但也有一个致命的缺点,机动不足,马匹都用钩锁相连了,还怎么做大幅度的机动? 但看到西夏的铁鹞子冲锋与前的时候,大宋军阵中铜锣急响,骑兵快速的向两边分开,大宋的战马多是来自阿巴斯王朝的战马所繁衍,加速虽然不快,但耐力,负重持久! 当然,狄青也不会让这些铁鹞子杀透军阵,否则那些攻城的士兵背后,便空门打开。 “马车出而疾驰,待铁鹞子上前,变阵为墙!” 这些马车都是经过特殊改造的,不光是车厢巨大,而且在车厢中都装有铁板,原本是为了攻城之用,现在却不得不派上战场,马车的马匹身上都披着重甲,一家马车有五匹军马拉着,即便是沉重的车厢都在它们的拖拽下飞速前进。 对付铁鹞子还真的没有什么好方法,除了步兵陌刀手之外,剩下的便是要早早部署的军阵,大宋对付西夏骑兵的方法,无非是陷马坑,绊马索,铁蒺藜之类的东西。 而这些都是步卒所用,中军多是骑兵,实在无法,只能用这些马车临时早就一座城墙出来。 大宋的骑兵阵形变成一个八字,这让没藏空山很是兴奋,他的目的本就不是与大宋骑兵决战,而是要袭击大宋攻城的步兵啊! “党项儿郎们冲啊!” 随着没藏空山的话,西夏骑兵的速度为之一提,更加快了起来,而这时大宋的骑兵已经抵达西夏骑兵的两侧,不断的用弩箭射杀着中间的党项人。 两边都有弩箭,这个时候的党项人根本无处可藏,也不知用盾牌挡哪一边,他们唯一能做的便是加快速度,期待自己躲避这一轮轮的箭雨,而冲锋在前的铁鹞子更是成了活靶子,他们俩改变军阵的机会都没有,只能压低身体死死的抱住马脖子向前,再向前…… 突然间一种可怕的响声出现了,这是无数军马的嘶鸣,悲鸣,速度极快的铁鹞子撞在了突然出现的“城墙”上,马车晃动,有些甚至被强大的冲击力所撞翻,这些马车的重量有的甚至千斤之重啊! 铁鹞子不光机动不足,而且制动也非常的差,根本就停不下来,不断的冲撞在一起,最强吗的战马已经被踩踏成了肉糜,更不用说马上的骑士了,当然大宋的马车也全军覆没,没有一辆完好。 铁索崩裂的声音,骑士的惨叫声,马匹的嘶鸣声汇集在一起给人一种极大的震撼与恐惧……连狄青都没想到这些马车给铁鹞子的伤害居然如此之大。 当然,他并不知晓什么叫加速度和惯性,铁鹞子在弩箭的打击下不断加速,而这些马车在宋军军阵的末端,当铁鹞子看见他们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战马的速度实在太快,而马匹的本能是看到障碍物时跳起,但它们身上的铁链限制了这一行动。 许多战马不是因为撞在钢铁的车厢上摔倒的,而是在跳起前便摔倒…… 第八百八十六章太后与相国 铁鹞子的战法其实很好,铁索相连的重甲骑兵简直是战场推土机般的存在,只不过他们的敌人是大宋,大宋的作战方法讲究的便是灵活多变,这是赵祯的一贯追求。 所谓一物降一物,卤水点豆腐,西夏的铁鹞子灵活不足正是他的软肋。 其实大宋的军中也有铁鹞子的存在,他们是大宋针对西夏战法的学习,不就是以铁索相连吗?不就是重甲骑兵吗?铁索大宋不缺,而重甲骑兵大宋更是不缺! 武装到牙齿的大宋重骑,马带马甲,人披铁铠。马带甲,只露得四蹄悬地;人披铠,只露著一对眼睛,以铁链相互连接,一旦奔跑起来气势惊人如排山倒海,地龙翻身,狄青观之若大为感叹:“铁马连环,所向无敌,谓之连环马!” 但这种连环马却没有用在对西夏的战争中,大宋一直隐藏着这一利器,一是西夏已经有铁鹞子,二是这东西要有出其不意的效果。 西夏人的伏兵已经被大宋击溃,整个兴庆府人心惶惶,所有人都在担心自己的未来,自大宋皇帝登基之后,大宋对西夏的威压就一日没有停止过,从夺取盐州洪州开始,大宋无时无刻不向西夏人展露他的爪牙与狰狞。 李元昊在为的时候便是主导和宋政策,对辽朝可以下黑手,但绝不能招惹大宋,一个能从辽朝手中夺回燕云的王朝给他留下了强势的印象。 现在连李元昊都死了,兴庆府之中的统治现状更是母壮子幼,没藏讹庞总揽大权,对于这种状况谁能有信心?大宋的劝降书不断的向兴庆府中投放。 威力强劲的床子弩在夜色的掩护下向前推进,当兴庆府进入射程之后,便弩箭齐发,如长枪般大小的弩箭携带者劝降书不断的射入兴庆府之中,给兴庆府带来的震荡不亚于大宋的火炮。 没藏讹庞除了派人收缴这些劝降书别无办法,城中的消极情绪不断蔓延,甚至第一次出现了归降大宋内附内迁的声音,这让没藏讹庞大为恼怒。 西夏相国府中,西夏的武将大多在列,仿佛是小朝廷一般,没藏讹庞就坐在上首的位置上,仿若一国之君。 没藏讹庞盯着眼前斗志消退的将领们恨恨的说道:“怎么,连你们也被那些文人给的腐朽之言给说动了?别忘了,你们和本相一样都是武将,都是宋人的眼中钉,肉中刺,大宋会接纳我等?咱们的手中可是沾有宋人鲜血的!甘肃军司的京观武军你们都忘了?别指望大宋的仁慈,大宋对咱们这些“蕃人”可从来都不会仁慈!” 没藏讹庞的话让在座的将军们猛然一惊,开始交头接耳起来,谁也不希望变成大宋京观的一部分…… 将军们的恐慌被没藏讹庞看在眼中,他最善于的便是利用人的恐惧,冷冷的开口道:“大宋最是狡诈,当年借练兵之事突然发兵燕云,从而使得辽人措手不及,丢掉了燕云,西征我西夏之时也是如此,联合青塘人,西域人对我西夏两面夹击,若是不然我西夏怎可能无力分兵? 现在又出蛊惑之言,凡放弃兵刃着,大宋不杀?笑话,西征时之始,他狄青越过乌兰木伦河之后一路杀我党项男儿,难道他们的手中也有兵刃不成?!” 战争本就是不讲道理的,本就是血腥残酷的,没藏讹庞没有说错,只不过他刻意的把大宋的行为放大,而完全不说这是为什么。 “是啊!相国说的是,宋人的话就不能相信,尔等难道还真的打算降宋?我党项男儿可不会做出这样的事情,别忘了一旦降宋,便要内迁内附,成为地地道道的汉民,连我等的党项之名都不能保存,这样下去不就是亡我党项之种吗?” 自有没藏讹庞的附和者起来煽动气氛,一时间西夏将领们义愤填膺,誓死不降!没藏讹庞挥手道:“来人,上马血!” 相府中的管事端着一碗马血进来,没藏讹庞第一个伸手把马血涂抹在嘴唇上,鲜红的马血更显没藏讹庞的狰狞,不用他说话,刚刚第一个附和他的将领拓跋兴武便伸手照做,环顾众人后道:“今日相国与我等歃血为盟,共赴国难!” 话已经说的很明白了,而且没藏讹庞使出了西夏最为古老也最为隆重的歃血为盟,这种盟约在党项一族中有着极高的约束力,是祖先流传下来的仪式,一旦歃血为盟便永不可背叛,否则会受到鬼神的诅咒。 拓跋兴武从管事的手中接过马血,亲自端到给为将领的勉强了,一旦他们中有人不从,便证明他不是和相国一心…… 果然将领中有人不愿歃血为盟,没藏讹庞对拓跋兴武使了个眼色,拓跋兴武打翻了血碗,一柄短刀便直直的插入那人的心脏,拓跋兴武面色狰狞的扭动着刀柄:“懦弱的人不配做我党项人!” 剩下的人无论愿意与否都自觉的歃血,因为他们没有选择,刀斧手已经出现,血碗已经打翻,但还有死人的血可以用…… 而这时拓跋兴武再次开口道:“国朝天子年幼,政事皆出相国,不可服众,不若相国取而代之,使我西夏重振雄风?!” 将领中亦有人不断开口附和,这些人都是没藏讹庞的亲近之人,原本就是拥护他的,如若没藏讹庞成功登基称帝,那他们都是拥立有功之臣。 越是在大兵压境的情况下越应该有一个主心骨,这是所有人都承认的事实,在座的将领也不是傻子,要想与大宋抗衡,必须有一位中兴之主站出来,而眼前的没藏讹庞就是最好的人选。 搞了今天这一出,众人恍然大悟,显然是没藏讹庞传位的伏笔,也是西夏最后的希望,所有人很痛快的附和,他们也别无选择了。 但此时的皇宫中却是另一番景象,身为皇后的没藏氏坐在西夏的正宫御座之上,这是皇帝才能坐的位置,即便她是太后也不可直,但她却毫无顾忌的在上面,皆因她的怀中抱着不满一岁的天子。 此时不断的有内侍前来通报:“启奏娘娘,诸将聚与相国府中!” “启禀娘娘,相国与花厅宴客!” “启奏娘娘,相国与拓跋兴武等人歃血为盟!” 越到后面内侍说的话越大逆不道,没藏氏冷冷的笑道:“果然是这样,现在的他已经变成了追寻权利的野兽,再也不是当年的没藏讹庞了!” “启禀娘娘,相国……没藏讹庞打算……打算弑君谋逆!” 没藏氏开口道:“那要至本宫与何地?” 内侍干咽了一下口水小心翼翼的说道:“囚禁于冷宫……或是扑杀……” “好好好!真是本宫的好兄长啊!哈哈哈……”没藏氏仰天大笑,凄惨的笑声在宫殿中回荡,冷冷的,不带一丝感情。 第八百八十七章赵祯的密谋 没藏黑云非常的绝望,但她并不伤心,因为她早已知晓自己的这位哥哥是个什么样的人,胆大包天又谨小慎微,表面仁慈却心狠手辣,重情重义根本就是他打出的幌子。 当年他还是军中小卒的时候便靠自己与野利遇乞的关系往上爬。 这样的兄长,没藏黑云早已看透,只不过她没想到的是,兄长居然会真的对自己下手,并且毫不念及兄妹之情的下死手!要不是她收到那宋人的消息,她还被蒙在鼓里! 想起那宋人,没藏黑云轻声开口道:“让那汉人内侍前来见,本宫要见见他!” 党项宫殿中自然也有内侍,并且也有着汉人的内侍,这和辽朝皇宫中有汉人内侍一样,他们都是本地人,过活不下去了,这才入宫当作内侍的。 但和一般的汉人内侍不同,这个汉人内侍居然提醒她没藏讹庞的种种不轨,以及可能发生的事情,开始的时候没藏氏还没当回事,甚至勃然大怒,但当这内侍慢条斯理的把现在没藏讹庞的手中权力剖析出来的时候,没藏黑云着实吓了一跳。 连她都没想到,现在的没藏讹庞手中的权利已经如此之大了!因为皇帝年幼,兴庆府中的军政大权完全掌握在他的手中,自己所能调用的只有负责皇帝守卫的三千亲卫军,这三千亲卫还是李元昊在世时,模仿大宋皇帝的亲卫,从境内各军中精选出来的强勇之士组成,皆为重甲骑兵,分为十队,每队三百人,随皇帝出入作战,他们的武器,盔甲也是军中最好的存在。 不一会那汉人内侍便在党项内侍的带领下前来,没藏黑云瞧着他卑躬屈膝的样子笑道:“你是宋人的密谍吧?以前是干什么的,为何潜入我西夏皇宫?听你的谈吐便知道不是一般人。” 那内侍微微抬头:“既然太后要问的清楚,奴婢也就不再隐瞒,奴婢是大宋皇城司副都指挥使,殿中省少监陈彤!” 没藏黑云大为惊讶,微微皱眉的望着他:“你是大宋皇帝的近侍?这么大模大样的承认,难道就不怕本宫杀了你!” 陈彤奇怪的抬头到:“娘娘为何要杀我?奴婢是官家的奴婢,也是您的奴婢啊!您难道就不希望入主大宋,成为高高在上的皇妃?!” 话是这么说,但真的要放在台面上,在宫殿中被人说破,没藏黑云还真是有些脸红,现在她还算是未过门的媳妇,多少有些害羞也是正常。 “放肆,你这阉货说的什么话,本宫尚且还未嫁入大宋……” 陈彤笑道:“这是早晚的事,娘娘有何害羞,奴婢这里还有一份官家的书信,请娘娘御览……” 没藏黑云没想到赵祯居然会给自己写私信,凡是不以国书为形式的书信都算得上私信了,难道说赵祯对自己也有情愫? 从内侍手中接过书信,没藏黑云一目十行的看完之后微微有些失神,她没想到自己当年在碧雅轩中见到的年轻才俊居然是大宋天子!更没想到原来恋人之间的感觉是这样。 书信中的前面内容被她自动忽略,她当然知晓西夏不是大宋的敌手,但书信的后半部分却看得她情丝颤动,没藏黑云曾经拥有两个男人,一个是不懂情趣的野利遇乞,另一个则是把她视作玩物的李元昊。 没藏黑云从没有体会过什么叫爱情,更没有享受过甜言蜜语,赵祯的诗句,赵祯的诺言,让她看见了无限的美好,以及从未尝到过的甜蜜。 就事论事的说,赵祯的书信些的确实让人动心,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走地猪吗?后世的甜言蜜语充斥了荧幕,春雷阵阵夏雨雪,天地合乃敢与君绝的山盟海誓赵祯都觉得太轻佻,没敢用上…… 陈彤在下面偷偷的打量着没藏黑云的一举一动,眼前的这位西下太后年仅轻轻,长相更是妖娆妩媚,他是内侍自然不用隔着珠帘,坐在御座上面若桃花的没藏黑云让陈彤这个阉人都觉得倾国倾城。 没想到党项番邦居然能孕育出这样的没人,说是祸国殃民也不为过啊!陈彤不禁感叹官家的“英武”魅力,连这样的美人都能轻易征服。 其实事情本没有这么简单,但赵祯的书信提及,使得没藏黑云想起当初与赵祯的一面之缘无形中拉近了两人的距离,再加上赵祯强大的能力以及至高无上的地位,使得没藏黑云觉得自己找到了天底下的最强者。 一个英俊又不失帝王风范的天子,不就是自己所期望的如意郎君吗?若是能入宋之宫廷,成为他的女人,自己一辈子的地位,荣华富贵享用不尽,何况两人大宋天子对自己也有情愫? 否则如何能写出:一行写入相思传,的话来?想起当年的英俊少年,没藏黑云忍不住的低眉垂眼,霞飞双颊,把书信小心的叠好后放入怀中,对她来说这是未来的保障也是现在的护身符只要有了这样的书信,没藏黑云才能放心大胆的去变革西夏。 而眼前的第一步便是先要除去自己这位亲哥哥,对于没藏讹庞她已经没有任何怜悯之心,一个打算至自己亲妹妹与死地的人,自己还有什么好顾及的? 这本就是你死我亡的斗争,没藏黑云缓缓走向殿门,而陈彤跟在她的身后。 “我西夏果然不是大宋的对手,即便到了宋军陈兵压境的时候,依然还在夺取权利,这样的西夏如何能战胜大宋?” 陈彤躬身道:“还请娘娘早做决断,带着陛下速往大宋军中避难,大军定然会保护娘娘周全,待大宋夺取兴庆府,娘娘的凤驾自然可重回兴庆府。” 这是赵祯早早就做好的准备,他知道没藏讹庞一定会夺取西夏政权,那个高高在上的御座已经令走上人臣巅峰的他迫不及待了,陈彤得了赵祯的密令,想尽一切办法劝没藏黑云前往大宋军中。 这样一来大宋便可打着匡扶正统的名义进攻兴庆府,同时也可以使得兴庆府的守军有所顾忌,减少他们的抵抗,而煌煌大宋一下从侵略者变成正面的义师…… 第八百八十八章不简单的女人 没藏黑云站在大殿的门口,这是西夏地基最高的建筑,站在这里几乎能把整个兴庆府尽收眼底,而大宋的火炮却未伤其分毫,这是帝王的寝宫,亦是西夏的至高存在。 “东尽黄河,西界玉门,南接萧关,北控大漠,地方万余里,西夏自从党项以来三分天下居其一,雄据西北白年!让本宫这位西夏的太后投奔你大宋军中,这如意算盘打的也太美了!” 没藏黑云蓦然回首:“本宫来西夏太后,正统皇族世系!即便是要归宋,也当风风光光,也当凤翔九天!本宫要让你大宋皇帝亲自来娶!” 陈彤脸色一变:“不可!我大宋已经有了一位皇后,怎可以皇后之制迎娶娘娘?” 没藏黑云笑了笑:“本宫没有说要当皇后,只不过让你大宋皇帝以皇后之制迎娶我这位西夏太后,这有何难?《礼记》有云:大昏为大,大昏至矣。大昏既至,冕而亲迎。难道你大宋皇帝就不能亲自迎接本宫?!” 陈彤苦笑道:“我大宋最重礼制,元皇后只能有一位。况且现在娘娘留在兴庆府端是不安全,没藏讹庞随时可能率兵谋逆!” 没藏黑云望向宫墙之外突然笑了笑,随着她的笑容,整个宫殿都变得明艳动人起来,顾盼生辉不过如是:“大宋最重礼制?那本宫这位太后如何能嫁入大宋?本宫在这里危险?你瞧哪里!” 陈彤随着没藏黑云的纤纤玉指望去,宫墙外突然出现一条火龙,以极快的速度向没藏讹庞的相国府而去,待到了相国府,火龙便成了无数的火雨,火把被投掷进相国府的大院之中。 随着轰隆,轰隆的撞击声响彻天宇,陈彤的脸色数变,这种声音他太熟悉不过了,当年陛下率领太子三卫诛杀叛逆赵元俨时攻陷禁中城门便是这种声音。 转头望向没藏黑云,陈彤不得不露出佩服的表情道:“没想到娘娘早有准备……” 没藏黑云摇头道:“并非本宫早有准备,而是本宫的宿卫动若雷霆!在收到你的消息后,本宫就已经命人调遣宿卫了,既然西夏要归宋,既然本宫要入嫁大宋天家!那本宫就要带着西夏,带着天下最大的嫁妆风风光光的嫁过去!” 说完之后没藏黑云稍稍顿了顿轻蔑一笑道:“你这阉货倒是打的好算盘,若是本宫去往大宋军中,你大宋军队便可名正言顺的攻击兴庆府了吧?倒是本宫与陛下已经生在大宋军中还不轻松就范?” 陈彤一时语塞,他总不能说这是赵祯的主意吧?只能跪地道:“娘娘圣明,洞若观火,奴婢死罪!” 没藏黑云瞥了他一眼道:“起来吧!本宫要是真的治罪于你,你现在就已经是个死人了!念你也是官家身边的人,又是忠心为国,本宫不会与你计较,但你要清楚,本宫现在还不是你大宋皇帝的女人,本宫是西夏太后!” 陈彤大为震撼,眼前的这个女人完全不似禁中的几位娘娘,她身上的豪放英气,也不是大宋皇后能比拟的,皇后的智慧与气质一直是出众的,但现在看来,怕是很快会遇到敌手嘞! 喊杀声,叫骂声,怒喝声在相国府中汇聚在一起,形成嘈杂的喧嚣,相国府中的守卫根本就不是这些训练有素一身黑甲的宫卫对手,这是西夏精锐中的精锐,悍卒中的悍卒,也是李元昊最后保命的底牌,现在却被没藏黑云用来对付自己的亲哥哥。 三千亲卫齐出,没藏黑云几乎毫无留守,整个禁中只有那些听命于没藏讹庞的御围内六班直守护……这也是为何没藏黑云能出其不意的攻陷相国府的原因。 若是调遣御围内六班直,没藏讹庞必然会知晓,这些御围内六班直能不能听从自己的命令还是另一回事,若是他们变成没藏讹庞手中的“刀剑”怕是自己早就死了! 没有人知晓这高高在上的皇宫底下居然会驻扎着一支三千人的亲卫,更没有人知晓这皇宫中的密道与兴庆府中的御道相连! 没藏黑云的最后一搏果然明智万分,兴庆府中的所有人都被惊醒,而相国府中突如其来的喊叫声成了焦点…… 喧闹的声音来得快消失的也快,三千人包围围剿相国府,且都是精锐中的精锐需要多长时间?出其不意之下,一个走脱的人都没有全部被亲卫军生擒,牛筋做的绳子把他们捆得结结实实,而嘴巴早已被放进了胡桃然后捂住。 这些将领之中有人露出恐惧的眼神,有人则是愤怒异常,眼神中冒着摄人心魄的火焰,这是很快的怒火,但却没有人理会,他们被押向原本他们最向往的皇宫之中…… 没藏黑云望着台阶下的一般将领,嘴唇上的红色印记让显得异常耀眼又可笑:“没想到吧?本宫倒是手脚麻利,哥哥,擒贼先擒王的道理还是你教给本宫的,现在看来,你自己倒是差上很多!” 没藏讹庞抬头发出呜咽的声音,他嘴中的胡桃阻止了他的话,侍卫在没藏黑云的授意下拿出了他口中的胡桃,没藏讹庞破口大骂:“贱妇!你如何敢这样对我!要不是我你没有今天,你的一切都是我给你的,你以为李元昊当初为何看上你?” 没藏黑云冷笑道:“当然,这些本宫早就知道,所以本宫一直提防着你,你以为这三千宫卫是哪来的?不知晓吧?他们就驻扎这皇宫宇内之中,没找到吧?哥哥!” 没藏讹庞失神的望着这宫殿,确实他曾经寻找过李元昊的三千宫卫,但最后他始终没找到,无奈之下便放弃了,因为对他来说这三千亲卫军并不能改变什么,但谁知道居然会出现今天这种事情。 悔恨啊,没藏讹庞悔恨的要死,以头抢地,一切的一切都让他悔恨万分,恨不得撞死在地上,而这个时候没藏黑云却突然开口道:“你知道吗?本宫即将嫁给大宋皇帝,这样一来宋夏之间不会再有任何的战事,不会再有任何人死去,不会有孩子失去父亲,老迈的父母失去儿子,贤惠的妻子失去丈夫!一切都将结束,而到时,本宫将会带着整个西夏归入大宋!” 陈彤站在角落里看着眼前这一切,微微摇头:“不简单的女人啊!” 第八百八十九章叛逆覆灭 没藏讹庞双目失神呆呆的望着没藏黑云,他怎么也想不到自己的亲妹妹会把整个党项送给大宋,瘫坐在地上的他从喉咙中挤出两声不可思议的笑声。 “我是不是听错了?你说要嫁入大宋?要把西夏当作嫁妆送给大宋?哦!呵呵呵,我说错了,是用整个西夏当作礼物送给大宋,以换取自己的荣华富贵!难道你就不担心自己成为另一个花蕊夫人?” “花蕊夫人?哼……本宫可与她不同,她不过是个被人争夺的玩物,一旦有了整个西夏,本宫可不是她能攀比的!” “你……贱妇安敢如此!” 没藏讹庞当然知道没藏黑云的意思,的确一旦她带着如此丰厚的“嫁妆”嫁入大宋,立刻变成了人们歌功颂德的圣后,因为她“牺牲”自己,换来了宋夏两国的和平,拯救万民与水火,怎么能不被人们所赞颂。 但她的这一行为却使得西夏消失了,说的难听点便是她没藏黑云为了荣华富贵,带着党项人降宋去了。 “你们还是不是党项人的子孙?妖后乱国,尔等速速诛杀!速速诛杀啊!” 没藏讹庞对着站在没藏黑云身后的侍卫们大声疾呼,但却没有任何人听他的,这些侍卫已经被没藏黑云洗脑,在他们看来眼前这位太后才是为了西夏,为了整个党项族考虑的人,上位者对下位者的洗脑很简单,她本就是高高在上的太后,能放下身段和这些亲卫说话本就让他们受宠若惊。 这些人的头脑更加简单,李元昊往日里对他们灌输的忠君思想本就使得他们忠诚无比,现在对没藏黑云更是言听计从。 没藏讹庞已经绝望了,他知道大势已去,整个西夏将会变成没藏黑云的西夏,也将在不远的将来变成大宋皇帝赵祯的西夏。 呆呆的坐在原地,没藏讹庞整个人仿佛被抽走了灵魂,如同蜡像一般坐在地上,没藏黑云缓缓开口道:“带下去吧,没有本宫的命令不可亏待他,日日好吃喝的伺候着。” 毕竟是自己的亲哥哥,最少该让他活命才是,虽然他打算杀自己…… 原本坐在地上的没藏讹庞惨笑着猛然站起:“好啊,成王败寇,我输得彻底,输的心服口服,来日若是他赵祯有负于你,某便是做鬼也不会放过他!” 说完没藏讹庞伸脚一踢,便从亲卫的腰间踢出长刀,电光火石之间撞开亲卫,长刀划开了手上的牛筋没藏讹庞挥刀引颈,侍卫们本欲阻拦但却被没藏黑云打断:“随他去吧,也许自刎才是他最好的归宿。” 没藏讹庞哈哈大笑:“说的是,某就算要死也不能死在宋军手中,更不能死在大宋!他赵祯要想用某的头祭祀他大宋的祖宗简直是做梦!” 长刀轻易的便划开没藏讹庞的喉咙,大量的鲜血从那道婴儿小嘴似得伤口中喷出,一时间大殿变得极为寂静,所有人都站着望向眼前这位自尽的相国,只有他咳咳的声响回荡在这里,最后归为平静。 没藏黑云挥了挥手,侍卫们离开,只留下这西夏最为尊贵的女人在这里,没藏黑云默默地注视着奄奄一息的的兄长,此时她已经没有什么要说的了,之事看着他断气之后才默默离开。 大殿之外是所有在相国府中的武将,尽数被押解在此,待没藏黑云出来之后,侍卫上前问到:“启禀娘娘这些叛逆该如何处置?” 没藏黑云冷冷的扫视是他们一眼,这些人中有人露出惊恐的表情,有人依旧是恶狠狠的望着她,不过这都没有关系,没藏黑云瞧见他们嘴上干涸的血色印记轻蔑的笑了笑:“既然歃血为盟,怎可违约?本宫便赏你们追随没藏讹庞去吧!全数处死,让他们与相国陪葬!” 随着她的话,长刀毫不留情的划过武将们的脖子,鲜血喷洒一地,形成一条条小溪,最后汇聚在一起成为变成一条长长的血河。 没藏黑云绝不会让人破坏她将得到的一切,现在是西夏,未来则是高高在上大宋皇妃!即便到时不能统治西夏,但这篇土地她还是能施加影响的,她相信,自己有办法说服大宋皇帝让党项人留下一部分在这里。 毕竟相比党项人,汉人在放牧之事上完全不是党项人的对手,而且还没有党项人对西域的了解,别忘了,西夏开始曾经打败过西域诸国的,西州回鹘,高昌回鹘都要曾经俯首称臣过,她就不相信雄才大略的大宋皇帝会放弃西域这块肥肉。 所以没藏黑云并不担心西夏彻底沦丧,她有着许多办法说服赵祯让他把党项人留在这片土地上,只要党项人能留下,一切都有可能,当然自己和赵祯的儿子将要成为西平王。 西平王,只要得到这个爵位,便可立足西北,即便自己是大宋皇帝的女人又如何,没藏家的人,没藏家的血脉便可安稳的在这里生活下去。 没藏氏幻想着自己的美好,她并不知道,赵祯打算永远削去西平王这个封爵,即便是赵昀这位亲生儿子他都没打算给予,何况是没藏黑云与自己的孩子? 陈彤看着眼前这一切,没想到在关键时候,这西夏太后没藏黑云还真是出手果断又狠厉,西夏的武将几乎被她全数诛杀,剩下的都是不堪大用的将领,整个西夏军权被她掌握在手中的同时,西夏也没有能征善战之臣了。 武将对一个国家的重要自不用说,这是没藏黑云在自废武功,显然她知道没有办法与大宋抗衡,与其留着这些武将还不如自断手足让宋人看到西夏的无力。 没藏黑云走下台阶,望向陈彤道:“秘奏你大宋皇帝吧!本宫将会安插汉臣或是主降的官员接手武职,请你大宋皇帝放心,并撤军!” 撤军?陈彤摇头道:“撤军一事决不可商量,即便是你西夏归降,我大宋也不会撤军,军队进驻西夏,这是必须的条件,没有商讨的余地……” 没藏黑云皱眉想了想道:“也罢,若是你大宋执意如此,本宫也不勉强,但我西夏军卒不可能立马解散,西夏的尊严还是要的。” 陈彤早就猜到,点头道:“奴婢这就传信官家!” 第八百九十章相思情愫千里传? 随着没藏讹庞的叛乱未遂,整个兴庆府开始产生一系列的动荡,但没藏黑云的强力手段这时候才展现出来,已经群龙无首的西夏没人能阻止她登上权利的巅峰,第一步她便是任用汉臣为军中统帅,以文臣御军伍不是不可能,在这一点上原本的大宋便做的很好。 文人治军的最大好处便是军队对中央的忠诚,首先这些文人很难叛乱,尤其是汉人充任的文臣更是如此,在他们的脑海中只有忠君之道,即便位极人臣也不会打算叛乱。 随着兴庆府的军队被这些汉臣文人接管,整个兴庆府的城防便岌岌可危,因为对这些汉臣来说,大宋的军队并非是一定要战的,也可以讲和,汉臣的又一特性被暴露出来,能不打就不打,能不死人,就不死人。 当然这种情况遭到了贵族中强硬派的反对,但他们的反对完全没有效果,因为此时的西夏朝堂已经被汉臣和主降派的党项人所占据,贵族是贵族,即便有些人担任朝臣也很快被这些人所打压。 现在的朝堂之中完全是没藏黑云说了算,谁让她的儿子是西夏正统,皇帝可无论大小,他都代表着至高无上的权利,没藏黑云因为是他的母亲,自然便可把持国鼎了。 随着兴庆府的权利交割结束,在第一时间没藏黑云向大宋派出使臣,在使臣抵达宋军军阵的时候,大军便后撤三里以示诚意,一时间兴庆府的人都觉得太后是可以在西夏挑大梁的。 对于现在的西夏人来说,大宋的军队就如悬在他们头顶的利剑,随时都会把兴庆府吞噬个干净,一旦城破,那西夏还剩下什么?连自己的小命都难保全。 于是朝堂中的文臣们开始传出求和之声,议和对于西夏来说并不难,也不觉得丢人,原因很简单,当年李元昊只要发现情况不对,时机不对,甚至是形势不对都会第一时间向辽朝和大宋发出求和的国书使臣。 为此西夏人也觉得求和之事完全可以接受,毕竟他们以前长干这种事,但没有人知晓没藏黑云的打算,也只有她知晓,求和其实就是降宋,这次和往常都不相同,往日里西夏求和是积蓄力量,而现在西夏即便是再积蓄力量也不是大宋的对手,且大宋皇帝根本就没有给西夏喘息的机会,若是自己不带着西夏归附大宋,怕是这兴庆府瞬间就会被大宋夷为平地。 对于赵祯的为人,虽然没藏黑云不是很清楚,但没人却比李元昊还清楚,这么多年来李元昊对赵祯的总结可谓是入木三分,所有的内容都记录在一本小册子中,而他死后,那小册子自然被落入没藏黑云手中。 有的时候最了解你的反而是你的敌人,李元昊把赵祯这么多年来在天下间的每一个动作都了解的透彻无比,大宋为何要发展格物,为何要南灭大理,为何要征伐南海诸国? 开始的时候没藏黑云还觉得无所谓,毕竟在她看来赵祯走上一代圣君的道路多时仰仗大宋的国力和他天子的名声,但仔细的把小册子上的内容看望,她只觉得一股寒意从背后升起。 自从没藏黑云当了这太后,她便明白皇帝的政事有多么繁琐复杂,但现在看来,赵祯不光能处理好国事,并且一步一步把整个大宋带上了一个高度,他的每一个动作,没哟个谋划都是极具意义的。 可以说没有格物便没有大宋现在的繁荣,同样的没有如此繁荣和格物的精妙,大宋就不会有现在的强军出现在兴庆府之外。 李元昊的小册子最后记载的是赵祯派遣船队向东海驶去,之后便再也没有下文了…… “这么说来,赵祯还在下一步棋,只不过有必要派人前往东海的尽头吗?那里到底有什么东西是他所需要的?莫不是长生不老之药?!” 想想她便摇头,通过李元昊的小册子记载,便可看出这大宋皇帝绝不可能去寻那长生不老之药,只有等自己去了大宋才会知晓了。 “别人摸不透你,本宫偏要知晓你到底是个什么人!为何如此神奇,难不成还真的是天上的星宿下凡不成?单单是这火炮我西夏便无法抵挡。” 想到这里没藏黑云忍不住把怀中的书信拿出来看,她的理想本就是嫁给世界上最强大的男人,而眼前除了大宋皇帝赵祯还有谁比他强大? 一个能御驾亲征从辽人手中收回烟云的皇帝,一个能亲手斩杀辽皇的皇帝,如此雄才大略即便是称之为千古一帝也是不为过的,与此同时他的大军已经开到了西夏,而党项的军队在他的军队面前总是占不着便宜。 也不知大宋皇帝会不会前来迎娶自己,没藏黑云原本是故意向陈彤出一道难题,让他赵祯知晓想要娶自己也不是一件容易事,并非是一定要以皇后之制来娶自己,大宋的礼法之重她自然是知晓的。 把诗词小心的揣入怀中,顺手再把描写赵祯的小册子合上,没藏黑云忽然灵机一动,转身对一旁的内侍问到:“宫中可有大宋皇帝赵祯的画像,本宫倒要看看他长得什么模样!” 老内侍想了想道:“应是有的,先帝曾经命画师虽使团如宋之宫廷觐见,并一丝不苟的画下,就在宝章殿中。” “速去取来!” 老内侍很快便拿着卷轴出来,没藏黑云瞧了一眼便挪不开眼神,眼前这位身穿天子服饰的年轻人与自己当年见到的少年简直一模一样,那便没错了,当年就是他! 收了画卷的没藏黑云转身便走,她要把这画卷挂在自己的床前…… 千里之外的大宋皇宫中,一国之君的赵祯正在不断的打着喷嚏,一个接一个,打的他不断颤抖,汗毛都竖起来了。 “哈秋……是谁?哈秋……谁这般念叨朕?!哈秋吃饱了撑的吗?!” 三才一边给赵祯地上手绢一边说道:“官家,陈彤来了密信,说是……说是……” “有话快说,哈秋……莫要吞吞吐吐!” 三才干咽了一下口水道:“说是没藏氏要陛下亲自去迎娶她……” “嘎?说的啥?她怕是每见识过王语嫣的厉害,这胆子大的哟,嗞嗞,怕是没被折磨过哦!哈秋……” 第八百九十一章 凤章宫前梧桐树,梧桐树下立凤凰 赵祯有些搞不明白,为何在这个时候没藏黑云要提出这一近乎苛刻的要求,在任何一个朝代,皇后的尊严都是不能冒犯的,皇帝与皇后本就夫妻一体,没藏黑云的行为不光是在侮辱皇后,也是在侮辱赵祯自己。 中国的婚姻制度从高高在上的皇帝到市井之中的升斗小民都是一样,一夫一妻制,若是非要把妾算上,那就是一夫一妻多妾制,正妻在法律和民意的地位上永远无法撼动。 即便是说的好听些的平妻也不过是称呼上的变化而已,实际上她的地位依然是妾。宋律基本沿袭唐律,只承认妻与妾,两者地位分明,完全没有平妻的规定,且大宋几乎没有唐代的并嫡之风。 在这个时代,对于婚姻已经有了相当明确的规定,赵祯曾经下旨编篡的《宋刑统户婚律》中有规定:“诸有妻更娶妻者,徒一年,女家减一等;若斯妄而娶者,徒一年半,女家不坐,各离之!” 赵祯一心想要提高大宋的法子建设,怎么可能自己去违反自己定下的法律?而且皇帝的妃子已经算得上是地位极高的存在,没藏黑云一旦嫁入大宋,少不了一个皇妃的地位。 皇妃有四,贵妃、淑妃、德妃、贤妃,应是如此便被称为四夫人,爵位正一品。而现在的贵妃便是仅次于皇后的杨采薇,也是没藏黑云的姑姑…… 贤妃自然是温顺不争的薇拉,她很好的在宫中起到润滑剂的作用,减少王语嫣与杨采薇的摩擦,前段时间她去了寺庙中祈福,赵祯好一阵头疼,现在她回来了,也让后宫更加和谐了,担得起贤妃的称号。 只不过若是没藏黑云进入后宫,那便只有一个妃位可以封了,德妃,这是在贤妃之上,皇后和贵妃之下的位置……怕是又要惹得一阵水波云动,赵祯也不想管,反正她要是敢炸毛,定然会被王语嫣和杨采薇收拾,嘿嘿,有的时候后宫的作用很强大。 赵祯在御书房中稍稍渡步,墙上的红色印记已经被画下,西夏这块肥肉怎么看怎么显眼,怎么看怎么诱人,绝不能失去它,但没藏黑云的要求稍显过分,作为皇帝自己迎娶正宫皇后的时候都没有亲自去,这下可是难办。 但还好,一切的主动权都掌握在大宋的手中,没藏黑云是不可能派出使臣说要入嫁大宋,这样对西夏来说是巨大的自辱,只有大宋派出使臣说出赵祯的条件,迎娶西夏没藏氏,并且西夏与大宋合二为一。 大宋的威胁就在眼前,数十万大军陈兵压境,西夏人只要拒绝,后果可想而知,整个兴庆府都会被夷为平地,到时大宋绝不会客气,灭族之祸尽在眼前。 这是一种强大实力的威胁,也是打破游戏规则的力量,只有你有强大的力量便可做到寻常不可做的事情。 迎娶没藏黑云一事,赵祯决定还是要和王语嫣这位中宫皇后商量一下,若是换成别的帝王,绝不会去理睬皇后的想法,即便皇后为正妻,在巨大的诱惑面前也可能被皇帝忽视,若是反对甚至有被冷落或是打入冷宫的危险。 这是时代的女人毕竟是男人的附庸…… 但赵祯足够尊重他的这位正妻,他还指望王语嫣稳定后宫呢!这么多年来他的后宫从来没有出现什么问题,王语嫣不光约束后宫,甚至把外戚都约束的很好,王蒙正,王齐雄两人根本就没有接触政事,只不过是在商贾一道上多有照拂而已。 这就很好了,不给什么特权,把他们俩富养着也没什么不好,但赵祯不能不佩服自己老丈人的这手经商之才,一点也不输与后世的走上人生巅峰的人,王蒙正的商号第一次开始实行连锁制度,这便是令赵祯都赞叹的做法。 并且也是仅次于蔡记做出品牌效应的商号,现在的大宋若是有人提到元丰商号,没人不竖起大拇指,没人不夸那里的东西好,但却很少有人知道这是大宋国丈的商号,当今皇后娘家的商号。 “三才,摆驾凤章,朕今晚在皇后那里过夜。” “奴婢遵旨!”三才赶紧答应下来,这段时间官家去皇后宫中的次数可不多,当然去其他的宫殿次数也没有多少,大多数时间都是在御书房中休息的,可见西夏的事情让官家很是操劳,不过现在局势已定,官家也该休息休息了。 三才一路小跑的抵达皇后的凤章宫,北京城的皇宫殿名基本上都是后取的,与原本东京城的完全不同。 三才先一步抵达凤章宫,原本安静的凤章宫瞬间热闹起来,王语嫣刚刚沐浴,还没来得及上妆,出水芙蓉的模样配上她皇后的气质着实惊艳。 三才笑着说道:“娘娘快去接驾把,您这模样什么脂粉都显得多余,陛下见了自然高兴。” 一旁的宫女接连附和,一时间让王语嫣都有些羞涩起来,白了她们一眼嗔道:“说的什么话,难道本宫平日里反倒不堪入目了?” 正说着,赵祯已经到了,瞧见站在宫中庭院梧桐树下一身轻纱的王语嫣不禁微微一愣,这么多年来夫妻之间一直是相对保守的,即便是有过大被同眠的激情也没有如此妩媚过。 气质高洁的皇后,一身轻纱遮体,内里若隐若现,一根明黄色的丝带轻轻的缠绕在身上更显她蜂腰的纤细。 梧桐树干无节,向上直升,高擎着翡翠般的碧绿巨伞,气势昂扬,与王语嫣的气质不谋而合,美人在下,如诗如画。 “一株青玉立,千叶绿云委。皇后之美超凡脱尘啊!”赵祯由衷的赞美一句,缓缓走向王语嫣。 “官家又贫嘴!不是忙着西夏之事,如何会来到凤章宫?莫不是那西夏的美人给陛下出了难题?” ………… 赵祯恶狠狠的望向三才,这阉货真是什么都敢说,自己让他兼领皇城司,这货居然敢把这么重要的消息告诉王语嫣,即便是皇后也不行! 三才脖后的汗毛立刻炸其,脸色苍白的跪在地上:“奴婢死罪!官家息怒……” 赵祯粗重的喘着气道:“自己去皇城司领罚,若是让朕五日之内看到你站着走路,休怪朕无情!” 王语嫣上前挽住赵祯道:“此事就算三才不说妾身也会知晓,陛下何必降罪与他,知错能改善莫大焉。” 赵祯摇头苦笑道:“若是朕真的降罪与他,此刻他已经人头落地。” 第八百九十二章天机不可泄露 对事不对人,赵祯并没有责怪王语嫣,毕竟是三才自作主张的告诉她西夏的事情,自己也没有必要生王语嫣的气,何况他今日来本就是和王语嫣商议此事,也不好故意发作。 “秋夜天寒露重,陛下快快进殿吧!素儿,让小厨房把炉子上的糯米桂花丸子羹端来,入秋了陛下也该好好的贴下秋膘,免得冬日里虚不受补嘞!” 面对王语嫣的玩笑,赵祯并未生气,笑眯眯的揽着她的细腰进了凤章宫,王语嫣的脾气他是了解的越是如是说越说明她并没有真的生气,没藏黑云的事情既然她已经知晓,若是能有一个两全其美的法子比什么都好,生气只能使得事情更加难办而别无他用。 王语嫣的凤章宫华美异常,这里的华美并非是金雕玉琢,而是各种装饰都用的恰到好处。地上的朴实无华的地毯赵祯一脚踩上去便被厚厚的地毯没过了脚面,显然是精致的羊毛地毯,柔软若云,让人忍不住现在上面打滚的感觉。 赵祯拉过王语嫣坐倒在地,一个小几放在身前,素儿便端着羹汤放在桌上,美人,羹汤,小几,地毯,一切都显得这么亲切随意,也好为接下来的话题铺垫情绪不是? 其实没藏黑云的事情被王语嫣点破赵祯还有一点尴尬,毕竟在这件事上赵祯是理亏的,当然他可以完全不在乎王语嫣,但他却最不到,而且他可不打算娶了没藏黑云后宫不宁。 “既然此事你已经知晓,那你有何打算,说于朕听听。” 赵祯喝了口羹汤率先开口,这算是以退为进,打破僵局。 “臣妾啊!”王语嫣神秘一笑之后便给自己也盛了一碗羹汤卖起了关子,让赵祯在一旁着实着急。 见他无心喝汤,王语嫣捂嘴轻笑道:“既然改变不了,臣妾不如大气点,陛下亲自迎娶她没藏黑云又如何?即便给她皇后的礼遇又如何?臣妾依然是官家的皇后,宗庙里依然有臣妾跪拜的位置,可轮不到她没藏黑云的!再说如此一来,臣妾得到的可比她没藏黑云得到的多得多!官家您说那些朝臣会如何评价臣妾?” 王语嫣的脸上露出胜券在握的笑容,一对玉拳攥得紧紧的,颇有女中豪杰的风范。赵祯一时间被她的智慧惊住,这才是真正的以退为进啊! 赵祯抬头望向凤章宫中精美的藻井长谈一声:“女中尧舜,外臣的评价不过如是吧!不愧是朕的女人,这脑子转的真快。若是你还有什么委屈尽可以说出来。” 王语嫣依偎在赵祯的怀中小声道:“臣妾可没有什么委屈,得到的说不定比失去的还要多的多呢!只要臣妾的微薄之力能助我大宋臣妾便心满意足了,官家也不必夜不能寐了不是?” 赵祯笑了笑:“朕这段时间确实冷落后宫,过了这段时间怕是会更忙……” 王语嫣惊奇的抬头到:“这是为何?西夏一旦入我大宋,陛下还有什么可操劳的?……莫不是陛下要某图辽朝?!”稍稍一愣之后王语嫣的惊呼打破了凤章宫中的寂静。 赵祯呵呵一笑:“你便是太聪明了些,朕确实在谋划辽朝,不过这个过程要比西夏满上许多,但前期的事项却是冗长的很啊!” 香甜的糯米桂花羮味道非常好,甜食能让人的心情变好,愉悦的心情可以使得谈话变得更加轻松,赵祯的心情非常好,他没想到王语嫣如此通情达理,更没想到她看的长远,能把未来的得失都看的清楚,这正是赵祯打算开解王语嫣的话,却被王语嫣说了出来。 两个人生活时间长了,对互相的了解也更加深刻,王语嫣知道赵祯不会放弃这个安稳过度西夏的机会,自己无论怎么阻拦都不会起到作用,并且会给官家留下不好的印象,而朝臣们对自己的行为也会大为批评不如自己大气一点,主动一点来的好。 大殿中回荡着两人的笑声,殿外的侍女素儿不知晓官家和皇后为什么高兴,但她却知道接下来怕是会有些大煞风景的事情,贵妃娘娘一路走来,显然她是来找皇后娘娘的,但在得知官家也在此地后,她反而更加急迫的要进去。而这个时候三才这位大官却不在,没人能拦得住身为贵妃的杨采薇。 赵祯的后宫互相串门最为稀疏平常,利益的划分早已确定没有什么好争夺的,于是乎杨采薇与王语嫣这两人的关系便早已解冻,又有薇拉在其中调和便更加融洽了。 但在素儿看来却不是如此,今夜官家留宿凤章宫,本就应该是皇后娘娘独享圣眷,贵妃来了算是怎么回事,但她毕竟是宫中侍女,只能入殿传报。 结果显而易见,仁慈的官家果然召见了贵妃,这便让素儿无奈了,只能一边在肚子里诅咒杨采薇一边偷看殿中的情形。 但让她惊讶的是,不知娘娘对贵妃说了什么,贵妃娘娘居然向皇后大礼参拜,这是从没有过的! “臣妾多谢皇后娘娘大恩!黑云不懂事,臣妾向您赔罪了!” 王语嫣笑着望向赵祯,坦然的受了这一礼后服气杨采薇道:“本宫可是为了官家,也为了大宋社稷,你可不欠我什么!只不过不要姑侄一起欺负我便好。” 杨采薇感激的笑了笑:“绝计不会,娘娘心境高远,臣妾不可及也!不敢与娘娘争夺圣眷。” 赵祯无奈的翻了个白眼:“把朕当成什么,宠幸谁,不宠幸谁朕自有计较,你们只要能和睦相处,朕的后宫稳固便比什么都强。” 舒服的躺倒在俩个美人的怀中,赵祯颇为懒散的说道:“西夏入归大宋本就是大势所趋,即便是没有没藏黑云的这一出,朕依然会拿下西夏,只不过时间还要久一些,镇压的叛乱还会多一些而已,但这一切都是值得的。你们知道这是为什么吗?” 王语嫣和杨采薇摇了摇头,她们上哪里知晓,在她们眼中西夏的土地不过是水草丰美利于养马而已,但赵祯接下来的话却让她们震惊的说不出话话来。 “草场只不过是一方面而已,另一方面西夏乃是我大宋通往西域的锁钥,一旦拿下西夏,整个西域便成了我大宋的囊中之物,而西域是丝绸之路的要害。” 赵祯说到这里稍稍顿了顿:“一旦陆路通商,我大宋将汇聚天下之繁荣,财货倍增万世不散!现在的大宋财政已经远超盛唐,若是拿下西域之后,三司测算我大宋之财政天下无双,辽朝将会成为随时可以征伐的对象,朕甚至可以不费一兵一卒。” 两女不明所以的开口道:“这是为何?” “天机不可泄露……” 第八百九十三章西夏使者的无奈 月朗星稀,乌鹊南飞,一个美妙的夜晚让赵祯活的滋润,后宫的问题解决了,心中的一块桎梏也随着放下,阳光穿过凤章宫中的那颗梧桐树,透过窗棱洒进殿中。 看着熟睡的美人,赵祯蹑手蹑脚的下了巨大的龙床,瞧瞧身上一道道的痕迹,昨夜的疯狂让他嘿嘿一笑,忍不住锤了锤自己的老腰自言自语:“幸苦了……” 今日还要上朝,并且要接见西夏使者,一切都将由大宋主导,西夏的朝臣和百姓根本就不知道他们的太后已经打算归附大宋,并且要加入大宋的天家之中。 但另一边的大宋相公们却知晓这一事情,并且他们将会主导谈判节奏,促成两国之间的秦晋之好。 在这个时代,联姻完全是出于政治上的目的,基本上不考虑个人的因素。男人还可以三妻四妾,不愁找不到一个情感上的寄托;而作为女人,恐怕就只能寄希望于自己的命运了。 没藏黑云无疑是幸运的,最少她的对手很少,赵祯的后宫算上皇后也不过只有三位嫔妃,这样的帝王在华夏历史上非常少见,并且赵祯也是她仰慕的类型…… 三才没有出现,显然这货已经被打的不能正常走路,这顿板子着实厉害,说实话没有了他赵祯在宫中还真的有些不习惯,和当初的陈琳一样,现在的三才就是赵祯的贴身管家,整个皇宫禁中的管事。 一旁年轻的内侍叫富贵,赵祯在听到他的名字后便记下了,这名字实在太土气太大众,不知为何宫中的女子名都要纯雅好听的多,素儿,瑾儿,鸾儿之类的,到了内侍身上便什么奇葩名字都出现了,富贵,守财,守义,甚至还有叫二狗的…… 赵祯忍住笑意说道:“富贵,摆驾文德殿。” 富贵稍稍一愣,小声道:“官家,今日大朝,不去乾宇殿?” 三才是绝不会这么问的,但赵祯自然不会和小内侍计较:“朕要去文德殿召见相公,你引路便是!” 富贵也知晓自己说的话有些多余,惶恐的点头道:“奴婢遵旨!” 还没走两步,凤章宫的素儿便急急赶来,上前叩首道:“奴婢该死,官家恕罪!您的早膳还未用……” 赵祯看了看天色今天起有些晚,若是在不快点怕是来不及准时上朝,微微摇头道:“算了,今日早膳不用了,待中午一起补上。” 瞧见素儿惊慌颤抖的模样,赵祯摸了摸下巴,自己就那么吓人吗?随手提起盛饭的锦盒道:“朕带去文德殿吃便是,你们退下吧,莫要吵了皇后,贵妃歇息。” 赵祯是大宋国君,也是丈夫和父亲,所以他并不在意这些,但在宫人眼中,这样的官家确实关心他人的典范,富贵赶紧上前接过锦盒在前面引路,这锦盒的重量很重,为了保持温度下面还放上了无烟碳盆,在赵祯手中并无觉得有多重但富贵接过走了一会便累了。 匆忙赶到文德殿,两府相公已经聚齐了,不用说他们定然是在待漏院用过早饭的,赵祯自然也就不客气,让富贵拿出锦盒中的早膳道:“诸位都在待漏院吃过了吧?朕还没用早膳便不客气了,昨夜留宿凤章宫起的稍晚了些。” 赵祯知道自己的话并没有让相公们觉得不适,反而是让他们放心,果然庞籍开口道:“官家圣明,御书房不适官家就寝之地,官家留宿凤章宫乃上上之选。” 朝臣们当然希望皇帝和皇后在一起,这是帝后和睦国体稳固的表现,但是他们不知道昨夜赵祯可是一龙戏二凤……否则还不知做何感想嘞! 这还是比较友好的,但接下来便不是这样,因为是大宋主导这次谈判的节奏,对待西夏更是要以强硬的姿态,更加让这些“文人”朝臣开不了口的是要让西夏太后入嫁大宋。 对于文人来说,礼让谦逊,是他们的一贯作风,让他们逼着西夏把没藏黑云嫁到大送来,否则便刀兵相向把兴庆府夷为平地灭其国,亡其种这样的话他们说不出来。 这时候彭七充分的发挥人傻胆大的特性,在陷入安静的文德殿中开口:“这有何不好开口的?你们这些文臣端是爱惜颜面,都这时候了还有什么说不出来的话?成王败寇何须客气,若是你们不愿说,待会俺说便是!” 晏殊想了半天恭维道:“彭枢密真性情也……解旁人之难以言表。” 赵祯笑了笑:“如此也好,解了朕难以启齿之围,那便文臣安抚,武臣恫吓。时辰差不多了,上朝吧!” 朝会上,大宋第一次向西夏正式表达了两国合二为一并且联姻的意愿,只不过大宋的表达方式相对粗暴,彭七这武将在大殿中一开口便是:“西夏若有归附之诚意,当以太后没藏氏为联姻,嫁入我大宋!” 彭七的开口差点没把使臣吓爬,弱弱的问一句:“我西夏皇帝年幼,若是没了圣母皇太后如何处理朝政?” “你西夏不是要与我大宋合为一朝吗?如何来的朝政?我大宋官员自会入西夏开府建衙,你西夏百姓归我大宋之内,土地,耕牛,房舍,自然应有尽有,何须担心西夏之事?莫不是不愿归附,之事以此为幌,打算与我大宋天军抗衡?我大宋数十万大军可还没走呢!” 彭七的话极尽威胁,并且说的赤裸裸的,让坐在上首御座上的赵祯都有些看不下去,文臣在这个时候自然上前打圆场,白脸的唱完了,红脸的自然该上场。 文臣们很快便对受了威胁和打击的使者好言相劝,但无疑都是在让他答应大宋的条件,首先西夏降宋归附,其次党项人内迁大宋境内,最后为了保证西夏人不再叛乱,也保证西夏人应有的权利,西夏太后嫁给大宋皇位为妃。 同样的话从彭七口中说出和从文臣口中说出完全不一样,彭七用的是威胁,而文臣则是在为西夏“着想”。 你看看西夏若是要真的归降大宋,百姓内迁到大宋什么都被安排好了,但在高层没人怎么能行?太后嫁给我大宋皇帝,那就是你党项人自身利益的最大保障啊! 这样即便是有人想刁难你们,也要掂量掂量不是?到时间你们西夏人有什么问题,便可直接告诉大宋的德妃娘娘,这样岂不是直达天听,要是再能吹点枕头风,嘿,你们党项人可就有福喽…… 第八百九十四章郝一口,好一张口 西夏使者哪能是大宋文臣的对手,所有前来参与朝会的朝臣也不傻,现在明显是一致对外的时候,既然相公们都不反对,他们自然达成一种空前的团结,。 当然其中有许多人还是突然知官家要纳西夏太后为妃的事,但很快他们便觉得理所因当,官家自亲政以来,打破了许多陈规旧俗,所以在朝臣们眼中纳妃之事也算不得什么,最主要的一点是,没藏黑云带来大宋的嫁妆实在太丰厚了。 能和谈的事情自然要和谈,若是能兵不血刃的拿下整个西夏,这件事史无前例的事情,也将是本朝所有朝臣的功劳。 上首官家平淡的眼神和态度摆在那里,若是官家真的希望通过武力夺取西夏早早便会开口反对,此时的沉默便说明了一切。 大朝会散去后,作为西夏使者的周常有些呆滞的走出乾宇殿,今天朝见大宋天子实在太过“刺激”得到的结果也让人意想不到,无数的信息向他扑来,西夏归宋,党项百姓必须内附内迁!大宋将会派遣官员在西夏开府建衙,而西夏太后要入大宋天家以保证党项以及大宋的利益! 最让周常震惊的是,刚刚在朝堂上所有的朝臣没有一位站出来说此事于礼不合的,这还是最重礼法的汉家王朝吗? 当然是,大宋的朝臣只不过把关于礼法的讨论放在后面进行,以奏疏的方式向赵祯上奏,或是行文两府相公,千年以来汉家王朝的政治智慧造就了今日的局面,朝臣们即便是有所疑议也会放在朝内讨论而不会在外臣面前大加反对。 事实上在散朝之后,两府相公的案头便堆满了朝臣的文书,赵祯的案头也好不到哪去,凡是有权上奏的朝臣都上了奏疏,不过还好,没权上奏的都把文书发到了两府的案头,这些奏疏都是询问赵祯迎娶西夏太后于礼不合该怎么办的,赵祯一概留中不发。 让这些朝臣去问两府的相公去吧!他们一定会比自己解释的还好好到位,一国之君怎么能回答这种问题呢?! 很快朝堂之中的消息就传到了民间,从古至今天子脚下的百姓就比任何地方都八卦,朝臣们散去或是去衙门公办,或是去酒楼茶肆用餐,大宋的朝臣就是这样轻松,赵祯也不打算去管,毕竟是一个时代的习惯,只要能把差遣该办办完就行,反正有勘磨等着他们…… 于是这些在酒楼茶肆中的朝臣们便开始谈论今日在朝堂中的奇事,文人最是喜欢高谈阔论,一时间整个酒楼便知晓,茶肆中也流传着这段神奇的“佳话”。 就连说书的先生都在打听完整的内容,以便可以绘声绘色的讲出来,这一天的茶水钱就能顶得上这个月赚得多嘞! 郝一口是甜水巷有名的说书人,这全赖他打听消息及时,总能在同行刚刚收到消息的时候便已经准备好说辞,这一次又是他最快。 “诸位看官稍待,我朝天子欲收复河西故地,命狄帅率军西征,这事诸位都知晓,也没什么好说的,我大宋兵甲所致,什么天险关隘不开?” 说书先生稍稍缓了口气买了个关子,立刻就有人打趣道:“那你今日说什么?” 啪!一拍手中的醒木,说书人笑道:“今日咱们所以说那西夏太后与我大宋皇帝的一段情愫纠葛……”这样的言论一出,整个酒馆都沸腾了! 这是皇帝的八卦啊!还有什么比这个还刺激的?大宋朝不以言获罪,但凡是有什么就说什么,即便是官家有时也会成为百姓茶余饭后的消遣,不过赵祯的消息比较少,现在好不容易有一个,还是和女人有关的,百姓能不激动? 郝一口不是傻子,这未来的妃子是他能随意编排的?即便是大宋不因言获罪,到时间他的日子也不好过,皇家的体面是要放在第一位的。 “西夏太后虽说是一介女流,但仁心爱民,与咱们官家一般,仁爱西夏百姓,你我都知晓,升斗小民还不是要听朝廷的,朝廷若是要你去边疆你还能不去?” 见众人摇头郝一口拍下醒木,双手抱拳向着皇宫拱手道:“可咱大宋官家打破亘古之未有,以役募之法结合,但西夏却没有,只能让百姓中的壮丁充任士卒,西夏百姓几何,哪够抵挡我大宋兵锋的?太后娘娘看的清楚,又体恤百姓,于是派遣使者前来和谈!这正是真龙天子宅心仁,凤翔九天慈爱心厚!” “好!”叫好声连绵不绝,因为没藏黑云是西夏的太后也就没人计较凤翔九天这句话了。 但有人不买账的说道:“那官家和这西夏太后哪来的情愫?” 对啊,众人反应过来大声对郝一口问到,早有准备的郝一口神秘一笑道:“这便要说到那数年前的一段姻缘……” 蔡伯希坐在人群中张口结舌,自己让他把大宋的要求颠倒过来,把官家迎娶西夏太后,说成是西夏太后非官家不嫁,但没想到这货一张嘴便把当年碧雅轩的事情说的如怨如慕,如泣如诉,端是称得上一场旷世奇恋。 事情没人比蔡伯俙还清楚,对于这位妹夫赵祯也没有什么好隐瞒的,他知晓其实是西夏太后自己要求嫁入天家的,而为了维护她在西夏的名声,保持她的掌权,只能由大宋提出这一要求。 但在大宋却不能说是大宋提出的要求,这看似很矛盾,但都是为了安抚百姓,大宋如此强大,若是让百姓知晓官家提出迎娶西夏太后的要求,那难免让百姓觉得大宋因为国力强盛,强娶西夏太后……这还是有损官家颜面的事情。 “…………如此,西夏太后心中便只有官家一人,但谁让她的兄长利欲熏心,蒙骗她如了西夏皇宫,还好这李元昊自作孽不可活,抢了自己的亲儿媳被自己儿子送到了阎罗殿!这正是抬头三尺有神灵,今世姻缘今世果!” 蔡伯俙起身对郝一口笑了笑便转身离开,果然是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今天他算是见识到了。 第八百九十四章西夏不过是一颗棋子 赵祯听着蔡伯俙的奏报微微点头,同时也长舒了一口气,皇帝可以操弄权柄,有时也可以糊弄一下百姓,毕竟身处高位的皇帝要维护自己的形象。 蔡伯俙在这方面处理的很好,同一件事情大宋有大宋的说法,西夏有西夏的说法,都能照顾到当地百姓的感受,虽然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强,但在这个信息传递较慢的时代,根本就没人能去考证事情的真假。 他们只会把朝堂的说法当作是正解,这就够了,待多少年后即便有人发现了真相那又如何?西夏已经是大宋的西夏,而没藏黑云已经是后宫中的嫔妃了。 从御座上起身,赵祯转头望向蔡伯俙道:“你觉得朕应不应该前往西夏迎娶没藏黑云?” 赵祯突如其来的一问让蔡伯俙愣住,惶恐的跪下道:“微臣惶恐,此乃天子家事,微臣不敢多言!”这确实是赵祯一个人拿主意的事情,身为皇帝,又要某图西夏,怎么能询问蔡伯俙这个外戚。 瞧他惶恐的样子赵祯微微苦笑:“也罢,不难为你了。这本就是朕自己的事情,既然王语嫣说了她不在乎这些虚名,那朕不如玩个大的!” 随着赵祯的话音蔡伯俙下意识的抖了一抖,他最怕官家说玩个大的之类的话,上次听到官家这么说的时候,官家便用自己当做诱饵在鸳鸯泊旁斩杀了辽朝皇帝耶律宗真……这次不用说一定是西夏没藏黑云要倒霉了。 想想也是,现在官家心中除了西夏也放不下别的东西,你没藏黑云干什么不好,非要挑战官家的尊严,别忘了侮辱皇后之尊就是在侮辱陛下啊! 即便是找到赵祯的性格,蔡伯俙还是惶恐不安的开口道:“官家,咱们莫与那妇人计较,您乃是天子之尊……” 赵祯知晓蔡伯俙是什么意思,这货是担心自己出其不意的给大宋朝堂一个“惊喜”,朝臣们基本上都同意迎娶没藏黑云一事。 但在迎娶的方式上却各抒己见,有的朝臣觉得应该趁热拿下,答应没藏黑云的条件,以皇后的礼制迎娶她,但身为国君的赵祯却不能亲自前往西夏迎娶有失帝王之尊。 有些朝臣就更彻底了,他们是强烈反对没藏黑云使用皇后礼制的,并且对于她的无理要求大加斥责,一箩筐的奏疏赵祯到现在都没来得及看,显然这些奏疏看不看都是一样的。 无疑,几乎所有的朝臣都反对赵祯亲自去迎娶没藏黑云,唯一支持自己或者说唯一提醒自己去迎娶她的只有皇后王语嫣,赵祯知王语嫣打的什么算盘,一旦自己前往迎娶没藏黑云,大宋的朝臣们必然会对她心生厌恶,舆论定然是一边倒的攻击她,此消彼长,这样一来王语嫣这位皇后便更加得到尊重,地位更加稳固。 赵祯当然会支持王语嫣,这样做不光对王语嫣有好处,也对赵祯自己有好处,可以向党项人展示大宋的诚意,也可最大程度的限制没藏黑云,何乐而不为? 想了一会赵祯挥了挥拳头:“就这么愉快的决定了!朕要亲自去迎娶没藏黑云!” 蔡伯俙无力的摇了摇头,官家想法果然如此,打破规矩仿佛是官家最喜欢做的事情,但也正是因为他的“出格”才会使得大宋有今天这幅壮阔的局面。 蔡伯俙已经不想谏言了,没用,还费事,官家一旦定下的主意,谁也改变不了,只能整个朝堂运转起来跟随他的脚步,若是与官家对抗,那结果……想想都让蔡伯俙不寒而栗。 只能陪着笑脸在边上附和赵祯的话,这让赵祯看出了端疑拍着他的肩膀道:“放心,此时不会和你扯上关联,你要做的最多是帮朕赶车。” 这便是驸马的作用,驸马,驸马,掌副车之马!只不过这个作用在汉朝之后变成了摆设,驸马的身份也成了帝婿,当然蔡伯俙虽然不是赵祯的帝婿,但他却是真宗皇帝的,即便是陪伴赵祯迎亲也不为过,再说外戚的作用不就是这些吗? 得了这个差遣,蔡伯俙不知是该高兴还是该痛苦,家中那位可是极力反对并官家迎娶没藏黑云的,但官家的这份荣耀自己又不能不接,这是向世人说明自己与皇家亲密的行为,蔡伯俙连连应下:“臣遵旨!” 赵祯笑着离开了,他当然看到了蔡伯俙无奈的表情,但不知为何,越是看到他的这种表情,赵祯越开心,这证明自己的妹妹在驸马府中生活的很好,很滋润呢! 次日大朝会上,赵祯宣布了自己将会亲自前往兴庆府迎娶西夏太后的时候,群臣哗然,当朝上疏者不下数十人,包拯更是脸色难看的大声疾呼,但赵祯并不在意,原因是他将率军前往,为的是威慑西夏促成这次和谈。 理由也是光明正大,若是西夏出尔反尔赵祯将会率领大军直接讨伐兴庆府,这场迎亲也将会变成御驾亲征,若是西夏顺从,赵祯便顺理成章的接没藏黑云回朝。 这借口实在让人挑不出毛病,因为在和谈结束之前,没藏氏加入大宋之前,谁也不知道西夏会不会变卦,反悔,而皇帝的御驾亲征确实能对西夏起到威慑的作用。 给敢拍着胸脯说西夏绝不会出尔反尔?当然更没人敢说赵祯去不去都一样,有狄青在不用担心这样的话来,说了便是自己找死…… 郁闷的朝臣们只能同意赵祯“御驾亲征”这一说法,最后捏着鼻子认下官家这番“肆意妄为”,毕竟比起拿下西夏,什么都可以暂时靠边。 赵祯其实也是等不及了,他非要亲自抵达前线看看,这片土地何时才能落入自己的手中,西夏对于大宋来说是一片重要的土地,但对于赵祯来说却是他战略布局中极其重要的一环,只有拿下西夏才能打通西域,才能在陆路上联通整个世界,大宋的货物才能大量的倾销出去。 同时山丹军马场与河套地区的繁荣才会真正发展起来,成为打开辽朝的重要布局,毕竟西夏再怎么强大也不过是一颗棋子而已……赵祯的目标不会止步于前。 第八百九十五章老农贺礼价千金 十月初八,四海之内,瑞气生平,八荒之外,祥云和泰,天下大吉。这是今年一年之中之中最好的日子,在这一天整个北京城,整个北平府热闹起来,百姓万人空巷的挤在御道两旁围观,因为今天是陛下出征的日子,亦是陛下迎娶西夏太后的日子。 御驾亲征,迎娶皇妃,这两件事本不可能同时出现,但在大宋还真的就出现了,亘古未有之事在整个北京城传开,赵祯的天子之威,赵祯的果敢气魄被宣扬开,同时也离不开郝一口这位北京城说书头头的功劳。 现在的郝一口是整个北京城说书人的头头,北京城的说书人该说什么,能说什么都由他拿主意,为此还弄了个说书行会。 在百姓们的理解中,官家是御驾亲征以防不测,是去向西夏展示大宋天威的。这是上朝威仪,是大国气度,百姓们又不是傻子,在他们眼中,这就是大宋的一次抢婚,抢的是西夏的太后!这是多么涨脸面的事情! 更让他们激动的在后面,赵祯一身金甲披挂在身宛若天神,金光闪闪的板甲充满流线型的美感,大红的披风在后随风飘动,腰上的天子剑,头顶的长长的冠羽无不显示他的英气。 当他一马当先出现在御道之上的时候,引来了百姓们的大声赞叹,这时代皇帝就如明星一般闪耀,本就卖相不错的赵祯一下成为百姓心中的英主,本来他的功绩也当得起这样的称号。 人群中有人在卖力的宣讲赵祯的功绩,文治盛世,武功空前,说的赵祯都有些不好意思听,但百姓们的声浪一阵高过一声,如潮水般响彻北京城。 被人崇拜的感觉很好,赵祯横刀立马拔出天子剑,随着龙吟声响起,皇宫的正门处传出整齐划一的马蹄声,嘈杂的人群逐渐安静下来,伸头探脑的向皇城望去。 银色,整片的银色出现,在阳光的照耀下晃得人睁不开眼睛,这是大驾卤薄骑士的板甲,也是天子的仗卫,皆是重装骑兵,他们的手中拿的是长长的骑枪,头顶是雪白的冠羽。 震撼,围观的百姓连同官员都说不出话来,整齐的马蹄声仿若鼓点不断的敲击在众人的心脏上,所有的骑士都是整齐划一,一手挺着骇人的骑枪,一手牵着缰绳,没有任何多余的动作。 别说是马上的骑士,就连胯下的战马都是清一色的银白,马铠罩在它们的身上如鱼鳞般闪烁着炫目光彩,紧紧跟随在赵祯身后,金色配银色最是衬托赵祯的扎眼。 人群中孩子最先回过神来,坐在父亲的脖子上指着眼前的大驾卤薄道:“父亲,孩儿长大也要如这些甲士一样威风!” 周围的人发生友善的笑声,孩子的话最是真实,这些骑兵的气势确实威武,模样着实威风,人群中的读书人忍不住摇头晃脑起来:“这这是,拉朽摧枯功盖世,可令纵掠损威名!” ………… 和御道边的百姓惊叹的模样不同,皇宫城墙之上,王语嫣看着威风的赵祯默默不语,一旁的赵妙元搀扶着她道:“嫂嫂还是莫要看了,城头上风大……” 王语嫣惊醒过来,转头笑道:“你以为我是在生气?那我这皇后的气量也太小了,本宫是骄傲!有这么威武的男人,有这么受百姓爱戴的男人,本宫骄傲!” 赵妙元微微一愣道:“难道娘娘就一点也不生气?” 王语嫣捂嘴道:“本宫当然生气,不过……看到官家便不气了……官家最是英武的紧嘞!”深情的望着赵祯,王语嫣又道:“这也算是了了官家心头的一件事,若是不让他去亲眼看看西夏,怕是还不知什么时候安省下来。有时你皇兄就如少年人的性格似得。” 赵妙元点了点道:“是嘞!娘娘最是了解皇兄了!” 王语嫣说的一点没错,但赵祯在文武百官的送别中带着庞大的卤薄仪仗离开北京城的时候,仿佛天地都变得广阔了,虽然整个大宋都是赵祯的,但他的活动范围只有一个北京城。 见识过无限风光的赵祯怎么能甘心带在皇宫之中,正好借此机会游览江山风貌,体验如诗如画的美景。随着赵祯的加速,整个仪仗队伍也跟着加速起来,因为距离较远,仪仗清一色的骑兵,没有任何步兵夹杂在其中。 彭七作为指挥使跟在赵祯的身后,而蔡伯俙这位驸马都尉则是“挂在”马上不断的颠簸,已经许久没骑马的他骑术狼狈不堪,成为整个仪仗中的“败笔”。 在赵祯的带领下,整个队伍如同怒龙出海,汹涌的向前奔驰着,大驾卤薄的骑士们难得有这样随官家出征的机会,早已是摩拳擦掌,此时纵马还不是个个卖力? 北平府的农田中,农人们正在劳作,北京城发生的事情并不能影响到他们,对于农人来说,今年的收成好才算得上天大的好事,隆隆的马蹄声把他们吓了一跳,待看清楚赵祯的皇驾之后,老实的站在一般,躬身行礼。 赵祯即便再奔放,遇到这些农人也是该怂就怂。 越是上位者,越是高高在上的存在,面对这些农人的时候赵祯越客气,不光是要展现王者气度,更是因为无法和人家计较,这些农人是大宋的基础,是撑起自己这个皇帝的存在,没有了他们自己这个皇帝也会失去意义。 随着赵祯的手势,骑驾卤簿开始减速,待到龙田附近的时候狂怒的潮水便缩成潺潺的溪流,安静的通过这片农田。 相对的农人们扶老携幼,箪食壶浆的犒劳大军,村中的老人在赵祯面前大礼拜下:“陛下率天军而过乃我等幸事,反倒是这片田地阻挡虎贲的去路。” 赵祯笑着扶起他道:“老人家哪里的话,朕可不愿今年的秋税缩减嘞!今年收成如何?” 老人被赵祯搀扶着愈加惶恐,连连说道:“托陛下的福,今年五谷丰登,比往年还多收了三五斗,听说陛下是去西夏迎娶娘娘的,快些上路,莫要耽误了吉日,小老可担当不起这延误吉日的过错!” 老人说完便回首对人群中的儿子喝到:“快些把昨日捉到的大雁送来。” 赵祯百般推辞,显然这是老人给儿子准备的雁礼,他岂能收下,何况他是真的用不到,但老人执着的塞给蔡伯希道:“陛下莫要嫌弃,虽说小老的雁礼不是顶顶好的,但绝是上佳,以此为礼定然夫妻和睦,相敬如宾啊!” 赵祯心中猛然一惬,对蔡伯希道:“老人家的心意,收下。” 在老人和乡民的送别中,赵祯觉得自己这个皇帝当的还不错…… 第八百九十六章江山如画,没有多少空闲 秋日里的气候最是凉爽,已经入了深秋空气中带有一丝寒意,西北地区是如此,这样的天气最适合赶路,虽然已经入秋,但并没有出现万物凋零的景象。 赵祯从北京城出,一路上看到的基本上都是金黄的农田和往来的行商,即便是树木凋零,也被这些生动的景象衬托的生机盎然起来。 农人在地里辛勤的劳作,这是生动。商贾在路上来回穿梭,不时的吆喝偷懒的伙计,这也是生动,赵祯每每看到都会被吸引,有种走不动路的感觉,就是这些人撑起了如今繁荣的大宋。 赵祯的皇驾自然是在平坦的公路上行进,道路没有因为日积月累而变得坑坑洼洼,即便有破损也是小块的,且已经被修不上了,这要得益于范仲淹这个路政使的尽职尽责。 皇驾从北平府出,第一站也是最重要的一站便是大同府,这里是大宋与西夏辽朝贸易的经济中心,繁荣程度不亚于北平府,一路上赵祯看到的商贾最多,他们拉着马车载着重重的货物不断的向大同府进发。 现在的大宋早已和先帝朝不同,随着经济的越来越发达,商人的地位和权利变得越来越重,这是不可避免的事情,商人创造了财富,也繁荣了整个国家,带动了大宋的发展,这是他们应得的,并没有什么不妥,也没有出现当初反对商贾的人所说的那样,四民不稳,社稷倒悬。 反而是商贾给国库提供了更多的钱财,使得大宋朝廷的收支更加平衡,甚至每年出现盈余的情况,这些都是商贾的功劳,大宋的官员难道就不需要俸禄?大宋的兵卒难道就不需要兵饷?大宋的军中器械难道是凭空变出来的不成? 不过现在的官员已经能看清楚这一点,对商贾不在那么抵触,并且商贾的子嗣可以与寻常百姓家的孩子一样,参加科举,入朝为官,这位商贾的地位提高带来很大的好处,因为终于有人能为他们说上话了。 赵祯一路上看的入迷,以前都说江山如画,赵祯并没有多大的感触,现在看来这形容着实妥帖的紧,赵祯已经许久没有着甲佩剑了,当初御驾亲征的他行军一日都不会感觉有什么疲劳,可现在却是有些累了。 随着赵祯的速度减慢,整个皇驾缓缓停下,随手把缰绳甩给彭七,赵祯上了巨大的马车推开内侍转头道:“蔡伯俙,过来给朕卸甲!” 原本如死狗一般吊在马背上的蔡伯俙猛然恢复了活力,灵巧的翻身下马后便往官家的车驾而去,他情愿作为官家的车夫赶车,也不想在马背上颠簸,驸马都尉不就是干得这个? 许久没有着甲了,而且这金甲是结合板甲与宋甲的特点专门量身制造出来的,赵祯第一次在镜中看到自己身上盔甲的时候都被自己惊呆了,一个帅字都无法形容这幅铠甲。 单单是头上的头盔便是下了功夫制作的,上面的雕刻更是让人惊叹。抹金凤翅盔,盔正面饰有金质玉皇大帝像,左右各一条吐火金龙,龙身展翼,形如凤翅。盔顶则饰有红色盔缨、羽翎、盔旗,盔后有顿项,缀甲片完全把脖子保护起来。 最为关键的是这一顶头盔的重量居然不是很重,赵祯带在头上之并没有什么感觉,而身上的板甲则是突破常规,看似是板甲其实是板甲与锁甲相结合,极大的减轻了重量增加了灵活度。 上身衣襟、及领、肩、底边等处皆施以红色织绣金云龙纹缘边,手臂的内侧较为安全用的是锁子甲,外侧用的是结实的板甲,两肩为金色兽头形肩甲,缀红色肩缨。 这一套铠甲综合了板甲与锁子甲的优点,使得重量大为减轻,增加了灵活度,安全性并没有随着重量的减轻而衰减,反而更加贴身,保护了身上的所有部位。 只不过这套金甲的穿戴比较麻烦,蔡伯俙一脑袋的汗也没解开赵祯背后的暗扣,一旁的内侍看的胆战心惊,而蔡伯俙自己已经开始手抖了。 “官家,您身上的金甲太过金贵,微臣笨手笨脚,万一要是弄坏了,买了驸马府也赔不起,还是……” “屁的弄坏了!刀枪剑戟都砍不坏朕的铠甲,你用手就能弄坏了?你弄坏一个试试!朕立马赏你一件!” 蔡伯俙一时语塞,只能尴尬的说道:“官家,微臣解不开啊!” 赵祯挥了挥手,一旁的内侍上前帮蔡伯俙解围,赵祯笑了笑:“朕就知道你解不开,朕是不忍看你在马背上受罪,叫你上车休息一会,还有多久能到永宁?” 蔡伯俙如释重负的喘了口气,在赵祯下首的小凳子上坐下道:“启禀官家,最多还有一个时辰便到永宁县。” 赵祯点了点头,在内侍的灵巧的双手下,金甲很快被脱下,内侍小心的挂在车驾中的柱子上,这才缓缓退出车驾,赵祯撩起窗帘,看着外面的风景道:“这江山果然如诗如画,朕在京城许久,可看不到这样的美景。” “陛下,这大宋的天下都是您的,江山如画是给那些文人酸腐看的,陛下胸中锦绣,江山如画也不如也!” 赵祯转头斜了一眼蔡伯俙道:“你这是和谁学的?真是不堪入耳。” 蔡伯俙憨笑道:“陛下,您不是还能围猎吗?什么时候觉得在北京城待闷了,咱们便出来行猎,大好江山那里去不得?” 赵祯斜斜的躺在锦榻上想了想:“行猎是可以,不过若是朕走远了,朝中的相公官员们该提心吊胆了,奏疏能把朕给埋了,你这个给朕出主意的蔡伯俙怕是会被追上门理论。” “陛下当以国事为重,江山社稷为重!”蔡伯俙的变脸比翻书还快,当然赵祯知晓他是故意为之,笑着踢了他一脚不和他计较,不过自从自己当了皇帝之后,便没有多少自由了。 即便是带着赵旭,赵昀在北京城中溜达,也会被包拯说上一说,自己还不能生气,这简直是比囚犯放风的时间还短啊! “江山如画,朕却没有空闲!” 蔡伯俙微微苦笑,但却默默无语,官家这话着实在理…… 第八百九十七章扎营博浪沙 皇驾在夕阳中抵达永宁县,浩浩荡荡的队伍让当地百姓震撼的说不出话来,一身银甲的仗卫给当地百姓带来的冲击自不用说,当赵祯的皇驾抵达的时候,永宁县的官员已经站在县城门口迎接。 赵祯看着门口上的大红色彩花和长长的红布条一阵无语,而百姓们的脸上涂抹的是什么东西?赵祯派人把当地知县事刘书文找了过来。 刘书文一听是赵祯宣召,赶紧上前躬身道:“微臣,七品朝请郎,永宁县知县事刘书文参见陛下!” 蔡伯俙在一旁听了差点笑出声来,这刘书文还真是拿捏,七品朝请郎不过是个虚悬,对应他的俸禄而已,还在官家面前报出来,谁还不知道知县事都是七品官,不是朝请郎,就是宣德郎。 “朝请郎?”简单的话在蔡伯俙耳中是个笑话,在赵祯耳中却不是如此,朝请郎虽然是他的虚衔,但却是文官第十八价,再升一价便是从六品的官员,可见他的才学是出众的,但为何还在知县事一级上没有向前? 要知道正七品的朝请郎在别的地方一般都是赤县的知县事,若是在京中最少也是殿中侍御史、左右司谏、侍讲、枢密副承旨之类的肥差,但却在一个小小的永宁县当作知县事。 赵祯回了挥挥手道:“平身吧!这永宁县是赤县?” 刘书文摇头道:“回禀陛下,永宁县地处大同府与北平府的交界之地,并非赤县,但在朝廷中却有着赤县之位,所以微臣才能以七品朝请郎担任永宁县知县事。” “哦?那这永宁县有何奇特,能让朝廷为此地特设立赤县之官员?” 刘书文笑着答道:“以陛下的博学,微臣只需说出此地的故名,陛下一定便知晓了,此地古地名为:博浪沙!” 赵祯猛然一惊,转头看了看这小小的县城道:“此地就是张良刺秦的博浪沙?真是百闻不如一见。史书记载三次刺秦,荆轲高渐离皆是必死一击,唯有这张良能逃脱,并且躲过了秦皇的大索天下,可见此人的脑子是顶顶灵光的。” “走!尔等陪朕见识一下这鼎鼎大名的博浪沙!” 蔡伯俙在听到博浪沙的名号后早已大惊失色,这是张良刺秦之地,乃凶地也!秦始皇是谁?华夏的第一位皇帝啊!连他都在这里被刺杀,官家这位皇帝还要前往?那怎么能行! 踹了一脚兴致勃勃的彭七道:“你莫不是糊涂了,此乃行刺大逆之地,官家岂能前往,若是有警,你当得起这天大的干系吗?!” 彭七笑道:“官家不是秦始皇,这世上的张良都在我大宋朝中,有什么可担心的。” 虽然话是这么说,但在蔡伯希看来官家的安危比天还大,毫厘之危都不能有,何况这地方的寓意实在不祥,在蔡伯俙看来,彭七对赵祯的保护不够严谨。 彭七瞧见蔡伯俙的样子瞥了他一眼道:“谁要是在博浪沙行刺才是真正的傻子,这里早已经变了模样,两岸的河水变得湍急,原本芦苇丛生的河岸已经变得空空荡荡,只留下那博浪沙亭在水中矗立,你觉得会有人蠢到这种程度?” 蔡伯俙远远的便瞧见博浪沙亭,四周的环境确实如彭七所说,空旷干净,没有一丝阻碍,若是有贼人埋伏在侧,早早就会被发现,根本就是找死。 露出尴尬的笑容道:“我也是被这地方的名声吓到了,毕竟是地处不祥嘛!” “那里的地处不祥?这永宁县,这博浪沙恰恰就是个好地方,永宁县地处西北平原,南临黄河,北面是余河通道,地势西南偏高,东北偏低,乃是黄河冲击之地。 其有四邻,东接封丘,西邻武陟、获嘉,背靠新乡、延津,南于中牟隔河相望,绝对是兵家必争之地,当年朕的大军北伐燕云,兵至大同便是用的这作为主帐营地。传令下去,让人在此处安营扎寨,朕的皇驾不进城!” 赵祯一面走一面对彭七吩咐,彭七赶紧应下:“唯!末将这就去办!” 而一旁的刘书文却上前道:“启奏官家,博浪沙处稍显偏远,且黄河在侧,不宜安寝,陛下抵达永宁,岂能不入永宁城中歇息?” 赵祯笑着摆手道:“朕的大军若是进城或多或少影响百姓,在这城外就不同了,如此大的地方够他们折腾的。你只需把该采办的东西送来便可,蔡伯俙,给他三司的公文,与他进城采办吃食用度,今晚朕与将士们同饮!” 蔡伯俙痛快的应下,刘书文还欲说什么,却被蔡伯俙拉着打断道:“你且莫要担心,官家说了在城外扎营就是在城外扎营,你以为官家边上的仗卫都是摆设?在这里可比你的永宁县衙还要安稳!” 刘书文微微摇头,他一个七品官在这里说话也不好使,蔡伯俙,彭七两人又是天子近臣,拔根汗毛都比自己的腰粗,只能由着他们,自己所能做的便是带着蔡伯俙去城中采买新鲜蔬菜和鸡鸭鱼肉…… 蔡伯俙手中有三司的公文,即便是有官家在,也没有随意赊欠钱款,而是采买多少用度都记录在案,蔡伯俙亲自用了官印之后,再交给刘书文用地方官员的县印,最后还要发往三司记录在册,三司再把钱款发放到地方,否则三司一个子也不会给,而蔡伯俙一个子也别想拿到。 朝廷的制度得到了执行,刘书文心中最后的担心也放了下来,而当他和蔡伯俙回到博浪沙的皇驾营地时,被眼前的景象震惊的说不出话来。 眼前出现了一座小小的城池,原本的马车车厢与圆木连在一起形成一道粗重的城墙,马车的车厢中不时闪过一丝寒芒,其中定然有弩手端着弩箭窥伺。 更不用说那些马车顶上竖起的床子弩,这种守城利器在永宁城也不过十驾而已,但在这皇驾营地中却每个车厢上都有一架,足足三十支巨大的弩箭,闪烁着寒芒指向蔡伯俙的车队。 蔡伯俙拍了拍刘书文的肩膀:“怎么,这里比永宁城妥帖吧?” “这是自然,这是自然……蔡驸马,可否叫他们把弩箭移开,车夫们已经吓的腿软了……” 第八百九十八章数风流人物,还看今朝! 没有蔡伯俙所担心的刺杀,也没有任何人敢靠近博浪沙旁这座武装到牙齿如同堡垒一般的皇驾营地。 在夜色的笼罩中,它就如同一只蓄势待发的钢铁猛兽,随时的准备吞没任何敢于挑战他靠近他的入侵者。 营地之中,火头军正在烹饪这各种食材,新鲜的蔬菜,猪肉,处理的干干净净,大军在外厨役比谁都知道干净食材的作用,同样这顿饭是官家赏赐的,一定要做的好吃,否则自己的屁股怕是要挨板子。 赵祯走在前面,后面跟着彭七和蔡伯俙两人来带军中的厨房帐篷,厨役见到官家出现,吓了一跳,连连请罪道:“官家恕罪,小的怠慢官家用膳罪该万死……” 赵祯挥了挥手:“你忙你的,朕不过是来弄些吃食,今日没人帮厨吗?” “有,今天是甲子营帮厨,应该马上就来了。” 赵祯点了点头便不再说什么,在知县事刘书文送来的食材中翻找,很快一只处理干净用荷叶包裹住的鸡出现在他的手中,赵祯反而不满意,转头问道:“这里就没有活鸡?” 厨役赶紧上前道:“回禀陛下,倒是有几只活的三黄鸡,您要是需要,小的这就去取来。” 赵祯摸了摸下巴:“速去取来,朕自有用处。” 待那厨役走后,赵祯笑眯眯的对莫名其妙的彭七蔡伯俙二人道:“好不容易出来一次,没有文臣管着,也没有内侍骚扰,朕带你们吃点新鲜的,待会三只鸡,每人一只,跟着朕的模样做。” 彭七眼睛一亮,不断的点头,他可是知晓官家对吃食可是有着独到之处,定然是什么美味佳肴,而蔡伯俙稍稍有些顾虑道:“陛下天子之尊,千金之躯,还是微臣来吧……” 赵祯用一根大葱指着蔡伯俙,想了半边也说不出什么来,只能恨恨的说道:“你说你一外戚,非把自己弄得跟文臣似得作甚?上谏是谏院的事情,你这厮……大煞风景!” “陛下所言甚是,这厮便是这般,以前倒是干了不少的出格事,现在却什么都不敢了,真是越活越回去,越活越胆小了!” 彭七的附和让蔡伯俙涨红了脸,瞪了彭七一眼道:“黑逑说的甚?官家面前我等当规劝,这本就是人臣之礼!你往日不读书,还指摘起我来了……” 赵祯笑眯眯的看着两人争吵,这才有点往日的样子,此时厨役已经带着一笼子三黄鸡进来,赵祯笑着拉着两人的胳膊道:“莫要吵了,朕不动手你们自来。朕还乐的松快些!” 在赵祯的指挥下,彭七和蔡伯俙二人将鸡杀死后去掉内脏,在鸡腹中填上香菇,姜,盐巴,蔗糖,茴香等香料,最后带毛涂上黄泥、柴草,把涂好的鸡置火中煨烤,这种新奇的做法使得蔡伯俙等人目瞪口呆。 而一旁的厨役却瞪大眼睛的看着,这做法还是他第一次见到,但还没等他看到鸡熟,便被蔡伯俙打发过去,而此时泥干鸡熟,不断的响起黄泥烤干之后的硬裂声。 彭七拿出一根柴火轻轻一挑便把三只黄泥球给弄了出来,向赵祯望去,待得了赵祯的授意后,嘿嘿一笑的拍开泥壳,随着泥壳的脱离,鸡毛也随泥壳脱去,露出了的鸡肉。 蔡伯俙和彭七瞪大了眼睛,等着赵祯的动作,不断的咽着口水,因为这鸡的味道实在太香了,赵祯看着盘子里的鸡微微点头,有点叫花鸡的样子嘞! 稍稍尝了一口,其色泽枣红明亮,芳香扑鼻,板酥肉嫩,入口酥烂肥嫩,瞧见蔡伯俙和彭七期待的模样挥了挥手道:“端回去吃酒!” 两人就等着这句话,如获至宝般的把剩下的俩个泥蛋端回去,三人到了主帐才拍开黄泥享用佳肴,配上大宋的清泉白那叫一个舒服,鲜美可口的鸡肉,芳香扑鼻的烈酒,最是让人舒坦。 君臣三人在主帐中开怀畅饮,他们已经很久没有一起喝酒,更是没有这么肆无忌惮的喝酒了。 往日里作为一国之君的赵祯没办法喝的酣畅淋漓,而彭七自从担任枢密副使之后更是极少喝酒,蔡伯俙这怂货被赵妙元管的有点严,家中虽有美酒,却不能放肆的喝,在这里三人除了身份地位的差别外,其他的都一样。 酒喝高了的时候,原本的隔阂便也少了些,平日里的约束拘谨都放在了一边,喝到最后,蔡伯俙趴在桌上呼呼大睡,而彭七在大堂中挥剑起舞,赵祯则是不断的叫好。 “北国风光,千里冰封,万里雪飘!望长城内外,惟余莽莽;大河上下,顿失滔滔……惜秦皇汉武,略输文采;唐宗宋祖,稍逊风骚。一代天骄,成吉思汗,只识弯弓射大雕。俱往矣,数风流人物,还看今朝。” 主帐中的内侍已经被吓的说不出话来,看着不断挥剑的彭七他不敢上前,只能拼了命的摇晃蔡伯俙,见他实在不醒,猛然一巴掌抽在他的脸上。 “妙元?!为夫知错了……莫打脸……你这厮作甚!” 蔡伯俙昏昏沉沉的怪叫,内侍无奈的说道:“陛下喝多了,赋了一首,一首极怪的诗……” “陛下文采极好,怎可能作出怪诗?说与本驸马听听……” 内侍还未说话,主帐中便又响起赵祯的声音,蔡伯俙怒斥内侍道:“陛下之诗大气磅礴,夹有气吞山河之势,哪里怪了!好诗,好诗……嘎……坏事,快快准备醒酒汤,任何人不得靠近主帐十步,否则军法从事!” 当蔡伯俙听到后面的几句话后大惊失色,一时间酒意全消,一股寒意从背后升起,唐宗宋祖稍逊风骚?!这话的意思是唐太宗、宋太祖,稍逊文治功劳。 唐太宗爱怎么说怎么说,毕竟是前朝皇帝,但太祖的名号岂能用上,这是不敬之罪,即便是官家也不能诽谤先祖啊! 蔡伯俙也顾不得礼数,上前踹倒了还在舞剑的彭七,拉着赵祯的袖子道:“官家您醉了,回去歇息吧?” 赵祯扭着秧歌,皱着眉头道:“朕没醉,朕何时醉了?朕刚刚的词可还上佳?” 蔡伯俙带着哭腔到:“陛下之词大气磅礴,略有天子伟岸之势,只不过,只不过,宋祖一词实在……” 赵祯被蔡伯俙的话惊醒,看着不断在地上扭动并叫喊:“何人偷袭本将。”的彭七稍稍皱眉道:“朕刚刚念的什么?” 蔡伯俙干咽了一下口水,小声说道:“唐宗宋祖稍逊风骚……” “啥?!……” 第八百九十九章历史沉钩的抉择 酒醉的状态下人很难控制住自己,赵祯觉得颇为豪气的念出了那首《沁园春·雪》,但他却忘了这首后世太祖的诗词在这个时代却是乱了礼数。 就连孔子在编纂删定《春秋》时的原则和态度都是以“为尊者讳,为亲者讳,为贤者讳”这一种态度,这是儒家礼文化的体现,同样的也是孝文化的体现。 赵祯一句:“唐宗宋祖稍逊风骚。”若是传了出去,瞬间便会被人打上无孝,无礼的名号,作为赵氏子孙,怎么能说自己的叔祖稍逊文治功劳?怎么能说大宋的太祖没有文治功劳? 赵祯在听到蔡伯俙的话后也是被自己的话吓了一跳,微微甩了甩头道:“这是朕念叨的?” 蔡伯俙哭丧着脸道:“陛下确实这么说了。” “还有谁听到?” 蔡伯俙和赵祯瞬间把目光投向那个在主帐中伺候的内侍,眼中闪烁着冰冷的光芒,吓得那内侍一下子软倒在地,膝行到赵祯面前:“奴婢万死不敢把这些东西传出去……不,奴婢就根本没听见官家刚刚说的什么,奴婢溜号了!” 蔡伯俙望向赵祯:“官家,要不要……” 赵祯看着在地上瑟瑟发抖的内侍,微微摇头,实在不该怪罪这个忠心耿耿的内侍,若是他刚刚不叫醒蔡伯俙,也许自己还不知会不会出了主帐在军营中大声吟唱,若是在军中……赵祯想都不敢想后果。 看了看桌上的美酒,赵祯指了指一大坛美酒道:“喝了这些酒,朕便恕你无罪!” 内侍看着装在坛子里的清泉白,稍稍望了一眼赵祯便开始大口大口的喝了起来,清泉白是大宋出了名的美酒,也是出了名的烈酒,蒸馏酒。 内侍在喝了一半之后就基本上已经不省人事,赵祯望着蔡伯俙道:“这下没人知道了吧?” 蔡伯俙点了点头:“除了微臣之外就没人知晓了,若是这内侍敢泄露出去,自然是他酒醉时候的疯话。” 赵祯点了点头:“如此甚好,只不过这诗句也是极好的,朕稍稍改一下便可,否则如此佳作岂不蒙尘?” 蔡伯俙稍稍回味一番,佩服的点头道:“陛下的《沁园春》实乃上上之作,非天子登临九州不可得!若是陛下稍加修改便是极好,只是微臣不知成吉思汗乃是何人?为何得以一代天骄的称呼?” 赵祯脸色逐渐难看下来,深吸一口气道:“此人是朕杜撰出来的人物,成吉思汗乃是草原上的王族,意思是拥有海洋四方之地的人。代指辽朝太祖之意!” 蔡伯俙恍然大悟,原是如此,只不过陛下知晓避讳辽朝太祖,为何却忘了避讳自家的太祖,这……算了,反正也不是自己该管的,只不过这成吉思汗用在辽朝太祖身上实在有些不妥,他耶律阿保机怎么能称为拥有四海的人?即便是官家自己都还没有做到。 赵祯提笔在纸上改了一下写道:“隋祖唐宗稍逊风骚,一代天骄耶律亿,只识弯弓射大雕。” 耶律亿是耶律阿保机的另一个名字,这样的诗词便完全没有问题,不过赵祯却是觉得非常别扭,成吉思汗这个名字让他陷入了沉思,现在这个强大到让整个世界颤抖的男人还未出世,而蒙古这个草原深处的部族也未兴起。 一切都还赶得上,还有时间避免灾难的发生。赵祯回想起史书上的记载,这个黄祸对世界文明的摧毁是灾难性的,不光摧毁了繁荣的汉家文明,使得中原文化出现断崖式的毁灭,也使得世界上的许多文明遭遇了灭顶之灾。 蔡伯俙莫名其妙的看着坐在地上的赵祯,此刻的他仿佛在官家眼中看到从未出现过的恐惧和担忧,这么多年来,他与赵祯相处不短,他眼中的赵祯永远都是那么的自信满满,永远都是那么的智珠在握。 赵祯端起酒杯一饮而尽,他只是看到了史书上的记载便如此惨烈,史书都是胜利者所编写的,更是为尊者讳的产物,已经用了春秋笔法的美化,即便是这样都显残酷的历史,当时会是一副什么样的惨状? 中华文明是灿烂的,这一点毫无疑问,但它遭受的破坏与满目疮痍也是骇人的,西晋的五胡乱中华,对华夏汉室的伤害之深,创伤之大到了中原陆沉、中原沦陷之重! 而晋朝皇族和北方黄河流域的百姓进入安定的长江流域,史称衣冠南渡,这与历史上的南宋是多么的相像? 非我族类其心必异,这不光是汉人才有的想法,在外族之中同样也有这种思想,史书《晋阳秋》所称的胡皇石勒一次就屠杀汉家百姓数十万,诸多晋史中也有大量屠杀记录,并且这些屠杀同时在数个州府开展。 这是外族文明对中华汉室的创伤,同样的那个时代许多卓越的文化,灿烂的文明,精巧的技术都失传了,赵祯仰望星空,回忆着史书上的细节,他惊人的发现,若不是那三次文明断代,中华王朝绝不可能变成后世任人宰割的样子。 三次断代赵祯很清楚,五胡乱中华是第一次,元蒙崛起第二次,满清入关最后一次。 蔡伯希小心的上前坐在赵祯的身侧道:“官家何故望月而叹?” 赵祯望了他一眼:“蔡伯希,朕问你,若是我煌煌大宋被一般草原深处的鞑子给毁了怎么办?” 这个问题很突兀,蔡伯希一时间被惊呆,转头望了一眼呼呼大睡的彭七,带着哭腔道:“官家何故语出不祥?” 一口酒下肚,赵祯再次开口道:“朕问你该怎么办!” 蔡伯俙抹了一下胖脸道:“杀!永除后患!五胡乱中华之祸岂能重演?!” 赵祯哈哈大笑,使劲的拍着蔡伯俙的后背发出啪啪的声响道:“不错,管他什么礼法,管他什么仁名,朕要把这些溃堤的蚁穴统统剿灭!” 蔡伯俙给了自己明确的答案,大宋的安危,汉室的安危比什么都重要,当大宋完成华夏一统的时候,就是自己重新启用那道尘封已久的“杀胡令”之时。 到那个时候,所谓的胡人便是草原上不归王化的蒙古人,就像当年汉武帝驱逐匈奴,大唐王朝驱逐突厥一样,大宋要把所有的蒙古人驱逐出大宋的目光所及之处。 匈奴人这样被灭亡了,突厥人一部分逃走,建立了间接导致西罗马帝国灭亡的突厥汗国,对付这种中原王朝不易控制的游牧民最好的办法就是彻底的打趴他们,让他们自己迁居别处。 正是应了太祖的那句: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 第八百九十九章兴庆府的动荡(上) 西夏的兴庆府已经完全变了模样,城墙上的守卫变得极为单薄,没人关心兴庆府的安危,西夏的朝堂之中流传着一段消极且听着好似有几分道理的话。 “既然大宋军队来了也挡不住,不如大开城门算了,此时的西夏需要议和,而非征战。” 议和这一话题在西夏起初不受待见,许多西夏贵族为了自己的利益都不打算与大宋议和,在他们看来所谓的议和就是在向大宋拖延时间,争取喘息之机以待寻觅战机。 但很快没藏黑云便运用她手中的权利玩起了手段,她坚决的主张与大宋议和,并且要向大宋称臣,而遣宋使张望回来之后带来了更加惊人与刺激的消息。 大宋皇帝赵祯同意西夏归附称臣,但要求西夏的所有党项人内迁内附,大宋将会为归附的党项人准备衣食住行,甚至连田地,粮种与耕牛都一应俱全,而另一个条件便是西夏太后没藏氏必须嫁给大宋皇帝。 一时间兴庆府再次出现动荡。 朝堂的一般文臣与垂帘听政的太后讨论出的结果是,西夏抵挡不住大宋的进攻,内迁内附已经是必然的选择,至于太后嫁给大宋皇帝……也不无不可,若是太后入了大宋宫廷内苑,最少党项人的利益可以得到一定程度上的保障。 并且太后没藏氏并不抵触入嫁大宋,这自然是这些文臣最希望看到的事情,那接下来的问题便简单许多,文臣最擅长什么?自然是引导舆论,在西夏所有的百姓已经唯这些文臣马首是瞻,他们也没有别的选择。 太后为了西夏百姓的安危,为了百姓避免刀兵之祸,征战之苦,国破家亡之痛,牺牲自己原意嫁往大宋,同时也为西夏百姓争取更大的利益,这种舍己为国的大魄力使得兴庆府乃至定州,怀州等地的西夏百姓大为感动,称其为:圣后! 确实,若是真的如此,没藏黑云的确能担当得起一代圣后的名誉,但只有极少数人知道,事情根本就不是这样,没藏黑云是为了保全自己的地位与荣华富贵,也是为了保全自己的没藏家而这么做的。 西夏一旦成为大宋的河西,那党项人便成为了宋人,而她没藏黑云则是变成大宋皇帝的女人,这和她当初成为西夏皇帝的女人如出一辙,只不过这次牺牲的不再是那个宁令野利遇乞,而是李元昊和她的哥哥没藏讹庞。 西夏人也不全都是傻子,兴庆府中的贵族知晓没藏黑云的打算,他们猜也能猜到,其中定然有一场阴谋,或许这一切都是没藏黑云与大宋商议好的! 否则为何使者刚刚出城赶赴大宋的时候,宋军便后撤十里?否则再嫁他人妇的羞耻没藏黑云怎么会轻易妥协?她是西夏的太后,至高无上的存在,嫁给大宋皇帝,虽然辈分持平,但名分上却是差了一截,这对妇人来说难道就不是奇耻大辱? 这些西夏贵族也有自己的打算,现在他们还是贵族,一旦到了大宋一切可就说不定了,对于他们来说最好的办法就是煽动民意,与大宋继续抗衡,即便是战死也不能让笼罩在自己身上的光环消失。 为此这些党项的贵族聚在一起秘密的谋划了一次夺取政权的谋逆,而他们的目标很简单,杀死皇宫中的太后,继续用力未满一岁的皇帝作为他们控制西夏的筹码。 西夏并不是没有任何兵力,相反,西夏还有不少的力量,衡山步跋子、平夏铁鹞子他们并未全部殆尽,即便战争在残酷大宋的军力再强也不可能杀光整整三十万伏兵。 现在的兴庆府中加上原本的守卫,也堪堪抵得上三十万之数,这是一股不可小觑的力量,也是西夏手中仅存的力量,这是没藏讹庞打算用来和大宋继续对抗的本钱。 只不过现在却被太后没藏氏接管了军权,而这些贵族要做的很简单,杀了掌兵的文臣,重新夺回他们手中的权利,带领党项人继续与大宋斗争。 兴庆府的百姓瞧见了城防的薄弱,以及洞开的城门,开始的他们还在试探的出入兴庆府城与别处的亲友走动,在大宋军队并未阻拦和杀戮的情况下,逐渐的越来越多的人开始出城进城,兴庆府俨然变成了和平之地,若是没有十里外的大宋军营便和原先一样。 渐渐的,兴庆府百姓和定州,怀州等地的的百姓开始来往,兴庆府再次变成西夏的繁荣之地。 只不过这繁荣有些怪异,一边是大宋连营十里的大军,一边是西夏来往的百姓,甚至有大宋的商贾已经带着货物开始进出兴庆府,兴庆府的守军在得到朝廷的命令后只能放行。 渐渐的,大宋商贾开始向西夏百姓宣扬大宋的繁华,其实这些都是他们知道的,用不到这些商贾宣扬,但是每当听到商贾说出大宋为西夏百姓准备的东西时,他们都不自觉的放慢脚步。 “大宋真的能为我等平民百姓准备耕牛?你莫不是诓骗我等?老朽可是听说耕牛在大宋金贵的很!” 商贾嗤笑了一下道:“那是什么时候的事情哟……现在我大宋的耕牛多得很,你们到了大宋不光有耕牛,还有田地,官府都是准备好了地契,等着你们认领嘞! 还有房舍!若是被分到了上等的赤县,嘿……我跟你们说还有房舍可供挑选,独家独院的也不是不可能!只要你们兜里的钱足够买下就好,普通的房舍朝廷都不会收钱,不过毕竟没有白吃的东西,还需你们自己修补就是了……” 商贾说的都是真话,大宋确实准备了这些,不过不是白白准备的,大宋从西夏获得的好处要远超这些党项人所获得的,但这一切对西夏百姓来说却是免费的午餐。 大宋商贾穿的是绫罗绸缎,连帮工的伙计穿的都比西夏人穿得好,瞧见他面色红润饱满的样子,一看就是吃好喝好的,若是自己到了大宋也能这样,还有什么理由不去大宋? 人活着图个啥?还不就衣食无忧,靠自己的力气养活自己与家人,若是在大宋有屋有地有耕牛,嘿,这日子能过得不好? 天才一秒记住本站地址:.。手机版阅读网址:m. 第九百章兴庆府的动荡(下) 消息,自然不能偏听偏信,西夏的百姓又不是傻子,这商贾的话还不知有多少水分,但他们可以从面相老实的伙计身上打听更多的消息。 不过伙计的回答让他们惊呆了:“俺家没什么田地,只有五亩水田五亩旱地,家中的兄弟多,爹娘把这五亩水田看的比命都重要,不过俺有一把子力气,胆子又大,便随着顾掌柜到处奔走,大同府,洪州,盐州俺都去过,赚的也是不少,顾掌柜照顾俺,每月给了五贯的月钱嘞!” 吓!五贯钱,这在西夏已经是一家人数月的用度,若是稍稍紧一些,能撑的上半年! 这小伙计居然一个月便有这么多,众人惊疑不定的瞧着他,甚至有人在一旁啐道:“呸!就你这怂货还能一月有五贯钱的进项,莫不是这位掌柜的疯了?!哈哈……” 顾掌柜急急的摆手解释,但一旁不屑的笑声便愈发的多了起来,他们认定这是顾掌柜和这伙计在诓骗众人,小伙计急的满脸涨红,一个劲的挥手道:“你们爱信不信,反正俺就是一个月五贯的工钱,穷包真是恼人的紧!” 随着他的话音刚落,大车的后面跳出一个汉子,抬手就是一巴掌道:“你说谁是穷包?!我党项人也曾豪气过!” 这话一下便挑起了党项百姓的豪气,是嘞!党项人也曾经豪气过,也不想想当年卖羊毛时,党项人从大宋商贾的口袋里赚了多少钱……怕是一日的进项便吓得你站不起来! 但随即围观的党项百姓发现,原来这汉子穿得和那伙计一样的衣服,但说的话却是带着党项口音的汉话,这一点令众人好奇,很快他们便知晓这汉子虽是党项人,却是已经入了大宋的党项人。 “俺家原是虾摸寨附近的猎户,虾摸寨投宋之后,俺家便也跟着去了,附近的山间部都迁走了,后来便听说宋人占下了韦州的静塞军司。” 他的话一点没错,一下勾起了党项百姓的同情,有人开口道:“那你在大宋过的可还好?” 原本越说越阴郁的汉子在听到这话后稍稍舒了口气道:“过的不错嘞!没想到大宋朝廷分了俺家五亩地,两块水田有两亩左右,剩下的三亩是旱地,又说能开荒得地,俺这力气够用,便又开了五亩地,整整十亩,一年下来够吃够用,这不听说顾掌柜行商西夏,俺便跟来了。” 人群中有人问到:“你一月多少月钱?” 那汉子不好意思的伸出三根手指道:“三贯钱,俺啥也不会,不像三儿会说话吆喝买卖,只有一把子傻力气,每月只能得三贯钱。” 人群再次嘈杂起来:“当真能得三贯钱?!” 那汉子提高声音道:“那是!否则俺才不出来嘞!这是为了给孩儿上书院准备的,待我孩儿明年三岁,便可上私塾,俺再多挣几年,待孩儿八岁便可进书院以后还靠着他出人头地,光宗耀祖嘞!” “尽胡说!你家的孩子是党项人的血脉,如何读书,就算读书还能入朝为官不可?” 那汉子一听这话颇为不满的大喝道:“俺家孩儿怎生了?!入了大宋就是汉民,和宋人一样啥都有,宋人的孩儿能读书,能科举,俺家的孩儿也能读书,也能科举!” 身高七尺的汉子一旦发怒,模样确实骇人,一手压攥这那人的衣领压得那说话的人喘不过气来,嘴中不断的骂着党项语,而那汉子也毫不客气以党项话回敬,带着一股浓浓的蕃部口音。 这下围观的百姓都相信,这汉子绝对是党项人,单单是这口音便不是一般人能学得来的,非党项山民莫属。 既然这样,许多人对大宋的态度大大改观,若是自己家能入大宋,那可否也能过的这么好,十亩地已经很多了,一亩地产量两石左右,即便年景不好也不会差太多,除非遇到大灾,十亩地算下来就是二十石粮食,一石粮食能卖四百钱,二十石就是八千钱,八贯钱! 细算之下收获惊人,有人问到:“你家一季收多少粮食?” 那汉子瞥了一眼,他还没从刚刚的羞辱中走出来,瓮声瓮气的说道:“与你何干?反正一家六口饿不死!” 人群中有老人埋怨道:“你这汉子本是我等同族,这眼看着兴庆府就要成大宋的了,我等也要内迁,作为一脉血亲你也该说说,何必与那浑人计较?!” 尊老是无论哪个种族都有的良好美德,那汉子挠了挠头道:“一年两季稻米,再加上小麦,空闲的时候种上点木棉,蔬瓜桑麻之类的,一年也能有个七八十贯钱。俺也说不清,木棉贵一点,桑麻贱一点,寒瓜在夏天买的好,冬天种不了……” 一年七八十贯!?这让许多党项人惊讶的说不出话来,而看看眼前这个汉子,他跟随商贾出来行商,每月三贯的苦力钱,这一年下来还不得有一百来贯钱! 经过大宋的羊毛战争,西夏的经济基本上已经被摧毁,物价不稳,供应不足等等已经成为西夏的常态,而他们使用流通的钱币也是大宋的通宝,原因无他,皇宋通宝能从大宋买来东西…… 顾掌柜继续在吆喝买卖,而三儿和那汉子也开始忙活起来,围在周围的人群没有散开,而是闻着各式各样的问题,三儿和那汉子不胜其扰,只能开口嚷嚷道:“这些劳什子问我干甚!要问就去问朝廷去!俺只知道俺在大宋活的好……” 他的一句话点醒了众人,但随即开始迷茫起来,问朝廷?问哪个朝廷,是西夏朝廷,还是大宋朝廷…… 众人不断传递这种消息,开始还有人不相信,但随着说的人越来越多,起初不相信的人便开始相信了,何况那汉子说的基本上是真话,又是原本的党项山民,即便谣言止于智者,但也要是谣言才行,对于真话没人会去阻止。 很快整个兴庆府便开始动荡起来,不少的文臣急急的向皇宫进发,他们的府衙大门已经被百姓所包围,只能从后门出衙,百姓在遇到有关切身利益的时候,往往会变得难以控制,尤其是在他们看来入宋已经成为大势所趋的时候。 天才一秒记住本站地址:.。手机版阅读网址:m. 第九百零一章意料之中的叛逆 西夏的皇宫之中,文臣已经聚集在一起窃窃私语,兴庆府的动荡他们是最先察觉到的,在这个紧要关头任何的细节都会影响整个兴庆府的稳定,眼下是历史上从未出现过的状况,一边是敌国的数十万军队,另一边却是已经准备归降的国都,而两边却暂时的相安无事。 没藏黑云从大殿的侧门进来了,一声太后华服的她玉步轻摇,缓缓的坐在高高的御座上,珠帘之后,轻启朱唇的开口道:“民间之事本宫已经知晓,百姓的躁动本就是情理之中,谁不为自己的将来做打算?你们当中已经有不少人与大宋官员去信了吧?何况这些升斗小民……” 嗡嗡的讨论声消失,众人低头不语,汉人文官的动作要远比兴庆府的百姓快得多,他们本就是不愿与大宋对抗的,眼看着有机会入宋,他们怎么能不争取一二,在这个世上最待见文官的地方便是大宋了。 瞧见文官们低头不语,珠帘之后的没藏黑云再次开口道:“既然百姓已经开始躁动,那便派人去安抚,安民告示也当发出以安民心。” “请娘娘降旨!” 文臣们跪在地上让没藏黑云拿主意,降下词头拟旨,他们不敢擅自做主,这时候没藏黑云的每一句话都将是对兴庆府乃至所有党项百姓的承诺。 事已至此,没藏黑云也没有什么好推脱掩饰的随即开口道:“大宋皇帝已经答应,只要我党项人归附,便可提供耕牛,良种,田地,房舍,若是我党项百姓愿意,亦可携带家畜前往大宋。只不过和那些山间部一样,必须如归宋籍,以汉人自居。” 她的话让文官们长长的舒了一口气,也让他们肯定,太后和大宋皇帝是有往来的,这下心中最后的一块大石头落了地,可以轻快的呼吸了。 啾……啾……啾…… 突然间三声响箭窜起,从殿外响起喊啥之声,接着蔓延到整个皇宫,朝臣们惊讶的回头望去,皇城亲卫的将领匆匆而来,在殿前跪倒:“启奏娘娘,京中贵族拓拔氏,细封氏、费听氏、往利氏、颇超氏、野辞氏、房当氏联手叛乱!已经攻到皇城之外!还请娘娘速去宫中避祸。” 朝中的文臣顿时大惊,党项最大,最古老的八部中,七部参与了这次叛乱,只剩下日渐衰落已经不成气候的米擒氏没有动静,大殿中的文臣惊恐的望向没藏黑云,但他们看到的不是惊慌失措的女人而是眼中散发着强烈光芒的自信女将。 没藏黑云挥了下长袖发出呼啦啦的声响:“没藏烈,本宫命你皇城亲卫死守宫门,剩下的就交由本宫!” 没藏黑云大步离开,自始自终没有瞧那些惊慌的文臣一样,在这个时候他们就如同瘟鸡一样孱弱,没用!回到宫殿中的没藏黑云带着宫女走进后苑,陈彤迅速上前道:“娘娘,城中有警!” “本宫知晓,这时候是你大宋展现诚意的时候,不知你大宋天子的护卫可否到了?” 陈彤微笑着说道:“已经到了,只需娘娘赐予腰牌便可进入宫城!” 没藏黑云点了点头随即好奇的问到:“这些护卫可是属于本宫的?” 陈彤没有正面回答:“他们是天子的亲卫,而娘娘是天子的女人,那他们就是娘娘的亲卫……” “呵……你倒是机灵的很,也罢,本宫不难为你了,这是穿宫腰牌,但不要带着他们进来,此时还不是时候,叛逆定然会夺取城门。” 陈彤接过腰牌便离开,显然没藏氏的意思是让自己带着亲卫司拿下兴庆府的城门,而就在他离开的时候,没藏黑云转身对跟随在自己身边的侍女道:“着甲!” 数十位宫女跟随没藏黑云齐齐的进入太后的寝宫,但她们出来的时候个个身着铠甲,就连没藏黑云也是一身金甲腰挎长刀,青丝长发被挽起,束以金冠玉钗,一身的英气着实逼人。 翻身骑上早已准备好的战马,一群武装到牙齿的女人便从密道冲出了皇宫,没藏黑云要亲自镇压这场叛乱! 当杀得如火如荼的陈彤看见没藏黑云的时候,表情说不出的震惊,他从没想象过西夏的太后,即将成为官家女人的没藏黑云会亲自前来。 亲卫司的战力是惊人的,但他们却是宋人,在他们帮助兴庆府守军对抗西夏叛逆的时候,有着相当大的困难,甚至是被误杀,这时候没藏黑云的到来便给他们减轻了压力,身为太后的她兴庆府中谁人没见过? 一身金甲又是极为明显的,城门口响起清洌的女声:“本宫大夏太后没藏黑云,叛逆安敢放肆!若是缴械既往不咎,若是冥顽不灵,杀无赦!” 叛军将领大喝:“没藏黑云,你出卖我党项基业换取你自己的荣华富贵,甚至不惜以太后之尊委身大宋皇帝,娼妇!我等誓死不降宋!” 此时无论叛逆的士兵,还是守城的士兵,都开始愤怒起来,而没藏黑云却笑道:“笑话!你西夏的太后和大宋的皇妃哪个更高贵?本宫入嫁大宋不过是为了党项人的利益,你如此玷污本宫清白居心何在!” 这话一下激起了党项人的怒火,谁都知道,西夏降宋乃大势所趋,太后为了党项人的利益不惜委身大宋皇帝,这样的大慈大悲之心岂是能污蔑的? 没藏黑云指了指眼前大宋亲卫司的士兵道:“这些人便是大宋皇帝派来保护本宫的,本宫现在用他们击杀叛逆,有何不可?!” 先声夺人的堵住了叛军将领的话,他本事打算用这些宋人士兵作文章的,可现在却完全没有办法。 大宋军阵开始变得整齐,亲卫司的官兵们以盾牌手在前,横刀在后的阵形紧紧的把没藏氏保护在身后,棘轮弩上弦的咔咔声仿佛催命的鼓点,让叛军胆战心惊。 没藏黑云乘机道:“缴械者,本宫恕其大逆,若冥顽不灵,本宫诛灭其三族!” 一番犹豫过后,有人放下了手中的兵刃,逐渐的,兵刃击打在地上的声音越来越多,叮当作响,没藏黑云最锋利的武器不是腰间的刀剑,而是她的话语。 天才一秒记住本站地址:.。手机版阅读网址:m. 第九百零二章疯狂的“盛宴” 兴庆府有四门,城门的叛乱不仅仅是一处,但在这里没藏黑云成功的把叛逆说服,并且把他们编制成对付叛乱的队伍,她言出必行,真的没有对这些归降的叛军治罪,而得到的回报也是丰厚的,归降的叛军壮大了她的队伍。 没藏黑云率领他们向其他三座城门进发,一路上百姓都是躲在家中伸头张望,他们不知出了何事,但在看到一身甲胄的没藏黑云后纷纷赞叹她的英武之气不输男儿。 但很快百姓便知晓,这是兴庆府中的贵族在叛乱,意图夺权阻止西夏归附大宋,破坏两国之间的和谈,百姓们一下子被搞糊涂了,到底是怎么回事,兴庆府中的传言不断出现。 有人说太后打算带着整个西夏投宋,为的是自己荣华富贵而不顾百姓死活。也有人说太后是要带着百姓们去大宋过上好日子,没有刀兵之苦,没有离别之痛的安定生活。 在兴庆府的百姓看来,两者都是一样的,只不过他们能否在大宋得到他们想要的生活,百姓心中自然有一杆秤,得失之心也不会那么重,在他们看来,入宋便是安稳的过日子,自然也就没有了刀兵之祸,太后为此嫁入大宋天家享受荣华富贵也是自然的。 他们只需要一个保障,保障他们进入大宋之后生命不会受到威胁,东西不会被抢走,不要被人歧视,这就够了。 很快,朝廷的安民告示便登了出来,官府的小吏拿着铜锣一边敲打一边喊着:“太后有旨!各家安定,无有动乱,若参与叛乱者,立斩不赦! 宋夏和谈乃为生民立安,此大势所趋无人能当,宵小之徒窥伺国鼎,欲谋逆不道,置万民于不顾!本宫今日讨逆,为我党项除害!” 太后自然代表着西夏的正统,这是毋庸置疑的,那夺权的贵族肯定是叛逆,这是百姓们最基本的想法,单纯的他们不会去分辨事情的起因与过程,他们只会去看结果,而结果便是南门的叛军归顺太后。 还有一个更为简单的因素主导了百姓的看法,这时候叛乱对谁有利?继续与大宋打下去对谁有利?结果不言自明,当然是对那些贵族! 西夏的贵族们犯了一个极大的错误,他们的想法很好,但却没有周密的谋划和安排,待起事的时候,各家负责各家的事情,并没有做到相互驰援,实力最强大的两家拓跋氏和细封氏都对皇城发起了进攻,而对其他的家族不管不顾。 愚蠢的行为便要付出代价,没藏黑云从四门接连降服叛军,真正向谋逆的并不是那些士兵,更多的是高高在上的贵族,所以在这点他们想错了,即便再忠心的士兵在面对西夏正统的没藏黑云时都无法下手。相对于这些贵族,皇权的才是真正在他们脑海中根深蒂固的东西。 在没藏黑云的带领下,镇压反叛变得极为迅速,拥护她的人越来越多,一时间甚至连城中百姓都争相从家中拿出利器驰援皇后的大军,而这一切都是百姓的自发行为。 一旦有百姓的裹挟,那声势立刻变得非常浩大,嘈杂声,呼喝声,不甘被人挤着走的叫骂声,此起彼伏,没藏黑云甚至都不用去指挥这支军队,只需一路在前不断的冲向皇宫方向便可。 而此时的拓跋氏和细封氏依然在冲击皇宫,在精锐的皇城亲卫守护下,宫城久攻不下,叛军的军心已经开始动摇,而这个时候没藏黑云带着大军前来支援,显然是当头棒喝! 乌泱泱的人潮瞬间让叛军慌乱,这么多援军的赶来完全在他们的意料之外,并且冲在前端由重甲骑兵护卫的没藏黑云让他们更是吃惊,从一开始他们都以为没藏黑云依然身处皇宫之中,没藏讹庞的错误他们不会再犯,已经在那条密道之前准备了伏兵,一旦发现必会诛杀她,可西夏的皇宫密道不只一条…… 这是一场屠杀,也可能是一场泄愤,压抑在兴庆府中莫名的慌张和压抑得到了释放,厮杀开始的时候,许多人还没回过神来,便被卷入这场厮杀,战场上武装到牙齿的士兵对普通人的伤害是巨大的。 往往数人不是一人的对手,面对这种情况大宋亲卫司的士兵们却选择止步不前,他们的人物是保护大宋的皇妃,而非这里的百姓,再说这么多人一通乱杀他们进去也无济于事,甚至可能使得战场的情况更加混乱。 毕竟一身板甲的他们在这里显得非常怪异和显眼,若不是护卫在没藏黑云的身侧,怕是早已被殃及,而眼前的惨烈即便是经历过大战的他们都觉得头皮发麻。 随着死去的人越来越多,普通没有参与过战争的百姓变得疯狂起来,尤其是在亲友死在眼前的时候,更是如此。双眼血红的他们不断的挥舞着手中的“直至”杀死眼前的“敌人”之后才会罢手,随即扑向下一个目标。 战场上的血腥味越来越重,从残肢断臂散落一地,这才是真正的血流成河,粘稠的血液使得亲卫司士兵的脚下发粘,抬头望了一眼马上的没藏黑云,他们惊奇的发现这位太后虽然面色苍白,但却异常的坚定,尤其是眼中的光芒更是让人不寒而栗。 没藏黑云知道,叛军必须死,而百姓的死亡会加剧他们对叛逆的仇恨,谁反对归宋,便是和叛逆一起的,如此一来,任何人也不能阻止自己把西夏带入大宋了…… 这场本不必持续如此之久的战争在天黑的时候才结束,许多人已经哭干了眼泪,此时的俘虏少的可怜,有些叛军还没来得及投降已经被杀死,叛军已经没有剩下多少人了,原本将近两万人的他们只有不足数百。 兴庆府中的百姓宣泄了疯狂,得到的确实更加痛苦的事实,亲友葬身在这巨大的血肉磨盘之中,连尸骨都难以分辨,这是一场杀戮的“盛宴”,恶魔的“狂欢”,但却让人付出难以承受的代价。 许多人甚至是好奇的观望,而被夹杂在其中,最后的他们已经走不了…… 天才一秒记住本站地址:.。手机版阅读网址:m. 第九百零三章辽朝忍不住了 巨大的伤亡连没藏黑云也没有想到,她原本打算用一场血腥奠定归宋的基础,可没想到付出的代价居然如此之大,近三万党项军卒战死,而原本无辜的百姓死伤两万余人,这两万余人的背后有多少支离破碎的家庭? 没藏黑云现在却没时间去管,她要迅速的把兴庆府变得稳定起来,而最好的办法就是把那些叛乱的贵族押解在皇城御道上游街,只有这样才能发泄民愤,让更多的人支持她的附宋之计。 她的目的达到了,当那些叛乱的贵族被押解到长长御道上开始游街的时候,四周的百姓犹如恶鬼,不断的扑向他们,撕咬着这些原本高高在上的党项贵族,被绑在木桩上不断移动的他们避无可避,只能任由百姓扑上来撕咬他们的大腿,并发出一阵阵痛彻心扉又惊恐至极的叫声。 他们是该惊恐,因为长长的御道从头走到尾便有足足千米之远,中途不断有百姓扑上来撕咬他们,别说是走到尽头,怕是还没过数百米便已经被咬的干净…… 陈彤站在没藏黑云的身后小心的低着头,但即便是他不看眼前的这一幕,但凄惨的声音依然把他刚刚看到的画面投射在他的脑海中,这些人怕是要被满腔愤怒的百姓咬成骷肢。 略微抬头看了一眼前面的没藏黑云,这个西夏太后的手段不可小觑,原本陈彤以为她不过是个靠着男人上位的妖媚女人,现在看来她的手段和脑子都是顶顶灵光的。 兴庆府中的所有人都被她玩弄在鼓掌之中,这种操控甚至包括了情绪上的变化,如此看来没藏黑云怕是个不好相与的女人,是不是该提醒官家小心一下她? 没藏黑云望着城中疯狂的百姓,转头对陈彤道:“你大宋皇帝既然来了,为何不前来迎娶本宫?” 陈彤一个踉跄,望向没藏黑云的眼神中带着一丝惊讶和诧异,这女人的脑子到底是人间少有,还是一窍不通?即便是官家迎娶你西夏太后,也不可能出现在兴庆府之中。 “启禀娘娘,陛下的亲卫司既然已经来了,这说明陛下已经在大军之中,不知娘娘希望陛下如何?难道把大军开赴兴庆府外?” 没藏黑云叫道:“这是当然!天子迎亲,率万乘之师,携煌煌天威而至,否则如何震慑宵小?本宫已经杀鸡儆猴了,你大宋皇帝是不是该亮出上国威仪?” 陈彤万万没想到没藏黑云会这么说,主动要求官家携大军前来兴庆府外,这是相当胆大也是相当疯狂的举动,不知她是真的想这么说还是在故意试探。 没藏黑云把陈彤的差异尽收眼底,她望向大宋军队所在的方向微微一笑:“都到了这个时候,就差临门一脚了,若你大宋皇帝携大军皇驾抵达兴庆府外,本宫立刻差人择吉日以出嫁!” 陈彤一哆嗦,差点没把舌头咬下来,他没想到会如此爽快,更没想到会这么快!如此良机岂能错过,躬身道:“娘娘稍等,奴婢这就亲自去官家那里禀报!” 看着陈彤的一骑红尘离开脚下的宫门,没藏黑云转身对侍女问到:“辽皇的大军也已经路上了?” 侍女小声道:“一切如密堂的消息无二,辽朝皇帝率兵而来,不知娘娘咱们该如何应对?” “大宋与大辽,两国皆是宿敌,大宋皇帝曾说过,西夏与宋辽之间犹如三国鼎立,最是稳健,但现在,他却亲自打破了这稳定的局面,可见大宋皇帝心中之志并不在安!你说本宫该选择谁?” 侍女躬身道:“娘娘睿智无双,奴婢不知!” 没藏黑云笑了笑:“你不是不知道,只不过不敢说罢了,当然应该选择大宋喽!只不过本宫要瞧瞧大宋皇帝到底有几分厉害,辽朝的大军到哪了?” 侍女奇怪的答道:“辽朝八万铁骑已出后套,不日将会抵达定州城外!” 没藏黑云皱眉道:“定州?让守军固守定州城放他们过来。” 侍女惊讶的抬头:“恐会破坏娘娘的大婚……” 没藏黑云孑然一笑:“本宫的男人必须是这世上最强的男人,若是连辽朝都不敌,何以为这世间至尊?” 侍女恭敬的点头道:“娘娘嫁的人自然是这世间最英武强大的男人!也只有这大宋天子才能娶您。”说完她便缓缓退走,她知晓娘娘最是喜欢听这样的话。 待那侍女走后,没藏黑云却稍稍有些担心,按道理来说,越是接近“出嫁”的日子她越该安稳,西夏的局势越应该稳定,但她还是想搏一搏,让所有西夏人都看清楚大宋的强大,坚定归附大宋的想法。 以她对大宋的了解对付八万辽兵绝不会有什么问题,毕竟辽朝的骑兵与西夏骑兵不相上下,而大宋的骑兵却胜过西夏。 但毕竟是她要嫁到大宋去,所以不担心赵祯是不可能的,不过她更想看一下自己即将嫁给一个什么样的男人。 城中的叛乱早已被镇压,并且经过那些贵族的叛乱,西夏现在更为稳定,兴庆府中的百姓逐渐的把仇恨转嫁到了这些叛逆的身上,自然用于站在对立面的没藏黑云,这就是她想要的结果。 她相信,既然大宋皇帝已经抵达兴庆府外的大军之中,那在进一步亲自抵达兴庆府迎娶自己也不是不可能,这是她在故意试探赵祯的底线,不过她没想到,陈彤在晚些时候便返回兴庆府之中,同样的大宋军队的斥候也得到了辽人西进的消息,这让赵祯大为愤怒。 在赵祯看来,辽人西进就是为了从大宋的嘴中夺取一杯羹,他怎能允许辽人来捡便宜?想也别想! 大宋的情报工作在三国之中一直是最强的,有些眼线和密谍早在太祖时期就被埋设下来,到了赵祯这里又被继续发扬光大,大宋密谍可谓是无孔不入。 在辽人冲出后套之地时,大宋的皇城司几乎是与西夏的密探同时得到的情报。 天才一秒记住本站地址:.。手机版阅读网址:m. 第九百零四章真正的强者 陈彤回到了依然守备松弛的兴庆府,无论兴庆府中发生了什么,城防都是他们的门面,这是他们故意,也是必须暴露给大宋看到的,否则一旦城池戒备森严,一副大战之前严阵以待的样子,岂不是像在反悔,宋人岂能不攻城? 没有威胁的兴庆府才是最安全的,西夏人,宋人都知道这点,敞开大门的院子里哪怕布满恶犬也不会给人多大的威胁,事实上,兴庆府中的武装完全能与大宋死战。 但死战过后,大宋或许被击退,可到那时,兴庆府的存在还有没有意义便是两说。 陈彤没有受到任何的阻拦,轻松进入城中的他面色沉重,他已经知晓辽人挥兵南下的消息,而且是近十万之众,如此气势汹汹而来的辽人让官家很是愤怒,并不是因为他耶律洪基可能是来抢亲的,而是辽人若是在这个时候前来分一杯羹就太过下作! 大宋基本上把西夏人的气势和兵力打散,西夏的主力被宋军围困在兴庆府之中,其他的州府并没有多少守备力量,一旦遭遇辽人进攻很快便会沦陷,这是赵祯最不希望看到的事情。 自己种树,别人偷桃,这种感觉不光是东西被偷走的愤怒,更是一种屈辱! 陈彤怀中揣着官家亲自的手书,这是一封信,准确的来说这是官家的一道旨意,内容他已经在一旁研墨的时候瞧见,斥责辽人的无耻,同时也是告诉没藏黑云,若是她敢有何异动,或是抱着如何幻想与辽朝联手,大宋将会毫不留情面,首先拿下兴庆府并纵兵三日,所谓的纵兵便是屠城。 这篇旨意用词之严厉,威胁意味之重,陈彤看了一眼便觉得心惊肉跳,天子一怒伏尸百万,血流漂杵不是开玩笑的,单单是从笔法上便能看出官家杀气腾腾的怒意。 匆匆赶到皇宫的陈彤,稍稍整理一下身上的衣服,便进入宫门觐见。 在没藏黑云接过书信之后,陈彤便把心提到了嗓子眼,他甚至担心自己会被没藏黑云当作泄愤的目标。 但让他惊讶的是,没藏黑云瞧见书信的内容后却露出了欣喜的笑容,陈彤有些不理解官家如此严厉的苛责之言,却让没藏黑云欣喜,这么多年来陈彤见过无数的表情,真的假的,他一眼便能看出,他可以肯定,这是真的欣喜。 没藏黑云的心情陈彤怎能理解,在她的眼中所看到的不是赵祯的严厉,而是一种气魄与担当,特别是书信中严厉的话语,在她看来是满满的大男子主义,满满的魄力!口气就如一家之主在斥责妻子…… 收起书信习惯的放入怀中,没藏黑云道:“大宋皇帝的意思本宫知晓了,告知大宋皇帝,若是能击溃辽人,凯旋之日便是本宫出嫁之时!” 陈彤躬身行礼道:“奴婢恭候娘娘贵驾!” 陈彤就是没藏黑云与赵祯之间的纽带,互通消息全靠他,待他返回大宋军阵之后便把没藏黑云的话一字不落的告诉赵祯。 稍稍一想,赵祯便明白,没藏黑云并不希望辽朝从西夏的土地上获得任何好处,而是期望自己击溃由耶律洪基所率领的辽朝骑兵,显然没藏黑云想要让所以西夏人看到她的选择是正确的,大宋的强大西夏确实抵挡不了。 “依附强者并不可耻,我大宋就要向西夏证明我们是可依附的强者,只有这样这些党项人才会真心真意的归附,就像当年他们归附李唐王朝一样。狄青,召集众将于白虎节堂。” 狄青躬身一礼:“末将遵旨!” 又是一个不眠之夜,大宋将士们积极的讨论着战术战法,赵祯并没有插嘴,术业有专攻,他只负责定下大方向,剩下的事情就应该由这些将领具体负责,充分给予将领灵活性,这样才能发挥军队的最大实力,帝王的御下之道不过如是。 漫漫长夜,蜡炬成灰,即便是到了天光大亮的时候,白虎节堂中的讨论依然十分激烈,这些军人对兵事有着极高的热情,不断的做着沙盘推演。 赵祯已经困得不行,辽朝的军队还有三日才能抵达兴庆府,现在推演再多也没什么作用,但接下来将领们的话让他惊呆了,狄青上奏道:“起奏陛下,众将领推演之后发现,我大军当前往定州迎头痛击辽人,此地适合奇兵险用,若是早早设下伏兵,可击敌与意料之外!” 赵祯看了看舆图上的各种红圈黑线,他发现现在的大宋军队已经越来越专业了,尤其是在用兵上,颇有后世风范。 从舆图上看,这是一场完美的伏击战,大宋的埋伏圈可以很轻易的封住辽人的退路,当然这是最理想的结果,在数十万人的战场上,能挫败辽人的图谋便已经很不简单了,更别提击溃辽人。 大宋现在要做的不是对付辽人,而是保护自己即将到手的胜利果实,这是一场对大宋来说输不起的战争,必须要拿下,否则前期的投入有很多都会付诸东流。 最后赵祯还是没有同意众将士的计划,因为他不放心西夏,自始自终他都不信任西夏,更不信任没藏黑云,再说与其主动出击在定州击溃辽兵,不如在兴庆府,在西夏人的国都旁,如此一来岂不是更有震慑之力? 赵祯相信,大宋军队有能力抵挡住辽人的南下,更有能力抵挡住西夏人的反扑,若是西夏人打算与辽人合伙进攻大宋那他们的如意算盘便是打错了。 大宋在西夏已经占领了许多城池,西平府便是一个重要的据点,大宋在此囤积了大量的军粮器械,完全足够数十万大军一个月之久的用度,这已经是相当庞大的一笔储备了。 大宋在兴庆府与西夏伏兵之间都能击溃数十万伏兵,何况是辽人的八万铁骑?相比西夏的灭国之战,辽人更没有必死之心和背水一战的勇气。 赵祯笑了笑,强者本就要展示他的锋芒,否则怎么能称得上强者,怎么能让世人仰望?这是个信仰力量的时代,在赵祯看来这依然是个乱世,除非大宋统一整个华夏! 天才一秒记住本站地址:.。手机版阅读网址:m. 第九百零六章抢女人的小屁孩 辽人的行动很迅速,这一点在所有人的意料之外,即便是西夏也没准备好这位“盟友”的到来,但辽人确确实实的来了,他们向世人展示了强大的机动能力,并且出其不意的出现在赵祯的面前。 师出有名是必须的,辽朝如此大动干戈的赶到兴庆府外程兵十万为的是什么?自然是为的“道义”和“天理”! 于是赵祯看到了一篇极为虚假又可笑的檄文,辽朝檄文的目标是大宋,在檄文中,辽朝很可耻的与这位曾经的盟友,而后又打的谁也不认人的西夏仇人站在了一起。 显然这一次辽朝不打算与西夏互相伤害了,而是真正希望救西夏与水火之中,成为挽狂澜于既倒,扶大厦之将倾的拯救者。 若是不了解实情的人看到这份檄文,真的会被辽朝的“义举”所感动,世界上还真的有如此正派的王朝啊! 但这一切在赵祯眼中却如跳梁小丑般可笑,甚至连西夏人瞧见这些前来救援他们的辽人也是这种感觉,毕竟………… 你辽朝刚刚在大宋与西夏的战争中占领了西夏人的后套之地! 若不是与大宋交战正酣,西夏人怕是早就拼了老命前往杀的你屁滚尿流,哪有你现在站在这里说着虚伪之言的机会? 更加致命的是,这片檄文以一种高高在上的态度发出,不光是站在道德的制高点指责大宋的行为无道,更是对西夏人产生了巨大的伤害,原因很简单,辽朝认为自己现在是来帮助西夏的,给予西夏苟延残喘的机会,让西夏的国鼎得以保存,让西夏王朝得以延续,但他忘了,西夏人手中依然存有十万可战之兵…… 檄文在宋人眼中不过是个笑话,大宋什么时候在乎别人的看法了?再说了战争本就是赤裸裸的,宋夏两国光明正大的出兵对战,大宋为了自己的利益也为了华夏一统出兵西夏,与西夏打的难舍难分的时候,你辽朝乘机夺取后套,并且在西夏眼看抵挡不住打算归顺的时候“帮助”西夏,其中的用意已经很明显了。 辽朝不就是希望大宋与西夏拼个你死我活,然后乘机寻找机会“捡漏”吗?灭国之战的代价非常巨大,往往伤敌一千自损八百,即便是如大宋准备的如此充分,损失依然惊人。 在此之前赵祯已经做好了自认为是完全的准备,但他依然小觑了大宋所付出的代价,伤兵已达三万人,这些还不包括那些能带伤作战的,而大宋所花费的钱财不计其数,三司使包拯已经开始列出详细的省钱计划发往军中,仿佛耳提面命。 将士们出征数年,思乡之情愈发的浓重了,若不是胜利近在眼前还不知会如何。若是西夏与大宋拼得鱼死网破,大宋所付出的代价恐怕会更多,这也是为何赵祯一定要通过联姻的方式拿下西夏的原因。 强悍若斯的大宋也已经打不起了…… 此时辽朝横插一脚,这怎能不让赵祯愤怒?这是赤裸裸的打劫,是赤裸裸的挑衅!当然在这个追逐权利与利益的时代,这算不得什么,毕竟大宋当年也是这么做的。 但有一点,什么时候开始是你辽朝说的算,但什么时候结束却是大宋说的算! 既然他耶律洪基敢御驾亲征,那就要准备好和他父亲一样在战场上付出代价,而这小子到现在不过是毛还没长齐的少年,赵祯很奇怪为何萧挞里会冒着如此大的风险让仅有的儿子出征西夏。 有些秘密是瞒得住的,有些则不可能,显然自己与没藏氏之间的密谋已经被辽朝知晓,这种事情赵祯并不意外,即便是大宋的消息再严密,千疮百孔的西夏也很有可能漏出去。 赵祯不禁怀疑自己迎娶没藏氏真是多灾多难,既然辽人急眼了,那自己就必须顶住这股压力,他相信没藏氏不会反悔,因为反悔了对她也没有任何好处,大宋依然是西夏的最大威胁,辽人能护住她一时,却不可能护住她一世。 赵祯抬头望向远处的兴庆府城墙微微一笑,这个聪明的女人也许就是在观望吧,若是大宋不敌辽人,那很可能改变她现在的想法,不知她的心中到底支持哪一方。 很快赵祯便接到一份来自陈彤的密报,密报的内容很简单,只有寥寥数语,但赵祯看过之后脸色一阵铁青,不禁站在御帐之前指着北方破口大骂,四周的将士见了加快脚步低着头飞快的离开,有些话不是他们该听的,尤其是官家骂街的时候…… 密报上的内容很简单,辽皇耶律洪基居然也派出使者向西夏太后没藏氏求亲,而辽朝给出的条件更加丰厚,西夏不用内迁内附,只需向辽朝称臣便可,连纳贡都不用,这是一份相当大的诱惑,但有一个条件,辽军要驻守在兴庆府中,美曰其名:保护西夏国都的安危。 这基本上就是殖民主义啊!并且利用西夏面临的威胁而进行的殖民主义。 赵祯不认为没藏氏会同意,不过耶律洪基的挑衅却让赵祯非常不爽,居然想纳没藏氏为妃,和自己这位大宋皇帝抢女人,就是个十六岁叛逆期的小屁孩的一时兴起,估计这一点连辽朝太后萧挞里也不会想到。 这小子怕是想通过这事羞辱自己让自己难堪,出丑,自己与没藏氏之间在辈分上并没有差距,但这耶律洪基却是实打实的“晚辈”他要是真的娶了没藏黑云,那便是真的于礼不合。 赵祯忽然笑了笑,转头对正在喝水的蔡伯俙道:“传旨,派出使臣前往辽朝军中,行文辽朝皇帝,朕要娶他母亲,辽朝太后萧挞里为妃!” 嗖……一道水箭从蔡伯俙的鼻孔射了出来,鼻涕眼泪具下的蔡伯俙连连咳嗽道:“咳咳咳……官……家!” 赵祯歪了歪脖子:“朕知道这话有些……荒唐,一时赌气而已,莫要被呛死了!” 蔡伯俙一边擦拭鼻涕一边连连点头,这岂止是荒唐,耶律洪基不过是个莽撞少年,而官家却已经过了而立之年嘞!何必如此计较…… 第九百零五章千牛卫 强大的力量总是让人所忌惮,同时也让人心生恐惧。 大宋的强大在辽朝的眼中就是一个巨大的潜在威胁,他们在大宋手上吃的亏已经不少了,燕云之地的易主是他们最不能接受的,其次才是耶律宗真的死。 赵祯当年的御驾亲征给辽人留下了不可磨灭的印象,当然他们知晓大宋军队的强大,但却不认为没有一战之力,事实上宋辽之间根本就没有经历过一次真正意义上的大决战,而大宋当年进攻燕云,多是以强大的火药和火炮攻城拔寨。 致使燕云守军没有顶住大宋的压力败下阵来,否则一旦陷入僵局,大宋的形势岌岌可危,北伐燕云也不一定能够成功,随着时间的愈加漫长胜利的天平一定会倒向辽朝,倒向耶律宗真。 如此他也不会使用奇袭期望达到出其不意的效果,反而战死鸳鸯泊旁。 这一切都让辽人心中不服,当然,以辽人的冲动早早便会报复大宋,可这一切都被一个女人所控制,萧挞里垂帘听政辅佐耶律洪基这段时间一再的约束辽朝朝堂,暂时先放弃对大宋的报复,以休养生息为主,以恢复国力为主。 这种想法有些朝臣理解不了,但远在大宋的赵祯却不得不佩服她的政治头脑。 失去燕云的辽朝想要南下回击大宋不是不可能,只不过他们面对的不再是一马平川的关中平原,而是有着险要之地的关隘,这些关隘都是大宋依托太行山脉与崎岖的地势所构建,大多数的关隘颇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险要。 辽人若是妄图从中京道直接进宫大宋的北平府,简直是难如登天!他们只能把目标放在一马平川的奉圣州,不过这里城池寥寥无几,大片的草原被大宋当作养马之地的牧场,而在这里则是驻扎着一直实力强大久经沙场的骑兵千牛卫。 千牛卫虽然也是十六卫之中的一个,但却不属十六卫的管辖,而是直接听从赵祯的调遣,专责掌执御刀宿卫侍从,是皇帝内围贴身卫兵,他们便是亲卫司老兵退役后的归宿。 大宋的亲卫司和其他军司不同,他们直属皇帝管辖和调动,并且退役之后并不是直接发回民籍,这些老兵都是大宋朝政花钱养着的职业军人,即便是从亲卫司退役却并没有失去军人的身份,而是变成千牛卫所属。 而千牛卫一直在奉圣州的草原上奔走,他们的存在便是最大程度上的提升自己,研究辽人的战法,用兵习惯,成为一只磨砺大宋军队的磨刀石,他们就相当于后世的蓝军部队,不断打磨大宋的“利剑”“爪牙”。 如今的千牛卫已经拥有三万人的规模,每一个都是大宋的百战悍卒,他们也开始吸收从背嵬,踏白二军中退下的老兵,只有这样才能达到如此规模,否则单单是亲卫司给不了他们足够的人手,而千牛卫大将军便是赵祯最信任的赵力。 相对于彭七和李酒,赵祯对赵力的信任更多一些,首先赵力的姓是自己赐予的,可以说赵力就相当于半个赵家人,只要赵祯愿意,可以随时把他写进天水赵氏的族谱之中,并且赵祯也这么做了,为的就是让赵力这个人成为自己的中心无二的心腹,结果显而易见,赵力没有辜负他,三人之中他最是忠诚。 当初在辽朝向后套之地进发的时候,千牛卫的伺候与密探便得到了消息,千牛卫是大宋唯一一个军中自己训练密探的军队,这也是赵祯授意的。 一个强劲的军队这么能没有自己的情报,单单是靠着黑手是不够的,而皇城司现在负责的是西夏的情报。 辽人的动向很明确,就是冲着后套之地去的,他们很谨慎的避开了羊城和羊城泺,但依然没有逃过千牛卫密谍的眼睛。 彭七向赵祯请旨截断辽人后路的计划被赵祯驳回,对于正在西征党项的大宋来说,能避免与辽朝的冲突最好,只要聊辽人不踏上大宋的土地,就没必要擅启战端。 因此辽人很顺利的抵达东胜州,并以此为据点向后套推进,最终拿下了整个后套,而占了便宜正在沾沾自喜的辽朝这才发现,原来大宋已经要拿下整个西夏了。 一时间辽朝舆论哗然,谁也没想到赵祯行动居然如此迅速,攻城拔寨数月便已经压到了西夏国都兴庆府的门口,并且西夏皇帝死在了亲儿子的刀下,相国篡权,太后垂帘听政。 一连串的变动看的辽朝目瞪口呆,这么一来整个西夏便是大宋的囊中之物,而前段时间他们埋伏在西夏的密谍探听到了西夏太后没藏氏打算带着西夏一起归附大宋的劲爆消息,一时间辽朝忍耐不住了。 若是西夏成为大宋的一部分对辽朝的威胁将会更大,他们费心巴力的在宋夏战争之时拿下后套,转眼间便成了大宋的嘴边食物,岂不是白辛苦一场? 而辽后萧挞里看的更加清楚,若是西夏没了,大宋便只有辽朝这唯一一个敌人,从此大宋不用再担心西北之地,并且获得了一个巨大的牧马之地,而肥美的河套之地便在他触手可及之地! 河套对大宋的价值萧挞里最为清楚,“贺兰山下果园成,塞北江南旧有名”说的便是河套之地的宜农宜牧,一边可以种植中原之地的大量农物,一边可以牧马练兵两不耽误! 在这个时候,一直在辽朝中提倡休养生息,徐徐图之的辽后萧挞里,却果断的命令后套之地整装待发的八万铁骑南下,他们的目标正是兴庆府,而辽皇耶律洪基御驾亲征率领三万援兵抵达后套。 这是辽朝的一次豪赌,萧挞里绝不能看着西夏与大宋联姻,最后成为大宋的一部分,如此一来辽朝将会面对巨大的威胁,在萧挞里看来,最少西夏不能在没藏黑云的带领下顺利归附大宋,而是要和大宋血战,由此让大宋受到重创,而无力对付辽朝的后套之地。 这一切都是辽朝的想当然,辽朝大军在路过定州的时候,定州城门紧闭,城墙上士兵如林,显然是为了防止辽人进攻,而辽人同样也松了一口气,他们不愿在定州城外和西夏军纠缠,他们要赶赴兴庆府阻止大宋皇帝与西夏太后的联姻。 但耶律洪基却不知道,一支强大如猛兽般的大宋骁骑却一直如吊靴鬼似得的跟在他们身后,千牛卫一路上无声无息,静动有序,耐心的像个狩猎已久的老猎人…… 第九百零七章战前 西夏兴庆府,这座西夏的都城在不经意间成为焦点,这里牵动着所有人的心,西夏人一时间有点蒙了,大宋辽朝两位皇帝都要迎娶自己的太后,这太后到底有什么好的? 百姓之中永远不缺乏聪明人,很快一个消息便在西夏人中传播开,大宋和辽朝两国皇帝之所以争抢着要娶西夏的太后,就是因为谁娶了她,便可把西夏纳入国中! 是了!西夏人也不傻,他们从辽朝的迫切之中猜到了一些真相,但却不知辽朝给他们的带来的不光是支援,还有战争。 西夏的朝堂中传出了不一样的声音,有人认为此时是西夏的最后机会,若是能与辽朝联手,西夏很可能击溃大宋,城外的十万辽兵是西夏的最后救命稻草。 原本口径一致的文臣也出现了分裂,有支持降宋的,有支持降辽的,不过在没藏黑云看来,这些人无论降宋降辽都是一样,他们都期望以后进入大宋或是辽朝的时候,向他们的皇帝证明是自己支持归降的,他们要从中获取好处。 嗡嗡的朝堂有些混乱,让人烦躁的想要离开,珠帘之后的没藏黑云皱了皱眉头,坐在前面御座上的儿子已经开始哭闹仿若忍受不了这些朝臣的嘴脸,而这些朝臣本跟就没有停下来的意思,不断的争吵着该归降谁。 在这些争论中,没藏黑云感受到一种屈辱,自己仿若是货物一般,哪边给出的条件更加丰厚,自己就该嫁给哪边,这是原先她从未感受到的感觉,现在却犹如钢针不断的刺激着她。 辽朝也好,大宋也罢,自己必须要前往一个国家,但这些朝臣难道就不考虑自己的想法?自己怎么能嫁给辽朝皇帝,这耶律洪基不过才是个十来岁的孩子,即便他是辽朝的皇帝,可在辈分和名分上都和自己相差甚远。 若是自己嫁给大宋皇帝,那一切还说得过去,但若是嫁给辽皇,于情于理不和,自己岂不是被整个天下人耻笑?一想到被人戳脊梁骨的无奈,没藏黑云心中郁堵。 从实力上来说,选择大宋比选择辽朝要好得多,最少自己的名声在大宋并不差,陈彤对她说过,即便是在大宋的朝堂中,许多朝臣都对自己归附大宋之举大为赞赏,并且已经有人称她是女中尧舜,这对女子来说算得上是非常高的评价。 虽然没藏黑云已经打定主意率领西夏归附大宋,但此时的她却没有办法直接拒绝辽朝,辽朝的强大虽然不及大宋,但怒火依然不是西夏所能承受的,并且她担心一旦与辽朝交恶,宋人很可能会袖手旁观,眼睁睁的看着辽人攻伐兴庆府,眼前的局势可谓是一步错步步错。 既然如此,那就一步也不走了,没藏黑云打算让辽朝与大宋互相攻伐,此时西夏不能倒向任何一方,只需顺从最后的强者便可,当然她更希望赵祯获得最后的胜利。 自己这么做图的是什么?还不是为了更好的生活!入嫁大宋的她才能获得她想要的生活…… 从珠帘之后起身,没藏黑云抱起嚎啕大哭的儿子,这么小的孩子就坐在这高高的御座之上端是幸苦:“尔等不必争执,我大夏只需静观其变即可,若是辽人胜了,归附宋人有何意义?若是宋人胜了归附辽人也是不可!传本宫旨意,我大夏战兵只可固守府城,万万不可寻衅出击。” 随着没藏黑云的话,大殿中的争吵这才停止下来,确实是这样,若是现在选择对大夏都是不利的,对自己来说也是不利的,万一站错了队,以后的日子也不好过不是? 兴庆府原本松松垮垮的城防开始变得严密起来,城墙上再次出现了大量的士兵,而洞开的城门再次关闭,做好了防御的万全准备,因为此时城外的气氛已经一触即发。 宋辽两国的皇帝御驾亲征,双方的兵马早已摆开阵势,大战一触即发! 赵祯站在军阵的帅帐之中,不断的听着斥候的来报,但相比他的紧张严肃,狄青却显得很从容,赵祯已经问过他数次宋辽之战的把握,但狄青都是不说,只不过从他的表情看得出来,大宋胜利在望。 “报……启禀狄帅,千牛卫巡游胡铁元有紧急军情上呈陛下!” 虽然赵祯是一国之君,但在这白虎节堂之中却并不是主帅,这是他自己早早定下的规矩,为的就是皇帝不干预主帅的决断,所有奏报都是集中给主帅一人。 狄青眼睛一亮的点头道:“快快请进来!官家,这千牛卫来的果然及时,陛下料敌先机之能末将叹服!” 赵祯老脸一红,这哪里是自己的料敌先机,根本就是小聪明,让千牛卫跟在辽军之后,只不过是让赵力找准时机,在辽人与西夏人大战正酣之时,抽冷子给辽人来一下,谁知道此时居然能在这时派上用场。 白虎节堂外风尘仆仆的闯进一位骑士,他的盔甲上满是灰尘,眼睛中充满血丝,胡铁元根本没工夫整理仪容便上前单膝跪地道:“启奏官家,我千牛卫与辽军东北六里处扎营,只等官家调用!” 赵祯笑了笑便从怀中掏出半块牛形虎符,伸手交给了狄青道:“此刻狄青为主帅,尔等听命调动,配合大军攻伐辽人。” 胡铁元抱拳道:“唯!”转身向狄青开口道:“千牛卫随时听后狄帅调遣!” 狄青点了点头转向舆图,伸手拿了一根杆子指着舆图对赵祯解释道:“官家请看,此时的辽军越过西夏的定州城直奔兴庆府而来,为的是阻止西夏与我大宋联姻,辽军主力驻扎在兴庆府之北,定州城之南的来水原,边上就是唐来河,而千牛卫此时距离定州城最近,若是他们能拿下定州城,以此为据,切断辽人退路,辽军必当军心动荡!” 赵祯看了看舆图转头对胡铁元确认到:“千牛卫距离定州城有多远?半日可否抵达?” “回禀官家,千牛卫只需三刻便可抵达定州城外,只不过大军为了灵活多变,并没有携攻城所需前来,但火药弹却是足够,若是需要,千牛卫可三日内拿下定州城!” 攻城作战本就困难,千牛卫又没有火炮的援助,只能靠硬拼,三日已经是相当可观的结果了,狄青击掌道:“好,若是能三日之内拿下定州城,我大军便可直扑辽军,击溃辽人不过尔尔!” 赵祯笑道:“那便依此为计,三日之后,无论定州战局如何,大军开拔兴庆府城外与辽人一较高下!” 众将应声答道:“唯!” 第九百零八章出乎辽人意料的战争 此时的西夏已经到了最后的关头,无论谁胜谁负,西夏都将不再留存在这个世上,或是被大宋吞并,或是被辽朝所属,这个曾经虎踞西北一时的强大王朝就要灭亡了。 既然灭亡不可避免,那就应该归附强者,获得更好的生活,若是不然何必归降? 而此时选择大宋还是选择辽朝就是一个热门的话题,兴庆府中的百姓们谈论最多的便是这个问题,在他们看来,归附大宋所得到的实惠远远高于辽朝。 虽然归附辽朝有着一定程度上的独立性,不用内迁,但西夏百姓却得不到什么好处,更别说辽人还要在西夏驻兵。 这简直就是生活在辽人的刀锋之下,若是有一天辽人把他们变成奴隶该怎么办?西夏人的奴隶便是那些从西域掠夺过来的人口,他们深知奴隶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 但现在西夏人却没有选择的权利,只能等待宋人与辽人之间决一胜负,最后的强者将会决定他们的命运,以及未来前进的方向。 几乎所有的党项人都在祈祷宋人获得胜利,因为这最符合他们的利益,但辽人曾经给西夏留下的强大力量也让他们开始怀疑宋人是否能在这次争斗中获得胜利。 这是一场最为精彩的战斗,大宋,大辽的皇帝全都御驾亲征,仿佛宋辽之间又回到了燕云之战的状态,只不过……辽人的皇帝是当年辽皇的年轻儿子,而宋人皇帝依旧是赵祯。 双方之间剑拔弩张,小小的摩擦都会导致战争的突然开始,正因如此,宋辽双方都在极力的克制,皇帝也都在约束着手中的军队,使臣已经开始了交锋,宋辽之间互派使臣前往对方的军中。 这是示威,也是一次交流和试探,宋军的人数远远超过辽人,二十万大军的数量足以横扫西夏,但辽军的十万铁骑却也不是白给。 不过大宋也是吃亏的,因为对西夏的不信任,二十万大军有一半是要提防西夏人的,这就意味着大宋能拿得出手的兵力也不过十万人左右,十万对十万,辽朝不是没有赢得胜利的机会。 这也是为何耶律洪基不断挑衅赵祯的原因,如此年轻的孩子就会使用激将法,虽然手法稚嫩了些,目的过于暴露,但能有这样的本事对一个少年来说已经是相当出色的了。 即便是赵祯自己在第一眼看到耶律洪基的国书后都大为恼怒,最后才被自己的荒唐想法给气乐了……由此可见这个孩子在萧挞里的调教下已经越来越像一个合格的皇帝。 赵祯率领大军在兴庆府之外驻扎了三天,这三天时间宋军在面向兴庆府的方向构筑了大量的工事,这种挖地三尺行为让没藏黑云大为恼怒,沟壑密布,拒马成墙,这显然是为了防止西夏偷袭大宋的背后!自己一个堂堂太后的话,到了大宋皇帝那里难道就如此不值钱?! 兴庆府城墙上的士兵发出不屑的嘲讽,声音之大连赵祯都能听见,显然这是西夏人在表达不满,蔡伯俙担心的望向官家,但他却惊讶的发现,赵祯小心的从怀中抽出一个长长的小匣子,打开之后轻柔的拨开上面的精美丝绒,一根长长的管子便出现在蔡伯俙的眼前。 在赵祯轻轻的拉扯中,铜制的小管子便一下子变长,而此时的官家一手把住一头放在自己的眼前,另一头对准了兴庆府的城墙,蔡伯俙大为不解,而赵祯接下来的话却让他更加惊讶。 “嗯……身穿太后霞冠,应当是没藏黑云无疑了,难怪西夏守军如此,怕是这小妞生气了。” 蔡伯俙的声音响起:“官家,皇妃的样貌如何,可是倾国倾城,绝世独立?” “太远了看不清,不过朕瞧着她的身材却是……你这杀才说的什么浑话!” 赵祯稍稍咂了咂嘴,这么远的距离确实看不清,这是他第一次在西夏的土地上看到没藏黑云,若说不好奇是不可能的,谁也不希望自己娶的女人难看,即便是附赠的也好值得收藏才算是一箭双雕! 不过当年的惊鸿一瞥之间,赵祯依稀记得没藏黑云的眼睛,那双宛如秋水般的明眸在那远山似得的眉毛之下,一转一动之间扣人心弦…… 就在赵祯还在回味那双秋水明眸时,咚咚……隆隆的鼓声响起,呜呜……辽人对应的吹响了沉重的号角声,双方大军如潮水般开始向着对方拍打过去! 辽人吸取了教训,冲锋在最前面的骑兵中并没有辽皇的大旗,显然他们不打算再次让皇帝冲锋在前提升大军的气势,耶律宗真的死影响了辽军往日的战术。 大宋一方也是如此,现在的赵祯更加求稳,绝不会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稳坐中军已经是最好的手段,既能激励将士,又不会有大多风险岂不是最好? 这场战争已经积蓄了太久,但当辽人看到铺天盖地与自己一样清一色的骑兵冲过来的时候大为惊讶,这场战争他们既熟悉又陌生,熟悉的是骑兵作战,陌生的是宋人居然也是清一色的骑兵! 当年与宋军争夺燕云之地的时候,辽军更多的是与大宋步卒征战,他们知道如何克制宋军步卒,如何躲避弓弩的射击,如何闯过强大的陌刀阵,如何冲击大宋稳固的步兵阵形。 但当遭遇武装到牙齿的大宋骑兵后他们便蒙圈了,这是他们从未遭遇的骑兵,尤其是挺着两米长的骑枪疯狂加速的骑兵更是让辽朝骑兵心生恐惧。 大宋木质长枪上涂抹了油光发亮的颜料,在阳光的照耀下就如金色的长枪一般,在辽人眼中觉得不可思议,两米长的巨大铁质长枪,宋人居然能单手夹在腋下疯狂冲击?这简直就是匪夷所思的怪事! 噼啪……随着第一声骑枪的这段,继而传来的是响彻天际的骑枪折断声,给人以强烈的震撼,辽军的骑兵阵形仿若刀切豆腐一般迅速被大宋骑兵分开,钢锋之名便是如此。 这是完全出乎辽军意料的,在他们的预测中,宋军肯定是派出步兵冲锋,最多是骑兵在两翼策应以待包围,大辽只需冲破宋人的步兵,杀入宋军的中军大阵之中,便可使得宋人的阵型完全破坏,因为宋人的皇帝就中军! 可现,宋军给辽军上了震撼的一课,骑兵也可以像步兵一样分成许多种类,各司其职,威力惊人。 第九百零九章牙璋辞凤阙 汉人作为农耕民族很好的继承了先辈的钻研精神,这种流淌在民族血液中的好奇被发挥到了极致。 这是汉人对科技不断探索的主要原因,凡事多问几个为什么,成为了华夏先民追求科学的重要手段。 如今的大宋科技,文化达到了历史的巅峰,无数的知识积累使得现在的大宋拥有极强的科技基础,赵祯的格物推广给了科技发展强大的温床。 赵祯相信,大宋是古往今来历史上科技最为发达的朝代,凝聚华夏智慧的四大发明或是在这个时代出现,或是在这个时代突飞猛进,造纸术、指南针、火药及印刷术犹如华夏的璀璨星星在历史的天空中不断闪耀。 早在商代便已经出现了强大的骑兵,姜太公的《六韬》中有着专门关于骑士的记载名曰《六韬·犬韬·武骑士》,武骑士篇精准的定位了选拔骑兵的标准、条件和方法。 首先年龄在四十岁以下,身高七尺五寸以上,其次是身体健壮,骑木精湛,箭技高超,能够“越沟堑,登丘陵,冒险阻,绝大泽,驰强敌,乱大众。” 春秋战国时代证明了骑兵的强大价值,而两汉时代却是骑兵发展的黄金时代,因为对匈奴等游牧民族作战的需要,骑兵迅速壮大,军队作战从以前的车骑并重转变为骑兵取代车兵,骑兵成为决定胜负的力量。 而在之后的三国魏晋南北朝时期,却是重甲骑兵的时代,即为人马具甲,甲骑具装,并且骑兵的武器也得到了惊人的发展,出现了许多马上专用武器,但到了隋唐代却发生了极大的变化。 唐朝以武功开国,太宗李世民本人就善于使用骑兵,他著名的六匹坐骑被称为昭陵六骏。所以唐对骑兵的建设也是很重视的。但这一时期骑兵装备战术发展并不大,已不象南北朝时代那样注重于重甲骑兵,军中虽仍有甲骑,但是以中型骑兵为主马无甲人重甲。主要发挥骑兵,作为机动兵力的优势,对抗敌国。 现在的大宋却回到了两汉时代,周围游牧民族的威胁使得大宋有必要也必须发展骑兵,不过后唐,五代时的旧疾使得西北的产马地区基本掉失,而大宋无论是通过在边地买马,换马,或设置监牧等方法,始终都不能满足需要,还有那些文臣想当然的官僚制度,使得马匹根本就不能达到所需。 连马都没有还发展什么骑兵?所以大宋才不得已的采用以步制骑的战略,不是他们不想改变,而是手中没有骑兵啊! 但现在不同了,大宋当年从西夏以步兵悄然夺取的盐州,洪州两地成了大宋牧马的温床,再加上从阿巴斯王朝弄来的良种阿拉伯战马,大宋已经能组建一支强大的骑兵部队,这也是为何赵祯北伐燕云的重要原因,因为在那里有着他急需的牧马之地,察哈尔大草原。 其实这么多年来,赵祯的用兵方向一致都是在追逐牧场的方向,侵入西夏获取马匹为的是进兵燕云,从燕云到奉圣州夺取牧场是为了再次进攻西夏,这是一种跳跃式的进攻方式,卓有成效。 而现在西夏的甘肃军司已经落入大宋的手中,两汉时代建立的山丹军马场也将落入大宋的手中,被人不知道,但赵祯知晓,这座军马场在后世乃是世界上最大的军马出产地! 可以说赵祯出征西夏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在这山丹军马场,现在已经拥有众多战马的大宋成为了骑兵大国,但大宋的骑兵与辽朝西夏的都不相同,这一点与科技发展密不可分。 对科技的追求致使大宋对任何事物都会认真研究一二,将作监的大匠对大宋骑兵做出了惊人的改变,虽然改变的比较小,但赵祯却能一眼看出各兵种骑兵之间的区别。 惊叹华夏智慧的同时,赵祯同样惊叹这些匠人的聪明才智,以及领先于这个时代的研究精神,他们对骑兵战术的钻研甚至高过了狄青,对骑兵的认知甚至超过了骑兵本人,只有这样他们才能研制出不同的骑兵兵种,给骑兵们之间的配合达到完美。 步兵的优势在于什么地方?当然是各兵种之间的配合! 橹盾,陌刀,破甲枪,横刀,棘轮弩等等这些都在军阵中发挥这不可替代的作用,只有各兵种之间的配合才能把步兵的战斗力发挥到最大,战斗力越大,杀伤力越强。 同样道理,骑兵可否和步卒一样,分为多个兵种,相互协作共同击敌呢?这是大宋匠人研究的方向。 骑兵的优势是明显的,它有着步兵所无可比拟的强大机动力,也有着骑兵不可比拟的装甲防护,骑兵的盔甲要比步兵的盔甲重得,他们是这个时代战场上的狰狞猛兽,是奔袭中的钢铁洪流。 现在赵祯所看到的大宋骑兵已经和原先完全不同,背嵬军,踏白军乃是全数由骑兵组成的劲旅,踏白军虽然数量少,但却是骑兵中的精锐,他们马术娴熟,控马扫枪一气呵成,自然便成为大宋骑兵中的游骑,一旦两军互撞在一起,踏白军可随意活动,灵活的纵马厮杀,没人限制他们的灵活,但同样的,没人能支援他们,踏白军只能互相支援,而得不到其他兵种的支援。 原因很简单,相比踏白,背嵬军中的骑兵更加趋向于步兵战术,他们的骑术不如踏白军,但贵在整齐划一,相互之间不断的配合驰援,而且他们的兵种要比踏白军多得多。 如果说踏白军是军中游龙,那背嵬军便是军中的泰山,稳稳当当,难以撼动! 背嵬军被称为马背上的步卒一点也不为过,因为他们的兵种实在多种多样,单单是按照盔甲的覆盖密度便可分为重骑兵,中型骑兵,轻骑兵。 三种骑兵以不同的位置与武器对辽人发动进攻,手段参差不齐,花样百出,但效果惊人,让辽人防不胜防,因为他们根本就没有见识过大宋骑兵的厉害。 第九百一十章铁骑绕龙城 背嵬军中骑术最好的是先锋重骑兵,人马具甲,武装到牙齿的他们乃是名副其实的移动堡垒,作为骑兵中锋利的剃刀杀敌破阵全靠他们,所以他们大多装备骑枪和马槊。 在他们身后则是中型骑兵,有了重甲骑兵的冲锋成熟了大量伤害,中型骑兵的战马对马的需求已经不是那么明显,是和敌人白刃相交的时候,马背上的骑士依然穿着板甲,只不过他们板甲的重量与防护水平要稍稍弱于重甲骑兵。 不过他们在牺牲一定防护的时候,所获得的却是更加需要的灵活性,虽然是削弱了他们的板甲,有些部分以锁子甲相连,但防护性依然卓越,灵活的他们多使用马槊作战,挥舞起来带起血光一片。 就在这个时,大宋的胸甲骑兵冲入已经被重骑冲散的辽人军阵之中,他们的身上只有一块胸甲作为保护,在胳膊肘以及膝盖等部位镶嵌了护甲,大大提升了他们的灵活性,锋利的马刀是经过军械司特意改造的,刀背变宽,刀身重量和长度都得到了加强,并且相比横刀多了一个稍稍弯曲的弧度。 大宋的马刀宽背薄刃,刀身比较沉重,这样有利于增大砍劈的力度,刀柄相比横刀要短得多,只能单手持握,并且有一个弧形的护手,这是为了有利于在马上劈砍,在马上很难使用腰力,骑兵多是单手挥刀用上臂力和马的冲击力,单手马刀灵活多变,左右挥舞都能带来极大的杀伤力。 三种不同护甲,兵器的骑兵在辽军中左突右杀,若飞云击电,若惊鸟还林,但这样的行动却令辽人猝不及防甚至惊叹,和辽朝骑兵相比,大宋的骑兵更加重视整齐划一,即便是两军交战,杀的难舍难分的时候,大宋骑兵依然以最基础的班为单位,八到十人一起行动。 更加可怕的是大宋骑兵的号令程度,随着不同哨音的响起,大宋骑兵不断的改变冲杀的方向,使得辽人没有一处是安全的,交错冲杀之下辽人的斗志很快被瓦解,而在此时,大宋的最后一支骑兵兵种也已经到达,他们便是弩箭骑兵。 这是从没有出现在骑兵中的兵种,弓骑兵倒是有的,因为弓箭轻便,易于携带,即便是近战亦可短兵相接,但弩箭笨重,为了发挥弩箭的力量,往往都需要用脚踩踏才能上弦,如何在马背上作战? 大宋弩箭骑兵却不相同,他们或是把弩箭用绳子挂在脖子上,或是用马鞍前面的凸起架设弩箭,上弦的方式也是采用的棘轮,在多个精密组合的齿轮作用下,棘轮弩的上弦速度快了许多,并且费力较少。 这使得大宋的弩箭骑兵成为机动的远程力量,并且他们出现的较晚,只有在大宋骑兵得势的情况下他们才会出现,为的是进行远距离的抛射击杀溃退的辽兵。 大宋骑兵的主阵已经死死的把辽人压制住,不断在四周游走的踏白军就如同毒蛇一般,行动迅速的他们瞅准时机猛然窜向辽军的软肋,杀敌百余人之后便拍马而走,这时宋军的主力已经冲杀过来,辽人根本无力分兵追击踏白军,可况这时候分兵追击,正中了踏白军的圈套。 辽人后军中有千余人的骑兵冲向不断骚扰如噎在喉的踏白军。 大宋能参加踏白军的是一些精明强悍、智勇双全的人,他们最善于战术配合,作战时如鹰飞风卷,可以在万人之中擒获敌人,出入自由,如入无人之境,因自恃勇猛,敢于夸口,对辽军很有威慑力,大宋打谷草用的便是踏白军,为的是不断训练他们的骑术以及战法。 踏白军身着银色板甲,全副武装并且配有白色斗篷,这种斗篷和披风类似但却并非是披风,这么做位的是在战场更加醒目,震慑敌军的多用大于实战,远远的看去就如一片白云。 当交战时,这些白色的斗篷会被收紧,稳妥的贴在他们的身上,不会有任何影响,踏白军人如其名,就连长枪上的枪缨都是白色的,为的是吸取粘在枪头上的鲜血不至于流到枪杆上造成打滑。 吸饱了鲜血的枪缨从白色变为血红,一身白甲的踏白军手握银枪,那一点的血红格外显眼!辽人的千余骑兵就这样被他们吞噬的一干二净,只有鲜血从枪缨上滴落。 辽朝骑兵在和大宋骑兵交战的一瞬间就感觉出了不对劲,这不是大宋以往的骑兵,辽军与大宋交战就如同撞击在了坚硬的岩石上! 而接下来宋军不光顶住了压力,甚至辽军惊恐的发现他们无法阻挡宋人骑兵在军阵中的前进脚步,这是非常可怖的事,一旦宋军杀透军阵,辽人将会被左右分隔开,被分割包围的同时也就意味着自己变成任人宰割的鱼肉! 奋力反抗的辽人凶狠异常,生死存亡之时,若是不拼尽全力如何能挽救危局?辽军的校尉不断的高声呼喊,而宋军的首要目标就是这些不断发布命令的校尉,他们其实才是辽军的掌舵人。 大宋的军队和辽人的不同,他们在作战之前便已经分工完毕,这和步卒颇为相似,一旦抵达战场上,便是按照计划进行冲杀,若是有阻力,则会有铜哨声传达联系,自会有对应的骑兵赶来支援,这便是背嵬军,而辽人则不同,他们兵种单一,作战的战术改变只能靠这些军中校尉的命令。 背嵬军中的横刀手从马鞍上抄起一柄小巧的手弩,对着那不断呼喊的辽人校尉便是一发弩箭,如此近的距离使用钢臂手弩几乎是百发百中,那校尉应声倒下,很快便被慌乱的马蹄踩成肉泥…… 两军交战时,辽人的基层军官很快便战死大半,这也给辽人带来了恐慌,他们已经习惯了军中校尉的指挥,可以说这些校尉就是他们的大脑和眼睛,一旦消失,辽军便开始如无头苍蝇一样乱撞,最终难逃被大宋骑兵围杀剿灭命运。 第九百一十一章宋辽皇帝的心术 大宋的骑兵在战术上依然沿用分割包围的办法,即便是辽人奋力反抗,但这种无组织的挣扎也是徒劳,战斗在进入白热化的时候,战场上便只剩下本能的厮杀,叫喊声,呻吟声,嚎叫声,哭泣交杂在一起沸反盈天响成一片。 即便是在这样吵闹的环境中,大宋的铜哨声依然不断,指挥着骑兵左突右杀,这是大宋的盛宴,是辽人的地狱,军心溃散之下,即便是有些人妄图抵抗也起不到多少作用。 辽朝年轻的皇帝耶律洪基看着眼前一幕双拳紧握,眉头紧皱,一部分是因为愤怒,另一部分则是来自于他也不愿承认的恐惧,耶律洪基站在隆起的丘陵上,这里是辽朝骑兵冲锋的开始,他比谁都清楚,骑兵从高处冲击而下,力量要远超平原上的冲击。 辽军中流传着这样一句话:以上击下,一鼓而下,蓄势而锐利,迟缓而钝拙。这是大辽战士用生命终结出来的经验,绝不会有错,大辽就是靠着这些从实战中得到的经验在战场上无往不利的……可为什么在宋人身上不好使了? “左丞相,为何我大辽的军队驰骋天下,却在宋人面前不堪一击?!” 张俭摇头道:“陛下不该这么问,陛下该问的是为何宋人的骑兵已经恐怖若斯了!您心中的担忧微臣能理解,但却不该有一丝的怯懦,这不是大辽皇族该有的感情,您的父亲没有,您的爷爷没有,您的祖上更没有!” 要是旁人对自己说这话,怕是早就被自己杀死一万回了,但面对张俭的教训,耶律洪基却微微点头:“太师说的是。” 张俭笑眯眯的指着宋军铁骑之后,如同堡垒一般的营地道:“很简单,因为那里的一个人改变了整个宋国!” “大宋皇帝赵祯?” “您应该说是大宋皇帝,或是皇叔……” “不过是有名无实而已,父皇当年也不过是客气客气……” “所以陛下不能反驳,您就是他的侄儿,一个叔叔欺负侄儿算是怎么回事?” 耶律洪基皱了皱眉头,他不是反对张俭的话,而是不希望通过示弱,或是晚辈这种称呼来换取大宋皇帝的心慈手软,随即开口道:“咱们大辽这几年休养生息,朕更是听从了母后的规劝慈民爱物,任用贤能,怎么就比不上大宋皇帝了?!为何要让他相让?!” 张俭笑了笑,对耶律洪基所说的话显得毫不在意,这让他大为气恼,就在他忿忿不平的时候,张俭这才开口道:“陛下见识过大宋吗?去过宋人的大同府或是北平府吗?” 面对张俭突如其来的发问,耶律洪基楞了一下,随即摇头道:“朕自然是没去过的,不过朕听往来的商贾说过,大宋的繁荣景象,相比我大辽上京等地也不过如此!” 张俭难得的变了脸色:“这些人就该杀掉!” 就在耶律洪基目瞪口呆的时候,张俭再次开口道:“他们对您隐瞒了实情,这不是在保护您,而是在害您,害您对大宋的实力估算不足,害的您见识受到限制,大宋到底是一副什么样的光景,陛下当眼见为实!否则一如盲人摸象不得全貌!” 张俭的话就如一颗种子在耶律洪基的心中不断的生根发芽,没错他说了解的宋国都是从别人口中得到的,唯一看到的只有宋国精美货物以及兵马而已,单单是宋人身上的甲胄便让自己惊叹如斯,若真是和大辽一样,那大辽为何造不出这样的甲胄来?! “陛下,该鸣金收兵了……” 张俭的话打断了耶律洪基的思索,抬头望向战场,耶律洪基无奈的苦笑:“是啊!朕的大辽骑兵不是宋人对手,传旨,鸣金收兵!” 随着清脆的鸣金之声,辽军骑兵如释重负,如潮水般退去,虽然他们处于劣势,并且一直被宋军压着打,但却没有出现溃兵逃兵的状况,这便是辽人战力的体现,要远比西夏难以对付的多。 待辽人撤走之后,大宋一方的军营中再次上演了收拾战场的一幕,而这一幕在辽人眼中便不可思议起来,不能随军撤回的人要么已经重伤,要么奄奄一息,而这样一个受伤的士兵往往需要消耗掉俩个人,在战场上任何一个人手都是宝贵,岂能浪费? 大宋的士卒推着板车或是抬着绷带不断的运送伤员,因为他们有着完善的战地医疗,在战场上大多是外创伤,而大宋医兵能做的其实也只是简单的消毒和止血,剩下的完全要靠伤员自己的身体素质去恢复,除此外别无他法,但即便如此,存活率也是非常高的,只是看你用不用心而已。 在运送走伤员之后,大宋士兵再次推着板车出现,而接下来的一幕令耶律洪基和大多数辽人牙根发痒,因为这些人推着板车来并不是救治辽朝士兵,而是从他们身上获取财物和战利品的。 银制的镯子,发簪,佩饰,统统带走,金质的纹章饰品也不会放过,当看到辽朝士卒还在苟延残喘的时候,宋人毫不犹豫的一刀毙命解决他们的痛苦,但在耶律洪基看来这便是惨无人道! “朕要杀了他们!传旨……” “陛下!!” 张俭转头大喝,打断了耶律洪基的话道:“陛下,这是宋人在帮那些伤兵消除痛苦,他们已经没有机会了,与其在地上躺着忍受痛苦,还不如一刀了断死的痛快!” 耶律洪基双目圆睁,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那就眼睁睁的看着宋人如此屠杀我契丹勇士?!” “陛下当想想如何让这一幕不再上演,此刻我大辽携十万铁骑而来,却在宋人身上占不得一点便宜,若是如此还不如退走,拱手将西夏送与宋人罢了!” 耶律宗真气鼓鼓的想要反驳,但在此时却有突兀的声音打断了他想要说的话:“起奏陛下!大宋使臣前来觐见陛下!” 耶律洪基大怒:“岂有此理!这是他赵祯前来取笑朕的吗?或是来耀武扬威?!” 张俭摆了摆手挥退那战战兢兢的士兵,转身对耶律洪基道:“陛下稍安勿躁,莫要中了大宋皇帝的计策……” 随着张俭的话,耶律洪基一惊,自己差点就中了大宋皇帝的计策,原本是自己用激将法讽刺大宋皇帝,没想到差点让他扳回一城。 第九百一十二章叔侄关系 对于大宋的使者,耶律洪基自然是没有好感的,更何况这个使者居然是个以商贾出名的人,大宋驸马蔡伯俙! 蔡伯俙在辽朝的名头可是响当当的金字招牌,蔡记的店铺开的到处都是,无论什么样的店铺,只要能在招牌的右下角找到一个小小的蔡记二字,不用说,定然是大宋皇帝的店铺无疑。 这蔡伯俙作为蔡记的大掌柜,把蔡记开设到了天下各处,同时,耶律洪基知晓,大辽上京城中的宋人密谍和蔡记也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但母后却不然他动蔡记分毫,说他蔡伯俙并没有违反大辽法律,不可无罪而诛。 耶律洪基是见过蔡伯俙的,并且还便装在蔡记的店铺中羞辱过他,但没想到他蔡伯俙非但每把羞辱当回事,反而对外说是他的荣幸,后来自己便被母后斥责了,他蔡伯俙以商贾之微,却惹来了一国之君的羞辱,可见他是以此为荣的。 再次看见蔡伯俙,耶律洪基觉得他有一种得意的感觉,望向自己的表情也充满了嘲讽,这是大逆不道啊!气的他只想杀了眼前这只癞皮狗,但想到张俭的话却生生忍住。 蔡伯俙躬身施礼道:“外臣蔡伯俙参见大辽皇帝陛下!” “平身!尔可带了大宋皇帝书信?来人呈上来!” 蔡伯俙恭敬的掏出怀中的国书递给辽朝内侍,辽皇根本就不给他多说话的机会,直接进入正题,可见他是正在气头上,不过也是在理,辽军撤军显然是败迹以显,只不过官家瞧见了辽皇的表情之后颇为开心…… 当耶律洪基打开赵祯的书信时,映入眼帘的第一句话便是:“皇侄可安?朕与乃父兄弟之交,辽宋两国兄弟之国也,如今见尔壮硕,额宽如庭,鼻高如梁,模样颇似乃父,朕心甚慰又不禁伤怀!……” 耶律洪基几乎是咬着牙看望了赵祯的这篇“国书”此刻的他愤怒异常,但有一个细节却引起了张俭的注意,文章开头的部份显然是为了刺激陛下,可为何能把他的样貌描述的如此真切,即便是有人告诉大宋皇帝,也不该说是自己看到,其中定然有蹊跷。 张俭看着默默不语四周环顾的蔡伯俙道:“你大宋皇帝是在何时见过我大辽陛下的?” 蔡伯俙稍稍一愣,随即笑道:“就在刚才啊!” “荒唐!”“笑话!” 耶律洪基几乎是和张俭一起斥责蔡伯俙的谎话,在他们看来,这是蔡伯俙在嘲笑辽军的底下战斗力,整个辽军军营宛若无人看守,密探游走其中如入无人之境。 蔡伯俙面露惶恐的说道:“外臣可没有欺君,我大宋皇帝陛下确确实实在刚刚看到了陛下的尊容,还一个劲的夸赞陛下您的面相好嘞!天庭饱满,地阁方圆……” 瞧见耶律洪基与张俭二人脸色铁青,蔡伯俙这才开口解释道:“我朝有一物,可观千里如毫厘,看似远在天边,通过这小玩意便可近在眼前。端是神奇,只不过这东西金贵的很,只有陛下才能摆弄嘞!” 一时间君臣二人面面相觑,他们从蔡伯俙的表情可以看出,这话不似假话,可要让他们相信大宋皇帝手中有一支千里眼似得器物,他们又不相信……天下怎么可能真的有如此神奇之物! 瞧见这两人不相信的眼神,蔡伯俙也就不解释了,反正在他们的心中种下怀疑的种子便可……官家说的对,恐惧是送给敌人的最好礼物,尤其是在看到张俭惊疑不定的眼神之后,蔡伯俙更是心中窃喜,这支老狐狸上当了! 大宋的格物之道张俭是知晓的,可若是大宋皇帝能拥有像蔡伯俙所说一样的东西,那就比较可怕了能瞧千里之外,岂不是也能料敌先机?在对大辽将是一个巨大的威胁! 大辽君臣的想法并不一样,虽然蔡伯俙说的有声有色,但耶律洪基却并不当回事,说到底不过是看的远一点罢了,与自己登高望远有何区别? 蔡伯俙在被辽人“热情”的送走之前,转身对张俭道:“我大宋皇帝陛下还有一句口谕,你可当做是说与你听的,也可当做是说与辽皇的:辽朝不敌我大宋,还是快快退回后套之地,守住眼前的东西才是真道理,若是不然……竹篮打水一场空,可惜,可惜!” 随着蔡伯俙的话,张俭的脸色阴晴不定,最后从牙缝中冷冷的挤出一句:“谢!大宋皇帝指点迷津!蔡正使好走不送!” “后会有期!” “哼!” 蔡伯俙带着得以的走了,张俭瞧着他的模样就想揍他一顿,但这老人很好的克制住了心中的愤怒,作为文臣他的责任是辅佐君王而不是意气用事。 萧惠盯着一颠一颠骑马离开的蔡伯俙对张俭道:“就如此瞧着他大摇大摆的离去?” 张俭无奈的摇头道:“没办法,他和大宋皇帝一样,都抓住了咱们的要害,咱们不日怕是要撤军了……” 随着张俭的话,萧惠大惊抬头问道:“撤军?!这如何使得,多时咱们大辽撤军,西夏必入大宋之手!况且陛下也不会同意的,太后的旨意……” “太后的旨意是让陛下得到历练,也是让大辽获得足够多的好处,眼前的西夏已经没有多少价值了,后套现在是咱们大辽的,兴庆府之南已经被大宋占据,西夏还剩下什么?兴庆府?定州?别忘了,这两个地方本就在大宋的爪牙之下!” 张俭的话每一句都让萧惠无法反驳,最后他目瞪口呆的说道:“这么说来,咱们大辽根本就没有机会获得西夏?那为何要与大宋争锋一二?” 把目光投向耶律洪基所在的主帅营帐,张俭感叹道:“这是要让陛下成长起来,看清楚他未来的对手是一个怎样恐怖的存在。 宋人陈兵数十万,为的就是拿下西夏,我大辽区区十万铁骑如何能与大宋争锋?夺取西夏不过是明面上的话,试探大宋的实力,让陛下了解未来的对手这才是重中之重!我大辽拿下后套,已经是莫大的收获了,你我当前去中军劝陛下撤军才是!” “你我二人如何能劝得动陛下,你也知晓陛下的性子……” 张俭掏出一张金黄色的圣旨道:“娘娘早有准备。”萧惠长舒一口气:“原是有娘娘的旨意,害得老夫提心吊胆!不当人子!” 张俭笑道:“你便是不敢直言上谏罢了!别忘了你可是国丈之尊嘞!” 第九百一十三章欲将轻骑逐 赵祯惬意的坐在躺椅上,一边晒着太阳一边补钙,微微的摇晃的感觉让他仿若躺在云朵之上,四周是草地与泥土的清香,这种清香虽然有点刺鼻,不过一旦习惯了便是最能提神醒脑的佳品。 大自然总是如此奇妙,秋天便是收获的季节,冬天便是藏储的集结,现在俨然深秋马上就要入冬了,在这个季节里,无论人马都要养膘,以度过冬日里万物凋零的消耗,而在冬天作战最是消耗马匹与军力。 对于封建王朝来说,冬天打仗其实一直是他们所竭力避免的事情。 原因在于,冬天行军不利,很可能受到暴雪所带来的行军困难,积雪不仅会影响士兵的行军,同时也会造成后勤给养运输的困难,这才是大问题,同样的道理,无论是大宋还是辽朝都是不愿在这个寒冷的冬天进行一场旷日持久的战争,这对两国国力的消耗绝对是空前的。 相比辽朝,大宋更加迫切的希望结束这场战争,因为大宋在这场灭夏之战中的投入实在太高了! 赵祯眯眼看了看远处的辽人营地,虽然地势颇高,但也成为了明显的目标,此刻的辽人营地不似之前那般紧凑,很可能在逐渐撤兵,不过,这个小皇帝还是个从谏如流的性子,晓得水壅而溃,伤人必多的利害。 这时候辽朝撤兵才是最好的打算,虽然背靠后套,但冬日里的后套产出完全不够这十万大军的用度,一旦和大宋对峙起来,冗长的补给线就将成为辽朝的致命伤。 相对于辽朝大宋也是不好过的,但大宋却可以硬撑,眼看着胜利就在眼前,辽人来偷桃子,那个宋军将士会答应?况且大宋的后勤补给就在身后的西平府,近的很! 一道寒风刮进了赵祯的脖后梗,赵祯紧了紧身上的暖和的棉衣起身,如今已然是深秋,但毕竟还没到冬天,这时候的自己已经在不知不觉中穿上了带有棉絮的衣物,已经说明这个冬天可能会更加寒冷。 赵祯在蔡伯俙惊讶的眼神中快步走向马桩,随手插进水槽中,冰冷刺骨的冷水扎的他直吸冷气。 蔡伯俙小心的上前:“官家,这是怎么了?” 赵祯皱眉道:“你不觉得自己身上穿的有点多了吗?” 蔡伯俙看了看臃肿的自己,憨笑着说道:“官家您也知晓,微臣虽然胖,可就是怕冷,一旦入了冬,嘿嘿这身上的衣服便多了些。” 赵祯摆了摆手道:“朕不是这个意思,况且现在还没入冬,天气就如此寒冷,若是到了冬至……” “官家,咱们在这已经过了立冬,朝廷已经把赶制的冬衣送到大军之中,夏参政正带着人一件一件的发下去嘞!将士们保管暖和。” 长叹一声,赵祯发现自己和蔡伯俙所讨论的根本就不是一回事,今年怕又会是个奇寒的冬天,这对大宋征服西夏来说会是一个巨大的阻碍。 冬天本就不适合行军,更别说大规模的迁徙了,今年是不可能把党项人迁移到大宋境内的了,只能等待明年开春,冰雪消融,春暖花开的时候。 望了一眼阳光刺目却并没有多少温暖的太阳,赵祯狠狠的打了一个喷嚏,之后便转头对蔡伯俙问到:“传令赵力,率领千牛卫驻守定州城,绝不能与辽人有所纠缠,最好让辽人没有发现这定州城已经被我大宋拿下!“ 赵祯的这道命令让蔡伯俙目瞪口呆,多好的机会啊!若是辽人撤兵,有了定州城的千牛卫,再加上大宋围追堵截,辽人想不覆灭都难,但赵祯接下来的话只能让他无奈:“这是朕的旨意,即便战机再好也不得出击!” 蔡伯俙瞧见赵祯严厉的眼神便知晓自己不能再有什么废话,否则必然遭到官家的呵斥,不过辽人若是撤走,西夏便是大宋的了,也没有什么好担心的。 待蔡伯俙走了之后,赵祯才再次在躺椅上坐下,此刻也该放辽人走了,若是不然还不知晓这一战会拖到什么时候,大宋已经不能在浪费时间了。 一开始赵祯还不能肯定耶律洪基会退走,可当他得知张俭在辽军之中后便知晓,辽人在不占便宜的情况下肯定会退走,这个老狐狸简直就是谨慎的有些疯狂,已经拿下后套的他,肯定不会在这个没有机会的战场上浪费时间,但唯一让赵祯不明白的是,为何他张俭会同意小皇帝来挑衅自己? 赵祯看到蔡伯俙的不甘,没错在一开始的时候自己就是想激怒辽朝的小皇帝,让他做出错误的判断,在该撤军的时候不撤,与大宋消耗,可当他得知张俭在辽军之中后便知晓自己的计谋不会成功。 更何况赵祯发现自己今年根本就没有能力把党项迁居到大宋之后更是放弃了攻伐辽人的打算,只要辽人撤兵,一切都好说…… 原本的千牛卫就是用来切断辽人后路的,现在却不能让辽人发现,也是怪难为他们的。 赵祯踹了一脚闷闷不乐的蔡伯俙:“你倒是比朕还心急,现在的情况我大宋打不得辽朝,除非能全歼辽军,否则不可动手。” 蔡伯俙还想说什么,赵祯再次开口道:“你觉得咱们有机会全歼辽人,并且把小皇帝留下来吗?” “陛下圣明……” 赵祯笑了笑,现在他想要的便是兴庆府,便是党项人彻底投降,这比全歼辽人,杀了辽朝皇帝还让他激动兴奋,一旦拿下兴庆府就等于拿下了整个西夏,到时间辽人还远吗? 寒风再次刮起,赵祯瞧见了夏竦坐在高高的大车上不断喊叫的画面也听到了他的呵斥声,只要冬衣有了,粮草足够,辽人退怯,西夏就再也没有观望的理由。 若是不接受大宋的吞并,兴庆府中的人便会饿死冻死在城中!这个冬天可不是一般的冷,与自己当年继位后的冬天一样,奇寒! 不知不觉中,赵祯发现,自己嘴巴哈出去的气体已经能用肉眼看见了,雪白的雾气虽然很淡,但却能看的分明,这在刚刚入冬,日照时间长的西北是不应该出现的。 赵祯不禁喃喃自语:“怕是要经历一次小冰河了,降温吧!越冷越好!” “官家说的什么?” 内侍以为赵祯有什么吩咐,上前小声询问,赵祯干咳一声道:“朕说这个冬天有点冷……” 第九百一十四章大雪满弓刀 这一夜赵祯只觉得睡的异常香甜,多日里的疲倦总是缠绕在他的身上,虽然大局已定但却让他有些担心,夜间总是睡得不太好,但不知为何,当赵祯醒来的时候,却觉得昨夜舒坦的很。 揉了揉惺忪的睡眼,赵祯回想昨夜的梦境,昨夜开始的时候赵祯梦到自己与一条大蛇不断的缠斗,这大蛇凶猛异常,不时的还会从口中喷出袭人的寒气,直让自己的膝盖发冷,手足冰凉,但最后自己却用剑斩断了大蛇,寒气也就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如春天般的温暖。 自己得意的大笑,就像当年高祖斩白蛇一样骄傲,大蛇的血液变成一片片雪花滴落在土地上,发出细微而动听的声响,身体在地上扭曲发出噼啪的声音。 这种轻微细小的声音不断的在耳边回响,没有一丝烦躁却带了安宁,赵祯就是在这种声音中缓缓入眠的,连原本巨蛇扭动不时传出的噼啪声都显得那么的动听。 缓缓起身,看着眼前带着一丝微红的木炭,赵祯对内侍问到:“这是昨夜点上的?” “回禀官家,后半夜下了好大一场雪,奴婢从未见过这么大的雪,冷气直直的从地上往帐中冒,奴婢便擅自点上了木炭,官家昨夜安寝否?” 小内侍稍显惶恐的回答赵祯的话,赵祯稍稍点头便发出一阵笑声,吓的那小内侍连连退走,看来昨夜的细小声响就是那雪花击打在帐篷上的声音,巨蛇的扭动声就是木炭烧裂的声响。 真是一个好梦啊…… 赵祯在自己的御帐之中肆无忌惮的伸了个懒腰,在这个时候可没人管他,即便是做出在不符合帝王身份的事情来也没人会知道,这便是离开北京城皇宫的好处。 一个长长的懒腰过后,赵祯只觉得精力充沛,也许是因为昨夜的斩蛇之梦,也许是因为自己的预料很准,反正赵祯觉得自己的心情非常好。 伸手撩起御帐的门帘,厚厚的门帘飞起砸在了内侍的身上,一盆热气腾腾的面汤就剩下一半了。 赵祯抬眼望去,整个大宋军营,或是说整个天地间都被镀上了一层银白,大雪厚如棉被的铺盖在大地上,银装素裹,颇有原驰蜡象之风。 大雪给人以不知名的快乐,就连军中将士们的脸上多了一丝生动。 “昨天老夫领了冬衣便带人发了下去,若是不然,昨夜将士们定然是要受冻的嘞!”夏竦一个劲的感叹昨天冬衣发放的及时,引得蔡伯俙不屑的嘘声。 赵祯笑了笑道:“夏参倒是政幸苦了,未雨绸缪,颇为稳妥。” 夏竦连道不敢,只不过从他眉宇间的笑意便能看出他的得意,确实,若不是他早早把冬衣发下,昨夜将士们的睡眠定然是不好的,功劳便是功劳,赵祯自然要记功夸赞,只不过他的自夸引得蔡伯俙和杨怀玉两人不爽而已,狄青却是还不在意。 “启奏陛下,末将昨夜巡视,又有伺候来报,辽军昨夜火光未灭,绵延数十里,末将斗胆猜测,辽军退矣!” 面对狄青的猜测,赵祯微微点头:“可否再探?” “第四批伺候已经出发,第三批很快就会回来!” 这边稳妥了,赵祯相信,面对这样的天气,辽人应该连夜撤走,而辽皇很可能是在昨夜便撤走的。这时候已经不那么重要了,辽人走了便是走了,赵祯自然不会追击。 “夏参政,整理皇驾迎亲用度,蔡伯俙为朕着甲,杨怀玉,准备大驾卤薄,辽人撤走,朕也该前往兴庆府迎娶朕的皇妃了!” 众人稍稍一愣,随即喝到:“臣等遵旨!” 是啊!所有人都猛然想起,官家这次来不是御驾亲征的,而是“迎娶”西夏太后没藏氏入宋的!是迫使党项人投降的!是拿下兴庆府和整个西夏的! 现在本打算横插一脚的辽人连夜撤走,缺少补给和后勤的他们必须离开,如今西夏兴庆府外的角逐之后,只剩下大宋,也就因为这大宋赢得了最后的胜利,也让兴庆府中的党项人看到了大宋的强大!而这个时候自然是官家迎娶西夏太后的最好时机!趁势出击,一举拿下,这才是正理! 随着赵祯圣旨的发出,大宋军队开始沸腾起来,所有的将士都知晓这意味着什么!官家要迎娶西夏太后,也就是说历时三年之久的大宋西征就要在西夏太后出嫁大宋,党项人的归附之中结束了。 整个军营沸腾,将士们发出欢呼的声浪直冲云霄,仿若把天空中的白云震碎,老天也在这个时候作美,太阳的光芒照射在大地之上,通过皑皑白雪的反射显得明亮异常,甚至有些刺眼。 数十万大军的接连欢呼,巨大的声浪滚滚如雷霆,震的兴庆府城墙上的积雪随之掉落。 当一身金甲的赵祯在骑驾,大驾卤薄的环卫之下离开军阵的时候,大宋的军队发出了巨大的声浪,士兵单膝跪地,齐声大喝:“陛下威武!” 简单的四个字,却在数十万大军的齐喝下变成洋溢寰宇的雷霆,也让赵祯骄傲的不行,谁“迎亲”有这样大的阵仗?更何况他也担得起这威武二字,哪家皇帝能出动数十万军队灭国的同时,迎娶一个帝国的太后作为自己的妾侍? 虽然说是皇妃,但相比皇后,她没藏黑云也不过是个妾侍而已,只不过这个妾侍的嫁妆丰厚的吓死人,并且长得倾国倾城,有了这些对于一个男人来说确实可以夸耀威武了…… 兴庆府的城门洞开,一群穿着西夏喜庆绯红服饰的宫人出现在城门的两边,整个西夏城墙上不见一个士兵,城门口更是没有,只有城门之后的御道上人山人海。 骑驾卤薄走在最前面开路,之后便是赵祯的大驾卤薄,只不过赵祯不是坐在车驾之中,而是骑在马上,赵祯知道对于草原民族来说,若是自己前来迎亲坐在车驾之中,气势定然弱了一筹。 在大驾卤薄之后便是大宋的背嵬,踏白二军,以及一部分的步卒,他们都要进入城中,或是接管城防,或是驻扎皇宫,此时的兴庆府已经不是西夏的兴庆府,而是大宋的兴庆府,赵祯的兴庆府! 第九百一十五章凤求凰 西夏人目瞪口呆的看着大宋军队接管了他们的城防,谁也不会想到,大宋皇帝抵达兴庆府之后,兴庆府便已经易主,从大宋接管城防之后,这里便是大宋皇帝说的算了。 接管的使用双方之间定然是有摩擦的,西夏军队认为大宋皇帝还没有娶走太后,如此西夏便不算是已经被大宋吞并,并且他们要保护太后以及兴庆府百姓的安全。 但大宋士兵粗暴的与之对抗,双方之间剑拔弩张,大宋士卒不肯退让一步,指着御道上的雄壮队伍对西夏人吼道:“我大宋天子已经入主兴庆府,城防自然由我大宋将士接管,尔等放下甲胄利刃,速速离去,在军中营地等候发落!” 这话便有些盛气凌人了,西夏士卒自然大怒:“你叫我放下兵刃就放下兵刃?你叫我脱去甲胄就要脱去甲胄?还去往营中等候发落,这岂不是把老子当成犯人了吗?!” 双方在推搡之间险些酿成大祸,但就在一触即发的时候,西夏的掌兵文官及时的出现,王琛,一位非常有见地,并且主张军令治兵的文官出现了。 王琛极为果断的呵斥了大宋兵卒,虽然是呵斥,但却没有什么实际意义上的行动,这是在做给党项士兵看,让他们觉得王琛是保护自己的,之后王琛边带这西夏士兵气呼呼的离开,临走之前还对大宋校尉撂下一句狠话:“老夫倒要去大宋皇帝面前看看问问,你们这些骄兵悍将可是大宋的精锐否?!” 最后的结果是,大宋的士兵被骂的狗血碰头但却接手了城防,而党项勇士在心里上得到了安慰的同时,在高调中失去了自己对城池的掌控。 大宋士兵不服的对校尉抱不平:“如此嚣张,简直是……” “住口,咱们只要能接管兴庆府的城防便可,哪管人家说什么,你也不悄悄,虽然那王琛说的狠,但最后呢?这兴庆府的城防还不是咱们大宋的?!” “头,您的意思是他不会去官家那里说咱们的是非?” 校尉气的笑出声,狠狠的踹了一脚士兵道:“人家是文臣,比咱们这些人高了不知多少,人家会在乎你吗?还去官家面前告咱们的状?不嫌有失身份嘞!快干活!” 这便是文官掌兵对大宋的好处,在这一点上,西夏的文臣有过之而无不及,当大宋击溃辽军之后,西夏的朝臣便开始一边倒的说大宋好话,连那些原本打算投辽的人都改变了口风。 之后就更不用说了,辽军的动向不光大宋看在眼中,西夏人更是尤为关注,待辽人撤走的消息传到兴庆府,所有的朝臣都开始准备太后出嫁的用度和礼节了,这时候已经没人再去关注辽朝,因为他已经是失败者。 大宋的军队行动向来迅速果断,当西夏的四座城门被大宋完全控制的时候,赵祯才刚刚行进至御道的一半,没办法,西夏百姓对他太过好奇,为了体现亲民的形象,赵祯只能减慢速度,一边骑马一边挥手致意,这个时候即便他是一国之君也不能肆意妄为。 西夏百姓也是好奇,他们好奇大宋皇帝到底是一位怎样的君父,从宋人的嘴中他们知道赵祯的慈民爱物是出了名的,但从辽人嘴中得知,大宋皇帝阴险狡诈,借着操演之名出兵燕云。 而西夏人对大宋皇帝的了解则是停留在眼前,他们从未见过大宋皇帝,这是第一次看到他,只见马背上的赵祯一身金甲英气逼人,但面对百姓的时候所露出的笑容又是那么的亲切厚实,并非做作的表情,一时间百姓以貌取人的性格特点又出现了。 人的第一印象非常重要,赵祯天生便长得一副人畜无害的模样,再加上这么多年的“表演”功力,很快就给兴庆府的西夏百姓以错觉,大宋皇帝长得如此端正,岂能是狡诈奸猾之辈?辽人所说非实。 同样的,赵祯第一次抵达兴庆府,自然也不能空着手,对于这些百姓也就是没藏黑云的娘家人,赵祯并没有多大的偏见,在他眼中,这些党项人和宋人没有太大的区别,都是华夏百姓。 要想收买这些西夏百姓,最简单的方法就是以利诱惑之,百姓最时淳朴简单,只有大宋能给他们带来好处,他们就不会抵触大宋的吞并,事实上,赵祯所作的一切都是在为吞并这个事实披上一件美丽的“外衣”。 赵祯和大宋的兵甲在前,蔡伯俙和夏竦两位文官在后,蔡伯俙身兼崇文苑学士一职,在这时候也只能充当一下文官,与夏竦一起配合宣传大宋的政策。 因为没藏黑云对文官的任用和信任,让西夏的百姓不自觉的开始还信任这些文官所说的话,即便是蔡夏二人是大宋的文臣,西夏的百姓也很自然的相信他们所说的话,因为这两人所说的和之前朝廷中文官所说的如出一辙! 蔡伯俙和夏竦两人卖力的向西夏百姓述说着大宋的安民告示,一位是大宋的参知政事,一位是大宋的驸马,两人的地位可都不一般,他们所的话在兴庆府百姓看来自然“权威”和大宋皇帝亲口说出来的一样。 这个结果自然得到了兴庆府百姓的欢迎,因为他们得到了“实在”的好处,升斗小民的愿望一旦满足,那接下来便是官员的安置问题,蔡伯俙和夏竦两人对视一眼,他们实在不知道该怎么说出来,因为官家给出的条件实在是……太苛刻,甚至有些残酷。 文臣一概不用,武将看其出身,若时西夏贵族,结果和文臣一样,这便是赵祯对西夏官员的安置手段,无人可以例外。 蔡伯俙和夏竦苦恼的时候,赵祯已经领先一步带着骑驾卤薄进入西夏的皇城,这座西夏人的宫殿居然迎来了大宋的帝王,不得不说这是莫大的讽刺。 赵祯望着这座充满党项民族风格的宫殿心中感慨,它即将变成自己的宫殿,同时,这座宫殿的女主人也将变成自己的女人,不得不说,自己占了李元昊偌大的一个便宜。 西夏皇宫中的殿门都是敞开的,唯独到了正殿之时,殿门紧闭,而这时一道悠然的女声从中传出:“大宋天子文采非凡,不知以何诗词扣阙迎亲?” 赵祯笑了笑:“吾乃圣天子,迎娶女中之尧舜,自然以华诗扣阙!凤兮凤兮归故乡,遨游四海求其凰。时未遇兮无所将,何悟今兮升斯堂!……” 一曲《凤求凰》,道尽心中无限畅…… 第九百一十六章太后出嫁 凤求凰,这千古名曲中的辞藻自然是极为华丽的。 凤鸟为雄,雌鸟为凰,两者皆是高贵无比,赵祯贵为天子,自比凤鸟自然无可厚非,而没藏黑云贵为西夏太后,在礼制上也可称为凰鸟,并且凤凰齐飞乃是吉祥和谐之本,此时用来更显贴切。 只不过……赵祯望着面前紧闭的大门稍稍郁闷,这已经是相当高规格的迎亲诗句了,凤求凰别人也能用,但赵祯用来便更显高贵,可谁知这大殿之门依然不开。 正殿的门不打开,迎亲的队伍便只能干等着,蔡伯俙和夏竦已经找了个借口把那些示好的西夏文臣打发了,此时二人抵达赵祯身后的迎亲队伍中焦急的张望,但见宫门紧闭,拉着彭七的衣服问到:“为何还不开殿门?难道是要羞辱官家不成?” 彭七摊了摊手:“西夏太后说官家迎亲的催妆诗并非本人所作,不足以展示官家才学,喏,官家正在想呢……要俺说,直接把殿门给砸开,官家把西夏太后扛走就算嘞!这多霸气……” “夏老倌……你,你打俺作甚?!” 夏竦翻了个白眼:“你这杀才该打!什么话都敢随意说,若是真能如你所说,陛下早就动手了!” 蔡伯俙伸头望了一眼道:“官家的诗词一向出彩,即便是如柳永也不能相提并论,有何可担心的?难不成他西夏太后还敢故意刁难不成?番邦之地也敢考校大宋天子文字,好是自不量力!” 夏竦摸了摸下巴道:“是极!是极!”说完便向一身银甲的杨怀玉招了招手,待杨怀玉上前开口道:“待会若是陛下做出惊人之作,尔等只需大喝最后一句便可,如此也可让天下人见识一下陛下的腹中锦绣。” 杨怀玉笑着抱拳领命:“末将遵命!” 此时的赵祯总算挑出一首还算不错的诗词,自己又不是曹植,哪里能在如此短的时间内做到七步成诗之举?但不好意思,好诗……老子有的是! 赵祯上前再次扣响殿门道:“纤云弄巧,飞星传恨,银汉迢迢暗度。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柔情似水,佳期如梦,忍顾鹊桥归路。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 当赵祯的一首《鹊桥仙·纤云弄巧》出来之后,整个皇宫稍稍寂静了一下,夏竦摸着下巴上的山羊胡回味的念叨:“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借牛郎织女晓谕今朝,官家此词堪称独出机杼,……好词,好词……嗯?” 夏竦还没品味完诗句,杨怀玉便带着一帮将士开始扯着脖子拼了命的大喊:“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 尼玛……赵祯回头望着这些兴奋大喊的将士不知道该怎么说,本是表达思念爱慕之情带有幽怨轻柔之意的词句,他刻意营造了好久,给没藏黑云一种女人极为喜爱又拒绝的哀婉、凄楚。 但谁知在这些五大三粗的壮汉口中立刻土崩瓦解…… “咯咯咯……” 银铃一般的笑声从大殿之中传来:“陛下手中的虎贲当真是……威武雄壮,只可惜破坏了陛下的佳作。” 随着话音落下,殿门缓缓打开,一身西夏最为普通的女子出嫁服饰出现在赵祯眼前,做工也不是多么秀美,佩饰也没有多么的华丽,但给人一种朴素热情的感觉。 相比大宋女子出嫁时带着的盖头,没藏黑云的头上只有漂亮的凤冠霞帔,除此之外并无遮挡,如此一来赵祯便能看清没藏黑云的样貌,一时间真是惊为天人! 果然是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反正赵祯认为后世的网红和明星和她比起来无论是从样貌上还是从气质上都不可相提并论,祸国殃民不过如此! 那双宛如秋水的眼眸再次望向赵祯,没藏黑云微微一礼道:“我西夏婚俗便是如此,让陛下见笑了……” 赵祯微微点头道:“如此朕便可随意些了,只不过为何你身上只有如此……” 没藏黑云微微一愣,随即脸红如霞,细若蚊吟的说道:“臣妾身上的嫁衣乃是亲手织就从未用过的,以此证明臣妾党项女子的身份,头上肩上的凤冠霞帔乃是象征太后之尊!望陛下海涵。” 这是在向自己示好,也是代表归顺之意,如此通情达理,赵祯岂能有什么责难,自然是高兴的,只不过这也太为自己着想了吧?赵祯一向都是小心谨慎的,并不会因为眼前这个美妞便放松警惕。 在赵祯心中,没藏黑云的手段决不可小觑,野利遇乞娶了她不得善终,李元昊倒在了她的手上,没藏讹庞也是倒在了她的手上的,这样的女人说是克夫也不为过,大宋朝臣就冲进以她的克夫之事反对自己迎娶她。 当然赵祯是完全不会相信克夫之说的,他只相信人计,不信鬼神,若是人要有心算计,那可比鬼神还要可怕,而眼前的这个女人的心计可不简单。 赵祯看向没藏黑云,如此娇媚的脸颊就如同毒蛇身上鲜艳的颜色,越是明媚动人色彩斑斓的耀眼越是具有攻击性。 当没藏黑云在赵祯的搀扶下进入大宋的迎亲皇家后,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这意味着从现在开始这位西夏的太后变成了大宋的皇妃,整个西夏即将变成大宋的西北之地。 和来的时候一样,当赵祯离开的时候依然是一马当先的离开,城中的百姓欢呼却也,对于他们来说,内迁内附并不是最坏的选择,归附汉家文明也不是什么可耻的事情,就像当年他们归附李唐王朝一样。 蔡伯俙瞧着欢呼的人群惊讶的望着夏竦道:“这党项人为何如此高兴,难不成不知西夏从此灭了国鼎?不觉耻辱?” “归附天朝上国,何来耻辱一说?” 夏竦的话还没说完,彭七便在一旁开口:“老倌这话有些不像是你说的,要不是咱们大宋给出的好处……党项人能内附?若是到了咱们大宋他们不好……过人家能内附?” “此言有理!”杨怀玉在一旁酷酷的开口,噎的夏竦气呼呼的大骂:“孺子不可教也!” 第九百一十七章克夫?旺夫! 赵祯在前听见了他们四人的议论,只是稍稍觉得有些可笑,这个时代的文明可谓是极其遵从儒家的仁爱,又遵从儒家的礼制,华夏正统乃是番邦敬仰的存在,但更加奇怪的是,外族对汉家王朝一边敬仰,一边攻伐,恨不得夺取整个汉人江山。 这个世界本就是矛盾的,就如夏竦这样的文臣,一边大谈儒家之道仁爱,一边又对战功弃而不舍,到了战场上,什么仁爱,博爱,全是扯淡。赵祯清楚的记得,当年这老倌瞧见耶律宗真的项上人头,比看见自己的亲孙子还高兴。 当然武将也不例外,一边是沙场扬名的雄风,一边是畏惧文臣的懦弱,不合理的东西却存在于这个世界上,它狠狠地打了一巴掌所谓的存在即合理。 看着杨怀玉,蔡伯俙,彭七,夏竦四个人聚集在一起,赵祯无奈的摇了摇头,这有老有少的,思想个是不同,何况还有文武之别,转头说道:“勿要多言!各领执仗!” 四人赶紧道:“陛下息怒……” 大宋的仪仗可谓是这个世界上最豪华的仪仗没有之一,这样的华丽同样诠释了大宋与赵祯的财富。 没藏黑云用上了最高规格的大驾卤薄心中颇为震撼,能享受这种待遇的也只有皇后之尊了,车厢大如房屋,里面的装饰虽然是大宋皇家风格,但奇巧却是令人难以相信。 对于奢华,没藏黑云见识多了,西夏的皇宫中用上了大量的金银饰物,虽然也是珠光宝气,但给人的感觉总有一股子挥之不去的“膻味”。 可大宋车驾中的装饰却不然,仅仅是一条布带上刺绣的精美花纹都能让没藏黑云惊叹许久,而翻过另一面却是另一条完全不一样的刺绣,没藏黑云也是精通刺绣的,眼前这样的技艺简直是巧夺天工。 而且大宋单单是车驾便分为辇、辂、舆三种规格,再加上各式各样的佩饰,花纹,雕刻,如同移动中的宫殿群,华美异常瑰丽磅礴! 车厢中的木板看似整齐平整,可只要轻轻一推,登时便会有清脆的机括声响起,一个隐蔽的小抽屉便会出现在她的眼前,里面或是放着一方珍贵的端砚,或是放着一支精美紫毫。 没藏黑云在车厢中不断摸索,每一个小格子中都能给她不一样的惊喜,啪……一个抽屉弹出,没藏黑云伸手拿出一本书,居然是一本言情话本,名曰《石头记》。 没藏黑云撩开窗帘看了看马上英武非凡的赵祯,没想到大宋皇帝还有如此情趣…… “因曾历过一番梦幻之后,故将真事隐去,而借“通灵“之说,撰此《石头记》一书也。” 随着开篇的第一句话,没藏黑云的眼睛就离不开眼前的绢本,更离不开这漂亮潇洒的飞白字体。 赵祯骑在马上缓缓前行,即便是磨得胯下生疼,也只能默默忍受,眼前是欢呼的百姓,或是大宋兴奋的商贾,赵祯只能微微苦笑,他也想去舒服温暖皇驾中躺着,雪后的寒风可不好受嘞! 撇了一眼皇家,风刮起的窗帘让他看到了捧书阅读,如饥似渴的倩影,赵祯心中一紧,皇驾中的暗格里有一些“见不得人”的东西。 稍稍一想赵祯便放下心来,能让没藏黑云如此入神的应该是那本自己凭借记忆默写的《红楼梦》,赵祯仰头看了看晴空,他真是怕一个旱雷下来惩戒自己,这本奇书放在这个时代对于女人来说就是催泪神器,也是自己的泡妞神器…… 王语嫣和杨采薇二人为了追这本“旷世奇书”已经用了金牌急脚递传递来催促,还好红楼梦的前八十回自己已经熟烂与胸,否则还真的不够她们两人压榨的。 赵祯靠近车窗,轻轻撩起窗帘,果然那本绢纸的本子上清清楚楚的写着《石头记》三个字,长舒一口气,看来这没藏黑云并没有摸索到车驾中的暗格。 不远处便是兴庆府的城门了,在这里西夏的百姓和官员都聚集在一起,送别他们举世无双的明珠,西夏的太后,没藏氏…… 笃笃笃……敲打窗棱的声音打断了没藏黑云的专注,抬头就瞪了过去,她最讨厌自己看书的时候被人打扰,这已经成为没藏黑云的习惯,但在看到是赵祯目瞪口呆的表情后,没藏黑云瞪人的表情就僵硬在脸上,她实在没想到会是大宋皇帝亲自叫自己。 “臣妾施礼了,只因这本《石头记》太过精彩,引人入胜,臣妾不自觉的便……” 赵祯无奈的耸了耸肩:“无碍,读书是好事,只不过别太随意了,朕不希望别人随意动朕的四宝。要出城了,你也该换上我大宋的华服告别百姓才是。” 没藏黑云点头道:“臣妾遵旨。” 但在赵祯离开后,她却如少女般娇憨的吐了吐舌头,把看到的地方插上一根牙黎,这样下次看的时候就可以很快找到,这牙黎一看便是大宋皇帝御用,细长的象牙上居然镂空雕刻了完整的岁寒三友。 自从进入大驾卤薄之后,没藏黑云便没有出现过一次,这是她即将以大宋皇妃的身份告别兴庆府,也是以这一身份告别党项的百姓,从今天自己离开兴庆府开始,西夏便名存实亡了。 当没藏黑云一身大宋皇妃服饰出现在众人眼前的时候,城门安静无声,因为西夏百姓这才发现,他们的太后就应该是大宋的皇妃,这衣服穿在没藏黑云的身上仿若天生就是为她而织。大宋服饰多为端庄典雅,虽然看似朴素,却是故意织就的内敛奢华。 有气质的人穿上便会成倍放大她的气质,让人眼前一亮惊叹连连,显然没藏黑云穿着皇妃服饰就是这样一个加成属性…… 连赵祯都忍不住眨了眨眼睛,原本身上的妖媚气质一扫而空,端庄圣洁如高高在上的贺兰山,一颦一笑之间都带着典雅的气质,好事雪莲般纯净。 夏竦瞪大眼睛的望着没藏黑云,摸着下巴上的山羊胡子不断颤抖,嘴中念念有词:“眉毛耸秀,耳白过面,眼亮有神,五行成其体,鸟兽象其形,口角朝于天仓,耳轮期于海水;坐如钉石、起若浮云;形神自然俱妙矣,这明明是旺夫清贵之相,上富之相矣!朝中文臣何以言克夫?!真是百闻不如一见,害人不浅!” 第九百一十八章党项人的未来 兴庆府的城门已经被各种各样的红绸色带装饰成一番喜庆的模样,远远望去就如一个高高的绣楼,两根长长的红色布带一直从城门楼子上的大花团中延伸出来拖到了道路两旁。 城门外已经汇聚了数万人,这些人中有党项百姓,有士卒,有文臣,有武将,也不乏党项贵族,他们都是前来送别这位带领他们投入大宋的太后。 对于未来的生活,党项百姓显然是充满信心,因为那些横山的党项部族在大宋的生活已经成功的说服了他们,他们相信,既然横山部都能收到大宋的厚待,更别说自己这些兴庆府的百姓了,太后在大宋皇帝面前肯定会为党项人说话。 充满了对美好生活的幻想,兴庆府的百姓对这场旷世迎亲特别的热情。 但是相比百姓,人群中的文官却是面色难看,他们是最不受大宋重视的人,甚至还不如那些武将得到的待遇好,难道防范自己要超过那些党项武将?自己可是真正的汉家汉种! 只不过他们忘了,自己只是没藏黑云用来控制军权的工具,也是大宋用来拢络西夏人的宣传工具,其中有不少人开始的时候还是一副观望态度,只不过在大宋战胜辽朝之后而转变,这种墙头草赵祯可不敢要。 当然西夏文臣中一直有支持大宋的臣子,他们自始自终都认为归附大宋要比辽朝好得多,对于这些人,大宋自然不能忘恩负义。 夏竦和蔡伯俙两人拱手和这些西夏文臣道别,而他们袖子中的数封举荐信却悄然传递给了被选中的人,两人的手法很是娴熟,不留一丝痕迹…… 即便是要走了,没藏黑云也不过才露了一次面而已,更多的时候她依然是待在大宋的皇驾之中,礼官的声音在外面高呼,她却只能待在马车之中,这是大宋迎亲的规矩,这段时间她都不能离开皇驾。 大宋的行动极为迅速,朝堂已经派出大批的基层官员连夜赶往兴庆府,其中便有范仲淹这位稳重的路政使,他还有另外一个身份,大宋的副相,参知政事。 派遣一国之相前来治理兴庆府,可见大宋的朝堂对西夏的重视,而在范仲淹以及大量基层文官抵达之前,兴庆府以及所有西夏归顺之州府,皆有大宋军队管理。 原因很简单,为了镇压反抗者。 不过,他们同样也会如同文官一样,在西夏的各处宣扬大宋的“仁爱”“忠君”等等思想,替那些即将到来的地方官做好铺垫,只不过他们的手段要更加严厉一些。 肃清西夏的残余反抗力量才是他们的重中之重,赵祯在临走之前特意交代狄青,一定要把西夏所有的反抗者肃清的一干二净,同时也要把各地的党项人,甚至山中的山民全部统计出来,聚拢到一块准备内迁。 这是一个浩大的工程,将近三百万的人口的迁移,对任何一个国家来说都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但同样的,他们也为大宋带来了巨大的劳动力。 农耕时代人口就意味着生产力,就意味着税收,就意味着可招募的兵力,以及等等等等。 赵祯自始自终对这三百万党项人垂涎三尺,一旦他们融入大宋,便会创造出价值与财富,党项人常年生活在西北之地,虽然河套平原土地肥沃,但离开了河岸附近的平原,依然是旱地较多,而在大宋的南方,却有着大片无人开辟的土地未经,这些人便是开垦的主力。 赵祯早就想好了安置他们的办法,打散了之后安置在大宋的各处,绝不可能安置在一起,并且要让他们和汉家百姓安置在一个村落,让他们缓缓融入到大宋之中,当然所谓的打散并不是一家一户的安置,而是要几家几户的安置。 既不能让他们强大起来欺负大宋乡邻,也不能让乡邻团结起来欺负他们,这才是平衡之道最好的结果。 在赵祯眼中,无论是这些西夏百姓,还是大宋的百姓,都是一样的存在,没有高低贵贱之分,亦没有亲疏内外之别,受到后世民族大融合的影响,这些百姓在赵祯心中都有一个同样的名字,华夏之民。 互相通婚,同文同语,所有的权利都是平等的,那么多少年之后,党项族就将彻底的消失在历史的尘埃之中,他们身上的特征和独立性都会被时间以及习惯打磨的一干二净,这难道不比率兵屠杀,并且留下随时可能爆发的后患要强得多吗? 赵祯翻身下马,信步走到夏竦的跟前道:“此次回京你便暂且不往,辅助狄青处理好西夏的公务,汉臣虽从军多年,但治理府城经验不足,待范仲淹抵达西北,你再追赶皇驾。” 夏竦转头望向蔡伯俙,哪知他开口就道:“我是外戚不得授以文资,更何况州府之长乃高品官价,景蕃何德何能担此重任?” 最后拉人下水的机会被堵上,夏竦无奈只能躬身道:“臣遵旨……” 赵祯笑了笑,领着蔡伯俙走向大驾卤薄,他是故意把夏竦留下来的,有这老倌在,狄青将会少了很多烦恼,就比如那些西夏的文臣骚扰之类的…… 狄青不离开,也就意味着大军不得班师回朝,现在的他们开始担任驻扎西夏的任务,等同于戍边一样,待大宋百姓迁徙而来,西夏百姓南下而去之后,他们才能班师回朝,这场灭夏之战对于他们来说才算是彻底结束。 赵祯相信数十万大军在外,只能等到西夏百姓迁走大宋百姓迁来才能离开,这样的负担会压得朝臣以最快速的速度安排调度,他们绝不会希望战事结束之后,狄青手握重兵安然呆在兴庆府…… 蔡伯俙乐呵的望着夏竦,从他报复性的眼神中便能知晓他此时的快慰,不用说夏竦这段时间没少折磨这位“驸马爷”,为此蔡记签下了不少“不平等”的条约。 当然就算是夏竦不提这事,赵祯自己也会安排蔡记帮助兴庆府的发展,作为这个世界上最大的商贾,赵祯自然知晓什么是互通有无,更是知晓什么叫共同发展。 但是现在……赵祯终于可以登上自己的马车,舒服的享受一下温暖的车厢和软绵绵的锦榻,他的大腿已经快被磨破了…… 第九百一十九章无解的天子,不甘的凤凰 待赵祯进入车厢便被眼前的一幕惊呆了,车厢中的火盆用的是银丝木炭,在冬日里热浪滚滚,眼前的一身纯白丝绸便衣的没藏黑云斜斜的躺在锦塌上,素白的藕臂伸出来比洁白的丝绸还有耀眼。 斜躺着的身躯展现了完美的弧度,葫芦似得身材无可挑剔,此时的她正在不断的摇晃着一只精巧的玉足,看得赵祯内火旺盛,不断的告诫自己,色即是空空即是色…… 第一时间看了看车厢中的暗格,上面的纹饰没有一丝散乱,赵祯这才舒了一口气,看来她是没有发现,否则一碰就散的纹饰早已变的面目全非。 即便是赵祯进入车厢,没藏黑云也没有从《石头记》中出来,精巧的牙黎被她别在纤细的腰带上,和那素白的丝绸便衣融为一体,毫无违和感,反而更显雅致。 赵祯上前扫视着车厢,见那些抽屉已经被推了回去便干咳一声道:“看的什么书?” 些许是被突如其来的声音惊到,没藏黑云急急的转头,顺手把那绢本藏在了身后,待看见是赵祯后稍显害羞的从背后拿出那本《石头记》晃了晃道:“臣妾在看这本奇书,不知陛下前来,望陛下恕罪。” “奇书?你看到了第几回,怎的认为这是本奇书?难道不觉这书中所述太过憋闷?” 赵祯的话仿佛一下子挑起了没藏黑云的话匣子,翻身从锦塌上起来,带动一阵波涛汹涌:“陛下说的是,书是奇书,就是那书中的女子太过矫情,喜欢便是喜欢,何必恨恨的,凶凶的赌气?那首葬花词若是指名道姓的写给贾宝玉,即便贾宝玉是个痴人也该知晓她的情意,何必到了最后,花落人亡两不知?!” 赵祯惊讶的望着眼前这个白衣翩翩的女子,此时的没藏黑云并没有他之前看到的妖娆,反而是充满了一股女子身上不常见的英气,潇洒的模样差点让赵祯觉得她是敢爱敢恨的侠女…… “书中的林黛玉便是汉家女子的缩影,自是与你党项女子不同喽!待你到了北京城,便会知晓。” 没藏黑云露出些许冷笑:“这书中所述怕就是汉家王朝的官场,端是魑魅魍魉横行,宵小之徒登堂!正人君子何处寻觅?” 赵祯果断的摇头道:“那是一个腐败的朝代,腐败的不光是官场,还有人心,朕在努力的避免这一切发生,只不过……” “只不过这腐败终究要来!” 没藏黑云一句话便戳中了赵祯心中的担忧,也戳破了他心中自信的气球……惊讶的望着眼前的女子道:“你怎生如此明白?!” “因为臣妾读书,读史书,只要纵观汉家王朝的历史便会发现,越是强大的王朝到了后面便越腐朽,这是不可避免的事情,就仿佛年有四时,月有圆缺,不可逆反~!” 赵祯忽然发现自己被眼前这个女人所的无言以对,只能讥笑的讽刺道:“那你为何要带着西夏归附我大宋?” 说到这里,没藏黑云的脸忽然变得幽怨:“因为我党项终究是番邦,若是要成为你大宋和大辽一样的王朝,就必须要学习汉人的手段,最后反而失去自己的优势,若是不然,就如同现在这般内迁内附,时不远矣……与其这样,还不如内迁内附来的痛快,反正那都是以后的事情,都是你汉家天子该忧心的事情。” 赵祯大惊,眼前的这个小女子居然把事态看的如此透彻,若是她早些主持西夏大局,怕是会成就一番气象,只不过她更喜欢把上天赋予她的才华用在享乐上…… 这个时代,女子自始自终都是男人的附庸,即便是再能干,再有大局观,终究是逃脱不了世上的礼法礼制。没有第二个武曌,也不会有第二个武曌出现在华夏。 赵祯坐在锦榻上换了个舒服的姿势道:“生前只管及时行乐,死后哪管洪水滔天。朕的想法与你一样,不过……朕在努力让那洪水越来越小。” 没藏黑云完全没有隔阂与害羞,顺势歪倒在赵祯怀中:“陛下倒也是拿得起放得下呢!” ………… 大宋的天子大驾缓缓离开了兴庆府,车驾行驶在水泥铺就的道路上异常平坦,车厢在减震的钢条上几乎感觉不到太大的震动,没藏黑云惊奇的伸头探出窗外,两边的风景飞快的向后倒退,这样的速度之下,车驾依然四平八稳,可见大宋的格物已经到了惊人的地步。 赵祯翘着二郎腿看着眼前翘起的浑圆:“外面的景致如何?” 被寒风吹红的小琼鼻缩了回来:“山舞银蛇,原驰蜡象!”没藏黑云在厚厚的羊毛地毯上坐下:“官家,大宋的格物着实精巧神奇,这皇家和那火炮也是格物而来?” 赵祯笑了笑:“格物之功在于广,由器及道乃是真!” 没藏黑云嗔道:“陛下的文字用的真好,臣妾只觉得似是而非,形而上者谓之道,形而下者谓之器。士人重道而轻器,下人重器而轻道。陛下是把下人的器提到了士人的眼前,提到了国本之上喽?” “女人啊!有时候太聪明也不是好事……” “作为陛下的女人,难道就不能聪明?” 赵祯哈哈大笑,突然脸色冰冷的说道:“我大宋有三种人注定不能干政议政,后宫,外戚,内阉!你入我大宋宫墙,便是后宫之女,即便是皇后都不能碰触的东西,你觉得你能碰触吗?” “臣妾不过是和陛下谈论大宋的策论,有何不可?” 赵祯翻身从锦塌上坐起认真的望着没藏黑云道:“你不是和朕说这些策论,你是想通过你的智慧证明你可以对朕施加影响,别试了,没用!” “臣妾只是想知道大宋为何崛起!” 瞧着她坚定的模样,赵祯的脸色恢复了柔和,笑眯眯的问道:“不甘心?” 没藏黑云的身体稍稍一僵,恨恨的点头道:“不甘心!” 她是不甘,在没藏黑云看来,一直被西夏,辽朝压制的大宋不可能一下便崛起的,即便是所谓的天子之学格物,也不可能带着大宋走出百病缠身的困境! 赵祯抬头望了望车厢上稍稍晃动的宫灯喃喃说道:“若是非要说一个原因,那便是朕乃大宋天子!” 对于赵祯来说这是最准且的答案,他是这个时代的先知,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他积攒了华夏千百年来的历史文化,他就是“神”! 第九百二十章大驾卤薄中的夫妻情趣 赵祯的皇驾和来的时候一样,没有狄青,没有杨怀玉,也没有夏竦,他除了一个没藏黑云外,没有从西夏的土地上带走一个人,即便如此对西夏的影响也是巨大的,因为没藏黑云离开之后,西夏便不再叫做西夏,而是迅速成为大宋的西北路记入大宋府路编制。 吞并一个地方最快捷的同化凡是便是在政治上的抹灭,西夏的皇宫得以保留,这是安抚党项百姓的建筑,没必要拆毁或是更名,只不过建筑中的党项风格被完全换成了大宋的装饰,但这一点从宫墙外围却一点也看不出来。 在党项人看来,皇宫还是皇宫,西夏还是西夏,兴庆府还是兴庆府,没有一丝改变。 唯一不同的便是太后已经不在宫殿之中了,太阳照常升起,城墙上依然站着士兵,城门再次洞开,往来的行人商贾不计其数,甚至比原先更多了点。 大宋的商人不断的涌入兴庆府,他们要做的唯一一件事便是收购,在朝廷开始把西夏这片神奇的土地联通西域之前,大量的采购这里的东西,即便是城中一间小小的茅草房都能卖出十贯钱的“天价”。 一时间党项百姓目瞪口呆的看着兴庆府中的土地一路飙升,一瞬间他们中不少人摇身一变成了富人,而对他们来说这些房屋已经不在需要,他们肯定是不能再在兴庆府的,大宋皇帝说过,党项人一旦归降必须内迁内附,除此之外别无他法。 既然这些房屋带不走,又能换大量的钱财,为什么不换?为什么不卖给这些热情又善良的大宋商人?他们当中有些人已经上门不止一两次了,每次来的时候都提着各种党项人没见过的小礼物。 随着越来越多的人开始售卖自己的田产房屋,兴庆府外的帐篷也越来越多,在党项百姓看来,这些大宋商人就是傻子,自己住在帐篷中也没有什么区别,待自己去了大宋之后,那么多的钱财买多少房屋不够?? 但在另一边,大宋商贾看着眼前这些破败的房屋嗤笑党项人的愚蠢,他们还不知晓,若是朝廷的官衙完全接管西夏之后,西夏便成了大宋联通西域的锁钥,多少的往来行商汇聚于此,多少的货物,多少的金银汇聚在这个小小的兴庆府之中?这时候卖掉房屋土地,简直就是败家喲!难怪被咱们大宋灭国,真是不开化…… 谁也不知道这一切都是蔡记……不……准确的来说应该是赵祯的阳谋! 他早已在自己离开北京城之前便让人放出即将开发兴庆府以及整个西夏的消息,这消息是真的,没有一点问题,大宋就是要在拿下西夏之后开发西夏,迁徙百姓而去,把这些百姓中的一部分变成草原上的牧民,另一部分人变成河套的农民。 虽然这个西夏失去了后套,可并不影响黄河水源灌溉剩下的土地,虽然没有前套后套,但西套之地依然在大宋手中,这里依然是塞上江南。 商人的“嗅觉”总是灵敏的,他们能赚钱的最重要一点便是比别人先一步发现商机,从而使得他们一步领先,步步领先,于是他们大肆采购兴庆府中的产业,等待着他们的增值,一旦这里成为前往西域的锁钥,那价值定然会不可估量。 大宋商人仿佛发现了大量的商机,一拥而上的赶往西夏,党项百姓的钱越来越多,但却没有地方居住,寒冷的冬日里只能在兴庆府城外搭建帐篷。 还好狄青和夏竦发现势头有点不对,派出大军砍柴给这些疯了的党项人取暖,同时也劝诫其他人不要再买自家的产业,朝廷会收购,只可惜,这些党项人比商人还讲究入袋为安,死活不愿听从劝诫,拿了钱财之后便美滋滋的收拾东西,大冬天的赶去城外搭帐篷去了…… 今年的冬天不知怎的,愈发的寒冷了,即便是熊熊燃烧的大火也不能给城外的党项百姓以温暖,这时候已经不能等了,最好的办法便是让这些已经没有了房屋躲避寒冷的党项百姓前往暖和一点的南方…… 赵祯的马车还没离开河西路,就在眼瞧着要进入大同府地界的时候,夏竦派出的急脚递都已经到了,赵祯在心中大呼庆幸,要不是因为路上风寒雪大,皇驾怕是已经过了大同府了。 急急赶来的骑士身上已经被白雪所覆盖,但是一身的积雪并未影响他的动作,厚厚的棉衣帮他抵挡了一部分的寒冷,怀中的热水壶已经变得微凉,这是他保命的利器,否则一路顶着冰雪而来怕是早已被冻死。 赵祯坐在锦榻上,前面便是一张御案,前面是暖和的碳盆,屁股下是柔软的锦榻,接过内侍递来的急奏,赵祯看了两眼便转头望向一旁斜靠在自己腿上的没藏黑云:“兴庆府百姓已经冻死数百人,并且人数还在不断上涨,夏竦预计人数可能会达数钱之众……” 原本还没当回事的没藏黑云忽的一下坐起来:“不可能!即便是再冷的冬天我党项人都能撑得过去,这点雪算不得什么!” 此话一出,没藏黑云望向赵祯的眼神便有些不同寻常,显然她是认为这一切的幕后黑手都是赵祯:“莫不是陛下言而无信?!” 赵祯微微一笑,指了指自己的脑袋道:“用用脑子,若真是朕下手,何必告诉你?对于朕来说西夏的百姓可比你还重要,没必要瞒着你。” “那是为何?” “贪婪……” 赵祯深吸一口,呼出之后才觉得心中舒畅对于他来说实在不知道为何这些党项人会如此,单单是有钱管什么用?你要有命花才是啊! 来龙去脉很简单,赵祯三言两语便对没藏黑云讲清楚,而没藏黑云天真的说道:“为何兴庆府的官员不出手阻止?” 赵祯把信件随手甩给她,书信在空中飞舞一圈,但最终还是被没藏黑云接住。 “瞧瞧,人若是极力想要某种东西,那就绝不会撒手,即便是失去了某一样东西……” 赵祯说完便举起手中的素白腰带,没藏黑云低头一看,身上的腰带不知何时已经到了赵祯的手中,自己的身体完美的暴露在赵祯的眼中。 “登徒子!” “夫妻情趣罢了……” 天才一秒记住本站地址:.。手机版阅读网址:m. 第九百二十一章来啊!互相伤害啊! 赵祯闻了闻腰带,上面带有一点淡淡的花香,应该是没藏黑云身上用的香粉味,赵祯一直不知道这是什么花朵带来的香气开口问道:“这香气朕还从未闻过,不知是何花香。” 转移话题的计策显然是失败的,没藏黑云紧紧盯着赵祯的眼睛再次问到:“陛下为何左顾而言他?” 赵祯仔细的盯着她明媚如星辰般的眼眸:“因为朕无需解释,你党项百姓面对商贾的高价抵御不住诱惑,买了自己的房舍,夏竦已经发出告示,说了朝廷会给出银钱扑买他们的产业,可谁知他们等不及明年开春,争相售卖房屋,情愿在帐篷中熬过这个寒冬也不打算放过眼前的机会,于是便让那些商贾找到机会乘机抢购,因为他们知晓,待朝廷派来的父母官来了,他们便没有如此顺利的机会。” 没藏黑云皱眉仔细的想了想:“这便是大宋的商贸之道?” 赵祯转头望向没藏黑云,这小妞难道明白了其中的道理?不会吧?自己只不过是稍稍透露了一点,可谓是蜻蜓点水,她怎么可能知晓其中的弯弯绕! 啪……没藏黑云轻轻击掌:“臣妾明白了,这些商贾是担心朝廷的官员来了,便不会给他们买卖的机会,或是要缴纳重税,现在的西……北路完全是块无主之地,官家的皇权还没有彻底展开,本宫的皇权又离开了,原本的朝臣你大宋又不任用,于是这些商贾便乘此机会大肆购买我党项人的产业……” 赵祯长叹一声,略带幽怨的说道:“是极……朕的皇宫之中已经有了两位极其聪明的女人,再加上你,怕是要领朕头疼了。” 没藏黑云仿若没有听清赵祯的话,反而是急急的开口道:“陛下当速速下旨,对那些商家收取重税!” 嘎?…… 这是什么情况?为何没藏黑云一点也不担心党项人,反而提醒自己亡羊补牢……这是真的心大,还是贪财?赵祯目瞪口呆的望着眼前的**美人,一时间有些反应不过来。 见赵祯呆呆的望着自己,没藏黑云这才发现自己的衣衫不整,微微脸红的合拢其衣襟:“陛下何故发愣?”这欲拒还迎的小模样最是引诱人,但赵祯的惊讶完全没在上面。 “难道你就不担心党项百姓?刚刚你还是一副急赤白脸的模样,现在为何让朕亡羊补牢?” 这下发呆的确实没藏黑云,她本以为会有一番云雨,谁知却是一个反问,这么多天来赵祯虽然和她同吃同睡,一同在马车中度过数日时光,但赵祯的“坐怀不乱”甚至让她一度猜测大宋皇帝是否寡人有疾? 赌气的转过身去道:“既然是如此之事,大宋的官员绝不会看着我党项百姓在寒冷中死去,再说党项人贪图小利,死了也是活该!若是等到明年开春再卖,那时朝廷的官员已经整顿好了西北路,说不得多卖出几贯钱!” 果然不是省油的灯啊!赵祯发现没藏黑云已经能很清楚的摸准自己的脾气,这其实是件好也不好的事情,这种感觉应该出现多年的夫妻身上,可自己与她相识才不过数日之功而已。 赵祯无奈,想想还是算了,只能说明没藏黑云的情商很高而已,不过这小妞赌气也好,也省的自己想办法应付,赵祯到现在还没进入状态,总觉的眼前的女子只不过是自己攻取西夏的战利品而已,并没有多少感情,即便是要有,也许慢慢培养,好生调教才是。 见赵祯不理睬自己,没藏黑云一时气急,时间居然还有如此不解风情的男子,可他之前写给自己的诗句却是如此浪漫多情,若是没有真情意,如何能做出这样的诗句? “官家难道就不打算说些什么?眼睁睁的看着我兴庆府中的党项百姓冻死?” 赵祯转头笑道:“你不是说他们活该的吗?再说你怎么知道朕不打算做什么?你们党项人就将成为我大宋的臣民,朕如何能视其如草芥?三百万的党项人,可是我大宋一大助力嘞!” 没藏黑云心中郁闷,果然是不愿告诉自己的,自从没藏黑云到了赵祯身边,她总有一种天下在其手中的感觉,即便是繁杂的朝政,他都能信手拈来的处理掉,而他的处理方式往往是思极巧妙。 如此才华横溢,身份高贵如坐云端的大宋天子不是自己梦寐以求的吗?况且现在的她已经享受了大宋的奢华,一切的一切都得到了满足,只不过没藏黑云猛然发现自己无法得到这位圣天子的心…… 赵祯不再说话,显然是不想告诉自己他是如何处理的,但即便是靠猜,没藏黑云也知晓赵祯的方法一定妥帖! 皇驾中的气氛再次陷入安静,赵祯看书,没藏黑云缩在被窝里生气…… 透过书与手的缝隙,瞧着连锦被都遮盖不住的完美曲线赵祯不禁感叹眼前的尤物极具吸引力,自己虽然不吃,但也能欣赏一二,不是赵祯不想“吃”,而是现在还不是时候,皇帝与嫔妃的每一次都要有内侍官记录在案,这样才能保证她肚子里孩子的正统性。 说来好笑,自己娶了没藏黑云完全是因为利益,但渐渐的赵祯却为她考虑起来,这大概就是身为一个男人的责任,或许叫做大男子主义…… 笃笃笃……车驾的小门被敲响,内侍的声音传了进来:“启奏官家,参知政事范仲淹到了……” 赵祯从书中抽出一张便条,起身抽出车厢中的一个抽屉,收敛的拿出皇帝神宝哈了一口气盖子在上面。没藏黑云探头看了看,却看不清上面的内容,只看清了最后的印记,大宋皇帝赵祯,相比这便是他的神宝了。 赵祯瞅了一眼飞快缩进被窝的没藏黑云,把便条从门缝中塞出去:“传旨范仲淹,不必觐见朕,速去兴庆府办差,这上面是朕的旨意。” 车厢外响起内侍的复述声:“传旨范仲淹不必觐见,依旨办差,奴婢遵旨!” 呼……车厢中响起没藏黑云长出一口气的声音,赵祯忍俊不禁:“这下总算是放心了……在朕面前何必遮掩。” “官家说了,后宫不得干政!” 一句话怼的赵祯哑口无言,闷闷的坐倒继续看书……心中憋闷的大叫:来啊!互相伤害啊! 天才一秒记住本站地址:.。手机版阅读网址:m. 第九百二十二章天子夜宴 赵祯可不是涉世未深的少年,即便是现在他已经有了三十岁的经验,更别说如何对付一个女子了,在他看来,对付没藏黑云的最好方法便是冷落她,待到了大宋皇宫,任你有多大的能耐都能把你治理的服服帖帖…… 躺在锦塌上不时的瞅一眼没藏黑云,赵祯不禁心中苦笑,自己这是在干嘛?只不过是个女人而已,自己居然和她置气,这不就是证明自己已经输了吗? 但作为皇帝又不好拉下面子与她说话,赵祯只能端起车厢柜子上的蜜饯盘子有一口没一口的吃着东西,这种干制蜜饯是大宋的特色。书书网 更新最快 唐代,将进贡朝廷的水果用蜂蜜浸泡保存被成为蜜渍,而到了大宋,由蜜渍发展为兼用蔗糖干制两大类。经选果、洗净、浸泡、熬制等工序制成,色味俱佳。 相比附有霜糖的蜜饯,赵祯更喜欢果脯,色泽金黄色或琥珀色,鲜明透亮,表面干燥,没有一层令人甜到腻的蔗糖糖霜,甚至还保留了水果的韧性,味道和口感具佳,端是外出旅行,居家必备之上品。 赵祯惬意的吃着果脯看着书,一时间果香带着甜蜜布满了整个皇家车厢,咕噜噜……不合时宜的声音想起,这才打断了赵祯的惬意,转头寻找声音的来源…… 被子中的美人已经出来了,抬头望向车厢顶部绘制九龙图的小小藻井,只不过赵祯早已发现她迅速转过去的眼睛,想想也是,今日还未用膳,马车一直在行进之中,他早已交代过要赶路,车中自有吃食不必扎营。 赵祯一直在吃含有大量糖分的蜜饯,其中富含的能量也是多多很难感到饥饿,可现在吃了些蜜饯果脯之后,他真的有点腻,再说冬天里没有热的吃食怎么能行? 笑着端起果脯递给没藏黑云:“饿了吧?吃点蜜饯果脯充饥,今夜扎营吃点好的!” “臣妾谢陛下……” 赵祯起身下车,即便是有水泥路坐车也不是一件舒服的事情,尤其是在车上吃睡数日,更是腰酸背痛浑身骨头疼!待走出车门便听见没藏黑云狼吞虎咽的声音,赵祯不禁莞尔,终究还是个死要面子的女人啊! 随着皇驾的停下,整个大驾卤薄也跟着停下,蔡伯骑马赶来:“官家可是要扎营?” 瞧着他兴奋的模样赵祯便知晓这货在车中坐不住了,这小子坐在车撵之中居然都受不了,端是好日子过惯了,笑骂道:“今夜扎营,顺便等等夏竦和狄青的奏报。” 没藏黑云侧耳倾听的脑袋终于缩回去了,这么说兴庆府的消息很快就会传来,伸出玉指轻巧的捏起一块海棠脯放入嘴中,甘甜中带着一丝胃酸迅速在嘴中扩散开,没藏黑云享受的舒展开眉头,大宋的小吃食都是极好的很! 一阵嘈杂响起,没藏黑云忍不住撩起窗帘向外窥看,整个大驾卤薄随着大宋皇帝的一句话便开始忙碌起来,虽然嘈杂,但却秩序井然,车驾围拢成圆,而接下来的一幕却让没藏黑云吃惊。 华丽精美的车驾顶子被卸下,仿佛无用的垃圾被堆在一旁,去了车顶的车厢并非是空中的而是形成一座平台,各式各样的器械被搬放到其上,俨然就是一座箭楼! 这哪是什么营地,而是被武装到了牙齿的堡垒,不光有这些箭楼,甚至大宋的士兵还在地面上挖掘了陷马坑和布置拒马枪,纯黑的拒马枪要不是在经过火光的时候被没藏黑云看见,连她也不相信有人会在黑夜中看到这东西。 拒马枪,绊马索,陷马坑,这是对付骑兵的利器,而无数箭楼密密麻麻的安置在四周,以车马相连更是惊人,相比普通军队的安营扎寨,没藏黑云不可思议的觉得眼前的营地中安静的出奇,人声非常稀少,将士们之间的交流一般都是刻意的压低音量,而且最神奇的是没有人举着火把来回巡逻。 整个营地仿佛空空如也,但只有身在其中的没藏黑云知道,这里布满了精锐的士兵!即便是吃饭他们依然兵不解甲,同马不离鞍,随时准备好作战准备。他们仿若是蹲在河边喝水的猎人,即便是休息也提着十二分的小心。 难怪当初大宋军队能如摧枯拉朽一般击溃西夏的近三十万伏兵,大宋军队的能征善战由此可见一般。 一只全羊被剥了皮拖拽过来,没藏黑云一看便知晓这是要烤全羊,只不过大宋厨子手中拿着一堆瓶瓶罐罐,不断的往羊的身上挥洒着,没藏黑云微微耸鼻,便闻到了一股让人垂涎欲滴的香味,眼睛中露出心疼的神采,她知道这些香料在大宋是不缺的,但无奈自己看到那厨子用胖手不断的向羊羔的身上涂抹挥洒的时候,心中依然升起一阵心疼…… 香味不断在空气中蔓延开,赵祯喊了句:“今天给所有人加餐!规格就按军中的犒赏来。” 蔡伯的眼睛一亮,躬身道:“谢陛下赏赐!”说完便如一只肥大的兔子,瞬间消失在火堆旁,只留下他的叫声在营地中回荡:“都麻利的动起来,巡防的明哨暗哨盯死了外面,谁也不敢偷奸耍滑,官家可是散了一顿庆功的吃食,有你们的口福了!” 众将士满心欢喜,而另一边也开始了忙活,赵祯不要厨子动手,i自己用快刀从烤熟的全羊身上割肉吃,肥美的羊肉烤的酥烂,轻轻一刀便被割下,粘着珍贵的孜然粉末与辣椒粉末吃,那叫一个香气扑鼻,尤其是辣椒不断对口腔的刺激,让人忍不住的大快朵颐…… 而在另一边,将士们把大锅烧热,在锅中倒上猪油,顿时间一股混油的香气便弥散开,接着便是一大块一大块的猪肉,掌勺的火头每到入一竹筒的调料,四周便会想起无数的鼻子耸吸声,猪肉炖粉条这道菜要的就是一个热闹。 当军中响起胡撸胡撸的声音后,赵祯便更加开心的端起碗四处溜达,或是在将士们的锅中捞一份粉条,或是和蔡伯以及校尉们抢小灶里的吃食,整个军营仿佛在过年一般。 没藏黑云惊奇的看着眼前开心的赵祯,她实在不知道,那一个才是大宋的天子,是威严冷峻的,还是铁血柔情的,是仁爱百姓的,还是笑闹无常的…… 第九百二十三章公主是亲闺女啊! 赵祯的车驾在官道上飞驰着,速度惊人,整个皇驾仿若是一只看似笨拙的狗熊在奔跑,这也是一份无奈,大驾卤薄之中携带了大量的车撵,夹在在骑兵阵形之中怎能不显臃肿? 赵祯探头道:“停车,给朕停车。书书网 更新最快”急行的马车快把他的五脏六腑颠出来了,还不如骑马来的舒坦,即便是再好的减震也受不了这样的颠簸,车厢发出嘎嘎的声响。 车驾还没挺稳,赵祯便翻身跳了下去,回头望了一眼没藏黑云道:“你跟随车驾慢慢走,朕先行一步,待朕打发了辽朝的狼崽子,朕再给你册封。” 没藏黑云并不说话,而是死命的摇头,赵祯皱眉道:“这是朕的旨意!” 说完便头也不回的策马疾驰,蔡伯希难得的没有一句话,默默地跟随在赵祯身后,之后便是一帮骑兵紧随其后带着滚滚烟尘离去。 没藏黑云恨恨的跳下马车,冲着战马便去,一旁的内侍见了大惊,立刻上前躬身阻拦:“娘娘可不敢抗旨啊!陛下因长乐公主一事,已然是动了雷霆震怒,这个时候当顺着陛下的脾气,万万不敢忤逆。” “本宫做了什么忤逆官家了,不过是想早早的赶会北京城而已,何来忤逆一说?” 内侍恭敬的弯腰说道:“陛下口谕,让您跟随皇驾进京,您若是骑马追赶岂不就是忤逆?” 没藏黑云笑了笑:“好,既然你这么说了,本宫便跟随皇驾便是,不过本宫要骑马,车厢颠簸的太厉害,你们可要跟上本宫哦!” “这……”内侍无奈,只能让没藏黑云上马,并一再叮嘱:“娘娘,官家的意思你也明白,是不想让您掺合其中……咱们走慢点便是。” 没藏黑云脚踩马镫,漂亮的一提便如飞燕般轻巧的坐在马背上:“休要嗦!本宫岂能不止?!现在官家先行,本宫贵为皇妃,尔等只需跟从便可!” 内侍脸色大变,他实在想不到自己已经把话说的这么清楚了,为何这位娘娘依然要一意孤行? 在吃了一口灰之后,内侍慌忙冲着剩下的仪仗指挥大叫:“快追上啊!娘娘要事有何闪失咱们一家老小有几条命够赔的?!” 于是再也没人管什么车驾的安全,整个皇驾队伍把手中的那些个仪仗,旗帜统统放入车驾中,以最快的速度追赶没藏黑云,车驾不断地颠簸,发出吱呀吱呀的声音,仿佛要散架一般,这东西根本就不是为了行军而设计的,厚厚的钢板严重的妨碍了行进速度,于是这些车驾便放在最后,骑兵紧跟没藏黑云的脚步,看的内侍一阵心疼。 没藏黑云已经用上了最快的速度,但总是摆脱不了骑兵的跟随,并且也没有追上赵祯的队伍,但她却惊奇的发现,大宋的战马果然是千里驹,而且个个都是,虽然战马的加速不快,但贵在那里持久,一旦它们加速起来便不会轻易的停下,这样好的战马大宋是从哪得来的? 转身向后瞧去,那些车驾已经被远远的甩在身后,不过那叫常林的内侍却又阴魂不散的跟了上来,没藏黑云好奇道:“你们大宋的战马从何处而来,为何如此善于奔驰?” 常林微微摇头道:“回禀娘娘,奴婢实在是不知这些,您就是问我也没用啊!” 没藏黑云不再理睬他,显然这个内侍绝不会说出一些自己不该知道的东西,否则赵祯也不会让他跟随在自己身侧伺候着。 昨夜的一封从北平府传来的急脚递,便让大宋的天子骇然变色,自己昨夜**的躺在他的身旁,即便是身上盖着厚厚的毯子也能感受到一阵刺骨的寒意。 这种寒意直到现在回忆起来都是那么的冰冷,仿若是从九幽之下传来,大宋皇帝一句更衣让自己**的从锦被中出来,不敢有任何的其他动作,老实的为大宋天子穿好衣服,之后没藏黑云才突然发现自己一丝不挂,而眼前的帝王却没有看自己一眼。 从对话中没藏黑云能猜出一个大概,辽朝的太后向大宋求亲了,希望以联姻的方式让两国之间存续更长的和平,这一点在没藏黑云看来无可厚非,大宋现在当然需要和平,需要把整个西夏一口一口的吃掉。 并且大宋的宗室那么多,随便嫁一个公主有什么,在西夏和辽朝,宗室的女子只要需要联姻,便随时可以提拔成公主,既让家族得到了荣耀,也有一个好归宿。 但就是这个小小的和亲却让大宋天子暴露异常,指着北面的方向破口大骂,虽然没藏黑云一句话也没听懂们,但却知道他是在骂人,而且是非常难听的那种。 最后她才能依稀听清楚几句赵祯对蔡伯说的汉话:“我大宋自开国以来,虽有岁贡之辱,却无和亲之耻!今朕横扫西夏,辽朝却要与朕和亲,莫非是羞于朕呼?萧挞里安敢如此!” 没藏黑云看的真切,气呼呼的官家本事拒绝的,并且也没太过当回事的回到了车驾,但很快第二封急脚递便打破了官家的好不容易熄灭的怒火,没藏黑云相信,这才是大宋天子发出雷霆震怒的原因。 因为这封急脚递写明了,辽朝是要求大宋皇帝的嫡亲公主出嫁,并且还是嫁给辽朝皇帝当侧妃……于是……赵祯暴走了,自己的亲闺女他辽朝都敢腆着脸的来要?这是老子的亲闺女啊! 所以赵祯气炸了,直接下旨急脚递,速回北平府复命,万万留下那辽朝使臣,他要亲自“召见一下”。 从官家一路策马飞奔的状态,蔡伯便知晓官家心中的怒火有多高涨,即便是因为这事动气如此着实荒唐,但蔡伯绝不会说出这样的话来,并且还要同仇敌忾的和官家站在一起,学着彭七的样子,大声叫骂着辽人狼子野心,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这事以最快的速度赶往北平府,没了车驾的拖延,清一色骑乘的队伍行动迅速,很快便抵达了大同府,在这里要换乘其他的军马,稍稍歇脚之后继续赶往北平府,剩下的路程并没有多少。 只需半日便可抵达北平府,赵祯也准备在大同府稍稍休息了一下,毕竟在没见到自己,那使者也不可能回去…… 第九百二十四章大宋天子是何人? 大宋自开国以来,服过软,纳过贡,甚至连土地都丢掉,但唯独没有做过的便是和亲,中原王朝的强大自尊心在经历过五代十国的蹂躏之后变得空前强大。书书网 更新最快 燕云是儿皇帝石敬瑭送给辽人的,并非是从大宋手中丢失的,而纳贡乃是大宋为了天下苍生着想,用钱换取和平的同时也在养精蓄锐……但和亲却是万万不能的! 在满朝文武以及士大夫看来,和亲便是和番,他们从历史中总结出的教训是,即便如汉朝和唐朝那般强大都需要和亲,以如今大宋的实力自然也应该和亲,但是!和亲有用吗? 更何况在朝堂官员的眼中,大宋乃华夏文明之正统,正朔!公主外家乃是非我族类的结亲,自然会被朝臣甚至百姓视为奇耻大辱,他们单纯的认为,中原王朝的公主下嫁番邦蛮夷有失体面、有失尊严,甚至朝中还有和亲辱国的极端看法。 辽朝虽然建国早于大宋,只不过契丹人建立的政权在大宋朝臣们的眼中依然是不上台面的东西,即便是他们比大宋强大,大宋依然是华夏正朔,什么是中华正朔? 中国天地之正气也,天命之所钟也,人心之所会也,衣冠礼乐之所萃也,百代帝王之所以相承也!很简单一句话,天子出自汉室血脉,继承汉家华夏正统的便是中华正朔! 自始自终,大宋朝臣以及百姓的心中都没有过屈居人下的感觉,这种强大的民族自尊甚至让人感到恐惧,最直观的便是一赐乐业人的拉比对赵祯说过一句话:“大宋百姓之自尊非他国可比也!” 连一赐乐业人这样到处流浪,受过许多白眼的民族,都觉得大宋百姓的民族自尊天下第一,可见这种民族自尊已经到了极高的地步。 这样强大的民族自尊便会为自己的服软找借口,议和是可以的,纳贡也是可以的,但唯独在和亲这件事上绝不可行,因为和亲这种没办法的办法无法说的高大上…… 看似不和亲是强大的自尊在作祟,其实大宋的朝臣们看似胆小怕事,但他们却自始自终奉行一个目标:外求谋和,内严守备,待机消灭之! 也就是说大宋的朝臣们从没有打消过“消灭之”的念头!若是和亲,除非嫁去的公主不生育,否则两国很可能就成为宗亲之国,儒家的礼法在大宋可是一大牵绊,宗亲残杀让世人怎么看? 大宋攻伐宗亲之国不可,但所谓的宗亲之国却可攻伐大宋,原因是他们乃是番邦蛮族,连纲常伦理都说不清楚,还说什么礼法,谈什么道义?与其如此,还不如直接拒绝和亲,不和亲便不会有这一系列的问题和担忧。 所以当辽朝使臣耶律贾在拜见太子,说出辽朝希望与大宋和亲的时候,乾宇殿中满朝文武脸色大变,文臣还能克制,委婉的拒绝,而武将却没有这么好的性子,呵斥辽人痴心妄想。 作为太子的赵旭自然不愿自己的亲姐姐远嫁辽朝,但政治上的事情又不是他能决定的,只能以父皇不在京中,待父归而决断。把问题留给赵祯亲自解决。毕竟他只是个监国的太子。 耶律贾自然是开心的,若是能见了大宋皇帝,他相信凭借自己口才,和太后开出的价码,大宋皇帝一定会同意和亲一事,况且他是见过大宋长乐公主的。 长乐公主的名号大宋皇帝的亲妹妹曾经用过,后来封了秦国大长公主后,大宋皇帝便把长乐的封号给了自己的女儿,由此可见大宋皇帝对女儿的疼爱。 若是能把大宋的掌上明珠娶回大辽,嘿嘿,最少在大宋皇帝赵祯的有生之年,宋辽两国不会有太大的战争,太后的计策果然高明啊! 事实上,耶律贾对大宋,对赵祯的了解非常透彻,他是辽朝常驻大宋的使臣,辽都亭驿的官长,这么多年来旅居大宋,让他对大宋的风土人情,政治风貌了若指掌。 就是这一份了若指掌才让他下定决心务必要促成宋辽之间的联姻,耶律贾所看到的大宋太过繁荣强大,也太过狰狞可怖,他是见证大宋如何从任由辽夏压迫而转守为攻的,也见证了大宋的迁都奇迹,这一切已经完全超越了他的认知。 而所有改变大宋这一切的人便是大宋皇帝赵祯,这位十二岁继位的少年天子,不到二十栽春秋便使得大宋强悍若斯,耶律贾比谁都清楚赵祯才是让大宋崛起的帝王,大辽若斯想解除大宋的威胁,最简单也是最一劳永逸的方法便是刺杀大宋皇帝,除万世之威胁! 显然这是不可能的,而且耶律贾担心,一旦真的刺杀成功,大宋很可能会同仇敌忾,全民皆兵的倾巢而出! 因为在大宋,他赵祯已经不是再是简单的一国之君,更是这个国家的命脉所系,是这个大宋王朝的神明,耶律贾亲眼见过大宋无数百姓家中供奉的长生牌位,上面无一例外的写着大宋官家的名号。 在大宋民间,百姓们几乎是疯狂的崇拜这位“圣天子”,家中不光有长生牌位,甚至还有建庙的……在大宋只有圣人才能享受和佛祖三清一样的庙宇香火…… 越是了解大宋,耶律贾越能感受到赵祯的可怕,他确实不能算得上是个人,他的手段和认知已经超越了人的定义,若是非要给他一个称呼,耶律贾觉得还是人君更为妥当些。 圣人他赵祯不配,知行完备、至善之人,才德全尽谓之圣人!这一点就冲他赵祯联合青塘,西域残兵铸就京观一事便彻底不可能达到。 为了大宋他赵祯可谓是无所不用其极,灭了大理,征伐南海诸国,夺取西夏两州之地,北击燕云,夺取燕云又西灭党项,那接下来呢?很显然,辽朝已经成了大宋的下一个目标,准确的来说成了他赵祯的下一个目标。 从大宋皇帝迎娶西夏太后开始,耶律贾便知晓,西夏完了……当西夏答应内迁内附的时候,耶律贾便知晓党项完了,大宋皇帝绝不会无的放矢!耶律贾知晓汉人的同化其他民族的能力也很强,强大到令人发指,胜过他们的刀剑,胜过他们的甲胄! 第九百二十五章大宋商品甲天下 到了大同府距离北平府北京城便不远了,赵祯突然着急了,没有自己的旨意谁敢定夺灵儿的未来?只要他不怕来自皇帝的雷霆之怒! 越是这个时候自己越不该着急才是,站在外面就能看得明白,到了自己身上就慌了神,对于赵祯来说对于灵儿这位长女的疼爱不是一般人能理解的,这是他两世为人第一次为人父母,之后的赵旭,赵昀两人的感觉已经不一样了。书书网 更新最快 就是要宠自己的闺女,就是恨不得把天下最好的东西给她,若是月亮能被摘下来,赵祯也会毫不犹豫的摘下给女儿,而对于王语嫣,甚至薇拉本人,赵祯却没有这样强烈的感情。 望着北京城的方向,赵祯笑了笑,这就是自己心思大乱的原因吧!先把那耶律贾晾着,没有自己的旨意,他不敢走,现在也该好好看看大同府发展的如何了,这么多年来大同府一直作为宋,夏,辽三国的榷场交易之地,也相当于后世的开放城市。 这里的贸易之发达,商贾之多,货品之繁,琳琅满目,连赵祯这个大宋天子富有四海的人都在榷场中看的眼花缭乱,最为精美的便是那些出口欧罗巴的瓷器,可以说这些融合了西方传统色彩,或是宗教色彩的瓷器造型精美,颜色绚丽,一点也不输与大宋的青花。 尤其是那些具有颇大弧度的造型和夸张的雕饰,赵祯觉得虽然浮夸了一点,但不得不说非常吸引人的眼球,要是自己是欧罗巴的贵族,自然也希望用这漂亮到夸张的瓷器去招待客人。 商贾们充分的考虑到顾客的需求,从而制造相应的商品,这便是一种进步,但随即赵祯看到了一个震惊的现象,自信西夏归宋了之后,所有商家都找到了商机,他们已经开始准备销往欧罗巴的商品了! 西夏的归附意味着断绝多年的丝绸之路即将开启,这条横穿亚欧大陆的强大经济动脉将会把世界上源源不断的财物连接起来,互通有无便是如此。 大宋已经开辟了一条较为安全,完整的海上丝绸之路,这条丝绸之路是从汉武帝时期便已经存在的,同样的这位伟大的帝王也派出使臣开辟了路上丝绸之路,现如今在赵祯的手中得以延续和发展。 赵祯不断的观察着这些即将销往西亚或是欧洲的货物,心思巧妙的同时,也确实使用,带有十字架的手套,带有彩绘预言的茶壶,茶杯等等…… 这简直就是为欧洲人量身定做的用品,到了欧洲肯定会畅销,但若是去了西亚,怕是一件都卖不出去还会被人当做是亵渎至高无上的安拉。 最让赵祯惊奇的是,这些卖货的人其实只是货源销售,他们不会跨越千山万水前往欧洲或是中亚,他么只会把货物在放在这里收买给那些有船队或是有车队的商贾,由他们卖往远方。 即便如此,这些货物的价格已经很高了,如此一来只能说明一个问题,这些货物在销往欧洲或是中亚后,价格肯定会让自己都吃惊,否则不会有这么高的售价。 在这里不光能看到大宋的商贾,还能看到白皮肤的欧洲人和带着头巾的西亚人,他们也开始前往大宋进货,带回自己的家乡收买,其中的利益只会比大宋商贾的高而不会底。 这些人在大宋买了货物之后,回到了家乡便会以更高的价格收买,因为大宋商贾的货物总是供不应求,很快销售一空,并不需要可以提高价格,而这些人往往是在大宋商贾走后才开始销售,价格自不用说,并且他们从同胞身上赚取更多的钱一点也不觉得亏心,反而觉得是大宋商贾傻,不知把价格抬高。 巨大的榷场被分为数个部分,瓷器,成衣,丝绸,成药,茶叶,甚至还有铁器,当然这些铁器中自然也包括刀剑,和盔甲,赵祯最感兴趣的便是这些东西。 大宋并不禁止商贾向他国收买武器,首先这种武器的锻造技艺极为苛刻,别的国家根本就没有锻造的可能,冶铁,锻造等等多个方面影响兵刃的质量,板甲更是不可能,穹面锻造在这个时代就是个极大的难题,除了大宋赵祯不相信有别的国家能攻克。 其次便是价格,一柄普通的经过水利锻造机不断捶打的所谓百炼刀剑,镶嵌上一块碎玉或是宝石的边角料,于是身价暴涨,一柄最便宜的也要十枚金币!板甲更不用说,什么宝石金银都没有,只是一件普通的全身板甲便有数百枚金币,而且数量稀少,有价无市…… 赵祯稍稍摸着下巴,若是自己把军中淘汰下来的板甲,让蔡记销往海外……赵祯立刻打消了这个念头,太多的板甲流出并不是个好主意,况且大宋军中的板甲也不是白来的,一件便需要五十贯左右的成本,赵祯舍不得。 “官家,皇妃娘娘追上来了……” 随着蔡伯的话,赵祯笑着望向后方,没藏黑云气鼓鼓的俏脸已经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各种好奇与惊讶,即便是赵祯自己在这里都会忍不住的好奇,何况是第一次前来大宋,又是第一次抵达大同府的没藏黑云。 “带着她在榷场中转一转,想买什么就买什么,朕相信她很快便会一点脾气也没有……” 蔡伯尴尬的开口道:“官家这钱是由三司出还是内藏库出?!” 赵祯翻了个白眼:“你说呢?!” “内藏库……内藏库……” 蔡伯说完便对远处时刻注意这边动向的常林招了招手,待他路兔子一般飞奔过来后道:“官家旨意,带着皇妃娘娘在这榷场之中好好逛一逛,若是支出便记入三司……娘娘现在如何?” 常林笑道:“已经完全顾不上其他了,什么东西只要没见过的,新奇的都买,奴婢已经打发三个人回去送东西了!” 蔡伯干咳一声:“也别太过奢费,否则三司那位又要上谏了,到时间你我都成了官家的出气筒……” 常林的身体猛然一抖:“奴婢明白了……” 第九百二十六章盛市大同 大同府无私的向所有人展示了它的繁荣,每个人都能在这里得到他所需要的东西,甚至是自己的价值。 同样的它也无私的包容着世人,在这里不论你是汉人,契丹人,党项人,亦或是大食人,一赐乐业人,都能享受一样的待遇。 大宋的律法在这里一视同仁,无论你是谁,都要遵守大同府的规矩,只有遵守了规矩,你在大同府中可以干任何想干的事情,这里的外族太多了,可以说比北平府的还要多的多,各种肤色的人种加错在一起,给大同府带来了新的生机。 贸易,是勾连天下的枢纽,在大同府任何人都可以买东西,任何人都可以买东西,只有你想不到的,没有你买不着的,当然你的想法首先要契合实际,不能违反大宋的律法。 没藏黑云被眼前的场景惊呆了,成捆的丝绸就如最廉价的商品随意的摆放在地摊上任人挑选,大把大把的茶叶被从袋子里装进精致的小盒中,而这一小盒的茶叶便能卖出五贯钱的“天价”! 还有那些精美鲜艳的毛衣,多得数不胜数,这是当年大宋从西夏收购的羊毛所织就的,可以说在但是算得上是难得一见的宝物,可现在……完全就不值钱,到处都是。 寒冷的天气并没有减少大同府人们的热情,反而显得更加热闹,因为在这个天气里,冬天御寒的衣物最是好卖,没藏黑云在一个摊位前停了下来,眼前的是一片白色的棉被,厚厚的,软软的,只要把手伸进去,没一会的功夫立刻变得温暖起来,这样的东西冬天用来保暖在合适不过。 指着棉被望了一眼常林道:“带上一床最好的,带回车驾中当褥子用!” 常林立刻点头,伸手就抄起一床厚实的递给身后的内侍,而买棉被的商人并不奇怪,笑眯眯的说道:“这位小娘子好眼力,我瑞福祥的棉衣棉被在大宋都是顶顶好的,别说是大同府,就是北平府,北京城的达官贵人用的也是小店的货!” 没藏黑云“哦?”了一声追问道:“现如今咱们大宋的棉制物件多吗?除了棉衣棉被还有什么?” 商人笑道:“多了去了,棉衣棉被不说,单单是棉手套便是保暖的好东西,贵人您试试?”商人说完便递过一双用绳子相连的棉手套,没藏黑云忍不住的把手插了进去,很快便觉得暖和起来,那跟绳子便很自然的放在脖子后…… “还有何物?!” 商人连连道:“有!有!这是棉鞋,这是棉裤,这是棉衣,还有棉帽……不过这些您要是全穿戴上,虽然是不冷了,可也臃肿的很,这棉衣棉裤看似不重,穿在身上可就有些压身嘞!最好还是搭上羊毛的衣物一起穿才是,那瑞丰成衣店中就有现成的!” 越是领略大宋的繁华,没藏黑云越是感叹当初自己的选择是多么的正确,别的不说单单是这些暖和的棉衣毛衣,便可让大宋将士抵御冬日里的严寒,她不光看到了大同府的繁荣,也看到了大宋的造物精巧,格物多用。 看着大同府往来的商贾,他们每个人都在向大宋朝廷缴纳税收,虽然大宋的城市不可能每一个都如大同府一般,但即便如此整个大宋的商税汇聚起来也是十分惊人的,恐怕大宋一年的商税就能抵得上西夏从西域掠夺过来的财富,甚至更多。 在这里,没藏黑云看到的是大宋商贾,契丹商人不断的购买大同府的货物,不用说他们一定是准备贩卖到辽朝赚取大量差价和钱财的。 而他们所赚取的钱财都将有一部分成为大宋国库中的钱财,或是用来武装士兵,或是用来制造刀剑,甲胄……但即便是契丹人的商贾依然乐此不疲,因为这能让他们获得大量的利益,再说难道自己不卖宋人商贾就不会卖吗? 没藏黑云好奇的转身对常林问到:“你大宋商税是多少?何时,何地收以商税?” 常林毫不犹豫的回答:“凡周县皆置务,关镇亦或有之,大则专置官监临,小则令、佐兼领,诸州仍令都监、监押同掌。行者货,谓之过税,每千钱算六十;居者鬻市,谓之住税,每千钱算八十,大约如此。” 没藏黑云先是一愣随即冷笑道:“小小内侍居然敢诓骗本宫,你大宋商税原先便是过税,每千钱算二十文,住税,每千钱算三十文,怎生到你这里翻上如此些许?!” 常林娘娘躬身道:“奴婢不敢,即便是给奴婢天大的胆子也不敢诓骗娘娘您啊!你所说的的是先帝朝的税制,奴婢说的是陛下定的税制!” “陛下一向宽仁,慈民爱物,怎能定下如此高的商税?” 常林赶紧解释道:“这非是陛下一人定的,而是大商户和小商户们自己上奏陛下的!经过三司好不容易才同意的,三司觉得这样的商税还太低了些。” 没藏黑云眉头一皱,更加好奇的问到:“这是为何?” “皆因这是所有税收之和,免去了其他的苛捐杂税,无论买卖何物,都照这个定税来收,无有例外。且不分杂目细致,只分盐铁,粮食,木器等等蜀中而已。当然不同的货物收取的税费都在过税,住税的基础上略有增减,比如那些瓜果梨桃之类的便收取极少的税收,让那些农人有利可得,那些个金银玉器,珠宝珍玩便在住税的基础上增加一些。” 没藏黑云能默默的点头,这样算下来确实是少了许多的,难怪大宋商贾要提出这个看似增加税收的建议,也难怪赵祯会同意,这样一来,商贾的税收并没有增加也没有减少太多,但所缴纳的次数却少了…… “若是还没什么不明白的,朕给你解答一二?!” 赵祯的声音突然响起,吓了没藏黑云一跳,随即惊慌的眼神变得喜悦,不知为何,只要她一见到赵祯之后,心中的不宁便安稳了下来,仿若眼前这个男人是她的定凤石。 没藏黑云初嫁大宋,抬眼望去举目无亲,甚至连一个宫女都没带来,一旦赵祯离开,她便是彻彻底底的外乡人,一个亲近的人都没有,这让她如何能不惊慌,所以才会疯狂的追赶赵祯…… 天才一秒记住本站地址:.。手机版阅读网址:m. 第九百二十七章该收敛了 双手相叠,手心向下,膝盖微微一曲,动作行云流水一丝不苟,没藏黑云的一个标准汉家利益仿若是天生便刻在骨子里,充满了大家闺秀的端庄俊美:“臣妾正有一事百思不解,正欲请教陛下!” 没藏黑云的回答出乎意料,常林在一旁微微摇头,这个时候最好是什么话也别说,何必招惹官家,但赵祯却觉得好奇,不禁开口问到:“所为何事?” “不知陛下如何从百姓们手中收取税收?农人有夏秋两税,粮食自然不能抵赖,官员也有办法轻点,可别的进项呢?” 赵祯望着眼前求知欲很强的美人微微点头,这下算是有些知性美女的感觉了,果然是百变的妖精,气质的尤物啊! 拉着没藏黑云的手,赵祯一边走一边说道:“你的这个问题稍稍复杂了些,但朕可以告诉你其中的奥秘,朕只通过这些商贾便可把税收收上来,原因嘛!很简单,商贾卖出的商品中自然是包涵税收的。 百姓们在买东西的时候就已经把税收交上了国家,从明道二年开始,大宋所有交易都需要缴纳税费,以不同的分类,缴纳不同的钱财,如此一来朕还有什么理由增加税费?每一天,每一刻都有人在缴纳税费,眼前的大同府更是如此。” 说到这里赵祯略微自豪的指着四周说道:“所以朕取消了盐铁茶酒的专卖,改为天下商贾百姓皆可售之,但前提是要向朝廷交税。一旦发现偷税漏税之人,三司的官员便会把他的名字记录在黑榜上,下次他的税可就要高上许多。 若是再有偷税漏税的行为,便再次递增,到时很可能他卖出商品的价格都不够缴纳税费的,如此一来还有谁敢偷税漏税?别忘了,咱们大宋最不缺的便是帐房先生……” 没藏黑云稍稍转了下眼睛,揶揄的说道:“这么说来大宋的人头税便没了?”赵祯笑了笑:“你这是在为你党项百姓询问?谁说没有了,在我大宋只对有活计的人收取人头税,他们从工厂中赚取钱财,这些钱财发放到他们手中的时候事实上便已经被扣过税费了,同样根据他拿的多少,税也不尽相同。” 没藏黑云恍然大悟:“如此一来税收之法更为简单便捷,而且润物无声,在不知不觉中,百姓的税收便被朝廷征收了,如此之法既能保障朝廷的税收,还能安定民心……” 赵祯笑了笑:“莫要把人家小瞧了,百姓岂能不知自己缴的税?他们恨不得缴的多,这说明他拿得多,若是缴的少或是不交税,那说明他们的工钱也没几个。” “原是如此……” “所以你要记住,即便是天家采购用度也是要交税的,比如你买的这些东西也都是交过税了,如此才能保证朝廷有支有出。” “时辰不早了,回行在休息吧!明日一早便要上路,朕这几日端是累了。” 听到赵祯这么说,没藏黑云好奇的问道:“难道陛下不着急了?长乐公主的事情可有了断?”见赵祯奇怪的望向自己,没藏黑云急急的辩解道:“臣妾只是好奇,再说入了宫闱,臣妾也是她的小娘娘,早就听书长乐公主是陛下的掌上明珠,自幼聪慧过人,又体恤百姓,善行不断。” 赵祯笑了笑:“她呀!古灵精怪还差不多,待你入了朕的后宫可要小心了,相比皇后,你更应该和她交好……”赵祯说完便不理会没藏黑云的惊讶,迈步就走。 开玩笑,宫中最不省油的便是灵儿了,她的俩个弟弟都比不上她一人鬼精灵,再过一日就要带着没藏黑云入宫了,从西夏把她迎娶回来,多多少少也该给她提个醒。 天子所在之地便是行在,这大同府便是赵祯的行在,大驾卤薄也已经赶到,这下谁都知晓,天下已经抵达大同府,一时间大同府中的皇帝行在忙活了起来,这里原本是辽人的西京,自然不缺宫殿。 而西京之地最是富饶繁华,宫阙也自然是上好,虽比不上北京城中的皇宫,东京城中的留都宫殿,但它却比大宋的其它陪都宫殿好上许多。 高高的红墙,明黄色的琉璃瓦,宫墙上的各种器械以及无数的守卫,这些都给没藏黑云以极大的震撼,这才只不过是大宋的留都宫殿而已,若是去了大宋的北平府,北京城,那里的宫殿又会是一番什么模样? 当进入宫门之后,大门在机括声中缓缓闭合,现在这里只剩下没藏黑云和赵祯两人,其他的便都是些内侍宫女,在这里才是自己当家作主的地方,没藏黑云自然也不会和以前似得机警,而是放下心神。 赵祯走在前面,忽然转身对没藏黑云说道:“你且多多学学宫中的规矩吧,明日上了路一眨眼便到了北京城,可没时间现学现卖,今日的宫礼不错,你应该能学的一板一眼。” 没藏黑云微微一笑道哦:“陛下这是激将臣妾喽?臣妾久居西夏,不懂大宋的宫规礼仪,陛下是不是担心臣妾在皇后娘娘面前出丑?” 赵祯笑了笑:“朕可不担心你在皇后面前出丑,而是担心你太过压人一头,有的时候以退为进不是不可,待进了北平府的地界便换乘吧! 朕的大驾你可呆不得,朕依照皇后礼制迎娶的你,在你党项人面前给足了你的面子,现在到了大宋,你是否也该给朕的皇后面子?” 没藏黑云轻笑道:“这是应该,陛下如何说臣妾便如何去做,臣妾可是知晓大宋的文臣个顶个的厉害,不光才能出众更是稳中异常,老成持重,若是招惹了他们,臣妾可招架不住。” 赵祯赞赏的点了点头:“和聪明人说话就是方便,你且去吧!朕歇息了,若是还有什么事情,差人来传!” 没藏黑云瞧着赵祯走远后才收起笑脸,望着他离开的方向无奈的泄气道:“本打算进宫之前得手,现在看来绝无可能了,官家这自制,堪比圣贤……” 常林在一旁小声道:“娘娘该练规矩了,官家可不是常人嘞!来日方长,来日方长……” 说完他便扭头撇了撇嘴,虽然这位西夏太后国色天香,但当初的贵妃娘娘不也是徒劳无功吗?何必如此计较,现在还没入宫,就闻到一股糊味。 天才一秒记住本站地址:.。手机版阅读网址:m. 第九百二十八章冬日隆隆帝王归 赵祯一路上对没藏黑云的态度都算得上是客客气气,但也就是这“客客气气”让没藏黑云大为恼火,相敬如宾的关爱根本就不是爱情,而是一种变相的冷遇! 任何一个女人都不希望相敬如宾的生活,有血有肉的感情才是感情,干巴巴的礼仪要了有何用?何况在没藏黑云的眼中,所谓的相敬如宾连夫妻情趣都没有了,肌肤之亲都摒弃了,那还叫什么夫妻? 百思不得其解的她问过内侍常林,常林的说法是,官家若是回了宫便好了,而等待不及的没藏黑云则是悄悄的在纸上写了一首诗“漏给”赵祯看。 “**娇丽质,践董复超瑕。羽帐晨香满,珠帘夕漏赊;翠被含鸳色,雕床镂象牙……” 赵祯呆呆的望着手中的诗词,居然怀疑自己的取向?!一时间颇有气急败坏的感觉,但要发作的时候,生生的忍住了,显然这个女人为了小心思不惜如此激怒自己,肯定有“大图谋”…… 没藏黑云能“图谋”什么?只不过想要世间任何一个女子都能得到的东西“男欢女爱”罢了……两人之间的猜忌与不信任成为了一道阻隔在中间的红线,没藏黑云不断的“过线”而赵祯不断的退怯又匆忙之中在地上再次画下一道红线…… 从赵祯迎娶了没藏黑云开始,寒冷便突然来了,来自西伯利亚的寒流仿佛要冷冻整个大地,就在赵祯感叹小冰河期到来的时候,一场大雪再次出现,铺天盖地沿着山脊的曲线,沿着大宋的公路,沿着高高的城墙染白了整个大地。 大驾卤薄在官道上艰难前行,为了保持这气派的仪仗,皇驾所到之处,百姓蜂拥而至,并非是要看看皇帝的威仪,而是要把这“气势恢宏”的大驾前清理出一条路来…… 劳命伤财的事情赵祯一项是拒绝的,但蔡伯俙的意思是用这些百姓的劳动赏下钱粮,帮助他们过冬,如此一来可不就是双方获利? 赵祯摸着下巴的说道:“有道理!”然后指着东北北京城方向道:“诶?莫不是妙元的车驾?” “我家公主来了?哪呢?哪呢?……哎呦……!” 蔡伯俙转头顺着赵祯的所指四处张望,但猛然间他却如一直癞蛤蟆似得窜了出去,整个人趴在雪堆里,活像一只大蛤蟆,引得一旁车驾上的没藏黑云捂嘴轻笑。 “救济灾民便是救济灾民,人数不多何必用什么以工代赈的说法,而且眼前的百姓也不是揭不开锅,哪里有灾民了?祸从口出,你现在越来越口无遮拦了,你的身份虽是外戚,却也是朕的亲信,若是被有心人听见还不知会如何!” 蔡伯俙爬了起来,一边掸着身上的雪一边小声道:“微臣不过是想找个借口,让他们不觉得是白拿官家的赏赐……” “那就说朕迎娶西夏太后,这些便是分给百姓的彩头!” 赵祯白了蔡伯俙一眼又道:“把所有车驾的轮子卸下,车辕下架设两条木板!” 蔡伯俙眼前一亮的接口道:“官家说的是给马车也穿上咱们冬日里用的“雪鞋”?这个微臣熟悉啊!就由微臣来督办,一定在日落之前赶到北京城!” 赵祯说完瞧了一眼没藏黑云又道:“不错,如此便好生督办,也算是朕没带你白玩!若是错过进城吉时,在北京城外扎营歇驾,明日择良辰以回朝!” “遵旨!” 没藏黑云好奇,是什么样的“雪鞋子”能让马车的速度提上来,轮子已经很快了,若是换上一双鞋子……岂不是更慢,再说马车如何“穿鞋”?! 随着皇帝的旨意,整个大驾动了起来,皇驾车撵上的轮子被卸掉,没藏黑云在雪地里深一脚浅一脚的走向赵祯道:“官家,您用的什么法子让车驾穿上鞋?这“雪鞋”真的能在雪地里行动迅速?” 赵祯看了看鼻头被冻红的没藏黑云,微微一叹的撩起身上宽大的鹤氅把她罩在里面道:“其中巧妙你见了便知晓,只不过你也该把小心思收起来了,一旦回了北京城,你便不可再如此,既然朕能看得清楚,别人也能!” 刚刚享受一点温暖的没藏黑云气结道:“若是陛下不曾这般冷遇臣妾,臣妾又有何必要这样作践自己?” 赵祯苦笑道:“朕何曾冷遇你?你不通汉礼,现在朕还是在迎娶你的途中,非到皇宫之后算不得成婚,现在你与朕欢好,岂不是苟且?!没有内侍记录在册,若是你怀上龙种那便不是朕的孩子!你……多读书!” 没藏黑云瞧见赵祯哭笑不得的样子,一时间愣住,这么说来一切都是自己错怪大宋皇帝了?他不是冷遇自己,而是关心,照顾自己,这怎回这样……自己就是一个傻子!低头不语的她一边暗自责骂自己,一边又觉得大宋皇帝的胸膛很暖和…… 赵祯望着怀中的女人,眼神中依然充满警惕与疑惑,他能感觉到,这个女人是真的顺从自己,喜欢自己的……自己三番五次的拒绝她,提防她,是不是显得自己这个皇帝太过小心谨慎,甚至对一个女人都要耍心计。 装上了滑雪板的车驾再次启动起来,没有了轮子在地上摩擦的阻力,马匹走的更轻松,这些都是一等一的上好军马,速度耐力解释出众的,经过一番休息和吃喝车驾的速度有了显著提升,蔡伯俙骑马赶来:“启奏官家,最多俩个时辰皇驾便能抵达北京城!耽误不了吉时!” 赵祯为微微点头:“如此最好,派出一骑传报京师,一切从简,从速。朕已经月余没上朝了,今冬开始便是大雪,寒冷异常,虽大宋疆土广阔,亦不知天下受灾之地几何,粮价,物价可否妥当。” 蔡伯俙赶紧道:“官家日夜忧心朝事,微臣叹服……” 没藏黑云在车撵中噗哧一笑,这对君臣还真是装的像,也不知是谁前几日在野外扎营,犒赏全军不说还独自烤起全羊,前日更是流连大同府的繁华,若不是因为长乐公主的事情,现在皇驾到哪还说不准呢?! 隆隆的冬日里,北京城即将引来帝王的回归…… 天才一秒记住本站地址:.。手机版阅读网址:m. 第九百二十九章煌煌京城灾民现 北京城就在眼前,高高的城墙仿佛触手可及,被大雪覆盖的城墙仿若是一座巨大的山峰,没藏黑云第一次见到如此宏大的城池,待车驾靠近之时,她居然看不到这城池到底有多宽广? 经过赵祯亲手改造的北京城是这个世界上占地最大,百姓最多,城防最为严密的都城,没有任何一座城池可以与其媲美,这里是大宋的经济,文化,政治,甚至是财富的中心。 强大的中原王朝一次又一次的向世人展现他的强大与骄傲,每当看到眼前这座宏伟城池,赵祯心中无限畅快。 大宋的城墙和别处不同,内置夯土,外敷墙砖,即便如此大宋的臣子们依然觉得这座距离辽朝太近的都城不够安全,于是在结实的墙砖之外浇筑了厚厚的一层平整的水泥,这还不算完,可以说大宋的城池在每时每刻加固着,因为大宋又出现了另一种“工业怪兽”混凝土…… 水泥和沙石结合起来灌入封闭的木板之中,待水泥干硬之后,就成了一个坚固的墙壁,砲石击之而不崩,弩箭射之而不可深入,勇士攀登而无援。 赵祯望着眼前的城墙大为感叹,两道城墙并立在一起,赵祯相信即便是有火炮也不可能击塌这座坚城,好好的一座城池被扩展成这个样子也是奇葩,双层的城墙也造就了极为宽阔的城墙甬道,宽敞的足够跑马了。 如此一来城墙上的城防便更为严密,各种器械俱全,砲石,八牛弩,火炮,如同狰狞的獠牙让人但凡,不过现在这些獠牙都被收入口中,城墙上扎满了彩带喜庆的晃眼嘞! 这是一座宏伟的都城,它的强大与狰狞让没藏黑云看了之后浑身颤抖,这不光是大宋的城池,帝都,更是展现大宋无与伦比的强大与实力,没藏黑云相信,已经成为历史的西夏不可能造出这样的城池,依旧强大的辽朝也不可能造出这样的城池。 到了城外十里便已经有威武雄壮的骑兵前来出迎,到了五里地便已经要减速避让百姓,因为从这里开始北京城的城门口就已经挤的人山人海,水泄不通。 显然自家皇帝迎娶了西夏的太后,这是多么让大宋人骄傲的事情,赵祯同样是骄傲的,眼前这座城池的伟大是自己一手创造的,眼前活得很好的百姓是自己的治下之民! 赵祯换上了盔甲,跨上了骏马,骄傲的驱马到了没藏黑云的车驾之前:“朕把大宋治理的如何?” 没藏黑云无奈的说道:“大宋之强大如日之中天,百姓生活安居……非我西夏能比拟。” 赵祯笑了笑:“难得你肯服软,这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还是一次出来了俩个!难能可贵,难能可贵啊!哈哈哈……” 说实话,没藏黑云觉得赵祯就是在等待这个机会羞辱自己,你大宋即便是再强大也不该如此鄙视自己,一路上不与自己亲热也就罢了,何必接着北京城的壮阔来羞辱自己,但很快她便明白,这很可能是赵祯给自己的警告,而非毫无意义的羞辱…… 但这比羞辱更加可怕,说明大宋皇帝还是提防自己。没藏黑云转头望向天边,无奈的翻了个白眼,没想到直到现在大宋皇帝对自己居然还不信任。 就在此时,没藏黑云看到了奇怪的一幕,远处的天边一抹白亮变了,一道黑线出现在地平线的尽头,渐渐的这些黑线越来越粗壮,越来越明显,虽然移动的很慢,但却逐渐的清晰起来。 这些是人,是一道道人影!个个衣衫褴褛,面黄肌瘦,仿若是灾民……不!这些人就是灾民! 显然这一幕别人也看到了,嘈杂的声音响起,赵祯还欲对没藏黑云说什么,但没藏黑云却指着南面道:“陛下把大宋夸耀的如此强盛,可那些面黄肌瘦之人从何而来?” 赵祯顺着她的手指看去,看到的是让他震惊的一幕,一时间呆立在原地无话可说,慢慢的他攥紧了拳头,喀嚓喀嚓的响声让没藏黑云抬头望向赵祯,随即看到的是一张不同于往日的脸,一张扭曲狰狞的脸。 一种窒息的感觉升起,没藏黑云仿佛觉得四周的空气都被吸走了,同时自己又身处于惊涛骇浪之中,她能感受到一种无边的怒意在散播,这位大宋天子涨红了脸,青筋暴露在额头不断的跳动。 一旁的蔡伯俙高兴的走来:“官家吉时已到,该入城了,御前班直已经把前面的路给……” “摆驾北京城之南,传诏中书门下平章事庞籍前来,把中书省当值的相公,官员一并召来!” 蔡伯俙身体猛然一僵,小心的抬头道:“官家所为何事?此时当以归朝为重……” “你也知晓?!”从蔡伯希的表情赵祯便得到答案,惊怒交加的叫出声来。 蔡伯俙垮下脸道:“微臣也是刚刚知晓的,今年过了盛夏之后,突然转寒,入秋之后阴雨绵绵,待到了前几日便开始下起了大雪,今冬奇寒南方各地受灾,大雪,冰雹子压坏砸坏了许多良田,庄稼或是被水泡烂,或是被压坏……” “那为何会有如此多的灾民?!他们都到朕的北平府来了,这说明说明?说明赈灾不利,说明百姓无粮可食!说明一路上他们艰苦跋涉,饿殍遍野,哀鸿满地,易子而食绝非耸人听闻!” “官家,那回朝之事……” 赵祯大怒:“回个屁!朕的百姓都要被饿死,朕现在才知道!金牌急脚递呢?!公文传书呢?两府相公呢?!他们都在忙着什么?瞒着朕!都在瞒着朕!灾民出现于南,说明他们之前是从这南熏门被赶过去的!” “官家息怒!此时当以回朝为重,相公们绝不可能看着百姓遭难,怕是早已经开仓放粮赈济百姓了,只是好于脸面,待官家回京时驱离了百姓,毕竟这南熏门正对南方,灾民最多……” 赵祯挥了挥手无力的说道:“速去传旨,若是两刻钟后他们没有在朕的面前出现,朕摘了他们的脑袋!速去!” 蔡伯俙干咽了一下口水急急的走了,他心里明白为何官家如此动怒,皆因官家受到了隐瞒和欺骗,受灾如此大的事情,官家居然不知晓。 刚刚还在向没藏氏夸耀大宋的强大,随即便被打了一记响亮的耳光,换做是别的帝王怕是早已经大开杀戒,但是瞧着官家的表情好似也要杀人一般,好不哪去。 蔡伯希只能为朝臣们捏一把汗,暗自祈福“不关我的事,不关我的事……” 天才一秒记住本站地址:.。手机版阅读网址:m. 第九百三十章真假灾民 赵祯的皇驾转向了,在快要抵达南熏门之前灵巧的拐了个弯朝着灾民所在的南面而去。 朝臣们远远的便瞧见仪仗,目瞪口呆的看着它在自己眼前来了个“神龙摆尾”。 而蔡伯希这个驸马都尉亲自前来传旨:“诸位相公都在啊!快快随我觐见陛下,陛下有旨:中书门下者,皆往!” 庞籍并没有慌张,其他官员也大多如此,蔡伯希稍稍摇头道:“诸位相公还真是稳当,陛下雷霆之怒若山崩海啸嘞!” 庞籍笑道:“陛下之怒也是应当,我等没有履行人臣本分,自是应当受到陛下的责罚……” “那为何不把灾情传报陛下,非要让陛下撞个正着?” 庞籍一时大惊:“消息早已派人快马奏报,怎可能陛下还不知晓?” 蔡伯希一时语塞,庞籍敢说出这样的话,显然他是有证据的,而且作为多年辅佐陛下的相公,庞籍不会做这么愚蠢的事情。 “那为何皇驾没有收到消息和公文?以急脚递的速度于效率怕是早就该收到消息了……” “官家为何回不朝?此乃国之大事,岂能用气!” 庞籍的反问让蔡伯希微微苦笑:“官家在没藏氏面前夸耀大宋之繁盛,谁知没藏氏正巧用灾民打了官家的脸面……” 这下所有朝臣面面相觑,难怪官家那么生气,当着刚刚迎娶回来的娘娘面被打了脸面,是个男人怕是都不能善罢甘休,何况高高在上的天子,一世英名的官家…… 既然是官家召见,那就理应前往,一路上庞籍把事情交代的一清二楚,南方受了灾,今年冬天的寒冷不再是仅仅影响北方地区,连南方都受灾了,往昔温暖的洞庭湖都结了冰,耐寒的橘子都冻坏了,梅花枯萎,松树被积雪压塌…… 还好现在的大宋抗灾能力很强,粮食产量和仓储都非常可观,更是因为赵祯登基之时遇到的天灾,使得大宋的常平仓成为赵祯每年关注的重点,没有灾害的使用用来稳定粮价,灾害来的时候用作赈灾之用。 于是在这次雪灾来临的时候,各地的常平仓正常运作,并没有发生多大的灾祸,更是没有多少人在这场雪灾中殒命。 但是灾民确实是有的,大宋疆域如此之广,百姓如此之多,受灾之地又不是一处两处,怎么可能没有灾民,总有一些熬不过去的,或是对未来充满恐慌的人,于是他们便前往北京城来寻找他们的皇帝,大宋的天子来了。 赵祯在看到灾民之后才知道自己怕是错怪了中书省的相公官员,这些灾民虽然面黄肌瘦,但与其说是食不果腹,更像是舟车劳顿,饥一顿饱一顿的营养不良…… 而且灾民虽有数千人之多,可赵祯一问才知晓,这是大宋所有的灾民,基本上各个州府的都有一点,或是家中没有田地,或是打算投奔北京城的亲友,并没有人是真正吃不上饭的,而且最让赵祯郁闷的是,这五千人居然是坐着马车前来北京城。 各州府送瘟神一样把他们送离自己的治下,灾民和流民一样,会给地方州府的治安带来问题,同样也会影响官员的堪磨考核,这些灾民在地方官吏眼中就是得罪不起又耗不起的大爷。 尽数是年轻人或是中年人,男多女少,却唯独没有孩子和老人,最大的不过五十岁上下,这是逃荒来了吗,这是灾民?怕多是各州府中的城狐社鼠,浑人,贼斯! 赵祯瞧着眼前所谓的“灾民”心中怒气翻滚,相比赈灾不力,眼前的这一幕更让他愤怒,年轻力壮的不去劳作,趁着雪灾跑到京城要救济。 没藏黑云还富有同情心的让侍卫们送给灾民吃食,赵祯却头也不回的驱马便走,一眼都不想多看他们,难怪中书的官员不上心,难怪没有快马传书,一群人到了京城来骗吃骗喝了!骗到自己这个皇帝头上了! 这……这才是真正的丢人! 没藏黑云奇怪的上前问到:“为何官家如此生气,服气而走这些灾民该如何?” 赵祯摇头道:“你看这些人中可有一个老幼?朕在大宋各州府设立了常平仓,只要受了灾去往当地衙门,总能领取活命的口粮。 而这些人来自不同州府最后汇聚于京师城外,一路上州府官员如同送瘟神一般把他们送走又是为何?上等州府可不差这点人的吃食,何必送往京师重地? 不愿劳作的人天下几何?朕如何救助他们?何况这些人中还有前来京师投靠亲友的。不多时便会散去半数!” 随着赵祯的话,亲卫已经开始高喊:“都来俺这里记录在册,若是来京城投靠亲友的写下名字,若是前来逃荒的写下姓甚名谁籍贯何处,官家自然会核实你家大老爷的赈灾之况。官家已经知晓,这事已经捅了天,若是谎报便是欺君的重罪!” “吓,官家知晓了便是欺君嘞!要掉脑袋的!这可怎生是好?!我就叫你莫占朝廷的便宜,这下如何是好?” 一个妇人在人群中一边张望一边捶打自己的男人,两人很快便向边上溜达,看他们的穿着哪里像是逃荒逃难的人,分明过得还不错。 亲卫们对于这种事情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贪图天家的便宜还能怎着?官家若是真的计较,就不会让他们写下籍贯之类的,早已命人把他们抓了起来。 眼瞧着那对夫妻溜走,人群中不断的有人跟随,除非是真的受灾并且当地救灾不力的才会留下,毕竟他们连命都没有还有什么好怕的。 最后只余下数百人,而且这些人都是来自同一个地方,真定府罗家村,经过侍卫们的询问赵祯这才得知,原来他们把剩下的口粮全数留给了家中的老**由族长照看,他们自己则是一路饥寒的赶到了北京城外。 对于这些人赵祯自然不会责难,反而大加安抚,没藏黑云惊讶的望着眼前的赵祯,身为一国之君的他在这些百姓面前完全没有天子的气度,和百姓围拢起来就随便的坐在地上说话,而且说的都是民间俚语。 世人都说他赵祯爱民如子,慈民爱物,宫中的宫人数量一直维持在够用之数,且女子年满二十五便会放出宫去嫁于良人,可见他赵祯的人品心性,只不过……在西夏和辽朝可不是这么评价他的……还在为找不到的最新章节苦恼?安利一个 或搜索 热/度/网/文 《搜索的时候记得去掉“/”不然搜不到哦》,这里有小姐姐帮你找书,陪你尬聊! 第九百三十一章皇位需要大多数的支持 赵祯随便的席地而坐,瞧见众人站在自己的面前愈发的恭敬,不满的拉着罗家村的灾民一起坐下:“朕坐着,你们站着成何体统?朕可不喜欢仰头说话,累得很!” 想想也是,皇帝大刺刺的坐在地上,自己等人站着望向他确实不敬,灾民们便跪坐在地上,惹得赵祯不耐烦的说道:“跪在地上作甚,现如今是大宋,又不是汉唐,在家都是坐凳子椅子的,现在跪坐着哪里舒服嘞!就如朕一般,一屁股坐在地上多舒坦!” 赵祯的话一下子拉近了众人之间的距离,见官家如此亲切,灾民们便也就坐下,待侍卫们送上行军干粮,准备热水的时候,灾民们已经抱着**的“砖块”开始啃了起来,嘎吱嘎吱的声音仿佛在磨牙,即便如此他们也吃的香甜,掉在地上的碎屑也飞快的捡起塞进嘴里,不敢有一丝的浪费。 一旁的侍卫们都干咽了一下口水,他们是尝试过如何吃这些硬的像砖块似得行军口粮,若是没有热水化开,真的能硌掉牙齿,赶紧送上热水给他们顺顺,这狼吞虎咽的,若是吃噎着了怕是能要了命…… 赵祯就坐在一旁看着灾民们吃,说实话,他们吃饭的样子真的很开胃,让赵祯也忍不住咽口水,转头对稍稍年长的人问到:“你叫什么名字?尔等所在的真定府难道没有给予赈济粮食?!” 那人连忙咽下嘴中干硬的军粮:“草民张旺,别说是真定府,即便是灵寿县的大老爷也没有发下赈灾粮啊!俺们罗家村就是灵寿县治下的,村中保正,里君都上县见了老父母,也要过,问过,可每次都说救灾粮还在路上,不日便到。 可俺们左等右等都没有,家中的粮食见底了,就剩下种子粮可吃,但即便是这样也撑不到明年,只能把这些种子粮留给家中老幼,年轻力壮的前往真定府。 府衙的大老爷也见了,他说粮食已经到了灵寿县,若是没有发下他当彻查,但很快他便又给我等干粮让我等上京都上告,还说实在不行就击打登闻鼓,官家您一定会过问的。” 赵祯微微惊讶的说道:“哦?真定府知府事是……柳永!他叫你们来击打登闻鼓的?” 众人连忙点头,赵祯这下笃定柳永这是有隐情,虽然他之前的一首《鹤冲天》得罪了自己,可后来可见他的当官治下的能力很不简单,算得上是一地父母中最为拔尖的,所以一身臭脾气的柳永才会被自己提拔成真定府知府事的高价官。 灵寿县,真定府,罗家村…… 赵祯再次开口道:“张旺,难道灵寿县就你一个罗家村受灾?别的村子可有灾情?” 张旺还欲说什么,却被一旁的人快速的拉了一把,随即不再说话,显然他是有话要说但却不敢说,赵祯喝到:“放肆!在朕的面前还有遮掩?难道就不怕欺君!还是说有人比朕还让你害怕!” 天子一怒,伏尸百万,流血漂杵。这可不是说说的,赵祯猛然提高声音的怒喝,让张旺吓得瘫倒,四周的灾民更是趴在地上不敢抬头。 赵祯站起走近张旺道:“如今到了这种地步,你还是担心被人报复,朕站在这里,你却不敢言明,朕很失望,这就是朕一直关心的百姓,到头来却不信朕,那你还来北京城作甚,还打算敲登闻鼓作甚?” 张旺大为惭愧,望着赵祯的嵌金舄履大声壮胆道:“官家恕罪,草民一时糊涂,其他村子都是把田地投献了曹家,从曹家获得赈灾的粮食,曹家的三公子前来说项,被族长拒绝,谁知我罗家村的救灾粮就没了着落!求陛下为我等草民做主!” 张旺一口气把所有的来龙去脉讲了清楚,整个人便一下子坐倒,仿佛用尽了浑身上下最后一口力气,赵祯微微点头,果然是这样,大宋唯一屡禁不止的事情就是土地投献之风。 自从赵祯亲政以来,不断的对大宋进行改革,为了打击权贵对土地的垄断兼并,让蔡记开办了比土地更赚钱的工厂,并用这新兴产业快速的制定属于自己掌控的游戏规则,让权贵之家在自己的规则中挣钱,为的就是让他们放弃对土地的垄断。 土地是什么?土地就是农人的根基,最后的栖息之所,若是失去了土地,这些农人就变成了佃户,虽然投献了土地免去了朝廷的赋税,可他们依然要向权贵交租子,虽然比朝廷征召的少,可那土地就不再属于你了!一旦涨了租子,出了事,朝廷都不会站在你这边。 罗家村的族长显然是聪明的,他拒绝了曹家的投献提议,而结果呢?赵祯相信若不是柳永让他们来北京城告御状,怕是这罗家村的人早已经吃光了种子粮,依旧在等待着遥遥无期的赈灾粮。 这就是警告,若是还有别的村子和罗家村一样,那他们的下场也就和他们一样,如此一来还有谁还敢反抗?显然那灵寿县的知县事已经被曹家所收买…… 赵祯摸了摸下巴,不过他柳永现在是越来越会做官了,他完全可以上奏给自己,揭穿曹家兼并土地一事。但是他并没有这么做,显然这是打算把自己摘出去…… 赵祯微微摇头,现在却不是向曹家发难的最好时机,曹玮已经主动退居“二线”,前段时间自己还封了他上柱国的勋级,现在就要惩治显然不当。 但赵祯可不打算就这么轻轻揭过,毕竟打击土地兼并是刻不容缓的事情,赵祯没办法根治所以只能开拓更多的荒地给百姓耕种,但如果不遏制权贵对土地的兼并,那即便有再多的土地也不够! 赵祯纵观史书,以及从后世得到的总结,土地兼并是封建社会中的一个难以治愈的顽疾,他现在就可以预见,在大宋的将来,土地愈来愈集中到少数大地主、大官僚手中,而农民则越来越多地丧失土地,甚至根本就没有土地。 而他要做的便是把打击土地兼并彻底的融入到大宋的律法之中,让后世子孙永远铭记,土地永远只能掌握在最底层的农人手中,这样他们的皇位才能坐得稳,才能得到天下人的支持,准确的来说能得到天下多数人的支持……只要有这多数人的支持便够了!还在为找不到的最新章节苦恼?安利一个 或搜索 热/度/网/文 《搜索的时候记得去掉“/”不然搜不到哦》,这里有小姐姐帮你找书,陪你尬聊! 第九百三十二章大宋营造的错觉 在大宋,打击土地兼并基本上就是在打击权贵家族,对大宋这样一个封建王朝来说有着相当大的风险,因为封建王朝的本质就是拉拢大家族,将门,等等上层阶级巩固皇权统治,为此,太祖不惜以“藏富于民”的借口为土地兼并开脱。 土地兼并看似对皇帝的江山没有任何损害,这些土地的最终归属自然是皇帝,即便是兼并了也要缴纳赋税,虽然赋税极低,或是压根就没有赋税,但在老赵家的人看来“涨价”不过是皇帝一句话的事情,可事情真的是这样吗? 朝中的中高层官员一旦得到了这些土地,那皇帝还能有“涨价”的一天吗?答案自然是否定的,老赵家的人一项是耳根子软,尤其是在当成文臣武将的面,更是难以拉下脸来,帝王之威越来越以“仁慈”居多,这种仁慈在赵祯看来就是优柔寡断。 自从太祖太宗为了提拔文臣的地位之后,文臣便愈加开始放肆了,直言上谏并没有错,但你要放在汉武帝一朝试试?即便是有理也要斟酌一二,用更为婉转的方式表达。 可以说现在的朝臣都被老赵家的皇帝惯坏了,还好赵祯给了他们压力,不断的完善科举制度,更是提供更多的教育资源,让那些被世家垄断的官位变成天下人人的而试之的寻常事情。 并且不光光是打击了文官的垄断,更是对将门垄断武将彻底改变,重开武举,并重文道安排于军中历练拔耀,这些便是给武将以压力。 赵祯是在告诉所有的将门,他可以随时换掉他们,同时也告诉文官,皇帝并不在需要他们压制武将! 赵祯的不断改变就是为了让支持自己的绝大多数百姓上位,一旦他们上位,就是那些百姓上位。让天下人看清楚,任何人都是有能力成为人上人的,这才是应了老爹那首《劝学诗》。 “富家不用买良田,书中自有千钟粟。安居不用架高堂,书中自有黄金屋。出门莫恨无人随,书中车马多如簇。娶妻莫恨无良媒,书中自有颜如玉。儿欲遂平生志,五经勤向窗前读。” 赵祯不断的重复着老爹的诗句,起初他以为这首诗是普通劝学之诗,甚至诗中有过分追求荣华富贵、功名利禄之嫌,但就是这样的生动比喻却让人一下子记住了,以利益诱惑之却是最好的劝学之法。 但细细分辨下来却是不然,什么人需要良田?自然是没有良田的人!诗中的每一句开头都是直指穷苦百姓,劝他们勤奋读书入朝为官改变出身…… 这么说来老爹是早就打算以平民百姓冲击现有的文官制度啊!赵祯摸了摸下巴,还真的是这么回事!自己现在只不过是沿着老爹的脚步改革而已。 说到底,这一步步都是在打击权贵的地位,让他们小心行事,并且对土地兼并起到一定的抑制作用,赵祯望着眼前的百姓微微一叹,说到底,他只能抑制土地兼并,却不能从根本上消除它…… 因为……这个世上的人心就没有不贪婪的,在这点即便他赵祯贵为天子都无法消除。 没藏黑云这时候还不理解赵祯的所作所为,而此时的赵祯的想法早已经飞到了天外,他想的和没藏黑云想的完全不再一起。 没藏黑云看到的只是赵祯的仁慈与亲民,这样一个善良的皇帝作为自己的男人当然好了!但让她感到好奇的却是这些灾民手中抱的所谓“军粮”,咔嚓咔嚓的就像是在啃石头,听的人牙根发酸。 从侍卫手中拿过一个,没藏黑云试着吃了一口,咯的牙疼也没咬下一块,赵祯笑着拿过一碗热水道:“这东西要用热水化开了才好吃,来试试看。反正也快用晚膳了,就用这个垫垫底。” 没藏黑云好奇的看着赵祯的动作跟着学,先是把这“砖块”放入热水中化开,好大一个砖块便成了一碗粥似得的,厚厚的,浓稠的,同时散发出一股香浓的小麦香气。 “这是炒制过的小麦?” 赵祯微微转头道:“没想到你居然知晓这些,倒也不是五谷不分,四体不勤嘛!加上一些肉脯果干,味道更好一些。” 没藏黑云在炒面粉中加入佐料,味道果然好上很多,并且甜咸适中,一大碗很快下肚,吃的她肚子饱饱的,怕是晚上的夜宴也不用吃什么了。 这便是大宋的军粮?看着灾民们吃的香甜,怕是在没水的时候也能吃点,只是有些坚硬了些,这样的军粮端是神奇,大宋在这上面花的心思便是别人所不及的,难怪大宋兵甲如此锐利…… “官家,大宋的将士们出征都是吃的这些?” 赵祯笑道:“哪能啊!这些可是加上了上好的果干和肉脯,数十万大军这样吃,还不把朕给吃穷了?只有这军粮,少有添加,但将士们也不能常吃这些,这是预备口粮,平时想吃也不一定能吃得到。” 没藏黑云稍稍的揉了揉肚子:“这么说来,这些便是大宋格物得到的东西?格物真的如此神奇?” “格物,格物,探究事物的道理纠正人的一言一行,“格”之一字乃穷究之意!研究玩物之理便是——逐道!在朕看来,世上的万事万物都与道有所千年,但想要探究其理已达道之原,便需要探究。” “探究什么?” “万事万物!” “何为万事万物?” 赵祯叹息一声,没想到这没藏黑云真的有点打破沙锅问到底的精神,无奈的说道:“日出日落,斗转星移是格物,潮涨潮落,草木生长是格物,甚至连何来风雨,彩虹升耀都是格物!” 没藏黑云眼睛一转:“这么说来,如何使得甲胄坚硬,刀剑锋利,弓弩强劲也是格物喽!” 赵祯很想说不是,但一开口便道:“没错,所以朕的大军能打破你西夏!” “是大宋的格物赢了西夏!” 赵祯差点笑出声来,但这时候却要忍住,大惊的望着没藏黑云道:“吓!你连这都知道了?!若是敢说出去,朕决不轻饶!格物可是我大宋之利器,岂能散播?” 没藏黑云一时间连连点头,只不过她却没瞧见赵祯的笑意,大宋靠的是格物?错,大错特错,这只不过是赵祯给外人营造出来的错觉而已,并且是整个大宋对外营造的错觉,其中不乏朝臣们和百姓的一起努力。 第九百三十三章日升月恒 朝臣们来了,在看见赵祯和灾民坐在一起正嘶溜,嘶溜吃着面糊糊的时候迅速跪倒:“臣等万死!” 赵祯瞅了一眼到:“都起来吧,此事错不在尔等,是刁民窥伺国帑之便利,朕以将他们驱散,但!这么简单的事情居然闹成这样,真是迂腐!若是以后再有灾民进京,便把他们的姓名,籍贯登记在册,自然原形毕露,真的假不了,假的真不了!” “陛下英明,臣等受教!” 这次来的不光是两府官员,更是大队人马,所有的京朝官,无论有无上朝的官价,基本上都来了,乌泱泱的拜下一片,随着他们的拜下,四周的将士,亲卫,灾民,百姓,也全都拜下,一时间只有赵祯和没藏黑云两人鹤立鸡群。 这便是高高在上的荣耀!这便是万人之上的地位!这便是一朝天子气派!这便是举世无双的皇家威仪! 没藏黑云只觉得心潮澎湃,眼前这一幕和她曾经的西夏太后所经历的完全不一样,在大宋这里礼法森严的国家可不似西夏一般,众人见了皇帝与太后皇后之类的,也就是稍显恭敬的站在一旁而已,而这个时候没藏黑云体会到了这份她期盼已久的东西,地位,高高在上的地位! 此时的没藏黑云有一种激动,权利带给她的快感让她颤抖…… 努力的平复自己心中激动的心情,转头望向赵祯,而此时的他却非常平淡:“起来吧!朕今天耽误了点时间,瞧着已经过了吉时,朕便明日归朝……还有,命人查清楚,到底为何朕没有收到灾情的消息,务必彻查!” “臣等遵旨!” 谁都知晓官家这么说都不过是装装样子,真要彻查也只能是传书之人出了岔子,忘了把这件无关紧要的事情汇报上去,显然谁都知晓这事情可有可无,毕竟这些灾民并不是真的灾民。 只不过让他们没想到的是,其中真的有灾民,而且被官家发现了自己却没发现,这不是说明自己的失职吗?众人对官家也是真的佩服,居然还真的内有隐情。 朝臣不好问的话,庞籍却开口道:“官家,这些灾民从何而来?” 赵祯放下手中盛有炒面粉的碗,指着跪倒在地的灾民道:“他们就是混杂在那些刁民队伍中的,只有这些人才是灾民,他们身无长物,面黄肌瘦,见到吃食狼吞虎咽,这还不能说明吗?你们但凡是让下面的官员多多留意,便知晓其中谁真谁假。” 庞籍微微点头道:“官家心思巧妙,臣等愚笨不如!只不过这些灾民的人数不多,只有数千人而已,臣等以为打发他们几顿米粥,便可了去,谁知反而是让他们得寸进尺了!” “这些灾民乃是真定府灵寿县罗家村人,命人下去查查为何他们的赈济粮没到,若是遗漏,便发放三司帖子,让他们带回真定府灵寿县领取官粮便是,如此小事也让朕来过问,真是岂有此理!” “臣等有罪!” 赵祯说完便带着没藏黑云离开,朝臣们面面相觑,这显然是官家轻轻放下,不愿再去追究,内里肯定有所隐情,稍稍有点脑子的人都想到,真定府,灵寿县乃是曹家的家门所在,祖地所在! 其中定然是和曹家有所牵连,官家前阵子刚刚封了曹玮上柱国的勋封,现在追究起来,定然是自打脸面,难怪官家不予追究,这是给曹家脸面啊! 曹家乃是国之柱石,自本朝开国便跟随太祖南征北战,到了太宗更是战功赫赫,乃是将门的领袖,即便是天家都要给曹家几分颜面。 庞籍是何等聪明,他很快便想通了其中的蹊跷,官家这是在告诉自己,提醒曹玮,提醒曹家! 无论发生什么事,时间总是在不断向前,日升月落,吉时很快便到,赵祯的皇驾终于进北京城,没想到官家回京也一波三折,百姓们自然能从各种各样的渠道知晓到底怎么回事,大多拍手称快! 咱们大宋的官家就是如此体恤百姓! 但也很快有消息传来,原是一帮子浑人来骗吃骗喝的入京,还是坐着马车来的,这岂不是觉得官家心善好骗?!欺君的东西当然是该杀的混账! 不过官家回京便是极好的,谁也不想提起这事,都挤在御道旁看热闹,听说西夏女子嫁人可是没有红绸遮面一说的,正好能一睹西夏太后的天颜。 当皇驾从南熏门进入北京城上了御道的时候,周围的百姓沸腾了,他们看到了国色天香,倾国倾城的没藏黑云,官家能娶如此美貌的女子为妃,对于百姓来说这可是莫大的光荣,比自己去了媳妇还高兴。 威武的骑兵,精美的铠甲,华丽的车驾,这些给人的震撼自然非同一般,可以说把皇家的威严体现的淋漓尽致!百姓们在一旁争相观看,而小贩们则抓住这个好机会,不断的叫卖着吃食,热饮子,把赵祯的一场迎亲当作了年节的盛会。 赵祯自然高兴,他得了西夏的千里沃土和最大的草场,大宋有了西北屏障,并且打开了通往西域的要道,况且最次他还娶了如此倾国倾城的女子为妃。 到了皇宫前的天安门,车驾缓缓停下,宫门之上的天安门牌匾之上还有一块匾额,这是临时的贺匾,有祝贺之意,据说是皇后娘娘亲自命人打造,当红绸落下,所有人都为之眼前一亮。 《日升月恒》 这四字比喻现在的大宋实在是在贴切不过了,当今大宋之繁盛,得了燕云又收了西夏,真是如日中天,自然是:如月之恒,如日之升! “吾皇万岁,庇佑大宋,如月之恒,如日之升!” 朝臣们难得的弯下膝盖缓缓跪倒叩首,随着他们的声音,四周百姓也是皆数跪倒,附和高呼:“吾皇万岁!吾皇万岁!” 而此时,赵祯却看到自己的正宫皇后王语嫣带着杨采薇,薇拉,以及两儿一女在宣德楼上向自己躬身行礼。没藏黑云环顾四周,只觉现在才感受到什么叫大国威仪,单单是这份气度便不是西夏能赶得上的! 第九百三十四章后宫 没藏黑云进入大宋的皇宫之后才知晓,第一个月她能独享皇帝,但在之后,就不是她说的算了,而是母仪天下的皇后说的算,任何事情都要以皇后的话为主,因为她是六宫之首,大宋的正宫娘娘,赵祯的元皇后…… 没藏黑云这才发现,这深宫之中并不是那么的无趣,第二天她便见到了大宋最为高贵的女人,也见到了自己的那位没有任何血脉连接的“姑姑”。 到了大宋自然要按照大宋的规矩来,第二日便给皇后敬茶,以示对正妻的尊重。同样的她还要给杨采薇敬茶,以示对前辈的尊重,而薇拉自然不用了,她和没藏黑云属于一个等级,两人平起平坐。 赵祯用非常简单粗暴的方法给了四人名份,王语嫣的皇后身份已经没法再封,只能追加她的尊号,于是礼部的官员便上了一个精挑细选的尊号出来:圣慈皇后。 虽然这个尊号极为简短,但却是极大的殊荣,在大宋皇帝活着的时候追加尊号稀疏平常,赵祯亲政的这些年来,不断的有朝臣给他上尊号,有的时候不光是他自己的选择,朝臣们三番五次的上尊号,即便他是皇帝也推脱不掉。 朝臣们的理由很简单,大宋繁盛的背后,和这些尊号有着密切关系…… 但在大宋却极少有在皇后活着的时候追加尊号的,即便有也是在当了太后才有机会如此,现在王语嫣活的好好的,皇帝便给她追加尊号,更为难得的是,大宋一帮子把眼珠死死钉在皇后身上的朝臣们都三缄其口,没有一人反对,这说明他们把皇后所作的一切都看在眼中。 为大宋养育了太子储君,身为嫡母关爱庶出的二皇子,身居后宫把禁中治理的井井有条,官家北伐燕云期间,太子监国皇后垂帘,大宋国内一片安定祥和,此乃妇人之少有,后宫之标榜,再说迎娶西夏太后一事上,皇后不惜对官家的亲自出迎视而不见,更是为官家开脱这超越皇后之礼的行为。 满朝文武,无论是何人一提到当朝皇后,不由得心生敬意,皆是开口夸赞:“圣慈皇后,女中尧舜,官家之福,大宋之福也!” 得了这样的尊号和名誉,甚至连王语嫣自己都觉得惊讶,一时间也颇为高兴,而剩下的杨采薇和薇拉就简单了,赵祯开大宋之先河,首次使用皇贵妃这一封号,并且赘述它的地位仅次于皇后。 于是大宋便有了一位圣慈皇后王语嫣,以及一位有史以来第一位皇贵妃杨采薇,而剩下的薇拉以及没藏黑云皆封为皇妃,这便是最理想的结果了,并且没藏黑云一点办法都没有。 皇贵妃给了杨采薇之后,你总不能和自己的“姑姑”争抢名份吧?更不能和大度宽让的皇后有所怨言,觉得官家不公平?官家都把你和早早入宫的薇拉放在一起了,你凭什么觉得不公? 从此,大宋的后宫便以皇后,皇贵妃,皇妃,这三等最为尊贵,而没藏黑云看到的确实大宋后宫一共就只有四个女人,并且自己还是最后进来填补的…… 没藏黑云惊讶的同时也想到了赵祯当初的话:“朕的后宫可是清澈如水,没有那么多的鬼蜮伎俩,更没有明争暗斗,所以任何一个在朕后宫搅动波澜的人,朕一定一眼就把她揪出来!” “呵呵……”没藏黑云不禁发出一阵苦笑:“水清则无鱼,就如此了了四人,官家若是还不能揪出那制造祸端的人,还真是有些……让臣妾出乎意料呢!” 在皇后的凤章宫给王语嫣敬了茶水之后,王语嫣便把没藏黑云扶了起来,亲切的一口一个妹妹,而没藏黑云总有一种赤身全裸的感觉,仿佛身上的衣物也不能遮住自己的内里。 而接下来这位大宋圣慈皇后的话更让她吃惊:“你的身份在明确不过,而皇贵妃的身份本宫也清楚,你们都是党项人,但却要记住,这里是大宋的禁中,你们是大宋天子的女人,所以你们便是宋人,加之大宋收复西夏,党项人逐渐内迁,他们将会变成汉人,而你们也是如此!” 杨采薇微微屈膝:“是,臣妾记住了!”转头拉了一下没藏黑云,显然是想提醒她,但没藏黑云却没有动作,紧紧的盯着王语嫣的脸不断的打量。 眼前这个女人给人的感觉太奇怪了,在她的身上,没藏黑云甚至有一种面对皇帝时才有的紧迫感,仿佛她便是天下的主人,瞧她的模样虽然也是出类拔萃,算得上是国色天香,但另一种高贵的气质却更胜一筹。 没藏黑云可以肯定她没有自己美丽,但却不得不承认在气质上自己输她一筹。 “没藏氏,你没听见本宫的话吗?” “臣妾听见了……” “听见了便要回答,这是在大宋的皇宫,规矩森严有度。” “臣妾知晓!” 两人之间的交锋不算愉快,在王语嫣看来自己的忍让却让没藏黑云更加得意,在临走之前加了句:“自本朝开国以来,太祖早早就留下铁律,后宫外戚不得干政,这是身为皇帝女人必须要做到的事情,其他的都好说……” 杨采薇狠狠的瞪了没藏黑云一样,她这才屈膝道:“多谢娘娘提点,臣妾记下了,后宫外戚不得干政!” 待王语嫣走后,杨采薇这才转身,望着眼前的没藏黑云左看右看:“不愧是咱们党项的女子,果然姿容出众,你入了大宋宫闱,便是大宋皇帝的女人,一言一行都要遵从大宋礼仪。” 没藏黑云能微笑道:“姑姑请看……”说完便是一套行云流水的动作,把宫中礼仪和皇族姿态体现的淋漓尽致,让杨采薇目瞪口呆随即嗔道:“你都已经掌握,何必在皇后面前藏拙?” 随即一想便明白没藏黑云的意思,杨采薇无奈的笑了笑道:“你莫不是与皇后娘娘计较?可万万不要有这样的念头,皇后得了圣慈的尊号不是没有原因,确实宽容有度,温良娴熟,乃母仪天下之主。” 没藏黑云本是不打算相信的,但杨采薇接着说道:“你可知道这次大宋皇帝迎娶你,可是下了大本钱,单单是礼仪都超越了皇后,一国之君亲自去迎接你,如此你已经有恃宠而骄之嫌,但皇后娘娘并不计较,如此可见她的大度不输男子……” 没藏黑云微微点头,这样的女子要么是真的宽仁大度,要么便是积蓄力量等待来日,无论是哪一种,自己都不能轻易得罪,自己可是来大宋享福的…… 第九百三十五章贺兰雪 大宋皇宫的御花园中,杨采薇与没藏黑云这对姑侄走在小道上,四周的积雪已经很高,唯独这小道上没有积雪覆盖,显然宫中的内侍已经打扫过了,可看着眼前霜雪覆盖的模样,哪有一点景致? 没藏黑云微微皱眉:“大宋宫中的御园为何如此凋零?难道没有宫人清扫出来,引入热泉灌溉吗?” 杨采薇看了看天色道:“宫中自有热泉,一会你便知晓,而这四周被霜雪覆盖,乃是官家刻意为之,不许宫人随意清扫积雪,一是对应天道之说,官家云:春夏秋冬,年之四时,冬日虽山花烂漫却少了本该有的凄美,是凋零,还是雪中傲立,全靠它的精气之神。 二是让皇嗣们观察积雪的厚度做出记录……这便有些玩闹之意,三是,让宫中女子有一娱乐之所,这积雪用来堆雪人,打雪仗便是极好的……” 没藏黑云精致的脸颊为之一呆,第一个说的过去,思来想去颇有大道蕴含其中,第二第三个说法便是太过天马行空,天方夜谭了,皇嗣们记录这些又有何用?堆雪人?打雪仗?难道规矩礼数森严的大宋,后宫之中却可如此嬉戏玩闹? “姑姑,您在到那个宫闱多年,不知他赵祯是如何让您甘愿臣服的?您可是拓跋家的明主,正统的西夏公主……” 瞧着自己侄媳妇的疑惑,杨采薇无奈的苦笑道:“这我可说不出来,一切还需你自己感受,党项的公主又如何?别忘了,你还是西夏的太后,最后还不是嫁与官家?官家身上总有一份让女子无法自拔的东西,或是诙谐幽默,或是智珠在握,或是……” 没藏黑云微微低头:“我也说不出,反正一路上见识到了官家的文采,着实惊人,千古绝唱仿若张口便来,治国之策更是如信手拈来,繁琐的朝政在他面前总会变得如此简单,当是有大智慧的……” 随着她的声音越来越小,杨采薇便知晓自己这位侄媳妇已经被官家的事迹所折服,无法反驳。 是啊!如此出色的男人怎么会不招人欢喜?更重要的一点没藏黑云没有说出来,赵祯数次御驾亲征,从消灭赵元俨的叛乱,到北伐燕云,再到最后的灭国西夏,无比显示他的文治武功,这在历史众多皇帝之中极为少见,跟重要的一点是在经过如此多的征伐之后,官家依然从善如流,善于纳谏,对待百姓依旧仁慈体恤,大爱大仁之心天下可见。 前面不多远处便是后苑的温泉所在,据说这温泉是从北京城的龙脉中流出,可谓是得天独厚的热泉,在这个冰雪覆盖的天气中,温泉四周云霞缭绕,雾霭遮蔽,宛若人间仙境。 而此时的赵祯便在这里泡温泉,同时还有王语嫣在侧,没藏黑云见了又是一呆,她实在没想到大白天的皇帝就能与皇后在这里……什么都没做…… 赵祯舒服的泡在温泉中闭目养神,待听到脚步声抬眼望去,见到了杨采薇带着没藏黑云来了,稍稍坐起道:“爱妃来的正是时候,朕就打算和皇后用膳,来人更衣!” 赵祯的衣服也是随便,在宫中常穿的一件便是大红修身的燕居服很是随意,而王语嫣也是差不离,不过是多了一件绫缣织的五色锦绣花衣,听说这衣服在民间很是流行。 没藏黑云是第一次进入大宋的皇宫,也亏有杨采薇这位“前辈”带着,否则真不知该如何是好,眼前的皇帝哪有一点皇帝的威严和肃穆?随意中甚至还透露着一丝玩闹。 而宫中的御膳也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华丽,只不过是几道官家和皇后爱吃的菜,外加上一点党项的吃食,总共加起来才八道菜,这别说是在用御膳,即便是大宋的富豪之家也没有这么“寒酸”吧? 但饭菜的味道确实让人叫绝,没藏黑云敢说自己在党项吃的所有饭菜都没有大宋的饭菜好吃,一道都没有! 赵祯端起盘子把里面的肉汤和米饭混在一起解决最后的“烦恼”,同时也对王语嫣问到:“皇后把该说的事情都说了?” 王语嫣笑道:“臣妾交代了,没藏氏生的聪明伶俐应该都能记下。只不过,官家,臣妾觉得没藏黑云四字颇为繁杂,不如官家赏赐一个好听好记的名字如何?” 赵祯稍稍想想也是,每次叫她的名字都颇为麻烦,倒不是没藏黑云四字不好,而是四字在大宋姓名中颇为少见,读起来便也拗口:“不如随山脉为姓,以化水之物为名。” “贺兰,雪?” 没藏黑云最先反应过来,默默的念叨着自己的名字,贺兰山下繁衍的子民,以贺兰为姓,以洁白之物为名,真真是顶好的! 杨采薇甚至都有些嫉妒自己的侄媳妇,贺兰雪,如此清新脱俗的名字还是官家赐予的,算得上是无上的荣耀,轻轻推了一下贺兰雪的胳膊:“还不快快谢过陛下?!” “臣妾贺兰雪谢过陛下!” 赵祯笑了笑:“只要朕的后宫安定,比什么都强,你们姑侄俩可以经常走动走动,这北京城没事也可以去逛逛,对于党项人的安排,朕自会处理,你们就莫要操心了。” 杨采薇与贺兰雪对视一眼,赵祯的意思很清楚,她们两人只是大宋皇帝的女人,并非是党项人了,与党项再无瓜葛,一切事宜都将由官家安排…… 两女身在皇宫之中,只能听从赵祯的安排,相比贺兰雪的不信任,杨采薇却大刺刺的回答:“臣妾遵旨!” 赵祯并不在乎贺兰雪的不说话,西夏已经归附,自己当着党项百姓的面带走了她,这就已经达到了他的目的,剩下的便是交由夏竦,狄青,以及范仲淹三人了。 饭菜的味道是极好的,但贺兰雪却有些味同嚼蜡,她不明白,为何杨采薇那么相信官家,但既然姑姑相信,其中必然有道理…… 贺兰雪只能按下心中的无奈,把经历放在眼前的吃食上,反正自己来大宋是享受荣华富贵的,自己该做的事情都已经做了,还花那么多的心思干甚? “陛下,听说北京城外的灾民被遣散,不知如何处理?臣妾想派人送去宫中的姐妹平日里节省下的钱财……”王语嫣突然的开口打破了饭桌上稍显尴尬的气氛。 第九百三十六章勤政殿 王语嫣突然这么一说,让赵祯想起了罗家村灾民这档子事,无力的挥了挥手:“此事皇后就莫要过问了,一切皆有朝廷在,自会安排妥当,数钱灾民之中不过了了百人是真正的灾民,剩下的便是窥伺国帑之便的刁民罢了。” “还有这等事?”王语嫣一惊,待三才在一旁把事情的前因后果念叨一遍,她才笑道:“官家,这虽是坏事,却也是好事,最少证明咱们大宋面对天灾的时候并没有那么多的灾民,也证明咱们大宋的救灾举措过得去,已经能让这些浑人占便宜了。” 赵祯想想还真是这么一说,若是这些灾民所到之处吃的都是难以下咽的食物,那怕是没有多少人愿意受这份苦来占朝廷的便宜。 抬头望向王语嫣,赵祯意味深长的说道:“此事说来也是令朕动怒,这罗家村乃是真定府灵寿县治下,但唯独这小小的罗家村前来京师逃荒,而相近之地却无其他村寨前来,原是其中另有隐情,说是灾荒实则与人祸脱不开关系!” 王语嫣倒了一杯热饮子给赵祯:“官家,可是曹家?太祖便留下过圣谕,赐他们富贵……” 赵祯长叹一声道:“是啊!便是因为太祖如此,朕一行一动都要束手束脚,国朝上下投献之风愈演愈烈,只要是有了功名的士子,族中之人便投献土地与其名下,免去赋税之忧。何况那些朝中的权贵?即便是连一朝相公都是如此,庞籍祖籍成武县,多少的人投献他家门下,说的好听便是照顾乡邻,实则偷国之税矣!若是子孙后世不仁,投献之民必是凄惨。” 王语嫣默默不语,说实话,她王家的土地之会比曹家,庞家更多而已,其中不乏有些是买卖而来,已经超出了王家应有的承受能力,但父亲和兄长在面对土地时的贪婪,王语嫣怎么劝都劝不住。 “官家,臣妾觉得这并没有什么困难的!” 贺兰雪突然开口,把桌上的人吓了一跳,赵祯随即笑道:“哦?你倒是说说为何不难?” 清了清嗓子,贺兰雪开口道:“百姓投献土地,图的便是免去赋税或是减少赋税,陛下只需规定,大宋上至权贵,下至平民都必须缴纳赋税,除非权贵之家愿意自己贴钱帮助投献之人缴税,若是不然必会从那些佃户身上盘剥,即便是投献给权贵之家也是无用。” 王语嫣笑了笑,而杨采薇微微摇头,显然这么简单的想法官家不可能没有想过,而不这么做必有原因,其中涉及的利益太过庞大了! 赵祯指了指脑袋:“朕来的路上还夸你聪明,现在看来脑子是个好东西……还有,朕与皇后乃是闲聊,你这便算是议政了,下不为例。你们继续用一些吃食,聊聊家常,朕去勤政殿理政了。” “臣妾恭送陛下!” 赵祯摆了摆手大步离开,说实话刚刚贺兰雪的提议不是没有道理,可是要实行起来实在太难,赵祯即便再强大,也不好与大宋所有的权贵相抗衡。 但土地兼并的局面却要开始抑制,赵祯久居北京城,或是说久居皇宫之中,对外面的情况并没有多少了解,地方投献了还不知多少的土地,土地兼并还不知有多么严重,要不是柳永机警,怕是自己现在还不知道其中的猫腻。 勤政殿是赵祯处理日常公务的地方,就相当于办公室一样,只不过这里比之御书房却更大,更加繁杂,里面不光有大宋的舆图,还有十八座沙盘,并且朝中官员的奏章,两府公文在这里都能找到。 现在赵祯偶尔也在这里接见外臣,文德殿中的留身奏事也会在勤政殿中进行,不过一般都是赵祯主动在这里召见臣子,毕竟相比文德殿,这里要私密的多。 一张宽大的御案,上面除了赵祯的文房四宝,皇帝印信之外,便是高高堆积的奏折,有的时候这些奏折多的真的能让赵祯怀疑人生,自己是皇帝吗?怎么感觉像是个批阅奏疏的机器? 但这些奏疏你还不能不看,万一漏过了要紧的事情,到时引起的麻烦和奏疏将会比眼前的更多!这就是赵祯勤政,不敢怠政的原因。 今冬又是奇寒,司天监送来了这几年的冬日寒冷比较,现在可没有温度计,更没有标准,只能以物候最为比较的方式,南方的湖面冰冻几尺,冬日里的耐寒植物什么时候开始被冻死,等等这些都将成为参考的依据,虽然没有准确的温度显示,但却更为直观明白。 “入冬以来,天大寒,太湖水面辽阔,东西二百里,南北一百二十里,广为三万六千顷皆以冰封,实乃千百年来之罕见!…………” 连地处南方的太湖都结冰封冻了,这是极少见到的情况,往日里太湖也可能结冰,但却很少封冻,这只能说明赵祯自己的判断是没错的,大宋确实在经历一场小冰河! 人类的力量在大自然面前是渺小的,天气只会越来越寒冷,这也是为何北方游牧民族不断向南方的中原王朝侵袭的重要原因,环境,或者说大自然迫使他们这么做。 现在只能说是前兆,并未真正进入小冰河时期,在赵祯的记忆中,真正进入小冰河时期却还需个五百年左右,但现在的前兆却已经如此明显了,大宋不好过的同时,大宋的北方更是不好过吧! 相比中原王朝抵挡灾害的能力,北方游牧民族则是要差了许多,他们没有足够扎实的农业基础,在手工业上更是不及中原,要想挨过寒冷的冬天,必须付出更大的代价,损耗更多的国力…… 赵祯起身把手中司天监送来的资料放在带有抽屉的书柜之中,这书柜足有一面墙那么大,最高层甚至要爬梯子在能散去,这些书柜中往往放置了大宋的机要,所以在这勤政殿中只有三才一人伺候,其他的内侍根本就无权靠近。 只不过现在的三才小心的从门外进来,在看到官家亲自动手后,连忙上前打开抽屉把东西放进去,赵祯奇怪的望了一眼三才道:“当值的时候也敢溜号?朕看你是越来越胆大了。” 三才赶紧倒茶奉上:“官家,奴婢可不敢怠慢,只不过……只不过……” 赵祯端起茶水喝了一口:“有何事便说,何必吞吞吐吐?” “只不过,尚书虞部员外郎曹玘求见!”三才心惊胆战的把话说出来,随即便瞧见官家的脸色极为精彩,最后憋出一个字:“传……” 第九百三十七章死的早不如死的巧 曹家来人赵祯一点也不奇怪,庞籍定然是把消息传递给了曹家,但让赵祯没想到的是,曹家的反映居然如此之快,这才仅仅一天的时间,曹家便已经派人来宫中请罪了?按道理来说曹家应该先让事情冷静下来,然后慢慢的上疏辩解,或是把家中的纨绔惩戒了才是。 待曹玘进入殿中,赵祯还没来得及问话,他便哭丧着脸开口嚎啕:“起奏陛下!微臣兄长去矣!” 赵祯一时间呆住,曹玘的兄长?不就是曹玮吗?!本还打算治罪曹家,现在看来绝不可能了,说不定还要好生安抚,并且送上自己亲自撰写的神道碑文以示优厚…… 曹玮的功绩是有目共睹的,这么多年来南征北战也算是武将中颇有战功的,不光为他自己挣得了荣耀,也为曹家的家门光耀了门楣,这也是为何曹家在朝中屹立不倒的原因。 要知道在原本的历史中,赵祯的皇后便是曹家的曹玘之女曹氏,也是因为曹皇后,曹家才有了相当高的地位,但赵祯已经改变了历史,并没有迎娶曹氏,于是现在的曹家并非皇亲国戚。 相比外戚,现在的曹家更加的难以对付,赵祯对曹玮的死很是哀伤,毕竟是曾经的左膀右臂,现在死了自己也动不了曹家了…… “令兄去矣,朕心甚憾之!曹玮任枢密使多年,恪尽职守,带兵杀敌,为我大宋披荆斩棘颇有战功,朕每每想起夜不能寐,朕北伐燕云,其环伺于侧,朕收复大同,则首当其冲!朕心甚憾,甚憾!” “陛下节哀,保重龙体……” 赵祯起身渡步,说实话曹玮的功绩应当肯定,他确实是一名能征善战的武将,执掌枢密院多年更是没错错漏,这些都不算,单单是他选择站队在自己这边也已经是他能做到的极限了。 自己却并没有给予他太过隆重的恩宠,单单一个上柱国的勋封不足以说明他的价值,而爵位上不过是一个五等的威武郡公。 赵祯转身对三才道:“传朕的旨意,赠威武郡公曹玮侍中之衔,谥号武穆,着翰林学士拟旨,昭告天下!” 三才躬身道:“奴婢遵旨!” 曹玘迅速跪下:“微臣谢陛下恩典!” 三才刚刚迈步,赵祯忽然叫住他:“慢着,曹玮跟随朕多年,又是先帝朝的老臣,配享先帝庙庭吧……” 三才猛地一哆嗦:“奴婢……遵旨。”而曹玘被这突如其来的幸福砸的目瞪口呆,随即重重的拜下地砖都快被他磕破了:“陛下隆恩!曹家没齿难忘,必当肝脑涂地不负陛下恩典!” 赵祯挥了挥手:“退下吧,朕有点乏了……” 待曹玘走后,赵祯独自一人坐在勤政殿中喃喃自语:“你死的真是时候啊!这么多年来朕待你不薄,死后更是给了你无上的荣耀,但你曹家若是还不悔改,朕可不会手下留情,在朕看来,你是你,曹家是曹家,并无牵扯……曹诱你可保不住啊!” 说完,赵祯便在纸上写下了一段神道碑词,算是对曹玮最后的交代,他已经给了曹玮荣耀无两的死后尊荣,让朝臣们看见自己并不是刻薄之君。 但同时也要让朝臣们看到,即便是如此,对于巧取豪夺百姓土地一事,他也绝不姑息,在别人眼中也许不算什么,但在赵祯眼中这便是不可饶恕! 原因无他,那曹诱不过是靠了祖父曹彬的恩荫挂了一个虚衔,这样的人在大宋有的是,灵寿县知县事绝不敢和他勾结起来截留赈济之粮,当他却这么做了。 显然他是冲着曹家的名号去的,也是为了巴结曹家,只不过手段太拙劣了一点,更是没想到柳永会点拨罗家村的人,不远千里的上京告状。 现在的曹家可算得上是真正的权贵之家,家中就没有子嗣的脑袋上没顶着朝廷的恩荫的! 赵祯担心就担心在这里,一个庶出的子弟便有如此大的能量,与一县之父母合谋不法,如此怎能不叫赵祯动怒? 写完曹玮的神道碑,赵祯手中的紫毫,粘上红色的朱砂墨稍稍思量便在干净的白纸上写下:“曹氏有佳儿,朕亦能闻名,事出颇惊诧,望尔多自省!” 大红色的朱砂墨在雪白的纸上写下如此这般话,显然是警告之意,三才捧着这幅赵祯赠予曹玮的神道碑交给曹玘:“这可是曹家无双的荣光,先是济阳郡王配享太祖庙庭,现在又是威武郡公配享先帝庙庭,风光一时无两。” 曹玘随手解下腰间的玉佩递上道:“多谢大官吉言,小小心意还请笑纳。” 三才哪里敢收,下面那张可不是什么好话,笑眯眯的抬手一挡开口道:“您可别急,现在说是奴婢的吉言,怕是待会便要翻脸,官家还有一张纸交给你,好好看看吧!” 大红的朱砂墨在上好的生宣上极为显眼,红色的飞白犹如白刃穿空戳在曹玘的心上,大惊失色的对三才道:“大官,不知官家何意?” “官家何意?你真定的曹家门庭干出什么丑事你能不知道?官家这是给你曹家留了脸面,不忍说那些重话,瞧瞧这朱砂墨的飞白,您接在手中就不觉得抖?!官家如此器重你曹家,你曹家却出了逼人投献之事,官家岂能不怒!?” 随着三才的话曹玘的脸色愈发的难看,他岂能不知曹诱做出的丑事,他本以为兄长离世,多少能让官家网开一面,官家是网开一面了,可眼前的朱红御笔却比责罚曹家还要严重,这说明官家对曹家很失望,非常的失望,以后会把更多的注意放在曹家身上。 这比任何惩罚都要来的可怕,一国之君把注意力放在一个权贵之家身上意味着什么?意味着曹家从今以后要步步小心,不能做错一件事,哪怕是微不足道的小事也会带来不可估量的后果。 曹玘记得兄长弥留之际的交代过:万万不可违逆官家,官家不动则已,动若惊雷,不怒则春风拂面,怒则雷霆万钧,曹家如今位极人臣,风光无限,可一旦触怒龙颜,必将灭顶!水满则溢,月满则亏。 曹玘到现在也忘却不了兄长咽气之前最后一句话:万万小心官家,曹家早已失去圣宠! 开始的时候曹玘觉得兄长话言过其实,待得了官家的赏赐后更是觉得兄长老糊涂了才会在弥留之际说出这样的话来,可现在,一股凉意从曹玘的尾椎骨升起,一直冲到天灵盖…… 官家要事真的照拂曹家,就不会有如此丹书,而是会先行在朝中责骂,然后再赏赐兄长,以示恩宠! 第九百三十八章人死身后事 曹玘在离开皇宫之后,一路上脸色都不好看,当看到曹家在京中的府宅之后,脸色更是阴沉的能拧出水来。曹家数代经营,效忠天家赵氏,从未有任何忤逆,不臣之心。 兄长曹玮更是得了配享真宗皇帝庙庭的殊荣,这是继父亲曹彬之后又一配享庙庭之殊荣啊!曹家可谓风光无限,但是!这无上的殊荣却被一个晚辈的所作所为玷污了! 曹玘乃是曹家第二辈中的最后一人,其他人都先他一步而去,现在官至尚书虞部员外郎的他是曹家最后的柱石,一旦自己倒下,那曹家在朝堂之中的地位便岌岌可危。 大门上曹府二字乃是父亲手书,笔力刚劲,颇有沙场之风,虽说是皇帝故意敲打曹家,警告曹家。但最终还是曹家之中出了岔子给了官家机会! 说到底曹诱是自己的孙子,虽然是庶出,但也摆脱不了干系,对于这个“好孙子”曹玘已经恨得牙根痒痒,若不是他胆大妄为绝不会惹出如此大的麻烦! 在曹玘看来,曹家本可风光无限,官家最不喜欢权贵之家动百姓的最后一点依靠,土地这东西是万万动不得的,即便是要收取投献也当是光明正大的收取,并去县衙备案,买卖土地在大宋可算不得什么! 再说,现在可不光是土地能赚钱,工厂,货运,远洋,最不济购买商品派人前往西域也能赚取大钱!何必在土地上找补?难道家中的子弟已经愚蠢到这种程度?看不出官家给了这么多的赚钱机会,非要从农人身上盘剥才算过瘾?! “老爷回来了……” 曹家的管事上前迎接,一边走一边指着庭院道:“老爷,朝中和四老爷有旧的同僚都来了,除了身在燕云的夏参政,狄枢密,两府相公都到了,是不是命人开宴?” 曹玘微微点头:“既然人都到了,命人上菜,老夫在开宴之前还有话说。” 管事看着曹玘手中的明黄色绢纸,用脚后跟猜想也知晓这定然是官家的赏赐,连忙招呼家中的侍者开始上菜,来的可都是朝廷大员,在管事的看来,四老爷的死都是隆重的,不光有这些朝廷重臣,还有官家的赏赐。 吊唁宴均为二天事,即第一天请客,第二天谢客。请客日,祭奠后素菜馒头,随到随吃,俗称便饭。贵客则设偏席,全桌碟子,四道小菜,四个碗子待之。便饭后开席宴宾。开席前,对贵客和来宾中的长者,一般都有安坐之礼节。 因为曹玮的身份不同,前来吊唁的更是朝中重臣,于是曹家便以官品官价设置席位,一来不会乱了尊卑上下,二来可以让主家快速的找到“贵客”所在。 因丧事宴席不准猜拳行令,这酒喝的多少有些无趣,所以众人并未有多少期待,曹家的饭菜是寻北京城最好的厨子来的,味道自然不一般,即便是糕点也已经让人颇为动意,但谁也不会在这里大吃大喝,失了礼数不说还得罪了曹家。 这时候的曹玘已经走到了众位宾客之前,他是曹家的长辈,自然话语权最终,一切还要等他开口,之后才有主事之人说话的权利。 “诸位同僚来此,曹府不胜荣幸,兄长操劳多年,官家体恤赐其荣归致仕,却不想无福消受,今老朽前往宫中报丧,官家甚憾之,特此神道碑一副……” 曹玘话还没说完便被在场的惊叹声所淹没,朝臣的神道碑一般都是寻品德高尚之人书写,有的也会请上司书写,但官家主动书写神道碑,这……这简直是无上殊荣。 眼前这一幕如曹玘之意料,说不得意是不可能的,接着又道:“陛下厚爱兄长,不光有神道碑赐下,亦有封赏,这位大官请了……” 跟随曹玘而来的内侍连道不敢,清了清嗓子道:“威武郡公曹玮,有功于国,为官数十载,兢兢业业……特赐侍中谥号武穆,并……配享宗真皇帝庙庭!” 哗啦……随着内侍的话,曹府之中一片话让,这些曹家真可谓是风光无限,一家之中父子两人配享庙庭,这是作为臣子无上的荣誉啊! 太庙是皇帝一家直系的专门祭祀场所,一般只有皇帝的先辈可享此殊荣。 即便是普通的皇亲还没有资格,必须是近亲或有功于江山社稷的皇亲,剩下的便是大功于社稷的臣子,经皇帝允许也可在死后享用太庙的待遇,这些臣子死后将是以郡王之礼厚葬。 曹玘早已猜到会是这样一副局面,微微对管事的点头,尽量的表现波澜不惊,充分体现谦恭之态,这是文臣最为喜欢的礼遇…… 曹玮的长子曹僖已经在一边等候,酒筵程序均是先酒后餐,酒过三巡,即上菜饭,掇法一般都是“风搅雪”,即一回菜一回饭,席间共上四回馒头,在上第一回菜时,作为孝子的曹僖便至席前跪菜叩头,以示劝酒致敬。 这场吊唁宴说是吊唁死者,不如说是曹家向大宋的官场宣扬盛况的过程,即便是身为宰相的庞籍在见到曹玘后都是笑眯眯的点头致意,能让一国相公如此对待已经是天大的荣幸了。 但很快曹玘便笑不出来,他想起了自家孙儿的事情,眼下朝臣们还不知晓官家对曹诱的申斥,若是知晓定然要幸灾乐祸,也能看透曹家月满则亏的事实。 现在曹家官价最高的便是自己这个尚书虞部员外郎,这是一顶一的肥差,掌山泽、苑囿、畋猎,取伐木石、薪炭、药物,及金、银、铜、铁、铅、锡坑治废置收采等事,权柄极重,可却无法与参政议政的相公媲美,这么多年来,自己只不过有一次迈向三司的机会,可最后还是功亏一篑! 除了自己,剩下的家中晚辈虽也有官职在身,可都是并无多少实权的寄禄官,职事官则是少的可怜,显然官家是想把曹家高高抬起,却不打算轻轻放下啊! 再加上曹诱的事情一出,曹玘在别人的赞颂中却有一种非常紧迫的危机感,自己应该做点什么了,让官家看到曹家的决心! 曹玘明白,曹家要是想再次崛起,最后的希望便在自己身上,自己要向官家证明,无论何时,曹家都是站在官家一边的! 曹玘望了一眼正在府中忙活的后辈,能在这里忙活的都是曹家的才俊,即便不是自己这一房的,曹玘也要保护,有的时候甚至要牺牲自己的骨肉来保护全族的希望。 要想向官家证明曹家的决心,必须要牺牲掉自己的骨肉,而曹诱便是不得不牺牲的人…… 第九百三十九章断尾求生的法则 曹家的吊唁宴给了朝臣们以相当大的震撼,官家给曹家的荣誉实在太多了些,对曹玮的死后尊荣也太高了些,但说实话,曹玮的功劳大家都是看得见的,无人对这场浓重的吊唁置喙。 曹玘站在曹府门口高高的台阶之上,向每一个前来的同僚道谢,谦谦君子的模样,让朝臣们大赞他的气度,庞籍带着两府相公最先离开,走到时候意味深长的拍了拍曹玘的肩膀道:“曹家不易也!” 言简意赅的五个字却让曹玘大为警醒,显然这位相公明白了官家的深意,而自己的动作要加快了! 待送走所有朝臣之后,曹玘便大步走进后院,在厅堂中坐下的同时伸手端起桌上的凉茶饮用,妻子王氏上前埋怨道:“大冷天的喝这凉茶作甚,万一灼了病气又该如何?!” 曹玘摇头道:“病死也比气死强,兄长以命为我曹家获得如此殊荣,却差点让咱们家的小畜生给毁于一旦,即可传信回真定灵寿祖宅,把那曹诱给老夫押解进京!” 王氏大骇,惊叫道:“老爷莫不是疯了!诱儿远在真定府,怎能给曹家闯祸?何况四叔叔刚刚得了官家的厚葬,官家岂能与诱儿计较?……他又闯了什么祸?” “闯了什么祸?他勾连灵寿县知县事王有道,截留罗家村百姓的赈济粮,罗家村百姓进京告状,正巧被官家赶上!” 王氏随即长舒一口气道:“原是如此,这事情妾身也听说了,官家不是说着三司查办,大不了让诱儿把截下的粮食给这些泥腿子送过去便是……” 啪……一碗精致的茶杯带着黄汤在地上碎裂成无数块,飞溅的到处都是,吓得王氏一个哆嗦,曹玘愤而站起:“都到了这个时候,你还扶着那小畜生,看看吧!这是官家亲笔所书,就是用来警告我曹家的!” 潇洒的飞白引入王氏眼帘,字是极好的,只不过血红的朱砂墨配上雪白的生宣……颇有杀人见血之气,从头到尾不过简单的四句,以王氏的功底轻松便知晓其意:“这是官家好心提醒咱们,只需对诱儿多加管教便是,何必大动干戈。” “愚蠢!……愚蠢啊!妇人之见!愚不可及!若是官家先行在朝中申斥,再赐我曹家如此殊荣便是不再计较,但这份丹书却是私下传给我的,说明官家并不打算放过。而是把眼光放在了曹家的身上,若是我曹家有一点错处,都将万劫不复!” 曹玘恨恨的对妻子一字一句的说完,而此时曹玮的继室沈氏闻讯而来,见到两人吵闹便上前劝阻:“好好的何故大动干戈,结发夫妻哪来的如此大火气?!” 王氏赶紧上前:“嫂嫂,我家老爷要把诱儿押解京中惩治!瞧着架势不死也要退层皮!” 沈氏皱眉向曹玘问到:“小叔这是为何?” 曹玘长叹一声:“嫂嫂有所不知,曹诱在真定府祖宅犯下大错,如今已然是被官家知晓,现在除非迅速处置,否则官家必定盯住我曹家,以后族中后辈再想出头,便是难上加难!” “哦果有此事?” 曹玘点头道:“不敢诓骗嫂嫂,官家丹书在此。” 接过曹玘递过的书信,沈氏皱眉看了许久,最后开口道:“确实如小叔所言,官家这是盯上了我曹家,诱儿怕是难逃此劫……” “什么……嫂嫂,救救诱儿啊!我的孙儿中就数他最机灵,怎么会,怎么会……” 这沈氏虽是曹玮的继室,可在曹家的地位却相当于曹家主母,皆因她家的门第非同一般,乃是宰相沈伦孙女,见识自然非同寻常:“官家明显是想拿我曹家开刀,杀鸡儆猴,是想连获得如此殊荣的曹家官家都不放过,何况其他权贵之家,官家给老爷如此死后哀荣,定然是扬而后抑!” “嫂嫂所言甚是,看透了官家的手段,不知该如何应对,总不能看着那不孝子毁了曹家……” 曹玘也想救下自己的孙儿,但相比妻子的急迫却更加在意整个曹家的未来,现在尚有机会,便对这位嫂嫂发问,而沈氏自然有应对之策:“其实也算是简单,既然官家让我等自查自省,那就要依照官家的旨意从重发落,尤其是对诱儿更不能有丝毫宽恕,……” 王氏大惊,连连道:“嫂嫂……” “你要知晓,只有如此才能救下诱儿的性命,在官家眼中向来是无论高低,你家诱儿的命是命,那些灾民的命也是命,若是你愈加护着诱儿,官家便会愈发责难!” 曹玘稍稍点头道:“多谢嫂嫂提醒!愚弟这就把那不孝子孙押到京中发落……如此既能让官家解气,又可帮助官家做到杀鸡儆猴之用……” 沈氏微微点头,只有这样才能帮助现在的曹家渡过难关…… 王氏惊恐的望着眼前略显陌生的两人,一个是自己朝夕相处的男人,一个是在族中颇有贤淑之名的长嫂,为何在关系到门第之时立刻变得如此冷酷无情,宁愿牺牲掉诱儿也要保住曹家利益不失? “老爷,嫂嫂,如何打算?” 曹玘紧紧的盯着眼中显露出惊恐的结发妻道:“你难道就不想保住诱儿的性命吗?吃些皮肉苦,总比要了他的命强得多!” 王氏一听有性命之忧,连连点头道:“是是是,吃些皮肉之苦便让他长些记性,万万不敢造次!” 瞧见王氏希翼的样子,曹玘狠心说道:“让曹佾派人把诱儿押解京师,送与提刑司治罪!” “什么?!老爷,诱儿截留赈济粮,与地方官员合谋罗家村灾民土地,这要是送去北京城的提刑司,必是处以极刑的啊!老爷这是要大义灭亲,让我孙儿成为曹家的垫脚石啊!” 曹玘完全不理会王氏的纠缠,甩手道:“本老爷我就要大义灭亲,看来你是知晓个中缘由的啊!如今还要替他隐瞒?可你觉得官家会放过曹家吗?若是不断尾求生,曹家便开始家道中落!遇到官家这样的“明君”老夫也是没有办法!” 第九百四十章公主的心上人 北京城中出了一件新鲜事,说新鲜是因谁也没想到堂堂的曹家家主,尚书省虞部员外郎曹玘居然押着自己的亲孙子曹诱前往提刑司,而罪行很简单,曹诱打着曹家的旗号,与灵寿县知县事合谋,截流朝廷的赈灾粮逼迫罗家村的灾民前来京中告御状…… 好事不出门恶事行千里,北京城中的百姓们很快便知晓了这件事,他们一时间对眼前这一反差极大的事情弄蒙了。 先是曹家因为曹玮的葬礼在北京城中风光无限,而后又有罗家村的人进京告御状。 而现在便是曹玘的大义灭亲,并没有因为官家的恩宠而飞扬跋扈,而是把曹诱押解到了北京城的提刑司,这一“壮举”当真是出乎所有人的意料。 不少人大开府门瞧着眼前的热闹,不少人觉得能把亲孙子送去提刑司的曹玘乃是真正的君子,正人君子!能孕育出这样人的曹家不应以一个后辈子弟的纨绔就否定整个家族。 资政殿大学士王曾夸赞曹玘的这一举动,说其是正人君子,人人当效仿之! 谁知身为宰相的庞籍却命人把府衙的大门关上,当大门紧闭之后,庞籍的府宅便与北京城外的热闹划的一清二楚,随即冷冷的说了句:“腌臜东西,辱人耳目!” 庞籍已经看清楚其中的龌龊,显然曹玘是打算用曹诱的性命来挽救整个曹家的清名,这比什么都重要,简直就是无赖所为,官家既然要因为曹诱治罪曹家,那曹家便把曹诱直接踹出去,不光要踹出去,还要看着他自生自灭之! 三才急急的把消息传到了勤政殿,赵祯刚刚看完鸿胪寺的奏疏一时间呆了一呆,最后无奈的叹息到:“虎毒尚不食子,曹家能有如此心性朕实属意外,为了家族他曹玘也算是拼尽全力。” “官家,他曹家子弟众多,枝繁叶茂的,即便是少了一个曹诱也没有什么关系,只要曹家这棵大树不倒,便可有无数的青年才俊站出来……” 赵祯笑了笑:“曹诱,朕有所耳闻,因擅谋术而被人称道,现在用在不该用的地方,反而把自己折进去了,朕本打算用他来凿开曹家的“外壳”现在看来怕是不能轻举妄动了。” 三才谄笑着说道:“官家一朝天子,只需一句话便可让他曹家灰飞烟灭,只不过以仁慈放曹家一条生路而已。” 赵祯瞥了他一眼,随手用手中的奏疏拍了他一下:“朕还需要你劝说,曹家现在是不好动了,但曹玘唱了这么一出苦肉计,想必也能敲打那些权贵之家了。传鸿胪寺卿。” 三才突然一呆:“鸿胪寺卿?!官家莫不是要在明日接见辽朝使臣?官家依奴婢看,这种觊觎长乐公主的使臣还是不要见了……” 赵祯不满的皱眉道:“你可知,你再多说一句便是干政!朕不想用你的脑袋提醒宫中的所有人……” 三才扑通一声跪倒,他知道官家什么时候是生气,什么时候是玩笑,什么时候是提醒,刚刚官家一张嘴便是杀伐之气显然是真的要以自己项上人头震慑宫中……“官家恕罪!奴婢知错了!” 赵祯瞥了他一眼:“朕自然是不想嫁公主的,况且自本朝开国以来,就从未与外邦和亲,公主出嫁蛮夷,来和亲之策,缓急之策,现在朕的大宋如此强盛,何须缓急?!速召鸿胪寺卿李铭觐见。” “奴婢遵旨!” 三才急急的离开勤政殿,在门口稍稍拐个弯窜到了廊柱之下,笑眯眯的对着等候在此的宫女道:“公主殿下不用打探消息了,官家的意思很明白,本朝公主绝无外嫁先例,再说连宗室女子外嫁都没有过,官家怎么可能舍得让您前去辽朝和亲?” 这宫女装扮的人正是灵儿,她乔装如此就是为了到勤政殿打探消息,听了三才的话,美滋滋的说道:“就是嘞!父皇一项疼爱我,怎么会让我远嫁辽朝北地?我一定要找一个青年才俊嫁了才行!” “好大的狗胆!” 突然一声喝骂吓得三才差点软倒在地,这声音对他来说就如天雷,即便是细若蚊吟他也能听的清楚……官家来了……转头跪下哭丧着脸道:“奴才死罪……” “父皇,是女儿让三才大官帮忙打听的,您就不要怪他了!” 赵祯望着一身宫女服饰的女儿,哭笑不得的说道:“你就不能认真些?瞧瞧,这身上的穿花都错了,能走到这勤政殿还不是宫中亲卫故意放你过来?笨丫头!” 三才松了口气,显然只要官家不生公主的气,自己这小命就算保下了,大不了去内侍省领三十大板! “父皇……何必点破哦!” 赵祯看着眼前撒娇的女儿翻了个白眼:“朕可不光是说三才,你也是胆大包天!自古婚嫁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岂容你自己做主?年轻才俊有的是,可有多少是年轻才俊又是家道中落的?” 赵灵儿慕名奇妙的看着自己的父亲道:“为何要家道中落?” 三才小声解释道:“只有那些家道中落的人家才愿意迎娶公主,毕竟迎娶公主后便是外戚,祖宗之法,外戚不得授以文资,蔡驸马就是一个最好的例子……” 赵祯稍稍点头,没错,蔡伯俙就是个很好的例子,谁家会看着自己的儿子迎娶公主,不光在家中要像祖宗一样供着,连儿子的前途都不要了? 等等……赵祯猛然一惊,以他对女儿的了解,绝对做这种无的放矢之事,那这么一来,她不会已经和谁对上眼或是好上了吧?! 赵祯的心脏猛然一抽抽,一种无法言喻的愤怒冲上心头,自己拿在手中怕掉了,含在嘴里怕化了,精心照顾的掌上明珠马上就要变成人家的了!赵祯心中怎能不憋屈?这是一个父亲强大的保护欲和自尊心在作祟啊! “那个人是谁?!” 赵祯紧紧的盯着灵儿的眼睛问到,以他对女儿的了解,他可以肯定赵灵儿已经有心上人了…… 第九百四十一章辽朝的想法 灵儿躬身站在赵祯面前,两只眼睛滴溜溜的乱转,但就是不吭声,每当这和时候赵祯便知道她这是在想托词,每当自己要苛责她的时候,总是这般让赵祯哭笑不得。 “莫要以为你这般模样就可蒙混过关,你说什么朕都不会相信,朕倒要看看是谁家的“年轻才俊”放着大好的前途不要,偏偏打算做外戚……” 灵儿猛然抬头道:“他叫苏轼!乃是资政殿大学士苏洵的儿子……” “哼,不就是……苏轼?……你再说一遍!?” 赵祯的脸色猛然一变,诧异中带着一丝惊喜,随即收了脸上的表情,板着脸问到:“莫不是你一厢情愿?我赵祯的女儿可不能如此受气!” 赵灵儿有些不相信的抬头,眼前的父皇虽然面无表情,可在眼睛中却透露着一丝骄傲,而且从父皇的声音中她便知晓,父亲不生气了。 “他待我真情,女儿的感觉绝不会错,您不是常说,找一个爱你的人要比找一个你爱的人好得多吗?现在女儿找到了并且鱼和熊掌二者得兼,如此还有何不满意的?” 赵祯一时无语,这丫头倒是会举一反三,用自己的话反驳自己,三个孩子当中,就数她赵灵儿最为聪慧,有着不输与赵旭赵昀的智慧,要说手段,怕是这两个小子加起来堪堪与她一般。 “你当真认为他苏轼能成为驸马?能舍弃一生的荣华富贵?” 灵儿用力的点头道:“会的,他一定会的,我曾经悄悄对他说过,他的名字出现在父皇御书房的屏风上,而他却波澜不惊依旧……依旧……非我不娶!” 赵祯撇了撇嘴,这小子当真是嚣张的紧,敢如此夸下海口,莫不是真的铁了心不愿进入朝堂? 以他的才学和名声完全有可能在将来成为朝中重臣,最让赵祯看重的不光是苏轼的才学和人品,更是他的思想,此人并不保守,而是颇有主见,他在太学中的文章自己御览过,相当有改革的头脑,并非循规蹈矩之辈。 越是这样的人才越应该进入朝堂一展抱负,可他和灵儿的事情却让赵祯有些为难,相比女儿的幸福,一个得力朝臣算得了什么?再说,只要驾驭的好,即便是苏轼成了自己的女婿依旧可以为朝廷出力,整个大宋格物精进,唯独缺少一个主管格物的官员。 虽然曾公亮和丁度二人在将作监以及军械司出力颇多,可二人终究不是主管格物的文官,而属于研究格物的文官,长期让他们监造可以,但让他们系统的管理大宋的格物,不断研发锐意进取却还是差上一点。 最为重要的是,虽然二人看重格物,但在他们这样朝堂“前辈”眼中,格物终究是奇技淫巧,登不上大雅之堂!并且朝中的格物官实在太少,或是低价官,或是被人瞧不起格物的出身,若是能有一官锐意进取,带领大宋的格物冲击朝堂,一种全新的局面必然会出现,成为制约或是掣肘文官的另一股力量。 赵祯不自觉的便把思绪飘远,望着身前满眼期待的闺女笑眯眯的说道:“如此甚好,既然你喜欢,朕便应允,朕早已对你说过,若是你有喜欢的男子,便可说出来让朕斟酌一二,绝不会让你成为联姻的牺牲品,现在朕说到做到,但有一个条件,必须要等你年满二十才能出嫁,现在你还太小,十六岁的小女女整天想着的什么……” 赵灵儿原本忐忑的俏脸僵住,随即如花朵般绽放出来,她着实没想到父亲居然会如此通情达理,其实赵祯会如此不光是因为他想到了种种厉害,而是因为他自始自终就是站在超越这个时代的角度上来看待婚姻问题。 并且赵祯自始至终都是在为女儿的婚姻着想,即便她要嫁给一个单纯的善良之人,即便拿不出巨万的彩礼,赵祯依然会想尽一切办法“说服”自己,然后让女儿获得幸福。 三才躲在仪门之后看了许久,直到看见赵祯和公主的脸上露出笑容才靠近勤政殿外的廊柱道:“启奏陛下,鸿胪寺卿李敏觐见!” 赵祯对灵儿挤了下眼睛便走,一边走一边对身后的三才说道:“传……朕要看看契丹人倒底有如何固执,什么时候才会善罢甘休。” 三才微微对宫女装扮的灵儿施礼后便跟上赵祯:“官家,辽人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这段时间如此嚣张,得了后套之地还不安稳,居然打算娶咱们大宋的长乐公主,官家咱们当给他们一个教训啊!” 赵祯的脸微微沉下,三才的话没错,辽朝在西夏这块大蛋糕上已经占了一大块的便宜,虽然在兴庆府外被自己击溃,可是辽人并没有损失什么,他们至少还占着后套之地,只要死守,大宋毫无办法。 而很快,辽朝便派出使臣前来大宋,提出和亲的请求,这显然是希望宋辽两国放弃刀兵,转为休养生息之策,而建立双方信任的最好办法就是和亲了。 辽人很聪明,不费一兵一卒便可与大宋化干戈为玉帛,如此上算的买卖辽人当然不亏,同样的,和亲一事在辽人看来大宋也不亏本。 毕竟大宋也才刚刚拿下西夏,要想同化和内迁党项人,还需要很长一段时间,这时候与大辽相安无事才是最好的,定然会同意和亲之举。 相比称臣的颜面受辱,纳贡的钱财短缺,和亲可以说是最为妥当的,赵祯听着李铭的上奏,心中早已把事情看的透亮,这一想法定然是辽朝太后萧挞里的主意,赵祯不认为年轻的耶律洪基能想到这一点。 “陛下,于情于理都应当在明日的大朝会上召见辽朝使臣,上邦之国岂能刁难使者?更何况耶律贾是带着辽朝太后的国书来,宋辽两国在名义上还是兄弟之国,不可亵渎……” 赵祯点了点头:“所言有理,命辽朝使者耶律贾明日大朝会觐见,你鸿胪寺要招待好辽朝在北京城中的都亭驿官员,万万不可有所差池。” “臣尊旨。” 第九百四十二章大宋火器营 呜呜呜…… 北京城的早晨在一阵汽笛奏响的尖利中被唤醒,这是一班昨天从东京城出发的火车,火车上装载的都是些北京城需要的用度,能用火车装载的往往都比较贵重,城外的车站已经站满了准备搬运的工人和商号的掌柜。 上好的瓷器,精美的宝石饰品,以及各种珍玩,在前面几节车厢堆放的都是整整齐齐码好的丝绸,锦缎,这些锦缎可不简单,先染后织,色彩多于三色,以经面缎、斜为地、纬起花的提花,一段没有重色的锦缎最少能卖出五贯钱的高价!这可是寻常人一月的工钱。 在寒冷的冬日里,火车的蒸汽在空中凝结成一大片白云,仿若它是带着白云而来,让人惊叹这一奇观,许多人都想靠近看看这火车到底有何神奇之处,但都会被北平府的衙役拦下。 要想靠近火车?除非你是交了钱运输货物的掌柜,或是掌柜雇佣的伙计,手中拿出一张三司烫花的凭证,否则……北平府的大牢足够宽敞! 也只有大商号的掌柜才舍得本钱高价用火车运送货物,十贯钱三大箱的货物,装的是满满当当,为了节约成本,即便是蔡记的货物都要仔细的码在一起,尽可能的腾出更大的空间。 前些日子大雪封了路,花了好久才把路面的积雪扫清,接着便是漕运的运河被冰封,漕运船只根本就进不了北平府地界,只能靠陆运来完成。 有了火车之后,那些急需运往北京城的东西便有了着落,火车不光速度快,而且载重惊人,七八个小房子大小的车厢拉着便走,速度还堪比驽马,关键是这火车路上不带停歇的,一直开到北京城! 耶律贾一身的宽袖直裰,头上带着再平常不过的直角幞头,扎在人群中没人会觉得他是辽朝的契丹人,多年来往于大宋的他早已经把自己打扮成一个地地道道的汉人,甚至连说话都带有一股浓重的开封口音。 火车给耶律贾带了强烈的震撼,而且听人说火车这东西居然用的石炭和水,其他的什么都不需要,如此巧夺天工之物若是放在大辽,必然会…… “听说了吗?马上这火车就要多了,官家下旨,着将作监继续开造铁路,听说这铁路已经勾连了西京洛阳,马上就要往南北而去,北到兴庆府,南到广南路的广州惠州嘞!” 围观百姓的闲聊吸引了耶律贾的注意,装作好奇的样子开口问到:“吓!要修的那么远?咱们大宋的铁够吗?” “说的就是嘞!这要用掉多少的金铁,可这火车带来的好处不也是谁都能瞧见的吗?若是火车多了,听说就像当年迁都一样,只要有钱便能乘坐!到那时候游历整个天下也不是不可能嘞!” 一旁马上有人搭话道:“这话也是在理,俗话说得好,磨刀不误砍柴工,咱们大宋的火车越多越好嘞!若是能把铁路铺到边关才好,一夜之间便可把兵甲运送到辽朝的边上,看他们还敢侵袭骚扰边关!戍边的将士们也能轻松些了!” “可不是?!若是真像你所说,那咱们大宋便再也担心辽人南下了!” 耶律贾不过是引了个话头,就把围观百姓的话都给掏出了出来,但听了他们的话后,耶律贾彻底不淡定了,若是真如他们所说,宋人便可三日之内调兵数万人马,若是火车源源不断,那岂不是大宋的战力也源源不断?! 耶律贾被这一惊人的发现所震惊了,扭头看了一眼火车便想靠近瞧瞧,就在他艰难前进的时候,围观的人群一哄而散,北平府的衙役也开始向外走,车站进驻了一个指挥的禁军,正在驱赶围观之人,甚至连那些捕快也不例外。 事出有异必有妖,耶律贾拉住一个捕头略带好奇的笑眯眯问到:“这位官爷,这是怎么了?好好的怎么开始轰人了?难道连看看都不行?” 捕头瞧了一眼耶律贾随即说道:“看看?看什么?最后一节车厢装的是什么连老子都不知道,你凭什么看?没瞧见这里都被禁军接手了?不想惹麻烦的速速离开!” 耶律贾跟随在那捕头身后离开,他们两人的身型差不多,耶律贾便紧紧的跟随在捕头的身后,待到了旁人瞧不见的死角,便迅速欺身而上,干净利落的把他的脖子拧断…… 火车的最后一节车厢打开了,耶律贾发现,和别的车厢不同这节车厢是从内打开的!不光是有人从车厢中出来,而且他们还很特别,所有人穿着的都是奇怪的衣服,并非交领右衽或是左衽,而是对襟相交,用扣子扣在一起的棉衣,相交的部份极少。 最为奇特的是他们穿的虽然是棉衣,可衣领却高高的竖起,保护了脖子,即便是有寒风也灌不进去,这样的衣物一定很暖和,出来的人身上几乎都是佩戴了一根腰带,要带上是一个短剑模样的皮套,怕是在里面装了匕首之类的东西。 而在他们的身上却是背着一根长长的木棍似得东西,木棍的一头极粗,而另一头极细,还有一根铁棒镶嵌在上面,在阳光的照耀下闪烁着黑光。 这是大宋的什么军队?为何自己从未见过! 他们身上背负的东西耶律贾好像在哪里见过,但却死活想不起来,耶律贾猛然想起,这些禁军身后背的东西应该是密谍传来的,但那个密谍只传来一幅图后便消失的无影无踪,从此之后耶律贾便再也没有他的消息。 “莫不是大宋造出的什么利器?不知他们是大宋哪一军的士卒……火器营?!” 就在耶律贾猜测的时候,他却猛然瞧见了一个苫布包裹的长管出现在眼前,而之后便是放在一对车轮上,显然只有火器营才有火炮这种东西!这么说来,最后一节车厢便是从东京城而来的火器营? 前面的东西都是用来遮掩的,只有最后一节车厢的东西才是火车源源不断前往北京城的原因!耶律贾摸着下巴暗自揣测,火器营被大宋皇帝留在了东京城,显然现在是在北京城中设了营地,所以要把东京城的火器营运送到北京城! 耶律贾小心的后撤,显然这些火车应该还有,会源源不断的把火器营运往大宋,但自己已经没有时间来看了,他今天要参与大宋的朝会,觐见大宋皇帝,并且还有一个时辰便到! 第九百四十三章辽朝使者觐见! 耶律贾胖胖的身体如灵猫般退走,回到了那个小巷,轻轻推开小巷中的一间房门,里面赫然是被扒光了的捕头,几个小斯模样的人正在那里挖坑,他们是都亭驿中的侍者,也是大辽唯一能在大宋正大光明出现的密谍。 把倒霉捕头的尸体连同官服放进坑中,只要把他埋在这里在种上牡丹花,很快这人便会消失的一干二净,要是北平府想找人,想追查踪迹牵连到自己身上便绝不可能。 处理尸体的办法有很多,但耶律贾知道,眼前这俩个太后身边的侍从官觉对不会让自己看到他们是如何处理这具尸体的,耶律贾也不在乎,只要他们能把尸体处理赶紧,自己不会有后顾之忧便是了。 换上自己原先的衣服,耶律贾便继续融入人群,只简单的几个转角便消失在偌大的北京城之中,巨大的北京城来往之人巨万,根本就没法查到他的存在,回到了都亭驿,还上自己的朝服,耶律贾便又恢复了辽朝使臣的气度。 当年还有一个耶律宗政陪着自己,现在,这偌大的都亭驿之中只剩下自己一位正使了,大宋皇宫中的总管都都知三才昨日传来消息,皇帝会在今天的大朝会接见自己。 也是拖的够久的,早在大宋皇帝回宫之前自己便已经到了北京城,结果现在才召见自己,之前去寻大宋的相公,没有一人敢接见自己,都是担心自己的身份。 但好歹,自己也向大宋监国的太子传达了太后的意思。 大宋的皇帝一定是决定了和大辽联姻才会召见自己的,若是不然,以他赵祯的脾气,绝不会如此“照顾”大辽的都亭驿…… 耶律贾收拾的干干净净,连胡子都整理好了,一丝不苟的贴在嘴唇上,俨然是一副宋人官员的模样,原本的大辽使臣那一个不是保持着契丹人的模样和发饰,但现在,宋辽之间仿佛掉个了,宋人对外族的鄙夷再也不是隐藏在心中。 契丹人若是在大宋做买卖的便要把自己变成宋人,否则遭到打压也是常有的事,不得已到了大宋的契丹人甚至愿意把自己打扮成宋人模样,这样才不会遭到排斥。 若不是耶律贾身上的辽朝官服,他的举止和模样几乎和宋人一模一样,即便如此在他出门之后,已久有人指指点点…… 耶律贾算是看出来了,若是想要融合进大宋,必须把自己变成一个“宋人”,前不久大宋的公文刚刚传来,无论是哪一族的人,不论出生,只要向大宋官府上书,交代清楚自己的出生,来大宋为何,希望入了大宋的户籍,便可等待朝廷的审核,若是过了……不久便会有人前来查验,最后入了大宋的户籍,从此以后你便是地地道道的宋人了。 耶律贾亲自拜访了已经入了宋籍的契丹商人,他们现在整理按照大宋的规矩办事,全家迁徙到了北京城,对外宣称是从老家搬来的,其实就是为了快速的融入大宋。 一般都是大富大贵的商贾之家才会这么做,一来方便他们做生意,二来在大宋的生活更加优越,这是连耶律贾都无法反驳的事情。 马车行驶在御道上,长长的御道上雕刻了无数的图案,或是瑞意吉祥的五谷丰登,或是富含孝道的卧冰求鲤,栩栩如生让人看了便觉得惊艳。 耶律贾撩起车窗上的布帘微微苦笑,每每他上了御道都有惊艳之感,唯独今天他看到的不是雕刻的华美,而是大宋的繁荣强盛。 北京城大部分的地面都是水泥铺就,唯独这御道是以坚硬的岩石铺设而成,上面才能雕刻出如此多的图案,年久不衰,坚硬的花岗岩一块便有千斤之重,可想而知这是多么浩大的工程! 今天是大朝会,御道上的车马多得数不胜数,每当大朝会的时候,京中无论官价大小的京朝官都要前往乾宇殿,这也是大宋皇帝倾听低价官员声音的最好机会,许多人才都是在这个时候被拔耀起来的。 耶律贾总结出一条,在大宋,只要你真的有才学,想要出人头地其实也并非难事。 对于大宋皇帝如此提拔官员的手段,耶律贾不得不佩服,一国之君利用七日一次的大朝会提携近百人的京朝官,这需要多大的精力?这看似并不是很难的事情,却在于坚持和一颗平易近人的心。 耶律贾长叹一声,反正自家的皇帝是做不到这一点…… 看着大宋辉煌的乾宇殿,看着这些自信满满准备面对大宋皇帝垂询的大宋官员,耶律贾的心中升起一种苦涩,甚至还有一点羡慕,得遇明君对于臣子来说是一件多么幸福的事情…… 若是自己作为大宋的臣子,怕是也会非常期待这大朝会吧? 强大的王朝总能让人心生羡慕,就像曾经的强汉,盛唐一般,外族番邦无不以入中原而荣幸,而现在的大宋并不是闭关锁国,而是愿意接纳四海之民,很有可能重复汉家王朝往日的辉煌。 当初的大宋文人若是不得志,便会到大辽甚至是西夏谋官,现在却是大辽和西夏的文人对大宋朝堂趋之若鹜。 世道是真的变了,只因为这大殿中的一位帝王而改变。 “传辽朝使者觐见!”“传辽朝使者觐见……” 一阵阵的传唤从乾宇殿中不断向外传递,一直到耶律贾的身边,稍稍整理了身上的朝服,耶律贾自信的向乾宇殿中走去,无论何时他都是代表了辽朝,无论何时他都要撑起自己的脸面。 巨大的宫殿之中,金柱赫然高耸,精美的纹饰攀附其上栩栩如生,木质的地板每走一步都会发出清脆的声响,给人以尊荣华贵的感觉。 到了大殿中央,耶律贾双手抱拳躬身施礼道:“大辽使臣耶律贾参见大宋皇帝陛下!” “平身!” “谢陛下!” 赵祯瞧着眼前自信满满的耶律贾道:“你出使大宋所谓何事朕已经知晓,呈上国书。” 耶律贾暗自心喜,上来没有寒暄便要看大辽国书,证明这件事大宋皇帝已经考虑清楚,恭敬的把国书双手奉上让殿中内侍拿走,耶律贾期待的望着高高在上御座之中的皇帝。 赵祯仔细查看国书,他非常清楚这是辽朝太后所书,字体依然如当年看到那般清修端庄,只不过上面的内容却颇为不妥,赵祯根本就没考虑过和亲一事…… 赵祯相信朝臣们也会支持自己的旨意,因为他已经知晓,两府相公们早已对和亲一事嗤之以鼻,并且对辽朝的态度也是和自己一样,待机消灭之! 第九百四十四章和亲破灭 巍峨宏大的乾宇殿中安静的出奇,大宋的朝臣们望着大殿中央的耶律贾默默不语,这是礼的克制,其实在心中对辽朝这种和亲的行为早已是破口大骂,对于他们来说,大宋乃是正统的天朝上国,多年的胜利使得他们对辽朝已经形成了全面的碾压……何患辽朝? 大宋公主乃是官家的嫡亲长女,地位,身份都不一般,即便是要嫁与辽朝也当是皇后之尊,岂能为妃为妾?妃子不过是名义上的称呼,真正的地位依然是妾! 这对大宋来说是极大的侮辱,皇帝的掌上明珠,嫡出长女嫁人为妾?这无论如何是说不过去的。 “如此说来,你辽朝皇帝要迎娶朕的长女长乐公主为皇后?!” 赵祯缓缓开口,带着一丝嘲讽的声音在宏大乾宇殿中回荡,打破了原有的平静,朝臣们窃窃私语,谁都能听出官家声音中的不满,这显然是在向辽朝使者施压。 耶律贾心中微微失望,他能听得出大宋皇帝那略带嘲讽口气中的愤怒,当初张俭曾经来信说过,得罪谁也别得罪大宋皇帝,即便是和亲不成也要进退有度,不可惹恼他赵祯,否则便前功尽弃。 虽不知张俭和太后在谋划什么前功尽弃,但耶律贾依旧是遵守交代,恭敬的施礼道:“启奏陛下,当年齐国君主立三妻,皆为平妻,《庄子》亦有云:灵公有妻三人……” “荒谬!” 赵祯随手把辽朝国书扔在三才的怀中,目光灼灼的望着耶律贾道:“你莫不是来消遣朕的?当年齐国君主立后不决,乃至朝野上下议论纷纷,后来君主戏言称立后三人,而事未成则卒,乃至史官未知其意,故称三妻。 至于《庄子》所云更是断章取义,夫灵公有妻三人,同滥而浴,史蠙奉御而进所,搏币而扶翼,其慢若彼之甚也,见贤人若此其肃也,是其所以为灵公也。这是先贤告诉后人要懂得礼仪尊卑!” 耶律贾岂能不知自己实在强辩,不过是找个借口罢了,既然大宋皇帝戳破,那显然是和亲无望,他觉得有些不可思议,现在宋辽两国都需要安稳的环境来巩固自己的胜利,随着西夏的灭亡,宋辽两国都需要积蓄力量,或是放止对方入侵,或是休养生息。 既然国策都是一样的,为何大宋皇帝会拒绝和亲之事? “陛下三思,宋辽两国和亲,共修秦晋之好,两国百姓安居,商贾乐业,互通有无,岂不是上上之策?” 赵祯挥手打断了耶律贾的话:“非朕不愿,乃是你辽朝没有诚意!朕之嫡女长乐公主,贤良淑德,聪慧过人,朕视之为掌上明珠也!若是你辽朝有意和亲,便先废了元皇后再说,朕之公主绝不为妾!” 耶律贾大惊:“这如何使得,皇后乃一国之母,我皇早已是宣扬四海,岂能因和亲而废之?!” 赵祯笑道:“哦,如此朕之公主也不屈就,自我大宋开国以来便从未有过和亲之制,朕不会开此先例,和亲之事不谈也罢!” 耶律贾抿了抿嘴最后还是没有话说,没错,现在的他已经没有说服大宋皇帝的机会了,因为这皇帝根本就没打算和亲! 而且最重要的一点是,大宋的满朝文武无一人说话,显然他们在和亲一事上都支持皇帝的选择。 赵祯看着大殿中央的耶律贾道:“两国修好也未必需要和亲,宋辽两国如今也算是叔侄之国,朕岂能与“侄儿”相恶?宋辽两国互通有无倒是可以开设榷场,你辽朝商人来我大宋采买,我大宋商人去你辽朝行商,如此岂不甚好?” 耶律贾心中恼怒,如此还甚好?到头来还不是你大宋从大辽身上赚钱?! 但他绝不敢在这里放肆,只能瓮声瓮气的说道:“商贾互市,我大辽产出甚少,销往大宋的不过是海东青,契丹鞍,东珠,山参,而大宋销往我大辽的却是丝绸,瓷器,美酒,茶叶,成衣,成药,甚至连铁器日用皆有,我大辽即便是再有钱也经不住如此消耗……” 这下终于有人忍不住,三司使包拯出班道:“辽使所言差矣!本就是互通有无,若是你辽朝都有,我大宋商人无利可图,又岂能不远万里,跋山涉水而往?再说你辽朝的契丹鞍,东珠,山参哪一样不是价值千金?使者也是商贾出生,所言岂能如此荒谬!” 赵祯微微一笑,这耶律贾又不是诸葛亮,岂能舌战群儒?一个人在大宋的朝堂上“打群架”显然是吃亏的,更何况他是和一群“久经沙场”的文官舌战,怕是没被怼死也差不多了…… 赵祯并不说什么,耶律贾就如波涛汹涌中的一叶扁舟,不断的被殿中朝臣的话所“拍打”,赵祯却看的津津有味,要论辩才,大宋的文臣还真不是盖得,简单的三言两语便能把耶律贾反驳的无言以对。 最后赵祯挥了挥手道:“也罢,若是你辽朝愿意,朕便命人在景州开设榷场,以增两国通商之便。”这已经是赵祯能做出最多的让步了。 燕云之地中,唯有景州发展不利,此地与辽朝滦河城相对,宋辽之间摩擦不断,或是侵占土地,或是边军摩擦,两国百姓受苦,若是有了榷场通商,两国戍边将士都将有所收敛,可让百姓安定下来,通商也会促进两地的发展以安民心。 耶律贾无奈的点了点头,躬身施礼道:“官家仁慈,外臣叹服!” “若是无事,辽使早些回都亭驿休息去吧。” “外臣告退!” 耶律贾走了,本是要与大宋和亲,谁知道最后居然变成互市……这样的结果根本就本末倒置,与自己这次出使完全不符啊! 郁闷中的耶律贾在乾宇殿朝臣的上奏声中离开,因为这里已经不再是接待他的地方,而是大朝会举行之所,乾宇殿外等候的低价官正在有序的进入恢宏的宫殿之中,手中更是拿着写满摘要的朝板,一个个神态自信,气质昂扬。 如此年轻的臣子便有机会得到天子召见,并且得到提拔重用,耶律贾只觉得压在心头的巨石越来越重,甚至快不能呼吸…… 第九百四十五章不拘一格降人才 选拔年轻官员,这是赵祯最喜欢做的事情。 在官员的任用上,他特别的喜欢年轻人,因为在他看来,年轻人没那么多利益算计,年轻人不容易苟且,年轻人不愿浑浑噩噩,麻木不仁,得过且过! 赵祯亲手给了读书人希望,完善了教育制度,完善了科举制度,并且给年轻人得到磨砺的机会,而同样的,赵祯也得到了回报,朝堂之中涌现出了大量年轻且有才干的能臣。 今年又到了科举的大比之年,自从科举取士当道之后,这种公开考试,取士不问家世的查举制度一下成为了大宋的主流。 之前的世卿世禄与察举制度,都是根据家世来决定一个人是否能做官的。应科举无需推荐,故做官无需地方上的推荐,科举的资格限制甚少,大宋百姓中大多数成年男人都可以来参加科举考试。 况且科举还是一步登天的机会,从白身一下变为官身,两者之间的区别可谓是天地之差,百姓也常常把中举比作鱼跃龙门,甚至一切吉祥瑞意的词语都往上面堆砌。 昨日赵祯在批阅奏疏的时候就发现了欧阳修的上疏,同时也有礼部的上疏,显然对于这次科举欧阳修是另有打算,上疏之时对太学体大加驳斥。 在他看来,生僻字,晦涩难懂根本就不应该提倡,而且同是一个意思为何不能用简单的字来代替,这样才能增加朝廷的办事效率。 同时欧阳修对应用文非常重视,在他看来,文章写的再好,也不及一篇上佳的策论,因为策论是考察学子能力的重要渠道,而文章只是文化素养,艺术修养,不能对做官有太大帮助。 当然文章还有另一个很重要的作用,考察举子的品行。 在科举上,欧阳修的想法与赵祯的不谋而合,科举就应该是考察学子能力的测试,文章写得好不好,同样也能反映出学子的能力,见识和表达等等。 而策论便更加直观了,策论是议论当前时政并向朝廷献策,有无治理才能一眼便可看出,高下立判之时,瞬间把才能卓越者与那些庸才划分开。 所以欧阳修建议,今年的科举以策论为主,文章为辅,诗赋为体察品行之用,欧阳修以冯拯的话为引:“起奏陛下,冯拯与王旦论选举帝前。冯拯请兼考策论,不专以诗赋为进退。今臣下亦然,一切以程文为去留,以策论辨高低,以诗赋查品行,此当大善矣!” 赵祯自然是同意这样的话,欧阳修深的自己心意,且推行平实文风,赵祯早就中意与他,太学体的奏折赵祯也见过,生僻字繁多,但意思却简单的很,完全是在浪费自己批阅奏折的时间,言简意赅岂不更好?! 赵祯提笔在空白的行文纸张上写下词头:“着翰林学士欧阳修为礼部贡举主考,科举制是一切寻规,不得废公……赐绯袍紫带。” 对于欧阳修,赵祯有着充分的信任与把握,他的才学和能力完全有能力担当得起主考官这一职位,更重要的是,赵祯需要改变大宋的文风,平实文风,通达平易,让人看了一目了然,如此文章才算是文章。 否则一篇文章写的古奥难懂,其实就是别扭的生僻字词用多了,组合起来让人觉得难受,除此之外一点意义也没有,若非要强辩,那就是作者是在人前炫耀自己所谓的“学识”。 赵祯身为皇帝已经数次见过这样没用的太学体,每次看到这种生僻字文章之后,赵祯都要让三才去拿古籍搜寻,也不知这些人是怎么从字海中词山找出这些个生僻字的,更为要命的是,身为皇帝的赵祯还不能不知道…… 赵祯相信,若是以欧阳修作为开春的主考官,定能扫清一切鬼蜮伎俩,狠狠的惩治那些玩弄生僻字并引以为道的读书人! “送去翰林制诰处,拟成圣旨发于朝堂。” 三才恭敬的接过行文上的词头,快步向御药院走去,其实北京城的皇宫与东京城的也差不多,只不过规模更加宏大,宫殿更多而已,但那些基础的地方还在,御药院,内侍省,太子东宫,正宫,等等这些都还没变。 同样的,在赵祯翻开礼部的奏疏也是说的科举之事,只不过相比欧阳修直接去怼太学体,礼部的奏折就要小心的多,礼部尚书杨国安战战兢兢的在奏疏上写下了“文风当变”四字。 这就是他对太学体不满的表达,赵祯微微苦笑,杨国安为人老实,总是不愿得罪人或是批评人,甚至连太学生都不愿去批评,现在看来他做礼部尚书还真是“克己复礼”。 但他的奏疏中却是写了非常重要,或者说赵祯非常关注其中的一段。 杨国安提议,格物科应当正式进入大宋科举制度的疑议,文中把格物给大宋带来的便利与进步写的颇为详实,甚至有些内容和实例都是他亲自去查探的。 这便是老实人办老实事,赵祯对杨国安也不知该说什么,就是对他的“胆小”怒其不争,总是这也不愿得罪,那也不愿得罪,最后反而让自己显得像个和事佬。 要不是赵祯看出他是不愿站队,不愿和不相干的人交集,赵祯绝不会给他礼部尚书这样的高位。 礼部所考,吉、嘉、军、宾、凶五礼之用,样样都需要稳妥之人。 杨国安便是赵祯心中的不二之选,当今朝堂中的和事佬,却有着一丝不苟,心细如发的品质,并且大家都知道他是个老好人也就没人拉拢他,反而使得他清静许多,于是有了更多的时间去处理问题。 格物科是否应该纳入科举之列,而非单独一科的问题,杨国安考虑的非常细致,最后他还是上疏赵祯提议。 在奏疏中,杨国安详细的列举格物入进士科的原因,他担心格物会如同明经科,或是明字,明算二科一样成为大家都不愿考的存在,所有人都冲着进士科而去,那格物不就被荒废了吗? 若是能把格物变成策论或是诗赋一样,那无论是谁,无论他喜不喜欢格物,都要在参与科举之前好生学习一二,不至于一问三不知。 赵祯一口气看完杨国安的上疏,轻轻放下奏疏之后,端起茶水一饮而尽,这简直就是他赵祯的半个知己! 没想到他杨国安居然还有如此辅弼之才,这样的远见显然要领先于普通的朝臣……赵祯稍稍平复心情,他要利用这次欧阳修主考的机会,利用杨国安上疏的机会,把格物科彻底定为大宋进士科的一项! 第九百四十六章格物致知,儒家不解之谜 格物对大宋的影响可谓是前所未有的,自古以来没有任何一种学问对世间的改变如格物这般如此巨大,如今的大宋已经与格物这东西完全分不开,甚至有些人一边诋毁格物之道是礼崩乐坏,一边又享受着格物带来的便利。 对于这种人赵祯极为不耻,但大宋是言论自由的时代,赵祯不能开了因言之罪这口子,更不能因为格物而治罪于非议者,这反而会让人觉得是在报复,帝王气量狭小。 于是赵祯只能让所有人都了解什么是格物之道,什么是格物学。先贤早已经给赵祯指明了道路,“不教而诛,则刑繁而邪不胜;教而不诛,则奸民不惩。” 既然不教而诛是不对的,赵祯教给世人,然后再慢慢收拾反对的声音,在赵祯看来,反对格物就是反智,格物既然能给人带来便利,带来社会的进步,那为何还要抵触格物? 显然这是有些人担心自己过时,跟不上格物出现对现实的冲击,他肚子里的之乎者也不能解释格物之道,甚至不如格物之道,这是最让他们恐惧的地方。为了保持自己肚子里的“学问”有用,不会被淘汰,于是他们便把格物打上奇技淫巧的标签。 赵祯对此很是不耻,因为这些人往往是所谓的得道大儒,甚至还有所谓的高僧大德也参与其中,赵祯在为这么多年,对佛教的打压不可谓不大,但却依然涌现出不少高僧大德,声称朝廷越是打压佛教,佛法便越会壮硕。 而这些高僧大德在民间基本上找不到立足点,因为百姓们没有时间去礼佛,大家还要忙着工作,一旦人变得充实起来,收入变高的同时,生活质量提升,谁还没事求神拜佛? 百姓家中,供奉最多的不是佛龛神龛,而是大宋皇帝赵祯的长生牌位…… 既然在百姓当中找不到立足点,那就把手脚伸到那些不喜欢格物的人家中,于是一些高僧大德常常往来于得道大儒之家,这是在形成一种抱团取暖的方式,对抗朝廷的政策。 但不得不说这样的策略非常好,抱团取暖的他们很快就把一些“该团结”的人团结了起来,形成利益集团,不断的蛊惑官宦之家,或是官宦被蛊惑,或是觉得他们的禅机有道理,或是家中的女眷被蛊惑。 所以许多读书人出身的官员往往最容易被蛊惑,因为他们觉得自己学的东西与格物相对立,格物便是破坏礼制的东西。 赵祯现在急需一位在格物之道上精通,又开明的人主持对格物典籍的修缮,而目前看来曾公亮是最好的选择,他和丁度两人主持将作监如此之久,积累下来的格物知识肯定不少,作为文人的他们又善于归纳总结,让他们编写有关格物之学的书册最好不过。 明年二月是把格物纳入进士科的第一年,在此之前便要把格物的相关知识推广出去,否则便有些不教而诛的意思了。 赵祯下旨,给予曾公亮以及丁度二人编篡格物书籍之权,让他们以最快的速度把格物的知识印刷出来,并颁布天下,当然因为是第一年,又赶时间,所以让二人搜寻浅显易懂的格物,暂时用在明年科举之中。 质量高低无所谓,知识多少无所谓,赵祯只需要这些格物知识造势,让格物对科举产生影响,如此一来下一届的科举之前,举子必会自己学习或是拜师学习格物知识。 那些反对格物的人是在不断侵蚀官员,而赵祯的作法则是从大局上改变,不断把新鲜血液加入格物的认知,一旦人懂得多了,就天生会对一些东西产生怀疑。 信仰这东西很重要,赵祯不会去毁灭华夏千百年来的信仰,同样的,儒家思想其实与格物并无冲突,若是全面的理解儒家思想,反而和格物密不可分。 《礼记?大学》有八目——正心、诚意、格物、致知、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 由此可见,格物在儒家思想中占据了重要地位,之所以有些人抵触格物,那是因为他们根本就不会,或是思想陈旧不想学习新鲜的知识。 其次,也不能全部把责任归咎于他们的身上,因为在儒家思想中,经史子集中,都没有关于格物致知的解释,即便是《大学》文中也只有一段提及“格物致知”四字,却未在其后作出任何解释…… 也未有任何先秦古籍使用过“格物”与“致知”这两个词汇而可供参照意涵,遂使“格物致知”的真正意义成为儒学思想的难解之谜。 赵祯一度怀疑,其实先贤虽然知晓格物,但却没有法门,如两小儿辩日一般,他无法解释这一现象,于是推崇格物致知,为的是让后人自己考究答案。 格物的力量是强大的,他甚至可以改变一个王朝的兴衰,在赵祯看来,格物给大宋带来的新的生机,工厂的兴起,火车的出现,这一切都让百姓的生活得到了改善与提高。 更让人惊骇的是,格物给大宋的军队披上了一层强力的武装,精良的铠甲,锋利的兵刃,强大的火药,哪一样不是格物的功劳? 别说是赵祯,即便是朝臣们也看的清楚,否则杨国安也不会上疏要求把格物加入科举之中,赵祯反复的翻看手中的奏疏,字里行间都能看得出杨国安的用心,显然他比朝中的多数人都要支持格物。 在别人眼中,格物是工具,是使得大宋进步的工具,但在杨国安眼中,格物是道的一种,是大道的分支,学习格物的最终会使得人们接近本源的存在。 赵祯的眼睛猛然一亮,没错啊!格物格物,不就是推究事物的原理,从而获得知识吗?这也不正是儒家思想中格物的最佳解释吗? 自己现在所要做的便是如何把格物之道与儒家思想结合起来,完善儒家思想,充实儒家思想! 同样的自己还有一个最大的便利,自己是大宋的皇帝,在这个中央集权巅峰的时代,皇帝的话便是金口玉言,皇帝的话便是出口成宪,皇帝的学问自然是大道…… 第九百四十七章安插宗室 北京城的占地最大的驸马府自然是蔡伯俙家的,因为商人的直觉和“内部消息”的灵通,蔡伯俙在赵祯迁都之前便在北京城中购置了大量的房产,尤其是北京城东城,这里几乎是高官显贵的聚居之地。 蔡伯俙非常狡猾,在还未迁都之前便已经在东城开始设置蔡记的产业,酒楼,茶肆,商号铺子,无一不有,吃喝玩乐样样俱全,于是东城的地价迅速飙升,以至于后来的权贵富豪之家皆是想办法把宅院安置在东城。 于是东城便成为北京城的富贵之地,上到相公尚书,下到富商巨贾,即便是被安置在南城的宗室都想在东城弄上一出宅院。而这里的地价水涨船高之下也带动了整个北京城的房价,城中百姓只要在北京城有一套宅院的,便可安心。 若是家中有急事,即便是卖了宅院,迁居城外也能赚上一大笔钱。 但基本上就没人这么干,都把房产看的比什么都重要,即便是家中破落,也绝不会卖了房产,于是北京城的房价奇高,而与此同时,北京城的户籍也变得愈发难办。 相对的北平府要好得多,最少北平府的地界很大,有的是地方盖房子,但田地就寥寥无几了,多是已经有主的土地,上哪再寻一块出来? 农人在北京城过不下去,但只要有地在北平府还是过得好好的,北京城的物价相比其他地方要高出许多,但这也不妨事,因为北京城的工钱也高,即便是一个酒楼的伙计也能拿到每月十贯钱的收入,这在别的地方是想都不敢想的。 有人说北京城之所以这样都是蔡伯俙的错,搞的物价很好,人们都需要拼命的干活,一旦失去活计,连糊口谋生都是问题,但蔡伯俙却说:“世人就该劳作所得,若是每日活的浑浑噩噩,没有一个妥帖稳定的活计,那活着还有什么意义?” 随着人们的生活压力变大,另一种极端便出现了,便是娱乐活动的增加,北京城不光有足球竞技场,大型的象棚瓦里更是多得数不胜数,单单是东城之地便有不下六七家,小型的场地更是多如牛毛。 而甜水巷那般的妓馆更是足足一条街,流连于此的文人墨客海了去了,据说最红的红官人一日便可有上万贯的缠头,若花魁之间的比拼更是争奇斗艳。 若是有两座妓馆斗艳,甚至需要北平府派出衙役,和北京城的虞侯一起维护秩序,这便是远超东京城的盛况。而一旦成为花魁,便是东京城百姓茶余饭后的谈资,人人都能说出了一二三来,宛若女中官人。 当然赵祯已经没有溜去妓馆观看的兴趣,他已经过了那性格洒脱的年岁,已经步入而立之年的他每日奏疏便耗去一半精神,哪还有精力花在这些清倌人身上,后宫的佳丽都“操劳”不过来。 再说若是撞上朝中的臣子,岂不也是尴尬?所以赵祯在路过甜水巷的时候,三才一个冷眼便让那些拉客的佞人退避三舍,暗道一句这杀才的眼神好生可怖。 赵祯是单独一人出宫,亲卫们也可松上一口气,往日里要是加上皇嗣,那可就有的忙了。 虽然已经过了晌午,但路边卖小食的摊贩还是在卖力的拉客,或是说自家的汤饼味道好,或是说自家的热饮能驱寒,热闹程度不输与早晨刚刚苏醒的北京城。 应是快到年关,彩楼花车之类的便多了,站在上面的妙龄女子打出彩带写着商号的货物,顺便洒出小纸包的糖果,糕饼,引得路人纷纷围观,据说这也是蔡记最先想出的法子,赵祯准备靠近却被上三才前线拿了一个,飞快的塞进嘴中尝了尝:“官家,还别说,这些糖果子味道好的很嘞!” 赵祯翻了个白眼:“废话,若是难吃谁还会去商家买?”说完便塞了一个到嘴中细细咀嚼着,这是酥糖,入口香酥,甜而不腻,端是上好的零嘴,不知为何宋人几乎都是爱吃甜食的。 中午没用膳,吃了一块糖之后的赵祯腹中饥饿,路边小摊正好有卖馄饨的,这馄饨甚至用上了猪骨熬汤,香浓的味道满大街都能闻到,指了指小摊道:“就去那吃了,朕闻这为好的很嘞!” 三才看了看买馄饨的小摊,桌椅倒是擦得赶紧,只不过人稍稍有点多,并没有空闲的桌位,稍稍犹豫道:“官家,这里客满了,咱们别处吃去吧?” 待三才说完,赵祯已经走了,这么多的空位,岂能说是没位置?路边摊可是他当年的最爱,活着舒服就行,在乎那么多的规矩又有何用?赵祯不信在这个时候有人会刺杀自己,更不相信四周的亲卫解决不了“麻烦”。 天才一秒记住本站地址:.。手机版阅读网址:m. 第九百四十八章城中游 北京城占地最大的驸马府自然是蔡伯俙家的,因为商人的直觉和“内部消息”的灵通,蔡伯俙在赵祯迁都之前便在北京城中购置了大量的房产,尤其是北京城东城,这里几乎是高官显贵的聚居之地。 蔡伯俙非常狡猾,在还未迁都之前便已经在东城开始设置蔡记的产业,酒楼,茶肆,商号铺子,无一不有,吃喝玩乐样样俱全,于是东城的地价迅速飙升,以至于后来的权贵富豪之家皆是想办法把宅院安置在东城。 于是东城便成为北京城的富贵之地,上到相公尚书,下到富商巨贾,即便是被安置在南城的宗室都想在东城弄上一出宅院。 而这里的地价水涨船高之下也带动了整个北京城的房价,城中百姓只要在北京城有一套宅院的,便可安心。若是家中有急用,即便是卖了宅院,迁居城外也能赚上一大笔钱。 但基本上就没人这么干,都把房产看的比什么命重要,即便是家中破落,也绝不会卖了房产,于是北京城的房价奇高,而与此同时,北京城的户籍也变得愈发难办。 相对的北平府要好得多,最少北平府的地界很大,有的是地方盖房子,但田地就寥寥无几了,多是已经有主的土地,上哪再寻一块出来? 农人在北京城过不下去,但只要有地在北平府还是过得好好的,北京城的物价相比其他地方要高出许多,但这也不妨事,因为北京城的工钱也高,即便是一个酒楼的伙计也能拿到每月十贯钱的收入,这在别的地方是想都不敢想的。 有人说北京城之所以这样都是蔡伯俙的错,搞的物价很好,人们都需要拼命的干活,一旦失去活计,连糊口谋生都是问题,但蔡伯俙却说:“世人就该劳作所得,若是每日活的浑浑噩噩,没有一个妥帖稳定的活计,那活着还有什么意义?” 随着人们的生活压力变大,另一种极端便出现了,便是娱乐活动的增加,北京城不光有足球竞技场,大型的象棚瓦里更是多得数不胜数,单单是东城之地便有不下六七家,小型的场地更是多如牛毛。 而甜水巷那般的妓馆更是足足一条街,流连于此的文人墨客海了去了,据说最红的红官人一日便可有上万贯的缠头,若花魁之间的比拼更是争奇斗艳。 若是有两座妓馆斗艳,甚至需要北平府派出衙役,和北京城的巡城虞侯一起维护秩序,这便是远超东京城的盛况。而一旦成为花魁,便是东京城百姓茶余饭后的谈资,人人都能说出了一二三来,宛若女中官人。 当然赵祯已经没有溜去妓馆观看的兴趣,他已经过了那性格洒脱的年岁,已经步入而立之年的他每日堆积如山的奏疏便耗去了一半精神,哪还有精力花在这些清倌人身上,后宫的佳丽都“操劳”不过来。 再说若是撞上朝中的臣子,岂不也是尴尬? 赵祯在路过甜水巷的时候,三才一个冷眼便让那些拉客的佞人退避三舍,暗道一句这杀才的眼神好生可怖。 赵祯是单独一人出宫,亲卫们也可松上一口气,往日里要是加上皇嗣,那可就有的忙了。 虽然已经过了晌午,但路边卖小食的摊贩还是在卖力的拉客,或是说自家的汤饼味道好,或是说自家的热饮能驱寒,热闹程度不输与早晨刚刚苏醒的北京城。 应是快到年关,彩楼花车之类的便多了,站在上面的妙龄女子打出彩带写着商号的货物,顺便洒出小纸包的糖果,糕饼,引得路人纷纷围观,据说这也是蔡记最先想出的法子,赵祯准备靠近却被上三才抢先拿了一个,飞快的塞进嘴中尝了尝:“官家,还别说,这些糖果子味道好的很嘞!” 赵祯翻了个白眼:“废话,若是难吃谁还会去商家买?”说完便塞了一个到嘴中细细咀嚼着,这是酥糖,入口香酥,甜而不腻,端是上好的零嘴,不知为何宋人几乎都是爱吃甜食的。 中午没用膳,吃了一块糖之后的赵祯腹中饥饿,路边小摊正好有卖馄饨的,这馄饨甚至用上了猪骨熬汤,香浓的味道满大街都能闻到,指了指小摊道:“就去那吃了,朕闻这为好的很嘞!” 三才看了看买馄饨的小摊,桌椅倒是擦得赶紧,只不过人稍稍有点多,并没有空闲的桌位,稍稍犹豫道:“官家,这里客满了,咱们别处吃去吧?” 待三才说完,赵祯已经走了,这么多的空位,岂能说是没位置?路边摊可是他当年的最爱,活着舒服就行,在乎那么多的规矩又有何用?赵祯不信在这个时候有人会刺杀自己,更不相信有四周的亲卫解决不了“麻烦”。 香浓,清亮的大骨汤上飘着一层油花,如云朵般薄薄的馄饨漂浮在上面,加z上一点青葱和少少的胡椒,看的赵祯食欲打开,他总觉得这些路边摊是治愈厌食的良药。 虽没有辣椒,但是加上一点酱菜便是极好的,带有独特发酵香味的酱菜,配合鲜肉的小馄饨,一口下去满嘴生香,更加让赵祯惊讶的是,这小小的馄饨馅料中还带有剁碎了的虾皮。 虾皮是海边的美食,出现在东京城不足为奇,但是出现在小小的馄饨中就弥足可贵了,况且这还不是富丽堂皇的酒楼,而是街边的小吃。 一碗馄饨不过十五文三十个,这样算下来价格在北京城中并不算贵,最上算的是这家馄饨摊子是按个卖的,赵祯吃了一大碗,又加了十个才不过二十文。 “看着好大一碗馄饨,一口都能吃下三五个,官家这人不实在嘞!” 赵祯瞥了三才一眼,这货付过钱回来之后便说这话,敲了他的脑袋,赵祯笑道:“你这杀才的话要是被那馄饨摊的掌柜听了,怕是要急的用拳脚。” 在三才眼中刚刚的小贩定然是个奸商,馄饨这东西在东京城中就没有超过十文钱的,但在北京城一下涨到了二十文,而且皮薄馅少,不是奸商是什么? “三才大官此言差矣,那馄饨汤用的是上好的猪骨,单单是熬制的时间便有足足一夜的功夫,况且他的小馄饨每个都是鲜肉的,里面还加上了鲜美的虾皮,十五文三十个,一个才半文钱而已,这也算得上贵?咱们北京城的物价可是高的吓死人嘞!” 蔡伯俙走到三才身旁摇头晃脑的算了一下经济账,让三才目瞪口呆,原来这小小的一碗馄饨中还有如此多的道道…… 第九百四十九章皇帝的格物致知 对于蔡伯俙的出现,亲卫和三才都十分惊讶,但在赵祯看来却很正常,这小子怕是又偷偷背着妙元溜出来吃“路边摊”了,也不知为何赵妙元对最近迷上了饭食的制作,从炒菜到糕点,从热饮到茶水无所不做,可味道……看看蔡伯俙出来觅食的饿狼模样便知晓了…… “你倒是生得一副狗鼻子,闻着骨汤的香味而来?” 蔡伯俙笑了笑道:“这条东西大街上就数这家的馄饨最好吃,官家用过了?”说完他便拿出一个红色的小瓶子摇晃一下又道:“臣特意带来了辣椒粉,相佐胡椒味道更佳嘞!” 赵祯面色平淡的点了点头:“朕已经用过,正打算去你的驸马府转转,听说妙元最近在吃食上倒腾,朕也好去品尝品尝,顺便问问她为何驸马不喜欢吃这么没味的吃食……” “官家说的极是,臣这就回家用饭,不知官家可要去转转?臣最近琢磨蒸汽机,稍有成效嘞!” 只要一提赵妙元,蔡伯俙这小子就秒怂,他在家中的地位可不高,赵妙元可是高高在上的存在,单单是蔡伯俙的父母,赵妙元的公婆就把她捧上天去了。 今天要是被赵妙元知晓蔡伯俙溜出来吃别的东西,怕是回家又要一顿说教,赵祯哈哈大笑:“走吧!你溜出来的时间多的是,朕可没有多少,若是天黑之前不回宫,宫中的起居录定然要记上一笔。” 蔡伯俙连连点头:“可不是,官家可莫要在驸马府盘桓太久,让人知晓了定然要上疏弹劾我,以奇技淫巧之术荧惑帝王嘞!” 赵祯眉头一皱:“可是已经有人对格物颇有微辞了?” 蔡伯俙长叹一声道:“何止是颇有微辞,往日里朝中臣子不乏有针对格物,但格物这么些年来给大宋带来如此多的利益,出于益大于弊之说,朝臣们早已习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从不会在明面上说起。 可前段时间不知为何,反对的声音越来越大,许多朝臣认为兴格物,乃是礼乐崩的前兆,谓之不祥……” 赵祯挥了挥手:“这些朕都知晓,你这么说来,定然是有所发现的,问题归根结底出在什么地方?” 蔡伯俙稍稍有些犹豫,低声说道:“主要是那些被官家打压的佛门子弟,他们抵触格物之说,认为格物是与他们佛门教义相反,与儒家礼乐之道也是相反……” “荒唐!这些和尚自称是佛门中人,却不知修身养性,朕推崇格物,乃开化民智之举,民智越是提升,佛门教义便越难得到百姓的重视,礼乐崩坏更是无稽之谈,他佛门的高僧大德不过是想联合那些酸儒,所以才会由此之说,如此朕便要好好的和他们争上一争,以格物致知为本结合儒家的经史子集,为道为学!” 赵祯在说这些话的时候,眼中闪烁着晶亮的光芒,蔡伯俙一时间不知该说什么,他相信,若是官家提倡并为格物创立学说,很可能是对反对声音最好的驳斥,可如果官家错了呢? “官家所言甚是,可官家您贵为天子,乃一国之君,如何能有时间?朝臣们当中虽有曾公亮丁度二人主管将作监,可他们二人距离格物还是差了些的,总不能让那些匠人官编篡书籍,主持格物学,这样一来总会让人看轻了些……” 赵祯笑了笑:“朕既然要开设格物,那便要有一个完备的格物学,匠人们虽然知晓其中的道理,但怕是不会讲出来,朕要的是能传道授业解惑的人,自然需要那些把格物与儒家典籍相结合的人,让他们在通晓儒家典籍的情况下,把格物融会贯通进去,只要有耐性,总能解释的通。 反正《礼记?大学》之中只有格物致知四字,并没有解释何为格物致知,不是吗?既然没有解释,朕便做出解释,难道你会觉得朕的解释不对?或是有所偏颇?!” 蔡伯俙苦笑着说道:“官家英明,微臣不敢……” “那不就是了?去你家看看你的蒸汽机械造的怎么样了,听说之前你家的锅炉炸了一次,赵妙元可是说了什么?” 一说到这里,蔡伯俙便露出幸福的笑容,憨笑着说道:“妙元非但没有生气,反而是支持微臣,又是花钱请来制作蒸汽机的能手赵小五,一边是把家中的后院专设为微臣用度之所。” “这倒是难得!” 赵祯知道,其实自己的这位皇妹是极为心疼蔡伯俙的,两人之间的关系也是相当不错,虽不是如胶似漆,但爱也是默默的,深沉的,不容易体现的。越是这样的爱情,越牢靠,越是这样的爱情,也能持久弥坚。 蔡伯俙终究是没能吃到东西大街上的那碗骨汤馄饨,谁让他在赵祯面前得瑟,最后连那瓶辣椒也被赵祯没收了,不过还好,已经有辣椒种植运往川陕四路以及潭州种植。 不过蔡伯俙实在不明白为何官家一定要在那里推广种植,就在北平府附近不是很好吗? 但官家的回答是:“因为那里潮湿!” 赵祯说的没错,因为潮湿的环境容易滋生真菌,真菌对种植有着破坏作用,而辣椒素有着抑制真菌滋生的能力,这就像是一场军备竞赛,越是潮湿的地方生长出的辣椒越辣。 在蔡伯俙的引领下,赵祯一路抵达位于东城面积最大的宅院,若不是蔡伯俙指出来,赵祯都怀疑这是买下了多少家的宅院打通在一起的。 赵祯笑道:“你这宅邸可是够大的,若不是你外戚的身份,怕是早已经被朝臣弹劾了。” 蔡伯俙苦笑连连:“微臣真的冤枉,其实在北京城中购置如此大的宅院根本就不是微臣的想法,而是妙元,自始自终都是妙元在抬高房价,微臣只不过稍稍迎合一下……” 赵祯翻了个白眼:“稍稍迎合?在东城开设整整六家蔡记酒楼是迎合?怕不是你也看到了此处的发财机会了吧?!” “官家英明……” 应是迎接皇帝这般尊贵的人,驸马府的中门洞开,门前护院,家丁,侍女上前行礼,就连蔡伯俙的父母皆是如此,而赵妙元看见赵祯身后的蔡伯俙,狠狠的刮了一眼上前道:“臣妹恭迎皇兄。” 第九百五十章蔡伯俙的驸马府 蔡伯俙的驸马府算得上是不输与皇宫的地方,三才看着这里的廊腰缦回,不住地瞪向蔡伯俙,但每每接触赵妙元的目光后便立刻和煦起来,完全没有对待蔡伯俙的苛刻,只剩下恭敬二字…… 这让蔡伯俙很是不满,但他也只能苦笑着引领赵祯向后院走去,一边走一边吃着赵妙元制作的“美食”,俗话说得好,食不厌精脍不厌细,但凡赵妙元的手艺出众,蔡伯俙也不会溜出去“觅食”。 他知晓,赵妙元只不过是一时爱好,根本就不是专心制作吃食,赵祯同情的望着蔡伯俙,这水晶肘子可是有点发黑,哪有人家的水晶肘子用的是红糖? 自己也好不到哪去,手中一块酥饼,外面稍稍有些微糊,怕是从锅中挑出卖相最好的一个了,而酥饼之中用的更是令人闻所未闻的桃花馅料。 三才尝了一口差点没吐出来,虽是不好吃,但却是“无毒无害”只能在赵妙元殷切的眼神中,颤颤巍巍的递给赵祯。 反正从穿过后堂开始直到驸马府的后院,巴掌大不到的酥饼在赵祯手中几乎没怎么减小,赵妙元幽怨的离开,蔡伯俙松了一口气:“总算是走了,官家这东西不好吃就算了,赏给三才大官吃吧……” 赵祯大为赞同的点了点,理所当然的把手中的酥饼递给三才道:“这是秦国公主的手艺,更是朕的御赐之物,不可浪费……” 其实赵祯明白,赵妙元之所以走了不是因为生气,而是她不方便进入后院,虽说这是驸马府的一部分,但是里面的东西却是绝对保密的,看着门口退役禁军组成的护院便知晓这里乃是驸马府的要害,否则也不会配备唐刀盾牌和军中重器棘轮弩了。 “这些都是你从枢密院讨要来的?狄青怎生肯给?” 赵祯的话让蔡伯俙连连苦笑:“微臣传书狄青,他非但没给,还把微臣骂了一通,这是臣从彭七手中讨来的,不过是些退役的军卒而已,狄汉臣太过吝啬了些,最后还是彭七解的围嘞!” 赵祯稍稍沉默,最后说了句:“狄青是为了你好,彭七是怕你记恨,又舍不下多年的情义,这种官场上的事情你还是按照章程给朕上疏的好,免得遭人话柄,左右不过是十来个禁卫。” 蔡伯俙谄笑着说道:“这种小事岂能麻烦官家,官家迎娶没藏氏为重不是……其实不是十来个亲卫,而是百十来个……” “百十个?!”三才顿时提高音调,尖叫着环顾四周道:“蔡伯俙,你真是贼胆包天!百十个亲卫都是如此这般配给,少说也要千贯钱,你这是想要干什么?!” 蔡伯俙被三才吓了一跳,随即对赵祯说道:“官家,若是以前也不用这么多,可您让臣研究这蒸汽机臣越研究越发现它的不凡,若是能运用的好了,咱们大宋的工厂都可装上,那可就不一样了!” 赵祯知道蔡伯俙为何紧张,微微点头道:“百十个并不多,只不过三才的意思是你这百十人的禁卫当向朕上疏的,若是再有下次,朕也饶不了你,段峰,明日你从亲卫司再掉些人来,只要蒸汽机在驸马府一天,这后院便如将作监般护卫。” 亲卫段峰躬身应下:“末将遵旨!” 当赵祯进入驸马府的后院才知道为何蔡伯希要如此紧张了,这偌大的一个花园被糟蹋的面目全非,各种铁质的零件丢的到处都是,套管挂在亭子的横梁上满是油污,而巨大的锅炉被放置在一个更为巨大的大坑之中,看样子这大坑原先应该是个不错的池塘。 巨大的锅炉正在不断的燃烧着,一阵阵的黑烟从烟囱中喷薄出来,底下一个黑不溜秋的人正在不断的往锅炉里加煤,赵祯从他肮脏的衣服上发现了公服的刺绣,显然这是个有品级的匠人。 突然间正在加煤的人停下了手中的活,望着锅炉上延伸出来的管子不断查看,蔡伯俙在上面喊道:“赵大匠,如何了?” “已经到了最大,若是待会我拧开闸门不爆炸,那边差不多了……” 只能看见一口白牙的赵小五抬头回答,他的模样把赵祯吓了一跳,也让蔡伯俙大惊失色,上面叫待会开了闸门不爆炸? 这话说的好似,可能,也许,会爆炸! “官家,这里不太安稳,咱们暂且回避吧?” 赵祯微微点头,还真是这样,锅炉爆炸的威力惊人,锅炉本就是一个盛有水且具有压力的封闭容器,当锅炉内的蒸汽压力比锅炉外壳的抗拉能力大的时候,就会发生爆炸事故,造成严重的破坏力。 以赵祯可怜的知识都知道,当锅炉爆炸时,汽鼓破裂,锅炉内的压力突然降低到与外界的大气压力相同。在压力降低的情况下,锅炉内的高压蒸汽迅速膨胀,温度很高的水也立即变为高温蒸汽,对人的危害是相当大的。 “如此危险,赵小五的性命怎办?” 正说着,赵小五从大坑里爬了上来:“多谢官家,微臣自有办法,以绳索与齿轮相连,齿轮掌控阀门,只要拉动绳索,便可打开阀门,使得里面的蒸汽驱动器械,这样一来便有了无形之力,也就是蒸汽之力。” 赵小五的话简单易懂,即便是三才都能知道蒸汽机的基本原理,略显惊讶的问到:“这么说来就是火烧开了水,然后水变成气,由气推动器械?” 这下不光赵祯惊讶,连蔡伯俙和赵小五都吃惊的望着三才,没想到他一个宦官居然能把蒸汽机这么复杂的东西说的这么简单,而且浅显易懂! 赵祯突然哈哈大笑:“你真是一语中的啊!就是如你说的这般,只不过道理简单,但要想做到你所说的可就不容易了,可谓是难如登天啊!若是不然他蔡伯俙为何做了这么久?现在还不一定能成功!” 三才连连点头:“官家说的是,奴婢不过是听了一耳朵随便说说,就如同盲人摸象,不得其理嘞!” 赵祯对赵小五挥了挥手道:“你们继续,这就是格物的魅力,成功就是在不断的积累经验,从而获得知识与经验,只有如此才能在格物一道上有所精进!” 听到赵祯这么说,赵小五毫不犹豫的拉扯绳索,只听见一阵机括的声响,紧接着便是吱呀的声音想起,以及金属抖动时发出的碰撞声…… 第九百五十一章驸马府炸了 杂乱的声音让赵祯很不安,这说明器械的运行并不是很完美,甚至有些超过了现在铁器所能成熟的临界值,这是一个危险的信号,若是撑不过这一阵,很可能就会产生爆炸。 当然若是能撑过去,随着压力的不断增加和冲击……也可能爆炸。 渐渐的与蒸汽机相连的杠杆开始缓缓动了起来,然后逐渐的加快,同样的,杠杆所驱动的磨盘速度也在不断的加快,早早堆积在上面的豆子很快被磨成豆粉,不光如此,杠杆还连接一个铁锤,不断的抬起砸下,和水力锻造机一般无二。 蔡伯俙和三才是第一次见到如此神奇的事情,要知道往常这些东西都需要水力驱动,并且还需要在稍稍湍急的河流之旁,现在却是在一台器械的驱使下,只需要一些石炭和水便可驱动起来,怎么能不说是神奇? 在河流旁改工厂很不方便,水力虽然无穷无尽,但速度不好掌控,快了还好通过齿轮进行调节,若是慢了就实在没有办法,只能等待水流的增加。 若是有了这蒸汽器械,那可就方便了许多,工厂没必要非得设在水边,不光能提高工厂的效率,还能减少工人的使用,这样一来,成本自然大幅度降低! 只不过和蔡伯俙看到的不一样,三才只是觉得这东西实在太过惊奇,太过匪夷所思,没有人去碰触的这些机械,居然能自己个的动起来,还能磨面和挥舞锤子! 两人看到的虽然不同,但结果都一样,赵小五的蒸汽机开始运转了,而且他的蒸汽机设想确实可行,可以转变成真正的产物,能投放到工厂之中。 蔡伯俙看到的是滚滚的铜钱不断的从这些蒸汽机中蓬勃出来,圆滚滚的,金灿灿的,一个接一个的。而赵祯看到的则是在大宋不断的有这般冒着黑烟的工厂拔地而起,然后接纳更多的百姓,养活更多的人口。 大宋需要工厂,这是赵祯早就认定的事情,随着土地的不断被开发,海外领土的增加,热带土地种植水稻和粮食的产量不断的提高,大宋的粮价已经稳定了。 这意味着什么?意味着土地并不是发家致富的最好方法,而在大宋,土地兼并却在急剧增加,原因很简单,小农经济受到冲击,但大规模生产的农庄经济却在蓬勃发展。 种粮大户不愁没人买他们的粮食,随着天气的逐渐寒冷,粮食也变得愈加的好卖了,土地兼并将很难避免,即便是大宋禁止了投献之风,然后呢? 大户人家完全可以花钱买地,人家不缺钱,而大宋向来是不禁止土地买卖的…… 只要给的钱足够多,害怕没有土地买吗?根本就不需要所谓的投献,权贵之家依然能得到土地。 而这些拥有蒸汽机的工厂就不一样了,他们需要的并不是大量的土地,而是需要大量的劳力!现在的大宋从刚刚出现的资本主义萌芽开始逐渐生长起来,最需要的便是劳力,而这些劳力从哪里来? 土地,当然从人口最多的土地中来! 这是打开大宋未来的钥匙啊!赵祯仔细的盯着眼前的蒸汽机,不断的转动着就显得大宋的车轮不断向前,随着它的颤抖生,赵祯的身体也跟着颤抖。 瞅了一眼身边都快流出口水的蔡伯俙,赵祯不屑的撇了撇嘴,这小子看到的肯定是钱,哪能和大宋的未来相提并论,不过只有这些工厂不断的创造出效益,才能使得大宋进步,看似矛盾的事情其实并不矛盾。 “呜……呜……哔……哔……” 突然,锅炉伸出铁管的连接口被高压的蒸汽冲出了一个豁口,紧接着便是大量的蒸汽冲出来,赵祯看的清楚,高压的蒸汽瞬间融化了四周的积雪,也在大坑的坑壁上洞穿了一个洞。 这便是蒸汽的威力,而就在这个时候,赵小五大喊:“快退……” 出于在战场上锻炼出来的本能,赵祯瞬间卧倒,而这时候蔡伯俙却狠狠的趴在他的身上……差点让赵祯背过气去。 嘭的一声轰响,然后便是一声巨大的闷响,蔡伯俙家的后院再次归于平静,四周亲卫所组成的人墙逐渐散开,他们在第一时间给赵祯阻挡伤害,这是身为亲卫的本能条件反射。 “吓死我了……吓死我了……” 蔡伯俙不断的拍打着胸口,仿佛心脏都要从中跳出来似得,而赵祯却在起身之后便一脚把他踹倒,摔了个狗啃泥的蔡伯俙幽怨的望着赵祯:“官家何故迁怒与臣?” “什么迁怒与你,你也不想想自己有多重,就这般往朕的身上压,差点没让朕有个好歹!朕没被炸死都快被你压死了!” “微臣也是为了官家的安全着想……” 三才疯了死的冲上去,身材相比蔡伯俙瘦小许多的他居然生生的把蔡伯俙按在地上:“蔡伯俙!你这是要干什么?!这么大的爆炸,若是伤了官家……若是伤了官家……你我有几个脑袋够天下人砍得?!” 他真是吓傻了,开始的时候还是以为这爆炸最多不过是在坑内,伤不了人,可当他看到巨大的锅炉顶盖被炸飞之后,一股冰冷的寒意便从他的从尾椎骨直冲天灵盖,即便是现在赵祯安然无事,他的手还是颤抖的,一半是因为后怕,一半是庆幸官家安然无恙…… 赵祯可没工夫听蔡伯俙的诉苦和三才的发飙,他的梦想还没起飞就已经折翼了,这可不是什么好事,巨大的坑洞中锅炉的盖子已经消失不见了,蒸汽就是从盖子上的管道喷涌出去的。 赵祯看了一下,落在远处的巨大锅炉顶盖已经完全变形,显然刚刚的冲击力十分巨大,但却没有让整个锅炉爆炸,应该是锅炉足够厚实的原因。 赵小五已经开始检查他的宝贝为何会爆炸了,一边仔细的测量,一边嘴里在念叨着什么,在赵祯看来这样的人才是真的热心格物的人,但他却无法成为一个传业授道之人,因为他把所有的心思花在了格物之上。 赵祯来到赵小五的身边开口道:“可知是何原因?” 赵小五猛然变得垂头丧气,仿佛被抽取了所有的精气神,在地上无力的抬起头,带着哭腔说道:“启奏官家,症结所在臣已经找到了,只不过……只不过微臣没有办法啊!” 这话不光对一旁的蔡伯俙是个打击,对赵祯一样是五雷轰顶,蒸汽机对他来说的作用不可谓是不重要,对大宋的意义更大,蹲在赵小五面前问道:“为何火车都可用,但到了别的东西上就不能用,原理不是一样的吗?” “不一样,火车使用杠杆驱动,只要使用更厚的套管便可,而且火车不断消耗蒸汽机之中的蒸汽,即便有泄漏的蒸汽也无碍,可这些不行,必须要密封的严严实实,臣用了套管,用了纤麻纸张甚至是宣旨,可都是无济于事,不能解决密闭的问题……微臣……微臣无能!” 赵祯猛然把赵小五拉起来:“只要能有东西解决蒸汽机的密闭就可以了?” “若是能解决密闭,臣一月之内便可拿出工厂所需的蒸汽机!” “哈哈!好,好好!” 赵祯仰天大笑,船队从美洲带来的种植当中就有橡胶树的种植,而且已经运往南方种植了! 第九百五十二章驸马府的夫妻套路 皇帝的大笑非但没有让赵小五放松,反而愈发的紧张起来,三才和蔡伯俙两人也是一脸懵逼的望着赵祯,在他们看来一个无解的结果官家却笑得这么开怀怕是怒极而笑。 望向赵小五的眼神中充满了怜悯,但赵祯接下来的话却让他们大吃一惊:“好,既然你这么说了,密闭的问题朕来解决,但是你要记住自己的承诺,若是能解决密闭,那你要在一个月之类为朕造出适合工厂所用的蒸汽机来!若是功成,朕重重的赏你!不,朕不光要赏你,还要让你成为我大宋格物匠人之首,给予你组建大宋格物衙门之所需,挑选人才,所需用度之权!” 专门为格物,不或者说专门为赵小五开设一个衙门,这在大宋朝还是前所未有的事情,更为重要的是,官家对赵小五以及格物的看重,这小子将来前途无量啊! 蔡伯俙稍稍犹豫,自己是不是应该好好改善一下与这个匠人的关系……开始的时候,蔡伯俙以为这赵小五不过是个技艺精湛的匠人,只不过是因为蒸汽机之事被官家看重并提拔,但他绝没有想到,官家对他居然如此重视。 稍稍一想也是,这么多年来,官家对格物的支持已经到了前所未有的程度,甚至要开设格物之学作为天子的学问,这么说来,提拔匠人官,优待他们就是给予世人的信号。 既然官家是这么想的,蔡伯俙自然要好好应对,最少他决定以后对待那些大匠,格物出生的官员要好一些,他们在官家眼中可是人才嘞! “不知官用的是什么办法?微臣想不通还有什么能比套管以及浆纸更能好的密闭之物了。” 赵小五的眼神中满是求知的渴望,赵祯甚至对他的钻研精神心生敬意,笑了笑:“当然有,朕有一物可坐密闭只用,个头不大但弹性极好,若是放在铁管相连之处可起密闭只用,且它的可塑性极高!名曰橡胶。” “橡胶?莫不是岭南之地的果子……” 蔡伯俙一句话便暴露了他的底线,赵祯无奈的翻了个白眼:“整理想着吃食,橡胶乃是朕派出的东海船队带回来的奇物,作用之大非你能想象,尤其是对格物,即便是你蔡伯俙全部家当加起来也比不上!” 蔡伯俙摸了摸鼻子,这还是他头一次被官家骂得这么惨,再说东巡船队带回来的东西自己怎么可能知道?官家这是有些刻意刁难人了…… 三才和蔡伯希的想法一样,但见蔡伯希被官家如此呵斥,他心中庆幸自己没有胡乱开口,若是自己也开口估计下场比蔡伯希这个驸马好不到哪去。 赵小五也是跟着挠头,他和蔡伯俙的想法一样,讪笑着说道:“原是东海彼岸之物,端是神奇。” “这世上的东西咱们知道的还不到万一,若是日积月累的格物,将来知道的东西还会更多,格物同样也会使得咱们的大宋更强大,百姓的生活更舒坦。” 赵小五蔡伯俙躬身道:“谨遵陛下教诲……” 经过这么一折腾,整个驸马府都热闹了起来,虽然因为赵祯在这里有些紧张,但所有的人都是有条不紊,打水的打水,准备药物的准备药物,甚至还有军中常用的担架都抬了出来。 显然这已经不是蔡伯俙家的后院第一次爆炸了,赵妙元急冲冲的赶来,先不管装模作样的蔡伯俙,而是先查看赵祯身上的伤势,这让蔡伯俙很尴尬。 赵祯感叹自己这位妹妹才是明白人,或者说整个驸马府的主事者都是明白人,在锅炉爆炸的一瞬间蔡伯俙拼命的压在自己的身上,而赵妙元首先赶来查看自己有没有事。 一旦自己这个一国之君在驸马府中出了任何一个意外,整个驸马府连同赵妙元都要遭受灭顶之灾。 这不是耸人听闻,赵祯自己都明白自己在大宋的地位,万万人之上自不用说,许多人甚至把自己当成堪比尧舜的圣君。 这样一个堪比尧舜的圣君死在了蔡伯俙的驸马府,不管什么原因,驸马府便已经完了。 这也是为何三才刚刚气急败坏,仿若是天崩地裂般惊恐的原因,要不是自己毫毛都没伤到,三才定然会当场就把蔡伯俙的驸马府给拆了。 自己要是出了什么意外,三才头一个要跟着吃瓜落,以王语嫣的性格,小事不追究,遇到大事他必死无疑。 “皇兄没事吧?这该死的劳么子东西就不要放在后院了,蔡伯俙你之前诓骗我说这是自家产业要用的,现在看来绝不是如此,若你还敢这般,我定然去宫中请皇后娘娘的懿旨!” 蔡伯俙的脸色瞬间耷拉下来,这东西确实是自家产业能用的,只不过不光是自家要用,整个大宋都要用,而且,说实话他也是听从官家的话办事而已,与自己何干?谁愿意在家中的后院放上一个随时会爆炸的家伙…… 赵祯干咳一声:“这事情那说那了,但朕却不能把它搬到其他地方,最少在你驸马府是安全的,别人无法窥伺,这北京城中可不似原来的东京城那般太平。这个段时间东西先放在这,不会有人摆弄,妙元你就先忍耐一下,待这东西成了,朕便把它和一切相关的东西运走可好?” 听得赵祯如此保证,赵妙元这才稍稍安心的点头道:“既然皇兄开口了,那就先放在这里吧!臣妹也是担心官家您不是。” 赵祯伸手点了点赵妙元的脑门:“你的小心思朕还不知道,还不就是让朕给你亲口佐证,这东西是朕要放在你驸马府的,以后出了事,要找的人是朕,而不是你家的这位驸马!” 赵妙元见自己的小心机被赵祯戳破,微微吐了舌头便跑:“皇兄是天子,金口玉言,出口成宪,反正已经说了,万万不可反悔!” 赵祯瞧着妹妹的身影消失在月亮门,转头便盯着蔡伯俙道:“你倒是聪明,夫妻俩这一出苦肉计唱的还蛮不错的,朕入局了!只不过东西放在你驸马府,若是出了岔子……” 蔡伯俙躬身道:“只要这东西在微臣这里一日,微臣便必定保它周全!” 赵祯微微点头的离开,今天他已经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结果,天色不早了,也该回宫了,三才在后面恨恨的瞪了一样蔡伯俙,念叨了一句:“该杀!” 第九百五十三章地主家也没有余粮啊! 当赵祯离开了蔡伯俙的驸马府之后,整个驸马府便安静了下来,说实话虽说这后院已经不是第一次爆炸,可这次官家就在眼前可着实不一样,若是蹭掉点油皮,或是少了根毫毛,谁敢担待这样的责任? 赵祯回到皇宫之后更是如此,三才尽职尽责的把今天在驸马府遇到的险境说了出来,惹得王语嫣等人好生埋怨,这是在赵祯预料之中的,当然就算三才不说,自己的好妹妹也会把这事说出来,把驸马府摘得干净。 因为赵祯刚刚迎娶没藏黑云没多久,这第一个月依然是属于她贺兰雪的,王语嫣为了显示她皇后的大度与贤德,便没有干涉贺兰雪独占皇帝。 赵祯自从回到北京城就开始忙活,整日的忙碌,奏疏堆积如山,即便是到了晚上他也要挑选重要的奏疏带回寝宫之中去看,这已是多年的习惯。 没藏黑云,不现在应该叫她贺兰雪,正一个人无聊的坐在巨大的龙床上,脱了鞋子,双腿耷拉在床框子上无聊的一晃一晃,玉足上的蔻丹格外鲜红。 这是她第一次看到大宋皇帝理政的样子,赵祯坐在景福宫正殿的御案之后,专心致志的看着眼前的奏疏,偶尔也皱眉深思,提笔在奏疏的最后写下皇帝的朱批。 贺兰雪就这样的看着他,甚至觉得有些入迷,这个男人身上的气质很奇怪,有时是高高在上的一国之君,有的时候却仿若是寻常百姓家的男子,有时……有时……又是童心未泯的少年。 但无论哪一种都让人觉得很舒服,很想刻意的去亲近他,这么多天她在皇宫中已经觉得憋闷,即便是有姑姑在,也让她憋闷的够呛,但唯独和赵祯在一起的时候,她觉得时间过的特别快。 美人在侧,岂料他赵祯居然一点也不心急,气定神闲的喝茶,气定神闲的批阅奏书,这让贺兰雪开始怀疑自己的魅力,难道已经不足以使人动摇了吗? 狡黠一笑,贺兰雪轻轻撩开自己的纱衣,松松垮垮的披在身上便光脚走向赵祯,她倒要看看大宋的皇帝,自己的男人时候真是的勿令妄动,静重如山。 有的女人天生便是尤物,稍稍改变风格便一下子气质大变,或是端庄贤惠,或是抚媚妖娆,而贺兰雪很好的诠释了什么叫百变美人,在她身上既有天家的女人所该拥有的高贵,也有小家碧玉般的清纯,甚至青楼女子的妩媚。 只要她愿意很容易把这些表现出来,一颦一笑之间,顾盼生辉,宫殿中只有皇帝与妃子两人,贺兰雪又是性子不逊的女人,便不断的挑逗赵祯,赵祯甚至在她身上看到了圣洁与糜烂这两种完全相反的气质。 “秽乱宫廷,魅惑君王,这是死罪,是触犯宫中礼仪的。你刚刚入朕后宫,虽是知晓这些,但却没有刻在心中,朕不怪你,但以后还是要稍稍收敛些,朕不会处置你,但不代表别人不会!” 贺兰雪见赵祯并没有生气,娇嗔道:“官家,这已经快入夜了,还是早生安歇吧!奏疏什么时候看得完?什么时候不能看?” 赵祯稍稍抬头,直直的望着贺兰雪精致的俏脸:“你确定要让朕不堪这封奏疏?你可知这是关机兴庆府,关乎你整个党项族人的,若是朕批复的晚了,那你党项人就在冰天雪地里继续挨冻,朕不去管他,贪图享乐便是!” 赵祯说完便把手中的奏疏以一个完美的弧度扔向殿门,被厚厚的门帘挡住掉在了地毯之上,也让原本嬉笑的贺兰雪大惊失色,急急的冲过去捡起奏疏,小心的递给赵祯道:“臣妾错了,臣妾不敢了……” 赵祯无奈的叹息一声,眼前的性感尤物一下子变成胆小的害羞美人,仿若自己是真的怪兽一般会把她吃掉似得,显然眼前的女人很会玩弄人心,尤其是对男人。 赵祯摆了摆手:“你这招对朕不起作用,在这后宫之中只有朕一个人说了算,莫要干涉朕该怎么做。你党项人最近在西北可不怎么好,朕已经用上了最快的速度让他们迁居大宋,你就不要跟着添乱了,这段时间朕可能要忙的晚一些,你自己找些喜欢做的事情打发时间,困了便先睡,朕批完奏书之后自然会就寝的。” 贺兰雪稍稍有些失望,但是她忽然发现,自己拿眼前这个男人根本就没有一点办法,无论自己做什么,都会被他破解掉,或是直接被他反将一军。 这是正常的,因为赵祯拿住了贺兰雪的痛脚,而贺兰雪却没有掣肘赵祯的办法,于是便让赵祯便占据了主动。 赵祯并没有骗她,确实是在批阅有关党项的奏疏,有些朝臣因为迁徙费用的庞大,而提议让汉人大量进驻西北的同时,让党项人在距离西北较近的地方定居,没必要跋山涉水的迁徙到山东路,江浙路等地。 但赵祯坚定的否决了这一提议,他要一力弹压任何与当初计划不同的声音,无论如何也要把这些党项人打散掉,只有这样才能分化和消灭民族隔阂,把他们缓缓的融入到汉族之中。 可以说现在的汉族自李唐王朝过后便已经不是纯粹的汉族,盛唐时期的民族大融合以及五代十国等等的打乱,汉族其实已经是多民族结合的民族。 儒家思想的强大同化能力就是汉家王朝最强大的武器,这些党项人被打乱迁居大宋之后,生活方式,文化思想都会被大宋所同化。 赵祯或是把这些奏疏留中不发,或是对其中重要的稍显有道理的进行批复,毕竟相公们的奏疏和朝臣们的还是要区别对待。 即便是费用巨大,赵祯也会坚持,近三百万的人口,对于大宋如此广博的土地来说可以轻而易举的消化,只不过这些人迁徙的费用可是不低,朝廷每家每户需要支出十贯钱左右,若是按照三百万人彻底迁徙,这一下就是三千万贯的费用。 即便是如大宋每年税收惊人,这笔钱对大宋朝廷来说也是笔天文数字,而赵祯自登基以来第一次为钱发愁……望着已经无聊到沉沉睡下的贺兰雪,无奈的叹息一声:“地主家也没有余粮啊!” 第九百五十四章北患 今年的冬天奇寒,大宋的北方多地出现强大的暴风雪数日不停,即便是在南方也出现了湖面冰封,耐寒植物冻死的景象,这在往年是从来没有发生过的。 上了年岁的老人都说从未遇到过这种景象。 显然天气开始逐渐变得寒冷起来,赵祯觉得自己的记忆没有错,历史上宋朝时确实出现了小冰河时期,这也是洪武皇帝开创朝代冰河时期开始的前奏。 就连温暖如春,四季怡人的杭州都遇到了前所未有的大雪,大宋多地出现冻死人的情况,饥饿在这时已经不是百姓所要面对的直接问题,寒冷一样可以要了人命! 赵祯从贺兰雪床上起来,伸了个懒腰猛然把门打开呼吸一口新鲜空气,这是他多年的习惯,造成的空气最是新鲜,但今天他却飞快的把们关上,刚刚的一口凉气差点没让他背过气去。 贺兰雪从温暖的被窝中钻出来,一边捋着赵祯的胸口一边道:“官家,冬日里的寒气最是侵体,莫要伤了身子,臣妾给您更衣后,您再出去便是。” 贺兰雪显然是经过皇后培训的,一身通天冠服理的是整整齐齐有板有眼,赵祯只需展开双臂即可,剩下的便是她在穿衣,冬日里的通天冠服是由丝绵所做保暖防寒的同时,重量也不大,穿在身上颇为妥帖。 看着眼前美人半遮半露的样子,赵祯拍了一下她的翘臀笑着说道:“回去歇着吧!朕上朝去了!若是闲来无事,大可去与后宫的那几位聊聊,省的在这里显得孤寂。” 贺兰雪灵动的大眼睛转了转,微微点头道:“臣妾谨遵陛下旨意……” 赵祯迈步离开,昨夜的奏疏已经使得他非常担心今年冬天对辽朝的影响,没错就是对辽朝的影响,大宋的地域和辽朝一样广阔,但区别在于大宋更靠近南方,粮食不成问题。 但辽朝不同,虽然辽朝地域也是广阔,但却都是北方土地,这意味着他们将要面对的是更加强大的寒流挑战,而在这一点上,他们应对灾难的能力又很坑,虽然过惯了苦日子,但是灾难却完全不同这场严寒甚至会促使女真人变得疯狂起来。 赵祯担心辽朝,其实就是在担心大宋,北方游牧民族在受到寒冷的逼迫,定然会向南前进,这种侵略是必须的,因为他们待在北方就会被冻死。 别说什么北方人比南方人抗冻,人的身体构造差不多,只是长期生活在北方已经适应了北方的气候而已,真要是在户外三五个时辰,谁都扛不住,当然不算那些身体异于常人的特殊人士…… 与其在自己的土地上被冻死,饿死,还不如用这条命拼出一条出路来,或是最不济,为子孙后代甚至宗族拼出一条血路来! 所以这不光是辽朝,女真的天灾,也是大宋即将面对的一场全新的挑战。 赵祯知晓被逼到绝路的人的可怕,他们为了生存,为了血脉的延续,就必须以生命为代价去换取未来,而最直接的手段便是战争,侵略以及杀戮。 这是冷兵器时代,这是封建王朝,没有别的更好的办法去应对灾难,自己这边生存不下去,那便向适合生存的地方进攻,换做是赵祯也会如此,他也确实这么干了。 当初用兵南海也是出于利益的考量,看,面对巨大的诱惑,赵祯都不能把持,何况是面对灾难的辽人女真人? 赵祯在上朝之后,第一件事情便是下旨枢密院,以最快的速度从西夏撤兵,并且要悄悄的撤兵,赵祯下了严旨,所有撤退回来的士兵不允许凯旋归城,只能在年关之前回家探亲,在年关快要到来的时候再次回到军中。 赵祯不会吝啬赏赐,犒劳三军的财物即便是搬空了他的内藏库也在所不惜,并且下旨三司,务必把犒赏调配到军中,若是有一点贪没,无论是谁一律流放沙门岛。 当年太宗犯的错误赵祯绝不会再犯,有功必赏,有过必罚,如此方能整顿三军。 满殿的朝臣都不理解为何官家如此急促,要知道这边才刚刚批了党项人内迁的费用,那边又要犒赏三军,即便是对大宋来说也是一次双重打击,不亚于雪上加霜。 在朝臣们看来,即便是用的皇帝的内藏库也是奢费,因为内藏库在朝臣们眼中也是属于大宋的……算是半个公帑,岂能随便官家调用? 当然赵祯有足够的借口,而且当年太宗的错误可是遗留了一个大隐患,所有人都知道那一出窝囊事,朝臣们自然是有心也无力阻止赵祯调用内藏库的钱财用度。 否则一旦传出去,他们这位辅弼之臣的名声可都毁了,再说他们这些文臣也是有功的,不能因为官家犒赏三军之事,把自己身上的功劳给磨灭了不是? 最后,包拯还是无奈的同意了皇帝犒赏三军的旨意,并调用内藏库的钱财充之。 只不过庞籍在留身奏事的时候多嘴问了一句:“不知官家一边是犒赏三军,一边又是调兵回朝,这是何用意?” 赵祯瞧着他好奇的模样,还是说出了自己的担忧:“朕担心北方之稳固,今冬奇寒,辽人,女真人的日子都不好过,饿狼被逼急了该如何?” 庞籍和包拯两人猛然一惊,文德殿之中只有他们两人,互相对视了一眼,难怪官家如此急慌的要调兵回来,并且还是秘密调兵,显然是为了防备北方。 两人虽然都是文臣,可要说在兵事上还是略知一二,再加上这两年在朝中历练,瞬间就明白了赵祯的意思。 这是在防备辽人南下,以往大宋连年都有这样的经验,冬日里每当辽人生活紧迫之时,便会派出游骑兵前来骚扰,或是掠夺粮食,或是掠夺财物。 现在大宋占据燕云,北方有了屏障之后,辽人有所收敛,但越是勒紧辽人的脖子,辽人在这个冬天的挣扎越会更加厉害! 而且两人更加担心的是,以往帝都京畿远在东京汴梁,如今可非同一般,大宋的都城就在燕云之地,不光如此,大宋的百姓更是有不少往来于北平府以及大同府,现在的燕云一旦有失…… 两人几乎不敢想象那如地狱般的场景,大殿中虽然烧了碳盆温暖如春,可两人却觉得刺骨的寒冷,忍不住紧了紧身上的朝服…… 第九百五十五章虚虚实实 文德殿中,赵祯看着紧张万分的庞籍和皱眉沉思的包拯道:“若是无事便速速退下,朕这里还有一大摞的奏疏要看,就不留二位在宫中用膳了!” 包拯摇了摇头,直截了当的问到:“不知官家有何良策?” 同样的,庞籍也是同样的疑问,否则他也不会跟随包拯一同拜下,官家刚刚说的话让他们心中实在没底了……他们只能得到皇帝的准确计划后,才能安心的离开。 瞧着他们俩执着的模样,赵祯知道,若是不告诉他们,这两老货便能在文德殿中一直耗下去,且还会把事情传遍整个两府,毕竟对他们来说两府相公一齐对皇帝施压才是最好的办法。 这是文人养成多年的习惯,赵祯知晓不告诉他们也不行,其中许多事情甚至需要他们的配合才能完成的天衣无缝,少有破绽。 走下文德殿的御阶,赵祯挥了挥手,殿中的内侍走得一干二净。 “其实道理也是简单,朕让狄青秘密调遣将士们回朝,逐渐减少国朝在西北的兵力,做的越隐秘越好,这样一来首先是不会被党项人发现,以此壮胆作乱。 二来是为了避免辽朝密探得知情况,这时候他耶律洪基应该也已经从东套之地开始向中京道而去了。 三来便是给辽人造成一种假象,仿若我大宋现在依然把兵力放在西北,而无暇顾及北平府的防守,朕这是在引诱他们动手,至于辽人会不会南下,这还说不定,有备无患吧。” 赵祯说的轻松,但庞籍和包拯两人却的骇然变色,北京城现在是大宋的中心,一国帝都之所在,官家此举很显然是在赌博,而且是压上大宋最为重要的东西的一场豪赌! 不单单是北京城,北平府,大同府,乃至整个燕云之地都是已经超越东京臣开封府的存在,这里的繁盛已经超越了原本的大宋四京,是整个大宋最为繁荣昌盛的地方,来不得半点差池! 若是辽朝真的来攻伐燕云,一旦出了差池,后果不堪设想。 “陛下万万不可!” 包拯几乎是惊恐的开口反对:“燕云之地乃是我大宋京畿,西夏既然已经平定,只不过是党项人内迁而已,本事不需如此多的兵力,不如让将士们班师回朝,以壮国威。” 庞籍默默不语,他知晓包拯的意思,这是让官家调兵回来,并且是光明正大的调兵,以此恐吓辽人,让他们不敢随意的妄图南下。 可若是官家早有如此想法,也就不会犒赏三军并秘密调遣他们回来了,既然西夏已经归降,党项人已经内迁,本就是用不了这么多兵力的,官家这么做必然是要给辽人一个措手不及。 庞籍瞧见准备反驳的官家,躬身道:“陛下的意思臣知晓,这是在给辽人以虚妄之相,让其以为我大宋兵甲多在西北,若是辽人来犯,我大宋当迎头痛击之,以破其谋,若辽人不来,则这些兵甲则可驻扎轮换,休养生息?” 虽然是带着反问的语气,但每一句话都说到了点子上,赵祯微微点头:“庞相公此言大善矣!朕便是此意,如今我大宋刚刚吞并西夏,此乃休养生息之机,不可连连用兵,但若是没有万全,如何抵御北患?说是以北平府乃至整个燕云为诱,其实也只是朕一厢情愿罢了!” 赵祯说完便带着两人走向文德殿的后殿,巨大的宫殿之中是一张测绘的极为精细的舆图,上面的山川河流,甚至人文地貌都描绘的一清二楚,这是崇文苑的文人整理黑手从辽朝发回的各种情报最后绘制出来的,着实花了不少的功夫。 赵祯指了指舆图道:“若是辽人南下,我大宋以戍边之军抗之,且辅以奇兵,伏兵,侧击之,不以大胜为要,只以杀敌多寡为要务!朕要让辽人之兵损失惨重!即便是放弃密云之地也要多多留下辽人的性命!” 庞籍和包拯稍稍不解的对视一眼:“不知陛下此举何意?辽人死伤再多也是在我大宋的土地之上,我大宋一块土地也没有多,反而是密云有险,得不偿失。” 赵祯点了点头:“确实如此,但朕要的就是尽可能多的杀伤辽人,这是朕思前想后的结果,战争打的是钱财没错,但同样的也是打的国内壮丁,辽人若是在今冬受灾,挥兵南下找补,朕便让辽人吃痛,杀的越多,辽人的力量越弱。别忘了我大宋人口万万之数,绝不是区区辽人克敌。” 抽丝剥茧,慢条斯理,赵祯把自己的阴谋合盘对庞籍与包拯两人托出,毫无疑问,两人被赵祯的话所惊呆,这么说来官家是打算利用大宋的燕云作为毒药了? 包拯稍显担忧的开口道:“那……若是辽人并不南下犯边呢?” 赵祯稍显尴尬的说道:“若是辽人安稳本分,那朕的如此动作便是真的调遣西征的将士们回京,反正是轮番戍边,总有他们能回家的时候。” 包拯不再说话,没错,官家此举确实是进退两可,只不过消耗的费用却着实有些多了,单单是党项人内迁便耗费了朝廷半年的税收,犒赏三军更是用掉了内藏库许多钱财,三才最近看向国库的眼神都有些发红了…… 赵祯在安乐椅上坐倒,一边摇晃一边问到:“朕召两位相公留身奏事,为的就是让两位般朕想想,辽人今冬南下有几成?” 原来是这事,揣摩一个国家与揣摩一个人其实差不多,都要看这个人现在身处的状态,庞籍开口道:“官家,臣以为辽朝南下应是和今冬寒冷的程度有关,若是天大寒,砚冰坚,辽人南下的可能便大,若是不然则小矣……” 对此包拯却有不同的看法:“臣以为,辽人南下主要还是该看辽朝的准备,辽朝得了河套之地大半,粮食定然是掠夺殆尽的,又经过几年的休养生息,若说辽朝没有应对之法乃是万万不可能。 若是储备充足,即便是今冬奇寒,辽人也能扛过这个冬天,待春暖花开,他们便会注重粮食,届时定然会以一切可能之手段筹粮,以防冬灾。” 包拯的话说的有理有据,并且正好刺中了赵祯的担忧,没错,他就是担心辽人熬过这个冬天,人在那里跌倒就会在哪里爬起来,更何况是一个国家? 若是辽人熬过这个冬天,那可就麻烦了…… 第九百五十六章宁夏是非多 已经复归大宋的西北之地,在这个冬天里正式被赵祯定名为宁夏,取安宁之夏之意,满朝文武都觉得这名字起的非常好,也预示着大宋西北之地安宁的意思。 而和宁夏这一路之地的名号一起抵达兴庆府的还有赵祯的一份密旨,狄青和范仲淹,夏竦三人都收到了赵祯的这份密旨,兴庆府的宁夏路衙门中。 三人大眼瞪小眼的望了半天,夏竦忽然如被抽去了浑身的力气,一下子瘫倒在座椅上,有气无力的叹道:“完了,老夫的英武凯旋之姿是别想在朝中相公们面前展现了……” 范仲淹苦笑着摇了摇头:“夏参政,此时还纠结与此等小事又有何意?别说你您一个人,所有西征的将士们都没有机会班师回朝,吟唱凯旋。您又何必独自惆怅?” 狄青笑了笑,指着一年倒霉相,瘦弱许多的夏竦对范仲淹道:“你可知夏监军在西征之中吃了多少苦?风餐露宿,也就罢了,将士们在吃饭的时候,夏将军常常是饥肠辘辘,一边看着将士们吃饭,一边还要在军中巡视。” “为何不就地吃饭?军中怕是不差夏参政这一双碗筷吧?” 夏竦有气无力的苦笑道:“若是老夫不在军中巡视,那里知晓将士们有的有饭吃,有的还在等待,若是老夫坐倒就吃,那些没饭吃的将士怎办?在一旁等着?他们可还是要吃饭后上战场拼杀的,岂能饿着?!” 范仲淹感慨的点了点头:“夏参政真君子也!” “君子?嘿嘿……老夫已经多年未曾听过有人对我这么评价了,也不知你小子为何这么说,别忘了,老夫这么做其实是为了大军胜利,凯旋之后能得了官家的赞许,捞取战场上的功劳嘞!” 范仲淹轻轻摇头道:“公莫自谦,做了就是做了,将士们得到了您如此照顾,岂能是无功?即便是参政带有一丝利益之心,然所办之事却无从偏颇,非公自说,何人明了?今公自说之过,希文叹服。” 哈哈哈……夏竦起身大笑:“没想到这事情让你这么一说,老夫豁然开朗,不愧是官家御笔钦点的能臣,开导人心也是极好的!” 范仲淹笑道:“这么说来,公已明了?” 夏竦笑道:“这是自然,无论老夫出于什么目的,最后的接过都是将士们受益,何须如此妄自菲薄,是不是?” 范仲淹笑着点了点头,待夏竦走后,狄青伸手拍了拍范仲淹的肩膀道:“你这是开导夏监军?” “你觉得咱们开始的时候是在说什么?” 狄青想了想恍然大悟道:“你这是开导了夏监军不当怀疑自己的功劳,而这份功劳官家却还没有赏下……” 范仲淹笑了笑:“夏参政怕是很快就会缓过神来,说不得还要找我算账嘞!不过他也该回来了,正事咱们还没办,如何让这么多将士悄悄返回北平府,这还是个大问题,非夏参政不可。” 狄青深有同感的点头道:“没错,要说奇谋,也就是他夏竦的多。这事需要他动脑子,我等老实本分之人可没有什么好主意嘞!” 晚饭过后,夏竦还是回到了宁夏路衙门,显然他早已知晓自己被范仲淹引入歧途,但在这种事情上却不好点破,免得让范仲淹和狄青看了笑话,不过有一点他是知道的,范仲淹并无恶意。 俗话说得好,一方水土样以汉人,党项人向来是果断之人,既然已经归降,那就归降的彻底,不光听从大宋官员的调度,更是在内墙问题上服从安排,这是让大宋官员最为惊叹的地方。 狄青三人漫步在兴庆府外的党项人营地中,今夜他们要开始夏竦定下的计划,首先要找到杨怀玉。 官家在回京之时,把所有西征之兵都留在了西北,本事让夏竦完事之后追赶皇驾的,但出于对西征之兵的后勤问题,赵祯又传旨他留在西夏,什么时候狄青回朝了,他再跟着一起回去。 谁曾想夏竦等到最后,却是大军不便回朝的,而是赶往北方戍边的旨意,而他夏竦还要想尽一切办法,让所有人都被蒙在鼓里,这真是一个相当困难的事情,毕竟这是数十万大军的调动,是不是千八百人,单单是营地铺开便有数十里。 为此,夏竦绞尽脑汁,最后的办法只有一个,需要杨怀玉的配合。 骑兵的调动非常简单,但动静大,而步兵的调动便稍稍好一点了,但他们的速度又慢,于是夏竦想出了一个绝妙的计划出来。 当狄青和范仲淹两人询问夏竦的妙计时,夏竦死活都是不说,他的借口很简单:“老夫不相信你们,至于为何不相信你们,你们自己心知肚明。” 这就是有些老无赖的,范仲淹是好心开导他,最后还是要被夏竦小小的报复一下,当然夏竦不会一点也不告诉他们俩,毕竟还需要他们的配合。 夏竦笑道:“老夫做一次你们瞧瞧,若是还看不明白,老夫便也没有办法喽!” 狄青,范仲淹苦笑着答应下来,谁叫范仲淹拿夏竦的不舒服作弄他,虽然是最后也化解了误会,甚至夏竦还因为此事大笑一场,但最后,总是要让人家找补回来。 次日清晨,党项人猛然发现,在兴庆府驻扎的宋人军队开始有了动作,在这个寒冷的冬天,谁会离开温暖的帐篷跑到外面去吹冷风? 这肯定是宋人开始调兵了,班师回朝应该不可能,宋人岂能全数撤走,党项少说还有一百来万的人口还没动身,大宋若是不看到所有人上路,他们能安心回朝?! 在天黑之前,他们的猜测被证实,大宋步骑再次回到营地,问了之后才知道,这是在出操训练,而且这样的训练不会中断,要每日如此。 每天早晨太阳升起的时候,大宋将士们便开始收拾行装,整理军用,许多人都在念叨着:“若是能回家该多好啊!” 没错,这一切太像是要开拔了,但军中的帐篷,营地都没有收起来,还是静静的呆在原地,一动不动的等着他们回来。 大军开拔之后便与步卒南路军的步卒汇合,随着军中号令,所有人放下面甲,快速的冲锋起来,这是大宋骑兵行军的基本。 只不过这次行军有些不同,当他们离开兴庆府地界之后,却看到了成群的战马在那里等待,而跟随他们而来的步卒在姗姗来迟后便翻身上马,向兴庆府方向而去,而他们,则是听到继续东行的军令。 这一瞬间,大宋的将士们只觉得幸福来的太突然…… 第九百五十七章范仲淹的杀气 杨怀玉以及他手中的南路军是颇为难受的,因为他们要看着西路军以及东路军逐渐撤走,并且连十六位都要开始撤走。 而他们只能不断地帮助这些袍泽打掩护,眼看着年关将近,谁不想也跟着回朝,将士们也要回家过年啊! 赏赐不出意外的来了,当杨怀玉看到如此丰厚的赏赐后便知晓,这个年他肯定是要在西夏过了。 随同赏赐一块抵达的还有赵祯亲手写给将士们的书信。 应是传阅军中,所以杨怀玉挑选了嗓门最大的几个士卒站在军营中宣讲,刚刚开头,就把一群沙场上的悍卒整出红了眼眶。 “吾名赵祯,虽是大宋皇,但却与尔等一样,是一个儿子,丈夫,父亲,你们所经历的正是这些身份所带来的责任。朕与你们一样,御驾亲征三年未归,对家中妻儿甚是想念,那时候朕不得已而为之,只能在燕云之地思念亲人,朕明白尔等现在的所思所想,但朕只能犒赏三军以状尔等之心!待尔等回朝,朕当率百官迎之!” 这封书信用词非常简朴,在杨怀玉看来甚至有些肉麻,但这就是赵祯的高明之处,位高权重者放下身段与将士们诉说内心的情感,这最是能收买人心…… 许多人听了军中略带梗咽的朗读声后也不禁潸然泪下,想想当年跟随御驾亲征的官家兵出燕云,众将士只觉得浑身发麻,重任在肩,其实相比征战沙场浴血奋战,眼前的思乡之苦又算的了什么? 再说,官家非凡没亏欠自己什么,反而是自己拿了这么多的赏赐心中不安生。 “官家真是仁义,如此丰厚的赏赐下来不算,还和我等说了这么真性情的话,不愧是咱们一起浴血杀敌的官家!” “瞧你这话,什么叫和俺们一起?当年北伐可是咱们命好,能跟随官家一起杀敌!” “是我说了浑话,该打该打!” “这么说来,咱们今冬是彻底回不去了?” “回哪去?孬种才回去,又不用厮杀,还有如此丰厚的军饷,你怎生能厚着面皮回去?别说是旁人,就是自己也瞧不起自己嘞!” “俺娘病重,这冬天又特别冷……俺担心……” “担心啥?!你家三位兄长在背嵬军,此次他们前往燕云戍边,有的是时间轮换,回家尽孝也不差你一个!” “就是,再说了你家出了三位军人,你家老娘绝对是当地父母官的眼中祥瑞,还不得好好的供起来,年底年底堪磨就在这几天,嘿……说不得等你回家后,你娘的病早已是大好!” 军中都是这样的袍泽,一旦听说谁家中有事要回去,一起的都在边上劝说开解,气氛倒也是融洽,并且赵祯给的不光是犒赏和安慰信,还有最重要的东西,邮路…… 杨怀玉在看到递驿出现在军营门口的时候,整个人都松了一口气,他知晓这回是没有什么大问题了。 果然,军中将士们在看到递驿的时候兴奋的大叫,欢呼。 他们都清楚,递驿的出现意味着他们能把书信传递回家,家人也可把思念传递到遥远的西北军中。 在这个时候,精神上的犒劳比什么都管用,大宋将士们一时间从不能回家的阴影中走了出来,各个喜笑颜开,大呼万岁。 没有什么比年节的时候思念家乡更为难受的事情了,有了递驿,最少能把这种思念化作笔墨,传递给远方的亲人,也能收到亲人的消息,他们怎么能不激动? “官家万岁!” 不只是谁第一个喊出这样的高呼,大宋军中的将士们紧跟着接连呼应,声音伴随着寒风飘向远方。 此时已经解决了大麻烦的杨怀玉并没有长舒一口气,反而是紧张的看着眼前的西夏舆图,这是皇城司在西夏时收集到的最为完整的情报,那些地方是党项人中的“硬骨头”,那些是较为软弱的妥协派,在舆图上标注的清清楚楚。 杨怀玉决定,还是按照夏竦留下的策略继续进行,一方面佯装大宋数十万精锐尽在西北的假象,另一方面加快党项人迁徙的步伐,最简单的方法便是杀鸡儆猴,先从最难啃的几块骨头上下手。 狄青夏竦这两位军中的老搭档已经跟随大军撤走了,杨怀玉唯一能有所依靠的便是被朝中官员连连成道的范仲淹了,听说他的办事能力颇为惊人,杨怀玉听说过几个关于范仲淹的轶事,划粥断齑,巧治路政,等等这些无不反应他身为一个文臣所应具备的智慧。 对于这样的人,杨怀玉还是乐意虚心请教并与之合作的,并且性情直率的杨怀玉最喜欢范仲淹有一说一的风格,完全没有那些朝臣身上最让人生厌的东西。 当杨怀玉走进范仲淹的官衙之后,所看到的是堆积如山且布满灰尘的卷册,以及熬成红眼兔子似得范仲淹。 堂堂的宁夏路经略使,居然变成这个样子,这着实让杨怀玉大吃一惊。 “范经略为何如此憔悴?!” 范仲淹无声的笑了笑,指了指杨怀玉道:“还不是因为你的传书?!夏监军的计策极好,你又要以杀鸡儆猴之策对付那些西夏豪族,我只能把这些豪族的所有卷册细看一遍,从中找出弱点,以便你下手啊!” 杨怀玉惊奇的望向范仲淹道:“你还真是上心,找到什么没有?” “自然是功夫不负有心人,贺兰山下的都野一族便算是党项人中的大族,三万人左右,但现在战兵不多,经过兴庆府一战,之余下五千可战之兵……” 杨怀玉望向范仲淹道:“这么说来经略使是打算让我用这支病虎立威了?何不找一个宁夏最强的动手?” 范仲淹翻了个白眼道:“为何要找最强的?不战而屈人之兵乃上上之策也!这都野部可是党项人中的豪族,虽然已经没落,可名声在外,若是你能以千人破之……” “千人?!”杨怀玉惊叫道:“那这千人最后还能剩下几个?!” 范仲淹抬了一下眼皮:“以正合以奇胜!五千人若是毫无战力呢?” “你的意思是下毒?!” “我可没这么说,但是有可能是他们吃了不干净的东西,现在天寒地冻的,什么不吃?!什么不能用来取暖?” 杨怀玉微微一颤,这些个文人有时候可不比自己这样的武将少杀气…… 第九百五十八章都野部之祸 文人若是发起狠来,非武将可以比拟,范仲淹从一开始抵达宁夏便制定了一系列的详细计划,为的就是打击党项人心中的最后一点侥幸。 内迁内附说的容易,可是真的要做起来却非常困难,即便部分党项人已经开始向大宋前进,但依然有固执的人打算拖延或是干脆不走。 这段时间内,凡是好迁移的,容易迁移的党项人都被迁走了,剩下的便是难啃的硬骨头,而他们依然有着百万之数。 当然,杨怀玉并不怕他们,在他看来此时的西夏已经完蛋了,为了自保,这些党项人可都是自顾不暇,谁也不会花费人力,财力去帮助别人,更不用说是抱成一团对抗强大如天的宋军了。 都野部乃是贺兰山下,沣络草原的部族,他们祖祖辈辈定居在这里,紧靠贺兰山,群山环绕,水草丰美,男人健壮,女子丰荑,每个人都能骑马射箭,冲锋劈砍,他们曾经是李元昊极力拉拢的对象,他们是党项人中的“上等人”。 都野部在巅峰时期,曾经有三万可战之兵,是西夏为数不多的战兵“大户”,李元昊虽然提防他们,但却也需要他们,可现在…… 草原上的强大勇士衰落了,就如一个迟暮的老人,他们的荣耀和强大被一个来自南方的大宋帝国皇帝所打破,兴庆府一战,都野部的强大战士死伤两万余人,瞬间让这个西夏的强大部族战力大损,大宋强大的骑兵他们当中很多人从未见过。 据回来的人说,那些骑兵手中足有近一丈长的长枪,单手就能举起,强大的力量使得冲向他们的敌人,无论是人还是军阵,都会在长枪破碎之声中瞬间被撕开一个大口子。 现在只有五千战兵的他们安稳的在贺兰山下度日,即便是西夏归降大宋,他们也不愿内迁,在他们看来,自己有着充分的理由,党项人祖祖辈辈生活在这里,这是他们的祖先用鲜血与荣誉从李唐王朝手中赢得的。 都野部的大巫说,大宋在赢得战争胜利后,西夏这片土地便遭到了天谴,这里世世代代属于党项,汉人不该把手伸过来,但有些年轻的子弟却不明白,为何遭受天谴是他们,而不是宋人? 难道祖先只能惩罚后辈子孙,而不去惩罚这些恶人? 在党项人看来,寒冷的冬天便是天谴,草原上的草根完全枯死,这意味着在来年开春草场也不能用了,猎物稀少到了不够维持族人口粮的程度,即便是他们最后的依靠,贺兰山也吝啬的关上了大门,山中野味绝迹,山珍难寻,只能以仅存的野菜果腹,即便如此也是不够的。 而就在这个时候,宋人出现了,并且要求他们向大宋内迁,大宋将为他们提供足够的粮食。 许多都野部的长辈大为恼火,这是在侮辱高贵的都野部!绝对不能答应宋人的要求,不过是些粮食而已,宋人威胁又怎样,大不了自己去抢! 强盗逻辑再次发挥作用,都野部的人准备了详细的计划,并且付诸于行动,月黑风高的时候正是杀人夺粮的好时候,即便是面对强大的大宋禁军,他们也没有退缩,饥饿已经让都野部的人失去理智,再详细的计划也变成了送死的计划。 五千可战之兵尽出,面对饿狼似得五千人,大宋的一千禁军根本就不够看的,在党项人眼中,没人能阻止他们夺取这些粮食,当然他们也成功得到了……一个陷阱。 五千人在掠夺粮食之后,直接把大宋的马车赶往都野部,男女老幼尽数雀跃,他们在看到如云般出现在尽头的族人时发出后兴奋的嚎叫,这是草原上胜利者发出的声音。 渐渐的车马近了,越来越近,甚至能隐约看见他们面容的时候,都野部百姓的表情瞬间凝固下来,耀眼的火光和剧烈的声响出现,白色的雪花混合着灰尘疯狂的向上喷涌,瞬间便淹没了凯旋而归的五千人。 就在党项百姓变成石人的一瞬间,大宋的骑兵出现了,他么几乎是突然出现在地平线的尽头,雪白的铠甲让他们成功的隐藏在了雪地之中。 都野部的五千人马早已被炸的晕头转向,巨大的烟尘模糊了视野,但在都野部的族人眼中,却清楚的看见大宋的白甲步卒快速的冲向自己的勇士。 凄厉的叫声从他们口中发出,惊恐中带着愤怒,他们的声音也让五千勇士更加的着急慌乱,乱了阵脚的同时,突然便遭遇了袭击,一身白甲的大宋禁军挥舞着手中的陌刀,横刀,弩箭长矛,快速的在党项人中穿插,锋利的长刀划过战马,开膛破肚就在瞬间。 因为把装有粮食的马车护在最中间,在火药弹爆炸的一瞬间,五千人就被炸死炸伤许多,剩下的也几乎是个个带伤,这不是一车两车的粮食,而是将近百车,否则怎么够都野部的人食用? 大宋的将士们行动迅速,他们虽然只有区区一千人,在面对数千党项精锐的时候却没有一丝慌乱,这个时候没有更好的策略,只能用最笨的方法向前推进。 方法虽然笨,但贵在杀伤力惊人,推进的速度也不慢。 大宋步卒的组合已经达到了冷兵器是时代步卒战力的巅峰,强大的陌刀,配合长枪,横刀,弩箭相加在一起可不是一加一的效果,而是成几何倍的增长。 五千被炸懵了的党项骑兵本就损伤不少,战力又下降的厉害,岂能是大宋一千步卒的对手? 当烟尘彻底散尽的时候,都野部的人只看到了他们的勇士和战马倒在血泊之中,剩下的一部分狼狈逃了回来,而身后却是白甲染血,狰狞可怖的大宋甲士。 以一千步卒克制五千党项勇士,这无论如何也让都野部的人不敢相信,更让他们不敢相信的是,这一千步卒还要向都野部推进,大有歼灭整个都野部的感觉。 强大的宋军给都野部莫大的威压,族长都野利在惊慌中带着族人收缩起来,只有这样才能保护好最里面的孩童,他们是整个部族的希望。 第九百五十九章归于王化 任何一个草原部族都很难被彻底剿灭,因为他们总能把子孙后代保存下去,让他们成为整个宗族未来的希望,未来的火种。 他们富有狼群一样的精神,牺牲自己,让后代延续,只有这样,才能在子孙后代强大起来的时候为他们复仇。 若是整个都野部的人在大宋的屠刀之下覆灭,只需有几个,不!哪怕是只有一个都野部的子孙逃走,也会想尽一切办法复仇,从今往后他的人生目标便是以大宋为敌。 但这一千大宋步卒并没有前进,领头的校尉大声叫道:“都野部的人听着,我等是奉宁夏路行军总管杨将军之命在此埋伏截粮之人,虽是尔等族人,但罪不牵连,让尔等族长出来叙话!” 都野利皱眉的拍马上前,但却被一旁的儿子拉住:“父亲,宋人狡诈,或是引你出去,怕是有诈!” 拍了拍儿子的手让他安心,都野利小声道:“没事,若是宋人真的想要屠灭我族,就不会浪费时间,实力强悍如此可直接把我等剿灭,不会再有如此举动,为父去去就来,若是万一有警,你便带着族人向北走,那里有贺兰璞的人,他们也许会看在多年的情分上接纳你们!” 一族的族长便要负担起一个宗族的责任,都野利拍马向前:“宋人杀我五千勇士,难道就是因为我等抢了你们的粮食?” 校尉仰天大笑:“笑话,这是本帅听到最可笑的笑话,你西夏归降大宋,本就该内迁内附,我家将军派我等送来粮食给你们,帮助尔等度过这个冬天,早日启程南下,你们拒绝我等好意,将军有令,不得为难,但谁曾想到尔等居然贼胆包天,觊觎我大宋粮食,此乃万万不能忍受!” 都野利一时间无语,确实是他们劫掠宋人粮食在先,随即开口道:“你们早早便埋伏于此,并设火药以袭之,岂能没有阴谋?!” 校尉冷笑道:“更是可笑,锁钥之防备君子,不防小人,若是尔等不去劫掠,又岂能落入我等的埋伏?瞧瞧你现在的模样,还有一点党项人的气概吗? 本将可是见过不少的党项人,他们或是果敢,或是直率,或是心胸宽广之辈,内迁内附依我朝廷之规,无有逾越,可你都野部的人鼠首两端,敢做不敢当,真是丢尽了党项人的脸面!朝廷给你们粮食不要,非要去偷,去抢!岂不是自己作践自己?” 都野利拍着胸口叫道:“我都野部的人世世代代定居于贺兰山下,你们宋人凭什么叫我等内迁内附?” 这是都野利的心声,但这话已经触及了朝廷的底线,校尉冷冷的望着都野利以及他身后不远处的都野部族人,每每目光扫过就像是在看一具尸体:“你们想死吗?” 全场安静下来,这是宋人第一次发出威胁,随着校尉的话,大宋千余禁军立刻持盾挺枪,高举陌刀,并伴随喀嚓喀嚓的棘轮上弦声,整个军队瞬间变成一只随时择人而噬的怪物。 突如其来的举动让党项人吓了一跳,连连后退,阵形也更加紧凑起来,显然他们是要保护其需要守护的东西。 冰冷的声音再次响起:“成王败寇,我大宋战胜了西夏,西夏已经灭国!现在只有宁夏路!你们便是宁夏路的百姓!官家早已下了严旨,宁夏路所有党项人都当内迁中原!若是拒不奉诏,定然心怀叵测……休怪我大宋刀兵无情!” 都野利望了望身后的族人,在看看眼前变得冰冷的校尉涩声问到:“尔欲何为?” “凡是拒不奉诏者,按谋逆惩处!怎么族长愿意让自己和族人以身试法?那末将便成全你们!” 校尉的话说的斩钉截铁,一点商量的语气都没有,甚至做好了进攻的准备,这让都野利大惊失色,若是真的与眼前这帮人厮杀起来,就凭族中的老弱怕是会被屠杀殆尽。 这时候便是取舍之时,或是顽抗到底鱼死网破,或是顺应时势归附大宋,他没有时间做出更多的选择,也不敢用全族人的性命和血脉作为赌注,跑是能跑,但是他们又能跑到哪里? 谁又知晓四周有没有大宋的伏兵?刚刚的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宋人突然出现就以最快的速度带走了五千勇士的性命…… 都野利无奈的举起手,轻轻的挥舞一下,身后的党项人群众便发出不可思议的叫声:“族长?!” 都野利露出苦涩的笑容,望着眼前的校尉道:“我都野部愿意归顺大宋皇帝,举……举族内迁,归附大宋!” 此时的都野利已经没有选择的余地,他只能这样保全族人的性命,连人都死光了,哪还有什么机会翻盘?若是留得人在,总有一天党项人还会再次崛起! 只不过他不知道,其实赵祯早就安排好了后手,只要党项人松口,那便会把他们逐渐同化,让他么成为汉人的一部分,密不可分的一部分,党项人只要内迁内附,便再也没有机会…… 校尉在听到都野利的话后长舒了一口气,脸色一变,变得和蔼可亲,整个来了仿若是变成了相知多年的老朋友:“都野族长这么说便是明智之举,如我大宋有什么不好,我给你说说其中的好处……” 千余人的士兵便上前“包围”了数万人的队伍,并押送他们向本部而去,他们总算是完成了总管与范经略交代的命令,这下可以回去领赏银了。 都野利知晓,这是针对他们部族的一场阴谋,为的就是向世人述说大宋的强大,并且给予那些冥顽不灵者以警告,强大的都野部都完蛋了,快快归降大宋吧! 当看到都野利出现在衙门中后,范仲淹热情的招待了他,并且命人给都野部的人准备吃食,以及将会用到的干粮,都野部明日就启程,开始踏上南下归附之路。 而此时的杨怀玉却不在这里,他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兴庆府附近可不止一个党项部族,城池的交割还算顺利,因为他们多有政治纽带,最难的便是像都野部一样的部族。 不归王化是他们的主要特点…… 第九百六十章盛名之下无虚士 都野部的覆灭在范仲淹和杨怀玉看来是理所当然的,经过他们精心的设计,再加上各种情报的刺探,最后完成的致命一击若是不能成功才叫丢人嘞! 他们早已经把所有的情况都考虑到了其中,当然也离不开火药弹的出其不意,与禁军将士们的强大耐心,不是什么人都能在雪地里爬上整整俩个时辰的! 当然更需要的是都野部归顺对整个西夏顽固守旧势力的打击,显然这是成功的,许多原本打算在“故土”,死守,可是当他们知晓都野部五千勇士死伤大半之后,便心生怯意,许多不太坚定的部族望风而降。 这一举措大大的加快了党项人内迁的步伐,同样也给那些“顽固分子”施加了压力,杨怀玉看着不断增加的面单笑开了花,而从北京城赶来的三司度支使的脸色却不太好看,因为每一个名单都意味着朝廷要多出一大笔银钱…… 范仲淹瞥了一眼度支使,笑着对杨怀玉道:“这样一来,杨将军便轻快些许,凡是拒不奉诏的部族,陈兵压境,若是依旧不降,率兵攻伐之,斩其顽固,余者自然望风披靡!宁夏定矣!” 三司度支使连连点头:“范经略所言既是,官家有言,若是不降便以谋逆治罪。” 杨怀玉翻了个白眼,指着北京城的方向道:“本将可不敢尽数屠戮,否则朝廷的文官还不把本将给剥了皮?!你把本将当成什么人了?” 范仲淹微微一笑,杨怀玉这话才是说到点子上了,对于宁夏,只能以招抚为住,余者尽数屠戮?傻子才会去这么做,即便是官家都对党项的人口眼馋的紧! 转头望着杨怀玉神秘一笑,范仲淹道:“将军尽力而为便可,剩下的若是已久不从,本官前往游说之,可有奇效!” 杨怀玉惊讶的望着范仲淹,轻视的眼神逐渐收起,微微点头道:“那本将便静候佳音!” 他虽然不知道范仲淹有什么妙计,但肯定是胸有成竹才会这么说,否则,以文官谨慎的性子,怎么会这么大包大揽的?果然是盛名之下无虚士,他范仲淹能得到官家的赏识,能得到朝廷百官的敬重不是没有道理。 范仲淹的方法很简单,在第二天一早便带着象征一路经略的仪仗,浩浩荡荡的离开了兴庆府,向着那些负隅顽抗的部族而去,跟随他一同前往的除了仪仗之外,便之剩下他自己带来的书童,除此之外未带一兵一卒,简直就是送上门的肥羊。 许多人认为他范仲淹是疯了,现在的宁夏虽然已经迁走大部分的党项人,也有一部分人归附大宋,但他这么一个经略使,布袋一兵一卒,大摇大摆的向党项部族而去,这和找死有什么区别? 但范仲淹用事实给了所有人当头棒喝,待他再次回到兴庆府之后,仪仗的后面却是整整齐齐的党项部族,他们收拾好了行囊,准备好了路上的吃穿用度,拖家带口,扶老携幼的进入兴庆府…… 远本打算开他笑话的三司度支使目瞪口呆的看着眼前的“奇景”,他死活想不出范仲淹是如何让这些党项人乖乖归于王化的。 毕竟这些人曾经是宁夏最强硬的部族,凭什么,凭什么就听你范仲淹的! 范仲淹缓步上了兴庆府的城楼,命人把他的范字大旗高高的竖起,以便让这些党项人看的清楚,于是,这些人便在这面大旗的引导下,鱼贯进入兴庆府,没有一丝慌乱与摩擦,仿佛是回到了自己的家一样。 用力的晃了晃脑袋,杨怀玉一把拉住将要离开的范仲淹问到:“你莫不是给他们使了法术?怎生见了刀兵都不怕的人,却被你这个手缚鸡之力的人说动?还是扶老携幼举家来投?!” 范仲淹挥了挥衣袖,抬手指了指自己的脑袋道:“无他,多用本心而已!”说完便指了指下面长长的队伍望着度支使道:“这些部族的赐给按原本的八成供给,不许多出一文,也不得克扣一文!” 啥?! 三司度支使微微一愣,他原本以为范仲淹是利用重金收买了这些人,还准备询问他说允这些部族钱财多少,谁曾想不光没多给,反而还为朝廷节省下了不少的银钱,这不可能啊! “范经略,快说说您是怎么办到的,这些人可都是党项人中的硬骨头,打死也不肯离开故土,您不会是许诺他们什么了吧?这可是矫诏之罪!万万使不得!” “荒唐!本官身为大宋一路之经略,岂能辜负皇命矫诏而行?!忘了本官曾经对你说过的话?用兵之道,以正合,以奇胜?本官前去晓之以情动之以理,站在党项人的角度上游说这些人,他们不舍得离开故土,无非是几个原因,只要能把这些原因用不违背官家意愿的手段解决了,那何来矫诏一说?” 这番对话让一旁的度支使大惊失色,拉着范仲淹的袖口道:“你到底答应了他们什么?!” 范仲淹甩了甩袖子挣脱了度支使的手:“还能是什么?不过是让他们现在最需要的东西罢了……” “最需要的东西?粮食?!你一定是答应他们,多分发粮食给他们是不是?我可告诉你,现在大军每日用度便已经是巨万,我可没有多余的口粮给这些人……” 范仲淹整了整衣袖,恢复往日温文尔雅的气度轻轻摇头,继而对着用度官咆哮道:“准确的来说,本官了他们活命的机会,也给了他们免去惨遭全族覆灭的机会!” “就这个?!” 范仲淹并不理会,而是转头轻轻的对杨怀玉说道:“三日之后,宁夏之内已无不归者,将军好生处理。” 细细揣摩范仲淹的话,杨怀疑心中一凛,这话的意思很简单,三日之后,凡是没有在名单上的党项宗族,便是拒不很好的叛逆,需要他全数屠戮的干净…… 轻轻点头,杨怀玉应下道:“本将知道该如何做了,但还要请出官家旨意!” 范仲淹微微苦笑:“你倒是机警的很,也罢,本就是当宣旨与你的,杨怀玉接旨……” 第九百六十一章善与恶 从范仲淹对杨怀玉宣旨的一刻起,大宋在宁夏路正式开始了强压统治,任何胆敢违背大宋朝廷意愿,拒不奉诏的党项人都将遭到大宋的攻伐。 若是有投降归顺者,大宋还能接受,不然屠灭一族无有例外。 宁夏的这片土地陷入了动荡与杀戮,这最黑暗的时期也将预示着光明的到来,范仲淹以一句:“怀璧其罪。”总结了现状。 他和杨怀玉都知道,这道圣旨不光是官家手书,更是朝中重臣以及所有利益相关之人奔走的结果,大宋自号天朝上邦,受儒家思想约束,非所有人促成此事而不得。 大宋在西夏这件事上拖延了太久,不知多少人等着享用宁夏这道大餐,现在大宋用最猛烈的手段来处理“上桌”前最后的瑕疵,除了党项人谁不喜闻乐见,又有谁会反对? 随着战事的开始,大宋的商贾闻风而动,携带大量的货物进入宁夏路的各个州府,范仲淹不用去他处查看,单单是兴庆府的盛况就让人咋舌。 赵祯双管齐下,一边安排党项人内迁的同时,另一边已经着手调动大宋的灾民,百姓开始迁居宁夏,这里的土地肥沃,地广人稀,经过大宋如笊篱似得筛查安全自不用说,更加让人兴奋的是这里的土地开垦便归私有,朝廷并不买卖…… 这使得多少的百姓兴奋起来,即便是朝廷补助的钱粮稀少,也有大量的百姓希望前往,在大宋故土难离已经不那么重要,更好的生活当然人人追求…… 总有那些过活不下去的人前往,不缺没有百姓,当初那些被裁撤的厢军在抵达荆湖路的时候,也是一片荒芜,可现在……谁家家中没有十亩地?还得了官家的照拂,每年夏秋两贯钱的补助,虽说不多,可净赚的大可拿去抵税不是,这样算下来,一年两税不过了了! 更别说那些跟随官家千里迢迢,一路从东京城前往北平府的百姓了,即便是根在开封府又怎样?最后还不是前往北平府了? 老人的话总没错,树挪死,人挪活!否则那些商贾为何要带着如此多的货物前往宁夏,不单单是因为宁夏归复,百姓迁徙,更多的还因为这里是丝绸故道! 稍稍有点见识的人都知晓,以后前往宁夏的商人只会越来越多! 这种机遇对大宋百姓以及那些受灾的灾民来说是好事,可对于最喜欢谈论时政的北京城百姓来说却没多少人关注,人们每日念叨的都是自家在宁夏的土地券能收益几何…… 但最近这几天没人再问了,二月初八的科举才是现在最热的话题,大家所关注的都是今年的格物被纳入进士科。 几乎所有的读书人都抱着将作监的《格物开蒙》仔细研读,没办法,谁知晓今年的主考欧阳学士会出那道题?并且早早就有风声放出,这位翰林学士极厌太学体,除了太学的学子以外,别人都是一改文风。 科举在即,进士科更是热门中的热门,谁都知晓,朝中的相公没有不是进士科出生的,甚至连三司计相包拯,都是登进士第,谁不冲着进士科去,但也有一部分人冲着格物科而去。 往年的格物科是天子开设,今年归礼部,从制科摇身一变成为常科,并且格物官的俸禄高,例钱更多,又是官身又能得到官家的看重,对于那些才学一般的人来说不亚于跃龙门。 又因官家鼓励官员兴办书院,今年参加科举的人数一下超越往年,达数万之众,科举的考场不够安置,官家下旨,征用城中最大的竞技场,以后每年如此,取书生斗文竞技之意,百姓称善。 二月初八,颇为吉祥的日子,北京城中所有的学子拿着参与科举的名帖急急的赶往城中的竞技场,这地方考试还真的合适,考生就坐在原本的观众席位上,这个能容纳数万人的场地完全够用,并且还有专门的桌椅板凳。 只不过风稍稍大了些,欧阳修命人把顶上的布幔拉上,顿时好上许多。 谁都知道,本届科举主考乃是性格温和的欧阳修,从小小的细节上都是无微不至,但今年也是监考最严厉的一年,所有考卷必须重新抄卷,连笔迹都不能留下,所有抄卷的都是宫中御药院的内侍,下笔快,写字规整,仿若印刷。 同时,御药院的内侍也是最为精准,忠诚,绝不会参与无比之中,他们相当于赵祯系上的一道保险。 和往年不同,今年的考试并没有实行洗澡检查等手段,所有考生快速进场,把考试放在了第一位,并且所有的考官在考场四通八达的圆形走道上巡视,因为人数颇多,考官的数辆也创下了最近几年的新高。 从严从难并没有难住几年的考生,其中作弊之人大有人在,他们在被考官揪出来之后,脸色苍白,四肢无力的倒在地上,因为从今年开始,凡事作弊者格去已有功名,十年之内不得大考,并把丑事录入户籍之中,张贴黑榜与东华门外。 大宋的科举从未如此严厉过,这让许多抱着侥幸的人猝不及防,更多的人却是庆幸自己没有作弊…… 赵祯站在竞技场的最高处,俯视整个场地上的莘莘学子,心中振奋。 自己改变,不,准确的来说应该是完善,加强了科举制度,使得它更加公平,科学。 这是为国取士的重要制度,不能有些许闪失,更不用说那些作弊者了,任何敢碰触禁区的人都将遭到严厉的惩罚。 鱼跃龙门,对于任何参与科举的人来说都是巨大的诱惑,赵祯亲眼看到考场中的学子抄袭衣服中的夹带,那些作弊之人已经是前车之鉴,但还有人视而不见。 愤然收起手中的望远镜,赵祯经皱眉头,一旁的欧阳修开口道:“官家既然厌恶学子作弊,又为何不在开考之前对每个学子沐浴检查?” 赵祯微微摇头:“朕只是不想用恶去考验善……若是把这些读书人都侮辱了一遍,又有多少人会忘却这份读书人的屈辱?当年你可曾遇到?可曾释然?” 欧阳修一时无言以对,最后呐呐的说道:“依照陛下的一丝……” 赵祯摆了摆手:“你欧阳永叔才是主考,问朕何为?” 第九百六十二章欧阳修的恶 所谓的善与恶之间的定义其实非常模糊,赵祯攻伐西夏是善还是恶?科举严格,谨防舞弊把文人的自尊远远的抛在了九霄云外,是善还是恶?法大于情,法礼不外乎人情,这又是善还是恶? 善恶之间并没有标准,善,有的时候是恶,而恶,有的时候却是善,当善被人心利用的时候,恶便出现了。 在欧阳修的眼睛中,这些舞弊的学子完全是利用了官家的善来行恶,于是在所有考生在经过一日幸苦答卷之后,手中的考卷就被收走,由专人开始誊抄学子卷子,而此时欧阳修的恶出现了。 所有学子被要求不得离场,无论是第一个写完的还是最后一个写完的都是如此,因为人数众多,当最后一个考生交卷之后,天色早已经漆黑,而这个时候,巨大的考场之中却点起壮硕的蜡烛。 赵祯饶有兴趣的看着眼前突如其来的这一幕,他觉得自己已经把欧阳修心中的恶给勾引了出来,接下来就要看看他的恶如何在这考场之中“逞凶”,但这样的恶,却是对大宋的善……所以赵祯并不介意。 于是一番奇景出现在了巨大的竞技场之中,原本在台阶上考试的学子被安排进入最中间的巨大场地,由专人开始检查他们身上所懈怠的物品,甚至要脱掉身上的衣物。 大冬天的,刚刚考完的学子,冻得手脚僵硬的同时,还要脱掉身上的衣物,这便是一种巨大的折磨,但你也可以拒绝,同样的,你的考卷将会立刻作废…… 寒窗苦读数十载,谁能轻易的舍弃自己金榜题名的机会?但欧阳修命人传话:“若是现在离场的人,盖不追究其过,只是考卷作废罢了,若是待会查到舞弊之证,十年禁考!尔等可要想清楚了,你有几个十年!” 赵祯稍稍摇头,欧阳修还是过于仁慈,这时候完全是关起门来打狗,怎么能给予那些舞弊之人机会,一个不能错漏才是最好的,但结果却是没有一人离开,这下却让赵祯恍然大悟。 在数万人面前离开,就等于是承认了自己的舞弊,从今往后谁还有脸做人?单单是舆论的口水就能把人淹死,考场之外可是有大把的人在围观……还不如赌一把,说不定就能蒙混过关,强大的压力和侥幸心理反而让有心人坚持了下来。 由此赵祯觉得,欧阳修的恶是在考验人心,他用了近乎变态和苛刻的方式考校眼前学子的人品,若是能在这里坚持下来的人便是品德高洁之人,同样的,欧阳修此举也是在回击赵祯刚刚说的话,他并不在意当年参与科举时被“侮辱”的事情。 检查持续的时间比科考要更久,因为人数众多,因为官吏较少,因为学子的不配合,时间拖了很久,其中甚至发生了学子与官员的摩擦,可禁军的侧的强大威慑,只简单的一句齐喝:“肃!” 便让考场之中嚣张的学子胆寒,这些禁军都曾是身经百战的悍卒,即便不是有意,无形之中形成的杀气对学子来说也是如刀如枪。 每当有学子被查出舞弊的时候,整个考场便回荡着他不甘的嚎叫,脸色苍白者有之,双腿发软瘫倒与地者有之,以头抢地大声嚎啕者有之,简直就是一个活生生的“浮世绘”。 当然其中更加不缺那些大叫冤枉的人,他们声称自己打算作弊,但却在考场之中并没有作弊,而且所夹带的东西与这次考试的主题完全没有关系,但最后的结果是他们依旧被扔出了考场。 欧阳修此时走到赵祯身边道:“官家,其中的大多数可能都是有些冤枉,若是在开始之前检查,他们必然不会有胆如此。” 赵祯指了指考场的高高围墙:“那他们都是冤枉的喽?” 欧阳修摇头道:“若是在科举之前便严厉的检查,他们便一定会把舞弊之物丢掉,这是往年科举的习惯,他们人中没胆量的人还是占据许多,再说这次科举甚严,又有几人敢舞弊?” 赵祯不说话,依旧用手指了指外面,欧阳修深吸一口气道:“官家以恶察善,那得到的东西一定是恶,而并不是善!” “朕不知道是朕自己恶,还是你做的恶,你做的一点也不比朕的差,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刚刚玩弄学子心中的侥幸难道就不是恶?!” 欧阳修躬身道:“请官家责罚,臣就是想从这些人中挑选出品德心性优良之辈,臣不觉得这是恶,而是善。” “那就继续,朕倒要看看,大浪淘沙之下,有多少人能被你找出来!” 欧阳修点头离开,而场地中的检查依旧一丝不苟的进行,不断的有考生被从人群中揪出来,一个劲的求饶,其中很多人应该都没作弊,只不过没想到这次科举居然没有沐浴检查,让他们怀着侥幸心理把东西夹带进考场而已。 五万人的考生队伍,最后只剩下不到两万,这是个非常骇人的数字,甚至连赵祯都没想到,今年作弊之人居然会有这么多,而其中大多数的考生居然都是因为夹带《格物开蒙》而被抓获的。 剩下来的考生都是没有舞弊的,这个数字让赵祯和欧阳修长舒一口气,若是人数再次下降,不光是他欧阳修倒霉,连赵祯乃至整个大宋的脸上都无光。 这一万多人的考卷被送入指定的房间进行誊抄,御药院的内侍速度极快,可即便是如此也要两天时间,往年能到进城参加科举的学子也就一两万人而已,最多的时候不过四万余人,而今年刷下那么多的考生后,已久有近两万人,可见今年科举的重要。 当欧阳修再次抬头的时候,他已经看不到赵祯的身影,显然,官家已经回去了,自己所作所为怕是会在朝中引起不小的风波,但因为是官家支持自己这次对科举的修改,欧阳修下定决心要死扛到底。 而他第一步要做的便是打击太学体,所有太学体的文章一律划掉! 天才一秒记住本站地址:.。手机版阅读网址:m. 第百六十三章殿试与祭天 赵祯与欧阳修所看重的东西并不一样,虽然他也厌恶太学体,但本次科举并非是单单用来打击太学体,更为重要的是提高格物地位,自从赵祯亲政以来,从未对格物懈怠过,不断的提高格物的地位。 这次科举不光是把格物科设置成为常科,更是把格物列入进士科的必考之中,与帖经、墨义,诗赋的地位一样重要,虽然今年的效果不是很好,学子们所知晓的也不过是临时抱佛脚的简单知识,但意义却不一般。 会试的时候也许还好一点,主考官还会手下留情,但到了殿试,那可就不一样了,赵祯要亲自考校这一届登科进士的格物,到时间是留,是走全凭赵祯的一句话。 赵祯之所以离开考场是不愿看到眼前的丑态,可以说这是自己一手造成的,正如欧阳修所说的那样,用恶去试探善,得到的只会是恶。 但赵祯并不后悔,归根结底的说,善恶早已就定了下来,也许是自己的问题,也许有诸多的迫不得已,但最终还是他们自己有问题,并且被扯了出来,单单是看结果,那些人中没有一个人是无辜的,负责检查的都是禁军中的老手,有没有夹带,抬眼看一看,伸手试一试便知晓。 没人理会那些“人品有亏”的学子,没人在乎他们是否付出了十年甚至更多的寒窗苦读,在看到他们以舞弊之名被推出考场之后,围观的人都以咎由自取来归纳他们,他们是一类人,品德有瑕…… 许多人接受不了这个事实,人潮一般冲向禁军组成的人墙,但很快就被禁军推开,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有多少是禁军的对手,何况禁军手中还有强大的器械,虽不能当场格杀,但却能让这些学子在地上哀嚎…… 许多人在看到他们的凄惨模样之后心生怜悯,但更多的人却是无动于衷,在这个时代,学问可以不好,可以不精深,但人品却要是顶尖的,现在的百姓可知道不少的圣人之言。 在他们看来,儒家思想熏陶下的读书人就应该是“人而无信,不知其可也。大车无,小车无,其何以行之哉?” “失败者”很快会被遗忘,无论他们有多倒霉和凄惨,最多成为人们惊醒的榜样,相信在下一次大比时应该很少会有这样的情况发生,谁也不知道最后会不会突然沐浴搜身,而这正是欧阳修留下的一道警示难题…… 即便是到了象征春季的二月,寒冷的气息依然没有消退,反而有了愈演愈烈的驱使,这完全违背了自然的发展,古人总结出来的时节是没错的,《尔雅》有云:二月为如。如者,随从之义,万物相随而出,如如然也。 可今年的春天却依然迟迟不来,春日迟迟的结果便是农人无法播种,直接影响到了春耕春种,这是关系整个国家的大事,朝廷当中的所有人都在为此忙碌,甚至连司天监都开始了求春活动…… 赵祯知晓原因但没法解释出来,现在的格物还没到能详细解释小冰河现象的时候,也无法抵达遥远北方的西伯利亚,所以他只能穿上隆重的大裘冕,上面蜀锦织就,栩栩如生的十二章纹在阳光的照射下反射着迷离的光芒。 灵儿正在为贺兰雪解释这些章纹:“小娘娘,你看,日、月、星辰,取其照临之意;山,取其稳重、镇定之意;龙,取其神异、变幻之意;华虫,美丽花朵和虫羽毛五色,甚美,取其有文彩之意;宗彝,取供奉、孝养之意;藻,取其洁净之意;火,取其明亮之意;粉米,取粉和米有所养之意;黼,取割断、果断之意;黻,取其辨别、明察、背恶向善之意。” 灵儿一口气说完所有的章纹的寒意,得意的望着自己的弟弟们,即便是赵昀知晓其中的意思,也是一脸恭维的望着老姐,他知晓,若是不屑,必将遭受一顿“暴打”。 贺兰雪非常聪明,在入宫之后第一时间不是和皇后等人搞好关系,而是先收买了灵儿,身为草原女子的贺兰雪精通骑射之道,一次“意外”中在北京城郊的猎场中遇到了正在学习骑射的灵儿…… 赵祯望了一眼身边的王语嫣,人家的脸上完全没有一丝波澜,当真是适合做皇后的料子,其实相比起来,贺兰雪的身上多了几分妖冶,反而是王语嫣的身上更有高贵的气质。 女人是无论如何不能参加祭天仪式的,除非特殊原因,比如那位武曌,或是带着太子一同前往,否则便是牝鸡司晨,国将不宁! 在赵祯出发之前,三天的大比也结束了,欧阳修急急的赶来送上这次会试的贡生名单,而且把会元以及他所认为不错的考卷一并带来了。 赵祯对三才挥了挥手道:“把这些卷子收起来,留着朕路上看,三才传旨所有贡生跟随百官之后,一同祭天,欧阳学士传旨贡生,本次殿试的策论便是如何应对这场春灾!” 欧阳修和三才对视一眼,一同躬身道:“谨遵陛下旨意!” 于是这些新鲜出炉的贡生还没来得及休息,便跟随皇帝以及百官前往南郊祭天,并且他们还得到了殿试的题目,“春灾慢慢,何法应之?” 看似简单的八个字,却要用上十二分的脑子才能说的清楚,最难的却是给出办法,显然官家这是在问政于下,岂能不好好应对? 于是这原本十分光荣的南郊祭天,却变成了学子们的负担,不单单是要冒着寒风徒步前往,还要在路上思考问题,谁知道官家会不会在回朝之后开始殿试? 若是真的在回朝之后便开始殿试,那留给贡生们的时间可真就不多了。 北京城的百姓们沸腾了,他们从未见过如此随意却又充满智慧的殿试,官家最是不拘一格,以春灾为策论真是再好不过,一下便能看出这些贡生们的策论高低。 不光是贡生们在思考春灾之难,就是北京城中的百姓,跟随赵祯祭天的官员,都在思考这个问题。因为春灾已经是一场蔓延至整个大宋的灾难,并非一州一府之地的受灾。 天才一秒记住本站地址:.。手机版阅读网址:m. 第九百六十四章阴差阳错 祭天,这是华夏民族最隆重、最庄严祭天的祭祀仪式,它的起源甚至可以追溯于上古。之所以隆重,庄严,这是因为祭天代表的是人与天的交流! 天是什么?天是至高的存在! 是华夏百姓心中最终的归宿,他没有特别的形象,甚至是虚无的,但每个人都会称它为天,或是“老天爷”,只不过到了大宋被赵祯的老爹封为玉皇大帝而已。 天,主掌万物,无论是好是坏,华夏百姓都要把最终的因果归咎于它,而它也会产生一个稍显笼统的衍生物——道! 有些大德大贤之人便能和天道这般如此神秘飘渺的东西交流,只不过他们不是常人,如此祭天仪式便由天子主持。天子就是皇帝,也是被上天选中的人,皇帝是代天牧民的人君。 祭天也就是皇帝通过祭祀来表达对于天滋润、哺育万物的感恩之情,并祈求老天爷保佑华夏子民。 南郊祭天便是如此,现在年景不好,春灾严重,大雪成为了铺盖在大宋土地上的阴霾,而在百姓以及官员看来,能驱散这片阴霾的人,只有当今天子,大宋的皇帝! 这是一件非常严重的事情,同样的也是挑战皇帝尊严和威信的事情,赵祯不愿亲自去“跳大神”,因为他知道其中的不可能,这样一来对于他皇帝的威信便是一个巨大的威胁。 所有人都把他当作是真神,所以赵祯的许多冒险动作,或是大刀阔斧的改革都会得到一些类似于盲从的支持,而若是自己南郊祭天之后,春灾已久没有过去,这岂不是在告诉天下人,自己这个皇帝并不是所谓的神,而是历代皇帝一样,都是常人吗? 这对百姓的信心一定会造成打击,他赵祯本不想爬到神龛上坐着,但是现在却又离不开这神龛,他甚至需要这座神龛来推行他所需要的事情。 但这一次他必须去做,因为于情于理作为一个皇帝在国家遭受灾难的时候就要做点什么,即便是做与不做都一样,但百姓们在乎,天下人都在乎。 退一万步来说,若是祈求上天还无用,那便是朝中有奸佞,国中有逆臣,狱中有冤案……等等一切能发动起来的借口都会被发动起来,一切可以为皇帝背锅的事情都可以用来背锅。 赵祯也是在庞籍隐晦透露这一点的时候才答应主持南郊祭天的…… 厚厚的积雪已经开始有了一点融化的迹象,虽然寒风肆虐,但却更像是被驱散之前的痛苦哀嚎,它挣扎着带起一阵雪花冲进赵祯的马车中“咆哮”。 三才只不过用手中的拂尘轻轻一挥,并用手把车撵的帘子扣上,它就再也翻不起什么风浪,无力的撞击在车帘上,形成一个又一个奇怪的模样。 赵祯更是没有当回事,喝了一口热饮子便继续翻看手中的卷子,被欧阳修暂时点为会元的卷子。今年和往年不同,省试的主考官只能自己向皇帝推荐一个会元,而不能自己定下。 只有在赵祯也同意主考的想法之后,这个会元才能生效,并且皇帝有权更改会元,这是赵祯更加抓住科举,使得朝廷的新鲜血液变成天子门生的一步。 这些卷子都是经过三才打乱的,为的就是放止欧阳修把自己喜欢的卷子拍在前面,给自己一种先入为主的感觉。 前面几份很简单,但眼前这份却非同一般,单单是这片卷子便可见所书之人的功力,能把一片经意写的如此通顺练达,还能讲出其中蕴含的深意,以及联系圣贤推举格物,赵祯忍不住拍案叫绝。 字里行间之中充满了作者的锦绣,每句话之间可谓是句句珠玑! “这片文章写的甚好,所书之人,不光是腹中锦绣,更是博闻强记,对格物以及儒家经典了解透彻!”赵祯忍不住开口称赞,好文章就是好文章,读起来总能给人一种食之甘味的感觉,让人欲罢不能,一口气从头读到尾。 放下茶杯,赵祯伸手就准备撕开考卷上的糊名,但有突然停了下来,赵祯想了想,眼前这片文章,颇有孟轲之风,恰似那位东坡……若是他的话……自己绝不能点他做会元! 赵祯身为一个皇帝的同时也是身为一个父亲,灵儿就看上了这个苏东坡,自己也要想方设法的把他送给女儿,即便牺牲了他未来的政治生命也在所不惜,何况,一个人的文章写得好也不一定适合做官…… 三才看着赵祯悬停的手稍稍有些奇怪,官家做事少有如此犹豫的:“官家,莫不是留着这篇文章当个引子,说不定下一篇还更好嘞!” 赵祯借坡下驴:“然也,然也,朕看看下一篇文章……” 在读到第二篇文章之后,赵祯反而觉得这篇文章和第一篇不分伯仲,读着读着便开始离不开眼睛,在寒冷的冬天都觉得大汗淋漓浑身发热! 这样的文章值得一读,尤其是在大冬天,并非是单单文章写的好,让人热血澎湃,而是文章的立意新颖,能从多角度把格物与大宋与儒家联系在一起。 赵祯想也不想的便把这片文章点为省试第一,撕开糊名之后,赵祯大惊,苏轼二字龙飞凤舞的写在考卷的眉头上,而当赵祯撕开第一篇文章的时候,曾巩二字跃然纸上…… 赵祯摇头苦笑,居然会有这样的阴差阳错,按照道理来说,苏轼的文章更应该是大开大合,让人拿得起放不下的,为何变成了曾巩?这是赵祯死活没想到的事情。 微微苦笑,难道自己献献给灵儿谋个好夫婿就这么难?苏轼为人不错,在历史上就是一个疼爱妻子的模范丈夫,把灵儿尚嫁给他,赵祯也算是放心,可眼前,自己已经把他点为会元了…… 大红色的朱批已经在上面写下了一个甲等第一,若是要更改必然会被欧阳修知道,以他的直脾气,怕是又要之言上谏或是更不给面子的宣扬开…… 真不该自己插手会元选定一事,若是以欧阳修批阅,选取会元,自己只需在他报上来之后,再把苏轼的名字划掉便好,眼下只能慢慢再想办法。 最少殿试的时候自己还有机会,大宋的公主还真没有尚嫁过状元的先例,只要不让苏轼得到状元便好…… 第九百六十五章驾诣郊坛行礼 苏轼就在南郊祭天的队伍中,即便是他的父亲已经进入大宋朝堂的高层,位居仅次参知政事的观文殿大学士,但他并没有骄傲和嚣张,反而如一个普通人家的子弟一般,本份的参加科举,本份的行走在学子队伍的中间。 “苏子瞻,你觉得咱们的文章怎样,会不会得官家青睐?” 一旁的好友曾巩双手插在儒服的大袖之中,用胳膊轻轻碰了碰苏轼,他和苏轼都是欧阳修的门生,曾巩先入而苏轼后来,但两人非但没有文人之间的相轻,反而惺惺相惜,很快成为好友。 苏轼稍稍皱眉的想了想:“你我两人之文皆是上等,但陛下更加关注的应该是策论,别忘了咱们陛下可是极为看重格物的,所谓格物在我看来更为务实,陛下便也喜欢务实,帖经、墨义、策论、诗赋这些当中那一个更为务实?” 曾巩想也不想的回答:“当然是策论!官家最看重的便是官员的才能……”说完曾巩稍稍抬头看了看周围道:“甚至还有人说,官家看重一个人的才能比人品更重要,如丁谓,夏竦之流。” “子固,这事虽天下皆知,可不但出自我等之口,官家圣主明君,自然不会担心他们的小手段,反而能克制他们,利用他们的才能,非所有帝王都是如此。” 对于苏轼的话,曾巩非常赞同:“子瞻洞彻析理也!为兄这次策论皆是以格物为重,以大宋格物为重也……” 苏轼点了点头,但随即皱眉道:“子固兄的文章定然是能进入甲等的,不过为何子固兄不把格物与朝廷,与儒家之要义连接起来,如此一来陛下定然会重视嘞!不光我等知晓官家的喜好,别人也是知道的,若是别人和子固兄一样,难免会让陛下觉得有些乏善可陈……” 曾巩笑了笑:“文章百千,各凭其能,虽是一样的话,但不一样的人写出来也就不一样了,你说不是吗?若是用那些太学体写出来,简直就是自己给自己找麻烦不是吗?” 苏轼恍然,哈哈大笑道:“子固兄才智过人!” “放肆!南郊祭天,尔等也敢喧哗?当真是没见过天子动怒不成!” 一声呵斥从队伍中响起,三才骑马靠近再次低声呵斥道:“胆大包天,今年尔等入了贡生,便愈发不把礼数放在眼里了,倒了得授官身的时候,看你们有什么好去处!” 苏轼隐约觉得眼前的内侍有些熟悉,却又不敢一直盯着他看,而一旁的曾巩却开口道:“这位大官息怒,我等是第一次见识到皇家祭祀,更是规模最大的南郊祭天,些许激动,还请大官恕罪,若是有什么不妥的地方,还请大官海涵。” 三才微微点头:“算你识相,某家瞧你谈吐得体,举止大方,可是苏轼苏子瞻?” 曾巩摇头,闪身一边指了指苏轼道:“并非学生,这位才是苏轼苏子瞻!” 三才点了点头:“你叫什么?” “在下曾巩!” “也有你,你们两人跟某家走……” 于是两人稀里糊涂,问也不问的就跟着三才前往赵祯的车驾,一路上两人都在小心的交换着眼神,其他的一概做不了,从三才身上穿着的内侍服饰便知晓他的品级极高,最少也在都都知左右。 这样的人十有八九是官家身边的近侍,岂能好得罪?再说他让自己跟他走,却也没说是什么事情,在苏轼看来很可能是官家召见……而自己和灵儿的事情…… 苏轼的性格本就洒脱,反正这事皇帝肯定是知道了,自己再怎么做也无能为力,即便是他讨厌自己又能如何?反对这桩婚事不就完了,还能要了自己的性命不成? 其实苏轼也是看穿了,死猪不怕开水烫,要杀要剐皇帝随便招呼吧!自己为了灵儿都能舍弃大好前程,还有什么害怕的?难道变成一个不得授以文资,止步于驸马都尉的外戚就不可怕了? 在赵祯的眼中所谓的祭天就是人们已经绝望的时候寻找的最后归宿,无论这天是否帮忙都需要上前求告。人在绝望的时候,往往会把最后的希望寄托在虚无缥缈的神灵身上。 对此赵祯已经习惯,不过虽然他不相信这些东西,但看看现在的自己,他也确实无法不相信,这么多年来他不断的想给自己目前这一状况一个科学的解释,可是最终他都失败了。 既然自己都把这些都归咎于命运,那为什么不相信天的存在? 信仰这东西是可怕的,即便是以赵祯如此威望,只要在公开场合不敬天地,一定会被人在史书上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说不定还会受到朝臣的口诛笔伐。 不敬天地,不敬祖宗,这是中原王朝最不能接受的大逆不道,无论你是什么身份,即便是君王也一样成为世人所唾弃的对象。 自从人把天的地位抬得足够高的时候,天已经无形中成为至高无上,甚至主宰一切的存在,人再也没有和天进行抗争的可能,于是所有的自然灾祸都会被认为是天灾,是老天在惩罚世人,而这个时候就要去安抚它。 赵祯身着最为隆重的华服,走在祭天的御道上,这里是礼部早已命工匠修建好的南郊天坛,自从搬到北京之后,许多东西都不用赵祯去刻意引到,自然而然的就迈上后世的轨道,继而出现。 赵祯已经不是第一次参加这种祭礼了,在西南面的“大次”之后还上皇帝祭天时专用的衣服,祭天是隆重的事情,单单是衮服还不够,还要还上专门的衣服大衮冕。 头上的平天冠二十四旒在稳健的步伐下一点也没有晃动,身上的青衮龙服笔直,外罩中衣,脚穿红鞋,带纯玉之配。 行至祭坛之下,坛高三层,七十二级对应天上诸多星宿,坛面方圆三丈许。有四踏道,正南曰午阶,东曰卯阶,西曰酉阶,北曰子阶。 坛上设二黄褥,位北面南,曰『昊天上帝』。东南面曰『太祖皇帝』,惟两矮案上设礼料,有登歌道士十余人,列钟磬二架,余歌色及琴瑟之类,三五执事人而已…… 第九百六十六章祭天,天有灵 编钟,这种巨大庄严的乐器在流传至大宋已然成为了礼器,它兴于西周,盛于春秋延续千百年之久,直至秦汉。而在那之后,这些青铜铸就的音乐之魂便被雪藏了起来,非大典不得擅用。 能演奏这巨大编钟的乐师已经不多,但皇家必然是有的,他们敲打编钟发出一种古穆庄严的声音回响在天地之间,还真的颇有与远古甚至天神对话的意味在其中。 编钟架子上的精美的流苏从角上垂下,在寒风的吹拂下仿若一双小手不断的抚摸这一旁的大钟或是大鼓,一曰景钟,一曰节鼓,这些都是赵祯知晓的,而当钟鼓齐鸣之时,赵祯便彻底不知道那些乐器叫什么了。 各种各样,种类繁多,有琴而长者,如筝而大者;截竹如箫管两头存节而横吹者;有土烧成如圆弹而开窍者;如笙而大者;如箫而増其管者……等等各式各样琳琅满目。 赵祯坐在天坛前的御座上等待,这时候还不是他一国之君出马的时候。 凡祭祀之礼先要以鼓乐之声响彻天地,向上天述说,向大地报奏,就如同到了主人家门前要敲门一样,否则如何让人家见你?? 敲门之后便是自报名号,有歌者,其声清亮,非郑,卫之音相比,他们开口便是一阵怪异的声音响起,给人以奇怪的音律,但赵祯不得不承认,这声音很空灵悠扬。 随着他们的歌声,宫架前立起了两个竿子,乐工皆是裹介帻如笼巾,穿着绯色长衫,并用一条棉帛作为腰带缠在腰间,二个舞者如仙人般上前,顶紫色冠,上有一横板,皂服朱裙履。 突然乐声大作.赵祯被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一跳,转头望向礼部的礼官,怀疑这货是故意不说话的,否则为何僵硬在原地不成声? 其实这怪不得那位,而是南郊祭天这种事已经很久没有发生过了,上一次还是在赵祯御驾亲征之前,祭祀之礼官已经换了不知多少人…… 开始的时候文舞,但随着音乐的不断变化,越来越快,最后消失,完全变成了武舞。 说是武舞一点也没错,因为真的在舞刀弄枪,赵祯身侧的亲卫已经把手搭在了兵刃之上。因为舞者一手轨短矟,一手执小盾,比文舞的人数还多.撃铜铙响环之间又撃如铜灶突,如此气势真有些沙场之风…… 还有两人同时抬着一个大铜瓮,不断的敲打着地面,赵祯明显能感觉到脚底发麻,此时的舞者做出一连串的刺击动作,如乘云,如分手,气势骇人。 而赵祯身边的亲卫在面对这一情况的时候,下意识的拔刀出鞘,横刀划过机簧,带出的清脆响声成了最佳的伴奏,一时间钟鼓齐鸣,进入了一个小高潮,而舞者迅速退却,躬身施礼。 赵祯挥了挥手,亲卫还刀入鞘,声音如一。 这次的南郊祭天确实和以往的郊祭稍显不同,大抵是因为这次是有求于上天宽恕大宋的罪过,让这场春灾早日过去吧……赵祯并不会计较那些舞者,更不会计较这些亲卫的紧张。 主持祭礼的官员颤颤巍巍的上前,刚刚那一幕把他吓坏了,现在才想起来,是自己没有及时向亲卫司说明,才闹出了眼前的笑话,不过刚刚亲卫的动作真的让这祭礼以及武舞更有韵味…… “圣驾起,请陛下登坛!” 前导官皆躬身侧引着赵祯行至天坛的阶梯之下,这时候身为大礼使的宰相庞籍上前,只有他一人能跟随皇帝登上祭天的天坛,这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荣耀,非宰执不得行。 赵祯向着正北方“昊天上帝”所在的灵位拜下,这是皇帝少有的恭敬之姿,而紧随其后的殿中监面朝东方拜下,给赵祯地上酒水,赵祯再拜而起,这便算是“拜上帝”了…… 自从赵祯登上祭台的时候,祭台下的音乐停止,而在赵祯拜完“昊天上帝”开始拜祖宗的时候,祭台的声音再次响起,可见,拜见“昊天上帝”是不需要音乐的,而拜见自家祖宗的时候却是要用音乐。 礼仪都是相似的,只不过加上了音乐的祭拜要更显庄重些,这还只不过是初献,还有亚献和终献要进行,虽然过程都是一样,但行事还必须要走。 赵祯甚至有些庆幸没有答应女儿的要求带她过来,否则灵儿一定会无聊的偷偷溜走,想混进来不容易,但偷偷跑掉若是被人发现便更是丢脸了。 但此时的赵祯并不知晓,侍者的队伍中正有一个机灵的“内侍”不断的向学子所在的地方张望,显然某人成功的吸引了她,并让她完全不顾及礼法的出现在了南郊祭天的队伍中…… 中书舍人已经跪倒在地,用悲戚中带着坚定的声音朗诵祭文,又有礼官进奉玉杯,赵祯饮下其中的福酒,并且把这些福酒赏赐给宗室以及官员,这时候祭天才算进行了大半。 既然是祭祀,必须要有祭品了,赵祯在祭台上挥了挥手,礼官便开始准备焚烧祭品,冥币,纸帛,玉册像是不要钱似得往里撒,同时朝中相公如中书门下平章事,枢密使,参知政事,甚至连计相三司使都要上前一同抛洒祭品,平日里把朝廷钱袋子看的颇紧的包拯,居然挥洒着这些价值不菲的祭品没有一丝心疼…… 宫廷驾乐奏罢,里里外外数万参与南郊祭天大礼的人肃然静立,只能听见清风吹动,环佩叮当的声音,可见这个是多么的肃穆与隆重。 在一位掌礼官高喝:“赞一拜!”的时候,所有人一齐拜下,这意味着大典的结束,许多第一次参与南郊祭天的学子兴奋的微微颤抖,如此隆重繁杂的祭礼并没有让他们觉得疲惫,反而有了一股冲劲。 许多人暗自发誓,以后自己也要成为跟随官家参与祭天的一员,而非跟在最后的旁观者。 虽然南郊祭天的仪式结束了,但后续还要有很多,最少皇帝的大驾返回北京城便是复杂的很,赵祯转身准备离开,可当他迈步沿着御阶而下的时候,原本略微有些嘈杂的人群突然安静了下来。 原因无他,寒风突然停止,仿佛被人生生的拧断了脖子,一直灰蒙蒙的天空也开始逐渐透亮,直至无数的金色阳光“击穿”厚厚的云层洒落在大地上,形成一道又一道金色的光柱。 第九百六十七章“祥瑞”降临之后…… 呼啦…… 数万人齐齐拜倒,为祥瑞贺,为大宋贺,为天子贺…… 赵祯回首,望着天空中突如其来的光柱小声的自言自语:“这丁达尔现象来的太及时了,连朕都开始要怀疑上天有时候真的存在……” 不管是机缘巧合,还是真的有上天庇佑,这都是个极好的机会,赵祯回首冲着那几道从天空中刺出的光柱,微微躬身,这是天子之礼,只能由天受礼,在场的所有人跪伏与地不敢抬头。 赵祯直起身体望着天空越来越多的光柱,缓缓点头,无论是天意还是巧合,乌云散去阳光普照都将变成事实,这场南郊祭天都将成为一段大宋走出阴霾的契机。 这也是当初赵祯同意祭天的初衷,他之所以要如此兴师动众的祭天,既是让大宋的百姓看见,身为一国之君的他将竭尽所能为大宋避祸,同时也要让大宋的百姓对朝廷充满信心。 缓步离开天坛,所有人都用敬畏的眼光望向自己,在这一刻,赵祯便知晓,大宋已经战胜了这场春灾!与此同时他也将获得更多的支持以及更加集权的力量。 他还有许多事情没做,或是说以前不太好做,现在……当初的布局完全可以开始了,大宋即将变成那势不可挡的火车一般,一往无前,把所有的王朝摔在身后! 天空中的奇异景象北京城,甚至半个北平府的百姓都看见了,而皇帝南郊祭天的消息谁人不知?于是不用什么幕后推手,不用什么大肆宣传,赵祯的名声再次被顶上另一个高峰,甚至堪比“白日飞升”的效果…… 相比传言,人们更相信眼睛看到的东西,虽然有时眼睛看到的也不一定是真实,但人们却永远乐此不疲,百姓们都认为大宋的官家是真神……是上天派来拯救大宋的真神! 例数往事,从年仅十二岁便平定赵元俨之乱开始,接下来官家亲政之后,连续不断的仁政举措,恢复了真宗皇帝遗留下的奢费难题,三冗三费得到了极大的解决。 不光如此,官家还利用裁撤的厢军开垦荒地,把原本瘴气丛生的荆湖变成了南方的粮仓,安置了十万厢军,节省军费。 灭国大理更是开创了自大宋战事平定以来,第一次皇帝在武功上的突破,灭国这个词已经很久没在大宋出现过了,尤其是在太宗北伐失败,真宗檀渊之盟后,更需要一个向世人证明大宋力量的机会,而官家做到了。 从此开始大宋进入了一个让宋人自己都不敢相信的时代,工厂的出现使得商贸愈发的繁荣。 丝绸,蜀锦,玉器,珍玩,瓷器,茶叶等诸多花样百出,做工精美的货物从泉州,杭州,福州等地源源不断的运往海外,而商贾们带回来的却是大量的香料,黄金,白银以及大宋从未出现过的东西。 商人的好处被大家所发现,并非是掠夺了百姓的钱财,而是互通有无,大宋百姓制造出的东西都要通过商人贩卖出去,而商人带回来的东西也有许多是大宋需要的。 现在的宋人可以种田,也可以做工学手艺,只要有了手艺,大宋何处没有工厂?何处去不得? 这些都是官家的功劳,百姓们的眼睛清楚着呢!更别说官家完成了太祖太宗都没有完成的大业,收复燕云! 太祖设立封桩库,也就是内藏库的前身,为的就是要收回燕云之用,而太宗北伐更是直接出兵燕云,可接过都不尽人意,更是使得大宋精锐损失大半,否则檀渊之战大宋可一举杀回燕云! 但如此困难之下,官家励精图治之后,挥兵燕云,一举收复华夏故土,神州赤县得以金瓯完璧,这些百姓也看在眼中,从未敢忘,家中的长生牌位便是最好的证明。 皇帝做的一切大宋百姓都看在眼中,如此还算不得明君的话,这世上便没有皇帝能称得上明君了,既然是明君,那天空中出现的祥瑞便是官家与天地之间的对话! 煌煌史书上有多少祥瑞的记载?又有多少的祥瑞是人杜撰出来的?这谁也说不清,但眼前发生在大宋朝的祥瑞却是数百万人亲眼看见的! 北平府的人口超越了东京城一跃成为大宋人口最多的州府,单单是北京城就有约一百多万人,这次看见祥瑞的人便超越了一百多万。 整个北京城都已经炸开了锅,人们纷纷走上街头,刚刚从天空中出现,刺透乌云的光柱点燃了人们的激情,这种他们从未见过的奇异现象使得百姓大呼惊奇。 甚至有人面向祥云而跪,嘴中念念有词的祈祷,也有些人三五成群的聚在一起讨论眼前的奇景,对他们来说,这祥瑞自然而然的和官家南郊祭天联系在一起,否则怎会如此凑巧? 先是春灾降世,霜雪冰封二月春,然后是官家率领百官祭天,紧接着北京城的百姓就看见金光穿云祥瑞降世,乌云驱散艳阳高照,是个人都会把这一切联系在一起! 北京城的南熏门外已经聚集了大量的百姓,他们都是北京城附近的百姓,因为看到了祥云,所以聚集于此一睹天颜,而城内的御道两旁,更是聚集了无数的百姓,他们都像看看大宋的天子,当今的圣上,即便是见不能一睹天颜,见到车驾也是极好的,说不定能给自己带来福祉…… 当赵祯的车驾出现在北京城外十里的地方便已经走不动了,面对十里百姓,护卫大驾的亲卫们个个昂首挺胸,咱们官家是天神降世,能与老天对话的人!祭天时的场面他们可都看见了。 一路上有相熟的人发问,他们也都详细的讲说,把但是赵祯与上天的“互动”表现的惟妙惟肖,再加上一些“艺术”的夸赞与“修饰”,自然就成了一段最吸引人的传奇故事…… 祥瑞与官家的关系得到证实,这么说来,天子果然是能与上天交流的人,这种准官方的肯定一下成为百姓们传播最快的“八卦”。 赵祯坐在车驾中撩起窗帘便迅速放下,外面百姓的眼神实在有些狂热的恐怖…… 第九百六十八章百姓御街前 整个北京城已经变成了朝圣的地方,人们奔走相告,呼朋唤友,齐齐的往御街而去,无他,大宋的帝王回来了,圣天子归朝…… 在这个时代,个人崇拜甚至已经达到高峰,帝王是一国之君,在儒家思想中人君是世上最高的统治者,也是华夏一族的族长,君父,世人皆是在宗族之中。 于是赵祯就成为这个时代最为耀眼的“明星”,所有人都希望一睹天颜,不光是看到真实的皇帝,更是为了能得到这位能与上天交流的皇帝赐福…… 可以说,赵祯已经开始向圣人,甚至天人的位置转变,这种转变不是他刻意为之,而是人们通过他所作的事情,把他一步一步的送上神坛。 北京城几乎已经是万人空巷,所有人都跑到御街两旁看热闹,即便是北京城的御街比东京城的还要宽阔也是显得拥挤了,人数实在太多,北平府的衙役全部出动也不够,最后只能出动北京城中的禁军维护秩序,否则很可能出现踩踏之事,到时必然酿成大祸,官家祭天回朝出了这种人祸,那时候就不是北平府知府事能担待得起的。 所以身为知府事的韩琦格外小心,不断的派人在御道边上奔走,大声呵斥胆敢拥挤上前的人,并且传出话来:“寻死的杀才!陛下乃圣天子,今日南郊祭天回朝,祥瑞骤降,天光开而云雾散,尔等喧闹推搡成何体统?就不怕冲撞圣驾?!到时间非但没有福祉降下,反而遭罪!” 这话确实管用,一时间御街两旁的百姓开始自觉的站好,并不向前拥挤,只有孩子会在人群中乱窜,但很快被家长叫骂回到身边,人群变得有序之后,距离空间也逐渐变大。 中心御道,不得人马行往,行人皆在廊下朱叉子之外,叉子里有两道砖石砌城的御沟水道,其中种满了莲荷,而在水道的边上种满了桃,李,梨,杏,杂花其间,春夏之间,望之如秀。 这御道宽约二百余步,两边满是店铺,大多数与皇家或是朝廷都有买卖,应是临街店门前有走廊,所以被人们称为御廊。 御廊就在御道边上,里面允许小摊小贩做生意,这是赵祯的特旨,商贾无不夸赞,没人驱赶自家店门前的这些生意人。 而在这人潮涌动的时刻,他们小摊小贩的生意一下子便爆好,只要是个摊位便一定会坐满了人,各种吃食琳琅满目,炭烤的羊肉,一把香料便使人垂涎三尺,只要卖力的吆喝几句,便会有更多的人站在一边等待。 因是快到中午,人们的肚子早已是咕咕叫,烤肉摊子,鱼脍摊子,馄饨摊子,羊汤摊子……每一个都坐满了人,食物的香味甚至飘到了城外…… 百姓们都明白,相对于等待官家,用吃食填饱肚子更为重要一些。 而很快,百姓们没有等来皇帝,却等来了皇后娘娘已经后宫妃嫔,皇嗣,作为妻子儿女,他们将要迎接皇帝的郊祭回朝。 当然,皇后及后宫的出现也意味着官家的大驾就快回来了,皇后的凤驾虽比不上皇帝的,但能成为皇帝的正宫皇后,也是天神庇佑,本身就是祥瑞。 女子最是喜欢观瞧皇后的凤驾,谁不喜欢漂亮?谁不希望凤驾旁的侍女抛出的宫花?这东西的意义可是非常!一旦得到了宫花以后便不愁出嫁的时候没有好陪嫁了! 城墙上的禁军吹响了号角,巨大钟声回荡在城中的每一个角落,稍稍了解北京城的人便知晓,这是城墙四角的钟楼同时奏响的声音,上一次还是陛下灭国西夏的时候奏响的。 当身着精美铠甲的宫中亲卫出现时,百姓们便迅速跪倒,这意味着官家的车驾出现了,以往见君只需躬身施礼,敬而不拜,可现在不同了,官家乃是圣君,乃是能与上天对话,并驱散春灾的人,在百姓心中,赵祯已经成为了半神的存在,同那些陆地神仙差不多…… 当赵祯的车驾出现时,只有仪仗是站着的,而整个北京城,满城拜下,无人直立,这便是万万人之上的地位,这就是皇帝的权利! 骤然间,万岁之声响彻天宇,上天仿佛也被震撼,云开雾散,阳光普照…… 当赵祯走过御道,两边的百姓这才缓缓起身,刚刚他们没敢起身,现在却也看不见官家的天颜,颇有些失落的感觉在其中。 春天本就应该春暖花开,而这场春灾给大宋带来了前所未有的灾难,宋人其实不怕寒冷,因为已经出现铁炉子以及烟囱,有了这两样东西,便不怕烟气之毒,房间中烧上一个便温暖如春。 春灾最大的危害是土地无法种植粮食,春天本就是播种的季节,春耕,夏耘,秋收,冬藏,这是上天早早就安排好的事情,现在春耕已然是被耽误了,大宋的夏税自五月半起征,七月底或八月初纳毕;秋税自九月初起征,十二月半纳毕,夏税主要是以征收小麦为主。 现在时间已然是快入三月,本就是阳春三月的季节却还没有粮食种下,即便是今日出现太阳,大地解冻,也还是慢了些……根本赶不上种植夏粮。 所以在赵祯回朝之后做的第一件事便是免去了大宋受了春灾之地的夏税,但粮食同样也成为一个巨大的难题,即便是免去赋税,也百姓春耕被耽误,也就意味着夏天到来的时候可能会收,或是粮食只能在冬天才开始收获。 大宋富裕,撑过这个春天不难,可是夏天没有粮食该怎么办?这次大宋受灾的地方可不止是北平府和燕云,甚至连四季如春的杭州都受了春灾。 粮食只能从南海诸国往大宋运送主要以海运,水路为主,同时辅以公路马车,甚至还是东京城开往北京的火车,所有能用得上的运输都将被利用起来。 这是对大宋运输能力的一大考验,而赵祯正好要通过这一事情提高大宋的运输能力,这是大宋的经济动脉,同时也将是赵祯为下一步做好准备,受到这次小冰河影响的不知大宋和辽朝,还有女真,高丽,倭国,吐番甚至是西域…… 如此正是赚钱,收买的好机会,岂能错过? 第九百六十九章大宋的钱袋子 寒冷的春灾对于大宋百姓来说已经过去,自从赵祯南郊祭天回朝之后,阳光便开始普照大地,日升月落之时,霜雪解冻春暖花开,大抵是老天算错了时间,这个迟来来的春天格外温暖。 雪水化开成为了充沛的水流,经过严寒的考验,万物复苏之后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刨开厚厚的春泥,土地仿佛能捏出一把油来!这对农人们来说最是开心不过。 官家免去了夏税,趁着晚春,还能加紧种植一茬粮食,说不得就能多一季的收成!所谓祸兮福之所倚,福兮祸之所伏。 农人是快乐的,即便因为他们遭到了春灾,但粮食的价格一路上涨,即便是有朝堂的常平仓调控,也只不过是把粮价抑制在每石五百文,但这其中已经有非常多的油水可以赚了。 只不过这次春灾的影响之下,整个大宋也没有多余的粮食,即便是拥有大量土地的富户,也是家中没有余粮,只能等待朝廷从南海之地调取粮食前来。 天灾面前大家都是一样,但天灾过后可就不一样了,农人们开始拼命的种植粮食期望在夏季结束之前赶上最后一茬,说不得就能把官家免去的夏税搬进自己的腰包之中。 谁不希望能在这个春灾过后挽回一些损失? 和百姓一样,朝堂中的官员也是这么想的,在最大的程度上挽回国库的损失,如今大宋的国库可没有多少盈余了,从灭国西夏开始,大宋一直往外掏钱。 先是内迁宁夏百姓,这笔费用堪称万巨,紧接着便是官家以内藏库之财犒赏三军,这又是一大笔开支,谁知道祸事接连发生,原本以为在能从西夏捞取钱财补偿亏空,谁知道帖进去的比赚的还多,不,根本就没从宁夏赚取一文钱! 这下算来,里外里大宋损失的可不是一点两点,基本上数十年积攒下来的盈余以去半数,不算不知道,当身为三司使的包拯把六千万贯的数字报出来的时候,整个朝堂炸开了锅。 六千万贯,已经相当于真宗朝近一年的赋税!且还是没有削减苛捐杂税之前,但如此也能看出大宋的经济之强劲,许多朝臣始料未及,他们认为现在的国库也只不过比真宗朝好一点而已,没想到好上这么多。 包拯并未被朝中嗡嗡的讨论声所打扰,而是继续道:“启奏陛下,大量商贾赶赴宁夏,妄图通过宁夏进入西域,重开古丝绸之路,但一场春灾让他们在路上损失良多,许多商贾被困兴庆府等地,可否派兵开道护送之?” 随着他的话,整个大殿瞬间安静下来,静的有些不像话,谁都没想到包拯这个固执保守的三司使居然能说出这样的话来,许多朝臣提出反对,而反对的理由却是朝廷却不能自降身份的为商贾派兵。 包拯听到这些无稽之谈稍稍冷笑的再次出班道:“启奏陛下,我大宋赋税如此之多,乃是多的商贾之功,每年关税,商税,数千万贯,乃万巨之才,岂能错失?!” 赵祯坐在御座上微微一笑,包拯所说的数千万贯都是客气的,应该是大几千万贯,包拯显然是有所保留,但即便如此也使得朝中反对的声音渐渐减小,谁敢反对?谁和钱过不去? 更重要的一点是,大宋还要从这些商贾身上获得赋税,赵祯瞧着眼前神色尴尬的朝臣道:“如此便传旨宁夏路之兵,护送商贾国境,入西域,沿途多照看,勿有劫掠之事。” 赵祯的话便意味着朝廷的方针,庞籍出班,带领所有朝臣躬身应道:“尊陛下旨意!” 接下来便是各部官员汇报各地情况,以及如何扶持受灾百姓,这些都是必须的,赵祯详细的听取朝臣们奏报,不时开口指正一二。 从他们的汇报可以看出,这次春灾对大宋最大的打击并不是在人的身上,而是在经济上,春灾导致了粮价的攀升,也导致了物价或多或少的增加。 而朝廷免去夏税之后,灾情便大有好转,农人的积极性得到了最大的提升,各地州府抢种粮食,争取在夏天到来的时候收割。 赵祯微微点头,看来自己免去夏税果然是正确的选择。 就在大朝会即将结束的时候,内诸司之一的四方馆派人来了,内侍在一群朝臣的注视下,两腿发麻,进了大殿之后便缓缓而行,到了大殿中央躬身拜下:“启奏陛下,辽朝使臣耶律贾求见!” 果不其然,赵祯早就料到辽朝很可能派遣使臣前来,不一定是求援,但多半会要求互市买卖粮食,春灾过后什么最值钱?当然是粮食了!即便是耶律贾还在外等候,赵祯知晓他来作甚。 赵祯笑着对满朝文武说道:“果然还是来了,辽人怕是坐不住了!宣他进来。” 内侍如蒙大赦,再拜而起:“奴婢遵旨!”对于内侍来说,真正可怖的并非是皇帝,而是朝臣们无时无刻不盯着他们的眼神,稍稍有一点不妥便会被朝臣上奏弹劾。 而官家在这种事情上绝不会袒护内侍,所有人都说官家仁,可内侍们知晓,这是在不犯错的情况下…… 煌煌大殿,乾宇为名,耶律贾站在殿外,心中一阵无言,这么多年来,他越来越不喜欢这里了,要不是自己的头上顶着一个辽朝使臣的差遣,绝不会踏入大宋皇宫半步,更不会靠近这辉煌的宫宇半步! 这种感觉很复杂,一来是因为恐惧,对大宋逐渐强大的恐惧,二来这是一丝说不出的酸楚,对辽朝疲软与大宋强大相较之下的酸楚,这中酸楚中还带有一丝自卑和羡慕。 每每当他把大宋的情况上奏大辽皇帝之后,得到的永远都是那一句简单的批复:“静观大宋之变,勿令妄动。” 耶律贾开始的时候还以为大辽的天子有什么计划,或是说有什么策略,后来听人说,每次自己上疏的时候,天子总是面带讥讽,嘲笑自己的无能,若不是张俭死保自己,一定会被调回上京城,并且消失的无影无踪…… 第九百七十章永远叫不醒装睡的人 耶律贾实在想不明白,为何自己说真话却总是没人相信? 那一车车从北京城运出的货物难道是自己杜撰出来的?那往来与北京城和东京城之间的火车是自己凭空捏造的?为何大辽还不打起精神,小心应对? 如今的大宋早已是一头凶兽! 不!自这位“圣天子”亲政之后,大宋便是一头挣脱束缚且无人能挡的凶兽!它外表仁善的外衣,内里却是凶狠果决之辈,最先消失在大宋面前的便是大理国。 这个自后晋建立起来的王朝,虽然并无多少战力,可是却占据了地势之险,再加上瘴气横生,沼泽密布,并不是一个易于攻伐的国家,即便是大辽也很难攻克,但大宋却只用了短短半年便做到了。 耶律贾不止一次的推演大宋灭国大理的战况,并且这么多年来他不遗余力的收集当年的情报,力图还原当时的战况,但随着他收集的情报越来越多,心中的恐惧也越来越大。 在攻伐大理国之前,大宋整整准备了将近两年的时间,这两年里单单是派往大理国的密谍便不下数千人,他们通过各种各样的方式渗透进入大理国境内,或是收买山中部族,或是潜入府城做买卖,行商。 耶律贾相信,大宋早就做好了出兵大理国的准备,并且早就打算灭掉大理国,而最让他恐惧的是,大宋皇帝赵祯明明已经知晓大理国会骚扰,攻伐大宋,可却已然按兵不动。 为了吞并大理,眼睁睁的看着大宋百姓遭殃而不动,甚至赏赐了大理国国主,给出招安的假象。这需要多大的忍耐和多么冰冷的心? 这就所有人夸赞的仁君? 他耶律贾不相信赵祯没有事先得到消息,为了吞并大理他赵祯还真是能忍,单单就这份心性也极为恐怖了。 眼前辉煌的乾宇殿在阳光下熠熠生辉,不过在耶律贾的眼中,它就是用尸骸堆积起来的京观,向全天下的人宣誓大宋的强大以及无情,所有人都夸赞大宋皇帝仁慈,即便是大辽之中也有人这么认为,因为大宋皇帝开设互市,约束边军…… 可别忘了,大宋从大辽的手中夺走了整个燕云!没有燕云的大辽损失可谓是空虚的,当年萧太后领兵南下,不是为了攻伐大宋,灭国大宋,而是为了一举巩固燕云的地位。 真宗皇帝的懦弱使得大辽安稳了数载春秋,可谁能想到,他的儿子居然如此强势,拥有经天纬地之才?强大的火炮第一次出现在世人的眼前,每当看到有关大宋火炮的描述和情报,耶律贾都觉得浑身战栗。 “一炮之威,糜烂十数里……”这是有些夸张,但糜烂百余米还是确确实实能做到的,他曾经看过大宋的火炮,这东西就不该是人所掌控的! 当年攻伐燕云的时候,他曾经偷偷潜行尾随,从火药弹开始,大宋的火器便愈发的厉害起来,那火炮更是战场上的杀神,轰鸣中吐露着的火舌,呼啸而过的巨大弹丸,这一切都给人以强烈的震撼。 这时候耶律贾才发现,整个辽朝和自己都是一样的,一样的小看了大宋的格物,一样的小看了大宋的火药。 他一度怀疑,当年兴宗皇帝的死和这火药分不开,想想也是,五千多人的大辽精锐骑兵,突袭仅仅千余人的大宋皇帝行在,怎么可能一去不返,没有一个生还之人? 并且兴宗皇帝还被大宋皇帝斩去首级!若是能做到这一点显然是兴宗皇帝身边的御帐亲军皮室军死绝了,或是被宋人缠住,可这绝不可能! 五千皮室军的强大只有真正见识过的人才知晓,对于他们来说就没有人能阻拦的住他们的进攻脚步,数万大军的包围之下,这些大辽的精锐也能突破重围。 再不济也能把皇帝安全无恙的护送出去,可结果是五千皮室军被一千多人的宋军亲卫全灭,皇帝御驾亲征身首异处…… 而皇帝死后,大辽内部便立刻开始波云诡谲,耶律重元蠢蠢欲动,手握大量兵权和上京城守备的他成为了大辽的当务之急,而大辽的主力十万大军却在大同府固守,走脱不得。 这时候无论是太后还是张俭都坚持萧惠率兵撤退,即便是把大同府拱手送与大宋也在所不惜,一定要保住大辽的正统,只不过耶律贾觉得这一切来的太快,也太蹊跷了些。 但他没有任何证据能证明耶律重元的叛乱和大宋有关,甚至找不到一点宋人参与其中的线索,没有线索就是最大的线索,他曾经把自己心中的想法传书给了耶律宗政这位昔日一起共事过的同僚,得到的却是左丞相张俭的回信。 在信中,张俭把所有得到的消息都告诉了耶律贾,并且赞成了他的观点,最后却以一句:“无有之证,不得擅动!”的话,显然,连这位左丞相都畏惧与大宋的实力,不敢妄加揣测。 耶律贾知道,其中定然是有蹊跷的,只不过自己所知晓的事情没有张俭太后的多,无法做出准确的判断,既然他们不愿告诉自己,自己也无法去问,最少证明大宋在耶律重元这件事上拖不得干系! 耶律贾望着眼前高大雄伟,华丽庄严的宫殿,在看看两边持剑而立的巨人武士,他只觉得眼前的一切是那么的虚妄,对大宋皇帝的看法得到了本质的改变,也许他赵祯就是一个非我族类其心必异的暴君。 只不过他奉行内圣外王,以仁慈对待大宋子民,以残暴对待外族百姓,也许当年甘肃军城外的京观便是出自他的授意……他赵祯就是个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暴君! 这不需要多说,单单从西夏覆灭的这一点上便能看出,现在的耶律贾可以肯定的说,自己已经了解了大宋皇帝的手段,每一个他想要对付的国家,都会出现种种奇怪的状况。 比如大理多了那么多的商贾,西夏的羊毛突然价值千金,燕云的商人,儒者大量涌入等等这些都是大宋皇帝动手的前兆,只不过,这一次自己是无能为力,因为大辽有求于大宋。 第九百七十一章求助于宋 耶律贾之所以出现乾宇殿之外,那是因为辽朝同样陷入了一场巨大的灾难之中,不光是辽朝,女真人同样也遭受了春灾的威胁,连辽人都没有多余的口粮,女真人怎么会得到他们的援助? 从耶律贾受到的消息得知,甚至大辽开始劫掠女真人的村寨,屠杀女真人的同时,带走他们最后的口粮,因为死人不需要吃东西…… 在耶律贾看来这就是个愚蠢的错误,辽朝本就与大宋对峙,如今又去逼迫已经手上绝路的女真人。 即便说掠夺他们,也抵挡不住春灾带来的威胁,大宋还能赶得上夏收到来之前种上最后一茬粮食,但辽朝地处北方,本就没有多少良田,放牧的草场被连根冻死,牛羊饥饿而毙,人失去了赖以生存的环境。 劫掠变成了辽人抵御天灾的手段,而入了辽朝户籍的熟女真最为凄惨,他们被契丹人不断的压榨,每次以贸易为名的“打女真”便是一次掠夺。 契丹尽取渤海地,而黑水靺鞨附属契丹。其在南者籍契丹,号熟女真;其在北者,不在契丹籍,号生女真,生女真地有混同江、长白山,混同江亦号黑龙江,所谓‘白山黑水’。 生女真虽然依托复杂的地形,以长白山和黑龙江为险要,混迹其中与辽朝对抗,这时候辽人便用上了歹毒的计划,离间女真人,从熟女真中挑选能征善战之人,组成军队,攻击生女真,夺取白山黑水之地! 而这时年轻的完颜乌古乃便在辽人面前崭露头角,他在继任部族之长的位置后,以武力和智慧逐渐征服了白山、耶悔、统门、耶懒、土骨论五部,力量逐渐变强大起来,并且在春灾之后完颜乌古乃投靠了敌对的辽国。 耶律贾认为这是在养虎为患,女真人就是喂不熟的白眼狼,他们各个能征善战,即便是用这最粗糙的武器也能打出完美的一战,并且在人数劣势的情况下,每个人都抱着视死如归的战意。 相对于死亡来说,活着更加痛苦,他们宁愿拼劲最后一丝力量也要死战到底,对于他们来说命根本就不值钱……但越是如此,他们往往越能得到胜利,也因此才有“女真不满万,满万不可敌”的说法。 “辽朝使者觐见!” “辽朝使者觐见!” 内侍一声声的叫喊传递到了乾宇殿之外,同时也打断了耶律贾的思绪,每当要进入这个世上最为辉煌的宫殿时,耶律贾心中总是厌恶至极。 更何况,这一次他是要代表大辽向大宋求援,姿态务必要恭谦,这么多年来虽然已经习惯了大宋的一切,但他唯独不习惯面见大宋的皇帝,因为他总能感觉到来自大宋皇帝的威压,这种压力之大前所未有。 但即便是再不想去,耶律贾也要硬着头皮走进乾宇殿,只不过……好大的口气!乾宇乃天界之名,大宋居然自称天界天庭,这份自大着实可笑……但真的可笑吗? 耶律贾迈过高高的门槛,映入眼帘的是一片暗红色的红木地板,这暗红色在耶律贾的眼中并非华贵,而更像是鲜血铸就的颜色,让人心中压抑恐惧,甚至有一种夺门而逃的感觉。 “大辽正使耶律贾参见陛下!” 赵祯笑着挥了挥手道:“平身吧!耶律正使,没想到这么快便再次来了?朕可是已经在宋辽边境开设了榷场,买卖来往,互通有无。” 耶律贾心中气结,大宋虽然开设榷场,但所有的买卖商号连一粒粮食都没有!不过在表面上依然笑着说道:“启奏官家,虽然大宋在景州,密云开设榷场,但所买卖之物皆是宝玉珍玩,宝马香车,金银漆器或是青瓷丝绸之物,如今我大辽亦然遭受春灾,可否请陛下开设粮食之买卖。” 赵祯一阵沉吟,但却一直没有开口,而大宋的朝臣们站不住了,这要求实在有些过分了些,谁都知道现在闹春灾,大宋自己的粮食都要靠海运,陆运,漕运不断的往北运输,怎么可能卖给辽朝?! “辽使荒谬!我大宋百姓之粮尚有不足,如何能援你辽朝?!莫不是辽使认为你契丹人比我宋人更加重要?!” 耶律贾微微摇头,这显然是在扣大帽子,但他不能生气,也不能卑躬屈膝,最好的办法就是不动声色的反击回去,并且要以儒家的东西反击回去,这也是耶律贾这么多年在大宋学习到的东西。 他并不回首寻找是谁说的话,而是起身目光灼灼的望着御座上的赵祯道:“陛下,外臣听闻大宋乃中原汉室,承华夏之正统,以儒家之仁爱为本为念,现我大辽百姓遭受春灾,饥不果腹,饿殍遍野,大宋以仁孝治天下,如何能见死不救?!” 赵祯不禁暗自为耶律贾喝彩,这话如尖刀一般稳,准,狠,直接命中了大宋朝臣不能承受之重,抬眼望去,一时间乾宇殿中的朝臣们都有些不知所措,人家都把儒家的大仁大爱搬出来,你还能否定? 若是反对,岂不是说明大宋并非仁义之国?天下人又该怎么看?但若是同意,那可就不好办了,如此不亚于抱薪救火,只会让辽朝的火越烧越旺,最后烧到大宋自己的身上。 此时庞籍却出班道:“辽使此言差矣,非我大宋不助你辽朝,而是我大宋自顾不暇,如何能给予你辽朝帮助?难道为了帮助你们反倒是要让我大宋百姓饿肚子?!” 耶律贾早有准备,不慌不忙的开口道:“大宋疆域广阔,云南路,广南东西二路,福建路皆未受灾,况大宋还有南海之地种植粮食,外臣还听说麻逸,泥勃,等地水稻遍布,粮食丰产,供需大宋绰绰有余。” 庞籍还要说什么,赵祯笑着摆了摆手:“诸位瞧瞧,辽朝使臣对我大宋的了解一点也不比你们差,甚至是有过之而无不及,诸公当多学学辽使才是。” 赵祯这一句话便让大宋的朝臣对耶律贾充满了“敌意”,微微一笑赵祯继续开口道:“但你却不了解我大宋运送这些粮食的成本,若是真的运到榷场贩卖,商贾盈利不知凡几。知道为何没有商贾愿意卖粮食给你们吗?因为不赚钱!” 第九百七十二章来自辽朝的冤大头 耶律贾心中冷笑,不赚钱?怎么可能不赚钱!现在是灾荒时期,辽朝需要大量的粮食,这是救命粮,即便价格再高也要买的,辽朝的一些宗室商贾甚至开出了每石八百文的价格,这是前所未有的高价了! “陛下,我大辽商贾的价格已经开到了每石八百文,高出大宋三百文左右,商贾如何能不挣钱?!非不能也,实不愿也!” 赵祯摇头道:“八百文还是不够,在大宋买五百文是因为有朝廷补贴,有平仓场拉低粮价,有义商赔本赚吆喝,但我大宋商贾凭什么给你辽朝补贴,凭什么给你们赔本赚吆喝?!” 耶律贾一时语塞,虽然说的都是事实,但自己怎么感觉面对的不是大宋皇帝,而是最为精明的商贾一般? 他赵祯总是能把人吃的死死的,有时是高高在上的一国之君,有时是冲锋陷阵的武烈皇帝,有时又变成怀柔天下的仁君,现在……现在又变成一个精明的商贾…… “依陛下的意思,如何才能在榷场贩卖粮食?陛下仁德总不会瞧见我大辽数百万人走投无路,在极寒之中化为饿殍吧?” 耶律贾的策略很简单,就是不断反复的围绕“仁”这一话题,只要和他说事实,他就和大宋皇帝讲仁爱,只要和他说难处,他便再次祭出“仁爱”为大杀器…… 仁爱是儒家思想的精髓,大仁大爱是儒家思想的最高境界,孔子把“仁”作为最高的道德原则、道德标准和道德境界,在这个被儒家思想熏陶千年的封建时代,仁便成为对人最高的礼遇和荣耀。 赵祯稍稍有些无奈,又有些激动,眼前正是瞌睡送枕头,大宋运输粮食不宜,虽然效率惊人,但其中花费却也惊人,南方的粮食运输到北方在这个时代简直就是一个浩大的工程,即便有海运,漕运,陆运的结合,也使得所费颇巨。 钱粮用度不说,单单是运粮之人所吃的粮食,便不是一笔小开销,而这些都是要算在成本之中的,朝廷花费自然就高,朝廷的花费不单单是补贴粮价,还有车马,草料,住宿,等等费用。 南方的粮商肯定是赚足了钱,拿了朝廷的补助,还能把粮食卖出五百文的高价已经是赚得盆满钵满,所以他们才会不辞辛苦的从南方运送粮食到整个大宋。 但这样算下来,朝廷却是亏钱的,并且亏得还不少,再加上用兵西夏和犒赏三军的费用,难怪包拯没日没夜的上疏,告知赵祯国库现在是举步维艰了。 赵祯望向包拯,再看了看耶律贾,眼前不正是一个收回成本的好机会吗?接盘的人来了,背锅的人来了,大宋还有什么好担心的?当狠狠赚上一笔才是!岂能因为养虎为患而错失良机?何况大宋是一个武装到牙齿的猎人,并不担心猛虎。 赵祯还有着自己的考量,如今的辽朝已经是忍耐到了极限的边缘,没有粮草的契丹人很快就会变成一群饿狼,而想要生存下去最简单的办法便是扑向“猎物”撕咬! 大宋有痛击饿狼的能力,但若是所有的辽人都疯狂起来,这将会是一场旷日持久的战争,两国之间的仇恨也将会上升到新的高度,这在眼下是赵祯最不希望看到的结果,同样的辽人也不想看到这个局面出现。 所以才会放低身段的前来要求大宋在榷场中增设粮食。 耶律贾早已经知道大辽会被“痛宰”,但国内真的很需要这些粮食,太后下了严旨,务必从大宋弄回粮食,只要熬过今年,河套之地的粮食便能跟上! 而且太后说的很清楚,大宋也需要一段时间的安稳,因为他赵祯刚刚夺取了西夏,又是内迁党项,又是西迁百姓,岂能不需要时间?即便是大宋再强大不可能在灭了西夏之后便与大辽开战…… 赵祯望着耶律贾,而耶律贾也望着他,两人的眼神中“闪烁”着博弈的“光彩”,赵祯相信,辽朝的那位太后已经是摸清了大宋的底线,两国之间的博弈就如赵祯与萧挞里之间的博弈一样。 朝堂上陷入了诡异的安静,朝中的文武百官盯着赵祯看了看,有看向耶律贾,突然的安静让人忍不住想要出声打破,但没人会这么做。 与普通的朝臣不同,两府相公却在思索其中的深意,作为赵祯曾经的伴读,晏殊这位年纪轻轻便当上参知政事的副相自然心中有数,这怕是官家安稳辽朝的一种手段。 “既然如此,那朕便在榷场之中增设粮食一目,但不得商贾走卒私自贩卖,皆由大宋库存之粮,三司提点司为上!” 赵祯的话打破了乾宇殿中的平静,但也让朝廷炸开了锅,他们没想到这个痛打落水狗的好机会,官家居然会以朝廷的存粮前去救济辽朝,要知道即便是燕云之地的赈灾粮都是从南方运来的,而不是从国库中调取存粮以应灾需。 这些存粮乃是官家为了防备辽人而准备的,一颗一毫不能动用,大军出征便是依靠这些粮草,但现在,官家却要调用这些存粮卖给辽人?这…… 即便是耶律贾也想不到,为何大宋皇帝会用国库中的存粮发卖大辽,对于大宋国库存粮他是知道的,也从未有一丝想法,因为想了也没用,在他看来这些都是大宋的军粮,岂能相予发卖? 面对满朝的哗然,唯有三司使包拯出班道:“陛下大仁大善!如此便可解辽朝之围!” 没想到包拯这老倌居然是最先明白自己意思的人,赵祯点头道:“如此商谈之事,便交由包相公了,尔与辽使商议便可。” “臣遵旨!” 包拯转头望向耶律贾,以同级之间的拱手礼道:“耶律使者,散朝之后请入三司衙门。” 耶律贾赶紧回礼道:“敢不从命!” 包拯笑着点了点头,望向耶律贾的眼神也十分友善,朝中文武都觉得包拯为人太过善良,但只有耶律贾感觉颇为怪异,他原本就是商人出生,怎么看怎么觉得包拯的眼神好似奸商看到冤大头的样子…… 第九百七十三章一石二鸟 大宋的正朔朝会一旦结束,所有官员都将回到自己的公衙办差,若非有皇帝的传奏,一般的官员根本没有机会留身奏事,只有两府相公才能申请留身奏事,只不过两府相公精明着呢! 他们早就看出了包拯和官家的不对劲,尤其是包拯,这个恪守规矩古板不善变通的三司使,向来按规矩办事,即便是三司在他手中也没有多少开源,所有的开源之法还是蔡伯俙这个驸马给想出来的,但是要说到节流,他包拯真是个“铁公鸡”啊! 既然连他都能同意官家调拨国库存粮增设榷场粮食的旨意,显然其中定有原因,说不得他早已得了官家的密旨…… 如此一来自然没有相公会去询问,只需静观其变就好,而这次辽使耶律贾怕是也得不得半点好处,卖粮榷场看似给辽人解了燃眉之急,但那价钱……怕是也不会便宜! “包相公!这价钱……这价钱……” 三司的衙门之中传出耶律贾不敢相信的惊叫,包拯瞥了一眼耶律贾又看了看眼前的账册皱眉道:“何处不妥啊!为何老夫瞧着合情合理?” “一千文!这是整整一贯钱多嘞!” 包拯笑了笑,没想到这耶律贾在大宋住的时间长了,连口音也变了,而且……还晓得省陌:“你算错了,省陌在我大宋早已废除,一千文刚刚好是一贯钱,否则怎会有八百文一石的粮价?” 耶律贾顿了一下,随即干咽了一下口水:“可这一贯钱一石粮食着实太贵了些,我大辽采买五千石粮食就需要五千贯,十万石粮食就是整整十万贯!这不是……这不是……价比黄金吗?!” 包拯瞪大了眼睛望向耶律贾:“辽使说笑了,你辽朝若是有一贯钱一石的黄金,有多少我大宋要多少!” 屏风之后的蔡伯俙捂嘴一笑,包拯这老倌什么时候变得如此有趣了?这笑话说的着实能让耶律贾气死!一贯钱不过一千钱而已,如何能换取一石的黄金? 耶律贾望着包拯一本正经的样子实在是不知如何作答,自己只不过是个比喻,谁能想到包拯居然如此认真? “本使就是打个比方,并非此意。” “辽使此言差矣,榷场增设粮食一目,乃我大宋与辽朝之国事,亦是关乎万民的大事,岂能儿戏,你这比方不恰当,嗯,不得体!” “本使错了!还请包相公恕罪…………但,这一千贯是否包括车马用度?” 包拯抬了下眼皮,奇怪的问到:“什么车马用度?” “大宋之粮草价格如此之高我大辽认了,但可否请大宋把粮草运往中京道?如此也算物超所值。” 包拯皱眉道:“这绝不可能,你辽朝需要粮食万巨,若是要我大宋运输,那路上的消耗到底算谁的?粮食越多,消耗越多……” “当然算咱们大宋的了!” 蔡伯俙从屏风之后转出来,望着惊讶的包拯和略带喜意的耶律贾道:“宋辽两国虽说是兄弟之国,互帮互助乃应有之事,如此万急之时,我大宋能帮便帮,但贵使这要求是不是过分了些?!” 耶律贾却反驳道:“别人不知,可本使却知晓,这次粮食买卖来大宋朝廷之举,那运送粮食之人自然是如你蔡记这般的官营,若是本使没记错,你蔡记也有军中的干粮吧?如此根本无需消耗多少贩卖之粮,若是不行,你便报个数,作价多少你说便是!” 蔡伯俙想了想道:“官家曾经对我说过,做生意就当有个做生意的样子,要站在客人的角度考虑问题,若是不然下次人家就不会再买你的东西,你辽朝运输确实不便,而我大宋车驾精巧,马匹耐力惊人……也罢!我蔡伯俙便应你便是!一贯钱一石粮食!” “立字为据!” “立契为约!” 包拯在边上几度欲要开口,但都因为他古板的性格而未发话,但见现在便要签下契约了,这才拉住蔡伯俙道:“如此可否妥当,我大宋还要平白损失一些钱粮!” 蔡伯俙望向耶律贾道:“我也不想,可咱们要细水长流不是,总不能做了这买卖之后,别的买卖不做了吧?” 看似小声,但耶律贾却听的清清楚楚,望向蔡伯俙的眼神微微友善起来,作商贾能把客人放在第一位,处处为客人着想,活该他蔡伯俙挣钱啊! 只不过……大辽可不会再次成为冤大头!绝没有下次! “蔡驸马果然是商贾一道的奇才,世人都觉得商贾挖空心思的从客人身上赚钱,唯独你还有贴钱的魄力!在下叹服!” 蔡伯俙稍稍脸红道:“当不得贵使如此夸赞,景蕃也不过是个逐利的商人而已,只希望大宋与辽朝之间的榷场越办越好罢了!” 包拯撇了撇蔡伯俙一句话不说,显然他知道自己说了也不可能使得蔡伯俙改变主意,而且蔡伯俙的话确实有几分道理。 待耶律贾走了之后,包拯这才指了指蔡伯俙道:“如此贴进入的钱粮该如何?” 蔡伯俙哈哈大笑:“当然是记入坏账喽!可咱们大宋这次却捞到了天大的便宜,你我说不定很快就会被官家嘉奖!甚好,甚好!” 包拯莫名其妙的望着蔡伯俙,看的他发怵才道:“你莫不是疯了?官家如何会嘉奖你我?” “自从辽朝对我大宋防范加深之后,我大宋密探便愈发难以抵达辽朝,而商贾虽然能自有出入,可他们毕竟是商贾,收集一些人文趣事到还可以,可测绘舆图,标注山川河流等等这些还必须要军中之人才行,而如此便正是给我大宋一探虚实的机会啊!” 见包拯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蔡伯俙又道:“老倌,你可知晓,这粮食消耗乃是有所计量的,通过在何处留下多少粮食,我大宋便可推算辽朝此地人数几何,这难道不是千载难逢的机会?” 包拯这次终于忍不住开口笑道:“好你个蔡伯俙,你刚刚是连老夫也诓骗了,还说什么为客人着想,你这话说的差点让老夫以为尔等商贾还真的是心怀仁爱的儒商嘞!” 蔡伯俙摇头道:“我的话没错,要想赚钱只能这样。” “那你不是砸了咱们大宋的买卖了吗?” “你觉得辽朝明年还会向我大宋买粮吗?” ………… 第九百七十四章“贪婪”的大宋皇帝 一场小冰河来的是那么突然有那么凑巧,大宋刚刚吞并西夏,改其为宁夏路,也刚刚稳定了山丹军马场,准备再次打开西域丝绸之路的门户,谁知天灾就如此气势汹汹带着莫名的怒气裹挟着寒冷而来。 虽然这一切已经过去,但春灾留下的后患却是强大的,一年之计在于春,一日之计在于晨。 一旦春天受灾,一年都要小心谨慎的度过,俗话说得好,福无双至祸不单行,大宋朝廷在这一年办差重点被赵祯定位在了巩固宁夏与休养生息之上。 赵祯的《安天下百姓诏》一出,所有人都知道今年的大宋怕是不会再有战事了,也让在都亭驿翘首以望的耶律贾长舒一口气,今年宋辽两国应是没有刀兵之祸。 大宋皇帝的《安天下百姓诏》中的内容很容易读懂其中的深意,耶律贾看了一遍便明白赵祯为何要这么做,显然大宋要巩固宁夏之地,把整个宁夏经营好了,大宋才算得上是收复了宁夏,否则徒劳无功罢了。 大宋需要休养生息,稳固宁夏,大辽也是如此,耶律贾比宋人明白的多,大宋皇帝迎娶西夏太后的时候,辽朝用兵后套,夺取了黄河粮仓之后党项遗民不断的反抗,都遭遇了大军的镇压,有些党项人甚至烧毁了粮仓,使得大军无粮过冬。 再加上去年冬天的奇寒,今年早春都没有能种植下粮食,大辽在后套之地可为是岌岌可危,所以太后才会让自己出使大宋,增设榷场,一来安稳大辽国内,二来就后套之急! 现在大宋皇帝下了诏书,宋辽两国终于能把紧张的心平静下来,安稳的休养生息,稳固民生…… 只不过耶律贾怎么想怎么感觉,现在的大辽是在花钱向大宋卖平安,这一贯钱一石的粮价足足比大宋高出一倍,实在是太过昂贵了,耶律贾已经在发往朝廷的奏疏中标明了粮价,只希望朝中的人看在自己功劳的份上不要太过苛责,调自己回朝,他耶律贾在大宋的好日子还没过够呢! 耶律贾再次回头望了望近在眼前又远在天边的大宋皇宫,这座宫殿之雄伟举世罕见,怕是秦之阿房汉之未央也就如此吧? 回到都亭驿的正衙,便有侍者来报:“启禀正使,属下探听到,日本……不……倭国派人前来大宋求援。” 耶律贾的眼睛微微一眯:“倭国派人来了?这倭国原本是向我大辽上贡的,但自从见识到了大宋的强大之后,便谄媚的扑向大宋,就像一条喂不熟的狗,如今这个地处偏北的岛国也是撑不住了!” “正使,咱们应该咱们办?若是宋人应下了倭国的请求,我大辽势必少了一个纳贡属国。而大宋……” 耶律贾笑了笑:“你以为没有这次春灾,倭国就不会向大宋称臣纳贡了吗?别忘了,宋人可是在倭国驻兵的!倭国每年不知有多少白银一船一船的运入大宋,大宋在倭国可谓是影响深远,甚至可以影响到关白摄政!” “难道咱们就干看着?” 耶律贾微微摇头:“咱们不是干看着,咱们要向倭国施压,让天下人知道咱们大辽还没有衰败?” 侍者摇了摇头:“这根本没用啊,无论宋人还是倭国使臣都不会买账。” 耶律贾笑了笑:“我可不指望他们买账,只不过是给外人看看罢了,现在的倭国就是大宋的钱袋子。” 耶律贾的话没错,倭国以关白摄政,天皇的权利被架空,此时遇到春灾,倭国朝廷早已是乱成一片,各自顾及各自的利益,天皇也不过是个笑话而已。 耶律贾沉吟一声对侍者问到:“知道这次的倭国使臣是谁派来的吗?” 侍者点了点头:“是倭国的关白藤原氏派来的,倭国所谓的皇帝已经完全被架空,听说要不是大宋的禁军保他不死,怕是现在的倭国皇帝早已易主!” 耶律贾微微点头,没错了,倭国皇帝也只能依靠大宋的力量维系自己的地位。 侍者眼中精光一闪:“正使,您说大宋为何要般倭国皇帝,倭国越是内乱对大宋来说越有利,那些金矿银矿便是大宋的囊中之物啊!” 耶律贾轻蔑的笑了笑,望着眼前充满朝气的契丹年轻人,拍了拍他的脑袋:“阿支古,大宋要的是名份,宋人最好脸面,他们帮助倭国皇帝岂能白白帮助?倭国皇帝必然要应允大宋在倭国开采金银之矿,宋人拿到了盖有倭国皇帝玉玺的文书,便是站在了大义之上……” 阿支古只觉得看穿一切的正使声音越来越小,惊讶的抬头看了看,只见耶律贾正双目失神的望向大宋皇宫的方向,喉咙中发出一阵阵赫赫的声音,仿佛看见了鬼魅一般。 “耶律正使?!” 耶律贾突然回过神来,跺脚击拳:“哎呀!宋人皇帝狡诈若斯,此乃挟天子以令诸侯之计也!现在的倭国关白与皇帝对抗,皇帝势弱,必须依靠大宋的力量,可大宋岂是好相与的?以他赵祯的手段和能耐,挟天子以令诸侯根本就是手到擒来,说不得还会取而代之!” 阿支古呆了呆随即惊叫道:“您的意思是大宋之所以愿意与我大辽榷场卖粮,其实是稳住我大辽,腾出手来对付倭国?这……这……大宋皇帝的胃口也太大了些!!” “太大了些?哼哼……他就是个从不知满足的人,从大理国开始,再到南海诸国,接着是我大辽的燕云之地,而后是西夏之土,瞧瞧他赵祯的手已经伸到了哪里?!” 随着耶律贾的话,阿支古不断的张大嘴巴,最后感叹道:“这还真是个贪得无厌之人,他怎么不去打女真人的主意?还有高丽……” 虽是嘲讽的话语,但耶律贾却记载了心上,转身便向都亭驿中的议事馆走去,一边走一边道:“速去般咱们的军机舆图拿来!” 这话让阿支古一哆嗦,军机舆图买时都亭驿中最为珍贵的东西,即便是整个都亭驿的人都要死,也要把军机舆图销毁后再死,非万险不得动用…… 第九百七十五章皇帝与皇帝 辽朝疆土广阔,但其中有用的土地,或者说能种植粮食的土地并没有多少,加之被大宋收复了燕云故地,剩下的多以草场放牧为上,除了草场便是沙漠,要么便是树林密布,湿地纵横,哪有沙漠可以开垦的地方? 但在赵祯看来这真是浪费,以中原民族的眼光,女真所部居住的土地下面就是一片肥的流油的北大仓! 辽人不断的向南拓展,这其中有多少的血泪已经记不清,契丹也是一路拼杀出来的,只不过当年儿皇帝石敬瑭献上了燕云让辽朝第一次坐享其成罢了。 但现在,这个锐意进取,刀剑开路的民族真的走不下去了,大宋的崛起给了他们前所未有的压力,仿若一座大山压得辽朝喘不过气来。 萧挞里望着远处天空中飘过的白云,各型各样,仿若有一双上天的大手拿捏出来,美轮美奂,年轻的儿子依旧在马上奔驰狩猎,大雪消退了,但地上的雪水半干半稀与泥土和在一起更显肮脏。 这个儿子性格洒脱颇像他的父皇,一样的喜欢意气用事,一贯的尊师重道重用张俭,一如既往的孝顺,只不过这些……非一代帝王的所应拥有的东西啊! 若是他能有皇考的智慧与胆识,自己也就不用操心了,最少他能与大宋的皇帝周旋,虽然从未见过赵祯,但从他的所作所为看来,这个大宋皇帝赵祯果然是个不好对付的! “启奏太后,北京城有使者书信传来!另有大宋皇帝行文一道。” 萧挞里微微点头,转向猎场之中:“皇帝,过来!” 随着她的声音,耶律洪基调转马头,挥鞭加速冲向萧挞里的仪驾,即便是到了仪驾之前速度依然未减慢分毫,四周的侍卫亲军吓得胆战心惊,但萧挞里却纹丝未动,平淡的顶着儿子的眼睛。 最终还是耶律洪基败下阵来,横刀立马后,下马道:“母后总是能赢孩儿!端是无趣!” 萧挞里笑着道:“这有何难?因为你已经被本宫看穿,被看穿的敌人有何可怕?又有何威胁?就像大宋皇帝看穿你一样。” 耶律洪基不服的说道:“母后总是那他赵祯和朕相比,朕比他小上十来岁……” “哦?是吗?你是想和当年的赵祯相比喽?那可有得说了……” 耶律洪基一时语塞,望向萧挞里的眼神中充满了不甘:“是他杀了父皇,是他夺取了燕云,是他迫使我大辽变得龟缩起来!” “你说的一点也没错!就是他赵祯!可是你不当愤怒,不当执念于此怨恨于斯!你要放下心中的执念,以大辽为重,以锐意进取为先,不可凡事较劲失了本心!” 萧挞里的话安抚了耶律洪基的暴躁:“可母后,我就没有一点超过他赵祯!文治武功不可相比……他,他太高了……” 萧挞里哈哈大笑:“谁说你样样不如他赵祯?你有母后这样竭尽全力辅佐你,他赵祯可是丧父丧母,你弓马娴熟,驰骋疆场杀敌无数,他赵祯只能躲在大宋亲卫司之后,能和你相比吗?” 萧挞里的话让耶律洪基胸膛起伏,眼睛瞪的雪亮,拳头牢牢握紧,再次恢复了自信。 “娘娘所言极是,陛下,这世上绝没有人是完美的,即便是贤如圣人都有瑕疵,大宋皇帝也是如此,他的手段有时过于激烈功利,虽然效果不错,可终究会被人诟病,而陛下勇武,非大宋皇帝能比!” 张俭缓缓走来,虽贵为左丞相却依旧是毕恭毕敬的行礼:“张俭参见陛下,太后!” “左丞相快快请起!” 耶律洪基赶紧上前道:“左丞相何必如此,你乃是朕的帝师,朕虽已经亲政免去了尊师之礼,你也不必如此大礼。” 张俭笑道:“陛下厚爱,臣铭记于心,但不能乱了尊卑礼数,今太后召见,必有南朝消息,陛下可否看出其中深意?” 萧挞里微微皱眉,此时的皇帝怕是还看不出大宋皇帝的深意,但很快她便明白,这是张俭在让皇帝历练,挥了挥手道:“也罢,本宫本就是要告诉陛下的,最近从大宋北京城传来消息,大宋皇帝同意在宋辽榷场开设粮食一目,这是其一。” 耶律洪基笑了笑道:“那其二呢?” 萧挞里瞧见儿子这么自信继续开口道:“其二便是倭国向大宋派出使臣求援。皇帝从其中看出了什么?” “孩儿觉得大宋皇帝和我大辽一样,都需要时间!” 张俭笑道:“陛下所言甚是,可否再说说?” “宋辽两国此时互为友邦乃上上之策,我大辽需要休养生息巩固前后二套,大宋需要平复宁夏,内迁党项,外迁百姓,岂不都是需要休养生息?” “陛下所言极是,不知倭国为何要遣使往宋?” 耶律洪基想也不想的回答:“自然是受了春灾,向大宋求援了!” 萧挞里和张俭望向耶律洪基,但却迟迟等不到下文,只能稍稍失望,张俭不甘心的再次提醒道:“陛下可否看出倭国现在的局势,或是两者之间的联系?” “倭国内乱,关白与倭国皇族争抢权利,而倭国皇帝势弱,这有何可说明的?天下人人皆知,而两者之间,无甚的关系啊……” 萧挞里摇了摇头:“陛下错矣!这是我大辽驻宋都亭驿使臣耶律贾的奏报。” 耶律洪基好奇的接过,看了看之后便大惊失色,他实在想不到赵祯已经把手伸到了倭国,在他看来大宋只不过每年从倭国捞取大量的黄金白银而已,怎会在突然之间形成了挟天子以令诸侯的局面! 一时间有些惊讶的耶律洪基拿着耶律贾的奏疏失神的站在原地,大宋已经趁着辽朝不注意而开始控制倭国了,自己怎么就没想到?!而这耶律贾却想到了…… 但萧挞里接下来的话更让他惊讶:“皇帝!你不觉得赵祯这么做别有深意吗?” “别有深意?” 张俭长叹一声:“陛下,倭国在地势如半月,围高丽而全女真,若是大宋彻底拿了倭国,以此为踏,可突袭我大辽东京疗养府!大宋的海运和海船非我大辽能比矣!……” 第九百七十六章拨云见日,如梦初醒 张俭寥寥数语,便把一切谜团拨开,耶律洪基只觉得所有的一切都变得那么清晰可见,大宋皇帝正在无形中把手伸向大辽的附近,稍稍一想,耶律洪基便觉得浑身发冷。 “军纪舆图!速把军机舆图拿来!” 皇帝带有怒意的声音响彻四周,这声音中甚至带有一丝被愚弄的气急败坏,侍者以极快的从营帐中的套筒内取出辽朝的军机舆图,和大宋一样,自从太后垂帘听政之后,大辽便不遗余力的开始布置,安插密谍,虽然做不出太大的事情来,但绘制舆图却不无不可。 大宋的舆图稍稍难以绘制,但辽朝四周其他的国家却是容易得多,甚至只需几代粮食,几件铁器便可从女真人的手中获得需要的东西,所以大辽的舆图对周围附近邻国的情况很是详细。 但就是因为详细反而让辽人恐惧了,即便是高高在上的皇帝都不能例外,当耶律洪基看到铺开的舆图时双目圆睁,此时大辽的附近已经都被大宋算计上了。 原本与大辽接壤的西夏,燕云变成大宋的了,现在倭国也在大宋的掌控之中,接下来会是哪里? 东海女真?长白山女真?或是高丽? 此时的大辽已经被宋朝包围了!自己刚刚还在沾沾自喜的猜测大宋皇帝的一举一动,殊不知人家只不过是在演戏给自己这个傻子看而已,真正的后手却已经伸到了八荒之外! 这便是汉人常说的:明修栈道暗度陈仓了吧?果然是好手段,果然是好城府,自己这个大辽皇帝居然一点也没看得出来,还是经过母后和张俭的提醒才发现其中的蹊跷! 一时间耶律洪基只觉得怒火攻心,恨恨挥鞭抽向舆图,却被张俭用手挡住,带有细密铁丝盘绞而成的牛皮鞭,一下便打的张俭皮肤开绽,鲜血淋淋。 “陛下,舆图宝贵,得之不易,若是重新制作颇费良多,还行陛下息怒,还记得太后的话吗?当你知晓敌人的意图时,他便不再可怕,陛下虽然没有看出大宋皇帝的圈套,但稍加点拨便能看出端疑,这不是因为陛下才智不行,而是亲政尚短,只需稍加时日,必然洞彻析理,不在话下!” 耶律洪基上前,看着张俭鲜血淋淋的胳膊,微微皱眉道:“左丞相有话便说,何必要用自身之体阻挡朕,传御医好好看看,莫要烙下病根才是!” 对于自己这位皇帝学生的尊师重道,张俭颇为欣慰,哈哈大笑道:“陛下的性子便是如此率直,老臣本就垂垂老矣,当初刘六符战死之时,老臣就该跟着他去的,如今想来,老臣每多活一天便是赚的!” 萧挞里颇为感慨的点头道:“当年他刘六符携带先帝遗诏,不远千里绕北而行奔赴大同调兵,萧惠果断,左丞相迅疾,如此才保下我大辽血脉正统,被左丞相这么一说,本宫倒是思念这位故人了,当年他可是在本宫面前再三立誓的,现在看来他如期完成约定!” 左丞相受了伤,自有御医上前诊治,张俭一边诊治以便诉说现在情况,颇有恭忠国事,死而后已的感觉,萧挞里知晓,汉人臣子就是这般,有时候说他们做作,但数十年如此便是真的如此。 “陛下,大宋之所为便是要以宁夏,燕云,高丽,女真为拒,合拢包围我大辽!” 身为太后的萧挞里微微皱眉:“如此便对了,他赵祯管用的便是蚕食之计,虽徐徐图之,却令人猝不及防。” 张俭躬身一礼:“太后圣明,大宋挥兵西夏便是使得蚕食之计,当初兵犯燕云已然!稳扎稳打,步步为营可谓是大宋的取胜之道,如今我辽朝与大宋之间已然是没了西夏这只窥伺之狼,大宋对我大辽再也没有了顾及,眼前便是大宋向我大辽发难的一步棋,仿若天元!” 耶律洪基想了想便微微点头,他也能听明白其中的深意,如今宋与大辽之间的对比好似围棋博弈,而大宋皇帝第一步便走了最不该走又最适合大宋的,天元。 这一步棋很容易被发现,但若是被大宋做出来,那很有可能使得大辽四面楚歌,要害之地都暴露在大宋的面前,成为待宰的羔羊。 “大宋皇帝既然敢这么做,定然是心中有所把握,西夏变成了大宋的宁夏路,大宋连通西域,这是要重开古丝绸之路,在倭国挟天子以令诸侯,这是在对我大辽脊背施压,既然如此,他赵祯却在南面开设榷场,贩卖粮食与我大辽,这是在以虚护实,乱我心智。也是在为自己的谋划拖延时间稳住大辽!” 耶律洪基的话道出了萧挞里和张俭的担心,同时也让他们松了一口气,皇帝终于发现了其中的奥秘,这最少能让他看清楚自己即将对付的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萧挞里笑眯眯的望着儿子道:“皇帝把这一切都看清楚了,如此一来还担心他的手段的吗?如隔岸观火,兵来将挡水来土屯,何须惧之?” 张俭在一旁微微点头,太后教导陛下尽心尽力,即不让皇帝飘飘然也不然他颓废下去,如此最是能保持陛下心气,只不过大宋远没有太后那么说的好对付。 单单是看大宋皇帝的布局之大便可见端疑,以灭国西夏为代价,从西夏抽取力量的同时对大辽产生威胁,这便是大宋皇帝常说的那句以战养战,久战不怠! 只不过……张俭一时间没有搞明白,以如今之大宋,完全可以出兵中京道,甚至是东京道,但为何还要从倭国绕那么大一圈,难道就是为了出其不意? 可即便是如此,宋人也要先和女真人打上一场,夺取长白山和东海女真的领地,如此一来岂不是得不偿失?刚刚劝导皇帝的话虽是那么说,可张俭的心中还是有些不打底,觉得有必要再命人查验一下。 否则他总觉得不放心,毕竟,他在赵祯手上吃的亏不在少数,若是再次被他骗了,自己的名声可就彻底完了,跟随自己名声毁掉的将是整个大辽。 第九百七十七章大宋的钉子,辽朝的新秀 “车辚辚,马萧萧,行人商贾披着袄,爷娘妻子走相送,尘埃不见北京桥。……” 蔡伯俙摇头晃脑的念叨着歪诗,一旁的三司官曹实在看不下去,开口道:“蔡驸马,你这念叨的什么?好好的一首《兵车行》被你念叨成了这样,若是还有下次,某家绝不会和你一起办差。” 蔡伯俙笑了笑,眼前这个官曹不一般,若不是他的身份,自己一定不会如此客气,谁让人家是三司官员,是朝堂和官家派来看着自己的,蔡伯俙比谁都清楚这种人总觉得自己高高在上,并真的认为自己有能力把所谓的天潢贵胄踩在脚下。 “张茂,你可知道,本官这次前来所谓何事?” 张茂想也不想的说道:“当然是为了宋辽榷场之间增设粮食一目的事情,一切都是三司做好的章程,连每一石粮食的价格都是定好的,并非需要你作甚,你只需在一旁看着便好。” 蔡伯俙摇头道:“非也非也,本驸马这次是以转运使的身份前往景州榷场的,你觉得一切都是朝廷准备好的,需要我这个转运使吗?你可知转运使是几品高官?!” 张茂就是因为这个才心中不忿的,他蔡伯俙一个驸马都尉的外戚,如何能胜任转运使这般的一路高官?这完全是他通过外戚的身份邀功而来的! 而朝廷派遣自己前来,定然是要看好他蔡伯俙,不让他乱来,否则凡是以蔡伯俙为尊,要自己何用?他蔡伯俙是转运使,而非都转运使! 蔡伯俙瞅了张茂一样,年轻的官员就是这般,给了他一个稍稍大一点的权利,立刻就会被权利冲昏脑袋,连当下形势都不懂得分析,便要挥舞一根自己都拉不动的大棒,敲打猛虎立威…… 蔡伯俙不与他一般见识,因为此刻自己的身份乃是北京府路的转运使,京畿之地所在的一路最高官员,任何人都不得轻视自己,唯有一些不识重器之人可以无知者无畏的在自己面前叫嚣,此刻自己若是和他对上,反倒是显得自己小气了些。 张茂还不知道,蔡伯俙此次不光是运送粮草,查看榷场,监督粮运,更重要的是身负密旨,与辽朝有关,与倭国有关,与女真部有关,与整个北方有关。 赵祯实在是找不到适合的人选的了,此次计划之周密,用人之谨慎甚至远超西征西夏,大宋有帅才,狄青,杨怀玉,甚至彭七都能胜任一场大战的主帅,但有些事情并非他们能办! 而眼下,蔡伯俙作为自己最心腹的臣子确实是不二的人选,他曾经在辽朝从事密谍多年,黑手便是在即将崩溃的时候由他一手挽救的,并在辽朝的重压之下发展壮大的。 蔡伯俙的这种手段一点也不必当初的霍老七来的差,更不用说大宋还有一位重要人物在辽朝等待着他,两人一旦联手,必会早就一场惊天阴谋…… 所以赵祯为了这次隐秘的周全,不惜给蔡伯俙这样的外戚以一路转运使的高官,为的即使要让他站在人前,给人一种光明磊落的感觉,让辽人对他的戒备降低,也方便蔡伯俙行事。 谁能想到一路转运使会去从事密谍之事?谁能想到一路转运使将亲自押运粮食前往辽朝中京道?并且赵祯还专程从三司调遣官员打着监督的旗号“看着”蔡伯俙,这些都是给外人的烟雾弹。 为的就是模糊辽朝的视线,让他们觉得蔡伯俙这个转运使是被皇帝和大宋朝廷限制的,只不过在蔡伯俙的袖管中揣着一份皇帝的密旨,一旦拿出来,张茂将一点办法都没有。 所以蔡伯俙才会如此不在意张茂的话语,因为在他眼中,张茂只不过是在路上给自己解乏的小丑而已…… 穆修,这个大宋安插在辽朝多年的密谍已经进入了辽朝的高层,以幕僚的身份在张俭身边多年,而谁也不知道,其实当年鼓动耶律重元的人就是他。 只可惜辽人一直查不出这件事,只知道耶律重元的叛乱来的太巧,其中许多旁证和大宋有关,但是却没有抓住任何指向大宋的把柄,因为这一切都被穆修处理的干净。 而他也从一个“落魄”书生巧遇左丞相张俭后,变成了辽朝重臣府中的幕僚,穆修是真的有才能,每每张俭问计与他,他都能给出完全利于辽朝的计谋,一心为辽朝着想,所以张俭绝不会相信他会是宋人的密谍…… 这一次榷场买卖粮食一事,张俭非常重视,于是便让自己的这位幕僚走上前台,太后萧挞里和皇帝耶律洪基很快被穆修的才能所折服。 穆修提出的“先渡眼前急,静观大宋变,休养河套利,谋而后动势。”十六字要诀正好戳在了太后与皇帝的心中,没错,现在的辽朝若是与大宋正面相恶,必会吃亏,利用这段时间休养生息是个最佳选择。 在穆修向他们述说了大宋的围困辽朝计策的同时,却指出了大宋这个计策的缺点,所需所费时间太长,将会消耗庞大的财富,这也是给大辽以机会…… 此言一出让人眼前一亮,果然是个能谋善断之臣,这样的人才不利用岂不可惜? 于是辽朝皇帝下旨,擢升穆修为钱粮使,专门负责与大宋官员接洽榷场之事,放虎归山不过如此…… 当穆修带着人马来到大宋榷场的时候,当他踏上大宋景州之土的时候,当他穿过景州城城门的时候,内心的激动让他从未颤抖过的双手微微发颤。 这是华夏,这是故土,这是归宿! 景州已然是宋辽两国的商业纽带,大宋的商人,辽朝的商人无不在此买卖,互通有无,精美的商品,各色的买卖,不用的口音,汇聚在一起形成了别样的精彩。 虽然比不上大同府那般天下间最大的榷场,但景州之繁盛充满了另类的热闹,在这里不光有大宋商贾和契丹商贾,还有别处极为少见的女真商贾,高丽商贾以及倭国商贾。 第九百七十八章有能力的人 世界上总有那些未被阳光照射到的地方,这里不光有黑暗,还有一些莫名其妙的灰色,景州便是一个这样奇怪的地方,这里的榷场上没买着各式各样的货物,能上得了台面的,不能上得了台面的,只要你需要总能找到。 而有些违禁的商品也在买卖之列,比如粮食…… 粮食不像铁器,它很难被朝廷限制,在利益的驱使下总会有人铤而走险,人家不卖多,少少的一石粮食不过一百来斤,往马车中一放很难发现,若是多一些,总能有办法运出去。 在这个时代,一旦遇到灾荒,粮食便成为最为重要的东西,饥荒是这个世界上最令人恐惧的一种折磨,他让人变成禽兽,变成饥不择食的野兽,利用一切方法获取粮食,现在的辽人便是如此。 而商贾却是利益的寻觅者,他们想尽一切办法获取利益,契丹人需要粮食,他们便运来粮食,悄悄贩卖,从中获得巨大的回报,每石粮食五贯钱的价格让蔡伯俙都着实有些动心。 五贯钱,整整五贯钱,这是大宋粮食价格的十倍,十倍的价格驱使一些人疯狂起来,不就是一石粮食吗?稍稍富有的人家总能挤出来,于是不光有商贾参与其中,连一些富户开始悄悄默默的卖粮食给辽人。 辽朝商人来到景州,想尽一切办法获取粮食,榷场不让粮食买卖,但他们可以与大宋商贾私下交易,于是便有了黑市,越是禁止的东西便越有人想要去贩卖,毕竟奇货才可居。 粮食对于现在的宋人来说便是奇货,可以从辽人手中换来大量的钱财,但很快这暴利的买卖就受到了冲击,当蔡伯俙带着大量的粮食抵达景州的时候,事情便出现了戏剧性的转变。 一贯钱一石的粮食对于辽人来说就是救命稻草,一贯钱一石的粮食相比十贯钱,这实在是太便宜了,粮价也迅速的降低了下来,但使得辽人的购买欲望强烈无比。 那些发了财的商家富户也从辽人的身上捞到了一大笔钱,于是也不再私下贩卖,相比朝廷的粮食来说,他们手中的粮食简直就是沧海一粟。 谁都没想到,朝廷会援助辽人,毕竟宋辽之间的关系一直是紧张万分的,景州密云等地的戍边将士颇有增加,谁能想到在这个关键时刻,官家居然能拨粮买给辽人。 蔡伯俙明白,这是官家的好计策,如此一来既能从辽人的手中赚取钱财,又能用这笔钱补贴国库的消耗,粮食买的越多,同时也能缓解补贴大宋从南方调运粮食的负担。 最难让人发现的是,大宋国库的存粮都是陈粮,放不了多久了,而把这些粮食卖给辽人之后,也可用赚来的钱填补国库中的粮食。 如此便算得上是一石三鸟了,蔡伯俙从中看到了许多人看不到的好处,而三司派来的张茂却说的头头是道,不必蔡伯俙差,并且他还提出,若是辽人花钱购买了粮食,还能从中不着痕迹的控制辽朝粮价…… 蔡伯俙立刻对眼前这位讨厌的“监军”刮目相看,他的这一套言论确实惊为天人。 蔡伯希到了景州之后,第一件事并非是在景州城中巡视,而是先一步接管了这里的兵事,景州城中有着上四军的捧日,拱圣二军各十个指挥,一万余人。 别小看这一万多人,他们都是出自最早的上四军,由官家亲自督训过,虽不如亲卫军,但比之背嵬,踏白二军也是不差的,战力不俗,器械完备守城绝对是绰绰有余。 张茂在看到蔡伯希如此迅速的接管城防之后,整个人的态度都变了,聪明如他很快便发现了此次蔡伯希出京办差的不同,自己虽然是名义上的监督之人,可实际上很可能是官家用来堵朝臣口舌的工具,给蔡伯希减小负担的工具。 作为这样的一个“摆设”自己应该做什么,什么该管什么不该管,张茂一清二楚,对待蔡伯希的态度自然客气许多。 “转运使,咱们在景州城除了榷场贩卖粮食之外,还要作甚?莫不是与兵事有关?” 但张茂的小聪明却不会得到蔡伯希买账:“本官身负官家差遣,还需向你说个清楚?你是三司的度支使只管钱粮之事便可,其他的事情,不用你操心。” 张茂笑着摇头道:“下官虽是三司的度支使,可却有监管之权,蔡驸马如此说怕是不妥吧?” 张茂这是看出了其中的端疑,想要套自己的话,从中分一杯羹,在朝中的功劳岂能和外差相比,不过这小子居然能看一些门道,着实也不简单了。 “本官知道你想的什么,若是能捞得军功,可比在朝堂中堪磨要开的多吧?” 张茂笑了笑:“转运使说笑了,非我要捞取军功,而是我自从入仕以来便想着兵事,还奏请官家入了军武院学了几年,但这幅皮囊……唉!” 蔡伯希惊讶的望着张茂:“你莫不是还想着入军中效力?三司支度使可是个肥差,官家用人都是再三斟酌的。” 张茂指了指自己的鼻子:“您觉得为何官家派我跟随您一起?没想到又要步夏子乔的后尘……” 蔡伯希撇了撇嘴:“夏老倌当年可是身先士卒的,为了官家的安危拼了老命的上前,你可莫要小瞧他,单单是个监军便能一干就是三年,还是和狄帅配合,可没那么容易嘞!” 张茂摇头道:“我可比不上夏参政,但也绝不会自嘲,你也非狄帅,但却也不弱之,当年听军武院的人说过,您在辽朝重振黑手可谓力挽狂澜。” 蔡伯希惊讶的望着眼前的张茂,没想到他居然这么了解朝中隐秘,可见也是下了不少功夫的。 蔡伯希自嘲一笑:“没想到本官倒是看错你了,拳拳报国之心令人敬佩,三司支度使张茂接旨!” 蔡伯希说完便从宽袖中掏出一份密旨,他原本是为了打发张茂所用,但现在看来他是个人才,此去辽朝危机重重,多一个人才便是多一份助理。 第九百七十九章特务头子的首次会面 蔡伯希与张茂两人算是正式开始“搭档”了,自从看到密旨之后,张茂便明白了这次自己是来干什么的了。 蔡伯希看着目瞪口呆的张茂,拍了拍他的肩膀:“张度支,此次事关重大,王命在先,我大宋能否获得中京道之图册,便全在与你了。” 张茂指了指自己,接着便是一声大叫:“下官定不辱命!” 从呆滞状态回过神来的张茂只觉得自己心中畅快无比,当初在军武院中他便早早立下志向,以文入物以战功攀登,他早早就发现,如今大宋朝堂之中的文武界限已然不是那么的隔阂,官家偶尔也会让文官执掌武将权柄。 而他就要以军功替代堪磨,获取军功之后,自己以后在仕途上必然突飞猛进,他为大宋做的一切,在未来也将变成自己向上攀登的筹码。 对于张茂来说,这是一场千载难逢的好机会,若是能抓住,不,必须抓住! 为此张茂事无巨细的询问蔡伯希:“这次前往护送的是我大宋兵甲?辽人岂能同意!” 蔡伯希微微摇头道:“辽人自然不会然我大宋兵甲护送,所以我才不能去,要不然本官定然会亲自护送。” 张茂奇怪的问到:“为何,辽人还敢动你这大宋驸马不成!” “没有大宋的精锐在手中,本官绝不以身犯险!” “驸马真是……性情中人……” 张茂略带鄙视的表情被蔡伯希尽收眼底,笑了笑:“本官是一路转运使,若是在辽朝有个万一怎么办?!宋辽两国必会针锋相对,一个不好,说不得就是一支弩箭,一个火药弹,宋辽两国便会开战,到时间又该如何!” 张茂想了想,还真是这个道理,若是蔡伯希死了,大宋秦国长公主的驸马死了,大宋皇帝的妹婿死了…… “您还真是不能去……那我呢?!我的命就不值钱!” 蔡伯希并未多说什么,只是道了句:“富贵险中求!” 张茂身上的脾气一下子消退的干干净净,蔡伯希的话戳中了他的要害,世上的道理就是这样,多大的危险往往意味着多大的挑战,多大的收获。 自己是奔着军功去的,自然要付出代价,而非是贪图安稳,蔡伯希的话没错,富贵险中求,他蔡伯希已经不需要这些所谓的富贵,而自己不同。 “蔡转运使,不知军中可有精锐……” 蔡伯希自信满满的说道:“这你大可放心,随你一同前往的必定是军中精锐无疑,他们只需抬抬手指便可知道山有多高,过目一扫便至道路几何,此去辽朝你大可放心,绝不会然你们冲杀击敌。” 蔡伯希的话让张茂长舒一口气,但接下来蔡伯希又道:“你这次去万万小心,辽人虽然不会动你们,但一定会千方百计的收买你们,账目万万不能有错,三司的规矩我可是知晓的,若是与总账对不上,别跟我说路上消耗过大之类的话!” 张茂笑了笑:“属下可不在乎这些钱财,即便是再多也买不来我的大好前程!” 蔡伯希微微点头:“嗯,大善,难怪包拯那老倌能向我举荐你,果然颇有才干又胆大心细,如此我便放心了。” 开始的时候蔡伯希还不明白包拯的用意,可现在看来包拯虽然自己古板,但看待后辈的眼光却是极好的,连蔡伯希自己在开始的时候都没发现张茂的能力,可见包拯确实有发现人才的能力。 只不过现在的蔡伯希无暇赞叹包拯更无暇顾及张茂,待张茂离开之后,他便起身进入府衙的后院,在假山中的一道隐秘石门前插入了钥匙。 石门应声打开,蔡伯希开口道:“都留在这里,另一边有人接应,尔等务必守好府衙,若是有人要见我便推脱本驸马身体有恙不方便见客。” 侍者小声道:“总不能一直用这借口吧?” 蔡伯希笑着望向侍者:“你也是宫中的老人,移花接木之数难道不知,否则官家派你来作甚??” 侍者点头道:“奴婢知晓了,蔡驸马慢走……”内侍说完便躬身离开,他早就知晓蔡伯希的意思,只不过这话一定要让蔡伯希说出来,否则出了篓子,自己便是替罪羊。 景州城中暗流涌动,并非大宋府衙如此,辽朝的使团队伍也是一样,他们在大宋安排的驿馆中休息,入夜天高云淡,月光洒落在驿馆的院落中。 穆修向随行的辽朝官员交代完一切之后,进入了自己的房间,这是个坐北朝南,南北通透带有花园的小院,进门便是精致小巧的照壁,一旦关上院门,整个小院便是相当隐秘的环境。 穆修点燃了房间中的蜡烛,在一根杆子上挑起衣服,缓缓走出房间,夜深沉如水,只见烛光中一道人影坐在书桌之后放入在看什么东西。 微微一笑,只要如此便不会有人怀疑,他早已交代过任何人不得打扰自己…… 花园中的假山惟妙惟肖,山洞只容一人蜷缩在里面,而就是这小小的山洞便另有玄机,按照记忆在山洞的四壁敲打一会,山洞的的底部便突然开口,穆修便狼狈的掉了下去,即便吓得魂不附体,他也没有发出一点声响…… 地道蜿蜒曲折,弯腰行走了好一会才看见一丝光亮,蔡伯俙正蹲在那喝着美酒吃着烧鸡,瞧见穆修之后便破口大骂:“你怎么不明天晚上再来?知不知道我等了多久?!” 顺手夺过蔡伯俙手中满是油腻的酒瓶,再从纸包中撕下一只鸡腿,穆修翻了个白眼道:“你以为我和你一样?顶着个转运使的差遣?我只不过是钱粮使,手下的人可没有那么容易打发,何况是刚刚被擢升!” 蔡伯俙嘿嘿直笑:“谁让你是有本事的人,有本事的人就要被人指摘不是,后面没有尾巴吧?” “自是没有的,只不过你有鸡腿吃,我可是一路蹲着过来的,晚上就是一顿水饱而已!” 蔡伯俙皱眉道:“辽朝已经窘迫如斯?不对啊!你们的饭食都是大宋提供的啊!” “我让他们吃自己的干粮,我作为钱粮正使,自然也要率先垂范……” “活该!” 第九百八十章谁都不干净! 俩个特务头子就这样蜷半蹲着缩在半人高的地道中,这是早在宋辽两国使团队伍抵达之前便已经准备好的地道,或者说是景州城中早早便有了这条横贯南北的地道。 显然这是当年俩个燕云富商之家留下的东西,至于这俩个富商之家,现在已经成为了大宋数一数二的商号,这处独特的房产也就被他们献给了大宋朝廷。 现在知道这条密道存在的人不超过一个手的数目,而且都是和情报有关的间谍头子和当事人,即便是皇帝也不知晓有这样一条密道的存在,因为他根本就不需要知道。 密道中的两个间谍头子在短暂的叙旧之后,便开始筹划下一步动作,蔡伯希啃着鸡腿又喝了口美酒道:“我现在需要知道辽朝的粮食储备几何,还能支撑多久,以及需要大宋多少粮食?” 穆修拿着鸡腿的手微微一僵,随即鄙视的说道:“你倒是精明的很,一下子便要将我所有的情报套走!” 蔡伯希笑了笑:“说的什么浑话,知晓你不容易,可该奏报的情况你也该给我说清楚!” 穆修嗤之以鼻的说道:“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得了消息之后,我再想从你手中得到消息怕是难上加难。” 蔡伯希仿佛被踩到尾巴的猫,一下子便要跳起来,可刚起身就撞在密道上面的土层,伴随着灰尘潇潇而下,一阵头晕眼花后坐倒在地。 “我蔡伯希岂能是这种小人?!” “是,而且还不是一次两次,要不要我掰扯清楚?” “呃……你说吧,这次打算如何?” 见蔡伯希撞的密道掉土,穆修这才拉住蔡伯希道:“很简单,我要一些大宋的消息,最好是无关紧要的真消息,还得是别人不知道的。” 蔡伯希微微点头:“你这话颇有几分道理,若是不能让你传回消息,辽人怕是也不会信任你,你听好了…………” 不重要但辽人不知道的消息多的是,比如榷场之中有多少商户,往来商贾都是什么地方的人,税收多少等等,这些消息无关紧要,即便辽人知晓了也没有什么影响,最关键的是,只要有心,辽人也能探听的到,毕竟这些消息瞒也瞒不住。 穆修撕去烧鸡上的带有灰尘的鸡皮,这是蔡伯俙认为最好吃的部份,一边吃着鸡肉一边点头道:“如此甚好,至少让辽人知晓我是尽力的,且找不出任何破绽。” 蔡伯俙得意的喝了一口酒道:“那是当然,也不瞧瞧我是谁?”说完话锋一变道:“此次你潜伏在辽朝之中可要万分小心,辽人并非对你毫无警惕,以张俭的脾性,其中必然有考校的意思在里面。” 穆修微微点头:“我也有这份担忧在里面,此次前来,除了我以外其他随行之人皆是契丹人,若是我稍稍行差踏错,必将万劫不复!此次大宋以一贯钱的价格卖粮,已经让辽朝财政吃紧。” 蔡伯俙摸了摸下巴:“那这些粮食够辽朝所用吗?” “杯水车薪,一万石粮食便是一万贯,十万石粮食便是十万贯,辽朝和我大宋不同,往日里极少有囤积粮食的习惯,如今遇到天灾,所需粮食不下百万石,这些粮食还要先入朝堂,发给宗室贵族以及朝臣之后才能向下发卖,即便如此也是从上京城开始逐渐发卖的。” 穆修的话让蔡伯俙吸了一口气:“这么说来,咱们从国库中调来的存粮根本就不够辽人所需的?而且由上至下发卖,经过层层盘剥之后,到了边地还能剩下几许?” 穆修摆了摆手:“不用抵达边地,即便是到了百姓手中也没有多少了,你这是在担心辽朝百姓?” 蔡伯俙嗤笑道:“自然不是担心辽人,而是担心陛下的计策会遭到破坏,两国皇帝都希望罢战休兵,所以才以粮食作为安抚之策,双方粮食买卖,安稳民心休养生息,可若是如此,辽人还会善罢甘休吗?吃不上饭的人一定会向辽朝施压,到时间,辽人为了平息民愤,自然要做出姿态来,说不得宋辽两国之间还有一场大战要起!” 穆修一边听一边点头道:“你这话没错,辽朝中本就有一部分人打算息事宁人,他们想要趁这次春灾鼓动朝廷,南下大宋,此刻的辽人百姓都快活不下去了,自然有不少人支持这种想法,但却被太后拦了下来。” 果然如此,蔡伯俙眼中寒芒一闪:“这么说来,无论我大宋在不在榷场中贩卖粮食,辽人都觉得要南下,也许在他们心中夺取田地才是最为完美的计划。” 穆修点了点头:“此次辽人有变,我无意之中在左丞相府中听到了一些消息,左丞相张俭与辽朝宗室谈论,如何从大宋获取粮食贴补军中。” 蔡伯俙一把拉住穆修:“这么说来辽人并非如表面一般?” “是与不是我不知晓,但我有一种猜测……” 蔡伯俙几乎是和穆修一起开口道:“辽人买我大宋粮食,用于招揽丁壮,从军者付给口粮,不从者无粮,以此扩军意图南下!” 说完两人深深对望一眼,心中充满了惊骇,若是真如他们猜想的那样,很有可能辽人是打算利用这次春灾的饥荒对大宋的燕云下手。 寒冷的春灾已经过去,世人的生活已经开始步入正轨,该种粮食的种粮食,该整兵的整兵,若是让辽人购得粮食,那大宋岂不是成为东郭先生? 穆修身体稍稍有些颤抖的问到:“如此我大宋还要卖粮给辽人?!” 蔡伯俙咬了咬牙:“卖!粮食一定要卖,先把粮食卖给辽人……最少要让这些粮食进入辽朝境内再说,反正我这次也要入辽,若是有变,不惜一切代价毁灭这些粮食。” 穆修皱眉道:“那为何不直接罢市?如此才是万全之策啊!” 蔡伯俙微微摇头:“罢市牵连甚广,若是误了稳住辽朝之策与情与礼不合,且官家已经下旨援助辽朝,金口玉言岂能食言?!” “难道你要眼睁睁的看着我大宋变成东郭先生?!” 蔡伯俙想了想便长舒一口气:“幸亏陛下早有定计,此次我要带兵潜入辽朝,经过辽朝去往女真所部。辽人的军队若是在集结起来之后突然发现女真人作乱会怎样?” 穆修盯着蔡伯俙看了半天:“你的意思是,咱们大宋和辽朝都要搞些小手段?这么说来谁都不干净啊!” 第九百八十一章蔡伯希的决死之心 地道中发出一阵畅快的笑声,蔡伯俙一个劲的拍着穆修的肩膀:“你这才看出来吗?你知道我在抵达景州城的第一天便把张茂顶在了前面,让他去捞取所谓的军功,其实辽朝的中京道舆图需要投入大量的人力物力,根本不是几个兵丁能绘制出来的。” “那为何还要让他们去辽朝,并且咱们大宋承担运输中的钱粮消耗?” 蔡伯俙神秘一笑:“原因有二,其一,我要让张茂看看,这些粮食是否是直接运送到中京道的,因为若是辽朝赈灾,从中京道向整个辽朝运输成本最低,我们能算得出来,辽人也一定能算的出来。” 穆修点了点头:“如此一来确实有用,那其二呢?” “自然是让张茂钉在辽人的眼中,一叶障目便是如此,辽人肯定会防范张茂,这个时候我再悄悄潜入辽朝,便不会有那么多的顾忌了,辽人不会想到一个寻常的大宋商队会是宋军假扮的,不要多,百十人便足矣!” 穆修担心的问到:“若是你在辽朝,或是在女真所部遇到困难呢?到那时候该如何离开,毕竟辽朝屯兵十万与宋辽边境啊!” 蔡伯俙露出神秘的笑容,略带深意的说道:“山人自有妙计!” “好你个蔡伯俙,这是不信我了!也罢!我不问便是,若是有警,以此记为令,辽朝黑手任尔调动!” 穆修说完便把一块牌子甩在了蔡伯俙的手中,弯着腰撅着屁股的走了,蔡伯俙笑了笑:“官家的旨意吧?” 漆黑的通道中传来一个字:“滚!” 蔡伯俙知晓,穆修能把这块象征黑手督官的牌子给自己,定然是担心自己的安全,但上报官家也是必须要做的事情,这等国之重器,岂能私相授受?他穆修只不过是利用往来的时间打个机锋而已…… 蔡伯俙微微一笑,继续坐在密道中吃喝,他的府衙可比穆修的驿馆安全的多,不会有人盯着他,但很快,两人就应该能正式见面了,而且自己还要把张茂亲自交给穆修,剩下的是死是活就全看张茂的造化了。 若是辽人真的要把粮食运到上京城,而不是在中京道发出去,那张茂便九死一生,辽人绝不会眼睁睁的看着张茂带着如此重要的消息离开…… 蔡伯俙不愿意让张茂送死,但若是他不去,辽人又岂能把注意力钉在他的身上?自己又岂能有机会潜入辽朝?这时候,只有张茂带人前往辽朝了,非自己要他死,而是他运气不好。 自始自终自己都没有想要利用张茂的想法,最为关键的是,蔡伯俙相信,只要张茂不动手惹祸,他就不会有事,辽朝可能会待他不善,但绝不会要了他的性命。 天下人都知道,大宋是在援助辽朝,虽然是以高价“援助”可说到底援助就是事实,若是辽朝杀了大宋运输交接的度支使,那便是辽朝自己撕破自己的面皮,脊梁骨都会被人给戳断了! 蔡伯俙不相信辽朝皇帝和太后会如此不要颜面,被天下人万夫所指,要知道这其中定然还会有辽朝自己的百姓! 在蔡伯俙看来,穆修探听来的消息很有可能是张俭和辽朝宗室将领之间的交易,这在朝堂之中非常正常,没有什么大不了的,即便是在大宋也不是没有这种情况的发生。 狄青当年还腆着脸向夏竦送东西“行贿”呢!只不过他是为自己属下求情而已,可最后还是没能阻止夏竦。 吃完最后一块烧鸡上的肉,整个烧鸡便成了一只骨架,小心的把所有骨头都收拾好,放在纸包中包好揣在怀中,喝干最后一滴酒,望着另一边的通道微微叹息:“穆修,你若是能把辽人的注意力引在张茂身上便是干净的,若是不然,我绝不会饶你!” 从现在开始,蔡伯俙不会再相信任何人,此次他来到景州最重要的目的便是进入辽朝,官家给辽人办了一个巨大的障眼法,看似大宋在不断的包围蚕食辽朝,可实际上,这个计策太过庞大宏伟,根本就不是一两代人能实现的。 只不过让辽朝把注意力分散在四周而已,这样一来大宋便成了灯下黑,征伐辽朝何须那么麻烦,大军从最近的地方出击,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杀入辽朝,这才是最直接的战争! 自古以来,什么时候有过别的战法?无论围魏救赵,还是四面楚歌,声东击西,还是草木皆兵,哪一场战争不是以最快的速度进兵,包围敌军之后再做攻伐? 官家怎么可能用如此宏大的包围?蔡伯俙开始的时候也觉得官家是这么想的,后来去问了官家,直接被官家用三才手中的拂尘给抽出了勤政殿…… 从那之后,蔡伯俙就知晓,所谓的下一盘大棋,不过是给辽人看的而已,越是复杂的计划越会让敌人猜测到,相反,越是简单的事情,过程和结果越简单。 谁也不会舍近求远,缘木求鱼。 蔡伯希的此次前往辽朝并非是联合女真人,而是带人在女真刺探情报,女真地处白山黑水,地势复杂部族林立,多的有数万之众,少则百余人。 他们虽是同源但互不统属,这就给了大宋绝佳的机会趁虚而入,女真的彪悍是出了名的,但他们贫穷困顿也是闻名天下的…… 赵祯让蔡伯希前往女真,为的便是收集情报以便分化拉拢一部分女真,眼前的春灾便是一次极好的机会。 赵祯作为皇帝,他的意思自然有很多人揣摩,蔡伯希得到的信息较多,了解的真相也就越多。 在他看来此次官家的最终目的是要兵出奇险,因为自己最后撤退的地方便是东海女真长白山部的海岸或是更近的高丽海岸。 这两个地方都是大宋的选择,而蔡伯希担负起的责任要重要得多,这一次他是怀着必死之心来的,甚至连遗书都写好并交给赵祯了,一旦他在辽朝发生意外,官家便会让皇后把遗书交给赵妙元。 从官家密诏自己商议之后,蔡伯希就知道此次身负皇命之重,他将要为大宋找到一条进攻辽朝的新路线,否则官家也不会用自己这个最亲近的心腹了。 第九百八十二章宋辽之间的心思 大宋与辽朝的粮食交易开始了,而在这“热闹”的粮食交易之下,却是蔡伯俙与穆修的正式见面,两人在离开密道之后便谁也不认识谁,即便是在交接粮食的时候,都是在“争锋相对”。 两人虽然如此,但在外人看来却没有什么不妥,辽朝与大宋的官员互相嘲讽,明里暗里的下刀子有何奇怪吗? 只不过两人的对话之中有些奇怪的词语出现罢了,谁也没有当回事的时候,蔡伯俙与穆修却是知道这些词语的意思,这是黑手常用的暗语…… 辽朝最先向大宋购买了十万石的粮食,十万石粮食在大宋不过五万贯,可卖到辽朝却要足足十万贯,虽然不及之前走私赚得多,可这样的高价对于商贾来说也是个天文数字。 大宋国内有一整套的赈灾体制,这是从唐代便沿袭下来的,再经过大宋朝历代君王的改良,即便是到了赵祯手中也改变过许多此,对于现在的大宋商人来说,粮价基本上很难抬得很高。 首先是常平仓的作用,各地常平仓被朝廷纳入了考察勘磨的范围,一旦抽查之中发现常平仓有误,三年一次的勘磨便彻底完蛋了,谁敢用自己的政治前途为赌注?更何况发现常平仓有误的同时,朝廷公示于天下,这下丢掉的不光是提拔的机会,更是自己做官的名声! 其次,大宋的运输早已得到飞速的发展,原本从岭南到东京城需要半月由于,现在的时间却减少一半不止,若是快马加鞭,沿着公路疾驰,只需五六天便可抵达。 东京城早已成为大宋的粮食中转站,当赵祯拿下燕云之后便猛然发现东京城的位置处在大宋的北方中部,这个位置可谓是天下交通枢纽,又有漕运火车之便利,作为一个运输中转站在合适不过。 什么东西需要大量的运输?当然是粮食了!因为有了火车之便,东京城一下就变成了名副其实的天下粮仓。 四京之中,东京城是仅次于北京城的陪都,又与其他陪都之间有火车相连,岂不是天然的中转站?于是赵祯在东京城设立漕运监管,专设一转运使刘翰负责实职差遣,别的转运使都是负责一路之事,而刘翰这个转运使只负责转运一事,没有其他的差遣。 刘翰高高兴兴的上任了,他本以为自己的待遇与转运使一样高,调运粮草又是权利极大的肥差,谁曾想上任不到上天他便后悔了,到了东京城之后他才知晓,原来东京城每日运输的粮食何止巨万! 刘翰每日忙的脚不沾地,账目查的不敢有一点懈怠,一旦出了篓子,北京城便有训斥传下,让他心惊胆战,别的转运使都是风光无限,即便是蔡伯俙的北京路转运使都比他强! 只不过他错了,东京城中的转运使只不过是忙点,累点,谨慎点,而蔡伯俙这个转运使却是真的在刀尖上行走。 他要亲自送走张茂,十万石的粮食都将由大宋负责运输,但除了马夫官曹之外,一个护送的兵丁都没有,辽人决不允许大宋的一兵一卒进入大辽的地界。 于是张茂便带着寥寥百余人的队伍赶着马车踏上了前往辽朝的“重任”。 临走之前蔡伯俙反复交代,只要安分守己便绝不会有生命之危,同时也交代了随行的所有人,勿要声张惹事,只做本分之事,若是辽人刁难,便以一国使臣之身份应对。 蔡伯俙的话让张茂大吃一惊,这些人不过是马夫而已,即便是军中司马也不可以使臣自居吧? 但蔡伯俙却无视他的惊讶,显然这其中还另有隐情。 蔡伯希不说,张茂也没问,但在临走之前蔡伯希拉住张茂道:“此次你去辽朝,辽人自然把心思放在你的身上,万万小心慎行!” 张茂望一眼蔡伯希,敏锐的直觉早已发现了其中的蹊跷:“无论我做什么,都是为了大宋,若是我回不来……” “官家自然照拂……你的家人,子嗣都将由朝廷照拂,若是有事,本官也不会坐视不理!” 张茂望着蔡伯希的眼睛,微微点头头道:“如此我便可放心上路了,蔡驸马,保重!” 蔡伯希微微点头:“保重!” 张茂拱了拱手便潇洒的转身而去,随着他的离开,大宋的运粮马车也跟着缓缓前进,长长的车队以及护送的禁军形成一条长龙缓缓地离开景州城。 大宋和辽朝早已越好,为了防止逮人对粮草动手,双方派兵护送,大宋禁军负责把运粮队伍护送到宋辽边境,而辽人则是在边境等待,接替护送,这是最大程度上的避免责任…… 若是粮草在大宋境内被劫持或焚毁那便由大宋全权负责,反之到了辽朝发生意外便是辽朝的责任。 这些粮食都是辽朝的救命粮,辽人自然不敢有一丝怠慢,穆修身为钱粮使自然是做最后的交接,辽人是买粮食,货款两清是榷场交易前提。 十万贯铜钱是从大辽的国库中拖出来的,说多,也就是九牛一毛,说少,架不住往后还要源源不断的购买,十万石的粮食相对整个大辽来说简直是杯水车薪,这都不够整个大辽百姓一天的消耗。 灾祸之所以是灾祸并非是因为它发生的时候死了多少人,而是在这场灾祸之后会死多少人。 人口一直是关乎王朝国本的事情,税收,劳役,产出……等等维持一个帝国所有需要的东西都要依靠百姓来提供。 没有一个王朝会忽视自己的人口,大宋不行,辽朝更不行,在穆修看来,即便是要用这些粮食招募丁壮,辽朝也不能把百姓彻底抛弃。 毕竟辽朝也算是正朔王朝,也自称正统延续,岂能让百姓自生自灭?救灾肯定是有的,只不过需要漫长的过程…… 这些粮食运往辽朝之后定然是最先救济上京城中的宗室贵族,然后才是发放军中,这是辽人的一贯所为,越是在紧要关头越要把军队掌握好,只要有了兵权,什么民变镇压不住? 只要有了兵权,什么地方大辽去不得! 第九百八十三章粮食十万石 张茂坐在马车上,四周稍稍熟悉的禁军已经换成了契丹骑兵,从他们眼中透出的贪婪目光甚至让他恐惧,就在刚刚,大宋的禁军全部离开,只剩下“车夫”和张茂自己。 张茂知晓所谓的车夫都是大宋的禁军,却是进军中精锐的斥候,此次前往辽朝,自己还身负重任,这多天来,他已经发现了此事的蹊跷,作为度支使的自己为何平白得了这么好的差遣? 其实对于自身安全他是从不怀疑的,辽朝也是号称正朔王朝的,岂能对他下手? 既然蔡伯希要把自己顶在前面,那就一定有着充足的理由,否则怎会放弃这个等同于出使的好机会? 即便是张茂都知晓,眼前这十万石粮食对辽朝来说是杯水车薪,当他依旧一言不发,即便是穆修来到他的身边,他也只不过是微微拱手便罢。 反倒是穆修上前主动的找他说话:“张度支,你可知这些粮食是从何处运来的?” 张茂望了他一眼:“自然是从大宋,至于具体出处,您还是不要打听为好!” 有礼有节的回答让穆修稍稍尴尬,但他却不是故意刁难张茂,而是希望和他搭上话头,穆修岂能不知这些粮食的出处? 车队在辽朝的官道上飞驰,说是飞驰并非是因为速度快,而是用为颠簸,坐在马车上的张茂只觉得五脏六腑都快被颠簸了出来。 张俭微微苦笑自己恐怕还要承受许久这样的痛楚。 从这官道便知晓了辽朝的运输能力,他是三司的度支使,岂能不知道运输对一个王朝的作用,眼前这颠簸的官道简直就是陆运的噩梦,马车不能快速行事,路面上的马蹄坑又极易损伤马蹄。 即便是最快的速度,一天也行进不了多少里,何况还有沉重的运粮车厢在后面羁绊,就如同一只大手拉扯着马车,相比大宋的水泥官道,这简直就是不能称得上路。 如今的大宋只要是大一点的州府几乎都是铺满了水泥官道,货物在相邻的州府运输最多只需一个白天便能抵达,而在辽朝怕是需要三天左右的时间。 从大宋的景州到辽朝的中京大定府,路程也只不过相当于从大宋的顺安军到景州的距离,要是在大宋只需三天,在辽朝以这种速度,即便是路上马匹马车不出意外,怕是也需要半月的时光。 这便是大宋与辽朝之间的差距,越是如此,张茂越是暗自欣喜,耽误的时间长了,路途上消耗的粮食便越多,他和禁军车夫们的身上可是带着自备的军粮而来,虽然不好吃,不过却能填饱肚子。 辽军的骑兵虽是沿途护送,可他们的吃食全要从这些粮食中出,路上耽搁的时间越长,这些粮食的消耗便越快,而张茂已经看到一路上有许多骑兵加入到“护送”的队伍中…… 十万石的粮食看似很多,可到了辽朝中京之后,还能带走多少更是成问题。 马车在抵达滦河城的时候便停了下来,滦河城是距离大宋最近的辽朝县城,这里不同别处,守军众多,当看到数百车粮食抵达的时候,城中的军民小小的激动一下,但这些粮食却没有一粒在城中发卖。 十万石粮食就在眼前,可城中军民却没有一粒,这如何能让他们接受?心中的怒,怨,汇聚在一起,即便是张茂这个外人都能感觉到不妥。 但穆修坚决的执行皇帝与太后的旨意,执意要把粮食运送到上京城,在此期间,一粒粮食都不会发卖出去。 张茂看着穆修与辽朝守将之间的争吵,心中冷笑,这穆修就是个傻子,只需一点点粮食和善意的谎言便可打发这些饥饿的人,却非要固执己见,万一闹出军民之变,最后倒霉的一定是他自己! 城中的气氛越来越紧张,而此刻的张茂却把所有大宋车夫聚集在一起,守住自己所在的小院,却把运粮的马车都留在了穆修所在的衙门…… 张茂恨不得辽人自相残杀,夜幕缓缓降临之时,他便命令这些禁军车夫加紧巡逻防守,自己却回屋睡大觉,他现在最期望的事情便是夜晚的喊杀声吵醒自己。 事与愿违,张茂睡了一夜并没有任何的喊杀声,但在第二天准备启程的时候,却瞧见了滦河城守将以及城中官吏的脑袋被悬挂在了城门楼子上,同时他还看到了一种即将爆发又被压制住的愤怒。 在通往城门的路上,每一个百姓,每一个官吏,每一个士兵眼中都是同样的眼神,闪烁着愤怒火光的眼神,看的张茂忍不住催促车夫加快速度。 而车夫只是笑了笑道了一句:“上差没有上过战场吧?” 张茂知晓他的意思,这些眼神确实应当出现在战场上,拉车的军马似乎感觉到了这种杀气,不断的加快了速度,当车队在穆修的护送下离开滦河城的时候,张茂这才惊觉自己的背后已经湿透了。 同样的一幕在车队所经过的辽朝州城不断的上演,北安州,兴化,泽州,几乎每到一处,穆修便以雷霆手段震慑当地百姓和兵卒,这中程度的杀戮在张茂眼中简直就是在故意激起军民之变。 但在辽朝这一举动却受到了随行官员的赞赏,认为他出手果断,弹压得当,避免了更为可怕的后果,张茂一时间感叹大宋的内圣外王比之辽朝的外圣内王好的太多。 悚然间他只觉得辽朝走上了华夏历代王朝的旧途,而大宋却在官家的带领下走上了一条新路,这是张茂最直观的感受,同时也是最自豪的地方。 这支由辽朝和大宋共同组成的运粮队伍不断的在辽朝土地上前进,距离中京大定府越来越近,一路上激起的民愤与杀戮越来越多,但都没有人敢造反,因为谁都知道,在这个时候造反,朝廷便会全力扑杀,这样一来死的人越多,需要的粮食便越少。 而穆修就是在这种环境下肆无忌惮的弹压各地对粮食有所图谋的人,在张茂看来,这十万石粮食就是一个巨大而肥美的诱饵,不断的在辽朝的土地上前进,不断的诱惑那些被饥荒逼得活不下去的人,而穆修就是站在河边手持鱼竿的人。 他不断的收获一颗颗脑袋,同样的也不断的为辽朝收获一个个来自底层军民的愤怒! 在某一时刻,张茂甚至认为穆修是大宋的派去辽朝的间人,但很快被自己这个荒诞的想法逗笑了………… 第九百八十四章沙门岛演变史 登州有一地,应能眺望海中蓬莱仙山而闻名于世,汉武帝东巡,于此望海中蓬莱山,因筑城以为名。于是便有了蓬莱县城,此地可跳海而望,隐约间瞧见水波不惊中有一仙山在雾气中忽隐忽现。 此处偶尔可见一座仙山漂浮于云朵之上,谓之海市蜃楼,堪称人间仙境,凡有仙缘者无不来此朝拜以示尊崇,时间长了,所谓的蓬莱仙山就变成了蓬莱仙岛,也不知是说的海中岛屿还是天空中忽而闪现出的仙山。 虽然如此,可在大宋邓州,蓬莱,可不是那么友善,甚至不愿有人前来这里,不因其他,只因这登州蓬莱县城对面有一大宋禁忌之地——沙门岛。 说来讽刺,这沙门岛堪称鬼门关处、人间地狱,且就在蓬莱县对面,不知当年汉武帝前来眺望的仙山可就是它? 要说他的位置,其实距离蓬莱县不远,只在六十里海中,海舟行者,必泊此避风,又因五代时置沙门寨,因此得名,但就是这个并未有什么可怖之处的名字却让大宋从百姓到官员畏之如虎! 自宋太祖建隆三年起,开始将犯人刺配沙门岛。此外,通州岛和琼州等海岛也是大宋发配犯人的主要地点,太祖的智慧自然是独树一帜的,这样一来便有三点好处。 大宋开国之初,沿袭五代旧制,朝廷往往把犯人都发配到西北边陲之地,结果这些犯人一有机会就开溜,逃亡到塞外成了流寇,这些流寇又会被回鹘等部收编,成了他们的爪牙,从而对大宋边防造成威胁。 太祖猛然惊觉这不是养虎为患吗?于是遂下令该流放的犯人不再往秦州、灵武、通军等西北边防之地发配,而是发配到南方,以通州岛、海南岛二地为主。 后也不知是因路途遥远,还是这两座岛被犯人挤满了,遂又增设沙门岛。 其二更为直接,便是为了加强对重罪囚犯的管制。 这三个海岛通常离大陆比较远,只要管死岛上的船只,海岛就无法自由出入,成为与世隔绝的禁区,犯人们插翅难飞。 其三便是从赵祯亲政之后才开始实施的,可以补充海防兵员。如今的大宋航海技术早已领先世界,登州海岛众多,天然的避风港自然也多的很,大宋已建立了战力不俗的海军,犯人中罪过不大,且有冤案者,可以成为海防兵员的补充和后勤。 管理沙门岛的长官为监押,虽然是沙门岛上的最高管事,可他不但要受提点五岛使臣察举,还要受朝廷派出的京东路提点刑狱使辖制,权利也相对小得多,只是在沙门岛上一切都要听他的。 这里的囚犯也大多是犯死罪且获宽恕之人,多配隶登州沙门岛,大多数是犯事的农、工、商等普通百姓,但也有一些获罪的官员,诸如腐败受贿的贪官、办事不力的检田使、行医无方的御医、工作失误的天文术士之流,所以沙门岛可谓是三教九流皆有。 真正让赵祯这位皇帝重视沙门岛的乃是京东路转运使王举元的上疏,这封《沙门弊疏》中有一句话让赵祯颇为骇然。 “每年配到三百人,十年约有三千人,内除一分死亡,合有二千人见管,今只及一百八十,足见其弊!” 也就是说本来配额三百人的沙门岛十年时间中发配了三千人,除去大宋律法中允许囚犯意外死亡的一部分人,应当有两千人尚存,可后来只有区区一百八十人左右,这样的死亡率已经高达十之八九! 后来赵祯下旨彻查,毕竟这些官员既然不是死罪,就不应该死掉,只要是人口无论如何都是对大宋有用的,哪怕做些苦力也能创造价值啊! 后来王举元彻查后再次上疏,奏疏中的内容看的赵祯也没脾气。 最主要的原因是沙门岛缺囚粮……沙门岛的供粮乃自给自足制,由岛上的八十多岛户供给。 一开始,发配来的囚犯人数不多,囚粮供给还跟得上,可后来各地索要的送囚名额越来越多,审刑院将此岛额定刺配人数由二百人增加到三百人,可这一百人的增额远远满足不了各地的需求。 送过来的犯人大量增加,狱卒人数也必须与之匹配,于是岛上人满为患,岛户们有限的粮食产出根本无法不够分,遭殃的当然是囚犯,于是成批饿毙,其中不乏还参杂着一些得罪了狱卒的岛民! 再加上岛上的根本就没有人在乎囚犯的性命,自然也就没有大夫,原本发配而来的御医便成了香饽饽,但他只能为狱卒或是官吏服务,因为沙门岛只能残酷地演绎着弱肉强食的丛林法则控制人数,否则所有人便无法生存。 为了维持岛上的犯人始终保持在二百人以内,不管配来多少犯人,超过岛上的承受范围就要淘汰掉,自然的淘汰太慢,狱卒们便会使用非常手段,将健康囚犯以各种手段迫害致死。 这便是多年前赵祯受到的奏疏,也因为这奏疏罕有脾气的赵祯大发雷霆,亲手砸了皇宫中沙门岛送来的血珊瑚,吓得灵儿瑟瑟发抖,因为他觉得这东西恶心,乃是沙门岛枉死之人的鲜血铸就。 在此之后,赵祯下旨,凡是沙门岛之狱卒,皆数落地为囚!驻军看守不得私放,而同样的赵祯也在沙门岛增设海军,名为破浪,以沙门岛为主港,利用发配之囚在工匠的率领下修造海军战船。 而最主要的一点便是,沙门岛上的囚粮皆有三司负责,以人数为基,逐年变动,即便是道上有岛民囚犯三千也不会再有人饿死了。 数年时间,这沙门岛就变成了一座海上的劳改农场,匠人在此处指挥囚犯建造战船,以功劳减免发配时间,如此一来沙门岛的战船一跃成为大宋建造的最快,最好的战船,从沙门岛回到大宋的囚犯也逐渐增加,这给了岛上囚犯以极大的鼓励。 而破浪军也在这些做工精巧,工艺精湛的战船帮助下,一跃成为大宋海军中最为强势的一支,他们还有练手的机会,时常出入东海绞杀海寇,或是担任护送大宋来往于倭国船队的重任。 第九百八十五章驶往星辰大海 即便是如此,沙门岛也不是一场寻常犯人想要去的地方,因为是犯人的刺配之所,沙门岛上又居住着大量的罪犯,死人也是常有的事情,虽然赵祯整顿过,提刑司审核过,但“意外”这里的死亡人数依旧高居不下。 毕竟三千多的囚犯聚集在这里,死人也就变成家常便饭一般的事情。 蔡伯俙在张茂和穆修离开了景州之后,便带着人马急急赶往沙门岛,他们要在这里乘船离开大宋的国土前往倭国…… 海风拂面带着微微的咸味,蔡伯俙站在甲板上看着不断被船头击碎的浪花大为感叹,他是大宋少有出过海的官员,但现在的他依然是不认识眼前的这些船只。 若是说原先大宋的战船精致漂亮,那眼前这些战船便是海中的庞然大物,三根高耸的桅杆,每一根桅杆又支撑起三块巨大的风帆,同时还有数块三角帆从主桅杆上延伸至船首。 蔡伯俙站在高耸的桅杆之下眯着眼睛抬头望去,只觉得这巨大的风帆和桅杆要比战船还打上许多,拉过一旁的大匠姚文顺问到:“这桅杆如此之高,风帆如此之大,会不会把船给带倒了……” 姚文顺连连摆手道:“不会,不会,这是格物院中的大匠研析出来的,之前还做过小样在水中试过,只要按照他的方法,船就绝对不会有倾覆的危险。” 蔡伯俙点了点头,说实话他是第一次看到如此巨大的战船,这要比当年的铁壁铧嘴战船和海鹘船更大跟高,在蔡伯俙眼中,越大越高的战船便是越好的。 他的想法没错。 这两艘战船在格物院献图与赵祯之后,赵祯便惊为天人,因为这两艘战船已经达到数百年之后的设计水平,格物院的匠人定然是实验了无数模型之后才确认的。 面对这两宋先进战船的图样,赵祯把他们称为大宋神州,并以凌虚安济志远与灵飞顺济为名,这是上古天舟的名字,因为这两艘战舰已经达十万斛之船! 每艘战舰可载一千余人官兵,火炮近百门,还配有巨大的拍杆,八牛弩,火药弹,以及猛火油箱,这已经算得上是武装到了牙齿,堪称大海中的奇迹。 要知道这些战船都还只是体宽而已,船舱也不过两层而已,若是能提高纵向体积,那简直就是大海上的怪物!不知比那所谓的无敌舰队的战船大上多少。 赵祯大笔一挥便写下了自己的圣裁,促成将作监联合格物院共同开始研发之路,赵祯要让大宋的海船领先世界数个世纪! 因为他知道,随着时间的延续,大海将会变成所有国家争夺利益的战场,而大宋要先行控制这一战场! 所以当蔡伯俙看到这前所未有的火炮风帆战船时,惊骇的身体颤抖,即便是站在甲板上,依然能感受到它的可怖与宏伟,这海船甚至能比拟东京城中的大庆殿给人的感受。 同样体积的海船还不止两艘,在沙门岛的海岸边上的船坞之中,已经开始修造另外数艘这样的海船骨架,掏出怀中的圣旨看了看,蔡伯俙再次把它卷好收入怀中,指了指那些海船的骨架对匠人问到:“这些海船还需多少时日?” 大匠微微皱眉道:“如今已是用上了最快的速度,恐怕还需一年左右。” 一年左右……相比那庞大的战船这个数字不算什么,蔡伯俙开口道:“十个月,朝廷只给你十个月!在这十个月其间你需要什么便向官家上疏,只要合理官家必然应允,同时告诉建造船只的罪囚,若是能在十月之内造好这些船,官家大赦之!但若有偷奸耍滑者,发现立斩,并附连坐之罪!” 大匠的身体微微一颤,他知道蔡伯俙的意思,一旦连坐,自己这个大匠也跑不掉也要跟着人头落地,随即恭敬的点头道:“下官遵命!” 蔡伯俙掏出一张小小的明黄色圣旨道:“沙门岛海船都监姚文顺接旨!” ………… 姚文顺站在沙门岛最靠近海岸的悬崖上,海面上无数的战船拱卫着两艘大宋的神舟,在夕阳之中形成波澜壮阔的宏伟画面缓缓离去,这场面之壮观,气势之壮阔,让姚文顺浑身发麻,这些华夏神舟乃是出自自己的双手造就! “如此水军何朝可敌?纵横四海无度,巡游八荒无敌!蔡伯俙这次不知是去作甚,带着这样的船队,即便是屠灭一两小国都是绰绰有余啊!” 蔡伯俙不单单是调用了两艘神舟,还调用了沙门岛破浪水军的大量主力战船,每一艘战船都可谓是武装到了牙齿,海战根本就没有敌手,若是要上岸,船上的火炮几乎都可拆卸下来,攻城拔寨不再话下! 大宋的战船终于彻底消失在了海面上,同时夕阳也缓缓落入海中,天空中的星辰闪烁着迷人的辉光,月光照射到海面上,形成一种别样阴柔的静谧。 此时的沙门岛陷入再次陷入寂静,除了消失了的大量战船之外,没有任何异样,谁也不会察觉,因为沙门岛除了来了就走不掉的罪囚之外,便再也不会有人来,也不会有人离开! 星光璀璨,月光迷人,照耀在波澜不惊的海面上形成美轮美奂的画面,无数的战船就在这样的海面上缓缓前进,蔡伯俙站在甲板上眺望远方喃喃自语:“这就是官家所说的星辰大海吗?端是美丽迷人……” “你这是极少看到,像我这样天天对着所为的星辰大海,早已经看腻了,还不如眼前的卤肉,烧鸡,美酒来的痛快!” 油腻腻的手搭在蔡伯俙的肩膀上,烧鸡的香味便就着海风飘了过来,蔡伯俙嫌弃的打掉这只手道:“你鼠三好歹也是官家的环卫官,在东京城中也曾经是个人物,怎么现在变成这幅浑人模样,你是黄鼠狼吗?这都已经是第六只鸡了!” 鼠三尖声叫道:“你说的轻巧!自从官家迁都之后,非但没带我走,反而把我被派到沙门岛,在这里每日看到的都是死人,吃的都是仅仅足够果腹的口粮,你试试!” “官家的旨意你也应该知晓,让你在沙门岛又不是单单受苦,而是另有要务!如今你也算是功成圆满,是该跟我大显身手了!” 鼠三嘿嘿一笑:“这是自然,某家在这沙门岛苦守这么多年,不就是为了等你吗?此去倭国……” “不是去倭国,而是转道辽朝!” 鼠三悚然一惊,僵硬的把脑袋转向一旁望着眼前的蔡伯俙:“你说什么?!” 第九百八十六章高丽棒子 大宋的船队在海上行驶,如巡视天地之间万物的使者,破浪水军在经过高丽海峡的时候,高丽人被眼前的庞然大物惊呆了,船队缓缓靠近高丽晋州的海岸,他们的目的很简单,上岸补充所需,顺便歇一歇。 但这样庞大的船队和两艘带有刺破天际的桅杆神舟让高丽人大骇,已然是认为这支船队是来攻伐高丽王朝的,高丽人的重要防御皆在西北方的“千里长城”,这是一条高丽王朝为了地域契丹,女真而修建的类似万里长城的防御工事。 “千里长城”起自西海滨古国内城界、鸭绿江入海处,东跨威远、静海、兴化、宁德、宁海、宁朔、云州、安水、清塞、平虏、宁远、定戎、孟州、朔州等十三城,抵耀德、静边、和州等三城,东傅于海,延袤千余里,以石为城,高厚各二十五尺。 这样的长城依托山势走向而建,奇骏高险,辽人攻伐而不得,颇有成效,这是高丽德宗王所修建的,他在位的时候与辽朝的关系彻底陷入紧张,甚至到了绝交的边缘。 辽朝与高丽的关系在开始的时候还算不错,高丽脱离了与大宋之间的藩属关系,转而与契丹献媚,最终的结果是契丹人以鸭绿江两岸为媒,赐给高丽,两国修好。 但逐渐的,契丹人高高在上的态度便再次回来,不断的压迫高丽,尤其是大宋愈发强大之后,辽朝对高丽的施压便越大。 高丽虽然也向大宋进贡,只不过这种藩属关系早已是名存实亡,世人知道大宋对高丽根本产生不了威胁,除非大宋拿下辽朝…… 但在之后高丽王王钦生而岐嶷,执性刚断。既长,踏塼辄破,人以为德重。坚决的反对契丹人对辽朝的威胁,并开始积极备战,阻挡辽人进攻。 也是在他执政其间,打赢了第三次高丽与契丹之间的战争。 及战,高丽以强弩夹射,相持未决,忽风雨自南来,旌旗北指,高丽兵乘势攻之,辽师大败。天云,右皮室二军溺毙者甚众,遥辇帐详稳阿果达,客省使酌古,渤海详稳高清明,天云军详稳海里战死。 此役辽军惨败,可作为得胜一方的高丽连年征战已元气大伤,无力亦无勇气再战。 以此为契机,高丽以胜利者的姿态与辽朝再次恢复了藩属关系,称臣纳贡,只不过这已经是象征意义居多,并且高丽得到了相当大的好处,鸭绿江两岸再次回到高丽的实际掌控之中。 现在的高丽王王亨却是一反先王的政策,采取附和归顺之策,由于德宗时期对辽朝的强硬政策,高丽与辽朝之间的关系紧张,几乎到了绝交的地步。 王亨亲政之后,强硬派领袖王可道已死,皇甫俞义等妥协派掌权,便逐渐找台阶来缓和对契丹的关系。 高丽太平十五年五月,辽朝以来远城镇守王土茹的名义向高丽兴化镇送去一篇牒文,称高丽一直向大契丹称臣纳贡,后因大延琳之乱不再来朝,如今大延琳已被平定多年,可高丽不但不来朝贡,反而修筑长城、加紧防备。 并扬言威胁:“高丽或激怒于雷霆,何安宁于黎庶?”这是赤裸裸的对高丽进行质问和恐吓。 王亨心性胆小,不及德宗之万一,遂以宁德镇长官的名义回牒契丹,对契丹的质问加以辩解,而且表明了高丽意欲与辽朝重归于好并恢复朝贡的意向。 高丽太平十七年九月,来远城又奉萧太后之宣旨,向高丽宁德镇通报“高丽之国,早务倾输,近岁以来,稍闻稽阙,欲载修于职贡,合先上于表章,苟验实诚,别颁俞命。” 高丽朝堂之中,以门下侍中徐讷为首的主和派十四人议论后决定向辽朝派遣使节,恢复两国宗藩关系。 现在的高丽与辽朝可为是战争之后的蜜月期,谁也不想破坏,但就在这个时候,大宋的水军舰队突然出现在高丽的晋州海岸边上的土牛村…… 高丽在北方的防御依然是重点,而在海上和南方的防御却甚为薄弱,倭国内乱不堪,根本无力渡海威胁高丽。 当大宋舰队出现之后,土牛村的百姓便拖家带口消失的无影无踪,他们心中的想法非常简单,高丽与大宋脱离了藩属,并且与辽朝交好,如今的大宋王朝在无孔不入的大宋商贾宣传下已经恢复了汉唐气度,所以土牛村的百姓认为大宋这是以雷霆之师征伐高丽的! 心中有鬼也就追贼心虚了,晋州城一时间风声鹤唳草木皆兵,进入了全面备战状态,而一股不实的消息却如风一般传开,大宋王师携雷霆之怒,惩治趋炎附势归顺辽朝的大王…… 蔡伯俙率领两万人的大军停留下来,莫名其妙的看着空空如也的村庄和十里无人区默默无语,只不过是舰队停靠补充而已,自己身上还带有大宋鸿胪寺的公文,怎么高丽人瞬间消失的无影无踪?! 于是船队便在土牛村附近开始了补充所需,食物是不缺的,但是淡水消耗惊人,只能靠岸补充,并且从百姓家中“买”些新鲜的食物,以及泡菜…… 但就在蔡伯俙准备率领船队离开的时候,晋州的驻守武将带着兵甲出现了,蔡伯俙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原本占据土牛村的禁军便开始备战。 这是大宋遭遇不明军队最常见的作战方式,无论来人是敌是友,先行备战再说,以防措手不及。并且土牛村早已是布满了防御的工事,只需弩箭上弦,刀枪林立,便可杀敌,轻重装士兵迅速着甲布阵,就等高丽人掩杀过来…… 蔡伯俙也没有办法,只能领着鼠三道:“派人速去交涉之,万万不可擅动刀兵!以免引起辽人警惕!” 鼠三笑了笑:“听你的话是,根本就没把这些高丽人放在眼中?” 蔡伯俙翻了个白眼:“废话,这趋炎附势之徒有什么可担心的?当年若不是辽朝倒霉,高丽开京早已危如累卵!你可知官家如何称呼高丽人?” 鼠三好奇的问到:“怎么说?” “高丽棒子!” “什么意思?” “其国妇女有淫行,即没入为官妓,所生之子曰“棒子”,不齿于齐民。鬓发蓬松,不得裹网巾;徒行万里,不得乘骑;藉草卧地,不得寝处火炕。盖国中之贱而劳者。” 第九百八十七章捅了天! 赵祯这样的称呼高丽,主要来自于后世对韩国种种行为的反感,辱华事件层出不穷,甚至能信誓旦旦的说孔子是韩国的,周易是韩国的,李白是韩国的,屈原端午节都是韩国的等等,这一切狂悖之言皆是来自于曾经渺小,且被蹂躏的自尊心。 这个民族一直都是在夹缝中生存,在中原王朝的各种矛盾中被连带伤害,而唯一膨胀到与中原王朝强势对抗的也只有高句丽,最后的结果便是直接被大唐帝国给灭了…… 就是一个这样的民族,到了后世便开始一系列的增强自尊心活动,更是出现了大量荒谬绝伦的笑话。 所以赵祯对高丽完全没有好感,在中国历史进程中,朝鲜半岛就如一个吊靴鬼一般,不断的缠在中原王朝的身上,从隋朝开始就不断的试探中王朝的脾性,联合突厥人进攻隋朝兵甲驻地,引起大隋满朝震惊。 于是从隋朝开始就不断的对朝鲜半岛用兵,以至于隋炀帝时便有了四次大规模用兵,最后导致了国内民怨四起,连年征战使数百万人丧生,九军并陷,将帅奔还亡者二千余骑。 而这些引起国内人民对隋炀帝的强烈不满。 隋炀帝第一次攻高句丽时,就开始爆发隋末农民起义。至隋炀帝第三次征高句丽,各地大量农民起义使隋朝统治崩溃、名存实亡。 隋对高句丽的连年征战不仅严重削弱了隋国力,导致民不聊生,也使隋炀帝丧失民心,隋末发生大规模农民起义,使隋朝统治的崩溃。 当然其中更是有隋朝的地主阶级在其中兴风作浪,唯恐隋炀帝腾出手来之后收拾自己,所以隋朝的灭亡不单单是因为高句丽,还包涵了诸多复杂的政治局势转变。 而到了唐朝,终于在国内稳定,武功不得彰显的情况下,李世民觉得自己应该在高句丽这件事上超越“昏庸无道”的隋炀帝,于是大唐便发起了一场史无前例的东征! 高句丽国内发生政变,大将泉盖苏文杀建武,立藏为王,自任莫离支,专擅国政,并且频频发兵攻打新罗。新罗向唐求援,唐太宗诏谕高句丽罢兵,泉盖苏文置之不理。于是唐太宗决定亲征高句丽,以此收复辽东故土。 在此之后,李世民便更加看重对朝鲜半岛的征伐,集结三十万大军,准备再次东征,只可惜东征在即唐太宗病逝…… 而唐太宗的病逝却被高句丽看作是喜大普奔的事情,于是不断对新罗百济施压用兵,认为唐朝不会顾及,谁知高宗皇帝继承了太宗未完的事业。 先以十万大军迅速平定了百济国,将其地域收归版图,接着携胜利之余威,数败高句丽大军。 然而,在平壤城下,唐军又一次遇到了和第一次东征相同的问题,那就是面对坚固死守的城池久攻不下,当严寒到来时又不得不撤兵,功亏一篑。 而最后一次对高句丽用兵的东征则是为盛唐的武功画上了完美的句号,唐军一举攻灭高句丽。此次东征,唐军抓住时机,利用高句丽内乱,以优势兵力分别攻占高句丽各战略要地后,再会师一同发动对平壤的总攻,迫高句丽王出降,尽占高句丽之地。 赵祯作为中原王朝的皇帝,大宋作为大唐的传承者,华夏王朝的延续者,自然已经把朝鲜半岛纳入大宋的版图,只不过辽人在前,还不是时候对高丽用兵罢了,若是用兵高丽,辽人必然恐慌援助,最后的结果很难说。 所以赵祯命鸿胪寺以大宋的名义正式书写公文与蔡伯俙,一面高丽与大宋舰队之间发生摩擦,可现在的问题是这份文书根本用不上。 鼠三派去传报的士兵死了!这是个意外,绝度的意外。 高丽晋州守军在守将李刚成的带领下前来查看,他们听到了土牛村村民的话觉得过于夸张,大宋的数万大军怎么可能突然出现在晋州? 说不定就是大宋商贾的私人武装罢了,至于所谓擎天之高的巨舰,他们只当是村民没有见识,错把商船当作是战舰而已,大宋的海船可是比渔船要高大的多。 于是当大宋的军士为了避免误会,脱去铠甲换上寻常衣服出现在李刚成面前的时候,李刚成的态度高高在上,趾高气昂,顿时激怒了大宋的领头校尉。 更有甚者李刚成还要捆了他们,是可忍孰不可忍!大宋乃天朝上国,他们身上携带鸿胪寺以朝廷发出的公文,也就意味着他们现在代表的是大宋,岂能被高丽人轻辱?! 而接下来李刚成身边幕僚的话更让宋军忍受不了:“你们是大宋的商队吧?到了我高丽做生意便要遵守高丽大王定下的律法,你们没有通关文书,便是偷渡,安律当判死罪!若是把货物交出来,还能绕了尔等性命!” 从来都是大宋威胁别人,什么时候轮到高丽威胁大宋了?魏权冷笑道:“你们还不知西夏已经被我大宋灭国了吧?” 幕僚哈哈大笑:“西夏灭国又怎样?你现在站在高丽的土地上!速速交出财物,饶你不死!” 校尉魏权大声呵斥,率领禁军将士准备离开,李刚成以及幕僚以为这些宋人商贾想要溜走,随即命晋州守军上前捆绑,魏权大怒,带着禁军夺了兵刃就地格杀了上前的高丽守军,他们岂是大宋训练有素的禁军对手? 这些士兵都是上过战场的老兵,即便区区十来人便把数十人的高丽守军放到,这还是魏权手下留情的情况下,此时的李刚成才发现事情大条。 刚欲发令劝阻,谁知这些守军都是来自于一地,多少沾亲带故,或是同一县城,或是同一宗族,于是千余人的队伍便不受控制的向魏权等人扑去。 李刚成作为晋州守将,本就是闲散的差遣,平时也就是负责晋州缉盗安防之类,从不训练士兵,也不以军法管理,时间长了这些守军也就不听号令,即便是李刚成的亲兵把铜锣敲烂了也没人理会。 最后的结果便是大宋将士包括魏权在内全部战死,而高丽守军损失不下数百余人,李刚成从魏权的怀中搜到了那封来自大宋鸿胪寺的公文。 打开青瓷色的文书,“鸿胪寺代大宋朝廷晓谕高丽晋州知州王可炜”赫然出现在眼前。 作为堂堂一州之地守将的李刚成老爷,只觉得眼前发黑,一屁股在倒在地,嘴中不断念叨着:“宋军来了?怎么会是宋军来了?!” 第九百八十八章内圣外王,岂可受辱? 土牛村不大的一块空地上摆满了盖有白布的尸体,大宋军中陷入了诡异的沉默。 但在这种沉默之下所酝酿着的确实滔天的怒火,所有人都想不到,魏权等人为了友善脱去铠甲之后,反而失去了性命。 他们身上带有大宋朝廷的文书,这就意味着他们代表的是大宋! 算得上是半个使臣! 而谁也没想到他们会被高丽守军杀死,若是甲胄齐备,利器在手,以这十人队的配合,应该能退走才是。 鼠三悔恨的抓着自己的头发不断拉扯,是他让魏权等人弃了甲胄便装而行的,谁知这善意的举动,反而遭了杀身之祸。 蔡伯俙从地上拉起鼠三,这也不能全怪他,他也是好心,自从大宋灭了大理,收了燕云,灭国西夏之后,大宋无论军民的心中都升起一丝不经意间的高高在上。 官家说这是一种民族自信,但可怕的是这种自信会变成自大。 眼前的这十来具尸体就是最好的证明,他们和鼠三一样太过自信,但谁知到了最后也没把怀中的这封公文拿出来,蔡伯俙看着眼前沾血色手印的鸿胪寺公文,心中冷笑。 李成刚太蠢了,居然在看过公文之后还把这公文放回原处,而且至今没有他的消息,作为高丽一州之守将,要么便在诛杀魏权等人之后一不做二不休的离开什么都别动,要么拿着书信来土牛村请罪,这样一来自己都没有太好的办法对付他。 但现在,这蠢货居然在翻看了书信之后,仓皇离开,简直就是摆明了赤裸裸的对大宋的侮辱。蔡伯俙不相信魏权等人没有自报家门,定然是李刚成等人不信,加以杀害的。 在此之前蔡伯俙便听说,常有大宋商人身着便装在高丽行商的时候被高丽官吏勒索,甚至是迫害,现在看来情况不但属实,而且变本加厉。 怕是大多与高丽对辽朝态度的转变而造成的……高丽上层的主和派当政,对辽朝趋炎附势,下面的官员自然也是如此,对待大宋的商贾便不会如往昔一般客气了。 每年高丽使臣向大宋进贡的也不过是一般般的货色而已,但大宋作为上国,赏赐的都是几倍与进贡的财物,让高丽狠狠的赚上了许多。 高丽与大宋脱离番邦臣属关系,显然是畏惧仅靠在边上的辽朝,辽朝在鸭绿江的不远处修建城寨,屯兵数万,为的就是震慑高丽。 就是因为恐惧和威胁,辽朝得到了高丽的臣服,蔡伯俙捏了捏拳头,没错,讲道理有的时候并不管用,真正管用的却是强大的拳头! 鼠三在一旁已经不能看了,蔡伯俙狠狠的踹了他一脚:“怂货的样子,咱们大宋何时遭受这种羞辱?官家对咱们是咱们交代的?出了大宋国门,咱们便是代表大宋,挨了巴掌,打回去便是!” 鼠三的小眼瞪得通红但依然摇头道:“不行!咱们要以大局为重,此次你我带和官家密旨,官家是让咱们干嘛的?!若是我等去为魏权等人报仇,为大宋雪耻,岂不是暴露在人前?所以我们不能!这才是我窝囊的地方!” 蔡伯俙冷笑道:“怎么,你以为咱们现在就没暴露在人前吗?自从咱们在高丽靠岸的那一刻开始,咱们便已经大白与天下了!” 鼠三奇怪的望着蔡伯俙,在他看来蔡伯俙不是个没有计划的人,既然知晓大白于天下,为何还要在高丽靠岸?并且引发了这么多的事情?难道不该在无人的地方靠岸,补充一下淡水便离开吗? 蔡伯俙瞧见鼠三疑惑的样子,开口反问道:“咱们离开高丽之后要去哪里?” “东海女真……” “不对,是倭国!” 鼠三指着蔡伯俙道:“唉!你之前可不是这么说的!” 蔡伯俙撩开鼠三的手指:“当然是去倭国,在石见附近补充一下之后再转道东海女真……” “这不是一个意思吗?” 蔡伯俙笑了笑:“但别人只会知晓咱们去倭国了,但不会知晓咱们转道东海女真,这是一个意思吗?” 鼠三眼睛一亮:“你的意思是咱们要在高丽故意暴露出来,并且让所有人都知道咱们来了高丽又去往倭国?!” 见蔡伯俙肯定的点了点头,鼠三击掌道:“妙啊!只不过咱们付出的代价太大了些,魏权等人不明不白的死了,绝不能这样算了!” 蔡伯俙忽然提高声音叫道:“岂能这样算了!咱们来到高丽,就是要让世人知晓,既然高丽人杀我将士,辱我国威,定然以雷霆震慑之!” 蔡伯俙高声的叫嚷让就是为了让帐外的将士们听见,一时间大宋营地中笼罩的沉重气氛稍稍缓和,他们不怕战斗,他们担心蔡伯俙这位转运使以国事为重,带着他们离开这个充满仇恨的地方。 蔡伯俙没有这么做,他也不会这么做,睚眦必报一项是他的个性,也是大宋皇帝赵祯的个性,赵祯对蔡伯俙说过:“没有所谓十年不晚的报仇,十年的时间会磨平大多数人的仇恨,好男儿不快意当下更待何时?” 蔡伯俙至今牢记这句话,每当官家有实力的时候便从来不会隐忍,对付赵元俨的叛乱是如此,对待大理国也是如此,灭国西夏更是如此。 什么隐忍,只要实力足够,便毫不犹豫的持刀上前杀个痛快! 如今以大宋的实力和国力,没有一场战争是大宋打不起的,即便是输也能输得起,所以大宋才会不断的压迫辽朝,对周围的邻国施压,倭国便是一个很好的例子,虽然不是大宋的土地,但却已经变成大宋的臣属附庸。 如今高丽人如此对待大宋,岂能轻易放过他们?蔡伯俙打算在高丽干一场轰轰烈烈的事情,攻陷高丽晋州的州城! 这是个大胆的想法,但却并非不切实际,晋州是高丽南面的城市,城防力量本就弱小,并且连城池都是最简单且不堪一击的土城,这样的城池对于常年征战与各地的大宋军队来说,简直和没有一样。 进攻晋州城难度较小,且大宋是站在道义的一方,自然不会担心师出无名,大可以李刚成藏匿其中的名义动手,现在的大宋可不怕事! 而蔡伯俙跟明白一点,如今的官家是内圣外王! 第九百八十九章羡慕与仰视 蔡伯俙的手中拥有调动以及指挥破浪军的密旨,这种旨意是极少出现在外戚手中的,而且一般是在赵宋开国之初,皇帝在紧急情况下给予的事从权宜的临时调度权而已。 蔡伯俙拿到的也是临时调度的兵权,而非永久有效的权利,这和他的身份并没有关系,而是大宋的兵权早已变成这样,没有人能一直掌握一军之兵权。 赵祯开了一个先例,既随时授权与解除权利的机制,在皇帝授权的时候,你有权调动军队,指挥军队,但若是皇帝收回权利,或是到了规定时间,军中的监军,监官,便会立刻收取兵权。 赵祯向来是用人不疑疑人不用,既然授予了军权的同时,作为皇帝便要承受授予军权所带来的后果,承担相应的风险和责任,同样的皇帝本人也会享受这军权所带来的利益。 在授予蔡伯俙破浪军调度指挥之权的时候,赵祯便已经考虑到了可能出现的意外,也做好了承担后果的准备,大军出海,消息互通极慢,甚至会有意外发生,在这种情况下,自然要毫无保留的相信蔡伯俙。 于是,蔡伯俙便获得了大宋建国以来,最完整且没有掣肘的指挥权,即是鼠三都站在他的一边,破浪军的将士都站在他的一边,军中还没有派遣文资监军,这才是蔡伯俙打算动手的主要原因。 破浪军虽是水军,但全部是禁军将士组成,海战还没接触过多少,寻常也都是围剿海寇,补给倭国驻守之军这种简单的小事情,每天重要的操演便依旧是陆地上的攻伐作战。 对于陆上作战,他们早已习以为常,本能早已融化进他们血液中,融入到他们的骨子里,只要上过战场的人,每个人都是天生的战士,若是忘了战场上的守则,他们早已死了,哪有机会站在这里。 当鼠三从帅帐中出来,并通过传令兵晓谕全军,大宋破浪军正式对高丽作战的时候,破浪军中人声鼎沸,不单单是为了袍泽报仇而激动,更多的是因为有机会雪耻而激动。 许多人认为此次出海一定有非常重要的事情,说不得要憋屈的离开这里,继续向倭国前进,现在突然说有机会报仇,谁不激动?! 破浪军的速度很快,传令兵传令的同时,大军已经开始整顿器械,收拾一应用度,探马出营,两万人的大军有条不紊的行动起来。 高丽承袭曾经上国大唐的行政体系,晋州便是晋州牧,州城名为矗石城,虽然说是矗石,可城墙皆是夯土建造的土城墙,大宋的军队很快在当地找到了几个向导。 大宋本就是中运王朝,对高丽百姓的震慑自然要大得多,更何况大宋的商贾经常往来于高丽,买卖大宋的特产以及精美的货物,极大的满足了高丽百姓的物质需求,所以高丽百姓并未对宋人有多少反感。 反而是因为官吏对宋人商贾的欺压,使得商贾越发不愿前来之后,百姓对朝廷的官员更为仇恨。 虽然国小,民弱,但对中原王朝的文化却十分仰慕,即便是辽朝都要遵从中原文化为正统,何况是附属之国的高丽?贵族,富家,官宦,都要学习汉字,汉话,即便是高丽的朝堂文书都是汉字书写。 所以在高丽找到会说汉话,会写汉字的人实在是太过简单,只需前往高丽县城的大户或是官府便可找到需要的人,而且不在少数。 距离土牛村最近的一个县城便是泗州县,这里也是土牛村的治县,当大宋区区百人的胸甲骑兵进入泗州县的时候,这个连城墙都没有的县城便立刻投降了…… 胸甲骑兵的只不过是大宋的轻骑,但即便如此,高丽人手中的弓箭依然没有任何效果,这个所谓的县城在大宋将士们的眼中,也不过是个聚居的大型村庄而已。 县衙的大老爷穿着高丽朝的官服,带着一方铜制的官印,这便是他的身份证明,而这官服像极了唐朝的衣冠,有些地方又出现了类似大宋对襟的特征。 鼠三把这位官老爷拎了起来,毕竟是高丽国正式任命的官员,对待他应当客气点:“你姓甚名谁,可知晋州守军将领李刚成何在?” 老头已经被眼前的“大军”吓惨了,愣愣的问到:“你们可是大宋王师?下官金明琼,是泗州县知县事,李刚成将军应在矗石城,泗州县以北八十里处便是。” 鼠三点了点头:“你听好了,我等乃是大宋破浪军,携有大宋鸿胪寺的公文,代表大宋朝廷,可你高丽晋州守将李刚成,无故斩杀我大宋传信之兵,其行可诛!我大宋兵甲两万,亲自前往晋州矗石城,寻那李刚成讨个说法!” 四周逐渐出现的围观百姓,以及刚刚站起来的金明琼被鼠三的话惊呆了,大宋鸿胪寺,大宋朝廷,两万兵马……眼前这些武装到牙齿犹如天神一般的士兵还有两万人……即便是踏平晋州矗石城也不费什么力气吧? 金明琼一屁股坐倒在地,喃喃自语道:“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随即扑向鼠三抱着他的腿道:“上官,天使,这泗州县的百姓是无辜的,请你放他们一条生路,我愿带天使前往矗石城!” 鼠三撇了撇嘴道:“本官就没打算对你这小小县城做什么,只是来寻向导而已,你好歹也是高丽国朝廷任命的官员,也该有最基本的礼义廉耻,本官便相信你,你带路便是,若是有功,大宋必不会亏待你。” 金明琼连道不敢,他只不过是想要保住自己这个泗州县而已,两万虎狼之师,别说是泗州县,即便是整个晋州牧的守军怕是都抵挡不住! 随着鼠三的一个动作,胸甲骑兵们收起手中的弩箭,横刀,骑兵刀等物,动作整齐划一,气势如虹,百战之兵的气势可不是说说的,四周的高丽百姓先是吓了一跳连连后退,但随即望向鼠三等人的眼神充满了羡慕与仰视。 千百年来,中原王朝也是如此一直被附属之国仰视着的存在…… 第九百九十章师出有名 泗州县的边上就是一条青川江,而泗州县恰巧也是青川江的入海口,青川江南接晋州矗石城,咸安郡,泗州县,北上江城郡,峡州,高陵郡,京山府。 青川江可谓是高丽南部的重要水系,江宽,水深,睡眠平稳,最适合行舟与上,蔡伯俙带上一座神舟灵飞顺济沿江水而上,并把凌虚安济志远留在泗州县断后。 泗州县成为了大宋的后方阵地和退路,大宋的海船数量极多,除了两艘十万斛的大宋神舟之外,便是万斛的海船,五百余艘海船大部分驻扎在泗州县。只有不足百艘跟随灵飞顺济向矗石城驶去,即便如此,青川江宽阔的江面也快被船队所遮蔽。 鼠三看着两岸倒退的树影,转头对蔡伯俙问到:“为何不把两艘神舟都带上,万一矗石城城高墙厚,我等岂不是没了办法?” 蔡伯俙笑眯眯的说道:“这位泗州县的知县事可不是这么说的,他可是说晋州矗石城乃是一座土城。” 金明琼连连点头道:“没错,矗石城就是一座土城,城高不过两三丈左右,周长一千八百步!” 鼠三冲到金明琼身边,一手领着他的前襟破口大骂:“老杀才!居然敢骗我!当本官是好脾气不成?行不行本官这就把你丢下船去!” 一边说一边拖拽金明琼向船舷走去,从高高的船舷向下望去,江面变得十分遥远,仿若高山上的峡谷,金明琼惊恐大叫:“天使在上,小老绝对没有欺瞒啊!这矗石城就是晋州的州城,也的确高约三丈,周长一千八百步!” 鼠三大怒:“还敢诓骗本官?!高不过三丈也叫城墙?周长一千八百步?便是我大宋的村镇都比不上!岂能是一州之城?!” 金明琼连连解释道:“晋州地处岭南之南,谓之山南,本就偏僻,最多便是遇上匪患,山贼之流,无需重兵把守,更不用高墙坚城防御,所以只有一土城拒敌……” 蔡伯俙在一旁忽然开口:“这么说来,你高丽岭南之地也皆是如此?” 金明琼的身体微微一颤,他觉得自己好似说了不该说的话,但眼前这个话并不多的男人的双眼好似能看穿人心,虽然他的话不多,但眼前的大宋天朝之军都在他的调度之中。 纠结了半天,金明琼后牙一咬:“是,不光是山南,只要是在中原以南的地方便是如此!” “放肆!”鼠三大喝一声再次拎起金明琼道:“中原以南?你高丽也敢有地方擅称中原?!那我大宋岂不是化外番邦之地!谁给你们的胆子,以此羞辱我大宋天威?” 这下蔡伯俙反倒笑了,拉着鼠三就要揍人的手道:“算了,把他放下吧!我当年可听说,在西南一地有一农人自称大靖皇帝,还要在村中分封宰相和枢密使,当地县官收押之后上奏官家,官家下旨曰:疯人癔症,岂能计较?朕判之为罪,岂不类矣?!” 话还没说完,鼠三哈哈大笑,随手放下金明琼,还替他整理了一下身上的衣冠:“夜郎自大,井蛙语海,莫过如是。”说完便不再计较此事。 而此时的金明琼心中震颤万分,他一直生活在高丽,即便是知晓大宋的存在也只知道这是天邦上国,眼前如此强大的船队,四周充满了精悍的士兵,毫不夸张的说,若是这支船队进攻中原……不,忠州牧以南的城池,基本上是攻无不克,战无不胜的…… 思索半天,金明琼上前施礼道:“两位天使,不知为何而治罪与李刚成?” 鼠三冷冷一笑道:“我大宋遣使携鸿胪寺之书,朝廷之言而往,却被他李刚成屠戮,如此大辱岂能轻受?” 金明琼急急的说道:“大宋天威,我等不及,可否让小老先行晋州矗石城,禀告知州老爷,缚李刚成而治罪,押与天使之前?” 蔡伯俙摇了摇头:“不行,我大宋天军之仇,必会自报,此次参与之人,无论可曾动手,只要在场便要以性命相抵!” 金明琼倒吸一口凉气,他是知晓的,若是李刚成带兵而出,最少也要千余人,照眼前大宋天使的架势,这是要以这千余人为大宋的十余人陪葬?! “大宋折损将士不过十余人,岂能让千余高丽将士抵罪,大宋乃上邦之国,礼仪为重,教化为先,遵从儒术,社稷之德,仁名扬于外,圣明四海知,可否请天使治罪其人,而勿连坐?” 鼠三被金明琼说的有些犹豫,好像是这个道理,大宋以仁慈闻名于世,这时候用千余人为魏权等人陪葬,的确太过残忍,对官家之名不利啊…… 蔡伯俙一反常态,望着伏到在甲板上的金明琼冷冷说道:“犯我大宋天威者,虽远必诛!” 鼠三惊讶的望着蔡伯俙,要是在以前,这货定然会为了官家的名声放过这种事情,但今日怎么会如此计较?魏权等人是军中尖子不假,可也没到如此维护的地步。 金明琼在地上一直颤抖,最后咬牙再次问到:“不知天使可会殃及无辜?矗石城中的百姓是无辜的,可否放过他们?!” 蔡伯俙蹲下身体拍了拍金明琼的肩膀道:“这便要看你的了,若是你能说服矗石城中的知州,让他放弃抵抗,把罪魁祸首以及连带之人交出来,我等自然离开!” 金明琼心中纠结的挣扎着,在他看来李刚成是该死的,但那千余人的无辜军卒却是无辜,他并不知道那些军卒中其实并没有多少无辜的,最后思来想去咬牙对蔡伯俙说道:“小老这就去说服知州老爷!” 蔡伯俙笑道:“大善!鼠三,派人送他入城,记得要看着他入城!” 鼠三立刻安排人手,用神舟上的小船送金明琼下去,并仔细交代了随行的禁军,一定要看着金明琼入矗石城,否则便用弩箭诛杀…… 待他回来便瞧见蔡伯俙站在船头,对那些禁军的指挥,校尉,虞侯,交代作战事项,鼠三奇怪的上前问到:“你就那么肯定金明琼不会说服晋州知州?” 蔡伯俙笑了笑:“他说服不了,这千余人背后有多少家庭?有多少亲友,即便是晋州知州同意金明琼的说法,矗石城的百姓也不会同意。” “那你还让他去游说?” “师出有名罢了,咱们不是没给他们机会,而是他们不会珍惜。” 第九百九十一章倒打一耙的高丽人 蔡伯俙算准了矗石城不会交出那千余名守军,一千余人的背后有着多少的亲友?高丽与大宋一样都是传统的宗族之家,在土牛村蔡伯俙便发现这里的宗族制度甚至比大宋更加严厉,祠堂,神社之类的比比皆是。 并且这一千多人的守军,怕是占到了矗石城守军的一半,对知州官员来说这是一股不小的军事力量,而对于城中百姓来说,确实他们最后的倚仗,大宋的军中斥候来报,晋州附近可不太平,大大小小的山寨足有数十座。 一旦大宋处罚了这一千多人的守军,矗石城危若累卵…… 当船队抵达矗石城不远处的时候,鼠三和蔡伯俙依然没有等到金明琼的出现,显然他已经不可能出现在城外,而所谓的矗石城也不过是个小小的土城而已。 夯土的城墙上满是岁月的痕迹,即便是修缮过也不过是个矮矮的土城,若是抵挡山匪流寇也许还有些作用,但面对大宋的巨舰,确实根本不够看的。 面对这样一座土城,蔡伯俙甚至提不起攻伐的兴趣,率军而下之后,便在城外安营扎寨,并派出军士与城门之前叫阵,城墙上的高丽士兵早已兵甲具备。 看这架势显然是做好了战斗准备,而通过城墙上的士兵来推算,城中的守军应该不下万人! 鼠三大叫道:“这金明琼是在骗我们啊!虽说这矗石城与他说的一样,乃是夯土之城,高不过三丈,长不过千八百步,可其中的士兵却最少万人!这难道是诱敌深入之策?” 蔡伯俙笑了笑:“看来这位金明琼不简单啊!虽是一小小的知县事,却能在你我二人面前隐藏的这么好,甚至骗过了你我的双眼,可见他早已知晓城中的守军多少,以为能与大宋抗衡,甚至他也知道李刚成就躲在矗石城中。” “这老头挺奸诈啊!就这样一路耍我们?!” 蔡伯俙望着气愤的鼠三笑了笑:“恰恰相反,这金明琼并不是奸诈,而是认为自己救下了泗州县,剩下的便不是他能左右的了,他只不过是个知县事,岂能左右知州的思想?李刚成为了活命,肯定要尽力游说知州。” 鼠三无奈的说道:“那该怎么办?” “让他们见识我大宋的兵甲之利!打趴他们之后,他们自然会毕恭毕敬的上前和咱们讲道理,现在的他们就是不讲道理,谁让咱们在人家的土地上?” 鼠三冷冷一笑:“也罢,本是不想擅动刀兵的,谁知不识抬举,儿郎们自从燕云一战后已经好久没有见过血了,眼前正是让世人见识我大宋兵锋之利的时候!” 蔡伯俙微微点头:“嗯,既然他们心存幻想,那就把事态闹得大一点也不无不可,传令下去,排兵布阵护卫舰船,搬运火炮,糜矗石城!” 鼠三兴奋的笑了笑,他知道蔡伯俙的意思,面对这样的土城,别说是火炮,即便是用上带有火药弹的床子弩就能够轰塌,显然用上威力巨大的火炮是为了震慑高丽人。 就在大宋一方开始准备的时候,高丽的城墙上却出现了诡异的平静,晋州知州李泉牟正在观察对面的情况,据城中伺候来报,大宋的船队已经在青川江边停靠,距离矗石城不过三里。 其实不用他说,李泉牟已经看到了高高竖起的船帆,转头对金明琼问到:“宋人的装备如何,人数多寡?” 金明琼冷着脸道:“知州老爷,下官已经和你说过,宋人器械齐备,人数足足两万,就算分兵而来,也有一万之数,且训练有素,非晋州守军可敌!若是交出李刚成,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放肆!李刚成乃我高丽守将,岂能因为敌人来了就要把守将交出去任人宰杀的道理?” 金明琼冷笑的望着李泉牟:“来的是敌人吗?来的是大宋天使,带着大宋朝廷的国书,李刚成不分黑白,以为宋人商贾勒索之,杀人越货不成,最后才发现酿下大错!若他不是你的侄儿,你能如此死保他?!” 李泉牟咬牙道:“我等代表高丽王朝,宋人即便是带着朝廷的文书,也该事先知会一声……如今率军而来,陈兵压境,岂不是辱我高丽?!” “李泉牟!你真是疯了!你可知若是不能守住矗石城的后果?大宋天军已到,若是交出元凶还能从轻发落,一旦城破之时,城中百姓又该如何?你这是在以权谋私!” 李泉牟被金明琼的话问住,稍稍有些犹豫的时候,李刚成忽然赶来插口道:“什么大宋天使!我从头到尾都没有看到那封鸿胪寺的公文,这显然是宋朝皇帝对我高丽下手了!这是要打我高丽一个措手不及,若是我等能守住矗石城,并击溃宋朝的军队,朝廷定然会相信我等,大王说不得还要赏赐我等!” “疯了!疯了!” 金明琼呆呆的站在原地,望着这对疯狂的叔侄,显然他们不光是想把事情这样过去,更要反咬一口,这是拿全城百姓的生命作为赌注啊! 一路上金明琼的所见所闻都让他见识到了大宋军队的强大,怎么可能是这矗石城所能抵挡的?一万人的五道州县军根本就是些游手好闲之人组建而成,连二品军的实力都不如,简直就是和周围村县的三品军一样,而且兵器甚简而疏,疏于训练! 而大宋的军队的武装最少也能抵得上王上的亲军牵龙卫!不,甚至比王上的牵龙卫还要装备精良! 金明琼拉着李泉牟宽大的衣袖道:“知州老爷!下官是见识过王上牵龙卫的,可与眼前的这支大宋军队相比,单单是在器械上便相差甚远!这些人的眼中都是带血的!” 李刚成再次开口道:“启禀知州老爷,孙子兵法有云:“故上兵伐谋,其次伐交,其次伐兵,其下攻城。”咱们矗石城驻兵两万,宋人不过一万,除去役夫所剩不过数千人而已,攻城之战没有数倍之兵岂能得手?!” 被侄儿这句话一说,李泉牟顿时放心,哈哈大笑的说道:“若是如此,我等便是为高丽立下大功!宋人窥伺我高丽沃土,派兵乘船袭之,被我等发现,率兵阻截!发往朝廷的公文就这么写。” 金明琼看着眼前这对高傲又自大的叔侄不知该说什么,回首城中,百姓已经被眼前莫名出现的紧张情绪所搅乱,有些人已经开始站在街头大肆鼓吹知州以及郎将的手段和睿智。 所有人都觉得在矗石城中很安全,这座夯土城池坚固无比为他们抵挡了多次山匪流寇的入侵,即便是宋人也无可奈何,唯独金琼名失神的走下城墙,这个人如同一具行尸走肉…… 第九百九十章师出有名罢了…… 蔡伯俙算准了矗石城不会交出那千余名守军,一千余人的背后有着多少的亲友?高丽与大宋一样都是传统的宗族之家,在土牛村蔡伯俙便发现这里的宗族制度甚至比大宋更加严厉,祠堂,神社之类的比比皆是。 并且这一千多人的守军,怕是占到了矗石城守军的一半,对知州官员来说这是一股不小的军事力量,而对于城中百姓来说,确实他们最后的倚仗,大宋的军中斥候来报,晋州附近可不太平,大大小小的山寨足有数十座。 一旦大宋处罚了这一千多人的守军,矗石城危若累卵…… 当船队抵达矗石城不远处的时候,鼠三和蔡伯俙依然没有等到金明琼的出现,显然他已经不可能出现在城外,而所谓的矗石城也不过是个小小的土城而已。 夯土的城墙上满是岁月的痕迹,即便是修缮过也不过是个矮矮的土城,若是抵挡山匪流寇也许还有些作用,但面对大宋的巨舰,确实根本不够看的。 面对这样一座土城,蔡伯俙甚至提不起攻伐的兴趣,率军而下之后,便在城外安营扎寨,并派出军士与城门之前叫阵,城墙上的高丽士兵早已兵甲具备。 看这架势显然是做好了战斗准备,而通过城墙上的士兵来推算,城中的守军应该不下万人! 鼠三大叫道:“这金明琼是在骗我们啊!虽说这矗石城与他说的一样,乃是夯土之城,高不过三丈,长不过千八百步,可其中的士兵却最少万人!这难道是诱敌深入之策?” 蔡伯俙笑了笑:“看来这位金明琼不简单啊!虽是一小小的知县事,却能在你我二人面前隐藏的这么好,甚至骗过了你我的双眼,可见他早已知晓城中的守军多少,以为能与大宋抗衡,甚至他也知道李刚成就躲在矗石城中。” “这老头挺奸诈啊!就这样一路耍我们?!” 蔡伯俙望着气愤的鼠三笑了笑:“恰恰相反,这金明琼并不是奸诈,而是认为自己救下了泗州县,剩下的便不是他能左右的了,他只不过是个知县事,岂能左右知州的思想?李刚成为了活命,肯定要尽力游说知州。” 鼠三无奈的说道:“那该怎么办?” “让他们见识我大宋的兵甲之利!打趴他们之后,他们自然会毕恭毕敬的上前和咱们讲道理,现在的他们就是不讲道理,谁让咱们在人家的土地上?” 鼠三冷冷一笑:“也罢,本是不想擅动刀兵的,谁知不识抬举,儿郎们自从燕云一战后已经好久没有见过血了,眼前正是让世人见识我大宋兵锋之利的时候!” 蔡伯俙微微点头:“嗯,既然他们心存幻想,那就把事态闹得大一点也不无不可,传令下去,排兵布阵护卫舰船,搬运火炮,糜矗石城!” 鼠三兴奋的笑了笑,他知道蔡伯俙的意思,面对这样的土城,别说是火炮,即便是用上带有火药弹的床子弩就能够轰塌,显然用上威力巨大的火炮是为了震慑高丽人。 就在大宋一方开始准备的时候,高丽的城墙上却出现了诡异的平静,晋州知州李泉牟正在观察对面的情况,据城中伺候来报,大宋的船队已经在青川江边停靠,距离矗石城不过三里。 其实不用他说,李泉牟已经看到了高高竖起的船帆,转头对金明琼问到:“宋人的装备如何,人数多寡?” 金明琼冷着脸道:“知州老爷,下官已经和你说过,宋人器械齐备,人数足足两万,就算分兵而来,也有一万之数,且训练有素,非晋州守军可敌!若是交出李刚成,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放肆!李刚成乃我高丽守将,岂能因为敌人来了就要把守将交出去任人宰杀的道理?” 金明琼冷笑的望着李泉牟:“来的是敌人吗?来的是大宋天使,带着大宋朝廷的国书,李刚成不分黑白,以为宋人商贾勒索之,杀人越货不成,最后才发现酿下大错!若他不是你的侄儿,你能如此死保他?!” 李泉牟咬牙道:“我等代表高丽王朝,宋人即便是带着朝廷的文书,也该事先知会一声……如今率军而来,陈兵压境,岂不是辱我高丽?!” “李泉牟!你真是疯了!你可知若是不能守住矗石城的后果?大宋天军已到,若是交出元凶还能从轻发落,一旦城破之时,城中百姓又该如何?你这是在以权谋私!” 李泉牟被金明琼的话问住,稍稍有些犹豫的时候,李刚成忽然赶来插口道:“什么大宋天使!我从头到尾都没有看到那封鸿胪寺的公文,这显然是宋朝皇帝对我高丽下手了!这是要打我高丽一个措手不及,若是我等能守住矗石城,并击溃宋朝的军队,朝廷定然会相信我等,大王说不得还要赏赐我等!” “疯了!疯了!” 金明琼呆呆的站在原地,望着这对疯狂的叔侄,显然他们不光是想把事情这样过去,更要反咬一口,这是拿全城百姓的生命作为赌注啊! 一路上金明琼的所见所闻都让他见识到了大宋军队的强大,怎么可能是这矗石城所能抵挡的?一万人的五道州县军根本就是些游手好闲之人组建而成,连二品军的实力都不如,简直就是和周围村县的三品军一样,而且兵器甚简而疏,疏于训练! 而大宋的军队的武装最少也能抵得上王上的亲军牵龙卫!不,甚至比王上的牵龙卫还要装备精良! 金明琼拉着李泉牟宽大的衣袖道:“知州老爷!下官是见识过王上牵龙卫的,可与眼前的这支大宋军队相比,单单是在器械上便相差甚远!这些人的眼中都是带血的!” 李刚成再次开口道:“启禀知州老爷,孙子兵法有云:“故上兵伐谋,其次伐交,其次伐兵,其下攻城。”咱们矗石城驻兵两万,宋人不过一万,除去役夫所剩不过数千人而已,攻城之战没有数倍之兵岂能得手?!” 被侄儿这句话一说,李泉牟顿时放心,哈哈大笑的说道:“若是如此,我等便是为高丽立下大功!宋人窥伺我高丽沃土,派兵乘船袭之,被我等发现,率兵阻截!发往朝廷的公文就这么写。” 金明琼看着眼前这对高傲又自大的叔侄不知该说什么,回首城中,百姓已经被眼前莫名出现的紧张情绪所搅乱,有些人已经开始站在街头大肆鼓吹知州以及郎将的手段和睿智。 所有人都觉得在矗石城中很安全,这座夯土城池坚固无比为他们抵挡了多次山匪流寇的入侵,即便是宋人也无可奈何,唯独金琼名失神的走下城墙,这个人如同一具行尸走肉…… 第九百九十二章利益充斥于城 他的母亲迅速的捂住他的嘴,对眼前的露出凶狠神色的老者施礼道:“族长老爷,孩子不懂事,我这就回家教他……” 轰动!妇人的话音未落,一声巨响出现,伴随着地动山摇,房屋开始晃动,四周屋檐上的灰尘纷纷而下,仿佛是上天在发怒,所有人的表情变得惶恐不安起来。 众人回头望向族长老爷,可这位刚刚还高高在上的族长老爷,已经如鸵鸟一般撅着屁股躲在桌下,声嘶力竭的尖叫着:“保护我!都来保护我!” 但他的叫声很快便被响彻天地的轰鸣声所掩盖,发出尖利呼啸声的砲石在空中划过一条完美的曲线,重重的砸在祠堂的顶上,只不过稍稍一击,便使得精致的祠堂顶部瞬间分崩离析。 不知是什么部份化为齑粉,萧潇落下,灰尘四起,使得每一个人都变成了土人,头发,眉毛,衣服……四周的一切都变成了灰白色。 伴随着灰尘的升起,一阵阵凄厉的惨叫骤然而至,许多人七窍流血的在路上疯狂的大叫,他们已经听不见任何声音;还有一部分人如行尸走肉一般在街道上呆滞的游走,整个矗石城仿若人间炼狱。 矗石城的城墙上已经不能站人了,不断的轰击使得一部分城墙已经坍塌,城墙下的士兵或是百姓被掩埋其中,运气好的人还能有幸的向外爬,而有些人直接被捂死在城下。 城门上的箭楼早已消失的无影无踪,当第一声轰鸣响起的时候,木质的箭楼便在瞬间化为齑粉,四散的木屑甚至扎入了士兵的眼中,李家叔侄两人仓皇的跑下城墙。 待轰鸣之声稍稍减弱回首望去,刚刚他们所在的城门楼子已经消失的无影无踪。 李泉牟呆呆的站在原地,城中的景象已经恍若炼狱,百姓惨叫,房倒屋塌,这是他从未见过的景象,甚至比地龙翻身更让人觉得恐惧。 城外的大宋兵甲明明距离矗石城尚有千步之遥,谁能想到他们的砲石已经能攻打城池了?! 城墙上的士兵如丧家之犬一般退了下来,巨大的裂缝已经出现,夯土的城墙并不能帮助他们抵挡砲石之威,从士卒们眼中惊恐的眼神便能得知他们心中的恐惧。 战鼓声渐渐的响起,也惊醒了呆滞的李泉牟,通过这响亮且附带节奏的鼓声他便知晓宋人要开始进攻了! 而一旁的李刚成已经不知所措的呆立在原地,李泉牟愤怒的上前扭打道:“这就是你说的宋军不堪一击?宋人强悍若斯,兵锋未至便有火天灭地之势头,小小的矗石城岂能披靡?!” “侄儿不知,侄儿不知啊!” “你……害我至此!” 李刚成回过神来,急急的拉扯着李泉牟的宽袖道:“叔父莫急,我矗石城中尚有两万兵马,若斯以他们抵挡……” “两万兵马?连城墙都不敢上了,两万兵马又有何用?” “延缓敌军步伐之用啊!” 李刚成急急的向叔父使着眼色,李泉牟很快就明白了侄儿的意思,他是想用城中的两万州县军来拖延宋人进攻的步伐,给自己的逃跑增加时间! 身为一州知州的李泉牟内心有些挣扎,显然宋军攻城一事很快就会传遍朝野,而宋人身上携带有大宋朝廷的公文,鸿胪寺的文书可不是谁都能伪造的…… 事情闹大了,最后的结果必然是自己和整个李氏家族都将被推上前去作为最后的替罪羊! 李泉牟已经发现了真相,自己这个侄儿所做的一切都是在为了保命,甚至不惜拉上自己与整个矗石城,愤怒之余的他想到了一个唯一能办的事情。 ………… 大宋的军队在节奏极强的鼓声中缓步前进,整齐的步伐所发出的声响让矗石城中的军民为之震颤,大宋的军阵最在乎阵形与配合,这也使得他们的动作整齐划一,令行禁止。 骑兵非常稀少,因为依靠舰船运输士兵,并没有大量的战马可供使用,但五百人的重装骑兵以及五百人的胸甲骑兵却是大宋精锐中的精锐。 既然少,那质量必须要高,这是蔡伯俙挑选战兵的唯一条件。 矗石城的城墙已经有不少段被轰塌,而城门更是消失的无影无踪,因为巨大的破坏力,高丽士兵甚至不敢上前封堵城门,生怕自己如城门一样被炸成碎片。 大宋的禁军正在推进,高高的塔盾,长长的陌刀,锋利的长枪,上弦的弩箭,一层层一道道的形成杀戮的最佳阵形,缓缓的向矗石城推进。 但一路上几乎没遇到什么抵抗,连从城中射出的弩箭都寥寥无几,从这些箭枝的准头和力道来看,显然是胆小之人误发的弩箭。 终于当宋军快要抵达城墙的时候,一些高丽的兵勇冲杀出来,队形散乱不说,连兵器都是各式各样五花八门,大宋的士兵已久保持着阵形,弩箭手在后弩箭齐发,抛射而出的弩箭飞蝗如雨,没有多少甲具的高丽人瞬间被钉死在地上,犹如被收割过的韭菜…… 靠近的士兵则是被巨大的陌刀砍成碎片,高丽人第一次见识到如此犀利的武器,巨大的刀墙挥舞起来根本就没有停歇,仿若推进的磨盘,任何靠近的人都会被挤压成碎片。 弩箭不断的攒射,八牛弩紧随其后的被推了上来,一枪三剑箭的弩箭大如标枪,三片铁翎就像三把剑一样因此得名,这些巨大的弩箭之中装上了白磷,火油,等等易燃易爆之物,白磷都是在弩箭发射前才会填装的。 士兵小心的把弩箭的箭头处倒入白磷粉末,用塞子塞好孔洞,弩箭迅速被发射出去,一旦箭头撞击入墙中,木质的箭杆便会碎裂,火油四溅而出,白磷迅速燃烧起来引燃火油,这一巧妙的引燃装置乃是将作监的曾公亮发明,奇巧无比。 随着一声铜哨响起,数十支携带火油的一枪三剑箭被射向矗石城,在这个木质结构较多的时代,床子弩的杀伤效果甚至比火炮还要好。 很快,熊熊的火焰便在矗石城中燃烧起来,并且高丽人惊恐的发现,这些火焰很难用水扑灭! 血与火交织在一起,大宋军队的脚步宛若催命的符咒,李泉牟紧紧的盯着金明琼从牙根中挤出一句话道:“你必须想出办法来!!” 第九百九十三章矗石城的代价 他的母亲迅速的捂住他的嘴,对眼前的露出凶狠神色的老者施礼道:“族长老爷,孩子不懂事,我这就回家教他……” 轰动!妇人的话音未落,一声巨响出现,伴随着地动山摇,房屋开始晃动,四周屋檐上的灰尘纷纷而下,仿佛是上天在发怒,所有人的表情变得惶恐不安起来。 众人回头望向族长老爷,可这位刚刚还高高在上的族长老爷,已经如鸵鸟一般撅着屁股躲在桌下,声嘶力竭的尖叫着:“保护我!都来保护我!” 但他的叫声很快便被响彻天地的轰鸣声所掩盖,发出尖利呼啸声的砲石在空中划过一条完美的曲线,重重的砸在祠堂的顶上,只不过稍稍一击,便使得精致的祠堂顶部瞬间分崩离析。 不知是什么部份化为齑粉,萧潇落下,灰尘四起,使得每一个人都变成了土人,头发,眉毛,衣服……四周的一切都变成了灰白色。 伴随着灰尘的升起,一阵阵凄厉的惨叫骤然而至,许多人七窍流血的在路上疯狂的大叫,他们已经听不见任何声音;还有一部分人如行尸走肉一般在街道上呆滞的游走,整个矗石城仿若人间炼狱。 矗石城的城墙上已经不能站人了,不断的轰击使得一部分城墙已经坍塌,城墙下的士兵或是百姓被掩埋其中,运气好的人还能有幸的向外爬,而有些人直接被捂死在城下。 城门上的箭楼早已消失的无影无踪,当第一声轰鸣响起的时候,木质的箭楼便在瞬间化为齑粉,四散的木屑甚至扎入了士兵的眼中,李家叔侄两人仓皇的跑下城墙。 待轰鸣之声稍稍减弱回首望去,刚刚他们所在的城门楼子已经消失的无影无踪。 李泉牟呆呆的站在原地,城中的景象已经恍若炼狱,百姓惨叫,房倒屋塌,这是他从未见过的景象,甚至比地龙翻身更让人觉得恐惧。 城外的大宋兵甲明明距离矗石城尚有千步之遥,谁能想到他们的砲石已经能攻打城池了?! 城墙上的士兵如丧家之犬一般退了下来,巨大的裂缝已经出现,夯土的城墙并不能帮助他们抵挡砲石之威,从士卒们眼中惊恐的眼神便能得知他们心中的恐惧。 战鼓声渐渐的响起,也惊醒了呆滞的李泉牟,通过这响亮且附带节奏的鼓声他便知晓宋人要开始进攻了! 而一旁的李刚成已经不知所措的呆立在原地,李泉牟愤怒的上前扭打道:“这就是你说的宋军不堪一击?宋人强悍若斯,兵锋未至便有火天灭地之势头,小小的矗石城岂能披靡?!” “侄儿不知,侄儿不知啊!” “你……害我至此!” 李刚成回过神来,急急的拉扯着李泉牟的宽袖道:“叔父莫急,我矗石城中尚有两万兵马,若斯以他们抵挡……” “两万兵马?连城墙都不敢上了,两万兵马又有何用?” “延缓敌军步伐之用啊!” 李刚成急急的向叔父使着眼色,李泉牟很快就明白了侄儿的意思,他是想用城中的两万州县军来拖延宋人进攻的步伐,给自己的逃跑增加时间! 身为一州知州的李泉牟内心有些挣扎,显然宋军攻城一事很快就会传遍朝野,而宋人身上携带有大宋朝廷的公文,鸿胪寺的文书可不是谁都能伪造的…… 事情闹大了,最后的结果必然是自己和整个李氏家族都将被推上前去作为最后的替罪羊! 李泉牟已经发现了真相,自己这个侄儿所做的一切都是在为了保命,甚至不惜拉上自己与整个矗石城,愤怒之余的他想到了一个唯一能办的事情。 ………… 大宋的军队在节奏极强的鼓声中缓步前进,整齐的步伐所发出的声响让矗石城中的军民为之震颤,大宋的军阵最在乎阵形与配合,这也使得他们的动作整齐划一,令行禁止。 骑兵非常稀少,因为依靠舰船运输士兵,并没有大量的战马可供使用,但五百人的重装骑兵以及五百人的胸甲骑兵却是大宋精锐中的精锐。 既然少,那质量必须要高,这是蔡伯俙挑选战兵的唯一条件。 矗石城的城墙已经有不少段被轰塌,而城门更是消失的无影无踪,因为巨大的破坏力,高丽士兵甚至不敢上前封堵城门,生怕自己如城门一样被炸成碎片。 大宋的禁军正在推进,高高的塔盾,长长的陌刀,锋利的长枪,上弦的弩箭,一层层一道道的形成杀戮的最佳阵形,缓缓的向矗石城推进。 但一路上几乎没遇到什么抵抗,连从城中射出的弩箭都寥寥无几,从这些箭枝的准头和力道来看,显然是胆小之人误发的弩箭。 终于当宋军快要抵达城墙的时候,一些高丽的兵勇冲杀出来,队形散乱不说,连兵器都是各式各样五花八门,大宋的士兵已久保持着阵形,弩箭手在后弩箭齐发,抛射而出的弩箭飞蝗如雨,没有多少甲具的高丽人瞬间被钉死在地上,犹如被收割过的韭菜…… 靠近的士兵则是被巨大的陌刀砍成碎片,高丽人第一次见识到如此犀利的武器,巨大的刀墙挥舞起来根本就没有停歇,仿若推进的磨盘,任何靠近的人都会被挤压成碎片。 弩箭不断的攒射,八牛弩紧随其后的被推了上来,一枪三剑箭的弩箭大如标枪,三片铁翎就像三把剑一样因此得名,这些巨大的弩箭之中装上了白磷,火油,等等易燃易爆之物,白磷都是在弩箭发射前才会填装的。 士兵小心的把弩箭的箭头处倒入白磷粉末,用塞子塞好孔洞,弩箭迅速被发射出去,一旦箭头撞击入墙中,木质的箭杆便会碎裂,火油四溅而出,白磷迅速燃烧起来引燃火油,这一巧妙的引燃装置乃是将作监的曾公亮发明,奇巧无比。 随着一声铜哨响起,数十支携带火油的一枪三剑箭被射向矗石城,在这个木质结构较多的时代,床子弩的杀伤效果甚至比火炮还要好。 很快,熊熊的火焰便在矗石城中燃烧起来,并且高丽人惊恐的发现,这些火焰很难用水扑灭! 血与火交织在一起,大宋军队的脚步宛若催命的符咒,李泉牟紧紧的盯着金明琼从牙根中挤出一句话道:“你必须想出办法来!!” 第九百九十四章牵羊认罪 面对李泉牟的声嘶力竭,金明琼嗤笑道:“这时候才想起下官的忠告,知州老爷是不是为时已晚了?” 李泉牟无奈的说道:“此时已经是最后关头,眼看矗石城就要城破,一旦城破就真的没有机会了!是你把这些大宋兵卒带来的,你就要想办法让他们停下!” “你早干什么去了?!我口口声声的对你说他们是大宋朝廷派来的,可你就是不信,这样的船队,这样的兵卒,怎么可能是山匪流寇冒充的?你是不是想功劳想疯了!” 金明琼此时更加的疯狂,拉扯住李泉牟道:“如今只有把那一千多人送出去,还有你的侄儿李刚成一并送出去,只有这样才能解宋军心头之怒啊!” 李泉牟连连点头:“甚好,我已经命人把李刚成绑了,那一千州县军也已经被关押起来,可现在是如何让宋人停下?” 金明琼愕然的望着眼前这位“大义灭亲”的知州大老爷,没想到他居然在不敌宋人之时如此痛快的就把自己的侄儿给绑了,显然这是要献出去任由宋人处置! 要用李刚成的命换取自己的命,这不失为一条保命的途径,对于金明琼来说,只要能保住这座矗石城中的百姓也就行了,其他的……其他的他早已看透。 相比自己的泗州县,这里简直就是无边炼狱,唯一能拯救这里的方法就是让城外的宋军停下脚步,也许自己能让他们停止也说不定。 微微点头道:“也好,如此我便试上一试,说不得能成!你去把城中所有的山羊都调来,能不能使宋军停下步伐,就看那位大宋驸马的学识了!” 城中所有的羊都被牵了过来,大宋步卒的脚步声已经距离矗石城非常近了,幸亏没有派出骑兵,否则已经攻伐到了矗石城下,对于蔡伯俙来说这些骑兵都是他的宝贝,可不能在矗石城这种小地方折损,哪怕折损一个都是巨大的损失。 矗石城的反击越来越弱,直至最后一点反击也没有,大宋这边也开始缓缓调整,火炮停止了射击,床子弩也暂停了火箭,此时的矗石城已经沦为一片火海。 大军距离城池不过百步的时候,矗石城早已消失的城门洞子里突然出现了一大片白色,这些白色如云朵的东西不断移动,不断的扩大,缓缓向前。 眼尖的军士大喊:“是羊,山羊!” 鼠三打开头盔上的面甲,仔细观瞧,还真的是羊群,但他不明白为何矗石城要放出这些羊群,难道是要堵门?大宋的兵刃连人都能砍杀,还砍不死几头羊吗? 但在后面的蔡伯俙却并不是这样想的,当他登上高台看到羊群之后,便明白了矗石城要表达的意思,在看看不断向前推进的步卒军阵。 嗷~!的一声跳下高台,夺过骑兵的战马便向鼠三所在冲过去,一边冲一边高喊:“驻守勿进!驻守勿进!” 鼠三虽然不知为何,但他在听到蔡伯俙喊叫的第一时间便举起右手握成拳头,大军的速度便缓缓降低,最后在不足城门百步的地方停下。 鼠三看着飞奔而来气喘吁吁的蔡伯俙开口便道:“你这胖子才在马上颠簸多久,差点便丢了性命似得!” 蔡伯俙笑了笑:“多谢关心。” “我说的是那匹马!为何叫我停下?兵法有云,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 蔡伯俙摇头道:“矗石城已经降了,他们放出羊群是为了试探,接下来……” 话还没说完,便有军士来报:“启禀蔡转运使,况将军,那泗州县知县事金明琼袒胸露肉,左牵羊,又牵人,向我军阵缓缓而来!” 蔡伯俙笑眯眯的说道:“这是在牵羊肉袒啊!” “啥意思?” 长叹一声,蔡伯俙鄙视的望向鼠三道:“往日官家叫你多读书,以为是害你,谁知越发无知,所谓的牵羊肉袒出自《史记·宋微子世家》:周武王克殷,微子乃持其祭器造於军门,肉袒面缚,左牵羊,右把茅,膝行而前以告。” 鼠三翻了个白眼:“你只接受他是来投降的不就行了吗?还说那么多的废话,只不过咱们要让他们投降吗?你说要用雷霆手段震慑高丽的,不毁其城,不屠其人,如何震慑?” 蔡伯俙嫌弃的说道:“你毁城屠人就能震慑高丽了?咱们官家的名声还要不要了?你忘了当年甘肃军城京观一事?给官家的圣名影响何其之大?!” 三个反问便让鼠三哑口无言:“确实,咱们官家的仁名是举世无双的,只不过就要放了李刚成那贼厮鸟?!” 蔡伯俙冷笑道:“当然不能,连这州府的知州以及守军都不能放过,但却不得屠戮百姓,要的便是这些百姓给咱们留下口碑嘞!” 鼠三兴奋的搓着手掌:“你说该怎么做,你的坏主意最多!” 蔡伯俙与鼠三一阵耳语,鼠三的眼睛越来越亮,最后望向蔡伯俙的眼神闪烁着奸诈的光芒道了一句:“还是读过书的人狠啊!这招我可想不出来,一旦如此,这矗石城的人便算是已经死完了!” 金明琼袒胸露乳的自缚与前,牵着羊的手放下,牵着李刚成的手也放了下来,双膝跪地,一拜倒地:“天使在上,下官携该死之人前来,要杀要剐悉听尊便!只求天使饶恕城中无辜!” 蔡伯俙笑了笑:“城中无辜?这矗石城中有无辜之人吗?本官怎么不知道!况将军,你且说说城中谁是无辜的?” 鼠三望着已经瘫倒在地的李刚成,冷冷的哼道:“我是粗人,可不知谁是无辜,知州与郎将二人狼狈为奸便是有罪,城中军卒不分黑白,助纣为虐也有罪,城中宗族之元老,宿老煽动民心对抗天军亦是有罪,只有那年幼者妇孺无过!” 随着鼠三的话,金明琼脸色大变,颤声问到:“天使的意思是要杀尽城中所有男子?!这可万万使不得,对大宋天君的仁名毁之太甚!” 蔡伯俙惊讶的望向金明琼,没想到这小老头一句话便点中要害,要不是为了官家名头,他真的想这么干,但现在不行。 “既然你已经牵羊投降,那我大宋兵甲便开进矗石城,你们最好不要再耍什么花样,否则城灭人亡!” 金明琼连道不敢,刚刚蔡伯俙与鼠三的对话已经把他吓得半死…… 第九百九十五章掀桌,不玩了! 羊群自然变成大宋军队的干粮,这是不用说的事情,也没人有勇气向大宋军队讨要,穿过消失的城门,城中的景象令人咋舌,军中将士们自然见识过比眼前更为凄惨的场面,鼠三更是见了不老少。 战场本就是没有理智的地方,更没有什么人情礼法,在这里所有的东西都将被抛弃,对人的评价也最为简单,生或死! 蔡伯俙望着眼前这一修罗炼狱般的场景微微点头,转向正准备看笑话的鼠三道:“这样应该能震慑高丽人了吧?不行还是少了点恐怖的东西,比如人头,尸骸。” 鼠三原本是打算看蔡伯俙笑话的,他一个外戚的文官,岂能有什么见识,眼前这场景还不是把他吓死了,但谁知蔡伯俙这位驸马爷居然露出狞笑的对自己说这里少了尸体…… “蔡驸马,你不会是真的打算把这座矗石城屠灭吧?咱们官家的名声来的不容易,还是少些挥霍为妙。” 蔡伯俙翻了个白眼道:“废话,若是真的屠城,高丽便与大宋结下了梁子,以后就算有心化解也是颇费功夫,但别忘了咱们这次来的目的,可不能就这样算了!震慑高丽人,向他们展现咱们大宋的实力,也是重中之重!” 鼠三摸了摸脑袋,看着眼前卑躬屈膝的金明琼微微点头道:“有道理,那咱们应该咱们办?总不能屠城吧?” “当然不能!?我大宋礼仪之邦,天朝上国,岂能屠灭高丽之州城?但凶手必须严惩,那千余名士兵必死无疑,只有让他们人头落地,才能给高丽以震慑,并且还要杀掉所有支持晋州知州李泉牟的那些世家族长!” 鼠三细细算下来,这少说也要在矗石城中弄死近两千人,没想到蔡伯俙虽然是一届驸马外戚,下手却一点也不必那些朝中相公要手软。 鼠三知道,蔡伯俙才是这次差遣的最高官员,他的手中有着官家便宜行事的圣旨,以及御前金牌,任何大宋官员和士兵都将在能力所及的范围内相助与他。 但同样的,权利越大的同时,蔡伯俙身上所担待的很想便越大,比如眼前他可以屠城,但却要在回到大宋之后承担屠城所带来的后果,这也是蔡伯俙不愿动手的主要原因吧! 大宋的士兵逐渐进入矗石城,而此时的矗石城中正忙着救人救火,蔡伯俙虽然不会派人救助,但却不会命人阻拦高丽百姓自救。 李刚成几乎是被拖拽而来的,他早已在地上站不住,从他的表情就看得出,若不是他堵着嘴,怕是早已开口求饶了。一路上并没有人理会他,在大宋将士们的眼睛,他已经是个死人了,谁还有闲工夫去操心一个死人? 但大宋将士不在意的人,却引得高丽百姓惊叫连连,李刚成乃是晋州的驻守郎将,也是整个矗石城中的最高武将,但现在却如同丧家之犬一般被宋人栓在马后。 这对高丽百姓的士气打击可谓极大,稍稍有些脑子的人便立刻明白,矗石城未失,李刚成就变成宋人的阶下囚,定然是被知州大老爷给送出去的! 那之前为何还要死命的强硬?还要欺骗百姓说是山匪流寇,甚至还冒出了海寇的说法,如今看来岂不可笑,但人家师高高在上的知州老爷,谁有能力去质问?嫌命长啊! 但大宋这边却没有停下行动的脚步,在进入矗石城之后,开课对城中的州府衙门进行了封锁,李泉牟这个罪官以及府衙中的实权官员全部被连坐,一个都跑不掉,因为从金明琼的证词来说,除了他并没有人上前劝阻这对叔侄。 与他们一道被关押的还有各大宗族的元老以及族长,他们都参与到这次鼓动人心丑化大宋的队伍之中,蔡伯俙利用一天时间便对这些人的无耻行径进行了全城大审判,并且当场拆穿李家叔侄的阴谋,以及城中宿老与知州李泉牟的利益交换。 并把大宋鸿胪寺的公文公之于众,高丽百姓恍然大悟的同时,哀求大宋天使饶恕城中被蒙蔽百姓的罪过,并且由泗州县知县事金明琼请罪。 事情到了这里仿佛告一段落,大宋兵甲饶恕了矗石城的百姓,并且发出安民告示,在宋军补充完粮草的时候便一定会离开,同时也要亲手惩戒凶手。 于是李家叔侄这对高丽晋州矗石城的最高文武官员就被大宋军队给斩首示众了,同样被斩首的还有那些与李家叔侄勾结的世家族长,元老等等。 而那些跟随李刚成扑杀魏权等人的高丽士卒,全部受到了大宋的黥面之刑,当然,黥面也是非常有讲究的,在大宋凡是盗窃罪,刺在耳朵后便可;若是徒罪和流罪要刺在面颊上或额角,所刺的字排列成一个方块;若为杖罪,所刺的字排列为圆形。 这一千人本事杀头的重罪,但因为蔡伯俙不便动手,于是便在他们的脸上黥面,而且是较大的黥面,几乎从额头刺到了脸颊。 这对他们的打击不可谓是不打,高丽继承了汉家文化,相比中原,他们对汉礼更有一种固执的遵从,从不去考虑对错,而是无论好坏全部继承下来,因为他们没有多少自己的文化,所谓的信仰也是中原的大乘佛教。 这样的一个民族,自然会把他们人为好的东西紧紧抓在手中,于是身体发肤授之父母,被黥面的人大多痛不欲生,而且会被人指指点点。 鼠三望着那些以头抢地的高丽士兵,望着蔡伯俙撇了撇嘴道:“你不杀人,但是诛心啊!这些人怕是活不了多久。” 蔡伯俙冷哼一声道:“我就是要让所有人知道,即便是袖手旁观的看着我大宋将士被屠戮,那也是罪不容赦!” “霸道啊!” “就是要霸道,让这些番邦害怕,让他们心惊胆战,让他们没有与我大宋一战的心。” 鼠三惊讶的望着蔡伯俙问到:“难道官家打算以后征服高丽?!” 蔡伯俙摇了摇头:“应该不会,官家看不上这个多山的国家,但也不会任由他们壮大,偶尔敲打一下,把他们限制在笼子里,岂不更好?大隋,盛唐都因为一个高句丽而浪费人力物力,官家可不希望大宋如此。” 鼠三望着眼前滚滚的人头,以及远处哭号的高丽士兵对蔡伯俙问到:“那咱们接下来干嘛?” 蔡伯俙翻了个白眼,露出狡黠的笑容道:“声势已经闹出去了,当然是整兵,撤退……本驸马不玩了!” 第九百九十六章大宋天军 矗石城,这座晋州的州城只不过用了半天的时间便被大宋军队轻松攻下,抵抗的力量可谓是少之又少,知州李泉牟根本无心与强大的大宋军队战斗。 在火炮袭击的时候,他的战斗意志就已经被击碎,他从未见过如此威力的砲石,若是大宋军队不进攻,单单是轰击城墙,便可使得矗石城这座州城变成一堆瓦砾。 金明琼是唯一见证这场战事的外人,城中的守军几乎未做抵抗便向大宋军队投降了,而那位躲在自家地窖之中的知州老爷也被大宋军队揪出来斩首了。 理由很简单,与大宋军队抗衡。 金明琼看得出来,蔡伯俙根本就没打算饶恕他,甚至不愿多找一些借口,或者说是懒得找借口。 御下不严,体察不明,甚至是昏聩无能,等等这些都是借口,但宋人不屑用之,只用上了最为简单粗暴的理由抵抗天军。 大宋天使的果断,宋军的雷厉风行,无不是在告诉世人一句话:“顺之者昌,逆之者亡!” 金明琼发现,大宋这个中原王朝好似真的回到了史书中记载的那般强大,攻伐高丽的一座州城几乎是不费吹灰之力,堪比当初的盛唐。 盛唐,那是隐藏在高丽人心中永远的恐怖,硕大的一个高句丽王朝居然在这个帝国的铁蹄下,在了了数万兵马之下便分崩离析! 前车之鉴怎么能不让金明琼心生恐惧? 眼前的大宋兵马也是如此,区区两万战兵,却可以迫使高丽的州城不战而降,这与盛唐铁骑有何不同? 蔡伯俙率领的破浪军缺少战马,战力并不能算是大宋顶尖,但在遵从军令这一项来说却是最为出色,因为步战的原因,军阵配合便极为重要,不能稍有疏忽,一旦犯错很可能把袍泽与自己的性命丢掉。 遵从号令,令行禁止!这是破浪军的制胜妙诀。 当天色逐渐变亮,军中的传令兵便开始在军中奔走传令,传令兵富有特殊旋律的铜哨响起时,所有的大宋士兵便迅速放下手中的事情,开始列队整兵。 这一系列的动作非常迅速,所有人都本能的找到自己所在的位置,没有丝毫的错乱,一切的一切是那么的协调,仿若天生便是如此,虽然这些在大宋再正常不过,但眼前这一幕落在金明琼眼中却惊为天人。 大宋军队很快便集结完毕,谁能想到这是刚刚还在城中休息,并且救助高丽百姓的侵略者? 金明琼看的清楚,昨天在大宋兵卒入城之后,他们便开始了重建矗石城。 帮助百姓把着火的房屋扑灭,为失去家园的百姓搭建住所,搬运尸体,扑杀反抗,还在街道中挥洒白色粉末,金明琼捡起一撮闻了闻,这是石灰的粉末。 这样的救助,简直比高丽的军队做的还好,一些百姓甚至感谢大宋士兵所做的一切,因为他们曾经遭受知州老爷或是宗族族长的欺辱,现在……他们再也不用担心了。 金明琼自嘲的笑了笑,这本是知州李泉牟的利益重整,谁知最后却变成了百姓们获利的悖论,所有曾经控制矗石城的势力被一扫而空,那些强大的宗族瞬间在矗石城消失不见。 城中的百姓伤亡并不大,死去的人中有多少是真正被大宋的火器所伤谁也不知道,凡是带有刀口,勒痕的尸体都被上将士抬放在了矗石城的官衙之内,等待家属认领,显然这些人的死与大宋无关。 大宋给矗石城留下了深刻的教训,并且让高丽人见识到了大宋的可怕。 清脆的声音响起,城楼上,金明琼惊讶的抬头望向蔡伯俙,这是鸣金收兵的军令,即便是高丽与大宋,辽朝兵制不同,但鸣金收兵却是一样,钲所发出的清脆声音他怎么可能不知道? 随着清脆的钲声传言开来,大宋军队中便再次传来一阵鼓声,声音极有节奏,所有的士兵都在踩着鼓点前进,缓缓的离开矗石城这座已经被蹂躏过的城市。 就如同来的时候一样,大宋军队在离开的时候也没有什么区别,只不过来的时候他们的身上没有那么多的牛羊肉,而在走的时候却满载连夜熏制的肉干。 随着鼓点的声音大宋兵卒行进迅速,很快便消失在了矗石城外,他们沿着来的方向前进,那高高的桅杆站在矗石城的城墙上便能看见。 蔡伯俙鼠三两人带着骑兵殿后,五百人的轻骑兵在矗石城已经是相当强大的一股力量,城中的万余名士兵不敢有任何想法,大宋军队的强大战力已经让他们心惊胆战。 即便是大宋军队背对他们,他们也不敢有任何动作,好不容易保下命来,谁愿意再给宋人找借口杀回来? 蔡伯俙望着眼前的金明琼笑眯眯的说道:“金知县,咱们也算不打不相识,如今本官就要走了,难道你就不送送?不会想念本官吗?” 金明琼苦笑道:“天使何必拿下官寻开心,此刻下官不求别的,只求大宋兵甲速速离开高丽土地,这矗石城上挂着的脑袋已经够多的了!” 蔡伯俙望着城墙上的脑袋微微一笑:“多乎哉不多也!你也知晓,这些人本就该死,城中的百姓见到自己的知州被斩首示众,居然么有一人面露悲戚之色,可见他在此地的作威作福,你应该感谢本官。” “话虽如此,但天使乃是大宋的使臣,岂能随意斩杀我高丽知州?” “本官是随意斩杀吗?你要是需要理由,我能找出几十条他的该死之罪,但本官用的偏偏是最无关紧要却又最致命的一条,此事因我大宋校尉被杀而起,可大可小,本官已经把事情闹大了,你高丽其他州府现在不来援助,要么是观望,要么是集结,本官现在走了,你知道该怎么说吧?” 金明琼脸色难看,变幻许久之后,无奈的叹息一声:“天使安心而去,我知道该怎么说,但是对朝廷,我也无能为力!” 蔡伯俙笑了笑:“很好,本官只需要你说实话,把一切看到的,听到的,都实话告诉你高丽王上,如此便够了。我大宋天军,不日即将离开土牛村前往倭国,若是你高丽人胆敢再次挑衅,来的就不单单是本官的舰队以及这区区两万人了!” 没想到即便是要走了还留下威胁,金明琼含恨点头,微微施礼道:“天使慢走。” “知县留步!” 第九百九十七章高丽人的恐惧 说来可笑的一件事,即便是在大宋军队离开了矗石城之后,高丽人的援军依然还迟迟没有抵达矗石城,这样的速度别说是一个矗石城,就算是整个晋州丢了都不会有人前来! 金明琼站在城墙上微微苦笑,这不能说是高丽的军队速度慢,而是大宋的军队行军的速度太快,攻城的速度更快,从土牛村陷落到大宋兵进泗州县,这段时间是大宋军队用的最长的一段时间,但就是这最长的时间也不过才短短的两日功夫。 这让金明琼至今惊叹连连,接下来便是大宋进攻的时间,从乘船抵达矗石城外,再到进攻,城破,敌死,这些许动作不过是短短一天便结束了,在这一天的功夫中还要加上对矗石城百姓的救助以及处死该死的人。 当然还要算上一晚上熏制牛羊肉的时间,可谓是争分夺秒,一刻不停,在这一点上高丽的援军恰恰相反,距离矗石城最近的陜州江城郡,根本就没有任何动静,而东面的金州咸安郡更是安静的出奇。 金明琼相信,这两座郡城都是在等待,等待朝廷的增援,更是等待矗石城的结果,若真的是大宋军队,那他们便等待朝廷增援以应万变,若不是大宋军队,待尘埃落定之后他们便会率兵而来。 如今矗石城已经完蛋,城中的军卒在大宋军队走后便四散而逃,即便是金明琼这位官老爷也约束不住,他们被大宋的军队打的胆寒,根本就没有一战之力。 这些人都是州县军,家都在晋州辖内的城县,想要离开或是回家都很简单,只需离开这矗石城便可,其他的便基本上没有后顾之忧,谁也不会去告发,谁也不会去揭露这事。 金明琼担心宋军还会杀回来,担心城中的百姓被山匪流寇袭击,于是他在这矗石城的城墙上暂代知州一职,他这个知州可谓是光杆司令,因为李家叔侄,城中的官员基本上被杀干净了,除了衙役,连书吏,刀笔吏都没有留下。 可见这位大宋天使手段之狠厉,即便是金明琼现在去大街上捧着钱财招人,都招不到! 没人知道大宋的军队还会不会回来,没人知道会不会有贼人利用这个时间袭击矗石城。 一切的一切只有等到朝廷的援军才会知晓,而昨日金明琼才惊讶的发现,在之前,李家叔侄两人本跟就没向朝廷派人求救!这真是自大到了愚蠢的地步。 也就是因为如此,附近的州府在没有接到朝廷的公文时即便矗石城有警,也可义正言辞的拒绝派兵前来…… 坐在摇摇欲坠的城门上,金明琼没有等来大宋的军队,也没有等来山匪流寇,却等到了朝廷的援军,三万二品军从山京府急急赶来,看到的却是一座没有任何守军的矗石城。 当他们靠近城墙的时候,这才猛然发现城墙的外围上挂着无数的人头,这些人都是矗石城的官员,从知州到刀笔吏一个不剩,全在其中。 领兵的中郎徐庶人将大惊失色,急急的拍马上前,从城墙便能看出,袭击这座州城的人已经离开了。 金明琼起身,缓缓走下城墙,从袖口掏出一本沾有血迹的公文递给了率兵前来的将军:“启奏中郎将,下官乃是泗州县知县事,事情的起因乃晋州矗石城守将李刚成枉杀大宋校尉而起……” 金明琼把一切都告诉了前来的中郎将,当他听说宋军只用了半日便攻下矗石城后露出了不相信的表情,在他看来,矗石城有兵甲两万,器械无数,怎么可能短短半日就被攻下? 金明琼按照蔡伯俙的话,如实向中郎将交代,并且把火炮的威力加以详细描述:“砲石之威糜烂数里,火箭之凶猛水泊不灭,一旦沾染,人畜具焚烧……刀枪林立,如山如岳,弩箭洞穿重甲,长刀破刃,我高丽将士根本就不是一合之敌……” 中郎将徐庶人皱眉问到:“城中除了官员以外,折损的将士,百姓共有多少?” 金明琼稍显尴尬的开口道:“宋军砲石之后,知州便命我押解李刚成出城,宋人遂停征伐,率军入城,百姓伤亡百余人,其中还有一些是被暴民寻仇所杀,守军战死一千有余……另有一千受了大宋的黥面之刑。” 徐庶人微微点头:“这是在报复啊!黥面一旦落在了脸上,便很难消除,除非连皮肉都割掉,大宋这位使臣可谓是嚣张至极,为的就是震慑我高丽!” 徐庶人围着矗石城的围墙看了看,轻轻抚摸着墙上留下的深深印痕,这定然是砲石造就的,可这是什么样的砲石才能在夯土的城墙上留下如此深的印记? 旁边的城墙已经坍塌,金明琼说这些砲石都是从八百步之外,甚至更远的地方击发而来,徐庶人觉得不可思议,世上哪有能射这么远的砲石? “若是真如你所说,宋人的器械可谓是恐怖若斯,但这样的器械应该巨大无比,你可见到它的模样?” 金明琼微微摇头道:“下官并未见到,而且宋军兵行迅速,我等根本就没有机会靠近。” 徐庶人望着眼前的矗石城道:“你的事情本官自会向朝廷回禀,既然你是泗州县知县,那你便会去吧!宋人应该是对我高丽的警告而已,所以才并没有为难城中百姓和士兵,至于这些官员和世家死有余辜……” 金明琼微微惊讶的望着徐庶人,没想到居然连中郎将都对李家叔侄的所作所为看不过去了,这矗石城的覆灭完全就是一场闹剧,若是李刚成仔细查问对方身份,若是他主动前往宋军营地负荆请罪,若是他权当做不知,岂能有这种事情发生。 说不定大宋军队在高丽补充淡水之后便转道倭国了! 既然损失不大,徐庶人便把金明琼所说的整理下来,并且记录在册,让人飞骑传报朝廷,相对于李家叔侄这对井底之蛙,徐庶人知道的便要更多些。 天下兵马,大宋兵锋最甚,自大宋皇帝登基以来,已经灭掉了大理,西夏两国,又御驾亲征收复燕云,创不世之功非前人可比。 如今因为春灾,宋辽之间暂罢刀兵,只不过双方都在酝酿战火,高丽可不能在这个时候得罪大宋,大宋的海船可是颇为彪悍,士卒更是战力惊人的。 又有倭国作为中转,若是要对高丽动手,可谓是举手之间便可让高丽的三千里山河变色。所以大宋天使才有这种魄力和手段。 望着眼前破败的矗石城,徐庶人微微一叹:“咱们高丽这次是吃了个哑巴亏。但好在没有惊扰宋人,万万不可把战火引到咱们高丽来……大王正以休养生息之策稳固国本!” 第九百九十八章文德殿议政 无论蔡伯俙和鼠三两人在高丽掀起多大的风浪,赵祯的大宋依然是稳定的,朝廷依然是和谐的,并未对大宋造成多大的影响,至少赵祯是这么觉得,消息还没有在朝中传开。 只有文德殿稍稍有些不同,这里是大宋相公与皇帝对奏的地方。 蔡伯俙攻陷高丽晋州矗石城的消息赵祯已经收到,三才把书信再次传递给了朝中的诸位相公,而诸位相公呆立原地的表情却让赵祯稍稍有些坐立不安。 打破僵局的首先是三司使包拯,这老倌一撩起前襟,左脚向外一迈,赵祯便知道这位要说什么,果然,包拯躬身道:“起奏陛下,蔡伯俙此举乃大不敬,陛下因发金牌召回,并下旨责罚!” 赵祯心中哀叹,但面上却露出温和的表情道:“包卿所言有些过了,高丽人杀我大宋将士,对鸿胪寺的公文视而不见,如此蔡伯俙才会引兵入境,向高丽人讨个说法。” 包拯微微摇头:“微臣并非是在责难蔡伯俙,而是他的所作所为有损大宋颜面有损官家威仪,但他的事情做的却没错,高丽人杀我大宋将士,其罪当诛,即便是用上整个矗石城的百姓陪葬也不为过,但他用兵两万攻伐高丽州城,此前无有来报,此乃不敬皇权,不敬陛下!” 别说是赵祯,即便是庞籍都稍稍有些惊讶,没想到一项把礼仪规矩看的比什么都重的包拯居然能说出这样的话来?连他都是如此,别人还能说什么吗? 随着包拯的话,文德殿中的气氛变得稍稍轻松起来,只要他不死命的与皇帝硬怼,这文德殿中的气氛永远是融洽的,最少要比充斥着御史的紫宸殿要好得多。 庞籍出班道:“包学士说的是,蔡伯俙引兵报复虽在情理之中,但毕竟是行雷霆手段,需向官家报奏,得了官家的旨意在动手才是。” 但说着说着庞籍又话锋一转道:“但事发突然,高丽又距离我大宋千里之遥,隔海相望,来回耽误时日徒增损耗不说,单单是那战场上瞬息万变的战机便稍纵即逝。 况蔡伯俙此人虽为外戚,官家却授意文资,又领兵在外,若是不能有所作为,没有随机应变的果断,官家还要他作甚?如此才能体现他临危不变处事有度!朝廷虽不该赏奖,却也不该责罚。” 庞籍的话有礼有节,最关键的是和了一手好稀泥,听着顺耳也就罢了,还能劝说包拯把事情轻轻放下,关键是包拯听进去了,躬身对赵祯行礼道:“臣莽撞了,未曾想到蔡伯俙所处之地。待其归来,臣必当上门致歉。” 赵祯笑着摆了摆手:“你若是上门致歉,还不把他的心肝给吓出来?!此事你上奏无错,他确实过于莽撞,但也不失给高丽人一个警告,我大宋行商在高丽境内屡屡受到刁难,这是不争的事实。 眼前之事也因高丽人误把我大宋兵卒当成行商而引发,可见高丽人早已无视我大宋国威,若非如此岂能轻易羞辱刁难? 蔡伯俙此举乃是在高丽立威,也算得上扬我国威,但所用之法稍稍过激了些,既然他已经撤兵,便不再议论此事,待其从倭国回返,朕再另行申斥。” 蔡伯俙的事情这就算过去了,皇帝与相公的对奏大多要处理繁琐的公务,这些公务有些并不算是大事,但有些却影响较大,尤其是涉及到宗室,官员这种代表朝廷颜面,相公又不能直接责罚的。 欧阳修最先开始了常务上奏:“启奏官家,今年的殿试何时开始,学子们过了春闱,又随官家南郊祭天,一路上所学颇多,报效朝廷之心赤赤,万万不可拖延,伤了学子们的心啊!” 赵祯笑了笑:“朕有意为之,之前他们经历春闱之后,又在整个北京城百姓乃至大宋百姓的注视下随朕南郊祭天,心中之激动可谓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如此心情激荡之下,怕是会说不该说的话,写不该写的文章。 朕宽松他们一段时日,让他们放松心神,平心静气,保守灵台清明,方可殿试,如今看来,北京城的学子也该散够了心,着礼部传旨,四月初八与大庆殿开殿试,朕亲自阅卷。” 欧阳修躬身道:“臣领旨!” 随着欧阳修的退回,所有人松了口气,殿试迟迟不能举行,民间的议论已经逐渐出现,所有人都在猜测官家的用意,甚至有些人担心今年不会有殿试。 学子人心惶惶,坐立不安,但官家就是没有示下,朝廷也无法擅自承诺什么,事情就这样拖着,其实这只不过是赵祯的一项心理测试而已。 殿试,这是为国取仕的最后一道关卡,看似是荣耀的殿堂,但也是责任的宫殿,一旦通过殿试所录取的士子,便成为大宋的官员,今后很可能宣麻拜相成为大宋的相公,这是进士科,从科举取仕以来最为荣耀的一科。 别的不说,单单是这文德殿中的相公有那一个不是进士科出身?这也是为何民间会把进士科说成相公科的原因,所有人都眼巴巴的看着,盯着嘞! 但越是如此,赵祯便愈发重视进士科,今年他要提高进士科的质量,如何提高?便只能在殿试中增加难度! 往年的进士科一旦得了春闱功名,成为贡生的他们再参加殿试便很难被刷下,几乎每届参与殿试的贡士最后都得到了进士的名头,一甲三名“赐进士及第”,二甲“赐进士出身”,三甲“赐同进士出身”。 但今年赵祯为了提高难度可不打算就这样轻拿轻放,有些人得了贡士之后,参见殿试的热情便不那么高涨了,主要原因是他知晓自己的水平,殿试主考策论,其他的内容一改不考。 而策论这种东西最能体现一个人的政治水平与头脑,简单的来说,一句话便可暴露他的才能,因此许多人选择用稍稍中庸的文章蒙混过关。 这样的文章没有什么营养,只不过是歌功颂德,或是追忆大宋立国不易,太祖太宗功德之类的,还有些人指出时弊,却没有解决之道,一个劲的说这不好,那不好,可全文没有一处表达自己的观点,形同白话。 这些文章并不能体现个人的才能,但即便如此,作为皇帝很难给这些人刷下去,因为这些文章没毛病…… 第九百九十九章落榜学子大骚动 既然赵祯同意了欧阳修对这次科举制度的改革,那改革便要持续下去,对于赵祯来说,反正有人背锅何乐而不为? 科举为国取仕,往小了说给大宋的百姓以跨越层次的希望,往大了说关乎国本! 而今年的科举却是最不寻常的一次,甚至不用别人说,北京城中的百姓便自己都能感受得到,落榜的举子忿忿不平,“太学体”一律被刷了下来,这是最让人惊讶的事情。 在春闱结束之后,便有人探听到消息:“今年的太学体一律不取。”待放榜之后,这消息果然应验了,许多人觉得这是朝廷的不教而诛,不录太学体为何不早行文? 非要等到临考之前才说出一句“太学体废之不用”来?许多人都是写了几年的太学体,甚至十几年,一下让他们改用别的文种又没有把握,只好硬着头皮写下一些看似太学体又不似太学体的“四不像”来。 结果不用说,统统被欧阳修大笔一挥的划掉,连被主考看一眼的机会都没有,也就是说,写得再好的文章,只要是太学体就没有机会过审,直接变成废纸。 如今北京城的春闱已经结束,但城中的学子却久久没有散去,落榜之人心中的怨恨自然难平,许多人托人找关系的让家中在朝为官的人向上递话,或是污蔑欧阳修,或是为太学体的考生开脱。 但最后的接过显而易见,赵祯就是不松口,所有的官员都是无奈,科举这种事情向来只有官家一个人说了算,自真宗朝开始,官家便已把科举牢牢的攥在自己的手中。 赵祯是对欧阳修的信任,信任他的人品,信任他的为官之道,同样的也是让百官瞧见,自己是用人不疑疑人不用,参奏欧阳修的奏疏已经堆满了一箩筐,多是家中有后辈在太学之中或是参加今年大比的。 太学乃是大宋的最高学府,隶属国子监。这里面的学生只有官宦人家子弟,没有旁人,但说来尴尬,从这里走出的进士可就没有多少,大多是荫恩步入仕途的。 太学中有一座辟雍,这是从周天子开始便在京城中建立的大学,华夏文明延续至今,这辟雍也流传了下来,外为圆形,围以水池,前门外有便桥。 辟雍传承到了现在已经不再是原先的教书育人的地方,而是作作为尊儒学、行典礼的场所。 “天子立辟雍何?所以行礼乐宣德化也。辟者,璧也,象璧圆,又以法天,於雍水侧,象教化流行也。” 不光在国子监中有辟雍,在太庙中也有一座辟雍,这两座辟雍都是太庙国子监的中心建筑,是天子的学堂,皇帝即位后必须在此讲学一次。 可见这辟雍的重要与高贵,但现在,大宋国子监的辟雍中却聚满了人,一位年轻人在孔夫子的塑像之前大声疾呼:“夫,小人以得志,一言而废我等十年之寒窗,蒙蔽君上,废太学体而不早述,致使我等十年磨剑一朝全毁!如此可恨之人定当直面揭穿而后快!” “刘几斋长说的好!” “我等楷模不过如是!” “当去找他欧阳修好好说道说道!” 台阶下的太学学生大声附和,而太学的直讲,学谕,学录等人却晒然一笑,在他们看来这些人已经被落榜冲昏了头脑,是应该让他们发泄一下。 太学的学生那个不是出自官宦自家,自己可没必要得罪这些人,就算是应了刘几的话,这些学生遇到了当朝的副相,也不敢肆意妄为,最多便是喊冤罢了! 作为太学的先生,他们也算是尽了应尽之责,早早就把太学体被弃用的消息告诉了他们,谁知这些人初生牛犊不怕虎,硬要撞得头破血流才肯罢休。 这些直讲,学谕,学录每把事情放在眼中,自然没有向学正禀报,而越是没人阻拦,事情便越发的不好收拾,刘几带着数百人的落榜考生对着孔夫子的塑像施礼过后便开始了复仇之路…… 这是真的要复仇,纠结了数百人的落榜学子已经是不简单,亏得大宋宽待读书人,否则一出太学的大门便会被巡城虞侯拿下。 一路走来,落榜学生的队伍越发壮大,或是来看热闹的,或是忿忿不平也想讨个说法的,刘几等太学学生来者不拒,简单一礼之后便算是把这些人收拢到队伍之中,刘几等“骨干”继续昂首挺胸的向御街而去。 欧阳修在把殿试与礼部之间的事宜安排妥当之后,便离开皇城,在天安门外上了自家的马车,可车行不久便在东门道被拦下,马车是急急停下的,外面的吵闹声让正在思考琐事的欧阳修微微皱眉。 但他依然保持君子的气度,他是今年科举的主考,自然要代表朝廷的形象,于是他便掀开车帘从车上下来。 哪知他刚刚下车,管家便急冲冲的跑过来:“老爷,是落榜学子不服,前来拦车发难的,老爷还是快些上车,自有侍卫阻挡,待会巡城虞侯来了,一个也走不脱!” 管家的话却让原本还淡然的欧阳修大吃一惊,随即上前,却见学生已经和侍卫推搡起来,这些侍卫其实就皇城的禁军,到了欧阳修这样地位的副相便会有禁军站班,人数不在多,虽只有聊聊十来人,却是天家给予的荣耀。 这些禁军只负责欧阳修从皇宫到家这段路程,而在路上被落榜学子拦下,一旦出了事必然会被责罚,欧阳修深知这些禁军的本事,上前喝退禁军道:“万万不可动手,尔等退下!” 禁军微微一愣,这时候让自己退下,莫不是这欧阳相公还是练过的? 但就是在这愣神的功夫,落榜学生的人潮冲破了阻隔,向欧阳修冲去,开始的时候刘几还是满脸的兴奋,但随着冲击的人数愈来愈多,倒地的禁军惨叫连连,他的心中便愈发的沉重,甚至恐惧起来…… 此刻的欧阳修大声疾呼:“速速退开,有禁军倒于尔等足下!速速退开……” 但此时的东门到早已变了模样,学子的突然冲入破坏了原本的队形,两旁的小贩开始的时候还在看热闹,但现在已经被殃及,摆放东西的小摊早已被推翻,上面的货物撒了一地。 后面的人不明真相的往前走,前面的人开始往后退,中间的队伍便愈发膨胀,最后演变为惊恐…… 刘几等组织这次“上访”的学子早已是面如土色,浑身颤抖。 第一千章科举之危 踩踏事件一旦发生便很难受得住了,场面会不受控制的混乱起来,越是混乱所殃及的人越多,从而产生惊慌、加剧的拥挤和一些原本好好的人跌倒,这就是一场恶性循环的灾难,更多的人被卷入其中。 欧阳修原本温文尔雅的脸变得极为扭曲,刚刚他开口就是为了让禁军迅速离开,并把人潮引向更为宽阔的御道上,可没曾想那些禁军居然被撞倒了。 发现人被撞到之后,所有人的下意识动作便是停下脚步,或是躲避倒地的人,于是这群落榜学子的队伍便出现了停顿,但后面的人不知道,已久推搡前进,更多的人摔倒,更多的人被踩踏…… 当巡城的虞侯赶来时,东道口已经一片狼藉,惨叫的人有气无力的倒在地上,而更多的人是打算一瘸一拐的离开,这时候又岂能走得脱? 欧阳修冷冷的盯着刘几等人,一言不发的他更显冷峻,宛若眼神中带着刀子!看的刘几等人浑身发毛,战战兢兢,已然是快站不住了。 “欧阳相公,下官巡城虞侯方渐来迟,请相公恕罪!” 欧阳修摆了摆手道:“快去救助伤者,尚有惨叫之人勿急,先救助倒地无声之人!” “下官遵命!” 方渐出自军中,对这些事情再清楚不过,倒在地上没有声音的人,多半是昏厥或是已经死去,这个时候及时救助还有一线希望,而有欧阳修这个参知政事在,罪魁祸首便跑不掉! 欧阳修冷冷的看了一眼盯着刘几等人,依旧一言不发,他更多的是关心最先倒地的禁军和那些无辜的小贩,照刚刚的架势来看,死伤惨重绝不是一句夸大之言。 巡城虞侯派人救助伤者,而欧阳修则是上前对刘几等人说道:“此事伤亡无辜者不知凡几,尔等虽有不满尽可去本官的府邸争论,是打是砸悉听尊便,在这京中要道,蛊惑落榜学子,围堵朝廷官员车驾,至使无辜者丧命,其罪难逃!” 说着说着欧阳修便停了下来,望着眼前的一片狼藉,以及恐惧的有些颤抖的刘几等人,再次开口道:“多说无益,圣上定然知晓,尔等此生入仕无望,甚至会连累家门…………” 欧阳修最后一句话才是诛心之言,不单单把自己的仕途彻底葬送,还连累了家人,太学的学生都是官宦子弟,一旦连累到了家中,他们更是没有好果子吃,被长辈责罚也就算了,更是会连累他们锦衣玉食的生活! 自始自终他们都没想到自己会被治罪,更没想到会连累到家中,但事情就是这么的突然,很快皇帝的仪仗便出现在了御道上,远远的便能感受到气氛的凝重,禁军将士每人的一个步伐都在这些落榜学子的心上敲下了重重一棍。 本朝学子上街阻拦官员并不是什么了不起的事情,远的不说,单单是真宗皇帝一朝便有发生,皇帝重视读书人,也尊重读书人,抬举读书人,并没有做出多大的惩罚,饶恕了所有人的罪过,连罚铜都没有。 只不过是没有闹出人命罢了…… 而现在,死伤不下数百人,官家若是不治罪谁也不会相信,流放沙门岛可能都算是轻的,只要不是斩首弃市便可…… 欧阳修微微皱眉,事情突然演变到这种地步也是他不想看到的,但是人确实死了,伤者不计其数,若是不能给百姓一个交代,官家的君威何在? 但眼下涉及到读书人,不单单是太学的学生,还有有些无辜的落榜考生,这些人中亦有来自寒门的,或是受伤或是惨死,眼下一个不好便可能造成民心浮动。 而此刻和欧阳修一样纠结郁闷的人便是赵祯了,望着眼前人仰马翻的惨状,赵祯以手握拳,轻轻捶打自己的脑门,怎么会出了这档子事? 在北京城出现踩踏本就大条,现在倒好,居然是落榜考生和主考之间的矛盾引起的,不论谁对谁错,最先受到冲击的不是落榜学子,也不是主考欧阳修,而是今年的科举! 一切的一切都是因为自己要改变今年的科举而引起的,所有人也都会把矛头指向今年的科举。 微微苦笑,赵祯望着三才道:“你说,会不会有人说就是因为今年朕改变了科举才会闹出任命?” 见三才脸色急变,赵祯无力的加一句:“朕要听实话!” 无奈之下,三才谄笑着说道:“官家这是哪里话,错怎么能在您?您是天子啊!您的文治武功何人看不见,怎么敢牵连到您的身上,是那闹事的太学学生的错,是……是欧阳参政的错!” 赵祯无奈的摇了摇头,这时候所有人怕是都会这么说,但心中的想法却不得而知了,但不可否认的是,眼前这一幕便是由科举所引发的,之前的科举一直没有出事,为何到了改革之时便会出事? 那问题便一定是出在改革上! 赵祯最不愿看到的事情发生了,他一直担心此次科举改革的力度太大,牵扯的利益集团太多,最后还是证明了他的猜测,有的时候皇权并不能主导一切。 照顾了一些人,必然有另一些人不满,他们甚至不用自己动手,只是站在人群的最后便可得到他们想要的结果,并且迫使皇权妥协。 眼下,欧阳修是被利用的棋子,刘几等太学的学生也是被利用的棋子,落榜的学子更不用说,利用他们只需稍稍的煽风点火便可,而那些倒霉的路人和小贩,则是意外的收获。 事实证明,有些人不希望欧阳修推行科举改革,不希望看到大宋的科举改革,于是才有今天这一幕。 赵祯在文德殿退朝之后的经筵日讲时听到了消息,所以这事情是发生在文德殿朝会刚刚结束没多久的时候,所有的相公和重臣都能轻松的把自己撇干净,因为他们还在皇宫之中,比欧阳修还晚出宫。 但赵祯却把所有的在宫中的官员列入了怀疑对象之中,虽然不知道具体是谁,但却不影响他的怀疑。 赵祯望向跟随在皇驾一侧的晏殊,微微皱眉,此前在科举改革消息一出的时候,他便是最为反对的一人,可不知为何在别人反对的时候,他却偃旗息鼓。 虽然出于本能的认为晏殊不会做出这种事情,也不屑于这么做,但赵祯依旧把他在心中划上个问号,最少他应该知道点什么,因为晏殊最近总是与自己欲言又止的模样。 第一千零一章赵祯的妙计 既然有人挑战自己的改革,那就要毫不犹豫的碾压过去,赵祯知道,每一场改革都是不见硝烟的战争,但鲜血,尸体这些在战场上最常见的东西却是不缺的。 若是执政者不能抵挡得住扑面而来的压力,最后所谓的改革便成为了一纸空谈,甚至是一场闹剧和笑话。 作为一届帝王,赵祯早已不是当年做事思前顾后的稚嫩皇帝,经过多年的征战,在战场上养成的锐气与一往无前的毅力早已融入到了他的骨血之中。 面对压力和未知的变数他不会恐惧,也不会妥协,眼前的惨状在他看来不过是某些人给自己设置的一个战场,若是连战场都不上,岂不是已经输了? 从仪仗的车撵上起身,赵祯便在三才惊恐的眼光中跳下了马车,他的惊恐不是因为别的,眼前这地方死伤百余人,血煞之气与天子不祥。 只不过他也知晓,官家决定的事情,谁也改变不了,亲卫司的亲卫们便很快跟上,他们是护卫皇帝的安全所在,但不会去劝诫皇帝该去什么地方,不该去什么地方。 跟随在三才后面的却是皇城司的都知,御药院的老人赵德亮,在皇城司的地位仅次于三才这位都都知。 赵祯转头望了一眼赵德亮,小声对三才道:“莫要引起幕后之人的注意,更不可打草惊蛇,小心处理一下,朕在前面,尔等深藏与后。” 三才为赵祯整了整身上的燕居服,随即道:“官家放心,奴婢一定会查出是谁在后面耍手段!” 迈步走向欧阳修,赵祯又看了看刘几等人,欧阳修刘几等人大礼参拜:“臣(学生)参见陛下!” 太学的学生在见到帝王之时,自然应该口称学生,太学是大宋的最高学府,隶属国子监,自然也算是赵祯的学生,赵祯觉得既然是自己学生犯错,自己这个“老师”也有一定责任。 望着眼前伏地颤抖的刘几等人,赵祯开口道:“你们都是太学的学生,今年废弃太学体一事早有太学的学正传达下去,又有朝廷的公文张贴于外,尔等不思如何改变文风,反而坚持守旧,这是误己之错。 对于这种自己不求上进之事,朕自是不会追究,但为何要裹挟如此多的落榜学子殃及无辜之人?还要动手殴打朝廷官员?此乃以下犯上之举。” “请陛下看在他们年轻无知,一时冲动的份上饶恕他们莽撞之罪!” 欧阳修的话掷地有声,让在场的人大为吃惊,错愕,这欧阳永叔是怎么了?为何要为这些学子开罪?!但很快便有人大为赞叹:“欧阳相公以德报怨,此乃君子之道!” 赵祯望着欧阳修,又看向学子道:“此事牵连甚广,又有人命倾覆其中,不可善了,否则大宋之律法岂不形同虚设?朕倒是想知晓,为何尔等要把矛头指向欧阳相公,难道是落第不中,心怀怨恨?” 刘几颤声开口道:“我等只是不服,虽然是用的太学体,但无论是经意,策论,皆是花了大功夫,欧阳相公非但不取,甚至连看都不看,致使我等十年寒窗一朝尽弃!” 赵祯笑了笑:“朕倒是觉得尔等不冤枉,太学体写出来的东西本就险怪艰涩,国子监直讲石介大恶四六文之西昆体,于是太学体便在太学中出现,可石介本人的即景咏怀诗朕也瞧过,文风却毫无生涩难懂,反倒是流露出朴素之风!尔等只学其形不学其意大为荒谬! 何况太学体如此晦涩,根本就无法运用与朝堂公文之中,莫不成尔等得了官身之后,还要下属,上官去猜你们的意图不成?下属,上官没时间!朕更没时间!这样的东西写出来和没写有何区别?!” 赵祯说完便伸手道:“三才,把范仲淹的《西北平事疏》拿来!” 三才躬身地上一本青色的奏疏,赵祯甩手扔给刘几道:“尔等不妨看看,眼前这奏疏乃是出自范仲淹之手,即便是石介都曾跟随其读书做学问,反倒是你们的文章却愈发的让人读不懂了!” 赵祯亲自解答了刘几等人的不满,同时明确的指出了太学体的错处,刘几等人无言以对,官家说的都是事实,可有一点却没说,如此多的考生都是用的太学体,难道就连才能都被一下否决了吗? 刘几等人的无奈,赵祯怎么会没看见,张口便道:“今年落第便落第了,三年之后还有机会,知耻近乎勇;好学近乎知;力行近乎仁,此三达德也!可如今尔等发下大错,已是覆水难收,若是朕宽恕尔等,如何对那死去的无辜之人交代,如何对大宋百姓交代,如何对大宋律法交代!来人带下去,命开封府知府事韩琦审理!” 刘几等人无言以对,后悔之情无以言表,面对赵祯的一而再再而三的解释,他们终于伏地而泣:“官家圣明,我等迂腐不堪以至犯下如此大错矣!” 赵祯微微闭眼,长叹一声:“尔等都是我大宋的年轻才俊,朕知晓你们当中有些人确实有才学,否则朕的国子监岂不是天大的笑话?但有才学归有才学,朕却不能姑息……朕不能……” 说到动情之处,赵祯的眼角似有泪光闪动,三才大惊上前,伏到与地:“官家却不可悲戚,有伤国运!亲卫司还不把人移交开封府!” 三才的话一出,围观的臣子,百姓哗然,无不缓缓拜下:“陛下保重龙体!” 赵祯挥了挥手:“平身,都平身吧!朕只不过为这些青年才俊惋惜,为大宋惋惜!” 欧阳修突然插话道:“陛下革除陋弊,开格物为学,此乃文治,臣相信这些学子并非技不如人,不过是稍稍迂腐罢了,如今陛下已然点醒,若是还能参加科举,定然可以金榜题名!” 赵祯微微点头:“但愿如此!” 皇帝的车驾缓缓离开,四周的百姓已经开始了窃窃私语,在他们看来此次并非是陛下改制科举而造成,而是这些学子的迂腐,不懂变通所致! 庞籍望向晏殊,无奈的摇了摇头:“官家这一手太过精妙,我等实在没想到啊!” “何止精妙?此乃釜底抽薪之策,拢络了太学的学生,如今谁人不觉得太学的学生是太过迂腐,是不懂变通,而非有心为之?! 开封府的韩琦若是审理此案,一定明白官家的意思,放了刘几等人的生路,他们能不把官家是为知己般的明君?” 既然夏竦冷笑着点破了官家的计策,一旁的晏殊无奈叹了口气:“我等还是向陛下请罪吧!没能保住科举已经是输了,何必不输的体面些,官家不会刁难我等。” 第一千零二章大宋政治的开放性 即便是朝中的相公们不承认,赵祯也一样通过皇城司得知了事情的真相,虽然没有直接证据,但间接的证据却很多,最根本的是…… 赵祯身为一国之君,根本就不需要他们承认。 国子监是什么地方?太学是什么地方?别人就没有机会,也插不进手!而在科举制度的改革之中受损最严重的人是谁? 并非是学子,也非富商豪绅,更不是朝廷和皇帝,受损最严重的人却是朝中的臣子,越是位高权重者越受损,受损的是什么? 名声! 皇帝改制科举,把格物提上了台面,把格物融入了进士科,这也就是说,以后的臣子都将在格物一道上有所精通,而现在的朝臣哪一个真正对格物之道有所研析的? 除了曾公亮,丁度二人怕是就没有多少了,当然在格物一道上奔走疾呼的苏洵不算,他是非常在意格物一道,并且打算活到老学到老的,官家重用他也是在这一方面。 由此可见,谁重视格物一道,便会得到官家的青睐,但朝臣们却不希望这样,尤其是文臣,他们是牵制皇权最重要的力量之一,在大宋武将的权利已经被皇权彻底压制,根本就不可能威胁到皇权。 而文臣因为天生的特性,无法与皇权做出直接对抗,只能起到牵制的作用,满朝的文臣都希望官家不要那么重视格物,即便重视也不应当提高到如今的层面。 但赵祯的一意孤行,让文臣们感到了恐惧,这是来自于皇权独断专行的恐惧,生怕手中最后的权利也会被皇权所消灭,大宋的政治最优质的地方就在于开放性,在于皇权极少甚至不能干涉大宋的政治环境,这是限制独夫民贼的最好手段! 相公们反对科举改制,不单单是反对格物纳入科举,反对太学体的废除,更是向皇权展示文臣力量的一次试探。 于是眼前的东道口惨祸便成为了赵祯宣誓皇权的一项举措,赵祯坐在空荡荡的勤政殿中,眼前是大宋宗室赵士雷所绘的《江山万里图》,为的是歌颂赵祯的文治武功,但在这空荡荡的大殿之中,赵祯却觉得特别的扎眼。 历朝历代都有江山万里这种题材的作品,唐玄宗便命吴道子画过,但最后那江山万里还是留存在书画之中,却丢失在子孙后辈的手上。 空空荡荡的勤政殿一个人也没有,静悄悄的仿佛连官家的喘息之声都能听见,三才小心的扒开门缝看了看,最后还是咬牙端着皇后送来的去火羹汤迈入其中,殿门的吱呀声让人难受,但也打破了勤政殿中的死寂。 天色已经昏暗,勤政殿中的死寂模样让掌灯的内侍不敢前行,只能求助与三才,三才摇了摇头,一手端着瓠叶羹,一手把掌灯内侍手中的火折子插在要带上。 勤政殿是三才进出最多的地方,即便是闭着眼睛都能从容走过,何况是天色昏暗而已?小心的绕过一根鎏金的仙鹤烛台,三才这才把手中的瓠叶羹放在了赵祯的御案上,另一只手手指一挑,火折子便发出微弱的红光…… 放下瓠叶羹,点燃宫烛,一些列的动作行云流水,这是三才早已习惯的事情,唯独不同的是,官家今天没有嫌弃瓠叶羹中的瓠叶…… 看着坐在御座上直愣愣盯着《江山万里图》看的赵祯,三才小声道:“官家,皇后娘娘派人送来了去火的瓠叶羹,官家晚膳未进,岂能空腹理政?” 赵祯微微苦笑:“朕这下是把朝中的相公们都得罪喽,都说皇帝是九五至尊,金口玉言,出口成宪,可朕依然要面对种种看不见的掣肘,当年太祖以兵变夺天下,把武将的权利限制的死死的,文臣地位的抬高又使得他们对皇权产生掣肘,不过相对武将,还是文臣好对付点!也罢朕就等着吧!” 自从赵祯开口,三才便匍匐于地,不敢抬头,官家的话涉及太祖,又涉及皇权,不是自己能听的,当赵祯踢了他一下后,他才起来,谄笑着说道:“官家哪里的话,您是大宋天子嘞!是天下之主,四海内,八荒外……” “住口,别影响朕的食欲!” 赵祯瞥了三才一眼,无奈的放下手中的汤匙:“四海之内,八荒之外?朕连辽朝都没平定如何说是四海之内?朕连倭国都没剿灭何来的八荒之外?! 这天下到底有多大你知道吗?不知道便莫要开口,现在格物当道,讲究的是格物致知,莫要从朕的身边出去后惹人笑话。” 三才缩了缩脖子:“官家教训的是,只不过朝中的相公们可不太待见格物。”赵祯突然笑了,三才从官家的笑声中便知道官家是在鄙夷自己的话。 “他们自然不待见格物,因为他们不是格物出身,今后的后起之秀谁不知格物?又有谁不喜格物?想要得到朕的重用便必须支持格物,你瞧瞧庞籍,夏竦等人,他们谁不是幕后的策划?死了这么多的学子,虽然是活该,但却应该是朕动手,而不是被他们设计而亡!” 三才倒吸一口冷气,望着勤政殿门口的方向喃喃自语:“这么说来,这是他们的一出苦肉计,这文人也忒狠了点!其中有不少人都是出自贫民之家,供出一个读书人不容易嘞!” 赵祯冷笑道:“是啊!不容易,但相比他们文臣的权利来说这些都算不得什么!最让朕不舒服的是晏殊,他不该搀和其中!” 三才小声道:“兴许是晏相无意之中被卷入此事的,奴婢和皇城司的人都没发现和他有关。” 赵祯皱眉道:“晏相可不是他能叫的,这个词专指宴婴!你也莫要用小心思,二桃杀三士可不是对君上,他晏殊绝不会做出这种挑拨君臣的事情。他只不过是不想让朕发觉,而把自己隐藏的很好罢了,一个是该罚,一个是该杀两罪不可相提并论!朕知道你厌恶晏殊,可却不能因为厌恶便除掉他!” 深吸一口气,赵祯望着地上跪倒的三才再次开口道:“每个人都有选择自己未来的权利,哪怕是最低贱以及最高贵的人……” 第一千零三章无巧不成书 赵祯并不昏聩,而且勤于政务,这是在实行皇帝的权利,本没有什么不对,但却会与文臣的之间产生摩擦,这种摩擦是不可避免的,在任何一个朝代,君与臣之间的摩擦都是存在的,只不过激烈程度不同而已。 赵祯忽然笑了,自己实在太过在意某些东西了,什么皇权至上,什么帝王威仪,这些东西都是别人给的啊!千百年来文臣不就是打着这样的口号在维护皇权吗?维护皇权的另一面便是维护自己。 这些文人与自己之间的关系便是互相依靠,双方谁也离不开谁,赵祯相信,若是自己不依靠文臣,甚至连自己脚下的北京城都管理不好,更何况是煌煌大宋? 这些文臣就是在试探皇权对相权的压制,就是在试探相权能做到多大的程度而不引起皇权的反弹,就像是一场友谊赛,双方都不能让自己输,也不能让对手输的太难看。 从秦汉开始,至现在的大宋,除了几个特殊时期外,相权与皇权之间的较量无时无刻不再进行,所谓的相权是笼统的,它是文官权利的集体体现,它相比军权来说要温和的多,这也是历代帝王喜欢文臣,重用文臣的原因。 自从赵祯亲政以来,所作的一切都能为大宋带来利益,同样的也重用文臣,给文臣带来了新的希望,但渐渐的赵祯自己都没觉得自己越来越独断专行,真的做到所谓的金口玉言,出口成宪。 这虽然是文臣最喜欢挂在嘴边的,但却是最为惊恐和担忧的事情,一旦如此,便使得皇权可以任意左右这个国家,便使得皇权远远的超越文官手中的相权,无法掣肘。 大宋的相公们非常清楚,一旦皇权没有任何限制的时候,相权便成为了一道摆设,同样的他们这些文官也将成为一道摆设,不,只不过是比摆设稍稍好一点的东西。 他们能感受到,之所以策划这次落榜学子闹事,最后引起踩踏之事,为的不是抨击赵祯的科举改制,而是便向的冲击皇权,但结果非常难看。 赵祯能感觉到这些隐喻的变化,这种隐藏在君臣和谐之下的暗流,要是原先的自己一定会稍稍妥协,但现在他却做不到,一个人当皇帝久了,多少会有些一意孤行,总会觉得自己的所作所为是利国利民,是对的,朝臣就该执行。 勤政殿中的宫烛被风吹的稍稍摇曳,而这小小火焰的摇曳却使得墙上的饮子疯狂的舞动,殿中只有这一根拉住燃烧,却使得所有的东西的影子晃动起来,好似群魔乱舞。 三才瞧见官家直愣愣的盯着那些狂舞的影子看,立刻上前点燃了另一支鎏金鹤灯,点燃之后,终于殿中的影子摇晃的没有那么厉害了。 赵祯灵光乍现,伸手灭掉了三才刚刚点上的蜡烛,房间中继续“群魔乱舞”赵祯不禁喃喃自语:“只有两种力量相互平衡的时候,才会保持环境的安定?这么说来是朕错了……” 眼前的两座烛台让赵祯想明白了一些事,皇权与相权之间不该是敌视的,也不该是完全平静的,互相摩擦是正常,双方的力量平衡才是最好的,就像眼前的两盏蜡烛,只有都点燃之后,才会让整个宫殿明亮起来。 而一个好的帝王可以让这两种权利相辅相成,最后变成自己所用,为整个国家服务,赵祯忽然发现,自己一直站在皇帝之上的救世主角度来管理这个国家,而并非是一个帝王的角度。 也许是自己有着古人所不知道的知识积累,这让自己很快的迷失在皇帝与神二者的本质区别上,现在他忽然发现,自己虽然非常厌恶别人把他神化,但自己却一直在不知不觉的神化自己。 是朝臣的相公们突然把他拉回了人间,让他知晓自己并非是全能的,也需要文臣的辅助,眼前的两座烛台一座代表了皇权,一座代表了相权,但却并未有代表军权的,因为在大宋武将手中的权利被极大的限制了。 即便是赵祯自己亲政之后,也并没有放开军权,只不过是对军权的使用稍加宽限而已,并且只限于赵祯自己信任的人,枢密使狄青便是一个极好的例子。 想通一切的赵祯忽然觉得自己应该赶到庆幸,若是自己在“成神”这条路上狂奔下去,谁知道将来的大宋会变成一副什么样子? 端起皇后送来的瓠叶羹,这东西可是难得的美食,早在北魏的《齐民要术》中便有对它的记载:用瓠瓜五斤,羊肉三斤,葱二升,盐蚁五合,口调其味。 羊肉炖的非常烂,经过瓠瓜的过滤膻味几乎消失,只剩下羊肉的鲜美,鲜红的枸杞又有滋阴补肾的功效,赵祯望向三才道:“这是皇后送来的?” 三才笑眯眯的答道:“是啊!官家,这是皇后特意命御厨制作,并嘱咐奴婢送来的,您看今晚……” 赵祯笑了笑:“怎么,朕现在连一点隐私也没有了?这宫中还有谁不知朕在这勤政殿中呆坐?你以后再向后宫搬救兵,朕决不轻饶!多嘴也是宫人大忌,小心犯了口业!” 三才连连点头委屈的说道:“奴婢之错了,但奴婢这是为了官家着想,即便是犯了口业,时候阎王也不会怪罪,最少奴婢和相公们是一样的,尽了臣子本分嘞!” 话外之音赵祯岂能听不出来?连连挥手:“滚!召同平章事庞籍,参知政事夏竦,晏殊前来觐见!” 既然皇帝是笑骂自己的,那便是峰回路转,作为宫中的都都知,他本就应是站在皇帝这边的,但,事情远比他想象的复杂,甚至连皇后都有关系,最后还是中宫那位说的明白,让自己如何行事,这才让官家放下心结。 三才低头眼睛一直盯着两只鎏金的仙鹤烛台缓步离开,这就是皇后娘娘教给自己的妙法,三才并不知道,为何官家在看到了自己简单的俩个点蜡的动作后就能明白其中的干系。 但三才知晓,了解官家的人整个皇宫,整个大宋,没过皇后娘娘…… 第一千零四章皇宫内外的努力 除了赵祯本人和连夜进宫的几位相公外,谁也不知晓昨夜到底发生了什么,只要赵祯刻意的保守消息,只言片语也不会从大宋的皇宫中传出去,只是这要看他对消息的重视程度。 一个皇帝怎么可能连自己皇宫中的消息都不能保密?赵祯可是个谁也不相信,只相信丛林法则的人,在这个世界上他把隐私看的比什么都重要,因为他自己便隐藏着一段不可告人的出处…… 其实当赵祯进入勤政殿的时候,他便有意无意的放任消息的外泄,他不能主动的做出什么,否则皇权与相权的摩擦便会激烈起来,甚至一发不可收拾。 但即便他什么都不做,皇宫中的人也会把消息散播出去,很快便有人知晓了皇帝在勤政殿中无灯久坐,也很快就有人把消息传递给了中宫的皇后,于是一出好戏便上演了。 皇后是除了皇帝之外,唯一能联通宫墙内外的人物,而这个时候宫外的“有心人”便已经知道皇帝夜坐勤政殿一事,恐惧的同时也看到了一丝希望。 他们像是即将溺水的人抓走了最后一个从岸边抛过来的绳索一样,紧紧的抓在手中绝不会撒手,放任这个与皇帝修复关系的极佳机会匆匆而过,于是他们便与皇后的父亲,皇帝的岳丈,大宋的国丈,同礼部尚书王蒙正联系上了。 王蒙正虽然是个商人,而且通过自家闺女的特殊身份一跃成为大宋数一数二的商人,但他却极少依仗外戚的身份,从没听说过他以国丈的身份压人。 许多人都是在听到他的名号后便自觉的行个方便,以为能结个善缘,只不过用包拯的话来说:这也是其罪当诛! 但他着实没有落人话柄,所以朝堂上对王蒙正的评价也是相当不错,堂堂国丈以自己的商号赚钱有什么错?单单是王家商号每年给大宋缴纳的商税,以及提供那么多给百姓做活的机会,便已然是了不得。 谁也没有必要去触皇后乃至官家的霉头,这也让王蒙正这个外戚在朝堂之中稍显不同,虽然他从不过问政事,但偶尔一两句话却发人深省,庞籍夸他是儒商典范,包拯也不得不承认他对三司财计的献策非常有用。 于是在庞籍等一众相公挑战皇权失败之后,便在第一时间便找到了王蒙正,并通过他把消息再次传递给了皇后娘娘,想方设法让她吹一吹枕边风。 王语嫣便命三才在勤政殿中七分正三分假的开始演戏,要说效果自然是极好的……被赵祯一眼识破,并且很快便知晓了这是皇后的妥协。 赵祯不认为王语嫣做错了什么,作为皇后的王语嫣才智是不用说的,更难能可贵的是她的政治智慧,这东西可不是每个女人都能拥有的,即便是男子也是极少。 王语嫣向自己这个一国之君,枕边的丈夫,隐喻的道出了君与臣之间的互惠互利,单单是这一点便了不得,更给自己创造了与朝中相公和解台阶。 要说皇后绝不会参与到朝政之中,赵祯绝不会相信,不光是王语嫣,历代皇后就没有说不接触一点朝政的,有的时候女人的一句话可比男人说的要管用的多。 勤政殿的大门被关的严严实实,连窗户上的帘子都被放了下来,没有任何人知晓其中发生了什么,陈彤望着厚厚的窗帘擦了擦汗:“大官,您说这勤政殿中的官家和相公们会不会中了暑气?” 三才掏出一块方巾擦了擦脑门上的汗水:“这你可管不着,官家下了严旨,任何人不得靠近上殿一步,连这御阶上也不得站人,御前班直都快把勤政殿给围实了!” 使劲的拧了拧方巾三才望着天空无奈的说道:“也不知是怎的,自从春天的大雪过去之后,这天气便愈发炎热起来,本应是惠风和畅,纸鸢翻飞的,现在却已经夏日炎炎之感,你说怪不怪?!” 陈彤一个劲的点:“是嘞!这天气真是恼人,春灾是刚刚过去了,可这天气热的都快是旱灾了!” 三才脸色一变,恨恨的踹了陈彤一脚:“你小子这是嫌命长啊!什么话都敢说,若是应验了,说不得拿你这杀才去祭天!如此不祥之言岂能信口胡吣?!” 陈彤连连摆手道:“奴婢错了,再也不敢胡说……” 吱呀…………陈彤的话还没说完,勤政殿的殿门便在机括声中缓缓打开,出来的都是朝中一等一的相公,同平章事庞籍,参知政事夏竦,晏殊等人。 只不过虽然是朝中相公,可他们的模样可颇为狼狈,以往这诸位相公可都是华冠丽服,仪表堂堂,可现在无不是披头散发,狼狈不堪的样子,显然刚刚在勤政殿中着实遭了罪。 但庞籍的脸上流露出笑意,显然事情已经过去,他的相位并没有受到什么影响,而夏竦的脸色阴晴不定,言语极少的跟在庞籍身后,最后的晏殊……脸色却是最不好看的一个。 三才是东宫旧人,对晏殊和官家之间的关系比谁都了解,自从他接近文臣之后,官家便开始排斥他,连蔡伯俙都开始故意的疏远与晏殊的来往,现在看来此事和晏殊也有关,算是彻底伤了陛下的心。 微微摇头,三才指了指晏殊的背影对陈彤道:“瞧见没有,这便是知人知面不知心,当初可是官家东宫的伴读,现在却是彻底完了,非要把自己标榜成文臣干嘛?!到头来却是什么都得不到。” 陈彤笑道:“大官说的哪里话,奴婢可是觉得他晏殊没有走错,他是文资,若是不和相公们走得近些,便会被文臣说是趋炎附势,这个名头岂是他能承受的?再说晏相公可是仅仅三十有二便入了参知政事,这在咱们大宋找不到第二个,其中多半也有些身不由己啊!” 三才惊讶的望了陈彤一眼,微微点头道:“行!你小子倒是有些门道了,若是把差遣办好,以后不比我这个都都知差!干活去吧!” 陈彤笑了笑:“多谢大官提携,来人,把冰摇扇抬过来,去去勤政殿中的暑气!” 第一千零五章皇帝的判决 一根圆柱上插了四面小扇,由圆柱相连在齿轮之上,在方盒的底部连出一个手柄,只需轻轻转动手柄,便可使得扇叶迅速旋转起来,最妥帖的还是方盒下面暗格里的冰块,只要轻轻摇动手柄,便可通过扇面把冷风快速的传递到宫殿之中。 这祛暑的好东西是将作监发明的,用的便是冰鉴与摇扇的结合之法,乃是祛暑的好物件,眼前的冰摇扇还能打开下面的冰鉴,里面放上了时令水果,只不过由于春灾的缘故,水果的味道并不怎样。 但即便如此,赵祯依然觉得非常解暑,才不过刚刚春分便有了酷暑骤至的感觉,这实在是太过诡异了,不用说,定然是受到了小冰河的影响,反正赵祯就知道这一件事,只能把问题往上解释。 初春的时候没有回暖,还没入夏便开始出现暑气,这些都是不正常的现象,对于现在的大宋来说却已经并那么重要,商人已久在买买货物,农人也在地里与老天爷抢时间。 如今的大宋避免了与辽朝的战争,使得民间的风气大为安定,安定的氛围也使得百姓安心劳作,朝廷的政策得以逐渐的推广起来。 这些才是如今大宋最需要的东西,科举改革所引起的震荡在赵祯一系列动作的化解下已经荡然无存,大宋再次变成一汪安静的湖面,并没有多少波澜。 开封府的韩琦已经把奏疏递了上来,赵祯拎起一脚,冗长的奏疏便一叠叠的散开,越过那些没用的废话,赵祯只看结果,果然,韩琦的判决是比较靠谱的。 刘几等一众带头之人被罚铜五百斤,不过不少,整整五百斤,这是一笔巨款,一斤铜差不多是一贯钱,五百斤便是五百贯,这相当于一般人家好几年的收入。 在百姓们看来是巨款,但在太学学生眼中却不见得有多贵,他们可都是出自官宦之家,五百贯对于他们来说也不过是去几趟酒楼的钱而已。 赵祯看了看奏疏,果然,连这些人的功名也没有革除,还是举人的身份,三年之后已久能参与春闱,已久能入仕,赵祯并不在意,能有这样的处罚也是相当不错的了。 韩琦判罚的依据很简单,刘几等人的意图是寻欧阳修这个主考理论,而之后发生的踩踏事件却不是他们主观造成的,一切其实都是个“意外”…… 赵祯想了想后,提笔在奏疏的最后写下自己的御批:“开封府所判有理有据,但这五百斤罚铜过重了些,降为三百斤。 另,所罚铜三百斤,皆需由刘几等人自挣,不可由家人,朋友给予……如若发现,视同欺君!” 写完御批之后,赵祯这才觉得舒服些,最少刘几等人这下得到应有的惩罚了,虽然几人是被利用,但却也意味着他们的愚蠢,赵祯依然要罚他们。 顺手把御批过的奏疏扔给三才道:“派几个侍卫盯着刘几等人,若是有人敢徇私,决不轻饶!” 三才干咽了一下口水,刚刚研磨的时候他可是把一切都看得清楚了,官家这下罚的也忒狠了点,三百贯,这要让刘几等人赚的什么时候去?他们可都是手无缚鸡之力的读书人啊! 三才走出勤政殿的殿门,赵祯这才起身,刚刚坐在这大闷炉子似得宫殿中着实暑热,瞧瞧时辰也该散散步,休息休息了,这么多年来赵祯自律的养成每晚散步的“毛病”。 北京城皇宫相比东京汴梁城中的要大上好多,赵祯信步在宫中的小道穿梭着,一边漫步,一边思考问题,月光之下,黑夜之中,没有朝臣,没有后宫佳丽,唯有点点繁星相伴,赵祯心中空明许多。 点上一支从自己亲手晒干,并切好卷成烟卷的香烟,赵祯美美的吸上一口,说来奇幻,这原本出产在南美洲的东西,此时已经在北美洲出现,也是运气,所有才会被大宋船队发现并待会。 赵祯当初看到这个巨大的“菘菜”楞了一下,随即如获至宝的把它收进了宫中命人小心照料,现在才有一口似神仙的机会……微微吸上一口,熟悉的味道充斥着口腔和鼻腔。 赵祯坐在地上,就着尼古丁的味道整理思绪,如今大宋的局面并没有什么可担忧的,最少粮食够吃的,饿不死人,在这个时代,只要饿不死人,只要保证再穷的人都能受到救济。 就不会有人走极端,也不会有人冒着掉脑袋的风险造反。 天灾可不是谁都能解决的,大宋有能力应对已经非常好了,赵祯知晓,自己在民间已经被神化,这看似是偏向好的一面,却是朝中文官最不愿看到的事情,因为在百姓眼中神不会犯错,所说的一切都是对的。 如此一来文官还怎么加强相权与皇权进行对抗,他们恐惧了,这才会利用这次科举挑战赵祯,并且他们这么做其实也没有什么恶意,只是希望作为皇帝的自己明白,相权在大宋的朝廷中有着举足轻重的地位。 所以庞籍在被自己点破之后并不担忧,夏竦在自己发火的时候并不恐惧,他们的理由足够充分,皇权不能无限膨胀,相权有的时候要限制皇权的发展,并即使上谏规劝! 长叹一声,所以自己安抚了庞籍,斥责了夏竦,把所有罪名都安置在夏竦的头上,夏竦却反而微微一笑,这是在变相承认此事的正确性。这么说来便是承认了自己接受了文臣这次手段激进的上谏。 君臣之间达到了一种和谐,这是大家最希望看到的事情,赵祯抽着烟仰望星空的时候,有人却不舒服,甚至是憋屈。 晏殊房间的大醉回府,因为赵祯自始自终都没有对他说过一句话,哪怕一句如庞籍般的安慰,如夏竦般的呵斥,都没有,什么都没有。 这样冷淡的态度,也意味着官家根本就不再会重视他了,他没想到最后自己落得如此下场,在离开皇宫的一刹那,他怅然若失,回首这北京城的皇宫,回想当初在汴梁东宫的日子,晏殊只觉得自己失去了最重要的东西……皇帝的信任。 这世上还有比皇帝信任来的更为宝贵的吗?没有! 直到此时此刻,晏殊才忽然明白,为何蔡伯俙一直抱着官家久久不愿撒手,为何官家一次次的对自己疏远,情愿任用出生与民间的臣子也不愿用自己这个东宫旧臣,因为官家不再信任自己了! 第一千零六章夜下帝后 赵祯明白了一个道理,晏殊永远也不可能回来,当初蔡伯俙反对自己刻意拉拢他也不是没有道理,因为当时的蔡伯俙便已经能感觉的和晏殊不是一类人。 “天阶夜色凉如水,追看牵牛织女星。陛下这是在想哪位后宫的妃嫔?” 王语嫣一身华服款款而来,赵祯伸手把一块厚厚的垫子放在地上让王语嫣坐在自己的身旁:“皇后大晚上的不在宫中就寝,来寻朕作甚?” 王语嫣扇了扇漂浮在空中的烟气,这味道她一直闻不惯,总觉得呛人,灰白色的烟气在月光下原本如梦似幻,却在她的广袖下消失的无影无踪。 “陛下夜不能寐,臣妾自然也是睡不好,身为皇后,不能为君分忧朝政,只能在后宫中待君归还……” 赵祯瞥了她一眼:“为何要参与其中?” 随着赵祯的话,王语嫣忽然松了一口气,随即转身盯着赵祯的眼睛道:“臣妾不得不为之!如今的大宋已然是在休养生息的时刻,春灾已经让我大宋损失巨大,此时不休养生息更待何时?但官家就在这个时候却要与相公相恶……臣妾虽是中宫皇后,却也不得不为之!” 不得不为之,王语嫣说了两遍,赵祯便在心中无奈的叹息两声,转头望向王语嫣道:“其实你不必如此,朕并非宁折不弯的,何必委屈自己给朕一个台阶下?这样世人总会误解你。” 王语嫣的眼睛一红,随即笑道:“因为陛下是圣君,圣君自然不能与朝臣相恶,圣君就该完美无瑕,臣妾所作的一切都是如此,臣妾要让官家永远高高在上,永远白璧无瑕!” 赵祯苦笑道:“何必呢?” “因为陛下是臣妾的夫君。如此一来臣妾的这一手就会被天下人认为是臣妾插手外朝,臣妾和外朝联系使陛下妥协。毕竟是外臣寻了家父托来的话。” 赵祯笑了笑:“既然你为了朕能不在乎自己的清名,朕也不会让你独自承受,虽然插手外朝,但若是朕与相公们相善,你的所作所为便是一代圣后之本!朕要你成为圣后,因为你肩膀上的担子要远比所有人来的都重!” 王语嫣没有说话,只不过灵动的眼睛中表现出了一丝惊奇,她并不觉得自己的肩膀上有多大的重担,最重不过是当年辅佐赵旭实行太子监国罢了。 自从赵祯回到了京城,她便是一直躲在自己的男人身后,原理权利与政治,现在赵祯突然说出这样的话来,让她惊愕的同时略微有些措手不及。 瞧见王语嫣的目光,赵祯笑了笑,指了指不远处的勤政殿道:“勤政殿的牌匾之后藏有一样东西,一旦朕不在了,你便要拿出来主持大局,你是朕留在这世上的最后护符啊!” 王语嫣先是一愣,随即悲戚的说道:“陛下今日是怎生了,为何说出如此不祥之言,陛下身安体康,何必言身后知识?!” 赵祯望着她泪眼婆娑的样子,轻轻抬手擦了擦:“朕乃大宋之君,所作所为皆要为大宋负责,有的时候不得不错,不得不做!朕今日交代你的话你要记住,日后必有大用!” 赵祯说完看了看天空,乌云已经出现,气压变得更低了,很可能会出现一场雷暴雨,起身把王语嫣拉起来道:“好了,夜深了,瞧着闷气沉沉的样子,怕是有一场雷雨,快些回宫睡觉,朕还要连夜批阅奏章,哦,对了,朕的考题还未准备好……” 瞧着在夜色中走远的皇帝,王语嫣微微一笑,官家总是如此,有时看似随便的话却意义非凡,显然这次与文臣的对抗让他明白,有的时候即便是皇帝都不能左右一切。 赵祯当然明白,即便是王语嫣不这么做他也知道身为皇帝应该和文臣达成一种妥协的平衡,这并非是他能左右,唐朝的文臣已经很大程度上的开始与皇权自觉的产生对抗,但并不是那么显著。 到了大宋,这种对抗便更加明显了,文臣的固执让皇帝授意的同时,也削弱了皇权的影响,这也是为何宋朝皇帝不断分割相权的原因。 这是华夏汉室对待文臣最好的时代,也是最后一个善待文臣的时代,之后的明清两朝,文臣过的更是不怎么样。 赵祯知晓这种制度的好处,所以如何与朝中的文官达成一致,并相对和谐的共处下去是皇帝天生的职责,别指望皇帝一个人便顶起一个国家,这是不可能的事情。 望着离去的皇后仪仗,赵祯长出一口气,其实自己根本就没打算做一个大权独揽的独夫,但自己登基以来的所作所为却一步步的大权独揽,乾坤独断,开始的时候大宋疲软,在自己的独断之下奋勇向前,朝臣们自然不敢也不会说什么。 但随着大宋逐渐的强大,自己下意识的对皇权进行了加强,这就开始让朝臣们恐惧了,文臣集团并不怕皇帝对相权进行分割,即便是再分割,该有的权利依然在他们的手中。 他们最为担心的便是皇权强大到了他们不可抗拒的程度,这种平衡一旦被打破,那就意味着相权再也不能牵制皇权了,他们开始担心开始恐惧。 也开始了小心翼翼的试探,在大宋这个充满智慧的朝代中,所有人都知道皇权与相权平衡的重要性,所以朝臣们出奇的团结,晏殊也向文臣集团交出了他的投名状。 当然这也是其他利益开始分配的契机,所以,国丈王蒙正参与其中,所以自己的中宫皇后也会参与其中,所有人都不希望自己在独断专行的道路上越走越远,即便是自己的所作所为都是对大宋有益的事情。 因为赵祯知道,这些文臣担心的可能并不是自己,而是接下来的继任者。 一旦自己皇权独断之后,赵旭在继承皇位之后便会愈发的加强皇权,到那个时候,对文臣来说才是真正的灾难…… 夜以深,闷雷不断的响起,赵祯一个人站在乾宇殿之前看着奇骏雄伟的宫殿微微摇头,虽然自己的御座高高在上,可也需要下面无数的朝臣,既然发现问题,那就应该解决。 赵祯转身对一旁的三才道:“传诏,封庞籍开府仪同三司之制,封夏竦太子少师!” 三才微微一愣,这些封赏都是给相公们至仕的荣耀,现在用来加封无异于官家的荣恩,三才知晓这是官家要与相公们和好的意为,但显然已久没有晏殊的名字在其中,三才也不会多问躬身道:“奴婢遵旨!” 第一千零七章郝一口说书 无论北京城还是东京城,消息只要出了皇宫便如同插上了翅膀,很快城中百姓便会知晓,而且说的有声有色…… 皇后的所作所为无疑是体现了中宫的风范,巧言上谏实为佳话!这样的皇后自然堪称后宫的典范,女中尧舜!一个女人能把皇帝与相公的关系处理好,并且用一个简单的典故便能让皇帝想明白一切,实在是相当难得! 茶余饭后的人们最喜欢的是什么? 自然是闲扯摆龙门,而天底下最大的话题永远离不开大宋的天家,可以说皇宫中的一举一动大家都盯着呢!何况赵祯登基以来堪称传奇的经历,以及王语嫣当初以商贾之女的身份入宫,这一切都被再次翻了出来。 北京城的各大商号都以此为荣,为何?因为当今皇后乃是商贾之女,商人与有荣焉!商人的地位已经提高了许多,读书入仕不无不可,现在连带着女子的身份都受人重视,不再输于寻常官绅之家的闺女了。 只要是见到了商贾,旁人便会开口奉承一句:“令千金说不得也是能入宫的人物嘞!” 虽然这话是客套,但听到的商贾必会喜笑颜开,命人打赏一二,而酒楼最不缺的便是这种奉承,跑堂的小二,伺候的小斯,无不来上一句,引得赏钱多多。 如今的酒楼里便是如此,但人们谈论最多的还是关于皇后巧言上谏的故智,说书人甚至能把其中的细节绘声绘色的演绎出来,这可是极难得的。 最为关窍的一点是,北平府居然不会管这种事,也就是说朝中的官员喜闻乐见,希望和这位皇后娘娘打好关系,毕竟她的所作所为帮助的可不仅仅是文臣,还有大宋…… 如此一来消息便散播的越来越迅速…… “皇后是何等的聪慧?一般人家的女子才思敏捷便是极好的了,可皇后娘娘不同,她乃是咱们大宋的国母啊!” 看官中不禁有人发问:“国母和寻常人家的内人有何不同?你倒是说说啊!” 说书人轻蔑一笑:“自然是大大的不同,你用寻常人家的女子和皇后相比,简直就是米粒之光堪比皓月之辉!作为人妻,她要相夫教子,恪尽内人之责,你一位咱们大宋的太子皇子为何这么优异?不单单是天生贵种,还有皇后的教导在其中嘞!你们说咱们大宋的太子皇子可了得?” 众人连连点头,这是废话,自然是顶顶的人物,谁敢说太子皇子的不是?这么多年来还就没出现过这两位的话头,太子中规中矩,连相公们都称他是人君上上之选。 见没人说话,说书的先生再次开口道:“再说其次,皇后要以身作则,统率后宫,为官家处理好后宫繁务,你们家中的后院才多大点事,稍稍弄不好便一发不可收拾,在座的可有不少家中殷实的,纳妾成群也不是没有,一旦争宠吵闹起来,嘿嘿……其中滋味不用小老一一道来吧?” 这话正中下怀,许多大老爷们面露唏嘘,连连赞同他的话:“郝一口,你这老倌说的太对了,家中后院之事,一言难尽啊!可皇后娘娘身居后位这么多年,可从未听过有丁点七出之罪的苗头,这便是大不易。 说来不是自夸,以我刘德胜的家财都不敢再纳一房妾侍,不是纳不起,而是没那个心力!何况每月琐事便更是恼人!家中帮工,院工,侍者,门房,车马,草料,等等一堆的事情,要是没个贤内助,嘿嘿保管你累死也弄不完!” 围观的人吸了口气,刘德胜大家都知道,北京城刘家商号的东家,绸缎行当的一把交椅,坐在上面可是风光无两的人物嘞!连他家的后院都不太平,那皇宫更是可见一斑! 郝一口笑眯眯的说道:“瞧见没,这越是家大业大的,烦心事越多,刘掌柜便是如此,何况是天家!可你们要知道,女人是不能干涉家业的,更别说是生意了,是不是刘掌柜!” 刘德胜一仰头道:“那是!女子岂能过问生意场上的事情?偌大的家业也给她们给败个精光!” 郝一口伸手一指刘德胜道:“诸位看官瞧瞧,这便是刘掌柜的聪明啊!”刘德胜脸上有光,笑得仿佛捡到了宝连连抱拳,大唱肥喏:“客气,客气!” 随即郝一口话锋一转:“可这中宫娘娘便不同了,人家是皇后,母仪天下的时候,还有规劝帝王之责,可比那御史重要的多!” 稍稍顿了一下,郝一口神秘兮兮的压低声音道:“皇后娘娘手中可是有对弈官家的东西,这东西可不简单嘞!” 这可谓是惊天猛料,一瞬间便引爆全场,谁也没想到还有这东西,众人的好奇心都被勾引了出来,刘德胜距离最近便不满的嚷嚷道:“谁都知道你郝一口是北京城中的说书大拿,怎么今日吞吞吐吐起来,不就是赏钱吗?这还不够?!” 刘德胜说完便是一锭足银子拍在桌上,瞧这小碗大小的个头,足足有一百两,折合铜钱的有百贯! 郝一口一挥衣袖道:“既然您这么赏脸,小老便知无不言了,即便是被北平府捉了去也值得!这事情说来话长,远的甚至要追溯到先秦嘞!” 华夏百姓最重传承,只要是听说追溯到先秦,人人都肃然起来,郝一口再次开口道:“诸位可曾听说过《逸周书》?” 这先秦之书听过的人自然是极少的,但也不乏有读书人回应,“老朽倒是知晓这《逸周书》乃是先秦史籍,历记周文王,周武王,周公,成王,康王,穆王,厉王及景王之时事。” 郝一口露出赞叹的表情道:“先生大才啊!郝一口佩服,佩服!” 老者并没有沾沾自喜,而是皱眉思索起来,很快他的脸色就变了,因为他已经预感到眼前的郝一口要说的是什么,这是历代王朝绝口不提的事情,但却又真实存在。 在老者惊讶的眼神中,郝一口神秘兮兮的压低音量:“治国五事谓之五权,帝王持之!外事有五权,内事自然也就有了五枚。五枚均为后皇后所执掌,唯规谏帝王之用!” 第一千零八章母仪天下、艸盛上出 郝一口并不担心,他之所以能绘声绘色的讲述这些本属禁忌的东西,本来就是因为有了“那位”的授意,谁也不会为难自己,虽然郝一口不知道为何“那位”会让自己说这些,但是一定有他的深意。 而酒楼中的看官更是希望听到这种前所未闻的“惊天猛料”,各个屏气凝神生怕错过一个字,如此郝一口即便是再小的声音都能在酒楼中传递开。 郝一口摇头晃脑的念叨着先秦古文:“《荀子》有云:“无欲将而恶废,无急胜而忘败,无威内而轻外,无见其利而不顾其害,凡虑事欲孰而用财欲泰。夫是之谓五权。 《逸周书》便更加详细:“五权:一曰地,地以权民;二曰物,物以权官;三曰鄙,鄙以权庶;四曰刑,刑以权常;五曰食,食以权爵。”大家不妨瞧瞧,官家的皇权不外呼这五权之列!” 这是公开的事实,也是学问,没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即便是朝中的御史听了,也会认同郝一口的说法,本来皇帝就掌握着这五权,但郝一口接下来的话却让人瞪出眼睛来。 “陛下手中有五权,但皇后娘娘手中也有五样东西,谓之五枚!合之状若梅花,便取梅花标识,均由天家正室执掌,取其“母仪天下、艸盛上出”之思,实乃协助天子以对五权之平衡。” 随着郝一口的话,在场的看官都惊呆了,谁也没想到皇后手中居然有这样的权利,这实在太过匪夷所思,历朝历代不都是以后宫不得干政为由制约后宫的吗? 怎么突然冒出一个五枚出来? 包厢之中的赵祯微微点头,而一旁的王语嫣惊讶的望着他道:“陛下怎可把如此隐晦之事公之于众?后宫不得干政本就是制约皇后五枚之权,臣妾能控制得住五枚之权,难保后世不滥权!” 赵祯笑了笑:“外臣想削弱朕的皇权,那朕就把后权祭出,朕倒要看看他们是限制皇权,还是限制后权,与你朕本就夫妻一体,五权五枚亦是一体不碍事。” 王语嫣一时哑然,随即笑道:“官家这是在报复相公们呢!先是得罪人家,然后再封赏,现在又要报复,果然官家是打一棒子给个甜枣嘞!” 赵祯稍稍感叹道:“朕是为了以防万一啊!说来也可笑,越是年纪大了,行事越小心谨慎了。话说朕都没见过你手中的五枚,是当初刘太后给你的吗?” 王语嫣微微点头道:“当初真假太后一事在东京城闹得沸沸扬扬,臣妾去了大相国寺,太后与禅房一耳交于臣妾,并让臣妾立下重誓。非国难不得擅用……官家您瞧,这梅花五枚便是这般朴素模样。” 一块圆形铜印,上下粗细相同,上面更是简单的加了一只铜兽,赵祯实在不知道这长得怪模怪样的东西到底是上面,下面的印章乃是五个字,每一个都是梅花的一片花瓣模样,巧夺天工。 如此朴实无华的印信作为皇后的东西实在有些寻常了点,赵祯指了指上面的怪兽道:“这是上面东西,为何如此古怪,朕瞧他有点像是大理寺门口的獬豸。” 王语嫣微微一笑:“官家圣明,它本就是獬豸,只不过他原本留存与《山海经》之中,后被人们杜撰演化了而已。这才是它的本来面目嘞!” 赵祯微微点头,这獬豸的头上并非独角,而是一双犄角,样貌也并不是庄严肃穆,反而有点呆萌,没想到原本憨态可掬的东西被后人转述的如此可怕,几乎是变了个模样! 外面的郝一口说的和皇后说的几乎相同,王语嫣望向赵祯道:“看来官家早就知晓了,为何还要故作惊奇?” 赵祯尴尬的笑了笑:“先皇在驾崩之前便把五枚之事交代与朕,朕自然知晓它的作用,只不过不知它的模样而已,朕的皇帝神宝代表五权,在明,可你的这五枚印信在暗,非大难不可轻启,所以这也是历代五枚不出于世的原因吧?” 王语嫣得意的笑了笑:“这是自然,盛世五枚出,必出妖后,如唐之武曌!” 赵祯微微点头:“原来如此,这五枚一出,朕手中的五项财权就没有了,难怪历朝历代太后都有垂帘听政的本钱,掌握了一国之命脉,皇帝也不得不从啊!” 王语嫣微微一笑:“怎么,难道陛下也担心臣妾垂帘听政?” 一旁的三才已经吓软了腿,他觉得自己听了不该听的话,很有可能被眼前这对圣人给杀了灭口…… 赵祯微微摇头:“这是朕给你的,也是朕对大宋最后的保障,以防万一之用,你的责任越往后越大,朕信你,所以不必说出这样的诛心之言。” 赵祯说完便抬脚提了早已趴在地上撅着屁股的三才一脚:“好戏该收场了,相公们也该收到消息了,咱们走!” 赵祯这么做其实为的是以防万一,文臣的力量太过强大实在不好,即便是赵祯再咱们分化文臣,再怎么从贫家取仕都无用,毕竟入仕之后文臣就是文臣! 赵祯活着的时候当然不怕文成集团的强大,但在自己死了之后呢?若是他们依然强大,甚至左右大宋的朝政便是一场灾难,如今的大宋已经完全不同,不同于历史上的赵宋王朝了! 在这个时候祭出后权以及皇后五枚,就是赵祯在提醒文臣,自己有办法制约他们,无论如何皇权与后权夫妻一体,赵祯若是真的需要,王语嫣会毫不犹豫的实行自己手中的后权去支持他。 郝一口已经把五权五枚的事情说完了,最后在座的看官明白了,皇后的五枚其实就是监督且执杖王权的尺子,在非常时期限制皇帝的五项财权以达到制约皇帝的作用。 如此今天秘闻自然使得众人目瞪口呆,谁也没想到中宫皇后居然在朝中有着如此举足轻重的地位。 ……但谁也不知道,这其实也是赵祯在告诉朝中相公,自己有制约他们的方法,希望他们收敛一点,君臣之间是需要相互信任,相互配合,但作为帝王,赵祯要永远保持皇权的高贵与不可侵犯。 第一千零九章高丽使者觐见 得益于赵祯这个幕后推手,经过郝一口的嘴,整个北京城都知晓了皇后五枚的消息,这对赵祯来说并没有什么损失,但对文臣来说不易于一场惊涛骇浪。 这种事情非到万不得已不可宣之于口,怎么会被一个说书人三言两语便道破,即便是他再博学也不可能知道宫中秘闻,何况皇后五枚的事情并不见与书册,只在乎与皇族天家的口口相传。 除了皇族口口相传之外,便只剩下史家传承得以叙述此事,但他们绝不会把这等秘闻告诉一个说书之人! 庞籍坐在酒桌的上首,这是中枢的一次简单聚会,在大宋这已经是习以为常的事情,文臣之间便是在这酒桌之上联络感情,或是吟诗作对,或是歌舞助兴。 但唯独离不开国事交谈,当然这也有结党营私之嫌,可中枢之人何其之多,又是用的公费“聚餐”御史都挑不出毛病来,大家都是一府同僚,相互之间聊聊朝政,公私两不误有何不妥? 这便是国人千百年来的习惯,赵祯都不得不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有的时候为了体现皇帝的大度,还要命人送去一些稀罕的吃食,以此犒劳这些费心巴,力为朝廷,为大宋的文臣。 只不过今天的酒宴并不是让人欢喜,原本是相公们的小聚,却接连被家中管事送来的消息所震惊,夏竦默默的端起酒杯喝了一口随即哈哈大笑,而庞籍苦笑着摇了摇头便不再说话。 今天的宴会不光有中枢的相公,还有一些下属官员前来作陪,做尴尬的人莫过于晏殊了,在座的人都知道,他原本算是官家的嫡系,如今转投了文臣,现在官家此举最为尴尬的人没过晏殊无疑。 不少人心中是不屑的,因为即便是贵如参知政事,可叛徒终究是叛徒,他除了这个职衔外,连个正经的差遣都没有,可见官家对他的厌恶。 明眼人都能看出来,这是官家念在伴读之情上给他的最后一点颜面,世人皆会赞官家仁慈而不会说他晏殊的好。 夏竦是个明白人,若是此时不照拂一下晏殊,定然会使得他在文臣之中受到排挤,不单单如此,在一段时间之后也会使得别人觉得相公们薄情寡义,越是官家不待见晏殊的时候,越要关照他。 这也是为何要极力邀请晏殊前来赴宴的原因,现在朝中的局势泾渭分明,单单是相公来说便有数位极力拥护官家的,如欧阳修,苏洵等参知政事,北京府知府事韩琦也是如此。 更别说虽然远在西夏却口碑极佳的范仲淹了,他们都是维护皇权的重要力量,但同样的他们也会担心皇权过于强大,若是官家摒弃原本的执着,这些人必会俯首帖耳马首是瞻。 夏竦微微苦笑,自己何尝不是如此? 酒过三循菜过五味,夏竦转向庞籍道:“庞相公,官家这是在通过皇后敲打我等,之前的封赏和斥责亦是如此,显然官家已经道明圣意。” 庞籍瞧了一眼晏殊,微微皱眉道:“以子乔之见莫不如见好就收?” 夏竦微微点头:“然也!” 庞籍脸色一变:“如此陷晏同叔于何地?陛下已然不待见于他,如此一来陛下必然恶之!” 夏竦笑了笑:“他乃是东宫旧人,陛下的伴读,陛下在不待见也会宽让一二,以下官对陛下的了解,陛下定然会委以重任以示宽仁。” 庞籍沉吟一声道:“也罢,此时当以国事为重,既然陛下已纳谏如流,我等自不该耽误国事!” 夏竦长舒一口气,他其实是真的怕了,这么多年来跟随赵祯的他太过了解自己这位官家,亲征时他便为监军,对赵祯的不受威胁印象深刻,官家是什么脾气? 即便是杀敌一万自损八千也要彻底消灭威胁,当初鸳鸯泊一战便是如此,现在想想,若是文臣一再强硬下去,最后的结果很可能是官家不再妥协,继续大张旗鼓的削弱文官手中的权利。 晏殊自始自终没有说什么,他心中的苦闷外人如何能知? 所有人都认为他是背弃皇帝投向文官的小人,可他不得不这么做,他的志向便是作一员能臣,名臣,而非在官家庇护下的佞臣。 所以从步入仕途他便开始向文官靠近,目标便是摒弃别人对他“天子近臣”的看法,果然随着他不断的靠近文臣,大家都对他称赞有加,可谁知现在却落得如此落魄。 他不明白昔日和他关系甚好的下属,官员,都离他而去,甚至有人在背后对他恶语中伤,他晏殊不知道,这就是人心…… 一场小小的宴会使得文臣再次妥协,他们明知皇帝不是昏庸无道之君但却依然要以激烈的手段上谏,这就是文臣的防范于未然,现在君臣之间的摩擦已然结束,便又开始了“蜜月期”。 无论发生了什么,太阳依旧从东方升起,北京城中的衙役依旧早起在街上报着时辰,头陀依旧高声叫嚷今天的天气如何,浪荡子依旧从甜水巷中晃晃悠悠的出来…… 自然,大朝会也如往日的举行,今天朝会的气氛显然和缓许多,欧阳修上奏的殿试时间很快便被定下,朝臣们并无任何意义,赵祯在心中微微感叹,这就是君臣两相安的好处。 大殿之中一团和气,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来,武将一边自然也能瞧的明白,身为枢密使的狄青依旧是严肃的模样,彭七在一旁的窃窃私语被他直接过滤掉。 “高丽使者觐见!” 大殿之外,内侍高声宣召后,身穿汉家官服的高丽使团便进入众人视野,虽然略显唐朝遗风,但和大宋的官服并没有太大的区别。 “外臣金伸权参见大宋皇帝陛下!” 和以往象征性的朝见上贡不同,这一次高丽人的队伍可谓是豪华,这金伸权可是高丽的佐丞位同大宋的参知政事,并且高丽在制度上已久是学习中原王朝,沿袭唐朝的三省六部,同时吸收宋制,设立枢密院,将中书省和门下省合并为中书门下省,对持文武二柄,号称“宰枢两府”。 第一千零一十章大宋与高丽 政治制度上的相同,让大宋的朝臣天然对其产生一种好感,自我认为高丽人这是在学习中原文化,尊崇中原制度,但在赵祯眼中这一切都是假象。 人家理所当然的拿了你汉家王朝千百年来进化出来的制度,没有一丝付出,还美曰其名上习中原,最后呢?大宋除了所谓的上国称谓外,剩下的便是可怜的沾沾自喜! 赵祯在心中为这些沾沾自喜者,哀其不幸,怒其不争,恨其不为!这种大国心态,高高在上的自喜使得中原王朝吃了多少次的亏? 但千百年来已久如此,没有任何改观,后世的大明朝为了证明自己的强大,甚至不惜以神舟巨舰向化外之民宣誓大明朝的富庶,最后消耗国力换回来的却是国库空空。 赵祯自然不会犯这样的错误,自大无论是对一个人还是对一个王朝来说都是极大的错误,甚至最后会把自己搭进去…… 文臣们对于高丽的好感无外乎是他们效仿中原的行为给了文臣以高高在上的感觉,认为高丽如此效仿中原,实际上已经是复归王化的表现,其实人家已经和辽朝恢复了“友好邦交”只不过蔡伯俙以神舟巨舰给了高丽人以巨大的震慑。 即便是再不待见赵祯依然要作为上国君王展现自身的气度,“面带微笑”稍稍抬手道:“高丽使者平身!” 他的声音在巨大的乾宇殿中回响,金伸权在进入乾宇殿之前便被这宏伟庞大的宫殿气势所震撼到,相比乾宇殿,高丽开京的皇宫简直就如草棚一般简陋。 而高高在上的大宋天子,更让他颤抖的说不出话来,稍稍平复了心中的激动与恐慌,金伸权再次躬身行礼道:“谢陛下!” “金使臣前来我大宋所为何事?朕可是记得,天圣七年你高丽便与我大宋中断使节互派,连贺正旦使都免去了,从便算是渺无音信,怎生如今突然前来我大宋?” 金伸权稍显尴尬,确实如此,高丽与大宋已经很多年没有互派使臣了,所有人都知道这是高丽惧怕辽朝的威胁而主动断绝与大宋的来往,但其中也有高丽人的不满…… 现在金伸权是高丽朝廷派来与大宋修好的,自然要放低身段:“启奏陛下,我朝与大宋数年没有往来,实乃强敌在侧,不便来往,如今确实不得不来。” 赵祯奇怪的问到:“为何不得不来?朕可是觉得你高丽王朝已经强大到了可以恢复高句丽之盛况了,何必自谦?卑躬屈膝与人前可谓是自辱啊!” 随着赵祯的话,朝臣们微微皱眉,陛下的话显然语出不善,颇有针对高丽使臣的意思,莫不是其中有所牵连?而两府相公则是很快便想到了蔡伯俙在高丽“兴风作浪”的壮举,脸上多少露出一丝苦笑,官家这么说就是在堵高丽使者的嘴…… 果然,金伸权被赵祯说的心中渐生怒意,加重语气道:“大宋乃天朝上国,陛下更是统御天军数载,深知国之大好战必亡之理,可为何大宋的转运使会出现在我高丽,并且率军两万攻陷我高丽府城?!” 赵祯恍然大悟:“原来你是为了此事而来,倒是合情合理,既然你来了,朕便应该让你知道这是为何!否则你回去也不好向你高丽国王交差不是?” 不单单是金伸权愣住了,即便是朝中臣子都愣住了,这时候不是该训斥一下蔡伯俙,顺便安抚高丽使者吗?为何陛下会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和“诡异”的笑容? 就在大殿中所有人惊讶的时候,赵祯的声音再次回响在乾宇殿之中,声音宏大仿若真龙发怒,振聋发聩:“原因很简单,因为不服王化,因为僭越! 高丽国王虽接受中原王朝的册封,却敢用类似我中原王朝的皇室规格,颇有“外王内帝”的意思!此乃朕之不能忍也! 高丽国王自称”朕“,国王的命令称为“诏”、“制”、“圣旨”虽然高丽成宗曾一度改诏为教,但一度又被改回!此而不能忍也! 高丽国王之子被称为“太子”;国王之嫡母被称为“太后”,一国之都的开京被称为“皇城”、“皇都”,高丽国王被尊称为“陛下”、“皇上”、“海东天子”!配偶有时亦尊称“皇后”,此乃与朕之平起平坐,与皇帝平起平坐,此三不能忍也! 更有甚者,高丽光宗国主还有被直接称为“皇帝”录入文书之事,甚至太祖和光宗曾自建年号,此同称帝建元有何不同!此四不能忍也! 你高丽口口声声遵从儒道,可高丽国王穿皇帝之制,以柘为黄袍,并筑圜丘坛以祭祀昊天上帝,国主生辰称“节”、墓地称“陵”、且在宫殿上安放鸱吻、设立跟中原皇朝一模一样的官制等等这一切都是僭越,此五不能忍也! 你金伸权乃是高丽的使臣,每一句话都代表你高丽朝廷,如今你在我大宋的乾宇殿之中质问与朕,若朕不教而诛岂不是让你高丽看了笑话,如今便告诉你,蔡伯俙此举实乃扬我大宋天威,震慑尔等高丽宵小!” 赵祯一口气在乾宇殿中痛斥高丽的五不能忍,不仅震慑住了高丽使臣金伸权,更是让朝臣胸中郁结大为舒畅,这些都是世人皆知的事情,大宋却只能当作是不知道,但今天突然被官家点破,心中却颇有酣畅淋漓之感! 金伸权被赵祯喝问吓得说不出话来,在这宏伟的乾宇殿中,在这高高的御座之上,大宋天子仿佛世间的主宰,任何人都要向他俯首称臣,金伸权想要努力的站住,可他的退使不上劲,身体就这样乱倒下去,不自觉的拜服余地,口称“恕罪”…… 赵祯从御座上站起来,望着瑟瑟发抖的金伸权沉声说道:“此乃我大宋对尔高丽之无礼僭越的惩戒,若有下次,朕必以雷霆诛之!” 金伸权几乎是五体投地,身下的乾宇殿地砖的寒冷甚至不及他身上寒冷的一半,整个人仿若掉进了深渊之中,上国天子之威深入骨髓,自己在这大殿之中好似蝼蚁,恐怖若斯…… 第一千零一十一章使者之心 大殿之中针落有声,这是大宋的正朔朝会,规格自然不一般,金伸权已经被赵祯的一连串斥责打击的体无完肤,单单是嘴上的斥责也就算了,但金伸权知道,这次大宋皇帝的话绝不会有一点虚言。 之前大宋的驸马蔡伯俙已经率两万大宋兵甲攻破了晋州的矗石城,两万高丽战兵不是对手,现场可谓是惨不忍睹,据说晋州城凡是支持抵抗宋军的官员和大族之长全部被斩首示众。 这些人的脑袋在矗石城上挂了半月有余,即便是宋人离开也没人敢把这些发臭的脑袋拿下来,谁知大宋军队会不会回来? 被内侍搀扶着准备带下去的金伸权忽然挣脱内侍,向前扑倒,引得御前班直横刀出鞘,刀光之下的金伸权反而沉着冷静起来。 “启禀大宋皇帝,我高丽虽“外王内帝”,但却从未与大宋交恶,即便是与宋断交,也是迫于辽朝威胁,如今臣率高丽使团,不远千里而来,就是为了让陛下瞧见我高丽王上之心! 高丽与大宋一衣带水隔海相望,本应世代友好,但我高丽与契丹摩擦不断,先王更是与契丹交恶,使得我高丽屡屡遭受契丹征伐,如今王上打算与契丹和解,亦与大宋恢复朝贡之藩属,此乃我王上拳拳之心,望陛下体恤!” 金伸权的话于情于理都让大宋难以拒绝,更让赵祯难以拒绝,人家都把话如此挑明了,自己这位上国皇帝还能说什么? 金伸权说完便看向赵祯,眼神中透着灼热,他在拼尽全力的最后一搏。 因为他只能成功不能失败,在来之前,皇帝便与宰枢两府讨论过,自己也在其中,最后得出的结论是务必与大宋和解,甚至不惜以高丽之名负荆请罪。 这是大宋自立国以来第一次与高丽发生摩擦,甚至是刀兵相向,而结果却是如此的摧枯拉朽,一州之地完全不是对手,听说附近州府的援军寸步不敢前行,直到朝廷的公文发下,才堪堪前往,最后被矗石城的惨状给吓走。 现在自己就站在大宋王朝的宫殿之中,眼前便是大宋的皇帝,自己不过是询问一下,还是站在道理的一边,谁知被大宋皇帝揭开高丽的隐秘,其实这也算不上隐秘,世人皆知,世人皆认的事情却被大宋皇帝无情揭穿。 装作不知道也就罢了,现在说出来,再加上蔡伯俙的前车之鉴犹在,金伸权真的担心大宋王朝会派兵攻伐高丽,就像当年隋唐攻伐高句丽一般。 现在的高丽高层之中流传一个说法,凡是被大宋盯上的王朝,必有刀兵之祸,必有生灵涂炭之危,当年的大理国挑衅了大宋,结果不足三月便被灭国。 而强大的辽朝更是被大宋挖去了一块最肥嫩的皮肉,燕云之地不过眨眼之间便易主,更不用说在西北之地叱咤一时的西夏了,这个西夏可是连辽朝都没办法的敌手,却在大宋的手中分崩离析,最后国灭。 金伸权干咽了一下口水,他不认为高丽有媲美西夏的实力,也不认为他能抗衡辽朝,而眼前的大宋自不用说,俨然就是一个巨无霸。 在来之前,王上已经给了自己交代,先强硬后服软,可自己不过刚刚露出一点强硬的态度,便被大宋皇帝摁在了地上,眼下只能服软别无他法。 没有谁比金伸权清楚高丽现在的情况,一边是要与辽朝和解,王上本打算休养生息,恢复国力,尚可在这乱世之中苟存,现在大宋的挥袖一击,便使得高丽一州之地灰飞烟灭,怎能不让他胆寒? 赵祯在上看得明白,眼下这金伸权真的是吓破了胆,也把高丽的底线给露了出来,赵祯本就不打算用兵高丽,刚刚也不过制造声势,让世人误解蔡伯俙之行而已。 现在目的达到,自不会一直强硬下去,顺着金伸权给出的“台阶”便下:“既然你高丽有心称臣纳贡,朕便不再为难,只不过前车之鉴犹在,望尔安守本分,且去偏殿等候朕罢朝之后再宣你召见!” 没想到大宋皇帝易口,金伸权大喜,随即再次大礼拜下:“外臣谨遵陛下旨意!” 朝臣们自然看得出来,这是官家不愿与高丽正式撕破脸皮,许多人露出赞赏的表情,大宋乃天朝上国,自是应当外慑以威,内以安抚为上! 接下来的大朝会继续了君臣相安的愉快氛围,一旦君臣之间没有太多摩擦,皇帝的政策与朝臣的政令便会更加迅速的通过,并被有效的执行,在这一点上赵祯感受最深。 所谓的大宋偏殿其实就是一座偏房而已,这里是供朝臣,或是留身奏事的臣子暂时休息更衣之所,自然在规格上没有那么高,但私密性却也是不错。 包括正使在内,高丽的使团人员皆在其中,金伸权在看到其他使团的随员之后便上前问到:“大宋鸿胪寺可曾手下我等带来的朝贡之礼?” 随行之人摇了摇头:“非但没收下,反而不曾理会,东西都被放在后面的房间了,臣下刚刚看过,一样不少的在其中,以大宋的富庶,怕是看不上我等带来的国朝之礼。” 这话说的是,金伸权无奈的叹了口气,但随即说道:“即便如此也要上贡大宋,这是我高丽的诚意,也是面子,陛……王上命我等与大宋交好,恢复朝贡自然也是必须的。 若是宋人收下了朝贡,也就意味着认可了高丽与大宋之间的臣属关系,一旦得了大宋皇帝赐给王上的册印,我高丽便是得了大宋的正统册封,宋人便不会再度用兵!” 使团随员这才恍然大悟,原来此行的目的不光是请罪,还要接受大宋的册封,恢复臣属之实,这下他们便放心了,毕竟在开始的时候他们以为此行大宋九死一生,请罪也可能遭到大宋的拒绝。 可拒绝请罪乃常理,但身为天朝上国的大宋绝不会拒绝高丽的臣属关系,高丽人早已看穿了中原王朝的自大,只要有人带着礼物和奏表而来,必会得到中原王朝的接纳…… 第一千零一十二章高丽人眼中的大宋 大宋的朝会冗长漫长,这是赵家对相权分化的结果,大宋的宰相权利已经被“三分天下”,枢密使掌握了宰相手中的兵权,三司使掌握了财权,而参知政事更进一步的分化了宰相手中的行政之权。 而到了最后,枢密使,参知政事,三司使都要向皇帝一人负责,于是便出现了大朝会中轮流禀明奏事的状况,但即便是在朝会拖的再冗长,赵祯也不会取消对相权的限制,并且朝会该进行还是要进行。 自大宋开国以来,兵权已经彻底收归皇帝所有,而为了压制武将,文臣地位的提高也在所难免,现在到了削弱相权的时候,赵祯自然也不会手软。 作为皇帝的赵祯即便是再怎么妥协,也要把行政权与军权这两样国鼎之器握在自己的手中,他不信任任何人,只相信自己,但为了延续这种皇帝专权的正确性,赵祯必须要让自己的继承人同自己一样成为一个明君。 所以赵旭这位太子便也要参加大朝会,当然他不能在明面上参加,却也在这大殿之中,赵祯在乾宇殿之中开设了一处暖阁,为的就是给儿子以学习,观摩朝政的机会。 但赵祯绝不会让儿子出现在朝臣之前参与朝政,其中深意乃是为了放止他干涉朝臣,任何人效忠的对象只有皇帝,即便是太子储君也不能干涉皇帝的决定,影响朝臣的站队。 历史上的教训可不少,最重要的一点,赵祯知道该何事放手,让儿子独当一面,他可不会把权利牢牢的抓在手中,直到自己死去的时候,才实行权利的过度,如此一来,岂不是把纸上谈兵的赵括送上帝位? 在他看来,这是对大宋的不负责,对百姓的不负责,也是对自己儿子的不负责。 大朝会总是挑选紧要的事情请皇帝示下,剩下来的政务便可回到公衙中处理,有些需要上疏的便上疏皇帝,不必要请示皇帝的便发往中书省,这才是一个帝国正常的政治运转。 赵祯的习惯便是在大朝会的时候处理国事,这样做的效率非常高,如眼下朝廷虽免去了受灾之地的夏税,即便是百姓收获了粮食也不用交税,但可自由买卖。 于是赵祯下旨:“命各地常平仓,赈济仓购进夏粮,朝廷以商税补充各地所费。” 三司使的包拯便开口道:“起奏陛下,商税还未收缴完毕,此时应下若是付给不及,恐有失朝廷之信。” 赵祯微微点头道:“如此便以商税收缴之后,在传旨下去,命有司不得懈怠!” 高丽使团的使者在偏殿门口偷偷观望,他们非常想见识一下大宋朝会是一副什么光景,和高丽又有什么不同,即便是作为正使的金伸权都上前窥探。 这时候的他们也顾不得什么颜面和威仪了,一旁的内侍自然不会阻拦,在他们看来,没有侍卫守在门口,这些高丽人便是自由的,自己没必要限制他们,何况这些人扒在门口不断的吸气,这样的奇景在宫中可不多见,也着实颇为可笑…… 而赵祯一系列的处理在高丽使团眼中便惊讶万分,他们实在想不出大宋的商税能有多少,居然可以如此大量的收购各地百姓产出的夏粮食。 高丽与大宋数十年没有交往,所了解的程度还不及辽朝之万一,这么多年来,辽朝一直对高丽采取封闭政策,为的就是担心高丽与大宋再次恢复臣属关系。 当初辽朝可是颇为费劲的才在大宋的“帮助”使得高丽彻底与大宋断交,两国之间甚至数十年没有来往,即便是赵祯率领大宋日益强大起来,辽朝已久向高丽封锁消息。 只有大宋的商贾前往高丽买卖时才会描述一下大宋现如今的面貌,而高丽人觉得这是在刻意夸大,他们眼中的大宋,依旧是那个差点被辽朝萧太后南下灭国的大宋…… 消息的闭塞使得高丽人中的绝大多数不明真相,而这是高丽国主刻意为之,一来他不希望契丹人知晓,其实高丽已经了解了外面的世界,而来也是避免让朝臣和百姓再次陷入对中原王朝的恐惧。 身为佐丞的金伸权乃是高丽的“天子近臣”,他所了解的大宋和别人完全不同,这也是为高丽王会派遣他作为正使的原因。 和大宋相比,高丽的朝会简直不能相提并论,大宋皇帝说的没错,在高丽确实是外王内帝,但见过大宋的朝会和皇帝的威仪之后,金伸权微微苦笑,虽然都是皇帝,可两者之间却相差甚远。 使团成员的连连惊叹让金伸权脸上微红,神态也颇为尴尬,其实在从登州上岸的时候,他们就被大宋的一切所惊叹,绵延的公路,高大的城池,繁荣的市井,知书达理的年轻人,这一切无不在向他们述说着大宋帝国的强大。 北京城的宏伟更是其他们前所未见的,数丈之高的城池好似顶上了天际,转头望向窗口,别说是使团的随缘,即便是作为正使的自己都被这偌大的皇城所惊呆。 当年他曾经跟随使团来过大宋,可那时候的大宋国都还在东京城,现如今到了北京城,两座皇宫之间可谓是翻天覆地的变化。 金伸权回过神来便瞧见皇宫内侍略带鄙夷的眼神,在看着一帮随行都在讨论大宋的这个那个,显然这些在人家眼中乃是在正常不过的事情。 干咳一声,金伸权开口道:“速速归位,拱门窥伺成何体统?” 使团的随缘也意识到了此举的不妥,悄悄望向大宋的宫中内侍,虽然表面上没有什么异样,但心中怕是早已笑开了花,几人尴尬的聚拢在一起,心猿意马的等待着皇帝的召见。 也不知多少时候,高丽使团众人只觉得腹中饥饿之时,这才有人前来召唤他们,来人乃是内廷的都知陈彤:“高丽使团,陛下宣尔等觐见!” 金伸权赶紧起身道:“外臣遵旨!这位大官麻烦您带路……”说罢便带着一般使团随员跟在他的后面,陈彤不舒服的一会拂尘,转身走出偏殿的侧门又回首道:“赶紧跟上,禁中重地,不得窥伺!” 第一千零一十三章华夏的“狗皮膏药” 赵祯在大朝会之后便移驾文德殿,在这里接见外臣再适合不过,文德殿虽没有乾宇殿那般宏伟壮阔,但私密性极佳,即便再厌恶高丽,赵祯也不可否认与它恢复交往的好处。 这世上最不缺少的便是互相利用,君与臣,国与国,如是而已。 换去身上的朝服,赵祯习惯于在朝会之后换上舒服的燕居服处理政事,朝服显贵也相对束缚,而燕居服虽然随意,但在赵祯身上却不失端庄。 对此赵祯个人总结,这燕居服类似于后世家中的休闲服,而方心曲领的公服则是相当于后世的正装,豪华奢侈的衮服便如同后世的礼服一般。 在自己的家中招待客人,哪有穿正装或是礼服的道理? 于是燕居服就成为大宋皇帝日常在宫中的穿着,这不是从赵祯才开始的先例,而是早在太祖时期便已经流行,莫名其妙的也就成为定制的规矩,且一直延续至今。 只要还上燕居服,赵祯便不觉得这皇宫中的规矩有多么束缚,至少自己觉得身上的衣物没有限制自己,这便是一种另类的自由…… 当然往日里赵祯的身后不会像这样跟随如此多的内侍,这是三才特意吩咐的,赵祯性格随意,在宫中并不在乎所谓的排场,一般都是三才一个都都知带着三五个内侍,捧着赵祯平日里喜欢用的东西跟随。 而今日却不同,内侍人数足足有三十人,没人手中所持器具仪仗各不相同,又有御前班直,宿卫禁军,亲卫军执仗护卫,金罗伞盖遮日,五方龙旗开道,颇有黄麾大仗的意为在其中。 而早早在此等候的高丽使团在看到赵祯的仪仗之后顿时惊为天人,震惊的眼珠子都快瞪了出来,那旗帜上的在阳光下闪烁着金光的丝线莫不就是金线? 那金线绣成的金龙在风中活灵活现,前面的一颗吉珠不断的飞舞,散发着柔和的光芒,稍稍有点眼里见的人便知晓,这便是一颗硕大的珍珠! 大宋简单的一副皇帝仪仗便超越了高丽使团的想象,而一旁的内侍却告诉他们,这些不过是最简单的宫中仪仗,是大宋皇帝日常在宫中使用,并非是向世人宣示皇帝威仪的仪仗。 若是出了宫,这些简陋的仪仗统统都要丢到角落里,换上规格最高的大驾卤薄仪仗,单单是人数便有五千七百五十人,少一个都不行! 金伸权灵光一闪,转头对陈彤问到:“大宋皇帝迎娶西夏太后的时候可否就用的大驾卤薄?” 陈彤笑道:“你倒是也知晓,陛下迎娶西夏太后,兵不血刃致使整个西北之地复归华夏,重开丝绸古道,可谓是功在千秋,当然用的大驾卤薄咯!” 眼前不过数十人的队伍便尽显天子气象,何况五千余人的大驾卤薄?高丽使团众人甚至不可想象那样宏伟壮观的场面,只能悄悄的吸着凉气。 贫穷限制了他们的想象…… 瞧着三才穿上了宫中内侍的朝服,玉佩白圭,锦衣绣服,赵祯微微撇嘴,自己身上不过是一件朴素的燕居服而已,这杀才把自己打扮的如此浓重作甚?! “你这作甚?又不是随行祭天,穿上这华服难道是迎娶正室不成?!朕可是记得你已经娶过一个正室了,蔡伯俙送的宅子就在东华门外,怎么又动了心思?!” 三才尴尬的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衣服,谄笑着答道:“官家羞煞奴婢了,奴婢可没有胆子再娶正室,家中好大一口醋缸嘞!” “那穿成这样作甚?!还有这金罗伞盖,五方龙旗,什么时候宫中开始如此奢费了?” 三才见赵祯不满,立刻解释道:“官家,您不是召见了高丽使团吗?咱们这是给番邦小国见识见识大宋的威仪呢!内饰们传来话,这些高丽人见到咱们大宋的乾宇殿便被震惊,看到咱们大朝会便目瞪口呆,奴婢想咱们好歹也要用个仪仗体现咱们大宋皇帝的威仪不是?” 赵祯岂能不知他的意思,笑了笑:“你这可是擅自动用朕的仪仗,若是治罪可为欺君哦!不过眼下你倒也是给朕提了个醒,暂且按下,若是再犯两罪并罚!” 三才长舒一口气道:“谢陛下!” 赵祯随意摆了摆手便迈上了文德殿外的御阶,他明白三才为何要这么做,其实错不在他,而是大宋早有先例。番邦朝见之时,皇帝必有仪仗伴行,否则御前班直的那么多“衣架子”岂不是白白浪费?如何体现大宋中原汉室的天家威仪? 金伸权等人瞧见赵祯后便把头靠在了手上,屁股撅起大礼参拜,这是华夏礼节中最为隆重的拜礼,也是面见帝王的臣下之礼,虽然在大宋并不流行,但对于他们来说却是必须要做的。 赵祯微微一顿,瞧这眼前熟悉的官服微微点头道:“平身吧!” 文德殿原本是大宋的常朝之所,现在被赵祯留用为朝臣留身奏事的地方,也是除了乾宇殿之外接见外臣的唯一宫殿,这里相对隐秘一些,一般人不可入内,即便是朝臣也需两府相公,中枢重臣可留身奏事,非一般京朝官可入。 至于外臣,必上呈国书,自然也要隐秘些,赵祯在文德殿中接见高丽使臣,便是为了高丽国王的国书,他倒要看看,这位极力缓和与辽朝紧张关系的高丽王有什么话要和自己说。 对于高丽赵祯的心情是复杂的,这个国家本就是华夏的藩属之国,从他的前身高句丽开始,朝鲜半岛便一直是中原汉室征伐的对象,但即便是盛唐功成,也不过是在半岛之地设立安东都护府而已,最后也不得真正的统治,而是被继任的新罗政权所反对,之后更是不了了之。 这块半岛上的政权伴随着华夏历史的演变也在更替着,却如同一块狗皮膏药,始终难以彻底揭下…… 在御座上落座之后,三才习惯的一甩拂尘,身上的华丽的佩饰不断抖动环佩叮当惹得赵祯再次侧目,三才立刻高声道:“宣高丽使臣觐见!” 第一千零一十四章帝王不行于色 与乾宇殿不同,文德殿与其相比稍显狭小,自然也就距离君王更近一些,金伸权看着眼前年轻的皇帝,怎么看怎么觉得他似而立之年的人,反倒是更显年轻,恍若二十岁出头一般。 这便得益于赵祯往日里规律的生活,自律的节制,在他看来,每一什么是比一具好身体更为重要的,古人讲究本固方可枝荣,后世人常说身体是革命的,赵祯深以为然。 干咽了一下口水,金伸权忽然明白,大宋皇帝的可怕不是在于他的功绩,也不是在于灭国多少,而是在于他的年纪,如此年纪轻轻便有一代圣君气象,若是假以时日,这世上还有谁能匹敌? 西夏已去,如今唯一能和大宋对抗的便只剩下了辽朝,可辽朝还能撑上多久?如今辽朝燕云已失,唯有西夏国灭之时所占据的河套之地东套之地,可西套依然在大宋的手中! 电光火石之间金伸权便晓明厉害,难怪晚上严命自己无论如何也要促成这次与大宋的和谈,对于高丽来说,这次就不是兴师问罪,而是前来示弱请罪的,两者之间的距离相差甚远。 于是金伸权的态度更加恭谦,小心翼翼的抬头望向赵祯道:“外臣金伸权参见陛下,高丽拳拳之心,还望陛下明鉴!” 赵祯微微点头,也不废话开门见山道:“把你高丽国主的国书呈上来吧!” 赵祯相信,只有国书才能体现高丽的态度,其他的都是虚妄,更不能相信使臣的态度,这个时代的外交一样是个大学问,稍有不慎便可能理解错意思,致使君王做出错误的决定。 三才躬身地上一本大红色封面的国书,这是高丽国书的制式封面,非常好认,高丽和大宋一样也崇尚火德,因不能使用天子的明黄色,故以红色为主,上有白色碎花以示规格。 赵祯翻开奏疏恍惚间便觉得一股亲切,奏疏的格式与内容仿若大宋的宗室上疏,高丽国主对自己的成为依旧是臣下,和大宋亲王制一般无二。 赵祯笑了笑,在外交的国书上,便完全看不见僭越,只有满篇的恭顺,以及口是心非的阿谀,这样的奏疏看的人大为爽利,毕竟是一国之主,如此恭顺的称呼大宋为上国,称呼自己为陛下,赵祯即便是再厌恶高丽也提不起怒意来。 王亨的这篇国书写的非常恭顺中肯,所有内容都围绕一个主题,高丽希望与大宋恢复臣属关系,并且两国之间不再发生摩擦和碰撞。 不得不说王亨的外交水平很高,文章写的更是没话说,一字一句皆得妙法,又糅合佛理在其中,让人不得不信服,高丽的贵族与高层皆习中原文化,别的不说,单单是眼前不输与自己的飞白便可见一斑。 赵祯放下国书,望着眼前匍匐于地的金伸权道:“王亨的国书朕已经看了,颇为至纯,朕深感欣慰,正使便说说你高丽的条件吧!” 金伸权心中暗喜,同时也如顽石落地,缓缓起身道:“外臣遵旨,高丽与大宋隔海相望世代交好,自大宋立国,高丽便是大宋的藩属之国,光宗、景宗、成宗三位国王均受大宋朝册封,然时事变迁,淳化三年,契丹咄咄逼人,杀我边民,夺我土地,我高丽奋起反击,然终究是势单力薄不可匹敌,无奈之下只能奉辽正朔……” 说着说着,金伸权的声音越来越小,在外人看来这是唏嘘,但在赵祯眼中却是对大宋的埋怨,或是说谴责! 赵祯挥了挥手打断了金伸权接下来的话,此处已经有一些龌龊藏具其中,赵祯心中怒火旺盛,但却不能发作,他要把事情再理清楚些…… 作为大宋的天子,赵祯自然对这段历史的真正面目了然于胸,赵祯明白金伸权所表达的乃是高丽对大宋的怨恨,怨恨当年大宋驰援与高丽。 当年辽国与高丽首战之后不敌辽朝,虽然表面上向契丹称臣,但暗中仍不断请求宋朝支援,只不过宋朝不愿与辽朝交恶,对于高丽的求助均消极对待。 只不过还有一段隐秘赵祯更加知晓,当年高丽人的大军进抵辽朝安北府时,辽军克高丽蓬山郡,俘高丽先锋军使尹庶颜,高丽成宗王治遂遣侍中朴良柔奉表请罪求和。 而辽朝忽然就把目标放在了大宋身上,别人不知道为什么,赵祯却清楚,辽朝对高丽的讨伐只是为了避免高丽与宋合谋,形成两面作战的不利局面,在达到威慑的目的后,辽军遂退! 所以自始自终,高丽不过是一枚棋子而已,棋子又怎么会不知道自己的身份? 即便如此,但不得不说高丽人见缝插针,在明白自己的身份之后,高丽人便开始向辽朝索要一些战场上得不到的东西。 高丽遣中军使徐熙来使辽,请赐鸭绿江以东女真故地,辽与高丽约定,高丽“奉辽正朔”,向辽称臣纳贡并与宋断交,辽则赐高丽女真故地。 可以说高丽太祖利用辽朝与大宋的冲突,从容的在其中捡了便宜,事实上并非是大宋不曾援助高丽,否则哪有太宗的第二次北伐? 雍熙北伐之前,大宋便与高丽暗有盟约,腹背夹击辽朝,但辽人颇有先见之明,遣使赴高丽请和。当下高丽虽未敢妄动,辽决意先发制人于当年七月诏诸道缮甲兵,以东征高丽。 之后的事情便都对上了,太宗皇帝北伐燕云之时,高丽人却按兵不动,高丽国主王建乘机向辽朝索要鸭绿江之地,大发了一笔横财!但牺牲的却是大宋的利益。 国与国之间的无信促使大宋与高丽的断交,但高丽却反咬一口,以大宋不助高丽为名,先行断交又奉辽朝为正朔,为了掩饰自己的懦弱,还暗地里向大宋请求援助,实则高丽人知晓,大宋绝对出兵相助,而天下人都会觉得这是大宋的不对。 如此背约弃盟之举,堪堪是被高丽人玩出了新高度,赵祯把一条条一件件整理清楚之后不觉得以是一身大汗,高丽之奸猾,颠倒黑白若斯! 但这些赵祯却不能说出来,一来为了大宋脸面,而来便为了眼下高丽藩属之事,身为君王,有的时候却不能不隐藏自己心中的情感,喜怒不形于色…… 第一千零一十五章山高水丽 赵祯认为有的时候皇帝根本就他妈不是人,忍常人所不能忍,容常人所不能容,行常人所不能行,决常人所不能诀,成常人所不能成! 看似简单的一句话却道出了帝王的气度或者是,深深的无奈…… 眼下赵祯便是如此,即便是金伸权在眼前指鹿为马颠倒黑白,明白真相的赵祯也不能戳破,这不光是给高丽面子,也是在给大宋自己的面子,而高丽人,最擅长于险中求胜。 三才觉得眼前的官家有些不对劲,虽然表面上看来依然是那个雅量过人的大宋天子,但那双藏在御案之下的双手却在发抖……三才以为是自己看错了,但定睛一看之下,已久看到了那双血色全无,青筋暴起中微微颤抖的双手。 但官家的表面却是那么的正常,不,甚至说是比往日更加的让人如沐春风,三才干咽了一下口水,这么多年来他从未见过官家如此,非大恨不过如是! 三才微微颤抖,官家的脾性他再了解不过,越是如此越说明一股雷霆之怒正在官家心中酝酿,而眼前的高丽使者正是最阔祸首,但他却不自知。 赵祯和煦的对金伸权笑道:“当年之事是非黑白自有公断,正与邪,善与恶,自有明白之人,外使不必多言。你且继续往下分说,朕接不接下你高丽的奏请还是另一回事。” 金伸权心中一凛,显然大宋皇帝是知晓其中隐秘的,但这种事情即便是当年的大宋太宗都不应该知晓,为何眼前的大宋皇帝知晓了?! 高丽人自觉自己做的隐秘,岂知自己的行为在智者眼中却漏洞百出,赵祯不认为自己是智者,但也能从历史的尘埃之中洞悉高丽人的丑恶。 但眼下大宋皇帝的态度便说明他不想挑明一切,金伸权心中恐惧的同时也带有一丝欣喜,这便是宋人常说的哑巴亏,即便是知道又如何?还不是要认下! “启奏陛下,高丽与大宋之间当恢复臣属之实,共同抵挡辽人!为避辽人耳目,我高丽使团将在明州登岸,以防辽人惊觉。我高丽亦在开京设顺天馆以款待宋使!” 这是应有之意,赵祯望向金伸权道:“如此甚好,朕不日便会派遣使臣前往,但高丽与大宋往来之口岸不变,依旧以登州为主!朕自不会让辽人知晓。” 金伸权稍稍错愕之后便躬身道:“外臣遵大宋官家旨意。” 赵祯顺手从御案上抄起高丽的国书,翻至最后一页,本想以朱批回复的他稍稍犹豫便拿起许久不用的那方玉玺,用力的在上面盖上印章,“受命于天既寿永昌”八个大字便占据了整个奏疏的一页。 不知是用力过猛,还是发泄心中的怒气,响亮的声音在文德殿中回荡,吓了在场众人一跳。 “既然王亨要归附中华,朕自然同意,两国互派使节也是应该,朕将会在北京城中专设阁馆,用以接待高丽使臣,朕之国书明日派人送与尔等带回故国。” 金伸权长舒一口气,显然自己此行的目的已经达到,随即躬身道:“谢陛下!另有我高丽上贡之物,贺大宋统御万邦,如日强盛!!” 说完便地上一本厚厚的书册给三才,三才转交赵祯后,金伸权便带人退下,这次大宋与高丽断交以来的首次正式会面便结束了。 翻开这本厚厚的书册,赵祯不由得摇头苦笑,这那是上贡,简直就是走亲访友般带的手信……贡金器、银刀剑、鞍勒、马、香油、人参、细布、铜器、硫黄、青鼠皮等物。 这些东西在大宋要多少有多少,有些东西甚至连一般的人家都不愿用,所谓的青鼠皮其实就是雪松鼠皮,因为雪松鼠皮毛柔软顺滑,适合做一些围脖手套之类的东西,但价钱上却和貂皮不相上下,谁还会去用青鼠皮? 至于香油,人参,细布之类,更是让一旁的三才嗤之以鼻:“官家,这东西怕是仍在皇城中都没人拾取嘞!高丽人居然用这些上贡,岂不是前来套取钱财吗!” 赵祯笑了笑:“就是来套取钱财的,若不是能得厚利,他们可不会不远千里的把这些垃圾带来!朕可不会随了他们的愿,但也不能出手拮据让人笑话。” 赵祯稍稍顿了一下,再次开口道:“传旨,朕听闻高丽国主体虚重病,特遣崇文苑学士王舜,挟医前往并兼赐药一百品!” 三才笑眯眯的说道:“奴婢领旨,陛下,这送医有送药实在是堵得住人家的嘴,咱们大宋禁中的御药一百品可堪比数万贯嘞!奴婢这就去御药院讨要。” 三才快步离开文德殿,走的时候给赵祯添满了茶水,顺便把内侍都带走,他知晓,这时候是该让官家一个来了冷静冷静,官家已经把怒意压制了许久了…… 赵祯缓缓起身,在殿中走了几步便来到西北墙角,这里挂起的正是大宋的乾坤舆图,那突出的半岛上以朱红书就的高丽二字颇为显眼。 这个位置很尴尬,多山,多水,道路崎岖,关隘众多,若是以陆路攻之,耗时耗力,但蔡伯俙误打误撞之下给出了一个最好的接过,两栖登陆作战,这种战法在这个时代并不是很出名,但在后世却是最为惯用的伎俩。 “高丽,高丽,山高水丽,但在这片土地上却有多少华夏将士折在其中,不复归来!如此看来,朕倒是一直小看了这半岛之国,王建背约弃盟,渔利其中,朕不便揭穿,可你王亨想要偏安一隅,筑高墙,广积粮,朕可不答应!” 赵祯说完便在高丽二字画上了一个勾,同样划勾的地方还有倭国,这都是大宋不准备动用武力强攻,却是要用武力威慑的地方,谁说一定要侵略才能得到土地?! 自始自终赵祯都不相信高丽国主王亨,眼下他继续与辽朝改善关系,而与辽朝改善关系的最好方法无异于交恶大宋,但现在他又向大宋派出使臣,这是打算两面不得罪,或是两面下注啊! 赵祯怎么能允许这种事情的发生?! 你越是希望休养生息,那便越是要给你制造不断的麻烦,让高丽疲于应付,否则待你高丽坐大,大宋的东北之地岂能安全? 第一千零一十六章远隔重洋的会师 就在赵祯想着如何对付高丽的时候,蔡伯俙的船队已经抵达了倭国石见,当登陆的一瞬间,大宋的水军将士仿佛觉得回家了一样,眼前的石见依然是和大宋无异的中原气象,而在这里驻守的武将居然是正五品的左骁卫大将军刘德召! 单单是这品级和官价便让人目瞪口呆,而这里驻扎的军制更是让蔡伯俙一行惊叹,御前班直所属禁军,几乎都是来自上四军的人物,不光如此,他们所配备的甲胄兵器更是大宋最为精良的,而且还有官家身边亲卫司的人作为监管。 刘德召对蔡伯俙稍稍抱拳便笑道:“早就收到递役的传话,说蔡驸马不日而来,某便派人在此日夜等待,总算是见到了!” 蔡伯俙好奇的问到:“怎么?听将军的话是来此地的宋人稀少啊?我可是常常听说有大宋商贾而来,怎会如此期盼故国之人?” 刘德召哈哈大笑:“那些商贾来了之后便埋头做买卖,对我等来说算不得可聊之人,你可不同,乃是军中之人,我等自然待之不同!” 蔡伯俙赶紧抱拳道:“刘将军客气,客气……”他总觉得眼前的刘德召“不怀好意”看自己的眼神就像是黄鼠狼在看一只肥鸡…… 鼠三和蔡伯俙有同样的感觉,眼下他们刚刚上岸扎营,便觉得四周的禁军颇为“热情”前来帮忙扎营的人便来了好几拨,也被鼠三打发了好几拨,而无一例外,用的都是带来的大宋吃食! 蔡伯俙穿行在驻军的营地之中,现在他才知晓,眼前的驻军被官家赐名镇威军,取镇守杨威之意,而在穿行之中,蔡伯俙愈发觉得这支军队的不简单,因为他看见了在大宋都不一定能看到的东西,火器。 虽然极为隐秘,但那只有火枪才能使用的牛皮枪带却躲不过蔡伯俙的眼睛,稍稍有些骇然,没想到官家对倭国如此重视,甚至不惜以大宋最隐秘的火器营抽调人手驻扎在这里,开来自己还是小看了倭国的重要性。 待入了中军营帐,刘德召才收去脸上的笑意,颇为严肃的说道:“蔡驸马前来可是带了旨意?!” 蔡伯俙微微点头,从怀中掏出另一份密旨道:“自是有的,官家特意交代,必以将军之面宣读……”蔡伯俙的话还没说完便瞧见刘德召同样从怀中掏出一份明黄色的卷轴道:“某也有官家的密旨示下,你我二人互换而阅之吧!” 蔡伯俙这才惊觉,自己的每一步其实都在官家的掌控之中,每一步都在官家的安排之下,想想也是,官家向来便是以大局而考,先手用棋十步便见百步。 微微点头,蔡伯俙便把手中的密旨与刘德召的互换,而圣旨上的内容却让他颇为震惊,缓缓抬头,机械的望向刘德召涩声道:“你们早早驻扎于此便是官家的先手?!” 微微一笑刘德召神秘的开口道:“官家料敌先机,在数年之前便已经看上了倭国,打算以此为媒,以长白山之女真为介也!” 蔡伯俙长舒一口气,随便的在营帐中坐下,望着刘德召道:“我说怎么在登陆之后你的眼神颇为猥亵,原是出自这里,看来你早已知晓喽!” 打掉蔡伯俙翘起的脚,刘德召翻了个白眼:“废话,官家把我撂在这倭国,一呆便是三年,其中深意就是傻子也知晓了,这段时间不时有商队夹带禁军而来,我已经在这石见山中扩建不知多少军帐。” 蔡伯俙顺着刘德召的手指向外看去,果然,这原本只应有数千人的石见驻军营帐却绵延数里之遥,粗略的估算一下,这里的营帐便有数千余顶,整个驻军的人数也莫约数万了。 蔡伯俙转头望向刘德召:“你们的粮草是从何处而来?莫不是向当地百姓采买?” 刘德召嗤笑道:“在这里,大宋的通宝一样好使,说来你都不信,皇宋通宝甚至比那白银还要值钱,一贯钱可换白银二两甚至三两有余!这倭国弹丸之地,却是产金出银。但谁晓得,白花花的饮子在这里却不值钱,我大宋的通宝确实个俏货。” 蔡伯俙笑了笑:“这么多年来我大宋不断努力,推进交子,皇宋通宝,这便是结果!往来的商贾可把这些东西推广到各处,即便是远在倭国也不能幸免,个何况辽朝?” 刘德召端起茶水一饮而尽,转头便露出“饥渴”的眼神道:“蔡驸马……这次前来可带了那些东西……” 蔡伯俙警惕的紧了紧身上的衣服:“什么东西,我可没有夹带!” “酒,茶,吃食,别说你从大宋而来没带这些东西,我可听说你在京中便是最爱在嘴上抓挠的!” 嘎?! 蔡伯俙指了指远处海岸边上的战船道:“带了些,但你……慢点,慢点我还没说完呢!” 蔡伯俙还没说完,便见刘德召化身猛兽,迅猛的冲出营地一路烟尘的杀向海边,只留下他的大嗓门在军中回荡:“甲字营的,都给老子起来去搬货!” 蔡伯俙看到如潮水般的士兵后便发出杀鸡一般的叫声:“谁敢搬我旗舰上的东西?!老子和他拼命!破浪军呢?!” ………… 夜幕缓缓降临,石见的驻军在营中办了一场“篝火晚会”招待前来的袍泽,只不过他们吃的喝的,包括厨子都是来自蔡伯俙的手下。 刘德召举起一碗梨花白一饮而尽道:“蔡驸马,你可算是来了,我等你等的眼睛都快盼瞎了,我镇威军都快撑不下去了,幸好你来了,带人抢东西是不对,可这样却能鼓舞士气,万万莫要怪我!” 蔡伯俙举了举手中的酒杯:“本驸马知晓,不容易,我来了也就意味着快了,自从三年前官家禁了倭国驻军的调动之后,我便知晓你们的日子要难过了,只有进没有出,这倭国和流放之岛有何区别?但我来了你们就快回家了。” 刘德召笑了笑:“早着呢!你们只不过是前锋,探路而已,水到渠成之后,才是我等上阵杀敌的时候,你现在连倭国都没离开,早着呢!” 第一千零一十七章蔡伯俙的“阴谋” 蔡伯俙并没有反驳刘德胜的话,更没有说出安慰之语,他只是静静地望着眼前的军营,充满快乐祥和气氛的军营…… 他知道,刘德胜说的没错,官家的计划非常长远,长远到了只能把刘德胜早早的安排在这里蛰伏,蔡伯俙理解刘德胜的感觉,眼下别说是他刘德胜,即便是自己也无法在倭国呆下来。 喝醉了的刘德胜异常潇洒,一曲剑舞端是出神入化,颇有公孙大娘的气势,惊呆了蔡伯俙以及鼠三,但更让他们没想到的是,倭国的天皇居然派来了使臣,拜见蔡伯俙这位代表大宋皇帝的使者。 这是恭敬,也是宣誓效忠的表现,在倭国人的眼中,大宋便是天朝,便是高人一等的存在,天生便是贵族!由此蔡伯俙才理解倭国人原是如此的崇尚力量,崇尚强大的力量。 刘德胜望着惊讶的蔡伯俙道:“现在某才知晓,原来我大宋已经强悍若斯,而这份强悍的威名却是将士们一刀一剑打出来的!” 蔡伯俙奇怪道:“此话怎讲?” “你可知晓,我大宋将士在倭国的土地上死伤多少吗?不下数千人!但官家不断的增兵,不断的帮助倭国皇帝征伐反对他的势力,并且固守石见,原本的关白摄政已经快被我等冲杀的干净,在这里我宋人便是王法,无论明暗倭人都不是我等的对手!” 蔡伯俙点头道:“难怪这段时间北京城已然看不见倭国关白的使者,原来他们已经不行了?!” 刘德胜笑道:“何止不行?如今的关白手中并没有什么兵权,而宰相之权他又不可把持,如今天皇得势皆因我大宋扶持,你说倭国皇帝对我大宋能不感恩戴德吗?” 蔡伯俙眼睛微微一眯,小眼中散发出来的寒光刺得刘德安蛮不舒服,开口问道:“你这是怎生了?莫不是被某说的话吓到了?” 蔡伯俙微微摇头:“并非吓到,而是要提醒你一句,倭人狡诈,万万小心,既然倭国天皇夺取了关白的军权,那他会不会调转矛头向我大宋动手?” 刘德召先是一愣,随即摸着下巴道:“不会吧?倭人岂有如此胆量?” 蔡伯俙笑了笑:“非也,非也,我大宋欲要在倭国行挟天子以令诸侯之事,倭人岂能不知?倭国皇帝岂能老实做我大宋之傀儡?” 蔡伯俙大胆的言论让刘德召一惊,随即开口道:“以我大宋之兵甲,倭人岂敢犯险?即便他是忘恩负义的小人,也需知晓谁才是真正的主家!” 端起茶水泼向刘德召,蔡伯俙悚然起身道:“刘德召,你到底何时才能清醒?倭人会不会翻脸咱们谁也不知道,但我只知道一点,你对我大宋北进的重要不可忽视!若你有失,岂止愧对陛下!更是愧对我大宋亿万百姓矣!所以若有机会,必须除掉后患!” 刘德召的亲兵大怒,对于蔡伯俙这种无礼的行为他们可不买账,纷纷拔剑出鞘,而刘德召及时制止道:“退下,全部都退下,没有本将的命令谁也不许靠近军帐十步,若是违反,杀无赦!” 亲兵不服不忿的推走了,而刘德召缓缓起身,整了整身上的衣服便对蔡伯俙躬身施礼道:“多谢蔡驸马提醒,德召感恩在心,你说的对,本将的身上不单单是有陛下的期望,还有大宋百姓的期望,倭国石见乃是官家用兵的中转重地,不容有失!” 蔡伯俙微微点头道:“如此甚好,我大宋若是北进,必以倭国为媒,转道长白山女真所部,以此突进,直趋辽人上京道!” 刘德召疑惑的问到:“那如何防范倭人?总不能我大军每日都盯着吧?平安京距离石见尚远,并不在我大军威慑之内,如今我大军固守石见乃是万全之计,不便妄动。” 蔡伯俙冷笑道:“是不便妄动,可你时候知晓,若是倭国皇帝以此为契机,全国调兵包围石见呢?据我所知我大宋除了在石见驻兵外,还在其他的数座金银矿驻兵,他们的安全又有谁去保证?!” 刘德召忽然就恼了,一甩手中的茶杯,指着蔡伯俙喝到:“那你说怎么办?横不能让我去把倭国的皇帝给宰了不成?师出有名,即便是陛下也需一个适当的借口,否则如何往平安京进兵!” 蔡伯俙微微一笑:“这不是我来了吗?”狡黠的笑容在晚风中晃动的篝火下显得异常狰狞,连带着他身后的影子也化身成为一道可怖的模样,刘德召打了个冷战嘟囔道:“驸马吓人嘞!” 显然刘德召知晓了蔡伯俙前来的目的不单单是在石见修养补充,更是为了加强对倭国的控制,其实以现在的情况来说,大宋已经算是早倭国挟天子以令诸侯了,但有人不满足于此啊! 大宋在倭国的利益之大远超过普通人的想象,单单是每年从倭国运走的白银便何止巨万,而大宋一边在倭国推行通报贬值白银,另一边又从倭国的银矿和民间大量搜刮白银,要说倭国没有怨言也是不可能,但他们还没到能挑战大宋的时候,至少刘德召是这么认为。 蔡伯俙狡黠的望着眼前的刘德召小声道:“你可知晓倭国的天皇也有女人?” 刘德召嗤笑道:“某还以为多大的事情,不就是那六位女天皇嘛!推古,皇极,持统,元明,元正,孝谦都是女皇帝,这在倭国并非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嘞!” 蔡伯俙神秘一笑道:“如此我等可否再在倭国辅佐一位女天皇?” 刘德召吃惊的望向蔡伯俙:“你癔症了?!这女天皇和天皇乃是一样的,有什么区别吗?” 蔡伯俙笑道:“不一样,不一样,女天皇是可以嫁人的嘛……比如我大宋天子就是一个极好的人选……不是吗?” 刘德召吃惊的望着蔡伯俙,眼睛差点从眼眶中瞪了出来,却突然点头道:“你说的没错,倭国的女天皇确实可以嫁人,并且非一般的“凡人”可以相配,陛下真龙天子,又是上国皇帝,自然是最好的人选!” 两人一边喝酒,一般发出淫荡的笑声,在这个篝火映照的营帐之中颇显诡异…… 第一千零一十八章倭国的重要性 蔡伯俙阴谋在刘德召的眼中确实非常“靠谱”,也没有太过天马行空,主要是因为有先例在前,凶悍的西夏最后不也是被官家以联姻而征服的吗? 西夏太后都能嫁给咱们官家,凭什么倭国的女皇就不能? 但现在有一个迫在眉睫的问题,那就是怎么解决倭国皇帝,这个号称后朱雀的天皇还在其位,他若是不退位便没有女天皇能继任,而显然这位天皇不会主动退位,大宋刚刚帮他夺取了倭国的行政之权,刚刚享受权利的他岂能轻易的放下手中的权利? 蔡伯俙望着刘德召郁闷的翻着白眼:“你怎能一下便把所有行政之权都交给他?这不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吗?有了政权,他便能命令各地挑选壮丁与我大宋对抗,甚至有些军权也能被他收回!” 刘德召委屈的说道:“这与我何干?谁知道你会来这出?!不过……” 他好似突然想起什么,稍稍一愣,随后再次开口道:“不过有一点对我等来说还是极有用处的,为了与倭国皇帝联系,我还在平安京留下一支莫约三千人的军马……” “那你不早说?!领兵的是何人!”蔡伯俙兴奋的差点跳了起来,上前禁军的战斗力之强悍非倭人能敌,若是能控制平安京,接下来的事情便手到擒来! 刘德召稍显尴尬的说道:“大将石元孙……” 嘎?!蔡伯俙惊讶的望着刘德召,嗓子里发出的声音就如同给掐住了脖子的大鹅,石元孙怎么会被刘德召放在平安京?而且还有三千人的兵马? “好你个刘德召,莫不是有事瞒着我?!” 面对蔡伯俙的质问,刘德召无奈的摊了摊手,起身便把书案上的一本公文递给了他道:“你瞧瞧吧,非本将的意思,而是有人想要某这么做,也算他运气不好,官家有命,倭国平安京中必须要留下兵力,以防后患。” 蔡伯俙看了看公文的落款,长叹一声:“没想到彭七对将门的防范依然如此之深,到现在也不愿让他们安生,也罢,谁让他是石守信的子孙。” 说完便转头望向刘德召:“此事没有你的错处,只怕是官家知晓了也会觉得你做得无过,否则也不会调你前来代替石元孙统领驻军了,但他手中的三千虎贲确实能对平安京中的格局产生改变,你我便准备妥当吧!我在倭国可待不了多久嘞!” 刘德召微微点头,是该准备准备,现在的石见驻军已达三万余人,再加上蔡伯俙的两万人马,基本上可横扫兵力颓废的倭国,至于废除天皇,自然不能用明面上的手段,但可在背地中逼迫他传位与女。 “倭国皇帝有多少女子?” 蔡伯俙的突然发问让刘德召一愣随即露出鄙夷的笑容道:“嘿嘿,要说这倭国皇帝也是无用,生了八个皇嗣,只有俩个儿子,其他皆是皇女。” 蔡伯俙惊讶道:“就俩个皇子?!” 刘德召肯定的点了点头:“就俩个!” “那便好办了,既然只有俩个皇子,若他们“不幸夭折”了呢?” 刘德召打了个冷颤,目瞪口呆的望着蔡伯俙,一字一顿的开口道:“那就只能从皇女中挑选合适的人继承帝位了。” 蔡伯俙笑了笑:“这便好办了,咱们缺的便是一位有野心的皇女,看来我要亲自去一趟平安京,你率大军在此等候,若我功成,以石元孙之三千虎贲为内应,大破平安京易如反掌。” 刘德召干咳一声道:“驸马你行吗?” 蔡伯俙笑了笑:“别忘了当年我可是只身前往辽朝上京道的,当过黑手的头子!” 刘德召尴尬的笑了笑:“瞧我这记性,怎生能把这茬忘了……不过这平安京可不比辽朝上京,虽然也有大宋商贾,可却要扎眼的多你……” 蔡伯俙不屑的笑了笑:“你可想差了,这我入了这平安京可就是如鱼得水,在辽朝可没有三千虎贲作为依仗,而在平安京中却是我的天下。玩这些阴谋和见不得人的东西,我可是比谁都在行!” 望着蔡伯俙眼神中闪烁的放光,这下轮到刘德召紧了紧身上的衣物:“那此时全看你的了。我等你的消息,五万大军随时听你调遣,再加三千虎贲配合,攻破平安京易如反掌!” 蔡伯俙笑了笑:“如此甚好,事不宜迟,今夜我安顿好一切我便上路!眼下这两万儿郎便交给你了!” 刘德召起身行礼道:“万事小心,某便在此静候佳音!” 蔡伯俙潇洒的还礼:“放心便是!” 蔡伯俙简单的对鼠三交代了几句,尤其是此行的目的只告诉了鼠三一人,鼠三大为错愕,他实在想不到蔡伯俙为何敢如此自作主张,若是被官家知晓,怕是少不得一顿训斥,若是传到文臣的耳朵里……那乐子可就大了…… “你是怎生想的?咱们来倭国不过是休整一番,过几日便可转道长白山女真部何必趟这倭国这趟浑水?甩给刘德召便是,其中还牵扯到石元孙之事,稍有不慎,你我非但没有功劳,还要被治罪嘞!” 鼠三追着蔡伯俙说了一路,蔡伯俙也听了一路,但他始终笑脸相迎。 最后待鼠三说的口干舌燥了,这才开口道:“你不会不知晓这倭国对我大宋的意义吧?咱们帮着刘德召把倭国彻底纳入控制之下,无论是对于我大宋的财计,还是以后作为中转都是极好的,甚至是可代替的!” 鼠三摆了摆手道:“若你这么说,我也是无话可说,但你不该先向官家请旨吗?自己擅做决定,一旦事败,可就是肆意妄为之罪!别说是秦国公主保不了你,即便是官家都很难为你开脱!” 蔡伯俙笑了笑:“若是等人请旨而来,这段时间岂不是白白浪费了,你要是真的帮我,便派人报与官家,也好让我到时间有个脱罪的机会不是?!” 鼠三苦笑着指了指蔡伯俙道:“你呀!果然是准备了后手,我说你怎么会留下把柄给人抓挠,放心,我这就派最快的船,最好的递役向官家禀报,你可是有动用金牌急脚递之权的?” 蔡伯俙笑了笑:“做事重要有万全的准备,但即便是没有这些后手,我也会全力以赴,这倭国对我大宋意义太过重大…………” 第一千零一十九章藤原氏 倭国平安京,夜幕同样也笼罩在这里,黑漆漆的夜色即便是在倭国最为繁华的京都也显得那么的猖狂,天黑之后,许多人家都早早的睡觉,这样不光能节省灯油,还能避免饥肠辘辘。 在这个京都之中,上下的分化更加明显,有些人天生便是贱民,永远坐着最累最脏的活,却得到最少的报酬,衣不蔽体,食不果腹,便是他们的真实写照。 在这个城市之中,少数几个亮着灯的地方都是倭国的豪族,或是朝中重臣的居所,比如原本摄政的关白藤原家…… 这个虽然已经被打压的抬不起头的家族却也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藤原氏从飞鸟时代便已经开始,即便是富士山的皑皑白雪消散,他们也不会消失在倭国的历史之中。 没办法,这个家族实在太强大了,所有人都知道,天皇的女人都是出自这个家族,一旦天皇驾崩,那她们之中便会出现一位皇太后,因此,年幼的天皇也要听从她们的“意见”,而关白藤原氏已久可以重掌大权,再次开始摄政。 这也使得藤原家在被天皇打击之后,并没有敢随便轻辱他们的原因,谁知道天皇什么时候死?谁知道藤原氏会不会东山再起?谁知道关白摄政的时代会不会结束? 眼下虽有大宋的天军帮助天皇削弱了关白,但谁都知道,一旦天皇真的离开了关白的帮助,那才是最可怕的事情…… 此时藤原家的府邸之中,亭台水榭的惬意之下,身为倭国关白的藤原道长依旧是藤原家的族长,谁也不能撼动他在宗族中的地位。 月光如水倾泻在亭台之中,藤原道长与自己的五男藤原教通相向而坐,两人之间便是一盘棋局,雾气升腾,茶香飘飘,藤原道长轻饮一口,长舒一口气道:“是时候了,今夜你便向天皇下达最后通牒,若是他不与我藤原氏合作,天照大神的日本将会变成大宋的倭国,附属,所有的皇族都将变成奴隶,任由宋人宰割!” “父亲大人,难道他真的会与我们合作,把矛头指向大宋吗?这么多年来可都是大宋辅佐他的,一旦失去了宋人的庇护,他这个天皇也当的不安稳啊!儿子觉得他不会这么愚蠢,何况大宋的大军虽然不在平安京,可却有三千人的精锐驻扎在城中,一旦动手无异于向宋人宣战,之后怕是会更麻烦!还请父亲大人三思!” 藤原道长微微一笑:“麻烦?麻烦的不是我倭国,而是宋国!若是他们派兵来讨伐我们,那结果必然引起辽人的注意,我已经派出了密使,若是宋人增兵攻打日本,则辽朝亦会动手!到时间他大宋怕是要自顾不暇了!” 藤原教通惊讶的望着父亲,他着实没想到父亲居然有如此远见,居然和辽人都达成了协议,但他不知道的是,藤原道长也不过是歪打正着,辽人错以为大宋要灭国高丽和倭国,包围整个辽朝,所以他们不惜一切代价要使得四周的国家不得被大宋入侵。 而在天皇这一边,藤原道长则是利用人心中最为阴暗的部份,给后后朱雀天皇一个动手的台阶,一个人一旦当他大权在握的时候,便会迅速的膨胀,而当初帮助过他的人也是曾经见过他破落的人,作为皇帝的他绝不能容忍,而被大宋立为傀儡也是他最为担心的事情。 如此只需要藤原教通在天皇面前大义凛然的说上几句,认为自己胜券在握的天皇一定会被冲昏头脑,而最后的结果便是他会想尽一切办法除掉平安京中的大宋驻军,并与大宋在石见的驻军交恶。 这是藤原氏最希望看到的局面,而作为多年执政倭国的他们,手中怎么会一点力量都没有,如此简单的就被天皇扳倒? 所有损失的力量都是其他家族的力量,而藤原家自己的却从未出现,这一点在于藤原家巧妙的操作,甚至骗过了天皇和大宋的援军,对于藤原道长来说,这是一件了不起的事情……连上国大军都被他们耍的团团转! 当天皇收取军权的时候,第一支向天皇投降,并宣誓效忠的军队便是他藤原家的,只不过他们在表面上叫做三友…… 藤原教通目瞪口呆的望着父亲,连他也没想到父亲的手段居然如此高明,连天皇和宋人都被玩弄在鼓掌之中,瞧见儿子的模样,藤原道长哈哈大笑。 “孙子有云:“夫兵形象水,水之行避高而趋下,兵之形避实而击虚;水因地而制流,兵因敌而制胜。故兵无常势,无常形。能因敌变化而取胜者,谓之神。故五行无常胜,四时无常位,日有短长,月有死生。”五男,知道吗?此乃虚实之变也!” 藤原教通望向父亲,那睿智的眼神恍若夜空中闪烁的星光,儿时觉得伟岸的身型现在已经佝偻,但依旧是天下间最为睿智的男人,藤原教通激动的向父亲躬身一礼:“孩儿受教了!这就入宫,劝谏天皇陛下!” 在他起身的一瞬间,藤原道长忽然拉住他的手道:“还由一事,五男一定要尊重天皇啊!即便他再窝囊,即便咱们的权利再大,他也是天照大神的后代,我等可以摄政,却不能篡国,天皇终究是天皇……” 藤原教通的身型微微一颤随后露出和煦的笑容:“遵命父亲,孩儿一定尊重他!何况这次还是有求于他,孩儿一定毕恭毕敬!” 待离院中的亭台,藤原教通愤怒的捶打眼前的松树,鲜血潺潺留下,但却不能消除他心中的恨,他毕生的努力都是要让藤原家成为天照大神的后代,取代天皇不是不可能,在这个时代谁有强大的力量谁就是天照大神的后代! 可现在,自己的父亲明明有取而代之的能力,可却不愿动用手中的力量,甚至要帮助天皇对付宋人,藤原教通知晓,对倭国威胁最大的其实就是大宋,但父亲情愿联合天皇驱逐宋人之后再次摄政也不愿取而代之。 藤原教通非常懊恼,他不明白父亲为什么那么迂腐!在他看来有的时候坚持并非就是大道,而是等同于愚蠢! 第一千零二十章倭皇与关白 平安京的皇宫依旧是灯火辉煌,无论是多么拮据,皇宫这种象征着伟大皇权的地方都不会缩减费用,甚至还要大张旗鼓的奢靡,否则如何能体现出它的高贵? 在升斗小民看来,皇权就如同这金碧辉煌的皇宫一样神圣而高贵,不可侵犯。 现在的天皇陛下已经获得了天朝大宋的支持,摄政的关白藤原家已经把权利拱手奉上,大和民族再次沐浴在天照大神的阳光之下,由他的后世子孙统御万民! 只不过这一切在宋军眼中就是个笑话……所谓的天照大神居然是一只白狗,有人说是狼,但在宋军眼中狼是契丹人的图腾,契丹的强大岂是倭国能比拟的,虽然是敌国,但契丹人依旧是勇士,大宋能战胜他们,从他们的手中夺取燕云,这才能证明大宋的强大! 倭国人怎么可能是狼,定然是狗罢了…… 至于天照大神是太阳,倭国的皇帝是太阳的后裔,天皇的说法,宋人便更加嗤之以鼻了,狗证明能是太阳的化身?明明是三足金乌! 无论倭人怎么对石元孙解释,石元孙一概不理会,在他看来,大宋是天朝上国,正朔王朝,那大宋的神话自然也是正统,然而一项在大宋军队面前懦弱胆小的倭人头一次愤怒的挥刀拼命,结果被宋军捅成了筛子之后便没人在和他们讲述倭国的神话了…… 同样的道理,在石元孙的眼中,倭国的皇宫也不能叫做皇宫,说是皇居其实就是在外戚的家中暂时居住而已,这种地方也被倭国叫做“里内裹”。 也不知是不是摄政关白刻意为之,听说从桓武皇帝建立平安京以来,所有的皇居都会遭遇大火,并且从藤原家的藤原兼通开始,天皇都会居住在身兼外戚的关白府邸之中。 这还能叫皇帝?这还能叫一国之君?石元孙觉得这样的倭国天皇给官家提鞋都不配! 即便是现在他收回一部分兵权,夺回了行政的权利,但依然改变不了他是个小国寡民之君的事实……大宋的三千精锐甲士在平安京城外一战成名,所有反对天皇的家族会师后被他们消灭的一干二净,剩下的都投降效忠天皇了。 而最让石元孙不爽的也正是如此,为何这些家族最后效忠的是天皇,而不是身为胜利者的宋军?刘德召阴了自己一道,把自己留在平安京,而他却回了石见,说是什么接待大人物,自己待平安京中局势稳定之后再行离开。 屁嘞! 什么时候稳定还不是你刘德召说的算?老子还不知要在这鬼地方待多久!这里的酒水相比大宋最次的酒也相差甚远,女人倒是温柔乖巧,只不过脸上的妆容实在是让人提不起兴致。 把脑袋往面缸里一扎,就是倭国妆?更别说被黑漆漆的颜料涂满的牙齿,听说里面参杂了铅粉,石元孙可是知晓铅粉有毒嘞! 只不过这些都能忍,但石元孙也没有放松心神,多年征战给了他莫名的第六感,只要是敌人,哪怕对他再好也会让他汗毛倒立,而每次前来劳军的倭皇使者便给他这种怪异的感觉! 夜空中的繁星点点,星空下石元孙不屑的皇居之中,名讳敦良的朱雀天皇正得意的望着眼前的一切,藤原氏最优秀的五男正匍匐在自己的脚下行礼。 他知晓,藤原教通这个藤原家的骄傲对自己从无恭敬,而眼下却卑躬屈膝,敦良心中大为畅快。 “藤原家的五男,你深夜到访朕的皇居所谓何事?” 藤原教通的内心已经被怒火占据,牙齿死死的咬着舌尖让自己保持一份清新,他现在的主要的目的是让天皇和藤原家站在一起,一起反对大宋对日本的干预! “启奏陛下!此次鄙人前来是为陛下计,为我大和计!” 敦良故意露出疑惑的表情,思索一下才道:“哦,你这话是何意?现在我大和唯一的内患已经被朕去除,朕代天照大神再次收回了执政之权,哦,对了还有兵权,你如何说是为我献计?更谈不上为整个大和献计!” 藤原教通笑了笑,不待敦良发话便起身道:“陛下,您看看现在的日本还是日本吗?我等还是天照大神的子民吗?大和民族已经没落了!已经被宋人所统治了! 眼下宋人的军队就驻扎在平安京中,您还在这里沾沾自喜,虽然是宋人帮您夺取的权利,可您现在不是已久向宋人卑躬屈膝吗?我与您两只之间有何区别? 瞧瞧现在的日本,宋人每年从我们的土地上掠夺多少的金银?而这些金银一旦到了大宋便会价值暴增,而在我日本只能使用大宋的铜币,甚至是交子。这些真金白银一船一船的运往大宋,大宋用这些钱财制作精良的武器,扩充军队,再来宰割我日本啊!陛下!” 敦良微微摇头,坚决的望着藤原教通道:“朕不会对大宋动手,至少现在不会,你退下吧!” 藤原教通恨恨而起,果然如父亲所料,眼前的这个天皇根本就不敢与宋人一战,不,他本跟就不是天照大神的后代! 推门打开,待藤原教通的身影消失之后,敦良才长叹一声。 眼下确实如藤原教通说的一般,日本的金银矿藏大多数已经掌握在宋人的手中,当初夏竦用自己的御召堂而皇之的占下了国内的矿藏,现在自己却一点办法也没有,人家已经派兵驻扎了。 唯一能夺回那些金银矿的办法就是和大宋彻底翻脸,甚至决裂,只有这样才能把那些宝贵的矿脉收回来,可自己能有这样的地位全都要归功于宋人的帮助…… 敦良的犹豫不是因为他多么重视信义和名声,而是他见识过大宋军队的可怕,平安京外,宋人的两万军队便可把日本数个势力的把万余人击溃,甚至死伤不出千余人,这样的战力实在太过惊骇。 敦良自己的手中没有能与大宋抗衡的力量,更没有把握大宋不会增加援军彻底灭掉日本! 眼下他只能在宋人的威胁下苟延残喘,待日本有能力与大宋一战的时候再想办法,可藤原教通的话却让他警醒,没错,拖延的时间越久,大宋从日本掠夺的资源便越多,日本便越难与大宋抗衡…… 第一千零二十一章“斩龙” 藤原教通走了,但独处于皇居的敦良则失去了宁静,心思开始变得如江水般起伏。 藤原教通说的没错,眼下的日本就是如此,大宋这样的中原王朝已经能够在在平安京中驻兵了,还有什么比这更加让人难受的呢? 如噎在喉不过如此! 即便是强大的盛唐也没有把手伸到日本的本土,而现在的日本却完全不是宋人的对手,如何能与大宋抗衡? 敦良无力的垂下了头,他明白大宋是捆在日本身上的枷锁,但即便如此自己也要有打开枷锁的能力才行,否则只能被这个枷锁勒死…… 同样的,敦良也考虑了许多情况,他并不是一个完全没有头脑的懦弱之君,相反,他的心中一直藏有复兴日本的崇高理想,如今的日本还是大宋的一个藩属之国,还是一个独立的王国,却难保以后不会成为大宋的一部分! 他能看得出来,大宋早已今非昔比,从不断涌入日本的商人,从一船船从日本运走的财物,从一件件运到日本的商品都能看出这个帝国的强大。 大海,这个原本如深渊一般危险的地带,曾经保护日本免收中原王朝的蹂躏的天堑,现在已经变成了大宋的通途。 眼前隔海相望的高丽土地都曾被中运王朝一次次的征伐,从尸山血海中熬到了今天,依旧是提心吊胆,可现在的日本也将成为和高丽一样的存在,想到这里敦良便不寒而栗! 虽然大宋并没有要求自己做什么,只不过是拿了原本自己应下的矿藏而已,但敦良深知人心险恶,今天日本损失的是金银矿山,难保明天不会失去政权,甚至是皇权江山! 藤原教通说的没错,大宋才是对皇权最危险的存在!因为他实在太强大了,一旦这支巨龙的胃口变大,只需动一动龙爪上的小手指,便可使日本灰飞烟灭。 敦良熟读华夏史书,在华夏的历史上,没有一个皇室会在王朝更替之中苟活下来,即便是人活着,那一份原本的高贵却已经死了,而自己绝不能让这点在日本的土地上出现! 因为自己身上流淌的是天照大神的鲜血,是这段高贵血统的延续…… 虽然自己不能全面的与大宋对抗,但却可以加强自身的力量,藤原家虽然曾经是自己的阻力,可现在却需要他们的智慧与宋人周旋。 沉吟片刻,敦良对皇居中的阴影开口道:“派人秘密与藤原道长联系,朕要和他单独见一次面!” “是,我的陛下!” 原本空无一人的阴影之中传来一阵应声,一道漆黑的影子在灯光前一闪而过,消失在浓浓的黑夜之中,仿若墨水滴落在黑色的土地上,迅速消失。 马蹄阵阵,藤原教通坐在自己家的马车之中,望着灯火的辉光照亮远处天空的皇居微微冷笑:“既然你不肯动手,那我就帮你一把好了,日本是大和民族的日本,若是你不能保护自然会有人取而代之,我会帮你保护它的!” 眼中一道精芒闪过,藤原教通对一旁的侍者冷峻的开口道:“派人去告诉安倍冈田,斩龙开始!” 侍者在听到安倍冈田的名字后身体微微颤抖,在日本的土地上没人不知道安倍家族,这个家族乃是赫赫有名的阴阳师大族,从镰仓到平安就从没有没落过,最让人恐惧的是这个家族的人能通鬼神,而安倍家的府邸也是除了皇居外的另一处禁地…… 瞧见侍者哆嗦着离开,藤原教通冷冷一笑,世人都以为安倍家是阴阳世家,可藏在这些怪力乱神之下的却是各种阴谋诡计和见不得人的东西,父亲曾经说过,世上最让人恐惧的东西不是鬼神而是人心! 这个家族就相当于是整个日本的谋略着,他们谋划着,甚至控制着日本的未来,即便是藤原家也是在获得他们的支持后才迅速崛起的。 而眼下,让日本与大宋彻底撕破脸面,并守住大和民族的高贵这使得安倍家再次出世,或者说安倍家本来就没有避世过…… 所谓的“斩龙”便是动用安倍家以及藤原家的力量对平安京内的宋军进行扑杀,这样一来无论敦良天皇愿不愿意,他都要被卷进这场战争之中。 而这个计划正是以辅佐天皇的阴阳家安倍冈田所想出来的,他现在是日本阴阳寮的最高阴阳师,有权指挥调动隶属与阴阳寮的除魔军,若是他公开宣称宋军便是影响日本的祸乱元凶,那所有人都将反对他们,若这些宋军死了,即便是天皇也无能为力! 而这一计划从头到尾都是安倍家与藤原氏之间的密谋,谁也不知晓,当初安倍冈田提出这个惊天计划的时候,藤原教通亲眼见到久经风浪的父亲露出惊叹的眼神,即便是现在想来,藤原教通也觉得天衣无缝…… 夜色是最好的掩护,不知是谁赋予了人黑色的眼睛,只能用他寻找光明,却看不见本属于它自己的黑暗,整个平安京的深夜极为漆黑,除了那不会熄灭灯火的皇居之外,即便是大族之家的灯火也已经熄灭。 街道上看不见人,甚至连天上的星光和月光都消失的无影无踪,这样漆黑的夜晚除了皇居之外,便只有宋军的营地才有火光闪现,安倍冈田知道,这是宋军巡逻的岗哨。 黑夜之中,火光之下,巡逻的人无异于箭靶,只需要神箭手张弓搭箭,他们便会应声而倒,嗖嗖的箭矢之声细若蚊吟,这是安倍家的独门秘箭,箭枝在空中不会发出多大的声音,自然也不会引起别人的注意。 夜晚之中的一切依旧是那么平静,但宋军的防御已经在不知不觉之中被撕开了一个大口子。 在这个瞬间,一群身穿黑色衣物,连刀具和绳索都是漆黑的刺客进入了营地,他们是安倍家的死士忍者,与普通的忍者不同,他们既是忍者又是死士! 安倍冈田苍白的嘴角挑起了一丝不带温度的笑容,这些死士忍者并没有多强的战斗力,但他们最擅长于隐匿,在黑暗之中甚至能不发出一丝声音的割破熟睡士兵的喉咙,待他们从宋军营帐中出来的时候,也就意味着其中的人已经变成一具具没有生命的尸体。 第一千零二十二章飞蛾扑火 所谓的手段无论是阴谋还是阳谋,只不过是在实力不够的时候玩弄些见不得人的手段而已,倭国便是鉴证这一真理的最好实践者,他们在正面很难与大宋抵抗,却把阴谋玩弄的细致入微。 安倍冈田手中的这支死士忍着的武器相对倭国的军队来说已经十分尽量,这是个贫穷而落后的国家,没有多余的支援可供人们浪费,这一残酷的现状也迫使他们把有限的资源利用的更加彻底。 武士手中的长刀便是如此,这种仿制盛唐横刀的刀具被倭人打造的十分锋利,当然他们的武器并不单一,甚至有些复杂,这些死士忍者单单是身上携带带的刀具便有三把之多,太刀、打刀、胁差,每一样都有着特别的用处。 除了刀具之外,还带有吹箭毒针,钩索飞镖等等,这些东西在普通人的手必然显得累赘,但在他们的手中,每一样都会成为致命的武器。 几个灵巧的黑色身影如夜间穿行在黑暗中的幽灵,两两配合悄无声息的从宋军巡逻兵的尸体上拾起落地的火把,“幽灵们”要在难得的时间间隙中补上这个移动火焰的空缺,并以极快的速度伪装起来,让大宋的巡逻队看起来显得已久那么天衣无缝。 他们要尽量的为其他死士争取时间,但又不能暴露自己,于是他们便尽量的避免与其他宋人巡逻队的接触。 数百个死士利用同胞巡逻的空档进入大宋的军营,一旦进入了营地之中,死士们便很快的消失在黑暗之下,没人知道这座看似严密的军营已经被渗透。 为了保证效率和被发现的风险降低,所有死士在进入大宋的军营之后不会立刻开始行动,他们要等到其他人都就位的时候才开始,一件一件的营帐开始清理。 而发出这一指令的人当然是掌握全局的安倍冈田,竹哨被放入空中轻轻的吹响一种在宋人听起来稀疏平常的鸟叫声响起,但这优雅的声音背后,却是透露着阴冷的杀机。 低频的声音很少会被人注意到,一般人听了也不过是认为自己幻听了而已,除了久经训练的死士之外,只有天生耳聪目明的人才会感受得到。 但这种低频的声音却让刚刚撒尿,还在幻想美妙胴体的石元孙心中烦躁起来,甚至把久违的旋旎画面抛之脑后,暴躁的在营帐中渡步。 随意全消的他努力的分辨声音的来源,可怎么也找不到,仿佛有一面大铜锣在他的耳边敲响,却又有一种听不清的耳鸣之感。 床上坐立不安的石元孙干脆起身向帐外走去,瞪大了眼睛看着漆黑的军营之外,但什么也没有,很快这阵恼人的声音便消失了,但同时消失的还有石元孙的随意…… 军营中的鼾声此起彼伏,这是军营,没有什么地方比这里的呼噜声更嘈杂,累了一天的将士们倒头便睡,谁能想到平安京中大局已定,将军还要指挥他们构筑军营? 今天整修的已经差不多了,只有东面栅栏之外的土坡没有清理赶紧,大家伙都累的筋疲力尽,明天又要和那小山似得土堆较劲嘞! 此起彼伏的鼾声原本是石元孙最熟悉的声音,无论他有多么的神经紧绷,只要听到将士们睡着所发出的鼾声便能轻飘飘的入眠,但现在,这些声音却如同这个世上最恼人的噪音。 实在忍无可忍的他准备以敲响集合的铜铃,夜间突然集合是从官家当年练兵之时便留下的规矩,只要是大宋的将士都已经融入到血液中,体现在行动上,只要那铜铃声想起,便会有无数的铜铃跟着作响,而整个军营都会被唤醒。 但已经把手伸到铜铃把上的石元孙最后还是松开了手,自己不爽利便让整个五千人的大军跟着受罪,这实在有些刻薄,甚至是暴戾了些…… 随着他握着铜铃把的手轻轻放开,小心谨慎的样子生怕若担着一片鸿毛,一声凄厉的惨叫便划破了寂静的夜空,这身惨叫的来源已经不可寻觅,因为整个宋军营地犹如平静的热油被从上而下的浇了一盆凉水,瞬间炸开了锅! 紧接着职守的亲卫腰响了铃铛,一时间整个军营中警铃大作,仿若沸腾的潮水一般,营帐也自然变成了盛开的花儿…… 宋军将士几乎都有一样不成文的规定,一旦离开大宋境内,驻扎在别国的土地之上,无论眼前是多么的安全,都要明哨暗哨相互交替守卫,同时枕戈待旦,营帐中无论是将军还是士兵,脑袋下枕的是枕头还是被褥都要藏着一把趁手的快刀! 原本大宋装备不起,可现在不同,人手一把对大宋的朝廷来说也费不了几个钱…… 摸入军营的死士们死也想不到自己做错了什么,天照大神要这样惩罚自己,更是想不到宋人居然在军帐的门口设下诡刺,这种削的极为尖利的木刺上居然还带着倒钩! 但坚毅的他们并没有因此发出声音,惨叫的来源是从军营的外围响起的,显然那队伪装成宋人的死士暴露了! 此刻已经摸入军营之中的刺客有的在扒掉脚上的诡刺,有的才刚刚掀开营帐准备向里面吹射毒箭,有的甚至把火折子都掏了出来……却正巧与起床戒备的军士打了个照面………… “敌袭!戒备!” 守营的士兵发出撕心裂肺的吼声,这段命令被一遍又一遍重复,扑杀袭营者的行动开始了,暗哨们做的便是尽量的拖住这些摸入营地的袭击者,他们并非是在军营之外,而是各营的连接之地。 其实暗哨也在睡觉,只不过睡在露天,用一条与大地相同的睡袋伪装起来,而他们的兵器就在一旁伸手便得! 当宋军将士苏醒的时候,也就是怒龙灭世的时候,倭人的刺客力量在他们眼前是那么的不值一提,甚至不能与其正面抗衡一吸的时间,他们眼中锋利的快刀在大宋横刀,这个延续盛唐横刀的利器之下被砍断,折断,或是蹦出一个有一个老大的缺口。 宋军人数本就是压倒性的,而战阵的配合更是让刺客绝望,但他们是死士,随时准备牺牲并战斗到最后的死士,哪怕带走一个宋军的生命,哪怕冲着他们多劈砍一刀也算体现了自己的价值! 第一千零二十三章大宋故人来 飞蛾扑火,这不是寻找光明,更不会有所谓的奇迹发生,一切的一切不过是无知的体现,结果毫无悬念,安倍家,藤原家的死士在大宋的军营中被绞杀的干净。 军营之中再次恢复了死一般的寂静,就像地上没有尸体,没有血流成河,没有断掉的刀刃,没有横七竖八口腔中血泉不断喷涌的伤者…… 声音在这里消失了,余下的只有愤怒,大宋的军队帮助倭国的皇帝夺得了政权的同时,却又被他阴了一道,地上白布笼罩着的一具具尸体,仿佛飘在水面的小船,在这黑夜之中显得如此的触目惊心。 这些都是战死将士的尸首,石元孙望着这些尸首突然指着平安京的皇居方向破口大骂,而将士们则是惊讶的望着这位主帅,他们从未见过石元孙如此愤怒,那充血的眼眸即便是在黑夜之中都能看的清清楚楚。 对于倭国的皇帝,大宋的将士们从来没有敬畏,并非是对皇权没有敬畏,因为赵祯已经把皇权和威仪上升到了一种高度,与赵祯相比倭国的皇帝根本就算不上皇帝,他与高丽的王一样,都只是大宋藩属之国的王。 当石元孙骂累了之后仿佛被抽走了浑身的力气,坐在地上看着铺满行辕门口的白布揪着自己的头发大骂自己的愚蠢,他不是因为死了这么多人而感到沮丧难过,而是他明明已经感觉出了一丝不对劲却没有防范,这他妈窝囊啊! 军中的将士都在看着自己,石元孙从没有感觉自己如此憋屈,但面对将士却不能一直以这种疲软之态消沉下去,这一切才刚刚开始,倭国现在已经不老实了! 石元孙的状态开始恢复,从原本的懊恼变回了自信满满的将军,同时开始命令大军处理战场和整顿,其实不用他说,军中的行军司马杨烁已经开了,只不过这话从他的口中说出,将士们心中的担忧便消散了。 他是一军主帅,是这支军队的精气神,所有人都在注意着他,他自然不能颓废,也不能懊恼,更不能倒下! 不过回到军帐之中的石元孙算是彻底睡不着了,外面的忙碌是一方面,更多的是一种不知所措,他想不明白,在见识到大宋强大力量之后,为何倭国皇帝会选择对宋军动手? 城外土地上干涸的血迹还没有消失,他敦良为何还敢挑战大宋?这于情于理不和,事出有异必有妖,现在他首先要搞清楚的便是原因,是什么促使倭国皇帝做出如此疯狂又执着的决定。 于是把把杨烁叫来,一身灰尘和血液混合在一起看不清楚模样的杨烁进了军帐之后第一件事便是拿起桌上的水壶给自己灌了一大口,舒服的打了嗝后望向石元孙道:“我知晓你叫我来干嘛,这事情处处透着诡异,但我觉得不会那么简单,也不会是倭国皇帝动的手!” 石元孙扔过一条帕子道:“这是自然,他还没有蠢到这种地步,以大军围攻,彻底剿灭我等才是最好的选择,这么做过于急躁了!” 杨烁并没有回答,而是把水倒在了帕子上开始擦脸,然后是脑袋,今夜他处理尸首,登记名册的时候发现,损失的人中有不少都是军中的精锐,甚至有一个校尉俩个虞侯。 一条雪白的帕子在杨烁的脸上脑袋上转了一圈之后便不能看了,石元孙随手把它扔进营帐角落的木盆之中道:“人派出去了吗?” 杨烁把底朝天的水壶放下,长舒一口气道:“已经派出去了,最多两日刘德召便会知晓这次平安京之变,只不过……” “报!……” 杨烁的话还没说完便被传令兵的话打断,帐外的亲兵进入帅帐,从他的身上石元孙和杨烁便能看到一丝颤抖,但并非恐惧而是惊讶和喜悦:“启禀将军,京畿路转运使蔡伯俙已到辕门!” 吓! 石元孙和杨烁两人悚然一惊,随即望向对方看到的是震惊的眼神,显然自己脸上的表情也是如此,他们实在想不到为何蔡伯俙会突然出现在这里,出现在倭国的平安京! 没人比石元孙清楚蔡伯俙的地位,他是官家最信任的外戚,也是大宋绝无仅有的驸马,他应该在石见给刘德召搬货才是,怎么会出现在倭国的平安京? 震惊过后石元孙便急急的开口道:“快快请进来!” 蔡伯俙满意的看着眼前的这支大宋天军,即便是到了倭国已久遵循大宋的规矩,自己这个外戚文官突然出现在辕门之外,他们也没有擅自放行,而是先去禀报主将,这很好,只要规矩在便不会乱。 传令亲兵匆忙骑马赶来,从辕门到帅帐可不近,主将说了要快快请来,他自然以马代步,不能让蔡伯俙等上太久:“蔡转运使,我家主将有请!” 蔡伯俙点了点头便带人进入军营,营中的一切都是那么的熟悉,在这海外之地便愈发的显得亲切了,只不过空气中依旧弥漫着浓重的血腥味,这味道蔡伯俙一行在熟悉不过,只不过没有矗石城外那么浓重罢了…… 地上的血迹已经被掩埋,但接着晨曦的微光蔡伯俙还是能从灰白色的石灰下看见暗红的血色,他刚刚已经得知,倭人夜袭大宋军营,显然这个是扑杀刺客的痕迹。 到了石元孙所在的帅帐之前,他已经站在帐外等候了,蔡伯俙虽然是外戚,却也身居转运使一职,何况是京畿之地的转运使,又是官家的近臣,身为武将的石元孙不敢得罪。 两人见面并没有官场上的那套寒暄,而是如同多年的老友笑骂对方。 “石小子,你如今也是一方主将了,只可惜还是那样的脂粉气太浓,你这军中堪比蔡记的酒楼了,哪有军营如此整洁的!” 石元孙笑骂道:“你还奚落于我?你不看看被人压了多久才走上今天,相比你我可是要好上许多!” 蔡伯俙笑了笑:“好个屁,我们俩只不过是好用罢了!一个外戚,一个将门,即便才能再出众,也够不着那个顶,人家只是觉得我俩好用,仅此而已!” 石元孙轻蔑的笑了笑,笑容中透露出一丝狡黠:“那里还拼了命的往上?” “因为咱们做的官家都能看见,不为自己,也能为后辈拼出一个平安富贵来!你敢说你不是?!” 石元孙摸了摸鼻子,没错,他的身体里流淌着石家的血。“少啰嗦,进来吧!” 第一千零二十四章黑暗的森林 一个外戚,一个被打击的将门,这两者在大宋虽然地位不同,但所遇到的情况却是一样,蔡伯俙和石元孙两人都曾得意过,但也都曾失落过,感觉自己就像是被大宋抛弃了一般。 这是一种外人根本就不能体会到的情绪,两人也是在人生最失落的低谷之中相遇的,虽不是惺惺相惜,却也算是同患难的酒友。 人当然会有不如意的时候,每每在蔡记借酒消愁的时候两人都曾大骂世道的不公,但在散去之前也互相勉励几句,虽然是这种酒友,但双方对对方的了解都不差。 蔡伯俙如入石元孙的帐篷之后便一股脑的把里面的桌椅差距都打乱,然后坐在一旁的椅子上看着石元孙一边大骂自己的无耻,一边上前小心翼翼的把东西一样样的恢复整齐,可以说这是蔡伯俙从离开北京城后最开心的事情。 虽然是个武将,但石元孙并不缺乏文人的礼与智,甚至可以说他比一般的文人做的都好,而且也不知他是怎么长得,完全没有石家人粗犷的外表,反而算得上是翩翩佳公子的人物,可他却偏要从军。 蔡伯俙看他忙活完了,这才起身撩起军帐,东方的天空已经翻起了白肚皮,短暂的晨曦即将过去:“这么说来昨夜你们被袭营了?什么人干的知道吗?” 石元孙的身体猛然一僵,随即苦笑道:“我这次是算栽了,还是栽在了倭国这条小阴沟里,数万人的敌军不能奈我何,死伤不过百人,可昨夜的袭营却死了数百个!传去后老子的名声都没有了。” 蔡伯俙笑了笑,上前端起石元孙刚刚摆好的茶具倒了一杯:“传出去?传哪去?大宋?北京城?还是辽朝?你我以及刘德召现如今在什么地方?倭国!鸟不拉屎的倭国!这地方就是化外之地,就是荒蛮之地,谁知道你石元孙的屁事?!” 石元孙翻了个白眼,再次把蔡伯俙用过的茶具一丝不苟的摆好,作为报复的开口道:“那你还来?!” 蔡伯俙苦笑着耸了耸肩膀:“我能抗旨吗?实话告诉你,我不是来给刘德召补给的,也不是来征伐倭国的,我是为了更要紧的事……” “为了北边……” 蔡伯俙想要卖的关子一下被石元孙道破:“不就是想从海上找条路夹击辽人吗?我没那么蠢,看得出来!” 吓!蔡伯俙吃惊的望着石元孙,这事情没人知道,即便是刘德召也是在见到密诏之后才知晓的,他那种对官家的佩服之情不会是转出来的。 而能想到这一点的人在都寥寥无几,即便是浸泡在朝廷这个大泥潭之中的朝臣都看不出官家的意图,谁知被眼前这个出自将门的小子看穿了,而且是一语道破! 蔡伯俙真的很想上前扒开他的脑瓜看看里面到底有什么不一样,自己在得知这一消息后可是好久没回过神来嘞…… “你倒是什么都敢说。” 石元孙嗤笑着望向蔡伯俙:“你敢说不是这样吗?你留下来不过是因为对倭国的不放心,怕影响官家的计划,若是我猜的没错,你这个黑手的头人也该对倭国动手了吧?现在你来了,只能说明黑手早已经渗透进了倭国!” 蔡伯俙不以为耻的笑了笑:“还是你了解我。”说完便指着门外:“你看看这样子算是安定吗?能让我放心吗?” “我就不明白了!官家为何不再石见经营,把所有的力量都收缩在石见,无论来多少大军,石见总能容得下的。” 看着眼前皱眉的石元孙,蔡伯俙苦笑道:“不行啊!不能都在石见,即便是把石见打造成铁桶一块又如何?因为有矿啊!金矿银矿,这些利益相关之物朝廷绝不会放弃,你知道咱们之前从倭国运走了多少黄金白银吗?” 蔡伯俙说完伸出了两根手指,石元孙皱眉道:“八百万贯?!这么多……” “两千万贯!” 石元孙竖起拇指和食指望着蔡伯俙道:“这是两千万贯?!” “否则呢?我不是竖起俩个指头吗?” “你!”石元孙伸出的手又缓缓放下,无力的,颓然的放下,“也就是说无论如何官家也要对倭国下手,而我等即便是被倭国杀光也无所谓,或者我换个说法,死的越多越好?” 蔡伯俙微微摇头,瞪大眼睛道:“这怎么可能?!你觉得官家会牺牲掉你们吗?牺牲掉这五千大宋的精锐之军?” 石元孙嗤笑着,一丝轻蔑中带有崇敬的眼神望着蔡伯俙开口道:“怎么不可能?你们都不了解官家,即便是你,蔡伯俙,大宋的驸马,皇帝的鹰犬,天子的近臣!依旧不了解他!” 稍稍顿了顿,眼前蔡伯俙的表情依旧是那么坚持,石元孙再次开口道:“他是一个什么样的人?我来告诉你!” 仿佛是积攒起了莫大的勇气,但石元孙依旧压低了音量道:“在官家面前,这个世上除了大宋之外的国家都是敌人!就像是一群人背着弩箭进入了漆黑的森林之中,一旦发现了别人,无论他是善还是恶,官家都会毫不犹疑的杀了对方,因为他不敢肯定另一个人会不会杀了大宋! 瞧瞧官家登基亲政以来都干了些什么?表面上抬高了武将的地位,其实就是把武将手中的权利集中到了他自己手中,若是我没有猜错,狄汉臣应该整日在枢密院中吧?实际上在枢密院中有些权利的人应该是官家的心腹,彭七!否则我也不会出现在平安京,而是应该和刘德召留守石见矿山! 还有便是对抗曾经有功于社稷,也掣肘我们武将的文臣,我向文臣的日子也不会好过,当然最重要的一点,官家自登基以来连连用兵,大理,南海小国,燕云,西夏,之前听说你去了高丽?现在是倭国了吧?我说的有错吗?” 蔡伯俙的嘴角泛起笑容,然后这笑容越变越大,最后整张脸变得愉悦起来,在石元孙惊讶的表情中说道:“很高兴,你说错了!” 第一千零二十五章虽远必诛 “我错了?错在何处?你倒是说说看!” 石元孙并不认为自己说错了什么,这都是他这么多年仔细观察出来的,说句大逆不道的话,观察皇帝的一举一动已经成为了他的一种习惯,而这种习惯如同飞蛾扑火一样无法停下。 蔡伯俙笑了笑:“并非所有国家在官家眼中都是敌人,有些便是伙伴,比如阿巴斯,或是天竺,大秦,等等他们和大宋的买卖就没有停下过,官家不打算穷兵黩武。 辽朝怕是我大宋最后一个要征伐的国家,剩下的便是镇压叛逆或是戍边之类的了,而你所说的高丽,包括倭国大宋都不会灭其国,亡其种,官家说如果这么做,大宋便不是大宋了。” 蔡伯俙说完便在石元孙惊讶的表情中起身,大步向营门走去,这两天的舟车劳顿让他的骨头都快散架了,而此时石元孙开口道:“那官家如何处理高丽和倭国,这两国可不是安生的主嘞!” 蔡伯俙的身体微微一顿:“简单的很,官家说这些小国最怕的是什么咱们就来什么,直到把他们的胆子吓破,吓到不敢与我大宋为敌,不敢再有不臣之心,不敢再外王内帝!” 石元孙摸了摸下巴,稍稍思索便道:“恐吓之?” “然也!哦,顺便和你说一句,官家不光对武将的权利加以限制,对文官也是一样,最重要的是官家也将对皇权加以限制,他说这是大势所趋,待大宋真的站起来了,便可真正做到上古尧舜之治。” 石元孙忽然看到蔡伯俙的眼神在最后一句话之后是如此的闪亮,如同夜空中璀璨的信心,又如天上的太阳,炙热的让自己不敢面对。 “为何要对我说这么多?”这是石元孙从刚刚便不明白的问题。 蔡伯俙最后回首忘了他一眼,眼神中带着一丝同情与欣赏:“要不是因为刚刚戏耍了你,鬼才难得和你说这么多!你要记住现在的大宋才是一个最好的大宋,也是你我最为荣幸的时代,最后的机会,好好把握吧!官家所谋划的要远比你我看到的远得多!” 望着蔡伯俙的背影,石元孙一阵无语,默默的看着他离开营帐,待蔡伯俙的身影彻底消失之后,他才堪堪回过神来,苦笑着自言自语道:“没想到又被他带偏了,正经事一样没说。” 天空已经变得明亮起来,晨曦的一丝朦胧好似被老天爷一下子赶走,太阳从东方的尽头缓缓升起,这轮太阳是那么的红像是鲜血的眼色,那么得大像是巨人的眼睛。 天已经亮了自然就不用睡觉了,但平安京中的这一夜却没有多少人睡得踏实,普通的百姓听到来自大宋营地的喊杀声,这声音在他们耳中无异于地狱的哭号,可能会殃及城中的每一个人! 他们见识过大宋军队的战力,那场名为大归政的战斗彻底奠定天皇权威的同时,也让他们见识到了大宋天军的强大,和他们比起来,即便是全无武装的贵族武士在天军面前都是蝼蚁一般的存在。 那一战他们看到了刀墙翻飞,触者四肢碎裂,他们看到了飞箭如蝗,中者万箭穿心!那一战之后的战场数天才清理干净,有些尸首根本就无法归拢到一块,而这一战宋军没有留下一个战俘。 最为关键,也最为击溃倭人的是大宋军队的伤亡,居然在面对数万人的进攻时,伤亡只有百余人!虽然相比三万人,倭人六千人的伤亡算不得什么,但那些家族的军队已经没有继续与大宋军队作战下去的勇气了,他们被击溃,哭喊着,惊叫着,如同被吓坏的老鼠四处乱窜,涌向田野,涌向村落,甚至涌向水渠…… 三万对五千,足足五倍的兵力,还不是城防战,三万人被宋军杀的丢盔卸甲落荒而逃,这是一场倭人从未见过的大溃败,阳光之下这五千反射着耀眼光芒的军队真的是天军! 这是一条无法逾越的鸿沟,恍若星辰比之皓月相差甚远,但就是这样明显而巨大的差距放在面前,却有人敢动大宋的天军,昨夜的喊杀声让许多人瑟瑟发抖,躲在家中连门也不敢出,同时咒骂着袭击大宋的疯子。 各种各样恶毒的语言向崇高的民族主义者身上扎去,犹如一把把尖锐的小道,不断的切割着安倍冈田心中原本高高在上的骄傲。 而此时的平安京皇居却仿若这个世界上最平静的地方,甚至平静的诡异,平静的让人毛骨悚然,因为皇居之中没有一个人,如同一座死寂的坟墓,没有一丝人气,甚至连鸟儿的叫声与虫鸣都消失的一干二净。 但在这“坟墓”的一方偏殿之中,却猛然传来愤怒的咆哮:“为什么!为什么藤原氏要这么做?为什么不向朕奏报,这一切的一切都是在自寻死路!你可知晓朕已经有了计划,带我日本砥砺前行的计划!” 敦良对面的老人摇了摇头:“陛下,老臣在之前也不知晓五男的计划,也不知道他与安倍家的人串通好了!” 他的声音和语调是那么的从容,也是那么的诚恳,以至于敦良不得不相信他的话,藤原道长根本就不知道,他也被蒙在鼓里,而罪魁祸首正是那个自以为是的藤原教通! 敦良天皇冷冷的望着眼前的老人,牙缝中挤出的声音仿佛尖刀:“此刻说这些大抵已经没有了意义,既然如此你藤原家必须承担起鲁莽的责任,平息大宋的怒火!” 已经垂垂老矣的藤原道长微微点头:“这是应该的,但陛下此刻的心也改变了吗?” “朕的心就从未改变过,即便是从你藤原家手中夺取权利也是为了大和!朕是天照大神的后裔,必须履行这个职责,而你们却打乱了朕的计划,使得大宋有机会提前向朕和日本发难!难辞其咎!” 如寒风般冰冷的言语并没有使得藤原道长恐惧,他的脸上露出了沐浴春分的表情非常的惬意,最后只说了四个字便起身而去——“陛下圣明!” 随着他的离开敦良也起身站在院中,眼前背对自己缓缓而行的老人以不复当年的意气风发。 突然如潮水呼啸又似山崩之声的咆哮回荡在平安京中:“犯我大宋天威者虽远必诛!” 第一千零二十六章持节而行,必有上国 五千个喉咙同时发出的怒吼震慑人心,但石元孙不明白若是真的要对平安京动手,有必要这样冠冕堂皇的说出来吗?奇袭不是最好的方式? 他是一个武将,武将的思维自然是以最少的牺牲换取最大的胜利,在战斗之前便深深的隐藏目的,如此才能一击必中,如今蔡伯俙的所作所为让他不解。 但也许这也说明官家从来没有对征伐倭国的打算,这样做完全暴露了大宋目的。 蔡伯俙瞧着石元孙白净的脸庞笑了笑,此刻他的眉毛已经皱成了波浪,而蔡伯俙最喜欢看的便是他吃惊的表情,当然,这样的表情在行军司马杨烁的脸上如出一辙。 很快蔡伯俙便笑不出来了,石元孙拎着拳头便过来,大有胖揍啊一顿的表情,蔡伯俙迅速窜到杨烁的身后:“你莫要动手,听我解释,有话好好说!” 杨烁不舒服的拧了拧脖子,但作为一个文资官员,他也只能以这种小动作表达自己的不满。 怒气横生的石元孙恨恨的说道:“好,你便说说,为何要把我的报复公之于众,一旦如此倭人必有防备!” 蔡伯俙瞪大眼睛的望着石元孙:“谁说咱们要和倭人动手?你没瞧见我未带大军而来吗?若是要杀了那倭国皇帝,荡平京都,我早已带了数万援军嘞!” “那是之前,你不知晓我等被倭人夜袭一事,现在变了,我等要维护大宋的天威!” 蔡伯俙笑了笑:“不,你又错了,你们的损伤只是我大宋的借口而已,官家不会兴师动众的征伐倭国,最少暂时不会,我等要做的便是让倭国老实,不敢生出一丝的逾越之心!” 杨烁的眼睛亮了,努力的转头望着蔡伯俙道:“您的意思是这是个威慑?让倭人恐惧的威慑!” 蔡伯俙惊讶的望着杨烁,手也不自觉的放开他的衣领,顺手还捋了捋上面的皱褶:“没想到石元孙的手下不光有孔武有力的猛士,还有运筹帷幄的智者嘞!没错,这是威慑,但也是我和倭国皇帝谈判的筹码!” 谈判,筹码! 这俩个词让石元孙也醒悟过来,望着蔡伯俙道:“你的意思是要用这五千……不,用大宋威胁倭人,让他们胆寒,一次老实的让我大宋利用?” 蔡伯俙翻了个白眼道:“你真的不会说话,还很容易得罪人!但意思差不多,咱们大宋也不打算在倭国浪费兵力,还有更大的事情要做,无论倭国还是高丽都不值得!” 此言一出石元孙稍稍有些叹息,而杨烁却松了一口气,和石元孙渴望军功不同,他只希望这五千人能平平安安的回到石见,在从石见平安的回到大宋。 蔡伯俙瞧见石元孙的表情笑了笑:“莫要如此沮丧,说不得还要用兵的,若是我谈判不成,就必须让倭人觉得咱们的手段可以灭掉倭国,让他们真正的恐惧。” 石元孙撇了撇嘴:“我还不晓得你?!你的一张嘴能把死人说活了,也能囫囵个的把活人说死了!”但他的表情终于好上一点,最少有机会再次对平安京动手。 蔡伯俙恢复了严肃的表情,望着石元孙和杨烁道:“官家的话你们要永远记住,你们是大宋的利剑,是帝王最锋利的爪牙,只有战和备战,没有所谓的铸剑为犁,放马南山!若是有变,不光你们要拼杀,流血,即便是他刘德召也躲不过!” 两人望着蔡伯俙忽然变严肃的胖脸,一时间没反应过来,这小子变脸变得也太快了些! 当然,蔡伯俙心中的计划却没有变,无论是威胁还是动武,都要除掉那俩个倭国皇子,这是他必须要做的事情,若是自己不能说服倭国皇帝,那就只能让大军动手了,这是他最不希望的结果。 现在的大宋军营中的气氛已经完全不同,原本悲伤的情绪得到了宣泄,通过刚刚的大喊,强而有力的话语成为了他们骄傲的怒吼,也宣泄了军中的不满情绪,对于大宋的军人来说,他们已经很久没有受到如此羞辱了…… 蔡伯俙离开了石元孙的军营,同时也谢绝了派给他的护卫,在他看来自己就相当与一次出使,只不过他的身上没有皇帝的国书,只有使者的旌节而已。 大宋的旌节已经完全变了模样,原本的旌节是两样东西,旌以专赏,节以专杀,行则建节,树六纛,这是皇帝赋予节度使的权利,也代表皇权,使者持之以示天威。 但现在,旌节却是一杆华丽的铁枪,铁枪的枪头乃是打磨精细的黄铜,耀眼的金色在阳光下闪烁着高贵的光芒,如同黄金般让人迷恋,枪杆是厚重的黑色,沉稳大气不失庄重,上面是华夏特有的瑞兽纹饰,不光使得枪杆抓握起来更方便,也使得它更加威严。 旌节最重要的部份便是在枪头上延伸出来的部分,旌节的穗子,这是最重要的东西,没有他蔡伯俙手中握着的便是一杆长枪而已,即便再华丽它依旧是长枪,长长的穗子仿若是正店酒旗的灯笼,在风中随意的摇晃着,但他却是大宋皇帝意志的体现,无人敢不敬。 蔡伯俙就如此简单的手持旌节,只带了一个从离开驸马府开始便跟随着他的随从向平安京中的皇居而去,路上许多倭人不理解这根杆子的含义,甚至有打算笑话眼前这个宋人的,但看到蔡伯俙庄严的气度后便小心的退了回去。 路人窃窃私语的声音逐渐变小,只压低到两人能勉强听见,眼前这个男人身上散发出的这股气势仿若天底下最为端庄有气节的人,他的傲骨仿佛钢铁铸就,一行一动之间便是大道随行,凛凛之威让人莫不敢犯。 蔡伯俙带着随从手持旌节随意又隆重的踏上了皇居门口的台阶,他的每一步走的是那么的规矩彷若用尺规丈量,又是那么的随意轻巧,仿佛是在迈进自己的家门。 脚步声,旌节戳在地上的声音,完美的组成一个音律,使得皇居门口的侍卫没等蔡伯俙说完便躬身大礼:“使者稍等,小的这就去传禀陛下!” 在这个人面前,他甚至不敢用上天皇一词………… 第一千零二十六章倭国皇帝 敦良在面对蔡伯俙紧盯自己的那双眼睛时,甚至产生了转身就跑的可笑想法,眼前这个男人无论眼神还是气度在倭国绝无仅有,仿佛从他的每个毛孔中都散发着震撼人心的压力。 他不是一个人,是一座山……对就是那座中原王朝所说的泰山!自己在他面前如同蝼蚁,他一句话不说,只是单单坐在那里拜年显露出如此气度,这个男人实在太可怕了! 敦良知道,这个使者的可怕不是来源于他的自身,也不是来源于他手中的旌节,敦良相信即便是蔡伯俙手中没有这个华丽而庄严的旌节,他一样可以有如此气度,因为这一切都来自于他背后的大宋。 面对蔡伯俙,他需要拿出所有的能力和威严,尽量不输于他,否则这场对话将是倭国全面溃败的开始。 整了整衣服上并不存在的皱褶使得衣服尽量的贴身,敦良最先开口,即便是他知道自己先开口的坏处也要开口,因为再这么下去他就要崩溃了…… “上朝天使,你的来意朕已经知晓,朕一定会给你一个满意的交代!” 敦良的话说的很从容,仿佛和他没有任何关系,但一开口他便知道自己落入了下风,眼前的蔡伯俙并没有因为他说的话而产生一丝变化,仿佛这个房间中只有他自己一个人。 终于当敦良感觉时间凝固的时候,蔡伯俙开口了:“其一,不是让我满意,我只是大宋的使者,你要让大宋满意。其二这本就是应该的事情,没必要说的煞有介事,而且我不认为你会有让大宋满意的方法。” 果然是了!果然是了! 敦良在内心大喊,他就知道眼前的这个人是一只喂不饱的饿狼,从一开始他就想把这一件事变成两件!最少两件! 敦良紧紧的握住衣服的下摆,使得原本平整顺滑的衣物出现了皱着,在往常这是绝不会出现的。 脸上挤出一丝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敦良涩声问到:“不知天使觉得该如何?” 蔡伯俙点了点头,脸上的表情也随之变化,嘴角挑起的弧度仿佛一下使得眼前的这个君子变成了彻头彻尾的奸佞小人:“我的要求很简单,只要你做到,所有的事情都将变成一件事。无论是对大宋的侮辱还是对大宋的赔偿都能解决,你说好不好?!” 敦良对于蔡伯俙的变化还有些不适应,但他明白,这是魔鬼的诱惑!干咽了一下口水,声音即便是对面的蔡伯俙都能听见,敦良小声的开口道:“请问天使有何要求?” 蔡伯俙笑了笑,端起桌上的茶杯又放下,里面绿色的糊糊他实在喝不下:“其实很简单,大宋需要质子……” “什么?!” 敦良先是一呆,随即露出不可置信的样子对蔡伯俙问到:“只需要质子便可?!” 这次轮到蔡伯俙发愣了,这么苛刻的条件老头也回答的太……怎么说呢?轻省了一些! 难道他不知道质子的代价吗?随即蔡伯俙开口道:“你对自己的儿子就没有一点不舍吗?” 敦良笑了笑:“当然不舍,儿子是父母的骨肉血亲,但去往大宋不一样,以大宋皇帝的圣明不会苛责一个孩子,还一定会让他过上好的生活。 他在大宋可以学得高深的学问,高尚的人品,这有什么不好?这也是保证大宋与日……倭国之间和平的系带!您看犬子之中谁去大宋最为合适?” 蔡伯俙终于收起脸上惊讶的表情,他明白倭国皇帝误会了:“并非是哪一个,而是全部,您的俩个儿子都要作为质子前往大宋!” “什么?!” 敦良天皇这次惊叫出了声,他无论如何也不会想到大宋原来是想要自己的俩个儿子。 “那谁来继承我的皇位呢!贵国应该知晓,我天皇一脉万世一系,身体中必须流淌着天照大神的血脉,使者不会是想连日本的皇位都要由大宋指派的人来继承吧?!” 蔡伯俙从敦良的眼中看到了一丝杀意和嘲笑,摇了摇头的再次正襟危坐道:“你僭越了!没有日本,也没有天皇,这是官家严旨禁令的,还有一点,你难道忘了倭国可以有女皇不是吗?” 敦良惊讶的望着蔡伯俙,他的身体已经麻木,僵硬的动弹不得,他没想到蔡伯俙居然是为了扶植自己的女儿接替皇位,这是为什么? 敦良笑了笑开口道:“天使说笑了,若是可以,朕愿意把长女嫁给大宋皇帝,两国互为姻亲之国岂不大好?”见蔡伯俙没说话,敦良急急的再开口。 “女子本就不适合统领一个国家,且朕的长女温柔可人,姿容出众,又身份高贵,绝不会辱没了大宋皇帝!” 瞧着敦良现在的嘴脸,蔡伯俙只觉得他像是妓馆门前的龟公,老鸨,一个劲的向别人夸耀他的红官人的曲子有多么好,身段有多么柔美。 也许这是一种悲哀,但蔡伯俙觉得能把一国之君做成这样更是悲哀…… 在蔡伯俙面见敦良之前,黑手便已经把关于敦良的情报都交到了他的手上,若是这敦良真的是明君的话,就不会依靠大宋而获得皇权,但若他真的是向大宋妥协便不会在昨夜变故之后与藤原道长会面! 显然他是一个小人,一个只想收获不愿付出的小人,并且还要以自己的小聪明坐收渔翁之利。 敦良知道自己的话并没有让蔡伯俙满意,直到现在他依旧沉默着,但很快敦良期盼的声音出现了,但内容却是他不想听到的。 “皇长女自然可以继承皇位,而且为了让她更好的管理这个国家,我觉得你可以把她连同两位皇子一起送到大宋的北京城!” 蔡伯俙就像是在自说自话,完全和敦良的提议不再一条线上,甚至连否定敦良的话都没有说出口,这是一种无礼的拒绝,也是一种蔑视,就如同人不会在意脚下的蚂蚁说什么,也不会在以树上的云雀说什么…… “宫中侍!大宋使者累了!送他去别津休息!” 蔡伯俙笑了笑,抬手一礼拜过敦良道:“外臣不会去别津,外臣有大宋军营可住,陛下无需操心,但外臣说的话您却应该好好考虑考虑,否则后悔也来不及,这是保护你高贵血脉的最后手段,否则我大宋很可能在弹指间便毁灭你所谓的高贵!” 蔡伯俙说完转身便走,只留下敦良望着他的背影呆呆的坐在地上,这是一种无力……苍白的无力,相比倭国,大宋实在太强大了,敦良不认为他是在夸张的威胁,他相信大宋有这个能力。 第一千零二十七章大国沙文主义 蔡伯俙走的很从容,他相信在大宋军力的威慑下,敦良不敢对自己不利,甚至连产生这样念头的勇气都没有,从刚刚他向自己极力夸耀女儿的那一刻起,蔡伯俙便知道他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为了目的不择手段的人,这样的人最为可怕,但也最为珍惜自己的性命和手中的权利,所以蔡伯俙觉得最后他一定会答应自己的这个苛刻条件,否则他的生命就会受到威胁,这样一个胆小谨慎的人怎么可能不中圈套? 当然,他也要去寻那位良子皇长女,长长的叹了一口气,蔡伯俙本是不愿如此的,但这个计划却是对大宋最有利,最安全的计划,只不过要平白的搭上一个女子,甚至要扭曲她,在精神上折磨她,实在有些不该。 但是为了大宋,同样也是为了倭国却必须要牺牲掉她。要怪,只能怪她生在倭国,身为倭国皇帝的女儿。生在这个看似不是乱世却又是乱世的荒唐时代。 不过她也是幸运的,至少她的故国还在,还有一丝寄托和需要守护的东西,蔡伯俙让人送来了倭国皇嗣的情报,结果让他大吃一惊,黑手的人认为,所有的皇女都不热衷于权利的追逐…… 甚至连一点对皇位的欲望都没有,这显在蔡伯俙的印象中显然是不可理解的,之后当他看到倭国百姓的状况之后才知晓,在倭国基本上就是男人的时代,女人的地位说是堪比奴隶也是可以的。 但只有两种女人例外,一是民间的巫女,这种女人据说能通灵,十里八乡的人都敬重她不敢轻辱,而另一种则是流淌着皇室血脉的女人,在倭国天照大神被奉为至高神,他的血脉自然也就高贵了。 只不过倭国的社会风气,使得无论什么样的女子都已经习惯了顺从,在家顺从父亲,丈夫,儿子,在外则是更加小心谨慎,只有在皇室血脉即将断绝的时候,才会轮到她们登基称帝,为的是延续皇室血脉。 甚至亲族之间可以成婚,当女天皇要繁衍子嗣的时候,便与亲族之人通婚,这样一来生下的血脉必定纯洁…… 这在大宋,不,在华夏任何一个朝代的历史上都不可能出现,纪纲人伦都消失的无影无踪,无异于一场礼乐崩坏大道丧失的灾难,这样的倭国永远不能不可能成为强大的帝国,永远! 蔡伯俙认为自己的提议是在给倭国一个机会,重新走向正轨的机会,只有与大宋联姻,并接受大宋“指教”的倭国才能缓缓变成一个国家。 在蔡伯俙看来这可是天大的恩赐,倭人还不自知简直荒唐,若是赵祯知晓内心的想法一定惊呼这便是大国沙文主义,他的所作所为完全是依仗大宋的强大,而把自己的意志强加于倭国,甚至粗暴干涉对方的内政,侵犯对方的利益,损害对方的主权的行为。 但很可惜,蔡伯俙不知道,赵祯更不知道,更加可惜在这个时代,只要你的手中拥有强大的力量,便可任意只配你所能触及的世界,并且赵祯才是最先开始这样做的,而蔡伯俙只是个受到影响的延续者。 当蔡伯俙离开皇居之后,太阳才算是真正的升起,它不似晨曦那般微小,也不似早晨那般温和,进入夏季之后,这高悬的太阳能把土地烤干。 在一座倭国的酒肆后院中,蔡伯俙见到了什么叫小雅别致,这里仿若是大宋的江南之地,小道,石桥,亭台,无不透露出别样的精致巧妙,环绕的小溪曲水流觞,翠绿的文竹悠然雅致,凡是能想到小雅景致这里都有。 就连那桌椅板凳都是选用那契合外形的树根所作,让人忍不住赏玩起来,而这里正是良子约蔡伯俙见面的地方,竹林之中传来一阵笛声,悠扬清脆中带有一丝奇怪的调子,悠扬婉转又有些悲伤,与大宋的音律着实不同。 循声而去,蔡伯俙便见到一个干净的女子在竹林中的空地上吹奏,而她的面前放着一张小几,和俩个蒲团,相当的随意。 这女子便应该是倭国的良子内亲王了! 所谓的内亲王便是倭国公主的叫法,但蔡伯俙觉得非常别扭,在大宋只有皇帝的亲兄弟才能叫亲王,至于在前面加个内是什么意思,蔡伯俙实在不知。 随意的在良子面前坐下,自顾自的喝茶,蔡伯俙完全不理会眼前吹奏的女子,更没有夸赞她吹奏的多么好,多么有韵律,仿佛一切都不存在,他的眼中只有竹海,香茗。 笛声停下了,良子奇怪的问到:“难道天使不觉得这调子好吗?” 蔡伯俙笑了笑:“外臣听不懂,自然不敢妄加评论,倭国的音律与我大宋的不太一样,总有一种落日悲伤之感,外臣不喜欢。” 良子放下手中的笛子,拿起一块白娟轻轻擦拭起来:“那大宋的音律有何不同?” 蔡伯俙笑了笑:“那就太多了,笛声悠扬婉转,仿若风吹竹林;萧声萧瑟仿若叶落知秋,钟鼓齐鸣煌煌之音,不过外臣最喜欢我大宋的战鼓之声,杀伐之音!” 蔡伯俙的表情从原本的惬意逐渐变得狰狞,说道最后甚至有噬人心魄的模样,良子脸色发白却已久坐在不动,只不过她的双手在微微的颤抖。 “我就从来没有听过……”良子的声音有些小,但却并没有被吓得说不出话来,抬起头道:“这茶,这景,如何?” 蔡伯俙点了点头:“这茶叶倒是不错,选用我大宋岭南之地出产的天圣茶冲泡而成,只不过不如在我大宋炒制的好,官家可是最先推广炒茶的。至于这景致……” 蔡伯俙嗤笑着摇了摇头不再说话,眼前的良子不满的问到:“景致不好吗?” “不是不好,而是没有意境,竹海需一望无际苍苍莽莽,可你这竹海也叫做竹海?至于曲水流觞亭台水榭,与我大宋相比相差甚远!” 良子瞪大眼睛道:“莫不是我倭国的东西在你宋人眼中都是如此?!” 蔡伯俙点头道:“公主殿下这话说的对了,不是比不上,而是……用官家的话怎么说来着?哦!——做作。” 此刻蔡伯俙真的想把收集情报的黑手拎过来一顿老拳,显然这个公主并不是一个不热衷于权利的人,恰恰相反,她热衷权利的欲望比男人都要强烈,眼前的一切都是最好的证明。 从自己进入这里开始,这因为公主便想占据先机,把所有的事情都控制在她自己的手中…… 第一千零二十八章强宋不需要解释 一阵清风拂过,竹林发出了沙沙声,轻盈中带着一丝凌厉,细长的竹叶在空中旋转着落下,轻飘飘又重若千钧,在蔡伯俙的眼中,这空中打着旋的竹叶好似旋转的箭矢…… 良子的脸上终于显露出恼怒的神色,眼前的这些亭台楼阁,竹海清溪都是她引以为傲的东西,但在蔡伯俙,不,应该是大宋皇帝面前却一文不值。 但无论自己做的怎么样,眼前的蔡伯俙脸上终究是一种淡然的表情,仿佛倭国一切的一切都不值一提,于是她紧盯着蔡伯俙的眼睛再次开口:“虽然这里不大宋,也许在天使眼中什么都不如,那为何天使还要想尽办法得到倭国?” 蔡伯俙的眼睛终于闪过一丝别样的光芒,良子微微松了一口气,若是一直这样下去,她真的不知道该如何与蔡伯俙“平等”说话。 “你又错了,我大宋不需要倭国的土地,但却需要倭国的臣服,绝对的臣服!不升起一丝不臣之心,而你,若是愿意可以成为倭国的又一位女皇帝,你所要做的事情也是帮助大宋维持倭国的臣服!” 良子的眼神中闪过一丝窃喜,但她已久正色的开口道:“这和纳入大宋版图有何区别?!” “当然不一样!”蔡伯俙稍稍提高了声音,他已经发现了良子眼神中的东西,缓缓端起茶水抿了一口道:“倭国还是倭国,我大宋不需要你们的土地,倭国百姓也就是你的子民,你们的律法不会变,风俗不会变,所有的一切都不会变。 只是我大宋需要在这里驻兵,交易,当然驻兵不会影响你的统治,反而会保护你的皇权,交易也不会强买强卖……还有原本属于我大宋的矿山依旧属于大宋……没了。” 良子的嘴角挑起一个微微的笑容:“没了?据我所知还有一个条件便是要我嫁入大宋,成为大宋皇帝的女人!” 蔡伯俙伸出食指微微摇晃:“这并不是条件,而是在帮你,你要在大宋学习如何管理国家,同样你大宋皇妃的身份也将成为你在倭国统治的强大助力,明白我的意思吗?” 请笑声响起,声音中带着一丝绝望和无奈,良子抬头道:“这么说来我就是一件工具,根本算不上是大宋皇帝的女人,只不过是大宋维系倭国臣服的工具!若是我不答应呢?!你们绝不会让长男和二男继承皇位!到那个时候会怎样?” 蔡伯俙听着良子的话微微皱眉,长男二男的称呼非常让人不习惯,但他并没有说什么,而是继续说道:“不会怎样,倭国的皇女并非你一人,大宋还可以挑选其他人,你最好不要威胁我,否则你的机会便彻底没有了!” 良子的笑容僵硬在脸上,微微低下了头,黑发如瀑布似的垂落下来遮住了她的俏脸:“最坏的结果呢?!” “有必要知道吗?” “有必要,真的有必要!” 良子的声音中带着一丝祈求,这让蔡伯俙很无奈。 “最坏的结果便是我大宋断掉你们所说的万世一系!剩下的不用我说明了吧?” “果然是这样……果然是这样……大宋为何要待我倭国如此苛刻?!” 蔡伯俙没有说话,而是把目光望向了遥远的地方,说实话他也不知道官家为何要如此苛刻,陈彤亲自送信来的时候自己也吓了一跳,没想到消息传到北京城,官家便立刻写了亲笔私信让已经是内廷都知的陈彤亲自送来,并且阅后焚毁。 但蔡伯俙知晓,其中必有道理,即便是官家不说他也能感觉到官家对倭国的厌恶,这种没由来的厌恶仿佛深深的刻在了骨子里怎么都挥之不去。 甚至提到倭国的时候官家都会下意识的皱眉,这是不常见的,即便是面对辽朝官家都没有这般厌恶。 蔡伯俙不说话,良子紧紧的盯着他的眼睛,这一次在他的眼中再也没有看到别样的神采,依旧是那无所谓的态度,对啊!他是一个执命之人,只要执行大宋皇帝的旨意便可,其他的他又怎么会在乎? 无奈的叹息一声良子望着蔡伯俙缓缓开口道:“如果我猜的没错,以后的倭国皇帝都将是女人,并且都要与大宋和亲是吧?这便如契丹的后族萧氏一样,却远没有萧氏的权利。” 蔡伯俙笑了笑:“公主殿下真的是聪慧过人,但你们在倭国的权利还是不会便,也就是说只要满足了大宋的需求,倭国你们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有什么不好?” 良子露出嘲讽的笑容:“圈养面首也是可以喽?” 蔡伯俙脸色一变:“若是不想被灭国最好别这么做,大宋皇帝的颜面绝不能遭到践踏!” “那我倭国皇室的颜面就可以随意践踏?!我们身体中流淌着的是天照大神的血脉!我们是高贵的……” “放肆!”蔡伯俙一声断喝结束了良子的歇斯底里,“我大宋皇帝乃是上天之子,血脉比任何人都要高贵,即便你的血脉高贵又如何?被灭国之后还能剩下什么?!” 良子无力的歪倒在地,蔡伯俙说的没错,眼前就是一场赤裸裸的威胁,他占尽了所有的筹码,知晓自己是倭国皇女中最贪图权利的,也知道自己不会让倭国灭亡,这样一来自己什么都不会剩下,甚至不用派出一兵一卒来威胁。 良子再次抬起头道:“如何保证你说的都是真的?!空口无凭!” 蔡伯俙缓缓站了起来,指着远方无限骄傲的说道:“就凭大宋的强大!” “没有字句?” 蔡伯俙笑了笑:“当然不会有!” 良子点了点头:“好,我信!但我不是信你,你是个恶鬼,我信的是大宋!” “这就对了!” 良子有自己的判断,显然蔡伯俙说的应该是真的,否则不可能这么严密,若是他说可以立字为据,自己便会立刻命竹海中的忍者杀了它,帝国之间的阴谋这么可能留下字句? 蔡伯俙走远了,跨过了流水,离开了小桥,消失在了院子的门口,而竹海已久发出沙沙的响声,竹叶打着旋的飘落下来,眼前的一切在良子的眼中失去了那份雅致,只剩下蔡伯俙所说的肃杀…… 而她,良子内亲王已久孤独的坐在竹林之中,被眼前的萧杀所“吞没”,许久之后她站了起来,因为她已经下了一个巨大的决心…… 第一千零二十九章种马征服世界? 蔡伯俙的手中根本就没有和倭国战斗的底牌,即便是赵祯都不会同意他与倭国交战,大宋虽然距离倭国不远,水军也是如今这个世界上最强大的,但在这个时候对倭国发动战争,显然会遭到满朝文武的反对。 无论倭国为大宋提供了多少的金银,还是有人觉得那是一片不毛之地,无礼且无教化,即便是夺下来了又有何用?何必要浪费公帑? 但只有赵祯知晓这个岛国对大宋的作用,虽然现在体现不出来,但在今后后悔都来不及,赵祯已经暗下决心的要殖民这块土地,他不知道以后的历史会变成什么样子,不保证那个邪恶的侵略还会不会发生。 北京城巍峨的皇宫好似把天一分为二,赵祯独自一人坐在阙楼上望着天空,这是历史的天空,也是新纪元的天空,在自己来到这个世界开始,历史已经悄然改变。 天空中只有一小块乌云,如黑色的面纱遮住了皎洁的月光,于是无数的星光洒在大地上显得格外璀璨,若流水,似年华。 赵祯伸手去抓握那看不见的星光,一无所获之下却仿佛抓住了世界,没有人比他清楚眼前的一切意味着什么,大宋的技术领先使得这个半身不遂的朝代迈出了一大步,当然它已久是个半身不遂的巨人,想让他成为真正的醒狮还需要不断“治疗”。 但眼下已经卖出了一大步,只需要继续进行,便可顺理成章,水到渠成的改变大宋,所以他才会向文官手中的相权妥协,皇权不能被压制的太厉害,也不能无限的膨胀一家独大,在赵祯看来,皇权,相权,军权,都要起到互相监督互相辅助的作用。 而在唐朝这个华夏文明辉煌惊艳的朝代便已经开始了,只不过没有时间让他延续下去,继续探索而已。 阙楼上静悄悄,只有一直报时的铜壶滴漏在运转,滴答滴答的水声虽然不似机械,但却同样代表时间的流失,而赵祯相信这样的声音很快就会听不见了。 欧阳修向自己推举了一位人才,江宁知县苏颂,此人精通格物,并擅于历法,是个难得的人才,但却被民生政事缠着脱不开身,前些日子入京复命,政绩卓越被吏部评为上等,中书省打算调他前往东京城担任留守推官。 可谁知道他居然对格物产生了巨大的兴趣,苏颂是庆历二年的进士,那是的进士科还没开设格物,现在发现格物已经如此成熟,苏颂如同发现了新大陆一般激动。 特意拜访欧阳修,希望调任格物院,以弥补自己在格物上的缺失,欧阳修问了他为何要学习格物,他的回答是用格物把计时天文历法结合起来,以器记其形,以形留其影。 赵祯对此大加赞赏,并且给予了他相当打的方便,准许苏颂观摩格物院以及进出智慧宫借阅中外书籍,他的任务只有一个——造出水运仪象台。 赵祯相信命运,也知晓历史,眼前的苏颂便是最好的证明,而自己要做的便是在背后推他一把,让他加快速度完成历史上的奇迹。 没有什么比时间更规矩,它永远都在向前流淌,不会因为任何事物而改变,也没有什么比时间更强大,它可以让沧海变成桑田,所以人们渴望知晓时间,自古以来天文历法便是华夏文明的重要组成部分。 也是一颗闪烁在华夏文明历史中最为璀璨的明珠,即便是辽朝都没有自己的礼法,而是沿用大宋的礼法,而大宋格物院的人已经研究出了足足十八种历法之多,其中最为有名的为《统万历》这是取大宋江山一统万年之意。 但这并不算什么,最让人不可思议的是这礼法时间的精准,赵祯在看到回归年长为三百六十五天又两个半时辰一刻五分。 赵祯在看到这一结果之后小心的在纸上换算过,得到的结果让他震惊的说不出话来,只能感叹古人的智慧完全超越了他的想象,也就是说在大宋已经推算出一年有三百六十五点二四二五天,这样的天数与后世的公历一模一样! 被誉为最精确历法的《格里高利历》也就是后来的公历也是同样的结果! 为此赵祯看到了华夏智慧无限的可能性与超越性,若是这一切能延续,若是这璀璨的文明能流传下去,华夏文明该有多么辉煌? 赵祯举目远眺,不远处正是已经快要修建好的全新智慧宫,这是属于世界也是属于华夏的智慧,在这一点上朝臣与自己出奇的一致。 哒哒的脚步声打断了赵祯的思绪,这脚步他太熟悉了,三才走路永远都是这么的小声,仿佛永远都是在踮着脚走路,他说这是宫中老内侍的规矩。 “官家,倭国石见驻守刘德召奏报。” 赵祯微微一笑:“他最近来信倒是挺勤快,蔡伯俙不去他便老实带着,蔡伯俙去了他便成传信使了。” 三才知道官家是什么意思,这是在指摘他不动脑子,眼面前现成的功劳被蔡伯俙抢了,蔡伯俙去之前怎么想不出好计策,非要等蔡伯俙去了他才传信抢功? 赵祯在躺椅上并没有起身,也没有向往常一样接过书信,而是缓缓摇动椅子伴随着滴漏声发出一丝吱呀吱呀的声响对三才道:“你来念给朕听。” 三才躬身道:“奴婢遵旨。臣石见留守刘德召面君而叩,北京道转运使蔡伯俙以奇谋平倭国,计策超群…………”他的声音越来越小,直至消失。 赵祯微微抬眼,三才赶紧回到:“陛下,奴婢不敢念了……”奇怪的接过书信,三才的手一项稳健,自己从来没见他手抖过怎么突然变成这样了? 赵祯展开信封之后,三才便赶紧提起一旁的灯笼给他照亮,而当赵祯看到书信之后瞪大了双眼,不知是该生气还是该苦笑,最后实在憋不住从躺椅上跳起来指着东方破口大骂:“蔡伯俙这个杀才,蠢货,把朕当成什么了?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朕是——” 种马啊!这那是用武力征服世界,简直就是以……赵祯哭笑不得,煌煌史书也不知会怎样评价自己,说不定到了网络时代自己或许也成为一段奇葩,甚至还能上热搜之类的,被那些以噱头出众的文章作为吸引读者的标题。 嗯,题目赵祯都想好了,“五千年华夏文明的一位奇葩皇帝。”“种马皇帝传奇的一身。”“靠纳妃征服世界”………… 而这时三才的身体微微抖了一下,显然他也想到了那个词……只不过很快又的憋了回去。 第一千零三十章皇宫之夜 三才一路上都不敢说话,生怕得罪了官家,但赵祯并不在意这些小节,说实话,自己也不过是莞尔一笑,用一个女人换取一地的殖民,这对大宋来说都是绝对划算的买卖。 和西夏不同,倭国地处海外,大宋只要控制某些地区便可以,同样因为岛国的原因,倭国不需要被纳入大宋版图,只需要殖民就好,而且这是个一本万利的计划。 既不用付出太高的军费,又在礼法上名正言顺,关键是不会死太多人! 无论在任何时代,只要不死人,便没有多少指责裹挟而来,尤其是现在,赵祯深知封建时代的大宋有着多么变态的道德标准,只要上升到国家的程度,那么即便小事也会遭到口诛笔伐。 相反霸占土地,夺人妻女之类的事情在民间时有发生,却不受重视,这便是一种麻木的悲哀,上层的屁股决定了脑袋,他们只会看更高层次的东西,而对基础的民生漠不关心。 最主要的是,他们这些朝中官员关心不过来这种“鸡毛蒜皮”的小事,何况他们也是利益中的一环不是吗? 也已经深了,明日还要早朝,三才小心的望着赵祯,他发现官家今夜的表情不同,不对,不是今夜,而是每当明月高悬,星光璀璨的时候官家的心情都不太好。 三才哪知道,这深邃的夜空会让人想起许多往事,赵祯的思绪早已飘走,就如同遮月的云飘向远方。 “官家已经三更天了,该就寝了。” 赵祯微微摇头:“朕还有事,没给蔡伯俙下旨,摆驾勤政殿。” 三才欲言又止,他了解官家的脾气,说出来的事,便极少有可能改变,今夜勤政殿的的灯火怕是也不会熄灭了,往日里官家只要进了勤政殿便一晚上不会出来,即便是皇后娘娘去请也没用。 最好的结果便是官家就寝在勤政殿,否则一定通宵达旦不得将歇,为此后宫的一众妃嫔在用膳的时候说过好多回了,可结果官家依旧如此。 三才知晓官家也想回宫安寝,可政事实在太多,往往忙着忙着便已经到了佛晓,再沐浴更衣用膳之后便已经到了上朝的时间了,散朝之后官家才得到一点空闲小睡片刻。 所以午膳往往匆匆了事,而下午既要考校皇子学业,又要带着他们出宫或是在后苑嬉戏,政事不多的时候官家无事,可这些国事总突然便至,而且如同说好的一般全赶在一起! 当然官家不得安寝,朝中的相公重臣们也是一样,两府三司的相公们,刑部,审刑院,御史台,谏院,中书省,尚书省,门下省,户部,盐铁,度支……等等各司长官都要随叫随到,即便是午夜官家传唤也必须对奏。 最近官家忙着革新两府三司,这是一件耗时又耗神的事,三才继而有些埋怨蔡伯俙,这个没眼力的在这个时候又来添乱,得了,这下官家一夜都别想睡! 勤政殿的门口已经站了数位后宫嫔妃,显然这是王语嫣来“逼宫”了,三才脸上露出喜色,但随即如变脸一般露出惶恐,最少要表现的这样。 “官家,娘娘们来了……” 赵祯瞥了他一眼,这货还挺能装:“朕早已看见了,你才看到?能挡就挡,实在不行朕再上……算了,还是朕亲自来吧!你这没用的也挡不住……” 三才憨笑着道:“奴婢可拦不住,包相公怎说来着?哦!……无理不得辩,几位娘娘也是为了官家着想,偌大的江山即便官家是铁打的也经不起这样的操劳啊!” 赵祯摆了摆手,望向眼前黑夜中的一抹“亮色”这才叫做秀色可餐,异域风情的金发薇拉,熟透了的杨采薇,倾国倾城的贺兰雪,以及圣洁如雪莲的中宫皇后王语嫣。 稍稍尴尬的望着一帮佳丽,自己确实有些冷落人家了,大宋的后宫氛围其实相当不错,几乎没出过什么善妒的女人,“宫斗戏”也就自然从未上演过。 即便是刘娥那般的人物也是想着如何扶持大宋江山,并且以太后之制厚待了自己的生母,对于这个朝代的女人,赵祯无话可说,她们既包容又开放,既知书达理又善于交际,可以说一点也不输与后世女子的优秀。 “喲!都没睡啊!在勤政殿门口干嘛?若是被相公们看见了,可说不清楚了……早些就寝去呗!” 王语嫣还没说话,贺兰雪这位曾经的西夏太后便开口了,声音犹如百灵般清脆,却让赵祯听着有些尴尬:“官家明知故问,若是您回宫了,我等何须堵在勤政殿的门口嘞!” 赵祯笑了笑,笑容中稍稍有些无奈,他知道自己并不是一个极为聪明的人,也不是一个最适合做皇帝的人选,处理朝政的能力稍稍差了一些,于是自己只能靠时间去弥补。 但今晚是跑不掉了,赵祯只能开口道:“也罢,朕进殿给蔡伯俙下一道旨意之后便去就寝,你们也速速散去吧!这晚上睡眠不好,可是极为影响皮肤的,衰老就在不经意之间嘞!” 众人自然知晓他在撵人,王语嫣笑着给了个台阶:“姐妹们都回去吧!今夜官家不会再留宿勤政殿了,只需让宫人伶俐些,待官家去了好生伺候着便是。” 赵祯笑了笑,赶紧进入勤政殿,这里才算是安全区,后宫为了避免干政的嫌疑,嫔妃们在禁中何处都去得,唯独勤政殿不可入,否则便是违背祖宗之法,但唯独皇后例外,只不过王语嫣在这一点上做的极好,从无逾越。 三才已经开始研磨,上好的麝香小御团,在端砚上轻轻化开,麝香独特的增强作用使得原本的墨香更加怡人,赵祯提笔蘸墨在密旨上写下:“杀才狗胆,此等大事若是让朝臣知晓,必会引起非议朕比被驾于火上,你也脱不得干系。” 赵祯先骂了一通,随即笔锋一转写道:“但事有例外,若倭国公主真欲,尚儒家,学华夏,入教化,也不无不可…………但一切行事需万般小心,若有差池前功尽弃矣,切莫忘却差遣,朕给你的文资可殊为不易!” 赵祯写好便起身,走出殿门时微微苦笑道:“派人把信送去,这下朕是真的要向皇后赔不是了。” 第一千零三十一章永远消除闭关锁国的可能 北京城的夜晚十分繁华热闹,这座已经超越了东京城一举成为大宋最繁华之地的大都市,向世人展现了它壮阔的一面,这是一个开放又包容的城市,也得益于大宋文化的一种改变。 虽然独尊儒术的思想已经刻进了汉室的骨子里,可赵祯对百家的提倡使得各种文化争相出现,在文化上,除非强权的压制,百花齐放几乎是必然的结果。 赵祯打开了束缚在华夏汉室身上的文化枷锁,各种文明思想的发展出使社会风气也友善开放起来,虽然传统依旧存在,但相对于禁锢的文化思想已经有了长足的进步。 一座城市的包容性从它的点点滴滴便能看得出来,北平府对城中的每个人都一视同仁,韩琦知晓皇帝的想法,也对这一命令自始自终的坚持和贯彻,得到的结果便是北京城,乃至整个北平府的治安都变得非常好。 所有人都知道,欺负外地人,甚至欺负外国人都将受到大宋律法的制裁,当然反之亦然,在这座城市之中没有内外之分,这已经是极好的事情了,天下人向往之。 入夜的北京城才真正的壮观起来,城池太大,以至于人白天置身其中并不绝对有多么宏伟,可一旦入夜,城中的灯火蔓延十里,仿佛连遥远的天边都被它的光亮点燃。 这里的人已经很少有国家之别,只有种族之分,党项人即便是入了大宋户籍,也也依旧被称之为党项人,还有燕云遗留下的契丹人,高丽人,倭国人,一赐乐业人,大秦人,等等等等…… 他们或是经商,或是学徒,或是去工厂做活,但无论干什么都,无论是什么人,都极为遵从大宋的律法,说来讽刺因为他们知道只有大宋的律法可以保护他们。 这座繁华的大都市让人产生一种不可抗拒的诱惑力,这里的平等是相对的,但就这相对的平等已经让人们尝到了甜头,这样的好处也是前来大宋定居的人越来越多,前往北京城的也越来越多。 罗马帝国整个欧洲封建力量组成的帝国已经进入了萨利安王朝统治的时代,这是欧洲相对安定祥和的时代,来自大宋的精美商品让他们陷入迷恋之中,对这种华夏艺术的情有独钟使得大宋的商品在欧洲脱销。 因为路途遥远,商品稀少,欧洲人急需打破阿巴斯王朝的垄断,与大宋直接接交易,但赵祯机智的否决了这一提议,他曾经对约翰说过,大宋是极为重视契约精神的帝国,既然与阿巴斯王朝有协定在先,那就不能单方面毁约,同时大宋也担心阿巴斯王朝的“报复”。 于是无可奈何之下,约翰只能向亨利三世转达大宋的无奈和遗憾……赵祯相信恶魔的种植已经在神圣罗马帝国种下了,只需要静待它的生根发芽并长成毁灭一切的恶魔之花便好。 街上的茶楼酒肆热闹异常,甚至出现了单以饮酒为娱乐的地方,这其实就是后世的酒吧,只不过现在的酒馆与妓馆类似,都有清倌人坐镇吸引顾客,她们的表演或是充满古风古味,或是充满异域风情。 在这里不得不提一下西域人,他们在北京城中开设最多的店铺便是酒馆,而西域的舞娘更是身段窈窕,姿容出色,成为西域人捞金的不二选择。 赵祯牵着王语嫣的手漫步在北京城中,今夜难得的放下政务,大好时光可不能浪费,也是许久没有和皇后出宫了,夫妻二人也沉迷于这平凡独处的时光。 一路走来赵祯看到的是热闹中透出的本质,而王语嫣更多的是看到了繁华,眼前的这一切让她惊讶万分,但想想也就释然了,难怪碧雅轩每月的流水惊人,现在已经需要请三司的支度使帮忙了,而这笔钱有很大一部分会进入三司借给民间的商人周转。 利息和本金实际上都拿不到,三司美曰其名的说,是在利用这个方法帮皇后赚钱,而官家却说这笔钱永远也拿不出来了。 的确利滚利之下连王语嫣自己也不知道应该有多少钱,官家说的对,当钱财大到一定程度的时候,这钱财就不输与某一个人,而是属于整个大宋,最好的说明便是官家原本丰厚的内藏库差点就被搬空了…… 走着走着赵祯渐渐的就不说话了,王语嫣顺着他的目光望去,灯市街上行人如织,男男女女都有,并且有恩爱者牵手而行这在原先是绝不会出现的,即便是自己也只敢在街面上挽着官家的胳膊而已,这已经需要莫大的勇气了。 “官家在看什么?”王语嫣开口好奇的问到。 赵祯盯着眼前的场景久久不语,璀璨的星空,热闹的夜市,行人如织,灯火辉煌,这熟悉的一幕让他惊叹,也让他回忆和沉迷。 不知是在回答王语嫣还是在自言自语,赵祯微笑中带着迷茫的开口道:“朕在看时代的重影。” 这句话谁也听不懂,王语嫣听不懂,一旁的三才更不知道,只有赵祯清楚,这一切或许只是个开始,以后的北京城的样子他都不敢想。 看着眼前的各种各样商品,别致中透露出的精巧,许多先进技术的出现,赵祯可以骄傲的说向在的大宋已经抵达了华夏文明的顶点。 它的强大和张阔以看得见的速度在增长,超越了汉唐,超越了明清等等朝代,可谓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用约翰的话来说,即便是远在欧洲的奴隶也知晓大宋这个强大帝国的名字。 而重要的一点是,大宋没有闭关锁国也不可能出现闭关锁国,这个国家的经济命脉在于商人,而商人便要游走四方,这也是赵祯重商的又一重要原因。 每当华夏的王朝在小农经济中达到巅峰的时候,闭关锁国便或多或少的出现,这种自大的狂傲使得国家的发展陷入局限性,而代价却是极为惨重的。 而赵祯从根本上的解决了这件事,除非大宋王朝被推翻,除非另一个政权不希望自己变得富强起来,否则有了大宋的前车之鉴,想要国力强盛就必须要发展经济,就不允许闭关锁国! 这是一项大工程,赵祯从登基开始的第一天起就已经实施,眼下的一切便是和他丰收的果实…… 第一千零三十二章平安京之乱 月光无私且公平的照亮夜晚的城市,每一个角落都会被它洒满银灰,相对于北京城热闹的夜晚,平安京却相去甚远,这让蔡伯俙稍稍有些不习惯。 仰望天空,天上的月光星光尤为强烈,真的可以做到月下读书的地步。 今日是八月十五,月亮又大又圆,军营中的将士们也是辗转反侧,不少的人都走出营房仰望天空,而倭国华本地派来使臣送来了大量的美酒,只不过这东西的味道清单,根本就不像是酒,倭国人叫它清酒不是没有道理。 蔡伯俙喝了一口,随即想起石元孙刚刚对自己说的话,倭国皇帝至今没有答应自己的提议,定有不寻常在其中! 思乡是一种人类无法克服的感情,他早已融入到骨血之中,对于保守的华夏百姓来说这个更是一件精神上的痛苦和折磨,每当这个时候,营啸便时有发生,也就是人们常说的炸营。 即便是在安定的环境之中,将士们也都是提心吊胆过日子,经年累月下来精神上的压抑可想而知,甚至只是一个士兵做噩梦的尖叫,于是大家都被感染上这种歇斯底里的疯狂气氛,彻底摆脱军纪的束缚疯狂发泄一通。 而一些头脑清楚的家伙开始抄起家伙来有冤报冤,有仇报仇,由于士兵中好多都是靠同乡关系结帮拉派,于是开始混战,这时候那些平时欺压士兵的军官都成了头号目标,混乱中每个人都在算自己的帐,该还债的跑不了。 为了放止这一切的发生,大宋的军队禁止士兵拉帮结伙,一旦营啸,全军受罚,这只是一种军纪的弹压,而军法更是无情,军中更是有十七条禁律五十四斩的威慑,剩下的便要靠主将的治军之术了。 为了放止今夜出现营啸之事,石元孙不敢有一丝怠慢,正站在高台上宣读禁律:“其一:闻鼓不进,闻金不止,旗举不起,旗按不伏,此谓悖军,犯者斩之。 其二:呼名不应,点时不到,违期不至,动改师律,此谓慢军,犯者斩之。 其三:夜传刁斗,怠而不报,更筹违慢,声号不明,此谓懈军,犯者斩之…………” 蔡伯俙对这段最为熟悉,不禁跟着喃喃自语:“其七:谣言诡语,捏造鬼神,假托梦寐,大肆邪说,蛊惑军士,此谓淫军,犯者斩之。 其八:好舌利齿,妄为是非,调拨军士,令其不和,此谓谤军,犯者斩之。” 其实也就这两条是今夜的重点,看着一旁紧跟自己的蔡石,蔡伯俙笑了笑,这个家生子从北京城一路跟来殊为不易,今夜军中的萧杀之气怕是把他吓到了。 蔡伯俙起身道:“莫要慌张,你不是军中之人,但只要遵守石将军的禁律没人敢怎么你,今夜八月十五,本应庆祝,待会随老爷我吃好的去!” “吃好的?”蔡石一时间愣住,他不认为治军极严的石元孙会改善伙食,但很快他便发现自己错了,半个时辰之后,军中已经出现了无数的灶火,大锅然后是猪油独特的香味。 很快军中便弥漫在一种迷人的香味之中,蔡石再熟悉不过,这是老爷最爱吃的猪肉炖粉条,听说官家在御驾亲征的时候也最爱吃。 “香吧?!” 蔡伯俙率先走向石元孙的军帐,一边走一边道:“你可不知老爷我当年追随陛下御驾亲征的时候第一次吃到这种东西,那叫一个美味,整整吃了五大碗,要不是官家呵斥,老爷我怕是会把肚皮撑破嘞!” 团圆之夜没有亲人,蔡石就变成蔡伯俙精神上的亲人,笑眯眯的说道:“嗯!不用说他石元孙一定也吃的这个,只不过他的那份一定是味道香浓的,可比别人的多放些许调料嘞! 随着蔡伯俙进入军帐,蔡石大吃一惊,石元孙这位往日里治军甚严的主将居然和一帮亲兵围在一起吃东西,而且呼啦呼啦的声音极响,他们的样子就像是说书先生口中的饕餮。 蔡伯俙端着一大碗米饭挤进人群之中,不知是碰掉了谁的筷子,亲兵中响起一阵嚷嚷,待看清楚来人是蔡伯俙后憨笑着闭上了嘴,在军中得罪谁都不要得罪文官,这是一条生存之道。 蔡伯俙动作麻利,筷子伸进锅里,手腕一抖打个旋便捞出一大坨粉丝,往碗上一盖便飞快的开始夹肉,石元孙连同他的亲兵看的目瞪口呆,随即露出佩服的眼神破口大骂:“你这贼厮如此吃法还让不让人吃了?忒欺负人了点!” 蔡伯俙哈哈一笑,把碗递了出去:“这是我给我家亲随的,他没吃过这东西,让他尝尝鲜不为过吧?蔡石你愣着干嘛,我他娘的都快没得吃了!” 蔡石接过老爷递来的大碗,满满的一碗米饭和盖在上面的粉丝猪肉形成诱人的状态,再看到蔡伯俙的眼神后他便大口吃了起来,蔡石发誓,这是他这辈子吃过最好吃的食物,没有之一。 蔡伯俙瞧见蔡石狼吞虎咽起来,微微一笑的大声道:“给洒家来碗米饭!”说完便发现没人搭理他,因为第二盆菜已经端上来了,依旧是猪肉炖粉条,只不过里面还放上了白菜。 蔡伯俙大为惊奇:“怎么这盆有白菜,早怎么不上?!” 石元孙笑道:“哈哈,这可是我石家看家菜,你吃了便知晓,味道更好,还不腻嘞!” 接着石元孙便发现他错了,错在不该告诉蔡伯俙,那一大盆刚上的菜被蔡伯俙一筷子捞去好多,但很快便消失,这速度让人惊叹。 当当当当!急促的声音想起,所有人的意识清醒了过来,节日的气氛荡然无存,这是击打刁斗的声音,也是敌袭的示警,所有人都要放下手中的事情,即便是拉屎都要憋回去! “敌袭!!”凄厉的惨叫声响起,整个军营却徒然安静了下来,只有每个虞侯发出的稳重叫喊:“敌袭,戒备!” “敌袭,戒备!” 这句话在军中有力的传递着,非常稳重并无一丝慌乱,遇袭不乱是大宋军中挑选虞侯的最底标准,他们虽然是基础军官却有着极为重要的重要。 蔡伯俙眼中闪过一丝精芒,随即望向石元孙,石元孙点了点头,看来两人心中已经有了答案…… 第一千零三十三章平安京之战(上) 早在傍晚之前,蔡伯俙和石元孙二人便觉得倭国皇帝的行为不正常,并非是他们的疑心病重,而是他所做的一切太过热情,热情的让人有些怀疑。 对于久经沙场的石元孙来说,越是到了节日之时越要注意敌情,在他的心中永远把倭国作为敌国来看待。 在这里他大大小小打了两仗,得到的经验不多却非常简单。 倭国人表面上悍不畏死,其实骨子里有着欺软怕硬的精神。 你若是被他悍不畏死的模样吓到,那你便真的输了,若是没有那你就赢了。 你若是比他更加强大,更加凶悍,倭国人立刻便胆怯了起来,温顺的像一只人畜无害的家禽。 而蔡伯俙却发现,这个民族的特性非常奇怪,不知何处而来的优越感让他们自豪,但矛盾的是面对强大帝国时的自卑感也让人感叹他们原本的血性和自豪去了哪里…… 最让蔡伯俙欣喜的是这个民族有着一种极其强烈的尊卑制度,在逆来顺受的这一点上甚至超越了汉家百姓。 无论多么大的痛苦和多么大的屈辱他们都能忍受,但有的时候又会因为一点小事而拔刀相向。 今夜的夜袭显然是倭国皇帝与关白一手策划的,从敦良今日的异常举动中便能看出他的不轨,而且如此大的军队调动要说他不知道也是不可能的。 亲兵们已经给石元孙装备上了铠甲,别看他身材并不魁梧,可那一身腱子肉还是让蔡伯俙极为羡慕的。 蔡石同样给蔡伯俙披挂,这铠甲是将作监专门为蔡伯俙定制的,其实在大宋所有的重臣无论文武,都有一套最新式的铠甲,至于穿不穿得上就两说了…… 蔡伯俙的铠甲防护性能更好一些,但相对的牺牲了一些灵活性,而石元孙的铠甲更加贴身,灵活性极好,果然是将门世家,主帅就是要征战沙场,连身上的甲胄都不一样! 帅帐的帘子被撩开,士兵传报:“启禀将军,各营已经集结,无有缺一,待将军发令!” “各营以守为攻,无有军令不得擅动,若敌来犯,痛击之!” “得令!” 当传令士兵离开后,石元孙和蔡伯俙微微松了一口气,只要大军没有中毒其他的便都好说,在这化外之地最怕的便是中毒,军力大打折扣,这也是他把所有倭国皇帝送来的劳军食物统一存放禁止食用的原因。 蔡伯俙的话很对,有些毒不一定能试出来,也有可能延缓发作,这谁也不知道,但大军在外万事小心,绝不能有一丝一毫的懈怠。 “你觉得那些劳军的食物有没有问题?” 一起走出帅帐的石元孙突然对蔡伯俙发问,让他稍稍愣了一下,随即笑道:“当然有问题!无论如何也有问题,他没办法了!” 石元孙露出笑容道:“没错,你帮我个忙可好?” 蔡伯俙好奇的问到:“我能帮你什么忙?” “若我战死,石家老小还望驸马多多照拂!” 蔡伯俙笑了笑:“你怎么可能死?咱们虽然只有五千人,可你这大营坚固,将士装备精良,只需固守待援便可,如何能战死疆场?” 石元孙苦笑道:“可你也不看看咱们在哪?这可是倭国的平安京城内,若倭人死守城门高墙,我等如何走脱,军中粮草用度最多还能支撑三五日,若是倭人断了买卖,咱们手中的交子就是一堆废纸!” 蔡伯俙摸了摸下巴,这确实是个棘手的问题,随即问到:“以咱们的兵力攻下一座城门不难吧?走,现在就突围!” 石元孙笑道:“我也是如此想的,营地距离最近的城门不过数百步,我命军中将士固守便是诱敌之计,待会我亲率一千人马,携带火药弹破门,功成后以响箭为号,届时你率兵突围便可!” 蔡伯俙皱眉道:“虽主将率军士气大增,可也不需你亲自上,若你折损在这里,石家便真的没落了,再也拿不出个像样的人物出来,你这么做不值!” 石元孙没有说话,揶揄的望着蔡伯俙,表情中充满悲哀,蔡伯俙瞬间便明白了他的意思,石元孙不得不这么做,他要为自己,为石家搏一个前程,说起来这军功很大,也很诱人…… “老石,你安心的去,响箭一出,我立刻带兵增援,只是…………多多保重!” 长舒一口气,石元孙笑道:“这么说来你答应了?我果然没有看错人!那我就把身家性命以及这五千将士的性命都托付给你了!儿郎们!随本将杀敌!” 石元孙和蔡伯俙两人的对话并没有避讳亲兵,一来他们是自己人,二来也是做个见证,亲兵们躬身应道:“我等谨遵将令!” 大宋的军营已经被倭国的军队包围了,有备而来的倭人吸取了教训,在大宋军营之外建起了防线,并不敢擅自进攻,他们都知道宋军的战力,即便是区区五千人也不可小看。 两军泾渭分明隔开对峙,就像俩只准备决斗的猛兽,安静的匍匐着,随时准备扑咬对方,给予最致命的一击。 天边已出现了一丝光亮,晨曦即将到来,而这一时间却是最好的袭营时期。 宋军的大营中已经开始抽调人手,五百骑兵已经是杨烁能抽调的极限了,即便是再多一个都没有,不是装备不够,大营中重装骑兵的甲胄兵器多的是,只不过马匹没有多少,还要留下百匹以防万一。 五百重装骑兵,五百精锐的禁军列阵在军营的后方,这里的偏门已经悄然打开,石元孙在等,在等蔡伯俙动手,随着号炮的响起,嗡……宋军营地中响起令人牙酸的弩弦声。 飞蝗如雨的弩箭在夜色之中几乎可不见,但倭人却在一声声惨叫中倒下,就仿佛被施了法术,成片成片的倒下,这支五千人的大宋军队最擅长的并不是短兵相接,白刃相饶,而是强大的战阵和远程的弩箭。 八牛弩发射的弩枪在人群中肆意收割着倭人的性命,当第一个人中箭之后,在他身后的人也将殒命在这死神的长枪之上,紧接着便是一大团“火烧云”出现在空中,在到达最高点之后宛如火山喷发的岩浆抛向倭国的军阵。 第一千零三十四章平安京之战(中) 第一轮箭雨只是试探,而这一轮也才不过是照明而已,火箭落入倭国军队的阵形之中,瞬间让他们成为大宋弩箭的靶子,军中经验丰富的虞侯已经把弩箭手分成三排开始轮射,这样一来箭雨几乎连面不绝。 喀嚓喀嚓,整齐划一的棘轮上弦声宛如催命的暮鼓,倭人哀嚎着,惊叫着躲进附近的房屋之中,军纪开始出现涣散,要不是他们占有绝对的人数优势,怕是已经开始出现溃败的迹象。 杨烁望着蔡伯俙,当看到他坚毅的眼神后,第一次发现他和之前不一样了。 之前的蔡伯俙总给人一种纨绔的感觉,脾气又好,跟谁都能说得上话,即便是军中的大头兵都能和他聊起来。 而现在的蔡伯俙更像是一个将军,没错就是将军,虽然他没有高强武艺,也没有什么出色的指挥,连用兵之道都不是很清楚,但在精神上给人一种一往无前的感觉。 随着弩箭的不断攒射,杨烁开始忍不住了,小声的对蔡伯俙说道:“转运使,咱们的箭枝经不起这样的消耗,停一停吧?若是倭人冲上来,咱们就没有弩箭用了……” 蔡伯俙微微摇头:“继续,把所有能倾泻到敌阵的军械都用上,把所有能消耗的东西也都用上,火药弹,弩箭,猛火油箭等等之类的都用上,要压得倭人抬不起头!待会便用不上了。另外,派人告诉石元孙可以出发了!咱们不用号炮免得倭人起疑!” 杨烁微微点头,果然是为了掩护石元孙,但也不用这么败家啊!这可不是在大宋,用多少弩箭火油都可以得到补充,在这么下去,即便是石元孙夺下城门,大军也只有跑路的份了。 虽然心中这么想,但石元孙依旧是执行了蔡伯俙的命令,石元孙的离开也预示着蔡伯俙成为这支军队的最高指挥。 待杨烁派人向各军传令,蔡伯俙才解释道:“这些东西待会都用不上,并且你要把军中所有的厢车集合起来,等将士们把弩箭射完后,把八牛弩,棘轮弩都收缴上来一个不能少全都放入厢车,倒上猛火油,烧个干净,蔡石,你待会帮帮杨司马统计,记住对照账册一件都不能少,统统烧掉!” 杨烁当然知道蔡伯俙这是在干嘛,一来减轻将士们身上的重量,二来绝不给倭人得到这些东西的机会,谁也不能保证待会打起来会不会有所遗漏……果然是要跑路啊! “好,我全听您的!这就去传令各营,并让军中校尉督办,待会蔡石随我去各营清点!”杨烁应下之后想了想又道:“这些东西都不能浪费,最后一把火少了也可弄出一道火墙壁,阻挡倭人,相信我,只要浇上猛火油,除非烧到没有东西可烧,否则谁也扑不灭!” 蔡伯俙微微点头,脸上露出消失已久的笑容:“好,杨司马多多费心!” 指挥一支五千人的军队对蔡伯俙来说并不是难事,这支军队已经被调教的可以独立运转,说句难听点,即便是蔡伯俙死了,这支军队照样该干什么干什么,这便是大宋军队的特点。 大宋的投掷物如不要钱一般往倭人的军中疯狂倾斜,火红的箭雨,燃烧的猛火油,爆炸的火药弹,以及密密麻麻的弩箭在倭国军队的军阵中上演一场极为精彩的表演。 热闹的程度好似喜庆的节日,只不过伴随着倭人的哀嚎而已,火箭好似流星坠地,火油如同岩浆喷发,这便是一块人间地狱,虽遥不可及,却又近在咫尺。 此时石元孙率领一千人从偏门杀出,五百重骑开路如同泥石流冲过树林里,顿时间大宋军营侧翼的倭国军队便在顷刻间土崩瓦解。 他们从未遇到过人马具甲的重骑,甚至连他们自己身上的盔甲都是几块破竹片……即便是装备“精良”的武士身上的大铠也只是加上了皮革而已。 强大的骑兵如同飓风刮过田野,倭国士兵犹如小麦般被刮到,有些人甚至躺在地上装死而不愿起身作战,他们的武器甚至不能在眼前这支钢铁怪兽身上留下任何痕迹,而战马强大的冲击力便可撞的他们吐血而亡。 倭国士兵虽然没有和大宋骑兵作战过,但他们知道只要被撞倒就没有机会躲避,不能躲避就意味着丧命,地上的尸体死状惨烈,胸口被马蹄踏陷,巨大的马蹄印犹如一块烙铁深深的烙在他的身上,触目惊心。 这是真正一边倒的战斗,石元孙率领一千人的士兵犹如一把尖刀在倭人的防线上撕开了一条口子,即便是把他们放出去又如何?平安京的城墙上早已驻守了数万的士兵! 倭人找到了一个退怯的合适理由,为了减少伤亡,也为了保命,他们顺理成章的让大宋士兵通过了,但他们不知道,就是这区区数千人,却不单单在他们的防线上撕开了一条口子,更会为大宋军队突围平安京而撕开一条口子! 但现在的倭人却沉浸在恐怖的氛围之中,大宋军队的强悍在双方并为短兵相接的时候便体现了出来,倭国的军队根本就没有什么反击之力,他们的弓箭虽然非常大,但射程却并不远,这是蔡伯俙早就知晓的,也使得宋军的弩箭对倭人全面压制的原因。 这个国家多山地,所以无法采用大规模集群射击,况且战争也很小,难以凑出大规模的弓箭手,而倭国的箭头很宽,更是让原本射程就不远的长弓缩短了射程,且导致弓箭在射击中弧度很大,宽大的箭头是为了射入人体后会形成一个切割作用扩大伤口。 但现在,倭国的弓箭连大宋军队的边都够不着,威力再大又有什么用?而大宋军队的弩箭却不同,不光射程远,而且杀伤性惊人,这在与箭头和箭杆做了特殊的处理,增加了长长的血槽。 和三棱军刺一样,每只弩箭上都有三道从箭头开始一直延伸到箭杆尾部的血槽,一旦射入人体,血液便会通过血槽飞快的流出,这种弩箭还是大宋第一次使用,而倭国便成为大宋实验兵器的战场。 第一千零三十五章平安京之战(下) 倭国的防线已经向后撤离了数次,但每一次都能被大宋的弓弩打击到,宋人非常狡猾,每当倭人后撤的时候便停下手中的动作,待他们认为这里安全的时候再开始新一轮的打击。 这让原本认为安全并暴露在外面的倭人遭到了致命的打击,但即便是他们后撤也没用,宋军的棘轮弩射程可达三百步,这对倭人来说简直不可思议。 倭弓可怜的射程限制了他们对弩箭的想象,一个连甲士都没有的军队,怎么能想到宋人弩箭的射程?! 大宋的军营从战斗开始便一直处于黑暗之中,这是最好的保护,但对于杀出重围的石元孙来说却并非好事,倭国人的防线突然被撕开一道口子,如同一柄黑色的利剑划开了火红的绸缎。 这一幕早已落在站在高处的敦良以及藤原道长眼中,敦良面露惊恐之色声嘶力竭的对一旁的藤原道长喊。 “你不是说宋人走不脱吗?!朕的大军还未到,若是让他们走脱引来宋人天军该如何是好?” “怎么?!陛下以为这些人走不脱宋人大军便不会来了吗?” 藤原道长望向敦良天皇的眼神中带着一丝揶揄和嘲讽,眼前的这位天皇是他见过最胆小的人,大和民族的男人从不畏惧死亡! 瞧见敦良脸上的惊恐,藤原道长叹息一声道:“整个平安京的城墙上驻守了大量的士兵,即便宋人突破眼前的包围又如何?” 他的话终于让敦良放下心来,他已经被宋军强大的攻势吓坏了,眼前如人间炼狱般的恐怖场景让他颤抖,而自己的军队已经不断向后撤,惨叫声不绝于耳,每一下都像是在敲打自己的心脏。 原本的敦良不止于此,毕竟是倭国的天皇,稳重的气度还是有的,只不过眼前的一切颠覆了他的认知,可以说他被吓破了胆。 而一旁的藤原道长却不似他那般悲观,在他看来倭国是以一国之力抗衡大宋的三万之兵,他还不知蔡伯希到来了两万大军,但就算知道他也不会在乎,他自认为自己是个极为坚定地武士…… 在藤原道长的认知中,即便是强盛如大唐王朝也没有对倭国的本土动手,更别说现在还未真正一统华夏的大宋了,眼下只要大宋敢对倭国用兵,那他必将联合辽人给予大宋致命一击! 即便是输了又如何?以大宋之远根本就没办法长期控制倭国,即便是在倭国驻军又如何,那也需要大量的粮食才行,大宋怎么可能每日派遣船只远渡重洋的前来送粮? 藤原道长微微一笑,在他看来倭国有的时间与能力和大宋周旋,因为这里是他们的土地! 自己怂恿天皇对大宋出手,先剿灭这五千人的平安京驻军,之后便是调集倭国所有的力量进攻石见守军,去去三万人而已,能翻起多大的风浪?! 倭国若是一致对外,把所有的力量集中起来,最少能集结不下十万正规军,而那些临时从民间抽调的壮丁民兵也可达数十万之众,这是数倍,数十倍与宋军的数量,怎么可能输掉战争? 当敦良认真分析了藤原道长的提议后决定采纳,这是攸关天皇万世一系的大事,为了保持血统的纯真,有的时候甚至不惜以族中亲属通婚为解决之道,如果万不得已之下,自己的女儿继承了天皇之位,她就必须要与族中男子通婚,但若是嫁给了大宋皇帝,那结果就不同了! 在敦良固执的心中,血脉的纯洁高于一切,即便是倭国灭亡了,也要延续天皇万世一系的血脉,绝不能让他受到玷污! 更何况若是被大宋扶持起来的女天皇当政,以后的倭国会变成什么样子?大宋会不会翻脸,会不会利用强大的力量霸占倭国?这也是一根插在敦良心中的利刺。 藤原道长是个非常出色的演说家,他的观点很快得到了天皇在内许多倭国氏族的支持,并且在暗中早有来往预谋起来。 与外部矛盾比起来,内部矛盾往往会在突然之间变得不重要,倭人在团结方面却是超越了其他民族,外部矛盾越是强大,他们的内部矛盾便越小。 并且他们固执的认为传统必须延续,他们愿意生活在自己的传统之中,这是他们的根,无论如何也不能改变,即便是大宋也不行,但唯独强大的力量除外。 敦良身为天皇清楚倭国的历史,若是大宋真的能战胜倭国,那他便有可能改变倭国,当初与大唐一战的失败,不仅没有使得倭国仇视大唐,反而向这个战胜他的国家一次次的派出遣唐使,从大唐王朝学习各种领先的文化,科技,教育等等知识。 这也使得倭国从根本上开始改变,若是这次大宋的皇帝战胜了倭国,而结果却不似大唐那般好打发,甚至可能出现整个倭国沦陷的结果,因为这次战争的地点是在倭国本土之上。 作为皇帝,考虑问题一定会从更高层面出发,眼下他之所以采纳藤原道长的提议,最大的依仗并不是倭国的军队,而是远在大海另一端的辽朝。 这个曾经的中原霸主把大宋王朝压得喘不过气,历时太祖太宗两代皇帝没能彻底消除隐患,大辽就是悬在大宋头上的一把利剑,若是大宋行差踏错,很可能就使得这个显赫一时的王朝成为刹那之美的优昙花,最后消失在历史之中。 虽然现在的大宋天子夺回了曾经应当属于大宋的燕云十六州,并迁都与北京以防辽人南下,但辽朝终究是辽朝,这么多年来的强大实力不容小觑,非一代之衰便会消沉下去,宋人有句话:“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何况辽朝还没死呢! 但敦良并不知道,自己派出向辽朝求援的信使已经被大宋拦截了下来,而拦截的人正是大宋的破浪水军,这支水军自从到了石见之后便开始整顿,而无聊的日子总是难过的。 于是鼠三这个驻守石见的管代便组织将士们海上操演,好巧不巧的截获了一支匆匆忙忙赶往辽朝的大宋商船,没错,就是大宋商船…… 第一千零三十六章行走的军功 石元孙亲冒箭矢之危,刀兵之险,率领一千人的先锋冲破了倭人的防线,五百骑兵开道,只用了一盏茶的功夫便杀到了城门之下,这让倭国城门上的守军大吃一惊。 石元孙也不啰嗦,此刻最要紧的便是时间,五百人的禁军飞快的把各自身上的火药弹掏了出来,为了放止火药弹丢失,杨烁把大量的火药弹分别发放给步卒禁军,此乃化整为零之法。 待军队抵达城门,便可归零为整,再次把火药弹收集起来,如此便不用担心火药弹在某个人手中丢失了,最后无论如何也有破城利器。 大宋军中的火药弹早已不似当初的模样,有的是专门杀伤敌军之用,里面装上了铁削,铁砂之物,其目的是大量杀伤敌军,而有的火药弹则是以爆炸为主,以破坏敌人的城池,城门,效果不一。 而眼下石元孙所带的火药弹便是以爆炸为主的,将士们飞快的把火药弹上交,随军的亲兵很快便收集了四百颗火药弹,如小山似得堆积在一起,看的众人目瞪口呆,一人一个揣在身上不显得多少,可堆放在一起真是一座小山嘞! 石元孙大笑道:“别说是小小的城门,即便是这段城墙老子也能把它炸塌!儿郎们挖坑埋药!” 随着石元孙的话,步兵在城门附近构筑防线,而骑兵下马或是帮助步兵守住防线,或是抡起膀子开始用力的在倭国城墙上挖坑! 平安京的城池完全是仿照隋唐的长安城建设的,城池以东西对称布置,而坊市的模数大小则与唐朝东都洛阳类似。中轴线朱雀大路依照长安的朱雀大街,将平安京分为左京、右京两个部分,但最为可笑的是,倭人居然把右京称作长安,左京称作洛阳。 对于大宋将士来说这是夜郎自大,对于蔡伯俙和石元孙来说,这是对汉家王朝的大不敬,是无礼的狂悖之言! 平安京的规模其实非常庞大,石元孙在这里曾经仔细的询问过,原来平安京的规模完全不似眼前的这样样子。只不过因桓武朝的建都和征夷两大事业半途而废,京内有的地方只修整了区划而没来得及完成罗城等处的建设。 右京长安又是池沼星罗棋布的低洼地带,呈现一片“人家渐稀,几近幽墟,人去无回,屋坏不修”的景象。 因此,倭人大都集中在左京洛阳四条以北的高岗干燥地带。院政时期,又以流经左京极大路东面的鸭川以东白河为中心,建造了很多寺院和离宫,使得东京更加繁荣。 因而倭人总喜爱称平安京都为洛阳、洛城、洛都,只不过大多数倭人不知道,这其实是华夏的一座城池。 当然相对于华夏的长安城和洛阳城,倭国的平安京甚至不能相比,石元孙觉得这甚至就是对汉家王朝的侮辱,“匠人营国,方九里,旁三门,九经九纬,经涂九轨,左祖右社,前朝后市。” 这简单的一句话在不同眼界的人眼中有着不同的效果,显然在倭国人的眼中的长安城就是眼前这般狭小,局促……因为他们根本就没有能力建造出一座和盛唐长安城一模一样的都城来! 而最为荒唐的是倭人根本就没有理解长安城作为都城的精髓,隋唐皇室终结了南北朝那个长期分裂、战乱的时代,本身又有关陇军事贵族的背景,所以长安城的营造不可避免的带有浓厚的军事色彩。 甚至可以说,长安城乃是汉家王朝城市防御建设的集大成之作。大唐的长安城,实际上并不是一个偏向居住性的都城,而是一个由大大小小的堡垒所构成的要塞群! 此刻石元孙攻击的城门便是左京的一座城门,他的身后本应该是一座又一座带有围墙的坊,此时当有守军或是义勇驻扎其中,现在却空无一人! 以大宋军队的颜面,肯定是驻扎在较为繁华的左京的,而眼前这道左京土御门便是距离他们最近的城门。 夺取城门的方法无非两种,一是直接从内侧打开城门,这是最为简单的方法,但在这里行不通,城门并非是前后开合,而是从上往下的吊闸式。 城门的是由厚重的木头制成,并且以宽大的铁箍相连,并由一根粗壮的铁索连接着城门上的绞盘,除非绞动绞盘,否则城门极难从内外攻陷,个何况大宋的军队驻扎在城中,没有多余的木材给他们制造攻城的撞车,耧车等器械。 这也是倭人不担心宋军能攻破城门的原因,在他们眼中,平安京乃是倭国最为强大坚固的城池,自桓武天皇迁都于此就从未被人攻破过,无论多么强大的势力,都被眼前这座坚固的城池抵挡在外。 只不过随着“轰咚……”一声巨响,大地开始震颤,一种强大的震动频率从地上发出,城门附近的人脚底发麻,绝大多数人以为这是地龙翻身的前兆,对于这个多灾多难的岛国来说,地震并非什么遥不可及的事情,当然他们也多了应对地震的经验。 无论是在城门上守城的士兵,还是围困蔡伯俙的军队,甚至包括倭人的将领和关白,天皇都做出几乎一致的举动,双手抱头在某个他们认为坚固的墙角趴下……顺带着用怜悯的眼神望向大宋的军队,大有幸灾乐祸的眼神夹杂在其中。 蔡伯俙先是一愣,待看到杨烁惊诧的眼神后,随即抽出腰间赵祯御赐的佩剑道:“传令全军,向石将军所部突围!”随后喃喃自语道:“这他娘的就是一群傻逼啊!” 大宋军队便在倭人的幸灾乐祸之中开始了冲杀,当一群鸵鸟用屁股对着猛兽会是一种什么样的结果? 眼前就是,倭人期望的地震并没有出现,而他们现在却要狼狈的躲避宋军的冲锋,仓促之间许多倭人找不到自己刚刚丢弃的兵刃。 大宋军队对火药弹的声音和威力太熟悉了,当石元孙那边的火药炸响之后,宋军便已经准备好了突围厮杀的准备,当蔡伯俙的军令发出,当他们看到眼前仓促间没有一丝准备的倭人,宋军笑了,他们惊喜的发现,眼前的这些倭人就是一大群行走的军功。 第一千零三十七章送死可不行! 面对大宋将士的收割,倭人在仓促之间根本来不及抵抗,这种情况下要么豁出命去稳住阵脚,要么想活命最简单的方法便是四散而逃,倭人知道宋军需要的不是杀敌,而是在最短的时间内撕开防线,杀出平安京…… 于是出于本能和对袍泽的不信任,倭人的防线开始溃散了…… 这种大规模的溃散的直接结果便是会引起更多的恐慌,宋军并没有费多大的劲便打通了撤退的道路,在倭人的防线上撕开了一条大口子,狰狞且可怕。 蔡伯俙的目标很明确,他要带领这四千五百余人向左京土御门进发,并与石元孙合兵一处撤退。 而眼前最大的困难已经被消除,倭人的防线不堪一击的被撕碎,当然这还要感谢石元孙制造的那场小小的地震,当蔡伯俙赶到左京土御门的时候,这里的厚重的城门早已经消失的无影无踪。 石元孙的一千人正在与防守的倭人拼杀,而两边的倭人却如潮水般不断的冲杀过来。 就在刚刚,城门在爆炸声中灰飞烟灭的一瞬间,藤原道长慌了。 他没想到坚固的平安京城门居然如此的不堪一击,更没想到宋人有如此犀利的手段。 于是他便命人全力增援左京土御门,本来他以为石元孙会率领所部撤走,毕竟这是最好的时机,当爆炸发生,大多数的倭人都以为这是地震的前兆,根本就没来得及对宋军发起攻击。 但谁知石元孙率领所部非但没有离开,还在城门的位置死守,显然他这是在为蔡伯茨的大军守住这条生命通道。 终究蔡伯俙终于和石元孙合兵一处,两人没有多余的废话,大军便穿过城门向石见方向而去,只要他们抵达石见,便算是在倭国的土地上安全了,倭国的石见早已被刘德召改造成了与大宋相同的州府,完全看不出两者的区别。 在石见每日都有义勇负责巡逻,或是保卫石见周边的安全,或是抵挡山匪流寇,或是注意附近州府的动向,而石见的官员都是来自于德高望重的人家,这些人家当有的是出自贫家门楣,有的是则是世家望族。 双方代表了俩个利益群体,互相之间也不敢下死手,而在石见使用的律法则是大宋的《宋宪》因为它足够仔细,也足够清楚,让人心服口服。 蔡伯俙和石元孙都知道,现在最要紧的便是甩掉背后的追兵,倭人疯了似得紧紧咬在他们的身后,若是被咬住,整个大军都会被拖垮。 宋军之中并没有多少军粮,为了轻装简行,蔡伯俙命人烧掉了所有的负重,只留下常规甲胄和军械,而口粮也只够他们三日行军所用。 身后的倭人不知是不是发现了这一点,正死死的要在宋军身后,只要停下便会被纠缠,然后是更多的倭人,倭人充分的发挥了人海战术,以人数的优势压得宋军喘不过去来,他们甚至没有时间做出应对,连安营扎寨的时间都没有! 原本的宋军是风光的,最少他们能杀得倭人丢盔卸甲,鬼哭狼嚎,但现在的宋军犹如丧家之犬,仓皇的逃命,而倭人却不愿放他们而去。 藤原道长已经代替了天皇下了死命令,务必追杀宋军,使之全军覆没,这是一种执着的疯狂,他的眼神令敦良这位天皇都有些心惊胆颤,他从没见过关白如此可怕的眼神。 同样的敦良也知道一旦宋人离开了平安京,那消息就瞒不住了,宋军肯定会派出飞骑向时间守军求援,三万大军,整整三万如眼前精锐一模一样的大军。 敦良甚至认为他们会把自己连同平安京都消灭掉,消灭的一干二净,若是把他们惹急了,死去的将不再是自己,而很有可能是整个皇室! 可藤原道长却不担心,他认为倭国有着数十万大军,对付区区三万人的宋军还能成问题吗?只要保护了倭国政权的独立和延续,保护万世一系的荣耀,什么样的牺牲都不算什么。 只不过他们需要调兵,从倭国各处,各大家族调遣精锐的士兵前来勤王,一旦组建起一只勤王大军,即便是人想要找麻烦也需要掂量一下自己的实力够不够。 藤原道长已经准备好了一系列的计划,一旦宋人向平安京发出进攻,在勤王大军与其作战的时候,藤原氏将会派出家中精锐偷袭石见银矿,把石见的一切重新收回倭国。 虽然石元孙和蔡伯俙不能让大军停下与倭人作战,但他们早已派出军中的精锐骑兵前往时间报信,只能期望刘德召早一些带兵前来,这样他们就有返身一击的机会,彻底让倭人绝望。 据斥候来报,身后的追兵少说也有三五万人,大宋将士们的脑袋已经开始明码标价,沿途的村庄城镇但凡能捉住或是能杀掉宋人的,一个十贯钱。 这个数字对于宋人来说算不得什么,但对倭国般贫困的百姓来说却是一大笔横财。 无奈之下宋军只能避开城镇和有人的村落,他们实在无法对倭国的穷苦百姓动手,但这些穷苦百姓可是会对他们下手的! 人心的恶在金钱面前往往不堪一击…… 这是宋军和倭人相比的天然劣势,他们对地形不熟,并且倭人能够得到地方上的援助,而宋军想都不用想,在不知不觉之中这场战争已经演变成了消耗战。 宋军的粮食越来越匮乏,而倭人越来越近,这是一个危险的信号。 石元孙再次决定以自己率领精锐留下断后,让蔡伯俙逃出生天,并率王师前来复仇,但蔡伯俙想都不想的便拒绝了。 “若是不这么做,你我二人都走不了!你以为我下决心就是这么容易的,你要是死了我即便是苟活下来也没有好日子过!” 蔡伯俙无视了石元孙的话,在一块木桩上坐下,眼下营地已经算是勉强扎下,而倭人的叫喊已经出现,蔡伯俙笑了笑:“之前你带队攻城们我没有二话,因为你有活下的可能,有很大的胜算,而眼前若是我看着你带领我大宋男儿去送死,对不起,我做不到!” 石元孙还要说什么,蔡伯俙挥了挥手打断了他的话:“别说让我走脱再为你复仇之类的话,你以为你能挡住倭人多久?实话告诉你,倭人这次是疯了,除非我们能击溃整个倭国,否则他们一定会将我们啃光,这是一出毒计。 倭国有人很了解咱们大宋的文臣是什么样的脑子,想想看,若是我等死在了倭国,刘德召也战死了,你说朝中的文臣会支持派兵过来为怎么报仇吗?不用这样看我!我来告诉你,他们只会担心得不偿失,再牺牲掉更多的人在这块化外之地上!现在,呼……咱们只能自救了……” 第一千零三十八章在沉默中爆发的敦良 石元孙无力的坐倒在蔡伯俙身旁,他明白蔡伯俙的话没错,无奈的笑了笑道:“难道我等就在这等死?咱们手中可是有五千将士的性命!” 蔡伯俙转头望向石元孙道:“所以要死的值得!杀一个咱们够本,杀两个咱们赚了!若是……若是能坚持到刘德召来,咱们或许还有一条生路!” 石元孙好奇道:“什么生路?” “反攻平安京,兵谏倭国皇帝!” 吓!蔡伯俙的话让石元孙猛然一惊,随即嘲笑道:“你这厮倒是真敢想,若是能如你所说,咱们这辈子便没有白来这世上走一遭!” 对于想军功都快想疯了的石元孙来说,蔡伯俙的提议极有诱惑性,就像是沙漠中快渴死的人见到一瓶水,即便是毒药也必须得喝下去,而他是最不在乎自己生死的人,他只是不想让自己死的没有价值。 蔡伯俙也是在做最后的努力,眼下这种情况,即便是他也没方法解决,最让他想不通的是敦良为何要与大宋撕破脸皮,这样做对于他来说没有一点好处。 他不知道,倭人心中高贵的血脉是无论如何也不能侮辱的,这是他们最后的精神依托,甚至来了宗教都不能改变倭人心中的神,甚至连佛教进入了日本也开始了本土化。 对于敦良天皇来说利益相关便更加直接,这关乎到将来倭国的统治,汉家王朝千百年来从未干涉过倭国的统治阶级,现在大宋的崛起打破了这种政策,这是让敦良和所有倭国的统治阶级不能接受的事情。 大宋有多好他们当然知道,但若是成为和大宋一样的国家,他们这些原本的统治阶级将会失去原本所拥有的一切! 而藤原道长做出了更加惊人的推测,大宋很可能和大唐一般在外设立都护府对倭国加以控制! 所以倭人奋起反击,绝不能容忍眼下的一切,更不会同意蔡伯俙的提议,在他们看来这将是倭国沦陷的开始。 眼前这支冲破封锁的宋军便是首先需要消灭的存在,只有消灭他们,倭国才有时间集结大军,对时间的宋军进行围攻,夺取石见之后,整个倭国将开始积极防守,彻底打破大宋统治倭国的幻想。 蔡伯俙和石元孙两人已经率领宋军停下了,他们没法再跑,没有足够的时间,没有足够的粮食,并且他们没有倭人熟悉地形,据探马来报,前方已经出现倭人了。 蔡伯俙现在才理解官家的话,什么叫陷入百姓斗争的汪洋大海之中。一旦军队停下,倭人的大军便会源源不断的赶来,即便宋军战力强悍,但单单是拼比人数便不是倭人的对手。 这是没有办法的办法,大军在这个人生地不熟倭国是无法化整为零的,这样做也意味着他们只能被各个击破。 现在能做的只有期待传令兵早一日抵达石见向刘德召求援了,但眼下说不准,若是倭人稍稍有些头脑也会在沿途设下埋伏,截断大军的求援。 而事实上倭人已经截住了赶赴石见的士兵,并且从他的身上搜出了求援信,此刻的敦良与藤原道长,安倍冈田商人正在查阅这份蔡伯俙的亲笔信! 三人长舒了一口气,对于他们来说这下终于了却心头大患! “如今已然是包围了宋军,眼下该如何是好?朕觉得杀了他们并没有什么用处,不如以此要挟大宋从我倭国撤军如何?” 天真!! 藤原道长和安倍冈田几乎同时鄙夷的望向敦良,这时候一旦松口便是前功尽弃,眼下倭国已经没有和大宋修好的可能,单单是偷袭了宋军的营地便让蔡伯俙兴师动众的前来问罪,现在杀掉了那么多的宋人,还是倭国刻意为之,大宋岂能善罢甘休? “陛下,此时当诛杀围困之宋军,待各地勤王之兵抵达后,围攻石见,夺回本应属于我国的银矿!宋人若是要战,咱们便向天下公布宋人的罪行,联合辽朝共同对抗宋人!” 安倍冈田的话让藤原道长深以为然,倭国最大的依仗便是宽阔的大海,又有辽人在侧,还担心宋人作甚?! “陛下!汉人有一句话,当断不断反受其乱!” 敦良陷入天人交战之中,他当然不想得罪大宋,更不想使得自己的权利受到威胁,所有的一切和这比起来完全不值一提,其实他心中最担心的是自己刚刚得到天皇本应享受的权利时,大宋却要剥夺他的一切。 狠狠的砸了一下手中代表指挥权的团扇,敦良冷声道:“杀!杀光他们!朕要他们统统死在朕的土地上!” 一个人被逼到了角落会发生什么?不是在沉默中爆发,就是在沉默中灭亡! 这便是敦良现在的状态,他在无形之中已经被藤原道长等人逼到了死路,大宋给予他的压力已经使得他筋疲力尽,神经紧张的如一根绷的紧紧得弦,而藤原道长等人擅自做主攻击宋军已经使得他没有回头的可能。 于是原本绷紧的那根弦断了………… 敦良心中最后的一点理性丧失了,而同时被释放出来的不光是他的歇斯底里,还有内心深处不受控制的恶魔。 藤原道长和安倍冈田对视一样,显然,皇帝已经完全被自己说服,他们长舒了一口气,这时候最怕的便是皇帝打退堂鼓,自己和身后的家族都将成为大宋报复的对象。 早已准备好的藤原教通立刻向倭国大军传令,倭人便开始向宋军营地发起进攻! 倭人占据了绝对的人数优势,他们如潮水一般不断的冲击着眼前仿若海中礁石般的宋军营地,一次又一次,不断的冲击着,每当他们被杀退的时候如同海浪的退潮,却总能带走几个宋军的性命。 这是一场真正的短兵相接,大宋已经把所有弩箭等远程武器烧毁了,没有弩箭的棘轮弩就是一个无用的木头,这时候最有用的便是自己手中的刀枪。 不过倭人忽略了一点,宋军的步兵完全不弱于骑兵,他们是一支在战场上百炼成钢的军队,常年与凶悍的党项人,契丹人作战,使得大宋的步兵成为精锐中的精锐…………想和更多志同道合的人一起聊《宋缔》,微信关注“优读文学 ”,聊人生,寻知己~ 第一千零三十九章绝望的苦战 京之沟,这是平安京外的一处不起眼的凹地,因为面相平安京的方向有一处缓坡,故此得名。寻常百姓都不愿走这条路,若是从平安京出则要在这段路上消耗很大一部分体力,若是要从这里进入平安京,却是一大段斜坡。 稍有不慎便会滑下,擦伤什么的在所难免,运气不好可能把腿或胳膊都摔断了,在缺医少药的倭国这可是件得不偿失的事,倭国百姓往往绕远路也不愿经过这里。 甚至把这京之沟称之为不祥之地,唯恐避之不及。 而蔡伯俙等人却已然是把营寨扎在了京之沟上,他们可不知道这是不祥之地,在他们看来这里一面斜坡一面高低,正是理想的扎营之地,大大的斜坡便可为大军抵挡一部分倭人,只需少许兵力便可防守后背当然是最佳之地。 只需要了了百余人便可驻守,在面向京之沟的一面撒上铁蒺藜,并以轻甲的横刀手在这里巡视,便可保大军的后背安然无恙,新军在外最怕的便是腹背受敌。 但另一面却要遭受极大的压力,若是从空中俯瞰,无数的黑点连成线并向宋军所在的营地进攻,唯独宋军营地的背后无人靠近,仿佛有妖魔鬼怪在此驻守。 敦良不解的向安倍冈田这个倭国的智囊询问道:“为何不从宋人的后背进攻?这时候可不是体现武士道精神的时候!” “启奏陛下,不是不想,而是军中将士不愿,那里是京之沟,平安京外的不祥之地,据说有邪祟盘桓于此,一旦有人攀爬必定会被拉扯下去,轻者扭伤,重则丧命!” 敦良微微一抖,在倭国鬼神之说大行其道,而阴阳家更是安倍家族的特征,连他自己都深信不疑,怎么可能劝诫敦良?而一旁的藤原道长则露出的理所当然的表情:“陛下,宋人不知这是不祥之地,于此驻扎正是有利与我啊!” 摸了摸下巴,敦良点头道:“没错,就让那些邪祟收了宋人,让他们的灵魂又是不得超生!只不过到现在也没瞧见宋人慌乱啊!” 安倍冈田胸有成竹的笑了笑,自信的表情让人信服:“如今日头升起,邪祟退避,待月阴之时,必会倾巢而出!” 所谓的无稽之谈在被人们不断的解释,不断的寻求“真相”的时候便成了血淋淋的事实,为此倭人错过了最后吃掉宋军的机会,大宋背后稳如泰山,只需对付眼前的敌人便可。 一排排的重装陌刀手举刀在前,他们不需要盾牌,如岩石般坚硬的板甲可以为他们抵挡倭人兵刃的伤害,挥舞的陌刀瞬间便把敌人斩断,而在他们的身后,长枪如林,陌刀手漏掉的倭人会瞬间被洞穿,长枪手们合力把枪尖上的尸体推走,再次准备突进。 在他们之后是手握盾牌的捉刀手,结实的盾牌可以格挡倭人的兵刃,而锋利的横刀无疑是收割性命的利器,这种笔直的长刀锋利无比,宽厚的刀背增加了进攻的力道,但在重量上并不沉重,使得捉刀手成为军中最灵活的存在。 他们游走于军中,宛如死神的使者,不断扑杀漏网之鱼,和刚刚平安京的突围比起来,这才是真正的修罗地狱。 倭人依靠人数优势不断的向大宋营地冲杀过来,又如潮水般退去,倭人的死伤比宋军的将士多得多,成片的尸体甚至在宋军营地之外形成一道尸墙,这是尸体铸就的墙壁,对于宋军来说是一种优势,他们只需向后退便可,而倭人却要翻阅这道尸墙才能靠近宋军。 天光早已大亮,日上中天的时候,倭人的优势展现了出来,这同样也是大宋的劣势,最少他们现在连吃饭的时间都没有,而倭人的攻势却没有停歇。 这便是人数占据绝对优势的好处,倭人可以轮番上阵,作战休息两不耽误,而大宋的将士们却不能如此,他们面对的是潮水般的敌人,即便是分成三波轮换已久没有多少时间休息。 “右翼!右翼!” 随着将士的叫喊,蔡伯俙猛然发现一队穿着红色精良铠甲的倭人冲杀过来,石元孙开口解释道:“这些人被称作武士,他们佩戴着带有铲形前立的严星兜、小星兜或筋兜,脚穿毛沓,可谓是从头到脚包的严实,极难对付!” 他们手中的兵器或是锋利的长矛或是雪亮的长刀,这种长刀和大宋所用的横刀很像,但要长上许多,而比之大宋的陌刀却短小不少,显然这是个适合中等距离作战的兵器。 当他们冲进大宋军阵的时候,大宋的防线为之一松,几乎就要变形,这是最危险的时候,蔡伯俙大叫一声便带着他挑选出来的精锐扑了过去,这是蔡伯俙和石元孙二人故意截留下的精锐,一旦阵形遭到破坏,他们就必须要补上。 在这个时候无论是谁都将面对危险,无论是士兵还是将军都要奋力拼杀,即便是石元孙也是牵着缰绳随时准备率领骑兵冲杀。 眼前唯一的希望便是等待刘德召率兵援助,只不过蔡伯俙和石元孙都知晓,希望渺茫! 倭人不会愚蠢到放过大宋传令兵的地步,两军对战最先要绞杀的便是求援的飞骑,在这一点上无论是在大宋还是倭国都一样。 三天时间,宋军已经在倭人的围攻之下苦苦支撑了三天,而在这三天之中将士们伤亡惨重,缺医少药不说,更是连军粮也快消耗殆尽了,而援军根本就不见踪影。 营地之中弥漫着悲伤的气氛,即便是以大宋如此的军纪依然止不住悲戚之意,将士们并不是因为要面对死亡而恐惧悲伤,恰恰相反,宋军将士从不畏惧死亡,但他们却担心死在倭国之后,尸首在这片化外之地任由野兽撕扯。 落叶归根,这是深深植根与华夏人心中的执念,他们不畏惧死亡,只是担心灵魂不能回到家乡…… 蔡伯俙和石元孙对视一眼,他们了解现在的处境,也无法欺骗将士们说他们可能活下来并回到大宋,只能无奈的叹息一声,双方对视露出无力的苦笑…… 第一千零四十章让蔡伯俙充满希望的老王 蔡伯俙默默的祈祷,托赵祯的福,他甚至不知道是在向哪位尊神祷告,他和赵祯一样,几乎没有宗教信仰,漫天神佛的尊姓大名他都说不全。 “老天保佑,现在若是有人站出来对我说一句援军来了,老子一定送他一座纯铜的金色塑像!” 瞧着眼前的颓废气氛,瞧着蔡伯俙的模样,石元孙忍不住大吼:“老子还没死呢!你们这些杀才哭丧着脸干嘛?还不趁着倭人退走的这段空档好生休息?咱们可不能弱了大宋的脸面,即便是死在这腌臜地方,也要化身厉鬼报仇!” 他的话得到了不少人的附和,蔡伯俙更是大声叫好,变着法的鼓励将士们:“若是我和诸位活下来了,待班师回朝,本官一定请各位去蔡记最好的酒楼狠狠吃上三天!” “那倒是嘞!我等可也算是出生入死的交情了!” 将士中有胆大的开口和蔡伯俙说笑,也不乏附和之声,但更多的则是默默不语,很多人知道,他们没机会再次回到大宋了! “有骑兵!大量骑兵!” 营地中经验丰富的老兵感觉地面不对劲,趴下仔细听了听随即向众人大喊,很快他便再次开口大吼声音中带着一丝颤抖:“是重装骑兵!” 他是军中精锐的斥候,只要对着地面听上一耳朵便知道来的是什么兵种,多少人,甚至是什么装备,军中不乏这样的人才,而石元孙手下更不缺乏这些人。 蔡伯俙和石元孙对视一眼,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一丝惊疑不定,重装骑兵?以眼下倭人的装备来看,基本上不可能有重装骑兵,那便很有可能是……刘德召的援军! 现在一切都是未知数,没人知道来的骑兵到底是倭人的还是大宋的,若是刘德召出兵,那眼下的这三千人便有活下去的可能,还能收敛阵亡将士的尸首。 原本的五千人在激烈的厮杀中仅剩三千人,而这三千人还不是全须全尾,几乎各个都带伤痕,连蔡伯俙和石元孙两人都是挂了彩,石元孙的左胳膊缠上了绷带,而蔡伯俙的屁股上中了一箭,走起路来一瘸一拐…… 但这时候的他却敏捷的如一只肥硕的兔子,冲向那老兵一手就把他拉起来:“你肯定是重甲骑兵?!绝不会有错?!” 那老兵拍开蔡伯俙的手,瓮声瓮气的说道:“俺王谛听的名号可不是白叫的!不信便去问问军中袍泽,那次我听错过?” 蔡伯俙的表情立刻变得精彩起来,破有一副尊老爱幼的模样,笑眯眯的问到:“你能听出是否是我大宋的骑兵?” “王谛听”脸色抖了抖,随即推开蔡伯俙道:“转运使莫不是在说梦话?!这如何能做得到,俺只能听出他们是重装骑兵,人数越有三千到五千之数,至于是倭人的还是咱大宋的,上哪去听得出来嘞!” 蔡伯俙略显失望,但这样便已经足够了,三五千的重装骑兵,显然这不是倭国能拿得出手的东西,要是倭国有着三五千的重骑兵,敦良早已收回了权利! 那很有可能是刘德召的了,这样算下来,是援军的几率又有增加! 仿佛是在肯定蔡伯俙的猜测,远处响起了厮杀声,而且声音越来越近,越来越急促,并伴随有爆炸声响起,这时候那“王谛听”终于窜起来,又叫又跳的叫道:“是援军,绝对是援军,俺听到火药弹爆炸的震动声,这声音绝不会有错!俺敢用性命担保!” 蔡伯俙呆呆的望着眼前的老兵,没想到在绝望中带来一丝希望的人竟然是他,蔡伯俙紧紧的抓住他的前襟,眼睛中发出的光芒热得发烫,让老王人不住打了个哆嗦。 “都他娘的给老子听着!阎王现在还受不得我们,给老子打起精神来,谁要是在这时候掉链子,死了也别想入得自家祖坟,懦夫不配进咱们大宋人家的祖坟!!” 原本连尸体都能回到故乡,现在却有了逃出生天的机会,谁会不死死的抓住?眼下是活命的最后救命稻草,众人心中都有一种劫后余生的庆幸,同时也豪气勃发。 这个世界上不缺乏勇气,这是劫后重生,也是兵家所云的置之死地而后生,反正蔡伯俙是这么认为的! 一股钢铁洪流装上了倭人的包围圈,就像滚套的尖刀轻松的划过黄油,瞬间便撕开了一道巨大的口子,在此之后是连绵不绝的大宋禁军正不断涌来。 骑枪的断裂声早已消失,但那曾经的折断声依旧在天际回响,人马具甲的骑兵裹挟着强大的冲击力撞了进来,马匹上甚至还挂着一团不知是什么东西的血污。 一柄长枪迅速的洞穿了倭人的士兵,在飞驰中,马上的骑士并未减速,带着惯性骑士单手一抖,长枪便反身从倭人的身体中抽出。 强大的冲击力轻松的撞飞但在眼前的敌人,五千骑兵的破坏力是毁灭性的,如同黑夜中撕破天空的流行,灿烂而势不可挡,谁都知道他不可能改变,也没办法让他停止。 溃败,大溃败,原本胜利就在手中的倭人开始溃败,他们被眼前这支“天军”吓呆了,或者说是“魔军”,大宋的骑兵无情的收割着眼前所看到的一切生命,任何敢于阻挡的人都将被它碾碎。 倭人惊叫着,哭嚎着狼奔豕突,眼前的震撼把他们吓坏了,溃散引起的一连串的溃败,不断的叠加在一起,使得数万倭人乱了阵脚,马上的骑士不单单使用近战武器,还有弩箭和火药弹。 倭人的数量很多,即便不刻意瞄准都能射中,火药弹点燃后,往人群中一扔便可杀伤大片的倭人。 在强大实力的面前,他们显得如此无力和脆弱,四散的逃开,使得原本在后面的督战队也没有办法,倭人仿佛沙滩上堆砌的城堡,一冲即散。 高台上的敦良,藤原道长以及安倍冈田目瞪口呆的看着这一切,溃败来的太突然,以至于他们还没反映过来,身体僵硬的望着眼前的灾难。 第一千零四十一章大宋出了个苏武 一直被倭人围攻的大宋军队突然来了助力,一时间心气再次恢复,战场是最为瞬息万变的地方,任何地方都不能与之相比,也许一个传令兵的失误,也许一个将军的判断错误,等等。 而现在显然是倭国皇帝以及关白的错误,他们误判了形势,更想不到大宋的水军巧合的截获了倭国派往辽朝的使船,这是一场灾难,一场导致倭国全面溃败的灾难。 刘德召在看到了那封敦良天皇向辽朝求援的书信后便立刻发兵赶往平安京救援,他比谁都清楚蔡伯俙这次的任务,若是他死了,官家必然震怒,不光是因为蔡伯俙的身份,更是为了大宋的宏伟计划。 为了救援蔡伯俙和石元孙,刘德召和鼠三两人几乎是率军倾巢而出,疯了似的赶往平安京,鼠三更加担心蔡伯俙,于情于理他都是蔡伯俙的副手,并且是相识多年的好友。 千里救援,大军赶路的速度飞快,但倭国的道路实在是与大宋相差甚远,在平坦的公路上大军行军速度惊人,在马车的帮助下甚至能每日行军百里,可在倭国这样的土地上想都别想。 这也是大军拖延许久才赶到的原因,当他们突出破重围与蔡伯俙和石元孙汇合的时候,鼠三,刘德召两人才松了一口气,但也被眼前的场景所惊呆。 这是大宋有史以来经历过最惨烈的一场战争,五千禁军将士只剩下了两千人,损伤过半,而这两千多人几乎个个带伤,这在大宋这几年来的战争中很少遇见过。 即便是西征党项也没有如此凄惨的一面,刘德召从蔡伯俙那里得到了答案,他们的手中没有弩箭,并且把棘轮弩和八牛弩之类都销毁掉了。 但不可否认,这一仗打得痛快,宋军许久没有和敌人殊死搏斗了,这一仗甚至到了连文臣都要披挂上阵白刃加身的地步,蔡伯俙屁股上的箭伤便是最好的证明…… 倭人如再次如潮水般的退去,当然这一次不会再出现反扑的情况,他们已经被大宋的数万援军吓坏了,刘德召率领五枪骑兵势如破竹,不过当他看见蔡伯俙趴在担架上凄惨无比的撅着屁股的时候差点笑出声。 石元孙抬了抬受伤的手臂说道:“刘将军,咱们的伤也算是军功吧?!” 刘德召尴尬的笑了笑:“算军功,当然算军功,你们以五千与众被倭国数万大军围攻三日而不降,这本就是天大的军功了!如今王师已到……” 蔡伯俙摆了摆手道:“莫说了,眼下收拢残军才是正理,我等要引兵杀入平安京!” 嘶……嘶…… 蔡伯俙的话引的刘德召和鼠三两人倒吸一口凉气,他们知道这不是在发癔症,蔡伯俙说话的时候杀气腾腾,且极为认真。 “你莫不是疯了?眼下没有官家的旨意,反攻平安京?若是让朝中的官员知晓,你我都完了!最少也是擅动斧钺,屠戮蛮夷的罪过!”这时候刘德召认为自己该劝阻一下蔡伯俙,让他理智一点。 蔡伯俙翻了个白眼道:“眼下已经和倭国撕破了脸皮,还有退路吗?咱们这五万大军完全能在倭国勤王之兵抵达前横扫平安京,若是不能彻底震慑倭国,咱们便要从倭国彻底撤军,官家绝不会同意!我这就上疏官家,但时不我待,咱们明日就动手!” 蔡伯俙的话让众人无语,显然他的话一点没错,并且战机稍纵即逝,倭人已经被宋军杀的吓破了胆,攻城也将会变得很迅速,甚至能灭国一般的不世之功。 鼠三默默无语,他无所谓,反正自己一直都是跟着蔡伯俙的,这次也是他的副手,而石元孙正想立功,但眼下若是真的灭了倭国对自己来说却不是功劳而是一场巨大的灾难。 刘德召和石元孙的态度一样,对他来说官家看重的便是自己的中规中矩,若是在倭国干了出格的事,那岂不是辜负了官家的信任? “咱们没有官家的旨意不能这么做,我可以率兵救援使团,但不能擅自攻伐!这已经是最大的可能了,若是你蔡伯俙被困与平安京,我老刘二话不说,定然率兵营救,哪怕把整个平安京踏平也在所不惜!” 蔡伯俙长叹一声微微点头:“你的意思我知道了,伤员都救治了吧?派人把将士们的遗体火化了,待归国的时候带回大宋。” 众人瞧见了他的失落,却也无能为力,对于反攻平安京的说法太过匪夷所思。 无论发生了什么,月亮总是会再次升起,今夜的月光尤为皎洁甚至有些惨白,照射在大宋的军营之中更显寂落,刘德召的决定已经在军中传开,许多人不理解为何不反攻平安京,眼下的局势对大宋来说极为有利,所有的一切都是倭人先动的手! 大宋讨之,名正言顺! 可想而知大宋将士们心中的窝囊,但没有办法,屁股决定了脑袋,这一点在什么地方都适用,不少人在军中看着袍泽的尸体被焚烧掉嚎啕大哭,也有不少人向刘德召进言。 刘德召死死的握着手中的兵符,他不敢把这东西交给蔡伯俙了,一旦交给了这家伙,最后的场面必然是全军动荡。 但纸终究包不住火,蔡伯俙从鼠三那里得知了虎符的事情,就在刘德召忐忑的时候,蔡伯俙却并没有原先那般强硬的要求进兵,而是趴在帐篷里写奏疏,一笔一划很是认真,这下刘德召才放心。 斗转星移,日月乾坤,天色已经大亮,蔡伯俙还没有从帐篷中出来,而刘德召和石元孙已经准备率兵撤回石见了,当杨烁亲自来请的时候,在军帐中看到的是鼠三,却没有瞧见蔡伯俙和蔡石两人。 “转运使去了何处?大军准备班师石见了,刘将军专程为他准备了马车。” 鼠三微微点头便算是招呼过了杨烁,伸手从怀中掏出一本奏疏道:“命人快马赶到石见,把这奏疏传回北京城呈官家御览。” 杨烁干咳了一声:“下官知晓,那不知转运使……” 鼠三淡然的望了他一眼,面无表情的说道:“蔡伯俙带着官家赐予的全部仪仗和亲兵,往平安京去了!” “什么?!”杨烁的身体猛然一僵,随即结巴的说道:“这如何使得……这下要捅大楼子了!” 鼠三笑了笑:“是啊!要出大事了,咱们大宋可能要出另一个“苏武”了!” 第一千零四十二章蔡伯俙使倭 蔡伯俙可不似苏武那么的潇洒果决,他是忐忑而犹豫的上路的,要说他这个人可并非是能为大宋的江山社稷抛头颅洒热血的货色,他的本质就是个商人。 在这一点上赵祯比谁看的都清楚,商人既胆小又勇敢,既保守又爱搏上一搏,这个群体有时就是个矛盾的存在,而蔡伯俙就是一个典型。 所以他的生意在大宋做得最好,即便是在辽朝也不缺蔡记的一席之地。 精明的商人怎么会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这便是源于蔡伯俙的赌徒精神,没办法,他总是喜欢这种赌徒精神,对赵祯的话也铭记于心。 “如果有十分之一的利润,资本就能保证到处被使用;有十分之二的利润,资本就会自己运转起来;如果有一半的利润,商人就铤而走险;为了一倍的利润,商人就敢践踏一切人间法律;有三倍的利润,商人就敢犯任何罪行,甚至冒斩首的危险。” 现在蔡伯俙就在为那三倍,不,百倍的“利润”冒着极大的危险,甚至可能直接被倭人杀掉!但蔡伯俙运用他精打细算的头脑认为,倭人杀掉自己的危险远远不及得到的回报,同时他也觉得倭人不会杀掉自己。 倭人已经被大宋的天军吓破了胆,强大的军力如泰山一般伫立在平安京之外,只要自己一天不回去,大军便不敢离开,自己是什么人?大宋的驸马!皇帝的伴读!京畿路转运使! 虽然不是文资中顶天的存在,但好歹也是天子近臣!一旦在倭国被杀,他敦良能担待得起大宋的怒火,即便这怒火只是在不远处“烧着”。 挪了挪身子,蔡伯俙微微转身,但屁股上却传来一阵疼痛,倭国的弓箭很奇怪,和弓与其它的弓大不相同,和弓长逾两米,而且弓的上弧部份共占了全弓长度的三分之二,换言之和弓的制式是「上长下短」,根本就不对称! 但就是这不对称使得和弓的威力大增,这和弓与大宋和辽朝的弓箭不同,最大的区别在与它的种类,这玩意居然不是复合弓,而是单体弓,可以把匕首般又扁又宽的箭头射出去,有的箭头甚至是开叉的…… 当和弓来开的时候,这不对称的形状就是黄金比例,也正因为如此才能负担更重的箭头,而且的路线更直,更不会偏离目标。 大宋的格物可不是盖得,只需要在战场上捡几个箭头和弓箭便能发现其中的奥秘,所以蔡伯俙的屁股才会受伤,他的屁股是被倭人的神箭手在近距离射中的,而且为了“照顾”这位大宋的将军,弓箭手用上了极为尖锐的破甲箭。 蔡伯俙看了看,这破甲箭的形状和样式完全是出自大宋的箭簇造型,而且做工更加细致,他不得不承认,倭人极为善于把东西做的精细,天晓得他们用一把小锤锤炼多久才把箭簇敲打的发亮,隐隐间透露出雪花纹…… 军中的匠人说这玩意就是个废物,因为在战场上要是用上这种东西,完全消耗不起,原因无他,成本太高。 大宋生产的箭簇每日不知多少,全是铁水铸造而成,一次成型就能有十几二十个,而且几乎都是一模一样,而倭人的箭簇居然还需要敲打,这要花上多少的人力物力? 但他不得不承认,倭人的这个箭簇确实能在近距离洞穿蔡伯俙身上坚固的铠甲,这让蔡伯俙很是郁闷,自己身上的这套铠甲让他成为众矢之的,那一战结束的时候,他就像是一个刺猬,许多箭枝穿透了铠甲,但却被铠甲上的菱形纹路卡住了,而屁股上是没有菱形纹的…… “这次前往平安京说不定反倒是不凶险了也说不定!” 蔡伯俙的话让一旁瑟瑟发抖的蔡石稍稍镇静了些,说实话,他认为老爷返回倭国的京都便是找死,刚刚从倭人的包围中逃出来,现在又要回去,岂不是羊入虎口?但为何老爷又要说不凶险? 蔡伯俙笑了笑,不知是为了安慰蔡石还是在安慰自己:“说不定在们进了平安京之后还能得到款待,咱们是大宋的使者,带着官家赐给的仪仗,也就是说咱们代表了大宋……你先别说话蔡石,老爷我知道你要说什么,现在和原先不同了,咱们赢了,也就有了本钱,这本钱非常大,大到让倭国皇帝不敢轻举妄动!” 蔡石不是很理解,但他知道老爷说的准没错,他最精通商道,绝不会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如此他也放下心来了。 当来到平安京的城门前,那被炸毁的城门依旧破破烂烂,只不过原本掉落在地上的半块门板已经被拖走,但火药爆炸的黑色印记依旧难以全部擦拭掉。 守门的倭人在看到蔡伯俙打出的使者仪仗之后,呆呆的站在原地,和他一样的还有整个城门的守卫,仪仗很气派,也很有威仪,而倭人的想法却是大宋的使者是个傻瓜吗? 双方就在城门口对使着,谁也没有先开口,而反应过来的倭人立刻派人去向天皇陛下以及关白通报这一“诡异”的情况…… ……………… 敦良面带微笑的看着眼前的蔡伯俙,只不过在他的微笑之下却是一种惊愕,不过不光是他一个人如此,连藤原道长在刚刚听到这一消息的时候,都是惊呆的说不出话来,说实话敦良还是第一次见到藤原道长如此。 “天使,没想到我们又这么快的见面了。” 敦良的笑容中充满了无奈和惊惧,以至于他自己都没感觉到自己的声音中带有一丝颤抖,而一旁的藤原道长急忙开口道:“陛下说的是,大宋天使……” “陛下,我是大宋的使臣,若是不能完成陛下的交代,如何对得起我大宋天子?!这是在为陛下尽忠,本职之所在不敢不来啊!” 蔡伯俙完全无视了一旁的藤原道长,同样的也无视了皱眉的安倍冈田,仿佛在他眼中这些人都是无关紧要的人。 敦良微微点头眼神中透露出一丝威胁的意为:“天使果然是对大宋忠心耿耿的臣子啊!仿若齐之晏子,秦之张仪,汉之苏武……” 第一千零四十三章我无罪……我蛮夷也! 双方的交谈非常“愉快”全程都在说着无聊的废话,客套的意味在其中贯穿,但没有一句说到点子上的话,这样的交谈让人昏昏欲睡…… 不是敦良不想和蔡伯俙好好说话,而是蔡伯俙根本就不往正途上说,每当自己要提起之前的那场战争,蔡伯俙都会把话题扯开,而他的眼睛总是在藤原道长和安倍冈田身上打转。 敦良稍稍皱眉,随即充满了无奈,显然蔡伯俙是想让这两人离开,而自己却不能如此,他了解蔡伯俙,自从第一次会面开始便已经知道他是一个什么样的人,他不光是一个政客,更是一个精明的商人,他会把眼前的任何人榨的干净! 说实话敦良有些害怕,害怕在藤原道长和安倍冈田走后蔡伯俙会向自己发难,别看他撅着屁股跪坐在那里一副痛苦的模样,而实际上他就如同一只噬人的猛兽随时会扑向眼前的目标。 今天的会谈怕是彻底失败了,长吸一口气,敦良无奈的说道:“今日朕有些乏了,今日到此为止吧!明日朕再召见你,来人,代天使前往驿馆休息。” 蔡伯俙一瘸一拐的离开了,他知道敦良的难言之隐,那两个人如同自家门口的门当一般正襟危坐的在那里杵着,纹丝不动的同时也给了倭国皇帝以所谓的“信心”……但只要他们在,谈话就无法继续下去! 第二天蔡伯俙再次来到皇居的时候,这次就只有敦良一个人,地点也变成外面的水榭之上,池塘中有许多锦鲤在里面悠然自得的游着,它们才不会关心自己主人的处境。 蔡伯俙发现正襟危坐的敦良腿上放了一本书,从样式和纸张来看显然这是来自大宋精品书,而且书脊上有金色的描边,这东西显然是金线,那便说明这本书是御赐之物,大宋的御赐之物! 蔡伯俙仔细的回想一下,官家赐给倭国的书籍不多,眼下这本书肯定有什么含义,《史记》上记载的东西说不定会成为敦良的反击的手段也说不定。 果然,敦良先发制人,悠然的开口道:“三十五年,楚伐随。随曰:“我无罪。”楚曰:“我蛮夷也。”如今我倭国无罪,大宋伐之,因蛮夷也?!” 这话说的蔡伯俙哑口无言,甚至有些惊愕,他知道这段话是出自《史记·楚世家》中的一段,其中的段落赤裸裸的解释了拳头大便是硬道理的话,用官家的话来说这是真理…… 但蔡伯俙的惊愕和无言以对却不是来自于自己的理屈词穷,恰恰相反,他有一大堆的理由,并且是名正言顺的理由! 他只是没想到敦良居然如此愚蠢,打算借助最没用的东西来挽救倭国…… “陛下真的是这样吗?” 蔡伯俙奇怪的打量着敦良,让他的心中产生一丝不安,随即干咳一声道:“当然,我倭国自古不犯中华,中华何以伐我?” 蔡伯俙点了点头:“陛下说的实在让人……匪夷所思!我大宋见你倭国宗室崩落,慷慨相助,匡扶你倭国正统,为你收回权利,而后你却一而再再而三的欲图灭我大军,此乃无道也!如今反戈一击,让人可叹!可悲!” 敦良真的向把腿上的书拽在蔡伯俙的脸上,这可恶的小子瞬间便颠倒了黑白,自己是在大宋的帮助下夺得了本应属于自己的权利,但作为交换,倭国的三座银矿,不现在应该说是四座都属于了大宋,并且还附带了一座金矿! 在敦良看来自己不过是赶走赖在自己家中的恶客,并非是得做了什么大逆不道的事情,难道自己连赶走客人的权利都没有吗?这又不是在向大宋宣战! 他不知道蔡伯俙所站的角度,在蔡伯俙看来大宋基本上就相当于倭国真正的宗主国,而倭国不过是藩属而已,至于倭国皇帝不过是个傀儡,反正蔡伯俙是这样认为的。 敦良原本自信满满的准备被蔡伯俙无情的用大锤击碎,面露尴尬之色又实在找不到机会反驳,只能无奈苦笑:“天使,你我都知道你的提议太过苛刻,我必须保证倭国天皇血脉的纯洁,这是神圣的血液,不容玷污!” “注意你的言语!我大宋皇室的血统同样高贵!我大宋皇帝乃是真龙天子,出生之高贵世间无人能比!你的意思是我大宋天家血脉不如你倭人的高贵?!信不信这句话传到北京城后不用我做什么,朝廷必派大军讨伐之!” 蔡伯俙瞬间暴走,声嘶力竭的状态吓了敦良一跳,他从未见过眼前这位温文尔雅的使臣变的如此声色俱厉!显然他是不知道,蔡伯俙已经发现面对倭人的时候,有时要比他们更加激烈才能压倒他们。 现在的他有着非常大的筹码:“陛下,事实上倭国无罪,大宋伐之,因蛮夷也!” 敦良微微一僵,这话也是没错,中原王朝讨伐蛮夷向来不需要什么借口,只要实力强大便足够了,比如已经消失的大理国和西夏,这俩个消失的王朝在大宋的眼中就算是蛮夷。 而自己一旦成为蛮夷,那大宋便可名正言顺的讨伐倭国……敦良急急的说道:“我倭国可不是蛮夷,我等尊中原汉室为正统,习汉家礼法,学儒家经典,书中华文字,即便是吏治兵制与大宋也极为相似!” 蔡伯俙冷笑道:“猿学人步似以为人?如今我也不和你绕圈子,眼下的情况你也看见了,我大宋数万精兵围于京都之外,只需弹指间便可以雷霆之威灭尔之国,亡尔之种!从此以后倭国便再无天家血脉!” “你在威胁朕?!” “善意的忠告陛下!哦……对了,若是陛下要了我的性命也无所谓,如今大宋正需要一个契机……若是我的死能触发这个契机,想必也会名垂史书吧?!” 蔡伯俙的话让敦良愤怒中带着一丝恐惧的颤抖,即便是他隐藏的很好,蔡伯俙也能从他愤怒的表情中看到那隐藏的恐惧,官家说眼睛是人心的窗户…… 所谓的无罪在敦良口中说的理直气壮,岂不知蔡伯俙根本就没搭理他,在强大的力量面前一切都算不得什么! 第一千零四十四章大宋的学问 “旭儿你试一下别的写法看看?比如更加白话一点,看朕的:“每天早晨,我拥抱太阳,亲吻天空,在一个快乐而美好之中开始全新的一天。”” 赵旭和赵昀两人大眼瞪小眼的望着赵祯,干最后还是一旁的三才最先开口:“官家说的好啊!这才是文章练达,连奴婢我这个没怎么读过书的人都知晓嘞!” 只能说场面一度尴尬,最后还是塔利班惊奇的开口道:“陛下的文章颇有古罗马的散文功底,这实在是太神奇了!” 赵祯微笑着耸了耸肩:“这便是天赋异禀,朕不光精通格物,对欧罗巴的文章和语言也有所射猎,欧罗巴人常做诗歌以歌颂生活,华夏亦然,朕认为两者之间也是互通的,不是吗?” 塔利班躬身道:“陛下的博学与思想如同夜空中不可胜数的繁星,浩渺而深邃,臣下叹服!” 三才小声的念叨一句“马屁精”便向宫门走去,他要前往翰林院把今日官家朝政时示下回奏带回来,每到正朔之月两府相公可是有的忙了。 大朝会之后不光要把之后计划列出来,还要交给官家御批,当然许多人为此在背后少不得要说酸话,但内心却是窃喜的,因为不光两府官员要如此,甚至一些看似微不足道的差遣官都要交出自己的计划。 赵祯最喜欢干的事情便是在朝会之后进入宫中的崇文院,这是宫中的藏书之所,赵祯要感谢这个时代,大量堪称精品的藏书集中于自己修建的智慧宫中,并且要感谢这个时代学者的崇高。 大宋的印刷术已经发展的非常好,对于珍贵的书籍赵祯全部收藏在了崇文院中,在智慧宫中存放供人阅览的都是重新印刷的版本,赵祯是大宋的皇帝,他有权把这些珍贵的稀世孤本收藏在自己的图书馆中,收藏在自己的小天地中…… 而赵祯经常来孩子来这里,面对浩如烟海的书籍,赵旭和赵昀两人最大的疑问便是父皇怎么把这些书从四海八荒搞来的?! 当然他们不知道,赵祯自从建了大宋图书馆之后赵祯便开始养成这种习惯的,他已经不满足于手抄本,而是更希望得到原著孤本,并且不惜一切代价买回来,最少这些书所花的钱要比三司讨要的少得多…… 中西方文化的碰撞总能给人以新鲜感,这种感觉让人迷茫又充满求知的欲望,大宋的智慧宫是对任何读书人开放的,赵祯开始的有些担心,但后来便发现自己的担心完全是多余的,这个时代的文人对书籍有一种疯狂的执着,爱护书籍的模样简直就像是抚摸恋人,没错就是抚摸恋人……这是赵祯在看过庞籍读书的模样后得出的结论。 谁能想想一个年过花甲的老头在看到柏拉图所著《理想国》时的表情是那么的暧昧,眼神中甚至充满了迷恋的感觉,赵祯了解这本书,他甚至从头到尾的看过,书中涉及到了政治学、教育学、伦理学、哲学等多个领域,思想博大精深,几乎代表了整个希腊的文化。 他不明白希腊的政治制度怎么可能使得一个封建王朝的东方宰相迷恋,要知道希腊的制度是民主共和制,当然这种所谓的民主是贵族共和制,但这也是民主,且和大宋的政治体系完全不同。 甚至可以说是对立的不可调和的巨大矛盾! 但庞籍对这本书的痴迷程度完全超乎了赵祯的想象,在赵祯对他发问,如果大宋变成这样的时候,这个温文尔雅的君子一下变成了战场上浴血杀敌的战士,大有谁敢动大宋的制度便和谁拼老命的架势。 最后他的说法是:“此书所载之雅典简直是不可思议,书中的民主一说看似荒诞却有借鉴之功,这便是为何这个原本繁荣的国家彻底灭亡的原因…………官家咱们大宋绝不能变!绝对不能,这书中所写虽然适合那个国家,却不适合我大宋,国情不同,选择自然也不同!” 赵祯惊叹于庞籍的智慧,他说的一点也没错,是环境和文化使得古希腊和华夏的政治制度相差甚远。 ……………… 俩个孩子各自在藏书之所寻找自己喜欢的书,这里的书籍不是按照宫商角徵羽分类的,而是按照所属类别分开,这样便使赵祯快速的找到所需要的书籍。 门口的官吏已经习惯了官家前来“借书”,没错,就是借书,不知官家为何要规定,即便是在宫中所有人借阅崇文院的书籍都必须登记在册。 这些书本就是属于皇家的,即便是拿走又如何?而且还要让自己这个文官前来管理,随便找个办事伶俐的内侍来看管便好,但这也说明宫中书籍的重要,以至于官家希望外臣来监督。 赵祯带着儿子从崇文院中借了不少的书,赵旭借的是有关艺术方面的书籍,这小子若不是将来要继承皇位,赵祯真的想把他培养成艺术家,当然一个皇帝也能有很高深的艺术造诣,尤其是在太平盛世的时候。 赵昀借的书连赵祯都唯恐避之不及,大多是《张丘建算经》,《九章算术》之类的也不乏阿拉伯数学家花拉子密的《算术》一书,这是代数理论的启蒙书,但在之后便是连赵祯都不愿去看的深奥代数难题。 但赵昀却乐此不疲,可以说若他不是皇子,肯定会成为一个前无古人的海上……数学家,这小子还极为喜欢航海,无时无刻不希望自己逃离这陆地,并且极为喜欢在海上徜徉,若不是王语嫣对他死死的看住,说不定这小子早已去了水军,反正赵祯不会制止自己的儿子。 “官家!官家大捷!官家大捷!” 三才叫声简直就像是在用扬声器大喊,整个崇文院连同不远处的中书门下和枢密院都能听得见,赵祯微微皱眉道:“你这杀才得了什么癔症?!大宋并未用兵何来的大捷?况宫中喧哗礼数何存?!” 三才躬身道:“启奏官家,您忘了?蔡伯俙在倭国,前些日子蔡伯俙被围攻于平安京,脱身之后倭人继续穷追不舍,而刘德召率军来援,以五万大军击溃倭人近十万精锐!” 赵祯知道这数据肯定有所夸大,但这消息确实惊人,转身对儿子说道:“你们先去书院吧,朕有事又得去文德殿了。三才,把刘德召,蔡伯俙,以及石元孙,杨烁的奏疏统统拿来,朕要好好看看。” 第一千零四十五章大宋的殖民 数封奏疏依次抵达,但赵祯只知道蔡伯俙前往了平安京,并且“善意”的劝告倭国皇帝,但他不知道蔡伯俙和石元孙两人出事了,更不知道他们被围困于平安京中差点身死。 当赵祯看到所有的奏疏之后,心中的震惊无以言表,他没想到敦良居然有胆量对大宋动手,而且是和关白藤原氏联合起来,这怎么说呢? 从一开始自己便犯了一个巨大的错误,自己根本就不该支持敦良,而是应该支持地方军阀,让倭国变成和华夏一样的地方,天子兵强马壮者当为之! 大宋完全有能力在倭国扶持一个幕府,而大宋则成为这个幕府之后的武家政权,如此一来便可彻底完结天皇的时代,并且让天皇充当真正的傀儡! 但已经为时已晚,大宋帮助了敦良,也就意味着大宋承认正统,在这一点上无论是谁都无法推翻,即便是赵祯也一样,所以蔡伯俙的计策才会得到赵祯的同意。 当然朝中相公也知道了这个“完美的计划”对于他们来说只要能维护大宋的利益,稍稍牺牲一下皇后的颜面又算得了什么?并且贤良淑德,温婉聪明的皇后绝不会阻挠。 但他们并不知道赵祯已经把虎符给了蔡伯俙,更不知道在倭国发生的一切,即便是赵祯也只是知道发生过的事情而已…… 而现在,尘埃落地,敦良妥协了,大宋的军队大获全胜,蔡伯俙的描述是:“大军驻于平安京外,倭人胆寒,对宋之要求无不应允。” 简单的一句话却充满了起伏,刘德召,杨烁以及石元孙三人的上奏可谓是惊心动魄,从石元孙和蔡伯俙被围,再到破门而出,再到苦战待援,最后刘德召击溃倭人,以及蔡伯俙孤身再入平安京,赵祯知道其中必然有许多生死攸关的时刻。 转头望着憨笑的三才,赵祯干咳一声的开口道:“这些奏疏没人看过吧?” 三才连连点头:“没有,这是奴婢从广传司直接拿回来的,待陛下批阅过才会通传两府……” “一切关于倭国的奏疏留中不发,任何人问起来便以事关机要打发掉。”赵祯想都不想的便对三才下旨,这是没有办法的事情,这些奏疏中的事情太过出格。 若是让相公们知晓了这次大宋的海外之战,必会引起朝中震惊,怕是相公们要把蔡伯俙生吃了才会甘心! “另外传旨蔡伯俙,让他莫要耽搁,赶紧去办正事,剩下的事情可以交给杨烁和石元孙两人处理,刘德召只需领兵便可!” 三才躬身退去道:“奴婢遵旨!” 赵祯的目光跳过宫墙望向远方,他必须这么做,倭国对于大宋来说很重要,或者说对大宋的将来很重要,他这么做是为了对付辽朝,也是为了保护蔡伯俙等人。 凡是和此事扯上关系的人都将受到朝臣的指责,赵祯太了解这些文人了…… 最关键的是会影响自己的计划,殖民倭国的计划,屯兵倭国的计划都将受到影响,在这一点上赵祯绝不会允许有人打扰,这也是赵祯现在极力维护蔡伯俙的原因。 但当蔡伯俙把一切办好,从海外回来的时候,赵祯便不会再全力保护他,甚至会收掉他的文资以及所有差遣,这并不是卸磨杀驴,而是一种变相的保护。 天子无情这句话不是没有道理的,作为一国之君有的时候就是要牺牲掉一些东西,以此稳定这个国家。 从文德殿“溜走”赵祯独自一人在勤政殿之中,并且把所有人都赶了出去,他在翻看从倭国送来的奏疏,从最开始到现在的所有奏疏。 通过这些奏疏赵祯了解到了所有发生的一切,其中鼠三的奏疏写的最中肯,他没有因为是蔡伯俙的副手和故交而袒护他,所有的话,每一个字都是如实禀报。 赵祯非常庆幸蔡伯俙最后的念头被压制住了,一旦他领兵反攻平安京,这将是一场灾难,对于大宋来说威慑才是最好的选择,而若是蔡伯俙与倭人交战,以武力迫使敦良退步,那意义就全都变了。 赵祯不需要倭国成为大宋的一部分,但却需要对倭国的控制,看似是一个东西其实不然。 两者最大的区别便在于武力威胁和武力讨伐,现在的情况是大宋的军队乃是驰援被困于倭国的使团,并未率先用兵讨伐,而倭国的妥协与臣服乃是因为对大宋的不敬,这是他们付出的代价,并非大宋的的攻伐所得。 事情最终的结果便是倭国皇帝妥协了,从蔡伯俙的奏疏中可以看出,此次敦良是真的被吓怕了,大宋的火炮对倭人造成的震慑是空前的,许多人大喊这是神罚,也是因为倭国皇帝对君权神授的不断加强,倭国人甚至觉得这是大宋皇帝这位真龙天子派遣天神前来惩罚倭国的。 倭人并非在见到蔡伯俙之后便妥协,而是悄悄派遣紧十万大军包围大宋的援军的驻扎之地,而刘德召的作法很简单,既然不能进攻平安京,但对付前来包围大宋的倭人却是完全没问题,军中的火炮占领了高地,从高处对倭人发动了袭击。 将近三里地的距离便对倭人的军营发动了毁灭的打击,如今的大宋火炮不光有普通的实心弹,还有填充火药的开花弹以及对付船只桅杆的链弹。 这种链弹也能对付步兵和军营,倭人的营帐被连根拔起,其中还裹挟着倭人的尸体,而此时倭人连宋军的面也没见着,就已经被打的丢盔卸甲,而棘轮八牛弩的射程仅次于火炮,不断的向倭人营地倾斜装满火油的“长枪”。 敦良大宋的强大吓破了胆,即便损失并不是很严重,但却不敢再有任何的心思,蔡伯俙非常聪明的开始给他甜枣,向他保证大宋绝不会对倭国皇室血脉造成伤害,甚至还会帮助他们维护手中的权利,而前提是大宋在倭国享有一些特定的权利。 赵祯轻轻合上蔡伯俙的奏疏,他现在的脑子里只有殖民一词……什么是殖民?殖是繁殖,孳生之意。殖民则指大宋向倭国移民,并掠夺原当地人的利益。 第一千零四十六章重开都护府 蔡伯俙在倭国的事情犹如一块不大不小的石头投入巨大的湖面之中,也许当时扬起巨大的水花,但在赵祯的刻意掩盖下,很快便归于平静,所需要做的便是用时间去慢慢的淡化。 不能说相公们一点也不知道消息,而是他们懒得管,只要大宋在倭国的利益没有受损,谁会去管那片化外之地蛮夷的死活? 倭人很聪明,不光是向辽朝派遣了使者,更是向大宋派出了使者,有些人把这手法看作是最后的手段,让大宋自己否定甚至反对蔡伯俙的所作所为,当然也送出了价值不菲的“礼物”。 只不过大宋的臣子并不在意这些“礼物”倭国能送什么东西?无非是黄金白银,要么便是“美人”但黄金白银在大宋不缺,大宋的官俸可不是一般的高,已经不需要他们受贿,最重要的的一点是,谁都知道这些东西在进入大宋之后便会被人盯上,要是拿了便要倒霉…… 至于送来的美人……对不起,宋人的审美和倭人的完全不同,他们送错了礼物…… 所以朝臣们即便是收到风声听到消息也对这件事置之不理,大家都知道是官家派遣蔡伯俙出去的,若是他惹出审美篓子来,自己当然可以参奏蔡伯俙,谁叫他是外戚,但若是没有什么有损大宋的“大事”发生,谁去管这闲事? 于是这事情便被按了下去,而突然在月中的一天超会上,赵祯宣布向倭国派遣禁军的同时,连带家属一起过去,并且在倭国石见之地与西夏以西的西域之地伊州设立海东都护府和北庭都护府! 一时间这旨意如同席卷大宋的风暴,疯狂席卷了所有人的“头脑”。 同时也引起了朝野内外以至整个大宋的震动,影响之大甚至波及到了辽朝,都护府一词已经在大宋的历史上消失了很长一段时间。 “都护”一词为最早出现在西汉那个兵强马壮天威远播的时代,“都”为全部,“护”为带兵监护,“都护”即为“总监护”之意。 到了唐代的发展便更为完善,都护府置都护、副都护、长史、司马等职,“掌统诸蕃,抚慰征讨,叙功罚过”。又置录事参军事、录事、诸曹参军事、参军事等,如州府之职。 最重要的一点,这相当与一种便向的殖民,虽没有后世资本主义的剥削严重,但也是另一种变相的控制,这是一个王朝对外展示力量的行为,当然也是为了自身的利益。 这证明了王朝完全有能力征服这片土地却不屑为之的骄傲,是一个王朝力量的展现!但他确确实实控制那个地方…… 大宋的百姓是激动而骄傲的,都护府一词的出现也意味着大宋在武力上的强盛已经到达汉唐的高度,只有军事强大的王朝才有能力出现都护府这一强大武力的代名词。 而官员则是在兴奋中产生了一丝担忧和犹豫,是的,他们的心中非常矛盾,大宋崛起实在太快了些,几十年的功夫已经完全摆脱了原本的颓废。 毕竟大宋是正朔王朝,传承了历代汉家王朝传统的同时也传承了谨小慎微的特性,他们不愿冒险,在朝臣们的眼中,设立都护府的王朝异常强大,非大汉,盛唐莫属。 眼下的大宋之侧尚有辽朝窥伺,这个王朝依然是强大的,最少在军力上是能与大宋抗衡的,并非如西夏那般疲软,其实西夏也并非疲软,只是朝臣们更想安稳的过度而已。 自从太宗之后,真宗朝的开始,大宋的国策便开始了转变,由进攻变为消极防御,经过赵祯多年的改变,这种消极防御也只是变成积极防御而已。 对于大宋的朝臣们来说,灭掉大理是为了西南边陲的稳定,灭掉西夏是为了西北边陲的稳定…………这是大宋朝臣乃至百姓的想法,对于他们来说,西夏不是正朔王朝,其战力与倭国,高丽,大理是一样的。 但赵祯当初把西夏放在辽朝之前,就是为了给大宋以信心,在他看来西夏的战力是不输与辽朝,不能以国土大小和礼制如何来判断一国军力之强弱,但显然他错了。 如今设置都护府一事在宋人心中即是期盼又是恐惧,这种心情自然不难理解。 对于辽朝来说赵祯的这一旨意端是嚣张跋扈! 辽朝已经收到了倭国的国书,只不过是在蔡伯俙功成之后,此时已经为时晚矣,相比大宋,辽朝消息的传递更慢,几乎是在得知大宋设立都护府的同时才收到倭国的国书,不用说敦良在蔡伯俙的严密的“攻势”下败下阵来。 对于蔡伯俙来说这是在政治上的博弈,但对于敦良来说却是生死存亡的博弈……可以说从一开始他便已经输了。 赵祯看着手中的奏疏微微点头,蔡伯俙已经安排敦良的长女祯子内亲王以及俩个皇子前往大宋了,不过赵祯决定改变之前的作法,他不打算娶祯子为妃,这并不利于对倭国的殖民。 最好的方法他是在昨天夜里想到的,而且是在王语嫣的提醒之下想出来的。 王语嫣打算给灵儿寻一个好人家,并不要求达官显贵,也不要求家财万贯,只要是王语嫣看上的便可,赵祯悄悄的把灵儿与苏轼之间的事情告诉了王语嫣,这位中宫皇后笑得就像是……一只狡猾的老鼠…… 可见她早已知晓,只不过是借助自己的嘴巴说出来,这下赵祯是真的没有选择了,只能默认王语嫣和苏轼之间的恋情,但赵祯觉得现在还早了些。 可王语嫣的话却让他意识到一个重要的问题:“官家,女子终究是女子,若灵儿是个男儿身,那可就不一样了……” 赵祯恍然大悟,自己手中若是捏着俩个倭国皇子,完全不用担心倭国女天皇的忠诚问题,因为大宋随时可以扶植这两个皇子中的任意一个,前往倭国名正言顺的夺回权利! 这俩个皇子就是赵祯牵制并要挟祯子的最好手段,只要有这这么一张王牌就不用担心祯子不乖乖就范,问题一下便解决了。 第一千零四十七章华夏的智慧 “万乘之国,兵不可以无主,土地博大,野不可以无吏,百姓殷众,官不可以无长,操民之命,朝不可以无政……陛下,此乃管仲对大国之言,自古便是如此,可谓万世不易也!” 昭文馆大学士杨休在说到这段话的时候,眼睛亮的吓人,最少赵祯是这么觉得的,今日的经筵日讲以《管子修权》为题目,而这位主讲便是身负,详正图籍,教授学生的昭文馆大学士杨休。 赵祯自登基亲政以来经筵日讲每日不坠,即便是他已经理解了这些大道理,但依然如此,杨休总能把乏味的东西讲出“新花样”这就像是帮助赵祯在理解分析一样。 对于这样的文人赵祯是尊敬的,他们能在书海中刻苦的寻求真理,并去伪存真,单单是这份坚持便让人敬佩,或许在朝政上的能力差一点,但在做学问一道上确实没人能相比的,而赵祯便打算从他的身上获取有关殖民对大宋的好坏。 昭文馆大学士乃是赵祯的馆阁学士,如同高级秘书和助理,咨询他的问题总是能得到答案。 “朕重开都护府一事你有什么见地?” 杨休并没有直接回答赵祯的问题,而是继续开口道:“陛下,管子早已给出了解答:欲为天下者,必重用其国,欲为其国者,必重用其民,欲为其民者,必重尽其民力。无以畜之,则往而不可止也;无以牧之,则处而不可使也;远人至而不去,则有以畜之也。” 赵祯一时间惊呆,这杨休真的是书虫,千年前的思想到他这里便古为今用,这话很简单,管子的意思是:要想治好天下,必须珍惜本国国力; 想要治好国家,必须珍惜国内人民,想要治好人民,必须珍惜民力之耗尽。没有办法养活人民,人们就要外逃而不能阻止;没有办法治理人民,即使留下来也不能使用。 而杨休的意思是让自己爱惜民力,但这并不是要自己对倭国百姓也做到慈民爱物,而把重点放在了治理上,也就是说掌控! 若是不能掌控倭国,那重开都护府也就没有了意义,赵祯望向杨休微微斑白的两鬓道:“如此你是要朕以大宋之法对待倭国?” 杨休微微摇头:“重开都护府乃是一件对我大宋极为重要的事,扬我大宋国威,利用倭国之地,这些都是极好的,但有一点,陛下的都护府当与汉唐有所区别,臣听闻陛下不欲干涉倭国之朝,臣以为此不妥也。” 赵祯笑了笑:“虽朕不干于倭国朝政,但朕要求倭国女皇前来大宋,如此便可尊大宋之法为上,倭国必然如此……” 赵祯的话让杨秀惊讶的同时也满意的点了点头:“陛下此言大善,倭国不光要尊大宋为正统,且要以大宋之法为政,如此方可归于大宋,陛下甚至可以派遣官员“辅佐”倭国女皇。” 在辅佐一字上杨秀咬的非常重,仿佛快把倭国嚼碎的地步,赵祯被他的想法镇住,没想到他的一句话便让自己原本的担心消失的无影无踪,没错!只要在倭国安插大宋的官员对倭国皇帝进行辅助,那就不用担心倭国会出现太大的变动。 “文武并重,统御倭国?!” “陛下圣明!” 赵祯盯着杨休,这个好好先生似得的学者第一次说出这样的话着实让人惊讶,但赵祯不认为这是他一个人的想法,其背后定然有相公们的“帮助”。 但这种事情不能点破,赵祯笑道:“朕豁然开朗,以武震慑之,以文教化之,武以震慑,文以顺从,潜移默化之间倭国便重归教化,此乃上善之举!” 杨休欣慰的点了点头:“然也,单单重开都护府以武力震慑虽能稳固一时,可若是需要长久,必以文道教化为先,汉唐的都护府之师不功便是如此。” 赵祯非常同意他的说法,大宋的文人最善于便是总结,总结前人的学问,总结前人的经验,以此从中吸取教训,获得更好的方法,这主意怕也是相公们和朝臣商议的结果。 “今日之经筵日讲朕收获良多,朕听说你前日得了个孙儿,朕这里正好有一件护身玉符便赐予他。” “臣谢陛下隆恩!” ……………… 赵祯与杨休之间的对话其实就是他与两府相公之间的对话,这种情况屡见不鲜,直言上谏并非难事,但若是能巧妙的说出来何乐而不为呢? 说实话赵祯非常喜欢这种变向的谏言,采纳或者拒绝都没有什么负担,更不怕拂了谁的脸面,双方之间并不需要剑拔弩张。 当赵祯离开昭文馆的时候,天色已经逐渐暗淡,赵祯现在最担心的并不是倭国,而是蔡伯俙是否已经抵达了东海女真,这是一场非常大的豪赌。 大宋在倭国设立都护府的主要原因便是希望以倭国为跳板,然后以东海女真为进兵之路,如果不是为了宏大的计划,赵祯完全不会去理睬倭国一下。 要知道在这个时代,最大的伤害便是不去搭理那些化外蛮夷。 现在跳板已经有了,就差联合女真的,这段时间女真人的日子可不好过,否则也不会不远万里的派遣使者乔装成辽人绕道从高丽前来大宋…… 这使者的意图很明确,即便是朝中的武将都知道他们是来打通商路的,今年的春灾给了女真人极大的伤害,而辽朝对女真的压榨更是变本加厉,他们反抗过,但最终却失败了。 不知为何辽人这次对女真的镇压有违惨烈,经常是屠尽整个部落的人,一个生还者也没有,其中包括女人和孩子…… 女真人本就没有多少粮食,尤其是生女真,他们要比那些熟女真缴纳更多的粮食,但他们并不擅长种植,而是擅长放牧,但这些牛羊马匹都是他们赖以生存的来源,一旦丢失几乎与灭亡无异。 生女真人忍无可忍之下只能把仅存的希望寄托在大宋的身上,与其被辽朝掠夺,还不如以低廉的价格换取一些东西,这才是最重要的。 第一千零四十八章女真使者 赵祯真心感谢契丹人对女真族的政策,这种“分而治之”的方法把女真人分成生女真与熟女真。同样也把战力惊人的女真人给削弱了,否则赵祯断然不会向他们借道。 赵祯已经打定主意,只是借道,而不是联合这个战力强大精神更加强大的种族,说不准它随时会成为反噬大宋的疯子。 辽人把强宗大姓骗至辽东半岛,编入契丹国籍,称为合苏馆,又作合苏衮、其意便是女真语中的“藩篱”,而这些人就是“熟女真”。 另一部分留居粟末水之北、宁江州之东,这些人就是“生女真”。黑水靺鞨后裔,是生女真的主体,而其中最为强大的完颜部,就是生女真的一支,亦是黑水靺鞨的直系后裔。 虽然时间已经不早了,但赵祯还是决定接见女真的使者,他不希望过分的区分生女真和熟女真,但让赵祯万万没想到的是,前来的女真使者居然是唐括多保真…… 对于这个女人赵祯记忆犹新,她现在已经变成完颜乌古乃的妻子,这么多年过去了,岁月在她的脸上并未留下太多的印记,但相比王语嫣,她确实老了一点。 这个女人非常精明,她直接以贵妇的身份进入了大宋的皇宫,并且得到了皇后王语嫣的接见,在这一点上她有着先天优势,而赵祯不得不佩服她的脑袋转得快。 宫中有不少人认识她,而她的身份不似奴婢又不似嫔妃,于是宫人们便以诰命之制礼遇与她。 赵祯是在后宫接见的多保真,她毕竟是个女人,无法进入大宋的宫殿按照使臣的待遇得到赵祯的接见,即便她是女真人的使者也不例外。 只不过她的身份要比一般的使者高贵的多,毕竟是完颜部的主母。 多保真了解大宋,至少比其他女真人了解,而相对的大宋也了解她,至少赵祯了解她……作为一个使者也许她是最好的人选也说不定。 ………… 宫中的花园依旧是落英缤纷,多保真站在一棵树下愣愣的望着赵祯,眼前这个男人和当初几乎没有什么变化,见识过赵祯之后再回到女真,乌古乃已经不能相提并论。 但她只能忍耐,因为作为一个女人她别无选择,只能和乌古乃在一起。 每当看到自己丈夫耍弄阴谋手段的时候,多保真便忍不住想到眼前的这个男人,相比他,自己的丈夫简直就是个幼稚的孩童。 赵祯的温文尔雅,赵祯的博学多才,甚至连他的风趣都给自己留下了深刻的影响,仿佛烙印进了多保真的灵魂之中。 “唐括多保真参见陛下!” 赵祯微微抬手道:“平身吧,这是朕的禁中,也是朕的家,你便随意些。” 两人陷入了一种尴尬,仿佛双方还是当初的年轻男女,赵祯在误打误撞之下买了多保真,但最后又放了她,现在多保真却以女真使者的身份再次回到了大宋,回到了当初她离开的地方,这不得不说是一种因果。 最后还是赵祯最先开口打破僵局:“多保真,多年未见你还好吗?”说完这句话赵祯便想抽自己嘴巴,如今眼前的女子已经是完颜乌古乃的女人了,是完颜部的主母…… “我很好,陛下。” 多保真说完便瞧见赵祯窘迫的样子,这个强盛帝国的君王居然在自己的面前露出窘态,这让她忍不住的笑起来:“陛下不必如此,一切都是多保真的选择。” 好吧……这下越来越暧昧了…… 三才已经悄悄的溜走,把这大殿留给陛下与这个美人,说不定会有什么奇妙的事情发生…… 赵祯瞪了三才的背影一眼,他这一走彻底让自己与多保真的关系说不清了,但一切都将继续:“多保真,你既然代表女真出使大宋,便应该知道我大宋需要什么,而你们需要什么。” 多保真微微点头:“大宋需要从我女真部借道,这完全没有问题,以大宋的力量我相信可以战胜辽朝。而我女真只需要粮食,和大宋换取粮食!若是大宋给出的足够多,我完颜部甚至可以帮助大宋讨伐辽朝!” “这到不需要。” 多保真惊讶的望着赵祯:“陛下难道就不需要我女真的助力?只需要帮扶我完颜部成为女真的首领便可。” 这次赵祯的回答斩钉截铁的多:“绝无可能,朕绝对不会干涉女真之事。” 赵祯摇头拒绝了多保真的提议,他是绝不会联合女真人,更不会帮助女真人统一,他从一开始便不相信乌古乃的为人,他就是个狡猾的狐狸。 历史上的错误绝不能再犯,大宋只需要从女真借道而已,也经此而已,而所需要付出的便是与女真通商,这是最简单的关系,没有任何更进一步的可能。 赵祯随便的在殿前的台阶上坐下,随手指了指不远处的一个内侍道:“你知道吗?他是个内侍,是朕的值夜灯火官,也就是说每到天色昏暗的时候,他便会点燃朕所在宫殿中的灯火。 他要做的也仅此而已,若是让他做了别的事,那便乱套了…………你不用惊讶,这便是他的职责所在,简单明确,不会混乱。 而大宋与女真的关系也应当如此简单,大宋与女真通商,卖给你们粮食,你们要做的也很简单,给大宋一条安全的进兵通道,除此之外别无他求。越是简单便越不会混乱。” 多保真望着赵祯,她本猜到这个结果,大宋的皇帝绝不会给女真提供更多的帮助,通商已经是极大的恩赐了,大宋的商贾要把货物先运到倭国,再从倭国运往东海女真的所在,这一切之繁杂,非一般人能想象。 “这是陛下的旨意吗?” 面对多保真会说话似得大眼睛,赵祯微微点头:“没错,这是朕的旨意,不可更改,若是你们女真如你所说一般不堪,那就应该接受大宋的提议,奢求更多的东西往往是什么都得不到。” “我明白了,但即便是大宋不帮助我完颜部,我们也会自己去夺得想要的一切……” “朕当然知道!你的男人是个不折不扣的小人,别误会,朕这是在夸他,正是因为的他的小人之举才使得辽朝器重他,也使得你完颜部的生活过的还不错。 你们从大宋购买货物,便可用这些东西去收买或是威胁其他的部族,强大的便分化他们,弱小的便用刀剑征伐他们,最后使得你完颜部一家独大。所以你们需要大宋,而我大宋也需要你们。” 第一千零四十九章皇帝也会无赖 唐括多保真带着遗憾离开了这个她熟悉又陌生的皇宫,她没想到赵祯居然毫不考虑的自己的提议,这与她之前的想法大相径庭。 明明是大宋与完颜部双方都有利的事情,大宋可以在进攻辽朝的时候获得一大助力,而完颜部也能从中获得大宋的帮助,可为什么赵祯会斩钉截铁的拒绝。 她不明白,赵祯已经把她的男人看透了,狡诈之人莫过完颜乌古乃。 在这一点上不光是赵祯这么想,相公们的想法也是一样,自从乌古乃背叛石显之后,大宋的官员便看清了他的本质,乌古乃是个完全没有信誉和人品的卑鄙小人。 他的行为暴露出了他是个利己主义者,这种人非常可怕,他们把盟约视作粪土,随时都可以毫不在意的踏上一脚,所以早在当初有人提出是否能和女真人联手的时候就被否决了。 “女真人不满万,满万不可敌!” 这句话即便是在大宋也被人熟知,更多的人是担心女真人的崛起对大宋并不是一件好事,即便是大宋的官员也认为辽朝分而化之的政策是正确的,不该打破这种平衡。 谁知道女真人会不会变成另一个西夏? 得益于大宋的政治文化开放,邸报已经变成一种大众“娱乐八卦”的新行事。 自从开封府的韩琦把邸报贴在八字墙上开始,百姓对邸报的热情便一发不可收拾。 于是商人精明的捕捉到了这一点,他们把八字墙上的邸报抄下来,并用活字印刷成面向大众的朝报,使得平民百姓也能看到帝王日常动态和官员升降任免,其中还包括一些谕旨、诏书、臣僚奏议等等。 而随着朝报的越来越详细频繁,商人们开始在其中夹杂一些朝廷的政策,甚至是坊间传闻,这便使得百姓们更加趋之若鹜,每日前往街头买上一份价值不菲的报纸,往腋下随意的一夹便能在左邻右舍羡慕的眼光中得到满足。 即便是多保真这个女真人也能轻松买到一份今天刚刚印刷出来的朝报,当然其中的内容已经是昨天的了,即便如此也让她很是惊讶。 充满油墨味的桑皮纸并不像想象中的那么粗糙,相反非常的柔软,上面的字迹稍显模糊了一些,但却能看得出是什么,这已经是相当不错的朝报了,有些朝报甚至要仔细的辨别上面的字迹。 这上面不光有大宋朝堂所发生的事情,甚至有一些文人儒生的分析以及商贾的宣传………… 这些东西多保真从未见过,一切都是那么的新鲜,听说这样的报纸还会传递到其他地方,最少四京之地皆而有之。 在多保真的眼中大宋的变化很大,她不知道为何在自己离开后大宋会变得如此面目全非。 放下手中的报纸,轻轻推开带有素色窗纱的窗户,一副熙熙攘攘又生动异常的景象跃然于眼前。 繁华的商铺,热闹的瓦里,宋人无论是店铺的掌柜还是小斯,无论是街上的行人还是小贩,他们的脸上全都洋溢着满足的表情。 没错,就是满足,完全看不到辽人脸上的那种迷茫,也看不出女真人脸上的那种麻木,仿佛生活每天都充满希望,希望……这东西其实是一种非常可怕的力量。 眼前的热闹的景象却让多保真遍体生寒,身体控制不住的颤抖起来,这样的王朝会停下脚步吗? 显然不会,他会成为一个强大的怪物,就如同汉家王朝传说中的巨龙一样碾压一切,所有阻挡这只猛兽前进的都将被毁灭,即便是它的文化都有着强大的侵略性。 ………… “朕觉得你还是不要看的好,眼下正是我大宋最为繁荣的时候,用如日中天来形容也不为过。” 赵祯说完瞥了一眼桌上的朝报,笑眯眯的说道:“你放心,报纸……朝报上不会有敏感时政,朕今天来是要告诉你,你也看到了,眼下的大宋之强大无可匹敌,灭国辽朝指日可待。 你惶惶不可终日的心情朕理解,你不希望女真与大宋对抗,不希望女真变成另一个西夏,但却无法阻止这一切,因为你的男人完颜乌古乃是一个枭雄…………但朕要提醒你,越是强大的女真便越危险,朕不会留下这个祸患。” 多保真惊讶的望着赵祯,随即醒悟道:“陛下已经把我女真作为未来的目标?!” 赵祯微微摇头:“不,应该说是潜在的威胁。” “难道陛下就不担心我把这一消息传递回去?不担心大宋从女真借道一事?” 面对气急的多保真,赵祯笑了笑:“朕可不会担心,其中涉及到女真的利益,即便我大宋不从女真借道,也可从本土进军,而这样一来你们所需要的东西将会化为乌有,朕相信乌古乃是不会拒绝的,即便是知道了朕的威胁他也不会拒绝。” 赵祯的话语宛若尖刀,每一句都在她的心中留下一道巨大的伤痕,没错,赵祯一语点破了乌古乃的心思,这让多保真很无力。 事实有的时候是一件极有杀伤力的武器,多保真完全没有招架之力,只能被打击的遍体鳞伤。 “陛下可否放我女真一条生路?” 这话赵祯曾经听过,也是一位女人对自己说的,并且这个女人就在自己的后宫:“很简单,向大宋臣服,作为藩属之国,接受大宋的条件,驻军,设都护府,汉化。” 多保真紧紧的点着眼前的这个男人,这个温文尔雅气质高贵的男人说出的每一句话都极为刺耳,仿佛狞笑着把自己一步步的推向深渊。 赵祯悠然转身:“朕没有让你现在便给我答复,但希望你好好想想,这是大势所趋,任何人在这股强大的力量下都不能独善其身。 好了,朕的话也就到此为止,听与不听都在你,朕要带着小家伙们去逛街了……哦,对了,若是你在别人面前说起这话,朕可不会认账。” 赵祯轻快的下楼,一切不好说的话都说了,他如释重负………… 第一千零五十章北京城的改变 看似是赵祯带着孩子们逛街,其实这一切都是安排好的,包括到哪歇息,到哪驻足,即便是去茶楼酒肆用膳也是经过亲卫司秘密筹划过得。 毕竟是带着孩子,赵祯可不希望有一点闪失,但若是自己出宫便不会有这种情况,最少自己是信马由缰走到哪算哪的。 自从迁都之后,宗教这一影响或是会干扰皇权统治的东西就被赵祯给遗弃了,他以大相国寺规模太大,僧弥数量太多,所费用甚巨为由禁止大相国寺这座皇室家庙搬迁。 结果得到了百官和百姓的赞誉,这说明了官家的节俭,这是圣德的体现。 只不过和尚们却知道这是官家对佛门的打击,大相国寺搬迁之费能有多少?和宏伟的北京城比起来简直是九牛之一毛,大相国寺的主持悟德甚至上疏赵祯,提出了僧人自费而往都遭到了赵祯的反对。 这下若是大相国寺的僧人出现在北京城便是抗旨不尊了。 同样的京中僧侣寺庙的数量较之东京汴梁也是少之又少,彻底没落了下去,当然道门也不例外。 整个北京城最著名的寺庙便是一座光华寺,还是大宋天家迁都之后的家庙,相比东京的大相国寺规模小的可怜,而这样的寺庙在整个北京城也只有三座,其他的便更加狭小,宛若土地庙似得登不得台面。 道观虽有一座颇为华贵的出云观,但这座道观却不一般,里面甚至有大宋的官员坐镇其中,每日点卯当差,宛若公衙。 这边是赵祯专门用来管理佛道等宗教的衙门,僧人,道士的度牒都是有这里发放到各个寺庙道观,再从寺庙道观发放给僧人,而且会有地方官吏进行查验,并与每年的堪磨挂钩。 可以说迁都的最大好处便是把宗教这一顽固势力打击的体无完肤,也把东京城中原本的利益集团给打击了。 只不过到了北京城后新的利益集团也逐渐形成,这是没办法的事情,相比东京那个浑浊的泥潭,北京就像一个全新的池塘,各种鱼虾蟹鳖迅速繁殖…… 赵祯看着眼前熙熙攘攘的繁盛之况只觉得自己好像置身于热闹的大都市之中,没错,现在的北京城就是一座世界上的超级都会。 各色人种,不同的语言会聚于此形成了几乎面目全非的文化形势。 赵祯亲眼见到一个汉人说着阿拉伯语与阿巴斯而来的商人讨价还价,这在往常是绝不可能的,而一赐乐业人同样也说着 流利的汉化在大宋百姓面前极尽所能的赞美自己的商品。 汉人的礼节与传统在这里与外族融合,在衣着上便能体现出来,原本喜欢广袖的宋人如今已然是收紧了袖口,这样以来不光是节省了成本,更为重要的是做事方便了,现在北京城的百姓可有不少在工厂中做工,虽然工钱没有一开始那么高,但最少也要每月三贯钱,养活一家三口不成问题。 再说工厂也有三六九等之分,有些也不比在衙门中当差要来的差。 这种改变是好事,赵祯非常了解大宋的变化,从他穿越开始,大宋便给他留下了极为深刻的印象,现在眼前的一切早已全然不同。 东城是北京最为繁华的地方,当然这要得益于蔡伯希的筹划,可以说即便是他放弃了蔡记的经营之权后,依旧拥有不菲的身家。 当然东城的蔡记酒楼也是最多的,赵祯便挑选了一座庆丰楼的蔡记酒楼,日上三竿也该吃饭了,天子也是人啊! 今日是赵旭赵昀放风的日子,也是赵祯最清闲的一天,没有大朝会,没有堆积如山的奏疏,两府相公包揽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之后,赵祯的案头为之一空。 “父皇为何皇姐不与我们同来?”赵旭在刚刚进入包厢之后便奇怪的开口道。 “皇兄这可问不得嘞!皇姐可不是出入禁中畅通无阻吗?何须像我们似得要到师傅们把每月课业教授完了,也考校完了才能出宫?再说我可是瞧见皇姐换了顶小车出了西南面的偏门,如此不是去私会苏轼便是去苏轼的阁馆寻他去了!” 赵祯哭笑不得地望着两个儿子,伸手指了指他们的背后道:“若是要嚼别人的舌根最少也要知晓自己四周是否安全,否则…………” 两兄弟僵硬的把头转了过去,待看到灵儿喷火的双目后尴尬的苦笑道:“皇姐饶命…………” 赵祯是乐意看着儿女们嬉戏打闹的,这才是孩子该有的活泼,只不过王语嫣的眼神中带着一种让人无法拒绝的神采,赵祯只能妥协:“莫要胡闹了。” 见父皇发话,三个孩子这才消停下来,围着王语嫣说着好话,显然他们知道生气的不是父皇而是母后………… 赵祯这次出宫不光是私访多保真,也不仅仅是带着孩子们玩,而是要亲自看看这座都城,之前政务繁忙,他已经数月没有出宫,别说数月,就是一个月不出宫京城的变化都让赵祯认不出来。 报纸的事还是夏竦上疏提到的,赵祯为了鼓励报纸,故意把夏竦的奏疏留中不发,他的奏疏会彻底让报纸这个新兴行当完蛋。 赵祯要利用报纸的影响对大宋做出一些改变,不,准确的说应该是报纸本身就会促使大宋改变,即便赵祯什么都不做。 商人已经开始利用它做宣传了,而官服更容易把政令法度之类的东西传播下去,对于一座城市来说,报纸这种面向大众的传媒更加必不可少。 衣着整洁,利索的庆丰楼小斯伶俐的进入包厢,手中端了数十道菜品,这数十道菜品从他的双手到肩膀一字排开,而这么做仅仅是让客人选菜方便。 只要有了外人,天家的子嗣便规规矩矩,绝不会再有一点出格,小斯不知道眼前是什么人,只知道自己进了这天字号包厢之后便浑身难受。 即便是孩童看向自己的眼神都让自己如芒在背恨不得转身跑路,前些日子中书的官员来会食也没让自己害怕啊。 但他们行为便跟奇怪了,哪有到了庆丰楼的客人还问价格的,这些人倒好每样菜的价格都要打听清楚,生怕带的钱不够多似得。 瞧他们身上的穿戴又不似这样的人啊!单单是那孩子腰间的环玉便是极好,少说也要数百乃至上千贯嘞! 庆丰楼的小斯是什么人?各个都是好眼力,只不过他实在看不出眼前这户人家是什么来头。 第一千零五十一章帝王家教 赵祯对孩子们询问价格的举动很满意,物价这东西能真实反映出北京城中的许多状况,这是了解民情的一种手段,能从简单的物价之中分析出许多东西。 虽然是一家五口人出来吃饭,但却并没有点上太多的吃食,几个符合时令的冷菜,再加上一些炒菜和烧菜,最后加上一些甜品便是天家五口人的膳食。 庆丰楼的小斯并没有因为眼前的饭食而瞧不起这些人,虽然饭食并没有多么豪华,也没有多么昂贵,但小斯却在暗中竖了竖大拇指,这家人…………太会点菜了! 菜色丰富又全面,而且荤素皆有,蔬菜当中多是当季时蔬,荤菜也非大荤而是配有一些蔬菜,这桌菜只能说是相得益彰!即便是两府的官员也没这家人会点菜哟! 更让人想不到的是这包厢中的客人居然不让自己在一旁伺候着,这还是从来没遇到过的情况,小斯不解,这些权贵自家的上等人怎么不让自己在一旁倒酒夹菜? 赵祯习惯了自己家人在一起吃饭,自己夹菜倒酒怎么了?身体力行才叫吃饭,饭来张口那是残疾人……再说自己有儿子倒酒,老婆夹菜,要一个外人来操持什么! 越是皇家越要养成良好的习惯,赵祯要培养孩子们知道什么叫真正的华夏贵族,“香汤沐浴,食以膏粱之味,饰以文绣之衣,教以礼数,这样的人才算是一个贵族。 中国的贵族可要比欧洲早上数千年,在欧洲人还是荒蛮的黑暗时代,华夏便已经出现了礼数,君子,自然也不会缺乏贵族,当然这些贵族并非是那些暴发户似得的家族。 真正的贵族以文教传家,以耕读为伴,以仁德行事,虽然会顾及自己的利益,但在德行上不会有愧与心,真的有那么几个贵族之家是让赵祯都肃然起敬的。 所谓的贵族不是指那些宗室,说实话他们要在欧洲也算是贵族,但在大宋,在赵祯眼中却不行,因为多多少少这些宗室都在吃大宋朝的软饭,即便有几个不靠荫恩的也是少之又少,也是为了自家的门楣好看些。 这些宗室里真心是为了大宋江山社稷的人少的可怜,赵祯曾经在军中试探过,最后的结果几乎都是为了自己的家的门楣,希望为后世子孙拼搏一个好前程。 这道理本来是没错的,谁不愿为自己的子孙后代着想?一个连自己家人都爱的人你指望他能爱自己的国家?可赵祯需要的却是那种能把朝廷和大宋江山放在第一位的人。 原因无他,赵祯需要一个宗室领兵北上,也需要一个宗室前往倭国周转运兵一事。 外臣武将当中他最信任的只有狄青,杨怀玉,不甚至说连杨怀玉都不是百分之百的相信,因为他出自将门,出自天波府杨家。 大宋的这次北伐很可能成为最后一次北伐,一旦攻陷辽朝的上京道,整个辽朝都会随之土崩瓦解,没人比赵祯更清楚一个游牧民族统治的帝国崩溃的速度有多快。 虽然辽朝已经汉化,可他在本质上依旧是不愿放弃游牧民族所拥有的一切,甚至保留了奴隶制度,这就意味着辽朝的封建制度本就是不完善的,而与大宋的制度相比,它的短板立刻相形见绌起来。 没有比较就没有伤害,辽朝若是一个王朝独立的存在与世上也没什么,但大宋就在他的身旁,而且不断的在前进,在发展,大宋的商贾奔走与辽朝各处,把大宋的商品也销售到辽朝各处。 辽人对大宋的生活了解有的时候甚至超过了宋人本身,他们知道大宋的各地工钱是多少,知道大宋什么商品对自己最有用,甚至知道若是自己在辽朝过活不下去该去投奔大宋的哪一座城市………… 用饭完毕之后,赵祯端起清茶漱口,吃不言寝不语是一种良好且让人难受的习惯,若是王语嫣不在,赵祯绝不会这么老实的吃饭,而孩子们也是如此。 只不过若是有皇后在,一旦赵祯肆意妄为之时,王语嫣便会履行皇后的权利,不断上谏他道:“为人君者,可无礼呼?!”直到赵祯厌烦又无奈的遵守为止。 今日自己做的很好,轻咳一声后,赵祯这才开口道:“今日回去后每人写下一篇文章,文章的内容就是今日的所见所闻,并且你们从中发现了什么。或大或小,只要有所收获便好,朕后日考校你们的时候就看这东西。” 三个孩子大眼瞪小眼的望了望,最后起身施礼道:“儿臣遵父皇旨意!” 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他们已经有了心理准备,而赵祯笑了笑道:“都去玩吧!下午随意在北京城中走动,但不可故意甩掉亲卫和师傅,若是让朕知晓,禁足一月!” “是,父皇。” 对于这帮孩子来说,最讨厌的东西便是他们在北京城中玩耍的时候会有亲卫司的人跟着,而那些父皇为他们找的“师傅”便更过分了,不允许他们仗势欺人,不允许他们显摆自己的身份,跟不允许他们作奸犯科…… 但谁都知道父皇厌恶什么,怎么可能用自己的名声去做这种事情,他们既然出来,那便是要舍弃身上的皇子身份,与同龄人一样的在北京城中游历才是。 赵祯见孩子们走后便对王语嫣笑了笑:“朕知晓你今日去碧雅轩查账,速去吧!” 王语嫣长叹一声道:“官家何必如避重就轻,碧雅轩的账臣妾查不查都一样,反正最后要被三司挪去好大一部分,而这些孩子真的会如官家所说那般从中受益?” 赵祯望向孩子们消失在人群中的背影微微点头道:“会的,一定会,这北京城本就是一座巨大的书院,人们在其中每日都会学到不同的知识,道理,甚至是智慧。 知晓吗?朕不会约束他们去任何地方,好的,坏的,三教九流皆可接触,这样他们才能看清世上的道理。” 瞧见王语嫣惊讶的眼神,赵祯微微摆手再次开口道:“只有让他们看清这个世界的本质,他们才会懂得其中的道理,尤其是旭儿,他要知道天的高邈,也要知道地的厚实,否则只能是一个连守成之君都做不好的废物……谁都能成为废物,唯独他不行。” 第一千零五十二章历史的怪圈 赵祯自始自终便明白一个道理,即便是自己统率万邦,御极四海,大宋之强盛盛况空前,但也需要一个有德的继任者才行,要使一个国家延续他的辉煌并不是一代君主便能达到的事情。 坐在已经吃的干净的桌前,自己给自己斟上一杯清茶,赵祯便陷入沉思。 赵祯熟悉历史,他在穿越之后曾经于自己的御书房中秘密的统计过一些不可告人的东西,即便是昨夜他也在勤政殿中的密室里再次进行了一次秘密的统计。 统计的东西很简单,从夏商周开始被篡位而亡的朝代共有三个,西汉、东汉、唐。 篡位乃是臣子犯上,在大宋的制度之下几乎不会发生,但也不能说绝对不会出现,只不过几率很小,小到赵祯并不担心。 而因反叛而亡的朝代便更多了些:夏、商、周、秦、隋,共五个,从夏开始的历代王朝最大的危险便是反叛。而细数下来历史上各主要王朝共有五个直接亡于反叛。 这些王朝都曾经强盛过,但最后也是被反叛而亡掉,虽为的反叛看似和篡位一样,但是又有细微的差别,前者一般都是说在朝中有一定地位或者是皇帝的近亲推翻统治者,也就所谓的有一定基础之后再推翻,后者则一般是说农民起义或者底层百姓的反抗。 赵祯觉得自己给百姓提供的生活已经完全不会使得百姓来推翻这个王朝,现在的大宋百姓已经和大宋绑在了一起,除非他们疯了,否则谁会反对这个给予他们极好生活的王朝? 谁又能保证下一个王朝和大宋一样? 接下来便是直接亡于外族侵略的只有北宋、南宋,虽然是一个王朝,但赵祯更习惯把他们作为俩个时期。而间接亡于侵略的便是西晋、东晋,剩下唯一一个被革命推翻的只有一个清朝。 赵祯最后的总结便是并非一定就是土地兼并导致的一个王朝的破灭,赵祯认为在华夏历史上农民起义成功者并不多,只不过出了个朱元璋而已。 但历代的农民起义却可以动摇王朝的基础。 当农民起义后,统治集团内部有人反叛时,灭亡对这个王朝来说就不可避免了。 这就是说反叛才是对一个王朝最危险的东西。很多人一致认为秦亡于农民起义的观点赵祯认为这有待商榷。 陈胜、吴广起事是导火索,而楚贵族项氏、秦帝国的基层官吏刘邦、萧何才是推翻秦帝国的主要力量,同理隋末也是如此。 既然自己已经把农民的问题处理好了,剩下来的便是要担心其他的问题,比如他发现的,历代王朝的政治制度是那么的相同,以至于大同小异的走向灭亡! 而各王朝灭亡的基本的或是主导性因素无非是暴政、昏政、恶政。 每当王朝初立之时,大多都有一个发展期、鼎盛期,然后就进入衰败期,也就是暴政、昏政、恶政阶段,最后灭亡,大多数王朝都是如此,几乎没有例外。 这是一个可怕的循环,几乎是无法躲过的循环,华夏历史上千百年来所有的王朝几乎都是如此! 赵祯几乎是在发现这一点之后便身体冰凉,因为他认为自己可能也无法终结这一历史循环,自己现在正处于大宋这个历史上的鼎盛期,在另一个时空的历史上现在也可以说是鼎盛期,那么自己的出现到底有没有改变这段时历史? 赵祯认为改变一部份的历史并不算是改变历史,灭了大理,西夏不算,夺取燕云也不算,除非能改变历史大势,让大宋一直延续下去,这样才算是改变了历史。 大宋现在处于发展期,王朝的统治集团在政治上还算清醒,但在历史上,一个王朝到了鼎盛期就会忘乎所以,衰败期更荒唐可笑、愚不可及,而所谓的中兴之主也只是昙花一现。 也就是说当一个国家出现暴政,昏君,恶政的时候,也就是这个王朝灭亡的原因。而中国历史上几乎所有的王朝都是这样灭亡的。 赵祯的担忧在于他总结的结果,在历史上,即便是繁荣的宋朝确实被落后的游牧民族灭亡,看来落后并不一定挨打,有时却也可以打他人。 而这个如流星般璀璨的时代也没有躲过魔咒,即便它再耀眼,再璀璨,它的灭亡也是因为出现了昏君,暴政,奸臣等等内忧外患而导致的。 这也是赵祯努力培养孩子的原因,但他不知道自己的行为是对是错,这毕竟是中华历史上从未给出现过的一个命题。 赵祯在王语嫣呆滞的眼神中急急的离开了庆丰楼,从看着孩子们的背影开始,官家便没在说过一句话,自己独自一人发呆了近半个时辰。 这也是没所谓的事情,官家往常也会发呆愣神,作为皇后的王语嫣已经习惯了,但这次不同,王语嫣从赵祯的眼中看到了往日,不,应该是从未给出现过的慌张,着急,甚至是恐惧。 王语嫣下意识的追了两步道:“官家何往?!” 赵祯稍稍楞了一下,随即笑道:“朕有一些事情想不通,这便去散散心,说不得豁然开朗嘞!” 王语嫣微微点头,随即露出释然的表情,微笑着目送赵祯离去,只不过当赵祯的背影消失后,王语嫣稍显不安的站在原地,左顾右盼之间却发现陈彤在角落里拉住一个人正在那说教,正是那刚刚上菜的小斯。 “若是放你走后胡言乱语如何?我这就带你入宫,免得你在外面乱说话……什么你九代单传?……算你倒霉!走…………皇后娘娘!” “算了,莫要为难他,不过是庆丰楼的小斯,应该知晓遇到官家也没甚的事情,只不过要看好自己的嘴巴,再说蔡伯俙的伙计也不会到处招摇是不是。” 小斯连连叩首:“谢皇后娘娘,谢皇后娘娘,小的今日什么都没看见,什么都没瞧见……” 瞧见小斯走了,陈彤笑道:“娘娘一句话顶的上奴婢十句话嘞!” “你也是官家的近侍,可知为何官家突然惶恐起来?” 陈彤摇了摇头道:“奴婢从未见过官家慌张,三才大官久随官家,兴许他知道有些也说不定嘞!” 王语嫣苦笑道:“他三才能和本宫说实话?还不知扯出什么东西来应付本宫,算了,待官家回宫后,本宫亲自去问便是,此事你便全当不知。” “奴婢遵旨!” 瞧见王语嫣也离开,陈彤这才长舒一口气,刚刚他也瞧见了官家的异样,所以才故意去招惹那小斯的。 第一千零五十二章“怪人” 赵祯明白自己所想的都还只是猜测而已,在这硕大的北京城中没人能给自己答案,而自己也不能把心中的秘密向旁人述说,毕竟谁也不会相信。 但万事皆有例外,和儿子们一样,赵祯在北京城中也是经常私服游历的,遇到的奇人异事也不在少数,当然大多也没有那么神奇,不过赵祯还真是遇到了一个看不透的人。 此人名叫张从质,虽然是个穷苦书生,可从他的名字上看却也应该不凡,最少也是个诗书之家的子弟,现在依然是落魄了些,但在东京城中祖宅还是有的,于是便也在北京城中有了房产。 赵祯在灯市街的香远楼买了两只烤鸭,又从曹婆婆家买了几块肉饼和酥饼,皆用纸包绳提,亲自拿着。 前去拜会“友人”总不能空手,何况这张从质家中还有老母,生活虽然过得去也不算殷实,他本人也只不过是个教书为生的先生,现在的私塾蒙学受到官学很大的冲击和影响,多半也算不得好过。 前往张从质家的路算不得好走,北京城多用水泥铺路,好一点的人家甚至是在砖石之上用的水泥,在他们看来这比沙石更加的稳固,赵祯觉得这是一种资源浪费,相当于把墙铺在了路上。 而张从质的家算得上是东城最为贫苦的人家,从未有一家向他家那样,连门口的门当石鼓破损了都舍不得请人修补一下,这东西可不只是为了辟邪之用,更是门楣的象征,能用的了门当的人家地位可都不低嘞! 从这门当上赵祯便知道张从质不打算结婚,大户人家财不外露,一般很难打听到财产情况,儿女定亲之前,一般都暗暗派人到对方家的门前看一看,通过“门当”上雕刻的纹饰,就能了解对方家所从事的行当,越是精美的门当越说明家中富裕。 但像张从质家的这种门当……谁会看上他?!即便是在东城有一套宅子又如何?总不能守着一座宅子过活下去吧?!最少也该有个正经的差事,这张从质名声不显,即便是个蒙学的先生也没多少人去他的蒙学嘞! 赵祯和他相识还是在一次无意中的闲逛,当日张从质正在对孩子们讲课,但……并非是不好,而是太深奥,以至于对孩子们来说根本就无法理解,但他自己却在上面讲的津津有味,直到赵祯夺门而入指着他一顿破口大骂,才算让他醒悟。 从那以后他便与赵祯为友,因为他发现自己的想法和知识对孩子们讲不通,但赵祯却能轻松理解,并且和他讨论,而赵祯又能把圣人经典通俗易懂的讲给孩子们听…… 这友情也算是缘分,双方之间互相也是有所帮助,赵祯也就捏着鼻子认下了,他常常劝慰自己,若是不去帮张从质,这小子一定会耽误许多孩子的学业,虽然他的私塾也没多少人…… 谁能想象得出,当今天子居然跑到一个私塾去帮人授课,这要传出去定然让人把眼珠子都登出来。 手中是从宫中顺出来的书本,赵祯自认为自己教授蒙学是没问题的,但谁知相比宫中的那些师傅,还是相差甚远,于是便顺了这些带有批注的书本出来,也好展现一下自己的“实力”。 只不过赵祯觉得自己今天带着这些吃的东西来是个错误,张从质和一帮孩子风卷残云之下消灭了一只硕大的烤鸭,赵祯望着一群油乎乎的嘴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至于那些肉饼,酥饼之类的也是消失大半。 张从质死活不再动那剩下的烤鸭,显然他是要把这只烤鸭留着回去孝敬老母。 用袖口擦了擦油乎乎的嘴巴,张从质憨笑道:“这次便让兄长见笑了,一时兴起食过大半,兄长不该把这吃食带来私塾,直接去我宅邸便好,这么多孩子,不够分嘞!” 这什么脑子?!赵祯郁闷的望着张从质,也不知刚刚是谁吃的那么开心,随即便发现张从质望向自己的目光中带着狡黠,显然这货是说自己带的东西少了!! 无奈的苦笑,赵祯指着张从质的脸一顿数落:“你这厮……端是个泼皮!” “俗话说得好,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兄长这次来又是有何事相求?从质必将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矣…………” 赵祯一时语塞,这小子确实聪明,最少他能把自己此行是有目的而来看出来,并且好不在乎的与自己吃喝,潇洒随意的模样不知该说他是个怪人,痴人,还是该说他是个潇洒惬意之人…… 赵祯苦笑着望着张从质:“你倒是个精明人,既然如此还不另寻净室,你我也好深交一二?!” 张从质转身望向赵祯道:“说来奇怪,自从我与你相识之后,便隔三差五的收到坊间小吏的贴补,要是在原先可没有这些好处嘞!你莫不是个官身!嗯瞧你这打扮也是个大官嘞!” 赵祯好笑的望着他,指了指自己的衣服问到:“你是从何处看出我是个大官的?你瞧见大官穿的如此寒酸?” 张从质怪叫道:“你穿的还寒酸?!莫不是欺辱我不识体面之家,虽然你穿的是一般的绸缎,也堪堪是个文人的打扮,但这绸缎虽然不是顶好,却也是蜀锦中的飘云,这种绸缎虽然不识蜀锦中顶好的,却比一般的蜀锦更加珍贵。 因大步而动形似飞云而的名,一般人家花钱也买不到!” 赵祯一时间哑口无言,只能佯怒的反驳道:“你有如此眼见怎可能是一般的破落户?!” 两人互相望了一眼,突然间又哈哈大笑冰释前嫌,大家都是瞒着对方,有什么必要揭穿了底细,这时候更没必要生气什么。 张从质眼中都笑出了泪水:“兄长端是有趣之人,若是能帮我,便给这私塾的子弟转去别处,莫要被我耽误了才好!我这没用的人怎能帮助这些孩子出人头地,甚至连圣人之言都讲不清楚嘞!” 赵祯摇头道:“帮你倒是简单的很,只不过你自己并非帮助不了别人,现在为兄便需要你帮忙嘞!切莫说出无能为力之举,此前你所说的都护府一事,便对为兄大有帮助嘞!” 张从质惊讶的望着赵祯道:“果真如此?!” 赵祯微微一礼:“不敢欺瞒。” 第一千零五十三章开国公的傻儿子 三才震惊的望着赵祯的背影久久不语,他实在想不出来官家为何要对眼前这个白身行礼,所谓礼下于人必有所求,官家需要求他一个穷书生什么东西? 虽然只是微微行礼,可这微礼也是礼仪啊!天子之礼不下与人,普通人是没有资格接受的!即便是两府相公也不敢受嘞! 唯独能坦然接受的便只有死人了………… 三才疑惑的打量着眼前的穷书生,长相上还算是过得去,肚子中的学问应该也不错,最少能为官家解惑的人这世上可没有多少。 不过瞧他的家境也是个寒酸之家,但能在北京东城有一座大宅院也算是顶顶的人物,说不得他的祖上出过名人。 嗯!是嘞! 若不是家学出众也没有这般见识和气度,最少在面对自己的时候,那穷书生从未有过一丝不安,这对一般人来说却是不易。 三才知晓自己的威仪,虽然不是个男人,但在天子身边呆的时间长了,多少是有点别人没有的气度,用官家的话来说这东西叫做气场…… 赵祯只是知道张从质的家境而已,亲卫司不是吃干饭的,多少也会勘察一下他的家底,在亲卫司的人看来,张从质便是一个家道中落的官宦子弟。 于是也没有细查下去,在他们看来,这样的人家别说是对官家有威胁,就是对三才都没有威胁。 赵祯知晓张从质家中有一老母,他也并未成婚,登门拜访自然没有什么不方便的,再说赵祯只是知晓他在东城有所宅院,就在东华门不远,但还从来没去过,自然也是好奇。 距离东华门如此之近,还是个宅院,怎么说也不能是个籍籍无名之辈,又何必跑来这距离东城很远的地方来当个私塾先生? 开始的时候张从质还是推脱,最后实在无奈,只能苦笑道:“非我是个矫情之人,而是家中实在不堪,你的仆从也应该去寻过我家宅院,连门口的石当都破了,可不就是个破落户?以你之贵何须如此嘞!” 赵祯笑道:“你这话说的端是没有道理,你我二人有交,为兄怎会嫌弃你,再说令堂建在我本应拜会才是。” 张从质想想也是,只能点头道:“如此便让兄长破费了。” 赵祯奇怪的问到:“你是何年何月所生,为何连连唤我为兄?” 张从质微微一愣:“皆因兄长谈吐和才学,我观之比为先达者,自然唤为兄长。” 赵祯无语的望着他,这货的脑子是不是有问题,这称呼也能随便乱叫,随即道:“你莫要瞎猜,朕……正巧我是大中祥符三年四月十四生人,你是?” 张从质大惊:“吓!我乃是咸平三年生,可比你大上十岁有余!” 别说是张从质,即便是三才和赵祯两人都被吓了一跳,这货怎么看也不像是大赵祯十岁的人,反倒是显得比赵祯还小! 三才好奇的问到:“你这人平日里都吃些什么神丹妙药,简直是容颜不老啊!” 张从质摇头苦笑道:“何来你说的那些,若是有便送与官家去了,唯有清粥小菜,粗茶淡饭果腹矣!” 赵祯和三才对视了一眼,这货还真是什么话都敢说,不过他长得还真的不嫌老,比自己大十来岁居然还没自己显得老成,难道是因为操劳国事导致的? 在嫉妒中,赵祯跟随张从质往他家的府宅而去,果然距离东华门不远,只是位置有些靠后而已,距离热闹的灯市街稍稍远了,要从一条巷子走进去许久才到,不过即便如此也是相当好的位置。 即便是住在东城的人家,又有几家能在街面上? 赵祯呆呆的望着眼前的宅院,虽然已经破败不堪,可从宅院的规模上看也是规模不小,最少是皇帝赏赐的宅邸,否则东京城中可没有这样的大宅子! “吓,你家莫不是国公之家?否则怎会有这样的大宅院?官家可从未赏赐过朝臣这么大的宅院嘞!” 三才边说边看,许久之后惊叫道:“这匾额也是不凡,虽然蒙尘许久,可张府边上的祥云题字都是御赐之物……这是真宗皇帝的赏赐!” 这回轮到张从质惊讶了:“这位管事端是好见识啊!这块牌匾确实是御赐之物,而这府邸也是先帝赏赐,只可惜在我手中衰败了。” 姓张,又有老爹御赐的宅邸,这规格也是个国公之类的不会不出名,赵祯想了想之后道:“你父亲莫不是治蜀有功,平定王小波、李顺谋逆的张乖崖?!” 张从质稍稍皱眉,虽然是以兄弟相称,但直呼父亲名号却是不妥,不过父亲也是个乖张个性,想想也不会介意吧? “正是家父。” 赵祯的嘴角微微抽搐,望着眼前的张从质细细大量仿佛重新认识了他:“张兄,你到端是个奇人矣!令尊贵为开国公,谥号忠定,当今圣上又追赠他左仆射,乃是宰相之制待之,为何落得如此田地?!” 张从质憨笑道:“家父生前便不喜这些,早有家训留下,不得荫恩入仕,自食其力过活。若是官家赏赐,必要散尽,或为穷苦,或为邻里,于是那些钱财便舍去福田院或是铺路去了……” 赵祯微微苦笑:“果然是他张乖崖的作风,端是乖张怪异,又有大智慧隐匿其中!听闻你家中有一老母,这便前去拜会。” 张从质连连摆手:“好叫贤弟知晓,并非是家中嫡母,家母先家父一步故去,只留下继母,当不得嫡母大礼嘞!” 三才微微竖起大拇指,眼前这人还真是个至纯至孝,连继母都能如此奉养,实属少见。 赵祯微微点头,不愧是张乖崖的儿子,端是父子相同,迥异常人,自己这是得了个良师益友之才啊!最少这张从质的人品是没得说,学问也是不错。 张从质在前面引路,赵祯在后面跟着,而三才走在最后念叨:“这国公家出了个傻儿子嘞!好好的一个门楣被糟蹋成这样吗,门口的石当坏了不说,便是这宅院也显得破落,否则单单是开国公的名头便能唬住不少人嘞! 这张乖崖也是执拗,非要拒了先帝和官家的荫恩,这下好了,连儿子都是个傻子,不知向官家讨个一官半职,使得府宅破落如此……” 第一千零五十四章奇葩父子 三才的声音不小,最少张从质是能听见的,但他却毫不在意,而赵祯更是不去理睬,对于张从质来说,三才的身份依旧是个下人,根本就不在一个阶层上,若是去刻意理睬,反而是自降身份了。 而赵祯现在满脑子里都是张乖崖,作为一国之君他对自己的臣子都有所了解,这个张乖崖便是其中一个,赵祯可谓是对他的事迹如雷贯耳,不光是在这个时代,即便是在后世也是家喻户晓。 因为这个人的身上充满了传奇,即便是现在回想起来,赵祯却是觉得愈发的神奇了。 乖崖乃是张咏的自号,取乖则违众,崖不利物,乖崖之名,聊以表德之意,这就是堂而皇之的告诉别人,老子性格就是乖张,就是怪异,发起疯来自己都怕! 赵祯不禁想起当初自己无意中看到的老爹奏疏,其中一个便是有人参奏张咏,说他性情乖张有失臣子本份上下尊卑的案例。 张咏不喜别人向他参拜,在大宋下官可以不参拜上官,但多数人为了礼数也是为了讨好上官往往会参拜行礼,张乖崖不喜,若是有人前来拜见他便让管事早早告诉人家不要参拜。 但有些人理解错了,反而是觉得张咏有意提示自己要参拜,于是在见面之后便大礼参拜,气的张咏大怒,或是跪下向客人磕了十几个头,或是破口大骂,什么难听骂什么,直到把客人吓得魂飞魄散,仓皇而逃为止。 更有甚者连自己的气都要生,说一日张乖崖吃馄饨,低头吃馄饨的时候头巾的带子屡次掉落碗里而,别人也许会把头巾解下,或是扣好,他却直接发怒,扔下头巾起身而去,顺口还对头巾说了句:“你自己请吃个够罢!” 这样的人若是在后世绝对会被人说是神经病,即便是在现在赵祯都认为他脑子有病,这并非是侮辱,而是可能张咏在精神方面有些狂躁症的先兆。 不过此人最让赵祯敬佩和看重的地方还在于他的所作所为,也许他是太过急躁了些,但对于百姓和治理地方却是极为出众的。 川陕四路为何成为大宋的织锦之乡?这个群山阻隔道路难行之地自古便是祸乱贫发,额王小波,李顺等人的叛乱也在他的镇压下结束,虽然对叛军残忍,但对百姓却善待有嘉,甚至不惜溺杀太监王继恩的亲兵为民除害。 有能力的臣子自然会得到重用,太宗真宗两朝张咏都是青云直上,最著名的便是升州灭火一事。 不只是他生来自带的火属性光环还是别的什么原因,本就具有侠义精神的张咏在中举之前偶遇黑店,黑店中尚有老幼数人,张咏斩草除根,杀得一个不留,呼童率驴出门,纵火焚店。 而大中祥符二年,升州失火,火势之大令令鸟雀飞逃之群遮蔽了太阳,往往从空中向下坠落,烈焰忽飞,狂风并作,人不及走,目不暇旋一顿饭之间,千室俱烬。 真宗遣使抚问,认为张咏在升州,可以不用担心。甚至下旨张咏莫要累着………… 这份旨意赵祯曾经见过,当时惊为天人! 关于他张咏的典故实在太多,单单是赵祯知晓流传后世的便有两样最甚,一事绳锯木断水滴石穿的典故,为此他张咏一钱诛吏,还有便是为了方便川蜀百姓商贾而发明的交子。 可以说现在的大宋交子之所以如此流通,如此便利,和当初张咏在四川的推广有着脱不开的关系,是他为大宋的纸笔奠定了良好的基础。 赵祯看着眼前带路的张从质一时间觉得差异,这破败的门庭,这中落的门第居然是张咏家的。 难怪张从质的学识和人品都是上上之选,只不过他为何屡试不第?赵祯相信他的参加科举多少也能得个进士出身才对…… 一般的大户人家是不允许客人进入后院的,即便是关系非常好也少有邀之入院的道理,往往是让女眷出来见客寒暄而已,这便是顶天的尊重了。 可张从质却毫不在意,领着赵祯和三才便前往后院拜见继母。虽说是继母,可这位王氏却住着主母才能住的正屋,所有用度也是家中最好的,可见张从质的孝顺。 张从质把手中的纸包放在桌上,笑着对两鬓斑白的老妇人说道:“二娘,这是孩儿的朋友,前来探望,带了些好味的吃食,您尝尝?” 王氏眼睛一亮:“我儿从不带好友前来,我还以为你私交不行,如今却是我错了,快让我瞧瞧!” 赵祯从这老夫人的身上看到的全然是对儿子的关心和期盼,完全不理会三才的拉扯,上前道:“老夫人在上,请受晚辈一拜!” 王氏笑眯眯的拉起赵祯仔细打量,随即脸色大变,伸手指着赵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最后双膝一软便瘫坐下去,张从质和赵祯大惊,赶紧扶起让她在床上堂下。 三才苦笑着上前,用手掐了她的人中,再用随身携带的清凉油放在她的鼻下和太阳穴涂抹这才把王氏换醒。 谁知她刚刚醒来便大叫道:“未亡人王氏叩见陛下!”这话唬的张从质在一旁愣住,自言自语道:“二娘您这是怎的了?哪来的陛下?” 王氏随即开口道:“陛下或许不记得了,老身是王家之女,表兄王旦去时,老身与女眷棚底之中亲眼见到陛下扶棺而行,天子圣容不敢忘却!” 赵祯和三才对视一眼,居然还有这种渊源在其中,端是巧合的很,没想到张咏的继室居然是王旦的表妹,这真是无巧不成书。 而赵祯便更加惊讶与张从质的默默无闻,这货有着开国公的老爹,又有着王家的资源,居然没有出人头地,莫不是和他父亲一样执拗? 转头望去,张从质却并没有多少惊讶,反而点头道:“这便对上了,果然是陛下才有的气度和学识。慎言拜见陛下!” 直到现在赵祯才知道张从质字慎言,也只有关系极好或是面对上官的时候,才会报出自己的字让人呼唤。看来这货要不是知道自己的身份依旧不愿说出自己的字号。 无奈的摇了摇头:“莫要如此大礼,朕微服在外,便不希望被别人认出来。老夫人是张乖崖的继室,又是王家之女,生活窘迫若斯,为何不寻王家相助,或是上疏朝廷,即便是去寻北平府的韩琦也不会落魄如此啊!” 王氏笑着摇头:“老妇这里一切尚好,这二品诰命已然从朝廷拿了不少的钱财,如何贪得无厌?只是慎言尚无进取之心,颇让老妇难过。” 张从质无奈说道:“孩儿只是遵循父亲遗愿,不欲入朝为官而已,二娘何须如此。” 三才嗤之以鼻,赵祯无奈的翻了个白眼,这货还真是和他父亲一样奇葩………… 第一千零五十五章跳出“棋盘”的人 大宋的封爵相较前朝增加到了十二级,王、嗣王、郡王、国公、郡公、开国公、开国郡公、开国县公、开国侯、开国伯、开国子、开国男。 开国公、侯、伯、子、男皆随食邑:二千户以上封公,一千户以上封侯,七百户以上封伯,五百户以上封子,三百户以上封男。 开国公也就意味着家中的食邑有两千户左右,即便是儿子没有继承爵位,这两千户食邑也会以别的方式补偿,并不会一下子没了,就像这府宅一样,已久存在。 而张家之所以奇怪便在这里,张从质在父亲死后,完全放弃了荫恩,也放弃了朝廷的补给,只要他不去讨要,谁还会自动送上门? 若是过了十年没人讨要,那三司便会把这一份补给钱充入国库,这也说明张从质根本就没有讨要任何东西,仅仅以自己在私塾中赚取的钱财生活。 但王氏的诰命却是有俸禄的,二品诰命的俸禄少说也有十贯钱左右,但这十贯钱能拿到手的不过八贯左右,除去用度,一月下来也没多少盈余,所以张家府宅只有后院正室像样。 临走的时候王氏还特意叮嘱赵祯:“家中已经白白领取朝廷的俸禄许久,万万不可再有赏赐,否则他们娘儿俩心中不安,死后见了夫君也不好交代。” 赵祯只能无奈同意,拎着张从质的衣襟便出了王氏的房门,他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回答王氏的话,更不知该如何面对张乖崖的遗孀。 眼下只能寻张从质的晦气了,但这家伙得知自己的身份后却没有慌张,更没有卑躬屈膝,只是笑着说道:“官家,若是草民的衣服被您撕破了,也是要赔钱的……” 三才震惊的盯着张从质,从牙缝中挤出三个字:“好狗胆……”像张从质这样并不在意皇权的人三才还从未见过,大宋的臣子百姓之中,谁不是把皇帝当作是一代圣君,谁敢不敬? 何况还是官家自降身份和他相处,即便是在官家善待与你,你也应当尊重官家的礼贤下士,哪有得了便宜还卖乖的道理? 赵祯并不在意,而是笑了笑道:“若你入朝为官,便可得朝廷的官服,春夏秋冬皆有数件可换,还在乎朕损毁你的常服吗?” 张从质摆了摆手道:“可草民不愿入朝为官啊!” 这欠揍的模样端是让人生气,三才已经在边上咬牙切齿,额赵祯却不慌不忙的开口道:“既然如此,你做学问干什么?” “明白世间道理!” 赵祯指了指院墙,仿佛跳到了外面:“那你和那些老百姓有何区别,不,朕说错了你可能还不如那些老百姓嘞!” 这回轮到张从质疑惑了:“官家何出此言?” “你既然学习圣人之道,揣摩古人智慧,岂不知学而优则仕。若是肚子里有学问而不去造福苍生,那和一个废人有什么区别,还不如耕种的农人,经商的商贾,工厂里的做工。” 赵祯的一句话便把张从质堵得说不出话来。 见他犹豫赵祯再次开口道:“你父亲学识可以,但诗书不达,所以留下诗作极少,不过他的才能却被留了下来。 如今我大宋用的交子就是出自他的手,可见你父亲是做到了为国尽力的程度,也做到了为天下,为百姓而做官,这样的人朕敬佩。 但对于你,朕只是敬佩你肚子里的学问,而不是敬佩你这个人。既然要弃天下,弃苍生,天下苍生最先遗弃的也是你!” 张从质恍然大悟道:“原来这就是官家厌恶道门,佛门的原因,他们都是修自己,而不管别人死活,所谓的普渡众生也不过是修来生而已,所以官家厌恶之!” 赵祯愣在原地,这……这货居然一下便道出自己厌恶宗教的本质,而且说的一点没错,即便是自己也很难反驳,除非违心的否认! “你知道的太多了,如此还不打算入仕?朕的秘阁还缺少人才。” “那就请官家赏赐荫恩,慎言明日便入秘阁与陛下对奏!” 嘎?! 三才以为自己听错了,直勾勾的盯着张从质:“那有你这般的人,真是泼天的胆量,竟向陛下索要荫恩,此胁迫之意甚重!” 赵祯微微苦笑:“你倒是摸透了朕的脾气,像你这种人若是要一心考取功名,怎么样也会金榜题名,要了荫恩不过是为了快些与朕交谈而已,怎么你猜到朕今日的疑问了?” 张从质笑着点头:“前些日子官家以白身与慎言坐而论道,大谈重开都护府一事,今日官家再度前来,又是送礼又是前来寒舍,必有大事相问,但无奈家中无有净室,只能入秘阁而对之。” 赵祯微微点头,张从质说的没错,那个如噩梦般不断盘旋在脑袋里的疑问若是不得不到解答,自己便会觉得所作的一切都没有意义。 只不过是延长了那一个恐怖轮回的时间而已,或是更糟的,让大宋这个璀璨的文明覆灭的更加可惜,更加凄惨。 这完全是两种心态,若是大宋本就破破烂烂,千疮百孔,那它的覆灭又有什么不好?但现在这是个辉煌的王朝,有着强大的科技,开放的政治,良好的社会风气,精美的艺术,等等一切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美妙。 若是这样一个王朝的毁灭,岂不可叹,可惜,可悲?! 赵祯需要一个人,一个能看透本质,一个博学多才,一个通晓古今的人来与自己总结,研析这个问题。 他在朝中观察许久,但朝臣中不乏能臣干吏,却没有赵祯所需要的这个人,他们大多收到框架的束缚,受到礼法和儒家思想的局限,很难突破。 即便是如欧阳修,范仲淹之流也大多于此,因为他们的求道之心已经变成了勤政爱民之心,只有宏伟高阔的眼光才能实现这一跨越。 好死不死,赵祯巧遇的这个张从质却有。 不知是遗传了他父亲的乖张潇洒,还是生来便不在乎世事,他的眼界之高赵祯仅见。 相比杨休那般死读书,不断钻研圣贤之礼的精神,他那种跳出“棋盘”超脱于外的精神才是最重要的。 第一千零五十六章王朝的轮回 朝堂的官员对于张从质的突然出现抱有很大的争论,争论的焦点不在于他的荫恩,而是在于他的差遣。 一个初入朝堂,得了个正六品下的承议郎居然被官家充入秘阁! 秘阁是什么地方?虽然只是崇文院的后阁,但即便是两府相公都不常去,其他官员更是非召不往,那是官家和重臣讨论机要之所在。 即便是你张从质以荫恩入仕,即便是你父亲张咏名胜一时,也不该如此倨傲,当推辞不受才是! 官场有官场的规矩和原则,但这些东西在张从质的眼中一文不值,在他看来自己是为了与官家讨论更为高深的问题而来的,否则即便是入仕都不可能。 非常人便要以非常理而待之,赵祯不是个迂腐的君王,相反,不拘一格才是他的风格。 这赵祯便对秘阁的成员进行了调整,张从质只是其一,还有刚刚被点为状元的苏轼,以及负责经筵日讲的杨休,这三人成为他的智库。 杨休擅长儒家经典,经史子集无一不通,算得上是个老学究,而苏轼虽是初出茅庐,却才思敏捷,虽然诗才出众,但却不能掩饰他的智慧。 这虽然是个奇葩的组合,但赵祯相信,他们一定能给自己得出答案。 这个问题非常的深奥,以至于后世都在讨论却没有一个确定的结果,赵祯比谁都清楚王朝,不,准确的应该说是时代的轮回是个不可避免的问题。 他穿越之前的时代其实也正在经历和现在一样的状况,稳定的环境能持续多久,一个国家的昌盛能持续多久,如何延续和打破这个轮回? 赵祯希望从张从质,苏轼,杨休的智慧中得到答案。 赵祯知晓每个王朝灭亡的原因,甚至包括大宋和明清两朝,这一点他只能埋藏在心中却不能说出来,但同样让他疑惑不解。 汉家王朝是最善于总结经验的,前朝栽在什么地方,后面的朝代已经会引以为戒,一定会拨乱反正,一定会想尽一切办法的去避免。 甚至在后世不惜推翻了华夏数千年沿用的制度,走上了全新的一条道路,但谁又能说这条路走得通呢?难道是因为世人都在走这条路,这条路便是对的吗? 整个大朝会上赵祯都在思索这个问题,许多朝臣都能看得出官家的心不在焉,但他们很好的恪守了臣子本分,没人会去询问。 朝臣们现在最关心的问题是,官家为何要往秘阁中塞人,往日里的秘阁不过是校书郎,字正之类的小官,即便是两府官员和官家于此商议他们也没有机会接触。 但现在不同了,官家明确的下旨,把秘阁升为商讨机要之地,那就意味着秘阁将会成为大宋的另一个决策之所,如此一来与两府何异?! 当然,许多人理解错了,赵祯并不想去解释,所谓的秘阁只是给自己出谋划策用的,相当于大宋的智囊,而两府依旧是大宋的中枢,两者之间有着本质的区别。 赵祯不会利用秘阁给自己处理朝政,同样也不会用两府解决理论上的问题。 崇文院只是大宋皇宫中的藏书之地,但现在却有亲卫守护与此,一来这些藏书之中有着十分珍贵的孤本,二来,老赵家的帝王奏疏几乎都收藏在这里。 除此之外崇文苑几乎没有任何改变,这里依旧是大宋的藏书之所,一应官吏往来其中,并没有多少神秘。 院内东廊为昭文书库;南廊为集贤书库;西廊为史馆书库此外又分经、史、子、集四库。共藏正副本图书八万多卷。又抽取珍善藏本别建秘阁,只不过现在的秘阁之中存放着历朝历代的史料以及奏疏。 赵祯一路走来只觉崇文院中书香之气甚浓,往来官吏手捧典籍奔走与其中,这些书籍都是前人智慧和经验的总结。 三才先一步上前,推开秘阁的殿门,张从质和苏轼,杨休三人已经被“书山字海”所淹没,不时的翻阅典籍史料进行誊写。 发现赵祯来后便起身施礼:“臣等恭迎圣上!” 赵祯在宫中很少在意这些理解,挥了挥手道:“尔等继续,不必因朕而来分神,此次尔等也该知晓朕的不解之处。” 当然知晓,张从质等人接到的旨意便是查阅历朝历代国灭之缘由,并加以总结,对于张从质来说这没有什么,但对于苏轼和杨休来说却大为惶恐。 他们不明白官家为何要这么做,前朝覆灭原因多种多样,而大宋已经摈弃了唐朝留下祸端,收兵权,重文臣,轻武官,这样不就能避免安史之乱了吗? 但越是如此自信,得到的结果却越是令人震惊,苏轼和杨休两人一老一小都是出自所谓的正统的循规蹈矩之家,历朝历代朝的历史颇有了解。 夏商周自不用说,秦、汉、魏、晋、南北朝、隋、唐、五代的历史也多有涉及,但现在却让他们总结社稷倾覆,家国泯灭的原因一时间让他们产生了恐惧。 因为他们同赵祯一样看到了一种循环,或是说轮回。 他们两人都不是傻子,一眼便能看出历朝历代的终与何处,但他们不敢言语,即便是早有所准备的张从质都觉得不可思议,甚至产生了一种悲观。 赵祯望向他们略带悲哀与惶恐的表情道:“有位智者曾经告诉朕,天下大事合久必分,分久必合!浩浩汤汤,顺之者昌,逆之者亡!” 三人几乎是同时抬头望向赵祯,依照官家的意思是大宋也不能逃脱分合之论?! “莫要惊讶,这本就是史书所载,你们自己也明白朕说的没错,自秦以降,可有一个大一统之王朝享国超过三百年的?即便强盛如盛唐也不过二百八十九年而已!之后便是另一个朝代的轮回,如同它接替大隋一般。” 赵祯的话让在场的所有人打了个哆嗦,很显然现在的大宋虽然繁盛,却不能与盛唐相比,在宋人心中盛唐永远是一个强盛的王朝,为此大宋保留了大多数唐代的制度。 既然连强盛如斯的唐朝都不能打破三百年的定论,那大宋呢?! 三才已经吓的跪倒在地,不断的磕头捣蒜:“陛下!…………不祥之言不可出自圣君之口啊!陛下!” 第一千零五十六章秘阁之对 张从质和苏轼杨休三人互相看了看,他们都是聪明人,知道赵祯说的话是没错的,虽然不祥,但却是事实,三人没法反驳,只能以事实述说。 杨休擦了擦冷汗最先开口:“陛下,历朝历代灭国皆有原有,秦亡与胡亥,赵高之乱政;西汉亡与帝王之声色犬马;东汉亡与皇帝过于年幼;西晋亡与八王之乱,东晋亡与桓玄篡位刘裕篡权。隋炀帝自大张狂屡屡犯错,唐之亡与节度使权利过甚。” 杨休几乎是一口气便把历朝历代灭亡的原因说出来,喘了喘气之后道:“陛下,由此可见,历代之亡并非天不假年,而是人祸所致。” 说完之后,杨休仿佛一下子找到了真理,又仿佛溺水的人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 一旁的苏轼并没有笑话他,而是和杨休一样冷汗淋漓,他感觉自己背后湿透了,从没考虑过如此问题的他第一次面对一个让人绝望的难题,心中的无力不比杨休好上多少。 张从质有些悲哀的望着杨休,他的眼神中依旧是充满了悲哀,因为在他看来,杨休所说的都是片面原因,并非是最终结果,他虽然不知道嘴中的缘由,可他知道,杨休说的不对。 赵祯的一句话便打破了杨休的幻想,也证实了张从质的猜测:“既然如此,你可见历朝历代可有因为同样原因而亡的吗?” 咯噔!这声音仿佛是从心中发出的慌乱,杨休目瞪口呆的站在原地,细细回想之后颓然倒地,和他一同倒下的还有心中的信念以及希望。 没有,几乎没有一个朝代的灭亡和前朝一样,都是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这些原因甚至比较荒谬,但却真实发生了,也致使一个朝代的灭亡。 杨休坐在地上,仿佛浑身的力气都被抽调,甚至包括他的灵魂,双眼茫然的麻木的望着赵祯,嘴巴呢喃着一句话:“天道有轮回,莫不如是?!” 这个一生都在钻研史家,都在钻研典籍的他失去了至关重要的一种东西——信念! 一旁的苏轼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年轻的他春风得意,但现在却发现所有的一切都可能是虚妄,大宋也是存在于这个恐怖的轮回之中,数百年后眼下的一切都将消失,被另一个王朝所取代。 但年轻人的心中总有一些执拗,他扶起地上的杨休,望着赵祯开口道:“可周朝却不同,它享国近八百年!” “周?!” 这从不用赵祯开口,张从质便嗤笑道:“周与历代不同,西周由周武王姬发所创,定都镐京,但周行分封之礼,以封邦而建国,周王不过是民意上的天下共主。 在那个时代周公制礼作乐,从天子到庶人都必须遵守。这也是周朝国祚绵长的缘由。所以后世沿袭礼乐也是为了绵延国祚,孔丘遵从之,于是便成了圣人……” 苏轼皱眉道:“孔圣人名讳岂可轻易呼之?!” 赵祯哈哈大笑道:“那你告诉朕,他在春秋之时别人称呼他什么?不过是汉朝罢黜百家独尊儒术之后才把他抬上了神龛而已,莫要在意这些。” 赵祯的话让张从质眼睛一亮,也让他明白,在这小小的秘阁之中,往日的礼法,圣贤,一切的一切都将被拉下神坛,所有的东西都能拉过来被肆无忌惮的剖析透彻,从头发到屁股,从外表到内里。 一切的圣人都可以从最阴暗的地方去揣摩他,孔圣人以及他的思想也不能例外。 渐渐的房间中开始充斥一丝癫狂,杨休毫无生气,苏轼双目呆滞,张从质撇嘴冷笑,赵祯觉得再这么下去他们一定会疯掉。 古人的智慧和后世相当,只是后世在积累到一定程度后产生了一种类似于质变的飞跃。 这是文明的积累,赵祯相信相较于之前,大宋的鼎盛也是一种质变的飞跃,而且已经开始向未来靠拢,前提是这种积累能继续下去。 也许大宋的质变是打破循环轮回,避免历史再次上演的一种契机,所以现在的他死死的抓住这一点,尽可能的让大宋走的更远。 赵祯在他们崩溃之前再次开口道:“从历史中可以获得总结,并非无解之道,最少从历代王朝中得知,任何一个王朝强盛一时之后便开始走向衰败,如水满则溢,月满则缺。” 众人愣了一下,官家这话好似也没有什么意义,太过消极的结果已经使得他们垂头丧气,但赵祯自己却是非常乐观,他不认为这种存在与华夏,乃至世界上历代王朝的魔咒不会被打破。 “既然能发现问题,那就必然会有解决之道,只不过是时间的问题,这也是朕调你们来秘阁的原因,否则朕为何要告诉你们,为何要把古今的史料,奏疏汇集于此?朕只是希望你们破而后立,若是连这都过不去,最终你们也不可能找到答案。” 秘阁的大门被轻轻的敲响,赵祯踢了一脚早已软倒在地的三才后,这家伙才回过神来,刚刚的一切对他来说实在太过匪夷所思,轻轻的擦了擦脑门的汗,活动一下僵硬的身体,这才起身开门,他可不会让别人看出他的异样。 “何事?!” 当三才面对外面的内侍时,再次恢复了往日的气度,最少眼前的小内侍被他的模样吓了一跳,干咽了一下口水道:“鸿胪寺传来消息,说是倭国的使臣到了,已经在驿馆住下,不知陛下何时召见。” 三才挥了挥手,打发他迅速离开道:“知晓了,我这便去禀告官家,以后秘阁不可靠近,若有下次即便是我也保不住你!” 内侍唯唯诺诺的走了,他不明白崇文院这种地方有什么好遮掩的,在他看来秘阁不过是宫中的藏书之所。但他不知道一场改变大宋的风暴正从这里开始刮起。 赵祯离开了,走的时候非常满意,最少张从质等人的思想禁锢已经被打破,即便是出现裂缝也是最好的进展,没有什么比他们“开窍”更好的事情了。 赵祯相信这有老有少有中年的三个人一定能解决这个问题,最少能找出应对的办法。 第一千零五十六章倭人初见盛世 所谓的倭国使团其实就是良子内亲王以及尊仁亲王,亲仁亲王的队伍,倭国的子嗣称呼很简单,内亲王为公主,亲王便是皇子。 他们的到访既在意料之中也出于意外,赵祯没想到他们会来的这么快,以至于大宋还没有准备好,不过只要有大军在,有刘德召和杨烁在,海东都护府会很快的组建,只需派遣文臣便可。 通过杨休之口,赵祯认识到大宋的都护府要有别于汉唐,不光要以武力威慑,也要用文道教化,如此方可使倭国臣服于大宋,最好的办法自然是派遣文官,并且要以大量的私塾先生前往倭国授课。 这是一种文化侵略,相当于便向的洗脑,可这条“毒计”并非是赵祯想出来的,而是朝中文官讨论后的产物,当欧阳修提出这一观点后,几乎满朝文武统统支持。 若是倭国百姓从孩子开始便学习大宋的思想,学习汉家文化,日久天长之下,忠君思想,尊中原正统之思想必会深入他们的骨子里。 而且庞籍和夏竦两人甚至提出可以从倭国取仕,虽然不会有很多,但只要是才学出众的倭人,也可以前来大宋参加科举,也可以和大宋百姓一样入朝为官! 赵祯发现,即便是自己什么也不做,这帮野心勃勃的朝臣已经快要变成张牙舞爪的殖民者,这不禁让赵祯联想到当年臭名昭著的东印度公司。 可以说现在大宋的海东都护府就如同东印度公司一样,不禁对倭国的经济采取了垄断政策,并且在政治上也要敢于,这些还不算晚,文化上的入侵,人才的遴选掠夺,种种的一切都在向某个地方靠拢。 赵祯忽然对着天空耸了耸肩,在三才惊讶的眼神中莫名的开口道:“我真的什么都没做哦!” 三才缓缓的低下了头,显然,官家是和看不见的神灵在交谈,这不是自己能干涉的…………其实赵祯只不过是向天空说话,若是真的有所谓的老天爷,那很好,自己确实什么都没做,若是没有……那就把这句话留给空气。 原本冗长的拖延的文臣在都护府一事上行动迅速,可以说他们其实早就准备好了一切,只是没想到倭国使团的速度会这么快。 大宋的朝堂就是这样,当所有人都为一件事向同一个方向使劲的时候,那将展示出惊人的办事效率。 挑选文人,任命官员,派遣护军,编队组织前往码头,这一切只不过只用了短短三天时间。 三天后当赵祯在文德殿召见倭国使团的时候,大宋海东都护府的文官和教员已经离开了北京城向前往倭国的第一站登州港出发。 大宋,不,华夏历史上还从来没有把军队和官员派遣到倭国,也从未把战火烧到倭国的土地上,如今不同了,大宋不光是战胜了倭国,甚至在倭国建立都护府,如此便是强过盛唐的。 对于唐朝,大宋有着一种近乎狂热的崇拜,这个盛世的中原王朝曾经给华夏百姓带来极大的骄傲,所以宋人喜欢把大宋与盛唐相比。 而赵祯自然会被拿来和李世民相比,相比之下,越来越多的人看好赵祯,最少他在礼法上是高于李世民,并非兄弟相残夺取的皇位。 虽然对待宗室子弟过于苛刻,但并没有到了六亲不认的地步,再说,为尊者讳,谁会提起这些? 倭国使团是第一次前来北京城,也是第一次看到大宋的新皇宫,高大巍峨,宏伟壮阔之相让他们冷气吸得牙疼,相比大宋,倭国的皇居简直不能相提并论。 带有精美雕刻的御阶便让他们瞪大眼睛看了许久,带队的使臣藤井双商虽然极力的克制自己左顾右盼的冲动,可身体还是诚实的出卖了自己。 即便是已经到了弱冠之年的皇子亲仁亲王也在东瞧西看,更别说刚刚年满十八岁的良子内亲王和刚刚总角之龄的尊仁亲王了。 藤井双商努力的克制着自己的冲动,转头小声道:“初来上国,三位殿下要好生注意礼仪,切不可忘却丢了倭国的脸面。” 三人连连点头,眼前的场景给了他们太多的震撼,刚刚路过仿若是鲲鹏一般庞大的宫殿让他们觉得自己在颤抖,那宫殿仿佛是从地上盖到了天空,遮蔽了日光和天上的云,在它的面前任何人都感觉自己是那么渺小的存在。 还好大宋皇帝不是在那宫殿之中召见自己,若真是那样,他们都不知自己能否走进那座宫殿之中………… 和乾宇殿一样,文德殿的地基已久很高,总共分为三层,每一层递减式的向上延伸,给人以端庄厚重的感觉,在上御阶的时候,几人稍稍有些不自在,或说是惶恐才是。 两边是手持仪仗的御前班直,那硕大的金瓜高高的举起,仿佛虽是会落下砸在自己的脑门上! 先声夺人是大宋的习惯,还未等藤井双商开口,三才在瞧见他们后便高声叫道:“大宋皇帝召倭国使团觐见!” 这让原本准备说话的藤井双商身体微微一僵,再看看身后的皇嗣,只能无奈的叹息一声,按照往常的规矩,应当是使者最先自报家门,以显示国家的地位和面子之后,再由皇帝召见。 进入大宋的宫殿,便瞧见原本喜欢穿着燕居服的大宋皇帝身穿华丽的大衮冕正襟危坐于上,再看看身边,三位皇嗣已经被大宋皇帝的样貌和服饰所震惊。 更让藤井双商尴尬的是,他自己还没跪下,身边的皇嗣便已经开始行礼了………… “下边那个人,你的膝盖不会打弯吗?” 赵祯揶揄的望着藤井双商,只让他臊的满脸通红:“臣倭国遣宋使藤井双商参见大宋皇帝陛下!”“倭国内亲王良子参见大宋皇帝陛下!”“倭国亲王亲仁,尊仁参见大宋皇帝陛下!” 抬起宽大的广袖,赵祯微微点头道:“平身!” 还不等他们起身,赵祯又道:“尔等前来要好生学习中原文化,孟子曰:“君子深造之以道,欲其自得之也。两位皇子当留于京中学习,待学成则可归故国,朕定然“善待”之,而朕听闻倭国女子可为王,如今便好生学习牧民之道,留于禁中!” 赵祯说完便走,没有给予任何人说话的机会,只留下目瞪口呆的倭国皇嗣以及面色灰白的藤井双商喃喃自语:“完了,一切都完了…………” https: 天才一秒记住本站地址:.。手机版阅读网址:m. 第一千零五十七章北山杂记 赵祯非常果决,当力量强大到一定程度的时候,虚假的礼数已经毫无意义,既然最终的结果便是大宋在倭国设立都护府,并以种种办法要挟之,那从一开始便撕破了脸皮,还讲究什么面子? 简单粗暴的结束了召见之后,赵祯便以最快的速度脱下了身上的大衮冕,这东西虽然是华丽异常精彩夺目,但真要是穿着便会发觉很累,走路稍稍一块,眼前的冕珠便会快速的晃动,直让人眼花缭乱。 “官家,奴婢愚钝……这倭国皇女入了咱们大宋的后宫,是以嫔妃之制待之,还是以诰命之制待之?” 三才一边麻利的脱去赵祯身上的外罩衮冕一边小心的问到,他也是实在没有办法,番邦公主入大宋后宫这还从来没遇见过啊! 不过这在大宋也算不得新闻,赵祯想了想道:“此前可有先例?” 三才忙不迭的点头:“有!本朝开国之初便有花蕊夫人,另有郑国夫人…………”说着说着他的声音便越来越小,因为赵祯的脸色愈发的不自然起来。 三才连忙住嘴,花蕊夫人,小周后,这些可都是亡国之女,也涉及太祖太宗之隐秘,如今说起有关乎倭国皇女,少不得有人嚼舌头……若是把这些联系起来,有些人怕是会认为陛下贪图倭国皇女之美貌………… 一个是自己的爷爷,一个是自己的伯公,而且都是关于女人的事情,虽然是三才这个内侍说出来的,可宗室感觉不对味,赵祯无奈苦笑,现如今已经有人开始谣传流言,说自己西征党项就是为了没藏黑云的美貌。 虽说这谣言和辽人脱不开关系,可若是自己把倭国皇女也收入宫中,那可就真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清了,有的时候人们只愿意相信他们本就已经相信的东西。 “既然如此,那便以公主之制待之,可让灵儿与其为伴,住于长乐宫中。对朕以学生之礼便可,免得宫外再传流言。” 赵祯明显感觉到三才长出一口气,显然,这货是故意说出花蕊夫人和小周后来恶心自己的,那背后之人不用说,和王语嫣等一众妃嫔脱不得干系! 后宫无论在什么时候对外来的女人永远最敏感,在这一点上赵祯不用怀疑。 只不过良子好像并不打算让赵祯松一口气,很快在下午赵祯刚刚批阅奏疏的时候,这位倭国的皇女便带着自己的疑问不请自来了。 因为是打着学习的旗号,良子可以对赵祯的治国之策进行观政,当然,都是一些简单的事物,管理一个偌大的国家,可不是表面上看起来的那么轻松。 多如牛毛的“小事”稍有不慎便会酿成大问题,所以赵祯每日的奏疏都要批阅数十甚至几十本,其中涉及的治国之道不在少数,这便要看皇帝的智慧和随机应变的手段了。 华丽的大宋宫殿即便看多少次良子都觉得惊艳,地上的木质地板反射着一层油亮的光泽,而四周的明黄色的锦绣更是显得华丽异常,小心的在地板上走着,脚下金连鞋完全不似木屐那般沉重,柔软舒适。 但当她迈入赵祯所在的内间之后,整个人稍稍哆嗦了一下,脸上露出惊讶又舒服的表情,良子只觉得她的双脚已经被“云团”所包裹,长长的羊绒地毯铺满了整个房间,对于良子来说这样的感觉从未有过。 眼前的一切对良子来说都是那么的陌生,奇怪。 虽然整个宫殿给人的感觉华丽异常,但每一样几乎都是在细节上,粗粗看上去却也不觉得有多晃眼,即便是大宋皇帝的御案也不过是一方砚台,一副笔架等文房只用而已。 三才慢步走到赵祯的边上小声道:“官家,倭国皇女前来觐见。” 赵祯拿起一直狼嚎沾上朱红在奏疏上批阅,头也不抬的说道:“知晓了,让她在一旁候着。朕的奏疏批阅完后便与她说话。” “遵旨。” 三才小心的退到一旁,生怕打扰到赵祯,悄声对良子道:“官家处理朝政不可中断,你且在一旁等候,待官家落笔方可说话。” “多谢大官。”良子微微一礼后便双手相叠,在赵祯的身旁跪坐下来,低头不语一副顺从之态。 赵祯微微有些不适应,任谁在处理政事的时候边上跪着一个人都不舒服,何况赵祯极少让宫人伺候,倭国的这一套他当然不自在。 “朕这里有一本山北杂记,你若无事便看上一看,书从汉代,你应该能有所知晓。” 良子伸出双手小心的接过赵祯手中的书册,她虽然不知道这本书中讲的是什么,但却知道,汉代的书籍能流传至今定然是有大用的。 其实《山北杂技》不过是汉代描写汉朝大将赵破奴攻破姑师,将原来姑师人的领地按地理形势划分为八国,车师前国、车师后国和山北六国的事情。 只不过赵祯再次看向良子的时候,她依旧是以同样的姿势跪坐在一旁,只不过双腿之上放了一本书,跪坐的姿势其实没有想象中的那么舒服,双腿要蜷在一起,把屁股坐在双脚之上…… 这样能不麻吗? 不过赵祯不得不承认良子坐在一旁的样子确实很优雅,不知是听了谁的建议,她早已把倭国的传统妆容洗去,朴实无华的样子确实显露出别具一格的秀美。 赵祯在暗中观察良子的同时,良子也在观察着他,作为大宋的一国之君,良子一直认为赵祯应该是个威仪无比面相庄严的中年男子,但谁曾想居然是个白面书生的模样。 这样一个男人很难让人联想到他便是灭掉大理和西夏的国君,最少良子看不出他的不同来。 赵祯轻轻的放下手中的毛笔,在笔洗之中涮了涮,于是一汪清水就变成了淡淡的血色,朱红的御批已经干透了,鲜艳的文字跃然于上。 “你看的如何了?” 良子躬身行礼道:“看了几章,中原人之手段让我大开眼界,未想到大汉时之将军便有如此手段,分化离合之下便把姑师人的弄得分崩离析。” 赵祯在良子躬身的时候看见了一抹雪白,他实在想不通良子是如何做到的,在跪坐的时候还能把身体折叠起来,几乎达到了一百八十度。 “这便是华夏智慧,起来吧,坐在地上可没有什么好的,朕不习惯这样与人说话。” https: 天才一秒记住本站地址:.。手机版阅读网址:m. 第一千零五十八章绝望之地,倭国 都说时间能冲淡一切,可赵祯经历了一千多年也没有放下心中的芥蒂,对于倭国,对于日本,他总是充满了一种未知的感觉。 这种感觉很奇怪,说不上愤怒,也说不上厌恶,只是一心想要惩罚他们,打压他们,让他们难过便心中舒服。 出于理性的思维,赵祯知道倭国对大宋的意义,所以才会设立海东都护府,一直派兵驻守在倭国的土地上,对倭国采取一种极大的差距打击。 而对于良子,赵祯更谈不上有什么仇恨,只不过是把她当作一个女子,一个可以利用的女人来看待,如此一来慢慢的赵祯也就习惯了她的恭顺。 人坚持某件事情很难,但若是想要堕落,那不出一个时辰便能达到,赵祯现在已经习惯了良子的恭顺,她仿佛天生就是为男人而服务的,即便是倭国的皇女,她的动作也是让赵祯那么的舒服。 每当赵祯迈入一个殿门之后,良子总能在第一时间出现在身旁,跪在地上为他除去鞋子,说实话开始的时候赵祯确实不习惯,但次数多了之后,也就坦然处之了。 谁不希望让脚接触柔软的地毯?只不过来回脱鞋比较麻烦而已,再说了,宫中的羊毛地毯即便是穿着鞋子也能享受云端的轻柔。 谁不希望随时随地总有一个美女在侧相伴?之前是女子不得出入皇帝的理政之所,如今却是赵祯自己要求倭国皇女学习大宋的之国之策。 让倭人学习大宋皇帝的治国手段是好还是不好?朝臣当中的有些人开始担心,毕竟倭国是化外之地,若是把大宋“先进”的管理方式学习过去,变得强盛了该怎么办? 赵祯却是全然不在意,原因很简单,倭国的国情与大宋的完全不同,小国寡民的环境之中,怎么可能诞生出一个强大的帝国? 其实说穿了,倭国的土地和岛屿限制了他们的发展,倭国人和华夏人的祖先几乎是生于同一时代,但华夏迅速成长为一个庞然大物的时候,倭国却依然是小国寡民…… 这是地域,资源,等等一些列的原因限制了他们,在这个冷兵器时代,在这个科技并不发达的时代,倭国的土地只能供养一定数量的人口,超过了土地的载荷,那便会引起一场灾难。 使得人口迅速的减少到可以轻易养活的地步,然后便再次开始这样的循环,而这样的环境之下也就催生出了倭国的战争和动荡,这是杀戮的开始又是孕育着新生与和平。 当赵祯慢条斯理的把所有原因都说清楚的时候,对面原本正襟危坐的良子已经开始摇摇欲坠。 她原本洁白的脸上出现了汗珠,灵动的眼睛变得呆滞,美丽的脸庞便的狰狞…………仿佛在接受一场巨大的折磨,赵祯的每一个字都像一柄利刃,无情的剥去她身上的皮肉,只把内里全部展现出来,在寒冷的现实面前被冻成坚硬的冰块。 “倭国的资源本就极少,铁矿少,铜矿更少,这就使得你们很难突破,因为铁质的农具要比木质的好上数倍不止,而同样的你们倭国土地少,但山地却很多,这使得你们可供种植粮食的土地变得弥足珍贵,于是乎,头顶上的那一层看不见的顶子便更低了些。” 瞧见她惊讶的眼神,赵祯笑了笑,端起一旁的茶水喝了一口,再看见良子急迫的眼神后笑道:“你没有发现一个奇怪的现象吗?在你倭国便更为明显,明明是一个不错的时代,人们丰衣足食,粮食也够吃的。 但随着时间的推移,粮食越来越不够吃,越来越贵,渐渐的有人吃不起粮食了,紧接着便是各地出现动乱,然后是活不下去的农人聚集在一起成为大族的工具。 他们开始征伐各地,最后消耗殆尽,在这场大动乱之后,人们再次回到家乡,开始了原本的耕耘生活,渐渐的粮食开始够吃,人口开始增加,粮食越发的多了,人口也跟着暴涨,开始了新的一轮循环。” 从良子不断变化的表情,赵祯便看出了她已经明白了。 这是一个很简单的道理,供需关系,当供过于求的时候,倭国是稳定的,当若是反过来,供不应求的时候,倭国便开始了内乱。 这样一个国家在还没有强大起来的时候,便已经被消耗的筋疲力尽,还怎么成长为一个大国? 殿内非常安静,只有风吹过窗棱发出的呼啸声,秋天的风给人以万物凋零的感觉,连空气中都带着凄惨的味道,吸上一口,整个人都懒洋洋的,仿佛会被这股悲秋之意带走。 赵祯面前的茶水依旧冒着热气,而良子仿佛掉进了寒冷的冰窟,微微抬头,带着最后一丝期望的望向这个给她带来绝望的大宋皇帝道:“陛下对我倭国看的还真是透彻,那请问陛下如何解开这个痛苦的循环?我倭国人难道就永远要在这循环之中受苦?!” 赵祯摆了摆手道:“朕的一丝你没有理解,受苦的不是整个倭国人,你们这些贵族,宗室,官员都不会被殃及,甚至成为有些家族崛起的契机,倒霉的永远是那些平民。” “可他们的牺牲也是我倭国国力的牺牲!如此一来我倭国永远不能走出这怪圈!唯一的出路便是走出本州……” 良子仿佛被自己的话点醒了,脸上露出抓住一根救命稻草的神采,望向赵祯道:“倭国最后的希望便是走出本州,向……向……” 显然她是发现了这个问题,整个人愣在原地,赵祯冷笑道:“没错,现在的倭国已经没有地方可去,高丽,辽朝,女真,大宋,甚至是琉球,我们已经把你们需要的空间都占满了,你打算对谁动手?!” “不过你对谁动手都占不到好处,漫长的粮食补给线便是倭国的致命伤,只需要数月的时间,只需要抵挡住你们的第一波攻势,之后便可坚壁清野的耗死你们!” 赵祯再次无情的击碎了良子的幻想,而一旁的三才擦了擦额头的冷汗,单单是听了几句话他已经感觉到倭国没有出路和希望,官家看似温文尔雅,却是一柄又一柄尖刀,句句诛心………… https: 天才一秒记住本站地址:.。手机版阅读网址:m. 第一千零五十九章三才之所见 秋风萧瑟之下,亭台小榭之中,赵祯与良子对坐,安静的就像是空无一人 赵祯毫不在意,轻轻翻动手中的书页,只觉得这个时光是如此的静谧而美妙,华夏有自己的问题,而倭国也有同样的怪圈,这说明在这个时期的每个国家都存在着棘手的问题 三才在一旁斟茶,熟练的手法与这个惬意的环境相得益彰,他同赵祯一样非常享受这个时光,只不过他是觉得对面的倭国皇女的样子让人舒坦。 良子呆呆的坐在原地,不知她心中想的什么,楚楚可怜的模样让人怜惜,但官家好似完全不在意她的表情,这便是番邦在天朝面前该有的态度…… “请问陛下,我倭国真的就没有办法了吗?难道就要面对定数而避无可避?” 良子沉默许久终于开口打破僵局,只不过她的声音小道连自己都快听不见,底气少得可怜。 赵祯停下手中的动作,抬头望向地面良子苍白的脸庞,说实话一个美女楚楚可怜的模样真的让人很难拒绝,于是他便说出一个解决的“办法”。 “并非没有办法,其实倭国的问题很简单,就是粮食不够用度而已,最简洁的方法便是向我大宋购买粮食。我大宋在大同府开设榷场,在京畿路开设榷场,自然也可以在倭国开设榷场。” “榷场?” 良子稍稍皱眉道:“若是如此,我倭国的粮食便要依赖大宋……这。” 聪明人可不只是赵祯一个,面对大宋的援助良子并没有兴高采烈,而是最先开始考虑最坏的情况,可见她对赵祯也不是百分之百的信任。 现在的良子已经和原先不同了,在倭国的时候她还只是一个皇女所有的一切都不似现在这般,只需要谋一个好出路便可,但现在却不同了,她即将成为父亲那样的天皇,倭国有史以来的第七位女天皇! 身上的责任与压力不大是不可能的,再说父亲已经在大宋的“帮助”下获得了实权,那自己前来大宋便是为了顺理成章的继承这份权利。 但大宋皇帝的话让她不甘心,即便是良子也知道粮食对与一个国家的重要,怎么可能交托于人? 若是哪天大宋突然断了粮道,那倭国岂不是不攻自破? 她见识过大宋军队的彪悍,当初平安京之战的时候她觉得蔡伯俙等人完了,父亲的数万大军围困宋人军营,可最后却是眼睁睁的看着宋人走脱。 她至今记得蔡伯俙当初与自己面对面时的态度,和眼前大宋皇帝如出一辙,好似倭国永远是大宋附庸一般,任由大宋生杀予夺。 缓缓起身,良子伸手解开衣带,一时间勤政殿中春光乍泄,三才扭过头去难掩脸上的窃笑,而赵祯微微一愣随即笑了笑:“你以为朕的后宫没人?朕本大动雷霆,但看在你为倭国宁愿牺牲自己便饶恕你的罪过,穿上衣服,莫要亵渎朕的勤政之所。” 三才在挨了赵祯一脚后,识趣的上前为良子披上衣物道:“贵人,您这么做便是落了下乘,听官家的话,天气转寒莫要着凉了才是。” 良子再次恢复恭顺之态,只不过这次跪坐在赵祯的身边:“陛下,若是倭国的女皇成为了您的女人,倭国世代依附大宋,尊大宋为正统,可否助我倭国?” 赵祯惊讶的反问道:“朕不是已经给你解决的办法了吗?开设榷场就是在帮助倭国啊!” 面的赵祯的油盐不进,良子一时气结,哪有这样的人,眼前的大宋皇帝就像是抢劫之后被人抓了现行还不承认的无赖! 但良子一点办法也没有,谁让这个无赖拥有着碾压倭国的能力。作为一个女人她已经使出了所有的手段,甚至连自己最后的尊严都已经放弃,但是依然无法打动眼前的皇帝。 良子并未觉得把自己献给大宋皇帝有什么不好,在她看来这样一来她便得到了大宋皇帝的血脉,也将使得自己得到大宋皇帝的支持。 如今她的如意算盘已然是落空了,赵祯可不是那种见色眼开的人,最少现在不是,他知道自己面对的是什么人,倭国是一个善于隐忍的国家,也是一个善于反复的国家。 当初与盛唐一战后便发现了自己的短板,人口是他们的缺陷,漫长的补给线更是一个致命伤,从那以后倭国便老实本分起来,与中原王朝一直修好,派遣遣唐使,遣宋使。 单单是这份隐忍便让赵祯觉得不能不控制倭国,而眼前的女人不过是想用自己的身体来博取更多,赵祯岂能如她的意? “朕同意在倭国开设榷场,并在倭国设立都护府以维护你的统治,并且派派遣了大量的文人前往倭国宣扬狡猾,派遣文官前往倭国协助你管理朝政,这一切难道不是对你的帮助,得不偿失的道理你不会不知道吧?” “良子多谢大宋皇帝陛下!” 赵祯从她的眼中看到了倔强和坚持,如此便愈发肯定自己心中的猜测,眼前的这个女人不会老实下去,倭国同样也不会老实的被大宋所掌控。 但这一切都没关系,只需要自己的政策能被维持下去,只需要几代人的时间,倭国便会彻底成为大宋的“一部分”永远不可能脱离出去。 从问政于大宋皇帝开始,良子便开始了漫长的“折磨”这种折磨一直都是在精神上的,完全不给她希望的,她唯一得到的确切结果便是遵从大宋的意志,不能有违背之举。 当猜测变成真实,当怀疑变成定论,她的意志也就崩溃了,在现如今环境下的日本,根本无法与大宋抗衡,但若是被大宋如此“照顾”今后也不会再有能力拥有本我了。 良子向赵祯深深一礼后便告退,走的时候那副无力麻木的样子让三才看着都心疼,转头望向官家,却见他神色不变,已久低头翻看那本山北杂记,只不过嘴角挂着满意的笑容。 这笑容三才见过,和当初收复西北之地如出一辙,看来官家又为大宋多得一块重要的地方………… 第一千零六十章人算不如天算 庆历这个吉祥喜庆的年号历时五个年头了,大宋的变化依旧惊人,仿佛这个王朝从未停下自己的脚步,北京城中的商人愈发的多了,谁都知道北京城的商贾远远没有大同府来得多。 而接纳大量劳力的工厂更是如雨后春笋般拔地而起,无数的商品从这些工厂之中源源不断的卖向各国,即便是与大宋表面融洽背后多有龌龊的辽朝都需要大宋的商品。 没办法,大宋的制造业在这个时代领先于任何一个时代,做工精美,价格便宜的商品无论在哪都极具竞争力,大宋的商品行销天下,几乎没有一个国家能抵挡得住。 这是赵祯的一种手段,以大宋出色的制造能力冲击各国的手工业,所有人都知道薄利多销的道理,大宋的商贾也不能例外,他们往往会把价格压得很低,以至于辽朝高丽等国的匠人费心费力制造出来的东西完全不能与大宋的相比。 虽然大宋是工厂制造的商品,但质量没得说,大量的工人以流水线的方式生产,并以器械辅助,成本算下来低得多,几百年是运到遥远的阿巴斯王朝也是大有赚头的。 自从赵祯让良子彻底死心之后,她这个倭国皇女便开始在北京城中“闲逛”三才特意吩咐人对她多多“照顾”而这也是赵祯所希望的,北京城是大宋的中心,城中有许多不可告人的东西。 对于大宋来说并没有什么闭关锁国的政策,相反大宋对外极其开放,只不过在这个时代想要守护一些东西并非是不可能的,即便是北京城中的工厂也不是什么地方都能去的。 大宋对蒸汽机的保护极为夸张,格物院的匠官隔三差五的前去检查,而蒸汽机的所在之地更是重中之重,北平府的衙役站班不算,更有禁军巡视。 大型的工厂当然有蒸汽机,多是些炼钢铸造的工厂,他们不光能生产菜刀农具,更是可以生产大量的铠甲和兵刃。 蒸汽驱动的大锤裹挟着巨大的动能重重的砸在还未成形的铁剑上,工人反复的反转这块剑胚,不一会的功夫便能生产出一柄上好的铁剑。 在淬火的热气中,花纹精美外表华丽的铁剑便诞生了。 良子震惊的望着这柄刚刚锻造出来的铁剑,经过一会的打磨,开刃,装鞘,挂苏流之后,这柄剑便可销往外朝,当匠人听说是倭国皇女要买这把剑之后,便在这把剑上镶嵌了精美的宝石。 红宝石镶嵌在剑柄上,而建桥上以蓝宝石勾勒出一副北斗七星之状,名字也很华丽,七星瑶光配上这柄剑实在是不为过。 宫中的内侍以吃人的眼神望向匠人,恨恨的从怀中掏出一张交子拍在他的手上:“五百贯可要你收好嘞!!” 匠人笑眯眯的说道:“多谢大官了!” 良子摸着剑身上突起的精美纹路,再看看那镶嵌的恰到好处的宝石一时间呆滞,这柄剑若是到了倭国,最少也要卖出千贯的高价,即便是自己在藤原家看到的宝剑也比不上它。 不只是匠人因为自己是个女子故意设计的还是其他原因,轻轻按压机簧,手中的宝剑便弹出一截,白亮如月光般的剑身露出彻骨的寒意。 “这还真是把好剑呢!” 良子挥剑斩向一旁的试剑木,包裹了草席的木头应声而断,匠人在一旁击掌道:“公主好臂力啊!” 还剑入鞘,良子向匠人鞠躬道:“多谢大师的剑了!” 内侍撇了撇嘴,而匠人连连摆手惊叫道:“算不得大师,算不得的!这……这如何使得嘞!” 内侍鄙夷的说道:“这样的宝剑只要他想,一天可造出数十乃至数百柄来,真正的好剑他可没能力造出来,官家的天子剑才叫厉害嘞!您问他可能造的出?” 良子微微点头道:“这柄剑到了我倭国便是堪称神兵了,大宋的手艺端是神奇……我们走吧!” 内侍还想说什么,但瞧见良子的表情落寞也就识趣的闭上了嘴,他虽然不知为何,但却知晓什么叫察言观色。 良子心中的震惊已经无法用预言表达,显然所有人都没说实话,这样的宝剑虽然华丽,也足够锋利,但比之大宋将士们使用的兵器肯定不足。 宋军所用皆是唐代的横刀,微后的刀背极为适合劈砍,而眼前自己手中这“中看不中用”的宝剑便能轻松砍断试剑木,那大宋将士所用的横刀呢? 最为关键的是这刀剑的生产速度,实在太过惊人了,反复的捶打不需要人力,其中的杂质便会渗出,一天怕是最少也能有数百柄横刀生产出来吧? 其实良子今天最想看的便是大宋的陌刀,但从头到尾她都不得一观,唯一的收获只有手中的这柄七星瑶光。 一骑飞快的冲了过来,见到良子的倭国仪仗后便翻身下马,对着内侍的耳朵说了句什么,之后良子便看到内侍的表情极为难看,眼神不自觉的向自己撇过来。 良子是何其聪明的女子,很快便知道应该是不幸的消息传来了。 果然如她的猜测,内侍上前,脸色迅速便的悲伤,即便是良子都觉得自叹不如:“公主殿下,倭国传来消息,您的父王,也就是倭国王上……薨了……” 良子微微颤抖,诸侯死曰薨,自己的父皇即便是死了也没有享受大宋的正确称呼,在大宋眼中倭国永远都不是一个帝国,而是一个藩属王国。 至于自己父亲的死因,良子微微苦笑,怕是父亲的大限已至,并非大宋做了什么手脚,这么做实在太过明显了,而若是大宋真的要除掉父皇,完全可以率兵攻入平安京,不至于使出如此下作的手段。 良子转头望向皇宫,怕是现在的大宋皇帝比自己更不希望父皇离开吧? 没人比她了解大宋的手段,稳定住倭国,扣留自己的兄弟,待都护府的文武官员都到齐后,当大宋对倭国的文化改变之后,再让自己回国继承皇位才是最好的。 可现在,人算不如天算,父皇的身体终于支撑不住了,也许这对他来说也是一种解脱,而自己的苦难也许才刚刚开始。 第一千零六十一章黑暗中的秘密 对于敦良的死赵祯也十分震惊,对于他来说一切来的太快了,从倭国紧急传来的奏报上看,敦良是自己退位的,并且在当了两天太上法皇后去世的。 在去世之前,他传位给了正在大宋“学习”的良子内亲王。 自从鉴真东渡之后,佛教对倭国的影响便与日俱增,进入平安时代之后更是兴盛不衰,倭国的皇帝中有不少崇尚佛教的,便在年老之时退位让贤,把天皇之位让给了子嗣,这样一来就变成了太上法皇。 赵祯不是傻子,大宋已经把倭国的行政权还给了敦良,并且在倭国也有不少势力支持他,大宋只不过把他的子嗣暂时“留在”大宋而已。 这时候的敦良正是享受权利的时刻,但他却在这个时候死了,许多人说他是病重,即便是刘德召和杨烁的奏疏中都说他是有疾暴毙而亡。 但这个时间也太过巧合了一点,良子前脚刚来大宋没几天,他敦良就传位敦良,自己在寺庙中当太上皇的时候死了,赵祯认为他敦良很可能是自戕。 赵祯习惯了从利益既得者的身上看待问题,在他看来敦良的死是召回良子的唯一手段,甚至倭国会派遣使臣而来,向大宋哭诉让两位皇子也回到倭国。 都护府的建设还在如火如荼的进行之中,敦良若是再活的长久一点,待大宋的都护府彻底完成,并对倭国实行文武掌控之后,他便可放心的让良子回去了。 但现在,当着满朝文武的面,看着身着素缟,凄惨无语的良子时,赵祯实在不知该怎么拒绝。 孝文化是华夏民族的基石,也是大宋治天下的本钱,在县一级的地方上甚至是宗族自治之本,一旦孝悌崩溃,对于整个大宋来说不堪设想,其危害堪比礼乐崩溃。 面对赵祯的久久不语,良子再次顿首:“请陛下念在父皇对陛下的敬仰之情上放良子会国侍奉父皇最后一步!” “没想到化外之地的公主如此忠孝!” “谁说不是,夫孝,天之经也,地之义也。” “官家当允了吧?” “吓,怎可能不允?!” ………… 朝堂中的朝臣们早已议论一片,赵祯只能在心中无奈苦笑,而脸上却要露出悲痛的表情道:“此事朕自当应允,朕与敦良神交已久,此次他暴毙而亡,朕怎可能让他的灵前无人?” 这话得到了朝臣们的响应,赞赏之声沸沸扬扬,只有伏到与地的良子嘴角冷笑,如此众目睽睽之下,大宋皇帝这能不许自己归国?! 赵祯随即灵光一现,再次开口道:“此次不光要送倭国皇女归国,更要送皇子归国!也好让敦良死后灵前有人。” 良子惊讶的几乎要抬起头来,眼下她的一切都是因为大宋要扶持自己才能拥有的,若是两位兄弟也归国,那他们便会对自己产生威胁! 原本支持自己的藤原家甚至也会调转矛头指向自己,若是自己死在了平安京,那两位兄弟便可理所当然的继承天皇之位!而这一点应该也是大宋皇帝所不希望看见的! 赵祯此举很简单,把这俩个皇子放归回国便会使得倭国产生变数,要么是良子死在倭国,要么是她的这两位兄弟死在她的手中,一个明知自己不动手便会死的人怎么可能不动手?! 而良子有一个她兄弟所没有的优势,大宋会帮助她,一旦她打算弑兄杀弟,大宋便会为她提供所有力所能及的帮助,在倭国杀两个人并不是很难…………即便他们是皇子又如何? 只不过当良子动手的那一刻起,她便没有了后路,除了依附大宋,她将没有选择。 这是一步非常恰到好处的阳谋,即便是良子知晓其中的危险也要跳下去,而赵祯这个放出鱼饵的渔夫什么都不用做,只需要鱼儿自己上钩并跳到筐子里便好。 良子不得不接受赵祯的“善意”因为她已经向大宋朝臣展现了什么是倭国的“忠孝”,在此情况之下,她只能谢恩退去,别无他法。 赵祯看着离开的良子微微一笑,她的步伐可比上坟还要沉重,敦良是出了一个自己无法破除的危局,用自己的死来豪赌最后一把,但他忘了,有的时候内部的矛盾要远比外部来的激烈。 遥望东北方向,赵祯不禁腹诽,没想到吧?朕用你的矛攻取了你的盾,两位皇子便是对付良子的利器,就看你的女儿如何做了。 赵祯相信良子是个聪明人,知道该如何选择,是得到皇位享受大宋提供的一切“帮助”让倭国百姓生活下去,还是死在平安京中,与眼前的一切繁华告别。 只不过有一点,对于大宋来说完全可以掀了桌子不玩了,赵祯从来都是准备两套法案的,有好的打算,也有应对不测的准备。 就像当初对付西夏一样,若是自己不能迎娶没藏黑云,没有和平接收西夏,那剩下便是大军征伐,即便是要攻破兴庆府杀得血流成河也在所不惜。 同样的,对于倭国赵祯也准备了另一套预案,一旦发生大宋掌控之外的事情,那便杀光皇族宗室又如何?万世一系?本就是个笑话! 一旦如此,大宋便会彻底的退守石见等金银矿脉所在,而没有正统的倭国便会陷入内乱,自相残杀之下,整个倭国便会生灵涂炭,而最后渔翁得利的只有大宋。 其实大宋所需要的倭国无非两种状态,要么在大宋的掌控之下稳定,要么在大宋的毁灭之下内乱。 这两种情况都不会对大宋的计划有所影响,也不会对大宋所掌控的矿脉产生影响,你倭国内乱能使得矿脉中的金银少上一两?! 只不过是两种方式的成本不同,传出去的名声不同而已。 虽然简单粗暴的方便法最省事,但却是要死人的!大宋会牺牲一些东西,所以赵祯挑选了最为复杂也是麻烦最少的方法。 一个巨大的秘密隐藏在最黑暗的角落,直到它暴露之前,赵祯都不打算告诉任何人。 其实倭国的未来并不在良子的手中,也不再倭人的手中,而是在大宋的手中,一旦计划好的一切都得到贯彻,大宋彻底的垄断了粮食,那大宋便控制了倭国的一切………… 第一千零六十二章夜观范希文之疏 长夜漫漫,何日开晴,黑夜总是如画布一样让人产生遐想,对于赵祯来说这就是一块幕布,在它的上面精彩的东西不断上演,而思绪也插上了翅膀飞翔漆黑的夜空,飞向星辰大海…… 乾宇殿旁的阙楼对于三才来说是个好地方,官家一旦到了这里便会在摇椅上一座,舒服的看着天空,三才觉得这其中好似有和禅机类似的东西。 只要官家抱着那亲自制作的紫砂器,往那舒服的安乐椅上一趟,望着满天星斗,三才只觉得官家仿佛与这天地融为了一体,仿佛天空,星斗,皇帝,紫砂,摇椅,这些东西这本就该这样在一起。 听说得道高人都会返璞归真,化形与天地之间,就像是道家的入定,佛家的坐禅,而现在官家莫不是也进入了一种自己理解不了的玄妙? 看来北京城中关于官家的传闻也不是空穴来风,说不得官家就是仙人下凡,至于是哪一路神仙……谁知道?既然是神仙,谁能知道来路?! 但有一点三才可以肯定,官家必然是得道的,也必然是仙人降世匡扶大宋的! 他跟随官家也不是一天两天了,这么多年来官家所作的一切哪一样不是旷世之举?!说句大不敬的话,官家的所作所为随便举出一样来便已然是超越了先帝,总总功绩加起来甚至可与开国的太祖相媲美! 安乐椅一摇一摆,三才的眼睛也跟着一晃一晃,很快他便觉得眼睛越来越重了,稍稍打了个哈欠,点上一根线香夹在食指与拇指之间,这下便可安心睡一会了…… 在一摇一摆之间,赵祯便能感觉时光的飞逝,往常他在这里总是会回忆起曾经的后世,同样的也会担心大宋的未来,可现在不同了。 他可以肯定自己已经改变了许多事情,最少现在的历史不会再次上演,在一年前,赵祯便已经有些相信这一点了,直到今天收到范仲淹从宁夏路递来的奏疏,赵祯才彻底证实了自己的猜测。 历史果然大不同矣! “庆历四年春,滕子京谪守巴陵郡。越明年,政通人和,百废具兴。乃重修岳阳楼…………” 三才的耳朵微动,眉头皱起,官家这是怎么了?突然说起藤子京和岳阳楼?藤子京莫不是成了简在帝心的了不得人物? 细细听来便觉得这是官家勉励朝臣的句子,尤其是最后一段:“不以物喜,不以己悲;居庙堂之高则忧其民;处江湖之远则忧其君。是进亦忧,退亦忧。然则何时而乐耶?其必曰: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 即便是三才不通文采,也忍不住拍案叫绝,这句话实在是醒世恒言啊! “官家满腹诗篇,醒世之言可达万世!” 赵祯被三才的话惊醒,随后望向三才眼睛发亮:“你……原在东宫任何差遣?朕问的是你在朕回东宫之前!” 三才莫名其妙,但依旧老实回答:“奴婢原是内侍省太子内坊局的坊事,从八品下,不入流的小官嘞!自从随官家之侧后,那可算是托了陛下的鸿福,您的一点福荫便让奴婢有了今天嘞!” 赵祯感慨的叹道:“是啊!你也不同了,范仲淹也不同了,所有人都不同了…………” 三才莫名其妙的望着赵祯,他只觉得官家今夜感叹良多,但却不知道为何,这些不都是好事吗?作为内侍的他明白宫中的至理,不该问的别问,不该说的别说,如此才能保命,如此才能长久。 赵祯望了他一眼,笑眯眯的喝了口紫砂壶中的花茶,晚上喝清茶可是要了命,入夜也睡不好嘞! 是啊,一切都不同了,范仲淹没有提出改革,也没有因为遇到阻力而被贬,而是在宁夏路担任一路之安抚使,宁夏现在被他管理的井井有条,不仅如此,内迁党项人的举措也已经基本完成。 虽然少了他的绝世名言,可对于赵祯来说,现在的范仲淹才是人尽其才,拿起范仲淹的上疏,赵祯笑了笑,这东西可比一篇《岳阳楼记》要好得多! “掌灯。” 赵祯拿起范仲淹的奏疏,宁夏之地已然是恢复了生机,不光如此,范仲淹还在奏疏中列举了许多重要的举措,希望自己答复,今日在朝堂上只是随意看了看便觉得震惊,去往勤政殿的时候已然是忘了放在袖口中的奏疏了。 三才麻利的掏出火折子,打开上面的木质盖帽,轻轻一吹,火光乍现,点燃灯罩内的宫烛,温暖而明亮的烛光便在这阙楼之上燃起。 赵祯拉了拉膝盖上的摊子,便不觉得秋风有多么萧瑟,就着北京城中的万家灯火,仿佛整个天下陪在自己的身边。 范仲淹的奏疏非常简练,这也是最近朝堂之中提倡的文风,开篇第一句便是描述宁夏之况以及党项人内迁的进展:“臣范仲淹面东而叩……宁夏路各地官衙开衙许久,官吏用命,治下百姓安分守己,农人开垦荒地约为八十万亩之多,今年粮食丰产可谓塞上岭南,黄河两岸土地肥沃唯富一套。 然宁夏北通西域商贾所有来往却不肯驻足,只愿前往大同府交易,臣观之甚憾。宁夏地处西北,何不以榷场设之?既富宁夏又增公帑,宁夏富而百姓安,强民强兵一举双得……臣恳请陛下设榷场开关口!” 赵祯笑了笑:“果然是向朕讨要好处来的,这个范希文!” 三才知晓,若是陛下笑骂何人必然是心中欢喜的,果不其然,官家再次开口道:“传旨,于宁夏路增设榷场,其规模可依大同府之制!” 天爷爷! 三才微微咋舌心中暗道:咱大宋又要出一个天下汇聚之地了! 试探的问一声:“官家,现在已经子时初刻……” “写下词头,派御药院的当值内侍去翰林制诰那传旨,此事不得拖延!另把朕勤政殿中八方桌上的端砚给范仲淹送去。” “官家,这端砚可是极为难得,其中还镶上了金边,这……” “朕可不是吝啬之君嘞!” 三才无奈的点头道:“奴婢遵旨!”他看得出来官家正在兴头上,这旨意多半是越早送达宁夏越好,只不过那方端砚可惜了…… 第一千零六十三章庆历五年的第一场火 范仲淹的奏疏在最后提到了党项内迁之事,他认为党项人已经大部分内迁完毕,剩下的只不过是一些人数较少,较为分散的部族,那些拒不内迁的已经被大宋的铁骑斩杀殆尽。 而这些小部族不同,他们或是地处偏远,或是仓皇夺路一直在向大宋境内迁徙。 大宋的对党项人的压力从西北向东南逐渐减小,这还是范仲淹向狄青提议的,如此可保无有遗漏,党项人会不自觉的向大宋靠拢,方便内迁。 范仲淹的意思是,人数小于百人的部族可直接由宁夏内部汉化,如今宁夏路的汉家百姓远远大于党项,汉化这些党项人不过是几年的时间便可,无需耗费人力和朝廷的公帑让他们迁徙大宋境内。 这一点是赵祯没想到的,细细想来也是这个道理,如今宁夏路的党项人不过数千,多时零散部族,而宋人却有数十万,汉化不要太简单,又有完备的地方管理,确实不用耗费朝廷的经历,只需交给范仲淹便好。 大宋优越的条件和繁荣的经济自然会吸引这些党项残部的靠拢,赵祯便就着烛光在范仲淹的奏疏后写下御批,这奏疏不是发回范仲淹的,而是传递到中书省,由相公庞籍以政令的形势传回宁夏。 赵祯在写好御批抬头的时候,便瞧见北京城中有一点极为明亮,一团橘红色的光芒如豆点般摇曳,并开始扩散………… 原本在一旁候着的三才只见官家猛然站起,窜向阙楼上的栏杆处,他顿时吓得魂飞魄散:“官家?!” 赵祯趴在栏杆上,双手撑着栏杆,努力的把身体向前探出,隐约间只见那火光愈发的浓烈,并在月光下伴有黑烟升起,而自己的身体却被人从后抱住。 三才带着哭腔叫道:“官家,千金之子坐不垂堂!您有什么要看的,奴婢帮您看,有什么要寻的奴婢上刀山下火海也给您寻来嘞!” 赵祯看了看下面的燃起的宫灯向回缩了缩,这阙楼还真是高嘞!当初的自己可是能从数百米的山崖垂降下去,现在站与高楼至上便害怕了………… 看来安逸的生活过惯了,原本的胆气也消失了,赵祯无奈的指了指着火的地方道:“那是何处?好似走水一般!” 三才抬眼一看便道:“应是北平府的府衙!吓!官家,真是走水了!” 赵祯却稍稍冷静下来,北平府的府衙走水?北平府虽不是京城中的机要之地,可也是大宋的一府之尊,北平府的韩琦乃是欧阳修推举,为人自立,有大气,端重寡言,不好嬉弄,治下颇严。 这样的人管理下的北平府衙怎么会无缘无故的走水? 再说大宋的府衙一律由砖石构建,只有屋顶内屋内才会用上木质的房梁和柱子,怎么会一下子便有如此大火?定然是有人蓄意纵火! 赵祯身为皇帝,已经习惯了从另外的角度看待问题,转头对三才说道:“速速派人传令,命禁中宫墙之上当值禁军不得妄动! 无有朕的手诏不尊任何人之调令!抽调京中禁军驻守机要之处。另,派内侍携朕的私印,传令赵力禁中御前班直围拢北平府其后施救!” 赵祯说完便解下腰间的印章,这是皇帝的私印,算是神宝的一种,但却没有神宝那般庄重,但调遣一千人左右的禁军却是没有问题,因为这皇帝私印是不会离身的,也侧面代表皇帝。 下三才已经交代内侍传旨去了,赵祯出于好奇也跟着下去,他倒要看看,北京城中谁有这泼天的胆子敢纵火北平府府衙! 若是意外那便没有什么,但若不是,背后定然有着巨大的阴谋,而赵祯最担心的便是声东击西,北京城中的大型工厂可都是有蒸汽机的,而格物院中更是有着大量的图纸和匠人的随笔,书册,若是丢失后果不堪设想。 因为密封效果极佳的橡胶已经出现,大宋的蒸汽机便已经走上了正轨,这中生产能力惊人的“巨兽”可谓是大宋的动力,不得有一点闪失。 从刚刚在阙楼上向下看被惊吓到,赵祯这才意识到自己丢失了一些东西,自己原先是什么人?“艺术品专家”啊!什么最擅长?安保和反安保啊! ……………… 北京城中的百姓早已被熊熊的火焰所吸引,北平府的府衙走水可不是小事,四周的百姓早已开始救火,可都被韩琦拦下,当他看到北京城中的三百衙役一个不少的出现在熊熊燃烧的府衙之外时,大发雷霆,对着些衙役破口大骂。 责令他们赶回自己当值之地,没有调令不得擅离职守,而剩下的衙役开始阻隔百姓的靠近,这时候根本就不需要他们参与救活,城中自有潜火铺子带着水龙,汲水筒而来,不比你手中漏水的木盆,豁口的水杯来得好使?! 很快宫中的御前班直便在赵力的率领下匆匆赶来,这总算让韩琦松了一口气,赵力在率领御前班直抵达后便派人围了北平府的府衙,对着韩琦抱拳道:“官家命我前来助韩知府一臂之力!” “来的正好,潜火铺子的人已经进去,将军只需围拢这里不放一人走脱便好,本府衙役留余百人已经在火起之时便在外密布,如今将军率军而来,贼人必不会走脱!” 赵力瞪大眼睛,虎目中散发着慑人的精光道:“可是有宵小纵火?!官家早有交代,抓捕贼人全听韩知府差遣!” “果然天子不凡啊!看来官家是早已知晓!”韩琦露出敬佩的目光道。 不用赵力多说什么,御前班直早已把北平府府衙围拢的里三层外三层,如今的御前班直可不是原先的花架子,各个都是战场上的百战老兵,虽不及赵祯的亲卫司,却也是个个彪悍,单单往那一站,慑人的眼神便让寻常百姓退避三舍。 “说来也巧,听三才大官道,官家今夜登临阙楼,赏月美景,观城中忽有大亮,便道是走水。三才大官说是北平府,官家便令禁军不得妄动,传令城中当值禁军没有官家手诏不得调兵嘞!” 韩琦拍手笑道:“善,大善矣!” 第一千零六十四章大宋的叛徒 北平府是什么地方?大宋的京畿之府,直接管辖北京城和四周的几个县,可以说他是北京城中的机要之地,和当初的开封府一样,有着举足轻重的地位。 自从大宋迁都之后,所有的沉重官衙几乎都搬迁到了皇城之中,这是按照旧制而来的,早在东京城的时候,朝廷的机要之所便依然是在皇城之中,实在是因为皇城规模相比历代较小,所以许多府衙无奈之下才设立在皇城之外。 御史台,西尚书省,太常寺,左藏库等等都搬迁到了北京城的皇城之中,而只留下的北平府府衙和国子监等在皇城之外。 显然北平府之中皇城之外,只有这北平府府衙乃是重中之重。 虽然是权知开封府,但赵力依旧是客气的说道:“韩知府,这北京城中就你的北平府府衙还是要害之地,贼人挑选这里下手必然是有所图谋!” 韩琦点头道:“要说办案乃是本府最擅之事,已经命衙役各返职守,官家又命禁军不得擅动,当万全矣!本府虽是京畿之地的要害,其中所藏也不过罪案卷宗,不值得贼人花费如此经历,恐声东击西之策!” 稍稍顿了一下,韩琦望向赵力惊奇道:“这么说来官家也认定此乃贼人声东击西之策?” “当然!这北平府府衙距离潜火铺子不过数十步,水龙,水车,汲水筒都用上了,这火势已久不灭,若是没有火油等物,如何可能?!” “嗯!办案乃是本府分内职责,府中上有刑名干吏数人,已然进府搜寻,若是有消息,稍后即报。” “那便好办,某这便派人扒开府衙的内里院墙,免得火势蔓延开来,着火的只是前院左厢公廨而已。” “已然是命人扒开了院墙,左厢公廨文案房放置的不过是些修缮、后勤、仓厨等杂房的修缮记录,即便烧毁也无碍,何况本府早已把府中记录统一抄录报于崇文院典藏,即便烧毁再去讨要一份,补上相关便是。” “这火就任由它烧着?” “这是自然!潜火铺子已经入了许久,还未扑灭,这便是火油等物做的孽事,除了烧光别无他法…………” 两人正说话间,便有刑名班头从府衙之内出来,瞧模样便是进入过了左厢公廨眉眼都被熏黑了。 班头对着韩琦抱拳道:“启禀大老爷,贼人是从前院左厢的公廨文案房纵的火,留守仓曹参军刘洄最先发现火势,已经命人带来。” 无论在何时,发现犯罪现场的第一人便有很大嫌疑,韩琦自然不会浪费这个绝佳的机会:“把人带来,不可动粗。” 赵力倒是沉默的站在一旁,他不是北平府的人,只不过是得了官家的命令前来协助而已,唯一要做的便是放止贼人逃脱,再说缉捕之事也并非御前班直所擅长。 “大老爷明鉴,刘洄冤枉啊!” 人还没到,叫屈的声音便传来,一身官服的中年文人先刑名班头一步过来,急急的跪倒在韩琦的面前喊冤,急迫之像无以言表。 赵力看了他一样,此人虽是文人打扮,却完全没有文人风骨,还没问罪与他,他自己便吓个半死,瞧他的模样多半就是个贪生怕死之徒!这种人怎么会干出纵火北平府府衙的事情? 韩琦和他的想法一致,但很快便有人出来指证道:“启禀知府老爷,纵火之人就是他刘洄!” 众人刷的一下把眼睛转到说话的人身上,韩琦认得他,小声对赵力解释道:“此人是我北平府的武备功曹王宪,掌军械器具之物。” 赵力眯了下眼睛:“哦……可是个练武之人?” 韩琦点头道:“曾于威武军中效力,听说是伤了左腿退下的,来的时候还是个校尉,因为颇通军械,便给了个武备功曹,打算以后委以重任的。” 赵力微微点:“既然是威武军出生,那便不会有错了,能做到校尉必然耳聪目明!” “哦?这是为何!” 赵力笑道:“这军中之事韩知府却是没有某晓得,要做到校尉,必须要悉通号令,若是不能耳聪目明如何传令全军?除非这领兵的主将是个傻子。” 韩琦恍然大悟道:“还真是如此,便听他说说。” 刑名班头把人带来,即便远远的一瞧,便是一股子干练,即便是左腿不便也是行如疾风,虎虎生风…………众人忍不住暗自叫了一声好! “你可是亲眼所见?” 王宪点头道:“这是自然,今日虽不是我当值,但昨日傍晚从将作监运来的军械却是还未清点,今夜便寻了门房,领了钥匙去了库房,距离左厢公廨不过半步之遥,其间只见他刘洄进入库房,即便是大火之时也未见其出!待府衙慌乱之际,却见他已然是混迹于人群之中。” 韩琦和赵力两人几乎是同时开口道:“果不见其出?!” 王宪目不斜视:“未见其出!” 唰——众人再次把目光聚焦在刘洄身上,显然这是不可能的,他刘洄既然在左厢公廨,那他是怎么活灵活现的出来的?这大火水泊不灭,定然是用了火油之物…… 韩琦急急的对王宪问到:“这么说来你依然是发现了什么?!” 王宪点头道:“大老爷明鉴!属下今夜轻点军备,只觉得库房中的火油之味甚重,但未见储存之物破损,待用挖勺取出,却见下层并非火油而被人换成了清水!” 王宪说完便指着刘洄道:“今夜大火,水泊不灭,非火油可燃!某在军中效力,岂能不识这点?若不是救助两位值夜的刀笔吏,早已是告发与你!” 刘洄嗤笑道:“那你早干什么去了,为何现在指认与我?就不担心我跑了?” 赵力怪笑一声:“跑?只要你跑了便是坐实了你的罪过,再说有名有姓有出生,你能往哪跑?还不晓得皇城司的厉害?” 韩琦望着跪在面前的刘洄,此人虽然惊慌惶恐,但双手却极为稳健,身体一点哆嗦也没有,这就不正常! 韩琦作为北平府知府事,见过的贼人多了,没有人在被揭穿之后变得如此矛盾的,韩琦猛然怒喝:“刘洄,人证物证俱在,你还如何抵赖?!” 这是攻破刘洄心防的最后一柄利剑,这下他终于双腿哆嗦的伏倒与地,颤颤巍巍的望了韩琦赵力两人,但很快便把头磕下,显然已经是认罪伏诛之态。 但很快赵力便觉得不妥,王宪道了一声:“不好!”便上前,可他晚了一步。 刘洄的身体便不再颤抖,在王宪的推搡下慢慢的软倒与地,埋在头下的双手中满是粉末与鲜血…… 第一千零六十五章大宋的第一道安保 北平府的一场大火成功的吸引了所有人的主意,当赵祯亲自前来,出现在府衙之外的时候,所有人才意识到事情的严重,这已经不是简单的纵火之事了。 赵祯的一举一动都牵动着大宋的神经,两府的相公自然不敢怠慢,最先抵达的是夏竦,他比谁来的都快,因为他的宅邸就在北平府不远处的御街巷里。 一身燕居服的夏竦显然是刚刚从被窝里钻出来,身上的脂粉味浓的呛人,谁都知道你夏竦老当益壮,可你在官家面前好歹也要稍稍擦拭一下啊! 狄青的速度也不慢,其实他才是第一个到的,但他去寻杨怀玉去了,杨怀玉乃是北京城的驻守将军,京中的大小城防都由他执掌。 而他之所以来迟是因为杨怀疑在南桥的格物院和北门街的锻造局抓了人………… 蒙着白布的尸首在火光的照耀下显得极为明显,而韩琦跪在地上请罪,无论如何刘洄是他北平府的官吏,出了这种事情他必须负责,甚至可能丢掉权知北平府的差遣。 赵力有些同情的望着韩琦,在他看来韩琦为人不错,做事老成治下也颇严,大抵是因为善待了老兵王冕,赵力觉得这韩琦很有人情味。 “官家,是个人便有自己的弱点,一旦被人拿捏住了把柄,这人就身不由己了!如今这刘洄眼看自己被识破便服毒自尽,可见他也是不得已而为之,但凡能有条生路,何必走上这绝路?” 赵祯当然知道,只不过他认为这刘洄完全可以用更为聪明的办法解决问题,而不是愚蠢的被人利用:“朕只是觉得他蠢而已,蠢的被人利用,蠢的祸害家人!” 赵力躬身道:“官家,末将已经查清楚了,这刘洄的家人被人掳走,据他那老婆子说,直至今夜北平府大火才被放了出来,定然是贼人利用刘洄家人作为要挟,逼迫他就范的。” “刘洄之过乃是韩琦之过,韩琦之过乃是朕之过也!起来吧!古人云:知错能改善莫大焉,你当牢记今日之耻,如有下次便是朕也不会轻饶!” 韩琦躬身道:“陛下无过,过在韩琦!此事非表面那般简单……” “这一点朕早已知晓,北京守备将军杨怀玉已经捉了贼人,朕先在便命你审理,务必从他们的嘴里撬出一点东西出来!” “臣遵旨!” 所谓知耻而后勇,莫过韩琦,声东击西之策早已被他看穿,而唯一想不到的却是北平府的功曹刘洄居然是贼人的帮凶,韩琦向来治下颇严,岂能受得了这个? 今夜便在已经烧了一小半的北平府升堂审理,这是大宋遇到的第一起公开审理间人的案子,更为让人惊讶的是官家居然要公开审理,北京城中的百姓都可围观,夏竦知晓这是要震慑宵小之意。 庄重威严的府衙大堂,赵祯端坐其上,无论是不是他主审,皇帝永远是坐在上首正位的,而他的身旁站着赵力,狄青,杨怀玉三人,哪一个不是响当当的大将军?! 夏竦摸着花白的山羊胡子坐在赵祯左侧,而主审韩琦坐与右侧,作为三司使的包拯也来了,他和欧阳修庞籍等人坐在了旁观席位,谁叫他们来的晚?赵祯本事要打发他们回去的,可晏殊一再坚持,只能作罢。 在两府相公看来,一个小小的功曹纵火,却引出间人来,官家小题大作的审案,必有其中的道理。 其实在审理之前结果已经很明显了,皇城司的人把这些贼人查了个底掉,说来也是惊人,间人不多只抓住了三人,王小石,郭小五,禹大丘。 赵祯微微感叹,如此小的代价却让北京城鸡飞狗跳,瞧瞧这大堂之上,两府相公几乎都到齐了,连自己这个皇帝都坐在上首。 越是简单的计划越用容易成功,赵祯深谙其理。 审理的过程很简单,当所有的证据摆放在间人面前的时候,他们一句话也不说,甚至连脸上的表情都没有变化,赵祯微微一叹,这些人都是死士,早已抱着必死的决心。 他不希望在这三人的身上浪费时间,大笔一挥便在韩琦的判书上勾决了三人………… 只不过围观的百姓却大为震惊,没想到几个不起眼的人物便是辽朝的间人,虽然他们不承认,但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来,皇城司的挡头已经把三人的来历说的清楚。 虽是燕云之地的汉人,却从未在北京城中出现过,只不过是在去年进的城,这段时间没有一项正经营生,却是每日宴请城狐社鼠,他们哪来的钱财? 更有甚者还发现他们常常往返于景州,檀州等与辽朝相连之地。 既然是辽朝的间人,那就没有什么好顾及的,虽是汉家百姓却里通外敌,这种人即便是被凌迟也不为过,百姓们在韩琦宣读过判决后大声叫好。 此事便算是告一段落,但这仅仅是对百姓们来说的,赵祯可不认为就此了结,国家安全这一概念还没有深入人心,甚至连朝臣都很少关注这个问题,他们的脑子中还没有这个概念。 不过韩琦很聪明的派出北平府所有的衙役,拿着铜锣在街上宣讲《告北平百姓书》:“间人者,国之祸害也!生于中华却为外族之鹰犬,禽兽也! 外族盗我大宋之格物,欲强己身,此大宋之祸患也! 大宋百姓当警醒之,防范之,若有不轨者,违法乱纪者,窥伺机要者,速报北平府,一经查实,赏银千贯!此律永存!” 赵祯微微一笑,这便是要陷间人与人民战争的汪洋大海之中啊!韩琦果然有才智,大宋的禁军即便再怎么巡逻也不可能保证万无一失,但有了无处不在的眼睛,便可紧紧盯着间人,让他们无从下手。 虽然可能出现冤案,但此时却宁可错杀不可错放………… 北平府中气氛沉重,谁都能看得出来事情的严重,若是让契丹人得了大宋的格物,那后果便不堪设想,尤其是军中所用的火药弹,火炮,若是让辽人得了,那还了得?! 还好大宋的所有火器全部归属火器营管辖,但这次是格物院和锻造局,那下次呢?会不会是火器营……两府相公一时间惊醒,睡意全无。 第一千零六十六章大宋的第二道安保 空气中还弥漫着燃烧的灰烬味道,北平府的府衙基本上没有受到多大的破坏,只不过熊熊大火看着吓人,但除了左厢公廨文案房被烧毁外,其他的地方一点事也没有,皆因火情发现的及时,潜火铺子早已做了隔火处理。 火油的味道浓烈刺鼻,赵祯看着眼前的火场对众人道:“瞧见没有,一场小小的走水便让我大宋的北京城如此不安,也亏得是朕与枢密院早有推演,否则后果当真不堪设想!” 夏竦轻咳一声,摸着山羊胡子道:“启禀官家,咱们北京城并非如此不堪,即便是贼人得手也出不得北京城!当初为了避免北京城与东城一般,防备契丹一举直陷京师,城防就从未停下过。 如今北京城已是内外三道关卡,除皇城外,还有内城,外城,郭城也在营造之中,只需三司拨款,便可加强郭城,驻扎禁军数万人,除天安,地安,永定,万胜四门外,其余城门皆是瓮城三层,屈曲中开。” 他的话没错,众人也是点头称善,北京城乃是大宋的中心,一国之都,修缮城墙,加强城防并无不可。 包拯开口表示支持:“启奏官家,今年虽然是免除了夏税,但秋税已经开始收缴,商税和关税进项颇多,国库隐喻甚巨,可为修缮城墙只用。” 狄青也是跟着附议道:“前有坚城,后用重兵,可保北京城无碍!” 几人的话题皆是围绕城防,欧阳修却不这么认为,开口提出异议道:“官家,城防城门虽万钧之固,却不能阻间人,其混迹与百姓之中,夹带更是手段不穷,即便是盘查的再严格,也可能百密一疏。” “哦?欧阳学士有何高见,朕愿闻其详!” 欧阳修的话才是说到了赵祯的心坎里,外部加永远没有内部加固来的有效,如同后世的博物馆一样,外面的门窗即便再坚固却也往往不及内部的防范手段,赵祯深知看不见的东西才是最危险的。 “可调遣皇城司,黑手密谍,以毒攻毒,明暗相交,驻守于要害之所,迁格物院与皇城内,皇城除四角楼外增设堡垒四座,内城设立堡垒八,外城设堡垒十二,令广固军二十指挥监察城中异动。” 乖乖嘞!众人被欧阳修的计划惊呆了,这是要把整个北京城变作一个巨大的堡垒啊!如此耗费实在是太过惊人! 欧阳修已经看到了众人惊讶的表情,笃定的说道:“官家,虽然耗费颇巨,人力颇多,可一旦形成定制,便可永世不移,此乃为后世计也!” 赵祯微微点头,这也是一个好计策,并且是永除后患之策,大宋的蒸汽机,火药,火车都是无价之宝,既然如此耗费再大的力量守护他们都是值得的。 “命人传龙图阁大学士苏洵前来,先前其是云南路安抚使,守护琉璃,咖啡等物皆有大功,至今无有外泄,此事当问政与他!” 这是自然,今夜反正也没工夫睡觉了,不如拖上他苏洵,何况他还挂着一个参知政事的名头,出了这么大的事情居然敢不来?! 和苏洵关系颇好的欧阳修忽然一笑道:“官家,您有所不知,苏明允的府邸就在广志桥的边上,距离北平府不过数百步,怕是因为其好友张方平到访…………喝多了……” 赵祯微微一愣,随即大笑道:“如此朕便更要去扫兴了!朕的北平府都被烧了,他身为龙图阁大学士,又领参知政事的差遣,居然在府中与友畅饮,实不为人子!” 众人瞧见官家大笑,一时间也是阴郁渐去,庞籍笑道:“他苏明允什么都好,就是颇为擅饮,同僚饮宴总是少不得他嘞!” 赵祯看了看蒙蒙亮的天光,腹中略感饥饿,转生对三才道:“派人去最近的酒楼弄些吃食来,朕与诸位相公一起去苏府用膳,酒却是不沽的!朕记得当初赏了他苏明允整整二十罐梨花白!” 为了方便漕运,北京城在建设之处便在沉重开设水道,这些水道也就成了天然的护城河,轻松的把北京城的内城划分为前后两部份,不少富庶人家喜欢在后苑开辟池塘,引的便是这水道中的水,颇有园林之美。 苏洵的家就在广志桥的边上,依水而居,颇有水乡之意,赵祯等人浩浩荡荡来到苏府,苏府的管家几乎是带着哭腔向苏洵奏报的:“老爷!不好了!不是,是太好了……也不是……” 苏洵与张方平喝的正高兴,皱眉喝到:“说的什么混帐话!到底何事说来便是,还能是天塌了不成?!” 对于管事的来说就是天塌了:“官家带着两府相公来了,就在咱们的正门口等着老爷您接驾呢!” “尽胡说!这深更半夜的,官家怎会突然到访,还带着两府相公,你当我这是乾宇…………” 苏洵的话还没说完自己便愣住,而张方平大惊,他可不认为眼下快要吓瘫的管事敢用官家来开玩笑,拉着苏洵便去前门迎接皇驾。 一身酒气的两人到了门前便见赵祯站在门口,而他的身后是两府相公,老而弥坚的庞籍,眼神中充满揶揄的夏竦,文质彬彬的晏殊,威武不凡狄青,多年的好友欧阳修以及一脸坏笑的杨怀玉! 不适时宜的打了个酒隔,苏洵张方平连忙上前拜下:“臣苏洵,张方平,参见陛下!” 赵祯望向张方平道:“你可是天禧元年中贤良方正科的神童张方平?” 在场之人无不惊讶,没想到官家居然对他如此了解,甚至连张方平所中哪一科都知道,张方平连连点头:“真是臣下。” 赵祯皱眉道:“你不是调任江宁府了吗?为何在北京城中?”这话已经很清楚了,作为一方知府,擅离职守便是重罪,可流放沙门岛。 苏洵赶紧解释道:“张方平确实知江宁府,只不过此次他是被吏部掉往京中的。” 没到年底便被吏部调遣到京中,这说明他的政绩斐然,相当卓越,才免去年底勘磨的,赵祯忽然想起自己看过这吏部免去勘磨官员名单的奏疏,这才想起确实有张方平的名字。 “哦,朕想起来了,还是朕御批你回京待选的,也罢,平身吧!朕今日也算是不请自来,搅了你们的兴致!” 苏洵,张方平两人连道不敢,而一众相公却狡黠一笑,官家这是反客为主啊! 第一千零六十七章苏子瞻哪里走?! 皇帝亲自来府上本是好事,但苏洵却愁眉苦脸,张方平问之,答曰:“家中美酒危矣!”上大怒,斥其吝啬,遂赏美酒十数坛………… 三才带人在苏府的正厅上了蔡记酒楼的美食,在北京城中就没有打烊这种事情,所有的酒楼茶肆皆是营业到天亮,夜市刚刚结束,早市便开,继续一整天的热闹。 赵祯并不是一个非常拿架子的皇帝,当然也不可肆意妄为,即便是皇帝也要遵从礼数,否则如何统御百官,统御天下?只不过皇帝的架子要拿的恰到好处。 太祖当年也会去往朝臣的家中,何况是自己?赵祯不认为自己给苏府带来的多少麻烦,相反,这是一种无上的荣耀………… 今夜苏洵与张方平二人相谈甚欢,心思都在把酒当歌上了,自然也就不知道北平府大火的事情,更不知道辽人密谍欲图盗取大宋格物之事。 家中的管事倒是知晓,不过他却没有禀报苏洵,他在得知北平府大火之后便回去睡觉了,这在大宋算不得新鲜事,在东京城的时候皇宫都着过火嘞!可谁曾想会出了密谍之事…… 苏洵面色难看的望着管事,若不是他跟随自己多年,早已是把他干出苏府去了,身为管事就不能多留一个心眼?即便是稍稍打探一下也该知道事情有多大了。 “苏学士,你在云南路保护琉璃,咖啡等物极为周全,此次北京密谍一事可有妙法?夏参政和欧阳学士向朕谏言,以坚城重兵守卫之。” 苏洵先向赵祯一礼,之后又向夏竦欧阳修询问具体情况,稍稍分析才道:“两位相公的办法自然不错,可耗费甚巨,且所需时日冗长,非一时可解燃眉之急。” 众人翘首以待的望着苏洵,这么说来他苏明允定然是有什么高见的了,否则这口气可不小,谁都知道夏竦和欧阳修两人的提议好是好,可就是太花时间。 赵祯笑道:“你苏明允有何真知灼见便快说,莫要掉诸公与朕的胃口,朕可是赏了你不少的好酒,若是不愿便收回!” 苏洵尴尬的说道:“其实犬子早已指出其中弊病,他称军中机要颇多,虽然有坚城重兵守卫,但这些都是防范外敌入侵,间人可不会大张旗鼓而来,只会以阴私之行径窃取,犹如大网捞鱼,只能捕获大着,小者尽失,官家派遣禁军驻守格物院和大厂,此类若小网矣!” 在座的各位都是朝中重臣,稍稍一想便明白其中道理,无不惊叹与苏轼的才学,如此比喻端是精妙无比。 赵祯笑着指了指苏洵道:“如何,生子当生苏子瞻!他人现在何处?召来让朕瞧瞧!” 三才小声道:“这可是天大的福气,官家亲自召见,诸位相公可都在这呢!” 众人含笑点头,官家摆明了提携后生,这时候谁也不好拂了官家的面子,况且他苏子瞻也是金科状元,加上他的才干自然人还没来便得到诸公的欣赏。 苏洵苦笑着说道:“犬子不在家中,否则早已出来拜见官家,何必劳烦官家唤他……” 赵祯笑道:“哦?苏子瞻现在何处?” “这……苏言,子瞻现在何处?!” 管事结结巴巴的说道:“春……风……楼……” 噗……赵力最先忍不住,已然是笑出了声来,而赵祯的脸色和三才一般难看,衮衮诸公更是脸色怪异,谁人不知他苏子瞻和长乐公主的事情,才子佳人最是得民心,整个北京城中都在传他们的“佳话”。 现如今他苏子瞻居然去了青楼妓馆,这……实在是打官家的脸啊! 苏洵恨不得抽死这个糊途管事,什么借口不好找非说去了春风楼,这都快天亮了,显然是留宿于此,官家的脸色恨不得现在派人把他抓来狠狠抽上一顿。 还是老友欧阳修最先开口道:“青年才俊于酒楼中饮宴也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是,苏管事,快快寻他过来便是,莫要耽误了官家的召见!” 赵祯哪有心情再召见苏轼,只恨不得现在就把他从温柔乡中拖出来胖揍一顿,既然是爱慕公主,又如何能去妓馆中留宿? 见赵祯的脸色能拧出水来,苏洵也是微微苦笑,欧阳修这下圆场不善,反倒把苏轼给折进去了,说不得还得连累他自己。 庞籍的眼中闪过一丝精光,望向欧阳修的眼神愈发的微妙了,而一旁的夏竦似有所感,转头与庞籍对视一眼。 这欧阳修端是好手段,逼着苏子瞻与公主决裂,一旦官家厌恶苏子瞻,必不会同意他与长乐公主的亲事,如此一来苏子瞻便不会是外戚………… 在俩个“老狐狸”的眼中,欧阳修的手段立马被识破。 苏管事还没走出苏府,便遇到了苏子瞻和一位俊俏公子,两人正悄悄的从偏门进入府中,一边走一边说着悄悄话:“苏兄,那堪称花魁的清倌人白白一副好皮囊,却连一曲《春江花月夜》都唱不好,还有那么多人给赏钱,真是……岂有此理!” “芸芸众生便是如此,只看眼前的却看不清内里,今夜我可算是遭了殃,晚归若是被父亲大人知晓,必会种种责罚的,但若是知晓我带你回来,还不知怎样的天翻地覆嘞!” “怎么!你怕了?!我可是一个换了宫人的衣服出来的,若是被……大娘娘知晓,可不比你好上哪去!我都不怕你怕什么?!” 苏轼无奈苦笑:“你……你也不瞧瞧自己在“家中”多么得宠!有那位护着即便是……算了不说了!” “天爷爷!大少爷,您怎么才回来!这天马上可就塌了,老爷寻你都快急的上房了!这位是……” 苏管事狐疑的打量着眼前的俊俏后生,瞧这唇红齿白的模样,莫不是自家少爷带回来的…………龙阳之友?! “哎呀!这家回不得,快些走,父亲居然没安寝,必然是在正厅等我的,快些走,快些走……” 苏轼正准备开溜,却猛然间听见一阵脚步以及父亲的声音:“陛下恕罪,犬子今夜实属荒唐,微臣定然好好管教……苏子瞻哪里走?!” 第一千零六十八章外戚也不无不可 时辰不早了,赵祯正准备回宫,他可不愿召见夜宿妓馆的状元郎,但走到仪门处便见苏府的门廊下站着三个人,一个是苏府的管事苏言,另一个便是大名鼎鼎的苏子瞻了。 只不过他却觉得苏轼身边的人大为眼熟,待细细查看之后气的双手直哆嗦…… 三才嗷的一嗓子叫道:“官家时候不早了,咱们速速回宫,您命人烧制的紫砂器怕是已经到了出炉的时候了…………” 这都哪跟哪? 一帮相公莫名其妙,三才的话端是风马牛不相及啊! 可赵祯却突然健步如飞,嗖得一下便迈步向前,快速的离开苏府,走的时候头也不回,连众人的行礼都不待见,仿佛有什么急事。 赵祯早已是火烧屁股,他忽然发现,苏子瞻身旁的俊俏书生就是自己的长乐公主! 不过赵祯在走过苏轼身边的时候低声道了一句:“苏子瞻,你好胆!” 待众人反映过来,赵祯早已上了马车离开了苏府,随着皇帝的离开,苏府的气氛也变得随和起来,只不过苏洵却发现儿子稍稍有些不正常,脸色苍白的难看…… 冷哼着说道:“你这时候知道怕了?早便叫你收心,莫要把才情浪费在……这位是?好生面熟啊!” 灵儿此时早已无处可藏,只能暗叹自己倒霉,父皇这次出宫居然没带左右金吾,连御前班直的人都不见,不用说定然是微服出宫的,只恨那亲卫司的人躲在暗处居然不出来相助?! 这可是错怪了亲卫司的一众护卫,他们躲在暗处,只是保护官家而已,苏子瞻带着一个俊俏后生回来,谁知道是干嘛?只需稍稍留意没有不轨便可。 再说有狄青和杨怀玉赵力等人在,御前班直都被官家遣回去了…… “苏明允莫要怪罪令郎,官家突然大驾而来谁又知晓,只不过是年轻人一时收不住心罢了,你我谁没有三五好友相邀赴宴的时候,嗝…………今夜月色上佳,老夫回府赏月去了……” 庞籍本是打算寒暄的,待看见苏轼身旁的灵儿后,立刻抬头望天,对着已经快看不见的月亮说瞎话,而剩下打算告辞的人无不侧目,有样学样的找出各种不合时宜的推脱之词。 灵儿此刻才知道什么叫架在火上烤,两府相公几乎都是充作宫学侍讲的,谁不认识她赵灵儿?! 跟在夏竦之后的狄青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而赵力几乎是打着摆子离开的苏府,杨怀玉盯着苏轼的脸望了好一阵,仿佛是最后一次看他,而晏殊则是微微摇头,包拯比较好,一句话也没说,目不斜视的离开了…… 待人都走了之后,欧阳修这才望着苏洵苦笑:“本事打算助你,谁知道却成了这般光景。” 苏洵感叹道:“家门不幸,家门不幸……” 欧阳修也走了,走的时候对苏轼摇头道:“苏子瞻啊!苏子瞻,让老夫说你什么好!” 自始自终都没人敢和赵灵儿说话,也不敢看她,显然官家当作没看见,身为人臣,自然要帮官家遮掩,虽然谁都知道这是公主殿下,可只要不戳破,好歹也是一层遮羞布不是? 待所有人离开后,苏洵转身便对着灵儿行礼:“臣龙图阁大学士苏洵参见公主殿下!” “父亲,您这是干什么……” 苏轼急急的上前,因为父亲并非是行的躬身礼而是跪拜大礼,除非正式场合,即便是见了官家也不必跪拜的,赵灵儿也急急的上前道:“苏学士不必如此,快快请起。” 苏洵并不起身,而是拉着儿子苏轼道:“子瞻,你也跪拜公主殿下,若是你真心执意愿与殿下在一起便要如此,公主尚嫁之后便是常事。” 灵儿是何等聪颖,一下便知道苏洵的意思,微微一笑的开口道:“苏学士若是不喜灵儿,那便上疏父皇便是……若是苏学士担心灵儿耽误了子瞻的前途,灵儿无话可说。 但前途和报效大宋可不一样,我那位姨夫虽文资官价不高,可为大宋,为朝廷做的事可不少!功劳更是超越了许多朝臣!他不也是外戚出生吗? 还是苏学士认为灵儿耽误了子瞻的官途?那灵儿自然退避三舍,如此可不敢再踏入苏府一步!” 赵祯带出来的孩子,有哪一个是好相与的?灵儿的天资又高,举一反三,辩证而论,即便是在有些事物上,赵祯都说不过她,何况是读书人出生的苏家父子。 苏轼早已是目瞪口呆,而苏洵却皱眉微微思索,公主的话很有道理,自己让儿子在官途上前进到底是为了什么?若是为了他当官而让他当官,还是为了让他成为朝廷的栋梁而当官? 随即恍然大悟,公主的话说的有道理,自己是着相了,若是为了让儿子报效朝廷,并非一定要让他在官途上春风得意,现在所有人都觉得外戚没有出路,都是官家圈养起来的金丝雀,一旦走上了外戚这条路,以后就别指望能为朝廷办事。 但蔡伯俙打破了这句话,也让许多说这话的人尴尬不以,并非是外戚没有出路,而是外戚为大宋效力且不会如一般官员那样青云直上! 苏洵缓缓起身,望着灵儿道:“公主殿下与犬子认识并非一天两天,以子瞻的才学,若是为官并非不能出人头地,臣原先是不想让他成为外戚,让整个苏家成为外戚,担心终究会变成无用的纨绔,这也算是臣的私心了……” 赵灵儿笑着说道:“苏学士还真是不了解父皇呢!您跟随父皇这么多年,即便是在身在云南路也该知晓父皇可见不得人才被闲置呢!巴不得你有这样的私心嘞!” 苏轼全程没说一句话,只是一个劲的傻笑,他忽然发现执拗的父亲居然能被灵儿说服,而且能自己思索,可见自己这位意中人可比自己厉害多了。 这么说来自己迎娶公主的事情便不再会遭到父亲的反对,那问题就简单的多了…… 但他随即想到刚刚官家临走前对他说的话,心中猛然一紧,今晚算是把官家得罪了!还不知官家会如何处置自己…… 第一千零六十九章堂食棚子中的郝一口 天空已经开始泛起白光,白色的光芒在透过大地如鱼肚皮般呈现一个漂亮的弧线,昨夜北平府的大火已经让百姓们彻夜难眠,之后的辽人密谍之事更是让不少人彻底的失去睡意。 如今大宋与辽朝之间完全是掉了个个,大宋蒸蒸日上而辽朝江河日下!反了他了还?!吃着咱们大宋粮食,居然还要向咱们大宋伸出贼手来,不光要砍了他这支贼手,更要断了他的歹念! 大宋的百姓几乎都不再加开火做早饭,如今口袋也算是有钱了,无论是谁都能吃得起外面的馆子,即便是不那么奢侈点上七碗八碟的,但当街水饭,爊肉,干脯,王家楼前的貛儿,野狐,肉脯,鸡,梅家鹿家鹅鸭鸡兔肚肺,鳝鱼包子.炙烤鸡皮,腰肾,鸡碎,毎个不过十五文。 有些精明的商家便在北京城中租下一块空地,搭个棚子,提供桌椅板凳等一应俱全的餐具,而客人只需向棚子中的小斯说出自己想要吃的东西,小斯便会去采买,或是你自己带来也行,只不过要付个十文钱的茶水费而已。 这么好的事情谁不愿意?寻常的摊贩跟前可没有多少座位,有时赶上人多只能屈就的站着吃,这些不光有座位,棚子中还有干净的餐具和朗读朝报的人,谁不去是傻子嘞! 于是这棚子便被人称作堂食棚子,而那些小贩们则是更加愿意,不要他们一分钱还为他们招揽客人,这种互惠互利的事情谁不想要? 因为价格公道,东西也吃的好,所以这堂食棚子整天是络绎不绝,即便不是饭点也是有人来的,只不过是早中晚这时段的人颇多而已。 北京城中,这样的堂食棚子不断增加,而酒楼茶肆也是跟着与时俱进,联系几家有名的吃食,专门供货,以此来招揽客人,效果倒是不错。 不过无论是在堂食棚子还是在酒楼茶肆之中,都有每日不坠的读报人,他们当中有许多都是原先的说书先生,伶牙俐齿不说,单单是一嗓子四周的人都能听见便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 郝一口已经是北京城中出了名的行头,在说书这行当中他是大拿! 不光是因为他说书说的好,更是因为他有些话能说的透,并且分析的有道理,让人信服,上到朝廷的治国之策,下到张家长李家短,只要从他的口中说出来,嘿!保准让人惊叹连连。 今日北京城中最大的堂食棚子就在龙津桥边上,众人也就习惯的唤它龙津桥堂食棚子。 老主顾们急急的赶来,冲着铺子门口的柜台嚷嚷:“今日可有郝一口?” “有,有的!” “拿个号牌!” “承惠二十文!” “什么?!”来人提高嗓门道:“昨日还是十五文,今日说涨就涨了?!” “嗨,您也不是不知道,今日郝一口不是来了嘛!” “可往日他来也没涨啊!” 要不是来人是老主顾,掌柜的实在不愿与他废话,推了推边上的人道:“别挤啊!别挤啊!您也不是不知晓今天他来说的什么,昨夜的事情和真是了不得嘞,他郝一口定然是一张口便满堂彩的!” “那便来五个号!” “好嘞!五个号,您这是帮其他掌柜的占得号把?快快寻座位去,今日加了坐,可怕是还不够嘞!” “瞧你得了便宜还卖乖的样!” 不过半刻钟的时间这棚子里的作为都卖完了,商家也算是仁义,并没有卖站票,众人都是做的舒服,即便是加了桌子也不觉得太过拥挤。 郝一口来了,带着几个得意弟子来的,他需要这些人的配合,每一个人都是耳聪目明,他们站在人群之中,这边听到郝一口的讲话,另一边就能几乎是同步的说出来,完全不用担心有人听不见。 若不是今日这般重要,他可不会费这么大的功夫,他可是受了北平府大老爷韩琦的指派,前来宣讲的。 这活计他熟啊!别说是他韩琦,即便是皇城司的人他郝一口都见过! 站在高台上,郝一口抱拳拱手面朝环绕四方唱了个肥喏,随即便是直奔主题,其间没有一点拖泥带水:“昨夜的大火诸位都知晓吧? 北平府的府衙居然被间人烧了,不过这大火并非烧了什么了不得的地方,只不过是一间公廨被烧了而已,诸位也已经知晓,火烧北平府是假,偷盗咱们大宋的鼎器是真啊!” 这时候自然有人应声:“可不是,官家都亲自去了府衙,当众审了贼人嘞!” 郝一口微微一笑:“看来是有人亲自看了,那贼厮端是嚣张,即便是见了天颜也一语不发,官家心仁,判了斩刑,这种人当千刀万剐也不为过的!” 棚子中的百姓连年附和,不过也只是附和而已,郝一口全然没有看到他们脸上的咬牙切齿,这可不行嘞! “诸公还不觉得有什么,是啊!不过是几个没有得逞的辽人奸细而已,可诸公却不晓得,一旦辽人从咱们大宋的手中偷了那些国之鼎器后会怎样?” 众人还在思索的时候,郝一口猛然开口喝到:“我来告诉诸位,咱们开办工厂的商贾没有工厂开了,因为辽人开办了工厂不需要咱们大宋的货物了,咱们大宋的工厂有多少? 若是不卖给辽人,甚至辽人还要和咱们抢着卖给倭人,高丽人,吐番人,大食人,欧罗巴人,到时候咱们的工厂还能办的下去吗?” 棚子中的商贾突然便安静了,而郝一口接着冷笑道:“连工厂都开不下去了,咱们做工的人该去哪做工?谁给咱们发工钱?!” 说到这里,郝一口大喝再次提高嗓门声嘶力竭的大喝道:“格物院的典籍若是被辽人偷了去,那可就麻烦大了! 咱们可不单单是没有了吃饭的家伙,连命都不保嘞!咱们大宋的器械可不是辽人能比的,能收复这燕云不光将士用命,更是坚甲利剑,强弓劲弩的功劳。 若是被辽人得去,咱们北京城就在最北边!即便有坚城又如何?可别忘了当年辽人可是一举兵犯澶州的!” 郝一口说完便下了台子,神情寂落的离开了,这时众人才回过神来,他的话一点也没错,这不是官家,不是朝廷的事情,是整个大宋的事情,甚至关乎到了自己的生死存亡! 关乎到自己的好日子嘞! 带着徒弟离开的郝一口听到了身后棚子里的叫喊声,嘴角终于露出一丝笑容,正如府尊所说,民心可用啊!自己也算是为了大宋,为了官家出力了不是?随即迈向下一个棚子的脚步更加踏实有力了…… 第一千零七十章只有脑子的苏子瞻 灵儿看了看身上的衣服小心的穿过人群,顺手买了一份今日的朝报,一路行来她早已听说北平府大火以及辽人密谍窥伺格物院之事,从朝报上应该能了解的更为详细。 她很好的继承了父亲某些基因,别看她是个女儿身,但速度,反映,准头可都不差,在骑射上甚至要超过两位哥哥,并且感谢赵祯的“倾囊相授”一身侦查与反侦查的本事即便是亲卫司也不出其右,否则她也不会平安无事的从皇宫大内溜出来了。 从朝报上得知一些具体情况后,灵儿便苦笑的望着皇宫,这真的是自己倒霉,赶巧赶上父皇出宫,更巧的是父皇居然去了苏府,自己乔装与苏轼私会居然被瞧见了…… 实在是措手不及,要是在往常,灵儿完全能不着痕迹的溜走,可昨晚却是真的被吓的愣住了,父皇的突如其来,让她措手不及的愣在原地。 现在回想起来,还真是自己疏忽大意了,可自己是真的没有发现亲卫司的人! 反正是被父皇发现了,也不在乎了,灵儿便穿着一身儒生服饰向着大宋的东华门走去,这里距离太子东宫最近,她早已相好,先去东宫“避难”既然父皇知晓了,那说明大娘娘也知晓了! 昨晚父皇的脸色可不好看,而且还“威胁”了苏轼,自己今天还是躲着点好,并非是躲着父皇,而是躲着大娘娘嘞!若是让她知晓自己与苏轼私会,而且还女伴男装去了春风楼…… 大宋宫规,凡私自靠近宫墙十步者杀无赦,凡是靠近宫门二十部而不自报名号者杀无赦,而且算是宫墙守卫的军功,但今日东华门的禁军在看到一身儒服的长乐公主时便立刻成了瞎子。 东华门上的禁军是什么人?个个都是好眼神,远远的便瞧见来人的身型熟悉,自然不光随意房间,待赵灵儿走至二十步时,他们便已经看出了来者何人。 公主怎么会从宫外回来?这么说来,长乐公主昨夜……留宿宫外了?!这……实在匪夷所思,他们可是昨夜便上了宫墙值夜的,从未听说公主出了宫门啊! 公主彻夜未归,这要是传出去了可如何是好?还不如装作没看见,放公主入宫,也好把这弥天大谎给圆过去,否则官家那里好交代,皇后娘娘那里却过不去嘞! 于是东华门上门口的禁军集体连忙,或是仰望天空,或是低头在地上寻摸什么,赵灵儿知道这是在有意放自己回宫,笑嘻嘻的便一步并两步进了高大的东华门,一路向西,没走多远便瞧见了太子东宫。 露出如释重负的笑容,赶紧快步向前,一旦自己躲在赵旭的东宫之中,父皇和母后便不好责难,最少不能派人搜宫不是? 东宫对于灵儿来说可是在熟悉不过,即便是太子的居所,自己这个皇姐他赵旭还能不欢迎不成? 还没进如东宫的太子殿,灵儿便大叫道:“赵旭,你在哪呢?皇姐我来避难了!可万万要保护好皇姐!” 要是在往日,赵旭一定屁颠屁颠的出来,可今日却没有动静,赵灵儿奇怪的自语道:“莫不是去了资政堂?可今天又不是相公大讲的日子……吓!父皇!” 刚刚进入太子殿的灵儿便瞧见赵祯已经坐在大殿之中,而身为太子的赵旭一脸尴尬的站在边上,弟弟赵昀则是露出完蛋了的表情,抬手护额。 “怎么?又打算躲在东宫避难?朕可是早已知晓,看你这次还打算让谁帮你!” 灵儿的脸瞬间笑开了花,快步走到赵祯身边抱着他的胳膊,嘻嘻的冲着赵祯笑道:“父皇……灵儿不过是昨夜百无聊赖,出宫夜游北京而已,父皇当年不也是在东京城中游玩,您常说这样可以了解百姓疾苦的嘛!” “你昨夜是……”赵祯戳了戳灵儿的脑门,随即看向赵旭赵昀,这兄弟俩一副好奇宝宝的样子,赵祯无奈的住口挥手道:“你们俩先出去,朕有话要对你们皇姐说!” 赵旭赵昀二人对灵儿露出了爱莫能助的眼神,只不过离开的速度堪比被饿狼追赶的兔子。 “赵灵儿,从今日起你便被禁足了,三月之内不许出宫!” “父皇!” “少来这套!” “哼!” 大殿中的父女二人陷入尴尬,最后依旧是赵祯这位父亲忍不住心中的无奈打破僵局。 赵祯望向赵灵儿,长叹一声道:“你可知晓,朝中有许多人都在看苏家的笑话,而苏洵本人也不大希望苏轼成为朕的帝婿,如此,即便是你与苏轼二人……” “父皇,难道苏学士若是同意女儿与苏轼的婚事,那便没有阻力?”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赵祯苦笑道:“朕早就对你说过,咱们大宋的皇女自开国以来便是没有外嫁的,你若是看上了哪家小子,朕会尽量帮你。但若是人家嫌弃咱们大宋外戚的身份……朕也不会辱没了天家,更不会辱没你。” 灵儿平静的望向父亲,随即露出皎洁的笑容:“父皇,苏学士可并没有反对这门亲事啊!相反,他是担心女儿尚嫁苏轼之后,他的才能被隐没,成为没用的纨绔。如今女儿可是把苏学士说通喽!” “说通了?”赵祯惊讶的望着自己的女儿,再次追问道:“你是怎么说的?” 灵儿笑了笑:“当然是用姑父做伐了,他苏学士可是说了,并非是为了苏轼的官途担心,而是唯恐苏轼不能报效朝廷,担心他成为无用的纨绔,既然这样,那女儿自然用姑父之事作伐喽!反证之下,自然没有退路!” 赵祯有些尴尬的抬头,殿中的藻井是真的漂亮,自己的女儿是真的有手段…… “这么说来,你也希望他苏轼成为你姑父一样的人?向他一样为朕,为大宋出力?” “那可不行!”灵儿忽然提高了嗓门,声音甚至变得有些尖锐:“姑父是有魄力有大能耐的,自然能远渡倭国,自然能为大宋披荆斩棘,可苏子瞻他……他只有脑子!” https: 天才一秒记住本站地址:.。手机版阅读网址:m. 第一千零七十一章帝王快婿 出于一个父亲对女儿的关心,赵祯自然要为灵儿选择一门较为靠谱的亲事,苏轼是有大才,也是有脑子的,赵祯开始的时候对他相当中意,一代文豪自然才学不会差,门第和规矩也不差。 赵祯忽然想起后世另一位大文豪对他的评价:苏东坡是一个无可救药的乐天派、一个伟大的人道主义者、一个百姓的朋友、一个大文豪、大书法家、创新的画家、造酒试验家、一个工程师、一个憎恨清教徒主义的人;巨儒政治家、一个皇帝的秘书、酒仙、厚道的法官、一位在政治上专唱反调的人;一个月夜徘徊者、一个诗人、一个小丑…… 所谓的小丑并非是贬义的,而是一种便向的褒义,这位东坡先生把儒家的积极入世与佛道的超然物外与世无争奇妙地统一在了自己的身上,无疑这样的一个人是伟大的。 而现在的苏轼不光有以上的优点,更是对如今大宋各式各样的文化有着积极且支持的态度,这是一种在大宋,甚至整个封建社会中难以寻觅的开放思维,赵祯已经开始怀疑自己的打算了。 这样的苏轼完全就是自己苦苦寻觅的人物,他与张从质不同,张从质有着高瞻远瞩远胜当代文人的眼光,而苏轼却有着几乎与宋瓷一般细腻而精致的感情,若张从质是悲观的,那苏轼完全是个积极向上的乐天派,当然说他无可救药也完全可以…… 可现的赵祯含糊了,他不确定让这样一个人成为外戚是否是划算的,在成为帝王之后,赵祯心中的天平早已悄然发生改变,这种改变是细微的,是几乎本人毫无察觉的。 苏轼在赵祯心中天平上的分量在逐渐的加重,这样一个人才,一个与大宋现状相符合的乐天派,一个有着巨大包容性的臣子是否可以放弃?让他成为自己的女婿,成为一个终身止步于低价文资的外戚? 虽然成为外戚之后的苏轼也可以为大宋发光发热,可这样一来是否也局限了他的能力?若是他苏子瞻成为两府高官,成为中书门下平章事,成为一代名相呢? 第一次,有史以来第一次,赵祯觉得女儿的目光是那么的刺眼,刺目,甚至让他产生躲避的念头,不敢直视。 他当然看得出苏轼与灵儿之间的感情,否则女儿也不会放弃自己的名声再赐婚之前便与苏轼常常厮混,以至于整个北京城中的人大多知道这段两情相悦有郎才女貌的佳话。 帝王的铁石心肠终究是不敌一个父亲的内心柔软,赵祯决定苏轼与灵儿之间的事情还是让他们自己拿主意,反正灵儿现在还小,尚未到达可以下嫁的年龄。 而苏轼也才高中状元,仕途也才刚刚起步,也许,大概,可能他苏轼会希望自己走的更远,会把为国效力放在儿女情长前面…… 赵祯只能用这种不切实际的理由来麻痹自己,但有一点,最少现在自己可以最大程度的考察苏轼的才能,比如昨夜苏洵提到的苏轼有应对辽朝密谍的先见之明,既然如此他必有应对手段! 大殿之中许久的宁静之后,灵儿终于听到父皇的“大赦”之言:“也罢,昨夜胡闹已经是让朕在两府相公面前丢了脸面,你可知道身为公主乔装混入妓馆成何体统!朕管不了你,自有人会收拾你!” 那句也罢让灵儿松了口气,父皇的意思很简单了,算是变相默认自己与苏轼在一起的事。 随即笑嘻嘻的说道:“父皇,大娘娘可数落不得我,她当年可是也乔装打扮之后与您一起去的…………嘻嘻!” 赵祯无奈苦笑:“你这般狡辩就不怕现世报?皇后,朕可管不了她了,你且去管教便是,朕还有事,这便去往勤政殿!” 赵祯说完便起身走了,灵儿瞪着大眼睛僵硬的看着面色铁青的王语嫣从平衡后缓步而来,忽然发现自己被父亲下了套,无奈的露出可怜巴巴的表情道:“大娘娘,这次能不抄《女诫》吗?” 王语嫣忽然展颜一笑,整个太子殿都为之美艳不少:“好,这次咱们灵儿不用抄《女诫》十遍了,改抄《女则》十遍!” 《女诫》不过短短七篇而已,但长孙皇后的《女则》却大为不同,整整二十多卷! 即便是赵祯迈出东宫的宫门,已久能听到女儿的哀嚎,微微一笑:“谁说嫡母不是亲娘?这才是亲娘嘞!” 三才莫名其妙的附和道:“是嘞!皇后娘娘一直把长乐公主视如己出!” “三才,传旨苏轼苏子瞻到朕的勤政殿觐见!朕要好好考校考校这个状元郎!” “奴婢遵旨!” ……………… 皇帝的召见一般是臣子的莫大荣幸,家人不光要恭贺还会给出极为丰厚的赏钱来打赏前来传报的内侍,可苏家仿佛忘了这一“重要”步骤,苏轼目光凄惨的望着苏洵和弟弟,脚下仿佛灌了铅似得难以迈开。 内侍无奈的催促了三遍才让他除了苏府,对于舒适来说,来自帝王的“小鞋”可不易穿,最少自己的脚不够大,撑不破这“小鞋”。 苏洵很是无奈,他对官家的了解远胜儿子,见苏轼如此模样,站在门口催促道:“官家既然在勤政殿召见你,必不会计较昨夜之事,勤政殿乃问政之所,天子亦不会在此治罪的。” 乐天派终究是乐天派,很快就抬头挺胸的往皇宫而去,他现在已经决定,若是官家刁难自己,自己便把应对密谍的所有手段说出来,父亲说的对,官家是惜才的,只要自己有才学便不用担心昨夜让官家丢了脸面! 对于内侍来说,即便是苏家没给赏钱,自己也应该对眼前的状元郎尊重一些,他苏轼不光是简在帝心的人物,更是长乐公主的未来的驸马,谁都知道官家对京中的传闻不闻不问,这便是一种表态啊! 甚至在抵达宫门的时候,内侍便瞧见长乐公主远远的站在左嘉肃门前挥舞着手帕,许多宫女捂着嘴巴在一旁偷笑,但眼神中流露出的却都是羡慕的神情。 内侍不禁对面前的三才挤眉弄眼道:“这位状元郎还真是深得公主殿下的欢心啊!” 三才翻了个白眼道:“你知道什么,咱们官家昨夜可因为这个乘龙快婿在相公们面前丢了不少的脸面嘞!这次还不知他能否出的了勤政殿!” https: 天才一秒记住本站地址:.。手机版阅读网址:m. 第一千零七十三章皇帝与苏轼 苏轼觉得官家的眼神有些奇怪,他说不出是什么地方不对,但最少有点他知道,他也能看出来,官家的眼神可没有透露出什么善意…… “你与灵儿的情愫朕已经知晓,整个京师都传遍了!此事朕也算是捏着鼻子认下了,谁让灵儿喜欢你,可你做的也太过分了些!简直是无法无天!带着朕的长乐公主女扮男装去了春风楼!简直……简直是胆大妄为!” 果然不出所料,官家一开口就让他尴尬不以,苏轼干咳一声道:“官家,此事……此事……是灵……长乐公主的注意。” 三才在一旁撇嘴道:“你倒是精明,什么都往殿下的身上赖!” 苏轼笑了笑:“臣下这是直言不讳,确实如此,但官家当年……” 我的天爷爷!这苏轼还真的是什么都敢说,三才瞪大眼睛的望着苏轼,他真的想看看这个浑人是什么死的,但官家跟让他震惊。 “哈哈……好你个苏子瞻,倒打一耙不说,却用这事来揭朕的短,灵儿给你当的“狗头军师”吧?可你知不知道,因为你的愚蠢让你和灵儿的事情全都暴露在两府相公的眼睛中!多少的朝廷重臣看在眼中!这简直是把灵儿的清誉败坏的体无完肤!她是朕的公主!朕唯一的公主!你可知罪!” 面对赵祯的斥责,苏轼反而放心了,目光直视赵祯的眼睛道:“官家,臣下是真的与长乐公主两情相悦……” “混帐东西!你这是什么意思?竟敢目无君上,面对陛下如此无礼?!” 苏轼根本不看三才,而是对赵祯施礼道:“臣下并五冒犯君上之意,微臣只是在述说本心!” 赵祯盯着他的眼睛看了许久,他相信苏轼所说,一个出生如此之好,才学如此上佳的苏子瞻若不是对灵儿死心塌地,绝对放弃大好的前程占到外戚的队伍之中? 赵祯的目光就一直没从苏轼身上离开,上下打量着这个痴情种,在忠于爱情上他有着出奇一致的必然性,赵祯忽然发现,自己可以改变历史,改变许多东西,但人的本性他却很难改变。 即使从王弗变成自己的女儿,这个苏子瞻已久没有改变他原本的爱情观。 在这一点上赵祯不得不承认他有些佩服苏轼,这种对爱情的忠贞使得他彻底放弃了在仕途上走的更远的可能,放弃了使得他苏家更上一层楼的可能。 这小子明知自己简在帝心,明知自己是金科状元,很有可能走上相公的位置,可他偏偏不在乎,这种潇洒和放手可不是一般人能拥有的。 “你倒是个痴情种,朕倒是成了棒打鸳鸯的恶人了?” 苏轼并不说话,只不过从他的眼神中赵祯可以看出,眼前这个状元郎算是被女儿彻底拿下了………… 挥了挥手让三才出去,赵祯道:“朕御批奏疏也好几个时辰了,陪朕走走。” 苏轼的态度已久不卑不亢,只不过眼神中带有一丝欣喜,显然他能看得出官家这是稍稍待见了自己,并非是厌恶自己的那个父亲。 苏轼很聪明,也很敏感细腻,他能便被赵祯的态度到底是一个怀柔天下的皇帝还是一个从而子女的父亲。 赵祯在前面非常轻松的走着,他现在卸下了身上的沉重负担,虽然只是暂时的,但他却极为享受这个时刻,难得的当下国事,闲暇而轻快的散着步。 但很快他又要再次接触国事,或者说是家事,对于一国之君来说,连为女儿挑选女婿都算是国事了,这也是一种另类的身不由己吧! “别的先不说,朕倒是要看看你是否如你父亲说的一样有捷才!” 这是要考校自己,苏轼并不担心,他早已做好了准备,既是接受一国之君的考校又是接受未来岳丈的考校。 “陛下请!” 眼下颇有君臣之间机智问答的感觉,就差一句请出题了,不过这种环境确实非常适合闲谈式的问答,君臣之对莫过如此最好! “你先说说对于密谍的防范吧!朕很想知道你有什么妙计,以至于你父亲那般自耿耿的人都愿意为你做伐,以至于从不徇私的欧阳修都为你谋出路,甚至不惜得罪朕。” 苏轼苦笑一声道:“承蒙欧阳学士看得起子瞻,其实他和夏参政的办法很好,只不过时间来不及,且不够细密,所谓百密一疏,很多时候就是这一疏才会造成纰漏。官家完全可以效仿家父在云南路的所作所为,以城内的北城偏地作为营地,内迁所有要害至此,筑高墙,驻重兵,设堡寨,层层守护之!” 赵祯为为点头:“这倒是一个不错的办法,所用公帑不是很大,又不用耗费太多的时间……是个好办法!” “不过……此举却是要内迁许多要害,在这内迁之时,疏漏之处颇多,当谨慎行事,不可让辽人发现端疑。” 赵祯笑了笑:“这倒是难啊!辽人的密谍就在京中,京中的百姓不下百万,要害之地又四散各处,要想瞒过有心人怕是也难,反倒是大动干戈的好。” “官家圣明!” “还是你给朕出了个好主意。” 说实话赵祯有些嫉妒眼前的这个大文豪,不光有诗才,更是有着捷才和政治才华,仿佛上天都把好处给了他,不过是个人就有缺点,否则也不会有“养天地之正气法古今之完人”这句话了。 他苏轼的忠情在一定程度上可以说是他的软肋了,也是他的缺陷,若是他看上了一般人家的女子,完全没有问题,可他却和灵儿暗生情愫了。 这就意味着他的政治前途基本走到了尽头,一旦尚娶公主,他即是驸马外戚,即便是授官也不得超过五品的文资,这对一个有理想有报复的年轻人来说无异于一场毁灭性的打击。 但面对这一切,潇洒的苏轼轻而易举的便要放弃,赵祯也不得不承认他很欣喜,自己的灵儿一旦嫁给苏轼必将得到幸福! 只不过苏轼给赵祯的惊喜远远不止密谍一事,他还有这极为出彩的才干,在这一点上赵祯是毋庸置疑的,所以他才会决定重用他,与蔡伯俙一样重用他…… 第一千零七十二章苏轼的缺陷 勤政殿是官家的书房,也是问政之所,苏轼不知为何有些胆战心惊,眼前的宫殿完全没有乾宇殿那般宏伟高大,但却有一种无形的压力。 他苏轼是什么人?不在乎所谓的官途,也不在乎所谓的名利,更不在乎那高高在上几乎不可触摸的青史留名……那自己怕什么?! 苏轼这个感性的人微微寻思便明白了,自己在乎的是赵灵儿,怕的就是面对眼前这个大宋的统治者,自己未来的岳丈! 三才已经在门口等候,在看到苏轼蜗牛般的速度往上爬的时候微微撇嘴道:“状元郎也有害怕的时候,昨夜你可是胆大包天嘞!咱们官家和后宫的掌上明珠居然和你一起厮混与……那种地方!老奴可告诉你,中宫娘娘已经知道了!” 苏轼尴尬的笑了笑,他知道三才这是在帮他,小心的问到:“那灵儿还好吗?” “倒是没什么,只不过十遍《女则》可不是好抄的嘞!” “呼,这便没事了……” “你倒是个人精,官家在勤政殿中批阅奏书,传下话来,若是你到了便进去,老奴我还从未见过官家有如此厚待你这样不知死活的人嘞!” “承您吉言,苏轼向来如此,不过是肚子中的东西被官家看重罢了。” 墙上的浮雕精美绝伦,宫柱上的祥云,墙壁上的浮雕仿佛巨龙真的从一望无际的大海之中汹涌而来,那一出红日更是让人觉得刺目。 在那一轮红日的对面,数丈高的大宋舆图更是比奢华的浮雕更加让人觉得震撼,整个大宋在地图上一览无余,首张乾坤,气吞山河之势扑面而来。 苏轼心中稍稍有些忐忑,被一个人打量没有什么,但若是被一头凶兽从上倒下的大量却不是什么舒服的事情,原先在乾宇殿他可没有机会如此近的接触皇帝。 已经过了不惑之年的官家仍然显得那么的年轻,就像二十出头的小伙子,这让苏轼甚至开始怀疑自己面对的是一个只比自己大几岁的前辈。 勤政殿中已久是安静异常,安静的让苏轼感觉到了笔尖划过纸张的声音,他下意识的凑近,看到的是一手潇洒的飞白,说来也是令人诧异,官家的书法极好,可整个勤政殿中却没有官家的一副手书。 苏轼是个极为喜欢书法的人,虽然是惊鸿一瞥,可却觉得官家的飞白气势惊人,甚至连笔尖与奏疏的摩擦声中都充满了金戈铁马,其中的帝王之气甚是骇人。 字是一个人的门面,从这一手飞白便能看得出眼前的官家不可貌相,父亲说官家上过战场,不单单是如先帝一般御驾亲征,摆驾在前线,而是真的长刀饮血疾驰敌阵,而那位辽朝的皇帝真的是倒在眼前这位如书生般儒雅的帝王手中。 现在苏轼终于明白,为何常说陛下胆气过人,能断常人,不,应该是往昔之君不能断之事。 眼前的官家并未抬头,也没有说话,但苏轼相信他应该知晓自己已经到了,随意的那一挥手便显示了帝王的无伤权威,让自己倍感压力的站在一旁。 苏轼慢慢的开始转变心态,也没办法不转变心态,赵祯的帝王气度完全压倒了他看待人的眼光,苏轼现在并非是用面对未来岳丈的心态,而是面对一国之君,统御万民的帝王心态来看待赵祯。 这位大宋官家给他的感觉一下变得伟岸起来,他苏轼天生就是个积极向上的乐天派,对于他来说,遇到赵祯这样的帝王,是人生一大幸事,是文人的一大幸事。 自官家亲政以来,先是消除了三冗,解决了一个巨大的难题,这是一个刚刚出现就被官家“掐死”的不祥苗头,苏轼知道这三冗的出现会对大宋带来多大的危害,虽然他没有亲历,可父亲对他说过。 三冗的消失是大宋巨龙起运的第一步也是最为关键的一步,冗兵,冗费,冗官,这看似简单的问题只需兵来将挡水来土屯便可,但说着简单,真要坐起来却极为冗长。 最让苏轼惊叹的是,官家八岁亲政!这是一个谁也没有发现或者是发现都不敢说出来的问题!官家八岁亲政,消除大宋三冗的时候也不过才十来岁而已! 现在想来,这不单单是天资过人,而是有着寻常人没有的大智慧和大魄力。 苏轼小心的打量着赵祯,眼前官家的气度确实非比常人,而是有着一种强大的自信和气魄在其中,苏轼愈发的心惊,完全推翻了自己之前的臆想。 有这样的帝王不正式自己和诸多有能力,有才干的官员最庆幸的事情吗? “苏子瞻,你站在这里作甚?朕让你坐下!” “谢官家。” 放下手中的毛笔,轻轻的在笔洗中甩动,红色的朱砂便化开了,赵祯的御案从不让三才插手,最多便是让他研墨,三才已经习惯了,但苏轼却颇为惊讶。 赵祯瞧了他一眼:“朕是觉得你挡光了……三才给他上个锦凳。” 苏轼尴尬的在锦凳上坐下,赵祯也放下手中打量着眼前的这个大文豪不禁微微一笑,当初自己可是剽窃过人家的传世名作《水调歌头中秋》,说来自己可是在面对债主。 “苏子瞻,这里也没有外人,朕也不喜拐弯抹角,你听着朕说着。” “臣遵旨!” 赵祯也不和他苏子瞻客气,对于苏轼这样性格直爽的人就不能用朝堂上的弯弯绕,越是直接越是简单,赵祯一直有着自己的考量。 看待一个人不能单单是看待他的能力,作为皇帝,他把苏轼的人品和性格都纳入了自己的考量范围,对于苏轼的问题他深思了许久,最后他发现其实以苏子瞻的性格完全不适合在“纷乱嘈杂”的官场之中厮混。 他是个揉不得沙子也不屑与别人厮混的人,一起喝酒吟诗作对可以,但若是让他与各种利益纠缠,苟且,苏子瞻绝对办不到,所以他在官场的前途会非常失意,并且患得患失。 人无完人,堂堂苏轼也有自己的缺陷,这是不可避免的事实…… 第一千零七十四章苏轼的交子战争 赵祯无疑是惜才的,他相信不单单是他自己,即便是脑子稍稍正常一点的帝王都是惜才的,因为不惜不行啊!华夏文明的帝国特点便是疆域广阔,生民众多! 统御四海,御极八荒,亿万生民,朕即天下! 相比欧洲的帝国,华夏的帝国更为庞大,就是这种庞大使得制度更加的成熟,而制度的基础便是人才…… 你拥有再好的制度,再大的兵权又有何用?管理国家最后还是靠的人才,所以历朝历代无论怎么得的天下,最后都要回到文治,官制的原点来。 而赵祯已然把这种兵权夺天下,文官治天下的规律总结进了那个轮回之中。 苏轼是个难得一见的人才,他的性格虽然不适合在朝堂中“摸爬滚打”但最少他有儒家读书人的尊严和底线,或者说是一种信仰。 古人的信仰并非都是佛道,还有儒家,读书人的书生气有的时候便是这种看不见的信仰表现,甚至可以与后世的党性相媲美。 这些读书人更加纯洁,信念更加坚定,赵祯甚至遇见过不止一次在御街上为目不识丁的农人告御状的文人,所以赵祯觉得信念是一个可怕的东西,它的力量足以使一个弱不经风的文人变成最坚强的战士。 特别是像苏轼这样的文人,赵祯用起来简直是顺手到家了,若他是个外戚,那便更好了,只需要为自己出谋划策便可,若不是因为他的性格,赵祯绝对不会让他在第一时间加入崇文院的秘阁。 轮回之说对于一个文人来说是信仰的崩塌,是痛苦的开始,经历世事那么多的杨秀都承受不住,苏轼也好不到哪去,自从那次在秘阁的对奏之后,张从质还好,有时会上疏与自己通通气,说说自己的观点,甚至有一种君臣讨论在其中。 杨秀则是在重压之下崩溃了,三天,听说整整三天时间呆在秘阁之中疯狂的翻阅典籍,把希望寄托在不可能之中,其实他的内心应该知道,这个轮回是真的存在的! 而眼下,赵祯望着走在边上的毛头小子,苏轼这小子仿佛完全把这件事忘了,只不过赵祯知道他乐天派的眼睛中隐藏着一丝灰暗,绝望的灰暗。 伸手拍了拍苏轼的肩膀,赵祯叹了一声道:“是朕的不是……” 三才猛然转头,官家轻易不会这么郑重的说出自责之语,而且是对苏轼这个毛头小子,而苏轼非但没有回话,反而是目光僵硬的望着官家,嘴唇为为哆嗦的问到:“真是……真是……如此吗?” 虽然极为不想破坏一个少年人的锐气,但赵祯却要让他面对显示,他苏轼不一样,他是自己智库中的一员,若是能把这种近乎毁灭信仰的压力扛下去,才能抵住更多的压力。 秘阁是大宋的智库,赵祯会把它打造成大宋历代帝王的智库,但有一个前提,凡是入了秘阁的人,便要放弃自己前途,只要是秘阁的官员,绝对得到实权差遣。 可以说历代王朝都有皇帝的智库,可这种“智库”更多是掌握了实权的高官,可这些“智库”掌握了实权之后便成为了集权。 赵祯可不希望大宋的相权和兵权被削弱之后再出个“内阁”出来,这秘阁不是皇帝懒政的工具,而是一个智囊团,仅此而已。 而现在,张从质,苏轼,杨秀三人便是这皇帝智库的先驱者。 沉重的话题和压力不能给他们太久,否则再好的“弹簧”都会被压断:“你们先不要想轮回之事了,在朕的一朝是不会出现,下一朝,或是更远都不会出现,欲观其远,现观其近!” 苏轼微微点头:“官家圣明,如今想这些实着实有些太早,微臣是被您的旷世之言给吓到了,不过这也让臣偶有所得,这两日便有一个奇怪的想法突然灵光乍现。” 切…… 三才的声音有的时候发的那叫一个恰到好处,赵祯了解他,若是对漠不关心的人,三才才不会发出这样的“善意”提醒,这声音是为了让苏轼注意,别把话说的太满,给自己留个台阶下。 只有他三才看得上眼的人,他才会发出这样的提醒。 赵祯望了一眼三才,这货便很快把脑袋低下继续走路,而苏轼完全不在乎的开口说道:“官家,臣在想咱们大宋的官交子已经通行天下,连辽人,倭人,高丽人都习惯用咱们大宋的官交子了。” 赵祯点了点头:“不错,这是当然,咱们大宋的官交子以真金白银为担保,只要手握真的官交子,便可在咱们大宋的钱庄之中换取真金白银!” “可陛下想没想过,若是辽人完全使用咱们大宋的官交子之后会怎样?据臣所知,辽人现在已经开始大量使用咱们的官交子了,他们辽朝的重熙通宝已经没有多少用了,这正是因为咱们的大宋官官官官交子能在大宋换取真金白银,所以辽人觉得咱们的大宋通宝实在。” 赵祯隐隐觉得输水的想法有些靠近那东西,微微点头道:“你继续说。” “既然如此,若是辽朝全数使用咱们大宋的官交子呢?我大宋拥有印制官官官官交子的权利,而且旁人仿制不了,咱们的官官官官交子用的是楮纸,且尽用川纸,物料既精,工制不苟,真假一眼便能看出。” 赵祯下意识的拳头一紧,苏轼的想法他知道了,就是让大宋通过大量印制官官官官交子来破坏辽朝的经济,可有一点这小子没想到,大宋要保持官交子的信用! “你只想到了咱们大宋会印制更多的交子从辽朝买东西,难道没想过辽朝的商人也会用这些官交子来咱们大宋买东西?!” 三才撇了撇嘴,又是一个不把自己提醒当回事的年轻后生,这法子官家早就想过了,还需要你状元郎来多嘴?! 但苏轼却自信满满的摇头道:“其实不然,这一点子瞻也考虑到了,咱们大宋可以把这些交子交给大宋的商贾,让他们在大宋用兵之前大量在辽国花销掉,如此一来,辽人必会握有大量的交子,而在之后我大宋便与辽人刀兵相向,自然要关闭榷场,禁止辽人商贾来往…………” “辽人手中的大宋交子就变成了废纸?!” 赵祯只能说一句这小子毒啊!完全利用了辽人对交子不了解,对货币和经济的不明白,待他们反映过来的时候,一切都已经晚了! 第一千零七十五章宋与女真 无疑,苏轼的构想非常大胆,甚至可以说超越了这个时代,在如此大背景下,能用一张小小的交子对辽人的经济进行打击,直至崩溃可以说是前无古人了。 只不过其中有一个致命的问题,不光是辽朝和大宋在用交子,而是整个亚洲都在使用大宋的交子!这也包括倭国,高丽,西域和吐番,若是大宋以通货膨胀的法子来打击辽人,那辽人就不会把手中的交子用到别的地方? 别的地方的交子就不会流入大宋? 赵祯望着苏轼稚嫩的脸庞,拍了拍他的肩膀道:“子瞻啊!你这是伤敌一千自损八百,得不偿失啊!大宋周围的藩属之国都在使用交子,连倭国都在用,你觉得辽人就不会把交子用在他们的身上?而他们也会把交子用到大宋的买卖中,如此一来吃亏的依旧是咱们大宋。” 苏轼直愣愣的站在原地,他确实没有想到这一点,这不怪他,是这个思想命题太过超前,以至于还是婴儿般的思想还举不起这硕大无比的利剑。 通货膨胀是可行的,而用于经济战争更是可行的,但有一点至关重要,辽人要自己印制辽朝的交子,可大宋的交子之所以有信誉,在世界上流通主要的原因是它以大宋为担保,以真金白银作为保障! 这也是赵祯从不允许交子加印的原因,若是发生通货膨胀的抢兑,后果不堪设想。 但不能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事情,却可以发生在辽朝,而这一切的前提却是需要辽朝有自己的货币,而不是使用大宋的交子。 “苏子瞻,你想过没有,若是辽人有了和大宋官交子一样的东西呢?若是有会不会加印更多的交子?会不会产生滥权之下的加印?” 对于货币的经济,古人并非一无所知,大宋的三司有专门的开设的衙门,名为官交子广储司,虽然有着储备之名,却是向大宋研究交子和经济的部门。 宋人并不比后世愚钝,相反他的智慧与后世一样,只不过是没有接触过这些东西而已,一旦出现他们便会自己去思考。 苏轼去过,也研析过,很快他便明白了官家的意思。 “若是辽人自己印制交子,就有可能会成为辽朝贵族和朝廷手中的利器,用以充发军饷,购置所需,一旦加印,后果不堪设想!” 苏轼的眼睛亮的的吓人,赵祯笑眯眯的说道:“辽人已经开始了……” 在夕阳下,赵祯与苏轼露出神秘的笑容,这笑容在三才看来有些阴冷彻骨,暗自感叹辽人又要倒霉了,大宋与辽朝之间的战争怕是也要开始了。 …………………… 同一片夕阳下,蔡伯俙穿梭在东海女真的森林荒原之中,他们在昨天便登岸了,可一登岸之后便傻了眼,他们还从胃里见过如此荒凉的地方。 四周根本就没有什么部族,只是一片光秃秃的海岸和树林,唯一的生气都是来自树林中的各种动物。 但蔡伯俙发现,海岸边上还能看到一些零散的木板,应该是木筏之类的东西,显然这里有人并非是无人前来,鼠三说过那些东西应该是野人女真留下的。 野人女真是散居女真人的一种泛称,蔡伯俙在来之前便从黑手获得了所有关于辽朝女真的情报。 在树林中穿行是一件极为费力的事情,荆棘,枯木,无不增加前进的难道,将士们在艰难的穿行,手中的横刀变成了开路的柴刀,颇为心疼。 “启禀转运使,前面还有三里都是树林,穿过之后便是开阔地!” 蔡伯俙哀叹道:“还有三里?!这片树林咱们可走了整整一天一夜!唉!在地图上做标注,鼠三,咱们要与女真人说说,这么大的一片树林要开一条道出来。” 鼠三笑道:“那是,要不咱大宋的然货物也运不进来啊!女真人肯定要给咱们通路的!” 三里地对于行军迅速的大宋将士来说不算什么,可在树林中却慢的很,还好是因为与完颜部商谈,所以蔡伯俙只带了三千人前来,若是数万大军,那可就真的需要三天三夜了。 其实要鼠三说,三千人都是太多了百余人便可,从北京传来的消息说,女真人是求助大宋通商,若是袭击大宋的使团,那不是自掘坟墓吗? 可蔡伯俙认为人多一点便多一点安全,这小子还真是越来越怕死了…… 待天色完全黑透之后,蔡伯俙才看到开阔地,这下总算是穿过那片该死的树林了,大手一挥道:“传令全军,安营扎寨!” 鼠三翻了个白眼指着忙碌的将士们道:“还用你说,早已经扎营了,你说咱们到现在连个女真人的影子都没瞧见,不是说会有使者前来吗?” 蔡伯俙笑道:“女真人认为咱们还有些时日才能到呢!” “启禀转运使,女真使者到了!” “到……到了?” 在鼠三嘲笑的目光之中,被“打脸”的蔡伯俙苦笑着说道:“这话还是不能说太满,我这是低估了女真人的急迫,情有可原,情有可原……” 鼠三哈哈大笑道:“晓得,晓得嘞!” 蔡伯俙也不在意尴尬,对于他们来说到了女真的土地上便是距离功成还朝快了,所有人包括他都非常放松,只希望能快一点抵达完颜部,快点把事情办好早日回朝。 蔡伯俙诧异的望着眼前的身穿兽皮露着胳膊的“野人”紧了紧身上的衣物,这已经入了深秋,这么清凉的穿着让人看着都觉得冷。 “你就是女真使者?!” 野人露出谄媚的笑容道:“小的是完颜部的,名叫水茂,奉命部主之命前来接应使者!” 蔡伯俙点了点头道:“甚好,此地距离完颜部还有多远?” “不远,不远,也就三百余里……” 虽然大概能想到,但听到三百里的说法蔡伯俙依旧是与鼠三相视苦笑,三百里还不远?! 水茂踌躇了一下开口道:“不过我主说了,与大宋使者会面最好还是不要在完颜部的领地中,前方而百里处有一山谷,山高险峻,谷深悠长,外人不得察,此地最佳。” 呦?!没想到女真人也懂得保密,只不过在山谷之中虽然隐秘,但若是遭遇伏击,可就插翅难逃了?出于谨慎,蔡伯俙开口反对道:“不能在山谷之中,太过危险,若是有人伏击……” 水茂小心道:“此地偏僻,辽人不知,若是宋使执意如此,小人这就去转告我主!” 第一千零七十六章女真人的心思 蔡伯俙自始自终都不是那么的信任女真人,在来之前官家便对他说过完颜乌古乃的为人,这个人不惜出卖对自己有知遇之恩的人,简直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奸佞小人。 为此蔡伯俙特意多留一个心眼,在女真人安排的山谷之中交谈,万一完颜乌古乃投靠辽人呢?万一女真人把自己这支使团队伍当作是投名状交给辽人呢? 后果不堪设想! 官家说的,对于小人怎么防范都不为过,他连恩人都能出卖,更别说是大宋了,现在的完颜部能有今天可都是他谄媚辽人的结果。 耶律洪基对于完颜乌古乃这支讨人喜欢的哈巴狗可是极有好感的,简直就是当成了贴心的家仆,总是能送给他最为贴心的礼物。 这些消息别看远在辽朝上京,可蔡伯俙全都知晓,黑手可不是吃白饭的,他们已经以商贾的身份成功进入上京临潢府,因为商贾的身份他们可以很好的伪装起来。 所以流行这么一句话,不是好商贾当不得好黑手。 随手这段一节树枝扔进熊熊燃烧的篝火之中,秋季的枯木很多,而这里大多是松树,不少的松球上还有些松子,松子上的松油在篝火之中霹雳啪的炸响,发出一阵阵明亮的火光。 “这松子可是好东西,养人的很嘞!白白烧掉实在可惜啊!” 鼠三嗑着松子享受着其中不多但却极为醇香的味道对蔡伯俙埋怨,仿佛蔡伯俙把什么珍贵的宝贝给毁了。 “我心中有些不安。” “你也是?!”鼠三稍稍提高了音量随即压低声音道:“我也有这种感觉,仿佛女真人的诚意有些……我担心他们的胃口太大。” 蔡伯俙笑了笑,指着营地道:“所以我带了三千人马,那水茂说能给咱们马匹代步,咱们便有数百铁骑了,骑兵要快点装备起来,最少咱们有对抗突围的可能。哦,对了一路上地图的制作也不要放松,务必详细,这是官家特意交代的重中之重。” 鼠三点头道:“放心把,咱们路上可没松懈,所有的斥候已经被我洒了出去,都是最好的探入斥候,作图那是一把手好,绝对把所有的山间小道,土坡水流都给画上!” “那我就放心了。” 蔡伯俙抬头望着天空深吸一口气:“让兄弟们打起精神,即便是事情成了,只要一日没有离开,便一日不能掉以轻心,别忘了辽朝可是统治女真多年,即便是生女真也有辽人的密探一样能进入女真人的土地上。” 鼠三为为点头道:“我知道你的意思,一切小心为上,但至少女真人需要咱们大宋的粮食,需要和咱们大宋贸易,只要他放不下这一点,咱们应该是安全的。” 蔡伯俙挠了挠头:“说的也是,若是他完颜乌古乃真的要和大宋撕破脸皮,辽朝灭国之日就是女真灭族之时!” 鼠三笑了笑,他早已知道:“咱们大宋现在不一样了,凛凛之威堪比盛唐,强汉,有大宋在咱们背后戳着,女真人也不敢乱来。不知你刚没感觉到,咱们官家对女真人和对倭国人一样……” “我也是这么觉得的,官家对于辽朝都没有如此不屑和鄙夷,但对倭国和女真人确实极其敌视的。” “我也有这种感觉,好似官家对倭国和女真的担心比辽朝还严重,虽然不知为何,但官家既然这么做了,我等也该为官家分忧。” 蔡伯俙从怀中掏出一个小葫芦,巴掌大点的小葫芦一拔开香浓的酒气就弥散开来,鼠三怂了怂鼻子笑骂道:“即便是出来你也不忘了私藏,你这奸商!” “说什么呢?说什么呢?!这可不是私藏,是官家赏的,我这是时刻提醒自己忠于王事……你抢什么,就这一瓶!” 虽然是在女真的土地上,可大宋的营地依然按照习惯作息,将士们早已熟睡,明天还要继续赶路,休息对于他们来说很重要。 但在五百里之外的完颜部中却灯火通明,完颜乌古乃坐在虎皮的座椅上沉默许久才开口道:“这么说来宋人的使者是在提防我女真喽?” 水茂笑道:“应该不是,我瞧那领头的使者目露精光端是个机警之辈,而那副使也是精明之人,眼光颇为狡诈,可见行事谨慎。但主上,咱们真的需要宋人开设商贸,否则粮食,铁器等等奇缺啊!” “谁说不是?!如若不然我女真男儿当天下与无敌!什么辽人,什么宋人,都将被我女真人征服!” “主上英明!此乃我女真崛起之机会,可宋人愚蠢居然拒绝了咱们的提议,否则宋人和我女真人联手,大可不必千里迢迢的借道,也不必分兵,我女真人完全能杀的辽人丢盔卸甲,愚不可及啊!” “嘿嘿!真的是愚不可及吗?宋人这是要独吞整个辽朝,不愿我女真人插手,可他们忘了,宋辽相争之日,便是我女真人崛起之时,这是宋人皇帝给咱们女真休养生息的机会,既然他们不愿我女真人出兵,那咱们就养精蓄锐,待双方杀的难舍难分,疲惫之时,咱们再去拾渔翁之利,岂不妙哉?!” 水茂连连点头:“主上说的是,咱们只需蛰伏便好,辽人将会变成丧家之犬,而我女真人即将入主上京,甚至是大宋的北京……” 完颜乌古乃仰天大笑:“哈哈……他宋主一直认为自己英明,可却忘了我女真,更忘了我女真的战力,即便是辽人都不敢和我数万余勇士对抗!” 水茂的眼睛中闪过一丝睿智的光芒道:“那咱们把地点换在什么地方?宋人依然是不相信大陷谷了,咱们可否把地点换在距离海岸稍稍近一点的地方,这样一来便可使宋人放心。 主上,无论现在咱们多么厌恶大宋,多么想手刃大宋皇帝,都要入主中原,咱们都要安心等待,就像除掉石显一样,把自己伪装成弱者,在最有利的时候发动最后一击!别忘了咱们现在需要的是大宋的货物!” 完颜乌古乃不猛然捏紧拳头:“你说的没错,我一想到多保真曾经以奴隶的身份被大宋皇帝买去,心中便大为光火,他敢说没有碰过多保真?!” 水茂突然笑了:“主上,横竖不过是个女人,您要是入主中原,什么样的女人没有?当初您就应该把她送给大宋皇帝……” “我一想到那个女人被大宋皇帝碰过,我就恨不得杀了她以消我心头之恨,但我不会这么做,如此美人即便是死也要死得有价值,送给耶律洪基最少还能换回一些赏赐不是?” “主上英明!” 第一千零七十七章大宋的底线 “女真人已经到了官家都要担心的时候了吗?既然官家都担心,那辽人会不会已经对他们设防?” “辽人在外敌的态度上存在一个极大的误区,甚至是我们大宋也一样,官家曾经说过,辽人的脑子里总认为我大宋才是他们的最大威胁,可恰恰相反,辽人真正的威胁是女真人,准确的来说是生女真完颜部。” “可能吗?完颜部就是辽人的一条狗啊!这么多年帮了辽人多少的忙?怎么会是他们?” “怎么不可能?官家从一开始就不信任女真人,尤其是完颜部的完颜乌古乃,此人看似是辽人的忠仆,耶律洪基的亲信,但暗地里却与我大宋联系,可见此人心思极深,待会若是见了,万万提防!” “放心,有你提醒我便知晓了利害,若是拿不准可大可奏报官家再议。” 鼠三的话让蔡伯俙脸色一变:“这么说来官家已经有了不祥之感?或是准备了另一条出路?” “这我便不晓得了,但之前官家传旨,若是这条路走不通,大可换一条路。”随着鼠三的话,气氛变得有些猝不及防的尴尬,蔡伯俙望着眼前就在不远处的女真人微微感叹。 “官家英明,与女真人相合并非是上上之选,若是能有另一条路,咱们便有了和女真人商谈的底气,甚至可以说即便是谈崩了也不会影响大局。” 人一旦有了底气便大不相同了,原先的蔡伯俙是要想尽一切办法与女真人达成协议,但官家的怀疑和不希望让别人局的大宋与女真人为盟让蔡伯俙有了另一种选择。 若是女真人太过分,那便结束,结束与女真人的磋商,把一切返回到起点上,这不失也是一种好办法。 女真人的营帐已经近在眼前,使团不可能前往完颜部中与完颜乌古乃见面,而完颜乌古乃也不可能出现在大宋的土地上,最多派出自己的女人多保真使宋。 大宋的三千精锐停下了,女真人并没有按照之前的约定送来马匹,所以大宋已久没有骑兵,而这里是一片大平原,两军向往间隔约有三里地。 斥候回来了,传来消息说女真人提议,两军都原地驻守,而完颜乌古乃和蔡伯俙两人在中间会面。 蔡伯俙笑了笑:“看见了没,乌古乃真是“贴心”在谈判之前把所有的价码都摆出来,一副为你着想的样子,这可是难得啊!” 鼠三点头笑道:“可不是,咱们说了不能在谷底之中,人家就满足了咱们的一切要求,可见女真人是要务必与咱们大宋通商啊!路上小心,若是女真人要求过分……算了,你也知道该咱们做。” “放心,咱们有退路嘞!”蔡伯俙一夹马腹便向前而去,走的时候颇为轻松潇洒,大有单刀赴会的意思。 蔡伯俙确实没带亲兵,甚至连一个人都没带,而且今天穿的是一件轻柔华丽的官服,说是官服有些不准确,鼠三觉得蔡伯俙穿着驸马的朝服去见完颜乌古乃有些不合适,但他觉得蔡伯俙比之前胖了一圈………… 谈判的地方在两军之间,任何一方出事都将造成两军的冲突,最后另一番也将付出代价,这是最好的办法,也是一种威慑平衡。 谈判的地方可以说是非常简陋,连个围栏都没有,只有一个熊熊燃烧的篝火,在日光下散发着略带惨白的光,烤架上一只肥羊正在嗞嗞的往下滴油,对于女真人来说这已经是相当不错的招待之物。 四周的女真勇士穿着相比大宋的将士不是一点的寒酸,唯一能拿得出手的长刀在蔡伯俙眼中也是个便宜货,而其他人手中的兵器便更是不堪,居然连粗大的木棒上钉满铁钉便是当狼牙棒使了。 之前见过的水茂也在其中,只不过他的身上穿的却是一件相对于女真人来说不错的衣服,一套文人的儒服,可见他真实的身份应该就是完颜乌古乃的军师了。 蔡伯俙知道人的力量很重要,但相对的,军械的力量更加惊人,官家说过,强大的格物制造出的军械可以使得人的力量最大限度的发挥出来。 “尊贵的使者,终于见到你了,这是乌古乃莫大的荣幸!” 完颜乌古乃的态度非常谦卑,恭敬的地上一把名贵的小刀,蔡伯俙知道这是在给自己递餐具,可怎么看怎么像是在递刀子。 “哪里的话,本官期待和您见面呢!女真与宋之间的贸易非常重要,关乎到我大宋的北伐这点不容否定,但你女真人一样从中获得了好处,甚至能改变你女真人的未来!” 乌古乃眼睛中闪过一丝精光,他知道蔡伯俙已经吃透了女真,知道女真需要贸易获得自己生产不了的东西。 随手用锋利的快刀从烤羊上削下一块嫩肉放进嘴中,乌古乃边吃边笑道:“使者的话一语中的,此乃双赢之策,我女真人需要贸易,而你宋人需要借道,双方都有利,何乐而不为?” “只有粮食和瓷器,所谓的贸易只有这些东西别的可就没有了。” 蔡伯俙笑眯眯说道,一句话便堵死了女真人的想法,水茂在一旁神情一变:“铁器不行吗?我女真人急需铁器,说出来不怕使者笑话,我女真百姓用的厨刀都是需要借的。” 蔡伯俙摆了摆手:“这我听说了,可朝廷早有规定,大宋的铁器绝不能运到榷场贩卖啊!” “榷场?!” 完颜乌古乃和水茂对视一眼,随即问到:“你的意思是大宋要在我女真人的境内筑城?!” 蔡伯俙笑了笑:“算不得筑城,只不过是修建港口而已,若是没有港口,我大宋的商船在什么地方卸货?有港口便有需要一个小小的城池,毕竟纤夫,力夫,匠人都是需要有地方住的……” 蔡伯俙稍稍顿了一下又道:“我知道您的意思,但女真人不能用,我大宋商贾一来不懂你们这的规矩,二来多有不便,三来朝廷也不会允许。” 乌古乃望向水茂见他微微点头这才开口道:“既然贵使这么说了,那就是代表大宋的意思,只不过是个港口而已,悉听尊便。” 乌古乃的爽快答应反而让蔡伯俙觉得不踏实,但依旧笑道:“如此甚好……” 他知道自己的底线女真人应该知道,而女真人的底线他也知道了,粮食对与女真人来说非常重要,而昂贵的瓷器和一些没用的小玩意完全对女真人起不到什么作用。 第一千零七十九章大海即是归宿 鼠三望向蔡伯俙的眼神中带着惊奇,干咽了一下口水问到:“你的意思是女真人完全同意咱们大宋的要求?甚至在海岸边上筑城,修建码头?” 蔡伯俙苦笑道:“但我也纳闷,乌古乃怎么就会同意这些要求,其中一些连我都觉得苛刻,但他乌古乃照样答应下来。说实话,这般顺利甚至让我毛骨悚然嘞!” “谁说不是,官家可是说过,事出有异必有妖!女真完颜部中怕是还有我等不知道的事情。” 蔡伯俙微微的迷上眼睛沉声说道:“看来咱们在女真安插的人手还是有些太少了,黑手这么多年来一直紧盯辽人,但却从未对女真人有过打探,现在看来完颜部中一定是发生了什么事情,使得他们迫切的需要大宋的粮食。” 鼠三挥手便招来宋军的一个虞侯,小声说道:“你立刻派人向国朝传报,并派人潜入辽朝,命身在辽朝能把手伸到女真的人找来,此事怕是还有蹊跷!” “属下遵命!”来人一身银甲躬身领命。 蔡伯俙认得这人,他是从出海开始便时刻跟随鼠三的亲兵,可见此人不简单,定然是黑手中的一员大将,蔡伯俙已经许久没有管理黑手的事物,但他多少也知道其中的利害,鼠三有这样的底气就说明黑手确实有这么一个人。 兵马未动粮草先行,但这句话在大宋并不适用,情报往往是先于粮草便开始的战争前奏,只有在了解敌人之后大宋的兵马才会运转起来。 所以这次也不例外,蔡伯俙希望知道女真人的底牌。 指了指鼠三,蔡伯俙笑骂道:“你还是带着黑手的人来了,果然是派上了用场,只不过女真人需要粮食是一回事,咱们大宋需要借道又是另一回事。” “知道,你不就是希望早日在这里筑城吗?和我还有那么多的弯弯绕?” 蔡伯俙尴尬的笑了笑:“倒不是防你什么,只不过是担心你不附议,这才激将一下不是?” 鼠三长叹一声:“我也知道你的意思,在这里筑城是最好的选择,但官家没有这旨意,咱们……” “你觉得官家会不会下旨?若是不在这时开始修筑,何时才能完工?莫非要等到我大军开进之时?!时不我待,既然完颜乌古乃现在发昏,咱们便把大宋的城池筑起!若是等女真人发现可就来不及了!” “好吧!好吧!谁让你是转运使,谁让你是这里最高的官员,我不听你的也没办法,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只不过我希望你小心朝堂的暗箭……” “我知道你是在帮我,可现在是决断的时候,我别无办法,并非是与女真人沆瀣一气。” 鼠三吸了吸鼻子发出哧啦哧啦的声音:“我会给你证明的,官家也从未怀疑过你,筑城吧!我相信这座城池今后的大宋也需要。” 蔡伯俙微微点头,目送着鼠三走开,他知道自己并没有得到旨意在女真筑城,但这座城必须要修筑,大宋需要它成为安插在女真的一根钉子,以防谋变。 大宋的谍报系统运作的非常高效,这可比官场上的官僚主义快得多,他们只对上级负责,消息传到国内后,以最快的速度飞报辽朝的黑手。 而辽朝之中自然有黑手的人能把手伸到女真人的土地上,要知道大宋的黑手在辽朝经营多年,他们无孔不入,几乎遍及了辽朝的许多地方。 女真人出了什么问题他们虽然现在不知道,但只要花功夫探听,便早晚能知晓其中的秘密。 消息传播的很快,但毕竟是人传马报的传递消息,大宋最快的手段也是飞鸽传书而已,这使得最少需要十天时间,而蔡伯俙完全有能力拖延,他向来最会找借口。 当消息传到了大宋使团之中的时候,蔡伯俙和鼠三两人目瞪口呆,一来是消息太过震撼,而来是惊讶于完颜乌古乃的野心。 “原来他完颜乌古乃需要这么多粮食并非是辽人的施压过甚,而是另有所图啊!” “是啊!据辽朝上京城传来的消息,女真人是受到辽人的增收,粮食短缺是真的,但完颜部除外,他们是辽皇的亲信,而他完颜乌古乃更是辽皇的宠臣,辽朝并没有加收完颜部的粮食。” 蔡伯俙摸了摸下巴:“这就奇怪了,若是完颜部不缺粮食,为什么有要和我大宋通商,还急迫的需要粮食呢?” “会不会是用来囤粮备战用的,完颜部最近的野心很大,大有一统女真之势。” 鼠三的话和蔡伯俙的想法不谋而合,粮食是女真人最需要的东西,一旦本就不缺少粮食的完颜部获得大宋的粮草之后,一统女真便是手到擒来。 他们可以收买一些部族,可以用武力征伐一些部族,甚至可以行贿一些族长让他们成为完颜部的附属,但这一切都离不开粮食。 大宋的交子在这里没用,也行不通,没人需要这些擦屁股都嫌糙的玩意,只有粮食才能代表财富,因为它能使人活命。 女真的局势与大宋完全不同,与辽朝也不一样,这是由一个种族分割开的,南方的女真人是属于辽人控制的熟女真,而北方的女真则是生女真,两者之间的差距非常大。 “这下总算找到了症结所在了,看来咱们要提防女真人,陛下曾经说过,绝不能让完颜部统一女真,他们将会变成另一个祸端。” “怎么提防?” 好问题,蔡伯俙想了想,有一个大胆的设想在他的脑中回荡:“咱们可以限制女真人的粮食,可以把那些无用的东西给卖给他们,比如瓷器,茶叶,丝绸,甚至是琉璃,所有贵重的却对女真人没用的东西都卖给他们!” 鼠三点了点头:“这是唯一的办法了,值不够女真人怕是不能同意,别忘了他们什么条件都答应了,但需要的只有粮食,若是咱们变卦,怕是难办了。” “变卦?谁会变卦?咱们大宋的陈粮很多,各个州府的常平仓中多时陈粮,只有新粮运到之后才会替换,这些替换下来的粮食卖不出去好价钱只能由三司贴补,大可以把这些陈粮运到女真来贩卖,你知道这些陈粮最大的缺点是什么吗?” 鼠三眼睛一亮:“不好储备!到了女真之后便更难存放了!” 蔡伯俙得意的把脚敲在另一把椅子上得意的笑道:“然也!” 第一千零七十八章急迫的筑城 完颜乌古乃并不知道宋人拖延这么长时间是为了什么,在他和水茂看来,蔡伯俙这是在向大宋皇帝奏报,所以才会耽误时间,心中对宋人的拖沓不削一顾,若是他统治之下的女真绝不会浪费这么宝贵的时间。 这是华夏王朝多年的顽疾,多保真说的没错,宋人办事总是会拖的极为冗长,现在他终于得到宋人使者的答复了,蔡伯俙的回答令他满意,夏秋两季将会有十万石的粮食运到女真。 但多保真显然不这么认为,对她来说,大宋,不,赵祯绝不会是一个办事如此拖沓的人,相反这个大宋皇帝极为雷厉风行,尤其是在用兵上和遣使一事上,颇有汉武,唐宗之风范。 “宋人虽然磨蹭了许久,可最终还是答应了咱们的要求,每年夏秋两季,十万石的粮食就会从海上源源不断的运来,这些粮食将士我女真崛起的开始,相信我,早晚有一天咱们完颜部能一统女真!” 完颜乌古乃坐在他的虎皮大椅上,背后是一副凶猛的海东青,它伸展着双持,以利爪击打山石,样貌汹涌可怖。 多保真却微微皱眉道:“乌古乃,这事情绝没有看似的这么简单,十万石粮食对于大宋来说算不得什么,九牛之一毛,沧海之一粟,从咱们女真换取的也不过是些兽皮,珍珠之类的东西,这些对于宋人来说算不得贵重。” “你的意思是宋人想要的更多,更大?” 多保真点了点头:“宋人一向如此,即便是大宋皇帝也不会做亏本的买卖,莫不是他们想要海东青?” 完颜乌古乃嗤笑道:“就他大宋皇帝也想让我女真人进贡海东青?这是我肃慎一族的神物!若不是为了麻痹辽朝,咱们早已断了海东青的进贡,现在只是一时忍让,待辽人与宋人开战,我女真便完全不用在意了!” “可是大宋皇…………” “你住口!自从你回到女真之后便一口一个大宋皇帝,他赵祯莫不是夺取了你的心?!还是说你把心交给了他?!” “你怎么可以说出如此荒唐的话来!你我自幼相识,你居然怀疑我的忠贞?你……” 完颜乌古乃不屑的笑了笑:“怀疑你的忠贞?你自从被大宋皇帝卖去之后,整个来了都变了,再次回到女真之后便看什么都不在理,仿佛我女真就是比宋人低上一等!推崇儒学不说,还驱逐了萨满医!” 多保真瞪大眼睛的望着乌古乃:“那萨满医居然用火炭去烫孩子的口舌,这简直就是炮烙!” “这是我女真人自古以来医治口疮的办法!别人都没说什么,为何你要说话?还驱逐了那位德高望重的萨满医!你知不知道他给我带来多少的归附?带来多少的安稳?” “我只知道对与错,不知你说的那些蝇营狗苟!” 啪…… 完颜乌古乃挥手甩在多保真的脸上,让她直愣愣的站在原地,自从乌古乃娶了自己之后,从来是呵护有加,从未动过自己一下,连抱着自己都是那么的轻柔,就像是在抚摸海东青的羽毛,可现在…… 恶毒的语言裹挟而至:“你听好了,我之所以还给你完颜部主母的位置就是为了维护我自己的面子,也是维护完颜部的面子,你以奴隶的身份被大宋皇帝买走,已经是不洁之身,若是你听话,说不得还能成为辽皇的宠姬,若是不然,整个唐括氏都将陪葬!为你的不洁陪葬!” 整个人都将死去的多保真颤抖的吸了口气,但泪水却止不住的流淌下来,流过晶莹的肌肤,宛如划过珍珠表面的水滴:“你心中就是这样想的,就是要利用我!” “是!我完颜乌古乃不能要一个不洁的女人,更不能有一个不洁的主母,这是对完颜部祖先的不敬!” 多保真惨笑着说道:“这么说你要把我送给辽皇?” “然也!你的价值也仅此而已,老实的做辽皇宠姬吧!只要为我完颜部说好话,说不得我还会善待你的族人,若是不然,他们将会求生不能求死不得!” 多保真木然的走了,乌古乃说这些话的时候并没有避讳一旁的水茂,只不过他如石头一般站在原地,一丝一毫的表情也没有,显然乌古乃是不打算给自己留下任何的尊严。 多保真茫然的走出营地,茫然的向东走去,她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更不知道自己在乌古乃的眼中是什么,只觉得当初自己嫁给他是一个错误,果然,自己曾经深爱的男人就一个自私而狡诈的小人。 她又不自觉的想起那个温文尔雅的男人,那个曾经买下自己又丝毫不窥伺自己美貌的男人,赵祯身上有着一种男子极少具有的伟岸气息。 虽然他相貌白净仿若书生,可他的心怀天下,胸怀苍宇的气质真的很伟岸。 女人天生就对这种男人毫无抵抗力,赵祯并非天生拥有,但他执掌大宋多年,是名副其实的天下之主,朕即天下的气质时间长了便自然而然的产生了。 多保真不知道自己走了多远,只觉得天色已经渐渐昏暗,眼前的路也渐渐变成羊肠小道,不知不觉她已经走了很远,也看不见营地中的火光。 但她没有回头,多保真想要一直走下去,虽然双腿已经如灌了铅一般沉重,麻木,但她却依然没有止住脚步,仿佛不受控制,她忽然想起赵祯的话,大海的浩渺可以洗涤人心,把心中一切肮脏,阴暗的东西都洗得干净。 女真的东面便是大海,虽然很远,但多保真从没有向现在一般急迫的希望见到那一望无际的海,与是她依然往东而行,就像是一个渴求重生的绝望旅人。 没有水也没有食物,多保真艰难的前进着,每一步都是那么的坚定,她情愿死在大海之中,用海水洗刷自己身上的耻辱。 麻木的脸上如何出自嘲的笑容,她知道自戕是最好的结果,自己不用受到羞辱,而家族也不会受到牵连,否则他完颜乌古乃在女真人面前竖立的虚伪形象就彻底完了。 多么讽刺的事,自己的死亡才是结束一切的手段,在乌古乃的面前自己一直就是那么的一文不值,还是他变了?这一切只有他自己知道………… 拖着疲惫的身躯,多保真闻到了海风的味道,听见大海的咆哮,海近了,终点也近了………… 第一千零八十章大海的奇遇 东海之滨,海涛阵阵,无论天地之间发生什么,它依旧不断的重复的拍向沙滩,恒古不变,万世不移。 一个少女面朝大海的跪在沙滩上展开双臂,就像是要拥抱这片海,而海浪无情的拍在她的身上,一次有一次让她身型不稳,最后消失在海滩上。 大海看似温柔但力量却是强大的,顽石都不能抗拒它的改变。温柔的还宛如少女,可一旦它发起怒来,整个世界都将为之颤抖。 ………… 鼠三在海边眺望,他正带着人手仔细的寻找适合修建码头的位置:“你们可看好了,我虽然不知道哪里适合修建码头,可我知道,最少要港阔水深!你们自己看看这地方行吗?” 属下笑着说道:“您别着急,前面,再往前走就是了,那里有一块凸向大海的地方,满是石块,最适合修建码头,别说是小船,就是咱们的海船,战船都能通行无阻。” “别瞎咧咧,指给老子看,否则老子绝不向前走一步了!” 属下伸手一指,鼠三望去却是一个小黑点,掏出怀中的单筒望眼镜轻轻一拔,便从其中看到了那个凸出的地方,这才满意的点了点头。 在岩石的前端是波涛汹涌的海水,鼠三非常满意,正准备收回目光的时候,却发现近处的海中有一片红色在漂浮,仿佛是一条大鱼,但鼠三知晓绝对不是,因为他看到了一点反光的东西。 匆忙的把手中的宝贝交给属下,鼠三脱去外罩的盔甲和靴子冲向大海:“那里一个人!” 短短的时间内鼠三做出了简单的判断,穿着红色衣物的人肯定不是“野人”说不得是大宋的商贾,或是其他的什么人,无论如何有人出现在这里都要先救上来再说,只要有人那一切都清楚了。 在海中任何的东西都会变得那么的无力而沉重,仿佛有一双大手把人向下拉扯,鼠三脱去了身上的仅剩的衣服,只穿一条裤子便下海了,否则不是去救人而是找死…… 鼠三绝对没有想到,自己救上来的居然是个大美人,黑色的头发被海水打湿,如糖丝一般缠绕在一起,她的脸吹弹可破仿若蛋白,五官清秀又恰到好处…… 多保真忽然觉得在黑暗中出现了一丝光亮,她下意识的追寻那观点,渐渐的一种翻江倒海的感觉出现了,先是从肚子然后到胸口,最后是嘴巴“呕……” 鼠三猝不及防之下被喷了一脸海水,咸咸的湿湿的,但他总算松了一口气,得意的对属下说道:“瞧见没,只要持续的按压,还是有很大可能活过来的,这可是官家教给蔡驸马保命用的,不会有错嘞!” 眼前是一片结实的胸脯呈现出完美的线条,多保真下意识的想要抗拒,但身体无力的使不上劲,微微抬头,之间一个不错的五官却组成了一张贼眉鼠眼的脸。 轻轻呻吟一声道:“是你救了我?” “当然嘞!除了我家将军还有谁能把你从鬼门关前拉回来,否则怕是你已经在奈何桥上喝汤了!” “多谢将军。” 鼠三反倒是局促起来,连连摆手道:“当不得,当不得,嘿嘿俺娘常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这也是在给我自己积阴德嘞!嘿嘿……” 瞧着眼前局促到搓手的男子,多保真只觉得这个大宋将军颇为天真。 一件厚厚的棉布衣被披在了自己的身上,驱散了多保真身上的寒冷,也让她的心渐渐解除冰封。 不用说大宋的衣料可是相当的暖和,不一会便使得多保真舒服许多,苍白的脸也恢复了一丝红晕:“将军的大恩大德无以为报,还请将军放我离开……” 鼠三为为摇头道:“这可不行,瞧你的模样应该是中原女子,为何流落到这里?其中详情还请小娘子一一道来。” 越是不想被提及的事情便越会被提及,多保真在回想起乌古乃的时候脸色再次变得苍白起来,那阴冷的眼神,那不削的表情深深的让她痛苦,仿佛把心都撕裂了。 鼠三长叹一声,他看出了多保真心中的痛苦,表情缓和许多,小声说道:“小娘子我知道你心中一定很难受,既然如此暂且缓缓,去我大宋军中,待看见中原汉人便觉得不会那么难受了,大家都是血脉一系。” 多保真张了张嘴但却发不出声音,只能微微点头,也许……自己不该说任何话,既然自己的身份还没有暴露,那便进入宋军之中看看,到底宋军是什么样的,这还是她第一次进入宋军的军营,即便是在大宋她也没去过。 一个寻死之人在没有死成之后便很难再鼓起勇气寻死了,多保真忽然觉得自己很愚蠢,看着眼前热闹却秩序井然的军营心中开始“胡思乱想”为一个不爱自己的人放弃性命,这简直是最愚蠢的事情。 大宋的军营非常……非常奇怪,多保真第一次见到如此规矩的地方,所有东西的摆放都是一致的,连棉被都是方方正正,横刀都是刀柄冲着右边整齐的摆放在床铺之上。 虽然是军中营地,但干净,整洁的不像话,这相比女真的军营完全是天壤之别。 身上穿着暖和的毛衣,轻轻抚摸柔然的毛料,多保真只觉得非常幸福,女真地处东北,自己从小到大的梦想便是有一件既暖和有漂亮的衣服。 “这是我大宋官家赏的,将士们都有两件,我也不例外,穿着如何?”眼前稍显局促的男人搓着手略带忐忑的声音把多保真拉回了现实。 “甚好,这衣服又温暖又好看,这是大宋官家赏赐的?” “当然……饿了吧?马上就开饭了,我去给你打一份来。” “军中有女子没事吗?” “啊……军中不得有女子,不过我可以去寻上官说说,我鼠……三好歹也是个将军不是。” 多保真终于知道眼前的这个男人原叫鼠三,虽然不好听,但多少有些贴切呢……瞧着他局促的样子,多保真终于露出就为的笑容,即便是捂嘴轻笑也让鼠三惊为天人…… 不过悚然间让他觉得眼前的女子稍稍面熟,好似似曾相识一般,但仔细的去想又完全没有出处,只能感叹自己也许在梦中见过,或许是上天的安排。 第一千零八十一章鼠三的春天 原本蔡伯俙是不相信巧合和所谓的因果的,但他现在却相信了,手还摆着撩起帐篷的姿势,嘴巴张开便合不上了,整个人直愣愣的站在原地,仿佛看见了不可思议的事情。 鼠三疑惑的望着蔡伯俙道:“老蔡,你这是怎么了?” “你……她……这是什么情况?!” 鼠三还以为蔡伯俙惊讶的是一个女子出现在军中,老脸一红的说道:“这是我在海中救起的落水女子,正要去寻你,你看……这……” “哦……可以,可以留下。”蔡伯俙对多保真拱手道:“小娘子在此休息吧……鼠三你给我出来!” 跟着蔡伯俙走出营帐,鼠三奇怪的问到:“老蔡,你这是……对这小娘子行礼作甚?莫不是你认识她?” 蔡伯俙长叹一声:“她是谁你难道一点也不急的吗?” “好似是有一点面熟,但最近事情太多,实在有些想不起来了,你直说便是。” “我可不好说,但可以给你提个醒,她和我们是一样的人,曾经在东京城和北京城都待过,而且都是去的皇宫。” 这个提醒就相当是把答案告诉了鼠三,女人,去过大宋的北京和东京,和自己是一样的人,鼠三忽然想起,女真的那位巾帼使者官家曾经买下的女奴…… 就像是听到了噩耗一般,他好不容易升起的那一丝旋旎如琉璃一般破碎掉,然后便是直愣愣的望着蔡伯俙道:“不会吧?那个女人是完颜部的主母,是乌古乃的女人,怎么会在落入大海之中,我是从海里把她救上来的。” “四周就没有旁人?” “没有,只有她一人漂浮在大海之中,我派人搜寻过,没人,也没有痕迹。” “咄咄怪事,连马都没有,她是怎么出现在东海之滨的?莫不是走来的?” 蔡伯俙摸着下巴疑惑的说道,随即引得鼠三一阵嗤笑:“走来?若是从完颜乌古乃的营地走到海边,最少要不吃不喝不的走上三天,还要日夜兼程,没有马实在是太…………不对!” 鼠三突然惊叫一声,震惊的转头望向莫名其妙又被惊吓到的蔡伯俙:“我想起来了,她的双脚……” “她的脚怎么了?!” “她的双脚受伤的很严重,脚底满是口子而脚踝都肿了起来,若不是泡在海水中,怕是已经烂掉了,军中的郎中给她包扎的时候曾经说过,这是走了多少的路才作成这样。” 蔡伯俙的声音有些颤抖:“这么说来她真的是多保真,真的从女真人的营地走到了海边?!这要多大的毅力?怕是男儿也不能相比吧?” 鼠三呐呐的说道:“咱们该咱们办?” 蔡伯俙翻了个白眼:“还能咱们办?好生伺候着,若是女真人来讨要,送还便是……” “不行!” 鼠三惊叫一声吓了蔡伯俙一跳紧接着有降低声音道:“你也看见了,她既然从女真的营地走到海边去寻死,可见她已经是报了必死之心,若是让她回去,说不得还得死!再说女真人的主母对咱们有多大的用处……你这样看我作甚?” 蔡伯俙围着鼠三转了一圈道:“你不会是看上她了吧?这可不是咱们能沾染的女人,再说你也知道,她入过官家的后宫,这要是……” 鼠三原本犹豫的眼神变得坚定:“若是我向官家讨要呢?再说她的情报绝对比黑手弄来的要多得多!” 蔡伯俙长叹一声:“你这小子从来没有被感情左右过,一直也没对哪个姑娘动情,没想到居然看上了女真人的主母,这事情若是你想成,还要去寻官家的恩典,若是官家赐婚你便娶她过门,若是官家不允,便作罢如何?” 鼠三恭敬的给蔡伯俙施礼:“全听你的!” 瞧着他坚定的背影,蔡伯俙无奈的苦笑:“官家说的没错啊!英雄难过美人关,他鼠三从未把女子放在心上,如今却也是动了真情意。” ……………… 鼠三的营帐中,多保真望着眼前的男人,显然他知道了自己的身份,否则表情也不会变得如此怪异,而对待自己的态度却疏远许多。 稍稍起身,斜靠在被褥上,多保真望向鼠三充满无奈的苦笑道:“你已知晓我的身份?” “知道了。” “你打算把我送还给乌古乃吗?” “不!” 多保真微微一愣,她没想到他的答案是如此的坚定,甚至没有一丝的犹豫,仿佛一座大山发出的轰鸣,虽然简短却有着毋庸置疑的肯定。 心中突然闪过一丝甜蜜的感觉,连多保真自己都觉得十分的意外,眼前的这个男子所拥有的气概相比完颜乌古乃不知强上多少。 女人的心海底的针,尤其是被伤害过的心变得愈发难以揣测,多保真自己很明白,眼前这个男人已经深深的烙印在她的心中,那壮硕的胸膛,那顽石的坚毅,以及略显局促的心…… “那我就在这军营中住着?” “住着。” “然后呢?” “随军回京,请官家定夺。” “定夺什么?” 鼠三的表情僵住了,是啊!定夺什么?眼前的多保真并没有说喜欢自己,更没有说要做自己的女人,如何向官家请旨?他鼠三不是一个乘人之危的人,利用自己救下多保真让她以身相许?这种事他做不出。 女真人的性格在恶劣的环境中锻炼的非常果断开放,他们心中的感情会以最为直接的方式表达出来,多保真也不例外,喜欢就是喜欢,不喜欢就是不喜欢,绝不会拖拖拉拉。 所以多保真几乎是直直的盯着鼠三的眼睛,没有一丝退缩:“你心中有我便当向大宋皇帝请旨,若是他不允,我便请亲自入宫寻他!” 鼠三张了张嘴,他被眼前的大胆女子给惊呆了,随即心中发麻,脸上燥热,连一个女子都能说出这样的话,有如此担当,自己还有什么好但心的?更不能退缩! “好!” 最后鼠三只说了一个字便转身就走,见到蔡伯俙后便拉着他进了军帐,当把这话对蔡伯俙说后,连蔡伯俙都感慨连连:“如此巾帼实在让人感叹,你小子是交了什么好运道?!但兄弟忠告你一句话,女子太过刚强也不是好事,若是陛下不允……又该如何?若是赐婚了,你的日子也不会好过嘞!” “为啥?” “瞧瞧我家那位……” 第一千零八十二章如何处置女真 对于北京城的京朝官来说,蔡伯俙这个“惹祸精”终于回来了,只不过他把一些士兵和匠人留了下来,但对于赵祯来说却远没有结束,比如眼前跪在自己面前坚决不肯离去的鼠三,以及同样坚持的多保真。 他实在不明白世界上怎么会有如此巧合的事情,蔡伯俙站在一旁微微叹息,从声音中就能看得出他想把自己摘出去,连三才都不屑的撇了撇嘴。 而这感人的一幕也惊动了王语嫣,至于草丛后面鬼头鬼脑的几个孩子,赵祯早已是自动过滤掉…… “朕还什么都没说呢!你倒好上来便一副逼宫的样子……若是让不不知道的人见了,还以为朕怎么你们了,想起来,朕见不得相伴多年的老人这样。” 鼠三和多保真对视一眼,算算拜下:“谢陛下!” 赵祯笑骂道:“朕还没有赐婚你们是不是谢早了?” “雷霆雨露皆是君恩!鼠三跟随陛下多年,不敢僭越!” 赵祯无奈的开口道:“你们两人倒是机缘巧合,莫不真是上天的安排?只不过,若是完颜乌古乃知晓了,颇为麻烦啊!毕竟你是唐括多保真是完颜部的主母,如今……” 多保真凄然一笑:“陛下,民女在他乌古乃的眼中就是个玩物,工具,必要的时候甚至可以用来牺牲,以此换取辽朝的好处,乌古乃已经准备把民女送与辽皇做宠姬了,并以族人为要挟。” “世上当真有如此狠心之人?常言道一日夫妻百日恩,他乌古乃怎能做出如此不德之事,难道就不怕愧对祖宗?!” 额………… 场面稍稍尴尬了写下,所有人都把目光望向了赵祯,谁让他当初买下了多保真并把她放在大宋的禁中,这简直就是既成事实,没人会相信大宋的皇帝碰都没有碰过这个女真一族的第一美人。 王语嫣发现自己说错了话,望了望多保真和赵祯后,露出尴尬又无奈的笑容:“当初是机缘巧合之下买你回来的,官家开始也是打算把你充作宫人,谁知你出生高贵,最后只能放你出去,你是知晓的,官家从没有碰过你。” 多保真悄然一笑:“娘娘说的是,其实宫中自有官家的起居录,只不过这东西无法示人,但……” 多保真说完便望向鼠三,鼠三连忙道:“我信!我信!” “你这憨货!”赵祯踢了他一脚道:“起来吧!你们两的事情朕应允了,若是不应下,怕是你多保真也不会把女真的事情全数说出来,但朕有一个条件。” 鼠三急急的开口,连多保真的拉扯也不顾了:“官家尽管下旨,鼠三万死不辞!” 赵祯看了一眼王语嫣,夫妻二人早已心领神会,拉着多保真的手便离开宫殿,顺便从草丛中拎走三个小家伙…… 御花园中安静了下来,三才眼观鼻鼻观心的进入神游状态,而蔡伯俙刚打算脚底抹油,却被赵祯拉住:“此事还需你的配合。” 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表情,蔡伯俙丧气的说道:“臣遵旨……” “朕缺一个辽东都护府,也却一个辽东都护……朕若是给你们二人赐婚,待朕拿下女真之后,你便要带着多保真前往,成为朕的辽东都护!” 对于赵祯的这一提议鼠三是毫无问题的,而多保真则是目瞪口呆,她回过神来,望向赵祯一字一句的说道:“官家的意思是要让我女真与倭人西域一样成为藩属之民?” 赵祯差异的点头道:“朕要让女真人成为大宋的附属。” “就如党项人一般?” “不,党项人源于羌,羌乃我华夏一族,而女真人不同,你们和华夏虽有联系,却并非一脉,女真源于肃慎。这也是朕为何不在宁夏设立都护府的原因。” 多保真点头道:“这下明白了,但民女不能答应!” 所有人惊讶的望着她,眼前这个女子居然敢拒绝官家的提议,简直就是不知死活,鼠三小心的拉扯她的衣袖,而鼠三瞪大眼睛的望着她,只有蔡伯俙露出果不其然的表情。 “为何?”赵祯不着痕迹的说道,眼前这个女子果真是见识和器度都不凡。 多保真露出坚定的表情道:“除非让女真人入华夏!” “和党项人一样成为汉民?” “官家圣明!我女真人要和党项人一样,不单单是融入华夏,更是要成为皇宋子民,一切都和汉人一样,包括习俗和教化,以及入仕的权利。” 赵祯眼中露出一丝疑惑的光芒,不解的说道:“你要打磨掉女真人身上的一切,让他们成为汉民?” “是,只有这样才能让我女真一族脱离穷苦和灾祸,白山黑水之间的清苦非陛下能想到,每遇饥荒便是尸横遍野,有时今年还繁盛的族帐在第第三年便找不到了……” 赵祯看着她的眼睛最后点头道:“好,但你要想办法让女真人归顺!” “只有真正的强者才能让女真人臣服归顺,否则便会不断的有人起事!” 赵祯惊讶的望向多保真:“你的意思是只有战胜女真人才能让他们归顺?必须要经受血与火的考验才能让他们臣服?” “陛下圣明!” 这下清楚了,作为女真人的多保真知晓如何战胜他们,但她不知道,辽东的土地下埋藏着多么惊人的财富,黑土地中随便捏一把便能捏出油水来。 赵祯并没有回答多保真的问题便离开了,对于那片黑土地他早已是垂涎三尺,若是大宋把北大荒变成北大仓,若是把地下的铁矿,煤矿开采出来…… 赵祯所说的辽东和后世的辽东不同,这里的辽东代指辽朝东边的所有土地,包括了整个东北甚至更远,北至鄂霍次克海,甚至连海参崴都包括在其中,更别提那著名的奴儿干城。 赵祯对这片土地早已眼红的不行,若不是中间隔着一个辽朝,大宋的军队早已开赴辽东,这片土地对赵祯的诱惑使得他不惜为此发动战争! 这是个利益至上的时代,只要有足够的收益,战争便一触即发,连辽人都能控制女真人,大宋便更没有问题,别忘了,汉族千百年来最擅长的事情就是征服,改变,同化,统治………… 第一千零八十三章宋辽经济战 赵祯已经表明了态度,蔡伯俙知道,继西夏之后下一个被大宋征服的地方不是辽朝,而是女真人,这完全违背了当初的计划,大宋是要从女真借道,而不是征伐………… 显然官家是改变了原定的事情,不过蔡伯俙已经习惯了,官家总是如此,想法如羚羊挂角不可琢磨,但他不知道,其实这是赵祯的一种手段,当所有人都觉得大宋的下一个目标是辽朝时,所有人都错了。 灭国辽朝并非是一件简单的事情,和西夏不同,辽朝的统治甚至比大宋建国还要久,即便是瘦死的骆驼也比马大,破船还有三千钉,何况是一个硕大的辽朝? 在大宋出现之前,辽朝便已经是一个庞然大物了,它的文化,它的统治,甚至是习俗都已经深入人心,这是很难改变的,即便是儒家文化也成为了辽朝的一部分而已,同样的也暴露出了儒家文化的另一种缺陷,忠君思想不光对大宋有用,对辽人依然有用。 对付这样的王朝该怎么办?这是一个系统的问题,赵祯从后世得到的经验,颠覆一个政权和国家最有效的手段便是从各方面开始打击他,最开始是孤立它,以经济上的优势摧毁这个国家的经济,最后才是用兵。 当然这些只是笼统上的定义,详细的部份还有很多,而赵祯早已把他们准备好了,就在秘阁之中,这些简单不见血的手段却行之有效。 苏轼对经济上的问题看的很透彻,他的方法很有效,最少能在一夜之间摧毁辽人的货币体系,而辽人已经开始仿造大宋推行自己的纸币了,在这件事上辽人的速度惊人,连赵祯都被惊呆了。 据辽朝的黑手禀报,当然这些黑手也是合格的商人,他们说辽朝的货币也有了黄金和白银作为保障,拿着这种叫官子的纸币也能在辽朝的钱庄兑换真金白银,同样的这也使得辽人非常推崇这一全新的货币,因为他们觉得在大宋能成功,在辽朝依旧能成功。 而主持官子的人便是张俭,这个辽朝柱石一般的人物。 但对于货币,说实话没人比赵祯更清楚,在后世,各国之间的手段层出不穷,可以说后世的货币经验完胜这个时代,就像是巨人碾压婴儿一般简单。 赵祯只需要几个办法便可使得辽人的官子贬值,而张俭的最大破绽在于他推进的速度,实在太快了,大宋为了交子的推行做了许多年的准备,包括从倭国掠夺金银,可以说大宋发行的交子完全能实打实的兑换,而且绝不会加印。 这是信用体系还没建立起来的手段,但辽人不同,他们的官子居然和大宋的交子一样等值,这中照搬的愚蠢决定给他们埋下了祸根,因为据赵祯所知,辽朝根本就没有那么多的金银储备………… 他们已经超过了不可逾越的“底线”,同样的,一个魔鬼也潜藏在辽朝的贵族之中,在辽朝的朝堂上,已经有人提出加印官子以应对大量的缺口,比如发兵饷,不如采购所需。 这简直就是在找死,一旦发生抢兑,后果不堪设想,想想自己手中的官子一夜之间变成了一张废纸,劳苦大众会有怎样的想法? 一个国家,一个政权很可能瞬间被颠覆。 赵祯也是花了很久的功夫才让大宋的富人和商贾放弃家中的铜钱,也废了极大的功夫让他们把钱送到钱庄之中兑换成交子,要知道对于汉人来说,藏钱储粮是一种改变不了的习惯。 时间,只有足够的时间让他们慢慢的产生信任才能让人们把习惯改变,因为所有人都在使用交子,这种方便又快捷的支付方式让人们着迷,也随之成为一种习惯,当有些人上街后拎着一大串铜钱却找不到人收的时候,他们便会自觉的把钱送到钱庄兑换成交子。 大宋的最后一道保障便是朝廷,所有人都相信,自己的钱若是不能兑换成金银便可去当地的衙门击鼓鸣冤………… 而辽朝……本就是朝廷在密谋着纸币,其中的许多东西还没搞清楚便大张旗鼓的开始发行,开始的时候是很成功,许多辽人都知道大宋的交子,甚至有些人家也在使用,这东西有大宋作为保障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当张俭开始推行辽朝的官子时,单单是名字就给了辽人信心,也习惯的把它当作交子使用,所有人都有一个很好的认识,在辽朝使用官子,在大宋使用交子,这不用别人提醒也是天经地义的事情。 一个奇怪的现象出现了,在辽朝既有交子也有官子,而在大宋却很少有人使用官子,因为辽人百姓认可交子而大宋百姓持怀疑态度。 黑手的渗透是无孔不入的,他们缓慢而润物无声,但无疑他们的力量是强大的,辽朝的重臣很快便相信大宋的交子也在大量的印刷,否则怎么会出现如此多的交子? 但他们根本就没有大宋金银铜等物的储备情况,只是一味的认为大宋那么的多交子一定是加印了…… 这是一个可怕的推测,也是辽朝经济崩溃的开始,朝堂之中支持加印官子的人越来越多,辽皇耶律洪基批阅的奏疏大半是这样的建议,虽然千篇一律,但结果却无法改变,因为张俭发现了其中的不妥,他力劝耶律洪基万万不能加印官子。 他虽然不知道其中的道理,但有一点他清楚,若是百姓拿着官子兑换不出那么多的金银,最后的结果将会很可怕。 当赵祯看到这份奏疏的时候,暗自感叹张俭的忧患意识,加印纸钞,滥发纸钞的结果就是货币体系的崩溃,同时也是统治者在以手中的权利掠夺百姓。 而且有一点,从一开始辽人的官子已经发放的太多了,他们的储备完全不能与大宋相比,但一张一贯的官子已久能兑换一贯钱也就是一两白银。 虽然面值没有问题,可刚开始他们发行的官子数量就已经快要赶上大宋的了,这是辽朝的一个秘密,也是耶律洪基和张俭的一个小手段,或者说是一个小聪明。 一来是为了面子,而来是为了手头宽裕些,只要不发生抢兑,谁也不会发现……这个时代可以没有银监会之类的东西。 第一千零八十四章大朝会 今日的大朝会可以说是最近,不,庆历四年最忙的一次了,在这次朝会上官家下了许多旨意,每一件对于朝臣们来说都是相当棘手的。 原本只需要一个时辰不到的朝会却开了整整三个时辰,也从上午开到了下午,连午饭都是官家赐食,当然有这样待遇的只有两府相公,这是他们的身份所决定的。 对于一部分朝臣来说比较闲散,比如御史,国子监,但也只有这俩个衙门没有公务,其他的所有官员几乎都被留在了乾宇殿。 这是极为少见的情况,所以无奈之下,三才只能派人给殿中的官员上一些简单的干粮和水作为午饭,因为不是官家赐食,所以这些官员的午饭可以说是相当的简陋,只是内侍省负责宫人吃食的尚食局做的。 不过所有人都不在意,显然,这是官家要有大动作了,朝堂之中的年轻官员非常兴奋,他们从入仕以来便期望自己能为大宋,能为官家,甚至是天下生民谋利。 大宋的朝堂一改之前的状态,大量的年轻人加入其中,赵祯对于人才的挑选有着几乎苛刻的要求,人品好,有才干并且要忠于帝王。 也许这样的人不多,甚至说是凤毛麟角,但在大宋庞大的人口基数下,朝堂之中绝不会缺乏人才。 自从赵祯登极以来,这项政策就从未改变过,培养年轻人是一件相当长远的事情,他们虽然有优点,但就像一枚硬币,缺点也是不可避免的。 赵祯利用十几年的时间提拔和打磨新人,而现在终于有了用武之地,但话也不能这么说,他们自始自终在自己的位置上发挥着“光和热”。 只不过赵祯却没有改变大宋的官制,三省、六曹、二十四司,类以他官主判,虽有正官,非别敕不治本司事。 事之所寄,十亡二三;仆射、尚书、丞、郎、员外、居其官,不知其职者,十常八九。 宋承唐制,抑又甚焉。三师、三公不常置,宰相不专任三高官官,尚书、门下并列于外,又别置中书,是为政事堂,与枢密对掌大政,而两府相公直接对赵祯负责又互相牵制。 这样,各级官府层次重复,叠床架屋,机构空前庞大。但是,却有利于皇帝直接控制用人大权,他可以随时提拔官阶较低而有才能者担任要职,也可随时撤换无能之辈。 当然,赵祯也对那些无用的官职进行的适当的裁撤。 相比前朝,赵祯可以肯定的说,本朝的官员要普遍比前朝的年轻的多。 所以他们没有在这场冗长的大朝会上晕过去……要是换成了前朝,怕是大多官员都要饿晕在乾宇殿中。 放下手中的茶碗,赵祯转头对三才道:“退朝,两府相公与文德殿留身奏事,其他官员于皇城办公,随时待召。” 枢密使,枢密副使,签枢密院判事,以及两府的所有参知政事和中书门下平章事全数到了文德殿,他们已经吃饱喝足了,御厨的技艺相当不错,从乾宇殿到文德殿的路上正好消消食。 如今大宋的皇城之中已经包罗了所有机要衙门,同时赵祯的谋划也涉及非常多的官员,一场对辽朝的战前准备已经在大宋的朝堂之中铺开,但所有人都不会明白自己做的事情最终目的是什么。 都水监,军器监,军械司,将作监他们的主要工作便是准备大量的军械,这是为了应对战争的消耗,赵祯成功的把战争与经济联系了起来,不光有对辽朝的经济打击,更有提升大宋经济的举措。 战争其实打的就是钱,每一件板甲,每一柄横刀,甚至每一支箭簇都需要耗费大宋的人力物力。 征伐辽朝的需要多少军械?这怕是个天文数字,单单是弩箭就需要近千万支,粮草更是不计其数。 而这些东西都需要大量的人手,朝廷出钱雇佣工人,就像是以工代赈,并且价钱不错。赵祯甚至突发奇想,若是和后世一样,把这些军需订单交付给民间工厂会怎样? 随即他打消了这个可怕的念头,现在还不是时候,在一个君主集权的大宋绝不可能出现。 …………………… 大宋的战力惊人,但同样的大宋发动一场战争的成本之高远超历代王朝。 这就是为何赵祯要大力发展经济,朝堂相公也不得不支持的原因,在他们看来,大宋需要钱啊!否则连国门都受不住! 相比他们,三司就更加忙碌,首先他们要想尽一切办法拒绝辽朝的官子出现在大宋,任何的办法都要用上,许多辽朝的商人举着自己手中的官子说它能在辽朝兑换真金白银。 开始的时候几乎没人相信,但渐渐的有些大宋的商人说可以,于是便有一些宋人商贾开始接受辽朝的官子了,因为他们可以去辽朝兑换成金银甚至是交子再回到大宋…… 这在赵祯看来就是最早的外汇流通,但必须要禁止,因为大宋即将对辽朝的经济发动打击,一旦官子在大宋流通,后果不堪设想,甚至可能对大宋的交子也被连累,成为一叠废纸。 不过这些官子对大宋来说也非常的有用,将作监和格物院的人发现了辽朝官子所用的纸张材质,这是罗纹纸的一种,墨汁是完全渗透其中又不散墨,极难仿制,可见辽人早已做好了假币的预防工作。 不过很可惜,大宋的技术遥遥领先于这个时代,得益于赵祯对格物的大力重视。 虽然前几年才把格物纳入了进士科,但格物科早已出现,并且赵祯对格物的看重早在登基之前便已经开始。 所以大宋只需要足够的时间便能破解辽朝官子的秘密,而且能高仿的印刷,这是一个可怕的结论,赵祯严令将作监和格物院的匠人严守秘密,甚至不惜把他们的家属也安置在其中。 这个疯狂的想法是苏轼先出来,这小子不断的思索如何对付辽人的官子,如何摧毁辽人的经济,甚至已经到了走火入魔的程度,灵儿为此不止一次的埋怨自己,但只有赵祯知道这是为什么,他是在逃避那可怕的轮回问题。 事实上赵祯也在逃避,这些日子里他把自己完全置身于北伐的准备中………… 第一千零八十五章内朝会 生存还是毁灭,这不是一个问题,是个人都会追求生存,只有生存下去,才能获得更好的将来,即便是一个废物也当为自己的生存而努力下去,若是死了便什么都没了,甚至是做废物的资格。 对于一个国家来说同样如此。 辽朝面对的是大宋不断的压力,不光是在兵力上的,在文化上,在经济上它都处于下风,这让辽朝有着极大的危机感,但他们同样有着草原民族强大的毅力与骄傲,因为契丹人曾经遭受过更加不幸的过去。 他们崇尚汉文明的统治,也崇尚大宋的经济蓬勃,所以他们仿制了大宋的交子建立了自己的官子,连名字都是那么的相像,同样的他们也任用汉人作为文臣,因为他们觉得这样能加强他们的统治。 事实上,是这样,辽朝开始使用官子之后,经济是得到了一点复苏,同样汉臣也起到了稳定的作用。 只不过他们忘了,这两样东西都是从大宋学来的,大宋比辽朝更加了解其中的秘密,甚至一些不为人知的隐秘,否则赵祯也不会打外儒内法的主意而悄悄推行法制建设。 为此大宋的皇宋宪法经过数次修改,已经日趋全面,而辽朝依旧是在使用已经被大宋早早淘汰掉的人情法,以人的因素为先决条件,这本身就是一个极大的错误。 汉家王朝法律的一个基本特征就是刑法特别发达,更为确切的说法应该是,法律的特性乃是以刑法为基础的法律样式。这多是为了警告以及震慑其他人。 而辽朝的律法却相对的更加在乎人情,比如一个人偷窃的是横行乡里的富人还是偷窃一个穷苦人家,或是一个契丹人偷窃的和一个汉人偷窃等等。 结果绝不一样。 这种差异造就了一种隐藏在民间的愤怒,公平的待遇是许多人追求的东西,当然更多的是弱势群体所追求的东西,汉人在辽朝的地位虽然被皇帝摆在了相同高度,可下面的人可不认账。 即便是大辽的相公是汉人又如何? 总不能把手伸到地方上管理小事吧? 而且汉人相比契丹人更加的心灵手巧,更加的会赚钱,种地都比辽人在行,唯一不如契丹人的也只有放牧了。 随着大宋的崛起,汉人在辽朝的生活也会变得好上许多,因为大宋的商贾总是会给汉人以实惠,或是多给一斤的粮食,或是雇佣他们帮工,价钱能让契丹人嫉妒的咬下舌头。 宋人商贾对汉人的照顾同样也引起了契丹人的民愤,双方开始或多或少的仇视对方,矛盾冲突开始加剧,甚至发生了群殴事件,但对此,辽人的官员完全是偏袒契丹人的,因为他们同族同源。 大宋的商贾遭遇过几次抢劫,这使得大宋的使者谴责过辽朝地方官员的不作为,但在辽朝的朝堂上却依旧没有多少人重视,他们觉得大宋的使者小题大做,难道大宋的商贾在大宋就不会遭遇抢劫?杀人越货的事情还少吗? 当然,不可否认赵祯的计划成功了,他巧妙的利用商贾的小手段,让宋辽之间的矛盾变成了汉人与契丹人之间的矛盾,辽朝可有着数量不少的汉人,一旦他们对辽朝失望,站在了大宋的一边,结果是显而易见的。 1:1和0.5:1结果完全不同。 对于北伐,赵祯可是下了大功夫的,这不是在灭国西夏之后才被提上了日程,而是从赵祯登基开始便已经着手安排下了,愤怒是挑拨的最佳手段,这愤怒往往会成为矛盾的催化剂。 两府相公们完全不知道这件事,对于这些所谓的“正人君子”来说,诚意律己是基本的道德准则。 当然夏竦可以排除在外,但赵祯同样不打算让他知晓,因为这个老狐狸已经开始向狡猾的“毒蛇”转变,他的方法只会更加激进,赵祯需要的是离心离德,而不是牺牲无辜。 战争从来不是单方面的,尤其是大国之间的战争,早已不是打出旗号一路杀伐,直至敌人灭国的传统套路。 战争是一门艺术,渗透破坏,迷惑敌人,甚至于刺杀等等都是重要的挥毫,稍有差池便算不得完美的画作。 对于两府相公们来说,眼前的一切都在说明官家是在为北伐做准备,谁也不傻,这已经是官家的第三道调兵圣旨了。 兵符与圣旨一起被装进金色的匣子中,三才小心的捧着它就像是捧着一个火药弹。 庞籍等人都知道,只要狄青还在朝堂之中戳着,北伐便还没有开始,何况彭七也在其列…… 接连五道旨意,调动了约三十万大军之后,赵祯才停下,其这种甚至调遣了远在训练的踏白军,背嵬军虽然没有调遣,但他们本就在京畿之地拱卫北京的安全。 “官家,是否要令所有将士归营?” 狄青的话让所有人紧张起来,这么一来距离北伐便真的不远了! “不可,时机尚未成熟,莫要打草惊蛇。” 赵祯摆手否决了狄青的建议,这时候自然要让辽人蒙在鼓里,一旦大宋进入战争状态,辽人即便再傻也不会上方,当初兵演北伐已经在大宋的手上吃过一次亏了。 不过两府相公对于北伐是持肯定态度的,对于他们来说,一旦北伐成功,灭国辽朝,他们都将名载史册。 所以没人比他们更积极了,文官的追求无非就是丹青史书中浓墨重彩的一笔。 这时候可没有所谓的妇人之仁,文德殿中也没有顽固不化的腐朽,即便是古板的包拯都在陈述三司的能力,希望三司加入到其中。 事实上三司已经身在其中了,国帑的每一分,每一豪支出都经过三司,这些年来包拯主持三司极少出现差错。 而赵祯的蔡记以及皇后碧雅轩的进项也由半数流向了三司,可以说这个国家的大多数财富都集于包拯的手中。 包拯也是第一个知道赵祯在为北伐做准备的人,甚至要比庞籍先知晓。 文德殿的内朝会结束了,所有人都满意的离开,因为他们得到了自己心中想要的答案,官家已经开始为北伐做最后的准备了。 但同样他们不明白,为何要先派遣重兵去往倭国,难道不能直接从海上把大宋的将士们运到女真吗? 何必多此一举…… 第一千零八十六章长城!长城!长城! 中原汉室几乎对长城有着一种近乎疯狂的执着,好似埃及人对金字塔的崇拜,又如玛雅人对神庙疯狂。 这是一种融入到血脉之中的执着,自秦以降就没改变过。 赵祯在一开始的时候单纯的认为长城是一种消极防守有了长城之后便可高枕无忧,便可依托人造天险痛击来犯之敌。 但庞籍告诉了他并非如此,一切都并非看上去的那样,长城不单单是一道高墙,不单单是防御之所在。 今日的经筵日讲并不光有满腹经典的杨休,还有熟通政事的庞籍,他安静的坐在师傅的位置上,而在他的身后便是孔子的画像,老人安静的坐着,仿佛本就应该坐在那里,赵祯觉得这个儒家天生的气质。 这幅儒生模样不得不让人信服不是? 喝了口茶水润润嗓子,庞籍微微整理了一下本不凌乱的衣袖开口道:“陛下为何不愿修筑长城?此乃利国之事,秦皇汉武无不为止,大宋北夺燕云,以夺要害之地,有长城之险,可拒来犯之敌也。” 赵祯皱眉,他不知道为何当自己提出反对修筑长城的时候,为何朝堂中的文武百官都大力反对,武将的反对情有可原,因为这是他们的防御攻势,可使得戍边的将士更加安全和舒适。 但文官的反对就让他有些摸不着头脑了,难道文官不是都抵触这种恶政吗?修筑长城可不会有什么好名声,秦始皇的头上就有一条和长城有关,而汉长城更是汉武帝暴戾的铁证,这位耸天立地的帝王因为长城被别人诟病的地方可不少。 当然,其中显然有一些是后世出于某种目的对他的诋毁,但不可否认他的威名确实受到了影响。 赵祯想了想之后用最简单也是最容易说服文臣的话回答庞籍:“因为长城劳命伤财,我大宋收复西北之后,幅员辽阔,若是修建长城,所费巨大,况朕正准备再次挥兵北伐,修筑长城有何意义?” 庞籍和杨休对视一眼,双方露出神秘的微笑,搞的赵祯莫名其妙,庞籍终于在赵祯即将暴走的时候开口道:“陛下以为这长城只是用作防御之用?” 赵祯稍稍奇怪道:“自古便是筑城御敌,修筑长城也不过是把大宋框在一个城池之中,依托高墙之利痛击来犯之敌,除此之外还有何用?” “此乃关隘之用,长城限制的不光光是兵马,还有百姓商贾……陛下您说呢?” 赵祯皱眉思索一会便恍然大悟,而得出的结论令他瞠目结舌,这……这实在是不可思议,原来长城的作用并不单单是抵御外敌,更是起到了国门的作用! 猛然间,赵祯觉得自己被华夏先民的智慧折服了,这种逆向思维欺骗了草原民族多少年?怕是知道清王朝统治中原的时候才堪堪明白其中的道理吧? 别说是草原民族,即便是赵祯自己这个后世人都被这一结论惊呆了,当然也许他自己没有研究,甚至仔细观察过那耸立在华夏土地上巍峨不动的奇迹。 长城不单单发挥这军事作用,更是一种封锁,经济封锁!赵祯恍然大悟,这就说的通了,难怪崇山峻岭,难怪千里戈壁上都修筑了长城,崇山峻岭马匹根本就上不去,而千里戈壁若是大范围的突防也很难守住。 既然如此长城的意义何在? 庞籍的话就像是为赵祯打开了一扇窗,封锁,长城的封锁作用有时要超过它的军事作用,不可否认,长城的军事价值是无可估量的,但经济上的作用却被历代小觑。 大宋虽然没有长城,但却不影响对长城的研究,秦汉是有长城的,而且历朝历代都对长城进行了加固,隋唐时期虽然没有大修长城,但对它的加强却从未停止过。 西起大宛贰师城、东至鸭绿江北岸、全长近一万公里的汉长城已经被修筑的相当完善,但大宋却用不了,因为汉长城几乎都在辽朝境内,所以大宋的朝臣们提出修建自己的长城。 一旦修筑其长城,大宋与辽朝之间的贸易便彻底由大宋说的算了,可以说自长城修筑完毕的那一天前,大宋的商贾出入大宋都由朝廷皇帝说的算,若是要关闭贸易,最简单的方法便是禁止商贾前往辽朝。 这是一种彻底的,没有一丝商量余地的禁绝,长城不光封锁了辽朝的商贾,也让大宋的商贾举步不前,只能通过朝廷开设的关隘进行贸易,这是一种便向的垄断。 当然长城的作用不单单是如此,他是一个庞大而复杂的系统,当狄青赶来的时候赵祯就知道文武官员之间达成了某种一直,务必要促成长城的修建。 对于它的军事价值赵祯是从不否认的,他记得后世曾经看过一个纪录片,十一公里的距离,用烽火台传报消息的时间只不过用了短短的七分钟,而汽车需要九分钟,这还是在烽火台经过千年腐蚀的情况下。 只要边关的一个烽火台点燃,这长长的信息链就不会断掉,一直蔓延至北京城,比飞鸽传书可要快的多。 大宋也有了最强的防御手段,长城的作用自古便是对游牧民最大的障碍,你有十万铁骑又有何用? 在绵延不绝的城墙下又能如何?有本事骑马越过来?别说是长城,就是三米高的土墙都能成为骑兵的致命障碍! 见到狄青来了,庞籍露出了久违的笑容,他对这个枢密使有着非常高的好感,狄青不光是一个武将,更有着儒家特有的为人处事风范。 清了清嗓子,庞籍对赵祯开口道:“官家,老臣不通军事,但却知道修筑长城可有封锁交易之用,也可快马传报,封锁国门,如此可防万一!狄将军通晓军事,陛下又是御驾亲征的圣君,兵事臣不好班门弄斧。” 赵祯笑着指了指庞籍,又指了指狄青:“你们二人怕是早已商量好的,今日的经筵日讲也成了你们的说客,修筑长城滋事甚大,明日朝会再议。” 庞籍和狄青长舒一口气,赵祯甚至能听到狄青嗓子里发出的声音,这两人也太紧张了些,狄青紧张情有可原,庞籍那么紧张干嘛………… 第一千零八十七章修长城,城难修 “诸位臣公对修筑长城还有疑议吗?” 在朝会的最后,赵祯忍不住再问一句,大宋的乾宇殿中安静的不像话,所有人都静静的但却充满坚定的望着御座上的皇帝,赵祯觉得自己显然是说了一句废话。 “吾皇圣明!” 随着庞籍的话,朝臣们如潮水般纷纷拜下:“吾皇圣明!” 恭维的话挺多了也就成了一种礼仪,反正赵祯是这么认为的,修筑长城的好处实在太多,而赵祯一直认为这是一个劳命伤财的恶政,现在看来并非如此,若是恶政,为何历朝历代都坚持不坠? 存在即合理,这句话便解释了长城存在的理由。 散朝之后,这项最新的旨意便在朝野开始运转起来,整个北京,整个大宋都在议论整件事,大宋要修建长城了,这消息如长了翅膀一样传遍每一个角落。 赵祯从没想过要保密,事实上这么大的工程也瞒不住辽人,民间的朝报上满是修建长城的消息,另外还有一些有识之士的解读,百姓们愈发的支持了。 谁都知晓,如今的大宋若是要修建长城少不得征召民夫,而按照官家的态度,这又是一项好差事,因为只要是朝廷的劳役,就从没有亏待百姓的道理。 大宋的长城沿着现有州府边界,依托地形建设,东起营州的渝关,西到沙州玉门关,这是一条连接秦隋唐古长城的全新工程,大宋不单单要修建自己的长城,更要连同所有在大宋境内的长城故道。 大宋的长城不单单要负担起边墙的作用,更是一道封锁民间商贾,预警传递消息的重要途径。 赵祯看着熟悉的舆图微微感叹,历史真的是那么的巧合,所谓的营州渝关就是明代的山海关,而玉门关自然不用说,狄青等一般武将甚至上疏要在肃州与沙州之间重修一道险要的关隘,虽然名字没想好,但位置却与后世的嘉峪关如出一辙! 用一道凹凸的线条在舆图上画下长城的痕迹,一道类似与明长城的边墙出现在了大宋的版图上,这将士中原王朝抵挡游牧民族的人造屏障。 朝臣们说的对,大宋没有长城,有民族便可以时不时的捅上大宋一刀,然后利用自己的快马扬长而去,但有了长城他们便要掂量掂量。 越过长城本就不容易,城墙上的关隘,藏兵甬道便是一个极难攻克的存在,何况烽火台很快就会暴露他们的位置,更多的援军会如同潮水般不断袭来。 即便是他们成功了,越过了长城又怎样? 很有可能这是他们覆灭的开始,因为长城不光会对外防御,对内也一样…… 一旦大宋有了长城,辽人再想挥兵南下仿若登天,这项连绵不断的防御工程最大的作用便是限胡马之足,只要限制了骑兵的机动性,辽人基本上便难以逾越。 但长城并不专是为防守的,同时它也是准备进攻的基地。在长城以内可以练兵屯粮和聚积一切军事物资。 若是没有长城在后方掩护,那秦汉以来若干次大出塞的军事行动,尤其是当年汉武帝时期卫青、霍去病诸名将的出塞,便不可能。 之后汉和帝时窦宪的大出塞,一役把匈奴打过金微山一役,更是空前的大成功。 可以这么说,若是没有长城消灭胡人基本不可能,但有了长城之后,胡人基本上便没有优势,中原王朝就像是有了掩体的战士,随时可以出击攻伐草原民族,当草原民族反击的时候,再次退回掩体之后进行防守反击。 以大宋如今的国力,耗也能把辽人耗死! 狄青站在勤政殿的舆图之前,伸手虚指凹凸的线条道:“陛下,若是我大宋长城修建完毕,在北伐之前,可以十万铁骑为扰敌之用,十万铁骑分为二十个指挥,四个指挥为一军,十军由不同的方向出击骚扰,接应北伐。” 赵祯微微点头:“可起扰敌之用,骑兵来去如风,只需毁坏辽人田地,击杀守军,纵火焚衙,可使辽人惊惧。” “官家圣明,此乃扰敌之计,十军每军一万铁骑,化整为零四散出击可使辽人防不胜防,若辽人大军来援助,可退守长城坚守,以烽火台为号,若辽人攻城,可化零为整,十万大军迂回于侧包围之,歼灭之!” 以狄青的才能,确实能把长城的作用发挥的淋漓尽致,赵祯从没有怀疑过这一点,看着这条凹凸的红线,赵祯仿佛看到了一座座要塞出现在一旁,同时也会出现一座座繁荣的城市。 大宋就是这样,在边地尤其喜欢修筑堡寨以防战争突如其来,而同样的又喜欢在边地开设榷场与外族贸易,这已经成为大宋的习惯了,榷场的出现同样会带动城市的发展。 “朕听说你自己画了长城的图影,回去后递上来朕瞧瞧,若是妥当便以你的图影作为将作监图鉴之用。” 赵祯的话让狄青激动,他早在收回燕云之后便开始绘制城防图影,为的就是修建长城之用,如今终于能派上用场了! “臣遵旨!待臣回家后稍稍修改便上呈官家御览!” 赵祯挥了挥手:“退下吧!三才,传三司使包拯觐见。” 勤政殿是赵祯的书房,即便留身奏事也是单独召见,狄青退走之后便对准备进入大殿的包拯微微点头,包拯暗自松了一口气,狄青是在告诉他官家是铁了心的要修建长城了。 包拯看着舆图上蜿蜒的红线心中微叹,谁能想到,这小小的红线每一段,每一毫,每一厘都将耗费巨大的开支! 显然官家召见自己是为了国库的国帑,修筑长城从来就是耗费极大的事情,所用钱财可谓万巨! 只要包拯进来,三才便知道官家与包拯之间必发生一场不愉快,这已经是习以为常的事情了,官家每每有计划,都需要大量的钱财,而包拯这个铁公鸡往往一毛不拔。 “官家,长城非一日而成,三司已经做出估算,少则三年,多则五年!” “朕要调遣二百万人,何况大宋有公路相连,所需用度要不得多少时日便可抵达边地。” “官家,这些都要派大军驻守,北伐必须推迟。” ……………………………… 第一千零八十八章积极防守的开始 大宋修筑长城的浩大工程开始了,事实证明,从中央下达的政令会被有效的执行,虽然其中有一些不同相当,各地的官员对修筑长城是支持的,但对于抽调劳役……每个州府都想尽可能少的抽调。 虽然朝廷给予的工钱相当丰厚,但对于州府官员来说,治下百姓的多少是他们政绩的体现,抽调劳役会间接导致各个州府的人数下降,而朝廷摊派的劳役数量每个州府都一样。 不同州府的人数不同,甚至是相差甚远,有些州府的人数较多,而有些并没有多少,若是按照统一标准摊派,必会使得有些州府人数锐减。 人口是一州一府之地最重要的所在,每年的两税,商税,都要靠这些人来提供,青壮年一旦减少,势必会影响当地的经济和税收,这同样也是官员勘磨的重要标准。 当然,这是阵痛,各个州府的奏疏到了赵祯手中很快得到统一回复,按州府人数,酌情摊派,户部会按照原先统计的各州府人口进行重新摊派。 麻烦的事情还不止这些,修筑长城所需的砖石,水泥,器械,运输的牛马,驴子,骡子,箱车等等都需要安排,三司绞尽脑汁的准备这一切,好在可以就近取材,由朝廷统一补给交子。 好在修筑长城一事上赵祯和朝堂的官员达成一致,在大宋什么事情都能偷工减料,唯独修筑长城和军械这俩个“大蛋糕”不能动。 修筑长城来不得一丝懈怠,这是大宋的百年工程,而军械是将士们浴血奋战的保障,更是大宋的优势,没人敢动分毫,朝廷的监察不会有一丝松懈。 这些监察都是刚刚入仕的热血青年,他们和御史一样,虽然官职不高,但却有直达天听的独奏之权。每三年换届,都是金榜题名的新科进士担任,这些人思想单纯,做事冲动,一般的官场老油条还真的招架不住他们的“鲁莽”。 对于长城修筑使的人选,赵祯早已想好,就由北平府知府事,龙图阁大学士韩琦担任正使,而将作监丞曾公亮,如今的曾公亮已经看淡了朝政,赵祯最终还是没有提拔他,而是把他按在了将作监。 当然对于他的官价赵祯却并不吝啬,正三品的金紫光禄大夫,这可是包拯这位三司使才能享受的待遇,可见他这个将作监丞在官家眼中的地位。 狄青绘制的长城图纸很快被曾公亮否定,原因很简单,狄青的图纸虽然尽善尽美,每一个地方都附和战争的需要,但太过复杂,太过精细,若是所有的长城都按照他的设计来建造,大宋的第一段长城便会花光国库的最后一分钱。 于是曾公亮便大胆的上疏,直接告诉赵祯,狄青的图影不能用,长城应当在包含所有最基础的东西之后越简洁越好,赵祯大笔一挥的同意了,并在奏疏的北面附上自己的见解,在重要的关隘附近酌情使用狄青的图影。 这就是作为皇帝的好处,只要把旨意下达,并且挑选好督办的人,剩下的事情便简单了,自有人会去处理这些事情。 大宋各地的资源随着政令的下达不断向大宋的北平府集结,赵祯从来就没有小看过古人的智慧,而这一次他再次领略到古人的统筹学。 长城的修筑计划被分为三段,分为三年进行,第一段便是以京畿路最东边的渝关也就是山海关开始,一路沿着边界向西推进直至大同府以西的苍头河。 这将是大宋最北放的防线也是最重要的防线,因为在这道长城之后便是大宋的京畿之地。 同样的,在历史上也是明长城的基本修筑路线,只不过大宋更加全面,把所有的地方都连接上了,即便是地势险峻之地也修建了城墙,为的是保证信息的传递不会出现空白。 长城不单单是一座城墙,更是运兵的甬道,这座庞大的防御工程每年修缮,最宽阔的地方以至于可以通行三年马车并驾齐驱! 北平府,大同府,以及奉圣州的大部分地区都在这道防线之中,这就是天子守国门的代价,大宋的经济最繁荣的州府,政治最集中的州府都在这里,还有大片的牧马之地。 这一段的长城一旦修筑完毕,并用烽火台连接起来,直至北京城,再在这道城墙之后修筑第二道以居庸关为前线,连接得胜口,螺山,一路向西南前进最后汇集到飞狐岭。 如此一来整个京畿路便是固若金汤!即便大同府有失,也不会对大宋的京畿之地造成威胁。 而当第一道长城开始建设的时候,北京城也开始了动作,利用这次征调民夫劳役的机会,北京城开始了最新也是最宏大的城防建设。 城池再次被扩大,最西段已经抵达了玉河东岸,最东段已经快要抵达潞县。 面对这一浩大的工程即便是看过曾经帝都模样的赵祯都被震惊的无言以对。因为使用了砖石为墙,浇筑混凝土的方式,北京城的城墙建设每日飞进,因为要修建巨大的角楼和堡垒,城墙被建设的宽阔无比,甚至比公路开要宽阔一些。 赵祯觉得这样的城墙完全能容纳十万人甚至更多的大军驻扎其上,这是一个相当恐怖的数字,原本的城墙上能驻扎数万人已经是顶天了,更多的大军其实是驻扎在城中,随时准备增援城墙的。 即便如此,攻城所付出的代价更是恐怖,现在若是要攻陷这个城墙上已经驻扎十万人的城池,怕是要付出的代价成几何倍增长。 狄青和彭七两人利用枢密院所有的能力进行推演,若城中没有内应,以大宋的兵甲军械驻守北京城,若是城陷需要百万人没日没夜的围攻…… 全新的城池有了更多的空间,在皇城的西边,开设了一块专属格物院的内城,而北边的火器营同样得到了加固,四周高耸的角楼,望楼,堡垒把这俩个既要之地包围的密不透风水泼不进。 既然这俩个地方都能得到加固,大宋最重要的场合自然也不会漏下,皇城再一次的开始了加固工作,由将作监的副手,丁度亲自负责。 第一千零八十九章大宋的边墙修不得! 大宋的大动作使得辽朝潜伏在大宋的密谍疯狂的把消息传递回上京,当然即便他们没用动作也无所谓,辽朝都亭驿已经把消息传递了回去,密谍这么做最重要的一项便是告诉大辽,自己在北京城,在大宋呆不下去了。 对于他们来说,原先进出大宋非常的容易,只需要躲过北京城城门口如同摆设般的检查就行了,可现在不同了,北京城的城墙加固了,同时城门口的人也换成了经验丰富的老兵,这些兵油子只需抬抬眼皮就知道什么人是什么身份。 稍稍有一丝破绽便难以出城,听说之前有个江洋大盗就是被城门口看似不中用的瘸腿老兵给抓到的,北平府赏了他整整三十贯交子! 这一大笔赏钱可让人眼红的紧,所有守门的站班老兵立刻变成了北平府掌推勾狱讼之事的提刑官,眼睛看着每个人都像是江洋大盗一般。 寻常百姓都提心吊胆何况身为密谍的辽人? 无数的消息经过各种渠道向辽朝汇集,辽朝中一些不相信的人面对铁证震惊的说不出话来,在他们看来,宋辽之间的关系虽然紧张,但却还没到剑拔弩张的地步。 毕竟从先帝朝开始便是兄弟之国,到了现在也算是叔侄之国,两国的关系前段时间还有所缓和,大宋对大辽开放了榷场,并把粮食列入其中,这使得春灾难熬的辽朝平安的度过。 现在,一切都变了,随着大宋开始修筑长城,宋辽的关系将会立刻变得紧张起来,随着朝堂上的汉人愈发的增加辽朝内部本就关系紧张。 民间更是出现了有史以来最严重的仇视,自从太宗皇帝耶律德光南北分治以来就没有出现过这种情况! 长城的出现使得这一状况加剧了,今日辽朝的朝会上已经剑拔弩张,汉人的官员和辽朝的官员各持己见,辽官认为应当出兵阻止大宋修筑长城。 但汉官却极力反对,有一部分人比如张俭认为应当派出使者谴责并威胁大宋,这还算是好的,有些汉官甚至建议放纵大宋的这一行为,他们认为一旦汉人修筑长城,就不会出兵北伐大辽。 汉官提出大宋修筑长城的目的便是为了放止大辽南下,若是让大宋修筑好长城,宋人就不会北伐了,对于他们来说,长城是防御而不是进攻。 但作为汉官的张俭却完全否定这一说法,他比谁都清楚长城对于进攻的作用,汉辽两派官员吵得不可开交,而作为皇帝的耶律洪基彻底被搞糊涂了。 只能单独召见张俭这位先帝的托孤之臣,大殿中耶律洪基安静的坐在御座上,而身后的珠帘之中是母亲萧挞里,每当对政事拿不准主意的时候,耶律洪基都会让母亲垂帘………… 张俭已经见怪不怪了,对着御座上的耶律洪基施礼后,有对珠帘躬身施礼这才站起来道:“陛下定然是因大宋长城之事问政与臣。” 耶律洪基点了点头:“如今朝堂之上,一派坚持出兵,一派坚持静观其变,而你这左丞相又是铁了心的要派出使臣谴责,或是威胁,朕实在被搞的不得要领。” 张俭从容的笑了笑:“陛下,这其实并不难,只需看清楚宋人的诡计便可,如今的局面是宋人修筑长城,还未对我大辽施压,我大辽已经出现种种不妥,可见这长城修不得!” 这倒是事实,耶律洪基微微点头:“那你说该如何是好?难道单单是派遣使节?你应该知晓,这根本无用!” “先礼后兵,这本就是宋人的伎俩,若是宋人不停劝阻,我大辽便可发兵,袭扰修筑长城的民夫,劳役,也可袭击运送石料的马车,这本就是浩大的工程,若是长久袭扰,宋人的长城不知修道何时。” 珠帘微动,耶律洪基看了母亲一眼,见母亲点头同意,这才松了口气道:“如此甚好,但若是宋人以此为借口关闭榷场,又该如何?” 张俭脸色一正:“宋人筑边墙,本就是来者不善,乃背约弃盟之举,我大辽遣使而往,先礼后兵,若是宋人关榷场,禁通商,天下人视之为首鼠,小人也!” 张俭的话说的耶律洪基义愤填膺,仿佛他真的已经站在了正义的一方,而赵祯所统治的大宋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小人,于是他立刻下旨:“左丞相言之有理,命人传旨,着鸿胪寺李钟仁为正使,北衙推官耶律弟涅为副使,携朕之国书而往!” 自始自终萧挞里都没有说过一句话,但她却明白,眼下只有张俭的主张是最好的,确实要先礼后兵,若是大军攻伐,宋人很可能就利用这一借口出兵伐辽了。 在萧挞里的眼中,大宋皇帝无时无刻不在惦记着灭国辽朝,这个念头犹如树林中的荆棘缠绕在她的身上,因为她早已看透了赵祯的为人。 他是一个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帝王,虽然顶着仁慈之名,手段也颇为柔和,但他的野心绝不比汉武帝和唐太宗要少,甚至更多! 她只希望自己的雏鹰能早点长大,离开自己的庇护,因为自己虽然有一些女人的智慧,但在眼界上却差了很远,而已经凋零的羽翼无法再庇护下面的雏鹰了。 萧挞里看着充满信心的儿子松了口气,还好,有张俭在还能护佑他一段时间,但总有一天他要自己来面对这一切。 ……………………………… 当张俭离开皇宫的时候,早已在外等候的辽朝文武官员齐刷刷的把眼光钉在他的身上,他们想知道皇帝最后采纳了哪一方的建议。 “陛下如何说?” 萧惠第一个开口,他是极少反对自己这位老友的,但这一次他站在辽官一边支持出兵,张俭摇了摇头,萧惠紧紧的捏着拳头一言不发。 “如此说来陛下是要静观其变了?” 这次是汉官开口,张俭已久摇了摇头,所有人都迷惑了,最后有人道:“陛下是用了左丞相的计策,先礼后兵?” 张俭终于开口:“然也!尔等主和主战,坚持不下,不如先礼后兵。”说完,他脸色一变,如寒霜般严峻而冰冷的说道:“但有一点希望诸公知晓,大宋的边墙修不得!!” 第一千零九十章放出牢笼的恶魔 出兵就需要兵饷,需要运输粮草,需要军械器具,辽朝和大宋一样,虽然马匹可以由将士自备,但其他的东西都需要朝廷供给。 这些杂七杂八的东西加起来便是一笔庞大的开支,耶律洪基微微一叹,下意识的想要向母亲寻求帮助,但忽然止住了动作,不能什么事情都依赖母亲的垂帘,自己才是大辽的皇帝,也能重现往日的荣光! 去年开春的一场春灾让大辽的国库到现在也没有恢复过来,不过随着官子的出现,随着宋辽商贾的互市,大辽的经济好上了许多,在耶律洪基看来,这一切都才是刚刚开始。 他相信,很快大辽就能赶上大宋,因为现在的大辽已经开始与高丽通商,不单单是这样,大辽的商队甚至到了黑汗国的白水城,再往西便是花刺子模和塞尔柱了。 虽然大辽的商队还不多,但他相信,早晚有一天能堪比宋人,如今来自西域的香料已经出现在上京城中了,这便是一个极好的开端。 当然,这个主意也是自己想出来的,并没有通过母后,而军费不足的事情,自己也有好办法,不就是缺钱吗?瞒着所有人,自己下一道密旨给行宫都部署司便可。 和大宋的交子不同,辽朝的官子交给了军中来完成,在耶律洪基这位皇帝看来,辽朝的军队可比文官衙门要靠得住。 随手在纸上写下一个便条,最后加盖皇帝的神宝私章,耶律洪基随意的递给内侍道:“立刻送往行宫都部署司,交由都部署可日博。” 内侍躬身接过,小心的放入一个竹筒中并揣入怀中便离开了,对于耶律洪基和这个内侍来说,这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但对于辽朝来说,这将是一场灾难的开始…… 三天,短短三天时间,耶律洪基便得到了自己所需要的官子,散发着油墨香味的纸钞堆积在一起,整整齐齐的像一座谷仓。 “怎么样,如此便够你去发军饷了吧?也够你采买所需了吧?当然也够你们制造军械的了。朕给了你们钱,你们就要把事情办好,多出来的就算是赏赐了。” 众人被他的话给说愣了,这些武将是支持加印官子的,但当这些官子出现在他们面前的时候,又是那么的不真实。 耶律洪基瞧见他们的模样,脸色忽然变得严肃,也愈发的狰狞了,提高嗓门的吼道:“你们都给朕记住,朕的赏赐一文都不会少,但若是你们每把朕差事办好,朕一定治罪!重重的治罪!” 一小撮将军连连点头,他们的眼中现在只有这些“新鲜出炉”的官子了,小山一样的官子哪里能用得完?剩下的便都是自己的了!这赏赐也太过丰厚了一些。 他们不知道,当耶律洪基掌握了官子印刷权的那一刻开始,钱财对于他来说就是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宝库,自己想要多少钱都无所谓,自然也就不会在乎堆积如小山一般的纸钞。 一个看不见的魔鬼正在被悄然放出牢笼,虽然他看不见摸不着,但它的破坏力却足以摧毁整个辽朝。 当一个人肆无忌惮的时候,权利就会变得非常可怕,在大宋铸币权被紧紧的所在牢笼之中,皇权不能进行太多的干涉,而文官则成为监督的锁链。 赵祯和耶律洪基两人对待官子和交子的态度完全不同,一个是敬小慎微,战战兢兢;而另一个则是肆无忌惮,毫不在意。 当这小山一般的官子被一般将军领走之后,他们将会大量的涌入民间,这是一种变相的剥削和压榨,当官子大量超过辽朝金银储备的时候,这些官子就是一堆废纸,用这些废纸购买物品,不就是对百姓的压榨吗? 但这一点很多人没有发现,耶律洪基认为自己神不知鬼不觉的加印纸钞,谁也不会发现,但他错了,市场会明确的反映出来,只不过现在还不明显而已。 耶律洪基愈发的肆无忌惮了,加印官子购买大宋的货物,比如精美的刀剑,光洁柔和的瓷器,轻柔如云的丝绸,还有在阳光下反射着七彩光芒的琉璃,以及能照的人纤毫毕现的镜子。 随着纸钞加印的越来越多,敏感的大宋商贾是最先反映过来的,他们在用手中的官子兑换交子的时候,交子的数量越来越少,甚至出现了不够的情况。 大宋商贾中的黑手最先警惕起来,他们把这一不正常的消息第一时间传报向了大宋,赵祯把竹筒中的消息扔给了苏轼:“辽人果然是忍不住了,自己开始加印官子了。” 苏轼打开竹筒,纸条上的消息让他震惊,随即开口道:“官家,臣以为,格物院的仿制可以停止了,没必要让大宋背上一个奸佞的名声,辽人自己作孽,必将受到惩罚!” 赵祯点了点头:“朕也是这么想的,原以为有张俭在,辽人的官子不会太过滥发,现在看来,他耶律洪基忍不住了。” 三才小心的进入秘阁,在赵祯耳边低声说道:“官家,辽朝来使,听说是为了咱们大宋修筑长城之事。” 赵祯微微点头:“是该来了,若是辽人没有动静才叫稀奇,子瞻,剩下的事情你知道该怎么做,朕暂授你管代黑手之权,无比要处理好这差事。” 苏轼点头道:“官家,臣以为现在还不是时候,应当静观其变,待辽人的官子加印更多的时候,再发动致命一击!” 拍了拍苏轼的肩膀赵祯笑道:“莫要说的杀气腾腾,这是一场不见血的战争,而我大宋如今已然是遥遥领先掌握了先机,不过你说的没错,稍稍等待,现在出问题辽人还能解决,若是到了一发不可收拾的时候,辽人便彻底没有办法了。” 苏轼觉得官家说的话比自己更有杀气,苏轼早已推算过,若是辽朝滥发官子之后,用以购买百姓的商品,和大宋商贾贸易,一旦东窗事发,官子变得一文不值之后,不用大宋出兵,辽朝自己就会内乱起来。 https: 天才一秒记住本站地址:.。手机版阅读网址:m. 第一千零九十一章商贾禁绝 李钟仁出使过大宋,去年春灾的时候他便作为使团的副使来过,但眼前的北京城却突然变得那么的陌生又可怕,他认为世上最可怕的事情就是迅速的变化,变化的面目全非,变化的自己完全不认识。 在抵达北京城外的时候他就被眼前这个庞然大物给惊呆了,这是城池?! 李钟仁看到的是一望无际的城墙,甚至让他怀疑眼前看到的是长城还是城墙,不过这座城墙已久在建设之中,高耸的城门就如一道陆地上雄起的关山,让人望而生畏。 即便是数万兵甲也很难攻陷这座城门,单单是城门便有如此,当整个北京城新城筑好的时候会是一副什么样的场景? 当李钟仁进入这庞大的城池之中,虽然早已做好了准备,但眼前的景象依旧让他大吃一惊。 这是一座怎样的城池? 李钟仁看到了林立的望楼,看到了坚固的堡垒,那座城墙四角上的角楼虽然还没筑起,但从地基上便能看出它们的规模,堪比一座巨大的宫殿! 城墙四周是刚刚修造好的水泥路,这平稳的,全新的路面居然仅仅是为了运输了之用,由此可见大宋的阔绰,而这些水泥路全部是沿着城池修建的,从城中的任何一个地方出发,都能沿着这条兴修的水泥路抵达城墙的每一个地方。现在是修建城池用的,以后就是运兵之用…………即便是李钟仁也能看出其中的巧妙。 整个北京城被从内到外划分为十二个区域,这是一种极为堆成的结构,从天安门到地安门完全是一条直线,而皇宫之中所有重要的建筑都坐落在这条中轴线上。 可以说大宋的这座北京城简直就是固若金汤,若是这城中的粮草充足,非百万大军不可破。 李钟仁在进入北京城后第一时间便要求觐见大宋皇帝,他希望早早觐见,早早的把在北京城看到的所见所闻传回大辽,这边的大宋早已是翻天覆地,而大辽依旧和之前没有太大的变化。 在进宫之前,李钟仁特意看了一下大宋是怎么筑造城墙的,还没抵达城墙边上,就能看到那条新铺的水泥路上满是搬运城砖板车,这条水泥路和边上的道路泾渭分明,只有运送材料的马车在上面来往,两边的百姓自己就避开了水泥路。 这样即便是在繁忙的城市中也没有一丝一毫的错误,再往前走便能看到高高的吊车,一排排的耧车矗立在城墙的边上,城砖,水泥等物被吊车通过滑轮吊上去,城头上的劳役就开始一块块的粘着水泥晚上铺,就像是在摆弄玩具。 很快小山似得的城砖便被他们变成整齐的城墙,而在之后便是开始涂抹水泥,这样的速度看得李钟仁目瞪口呆,城墙居然还能这样铺就?! 这样下去,只要石料足够,不出三月便能修好最外围的城墙,这………这简直就是在玩!城墙根下是不许靠近,否则李钟仁一定要试试这城墙到底有多硬! 各式各样的工具花样百出,层出不穷,但每一样都有着妙用,看的李钟仁是眼花缭乱,暗自感叹格物的神奇,不用猜,这些东西都是出自大宋格物之手。 一个令他恐惧的念头浮上心头,若是大宋以这种手段修筑长城…………那要多久?! 李钟仁不敢往下想,只觉得浑身发寒,脖后的汗毛都要炸起来了,他要快点离开大宋,以最快的速度离开,向皇帝禀告这一惊人的消息。 事不宜迟,李钟仁立刻派人去了鸿胪寺,这是现在大宋对外的唯一外交机构,凡是外臣必须通过鸿胪寺面见皇帝,说是上疏。 很快李钟仁便得到恢复,大宋皇帝将在勤政殿召见他,这是少有的机会,李钟仁知道,在大宋能获得单独召见的外臣无不是重臣,自己是什么斤两他再清楚不过。 整理了身上的朝服,李钟仁很快随着宫中派出的内侍前往皇宫。 对于眼前这座堡垒似得的皇宫,李钟仁已经见怪不怪了,进入勤政殿之后这里的华丽装饰和大辽的宫殿相似,只不过这里更加简单,整洁。 很难想像这是大宋皇帝的御书房,唯独特别的地方便只有那个能前后摇晃的安乐椅了,不知为何,看到这椅子李钟仁也想起,大辽的御书房中也有这么一把安乐椅…… “辽朝昭德殿中的摇椅是朕派人送去的,当年朕与耶律宗真的私交还算不错,算是惺惺相惜吧!” 李钟仁顺着声音望去,之间大宋的皇帝站在窗口手中拿着一个长长的筒子向外观瞧,顺便还用一根木棍在纸上写着什么。 出于礼仪,李钟仁小声答道:“外臣在昭德殿中见过,陛下有心了……只不过为何现在却要以边墙之事坏两国情义?此为……不妥也……” 赵祯嗤笑道:“你是想说这实属不智之举吧?别急着否认,确实是不智之举,但私交归私交,国事归国事,再说,朕和耶律宗真有私交,可和耶律洪基可没关系。若是为长城之事来的,便不要说了。” “陛下……这如何使得?!如今边墙一起,宋辽两国剑拔弩张,国境之外便是禁地,往来商贾禁绝无往……” “哈哈……朕今日是真的开了眼界!这么多年了,从没人敢威胁朕!你是第一个,即便是辽朝先皇帝耶律宗真在朕的面前都没有过。” 伸手指了指李钟仁,赵祯露出惨然的笑容道:“你,一个外臣,居然在朕的面前大放厥词,看来朕小看了他耶律洪基啊!这是在威胁朕要与大宋商贾禁绝啊!好,果真是有魄力,果然是一代雄主,那朕便关了榷场,从今往后大宋商贾不可踏入辽朝一步,辽朝商贾不可入宋行商!” 扑通一声,李钟仁跪倒在地带着惊慌说道:“陛下!外臣不敢,外臣不敢威胁您,也从未威胁过您啊!” “还没威胁?!”赵祯放下手中的望眼镜,转身怒斥道:“朕何时说过修筑边墙之后便商贾禁绝?这可是你说的,岂不是威胁之言?朕的话可是出口成宪,在没有回转余地!” 赵祯提笔便在御案的桌上写下国书,甩手扔给李钟仁道:“回去告诉耶律洪基,还有什么手段尽管使出来,朕随时奉陪!” 李钟仁目瞪口呆的看着这一切,不对啊!为何突然就变成这样了?因为自己的一句话便使得两国商贾禁绝?不可能!显然这是大宋皇帝早已想要做的事情,现在只不过是找了个由头而已,自己却成了倒霉的替罪羊! https: 天才一秒记住本站地址:.。手机版阅读网址:m. 第一千零九十二章大宋的前线 “愚蠢!愚蠢至极!这显然是他赵祯的诡计!欲加之罪,其无辞乎?你明知大宋皇帝不怀好意,为何要正中下怀,授人以柄?” 北京城中的辽都亭驿依旧是在城中,依旧是在距离东城街不远的角落里,四周的繁华与这里的寂落形成鲜明对比,但原本安静的环境却被暴躁的喝骂声打破。 偏厅之中,李钟仁望着眼前的暴露的耶律弟涅默默不语,虽然自己是名义上的正使,可这个使团中的人都知道他耶律弟涅才是真的正位。 耶律弟涅乃是皇族宗室,和大宋不同,辽朝的皇族宗室可是在朝中位高权重,何况他耶律弟涅还是辽皇最亲近的表兄,可谓是族中难得一见的人才。 站在一旁的耶律贾依旧是那副笑眯眯的样子,只不过他的眼睛中透露出一丝寒芒:“你也莫要苛责他,大宋皇帝设好了圈套,即便是你去了也一样,可以这么说,他赵祯早已定下的事情岂是咱们这些人能改变的?” “那你说该如何是好?!” 耶律弟涅哎了一声坐在椅子上,顺便还把一只脚也放在了上面,双手抱着膝盖的模样颇为懊恼,看得出来,他是真的怕了。 恐惧的模样就像是一个即将面对野兽的孩子,一旦大宋关闭榷场,禁绝商贾互通,这对辽朝的打击非常巨大,不光是大宋的货物无法运到辽朝,就连辽朝的货物也无法贩卖到大宋。 辽朝对外卖出的商品不少,但大多是昂贵的奢侈之物,显然这个世上只有大宋才能买的起如此昂贵的东西,正宗的契丹鞍可价值不菲,辽朝倒是想卖给倭人和但他们没有上好的海船,万一倾覆,血本无归,风险太大。 至于高丽人…………他们的马可配不上大辽的契丹鞍,再说他们能买得起吗? 辽朝的契丹鞍往往是大宗买卖,一次都是数百件,高丽人买上一两个可以,要让他们买数百个,简直就是要了高丽人的老命! 耶律贾拖过一把椅子放在花厅的正中间,指了指道:“别的不说,眼下大宋的木器便是一顶一的精巧,这上面的精致木雕咱们大辽能做吗?这把椅子在大宋就卖出了五十贯的高价,到了咱们大辽不下百贯!宗室子弟,贵族豪门,达官贵人无不争相抢购!” 耶律弟涅闷声道:“那又如何?至不是宋人善于奇技淫巧罢了!” “啊!原是如此!” 李钟仁惊叫一声,眼睛放光的围着椅子左看右看,耶律弟涅皱眉打量着李钟仁道:“你明白什么了?快说!莫要在此抖机灵!” 李钟仁笑道:“莫要着急,想想看,宋辽禁商是我大辽的损失大还是大宋的损失大?大宋每年卖给我大辽那么多的货物,现在一下没了销路,而我大辽能有多少损失?那些卖不掉的牛羊,卖不掉的契丹鞍,都可以自己用掉。可宋人不行啊!” 耶律弟涅恍然大悟,原是如此! 但他随即发现其中蹊跷,疑惑的说道:“不对!大宋皇帝如此精明奸猾,岂能做这种亏本买卖?!” “若是你当然会觉得亏本,但他赵祯是什么人?大宋之前便有一次,先是榷场形同虚设,大宋商贾都不来,待我大辽支持不住的时候,不用宋人开口,我大辽的商贾便自己提价了。” “这么说来是宋人皇帝的计策?这下便说得通了!” 耶律弟涅和李钟仁长舒了一口气,这可把他们吓了一跳,他们最担心的事情不是商贾禁绝,而是从此之后大宋与辽朝之间势同水火,再无互市。 但他们从没有一刻会想到这是大宋对辽朝动手的开始,一场看不见摸不着的战争已经悄然打响,就如都亭驿中这三人一样,世人都被赵祯的手段蒙蔽了。 若是赵祯知道定然是冤枉的,他确实是要表达战争已经开始了,但他却没法左右别人的想法………… 关榷场,禁互市,绝商贾,这一系列的手段给辽人带来的经济压力正在逐渐出现,或者说消息刚刚流传至辽朝的时候,整个辽朝的市场就开始了动荡。 这是有史以来从未经历过的动荡,大宋商贾在第一时间开始用手中的官子购买辽朝的商品,或是直接去钱庄兑换交子,人们奔走相告,大宋即将禁绝与辽朝之间的一切商事。 这确确实实打了辽人一个措手不及,消息是无法封锁,人们口耳相传之下,哪有什么秘密可言? 大宋的商贾迅速的召集了一个行会会议,所到之人都是身在辽朝的大宋商贾,可以说他们都是腰缠万贯之人,即便是回到大宋也是富甲一方。 会议就在行会龙头恒丰商号的会馆之中举行,恒丰商号原本是两家不同的商号,一个是恒祥,一个是顺丰,两家商号合二为一,取名恒丰。 顺丰商号就是大宋官家的蔡记产业,这是谁都知道的事情,而恒祥商号则是大宋最大的民间商号,两者相结合的那一天起便是今世之举。 如今的局势之下,大宋的商贾为他们马首是瞻! 穆修看着在座的一百三十家商号掌柜,这些都是大宋的商贾,虽然身价多少不同,但都在大宋的保护名单之上,官家密旨一个都不能放弃,尽数连人带钱弄回大宋。 在这一点上穆修是坚决贯彻的…………别人不知道这些商贾从辽朝赚了多少钱,可他穆修却清清楚楚! 积水成渊,积土成山,看似每天并不夸张的销量,数年,数十年下来的积累却是惊人的! “想必不用我说诸位也该知道今天的局势,我大宋禁绝商贾往来,此来惩治辽朝之举,这一点都不用多说,而你们已经在自己开始兑换或是花费掉手中的官子了,大有先见之明,也不用我来教。 但我要告诉诸位,从现在开始把手中能卖的都买了,尤其是带不走的东西,统统卖掉,累赘的也都如此!” “连铺面也卖掉?!” “卖掉!统统卖掉,以后这些铺面怕是会跌的不值几个钱!” 穆修的话让众人大吃一惊,议论之声蜂拥而至,整个会馆的屋顶仿佛都要被掀翻! 第一千零九十三章官子之祸 恐慌是怎么造成的?是人!但什么最惧怕恐慌呢?依旧是人! 每个人的心中有一个自己所恐惧的魔鬼,当环境安定太平的时候,这个魔鬼就被关在了牢笼之中,藏在人心中的最深之处,可一旦遭遇动荡,慌乱,这魔鬼就会被释放出来。 大宋的商贾派出了店铺中所有的伙计,拿着辽朝的官子前往朝廷的钱庄兑换金银,或是用这些官子大笔的购进契丹鞍,山参或是金银珠宝,奇珍异玩。 反正是想尽一切办法把手中的官子换成之前的硬通货,这一现象开始的时候还没引起辽人的注意,即便是朝廷注意了,百姓也不会在意,在他们看来,自己手中的官子可是朝廷的。 兑换官子的那一天,朝廷的大官站在上京城中掷地有声的承诺,并大声的宣读皇帝的圣旨,只要朝廷还在一天,这些官子便能兑换金银。 很快,惊人的一幕就发生了,上京城中的官子居然兑换不出金银了! 大宋的一群伙计手中高举交子,站在朝廷钱庄的大门口愤怒的大喊,甚至有人把手中的官子扔向刀剑出鞘的守卫,这些都是他们的血汗钱,现在却不能兑换交子或是金银,那和废纸有什么区别?! “辽朝无信!辽朝无信!” 人群开始发出愤怒的呐喊,声浪一阵强过一阵,一声高过一声,直震得四周围观百姓肝胆发颤,连守卫的士兵都有些心中打鼓。 巡城司的人很快便到了,虞侯名叫铁山,人高马大,带领一般凶悍的士兵飞快的包围聚众闹事之人,辽朝的虞侯有的时候也能代替衙门处理一些事情。 铁山想以最快的速度平息这场风波,看似是宋人闹事,但稍有不慎,大宋的使者便会上疏皇帝,自己也肯定要受到斥责。 从所见所闻他已经知道了大概,上前进入钱庄拉住一个声音已经嘶哑的钱庄帐房问到:“真的没有交子或是金银了?” 那帐房嘶哑着苦笑道:“没有了,一张交子都没有了,一钱银子都没有了,全被之前来的宋人伙计给兑换走了,整整五百万贯啊!” “五百万贯都没了?!” 铁山忍不住发出一声惊呼,即便是见过大风大浪的他也被帐房的回答吓了一跳,五百万贯,即便是放在大宋也是一笔不小的储备,在辽朝可就是一大笔钱了。 “还有什么办法?!” 铁山搓了搓手,他现在想的是如何把眼前这场乱局给对付过去。 “还能有什么办法,从各地钱庄抽调,宋人便是这么干的,或是直接由朝廷出钱,先把这个窟窿给堵上,钱庄的窟窿慢慢来还便是。” 铁山只觉得背后发凉,自己怕是搀和到了一场不该自己搀和的大事之中:“不是说官子和金银之间都有定数吗?” 帐房惊讶的打量了铁山一眼:“没想到你这五大三粗的汉子也知晓其中的道理?” 铁山干咳一声道:“家中有兄弟在朝,自然知晓一些。莫不是你们钱庄背着陛下…………” “莫要胡沁!这话说出来可是要掉脑袋的!” “那怎么官子兑不成钱财?” 帐房小心的望了一样外面愤怒的人群,即便是被士兵包围,他们已久高喊着“辽朝无信”这四个字,无奈的叹了口气。 “原是有定数的,可不知为何,最近市面上的交子一下便出现许多,而且都是大宗买卖使用的,而这些官子又如潺潺细流汇入大海消失在民间,完全找不到去了那里,所以查不出来的。” 铁山想了想,掰着手指说道:“这么说来,现在咱们大辽的官子数量要比咱们的金银数量多得多?” “何止多得多,现如今只是宋人商贾伙计前来兑换,若是加上城中百姓……后果不堪设想!” 帐房的话吓得铁山一哆嗦,他并非表面上那样五大三粗,正相反,他是粗中有细,很快便预想到后果会变成什么样,真的如这帐房所说,不堪设想! “你的上峰呢?!出了这么大的事情,为何他还迟迟不肯现身?” 帐房指了指皇宫的方向道:“早已去了宫中,从宋人商贾开始兑换金银开始,上官早已去了皇宫请旨了,如今到现在还没出来,怕是…………” 铁山拍了拍帐房的肩膀:“我也只能帮你们守住这钱庄大门了,剩下的自求多福吧!” 这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但当铁山准备离开的时候,帐房一把拉住的他肩膀,带着祈求说道:“这事万万不能传出去!” 铁山拍了拍他的肩膀:“我是不会传出去的,但这上京城中的聪明人可不少。” 帐房的手无力的垂下:“你说的是啊!能瞒得了一时,瞒不了一世,这才是开始,以后怕是更难了,你要顶住啊!” 铁山愣了愣,最终脸色大变:“我他娘的揽这差事干嘛?!” 仿佛是在回应他的话,外面的声音突然顿了下,随后发出震天彻地的响声,回首望向一边的帐房,只听见他喃喃自语:“完了,都完了…………都完了……” 铁山如猎豹一般窜了出去,大声嘶吼:“不可动手!违令者斩!” 他不是担心自己的士兵,而是担心这些手无寸铁的百姓做出过激举动造成流血,本就是朝廷理亏,若是再伤了人,死了人,自己便再也拖不得干系,也要被这烂泥潭给拖住。 但他还是晚了一步,钱庄外面的百姓已经玩不到边际,仿佛整个上京城的人都来了,这里是上京城钱庄的总号,所有人自然而然的认为这里还能兑换…… 人潮的压力是巨大的,巡城士兵不得不自卫,不知是给最先动的手,出于恐惧,所有的士兵都开始挥舞手中的长刀,惨叫声,怒吼声,哭号声,惊惧声,断裂声交杂在一起………… 铁山呆呆的望着人群自相踩踏,望着一个跌倒的孩子变成一滩看不出形状的血肉,望着无数的人被绞进来,一时间这个面对千军万马都不曾畏惧的汉子颤抖了。 第一千零九十四章崩塌 上京城的朝廷钱庄几乎都是在城中最繁华的地方,尤其是钱庄总号,更是在距离皇宫不远的御前大街,虽然比不上大宋的北京城,可好歹也是大辽都城中最繁华的地段。 可现在…………尸横遍地,惨不忍睹,疯狂的人群已经把整个钱庄都快摧毁了,四周高大的院墙被扒倒,地上的血液粘稠的抬不起脚。 那原本固若金汤似得的钱庄钱柜早已不见踪影,数百人的力量也许不算什么,可数千人,上万人的力量足以摧毁一切,即便是用双手去扒拉,也生生的把那铁笼给拉扯断了。 铁山在混乱开始的时候便把自己藏了起来,疯狂的人群杀不得,也杀不光,他在战场上见过疯狂的人,遇见这种敌人最好远远的一箭射死,要么便是躲得远远的,能有多远躲多远。 至于肉搏,白刃相交?简直就是个笑话! 这些人连命都不要害怕被你砍一刀?即便是锋利的刀剑穿过身体,他们也会死死的拽住和你同归于尽! 五百巡城弟兄一个不剩,铁山微微叹息,这些人都是大辽的精锐,可当他们安逸的太久了,在不该动刀的时候动刀,简直就是自寻死路,血腥的味道更能刺激人的疯狂。 但铁山没想到的是,这些平民百姓的破坏力,整个钱庄,连同四周的高大院墙和望楼都被推到,一片废墟之中传来的是无数痛苦的呻吟。 铁山知道,踩踏致死的人一定比厮打中死掉的人要多得多,但这时候法不责众,何况是朝廷本就有愧,若是处理不好,这一幕还会上演,甚至是在宫墙边上上演。 城中的守军早已赶来,但面对这场浩劫的时候,他们也只能小心的在侧翼疏散人群,畅通道路,否则连他们也会被卷入其中,到时候想要出来便只能杀人了。 谁也没有想到这场灾难会来的如此措手不及,辽朝完全没有应对之策,措手不及之下,破坏力是惊人的,钱庄的灾难只是开始,接下来才是真正的灾难。 百姓手中的官子变得一文不值,商家自然拒收,绝大多数人的财富在瞬间便蒸发的干干净净。 老百姓可想不通,也不知道什么叫通货膨胀,更不知道什么叫贬值,他们只知道自己手中的官子都是真金白银换来的,都是自己辛辛苦苦一辈子攒下来的,现在突然就一文不值,商贾拒收,他们接受不了。 没钱如何买粮食,如何看病抓药,如何购置日用所需?! 他们连命都活不下去! 所有人都在想,自己当初可是用家中的金银铜换来的官子,凭什么就不能用了,既然不能用就该向朝廷讨个说法,毕竟当初朝廷承诺过,兑换来的官子就是金银,也可兑换成金银。 当人变得一无所有,当百姓手中的官子变成废纸,当辛苦一辈子的积蓄化为乌有的时候,什么恐惧,什么敬畏之心便消失的一干二净。 活不下去的人甚至会用自己的生命讨说法,他们聚集到皇宫的宫墙之外,聚集到上京城的御道上,他们要为自己讨个说法! 上京城的宫帐军还从未遇到过如此规模的混乱,不远处的朝廷钱庄早已变成了一座废墟,现在,城中的百姓又开始向皇宫围拢过来,这是自大辽开国以来从未有过的事情。 甚至连城中的守军也不再那么积极,远远的躲在一边不敢靠近或是说不想靠近。 在这场混乱之中大家都一样,没有什么身份的区别,百姓,士兵,将军,虞候,官员,商贾,小贩,都一样,当官子贬值的时候,他们统统破产了…… 上京城中的守军,和普通老百姓一样,手中也只有官子,谁也不知道,这场浩劫来得如此突然。 他们巴不得,有人帮他们出头,作为士兵,一旦围困皇宫,那就是谋逆大罪,他们去不得自由百姓能去的。 这时候所有人都想问一句为什么?为什么,大辽的官子会一文不值?为什么在钱庄中兑换不出真金白银?为什么直到现在皇宫的宫门,依旧大门紧闭。 解释一个合理的,可以说服众人的解释。最少他们要看到朝廷的行动或是看到皇帝的表态。 此时此刻的皇宫之中,早已是乱了规矩。 和百姓们猜测的恰恰相反,在官子崩溃的那一瞬间开始,整个皇宫,整个朝堂,早已是忙得不可开交。 大宋商家的兑换,已经引起了张俭的警觉,但他没有想到是发得如此突然,朝廷钱庄的总号之中,存有大量的储备,五百万贯整整五百万贯,居然在半天的时间之内就被兑换的一干二净。 张俭望着对面的钱庄度支使陈柏翰破口大骂道:“愚蠢愚蠢至极,宋人商家如此之多,兑换金额如此庞大,怕是早已超出了总号的储备,为何不关闭多余的柜台,减缓兑换速度,把时间拖上一拖,从城中各处钱庄调来更多的钱财或交子。” 陈柏翰无奈的苦笑道:“若是真如左丞相所言,那便是侥天之幸。城中所有钱庄都遭受了宋人商家的兑换,他们何时从上京城中拿走了五百万贯?而是不下千万贯啊!” “什么?!” 一千万贯,这几乎相当于大辽一年的税收,这么庞大的一笔财富居然被宋人商贾拿走了? 不可置信的望着陈柏翰,张俭狰狞的脸都变了形:“你们是一群猪吗?如此庞大的一笔钱说兑换就兑换?” “不……兑……不行啊!他们手中拿着的都是真的官子,不兑便是说我大辽无钱,说我大辽无信,下官担待不起……” 陈柏翰的声音都变了,颤抖的说出每一个字,因为他已经看见了远处出现的皇帝,耶律洪基。 陈柏翰急急的向张俭问道:“现在如何是好?上京城中的百姓,已经开始聚拢在皇宫的周围了。一旦有警,后果不堪设想。” 张俭长叹一声:“个中缘由,怕是你也应该知晓了,上京城中出现的官子数量,远远超过了钱庄的储备。” 陈柏翰转头望向了耶律洪基这位大辽的皇帝,张俭一语道破,皇帝加官子东窗事发了。 https: 天才一秒记住本站地址:.。手机版阅读网址:m. 第一千零九十五章百足之虫死而不僵 上林城中的混乱,在耶律洪基看来并算不上什么,在他看来,虽然自己加印了官子,可只要百姓们依旧按部就班,承认这些官子的作用和地位,那一切都将不成问题。 可他忘了,信心这东西是货币最重要的基础,尤其是纸质货币,纸质货币的本身其实就是一张纸,是这些特殊的,只能兑换金银所造成了它的价值。 若是这些纸不能兑换经营,那他们和废纸有什么区别? 更为严重的是,整个上京城,的百姓,完全丧失了对官子的信心。 更有甚者,甚至丧失了对朝廷的信心。 这才是张俭最为恐惧的东西,一旦如此,整个聊城的经济都将会受到严重的破坏。 恐慌的情绪将会在整个聊城蔓延,而这一切的始作俑者,正是眼前这位满不在乎的皇帝。 张锦失望但他并不绝望,一切还来得及,只要把朝廷的,经营储备拿出来,补上这个窟窿,事情便会好办了许多。 但当张姐把自己的想法告诉耶律洪基的时候,耶律洪基却摇头否定:“怎么能用朝廷的钱来补这个窟窿?这需要多少钱来填补这个窟窿?” “一千万贯。朝廷必须拿出一千万贯来才能填补这个巨大的窟窿。而且还必须是真金白银,否则眼下无法度过这个难关!一旦百姓对朝廷的信用完全丧失。这将是我大辽的一场灾难。” 耶律宏基猛然摇头道:“不可能,朝廷没有这么多钱,即便是朕也没有这么多钱。除此之外就别无他法了吗?朕可以下旨让所有人都使用官子,如此一来不就万事皆安了。” 这是多么可怜又愚蠢的想法,张俭和陈柏翰二人对视一眼纷纷摇头,即便大辽的所有人都使用官子那又如何? 所有人都知道这是废纸,不值一文,而且已经失信于民的朝廷,可以继续大量的发行这种纸钞。 市面上的官子将会变得越来越不值钱,最后被弃如蔽履,到一旦到了那个时候什么都晚了。 谁都能看得出来,这是皇帝不负责任的表现,张俭声音提高了许多的说道:“陛下!此举乃不仁不义之举,万万不可为之。” “张俭!你放肆!朕御极天下,富有四海,整个大辽都是朕的,为何不可!” “陛下加印滥发官子,如今这官子已经一文不值,若是陛下不去填补这个窟窿任由百姓倾家荡产,从此以后陛下拿什么统御天下……” 张紧的话就像一盆凉水,突然泼醒了耶律洪基,直到现在,他才认识到事情的严重性,自己,偷偷加印的那千万贯的官子甚至会给自己的统治带来灭顶之灾。 显然张俭已经知道是自己在偷偷的加印,耶律洪基此时无奈的问到:“左丞相有什么妙法?朕早已是黔驴技穷,否则也不会加印官子。” 张健长叹一声,无奈的说道:“陛下此时只能把我大辽的家底全部摆出来了,否则一触即溃。如今宋人虎视眈眈,说不得这场危局,就是宋人挑起来的,陛下别忘了,交子便是宋人的手段。” 耶律洪基惊骇的望向张俭,他知道张俭的意思,这是要动用大辽最后的手段和底牌。 从大辽帝国开始,每代君王都将自己的一部分财富存放至西拉木伦河边上神山的密库之中,非亡国之祸,灭国之事,不可擅起。 耶律洪基哆嗦了一下嘴唇,望向张俭道:“此事已经如此严重了吗?甚至关乎国鼎。” 张俭点了点头:“陛下,此我大辽参死存亡之际,若是不能填补这个窟窿,百姓沸反盈天,将士无兵饷可拿,军械,兵刃,粮草马匹如何而来,陛下一定要保住官子,方可使我大辽兴盛。” 耶律洪基点了点头:“朕现在便手书一份加盖密印,派人速速取之。眼下之事,还须佐丞相和度支使多多费心。” 张俭和陈柏翰长长的舒了一口气,只要劝得动皇帝便万事具备了,大辽的官子也算是度过了这场危机。 “食君之禄,分君之忧,陛下放心此事臣一定尽心竭力。” 当耶律洪基走后陈柏翰望向张俭道:“下官听从左丞相差遣,请左丞相吩咐。” 张俭苦笑道:“还能有什么法子?此时只能用一个拖字诀随机应变了。待陛下调来的钱财填补了这个窟窿,你我才可真正的放心。” 稍稍顿了下,张俭望向陈博翰道:“兹事体大,老夫与你亲自督办,由朝廷发出公文,晓谕整个大辽,从明日开始,所有官子正常兑换金银,交子便算了,只不过必须要到上京城中的朝廷钱庄兑换……” 陈博翰倒吸了一口凉气:“明日便可有金银兑换?” 张俭点了点头:“明日便有,今夜老夫想尽一切办法抽调国库中现有的钱财,充抵账上的窟窿,但一定要拖延时间,国库中的金银也不多啊!” “下官知晓,从明日起,所有的钱庄只开设一个柜台,兑换一人最少拖上一刻钟的时间,大宗兑换一律推后只要每日都有人能兑换到钱财,百姓安心下来也就不会有那么多人了,偶尔再兑换一些大宗的,咱们派人赶车一路送到他们的府上,这样一来百姓便不会再抢兑,一旦市面上稳定了,说不得还有人把金银兑换成官子!” 陈博翰的话让张俭满意哈哈大笑道:“好!老夫果然没有看错人!在大宋交子立于不败之地的保证便是信用,咱们大辽也要如此,另外,老夫会规劝陛下,文武并用。” “文武并用?您的意思是要抓人?” 张俭的眼中闪过一丝寒芒:“开头是那些大宋的商贾前来兑换的吧?并且也是他们放出辽朝无信的!若是不治罪,如何能消咱们的心头之怒?!” 陈博翰苦笑道:“丞相,那些不是宋人的商贾,而是他们雇来的伙计,兑换的也是自己的工钱,抓不得啊!” 张俭身型微微一僵:“这么说来这一千万贯早已被兑换给了宋人?!” “是,因为和咱们大辽的钱庄多有来往,也算是老主顾,地处钱庄也就给他们兑了,怕的是他们以后不来存钱……” “一叶障目!这便是贪图蝇头小利的结果!” 张俭无奈的叹息一声摆了摆手道:“罢了,罢了,此事你们要牢记在心,不可再犯,你速速去办吧!” https: 天才一秒记住本站地址:.。手机版阅读网址:m. 第一千零九十六章风暴过后 上京城的朝廷钱庄突然又开始兑换金银了,官子的兑换比例本就不如大宋的交子,但只要能兑换,百姓就有了最后的希望,也不至于走上绝路,毕竟谁也不想拿自己的性命去做最后一搏。 上京城中原本就有八家钱庄,除去被摧毁的那钱庄总号还有七家,几乎是在天一亮便打出幌牌,上面大大的钱字几乎成为人们心中的焦点。 没什么比看到幌牌的出现更令百姓们激动的事情了。 但同样的,守城军全数出现在钱庄的附近,所有人披坚执锐,肃穆而立,紧紧的盯着眼前的百姓,一旦有大声喧哗者,不满谩骂者,他们便在第一时间冲进人群抓走。 只要能把自己手中的官子兑换成钱财,谁也不会在意这种事情,紧紧的闭嘴不言,死死的攥住手中的官子,一步一步的向前。 兑换的速度非常缓慢,一刻钟,甚至是三刻钟才能兑出一个人,但只要能兑换,谁也不会说什么。 “朝廷又在皮货街开设新的钱庄了,那里人少!” 不知是谁喊了一嗓子,队伍后面的人以最快的速度冲向皮货街,谁都想早一日把手中的官子兑换成钱财,恐慌的心理促使他们做出自认为最理智的行动来。 随着皮货街的钱庄出现,上京城中又陆续出现数家钱庄,并且开始源源不断的向百姓兑换官子,以至于笑逐颜开的人越来越多,同时,皇宫中的宫帐军开始了行动……………… 他们在城中大肆搜捕那一天冲击钱庄总号的人,并且放出话来,凡是参与者,无论是否踏入钱庄一步,都将被羁押! 这可了不得,但是许多人都参与了,他们认为法不责众,但没想到皇帝动了雷霆之怒,并不打算翻过这一页,钱庄被摧毁肯定是有人干得,但谁能找出来? 宫帐军可以! 他们伙同但是幸存下来的钱庄官吏,伙计,在城中挨家挨户的搜寻,一旦发现名字出现在钱庄账册上的人,立刻羁押,一旦发现这个人眼熟立刻羁押,在朝廷的面前,讲道理根本就没用。 更有甚者朝廷甚至发出文书,任何能指证邻里是参与者的人都将得到奖励,这些便有些人打起了坏主意,自己参与了便立刻指证邻里,朋友,甚至是亲戚是参与者,一下便得到赦免,还有奖励的好处。 上京城是什么地方? 大辽的国都,这里的人口虽然比不上大宋的东京城和北京城,但少说也有六十万人之巨!原本是没有这么多人的,但辽人发现,一旦人口聚居,经济便可出现突飞猛进的增长,而经济的增长也带动了税收的增长,这一点是从大宋的身上学来的。 数万人被抓进了大狱之中,上京城是肯定没有这么多监狱的,那唯一的办法只能囚禁在城外的露天营地之中,以绳索相连,在这天寒地冻的季节里,每日都有人死去,但朝廷就是不松口,显然这个是要杀鸡儆猴。 “人总是要为自己做出的事情付出代价,陛下,这些人中虽然也有无辜,可大多数人都是有罪的,若是想彻底断绝今后再出现冲击钱庄的惨剧,现在死一点人算不得什么。” 耶律洪基站在城墙上望向人群,就在这片刻之间,他已经看到有不少的人倒了下去,若是不及时救治,定然是再也醒不过来。 望了一眼冷静的吓人的张俭,耶律洪基缓缓开口道:“为何朕调来的经营刚刚抵达上京城就被你纳入国库之中,这些钱财可是我大辽数代的继续,甚至可以追溯到契丹八部!” “陛下,若是没有这些钱财,钱庄的窟窿便补不上,臣虽然把密藏充入国库,可这些钱一文也没少,臣也没有拿国库的钱去填补钱庄的窟窿。” 张俭的话让耶律洪基大吃一惊,没有那钱庄的窟窿是怎么补上的? 陈博翰在一旁连忙解释道:“陛下,之前百姓是对朝廷和官子没了信心,只要让他们把信心拾起来,那官子便依旧是官子,依旧是能买卖东西的,左丞相利用这一点,派出宫中皮室军的将士,乔装成百姓去钱庄兑换钱财,并把兑换来的钱财再次送还给钱庄,于是这些钱就生生不息了……” 耶律洪基恍然大悟,难带张俭会说自己没用国库的一文钱,原来这么多天来是在演戏,但不对啊!自己确实是把契丹八部的密藏财富运到上京城了! 张俭仿佛一样看穿了耶律洪基的心思,坚定的开口道:“陛下,如今我大辽已经是在风口浪尖上,稍稍不慎便会有国鼎动荡之危!大宋修筑边墙,以高墙壁垒为界,重开汉唐之治,此防范我大辽之动也!” 耶律洪基被张俭的话说的一愣,随即道:“这么说来大宋修筑长城是为了北伐?!” 张俭微微点头:“很有可能,臣早已详尽观察过大宋皇帝的手段,每场灭国之战前,大宋必有异动,乍一看这些异动却和战争并没有什么太大的联系,可一旦大宋动手了,这些早早买下的祸根就开始起到作用了!” 耶律洪基猛然望向张俭:“母后也曾这样告诫与朕,如今大宋修筑边墙是异动,我大辽突然出现抢兑官子也是异动!莫不是大宋将要行北伐之事?!” 张俭微微点头,转头对陈博翰道:“钱庄的事情你务必盯着,若是再次出现抢兑,这次便以朝廷的钱财堵住缺口,同时朝廷不再加印新的官子,以防万一。” 耶律洪基微微点头算是答应了张俭的请求,这次抢兑事件着实把他吓了一跳,他本以为自己偷偷加印的千万贯的交子算不上什么,但谁知见到这么快就东窗事发,思来想去还是宋人商贾搞的鬼。 若是他们不去兑换,若是他们不在钱庄外大喊“辽朝无信”,也就不会有这种事情发生了。 耶律洪基眼睛中闪烁着愤怒的火光,转头对张俭道:“难道就要放过那些宋人?是他们挑起了我上京城中的动乱,是他们在钱庄门口大喊辽朝无信的!” 张俭苦笑着摇了摇头:“这些都是宋人商贾,既然敢这么做,怕是早已做好了完全的准备,现如今杀了他们容易,捉了他们也不难,可一旦如此,便是授人以柄,大宋不会善罢甘休的!” 耶律洪基也知道这一点,大宋对商贾的保护一点也不比对使团的保护要差,算了,算了………… 第一千零九十七章剑指女真 小手段确实可以维持一段时间,但真正的实力才能决定一切,张俭所谓的一张官子也不加印成为了一句空话,当上京城中的官子抢兑风波过去的时候,辽朝的朝堂之上便明白了一个道理。 信心才是官子的最终保障,只要满足百姓的信心,那加印多少的官子也不会出现问题,这显然是一个愚蠢的自欺欺人的悖论。 但眼前的这一切着实让人“信服”,大辽并没有填补这个窟窿,当百姓相信钱庄总有钱能兑换的时候,当百姓相信之所以没有足够的金银来兑换只是因为还没运到的时候,很多人便开始继续使用官子,而有一部分人开始把金银再次兑换成为官子了。 于是大辽再次恢复了往日的太平,官子甚至达到了刚刚发售时的最好状态,一贯官子等于一贯交子,等于一两白银,等于一千文钱…… 这个经济并不成熟的国家居然出现了以信用主导纸币的价格,而不是金银储备作为主导,当赵祯看到来自辽朝的密报时候震惊的喷出了口中的茶水。 这是多么嚣张的举动啊!即便是在后世也通过了无数代的摸索才敢以信用货币作为主导,辽朝为此甚至专门颁布律法规定市面上只能以官子进行交易,要想兑换金银只能去朝廷的钱庄! 也就是说在市面上,这些官子它与贵金属完全脱钩,不再直接代表任何贵金属,只是能用这些官子去朝廷的钱庄兑换金银而已。 这即便是大宋都不敢做的事情,却被辽朝最先应用在了经济之中,赵祯有些恍惚,落后的辽朝居然超过了大宋一举完成了金银本位货币向信用货币的转变。 赵祯并不是感叹辽朝的思想先进,而是感叹辽朝官员甚至是皇帝耶律洪基的愚蠢,没有充足的金银储备就敢玩弄信用货币,这简直就是在自寻死路! 即便是以现在大宋的金银储备,赵祯也不敢碰触饮用货币的分毫,因为他知道,稍有不慎便是灭顶之灾,后世黄金储备世界第一的国家都会出现金融危机。 随手把密报放在宫烛上烧掉,赵祯陷入沉思,既然辽人已经开始要把官子向信用货币转变了,那自己是不是该添一把柴? 格物院中还存放了大量仿制的天衣无缝的大辽官子,若是把这些官子投放到辽朝的市场当中去,说不得这些官子便会成为引爆辽朝的“炸弹”…… 但赵祯觉得自己没必要这么做,随着大宋商贾的撤离,随着绵延的长城筑起,辽朝的官子只能在辽朝流通,但大宋却完全不承认它的地位,这便不会波及到大宋。 信用货币最大的缺陷便是政府会无节制的印刷,华夏的历史上曾经出现过,明朝的宝钞就是这样走上了一条毁灭的不归路。 即便是以法律的形势规定了纸钞的价值,可若是不注意控制,一旦滥发,便会出现灾难,明朝的朝廷便是这样,市面上的旧纸钞不收回统一销毁,继续大量发现宝钞,最后便是导致宝钞的价值从原来的一贯合九百文变成了废纸。 贬值速度之快令人咋舌! 现在辽朝同样如此,即便是印刷的再精美又有什么用?即便是把官子改名为交钞又有什么用?没有金银作为储备的交钞一触即溃! 赵祯笑了笑便把这件事置之不理起来,现在的大宋完全不用搀和其中,辽朝自己的经济制度很快就会崩溃起来,而大宋即将对女真用兵了………… 对于赵祯来说,女真人就如一颗定炸弹盘踞在辽朝的东面,辽人自己觉得没有问题,可一旦宋辽之间发生战争,女真人绝不会袖手旁观,必然会起事脱离辽人的控制自己走向王朝之路。 这是一件非常可怕的事情,历史上的大金便是如此,女真人原是辽朝臣属,在完颜部一统女真诸部后便起兵反辽,并与大宋达成协议瓜了辽朝。 但之后的结果却是把大宋也再次推向毁灭,历史证明这是在前门拒虎,后门进狼,如今大宋与女真已经达成贸易往来,虽然没有重要的战略资源运输到女真,但充足的粮食便能使得女真人强大起来。 大宋的陈粮有了新的销路,在运送到女真之后便价格倍增,完颜部大量是收购粮食,因为地处北方,寒冷的天气使得这些粮食得以保存一段时间,但终究是不长的,所以完颜部只能以最快的速度用这些粮食拉拢小的部族。 而大宋在女真东海岸的边上已经筑城数坐,规模虽然不大,但个个都是坚城壁垒! 并且以品字形筑城,这样边能最大程度上的驻兵,保证城池的安全,而大宋的榷场就在三座城池的中间,被牢牢的保护起来。 赵祯早已下旨调遣水军并从禁军之中抽调精锐,踏白,背嵬二军自然也不能幸免,组成新军二十万人分三年时间前往倭国这个中转站,在他们停留在倭国的期间对倭国的武装门阀进行清理,名义上是帮助倭国女王清理叛逆,统一倭国,实际上是在宣扬大宋的存在,并且练兵磨刀………… 大宋的海东都护府开不是形同虚设,要让倭人切肤之痛的感受到大宋的压力,这才是目的。 二十万人对付女真完全足够,女真人虽然不在少数,但他们多时以部落的方式定居,而赵祯用兵的方向并非是受到辽人控制的熟女真,而是在北方的生女真。 这便最大程度上的避免了宋辽之间的冲突,当然在辽人的后苑攻伐女真,辽人要是不惊惧是不可能的,但赵祯早已相好对策,若是辽人打算援助完颜部,那大宋就在北平府的长城边上集结重兵…… 这是一种对辽人的战略讹诈,让辽人误以为大宋要进行北伐,从而把注意力调转到中京道而不是放在死活与他们何干的生女真上。 完颜乌古乃有一个小名叫……胡来,年轻气盛的他就是用这胡来的精神,利用大宋的粮食和精美的瓷器收买了小部族,并征服了白山、耶悔、统门、耶懒、土骨论五部。 使得完颜部一举成为女真诸部中最为强大的存在,而赵祯便觉得现在的女真已经足够了,不能在让他发展下去了,辽朝也应该发现了这个问题,所以在东京辽阳府开始增加兵力,并招募熟女真进行武装,提防完颜部的崛起。 虽然完颜乌古乃是辽皇的“忠犬”可谁也不能保证他不会反噬其主,大宋便在这个辽人与完颜部互相龌龊的时候出兵了………… 第一千零九十八章大宋的内海 大宋进攻女真的前期工作按部就班,女真人甚至一点反应都没有,完颜乌古乃留了个心眼,对于宋人的筑城他早已生了防范之心,密切关注宋人是否派出了大军。 但现在却没有什么发现,最近大宋与辽朝之间的互市中断了,这在他看来是个绝好的机会,辽朝的消息绝对瞒不住他,官子受到的冲击他早已知晓。 如今的辽朝最缺乏的就是大宋的物资,若是自己能拿到,再悄然卖给辽朝,不单单能大赚一笔,甚至能获得辽皇耶律洪基的信任,这才是最重要的,也是对完颜部最有利的事情。 为此他对大宋的使者提出了一个小小的建议,既然大宋失去了辽朝这个“客官”,自己这个女真却是一个新的“客人”,完全能用女真的产出购买大宋的货物。 他甚至保证绝对会用真金白银购买大宋的商品! 这一次大宋的使者并没有一口否则,而是沉思良久,并说要上疏朝廷,完颜乌古乃暗道一声妙极,看来大宋是真的需要重新寻找一位“客官”,否则他们的货物有些滞销啊! 对于乌古乃来说,这是一个绝好的机会,不能放弃,为此他对大宋筑城一事便漠不关心起来,只要有人盯着,怕什么,要想征服女真,少说也需要数十万人,这数十万人怎么可能在自己的眼皮底下溜进来? 别忘了,女真与大宋之间还隔着一个辽朝的东京道,除非大宋对辽朝发兵,否则不可能摸到女真来,至于海上……最多能有数千兵甲便是顶天了,更别说数万人。 可就是这一自认为完美无缺的防线却漏了,他忘了大宋向来是不按常理出牌的,赵祯的战术思想完全是贯彻兵不厌诈来进行的,一切能迷惑敌人的手段都可以用上,包括欺诈。 为此不惜答应女真人的条件进行通商互市,对女真人有求必应也不是不可以。因为赵祯比谁都清楚战争的残酷,输赢就在一瞬之间,没有什么是不能使的手段。 大宋的海船容量惊人,不说那数艘神舟巨舰,就是一般的商船也能装得下数千人! 倭国的石见码头,倭人的渔民月余不敢出海,只因大宋的庞然大物停靠与此,相比大宋的巨舰,倭人的海船简直就是虾米,巨人一般高耸的战船桅杆直刺苍穹。 刘德召要驻守倭国,他是大宋海东都护府的武将都护,但石元孙这个曾经被排挤的将门子弟却一飞冲天,担当了辽东军的主将,二十万大军全权由他指挥! 刘德召想不通,为何原本被排挤的石元孙都能去女真,而自己这个被官家夸赞的都护却只能镇守倭国?! 他哪里知晓赵祯的用意,刘德召中规中矩只适合稳定一方,要让他率部出击,在战场上左突右奔,冲杀敌阵,还是差了些。 而石元孙却不尽然,身为开国名将石守信的子孙,一身的好武艺还是其次,最主要的是他能审时度势,该出手时就出手! 还有就是蔡伯俙向赵祯极力推荐石元孙,别看他是个将门子,但对朝廷和赵祯是绝对的中心,最主要的是赵祯从蔡伯俙那里得知,石元孙的报国心切,他的满腔热血。 相比刘德召,他敢作敢为,敢于拼死一搏,敢于在逆境中向敌人亮剑,这种亮剑精神可比刘德召精妙绝伦的剑舞强得多………… 落日的余辉之中,大宋的士兵进入石见军港的码头,这些都是从各军中抽调来的精锐,进行有序,整齐划一,军械由专人统一管理和运输,他们每人都穿着一样的衣服,背后打着整齐的背包。 突然涌入倭国的二十万大军让良子和整个倭国朝堂惊慌失措,在大宋设立都护府的那一天起,整个倭国都怀疑大宋的目的就是统治,现在他们觉得大宋开始动手了。 良子立刻召见了都护府的长史张维,对于倭国女王的召见,张维早有准备,他是大宋的文官,本就是准备好了说辞。 在皇居之中侃侃而谈:“殿下,此乃我大宋助阵倭国之举,为的是讨伐门阀之乱也!巩固王权,以及大宋的利益,纷乱的倭国并不利于您的治下!也不利于倭国和大宋之间的关系。” 良子冷冷的望着张维道:“大宋数十万兵甲骤然出现倭国,如今把我倭国王权置于何地?” 张维皱眉道:“此乃利国之事,何来揣度之说?我大宋二十万大军到此只为平定倭国之乱局,待治世将至,兵甲尽归矣!” 张维的话让良子无可奈何,如今大宋就如一个强壮的巨人,而倭国便是幼小的孩童,双方角力之下,倭国没有一丝一毫的胜算。 张维走了,走的时候是那么的潇洒,那么的肆无忌惮,仿佛倭国的皇居是大宋的公衙一般。 不出三日,大宋的军队便开始了行动,在倭国的土地上攻击门阀,事实上这确实有利于倭国王权的统治,在奈良末期,倭国朝廷与贵族势力之间的矛盾激化。 也是为了削弱权势贵族和僧侣的力量,桓武天皇决定从长冈迁都到山城国的平安京,在那里筹建新都,命名为平安京,希望借此获得平安、吉利、安宁与和平。 贵族门阀一直是倭国的纷乱的毒瘤,相比中原王朝的大一统,倭国还差得很远,大宋军队的出现有利于结束这种纷乱的局面,事实上收益的不光是大宋,还有倭国朝廷。 良子最终默认了大宋的这一行为,因为她没办法与大宋对抗也确确实实获得了好处。 倭国的贵族门阀力量在大宋军队面前不值一提,二十万大军说要做的便是分割包围,各个击破,这种战术是他们最为熟练的。 当倭国境内的贵族门阀被清理或是被迁徙至平安京后,倭国原本动荡的局势得到了有效的稳定,倭国朝廷的政令也可以直接下达到地方上去,这便是有效的转变。 赵祯在看到张维的奏疏后放心的点了点头,随手在舆图上的倭国位置画了个红色的圆圈,红线是沿着倭国的海岸线和女真的东海海岸线划分的。 赵祯为何要拿下倭国? 原因很简单,若是把世界地图横过来看,倭国群岛正好和高丽,女真的海岸组成了一个不规则的圆形,而日本海就是大宋的内海! 第一千零九十九章历史的答案? 一旦把倭国这个最外围的环节加上,整个日本海,不应该说是东海都将成为大宋的内海,大宋的舰船将可以抵达四周的任何一个地方,包括高丽,包括女真,当然也包括辽朝的领土。 对于高丽赵祯实在是不感兴趣,这个山多,地少,人稀的地方最有名的特产便是泡菜,没错,这种为了保存蔬菜而别无他法的无奈之举却成为了高丽的特产。 赫然出现在高丽人进贡之物的名单之中,居然和山参,珍珠等物其名,若不是赵祯了解历史,真的会觉得这是高丽人在挑衅大宋………… 这样的小国完全没有占领的必要,赵祯相信,即便大宋不去攻伐,它也会自己称臣纳贡,只要大宋一直强大繁盛,他就不敢有任何的异动,否则,国灭近在眼前。 大宋甚至可以不费一兵一卒的让高丽内附,赵祯的政策非常简单,高丽环境恶劣,耕地面积稀少,即便全部用来种植粮食,也不够高丽人消耗的。 这就要说道一个有趣的话题,边界效应,也就是常说的人口天花板。 高丽现在正处于和平时期,和辽朝保持和善的关系,和大宋的关系也不赖,显然走的是和当初西夏一个套路,打算两边讨好,两边不得罪。 这是在休养生息啊! 不过赵祯知道,以高丽的土地,在这个时代,没有高产的良种,没有提升地利的花肥,想要满足人口对粮食的需要,只能依赖大量的耕地,大宋完全能满足,何况大宋还有产量极高的占城稻,可高丽没有其中的任何一样! 他们的粮食产量只能靠可怜的土地和阴晴不定的天气来决定。 这也是当初导致高丽与辽朝关系恶化的原因,高丽人向鸭绿江的对岸侵占辽朝的土地,这才引起辽朝的不满。 但高丽人不得不这么做,他们需要粮食,大量的粮食,这样才能养活国内日益增加的人口!不单单是华夏,整个世界的历史其实就是一只空荡荡填不饱,塞不满的胃! 任何一个民族扩展的原因都是为了争取更多的资源,为的也是养活更多的百姓! 每一个王朝统治者面对的难题并非是在王朝的外面,而是在内部,这也是赵祯在亲政之后,疯狂对南海用兵的原因! 只有填饱百姓的肚子,这才能使得一个王朝安稳的延续和发展,可以说食物是一个王朝的一切前提,而在最近,崇文院的秘阁之中终于传来了消息。 关于王朝轮回,好似已经有了一个答案和解决的办法。 张从质和杨休两人罕见的没有争吵,也罕见的没有互相“攻击”而苏轼再次恢复了乐天派的状态,连上疏都显得文采飞扬起来。 赵祯望着眼前的三个人,很难想像一来一小一中年的组合便是大宋智库的所在,但这种人贵精不贵多。 随意的在御座上坐下,赵祯挥了挥手道:“说说吧!你们好似已经有了答案。” 三人对视了一会,最终由张从质开口道:“官家,臣等纵观史书发现,华夏王朝罔替的原因多种多样,秦亡于横征暴敛,苛捐杂税,徭役沉重。汉亡于门阀党争……” 说着说着张从质便小心的大量赵祯的脸色,赵祯皱眉道:“无妨,直说便是!” “除去门阀党争,还有侵占百姓土地以及宦官干政,娃娃皇帝太多……” 赵祯点了点头,这倒是说到了点子上,汉朝后期的娃娃皇帝太多,但凡有一个英明之主得以成长起来,早已把这些宦官给除的一干二净。 三才在一旁早已是大汗淋漓,谁叫他是宦官呢………… 张从质见赵祯并没有什么异色之后,这才继续侃侃而谈道:“南北朝,隋朝,唐朝包括之后的五代灭国原因各不相同,但有一点却是一样的,百姓,或者说自秦以降,历代王朝灭亡之根本皆在百姓!” 张从质的话掷地有声,惊得三才目瞪口呆,他觉得自己不该出现在这里,这里的人除了官家和自己以外都疯了!平头百姓怎么可能成为一个王朝灭国的原因?! 而这时官家居然点了点头道:“继续说。” 张从质三人更加兴奋了,这次不待张从质开口,苏轼便急急的说道:“启禀官家,张学士说的还不够妥帖,应当是最先活不下去的人!一个王朝灭亡的根本就是源自于最先活不下去的人!一旦人活不下去,便会使出最后的力量拼死一搏。 自秦以降,百姓的起事几乎都是王朝灭亡的开始,因为这些人身处最下,最贫贱者,一旦国运江河日下,他们便最先活不下去!” 杨休这位博学老儒第一次赞同的点了点头:“这就如同官家当年所说的木桶之论,最短的那块木板决定装水说的少一样。” 三个人的不断叙述整整持续了一个下午,而赵祯得到的答案都是一样,想要避免轮回,或者是让这个轮回的时间持续的更加长久,那就要这个王朝想尽一切办法让最贫困的人,最底层的人活下去。 至于周朝享国八百年也不过是个笑话,周天子最权威,可以号令天下诸侯的统治也不过是三百多年而已,之后便是虚君的存在。 所以华夏历史上的王朝大多是三百年左右的统治时间。 赵祯沉默良久,整个秘阁也随之陷入死寂,三才早已是大汗淋漓,哆嗦着想要逃离这个恐怖的宫殿,这里所说的一切太过骇人,简直就如同一座硕大无边的大山缓缓的从头顶上压下来! 每一句话,每一个字都像是巨峰倾覆,海啸击石! 赵祯缓缓开口道:“朕已经打破了百姓对土地的依赖,让一部分人转移到了工厂中去。” 张从质,杨秀,苏轼三人长舒一口气,对着赵祯躬身施礼道:“陛下圣明,此乃福泽万世之举!只要百姓能有口饭吃,能活下来,他们便不会气势,我华夏百姓最是忠厚安稳!” 赵祯点了点头,但随即说道:“这还不够,欲望是人与生俱来的东西,对权利,对钱财,甚至是对清誉的欲望都将将成为不安定的因素,朕又该如何?即便御极天下,即便一统宇内又如何?” 三人笑了笑:“陛下,这些问题都能有办法解决!只要让最有可能活不下去的人活下来,他们必定是支持皇权的,儒家便是为此而生!只要百姓安定,我大宋便安定,只要国门不失,外族不侵,我大宋便万世不易!” 赵祯起身头也不回的便离开了秘阁,三才紧紧的跟在他的身后不敢言语,随着赵祯的离开,张从质三人也迅速离开,秘阁之外的御前班直用力的关上秘阁的大铁门随着金属的机括声响起,整个秘阁再次恢复了平静…… 第一千一百章战争的本质 巨大的皇宫在星空下是那么的狭小,广袤的宇宙无边无际,连黄皇宫都算不上什么,更别提人了,简直是微不足道的渺小。 在这浩瀚的苍宇之下,人会很容易的迷失在其中,赵祯相信,若是道家的所谓得到之人死在这星空下登仙也不足为奇。 若是不信就找一处空旷之所,当夜晚来临,月光洒落,空气中满是说不清道不明的气味,星光在幕布般的苍穹上闪耀,抬头天问,自然便会把身心融入这宇宙之中,灵魂仿佛都要冲出天灵盖的离开躯体。 赵祯现在就觉得自己的心跳很快,快的有些不正常。 更别说那些年老的道士,垂垂老矣的高僧,相信在这种环境下,他们一定觉得自己快要找到寻求已久的道了!一个激动便会驾鹤西去………… 当然不是什么超脱于外,而是死于心脏病发! 赵祯习惯性的深呼吸两下,调整一下心中的激动情绪,冷静的分析今天从秘阁之中得到的答案,很显然这是一个看似正确的答案,一旦百姓老实起来,就没人会去作乱,也没人去响应作乱者的起事颠覆政权。 在大宋文官的权利被分散,皇权更加集中,武将这是被这些半死不活的文官给压制得死死的! 历史的答案谁也不知道,也许眼前的就是正确的,也许不是,反正只有时间才能回答这个问题,赵祯所能做的也只有把所有已知的漏洞都堵上,仅此而已。 更多的时间不是思考这个“终极问题”而是在考虑眼前的局势,着眼未来是比较重要,可大宋的基业有的是时间琢磨,而眼前的问题却相当棘手! 大宋的长城建设才刚刚开始没多久,对辽人的压力并没有立刻体现出来,辽朝的经济也没有受到想象中的重创,现在耶律洪基有用他契丹八部的钱把交钞的窟窿给补上了,这是最让赵祯搓手的事情。 怎么也没想到原来辽人还有后手,而张俭对这场危机处置的极为及时,可以说是完美! 本以为对于辽朝来说,这种灾难性的兑换一定会不知所措,可谁知道居然能急中生智,在毫无经验之下如此迅速又完美的解决问题,剩下的只要辽朝暂时不再加印交钞,那一时半会也不会出现什么大问题。 不过这却有着一个致命伤,大宋不承认辽朝交钞的地位,若是商贾只接受金银交易或是交子,赵祯忽然起身,吓得一旁假寐的三才也跟着惊醒而起。 “传旨穆修,大宋商贾不急着离开上京城,也不要急着从辽朝撤走,以金银或交子买卖。” “奴婢遵旨!” 三才飞快的在四周明黄中间素白的绢纸上写下词头,派人送去御药院传旨了。 赵祯来回渡步,这将是大宋从辽朝捞的最后一笔钱,现在的辽朝金银储备已经被大宋兑换走了许多,如今大宋商贾的货物只有金银才能买卖,这便意味着辽朝每时每刻的在向大宋运输金银啊! 赵祯把女真和辽朝分得很清楚,对于女真来说,即便是他们没有经济作为支撑也能出兵,以战养战想来是他们的长项,可对于辽朝来说却已经不实用了。 已经逐渐过度成为正统王朝的辽朝和大宋一样,需要大量的军费维持军队的开销,单单是军饷这一块便是个大头,一旦战争来临,所需所用更不知繁多。 所以宋辽之间的战争最终的角逐便是互相的经济实力,在这一点上赵祯有着清醒的认识而耶律洪基却没有。 孙子云:“带甲十万,日费千金。则养兵百万,日费万金!”这可一点也没有夸张的成分在其中,如今大宋实行义务兵制度,军费缩减颇多,但在农政上的补贴却是巨大的。 大宋原本的冗兵在赵祯登基之后便开始逐步缩减,厢军尽数裁撤,只留下禁军所用,但即便如此朝廷都养不起,只能以义务兵的方法补充兵员。 没办法,大宋的军械实在太昂贵了些,士兵大规模的装备板甲,虽然比步人甲节省材料,可每员具甲却同样增加了成本。 可以说大宋的士兵几乎都是钱对出来的,锋利耐用的横刀,大量装备骑兵的马槊,一次性冲锋使用的骑枪,还有数不清的弩箭和火药弹,这些都是军费开支啊! 为了保持在装备上的优势,保持大宋军队的战斗力,这些开销必不可少,同时日常的训练,调度,军粮的消耗一样惊人,虽然大宋有压缩军粮,可拿东西平日里怎么能供人吃! 士兵也是需要营养的,否则面黄肌瘦手无缚鸡之力如何与敌人对抗?虽大宋骑兵精锐,可真要论起高低,步卒也不必骑兵差嘞! 杂七杂八的算下来,赵祯都觉腿肚子发虚,难怪包拯每到年节汇报的时候,脸庞都是抽抽的…… 先行攻伐女真,其后兵出辽东,直捣黄龙,这是赵祯的战术,当然东面有进攻,西北更是不能少,宁夏如今已然成为大宋的养马地,大量的军马就在山丹军马场,在那里组织骑兵,训练骑兵如探囊取物。 肥沃的河套平原大宋占下一半,虽然另一半在辽朝手中,可这只是时间的问题,一旦宋辽开战,宁夏路的大军必定会在第一时间抢占整个河套,这场战争还不知会打多久,粮食的补给正好可以出自河套。 这一切都在赵祯的计划之中,灭国辽朝必须要有一个详尽的计划,大宋最擅长的便是堂堂之战,千里奔袭这种事情只有飞将军才擅长。 大宋的骑兵还没有精锐到如此程度,他们最擅长的便是端着骑枪,发起重甲骑兵的集体冲击。然后便是步兵上前击溃整个敌军大阵,最后赢得胜利。 这是多种因素决定的,辽朝的骑兵确实精锐…… 夜已经深了,三才小心的在赵祯身上铺上一条柔软又保暖的羊绒毯子,赵祯望向天空的眼皮也愈发的沉重,低声念叨一句:“明日传旨狄青,彭七,杨怀玉三人于枢密院兵棋推演。” 三才点头应下:“奴婢遵旨,官家夜深了,回宫安歇吧?” 赵祯摆了摆手:“朕在躺一会……” 安乐椅缓缓摇动两下,大宋的皇帝便熟睡了过去,仿佛整个世界上都只剩下他一个人………… 第一千一百零一章兵棋推演 兵棋推演并非是后世才出现的东西,兵棋推演的历史可以从大宋开始溯源到三千五百年前,华夏的古老先哲早已开始使用石块和木条等物在地面上进行对弈,以此演示阵法。 后世的兵棋推演只不过是对这一方法的完善,赵祯无法说自己横贯古今,但最少他知道后世的改良方法,可以更加准确的,详细的进行战争之前的推演。 甚至是后世的卡牌桌游也源自于兵棋推演!而赵祯恰巧是个中好手………… 眼下,兵棋推演便是赵祯用来导演战争的“魔术师”,其中的任何一个推演者可充分运用统计学、概率论、博弈论等科学方法,对战争全过程进行仿真、模拟与推演,并按照兵棋规则研究和掌控战争局势。 当然,其创新与发展的能力历来为古今兵家的重视,可赵祯依旧是小看了古人的手段和智慧,当杨怀玉看到枢密院中的舆图用以及沙盘的时候,当他看到密密麻麻的代表着兵种,战力,数量的木偶时,他的眼神告诉赵祯,这小子曾经见过类似的东西。 “你见识过这东西?”赵祯看着杨怀玉熟稔的把代表兵种的木偶安插在沙盘上,并在一旁插上战力以及表示数量的旗帜后惊讶的问到。 杨怀玉微微一愣,随即开口道:“启禀官家,末将曾经在曹家看到过类似的东西,但相比官家的却稍有出入。” 赵祯微微点头,这就说得通了,若是古人没有兵棋推演,也就不会有兵书,更不会有阵法改良之类的东西,否则华夏经典而又不断变化的阵法是怎么来的?! 狄青肃穆的站在一边,大宋之前早已进行过兵棋推演,只不过没有这次的宏大惊人,眼前不单单是一场推演就算了的,往日里最大的舆图也不过是西夏,但现在官家眼前的舆图却是整个辽朝与大宋,甚至包括了女真以及倭国,西域………… 若是要完成这次推演,就必须推演每一处,每一个情报,每一个线索,每一个蛛丝马迹所造成的影响,并且在每一个可能的地方放置沙盘进行推演…… 这个推演无疑是庞大的,但这枢密院中只有包括官家在内的四个人……人也太少了一点。 彭七略带疲惫的闭上了眼睛,即便是还没开始,他已经感觉到了疲惫,只觉得眼前的这些东西简直要了他的老命,别的不说,单单是熟读这些黑手,皇城司搞来的情报便不知需要多久! 赵祯已经坐下了,眼前是大量的,堆积如山的情报,赵祯身为一国之君完全可以不参与其中,但他必须要对这场战争了若指掌。 彭七小声的最赵祯道:“官家,咱们的人是不是太少了一点,还需要一些人来布置沙盘,还需要人来排行兵甲……” 赵祯望了一眼彭七,这货怎么想的他能不知道? “朕觉得你与其把这些时间浪费在无法改变的事情上,不如快点熟悉这些东西……”赵祯说完便把一大摞的资料扔给了彭七,看着这货愁眉不展的样子赵祯就觉得心中有一种莫名的爽快。 狄青看着彭七的模样笑了笑,他知道自己的这位下属最厌恶的便是与文书打交道,但同样的他也知道彭七是官家的亲信,之所以在枢密院便是为了制衡自己,但他却毫不在意。 小声对彭七解释道:“眼下最重要的是把这些线报看完,之后才会进行推演,到时间自有人负责其他之事。” 赵祯的兵棋推演与之前传统的推演最大的不同便在于数据的收集和运用,这在之前是极少使用的,眼前兵棋推演最重要的东西便是这些数据。 推演所需要的东西很简单,一幅地图,一套代表军队的硬方块,一本详细规则,一张概率表和一个骰子组成。用这套战棋,可以逼真地预测当时战场的实际作战活动。 推演用到了许多东西,数学,心理学,甚至是哲学等等,有时看似微不足道的东西却往往能起到意想不到的作用,以现在的条件完全无法达到,所以只能预测一定范围内的结果。 但在这个时代已经是非常了不起的结果了,最少能帮助赵祯确定战争的走向,一天的时间过的飞快,天色逐渐变黑的时候赵祯已经开始两眼发花,狄青,彭七杨,怀玉三人也好不到哪去。 三才已经小声的说了几遍时间,但没人注意,赵祯无奈,只能在枢密院中用晚膳,对于吃赵祯相当的挑剔,但却贵精不贵多,这样便增加了一种对明天的期望………… 即便是在枢密院用膳,即便是和自己亲近的臣子,赵祯依然要保持一种皇权独特的崇高性,这一点是毋庸置疑的,在白虎节堂的主位上坐下,望着略显拘谨的三人笑了笑:“都坐吧!这三日尔等怕是都要陪着朕用膳了。” 狄青等人躬身道:“谢陛下赏赐!”后才敢站在自己的席位上等待赵祯再次开口。 和皇帝吃饭怕是最为难过的事情,即便是跟随赵祯多年的彭七也之敢坐半个屁股,只要赵祯对他发问,这货便立刻如弹簧板站起来躬身回答。 三天时间内,狄青等人已经把黑手和皇城司送来的情报全部记在脑子里,随便拿出一张舆图,便能说的一清二楚。 至于这些辽朝和女真的舆图……早已是有的,大宋的商贾可不单单是买卖商品那么简单,其中有多少是黑手的商人谁也说不清。 对于地图勘测,没有哪个一朝如大宋这般重视,所谓“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知己知彼百战不殆”便是如此。地图的作用非常强大,而大宋的地图堪比后世,甚至连等高线都有标注。 这便是了不起的成就。 有了详细的地图便能知道地形如何,便能根据地形捏出堪比现场的沙盘来,而这些沙盘正在格物院与将作监的合作下不断产出。 在战争之前便能得知当地的地形,这种详细和道听途说来的完全不同,是直观的,真切的,身临其境的,甚至比辽朝或是女真的将领还清楚当地的地形,完全消除了在地利上的短板。 而剩下的便只有天时与任何两样因素了。 第一千一百零二章战争开始 今天的皇宫有些奇怪,宫中的内侍全部都贴着宫墙的墙根移动,不敢发出一点声音,而宫墙上的禁军则是肃穆而立,全员具备无有一漏。 整个皇宫中弥漫着一股浓重的压抑,仿佛头顶悬挂着一座大山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两府公衙成了禁地,门口甚至出现了黑帆帽子,这是皇城司的人才会佩戴的一种特殊的帽子,只有在明面上的时候他们才会佩戴,这些人面无表情,双眼如鹰。 每一个经过他们身边的人都觉得背后发寒,两府之中更是气氛浓重,相比门口的皇城司甚至要好上许多。 朝中的相公几乎都到了,除了患有腿疾的庞籍外,剩下的无一例外都在公衙之中,只不过他们的表情非常难看,在三才看来简直就像是得到了天大的噩耗。 官家只不过下旨对女真人用兵而已,至于这么大惊小怪的吗?中原王朝讨伐蛮夷,有什么大不了的,什么于礼不合,什么荒蛮之地讨之无用,这些不过是他们不想用兵的借口罢了。 即便是连自己这个内侍都知道,大宋对辽用兵势在必行,而用兵女真则是了从东面找个对应,大宋的兵甲从一路而出,辽人自会应对,可兵分三路就不同了。 三才跟随赵祯多年,对这些事情耳闻目染之下也能知道个大概出来,连他都知道,两府相公能不知道? 只不过是消息来的太突然让他们毫无准备罢了,他们反对的理由也很充分,女真不值得大宋去攻伐,他们的地处北方,气候寒冷,土地也不是那么肥沃,大宋即便是拿下了也没有什么用。 这也是大多数朝臣的想法,没用的土地拿来干什么?何必去花费大力气征伐? 但现在的情况是作为皇帝的赵祯力排众议,辽东的土地之肥沃,矿产之丰富,自然资源之完美简直就是一座等待开发的大宝库,对于赵祯来说怎么能放弃? 若是不趁着现在拿下,北伐辽朝之后,便更加难以征讨,说不得还要花费大功夫,不如趁着北伐的机会一举拿下,先设立辽东都护府再说。 这么做还有另一个好处,先拿下辽东,让人以为这是大宋要征讨辽朝的前奏,实则是大宋增加国力的另一种方式! 北伐辽朝?这是多么宏伟的事情,灭亡一国可不是说说那么简单,何况是辽朝的统治已经经历了如此之久,想要简单的靠武力直接攻伐,必定会付出惨重的代价。 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事情赵祯很少会去做,即便是万不得已要做也不能让第三者渔翁得利………… 赵祯做的第一件事便是要改变这些臣子的想法,虽然他已经下旨,并且把攻伐女真作为头等大事,但也要让这些朝中重臣们心服口服。 利益往往是驱使人前进的动力,所谓的无欲则刚可不适合所有人。 三才拍了拍手,两个内侍便抱着一个大罐子走上前来,放在了大殿的中央,赵祯挥手道:“诸位都看看吧!这便是女真的财富而女真人对它视而不见。” 两府相公围拢着一个大坛子莫名其妙的看了看,包拯伸手抓了一把在手中,很快他的脸色就变了,毫无顾忌的把泥土放在鼻子下仔细的闻了起来。 夏竦也是有样学样,很快他的表情也变得不自然起来,而四周的人有些已经恍然大悟的跟着做,有些则已久迷惑。 使劲的吸了一口气,随即长长的叹息一声包拯缓缓说道:“如此土地居然荒废,实在是暴遣天物!可笑女真人居然不懂利用,这一把泥土简直能捏出油来!” 夏竦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老夫活了这么久,还真未见过地力这么肥的土,这……这样的土地一亩要长出多少的粮食来?!” 无论如何,粮食总会最金贵的东西,别看现在大宋丰产,那是因为有着大片的土地和良好的种子以及气候,但单单说地力这一块却是远远比不上黑土地。 赵祯笑了笑:“辽东不光有着大片大片的黑土地,还有大量的矿石,至于山参灵芝之类的就更不用说了,这是女真人手中最值钱的药材。” 此时的赵祯笑得不像一个皇帝,更像是一个商贾,发现了大量宝藏的商贾,但两府相公们却没有再说什么体统,礼仪之类,在他们眼中这些土地产出的粮食能养活大量的百姓,而药材能提供大量的关税………… 利益驱使了人的思想,朝臣们的态度也随之转变,他们的出发点便是为了百姓,现在观点一致了还有什么理由反对? 世上的事情就是这么奇妙,原本还互相矛盾的君臣瞬间达成了一致,三才不由得佩服官家的御下之道,他可是知道,要让这些文臣改变有多难。 这场短暂的小朝会结束的非常快,因为只有一个内容,出兵女真,并且君臣以最快的速度达成了一致,于是接下来便是两府开始负责了,他们的主要任务是从上至下的传达政令,翰林院甚至在当天便准备好了讨伐的檄文。 战争从来都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从全国各地调运粮食,调运军械,调用民夫准备后勤,甚至要雇佣他们前往女真再次修筑城寨。 女真东海岸边上的三座城寨还远远不够,大宋的战术一向是逐步推进的,没有稳固的后勤,就没有战争的胜利…… 而这些东西都需要大量的钱财,大宋对外的每一场战争都耗费巨大,好在收益也同样惊人,大宋灭国大理得到了南面的安定,同时也得到了大量肥沃的土地。 南海诸国就更不用说了,收益惊人,至于西夏,和大理一样,消灭了西北的强敌同时也获得了半个河套平原……现在的目标是女真,大宋即将得到一条进攻辽朝的通道,同时也获得了宝贵的黑土地以及这土地上的一切! 整个朝堂运转了起来,再次展现了集权制度的伟大,无论是什么人都要为这场战争让路并发挥自己最大的努力帮助大宋赢得胜利。 所有人都知道,战争开始了,大宋再次对外用兵,只不过大多数人不知道是对何处用兵…… 第一千一百零三章乌古乃的野心 战争来的很突然,当然这是对于女真人和辽人来说的,他们甚至比大宋的百姓还要晚知道,这便要得益于赵祯的保密工作做得好,黑手和皇城司的人把整个北京城都蒙在了鼓里。 当大宋的讨伐檄文和军队同时到达女真的时候,女真人突如其来的战争惊呆了,大宋的军队如狼似虎一般攻陷一个又一个小部落,迫使他们不断的向西迁徙。 仿佛大宋是为了女真脚下的土地而来,每到一个地方,大宋军队便会停下休整,并且开始调集不知从哪来的民夫开始筑城。 这种恍若雷霆一击的进攻方让女真人愣住了,他们完全还没做好战争的准备,有些部族甚至还在等待第二天大宋商贾出现在部落中,可来的不是商贾而是大宋的军队…… 这些骁勇善战的将士似乎是突然出现在女真的土地上,让人毫无防备,而代价却是极为惨重的,女真人仓促之间的抵抗完全不起作用,大宋的钢铁洪流面前很快溃不成军。 大宋的战争信条便是狮子搏兔尚尽全力,对付女真人便更是如此了,三千枪骑兵以雷霆之势杀穿敌阵,之后便是五千身穿重甲,手持利刃的凶悍步卒相随。 看似简单的战术在战场上运用起来却是相当的有效,没有重型防御的女真人即便是在彪悍也不是宋军的对手,毕竟血肉之躯与钢铁对抗的代价便是身死。 大宋的军队不断的由东向西推进,把小部族驱赶到大部族的所在,再把大部族进一步向西面的辽朝挤压,这是一种策略,也是大宋早早埋下的伏笔。 人越多,集中消耗的粮食便越多,完颜部恰巧就在西面,当那些大大小小的部族拖家带口,赶着牲口来到完颜部的时候,完颜乌古乃是兴奋的。 他没想到大军的攻伐居然让原本不愿归附自己的部族统统来到了完颜部,这样千载难逢的机会他怎么会错过?不单单是收拢这些部族,完颜乌古乃甚至向整个女真发出号召。 石元孙看着眼前用汉子写出的纸条微微嗤笑,女真人连自己的文字都没有就直接用大宋的汉字传书,岂不知这便如告诉大宋一样? 可这正落入大宋早早谋划好的陷阱之中,对于那些如火焰弹一般的陷阱就光明正大的埋藏在女真人的仓库之中,并且是在最下面,最里面………………它们正在慢慢的改变,往坏的地方改变…… 作为大宋攻伐女真的主将,石元孙获得了所有关于女真的情报,甚至包括一些从未向世人透露的情报。 石元孙对女真的一切了如指掌,有些地方甚至比女真人自己更加了解,比如在哪里设伏,从何处行军,甚至是在哪里筑城等等,这些都是对大宋有利的情报,他绝不会忽视。 否则宋军也不会轻而易举的出现在女真人的周围,更不可能利用地形把他们往完颜部的所在驱赶。这些女真残部不是完颜乌古乃的援兵,他们将会变成完颜部的催命符…… 当女真残部源源不断的赶往完颜部时,乌古乃大手一挥的同意这些人的加入,并且要分给他们粮食作为他们结盟的礼物,这些残部带来了牛羊,带来了药材,带来了财富…… 为了给这些人以信心,为何鼓舞自己的士气,完颜乌古乃一边在高台上大骂宋王朝的无耻,一边带着嘲讽的语调打开了储备粮食的巨大仓库。 堆积如山的粮食出现在仓库之中,粮食在阳光下闪烁着金色的光泽晃人眼睛,这简直就如同一座金山…… 吓…………众人发出一阵惊呼,作为女真人的他们还从来没见过如此之多的粮食! 完颜乌古乃中气十足的说道:“瞧见没有,我完颜部的粮食多的吃不完!宋人商贾运来的粮食我等一口都每吃,为的就是接济尔等,谁想到,大宋居然出兵讨伐我女真诸部,是可忍孰不可忍!这些粮食便作为军粮,身强力壮者,为女真而战者,只要能跨得上马,拉得开弓,会的动刀的人,无论男女,无论老少,统统都有粮食吃!” 没人比女真人更了解饥饿的痛苦,这种痛苦会让人闪失一切尊严变得疯狂起来,有些人吃树皮草根活下来,有些人吃牛皮的衣服,甚至是饿死的人活下来,有些人则是再也没有机会吃饭。 每个饥荒年的时候都会饿死一些人,这没有什么好奇怪的,但这种恐惧却深深植根与每一个女真人的心中,以至于他们看见这么多粮食的时候,眼睛中散发的不是贪婪的目光而是仇恨,女真人甚至开始恨这些他们想要得到而又得不到的粮食………… 领取粮食的人很多,他们排着长长的队伍,拿着不知是什么做成的口袋等待着这些粮食,女真人就是如此耿直爽快,说发放粮食就立刻发放,若是不这么做便会被人视作偷奸耍滑! 水茂在一旁看着这一切,他比谁都知道乌古乃内心的想法,随手握住一把粮食,主上这是要与宋人反目,并夺取大宋在女真边上修建的城池! 女真缺什么?粮食!完颜部缺什么?兵刃!甲胄! 乌古乃是打的这个主意,以女真的彪悍,若是获得了大宋的兵刃甲胄会怎样?天下无敌! 到那个时候,辽朝将会成为女真的猎物,以此补充女真的力量,紧接着便是挥兵南下!乌古乃曾经在水茂的面前不止一次的说过大宋的繁荣,每当说道大宋的时候,他的眼睛都红的充血,红的吓人。 这样的土地就该给最勇猛的勇士所有,懦弱无能的汉人凭什么占据?若是女真人获得了宋人的土地,早已把辽人灭的干净! 水茂笑了笑,宋人真是愚蠢,送来了粮食不说,还自己把军队送上门来,女真有的是不怕死的“勇士”只要这些勇士牺牲自己,为完颜部获得大宋的甲胄兵器,那完颜部立刻就会变成女真的首领。 当宋人剑指女真的时候,他们却忘了这也是在把女真向一起挤,最后便是融为一体,完颜部甚至不需战争便能一统整个女真! 第一千一百零四章自掘坟墓 乌古乃带着胜利者的微笑走进仓库,伸手抓起一把小麦,看着他们如细沙一般从指缝流下,眼睛中闪烁着兴奋的光芒:“水茂,宋军已经到哪了?” “已经越过马纪岭,不日便会抵达离水。” 乌古乃微微点头:“待宋军越过离水便是我女真出兵之时!” 水茂知晓他的意思,这也是当初早就商量好的计策,宋军一旦越过宽阔的离水,便是背水而战,女真大军围拢后便会迫使宋军退无可退。 这是为了全歼宋军而准备的口袋阵,看似并不汹涌的离水渡是好渡,可要想退却不是那么容易,女真的大军完全能如发现猎物的豺狼一般死死咬住他们! “现在咱们手中约有八万大军,宋人虽然号约二十万,可实际上也就十万人,咱们女真的勇士战力可抵得上三个宋军,有何不胜之理?” 水茂略带担忧的望着乌古乃道:“主上,不可小视宋军,其军虽在兵甲之利,士气却也不可小视,即便是懦弱无能之辈,经历如此多的战事也该有胆气了……” “吓……这些粮食!” “粮食都霉掉了!” “什么?这怎么可能?!” 乌古乃和水茂的对话被打断了,两人震惊的转头望向仓库中的粮食,水茂疯了一般冲了过去,双手深深的插入粮食之中,一种湿答答的感觉瞬间让他的心凉了一半。 他知道大宋卖给女真的粮食是陈粮,但女真地处北方虽然寒冷却干燥,怎么可能会坏的如此之快?! 乌古乃脸色极其难看,仿佛阴沉的乌云笼罩在他的脸上:“这些粮食都发霉了?” 水茂抽出双手,缓缓的张开,微微发黑的小麦湿滑的落在了乌古乃的手上,让他的心也逐渐冰冷起来,虽然女真人不怎么种植粮食,但他却知道,这些粮食已经不能吃了。 “把所有粮食都翻开!” 随着乌古乃的话,四周的族人立刻开始动手,最先关闭了粮仓大门,暂停放粮已经开始引起一些人的注意,尤其是那些部族的族长,但现在乌古乃没时间关心他们,他要知道到底有多少的粮食不能吃。 这些粮食是他完颜部的本钱,一旦有失将会造成巨大的灾难。 要知道如今完颜部的人也都要靠这些粮食过活……其实在之前女真人已经用掉不少,大宋的粮食源源不断的往女真运,积攒下来的粮食可不是小数目。 族人们很快就把这些粮食翻了出来,从里往外的翻,逐渐的一股难闻的气味缓缓飘散在空中,虽然味道不是那么的令人作呕,但这些粮食却是不能吃了。 这是大宋的计策之一,现在发挥了作用,中原王朝的农人早已知晓了这一点,对于粮食的了解他们远胜女真人。 早在数百年前,汉家百姓就发现发霉的小麦对人、畜是有毒的,人、畜食用了发霉严重的小麦后,轻者出现恶心、呕吐、胸闷、头晕等不适症状,重者会出现窒息。 而赵祯却知晓最为致命的一点,这种毒素即便是在后世都无特效药物可以治疗,中毒严重者会危及生命。 乌古乃搓了搓手中的发霉的粮食,微微眯眼道:“这些粮食还能吃吗?”他知道现在不是追究责任的时候,主要的是弄清楚这些粮食还能不能用来果腹。 水茂小心的回答:“能吃是能吃,可说不得会生病,主上,咱们女真可没有多少过良医也没有多少药材。若是…………” 乌古乃阴沉的表情中带着一丝狠厉:“现在咱们最重要的是人心,若是人心稳不住,咱们的女真便真的完了!” 水茂知道乌古乃的意思,皱眉想了一会道:“主上,若是把这些粮食晒一晒,也许……还能对付对付!不过这些小麦已经酸败变苦,即便是晒过也……” “管不了那么多,如今先把眼面前的对付过去,数万张嘴等着咱们给粮食,若是不能信守承诺,咱们完颜部将会被所有的女真人唾弃,甚至不会再有人前来投靠!” 水茂点了点头:“属下这就去办!” 完颜部对外发粮的事情暂停了,原因很简单,仓库中的小麦受潮,要及时晾晒,看管不善的仓库族人已经被乌古乃亲手打死,尸体就吊在了仓库围墙的旗杆上。 众人一时信服,因为这人就是乌古乃的表亲,平日里关系相当不错,可以说是心腹,但眼下因为这些粮食而被活活打死可见乌古乃是重视承诺的人。 不仅如此,他还亲自向各族的族长道歉,态度诚恳并带着完颜部的食物亲自招待。 这样真诚的举动怎么能不敢动前来投靠残部族人?他们本就走投无路,唯一能相信的也只有完颜部和他乌古乃了。 所谓耳听为虚眼见为实,一块巨大的空地上铺满了金黄的小麦,开始的时候还有人不放心的看了看,到后来便没人来了。 但只要远远的瞧上一瞧便心中踏实,但若是有人靠近,前提是能靠近的话,就会发现这些小麦在近看之下,金黄色中透露出霉变的灰褐色,有些还能看见粘粘的丝线相连,散发着完全不同于小麦香气的味道。 几天的晾晒之下,灰褐色有些降低,小麦逐渐恢复了金黄,只不过在金黄之后依旧是那讨厌的霉斑。 很快,水茂再次相处“妙计”为乌古乃分忧,现在还是很明显,但若是把这些小麦磨成面粉,那就不会有多少人注意了,女真人的小麦是不脱壳磨面的,为的是不浪费一点本就不多的粮食。 恰巧,带有麸皮的小麦磨成面粉,颜色本就是黑色,自然更加不会有人在意,于是完颜部的人在晒谷场的边上搬来了石磨,驱赶伸出磨面,速度飞快,日夜不停。 还被蒙在鼓里的女真残部认为这是乌古乃在为他们着想,知道他们不方便加工这些小麦,爽快的他们纷纷拿出自认为精美的礼物回赠给乌古乃。 一时间完颜部之中“暖意浓浓”你好我好大家好的局面,只不过在此之下却埋藏了一个祸根,威胁所有人的祸根,女真人不知道,但赵祯知晓,霉变的食物中含有一种极其厉害的毒素——黄曲霉素。 别小看这东西,其毒性比砒霜大六十八倍,对肝脏器官损害严重,若是长期或是大量的食用,后果不堪设想,但赵祯绝不会想到,女真人会自己给自己下毒。 第一千一百零五章战争已经开始 大宋的庞大舰队并非一直停留在东海女真的海岸边上,相反他们在往返于倭国和女真之间,不断的运送着士兵和物资,而大宋的商船被征召,临时充作运输船来使用,这样才能保证大宋可以源源不断的往女真投送兵力和物资。 之后,大宋的战船便完全放弃了运送,为了这场战争,所调集的商船已经完全能满足运输的需要,大宋的海船可不是数十数百艘船那么简单,这要得益于赵祯与阿巴斯王朝的通商…… 经过数十年的通商,大宋的海船早已先进的多,即便是从泉州,明州出发,也能不远千里的抵达阿拉伯半岛,何况是从登州出发抵达倭国? 而经过这么多年的经营,大宋的海船数量早已是超过了两千余艘,甚至有些商贾拥有数十艘乃至数百艘的船队,这样的规模已经能赶上大宋的普通水师了。 但他们敬小慎微的遵守大宋的律法,一旦越过底线,船队便永远不可能通过南海诸国的封锁,大宋在马六甲海峡可是驻有重兵的…… 这个时代的商人并非是如后世一般唯利是图,也并非会为了利益不择手段,他们的归属感和自尊甚至要远远高于后世的道德水准,法无禁止即自由的事情他们不屑去做。 于是当赵祯下旨,通过通商司向大宋商贾发出战争动员令的时候,几乎是得到了大宋商贾的一致响应,其热情之高涨,响应之积极,令一直对商贾抱有怀疑态度的文臣都大吃一惊。 单单是商贾捐赠的款项便已经达到千万贯之巨,以至于赵祯不得不下旨严禁官员和朝廷再接受商贾的捐赠………… 开始的时候有人觉得这些商贾把自己的家产都捐了出来,为的就是得一个封妻荫子,这叫什么事情,和花钱买官有什么区别?对于赵祯来说他可不希望在大宋出现这种便向的花钱买官。 但很快他便发现自己错了,这些商贾虽然并没有向朝廷提出什么过分的要求,而是只希望朝廷能公平公正的对待自己便好,赵祯这才发现,大宋的商贾已经开始出现三六九等之分了。 这种情况的出现同样不可避免,甚至可以说是赵祯自己一手造成的,蔡记便是首当其冲的第一位,有了蔡记之后,便有了皇后的碧雅轩,才有了更多的宗室商号以及官员的商号。 而当这一情况愈演愈烈,赵祯这才恍然大悟,自己忘记了权利效应所带来的影响,这种影响往往会超出事物发展的本身控制,现在大宋的商业便是如此。 这些商贾所希望的也只不过是公平的商业环境而已,可现在的赵祯已经很难改变这一情况。其中原因多种多样,现在改变势必会触动特权阶层的利益,而对于正处于战争状态的大宋来说有害而无益。 现在有了商贾的支持,大宋向女真运输官兵,粮草,补给,军械等等都要方便的多,后勤学依旧是一场战争的重中之重,大宋的战争机器必须依靠一条坚固的后勤线来保证他的正常运行。 这些商船不断日夜不停的往返于大宋与倭国之间,现在他们再次担负起大宋水军的责任,开始向女真运送,开始的时候他们还担心女真人会攻击商船,但很快就发现这根本不可能。 女真人连出海捕鱼的船都是小舢板,何况是大型的海船,在海上只要躲避那些各种原因落海为寇的海盗就好了,如今大宋征召商船的消息已经放了出去,一旦海盗对这些商船伸手……后果不堪设想。 谁知道眼前的商船之中是不是满载丰厚的货物,若不是货物而是大宋的兵甲呢?那岂不是自寻死路?! 因此大宋周边海域在这段时间里几乎是风平浪静,大宋的商贾们毫无顾忌的在大海上放心,再也不用担心海盗的袭扰,算是意料之外的收获吧! 大宋的商船代替了水军的战舰,但这些战舰并没有停留,而是满载着三万余大宋将士一直往北,带队的不是别人正是鼠三和多保真这队新婚夫妇。 多保真在看清乌古乃的真面目之后便彻底对他失望了,女真人的敢爱敢恨使得她与鼠三的关系非常“融洽”,对于大宋出兵女真,她是支持的。 赵祯曾经向她描绘过一个美好的前景,把一个纷乱的,破碎的女真彻底的碾碎,重新铸就一个完整的女真,并让他们过上幸福的生活这有什么不好? 她从大宋的身上看到了这种以暴制暴的和平,大理人便是如此,他们被大宋吞并后并没有多少反抗,相反,活的比以前更好了,而党项人则更不用说,他们很快融入大宋,并和宋人成为一体,现在相比他们在西夏的生活不知好上多少。 而多保真希望女真人也能如此,她是在大宋待过的,知道大宋是个什么样子,对于外族并不是十分排斥,多保真知晓,这是赵祯要把外族融入大宋的手段。 舰队顺水而行,多保真对女真的土地十分了解,于是她成为了大宋舰队的向导,从被面的混同江入海口进入,沿着混同江,只要沿着这条江水而行,很快就能抵达鸭子河鸭子河。 鸭子河便是横穿女真土地的河流,分支众多,其中一条便是石元孙所部刚刚渡过的离水,辽东水域宽阔,水深也满足大宋海船的需求,所以这一路上基本畅通无阻。 仿佛是老天也在帮忙,这段时间的水位很高,大宋的军舰畅通无阻,只是因为逆流而上,时间耽误了一些,好在有西北风帮忙,船借风势,风助船行,也并未耽误多少时间。 多保真轻轻抚摸着船上含着金属光泽的火炮,很难想象这冰冷的炮身会发出炙热的火焰,早在大海上她便见识过这火炮的厉害,大宋水军在出战之前必有试炮。 至今多保真还无法忘记这些舰船万炮齐鸣的震撼,那呼啸声的轰鸣震耳欲聋,那疾射的砲石毁天灭地,那弥漫的严惩呛得人喘不过气…… “战争真的无法避免吗?” 略带一丝迷茫的多保真转头对鼠三问到,此刻的她心情早已不能用复杂来形容。 鼠三僵硬的点了点头,他知道多保真的担心,但依旧只能告诉她:“战争已经开始了……” 第一千一百零六章宋与辽 战争确实如鼠三说的开始了,并且早在水军抵达离水之前便开始了,石元孙的策略很简单,尽可能的把女真各部往完颜部的所在驱赶,这也使得完颜部的人口越来越多。 而在渡过离水之后,大宋的军队便忽然驻扎下来,再也不向前一步,而这种背水扎营的策略简直就是犯了兵家大忌! 乌古乃和一众女真首领怎能放过如此好的机会,在血与火中历练出来的女真人没有大宋那般的战法,阵法,即便是连辽人都比不上,可他们有着吩咐的战斗经验和丛林智慧。 失去一些东西的同时,也会在无意中得到一些东西,常年游牧打猎的女真人得到了自然中宝贵的知识,对付猎物的方法同样可以用来对付敌人。 女真人最擅长什么?自然是围猎,只不过对于他们来说现在围猎的不是别的东西,而是大宋的军队。 包围猎物对于他们来说再擅长不过,宋军的军营就驻扎在离水的边上,这种退无可退的地形使得女真人更加方便包围,女真的大军已经出动。 得益于大宋粮食的收买,以及攻伐,完颜部几乎已经成为生女真的首领,其他残部多以完颜部马首是瞻,女真人在面对恶劣的自然环境时通常以抱团的方式对抗,如今大宋成为他们的强敌,自然也就开始抱团。 眼下只有团结起来才能对抗大宋这个与辽朝旗鼓相当的庞然大物。 乌古乃也不傻,他在出兵的时候就已经向他的“老保护人”辽朝发出了求援,要求比不过分,之希望辽朝能在宋辽边境上对大宋施加压力,这正中了辽朝的下怀,大宋在宋辽边境修筑长城,已经威胁到了辽朝。 与完颜部这样的生女真联手正好是一个机会,但辽朝坚决的反对从东京辽阳府出兵与完颜部夹击大宋,虽然这样很可能消灭这股宋军,但代价也许就是引发宋辽之间的一场大战。 这与辽朝的利益不符,现在的辽朝最怕的便是战争,因为辽朝的经济已经开始迟钝,大宋的商贾每天从辽朝赚取大量的金银和财物,开始的时候辽朝还没觉得有什么,但很快就有人发现,国库中的钱财越来越少了…… 对此,辽朝只能往中京道增兵,装腔作势的威胁大宋,修筑城墙并不是一个正确的事情,而这段时间大宋的长城建设一刻也没有停歇,自从北京城的城墙修缮完毕后,大宋便把所有的精力投入到了长城这个伟大的防御工事中。 可以说进度惊人,原本定名为渝关的关隘被改名山海关,这座关隘的修建完毕使得宋辽边境的最东边固若金汤,之后便是一路开始往西,短短一个月的功夫便已经修到了滦河城。 这样的速度可为是震惊了整个辽朝的朝堂,一个月,短短的一个月时间,大宋便在平州便与辽朝的泽州中间筑起一道三丈高的城墙! 可以说辽人被吓坏了,开始的时候他们认为大宋修筑长城乃是劳命伤财的事情,而且进度缓慢,这不是一座城池的城墙,而是有着万里之遥的大宋城墙! 对于辽朝来说,他们深知城墙对骑兵的威胁,也深知这城墙出现之后对辽朝的威胁,大宋若是以这样的速度修建,可以说不出五年甚至更短的时间便能修好! 秦时有直道,而现在的大宋有公路,这公路的运输能力可比直道要强得多,大宋境内的公路已经不知有多少,州府之间相连,错综复杂运输的速度快的惊人。 若是大宋修筑起长城,再以公路相连…………后果不堪设想,这不单单是大辽无法南下的问题,而是大宋可以随时随地选择从长城的任何一个关隘出兵袭击辽朝的问题! 对于突然出现的威胁,辽人在惊慌失措之后便决定向大宋施压,派出的使者已经回朝,大宋的皇帝完全不在乎辽朝的威胁,并且把这威胁当作借口,关闭了位于檀州,景州的榷场。 但好在没有彻底决裂,大宋的商贾依然在辽朝之中做买卖,但他们只收金银,而大辽最新发放的交钞在他们眼中一文不值。 因为有着使者的保护,这些大宋商贾依旧是客客气气的在辽朝做生意,完全不去触碰辽朝的律法,当辽朝准备栽赃的时候,宋人商贾便已经开始了撤走。 辽朝开始向中京道派兵的时候,大宋的商贾就开始从辽朝的各个州府撤离,即便是上京城中也看不见一个来自大宋的商贾了。 他们仿佛早早就做好的准备,只一天的功夫便尽数撤走,同时撤走的还有大宋的伙计以及大宋常驻于上京城中的使臣郑修文。 在上朝请辞时他说的很直接,辽朝增兵中京道,数万大军在宋辽边境徘徊,作为使者的他已经没有任何办法缓解这一畏惧,只能靠两国之间的情义来维系平衡了。 满朝哗然,情义?大宋若是真的有情义也不会在宋辽边境上修筑长城了! 大宋的使臣走了,商贾也走了,带走了辽朝的大量财富,同时又把那些之前的官子用来采买了不少物资,于是辽朝的官子再次开始贬值,只不过这一次并没有发生抢兑事件。 在辽人看来,这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这些官子对于即将回到大宋的他们完全没用,只能在辽朝花掉,所以引起了交钞和市面上流通的官子贬值。 有使臣的保护,辽朝无法袭击这些商贾,一旦袭击,便会被视作对大宋的用兵,谁也不希望在这个时候挑起战争,大宋不希望,辽朝更不希望! 一旦战略威慑被人看穿,那就一文不值,赵祯知道辽朝不会出兵,大宋的长城依旧是每日一段的建设,并没有受到一点影响。 赵祯和三司的官员做过一次推算,按照现如今的速度和人力来修建,只要石料足够,只需要短短三年,甚至不到三年的时间便可把整个长城建设完毕。 对于辽朝来说还有一点让他们更加震惊,大宋的十万大军是怎么出现在女真的土地上的?宋与女真之间隔着大辽的一个东京辽阳府!既然不是从陆地上走的,那就是海上! 大宋的战船居然能从海上如此快的运输士兵了吗?!这个最新的发现让辽人坐立不安,朝堂之中已经产生了分歧,有人主张出兵帮助女真人对付大宋,还有更为疯狂的更是提出要倾尽举国之力南下! 一边是井井有条团结一致,另一边则还是在争吵内斗,高下立判………… 第一千一百零六章开国伯与长城 无论是何种文明大多是自己发现了轮子的好处,轮子的重要性不言而喻,它能使得运输变得更加方便,也能使得人更加的省力,古老的文明把轮子运用得出神入化,可以说是这些轮子推动了人类文明的发展。 而在大宋,随着橡胶的出现,将作监的匠人最先发现了它的好处,这种柔韧性极佳,又耐用的材料正好可以作为车轮的减震装置。 马车的速度要想提升起来,那势必会造成车辆的颠簸,而这些年马车的发展都是在和这速度带来的颠簸做斗争,赵祯的悬挂减震已经被用在了大多数马车上,效果确实不错,但并非是他的首创,在商朝便有了这种传导式的减震器,只不过并没有这么先进而已。 而先人的另一手段便是车轮包皮革,安车软轮,减少颠簸,以蒲裹轮,称为安车蒲轮。但以皮革包裹车轮的办法一来奢侈,二来消耗太快效果并不是十分理想。 但现在有了橡胶之后便不同了,车轮这种重要的东西实现了全新的飞跃,甚至带动了大宋的文明向前飞跃,实心橡胶车轮被发明了出来,并且在第一时间应用在马车上。 当格物院的人请求三司拨款的时候,包拯将信将疑的提出了自己的疑问,也代表了大宋朝臣大多数的疑问,马车上有必要用这东西吗? 格物院的人向来是用事实说话,拖出一辆刚刚做好的全新马车,谁色的车轮尤为引人注意,而且散发着微微刺鼻的气味。 这是天然橡胶经过加热处理后的实心轮胎,套在了原有的马车车轮上,格物院的人请包拯上车,包拯也没有二话,要想从自己的手中拿到拨款可不是一件容易事,再说眼前这东西确实有些离谱了…… 当包拯桌上马车之后,格物院的马夫便驱赶马车在一条实验做的道路上奔驰起来,当马车行驶在平整的水泥路上时,几乎感觉不到颠簸,就像是马车并没有疾驰一样,包拯还是第一次乘坐这样的马车,不禁有些飘飘然。 紧接着便是颠簸的路段,橡胶的弹性充分的发挥了它的作用,虽然马车颠簸,但却没有给人一种巨大的,生硬的冲击力,反而是一种柔和的力道把人颠簸起来,最少包拯的感觉是,自己的屁股不痛。 包拯的年岁已经大了,对于他来说这样的马车真的非常合适出行,别的不说,单单是它的减震便是极好的,当然他不可能为为自己的便利舒适而给格物院拨款,他在其中看到了一些别人没有看到的利益。 包拯是什么人?大宋的三司使,财计之学的行家,这么多年早已改变了原本的固执和保守,最少是在财计之道上是如此。 在大宋的三司之中,包拯主管节流,而蔡伯俙主管开源,但这么多年下来他可不单单再是节流了,开源?他包拯也会! 从这车轮之中他便看到了美好的将来,马车速度的提升可不单单是速度提升这么简单,这还代表大宋的运输能力的提升,运输能力的提升还意味着什么? 包拯比谁都清楚,这意味着大宋的货物能更快的抵达所要去的地方,钱财更快的回到大宋,商业更加繁荣,货物的运输更加快捷! 马车并不是跑不快,而是因为颠簸的问题无法快速行驶,所以有些商贾情愿使用速度慢但耐力充足持久的牛车,反正只要他们把货物运到就能赚钱。 但现在有了这些又快又稳的马车,以后的商业会变成什么模样连包拯自己都不好说,而当务之急是要立刻拨款格物院,让他们做出更多的橡胶车轮来。 现在最需要这些橡胶车轮的不是商贾,而是大宋的边墙! 大宋的长城建设飞速发展,但在朝臣们看来依旧是不够的,而每日的花费却颇为巨大堪比用兵,于是官家提出,由朝廷提供钱财和匠人指导,商贾包揽各个段落进行建造,最后由朝廷派出专门的官员进行验收。 这是一件双赢的事情,商贾得到了赚钱的机会,而朝廷则是节省了开支,相比花钱雇佣劳役,以及每日支付庞大的开支,这种外包的模式更加节省开支。 服劳役是封建社会中不可避免的一个问题,虽然是朝廷付给工钱,可这些工钱少得可怜,而且百姓必须要服从摊派,这就让有些人不情愿了。 现在朝廷完全撒手,只付给钱财,剩下的事情交给商贾自己去完成,当然朝廷会向这些商贾提供修筑长城的材料,这样一来便不会有人敢用材料作为借口了。 这样一来还为商贾省下一大笔钱,否则谁愿意认领这些长城的段落? 每当一个商贾完成朝廷规定的一段城墙后,便会有来自朝廷的官员前来检查,并且观看朝廷指派匠人的工作随笔,这些东西一样也不能少,一旦出现问题,不单单是商贾那不到钱的问题,甚至有可能蹲大狱! 开始的时候并没有多少商贾原因接手朝廷的活,但总有胆大的人第一个吃螃蟹,一个名叫睿德的不起眼小商号接了一段城墙后,因为招募的都是难民,只要能吃饱饭便满意了,谁知若是能敢在朝廷的工期之前还能有奖励拿,这话极大的调动了他们的热情。 原本需要三个月的活,他们只用了一个半月便拿下,并且通过了朝廷的验收,灾民们不单单是拿到了商贾原先承诺的奖励,更是得到了朝廷的奖励。 这下便彻底点燃了商贾们的热情,原来修城墙是最赚钱的活啊!虽然是累了一点,但来钱快啊!只要比朝廷规定的时间早上一天,便能得到奖励,所用时间越短,奖励便越多,越丰厚。 为了调动商贾的积极性,甚至官家还下旨开出了头奖,谁在为大宋的长城建设之中起的功劳最大,贡献最多的商贾,便可获得大宋的爵位! 不光能赚朝廷的钱,还能得到爵位!这下所有的商贾都坐不住了,这爵位虽然只是个开国伯,但官家说的清楚,这爵位在大宋乃是世袭罔替的。 而开国二字便是体现了这爵位来的不容易,靠自己努力获得伯爵初始封号,只有如此,这个首任伯爵就称为开国伯! https: 天才一秒记住本站地址:.。手机版阅读网址:m. 第一千一百零七章大宋的速度 橡胶轮胎的出现得到了赵祯高度的重视,他在第一时间便下旨格物院对橡胶展开研究和攻关,还好三司已经拨款,否则赵祯少不得又要和包拯泡馍…… 天然橡胶在经过加热处理之后,最大的问题便是遇热和摩擦后会变形,这是一个极难的问题,并且在天气寒冷的时候还会变硬,缩减减震效果。 格物院的匠人对此大为头疼,一边是大量的订单,另一边则是不可避免的缺陷,为此赵祯不惜拿出巨大的悬赏,谁若是能解决这个问题,赏钱万贯! 别说是对于格物院的匠人,即便是对于一般的商贾而言,这万贯的钱财已久是一笔巨款。没人能放弃这样的诱惑,于是格物的热情再次被调集起来,但有的时候不单单是有热情便足够的,运气已久是重要的一部分。 赵小五,这个曾经发明蒸汽机车的年轻格物官再次得到了幸运女神的青睐,在一个偶然的巧合中,他把官家告诉他制作铅白的方法实验了一下。 在盛有稀醋酸溶液的泥质罐里,把卷成螺旋形的铅片放在溶液的上方,罐口用铅板盖住。罐放在小屋里的马粪上,堆放在用层层木板支起的架上。 其实赵祯早已知道这个制作铅白的原理,在宫中已经有着一定量的铅白…………马粪发酵释放出热量使醋酸挥发,醋酸与铅反应生成碱式醋酸铅,随之被二氧化碳碳酸化,生成白色碱式碳酸铅。一个多月后,大部分铅转化成铅白。取出铅白,掺水研磨成糊状最后只需洗去可溶的醋酸铅,然后干燥便能得到铅白。 赵小五出于对官家的盲目信赖,便把这种叫铅白的物质加入到了橡胶之中,同时还加入了硫磺……于是一种在阳光下暴晒也不会融化变形的橡胶就产生了。 而这一切最终的功劳都算在了赵小五的身上,但只有他知道,这是出于对官家的崇拜,以及死马当作活马医的无奈才早就了眼下的橡胶。 其实在他之前,已经有人往橡胶之中加入硫磺了,只不过效果没有赵小五的好而已,若不是赵小五发现了加入铅白使得橡胶硫化的更为彻底,他也得不到那万贯的赏钱。 最终,他把这万贯的赏钱用在了格物院之中,对于他来说钱算不得什么,之前的蒸汽机已经为他赚取了大量的赏钱,官家隔三差五又有赏赐,在加上自己的官俸,整个家族的人都能养活,要那么多钱作甚? 他也成为了格物官中的一股清流,刚刚调任主管格物的格物院院正苏轼对其大加赞赏,虽然他知道这其实都是官家一手安排的,虽然他已经知道官家在皇宫中早已做出了硫化橡胶,但他依然毫不吝啬的赞赏赵小五的人品。 如今苏轼已经全权负责格物了,他的作用很简单,调节并且引到格物与朝廷之间的节奏,管理格物官,并把他们与朝廷官员之间的问题调节好。 格物院如今已经成为大宋最为庞大的一个衙门,不单单是一个小小的研发机构,北京城中的智慧宫也被纳入格物院的范畴之中,开设的科目之多,吸纳,招募的匠人种类之多,旷古烁今! 他们是大宋迅速发展和前进的力量,火车为大宋提供了惊人的速度,这速度是任何一种东西都无法比拟的,这么多年的发展下来,整齐火车的技术已经相当成熟。 蒸汽机的原理就在那放着,只要你认真研究就有一天能把他研究的透彻,现在大宋的火车不单单只在四京之地出现了,商贾和资本的力量是强大的。 有些商贾看到了其中的利益,于是便向格物院花钱购买火车,并且铺设铁路,打算自己运营,连赵祯都不得不佩服他们的商业头脑,这其实就是在垄断交通啊! 什么行业最赚钱?当然是垄断行业! 格物院和朝臣们把火车视作国之重器,岂能接受商人的买卖?但赵祯却不这么认为,大宋的铁路铺设非常缓慢,不是因为铺设不起,而是和建设长城一样,颇为麻烦。 若不是长城对大宋的重要,怕是连朝臣们也不会支持。 既然长城也能外包给商贾,那铁路的建设为什么不能?于是赵祯下旨,再次给商贾以新的机遇,朝廷提供火车,而商贾自己铺设铁路,最后营运的时候,双方互相五五分成! 即便是朝廷占了大便宜,这些商贾依然是趋之若鹜! 原因还用说吗?和朝廷搭伙做买卖,拿了朝廷的文书,这就是官办的买卖嘞!钱财五五分账不说,百姓肯定也是相信的,还担心没有客人吗? 最重要的一点是自己的地位也得到了提高,这是花钱也买不来的东西,出去了也能说一句自己是为朝廷办事的人………… 密集的铁路网络在大宋铺设开来,这些铁路的好处从无到有猛然展现出来是惊人的,朝堂之中的官员一下醒悟过来,原来这些铁路才是发展国力的重要所在。 从南方到北方运送粮食原本靠的是漕运,有的时候是海运,但有了火车之后,七八节车厢的火车能运载多少的粮食?日夜不停的向北方运输,原本一个月乃至更多的时间,现在不出六七日便能抵达! 这是多么恐怖而惊人的运输能力,若是需求的大了,南方甚至能派出更多的火车来满足需求,可以说自从有了火车之后,朝廷便真正的能着手控制粮价! 在大宋境内,几乎所有的地方都能产出粮食,在遇到饥荒年的时候,粮食的价格便会暴涨,但有了火车之后,一旦有一地受灾,朝廷的粮食便能以最快的速度抵达,解决这个麻烦! 这让许多人看清楚,靠天灾卖粮食发财的日子早已过去,现在最好还是靠工厂发财才是正道。 在无形之中,土地兼并的问题便被化解,大宋的速度在解决这一难题的同时也在为长城的建设提供着巨大的帮助。 得益于火车和铁路的增加,这些如大动脉一般在大宋土地上出现的运输路线,使得大宋长城这一伟大建设所需材料从未断绝过,每日都有大量的石材和水泥被运输到长城的边上。 修筑长城并非是很困难的事情,因为商贾的分包制度,他们只需要在自己选定的地方进行建造就好,在修建长城的同时,也在大宋一侧修筑一条沿着长城走向进行的水泥路,这样一来不单单是方便建设长城,更是之后大宋运兵也行军的路线。 火车,铁路,橡胶,等等这些东西组成的格物成为了大宋的速度,惊人的把整个王朝向着一种不可预知的方向推进………… https: 天才一秒记住本站地址:.。手机版阅读网址:m. 第一千一百零八章战前较量 辽东的土地上正在上演惊人的一幕,女真人的大军已经把大宋的营地包围,乌古乃的围猎计划成功了,大宋的军队仿佛是囊中之物,三面都被围,只剩下背水一战的可能。 乌古乃的计划很简单,全歼大宋之兵! 他要让宋人知晓,女真可不是如辽朝一般容易对付,更不是一个可以任人宰割的软柿子,眼前这八万宋军将会为大宋皇帝的愚蠢付出代价! 虽然谈不上夺妻之恨,但多保真在宋人手中的消息确切无疑,在乌古乃的心中,单单是帮助多保真便是一大恨事,新仇旧恨这回要做一个了断才行。 背水扎营本就是兵家大忌,这极大的限制了军队的机动性,一旦不敌便无法快速的撤走,这么简单的道理连女真人都知晓何况是身经百战的宋军? 可大宋的军中却没有一丝的慌乱,即便是被女真人包围了也依旧是照常的整军备战,而背后的离水不仅给宋军提供了充足的水源,更是运来了粮食,顺水而行的漕船每日为大军补给所需。 双方谁也没有先动手的打算,石元孙在等待,而乌古乃依旧是在等待,双方就这样僵持着,谁也不愿意率先发动进攻,随着时间的推移,天气变得愈发的寒冷。 冬日里作战对双方都有影响,但乌古乃认为对宋军影响更大,宋军不熟悉辽东的天气,冬日里冻得人发抖,撒尿都能结成冰柱,但这对女真人来说已经习以为常。 一旦双方交战,寒冷的天气将会成为女真的一大助力,宋人的战力必然下降! 天气愈发的寒冷了,但宋军的营地仿佛没有什么改变,女真的斥候发现,宋人非但不惧怕辽东的天气,更没有缩在军营中一动不动。 吸了一下鼻涕,斥候把这一消息告诉了乌古乃,这让女真联军大为惊讶,别说是宋军,即便是已经习惯了寒冷的女真人也开始出现不适了,为何宋人依旧没事人一样? 但若是这么想他便错了,在大宋的军营之中,将士们已经开始穿着毛衣,毛衣的保暖性能被极大的发挥出来,里面是棉布的内衣,在外面套上毛衣,最后再罩上防风的麻衣,之后才是坚固的盔甲,虽然臃肿了一些,但保暖性是没得说。 棉衣,毛衣,麻衣,三层防护,基本上已经隔绝了冬日里的寒冷,即便是在户外巡逻也不会感觉到什么不适,若是在军中的帐篷里,更是没得说。 “宋人莫不是本就不怕冷?”已经有一些部族首领还是怀疑起来。 但随即有人否定道:“这莫不可能!宋人商贾在我女真的土地上才刚刚入秋便一个劲的叫冷,说咱们女真比中原天寒许多,还说这里待不惯!” “可那些宋军怎么一点也不怕冷?” “这…………或许是他们穿的多!” 军帐中正在烤火的斥候点头道:“他能穿的确实比之前要厚实一些……” 女真人并没有大宋和辽朝那般严重的上下尊卑,一个普通的斥候都能在军帐中烤火,他是完颜部的人,乌古乃甚至还和他的私交不错………… “完颜族长,咱们已经围困宋军许久了,不说粮食消耗的快,单单是天气也快让人受不住,何时才能来个痛快!” 黑山部的族长已经按耐不住,他的部族被宋军杀得最多,愤怒的火焰早已在他心中燃烧,本就打算在这一战报仇雪恨,眼下一直这么耗着让他着实不爽利。 “黑熊你急什么?没瞧见咱们的完颜族长的“妙计”已经起作用了?” 白山部的首领嗤笑着说道,他的话表达了多数女真首领的想法,很显然,乌古乃的计策并没有对宋人造成什么威胁,拖延时间并不是一个好战术。 乌古乃老脸一红,这虽然是他的失算,可谁能想到宋人居然有拒寒之法。 被这些部族的族长嘲讽一番后,乌古乃大声道:“今夜整军,夜袭宋军,为咱们枉死的女真男儿复仇!违抗军令者杀无赦!畏惧胆怯者杀无赦!” “战!战!战!……” 一群女真的族长发出大吼,整个女真军营也发出同样的吼声,女真人从来就不畏惧死亡,如此憋屈的等待已经让他们快要羞愧而死了。 女真的营地外,大宋的斥候同样听到了女真人的战前怒吼,嗤笑着起身,身上的枯木色斗篷在寒风中飘荡,仿佛一片巨大的落叶,他早就趴在女真人的中军营地不远处,身上的伪装让他融入四周的环境,战马则是在更远的地方…… 派遣斥候刺探敌军的情报可不单单只有女真人想得出来,宋军一向是注意情报收集,而女真人的躁动不是明摆着告诉宋军他们要有所行动了吗? “启禀将军,女真人今日或有异动,属下在女真军营外见女真人战声连连。” 石元孙笑了笑:“哦?这么说来女真人忍不住了,好,换人再探!怕是今夜有人要袭营了!” 军中司马左甚远笑道:“果然不出将军所料,女真人忍不住了,只不过咱们的船队还没到……” “没有鼠三就不能打了?某还担心他来分一份军功嘞!今夜咱们便要得一场首胜,为咱们军中的将士们向官家请功,他鼠三还不知何时能来,也不知官家如何想的,居然会让女真女子为船队引路……” 正说话间,便有传令亲兵来报:“报……!启禀将军,水军船队已到,就驻扎在三里外的老鸭江口,苏将军已经派出小船前来通报,以焰火为号,随时来援!” 现如今,军中除了相识的人能叫鼠三外,别人都叫他苏三,这是赵祯赐的名字,毕竟老是鼠三,鼠三的叫着也不成体统。 说曹操曹操到,石元孙苦笑道:“这货来的真是时候,功劳他是稳赚了,派人准备号炮,一旦女真人夜袭,便发令号!” 左甚远点头道:“属下这就去办!”鼠三的到来给了他一颗定心丸,毕竟女真人彪悍,多一个助力便多一层胜算。 在此之前,朝廷便有公文传下,命令军中务必谨慎,女真人战力可观,不可轻敌………… https: 天才一秒记住本站地址:.。手机版阅读网址:m. 第一千一百零九章冰与火之歌 女真人的袭营挑选了一个最好也是最坏的时候,天色渐暗的时候,天空飘起了雪花,一场突如其来的鹅毛大雪成为拉开战争序幕的前奏。 一片晶莹的雪花打着旋的飘落在一副灰白色的铠甲上,冰冷的铠甲仿佛比雪更加寒冷,雪花落在其上甚至没有融化。 全封闭的板甲不仅能保护大宋的将士,更可以保存人体中的热量,年轻士兵的双眼紧紧得盯着前方,双手更是死死的握住手中的盾牌和长枪。 一旁的班头拍了拍他的肩膀,让他猛然一惊…… “狗娃,莫要紧张,一切都按虞侯说的做,最后便能赢,便能在这战场上活下来!” “可俺听说女真人都是些野人,彪悍的很嘞!” “哈哈!野人才好,野人更好对付!再彪悍又能怎地?!还杀不死了?一陌刀下去,照样让他四分五裂!咱们吃得饱,穿的暖,身上有的是力气,咱们的盔甲坚固,野人的刀能砍得坏?” 狗娃点了点头,班头说的话和虞侯说的一样,只要牢记军中的要领,时刻注意号令,便可在你死我活的战斗中活下去,自己也必须活下去,家中还有年幼的弟妹要养活,一旦这次得了军功回朝,家中三年的赋税便免了! 爹娘说了,若是赋税免了,家中便能攒下钱粮来,再加上军功,说不得也要为自己寻一个好婆娘,之前和其他的玩伴偷看过村头王寡妇洗澡,那身段……想到这里,狗娃不禁心中火热,反而更加期望这场战争进行的更快些。 随着守营巡军的一声敌袭,整个军营之中的无数营帐便迅速坍塌,这些营帐之中并非是熟睡的宋军,而是披坚执锐的勇士,他们早已整装待发,在营帐坍塌的一瞬间,狗娃便和身边的袍泽举起了手中的盾牌组成一道最为坚固的防线。 这是早已操练好的,所有人各司其职,无有军令不得擅动! 盾牌和长矛组成了一道防线,他们位于军营的最前方,但在他们之前却是无数的陷马坑,绊马索,以及拒马木刺组成的防线,女真人的骑兵喊着谁也听不懂的号子气势汹汹的冲过来,却在这些看不见的防线上吃了亏。 巨大的冲击力把马背上的骑士甩出老远,有的还没滚落到军阵之前便摔断了脖子自己咽气了,而有些则是滚落到了军阵前,狗娃兴奋的看着盾牌前摔得七荤八素的女真人,在他还未清醒的时候便补上一枪。 这是狗娃收割的第一条生命,可现在的他没有时间去庆祝这刚刚迈出的第一步,紧接着便是以最快的速度抽回长枪,举枪再次突刺,常年农忙锻炼出的臂膀给了他强大的力量。 刺击,抽回,再次猛刺,再次收回,狗娃忽然觉得自己又变回了在土地上辛勤劳作的农夫,不断的耕耘者土地,不断的收割着粮食………… 兴奋的他甚至忘记了老兵的话,忘记了虞侯的交代,即便“举盾!”的声音响起,他依旧是在向前出击,直到他被身旁的老兵踹了一个踉跄之后才回过神来。 当他再次举盾的时候,无数的箭雨如雨点般击打在盾牌上发出叮叮当当的声响。 “班头你救了俺…………” 抽空转头道谢的狗娃蓦然发现那个一直叮嘱他,帮助他的班头已经被射成了刺猬,但这些不重要,重要的是他的头盔面门处深深的插了一支羽箭………… 狗娃想起了班头的话:“即便是射成刺猬也没关系,这些箭射穿板甲后也不能寸进,不过是挠痒痒罢了……但面门一旦中箭,便是凶多吉少喽!” “班头!”狗娃发出凄厉的惨叫,声音凄厉的就像是他年幼时被野狗追赶一样,无边的恐惧袭上了他的心头,眼前这个亦父亦兄的班头为了自己………… “站住!你不能退!” 一个低沉而坚决的声音从边上传来,狗娃熟悉这个声音,他是班头的把兄弟老钱,两人同一年入的禁军,据说互相瞧着都不顺眼,可后来却烧过黄纸喝过拜把酒。 “你若是死了,老王头便死的不值,他把自己的命给了你,你就要为他好好活!他家还有毛头小子要养活,你若真的有心便照拂一二!” 低沉的声音再次响起,狗娃狠狠的捶打一下胸口大吼道:“听见了!” 刺耳的铜哨声响起,狗娃迅速的和身旁的老钱肩并肩,把盾墙组成一道密不透风的存在并蹲下身体,如今,军令就犹如植根在他的心中,一行一动之间没有丝毫差错。 老钱说的对,王班头把命给了自己,自己就要好好活下去…… “轰隆……”爆炸声响起,地上的积雪被炸的飞起,伴随着火光形成一道奇怪的风暴,气浪打着旋的扑面而来,热浪中伴随着一股令人作呕的血腥味。 “陌刀手!陌刀手!” 随着军令的再次响起,狗娃和身边的老钱迅速站了起来,左手伸直,拉开距离,盾墙蓦然消失,沉重的脚步声响起,伴随着弩箭在空中的嘶鸣,大宋的弩箭就从未停止过…… 但当陌刀手出阵的时候,弩箭的呼啸声便戛然而止,天色已经逐渐便亮,地上的积雪反射着光芒,使得天光更加明亮,陌刀手拖着长刀缓缓前行,仿佛一座不可撼动的大山。 狗娃眼睁睁的看着女真人骑马冲向他们,但在刀光一闪过后便成为一堆碎肉,有些陌刀手被马巨大的冲击力击飞,沉重的铠甲让他们难以起身,但即便如此他们也在奋力的砍出最后一刀…… 火药弹的威力对这些身无片甲的女真人来说极有威胁,受惊的不单单只有女真的坐骑,还有那些从未见识过火药弹厉害的女真人。 他们在爆炸声和火焰中东奔西跑,完全没有章法,勉强组成的阵形也不复存在。 这次响起的不再是尖利的铜哨声,而是隆隆的战鼓,咚咚……咚咚……每一次极大都刺激着狗娃的心,身旁的老钱锤了一下他的肩膀大声吼道:“为老王头报仇!” 全军出击的号令谁也不能违背,整个大宋军营开始咆哮起来,隆隆的脚步声甚至盖过了战鼓的轰鸣,狗娃只觉得身后不断有人超过自己,他们是手持横刀的捉到手! 锋利的横刀在出鞘的一瞬间带出一片雪白的银光,并伴随着清脆的嘶鸣声,当这些声音成千上万的响起,就如同女真人的催命符。 大雪依旧没有停歇的意思,而火焰同样在战场上燃烧,两军激烈的碰撞之下,如同一首挽歌………… https: 天才一秒记住本站地址:.。手机版阅读网址:m. 第一千二百章活地狱 女真人在正面与大宋碰撞的时候吃了大亏,如今的大宋已经形成了一套自己独有的战法。 这种步卒大阵专门克制骑兵又对步卒有着更高的威胁。 女真人的步骑混合阵形在宋军铜墙铁壁的大阵面前讨不得好处。 双方的差距不小,最主要的还是体现在军械以及阵形上。 宋军的阵形完备稳固,战法灵活,多兵种形成层次性的攻击,给女真人带来了极大的压力。 这是一种和辽人完全不同的压力,宋军看似缓慢如龟般的移动,却因为远程投射武器的应用而变得犀利无比。 更因为火药弹的出现打破了女真人的凶悍,第一次见识过火药弹的威力使得女真人和他们的战马直接蒙圈,原本就没有什么阵形的冲锋更加凌乱。 战争向来是勇者与智者的游戏,谁也不能保证自己永远胜利………… 看似被杀得狼奔豕突的女真人很快便发挥了古老的狩猎智慧,开始合兵一处,以一种大集团的冲锋攻向宋军大阵。 射人先射马,擒贼先擒王! 只要把宋军的中军击溃,整个宋军便会不攻自破,这是对付中原王朝最好的战法,即便乌古乃和女真联军的首领被大宋的军阵一时震慑住,但他们依旧没有放弃。 女真人向来是与天斗,与地斗,与人斗的,他们在残酷的环境中生存下来,靠的便是天生的勇武彪悍,靠的便是热血无谓的精神! 合兵一处的女真人发出战场的嘶吼,驰骋着战马冲向宋军,每一个女真人天生便是战士,他们能做到宋军骑兵很难做到的事情,双腿架着马腹,身体灵巧的随着马儿的奔驰而起伏。 甚至在马上开弓射箭,而且有着极高的精度! 面对宋军射出的弩箭,他们能在马上灵活的移动身体躲避,当战马被射倒便以最快的速度跃下马背,以徒步的方式再次向宋军发起冲锋。 在石元孙看来,这样的骑兵简直就是宝贝,可惜不能为自己所用,不能为大宋所用………… 石元孙明智的没有派出骑兵,大宋的骑兵和女真人的骑兵完全不是一个数量级,即便是全副武装,即便是大规模冲锋,宋人的骑兵已久比不上女真人。 因为缺少女真人的灵活机动,作为破阵,重装骑兵再适合不过,但要说在战场上的缠斗,这些重装骑兵依旧不行,女真人的套马索可以轻松的把铁罐子似得大宋骑兵拉下马,之后便是任人宰割………… 此时石元孙要庆幸来自枢密院的消息,在枢密院的推演中已经预测到了这一点,并发出公文,尽量避免重装骑兵与女真人缠斗。 女真人一个接一个的倒下,又一个接一个的冲上来,悍不畏死的模样让人怀疑他们的心是不是铁打的不知恐惧为何物,若是换了别的军队,怕是早已崩溃。 面对如潮水一般绵延不绝的女真人,大宋的军阵一再收缩,双方之间甚至打出了惺惺相惜,石元孙感叹女真人的勇猛时,乌古乃也在感叹宋军的坚韧。 极少有人能在女真人的冲击下还能有着如此完整的阵形,即便是辽人也要退避三舍,或是迂回包抄,或是以人数优势包围,可宋军依旧如同坚硬的岩石般耸立在离水的岸边。 但乌古乃和女真各部的首领相信,女真不满万,满万不可敌! 终于,在女真人的冲击下,宋军大阵出现了一丝动摇,最先后撤的是中军,然后是两翼,他们缓缓的向离水的岸边撤退,显然他们抵不住了! 乌古乃的眼中闪过一道精光,转头望向诸部的首领道:“宋人不行了!” 和他一样诸部的首领也看到了宋军的后撤,这是一个难得的机会,女真人不知道什么叫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的事情,但他们知道一鼓作气猛如虎! 眼下宋人后撤,正是女真人追击的时候,在后撤时阵形必定散乱! 于是女真人投入了所有的兵力,力图一举击溃宋军,随着号角声的响起,漫山遍野的女真人扑向宋军,而宋军已经撤退到了离水的岸边,身后便是滚滚江水,无路可退。 石元孙知晓女真人的意图,这是打算把宋军赶入滚滚的江水之中! “点号炮!” 随着石元孙的怒吼,亲兵点燃了早已准备好的号炮,红色的火焰伴随着尖利的啸声在空中炸开,在还为大亮的天空中形成一朵血色的花。 三里外的舰队瞧见信号后的第一时间便起锚赶往宋军营地,鼠三知晓自己早一刻抵达便早一刻完成反击,石元孙的密信自己已经看过,若是能以此反击彻底击溃女真联军,女真定矣! 多保真在舰队抵达离水的时候便躲在船舱中不肯出来,这是明智的选择,若是她见了战场的惨烈定然心中不忍,自己也不知该如何劝慰她。 即便是鼠三已经做好了心里准备,可当他抵达离水边上的时候已久被眼前的景象所震惊,透过单筒望远镜,触目皆是尸首。 宋人的,女真人的,交缠在一起,面目狰狞,鲜血在白色的雪地里更显触目惊心! 大宋的舰队突然出现在江面上,庞然阙影的出现遮蔽了刚刚升起的天光,在地面上投射出一道长长的阴影,宋军发出强烈的欢呼声,而女真人第一次见识到如此庞大的船队,心中升起一种莫名的恐惧。 这是华夏有史以来最大的神舟巨舰,停靠在宋军身后的离水岸边,几乎占据了整个江面,一字排开的巨兽们展开了他们的獠牙,黑洞洞的炮口密密麻麻的出现在了船身上。 战场陷入了死寂,宋军将士一声不发,生怕打扰了这巨兽,而女真人呆呆的站在原地不知该怎么办,未知的东西总是令人不知所措。 随着第一声的炮响,无数的火炮吞吐着火舌,犹如巨龙的喘息,实心的铁球的炮弹在女真军阵中弹跳着,气浪掀翻了一个又一个勇士,只要被这铁球擦到边……非死即残。 离水江边的战场变成了一座活地狱,鲜血,肉块,尸体,一切都是那么的支离破碎,烧焦的味道弥漫在空中让人作呕,女真人疯狂的躲避着避无可避的炮火袭击。 这是一种覆盖式的火炮袭击,岂能轻易躲避? 第一千二百零一章勇者与智者 这是有史以来,大宋舰队第一次对地面上的军队进行的打击,一千多门的火炮第一次进行齐射,震耳欲聋的声音差点让石元孙失聪。 舰队的炮手们已经习惯了这样的声音,在海上他们试验过齐射,但目标却是海岛上的树林,并非是鲜活的生命。 鼠三呆呆的站在船上一动不动,而石元孙也是如此,头顶的呼啸声犹如魔鬼的尖啸,让所有站在岸边的宋军瑟瑟发抖,原本的欢呼消失的一干二净,即便是女真人遭受了致命打击也让宋军不忍。 将士们在回过神来说的最多的一句话便是“造孽哟!这死的也太惨了点……” 战场是残酷的,但却从未如此残酷过,女真人即便是再彪悍也无法用血肉之躯对抗火炮,几乎不用派军收割,眼下的女真联军已经自己崩溃了。 有人疯癫的在战场上奔跑,仿佛受惊的野兽,发出一阵阵尖叫,有人则是呆呆的站在原地一句话也不说只是在不断的挥刀,仿佛要斩杀什么魔物。 更多的人则是疯狂的向后逃窜,即便战马驻足不前,也丢弃了战马自己跑路…… 回过神来的军中司马左甚远使劲的摇晃着石元孙的胳膊:“将军,乘胜追击啊!” 石元孙指了指同样呆滞的望着战场的军中将士道:“这样如何追击?” 左甚远回头望去,果然军中的将士们露出了罕见的恐惧,就像女真人恐惧这些火炮一样,宋军也被火炮的带来的巨大威力震撼的说不出话来。 人永远也做不了野兽,心中总有一些东西放不下,眼下女真人的惨状可谓是无以复加,这时候去收割女真人是会成就一场大捷,但却会让大军失去一样最为重要的东西。 石元孙不会让大宋的军队这么做,失去勇气就意味着对火炮的依赖将成为常态,这是石元孙最为担心的事。 若是连怜悯之心都没有,他们连人都称不上,若是连进取之心都没有了,他们连军人都称不上,若是连廉耻之心都没有了,他们便不再是大宋的精锐。 “安营扎寨,接待水军!” 石元孙自己也是天人交战了许久,最后放任女真人溃逃,转身对左甚远说道。 左甚远知晓石元孙是什么意思,可眼前大好的机会就这样放弃实在可惜,他更担心朝中会有人借此治罪与石元孙,这么多天的相处下来,石元孙是什么人他再清楚不过。 将门中难得的将才,难得的正人君子,难得的主将之才! 但军中无戏言,主将的话便是军令,任何人不得违抗,即便是负有监察之责的司马也不能干涉,这是官家定下的规矩…… 军营再次被整理出来,军帐搭起,迎接刚刚下船的水军将士,每个辽东军望向他们的眼神都颇为忌惮,这些人刚刚在一瞬间屠灭了女真数千人,一瞬间就把女真人杀得丢盔卸甲狼狈而逃。 只不过手段过于惨烈,让人不舒服,其实这些水军将士也是不舒服的,他们看到了女真人的惨状,自己同样被惊的说不出话来,即便是刚刚赢得胜利,可大宋的军营之中气氛沉重。 仿佛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被打破,可众人却说不出是什么。 石元孙和鼠三两人相视对望,之后便默默的摇了摇头,最后还是鼠三心开口道破了安静的帅帐:“你说说为什么俺总觉得有些不对味?!莫不是俺的脑子坏掉了?” 石元孙长叹一声:“哪里是你有着这种感觉,我也如此,军中将士都是如此,这应该就是官家所说的,战与战的根本改变了,原先咱们汉家王朝的人和外族差的不是很多,即便是相差甚远也没到如今这种地步。” “如今到了什么地步?” 鼠三端起一杯酒饮尽后问到,他觉得石元孙是个聪明人,最少比自己看的更加透彻些。 “自从咱们大宋有了火器后就不同了,不说这火炮,即便是火药弹也并非一般兵器能比拟,党项人在这上面吃了多大的亏?” 鼠三还没说话,石元孙便把握成拳头的手张开道:“嘣的一声就没了!” “原先攻城拔寨有多难?可你瞧瞧现在呢?火炮几轮攒射,再坚固的城墙便塌了,咱们北京城的城墙是什么模样也不会不知道吧?最少要抵得住火炮才行嘞!” 鼠三点了点头:“这话没错嘞!” 两人边喝边聊,话也说的更开,鼠三也把自己的发现的说出来:“俺觉得,官家如此急迫的出兵,为的就是早一日灭了辽朝,这样一来便没有一个能与咱们大宋抗衡的了,也不用担心有人能造出火炮来。” 石元孙惊讶的望向鼠三道:“你这句话到是说到了点子上,若是把辽朝灭了,还有什么好担心的呢?!官家曾经在军武院御前答问过。 战争这东西就是勇者和智者的较量,勇者不惧死亡,就像眼前的女真,他们能获得胜利,能在辽朝边上活下来。可智者却最是可怖,他们能避开死亡,最终赢得胜利! 咱们大宋就是智者,所以女真人败在了咱们的手上…………” 鼠三苦笑道:“可如此一来,咱们大宋将士的心气去了哪?咱们的真刀真枪和敌酋拼杀的勇气去了哪?” 石元孙目光灼灼的望向鼠三道:“所以我勒令大军不得追击……” “你也不怕文臣参你,他左甚远可是军中司马,也没劝你?” 石元孙笑了笑:“他倒是看的清楚,最后也被我说动了,咱们总不能离了火炮便不打仗了不是?若是自身没了锐气,以后如何与辽人作战?要让咱们大宋的将士知晓,女真人咱们干的过,辽人也不在话下!” 鼠三大笑道:“说得好!只不过朝中如此想吗?官家……如此想?” 石元孙微微皱眉道:“虽然我不知道,但我会上疏官家,咱们大宋不能光靠砲石之威。” “这话有点过,远的不说,单单是你手中的将士那个不是精锐?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若是你不能拿下女真,回朝之后这些话在朝臣和官家面前都是屁…………” 鼠三的话糙理不糙,石元孙点了点头:“这是当然,如今女真人的胆气已经被打破了,八万联军剩下的不到一半,若是不能各个击破,我石元孙可就无颜回朝了。” 第一千二百零一章女真人的完颜部 这已经是一场大捷了,一场大宋完胜女真的大捷,但战争远未结束,只有灭掉完颜部之后才能算是把女真人彻底征服。 官家的密信在说的很清楚,女真人向来不服正统,连辽朝都不能统治,大宋就更加难以驯服,唯有以暴制暴方能约束之。 对此石元孙深信不疑,和女真人的作战已经让他看见了何谈是不可能的,即便是一时服软,也不会彻底臣服与宋,最后的结果只能与被辽朝统治一样不断的反抗和镇压。 这也是为何石元孙要从正面进攻,以堂堂之师战胜女真人的原因,单单是依靠火炮之利,根本无法征服女真人。 大宋的水军成功的为石元孙赢得了一场胜利,他们的任务已经完成,对付女真人,必须以一场全面的胜利为开始,如此才能给予大军以士气,为此大宋付出的代价是想象不到的巨大。 舰队的数轮齐射,几乎打掉了火器营一年的训练所需!大炮一响黄金万两………… 鼠三站在船上和石元孙挥手作别,两人虽然相处不多,但却是少有的能说得上话的人,也可能是因为当初和在倭国共患难的缘故,双方也算是客气。 鼠三有他自己的事情要做,而石元孙依旧是任重道远。 女真人的向来是一个顽强抵抗的民族,他们才更像是辽朝图腾上的狼,若是不能征服,它的每一个子孙后代都将成为大宋的威胁。 即便是夺取了女真的土地,汉家百姓也别想在这里过的安生! 石元孙始终记得一点,大宋要迁徙百姓到这片土地上,而自己接下来的任务是彻底消灭女真的反抗力量,而所有归附的女真人都将被迁到大宋的城池中。 只有如此才能保证辽东土地的安稳。 石元孙并不是一个纯粹的武将,他还有着一定的政治头脑,将门的子弟多少都有一些,最少他们要学会观望风向不是? 否则赵祯也不会派他而不是刘德昭讨伐女真。 既然大宋已经在东海岸边筑城就意味着辽东都护府与另外两座都护府不同。 石元孙率领宋军在女真的土地上围剿完颜部联军,女真人很难与大宋一战,他们的胆气被吓破了,那毁天灭地的景象在心头久久缠绕,甚至有些人被常常被噩梦中的尸山血海所惊醒。 有些自认为聪明的女真人离开了完颜部,他们认为宋军就是冲着完颜部来的,与完颜部呆在一起,迟早被毁灭掉。 但另一部分人坚持和完颜部带在一起,他们认为女真人就应该遵循先祖的规矩,越是遇到强敌的时候便越应该团结一致,这样才有更大的胜算,躲避是弱者的选择,女真人的懦夫才会这么做。 石元孙在意料之中率军包围了完颜部,但却没有进攻,这是打算消耗掉女真人的粮食,以此来使女真人就范,诸部首领对此嗤之以鼻,完颜部的粮食多得很,完全够支撑到明年。 至于那些脱离完颜部的其他部族…………他们将会为自己的愚蠢付出代价,没有什么好可惜的! 女真人的信心来自于他们的粮食,和完颜部所在的地理位置,安营扎寨自然不能选择在水边上,可筑城却不同,混同江正好是一道天然的护城河,而完颜三部并非表面上看的人数稀少,反而他们是女真人中最为庞大的一支。 生女真几乎都聚集在了完颜部,这里是女真人的中心,早在宋人到来之前,女真人便以完颜部为尊了,处处马首是瞻不说,更是开始迁居的行动。 这对女真人来说很正常,小的部族依附大部族而活,这是女真人抱团取暖的办法之一,要么就如同那些离开的部族一样,找一个世外桃源,悄悄的躲在里面繁衍,待部族壮大之后,再走出那里,来到世间。 可现与往昔不同,辽人的大军只会寻找女真主力,并不会去找那些不会对辽朝产生威胁的小部族,可现在的宋人不同,他们是从东到西不断的围拢推进,任何女真人都在他们向西驱赶的范围内。 如今只要离开完颜部的保护,基本上就很难在女真的土地上立足了。 所以,明智的女真部落绝不会离开完颜部,大宋的侵袭反而让女真人团结起来。 别小看完颜部,完颜部主要有三大支:其一是金始祖完颜函普,居于按出虎水。其二为完颜函普之地保活里,居于耶懒。其三为完颜普函兄阿古乃,居与曷苏馆。 这三个完颜部都是血脉相连的一族,三部在整个辽东以自北向南分部,最远的活动地区甚至已经到了鄂霍次克海,而最南端的便是被辽人迁居,以契丹籍为生的熟女真,可以说完颜部的人横贯整个辽东。 除完颜函普三支完颜氏女真部外,还存在其他以完颜为姓的女真部族。这些女真部族应该是从完颜部中分化出来的,如泰神忒保水完颜部、神隐水完颜部、雅达澜水完颜部、马纪岭劾保村完颜部。 如今大宋的侵入让女真人团结了起来,不单单是完颜部一个部族的事情,除了完颜部之外,其他的强大部族也前来支援与融合,最大的三支便是徒单部,乌古论部以及蒲察部。 这三大部是除了完颜部之外在女真土地上最为强大的部族,显然他们已经看到了宋人的威胁,之前以完颜部为主导的女真联军受到重创,让他们不得不产生一种兔死狐悲的感觉。 重压之下,他们不得不联合起来,形成有史以来最为强大的女真联军。 辽人在这个时候自然不会阻止生女真对熟女真的帮助,毕竟是一个血脉的部族,完颜部的曷苏馆部对完颜部进行了援助。 所谓的曷苏馆乃是完颜阿古乃之后,居于曷苏馆之地。当初辽太祖征服渤海国之后,将部分女真人迁至辽东半岛一带,籍系契丹,是为熟女真。 辽人自然不希望看到辽东的土地被宋人占据,可他们最担心的已久是自己的利益,为此拒绝了乌古乃的请求,却把大军调集在了东京辽阳府。 对于辽人来说,东京才是重中之重,这是大辽的东防线,西面便是上京道和中京道,若是东京有失,宋人可占据东京对整个辽朝发动袭击。 第一千二百零二章辽朝的柱石 辽人对大宋的态度颇为让乌古乃纠结,既然宋人已经威胁了宋辽之间的安全,那为何还要保留最后的一丝颜面?女真人想来不明白这种所谓的大国博弈。 在他看来,一次屠戮比派遣三五回使者都要上算,所达到的功效更是不同。 但辽朝有着自己的打算,如今辽朝国内的经济已经一蹶不振,这已经触及到了辽朝的底线,没有钱很多事情都办不了,辽朝只看到了自己的问题,并没有去考虑女真人的覆灭会给辽朝带来怎样的危害。 辽朝有着自己的底线,宋人绝不能越雷池一步,一旦兵犯东京辽阳府,大辽的铁骑将会毫不犹豫的反击,耶律洪基有着自己的打算,现在女真人和宋人打得如火如荼,那自己就可以坐山观虎斗。 这么多年来,女真人的发展已经到了辽朝不能轻易掌控的程度,即便是自己养的狗也可能反噬其主,何况是喂不熟的女真人? 要说乌古乃确实好用,不单单是帮助辽朝维系了辽东的安稳,更是每每上贡,海东青和山参自不用说,还有一些想不到的“小礼物”或是一对双胞碧人,或是一匹宝马,总能有一样挠到自己的痒痒处。 当然,自己也给了他相当多的好处,不仅让他完颜部一家独大,更是给了他大量的援助,否则完颜部早就被其他女真部落代替了。 在耶律洪基眼中,女真人就是大辽咬人的狗,现在宋人把手伸了过去,正好让他们两互相撕咬。大辽嘛……自然坐收渔翁之利喽! 身处宫殿之中,左拥右抱之下的耶律洪基得意与自己的计划,而身边俩个一模一样的美人更是让他留恋在温柔乡中,没想到他乌古乃真是好本事,居然能找到双胞美人。 这世上美人常见,可这长的一模一样的美人可就不多见了不是? 就在耶律洪基正准备“大有作为”的时候,好兴致却被打断,宫中的内侍小声在殿内的拐角说道:“启奏陛下,左丞相张俭求见!!” “告诉他朕忙着呢!午膳过后在昭德殿奏事……” 内侍纠结了一会,最后小声说道:“陛下,奴婢说过了,可左丞相不允啊!若是陛下不见,待会怕是又要寻太后去了……” 耶律洪基嗤笑道:“寻母后有甚?母后说了既然还政与朕,便不再插手国师,除非朕亲自去请或是大辽灭国在即,否则绝不垂帘。” “可……” 内侍还要说什么,话音刚刚出口就被耶律洪基甩过来的茶杯打断,看着地上粉身碎骨的茶杯,内侍干咽了一下口水缓缓退出宫殿…… 眼前的宫殿是昭文殿,乃是大辽历代君王的书房,更是问政之所,皇帝在这里无不是兢兢业业,否则大辽也没有今天。 可现如今,大辽的皇帝,耶律洪基却在这里与美人秽乱,这要是传出去,别说是被宋人耻笑,即便是大辽的百姓也看不下去啊! 张俭在昭文殿外望着代表文昌之兽的麒麟瞪了许久,皇帝还从未这么长时间不召见的…… “左丞相,陛下有要事处理,此时正忙,还请左丞相先回,明日在昭德殿中奏事便好。” 张俭望着内侍,直看的他发毛这才说道:“陛下当真不见?” 内侍哪敢得罪张俭,谄笑着说道:“奴婢不是说了,陛下国事操劳,实在腾不出时间见您啊!” 张俭望着内侍,一字一句的说道:“隔绝内外,无有帝王之消息,你这是要作乱犯上吗?!陛下所谓何事不召见重臣?所谓何事推脱不召?!” 一顶大帽子扣下来,吓得内侍两股战战,自己要是不说怕是连命都没了,陛下绝不会因为自己而与左丞相闹翻,最后倒霉的也只有自己了。 “完颜部的乌古乃前些日子送了一对双胞美人进宫,陛下正在…………” 张俭冷冷的挥手道:“知晓了,滚吧!”对于这些宫中的内侍,张俭一项是没有好脸的,这些人只知道为皇帝隐瞒,杀了也是罪有应得。 张俭知道这时候进去,皇帝一定会恼羞成怒,此时还是去萧太后来的妥帖,宋人已经打到大辽的家门口了,这时候皇帝居然还留恋温柔乡,实在不是人君所为。 相比大宋皇帝一门心思的把权利收归到自己手中,大辽的皇帝还不如把国事交由太后,张俭已经深深的失望,之前管子的事情闹得很大,也使得辽朝的经济受到了重创,如今宋人撤走了商贾,还在两国交界之处修筑长城,这已经是相当明显的信号了。 太后的育仁宫依旧是安静祥和,张俭很快得到了萧太后的召见,面对这样忠心国事的老臣,萧太后是无法拒绝的,这位年轻的太后才三十四岁,即便是比之大宋皇帝都要小上一岁。 可她的见地与智慧却不是皇帝能比拟的,一旦张俭遇到紧急的事情,在皇帝那里得不到答复的时候,最先找的便是太后这根国之柱石。 想到这里,张俭不觉得一阵苦笑,谁能想到大辽的柱石居然会是一个女人? 育仁宫中珠帘轻垂,张俭侃侃而谈:“太后,如今已到了我大辽迫在眉睫之时,宋人用兵以辽东,攻伐女真,筑城修路,若是我大辽坐视不理,女真覆灭之下,我大辽也是唇亡齿寒!” 张俭的话让珠帘之后的萧挞里微微苦笑,她岂能不知这浅显的道理,可现在自己已经还政与皇帝,若是过加干涉,必会引起母子间隙,不利于国朝。 “你没有上奏皇帝吗?此时当有陛下决断才是。” 张俭的身体一僵,无奈中带着一丝苦涩的说道:“陛下……虽身处在昭文殿,却流连于温柔乡……” 萧挞里的脸色数变,身上的环佩也跟着叮当作响,如此关头,大辽的皇帝居然还在女人的肚皮上徘徊,怎能不让萧挞里气急! “这么说来陛下是打算坐山观虎斗,收渔翁之利了!可笑,与大宋皇帝斗了这么久,还不知他是个什么脾性,倒是卖弄自己的小聪明来! 张俭,你去召集群臣,请耶律家的祖宗牌位,随本宫上谏君王!!” 事情闹大了,但在张俭看来就该如此,若是不能在这时候唤醒陛下,以后怕是再也没有机会………… 第一千二百零三章耶律洪基的愤怒 辽人有着一套不同于中原的制度,他们本就是游牧民族,即便是夺了燕云十六州之后也不能改变他们的习惯,南北衙制度便能说明一切,即便是在辽朝鼎盛实情,辽主依然很少久居上京城的皇宫之中。 辽人有着最早的一国两制思想,也有着后世仅见的四时捺钵,这些都体现了辽人与中原王朝的不同,在上谏的制度上也有着不同。 但有一点是一样的,百善孝为先这句话在哪都通用,只不过诠释的方法不一样,在辽朝,若是不孝,家人便能祭出祖宗的牌位来,宗族的长辈坐镇,即便你是高高在上的帝王都要低头。 对这一点耶律洪基恨得入骨! 此刻的他几乎只穿了里衣坐在昭文殿之中,刚刚,就在刚刚,张俭和母后带着朝中的重臣闯了宫门,把自己从昭文殿的寝宫之中揪了出来,温柔乡是英雄冢这谁都知道,可自己并没有因为留恋温柔乡而荒废朝政啊?! 只不过让他张俭晚上一天都不行吗? 到底自己这个皇帝还是不是大辽之主?契丹之王? 一种被告了刁状的感觉涌上心头,为何母后不愿相信自己,而对他张俭言听计从?非张俭古惑,母后会闯宫来到昭文殿? 一种委屈又愤恨的感觉充斥着耶律洪基的心中,但即便如此他也知道自己不能反抗,祖宗的牌位,包括父亲的牌位就在面前,昭文殿并非是天家家庙,但地方宽敞却也容得下这数十面牌位。 母后穿戴了整齐的太后朝服,宝相庄严的站在前面,这本应该是自己站的位置,但现在,自己一声里衣显得不成体统,从始至母后都没让自己换上君王之服。 这是在惩戒自己,耶律洪基的心中委屈极了,门口传来若有若无的惨叫声让人觉得不适,那是俩个如花似玉的美人发出的最后哀鸣。 下令仗毙的人正是最前面的萧挞里,此刻的她再次恢复当初临朝摄政的风范,一行一动之间都有着本应属于帝王的威严。 族中的长辈已经念完祷词,带着面具的巫师也洒玩净水,耶律洪基此时终于能开始自辩了,但他却蓦然发现面对数十双眼睛无言以对。 自己确实留恋在温柔乡中,确实在皇帝的勤政之所荒淫,这是不争的事情,契丹人不屑于为自己的错误辩解,更不能在祖宗牌位之前狡辩。 萧挞里的话很简单,也很短促:“吾皇可知错?!” 如此简单的问题却压得耶律洪基喘不过气,最后涨红了脸一字一句的说道:“朕……错了……” 随着他的话,昭文殿中的群臣松了一口气,只要皇帝还服太后的管束,就不会出现什么事情,辽朝的朝局已久是稳定的,母子之间的关系还没到决裂的这一步。 萧挞里点了点头:“甚好!既然如此,皇帝当听政,眼下昭文殿中皆是大辽的重臣,忠臣,他们说的话自然不会欺瞒陛下。” 说完,萧挞里便坐到了许久没有坐的垂帘之后,俨然一副垂帘听政的样子,殿中的所有人都知道,太后再次开始垂帘了,这意味着大辽的皇权不单单是皇帝一个人秉持,而是多了一个约束。 来的都是朝中重臣,绝大多数都是天家的宗室亲戚,否则岂不是在外人面前丢了皇帝的脸面? 辽朝和大宋不同,外戚,宗室都能得到相当不错的差遣,官职也非常高,这便是辽朝的贵族统治制度,辽朝团结了一大批贵族,拢络了上层的人心,如此一来便是笼络了契丹的大部分人。 作为左丞相,张俭最先开口:“陛下,宋人伐女真,其不在女真,而在我大辽!即便辽东不失可女真的土地一旦落入大宋的手中,势必使我大辽东线不安!南有大宋北平府,西有大宋宁夏路,若是东面在多一个辽东路,我大辽危矣!” 耶律洪基笑道:“左丞相过虑了,眼下不说大宋还没拿下女真,就算是拿下了,我大辽也可乘宋人疲惫夺取之,自太祖建国,便放任生女真,何也?乃女真人难以驯服,凶猛彪悍,以女真人自治女真人为计。” 耶律洪基的脑子也不差,他早已有了打算,并认真的说道:“朕放任宋人攻伐女真,乃是为了让宋人帮我大辽重获女真之土。所谓两虎相争必有一伤,即便是宋人最后胜了又如何?以女真人的彪悍必让宋人损失惨重,如此我大辽精兵强将可一鼓而下!” 皇帝的话好似也有一点道理,可这次不光张俭不买账,连他的老丈人萧惠也不认:“陛下,宋人从不会做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买卖,当初宋人攻夏也是如此,看似宋军疲惫,可我大辽依旧只夺了后套之地而已,宋人却占据了整个西夏!” “那是因为我大辽勇士得了后套便不再寸进!” 耶律洪基尖利的声音中带着一丝咆哮,在他看来当初大宋与西夏一战,辽朝完全有机会出兵给予宋人重创,但却迟迟不前,就是因为自己的这个国丈畏首畏尾,瞻前顾后,否则自己将为大辽一雪燕云的前耻。 萧惠无奈的叹息一声退回了原本的位置,当初岂是他不想出战,而是……而是皇帝自己被吓破了胆,御驾亲征是他自己的主意,谁知到了阵前被宋人凌厉的攻势给吓的胆怯了,最后止步于后套,现在却归罪与自己………… 可萧惠不能反驳,身为臣子,又是国丈,这时候指摘皇帝便是犯上了。 即便他不说,眼下的众人也都知道是怎么回事,这已经是公开的秘密,能瞒得了多久? 话说到这里已经没法在说下去,皇帝有着至高无上的权利,永远站在最高点,只要他不想承认的事情,只要他说对的事情,就没人能反驳…… 见众人不说话,耶律洪基再次为自己的“胜利”心中窃喜,这方法屡试不爽,缓缓开口道:“诸位说说自己心中的想法吧!” 总算开口了,这话算是给自己找了个台阶下,也打算听取别人的意见,众人没有别的要求,只要皇帝能听取别人的意见就好,如此便是万幸………… 第一千二百零四章围魏救赵 辽朝出兵了! 这一消息在赵祯的意料之中,若是连这点政治智慧都没有,辽朝的皇帝和臣子也该集体跳河去了………… 赵祯望着眼前烟雾缭绕的枢密院,此刻的狄青已经迷恋上了烟草这种兴奋剂,最原始的尼古丁在没有过滤嘴的情况下更加容易刺激大脑里的多巴胺,使人进入亢奋的状态。 不单单是狄青,赵祯,彭七,杨怀玉三人也是吞云吐雾,大宋枢密院中的白虎节堂都快变成烟馆了,这段时间赵祯一直在这里,来自女真的情报,来自辽朝的情报不断的汇集过来。 巨大的沙盘也在不断的变幻,随着大军的前进,不断的做着推演和模拟,这种战争方式是所有武将都没见过的,有的时候大军的前进和战斗几乎和在沙盘上模拟的一模一样,而有的时候却相差甚远。 但万变不离其宗,在沙盘上的推演甚至能产生一种前所未有的预见性,而石元孙传回的消息便证明了这一点。 狄青把尽量不实用骑兵与女真人对抗的消息传给石元孙之后,得到了他的验证,辽东的消息传了回来,石元孙以步卒大胜女真人,女真人的骑兵果然彪悍异常,若是大宋以骑兵出击还不一定是其对手。 而如今辽人从东京辽阳府出兵北上,但从速度来看显然是出于观望的态度,否则大军早已直扑完颜部之所在,不会在黄龙府磨磨唧唧。 这算是在给宋军施加压力啊! 赵祯看着舆图上大大的红圈,从空中吐了一口烟气,随手捻灭了烟头:“辽人此举或是在观望,也可能是在寻觅战机,若是我大宋和女真人僵持不下,他便坐等,若是胜负一分,辽人怕是会乘虚而入了。” 狄青点了点头:“陛下圣明,从我大宋攻伐女真开始,辽人便一直如此,在侧虎视眈眈,若是稍有不慎,反而成了辽人的嫁衣。” “既然如此,是不是让石元孙把包围给撤了?我大宋已经夺取女真人大片土地,就让他女真人作为咱们和辽朝之间的迟缓之物也不无不可……” 彭七的话一出口,枢密院中的所有人直直的望向他,吓得他干咽了一下口水,讪笑道:“我也是随口一说……随口一说……” 狄青叹息的摇了摇头:“大军在外,所需用度不知多少,一日围城便是耗费万巨,况我大军远赴辽东征伐女真,最后却留存其苟延残喘,岂不是放虎归山?若是投了辽人…………那便平白为辽人拱手送上数十万精锐!” 见彭七被说的满脸通红,官家在一旁笑眯眯的盯着他,杨怀玉好心的开口道:“若是在往昔这主意些许算是不错的嘞!” 赵祯摇头笑道:“不错的甚?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若是不能乘此机会一举歼灭之,后患无穷,若是真的被撵到了辽朝,那可就因小失大了。狄枢密,你怎么看?” 狄青起身看了舆图许久,拿起一张宋辽边境的说道:“陛下,可使围魏救赵之计!” 赵祯微微点头,但随即苦笑:“是个好计策,可辽人也不是傻子,若是不能闹出以假乱真的动静来,辽人绝不会上当!” 狄青的眼睛中发出精光:“可调遣鼠三率领舰队佯攻辽朝苏州,以我大宋火炮之利,对辽人的码头,城镇进行佯攻,再以中兵直插辽朝北安州,泽州,辽人必然惊慌失措,调兵来援!” 彭七和杨怀玉二人目瞪口呆的望着眼前这三张舆图,辽东,苏州,中京道,如此大的跨度,如此天马行空的想法,怕是辽人不得不上当嘞! 狄青真是…………老奸巨猾! 狄青是什么人?赵祯重点培养起来的武将,大宋军武院出来的第一批将领之一,这么多年来历尽大小战事数十场,单单是这份经历便不是一般人能比拟的。 若是他的脑子不灵活,赵祯也绝不会让他坐上枢密使的位置。 赵祯看着辽东的舆图,那里的每一处都是诱人无比,若是放弃实在可惜,作为皇帝,他向来是唯利主意,只要收益足够大,即便发起战争也不是不可以。 这是一场豪赌,弄不好便会成为宋辽之间全面决战的开始,如今大宋的许多地方还没布制好,一旦两国交战,就不得不搁置下来,这是赵祯最不希望看到的。 不过眼下辽东一事最为重要,既然都已经辽人出兵了,那大宋自然应该反客为主的威胁辽人,什么使节,什么礼数,都应当统统丢弃到阴沟里去。 从战事开始,赵祯便没有召见过文臣,有着他们这些圣母天性的人,事情绝不会如此顺利。 “既然如此,那就调兵吧!所谓兵贵神速,以最快的速度压境中京道才能给辽朝以压力,此事便由彭七负责,杨怀玉做副将相随在侧,一旦辽人引兵来战,也不要落了下乘被其看出破绽,但有一点,若是辽人大军一至,迅速撤军不得拖延!” 彭七和杨怀玉点了点头,狄青再次开口道:“只需记住,这样佯攻便可,为的是给石元孙分担压力,他的手中只有十万人,朝廷不可能再给他派军了。” 谁也想不到,在这枢密院之中,君臣四人便敲定了一个瞒过世人的弥天大谎。 当夜,大宋北京城中的禁军和北平府驻扎的背嵬军就接到了军令,大军开拔,一路前往檀州密云,一路前往山海关…… 突如其来的消息惊得各军守将大为震撼,这么说来眼下要伐辽了?同时兴奋的以最快速度穿戴甲胄,在军中发出整军开拔的咆哮声,是了……官家用兵一项出其不意! 是夜整个北京城热闹起来,数十万人开拔可不是开玩笑的,军马,粮草,器械挤满了街道,更有无数尚未归营的将士被北平府的铜锣敲醒调回军中。 一日不到便是脊杖,两日不归便是刺配,三日还不到你就准备浪迹天涯吧!海捕文书定然会传遍大宋的各处,抓到便是以临阵脱逃惩处,都不能等到官家勾决秋后问斩…… 第一千二百零五章大宋出兵 大宋的军队一旦运转起来,速度惊人,这已经完全不同于历朝历代的军队了,改变之巨大,制度之优良,速度之惊人,气势之强烈让人惊叹不已。 大宋有着自己独特的一套运兵体系,最简单的方式便是以指挥为单位,化整为零的前往前线,每个指挥五百五十人,五个指挥便是一营,而士兵前往前线最有效的方式便是乘坐马车。 大宋早已不再缺马,但大宋的马匹也分三六九等,最上等的自然供作军马或是皇家的御马使用,而稍次一些的或是充作预备战马,或是充作军中运输的马匹,最次的驽马才会给百姓或是箱车拉车之用。 别小看这些马匹,即便是最次的驽马也远比牛车和驴车来的快得多。 但即便是大宋的马匹多得很,寻常人也舍不得使用,原因很简单,朝堂之中的士大夫们都“屈尊”使用牛车代步,别人还敢高过他们? 商贾一项是小心谨慎的,也是最会观望风向的,自然也使用牛车或是驴车,这下好了,连商贾都使用牛车,寻常百姓自然舍不得用上马车,除非是哪家有了大喜的事情,否则谁会用马? 至于耕地,拉车之类的更不会用马来做农事,谁家这么败家啊! 既然马都被民间给省了下来,那便用到需要的地方去,这是很自然的选择,于是长途运输便有了它们的身影,驽马十驾功在不舍,驽马自然用来拉车了。 箱车便是负责运输的车马,在大宋的土地上,到处都能看到它们的身影,大宋有水泥路,也有铁路,这极大的促进了公共运输的发展。 即便是有火车的出现,可马拉车依旧是运输的主力,大宋全国的火车不过才数十台,而北京城每日所需便有十台车左右,剩下的几乎都分给四京之地了。 如何填补剩下的运输空白?马车无疑是不二之选。 马拉车不单单能在水泥路上跑,在铁路上依旧能正常运输,只需把车轮撤去,换上特制的轮子,严丝合缝的卡在铁轨上便能运行。 因为人数的关系,马车不得不以四匹马为驾,而原本属于礼法制度的天子驾六,诸侯驾五,卿驾四,大夫三,士二,庶人一,现如今已然是出现了问题。 为此御史台曾经弹劾过这种事情,但赵祯却驳回他们的奏疏,或是直接留中不发,渐渐的朝堂上也就没人再说,毕竟四驾的马车之中坐着的可不是一个人,而是数十甚至几十人,这么多人加起来难道比不上一个士大夫?! 这次调兵是调遣的北京城和北平府的禁军,大宋这么多年来已久改不了在京畿附近大量屯兵的习惯,加上背嵬军,踏白军,以及禁军上四军和一部分十六卫,大宋此次出兵的数量大约在四十万人左右。 这是一项极为庞大而冗长的过程,须有朝廷一半以上的衙门配合,文臣自然得到了消息,原本“病入膏肓”的庞籍几乎是以最快的速度冲入宫门,而剩下的一帮文臣则是紧随其后。 朝中的官员几乎都到了,他们心中甚至有些怀疑,为何突然就用兵了?为何之前没有一点前兆官家就用兵了? 相公们已经进入勤政殿多时,但城中的兵马已久在向宋辽边境集结,大宋的马车经过改造之后,早已变成适合运输的最佳车辆,车厢下面有减震的铁条,又有弹性极好的橡胶轮胎,这两者的结合使得马车在水泥路上可谓是健步如飞。 这样的马车大约有数千,他们在公路上,铁路上飞快的前进,除了路上吃草料的休息时间外,几乎毫无停顿,即便是连夜间都在前进。 不出三日便能尽数抵达宋辽边境上! 要想以假乱真,那就必须要骗过所有人,即便是大宋的臣子也要以为这是一场真的灭辽之战才能达到赵祯的战略目的,当人若是文臣之中没有几个真正的明白人指挥全局,这事情也难行得通。 于是赵祯只接见了庞籍这位相公,以及夏竦这位参知政事,当然还包括了三司使包拯,若是没有他包拯这位大宋“钱袋子”这事还真的搞不了。 勤政殿属于宫中的内殿,已经到了禁中的范围,赵祯早已是洗去了身上的烟味,神清气爽的在这里接见三位朝中重臣。 “庞相公的病可是好些了?”赵祯略带揶揄的望着庞籍,他总是以腿疾难愈为由请假,逼急了就要请辞,赵祯知晓,他这是想急流勇退了,在大宋已经坐上相公这般位极人臣的位置,并且在他的任期内大宋收复了西夏,又有什么不知足的? 即便是辞相,也能得到开府仪同三司的待遇,已经算是在大宋的国史上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了。 庞籍老脸一红:“陛下,臣腿疾难愈,实在不堪……可陛下突然挥兵北伐,一夜之间调动禁军不下四十万,老臣觉得颇为不妥!” 夏竦跟着点头道:“陛下,时机尚未成熟,此前陛下也下过口谕,伐辽大计,徐徐图之,先坏其财,再夺辽东,三路齐发,雷霆万钧!可现在…………” 赵祯知道自己是瞒不过这两人的,望着出奇安静的包拯道:“包相公就没有什么想说的?” 包拯微微摇头:“臣只负国帑管储之责,为大宋财计之人,只需陛下下旨,拟出章程,所用多少,用于何处,臣便记录在册,发拨款项……” 这还叫没有什么想说的?他几乎把所有该问的不该问的都问了个遍!庞籍和夏竦两人对视一眼,没想到包拯平时都是在藏拙啊! 赵祯点了点头道:“此次宣召你们三人觐见,其目的便是让你们三人知晓其中的深意,此次乃是围魏救赵之计,看似攻伐辽朝,实则为石元孙的大军解围,辽人已经从辽阳府出兵,兵至黄龙府,颇有观望之态。” 三人大惊,赵祯的话让他们感觉到了事情的棘手,否则官家也不会付出如此大的代价用上这围魏救赵之计。 眼下的局势已经到了如此地步?看来陛下夺取辽东之心坚如磐石,即便是辽人也无法动摇,可若是用了陛下的计策,这次的动静和耗费可就太大了………… https: 天才一秒记住本站地址:.。手机版阅读网址:m. 第一千二百零六章辽东之贵 对于这三人,赵祯从没有过欺瞒的想法,若是连一国相公都不知晓皇帝的目的,那最终虽然会成功欺骗过天下人,可事情却会往出人意料的地方发展,最后变得一发不可收拾起来。 军中有彭七和杨怀玉这对一正一副的两位主将知晓事情的来龙去脉,朝中自然也要有人主持大局,他们要积极的配合这次行动,也要有能力在最关键的时候协助皇帝控制住大局。 庞籍是多年的相公了,而夏竦更是赵祯身边的一个老狐狸,包拯掌管财计,即便不想让他知道都不行,还不如主动告诉他。 狄青缓缓走进勤政殿,在看到庞籍三人后显然长舒了一口气,他就怕来的人太多,最后对他口诛笔伐,现在看来官家果然英明,只挑选了三个朝中最稳重,最知晓利害的相公前来。 他的责任很简单,向庞籍三人阐述这次华夏历史上规模最大的战略欺诈。 狄青不愧是军中的军神,他用最简练的语言和方式便向庞籍等人解释的一清二楚,在听完之后,三人却目瞪口呆,不单单是要集结大军与宋辽边境,还要进攻辽朝的北安州和泽州? 大宋的水军还要攻打辽朝的苏州,这简直就是全面开战的信号,即便是辽人也不有任何怀疑的相信吧?可现在的问题不再这里,辽人不可能让大宋如此攻伐毫不还手吧? 若是宋辽之间打的难舍难分又该如何?如此是缓解了辽东石元孙的压力,可却把大宋提前牵扯到了宋辽战争之中,到时间若是因为这次佯攻变成全面开战又如何收场? 面对三位朝廷相公的逼视,狄青这位军神也败下阵来,干咳一声道:“我只是拟定作战之法,至于其他便不再某的管辖之内……” 言外之意很清楚,自己只是为别人办事,你们三位要问还是去找正主,别来找我这个枢密使的麻烦………… 三人又把目光投向了赵祯,最终赵祯也拜下阵来,三个臭皮匠都能赛过诸葛亮,何况是三个老狐狸?在朝中混了这么长的时间了,若是没有这点头脑反倒叫人惊讶。 “陛下,老臣只是想知晓,这辽东真的就对我大宋如此重要?单单是黑土地也不至于几乎倾尽国力而为之……” 赵祯微微摇头:“不光是黑土地,辽东的矿石之丰富世所罕见,铜矿,银矿不说,还有金矿,大量的黄金就埋在地底下,格物院的人早已去了辽东勘察。 他们传来消息,在长白山女真部发现了金矿,数量之大远超世人想象,且在辽东各地皆有金矿之探报,可谓是数量惊人……金矿伴生银,还有铜,数量不知几何……” 赵祯的话就像是一支强心针,猛地扎在了包拯的身上,让他的眼睛放光,嘴中不断的吸着凉气,金银铜,这三种资源是大宋最需要的东西,他们是稳定交子的重要手段,更是促进经济的一大动力。 有了这些东西,别的不说单单是交子的数量都能增加,促进整个大宋经济的发展! 所谓财帛动人心,连庞籍和夏竦二人都无法反驳,直愣愣的看着眼前狄青拿出的舆图:“怕还不止这些吧?官家何必与老臣藏着掖着,一并说出来便是。” 赵祯苦笑道:“人越活越景明,这话一点也不假,你们两人怕是已经看透了朕,朕也就不瞒二位相公了,辽东必须拿下,朕已经派人在那筑城了,为的便是长久经营辽东,此地土地肥沃,金银铜产出惊人,我大宋百姓完全可以迁居于此,以减缓中原人口之多!” 赵祯的话一出口便让庞籍和夏竦微微点头,由不得他们不同意,现在官家给出了一个绝对无法否决的理由,大宋的人口太多了,需要往外迁徙一部分,而辽东的土地最为合适。 辽东不单单是为大宋攻伐女真选取的一块要地,更是大宋转移人口的重要途径之一,土地的承载能力是有限的,大宋的人口逐渐形成一种爆炸式的增长,在原有基数的促使下,大宋的人口增长惊人。 随着灾害的风险被降到了最低,人口的发展是恐怖的,短短的十年时间里,大宋的人口翻了一番,这在一开始还没有什么,土地的产出能养活这么多的人。 但现在要考虑的问题是再过十年之后呢? 朝中一些有识之士已经发现了这个问题,人口基数越大,未来的人口便会越多,而且随着物质的繁荣,大宋的卫生,医疗条件也进入了一个全新的阶段。 新生儿的成活率大幅增加,对付天花的牛痘疫苗也在一次“偶然之中”被发现,没有大规模的瘟疫和灾难,人口的增长便愈发不可收拾起来。 有了人口就需要土地来养活,多出的人口便需要更多的土地,这已经是大宋避免不了的一个重要问题。 工厂虽然能吸纳一部分农人,但大部分农人已久是要靠土地的产出过活的,若是人多地少的情况愈演愈烈,今后还不知道会变成什么样子。 但这些问题却有些早了,大宋还没到这个时候,只不过赵祯默认了这件事情,早晚有一天大宋的土地会不够,还不如现在就开始寻找出路也没有什么错。 大宋的粮食和是完全足够吃的,即便人数再翻上一倍,虽然没有肥料和后世那般产量惊人的良种,但大宋的稻米和小麦已经经过了嫁接改变,产量相较以前好上了许多,尤其是占城稻嫁接出的新稻米,在南方不仅产量高,在北方还耐旱耐寒了些。 但这是人口翻上一倍的问题,若是三无倍,若是十数倍呢?大宋还能养活这些人吗?接过肯定是否定的。 当然,赵祯不会告诉把这事情告诉庞籍和夏竦等人,否则辽东对大宋的作用必将大打折扣,而现在,大宋对辽东势在必得! 辽东的土地,辽东的资源,辽东的一切都是那么的美好,那么的宝贵,而大宋所作的一切都是将辽东纳入自己的控制之下! 庞籍和夏竦小声议论了一下,很快得出结果,只要控制住大军,给辽人施加压力,待石元孙夺取女真之后,便以最快的速度从辽朝撤军,局不能耽搁! 赵祯长舒了一口气,可见辽东之贵已经深入庞籍等人的心了……………… https: 天才一秒记住本站地址:.。手机版阅读网址:m. 第一千二百零七章兵出奇谋 赵祯必须拿下辽东,辽东之地对大宋,对辽朝的重要是个人都能看得出来,这是不争的事实,但最主要的还是土地之下蕴藏的宝藏。 大宋距离粮食危机还有一段时间,但辽东的黑土地确实汉家王朝忍不住窥伺的东西,反正汉家人天生就对沃土有着近乎疯狂的迷恋。 在庞籍和夏竦的主持下,在包拯的掩护下,所有朝臣都相信这是官家对辽朝发动的一次试探性的进攻,为的是观察大宋的军队最远能打到那里,并且补给,后勤,预留兵等等的不足之处。 许多人认为以四十万人作为试探实在是太多了些,但这恰恰也正是反映出大宋态度上的认真,只有人数规模达到,才能知晓其中不足,否则上哪寻找数据进行对比? 朝中反对的声音逐渐减小,既然连庞相公和夏参政都知晓,赞同的事情,作为一般的官员还有什么好反对的?只要大宋没有什么顺势,花点钱就当是操演了………… 但他们却不知道,大海之上,大宋的舰队正鼓起了风帆一路南下,在绕过高丽之后前往大宋的水军码头沙门岛进行补给,早已在这里准备好的火器营开始往船上搬运物资和弹药。 火器营因为地位的特殊,所产之物的敏感,除了在北京城中拥有一座研发和驻守的士兵外,其他的全数搬迁到了本就不大的沙门岛。 这里是海外孤岛,最适防范外泄,至于原本被流放在这里的囚犯统统押运至海南岛去了,赵祯认为罪犯也是一种人力资源,不应该被浪费,要知道这些人中并非都是十恶不赦的坏人。 有一些也是能回头是岸的,当然要废物……好好利用,至于如何利用?劳动改造就是一个最好的方式,南方的土地肥沃,缺少壮劳力,于是这些罪犯就被押运到海南岛,在岛上的负责开荒种粮,在沿海的晒盐……当然这些产出和他们没有半毛钱的关系,朝廷只负责提供他们的一日三餐…… 沙门岛其实不单单是一座孤独的岛屿,四周还有好多小岛环顾在侧,与长岛,呜呼岛,末岛,大榭岛以及庙岛组成了群岛。 经过这么多年的经营,现在这些群岛之间已经建立起了互相联系的码头,岛上原本的居民一律被编为军户,从此以后他们便是朝廷军中的人了,吃上皇粮的他们极为激动。 而他们所要做的事情就是作为劳力帮助火器营做些搬运工作之类的,而做的最多的事情就是帮着维护船只。 当然他们也不是什么地方都能去,有些地方他们依旧只能远远的观瞧而不得靠近,若是靠近了,立马有人把他们抓起来带走,反正他们知道,那些被带走的人再也不没有出现在岛上了。 蔡伯俙望着鼠三,又转头看向多保真道:“嫂嫂乃一女子,怎适合舟车劳顿?若不嫌弃,这就乘坐安排好的马车前往北京城如何?我家公主与你早已见识过,以此叙旧也好,莫要见怪了……” 多保真微微点头,此刻她的温柔模样与大宋的女人一般无二,只不过鼠三却欲言又止,最后无奈的叹息一声,此时他能感觉到多保真整个人的状态早已不对。 毕竟是大宋对女真的侵略,即便是打着再高大的旗号,侵略就是侵略,没有办法为这一行为做任何的辩解,尤其是鼠三这样的当事人,他心中一直知晓,官家对辽东的势在必得,非女真人能左右。 换句话来说,即便这土地并非是女真人的,即便是辽人占据的辽东,只要官家想,便会出兵攻伐。 蔡伯俙来了无疑是解了自己的危机,当然他同样也带着官家的旨意前来,大宋的船队在离水痛击女真之后便一路顺水而行进入东海最后回到了沙门岛。 在此期间休整了一段时间,现在看着火器营的人把一箱箱弹药和补给搬上船鼠三就知晓自己又要出海了,只不过这次不是如花似玉的美人陪伴自己,而是蔡伯俙这个老油条………… “官家知晓这么做让你和多保真之间有些为难,但你也该知晓,事情并非是你想的那么简单,此次我来了便说明官家有大动作。” “为了石元孙?” 蔡伯俙摇了摇头:“为了辽东,你也应该知晓官家对辽东的挂念,女真人占了辽东让官家颇为愤恨,此次大有驱逐女真只势力。” 鼠三脸色一变:“不是与党项人一样把女真人汉化吗?怎的要驱逐了去……往哪驱逐?” 蔡伯俙笑了笑:“还能不往哪?不是辽朝便是更北面,除此之外哪有什么地方可去了?” 鼠三不再言语,看来他对多保真说的话又要再次食言了,官家根本就不想接纳女真人,最多是接纳很少的一部分,比如多保真的唐括一族………… “官家的圣旨呢?” 沉默许久的鼠三对蔡伯俙问到,调遣整个水军又是事关重大,必有皇帝的圣旨才行,蔡伯俙不可能空口白牙的就把整个水军调走征用。 果然,蔡伯俙从袖子中抽出一道圣旨递给鼠三道:“自己看吧!可别惊掉了下巴…………此次你为正我为副,水军还是你说的算,至于怎么打都听你的,我只负监军之责。” 鼠三微微点头,但当他展开圣旨,看到目标地点居然是辽朝的苏州府后大惊失色:“这……这是要……攻辽?!” 蔡伯俙苦笑道:“是啊!围魏救赵之计,辽人已经从辽阳府发兵北上,已然是到了黄龙府,距离完颜部不过一日的路程,这是在威慑石元孙……” “所以官家打算佯攻辽朝逼迫辽人就范解石元孙之围?” 蔡伯俙瞧着鼠三震惊的模样,转头望向大海微微点头道:“是啊!连你都如此震惊,更别说辽人了。绝不会想到官家此举是为辽东解围!” 鼠三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是了!官家出招总是如羚羊挂角,让人不可琢磨……” 赵祯给人留下的影响便是剑走偏锋,无论是哪次用兵,几乎都是兵出奇谋,即便是所用堂堂之兵,也会以奇谋为开局,总要占得先机之后,在于敌人正面较量。 https: 天才一秒记住本站地址:.。手机版阅读网址:m. 第一千二百零八章辽朝的火药弹 大宋的军队已经出现在了宋辽边境上,虽说是四十万人,可他们在巨大的土地上却并不显得有多少,尤其是在这通信并不发达的时代。 彭七在大军集结完毕后的当天下午便率军越过了宋辽的边境线,目标很简单直扑北安州! 四十万大军兵分两路,彭七率领二十万人从檀州密云城出发直扑辽朝北安州的时候,杨怀玉也率领二十万大军从景州出发,目标正是辽人的泽州。 相比彭七,杨怀玉面对的困难要多一些,因为在泽州之前,辽人还有一道以滦河为屏障的防线预警,若二十万大军想要悄无声息的越过滦河城,困难程度不易于登天………… 所以当彭七还未抵达北安州州城兴化时,杨怀玉已经在滦河城外打了起来,辽人一直就防备大宋,对于他们来说宋人的威胁一直是最大的,所以在宋辽边境上辽人驻守了大量的士兵以防万一。 而滦河城乃是辽中京道与大宋北平府之间的重要防线,依托滦河之险,辽人对滦河城进行了修缮和加固,并且一直在扩建之中,所以眼下的滦河城可谓是固若金汤。 城中三万守军也算得上是辽朝的精锐,眼线依托地利,暂时阻挡大宋的二十万大军也不是不可能,毕竟宋人不可能越过滦河直接攻取泽州,只要宋人敢这么做,最后的结果必然是被包围。 杨怀玉同样知道这一点,要想兵进泽州,就必须把滦河城这座楔在宋辽边境上的钉子给扒掉,否则进退都将受到它的掣肘,眼下的问题是要不要打………… 相对于攻打滦河城,围困才是最好的办法,而且眼线是给辽人施加压力,并非是真的要攻取中京道,若是打了,最后会不会使得大军陷在辽朝之中? 杨怀玉不愿深入太多,在他看来,只要给辽人以压力,让辽人回兵便可,眼下并非要杀到泽州去,在滦河城外也是一样………… 杨怀玉的犹豫使得大宋军中的将士们开始怀疑,谣言也随之出现,许多人认为这是一次操演而并非是对辽朝的攻伐,军心不自觉的便开始浮动,甚至出现了一些懈怠的情况。 原本还在犹豫的杨怀玉大惊失色,同时他也受到消息,彭七是真的要攻取北安州了,若是彭七成功占据北安州,而自己寸功未立,别说是在军中被人诟病,单单是在朝堂上也过不去嘞! 眼下的形势已经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相比彭七,杨怀玉的用兵和指挥才能一点也不差,甚至要高出彭七一筹,可他却有着将门子弟独有的通病,善于独立思考。 这是好事也是坏事,独立思考的武将善于抓住战场上的细节进行有效的,化腐朽为神奇的战争艺术,可一旦这种思考上升到了战略高度便是一种可怕的行为。 其实这就是诸葛亮所说脑后生反骨的人………… 杨怀玉最终还是在悬崖前勒马了,他的心中始终本着一根弦,自己出生将门,并非如彭七那般算是官家的近臣,一旦事情超出掌控,无论自己做的对错,都将是违背旨意的行为。 领兵在外,违抗圣意,抗旨不尊,怕是不用等到回朝,军中的监军司马便能寻个由头囚禁自己,甚至是借机戕害自己一了百了,免得自己在回朝后打击报复………… 于是最终杨怀玉还是放弃了一切的顾虑,率领二十万大军攻打滦河城,既然这一战不可避免,为何不打的漂亮一点,最少要把滦河城这道辽朝的防线给彻底摧毁,把这个钉子给彻底拔掉。 滦河城的地理位置极为特殊,在滦河的边上便是一道天然屏障龙山,山水相交之下,使得这里可谓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险地,辽人在此经营多年,不可谓不牢固。 越是如此,杨怀玉越打定主意要拿下此处,若是能依托龙山滦河为屏障,勾连长城,大宋的防线不光往辽朝形成一个凸点,更是把原本属于辽朝的防线收为己用。 但首先是如何拿下滦河城,对于宋军来说这并不是十分困难的问题,攻城拔寨本就是宋军的强项,只要能接近城墙,只需在火药的帮助下,城破便是时间的问题。 可事实上并非容易,要想把脑子中的计划变成现实,难度不可谓不小,尤其是当辽人知晓了大宋火器的厉害之后,便更是对城墙进行严防死守。 明知宋人会用火药攻城,辽人将士还能不小心?还能让大宋的将士轻易靠近城墙? 但没办法,架不住宋人人数上的优势,二十万大军对付五万守城的将士,即便是城墙的防卫再周全,总能摸到的,辽人没办法把整个城墙都保护起来。 辽朝守军在第一时间便向中京道派出飞骑求援,但辽人的运兵道与大宋相差甚远,即便是辽人以最快的速度集结军队,一路马不停蹄的向滦河城赶来,路上所需的时间最少也要一天一夜。 而在战争打响的不一会,轰鸣的巨响声出现,滦河城的城墙被炸开了一个缺口,正当身着重甲的大宋将士一拥而入的时候,轰鸣声再次响起,声音宏大,恍若惊雷。 对于这种声音大宋的将士再熟悉不过,火药弹…………辽人仿制大宋的火药弹出现了,这种火药弹的声音很大,但杀伤力却无法与大宋的火药弹相提并论。 无论是在火药上,还是在所用的材料和工艺上相差的都不是一点半点,但这突然出现的火药弹着实让宋军中不少愣住,甚至开始出现动荡的情绪。 无论是谁,自己手中的王牌出现在敌人手中的时候,都会觉得吃惊,杨怀玉也不例外,皱起的眉头拧成一个川字。 但现在的问题是攻下滦河城,否则这一切都将是个难解的谜题,突然出现的火药弹打了宋军一个措手不及,巨大的响声和震荡让身着重甲的将士有些蒙圈。 而就在此刻,辽军对宋军展开了围攻,火药弹一颗有一颗的袭来,局势出现了逆转,无往不胜的宋军步卒第一次不敌辽人的士兵,出现了散乱和慌张…… 辽人也不是傻子,既然大宋的火药弹好使,那就研制自己的火药弹,虽然威力和破坏上不及大宋,可多少也能在战场上起到作用,这还是辽人第一次在实战中使用火药弹,结果要比想象中的好得多! https: 天才一秒记住本站地址:.。手机版阅读网址:m. 第一千二百零九章噩耗骤至 杨怀玉呆呆的望着眼前的黑色竹筒,这火药弹的模样和大宋的类似,只不过却比大宋的要落后许多,这是黑色的竹筒而非铁壳的火药弹,大宋的第一代火药弹便是竹筒的,但现在全数变成铁壳。 军中的匠人小心的打开了火药弹,里面是不知什么成分的黑色粉末,当火药弹打开的一瞬间,洒得到处都是,匠人随即笑道:“启禀将军,这东西说是火药弹,其实就和咱们大宋的药发傀儡差不多,只不过这竹筒的肚子里装的都是最粗糙的火药而已,点燃了,也就听个响,震得人有些晃荡而已,并没有多大的威力……” 杨怀玉脸色难看的望着匠人,随即挥了挥手,显然这东西就是个样子货,完全不可能对大军造成什么实质性的损害,但现在的问题是,军中的将士刚刚在攻打滦河城的时候,就被这邯郸学步的玩意给震慑住了! 没办法不犯怵,别说是军中的将士们,就算是他杨怀玉自己也被辽朝突如其来的火药弹给吓了一跳,往日里这东西的威力大家都是见识过的,一旦火药弹袭来,最有效的办法就是趴下或是躲闪,宋军就在阵前着了辽人的道。 骁勇营都指挥使张傲呆呆的望着眼前的火药弹,看着杨怀玉不满的表情呐呐的说道:“将军,辽人的这东西在阵前可是相当惊人嘞…………” 话没说完,杨怀玉便掏出随身的火折子点燃了桌上已经拆开的火药,一阵明亮的火光之后,黑色的火药消失了,冒起一阵白烟,在桌上留下黑色的灼烧痕迹。 指了指火上的火药弹道,杨怀玉厉声道:“都是军中的好汉子,这东西就是咱们大宋小孩玩的炮仗!最多吓唬一下蛮夷而已,却连你们也着了道!真是丢我大宋将士的脸面!” 张傲目瞪口呆的看着这一切,这和在战场上的火药弹不一样啊!为何在滦河城外的时候这火药弹的威力巨大呢?使劲的等着眼前的火药弹,张傲忽然觉得自己很愚蠢,居然被辽人这种样子货给耍了。 滦河城一战,张傲所部被辽人突如其来的火药弹给打蒙了,以至于自己的火药弹和辽人的火药弹混杂在一起,觉的辽人的火药弹威力巨大,其实这一切不过是错觉而已,在纷乱的战场上,谁又有闲工夫去考证到底是辽朝的火药弹还是大宋的火药弹更胜一筹? 猛地一锤拳头,张傲对杨怀玉大声道:“将军恕罪,此事将军还请记下,末将这就再次带兵雪耻,若是不能拿下滦河城的城墙,某便带着全营提头来见!” 杨怀玉猛然击掌道:“好,军中无戏言!若是尔等拿下滦河城,本将军亲自向官家为尔等请功!” 待张傲走后,杨怀玉立刻转身望着桌上的燃烧殆尽的火药弹:“辽人已经仿照我大宋火药弹开始自己做这东西了,官家和朝廷怕是还不知道吧?” 军中司马孙进点头道:“怕是还不知晓,将军当早日通报才是,并且让人再带一颗辽朝的火药弹回京,这消息实在太过重要了!” 杨怀玉出生军伍,岂能不知此事的重大,点了点头便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写下奏疏,并且命人把另一颗没有拆封的辽军火药弹一并送往北京城…… 没有超出杨怀玉的意料,张傲率领的骁勇营这次没有提前使用火药弹,而是在面对辽人守城之军扔出的火药弹后举盾防护,硬生生的扛下火药弹的冲击。 本就一身板甲,武装到牙齿的大宋禁军步卒,放下面罩之后再举起盾牌,辽人的火药弹即便是爆炸了也伤不得人分毫,其中的一些铁砂碎片根本穿透不了大宋的板甲。 在硬抗之后,大宋这才开始反击,反击的方式自然是大宋的火药弹,铁壳的火药弹中布满了碎片,在高强度的火药协助下,瞬间炸裂,碎片飞溅,在辽人身体中穿梭,无情的收割着辽军的性命。 可以说被大宋火药弹碰触过的辽人非死即伤,哀嚎声在战场上徘徊,这才是宋军最熟悉的声音,而张傲带着军中将士飞快的用炸药处理到已经被辽人封堵的城墙缺口。 一声震天巨响,原本被辽人封堵的缺口再次被炸开,随着军中战鼓的响起,滦河城的陷落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情。 大军以最快的速度冲进滦河城中,肃清最后的反抗力量之后,开始驻守城池,以防辽人的援军抵达,一部分辽军早在城破的时候便带着部份百姓逃走了,他们知晓在大宋二十万大军的围攻下,这做天险之城也守不住………… 何况他们已经驻守了数日,而援军迟迟没有抵达,很显然,泽州的援军怕是已经放弃了滦河城打算死保泽州府城了! 事实上不单单是泽州如此,就连中京大定府也是如此,所有的军队能调集的都调集到了大定府,对于辽人来说现在最重要的地方不是别处,而是中京,北安州可以放弃掉,滦河城,泽州也可以放弃掉,唯独大定府不能放弃。 大定府是辽朝的五京之一,一旦放弃也就意味着国本动摇,江山社稷有倾覆之险! 因为契丹人已经丢掉了南京析津府,若是连中京大定府也被宋人占据,也就意味着这个王朝差不多要寿终正寝了………… 消息逐级上报到上京城中,原本的四时捺钵基本上已经在耶律洪基的手中被荒废,相比前朝,现在大辽的经济已经好上了许多,皇宫的建设也愈发的宏伟奢华了。 在耶律洪基看来,如此华丽的皇宫不去住,反而要应季节的变化而舟车劳顿的颠簸巡守,简直就是自找苦吃! 于是辽朝多年的捺钵制度名存实亡,而赵祯也就是在得知这一点后才开始对女真发动进攻了,在赵祯看来,耶律洪基的狂妄自大已经注定这个王朝的没落的开始! 捺钵制度不单单是契丹人的祖宗之法,更是一种全新的巡守制度,有效的保证各地对朝廷的效忠,有效的监控整个国家,现在却被辽皇荒废了,说实话,赵祯做梦都能笑醒…… 而此时的耶律洪基却恰恰相反,毕竟是出于青春期的孩子,原本宋辽之间的安定已经使他乐不思蜀了,他享受着出生便有着的种种特权。 甚至耶律洪基单纯的认为,大宋这一朝不会再有北伐,自己能安然的享受这一切,可谁知道突然间他赵祯就北伐了! https: 天才一秒记住本站地址:.。手机版阅读网址:m. 第一千二百一十章唯一醒着的人 耶律洪基毕竟是个青春期的孩子,叛逆的性格是不可避免的,同样也是矛盾的,昨日还觉得大宋没有什么了不起,不过是兵强马壮了一些,自己手中的契丹勇士也是相当了得。 可今天一大早在收到大宋北伐的消息后他便惊慌失措起来…… 自从耶律宗真战死的这么多年来,宋辽之间几乎没有什么摩擦,大宋的心思也都放在了别的地方,或是西夏,或是倭国,要么便是开发南海之地。 并没有与辽朝之间发生什么实质性的冲突,只不过宋辽边境上的摩擦不断而已,这种摩擦已经到了两国习以为常的地步。 最多是大宋在攻伐西夏的时候,耶律洪基想效仿先帝御驾亲征,只不过最后也不敢触及大宋的锋芒,也没有对抢夺没藏黑云一事放在心上,毕竟大辽占据了后套之地,也算不得亏本。 现在,大宋举兵北伐,足足四十万大军,这可不是开玩笑,稍有不慎便会有灭国之危险,但让朝臣们欣慰的是,即便皇帝慌张起来,即便他被吓住,但却有萧太后主持大局。 怎么说呢?也算是大辽不幸中的万幸了吧? 辽朝的宣政大殿之中,朝中的臣子几乎都到齐了,眼下说是辽朝生死存亡的紧要关头也不为过,宋人挥兵四十万虎狼之师北上,气势之强盛堪比大宋太宗皇帝的两次北伐。 当年太宗皇帝也不过率领二十万大军北伐而已,到了他赵祯这里,人数居然翻上了一倍! 四十万大军对于失去燕云之地的辽人来说实在有些多了,宫帐军和部族军是辽国军队的主力,常规人数也不过才在三十万左右,有时甚至不满三十万人。 再加上被辽东分去了一部分兵力,眼下大辽能调集的军队数量只有区区二十多万人,即便是以征召令发动全国,也最多能集结四十万大军而已,可大宋的后备力量不知道有多少。 这四十万人可不是宋军的全部兵力,熟悉大宋的辽臣耶律贾在宣政殿中侃侃而谈:“大宋之军并非如表面上看到的那样,人数上不知有多少,而且大多藏兵与民间,非大战不可知也!” 他的话让一部分人信服,毕竟他耶律贾乃是常驻大宋的使臣,只不过因为之前大宋的使者从上京城中撤走,他也被从大宋召回了而已。 否则他耶律贾怕是还在大宋的北京城中嘞! 十几年遣宋使的身份让他对大宋的一切都比辽人了解,若是没有血统的限制,可以说连口音在内他都是个地地道道的宋人! 但有些人却对他的话嗤之以鼻,就比如大殿之上的耶律洪基,心中是惧怕大宋的,可他却要刻意的显示自己的坚强与不屑:“荒唐,大宋年年削减战兵,自从赵祯当了皇帝,裁撤厢军不说,连禁军的人数都控制在六十万左右,比真宗朝的人数还少,除去守城之军外,他赵祯最多也只能调动四十万大军了!” 众人想想也是,皇帝的话并非是臆测,而是有条有理的分析,看来年轻的皇帝已经成熟了许多,对宋朝的事情也有所了解。 而四十万大军也正是大宋此次出兵的所有兵力,但这也比大辽的三十万人要多得多,不过辽朝却占据了巨大的优势,地形上辽人对自己的土地更加熟悉,人数上更是能发动全国的壮劳力备战抵抗宋朝的侵略。 至于礼法上,大辽也站在了至高点,宋辽两国原本就是兄弟之国,本应相安无事,如今宋朝不仅夺了大辽的燕云之地,更是出兵北伐,打算亡国于辽! 在辽人看来天时地利人和他们都占据了,可耶律贾不这么认为,身居大宋多年的他微微皱眉,不知为何国朝之类的君臣都对这次战争保持如此乐观的态度? 看了看珠帘,最终耶律贾转头望向张俭缓缓开口道:“左丞相,请允耶律贾细说。” 张俭是主持这次朝会的重臣,因为在大殿之上不光有皇帝,更有垂帘听政的太后,出于对两位的尊重,朝会便应当交由朝中重臣主持。 这便是辽朝在多年太后垂帘的时候总结出的金科玉律,有时候最好的办法就是把权利下放给并不是地位最尊崇的人。 张俭自然不会对耶律贾有多少刁难,对于这位在大宋多年的使臣,他的情报甚至要比一些密谍的情报来的重要得多,况且耶律贾本就是一个极为聪明的人,否则也不会在大宋多年而没被抓到任何把柄的全身而退。 “耶律贾身为遣宋使,久居于宋,见识自然不是我等能比,且说说宋人有何不妥之处?” 耶律贾微微点头,转身对上首的耶律洪基以及萧太后行礼道:“启禀陛下,太后,宋人之军与我大辽不同,乃是三年一招募,三年一退伍,所有士兵除去战功卓著者,或是武艺高强者外,其余皆要退伍还乡,朝廷再招募新军入伍,以老兵训之。” 这一点许多辽臣都知道,并不算是什么秘密,耶律贾紧接着开口道:“如今已然数十年过去,大宋有多少老兵退伍?有多少老兵藏于民间务农?他们身上有着朝廷发放的铜牌以验真身,待大宋朝廷号令发出,这些人披上铠甲,拿起横刀弩箭便是一员可战之兵!” 宣政殿中的众人长吸了一口凉气,天爷爷!若是这样算下来,大宋的后备之军不知几何?! 耶律贾再次开口道:“这些还只是大宋的兵员,若是其他便更是远超我大辽,路上皆是水泥铺就的公路,上京城中也有水泥路,可相比大宋却少之又少,大宋之水泥路四通八达,连通各州,府,陪都,京师,甚至下属县城,战事一起,单单是运兵运粮便超过了我大辽。” 说了这么多耶律贾的话让宣政殿中的满朝文武浑身发寒,萧惠皱眉的开口道:“你这么说来,莫不是让我大辽坐以待毙!?” 耶律贾摇头道:“韩王莫急,此事不至于此!耶律贾认为,宋人这是在虚张声势,以四十万大军之威,解辽东之乱局,为的就是让我大辽把黄龙府的八万大军调回南线!” 此言一出所有人都不屑的露出嗤笑,四十万大军为辽东的十万人做掩护,这怎么可能?要知道四十万人进军大辽,所需用度便是每日巨万,何况刚刚受到消息,滦河城陷落,北安州,泽州危在旦夕。 中京大定府更是接连派出使者前往上京城求救,若是宋人并非北伐,岂不是天大的笑话,他赵祯莫不是个傻子不成?! 但很可惜,唯一看透真相的只是耶律贾,连张俭都不相信他所说的话,因为这一切都是推论而已………… https: 天才一秒记住本站地址:.。手机版阅读网址:m. 第一千二百一十一章真真假假 大宋的北伐可谓是兴师动众,四十万大军兵分两路齐头并进,其威势可谓是洪流衮衮,气势惊人,如山崩,如海啸,或是不可阻挡的泥石流………… 不出三日的功夫,滦河城陷落,泽州,北安州危在旦夕,若是大宋一鼓而下这俩个最前线的州府,中京大定府必将唇亡齿寒! 大定府乃是辽朝的五京之一,南京已经丢失,若是中京再失,对辽朝的打击不可想象。 于是辽人拼命了,是真的被大宋的举动吓着了,包括从上京城中抽调的精锐六万,加上原本的守军共计十二万人驻守大定府,而接下来将会有源源不断的援兵从四处赶来。 中京大定府可谓是人满为患,辽人似乎是打定主意绝不能然宋人背上一步,于是他们以极大的代价使得半个辽朝的军队往大定府集结。 而原本守在大定府的军队则是往北安州和泽州进发,以阻拦大宋正盛的兵锋。 但结果却令辽人没想到,四十万大军居然在拿下滦河城与北安州的兴化城之后寸步不前,大概是被宋人的攻势吓到了,辽人的大军也驻扎在了兴化城不远的地方。 贪功冒进是不可取的,宋人已经拿下了兴化城和滦河城,整个中京道几乎就是中门大开,但宋军却不肯前进一步了,这时传来了一个不大不小的消息。 大宋水军舰船数百艘对大辽的苏州府发动袭击,炮石之威几乎快毁灭了整个苏州府,只要是在辽海沿岸的城市几乎都受到了大宋水军的炮击。 巨大的舰船犹如海上移动的小岛,蓦然间便出现在了码头上,而接下来,吞吐着火舌的火炮给予辽人城池以毁灭性的创伤,城池,房舍,衙门,甚至是生命都在这些砲石的攻击下灰飞烟灭。 辽人慌了,这时候还有谁说宋军只不过是试探,或是另有图谋,满朝的君臣一定会把他的脑袋砍掉! 显然,这是宋人对辽朝进攻的前奏! 耶律贾强烈的反对萧惠从黄龙府抽调兵力援助苏州,可萧惠完全不在乎他的反对,一句:“大辽已然无兵可调,是女真人重要还是东京道重要?!” 耶律贾哑口无言,的确,他拿出不出任何的线索来证明自己的观点,可他知道,眼下就是宋人的计策,于是耶律贾把自己的想法写下上传张俭。 张俭在看到他的奏疏后见了他,可说的最多的依旧是那句话:“此乃臆测,可有旁证?若是没有,大辽觉不可能用灭国之危来做一场豪赌。” “大宋北伐此乃灭国之功,他赵祯能不御驾亲征?况且除了这四十万大军之外,宋人可派出了一兵一卒?即便是以雷霆之势攻击苏州府等地,可为何宋军不派步卒?若是抽调黄龙府之兵,岂不是中了宋人的圈套?” 张俭好奇的望着耶律贾:“你怎生比宋人还知晓其中的问题。” 耶律贾一时无言以对,只能默默的叹了口气道:“左丞相,您相信感觉吗?下官在大宋的国都带了数十年,无论是在北京城还是在东京城都在揣摩大宋皇帝,只要有能面见他的机会,下官一定去好好端详,看他是个什么样的人。” 张俭愈发的惊奇道:“哦,你倒是说说他是个什么样的人?” 耶律贾笑道:“大宋皇帝并非如我等想象的那样高高在上,他也是人,也有七情六欲,喜怒哀乐,只不过并非常人能知晓罢了,这些年下官发现,大宋皇帝一旦决定做某件事便无人能左右他的想法,一切事物都将为其让道,朝中文臣武将都将为此出谋划策。” 张俭点了点头:“这点老夫也知晓,从他夺取燕云的那一天起便知晓。” “可您没发现这次宋人北伐和以往都不同吗?” 张俭哼了一声:“有何不同?不过是…………不对,是有些大不一样?之前宋人夺取燕云,面面俱到,不光是出兵那么简单,煽动汉人,挑拨契丹,禁绝商贾……可这次却是什么都没有,要说修筑长城和禁绝商贾在时间上也相差太多了些。” 耶律贾点头道:“没错,眼下这一切更像是临时起意,为了什么事情而北伐分散咱们的注意…………比如辽东!” 张俭刚刚点头,便有一侍者前:“老爷,韩王萧惠到了,说是有要事相商。” 张俭点了点头,望向一旁的耶律贾道:“那便请你暂避与屏风之后。” 耶律贾刚刚躲进屏风,衣服的一脚才刚收起,便听见萧惠怒气冲冲的进来:“完颜部的人真是废物,他完颜乌古乃手中握着数万大军,居然不是宋人的对手,还说什么女真不满万,满万不可敌的笑话!” 张俭脸色一变:“这么说来女真人败了?” 萧惠苦笑道:“败了,败在了宋人的手上,可这次却并非是两军交战而败,而是因为粮草不足,战力不够。” “不可能!”张俭想也不想的反驳道:“他完颜乌古乃的手中最少有十万石的粮食,别说是够他们女真人吃上半年乃至一年,怎么可能连短短的三个月都撑不住?” 萧惠苦笑道:“这我哪里知晓,只听人说完颜部的人吃了粮食之后便出现了痢疾,蔓延至整个部族,几乎是冷冷染病,哪来的战力!” “宋人在粮食中下毒了?” “不可能,若是下毒,为何早先无事?再说这么多粮食,又是放了这么长的时间,什么毒能持续如此之久,就算有,他完颜乌古乃也不是傻子,岂能没有察觉?” 张俭无奈的说道:“一旦完颜部战败,整个辽东除了咱们大辽的领地外,便都是宋人的了,难怪他们在岸边筑城,这莫不是要迁徙百姓前来?” 萧惠不屑的笑了笑:“笑话!也不看看这辽东的位置?西边是上京道,南边是辽阳府和高丽,北面是一片荒芜,东面则是东海,这样的位置他赵祯迁徙多少百姓前来都是白给!” 张俭却微微摇头:“这下老夫倒是相信耶律贾的话了,宋人北伐乃是围魏救赵之计,咱们黄龙府的大军刚刚撤走,宋人被击败了女真人。 十万宋军击败了女真人的联军,生女真的最大的一个部族完颜部被宋人击败,乌古乃率领败退的女真人继续北上逃避宋军的追击,怕是还妄图夺回自己的土地。” 萧惠叹了口气道:“怕是再也没有机会了……” 第一千二百一十二章完颜乌古乃的“帮忙” 战场上的情况无论是谁都无法预测,即便是赵祯和狄青两人在枢密院的白虎节堂中把所有已知的消息都用来推演已久无法预测战场上的事情。 眼下,女真人的溃败让谁也没想到,最主要的一点是溃败的如此之快。 狄青不解的抽了三根烟才缓过神来,最终定义为天佑大宋,而赵祯则是认为在情报上依旧有地方不对。 按照他的计划,女真人不应该溃败的如此之快,也不能溃败的如此之快,大宋和女真人之间的战事托的越长越好,最好像是老太太的裹脚布一般,不光长,还要臭………… 最少让辽朝感觉到自己身旁整天叮咛咣当的不得安生才好,女真人的溃败也意味着大宋北伐的战略欺诈是时候该结束了,国库即便是再充实也不会浪费这么一大笔开支。 但大宋在这场佯攻之中也不是一无所获,最少滦河城已经是大宋的囊中之物,如此地理优越的地方岂能放弃,长城就应该沿着这里造就,让其成为大宋的前哨边境。 事实上女真人是有苦说不出,完颜部的人成了最终的替罪羊,“甚至是大宋的帮凶”一切的一切都源自于他们的食物………… 大宋贩卖的粮食主要以小麦为主,这是一种不易于储藏的食物,相比于没有去壳的稻米,它的霉变速度更快,而储藏的最理想条件便是在一个通风的环境之中。 这一点是大宋商贾完全没有告诉女真人的,或者说他们统一口径没有作答,而女真人则认为这些小麦还没有去壳,应该放在密封的环境之中。 女真人的仓库大多是不通风的,但他们不知道,谷物在氧化的过程中会自己产生热量,越是不通风的环境越容易发酵霉变,况且大宋的粮食可都是从全国各地收集来的陈粮,有些在南方湿润的空气中储存了不知多少年……………… 商贾自然是要以利益为先的,对于这种朝廷承诺的买卖,他们可不会去关心女真人的死活,于是这些储存了不知多少年的小麦被被一车车的运至完颜部的仓库之中。 造化弄人,乌古乃和水茂两人在发现这一问题之后,并没有拿出行之有效的解决方案,对于他们来说,有粮食吃已经是极好的事情了,有点霉变算什么事情,最多晒晒便罢。 于是这些霉变的小麦被碾成粉末,最后装进了女真人的粮食口袋中,而一同进入的还有新鲜出炉的黄曲霉素…… 也许霉变的食物并不会致命,但它却会产生一种让人无法避免的毒素,而黄曲霉素便是其中的一种,只有赵祯知晓,这种看似没什么的有毒物质远远高于氰化物、砷化物和有机农药的毒性。 后世已经不会有人再去吃这些霉变的谷物了,所以觉得没什么,可在这个时代,对于女真人来说,有粮食吃便已经是上天的恩赐,绝不会把霉变的粮食挑出来扔掉! 而这些粮食便是压垮女真人的最后一根稻草,食用霉变的有毒小麦直接的后果并不是直接死亡,而是引起了一种在完颜部族内传播的痢疾! 痢疾产生的主要病因是外感时邪疫毒,内伤饮食不洁,但谁也没想到会是完颜部的粮食出了问题,对于女真人来说,要想恢复体力,恢复战力,对抗痢疾,最有效的方法便是吃的要顶上…… 于是越是生病的人吃的粮食越多,这在无形中加重了他们的病情,完颜部中患有痢疾的人便越来越多了起来,原本还觉得无所谓的乌古乃和水茂两人这才觉得是那些发霉的粮食出了问题。 这时候的局面早已经一发不可收拾,病人越来越多,越来越重,痢疾这个看似并不严重的疾病在这个缺医少药的部族之中便成为一种可怕的病魔,上吐下泻使人脱水,身体越来越虚弱,最后便血甚至是死亡。 完颜部中的女真人被这种传染性极强的痢疾给折磨的痛不欲生,不单单是战力大减的问题,如若是在平日里,辽东寒冷的天气早已能控制病情,可现在却不行…… 乌古乃并没有向自己的族人说明是食物在成的问题,他不敢说也不能说,最后族中三分之二的人都患有痢疾了,别说是拿起武器去对抗宋人,单单是站起来便已经很难,乌古乃只能率领一些尚有战力的族人离开这个“诅咒之地”。 是了,即便是到了最后乌古乃也没有说实话,而是把所有的罪责都归咎与女真的土地,并以鬼神之说了事。 宋与女真之间的战争就这样落幕了,甚至是颇为荒唐的落幕了,大宋在围困女真多日后,这个满万不可敌的部族就如高楼一般瞬间坍塌,乌古乃带领约两万余人拼死突围北逃。 而完颜部中则是好大一片烂摊子,当大宋的士兵进入完颜部后第一件事情不是别的而是救治女真人,这是石元孙下达的最为明智的命令。 对于这种疫病大宋有着相当精湛的处理方法,最简单的便是杀菌消毒,完颜部的人已经没有了抵抗能力,一群老弱病残,一群妇孺还能做出怎样的反抗?相反,健壮男子生这病的并不多,或者说是并不严重。 何况大宋的将士实在拯救这些人的生命,即便是野兽也该知晓报恩。 因为筑城的关系,大宋携带的石灰非常多,于是石元孙紧急的调用了一大批石灰前来消毒,这应该算是当下能找到的最好的消毒剂。 食物不洁也是引发痢疾的重要原因,大宋提供的食物肯定不会是发霉的小麦制作的小麦粉。 完颜部中的女真人开始逐渐的恢复,而宋人调查的结果是因为吃的不干净,所以他们才会得了痢疾,并且指出女真人的小麦粉都是已经霉变的小麦粉,也是罪魁祸首。 女真人最终把矛头指向大宋,因为在他们看来,这些粮食是大宋贩卖给的女真人,一定是大宋从中做了手脚。 宋军将士们厌弃的望着这些女真人,更有人开口反驳道:“笑话!你们女真人缺少粮食,我大宋便运来粮食贩卖给尔等,当时可有发现这些粮食不能吃了?若是发现为何还要买下? 俺是农家出身,连俺都知晓粮食要放在过风的地方储藏,你们女真人的仓库恨不得把这些粮食都给捂熟了,岂能不变坏? 最后你们病成这样,还不是我大宋救助尔等?!都说女真人果敢豪放,知恩图报,性情勇武,俺看就是一群小人嘞!” 一群女真人呐呐不言,甚至出现了羞愧的模样,石元孙在一旁瞧见,只觉得天理二字怕是要倒过来写了………… 第一千二百一十三章海运与迁徙 赵祯没想到女真人溃败的如此之快,若是还能持续,若是还能保持这一状况,大宋的佯攻便能收获更大,最少打通从山海关出发,拿下辽阳府,直通辽东的通道来。 但这一切都随着女真人的溃败而变得不在可能,事实上连辽人都没想到女真人会溃败的如此之快,以至于辽朝刚刚从黄龙府抽调兵力之后便后悔了。 大宋的北伐之兵撤退的是如此之快,连攻下的北安州都能放弃,只不过原本的北安州州城已经彻底完了,宋军在离开之前几乎摧毁了这里的一切。 顺带着还带走了大量的汉人百姓,中京道距离燕云最近,原本从燕云之地撤走的百姓大部分安居在了中京道,于是乎这些汉人最终重归华夏,在宋军攻陷北安城后,摇身一变成为大宋的顺民。 这到也怪不得他们,而是应该“感谢”辽朝的不公,汉人与契丹人的矛盾早已日趋凸显,而辽朝的统治者并不在乎这一点,在习惯中他们已经把汉家百姓看作是“敌人”“异族”。 在这种情况的引导下,怎么可能给予他们公正的待遇?日益加剧的矛盾冲突,使得这些汉家百姓在看到“王师已到”后,迅速找到了归属感并且大张旗鼓的发动族人亲友归附。 最终,彭七率领的二十万大军在回朝之后带来了十多万的人口,这对辽朝来说是一个不轻的打击,左丞相张俭几乎是痛心疾首的向太后萧挞里上疏,怒斥大辽官员的短视。 而萧挞里除了下旨安慰张俭,申斥朝臣之外便再也没有办法。 赵祯现在所思考的却是另一个至关重要,甚至比这十多万汉家百姓归附更加重要的问题,如何处理辽东………… 他一直认为辽人对辽东的管辖是一个错误的方式,以女真人自治管理女真人是个极为不明智的选择,最少也应该派遣大军驻守,若是如此,石元孙也不会轻易的拿下辽东。 可赵祯忘了一点,辽朝不是大宋,没有足够的兵力,没有足够的国帑如此奢费。 人力,财力,这两样便是辽朝与大宋最本质的不同。如今的大宋在税收上商贾完全超越了农人,要知道大宋的农人遍布各地,往岭南,南海之地的移民不知有多少,每年从南方运来的粮食更是数不胜数,否则如何支撑起这个庞大帝国的所需? 眼下又到了移民时刻,赵祯还要抽调大宋的百姓前往辽东,单单是拿下劳动还不够,还要有人去经营,去建设辽东,否则这和一块荒地有何不同? 别忘了,辽东的土地之中埋藏着巨大的宝藏,但这些宝藏却需要人去挖掘,大宋没用拿下辽阳府,因此缺少了一个重要的运输通道。 简单的来说,辽东是大宋的一块飞地………… 如何把一块飞地建设好,成为了赵祯的心头之患,若是不能有效的统治,并且从这块土地上带来受益,后果不堪设想。 即便是赵祯用脚后跟也能想象得到大宋朝臣们的反映,他们会认为这是一个错误的,华而不实的决定。 但还好,大宋控制了倭国,这个岛国给了赵祯一块巨大的跳板,而辽东与倭国之间的东海成为了大宋的内海………… 于是重开黑水都护府的计划被提上了赵祯的案头,如今大宋的环境是安定的,对外的战争也是节节胜利,辽人势弱已经是不争的事实,对于向白山黑水之地移民的计划,朝臣们渐渐转变了态度,他们也不得不转变态度,否则花出去的钱财,牺牲的将士都将打了水漂。 以完颜部为首的东海女真算是完了,这些生女真与辽朝的依附关系并非那么明确,所以在丢失之后也不是很心痛,但唇亡齿寒的道理辽人知晓,他们更加注重亡羊补牢。 辽阳府是辽朝的东京,也是直接控制熟女真的重要组成,长白山部便是熟女真中最大的一支,也是辽朝用各种手段牢牢控制的一支。 为此,辽人不惜以宗室皇族女子通婚联姻,为的就是把持熟女真,让他们极少产生隔阂,反而是归附依靠辽朝。这一做法无疑是成功的,最少比统治生女真的手段更加成功。 只有在辽朝势大,如日中天的时候,才能有效的统治生女真,可一旦辽朝势弱,被宋人压制的时候,生女真便不那么容易管辖,尤其是当辽朝开始压榨他们的时候,与宋人通商借道便是一个最好的证明。 当然,辽朝之中有不少人认为大宋为辽朝除去了一个隐患,生女真的战力惊人,契丹人在讨伐他们的时候可是吃了不少的亏,现在宋人击溃了生女真,而辽东对于宋人来说又是一块飞地,天长日久之下,还不早晚属于大辽? 虽然这块土地对大辽也没有什么用………… 之道现在,辽人依旧觉得大宋攻伐女真为的是夺取一块从南进攻辽朝的兵道而已。 赵祯走的是包围路线,伟大的领袖曾经以农村包围城市打出了一个全新的华夏,而赵祯打算照葫芦画瓢,以汉地包围异族,最终消灭或是吞并他们。 民族的融合并非不好,至少后世便有五十六个之多嘞!但赵祯认为必须是汉家百姓占据绝对的数量和统治,才能使得这种融合最终成功。 因为汉家百姓从思想到学说大都适合包容这一特性,虽然带有封建兴致的高高在上,但并不影响民族之间的融合,这一点是辽人所不具备的。 要想让汉家百姓在辽东繁衍,最重要的便是和中原之间形成一种联系,即便是道路不畅,也要有办法联系才行,而唐末的黑水都督府和大宋现在的情况差不多。 只不过大宋有着超越盛唐的运输能力,其中包括了海运! 别小看海运这一块,这是一个封建王朝迈向世界的一大步,大宋的海运能力已经超过了这个时代,因为需要,所以发展,因为利益驱使,所以越来越壮大。 大宋的海船技术早已到达前所未有的高度,这是通过数十年通商海外所得来的宝贵经验,不光有指南针与磁罗盘之类的物理导航,更有牵星术为首的天文导航,而且经过多年的总结,大宋已经有了航用海图,掌握了海洋潮汐知识,地文航海术,季风航海术等等多种多样的航海技术。 华夏百姓吃苦耐劳,善于总结和传承的习惯成为了大宋海运的无价之宝。 第一千二百一十四章大宋的帆 而海船更是有了长足的进步,最显著的地方便是摒弃了原本的横帆,而采用了阿拉伯人的三角帆。 这种船帆的独到之处在于它逆风也能借助风势航行! 当这一发现被带回大宋的时候,几乎所有的海商嗤之以鼻,骗鬼的呢?逆风怎么可能航行? 可三角帆的出现确实证明了这一点,与横帆不同的是,它可以在船的横位上做幅度大得多的转向,甚至可以与船的长轴成一线,于是有人称其为纵帆船。 纵帆船逆风行驶时,先向一方转,然后再转向另一方,象盘山公路一样沿“之”字型蜿蜒向上,虽然速度慢了点,花费了更多的时间,可却比逆风下锚要好得多…… 可以说有了这三角帆之后,大宋的海船便能自由的在海上航行,当然也催生了许多小帆船,或是出海捕鱼,或是做短途运输,速度快得很…… 现如今,辽东已经被大宋所占据,整个东海海岸都是大宋的领土,而城堡建设就从未停歇过,不断的有汉家百姓被迁徙至此,开始的时候人并不是很多,但这也只是开始而已,就像当初移民岭南,也是有许多人不愿迁徙的,可当后来见到了好处之后,便一发不可收拾,甚至出现了南迁热潮。 辽东所面临的也是这种情况,赵祯只能先调遣一小部分的百姓前往,待他们获得了好处之后,便会有更多的百姓随着“广告效应”而自愿前往了。 还好有着开发岭南的先例,所以开始的时候征调百姓并不是很难,反而有一些家境不好的人愿意前往,落叶归根不是问题,朝廷已经公布,迁徙的百姓也可以回迁,只要你自己愿意就行,但必须在辽东待满五年。 这样的要求对于大宋的百姓来说算不得什么,毕竟对于宋人来说,出门在外已经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事情,越来越多的年轻人开始走出乡村开始进入大城市中寻找活计,最少比在家中面朝黄土背朝天要来的好得多。 这是一种长足的进步,至少大宋的百姓不会被土地所牵绊,守着这东西活上一辈子也不愿改变,有新的地方能接纳他们,为他们走出那个阶级所开路。 原本游学是富家子弟才能做的事情,可现在,只要你肯吃苦,游学并非那么难………… 随着年轻人的走出去,不少上了岁数的人不愿离开,可朝廷并不强求,毕竟去往辽东是开脱建设的,上了岁数的人舟船颠簸的还是不去为好,即便是到了辽东,他们还能建设吗? 现在的北大荒依旧是一片荒芜的地方嘞! 需要大量的人口才能清理出这片土地,但这是一个漫长的工程,最少在大宋百姓在辽东安稳的扎下脚才能实施。 第一批满载百姓的五百艘船队已经陆续启程,在大海上劈波斩浪,由大宋的舰队护送,前往倭国,这是第一中转站,也不必让百姓在大海上接受太久的颠簸。 赵祯是没有机会见到这种场景,但据蔡伯俙的奏报,赵祯能想象得到当时的场景,五百艘海船只是开始,之后会有更多的海船加入其中,千帆竞技,百舸争流并不是书面文字,而是真真正正的出现在大海上。 这样的运输能力对于大宋来说算不得什么,甚至不会对海运有多少影响。 大海之上是大宋的另一片疆土,是大宋实力的展现,当船队抵达倭国之后,便算是进入了大宋的内海,以倭国为东,以女真为西的陆地把日本海包围在其中。 唯一能对大宋产生威胁的只有难免的高丽,可赵祯不认为高丽敢对大宋动手,当初在矗石城一战已经给高丽人留下了“深刻”的影像,如今高丽可谓是年年有朝贡,岁岁有遣使…… 赵祯看着眼前的海图微微叹息,时间这个他曾经最不在意,最为挥霍的东西如今却给了自己好看,现在看来还真是没有好好利用。 一直以来大宋都把目光放在了海外与国外,当然这也没错,无论是阿巴斯王朝还是欧罗巴,都对大宋的商品趋之若鹜,现在的大宋不光会贩卖丝绸瓷器和大量的手工艺品,还有云南产出的咖啡以及玻璃和水银镜子。 因为这些都是新新出现的产物,阿巴斯王朝和欧罗巴的百姓对他们几乎毫无抵抗力,别说是他们,就是大宋的百姓也纷纷被咖啡的香浓和琉璃的透明所折服,而照的人纤毫毕现的水银镜子更是让人无法抗拒。 所以大宋的商品几乎是抵达海外就瞬间售罄,只要你有门路能从大宋的云南府搞到货物,有的是人哭着喊着送钱给你,或是要求合伙雇佣船队,或是让你坐等着收钱………… 而这段时间,西域都护府更是传来消息,远在欧罗巴的商人出现在了西域,他们终于走通的一条商路,可以从神圣罗马帝国直达大宋的陆上交通………… 这条丝绸之路和唐时的丝绸之路几乎如出一辙,只不过地名发生了改变,国家发生了改变而已。 但这并不影响商贸的往来,丝绸之路不单单是富裕了大宋和商贾,也富裕了沿途的许多国家,即便是中亚的塞尔柱帝国也欢迎这些商贾的到来。 所以对大宋来说钱不是问题,而现在整个大宋王朝面临的却是一个巨大的矛盾,一边是人口的增加,一边是人口的增速过慢,赵祯觉得这种伪命题不该出现在封建时代,但现在却真实的出现了。 在封建时代,天灾人祸,疾病战争会大量的消耗人口,所以这种自然的选择和决定迫使华夏的人口数量总是无法达到饱和,可现在的大宋不同,随着南方的土地被开发,随着南海诸国的被讨伐吞并,大宋的粮食产量惊人。 但在另一方面,大宋需要不断的移民,派遣出更多的百姓去建设,拿下云南之后,大宋迁徙了一部分百姓,拿下南海诸国之后,大宋又迁徙了一部分百姓,之后是燕云,再然后是西夏,可以说中原的百姓已经被迁徙了不少。 现在又要往辽东迁徙,赵祯甚至计划使用海船往澳大利亚迁徙百姓,那里才是真正的土地肥沃之所! 可尖锐的问题摆在了赵祯的面前,大宋的百姓一共就那么多,如何能满足需要? 人口是一个国家的基础,更是一个国家发展的动力,没有人口,一切都将是空谈,尤其是对大宋这样疆土日渐庞大的帝国来说,之前对庞籍夏竦所的人口爆炸言论其实是赵祯在吓唬这两人,为的是让他们支持自己拿下辽东………… 现在的大宋不是人口太多,而是太少! 第一千二百一十五章伟大还是疯狂 大宋的人口数量在不断的激增,但却已久不能满足赵祯的需要,怎么说呢?这些增加的人口需要时间成长,而大宋最近就需要大量的人口进行移民只用。 那问题就在当下,大宋婴儿的出生率便是一个极大的问题,赵祯为此甚至特意下旨,在大宋的每个城市,不单单是州府城市,而且必须是下到县城都建设专门的产院。 所谓产院便是孕妇生产的地方,这里有干净的床铺,有经验丰富的产婆,有营养干净的食物,有相对安静的环境,当然没有乱七八糟的神婆之类的东西。 只要到了临产阶段的产妇都可以前往产院生产,有经验丰富的妇科大夫坐诊,再加上产婆的帮忙,以及产钳这种工具的协助,新生儿的出生率大幅度提升。 而这些新生儿在出身后的几天时间内必须接种牛痘,否则连户籍都上不去,一旦伤不了户籍,就别提以后入官学,读私塾了,更是少了许多宋人可以享受的待遇,说的难听点,若是没有户籍,即便是军队招募你也别想进。 赵祯亲政之后,一步一步的把制度规范化了起来,而户籍便是头等大事,在大宋六部基本都成了摆设,但唯独户部被赵祯单独拎了出来,重点照看,赋予实权。 户部管理着天下百姓的户籍,同时也与朝堂上扮演重要的地位,所有朝廷下达的政令只要和百姓有关,就必须由户部执行。 所以大宋的百姓几乎人人都上了户籍,这是宋人身份的凭证,也是他们交税的依据,在大宋,每个人都要交税,除非是家中有军人的可以免去几年的赋税外,其余人等一律要交税,但这种税收经过多种方式被缴纳,百姓自己看不见。 交税的同时,朝廷也在保护着百姓的利益,而户部便可通过各地的户籍统计出大宋的人口来………… 如今大宋的人口已达两千三百四十万户、一亿两千六百万人,所以说现在的大宋人口已经突破了一亿大关!并且还在逐年增长,辛亏从美洲寻来了土豆,番薯,玉米,之类的高产农作物,要不然赵祯还真的担心大宋产出的粮食养活不了这么多人。 一亿多人看似很多,可在大宋辽阔的土地上很快就被划分了干净,后世之所以觉得人多,那是因为在华夏的土地上已经有了近十四亿的人口! 而大宋现在才一亿人口,散落在各地也就不显得那么多了,尤其是现在大宋的版图呈现一种奇怪的状态,除了原本属于大宋的土地外,还多了大理,西夏和燕云,以及南海诸国。 这段时间往南海诸国移民的白皙已经达到了饱和,甚至当地人不得已的情况下已经开始和宋人通婚,甚至要求获得大宋的户籍以便进入中原谋生…… 现在的人口分部要比后世均匀的多,人虽然会用脚选择未来,可也很难摆脱土地的束缚,最少在大宋只要你肯花力气种粮食,地里的产出肯定能够你一家五口人生活。 赵祯逐渐把土地从地主以及富商的手中释放出来,而权贵则早已不屑与兼并土地,他们有着更为赚钱的工厂! 于是,赵祯无形之中让社会最底层的人也能安然的活下去,并且给了他们以出人头地的盼头,教育资源的相对公平。 虽然在大宋最好的学校是私塾,可最少大宋保障了大部分入学年龄的孩子有学上,相比一些酸儒开设的私塾,大宋的公学不知好上多少。 而那些大儒所开设的私塾虽然比公学要好,可非大富大贵之家的孩子可进不去,这便是封建时代的教育差距,但有一点是不变的,朝廷的取士制度一视同仁。 科举不会因为你上的是公学还是私塾而对你另眼相看,只取品行端正,文章优异者,这已经是很大程度上的公平了,只要孩子努力读书,几百年是不能高中,但只要能获得一个乡试的举人身份,那就不一般了。 虽然在大宋举人是有时间限制的,若是这一科的省试不中,下一次依旧要再次参加乡试获得举人的身份,但即便如此,这样的举人也算是一种学历的象征。 完全能在各地衙门举办的公学之中得一个先生的职位,一边教授学生拿着朝廷的俸禄,一边继续攻读以期来年再考,若是你对科举心灰意冷也没关系,商贾宗室的工厂也要你这样的“人才”。 店铺的东家或许招你去当掌柜,最不济也能当一个账房先生之类的。 所以整个大宋已经进入了另一种状态,全速发展的状态,仿佛每一天都在进步一点,而这种进步甚至能被肉眼所看到,被百姓所感知到。 这是一种非常了不起又可怕的速度,而赵祯自己这个大宋的一国之君却被眼前的繁荣和飞速发展所震惊,心中的不安也越来越重,甚至常常怀疑自己做的是否正确。 一个高速行驶的火车还好,可一个不按轨道而高速行驶的火车就相当可怕了,因为你永远不知道前面会撞到什么东西! 赵祯就仿佛站在这列火车的驾驶室中,前面是完全笼罩在迷雾之中的未来,没有任何参照,也没有任何的经验,因为眼前大宋的发展已经完全与历史脱节。 是限制这一切,还是就绪疯狂下去?这是个问题,是个极其伟大有愚蠢的问题…… 不过他也常常安慰自己,比如现在,他就一个人在勤政殿中,望着眼前的地图缓缓的点上一根烟,吞云吐雾之间破口大骂。 三才隐约在殿外听见一些不雅和不当的言论,瞬间眼观鼻鼻观心如老僧入定一般,但依旧有一些话传入耳中。 “人死鸟朝天不死万万年!既然从未有过,那就按照我说的来!历史上的帝王就好似能看见未来似得,谁TM还不是摸着石头过河?!连那位百万雄师过大江的太祖皇帝都是如此,别说我了!” 三才知晓,每当官家做出某些惊人决定的时候,便总是会一个人独处并自言自语,只不过殿中的烟味有些重,隔着厚厚的殿门也能闻见,官家说过这东西吃多了会伤及肺腑嘞! 可三才知道,现在自己绝不能踏入殿中一步………… https: 天才一秒记住本站地址:.。手机版阅读网址:m. 第一千二百一十六章今日,明日 赵祯独自一人呆在一处的时间很少,平日里至少身边还有个三才跟着,可今天他是真的一个人呆在勤政殿中,望着地图默默发狠。 这是一种告别过去,把浑身所有力量放在脚上的一种发狠,要大踏步的前进,就不怕被绊倒,只要前进,一切都是值得的,赵祯终于能理解后世的太宗为何要把新中国努力的向前拽。 未来谁也不知道,可若是因为未知的恐惧而止步不前,那便永远不知道未来是什么样,便会永远活在过去之中! 赵祯甚至认为,相比后世刚刚解放的时候,现在的大宋要好上太多,华夏文化的传承还没有经过断崖式的中断,没有经历过崖山之后的古典中华文化大覆灭。 所以现在的文化和氛围依旧是延续着汉家王朝传统的方针而发展的,这便是一个极好的因素,不仅能维护封建王朝的统治,更是实现突破的基础。 若是仔细研读便能发现中华文化的性质不单单是保守的,他是一个集保守与开放为一体的文化,即便是孔圣人都说过三人行必有我师。 儒家文化在其他文化之中也算是三人而行,取长补短也不是不可能,比如现在的大宋就有很多学者开始重视其他学说,法家的以法制为天下公的说法已经出现。 但这还不算什么,甚至朝堂中的官员也开始支持这一言论,并且认为应当以法治国,治天下。 法家是除了儒家之外最受宋人欢迎的学说了,因为现在大宋的矛盾冲突一点也不比辽朝来的少,什么样的问题都有,而且都是曾经没有遇到过的问题。 商号与商号之间因为专利的摩擦,这一点大宋是没有形成明文规定的,只是对书籍的版权有着一些规定而已,而对于专利权这种特殊的东西却没有保护。 经常是要靠当地的官员进行判决,而这种没有先例的判决往往要取决于官员的脾性,好恶,甚至是心情,于是便有人开始提倡重新编篡大宋的国法,已经编写过的《皇宋宪法》好再行增减。 包拯更是提出了依法治国这一跨世纪的论调,赵祯不怀好意的揣着,包拯这老倌被一个聪明人利用了,依法治国?是好的,但却把帝王置于何处? 说这话显然是得罪君王的,但包拯却说了出来,若是他自己的想法,赵祯打死也不信,这老倌的古板可谓是出了名的,虽然有些不知变通,可忠君二字仿佛摩崖石刻般烙在他的心中。 显然这是法家的某个人提出的言论,并且把包拯忽悠住了。 如今的大宋文化不光有法家和儒家,还有格物,这种赵祯自己扶持起来的学说已经成为了大宋的一大支柱,学习格物不单单是能为大宋牟利,更是能为自己牟利。 匠人的地位得到了提高,这对赵祯来说便是一种积极的信号,这些匠人即便是不服务于朝廷,也会使得大宋的民间科技出现进步,而这种进步和大宋的进步又有什么区别? 只要是封建王朝,那便是溥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天家的拿来主义用的好,匠人们会兴高采烈的把自己的成果送给朝廷。 当然赵祯也不会亏待这些匠人,必有厚赏不说,还会有一些有名无实的荣誉赐下。 抽完最后一口烟,赵祯蓦然发现,事实上现在的大宋欣欣向荣,并没有出现不可控的迹象,百姓的思想依旧是沉浸在儒家的忠君爱国之中。 别的不说,单单是每年考取功名的士子便越来越多,参与科举的人数逐年上涨,多亏了大宋教育的普及,现在的大宋已经不用担心无仕可用的局面了。 领土不断扩展的大宋对官员的需求也越来越多,比如南海诸国原本只由朝廷派出一些待选官充任知县事,而现在,不光要有知县事,还有县丞,主簿以及县尉,要知道在大宋有些小县甚至都没有这些官职,最多设置县丞与知县事两者互相监督而已。 现如今看来,大宋本土的县城之中有不少还赶不上后设立的县城,这些县城虽然设立时间段,但起点却颇高。 南海的县城往往管理着更多的土地,县城数量不多,但功能一定要完善,而宁夏路的县城就更不用说,这里的百姓几乎是清一水的大宋汉家百姓,他们迁徙至此,自然朝廷的“服务”也要跟过来。 现如今,大宋的北方产粮能力甚至不及南方,而西北的宁夏路更是有着河套平原带来的肥沃土地,战争债券带来的收益让当初买了债券的人赚的盆满钵满。 赵祯甚至琢磨,要不要再次发行债券,这次以国债券的形势进行发放,为的是给辽东这片宝地筹款。 当初西夏的战争债券第一次卖便很火,而这次以辽东为基础的国债券应该也会相当的紧俏,洛阳纸贵的局面怕是少不得出现。 赵祯比谁都清楚购买这些债券之后会得到怎样的收益,辽东的黑土地之下埋藏的宝贝可比河套平原的要多得多! 若是朝廷有钱,赵祯是绝对不会这样做的,虽然在表面上大宋的财政依旧是相当不错,可实际上四十万大军的佯攻让大宋损失许多,现在赵祯才知道,要维持四十万人北伐是一项多么大的开支。 同样这也是在这场佯攻之中所收集到有用信息,现在朝廷拿不出多少钱财来支持辽东的建设,能负担得起迁徙百姓的钱已经是相当了不起的了。 数十万人的移民可是一笔不小的开支,包拯已经不止一次的上疏陈其之厉害,若是没有一笔全新的账目进入朝廷财政,他便只能克扣宫中的费用了…… 这是文臣一贯的伎俩,毕竟大宋的宫中开支一样归账三司,若是他包拯这个三司使从中克扣,赵祯还真的没什么办法,只能用自己的内藏库周济,而这也是包拯的目的。 可不能一味的动用内藏库,这笔钱对赵祯来说还有大用,当初西征之时可是用过内藏库救急的,不到万不得已重要留下一手才是。 于是国债券这东西又新鲜出炉!赵祯相信,这玩意一出必定大卖,再次之后,大宋再发行国债券肯定会被抢购一空。 大宋的文臣深深的明白一个道理,若是不能兑现朝廷发行的钱,钞,券,那于抢夺百姓有何区别?所以赵祯并不相信这东西会滥发滥售。 https: 天才一秒记住本站地址:.。手机版阅读网址:m. 第一千二百一十七章皇帝也非完人 御案上的浓茶已经没了热气升腾,即便是有炭火的宫殿也不能阻碍茶水的变冷,就像是历史前进的脚步无法被阻挡一样。 赵祯端起茶水,虽然已经不冒热气,但已久还有一些温热,自己一人独处殿中还真有点寂寞,尤其是三才这货不在身边的时候,还真有点不习惯。 冬天已经悄然而至,这场对辽东的征战已经完美的画上了一个句号,完颜部的人虽然没有被全歼,但也所剩不多,赵祯相信除了西伯利亚之外,他也无处可去。 至于剩下的部族要如何处理,赵祯已经相好的解决的办法,全都交由多保真的唐括部归拢,辽东的所有女真残部,都将由唐括部负责约束,或者说是“自治”。 当然若是这些女真人出现了问题,最终大宋要找的人也只有唐括部,为此赵祯打算给予唐括部一些适当的权利,但大宋自身在辽东的力量要保持永远强大。 女真人自治并非是不好的,但前提条件是必须有中央强大的军事存在。可以说女真人一直是赵祯的一项心头之患,只有把这猛虎牢牢的拴住,才不会在未来出现问题。 看着御案上的奏疏,赵祯微微苦笑,多保真在进入蔡伯俙的府邸之后,便通过赵妙元上疏了,这奏疏上的文字大气端正,乍一看还以为是哪个男儿所书。 而奏疏上的内容则是相当的不善,大宋对女真的攻伐使得原本就不多的女真人死伤惨重,即便是鼠三已经把粮食的事情解释清楚,把所有责任都归咎与乌古乃的愚蠢,但也不能消除多保真的怀疑。 在她心中,自己这个大宋皇帝依旧是祸害女真人的凶手,但现实就是现实,在奏疏的后半部分,多保真这个“苦主”摇身一变成为了和蔡伯俙有的一拼的“商贾”开始向赵祯这个暴君索要赔偿了,也可以说是再帮唐括部索要赔偿…………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这话用在什么地方都比较何时,现在大宋和女真的关系便是如此,出头的椽子已经被收拾了,而剩下的便是不得不老实的人。 唐括部对待大宋的态度是相当的谦卑,再加上由多保真这个贵女在北京城中斡旋,唐括部也应该知道收敛才能获得更多的好处,效忠大宋才能活的像样。 赵祯知道这时候再召见多保真不太好,但却一定要召见,有些话还是要说清楚才好,大宋要在辽东发展,就必须要利用女真人,光靠鲜血去震慑显然是不行的。 当然也可以屠灭整个女真人,但无论是赵祯本人,还是整个大宋都不能做出这样的事情,人毕竟是人,做不得野兽…… 而眼下最好的办法就是重开唐时的旧制,在辽东设立黑水都督府,赵祯打算尝试一种全新的管理模式,其实也不是全新,唐时便已经出现了,只不过没有大宋这般大量移民而已。 最简单的方法便是把女真人收为己用,设立黑水军,由唐括部的首领担任都督,而大宋则是要派遣中央官员来这里任长史,监督和管理这支军队。 这样一来女真人的战力便都在大宋的管辖之下,而他们的所需也由大宋提供,可以说是大宋养着这支军队的同时,也变相把持了这支军队。 至于养虎为患的问题,赵祯自然想过,这也是为何他要在勤政殿召见多保真的原因。 三才迈着小碎步走在前面,不时的回头看了看这个已经大变模样的女真女子,多保真有些好奇的开口道:“三才大官为何如此看我?” 三才尴尬的笑了笑:“只是觉得可惜,多好的璧人,怎么就嫁给了鼠三…………若是你当年执意留在宫中,今天也不会是奴婢领着你进东华门了。” “这便是命,当初不懂得的东西失去了便不会再有,本打算一死了之,谁知又遇到了鼠三,他虽然名字不好听,长相也那般…………可他却能把心全都给我,这一点官家可做不到嘞!” 多保真的话让三才一愣,随即伸出大拇指笑道:“没想到你这年纪居然能说出这样的话来,端是选得不错!奴婢这下可佩服了!” “你的意思是承认官家不如鼠三喽?!” 三才脸色一变赶紧摆手道:“不可信口胡吣!你这女子这么多年了还是这般,端是什么话都敢说,奴婢可不敢冒犯官家,你也不该那鼠三和官家相提并论!再这么下去,连老奴都不敢和你说话了。” 多保真笑了笑,三才虽然这么说,可他的为人却是整个皇宫之中最好的,也是最终于赵祯的,这一点连多保真都很纳闷,为什么赵祯就能让那么多的人死心塌地的为他效力? 在多保真看来,并非是皇位和权利使得那些人趋之若鹜的为赵祯效力,而是另一种东西,一种看不见也道不明的东西。 赵祯的勤政殿便在前方,多保真稍稍整了整自己身上的诰命服饰,不知为何只要是面见赵祯,她总有一种心慌的感觉,下意识的想要整理本就没有什么问题的衣服。 大殿之中依旧是自己看过的那般干净整洁,只不过浓重的烟味在空气中久久无法散去,即便是有檀香依旧不能冲淡这种呛人的气味。 不过在呛人的味道之中,却有着一丝别样的香气有着让人说不出的感觉。 赵祯正坐在御案之后打量着多保真,这个女人端是不容易,不单单是被乌古乃抛弃,寻死不成还被鼠三给救了下来,最后便与大宋绑在一块了,也把整个唐括部与大宋绑在了一块。 大殿之中安静的有些诡异,赵祯看着多保真的同时,多保真也在打量着他,眼下岁月的痕迹在这个已经到了而立之年的帝王脸上留下的一点痕迹,并不如当年自己见到的那般年轻。 只不过已经蓄须的赵祯比之前的模样更显庄重,配合他的儒雅带有一丝凌厉的气质,确实让人赞叹上天对他的偏爱,最少这模样端是个好卖相。 这已经不是赵祯在勤政殿中第一次召见一个女子,双方也颇为默契的对视着,在女真的部落之中,女子的地位可不比男人的要来的弱。 https: 天才一秒记住本站地址:.。手机版阅读网址:m. 第一千二百一十八章女真,大宋的爪牙…… 最终还是赵祯先开口:“在大宋住的还算习惯吧?蔡伯俙的驸马府可是相当的不错,赵妙元的性格也是极好的…………” “陛下打算和臣女说这些?” 多保真笑了笑,她又不是第一次见到赵妙元,当初在大宋的皇宫之中早已见识过这位长公主的厉害,两人之间的爽朗性格使她们相处的挺不错,所有蔡伯俙才会以赵妙元的名义邀请她去驸马府小住一段时间,这事谁不知道? 赵祯也觉得自己这是多此一问,只不过这多保真对自己总是没有一般人对皇权的畏惧,反而是……贼大胆! 好歹自己也是帝王,你也应该在自己面前卑躬屈膝一下,这种卑躬屈膝不是表面上的礼仪,而是精神上的妥协,对皇权的尊重。 不过多保真还真是对赵祯的胃口,即便不是眷侣也能成为很好的“朋友”虽然皇帝本就应该没有朋友,但这种语气和态度,赵祯却非常喜欢,有时候赵祯都怀疑自己是不是贱了些………… 翻了个白眼赵祯撇嘴道:“你这女子真是大胆,就不能对皇权畏惧些?” 三才在一边身体微僵,而多保真则是笑道:“陛下难道忘了?我女真从来就没有皇权,也没机会接触这高高在上的东西,只有大宋,只有辽朝这样的地方才有。” 赵祯被噎的说不出话,眼前这个女人哟……实在是泼辣又难缠,可巧赵祯又不能治罪与她,只能叹了口气道:“好好说话,鼠三好歹也是在朕的手中当水军主将。” 多保真这次恭敬许多,双手合拢微微下蹲道:“臣女参见陛下!” 赵祯摆了摆手:“起身吧!朕是让你和当初在宫中一样,你既然都嫁给了鼠三,朕怎么可能还有什么非分之想,只不过是喜欢你的直爽而已,当年你在宫中的时候朕都没有强求,如今已做他人妇,朕还能如何?把朕看成什么人了!” 多保真这才露出如释重负的笑容,刚刚三才的话实在容易让人误解………… 找了个不错的位置坐在,多保真开口道:“不知陛下召我前来何事?先不急着说,定然和辽东有关系,但找的是我,那就是和唐括部也有关系。” 赵祯微微点头,多保真分析的也算是不错,但当他刚准备开口的时候,多保真又笑着说道:“能在官家的勤政之所召见我这个女真人,显然如此重视之下,必有联合唐括部之意。怎么,陛下也向和辽人一般利用女真人自治了?” 这脑袋转的真叫一个快!连赵祯都不得不暗自喝彩,能从自己召见的细节之中发现端疑,转被动为主动,多保真的政治智慧相当的出色。 “和聪明人说话就是这般不费劲,你也知道,大宋需要的是安定的辽东,朕自然要利用唐括部对辽东的女真加以管束,这种管束不单单是要在表面上,更是要让所有的女真归附唐括氏!” 对于多保真来说,赵祯给出的诱惑实在有些大,这是要让唐括部取代完颜部成为女真的首领! 当然若是在往日这是天大的好事,可现在……在大宋的皇宫之中,出自赵祯的嘴里,多保真怎么也高兴不起来!并非是来的太突然,而是多保真出于对赵祯的了解,若是从这位皇帝的手中拿东西,那你就要做好损失惨重的准备………… 这位皇帝非常清楚的知道预先取之必先予之的道理,而且总能成功,皆因他给予的手笔非常之大。 赵祯惊讶的的望着多保真道:“如此有利于唐括部的事情为何你要犹豫如此之久?朕是极少给出这样承诺的,若是你不愿意,朕还可以寻找其他的女真部族,相信他们总会有人愿意的。” 这话倒是没有威胁到多保真,她从柔软的锦凳上起身,毫无畏惧的望向赵祯。 “陛下,并非是所有的女真都如唐括部一样亲宋,并且陛下也太小看女真人了。多少女真人对大宋的仇恨可谓是滔天之怒,陛下真的打算与他们合作吗?” 多保真的话说的一点没错,赵祯就是担心女真人的报复才不得已和唐括部合作的,若是女真人团结在一起成为军队,赵祯反而不害怕了。 可化整为零之下,在辽东的土地上,森林中,最怕的便是这些经验丰富,善于丛林战的“游击队”无法派遣大军征讨不说,还总是如跗骨之蛆般不断的骚扰。 若是大宋想要在辽东发展,就必须要与女真人和解,这是不可避免的事实。 有的时候,即便是胜利者也要妥协,赵祯望向多保真道:“你又要向朕要价码了吗?朕就知道该直接与你父亲谈而不是和你!” 多保真笑了笑:“陛下何必如此,我唐括部自然会接受陛下的提议,可大宋必须给我唐括部钱财粮食以及通商之权,若是没有这些如何能收服女真残部?” 赵祯点头道:“这是自然,不单是要给,还要给好的!” “兵器,甲胄,军械…………” 多保真的话还没说完,赵祯再次点头道:“可以,军中所需一应俱全,朕绝不虚言!” 这下多保真更为惊讶了,她可是知道宋人的习惯,军中之物别说是提供给女真人,就是在战场上遗失一件,都将治罪!可见宋军对军械的管理之严格,堪比唐代陌刀…………而现在………… 但眼前的好处不能不要,多保真点头道:“多谢陛下!” 赵祯摆了摆手道:“先不急着谢,朕满足了你们的要求,你们也应该满足朕的要求此时,如此才算是公平嘛!” “陛下放心,我唐括部必将约束女真人为大宋分忧还请陛下…………” “这是自然,所谓拿人钱财替人消灾,但朕要求的可不止这些,唐括部要做的也远远不止这些,收拢女真人,越多越好,朕会提供足够的粮食甚至是兵饷,而女真人拿了这些钱粮就要成为大宋的军队,朕已经想好了名字,就叫黑水军如何?” 多保真目瞪口呆的站在原地,这是…………这是要把女真人变成大宋的爪牙! https: 天才一秒记住本站地址:.。手机版阅读网址:m. 第一千二百一十九章魔鬼的交易 赵祯终于瞧见让他满意的一幕,多保真站在原地目瞪口呆,身体微微僵硬,显然她被自己的提议惊呆了,成为大宋的附属和成为大宋的军队完全是两码事,这一点她多保真应该明白! 确实,多保真知道其中的不同,所以才愣在原地许久,最后缓过神来开口道:“陛下,如此一来我所有女真人都将成为黑水军?” “当然不是所有人了,老弱,妇孺,将会成为大宋的军户,一旦辽东被我大宋开发起来,将会由朝廷分给田地,牧场,他们所享受的待遇和大宋的军户一样,只不过比大宋的军户享受的时间更长!只要他们是大宋的军户,那么永远税赋减半!” “大宋会给他们提供良种农具之类的吗?” 出于谨慎,多保真把所有能想到的问题都提了出来,对于眼前的这位笑得比阳光还灿烂的皇帝,她要多加小心才是,否则便是把整个女真族都卖了! “当然,你也太小瞧大宋了,也太小瞧朕了,朕不会对一般的百姓进行克扣,也不会在他们的身上耍弄什么计谋,朕是大宋的帝王,是一国之君,还于不屑于如此下作!” 赵祯稍稍顿了一下,站起身来,直直的走向多保真,眼睛中的光芒让多保真害怕,连连后退,她终于在这位帝王的身上感受到了无上的威仪。 别说是赵祯这样曾经御驾亲征长刀饮血的帝王,即便是一般的守成之君在久居上位,操弄生死大权已久之后,身上的气势也不是一般人能承受的。 赵祯直视多保真的双眼,掷地有声的说道:“唐括多保真,你给朕记住,朕是在给女真人谋出路,朕是在为女真百姓着想,在为那些还在白山黑水之中挣扎的生命着想,不错,大宋是攻伐了女真,可破而后立之说你总该是知晓的。 我大宋将士在击溃完颜部联军后,可曾滥杀过一个女真人?只要他们不反抗,最终都相安无事,朕在奏疏之中看到的是石元孙用军粮救济女真人。 看到的是大宋将士为完颜部中的疾疫者治病!若你们女真人是不知感恩的禽兽,朕无话可说,若你们还算有良心,便能感觉到,最少是在现在,活得比以前要好得多!” 多保真张了张嘴最后还是微微低头,她从父亲的书信中知道了一切,大宋的将士并非如辽人一般,每每讨伐过女真之后便是烧杀抢掠。 也许…………女真人归附大宋是最好的选择? 赵祯看到了多保真眼中的迷茫,长出了一口气道:“朕知道也许这个提议对女真人来说有些难以接受,可终究要做出选择,大宋不可能让步,这是朕的最后价码,也是底线,在别的地方,却是可以商量的,你还是去信唐括部,询问你的父亲该如何做吧,朕相信老人的智慧应该比你看的更远!” 多保真缓缓退走,走的时候表情极为挣扎,女真的独立性和好生活到底该如何选择?这是个如矛与盾般的那题,如俩个声音不断在她的耳边回响,“归附大宋”“拒绝他的提议”………… 待多保真离开后,赵祯的表情为之一松,麻利的从桌上的木盒之中抽出一根,大宋已经有能力生产这种带有棉花过滤嘴的烟卷了,放在核桃木做的盒子中,香气更显醇厚。 三才掏出怀中的火折子便给赵祯点上,他抽过这东西,官家赏的,虽然味道呛人不,可时间长了确实有一种让人精神一震的感觉。 “官家,这东西伤肺腑,还是少抽一点的好。” 赵祯微微点头:“所以朕才会控制这东西流入民间,烟草是个暴利行业啊!可这东西并不是对所有人都友好,尤其是孩子和妇人,二手烟可是困扰许多人的东西嘞!” “二手烟?” “皇城司的人确定石批德撒骨就在北京城中?”赵祯打了个岔就把问题带过去。 三才赶紧点头道:“皇城司的人来报,石批德撒骨就在北京城中!他是跟着高丽人的商队来的,可最后却没有走,就住在庆丰楼的后苑之中。” 赵祯点了点头:“既然他来了,多保真怕是很快就会再次进宫了。” 石批德撒骨乃是多保真的父亲,正如三才所说,他是跟着高丽人的商队抵达北京城的,一来多保真嫁给了鼠三,他自然应该看看鼠三家是什么模样,这是女真人的传统,对于出嫁的闺女,必须要登门送上礼物,二来便是为了唐括部,或是说为了女真的命运而来。 作为族长,又是德高望重的巫师,石批德撒骨有着常人所不及的智慧,他看透了一些问题,也是希望能为自己要强的女儿出谋划策的父亲。 庆丰楼最大的好处便是三教九楼什么人都有,人多口杂之下也让许多人的身份得到了隐瞒,只不过对于大宋的皇城司来说,没有什么能逃得过他们的眼睛。 在石批德撒骨进入北京城之后,他的一举一动便被皇城司的人监视了起来,作为多保真的父亲,他的图影就在皇城司的墙上贴着,位置就在完颜乌古乃的边上,像不认识他都难。 多保真虽然是暂时住在蔡伯俙的府上,但她却有着相当大的自由,谁也不会限制她,都知道她顶着一品诰命夫人的名头,谁还会去得罪她,要知道她在禁中带了许多年的消息早已传遍了北京城的大街小巷。 而能从禁中出来还守身如玉,可见连官家都没动她。 青色的马车很快抵达庆丰楼,赶车的女真汉子是她的随从,扶着多保真下车后便如一块顽石一样站在小院的门口。 多保真埋怨的望着父亲:“阿玛,您不应该到大宋来!” “傻丫头,阿玛若是不来许多事情无法让大宋皇帝放心,明日不单单是你要去见大宋皇帝,阿玛也要去,女真人要开诚布公的向大宋归附,只有这样才能得到大宋的厚待。” 多保真震惊的望着眼前的父亲,她从未见过勇敢的父亲露出如此顺从的一面,难道女真就真的没有希望了吗? https: 天才一秒记住本站地址:.。手机版阅读网址:m. 第一千二百二十章石批德撒骨 “女真人难道就不能拒绝大宋?眼下还并未满盘皆输!” 多保真眉头紧皱的望着父亲,只要一日不答应赵祯的提议,女真就一日拥有独立性,若是一旦答应下来,以大宋和赵祯的个性,绝不会允许女真人反悔。 “还未满盘皆输?到底要输成什么样才算是真正的输了?再回到原本在白山黑水中挣扎的过活?在回到与野兽争抢粮食的生活?再次回到给辽人打女真的日子?多保真啊!看清楚这个世道没有! 现在的大宋一如当年的盛唐,而大宋皇帝对我女真就如当年的黑水都督府,而这黑水军的名号就是原本黑水都护府的名号,若是咱们为大宋卖命,说不得以后还能再出一个渤海国来!” 石批德撒骨望着女儿的眼中充满了勇士不得不承认的绝望和无奈,女真不行了,在之前甚至能让辽人畏惧三分,能让女真人自治女真人,可现在,面对庞然大物般的宋朝,却是江河日下,虽然完颜部率领女真联军抗衡,可最终的结果无异于以卵击石。 石批德撒骨比谁都看得清楚,若辽朝是猛虎豺狼般的野兽,那宋朝就是巨龙,别说是小小的女真,即便是辽朝在不远的将来都将被碾成粉末。 如今女真的残部能成为宋朝的黑水军,成为大宋的爪牙,已经是万幸,何况他赵祯开出的价码不算低,女真人拼命所争取的东西不就是一个安稳的生活吗? 若是大宋能给予女真想要的生活何尝不能成为大宋的爪牙?最少女真一脉能延续下去,即便是和汉人通婚同化了,最终也如混同江的江水一般不分彼此。 石批德撒骨有着常人不曾有的东西,他这辈子最卓越便是眼光,在这一点上甚至超越了乌古乃,他相信,以后的大宋还会融入更多的蛮夷,最终这些蛮夷都将变成汉人,都将为大宋牧守一方………… 最后,他只对女儿说了八个字:“因势利导,顺应大势!” 多保真看着不再言语的父亲,微微点头,这个男人从来就没有错过,当初他把自己嫁给乌古乃的时候说过,乌古乃必将成为辽朝统治女真的心腹,而自己也必将成为完颜部的主母。 最重要的是,父亲曾经说过,乌古乃虽然能成大事,可为人不当,小人作态早晚有一天会害了完颜部,可当初自己不听父亲的劝阻,只想嫁给一个带领女真人走上繁盛的“英雄”,现在看来,他并非英雄而是一个“狗熊”。 “既然如此,阿玛你好好休息,明日女儿便带你进宫,相信大宋皇帝也希望与你这个唐括部的首领直接说话,可比女儿这个传声筒要让人舒服的多。” 石批德撒骨笑着点了点头,随即又皱眉问到:“你觉得大宋皇帝是个什么样的人?” “他……”多保真张口就准备嘲讽一番,但随即默默不语,抬头往向窗外西面的宏伟建筑微微皱眉道:“女儿也不知,他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当年在大宋的东京城禁中呆了一段时间,之后也作为完颜部的使者来过,再加上现在已经算是对皇宫的内外都熟悉了。 皇后,后妃们,包括已经出嫁的公主和赵祯的贴身近侍女儿都能说出个一二,唯独大宋皇帝女儿不知该说他什么,女儿看不透他,虽然近在眼前,却总给人一种远在天边的感觉,不,应该是说坐在云端的俯视我,俯视众生的感觉。” 石批德撒骨望着女儿的样子笑道:“看来在你心中大宋的官家才是真正的英雄?” 多保真并没有否认,而是皱眉思索了一下随即说道:“是,他确实堪称英雄,但却也只是大宋的英雄……” 石批德撒骨摆了摆手道:“这世上的英雄哪有什么国家之分种姓之别?只要能成就惊天动地的一番伟业,便可堪称英雄!” 多保真转头问到:“那这么说来,他赵祯在阿玛心中便是一个英雄咯?” 石批德撒骨仰天大笑:“你这问题端是让人难以回答,总是如此刁钻咄咄逼人,他赵祯没有治罪与你已经是大气量了,连你阿玛我都不知该如何作答。” 多保真坐倒石批德撒骨的身边,望着自己的父亲小声道:“阿玛打算以鸿胪寺奏请入宫?” 石批德撒骨点了点头:“这是当然,你觉得你自己的脸面能带着一个大男人出现在大宋的皇宫之中?还是一个女真人?之前是人家不在意,直接放你进去,阿玛可不同。 再说阿玛是唐括部的族长,唐括部要脸面,阿玛也要脸面!何况阿玛是堂堂正正进去的,便没有什么把柄落在别人手中,谁也不能加害于我不是?” 多保真点了点头,她知道,自己能进出宫禁确实是宫中内侍和禁军的在受到上峰的意思放自己进去的,否则一路上也不会所有人见了自己视若无睹,而且三才总是阴魂不散的跟着………… 当多保真离开庆丰楼出现在鸿胪寺外的时候,三才已经在这里等着了,并且鸿胪寺的官员以最快的速度办好了所需的一应文书,一个女真部族的首领面见官家能这么快的办好一切,没有三才打的招呼谁也不信。 在北京城的官员和百姓看来,多保真和官家之间的关系一定不一般……当然这比不是一种恶意的揣测,哪个帝王没有一段风流韵事? 多保真已经习惯了大宋官员的目光,对自己总是如后宫嫔妃般的眼神,其实她哪里知晓,官员们望她的眼神与宫中妃嫔完全不同,而是一种如看待没藏黑云一般的眼神。 因为这个女人,大宋便可获得辽东之地的太平,自然要以尊重的眼神看待了,最少目不邪视。 既然是通过鸿胪寺请旨进宫,那消息便瞒不住人,很快朝臣便都知晓了唐括部首领进宫觐见官家的事情,不过这也很快被朝臣们忘记……对于他们来说这简直就是一件小的不能再小的事情。 不用说,石批德撒骨必定是来向官家求和的,为示诚意,所以作为一族之长他亲自前来。 https: 天才一秒记住本站地址:.。手机版阅读网址:m. 第一千二百二十一章辽东之土 在天光刚亮起的时候,石批德撒骨便已经起床,对着东方的太阳做着庄重的仪式,跳着古老的舞蹈,虽然显得有些疯癫,可却有一种别样的仪式感。 在此过后他才进入屋中沐浴更衣,还特意熏了名贵的熏香,使得自己显得干净,身上的衣服依旧是女真的传统服饰,只不过在上面纹有美丽的花纹,而且和中原的衣服不同之处在于它是交领左衽。 首戴貂帽,耳戴环,耳旁各垂一长辫,上身着半袖,内着直领,足登高筒靴,颈围云肩,唐括部的人俗尚白,认为白色洁净,同时地处冰雪寒天的女真让与衣皮而皮筒里儿多为白色,所以石批德撒骨的身上便是白色为主。 出门之后走在大街上本以为自己的模样和服饰会引起别人的注意,可现实并非如此,所有的路人只不过对他一瞥而过便再也没有看第二眼。 自从他到了大宋的北京城便很少出门,都是住在这庆丰楼之中,虽然多保真认为这里安全,可在石批德撒骨看来,总有一双眼睛盯着自己,大宋的皇帝怕是早已知道自己到了。 第一次走上大宋的街面,一种热闹的气氛便把他这个外乡人包围,各种各样的店铺,琳琅满目的商品,往来如织的行人,叫卖声,吆喝声汇聚在一起,即便是石批德撒骨第一次来也不觉得疏远。 眼前的铺子人去的最多,石批德撒骨便跟上了人流,在庆丰楼有早饭提供,但大多数的客人选择外出自己寻吃食,这么多天也把石批德撒骨憋坏了,于是乎便投入到大宋的熙熙攘攘中。 说是铺子不太合适,因为它只有一个帆布顶子,由许多立柱支撑起来,四周都是栏杆,里面什么样的味道都有,虽然破坏了食物本身的香气,但这种混合起来的香味却有着别样的诱人。 门口只要五文钱便能进入这里,而其中的伙计穿梭就像是白山黑水间的地鼠,灵巧而不失速度,总能在一张张的桌子面前准确的把食物递上。 这个名叫食堂的地方还真是不一样,石批德撒骨打算寻一个空位坐下,但放眼望去在密密麻麻的人群中还真不好找位置。 “客官跟我走,我为你寻了个好位置!” 就在石批德撒骨犹豫要不要退出去的时候,小二热情的声音响起,转头一看,便瞧见一个收拾的干净利索的年轻人伸手虚引,眼中都是热情的光芒让人不好拒绝。 “有劳这位小哥了。” “客官哪的话,您来了咱们就要为您想的周到,这边走。” 在一个稍显偏僻的地方坐下,小二特意解释道:“瞧客官的模样也是个喜欢僻静的人,第一次来北京城吧?若是就您一位,坐这里最合适,那些中间的大桌都是些相熟的人呼朋唤友而来,您桌上也插不进嘴不是?” 石批德撒骨微微点头:“小哥所言有理,不知有什么吃食?” “客官平日里可吃羊肉?” “最喜羊肉!” “那您就一定要长长东市街口王昌家的羊汤,听说相公们在待漏院吃的就是他家做的。” “连大宋的相公们都喜欢?” “可不是?!味道鲜美,用料讲究,可是一等一的好!” “那你引我在这最甚?!” 石批德撒骨微微有些恼怒,这不是戏弄人吗?把自己引到这里坐下,有说别家的羊汤鲜美,这……岂有此理! 小二被石批德撒骨的话说愣了,随即笑道:“客官别见怪,您只需服了钱便可,小的不一会便把羊汤给您送来便是。只不过价钱可不便宜……” 石批德撒骨从怀中摸出一张略微发硬的交子放在桌上道:“这些可够?” “够!”小二的声音拉得老长,随即又小声说道:“您可注意了,这是十贯钱的大钞,可万万要收好。财不外漏,在这丢钱的人可不少嘞!可有零碎。” 石批德撒骨当然知道十贯钱不少,也知道自己身上的交子价值几何,当初多保真给他的时候他大为震惊,为何宋人就能用这不值钱的纸来交易? 后来才知晓,原是这些朝廷印发的交子能到钱庄兑换处金银来,所以这些交子便等于金银了………… 而眼下他只不过是为了试探一下眼前的小二,在他看来,一国之如何,从百姓的身上便能看出端疑。 现在看来,大宋的不光是有强大的实力和本钱,也有一种看不见的强大,民风如此朴实之下,一国岂能败坏? 其实他并不知道,小二对眼前的十贯交子眼馋的很,但若是他昧下这钱所需承担的后果可比十贯钱来的多得多,若是人家找起后帐来,自己可是吃不了兜着走。 在大宋犯罪的成本可比原先高上许多,因为现在的生活比以前好上了许多,不值得这么做,若是石批德撒骨掏出的不是十贯钱,而是千贯,万贯,那可就说不定了………… 一个说书人站在中间的台子上,侃侃而谈,说是说书人不恰当,因为他说的完全不是话本,而是眼下的一桩买卖。 “诸位可都听好了,朝廷又要发债券了,这此是国债!以大宋朝廷为担保的国债!具体的我也不多说,诸位定要说我啰嗦,和当初西夏的西征债券一样,诸位都清楚了吧?!” 随着说书人的话,整个食堂哗啦一下沸腾了,就像是在热得冒烟的油锅猛地泼上一盆冒着寒气的凉水! 过了许久这嘈杂的声音才渐渐平息下去,有大嗓门的人喊道:“都别嚷嚷,让王书生给咱们好好说说,否则谁也听不见!” 站在高台上的王书生笑了笑:“诸位,之前朝廷攻伐西夏的时候,卖的可是地契凭证,谁买的土地越多,土地上三年的产出便能有十之一二白白落入口袋,这可不是一笔小数字,而且什么都不用做。” “现在呢?!” “现在?”王书生卖了个关子,直道有人请他吃酒,并且给出赏钱后,他才缓缓道:“现在和原先不同,这次朝廷卖的是国债券,债券是什么大家都知道,其实就是朝廷向大家伙借钱打仗,然后再还钱给诸位,最后还要加上朝廷赏的好处。 这次发卖的乃是辽东债券,诸位也都该知晓,咱们大宋在辽东击溃了女真人,得了大片的土地,别看辽东地处北寒,可司农寺的人说,辽东的土地乃是黑土。 诸位要问了,什么是黑土?这种土地别说是种植庄稼,便是插根筷子在地里,来年都能长出树来!土地肥沃的攥一把都出油!” 第一千二百二十二章石批德撒骨的揣测 石批德撒骨正在喝羊汤的手微微颤抖,汤勺掉在碗中,滚热的羊汤渐在脸上也毫无反映,此刻再鲜美的羊汤也无法让他从震惊中恢复过来。 脑海中只回荡着周围的声音:“女真人坐拥大片的黑土地多年,却不知善用,还向咱们大宋买粮食,简直就是愚蠢到家了!” “话也不能这么说,女真人天生就是游牧为主,再加上北方寒冷,没有良种,不精心侍弄,也出不了多少粮食,时间一长,自然也就不种粮食了。” “这话有道理!” 石批德撒骨心中的憋屈那里是这些人所了解的,女真不是不种植粮食,而是因为投入和产出不成正比,稼穑之艰苦比之放牧不知难上多少! 汉人天生就是侍弄庄稼的能手,自从他们在东海岸边筑城之后,便已经开始平整土地,准备在来年开春种植粮食了,直道汉人百姓来了之后,女真人才知道自己的农耕有多么的落后。 水渠灌溉,耧车打水,耕牛犁地,平整土丘,开挖沟渠,等等这些都是女真人原先从来没做过的事情,黑色的土地是女真人的故乡,也是养育他们的地方,可这片土地对汉人的“友好”远超对待女真人! 直到此时,石批德撒骨才恍然大悟,原来大宋皇帝是看上了辽东的黑土地!难怪他需要一个安定的环境,难怪他要卖这些债券,为的就是建设辽东! 其实也根本就不是为了从东面进攻辽朝的便利,一切的一切都是为了辽东!一股寒气从石批德撒骨的尾椎骨升起,眼下他想明白了一切,反而觉得更加不寒而栗。 赵祯骗过了所有人,辽朝上当了,女真人也上当了,甚至连宋人在一开始的时候也被他们的官家蒙在鼓里吧? 曾经难以种出粮食的土地,在宋人眼中居然是天下最为肥沃的土地,这对女真人的打击不可为是不大,石批德撒骨只觉得这是天大的讽刺。 缓缓起身,眼下即便是再鲜美的羊汤也无法勾起他的食欲。 离开食堂,石批德撒骨并没有回到庆丰楼,距离多保真约好的时间还有一会,他便在大街上闲逛起来,感受大宋百姓的生活也许会让他忘记不愉快。 但事与愿违,现在大街上是个人都在说了当的事情,石批德撒骨已经不期望再在大宋听到对辽东和女真有利的言论,但和快他发现,大宋的百姓谈论辽东者多,而谈论女真的寥寥无几。 是啊!石批德撒骨微微苦笑,失败者就是会被人遗忘,现在的宋人只是在考虑如何购买朝廷的债券,利用辽东的土地发一笔财! 石批德撒骨和快发现,大宋的街头可以说极为方便,即便是你走累了,都会有随叫随到的马车前来送你回家,只不过价钱有高有低罢了。 这是富人的天堂,贫者的乐园,富人可以用钱买到尽可能的享受,而贫者却是可以用自己的劳力换取价值,在北京城还真的是什么都能卖钱! 石批德撒骨学着别人的模样在路边挥手,很快就有一辆马车停下,车夫客气的招呼他上车,并且在上车之前便说明了价格,不多不少,十五文的价格非常公道合理。 回到了庆丰楼,石批德撒骨才缓过神来,这马车确实舒服的很,在大宋的水泥路上平稳异常,只能感受到嗒嗒的马蹄声和略微的晃动。 随着悠扬的钟声响起,整个北京城都仿佛苏醒了过来,开始的时候石批德撒骨还不知道这是什么钟声,直到女儿告诉他,这才知晓,原来是大宋皇宫开始早朝的钟声,这两口钟乃是取的北上之铁,铸造而成,声音悠扬深远,无论多远好似就在耳边回响,但却一点也不嘈杂。 北京城中的百姓也就自觉的随着这钟声开始了一天的生活,石批德撒骨抬头看了看天色,已经辰时初刻了,正是一日劳作开始的时候。 因为在皇宫之中待过的原因,多保真对大宋的许多东西非常了解,而她也把这些消息告诉给了石批德撒骨,在大宋朝会永远是皇帝起床之后第一件要干的事情,自从赵祯登基以来,除了因为朝中重臣的离世罢朝外,还从未有过一天因为自己享乐而罢朝的。 几十年如一日的早朝,这需要多大的毅力才能坚持下来,要知道他赵祯可是把大宋治理的越来越好,可谓是一代圣君,如此帝王却对自己手中的权利从小便敬小慎微,他赵祯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越是想越觉得扑朔迷离,石批德撒骨是女真的巫师,但他却对鬼神之类的东西明明白白,鬼神是已经死去或是高高在上的东西,人绝不可能碰触,也不可能看到,可眼下赵祯的种种让他推翻了许多原本的认知。 石批德撒骨只觉得一股寒流如激电般穿过自己身体。 赵祯身上的一些东西是经不住揣摩的,大宋的重臣包括夏竦在内如此老实的重要原因便是因为皇帝身上的种种神秘和异于常人。 朝堂之中的聪明人有多少? 当初的寇准,丁谓,之后的夏竦,庞籍,即便是古板的包拯也是一等一的聪明人,如若不然大宋的江山岂能由一群傻子管理?或是说赵祯的脑子不好使,识人不明? 当然不是! 八岁登基为帝便能在几年的时间里解决已经日益严重的三冗三费,这别说是对于一般的君王,就是对于明君来说都是一件极为棘手的事情,没有壮士断腕的勇气,几乎没有成功的可能。 谁能想到这是一个八岁幼帝在登基之后便决定的事情? 但最让石批德撒骨震惊的却是赵祯在登记之前平叛赵元俨之乱,事情过去这么多年早已是公之于众的秘密,也没人对这种有利于官家的事情太过封锁消息,宫中经历过这件事的宫人有不少已经被放出宫外,消息也自然就散开了。 何况多保真在东京城的皇宫中待过,自然对这件事更加了解,但在石批德撒骨看来,一个孩子即便是太子储君在遇到这种事的时候也应该是慌乱无措的,最多便是寻找自己认为靠得住的朝臣作为依靠。 可谁能想到,他赵祯居然利用太子三卫这个形同虚设的东西一举击溃赵元俨精心细致的准备。 细思极恐!……………… 第一千二百二十三章制造彩虹的帝王 当多保真出现在庆丰楼的时候,也就意味着大宋的朝会也快结束了,石批德撒骨略微估算了一下,这朝会应该也有一个多时辰的时间,听说每月的正朔大朝会要俩个时辰才能结束。 “阿玛这一身还算体面吧?” 石批德撒骨让多保真惊奇,父亲是一个很少去迎合附会别人的,现在看来对于这次面见大宋皇帝,父亲非常的重视,甚至有一些敬畏在其中。 “阿玛衣着得体,就该穿女真人的服饰去见大宋的君王,此乃外族觐见中原皇帝的旧例。” 石批德撒骨点了点头,如此一来他就放心了,只不过双手依旧整理了一下身上的并不存在的褶皱,这才上了马车,这是皇家派来接待使者的马车,上面还有女真人的图腾海东青………… 多保真解释道:“大宋的皇帝说了,这海东青是女真人的至宝,也将是大宋黑水军的徽记。” 石批德撒骨微微点头:“再好不过,宋朝和辽朝一般让我女真进贡海东青吗?” 他的话让多保真微微一滞:“这倒是没有说,不知他赵祯心中想的是什么,这海东青乃是天地间的灵性之兽,若是不想要那是骗人的。” 石批德撒骨笑了笑并不说话,海东青虽然好,可熬鹰太过花费时间,若是大宋让女真人再次进贡海东青,那黑水军也就能名正言顺的享福了………… 马车在御道上行驶,这御道如今已然是谁都能走的了,只不过在御道的最中间,那条特殊地砖铺就的地方却是无人敢逾越,这是专属皇帝的道路,官家把御道放给百姓使用,百姓得了便利的同时也要敬畏皇权。 北京城之宏伟可谓远超历代王朝,谁能想到这是在数年的功夫便建造起来的奇迹?而大宋的皇宫更是翘楚,秦之阿房,楚之章华,魏之铜雀,皆不能相提并论。 过了东华门便是已经进入了皇宫,这里是使节进宫最常走的一条线路,而南面的宣德门却极少开启,自从赵祯登基以来,从宣德门出每一次都是御驾亲征,要么便是出巡,这道门也被百姓看作是大宋天威出现的象征。 入了东华门之后,马车便停了下来,三才早已在一旁等候,瞧见多保真和石批德撒骨下车后缓缓开口道:“大宋的皇宫不比女真部落,规矩颇多,你应该对令父说过了吧?” 多保真点了点头:“说过了,既然是在大宋的皇宫,便应当尊重大宋的礼仪,只不过我女真人也有自己的礼仪,也是表达尊敬之意。” 三才笑道:“这是自然,只要遵守在宫中的规矩,你女真人有什么礼仪官家都不会在意。” 三才在前面引路,石批德撒骨父女走在后面,对于大宋皇宫的宏伟大气又不失精美多保真早已习惯,而石批德撒骨则认为这是理所应当的事情,即便皇宫之中更有祥云仙鹤也没有什么好奇怪的。 可当他看到御花园中雾气缭绕,仙鹤展翅的时候,真的被惊呆了,尤其是一道七彩的光芒出现在假山上,更让他差点拜下大喊祥瑞降世。 七色之光无论是在大宋还是在女真都被认为是祥瑞降世的先兆,也有人认为这是一种彩虹是双头能饮水的神灵。 而这时却响起了不适时宜的声音:“瞧见没有,只要运用合理,咱们也能自己弄出彩虹来,其中的道理也不难,赵昀使点劲啊!赵旭注意调整喷头!” 能在宫中直呼太子和皇子名讳的男人也只有大宋皇帝赵祯了,石批德撒骨和多保真对视一眼,双方都能看到对方眼中的震惊。 三才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小声道:“官家正带着皇子们学格物,咱们莫要打搅。” 石批德撒骨连连点头,他倒是真的很想看看,寻常人如何把彩虹弄出来!听大宋皇帝的意思,只要运用所谓的格物,便真的能造出彩虹来? “父皇,这是什么道理呢!您还没告诉我们呢!” 赵昀一边卖力的挤压杆子,一边大声的问道,而赵祯则是撇嘴道:“你什么打算朕还不知道,学了格物就该告诉那些不解真相的人,莫要光想着用来撩妹!” “哈哈,父皇说的对,二郎总是喜欢在女子面前炫耀嘞!” 赵祯虽然话是这么说,但却依旧要为儿子解释其中的物理现象,指着不断喷出雾气的喷嘴道:“这东西我们把它叫做喷水器,就是宫中常用来给花浇水的东西。 把喷水器调成喷雾状态,中午的太阳在正南方上空,找到一片大阴影就比如现在的假山,或者比较阴暗的树荫也行,这时你面向东方拿着喷水器超东南方向的空中喷水,水雾从空中落下就可以把阳光的颜色折射出来了,你也就看到彩虹了。” 赵祯三言两语就把彩虹这上天所造化的如此神秘之物说的一清二楚,别说是多保真父女,即便是三才都露出震惊的眼神,而俩个皇子可能是早已知晓父皇的伟大,或是习惯了无所不知的父皇,只不过发出明白的哦的一声便开始专心的摆弄起来。 “父皇,若是在这假山之前引出一眼温泉,这寒冬季节,雾气升腾的时候也会出现彩虹?” 赵旭的问题非常简单,但赵祯即便是知道答案也不会告诉他,而是笑道:“朕对你们说过什么话来着?若是想要找到答案,便自己去试试,后面便是御汤池,从那里引一泉温水也不难吧?不许让宫人帮忙,最近天气寒冷,皇后便免了你们的骑射,正好借着这机会多多锻炼!” 赵旭兴高采烈,而赵昀则垂头丧气,他只需要知晓彩虹如何形成便可以,谁去费事的挖温泉来?!埋怨的望着赵旭道:“皇兄何必自找苦吃!” “谁说这是自找苦吃?你也不想想,母后的生辰就快到了,咱们今年以这温泉彩虹为贺,不比绞尽脑汁的想办法淘弄奇珍异宝要来的实在?而且不花钱嘞!” “皇兄你可真抠门……不过咱们用钱的地方也确实很多嘞!” “可不是!” 赵祯无语的望着俩个小子,这段时间王语嫣在后宫大搞“勤俭节约”可把这俩个小子给坑惨了……显然这是在故意说做给自己听的。 赵祯摇头苦笑,但刚准备说话便瞧见一旁的三才,看来多保真父女进宫了,才不去管这俩个小子有没有钱花! https: 天才一秒记住本站地址:.。手机版阅读网址:m. 第一千二百二十四章就这么愉快的决定了 能制造彩虹的皇帝,他就不单单是个皇帝那么简单了! 无论他是用什么样的方法办到的,说到底,这依旧不是凡人的本事,石批德撒骨深深的明白这个道理,所以他对赵祯的态度愈发的恭敬起来。 但这一切在多保真的眼中算不得什么,他赵祯总是习惯自己操弄这些奇技淫巧,当年在东京城的皇宫之中她可是见识的多了。 可这一切在石批德撒骨的眼中便是着实的惊人,也许大宋皇帝所说的格物便是可以通神的本事? 怀着一颗敬畏之心,石批德撒骨终于正式的面见了大宋的官家,但当他看到赵祯的容貌时,满是说不出的震惊,谁能想到眼前的年轻人居然是带领大宋一路高歌猛进的雄主?! 汉人是说过人不可貌相,可还有一句谚语,嘴上无须,不堪重用。 赵祯坐在上首的御座上,一身大红色的朝服配上金线刺绣出的华夏图腾,赵祯看上去的模样比实际年轻要小上许多,也许是因为得益于后世养成的良好生活习惯,以及每日的锻炼,赵祯觉得自己保养的还不错,和后世的小鲜肉也差不到哪去。 可在石批德撒骨的眼中却是惊为天人,心中暗自腹诽,这大宋皇帝莫不是有着益寿年年的仙法? 一个巫师若是不相信天地之间有鬼神那是不可能的,石批德撒骨只不过是觉得鬼神这些东西看不见也摸不着,世间的说辞也不过是夸张演绎出来罢了。 赵祯望着有些呆滞的石批德撒骨好奇的问到:“怎么?朕的脸上有什么不妥吗?以至于你连拜见上国之主这种事都忘记了?还是说你的膝盖和党项人一样不会打弯?现在党项人可是学会了……” 赵祯的话语中略带威胁,对待石批德撒骨可不会像是对待多保真那样温柔,当然,赵祯也从来没有温柔过,弱国无外交,强国大外交,古今如此,即便是以中华文化的谦虚内敛,还是喊出了“犯我大汉天威者虽远必诛!”的话来。 只不过相对于多保真的不舒服,石批德撒骨却显得非常受用,跪地参拜道:“女真唐括部首领石批德撒骨参见大宋皇帝陛下!” 只不过如今在石批德撒骨看来,上国皇帝就改这样高高在上,大宋这样的帝国若是没有天威反倒是不正常了。 赵祯的模样那里像是一个三十多岁的人,简直如二十出头一般的毛头小子,最主要的原因是赵祯自己又开始剃须了,蓄须是一种礼法,而剃须则是一种习惯。 蓄须之后变长的胡须很麻烦,特别是留长了之后,吃饭喝酒定然是不舒服的,而赵祯自己照镜子更加不舒服,有胡子的人和没胡子的人相差还是很多的。 开始的时候王语嫣激烈的反对,可当他看到赵祯剃须过后光洁的下巴时,呆呆的不再说话,她仿佛看到了当年意气风发的年轻帝王,虽然现在赵祯也不是很老,可剃须过后反而更加稚嫩了。 “平身吧!三才,赐坐。” 随着赵祯的话,俩个柔软的锦凳被递了上来,石批德撒骨和多保真坐下后,赵祯才开口道:“朕早就听闻唐括族乃是你石批德撒骨一手扶持起来的,你的才干和智慧自不用用,但朕觉得这天下最聪明的人应该是顺应大势之人,识时务者为……俊杰!” 没想到赵祯上来便开门见山的摊牌,这让准备了许久的石批德撒骨和多保真二人微微一惊,其实这也没有什么好惊讶的,对于赵祯来说,此次是召见番邦之臣,自然不会有什么客套,更不会有什么斡旋的伎俩在其中。 有的只是上国,大国,对一个番邦之臣的威胁,赤裸裸的威胁。 石批德撒骨知道这句话的另一层意思,若是女真不服大宋,最终的结果便是彻底的毁灭,当然也包括唐括部在内,对于汉家王朝来说虽然无法做到真的屠灭一族,但至少让他们在华夏的土地上绝迹也是能做到的。 但此刻的石批德撒骨却长舒一口气,既然赵祯能如此直接了当的摊牌,那剩下的问题就好办的多了,唐括部也不用遮遮掩掩,率领整个女真成为大宋的黑水军势在必行。 识时务者为俊杰,看似简单的一句话,能做到的人又有多少? 辽东已经是宋人的土地了,即便有再多的不甘心,再多的愤怒,再多的幽怨,也只能打碎了牙往肚里咽,这是生死存亡之际,并不是讨价还价的时候。 “我唐括部愿为大宋效犬马之劳,约束女真还辽东一片安宁!” “不,不是约束,而是让所有的女真人进入黑水军,年轻力壮者成为大宋的黑水军,其余人等编入大宋的军户。” 该来的还是来了,多保真绝望的望向自己的父亲,只见这个刚刚还没有一丝犹豫的男人现在却颤抖起来,最后仿佛用尽全身的力量从牙缝中挤出两个字:“遵旨!” 赵祯笑了,直到石批德撒骨说出遵旨二字,辽东之乱才算是真正的平息下来,从此以后无女真,世上只有黑水军! 只要成为大宋的军队,那剩下的便是时间的问题,既然是大宋的军队,那就可以调防吧?那就可以作战吧?当然也能通婚了,军户的孩子都将受到大宋的教育。 无论是从血脉上,还是在文化上,甚至是在习俗上,赵祯都能让这些女真人变成汉人………… “既然如此,朕便敕封你为黑水都督府都督,总领所有女真,不日朝廷的册封文书,虎符,帅印都会送到,当然在京中也有府宅赐下,朕倒是觉得你应该把孙子送来,朕的皇子还缺一个骑射的玩伴嘞!” 三言两语便把质子的要求提了出来,石批德撒骨苦笑着说道:“谢陛下厚爱,待臣下回到辽东,便…………” 赵祯连连摆手:“不用你派人送来,这种事情自然派人去接了!”说完便转头望向多保真道:“既然你也嫁给了鼠三,他就不是外人,朕就由他去接你的侄儿可好?顺道你还能回趟粮家看看!” 石批德撒骨父女两人已经说不出话来,所有的事情都被眼前这位官家给安排好了…………最后人家还不忘说一句:“就这么愉快的决定了!” https: 天才一秒记住本站地址:.。手机版阅读网址:m. 第一千二百二十五章与帝王对话 赵祯当然要占据主动,这时候他面对的不是多保真,而是女真唐括部的首领石批德撒骨,他没有一丝一毫的顾及,在这种问题上也不应该有顾及和犹豫。 这时候的赵祯可以说是铁石心肠,不会被任何东西所左右,他的目的只有一个,让石批德撒骨屈服,让他的唐括部成为大宋统御女真的爪牙。 事实上他成功了,石批德撒骨被眼前的年轻皇帝所震撼到了,百闻不如一见。 听说过他赵祯那么多的事情,可现在见到真人之后,反而觉得那些传闻都算不得什么,即便是再疯狂的事情也能让人相信。 因为眼下的大宋皇帝就不是一个凡人啊! 出神入化的手段,无所不知的学识,甚至连说话的口气和态度都让人折服,刚刚石批德撒骨并非不想和赵祯谈判,但他忽然发现在这个年轻帝王面前居然有一种手足无措的感觉! 赵祯的目光仿佛一下便把他看透了,甚至不需要什么故意的施压,而相比大宋皇帝,辽朝的皇帝不过是个强装帝王威仪的小孩罢了。 石批德撒骨见过耶律洪基,他的印象非常让人恐惧,每一个在他面前的人都会下意识的升起恐惧的感觉,因为这个皇帝会用突然的暴怒来惩治宫人,以此威慑群臣,也许这是萧太后给他的主意,也许是他自己想到的好办法。 可在石批德撒骨看来,只有自身强大才是真正的强大,借助暴怒让人恐惧并非是自己强大,而是手中的权利强大而已,比如眼前的赵祯,待人和煦,说话声也相当柔和,但其中却蕴含着一种让人无可抗拒的力量。 仿佛你面前和你对话的人是泰山,是苍穹,是雷霆! 他的每一句话,每一个意志都是不可更改的事实,这才是真正的帝王,真正的出口成宪………… 该说的话已经说了,事实上是赵祯该说的话都说了,这才留下时间给石批德撒骨父女两人说话,不过对于他们来说已经没有好说的了,他们也只能提出一些旁枝末节的问题和要求。 节奏都在赵祯的控制之下,他早已想好,无关紧要的能答应的便答应,不能答应的也不会影响整个大局。 果然,多保真这个女人开始了斤斤计较,她这么做在赵祯看来没有任何问题,石批德撒骨作为首领不好说的话,不好斤斤计较的东西都由她来说。 男人的眼中通常只有输和赢,臣服和胜利,除此之外便别无他物,眼下唐括部已经输了,已经成为了大宋的爪牙,但这爪牙的锋利程度和忠实程度却关系到了黑水军的未来。 多保真就像是一个穷怕了的妇人,不断的往唐括部扒拉着东西,向大宋讨要这,讨要那,甚至连铁锅,铁器,耕牛,良种之类的都要一应俱全。 对于这样的要求赵祯自然是同意的,因为一旦这些东西抵达唐括部,从此以后唐括部便彻底消失了,留下的只有大宋的黑水军。 所以赵祯不在乎,所以他同意多保真的所有要求,而石批德撒骨只是在一旁微笑不语,仿佛这一切都和他没关系,只不过是多保真这个妇人的要求而已,但赵祯明白,他看见了,每当自己同意多保真的要求时,石批德撒骨的眉头都会不自觉的动一下,显然,这个漠不关心的人正在聚精会神的听着………… “你向大宋提出了许多要求,朕都答应了,那接下来朕也要把话说清楚,你索要的东西,不,应该是唐括部索要的东西即可便会有人运往唐括部,负责押韵的人是朝廷的崇文苑学士张维,他在抵达唐括部后便会整理名册,编入大宋户籍,并且开始统计人口,把唐括部改编为黑水军,其间,尔等要善待之,辅助之,不得有误!” 赵祯在多保真说完后便开口提出了自己的价码,而石批德撒骨却皱眉问到:“不知他是以何名号进黑水军的?” “自然是长史了,你是黑水都督府的都督,身边怎么能缺少长史一职?哦,朕想起来,提醒你一下,以后无论是谁当上了这都督一职,都需要大宋派遣长史才能有效,否则便会与大军征讨…………朕这是在为你唐括部的地位着想啊!” 石批德撒骨的嘴哆嗦了一下,最后缓缓行礼道:“多谢陛下厚爱!”而事实上他情愿不要这份“厚爱”!这哪是为唐括部着想,而是把黑水军牢牢的拴在了大宋的手中,从此以后必须得到朝廷的册封,否则便有灭顶之灾! 赵祯拉着石批德撒骨的手在宫中走着,任谁都能看得出官家的心情很好,很少有人能得到官家亲手相携的待遇,除非是亲近之臣,再无人能其右。 当所有人都觉得官家对待唐括部太好的时候,只有石批德撒骨父女二人在心中苦笑,赵祯他白白得了近十万女真勇士,还有一个安定的辽东,岂能不高兴? 赵祯美滋滋的喝了一杯酒,望着眼前的有些局促的石批德撒骨父女道:“莫要拘谨,这是朕的赐宴,想吃就吃,想喝就喝,只不过别像朝臣一般,走的时候还順了朕的餐具,如此宫中还要破费嘞!哈哈…………” 石批德撒骨父女两人陪着赵祯尴尬的笑了笑,赵祯也不在意,这一切都是做给外面的人看的,尤其是让某些人知晓,大宋和女真的关系很好,辽东是大宋的,是安全的…… 当然,赵祯的心情不得不好,眼下所有的一切都按照了自己的想法进行,黑水军最大的作用不是让大宋的辽东安稳,这只不过是一个连带的作用而已,这水军水最终将会扩军到十万人,成为大宋东进辽朝的重要力量。 十万女真人已经被赵祯利用种种手段牢牢的捆绑在了大宋的身上,他们除了成为黑水军之外已经别无选择,未来也将会有更多的人迁徙到女真,这是一个漫长的过程,不会有一日终止,直到辽东发展起来。 海上的道路虽然通畅,但却依旧没有陆地上方便,辽朝的东京辽阳府就像是一根鱼刺卡在大宋与辽东的中间让赵祯觉得如噎在喉。 不过并不用过于担心,这根“鱼刺”将会成为黑水军的磨刀石,让人看看黑水军到底战力如何! 第一千二百二十六章债券的发行 自从石批德撒骨去过皇宫之后,辽朝的密探便猛然发现大宋不一样了,在北京城中所有关于辽东的事情便成为了最为热议的话题,而且朝廷也开始了售卖债券的行为。 所有的钱庄都能买到债券,债券的数量是有一定限度的,这就导致了许多人争抢购买债券,对于他们来说,若是能买上一百贯,那来年朝廷便能给出一百一十贯钱!一年时间,十贯钱的利息,这可不低嘞! 若是你有一千贯,那你可就发财了,明年坐等一百贯的收益,若是有一万贯…………乖乖嘞!一千贯就是天上掉馅饼的好事! 百姓们的激情被调动了起来,十分之一的利率对于他们来说已经非常的高了,可他们不知道,赵祯之所以能开出这样的利率来便是因为辽东的产出相当巨大。 否则也不会给予百姓如此高的福利,赵祯相信,以后的国债怕是再也不会开出这么高的利率了,这次只是一个噱头而已,大宋需要建设的地方还有很多。 以国债的形势从百姓的口袋借钱建设,之后再以福利的方式发放给百姓,这是一种全新的形势,之前的大宋也只不过是发放战争债券而已,战争这东西发财总是很快的。 有了钱自然可以大力发展和建设辽东了,大宋的农人非常“娇贵”他们需要大量的工具和良种耕牛才会有如今的高产,赵祯为了农业是想尽了一切办法。 无论大宋的商业有多么的繁荣,现在的大宋依旧是一个农耕社会,或者说是一个前资本主义社会。现在的大宋资本主义的生产方式已经诞生,但是资本主义生产方式在社会中并不占主导地位。 在大宋依旧是农人占据了大量的人口,这一点是毋庸置疑。 所以赵祯要以这些农人为考量,大力发展农业,与是格物这一伟大力量的出现正好成为服务于农业的助力,格物的范围很大,在大宋兵器军械可以格物,火车马车之类的也属于格物,而农人的工具自然也属于格物了。 为此赵祯曾经下旨晓谕天下,谁能造出方便农人,提高耕种效率的农具,便能得到朝廷的奖励,最高奖励以一年为限,每年年关之前,他会在天安门的城楼上亲自为匠人颁奖,最优异着可得朝廷授官,以及十万贯的赏钱! 这是一件让朝中官员都红眼的事情,天下间居然还有这种事情?那些匠人被官家抬得也太高了,但几乎是两府相公全数赞同赵祯的旨意,因为他们看得出,一件有用的农具对农人的作用,对大宋的农业都非常重要。 如今大宋的农具可谓是多种多样,号称大样三十七,小样四十二,也就是说大件的锹,镐,锄,之类的有三十七样之多,而那些小的,零碎的足足有四十二样之多。 辽东需要多少?谁也不知道,只能以最大程度的去满足那里的需求,最先便是数万,数十万的往辽东运送,不单单是要运送这些农具,还有必要的良种,和百姓的口粮,这些早已是装船运送了。 大宋的粮食不光要往北运送,还要往辽东运送,这无疑是给漕运增加了压力,同样的也让大宋的运输业得到了发展,民间商贾便在接了朝廷的钱后,开始承运一部分物资。 不单单是运输业,这些生产农具的工厂,提供粮食的粮商可谓是赚的盆满钵满,甚至都接不下这些生意,于是便出现了工厂与工厂之间的合并………… 因为这场大建设,大宋的资本主义居然得到了茁壮成长的机会,包括赵祯在内都对眼前蓬勃发展的大宋惊诧不已。 资本在它自己需要的时候便会自己的扩展起来,许多大型,甚至超大型的工厂出现在大宋的土地上,一时间让赵祯大为接受不了,而更加让他吃惊的是这些工厂的管理。 既然有了工厂,就要管理好它,如何让他高效的运行,如何安顿工厂中劳力的吃饭,甚至是睡觉问题? 大宋是没有经验的,但却不妨碍它自己获取经验! 大宋的商贾完全是按照经验主义的方法来的,从这些经验之中总结好的留下,不好的去掉,于是大宋的这些大型工厂开始出现饭堂,开始出现房舍,甚至有些还有自己的农田! 大宋的货物行销天下,无往不利,这也要依赖于工厂的出现,而辽东要想发展,需要的是钱,同样也需要这些工厂的帮助。 赵祯大笔一挥便下旨在文德殿召见大宋的有名商贾,无论是民间的,还是宗室的,甚至是那些将门的,只要是大宋的商贾,只要是在大宋有能力的工厂东家都要到文德殿面圣! 朝臣们是反对的,因为在他们看来文德殿乃是商讨国家大事的地方,浑身铜臭的商贾怎么能去? 显然他们忘了,原先他们自己手中也是有店铺,甚至是工厂的,只不过早在赵祯下旨,不得官员经商后,这才无奈的盘出去。 否则,站在文德殿中最多的便是大宋的文臣! 将门之所以会经商,那是因为这些将门都是荫恩!不值钱的东西,也算是赵祯对太祖承诺的延续,也就不会有人去计较,这些人毕竟在政治上已经完蛋,还不让人家赚点钱,这是逼着人家和你拼命啊! 于是连御史都不愿说这些事情,而赵祯相信,这些人对朝廷,对大宋的忠诚却是可以相信的,毕竟他们顶着祖先的荣耀在大宋活的还不错,现在需要他们的时候,也能挺身而出。 赵祯看着密密麻麻的人群,眼神不善的望着三才道:“朕不是让你向北京城中资产十万贯以上的商贾传旨吗?怎么会有这么多人?!” 三才苦笑着说道:“官家,您当现在还是三年前?如今这十万贯都算不得什么豪商巨贾嘞!奴婢找的这些最少也是五十万贯起步…………” 赵祯尴尬的摸了摸下巴,望着人群的目光越发的和煦了,只不过三才在一旁听到:“真的是肥的流油啊!” 第一千二百二十七章天下行商 这是哪里?大宋的文德殿!这是官家和朝中重臣商议国事的地方,作为一个商贾能站在这里已经是天大的荣幸,来自民间的商贾自然受宠若惊,战战兢兢。 而那些来自宗室的商贾却瞧不起这些人,认为他们尚不得台面,官家太过抬举他们了,而将门的却是瞧不起这些宗室之人,认为他们是靠着天家的脸面才走到今天。 但说实话,来自民间的商贾其实才谁都瞧不起,对于他么这些白手起家,自己打拼一下一片产业的人来说,宗室商贾有依靠,将门商贾有门第,唯独他们什么都没有。 赵祯在屏风后面看的真切,俗话说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这些商贾在大宋的这个“池塘”中哪有不碰面的道理?赵祯让三才挑选的标准是家资,而非种类,这就让许多同行撞在了一起。 既然是一次大规模的招标和投资,那赵祯就不客气了,干咳一声从屏风后走出来,三才扯着嗓子尖利的交了一声:“肃静!天子出!拜!” 原本还有些吵吵嚷嚷的大殿瞬间安静下来,就像是整个世界失去了声音,这时候无论是谁都要立刻闭嘴,转身面相赵祯,恭恭谨谨的大礼拜下………… 人群如海浪般拜下,衣服便如同波涛般整齐的打着褶皱,在三才的一声:“平身!”后,又缓缓的恢复笔直。 这时候,有不少人偷眼大量赵祯,对于他们来说官家既熟悉又陌生,熟悉是因为这位皇帝对商贾的提携,隔三差五便能听到他的名号,陌生便是第一次见目睹天颜。 不少人的表情和石批德撒骨第一次见到赵祯一样,不过他们的眼中更多的却是敬畏,敬畏这个看似年轻,却有着既怀柔天下又有雷霆手段的君王。 可以说每个宋人都对赵祯的事迹熟烂与心,同样也因为赵祯而无比骄傲自豪,谁不希望自己的君王是个明君? 其实赵祯完全附和百姓的期望,他对内以仁德为主,对外则是强硬无比,让百姓们获得恩泽的同时也让他们感受到了国家的强大,几乎满足了普通百姓对皇帝的一切幻想………… 可以说在民间,赵祯的名声已经超越汉武帝,唐太宗,汉武帝穷兵黩武,唐太宗弑兄杀弟,而赵祯则是一等一的孝顺,并且文武有度,党项人,女真人归附大宋简直是掉进了福堆里了。 说实话这么多人盯着自己,还不是朝臣,多少让赵祯有些不自然,但随即便释然了,他自己对待百姓和对待官员的态度本就不一样,对于赵祯来说他是在对百姓负责,自然有压力,而官员则是对他负责,相比之下当然没有任何压力。 “朕今天是真的大开眼界,没想到我大宋单单是北京城中便有如此多的豪商巨贾!朕心甚慰!”赵祯望着殿中的商贾略微有些感慨,是的,这些商贾不单单是大宋的经济实力的展现,更是自己当年播种下的结果。 “诸位近来的生意可好?” 随着赵祯的发问,一帮商贾左看右看最后小心的回答道:“托官家的福,市面繁荣,买卖兴隆!” 宗室的商贾才这样说话,毕竟他们可是被赵祯管的最严格的,而且赵祯还顶着天水赵氏族长的名号,可不是看玩笑的,即便是大宗正在官家面前也要小心,大宗正只是帮着官家管理宗族而已。 将门的商贾便要豪气的多:“有官家的照顾,咱们商贾可比原先好的多了,大家伙说是不是?!” “哦?朕要是记得不错,你便是曹家的旁支曹康吧?听说真定府的生意可没有你不沾染的,怎么,生意做大了,都做到了北京城?” 曹康并不畏惧,反而谄笑着说道:“官家真是过目不忘,当初不过在是南郊祭天的时候瞧过俺一眼便记下了,俺虽然得了荫恩,可自己是什么材料自己知晓,既然上不得马,拉不开弓,那就别吃朝廷的这份俸禄,这不,俺就为朝廷交税了。” 赵祯点了点头:“嗯,朕听说了,你是第一个带头放弃朝廷俸禄的将门之后,朕自然不会收回你的荫恩,正六品的昭武校尉便给你顶在脑门上,但你可别仗势欺人!” 曹康的眼睛一亮,随即拜下:“多谢官家!曹康定然敬小慎微,不敢横行!” 赵祯笑了笑转头对众人朗声道:“瞧见没有,知晓自己上不得战场便从商,照样混得风生水起,这才是明智之举!如此一来非但不占用武将名额,反而为朝廷缴纳商税,如此岂不是两全其美的事情?” 众人稍稍揣度一下便明白了赵祯的意思,纷纷附和道:“陛下圣明!” 宗室子弟更是明白了赵祯的用意,可以说这些商贾之中,宗室的生意做的最简单,毕竟现在的大宋依旧是人情社会,宗室子弟找找门路,托托关系便能得到相当多的便利。 他们一边轻松的赚着钱,一边还拿着大宋高额的贴补,这实在有些说不过去,也是为何曹康这样的将门瞧不起他们的原因。 对于曹康来说,将门子弟即便是不能在战场上杀敌,也能为朝廷交税,官家说了,这也是一种贡献,可宗室子弟交税少不说,还要从朝廷拿钱,这就是一群蛀虫啊! 虽然曾经的将门子弟也是如此,可好歹将门现在不是蛀虫了,所以愈发的瞧不起宗室来………… “赵家的二郎你倒是说说话啊!”曹康在人群中用不大不小正好让赵祯听见的声音说到,刷的一下,几乎所有人都转头盯着那个白衣翩翩穿金戴银的公子哥赵焕。 赵焕是宗室中的代表人物,他的琉璃生意做的最好,也是最大的,甚至贩卖到了阿巴斯王朝和欧罗巴,可他每年缴纳的商税远远不及其他商贾,这是宗室的特权,现在被众人盯着,实在是头皮发麻。 “官家,……我赵焕不能说别人,只能说自己,以后宗室的补贴分文不取,广合商号的商税和他曹康的缴纳一样多!” 瞧瞧!这便是人与人之间的江湖,摩擦这种小事情很快就让赵焕拉不下脸来,更不能在赵祯面前对曹康示弱,很简单,曹康代表了将门的商贾,而他赵焕则是代表了宗室商贾。 第一千二百二十八章商贾之分 赵焕和曹康两人的矛盾也代表着宗室与将门之间的矛盾,同为权利阶级,无论他们怎么刻意回避都无法避免利益冲突,互相之间又都瞧不起对方,于是矛盾便出现了,而在这里并非赵祯这个皇帝一人得到好处,对于民间商贾来说也是极好的。 要知道,民间商贾最会做的一件事便是培养人才,既然自己当不了官,成为不了士大夫,那就让自己培养出的人才去当官好了。 所以这些民间商贾的眼中,什么宗室商贾,什么将门商贾统统尚不得台面,要是能在公平的环境中去竞争,嘿嘿…………这些公子哥,纨绔子弟早已被排挤了出去! 要知道民间商贾的数量是最多的,各行各业不能说都有宗室和将门插上一脚,可必定有民间商贾!这一点是毋庸置疑的,但因为他们的地位,所以也是最默默无声的一群。 当然这是在政治上,若是在商场里,那他么可就是一个庞然大物,各个商号组建起来的商会,行会,无论是哪一个都是影响甚远的,而宗室和将门在他们面前完全不够看。 赵祯没想到这场召见或者说是吹风会居然在将门和宗室之间挑起了矛盾,或者说矛盾本就存在,只不过两者更加激化了。 自己得了好处不说,还让民间商贾看了“一出好戏”,怕是从明天开始,两者之间并会掐断你死我活了,不过赵祯并不打算管这事,也该让他们自己清楚的认识到现在的局面。 越来越多的宗室子弟表态,让赵祯心中大为宽慰,毕竟朝廷能剩下一大笔钱不是?要知道,每年这些宗室的开销可是不少,王语嫣已经埋怨过许多回了,她这个天水赵氏的主母可是受够了诰命的唠叨………… 这算是这次召见商贾的意外收获了吧? 但事情依旧要继续:“大宋夺下辽东的事情你们都知道了吧?朕要在辽东建黑水都护府,并重开黑水军,这些消息即便是朕还没下旨,你们这些消息灵通之人也应该收到了风声,何况朝廷的国债已经发了,你们中有不少人也买了不是?” 重头戏来了,所有的商贾,无论出身都直直的望向赵祯,生怕漏掉任何一个细节。 “朝廷既然要繁荣辽东,没有你们这些商贾怎么能行?北京城汇聚天下行商,诸位当中甚至有闽南的茶商是不是?辽东需要商品,同样辽东也需要工厂,因为辽东的资源丰富,几乎是要什么有什么,但唯一不便捷的只有货运,不过咱们大宋的海上从来不缺船只,相信会有许多海商愿意承接送货。” 被赵祯这么一说,商贾们纷纷考虑起来,货运是一个工厂或者说是一个商业圈必须的东西,若是货运的能力低下,这将会极大的影响整个辽东的商业环境。 能把规模做到超过五十万贯的商贾都没有愚蠢的,即便是有着丰富资源的宗室子弟依旧有着商业头脑,否则家族也不会让他去做生意。 说实话,现如今宗室之中稍有能力的子弟都去外面打拼了,或是从商,或是从军,只有最没用的人才会继承父亲的爵位,毕竟宗室在大宋是很难从政的,说不得还有生命危险………… “官家,我等既然来了,就是为大宋效死力的,既然官家要发展辽东,我等自不会有什么怨言,无论环境如何,只要有足够的原料便能做出东西来!” 最终,来自民间的商贾说话了,开口便是不同凡响,这也代表了大多数民间商贾的想法,既然是官家召见,无论提出什么样的要求他们都会尽力满足,因为是官家给了他们如今的地位。 否则他们连进入这文德殿中的资格都没有! 相比之下,将门和宗室对于赵祯却没有这么多的感恩戴德,他们只是知道自己不能对抗皇权,认为自己获得的今天都是先祖换来的东西,自己已经不要大宋出钱养活,还要怎样? 但既然民间商贾表态了,那他们也要是时候向官家表态,不能弱了自己的脸面,但赵祯却不希望他们出现在辽东,因为赵祯发现,相比民间商贾,这些将门和宗室的根本不能相提并论。 从他说完这句话开始便感觉出了两者之间的不同,宗室和将门是在算着少赚了多少利润,而民间商贾这是做好了亏本的打算! 赵祯在心中长叹一声,两者之间根本就没有可比性啊! 扶持民间资本是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看似会对封建社会造成一种冲击,可他们对资本主义的发展却大有好处,眼下的大宋已经进入了前资本主义社会,不能让这团火焰熄灭掉。 “呵呵……看来是朕多虑了,如此便以自愿为前提,谁若是希望在辽东发展,建设工厂,矿产,营造,之类的,便去广贸司登记在册,广贸司的人会负责统计,并送到朕的御前…………散了吧!” 所有人都想到官家的召见会如此的虎头蛇尾,开始的时候所有人都做好的放血的准备,谁知道官家最后居然以自愿为前提,这下好了,不想去的人便不去广贸司便是! 除了皇宫,这些商贾便泾渭分明的散开,分成了三股势力,走向了不同的方向,赵祯站在城门楼子上看的清楚,笑着对三才道:“瞧见没有?谁说天下商贾是一家?完全就不是一回事!你想的什么呢?如何把将门和宗室的商贾都招来?简直就是坏了朕的兴致!” 三才苦笑道:“谁之他们私下里斗的这么厉害?” “商场如战场啊!明日怕是便能见分晓,宗室和将门的商贾朕可指望不上,谁让太祖答应让人家荣华富贵的呢!朕想动他们手中的“肉饼”也不可能啊!” 三才不平的说道:“便宜这些奸佞小人了!” “便宜他们?朕可从来不会做亏本买卖,朕既然要扶持民间商贾,那就要让这些铁公鸡肉疼,下旨广贸司,登记三日之内完成,超过三日便不许任何人商贾再去辽东经商!” 三才不明所以,他哪里知晓,赵祯要让那些高高在上的宗室,目中无人的将门反过来仰仗民间商贾的鼻息………… 第一千二百二十九章不偷腥的猫 果然,在三日之内,广贸司统计的结果和赵祯预想的一样,多以民间商贾为主,只有曹康一个将门象征性的在辽东投资了一下,至于赵焕不过是打算在辽东开办一个木器厂专门生产农具罢了。 可这样的木器厂民间商贾在辽东足足开办了三十余家!! 谁都知道,大宋的农业依靠大量的农具,若是没有这些农具,对辽东土地的耕种将会非常缓慢,所以大量的农具是基础,有了这些农具或是工具之后,辽东的建设才算是开始。 赵祯拿着广贸司的登记名单,轻轻的拍打着自己的手掌,看来将门和宗室并不看好辽东的土地啊!但有一点让赵祯不明白,宗室和将门的消息应该远比这些民间的商贾要来的便利的多。 辽东的土地有多么肥沃他们能不知道?显然不可能! 别的不说,单单是金银铜铁这些珍贵的金属矿藏便已经足够让人眼红的了,何况辽东的土地又是那么的肥沃,大宋从大洋彼岸弄来的种子完全能在黑土地里生根发芽,开花结果,最后变成数不清的宝贝………… “三才,你说一只猫能不偷腥吗?” 三才想了想说道:“官家,奴婢觉得这“猫”反常了是因为他们认为辽东地下的东西他们碰不得,地上的东西又争抢不过民间的“猫”于是不如不去偷吃…………” 赵祯惊奇的往向三才:“你这阉货倒是看的透彻啊!这些贵品的猫别的本事不一定好,可趋吉避凶的本事那可算是一等一的高,但凡是有一点风险便绝不踏足,宁愿看着别人发财也不愿自己去冒险拼搏。 这样的人已经是废人了,现在的宗室将门之间流行一句话,拼的不是经商的才能和本事,而是手中掌握的人脉,消息。” 三才苦笑着附和道:“可不是,官家,您可是不知道,将门和宗室的那些诰命夫人可是最希望往禁中钻,尤其是贤妃娘娘那里,好说话,能通融,即便是知晓这些诰命的来意也从不拒绝,知晓什么都说出去,这些可成了香饽饽了。” 赵祯笑了笑:“薇拉的性格便是如此,不去管她,若是王语嫣看不下去,必然会斥责,她便会索性谁都不见。既然王语嫣还没发话,怕是其中也有所牵连。” 三才识趣的不再说话,牵扯到皇后身上去了,那可不是什么好事情,最近皇后娘娘和贵妃,惠妃整日里琢磨生意经,官家若是不知那是不可能的。 三才虽然不知道政治上的东西,可对后宫却是非常了解,宫中的那三位已经过度痴迷商贾之事了。 赵祯也有些无奈,他的本意是给后宫的几位找点事情做做,毕竟对于他来说女人并不一定是附属品,皇后王语嫣总管六宫,大事小情有的忙,于是便把碧雅轩的产业交由后宫嫔妃打理。 薇拉的性格妥帖,温柔,有着西方女子的金发碧眼也有着西方的传统温柔在其中,对于打理碧雅轩的事情并不热衷,于是自然就落入了杨采薇这位后宫第二的手中,谁让她生了赵昀,虽然不是太子,可也是男丁不是。 除了王语嫣外,她便是宫中第二大的,而她与贺兰雪之间又有着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自然就天生亲近,贺兰雪在经商一道上展现了惊人的才华,一点也不必王语嫣这个出身商贾的女子要来的差。 她与王语嫣之间由商贾之道作为纽带,很快便获得王语嫣的好感,两人也成了无话不谈的闺中密友,事情要是如此简单也就好办了。 碧雅轩原本的生意可谓是一家独大,但香水的秘密很快就被一些有心人给识破,而其他的饰品珠宝之类的,只要碧雅轩有,便总有人能仿制出来,大宋的可没有设计专利保护一说………… 人家买的比碧雅轩的便宜,东西也是差不多的,自然在市场份额上就会有所转变,最简单的方法便是和利益集团纠缠在一起,通过商会的手段制止那些仿制。 而在大宋,经营饰品,珠宝生意的也大多是宗室商贾,于是后宫便和宗室的诰命越来越紧密。 从文德殿到禁中的凤章宫已经是很远的距离了,可赵祯觉得一眨眼的功夫便到了,人在不希望又不得不去某处的时候,总会觉得原本遥远的距离变的非常近,因为赵祯不想和自己的结发妻产生矛盾。 王语嫣三人对碧雅轩的热衷完全超出了赵祯的预想,现在愈发的不可收拾起来,看来解放妇女也是要付出代价的,她们已经变成大宋女性的崇拜的对象。 大宋的凤章宫乃是北京城皇宫中相当精美的建筑,甚至堪比赵祯的寝宫。 若是拟人的说,赵祯的福宁宫取了瑞意吉祥的意思,但它的外表完全不似名字那般平淡无奇,反而高大气派,尤其是顶部的藻井可谓是直指苍穹,有着帝王如山如岳般的威严厚重。 凤章宫却非常符合它的名字,凤之章仪,华美之表,宛如高贵优雅的美人,让人看了便觉得它是女性化的建筑,里面自然住着大宋最为尊贵的女人。 可当赵祯步入凤章宫的时候,里面的气氛却和凤章宫原本的姿态完全不同,庭院之中打开了好大的一排暖棚,棚子下面是一字排开的长桌,每个桌子后面坐着一个精明强干的宫女,认真仔细的看着书册,双手更是噼里啪啦的打着算盘,俨然一副审计人员的样子………… 赵祯最近繁忙,没空到后宫之中留宿,夜夜都是在勤政殿的龙床上睡的,他正纳闷,要是在往日,王语嫣等人早已来催了,可现在看到眼前这一切终于知道答案了——皇后正带着一众妃嫔年底盘账呢! 乐得他赵祯不来“骚扰”………… 王语嫣和一众妃嫔坐在上座,每人手中揣着一个手汤,清一色的银狐披肩晃的赵祯眼睛生疼,看来今年碧雅轩的生意不错,否则王语嫣也舍不得花大价钱给后宫置办如此昂贵的奢侈品。 说实话,这银狐披肩比自己内藏库中的都要好,赵祯甚至升起一种囊中羞涩的感觉…………这是什么世道! 第一千二百三十章龙凤之谋 三才无奈的发出苦笑,这凤章宫的模样简直就是有失宫中的体统,尤其是宫门的管事,就不能提前通报一声?怎么给官家办事的! 三才刚准备说话,赵祯摆了摆手,抱着手汤的那几位还在看着手中的账册,门口的内侍已经被吓得说不出话来,就差软下去了,而其余的人依旧是忙着手中的事情。 赵祯沿着暖棚信步而走,每路过一张长桌便盯着宫人看一会,直到她惊觉不对抬头看见自己为止,不用说这些宫人显然是从王语嫣的手中得了好处………… 就差把后宫变成碧雅轩的帐房了!对待这些肯办事的宫人,王语嫣是从不吝惜赏赐的,当然宫人在她的手中也学得了一技之长,待年龄到了,放出宫去,商贾可乐意争抢嘞! 官宦之家也不例外,哪个诰命不希望身边有个能理账的能手? 噼里啪啦的声音变得寥寥无几,接着便越来越稀疏最后安静下来,王语嫣明显感觉到了不一样,刚准备开口呵斥,便发现赵祯似笑非笑的望着她,这时三女才惊觉不妥,起身行礼。 “朕这是走错门了?凤章宫何时改成碧雅轩的帐房了,瞧瞧这一字摆开的桌案,堪比三司的审计院嘞!” 王语嫣俏脸微红,嗔道:“官家何必取笑臣妾,这不是年关到了嘛!碧雅轩要会帐呢!陛下的蔡记难道就不会帐?” 这是在赵祯的伤口上撒盐啊!蔡记早已被并入三司,虽然名义上还是蔡伯俙当家,可三司才是掌管每年收益核算的部门,而且是打着为皇帝理财的口号,那叫一个欲罢不能…… 赵祯酸溜溜的说道:“朕的蔡记可不能和皇后的碧雅轩相比,虽然你每年交给三司不少的钱,可这些钱都是有利息的不是吗?” 王语嫣笑道:“官家说笑了,什么利钱,这钱滚钱越滚越多,三司早已是不打算还了,只不过是个数字而已。” “是啊!钱多了只不过是个数字而已,皇后和一众妃嫔们也太看重了些,在外的名声不好,在内让宗室将门钻了空子……” 王语嫣当然知道赵祯说的是什么,但杨采薇和贺兰雪两人却不知晓,奇怪的问到:“宗室和外戚能钻什么控制,莫不过是与碧雅轩货物相干的事而已。” 从她们的表情看赵祯便知晓她们不知道,而王语嫣摆了摆手道:“此事臣妾自然给官家一个交代。” 当皇后的脸色和态度变的庄重严肃,所有人都知道该离开了,把时间留给这对大宋最有权利的夫妻,连三才都不例外悄悄的带着宫人离开,而贺兰雪离开的时候眼睛中冒着嫉妒的光芒连傻子都能看出来。 待众人走后,王语嫣这才开口道:“官家,宗室和将门的诰命是来过凤章宫,也询问过辽东之事,希望臣妾给他们指一条明路。” 赵祯转头道:“哦?难道他们拒绝前往辽东开设工厂商号便是皇后的高见喽?” 王语嫣忽然露出狡猾的笑容道:“这不是正和官家您的意思吗?臣妾对那些诰命说了,就是死也别离开北京城!一旦在辽东开设工厂,若是生意不好也就罢了,可若是生意好,那是不是要投入更多?最后反而是北京城中的基业便的可有可无,可若是如此,那可就不是贵命了…………” 说完王语嫣顿了顿道:“官家,您猜她们怎么说?” 这还真的让赵祯好奇,到底是钱财重要,还是在贵圈中待着更重要:“她们是如何说的?” “自然是绝不能去辽东的!她们便是死也要死在北京城,现在的日子过的已经很好了,何必再要更多的钱财反而把高贵的身份给丢弃了!已经舍了朝廷的奉养,莫不是要把最后的名头也舍弃才肯甘心?!” 赵祯长舒一口气,不知该气还是该笑,只能无奈的苦笑道:“这些人端是把身份看的比什么都重要啊!” “身份算不得什么,只不过这种身份带来的东西才是最重要的,虽然舍了朝廷的补给钱,可宗室毕竟是皇亲国戚,将门毕竟是功臣之后,这可是花钱也卖不来的东西,谁会希望舍了这些?” 赵祯望向王语嫣点头笑道:“人情世故宗室情理朕不如你!” “官家不是不如,只是不去想这些罢了,说的难听点,这些都是妇人该算计的事情,若是让官家去动手,反倒是让我这皇后脸红嘞!如此这些宗室和将门之后便会在北京城中老实的待着,那也不敢去了!其实就这么养着也没什么不好…………” “知我者,皇后也!” 谁能想到这对大宋最尊贵的夫妻在凤章宫中算计着宗室和将门的子弟? 相比赵祯的激烈手段,王语嫣的这一手才算是春风化雨,一副为他们考虑的样子,其实不过是把这些人的后路彻底堵死,就老老实实的带在北京城中被天家圈养起来才好。 要么每代人中出一两个可堪使用的人物,有能力的便送去军中,这才对天家完全没有威胁,至于其他?别想有任何动脑筋的可能! 赵祯在心中为自己的女人喝彩,这手段……滋滋滋,不得了,把这些宗室和将门买了,人家还要帮她数钱,还要记挂她的好! 其实对于赵祯来说宗室和将门早已没有了威胁,奈何太祖定下规矩,大宋始终要以史为鉴,于是对与宗室和将门不单单是压制他们就可以的了,最好是能永世不得超生! 辽东是不可能让他们去的,一旦他们在辽东有所发展,手伸到的足够的远,那以后就不好掌控了,况且赵祯是打算把辽东经营成一座重要的州府,连黑水都督府都在那里,岂能允许闲杂人等插手? 赵祯的不强迫,王语嫣的“劝说”成功的使宗室和将门子弟老实的待在了北京城,双方的合作可谓是心有灵犀,虽然没有通过气,却天衣无缝的契合,让那些沾沾自喜的人进入了圈套。 “官家!官家!不好了…………不,是太好了……也不对……” 三才急急忙忙的冲进凤章宫,瞬间打断了赵祯和王语嫣两人正在享受心有灵犀的感觉,两道目光齐刷刷的瞪向三才,把他下了一个哆嗦,一龙一凤即便再温和也是凶兽来着………… 第一千二百三十一章恶魔来袭 “何事如此慌张?禁中大喊大叫的成何体统!” 赵祯不满的斥责三才,他是跟随在自己身边的东宫旧人,即便是真的犯了错也最多斥责一些,大事便要打板子了,但这些只不过是做给外人看的。 “官家,辽朝中京道现痘疫!已经蔓延数个州府,北安州,泽州,潭州皆出痘警!” “不可能!痘疫不耐酷寒,如今已然是入冬了,怎可能有如此多的州府和百姓感染痘疫?!” 赵祯第一时间便不相信,在冬日里天花病毒极难传播,辽朝地处北方,只要处理得当,便不会有这么多的人感染,也不会造成大规模的死亡。 所谓的痘疫便是天花,它一旦出现便会带走无数的生命,古人对它的畏惧仿若猛虎,王语嫣在一旁早已是吓得脸色苍白,颤颤巍巍的说道:“莫不是辽人的诡计?” 赵祯依旧摇了摇头:“也不会,辽人即便再愚蠢也不会用痘疫来做文章,这对百姓造成的恐慌要远远大于辽朝的所得,而且……世人谈痘如虎,耶律洪基不会这么蠢。” 这下王语嫣的脸色更加难看:“那就是真有痘疫了!官家,中京道距北平府近在咫尺,若是痘疫传播到大宋后果不堪设想,还请官家率领皇子避痘离宫!” “朕需要一个确切的结果…………三才,你的消息是从哪来的?” 三才干咳一声道:“官家放心,消息不会有错,乃是皇城司的密谍传报来的,且不是一俩人,数十个密谍同时传报,消息传播的很快,不日朝中的相公们怕是就会知晓了。” “立刻召集两府相公于文德殿商议此事!同时宣召崇文院直学士苏轼,杨休,张从质三人前往议事。另外不得走漏消息,宫中任何人不得议论,违者仗毙!” 赵祯已经尽量的控制消息的传播范围,北平府乃是大宋的首府,如今已被赵祯打造成为最为繁盛之地,人口之多,商业之繁荣盛况空前,一旦辽朝中京道痘疫的消息传播出去,可想而知后果如何。 最重要的一点,大宋的牛痘接种早已进行,皇城司的人已经进行过实验,只要接种牛痘成功的人便不会有事,赵祯匆匆的走了,在王语嫣担忧的眼神中离开,此时他要坚定的相信牛痘的功效。 三才紧随其后,他能感觉到一场大风暴的来袭,赵祯最先去的不是文德殿,而是在第一时间赶往崇文院,那里有当初皇城司详细汇报的卷宗。 当赵祯从秘阁中亲手翻出铁匣并打开后,看到的是“种痘者八九千人,其莫救者,一二人耳。”此时他才松了一口气。 但另一个问题接踵而至,牛痘虽然在大宋已经普及,可依然有一部分人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没有接种,所以说一旦大宋出现牛痘,依旧是非常危险! 文德殿中的两府相公早已到齐,此次传旨的人几乎是以最为仓促和慎重的态度去的公衙,所有人都被突如其来的内侍搞的莫名其妙,但他们能看得出事情的严重,否则也不会有这么多的内侍前往在宫中着急的行走。 夏竦年纪大了,但脚下已久生风,可见他的身体硬朗的很,而庞籍的腿疾仿佛一下子痊愈,一点也不比夏竦来得慢,从宁夏路回来的范仲淹出任参知政事,这还是他从宁夏回来后第一次前往文德殿议事。 集贤殿大学士欧阳修捅了桶苏洵的胳膊道:“你知晓出了什么事情了吗?” 他的话引起了一众相公们的关注,齐刷刷的把目光投向苏洵,搞的他莫名其妙:“连平章事的庞相公都不知,我又怎会知晓?” 夏竦渡步到他的身旁笑眯眯的说道:“令郎乃是官家秘阁要员,天子近臣,稍有风声他一定第一个知晓,当着诸公何必隐瞒什么。” 苏洵哭笑道:“夏参政谬赞了,犬子和我一样,对此事毫不知情,只知道官家匆匆召见,但最先去的却是崇文院的秘阁,像是在寻找什么。” 夏竦阅人无数,也在朝中混迹多年,瞧苏洵的模样便知道他确实毫不知情,随即脸色严肃的说道:“此事怕是干系重大,诸位我等当谨慎了。” 随着夏竦的话,众人也跟着点头回应,所有人都不知发生了何事,而官家的召见又如此的匆忙,文德殿中已经极少一次召见这么多的相公们议事了,可大冬天的,又是在年关之前,官家总不能用兵北伐吧?! 正说话间,苏轼三人匆匆赶来,张从质的手中还拿着一本奏疏,显然他是刚刚写好,正准备送往中书省,但在半路上被内侍拦下的。 夏竦便不再询问,只不过杨休这个老学究却有了惊人的解答:“老夫瞧见官家进了崇文院的秘阁,但直接上了顶层……” 庞籍和夏竦的目光变得如针一样尖锐,紧紧的盯着杨休道:“你怎么知道?” 杨休乃是大儒,君子品性,对两位相公的目光非常不适,但事关重大他也就不在意了,皱眉说道:“陛下穿的乃是朝服,上秀金线龙纹,欲往秘阁之顶必须过围栏以便禁军所见,日光照耀之下如真龙腾挪……” 夏竦和庞籍二人对视一眼,秘阁顶层放的是什么他们也不知全数,但每一样东西都是大宋的重中之重,这下更是应对了夏竦的猜测。 对于现在的大宋来说,能让官家紧急召见两府相公的事情已经不多,除非和辽朝有关。 文德殿中静悄悄的,赵祯坐在上首的御座上望着下面石化的群臣微微叹息,果然,辽朝痘疫的消息让这些人都说不出话来,并且陷入了一种莫名的恐惧。 是啊!也该恐惧,痘疫便是天花,连后世都没有制造出有效治疗的药物,别说是现在了,后世的天花病毒之所以被消灭不是因为能治愈,而是有了牛痘疫苗的免疫,天花病毒已经完全从地球上消失。 人类不能治愈它,却能通过接种牛痘而彻底消灭它,这便是人类强大的地方,当然也可以说是一种无奈的办法,只有通过这一方式才能彻底的消灭天花病毒。 可现在…………基本没办法实现,赵祯只能让大宋的百姓尽可能多的接种牛痘,以此让大宋的百姓免疫这种可怕的恶魔。 https: 天才一秒记住本站地址:.。手机版阅读网址:m. 第一千二百三十二章闭关锁国 即便是赵祯早已在大宋推广了牛痘,可依旧不能让人们忘记它的恐怖,当年只要出现痘疫,往往是一个村子的人死绝户,一个镇子的人感染,一个镇子也不会剩下多少人,一个州府若是不采用极端的手段控制,那这个州府也将会十室九空。 这就是天花给古人留下的深刻印象,宛如恶魔,谈之色变。 最终,庞籍作为中书门下平章事,还是他第一个开口的人,声音中略带惶恐和不安的说道:“官家,痘疫之威猛于虎也,若是辽朝中京道出现痘疫,北平府有池鱼之祸!” “庞相公所言甚是,陛下当率领皇子避痘离宫!暂且南迁东京城,待痘疫消除再回北京!” 夏竦第一个站出来附和庞籍,他的话也让两府相公连连点头,狄青和彭七两人更是觉得应该如此,皇帝无论如何也不能在危险之中,尤其是如痘疫这种极其危险的疫病之中。 但上首的赵祯却摇了摇头道:“朕不能走,也不用走,朕接种过牛痘,不单单是朕接种过,宫中的皇子,妃嫔,都接种过,朕要留在北京城,确保北平府的一切照旧!” 众人再三劝阻也无用,最后反倒是赵祯开口道:“尔等可都接种过牛痘?” 众人对视一眼,这才想起自己来,最后统计发现,除了庞籍和夏竦,其余人几乎都接种过了牛痘,赵祯冷冷的望着夏竦和庞籍道:“种痘乃是国之大事,尔等身为相公为何不种?!” 庞籍无奈的说道:“官家,老臣已经是半截身子入黄土的人,即便是种了牛痘还能活多少年?身体发肤授之父母……” 他的话显然也代表了夏竦的观点,对于牛痘的重视程度显然他们还是不知道,赵祯无奈的叹了口气,颇为悲哀的望着两人道:“亏你们还是相公,知晓这牛痘的好处,也惧怕痘疫带来的危险,如此还不以身作则? 这让朝廷中的衮衮诸公如何看待二位?牛痘的普及程度越高,将来爆发痘疫的范围便越小,若是我大宋百姓人人接种牛痘,那这痘疫便算是彻底在大宋消失了。” 两人被赵祯说的目瞪口呆,原本他们认为自己不种牛痘也没干系,毕竟是牛身上取的痘疮,谁愿意接种那玩意,不洁之物如何能治病? 大宋的百姓也是冲着对赵祯的信任才会大部分人接种牛痘的,那些坚持不接种牛痘的人也都是和庞籍夏竦两人一样的想法。或是认为不该在肩膀上留下一个大大的疤痕,或是认为这东西不干净。 包拯有些看不下去,打了个圆场道:“官家,北京城的百姓接种牛痘者十之八九…………” “十之八九?!就这不准确的数字还沾沾自喜喽!为何不人人接种?朝廷不过是抽取一人十文钱的价格,连这点小钱都舍不起?莫不是要等痘疫来了才知道害怕不成!” “这…………”包拯被赵祯呛住,最后咬牙道:“百姓之中有人认为接种牛痘者并非是再也不染,也有人听闻接种当日便有暴毙横死者…………” 赵祯拿出袖中皇城司的奏报道:“皇城司的人早已在岭南做过验证,八九千人其莫救者一二人耳!剩下的人都活着,而且活的好好的! 再说城中那么多的百姓接种,连朕和皇后皇子妃嫔都接种了他们还有什么可担心的?!要是说牛痘无效更是荒谬!世人皆知患过痘疫者永不再患,连药王都写进书中,还有谁大放厥词?!” 赵祯愤怒的声音在文德殿中回响,一种臣公只能行礼:“陛下息怒!” 显然这件事已经触怒了赵祯的底线,稍稍顿了一下,赵祯指着庞籍和夏竦两人开口道:“你二人还真是不怕死,牛痘若是真的来了你们也别种!” “包拯,立刻着人清查城中还有多少户人家不是全种牛痘的,另外再命北平府治下各县,凡是没有接种牛痘者,一律接种,若是不尊朕的旨意,从知县事开始,没几官员皆数革职抄家!百姓不尊罚铜五百斤!另以木板封门,石灰隔户,待痘疫散再还自由身!” 包拯点头道:“臣遵旨!” “狄青,彭七,调大军,用良将,封锁边境,凡是在我大宋边墙关卡之外者,无论何人一律变得入宋!若是我大宋百姓或是汉家百姓前来,一律隔离,此事命王唯一总领,要人给人,要药给药!” 狄青,彭七二人出班拱手道:“臣遵旨!” 首先这是在辽朝发生了痘疫而非大宋,其次大宋有牛痘能抗衡这中传染性极强,死亡率极高的病症,所以赵祯还算是能控制心中的怒火和担忧。 而朝臣们对于官家做的决定毫无疑义,面对这种曾经夺取无数华夏人生命的疫病谁也不敢有什么相左之言。 因为这次辽朝的痘疫,大宋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开始封锁边境,赵祯的旨意从皇宫发出,并且一路向北直至宋辽边境。 这是一次史无前例的大封锁,所有的州府在看到圣旨,知晓有关痘疫的时候便在第一时间配合,痘疫对与北京城也许遥远,可对于密云,行唐,遵化等地可就是近在咫尺的祸事! 说实话现在的闭关只能把痘疫的传播减少到最小,不会有携带痘疫的人再进入大宋,可在此之前,大宋的国门还并未拒绝来自辽朝的商贾和原本的宋人百姓。 边境州府的百姓人人自危,但很快被州府衙门弹压下去,并且承诺朝廷的大军和医者很快便会到来。 赵祯在次日的大朝会上拒绝了暂时迁都东京城的奏疏,并昭告天下他,大宋的皇帝就留在北京城,朝廷也发出安民告示,宣称牛痘可以防治痘疫。 但一场悄然而来的天花病毒已经开始了他的肆虐,天花病毒的潜伏期有十二天,在这十二天内进出大宋的辽朝商贾,大宋商贾不知有多少………… 辽朝爆发了痘疫,整个中京道几乎没有幸免,传播的速度惊人,即便是寒冷的天气也极难把它们彻底杀死,何况辽人拜大宋所赐,也开始使用煤炭的铁炉,这东西造价不算昂贵,使用更是便宜,碳石能要的了几个钱? 所以辽朝的百姓家中多用火炉或是暖炕驱寒,效果极好,室内可谓是温暖如春的,这也便向的加剧了痘疫的传播…… https: 天才一秒记住本站地址:.。手机版阅读网址:m. 第一千二百三十三章将军与神医 宋辽边境线上出现了惊人的一幕,中京道无数的辽人汉人往大宋一方涌入,他们都得到了一个消息,宋人有医治痘疫之法! 这一消息导致了人潮的出现,开始是数百人,然后是数千,最后是数万人!而这些人中有已经得了痘疫的人,没有患病的人,前来避祸的人,大宋的商人,辽朝的商人,以及普通的平民百姓。 一旦人多了起来,便会发生各种各样的事情,恐慌的情绪也会随之蔓延开,如同一个巨大的发酵场,酝酿着越来越多的问题。 种世衡看着关隘之外密密麻麻的帐篷心中发苦,这里面有不少大宋的商贾,他们已经向自己传过几次消息了,可现在自己却一点办法也没有,若是打开关隘,所有人都会蜂拥而至,到时整个滦河城都将不保! 枢密院调遣自己前来,还有官家的旨意,可以说是对自己抱有厚望,岂能辜负之?种世衡也想完美的处理好这件事,可面对已经快六万人的恐慌他也无能为力。 手中有近五万的大军,这五万大军可以在战场上屠戮敌人,可以奋勇杀敌,但唯独不能对付手无寸铁的百姓,这些人中有多少是汉家百姓?有多少是契丹人?很难统计,因为他们早已经杂乱无章的混合在一起,只有先来后到没有人以群分。 城外已经发生许多次械斗了,死伤的人只能躺在冰冷而坚硬的土地上无人问津,但他们的周围一定会形成空地,没人愿意在痘疫横行的时候靠近死人。 还有一些地方在冒着黑烟和火光,种世衡不用猜都知道这是在焚烧死者,痘疫已经出现,甚至有人死去,这时候城外的人唯一能做的便是焚烧死者。 于是种世衡的压力更大了,既然已经有人患病而死,那就说明城外的每一个人都有可能患有痘疫!一旦打开城门,后果不堪设想,若是痘疫从自己的滦河城进入大宋,怕是唯有以死谢罪方能保全家人。 这就是一个巨大的泥坑啊!自己居然还挑了进来,简直是愚蠢至极,种世衡终于知道为何折继闵要劝自己万万不可前来,当时自己脑袋一热便慷慨而行,完全忘了这位老友的劝诫。 现在看来这事利弊参半,成则一世英雄,败则永不超生。 种世衡望向边上表情一样难看的王唯一,这个大宋的神医也是眉头紧锁,现在怕是他也没有办法了吧?寒风吹着他略微花白的胡子,但种世衡怎么看怎么觉得这老头比自己还要精神。 他在路上教自己的养生五禽戏确实不错,可也不至于让自己把身家性命托付给他………… 不过眼下确实没有办法,种世衡只能硬着头皮道:“王院正可有妥善之法?” 王唯一瞧了他一眼,捋了捋胡子道:“办法不是没有,却要将军配合才行,若是将军没有大魄力,终将功败垂成!” 种世衡怀疑王唯一的时候,王唯一对他也并非绝对的信任,王唯一早已看出,种世衡已经后悔了,现在的他满脑子想的便是如何保证滦河城的安全,如何保证不会有痘疫从这里进入大宋,至于城外的人死活,怕是只能自求多福了。 被王唯一将了军,种世衡非但不生气,反而放松了许多,这说明大家都了解对方的想法,也没有什么好藏着掖着的了。 “王院正有何妙法便说出来,某自会思虑周全,否则这事拖下去也只能看着城外的人死光。待过了痘疫之后再出城清理了。” 王唯一冷笑道:“有你说的那般轻松?痘疫乃是顽疾,即便是城外的人都死光了,痘疫也不会全灭,若是派遣将士出城清理,保不齐就会有人沾染,带回军中又该如何?!将军如何向官家交代?如何向朝廷交代?如何向这些将士的父母家人和大宋的百姓交代?” 种世衡恼怒道:“那您说该如何?若是你有妥善之法,某任凭你差遣!” “开关放人!” 王唯一从喉咙里挤出的四个字让种世衡大惊:“这如何使得?” “要想为大宋谋一个无量功德,要想为官家谋一个千古仁君,要想救治这些城外的倒霉货就要这么做!若是不想承担风险,你当初就不该来!” 王唯一的每一句话犹如一记重拳,砸在种世衡的身上,让他从迷茫中醒悟,没错,自己这是要为官家,为大宋谋圣名,并非是自己,若是……若是正如王唯一所说,功成之后自己岂不是………… 种世衡咬牙道:“好!就按你说的办!来人……” “慢!” 王唯一打断了种世衡的话,笑眯眯的盯着他:“将军果然有魄力,可这事不急,老夫只是为了考校将军的勇气和魄力而已,此事要从长计议,开关是必须的,但要做好充足的准备,以现在的滦河城来说是不行的。” 王唯一的话让种世衡长舒一口气,看来这老倌确实有一手,最少能对付眼下的痘疫,否则也不会如此说了。 “如此就劳烦王院正了,有什么所需尽管招呼,某必定言听计从!” “撤走城中所有百姓,这是前提,这里的城池和百姓原本属辽朝,是杨怀玉夺下的,所以才有了现在的滦河城,但城中百姓几乎都没接种过牛痘,一旦沾染痘疫,后果不堪设想!” 种世衡点了点头,这倒是不错:“好,就听王院正的,某这就命人连夜把百姓迁至濡水以南的白水城!” 王唯一点了点头:“军中将士可有全数接种牛痘?” 种世衡微微一滞,涩声说道:“某还不知晓…………” 王唯一大惊:“莫不是将军也…………” 种世衡尴尬的点了点头,王唯一长叹着摇头道:“官家说世人多愚昧,信鬼神而不信医者,老夫当是过甚,现在看来将军身上的避祸桃符倒是不少,唯没有防治痘疫的牛痘啊!” “现在种牛痘还能来得及吗?” 王唯一点头道:“当然来得及,只要你没沾染痘疫便来得及,不过这时日又要拖上许久。” “那就好,那就好……” 王唯一摇了摇头:“只为将军一人种痘还来得及,若是军中子弟接种者少之又少,再行接种却要耽误半月有余,到时…………” 种世衡打了个寒颤,不用王唯一细说他已经知晓其中的厉害:“这痘疫就不能治愈?” 王唯一皱眉说道:“能也不能!” “别卖关子,好好说话!”都什么时候了,这王唯一还和自己打哑谜………… https: 天才一秒记住本站地址:.。手机版阅读网址:m. 第一千二百三十四章义举 大宋虽然不是人人都接种牛痘,可对牛痘的研究却非常完善,经验也是非常丰富的,因为赵祯对牛痘的关注从未有一日放弃过,只要帝王重视,便会有人重视,牛痘的研究在缓慢之中进行,但这么长的时间积攒下来,也不是个简单的数量累加而已。 王唯一对种世衡耐心的解释:“已经感染痘疫的人在及时接种之后可发 《宋缔》第一千二百三十四章义举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千二百三十五章滦河城的防疫 城中已经被清理出好大一片空地,男女分开,孩子也有单独的场所,但所有人无一例外都要经过石灰水消毒,妇孺和孩子还能用热水冲洗一下,男人则是直接进入一个坑里,用清水涮一下便出来。 因为人数太多,实在么有多余的地方,而随身携带的物品除了交子钱财和珠宝外,一律焚烧,即便是身上的衣物也不例外,大宋将士已经为他们准备好了衣服,都是撤走百姓留下的,或是说被大军征用的。 但凡有反抗的人也将会关在牢笼里,开始还有人想分辨两句,可是当他们看到禁军往牢笼里撒石灰的时候就不再说话,并且还伴有凉水冲进去,里面的人被烧的如杀鸡宰猪般的嚎叫。 数万人根本就无法在一天之内处理完,但滦河城的守军本着“安全第一”的宗旨,宁愿慢一点也不会仓促行事,事关重大谁也不敢怠慢。 许多孩子的胳膊上都有种痘的疤痕,而这些孩子都是大宋的百姓,王唯一派人查看一下便让他们在指定的院落里由接种过牛痘的妇人照看。 其实大宋的商贾和百姓并不是很多,最多的一群人算是辽朝的汉家百姓,他们是汉人,对大宋本就有一定的归属感,再加上辽朝出现了汉人和契丹人的不平等以及矛盾,不少汉人是借着这个机会回归正朔的。 可能在大宋痘疫还没有出现,没有觉得有多可怕,但在辽朝的中京道已经满目疮痍,得了痘疫还没死的人满脸都是麻子看着便觉得渗人。 人们不敢出门,因为怕在路上撞见得了痘疮正在流脓的人,而酒楼饭馆之类的更是门可罗雀,一座北安州州城宛若死城,州府衙门的公人都不敢出来,而官员更是避之如虎,别说是救助病患了。 辽朝朝廷对此也无手无策,皇帝耶律洪基派人寻找去痘良方可世间若是有此物怕是早已出现,何必还要去寻找,辽朝只能用最简单的办法来处置这场危机——隔离。 并且,开始流行一种人痘之法,这是从药王的治痘之法中寻来的,效果差强人意,因为是残篇,也灭有详细的计量,所以种植人痘的往往会出现痘疫而非免疫。 但中京道也只能用这种方法饮鸩止渴,这也是为何在中京道的痘疫越来越严重的原因,总有消息传出,说有人接种人痘之后安然无恙,且不惧痘疫的,于是人们便抱着侥幸尝试。 结果可想而知,痘疫的传播范围越来越大,越来越多,一个咳嗽,一个用过的筷子也可能使得一家人染上痘疫,而辽朝对于公共卫生方面远不如大宋。 中京道已经陷入恐慌之中,甚至比大宋的攻伐更让人恐惧,有钱人都想尽一切办法离开了那里,而穷人只能用自己的双脚来选择出路。 于是大宋便成为了一个好去处,尤其是在得知大宋能对付痘疫这一消息后,向南蜂拥的人便愈发的多了,许多人都收到了消息,去大宋的滦河城便能活下来,免除痘疫的威胁。 但滦河城并非一片净土,这里已经出现了痘疫,并且有人相继病发,医治无效而死亡…… 王唯一和种世衡看着眼前堆满尸体的大坑默默无语,两人的脸上都罩着酒精消过毒的口罩,这东西在大宋军中很多,几乎人手一个,得益于大宋的强大的工厂,纺织口罩已经不是难事。 “这些都要焚烧,烧的一干二净,否则后患无穷。” 王唯一缓缓的开口道,隔着口罩的声音显得异常沉闷,但种世衡却觉得这句话无比尖利,他看到了这大坑中还有些人挣扎着,都吐着……并没有咽气,但他知道这些人也快了………… 焚烧自然简单,一桶火油便结束,但真正的威胁却不是来自这里,而是在城中,最中间原本属于滦河城公衙的地方已经变成了医院,所有痘疫的病人都在里面接受医治,但王唯一和种世衡都知道,一旦出现痘疮便回天无力了。 药在这时候已经成了辅助的东西,主要还是看他们的身体是否能扛得住。 “莫要为难,药医不死病,佛渡有缘人,咱们能做的只有这些,坑里的人都是没救了的,不如少让他们受些痛苦。” “某自然知晓,在战场上杀的人可不比这要来得少,只不过还是第一次对这些人下手,心中怪异…………那些人能救活吗?” 王唯一瞧了瞧种世衡指着的衙门,露在口罩外的眉毛皱成一个川字:“只能给他们多准备些吃食,汤药辅之。最后只能看他们自己的造化了。” 痘疫的恐怖就在于它的致死率,以大宋的手段和王唯一带来的医者医术,也只能提高一点点成活的几率而已,数百人已经罹难,在大火中化为灰烬,这些人能有一半成活便是上天的恩赐。 而且最为让种世衡和王唯一担心的是患病人数还在不断增加,虽然增加的很少,但有一例算一例,不过好在大宋的将士并没有人染上痘疫。 接种过牛痘的人即便是患病了也要轻微许多,在另一处接受治疗。滦河城这座大宋的边境要塞摇身一变成为了治病救人的地方。 而且不断的有人前来,三天时间,短短的三天城外又聚集了数万人,这一次王唯一和种世衡都没有收治的打算,不是他们冷血,而是城中已经容纳不下了。 种世衡已经向朝廷发出文书,赵祯的旨意也很快传来,守住城门,无论是什么人一律不得进入,待朝廷的援军到了再行说。 滦河城的事已经在朝廷中传遍了,朝臣对种世衡和王唯一的作法大加称赞,谁都能看得出此举对大宋和官家的影响,一个仁义之国,一个仁义之君,天下共戴之! 而再次其间,牛痘的作用也被证实,只要是接种过牛痘的人即便是接触了痘疫也安然无恙,消息传出,大宋的种痘成为人人趋之若鹜的事情。 朝廷已经在北京城中调遣接种过牛痘的将士准备前往滦河城援助,并且连民夫都调遣好了,滦河城太小,需要救治的人太多,自然要扩建城池。 快到年关了,天气愈发的寒冷了,这对于痘疫来说却是一件好事,人人都希望寒冬能控制痘疫,北京城中已经发现了数十人染病,全数被隔离起来,并没有造成威胁。 因为赵祯的举动和眼前的措施,所有人都觉得痘疫会很快过去,而在这个时候,辽朝终于派遣使者前来,向大宋求取牛痘之法………… https: 天才一秒记住本站地址:.。手机版阅读网址:m. 第一千二百三十六章辽人的计谋 牛痘,这个大宋早已拥有的医疗技术开始的时候却不被人看好,因为曾经有过人痘的经验,效果摆在那里,谁也不觉得牛痘会有多大的效果,即便是接种牛痘的消息传到辽朝,辽人也不觉明历,甚至觉得赵祯和大宋疯了。 他们的理由很简单,连人身上的人痘都没收效甚微,牛痘能好到哪里去?!莫不是觉得牛比人还强? 但事实却给了辽人一记狠狠的耳光,滦河城的事情已经传到了辽朝之中,开始还有人觉得大宋迂腐,救治这些人简直就是引火烧身,这些人抵达滦河城的时候怕是会有一半染上痘疫。 辽人也不傻,相反在遇到这种情况之后朝廷第一时间决定封锁中京道,凡是中京道自许进不许出,否则一律格杀,数支精锐的骑兵部队就游走于中京道的外围,当然他们要是往南去……那再好不过。 所以中京道的人才想尽一切办法的离开,或是躲在自家的庄园之中不出来,实在没有办法才向大宋而去,否则谁不希望前往自己的朝廷的所在? 天子牧民,不忍其受苦,古来有之,所以灾荒年的时候灾民总是往都城涌去,因为他们对皇权的信任,相信天子不会放任他们不管。 可这一次却不同,辽朝还真的就放任他们不管了,但却在痘疫出现的时候第一时间把原本驻守在中京道的大军给调走了,军队的安全对辽朝的朝廷来说比百姓重要的多。 当然也不可能完全不赈灾,人痘便是辽朝相处的“好办法”,火上浇油莫过如是! 滦河城的消息传入辽朝,举国震惊,原来宋人已经掌握了治疗痘疫的办法,这简直就是在打脸辽朝,滦河城的收治百姓和辽朝的隔绝中京道完全是辛辣的对比。 双方之间谁高谁低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来,尤其是身在辽朝的汉家百姓,更是觉得辽人无情无义,但在之前却不是这个样子,即便是先帝在位的时候,契丹人与汉人之间的差别还没有这么明显,先帝总是想着如何妥善的,安稳的处理俩个民族之间的关系。 但现在朝廷的举动已经让汉人心灰意冷,矛盾冲突不断,而这次对中京道的处理更是火上浇油,在辽的汉人已经觉得朝廷已经完全的失德了。 关于滦河城的消息越来越多,这要感谢种世衡和王唯一两人,他们在医治好一些契丹人之后居然放他们返回家乡…… 此乃惊人之举,不单单是辽人没有想到,就连赵祯和大宋的朝臣也没想到。 所谓无私者无畏,种世衡的这一举动可谓是战略性的,赵祯连连感叹他的急智,一般人在这个时候绝不会想到这个问题,甚至不会让契丹人离开滦河城。 但种世衡却恰恰相反,在他看来,契丹人在城中本就是不安定的因素,还不如打发回辽朝,再说,就算是强留也留不住,大宋既然得了仁义之国的名声,自然也无法扣留这些度过痘疫的人。 最为关键的一点是,种世衡让人在他们的胳膊上种下了牛痘,只不过接种的过程他们完全没有看见而已,这些契丹人开始的时候恐惧异常,但很快他们发现,自己只不过发热了几天出了点轻微的痘疮之后便安然无恙。 他们也并不比汉人愚钝,很快便知道自己已经免疫了痘疫,只要患过痘疫便终身不染,眼下自己不就是患过痘疫了吗?! 看了看自己胳膊上小小的伤疤,契丹人大呼神奇,这小小的伤疤居然让自己再也不会患上痘疫,宋人的手段确实不一般,能战胜痘疫,这已经不是寻常人所为,听说这东西居然是大宋皇帝发现的,这就更让这些契丹人敬畏了。 在回到辽朝之后,他们便说出了自己的所见所闻,并把胳膊上的疤痕展示给亲朋好友看,开始的时候许多人都不相信,这小小的伤疤能抵挡得住凶狠的痘疫? 可当这些同族前往得了痘疫的人家看望的时候,所有人都被这惊人的举动惊掉了下巴,不光如此,这些从滦河城回来的人三五天,十来天过后依旧好好的,这下他们说的话便没人不信了。 人有的时候说的话稍微夸张一点也没什么,但因为牛痘的神奇和痘疫的凶猛,契丹人之间的传言便越发的夸张,甚至牵扯到了神仙鬼怪之说,但即便如此也是有人详细的。 而辽朝的朝廷却派人禁止人们谈论此事,消息早已不是只在中京道传播,而是已经在整个辽朝传开。 有所赵祯是天上的赤脚大仙转世,有的说是紫薇星君下凡,反正各种各样的传言都蜂拥而至,在淳朴的思想当中,正义的对立面便是邪恶,无论承不承认,大宋的敌人都是辽朝,那辽朝便是恶的代表…… “无辜中枪”的耶律洪基一时暴怒,但却没有办法,民间的声音沸反盈天,而中京道的痘疫也是事实,越是镇压,越是愤怒越会让人们相信这个传言。 对此他只能不屑一顾,完全不加理会,而张俭却上疏应当向大宋索要牛痘之法,并且得到了太后的赞同,此法大善,一旦大宋不给那便是见死不救,见危不助,非仁君所为,若是给了,虽然这个几率很小,但却也能造福契丹,为契丹消除痘疫的威胁,两全其美之下为何不求? 所以耶律贾这个熟悉大宋的往年遣宋使再次踏上了大宋的土地…… 当他到达北京城的时候却发现,城中已经出现了痘疫,但疫情却并不严重,甚至被有效的控制了起来,人们肆无忌惮的在大街上行走,完全没有因为痘疫而变得荒凉起来。 而他们谈论的也是谁家吝惜一顿早饭的钱却不给孩子种痘,简直是造孽这样的话。 事实善于雄辩,眼前的景象确实说明大宋已经有了防治痘疫之法,大宋百姓的表现便说明了一切。 耶律贾进宫之后便整了整衣衫,这次大宋皇帝是在紫宸殿召见自己,而这里是召见外臣最为妥帖的场所,比乾宇殿,文德殿召见都要正式,并且不会有朝臣出来搅合,相对私密一点。 https: 天才一秒记住本站地址:.。手机版阅读网址:m. 第一千二百三十七章于无声处 紫宸殿显然已经许久没有启用,保养大殿的桐油味依旧还有一点没有散去,喂喂苦涩的味道刺激着耶律贾,也刺激着他紧张的心,相对于朝廷,他更希望大宋能把牛痘之法赠予辽朝。 但在来的路上他便考虑了所有情况并加以揣测,可最终的接过都是会被拒绝,大宋没有理由把种痘之法赐予辽朝,更不会关心契丹人的死活。 双方之间的剑拔弩张,云波诡谲早已是天下人共知的事实,而之前对辽朝的攻伐更是一场风暴来临的前奏,现在宋人夺了女真的土地,整个大辽东京的辽东除了辽阳府以及周边州府还在大辽的控制之下,剩下的土地几乎尽落与宋人之手! 事实上大辽应该是苦主,应该理直气壮的向大宋索要种痘之法,可朝中的官员更多的倾向于利用这件事对让大宋的威名扫地,谁也不认为大宋皇帝会答应辽朝的请求。 心中即便如刀割般的难受,耶律贾依旧露出最儒雅的态度,恭敬的对上首御座上的赵祯行礼:“北朝使者耶律贾参见大宋皇帝陛下。” 如今宋辽两国之间虽然兄弟之国,叔侄之国的名义早已实亡,但耶律贾仍然以北朝自居,这是辽朝最后的尊严,绝不能轻易放弃。 “平身。”赵祯的声音平淡无奇,波澜不惊,儒雅中尽显帝王风范,但却不乏一丝坚毅。 在他的脸上耶律贾看不到任何多余的表情,只能暗叹这位年轻的帝王早已成熟,最近一次见到赵祯他还能看到一丝喜怒,现在却完全没有,相比自己的皇帝,他赵祯更加内敛了,这是个不好的现象。 盯着帝王打量乃是一件极其失礼的事情,三才不满的咳嗽了一声,在大殿之中显得突兀也让耶律贾回过神来,肃穆而立等待赵祯开口。 赵祯并不着急,而是看了一会耶律贾才开口道:“耶律贾,你作为遣宋使已经有不少次了吧?在大宋待的时间也不短,朕还没有登极之前便在东京城见过你,当时你还是高阳正店的掌柜嘞!” 耶律贾莫名其妙,不知为何大宋皇帝会把话题扯到这事上,莫不是要和自己叙旧?这……也太匪夷所思了些。 但他依旧恭敬的开口道:“陛下好记性,外臣久居大宋承蒙陛下照拂……” 赵祯摆了摆手:“朕想说的是你此次前来为的是牛痘一事,既然久居大宋,也该知晓宋辽之间的关系,牛痘可防治痘疫,乃我大宋之重器,也乃天下人之所需。” 赵祯的话音刚落,耶律贾便急急的开口道:“陛下!大宋乃仁义之国,与我大辽一样出自华夏正朔,袭隋唐之制,续五代之风,如今痘疫肆虐与中京道,万望陛下以天下苍生为重,赠种痘之法救其与水火之中!” 说完耶律贾便大礼参拜,以头抢地的声音在殿中回响,三才见了都颇为不忍,此乃忠于君王,效命与百姓之臣,人人视之为忠。 赵祯不满的开口道:“朕有说过会拒绝吗?” 脑袋与木质地板的撞击声戛然而止,耶律贾惊讶的抬头望向赵祯,仿佛第一次认识这位皇帝。 赵祯心中纳闷,自己到底在辽人的心中是个什么形象?耶律贾的表情仿佛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似得,而且一下出来了两! 挥手道:“起来吧!莫要在朕的面前露出此态。宋辽两国虽水火不容,但却依旧是叔侄之国,朕与耶律宗真也曾惺惺相惜过,在燕云两军阵前把酒言欢好不快意,只可惜天地间的道理便是无情,要么功成,要么师不功,二者无有相类。” 稍稍顿了顿,赵祯继而开口道:“不过相比耶律宗真,查刺侄儿却相去甚远,民心不稳,汉契相防,此番对中京道痘疫处置不当,致使国内之民携痘疫南下,大难是在滦河城大宋边军便收治不下十万人!乃无道也!” 耶律贾此时无话可说,即便是想反驳也不能开口,想要从大宋获得牛痘便是手短,几句难听话有何不可,再说这殿中又无大宋臣子,只有自己听见,权当是耳旁风了…… “朕不忍天下百姓受难于痘疫之中,也担心辽人再约束不住治下之民,已经派人把牛痘之法详记与册,整理之后便让你带回北朝,另有痘牛五十头一并随往。” “陛下仁爱之心光耀千古!” 待赵祯说完,耶律贾由心而感,忍不住大礼参拜并称赞,这是发自真心的敬佩和尊敬,能做到这样的君王可没有多少,可谓是心怀苍宇! 儒家的博爱便是如此,仁爱之心动之天下为博爱,赵祯心中早有答案,牛痘并非是属于大宋,更非属于自己,而是应该属于整个世界。 赵祯不是有多么圣母,也并非是怜爱世人,而是这东西本就是属于世界的,他也不过是随手拿出来而已,虽然曾经是个窃贼,可这辈子却不能再这么下去。 何况天花是个威胁整个世界的疾病,它杀死的人类甚至超过了后世的枪炮,除了给人类带来无尽痛苦的同时也带来了恐惧,赵祯不单单会向辽朝提供牛痘技术,还会向整个世界所有能触碰到的文明提供。 向全人类展示大宋的仁爱与礼,这不是一举两得的事情?最重要的是他已经看穿了辽朝的圈套。 辽朝太小看自己了,也小看了大宋的士大夫,如今的大宋完全有能力在证明刚的赢辽朝,何必玩弄这种鬼蜮伎俩?你辽朝需要牛痘?想用道德绑架大宋,破坏大宋的名声? 对不起,我偏不让你如愿,并且还要做的更好,让大宋获得更为崇高的名声,显得更加的仁义善良。 三才是看不到这一点的,他对官家如此爽快的并且没有任何要求的赠予辽朝牛痘的作法不理解,在他看来,契丹人若是都得了痘疫才叫好,大宋可不费一兵一卒的拿下。 赵祯懒得解释,但消息传出,朝中的相公们却纷纷上疏,大赞赵祯的博爱英明之举! 第一千二百三十八章高丽王薨 世上总是会出现一些荒谬但却让人感动的事情,比如大宋救助辽朝的契丹人,并最终让他们重返家园,再比如辽朝居然痴心妄想的向大宋索要种痘。 但最让人感觉不可能的事情却发生了,连辽人都觉得荒谬透顶,大宋居然真的把牛痘给了辽朝,并且把经验整理成册,完完整整一丝不漏的给予辽朝,外加五十头痘牛………… 当耶律贾带着这五十头痘牛和宝贵的书册回到辽朝上京城的时候,几乎是受到了如英雄般的接待,激动的人群和热烈程度堪比君王得胜而归。 他们不单单是来感谢耶律贾的努力,更是表达一种对大宋的尊重,虽然是敌人,但却做出如此大度的义举,别说是普通百姓,即便是张俭,萧惠,甚至是太后萧挞里都为之动容。 一时间大宋的名声如日中天,让许多辽人也颇为感慨,而对比之下,如今的大辽皇帝耶律洪基却显得那么的稚嫩,甚至给人一种无法与大宋皇帝相提并论的感觉。 年岁上是存在差距,可是当年赵祯在这个年岁的时候可是比耶律洪基强上太多,还是太子的时候便平定了赵元俨之乱,然后几乎是一路披荆斩棘,削厢军,开岭南,灭大理。 这样的帝王难道不是天上的星宿下凡?! 异于常人者,世人谓之神鬼!辽朝的百姓比之大宋更加淳朴和愚昧,这取决于辽人的性情,他们常年在草原上牧马,本就是心宽豪迈之人,对汉人的敌视很强,但若是有人真的对他们好,至少让他们感觉是在对他们好,便会毫不犹豫的认定你是朋友。 而赵祯和大宋的这一无私举动赢得了不少契丹人的心,也让辽朝的汉人抬起了头,瞧见没有,我汉家皇帝还是这么大气,这么宽仁,即便是面对辽朝都能如此无私。 不过赵祯这么做的目的也是如此,体现大宋的高大,让世人敬仰大宋,尊大宋为上国的同时,也让辽朝国内产生影响,这影响有好的方面,也有不好的方面。 当然不单单是辽朝,赵祯还把牛痘赐给了女真人和高丽人,要想消灭天花,最好的办法便是大规模的接种牛痘,单单是在大宋一国接种是可以预防,但却不能让天花彻底消失。 所以赵祯希望通过大宋之手,让天花在整个亚洲消失,大宋没有天花,辽朝没有天花,高丽,女真没有天花,倭国同样也没有,这么一来天花岂不是没有大规模爆发的可能? 就在赵祯为自己的无私之举所沾沾自喜的时候,高丽的使臣再次前来大宋,只不过他不光是感谢大宋赐予牛痘之法防治痘疫,更是前来向大宋,向赵祯发出讣告,高丽王朝第十任君主王亨薨与开京重光殿之中。 这个消息来的很突然,以至于赵祯在刚刚听完使者的奏报后微微愣住,王亨死了?这个对辽朝态度强硬,积极防守的王亨居然死了。 紫宸殿中陷入安静,使者悄悄抬头看到的是赵祯惊愕的眼神以及一丝难过,心中以为大宋皇帝正在为王上的故去而难过,他哪里知晓,对于现在的大宋来说,王亨这个看似不重要的高丽国王却有着很高的价值。 主要是王亨对辽朝的态度,明面上修好,其实暗地里各种防备,就差发动边民武装袭击了,但越是如此对大宋越有利,对辽东更有利。 虽然和大宋发生过一场局部的战争,但并不是高丽王朝整个朝廷的意愿,而是在俩个蠢货的愚蠢之中引起的误会,双方的朝廷和高层再交换过意见之后,便双方再次修好。 高丽自然不可能和俩个“超级大国”同时交恶,与辽朝剑拔弩张的同时,与大宋自然要“和睦相处”,王亨是个很有战略眼光的人,他看的比高丽国内的所有人都要远,认定大宋在不远的将来肯定会超越辽朝,成为最大,最强的国家。 与大宋交恶是在自寻死路,况且大宋是华夏的正统延续者,华夏王朝与高丽这片土地的关系极为微妙,虽然发生过不愉快的事情,但终究还是要相处下去的。 现在王亨一死,这种态度和战略是否还能在高丽延续下去?这才是让赵祯担心的问题。 从三才手中接过一份王亨的遗诏手抄,赵祯轻轻打开,上面的字迹虽然不是王亨的,但已久相当不错,看到开头的称为,赵祯便皱了皱眉头,随即给三才道:“你来念。” 三才躬身接过:“奴婢遵旨。” “朕承先君之末命,嗣累圣之丕图,十有二载,赖天之休,国内乂安。春夏以来,忧劳爽和,药石无效,遂至大渐,欲以神器归之有德。内史令乐浪君徽,朕之爱弟也,仁孝恭俭,闻于邻国,宜传大宝,以显耿光。” 三才是冷着脸念完的,在他看来高丽国主乃是诸侯之制,最多以寡人相称,现在居然用朕自称,岂不是僭越?何况高丽人明知这是要上疏大宋君王御览的,还这么肆无忌惮? 但赵祯明白,这是一种试探,小心的试探大宋对高丽的态度,若是大宋和高丽真的关系融洽便不会因为这“小事”大发雷霆,反之亦然。 赵祯突然想起了王亨遗诏中提起的乐浪君徽,他便是王亨的弟弟,虽然不是一母同胞,却也相差无几,他的母亲元惠王后乃是王亨的生母元成王后的妹妹,这就比一般的同父异母关系要来的亲近得多,否则也不会是他王徽了。 在高丽使者的关注下,赵祯拿起这份寓意独特的国书放在前面的御案上,随即开口道:“这是向朕讨庙号,谥号来的吧?朕听闻王君故去,心中不忍,但国不可一日无主,令弟王徽便是上上之选!” 赵祯的话让使者安心,这是在肯定先王,不用说下面该赐下庙号,谥号来了,在来之前,王上就说过,这两样东西必须由大宋皇帝赐下,如此一来便可把高丽与大宋绑在一起。 这实在是一个没有办法拒绝的请求,人家一国之主死了,连庙号,谥号都没起,巴巴的送国书和讣文而来,你能拒绝吗? 第一千二百三十九章宋与高丽 紫宸殿,威仪高大,安静祥和,一点檀香在纯铜的仙鹤香炉中缓缓升起,仿佛一双无形的手在拖起它缓缓上升,静谧之中显得异常肃穆。 赵祯在一张明黄色的圣旨上写下靖宗二字。 这是给予王亨的庙号,取的是“实靖夷我邦”的多谋之意,当然也可以理解为安定,平静之意,这就要看高丽人自己的理解了。 有庙号自然要有谥号,不过这可比庙号难得多,并非如看着那么简单,虽然也是短短的两个字,却要高度概括这个君王或是名士的一生。 庙号是皇帝才能享受的东西,它是形容帝王在这个王朝所在的地位或是个人的品行的一个小结,如太祖,太宗,世宗,高宗等等,这样的庙号共有一百零三种之多。 当然出于为尊者讳的目的,这些庙号中极难有不敬或是不尊的称谓,大多是溢美之词,许多甚至超过了本人身前所能享受的待遇,不过既然人已经死了,死者为大,何况是皇帝? 但谥号不同,谥号是对死去的帝妃、诸侯、大臣以及其它地位很高的人,按其生平事迹进行评定后,给予或褒或贬或同情的称号。 这是世人的权利,也是史家的权利,要载入史册之中,评定位高权重者一生的功过是非,春秋之时极为流行,死者往往会获得亲友相赠的谥号,甚至有些泛滥,不知是出于公理还是出于私心,秦始皇认为谥号有子议父、臣议君的嫌疑,应当废除。 所以在秦朝是没有谥号的,直到西汉建立之后,又把这种小而精的“人生总结”给恢复了起来。 谥号往往和庙号差不多,也是简短的两个字,但这两个字的分量可谓是重于泰山之威!它会如一般真实的小刀,把这个人的所有伪装和强权剥开,露出赤裸条条的内在。 开始的时候只有美谥和平谥两种,可到了之后便逐渐有了恶谥,他不以君王的意志进行转移,当然这个时候当朝的君王已经完蛋了,后继之君也不会去干涉谥号的平定。 于是自周厉王姬胡开始,便出现了真实评价暴君的恶谥,周厉王是一个贪婪的君,国人发动暴动,他逃到彘并死在那里,“厉”便是对他予以斥责的“恶谥”。 身为一个皇帝,庙号不一定有,但必有谥号,这已经是一种华夏传统,也逐渐成为亚洲所有王朝的传统,因为华夏的发展历史就是亚洲乃至整个世界的发展历史。 赵祯提笔思索良久,王亨是高丽的国主,对他的庙号方便评价,毕竟只是排名的问题,只要不僭越便不会有任何不妥,也不会受到高丽君臣的反对和指责,谥号不同嘞! 一旦自己写下俩个不妥帖的字,这便会触动大宋与高丽之间的关系,非是开玩笑的话,而是实实在在。 高丽人希望通过这件事试探清楚大宋对高丽的态度,但若是赵祯给的谥号太过,则会让世人觉得他王亨担当不起这谥号,也同样败坏赵祯和大宋的名声。 这下反倒是变成了烫手的山芋,不过赵祯并非骑虎难下,中正平和的谥号多得很,笔尖轻触纸张,鲜红的朱砂墨水便在明黄色的绢纸上留下了工整方正的字体。 三才小心的吹干上面的墨迹,从木盒中取出赵祯的神宝放在印泥之上,赵祯伸手盖下,便完成了最后的步骤,上国对藩属之国君主的最后赠与。 使者接过之后,便要当着赵祯的面再次打开以示恩荣之意,以楷书所写的“容惠”二字跃然纸上,容字意义众多,在谥号中多以宽宏大量之意,也表示王亨的心胸,贴切却不过分夸赞,而惠字便简单的多,惠同慧取聪慧之意。 而在《说文》中更有着相当高的赞美——惠,仁也,如此容惠二字便可理解为,仁爱聪慧而又心胸宽广的人。 这样的评价相当的贴合王亨本人,也要多依赖于大宋对情报的收集,否则赵祯可不知道该如何评价他而不被贻笑大方,高丽使者恭敬的拜下以示尊敬。 赵祯开口道:“庙号,谥号已经赐下,不日朕便派遣使者以金书金册赐予王徽,希望他能统领高丽与大宋修永世之好!” 使者拜下:“谢大宋皇帝陛下!” 这么说来便是承认了大宋与高丽之间的关系,也是承认两国和平相处的未来,完全和陛下想的一样,大宋皇帝不会与高丽之间再起刀兵。 赵祯对高丽的看重要远比倭国来的关心,这个半岛虽然不是兵家必争之地,可却对辽东非常重要,尤其是现在的辽东,大宋与女真之地中间还隔着辽人的辽阳府和中京道,若是想要抵达辽东必须要从倭国绕道,这对航运来说实在太过冗长。 若是能从高丽借道,那便节省了大量的时间…………毕竟辽东和大宋之间在海上就隔着一个高丽而已。 高丽王朝开京的重光殿内,这坐宫殿的格局与装饰和大宋的相差无几,已经在灵柩之前继位的高丽国主王徽便坐在高高的御座上。 大殿之内空无一人,只有碳盆中木炭燃烧的爆裂声,王徽紧紧的盯着殿外的大门,刚刚已经传来消息,遣宋使已经回到开京,这将是高丽和大宋之间的一次重要交流。 赵祯所想的其实也是王徽所想,在派出使者之前,王徽便打定主意要改善与大宋之间的关系,在他眼中大宋就像是一块巨大的糕饼,只要和大宋有所沾染便能从中获取大量的利益。 如今的高丽在皇兄王亨的引领下已经开始逐步崛起,而自己要做的则是中兴!先皇兄和自己早有商议,他要把高丽一步步的崛起,而自己要做的便是继往开来,最难的事情他已经做了,剩下的便是自己的事情! 殿外传来一阵匆忙的传报声,殿门在吱呀声中开启,使者跪拜于地朗声说道:“大宋皇帝赐下先王庙号,靖宗!谥号容惠!另有金书,金册,及大宋皇帝常服赐下!” 前面的都算不得什么,若是连赐下庙号,谥号都不肯未免太有失上国风范,而最后的金书金册以及更重要的常服便尤为惊人,只有关系紧密之人才有机会多得皇帝的常服。 显然这是在与高丽示好,也证明了王徽心中的猜测……高丽与大宋之间利益共通! 第一千二百四十章高丽君臣对 高丽的新年和大宋的在同一天,几乎是所有和华夏有关联的王朝都以中原的农历元旦为新年,只不过这一年对于刚刚继位的王徽来说却有着别样的感觉。 殿中只有他和参知政事崔冲二人,现在不是朝会,高丽的君臣之间无大宋那般拘礼,在偏殿之中相对而坐,拉近了两人的距离。 崔冲因为推崇儒家思想被人们称为东海孔子,他是支持王徽亲宋的最有利支持者。一杯清茶,两位君臣便在安静的重光殿中商议起整个高丽王朝的命运。 “崔参政,大宋的态度已经如此明显,我高丽接下来又该如何?” 王徽看着对面微笑的崔冲提出了自己的疑问,对于他这个刚刚继承大统的王来说,高丽的未来依旧迷茫,对然他有一颗复兴高丽的心。 崔冲反而成竹在胸:“如今辽朝依旧是高丽名义上的宗主之国,若是高丽大张旗鼓的与宋人亲密,反倒会引起这北方狼的紧张,大宋皇帝态度亲善,更不可使之不满。” 崔冲的话说到了王徽的心上,显然这是一个矛盾的问题,但又不可避免。 王徽叹了口气,殿中没有侍者,这茶会很快就会凉掉,岂不暴殄天物?端起桌上的茶水一饮而尽。 “是啊!北有辽朝,南有大宋,高丽如何在其中获益,实非轻易之举。” 崔冲笑道:“其实现在的局势已经很明显,北契丹弱而大宋强,我高丽当与大宋亲密之,非契丹能阻,然契丹毕竟环伺与侧,当谨慎行之,与耽罗、灵岩等地,伐山木,造大船,以便恢复与宋之来往。” “耽罗、灵岩?”王徽沉思一会点头道:“嗯,如此二岛虽在辽海,但真正的主人却是大宋,对面便是登州,可谓是近在咫尺,先以此地为通商进贡之所,与宋通联,朕这就下旨。” 崔冲点头道:“陛下圣明!我高丽需要大宋的商品,甚至是格物,文化。臣愿亲自前往大宋,为高丽求取汉家文化,并带格物而归,若是大宋皇帝真有诚意,当会赐下等物。” 王徽大喜:“如此便劳烦先生了!” 崔冲摇头道:“高丽必须依赖大宋,因为现在的大宋还需要高丽,陛下可见除了海上还有别的地方可联通辽东与宋?辽东深受大宋皇帝看重,不惜移民数十万与此地,难道是单单为了伐辽?宋对辽东远超隋唐,黑水都督府,黑水军的成立便说明了一切。” 王徽点头道:“确实亘古未有,华夏汉室对待辽东往往是归附之便可,从未有过一任帝王对辽东如此关切,堪比北伐。不过这与我高丽何干?” 崔冲伸手蘸着茶水在实木的桌面上画着一边开口道:“陛下,这是大宋,这是辽东,这是辽朝,这突出的一块便是我高丽,若是宋人欲往辽东,要么从陆上通往,必经辽朝中京道,东京到此法不可行也!” 王徽眼睛大亮,伸手在桌上画着:“如今只能从倭国绕道辽东,若是能从我高丽借道,便省去大半的路程!” 崔冲点了点头:“陛下圣明!我高丽便是宋往辽东的一块跳板,而我高丽应当抓住这个机会,说服大宋借道!如此一来大宋商贾必经高丽,而开京又在其上,重要的州府也在一线,如此可繁荣我高丽也!” 君臣二人露出兴奋的笑容,王徽更是发出“啊!”的一声长叹:“如此我高丽必将成为宋之依赖。”稍稍一顿又道:“先生乃皇兄弥留之际力荐,堪称辅佐之才,还请先生教我!” 崔冲大拜:“臣效命王事理所至也!陛下进用贤才,名器不假于匪人,威权不移于近昵。虽戚里之亲,而无功者不妄赏;左右之爱,而有罪者必加罚。宦官、给事择其谨慎少壮者,以备洒扫。属内侍,必选其功劳才能者。所司庶官,各竭其能,冗官省而事简,费用节而国富,方能使太仓之粟,陈陈相因,家给人足,中兴高丽!” 王徽点了点头:“先生之言乃治世之语,朕谨记之。此次进贡大宋之物当为几何?” 崔冲想了想道:“宋人不缺珍宝,大宋皇帝更是阅天下珍玩异宝无数,当以我高丽之贡女携青瓷、高丽纸、高丽布、柞蚕丝绸、皮毛、人参、为贡。” 王徽想了想道:“当加上紫杉树!” 崔冲微笑点头:“陛下思虑周全,此树质地坚硬,抗腐蚀抗磨损,号千年不朽之材。用紫杉木制作的物件,带有紫杉木特有的清香,纹理自然质地红润,是木材中的极品。并且长期饮用紫杉木泡的水,还有药用的缓解痛风、清热去火、化瘀止血之功效,进贡与大宋皇帝必然是上上之选!” ……………………………… 就在高丽的君臣二人谋划着如何让大宋满意的同时,送礼的主角,大宋皇帝赵祯也在想着如何利用高丽达到自己的目的,现如今还未到与辽朝全面交恶的时候,勾连辽东最简单的方法便是横穿高丽。 自己向高丽释放的信号已经非常明显了,若王徽真的有意与大宋交好,必会派遣使臣前来,宋对高丽的政策也应该改变一下,甚至可以上升到战略盟友的地步。 如此一来便把高丽这个半岛政权牢牢的捆绑在大宋的身上,使之归附大宋,只需要向高丽派遣一些名士便可,王徽必然会吸纳这些名士入朝为官。 大宋也可以利用这些名士使得高丽的政治文化趋同大宋,如此一来即便是不去征伐,高丽也将成为大宋永远的附属中国。 噼里啪啦的声音响起,传入勤政殿中,赵祯知晓定然是王语嫣命人在宫门口放的炮仗,也不知是从何处传来的法子,说是在房间,大门燃放炮仗可驱逐鬼魅,辟邪,来年太平康健,于是这法子便流入宫中了。 开始的时候还是三才带着人小试了一下,被赵祯呵斥过后,非但没起到效果,反而王语嫣这一国之母也学上了。 三才推开殿门,小声的在赵祯耳边说道:“官家,贤妃娘娘求见。” 赵祯皱眉的望着三才:“你把朕的话当成耳旁风了吗?这勤政殿除了皇后,后宫嫔妃任何人不得前来!” 三才咕嘟的咽了下口水:“奴婢拦不住啊!” “打发她回去,告诉她,党项人和女真人不同,如今以被打散在大宋各处,早已没有自成一军的可能,这事不得再议!” “奴婢遵旨!” 第一千二百四十一章大宋又一年 皇宫和大宋是一体的,当然和北京城也是一体的,外面是如何的光景,宫中也是大差不离,甚至在有些地方更胜一筹。 今天是大年三十,明天便是元旦新年了,这种古老而又隆重的节日贯穿了整个华夏的历史,是人们除旧迎新的期盼,也是一年中难得的喜庆日子。 宋人是享受生活的,可以说是华夏王朝中最喜欢享受生活的,从美食上便可见一斑,各种各样的糕点在这个时代已经能堪比后世,更别说蔡记的铁锅炒菜之后出现的花样繁多的菜式。 在腊月二十五之后,整个大宋已经进入了年节状态,连朝廷都结束了一年最重要的勘磨而开始休息,当然各个州府衙门却得不到清闲。 年节的时候,治安问题已经能够这些知州知县喝一壶的了。 北京城也不例外,除了北平府的府衙和县衙,其他的衙门能不开门的便不开门,官员也要放假,就如同百姓一样,当然大宋的放假制度早在赵祯定下之前便应存在,不用他去操心………… 要过年了,除了酒楼茶肆,小摊小贩之外,其他的所有人都休息了,享受这难得的长假,街面上行人如织,而两边的店面则是买卖兴隆,赵祯的工厂已经提高了普通百姓的购买力。 收入增加的同时,消费能力自然也会增加,而大宋的商贾真的是本分的让赵祯无语,许多商品的价格依然维持在原本的价格上,即便是成本增加,涨价的幅度也是少的可怜许多商家都是依靠走量来赚钱。 当然,相对于赵祯刚刚登基的时候,这会的物价已经比原先的高出不知几何。 工厂与格物的结合催生出了许多新兴产品,胭脂水粉不用说,碧雅轩各种味道的香水更是大卖特卖,尤其是来自阿巴斯王朝的商人,对这东西更是完全没有抵抗力。 而最让人苦恼的是,对香水的喜爱使得阿巴斯商人,罗马商人差点打破头,北平府已经收押了不少外国商人,即便如此每到碧雅轩开售的时候也是总有人大打出手。 香水只是碧雅轩垄断的产业之一,玻璃和玻璃镜子更是让人趋之若鹜,契丹人,高丽人,倭人,等等所有商人都把这种能照的人纤毫毕现的神奇之物当做了必须争夺的珍宝,无论多少钱都愿意购买。 得益于赵祯的谨慎,这些东西的制作依旧是属于大宋的秘密,三司甚至上书朝廷,要求加强对云南路的防范。 而大宋的市面上又开始流行起一种堪比茶叶的珍贵饮用植物——咖啡。 这种有着香醇诱人味道的黑色液体成为了一种时尚,京中官宦之家除了要备上待客的茶叶以外,必然少不得这种名叫咖啡的饮品。 烘烤过的咖啡豆即便是还没磨成粉末,便透着一股香气,用自家的纯铜小臼研磨开,一股香味便会随之喷薄而出,加上少许热水,便是饮用的佳品。 它比茶水更加苦涩,却也有着比茶水更为浓郁的回味,更为重要的是这东西还能提神醒脑。 听说官家在宫中理政,每每入夜必命人冲调一杯咖啡提神,加上一点牛乳,配上一点糖霜,那滋味真的让人回味悠长,久久不能忘怀。 于是这东西也成为商贾的必争之物,但咖啡和玻璃,镜子等物一样成为了大宋的特产,外人决不可能知晓其中的秘密,甚至连果实都不可能看到。 商人自然是趋利的,他们会想尽一切办法的弄到更多的货物,咖啡在阿巴斯以及欧罗巴的土地上已经比等重的黄金还贵,只要能带上一石烘培好的咖啡豆回去,便能卖出一石黄金,不,甚至更多的价格! 眼看年关便要到了,赵祯下旨在北京城的最中间,也就是大宋皇宫的宣德楼外的御道上开辟榷场,天下商品皆可汇聚于此买卖,方便百姓,也方便外朝商贾。 于是整个北京城便沸腾起来,这个宏伟的城池终于在重修之后开始出现人满为患的情况,来自天下各处的商贾争抢摊位,三司的衙门忙的不可开交,而包拯这个三司使却笑得合不拢嘴。 因为在这里的所有交易都要向大宋缴纳赋税,而这些摊位每日都要付出巨额的租金,当然朝廷的买卖自然是不用付租金的。 咖啡也成为大宋国家垄断的贸易,云南路的咖啡种植,玻璃制造也引来了新的投入,三司从它们的身上看到了好处。 这是一次博览会性质的交易,不光有大宋的商品,还有来自世界各地的商品出现在其中,其盛况远超当年东京城大相国寺中的万姓交易。 赵祯换了身上的朝服,穿着衣服基本上就不用出宫了,只要出现在外朝,必会引起所有人的关注,宫中的仪仗,车驾都会跟在自己的屁股后面。 而换上燕居服便不会那么显眼了,只要有亲卫司的亲卫跟着,赵祯无论到了哪里都是安全的。 直到现在,赵祯最喜欢做的事情还是出宫溜达,他更喜欢最真实的感受大宋的一切,包括好的和坏的变化,而朝臣们对于官家的出宫也是本着积极的态度,虽然是于礼不合,但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是最好的态度。 燕居服如今已然是大宋的潮流服饰,上至帝王,下至贫民都能穿着,往大街上一站,谁也不会注意。 随手从怀中掏出一块奶糖放入口中,这香浓的味道让他忍不住舒服的眯上眼睛,看得一旁的三才忍不住干咽了一下口水,秦国公主的奶糖越来越受欢迎,别说是官家,便是寻常百姓都大爱。 摸了摸袖口的奶糖,三才的嘴角微微上扬,自家婆娘也准备了一点,生怕自己当差时没有饭食可吃,这就是有家的好处啊! “朕知道你有,不必拘束。” 赵祯瞧着三才的模样便知道他的内人给他也准备了小点心,在大宋宦官也能获得一些常人的幸福,瞧三才的样子便知道了。 “谢官家,官家,咱们这是去哪?” “跟着脚走!” https: 天才一秒记住本站地址:.。手机版阅读网址:m. 第一千二百四十二章宋人爱簪花 对于北京城中的景象赵祯是百看不厌,哪里又多了一处学院,哪里又多了一处接种牛痘的地方,寒冷果然是痘疮的克星,快到年关之后,痘疮已经在大宋消失。 这次的辽朝痘疫对大宋的影响在实质上小之又小,但在更深远的地方却非常大,北京城多了十几个麻子,而换取的代价却是天下人对大宋的歌功颂德,赵祯觉得这么做值了! 孩童在人群中穿梭,不时的引来一些大人的叫骂,撞到人后也会被大人笑骂一声,但他们才是城中最快乐的人。 得益于大宋的就业率上升以及工作的好找,犯罪率开始下降,同时大宋对法的看重也在逐步加强,大宋的法已经开始从原本的依靠人定夺而变成了法的定夺。 什么样的罪,该判多少年都有一个最低标准,但唯独没有最高标准,因为有些事情比如拐卖儿童者,最少判流放三百里,劳役两年,可若是情节严重,激起民愤,那就是斩首之刑。 不过现在北京城中也没人干这事,拐卖一个孩子能赚几个钱?还要冒着天大的风险,还不如去工厂中找个活,即便是一天干上五个时辰也能每月拿上五贯钱嘞! 赵祯成功的让犯罪的成本远远高于做活计的成本,于是犯罪率便自然而然的会下降,当然有些人依旧从事古老的行业,比如黑社会……但至少他们不会在北京城的街面上出现,像东京城的鬼樊楼之类的早已销声匿迹,一旦发现必会被官府强力打杀,这种组织已经威胁到了北京城的太平盛世。 漫步在北京城中,赵祯小心的避过一个年老的乞丐,并示意三才在他的破碗中放上一贯钱,这老乞丐是真的骨瘦如柴,而且年老力衰没有做工的能力,哪家商铺工厂愿意招募这样的人? 有了这一贯钱,只要他把自己收拾干净,并且向朝廷的福田院缴纳五百文,便能得到一个安生庇护之所,虽然条件也不太好,但至少有床睡觉,有清粥小菜度日。 眼下便是年关,朝廷已经向福田院,寄养院等福利机构发放了贴补,并且有朝中御史监督,这些御史就如同见了血的蚊子,对于这些福利机构的审查可谓是严上加严,因为每找到一个贪没便算是他的政绩,在来年的勘磨上记下一笔,怎能放弃? 赵祯几乎是把御史的作用发挥到了极致,他们思想纯洁,上升欲望强烈,在他们眼中世上只有黑白之分,不存在灰色地带,年轻的小愤青运用得当往往能发挥出意想不到的效果。 赵祯这次不是从东华门溜出,东大街的繁荣早已是事实,没什么好看的,他这次出宫主要是看看御街上的万国交易,说是万国有些夸张,但确实各个国家都有。 只要是很能大宋有接触的国家,总有几个商人前来,大同府的榷场因为宋辽关系的紧张而不如往日繁华,北京城的盛况却刚刚开始。 这里是大宋的首都,是这个世上最为繁华的都城和超级大都市,只要有商品,只要你有脑子,遍地是机遇,遍地是黄金! 阿巴斯的商人叫卖着香料,沉香、檀香、龙脑香、乳香、丁香、排香、茉莉这些大宋岭南能见到的香料在这里都算不得什么,赵祯甚至还在某个摊位前看到了迷迭香,肉桂等等。 当然,大宋也不缺乏香料,比如不远处让阿巴斯商人恨得牙根出血又不敢招惹的碧雅轩,他们出产的香料可就要高贵许多,香水也算是香料的一种,只不过是以液态的形势出现。 存满辛香、花香、果香、木香的各色液体放在精致的玻璃小瓶子中成功的吸引了万千女性,这东西若是用一根银链或是金链穿着,挂在脖子上或是腰间可比朴素的香囊漂亮得多! 宋人爱簪花,即便是男子也不例外,这既跟性情风流与否无关,也跟出身贫富与否无关,而是当时一种普遍的社会风气,其实这是一种从宫中流传出去的宫廷礼制………… 甚至到现如今已然是成为了一种宴会礼制,凡是朝廷的大型庆祝和宴会中,都会出现簪花这奇怪妆容的影子,这些大宴足足囊括了春秋大宴、圣节大宴、闻喜宴、锡宴、曲宴、饮福宴等。 即便是赵祯自己也不能例外……每每遇到这些宴会,王语嫣总会在他的头顶插上“一枝花”,或是芙蓉花,或是芍药花,或是四季花或是石榴花,差点就带上百合花了! 可当一个手捧花篮,衣着朴素的小女女向你递来一支菊花,并附上楚楚可怜又怯怯担忧的表情时,你总是无法拒绝,赵祯伸手拿过菊花,露出最和善的笑容:“这花煞是好看,朕……正好配映时节!” 于是三才就惊讶的发现,平时最厌恶簪花的官家头顶着一支硕大的菊花在风中凌乱,橘黄色的花瓣,带有奶白色的花蕊好似无数的小手,一张一合………… 很快,随行的便衣的仪卫甚至包括三才的头顶都出现了一支硕大的菊花,这么一支队伍在人群中显得格外瞩目,毕竟硕大的菊花也太招人眼球了些。 赵祯这个儒雅俊美的年轻人还好一点,可年老色衰的三才,五大三粗的汉子带着菊花便显得…………变态了…… 当然,这种“瞩目”很快便会过去,毕竟在簪花的海洋中,这也算不得什么,但三才这老货却是被路人调戏的不行。 总有汉子粗声粗气的在一旁伸出大拇指道:“嘿!这老汉端是骚气,明黄色的大菊花插在头顶上,一瞧便是雄风不减当年!” 听了这话的三才差点把牙根咬碎,他是个宦官啊! 阴冷的眼神从那汉子的脸上一扫,声音便如同被掐住了脖子瞬间消失,毕竟三才的地位在那里,又开始负责皇城司的事物,那小眼神除了赵祯之外,还真没有几个不在怕的。 有一次苏轼这小子欺负灵儿,差点被三才的眼神给吓尿了…… https: 天才一秒记住本站地址:.。手机版阅读网址:m. 第一千二百四十三章来自远方的消息 御街广场上的摊位有多热闹?只要见了就不想走! 宋人对阿巴斯商人已经习惯了,这些用白布裹着头的男人,黑布遮着脸的女人大宋百姓见得多,来自西域的舞娘也见得不少,她们总是能以曼妙的舞姿和身段骗取某些男人腰包中的交子,并把酒水卖出去。 当你被她们水蛇般的腰肢所吸引,被她们奇异的肚皮所惊讶时,总会在不知不觉中闻着这些舞女的体香饮下一杯杯酒水,然后昏头涨脑的付钱。 赵祯看着眼前小麦色的皮肤上美丽的马甲线微微点头,西域这些舞娘怕是历史上最先健身并重视自己线条的女人,不过他总能避开舞娘递来的酒水,这东西也叫酒? 赵祯怕自己消受不起,从三才的怀中摸出一个小葫芦自己独饮,眼睛却是在舞娘的身上打转,就好比在逛夜店,看着舞池中扭动腰肢的美人。 舞女悻悻然的退走,瞧这位年轻人的模样最少也该是某家豪门的衙内,单单是一身丝棉的燕居服便不是寻常人家能买得起的,更别说腰间的玉佩了。 不过虽然卖不出酒水,可这样的公子哥最少也会在自己卖力的摇动后留下一些赏钱。 赵祯看了一下四周,这就相当与一种娱乐会所一样,西域商队非常聪明,在摊位上搭起了顶棚的同时,还用几根带有薄纱的立柱装饰出了西域风情,挂件,陶罐酒器,驼铃,无不让人想起黄沙遍布的西域也让人顿生黄沙百战穿金甲的豪迈之感。 大宋的百姓会来这里享受美女的热舞和酒水,而其他的外族也会如此,对于他们来说大宋的白酒虽然非常烈,但气氛太过文质彬彬,而在宋人眼中,这里却是有些乌烟瘴气。 只有那些豪门子弟,或是放浪形骸的公子哥才会到这里调戏一下卖酒女和舞娘,但他们一般不会饮用这里的酒水,毕竟喝惯了大宋的白酒,再让他们喝这些掺水并带有黄色不明物质沉淀的酒水实在是难以消受。 “听说了吗?一赐乐业人现在可不得了,打回了他们的圣城耶路撒冷,并和阿巴斯打的难舍难分!” “是啊!昔日的奴隶和亡国者居然有这样强大的实力,他们几乎是一路从塞尔柱的边疆赶往阿巴斯王朝,并且夺取了原本属于他们的土地,直至耶路撒冷才停下。” 一个缠头的阿拉伯商人和另一个来自塞尔柱的商人小声的交谈,引起了赵祯的注意,大宋对北面的关注要远超西面,过了葱岭便没人再去关注了。 但让赵祯震惊的是一赐乐业人居然真的打回了他们的圣城耶路撒冷。 这片神圣的土地可热闹了,***教,基督教,犹太教都以这里为信仰的终极圣殿,阿巴斯王朝即便是再腐朽也不应该这么快的让自己的圣地沦陷…… 不过对于赵祯来说这是好事,因为很快一赐乐业人便将兑现当初的承诺,大宋对他们的援助可是有偿的,若是不来朝贡,将会断绝和他们的一切贸易往来。 虽然西域商贾的活招牌很吸引人,可是来自欧罗巴的商人却对这里嗤之以鼻,甚至不削进来,原因很简单,他们对缠头的阿拉伯商人充满了敌视。 北平府的公衙已经羁押了不少的商人,他们当中最多的便是欧罗巴和阿拉伯人,书房之间剑拔弩张,各种恶毒的语言向对方招呼,最甚者莫过与诅咒对方的神祇。 赵祯坐在西域酒棚靠外的位置,总能看到欧罗巴商人冲着酒棚中的阿拉伯商人大叫,生怕对方听不懂英语,甚至用汉话大喊:“安拉胡以死,被上帝钉在了十字架上!” 接着便是来自阿拉伯商人愤怒的还击,他们冲向欧罗巴商人,双方之间扭打成一团,大宋的百姓在开始的时候还惊讶,但现在早已习以为常,双方很快会被西域商贾的奴隶拉开。 毕竟在这里惹事,最后大家都不好过,商贾是来干什么的?当然是赚钱的!谁和钱过不去?! 但让赵祯没想到的是,他却从欧罗巴商人口中听到了这样一句话:“神圣的十字军将会把你们肮脏的国度投入到熊熊的烈火之中!净化邪恶!” 十字军?! 这个词引起了赵祯的关注,他之前曾经怂恿过神圣罗马帝国的使者约翰,也是在便向的怂恿萨利安王朝的亨利三世,但赵祯没想到这么快便有了十字军。 这么说来神圣罗马帝国和阿巴斯王朝之间的矛盾已经日益加深了? 赵祯伸手向酒棚的西域商贾招了招手,这个满脸大胡子的“巴依老爷”便乐呵呵的过来了:“这位公子可有什么吩咐?小的已经竭诚为您效力!” 赵祯指了指前面的树桩座位道:“坐下,回答我的问题,三才,给钱!” 这种趾高气昂的态度胡来已经习惯了,本想拒绝,但眼前的年轻人却不似一般的纨绔和公子哥,眼中的威仪让人无法拒绝,只能妥协。 露出一个尴尬的笑容:“您请问,但凡是胡来知道的,一定知无不言!” “胡来?!”三才似笑非笑的再次确认道:“你叫胡来?这不就是在诓骗我们吗?!” “我的汉家名字叫胡来,取从胡地而来的意思。” 赵祯点了点,西域的商人在大宋常以胡为姓,这很正常,只不过胡来这个名字有点不正常而已,但人家说的通,也没有被侮辱的意思。 “你是西域商人,可知道一些关于欧罗巴,阿巴斯以及一赐乐业人的事情?若是说的详细,必有重金相谢!” 胡来环顾四周,见阿巴斯商人和欧罗巴商人离开,这才小心的说道:“不知公子为何对这些西方的事情如此关注,小的也是道听途说而已,听说阿巴斯王朝和罗马帝国已经势同水火,阿巴斯王朝封锁了所有向欧罗巴运送的商品。 大宋的货物完全被他们垄断,欧罗巴的人想要获得这些精美的大宋商品只能从西域绕道很远的地方才能有一点,要么便是从阿巴斯王朝的手中花重金购买,双方为此兵戎相见。” 赵祯打断了他的话,望着胡来的大胡子道:“这么说来罗马人与阿拉伯人已经开战了?” 胡来震惊的望着眼前的年轻人:“真主在上,您居然知道他们的叫法?双方之间虽然没有到了开战的地步,但已经差不多了,其中的原因很复杂,我只听说塞尔柱人和拜占庭帝国大了起来,然后拜占庭向欧罗巴的罗马人求助。至于罗马人会不会帮助他们还不知道。不过这段时间整个小亚细亚一带已经开始变得混乱,宗教,皇权,领土,商贸等等都没有任何秩序可言。” 赵祯从三才的手中取出一个钱袋轻轻得放在他的面前:“告诉我你知道的所有事情,这钱袋便会属于你!” 钱袋摇动的哗哗声让人惊讶,胡来打开袋口,看到的一袋金灿灿的金叶子,而响动的哗哗声便是来自于它们………… https: 天才一秒记住本站地址:.。手机版阅读网址:m. 第一千二百四十四章提前的十字军东征 胡来欲言又止的模样傻子都能看得出来,显然他知道的更多而不愿说出来,不过眼前这袋金叶子彻底击溃了他的防线,贪婪这东西对于西域人来说就是不可抗拒的毒药。 若是他不能获得这袋金叶子,以后每个晚上都将会受到折磨,即便是知道眼前的这个年轻人也许是个恶魔,他也愿意和恶魔做交易。 瞧了瞧四周,胡来再次小声道:“这位公子,其中的隐秘在西域算是人所共知的秘密,欧罗巴人和阿拉伯人之间的战争还不是你们大宋的货物闹得?有些珍品即便是在大宋都少之又少,到了欧罗巴,嘿嘿那可是价值千金! 罗马人已经受够了阿巴斯王朝的傲慢,在他们的宗教之中,所有和他们不同信仰的人都是异教徒,都要在火刑柱上烧死,在他们眼中只有高贵的大宋才能和他们平起平坐,比如他们和我们都是异教徒。” 说完胡来指了指阿巴斯的商人也顺便指了指自己,对于这一点赵祯是同意的,在基督教徒眼中,尤其是现在政教相融合的罗马帝国基督教徒眼中,若不是大宋的文明和繁荣一样会被基督教徒视为异端。 强大的国力才是这个世界的立国之本,弱小的国家没人会怜悯你,即便是你被淹没在滚滚的历史洪流之中,最多会成为后世教科书上的一份资料。 赵祯皱眉的沉思,三才在一旁挥了挥手,胡来便兴高采烈的拉着那袋金叶子离开了,不过明天的生意照做,舞照跳,酒照喝,只不过怕是再也遇到不到这么“豪气”的公子哥了。 胡来从不去想那些莫名其妙的事情,这个世上怪异的事情太多,若是每一件都搞明白了,哪有时间挣钱?他只要搞明白自己该如何从宋人的口袋中挣钱便好。 这也是他和赵祯的区别,一个西域的贩酒商人和大宋的帝王思考的问题永远不会一样。 赵祯缓缓起身,默默的走进人群之中,皱眉沉思的他完全不在意四周的热闹景象,路人即便是要碰撞到他也会被壮实的亲卫挡住,若是从酒楼上看便发现,赵祯的周围出现了一个真空。 三才小心的跟在后面,官家这种状态他已经习惯了,若是思考起来,在何处都不会妨碍,说实话,这种本事别人羡慕也学不来。 “这么说来十字军要东征了?不知道打着什么名头。而耶路撒冷是一定会最终落入欧洲人的手中……” 赵祯一路上都在思索一个问题,到底是自己推动了历史还是造就了历史,十字军东征开始了,这虽然是自己促使的,但也只不过是蛊惑了一下亨利三世,即便是赵祯什么都不做,这场东征也一样会开始,但他却没想到自己居然提前了十字军的东征。 不过有一点赵祯可以肯定,即便是自己不去蛊惑亨利三世,神圣罗马帝国也会进行十字军的东征,这么说来,历史还是会按照它的惯性发展。 赵祯不会去关心历史的发展问题,也不会去关心阿巴斯王朝和一赐乐业人的命运,无论中亚和欧洲变成什么模样,大宋的商品总是畅销的,总是能卖得出去的。 这些强大的帝国也不会触碰大宋,不单单是距离的问题,更是强大战力的问题,大宋与辽朝的战争动辄便是几十万军队的大会战,这在欧洲是一件不可想象的事情。 也在侧面说明了大宋的战力强悍,何况煌煌华夏的千年史书可不单单是在华夏的土地上流传,天下早已知晓这个神秘东方国度的恐怖。 西方国家从没有一个君王有过远隔万里之遥征服东方的念头,仅仅是冗长的补给线便不切实际。 赵祯真正所关心的是大宋如何在这场史诗般的龌龊战争中获得利益,打着文明的旗号,打着宗教的旗号,打着神圣的旗号去实行烧杀抢掠,这是欧洲人第一次用他们的野蛮对阿拉伯世界的一次侵袭。 当然拜占庭帝国还没有衰落,它与突厥人建立起的塞尔柱帝国之间的战争还没全面开始,赵祯奇怪的是,当初的十字军东征和拜占庭被突厥人侵略有很大的关系。 而现在却是阿拉伯世界与基督教世界发生的贸易摩擦导致了战争的开始,现在的阿巴斯王朝可谓是内忧外患,恰巧一赐乐业人在大宋的帮助下夺回了他们的圣城耶路撒冷。 大宋对一赐乐业人的帮助可谓是巨大的助力之一,没有大宋朝廷提供的武器装备,钱财补给,没有大宋商人提供的物资援助,一赐乐业人根本就无法在阿巴斯王朝的土地上站稳脚跟。 更何况许多情报都是大宋的商贾悄悄贩卖给一赐乐业人的………… 可以说一赐乐业人得到了大宋直接和简洁的帮助,阿巴斯王朝的耶路撒冷最终才会被一赐乐业人夺取,当然,这也导致了基督教的圣城落入了一赐乐业人的手中。 赵祯默默的念叨着:“耶路撒冷,耶路撒冷…………” 三才听了在奇怪的问道:“官家,什么撒冷……” 赵祯转头望着三才:“你说,如果佛祖的西天极乐世界被一群道士给占领了会怎样?” “那和尚还不和这些牛鼻子拼得你死我活!” 赵祯又望着三才道:“你说有这么一个地方,他是三个宗教的圣地,每年有数十万,乃至数百万的人前去朝拜,最后却落入一个人的手中……” 三才想了想:“那可不得了,肯定要打仗的,说不得有一方还会被彻杀光嘞!” 赵祯点了点头,战争肯定要到来,并且欧洲人高举所谓的“正义”旗帜向东进发,赵祯猛然觉得现在实行十字军东征是个非常明智的决定。 不考虑神圣罗马帝国内部的原因,单单是侵略便可以打着净化异端邪恶的名义,阿拉伯人的世界对于欧洲人来说富得流油,而阿巴斯王朝对大宋商品的垄断使得欧洲人疯狂。 而圣城耶路撒冷的沦陷也意味着广大的基督徒前往圣城耶路撒冷的道路被阻隔,神圣罗马帝国的皇帝和基督世界的教皇完全有理由发动战争。 转头望向西方呐呐自语:“要开始了,阿巴斯王朝的毁灭开始了。” https: 天才一秒记住本站地址:.。手机版阅读网址:m. 第一千二百四十五章大宋的性格 赵祯有的时候怀疑自己把这棋下的太大了一点,以至于他难以驾驭,但有的时候却又想把这世界都征服…… 街面上有来自天竺的艺人在表演,一只手撑在木杖上,整个人盘腿坐在空中,引得四周的百姓连连称赞,边上是一个杂耍的艺人,吹着一支类似萧的“喷吉”,眼前的恐怖毒蛇便会随着乐器的声音翩翩起舞。 这两样在天竺司空见惯的东西却在大宋引起了一阵小轰动,尤其是那个悬浮在空中的老人,更是让人大开眼见,他前面的竹篮中放满了铜钱和小额的交子。 对于这种在后世见惯了的东西,赵祯是没有任何兴趣的,有本事让那老头把袖子卷起来试试?当然在大冬天里没人会向一个道貌岸然的老者提出这样的质疑。 不过赵祯却发现三才这家伙看的入迷,双眼盯着“悬浮”在空中的老者露出崇拜的目光,看样子他是笃信这位来自佛国的老者有着特殊的能力。 赵祯顶了他一下:“快些走吧!不过是骗人的障眼法而已。一旦被揭穿,一文不值。” 三才露出惊讶的目光:“这是障眼法?” “你没瞧见四周没有一个精通世事的人吗?” 三才环顾四周,还真是如此,赵祯接着说道:“聪明人看透了本质,但却不屑于说出来,这是砸人饭碗非君子所为,只不过一笑了之罢了,你这样的推崇便是愚人…………” 赵祯突然住嘴,看清本质!他只要看清楚十字军东征的本质就好,大宋获得利益的方法很简单,控制商品,获得利益。 财富的源头就在大宋,只要大宋把金贵的货物牢牢的掌握在自己手中,并通过渠道来把控市场,就会有源源不断的利益前来,完全不需要干涉西方世界。 就如同亨利三世的特使约翰一样,他们会自己找上门来,关注西方世界对现在的大宋完全没有好处,只会浪费自己的精力,自己能推动历史的节奏,但却改变不了它的惯性。 自秦以降直至汉唐,中原王朝的土地一直是差不多大的,和现在的大宋一样多,更远的地方只是设立都护府而已,所以说双脚限制了华夏王朝的疆域。 运输能力的强大与否决定了华夏汉室的疆域统治,而并非思想,这是一个严重的误区,即便是打到多瑙河畔的元蒙帝国实际能控制的区域也在中原而已,中央王朝的手伸不到那么远的地方。 三才讪讪的走了,他没想到自己觉得神奇的东西在官家说明一切之后变得一文不值。 赵祯摸着头上的菊花微微有些得意,毕竟无论是谁发现自己有推动甚至改变历史的能力都会沾沾自喜,越南的越朝已经被纳入了大宋的版图,这是不可抗拒的力量所至,大宋在南海诸国中的力量远比看着的要强大的多。 即便是如年年进贡的三佛齐国也有归顺之意,只不过他们要保留自己的自治之权,犹如高丽人一样,但赵祯不会同意,三佛齐国是大宋海上交通的重要一环,绝不可能落入“外人”之手。 南海诸国在开始的时候大宋只是拿下了麻逸和渤泥的一部分,可现在却是整个马来西亚都落入了大宋的手中,宋人在此地的武装力量和百姓基本碾压原本的土著。 千万不要小看汉家百姓的拓展能力,一座座城池在异域拔地而起,速度之快令人咋舌。 大宋在南海的扩展到了令人发指的程度,赵祯也是在前段时间才注意到,原来宋帝国已经在越难建了归义城,在登流眉也就是后世的新加坡附近建立了林牙门,当然这里原本属于三佛齐国…… 南海的局势对于大宋的朝廷来说并不是那么的关注,一来是因为这里的武装力量完全不能与大宋抗衡,二来这里小国林立,国名众多,甚至有些地方交错复杂,朝臣们有时也会被弄晕。 不过有一点赵祯可以肯定,马来西亚,印度尼西亚,新加坡,以及越南的所有土地都将成为大宋的领土,这关系到大宋的海上贸易,也是海运的咽喉。 即便是灭了西夏,西域的丝周之路畅通,但陆运终究是不能如海运一般方便。 没人比赵祯更清楚海洋的重要,无论是在这个时代,还是在后世,大海总能体现出它自己的价值,大宋先一步开始了海洋贸易,成为了海上的马车夫,并把商品贩卖至任何地方。 大量的财富也是通过海运进入大宋,成为大宋发展的动力和基石,试想一下,如此重要南海能被别人把持咽喉? 三佛齐国又要来朝贡了,只不过无论他们朝贡了多少的珍珠,多少的象牙,赵祯该动手的时候依旧不会手软,这段时间三佛齐国的领土不断的被大宋压缩,生存的空间受到了挑战,但他们依旧不敢对大宋用兵,在这个庞然大物面前任何的不当举措都将招致他们的毁灭。 不过赵祯是不会亲自下旨对三佛齐国进行打击的,这有违“仁君”之名,不过……南海的势力却不会看着三佛齐国继续存在下去,那里有优秀的天然海港,有大量珍贵的资源,就这两点便足够大宋的南海水师动手的了。 别忘了,大宋精锐的舰队和先进的造船技术都是在南海发展完毕这才北上的。 赵祯相信,只要时机成熟,自己稍稍给点暗示,南海早已按耐不住的大宋水师便会如狼似虎般的扑向三佛齐国,待生米煮成熟饭,既成事实之后,自己再下旨斥责水师将领,但大宋吞下的东西怎么可能再吐出来? 三佛齐国的子民可以来大宋定居嘛! 常年在海上飘着有什么意思?三佛齐的国王出行还要乘船?来大宋享受王爵的待遇便是,只不过这个王可不能世袭罔替与国同休…… 赵祯环顾四周,北京城的热闹仿佛都汇聚于此,天下行商无所不至,这便是他缔造的大宋,这个天下汇集,国力强盛的帝国! 只不过这个帝国的北方还有一头凶狠但又衰老的病狼在侧,太祖说得好啊!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 赵祯的觉得虽然世界这盘棋他下的有点蒙,但亚洲的棋局却是下的不错,南海在大宋有一套自己运行的法则,只要武装力量受到中央的控制便不会有什么问题。 倭国,高丽一个变成了大宋的殖民地,另一个则暗地里要和大宋结盟,吐番在高原上可以慢慢收拾,契丹人已经日暮西山,就等收割了………… 大宋的强大据如同眼前的北京城,包容一切又有自己的独特性,它是一个英勇的战士,也是一个风度翩翩的君子。 第一千二百四十六章帝王的无奈 在北京城中晃荡了一天的赵祯在吃完一顿鲜美的馄饨之后便悄然离开市井,和后世人一样,在大宋过年也要守岁的,即便是天家也不能例外,皇宫可比北京城中的某些地方还热闹。 压岁钱自然是少不得的,不过赵祯从来都是象征性个给个三五文而已,这是长辈的赠与,并非“一夜暴富”的机会,从小赵祯便培养皇子皇女们对金钱的正确认识。 金钱观,价值观,人生观这是人在世界上存在时最需要明白的三个东西。 不过在大宋压岁钱可不叫压岁钱,除夕之夜,各相与赠送,称为“馈岁”;酒食相邀,称为“别岁”;长幼聚饮,祝颂完备,称为“分岁”;大家终夜不眠,以待天明,称曰“守岁”。 相比后世,大宋的守岁更加浓重和具有仪式感,宫中家庙的先祖牌位早已被擦拭的干干净净,托赵祯这么多年来的功绩,大宋的家庙要比先前好得多。 没有相应的政绩,功绩,即便是皇帝也不敢擅自修补家庙,甚至是先帝的真宗朝也是在击溃契丹人的南下后才修缮过一次,到了赵祯亲政之后,家庙的修缮便多了起来。 赵祯从东华门回的皇宫,赵旭早已是把他的太子东宫打扮了起来,喜庆的灯笼,各色的彩带,当然也少不得挂上桃符和春联。 自后蜀归的最后一位皇帝孟昶自己写下一副春联后,这东西便取代了桃符的地位开始流行起来,美好的寓意,对未来的展望都书于两张红纸之上。 三才跟着望了一眼,小心的开口道:“官家,魏王明年也该开府立衙了,老是待在宫中也不是个办法,何况常常出入太子东宫,惹人非议不说,御史已经上奏数次了。” 赵祯奇怪的望向三才,按道理来说他不该明知故问,自己把赵昀留在身边也是为了促进他和赵旭二人之间的感情,皱眉道:“你这是又听到了什么风声?或是有人让你对朕说项来着?” 三才连道不敢:“官家,老奴只是觉得宫中的规矩不当随意改变,祖制便是如此……还有便是杨贵妃主动对奴婢说起过,二皇子在宫中待得久了,难免被朝臣们非议,于是便让奴婢捎个话……” 这就对了,赵祯点了点头:“原是她自己的意思,看来她看的倒也透彻,朕准备明年和她商议此事,现在倒是省了麻烦,赵昀过年前便十五了,也该开府立衙了。朕这个父皇反倒是忘却了,待朕想好给他的进爵再给他在城中寻一处宅邸便是。派人给杨贵妃传个话,朕没忘了赵昀的大事。” 三才躬身道:“奴婢这就派人传话去,杨贵妃若是知晓了,定然高兴。” 赵祯确实忙忘了,赵昀毕竟是大宋的皇子,这么多年来赵旭这个太子一直跟在他的屁股后面,反倒是让人觉得二皇子比太子更有主见,这也怪不得赵旭,实在是赵昀的鬼主意太多。 不过皇子和太子的区别是应该很清楚,不单单是让他们两人明白,更应该让世人,朝臣明白。 赵祯本想维系天家可怜的亲情,可哪知这东西却不是能轻易维系的,虽然赵昀早早就知道其中的区别,也老实本分的不去计较,可随着年龄的增长,若是不能早早控制,早晚有一天他会感受到地位的变化和亲情割裂的不适。 所以对于赵昀封王这件事,赵祯还是很关注的,大宋的王爵说到底便是个笼子,有封地不能去,有封田和他没啥关系,每年从朝中领取俸禄之外,便是自己做些生意,兼并一下土地。 大宋的宗王有些憋屈,宋承唐制,宗王早在襁褓即裂土而爵之。 然名存实亡,无补於事。降至疏属,但宗正有籍,玉牒有名,宗学有教,郊祀、明堂,遇国庆典,皆有禄秩。不光是对权利的约束,相对前朝更是对其地位有所削减。 赵祯看着禁中鲜红的宫灯,忽然有了一种想法,也许可以利用赵昀开府立衙一事做为借力。 大宋的宗室虽然被打压,但依旧冗长,随着时间的增加,甚至会出现堪比冗官的危害,要知道现在的大宋新生儿的出生率已经很高,既给大宋提供了人口,又为朝廷带来了负担。 现在赵昀即将正式的独立出去,也将在北京城中开府立衙,而这个契机对于赵祯来说正是时候,试想一下,连皇帝的亲儿子都将遵循,天下何人还会反对? 赵祯在明亮的宫灯照映下,在这个盛世佳节独自一人前往了勤政殿,在内侍关上大门之前,赵祯对三才吩咐道:“今夜守岁,让皇后和后宫所有守岁者与后苑廊桥之畔饮宴。” 三才点头应下:“奴婢这就去……” 他知道官家这是在有意支开自己,官家改变路线前往勤政殿他便知道官家又有什么决定了。 待三才走后,赵祯独自一人在殿中的御座上坐下,稍稍沉思之后,便提笔在纸上写下圣旨词头,只不过这词头稍稍长了些,堪比直接下诏了。 这也可以理解为下诏给太常礼院的诏书,因为赵祯的关系,现在大宋的皇权已经高度集中在他的手中,中旨的形势颇为常见,朝臣有不少人习惯了这一点。 笔尖轻柔的划过纸张,在上面留下潇洒的飞白,只不过内容却不如字体那般潇洒,满是严肃之词。 “本朝近制,诸王之後,皆用本宫最长一人封公继袭。诏祖宗之子皆择其後一人为宗,世世封公,即与旧制有异。按礼文,诸王、公、侯、伯、子、男,皆子孙承嫡者传袭。 若无嫡子及有罪疾,立嫡孙;无嫡孙,以次立嫡子同母弟;无母弟,立庶子;无庶子,立嫡孙同母弟;无同母弟,立庶孙。曾孙以下准此。合依礼令,传嫡承袭,若绝脉,则免封爵。” 这算是大宋有史以来最为严厉也是最为明确的一份宗室,王爵的继承制度,当然在太常礼院的润色下要比眼前的生硬的文字圆润的多。 这是为了限制宗室的权利,也是进一步加强维护皇权,现在也要落在自己的儿子身上,多少有些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的感觉,但赵祯知晓谁也不能例外,即便是赵昀,自己的亲儿子也不行! 放下手中的毛笔,赵祯微微苦笑:“最是无情帝王家,老子连儿子都利用上了…………” 第一千二百四十七章儒家思想的内外 赵祯明白这段文字一旦通过太常礼院发出之后,便是正式的常例,因为是自己定下的,也将成为大宋的祖宗之法,世世代代都要遵循。 原先的大宋控制爵位往往都是由皇帝决定的,虽然大趋势上和这种“推恩令”的形势差不多,但却没有成文的规定,现在赵祯酸水开了本朝的先例,若是在以前定然会受到极大的阻力,不过现在………… 这份大宋的“推恩令”被一种特殊的方法折好并加赵祯的神宝,殿外的内侍在接过封蜡的木匣后便一路前往太常礼院,虽然年节的时候大宋的公衙不开门,但东西是照收的,只不过在年节之后才会运行罢了。 这份赵祯的中旨就这样静静的躺在太常礼院的库房之中,而赵祯却望着喜庆的皇宫微微一叹,又是一年匆匆流逝,时间这东西就仿佛是手中的细沙,越是用力的去握紧,流失的速度便越快。 赵祯漫步在皇宫之中,天上是点点繁星,星光如水一般洒落在他的身上,显得静谧安详,他不愿乘坐步撵,总觉得被人抬着还不如自己走路来的舒服。 因为他的原因,宫中的任何人都不会乘坐步撵,有一年灵儿累的眼泪在眼眶中打转也没有人把步撵抬出来。 赵祯的脚步非常慢,在宫中这样速度行走的人也只有官家和宫中的贵人,内侍若是这么走,早已被内侍省的都知把屁股都抽烂了。 之所以这样是因为他在回忆,回忆在这样一年之中大宋和自己的所得,他常常把大宋看作一个人,一个正在不断变得强壮的人,这个人一年之中的变化,干了什么事情,是好是坏,这些都要总结一下吧? 这份总结不是为了别人,也不是为了这证明什么,只是单单给赵祯自己看,因为他是大宋的皇帝,天下之主,所以他自己要明白。 在这一年中大宋做了许多的事情,去年便开始动手的对倭政策出现了效果,倭国归附了大宋,这段时间大宋的傀儡政府已经在倭国完美的运行起来,说来也是让人啼笑皆非。 大宋的朝臣充当了倭国朝廷的朝臣之后,这办事效率真的是高到令人发指,在大宋并不是很积极的官员到了倭国之后就个个变成了能臣干吏,处理起倭国的朝政来,那叫一个得心应手。 有了刘德召的都护府保护,他们往前不用担心自身的安危,至于良子开始的时候还在抗拒,可逐渐的她这个倭国女天皇也习惯了大宋朝臣的“帮助”然后沉沦了,无他,办事效率那叫一个高啊! 谁不喜欢这样的臣子?当然喜欢!而且良子还向他们提供了双倍的俸禄,要知道这些官员前往倭国可是从大宋拿了不少俸禄的!否则那个文臣愿意远渡重洋去倭国出仕?! 现在在倭国反倒是比在大宋还好,权利可以肆意使用,拿着朝廷高额的愤怒不说,倭人还给出了双倍的俸禄,但有一个前提条件,必须把事情办好,还要办的漂亮! 良子器重这些大宋朝臣的同时,也在渐渐的融入大宋,要知道官员总是会在一定程度上影响执政者,无论他是皇帝还是女皇都一样,赵祯这么多年来都受到了朝臣的影响而渐渐改变,更别提良子这样的女皇了。 而且大宋还派遣儒家的大儒前往倭国,这可是“好东西”!不单单教倭人礼法,还要教他们什么是忠君爱国,当然,也要让他们知道什么叫老实本分。 儒家的思想可怕之处就在与它的包容性和侵略性,可以说在受到中原文化影响的国家和地区,儒家思想的侵略速度惊人,它所提倡的仁爱,克己,复礼等等都会极其附和周边国国情的东西。 在倭国这个文化,技术落后的国家,一旦突然接触到了儒家思想的“精髓”聆听过大儒的讲道之后,仿若洪钟大吕在耳边敲响,一时间振聋发聩。 只有大宋的朝臣知道,这东西其实在大宋并不受官家待见,到了倭国却成为了珍宝,所以愈发的卖力的宣传儒家学说,在百姓之间宣扬教化。 得益于他们的努力,倭国对这种上下尊卑,礼法之重的思想大为赞同,本来倭国就是一个等级制度森严的国家,这也习惯的很快。 而儒家思想中的忠君思想让良子非常的满意,因为她便是倭国的君王。 不过她不知道的是,儒家思想在赵祯的眼中就不是个什么好东西,用来麻痹百姓可以,若是大宋的上层真的相信这东西,那基本上就完了。 不是说它不好,而是它的局限性太大,赵祯发现,凡是儒家思想抵达顶峰的时候,它所在的王朝也即将衰落下去,什么治世,什么太平,都是糊弄鬼的东西! 当一个思想以祈求明君的出现作为国家昌盛的标致,这个思想到底能有多少的先进性?先进性这东西可不是微不足道的,他是左右一个国家命运最重要的所在,而恰巧儒家思想不具备这东西。 赵祯不是彻底否定儒家思想,而是适当的运用,在百姓当中运用,用以“团结”百姓这是很好的,还没有哪种思想比儒家思想更适合用在对内的统治上。 所以汉王朝才会打着外儒内法的旗号………… 而对外输出的儒家思想可就不能说的这么透彻了,比如在倭国所推行的便是完整版的儒家思想,对倭人,对君王,对倭臣统统都一样。 这些大儒可算是找到了倾诉的对象,滔滔不绝的讲道,让他们的每天都过的很充实,甚至可以对倭国的女皇进行经筵日讲,这可是他们在大宋享受不到的待遇。 大宋的文臣从倭国发来的奏疏让赵祯很满意,倭国已经逐渐变成大宋的傀儡政权,试想一下连朝臣都是大宋的派遣的臣子,连最强大的军事力量都属于大宋,那倭国还有多少的独立性? 现如今倭国正在潜移默化的改变,这是大宋文化侵略的成功标致,也是赵祯进一步掌控倭国的手段。他要保证倭国对大宋的忠诚,让日本海成为大宋的内海。 第一千二百四十八章宫中行 保证倭国的安全就是在保证辽东,现在的大宋已经完全把倭国当成了中转站,大量的物资要先通过倭国才能抵达辽东,这是一个短暂而漫长的旅程。 短暂是因为大宋和倭国的距离不算远,倭国和辽东的距离也不算远,漫长是因为大宋从倭国再到辽东的时间有点长。 这是辽东发展不可避免的局限性,也是赵祯为何要与高丽修好的原因,大宋务必要找到一条可以替代甚至是超越倭国的另一条路来。 若是一直被倭国把持,那早晚有一天倭人会发现,大宋离开了他们便与辽东失去了联系,他们是大宋不可缺少的一部分,这种授人以柄的事情,赵祯肯定要杜绝,尤其是受制于倭人。 一股寒风吹过,赵祯打了个激灵,宫中虽然喜气洋洋,但却不能阻挡寒风的侵袭啊! 来自北方的风,让他不禁想起辽朝和高丽,一个是大宋的宿敌,一个是华夏的长久的附庸,这两国与大宋关系的微妙实在让人难以一言而道尽。 这一年来辽朝发生了很多事,这些事情都足以对辽朝产生深远的影响,在赵祯看来,痘疫的危害要远超大宋的那次对辽朝的佯攻,这次佯攻只是对辽朝的一种试探,也是大宋军力的测试,最重要的是帮助石元孙在辽东可以专心的对付女真人。 但痘疫不一样,这场突如其来的大规模传染病让辽朝的种族情绪开始蔓延,汉人和契丹人之间的对立再次加剧,甚至有些契丹人对辽朝的处理办法也相当的不满。 别小看这种矛盾,内部矛盾才是动摇国本基石的灾难,稍有不慎便会引发一场不可控制的毁灭。 赵祯希望耶律洪基对待辽朝境内的汉人再苛刻一点,希望他对治下的百姓再苛刻一点,当一个国家的百姓过的愈发民不聊生的时候,这个国家距离毁灭也就不远了。 想到辽朝就不得不思考高丽,这个半岛小国早已在华夏的历史中存在,并且和华夏王朝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虽然时好时坏,但不可否认,半岛永远不可能和华夏王朝所割裂。 现在的大宋需要高丽,而两国之间的态度也算是正式的进入“蜜月期”,全因为大宋的飞地辽东,若不是隔着辽朝的中京道和东京道,赵祯早已用兵打通前往辽东的道路。 可若是大宋有能力拿下中京道和东京道,也就不会先开发辽东了,破船还有三千钉,辽朝虽然江河日下,可它毕竟是一个建国一百多年的王朝。 游牧民族的骑兵依旧是这个时代相当彪悍的战力之一,大宋只能尽可能的压制,而不能做在战场上完全占据上峰。 朱元璋为何能掉打横扫欧亚的蒙古铁骑?不是因为他手中火器,也不是他有多少深暗兵法的义军将领,而是蒙元帝国自己玩死了自己! 农民起义一浪接一浪的时候,蒙古人竟然一门心思的打内战窝里斗,忽必烈前脚刚死,同属蒙古的察合台汗国就大举进犯,蒙元内斗之惨烈,皇帝平均寿命只有三十岁,多数是因内战而死,无休止的内讧和元朝灭亡有很大关系。 不过说来也可笑,明军最终还是在马背上战胜了蒙古人,名将常遇春、徐达都是骑兵战好手,元朝在大江南北大量的退耕还牧,原先大好的农田全用来养马,南方也在推广之中,就连当今济州岛都是蒙古人当时放马的地方,马比人还多,所以义军拥有优秀的骑兵不是什么稀奇事………… 战争便是一场经验积累的行为,打得多了战力自然会加强,大宋这么多年来经历的战争实在太多,并且难能可贵的是大宋的军队在赵祯的概念下有着一套相当不错的老兵传承。 并且因为役兵的制度,大宋可以说在很短的时间内便能从民间征调士兵,迅速武装起来,成为一支能征善战之军! 当然,大宋对于骑兵的建设从来没有松懈过,骑兵才是这个世界上武装力量的强者,赵祯深刻的明白这一点,在未来的战争中,大宋的骑兵最少要能在正面与辽人抗衡,否则很难占据上峰。 火器是非常重要,大宋的火枪已经精锐到了赵祯都有些发指的程度,米尼弹,燧发枪的相结合给予这些火器相当强大的杀伤性。 但赵祯不觉得自己应该让它们在现在出现在大宋,火炮和火药弹的威力已经足够让大宋克制辽人了,若是这些连孩童都能杀人的兵器出现,世界将会被改变。 而且赵祯只会让这些火枪出现在必胜的战场上,因为一旦输了,也就意味着火枪技术的外泄,即便是辽人造不出这样的火枪依旧十分危险。 噼里啪啦的爆竹声响起,这是年节的必备节目,皇宫内外开始了绚丽的药发傀儡燃放,今年盛大的晚会已经在宣德楼外的御街上开始,说是晚会其实就是花车彩车的游行,在彩车上还有当红的清倌人表演歌舞。 当然街边也会出现说书人说着各种话本以及笑话,算是语言类节目,说实话,赵祯觉得这样的娱乐生活已经可以和后世相媲美了。 北京城中的百姓早已习惯了这种药发傀儡,但对于众人来说,年节的喜庆不就是在这里吗?还是让人百看不厌的。 精明的大宋商贾已经把广告和这些彩车花车结合了起来,高高的旗帜上便是出资商号的名字,让人很快便能记住。 而皇宫中的景象也是别具一格,宫中的内侍和宫女在这一天格外放松,因为即便是三才也不会去管他们,人总是要休息的,他们会在内侍省的组织下自己表演节目,这还是当年赵祯在东宫时留下的传统。 在进入后苑之前,赵祯便瞧见御药院的几个“老而不死”的内侍蹲在一起,一边喝着酒一边烤着某样东西,不只是在后苑中逮到的野味还是谁养的猫狗。 赵祯从几个老不死的手中順走一直烤的鸡腿举着便走,这鸡的肉质那叫一个鲜嫩,显然是养在宫中供人观赏的珍珠鸡! 在三才幽怨的眼神中赵祯微微感叹,皇宫之中,一片“欣欣向荣”,“生机勃勃”这样很好………… 第一千二百四十九章天家的守岁 当赵祯啃完鸡腿进入后苑的时候,这里早已是聚集了天家的所有亲人,赵祯的后宫不多,皇后,贵妃,贤妃,惠妃四人而已,不过名头普遍都是响当当的。 而子女也不过三个,长乐公主赵灵,太子赵旭,魏王赵昀,这七个人便组成了大宋天家,虽然对于朝臣们来说这还不够,但赵祯觉得除了给贺兰雪一个归宿外,也没必要再添子嗣了。 历史上的仁宗皇帝可是膝下无子,自己已经俩个,算是超额完成任务了不是,再说,多子并非多福,皇权的催生下的尔虞我诈还少吗? 李唐王朝的子嗣倒是多,康熙皇帝的子嗣也多,可结果也并非是好到哪里去。 用三才的帕子擦了擦嘴上的油腻,这珍珠鸡还是香啊!不过皇家的守岁宴也不会差到哪里去,往年的时候赵祯通常会着急臣公与琼林苑饮宴,今年他打算自己过自己的,朝臣和皇帝饮宴也舒服不到哪去。 朝臣要小心翼翼的说话,皇帝要规规矩矩的坐着,简直就是受罪,还不如各回各家,各找各娃来的好,大冬天的,又是年节,谁不喜欢老婆孩子热炕头? 灵儿带着赵旭和赵昀两人在点药发傀儡,只要有她在,总是她当大姐头,俩个小子就跟在她的屁股后面,即便是身份高贵,也改变不了小屁孩的特性——贪玩。 伴随着一声尖啸,绚丽的烟花在空中炸开,橘黄色的花瓣出现,赵祯下意识的摸了摸头上的大菊花,伸手就摘了下来,这东西还真是不好看…… 相伴家人的时光总是最快乐的,当你觉得一文不值的时候,总有人会关心你,并认为你最有价值,除了家人,很少有人能办到,所以赵祯在禁中找到了许多成就感。 对于儿子们的教育他也总是在潜移默化的进行,尤其是赵旭,这个老实的孩子太过崇拜儒家文化,这一点就很不好,而赵昀则是向来不安分的主,在他面前所有的文化,和知识都是用的批判的眼光来看待。 可以说两人的性格就像硬币的正反两面,赵祯觉得赵旭遗传了自己的一部分性格,而赵昀同样也是,若是把他们两个人合二为一,那就是一个完整的自己。 赵祯出现在后苑的时候,灵儿便第一个扑过来……女儿和父亲之间的关系总是那么的亲密,毕竟是贴心小棉袄,多少比男孩子招人喜欢,没人能取代一个女儿在父亲心中的地位。 赵旭和赵昀两人在王语嫣的目光下只能羡慕的望着赵灵,恭恭谨谨的给赵祯行礼了………… 廊桥之畔其实就是一座巨大的亭子,到了冬天用铺满彩绘的木板档上,再在亭中放上一个巨大的碳盆,上面照着铁笼子便是一个暖阁,不过现在的设计很巧妙,小块的玻璃组的窗户取代了彩绘的木板,既能保暖又能看到窗外的景色。 因为赵祯极其讨厌分餐而食,这场家宴又灭有那么多规矩,便在一张大圆桌上吃饭,所有的家人聚集在一起热热闹闹的吃顿饭,聊聊天,直到天明岂不更好? 暖亭的前面已经布置好了舞台,这是宫中内侍和宫女表演的地方,也算是每年宫中的习俗,教坊司的官妓早已被赵祯打发了,罪官不连累女眷已经成了大宋的规定。 这在朝臣们眼中便是仁政的体现,当然大不赦之罪依旧是要三族,九族同罪的,这是为了震慑。 皇后一再缩减宫人的数量,并且把教坊司的乐者,歌者,舞者用来训练宫人,这就是相当不错的手段,同样得到了朝臣的赞许,尤其是三司的包拯,为他剩下一笔宫中的开支,大赞皇后的“持家有度”。 天家的吃食当然要比宫外精致的多,赵祯的御厨可都是蔡记一等一的大师傅,术业有专攻,即便是赵祯最先用蔡记推广铁锅炒菜,水平也不及真正的厨子。 宋人又爱在嘴上抓挠,原本各色的糕点和砂锅已经是登峰造极,花样百出,再加上烤鸭和烤肉,以及各种炒菜之后,现在大宋的美食堪比满汉全席了。 羊肉是清贵的食材,自然少不了,炭火烤过的羔羊肉被仔细的分好,这样赵祯觉得有些美中不足,吃烤羊就该像辽人一样上一整只,然后用快刀割着吃不是? 但这种行为在皇后眼中便是蛮夷之举,让赵祯和赵昀两人大失所望…… 席间的交流自然不少,赵祯摸着赵昀的脑袋道:“昀儿你也不小了,明年朕便为你进爵,再在北京城中选一处府宅赐你,开服立衙也就意味着你是个大宋的亲王,当担起重任!” 赵昀瞬间便明白了父亲的意思,兴奋的说道:“这么说来孩儿想干什么都行了!” 赵祯还没说话,王语嫣便开口道:“整天胡想!你当好生读书,师傅们的课该上还是要上,瞧你这模样,官家也该寻一处皇宫边上的宅子,省的他躲远了不好寻他…………你太子哥哥也少不了你!” 她的话让赵昀大失所望,不过杨采薇却露出感激的目光,很显然这意味着赵昀即便开服立衙也能自有出入皇宫,也意味着皇后对他没有敌意。 赵旭和灵儿同样高兴,三人虽然不是一母同胞,但感情却是极好,整天形影不离,即便是灵儿有了苏轼偶尔独自出宫,可三人之间的关系也还是那么的亲密。 “父皇,父皇,那我呢?!我什么时候能出宫…………” 灵儿兴奋的声音让薇拉微微一颤,这是她的心头肉,虽然她一项文静,但不表示她不在乎,金发碧眼的她在宫中是显得那么的另类,只能努力的让自己融入天家的规矩之中。 赵祯和王语嫣几乎同时翻了个白眼,赵祯笑骂道:“你这小女女整天想的什么?除非你嫁人,否则哪也去不了!” 王语嫣更是伸手戳了一下她的脑门:“就算是嫁人也得三日一回,否则大娘娘就把苏轼的腿打断!” “包括第三条腿!” 赵祯悄悄的补充一句,引得妃嫔和赵昀哈哈大笑,只有灵儿和赵旭两人慕名奇妙………… https: 天才一秒记住本站地址:.。手机版阅读网址:m. 第一千二百五十章华夏王朝的侵略史 赵旭,可不能把这个长子冷落了,赵祯微笑着望着他道:“过年了,便又长一岁,你有什么所得?” 王语嫣紧张的望着儿子,生怕他说错话,赵旭皱眉想了想:“二郎要开服立衙了,灵儿也有了归宿,儿臣很是为他们开心,可儿臣还有一事不明。” 赵祯笑道:“这下可好,父皇终究是找到了传道授业解惑的机会了!否则朝臣们该说朕的不是了。” “父皇,战争什么时候才会结束?” 赵旭的话让桌上的所有人脸色大变,灵儿拉了拉他的衣袖,赵昀则是对着他皱眉摇头,宫中的女眷们面色紧张,这位太子的话一下便捅了娄子…… 但即便如此,赵旭依然不为所动,坚定的望着赵祯:“父皇,国之大好战必亡,如今大宋之疆域,已经远胜汉唐,东至倭国,西至宁夏,北至密云,南到渤泥,麻逸……疆域之大旷古烁今,可北有辽朝,灭之!而后又当如何?继续北进南侵?或是西进?” 赵旭的话掷地有声,仿佛大儒在批评赵祯的行为,也是一种厌战的情绪的发酵升华,他常年接触儒家学说,已经被仁义大道所劫持。 赵祯并没有发怒,也没有生气,而是对已经吓得呆若木鸡的三才挥了挥手,三才惊醒,赶紧上前道:“诸位娘娘,皇嗣,还请随奴婢移驾水华亭,宫人们已经准备好了表演。” 众人离席,王语嫣望着儿子的眼睛露出的了不可思议的眼神,赵旭一项是听话的,又是在宫中最重礼法的,每每带人规规矩矩,即便是路上有宫人行礼,也是微笑。 可今天为何出此质问之言?显然有失太子储君之道,定然是那位师傅交的,要是让自己找出来,一定让其脱层皮! 王语嫣在走之前微微开口道:“陛下息怒……” “朕没有生气,若是你还不走,朕便要生气了,对了,赵昀你留下!” 都已经溜到亭子门口的赵昀生生止住脚步,有些忐忑的问到:“父皇,儿臣还要留下?” “今天是个好日子,朕的儿子都要留下陪朕,这是朕送给你们的一样礼物,算是提前给你们的成人礼了…………” 赵昀悻悻然的留下,其实他觉得自己和这件事完全没关系,大哥是太子,自然应该知晓,自己以后的未来目标是闲散王爷,知道这些有什么用? 可赵祯不这么认为,望着赵旭道:“朕没有生你的气,反而非常欣慰,这是你走上帝王之路的开始,也是必然要经历的旅程,与其让你在迷茫中摸索,不如朕给你引路。” “你们都是朕的儿子,应该明白世上的道理,所谓的战争什么时候才能结束,华夏历代王朝王朝的对外之举是对还是错?这些都需要你们看透本质才行。” 赵旭露出紧迫的眼神,但表面上依旧镇定:“父皇本质是什么?” 赵祯没有回答,而是望向赵昀默不作声,赵昀无奈的开口道:“本质是什么?” “利益!”赵祯满意的开口道:“华夏王朝,无论强秦,大汉,盛唐,都对外扩张,甚至我华夏原先也不过是黄河一隅之地而已。” 赵祯的话颠覆了赵旭和赵昀的认知,在他们从师傅那里学到的,和从父皇这里听到的完全不同,在师傅的口中,华夏王朝各个是圣人君子,都是在被冒犯之下,才对外族动的手。 赵祯瞧见了儿子们的表情,微微一笑:“朕说几个名字好了,你们应该听说过。伊吾,高句丽,突厥,匈奴,百济,鲜卑,吐蕃,柔然,谷浑,扶余,高昌,义渠,夜郎,南越,薛延陀,北番,车师,龟兹。” 赵祯顿了顿,从他们的表情赵祯便猜到了两人的想法:“怎样,这些名字熟悉吧?他们有的已经消失,有的被灭国后又出现,你们觉得这是割据地方的势力,但朕要告诉你们,这些国家都是和汉唐,大宋一样的文明,他们有自己的文化,宗教,文字,技艺,宗室传承,但却都因为触犯了华夏的利益而消失了,或是即将消失。唐攻高昌国,唐军架起几十台投石机就轰高昌都城,这阵仗硬生生把没见过这般世面的高昌老王给吓死了!这难道就不是侵略吗?” 两个孩子被赤裸裸的现实所惊呆,不过赵祯不能没有把真相全部告诉他们,这会让他们的世界观瞬间崩塌。 华夏传承五千年,没有过人之处,没有强悍的一面凭什么传承下去?! 这是个强者的世界,只有猛兽才能生存下去,恰巧华夏便是一头表面上人畜无害的猛兽,它“吃人”向来是以便微笑的抚摸着“被害者”,一边大快朵颐。 大汉,盛唐的强大有多少国家不知道,他们有必要冒着亡国灭种的危险挑衅? 看看亚洲所有适合农耕的土地在谁的手中便明白华夏到底是不是一个侵略的民族…… 赵昀在这个时候发声:“那为何史书所载,都是蛮夷最先动的手?” 赵祯哈哈大笑:“你们记得朕说过的话吗?史书永远都是胜利者书写,即便他是民间史家也一样,因为他无论承不承认都是胜利者中的一员。朕之前看过各州,府,县的刑名判案卷宗,几乎斗殴致死的都是输的一方先动的手…………” 赵祯暗道这两个孩子还太天真,其实要说华夏都是打出来的,开始只有一个陕西南,之后周边部落打我收服河南,炎帝打我收复山西,蚩尤打我收服黄河中下游,至此才完成华夏一统。 但这就完了?远远没有,还有更高的“成就”九州一统没完成嘞! 南部部落不服治水,收服淮河,三苗作乱,收服安徽湖北。 东夷作乱,收服山东以南和江苏,北方国变,收服完整的山西和陕西。 这样的一个民族是不主动侵略?简直是天大的笑话! 之后的版图扩张便是来自于一次次的外族“作乱”华夏王朝靠着这些作乱一步步的扩张。 其中有多少外族的血泪史?罄竹难书! 犬戎作乱,收服青海西宁,巴人作乱,收服四川,百濮作乱,收服湖南、江西,东胡作乱,收服河北、辽宁南部,百越作乱,收服福建、广东。 https: 天才一秒记住本站地址:.。手机版阅读网址:m. 第一千二百五十一章世上没有白来的土地 现在赵祯自做的只不过是在祖先留下的足迹上砥砺前行而已,在赵祯看来,华夏王朝就该沿着汉唐的脚步不断的向前,这是一个最好的时代,也是一个最坏的时代。 只要你的实力足够强大,便能为后世搏得大片的土地,土地是什么?是资源!是基础,是未来发展的强劲动力!占据的土地越多,以后能开发的资源也就越多! 可以说赵祯一直都在对外扩展,一刻也没有停歇。 因为他知道,一旦过了这个时期,后世的继任之君便少有再次开拓的可能了,瞧瞧历代王朝的土地,哪一个脱离了汉唐的疆域面积,即便是后世的大明朝,也不过是继承了元蒙帝国的版图而已。 赵祯现在做的便是为华夏领土进行扩张,派船出海探索,收服台湾。党项人作乱宁夏称臣,继而又收服青海,之前的林邑作乱,收服越南南部。 不过赵祯觉得自己若是不能为大宋开拓足够的土地,以后的大宋君王也不会向外拓展了,华夏的土地积累不是一天两天,而是历代王朝的积累。 自己要做的便是在这一朝完成疆域拓展的目标,草原作乱,收服蒙古和中亚。契丹作乱,收服整个东北到鄂霍次克海和日本海。 鄂霍次克海和日本海已经是大宋的囊中之物,所以大宋的眼下的目标只有一个,辽朝!一旦辽朝被大宋吞并,赵祯的计划便算是完成了百分之九十,再往后便是整个庞大的蒙古草原,现在的蒙古草原可没有内外之分! 俩个孩子已经明白了帝王之家不为人知的秘密,也明白了华夏王朝的本质,这是一个不断侵略并吞并外族占据外族土地的怪物,就如同那只东拼西凑起来,最后呈现另类威严的龙一样。 铁一般的事实告诉他们,华夏王朝从没有过温和的一面,侵略才是它的本质,两人呆呆的站在原地许久,对于虽然赵昀不屑与儒家之道,但他却也受到了深深的影响。 对儒家,对华夏的定义也是按照传统思维来解释,但现在,他和赵旭二人的信仰瞬间崩塌,这世上的残酷现实就摆在他们的眼前,鲜血淋淋让人发指。 “父皇,咱们一定要这样吗?” 赵旭最终开口了,不过他的话依然存在一丝天真,这是赵祯最不希望看到的事情,相对于自己,这个儿子更有着仁宗的性情,微微叹了口气道:“必须这样,你别忘了咱们大宋百姓的人口增长,这是一种极其庞大的增长,昀儿你来告诉你哥哥。” 赵昀从原先的震惊,迷茫过后,进入了一种全新的状态,尤其是父皇的话让他这个对格物痴迷的人很快知道了大宋,不,华夏历代王朝扩展的原因。 一切都是因为人口啊!都是因为无数支饥饿而又难以填饱的胃! “皇兄你知道吗?咱们大宋百姓的人口…………每年新生…………若是没有足够的…………后果会怎样?” 赵祯端起酒桌上已经冷掉的酒一饮而尽,说实话,赵旭的性格实在难以胜任大宋的开脱之君,相反,赵昀更加合适,但他们的出生决定了一切,立长不立贤是规矩,谁让他赵旭是嫡长子,单单是王语嫣的身份便能左右皇嗣的继承。 但同样的,作为有着开脱之君资质的赵昀却赶上了最坏的时候,因为赵祯自己所需要的就是守城之君,他会把未来的一切都打点好,最后让赵旭这样性格的君主统治下去,让大宋更加的稳固。 所以无论是从身份上,礼法上,还是资质上都是赵旭略胜一筹,但好歹赵昀自己也找到了事情做,格物便是一个极其好的东西,他能把人的精力都耗在上面,一旦钻研起来,并无心他事。 赵旭虽然爱钻牛角尖,但并不是说他愚蠢不知变通,相反,他很快便明白了赵昀所说的话是什么意思,也就是说大宋的人口增长需要这些土地,若是不去征伐,不去侵略,最后的结果便是大宋的百姓会饿死。 只不过他不明白的问到:“父皇,那为何历代王朝都不说明这件事?” 赵祯单手扶额,望着这个固执的儿子苦笑道:“当然不能明说,你瞧史书所载,有那个王朝能把自己标榜成为侵略别人之土的?即便是大汉也不过喊出一句“犯我强汉者虽远必诛”而已,这已经是相当明显的了。” “哦,也就是说咱们所做的事情要用史书来美化,要遮掩的严严实实?” 赵祯严肃的望着赵旭道:“不是美化,史书本就是胜利者书写的,作为胜利者我们有这个权利!同时这也是为千千万万的百姓去这么做的,并非是为了一己私利。” 俩个孩子最终还是在赵祯的观点下妥协了,他们发现自己根本就没有办法反驳父亲的话,无论是从什么角度,父亲的话总是对的,正确的,没有瑕疵的………… 但赵祯却是在心中哀叹,自己已经变成了一个唯利主义者,其实侵略便是侵略,这是无法辩驳的事实,即便是现在用一切借口伪装起来,让人觉得信服,但随着时间的发展,后世人总能看穿这层脆弱的伪装,把一切的本质拔出来在太阳底下晒得干净! 不过可惜的是那时候自己已经死了,或是成为华夏民族心中的圣君,英明之主,因为赵祯现在所做的一切都将为后世留下宝贵的资源。 世上可没有平白无故便得来的土地,也没有白来的尊重,敬畏和恐惧! 每一寸土地都将是用将士们的热血换来的,每场胜利都是无数的牺牲得来的,一寸山河一寸血毫不夸张! 赵旭和赵昀两人在明白其中的道理之后,也逐渐的放下心中的桎梏,赵昀很轻松,对于他来说不过是对儒家学说的重新认识罢了,而对于赵旭来说他明白了作为君王便要牺牲掉一些东西。 这便是赵祯的成功,成功的在年节的时候,把自己心中的一个小秘密与儿子们分享了一下,让他们成了为聪明人,赵祯相信即便是他不告诉俩个孩子,在不久的将来他们也会自己发现。 不过作为父亲不就是要这样吗?!把自己的经验,知识,甚至是积累的智慧分享给孩子们………… 第一千二百五十二章龙生九子各个不同 好好的守岁宴变成这副模样,后宫的女人们即便是坐在暖阁之中欣赏表演也不能安心,尤其是王语嫣和杨采薇二人,伸头探脑的向着廊桥之畔张望。 薇拉小声的安慰着他们,但无济于事,贺兰雪则是笑着开口道:“其实两位姐姐不用担心,说不得这还是官家的一次言传身教,官家的气性可没那么大,对待旭儿,昀儿也从来是稳妥的,即便是大动肝火,不过是挨上一顿板子而已。说不得还是一件好事!” 好事?! 两人对视一眼,狠狠的用眼光刮向贺兰雪,哪有这般的好事?官家从未在宫中如此肃穆,显然这是涉及到了天大的事情,也触及了官家的底线,谁都知道,所有大宋的对外战争都是官家主张甚至一力坚持的。 赵旭这样责问官家,显然是以下犯上! 别说他还是太子储君,即便是已经监国,陛下垂垂老矣,帝王的威严也轮不到他如此挑衅,尤其是赵祯这样的帝王,更是万民敬仰,天下遵从,朝臣都不愿触怒陛下。 王语嫣最担心的是儿子赵旭,她自己的孩子自己知道,平日里就是个尊师重道的好孩子,但有的时候倔强起来,连她这位生母都奈何不得,前些日子她的贴身内侍欺辱宫人被赵旭撞见。 奈何自己如何的说项,最终他也被赵旭命人仗毙与宫墙之下,官家知晓了只道了一声:“好是好,可惜太过刚直,过刚易折……” 从那之后,王语嫣对赵昀的防范便愈发的严密了,并且对杨采薇各种的暗示,否则她也不会主动提出让赵昀早日开服立衙。 但今天赵旭终于爆发了,也可以说是对某些东西的怀疑彻底爆发了,可以说儒家把一些东西掩饰的很完美,但若是这个人总是接触一些本质上的东西,掩饰的再完美也没用。 赵祯的所作所为完全是与儒家思想的仁爱,博爱,背道而驰,怎么可能不出现破绽?事实上赵昀早已发现,一点也不比哥哥要晚,但他却不会主动寻找父皇询问答案。 如今父亲把真相抽丝剥茧的说的一清二楚,反而让他看清了本质,也让皇兄知晓了真相,两人是震惊的,也同样看透了儒家的虚伪的外表。 赵旭在温暖的亭子中打了个寒颤,望着赵祯道:“父皇,这么说来仁爱,博爱,爱天下人,都是儒家的外衣?” 赵祯笑了笑,继而摇头道:“这你有错了,仁爱,博爱,确实是儒家思想的核心,也是他们所贯彻的东西,作为一个人连仁爱之心都没有了,那还能叫人吗?至于博爱嘛……心中想着百姓,想着百姓的利益,以他们为自己的子民,以他们为大宋的基石,珍惜民力,此乃博爱也!” 通过赵祯的解释,俩个孩子更加迷茫,瞧着他们的眼神,赵祯哈哈大笑,在暖亭中站了起来,兴奋的举着厨子片了一半的羊腿边吃边说。 “儒家思想终究是要为帝王服务的,帝王当然要看清他的本质,所以,仁爱要有,博爱也要有,但他们付诸的对象并不是任何人…………而是天下人!天下人是什么人?四海之内,莫非王土!八荒之外,莫非王臣!” 赵旭的反映一下比赵昀快得多:“父皇的意思是要把仁爱,博爱付之于臣属之民?” 赵祯把羊腿塞在他的手中,眼睛中露出欣慰的目光:“没错,所以爱天下人的条件便是让天下人臣服…………” 赵昀在一旁瞪大了眼睛,他忽然觉得自己的兄长变了,变得有些看不透了,也并非是原先自己认为的那个兄长,赵昀不知道,当一个人的知识积累到一定程度之后,在某一个地方忽然突破桎梏的时候,量变就会产生质变。 赵祯和赵旭,这对父子从一个看似天堑一般的地方忽然走到了一起,赵祯很欣慰,自己的儿子终于越过了这层桎梏,不过对于赵旭来说,帝王之路才刚刚开始! 悄悄的忘了一眼赵昀,这小子已经被他哥的模样吓到了,没办法,有利的条件本就不在他那边,但赵昀终究是自己的儿子,也是一个聪明孩子,前途和未来非常的好,即便不能登上那个位置,但最终也该有一番成就才是,毕竟是自己的儿子,岂能荒废掉? 对着赵昀招了招手,待他走近了,赵祯摸着俩个孩子的脑袋道:“这人在世上的地位三分天注定七分靠打拼,但恰巧就是这三分天注定要强过许多东西,这是无法改变的先天抉择,赵旭就该是太子,继承朕的江山,并且一直传承下去,而赵昀你,虽然不及旭儿的出生,但有一些东西却是能比肩,不,甚至是超越赵旭的,在后世甚至会有更多的人知道你而不是你的哥哥。” 赵祯一下就把话说的透透的,让俩个孩子有些措手不及,他们没想到父皇居然把这种宫中的禁忌之言挑明了说,不过正是如此才会让两人彻底明白自己的身份和地位。 赵昀和赵旭奇怪的问到:“什么地方?!” 赵祯笑眯眯的望着赵昀道:“当然是你最喜欢的,也是朕最喜欢的格物了!格物之精妙远飞你们看到的这点东西,若是能把它的一项研析透了,那便能名垂千古!” 赵旭和赵昀同时露出怀疑的目光,显然他们不相信,赵昀还微微好奇的问上一句:“真的?” 赵祯不爽的望向俩个充满疑惑的孩子道:“朕自亲政以来,大力发展格物,如今大宋是什么模样?又有多少依赖格物之功?但这些都不算完,朕还要发展格物,支持格物!所以说赵昀朕让你明年开服立衙,为的是早一日更加深刻的接触和认识格物,也好早一日帮朕啊!” 赵昀的眼中爆发出明亮的光芒!几乎是兴奋的说道:“父皇需要儿臣?!” 赵祯苦笑道:“废话,朕当然需要你们,需要旭儿学**王之道有朝一日继承朕的皇位,需要昀儿在格物上走的更远,不单单是要把格物学好,更要把他运用好,统治好! 一个人的力量终究是渺小的,天下人的力量才是强大的,所以格物不是一个人的事情,而是天下千千万万人的事情,大宋的格物才刚刚开始,朕需要你去主持,需要有才能的人进入其中,帮助格物的发展。” 赵祯还有一句话没说,其实,龙生九子各个不同………… 第一千二百五十三章蔡伯俙进宫了 对于赵祯来说这个守岁宴是很成功的,最少他让自己的儿子们明白了一个深刻的道理,当然也给他们指出了一条明路,若是按照自己的方向前进,他们早晚有一天会达到很高的成就。 但赵祯却没有强求他们这么做,如何选择还在赵旭和赵昀两人手中,即便是与自己所指的路背道而驰,赵祯也不会介意,毕竟谁都有选择生活的权利。 赵旭和赵昀两人也不例外,不过有一点是肯定的,他们都要为自己的行为而付出代价,或是承担责任,也许到那个时候便会觉得悔不该当初。 有一点是赵祯特别注意的,对于这对兄弟之间的感情来说,在大宋,在天家,在自己的子孙后代之中,绝不能出现兄弟相残的事情来。 赵昀是个聪明孩子,知道自己该如何选择,那皇位本来就不会是他的,也没有可能是他的,他想要出人头地,想要在史书上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格物才是一个好的选择。 在大宋,赵祯一直持续发现的只有两样东西,一是格物,另外一个便是经济,这两样东西之间有着一种互通的性质,当然也有利益相关在其中。 随着格物的不断发展,工厂之中需要的器械也逐步先进起来,可以说两者之间的关系是相辅相成的。 经济和格物的重要不单单是赵祯明白,朝臣们明白,连大宋的百姓都明白!大宋的军队之所以如此的能征善战,之所以那么多的百姓都踊跃参军,不光光是教化的问题,也是因为服兵役之后生命并非如原先那般脆弱。 这些东西来自哪里?当然是格物,这些东西的钱财出自哪里?当然是来自商贾。 所以说在大宋,格物与商业这两样东西最得到人们的看重,谁都知道大宋离不开他们,但却极少有人知道,这两样东西一旦相结合,便会使得大宋突飞猛进的发展。 打发俩个儿子离开,赵祯端着酒壶就走出暖亭,赵祯转身对三才道:“今夜月光独好,朕一人赏之不如……传旨蔡伯俙和秦国公主进宫赴宴。” 三才微微一愣,抬头看了看天上皎洁的月亮,虽然月光好,可这月亮可不圆,三才忐忑的小声道:“官家,现在已经亥时初刻了,宫门落锁…………” 赵祯摆了摆手道:“这又如何,反正朕召见秦国也不是什么大事,御史上奏便上奏了。秦国是朕的皇妹,进宫守岁又有何妨?蔡伯俙怎么说都是帝婿,进宫也无碍,让他把自家的小子也叫上便是。” 三才点了点头,缓缓退下,他在官家的脸上看到了一种孤独,一种不知该怎么形容的失落,每当这个时候,蔡伯俙总会起到意想不到的作用。 赵旭和赵昀两人回到了暖阁,王语嫣和杨采薇从两人的表情上便看出没什么大问题,在这个时候也不该多说多问,而赵旭则是主动的对王语嫣和杨采薇等人说道:“父皇教给儿臣一些师傅们不曾讲过的道理。” 王语嫣望向一旁的赵昀,他也是跟着点头,脸上露出神秘的笑容:“父皇给我和皇兄说明白了一些事情,儿臣受益匪浅嘞!” 杨采薇笑道:“你父皇本就是文才武略,当然比师傅们要强了!既然没有别的事情,那你们便快些净手,坐下吃些果子看看宫人表演。” 一个小内侍匆匆赶来,在王语嫣身边小声道:“启禀娘娘,官家宣秦国长公主和驸马都尉蔡伯俙进宫了,待会便到。” 王语嫣还未作答,一旁的灵儿和赵旭赵昀三人便一齐的开口道:“姑父要来?!太好了!” 对于蔡伯俙,这三个孩子是真心的喜欢,他总能给他们带来稀奇古怪的礼物,或是精巧漂亮的鲁班锁,或是存世少见的孤本,或是一些中原罕见的饰品。 可以说蔡伯俙在宫中的受欢迎程度要比赵妙元高得多………… 一个胖胖的,见人就笑的,出手又不小气的驸马谁不喜欢?再说他的能力之高完全超乎了外戚的范畴,官家对他可是当作知己对待,这样的人还能放下身段,对每个人都和气,可不简单了! 只不过很快三个孩子便失望了,远远的瞧见宫门处走来的只有赵妙元,三人齐齐的叹了口气,失落的表情无以言表,同时他们希望的玩伴也并未出现,搞的赵妙元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他们的亲姑姑。 苦笑着望着王语嫣道:“皇后嫂嫂,这三个孩子端是让人生气,哪有这般迎接姑姑的道理?喜欢蔡伯俙便喜欢了,可也不能如此怠慢自己的亲姑姑不是?” 王语嫣笑道:“你还和他们这些孩子计较上了,快些来坐下,让嫂嫂看看你…………官家深夜召见蔡伯俙所为何事?” 随着王语嫣的脸色严肃,赵妙元微微摇头道:“这个,妙元还真的是不知道,只不过我瞧蔡伯俙的样子,好似也很惊讶,他也没料到官家会深夜召见嘞!” 王语嫣长叹一声:“莫要在这年节之时再行刀兵之事便好……” 众人齐刷刷的望向王语嫣,这个大宋的皇后,她怎么会在这时候说出如此不祥的话来,王语嫣苦笑道:“莫要如此看本宫,陛下在守岁之时,召见蔡伯俙,他蔡伯俙是什么人?不单单是妙元的夫婿,大宋的驸马,还是蔡记的掌柜,三司的副使…………” 王语嫣的话引人深思,确实,每每有大事发生,官家最喜欢用的便是蔡伯俙了,无有例外! ……………… 确实,赵祯寻蔡伯俙可不是单单来叙旧的,不过要说他完全不是联络感情也不对,赵祯只是乘此机会和蔡伯俙说说隐秘的话。 现在的蔡伯俙可不简单,他已经不再单纯的是蔡记的掌柜,自从他做了三司副使之后,蔡记便逐渐的成为三司的一部分,赵祯也是为了让国有化资产出现,对三司把手伸进蔡记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要知道,蔡记的庞大并不在酒楼而是在工厂,从最北端的北平府到最南端的琼州,无所不包,可以说蔡记是大宋分布最广泛的商号,没有之一。 而蔡伯俙也摇身一变,成为大宋商贾的代言人,无论是什么商贾,无论出生如何,都要和他打交道,因为所有人都知道,蔡伯俙的背后是皇帝,是大宋的三司。 第一千二百五十四章资本的力量(上) 后苑的玻璃亭子远远的看去就如同一座通话中的水晶屋,端庄漂亮的同时闪烁着华美的光芒,蔡伯俙有些骄傲,这是自己从云南运来并送给官家的礼物。 每一块玻璃都是由匠人精心制作的,务求一个气泡也没有,所以才能达到如此高的透明度。 不过让蔡伯俙有些微微失望的是,官家对眼前这座水晶无并无多少惊讶,只是夸了他的用心,以及感叹大宋匠人的手艺高超,说实话,蔡伯俙有些嫉妒那些匠人…… 他哪里知晓,赵祯见过数百米高的大楼,外面全是玻璃巨大的玻璃,这种玻璃建筑和他们比起来简直就是小儿科,不过能在这个时代做出这种玻璃房子已经是极为了不起的成就。 蔡伯俙努力的和眼前的羊腿较劲,仔细的啃着羊腿的同时,小心的用余光大量对面的官家,他觉得眼下最重要的事情是尽量不让官家把话题引到敏感的地方。 可显然这是在做梦,即便是他把羊腿啃得就剩一根骨头也无济于事,赵祯打量着蔡伯俙和他手中的大棒骨微微撇嘴道:“你能把这羊腿啃出花来?接着啃,看是你的牙口好,还是这大棒骨硬!” 蔡伯俙讪笑着放下手中的羊腿,无奈的说道:“官家深夜宣召微臣,不知所为何事?” 赵祯哼了一声道:“莫要和朕揣着明白装糊涂,大宋的商贾之中,有头有脸的都去了庆丰楼的大院,别说是民间商贾,连宗室和将门这样的死对头都不缺,你以为朕就一点消息都没有?!” “哪能啊!”蔡伯俙叫出了声,随后苦笑道:“官家自然是无所不知的……” “朕就不知道这些商贾想的是什么?!怎敢如此放肆!” 赵祯几乎是从牙根之中发出的声音,蔡伯俙知道,若不是官家气急,也绝不会如此愤怒,显然这些商贾的决议让官家觉得不安,也让官家觉得皇权受到了威胁。 蔡伯俙几乎是带着哭腔的说道:“官家,打吧!北伐不能再拖下去了,商贾们已经快顶不住了!” 赵祯冷笑道:“顶不住了?要不要朕给他们算算这段时间他们的货物不入辽朝改为西域之后所赚几何?从塞尔柱人的手中,从拜占庭的手中,从欧罗巴各国手中赚了多少?!” 蔡伯俙脸色一变,无奈的叹了口道:“官家,是赚了不少,可官家却没算过这样的风险和利润的回笼时间又有多长……行商西域是好,赚的也确实多,可这样下来却让商贾的风险大大增强,咱们朝廷还有规定,不能贩卖格物与外,不能大量贩卖铁器与外,这就限制了他们的利益。” 赵祯摸着下巴:“这……朕倒是没想到,卖给辽朝和卖给西域一样,只不过一个钱财回来的快一个慢而已,没想到对这些商贾有如此大的打击?” 蔡伯俙笑了笑:“也算不得大,只不过等待的时间太长,虽然路途遥远,但时间能弥补这些损失,其实赚的和以前也差不多,只不过一个是收益大时间长,一个是收益小时间短而已。” 赵祯奇怪的问到:“那还有什么不满的?!难道是因为舍不得眼前的利益?还是风险?” 蔡伯俙点了点头:“两者都有。” 赵祯笑了笑,这下就不奇怪了,商人逐利,眼前的利益自然是最重要的,从大宋贩卖商品到辽朝,他们能很快的获得受益,加速他们的资金回笼,这一点无论在那个时代都是同样的。 但有一点不一样,现在,自己说的算! 这些商贾开始抱成一团了,当然这是自己造就的,提高商人的地位,势必会出现这种情况,但却不能因为担忧而阻止进步,赵祯觉得有必要组建一个专业的,集权的商贾制度,用来磨合朝廷利益,国家利益,以及商贾之间的利益。 现在这些商贾上诉无门,广贸司的人可不会接受这种提议,只能向蔡伯俙表达意愿,赵祯觉得这样很好,最少他能知道其中的问题。 大宋的经济现在有很多依赖与商贾,也是因为他们才会市面繁荣,买卖兴隆,但一切都是在赵祯的手中,因为这是一个封建时代,一个皇权凌驾于任何权利之上的时代。 望着有些尴尬的蔡伯俙,赵祯指了指他道:“朕有一个想法,你既然是三司副使,又是这些商贾所信任的人,朕有一个想法,不如以你和三司的名义组建一个全新的衙门,和广贸司一样主管商贾,但却可以和朕相通,商贾的诉求也能通过上疏的形势出现在朕的案头,名曰行商司,由这些商贾推举德高望重之人为会长以便和你通联。” 蔡伯俙呆呆的望着赵祯,显然这是他完全没有想到的事情,商贾乃是贱业,即便是官家把他们的地位提高到可以入仕的地步,也无法改变官员们眼中商贾的地位。 可现在官家居然要为这些商贾再次开设一个衙门,广贸司是管理天下商贾的,乃是原先三司中的商税案改变而来,掌工商收税,现在的行商司乃是沟通商贾与皇帝之间的桥梁,可见其利害之处。 “官家,若是有此衙门,这……这以后商贾的所思所想官家都能知晓,此乃圣明之举!陛下……” 赵祯挥手打断了蔡伯俙的马屁:“朕有言在先,商贾必须要服从朕的管理,若是不然,朕可以依律对其查封,抄没。你别以为自己轻松,你要事无巨细的把条陈列出来,否则朕第一个拿你是问!” 蔡伯俙干咽了一下口水,显然,官家又把自己套进去了! “微臣遵旨……” 就在赵祯和蔡伯俙这对君臣定下计策的时候,一场看不见的风暴却在大宋的边境酝酿,赵祯依旧是小看了资本的力量,他无时无刻的不再影响着大宋,现在的资本已经庞大到可以引发一场战争的地步………… 宋辽边境上,一队宋军的戍边骑兵正在巡逻,这是常例,他们的任务很简单,再还未筑起长城的地方巡逻,禁止任何商贾离开大宋,同样也禁止辽人的商贾进入大宋。 自从赵祯的旨意下达之后,边军便始终如一的贯彻,毕竟军队是掌握在皇帝手中的。 马蹄上的蹄铁敲打着地面,发出一阵阵清脆的声音,这是一条边军自己修建的水泥路,虽然路不是很宽,却非常长,甚至到了辽朝的境内…… 此时的宋辽边境还没有那么明显的划分,除非有长城的割断,否则谁也不知道那条不可逾越的红线到底在哪……而辽朝的骑兵也在靠近………… 第一千二百五十五章资本的力量(中) 通常大宋骑兵在边境巡逻的时候是不会遇到辽人,双方之间虽然没有达成协议,但也有心照不宣的潜规则,百米开外相与,双方各退百步,避免交锋的同时,向相反的方向继续巡逻。 这不是宋军定下的规矩,同样也不是辽人,这是在双方交手多次的情况下而默默衍生出的一种习惯。 宋辽两国对边军都有约束,毕竟如今的局面若是摩擦不断,很有可能引发一场局部战争,然后慢慢演变成一场大战,甚至是宋辽之间的决战。 而赵祯和耶律洪基双方都不希望这样。 宋军的骑士装备较为完善,大冬天的几乎都有御寒衣物,连胸甲之外都有厚厚的披肩用以防寒,因为是巡逻,所以大宋的边军几乎都是胸甲骑兵为主,厚重的板甲虽然防御力惊人,但速度上和灵活性却是满上许多。 长长的马刀很在马鞍之上,只要反手一抽便能轻松取出,同样插在马鞍上的还有骑兵专用的棘轮弩,这东西才是威慑辽人的利器,百步之内洞穿重甲。 可就是这样武装到牙齿,獠牙老长的大宋骑兵却仿佛一下没有了威慑力,辽人的骑兵虽然装备没有大宋骑兵的好,可不知为何却要和大宋骑兵硬碰硬。 双方许久没有交手了,因为到了年节,大家都抱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想法,双方的戍边主将甚至都派人递过话,希望对方约束自己的手下,莫要在这敏感时期生事。 今夜,辽人仗着人数的众多,对大宋的骑兵发动突袭,这是前所未见的,大宋的骑兵足有百人,这是一个满编的百人骑兵队,战力不可小觑。 辽人妄图以一倍的人数围剿简直就是痴心妄想,队正瞧见辽人围拢过来,立刻发出号令:“变阵,甲子!” 宋军骑兵都知道,甲一是大宋骑兵最常用的冲锋阵形,而一旦用上此阵,便是要于辽人一决高下了,年节的时候给自己送上军功,实在是幸苦这些辽人了………… 双方不断的加速,数百米的距离转瞬即至,但就在宋军即将接触辽人的时候,辽军却立刻以飞燕阵错开,形成一种两面分叉的阵形,把军阵的中间露了出来。 冲在最前方的队正瞳孔猛地一缩,他在月光下看到了一根漆黑的绊马索………… “这是辽狗的埋伏!” 队正在空中放声嘶吼,当他落地之后,巨大的冲击力便扭断了他的脖子,而身后的胸甲骑兵更是步了他的后尘,不断的摔倒使得大宋骑兵的速度缓缓降低。 在得知队正阵亡之后,位于队伍最后的副手接替了他的指挥权,他是一个年轻的虞侯,胸口的铜制徽章说明他是从军武院刚刚来军中历练的。 在这个连军中袍泽名字都不能叫全的虞侯眼中,这是一场针对他们这支百人队的伏击,眼下最要紧的便是和带着更多的袍泽图为出去! “丁卯!!” 年轻的虞侯反映不可谓不快,大声喊出口令后,他便集合身边所有的骑兵举起手中的弩箭,努力的组成一道防线,让已经身陷重围的袍泽有时间调转马头。 这是一场时间的较量,隆隆的马蹄声已经从北方传来,显然这不会是大宋的援军,辽人打算吃掉他们这个百人队!而眼下他们身上的军械却变成一种毒药。 若是用这些火药弹和棘轮弩反击,虽然能更多的杀伤辽人,但若是被辽人得了去,杀再多的辽人又有何用? 这个时候已经没有什么好犹豫的了,年轻的虞侯大喝:“销毁军械!就是身死也不能留给辽狗!” “喏!” 宋军将士飞快的把棘轮弩扔在地上,并以马蹄踏之,在马蹄的强大冲击下,棘轮的瞬间分崩离析,火药弹更是扔进了阵亡将士的身边,他们没有机会带走这些跑着的遗体,只能让他们在火焰中重生了! 而剩下的火药弹被集中起来,扔向南面包围过来的辽人,他们要从这里杀出一道缺口,突围回到大宋的城寨之中,年轻的虞侯要把这一切向戍边的主将上报。 但这是妄想了,辽人既然敢动手,就有吃掉这支百人队的手段,当年轻的虞侯率领将士们突围的时候,却震惊的发现,南面的辽人数量居然比北面的还多! “这不可能!” 出现这种情况只能说明在宋辽边境上还有一处在给这些北方的辽人放行,或是被突围! 年轻的虞侯相信,被突围的几率很小,大宋的骑兵即便是被包围也能有一两人退走,一旦退走便会向最近的烽火台发出信号,四周的有骑便会前去支援。 可在之前,完全没有任何火光出现在天边,显然有叛逆给辽人放行的几率更大一点! 年轻的虞侯并不知道,此时此刻的他们已经陷入一场阴谋之中,而发动这场阴谋的却不是一个人……而是这个世上最难以驾驭的东西——资本! 辽人的数量远超宋军,只剩下区区几十人的他们在数百辽人面前显得那么的稀少,此时此刻他们只能拼死抵抗,期待有人听见了火药弹的爆炸声前来支援。 显然这是痴心妄想,年节的时候,又是远离军营之外,谁又能听见这火药弹的爆炸声? 锋利的长马刀砍断了辽人手中的铁剑,这是一种改良自横刀的武器,军中将士更喜欢叫他们长马刀,长刀轻松的划开辽人身上的皮甲,划破皮肉,冰冷的长刀喝饱了鲜血变得血红。 刀锋急转而下,又如飞燕掠起,轻松划破了前来支援的另一名辽人的喉咙,没有立领的铠甲这能保护的了身体上最脆弱的部位? 但即便是能以一当十,可宋军的人数越来越少,而辽人的包围圈越来越小,大宋的骑兵往往是老兵带新兵,老兵在最外层,新兵在里面,但老兵在逐渐的阵亡。 若是在往常,这便是一种新旧交替,但在现在却是一种悲哀的死亡,年轻的虞侯绝望了,当他亲手斩杀一名凶悍的辽人骑兵后,脖子上便被套上了绳索………… 这是专门对付大宋骑兵的手段,你的器械好,但有的时候却不及一根套索来的好,尤其是在这种辽人压制宋军的情况下,你根本就没有精力去防备这种无声无息的套索。 https: 天才一秒记住本站地址:.。手机版阅读网址:m. 第一千二百五十六章资本的力量(下) 战场上的马背上已经没有宋人的踪影,辽军在这场包围歼灭战中损失惊人,数百人包围百人,更是在马背上作战,辽军居然损失约三百之数,这放在以前是不敢想象的事情。 战场上是沉默的,只有受伤的辽人发出一丝痛苦的喘息声,这是年节之夜,他们本应该在温暖的营房之中,现在却在翻弄着宋军的尸首。 可察台望着眼前的一堆木屑,以及那些早已和泥土血肉混合起来的火药瑟瑟发抖,这是愤怒的颤抖,他终于知道自己被那帮宋人给欺骗了! 除了变形的甲胄,除了那整整一百柄依旧雪亮的大宋战刀,其他的几乎一无所获! 哦,对了,宋人的军粮还算是不错的,这种硬的像是砖块的东西居然能有一股香甜的气味,年节回去正好给小儿子做成糊糊吃………… “将军,咱们怎么办?” 一旁的司马藏东八已经露出惊惧的表情,显然他已经被眼前的一切吓到了,当初他是支持法自己和那帮人联通的,也是支持自己前来围剿这帮宋人的,当他们从古北道安然通过的时候,这藏东八的表情可是相当的得意,仿佛一切都胜券在握。 仿佛他们已经得到了大宋的棘轮弩,得到了大宋的火药弹,正在接受皇帝的封赏,可现在……瞧他表情便知道,噩梦才刚刚开始! “整顿军马,我们已经被宋人骗了,安知这不是宋人设下的圈套?快走!” 藏东八附和着说道:“对对对,咱们现在便赶回去,辛亏我已经做好了文书,只要咱们在半个时辰内赶回去,没人能发现异样。” 可察台已经不相信他说的每一句话了,单单是做好文书就行?军中有多少匹战马,有多少兵丁,这都是后有数的,一旦宋人向大辽施压,上面追查下来,怎么可能不知道?到时间只能底掉! 可察台最恨的便是那帮宋人!但现在他却开始惊惧,显然这帮宋人并不是给自己送上好东西的,他们的目的仿佛就是要让自己利用手中的兵权与大宋的有骑摩擦,杀掉这宋军的百人骑兵队,可为什么要这么做? “藏东八,你说那帮宋人为何要让我们去杀了他们的守边游骑?” 可察台在马背上起伏着,忽然转头对藏东八问到,他相信藏东八这个狡猾的家伙虽然上了宋人的当,但他一定比自己看的透彻。 可察台的话也提醒了藏东八,眼珠子在眼睛中转了几圈之后道:“我不知道…………” “你就像是草原上的狐狸一般狡猾!别想欺瞒我,最后让我当你的替罪羊!” 可察台忽然策马靠近藏东半,手中的长刀猛然出鞘,一下便削掉了他的皮帽顶子,藏东八只觉得头顶一冷,背后的寒气便呼的一下冒出来,整个人的身体都凉了。 他没想到可察台居然看穿了自己的想法,头顶的寒风让他清醒的认识到眼线的局势,若是不把真相告诉可察台,自己的小命现在就要玩玩了。 藏东八刚要开口,可察台便冷笑着提醒道:“我先告诉你,为了咱们的安全,我已经把你的女人和孩子接走了,若是你不对我说实话……” “你!你才才是草原上恶毒的豺狼!” “活下去才最重要!说说吧,那帮宋人到底要干什么?” 藏东八皱眉道:“他们既然棘轮弩和火药弹吸引我们去劫杀大宋的百人骑兵,但我们又根本没有得到火药弹和棘轮弩,显然这在他们的意料之中……这么说来他们并没有背叛大宋的打算,只不过是单单想让我们杀掉这个百人队,从而引发宋辽之间的摩擦……尤其是现在,这是大宋的年节,也是我大辽的年节,在这个时候我大辽派出数百人劫杀大宋边军…………” “这是要挑起宋辽之间的战争!我们便成了马前卒了!你这个蠢货当时为何要怂恿本将出击?!” 藏东半目瞪口呆的望着可察台,现在他才知晓眼前这个看似只有匹夫之勇的可察台其实是一支狡猾的恶狼!但他更加想不到的是,可察台把他当作了替罪羔羊。 长刀再次袭来,这一次却不是对着藏东八的皮帽,而是他的脑袋,鲜血喷出,染红了长刀,也染红了地上的白雪,藏东八的身体在马上颠簸了一会才轰然倒地。 可察台望着四周的亲兵道:“藏东半私自带兵围剿宋人,所部已经战死在北道口!” 亲兵们默默点头,显然听从主将的话要比眼下这个军中司马的性命要重要的多,藏东八的尸首就这样被扔到了战死辽军的大车上,他们要被运送回军营中去。 死去的大宋将士不知道为何会出现这么多的辽军,同样辽人也不知道为什么要和这些宋人作战。 事实上连可察台都被骗了,他本以为这些宋人的败类之所以为自己提供消息,甚至是放辽军过境是因为想要得到好处,可没想到他们的最终目的却是要挑起战争! 若是说这些是大宋皇帝动的手,他可察台第一个不相信!大宋皇帝完全可以名正言顺的征伐大辽,还需要用这种见不得人的小手段? 即便是回到了驻地,可察台也没有命人寻找那些宋人,因为他知道,自己再也找不到他们了,并且自己连这些人到底是什么人都不清楚,只知道他们是宋人。 不过可察台有一点清楚,这些人的手段非常高明,影响非常大,能调动边军,或者说影响边军的人,只有那么多,要么是宗室,要么是将门…… 这些人想要挑起大辽和大宋之间的战争,可他们为何要这么做?这么做对他们有什么好处?这些问题困扰着可察台,他的头脑完全想象不到一个更为庞大的东西在背后操纵着这一切。 ……………………………… 一群商贾聚集在一起,他们是得到蔡伯俙的消息前来赴宴的,为的是商议推选一位德高望重的会长出来,他将会代表天下商贾的利益,并且有直接上疏官家的权利。 这是意料之外的事情,谁人不激动?谁人不欣喜?! 但另一边,大宋的皇宫,红墙琉璃瓦之下的勤政殿中,却传来赵祯暴怒的吼声:“贼子好胆!” https: 天才一秒记住本站地址:.。手机版阅读网址:m. 第一千二百五十七章奇耻大辱 三才躲在角落里默不作声,即便官家最喜欢的茶盏在地上摔得粉身碎骨他也没有动作,即便是大瓷瓶被上好的端砚砸的粉碎他也不敢动,即便是脸颊被瓷片划破他也不敢擦拭。 这是他第一次见到官家暴怒异常,愤怒的官家一扫往日的温文尔雅,脸上的狰狞甚至比凶神还让人惧怕,天子剑砍断了桌角,洞穿了精美的蜀锦。 三才心中暗自诅咒:“是那个杀才惹怒了官家?居然让官家动了雷霆之怒?若是让自己知晓了,必然让这些该死的东西求生不能求死不得!” 赵祯喘着粗气的坐下,眼前是两份奏疏,一封来自边军守将种世衡,一封来自狄青,而剩下的便是朝臣们的奏疏,无一例外要求大宋逼迫辽朝,让他们给个交代…… 可赵祯在看到种世衡的奏疏后便知道,此时绝不是辽朝先动的手,一切都仿佛一双看不见的手在背后推动,所有的事情看似都是巧合,可这些事情集中在一起就算不上是巧合了。 赵祯冷笑着自言自语:“在朕的面前玩弄这些阴谋诡计真是自寻死路!三才!宣蔡伯俙觐见!朕要用他了!” 官家终于叫到自己的名字了,三才立刻从入定的状态中出来,伸手便磨掉了已经干了的血迹,上前躬身道:“官家稍后,奴婢这就去。” 快步离开勤政殿,三才只觉得自己头上压着的大山消失了,连呼吸都变得顺畅起来,但他脚下的动作可不满,几乎是小跑的到了御马监,领了一匹马便疾驰而去,惊的一帮内侍呆呆的站在原地望了许久才道:“刚刚那人是三才大官?” 一个内侍举了举手中的腰牌道:“除了他老人家还有谁会佩这青玉腰牌?” “宫中是不是出了什么事?三才大官可从来不会如此慌张………………”他的话没说完就被打断,年老的内侍干咳了两声,望着众人冷冷的道:“再敢议论,待会都要拔了你们的舌头!” 说完他便方向手中的马鞭,缓缓离开御马监,而他的方向正是宫中的另一处禁地,御药院………… 三才几乎是一路策马从东华门冲出的,门口的禁军刚要呵斥,随即看到的便是三才阴冷的眼神,立刻当作没看见的转身走了,这眼神比上过战场的将军还吓人,简直要把人的魂都给冻住。 连禁军都不敢阻拦,路上的捕快可就更不敢了,他们中是有不少人见过三才的,平日里都是小心翼翼,哪敢伸手去摸虎须?何况他们知晓,巡城御史会管嘞! 依旧是庆丰楼,依旧是那个华丽的大院,依旧是北京城中有头有脸的商贾们,只不过这一次他么的脸上露出的是兴奋的笑容,蔡伯俙再次坐在了主位之上,这是所有商贾推让的结果。 “别的话我也不多说了,你们也应该听到了风声,官家打算开设行商司,直属三司管辖,我这个三司副使给你们当主官,怎么样,这面子可是够大的吧?” 蔡伯俙的话引得众人大声附和,场面十分融洽和睦,而见到这种场景,蔡伯俙点了点头:“好了,既然如此,诸位便商议商议,推举一个会长出来。当然,蔡某可有言在先,诸位可别单单看到会长的好,若是出了什么事,这会长可首当其冲,要担负起官家的期许,和诸位同行的期望!” 这下众人便不似刚刚那般友好,互相望着对方的表情都带有一丝敌意。 谁都知道这个差事的好处,都希望自己能当上这个所谓的会长,他们心中都清楚,一旦当上这个会长,在别的地方也许不怎样,但在商贾之中不单单是露脸了,而是真的一呼百应。 蔡伯俙看着眼前的一切,这一刻他仿佛明白了官家的用心,显然所有商贾都在竞争这个会长,而官家只要控制广贸司和行商司便是控制了天下商贾。 这时候他都不知道该如何表达心中的心情,一边是惊叹赵祯的手段,一边是惊心这种计谋………… 眼前的商贾已经出现了一些的内讧,其中许多人都认为推选的人不适合担当这个职务,出于谦逊,许多人都不会开口毛遂自荐,而那些举荐旁人的人却往往是因为利益相关。 但不是别人都买你的账,我举荐的人你不同意,那你举荐的人我也不同意,就在蔡伯俙有些头疼该怎么办的时候,救星出现了。 三才几乎是“破门而入”,现场原本火热的气氛瞬间便凉了下来,在场的人谁不认识三才?即便是不认人在旁人的解说下也知道了他的身份,顿时大惊。 许多人以为三才的出现是官家的安排,可惜并非如此,瞧见蔡伯俙后,三才冷冷的说了句:“官家宣召,速往!” 蔡伯俙对三才的了解是,这货就算是天塌了下来也不会慌张的,可他在刚刚却瞧见了三才眼中的慌乱,莫非是天真的塌了? 一路上蔡伯俙追问三才,可得到的都是冷冷的脸,然后便是三才带有怒意和惊惧的眼神,说实话蔡伯俙认识三才这么久了,还从未见过他的这种眼神。 可当他看到勤政殿中的场景后便和三才一样了。 官家不大会发怒,即便是发怒也不会殃及宫殿和宫人,可这一次……宫人在勤政殿外的精美地砖上瑟瑟发抖,推门进入宫殿,整个勤政殿中一片狼藉,而官家手中还有出鞘的天子剑…… 三才快步上前拜下,顺带着还抱着赵祯的脚道:“官家息怒,保重龙体,奴婢已经把蔡伯俙寻来了!” 经过发泄赵祯的心情也不再那么郁闷,遇到问题终究是要解决的,即便发怒也解决不了问题,但若是不发泄出来,赵祯觉得自己会被憋死。 多少年了,已经多少年没人敢触犯皇权了,在赵祯眼中,军权便是皇权的基本保证,是赵宋王朝的天家立身之本,现在却有人敢对军权动手,这如何能不令他愤怒? 更让他愤怒的是直到现在,他还不知道是谁下的手,这简直就是皇城司和黑手的奇耻大辱!也是在羞辱自己,不过赵祯最担心的还是宋辽双方之间再次爆发大规模的冲突。 第一千二百五十八章谁动了皇权? 蔡伯俙绕过地上的已经面目全非的瓷器和文房四宝,躬身到赵祯的面前行礼道:“臣蔡伯俙,参见陛下!” 赵祯还剑入鞘,挥了挥手道:“莫要行礼了,朕有件事要让你查清楚,事不宜迟,你现在就赶往密云!朕会对妙元说明的!” 蔡伯俙猛然一惊,现在就前往密云?要知道密云是宋辽边境上最前沿的城池,再往前便是古北道和北道口这俩个最为重要的要塞之口。 赵祯把手中的纸片递给了蔡伯俙,蔡伯俙看到上面的内容后便大惊失色。 “大宋游骑百余人被伏与古北道,尽数亡与辽人之手,辽人约有七百骑,自北道口入,截断我大宋骑兵退路,包围之下无人生还,皆尽战死。” “这不可能!” 蔡伯俙惊叫出声,对于宋辽边境他并不是很清楚,但对于密云附近的北道口和古北道他却是清楚的,这两地都是大宋境内的要地,因为没有长城的修筑,并且地势平坦,双方除非大战不会派出大量骑兵,只是以少量游骑巡视而已。 大宋一般都是百人队,这样数量的游骑对辽人造成巨大的威慑,而古北道和北道口几乎相隔不远,且都有游骑巡边,若是出现这种数百辽朝骑越境的事情,而古北道完全没有收到消息几乎是不可能的! 而且是尽数全歼大宋的百人队游骑,这其中阴谋的意为便比普通的遭遇战要浓重的多。 蔡伯俙虽然是蔡记的掌柜,但他也曾经任职与黑手,若是没有过人的侦查和反侦察意识,他的脑子也就在自己的头上了。 北方一定是出了什么事,蔡伯俙瞬间得出几个结论,望着赵祯开口道:“臣这就动身,辽人能如此精确的伏击,并全歼我大宋百人队的游骑便是一个大问题,而他们的目的是什么?什么人对他们提供的消息,为何要这么做,这些都是臣要查明并向官家奏报的。” 赵祯点了点头,这也是为何要用蔡伯俙的原因,他刚把事情的始末分析清楚便知道症结所在,的确,最重要也是赵祯最担心的事情就是,到底是谁动了至高无上的皇权。 大宋的皇权体现在什么地方?军权,只有军权得到掌控,皇权才能得到保障,枪杆子里出政权是赵祯的底线,也是不能磨灭的事实。 望着蔡伯俙,赵祯总算是放心了,因为这个多年的知己知道自己的心中所想,他的北上能替自己查明真相,但有一点是肯定的,这次蔡伯俙北上必须秘密进行。 “你北上之前要掩盖好自己的行踪,朕会召妙元再次入宫叙旧,你相随而来,到时间御药院的几位会安排你出宫,并且陪你北上,朕不能在明面上帮你,只有一道密旨给戍边将军刘振,他会配合力,而御药院的几位便是你的助力。” 蔡伯俙沉吟一声道:“若是刘振他也涉嫌其中呢?” 赵祯脸色阴沉的说道:“事关重大,若是证据确凿,自由人会处理。”蔡伯俙点了点头,怕这才是御药院的几位老不死跟随自己北上的原因吧! 庆丰楼的会议被无限期的推迟了,因为蔡伯俙这位驸马和三司副使被官家召进了宫中叙旧,当然是跟随公主一起进的宫,一众商贾有些小小的失望,不过待年节过后,衙门恢复正常的时候,这次会议也会再继续,毕竟蔡伯俙命人捎来了话。 但谁也不知道,就在一众商贾散去的时候,却有几人在往不同方向离开的时候最终又聚到了一起。 他们是当初和在辽朝的一众商贾,甚至有些还是和蔡伯俙相熟的人,也曾经是与黑手有过千丝万缕联系的人,黑手的老熟人,当然他们不是商号的东家,而是古代的职业经理人,掌柜。 钱掌柜,顾掌柜,王掌柜,这些北京城中说出名字都让整个商界抖三抖的人聚集在了一起,刚刚的会议他们也在其中,只不过他们却没有多么显眼而已,各自在各自的圈子里呆着,互不来往,而此时却聚集在了一起。 这是一间奢华的酒楼,当然他不输与蔡记,也不输与京中任何一家商号,而是由这三位掌柜的背后之人出资修建的,名字很俗气却符合商贾一贯的喜好“招财进宝”。 这是一间密室,三位掌柜便各自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品茶,他们三人来自不同的阶层,也代表着各自阶层的利益,钱掌柜代表宗室,顾掌柜代表将门,而王掌柜则代表民间。 三人聚集在一起便是代表了整个大宋的商贾! 说来可笑,这三人聚在一起完全是一种巧合,也是一种必然趋势,三方都要综合互相的利益,都不希望自己的利益受到损失,于是将门的顾掌柜和宗室的钱掌柜最先开始还交流,然后他们发现,民间的商贾也是一股不小的力量,于是三分天下便出现了。 钱掌柜,顾掌柜,王掌柜三人最终走到了一起,他们互相之间并没有敌意,反而惺惺相惜,这是一种极难出现的情况,虽然三方都是商场上的敌人,而他们却要中和利益互相团结,不得不说这是一种讽刺……、 三人坐在一起,不是为了互相攻击,而是为了划分利益,这种情况所带来的好处是前所未见的,三方的利益得到了中和,谁也没有想到最后大家赚得更多。 于是无论是将门,还是宗室亦或是民间商贾都明白了一个道理,在商场上利益才是一切,没有什么敌人,也没有什么盟友,大家只要划分好利益便可赚的盆满钵满,甚至更多。 基于以上,三方选择了合作,并且秘密的谋划了宋辽边境上的一切。 眼下他们认为一切都天衣无缝,宋辽之间的摩擦会逐步升级,他们可不止在北道口一处谋划了摩擦,更是在多地实行,辽朝可不缺像可察台这样的人…… 若是没有宗室,没有将门的帮忙,没有民间商贾的运作,此事能成吗?三方之间谁也不干净,可以说被捆绑在了一起,在不知不觉中成为资本的爪牙…… 第一千二百五十九章谁才是真正的资本? “边上的事情还没有走漏消息吧?” 顾掌柜最先开口,他是将门的代表也,而将门也是直接运用关系参与了其中,但越是这种计划,他们动用的人脉也越少,只是有一人知道此事,而且并不知道全部。 负责联络和运作的王掌柜微微摇头道:“事情虽然大,但知晓的人却少之又少,连我派去军中的人都不知道蜡封中装的到底是什么。” “刘振难道就不会察觉?”钱掌微微皱眉,在他看来刘振是驻守边境的主将,多少也应该能有点发现才是,可王掌柜却坚定的摇头道:“不会!” 钱掌柜和顾掌柜对视一眼,目光中带着疑惑道:“你怎么知道?” “越是简单的谋划漏洞便越少,此事除了我们三人之外,便只有背后的东家知晓,而做事的人除了知道自己要做的事情外便什么都不知,他们只知道自己做了一件莫名其妙的事情,比如张德昌只知道自己要把一个蜡封送到怀安军的一个虞侯手中,而季友烈也只知道自己在亥时不要出现在北道口就行……” 王掌柜的话让两人明白了一个道理,其实眼下谁也不知道整件事的来龙去脉,而身为辽人主将的可察台更是没有机会说明这一切,前提是他知道事情的真相………… 三人再次端起茶杯,华丽的客厅中显得异常安静,但这时候钱掌柜再次开口道:“若是官家发现了其中的不妥又改如何?” 顾掌柜和王掌柜微微一愣,钱掌柜面无表情的说道:“咱们的这位官家可不简单,东家说了,小看他的人都死了……” “即便是官家发现了什么不妥也没关系,咱们这是在给官家北伐创造机会,不是我等商贾的事情,这是整个大宋的机会,眼下大宋早已是如日中天,在这个时候拖延不前,岂不是坐失良机?” 王掌柜站在密室的中央,望着两人慷慨陈词道:“咱们大宋早已该北进,拿下辽人的中京道,然后便是辽阳府,这样一来就算是不灭亡整个辽朝也要恢复和辽东之地的陆路,如此一来,辽东不繁荣都不行。” 顾掌柜和钱掌柜忽然瞪大了眼睛,颤抖的伸手指向王掌柜道:“你……你们……早已就计划好了一切,并非是让大宋兵出辽朝,而是辽东?!” 王掌柜笑了笑:“你们两家在辽东没有什么产业,可我等不一样,辽东的产业几乎都是我们东家和民间的商贾出资的,当然要获得收益,你们已经上了船,就不好轻易的下去了。当然,好处也还是有的,我们愿意让出一些买卖,作为对二位以及二位背后的那帮人进行补偿,你们也不亏。” 顾掌柜忽然笑了笑:“好算计啊!可你也别忘了,要想促使官家北伐也不是那么简单,现在只是宋辽边境上的争夺,若是双方皇帝都不愿动手又该如何?” “就是因为小事,所以才好,大宋若是大举北伐,反而会影响咱们的生意,到时间所有的商贾都要为朝廷做工,而若是只打通大宋与辽东之间的通路呢?现在的中京道因为痘疫早已不如当年,而辽阳府虽然有重兵,可惜却不敢主动出击,大宋的精兵强将一路可以打到黑水军去!别忘了,女真人的战力不可小觑……” 顾掌柜和钱掌柜对视一眼,两人的惊骇之情无以言表,眼前这个王掌柜还是个商人吗?为何觉得他堪比一个军师? 他们二人一个出自将门,一个出自宗室,岂能不知道王掌柜的话说的没错,大宋与辽朝之间大打一战的机会很小,官家一直在酝酿,可兵出辽东却不是不可能,这也是最近朝廷之中传的最多的话题。 顾掌柜忽然眯起眼睛,紧紧的盯着王掌柜道:“你们是不是还留了一手?” 王掌柜笑了,笑得是那么的得意:“二位别小看了我们这些出自市井的人,我们的力量比你们二位背后的东家加起来还要强!我们的庞大也超出了你们的想象!之所以与你们合作,乃是因为我们需要合作,只有合作才会共赢!” “笑话!”钱掌柜和顾掌柜两人对王掌柜的话不屑一顾。 “你们这些市井的贩夫走卒岂能与我宗室相比?”“人家数量多啊!咱们将门又算得了什么?!” 面对他们的阴阳怪气,王掌柜反倒是恢复了慢条斯理的模样,因为他知道,眼下也该是动手的时候了,什么宗室,什么将门,在现在都是不值一提的东西。 王掌柜打量了一下眼前的招财进宝楼,笑眯眯的说道:“两位,这是咱们最后一次互利,从今往后,咱们各走各的,到时间也别耍什么脾气才好,免得伤了和气……” 顾掌柜的脾气一下子便上来了:“笑话!你们要走便走,以后这招财进宝楼没有你们的份了。” 他既然唱红脸,钱掌柜便唱起了白脸:“莫要如此,莫要如此,咱们干得事情传出去可是捅了天的,这也是算在一条绳上的蚂蚱不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王掌柜望着两人,眼神就像是在看傻瓜,伸手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他们道:“二位没看出来吗?这是我们与你们的分道扬镳,也算是一种……叫什么来着,哦!切割!从今以后我们便再无关系!” “你就不怕这事情传出去?” 王掌柜不屑的笑了笑:“传出去?你们的主人不要命了?我们这些市井的“贩夫走卒”本就是贱命出身,不怕嘞!可若是那些高高在上的天潢贵胄,将门贵子可受的这种灭族抄家之罪?!” 他的话一下便戳中了钱掌柜和顾掌柜的死穴,是的,相比这些民间的“泥腿子”本家可要高贵的多,岂能因为这是被牵连进去,所以这个杀手锏根本就不存在。 原本是三方共同努力促使大宋北伐的,但现在民间的那帮泥腿子完全是在利用自己,人家本就看清楚了官家不会北伐,只是希望在陆路上联通辽东而已。 两人也不傻,知道这王掌柜以及他背后所代表的势力早已有了制衡他们的东西,岂能引火烧身? 顾掌柜瞧见王掌柜离开,不满的说道:“就这么算了?” “哪能啊!咱们市面上见真章!你我两家联手还治不了他们这般市井的泥腿子?!” 第一千二百六十章“养蛊” 民间的大宋资本已经成长起来,他的发展十分迅速,而且有着一种超乎想像的奇怪模式,家族经营,行会联合,商会集中! 这一点在宗室和将门的商贾之中却是看不见的,民间的商贾在一开始面对宗室和将门的时候遇到了压力,但他们胜在人数众多,而且肯相信“队友”,团结一致。 做生意讲究诚信,讲究童叟无欺,可若是以为他们就这点本事实在是小看了大宋的商贾,即便是赵祯都有些小看了他们,大宋的商贾早已富贵起来,一旦富贵便会进一步完善自己的体质。 而这些民间商贾富贵起来之后,便开始了进步,无论是在思想上,还是在理论上都跨越了新的高度,他们会独壁蹊径,择地治生,这在华夏历史上有着无数的成功经验,比如“范蠡三致千金”“猗顿西河速富”“卓氏远迁致富”等等。 单单是这样的另辟蹊径便可以了吗?好点子终究是会有人想到的,于是这些大宋的商贾便开始了人弃我取,人取我与,这是一种转化的高妙智慧和手段。 当然在历史上也出现过多次,“商祖白圭的治生术”即便是儒家都有实例“子贡取与”。 谁都需要一个好出生,也需要把一位名人捧成自己的祖师爷,于是著名的陶朱公,范蠡奉为祖师爷,也把他留下的《陶朱公商训十二则》当成了行商的准则。 其中的“置货不苛,蚀本便经”,“售宁随时,可称名哲”、“多寡宽紧,酌中而行”从另一个侧面说明了“无敢居贵,薄利多销”的重要意义。 他们不知道,这些东西的不断加入使得一个商贾都不知道的东西逐渐出现,进而开始膨胀,并开始影响整个大宋,它有一个赵祯所熟知的名字——资本! 在资本的眼中只有利益和不断的成长,而越来越多对他无用的东西会被逐渐的抛弃掉,因为它没有人格,也没有人性,因为它不需要这些东西,它的目标只有一个,快速的成长起来,变得愈发的壮大,最终成为一个庞然大物。 这不是商贾有意去控制的,也不是赵祯去制造的,而是在一种适当的环境中自己产生的,宗室的商贾也已经形成了一种资本,将门也是一样,但他们相比民间资本来说却是十分的渺小。 民间的资本有多么的庞大?他们是一个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存在,以商会和行会的形势管理起来,一种并没有出现在历史上的契约制度逐渐形成。 它无处不在,以至于只要你在大宋境内经商,生活都要和这些资本打交道,甚至在不知不觉之中融入进其中,成为资本的一员,这时候,大家的利益便被捆绑在了一起,资本也就变得越来越庞大。 每个行业都有商贾,而这商贾所组成的行会便是有着极高的约束力,以至于有的时候其中的一份子在做出过激的举动之后被整个行业所排斥,这就导致了破坏规矩的东西逐渐消失,最后达成一种统一。 而个人的人格,性格,良知,道德,等等之类的东西都已经无关紧要,甚至消失的一干二净,只留下资本的特性,成长!追逐利益的快速成长。 所有民间商贾现在已经完全不在乎宗室和将门了,在他们看来,这两个把所有产业都集中在北平府的集团已经不会对他们产生多么大的威胁,即便是开始竞争,也完全不会是他们的对手。 要知道这些将门和宗室的工厂商铺有多少东西需要民间商贾提供?没有原材料你怎么生产,没有器械你怎么生产?没有劳力你怎么生产?而这些东西都掌握在民间商贾手中。 于是,一场针对将门和宗室商贾的竞争便开始了,无论这种竞争是善意的还是恶意的,都无所谓,民间资本所需要的便是让这两个利益集团消失,或者说成为自己的一部分……………… 赵祯做梦也没想到,帮助自己解决将门和宗室商贾的居然是来自民间的资本,最直观的感觉便是北京城一下子冒出了无数的新开店铺,然后便是海量的商品涌入其中,仿佛天下的商品一下都涌入了北京城! 百姓们都能直接的感觉到事情的不对劲,因为这段时间,物价在飞速的下降,无论是粮价还是物价都受到了冲击,最先顶不住的不是将门和宗室,反而是一些底层的商贾,他们的物价本就不高,被压制之后已经无法节省成本。 而将门和宗室的商贾却大多经营奢侈品,价格本就虚高,即便是稍微向下压一压也没有关系,他们还是有得赚,北京城中的物价降低的同时也带来的工厂的改变,支付给工人的薪水越来越低,原因很简单,商贾收购这些商品的价钱越来越低了。 恶性循环开始出现了,人们并没有因为物价的降低而富裕起来,相反,他们的钱越来越少,东西越来越买不起,同样缴纳的税收也越来越少…… 年节之后,大朝会之后,许多人上疏赵祯,把东京城的这一现象描述出来,赵祯轻轻一笑,他知道这是资本在运作,有人要挤垮宗室和将门的买卖! 至于是谁动的手,赵祯连想都不用想就知道,当然是自己暗中扶持的民间商贾了! 此时的赵祯稍稍还有些得意,利用经济的手段压制将门和宗室的计划成功了,这些依靠裙带关系上位的商号终于受到了应有的打击,这就是不服从朝廷号令的结果。 而在北京城的更北方,蔡伯俙一路风尘的赶到了驻扎在密云的武烈军……………… 从马车上下来的时候蔡伯俙差点一个踉跄的摔倒,对于他来说已经许久没有这么赶路了,这马车连夜里都在公路上飞驰,也不找个地方歇歇脚! 路上除了换马之外,连撒尿都是在车中解决的! 望着精神奕奕的三个老头,蔡伯俙看了看自己的大肚腩,难道自己的身体已经差到这种地步了吗? 武烈军的主将刘振已经站在城中府衙门口的台阶上,显然他也是刚刚才知道自己一行突然造访的消息,除了面露沉重之外,更多的是担忧。 第一千二百六十一章御药院的内侍 蔡伯俙和刘振的见面就在一种紧张却又有些不信任的环境中进行了,蔡伯俙不信任刘振的原因是把他当作了怀疑的对象,而刘振却担心蔡伯俙不能还他一个公道。 事实上相比蔡伯俙和北京城中的赵祯,刘振对情况更为了解,对事件的始末也更加清楚,但就是因为清楚才知道这件事的难办,才觉得蔡伯俙帮不了他。 刘振早已从上至下筛查了一遍,并没有发现什么问题,所有的将士出营的记录都在,军中司马早已是把所有能找到的东西都找到了,并且连人证都不差。 可以说这次的边境摩擦是一场真正的意外,但刘振自己不这么认为,看了看眼前的蔡伯俙,苦笑了一下,显然官家也不这么认为,否则蔡伯俙这位天家的外戚,官家最信任的驸马也就不会出现在这里了。 蔡伯俙倒也直接,待坐下之后便开门见山的说道:“刘将军见到本官一点也不惊诧,看来是知道了本官此行的目的,古北道一事悬而未决,本官一定彻查清楚,还请将军配合,这是官家密旨,阅后即焚。” 刘振没想到蔡伯俙居然一点客套都没有,上来便亮出了官家的密旨,难道连自己也不怀疑一下? 在三个老人的目光中,刘振小心的接过,他总觉得这三个跟着蔡伯俙一起来的老人有点不太一样,他们的眼神中有一种说不清的东西,比营中最凶猛的陌刀手目光还要不敢让人直视。 若说他们是蔡伯俙驸马府跟来的老仆打死刘振也不信,悄悄他们的样子,总觉得有些不对劲,尤其是中间那位的胡子,一看就不正常,刘振猛然一惊,头发花白的老人怎么会有黑色的胡子?! 这胡子是假的,那也就是说这些人没有胡子了?刘振眼睛微眯,什么人这么大的年纪会没有胡子?当然是内侍了!难道是皇城司里的老家伙? 早就听说这些人的是天家历代培养的禁侍,一旦帝王遇到棘手的问题需要处理,他们往往会出现,现在可以肯定这些人的来历了,古北道一事显然是惊动了官家,事情也比自己想象中的要严重许多。 “蔡副使真是个爽快人,既然如此,我刘振也就不再遮掩什么,古北道一事确实蹊跷!”刘振缓缓蹲下,把手中密旨放入碳盆之中。 蔡伯俙微微点头,刘振作为武烈军的主将,又是戍边的将军,对这件事的敏感绝不一般,最重要的一点,此人出自军武院,对官家的忠臣是肯定的。 在一开始的时候蔡伯俙便有了自己的判断,眼前这个刘振不会和那种事情牵扯在一起,这不是武断而下的定论,更不是因为他的长相而说,原因很简单,因为他的坦诚。 刘振的坦诚让蔡伯俙一行甚至是三个来自御药院的老不死都看穿了他的心,这个人若是在幕后策划了一切才叫没有天理,若是他在幕后操纵这一切,怎么会愚蠢的连当天出营巡边的人数和队正的名字都一五一十的说出来? 这种东西只要稍稍有一点“改变”和“不留心”也不会有人注意,更为要紧的是,他居然早已做过详细的审查,每个和古北道有关的人,有关的文书,有关的来往,全都查过了就对在一边的签押房。 蔡伯俙甚至认为刘振即便是去了提刑司都是一把好手,而他自己能做的也只有这么多………… 调查陷入了僵局,而这三个御药院的老家伙更是什么忙都帮不上,蔡伯俙和刘振二人觉得这三人就是来监视自己的。 刘振有这种感觉很正常,蔡伯俙就奇了怪了,明明是他们三人来帮助自己的,怎么这些老家伙这么闲? 放下手中的卷宗,蔡伯俙抬头就能看见三人在院子中舞刀弄枪,一帮全副武装的陌刀手被揍得不像人样,只需要三根棍子,就能把身经百战的陌刀手打的无处藏身,这是宫中的内侍?! “陌刀手虽然一身重甲,可手中拿的是木刀,防护有余进攻不足,灵活更是谈不上,又碍于面子不好组阵比划,所以才会被打成这样,我军中的男儿可不是如此无能……术业有专攻罢了……” 刘振放下手中的卷宗,成对的卷宗已经让两人看的头昏眼花,这些都是涉及古北道那天所有出巡将士的卷宗,包括籍贯,出身,何时调遣等等详细信息。 不过哦刘振的话却让蔡伯俙眼睛一亮,猛然拍手,响亮的声音吓了刘振一跳:“对啊!术业有专攻,不能让这三个老……人家闲着!他们才是真正的刑名高手啊!” “啥?!” 御药院的三个老人望着眼前的俩个小子互相望了望,最后爆发出一连串的笑声,站在中间的老人拍了拍地上装死的陌刀手道:“你们可以滚蛋了……” 一帮“如狼似虎”现在却又“胆小如鼠”的陌刀手如蒙大赦,收起木刀对老人们行了军礼便如兔子般的逃走了。 谁能想象到这三个老家伙居然如此变态,即便是陌刀手组成了陌刀阵对付他们也收效甚微,手中拿的毕竟是木刀,而且这三个老家伙居然也会列阵! 三人的配合犹如多年的老兵,那叫一个水泼不进,总是能合力破开陌刀手们的推进,然后尽可能的分割他们,手段之“卑劣”,下手之奇葩,闻所未闻,什么下绊子,什么扒头盔,能用的法子都用上了,就差咬耳朵! “这帮小崽子还不行,若是亲卫司,早已把身上的铠甲脱了去,利索的八个人还能打不过我们这帮老骨头?” 他的话让刘振的国字脸瞬间黑如锅底,硬生生的从口中挤出一句:“若是把他们手中的家伙换成陌刀试试?” “你让老夫用上称手的家伙试试?” 蔡伯俙干咳一声打断这场毫无意义的争论道:“诸位,眼下要紧的是王事,何必争一时之快?我等难道不都是为官家,为大宋效命?” 双方都是赌气,刘振辛辛苦苦治军戍边,手下的陌刀手被几个阉人说的一文不值心中难免不快,而这些来自御药院的老人………简直就是孩童心性,老顽童……老,顽童说的就是他们吧? 可是想起原先他们的样子,蔡伯俙打了个冷颤,若是被他们现在的样子欺骗,可能会死无葬身之地………… 第一千二百六十二章消失的破虏营 气氛有些尴尬,蔡伯俙打了个哈哈笑着对刘振解释道:“这三位老人家都是官家最信任的人,中间这位要初一,左边这位叫十五,最右边这位叫三十,他们都是宫中御药院的“老人”。” 显然这是按照一月最重要的三个时间来取得名,刘振点了点头并没有觉得差异,但御药院三个字让他悚然一惊,宫中的御药院是什么地方? 虽然掌按验秘方,秘制药剂,以备皇帝及宫中需用,但他们却也接皇帝词头送往翰林院拟诏,一个普通的御药院勾当官会无常员?用皇城司的头子官家的近侍入内内侍省宦官三才充任? 在朝中有这样一个说法,即便是被皇城司找上了也没有比御药院找上门可怕,当年的同伴入了皇城司,再见面的时候唯一的忠告便是若被御药院的人追查,不如自己抹脖子死得干净…… 刘振望向三人的眼神更加难看,但身正不怕影子斜,这种事情他也不怕,最少在武烈军中自己还不会被诬陷! 蔡伯俙望着三位老者道:“三位前辈,我和刘将军的手段已经穷尽,但也只能把大概的人圈出来,可既人证,也无物证,实在是难以确定到底是谁。” 名为初一的老内侍显然是三个人的头子,看了看身旁的两人随即说道:“搜寻之事三十最为熟练,带上他去事发之处,总能有所发现,十五精通观人,怀疑之人单独由他提审没有撬不开的嘴巴。至于老夫最擅剖析,军中从事发开始向前三月的所有大事小情都向老夫说清。” 前两个还颇为让人信服,可最后一句话却让蔡伯俙和刘振都有些怀疑的望着眼前的老者,军中三个月的大事小情有多少?这怕是连身为主将的刘振都不知道吧? 初一忽然笑了笑:“应该说是和军中无关的大事小情都告诉便可,主要是和“外人”有关的。” 这就容易的多了,刘振松了口气道:“最近三月并无多少外人来军,诸位难道要在这校场上说话?花厅已经备好热茶,大麦茶……” 初一的眼睛一亮,笑着对蔡伯俙道:“你这小子端是会投其所好啊!” “瞧您说的,大麦茶值几个钱?不过是老前辈一说,晚辈一听罢了。” 十五和三十两位老者连茶也没喝便离开了,一个要赶往古北道寻找蛛丝马迹,另一个要去北道口的营中查看,原因很见到那,经过蔡伯俙和刘振的分析,他们认为症结的所在就是北道口。 望着精密到小溪上湍流位置都标注出来的地图,初一老者微微点头,转而望向刘振道:“战场你亲自去过了?” “是,本将去了古北道,在那里带人迎回将士的尸骨,同时也观察了战场,此战我大宋将士英勇杀敌,不坠威名…………” 初一挥了挥手打断他道:“这事你当说给官家听,老夫想要知道你发现了什么,为何要把北道口的扬风营列入怀疑,据老夫所知,西面六连弯也是一条通途,驻扎在那里的戍卫营也脱不得干系。” 刘振已经习惯了初一的态度,但仍然觉得不爽,瓮声瓮气的道:“戍卫营之所以驻扎在六连弯乃是因为此地先要,人数虽不足一个指挥,但却能守住此地,不过却有一个前提,没有本将军令,不得擅动。 且六连弯之所以叫六连弯乃是因为此地乃是三路,道路崎岖约有六道大弯,最不擅骑兵奔走,若是辽人选了此处,一旦失败,连脱走的可能都没有,辽军的戍边主将可察台还没有这么蠢。” 初一点了点头,捎带遗憾的说道:“可惜,可惜不能不能越境……否则只要能拿下可察台便什么都清楚了,最少知道是谁向他提供的消息。” 干咳一声,蔡伯俙打断了初一的话:“老前辈,眼下已经清楚,当日破虏营的百人游骑在古北道巡边,却遭遇了北方的辽人,双方之间势均力敌,而正准备厮杀的时候,破虏营的将士却遭到了辽人的算计,地上马匹摔倒冲击的痕迹很明显,显然是有人早已在那里用上了绊马索,而后双方大战正酣之时,又一股辽兵从本不应该漏人的北道口而来……” 初一看着地图微微击掌:“这就说得通了,一切症结皆在北道口,在最不应该松懈的时候松懈,这数百辽人虽然不多,可北道口乃是古北道的咽喉之地,若是扬风营正常巡边一定会有所发现,即便是漏掉辽兵,也当发现地上留下的蛛丝马迹,老夫不信这些辽人能飞过去不成?!” 三人此时才算是达成共识,目标也很明确了,北道口的扬风营一定有问题!等待是漫长的,虽然只有两天,可蔡伯俙和刘振二人觉得已经过了一个春秋似得。 日上三竿的时候三十已经赶了回来,同时还带回的还有大量的碎片,棘轮弩的,火药弹的,等等,他在地上整理许久之后,在蔡伯俙和刘振期待的眼神中开口道:“大哥,你和他们确定了?” 初一点了点头完全不在意蔡伯俙和刘振的尴尬道:“嗯,已经知晓,刘振将军没有问题,发现什么直说便是。” 三十点头道:“这些碎片虽然是被马踏所致,但无一例外全被抽去了中间的总鞘,这是我大宋将士常用的手法,只要抽去总鞘,便能使得这些棘轮弩散架,再加上马踏,辽人无法复原。显然这是扬风营虞侯所下的军令。” 初一缓缓点头:“看来这位虞侯知晓辽人的意图就是来抢夺棘轮弩和火药弹。扬风营剩下的人还有多少?” 刘振干咽了一下口水,望向蔡伯俙和初一的眼神有些悲伤和难过蔡伯俙从未见过一个壮汉露出如此表情:“没有了,一个也没有了……” “怎么可能?!” 蔡伯俙不敢置信的上前抓住刘振的衣服道:“破虏营共五百人,整整一个指挥的人马,即便是牺牲一百游骑,那剩下的人呢?” 三十冷冷的说道:“剩下的人带着全营甲胄刀剑北上了!只不过留下了棘轮弩和弩箭,一颗火药弹都没带……” “什么?!这是疯了?!” 刘振有些木然的点头道:“他们去复仇了,已经十日未归……” 初一用冰冷的声音问道:“为何不奏报朝廷!” 刘振猛然抬头:“因为我要等他们!若是他们能在月底而归,若是他们斩杀敌骑…………哪怕一个人回来我都要为他向官家请功!” 第一千二百六十三章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蔡伯俙在震惊过后微微一叹:“是不是连你都开始怀疑,为何官家还不北伐?” 刘振的身体微微一颤:“刘振从未怀疑过,官家自有道理,可这一次总要让军中将士报仇才是,年节之时,我堂堂大宋边军数百人冒雪巡边,却被辽狗伏击于道,本将不能把责任怪罪到扬风营的身上,一旦内讧便是营啸之事,祸起萧墙之下,边军人心定然不稳…………” “我便认为刘将军做的对!”十五出现在门外,谁也没想到他进门之后的第一句话便是为刘振说话。 众人都望向他,希望从他的口中得到好消息,但他接下来的话却让人无奈:“我没发现扬风营有什么问题,一切都滴水不漏,按部就班。” 没有发现,唯一觉得有问题的地方居然什么问题都没有,这不得不说是一个讽刺,但初一却在这时开口道:“没有发现?没有发现便是最好的发现!” 三个老家伙几乎是同时发出一阵阴冷的笑声,让边上的蔡伯俙和刘振的尾椎骨冒出一股寒气直逼头顶:“诸位前辈的话是什么意思?” 初一笑道:“这话可不是老夫说的,而是官家曾经说过的,你蔡伯俙跟随官家多年难道不记得?扬风营驻守在北道口,此地乃是古北道的咽喉所在,我等发现的辽人踪迹便是从古北道一直往北道口延伸,但却最终消失掉了,这说明有人故意擦去了痕迹,可有一点,数百骑兵的痕迹想要彻底擦去要下一番大功夫,所以十五特地询问扬风营的将士,这段时间可有辽人过境,扬风营的人都说没看见。那就奇怪了,我们都认为辽人从北道口绕道在古北道伏击破虏营的将士,为何巡守北道口的扬风营将士却没看见呢?!” 蔡伯俙最先反映过来:“他们撒谎!” 十五微微摇头:“并非是全部撒谎,有些人留在扬风营中没有巡边,自然就不知道辽人经过。” “那便是那夜出营巡边的将士说谎!”刘振猛然拍手道,但他的话也被十五否定:“没有,老夫用尽了手段,可以证明他么没有说谎。” 蔡伯俙试探的问道:“用刑还是用药了?”初一冷冷的望着蔡伯俙:“不该问的别问!不该说的别说,否则…………” “那是什么情况?总不会辽人过境他们却毫无察觉吧?!” 十五终于开口道:“我询问过那些士兵,他们都说没有瞧见辽人,当夜巡边也没有什么特别的事情,不过是在北道口的一处林中避了会风雪而已…………” “时间差!” 蔡伯俙猛然惊叫道:“这是官家说的时间差,就是在他们避风雪的时候,辽人过境了,风雪若是很大,很快便会遮盖住地上的痕迹,此后只要沿着辽人的痕迹走,便能遮挡住,那夜的领队队正何在?!” 初一,十五,三十,包括刘振用看待傻子的目光看着他,最后蔡伯俙自己也反映过来,微微苦笑:“这人怕是已经不在嘞!” “那夜的队正也是扬风营的虞侯季友烈,在老夫去的前一日便猝死于军中……” “猝死?” 十五点了点头:“猝死,应该说是病亡暴毙,中风而死。” 初一微微冷笑:“这手法高明啊!咱们便有让人暴毙的死法,和这暴毙何其相似,在外人看来没什么,但在咱们眼中可就十分明显了……” “这么说有人给了辽人消息并且买通季友烈,让他给辽人放行,最后骗了辽人杀了破虏营的百余名游骑?而这么做是为了挑起宋辽大战?!” 蔡伯俙最后做出总结,并且也说出了真相,一旁的刘振震惊的说不出话来,没想到区区一个虞侯季友烈便能使得大宋的防线出现破洞,甚至形同虚设。 两人对视一眼说不出话来,但初一却笑道:“并非是你们想象的那般,这种上不得台面的小手段只能用在人数不多的地方,此事虽然只有一个季友烈知晓,可那个给季友烈传递消息的人才是重中之重!” 十五点头道:“大哥说的对,出入扬风营的外人寥寥无几,但有一个却也蹊跷,此人乃是每月向将士们运送物资并卖些小零碎的商贾,名叫张德昌。” 蔡伯俙翻了个白眼:“这人肯定也不在了吧?” 十五笑了笑:“他虽然不在了,但奇怪的是他的家人却安然无恙,这种通了天的大事居然没有斩草除根,显然这张德昌没有死,幕后之人担心他狗急跳墙不敢动他的家人!” 刘振摸着下巴上的胡茬问到:“那我们该如何?” 初一笑眯眯的说道:“这还不简单?杀了张德昌的家人便是,如此一来张德昌还能东躲西藏吗?定然要为他的家人复仇,而复仇的最好办法便是拉着那些幕后之人一起陪葬!” 没人反对这么做,即便是蔡伯俙和刘振两人也没有反对,这张德昌犯下的乃是夷三族的大罪,他的家人本就要受到牵连,还有什么好说的,或者说是能有什么可说的? 至于十五是如何得到消息的,这自然是有皇城司的人配合,边关上的情报向来是他们的要害,只要稍稍查询便能知晓。 “不过这张德昌还真是机警,送了一个小小的蜡封之后便能把事情联系起来,还能消失的无影无踪可见此人也不是个等闲之辈。” 蔡伯俙的话引得三位老人笑了笑:“越是如此机警便说明他越有牵挂,否则早已是一具尸骨,哪有咱们“钓鱼”的机会?” 刘振微微点头:“说的也是,此事需要武烈军的配合吗?” “不用,皇城司自有手段…………” 笃笃笃……敲门声响起,让原本放松下来的众人立刻皱眉,刘振稍显尴尬的问到:“何人?” “皇城司密云勾当官孙常!” 这下轮到初一等人惊讶了,待孙常进来便皱眉道:“谁让你们来的?” “回禀大官,蔡副使,京中有公文急脚递,走的是金牌递役,下官不敢怠慢!” “金牌递役?” 蔡伯俙和三位老者惊讶的望着孙常,然后聚集在一起打开蜡封的木匣子,一份公文便在出现在眼前,当四人看过公文之后,心中震惊嘴巴发苦,许久才在刘振的期待中开口道:“事不宜迟,现在就动手!” 刘振有些惊讶,拉着蔡伯俙小声道:“出了何事?” 蔡伯俙撇了撇四周,长叹一声道:“反正你马上也会知晓,山海关出事了,辽军在山海关外劫杀大宋归民……” 第一千二百六十四章新年并非新气象 宋辽之间不知道为何突然变得如此白热化,双方之间的军事对抗也开始愈发的频繁了,赵祯虽然身在北京城中,但对于边境上的消息却是非常灵通,甚至领先与枢密院一步。 狄青和彭七两人站在勤政殿中,两人都知道官家宣召自己前来所为何事,可他们一时间也摸不着头脑,辽人最近异动频繁,甚至到了接二连三挑战大宋的程度,因为都亭驿早已形同虚设,所以没有任何辽朝官员前来解释这一现象。 不过坐在上首的赵祯却觉得仿佛有一双大手在背后推动此事。 有脑子的人都明白,辽朝自耶律贾出使那次便已经表明了态度,他们只想休养生息并与大宋保持友好关系,并不愿意宋辽之间爆发战争,显然这是辽朝皇帝耶律洪基和太后的意思,也代表了整个辽朝的利益。 而大宋,一方面要经营辽东,另一方面也要积蓄国力,这段时间对辽东,宁夏,甚至是倭国的投入已经使得大宋财政颇为捉襟见肘,只是还没到被最后一根稻草压倒的地步,而此时和辽人作战,显然也是不理智的。 蔡伯俙从武烈军发来的消息赵祯已经看到,一个小小的商贾居然能有这么大的所为赵祯绝不相信,但他背后到底是什么人?居然能迫使宋辽之间摩擦频频? 此次山海关之事是否和这只黑手有关,这些都是萦绕在赵祯心头的疑问,直到现在他也不知到底是什么人在背后操纵这一切! 作为帝王,尤其是赵祯这般已经习惯了把所有权柄紧握在手中的帝王,绝不能有一丝一毫的威胁存在,枪杆子里出政权,谁在这时候动了大宋的皇权,谁就是他赵祯的敌人。 但眼下狄青却有另一番建议,安静的勤政殿中,狄青最先开口打破沉默:“陛下,臣以为此次乃是我大宋兵出辽东的机会!” 彭七和赵祯转头望向他,狄青并不担忧,而是继续开口道:“陛下明鉴,此次乃辽人袭杀我大宋归民在先,要么坐视不理,要么派兵对峙,前者让天下人心寒,否则引起辽朝的警惕,皆是下下之策,但若是乘此机会,北上辽东,即便是只夺取中京道部份之地,攻陷辽阳府,也可震慑辽朝,使我大宋民心大振!” 赵祯微微点头,话是这么说没错,可一旦出兵,是否会把宋辽之间的关系推入深谷? 赵祯猛然一惊,自己什么时候如此担心辽朝了?什么时候开始畏首畏尾了?微微苦笑,应该是大宋愈发的富强繁荣之后,自己便愈发的谨慎了。 兵出辽东……确实是一个好计策,眼下北京城可不太平,城中的商业基本受到了来自民间商贾的冲击,这份冲击不单单打击了将门和宗室的商业力量,也使得普通百姓和北京城的商业环境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打击。 这个时代还没有什么所谓的恶意竞争,只不过民间商贾把这一手段运用到了极致,整个北京城的经济都受到了影响,可朝廷却不能有什么动作,人家是正大光明的降价,正大光明的做生意,难道要把这些惠民的商贾说成是破坏经济的恶人? 所以朝中的士大夫没有借口,即便是三司使包拯,也只能在三司大发脾气,夏竦这老狐狸看穿了一切却不愿招惹是非上身,他还要留得清名。 也许战争才是调节这波经济危机的最好办法……赵祯微微点头:“此事当与众位相公廷议,大宋之国体,天下之舆论,皆是要害啊!” 彭七这回终于开口道:“臣以为此事当从速,一来辽人之异动并非是辽朝之意,可能很快的偃旗息鼓,二来机不可失,我大宋可大举仁义之道,讨伐奸佞,若是辽人先一步降罪于边军主将,为时晚矣!” “彭枢密所言甚是!” 既然狄青和彭七这俩个枢密院的正副使都这么说,赵祯也就放心了,他们能说出这样的话来,也表示大多数朝臣也是这么想的,所谓的廷议也不过是走个过场,让各方做好配合。 赵祯起身,望着勤政殿外华丽的日晷叹了口气:“都说新年新气象,如今这元月便要挥兵北伐,今年怕是也要多主刀柄了。之前为了辽东,三司到现在还在上疏国库存银日渐减少,辽东反哺又迟迟没有归期,即便是有了也要先付与百姓,这次怕是包希仁又要诉苦……” 狄青和彭七两人告退,速度之快令刚刚进殿的三才咂舌………… 三才带来了一个坏消息,当赵祯听完之后甚至觉得这比对辽朝用兵还难受,颓然的坐在御座上望着藻井发呆,嘴中喃喃自语:“怎么就死了……她……也算是多过活了几年……” 三才在边上看了微微叹息,心中也是不忍但却无法相劝,这是天家的私事,更是陛下的心结。 “传令下去,此时秘不发丧,宫中素缟相待,若有外臣问之,便以朕之乳母病亡相告,若有宫人非议,一律仗毙!” 三才点了点头缓缓退下,此刻还是让官家一个人留在殿中好生静静,毕竟刘太后驾崩非同小可…… 刘娥死了的消息在宫中只有皇后王语嫣和皇贵妃杨采薇知道,对于这个突如其来的消息她们二人也是十分震惊,小心的询问赵祯该怎么做,毕竟在明面上刘娥早已是死了多年,东京城南门大街上的贞节牌坊还移到了北京城…… 赵祯望着神态各异的两人,长吸一口气道:“刘太后乃朕之嫡母,虽非朕之生母却也应当享受太后之仪,朕的生母故去,朕以太后之制下葬,如今嫡母故去,若是不能以太后之制下葬陵寝,父皇的在天之灵也不会安息……” “陛下,先帝可不知太后这么多年与那位相好…………” 王语嫣的话让赵祯无言以对,刘娥与刘美,或者说是龚美之间的事情确实是一段隐秘,可赵祯相信先帝是知晓的,只不过自己让他们两人再度生活,虽然说是为了自己早日继承权利,但多少也有点纵容的意为,怎么说都是愧对父皇了。 赵祯想了想道:“刘太后就是朕的嫡母,就是先帝的皇后,就应当享受太后之制,虽然秘不发丧,但所有的一切必须遵太后之制,任何人不得妄议,此事不可再议了!” 第一千二百六十五章辽朝的矛盾 大宋的北京城皇宫一片素缟,赵祯穿着素色衣物跪在家庙的正殿之中,前面是老爹赵恒的牌位,他的怀中抱着的是太后刘娥的牌位,上面的谥号也是他亲自写下,只有四个字却是相当高的评价,章献明肃。 不过赵恒的身边还有一个牌位,同样是刘娥的,只不过这牌位上的只有尊号——应元崇德仁寿慈圣皇太后。 怀中的紫檀木异常沉重,一股特有香味混合着油墨的香气让赵祯觉得回到了当日第一次进宫见到刘娥的场景,那个大娘娘望着自己的眼神……好似并非是那么的芥蒂,最少有一种亲近之情包涵其中,应该是矛盾吧! “大娘娘,朕带你来宗庙了,你这辈子可比上辈子好的多,虽然上辈子也登上了皇后的位置,也曾经权倾天下,后世人赞你有吕武之才,无吕武之恶,不过却也终究是锁在深宫高墙之中。这辈子您却活的好啊!孩儿给了您想要的自由…………” 赵祯慢慢的说不下去,到底是历史上的刘娥是真实的还是现在的刘娥是真实的?这谁也说不清楚,赵祯觉得自己不该腆着脸在这里,在刘娥死后抱着人家的牌位邀功,仿佛自己做了天大的善事。 望着眼前刘娥的牌位,赵祯长叹一声:“也不知这一世你您过的是否开心,朕能做的也只有这么多,皇权之高无人能碰触,即便是太后之尊也不行,所以朕才演了一出假死之戏,无论您怪朕,怨朕,恨朕,朕也要这么做,没有亲政之权,朕就不能大刀阔斧的改革。” 轻轻的把牌位放在供桌之后的山墙上,赵祯点燃手中的香,一缕青烟缓缓升起仿佛是直达上天,把赵祯的话传递给刘娥的灵魂,拜了三拜,缓缓起身。赵祯推开宗庙的殿门,夕阳的余辉正在散发着冬日里不多的热量,其实他的心中明白,即便是再来一次,自己依旧会这么做…… 对于刘娥,赵祯是复杂的,敬她的同时也排斥她,在皇权这条道路上,只有胜利没有第二个选择,无论承不承认,无论刘娥如何,她都是赵祯前进的绊脚石,所以当时的他别无选择。 而现在,赵祯依旧别无选择,朝中,民间对辽朝用兵的呼声非常之高,许多人希望打开辽朝的市场,复苏北京城中的经济,同样的,眼下宋辽之间的摩擦也给了大宋足够的借口。 以如今之威势,岂惧区区辽人?只是一股力量在酝酿啊!连赵祯都不得不妥协,或者说是同意用兵,因为只有用兵辽朝才能打通辽东,才能使得许多问题迎刃而解。 一般宗室的女人连同赵祯不认得的外戚匆匆赶来,这帮人是刘娥的娘家人,进宫自然是因为赵祯派人秘密通知了,他们畏畏缩缩的来到赵祯身前,生怕他大发雷霆。 但他们得到的只有赵祯的轻轻一瞥,这些人,简直就是蛀虫,若是刘娥不把体己钱补给这些人,也不会因为一场急症而去,最少上好的人参吊命还是做得到的,刘美自始自终没用过内藏库的一文钱………… 这些人赵祯再也不希望看见,但每月的月俸还是会照常发放,至少刘娥不希望这些人饿死在街头上。 深吸一口气,既然战争不可避免,那就来吧!大宋也许无法一下消灭契丹人,但至少能打通一条连接辽东的陆路通道,既然知道背后有一个推手,那就先搁置一下,待连接辽东之后再把他揪出来也不迟。 现在的问题是急也急不得的,既然蔡伯俙已经在查了,就让他继续追查,赵祯相信御药院那三个老家伙的手段,眼下虽然是被别人推着走向战争的,不过对于赵祯和大宋来说,这确实是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 无论赵祯如何的不想承认,事实上在背后挑动宋辽摩擦的黑手都是在帮助大宋,只不过这种“帮助”已经超过了赵祯的忍耐,这是一种对皇权的侵犯。 不断的有消息从山海关传来,赵祯为了推动这场战争,自然是不遗余力的,所有对大宋有利的消息都不会封锁,眼下显然是辽人的不是,他们袭杀边民,这本就是一种无道的屠杀,而大宋的归民和那些生在辽朝的汉人不同,他们本就是大宋的百姓…… 自从大宋开始修筑长城之后,边境上许多模糊不清的地方便开始逐渐清楚,长城的这边是大宋,那边则是辽朝,凡是在辽朝土地上的宋人自然是要回归的。 于是便出现了一些人向辽朝边军守将提出建议,这些人中有的是大宋的百姓,可有些却是身在辽朝的汉家百姓,他们可不是宋人,而是入了辽朝户籍的地地道道辽人! 如此下去还得了?中京道有多少汉家百姓,若是都趁这机会回归大宋,那中京道还剩下多少的人来? 在辽朝契丹的人口本就不占大头,主要以汉人为主,汉人也是辽朝的主要劳动力和生产者,所以辽朝才实行两种治国之策,就是为了拢络汉人,但现在,契丹和汉人之间的矛盾越来越大,摩擦也越来越多。 越来越多的汉人觉得,大宋才是他们的祖国,回到大宋便能享受一个汉人堂堂正正的待遇,不会再遭受契丹人的欺辱,而在契丹人的眼中,若是这些汉人都投向大宋的怀抱,那辽朝还有多少的人口? 不知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一些关于回归故国的传言便在辽朝开始传播开了,尤其是中京道,更是传的沸沸扬扬,多是汉家百姓所说,这种社会矛盾一点凸显就不会平息,大量的书籍和小册子在中京道这个曾经遭受过痘疫侵袭的地方传播开。 文中把大宋描绘成了一副最为幸福的人间天堂,基本上已经达到了孔圣人所说的“老有所终,壮有所用,幼有所长,鳏寡孤独废疾者,皆有所养”的地步。 再看看眼下的辽朝,内忧外患无不明显,对内辽朝的经济一塌糊涂,遭受了大宋的贸易打击之后,使得辽朝原本就不擅长的手工业,商业陷入了停顿,这也导致大量的人丢了饭碗。 而种族之间的歧视和摩擦也日益频繁,契丹人把辽朝的衰落和大宋的崛起归咎于汉人的身上,而汉人愈发的难过了,双方之间的矛盾已经达到不可调和的地步。 否则这次山海关外的屠杀就不会出现……………… 第一千二百六十六章战争的导火线 大宋在宋辽边境上最东边的地方筑城建关设卫,因其依山襟海,故名山海关。当然他的前身便是渝关,这座隋朝开皇三年便修筑起的城池再次焕发了新的活力。 即便是经过近五百年的岁月,雄关犹在! 这是一种切割中原王朝与草原民族之间区别的一道天谴,大宋修筑山海关的同时,也是在向世人说明,大宋已经收复了整个中原,在边墙关隘之外,便是夷狄! 关城足有五丈之高,城墙宽约两丈有余,与长城相连,以城为关,城门有四皆有瓮城保护,内有箭楼、靖边楼、牧营楼、临闾楼,其上多有军械守护,手段不一,可以说是综合防护。 整个城池按照需求建造,并未呈现华夏城池的规则模样,而是呈不规则梯形,西北和西南转角处呈圆弧形,设有角台,东墙为长城主线,关城东西南北四面各建有四座城门,东门为“镇东门”,赵祯亲自赐名“天下第一关”,西门为“迎恩门”,南门为“望洋门”,北门为“威远门”,四门城台上均建有城门楼,关城四门之外均筑有瓮城,偏侧开门。 关城墙的东南、东北隅处于长城主线,各建有东南角台和东北角台,角台上分别建角楼,它们是关城转角处防御性建筑,这在历朝历代都是没有的,而镇东楼南北两侧还建有临闾楼、牧营楼和新楼。 在关城的东南、西北和西南隅各设水门一座,墙外有护城河环卫,这样的关城别说是攻陷,即便是登上城墙也难如登天。 这样的城池契丹人看了也是望洋兴叹,以他们的骑兵力量非常难以攻克,但这也是南下的一条重要途径,关城之所以是关城主要在于他的地理位置,辽朝若是要南下,山海关是最好的进兵之地,也是最坏的进兵之地………… 想要绕过山海关几乎是不可能的,在山海关的两翼还筑有南北翼城,东西罗城,依旧是一处重兵之地,辽朝对汉家百姓的袭杀往往是在大宋的山海关之外,即便是相距北方翼城也相去甚远。 大宋的将士在没有得到军令之时是绝不会开关出城的,对于辽人袭杀大宋归民一事,关中将士大为愤恨但有心无力,关中守将莫云飞下令全军坚守关城,任何人没有军令不得出关,但若是有大宋归民或是汉家百姓前来叩关,可开瓮城侧门以入。 密云古北道一事已经在军中传遍,莫云飞敬佩那五百破虏营的将士,但却不能出关帮助百姓,这世上总是不缺英雄,也正是这些打破常规的英雄才使得人们心中的希望没有被毁灭,朝廷对他们的沉默已经是最好的表示。 若是自己在这个时候开关,定然会让辽人有可乘之机,无论辽人时候攻城,自己都将山海关陷入关破的危险之中,朝廷不会再一次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莫云飞需要一道军令,一道来自枢密院或是官家亲自下旨的命令,否则守城的将士绝不能有一人出关掩护百姓撤离。 无论是赵祯还是狄青,亦或是彭七都没有下达军令,辽军守将耶律浩对大宋归民的袭杀已经日渐疯狂,他出生皇族,知晓其中的利益往来,一旦开了这口子,以后投靠大宋的百姓会越来越多! 契丹人也有自己的考虑,对于契丹人来说,汉人就是他们的“第一生产力”,若是汉人越来越少,后果不堪设想,而且有一点,宋人若是见死不救,以后还有谁敢去投靠大宋? 在关城的另一边,莫云飞也是非常的着急,眼下军令迟迟没有下达,契丹人对汉家百姓的袭杀越发的肆意妄为的,他们都知道,只要不靠近大宋的关城,准确的说只要在五百步开外游走,宋人就拿他们没办法。 宋军也不是没想过办法,虽然不能出关城,但只要百姓冲入距离山海关五百步的范围之类,军中的神箭手便会取出弩箭,精准的射杀辽人骑兵,五百步已经是大宋棘轮弩的最远距离,弩箭的威力大打折扣不说,准头也降低很多,所以需要军中箭术最好的神射手。 这样一来对辽人的威胁便大了,他们原本的任务便是袭杀毫无反抗之力的汉人,若是因为袭杀这些汉人而送命,显然是不值得的。 双方之间的过招也只不过如此而已,大宋将士心中的憋屈自然是影响到莫云飞的,他作为关城守将,一面是对城外汉家百姓的同情,对辽人的嚣张怒不可遏,一面是对国法军纪的遵守不敢越雷池一步。 不过来自朝廷的公文终于下达,山海关之兵可出城救助汉家百姓,无论时候是大宋户籍的百姓,只要是汉人,只要前往大宋,便都要救助。 如此一来,整个山海关的将士都可以出关了,这是一次继续已久的释放,辽人在准备再次袭杀汉人的时候突然发现,原本闭关不出的宋人骑兵如潮水般涌出,以最快的速度奔向他们,气势之高涨,速度之快,仿佛要把契丹人生吞活剥。 这架势如何能战? 契丹兵马转身便走,他们是来袭杀毫无还手之力的平民百姓的,可不是来和宋人精锐作战的! 大宋的军马气势如虹,一路追杀契丹人至润州的海阳城外,大有尾随在后杀入城中的架势,这让契丹人十分慌乱,原本是他们出去打谷草,现在却差点让宋人破城,想想都觉得后怕。 大宋军马撤走了,毕竟以骑兵攻城是不显示的事情,不过如此一来,契丹人便再也不敢随意出城杀戮归宋百姓了,但这不算完,耶律浩身为宗室,岂能看着大宋得逞? 于是“机缘巧合”之下,他们收到消息,在水阜林设下埋伏,再次伏击了大宋一个指挥的骑兵,莫云飞作为山海关主将自然不干了,朝廷的政策已经不是被动防御而是可以主动出击的对外积极防御,那便是可以找回产子来! 宋辽双方在山海关之外开始了剧烈的碰撞,今天你伏击我的一个指挥,明天我杀你五百人,矛盾进一步升级之下,给了大宋出兵的机会和借口。 当耶律浩得意的轻点从宋军手中缴获多少铠甲兵刃的时候,大宋北伐的消息便如泰山崩塌一般传来………… 第一千二百六十七章老丈人与话事人 可以说大宋的这次北伐是除了赵祯之外所有人期待的事情,对于朝廷的官员来说,这是一个好机会,原本他们并不是十分热衷于开疆拓土,但不知何时,大宋兴起了一种理论,能把北京城带出经济漩涡的只有辽东。 赵祯不知道这理论是从哪来的,但说的确实头头是道,辽东的土地上大量的工业才刚刚开始兴起,百姓的生活一定会逐渐提高,同时女真人在归附大宋之后,也需要大量的商品。 但赵祯更加清楚的是,北京城中的这一切是民间资本对宗室商贾和将门商贾的一次狙击,运用的资源之多,投入之大,效果之显著,令赵祯叹为观止。 赵祯比任何人都清楚北京城中的经济规律,这是一个由将门和宗室之间操控的经济模式,也可以说他们是俩个相互合作的经济集团,在民间商贾在北京城中不利的时候,另外两家却大肆收割,最后成为北京城中的庞然大物。 但很快,民间商贾便出来了,他们在北京城中的一举一动都没有逃过赵祯的眼睛,也没有逃过三司的眼睛,可以说他们在北京城中出现的是那么的突兀,也就是这忽然的乍现使得将门和宗室措手不及。 赵焕和曹康两人来了,他们两人是能托人便托人,能动用关系便动用关系,最后甚至用了王蒙正这位大宋的国丈路子才把消息递到赵祯面前。 王蒙正可以说是在大宋商贾之中最为特殊的一个力量,他的商号并非站在宗室的一边,也没有和将门有所勾连,甚至和民间商贾也不愿有太多的交集,他就是一个孤立的存在,但却能赚到钱,生意红火。 因为王蒙正的商号拥有一个从生产,到包装,再到销售完整的生产链,而他的身份也注定不会有人去寻他的麻烦,谁没事得罪皇帝的老丈人玩?吃拧了! 于是王蒙正便成为了最合适的话事人,三方的利益纠葛总是会请他出面进行调解,而王蒙正颇有点来者不拒的意为在其中,当起了三方的和事老。 曹康和赵焕两人进宫也是走的他的路子,赵祯反倒是期望他们来找自己,这样一来便可对他们加强控制,而王语嫣这位皇后深谙其道………… 都是宗室,将门和外戚,赵祯也就不方便在正殿之中接见他们,改在了禁中会宁殿之北的一座用石头叠成的小山上,山上建有一殿二亭,赵祯亲自取名为翠微殿、云归亭、层亭。 一来这里僻静,而来不会有人打扰,环境还相当优美也显得随意,赵祯不愿把气氛弄得太紧张,毕竟赵焕是宗室,也是自己的堂侄,而曹康是曹家的人,和天家的关系也不算远。 赵祯瞧着三人,脸上露出颇为轻松的笑容:“都是朕的内腹之亲,有什么话便直说,朕可是知晓你们的处境嘞!” 殿中三人稍稍有些犹豫,但赵焕毕竟是皇亲最先开口道:“启奏官家,北京城的乱局归根结底便是一次利益倾轧,若是不治,恐生大乱!” 一旁的曹康连连点头,附和着开口道:“此乃民间商贾一手早就,为的便是冲击我等将门和宗室的产业!” 赵祯笑了笑:“既然尔等知晓便设法应对冲击便是,何须向朕诉苦?莫不是认为朕会出手救济?朕可不打算背上与民争利的骂名…………” 曹康,赵焕二人相识苦笑:“臣等怎敢请求官家出手,只是向官家说明,并献上捐献……” “捐献?”赵祯有些摸不着头脑,这二人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都快过不下去了,还要向朝廷捐献? 两人望向王蒙正,眼睛中满是哀求,王蒙正缓缓开口道:“官家,此二人代表宗室和将门向朝廷捐献钱财,为的是助我大军兵出辽东……” 辽东,又是辽东,看来最近的许多事情都是和辽东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这不禁让赵祯联想到古北道和山海关外的摩擦,难道是这些宗室和将门在背后促使大宋和辽朝的摩擦? 好似……也说得通!宗室和将门有这力量,或者说有这能量影响边军,毕竟他们在军中也有所经营,虽然不至于威胁皇权,军权,可若是说他们完全没有影响也是不现实的。 赵祯微微点头,望着赵焕和曹康两人的眼神更加的和蔼:“朕心甚慰,尔等能有如此见识和胸襟让朕讶然,大宋北伐的目标便是辽东,一旦打通辽东便可联通与大宋之陆路,可你们宗室与将门在辽东并无产业,这又和解?” 这次不用曹康和赵焕回答,王蒙正开口道:“启奏官家,民间商贾已经商议好了,若是辽东与大宋通途,便让出北京城的部份产业,也愿向朝廷捐献钱粮以供军用!” 真是小看这些商贾了,现在的赵祯已经能够肯定,宋辽之间的摩擦是何人引起,显然与宗室将门脱不开关系,也与这些民间商贾脱不开关系! 赵祯内心震惊在表面上仍旧是一副风轻云淡的表情,微微点头:“这么说来国丈是为民间商贾说话的?” 王蒙正小心的望着赵祯微微点头道:“他们递不上话,也无法面圣,只能由老臣面圣详说……” 赵祯想了想,行商司因为宋辽之间的突然摩擦还没有成立,的确民间商贾无法向上传递消息,看来自己的这位国丈并不单单是给宗室,将门说项,还在为民间商贾递话,俨然是商贾们的话事人。 挥了挥手对赵焕曹康二人道:“你们的来意朕以知晓,为国之心令朕感慨,若无他事便退下吧!三司之人自会去尔等府上。” 曹康和赵焕二人告退,只留下王蒙正在殿中正襟危坐,也只有他能得到赐坐的待遇。 赵祯脸上的笑容更加亲切,看的王蒙正心中发毛,别人不知道他却是知晓的,官家越是和煦,心中的算计便越大!这是当年赵元俨之乱的时候他便得出的结论! “老泰山……你到底是谁的话事人啊!” “官家何意?” “朕是说你到底在为谁说话。” “老臣不偏不倚…………” “哦!是吗?” “启禀官家,臣有要事上奏!” 第一千二百六十八章皇帝培养出的怪物 对于王蒙正来说没有什么比中立更重要,如果有,那就是官家…………他作为一个朝局之外的人,作为一个商贾出生的智者,对眼前的一切看的十分清楚,并且也受到了一些风声。 他是商贾之中的丛林之狐,即便是在三方角力的同时也能轻松的游走在他们中间,成为另一种力量的存在,毕竟他的生意可谓是在大宋遍地开花,三方没法绕开他。 王蒙正也成为了特殊的存在,是各方话事人最好的人选,但同样的在他的面前难免有所暴露,许多事情想要彻底绕开他也是不可能,于是乎王蒙正的消息才是最灵通的。 他早已发现了资本的阴谋,开始的时候他只是收到一些风声,但逐渐的越来越多的消息不断的出现,尤其是代表三方利益的掌柜在招财进宝楼中的频繁出入也引起了他的好奇。 多放打听之下,他虽然不知道具体的谈话内容,可却知晓,大宋最近发生的反常事情都是在他们三人聚首之后才发生的。 事出有异必有妖!王蒙正发现了其中的秘密,显然三方是为了大宋北伐而开始出现动作的,这是在挑弄辽朝与大宋之间的关系,而最好的办法就是在边境上造成摩擦。 虽然王蒙正不知道他们的手段,可这并不妨碍他进行推测,事情的主线慢慢的被他抽丝剥茧出来,而得出的结果却是惊人的,大宋的北伐和天下的商贾脱不开关系! 心中说不出的震惊让王蒙这瑟瑟发抖,这么多年来他还是第一次看到有东西能威胁到大宋的皇权,而这东西乃是官家自己推行的,重商政策………… 赵祯奇怪的望了一眼王蒙正,按道理来说这时候他也应该告退才是,现在却要上奏?也不知所为何事,自己不过是看出他有问题而已,想要确认他到底是在帮谁说话。 赵祯和自己的这位老丈人之间的关系算不得融洽,当然也算不得多么疏远,最大的难题就在于三司对王蒙正的恒顺进行的接二连三的罚款,理由也很简单,恒顺商号总有店铺漏税,虽然并非故意,可终究是犯了国法。 不过这点钱对于王蒙正来说算不得什么,但却在脸上挂不住,他可是顶着户部尚书的头衔,多少也是个官身………… 见赵祯面露疑惑,王蒙正躬身道:“启奏官家,臣……臣偶有发现,这……古北道,山海关外以及宋辽边境上的许多事与商贾有关!” 赵祯的瞳孔微微一缩,望向王蒙正的眼神也充满了凌厉:“国丈从何知晓?” 王蒙正忐忑的把自己的推测说出来:“启奏官家,所有的事情都发生在那三个大掌柜商议之后,自从他们离了招财进宝楼,边关之事便不断发生,且所有利益相关皆在其中,老臣斗胆揣测…………” 赵祯挥手打断了他的话,在没有目标的时候,蔡伯俙的奏报都是不确定的,最终的答案前永远笼罩着一层迷雾,但现在赵祯忽然把答案放在前面,一切都说的通了。 眼下是宗室,将门,民间,三方商贾势力联手促成的北伐,不,这个时候应该说是资本促使了北伐! 资本的力量有多么强大?赵祯开始的时候还没注意,可当它逐渐成长起来的时候,赵祯便注意到了它的威胁,这股在大宋逐渐崛起,并开始产生影响的力量已经逐渐的震荡大宋的经济。 可赵祯没想到它们的成长居然如此的迅速,以至于在自己还没反应过来时,便已经开始影响政治了! “国丈继续,朕洗耳恭听!” 王蒙正没想到自己的话得到了赵祯的如此重视,心中愈发的有地了,拿出了早已准备好的奏疏道:“官家请看,这是老臣根据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写下的奏疏……” 奏疏中详细的描述了王蒙正自己的发现,并且附带有一部分的分析和揣测,虽然不一定是事实,但却距离真相相当的近了,赵祯仔细的查看王蒙正的上疏,没想到自己的这位老泰山居然能从这些蛛丝马迹中发现端疑,不愧是游走在各方势力边缘的老狐狸啊! 赵祯呆呆的望着殿外,天空是那么的纯净,就仿佛一块巨大的荧幕,在这片天空下上演的剧情却和后世是如此的相似,资本已经崛起,它正在逐渐的壮大,慢慢的改变着大宋。 王蒙正告退了,在他看到赵祯的呆滞表情时便脚底抹油的“溜了”,走的时候顺便示意三才不要打扰赵祯………… 长叹一声,赵祯缓步走出翠微殿,虽然知道了答案,可赵祯的心中并不舒服,相反他一种难以言喻的情绪在他的心中升起,资本,这个自己亲手塑造的怪物终于出现了………… 得到这个答案,赵祯一时间有些不敢相信,缓步的在后苑之中漫步,他需要好好想想发生的一切,也许对于资本来说现在的大宋是最好的生长土壤,自己推行的重商政策在一定程度上极大的促进了资本主义的发展,可同时也忘却了资本的本性! 无论在什么时代,只要资本的出现,便会影响这个世界,现在的大宋资本已经开始影响一个国家的战争进度和走向,这和后世的财阀影响政治有什么区别? 若是坐看这种资本的壮大,势必会在不久的将来影响大宋的朝廷,这也是自己把商人的地位提高太多所带来的恶果。 要想控制这一切,就必须要杜绝资本干涉的可能,但这同样也是个伪命题,就眼下来说,资本的不断壮大怎么可能轻易停下? 它居然能挑起宋辽边境上的摩擦,促使大宋提前对辽东动手,难道这还不能说明问题? 资本它没有感情,只会以自身的利益进行考量,它才不会去管宋辽一旦开战会死多少人,也不会去管投入多少的钱财,它只会考虑在这场战争之后会给它自己带来怎样的收益! 虽然今年是暖冬,元月开始天气已经逐渐的转暖,但赵祯在苍白的日光下依旧打了个寒颤,他太明白资本不受控制的情况下会变得多么的可怕。 可以说发生在后世的两场旷日持久,损害惊人的大战背后,都有着资本的身影! 不,准确的来说它现在已经出现了可怖的影响,比如十字军的提前东征,比如大宋对辽东即将进行的战争都是资本在背后施加的影响! 第一千二百六十九章世界上的一切都是在运动发展的 相对于战争来说,赵祯更在意的是大宋国内的资本膨胀,这是一个要面对的全新问题,相比已经日暮西山的辽朝更加的棘手,因为在华夏的历史上还从未出现过。 新年伊始,万象更新,老天仿佛不希望大宋闲下来,又有了全新的问题,不过处理资本却是需要缓缓进行的,对付它就如同一场旷日持久的战争。 治大国如烹小鲜,对待资本就需要慢条斯理的过程,但有时的手段却要大刀阔斧宛若雷霆! 透过皇宫的阙楼一轮虽不耀眼但却极大的红日悬挂在天空,就像是巨幅的画作震撼人心,深吸一口气,望着夕阳无限好的风光赵祯微微感叹,还好这是一个封建时代,还好这是一个皇权高于一切的时代。 虽然资本已经开始膨胀到无意识的对抗皇权,但终究还是托了儒家文化的福,大宋的资本还不敢正面的对抗皇权,只不过在扩展的时候不知不觉之中越过了红线。 对于未知的敌人自然要提防,但对于已经知晓的敌人却不用太过在意,只要时刻注意他们便好,皇城司和黑手的人可不是吃闲饭的,有这世上最大的俩个特务机构盯着,赵祯相信不会有什么问题超出他们的掌控。 对着空中猛地哈了一口白气,赵祯忽然觉得这些资本也是那么的美好,他们使得大宋的财富以惊人的速度累积,并且促使了皇权不方便发动的战争。 一举粉碎了民间酸儒们争相讨论“大国当止战”的圣母理论,赵祯暗叹一句干得漂亮啊! 皇权不能做的事情被这些资本给做了,而且最终朝廷还要名正言顺的拉扯“正义”的大旗对辽朝进行讨伐。 这些资本最终的归宿依旧是中央集权的皇权,赵祯已经想好对付他们的策略了,以国家垄断资本遏制私有资本的发展和膨胀。 这是多么美好的时代,皇权可以压制一切,对皇权的尊敬已经深入到每个华夏百姓的骨子里,虽然时代在进步,人们的思想也在变化,但要想在几十年的时间里消除千年的影响几乎是不可能的。 不过话说回来,眼下民间资本的壮大确实把赵祯吓到了,他本以为宗室,将门的资本会超过民间资本,可谁知道到头来两家绑在一起都不是人家的对手。 民间商贾抱团啊!面对的压力越大,他们便越团结,整个大宋有多大?多少的州,府,县?大宋不是只有一个北京城,东京汴梁城,南京应天府,西京洛阳,以及大同府,那一个不是商业繁荣之地? 这些民间商贾是做天下人生意的,其中甚至包括了远渡重洋的海商,工厂生产出丝绸,瓷器,等等各种各样的商品,直接运送给海商,贩卖到世界各地,如今的大宋已经颇有世界工厂的感觉,而且这个世界工厂可不是由廉价劳动力撑起的,而是靠的先进的技术和精湛的技艺。 赵祯手指轻点,丝绸,瓷器无法垄断,不过有些东西却是国家可以垄断的,矿产,土地,铁器,交通,所有重要的资源都将属于国家,这一点毫无疑问,而且容易收回,原因很简单,这些东西原本就是属于朝廷的。 说来也可笑,开始的时候是自己一力主张放宽对商贾的限制,现在又要重新把他们关回到笼子里,北京城中的工厂有不少涉及其中,而整个大宋又有多少工厂? 国家要想垄断这些资本的最后手段便是通过购买合并,但赵祯不打算这么做,如此一来三司的开销又不知几何,即便是把整个内藏库搭上也不够,再说一旦通过买卖交易的手段进行,民间商贾便有了拒绝的理由。 既然如此不如公私合营,只要朝廷在这些工厂和商号之中占据股份,那就能便向的操纵资本,赵祯的要求并不高,只要给这些资本带上“枷锁”就好。 夜晚本应是寂静的,即便是北京城这座不夜之城也是如此,但今晚却和往日大相径庭,驻扎在城中的禁军人马嘶鸣,无论是否士兵还是物资军械开始了又次全新的的征程。 得益于朝臣对北京城的“重视”大宋最精锐的部队都驻扎在了北京城以及周边的地区,北伐已经开始,赵祯的旨意在下达枢密院的同时,枢密院便快速的运作起来。 此时的枢密院已经脱离了原本的作用,开始向赵祯规划的职能进行转变,这是一个类似于大宋总参谋部的衙门,它的主要职能便是对战争进行运作。 从调兵遣将,到后勤保障,几乎无所不包,而且都是由从军武院出来的军人充任官员,这样做的最大好处便是能保障他们对皇权的效忠,对赵祯的效忠。 这也是赵祯把军权牢牢抓在手中的关键一步。 赵祯在提高军人地位的同时,也把思想教育和文官监察运用起来,文官在军中一般充作司马,他们只负责武将和军队的忠诚性,而没有权利去干涉武将的指挥权和军队的正常运作。 当北伐的旨意下达军中之后,所有的驻军便开始奔赴前线,边军虽然也是禁军,但他们相对中央禁军却有差别,战力和军械皆不如中央禁军。 赵祯依旧沿用了大宋开国便定下的国策,内强而外干,不过现在的边军已经比当年要好的太多,最少能达到满编满员,而且会经常训练以及实战。 上四军早已出动,经过数次战争的他们早已从原先的步兵为主变为现在的步骑协同作战,战力大大提高的同时,军纪也更加严明。 而背嵬军,踏白军更是精锐中的精锐,他们是大宋的主要骑兵力量,也是最为机动的部队,背嵬军就是一支钢铁洪流,可以正面对抗甚至是碾压辽朝的骑兵。 相较而言踏白军则是一支灵活机动的游走骑兵,他们是担负起斥候任务的骑兵精锐,侦查情报,观察敌方兵力,渗透,破坏,等等都是他们的拿手好戏。 军武院的课程每年都会有所改变,这已经脱离了赵祯写下的内容,而是军队将领以及学者的自主研究行为,这么多年来军武院的发展一直在持续,毫不比格物院来得慢。 甚至已经出现了军事理论体系,更加的制度化,规范化,专业化! 这些都是在战争中不断总结出来的,赵祯看了都自愧不如,他只能感叹:果然世界上的一切都是在运动,都是在发展的………… https: 天才一秒记住本站地址:.。手机版阅读网址:m. 第一千二百七十章大宋的商会 大宋主要的进兵方向便是山海关,这里是攻伐辽东的最好支点,上四军乘坐马车赶来,为了提高运兵能力,大宋如今的运兵全部依赖马车进行,这在过去是不可想象的事情。 水泥铸就的公路和马车完美的结合起来,形成大宋最强劲的运兵通道,数万士兵只需要一千辆马车,一天只需要三次半个时辰的停留便能从北京城赶到山海关! 这样的运输能力高的吓人,整个大宋的资源都在往山海关集结,这里成为了最为坚固的关城,大宋的进攻方向很明显,以山海关为后方,一路向北。 润州的海阳城,迁州的迁民县城,来州的来宾城,海滨城,兴城,永和,安昌,锦州城等等,这些城池都是辽人的沿海城池,东面便是辽海,一路向北之下,还能得到水师舰队的援助。 赵祯只需要把战略方向说清楚便好,之路如何去打,怎样去打,便是身为枢密使狄青的问题了,现在只要他狄汉臣参与其中,一般便能起到定海神针的作用。 战略上以赵祯为主,战术上以狄青为主,这便是大宋的用兵之道,赵祯绝不会过多的去插手其中。 这场战争的主要节点便在辽朝的东京辽阳府,大宋在出兵辽朝北伐的同时,黑水都督府以及黑水军也会南下,两军形成南北夹击的钳形攻势。 但这还不算完,大宋的登州水师舰队也会参与其中,分兵两路,一路掩护从山海关出北伐禁军,另一路直接从海上向辽阳府的咽喉所在,耀州,辰州进攻。 赵祯看到这份详细的用兵计划非常的满意,兵分三路,而且陆上海上都有,这也算是多元化的军事打击,几乎把大宋现有的力量发挥到了极致,可以说这份进攻方案极为妥帖。 勤政殿中非常安静,赵祯取笔在奏疏之上用朱批批阅,一个“可”字便是对枢密院上下最好的肯定,作为一个帝王知人善用是必须的。 三才小心的接过这份奏疏,两府奏疏在官家批阅过后都要第一时间传递回去,让两府相公明白官家的态度,而眼前的这份奏疏需要快马传递至枢密院。 赵祯看的奏疏不光有枢密院的,还有中书省以及三司的各种奏疏,一场战争的开始也意味着大宋的所有衙门都要高效的运行,无数的奏疏如雪片一般传来。 对军中司马的任命,对这场战争的意义,对辽朝的态度,甚至对辽朝的谴责檄文等等都要由中书省负责,而三司更是忙的不可开交,一旦涉及这种大规模的战争,三司便是首当其冲的要害衙门,后勤保障完全由三司承担,一丝一毫也不可怠慢。 包拯这段时间基本没有回家的可能,都是和三司上下的官员住在公衙之中,连夜指挥军粮,军械的调度,以及车马的配给。 对于大宋来说,战争打的就是国力,打的就是家底,单单是北平府的出兵便达到了三十万人,其中上四军便占了二十万人,背嵬军八万人,踏白军两万人,以及杂七杂八的民夫劳役,总人数不下五十万! 对于大宋来说,推进的速度不重要,最重要的是补给的速度,后勤的速度,若是后勤补给跟不上,无论前军突进百里还是千里都是无用的。 大宋对辽东的开发已经从百姓的身上搞过一次债券投资,这次打通与辽东之间的路上通道,自然无法再向百姓集资,但有人却能出钱…… 比如已经给钱的宗室商贾以及将门商贾,他们的破财免灾也出使民间商贾有样学样。 这是个封建社会,别忘了皇权的至高无上,赵祯的一道旨意比什么都重要,既然宗室和将门的商贾出钱了,那作为最庞大资本,又是促使这次大宋北伐的民间资本岂能躲得掉? 赵祯从勤政殿的御案之后起身,舒了个大大的懒腰,望着三才目光炯炯的说道:“走,和朕一起去打土豪!” 三才哪里知晓什么叫打土豪,不过他瞧见官家的模样却有些磨刀霍霍向猪羊的感觉,显然又是有些人要倒霉了,被官家这样“看重”不死也要脱层皮。 民间商贾对于这次北伐辽东,是积极支持的,不过让他们没想到的却是官家的亲自召见,召见的人便是一众商贾亲自推举出来的商会会长王实。 所谓的商会会长并非是按照家资多少来的推举的,而是按照能力高低,这王实不单单是经营生意经营的好,而且还有很高的眼光,早在大宋工厂兴起的时候便断言:“天下之利,后皆出工厂矣!” 商会的其他几位元老也都不是等闲之辈,各个手段了得,其中还有几人曾经在蔡记和碧雅轩中担当要职之人! 可以说民间商贾组成的商会聚集了大宋相当多的人才,这些人不一定是自己有商号或家资,其中不少人如同王实一般乃是商号的大掌柜,就如同蔡记的大掌柜蔡伯俙。 商会的运营模式靠的是商贾缴纳年费,收费标准也是很奇怪,并非所有商贾都要缴纳,小商小贩完全不用缴纳一文钱,而普通的商贾所缴纳的费用也是少之又少,剩下的便是和富商巨贾自愿捐赠。 这商会没有名字,只有简单的商会二字,可分量却不轻,之前还有一些自发组建的商会,比如徽州商会,庆州商会,永顺商会等,都被它合并或是打击的消失了,最后只留下一个商会二字。 而商会的作用便是帮助大家综合利益,俗话说的好,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商场如同战场,而商会便是各方角力,妥协的地方。 至于普通的商贾遇到麻烦,自有属于商会下属的行会摆平,入行会是必须要交钱的,和后世的拜码头一样的道理,但行会要正规的多,所能提供的服务也会全面的多。 甚至说只要你有钱,从生意,到店铺,再到各方关节,行会都会为你做好,你只要缴纳一定的费用便好,剩下的便要靠你自己经营了,行会还会额外的为你提供广告服务,当然你还要交钱,甚至于你的生意不好,想要把店铺盘出去,行会也可以帮你搞定! 赵祯在看到这种模式后大为震惊,难怪民间资本会如此壮大,豪商巨贾之间已经通过商会达成了一种默契,有些商号之间甚至是互相参股! 这就使得他们的利益也被捆绑在了一起,团结起来的商贾有用可怕的力量,资本也就在这股看不见的力量之中迅速壮大起来。 看来自己是该对这只“肥羊”下手了,挑拨宋辽之间的战争,虽然是为了大宋的利益,但这么做总是违反了赵祯的准则,若是有一天辽朝的利益高于大宋呢?这些资本会不会做出叛国的行为? https: 天才一秒记住本站地址:.。手机版阅读网址:m. 第一千二百七十一章皇城司 作为皇帝想要在大宋找到一个人非常的简单,没人会拒绝皇城司的要求,除非不想在大宋生存下去,王实也是如此,当他看到皇城司特有的高帽子时,心中一惊,难道是东窗事发了? 不过王实也心存侥幸,若无其事的跟着皇城司的勾当官走了,走的时候轻松,可当他到了位于承天门之侧的皇城司衙门时便开始了双腿发软,瑟瑟发抖了………… 俗话说的好,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既然皇城司的人找上了门,便说明了一切问题,东窗事发了! 王实担心宗室和将门的两位掌柜已经把所有问题都交代了,到时间把罪责都栽赃到自己的头上该如何是好?每个人都有弱点,也许他很聪明,也许他很机警,但总有害怕或是恐惧的东西。 王实即便是再能干,再精于算计,但看到天下人为之侧目的皇城司时,也是一阵肝颤。 他原本以为自己隐藏的非常完美,而且计划也是相当的缜密,不会有什么问题,但谁想到,居然被识破了,王实非常的不解,皇城司到底是怎么识破这场完美的阴谋的? 和普通人一样,王实并不是十分了解皇城司,大宋的军制是枢密院掌军机,而三衙统兵。 三衙中主要负责宫廷宿卫的是殿前司的诸班直,如招箭班,金枪班等这些都是从军中选出的最为骁勇的军士。于此同时,皇城司也负责一部分的周卢宿卫,不过他们的职责更细。 在外人看来,他们不过是看守皇宫的各门而已,进出皇宫的令牌和门号也是由皇城司负责发放和管理。 可一般人并不知道,在皇宫中,从皇帝身边起的警戒线一般有六条,以皇城司和殿前诸班相交叉分布,最里一条,也就是最靠近皇帝的都是皇城司的护卫,他们还有一个名字“亲从官”。 亲卫司其实就是亲从官的统帅司,由赵祯亲自组建。 皇城司本身不是军队,但里面多有才力武勇之士,也用了一些军官统领。如此设置,就是让皇城司和殿前司互相制约,防止异动。 在拱卫皇城的同时,皇城司还承担一些公衙的警卫任务。比如文思院,负责宫廷的器物制造,其中多有金银之物,故一直有皇城司的亲事官四人在监护,崇文苑自从赵祯亲自重组秘阁之后,皇城司的勾当官也进驻其中。 皇城司最让人害怕的地方并非是这座衙门,而是衙门最深处的一个小院,院子不大,和整个皇城司相比只不过是巴掌大的地方,不知是因为边上就是宫墙,还是因为前面的公衙太高,这里终日不见太阳,仿佛永远在阴影之中,只有日上中天的时候才会有阳光照射进来。 王实抬头看了一样小院上同样不大的牌匾干咽了一下口水,只觉得背后升起一股寒气——探事司。 探事司乃是皇城司中最神秘的衙门,对于普通百姓来说根本就没有听说过,但像王实这样的精通世事的人却知道它的存在。 走进小院之中,王实便觉得自己一只脚踏进了鬼门关,院中并没有什么奇特的地方,也没有骇人的刑具,但身穿常服的皇帝他却不会不认识,赵祯的“天颜”他是见过的…… 他王实不过是个“职业经理人”而已,即便是手段再高明,才华再出众也不过是平民百姓,在见到赵祯这位大宋皇帝之后,惊骇的表情立刻显露出来,瑟瑟发抖不敢言语。 赵祯惊讶的望着他,眼前的中年男子相貌平平,属于扔进人堆中也难以发现的那种,而且在看到自己后便胆战心惊的模样,一点也不像是策划宋辽边境摩擦的幕后黑手。 本以为王实是个胆大心细,面不改色,睿智无比之人,现在看来真是应验了那句“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看来自己是着了定向思维的道。 皇城司的勾当官轻轻松手,王实便跪倒在赵祯的面前,双手撑在地上抖似筛糠。 “抬起头来,让朕看看是什么样的人用的如此高明手段挑起宋辽摩擦,从促使朕下旨挥兵辽东的。” 赵祯的话就如同一记重锤,粉碎了王实心中最后的幻想,如同一个脱水的鱼挣扎在土地上。 见他还是不说话,赵祯起身走向王实道:“你可知晓自己犯下的乃是夷九族的大罪,在朕的眼中你的所作所为视同谋逆!” 夷九族! 这几乎是罪大恶极之人才有的罪行,可以说完全断绝了一脉的传承,可谓是斩草除根完全不给机会的恶刑,在大宋开国以来从未有过株连九族的大辟之刑。 “陛下恕罪!陛下恕罪!草民万死!可…………” “万死难恕尔之罪过!把那俩个逆贼也带上来!” 赵祯的话让王实彻底绝望,显然不光是他一个人,宗室的钱掌柜,将门的顾掌柜也都被抓来了,这也说明皇城司的人已经查明了事情的真相,自己根本无从狡辩。 两条“死狗”被皇城司的人拖了出来,三人稍稍对视一眼,钱掌柜和顾掌柜刚刚还一副虚弱的状态,但在看到王实之后便一齐的指向他道:“陛下,便是此人!是他撺撵蛊惑我等!还请陛下恕罪!” 面对两人的攀咬,王实绝望的闭上了眼睛,这时自己无论怎么解释都是苍白无力的,计划是自己出的,张德昌也是自己安排的,宗室和将门不够是顺带手的事情………… 赵祯望着眼前的三个人,心中波涛涌起,这三个人的背后是什么他再清楚不过,没想到资本的影响如此之大,已经能挑动一场战争了。 但赵祯并不打算杀了他们,也不打算夷三族,夷九族,一是手段太过残忍,牵连人数太多,二来这样的大辟之刑在大宋还没出现过,更不能在自己这里开了口子。 稍稍挥手,钱掌柜和顾掌柜就被带走了,小院之中再次剩下王实一人,连皇城司的人也悄然离开,三才则是站的远远的一句话也不说,可他寒冰似得眼神不断的在王实身上游走。 赵祯深吸一口气,缓缓说道:“朕不杀你,也不夷你三族,九族,但你却要为朕所用!永世不得与家人亲友见面!” 这已经是最好的结果,王实叩首连连:“谢陛下不杀之恩!草民万死难报…………” “别说那些没用的,把朕的差事办好才是,否则皇城司不养闲人!” 皇城司?自己这算是入了皇城司了?这么说来自己也是官身了?巨大的落差让王实目瞪口呆,从地狱到天堂的刺激可不是一般人能承受的。 巨大的喜悦让王实呆呆的跪在原地许久,和他一样呆若木鸡的还有不远处的三才………… https: 天才一秒记住本站地址:.。手机版阅读网址:m. 第一千二百七十二章人尽其才 在赵祯眼中,虽然王实罪大恶极,钱掌柜和顾掌柜同样如此,但坏的一面是有的,好的一面也是有的。 他们的手段致使宋辽边境摩擦,把辽朝推向邪恶的一面,而把大宋高举在正义的一方,完全符合士大夫要求的“有道伐无道”精神,也给了大宋兵出辽东的借口。 但功不抵过,资本无意识的扩展对国家的危害之大远超他们的功劳,虽然财富不断的向聚集,但同样的国家资本也可以做到,且不会发生不受控制的危险。 这才是赵祯要改良资本的原因,无论是好的坏的,终究是他自己培养出来的,按理来说,赵祯自己也应当负有责任,他是主导这场改革的人,也是参与改革的人,责无旁贷。 赵祯认为王实是个人才要重用,自然不能让他来承担后果,当然,他也无法承担。总要有人付出代价,而最好的人选便是这三人背后的东家,或者说势力。 辽东的这场战事开销极大,现在总算是找到了钱袋子,宗室和将门出钱了,民间商贾怎能跑得掉?他们可是占了天下财富的大头。 赵祯瞧着跪地不起痛哭流涕的王实,此刻也不知他是因为感激皇恩浩荡,还是在庆幸自己的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反正赵祯是不知道,不过对于他和钱友德,顾福顺三人,赵祯却是打算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的。 这三人的才能和手段都是商贾之中顶尖的存在,不偏不倚的说,他们在商贾一道上的能力甚至要超过了三司的官员。 有脑子,有胆量,有手段,这三位职业经理人又有把柄被赵祯捏在手中,简直就是控制资本的不二人选,最简单的方法便是让他们控制大宋的资本,使得国家垄断资本成为大宋的主力。 王实早已是对赵祯的收服临表涕零,而钱友德,顾福顺二人也在皇权面前毫无反抗之力,虽然宗室和将门依旧不算弱,可相比皇权,简直就是蚂蚁和大象的区别,是个人都会做出正确的选择,何况他们这些整天驱利的人? 赵祯看着劫后余生的上三人,手中把玩着腰间的玉佩道:“既然你们三人都愿改过自新,朕便给你一个机会,从今天开始,你们便在皇城司中当差,而所要做的也很简单,朝廷将会以蔡记为主,开设产业,煤,铁,铜,包括金银在内所有的矿产都将收归国有,以商号的模样经营,但最终的收益都将进入三司,成为国库中的国帑。” 三人对视一眼,王实最先开口道:“官家的意思是要让我等经营蔡记?” 赵祯笑道:“这是自然,朕给你们以经营之权,你们要做的便是要做到一家独大,把朕列出的产业都要进行垄断,朝廷会有法度配合你们,你们要做的便是打着朝廷的名义垄断这些行业。” 这下三人总算是知道了赵祯的用意,看着眼前一连串的名单,王实清楚的认识到,除了金银铜铁以及煤矿之外,公路,陆运,漕运,海运,铁器等等都要变成朝廷的买卖……除了蔡记别人完全没法经营。 王实的第一反应便是这买卖简直就是天下最大的买卖!这些东西本就是属于朝廷,下放给商贾的也不过是因为商贾出资参与了建造,而现在收归朝廷也是理所应当的事情。 商家嘛,本就应该跟着朝廷的脚步走不是? “陛下的意思王实知晓,可要完成这些需要大量的人手和钱财,也尚需时日才能完成。” 看着王实忐忑的开口,赵祯微微点头:“是需要人手和时间,至于钱财方面你们不用担心,蔡记的钱财你们可以随便调用,朕相信应该够你们所用了,若是你们把差事办好,朕会调你们前往三司。” 三人对视一样,齐齐拜下:“臣等谢陛下隆恩!” 赵祯在三人兴奋的同时适当的泼上一盆凉水:“你们这是在将功补过,若是干得好也就罢了,若是把朕的差遣办砸了,这探事司便是尔等的归处!” 对于他们,赵祯也不会放松监察,皇城司的人会时刻盯着他们,当然也会给这三人来一个“毁尸灭迹”让他们在人间彻底消失。 赵祯要让他们成为大宋国有经济的领头人,但却不能给他们任何的身份,也不能让人知道他们的存在,看似给了他们官身,可他们所失去的东西要远远比得到的多。 如今的大宋有许多东西要掌握在朝廷的手中,有些东西已经出现了弊端,交通运输经常有商贾坐地起价,而教育和医疗也存在着大量的不平等,这些都需要解决,不过好在如今的资本还不算强大,大宋还有时间。 赵祯相信,有这三人暂时能处理好资本的问题,当然仅仅依靠他们三人是不够的,还需要大量的经济人才,这对大宋的教育又是一大考验,格物被提上了一个新的高度,而商贾之道的经济依旧是被认为旁枝末节。 这需要一个漫长的过程,经济对一个国家的重要不言而喻,若是大宋早有一个完整的经济理论和研究体系,也就不会出现如今的状况。 原因赵祯是知晓的,这个巨人的脚步迈的太大,人们的思想还没有跟上。 军事的强大,经济的积累两者都是十分迅速的,但人才的培养却是一个缓慢的过程,军武院用了多少年的时间才拥有一套完善的军事理论体系,有多少的读书人放弃入仕的机会投身到军事研究之中? 想要培养出合格的经济人才,同样也是需要教育的积累,即便是赵祯也无可奈何。 三才小心的靠近赵祯,低声说道:“官家,山海关传来消息,大军集结完毕。” 赵祯点了点头,细细算了算了一下,这次对辽朝的作战从自己下旨到大军集结山海关,总共不过七日的时间,这样的速度已经远超往日大军的进行速度。 “朕知晓了,让枢密院每隔三个时辰上奏一次,不可拖延!” “奴婢遵旨!” 就在三才准备离开的时候,赵祯突然转头问到:“蔡伯俙可回来了?” “已经过了牛栏山到了怀柔,明日便可抵京。” “他进了北京城就让他把没办完的事情办完,到现在朕的行商司还没有民间商贾的会长,如何让他们掏钱?” “奴婢明白了,只要蔡副使递进,奴婢便传陛下口谕。” https: 天才一秒记住本站地址:.。手机版阅读网址:m. 第一千二百七十三章辽朝之危 对于大宋的这次北伐,辽朝是最为无奈的,甚至是觉得冤枉,朝堂之中充斥着各种言论,谴责边军守将的,责骂枢密院的,反正是所有和军方有关的衙门,武将一个都没落下。 辽朝在大宋的密探早已发现北京城的动作,可以说在赵祯下旨之前便发现了不对劲,无论是百姓之中的舆论,还是朝堂之中士大夫的义愤填膺,都足以说明宋辽之间的战争不可避免。 在经济上受到大宋打击的辽朝国力一落千丈,丢失燕云之地的后果正在逐步的表现出来,消息传回辽朝国内,仍旧有些文官想尽办法的打算避免和大宋之间的正面交锋,提议休养生息。 但辽朝的武将和贵族甚至是皇帝都觉得主动向大宋示弱,简直就是自取其辱,堂堂大辽怎能向汉人低头?别忘了,咱们可是南下打到过距离东京城不足百里的檀渊的! 于是在这个紧要关头,政治正确取代了理性,辽朝在最后的时刻依旧没有对边军守将的问题进行彻查,也没有对大宋服软,仿佛是捏着鼻子认下了这种事情。 这就不得了! 赵祯身为一国之君,辽朝屠戮大宋归民,你辽朝居然一点态度都没有,一点表示都没有,这便是相当挑衅赵祯身为皇帝的威严,皇帝有的时就是做给天下人看的。 帝王受辱,则臣子失节,武将无颜,百姓失主! 放在以前大宋势弱的时候或许能捏着鼻子认下,可现在…………自然要毫不留情的反击,不单单是宣誓皇帝的威严,也是在宣誓大宋的威严! 苍宇之下,四海八荒之内,谁能挑衅至高无上的帝王威严?即便是辽朝也不行。 庞大的帝国机器运转的速度完全超过了密探的想象,从大宋皇帝下旨枢密院开始,整个北京城便已经苏醒过来,大宋强大的后勤保障和运输能力惊呆了来自辽朝的密探。 上四军的士兵几乎都是乘坐马车前往山海关的,四匹马拉着的马车,一次能运输十几名士兵甚至更多,沉重的武器装备和箭矢之类的消耗品都由专门的马车进行运输,而不需要士兵自己携带。 这就极大程度上减少了将士们的负担,奔跑在水泥路上飞速前进的马车看的密探惊骇的同时心中也升起一丝嫉妒和羡慕。 密探们在把自己看到的情况详细的报告给辽朝之后,辽朝的朝堂便成了上京城中最为嘈杂的地方。 文官怯战,这么多年来大宋的崛起使得辽朝的汉臣文官越来越担心与大宋之间的战争,可以说儒学学的多了,知道的东西也就多了,而知道的多了,恐惧的东西也就多了………… 这些文官不是不清楚大宋的实力,更不是一心只读圣贤书的蠢蛋,相反他们看到了大宋的军力,也看到了这个帝国强大的国力,因为了解,所以恐惧。 武将依旧是出自契丹的贵族,在他们眼中,战争早已开始,当初所谓的佯攻显然是在试探大辽的反映,这时候若是已久把宋人的进攻当作是佯攻来看,那就是死路一条。 宋人皇帝最擅长的便是虚虚实实,当初的燕云一战便是打着军演的旗号挥兵北伐的,年前的那场佯攻不单单是为了辽东而上演的围魏救赵之计,很可能就是这次北伐的预演! 如今宋人在山海关重兵集结,如离弦之箭,覆水难收,岂能轻易退兵?这时候大辽应当做的便是防守反击,调集重兵与中京道沿线防守,避免宋人长驱直入的北上,最终还是以保护上京道为主,这里是契丹人的根基所在。 对于武将的提议,耶律洪基是极为赞同的,无论如何都要保护上京道和上京城的安全,宋人强势如此,应当小心为上,谁知道这次北伐是不是以灭亡大辽为前提的? 至于文臣上疏的求和之策,耶律洪基看都不看,永远是千篇一律的退缩,难道大辽的勇士就不敌宋人?难道自己就不敌大宋皇帝?! 宋人既然在山海关集结,那就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即便是耶律洪基也知晓,眼下宋人是不会善罢甘休的,与其浪费时间和宋人斡旋,还不如早日整兵备战! 这一次,垂帘听政的太后萧挞里罕见的没有反对他的意思,并且和耶律洪基站在了一起,驳斥了朝臣中主和一派的提议,大辽从来就没有向任何人妥协过,即便是他赵祯也不行! 但萧挞里在支持儿子的同时也参与进了这场战争的指挥之中,身为太后的她不单单是一国之母,更是高于皇权的存在,在名义上太后的地位就在皇帝之上,而因为契丹贵族对她的信任,在实权上萧挞里依旧高于耶律洪基。 辽朝的权利过度使得萧挞里顺理成章的拥有了监国之权,又是契丹贵族所拥护之人,再加上前几年皇帝亲政之后,辽朝愈发的难以和大宋抗衡,在这个女子也能参政议政的大辽,萧挞里这位能力出众的皇太后自然被人们高高举起。 即便是耶律洪基不想承认也不得不说,太后的能力确实超群,有大魄力和大手段。 宣政殿的朝堂之上,珠帘之后,面对熙熙攘攘朝臣,耶律洪基的无奈时,萧挞里于珠帘之后大怒:“此万急之时,但商讨如何拒敌,何故在朝堂之上争论那些不相干的?!大辽兴衰与尔等一体,兴则尔富贵绵长,衰则尔等败亡,两者之选,其心不明?!” 张俭敬畏的望着萧挞里,这才是大辽真正的柱石,在群臣慌乱,皇帝没有主意的时候,太后出声训斥,以振朝纲。 “宋人北上也不是第一次,有何慌乱的?调集重兵阻截便是,虽中京道地域广阔,但已然是我大辽的先祖一刀一剑拼杀出来的,岂能轻弃?何况中京大定府乃是圣宗皇帝于统合二十二年所建立,其中典故还有谁记得?” 众人呐呐不言,萧惠出班道:“当年圣宗皇帝行至老哈河,遥望南方霞光闪烁,有郛郭楼阁之状,一派瑞气,便与此地建都,我大辽历代帝王常驻于此…………” 萧挞里怒喝道:“历代帝王常驻于此……现如今还敢吗?胆气何在!” 第一千二百七十四章兵出雄关 萧挞里的话让朝堂中的众位臣公默默不语,此时他们才猛然发现,自己还不如一个女人……… 的确,现在还有谁敢提议把皇驾迁至中京大定府? 自从大辽丢失燕云之地开始,中京道便成为辽宋之间的缓和之地,辽朝把所有机要衙门都迁至了上京城。 中京大定府和大定府中的皇宫早已成为一座摆设,在整个辽朝,大定府都是数一数二的城池,皇宫的规模甚至超过了上京城。 整个中京城的布局仿宋朝原本的都城汴梁城,中京分外城、内城和皇城,规模之大,地域之广堪比东京! 可现在…………一众契丹贵族呐呐不言,羞愧难当。 萧挞里长叹一声,望着耶律洪基道:“皇帝,燕云已失,我大辽失去南方屏障,宋之兵甲可长驱直入,但中京道,尤其是大定府不可再失,此乃抵御宋人北侵之要害,周围州县众多,亦有无数生民,一旦为宋人所得,良田牧场尽失,此消彼长之下,如何与之抗衡?” 耶律洪基点头道:“朕知晓利害,中京道绝不能在朕的手上丢失!大辽在的一天,便死守中京道一日!” 萧挞里欣慰的点了点头,总算是让皇帝坚定了立场,朝中的退守之言也随着他的话烟消云散,如今的大辽朝堂已经分成三派,一派以汉臣为代表,主张议和,另一派以契丹软弱贵族为代表,主张退守上京道,另一派则是主战,与大宋一较高下。 但在萧挞里看来,三方的法子都不好,或是太过萎缩不前,或是太过激进,如今大辽需要的是什么?是一场大胜!如此方能在大宋的威压之下获得喘息之机! 萧挞里更是要以一场大胜来提高辽朝的国威,让大宋感受到威胁,如此才能争取时间。 通读史书,才华不输男儿的萧挞里看得出宋辽之间的差距,但也知晓辽朝的本钱,如今虽然国力不济,但还能支持一场大战的所需。 若是再被大宋压制下去,时长日久之下,根本毫无胜算,到时一场大战便会把看似强大的辽朝打的支离破碎,于是萧挞里便把目光瞄向了中京大定府,她要让大辽在这里挽回往日的雄风,更要让大辽在此地中兴! 朝臣几乎以最快的速度达成一致,尊太后的懿旨和皇帝的旨意,调集重兵前往中京大定府驰援,并在中京道坚壁清野,以防宋兵以战养战。 虽然被动,但辽朝的速度也不满,得益于长久以来的骑兵作战,契丹军队的机动性很高,短短三日便可抵达中京道,又是防守作战,占据地利人和。 逐渐的辽朝的决战之心高涨,只待宋军决战与野! 但事情并非如辽朝君臣所想一样,大宋确实北伐,但此次的重点并非是与辽人一决高下,更不是攻伐中京道,而是把目光投向了辽东,以及辽朝的东京辽阳府。 大宋此战并非在赵祯的战略规划之中,甚至连大宋也是被挑拨的,可以说这场战争来的有些阴差阳错,但大宋的目标是明确的。 对辽东之地和东京辽阳府也是志在必得! 一场意外触发的战争最终偏离了辽朝的预测,当辽朝集结重兵驻守中京道的时候,大宋的兵马已经尽出山海关,兵至海阳城。 大宋所进攻的方向很明确,辽朝中京道沿海州县城池都在目标之中,这是一条通往辽朝东京到的战略走廊。 虽然地处沿海,可周围的地形极其有利于防守,三州山,五指山,胡僧山以及六州河,小灵河组成了一道天然屏障,只需派遣兵马驻守便可保障这条通道的安全。 登州沙门岛的大宋舰队沿海一路相随,他们的目标便是辽朝辽东湾中最大的岛屿觉华岛! 舰队之中不但有战舰,还裹挟了大量的民用海船,这些海船都是民间商贾提供,船中有一部分士兵,但更多的是匠人和劳役,这些人的任务是在觉华岛上修建港口码头,以供军用。 大宋的这次用兵完全采用了多元化的方阵,水路并进之下,完全颠覆了以往的战争形态,海船的兵力投送更是兵出奇谋。 大宋的将士乘坐马车赶往战场,无数的马车奔驰着带着呼啸的穿过山海关的城门,“天下第一关”的牌匾在阳光下闪烁着金光,如今的大宋基本告别了用退赶路的行军方式。 马车早已在军中普及,这是最为快速方便的机动方式,即便大宋的上四军依旧是步卒作战,但投送能力大大加强。 无数回的马车在道路上并驾齐驱,最外围的马车上架设了棘轮弩和连发弩,由一根旋转的铁轴固定,弩箭上弦警卫四周,若是遇敌,可随意击发。 这些马车的车厢也并不是看上去那么简单,内里都是覆盖铁皮的虽然不能抵挡穿甲重弩,但一般的弓箭却是极难穿透。 这样的厢车虽然有一定战力,但在遇敌时也有些力不从心,不过踏白军早已先行一步,他们是哨探斥候,巡视前方,若是有警遇敌便会飞驰禀报。 前有踏白,后有厢车上四军,这样的阵容可谓是固若金汤,而以骑兵力量为主的背嵬军则和他们分道扬镳,他们任务只有一个,阻截辽朝援军。 辽朝防备大宋的进攻,从一开始便觉得这场战争是针对辽朝中京道的,即便是大宋的兵甲出自山海关,他们也依旧如此认为。 可以说宋辽之间的立场和目标根本就不再一起,辽朝主要防备宋人夺取中京道以及大定府,而大宋则是从山海关开始便一路往东北进攻。 辽东的黑水都督府同样得到了来自枢密院的军令以及赵祯的旨意,以唐括部为首的黑水军快速集结,但却暂时按兵不动,他们在等待,等待来自上四军的消息。 此次北伐,以踏白军为先锋,上四军为主力,背嵬军为侧翼,黑水军为援,狄青这位枢密使甚至稳坐北京城的枢密院,并未参与其中的指挥,可见心中早已胸有成竹。 而身为三司使的包拯却和蔡伯俙两人忙着收钱,民间商贾“踊跃捐献”颇让他大感意外………… 第一千二百七十五章蔡伯俙和老包 北京城的三司之中,包拯望着库房门口不断进出的商号掌柜微微感叹:“现在咱们大宋的商贾可谓是中流砥柱,这些钱财可不是小数字,今日已经有近百人了,不知明日还有多少,老夫听说有些人甚至是从福建路赶来的。” 蔡伯俙嗤之以鼻道:“这些钱他们当然要出,北伐辽阳府,打通大宋与辽东的联系,再加上辽阳府和中京道的州府,他们的市场又有多大,赚到的钱财又有多少?上缴国库的又有多少?!” 给他这么一算,还真是,包拯有些张口结舌,摸着胡子惊讶的问到:“你也是经营过蔡记的,可知这些商贾一年能赚多少钱?” 蔡伯俙苦笑道:“蔡记是大不错,可现在却移交三司不归我管辖你又不是不知道,莫非是故意消遣晚辈?若是让晚辈估计,这天下商贾一年所得之总和,概数十亿贯不止,朝廷去年的商税便有亿贯了不是?” 包拯瞥了蔡伯俙一眼:“税乃国之本也,岂可窥伺?” “本驸马还是堂堂三司副使,难道不能一观?” “何故?” “无他,好奇尔!” 和包拯聊天就这样,总是上纲上线,所以赵祯不喜欢和他聊天,而蔡伯俙也是没有办法,若是能避开,他早已躲的远远的去了。 蔡伯俙可不敢告诉他这些商贾为何要向朝廷提供捐献,为何把自己幸苦赚来的钱送到三司的库房,还不是东窗事发了,张德昌也没能逃过皇城司和黑手的海捕,最终先一步落网。 按照初一的法子,他的家人没有一个幸免,全家连同家丁护院在内二十八口尽亡与府宅之中,张德昌在得知“真相”之后,果然以是王实等人所为,与西京洛阳击鼓鸣冤。 在皇城司的执事官面前痛诉三家之罪,后自缢于囚室之中,致死也不知道这一切都是初一设下的局,他其实就是一个无辜的被利益用的棋子。 最终的结果让蔡伯俙无言,每当他夜晚闭上双眼的时候,总能看到张德昌死不瞑目的眼睛。 蔡伯俙觉得最终王实的脱罪,三方背后的商贾花钱消灾是一个巨大的讽刺,官家在最后还是赦免了这些罪人,死去的也只有破虏营的五百将士以及宋辽边境上的归民,当然还有他张德昌………… 这些人命相比大宋的国运,相比陛下的运筹帷幄似乎一钱不值,为此他试探的向官家奏报过,而赵祯给他的答案很简单:“眼下的这种惨事就是为了避免这样的惨事不再发生。” 蔡伯俙想想也是,这一点谁也没有预料到,影响之大,波及范围之广,甚至影响到了宋辽之间的和平,若是大宋的商贾还没有这般强大富有,这事情也许就不会发生。 但赵祯否定了他的猜想,并告诉了他,若是大宋没有这些商贾,也不会有如今的局面。 想想也是,如今大宋的国税相较前朝不知翻了多少,就是因为这些税收,朝廷才有钱修建公路,才有钱新建学院,才有钱给大宋的将士们披上坚甲和利刃。 ……………… 包拯突然低声对蔡伯俙问到:“蔡记虽说是交给三司打理,可为何皇城司派人来任职?官家是何用意?” 蔡伯俙微微一惊望着包拯道:“包相公怎知是官家的用意?” 包拯翻了个白眼:“皇城司乃官家的内诸司,若是没有官家的授意,如何会派人过问三司之事?” 蔡伯俙稍稍正色,望向包拯一字一句的问到:“包相公,您觉得煤,铁,铜等诸多矿石是掌握在朝廷手中好呢?还是在民间商贾的手中好?” “说的什么浑话!当然是在朝廷手中妥当!” “那咱们大宋的交通,铁器,军械营造,书院,医院之类的东西是掌握在朝廷手中好呢,还是…………” “又是浑话!这些当然也是在朝廷手中好!” 包拯抬手就要往蔡伯俙的头上招呼,随即手臂停在空中,惊讶的望向蔡伯俙:“你的意思是官家要把这些全部收归朝廷,并有朝廷经营?!所以蔡记……” “晚辈什么都没说,您什么也不知道……” 蔡伯俙摇摇晃晃的走了,只留下包拯一人站在三司的库房外呆立,许久之后他才缓缓渡步离开,而所去的方向便是三司的签押房…… 赵祯国有化资产的计划给了包拯以强烈的震撼,一种从未出现过的思维模式横空出世,打破了原本的固有思想,在士大夫的传统观念之中,朝廷只要向天下收税便可,岂能自己经营商贾生意,一来有辱斯文,二来背上一个与民争利的恶名。 但包拯看来,把一部分的生意国有化却是极好的,他主持三司多年,明白其中的利害,就比如矿石,大宋的矿石原本是朝廷出钱雇人开采,后来便放给了商贾,虽然产量提高,但总有隐瞒和私卖。 这还算不得什么,大宋的书院乃是培养后生学识之地,如此重要的地方却比不上富商豪绅自己设立的私塾,而官宦子弟也多去家族书院,鲜少有人踏足官办书院! 若是把大宋的书院经营的好,让天下读书人有处学习,有处读书,包拯觉得就算这商贾进驻三司也算不得什么………… 至于医院……也只有官家强行设立的州府医院才算数,那些在县城之中的怕是早已名存实亡,民间医者与其为朝廷坐诊,不如自己开设医馆,给自己的医馆坐诊的同时顺便还能买点药。 所以对于赵祯要把这些东西收归蔡记经营,包拯自然赞同,同时他也会上疏奏请此事,蔡伯俙对自己说的话不就是这个意思吗? 他以为自己不知道官家的心思?实在小看包希仁了! 蔡伯俙除了三司的衙门便向宫中而去,而赵祯早已是在午后的阳光中睡熟,这段时间他太累了,王实等人策划的边关之事,大宋对辽朝用兵,再加上资本的改革,这些都让他筋疲力尽。 蔡伯俙小心的站着,三才更是小心的递过了一个锦凳,一点声音也不敢发出,指了指锦凳微微摇头,又给了一个威胁的眼神,蔡伯俙知道他是什么意思,若是自己把官家吵醒,怕是又没有机会睡觉了。 第一千二百七十六章王铁鞭 事实上当蔡伯俙靠近的时候,赵祯便已经醒来,最近的睡眠质量可不算太好,只要有些动静,赵祯便醒了,可以说他这个午觉简直就是似睡非睡,迷迷糊糊。 “三司的事情如何了?” 赵祯突然开口把蔡伯俙吓了一跳,三才也是瞪了他一眼,好似在埋怨他出现的不适时宜。 “启禀官家,该说的话微臣已经对包相公说了,应该会上疏的,而民间商贾捐献之巨足有数千万贯!” 这个数字别说是赵祯,就是一旁对钱财没有什么概念的三才都吓了一跳,瞪大眼睛的望着蔡伯俙,提高了嗓门道:“多少?数千万贯?!这……这也太多了些。” 赵祯微微一笑,挥了挥手:“莫要这般小家子气,你好歹也是宫中的都都知,这些钱就把你吓到了?咱们大宋的商贾之多,财富之惊人可远远不止这些,他们不过是花钱消灾罢了,说的难听点,这些钱就是他们的买命钱。” 稍稍顿了下,赵祯望向蔡伯俙略带遗憾的说道:“这蔡记怎么说也是你一手做大的,如今交了出去,莫要心中不舍,既然归了三司,名字也就要换了。” 蔡伯俙身体一僵,随即展颜笑道:“官家说的哪里话,微臣早已不想再管这些铜臭之事,归了三司不还是在一个行当里……” 赵祯点了点头:“也是这个道理,蔡记以后便要更名国帑司你要负责监察审计,公事繁重可莫要掉以轻心。” 这算是把蔡记的监察权交给了他,蔡伯俙微微一惊,随即躬身道:“臣万死不敢懈怠!” 挥了挥手让蔡伯俙起身,赵祯扭头望向北方:“此次彭七统兵,所用主将皆是出自军武院之人,可谓是前所未有,若是连战连捷……可就有人坐不住了。” 蔡伯俙小声的提醒道:“陛下,此战还有王珪王秉直。” 赵祯一愣:“王秉直……哦,朕想起来了,他和朕的翰林学士王珪同名,只不过字不同,听说此人是东周灵王太子王子晋五十五世孙?” 蔡伯俙笑道:“可不是,有族考,确实是东周灵王太子王子晋的五十五世孙,此人少习拳术,尤善骑射,通阴阳术数,因常以铁鞭、铁杵为武器,故号“王铁鞭”。” 赵祯忽然笑道:“朕想起来了,这王铁鞭朕还赏过他,他是军武院中骑射过人又有谋略之人,领兵有方,前年军演中大胜刘平的便是他!” 蔡伯俙连连点头:“是嘞!官家好记力,微臣佩服。” “此人和你是什么关系?可有亲故?”赵祯似笑非笑的望着蔡伯俙,这小子难得在自己面前夸耀武将,更何况这个王铁鞭确实值得夸耀。 蔡伯俙尴尬的僵在原地,在赵祯瞪眼后才小心的开口道:“此人是杜贵妃之姻亲……” “杜贵妃?妙元的生母?” 瞧见蔡伯俙点头赵祯便知晓,定然是赵妙元不好来寻关系,便让蔡伯俙来的,长叹一声:“这就是为何朕当初为何要执意点刘平为上而不是他王铁鞭的原因。” 见蔡伯俙有些不解,指了指他道:“此人确有才能,但看看!刚刚领兵出征,还未立下寸功,便已经有人为他说项,这样的人朕岂敢重用?!” 蔡伯俙张了张嘴,无奈的嘀咕道:“陛下岂能因噎废食?微臣也不想……家中悍妻如何……” 赵祯踹了他一脚:“嘟囔什么!家中悍妻便去收拾利索,回去告诉赵妙元,此事你没向朕提过,为的是保全他王铁鞭,若是提了,朕必会折他的功!若是还纠缠,便上家法,朕还不信你打不过妙元一个弱女子!” “官家见过成天练剑的弱女子?三尺青锋哪个男儿不折腰…………” “你…………”赵祯居然被蔡伯俙说的无言以对,好歹是自己的妹妹,再重的话也不好说了。 而三才在一旁就笑得不能看了,整个人像是虾米一样弓着背,弯着腰,面对蔡伯俙幽怨的眼神也是没心没肺,赵祯长叹一声:“家丑不可外扬,你还好意思说?” 无奈的叹了口气道:“若是这王铁鞭真的有功劳,朕自然提拔任用,若是未立寸功,便叫杜贵妃不要再托妙元开口了。” 蔡伯俙欢天喜地的离开了,这下他总算是能向赵妙元交差了,虽然有功必赏,有过必罚是军中的规矩,可出自官家的金口玉言自然是不一样的。 此时的王铁鞭却是马上厮杀正酣,一把铁鞭用的是虎虎生威,砸烂眼前辽人骑兵的头盔的同时胳膊也夹住斜刺过来的长枪,挥手再次扬鞭砸在了辽兵的胸膛,一口鲜血把他的板甲涂上了红漆,狰狞的模样辽军见之胆寒。 海阳城的战事已经快到尾声,在大宋凶猛的火炮攻击下,城中守军不得不出城迎战,这么多年的战事之下,辽人发现躲在城中固守只能与城俱焚,最好的办法便是主动出击迎战宋军。 而宋军自然知晓这一点,早已在城外严阵以待,大军包围之下,又占据兵甲之利,辽人岂是敌手? 战场上的厮杀往往是你死我活的拼杀,宋军装备精良,训练有素,以合击之阵迎敌,占据了上峰,辽军出击之兵很快就击溃,仓皇逃向海阳城,而海阳城闭门不开,这时候一旦打开城门,后果便是城破人亡。 王珪率军追击至城下,面对城墙上攒射而下密密麻麻麻的弩箭大喊:“举盾!” 无论骑兵还是步卒立刻举盾格挡,内置轻木外敷铁皮的盾牌能挡得住辽人的箭矢,即便穿透也无法击穿精良的板甲或胸甲,不用王珪发话,早已有准备好的步卒在盾牌的掩护下冲向城门。 他们是大宋军中唯一穿着皮甲的士兵,身上背负着大量的火药,手中的兵器也只有一把铁铲,在袍泽的掩护下冲到城门前,便甩下背后的火药,拼命的在厚重的城门前开始挖坑。 铁铲飞转,这些军士在军中每日的训练便是短距冲刺和挖坑,这已经称为他们的习惯,无论是在训练时,还是在战场上都能保持速度。 同样的风险越大,战功便越大,数十人冲到城门下已经死伤过半,但到了城门洞里便是安全的,几个人便能完成挖坑,埋药,引爆的工作。 随着他们撤出城门洞子,宋军也如潮水般分开,谁也不愿意成为自家火药弹的牺牲品,随着一声巨响,地动山摇,厚重的木门被炸的支离破碎,即便是飞溅的木屑都有着惊人的威力………… 第一千二百七十七章虚虚实实 海阳城不出所料的破了,城门一旦失手,基本上回天乏术,这是攻城战的不二经典,大宋的兵甲如超随便涌入城中,开始的时候辽人还组织反抗,可城中本就狭小,步战出众的捧日军以强大的陌刀手开路,无论人马具碎与陌刀之下。 很快,这凌厉的攻势便让辽人胆寒,组织起来的人手也很快溃散,而这个时候他们已经无处可逃,大宋的军队早已把整个海阳城包围了起来。 若是在宋军攻城的同时他们便逃走还有一线希望,而现在却是真的如笼中鸟,架上鹰,只能被大宋包围起来,或是死战,或是成为大宋的俘虏。 说实在的,捧日军的底子是上四军中最好的,也曾经是最精锐的,主要以具装骑兵组成,但随着大宋养马地尽失,马匹数量的减少,这支原本以具装骑兵为主的部队逐渐参杂步卒。 也是在赵祯军改的时候才缓缓恢复往日的雄风,而现在更加擅长步骑配合,且都是具装。 在大宋,无论是捧日、天武、龙卫和神卫军都有一支最为精锐的嫡系部队,他们只接受皇帝和主将的管辖,名曰“控鹤”。 控鹤,控鹤,意为骑鹤,古人谓仙人骑鹤上天,因此常用控鹤来形容皇帝的亲信或亲兵部队。 往日上四军出战,赵祯是不会把控鹤军的军权下放给上四军的,但这一次不同,大宋北伐并非是夺取整个辽朝,而是为了打通辽东走廊,是时候该让这些久居京中的精锐好好锻炼锻炼了,再好的军队若是不时常经历战争也会如同旧不擦拭的神兵,突然使用必会锋芒不及当年。 上四军更是如此,他们是大宋的禁军主力,也是堂堂的中央禁军,以五百人一指挥,五指挥为一军,十军为一厢的正规编制,每厢应有二万五千人。 捧曰、天武.龙卫和神卫上四军既然各设左、右厢,则四军应各有五万人,共计二十万人,但在真宗朝以及赵祯刚刚亲政的时候,上四军的人数远远没有满编满员过。 但赵祯亲政之后,不但裁撤了厢军,更是让上四军满编满员的同时,筛选各军精锐组建了控鹤,他们和亲卫司,皇城司一起负责宿卫。 不同的是,控鹤依旧属于上四军的一部分,他们最大的作用便是作为皇帝驻派在上四军中的嫡系部队。 他们的主要任务便是在城破之后,肃清城中的抵抗,这是一项极其艰难的任务,城破的同时也是辽人抵抗最为强烈的时候。 海阳城还只是开始,辽人出其不意之下难免会兵力不足,在对辽东走廊的一再进攻下,大宋将士面对的压力也会越大,怕是再也不会出现海阳城这般一鼓而下的状况。 出于最简单的思维方式,敌人所要达到的目的,就是自己所要放止发生的,辽朝一定会对大宋的进攻方向上进行拦截,而大宋进攻辽阳府的事实也很快就会暴露出来。 上四军共二十万人,虽然是大军齐头并进,但却是互相之间配合进攻,绝不会出现参杂在一起的乱象,而海阳城便是如此,捧日军以最快的速度占领海阳城,其中王铁鞭功不可没,要不是他击溃出击辽军以及率领士兵追至城下,也不会如此迅速的攻破海阳城。 相比山海关,海阳城便算是辽朝在东的主要关隘,对应山海关,这里的驻兵也约有两万余人,若不是大宋的火药和火炮,想要攻下这座城池,最少也要花费三五日的时间。 为了给攻伐辽东的宋军作掩护,赵祯和枢密院甚至下了调令给身为北平府边军的武烈军,让刘振率军压向辽朝,再度兵进北安州! 北安州的地理位置十分奇特,它是中京大定府的第一道屏障,也是整个滦河水系的重要枢纽,滦河源远流长,沿途接纳了众多支流,其中水域宽广的有九条之多,即小滦河、兴洲河、伊逊河、武烈河、老牛河、柳河、瀑河、潵河及青龙河。 这些河流便形成一道有一道的天然防线,这一点宋人知晓,辽人也知晓。 所以北安州驻扎着辽兵数量也是相当之多,远超一旁的泽州,辽人把这里当做了抵挡大宋的第一道防线,若北安州兴化城不失,则中京道西南安矣! 中京道的主要防御州府有四处,北安州以兴化城为据点控制周边,泽州以神山城为要害之所,潭洲以龙山城为主依托地势防守,最后便是锦州的永乐城。 而大宋打通辽东的前提不光是要拿下中京道的沿海之地,更是要攻陷锦州,否则无法东进与黑水军夹击辽阳府。 刘振率军大举压境北安州,给辽人以巨大的压力,毕竟十万兵甲的突然出现在北安州城外,多少有些直趋中京大定府的意思。 大宋虚虚实实的打法,辽人早已是领教过的,谁知道宋军东线的进攻是不是在为这北安州边上的十万宋军作掩护?对于辽人来说,中京大定府的安危远比海阳城,迁州等地来的重要,或者说东线在他们眼中都算不得什么。 刘振在北安州外打的“热火朝天”其实只不过是虚张声势而已,辽人已经开始固守城池,每日刘振说要做的事情就是往北安州的兴化城外扔几颗火药弹,烧一些树木之类的。 再隔三差五的用军中仅有的几门火炮轰击一下被辽人加固过的兴化城,而城中守将死活不愿出城一战,就像当年大宋对辽朝的防守态度一样。 刘振和武烈军还打算从这些辽人的身上捞取一些军功,现在看来完全没有可能,兴化城外的所有辽人,无论军民全都进入了兴化城固守不出,显然是早就得到了消息,打算对宋军坚壁清野。 不过有利便有弊,眼看已经开春了,可这些土地却没有人耕种,白白的任由荒草疯长,着实有些可惜。 刘振知道自己的作用,作为军武院出来的将领他深刻理解官家的虚实战术,同样,他也羡慕同僚在东面的战场上打的热火朝天。 但刘振虽然羡慕,却不会嫉妒,因为相比王铁鞭和刘平等人,自己在北安州外既安全又有军功………… 第一千二百七十八章一副舆 宋辽战争正式打响,但影响的范围却并不是很大,最少对于现在的大宋来说并没有什么影响,北京城依旧是和原本一样的运转。 赵祯甚至没有从朝堂上看到更多来自辽东的消息,所有的消息已经汇总到了枢密院,朝臣们并不是十分关注,在他们看来,如今的大宋出兵不过是辽东而已,并不是正面和辽朝直接决战。 大宋的实力完全能碾压中京道,而不是用担心,这是新年过后第二个月的朝会,这样的大朝会却是相当乏味的。 赵祯在散朝之后便回到了勤政殿中,刚刚在大殿之上便已经开始神游天外,直到坐下来才开始望着眼前巨大的舆图思索。 起身走到舆图之前,这幅舆图上已经被他画的面目全非,但也更加直观的反映出大宋现在的模样。 东线的战争超乎大宋预料的顺利,在不知不觉中大宋的军队便推进到了迁州,对于此时的军队来说,这样的进攻速度已经是相当快的了,但更重要的是辽人依旧把目标放在了中京大定府。 作为这场战争的最高前线统帅,彭七指挥若定,背嵬军的十万铁骑早已利用强大的机动性集结在三州山附近,即便辽朝反应过来率兵驰援,他也有把握阻截主辽人的援兵,背嵬军的十万铁骑便是为此而准备的。 彭七虽然是赵祯当年的三卫指挥,但经过多年的磨砺以及军武院的进修,早已不再是当年的莽夫,虽然看似鲁莽,但心中之细密也只有数人了解。 对于这场北伐,赵祯非常信任的交给了他,一来是因为早已和枢密院策划好了进攻的方向和大致的布局,兵棋推演也做过许多回,也把辽人的反映都预测了一遍不会有所遗漏。 二来这次北伐辽东是一次试探性的攻击,也算是一次练兵,只要不把辽人逼急了,应该不会发生宋辽之间的决战。 如此强度之下的战争,彭七完全有能力胜任,狄青作为枢密使稳坐北京城便可,他的任务便是向赵祯奏报战事的进展,以及可能会出现的问题。 但在赵祯看来,其实此次北伐辽东已经敲响了辽朝的丧钟,眼下就是一场温水煮青蛙的阴谋,这次大宋若是成功夺下辽东之地,拿下辽朝的东京辽阳府,这个庞大的帝国真的就真的所剩不多了。 纵观辽朝,这个帝国的资源分布主要集中在燕云,燕云被大宋所得后,便以中京道为首,其次便是东京辽阳府,辽朝重要的州府便在这两处。 西京道自西夏归宋之后便已经被大宋蚕食许久,占地最大的上京道虽然地域广阔但却更加荒芜,最多的便是成片的草原,虽然能给辽朝提供牛羊和马匹,但却不适合粮食的种植,更不适合开展手工业和商业。 一旦辽朝被大宋成功夺下东京道,不单单是一京之地丢失的问题,而是辽朝彻底失去海岸线…………这是赵祯谁也没有告诉的战略意图。 辽朝丢失海岸线的危险性不言而喻,大宋可以依托强大的海上运输能力在海上开辟运输线路,并且保障大宋自身在海洋上的利益,这一点至关重要。 在不知不觉中,大宋已经蚕食辽朝许久了,也蚕食辽朝的大片土地,不过至后套依旧在辽人的手中,并且重兵把守,这片良田千顷的土地是辽人的西北粮仓,一旦丢失,整个辽朝的粮食便将困难起来,除了向大宋购买外,便只能依靠掠夺。 赵祯看了看辽朝的附近,一条细细的红线已经把辽朝彻底与四周的国家切割开了。 瞧瞧辽朝的四周,还有什么土地可以掠夺?还有哪个国家是它的盟友?没有了,一处也没有了,女真人彻底成为大宋的助力,黑水军便是最好的例子,唐括部的归降,完颜部的北逃便说明了一切。 赵祯手指轻轻移动,东面的高丽表面上于辽朝依旧关系亲密,可背地里与大宋的关系那可是打得火热,一旦辽东和辽东走廊完全属于大宋,最直接的后果便是把辽朝与高丽切割开,如此一来,高丽可完全不在乎辽朝的态度了。 大宋成为高丽宗主国的同时也就是宋高关系的建立之时,这种关系是光明正大的,是互相派遣使臣的,完全不同往日……当然也意味着大宋获得了整个高丽市场。 赵祯笑了笑,至于隔海相望的倭国就更不用说了,这个国家已经完全成为了大宋的藩属之国,虽然这么说不贴切,但大宋的朝臣们已久坚定的这么认为,否则便把大宋的另一面暴露了出来。 在赵祯看来,倭国的王室便完全是大宋的傀儡政权,这个国家已经和大宋差不多了,或者说已经被直接纳入大宋的统治之下,它的文化在慢慢消失,他的风俗在慢慢的改变,甚至于他们的血统也会变成和大宋一样的存在。 因为驻扎在倭国的大宋士兵可以和当地人通婚,本就是一夫一妻多妾制的宋人当然不在乎与倭人通婚了。 而倭人本就数仰视大宋的存在,倭人的许多家庭甚至愿意让自己女儿与大宋的士兵通婚,最好是能遇到有情有义的人,把他们全家都接去大宋过活,有些倭人甚至以此为鱼跃龙门的机会和手段。 而倭国的王室正在逐渐失去他们原本所拥有的权利,这个民族的最后印迹也将随着“天照大神”后裔权利的丧失而消失的一干二净。 倭国的王室开始失去兵权,大宋的军队已经可以为此整个倭国的安全,他们的手中只能保有管理地方治安的衙役,除此之外便什么都没有。 在治国上,也是大宋的官员在把持着这个国家的文治,毕竟是军权出政权,连兵权都在大宋的手中,政权如何能独立出去? 大宋在这片本就自卑的土地上推行最为“纯正”的儒家文化,并且把佛教推广的更为深远,于是这个国家的反抗精神彻底被摧毁,而建立起来的便是等级观念极为明显的阶级精神。 赵祯甚至怀疑要不了多少时间,倭国便成为适合大宋移民的又一片土地。 第一千二百七十八章彭七的激将法 海阳城已经被大宋拿下,迁州的迁民城近在咫尺,大宋的军队速度惊人,甚至连王铁鞭这位先锋将军都坐在马车中跟随大军前进,而并非是骑在马背上。 大宋的马车可比马背舒服的多,橡胶的轮子虽然是实心的,但用在有减震的马车上却是相当的舒适,在北京城中已经出现了充气轮胎,不过那东西的价格可要比实心轮胎要贵得多,一般的富人都消受不起,何况是普及军中? 但王铁鞭认为这也是早晚的事,官家总是把最好的东西配给军中,现如今虽然武将的地位已经到了顶点,虽然还在文臣之下,但已经比原先好上太多了。 马车的车厢被人敲响,王铁鞭不用看也知道是派出的斥候前来传递消息了:“已经过了迁民城?” 马背上的斥候以手扶胸道:“启禀将军,已经过了迁民城,只要再绕过前面的辽人堡寨,便可悄然抵达来宾城!” “绕过堡寨所用时日多久?” “比原本多个两日……” 王铁鞭眼睛瞪大,望着斥候道:“莫不是疯了?他刘平攻伐迁民城差不多也就是两日的功夫,你让本将绕过一个堡寨也要两日的功夫,岂不是拖延军机?传令下去,以烈风营一千骑夺下沙石堡,大军散开为援,若是走漏一人,本将非拔了他的皮!” “唯!” 斥候双手抱拳的离开了,走的时候都在怀疑自己听错了,但他知道王铁鞭就是这个脾气,怕是这次和刘平较上了劲,军中谁不知道他们两人之间的那点龌龊。 不过话也说回来,刘平也是走了大运,明明被王铁鞭打的屁滚尿流,但最终却以战局得胜,官家亲自点了他为胜,如此还不让他王铁鞭气死? 其实这场较量早已开始,也不知彭帅是不是故意的,非要把刘平和王铁鞭两人方在一起,相互之间又互不统属,双方明显是要竞争的,刘平攻伐迁州的迁民城,而王铁鞭却要以最快的速度赶往来州的来宾城。 在本身上就是王铁鞭处于劣势,如今看来依旧是如此,连彭帅都没给王铁鞭以照顾,虽然嘴上没说什么,但是却是一副加油鼓劲的模样,这下两人的竞争更加激烈了。 斥候带着些许郁闷的在军中传令,并且和相识的人唠嗑,当然这一切都是在马背上进行的,来了主将都乘坐马车行军,谁还敢有什么疑议。 对付辽人的堡寨其实很简单,最重要的一点是,辽人的堡寨本身就很简单,甚至不如大宋临时搭建的军营,大宋官兵早已习惯了军中的军制,一切都按照军制训练和操作,任何人违反都要受到军法处置。 千骑已经算是极为庞大的骑兵部队了,他们的机动速度快,冲击力强,对付辽人堡寨的方式也简单,以火药弹捆绑在一起进行破门,辽人的堡寨一般都是土墙,夯土筑墙木板封门。 这样的堡寨真的可谓是简陋,不过也聊胜于无,辽人的堡寨最大的作用便是最为临时的哨探之所,一旦预警便以骑兵向附近的州府城池禀报而已。 当大宋的千骑赶到时,当他们准备贡献这个堡寨的时候,却蓦然发现,堡寨的大门已经开了,而从这里走出的并不是辽朝骁勇善战的契丹骑兵,而是数十匹马和不到百人的投来南军。 面对这不足百人的辽兵,大宋的千骑便逐渐减缓速度,并且把这百人辽兵包围起来,其实都用不着包围,他们的模样更像是要归顺。 这是常有的事,大宋的将士们在出征辽朝之后经常遇到汉家百姓组成的军队,他们或是投来南军,或是归圣军之类的,而所谓的归圣军、宣力军、四捷军等等都是汉家百姓组成的。 主要征自辽朝的五京乡丁,在辽朝这些还算是比较好的,最少辽朝把他们当作军人来看,虽然不如契丹士兵的待遇好,但最少也是能吃得上饭的,而且身上还有一两套铠甲之类的东西,虽然也是破旧不堪,可总归是聊胜于无。 至于眼前这些所谓的投来南军,便更是不堪了,他们是什么人大宋的将士心中最为清楚,都是些在边境上犯了重大军法的军士,或是大宋境内的犯人,流寇,匪贼之类的。 这些人在大宋境内过活不下去了,这才跑到辽朝来投军,这些人即便是在辽朝也不受待见,往往被派遣成为先锋军,作为敢死队来用。 眼下不过百人的投来南军以最快的速度解除武装,他们知道宋军的政策,若是在大宋军队面前缴械投降,一般便能活下来,因为大宋的军规有令,斩首之功最甚,其次便是俘获。 几十人的俘虏被连成一串的捆绑起来,他们虽然也是汉人,甚至是曾经的大宋百姓,可宋军却没有把他们当作是人来看待,有几个骑兵的后面甚至拖拽了缴械的汉子,原因很简单,他们的脸上有着深深的琼面…… 被琼面还能出现在辽朝,只能说明这些人是罪大恶极,在被押解流放之地的路上杀了衙役,最终无处可逃便来到了辽朝投军了。 待赶上大军,这些人已经差不多有进气没出气了,但在看到他们脸上的琼面时,谁也不会说什么,即便是军中的文臣司马也只不过瞥一眼便把这些人记入了骑兵将士的斩首之功中………… 没有的辽人堡寨的威胁,王铁鞭的大军便以最快的速度抵达来宾城,而此时迁民城的战事也不过刚刚开始,彭七看到军报后便得意的笑了笑,自己果然没有用错人。 这王铁鞭和刘平之间的较量正好可以用来激将他们二人,刘平是正经得了官家钦点的,自然不能输给王铁鞭,而王铁鞭心中的不服也会让他拼命的想要证明自己。 这样的战术实在是成功,虽然有分兵的危险,但上四军人数众多,即便是分兵也没有什么,即便辽人来援,有三州山和五指山附近的背嵬军阻拦也不会有什么大问题。 好处显而易见,在同一时间对两座州城进行攻击,来宾城绝对是猝不及防的。 第一千二百七十九章辽朝汉臣 事实上也是如此,来宾城完全没有防备,原本的来宾城守将韩绍文还准备派人援助迁民城,可很快他就发现自己的来宾城前出现了大宋的禁军,而且数量惊人,约有五万之众! 整个来宾城的守军不过三万有余而已,且并不是全部都由契丹士兵组成,其中参杂着大量的五京兵丁。这样的战力如何守城?可笑他还准备援助迁民城,此时能守住自己的来宾城就算不错了! 自始自终韩绍文都不明白宋军是如何逼近来宾城的,这五万大军一路上完全没有消息传来,难道设立的堡寨都是死人不成?! 堡寨的作用其实很简单,即使登高远望,瞧见有敌军进犯便以最快的速度飞报附近的州城而已,别的也没什么作用,难道还指望这数百人拖延大军攻伐不成? 但韩绍文也不瞧瞧自己用的是什么人?南来投军!战力本就低下,而且没有一身过硬的本事,即便是率先逃走,也根本没有机会,再说大宋的斥候早已发现这些堡寨,岂能让他们轻易走脱? 这些宋军对于韩绍文和来宾城的军民来说几乎是一夜之间突然出现的,因为有迁民城在前,他们并不担心自己的来宾城的安危,甚至还打算援助迁民城。 可在一夜之间,大宋的军营便出现在来宾城外,大片大片以墨绿色苫布所组成的营帐犹如雨后春笋,拔地而起! 其实早在大宋的军队还在行进之中,宋军的斥侯兵就已经把前方可能扎营的地方详细奏报给主将王铁鞭。 战场上的安营扎寨也不像通常所想的那么简单,宋军的军营四周最少要围起一道临时的木墙,所以在扎营之地的四周必须要有树林,这对地点的选择尤为重要,非经验丰富的斥候无法做到。 先砍两排树干,一排长一排短,把树干底下烧焦以后埋二分之一入土,长树干排成紧密的一排在外,短树干排成一排在内,然后在两排树干之间架上木板,分为上下两层,这样长树干长出的部分就成为护墙,木板上层可以让士兵巡逻放哨,下层可以存放防御武器和让士兵休息。 宋军的一个小队是五十名士兵再加上队长队副各一,扎营的时候也是如此,大家的营帐两两相对,在营帐的周围和营区之间要挖排水沟,以防雨水倒灌,或是更为严重的火烧连营,排水沟有的时候也是防火沟。 军中严禁士兵在各个营区之间乱窜,本营区以内也不许各个帐篷乱跑。每个营区之中还要挖一个公共厕所,在大宋的兵法中对于军营卫生也非常重视,不厌其烦的强调厕所挖的位置非常重要。 首先要离水源和贮藏粮食的地方远远的,要离营房有一定的距离,但不能太远,以免上厕所的官兵不能及时归队,当然也不能太近。 宋军的军营还非常重视防疫,比如人和牲口所产生的垃圾要及时掩埋焚烧,重病患者和传染病患者要隔离等等。 这一切复杂的事情王铁鞭以及他所率领的捧日军只用了短短的一夜功夫便已经做好,木头是在白天便悄悄砍伐的,同样的大宋的战车也作为营地围墙的一部分,上面那些可以旋转的劲弩成为驻守的利器。 可别小看这些劲弩,他们虽然不如八牛弩来的威力惊人,但却也比普通的棘轮弩要强得多,射程约在六百步左右,足足是棘轮弩的一倍,而且在马车车厢固定时,可以用铁皮把四周围起,如同一座小小的堡垒。 这一夜之间便安营扎寨完毕的军队着实让来宾城中的军民大吃一惊,这样的速度也实在太快了些,远远望去这些绿色的营帐连同草地上刚刚出现的春草一般,发出生机勃勃的感觉,可此时的来宾城却笼罩在一片灰暗之中。 韩绍文这个地地道道的辽朝汉官第一次亲眼见识到了大宋兵力的强大,韩绍文出自正统汉室,其祖韩延徽乃是辽国的开国功臣,也是契丹最早倡导“胡汉分治”的汉臣。 韩延徽初期在刘仁恭、刘守光父子手下任职,后奉命出使契丹时被耶律阿保机留用,成为他身边的主要谋士。后辅助耶律阿保机建立辽国,其子孙世代在辽为官,开创幽州韩氏一族,可以说在契丹人的眼中,韩家的地位相当高,已经和一般的汉人区分开。 韩家的子孙也几乎都在为辽朝出力,韩德枢被辽太宗耶律德光称为“国之宝”而他的儿子韩绍勋更是辽朝的忠义之臣,渤海人大延琳叛乱,囚禁辽留守、驸马都尉萧孝先及南阳公主,杀户部副使王嘉及军官萧颇德等。 打算劝降户部使韩绍勋,然而韩绍勋被执,终不屈,遭锯解,愤骂而死。 可见韩家对辽朝是十分忠心的,否则韩绍文也不会位于辽朝的中京道,更不会在这小小的来宾城中坚守。以他家的关系早已能把他调回上京城去了。 但大战在前,若是能在中京道久战,少许寸功便能让他韩绍文平步青云,如此良机他岂能错失?于是便在来宾城中积极备战,即便是不敌宋军,也可从容而退,可现在却是没有机会了。 五万宋军早已是把来宾城围的严严实实,别说是他韩绍文即便是一只鸟也别想飞出去,王铁鞭可是信心十足,一定要拿下来宾城的。 只不过当他得知韩家人在城中之后,便知道这一战怕是要难打的多了,韩家人是辽朝出了名的硬骨头,当初韩绍勋便是一个例子,想要劝降韩绍文,根本就不可能,军中的文臣司马一开口就被王圭拒绝了。 王圭向亲兵伸了伸手,一边的亲兵就小心的把一个木匣拿了出来,轻轻打开,便是一个包在红绸中的单筒望眼镜,再小心翼翼的递给王圭。 远处城墙上的一切便能看的清清楚楚,王圭顺手递给一旁的军中司马王鹤道:“本家的,瞧瞧那城墙上。” 王鹤笑了笑,早已习惯了王圭这样的称呼,什么本家的,自己家和他王圭家八竿子打不着,堂堂的东周灵王太子的世孙自己如何能高攀的起,这王铁鞭如此叫他也不过是想少一些管束而已。 看着城墙上的兵甲齐聚,滚石檑木俱全,烧铅水的大锅地下冒着浓浓的黑烟,王鹤苦笑道:“倒是我迂腐了,这韩家人是要死守来宾城啊!” 第一千二百八十章何颜面天子 韩绍文到现在也没有归降大宋的打算,即便是他知道宋军兵临城下,即便是知晓来宾城不敌宋军也依然固守在这里,对于他来说,完全不认为自己应当归宋。 于是乎,王鹤派去的劝降之人皆被他一顿臭骂赶了回来,望着俩个气得面色涨红的左右参军非但不生气,反而哈哈大笑,指着两人道:“本就是没头脑的事,也不瞧瞧来宾城上的兵甲军械?如此气势像是要归降的?绝无可能,即便是和他自己想要归降,他整个韩家能幸免?” “真的没有劝降可能?毕竟是咱们汉家的血脉…………”一个参军忍不住说到,在他看来汉人就是汉人,和辽人混在一起也是被逼无奈,如何能在大宋堂堂之军面前坚持? 边上的参军就要看开的多,冷笑着说道:“咱们是有道伐无道,人家却认为是欲加之罪,自始自终他韩绍文就没把咱们和大宋放在眼里,如何能归降?” 王鹤点了点头道:“这是自然,各为其主而已,他韩绍文出自韩家,韩家本就是幽州之民,忠于辽朝乃是自然,之可称之为忠,若是归降便是反复,史书上也要留下一笔……只能说莫要小瞧了他。” 待左右参军退去,王鹤转身如了营帐,望着王铁鞭道:“韩绍文宁死不降,这一战怕是要……” “宁死不降?嘿嘿,某却不见得嘞!狡兔三窟,尤其是这种世家大族,岂能以覆灭之险保所谓之忠义?还没到时候罢了,这段时间先别急着强攻,以火炮轰击之,让他见识见识我大宋的神兵利器,劝降一个韩家人可比夺下一座来宾城要有价值的多。” 王鹤惊讶的望着眼前的王铁鞭,仿佛是重新认识了这个人,没想到一向以勇武著称的王铁鞭居然有如此缜密的一面,的确,出于整个战事考虑,劝降一个韩绍文要比攻下一个来宾城要强的多。 随着王铁鞭的军令下达,大宋的军营再次开始热火朝天的动员起来,宋军扎营的位置十分恰当,刚好在辽人的弩箭,砲石的射程之外,但却在大宋火炮的射程之内。 而此时的炮手已经开始了准备,右拳紧握,拇指向上,平伸右臂,闭上左眼,用右眼在拇指的一侧刚好观察到目标,这时保持姿势,闭上右眼。 同时用左眼在拇指的同一侧观察到另一参照物参照物和目标之间的距离,边上的人用纸笔做简单的计算,很快便得出军营与来宾城之间的距离,这种测算方法误差不会超过二十步。 火炮冲车厢中拖出,这个铁家伙在军中甚至比战马还要金贵,有专人护养不说,还配备箱车运输,老练的火炮手更是军中的宝贝,每日的吃食都和一般的士卒不一样。 在大宋的军中只有陌刀手的伙食能和他们媲美,而承担的风险却小之又小,若是能一炮砸开城门,那军功简直可比登墙首功要来的高得多! 炮坑已经挖好,垫上圆木,在炮身的下方还有轮子以减缓火炮的冲击力,王铁鞭站在一旁仔细的观看,他对军中的火炮最是充满好奇。 当然不光是他,军中的热血男儿对于这种毁灭性的大杀器都充满了好奇,可能这就是追求力量的男人天性。 别说是军中的汉子,就是赵祯和赵旭赵昀三个天家男子都对火器充满了兴趣,赵旭早已把自己的成人礼预定了,一把精致的燧发枪,而赵昀因为没有赵旭那般的礼法约束,自己经常期望军械司摆弄火器,而赵祯更是经常狩猎,所用的便是装填米涅弹的燧发枪。 火炮在耀眼的火光中轰鸣,王铁鞭只瞧见了一团巨大的火光,以及只能听见的炮石呼啸声,然后便在短短的俩个呼吸之后,伴随着脚下的颤动,来宾城城门右侧的城墙上便出现了一个巨大的弹坑,以及同时扬起的巨大尘埃。 “哈哈哈!好!” 王铁鞭兴奋的挥着拳头,下巴上的络腮胡都跟着竖了起来,而一旁的王鹤在震撼之后捎带鄙夷的说道:“好什么,眼下不过是校炮而已。厉害的还在后面。” 王铁鞭翻了个白眼:“某晓得你这个…………” 话还没说完就被一阵地动山摇打断,数十门火炮一齐开火仿佛要把大地震碎,苍宇也为之颤抖,战争之神再次向世人展示它的力量与恐怖。 对面的来宾城城墙犹如遭到巨人的连续锤击,烟尘如雾般飘起,接连遭受冲击的城墙已经出现部份垮塌城墙上还未泼洒的热油,铅水,滚石檑木,成为了自掘坟墓的器具。 一瞬间仿佛天地都安静了,然后便是此起彼伏的惨叫和咒骂,恐怖的气氛在城头蔓延开,韩绍文被亲兵死死的护住,即便如此也是灰头土脸,挣扎的在废墟般的城头观望,城头上看似坚固的门楼已经成为残垣断壁。 半块刻有威远二字的牌匾轰然坠落在城墙上碎成数段。 原本城墙上的守军已经能开始溃散,阻挡敌人进攻的城墙仿佛已经成为一处死地,韩绍文斩杀数名逃窜的军士依旧不能阻挡这个局面。 乱象已生,再想稳住局面更加困难,还好宋军没有在这个时候进攻,否则城破便在弹指之间。 这时候固执己见已经没有了意义,韩绍文提着滴血的长剑无奈的下令:“搬运伤兵于城中救治,肃清街市,罔议造谣者就地正法……” 他的想法很简单,最少要保持来宾城的稳定,如此才能继续抵抗宋军。 但随着他的话,又是一阵呼啸,仓皇之间韩绍文便被亲兵拥下了城墙,威远楼也在这时轰然倒塌,城中沸反盈天,韩绍文绝望的闭上了眼睛,宋人火器恐怖如斯,如何能守住这残垣断壁似得来宾城? 再来几轮轰击,别说是城墙,怕是连整个来宾城都会被付之一炬! “节度使,这来宾城守不住了,不如趁宋军还未攻伐之际,速速北撤。” 韩绍文苦笑一声:“北撤?如何北撤?宋人既然如此兴师动众,自然已把这来宾城包围的如铁桶一般,如何北撤?” “城中守军三万,定能突围!” “陛下让我驻守来州,我却率兵北撤,如何见天子?!” 第一千二百八十一章愚忠的代价 亲兵们呐呐不言,而军中将士却撇向韩绍文,节度使这是要与来宾城共存亡? 他们关心的不是韩绍文的忠贞,而是关心自己,若是韩绍文这位节度使率军突围,虽然可能死在突围的路上,但最少还有生机,可若是与宋军正面抗衡,最终的结果定然是城破人亡。 如此一来还不如突围而走,最少能有一线生机! 王圭和王鹤二人很快便转移了策反的目标,既然韩绍文不愿归降大宋,那自然有人愿意归降,不如从侧面打开缺口,于是乎大宋的劝降使者再次出发,只不过这一次却是王鹤这位军中司马亲自去的。 王圭在知晓后大惊失色,拉着王鹤的手道:“此去凶多吉少,兄三思而行!” 王鹤哈哈大笑,甩开王圭的手道:“就许你立功封赏,不许老夫得个军功?!将军稍安,辽人不敢奈何,若身死,将军可夷平来宾城!老夫得道也!” 王圭目瞪口呆的看着王鹤一人一车高举宋军旗帜便向来宾城而去,显然他是要用身家性命博得一世名声,不,万世之名! 王圭无奈,谁让人家是文臣?谁让人家站在了大义一方?摇了摇头,长叹一声:“有此功劳可抵某杀敌数万…………” 韩绍文对于王鹤的到来有些猝不及防,显然眼下宋军已经占据了绝对的优势,但这时候派人前来劝降岂不是画蛇添足?这偌大的军功不比劝降要来的重要? 但韩绍文不知道,其实宋军根本就没办法用火炮屠城,最少是没有借口,真正的战事依旧需要大宋的将士用命去拼,攻下一座城池可要比毁灭一座城池付出更多的代价。 短兵相接,五万对三万,即便辽人不擅步卒作战,宋军依旧要付出巨大的伤亡,要知道,这来宾城可是来州州城,亦是中京道的一座驻兵之地,否则也不会有三万守军。 现在的宋军没有一人伤亡,若是能不费一兵一卒的拿下来宾城,那可就是天大的功劳,而且策反韩绍文对辽朝的击打极大,非战争能取得。 看着对面毫无担忧之色的王鹤,韩绍文冷着脸道:“司马就不怕身遭万劫?” 王鹤毫不在意的挥了挥手道:“王鹤贱命一条,家中老父母已去,妻儿托付朝廷,无可挂念,唯有累世清名可求,若是还身死,丹青史书必有一席之地,尔却要遗臭万年,划算,划算!” 韩绍文冷笑道:“莫不是想要清名想疯了?!” “你不会杀老夫,也不敢。除非你希望整个来宾城数万军民与我同葬,能与卿共赴黄泉,虽死无憾矣!” 用自己的性命来威胁别人,这就是无赖之举了,还是如此冠冕堂皇的说出来,简直……简直臭不要脸! 韩绍文气的发抖,而一旁的辽朝将领却惊恐的瞪大眼睛,从王鹤的话中他们听到了威胁,若是他死在了来宾城,宋军便要屠城,而且很可能用火器屠城! 韩绍文不害怕的事情不代表别人不害怕,原本是来恐吓王鹤的武将和刀斧手们表情僵硬,这时候还有谁会动手?除非是要和韩绍文一起与王鹤陪葬。 而王鹤这时候却起身观瞧韩绍文亲兵身上的甲胄兵刃,一副来参观学习的模样让韩绍文牙根痒痒,大宋号称汉家正统,儒学传承,居然还有这样的文人?! 王鹤确实在仔细观察辽军的甲胄,他虽然是文职的军中司马,可这么多年来从军,早已对军中的一切了如指掌,说句不好听的,即便是王铁鞭战死,他也能从容管束军队。 一边观察韩绍文的亲兵铠甲,一边开口道:“君子不利于危墙之下,眼瞧着辽朝大厦将倾,非将士不用命,非百姓民不聊生,而是国力不济,大势所趋,即便圣出也回天乏术矣!” 王鹤的话让众人默默不言,即便是韩绍文也不能反对,显然是这样,这时的安静让王鹤更加智珠在握,望向韩绍文笑眯眯的说道:“可否与节度使促膝而谈?” 厅堂之中安静许久,所有人都盯着韩绍文看,显然他的话这时候决定了来宾城的命运,也决定了城中数万军民的命运。 “绍文磊落,事无不可对人言!” 就知道他会这么说,王鹤笑道:“好!好一个事无不可对人言!那王鹤便来说道说道!眼下来宾城已经是困兽犹斗,即便是驻军三万也无力回天!我大宋北伐志在必得,辽主固守中京道岂能分兵来援?这来宾城虽是中京道东线重镇,可惜若是没有援军,必定城破!而我大宋十万背嵬铁骑游走与外,即便有援又能如何?!” 王鹤之声如洪钟大吕般在厅堂之中回响,劝降就是这样,摆事实讲道理,从根本上击溃敌人的心理防线,若是连这点手段也没有,那就干脆不要去说项,免得偷鸡不成蚀把米。 不过当着辽人将领的面说出这样的话来,王鹤自己也是捏了一把汗,但此时已经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继续开口道:“狡兔三窟,诸位难道就没有想过给自己留条后路?” 韩绍文哈哈大笑:“后路?某看是一条死路!我等家人亲眷皆在辽朝,如何能有后路?一旦归降大宋,少不得有族灭之危!” 这下便算是说出心里话,也说出了他们的顾虑,也就意味着有的谈,王鹤笑了笑:“韩家出自幽州燕云故地,如今亦是我大宋之土,举家北上便在中京道锦州落脚,而诸位将军亦是中京道之人,若是归附,可保尔等家族在我大宋北伐之中万全,尔等亦可成为我大宋之将,加官进爵便在今日!” 王鹤的话充满了诱惑力,而起也是事实,韩绍文稍稍好一些,可那些契丹将领却议论纷纷,对于他们来说,作为将领率兵作战,还是和大宋作战,深知大宋的兵甲之利,不得不承认辽军在宋军的面前越发的处于下风了。 即便是骑兵对决也很难有所胜算。 但厅堂之中最为动心的不是别人,确实表面装作若无其事的韩绍文,他出自韩家,通晓政事,知道辽朝现在面对的威胁,更是知道大宋的强大,眼前有恃无恐的王鹤便是最好的说明。 待他出恭之时,王鹤甩开亲兵跟上,在起背后小声道:“韩公,眼下局势并非明晦难辨,就算不为自己考虑也要为世家所想,愚忠大谬矣!今不归附更待何时?莫不是等到我大宋虎狼之兵尽出,攻伐上京道之时?识时务者为俊杰,我大宋官家可是说过,若是不归也无妨,只不过再无此道矣!” 韩绍文并没有回答王鹤的话,而是默默的走了,刚刚他的话便说明了一切,愚忠是要付出代价的,很可能就是整个家族的前程尽毁………… 第一千二百八十二章王鹤的“毒计” 对于策反敌方文武重臣这件事情上大宋君臣的心中都是明镜一般,只要能功成,便能获得大量的回报,重赏之下必有勇夫,战争是要死人的,以最小的代价获得最大的收益才是最好的事情。 策反地方将领怎么说也算是并罚中的不战而屈人之兵,只要策反一军之将领便可消除威胁,眼下并非是辽朝的小人物,而是三万战兵和他们的主将,节度使。 若是王鹤策反成功,韩绍文归降大宋,整个韩家便在辽朝毫无立锥之地,除了归附外,别无他法! 若是不成,同样对大宋没有什么损失,倒霉的依旧是韩家,这不单单是一出劝降之计,更是一条反间计,当着契丹将领的面把这些话说出去,即便是韩绍文最终固执己见,消息传到辽朝之中,辽主还会重用他吗?据黑手来报,辽主性多疑,时暴虐。 王鹤就是看到了眼前两全其美之策才会这么做的,对于大宋来说,韩家乃是辽朝的世家和大宋没有一点关系,人家本就是辽朝的开国功臣,也是一个正朔王朝的臣子,因为是汉家血脉,所以劝降并没与负担。 国朝之中对是否劝降辽朝汉臣有着一种礼学上的分歧,有人认为他们属于汉家血脉,与大宋同源同本,为辽朝效力便是叛国,招降不如杀戮来的更加震慑人心。 而有的人以包拯,范仲淹为首则认为应当区别对待,宋人北逃于辽着当杀之以儆效尤,此乃实实在在的叛国之举,但本就是土生土长的辽朝汉人却是不同。 他们虽然是汉家血脉,可燕云早已落入辽朝之手,辽之汉臣,犹如宋之番臣,他们是在大宋的土地上的外族,岂能说他们叛国?最重要的一个原因,辽朝先于大宋言立官稷,如何能说他们是背叛大宋? 最终官家采纳了包拯范仲淹的言论,把两者区分开,否则王鹤也不会冒天下之大不韪前来劝降韩绍文,但其手段之狠辣,完全不在乎韩家的后果,简直就如同强盗行径。 韩绍文还未发现自己已经落入王鹤的圈套,直道他的幕僚惊醒,匆匆提醒他才醒悟,眼下是黄泥巴掉裤裆,不是屎也是屎了! “王贼害我!” 韩绍文大怒匆匆起身便寻王鹤,而此时王鹤早已离开,并且留下书信一封,内容也很简单,只有一句话八个字:“退无可退,何不决断?” 紧紧的捏着书信,望着早已远去离开来宾城的王鹤车驾,那高高竖起的宋字大旗犹如得瑟的尾巴在空中一摇一甩,韩绍文心中大悔,唯一的办法其实就是不见王鹤,如今已然是见了,还能如何? 而且这次他不光是来招降自己,更是来招降契丹将领,契丹将领没有人表态,但这已经是最好的表态了!以脾气暴躁著称的契丹人居然能忍受一个宋臣在面前大放厥词的劝降,这已经是最好的态度,最少说明他们不想和大宋拼个你死我活。 但自己和这些首鼠两端的人不同,人家是契丹人,皇帝不会怀疑他们的忠臣,可自己不同,如今在辽朝汉人和契丹人之间的矛盾越来越深,深知政事的他知晓,别看现在朝堂上汉臣占据不少的人数,可辽主除了对张俭器重外,对其他人则是可有可无。 若是自己和王鹤相谈的消息传出去,韩家怕是也岌岌可危。 城外便是连营一片的宋军大阵,旌旗飘扬,气势如虹,而城中则是一片灰败,仿佛末日降临般的死寂,胜败仿佛在这个时候已经区分开。 身边的幕僚好道先生悄然出现:“主家,此事已经回天乏术,且观那些个契丹人也已经有了妥协之势,他们和韩家一样,家在中京道附近,若是归降宋人,可举家迁宋,落一个加官进爵何不妙哉?” “怎么,先生的意思是本官当效仿之?” 好道先生苦笑道:“如今还有回旋余地吗?辽主性多疑,主家与王鹤见面的消息一旦传出……” 韩绍文挥手打断他的话,面无表情的说道:“边上有契丹人。” “可若是这些契丹人先一步降了呢?!” 韩绍文勃然变色,转头望向好道先生:“你如何知晓的?” “哼!这如今的契丹人早已不似以前那般的铁骨铮铮,相比开国一代,他们已经安逸享受的太久了,如今战事一起便瞧见他们的斤两,宋人第一次来还好些,这次宋军以炮石为应,后以王鹤说项,被吓破胆的人自然抓住这个时机归降了。” 好道先生的不屑让韩绍文若有所思的眯上眼睛微微点头,此时看来,来宾城外的宋军也不是那么的狰狞可怖………… 当王鹤摇着大旗从来宾城回到军营的时候,最先看到的便是王圭紧张的表情,待自己下了马车,这货才松了一口气,嗤之以鼻道:“如何?他韩绍文可愿归降?” 王鹤神秘一笑道:“现在莫要妄下定论,时间尚早嘞!” “还早?!” 王圭的叫声几乎把王鹤的耳膜震破:“你知不知道这几天的时间刘平已经拿下迁民城了?大军正在往来宾城而来,若是他们来了,还瞧见我在城外耗着,贻误战机之罪你我二人可都逃不掉,若是他韩绍文有意拖延又该如何?!” 王鹤胸有成竹道:“无妨无妨,此去来宾城,见了韩绍文,已经是为大宋立下大功,辽朝再无韩家!” 如此嚣张的话让王圭惊疑不定的望着他,随即小声道:“要不要请军中医官给你看看…………” 王鹤脸色涨红,哆嗦着手指戳着王圭道:“你懂个屁!韩家现在被这个韩绍文给毁了,只要见了我他便是骑虎难下,若是不归顺我大宋,辽主也会对韩家起疑,归降才是顺理成章。 且城中契丹人已经坐不住了,他们不愿作战,而他们手中的汉兵更是不愿作战!” “哦,你的意思是,若是这韩绍文杀人你便可获得辽主的信任,但他本打算给韩家留条后路的小伎俩反而使得韩家必须归附?” 王鹤翻了个白眼:“然也!” 第一千二百八十三章纷纷来投 对于王鹤的这一手,王圭还是自愧不如的,文臣耍的手段和脑子,他这种在战场上锻炼出来的思维有些跟不上,虽然不是他自己不够老谋深算,但终究是没有王鹤想得多。 事情的发展在时间中酝酿,当王圭急不可待的时候,来宾城终于有动静了,虽然已经修不好了坍塌的城墙,可终究是有人出来了,人数不多,只有数十人,且都是后辽朝的五京州县汉军。 显然他们认为同为汉室的宋军不会对他们动手,这算是看的清楚,这些人或是无家可归,或是妻离子散,或是贪生怕死,但总有求生的欲望。 身上的尘土说明他们是从地道中出来的,王圭对这样的人数实在是不满意,有些幽怨的望着王鹤,王鹤笑眯眯的起身迎接这些归降之人,并且详细的询问来宾城现状,存粮多少,水源何处,军民之况等等。 很快王圭便笑逐颜开,望着王鹤道:“本家的,这么说来来宾城已经动荡不安,契丹人和汉人都不想和咱们正面作战?若是如此为何不早些来投?” 王鹤笑道:“瞧着吧!人数只会越来越多,这来宾城已经变成了一个筛子,不断的会有士兵出城投降,最后便是契丹的将军以及他们的亲兵。” “真的?” 王鹤笑而不语的走了,他要去营门口做一番准备,让士兵在军营前面修建一片营区,然后便是让火头军的人把大锅架起来,烧热水,烧大锅菜,架设营长,在这初春的季节,热气腾腾的饭菜和热水,简直就是享受。 而享受这一切的便是那数十个前来投降的辽朝汉军………… 虽然距离有些远,但来宾城城墙上的守军还是能看见的,于是乎每每入夜,悄然而至的人便越来越多,开始是十来个,然后是几十个,数百人,接着便是大把大把的逃兵,甚至有些人破开了刚刚修缮好的城墙。 时间越长,城中的辽军越不安心,因为已经有很多人出逃了,而且军中的将领和节度使都没有下令严查,也没有增加巡逻,这些终于有人开始向自己的将军建议了。 于是乎出现了第一个连夜率兵出城的将军,只不过在出城的途中便被他的手下斩了首级以向大宋邀功…………紧接着便是数千人的军队开始自相残杀起来,而讽刺的是他们这么做居然是为了争抢自己主将的脑袋。 王鹤与王圭二人看着眼前被争抢得稀巴烂且面目全非的脑袋默默无语,心中的震撼更是无法用语言形容,刚刚厮杀之惨烈状若疯狂,若是他们把这本事用在和大宋作战上,还真的得掂量一下。 但王鹤最终却没有赏这些人,而是把剩下的一百多“胜利者”当成了囚犯关了起来,理由很简单,这种小人行径岂能鼓励?两面三刀的士兵谁敢用?! 王圭却是可惜的望着这些人,他本打算把这些人全部斩首,记入军功之中,现在看来没有希望了,只能砸了砸嘴有些眼馋的望着这些被囚禁的人。 当然此举也是在告诉来宾城,大宋也是有底线的,并非是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 王圭望着远处的来宾城,以及人数越来越多的俘虏营,叹了口气道:“这些人真的能为我大宋所用?” 王鹤笑了笑:“怎生不能?你可知卫青和他的外甥霍去病?” 王圭眼睛一瞪,拍了拍身上的铠甲,竖起大拇指道:“汉朝骠骑大将军!我等武人何人不知何人不晓?!” “那你可知为何他们总能在草原上找到匈奴人的所在,并且歼灭之?” “当然是领兵有方,用兵如神!” 王鹤瞥了他一眼,深吸一口气道:“你可知这对舅甥最擅长任用良将,尤其是匈奴人!所以才能在茫茫的草原上追杀匈奴人……” 王圭微微一愣,若有所思的说道:“入我华夏之狄夷视若华夏?” 王鹤点了点头:“正是如此,自古以来便是这道理,胡人,突厥,羌人,鲜卑人,匈奴人,无一例外只要入我华夏,便为我所用。” 王圭点了点头:“如此也好,这是官家的意思?” “相公们是这么上疏的,官家自然同意,不过也要看是什么人,迂腐,懦弱,无能之辈,岂能重用?” 王圭笑了笑,指着眼前的军营道:“这里面的人还能用吗?咱们的官家可看不上契丹将领。韩绍文还差不多。” “契丹人不好用,但既然招降便不能分个三六九等,那些个契丹武将,给点钱,赏赐宅院之类的便束之高阁,三代之后还能有什么祸患?倒是这些汉兵却是战力。” 王圭一拍手掌笑道:“对勒!这些人多是穷苦出生,辽朝征兵可与我大宋不同,以咱们大宋的兵饷赏赐,这些人还不是抢着为官家卖命?” 王鹤鄙夷一下接着点头道:“粗鄙庸俗…………但就是这么个道理,这是在积蓄力量啊,没瞧见官家这次连咱们上四军都拉出来了?若是在往常不会如此,最多征调十六卫前来,中央禁军何需动用?这是在练兵啊!” “我也早看出来了,这事不简单,若是单单为打通辽东之道,何须二十万禁军齐出?往日这般的精锐可是在京城中不得擅动的,现在连控鹤都兵出京畿了。” 王鹤撇了撇嘴道:“你王铁鞭巴不得吧!” 王圭翻了个白眼:“这是自然,你们文臣辅助陛下之社稷,我等武将自然身死效王命,守卫陛下之土!” 上纲上线的达到来谁都会说,但真正能做得到的却没有几个,不远处的坟茔刚刚修好,里面便是那个最先投来的辽朝将军首级。 对于劝降一事,大宋的态度是积极的,一来是说明大宋比辽朝更加的正朔强大,二来可以使得辽朝上下离心离德,尤其是在现在,汉人和契丹人之间的关系最为紧张的时候。 眼下这些辽朝汉军说的最多的便是契丹人如何的傲慢,如何的盛气凌人,如何的压榨汉人,欺负汉人,王鹤把所见所谓以最快的速度发往了北京城,作为行军司马,他有上疏直达天听的权利。 第一千二百八十四章良禽择佳木而栖 韩绍文终于还是归降大宋了,他是情非得已,来宾城中的守军在宋军围困的七日之后没有等来大辽的援军却是等来了大宋的援军。 刘平率领五万龙卫气势汹汹的杀来,在看到王圭的五万大军依然驻守在来宾城外的时候哈哈大笑,暗道一声天助我也,但王圭的态度却出奇的好,不仅邀请他去捧日军中饮宴,还送来了帖子。 这是极其少见的事情,开始的时候刘平还以为他王铁鞭是真的在示好,可当他在行军司马王鹤的带领下进入军营的时候,却看见了数万辽军困于军营之北………… 抬头看了看只有城墙破损了些的来宾城,再看了看眼前被大宋将士看守的辽军营地,刘平使劲的拍了拍自己的脸,眼前这一切实在太过匪夷所思,自己难不成是在做梦? 指了指眼前的辽军营地,刘平咕嘟的咽了一下口水:“这些都是降俘?” 王鹤故作惊讶的说道:“并未厮杀哪来的降俘?不过是些归义的辽军罢了。”口气风轻云淡,神态自若泰然…………刘平七窍生烟。 张了张嘴声音却出不来,直直的便往王圭的营帐而去,进了门便大喊:“你这王铁鞭施了什么妖法!这辽人城池未破,如何纷纷归降?” 王圭放下手中的兵书,抬头瞥了一眼刘平道:“某当是谁,原是你刘大头来了,怎么,率军助我?”说完脚下一动,一只小巧的木匣便被踹到了屏风之后。 “无甚的妖法,兵法有云,不战而屈人之兵矣!” 刘平呆立原地许久,最终长叹一声,表情落寞道:“某不如你……” “这是怎的了!咱们的比试可没玩,这时候说这样的话岂不是太早?”被刘平这么一说,王圭反倒不好意思,匆匆起来拉着刘平的胳膊拍了拍。 “这杀敌两万和劝降两万岂能相提并论?” “莫要如此说,某也后悔了,最后的功劳怕是他王鹤的,毕竟这老倌孤身直入来宾城,才有眼下这般模样。” “哈!某就说你没有这能耐,原是那王鹤的功劳!你王铁鞭也有今天啊!亏我还以为你久攻不下,率军来援嘞!” 王圭被气的脸色煞白,指着刘平道:“瞧你这撒泼模样,端是当不得一军之主将,他王鹤也我的行军司马,难道这也是假的?还你来助我?没有你,某也可一鼓而下来宾城!” 刘平哈哈大笑,但随即脸色一正的问到:“那韩家人可降了?” 王圭摇了摇头冲着坐在一旁看好戏的王鹤道:“韩绍文为何还不归降?莫不似乎打算城亡人亡?” 王鹤笑着望向两人道:“两位将军莫急,正好二位也在,某料定他韩绍文近日必有动静……” 时间就在两人焦急的乱转中缓缓流淌,不过对于来宾城中的韩绍文来说却是真的太快,时间过的太快,不知不觉便至夕阳西下之时。 “好道先生……我实在决定不下。” 好道先生微微点头:“这是自然,主家若是能决断,反倒是个薄情寡义之人,但如今却是当机立断之时,韩家等不起了,若是消息传回,危矣!” “宋军可会为我韩家北上锦州?” “若是不应,便是失言,从此以后何人敢再归附大宋?岂不是自寻死路?” 韩绍文算是吃了一颗定心丸:“此言有理,还请先生劳烦,去往大宋军中。” “理应如此!” 韩绍文降了…………整个来宾城也在大宋不费一兵一卒之下归降,当他出现在宋军营地之时,王鹤王圭二人同时松了一口气,心中的最后担忧也消失的无影无踪。 王鹤对他以及好道先生以文人礼仪相待,并承诺派人送他们去北京城面见大宋天子。如此一来韩绍文的心安了一半,但随即开口道:“不知宋军何时北上?韩家家眷还在锦州。” 王鹤笑了笑:“此事勿忧,锦州永乐城中的家眷需要尔之手信,我大宋自然承诺,必会接他们出来。” 韩绍文躬身一礼道:“有劳了!” 王鹤身为文臣,谈吐风雅又多有眼见,与韩绍文两人相谈甚欢,如今他韩绍文既然如此做亦是放下心中的芥蒂,总是要牺牲一些东西,或是钱财,或是故友,或是时间,或是生命,但却必定有要守护的东西。 即便是失去再珍贵的东西也要守护的。 韩绍文自认为自己失去了对辽朝的忠义,但他守护的却是整个家族的未来,韩家乃是辽朝的四大世家之一,可这大家世族却并非看着那么风光,提防郡王猜忌便是最为小心翼翼的,但却依然不可避免。 若是想让韩家依旧繁盛下去,没有一些变化是不行的,尤其是在辽朝,韩家基本上已经走到头了,再无可以上升的余地,辽主绝不会让韩家之人入朝为相,这段时间韩家的人不是在州府转悠便是在老家锦州挪窝。 虽然表面上是照拂韩家,可只有韩绍文心中明白,在这么下去,韩家必然落寞,所以他才会对王鹤的提议动心。 良禽择佳木而栖,贤臣择明主而仕,此乃文人求存之道,亦是世家大族的求存之道,如今辽主性猜忌,多暴虐,实非长久之计,韩家的将来也会越来越落寞,即便自己不见王鹤,若是有心人稍加利用,自己乃至韩家也不会落下什么好。 反观大宋,帝王英明,宏才大略,颇有一代圣君之相,天下人赞其“仁”;而大宋国力之强盛远胜辽朝,这一点他韩绍文可比王鹤还要清楚,他在辽朝最能感受与大宋禁绝通商之后的变化。 韩绍文早已打算过了,也和好道先生商议过,此时归附,正是大宋用人之际,可保韩家一世富贵,最少不用担心灭族之祸! 最重要的一点,韩家的才学并不弱,即便是到了大宋也可与宋人才子一较高下,入仕,做官,可保家族兴盛! 家族的未来是什么?当然是年轻人的未来,若是不能入朝为官,若是籍籍无名一生,家族的希望便彻底会没了,不出三代便会彻底衰落,而韩绍文看好大宋的地方就在这里。 https: 天才一秒记住本站地址:.。手机版阅读网址:m. 第一千二百八十五章韩家归附 未来,没有什么比未来更重要的东西了,韩绍文死死的抓住了他认为的未来,并且不再撒手,虽然辽朝也是正朔王朝,但大宋却是汉室正朔,虽然少了两个字,但意义却完全不同。 汉室二字岂可轻言? 即便是辽朝先于大宋立国,即便天下人都承认它是个正朔王朝也无用,毕竟是蛮夷而已,正朔王朝又如何?能比得上大宋这般的汉室王朝? 汉室二字对汉人来说便是信仰,便是归宿,虽然韩家历代居于幽州,可原本的幽州也是汉室的土地,韩家也是世代受汉室教化,追本溯源都是后出自汉家的礼法教化,即便是被占领,依旧对汉家王朝有着天然的亲近。 或许在大辽立国之初,在耶律阿保机在世之时对韩家大力重用,对韩家关照有加,可如今却是一朝天子一朝臣,韩家早已没落,汉人与契丹人之间的隔阂也越来越大。 终究是该考虑未来的时候了,韩绍文看来,与其给自己留条后路,不如彻底归宋,如此一来最少占得先机,且不说还有,刘、马、赵三家,韩家先一步归顺,便占据了先机! 此时此刻,韩绍文看着眼前秩序有度,号令严明的大宋军营深感自己的选择是正确的,大宋之兵强马壮非大辽可以抗衡,更为重要的是,辽朝在一日一日的衰落,而大宋一日强国一次。 别的不说,单单是眼线的局面便能说明一切,放在原先,宋人岂敢主动对大辽用兵?而大辽何时能忍受宋人的嚣张跋扈?最要命的是直到现在,大辽上下依然固守中京大定府,不愿派兵增援各处。 这就是中了宋人的圈套还不自知,韩绍文已经看出其中的奥秘,大宋分兵两翼于中京道,一处在东,一处在西,可西面的密云,北安州方向没有太大的动静,反倒是东面的州府被大宋连连夺取,海阳城,迁民城,以及如今的来宾城,这些都是中京道的沿海之地。 再看看王鹤答应北上救助身在锦州永乐城的韩家,便可得出大宋会一路沿海州府北上,最终的目标根本就不是中京道,而是东京道! 如此一来便可打与辽东之地的联系,实在是格局甚大的一盘棋,而执子对弈者一是大宋的英明之主,另一却是辽朝昏聩之君………… 棋局再好,再精妙,也需要执子之人对弈,这就是凸显了帝王的重要性,他才是一国之关键! 若是在一个正常的大一统朝代还好,可如今宋辽对立,选择一个明君显然是上善之举,而且韩绍文有一种直觉,一种不知何处而来的直觉,他觉得宋辽之间的对峙很快便会结束。 这是一场赌博,当然也是一场稍稍有把握的赌博,否则韩绍文也不会压上所有的底牌,甚至连身家性命也压上。 来宾城因为韩绍文的归降而被宋军接管,韩绍文把家中的地址和信物交由王鹤,王鹤随手把这些东西递给了军中的黑手之人,他们会想尽办法帮助韩家转移。 不过宋军对归附的辽朝汉兵没有什么苛责,也没有什么刁难,而是把他们当成了新兵,没错就是大宋的新兵来对待,不光是关在军营之中,还要进行训练,而且一起好吃好喝的,训练倒是也没拉下。 时间长了,便会生出一种习惯,辽朝汉军也开始了下意识的融入其中,谁也不想永远做个废人不是? 韩绍文目瞪口呆的望着眼前积极训练的辽朝汉军,眼下呼哧呼哧跑圈的他们和往日里在来宾城散漫的样子完全不同,若不是身上穿着的衣物与宋军不同,怕是连自己都认不出来了。 慢慢的,韩绍文也习惯了,他已经与这些汉军没有了任何关系,人家不归他管,他也不想再和这些人扯上关系,这是一种切割,王鹤建议的切割。 对于韩绍文来说,事情远没有结束,直到宋人把整个韩家都从锦州接出来,此事都不算完。 不过契丹的将领可没有这些汉兵的待遇,虽然也是好吃好喝的,但却不能擅自离开,他们当中有些人不服,打算寻王鹤说个明白,这就是他所承诺的加官进爵? 但很可惜,和他们见面的不是王鹤而是王铁鞭,老王向他们展示了什么叫莽夫,什么叫滚刀肉,大刀威胁,酒肉贿赂都用上了,这些契丹将军哪里见过这种架势,一个个的被忽悠的昏头转向。 不晕头转向也不行啊!刀剑无眼,谁敢拿自己的性命做赌注。 对于来宾城的事情,王圭,王鹤,刘平三人分别上疏赵祯,这是赵祯定下的规矩,所谓兼听则明,偏听则暗嘛! 而训练辽朝汉兵一事,赵祯便更不在意了,而且是支持王圭和王鹤二人的建议,大宋需要补充兵员,此战的目标不是中京道,而是远在北方的东京道。 若是大宋拿下狭长的辽东走廊,防御必会成为头等大事,不光是边境狭长,而且还有宋辽边境要防守,大宋从一条防线一下变为两条! 大宋可以调遣十六卫,但却不能把他们都调遣北上,而这时候使用这些归降的汉兵,却是极好的。 没人比赵祯跟清楚大宋军队的同化能力,别说是一个新兵,就是把一个不通汉语的倭人扔进军营,出来的时候也是和大宋士兵一模一样的。 至于那些契丹将领,自然是要让他们前来北京城的,给个闲散的官职养着便是,大宋还是能出得起这点钱的,而且人数并不是很多又有何妨? “韩绍文接旨!应天顺时,受兹明命,北朝韩家有德与乡邻,诗书传家,人才辈出…………今回归汉室,朕心甚慰,特此诏书召其面圣!” 当王鹤把赵祯的亲笔诏书递交给韩绍文的时候,他才松了一口气,心中的担忧这才放下。 王鹤笑道:“恭喜韩老弟了,早日收拾行装前往北京城,我这便去派人护送。” 王圭更是得意的说道:“如何?我大宋最重承诺,陛下诏书在此何有放心不下?” “谢陛下隆恩!也多谢二位指点迷津!” 韩绍文恭敬的接过这掌管韩家命运的诏书,小心的退去,自此辽朝四大汉室家族韩家归附大宋。 https: 天才一秒记住本站地址:.。手机版阅读网址:m. 第一千二百八十六章双脚的抉择 大宋在辽朝情报工作上取得的成就是前朝乃至太祖朝都无法比拟的,他们的渗透可谓是无孔不入,虽然商贾的撤离对黑手是一重大的打击,但很快黑手便发现了一个全新的渠道,藏身于民。 辽朝的汉民很多,在燕云丢失的时候,萧太后力挽狂澜做的第一件事便是从燕云之地撤走大量的汉民,对于在辽朝生活几代的汉民来说,辽朝依旧是他们的朝廷。 所以撤走的时候老老实实的跟随着契丹军队撤离了,耶律宗真战死在燕云的消息传到辽朝,汉民涌上街头放声大哭,在他们的心中自己的皇帝死了,天也就塌了。 那是一个汉人在辽朝生活最好的时代,赵祯为何认真的对待耶律宗真,并且以朋友的身份和他阵前畅饮,皆因他对汉人和契丹人的平等对待,在绝对权利的面前依旧不搞种族主义是一件很难的事情。 现在却今非昔比,随着大宋的日益强大和繁荣,尤其是无孔不入的商业入侵后,在整个辽朝引起了一番动荡,大宋的商贾,大宋的货物,都给辽朝带了前所未有的冲击。 在原本的辽人眼中,大宋并不强大,甚至是不堪一击的,但他们失去了燕云,失去了往日的盟友西夏,现在又失去了辽东,这让契丹人原本高高在上的自豪感开始丧失,并感到了大宋的威胁。 于是这些和宋人同宗同源的辽朝汉民便成为了他们发泄的对象。 哪里有压迫,哪里就有反抗,汉民开始还能忍受这种居高临下的态度,但渐渐的,随着这种歧视越来越过分,过分到逼着人去死的程度时,一切便悄然改变………… 汉民开始了自己的思考,这时候的辽朝是否还适合他们居住下去,是否还能在这苛刻的土地上生存下去?人的目的很简单,活下去并且传宗接代,让自己的子孙过的越来越好。 连最基本的活下去的权利都不能得到保障,汉民开始用自己的双脚选择未来。 汉家百姓可以说是最老实本分的人,他们眼中只有黄色的土地和金黄的庄稼,这是他们生活的一切所在。 除此之外他们并不去想那些不切实际的东西,唯一的希望便是让自己的子孙后辈在自己的财富积累下过上更好的生活,以读书为途径出人头地,越出农门。 甚至于千百年后的华夏人依然秉持着这种朴实的理念。 这样“本份”的思想固然好,但却有着极大的缺陷,任劳任怨与无怨无悔的同时愿意去接受剥削,不到绝路,决不造反或是说推翻政权。 若是真的走到了绝路,那股如钢铁般拧在一起的力量却有着推翻一切强权的可怕存在;皇帝,士大夫阶层眼中的升斗小民,在这个时候却仿佛有着如斗兽棋老鼠吃大象的力量,他们打破了规则,打破枷锁,打破了原本的自我。 但矛盾而又讽刺的是………… 小农经济将农民阶层的思想束缚在以小块土地为单位的狭小范围内,这首先导致了他们在政治上盲目无知,妄自尊大,在蔽塞的乡野,与世隔绝的生活使他们无法认识社会,长期处于散漫、无组织的状态,对世态漠不关心,对政治冷漠麻木,逆来顺受,只要不是统治者压迫到了无以为生的程度,绝对不会揭竿而起。 可以说现在的辽朝汉民便处于这种状态,他们中绝大多数是农人,契丹人对农耕并不精通,即便是他们立国百年也是如此,他们最擅长的依旧是游牧,同时也暴露出辽朝对汉民的依赖。 辽朝矛盾的日益加剧给了大宋以机会,或者说是给了赵祯与黑手的一次机会,一次挑拨离间的机会,兵不厌诈,在这个不是你死就是我活的时代,人命都是不值钱的东西,挑拨离间也算不得什么。 黑手开始在辽朝中京道的各州府散播谣言,比如辽朝决定加税,比如契丹人要把汉民变成奴隶等等,这还只是开始,只需黑手稍稍引导一下,原本就剑拔弩张的关系便更加的激烈,而且契丹人甚至乐于相信这些谣言。 这种情况下契丹官员对汉民更加的无情,往往是原告的汉民被下狱,而作为被告的契丹人则是继续逍遥法外,这便造成了极大的不公。 在汉民的怨声载道中,黑手开始了行动,他们的方法很简单,组织汉民起义!但他们的目标不是在攻占县衙后继续进攻,而是撤退,向大宋的所在南方撤退。 大宋需要人口,同时辽朝也需要人口,这就导致一个问题的出现,此消彼长,大宋的人口会越来越多,而辽朝的人口越来越少。 汉民中的绝大多数是农民或是手工业者,他们是被契丹人压迫的劳苦大众,当然了即便是到了大宋依旧改变不了他们农人的身份,但至少不会受到如此不公的待遇,而且大宋会给他们土地进行耕种。 这些承诺可比身在辽朝的待遇好上太多,最少没有性命之忧不是? 人活不下去了,也只能用自己的双脚选择出路,在黑手的领导下,从大宋秘密运来的有些军械便把原本两手空空的农民武装了起来,虽然不会给他们多么犀利的兵器,但有一定防护能力的盔甲,兵刃却是有的,剩下的便是大宋已经淘汰掉的大黄弩。 这东西操作简单,杀伤力也不弱,这种汉代便出现的劲弩乃是对付骑兵的利器,虽然速度慢,上弦费力,但杀伤力是真的强,有效射程已经达到了三百步,堪比大宋的棘轮弩。 义军有了这些东西,拼杀起来便更加的得心应手,短短一个月,便开始逐渐壮大起来,因为他们对付的都是些县城的兵丁而并非是辽朝的正规军,只要稍加训练自然没有问题。 而这次起义时有不少的汉民组成的兵丁临阵反戈,加入或是投靠了义军,一时间中京道处处烽烟起,狼烟遍地。 这让那些原本就驻守在中京道各大州府城池之中的契丹军队更加不敢擅自出击,若是贸然行动,一个转身自己身后的城池易主了怎么办? 农民起义的最大好处便在于人数,他们的数量庞大,有些人甚至拖家带口的夹杂在义军之中,一万人的军队能号称十万人,十万人的军队能号称五十万………… 单单是这庞大的数字和漫山遍野的汉民便让辽人吓得不敢轻易出城,虽然他们也知道这样的军队真正的战力不过三五万而已,可眼下是中京道遍地如此啊! 一会这边冒出十万叛军,一会那边冒出二十万,三十万,甚至五十万,谁知道到底数量几何?谁知道有没有宋军夹杂其中? https: 天才一秒记住本站地址:.。手机版阅读网址:m. 第一千二百八十七章南归,难归…… 那里有压迫哪里就有反抗。同样的道理,哪里有反抗哪里就有镇压,辽朝的朝堂终于发现了事情的不对劲,这些义军的目标并不是要攻陷中京道的大定府,也不是北上,而是南下。 这种战略意图是瞒不住的,毕竟辽人也不都是傻子,朝中的臣子中已久有一部分的能臣,他们把自己的担忧和对大宋意图的猜测汇报给了耶律洪基与萧太后,面对这一情况,萧太后当机立断,立刻命令驻守在中京道各个重要州府的辽军四散出击,务必扼杀这种全面南逃的势头。 赵祯低估了辽人的决心,刘振所率领的武烈军在北安州附近游击的时候,辽人出兵了,泽州松亭关的八万铁骑尽出,向四面八方的义军队伍开始了进攻。 他们很快便摸清义军的战力,除了少数叛逃的汉军外,其他的队伍大多数是毫无战力的农民组成的乌合之众,虽然他们奋力反抗,但对付全副武装且战力强悍的正规军却心有余而力不足。 这样的义军很快就会被击溃,义军主力一旦溃散,剩下的便是妇孺和老人,在契丹铁骑面前,他们显得那么的渺小无力。 在这个时候,耶律洪基再次犯下一个严重的错误,他下令对这些妇孺老人进行无差别的攻击,只要他们在义军之中,便会惨遭屠戮,无论是襁褓之龄的幼童,还是正值妙龄的女子,无论是白发苍苍的老者,还是正值壮年的男子,皆未躲过这场屠杀。 中京道的土地上流淌了大量无辜汉民的鲜血,哀鸿遍地,尸骨遍野,这是一场绝对强权中夹杂着民族仇恨的灾难,而这场灾难之中的牺牲者却是最为平凡的阶层。 消息传到大宋,传到辽朝,甚至传到了高丽,天下震惊! 耶律洪基的行为无疑是在警告世人,为的也是震慑其他的义军和整个辽朝的汉民,告诉他们这就是南归的下场,但这种行为同样使得辽朝被推上了道德的对立面。 张俭率领辽朝的文官冒死与皇城外上谏,身为韩王的萧惠率领武将漠然的看着这一切,对于他们来说契丹人的利益才是一切,既然这些汉民背叛大辽,那就应该屠戮殆尽,没有可以商量的余地。 看着昔日老友没有波动的眼光,张俭绝望的发出哀嚎,声如猿啼,泣血鸣鸣…………仿佛是感受到了他的悲戚,宫门缓缓打开,宫中的内侍出来了,众人都认识他,他是太后的贴身内侍哲呼鲁。 “太后宣左丞相张俭觐见!” 哲呼鲁的话给了张俭和汉臣以希望,太后贤明,自会知晓陛下的错处,也会终止这场浩劫,这些汉臣和汉民之间的利益是相关的,或者说是一体的,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汉民惨遭屠戮,他们也一样不好受,多少的汉臣是出自中京道?他们或多或少的和汉民有着联系,并且也和家族有联系。 穿过长长的宫门甬道,张俭觉得此时的皇城是那么的陌生,四周都是契丹的精锐,每个契丹人看向自己的目光都不在有那原本敬畏的神色,反而散发着阵阵敌意,自己可是大辽的丞相啊! 哲呼鲁张俭是认识的,甚至很熟,于是开口问到:“哲呼鲁,不知太后与陛下的意思是否一样?” 哲呼鲁面无表情的望着张俭半天,最后脸色逐渐缓和,长叹一声道:“今夕不同于往日,契丹的贵族,将军们已经开始倒戈,拥护陛下了,这次陛下的铁血之命便是顺应而为,一旦如此,太后怕是以难以干涉。” 张俭大惊,明白萧太后之所以能垂帘听政,不单单是因为汉臣的支持,更是因为契丹贵族和武将的支持!同时掌握了兵权和政权的太后才能约束皇帝的权利! 而哲呼鲁的话意味着太后失去了兵权,也同样意味着她失去了军队的控制权,难怪驻守在松亭关的军队会对汉民进行屠杀………… 张俭如行尸走肉般的走进了临清宫,这是太后的寝宫,而非处理政事之所,眼前的一切都说明,垂帘听的政萧太后的权利被架空了。 迈步进入大殿,对着上首的太后拜下,张俭悲声道:“太后!大辽危矣!” 萧挞里望向张俭,惨笑道:“辽朝不危,社稷犹存,吾儿误入歧途,徒呼奈何!天道不公,圣宗皇帝中兴大辽,而先帝战死沙场,吾儿年幼便即皇帝位,缺帝王引之,本宫亦未尽太后之责!” 说完还不待张俭答话,她便挥了挥手,殿门缓缓关上,哲呼鲁率领一帮内侍从后殿出来,人人着甲,腰挎长刀环卫四周,张俭惊骇的站在原地。 “张俭,你为相多年,深知汉民为我大辽之重,如今陛下此举,离心汉民不说,又陷我大辽与不义,大宋皇帝又以仁明出众,此乃祸端也!为今之计,本宫欲废其帝王位,另立新君,匡扶我大辽社稷!” 萧挞里的声音在大殿之中回响,仿佛一把大锤猛力的砸击着张俭的心脏,没想到,太后看似失去权利,居然是在宫中密养死士,瞧哲呼鲁率领的内侍模样便知道他们各个都是孔武有力之人。 萧挞里和耶律洪基之间的矛盾已经到达不可调和的程度,耶律洪基认为大辽根本就不需要休养生息,当初太祖建国的时候还没有现在的大辽强大,契丹人就是在马背上夺取的天下,以前可以,现在同样可以! 他要用契丹人的传统手段去征服汉民,征服大宋!但他忘了,耶律阿保机在监国大辽之后第一件事便是实行南北院,招揽汉臣善待汉民………… 萧挞里的政策正好与耶律洪基相反,她支持张俭等汉臣提出的政策,休养生息的同时积极防备大宋的北伐,善待汉民,利用他们壮大辽朝的国力,这也是圣宗皇帝所做的事情。 当年圣宗皇帝建在,辽朝国力强盛,传位于兴宗的时候就是这样的规划,可惜宋辽燕云一战,耶律宗真战死,燕云十六州丢失,完全打乱了计划,萧挞里要把已经走歪的大辽扶上正轨。 既然皇帝和太后之间的矛盾不可调和,那就需要做出选择,天无二日,国无二主,即便是自己的亲儿子,萧挞里也要下手,反正她已经有了孙子。 https: 天才一秒记住本站地址:.。手机版阅读网址:m. 第一千二百八十八章废帝 其实并非眼前的事情出使萧挞里废帝,早在之前她便有了打算,眼下不过是一个契机而已。 萧挞里并不是想临朝称制,更不会觊觎帝王之位,相反她在耶律洪基即皇帝位之后便完全把手中的权利进行移交,真正做到了大部分的切割。 手中的权利只保留了太后应有的,其他从未越界,就是这种行为得到了朝臣的一致称赞,世人尊其为圣。 但后来发现这是不行的,没有萧挞里的垂帘听政,耶律洪基行为放肆,大肆滥用自己手中的权利,已经到了无人能控制的地步,而且朝臣们的上谏完全没有作用甚至谏言者屡遭迫害。 滥发官子一事引发了整个辽朝社会的动荡,也使得萧挞里再次出山并且在契丹的贵族和汉臣的支持下垂帘听政。 原本是没有什么的,一切都在按照萧挞里的计划进行,并且所有人都看到了太后执政与皇帝执政的差别,但很快,大宋的出兵影响了辽朝原本稳定的情况。 契丹人和汉民的矛盾进一步加深,在辽朝还未崛起的情况下,与大宋的交锋便显现出大辽的国势疲软,契丹贵族和将军开始怀疑萧挞里的能力,在这个时候,独裁统治和强硬的政策反倒成为一件利器,得到了契丹人的拥护。 耶律洪基再次依靠他的暴虐上位了,而失去契丹贵族拥护的萧挞里逐渐发现自己的被动,她不能眼瞧着大辽葬送在耶律洪基的手中,在萧挞里看来他的路走不通。 可就在这个时候,张俭犹豫了,在他看来帝王岂能轻易废除?即便是有万般的不是也不能直接废掉,多加以劝导便可,好歹他耶律洪基也是先帝唯一的嫡子。 若是他被废掉,那他的兄弟便有夺嫡继位的权利,虽然他们不是嫡子,可这时候也没有嫡子了,到时间引起的风波怕是不会比现在的小! “废帝一事万万不可!还请太后三思!”张俭是真的怕了,眼下让他没想到萧太后居然打算以废帝来拯救大辽,这难道就是最后的手段了吗? 难怪她说辽朝不危,社稷犹存!这是要彻底的改变时局,这是要把一切都打散重新开始! 更让他没想到的是,平日里疼爱孩子又思念亡夫的太后居然在江山社稷面前毫不犹豫的选择废帝,而不是用更加柔和的办法解决眼前的危局。 张俭承认,此时废帝由太后收揽大权是最好的办法,可这办法所带来的结果却是让人难以接受的。张俭担心的望着萧太后,因为他知道,即便是自己不支持,萧挞里也能独自完成废帝。 因为太后完全可以以一道旨意废除掉皇帝的一切权利。 虽然这项权利没有明确的法令支持,但是太后依旧可以以不谨、无道、无德、不孝等理由剥夺皇帝的权力,甚至废黜皇帝,虽然大多是由于权臣逼迫,但废黜皇帝的诏书,必须经由皇太后之手。 这样的例子在史书上有很多,汉代上官太后下令废刘贺:刘贺上位二十七日,因荒淫无道,丧失帝王礼义,搅乱朝廷制度,被大臣多次劝谏。霍光担心刘贺会乱国,禀告皇太后上官氏,下诏废黜刘贺,令归昌邑国。刘贺,是为“汉废帝”。 但最有名的便是则天大圣皇帝武曌的废帝了,唐中宗李显庸弱无能,即皇帝位后,尊武则天为皇太后,但他一面不敢与武则天抗衡,另一面又妄图拉拢党羽培植力量对抗,还可笑的以为武则天不知,得知详情的武后对中宗的举动大为恼火,二月,继皇帝位才五十五天的李显被武则天废为庐陵王,被贬出长安。 张俭不希望萧挞里废了耶律洪基,因为除了上述原因之外,他更担心辽朝再出一个吕武………… 萧挞里的目光紧紧的盯着张俭:“丞相,大乱必有大治,若是我大辽度过眼下的难关,兴邦之治必会使得大辽崛起!本宫要好生教导耶鲁斡,如此才能避免他父亲的过错!” 张俭呆呆的望着萧挞里,没想到这位太后居然已经决定了新君的人选,就是还在襁褓之龄的皇长子耶鲁斡!看来她是对皇帝彻底失望了。 张了张干裂的嘴唇:“太后打算如何处置废帝?” 随着张俭的话,萧挞里身体一僵,颤巍巍的伸手指了指皇宫的地面:“困守与宫中,他毕竟是本宫的长子,也是陛下的嫡长子,即便有错也不可随意处置。” 张俭默默的点头,他现在彻底没有话要说了,即便是饮鸩止渴他也要试一试,否则现在的大辽已经走上的毁灭的边缘,稍有不慎便是国灭的下场。 他现在唯一不明白的就是到底是什么人给陛下出了这个馊得不能再馊的主意。 张俭是了耶律洪基这个学生的,即便他再没有脑子,也应该明白汉民对大辽的重要,岂能在这个时候出此昏招? 别忘了朝堂之中可是有大量的汉臣在辅佐他,没有这些汉臣文官后果不堪设想! “太后,陛下此举定有奸佞之人与侧挑唆,还望太后明察!笔下自幼登基以来,本也是持重而行,无有逾越之举,此番无道之旨…………” 萧挞里已经带人走向殿门,此时听了张俭的话猛然转身:“皇帝暴虐,嗜杀,无道,非一日而成,今大祸以至,如不速断,国危矣!” 张俭僵在原地,是啊!现在最大的问题便是时间,若是不能挽回这一切,继续纵容中京道守军滥杀无辜下去,大辽便真的完了! 殿门在吱呀声中缓缓开启,萧挞里一身戎装头顶凤冠,猩红的披风在空中招展,仿佛再次回到了当初她镇压叛乱的时候,张俭跟在其后,眼前的太后又回到了戎装征战的时候。 一路上宫中的宿卫仿佛是木刻的雕像,死死的站在原地,眼睁睁的看着萧挞里率领全副武装的宫中内侍在宫城中行走,一直往帝王所在的寝宫而去。 张俭惊骇的看着这一切,显然这是一场蓄谋已久的废帝宫变,自己一直被蒙在股中,甚至还和朝堂中的汉臣冒死跪在宫门外觐见………… 和权利的交替比起来,自己和文臣们所作的一切是那么的可笑。 第一千二百八十九章何为无道 大辽的宫城之中静悄悄,这里依然如同往日的那般肃穆,只不过少了往来穿梭的内侍和宫女,皇帝的玉祥宫也是同样如此,但耶律洪基并未觉得有何不妥,他已经习惯了宫人的躲避。 在他的心中并不认为这是暴虐成性,反而觉得这才是帝王威严,他的性格已经开始变得扭曲起来,认为恐惧才是统治一国的最好办法。 他不仅要让宫人恐惧,还要让朝臣恐惧,让百姓恐惧,在他看来只要有这种恐惧存在,便没人敢乱来,也没人敢投奔大宋。 “轴拨弦三两声,未成曲调先有情。弦弦掩抑声声思,似诉生平不得志。低眉信手续续弹,说尽心中无限事。轻拢慢捻抺复挑,初为霓裳后六么。大弦嘈嘈如急雨,小弦切切如私语。嘈嘈切切错杂弹,大珠小珠落玉盘。间关莺语花底滑,幽咽流泉水下滩………………” 琵琶声幽怨而清凉,仿若流水一般从殿中传来,耶律洪基微微闭眼沉醉其中,这是他最爱的女人所弹奏的琵琶曲调,只不过今天她的琵琶曲中带有浓浓的幽怨。 “皇后何以如此幽怨?朕这不是来了吗?” 耶律洪基迈步走入宫殿,却见萧观音盘坐在地,怀中抱着琵琶忘情地演奏,连起身见礼都没有,而他们的孩子耶鲁斡就在一旁的小床之上,瞪大眼睛看着一切。 “这是怎的了?好好的为何不理朕?” 耶律洪基上前坐下,搂住萧观音的肩膀,却见她双目垂泪,面色苍白,紧咬着下唇以至于出现鲜血,耶律洪基大惊:“可是在这宫中遭了欺辱?!谁有如此胆量,敢欺负朕的皇后!” 缓缓的,带着颤抖的声音,萧观音开口了:“以陛下之暴虐,何人敢欺辱臣妾?” 耶律洪基不满的皱起眉头:“外人说道便也就罢了,你是朕的中宫皇后,岂能随波逐流?朕也是没有办法…………” 萧观音抬头望着耶律洪金,眼神中出现哀求:“陛下!臣妾请陛下收回旨意,万万不可再对那些汉民下手!” 耶律洪基一挥衣袖:“后宫干政不得,此事你不知晓,那些汉民加入义军,不杀之如何能震慑天下人心?若是别处的汉民也学他们又该如何?唯以杀戮恐吓之才行嘞!” 萧观音愤然起身:“陛下可知咱们契丹人已经开始利用陛下的圣旨,对我大辽的汉民下手了?中京道义军是多不错,可一些老实带在县城,州府城池之中的汉民也惨遭屠杀,驻守将军把这些斩首列入军功之中!” 这话简直就是多此一问,耶律洪基定然是早已知晓的,萧观音只是想从他的嘴中听到不同的答案,以满足自己最后的幻想,但很可惜,没有………… “这些汉民心中有反骨,若是不乘此机会好好惩治,以后还会有更多的义军,那可如何是好?此乃军机之事,你不知晓!” 萧观音默默摇头:“陛下……荒唐……不知是何人蛊惑陛下,此乃自毁江山设计也!汉民乃是我大辽之劳力,若是没有他们,何人来耕种土地,何人来缴纳赋税,开饭馆的是汉人,开酒楼的也多是汉人,行商的是他们,耕种的是他们。 汉民早已成为我大辽的子民,我大辽应当厚待他们,而不是更加严苛的责难他们!圣宗皇帝时,汉民与契丹人可通婚,汉民的地位几乎和契丹人相同却并没有出现什么祸事,反倒是我大辽中兴之时,难道圣宗皇帝也有错吗?!” “够了!连你也来发对朕?!说!是谁让你这么做的!是谁!” 耶律洪基忽然暴露,一股心中压抑已久的暴怒如火山爆发冲出天灵盖,伸手掐住萧观音的脖子:“是谁?是谁?!是不是你父亲?还是说是临清宫那个女人指使你这么做的!” “陛下……” 看着娇艳的容貌缓缓在自己手中凋零,耶律洪基松手甩开她,无论如何他也不会杀死自己心爱的女人:“来人,带皇后下去,幽居清凉殿,无诏不得外出!” “陛下!陛下!…………” 萧观音死死的抱着耶律洪基的腿,她不是担心自己被打入冷宫,而是担心自己再也见不到自己的耶鲁斡,已经对自己的男人失望了,现在对于她来说孩子就是她的一切。 萧观音死死的保住耶律洪基,而他却无动于衷,这种状态持续了许久,知道耶律洪基不耐烦了,再次开口大喝:“来人!来人!” 殿中空荡荡的,仿佛整个皇宫的人都消失了,只有他的声音在宫中回响,尴尬的回响,“来人!来……人,来……………人,………………人。” 这样的安静还是从未有过的,耶律洪基大怒,踹开殿门对着空荡荡的院落大喊:“人都死哪去了!嘢哒!嘢哒!~” 终于在耶律洪基的怒吼声中,他的贴身内侍,也是皇宫中的总管嘢哒出现了,小心翼翼的走着,后面跟着的却是太后的内侍哲呼鲁。 耶律洪基看见了哲呼鲁以及他后面跟随着的全副武装的内侍,脸色一变厉声喝道:“放肆,宫中禁地擅持刀兵,莫不是想找死谋逆?!” 哲呼鲁一脚踹开嘢哒,望着耶律洪基笑道:“陛下,这是老奴最后一次称呼您陛下了,太后驾到!”随着哲呼鲁的话,耶律洪建震惊的望着原本应该被软禁在临清宫中的母亲,以及他最不想见到的臣子张俭。 颤抖的伸手指着太后以及张俭,耶律洪基大喊:“来人,护驾!护驾!” 只不过这声音在宫中回荡,却和刚刚一样无人应声,此刻他转身望向萧观音,暴露的喝到:“贱妇!是你!宫中宿卫乃是你父亲萧惠掌管,没想到他居然站在太后一边!枉我如此相信你!” 萧观音缓缓起身,拜倒在地:“母后,臣妾愿随陛下而去,臣妾生是陛下的人,死是陛下的鬼!” 萧挞里望着她一时为之动容,缓缓伸手拉起她道:“吾儿,吾儿受苦了,我契丹女子向来重视节义,如今陛下行差踏错,本不应你受罪,但你能如此,母后甚慰!来人,送查刺,皇后与清凉殿居住。” 当耶律洪基听到萧挞里叫他查刺而不是皇帝的时候,他便知道这意味着什么,自己被废了,被生母所废! 第一千二百九十章辽朝变天 宫变发生的非常快也结束的非常快,其中没有流血死亡,更没有血流成河,人命如草芥的悲哀,只有快准狠三字要诀,原因自然是简单的,萧挞里并没有获得大量的契丹贵族支持,她只是获得了萧惠的支持。 萧惠身为同知元帅府事,又兼领宿卫大将军,还是皇帝的老丈人,耶律洪基自然对其信任有加,也把整个皇宫的周卢宿卫之事全权交给了他! 可谁曾想到,这个国丈,这个大将军,这个武将的头领,这个契丹贵族集团的元老居然是太后的人,要知道他萧惠乃是辽兴宗母亲萧耨斤的弟弟。 兴宗皇帝和这位母亲可谓是早已闹翻,他的弟弟也就是萧惠却得到了重用,耶律洪基却忘了,他的母亲萧挞里和萧惠也是宗族关系………… 萧耨斤和萧挞里乃是姑侄,萧挞里和萧惠自然沾亲带故。 萧家乃是辽朝的最大世家,而出于对最高权利的支持,原本支持耶律洪基的萧惠最终向萧挞里妥协,相对于皇帝来说,太后才是萧家的依靠。 萧家从来不是靠着皇帝才有如今地位的,而是皇后,太后,因为萧家乃是后族。 自从耶律氏立国大辽以来,萧家便成为了后族,两族之间互相扶持才有现在的大辽,可终究是耶律氏得了天下,萧家成为了永远的后族。 这一次萧惠坚定的站在了后族的一边,在他看来这是一个机会,一个让萧氏崛起的机会! 萧挞里一次次的挽救辽朝,一次次的从耶律洪基的手中获得权利,这让萧惠看到了希望,即便他是耶律宗真的忠臣,即便他是辅佐幼主的辅弼之臣,但他却不是耶律洪基的忠臣。 若是耶律宗真还在,他必定誓死效忠,但眼下的皇帝乃是无道之君,自己还有什么必要把才能浪费在他的身上?即便是再怎么费心也无用! 萧惠比张俭看的透彻,眼下的辽朝就在危险的边缘,中京道义军四起,契丹人与汉人之间的矛盾不可调和,此时就需要一个德高望重,并且拥有真正才干的人挽狂澜于既倒,扶大厦之将倾! 无疑在辽朝谁也没有这个能力,唯独萧太后萧挞里可以做到,她是大辽的太后,也是数次垂帘听政辅佐大辽的太后,虽然此举需要利用年幼的太子,但这也是不得已而为之。 直到耶律洪基被哲鲁哒等内侍拖着,萧惠才缓缓出现在宫中,张俭冷冷的望着他,显然这位老友已经直到幕后的一切都是自己所为,但萧惠也只能无可奈何。 苦笑着望着眼前变得陌生的张俭,萧惠开口道:“你不该怨我,此时此刻我大辽已经到了万急之时,若是不能当机立断,江山社稷危矣!” 张俭目光灼灼的望向萧挞里,此刻他的眼中再也没有旁人,更没有萧惠这位老友,双膝跪地大礼拜下:“太后可否告诉臣,这可是您称帝之路的开始?!” “张俭你放肆!” 萧挞里哆嗦的望着张俭:“本宫乃大辽的太后,先帝的皇后,岂能做出如此大逆不道之事?!本宫辅佐耶鲁斡之言声犹在耳,你岂能怀疑本宫之心!” 张俭望着眼前萧挞里并未被岁月腐蚀多少的容颜微微叹息:“太后恕罪,母壮子幼社稷之危,史有吕武之恶在前,臣身为人臣不敢不防!” 萧挞里深深吸了一口气:“本宫知晓你的忠义,本宫会悉心教导皇太子,一路呵护助其成长!” 张俭仍然跪地不起:“太后不可临朝称制!” 随着他的话,气氛紧张起来,按照礼法,后宫不能上厅堂,更不能上朝堂,所以后妃要掌权就要“临朝”,自秦以降皇帝的命令专称“制”、布告公文称“诰”;后妃掌权之后其命令自然也要上升到皇帝的级别,于是便要“称制”。 此二者皆不可少,临朝乃是直接参与朝政的开始,也是宣示太后履行皇帝权利的开始,一旦临朝便可身穿皇帝服饰,做与皇帝的御座之上。 称制不只是行使皇帝权力之意。虽然女主临朝、亲裁政事,但在发布命令的时候,并不是直接使用懿旨,而仍是以幼帝的名义,用制书的形式颁行天下。这么做好处有二:即使皇帝年幼,仍然不能剥夺其在位的事实,太后只能代表幼主的意志,代行职权,而不能取代他而迳自下达命令。 其二为避免将来皇帝成年亲政后,太后会以懿旨干预政务。所以太后只能以皇帝的名义发布诏书,以杜绝将来产生皇权分流的局面。 但若是不能获得临朝称制的权利,那基本上和现在没有什么区别,萧挞里自然不会接受,也不能接受,不用她开口,萧惠便在一旁道:“太后不临朝称制,如何号令大辽,如何力挽狂澜?难道要让你文臣左右朝政你才满意?” 张俭摇了摇,最终妥协道:“太后可以临朝称制,但要受到文臣监督,一旦太子成年,太后便要让其亲政,不可以大婚之事刁难!” 幼帝大婚之后方可亲政,这是自古以来的规矩,说明了幼帝已经成人,有了一国之母管理后宫,如此才能镇得住朝臣和天下,不过大婚之事往往会被临朝称制的太后变成限制皇帝亲政的障碍,当然大宋皇帝赵祯是个例外,现在张俭也要把耶律浚变成另一个例外。 不得不说张俭是用心良苦,他为辽朝肝脑涂地,他心中的执着的奉行儒家之道,奉行正统,奉行天子治国,这是他的道,亦是他的坚持,但若是他不妥协,最终大辽都没有,他的坚持还有什么意义? 所以最终他还是成为后党的一员,因为他知道,只有萧挞里才有挽救大辽的能力,其他的人都做不到这一点,包括已经被废的皇帝耶律洪基。 一场静悄悄的宫变完成了,这个大辽皇宫的最高权力者在短短半个时辰的时间里易主,也让整个大辽的天为之一变,望着天边的彩霞,张俭知道,从明日开始,大辽的朝堂便要迎来太后的临朝称制,迎来一次新生! 但张俭并不知道,眼下的辽朝早已经不是当初圣宗,兴宗治下的大辽了,即便是萧挞里临朝称制,也无法改变一个事实。 汉民的地位永远无法提高到和契丹人相等,终究是要牺牲一部分人的利益,换取这个国家的暂时的风平浪静。 第一千二百九十一章临朝称制 不出张俭的所料,当钟声响起,群臣上殿的时候,萧挞里一身天子服饰从后殿而出,整个朝堂瞬间陷入寂静,紧接着便是水入沸油般的炸裂。 整个朝堂一时间出现了混乱,尤其是那些拥护耶律洪基的契丹贵族,更是震惊的斥责萧挞里的举动,他们心中其实已经有了答案,但却不愿接受,以至于有人抽出了随身携带的短刀。 这种东西出现在大辽的朝堂上再正常不过,契丹人本就尚武,一柄上好的短刀也是必备之物,可以用来作为工具,亦可防身,当然也可以用来当作餐具,杀人就更不在话下了。 萧挞里的出现在朝堂没什么,但穿着帝王服饰出现在朝堂并坐在御座上就不一样了,这意味着临朝称制,意味着她并不在屈居于珠帘之后向大辽施加影响,而是真真正正的公开行使帝王的权利。 别说是朝堂上精于礼法的汉臣,文臣,就是平日里反映较慢的契丹臣子也明白其中的意味,皇帝没有出现,而太后临朝称制,宫中必有变故! 要知道许多人是和皇帝有利益牵连的,一下子还上了太后,多少的人利益将会受到损失?尤其是那些原本忠于皇帝的契丹贵族,他们首当其冲,利益受到了影响。 这些人不拼命才怪嘞!有些人甚至是拥护皇帝的臣子,这个时候如何面对太后?太后又会如何对待他们?不用说都知道,太后控制朝堂之后,他们必将遭到排挤! 一些人昏了头,拿出了随身携带的短刀,这东西一旦露出,便再也没法收回去了,除非你说是用来剔牙的,可人家也要相信你不是? 宫廷的两侧用处大量的侍卫,他们都是宫中的精锐,甭管你在辽朝的势力有多大,在这宫中只有太后萧挞里说的算,不出意外的,这些亮出凶器的契丹贵族和臣子被拿下,上朝面见天子的时候自然是不能带刀兵的,即便是你带了,也不该拿出来,这是自寻死路。 这些人都被以叛逆之罪拿下了,俩个侍卫看着一个人压在了宣政殿的殿门口一字排开,而朝臣们这才消停下来,默然的望着上首台阶上御座上的皇太后萧挞里。 这时候,大家都像知道宫中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莫不是一场宫变?很有可能,眼下的一切都在让朝臣们把结果往最坏的地方想,也不得不让人这么想。 萧挞里并没有开口说话,而是把目光望向了张俭,这时候她说出什么任何一句话朝臣们都不会相信,而这时候最需要的便是代言人,一个朝臣们相对信任的代言人。 张俭微微点头的走上前面,他今天站的位置不是文臣的首位,而是跟随太后出现后,直接站在了太后的右侧,这也是大殿中左侧文臣通往御座的方向,而萧惠就在他的对面,乃是右侧武将通往御座的方向。 两人一左一右,刚好成为了萧挞里的左膀右臂,这是在场众人都能看出的来的事情,但因为他们两人的特殊身份,朝臣们对于他们的话还是有一定相信的。 “陛下突得暴疾,暂不能坐朝理政,下旨请太后临朝称制,监国而行帝王之权!此乃陛下诏书,诸位皆可观瞧!” 说完张俭便把一份耶律洪基的“亲笔”手诏展开,并且在臣子之中传阅起来,诏书中的文字确实是耶律洪基亲笔所写,只不过这所谓的亲笔却没人看见,也没人听到消息………… 只有张俭和萧惠二人作为“人证”加以说明,但终究是无人能反驳,其中的问题实在太多了,为何皇帝昨日还是神志清醒,今天就忽得暴疾?为何一点风声都没有传出便由太后临朝称制了? 眼下的这一切虽然掩饰的完美,但其中的问题却暴露出来,实在是太快了些,宫中的情况谁也不知道,文臣和武将以及契丹的贵族们终究还是没有敢说话的。 全因宣政殿的门口跪着的那一排人,他们此时已经开始大呼小叫,咒骂着萧挞里弑君谋逆的话,也在咒骂张俭和萧惠的无情不忠。 “此乃我大辽万急之时,宋人北伐瞬息而至,陛下暴疾不得坐朝,如今之际尔等祸乱人心,罪不容赦!” 随着萧挞里的话,侍卫们抽出腰刀斩杀他们与殿前,数颗人头顺着宣政殿的御街滚滚而下,喷出的血箭染红的地上的浮雕龙纹,原本还有小声议论的宣政殿顿时安静下来,针落有声…… 在绝对的全权面前,一切的话语都显得那么的苍白无力,就如同这些无头尸体的主人一样渺小,众人也知道这是大辽的万急之时,可突然间的太后临朝,显然是让他们难以结束的。 文官还好一点,有张俭在能镇得住,而武将一方多是契丹贵族组成的,他们并不是都以萧惠马首是瞻,这个时候白莲需要安抚,萧惠站出来道:“眼下宋人北伐中京道之东,而中京道又逆贼四起,太后既已临朝称制,可否立刻派兵援助?” “眼下之急在于中京道,中京道之急在于逆贼作乱!我大辽兵强马壮,上京道驻扎之兵不下四十万,岂能坐看中京道有失?契丹男儿从不畏惧敌人,马革裹尸,扬名立万就在今朝!韩王身为枢密使,当挑选良将,派遣重兵赶赴中京道,收拾乱局,汉民不可尽屠,州府城池,县乡百姓亦要夺回!” “臣遵旨!” 萧挞里的话符合了大多数契丹贵族的利益,他们比不是不需要汉民,屠杀他们不过是为了抢夺财富而已,皇帝之前的旨意就是让他们掠夺财富。 如今杀也杀够了,能把这些汉民抢回来有何不好,再说,抢回来的汉民可就不是汉民了,而是大辽的奴隶!他们会继续耕种大辽的土地,但却要向大辽缴纳所有的所得! 对于契丹的贵族来说岂不是最好的选择?而这样做也可以缓解契丹人与汉民之间的矛盾,奴隶哪有尊严?没有尊严的人和高贵的契丹人在一起,谁会去理会他们? 随着萧挞里的话,瞬间让契丹贵族集团也满意下来,而多为汉官的文臣此时却不敢抗辩,因为他们已经被宣政殿门外的尸体吓破了胆………… 第一千二百九十二章隔空而问 辽朝的这场“天变”引起了相当强烈的震荡,这个并没有把情报工作作为第一位的王朝第一次封锁了上京城,所有人员非朝廷诏令不得随意出入城池,即便是朝中官员也不能例外。 这种严苛到了极点的法子是张俭想出来的,他早已发现,辽宋之间的情报完全不对等。 大宋的情报永远都要快辽朝一步甚至是许多步,这让辽朝一直处在吃亏的地方,为此,张俭上疏萧挞里,要求直接封锁上京城,即便是城中的探知得知了情报也无法送出去。 城门落锁,四门紧闭,城中的守军不单单看守城门和城墙,驻扎在城外的守军更是要派出游骑四处巡逻,每天十二个时辰的每一刻钟都不能落下。 这样一来有效的阻止了大宋黑手向国内传递消息,张俭和萧惠两人私下见面,早已商定好,万万要把太后临朝称制的消息封锁在上京城之中,所有对外的圣旨依旧采用耶律洪基的名义,玉玺,神宝都不会变。 对于中京道的战事,萧挞里处理的也是相当迅速,萧惠挑选的良将都是契丹贵族中的佼佼者,勇武过人不说也是颇为精明之辈,萧挞里对人才的选拔和耶律洪基完全不同,她只会挑选有才能者,而不会去管他是否是忠于自己,支持自己的。 即便是死心塌地忠于自己的无能之辈,用之又有何用? 这一次萧挞里对这些契丹贵族将军们的挑选还打破了一个传统的观念,年龄。 即便是在辽朝也是按照论资排辈来的,武将尤其是这样,年龄越大经验越丰富,遇到的难题也就越多,面对困境的时候也愈发的从容。 但萧挞里打破了这一观念,大量的采用年轻的将领充任其中,她深知国家的未来不在张俭和萧惠这样的老人身上,而是在一代有一代的年轻人身上,这一点上大宋做的要好得多。 萧挞里一身天子服饰站在宣政殿的殿门口,高高的台阶之上可以俯瞰整个上京城,此刻的宣政殿早已空无一人,只有哲呼鲁在一旁小心的伺候着,不敢说话。 “你说现在大宋的皇帝是不是也在和我一样把目光望向中京道,也在思考中京道的危局该如何破解?” 哲呼鲁不知道太后是在和他说话还是在自言自语,只能在一旁默不作声的观望,而此时也不知是在回答自己还是在继续说话,萧挞里再次开口道:“赵祯,你到底是怎么想的,一定要和我大辽不死不休吗?那为何又不倾尽国力与我一战?莫不是真以为能蚕食掉我大辽?” 轻蔑的笑了笑,萧挞里走下了高高的台阶,她其实早就知道赵祯的打算,也知道大宋的打算,这么多年来即便是他赵祯小心翼翼的,但这么长的时间也实在太明显了些。 先是燕云,然后是西夏,倭国,辽东,以至于高丽这段时间和大宋之间的苟且她也都知晓,若不是因为耶律洪基坐在帝王之位上,萧挞里早就开始了反击,但向在看来还不晚。 耶律洪基虽然是自己的儿子,但他确实不是一个合格的帝王人选,上天是公平的,给了他帝王之位,却没给他坐稳这个位置的能力。 萧挞里并非是享受这个类似于帝王的权利,她只是为了大辽,为了大辽的未来,现在再进行培养已经晚了,还不如一切都由自己裁决来的快捷。 南方的中京道已经处于崩溃的边缘,但萧挞里相信,上京城的援军一旦抵达,便可最快速度的平定叛乱,中京道原本就驻扎有守军,他们只不过是因为担忧而固守城池。 在萧挞里看来,大宋北伐的军队一路上都是以东进为主,沿海而行,显然这是奔着辽东而去的,他赵祯此次北伐的根本目的就在于打通辽东! 自己怎么会让他得逞? 而中京道所发生的这一切都是大宋挑起的,为的是扰乱大辽的目光,很可惜,自己并不是昏庸无能之辈,眼下的情形刚好说明了一切,这只不过是个小把戏,颇有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意味在其中! 也不能怪他赵祯不机警,知道今天自己才忽然发现,大宋已经把手伸到了大辽的后方,不过这对大辽来说也是一个机遇,大宋此战的重点萧挞里已经猜到,定然是辽东与中京道连接的咽喉之地,东京辽阳府! “既然你赵祯为了夺取辽阳府在中京道搞了这么多的小手段,那本宫就好好的招待你一番,也不枉你挖空心思的演戏!中京道我已经派人收拾了,你可要拿下东京道来,如此才能帮上我大辽的忙!” 哲呼鲁完全听不懂太后说的话是什么意思,既然知晓宋人的目标是东京辽阳府,为何不派大军前去增援?经过萧挞里的自言自语,哲呼鲁算是明白了,原来中京道如此闹腾是因为宋人在故意演戏?! 他哪里知道,赵祯的计谋被萧挞里识破的同时,萧挞里也想出了反击的计策,一个使大宋竹篮打水一场空的计策……… 萧挞里是女人,她的计策也如同女子的那般温婉,但却又是那么的大胆,仿佛大辽便是哪待字闺中的妙龄女子,而大宋却是在辛勤的织着出嫁的衣服………… 辽朝的东京道是什么模样萧挞里再清楚不过,虽然东京辽阳府繁华异常,但在往北去,在女真的土地上便是相当的不堪,如今宋人在辽东经营,把那片极寒之地经营的是风生水起萧挞里怎能不眼红? 宋人既然想打通北平府和辽东之间的陆路,那就来好了,以为自己看不出来?待宋人攻伐到了辽阳府之时,大辽便要在这里和宋人举国一战! 若是胜了,不单单夺回失土,连带繁华的辽东也落入大辽的手中,大辽需要从大宋的手中获得一场胜利,大宋军中先进的军械,契丹人早已垂涎三尺,一场胜利能为大辽带来的好处实在太多。 原本以大宋进攻的目标乃是中京道大定府,现在看来完全不是如此!但这并不影响萧挞里的计划,地点改在东京辽阳府对大辽更加的有利,如此一来宋军的战线拉得更长,而大辽却可南北击之! https: 天才一秒记住本站地址:.。手机版阅读网址:m. 第一千二百九十三章无能谁之过? 天空中的云彩随风而动,如同草原上奔驰的骏马,而在同一片天空下的宫殿中,耶律洪基却在清凉殿中发出愤怒的怒吼:“朕的江山,这是朕的江山!贱妇怎敢……怎敢行吕武之事?!” 此时此刻的耶律洪基早已没了威严端庄的天子服饰和威严,只有一身素色的契丹常服在身,如同一个莽夫让人想不起他原本的身份。 殿门紧闭,没人回答他的话,也没人斥责他,门外的侍卫仿佛是木雕的一般,杵在原地一动不动,整个宫殿唯一的活物就是那些时而出现如幽灵般乱窜的耗子。 这里仿佛是与世隔绝的监狱,谁也无法进入,谁也无法离开,但有一个人是例外,木质的殿门在吱呀声中打开,门轴常年没有上油而发出刺耳的声音,如同老叟的咳嗽…… 萧观音端着食盒进入宫殿,虽然她的皇后身份还在,但却也是一身素服,此时的她更显清纯曼妙,但在耶律洪基眼中却是如毒蝎一般的恶毒。 “贱妇你还敢来?!朕杀了你!” 耶律洪基猛地扑了上去,萧观音重重的摔倒在地,手中的食盒也被打翻,里面是耶律洪基最爱吃的旋炙羊肉,肉香在殿中散发着迷人的味道,但却无法让人动心。 耶律洪基死死的掐住萧观音的玉颈让她无法呼吸,脸色便的绯红起来,身体也逐渐的僵硬,耶律洪基突然撒手,现在眼前的萧观音就如同大婚的那天,除了没有那一身华服之外,绯红娇羞的脸色,僵硬的身体,都是那么的相似。 想起以往的种种,耶律洪基一手甩开边上的凳子愤然起身,他实在没办法对自己挚爱的女人下手,虽然皇帝后宫妃嫔众多,可他独爱萧观音一人。 萧观音从地上起身,整理了一下凌乱的衣物,收拾起打翻的饭菜:“陛下,臣妾再给您做一份来。” “陛下?难道在你眼中朕还是皇帝?你难道就没有什么相对朕说的?” “陛下永远是萧观音的陛下!” “笑话,你父亲做了什么?!他居然敢……居然敢协同太后行废立之事!此乃大逆不道!” 萧观音目光真挚的望向耶律洪基:“家父之事臣妾并未参与,陛下本就不是之国之才,如此境遇岂不快哉?您曾经说过希望自己成为一个普通的牧民,与臣妾牧马塞上,扬鞭草场,为何就不能乘此机会离开这朝堂?!” “这是属于朕的江山!你知道的!这是朕的!天下的一切都是朕的!朕要夺回这一切!” 面对耶律洪基的癫狂,萧观音微微摇头:“陛下难道没有看出来?若是大辽外无强敌,您的位置自然不会有人动摇,但现在不同,宋如虎在侧,大辽需要一位中兴之主,而陛下并不是,陛下的无治世之才!” 耶律洪基呆呆的站在原地,没想到连他的挚爱萧观音也这么说,他一直认为并不是自己的能力问题,而是时机不对,是时间上的问题,自始自终他就没有在自己身上找原因。 直到如今,在这小小的清凉殿中,自己失去那高高在上的宝座时,身边人才告诉他原因,并非是时运不济,而是他自己的能力不够。 颓然做到,耶律洪基仿佛失去了所有的活力,形同朽木一般呆坐在地上喃喃自语:“为什么不早些告诉朕,为何国丈,丞相,母后和你都不愿对朕说实话?!” “家父,左丞相惧怕您,您是大辽的天子,为尊者讳也不会说出来,而臣妾和母后同样担心您,担心挫伤您的锐气,伤害您的感情,因为爱,不敢开口。” 耶律洪基摆了摆手:“朕输在了什么地方?” “雄心壮志却当断不断,心中虽有谋略却不敬小慎微,陛下数次放过大辽立威之机,夺取后套之地便沾沾自喜举足不前,那时宋人刚刚拿下西夏,正是根基未稳之时,若陛下挥师西进,可联合当地部族反攻,即便不能拿下西夏之土,也能震慑宋人!” 耶律洪基喃喃道:“但朕却因担忧出师不利,连夺下的后套也丢失掉反而没有进攻。辽东亦然,朕也以为此乃穷山恶水之地,宋人占据不过是一片无用的飞地,谁知…………若是当日以黄龙府之兵助之,亦不会有现在的局面。此乃心性也!” “陛下,非您自己之才不济,实乃缺乏帝王引到,先帝在您幼年便与燕云战败,之后便是耶律重元兵变,接连打击之下,陛下便在太后的辅佐下登基即位,但太后担心摄政太多,干脆彻底放手,谁知这一放手反倒是让您走上歧途……” 萧观音的话并为让耶律洪基恼怒,相反,他却醒悟过来,身边的人或是因为惧,或是因为爱,都不愿对自己说实话,最终自己并不知道真相,也不知道自己的错误,现在,当自己不再是大辽的皇帝,失去那高高在上的权利时,才知道真相。 萧惠能控制的宫中宿卫并不多,他只能管辖宿卫军,剩下的皮室军,宫分军,御帐亲军却是自己亲手管辖的,这次宫变之中,这些宿卫军却完全没有动作,只能说明一点,他们已经支持了太后。 耶律洪基低头看了看自己现在已经是孑然一身,除了眼前的萧观音和这偏安一出的宫殿,自己什么都没有了,至于萧观音说的牧马塞上扬鞭草场更是不可能。 此刻的自己除了在这深宫之中永远的住着,再也没有了出现在世人面前的可能,这就是一个废帝的悲哀,同时耶律洪基也不打算离开这里,因为离开这里自己如何在世上生存下去? 清凉殿很好,除了这里的老鼠老是在夜里窜上床铺,除了殿中的窗户上的窗纸偶尔漏风,这里也算不错的地方。 看了看四周,耶律洪基望着萧观音道:“出是出不去了,母后也不会放朕出去,你可愿意陪朕在这里直到终老?” “臣妾愿意…………” 耶律洪基忽然仰天大笑:“无谏言之乱耳,无政事之劳形,朕终究只适合这样活的如同废物……”说着说着一腔热血化为悲泪。 https: 天才一秒记住本站地址:.。手机版阅读网址:m. 第一千二百九十四章女人的知己知彼 辽朝上京城中所发生的一切大宋完全不知晓,或者说天下人都不知晓,只知道中京道的战事愈发的僵持,义军和武烈军在中京道遭遇了辽朝的强大阻击。 辽朝一改之前的固守城池的态度,反而开始了主动出击,这是之前极少有过的事情,尤其是宋辽之间地位转化之后,辽朝就极少主动出击了。 眼下中京道的义军人数不断的减少,或是抵挡不住辽军的进攻被击溃的,义军中的人自然也就成了契丹人的奴隶,屠杀虽然结束了,辽朝不可能把所有的汉民都屠杀掉。 但作为奴隶的活下去,并不比死亡来的好,想想这些人原本是汉民,虽然不及契丹人的地位高,但却怎么也是个人,别人也会把他们当作人来对待,可一旦入了奴籍,成为契丹人的奴隶,最终的结果可好不到哪去。 为什么要起义? 因为汉民与契丹人之间的矛盾,汉民希望获得更好的生活,他们在辽朝快要活不下去了,但现在,入了奴籍的他们活的更加不堪,更加难受,这起义还有什么意义? 许多小股的义军在辽朝的压力下不战自溃,辽人并非都是愚笨,萧挞里的计策非常好,并不让人屠杀汉民,相反给他们一条活路,只不过这条活路却一场的艰辛,她要让世人看清楚,这些汉民的起义不过是过上比原先更差的生活。 这样一来便会有部份汉民开始打退堂鼓,汉人总是这样,逼得没有办法之下要叛逆,叛逆之后发现风险比预期要大得多,于是便偃旗息鼓。 这是分化义军的重要手段,而萧挞里几乎是做到了翻手云覆手雨的程度,简单的计策便把人心揣摩的透透的。 但仅仅是这样已久是不够的,小股的义军容易对付,他们多是听信别人忽悠,自己以村落为基础组建起来的,其中有不少还处于观望的状态,既不愿现在就走,也不愿投靠势力较大的义军部队。 瞻前顾后的他们解散速度很快,因为本就是地方武装或是百姓的他们放下手中的刀剑,木质的盾牌,以及那道红色的头巾便立刻成为辽朝老老实实的汉民了,对于这些人,朝廷是完全不会去追究的。 如此一来在中京道的土地上便只有四股义军了,而且其中有两支队伍已经在武烈军的势力范围内,辽人稍稍忌惮一些,但剩下的两支却较远。 于是这两支义军成为了辽军首当其冲的目标。 萧挞里并不在意东部沿海北进的宋军,因为这支宋军的最终目的地她已经知晓,一路上只需设置障碍即可,至于投靠宋人的韩家…………此时再派人去锦州永乐城怕是也已经找不到,不必费工夫了。 萧挞里相信,韩家只是一个开始,接下去会有更多的汉民世家离开大辽,或是汉臣!不过这些都在她的意料之内,没有什么可担心的。 要走的终究是留不住,即便是强留下来,双方之间都会猜忌彼此,萧挞里可不会在自己的朝中养着这些随时会逃走的人,与其让他们在关键时刻逃走,不如让他们现在就走,也好让出店铺,地契之类不可带走的东西来。 萧挞里清楚,对于辽朝来说,这是一次全新的利益分配,旧的不去新的不来,辽朝是时候改变自己的政策了,之前南北分治只适合原本契丹与汉民相对平等的大辽。 那是在辽强宋弱的情况下,可现在……即便萧挞里不想承认也要说,宋国的实力在辽朝之上,难免人心思动。 一味的安抚和一味的强权都不是妥善之法,两者要相兼相达,方可运用自如。 中京道的战事便是和如此,对于萧挞里来说,这些叛逆的义军光靠清剿还是不够的,他们是中京道最大的威胁,虽然宋军不在少数,但却不会使得人心浮动,真正让人不安的乃是这些疯狂向大宋逃窜的逆贼。 既然已经知道赵祯的目的,萧挞里便应对这一情况开始了她的布局,东面的虚设防务,尽量的拖延大宋的进攻速度,但不会与大宋正面抗衡,三州山附近的大宋铁骑可不好相与,而且对于东京辽阳府的战事,萧挞里要从国内抽调精锐,在此和大宋打一场漂亮的歼灭战! 现在却是要把有限的尽力集中在中京道的那些叛军身上,在萧挞里的眼中,那些扑面而来的武烈军比不是大辽的祸患,他们只不过是干扰而已,为的是掩护那些叛军,或者更多的是掩护东线的宋军。 萧挞里不明白,为何他赵祯有这么强大的军队都不希望与大辽正面一战?难道是真的打算蚕食大辽?这有些说不通,兵贵神速,若是不以摧枯拉朽之势而来,一旦大辽获得喘息之机,必将是一个巨大的麻烦,难道这些他赵祯都不知道? 萧挞里相信自己的判断,的确她也猜到了赵祯的打算,武烈军确实不能大军突入,一旦如此,大宋的防线便会空虚起来,届时辽军可直接南下! 萧挞里之所以等待这么久,就是为了证实武烈军的意图,若是他们攻陷北安州,并且向中京道推进,便是大宋入侵中京道的举动,现在看来却并非如此,武烈军的徘徊不前,给了萧挞里以正确的判断。 她的决定不是因为她有多么的智慧,也不是她的大局观比赵祯还要高,而是她作为一个女人看待事物的眼光不同,同时也是她了解赵祯的行为。 这么多年来她虽未见过赵祯一面,但是却见过赵祯的画像,辽朝画技最高的画师曾经混入大辽的使团中面见赵祯,把他的模样和言行举止准确的捕捉了下来。 同时萧挞里也通过赵祯这么多年来的所作所为总结出来他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喜好如何,性格又是如何。 古人云:知己知彼百战不殆。萧挞里甚至就把赵祯的画像挂在寝宫之中,每日琢磨着关于他的一切,就是为了解了赵祯的大小事情,才把他吃透。 这是一个女人对男人渴望的了解,虽非情爱,却也是相当专注,专注的令人畏惧………… 第一千二百九十五章走了一部分…… 中京道的战事愈发的胶着起来,小股的义军几乎全部消失,而四支数十万人的义军也开始分崩离析,不过还好有两支义军已经处于武烈军的范围之内,只需要南下便可,剩下的两支义军武烈军实在没法援助,距离太远了一些。 不过南下的两支义军一路上如滚雪球一般越来越大,辽朝的汉民更多的是对辽朝这个国家的恐惧而加入了义军,一来是之前耶律洪基推行的血腥政策,二来是他们发现,这政策远远没有结束。 虽然契丹军队不再屠杀汉民了,可总有一些村落的人被他们以叛军同党的罪名变为奴隶,这和烧杀抢掠有何区别,女子为奴往往失去贞洁,男子为奴性命堪忧,甚至连老人和孩子都不过放过。 孩子中样貌稍好些的便会被买入妓馆,而老人则是日夜不停的干活,直至累死。 这样的消息在中京道乃至整个辽朝传来,身居于此的汉民岂不恐慌,看不见希望的只能胆战心惊的度日,祈祷自己的附近不要出现契丹人的大军,而那些距离大宋较近的,或是遇见南下义军的就会悄然投靠。 武烈军的主将刘振此时却皱紧眉头,他手中拿着的乃是一份发自朝堂的,准确的来说应该是官家授意并由枢密院发出的公文。 这寥寥百字的公文轻如鸿毛,但在刘振的手中却重如泰山,他已经反复看了数遍,确认这不会是一份矫诏,但他还是无法相信公文的内容。 一旁的行军司马张凌醒也是如此,他仿若拉磨的驴坐立不安的在营帐中转了数圈,看的刘振都有些头晕,随即喝到:“你怎生如此?莫不是这凳子上有刺做不下来?!” “将军,官家的意思是让我等致数十万归义汉民于不顾,一旦我等回去,如何对得起那些北地之上苦苦相待的忠义之人?” 瞧他的模样刘振微微摇头:“你这酸儒,莫不是读书读傻了?这些汉民早为何不归义大宋?偏偏是眼下归义?还不是在辽朝呆不下去了?之前的机会可是大把的,是他们自己不走又怪得了谁?” 张凌醒稍稍一顿,确实是这个道理,但若是就这样一走了之,心中的堪总是过不起:“咱们能否再想想别的办法?” 刘振抖了抖手中的公文:“还能想什么办法?这朝廷的文书在此,上面可是有官家的御批,你敢不尊?既然官家让我等掩护义军南归,总不能抗旨不尊吧?这可是天大的干系,再说,咱们兵力有限,能把眼下这两支义军队伍送入大宋之内已经是极难的了,再来两支咱们也无能为力。” 张凌醒微微叹息,他也知道这是事实,可放着那数十万义军与不顾,他实在是做不到,也觉得可惜,若是这些人能回到大宋,那是多少的壮劳力? 可从来没有机会从天而降如此多的百姓啊! 无奈归无奈,可惜归可惜,但官家的旨意终究是要执行的,张凌醒微微抬头道:“有心无力,如是而已!将军定下个章程吧!事不宜迟今夜便走。” 刘振摇了摇头,指着舆图道:“斥候已经探明,辽军主力已倾巢而出,不仅仅是北安州的守军,还有泽州乃至中京道之兵,大有东西夹击我等之势,此刻义军不是战力,而是我武烈军的累赘,于其让他们相随,不如让他们先行南下。” “嗯,果然如此,我等垫后虽不能立克契丹人,但最少能拖延时间,将军好计策!” 入夜,与武烈军驻扎不远的义军队伍便开始了撤退,速度很快,这是一场与时间的赛跑,刘振已经交代过义军的首领,让他们务必全速前进,义军和武烈军不同,他们当中老弱病残都有且携带较多,有些人家甚至连木器都用车拖来了。 刘振下令除了包袱细软之外,其他的东西一律不得随军而带,并且派人一一检查,军士把道理先和他们说透了,若是还不听从的,便会恐吓警告,掉队的时候可没人会等你,这不是迁徙,而是逃命! 义军连夜开拔消失在漆黑的夜幕之中,明亮皎洁的月光成了他们唯一的指引光源,除此之外,一点火光也没有。 送走义军的刘振和张凌醒微微松了一口气,对视一眼苦笑相望,接下来的苦战才刚刚开始,他们要坚持最少十天,十天之后才能撤离此地。 而在这十天的时间里,辽军不知会如何的疯狂,两人都知道,辽人之所以敢倾巢而出,一定是得知了大宋的底牌,这是一个极其危险的信号,不过他们已经把奏疏整理好发往北平府,相信官家会看到。 相对于已经离开的义军,他们的任务才刚刚开始还,这时候大军已经开始修筑工事,这是宋军在被动防御时必做的功课,这些最原始的土木工事可以帮助他们抵挡辽军的进攻。 同样的,武烈军也要依托这些工事让辽军不得南下一步,也意味着武烈军将放弃很大一部分的机动能力,但在防御上,宋军又是出于一种独特的境界。 华夏千百年来对抗外族侵略或是侵略外族的历史中,所沉淀下来的军事知识其实相当丰富,兵法自然不用说,而在防守上更是有着异曲同工之妙。 赵祯主持军武院之后,大宋的军事理论体系得以发展,并且在实践中逐步成形,眼下武烈军便是一个最好的例子,虽然丧失机动能力的他们有些吃亏,但防守作战的他们拥有敌人的进攻路线和意图,以及相对充裕的时间。 十天的时间是刘振和张凌醒算好的,义军就算再慢,十天的时间也足够他们撤离到大宋边境上去了,只要到达大宋的边境,便会有驻扎的边军帮助他们南下,速度自然更快。 而十天的时间,无论有多少南下的辽军,他们都要阻挡在这里,健全的防御工事是他们最大的仪仗当然他们还有大量的军械帮助,但这一切才只是一个开始。 契丹人对武烈军的阵地发动了史无前例的进攻,这是一场连刘振和张凌醒都没想象到的苦战……………… 第一千二百九十六章飞地就再飞一会 当辽人开始反击的时候,这个曾经的庞然大物终于展现了他狰狞的一面,曾经的辉煌早已让辽朝习惯了高高在上,当年和大宋争夺燕云的时候,宋辽双方的大决战并没有爆发。 若不是耶律宗真战死鸳鸯泊,赵祯甚至做好了倾举国之力与辽一战的准备,可以说辽朝保留了从圣宗皇帝留下的全部精锐。 若是大宋攻占燕云的时候便有如今的军力,赵祯绝不会借道张俭萧惠让他们两人带着辽朝的十万铁骑回辽平乱。 赵祯发现自己小看辽人了,也高估了这次行动的成功率,在中京道引起的这场乱局虽然成功的干扰了辽人对彭七东路军的阻拦,但却使得刘振的武烈军身陷重围。 辽人的战术理念虽然还保留着传统的方式,但却又有新的变化,武烈军在抵挡辽军的进攻前夕向枢密院发出了最后一份奏疏,刘振和张凌醒各一,自此以后的战局便只能听天由命了。 狄青对武烈军还是相当有信心的,虽然他们是边军,但却是北平府边上的戍边军,他们的背后可是大宋的国都,责任之重堪比皇城禁军,文官对他们向来是看重的,三司甚至极少驳回他们的开销奏疏,如此一来武烈军自然有着完善的军备和大宋的精锐。 可以说朝中的文臣对武烈军的看重甚至超过了枢密院和大宋的武将们,拱卫京畿之地的边军自然是精锐中的精锐………… 赵祯还在翻看奏疏,三才踮着脚走进勤政殿,小心的奉上一杯清茶,他知道这时候的官家可打扰不得。 可就在此时,砰的一声,殿门被推开,吓得三才一个哆嗦差点把手中的茶碗给甩出去。 刚准备开口呵斥,却瞧见皇城的亲卫架着一个军中才能看到,身穿红色军服而背后背着雪白旗帜的传令兵进来,这一身打扮醒目异常,见者便知其何等重要,城中奔驰人马避让。 还未待三才说话,那传令兵便三步并作两步踉跄着跪倒在赵祯面前。 “陛下!武烈军有警!义军南归撤走,为其掩护,忠武将军刘振率八万精锐阻拦辽军追赶,谁知辽人精锐尽出,二十万大军左右包抄汇集于后,以南向北而伐!军中斥候冒死突围奔走密云转告,可留守武卫将军并无陛下虎符不得擅调守边之军入辽境…………” 二十万人! 赵祯一个哆嗦,辽人哪来的勇气居然让二十万精锐尽出州府城池,而且瞧这模样就是冲着武烈军去的,根本就不是为了拦截义军,而是为了歼灭武烈军! 以刘振的老成持重,选取的防守之地定然是辽人南下追击义军的必经之路,可辽军能绕道武烈军的身后反攻,显然他们就没打算追击义军,没想到终日打雁,现如今却被雁啄了眼睛! 虚虚实实,实则虚之,虚则实之,没想到辽人也开始玩起这一手来了。 “带他下去好生安顿下去。” 随着赵祯挥了挥手,风尘仆仆的传令兵被带了下去,此刻赵祯已经从震惊之中恢复了过来,多年的身居高位,已经让他习惯了冷静,望着殿中三才急急拉下的舆图,赵祯一下便找到了武烈军和刘振的位置。 原本他们是以滦河为边界防守,利用水势为天堑阻挡敌军,但现在辽人绕后,这条滦河便使得武烈军成为背水一战之势稍有不慎便会兵败,八万将士一同殒命。 殿中内侍跑到三才一阵耳语后,他便匆忙向赵祯奏报:“启禀官家,枢密使狄青求见。” “宣。” 赵祯没想到狄青来的这么快,应该是有别的事情,武烈军的消息怕是他还不知道,果然当三才把消息告诉他的时候,狄青大为惊讶,但很快便恢复过来,从袖口中掏出刘振和张凌醒的奏疏道:“官家,这是武烈军遇敌之前发向朝中的公文,路上并未耽搁,但却不及军中直传要来得快。” 赵祯翻看奏疏后脸色终究是难看了起来,他一直以来担心辽人摸清大宋的底牌,现在看来辽人已经知晓,没想到耶律洪基居然能从中京道的乱局中看清大宋此次北伐的目的。 摸着下巴望着舆图,赵祯颇为不解的对狄青问到:“彭七的东线战况如何?” “三日前奏报已经到了锦州永乐城外。” “辽人可有援军?” “杨怀玉的背嵬军并未发现异常,踏白军游走于百里之外亦无警号。” 这么说来辽人对东线的战况完全不放在心上?二十万精锐直扑刘振的武烈军显然是要那他们立威祭旗………… “辽军兵力足有五十万之众,如今只有二十万现身,剩下的三十万又在何处?” 狄青也同样不解,稍稍犹豫道:“起奏陛下,臣猜想当是藏兵与东京道之中,辽人既然已经识破声东击西之计,很可能也用上了虚实之计…………” 赵祯苦笑道:“这么说来朕反倒是搬起石头打自己的脚。”说完瞧朕狄青一副陛下圣明的模样。 无奈的摆了摆手道:“眼下救助刘振的武烈军要紧,传旨密云的戍边将军武卫,令其率军八万前往大滦河驰援刘振,这一来一回也不知路上耽搁的时间辽人可否得手,武烈军可是朕的精锐啊!” 退走的狄青不知道该说什么,现在大宋的军队除了西北之地的守军外,精锐几乎都集结到了北平府,此次出征的那一支军队都不是精锐………… 赵祯缓缓在舆图前坐下,春暖花开的季节里,夹杂着万物苏醒味道的春风打着旋的从门窗中溜进来,双脚轻轻点地,摇椅便一摇一摇,舆图上的标记也开始了摇晃。 赵祯突然开口道:“三才,把狄青叫回来,命人传旨武卫便可。” 三才稍稍一愣,连忙窜出殿门追赶狄青,他总觉得官家往摇椅上一趟便开始有些……古怪,而立之年的官家仿佛朝堂上垂垂老矣的老相公,处处都透露着智慧和精明,当然还有算计。 狄青有些不解的回到了勤政殿,殿中的檀香早已被掐灭,而官家躺在摇椅上开口便是一句让狄青肝颤的话:“狄卿,若朕把中京道纳入大宋囊中如何?至于辽东那片飞地,便让它再飞一会好了。” 吓…………狄青与三才两人直愣愣的站,他们早已被官家的话惊呆! 第一千二百九十七章赵祯的“噗南币” 战场上的血雨腥风吹进了大宋的勤政殿,冰冷的杀意刺激着狄青和三才,两人下意识的打了个冷颤。 赵祯平凡的身躯躺在摇椅之中仿佛蕴含了无限的力量,一场战争就这样被他定下,赵祯的思维模式让他们二人完全跟不上。 狄青愣了好一会才声音沙哑的说道:“官家的意思是直接兵出中京道,夺取辽人的大定府?” 微微点头算是同意狄青的说法,看着地图上东面那条狭长的通道,赵祯眯着眼睛道:“辽人大抵是知晓了朕的计划,以沿海东线为目标,攻东京辽阳府以通辽东,那朕就要反其道而行之!” 猛然坐起,赵祯指着东京道沿海一线道:“例数我大宋之北伐,无不以南往北进攻,如今我大宋占据辽海之滨,连夺数座城池,以夺下中京道十之三四,若是挥师西进,前有大定府,泽州,北安州等辽朝重镇,后有我大宋滦河城在侧待援,如此岂不事半功倍?” 狄青看着地图皱眉良久,随着赵祯的话,他的眉头也越来越松动眼中的光芒开始出现,转生望向赵祯道:“官家,若是还如此,不仅能解刘振武烈军之围,亦能联合武卫之兵北进!” 赵祯微微点头:“没错,既然识破了朕的计策,那就当剑走偏锋,辽人绝不会想到朕的大军舍弃北进辽阳府的机会,转道直趋大定府,一旦夺下大定府,中京道便入朕之彀中!” 赵祯说完便一拳砸在了舆图的中京大定府上,也算是定下了这场临时计划的最终目标,狄青知道从现在开始,大宋便不再用兵辽阳府了。 战场上的局势便是如此的瞬息万变,赵祯准备再详细的计划也赶不上局势的变化,他怎么也想不到,到底是辽朝的哪位高人识破了他的声东击西,让他不得已做出“噗南币”的方案来。 杨怀玉率领的背嵬军和踏白军可为先锋,以最快的速度赶往大滦河驰援刘振,既然辽人敢以二十万精锐围剿武烈军,那在大定府之中必有十万守军防护,而剩下的二十万在什么地方赵祯不知,但一定不再中京道中,否则早已对东线宋军阻截,也不会眼睁睁的看着数坐州府城池被大宋拿下。 赵祯推测说不定那二十万大军就在东京辽阳府附近,待大宋攻取东京之时,里应外合给予大宋痛击。 知道是陷阱,傻子才会往里跳,不如引兵夺取中京大定府,只要拿下大定府,便是般辽人的控制范围往北进一步压缩,中京道的土地虽然不似燕云一般肥沃,但也是有着大量的良田和草场,农耕放牧都是极好的。 在这个时代,土地就是资源,就是一切的基础,虽然大宋的商业提供了大量的财富,可这些都是要建立在有人有地的基础上。 土地依旧是一个王朝富裕的象征,若是能夺取中京道,大宋不光土地面积增加,各种资源也会增加,简直就如同收复燕云一般! 狄青再次离开勤政殿,此时他心中的震惊还没有平息,大国用兵无不是颇费周章,官家突然挥师西进,打乱了原先的所有计划,中京道的兵力部署也需要再次调整,自己要赶快回到枢密院把计划拟好才行。 今天他算是大吃一惊了,尤其是对官家羚羊挂角般不可琢磨的想法大吃一惊,没想到一副僵局就在官家的三言两语之下被破解,而且还是如此的轻松,这份捷才便是一般人所没有的。 其实赵祯也是急中生智,待狄青走后,他便看着舆图发呆,喃喃自语:“朕怎么这么聪明?挥师西京,夺取中京道,嘿嘿…………怎么想出来的?!莫不是真的是老天眷顾。” “三才,宣三司使,三司副使,包拯蔡伯俙觐见,朕要问他们要钱了!” 每当看到官家这个笑容,三才便知道,三司又要开始哭穷了,尤其是蔡伯俙,这个铁公鸡仗着和官家亲近,总是撒泼打滚,无所不用其极,但最后都要被官家榨出一身的油来! 果不其然,当包拯和蔡伯俙出现在勤政殿外的时候,三才便瞧见了老包满脸的冷峻,而蔡伯俙在一旁眼睛乱转,一甩拂尘,三才笑眯眯的说道:“两位计相这么快便来了?快快进殿,官家等你们多时了。” 蔡伯俙谄笑着上前,拉着三才的手死活不撒开:“大官,您倒是和我说说,官家此次宣召我等所为何事?” 三才瞥了他一眼,伸手在蔡伯俙的脸上捏了捏:“最近不见你,没想到北道口一趟下来你没消瘦,反倒是发福不少了。官家宣召三司长官能为什么事?当然是国事!” 知道从三才嘴中套不出什么话来,蔡伯俙悻悻然的松手,拉了一下包拯的胳膊道:“待会官家若是要钱,便说没有,要命倒是有一条。” 包拯甩开蔡伯俙手道:“老夫自然知晓!” 三才翻了给白眼,这两人一点也不避讳,当着自己的面说这些,不就是想让自己先一步给官家捎个话吗?我还偏不! 于是三才便死死的站在原地一步都不挪,仿佛是看着天空中的云彩睡着了,而蔡伯俙眼巴巴的看着他,两眼都酸了还不见其动作便知道三才不会帮忙。 无奈的叹息一声:“和官家带在一起久了,什么人都是一颗七窍玲珑的心啊!”说完便拉着包拯进殿,留下三才一人站在原地不屑的撇嘴,虽然说的不好听,但道理却是极好的,谁和官家在一起待得久了都有长进嘞! 见两人进了勤政殿,三才缓步跟上,站在外殿之中偷看,他倒是想瞧瞧蔡伯俙这次打算以什么借口在官家面前哭穷,刚刚他可是听到了,他和包拯这次打算一毛不拔,连命都不要了。 可谁知三才听见的却是蔡伯俙的奏报:“启禀官家,我大宋国库存余交子八千五百万贯,已经划拨各州府用度包括农桑,道路,水利,河防,灌溉渠等等一共折合交子三千万贯。 此次北伐有商贾赞助八百万贯,三司并未出钱,枢密院索要军械,甲胄,兵器,箭簇等等折合交子一千万贯。格物院,军武院所需用度,折合交子二百万贯,官员俸禄,宗室俸银,将门抚恤等等折合交子…………” 赵祯被气乐了,指着蔡伯俙道:“你就说现在国库还有多少钱财便可!哪来的那么多废话!” “陛下此言差矣,为君者,当知国事,为臣着,当奏报君王,蔡副使无错矣!” 包拯在一旁沉着冷静的开口,着实给蔡伯俙一个老大的安慰,但接下来的话却让蔡伯俙和三才差点咬掉舌头:“陛下,国库之存余完全足够陛下用兵,不知陛下索要几何?” 第一千二百九十八章大宋有钱! 包拯的话就如同一记重拳打在了蔡伯俙的脸上,死死的瞪着老倌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说好的一毛不拔的呢?说好的一起做铁公鸡的呢?怎么突然就变卦了,变卦之前你好歹给一下暗示啊! 蔡伯俙满脸是被出卖的不爽以及委屈,再怎么说也不该让自己措手不及,自己刚刚还在官家面前说着说那的腆着脸哭穷,你包拯倒好,一下就把老底给掀了! 包拯有着自己的一番考量,开始的时候他是不愿再把国帑用在军费上,因为大宋的军费所占太多,而文臣骨子里总觉得让军费占据太多有着一定的风险,而且军费一多也就意味着战事多,大宋的文臣,尤其是已经做到升朝官的大多是一些反战人士………… 但逐渐的,包拯发现了战争给大宋带来了财富,尤其是这次北伐,虽然商贾的捐赠让三司没有出多少钱,但这并非是主要的,而是拉动了国内的经济,这就是一个比较有意思的现象了。 他琢磨了一下发现,虽然这次是商贾们为大宋的北伐“会帐”但最终的受益者乃是百姓,这么多年来大宋的工业已经发展到了相当不错的地步,尤其是在蒸汽机开始普及之后,更是不得了,产量惊人! 军中需要甲胄,兵器,军械不说,需要的普通用品也是不少,压缩的军粮,衣物,被褥,帐篷,水壶等等种类繁多,需求极大,多少的工厂为了抢着接活,招募工人。 物资每日不断的向北方军中发送,一路上又需要多少人运送?这些皆不在少数!百姓有了生计,市井之中自然稳定,街上游手好闲的人愈发的少了,而收入的增加也刺激着商业的繁荣。 包拯蓦然发现,大宋的税收也随之水涨船高,朝廷在这次战争还未结束的时候便已经获得了收益,三司的统计结果让他震惊了许久,战争并没有像之前一样使得国内民不聊生,反而欣欣向荣起来。 最重要的一点却依旧是百姓,儒家思想教育下的文臣骨子里还是关注民生的,包拯也不例外,他看到的是百姓生活的充实,朝廷调兵而不是征兵,这就是最大的好处。 在民间,百姓们非但不抵触从军,反而积极的要求入伍,一来在大宋从军活下来的几率很高,二来从军已经成为热血男儿的共同话题,三来便是一人从军,一家沾光,一旦成为军属,朝廷每年的补贴便是一大笔开销,连税都减免数年,岂能不好? 包拯亲身体会过,当有穿着大宋军服的将士从街面上走过,总能成为人们眼中的好男儿,哪家若是出了一个从军的男儿,必定设宴款待乡邻。 这一切的一切都在逐渐的改变包拯的看法,尤其是儿子包繶,更是对从军一事颇为向往,包拯本打算把他送去国子监从文,可谁知他自己去了军武院,可奈何年纪太小,只能作罢。 眼下这一切使得包拯对大宋的战争有所改观,并且他也看到了战争为大宋带来的益处并不比之前的要少,最少男儿热血就是一种转变,这难道不比男儿只知花前柳后要好得多?! 当包拯说完之后便不卑不亢的站着,而赵祯却瞪大眼睛在他的身上打量,若不是包拯笔直的脊梁,他还真的以为眼前的人是个冒牌货,没想到包拯居然能如此“大方”起来。 看看一旁僵直的蔡伯俙,赵祯干咳一声,瞥了他一眼道:“此次大宋北伐的意图你们也该知晓,乃是为了兵出辽阳府,打通辽东之地,所以用兵只有沿海之州府,但如今辽人已然发现朕的打算,并且出兵围剿武烈军的八万精锐,如此一来朕不能再坐以待毙,为今之计最善者便是夺取中京道,让辽朝措手不及。” 虽然包拯已经松口,但是要用兵,要军饷,这些都是要解释清楚的,别以为他包拯就是一个计相,在才学上可是相当出众,反倒是对办案………不提也罢! 包拯打量着勤政殿中上好绢纸绘就的舆图,各种箭头和图标他早已铭记在心,很快就把中京道的事态看清,微微点头道:“陛下的声东击西之计既然被辽人破解,用上不敌其力,而消其势,此乃釜底抽薪之计甚为精妙。” 一旁的蔡伯俙早已瞪大眼睛的望着眼前的一切,没想到自己以老古板著称的上官包希仁居然还颇通军事,这可是真的让他刮目相看的。 “起奏陛下,国帑尚有盈余,累计往年之盈余尚有九千三百万贯…………” 赵祯和三才同时吸了一口凉气,九千三百万贯,差点破亿了!这货刚刚还在向自己哭穷!赵祯是君王不假,也知道每年的盈余,但他却不知道最终的数字,实在是国事繁重无心过问,只要每年三司的财报上都是朱砂写下的红色盈余二字他便放心了。 可不算不知道,一算吓一跳,大宋的国帑盈余居然这么多!足足超了先帝朝三倍有余,国库之充实前所未见啊! 现在大宋的国家财富已经能赶全世界所有国家财富的总和,在如此财富之上建立起来的帝国有什么理由不能灭了辽朝? 赵祯第一次发现自己这么有钱,有钱到了不知道该怎么花的地步,当他两眼放光的时候,包拯和蔡伯俙两人却露出了“警惕”的目光,显然在他们眼中,虽然皇帝富有四海,但这钱可不是他一人的………… 瞧见了他们两人看待黄鼠狼一般的目光,赵祯略微尴尬的咳嗽一声:“如此甚好,狄青已经回枢密院了,不日他便会把此次用兵的开销和用度上疏于朕,朕再召见尔等。” 两人这才松了一口气,刚刚官家的眼神真的很吓人,有了枢密院的背书,一切都是有案可查的,狄青不可能随便罗列钱粮军费,而且他也需要三司的管理估算物价,最终确定用度,这样一来便能起到监督的作用。 而对于军费,官家更是不能染指分毫,三司同样可以驳回皇帝的中旨,这还是陛下自己赋予三司的权利,为的便是约束后世君王的骄泰奢侈,贪欲无艺之风。 第一千二百九十九章大宋的动员 有了三司的支持,赵祯便能放心的用兵了,大宋这些年来的战争说到底都是在烧钱,尤其是平定西夏收复燕云,这开销加起来可以说已经赶上了大宋开国以来用兵费用的总和。 没有强大的经济支持,大宋也无法做到今天的屡战屡胜,在火器上的投入更是惊人,至今包拯这个三司使都不知道,每年拨给火器营的费用到底造出了什么东西,他甚至连火器营中有多少将士,有多少营房都不清楚。 不过大宋火器的威力巨大是世人皆知的,火炮已经逐渐出现在朝臣的眼中,赵祯身为君王当然要让他们知道自己把国库中的钱话去了哪里。 火炮的贵并不在于他的消耗,而是在维护和制造这些火炮的费用上,大宋的火炮原先是采用纯铜制造,单单是就是这些纯铜的费用便可达万贯之巨! 不过现在即便是改良之后,以钢材制造炮身,但已久需要加入一定的铜,大宋的炼钢技术还没有到达可以生产合适炮钢的程度。 在火器上,大宋依旧是遥遥领先世界上所有的国家,这是一个发展的必然趋势,在赵祯有意识的扶植下格物日新月异,他相信这些钱绝不是冤枉钱,而是在为大宋的未来付款。 可这些投入和在单兵身上的投入比起来便算不得什么了,大宋一个普通士兵所装备的甲胄,兵器,军械价值几何?枢密院算过,并且向赵祯列举了出来。 全身步人板甲一套就需要二十贯钱甚至更多,而配备的棘轮弩五贯,箭矢一桶三十枝十文钱,上好精铁横刀一柄十贯,军粮若干五十文,水壶一个十文,这是一个基本配备,还没有算上长枪手,陌刀手,盾牌手,捉到手等等不同兵种的费用,以及军中所需的大量床子弩,火药弹,甚至是马车,车厢等费用。 而这些东西全都是朝廷配给,且都有便好入册,虽然也会折旧,但多是能使用许久,也算是物超所值。 这次赵祯向三司要钱,要的可不是军械钱,而是粮草,弹药钱,这些东西乃是大宋军队高效运行的保障,必须送往军中保证军队的作战能力。 一路上要发动多少的民夫?多少护军?多少车马?这些也都是要钱的! 可以说赵祯是在用钱保证战争的胜率,虽然钱不会直接影响战争,但却可以在胜利的天平上加码,大宋的将士为何英勇无畏?还不是一身精良的铠甲给了他们拼杀的勇气?还不是手中的削铁如泥的横刀给了他们强大的斗志! 赵祯的旨意便是军令,枢密院以最快的速度发往东线主帅彭七的所在,同时三司的拨款也到位,大宋的工厂再次开始了疯狂的运转模式,毕竟像这样由朝廷发出的大单平日里可见不到,卖给谁也不如卖给朝廷不是? 当然国营的工厂也是十分的努力,因为他们在完成三司的订单后,所用时间越少便能获得越多的赏钱,在这点上赵祯都不得不佩服三司的智慧,古人早已发现吃“大锅饭”的弊端,促进生产的最好方法便是多劳多得! 勤劳的华夏百姓可是不会放过这样的好机会,有人甚至彻夜不休,而管理国营工厂的大多是文臣小吏,在他们眼中压榨这些人就是有违君子之道,每每痛快给钱…… 所以赵祯每当看到三司关于国营工厂的奏疏时,往往心在滴血,华夏数千年文明孕育出来的东西真的比那些蛮夷自己蜕变产生的资本主义要先进的多,早早的就避免压榨和剥削。 虽然心在滴血,不过他也有所安慰,最少能的一个仁爱百姓的名头,这张好人卡含着泪也要收下………… 军中所需的用度每日都在装车发往北方,而另一边的南方土地上,十六卫的将士们也在快速集结,他们当中有不少人都是退役了的老兵,对于这次全面夺取中京道的计划,赵祯从未想过再度征兵,只是发布了圣旨,召回年纪不满四十岁的老兵。 老兵相比新兵的好处实在太多,他们不用从头开始训练,十六卫的主要方式和驻屯军类似,他们都是地方上的武装力量,多半来自农家,背景干净的就像是一张白纸,平日里忙时参加农忙,闲暇之时操练,到了年纪便退伍。 不过这些十六卫的老兵有不少人参加过大宋的北伐和西征,战力亦不可小觑,虽然他们和常年戍边的禁军不能比,也无法和背嵬,踏白二军相比,但却有着自己的特色。 他们不善于作为进攻的刀锋使用,但若是让他们驻守城池要塞,重要关隘,他们一定如地里的铁犁一般扎在那里,把后方交给他们在合适不过。 十六卫的主要作用还是在大宋的地方上,有了十六卫,大宋的地方警备得以有效加强,地方州府若遇匪盗,可请十六卫围剿,往往攻无不克。 赵祯设立十六卫一来是作为大宋的后辈力量来使用,而来可用作稳定地方,避免唐时府兵内铲,边兵外作,戎臣兵伍,湍奔矢往,内无一人的局面。 当然十六卫中也有着和禁军上四军一般精锐的存在,他们便是京畿之地的府兵,左右金吾卫和左右千牛卫他们虽然是府兵,但却有着相当与禁军上四军的待遇,同时也协防都城和皇城,与禁军交错保护的同时也能起到监督作用。 退役的老兵再次有重征疆场建功立业的机会,这对他们来说简直是天大的喜讯,多少老兵解甲归田之后盼望着这一天,只要在大宋的军中待过,就会莫名的升起一种归属感,这和赵祯在军中安插文臣负责思想教育是分不开的。 大字不识的汉子入了军中再出来便能识字,也很喊上两句大丈夫当建功立业,辽人不除何以为家的口号来。 只不过这一切都需要时间,大宋有着世界上最为庞大的公路网络,而这些都是在赵祯登基之后十几年的时间里建立起来的,四通八达的好处便是有利于用兵。 眼下正是他们发挥作用的时候………… 第一千三百章困兽之斗 当武卫将军马翎带着六万援军向着北方前进支援刘振的时候,已经是武烈军被袭的六日之后,这场二十万人对八万人的绞杀惨烈至极,武烈军困兽犹斗,而面对这只刺猬的“狼群”也被扎的满嘴是血。 契丹人自然不好受的,大宋防守上的战法一项出众,华夏千百年来就明白一个道理,汉家军队和草原上吃牛羊肉的骑兵比起来体力吃亏,但却不妨碍他们以智慧获胜。 而坚固的防守和一步步退的斗志便是武烈军的法宝,让他们在潮水般的契丹军队冲击下,苦苦支撑到现在。 但即便如此,虽然军队还未溃散,虽然还保持着军阵,可死去的人终究是不少,八万人满编满员的武烈军此战只剩下不足五万,其中还有大量的伤员,他们躺在军中临时搭建的木床之上隔绝地上的潮气,初春的季节里,北方的土地已久冻得人彻骨。 辽人的损失亦不在少数,他们是进攻的一方,大宋的弩箭,沟壑,铁蒺藜,绊马索,陷马坑之类一系列的防御手段让他们吃尽了苦头,有些军队的损失甚至超过了半数,整建制的被消灭让辽朝主将心疼不已。 二十万围攻八万人本是胜算极大的事情,大辽又占据了地利,可以进行大规模的机动,从各个方向对宋军发动进攻,而宋军的屁股后面便是大滦河,退无可退! 但就是这场胜算极大的战斗却僵持了整整六天,不亚与一场艰难的攻城战! 不过辽军依旧不肯放弃,八万人损失近半和二十万人损失五万,两者之间的差距显而易见,已经付出了如此大的代价,辽军岂能善罢甘休?不把这八万人全部剿灭在辽朝的土地上他们绝不甘心! 进攻的号角再次响起,张凌醒甩了甩酸胀的手臂再次提剑而起,刘振伸出满是血污的手臂拉住了他:“你且歇歇吧!若是你死在某的军中,某回朝之后还不被朝中的文臣的口水淹死?哪有让你这个书生身先士卒的道理?” 张凌醒瞥了他一眼,嗤笑道:“笑话?老子战死了,你还能活着回去?想什么呢?瞧瞧辽人的架势,不把我们吃的干净绝不会罢休的。你且歇着,若是中军主将死了,还不知咱们的武烈军能撑多久。记得你答应我的话,家中老母便拜托了!” 刘振瞧着张凌醒毅然决然的背影,心中苦涩又不自觉的笑了笑:“这酸儒也算是个好男儿!不过这话说了也不知多少回,就是没瞧见他真的死了,定然是有文曲庇佑的。” “将军,辽人愈发的眼红了,咱们的将士也愈发的少了,若是不趁机退走,便要…………” “说的什么混帐话!” 刘振恼怒的望着跟随自己多年的亲兵,咬牙切齿道:“想让本将弃大军与不顾苟活下去?绝无可能!此战数万将士战胜与此一步不退,你让本帅退走?就算苟活下去又有何脸面再见天子?有何脸面再见大宋的父老乡亲?又如何向他们的父母妻儿交代?” 亲兵们呐呐的说不出话来,他们也是好意,不想让自己的主将死在这里,可他们却不知道,对于刘振来说,苟活比战死更加难受…… 武烈军中的将士早已做好了殒命于此的准备,这才过了六天便伤亡近半,还有四天的时间才到当初约定撤走的时间,他们已经对撤走不报任何希望了。 虽然胜算渺茫,但他们却不绝望,这段时间他们杀掉的辽军已经够本了,接下来杀多少赚多少,行军司马已经把斩首记入军功,不断的以飞鸽向朝廷奏报,每一只飞走的鸽子都承载了将士们的累累功勋。 在号角声中,辽人的攻击再次如暴风骤雨般袭来,捉刀手敏捷的从战场外围窜了回来,他们怀里或是抱着大把大把的弩箭,或是拿着辽人身上搜来的干粮,无人空手而归。 这是唯一能作为大军补给的东西,也是冒着生命危险从死人堆里扒拉出来的唯一给养。 张凌醒望着眼前的肉干咽了一下口水,说实话这东西放在往日他是不屑的,但现在却舍不得吃下去,军中的口粮本就不多了,这时候肉干也是极好的东西。 原本的存粮还有不少,足够大军支撑十天的时间,但谁知那该死的辽人不知是走了什么运气,居然一发火箭射中了储存军粮的苫布。 苫布这东西防水却不防火,一点就着,自己手下最好的粮草官用身体裹着那块苫布在地上打滚被烧成了木炭,但也好歹为军中救下了一半的粮草。 “放入锅中一块煮粥,待击退辽狗,本司马与将士们同饮!” 说话间,辽人以扑面而来,马蹄铁敲打地面的声音隆隆作响,震颤着大地也震颤着人的心脏,尘土飞扬之间辽人的身影逐渐的变得清晰。 当张凌醒能看清敌骑马上飘扬的流苏时便大喊:“放箭!” 一旁的传令官高举红旗摇动,嗡嗡嗡………无数令人牙酸的声音响起,一片黑色的乌云便在宋军的军阵中腾空而起,如飞蝗般扑向滚滚而来的敌骑。 这是抛射的弩箭,对三百步以外的敌人都能造成有效杀伤,同时,伴随着巨大的绞盘声,八牛弩的一枪三剑箭也平射而出,巨大如长枪一般的弩箭在空中犹如一道闪电,快的令人看不清它的弹道。 当辽军听见声音的时候,基本上就已经快要飞入阵中,来不及躲避便被射穿身体,巨大的力量使得八牛弩的弩箭在射穿一个人后再次向前带走了一个又一个生命,直至力竭而落。 有些弩箭则是在刺穿战马后形成一大片的连锁反应,摔倒的战马绊倒更多的骑兵,在这个滚滚的铁流之中,马上的骑兵瞬间被踏成肉泥。 天上的弩箭如雨点般落下,只不过他们发出的并非是雨点般噼里啪啦声,而是致命的穿透声,并伴随有辽军的惨叫。 不过这一次辽军早有经验,多以盾牌遮挡,虽然也会被弩箭穿透,但至少不是那么的致命,不死人已经是辽朝面对大宋远程打击的最后要求了,他们也只能如此………… 这是一场无尽的抵抗,即便是面对只剩下十五万的辽军,大宋的兵力也是不足的,五万人如何战胜三倍的敌人?到现在能保持军阵不被冲乱便已经是相当不错的了。 第一千三百零一章置之死地而后生 对于宋军来说,即便是弩箭无穷无尽,体力也跟不上,棘轮弩虽然采用了省力的棘轮结构,但上弦终究是费力的活,攒射之下也需要休息轮换,可辽人却扑面而来。 长枪手经过反复的突刺折断了,木质的枪杆外面包裹的铁皮犹如枯萎的树皮般剥落,陌刀手的刀墙被穿透,倒地的强壮陌刀手没能再次站起,而捉到手奋不顾身的营救也是杯水车薪。 相比之下,辽人的死伤便更为惨重,面对强大的力量,即便是有一往无前的勇气也不行,需要活生生的生命去填补,相对于大宋的板甲,辽人身上的盔甲可以说是可有可无。 一丈长的陌刀携带呼啸的风声劈下,即便是有铁甲护身也如刀切豆腐一般被劈成两半,破甲的长枪更是轻易的刺穿,辽人骑士眼睁睁的看着自己身上的鲜血从破甲枪的血槽中奔涌而出,惨叫着滚下战马。 这一幕在血肉磨盘似得战场上随处可见,生命成为最不值钱的东西,张凌醒砍翻一个辽兵后还来不及喘息便觉得手臂一凉,一股扎心的疼痛传来,他瞧见了自己手握长剑的手在空中画了一个圈落在地上………… 行军司马受伤,将士们自然拼了命的营救,刘振率领中军赶来时,辽军并未退去,反而愈发的猛烈了,他们瞧见了刘振的帅旗,如同见了血的狼,不顾受伤的身躯拼命的突进,一旦斩杀宋军主将,此战定矣! 基础的号角声和战鼓声响起,这是辽人猛攻的信号,只要拿下宋军主帅,什么都结束了,也不会再有人死在宋军的刀墙弩箭之下………… 忽然间,战场上的所有人都在为最终的解脱而战斗,和辽军相比,宋军将士也发疯了,因为他们已经看不到希望,甚至以死亡为这场折磨的解脱,这段时间他们的神经紧绷,高强度的对抗辽人已经快让他们的战斗意志崩溃了。 战死沙场也是一个不错的结果,家中的妻儿父母朝廷会奉养的………… 辽军的铁骑越来越多,在战场上形成一片黑云向宋军所在裹挟而去,大宋的军阵一再收缩,甚至快要被赶到大滦河的边上,差一步便是滚滚的河水。 辽人的战鼓雄壮激昂,这是如野兽般发出的咆哮,促使着辽军向前,张凌醒看着自己少了一节的胳膊,血丝渗透了白色的纱布:“老刘,咱们真的要战死这里了。” 刘振望着他许久说不出话来,最后呐呐的说道:“某当让你随义军南下的……” 张凌醒苦笑着说道:“知晓,你想了很久,最后还是没有说出来,我不瞎,瞧得出来,咱们军中的将士一项是瞧不起文官的,别说我这个司马,就是那个被烧成木炭的粮草官也是在最后才得了将士们一声“好汉”。 可你终究是希望我成为武烈军的一份子,说来可笑,我张凌醒可没打算在武烈军待下去,本打算来边军走一遭,回了北京城便可如枢密院的文思阁,谁知这一走便走到了鬼门关阎王殿去了!” “你可怨我?” “怨!但却不恨,现在连怨也没了,只是恨他娘的武卫将军马翎怎么还不来!” 刘振在听了张凌醒的话后忽然就轻松了,只要不怨恨自己,终究还是进了武烈军:“你也别怪他马翎,手里没有官家的半块虎符,行军司马能让他带兵来?…………他娘的行军司马哈哈!” 张凌醒先是一愣,随即跟着哈哈大笑道:“对!他娘的行军司马!若是他马翎来了,我跪着叫他一声大人!” 不知为何,仿佛是应了张凌醒的话还是怎的,充满野性的鼓声突然消失,战场瞬间安静许都,然后便是辽军的慌乱和宋军的莫名其妙。 叮当叮当…………刺耳的金铁交鸣之声响起,辽军的攻势猛然一滞,而张凌醒和刘振二人对视一眼猛然起身,张凌醒不顾伤痛,一把用左手拉住刘振道:“你的千里眼呢?!快拿出来看看辽人本阵!” 刘振哎了一声便从亲兵手中强过木桶,连上面的牛皮袋子都扯断了,架在胳膊下三下两下的便如猿猴一般爬上了一处瞭望台。 透过镜片,刘振看到的是一支火红色的军队从南面杀来,直捣辽军本阵,火光出现,爆炸声也出现了,这是宋军最熟悉火药弹的爆炸声…… “哈哈哈哈…………”刘振仰天长笑,冲着张凌醒大喊:“援军来了,武卫军来了!马翎那个杀才率军直捣辽人本阵,就像是没见过小媳妇的汉子似得扑过去了!” 地上的张凌醒长舒一口气,随即冲着刘振道:“还等什么?全军冲击啊!” 刘振兴奋的从近两丈高的瞭望台上跳下来,不顾两脚的酸麻大喝道:“传本将军令,援军武卫已到,就在敌人的屁股后面,儿郎们建功立业就在此时,搏他个封妻荫子!” 随着刘振的军令,传令兵游走于军中传令大喝:“武卫军已杀入敌阵,将军有令全军突击,搏他个封妻荫子!” “搏他个封妻荫子!”“搏他个封妻荫子!” 最后一句话在军中传开,这才是重中之重,当兵是干啥的?还不就是为了这个?此战若是能胜,武烈军上下军功几何?赏赐是必须的,官家说不得还真的要大赏!搏他个封妻荫子可就不是疯话了。 于是整个武烈军就像是一支奔跑快要力竭的军马,屁股上被突然插上一刀,军中士气一变,开始奋力反击,由防守转变为进攻。 轻伤者迅速披甲投入作战,重伤者只要能站起来的便拿起弩箭支援,只剩下那些躺在行军床上实在不能动的士兵大骂袍泽装病……刚刚还一副半死不活交代后事的样子,转眼便生龙活虎起来。 援军抵达作用十分巨大,给了辽人以打击的同时给了武烈军以希望,这种看不见的力量之强大,远胜口号的激励。 当原本已经被逼上绝路寻求解脱的人突然听到自己不用死了的消息,甚至还有更多战功封妻荫子的可能有多开心? 全军上下只有张凌醒一个劲的骂娘:“现世报啊!现世报!这下如何收场嘞!” “行军司马的话可都记得?”刘振整了整身上被砍破的盔甲,一边对亲兵问到。 亲兵们嬉笑道:“记下了!”………… 第一千三百零二章乘胜追击 即便是武卫军来援,加上武烈军的四万多战力也不过十万人依旧是和辽人旗鼓相当,但一前一后的夹击便要了辽军的老命。 在这个令兵器厮杀的时代,通信全靠吼和各种声音传播的情况下,本军大阵便是重中之重,高高竖起的帅旗便是一支军队的灵魂,只要帅旗不倒,军心便不会有所变动。 可现在,大宋的武卫将军马翎率领六万大军从背后袭杀过来,如此怎能不让辽军慌乱?还敲什么进攻的战鼓?回军救帅才是上策,若是连帅旗都丢了,此战也就完全没有胜算了。 在万急之时,人们的第一反映便是要保护最重要的东西,鼓声停止了,随之而来的乃是撤军的金鸣之声,犹如破喉咙发出的嘶吼…… 但眼下的大好机会宋军岂能放过? 刘振的一番话让武烈军心中的欲望爆发了,这并非是一种贪欲,而更多的却是对美好生活的追求,当然也可以说是贪欲的表现。 这种欲望促使大军疯狂起来,已经被打的快要凋零的武烈军再次爆发出新的活力,只为更多的——斩首。 每一个斩首都是军功,都可以为自己和家人获得美好的将来,这也是他们从军之后最不希望却又是最希望得到的东西,因为他们要为此付出代价。 武卫军直捣辽军本阵,辽军急忙回援,和宋军一样,辽军的军法也相当的严厉,况且别人都在撤走就你一个人进攻岂不是找死?撤军的鸣金之声也给了原本在高强度战斗下的契丹将士以解脱。 终于不能和这些锁在坚硬“龟壳”中的宋军继续缠斗了………… 本想稳住阵脚的辽军主帅耶律裴发现自己犯了个大错,现在的契丹大军一下变成了被包围的对象,前有武烈军,后有武卫军,这是怎么了?宋人的武烈军如何能一口气都不歇的掩杀回来? 回兵救帅乃是一个慌乱中出错的蠢办法,这让原本被分割开的宋军会师了,而辽军却被夹杂在了中间,渐渐的,回兵救帅变成了突围,因为耶律裴发现自己很难再控制军队了。 随着他的帅旗最先开始向北突围,接着便是更多的辽军相随,崩溃已在眼前,一发不可收拾。 辽军江河日下,宋军却越战越勇,眼前的辽人早已变成他们眼中的军功,战场上没有比杀红眼更为可怕的事情,死去的袍泽中有多少是过命的交情,又有多少是同乡之谊,亲友之情?太多太多,这些失去的痛终究需要鲜血来偿还,用敌人的性命来掩盖。 虽有穷寇莫追这句话,但也有乘胜追击一语。 武卫军和武烈军合并一处之后便一路咬着辽军追杀,一刻也不曾休整,直至追杀到了北安州兴化城之外。 此时此刻蓦然回首,武烈军的将士这才发现,这一路上都是尸体,契丹人的,宋人的,交缠在一起仿佛一条通往奈何桥的漫漫长路………… 突然从凶猛的进攻中缓过神来,武烈军上下尽显疲惫之态,刘振骑在马背上,手中的长刀忽然便落了地,生生的插进泥土之中,而他大喊一声:“可累死本将了!” 说完便倒在马背上,鼾声骤起,呼噜噜的睡着了,张凌醒摇了摇头,右手上的纱布已经被血染透,跌坐在地上道:“来人,重新给老夫包扎一下…………呼……呼……” 他也跟着睡着了,待马翎来到武烈军营地的时候,便见这里虽然还有军士巡逻,但却也是哈气连天,连忙命人接替,待入了军帐便瞧见呼呼大睡的刘振和张凌醒。 微微苦笑,这武烈军从上到下是真的累坏了,看来在此期间,武卫军要做的事情还有很多,眼下的最少要休整三天左右才行。 不过马翎却是相当羡慕他们,这一战武烈军一战成名,别说身为主将和行军司马的刘振和张凌醒,就算是军中的普通士卒也能获得大量的战功,官家的封赏更是必不可少的。 当刘振打着哈气起来的时候,便瞧见马翎那张怎么看怎么可恨的脸:“你这杀才还有脸来见我?!你若早些来援,我武烈军中的男儿也不会折损这么多!半数,半数男儿殒命辽土啊!” 马翎好不反抗便被如大狗熊一般的刘振拍在了军帐中最粗的柱子上,露出无奈的表情马翎长叹一声道:“军中的规矩你自是知道的,我可是把行军司马黄德仁都给打了,这老小子一身的硬骨头,死活不松口啊!你军中也有张凌醒,难道不知老弟的苦?” “这酸儒,待我去砍了他!” 刘振的模样狰狞,脸色可怖,但马翎却拉住他道:“你也莫要如此说,这是朝廷的规矩,是官家定下的军制,他依法度而行何之过也?况且他比谁都着急,天天站在军营之外的小山岗上面南而望,滴水未进不说,连睡觉都是裹着棉被在地上睡的,就是希望能早一日接到圣旨,可谓是望眼欲穿啊!” 刘振闷声闷气的说道:“这么说来某还要向他道谢?” 马翎点了点头认真的说道:“你确实该谢谢他黄德仁,他在一路上率领我军中供给司的人走在最后,不为一毫战功,只为多救你武烈军的伤员,一路上都在给咱们擦屁股,同时还把你留在大滦河的伤兵救治了,出去看看你便知晓他在干什么。” 刘振甩开营帐的破门帘,出了帐外看到的都是被包扎好的伤兵将士,他们排着队的领取汤饼,就着火堆大口大口的吃饭,而黄德仁却在每个冒着泡咕嘟咕嘟沸腾着的大锅中加着各种药材。 看着一旁马翎嘴角抽抽的表情,刘振哈哈大笑:“算了!就冲这些药材,老子也饶了那酸儒!张老倌!咱们吃饭去,这汤饼热乎乎的端是让人眼馋!” 张凌醒笑了笑,冲着马翎道:“眼下算是接了心结,武卫军和武烈军本就是一家分开的,若是有了间隙端是麻烦,现在算是安稳了。” 马翎点头赞同他的话:“说的是,军中将士心无间隙,将帅之间互为依仗这比什么都强嘞!”说完马翎稍稍顿了一下,面露怪异之色的望向张凌醒。 “听说你和刘将军打了个赌…………赌的是啥来着?” 张凌醒的老脸瞬间黑成锅底,大骂着冲向刘振道:“你这杀才!看老夫今日不撕拉你的嘴!” 第一千三百零三章现世报来了 大军吃饱喝足,休整三日,这三天时间,宋军恢复的那叫一个好,城中的辽军已经被吓破了胆,二十万的契丹精锐组成的大军围剿八万武烈军,最终的接过居然是拖着十万人左右狼狈而回。 这样的差距让他们一时有些接受不了,此战宋人损失不过半数,而大辽虽也是半数,可一个是十万人,一个是八万人,如何相提并论? 原本在辽人的心中,宋军的战力即便再彪悍也无法与辽军抗衡,多是倚仗军械之利,只要辽军的数量足够便可打破这种强势,事实上也证明了这一点,若不是武卫六万大军袭击辽军本阵,全歼武烈军乃是妥妥的。 但眼下的问题就在于固守的武烈军所坚持的时间,对于辽军来说实在是太长了一点,这六天的时间乃是辽二十万大军如车轮阵一般轮番的上,即便如此也未拿下宋军。 而这宝贵的六天时间里,大宋的援军却已经赶到了辽军的后方,如此怎能不让辽人胆寒? 最要命的是大宋的援军抵达后,里外夹击,居然使得辽军气势溃散,奔走而逃,最后被宋军一路紧追,吃下了近三万人,这样算下来便着实让辽人恐惧了。 眼下也只能固守城池不出,谨防宋人攻城,说不得还有一番苦战,但辽军主将耶律裴却并不担心,瞧着手下的将官颇为担忧,他摆了摆手道:“宋人不会攻城的,若是宋人真的北伐中京道,咱们这北安州的州城还不早已被砲石砸的遍体鳞伤?宋人也不会只在城外徘徊不前了。” 军中的将官一听也是这个道理,看来宋军只是为了那些叛军而来,叛军南归,他们也要南归的。 三天时间,宋军只是在城外驻扎,却没有丝毫攻城的迹象,连城外的树林都没有人砍伐,如何造攻城之械?这段时间只需加强守备,待宋人退走便好。 耶律裴望着他们笑了笑:“诸位莫要气馁,眼下咱们也杀敌数万不是?这些不都是咱们的军功吗?派人记下,也好早日奏报上京城。” 没有斥责,还有军功,这让在座的将官面露喜色,而另一个消息则是让他们更加放心,因为城外密密麻麻的宋军开拔了………… 刘振望着近在眼前的兴化城咂了咂嘴:“端是可惜,若是能拿下这州城,那军功可就大了去了!” 马翎也跟着点头,一副知我者刘振也的模样:“可不是?东线的刘平王铁鞭两人可是攻城拔寨杀的不亦乐乎,咱们掩护义军生里来死里去的,却也没有他们的军功大嘞!” 黄德仁和张凌醒同时冷哼的望向他们,黄德仁嗤笑着说道:“莫不是做梦还没醒?没有官家的旨意,你还想攻城拔寨?军中的法度还要不要了?出了事谁能来给咱们收拾?” 两位将军勾肩搭背,完全不理会身后的行军司马,微微撇嘴异口同声的道了一句:“酸儒。” 声音虽然低,但却让身后的两人听的清楚,黄德仁怒道:“官家旨意在前,护佑义军南归,武卫军援武烈军之围,如今义军南下了,武烈军也被救出重围,老夫让你们追杀至兴化城下已经是放手许多了,怎么?两位将军还不南归?!” 刘振悻悻然的说道:“万一官家让我等出兵中京道呢?” “哈……”王德仁笑了一声,望了一眼张凌醒道:“若是官家下旨,老夫这就给你跪下叫大人!” 场面顿时尴尬起来,张凌醒怒道:“老匹夫,羞煞我也!” 刘振和马翎知道这是不可能的,武卫既然接到的旨意是来援助武烈军,那就不可能北伐中京道,否则早已攻城而不是在这里听黄德仁调侃了。 两人对视一眼,无奈的说道:“传令下去,整军开拔,不得有误,若有延慢者,军法处置!” 随着两位主将下令,武烈军和武卫军的将士便开始行动起来,伤兵自然先走一步,向南而归,车马之类的当然是要让给他们的,而这也是辽人所看到的景象,显然,宋军这是要撤走了。 来得快,去的也快,只消半日的功夫,十万人的大军便在兴化城外消失的无影无踪,而这个时候,辽军才松了一口气,但耶律裴却命众将士不得松懈,万一宋人杀将回来便不好了。 但过了三日仍不见宋军踪影,这时候,兴化城才恢复正常,而辽军也开始了庆贺,他们粗略的算了下,杀敌约有四万多人,于是便凑了个整数五万,反正这些军功没办法实查,有本事你去宋军那数人头去。 对于死去的士兵,耶律裴是不在意的,眼下拢络犒赏活着的契丹勇士才最为重要,于是他便把这五万军功全部记在了眼下的大军身上,一时间兴化城的将士们欢呼雀跃,宰杀牛羊烤肉吃,围着篝火把酒喝………… 这一战,辽军的伤亡也是惨重的,更何况他们被宋人一路追杀到兴化城,也需要放松休整一下。 但和他们不同的是,武卫军,武烈军两军却在向大宋国境而去,他们的气氛是悲伤的,尤其是武烈军,牺牲了一半的袍泽,剩下的将士们个个带伤,连行军司马张凌醒都被砍去了右手。 虽然回朝之后的奖励让他们一时高兴,可在漫长的行军途中却是每每想起往日的袍泽,他们或是亲友,或是同乡,更是军中的兄弟。 大军已经到了北安州的兴化城外,为何就不攻城而上?许多人心中憋着一团火,委屈又愤怒的火焰,若不是张凌醒每日在军中来回巡视,那些忍受不了的将士极可能发生营啸。 即便如此,每次他巡视完回来,都是眼角湿润的,刘振长叹着拍了拍他的肩膀,算是无声的安慰。 马蹄声响起,这在夜晚的军营外是不可能出现的,久经沙场的刘振从声音上便能知晓是多少人马,十来个人的骑兵而已。 果然,当他出帐之后,看到的是十五个骑兵,他们站在行辕之中却不前进一步,一个人踮着脚快步的上前,用尖细的声音道:“你可是忠武将军刘振?腰牌。” 说完他先亮了腰牌,借着月光和营中闪烁的火光,刘振看到的是御前二字,而一旁的张凌醒接过对照了一下,确认这是真的,那这个人显然便是官家的御前内侍,连忙掏出怀中带着体温的腰牌道:“内官请看。” “官家有旨,命尔等在此等候援军,与武卫军一同北伐中京道不得有误!” 张凌醒先是一愣,随即哈哈大笑把那内侍吓了一跳道:“这些黄司马要向将军您还债来了!” ……………… 第一千三百零四章地瓜干,军粮 冬去春来,万物复苏,但在这个初春的季节里,赵祯却收获了他的第一个地瓜,这是从美洲大陆漂洋过海而来的食物,有着相当神奇的甘甜味道。 赵祯觉得,没有什么比一家人围坐在火炉旁吃着烤红薯更加适合这个季节的事情了,当然,天气应该再冷一点才好。 一个自制的烤炉就在眼前,在孩子们和女人们期待的目光中,赵祯打开了炉门,原本还若有若无的香甜气息,一下便的香浓袭人,这是一种特别的香甜,仿佛勾引着人的味蕾不断的散发着口水。 炭火的烟味,红薯外皮的焦香,在高温中被红薯自身散发的糖分所综合在一起,形成一种类似糖浆一般的味道,醇香中带着幸福的甜蜜味道。 三才匆匆赶来,但他却不是冲着美味的地瓜,从他的表情看来,众人便知道一定是捷报传来了,这段时间大宋的北伐极为顺利,甚至到了捷报频传的地步。 赵祯打开奏疏看了一眼便丢在一旁,继续看着烤炉中的炉火,武卫军和武烈军加起来便十万人,再加上精锐的千牛卫以及带去的火器,若是拿不下一个兴化城还真的说不过去,只不过他们却让辽兵给撤走了,单单是这一点便功过相抵了。 兵出中京道不单单是为了中京道的土地,还是为了最大程度上的杀伤辽军! 自己为何在拿下燕云之后便止步不前?并非碍于礼法颜面,更不是那一纸空谈的“兄弟之国”而是因为中京道对于大宋来说唾手可得。 实在没有什么险要之地可以阻挡大宋的推进,亦没有天堑阻挡,可以说出了燕云之后便是一马平川。在这种平原上最大的阻碍不是那一座座城寨,而是辽人来去如风的骑兵。 若是不能有效杀伤这些骑兵,即便是占下城池,以后也有的头疼,辽人的最大优势便是这些机动骑兵,他们的袭扰会让整个中京道成为一片是非之地,这便是治标与治本的区别,所以赵祯对西线的战况并不是十分满意。 但对于武烈军和武卫军的所作所为却是十分满意的,并且决定对他们进行犒赏,八万人阻挡辽朝二十万大军,虽然损失近半,但他们却能在援军抵达之后率军反击,并且追杀辽人至兴化城外,这无论如何也是一场壮举。 在赵旭赵昀赵灵三个孩子的欢呼声中,赵祯把红薯用铁夹子夹了出来,不过和这三个孩子并没有什么关系,他们只能看着,因为赵祯,王语嫣这对帝王夫妻才是最先享用的人,接下来还有杨采薇,薇拉,以及贺兰雪…… 宫中最重的便是礼法,虽然赵祯极力想要打破这东西但最重没能成功,并且他发现,自己好似也不能打破它,因为这东西就是帝王区别于民众的根本。 赵祯喜欢亲力亲为,尤其是对于这些留存在记忆中的东西更是如此,烫手的地瓜就是要趁热吃,在腾腾的热气中吃才是最香甜的。 吹着气,来回的换手,赵祯第一个拨开地挂上略微有些烧焦的皮,金黄色的内里展现出来,使得御花园的草地上爆发出一阵呼声。 谁也没有想到,在那丑陋难看的外皮下却隐藏着璀璨耀眼的金黄,这种粮食特有的黄色让人看了便心生欢喜,王语嫣瞧着赵祯满足又幸福的表情,跟着也尝了一口,一种松软中带着甘甜的味道瞬间刺激着她的全身。 宋人偏爱甜食,这地瓜的甘甜真的是到了骨子里,心窝中,两人的表情便说明了一切,剩下的所有人便迫不及待的对着金黄色咬上一口。 “吓!”随着灵儿的一声惊呼,这才打破了众人的回味:“父皇,这地瓜为何如此甘甜,味道甚好!” 赵祯笑了笑:“天下之大无奇不有,咱们眼中看到的只不过是世界的一角,还有更为广阔的天地需要咱们去探索,朕之前带你们烤的土豆如何?这地瓜和土豆皆是出自东海之彼岸,可见咱们不知道的东西还有很多,所以对世界,对自然要怀有一颗敬畏之心。当然对格物也要孜孜不倦的学习…………” 在教育子女的身上,赵祯从来不会松懈,尤其是赵旭和赵昀两人,他们是男儿,在这个世界上将要负担更重的责任,无论赵祯承不承认,男子终究是在这个时代占据统治地位的。 “陛下,臣妾瞧见这红薯在后苑之中开花结果,其根大如拳,皮色朱红,心脆多汁,生熟皆可食,产量又高,广种耐瘠,天下少有,堪比祥瑞,若是在大宋和土豆一起推广种植,当再无粮荒!” 赵祯点了点头:“这东西产量是高,一亩数十石,胜种谷二十倍。润泽可食,或煮或磨成粉,生食如葛,熟食如蜜,味似荸荠,谁人不爱?” 但他却又很快的摇了摇头,望着眼前金黄的地瓜,在看了看王语嫣期待的眼神无奈的叹息一声:“现在还不是时候,土豆已在宁夏广为种植,提供了大量的军粮,朕甚至免去了许多农税,但却不会再推广地瓜,土豆也出不了宁夏,此乃辽朝之患也!辽人一日不灭,朕就不会推广地瓜,土豆也出不得宁夏。” 天家的人都不是迂腐愚蠢之辈,别说会王语嫣和杨采薇,就算是薇拉这般的老实人也明白其中的道理,一旦这种耐寒耐旱的庄稼被辽人得了去,后果不堪设想。 贺兰雪毕竟是曾经的西夏太后,现在虽在大宋的皇宫中,虽是赵祯的女人,但却并没有放下心中的谋略,微微皱眉道:“陛下,这地瓜味道如此之好,可否长期保存?” 赵祯微微点头道:“当然可以,地瓜晒成干便是地瓜干,这东西味道好,越藏越甜,其中含有大量的淀粉,是充饥的好东西。” 贺兰雪笑道:“陛下,为何不在皇庄之中种植,然后命人晒干制作军粮?” 随着她的话,赵祯的眼睛猛然一亮,大庭广众之下抱着贺兰雪便是一阵旋转,贺兰雪在他的怀中开始还在享受这份突如其来的幸福,但在惊鸿一瞥之间瞧见王语嫣的眼神后便立刻挣扎着下来………… 第一千三百零五章辽朝的留学生 贺兰雪不愧是曾经的西夏太后,很快的找出症结所在并对症下药,既然地瓜不能推广到整个大宋,但却是可以在皇庄中种植的,这样一来便解决了地瓜无法投入现实中的弊端,也放止被辽人窃取,当然还能为皇庄提供收益,皇帝的庄园也是要赚钱的不是? 这个算是一石三鸟的计策,帮助赵祯解决了一个不大不小的难题,虽然皇庄的产量不足以维持天下所需,但给大宋的军粮添砖加瓦却是绰绰有余的,一旦如此,大宋在军粮上的节省也就是便向的在百姓身上节省了粮食。 军粮也是来自于百姓的身上啊! 当然远水解不了近渴,将近半年的成长周期对于现在的大宋来说实在是太长了,即便是现在开始种植也需要等到半年后才能收获,而且再加上晒干脱水等等一些列的处理,这么也需要八九个月的时间。 虽然现在吃不上,但只要是有便是极好的,赵祯采纳了贺兰雪的建议,并且命令三才传旨皇庄进行大范围的种植,这些生产出来的地瓜干将会作为大宋明年的军粮使用。 中京道的推进在有条不紊的进行,可以说这是一场对辽朝发动的全面打击,赵祯已经下定决心若是中京道的推进顺利,完全可以把推进的范围扩大至上京道! 赵祯的哲学以及大宋天家的哲学与后世一样,最少要知道一个道理,“世界上的一切都是运动的”。世界上没有一成不变的东西,包括一个看似庞大又强壮的帝国。 现在宋辽之间的实力对比已经完全掉了个个,大宋的经济完全碾压辽朝,在开春的时候,辽人甚至派来遣宋使希望大宋与辽朝之间恢复通商。 在朝堂之上,这使者完全“忘记”了辽朝和大宋之间正在进行战争,也忘记了双方之间谁也不打算让对方安生的阴谋。 之前赵祯还犹豫,现在看来却是不用犹豫了,通商便通商,这是大宋早已干过的事情,主要的目的不是封锁辽人的经济,而是摧毁他们的手工业和商业。 巨大的贸易逆差让大宋赚的盆满钵满的同时也让辽朝的钱财不断的流失。 拥有工厂的大宋制造能力惊人,现在已经不单单是满足于一般的手工制品,而是开始向奢侈品和低端物品集中,这是一种必然的驱使,大宋的商品多以工业为主,低端商品虽然价格便宜,但却胜在量大,每个赚三文钱,十个便赚了三十文,一百个,一千个,一万个………… 奢侈品就更不用说了,无论是百炼剑还是香水,化妆品以及琉璃制品等等,都成为辽朝贵族眼中的抢手货,这些东西对于辽人来说虽然可有可无,但攀比的天性使得辽朝的贵族对此趋之若鹜,尤其是当大宋禁绝了宋辽两国的商贾往来后,更是如此。 三才再次来到御花园中,小心的地上一本奏疏,然后便在赵祯身边耳语起来,赵祯点了点头:“来就来了,既然是打着求学问道的名义来的,那就让他们好好的在北京城中转一转。” …………………… 辽朝是聪明的,张俭以他自己的名义派遣学生跟随遣宋使一起前来大宋,当遣宋使离开后,这些人便留了下来,希望学习大宋的“知识”。 当然他们表面上是来探讨学问,交流知识,但所有的话题都在往格物上拐弯抹角。 开始一些负责接待的鸿胪寺官员还很热情骄傲,但在被守卫的禁军驱赶之后便突然神经紧张了起来,他们想起了赵祯的旨意,鸿胪寺特意向赵祯奏请询问此事。 赵祯吃着地瓜长舒一口气,还好鸿胪寺的人脑子带上了,否则张俭的学生们在瞧见大宋的格物之后,自己便迫不得已的要杀人了………… 不得不说这些人的刻苦,也可以说他们对知识的渴望。 在太学之中听了一节大宋的格物课之后,这些“留学生”便非要继续在大宋的格物院学习格物,并且死活不愿回去,这下让赵祯有些难办了,最后只能让鸿胪寺的官员威胁他们,若是学习大宋的格物之后,便再也没有可能返回辽朝了,这才让那些狂热的学生回过神来。 大宋的学习环境是完美的,甚至在这些“交流生”的眼中是幸福的,在北京城专门开设了两处学院,一个是国子监的书院,一个是太学,两者都是大宋的学府,但却有着天壤之别。 太学是大宋的官学,官员的子弟都可以入太学,而国子监虽然也是学习知识的地方却也有着管理各地学院的职能,他是一个正经的官衙,属礼部管辖。 大宋的各个州府必有学院,而且都是朝廷出资修建的学院,读书人只需要缴纳不多的钱财,便能在此上学,当然每年每届都是有规定的,超过了年限便只能来听课,却不能算是这个书院的学生了。 而大宋对读书人的划分也相当细致。这是教育的一大进步,从小学,中学,大学三类划分,越往上越难,越往上人越少,学习的知识却愈发的宝贵起来。 天下读书人从大学开始参加科举,每个大学也都是当地州府的最高学府,同样也是政绩招牌,谁都希望自己治下的大学在大宋声名远播,如此一来年底勘磨的时候便多了一个政绩不是? 张俭的学生们走在大宋的北京城中,听着鸿胪寺的官员详细的介绍大宋的教育体系,并且把其称之为陛下的千古文治,对于这些人眼中流露出的惊叹和羡慕,接待官是相当骄傲的,这算什么,还有更多的东西没说呢! 参观完学校自然要参观工厂,而街市这东西却没什么好参观的,谁都知道大宋的商业最为繁华,天下商贾货物汇聚于此,只要有时间,自己单独去转转便是,没必要让鸿胪寺的官员特意陪他们去。 对于工厂的神奇,这些来自辽朝的读书人纷纷被震惊了,他们看着眼前不断从传送的皮革带上出现的商品说不出话来,他们看不见过程,只能看见一柄柄上好的,削铁如泥的宝剑从这些皮带上掉下来,然后便有专人把这些宝剑装入剑鞘中来回摩擦,最后便的完美契合。 当他们要进入里面的房间时,却被鸿胪寺的官员拉住,提出相当严厉的斥责后这才作罢,但这工厂已经给他们留下不可磨灭的印象。 第一千三百零六章杨怀玉的桎梏 辽朝的中京道迎来了极大的压力,这场战争的轨迹终究是偏离了任何一方的猜想,大宋原本在东线的作战完全被打乱,开始往西推进,对于现在的宋军来说,他们的目标不再是东京辽阳府,而是中京大定府! 这个突如其来的转变让大宋的将士们一时摸不着头脑,但却同样让辽人也措手不及,宋军对军令的贯彻一项是坚决的,同时军中的主帅也很快明白赵祯的意图。 彭七作为赵祯的心腹,跟随赵祯多年不说,出生入死便有好几回,作为一个将帅不单单要忠心耿耿,才能出众,更重要的是领会帝王的意图,这也是为何赵祯用彭七领兵最为顺手的原因。 否则他一个从太子三卫干上来的小人物能在枢密院中待下去? 而在军中能看清这一点的也只有杨怀玉一人,他现在是背嵬踏白二军的主帅,已经率军穿过了五指山向潭州进发,一路上保持不快也不慢的速度,同时留意四周的战况………… 攻伐辽朝一个中京道可不是看上去那么简单,东线的战斗之所以推进的这么顺利,实在是因为辽人被大宋蒙蔽了。 在辽人看来,中京道那么大的动静,宋人定然是要夺取中京道的,而且大宋这么可能就在东路北上,再往上岂不是到了辽阳府? 于是辽人便主观的认为大宋的目标是大定府,自然对于东线的州府比不是很看重,宋人突进的越多越好嘞! 突进的越多也就意味着补给线越长,这段时间辽朝可是采取了坚壁清野的政策,虽然宋军一直在动向北进,但最终也是要向中京道进兵的。 辽军大多数将领都觉得宋人会进攻中京道,眼下宋人开始大兵压境没有什么意外,但他们实在不知为何宋军要先在动向进攻然后再转道向西。 只有辽朝的高级武将被眼前的一幕说震惊,惊慌失措的同时急忙向上京城奏疏,宋人顺水推舟的进攻中京道了! 当萧惠和张俭看到奏疏时惊讶的望向萧太后,两人的脸色极其难看,感觉好似被宋人摆了一道,宋军长驱直入的杀向中京道,这和他们之前的计划完全不同,此时大辽的精锐还有一部分在东京辽阳府! 这是萧挞里针对赵祯北伐所设下的一个圈套,既然大宋希望辽朝以为这次北伐是为了夺取中京道,那就将计就计,萧挞里聪明的把一切都布置好了,积极的解救中京道之围困,让宋人误以为大辽真的就是在中京道和宋人抗衡,但事实证明辽人的演技有些拙劣同时也心急了。 耶律裴尽出手中的精锐,以二十万对八万人,这样肆无忌惮的对大宋用兵最终让刘振和张凌醒两人发现了破绽。 二十万人在接连与大宋征战之后只剩下的十万人左右,其中还有不少的伤兵,当宋军的千牛卫抵达后,隆隆的炮火便摧毁了契丹人的战斗意志,耶律裴带着他手中的精锐部队撤回了中京大定府。 在最后关头,这个犯下愚蠢错误的将军总算是悬崖勒马,为辽朝拯救下了十万精锐战兵,只要稍稍犹豫一下,大宋的三军便会把北安州的兴化城围堵的密不透风,耶律裴除了死战之外别无出路。 这一战本是要把北安州留存下的精锐全部歼灭的,但耶律裴的“临阵脱逃”使得他们最终得以留存,马翎,刘振二人望着弃城而去的辽兵留下的烟尘相视苦笑。 千牛卫的将军李顺已经指挥大军收拾行装准备继续向北进发,他是前来支援武烈军和武卫军的但并非要听命于刘振马翎二人,在行军之前他以有了来自枢密院的进攻计划。 武卫军和武烈军一样,他们的最终目标便是在大定府汇合,相对于东路军,西路军的速度会更快,但在中京道的战场上却要以东路军的主帅彭七的命令为尊。 现如今大宋的精锐几乎都在中京道之中,强大的力量使得辽军连连撤退,不断的往大定府方向集结,这是辽人惯用的战法,若是不敌便往最大的州府集结,以图防守反击。 面对大宋的滚滚洪流辽军的小股力量极难抵挡,这就迫使他们向大定府方向转移寻找援军,上四军的速度惊人,他们从接到彭七的军令后便转到向西推进,而东线沿海之地几乎都被宋军占下,最大的永乐城也不能例外。 王圭和刘平两人几乎是同时进攻永乐城的,最终在炮火和炸药的掩护下,这座东线最大的最坚固的城池被宋军拿下,两人之间的战绩也算是平分秋色,旗鼓相当,彭七在这时候对二人勉励有嘉。 彭七的手段相当不错,先是让两人两军互相竞争,迁民城和来宾城两处便是两人竞争的开始,然后便是互相合作了,在合作中双方也开始愈发的了解彼此的能力,直至永乐城外,刘平和王圭二人这才最终尽释前嫌。 彭七作为主帅,难得的发挥了个人能力,并且让率领背嵬踏白二军的杨怀玉刮目相看,原本在他看来彭七不过是靠着官家的圣眷才有了今天的地步,要不是出生官家的太子三卫,他早已是个籍籍无名之辈,早已在诸多的英才面前消失的无影无踪,但现在看来,彭七的手段相当了得。 杨怀玉也愈发觉得自己不能小看官家身边的人了,自己始终没有进入官家嫡系的范围之类,即便是狄青都已经成为官家的心腹,可自己虽然顶着一个殿前司都指挥使的名头,可终究还是隔着一层东西。 名义上自己是彭七的副手,率领战力出众的背嵬踏白二军,但终究是没有参与到进攻之中,望着南方的云,杨怀玉长叹一声,现在他知道自己的问题了,他一直把自己的归宿划分在将门而不是官家。 彭七多谋忠心,赵力勇武忠心,就连那籍籍无名的李酒虽然没有什么出彩的地方,可对官家的忠诚也是没话说的,所以他才能成为亲卫司的长官。 杨怀玉明白,自己想要在进一步就必须要舍弃一些固有的东西,甚至是血脉之中带来的东西,将门其实早已经消失了,虽然现在还有这说法,但瞧瞧现在的将门,完全是一股脑的扎在了生意经上! 整天和钱财打交道的将门还算什么将门? 自己不能把自己绑在这个废物身上跟随他们一起沉入虚无之中,那唯一的办法便是走出去,和那些宗室中心怀抱负的子弟一样走出去才好。 https: 天才一秒记住本站地址:.。手机版阅读网址:m. 第一千三百零七章杨怀玉与苏轼 有些人天生就带着一些东西,这样的烙印是极难剔除的,就像是黥面的刺青如何能去掉?唯一的办法只能割下皮肉来,完全的把那块带有烙印的肉给挖去! 杨怀玉发现自己身上的烙印了,杨家的烙印给了他如今的地位,却不能使得他在进一步,官家对将门的厌恶与防范早已开始,对宗室的防范也不小。 宗室中才学出众之辈早已想到了对策,自立门户与家族切割开,如此他们便受到了官家的青睐,并重用他们以他们为天水赵氏的骄傲,但宗室终究是和官家有着血缘之近,无法彻底割裂,所以他们至多便是能在军中做到一军之逐渐而已,或是成为官家的心腹,作为行军司马监督主将。 但对于杨怀玉来说他却不同,他完全有能力走出眼下的困境与尴尬,只要能痛下决心的与杨家割裂便好。 和别人不同,杨怀玉是早已和赵祯打过交道的,在赵祯还是太子的时候,两人便有了交集,杨怀玉也因此结下善缘,所以才会有着今天的平步青云。 他认为自己只要打破身上的禁锢便能更进一步,所以从这次北伐开始,杨怀玉便打定主意要向赵祯证明自己和将门和家族再无关系。 南方的云彩在风云中变幻,也让杨怀玉坚定了他的心,将门不过是昙花一现罢了,要想在大宋真正的持久下去,如老松一般长青靠的不再是家族和背景而是实打实的功勋。 休整结束,从亲兵的手中接过缰绳,杨怀玉一跃而上,他现在所拥有的一切都是官家给的,而这场西征也是他戳破“口袋”的一个机会。 当背嵬军穿过五指山向西而进的时候,踏白军早已游散在外,踏白军乃是军中的骑术绝冠者组成,人数不多,但却各个骁勇善战,并且有着极好的判断侦查能力。 踏白军多是由精明强悍、智勇双全的禁军骑兵组成,他们的战术和战斗理念与一般的禁军完全不同,多以游骑为主,乃是大宋军中出类拔萃的尖兵,他么的战力堪比背嵬军中的钢锋。 钢锋军在西夏一战成名,骑枪和重甲乃是他们的标志,而踏白军便要显得神秘的多,他们的武器也是各种各样,但无一例外都配备有射程和杀伤性极佳的马上棘轮弩。 有的擅使马槊,有的便是一把银枪,当然使用铁鞭,马刀着亦不在少数,原本的踏白军因为其出色的个人战技而被选入,但因为常常能狩猎敌首,便成为了大宋的“兵王”部队。 只要是军中男儿,无不心向往之,他们虽然听从军令,但有的时候允许他们独自作战,有着极大的自主性。即便是遇到小股敌军,以踏白军的战力或是全身而退,或是以少胜多的击溃。 这样的战绩可夸耀全军,所以军中流传,非勇冠三军者无以入踏白! 在背嵬军前,他们以游骑分散开,为的是向杨怀玉这位主将传递消息,报告前面的情况,同时也适当的击杀小股契丹军队。 杨怀玉率领大军还没走多远,便瞧见有踏白军的将士回营,他们回来的时候身上携带的东西可不少,或是契丹人的首级,或是缴获的战马,要么便是不错的辎重。 更有甚者还斩杀了一个契丹将军,从他头上的铁胄盔便能看出他的身份,上面的错花可不是一般的契丹士兵所能配备的,当然从他的发饰上也能发现不同。 “启禀将军,前面百里处便是覃州龙山城,我军现与狗河与六州河之间,六股河与小灵河相同,上四军与永乐城西进,一路沿小灵河而来!” 踏白军的校尉在杨怀玉的面前翻身下马便把前方的情况说的一清二楚,连同友军的位置也详细通报,杨怀玉点了点头,他便率领回营的踏白军一阵风似得再次离开,只留下军中将士羡慕的眼神。 这便是大军出征必用踏白的道理,杨怀玉伸手从亲兵的手中接过舆图,在上面做下标注,现如今大宋的作战越来越离不开这些舆图了,杨怀玉也从中发现了许多方便的地方。 行军司马在一旁有眼没一眼的瞧着,杨怀玉翻了个白眼:“你说你一个将来要做驸马的人没事跑到某的军中作甚?某的亲兵可都快成你的了!” 挠了挠头上的软脚幞头,苏轼笑道:“我也不想,可家父非要让我前来,还在官家面前说了学以致用方能通达的道理,于是陛下便把我送到了你的军中。” 杨怀玉摸了摸下巴,望着苏轼道:“为何不把你送到彭七的军中?他的中军才叫一个安稳,整个中京道杀得血肉横飞你在那也可吟诗作对…………莫不是彭七让你来掣肘我?” 苏轼嗤笑一声:“想说监察就直说,何必说那没有来得!我监视你作甚?你的府宅也在北京城中,整个天波杨府都在北京城,若是有个万一,你家能跑了不成?还不是陛下希望我立下点寸功,否则怎么迎娶公主殿下?” 杨怀玉尴尬的笑了笑,他是先入为主了,相比彭七的中军,自己的踏白军和背嵬军是最能立下军功的,苏轼在军中混着,多少能捞点军功不是。 望着苏轼有些玩世不恭的模样,杨怀玉半开玩笑的说道:“那你可要小心,咱们这虽然能有军功,但却也说不得就丢了性命,大军冲锋起来,连我这主将都要持枪厮杀的。” 苏轼望着杨怀玉认真的点了点头:“没错,所以你要把我照顾周全,你也知道,我乃是一个文人,手无缚鸡之力,若是辽人真的冲杀到我的面前,可就要丢了性命。” 杨怀玉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自己不过是说说而已,他苏轼反倒真的当真起来,不过如他这般怕死的文人还真是少见啊! 不过杨怀玉也佩服苏轼的自知之明,明知自己不是上阵杀敌的料,早早就把在战场上的无能表现出来,长叹一声拍了拍苏轼的肩膀道:“也罢,军中的事情便交给你,杀敌的事情交给我,你的军功不会少的。” 苏轼认真的点了点头:“军中之事你不如我!” “你这酸儒还真的敢自夸………………” 苏轼指了指军中,杨怀玉顿时无奈的住口,自从他来了背嵬军之后还真的是把背嵬军焕然一新,也不知从哪想到的那些法子,背嵬军的将士如今各个精神饱满,斗志昂扬。 https: 天才一秒记住本站地址:.。手机版阅读网址:m. 第一千三百零八章苏轼治军 论战力,十个苏轼捆在一起也不是杨怀玉的对手,可要说处理军中事物,他苏轼便是一个顶尖的好手,军中凡是冗长的不合理的东西都被他砍掉,为的便是达到高效,当然也便利了军中的将士们。 军营之中最是热血,将士们之间少有摩擦便会被放大,虽然在战场上是过命的袍泽,可一闲下来就把多余的经历放到了军中,斗殴,打架的不在少数,可自从苏轼到了军中便没有这么多的事端。 经历多用不掉?好办,那就来一场激烈对抗的足球赛,地方不需太大,只需一个开阔地,双方各有球门,在规定时间内哪一方得分多哪一方便是胜者,双方之间的矛盾便有了高低评判,之后谁也不能再有口角。 对抗越来越激烈,苏轼甚至把军中足球的规矩都给改了,不光可以用脚,还能手!手脚并用不说,还可以利用身体进行撞击,飞扑等等在足球中犯规的动作。 开始的时候杨怀玉嗤之以鼻,但很快他就被这种激烈的运动方式所吸引,自己也忍不住参与其中,而苏轼便在其上加了难度,双方将士为避免伤害,着甲胄以抗衡! 杨怀玉觉得苏轼是故意的,穿上了甲胄是没有了皮肉伤,但他娘的内伤能少?膝盖的撞击,肩膀的撞击,抱摔,滑铲之类的用上还能不受伤? 都是一片一片的淤青! 杨怀玉自己参加了一次之后便再也不上场了,但他对于这种激烈的军中运动却十分着迷,每每在边上叫的最起劲的便是他,当然钱也没少关扑。 如此一来军中的口角摩擦便少了很多,也因为互相之间的配合在战场上更加的默契了。 对于军中管理方面,杨怀玉不得不佩服苏轼的治军之术,虽然严厉的军法也能达到相同的效果,但眼下将士们是真心佩服苏轼的手段,而不是屈与他的淫威之下。 更为让杨怀玉羡慕的是,苏轼在军中的人缘特别的好,不知道为什么,他这弱不经风的读书人却能得到五大三粗以武力为尊的军汉交心。 军中将士只要有不开心的事情,往往会找苏轼商量,家中老母患病,孩子逃学,妻子离家……等等无论什么事情都喜欢找他去分说,而且总能得到想要的答案,事情也会顺利的解决。 人们都称苏轼是军中的先生,没有他解决不了的难题,亦没有他说服不不了的人,无论是什么脾气,只要和苏轼说话,终究是会被他说服。 他代写的情书甚至帮军中一个厮杀汉夺得了一位富家千金的芳心,只不过苏轼认为这是骗人,那汉子只能跟随苏轼读书去了…… 天知道一个五大三粗只知在战场上如何一刀毙命的汉子,捏着一方墨研磨是个什么模样! 杨怀玉好奇的打量着一旁的苏轼,直到他不满的瞪了自己一眼才道:“你这些学问都是从何处学来的?军武院?你又没去过,别说是从书上看来的,我可不信这套把戏。” 苏轼的骑术并不熟练,但也能在奔驰的马背上不至于掉下来,紧了紧手中的缰绳,把身体压得低一点,转头对杨怀玉道:“我这些东西也算不得是和别人学的,应该是从官家的言传身教之中而来,算是天家的学问吧!” “嘶嘶…………”杨怀玉倒吸一口凉气,天家的学问,好大的名头! “官家日理万机,国事操劳,能有时间教你?” 面对杨怀玉狐疑的眼光,苏轼挺了挺脊梁随即有弯下道:“天家的学问大着呢!即便是朝中重臣也不及官家的学问精深,你知道个甚?” “听说你之前的差遣在秘阁之中,莫不是在那学的?” 杨怀玉的话击中了苏轼的要害,微微尴尬的说道:“关你何事?” “诶,只要在官家身边待得久了,别说是你才高八斗的苏轼,即使一个温吞汉也会变得百般机灵,我是没个福气,不然也不会到现在才明白这个道理。” 苏轼望着杨怀玉道:“你也不需妄自菲薄,军中将帅数你最为年轻,和官家的交集又多,得了这一个都巡检的差遣还要如何?” 稍稍顿一下,苏轼又小声道:“你这年岁,能在殿前司谋一个官职便是极好的了,现在统兵近十万在外,若说官家对你不器重我都不信!” 杨怀玉点了点头,是这个道理,官家待自己已然是不薄,这更加肯定了他心中的答案,若是和家族做彻底的切割,那官家只会更加放心,是时候该和将门做一个了断了。 苏轼望着杨怀玉的表情便知道该说的话已经说了,并且起到了作用,下面便靠他自己的领悟了,如今的大宋早已脱了原先的模样,将门宗室已经完蛋了,远远看上去依旧是枝繁叶茂,但若还依靠这两颗已经烂了根的大树,最终的结果只能和他们一样成为一块朽木。 杨怀玉的领兵之才不可多得,若是他离开了将门只会更好,就看他的上进之心。 望着滚滚大军,苏轼心中清楚的很,官家的北伐已经把当初太祖定下的东西改变了,大宋开国之初便定下,夺取燕云者方可封爵,可燕云乃是陛下御驾亲征所得,战事虽然激烈,但最终并未与辽人决战,太祖的承诺也就基本上荒废。 燕云一战,只有狄青封了一个开国公,这爵位不可世袭,亦算不得什么高价爵位,只不过是爵制十二价中第六等,上面还有王、嗣王、郡王、国公、郡公之类的,官家可是一个都没分封过。 此次北伐亦是如此,以大宋这样的战力,和如此多的将帅人数,想要获得郡王以上的爵位几乎不可能,在大宋,郡王以上非赵氏不封,眼下的赵氏除了天家子嗣外,谁能获得这样的爵位? 连杨怀玉这样的都巡检也不过是冲着开国爵而去的,朝中哪位重臣名相故去方能得一个国公的名头,而子嗣是万万无法继承的,最多便是得一个荫恩,可这荫恩入仕,能有什么出头之日?谁都知道在大宋只有科举入仕才能走的长远! 苏轼自己又从不在乎这些,只是惦记着公主和赵灵和自己将来的驸马之位,他算是看清楚了,朝堂的纷争还是躲得越远越好,尤其是他自己这般心性………… 第一千三百零九章苏轼从军 苏轼是聪明人,他早已看出现在朝堂上之所以风平浪静乃是官家刻意为之,所有人都把眼光放在了中京道,这片土地之大,幅员之辽阔,远超燕云。 苏轼望着远处逐渐出现的城池阙影,想起了当初官家对自己说的话,那会他还是一个之中的一个“年轻才俊”,只不过在接触了越来越多的事情后,心性也愈发的改变了。 “苏子瞻,你这样娶公主可不行啊!” 苏轼有些迷茫,自己走入秘阁之中便是基本上放弃了参与朝政,而促使自己走到今天的也正是眼前对自己说不行的官家,在秘阁之中他见识到了什么是帝王眼界,什么是大国之势,甚至看到了什么是国家,什么是历史,以及那可怖的轮回。 但现在,一路把自己引领过来的官家却说自己娶公主不行,望着官家刚刚剃须过的光洁下巴,苏轼好奇的问到:“为何?” 赵祯竖起手指道:“你的才学足以迎娶公主,但你要走的路可不单单是一个驸马都尉,朕不会把你这份才学限制在外戚这个牢笼里,你自己也不希望如此吧?那有什么可以打破这个牢笼,或者说让你外戚的身份稍稍特殊些?” 苏轼想也不想的开口道:“自然是军功了。” 赵祯点了点头:“没错,你需要军功,但凡是手中有点军功的外戚,在朝堂中的地位都算不错,否则朕也不会纵容魏国大长公主和郴遵勖至今。朕是帝王也是父亲,灵儿的将来要托付给你,面对朝中的阴谋,面对市井的毒语,你的身份并不能保护她,反而是灵儿公主的身份在保护你。” 赵祯的话极为现实,也充满了威胁,让苏轼惊讶的同时心中也明白了一个道理,这世上一切都是虚妄的,唯独自身的强大才是真的强大。 诗词歌赋做的再好,没有功绩,在朝中没有关系,一样可能成为人家的笑柄和利用的工具。 要想迎娶灵儿,光靠自己的才学还是不够,最少在官家眼中是不够的,所以苏轼便到了这战场之上,父亲的话说的对,苏家要是单单依靠仕途也走不了多远,最少自己是已经没有前途可言的。 官家会重用自己,但却不会给自己什么文资,就像现在的蔡伯俙一样,虽然是堂堂三司副使,可论论资排辈他还是个正五品的朝奉大夫,而包拯这个三司使却是从一品的光禄大夫,可见两者之间的差距。 他开始也认为官家会把自己派往彭七的上四军中,但看到任命的敕书他便有些傻眼,居然是让他到背嵬军中杨怀玉的手下任职,难道是担心他这个将门? 很快苏轼便打消了这一可笑的想法,那官家派遣自己任职背嵬军行军司马的差遣便是为了让自己获得更多的军功。 在抵达之前,他做了许多功课,甚至从秘阁之中借阅了官家曾经训练三卫的手段,张从质非常贴心的给他准备了一切,虽然是同僚,可两人之间相差的年岁却不算大,即便是老顽固著称的杨休也把一本《孙子兵法注解》塞给了自己。 虽然这书是他自己所注,但也是他能帮上最大的忙了,对此苏轼一边把他的书放在压箱底,一边感激他的情义,一个没上过战场的读书人所注的孙子兵法谁敢用?! 最有用的便算是官家总结的手札,这东西藏在秘阁之中终年不见天日,但苏轼翻开之后小读几段便受益匪浅,这手札中的内容算不得多么精妙,但却尝尝有着惊人的效果。 翻看官家练兵手札之后,苏轼才知道为何军中的将士们要把被子叠的如此整齐,为何所有的用度连刀剑,弩箭的位置都要方向一致。 这还仅仅是开始,苏轼在手札中看到了治军的小窍门,这些小窍门总结在一起,基本便可解决军中的大多数难题,他用上的改良足球比赛也是出自官家的手札,只不过是官家设想还没来得及用上而已。 在手札中,官家把这叫“橄榄球”,苏轼看到了手札中的图影,嗯……这球还真的是形似橄榄。 既然来了背嵬军,苏轼便打算把自己融入其中,军中的老兵说练习骑术的最好办法便是把自己绑在马上,时间长了,记住了马的起伏规律,在马上该怎么动便心中有数了。 苏轼摸了摸胯下的老茧,还真是这么回事,一路上来他的骑术虽然不说有多么高明,但终究是熟练许都,只不过不能像杨怀玉一般在马上闪转腾挪罢了。 不知为何,苏轼觉得自己的心变了,原本的他是不屑于什么高官厚禄的,也是不屑于从军建功的,但逐渐的他在军中待的久了,自然而然的把自己当作是军中的一部分。 潇洒的性格也随之收敛许多,一切都把自己和普通士卒放在一个标准之中。除了显示自己文官身份的帽子没变,其他的也和军中的厮杀汉差不多。 前襟被甲胄代替,冰冷的盔甲立领总能蹭得自己脸颊冰凉,下摆太过碍事,便学着杨怀玉的样子束在腰带之中,马背上永远少不了一把棘轮弩。 杨怀玉的亲兵说过,背嵬军不知何时便会突然冲锋起来,到时再取兵刃为时已晚,对于这棘轮弩,苏轼是好奇的,虽然知道它的运作原理,也知道它是如何制成的,但到现在苏轼也没放过一箭。 当大军抵达龙山城外的时候已经天色不早,前军列队着装,他们并非是要攻城而是全副武装的防卫在军阵之前,大军能安营扎寨的时候才是最为脆弱的时候。 后军同样这般列队,只不过他们除了照看后路以外,还要向两边分散谨防侧翼,中军中的一部分士卒便开始了伐木造营。 苏轼翻身下马,他虽然不会参与伐木挖坑之类的重活,但却要时刻观察军中的动向,以达到最高的效率,这也是出自官家手札之中的要诀,效率乃是军队的生命。 效率这个词很有意思,军队要有作战效率,朝廷要有办公效率,商贾要有经济效率,等等,苏轼觉得极好,常常记在心中。 于是背嵬军的安营扎寨便成了苏轼提高效率的试验品,专门的人负责专门的工作,严谨挑选,于是便有专人负责伐木,专人挖坑,专人营造,所有的一切都仿佛在同一时间进行,没有浪费一点时间。 杨怀玉悄然摸到苏轼的身边偷看他手中的小册子:“这便是官家的学问?” 苏轼随手合上望直勾勾盯着手札的杨怀玉道:“你该坐镇中军以防万一…………” 第一千三百一十章中京道的昨天,今天与明天(上) 杨怀玉和苏轼两人对眼前的龙山城并没有小觑,虽然并非中京道的州城,但龙山城却占据了相当优越的地理环境,作为主帅的杨怀玉肯定不会用最适合平原作战的骑兵去攻城。 苏轼也不会同意他这么做,眼下最要紧的便是环绕在龙山城的四周,清除一切能威胁上四军的契丹散兵游勇。 他对于背嵬军的定义相当准确,在苏轼看来,背嵬军和大宋所有的兵种都不一样,这是一支纯粹的骑兵部队,没有一个步卒夹杂其中,即便是伙夫和战场上救治伤员的大夫都是骑兵出身。 为了保存马力,背嵬军不得已才用上了马车,否则连这些马车都是多余的,没办法,大宋的甲胄实在太重了一些,即便是来自大食的强大战马也无法长久背负。 何况这些战马的本身便附带有全装的马甲,重量已经不轻了,所以,大宋的背嵬军是一直完全在马背上前进的军队,马车中存放的都盔甲军械。 即便是到了晚上,守营巡逻的士兵都以骑兵为主,只有少量的弩手会在高高的哨塔上警戒。 天寒地冻之中,军中的帐篷睡袋被从马车中取出,这些睡袋的内里都是缝制上毛料的,外面则是防水防潮的苫布覆盖,保暖的同时隔绝了寒气,即便是在地上就寝也不觉寒冷,当然若是地上有些干草便更好了。 苏轼细心的在地上铺好一层干草,顺手把火盆挑的旺一些,帐篷里很快就温暖如春了,一脚踢开已经在干草上“筑窝”的杨怀玉,自顾自的把睡袋铺好钻进。 “莫要鸠占鹊巢,自己收拾去,一军之帅也好意思?” “你我还那般生分作甚?就当是在青楼妓馆之中与好友酒后酣睡罢了。” 苏轼看着不要脸皮的杨怀玉无奈的摇了摇头,这杨怀玉虽然有些泼皮无赖的架势,但本性却是不坏,用父亲的话说是可以深交的人物。 苏轼的性格洒脱也就没当回事的躺下,温暖的睡袋里面是上好的毛料,一点也感觉不到地上的寒气。 杨怀玉像个蚕蛹一样撞了一下苏轼道:“你是文臣,在朝堂之中的时间比我长,你且说说咱们大宋夺取中京道的好处,咱们不是要一直向北打下东京道连通辽东之地的吗?怎么现在有突然调转马头往大定府去了?” 这便是传统武将的局限,他们极少了解政局的变化,更不会揣摩帝王的意图,和狄青彭七不同,杨怀玉常年领兵,不是在殿前司就是在侍卫亲军司之类的两司三衙中转悠。 要么便是领兵在外,极少观察朝中动向,而他家的天波杨府更是在折太君去世后便把朝堂抛在脑后,一心想着安生的赚钱。 亏得杨家一世忠烈,最终也落得如此景象,唯有杨怀玉一人从军,连他父亲杨文广都不再领兵,从原本定州路副都总管变成了官家身边的亲从官,每日于亲卫司中点卯。 官家也因杨怀玉的功绩而给折老夫人追封了郡太君之号,这些在朝堂之中算不得什么秘密,大家心知肚明又心照不宣。 苏轼望着杨怀玉道:“你这是在问我,我告诉你也就罢了,不过你也要回答我的问题。” 杨怀玉点了点头:“自是应该嘞!” 于是两只“蚕蛹”便聚在一起说着一些平日里,光天化日之下不会说的话来。 “为何转兵攻伐中京道,这话有些长,但却也不长,原本辽人以为我大宋北伐乃是为了大定府,便把大军调来了,但后来辽朝有些人不傻,看出了其中的关窍,便调兵援助东京辽阳府,此刻辽阳府便是龙潭虎穴,只待我大军北进。你说官家知晓了这消息后,还会用兵辽阳府吗?即便辽东满地都是黄金也去不得!” 杨怀玉好奇的问到:“官家是如何知晓的呢?” 苏轼翻了个白眼:“你这话便是问道于盲,我若是知晓便也不会在你的军中任职行军司马了不是?” 杨怀玉尴尬的笑道:“也是,你且说说中京道的好处,听说这大定府乃是辽朝最大的陪都,怕是不好相与。” 苏轼点了点头:“此言不错,要说这中京道可就话长了,此地乃是一处宝地,尤其是对关外之民来说更是如此,辽中京道原为奚人世居地。奚,原称库莫奚,与契丹异种而同类。 北魏时,奚与契丹相分离。隋时,其主要活动在今西拉木伦河流域。唐时,其地东北接契丹,西接突厥,南白狼河北焐,其国西抵大洛泊,距回纥牙三千里,多依土河护真水。 奚与契丹同出于鲜卑宇文部,二者曾长期并肩而立。但一山其容二虎?唐中,二族还常递为表里,号曰两蕃;然自唐中起,契丹渐蚕食奚族。 唐末,契丹由蚕食之策转为侵入,无力反抗的奚族开始由阴凉川南迁琵琶川。天钓三年,阿保机又遣偏师讨奚、焐诸部,并悉破降之。 鉴于此,奚族部分人口再次西南迁至妫州以避契丹。经过如此征伐征讨,契丹最终征服奚族,并尽有奚、焐之地也!” 杨怀玉开口道:“这么说来上京道乃是辽朝起家之所,这中京道才是辽朝壮大之地?!” 苏轼微微点头,没想到杨怀玉的脑袋转的也挺快,随即道:“某看过官家崇文院中史料,所谓知己知彼百战不殆,辽在草原上建城早自辽太祖阿保机之父族便始,契丹族对外争战不断,越来越多的中原、渤海等民族的百姓被大量掠掳到中京道而后还有室韦、于厥、奚、吐浑、党项、阻卜等族,为了安置这些人口,中京道就必须修建城。” 杨怀玉深以为然接着恍然大悟道:“难怪中京道的州府城池和我大宋相似,原是如此,要想安置这些人,也只能学我大宋之法,以州划分,以县安民,以大定府管辖!” 苏轼微微苦笑:“这才是开始,辽太宗耶律德光即位后,不但得到了幽云十六州,还多次对中原攻伐,我大宋虽然抵御北伐,但却也终究是棋差一招,辽人掠夺大量我中原百姓入北方草原,这中京道便是其中之一了。” 杨怀玉随即笑道:“现在可不同了,咱们大宋夺回了燕云,已经兵出中京道,辽人江河日下矣!” “也不可掉以轻心……” “唉!酸儒忒没劲了些!” 第一千三百一十一章中京道的昨天,今天与明天(中) 军帐之外的夜巡已经敲打了三声,已然是到了三更天了,但苏轼和杨怀玉两人却没睡下帐中灯火亮着,此时却有一骑由东向西而来,身上马上皆着黑衣黑甲,在夜色的掩护下基本看不见,只有马蹄声阵阵。 抵达背嵬军的营地后,岗哨上的弩手一发火箭射在他勒马悬停之地,边上的干草堆引燃,把他照的清清楚楚,此时军中才有人出迎,双方对过密号之后,方才一起入营。 这是军中传递消息的最可靠方法,密号只有双方将帅有,并且在不同的时辰不同的日子使用不同的密号,传令的官兵把密号记在脑子里,一旦被埋伏,密号也就随他一起被带入地府………… 这黑衣黑甲的传令官能抵达杨怀玉的中军已经没有什么威胁了,在此之前他要先穿过踏白军的巡逻线,然后是侧翼的背嵬军,最后才能抵达中军,大宋的军阵乃是密不透风的,外松内紧才是要命的地方。 杨怀玉坐在干草上,背嵬军舍弃了笨重之物,所以即便是他的帅帐之中也没有床榻之类的东西,身为主将不搞特殊,这一点乃是让苏轼最满意他的地方。 除了必要的作战图纸,剩下的桌椅板凳全是四周砍伐的原木,俩个树墩上横着一块从中间劈开的树干,便成了一张几案,几个零散的树墩便作为凳子使用。 中间是烧的暖和的木炭,在帐篷的顶上开个口子,烟气便随着热量传递出去,并会不使人中毒,杨怀玉和苏轼二人裹着厚厚的睡袋坐在干草之上,两人面前放着的是中京道的舆图。 大抵是两人聊得兴奋,都没有了睡意,颇有些秉烛夜谈的味道,刚刚传令虞侯递来的消息使得他们二人知晓了彭七大军的位置,已从永乐城一路西进,抵达安德州的安德城。 大军之间的传递消息都是有时间差距的,这已经是两日前的消息,两人都相信,彭七的上四军已经拿下安德城,还在向西进发。 舆图放在两人中间的地上,上面是各军进攻的方向和所在的位置,在大宋军中必有一份完整详实的地图,否则便是一场灾难,这是赵祯早早就定下的规矩,谁也不能懈怠。 眼前的舆图出自黑手,他们早早就把中京道的地图通过商队绘制完成,其中的山川河流,城池堡寨无所不有,无所不全,甚至连一些村落都打听清楚标注在其上。 对于封建时代来说,这一份详实的地图乃是军中的至宝。 苏轼在地图上标注了上四军的位置以及前进的路线后放下手中的铅笔道:“彭帅的上四军已经抵达安德城,但依照传令官所言,咱们还需再等上一段世间,安德州之北的城池还有许多,但驻守之兵都算不得多少,以彭帅的上四军,可摧枯拉朽般收入囊中,必然是要分兵的。” 杨怀玉看着地图微微点头,随手在安德城上画出四个箭头:“现在最好的办法就以上四军所在的安德城为后腰借此发力,兵分四路攻取兴中府,川州,黔州,宜州等地。” 瞧见苏轼惊讶的眼神,杨怀玉笑了笑:“别小看彭帅的用兵,他出自官家之手,用兵之道和官家自然接近,稳扎稳打步步为营乃是他的精髓。” 用笔尖在舆图上点了点道:“瞧瞧这四座州府城池的北边是什么地方?” 苏轼细细察看便明白杨怀玉的意思,同时对他刮目相看,兴中府的北边是青山岭,川州咸康城之北乃是大华山,宜州,黔州之北便是坟山。 这三座山岭构建了一道天然屏障,只需少量在此驻兵,便可抵挡辽人的反扑,夺取这几座州府之城的意义便也愈发的明显了。 杨怀玉瞧见苏轼的模样再次得意的开口道:“这还不是全部,这几座城池之间可是相连相通的,大灵河之水横贯东西,自兴中府至宜州漕运通途,亦可运兵!” 还真是如此,苏轼顿时目瞪口呆,在他看来眼前的地图不过是一张标注了山水走势,城池布局的地图而已,但在杨怀玉的眼中却有如此多的门道,这下真的明白官家当初的话是什么意思了。 望着得意的杨怀玉,苏轼真心夸赞道:“官家有云:武将也需天赋,治军不妥可弥补,用兵迟滞可改正,唯独眼光与生俱来,战场上瞬息万变,若是不能看透全局者,不堪为帅!” 杨怀玉呆了呆随即心中五味杂陈,显然官家任命自己为帅,其中必有考量,也是看到了自己的才能! “眼下中京道你觉得会怎样?”稍稍感慨一番,杨怀玉便把话题引上正轨,继续让苏轼为他解惑。 “眼下?” 苏轼稍稍一顿,拿起一个黑色的橡胶块擦掉上面所有的箭头后,并在上面写下一个大大的宋字道:“官家顺水推舟以完备之兵伐中京道,辽人不备,定然连连失守,最终我大宋各军蚕食中京道四周之地,围攻大定府,城破指日可待。” 指了指大定府苏轼微微抬头望向帐篷中的一点夜空:“中京道乃是辽朝州府最多之地,亦是最繁盛之时所建,除了燕云便算是中京道最甚,平原广而牧场多,水源丰而良田足,若我大宋拿下,可安置百姓不下数百万,每年出产良马口粮不知几何……” “那官家为何要北上东京道?” 苏轼翻了个白眼:“谁都能看得出中京道的好,辽人自然也不会善罢甘休,早在我大军北伐之时,中京道便驻重兵把守,皆因陛下意在辽东,辽人获悉分兵北上,故中京道反倒空虚起来,虚实之计以是陛下和辽主之间的交锋,非我等能有所领会。” 杨怀玉这下听明白了,盯着中京道的舆图看了半天之后,感叹一声:“如说用兵当数狄大将军,可高屋建瓴如坐云端便是陛下了!此等虚实我辈不及万一!” 这话是没错,苏轼同样感慨的点了点头:“陛下慧眼独具,与危局中另辟蹊径,若是执意北上,便是要和辽人决一死战!不弱趁其不备拿下中京道!” 说完便略带神秘的对杨怀玉道:“你可知我大宋相较辽朝什么最多?” “什么最多?” “自然是百姓最多!如今我大宋百姓已过了一万万之数,这么多的百姓有多少战兵?百万之数不算多,辽朝其实早已不是我大宋之对手!” 第一千三百一十二章中京道的昨天,今天与明天(下) 与苏轼杨怀玉一般深夜未睡的人还有很多,而对于北京城来说三更天还没睡再正常不过,蔡伯俙便是其中之一,他实在是困得不行,但却又不敢放松,皆因对面的包拯虎视眈眈的盯着他。 他们在审计三司的账目,并且为中京道的用兵所需拟下款项,这不是简单的大笔一挥的事情,而是要精打细算的,随着战争的开始,三司也不断的向大宋的国营工厂发出订单。 军粮,草料,武器,甲胄,军械,等等这些都是大宋必不可少的东西,而这些物资运向北面的中京道也都是需要成本的,这就苦了三司的官吏。 他们这段时间日夜加班,三司使包拯甚至住在了签押房中,尤其是在包拯的监督下,没人能有偷懒的时间,连出恭都是一路小跑而去。 和他一室办公的蔡伯俙就更惨了,一点都不敢懈怠,否则包拯必然开口训斥,蔡伯俙搞不懂,自己一个主持商贸的三司副使为何要计算这些成本之类的东西? 天已经渐渐的亮了,当宫中的内侍带来赵祯宣召的旨时,蔡伯俙如蒙大赦,在包拯的眼神中得意的离开,走的时候还不忘向包拯行礼道:“包相公幸苦了。” ……………… 赵祯之所以叫蔡伯俙前来觐见,实在是有一个难题萦绕在他的心头,中京道的攻伐并不困难,甚至说是水到渠成般的顺利,大宋的战力一路从东向西的推进,而十六卫也开始投入战场。 十六卫虽然已经从能真善战之兵向地方维稳开始转变,但十六卫的战士却是大宋禁军中退役的老兵,禁军四年的兵役之后,便可回到地方领取朝廷的赏赐,恢复原本的身份。 但即便如此,他们也要去当地所辖卫所报备,平日里该干什么干什么,只不过在闲暇之时要参与卫所的训练,同时也要训练地方上的武装力量。 禁军的教官每年都会下放到地方的卫所进行培训和检验,一旦有不合格或是没有按照朝廷制度训练的卫所,卫所将军都将受到斥责和处罚,甚至有治罪的风险。 这下就使得地方卫所的将军不敢懈怠,每到训练只时,便如打了鸡血一般带着卫所的新兵,老兵一起训练,若是有人迟来或是未到,甚至派人直接从当地工厂或是农田里抓来。 当十六卫陆续抵达战场的时候,大宋的根基便算是扎下了,十六卫的任务很简单,负责接管大军征伐过的城池城防,并且在关隘之地驻守以防辽人反扑。 勤政殿南墙上的舆图已经被画上了记号,蔡伯俙跟随赵祯多年,舆图还是能看得懂的,眼下从舆图上来看大宋占据了主动,胜利指日可待,彭七的大军一路向着西面的大定府高歌猛进,而西路的武卫军,武烈军以及千牛卫也在向东推进。 东线,西线的最终目标便是中京道的的要害也是辽朝最大的陪都大定府,蔡伯俙看着眼前的舆图,并不明白官家在担心什么。 赵祯望着中京道的舆图皱眉道:“最近朕听说朝中的官员有所非议,说这中京道当是我大宋北方屏障,亦有山关天堑,当划归京畿?” 蔡伯俙点了点头:“确实有朝臣这么说过,若是能划归京畿之地,必然加固北京城之北防,又有大片草场良田……” 蔡伯俙的声音越来越小,直至细不可闻,他已经瞧见赵祯的脸色难看,说实话他自己也是觉得这说法过于荒唐,辽朝的中京道乃一道之地,即便是归属大宋又岂能划归大宋的京畿? 大宋的京畿也不过是一个北平府罢了,要是按照这说法,现在的大同府岂不是也应当纳入京畿? “朕打算在拿下中京道之后对大宋全国之路,州,府等辖区划分,推倒重来!” 赵祯的话就如一块巨石砸在了蔡伯俙的心中,掀起了滔天的波澜,官家的话显然不单单是要给中京道推到重来,更是要把整个大宋的地方行政划分推倒重来。 这可是一项大工程,尤其是对朝廷和地方官员来说,不亚于一场“地震”! “官家,咱们大宋的路制乃是太宗所立,袭唐朝旧制,略事改革,在道之基础上变道为路,沿袭至今!陛下欲改祖宗之法,兹事体大,还请官家三思!” 赵祯点了点头,他心中也有所顾虑,但眼下却是不能不改了,无论是当初的道,还是现在的路,包括州,府,军,监等制度,都存在着极大的不合理,但这不合理也恰恰是合理的地方。 所谓合理便是老赵家的手段,为的是分化地方上行政长官的权利,避免出现一把手独揽大权的危害,但不得不说,也是一种懦弱的表现。 懦弱到甚至连地方州府也害怕担忧的份上,若是连自己的地方都无法有效管辖,那这个王朝也基本上玩完了,单单使用各种手段架空又有什么作用? 不仅是多此一举的问题,更使得办事效率地下,公衙之间推诿扯皮之风大涨,对赵祯来说,这就是对百姓,对民生,对大宋的不负责! 而眼下,大宋若是夺取中京道后,便可把这块地方作为一个试验场进行一系列的地方改革,若是成效显著,便可以此向天下人证明,大宋现有的州府制度乃是不合理的存在。 摆在赵祯面前的最大问题并不是中京道的战争,而是大宋在夺取中京道之后如何的去经营这片土地,划归京畿?绝不可能,这片土地乃是大宋的北方屏障,亦是大宋的缓冲之地。 虽然出了燕云便算是关外之地,可这里有着大片的牧场和良田,赵祯甚至希望效仿后世在中京道划出一块猎场,地点便是木兰围场,作用和汉时的上林苑一般成为一处尚武之所。 摸了摸下巴,嘴唇上的溃疡让他十分难受,说话都疼,眼下找蔡伯俙来就是为了上京道的建设,他准备让自己的这个心腹,也是妹婿充当中京道的改革先锋,他要让中京道成为大宋的一块试验田。 赵祯希望在大宋推行新的地方行政划分,原本把原有的路改为省,虽然行政面积不变,可其中的细节却是完全不同,州,府,军,监要重新命名加以区分,地方官员的权利也要重新进行详细的规范。 当然这些官吏也要再次进行委任,这是一个浩大的内治工程,需要一个让天下人信服的案例来证明。 于是乎赵祯望向蔡伯俙的眼光便有些让他害怕,蔡伯俙晓得,每当官家露出这种“我看好你”的眼神,总是要给自己出难题! 第一千三百一十三章中京道的意义 未雨绸缪也好,防范未然也罢,赵祯觉得应当让蔡伯俙早早准备,现在的朝堂之中已经变动过一回了,庞籍被罢相回家“养病”去了,夏竦依旧没有上位,反倒是能力出众有谦谦君子之风的范仲淹被赵祯任命为中书门下平章事。 当然对于夏竦赵祯也是优待的,毕竟他的年岁也在那里,于是给了他一个平章军国重事的特殊官职,这官职也是差遣,沿袭唐制,其位在宰相之上,专以处高德老臣,以示宠幸,五日或两日一朝,非朝日不至都堂。 但谁都知道,这平章军国重事乃是虚衔,也是官家的赏赐,只是一种最高荣誉的官职,显示希望恩宠而基本不参与决策朝廷的军国重事。 所以等于是便向的把夏竦头上的参知政事也拿掉了,毕竟他的年岁已高,不适合再在朝堂上站班,而且在政事处理上也耗不了太多的神。 这样的安排对于夏竦来说是足够的,并在大庆殿上临表涕零的谢恩,可见他的一生也能在史书中留下一笔,最少这个平章军国重事便说明他夏竦的功绩不比庞籍,丁谓等人要来的差。 在名垂史书上古人有着一种赵祯无法领会的执着,这大抵就是让后人记住自己的办法,也是在世上走一遭的证据。 身为中书门下平章事的范仲淹自然不可能再做一方大员,而朝中的臣子也是各司其职,连晏殊都是参知政事了,实在找不出合适的人选,而且这人必须有才干,听自己的指挥。 所以赵祯就把注意打到了蔡伯俙的身上,他是帝婿,也是外戚,身份较为特殊,但就是因为他特殊的身份导致他并不能获得多高的文资,使用起来极为方便,赵祯即便是给了他一个三司副使但相比包拯这位正使却天差地别。 把他调遣到中京道再好不过,若是朝臣提出异议,赵祯也有理由,他蔡伯俙的才干难道世人看不出来?还不是他外戚的身份阻挡了他前进? 否则以他和皇帝的关系,以为大宋赚的钱,怎么说也早已是个三司使了,官价也不会是个正五品的朝奉大夫了。 对于朝臣们来说,蔡伯俙是谁都可以教训一下的人,毕竟他是外戚,并不会有权利不可控制的一面,大宋对外戚的看管可谓是极为严苛的,这一点谁都知道。 拍了拍蔡伯俙的肩膀,这货抖了一下,赵祯笑眯眯的说道:“朕可是对你寄予厚望的,中京道地大物博,人口杂居,其中问题颇多,稍有不慎便会引发矛盾,也会落得外人口舌。” 蔡伯俙干咽了一下口水:“陛下的意思是让微臣披荆斩棘?” 蔡胖子把披荆斩棘四字说的很重,整个胖脸都在抖动,显然他是知道赵祯又要让他去趟雷了,不过他也没办法,越是这种事情越是需要他去做,除了他还能有谁能完成? 赵祯无奈的说道:“朝中的臣子朕数了一下,就属你最合适,你也知道中京道对朕的意义,万万不能有失,朕除了你之外再无信得过又有才干之人,最重要的是你能领会朕的圣意。” 既然官家把话说成了这样,蔡伯俙也实在没有理由拒绝,何况他也知道,这是自己为朝廷效命的机会,从心底里他就不打算拒绝的。 成为一道之长官,这还是外戚从来没有过的待遇,但是对于自己身上的官价,他也是不会去想,朝臣能接受他这个外戚作为中京道的转运使,但绝不能接受他的官价再次提升。 以低价官的身份得高价官才有的差遣,这在大宋已经成为一种牵制权臣的好办法。而以高价官的身份身居闲职乃是牵制重臣的手段,赵祯同样玩的遛。 蔡伯俙很快便得到了赵祯的圣旨,只不过现在中京道战事未平,他只不过在北京城中准备罢了,这是一次全新的尝试,赵祯自然不会给蔡伯俙太大的掣肘,对于中京道的地方官也需要好好考量一番。 大宋的一路之地有多少官员?大大小小加起来不下数百人! 就这样还不一定够,中京道的州府共有二十有五之多,每个州府城池便要数十个官吏,地方上的县城就更多了,为了加强建设在初期定是要派遣更多官员的,数百人都算是少得了,这还没算上大定府所需的官员! 赵祯想想都觉得美滋滋,一个中京道解决了大宋多少的官员安置?要知道随着大宋人口的增加,生活水平的提升,参加科举的人数也越来越,再加上恩科,特奏之类的,大宋的待选官已经开始再次变得冗长起来。 还有便是粮食问题,虽然有着南海诸国的产出,可他们运输粮食需要时间,中京道的地理条件非常好,大量的牧场还是其次,最主要的便是良田,水源丰富的中京道南部良田千倾! 这一下便解决了赵祯对冗官和对粮食的需求,而他也打算效仿千古一帝的那位君王,开设木兰围场以满足大宋对尚武的需要。 一个国家的脾气往往随着君王而改变,赵祯的脾气便决定了大宋的脾气,这个巨人要有脊梁,有韬略,有肌肉,有拳头,还有一颗勇敢的心。 一路走来,大宋已经从原先的怯战,畏战,到现在的敢战,能战! 这是一个莫大的转变,赵祯也希望自己的子孙后代能有一颗勇敢的心,同时也要有一颗为国为民的心,只有如此大宋方能不倒。 虽然他没打算让大宋延续千年万载,但最少不要让后人提起大宋便想到那个积贫积弱的王朝,大宋是弱,但从不贫穷。 赵祯打算把中京道打造成一道屏障,同时也是牵制草原民族的前沿阵地,这里距离蒙古草原非常近,大定府以北的松山馆便是后世的赤峰市,已经算是内蒙古的境内。 大宋在中京道的驻兵,加强中京道的建设,对草原民族本来就是一种威慑,更重要的是可以利用一切手段对草原民族进行分化拉拢,甚至是出兵征伐最终使得草原上的民族成为大宋的附属,一旦如此,大宋便可解决一大边患。 这一切的的前提都是大宋夺取中京道,并别把这里建设好,而蔡伯俙便是赵祯所需要的人才,他虽然对地方上的治理经验有限,但却有着丰富的管理经验,而且他明确的知道赵祯想要的是什么。 第一千三百一十四章跃然纸上的王安石 虽然已经过去了两天,但嘴巴又有了疼痛的感觉,御药院送来了的药末涂抹在溃疡上又让赵祯嘶嘶的吸着凉气。 这疥癣之疾虽然不是什么大病,但却让人疼痛难忍,嘴中的溃疡白色的一个小点,轻轻碰到便愈发的疼痛,若是吃了热菜热饭那滋味就更不用说了。 更要命的是在这春寒料峭的天气里,连喝口热茶对赵祯来说都是显得那么的奢侈,原因无他,疼啊! 赵祯皱了皱眉头,看来要想好的快,就要不停用药,对于自己钟爱的茶水还是等好了再痛饮一番,对三才挥了挥手道:“把镜子端来,朕要上药了。” 三才小心的说道:“官家还是老奴来吧!这点小事还需要您亲力亲为…………” 赵祯翻了个白眼:“废话,朕自己嘴上的疡疾当然要自己来上药,朕最讨厌你们把朕看作是废人似得,什么都要恭维着,什么都要捧着!若是赵旭这般,朕定然打断他的腿!” 三才赶紧端着镜子站在赵祯的对面陪着笑脸道:“官家这话说的,太子殿下可是极好的,脾气和您一样嘞!善待宫人不说,还遵循陛下之语:自己的事情自己做。” 赵祯无奈的苦笑,这话乃是后世家长告诫不懂事的孩子的,现在用在赵旭身上端是不妥帖! 伸手用粘着棉花的小木棒沾上药面照着铜镜涂抹在溃疡上,赵祯便觉得一阵专心的疼。 都说十指连心,可这嘴巴里的肉才是最娇嫩的,一旦起了溃疡或是咬一下,那滋味保管五大三粗的汉子都能疼出眼泪来! 虽然开始疼痛,但这次的药还不错,赵祯已经觉得自己的嘴唇逐渐的麻木了,定然是在药中加入了少量的曼陀罗,所以才有如此麻痹的效果。 赵祯觉得眼下的辽朝就像自己嘴中的溃疡一样,虽然不致命,但对大宋来说却是顽疾,草原上的民族对汉家王朝来说一向是顽疾,若是不能妥善处理,那便不是只感觉疼痛的小事了,说不得还会被它带走性命! 指了指枢密院的方向,赵祯皱眉道:“战报还没来吗?” 三才微微摇头:“陛下,今日的战报还未送到,奴婢估计要等晚上了。” 也不能怪军中的消息传的慢,大军越来越向北推进了,之前武烈军还在北安州的时候战报几乎是每天一次,一次都没拉下过,但随着大军的深入,武烈军,武卫军,千牛卫的消息便越来越慢了,终究还是拖延到了两天一报的程度。 赵祯也知道这已经是最快的速度了,毕竟相距数百里,中京道的道路也不似大宋那般,时间上的拖延也在所难免。 蔡伯俙人没来但奏疏却来了,赵祯从三才的手中接过奏疏后便得意的笑了笑:“这蔡伯俙终究还是上心的,已经开始向朕要人了,瞧瞧这名单长的……崇文院大学士,宝章阁大学士,这哪是要去中京道,简直是要把朕的朝臣搬空!” 三才偷笑一下道:“官家,您放权给他挑选人才以待中京道之所需,他蔡伯俙自然就顺杆往上爬了,这么多年他不一直这样吗?” 赵祯点了点头,还真是这个道理,蔡伯俙每次都是这样,无论是去倭国还是去辽东,只要这货应了自己的差遣,往往都会死命扒拉对他有利的好处,或是要人,或是要物。 赵祯翻了翻名单,嗯,蔡伯俙很会挑人,这些人大多是以才干和行事果断在朝臣中闻名的人,不少人还都是初出茅庐的官员,这些人充满朝气,一心想着为国为民。 赵祯摸了摸下巴,他开始怀疑起来,自己当年改革科举时说的话是不是太过了,当初那四句慷慨激昂的话让不少的读书人为之癫狂,如今更是有些激动了。 “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现在看来这口气着实太大了,让这些年轻人有了一种近乎传销般的狂热。 赵祯看了看随即笑道:“怎不见文彦博?朕听说他在永兴军路推行改革,成效显著,建工厂以纳流民,引商贾而富永兴军。如今虽未到夜不闭户,路不拾遗的状态,却也是让永兴军路一下超越边上的秦凤路了!这蔡伯俙放着他这个良将不要,也真是奇怪了。” 三才站在一旁没有说话,文彦博的才学极好,又是昭文馆大学士,乃是朝中重臣,岂能轻易外放,蔡伯俙即便再胆大也不敢把主意打到他的身上。 三才笑道:“官家,虽然这名单里没有文彦博,但却有他推荐之人啊!” 赵祯看了看还真是如此,蔡伯俙自己拉拢不了文彦博这般的重臣,只能请他们帮助自己物色人选了,而文彦博对提携后辈极为积极,同时朝堂之中的其他相公也非常乐意帮助蔡伯俙,范仲淹,欧阳修都给他无色了几个人选。 赵祯细看之下大呼不得了,这些人中还真有不少闻名遐迩的,张瑰、韩维、韩绛、王安石………… 尤其是最后一个名字,更是让赵祯有些奇怪的感觉,不知是震惊还是惊喜,反正他觉得心中有些说不出的惆怅来。 王安石的名号谁人不知,这货与宋神宗推进改革,轰轰烈烈最后却前功尽弃。 但这个曾经在封建社会进行的一次失败的改革却对后世充满了影响,这个功过集于一身,是非好坏任人评的王安石最终还是得到了历史的公允评价。 一个勇于改革的斗士,无论他的改革是否成功,是否考虑的周全,他的坚持和固执依旧是让人敬佩的。 甚至他的诸多变法项目被赵祯采用和借鉴了,他的免役法便是赵祯借鉴的一个重要内容,免除劳役的富人当出钱雇人服役,当然他把范围扩大到了官僚的身上赵祯便认为不妥了。 不是说官员应当特殊,而是赵祯在这个问题上团结的就是官员,而王安石却一棍子把所有人都打死,最后没人和他站在一边。 王安石的变法是好的,但最终还是被人把经念歪了,他不去团结上层社会,而是一个劲的挖他们利益的墙角去填补百姓,这样下去谁会给你支持?就连最后铁了心支持王安石的宋神宗都慌了。 至于他支持的百姓?这些根本没机会接触到天的底层只能任由酷吏压榨,成为上层的牺牲品,最终怨毒的咒骂着王安石这位变法者。 上面不支持,下面不满意,这变法还怎么进行? 第一千三百一十五章妖人 不可否认这“王荆公”是个卓越的前瞻者,也是一个不通世事的疯子,他是一个理想主义者,也是一个非黑即白的愚夫,他把世间的所有人都看成了黑白的两种,但不知其中夹杂了复杂的不可言喻的灰色。 看着王安石三个字浮现于奏疏之上,赵祯感慨万千,回想起后人对他的记载以及评价,甚至有些唏嘘,合上奏疏轻轻敲打,赵祯缓缓坐下。 一旁的三才惊讶的望着官家,他不明白,为何看到王安石的名字后官家便念念有词。 赵祯坐在御座上,勤政殿中的香炉燃烧着,一股香料的烟气缓缓上升:“王安石,王介甫,朕该拿你怎么办?” 三才有些莫名其妙,官家这是怎么了?他从来都不是一个犹豫不决的人,无论这个王安石到底如何,召来见上一面便是,范仲淹,欧阳修以及文彦博都推荐他,这说明此人当有才华,对于这种人,官家是从来不惜提拔赏赐的。 他哪里知道赵祯对这王安石是又爱又恨,爱他的才学,惜他的能力,可却恨的牙根痒痒,这人是个顽固,是个没事喜欢作死玩的“妖人”啊! 对于妖人这个评价,赵祯觉得很贴切,或者应该说他是个彻头彻尾的疯子,一个激进主义者,一个宁折不弯的狂战士,即便遇到南墙撞破了也不会回头。 妖人一说从何而来? 后世记载,少年起的王安石不但性格特立独行,平日里不修边幅,哪怕当了宰相还是一副邋遢模样。关于他邋遢的轶事便太多了,吃鱼饵之类的数不胜数,这是正常人能做得出来的?于是乎在正常人的眼中他便是“妖人”了。 且他的学问并非和大宋文人一样读死书,天生更博闻强记不说,还从不死读书,文人奉为经典的四书五经和不堪入流的农林工商各类学问在这位妖人面前平起平坐。 至于诗词之类的玩票在这位妖人的手中更是出手就轰动,套自己未来女婿大才子苏轼的话说“此老乃野狐精”,连放浪不羁的苏大才子都说他妖,他能不是妖? 而就是这份才华让最恨他的人都服气,千百年来无人敢黑。 历史出奇的一致,赵祯命三才从吏部叫来官员,查问王安石的过往,果然,这位妖人已经初显不凡。 在江陵府游学的时候,大家都在吟诗弄月,他却爱扎田间地头,逮住老农民学习种地施肥。 二十一岁科场登第时,大家打破了头皮抢京官,他卷上铺盖卷就去做最苦的地方官,到任后就蓬头垢面的跑去农村调查,还创下过十天跑遍十四个乡的强大记录。 在赵祯看来这一切都如同后世的记载一般,王安石心中牵挂的乃是国家,百姓,除此之外,别的人好似都是他生命中的过客。 现在的王安石还是一个鄞县知县事,而鄞县却在他的治理下从一个贫穷潦倒之地变成了富裕之乡,用吏部官员的话来说他王安石就是一个怪才。 但赵祯知道,王安石是一个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疯子。 今年的勘磨他又是上佳,被纳入京朝官馆阁选拔之列,一旦过了遴选,最终便有机会进入馆阁之列,最少也是个昭文馆修撰之类的,可赵祯知道,这货说不定还会拒绝。 于是赵祯提起毛笔钦点他入馆阁遴选。 是的,赵祯不打算让他去中京道,他打算让王安石入两府,但很快他就会发现,这是自己犯下的一大错………… 在某些地方赵祯和王安石有着共同点,赵祯的改革无时无刻不在进行,当然这是一种缓慢的,如春风化雨般的改革,而王安石的改革却是一场激进的风暴,激进到了毁天灭地连自己都不放过的地步。 不过有一点赵祯不得不承认,王安石的变法让大宋王朝延续了几年的阳寿,历史上虽然青苗法,募役法,方田均税法被念歪了经,局限性非常明显,但其他的变法却为大宋带了生机。 保甲法,将乡村民户加以编制,十家为一保,民户家有两丁以上抽一丁为保丁,农闲时集中,接受军事训练。加强对农村的统治,维护农村的稳定;也是全国性的军事储备和赵祯的十六卫有着异曲同工之妙,关键是练兵还省钱。 裁兵法就更不用说了,连赵祯都是这么做的,整顿厢军及禁军,规定士兵五十岁后必须退役。测试士兵,禁军不合格者改为厢军,厢军不合格者改为民籍,这活脱脱就是赵祯裁撤厢军的基础。 而将兵法更适合赵祯一直以来不懈推行的东西,废除宋初定下的军中更戍法,把各路的驻军分为若干单位,每单位置将与副将一人,专门负责本单位军队的训练,以提高军队素质,同时要求将要知兵,兵要知将! 这些变法在赵祯看来足以着实他王安石“妖人”的名号,不过赵祯觉得自己有能力把王安石这个“妖人”引上正轨。 连苏轼这样的性情豪放,才高八斗之人自己都能降俘,何况是一心为国为民的王安石? 赵祯的脸上浮现出的笑容让三才有一种奇怪的感觉,好像又有谁掉进官家的口袋之中了,之前一次是蔡伯俙,这回难道是王安石? 不对啊!他不过是个不入流的小官而已………… 赵祯旨意一路传达至吏部,吏部的官员对王安石很是好奇,这个知县事居然让官家如此看重? 不过从王安石的事迹上看这个小小知县事的政绩倒是惊人,官家些许对他颇为好奇才钦点他参与馆阁遴选,事实上这次参与遴选的人数很多,王安石算不上最出众,但却是最执着,最狂妄的。 狂妄的地方就在于别人都是希望接受馆阁遴选,而他却是执着与推辞,原先他的名字已经从遴选的名单上划掉,因为官家的旨意,吏部的刀笔吏不得不再在名单上添上他的名字,并再刻下一块腰牌来,每一个遴选的官员都必须与腰牌才能进入文华殿待选。 刀笔吏一边在心中咒骂着王安石的顽固,一边在腰牌上刻字,他此时却不知道自己已经成为历史改变的见证者。 第一千三百一十六章困龙 北方的天空之下却没有赵祯这般的惬意,帝王囚禁与清凉殿之中,巴掌大的地方成为安身之所,整个上京城和他再无一点联系,耶律洪基什么都没垫的坐在地上,双手合十喃喃自语,一串生涩又拗口的经文从他的嘴中蹦出来。 若不是瞧见他的模样和这大殿的装饰,还真的以为瞧见了一位得道高僧! 沉重的殿门被推开,萧观音走进清凉殿之中,此时的清凉殿四周已经没有多少警戒,并非是萧太后对他的儿子彻底放心了,而是整个清凉殿四周都被筑起了三丈高墙! 别说是普通人,便是飞檐走壁的高手在没有外力的情况下也摸不到墙头,墙头外面还有宫分军守卫,即便是耶律洪基插翅也难逃出去。 瞧见萧观音进来了,耶律洪基眼睛冒出了神采,随即再次暗淡下去,而萧观音则是开口埋怨道:“陛下为何席地而坐,这初春虽然过去,但地上却是寒冷的紧!” 轻轻的拿过一块软垫放在地上,并扶着耶律洪基做下,萧观音把他的手放在怀中温暖起来。 面对自己爱人所作的这一切,耶律洪基欣慰的笑了笑:“观音,你莫要对我这么好,朕心中愧疚的很。” “陛下是臣妾的天,臣妾侍奉陛下乃是天经地义的事情,就像百姓家的女人侍奉丈夫一般,有何不妥?陛下何须在意这些。” 耶律洪基微微点头:“你说的不错,朕是天,是大辽的天,终究还是有人把朕这个天给废了,朕想了很久,是朕的错,是朕太过放松,太过享受帝王的安逸,汉人曾经说过:生于忧患而死于安乐。朕便是太安乐了。” 萧观音的眼神便的极为恐惧,因为此时的耶律洪基的眼神已经变得那么陌生,她从未见过自己丈夫露出过如此眼神,往日的散漫消失了,往日的暴虐消失了,甚至连对自己的温情也消失。 一双眼眸的眼白极多,瞳孔却细小的像一根针,随时能扎人的针,这是一种极其阴冷的眼神,让萧观音的身上起了一层寒霜。 “你不似朕这般被囚禁,打听到朕要的消息了吗?” 耶律洪基突然说话,让原本被他吓到的萧观音打了个哆嗦:“打……打听到了,宋人兵出中京道,并非是沿着海岸北进东京道,而是沿海岸攻伐后向西推进,大定府之东南尽失!” 耶律洪基突然笑了,笑得是那么的狂妄那么的尽兴:“朕就知道宋人意在大定府,朕就知道他赵祯自始自终就是打的大定府的主意,当初朕集结大军与上京道之南中京道之北就是为了防范宋人对中京大定府的威胁!而朝中愚者居然把朕的大军派去了东京道,此乃自废武功之计也!” 萧观音望着有些癫狂的耶律洪基没有说话,她作为当初的皇后,现在已久是皇后的她清楚很多秘密,并非如耶律洪基所说那般,当初那支大军其实就是为了固守上京城的,为了保住自己性命而用的………… 但耶律洪基并未看到自己女人眼神的变化,他笃定自己的做法是正确的,此时此刻他心中已经把萧太后的失败当作了自己的成功,这是一种欺骗自我的暗示。 望着眼前的萧观音,耶律洪基的眼睛中爆发了强烈的期许:“朕让你带去的信件带去了吗?” 萧观音身体一颤,微微点头道:“臣妾依照陛下的交代,见了耶律賈,但臣妾不明白陛下为何如此信任他。” 耶律洪基笑了笑:“他是朕的远房表叔不假,但却是先帝最器重的人,否则也不会在耶律重元倒霉的时候安然无恙。最要紧的是谁也不会觉得他有威胁。” 萧观音不解但耶律洪基不再多说,有些话不能说的太清楚,耶律賈乃是先帝当初的内定之臣,当年他虽久居大宋但却是先帝准备用来辅佐自己的辅弼之臣,皆因自己的抵触而作罢,现在耶律洪基囚禁于清凉殿才想明白其中的用意。 耶律賈是不可多得的人才,而且居宋这么多年依旧对大辽忠心耿耿,这正是说明了他的忠心。 从耶律賈的书信中得知,原来整个大辽都以为自己身染恶疾不能坐朝,并不知晓这次深宫中的政变。 耶律洪基微微苦笑,不单单是天下人,怕是连宫中的内侍宫人也大多不知晓吧! 这场宫变来的实在太快太突然了,原因只有一个,太后和张俭萧惠早已准备好了一切,包括宿卫的宫分军都被安插好了。 最让耶律洪基恐惧的是连他身边负责贴身警卫的皮室军都是太后的人。 至今他还记得那日的场景,太后带着萧惠张俭二人从宫门进来,一路上是如此的风轻云淡,甚至连最简单的通报也没有,这便是让耶律洪基恐惧的地方。 这让他产生一种错觉,所有人都成为了太后的人,而自己已经被大辽舍弃,但现在却不同,他从耶律贾的口中得知了大辽关于自己的消息,让他发现还是有人忠于自己的。 耶律洪基开始了他的计划,一场绝地反击的计划,而眼下萧观音确实极为重要的一环,她是萧惠的女儿,是萧家的人,萧家对她的防备自然少得多,而且她是唯一能进出清凉殿的人。 “观音,朕和你将来的生活便全靠你了,此次咱们一定要借助耶律贾的手离开这清凉殿……离开这没有人性的皇宫,离开尔虞我诈的上京城,从此以后远走高飞,在草原上游牧一生!” 萧观音的眼睛再次变得温柔起来,她觉得耶律洪基对她的承诺就是天地间的誓言,女人都是充满幻想的,也渴望爱情,契丹的女人更是如此,为了爱情可以放弃一切,家族对她来说不过是一种拘束而已。 “陛下放心,臣妾一定想办法和您离开上京城!” 耶律洪基望着她微微点头:“朕信你,朕现在唯一相信的人便是你了!” 萧观音被耶律洪基搂在怀中,害羞的低下颔首,只不过她没瞧见一双充满仇恨的眼睛正望着宫殿之外,望向了曾经属于他的宣政殿,望向那高高翘起的飞檐! 不过他还有机会,耶律贾便是他的底牌之一,而萧观音便是他唯一的希望。 第一千三百一十七章耶律贾 耶律洪基从来就没有甘心过,从来没有!这一切都是属于他的,是他的父皇留给自己的大辽,眼下成为阶下囚一般的他岂能甘心? 他是做过皇帝的人,是大辽的帝王,见识过山外无限风光又曾经大权独揽的他怎么会看着皇权旁落? 在这皇宫之中他每日都在回想当初自己坐在宣政殿高高御座上,百官俯首称臣的情景,每当皇宫中的钟声响起,每当上朝的钟声想起,他都会下意识的整理身上的衣物。 这是曾经属于他的时代,现在却被萧太后所把持,每每想起心中的怒火便快把他吞噬,双手紧握,指甲深深的嵌进手掌之中,愤怒的感觉从心底升起让他全身颤抖。 好在他还有机会,好在他用萧观音之手,耶律贾之口明白了现在的局势,宋人北伐中京道,目标就在大定府,作为曾经的帝王,耶律洪基还是有些才学的。 中京道对于大辽的意义他比谁都清楚,甚至超越了东京道,中京大定府更是大辽帝王的久驻之地,那里的皇宫不上京城的还要宏伟高大,若不是因为燕云以失,自己绝不会迁至上京临潢府。 相对于萧挞里的雄心壮志,妄图一举挫败大宋北伐的锐气,耶律洪基却坚定的认为应当阻挡宋军向辽朝挺进,无论宋人的目标是什么,只要守住宋辽之间的唯一通道中京道便可。 这也是他当初为何要在中京道大肆杀戮的原因,对于他来说中京道所有的汉民都有可能成为宋军的阻力,当初的燕云丢失有着多少原因和汉民有关? 耶律洪基打算用铁血手段把中京道再次重新梳理一遍,但他的作法过犹不及了,他也没想到汉民的反弹和大宋的敌意会空前高涨。 一发不可收拾之下,才酿成今天之祸,不过耶律洪基清楚,大辽不可能始终由一个女人把持,更清楚自己不可能永远在这清凉殿中待下去。 萧挞里的垂帘听政如何持久?如何的顺理成章?除非自己暴毙,她才会有如此手段。 耶律洪基知晓,萧挞里不会让自己死,毕竟是骨肉至亲,但做到“暴毙”还是轻而易举的,假托自己暴毙操纵皇宫内外,再把自己囚禁于祖州之中,从此以后她便可独揽皇权! 对了,自己的儿子耶鲁斡必将成为萧挞里手中的筹码,以他为太子便可真正的令朝野信服,毕竟耶鲁斡的年幼摆在那里,好一出毒计啊! 耶律洪基稍稍猜想就把事情推测的八九不离十,眼下最重要的是要先逃出这个让自己变成废人的地方。 萧观音还在收拾着殿内的东西,因为没有宫人能进出此地,清凉殿中的所有东西都需要自己打扫,而这些东西耶律洪基是绝不会碰一下的,萧观音便成为了贤妻良母,为他整理一切。 提笔在纸上写下一份带有暗号的书信,这是耶律贾教给自己的,参照说文解字写下密信,除非对方晓得密信的格式,否则即便是知道密信的出处,手中也有一本说文解字也没用。 当务之急是催促耶律贾想把发把自己从这该死的清凉殿中弄出去,否则一切都是徒劳,只要自己能出去,那便可以号召忠于大辽,忠于自己的贵族集结兵马讨伐奸佞! 对于耶律洪基来说,无论是张俭还是萧惠亦或是生母萧挞里都是一丘之貉,萧家自不用说,自己会赶尽杀绝,至于张俭,耶律洪基倒要好好的审问一番,为何他会投靠太后,自己一直是把他当作辅弼之臣看待的,从来恭敬有加不曾怠慢! 眼下的局势对大辽虽然并非有利,但对耶律洪基来说却是极好的,他最希望宋人在中京道所向披靡,如此一来便能证明萧挞里的所作所为乃是错的,自己才是正确的! 耶律洪基心中已经有了计划,轻轻的折叠好手中的纸条,并且交给萧观音道:“这是朕与你离开清凉殿的重要书信,交给耶律贾他知道该如何处理。” 萧观音点了点头,事实上她对自己父亲的所作所为也是不理解,即便是有再大的错处,陛下终究是陛下,终究是自己的父君,为何父亲要把他的尊严也彻底践踏? 不过有了手中的这封书信,她相信自己便能和所爱之人离开这巴掌大的清凉殿了,即便是草原上的寒风再猛烈,即便是吃穿用度都需要双手去获取,自己也无怨无悔! 此时此刻她还不知,自己已经成为利用的工具,从一开始萧观音便是萧惠获取耶律洪基和萧挞里信任的工具,现在变成了耶律洪基的工具。 …………………… 深夜之中,耶律贾看着眼前的书信对照着说文解字翻看,很快便知道了耶律洪基的计划,整个大辽几乎都不知道陛下已经被囚禁,更不知道临朝称制的太后发动了宫变。 这是最好的隐蔽,也是最大的破绽,事情还未大白于天下,所有人自认为所忠于的依旧是陛下。 如果能把陛下救出来,只需陛下登高一呼,便可彻底推翻太后,也可让朝中的奸佞无处遁形!从一开始对太后的临朝称制便怀疑问,实在不知道皇帝到底生了什么病,以至于至今不能露面。 知道一个神秘人联系了自己,并且给自己看了那块代表皇后的腰牌,耶律贾这才知道他说的是真的,太后确实软禁了陛下! 如今积极奔走之下,耶律贾已经联系到了几个忠于皇帝的贵族,他们多是契丹将领,其中的耶律孝乃是皇城御帐军中的祗候郎君。 虽然官职不显,但他却是可以接触整个皇宫的宿卫之军,他的作用对于耶律贾来说非同小可,最重要的是耶律孝有穿行宫禁的权利,并且每日带兵巡逻。 他是整个计划中重要的一环,耶律贾心中已经有了定计,陛下的计划是如何夺回他的君权,而自己的计划是如何帮助陛下脱困,眼下最重要的便是要先把陛下从清凉殿中解救出来。 耶律贾一直以来浑浑噩噩,自从他返回辽朝之后便觉得自己毫无用武之地,他看到了大宋的强大,看到了汉民对大宋的钟爱,他想支持耶律洪基,但太后却突然临朝称制,紧接着便打乱了陛下原本的安排。 第一千三百一十八章大定府中凄惶惶 中京大定府乃是辽朝最大的陪都,这里的人口同样也是辽朝最多的足有近五十万! 中京道的规模已经可以与大宋的东京城相媲美,但距离北京城却是相差甚远。 中京大定府虽然不是辽国的国都,但由于其建于圣宗皇帝时期,又是辽朝强盛中期国力强盛,而恰恰在这个时候赶上了百余年的辽宋结盟和好时期,借鉴大宋的东京城的规格,于是这大定府一个陪都堪比首都上京还要好,还要大。 不过此时的大定府却陷入一种恐慌的情绪之中,这是从未出现过的恐慌,城中的百姓多是来自中京道的契丹人,也有不少汉民混杂其中,在这座陪都之中的所有人无论出生,只要在便是一份战力,变能得到朝廷给予的平等权利。 陛下虽然“病重”但他的旨意已久从皇宫中传出,传到了中京大定府之中,圣旨虽然冗长,但内容很简单,也决定了城中所有人的生死。 中京大定府之人,无论契丹与汉民,亦或是渤海人,女真人都要为中京道为大辽而战,任何人不得退却,无论是谁,无论你是什么身份,一旦进入大定府之中,便要为大辽的这座陪都死战到底! 这样的圣旨一出直接打破了所有城中人的幻想,当耶律裴宣读这旨意的时候,契丹大军已经开始封闭四门,并且开始驻扎在城墙四周,随时可以抵达城墙进行作战! 耶律裴比谁都清楚这份来自上京城的圣旨,朝廷是不希望中京道全部落入宋人之手,而大定府则是最后的方向,其他的州府城池已经在宋人的猛烈攻击下逐渐沦陷,但只要大定府不失,朝廷的援军便永远有一个内应可用。 一旦大军来援,城中的十万守军可相互接应,在宋军之中杀出一条血路,并且反败为胜引得最终的胜利,意思是这个意思,但在耶律裴看来却是极难实现的,他们要坚持到援军的到来,可宋人会给他们这个机会吗? 火器给耶律裴和辽人留下了深刻的影响,这种无坚不摧的火炮已经在辽朝传遍了,面对毁天灭地的力量普通人的恐惧往往要比士兵更加深刻,他们没见过,只听说过火炮的威名,这就让他们谈炮色变了。 城中的百姓被集中在了大辽塔之前的空地上,这是大定府中最大的空地,足足能容纳数万人,而这数万人都是城中的宿老和街坊官,他们是维持大定府正常运转的所在,虽然不必城中衙役,但已久是社会底层的执行者。 耶律裴在这里向众人述说了圣旨的大概内容,并且总结了最后一句话,城在人在城破人亡! 所有人都要参与到抵抗宋人进攻的战斗之中,上至八十老翁,下至六七岁的孩子,无人可以例外,无人可以免除! 此话一出顿时让在场的人炸了锅,岂有此理,八十老翁和六七岁的孩子如何能上战场?如何能防御宋人的进攻?这简直就是在让百姓们送死嘛! 眼瞧着场面不受控制起来,耶律裴微微叹息一声,他也知道这是一份类似昏头的旨意,还好他不准备这么做,再次开口道:“陛下的旨意并非是要尔等都上战场,八十老翁可在家中修缮器具,六七岁的孩子也可在城中送军粮。” 这还差不多,众人松了一口气,若是让自己去百姓家中传达这样的话来,不用宋人攻城,这大定府便已然从内破了,城中百姓守城为的是什么?还不是为了自己家中年迈的父母,年幼的孩子? 全城的百姓都被发动了起来,他们也不得不跟随辽军进行战斗,因为除了这死守大定府之外他们没有任何办法,城门不可靠近,城墙更是不可随意接近,城中到处都是听瓮,任何人妄图挖掘地道出城的都将被就地格杀。 谁都能感受到一场大战即将到来,战争的阴云犹如宋人的军队浮现在大定府的头上,双方之间即将迎来一番苦战。 …………………………………… 大宋的北京城在规模上要比大定府的规模大上许多,也是天下商贾汇聚之地,前线的战报不断从中京道送回北京城中,无论是皇宫,朝堂,还是市井,人们谈论最多的还是这场北伐,这场对中京道的用兵。 对于大宋的百姓和官员来说,这是大宋自燕云之后的又一次北伐,而且目标是辽朝最大,最繁荣的中京道,并且拿下大定府的意义何人不知和人不晓? 当初北伐燕云,在析津府一战中大宋多少是占了便宜的,而且析津府不似大定府那般难以攻克,宋军的火器出其不意的造成了毁灭性的效果,给辽人以重大打击,并一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举夺下析津府。 而大定府则是做好了完全准备,城中军民足足六十万人,即便是死守,也能坚持数月时间,而这段时间大军在外的消耗是惊人的,大军能不能耗得起?能不能克敌制胜? 这些都是悬在百姓心中的疑问,现在北京城中讨论最多的便是中京大定府这个话题,谁都要发表一下意见,当然最多的还是在拿这个话题关扑。 随着大宋国力的提升,随着工业的发展,随着人们收入的增加,人们自然而然的升起一种民族自豪感,一种民族骄傲,对于国事和战争也愈发的关注了。 百姓的讨论和朝臣的讨论当然不一样,朝臣们看的比百姓更加长远,他们的眼界更高,知晓拿下中京道对于大宋的好处是空前巨大的,可以解决大量的冗官问题,亦可成为大宋北方的一块粮食产地。 从南方调运粮食有多幸苦和漫长?每年夏秋两季,大宋的漕运海运,陆运就像是打响了一场战争,所有涉及其中的官吏无论官职大小都要拼了命的为这些粮食北上而想尽办法。 若是拿下中京道,那里的大片良田,大片牧场可以为大宋的北方提供多少食物和畜力?这是一个不可想象的好处! 第一千三百一十九章北京城中学问多 大宋的皇宫之中当然也有着类似的讨论,不过却是在太子和皇子上课的资善堂中,今天授课的不是旁人,而是身为皇帝的赵祯本人,他其实是想把这个轻松的下午用来放松一下的,但对于孩子们的教育,皇后王语嫣比谁都上心。 于是赵祯便只能告别御苑之中的棍球了,这是宋人的叫法,赵祯更喜欢称呼它为高尔夫……………这是一种从唐朝流传下来的球赛,在后世应该是类似于门球的东西。 只不过这个棍球的激烈程度完全不能与马球相比,待拿下中京道之后,到时间在木兰围场开设专门的马球比赛,眼下这高尔夫就当作是修身养性的球类运动罢了。 今天的高尔夫不能参加,赵祯心中有些不爽,毕竟今天是朝中相公们的比赛,若是自己不去岂能看到这些人比斗起来的好戏? 这些往日里文质彬彬的朝臣们,一旦上了高尔夫球场的草地,那叫一个杀气腾腾,都说高尔夫是文雅的运动,可在这文无第一武无第二的朝堂上那才叫精彩! 文臣为了争夺那金球杆的荣誉往往舍弃原本的风范,一个劲的数着杆数,大宋的士大夫们最喜欢的便是比杆赛,就是将每一洞的杆数累计起来,待打完一场十八洞后,把全部杆数加起来,以总杆数来评定胜负。 而文臣们对这种文雅的球类运动很是喜欢,毕竟大家都是从投壶玩过来的人,这种在户外,又是以球杆这种类似兵器般的东西对决,文人简直就爱疯了。 今天是文臣之间相互角逐金球杆奖的日子,顺便也是他们讨论中京道战事的一次聚会,相对于往日对战争的厌恶,现在的大宋文臣更像是盛唐时期的朝臣,他们在战事上有着相当多的自信。 而这么多年来赵祯不断把年轻血液注入大宋之中,让整个朝堂变得年轻的同时也让朝堂这种弥漫着一种朝气。 本来赵祯是想去看看的,但现在却瞧见的是赵旭和赵昀俩个同样郁闷的小脸,这对兄弟俩对资善堂的学业越来越不上心了,并非是学业枯燥,也不是他么两人不想学习。 而是这里的师傅们往往被他们的问题问的不知该如何回答,他们一个是大宋的太子,也是大宋的皇子,为他们解惑需要好好的思考一番。 庞籍虽然已经辞相成功,但他资善堂的差使可辞不掉,也不能辞掉,太子太师的名头可不是一般的官职,这是一种荣誉,一种无上的荣誉。 不过对于赵旭和赵昀来人来说,父皇的授课是最有意思的,没有四书五经,没有那些大道理,而是一种更加有趣的方式。 赵祯今天便带着一柄精美的火枪来授课的,资善堂中的小校场原本是给狄青教授骑射使用的,但今天却架起了草人标靶,陈彤躲在标靶前的坑道里,听着上面响起枪声,在尘土飞扬之中掸了掸帽子上的灰尘,起身晃了晃手中的旗帜。 八环的成绩对于大宋的线膛枪来说已经是极好的成绩了,这种直直的膛线并不是很精准,不过也是这个时代最好的火枪了,螺旋形的枪膛制造太过复杂,大宋的技术水平还未达到。 赵祯方向手中的火枪笑眯眯的对俩个孩子道:“你们都知道这其中的原理,咱们今天不说这些,但却要说说火器在战场之上的利与弊。” 俩个孩子纷纷举手,赵昀最先开口,最为弟弟的他总是能得到哥哥赵旭的关照:“父皇,孩儿以为火器之利在于起简单操作,即便是孩童亦可击杀重甲之兵,普通的农人稍稍训练也可投入战场之中,咱们大宋的火器装弹快,精度高,穿透力强,若是上了战场可所向披靡。” 赵祯点了点头,赵昀一下便把火枪的好处给说了出来,而赵旭却说道:“儿臣觉得火器的作用在于威慑,威慑天下,如此利器堪为神器,辽人从未见过,一旦使用其摧枯拉朽之威可击溃辽朝精锐!” 赵旭看到的就更加远一些,不单单是从火枪本身的价值出发,更是以国家之间的战争为出发点,分析利弊。 俩个儿子的回答都很优秀,也让赵祯满意,但赵旭却再次开口反问道:“父皇,如此利器为何只有火炮火药弹投入战场之中,而火枪除了咱们天家和火器营之外便再无人知悉?也从未投入战争?” 随着赵旭的话,赵昀也是好奇的连连点头,就连一旁做记录的三才都颇为好奇,是啊!这种神兵利器为何官家就是不肯用在辽人身上? 赵祯点了点头,看来这个问题是到了和他们解答的时候,不单单是赵旭和赵昀,连蔡伯俙也不明白其中的深意,唯一知晓并上疏自己的臣子也只有狄青一人。 “这个问题你们姑父也曾经问过朕,在朕思索良久之后却发现,时机未到,火器的便利和杀伤性你们都看到了,一个孩童甚至可以用它轻松杀死一个壮汉,一个全副武装身着甲胄的壮汉,这是它的利,可火器这东西看似复杂但结构却简单,极其容易仿制,朕让火器营和格物院做过实验。” 赵祯顿了顿,看着孩子们愈发好奇的眼神道:“火器营把一把火枪交给了格物院的一个工匠,一个从来不知火枪是何物的工匠,他原先是木匠后来做了铁匠,在看到火枪后很快用简单的材料仿造了出来,你们猜猜接过如何?” 赵昀想也不想的回答:“定然是比不上火器营的火枪了。”虽然赵旭没说话,但从他的眼神赵祯便知道他是赞同弟弟说法。 赵祯点了点头:“是比不上火器营的火枪,但也能正常击发,并且火药虽然不如火器营的火药,却也能把弹丸射入百米的树干之中。若是这些火枪在战场上被辽人所得,后果会如何? 辽人并不比咱们宋人愚钝,能工巧匠也不再少数,已经能仿制咱们大宋的火药弹了,虽然威力不足,但却已经是开始,若是火枪再被他们的去,以他们马背上娴熟的弓马基础,我大宋的骑兵又该如何?这是一把双刃之剑…………” “那咱们大宋就放着如此利器不用?” 赵祯微微摇头,举起手中的火枪仔细的擦拭道:“当然不是,只不过时机未到!待朕彻底把辽朝的工业打烂,彻底把辽人的资源打散,便是这些火枪派上用场的时候!” 第一千三百二十章宋之格物 赵祯的担心不是没有道理,现在的大宋火器虽然领先世界,但其中的原理却很简单,甚至是粗浅,受这个时代和千百年来的固有思想限制,即便如大宋这般科技发达的王朝也没有多少质的飞跃。 即便是大宋提倡格物,赵祯把科学发展放在了新的高度上,列入科举之后也依然是不够,如何不够?赵祯仔细的考虑过这个问题,他和大宋所缺少的时间。 自从他来到大宋之后,只是把想法和路子指出来,但并没有详细的列出大纲,也不可能列出大纲来。 科学技术的发展不是靠帝王指导完成的,赵祯没有这个时间,也不可能对大宋的格物进行干预,他只能把现有的只是集中起来,并看着大宋在这些知识的温床上发展。 这并非是种瓜得瓜种豆得豆那么简单,赵祯所播种下的是格物的种植,是科学的种植,它让大宋百姓发现格物的好处,让朝臣们发现格物为大宋所带来的好处,也同样让商贾看到格物为他们自己所带来的利益。 赵祯不会强制的敢于格物的发展,更不会规划出它前进的方向,一切的一切都是随着大宋的需要而发展,随着大宋自己的独特路线所发展。 但有一点是除外的,那就是武器的制造,世界上无论在什么时候都奉行一个简单的道理,谁是强者,谁就占据了统治地位,枪杆子里出政权这句话赵祯可绝不会忘记,垄断了兵权,垄断的兵器的制造,这是天家统治大宋的基础。 赵祯相信,现在的自己不过是为了大宋提供一个方向而已,而这个方向却会引到大宋向正确的地方前进,科技发展是这个世界的未来,只有抓住了未来,才有可能成功。 眼下大宋的力量与辽朝相比还未实现代差,虽然在工业上,农业上有着一定的差距,但在其他的地方却是依然差的不太多,看似和大宋相差甚远但已久没有产生太大的差距。 只不过锻造铸造技术落后与大宋,冶铁技术落后与大宋而已,若是给予辽朝时间,契丹人完全有能力仿制出大宋的板甲来。 穹面锻造技术并非像看到的那么复杂,只不过锻造要比铸造成本高得多,铸造还不简单?只需要把模具造好,把融化的铁水倒入其中,待冷却之后扒掉模具就好,大宋的铁锅也是穹面,也是同理铸造出来的。 但铁锅是铁锅,板甲是板甲,铁锅的杂质太多,没有经过锻造排杂,无法改善晶体结构,无法增加金属纤维的柔韧性等等,这些东西虽然大宋知晓,可辽人也不傻,辽人的工匠依然知晓其中的奥秘。 辽人不是造不出板甲来,而是造不起!这才是本质的区别。 大宋的板甲辽人难道就没见过,无法获取?答案是否定的,大宋将士牺牲的时候会毁掉手中的棘轮弩,会毁用掉火药弹,但有两样东西却是不会毁掉。 一个是大宋的板甲,一个便是手中的横刀,这两样东西即便被辽人得去也不会对大宋产生威胁。 因为辽人有能力复制出同样的东西来,但却造不起,成本之高令辽人难以想象,即便是大宋对每一套板甲和横刀的管理都是十分严格的,一旦遗失便要治罪! 一副板甲若是用人拿锤子锻造需要多长时间?不可想象,辽人没有大宋的水力锻造锤,没有大宋那样的蒸汽机如何锻造?一个熟练的铁匠半个月才能造出一个板甲部件,而有着机器帮助的宋人只需几个时辰便可以造出同样的东西。 若是让辽朝的这个工匠制造辽朝的铠甲,这半个月说不定能出五六件来,若是造箭簇之类的便更多了,所以辽人造不起这样奢侈的东西来。 对儿子们的授课结束了,赵祯离开资善堂前留下一道课业,这课业不用书面作答,只是让赵旭和赵昀二人想想如何运用火器,待下次自己再来的时候说出答案便好。 赵祯缓步的穿过了宫门,在宫中的甬道上行走,不知不觉便到了东华门,三才跟在边上有些莫名其妙,官家不是要去御苑观看相公们的球赛吗?不往西面去为何反倒了东华门? 经过赵旭和赵昀的提问,赵祯心中已经没了心情去看朝臣们争夺球赛了,他更多的是在思考技术上的问题,眼下的大宋和辽朝之间没有技术代差的原因是时间的积累。 自始自终赵祯都觉得他对格物的投入已经很多了,而大宋的格物发展也非常迅速,从蒸汽机和火车的出现便已经证明两者之间的差距。 而这段时间大宋工业上的格物更是突飞猛进,只要是大宋的商人便知道格物对工厂的作用,它能给工厂带来更高效的劳动,跟是能让他们获得更多的利益。 这也变相的促使大宋格物的发展,但这只是需求关系而已。 赵祯相信随着量变的积累一定会导致质变的产生,微微抬头瞧见北京城东北方向的烟囱,赵祯微微一笑,格物的发展屈指可数,真正走上正轨不过是十几年的时间。 在这短短十几年的时间里,能取得今天的成果已经令赵祯震惊,时间上的不足可以弥补,毕竟大宋领先的这十几年辽人用几十年也不一定能赶上,而且赵祯不会让辽朝再存在那么久。 再过几十年,大宋便能产生超越这个时代的格物来,到那个时候,就算自己不在了,这格物也会继续沿着铺设好的轨道前进了。 赵祯心中其实还有一个顾虑,火枪这东西的出现打破了战场上的平衡,自它出现以后,战场上就不再是人数决定胜利的时代,骑士的时代也会很快终结,尤其是现在的大宋已经出现了带有笔直膛线的燧发枪后。 用上涅米弹之后连板甲都能洞穿,骑士的时代将会终结,重甲步兵的时代也会消失,短兵相接的拼杀将会变成火器的较量,战场的残酷程度也许会完全超越现在。 其实人类本身才是最可怖的杀戮机器………… 第一千三百二十一章皇宫中的一场火 虽然中京道的战事出现了转折,经过萧挞里的一系列手段之后,中京道总算安定了下来,但谁知宋军居然开始西京,完全打乱了萧挞里的部署。 从一开始萧挞里和张俭,萧惠三人便认定了宋军只会北上东京道而不会征讨大定府,毕竟宋人在辽东还有一支黑水军,南北夹击之下宋人夺取东京道的胜算很大。 所以萧挞里才会同意萧惠用兵北安州的计划,同意他围歼武烈军的计划,可谁知最后二十万大军非但没有拿下武烈军,反而让人家打了一场追击,二十万大军逃回上京城之后也只剩下十万人。 这段时间不断有残兵游勇向大定府集中,人数也在不断的增加,多少让上京城中的人们放心下来,也让萧挞里等人松了一口气,对于一个拥有五十万人口的大定府,他们还是有些信心的。 死守大定府的旨意是出自萧挞里之手,她绝不能看着大定府在自己手中丢失,更不能看着大宋占据整个中京道,没人比她更清楚中京道的意义。 从一开始萧挞里就没打算拱手把中京道让给大宋,在东线的消极其实就是她为了拉长大宋战线的长度,并且在东京辽阳府精心准备一场伏击,可谁知道宋军居然突然改变目标,在中京道之中大肆征伐起来。 这是一场出乎意料的战争,以至于中京道的兵力之空虚,宋军行进速度之快,令人瞠目结舌,有些靠近大定府的中京道城池根本就没有几个守军,大多被萧挞里调走挪用了。 宋军的攻伐之后,没有守军抵抗的他们往往大开城门投降,生怕会遭遇大宋砲石的洗礼,让整个城池变成一片废墟,其实他们想多了,大宋不可能用火炮攻击普通百姓,一旦如此赵祯和大宋好不容易积攒下来的仁名便彻底毁之一旦。 上京城之中安静的有些不像话,自从皇帝突染暴疾之后,谁都能感觉到上京城的不对劲,朝堂之中的朝臣们有着敏感的嗅觉,每一个变动都让他们有些不自然。 皇宫的守卫突然增加了,皇城的巡逻也开始增加,连上京城的驻军将军也换了人,种种不正常的迹象却也说得通,谁都知道皇帝病了,可能病的很严重,既然太后张俭萧惠三人不愿说,也没人敢刨根问底。 毕竟这三人代表了三方利益,在一般人的思想中他们是不会站在一起的,何况张俭和萧惠闹翻的消息上京城中无人不知。 增加了驻军和守卫,上京城显得尤为“安静祥和”,城中的小偷小摸消失不见了,百姓们自然也老实收敛起来,朝臣们也不会相互攻伐的太过厉害,现在还是低调一点的好。 耶律贾看着眼前匆匆巡逻而过的士兵,松了一口气,自己北面林牙承旨的身份已经开始受到盘查,这说明朝廷现在需要的是稳定,无论是太后还是张俭萧惠,都需要一个安定的上京城来度过眼前的中京道危机。 迅速脱掉身上的衣物,把穿着在宽大长衫中的盔甲露出来,再从一旁的缝隙中拿出头盔,耶律贾迅速变成了一个负责皇城巡逻的宫分军,再配上铁剑躲在皇城的阴影之中。 一对巡逻的宫分军缓缓从北面过来,他们这般高贵的宿卫居然要巡逻皇城,其中有许多人不满的埋怨,作为祗候郎君的耶律孝最为不满,他是宫分军中最尊贵的御帐亲军,也是皇族。 其他人都为他鸣不平,这些宫分军其实只不过是耶律孝的亲兵而已,主子都这样了他们能有什么好处。 一道黑影迅速的融入队伍之中,虽然速度快,但对于这些久经沙场的老兵来说却是如光天化日闯进来一样不可能没瞧见,但却没人在意,仿佛集体失明一般。 队伍一直没停,速度虽然慢但在耶律贾加入之后便快速的向皇宫前进,他们要在皇宫中换班,今晚可不能休息,还要巡视整个皇宫! 耶律孝带着队伍在皇宫之中前进,速度不快也不满,仿佛是故意的一般,在地上留下脚步声,这是宫中的规矩,无论是谁巡视都要如此,为的是让宫中的贵人放心,也是让宵小退避。 在靠近清凉殿的时候,队伍下意识的退避开,因为这里有专人守卫,都是掌握在太后手中的宫中宿卫,也是护佑皇宫的腹心部,皮室军! 这些皮室军都是当初大辽太祖皇帝留下的精锐后裔,他们世代效忠大辽,世代效忠皇家,所以他们保护的都是最重要的东西,一个偏僻的宫殿需要皮室军的护佑?这显然不可能! 耶律贾和耶律孝对视一眼,眼下的清凉殿已经能看出皮室军受到萧惠的操控已经倒戈向太后了,完全没了当初护佑天子的骄傲。 要想把皇帝从清凉殿中救出来光靠眼下他们这点人手是不够的,那唯一的办法只能在皇宫中制造一起祸端来,最简单的方法便是走水。 清凉殿的边上便是一座小宫殿,名曰回鸾殿为的是给宫中的嫁出去的公主回宫小住只用,回鸾便是指婚后三日女偕婿归省父母。 这宫殿虽然算不得高贵却也是风景不错,也是宫中为数不多可以种树的地方,里面的石榴树便有着多子多福的意思,而在这回鸾殿的后面却有着一排职司房,清凉殿的一头练成一片,也与宫中的大部分宫殿连成一片。 因为大辽没有公主,也没有尚嫁之事,所以这回鸾殿一直闲置在此,于是便成为一场惊天营救的牺牲品…… 当熊熊的火焰从回鸾殿中升起时,耶律孝对耶律贾挑起了大拇指,没想到真的如耶律贾所说会人不在跟前也会起火,所谓的延时引燃还真的奏效了。 耶律贾看着眼前的火势微微叹息,这样的火势在大宋的皇宫是不会出现的,大辽还保持着纯木的房屋结构,而大宋早已开始使用砖石和水泥替代了大部分的木材。 甚至北京城的宫殿与宫殿之间即便相连也有隔火的高墙作为防护,而上京城的皇宫之中却什么都没有,只有那些被烧断的,熊熊燃烧的石榴树倒在了宫墙之上,点燃了边上的清凉殿………… 第一千三百二十二章逃出生天 皇宫中偏殿的一场大火并不会造成多大的损失,也不是一件了不得的事情,但却出动了大量的皮室军前来救火,并且有着相当数量的人在四周警戒。 最先赶到清凉殿的人便是早已在四周准备好的耶律孝耶律贾等人,大辽宫中有个不成文的规定,只要宫中走水,无论是谁都要在第一时间赶过去并且参与救助,若有自顾逃命者,宿卫见之诛杀无罪。 这是辽朝宫中的铁律,无论是谁都要遵守,即便是宫中的嫔妃,帝王,皇后等等见之也不能除外,当然这种古老的规矩用在尊贵人的身上便略显可笑了。 但这也说明宫中对火灾的处理严格,为的是在第一时间里把火势控制在最小,只不过这场回鸾殿的大火实在太过凶猛,那颗倒掉的石榴树引燃了四周的许多房舍。 而清凉殿就在回鸾殿边上,瞬间被殃及,不知是初春的干燥还是什么原因,原本就有些荒芜的宫殿在大火中一点就着,火势凶猛的蔓延开,两座宫殿就这样在大火之中熊熊燃烧着。 耶律贾等人顺利无阻的进入清凉殿,门口的皮室军都知道殿中是什么人,谁也不敢懈怠,若是那位葬身大火之中,后果不堪设想!于是在火起的第一时间,皮室军们便进入其中救援。 何况宫分军也是宫中宿卫,也是太后是听命于太后的,门口的皮室军想当然的以为他们是前来救火的人。 火势蔓延的非常快,以至于皮室军的救火远远跟不上,而他们最先想到的便是救助那位贵人,然而耶律洪基死活不愿离开,他的女人萧观音就在大火吞噬的宫殿之中! 谁也不知为何大殿着火了萧观音还要进入其中,但此时已经无暇顾及她,皮室军正要强行把耶律洪基押走的时候,耶律洪基这位曾经的帝王却开口呵斥:“朕乃大辽皇帝,谁敢抗旨!” 曾经的高高在上铸就了他的威严,这股气势果然震慑这些皮室军不敢上前强押,而就在这个时候,耶律孝带人上前,不由分说便把耶律洪基押下往殿外走:“陛下乃是大辽的皇帝,大辽的天,我等身为人臣岂能见陛下与危难之前!” 一边“强行护送”耶律洪基,耶律孝一边对看呆的皮室军开口道:“陛下安危自有我等负责,诸位还是快快营救皇后娘娘!” 这时耶律洪基大喝道:“若是朕的皇后有个三长两短,尔等皆要为其陪葬!” 帝王的威胁谁敢忽视?何况耶律孝等人乃是宫中的宫分军,皮室军们自然而然的放松精神,就在这个时候,一对队人马赶来,为首之人大喝:“吾等奉太后懿旨前来救援!还请陛下移步裕隆殿!” 耶律洪基大惊,而一旁的耶律孝却也已经把手伸向了腰间的长刀,若是去了裕隆殿便再也没有机会离开皇宫,这时候便要用性命搏杀了。 耶律贾伸手止住了耶律孝即将出鞘的长刀,微微摇头,耶律孝不知其意但也只能听他的,现在再也没有别的办法,作为领头人的耶律贾是所有人的主心骨。 事出紧急又要救助大殿之中的皇后萧观音,清凉殿中的皮室军在简单查看了太后的懿旨后便让那队宫分军把耶律洪基带走了,这时候他们转身便要投入火场之中营救皇后。 清凉殿的大殿中早已是烈火熊熊,巨大的热浪一波又一波的袭击者娇弱的女子,她已经没有退路,火焰就犹如一个牢笼把她围困其中,又如巨蟒一般缠绕着她。 火焰逐渐向她围拢过去,绝望了的萧观音还在不断的尝试但却没有办法突破眼前火墙筑起的屏障。 大火产生的烟气进入了她的肺腑,烧焦雕饰逐渐掉落,皮室军根本无法进入这已经成为地狱的宫殿,他们在殿外因为耶律洪基浪费了太多的时间。 火势太大难以扑灭,殿中的贵人乃是大辽的皇后,堂堂的一国之母,皮室军的祗候绝望的率领一帮皮室军冲进了宫殿,犹如飞蛾扑火一般,最终在轰的一声巨响后清凉殿随之坍塌。 已经绝望的萧观音发现周围的热浪消失了,自己被一股巨大的力量抛出了宫殿,重重的跌落在殿外,皮室军一拥而上查看她的伤势,见她无碍之后才送了一口气。 但他们望向清凉殿的眼神却充满了悲哀,二十人冲入了清凉殿,最终一个人都没能出来………… 当真正太后的懿旨到达时,眼前的皮室军才意识到他们犯了一个巨大的错误,刚刚的宫分军来的太快了,根本不可能是太后的人! 萧武顾不得惩戒眼前的皮室军便急急的向宫门而去,同时派出亲兵向太后报急!显然耶律洪基已经在叛逆的护送下逃离了清凉殿! 别人不知道,他却清楚的很,一场滔天的祸事便要降临在大辽,太后和皇帝之间必有一场内斗。 当萧武抵达宫门的时候宫门已经关闭,任何人没有太后的懿旨不得出入,而据宫门守卫所说,刚刚并没有任何人离开皇宫,火起之时他们便已经关闭了宫门。 这也是皇宫中的规矩,为了避免祸事,只要宫中异常,宫门便会关闭。 萧武略微松了一口气,只要宫门关上,便不会有人能出入宫中,耶律洪基也没办法离开,皇宫四门都是由忠于太后的皮室军所把持。 当萧武返回太后所在的召德殿复命时,萧挞里脸色冷峻,身为太后处事不惊体现的淋漓尽致,张俭和萧惠两人在收到消息时便赶到,他们的脸色可不似萧挞里那般的平静。 “萧武,带人搜宫,无论陛下身在何处都要给本宫找出来!” 萧武躬身应道:“末将遵命!” 待萧武走后,召德殿中陷入了短暂的沉默,萧挞里望着萧惠和张俭道:“陛下还是念及皇位,如今中京道战事吃紧,调东京道之军驰援依然是来不及,不知二位可有良策?” 张俭看得出,如今的辽朝已然是内忧外患,大宋在中京道的攻伐上可谓闲庭漫步,数座州府转瞬之间便易主他人,若想度过眼前的危机,实在是一件困难之事。 作为文臣的张俭最先想到的便是以外交的手段化解这次危机,这也是他所擅长的,稍稍思量便道:“如今之计当与大宋和解,外有强敌在侧,内有顽疾不除,大辽必危!” 第一千三百二十三章炎宋兴 张俭的回答出自文臣的心理,先把外部威胁处理掉,然后专心整顿内治,萧惠和萧挞里则不这么认为,现在上京城还在掌控之中,并未出现多大的乱局,若是在这个时候一退再退,即便是成功处理内政,可失去的土地便不再会回来。 在他们的眼中当下大宋抗衡才是实务! “不可!宋人才是我大辽之患!内有忧患可治,外有强敌不可懈!” 萧惠提出了自己的观点,在他看来眼下大宋的威胁更大一些,而且当初从大同府撤兵已经让他吃了退让的苦头,望向萧挞里道:“大宋皇帝狡诈,若是我大辽提出议和之事,他必然层层加码,我大辽不可承受矣!” 萧惠说中了萧挞里心中的要害,的确,宋人并不可怕,议和也是可以,毕竟宋辽两国之间尚有那一层所谓的盟约,但大宋皇帝给萧挞里的压力却太大了。 自己的一出声东击西,如此之快的便被他赵祯识破,并且顺水推舟的攻伐中京道,这让她觉得赵祯的眼光高的惊人,而且所思所想往往出人意料且收效甚巨。 说实话,萧挞里觉得自己的手段和计策已经跟不上大宋的统治者了,这是一件极为可怕的事情,身为女人的她,在面对强者的时候天生就会有一种无力感。 从大辽与宋之间的接触来看,无论是财贸上,还是在外交上,两国之间的关系总是宋压制大辽。 “自宋皇赵祯继位,我大辽便逐渐江河日下,先是燕云,再是西夏,接着是辽东,现在已然是到了中京道,他赵祯的手段和伎俩尔等都见识过了,若是宋人议和,哼……我大辽必然吃亏的紧!可若是继续消耗下去,我大辽依旧吃亏。” 萧挞里稍稍顿了一下,望着张检道:“议和也不是不可以,但大辽不岁贡,不割地,只以中京大定府为边,南北而治!” 张俭犹豫了一下,他知道这对大宋皇帝来说几乎是不可能应允的事情,南北而治?宋人完全有能力夺取整个中京道,既然要让宋人退兵,那就必须要给出合适的价格。 张俭是真的害怕了,他已经和太后,萧惠两人绑在了一起,身为文臣的他知道站错对的代价,他希望的是上京城的稳定,在这个时候任何一场变动都可能让风雨飘摇中的大辽沉没。 看待问题的眼光不同,萧惠和萧挞里并不认为消失在清凉殿中的耶律洪基有什么威胁,只要他出不了皇宫,即便是在上京城中对他们也不存在什么威胁。 大部分的贵族现在已经和萧家绑在了一起,利益相关之下,即便是耶律洪基的号令也起不到什么作用。 正如萧惠所说,眼下土地丢失的容易,可要想把丢掉的土地再夺回来,便实在是困难重重,一旦大宋占据了中京大定府,大定府以南的土地辽朝再无可能夺回。 所以在萧挞里和萧惠眼中,击退宋军的进攻才是燃眉之急,至于在清凉殿消失的皇帝,只要他不出上京城便对萧挞里构不成威胁。 萧挞里的心态其实也在转变,从一开始不愿与儿子争权夺利到大刀阔斧的改革软禁皇帝,这个过程是逐渐的变化的,在她看来自己首先是大辽的太后,耶律宗真的妻子,其次才是耶律洪基的生母。 若是连大辽都败坏了,即便是儿子坐在皇位上还有什么用?自己如何在百年之后面对大辽的列祖列宗? 她不是不知道萧惠的心思,更清楚萧家这段时间对自己的大力支持,他们不过是想依靠自己手中的权利和地位让萧家走上人前,成为大辽的皇族。 但萧挞里绝不会做出这种事情,萧家是后族,是大辽永远的后族,绝不能取代耶律家成为皇族,自己也不可能成为萧家手中的工具,背负千古骂名,所以她并没有直接废帝,一来是手段太过激烈,二来是给萧家有机可乘。 作为一个女人要背负起江山社稷和宗族之间的矛盾实在是太辛苦了有些,可她并未打算放弃,也无法放弃,这是她的责任与使命。 张俭是保守派,他希望上京城和辽朝的政治稳定,如此才能度过眼前的难关,当然他也希望保命,而萧惠和萧挞里却死活希望与大宋暂时和解以获取喘息之机,妄图在和大宋从正面抗衡。 在国力上的对比显然是大宋强于辽朝,但他们却没有张俭那般的敏锐嗅觉,国力不单单是两国兵力之间的较量,更是军械,气势,财力,资源,甚至是百姓之间的较量。 大宋现在有多少人口?不下万万之数,而这过亿的人口每年向朝廷缴纳多少的税收?据张俭所知大宋每年的夏秋两税已经减免大半,为的是休养生息照顾农人,可即便如此大宋的赋税依然足够养兵六十万! 这六十万是大宋的精锐禁军,还不算他赵祯后组建的十六卫,而且大宋每四年退役一部分士兵,这是在藏兵与民! 可现在的大辽有多少人口,张俭都不敢算,最多三百万便是顶天了! 张俭最怕的便是这个,宋辽之间的实力对比已经是天壤之别,只需十年,不,三五年的功夫,大宋的财富积攒的足够了,他赵祯一道圣旨便可从民间召集百万乃至数百万的大军来! 这是正真的百万之兵!并非是诈称百万!大宋的军中已经少有那些战力地下的劳役了,连运送粮食和需用都是军伍护送! 想想张俭都觉得头皮发麻,这是一股什么样的力量?即便是强汉盛唐怕是也不能与大宋的军力国力相比吧?! 张俭想到了草原,大宋的强势就在于其兵力和军械,越是在城池密布的州府,宋军便越强大,但草原却是契丹人的天下,是他们的主场,是他们最为熟悉的地方。 身为文臣熟读史书,张俭知道游牧民族为何难以剿灭,如同青草一般一波接一波,便是茫茫的大草原可藏身。 否则以汉家王朝的实力早已不会有草原民族的存在了。 现在和宋人在中京道争夺土地,这简直是找死的行为!兵力再过强盛,你能耗得过大宋?现在看来耶律洪基屠戮汉民,反倒是对宋人的一种打击,是在削弱宋人的力量。 中京道是辽朝人口仅次于燕云的地方,自从燕云丢失,大量的汉民被迁徙到中京道,可以说中京道聚集了燕云以及中京道原本的百姓,是辽朝的人口之重! 从一开始不死守中京道任由宋人北上开始,大辽便已经输了! 张家在心中的无奈的叹息,只要能让宋人停下北进的脚步就好,大辽现在需要的是喘息之机,需要的是上下一心,需要的是一个强大的君权。 只有如此才能躲过覆灭的命运。 第一千三百二十四章攘外必先安内 当一个人开始恐惧开始懦弱的时候会怎样? 当然是拼了命的想办法保全自己想要保全的东西,比如眼下的辽朝,在他张俭的眼中,辽朝是他的庇佑之所,一旦辽朝完了,他的路也算完了。 更为重要的一点,他爱惜自己的名声,这么多年来他在辽朝的名声一直很好,自耶律宗真开始他便顶着左丞相的名头,许多人把他称为贤相,他虽然也反驳,但有时也默认这一点。 时间长了,张俭自己就把自己当作是大辽的贤相,可大辽眼下一直在走下坡路,面对大宋的征伐越来越力不从心,张俭开始担心自己的名声了,若是在自己手中辽朝完蛋了,那自己岂不是变成了一代奸相? 是个人总是有欲望,或是对金钱,或是对权利,或是对美色,或是对名声,极少有人什么都不需要的,即便是连圣人都大方的承认自己的欲望。 所以张俭的欲望便是他的名声,他把名声看的比什么都重要,他希望自己名垂千古,在史书中成为大辽的一代贤相。 眼下的辽朝需要一个强大的君权,这东西比什么都重要。 文臣不光善于内斗,还善于趋吉避凶,能做到张俭这个位置的人政治上的嗅觉无比敏锐。 萧挞里和萧惠最终在张俭的劝说下同意与大宋和解,当然大辽提出的议和还是少见的,当初澶渊之盟大宋可是赔了大辽每年银十万两,绢二十万匹的代价。 现在大辽向宋人乞和,那结果又会如何?他赵祯会要多少的岁贡以暂且罢兵?张俭不敢想象! 他也知道大宋皇帝不好相与,甚至在国家利益上比最擅长买卖的商贾还要精明,但他也没有办法,大辽现在所需要的就是安稳的度过眼前的危机。 对于张俭来说,耶律洪基的威胁比一切都要来的大,既然已经囚禁了皇帝何不一不做二不休的除掉后患?或是把他囚禁在祖州的萧家范围之类,要不然那会有如此事端?! 这边是妇人之仁!这便是太后执政的代价,她不似先帝那般的雷厉风行,也不似耶律洪基那般的狠厉果断,这是在葬送眼前的机会,而大辽已经经不起折腾了。 张俭一整天都在缠着萧挞里询问大辽的底线,若是他没有这份底线,如何与宋人谈判?赔多少钱,割多少地,至少要有底线才能和宋人摊牌,若是不知道这底线,自己说了也没用。 萧挞里思量再三之后道:“一来要从中京道尽量的撤走百姓,我大辽百姓不多矣,二来我大辽不割让土地,宋人占去的便是他赵祯的本事,我等不要便算是赠与,但宋人不可北进,亦不可出兵大定府!至于钱财之事……你便酌情办吧!若是没有足够的好处,他赵祯不会善罢甘休的。你回去之后便拟一份奏疏呈上。” 张俭得了萧挞里的旨意心中总算有底了,最少最后一句话说到了他的心中,不割地也行,那就多赔点钱财罢了,如今大辽的国库中还是有不少的积攒,这些积攒可都是百姓的血汗钱。 宋辽之间的货币是不通用的,辽朝的官钞和大宋的交子完全不是一样的东西,大宋基本上不承认官钞的地位,双方之间只能以真金白银相通。 而辽朝的真金白银都是来百姓手中的血汗钱!这一点是毋庸置疑,放在以前他不会同意,但现在他已经顾不得这么多,对他来说度过眼前的危机才是最重要的,攘外必先安内! 当初大宋的宰相赵普便最先向太宗皇帝上奏疏,“中国既安,群夷自服。是故夫欲攘外者,必先安内。”这句话也完全能适用在现在的大辽身上。 大辽如今内外交困,面临重大统治危机,这时候为应付危机、维护统治,当以安内为中心,并以“安内”、“攘外”齐举,方能渡过难关。 这样的史实还有很多,张俭提笔在奏疏上写下俩个最为经典,也最为世人熟知的事件,他要向萧挞里和萧惠说明,攘外必先安内的重要性。 春秋时期,面对外部戎狄侵扰,内部王室衰微、诸侯相争,春秋五霸之一霸齐桓公便提出口号“尊王攘夷”——先“安内”以“尊王”,“尊王”而后才能“攘外”。” 再有便是西汉时,汉景帝的老师晁错力主削藩“攘夷必先安内”,引起当时朝廷的激烈争论,大多数人都不同意或认为时机还未到,以窦婴为首的认为当时应一致对外,对付匈奴。 晁错的政治眼光非常独到,也说服汉景帝最后选择继续和匈奴和亲,而将注意力集中到鼓励农耕、致力本业和守边备塞以及削藩上。 结果,汉景帝的削藩除去了内忧,加强了中央集权,增强了国力,为后世的武帝对匈奴动武、解决边患创造了条件。 这是多么好的例子啊!面对内忧外患的危机时,只要完成安内便能得以恢复民力国力,接着便可攘外了,当初的大宋也不是如此? 澶渊之盟大宋虽然赔钱了,但却成功和辽朝和解,专心恢复国力,内安之后真宗皇帝便给他的儿子赵祯留下了反败为胜的机会和本钱! 张俭的这篇奏疏写的极好,把求和之事写的如此高大上,这不是求和,这是在为大辽争取时间,外敌可以先妥协,内安之后再做打算! 真正打动萧挞里的也就是这份奏疏,好一个攘外必先安内。 萧惠看过奏疏之后微微点头,露出赞叹的目光道:“张相公不愧是我大辽的贤相!字字珠玑!好一个攘外必先安内,先和宋人和解之后,把国内的乱局安顿好,便可恢复往常,再与宋人抗衡!” 张俭望着两人张了张嘴不再说话,他知道现在还不是劝诫他么向草原退却的时候,大辽的辉煌就在不远,衰落的也太快了些,以至于现在的辽人还没反应过来,还以为大辽是那么的高高在上! 张俭不明白,为何草原民族崩溃的如此之快,与大宋相比,完全就是江河日下,一日千里,曾经的辉煌仿佛是空中楼阁,一夜之间便坍塌的无影无踪。 第一千三百二十五章张俭使宋 为了与大宋何谈,也为了避免中京大定府彻底被攻陷,张俭在得了太后的旨意之后便以快马向大宋传报。 开始的时候有些汉臣向他建议能否先和中京道的宋军统帅彭七知会,让他们按兵不动,待两国和谈之后再作打算。 张俭瞬间便否定了这个提议,开玩笑,先向宋军统帅知会?那定然是大宋皇帝先一步知晓大辽的和谈的计划,宋人的消息传递可要比辽朝快得多! 再说,大军在外已经对大定府形成合围,换做自己是宋军的统帅,也不能看着这泼天的功劳从手中漏掉! 眼下正是大辽的万急之时,一切都是在和时间赛跑,张俭在派出信使之后,便准备动身,张俭的岁数已经不小了,可这番与宋和谈却是要他亲自前去,从上京城抵达大宋的北京,路途遥遥何止千里? 但他依旧咬着牙登上了马车,萧挞里给他送来了宫中的侍者,医官,萧惠派出最精锐的士卒护送他,这不是张俭一人出使,而是代表大辽的一次正式访宋。 当初澶渊之盟时,宋人皇帝和萧太后都在澶渊,所以双方之间的使节可以用最快的速度谈判,但这一次,大宋皇帝坐镇北京城,辽朝要突显自己的诚意便只能由张俭作为使臣出使大宋。 上了马车之后,张俭微微苦笑,这马车完全不能与大宋的马车相提并论,虽然张俭也不想承认,但他不得不说,大宋的马车要好得多的多。 大辽使者的马车甚至连宋人商贾的马车都比不上,张俭见过也坐过那种马车,速度快不说关键是舒服的很,车轮是一种名叫橡胶的黑色东西做成的,减震的效果非常好,再加上马车下面的钢条,即便是奔驰在道路上也没有多少震动。 曾几何时,南下对于辽人来说还是稀疏平常的事情,边境上的游骑时常驰骋宋人之地打谷草,宋辽榷场上常常是几匹骏马便能换取宋人大量的财货。 每年大宋向辽朝交纳的岁贡都要前往雄州交割,那是大辽最好的时代,也是所有契丹人心中的大辽,可那个时代已经消失了,契丹人还看不清这个事实,臆想着辽朝还是当年的那般风光! 张俭随着马车起伏,他觉得这样还稍稍好受一些,窗外的风光在不断的转变,但模样还是和当年没有什么差别,大辽的速度实在是太慢了,发展完全不能与大宋相比,他当年去过大宋,也去过燕云,而耶律贾返回大辽时所描述的那么一切与自己印象中的大宋完全不同。 拿起边上自己已经离不开的放大镜,张俭再次感叹大宋格物的神奇,有了这放大镜,自己看书便轻省许多。 一个王朝在不断的前进,而另一个则是回想当年的荣光。 张俭希望的是大辽恢复往日的荣光,而不是单单在记忆中寻找………… 现在,想要前往大宋的北京城,必须穿过宋军所占领的中京道城池,而这些城池并非容易过,必须要从宋军主帅彭七的手中获得通关文牒才行。 所以张俭的第一站便是前往宋军占下的安德州,因为这里是彭七驻军之所在,但他抵达兴中府的时候便不能寸进了,兴中府的主将王圭和行军司马王鹤在得知张俭来到后“盛情”招待他。 即便王圭没有政治嗅觉也能看得出张俭是要南下进京面圣的,王鹤更是在看到张俭之后便猜到了他的意图,也是辽朝的意图,他们打算求和了。 虽然不知道上京城中发生了什么,但现在求和一定是辽人顶不住大宋的压力,于是一边派人快马向彭七报信,一边极力的挽留张俭,为的是争取时间给彭七以思考对策。 张俭岂能不知其中的门道?身为辽朝文臣之首的他早已看穿了王圭王鹤二人的意图,连马车都不下,一点面子都不给他们二人,而且滴水不进,大有你不让我走我就饿死在兴中府的架势。 对待辽朝使者,又是丞相之位的高官,王圭与王鹤二人自然不好用强,毕竟稍有不慎便会引发两国之间的口诛笔伐,作为先动手的大宋一定讨不得好处。 在第二天下午,看着张俭已经没有多少力气的时候,王鹤便派人给他们放行了,王圭还打算拖上一日,不满的埋怨王鹤的妇人之仁,而王鹤指着飞快离开的张俭作家破口大骂。 “那老倔头一副要饿死的样子,谁敢再留一日?若是死在咱们这,那乐子可就大了!他张俭一下便成为忠于王事的忠臣,而我等甚至连大宋都变成了耍弄阴谋诡计的小人!” 王铁鞭挠了挠头盔有些不满的说道:“某瞧他还能支撑几日嘞!说不得是装的…………” 王鹤忍不住翻了给白眼:“如今辽朝万急,他不拼了老命赶往北京城面见官家?装?他这是拿性命相威胁,稍有不慎可就真的死了!到时反让辽朝站在了道义之上,咱们这一仗有多少功劳都是白搭!” 还真是这个道理,王圭想了想忍不住点头道:“还是本家兄弟你想的周全,这事某便瞧不出里面的门道。可这辽人是晕了头不成?这时候来求和岂不是羊入虎口!” 王鹤也露出疑惑的表情望着绝尘而去的马车道:“不晓得,自从咱们大宋北伐之后,辽朝上京道的消息便全断了,一点也没有,否则朝堂的文书中必有提及。看来辽朝这是早早开始提防细作了。” ………… 张俭绝食的办法在王圭和王鹤面前好使,在彭七的面前就不好使了,他张俭即便是绝食也要分清目的,他的使命是要前往北京城面见赵祯的,若是不拿了彭七的通关文牒如何南下? 面对彭七的招待张俭实在无法推脱,毕竟是大宋的统帅,身份虽然没有张俭这样的文臣尊贵,但也是怠慢不得,何况张俭希望早些出发便更不能轻易得罪他了。 只不过他没注意到,一只幽蓝的信鸽从彭七的帐篷中扑棱棱的飞走,正是朝着他要前往的北京城的南方而去。 第一千三百二十六章唯我华夏! 张俭发现任何一个人都不能小看,原本他是见过彭七的,当年在高阳正店之中护卫赵祯的都指挥使就是他彭七。 一个五大三粗的汉子如何会变得比狐狸还狡猾? 他彭七表面上看似在叙旧和招待自己,可句句透露出试探的味道,若不是张俭在朝堂上厮混的久了深谙世事,还真的被他诓出了些东西。 “辽朝也是响当当的王朝,咋个就能吃不住劲议和了呢?”彭七略带遗憾的望着张俭惋惜的说道。 张俭虽然心中恨的牙痒痒,但表面上却风轻云淡:“议和?不知彭帅哪来的消息?连老夫都不知,彭帅是从何处而知!老夫此次南下乃是面见你大宋天子。” 瞧着张俭从容的饮酒吃肉,彭七的脸色稍稍抽搐,这老货还真能装啊!什么时候了还和自己玩那些虚的,你若不是求和,何必在宋辽交战之际,中京道如火如荼之时南下? 鬼才信你的话嘞!堂堂一国之相难道就这么不值钱?! “报!启禀彭帅,背嵬军主将杨怀玉,行军司马苏轼已到!” 彭七的脸色微微一喜,随即变的不耐烦道:“这个杨怀玉,总是喜欢来本帅这里打秋风,这次也不知从那收到的消息,居然知晓本帅宴请左丞相,不过这杨怀玉端是舞的一手好剑,便请他助兴!” 张俭心中嗤笑,怎么还上演了一出项庄舞剑的典故来?眼下自己可不是沛公! 随着杨怀玉和苏轼的加入,这场饮宴才真正的活分起来,杨怀玉的剑舞惨不忍睹,满满的杀伐果断之风,一点也没有舞者的优雅,张俭知晓这是在给自己下马威,但他并不在意,只是在心中念叨着:你能奈我何? 而他最心惊的却是苏轼的才学,这弱冠之龄的年轻人端是满腹经纶,句句锦绣,字字珠玑,和自己交谈之中引经据典端是了得! 彭七还指着他说是未来的帝婿,能在这个场合说出来便已然是赵祯认下了这门婚事,张俭微微差异,如此才学的后生他赵祯怎么舍得毁了他的前途? 与苏轼谈论的越多越能感受到他的魅力,文人之间的交流往往靠的一种认同感,张俭与苏轼之间的谈话多以史实为主,虽然论点不同,但心中的看法却是相差无几,这便有一种知己的感觉。 一老一小年岁相差很大,但不影响他们之间的交流,苏轼也从其中受益匪浅,只不过他接受赵祯的言传身教颇多,思维方式已经不同于传统文人。 这还要多亏他父亲苏洵的传统文人教育,以及可以入资善堂作为太子皇子伴读的身份,可以说苏轼的才学之中包涵了华夏传统文人的思维方式以及赵祯那种跳出棋盘的思维方式。 所以他和张俭之间的谈话既没有超出传统文人的范畴,又纳入了许多新颖的地方。 一老一小聊得火热,甚至让张检快要忘记南下的重任,而另一边杨怀玉累成死狗和彭七两人坐在一旁幽怨的望着苏轼,感情他一个人便足够了,哪需要咱们两人在这里碍事! 彭七悄悄的指了指苏轼小声对杨怀玉道:“你还别说,能在张俭面前把话说的这么好,咱们是没有这本事的!” 杨怀玉翻了个白眼:“若是咱们读了他那么多的书,有个大学士的老子和皇帝的丈人,也不会差到哪去……” 彭七嘿嘿一笑:“这倒也是,官家的才学可是极为厉害的,俺彭七跟随在官家身边多年,就是这东西学不来,只不过学了一些小聪明罢了!” 在杨怀玉面前彭七根本就没有必要拿架子,他知道杨怀玉的打算,也颇为中意他,便希望把他拉扯出将门,但很快热烈的交流气氛便急转直下。 …………………… “你这是胡说!辽朝为何就要被大宋灭国?如何从一开始就失败了?如何就是天道了!” 张俭的声音徒然提高了很多,很难想像一个老头能发出如此怒喝,把彭七和杨怀玉吓了一跳,望向苏轼的眼神有些奇怪,他说了什么让张俭如此恼羞成怒? “并非是后学胡说,而是事实!” “你倒是说说为何!” “因为你辽朝是草原上起家的游牧民族,且如今已然失去燕云,连中京道也没了,若是不想被我大宋灭族亡种,还请速降!” “你!你…………小儿狂妄!” 张俭被苏轼的话气的浑身发抖,伸出手指颤颤巍巍的指着他道:“你倒是说出个由头来,否则便是信口雌黄辱我大辽!” 杨怀玉郁闷的提起剑准备再来一段剑舞打断两人的争执,但彭七伸手拉住了他微微摇头:“瞧瞧,这才是青年才俊,他娘的一个小小文官敢和辽朝丞相对着呛声,俺在当年可没有这个胆气嘞!就冲这个也配得上公主殿下!” 杨怀玉再次翻了个白眼,这都什么跟什么,难道自己就不是青年才俊了? “纵观史书,左丞相可见得一个草原上建立起的王朝持续百年?即便是五胡乱华,中原陆沉,我汉家衣冠南渡可最后我汉家王朝再次崛起,而所谓的匈奴、鲜卑、羯、羌、氐等族今又在何处?除了我汉家王朝外,其余尔尔不过水中花井中月矣!” 不待张俭反驳,苏轼再次开口,声音更加笃定,气势更加逼人。 “别说是那些山中蛮族,便是相对他们而强大的多的草原民族也不过是我汉家王朝的磨刀石,这些民族久居草原,生性彪悍不假,可他们对抗天灾的能力极低。 一旦遇灾便要向我汉家王朝索取,强盛了便窥伺我等土地,不重生产!这样的民族天生便有着无法避免的缺陷。心性上的缺失,国力上的衰弱!中原汉室强而其弱,中原衰落而其强盛,可这样的强盛不过是因为中原内耗虚弱所至!若是中原一统,尔等不过泛泛之辈尔! 君不见匈奴自秦始嚣张不过百年,汉灭之!君不见突厥自草原崛起来势汹汹,然唐灭之!鲜卑,柔然又在何处?唯我华夏汉室煌煌中兴,虽王朝更替不曾中道而衰!这便是天道!即便是你堂堂辽朝左丞相依旧我华夏之民也!草原民族何在?契丹人何在?!” 张俭早已被苏轼的话震惊,而边上的彭七和杨怀玉血脉喷张,身体激动的微微颤抖,好一句唯我华夏!这是汉家百姓从上至下埋藏在内心最深处却永远不可磨灭的声音,华夏才是真真的强者,才是真正的霸主!才是气吞苍宇,旷古烁今震撼天地的万世之主! 第一千三百二十七章信仰崩塌无异与身死! 苏轼的话怼的张俭无言以对,煌煌之言如同洪钟大吕震撼人心,一句“唯我华夏”有着一种无上的骄傲,这种骄傲历经了千百年的岁月磨砺和沉淀,是华夏百姓心中最大的执念。 他们可以指着任何不是汉人的种族大声说他们是蛮夷,并且蛮夷还不能还口,这就是曾经的骄傲,也是曾经高高在上的华夏汉民! 张俭忽然对自己的身份产生了怀疑,自己到底是辽人还是汉人?到底是蛮夷还是华夏血脉?自己该忠于谁?契丹是否是正统? 在苏轼的话中张俭感觉到了力量和自信,这是在以前宋辽对比的时候从来没有的东西,而一旁原本抱着无所谓态度的杨怀玉和彭七两人却露出了一种强大的自信,自信中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杀气。 很奇怪的感觉,这种本该矛盾的东西最终却相互和谐的统一起来,让张俭感觉到了极大的威胁和可怖! 宋人就从没有如此自信过,仿佛有什么东西点燃他们的自信,让原本温和的宋人如同爆裂的火药弹一般危险,军帐四周的传来粗重的喘息声,显然苏轼的话已经传出了帐外,亲兵们听见了,士卒们听见了,整个大宋中军都听见了! “唯我华夏!” 一声低语响起,这是一个人的低语,一个士卒的低语,一个简单的低语却有着堪比巨星陨落般震撼的力量,虽然声音渺小却快如闪电般在军中传播。 “唯我华夏!” 低语再次出现,这一次却是充满了力量,这是俩个人的声音,虽然不是很整齐但却坚定,让人觉得这是一种共识。 “唯我华夏!”“唯我华夏!”……………… 低语之声逐渐变多,逐渐变得密集,逐渐变得洪亮,也不知是谁放开了声音在军中大吼:“唯我华夏!” 此后一阵死寂之后便如世间最炙热的火焰燃烧了起来,百千人,千万人,整个中军开始回荡一股震碎苍宇的声音,如风卷残云,如天幕炸裂,如斩破日月星辰的力量。 “唯我华夏!唯我华夏!唯我华夏!唯我华夏!唯我华夏!” 简单而有力的四个字在宋军的中军营地回响,在德安洲的州城之中回响,汉家百姓相随,驻足而啸,声音如浪气势如虹,州城震颤,屋脊尘下! 这四个字仿佛把汉人的心连了起来,而相比之下,四周的契丹人露出的惊恐的眼神,原本在他们印象中懦弱胆小的汉民居然个个显露狰狞,脸色涨红,血脉喷张的大吼。 张俭缓缓站起,不知该说什么,他的心已经乱了,他说坚持的东西在苏轼的一句“唯我华夏!”之下显得那么的可笑。 中原王朝的自信是如此的可怕,张俭已久把自己当作是辽朝人,因为他自己的血脉没法选择,但他却能选择自己的国家,虽然是华夏血脉,但他却不是宋人,乃是辽朝子民,辽朝之臣! “即便如你所说,唯有华夏,又如何?千百年来你所谓的草原民族可否断绝过?可否消失过?匈奴没了有鲜卑,鲜卑没了有柔然,柔然消失了有突厥,草原上的民族杀不完,也不会消失。 他们会在四周徘徊,永不消失!正如你所说华夏汉室王朝交替不曾断绝,草原上的民族也是同样。你们…………杀不完!” 苏轼露出悲哀的眼神望着张俭:“后学代我大宋皇帝问您一句话,左丞相,您又是何物?您在契丹的历史中是什么人?您在辽朝是什么人?是左丞相?还是契丹人统治的工具?” 张俭的脸色一僵,这句话直指本心,他张俭是什么人?是汉人?不是,是契丹人?不是,那是什么?是活在契丹朝堂上的汉人?好像是也不是。 自己到底是什么人?正如苏轼所说,华夏的历史是汉人的,自己在华夏的历史中会是个什么样的人?若是辽朝没了,若是辽朝亡国灭种了,那自己又是什么人? 突然一下张俭迷茫了,他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大宋皇帝的问题,更不知该如何回答自己的问题,当年他赵祯在高阳正店之中问过同样的问题,张俭信心满满的回答过“尊孔圣之道,习华夏礼仪,穿华夏衣裳,说华夏文字,辽朝不是夷狄,而是入了华夏。” 现在同样的问题,张俭已经没有信心再回答,因为他发现只有强盛的契丹,或是强盛的狄夷才有资格说出这样的话来,可一个强大如此的契丹依只敢说自己入华夏,而不是超越华夏或是取而代之…………这便说明了问题。 世界上最悲痛的事情不是亲人离世,亦不是爱人远去,更不是身死沙场,而是如张俭这般信仰的崩塌,作为一个文人他一项把自己的忠君爱国当作是信仰的全部,可现在他突然发现,自己错了,所有的辽人都错了,会是一副什么样的结果? 原来大辽不过是在挣扎罢了,张俭之前便看出大宋的强大,也看到了辽朝的势弱,但他却没有把这些联系在一起,现在他明白了,如苏轼所说,中原汉室强则夷狄弱,反之亦然,眼下正是因为宋的强大才让大辽开始衰落的。 苏轼成功的反客为主,把他之前所说的话变成了一种先决条件,让张俭不自觉的便开始信任他的话,把他的话当作了事实,这虽然是一种技巧,但也是一件事实,否则以张俭的智慧如何看不穿? 忽然间,张俭只觉得这个世界都是虚妄的,仿佛一切都定好了规则,无论自己怎么努力都无法改变…………那既然如此自己的出现又有什么意义? 胸口发闷,头晕目眩,整个大地都在震颤,天空在发出轰鸣,张俭瞬间跌坐在地,只觉得地上很温暖,厚厚的地毯覆盖在他的身上,驱逐了初春的严寒,也让他原本劳累的心放松下来。 另一边的彭七和杨怀玉两人吓的变成了兔子,连滚带爬的冲了过来,看着在地上吐血的张俭并大喊医官。辽人的陪同一直在场,他们见证了一切,眼前的年轻人好生厉害,居然只以三言两语便让左丞相吐血倒地?! 苏轼被眼前一幕吓到了,他没想到官家的当初的话那么管用…………官家说:“对付张俭那般的文臣,就当摧毁其信仰,信仰消失了,他这个人也就完了!” 第一千三百二十八章送瘟神 苏轼有些担心的望着眼前的彭七,他对于彭七的信了你远远超过杨怀玉,是实在是因为彭七是赵祯身边的老人,对苏轼的照顾也相对多一点,尤其适合因为他灵儿公主未来夫婿的身份,更是让彭七不由得亲近些。 “慌个甚?不过是他张俭自己心性有缺,和你又有什么关系?难道就因为你说了实话,他自己受不住了,便要怪罪你?这是哪般的道理嘞!反正俺不认为你说错了话!” 苏轼微微皱眉“此事终究是我说的话,尊老敬老乃是我辈的品性…………万一他因我之言而死,我岂不成了杀人凶手?” 杨怀玉在一边看不下去了,不满的说道“你还要怎样?以口舌要了辽朝左丞相的性命,这军功可敌我等征伐中京道了!别的不说,史书上也会留下一笔,夸你苏子瞻舌战辽相公!” 彭七也反应了过来,望着苏轼的表情更加和蔼“俺中军还缺一个参军事…………你若是无意背嵬军可来俺的中军!” 杨怀玉对彭七的作法非常不耻但又无可奈何“彭帅,咱能不能别这般不要脸皮?他苏轼乃是我背嵬军的行军司马,背嵬军少了他不行,你若要去了,我又当如何?” “你便再从军中选一位行军司马便是!” “休想!” 瞧着两人顶牛,苏轼无奈的苦笑道“二位还是看看该如何处理眼下之事,他张俭可是就在军中,拖下去也不是个办法,还有随他前来的辽兵侍者医官之类的,总要南下面圣才是。” 彭七点了点头“那就尽快打发他们上路,只要不是死在咱们军中管他作甚?!” “彭帅此言有理!” 杨怀玉点了点头道“尽快打发他们上路,只要不是死在咱们军中,便是无人加害他,反正是他张俭自己心性有缺吐血倒地的,又不是我等动手,岂能沾包赖上我等?” 于是彭七以最快的速度发放通关文牒,并派出精锐送他们上路,这时候还是一切从速,尽量少沾因果的好。 因为张俭是心疾,急火攻心而吐血,其实身体上并没有什么大碍,反倒是苏轼的一番话让他心中的桎梏打开,躺在宋军之中的这段时间他忽然明白了自己的意义。 管他那么多作甚?自己无论是汉人还是契丹人,只要是作为臣子就当忠于帝王,文臣的天职便是忠君,这是孔圣之道,何错之有? 反倒是自己病在了宋人的军中,让彭七不好刁难,也能早一些上路南下了,果不其然,宋人不仅派来了士兵护送他们南下,还送来了军中最好的马车,也总算是让张俭熬出了头………也算是歪打正着的意外收获。 他哪里知道在彭七等人的眼中他张俭就是个瘟神。 待张俭的马车出了行辕,苏轼准备躬身相送的时候,张俭却从马车中下来,望着彭七苏轼杨怀玉三人,执手道“多谢彭帅款待,老夫南下去也!” 说完不待三人反应便急急的上了马车向南而去,留下三人呆立许久,彭七望着一路烟尘喃喃道“他娘的不会是一出苦肉计吧?!” 杨怀玉微微摇头“不像,常人能自己吐血?当日我瞧了,他确实面色苍白无血,军中医官也说他脉象虚弱。” 苏轼却苦笑道“官家的话果然没错,姜还是老的辣,没想到他居然能看透我的伎俩,若是看透了也说明他心中打破桎梏,再难以言语相激。” “这么说他是故意的?” 杨怀玉的话让彭七翻了个大大白眼“你倒是故意吐口血让俺瞧瞧?他这是……破而后立,对吧苏大才子?” 苏轼微微点头“算是这个意思吧!只不过我说的也是实话,辽朝命不久矣!他张俭也是知晓的,但身为给人臣,无论什么血脉,就当为国为君忠心效命,此乃孔圣之道的要义,无有对错之分!” 彭七拍了拍脑袋走了“俺还要向官家再去一封奏疏,苏轼你过来帮俺执笔!杨家的小子快回背嵬军,谁让你在俺的军中停留这么久的?” “我是杨怀玉!” “哦,那就杨怀玉快滚回你的背嵬军去!” 苏轼笑道“杨将军先行一步,我待会便至!” 杨怀玉大步走向自己的战马,路过彭七身边的时候故意哼了一声,但彭七却突然拉住他的手道“你是要自己出门立户了?” 杨怀玉的面色微微一抖“这是自然…………某可不是靠着杨家走到今天的!” “有出息,总比那些将门废物要好得多。” 彭七心中大为开心,杨怀玉从小便和官家相识,官家屡次重用他就是希望他能脱离杨家,走出将门成为朝廷的武将,而不似乎将门的武将,如今看来这将门之中最后一个有出息的也走了,将门还算是将门吗? 即便是彭七都晓得,大宋从此无将门! 瞧着杨怀玉骑马狂奔而离,苏轼上前道“彭帅这下放心了?也好向官家早些奏报,杨怀玉本就不是一个安于享乐的纨绔,屡次出征战功累累,若不是官家顾忌他的身份和后面的天波府,早已给了他骠骑将军的官价了!” “嘿!要不说你们这些文人最让人挠头,总能把事情看的透透的,本帅不会留你在中军的,只不过眼下有一要紧的急事本帅拿不定主意,你是官家近臣,又是秘阁之中的常任官,你说这中京道本帅是该打还是不该打?” 苏轼眨眼之间便明白了彭七的意思,随即又狐疑的望着彭七“彭帅可是找错人了,我之事一个小小的行军司马,如此大事可不能帮您背书嘞!” “你说的这是甚的东西?!” 彭七大怒“俺堂堂一军之帅,岂能让你个弱冠少年背书?!你也不瞧瞧自己的尽量,别说你现在官位低下,就是将来成了驸马都尉,官家的帝婿又如何?俺寻一个外戚背书还不是自己找死?” 彭七的模样反倒是让苏轼疑惑了“那彭帅此言何意?” “你们这些文人整天想的都是那些心尖上的事情弯弯绕绕,俺只是问你,现在拿下中京大定府对我大宋有利无利?” 苏轼一惊,没想到彭七这是打算在张俭南下之时攻打大定府! 。 第一千三百二十九章磨刀霍霍向张俭 一只幽蓝色羽毛的信鸽在天空中飞翔,扑棱棱的扇着翅膀向高处,再张开自己的双臂滑翔,有时也在空中环绕一圈仿佛是在判定方向。 它是空中的精灵,昼夜飞翔,身上的每一快肌肉,每一片羽毛都是为了飞翔而生,速度之快让人难以想象,它穿越了田野,飞跃了高墙,在进入平原之后,这里便是它的主场。 它熟悉这片土地,熟悉脚下的每一片风光,在空中飞翔,在空中咕咕的高唱;眼前是一座繁荣的城市,高大的城墙,也是它归宿的地方。 信鸽扑棱棱的落在鸽舍上,它已经完成了自己的使命,脚下的小竹筒已经被拆下,三才不敢私自拆封,一路向赵祯所在的勤政殿跑去。 等了这么多天,终于从彭七那里获得消息的,但谁知居然是以信鸽传递的消息,自从辽朝的快马前来北京城通报使团来访之后,官家便住在了勤政殿之中,往来于枢密院之间。 彭七的消息自然至关重要,一路来到勤政殿之中,三才伸手推门,便瞧见官家躺在摇椅上假寐,看了看天光,已经过了尚午,官家总是习惯在用过午膳后小睡一会。 眼下军情如火,三才不敢不报,小心的开口道“官家,中京道军情,彭七飞鸽传来的。” 赵祯猛然睁开眼睛,眼下中京道战事如火如荼,而辽人又在这个时候派来了使团,而且还是张俭作为使者,其中的意义不言自明。 赵祯这几日不是关心中京道的战事,而是在思索如何才能从这次辽人议和的事情上获得更大的利益,谈判是有技巧的,但在赵祯看来再高的谈判技巧也比不上强大的实力。 对于中京道的局势赵祯通过快马的奏报了解还算详细,眼前的奏疏足足堆得有一丈高,密密麻麻的摆在一起,三才看着都觉得头疼,五个翰林学士不断的正理奏疏中的有用的信息,把它们写在纸条上递给一旁的内侍。 而内饰们则是把这些信息总结在一起并由枢密院的官员汇总到沙盘上,这就显得一目了然了,赵祯打开手中的竹筒,彭七奏疏上的内容并非是有关张俭的,而是做出一个惊人的决定,攻打大定府。 虽然这是一开始便定下的最终目标,但经过张俭的一番闹腾之后彭七还能坚持攻打大定府,这就是他自己的判断了!赵祯有些欣慰,这憨货跟了自己这么多年,总算是知道了灵活变通,不过他不知道的是,自己未来的女婿苏轼在其中起到了至关重要的作用。 张俭还没到,大宋就不知道辽朝提出议和之事,乃辽朝的快马飞骑不过是向鸿胪寺通报张俭南下面圣,却没说具体是何事,即便是大宋知晓辽朝的意图,也完全可以当作不知道罢了。 当年澶渊之盟的旧事并不遥远,赵祯知晓宋辽两国休兵之后的结局,大宋丧失了一次彻底消灭辽朝的天赐良机,而自己不能犯下如此错误。 赵祯在纸条上写下以打促和,以战促谈,八个字后便交给了三才道“派飞骑急报彭七!” 到了中京道的战场上,信鸽便成为了单向通信的渠道,信鸽飞的再远都能找到家,但却不能自己寻找目标,这是最为难办的事情,所以可以用信鸽从前线传回消息,却不能从后方向前线传递消息。 狄青来了,他是枢密使,不会去管政治上的事情,但对赵祯的以打促和,以战促谈依旧大为夸赞,这时候最顶不住的乃是辽人,大宋的进攻越猛烈,辽人所开出的价码便越高。 狄青手持竹杖在地图上指“如今我大宋之兵东西可为二路,东有武烈,武卫,千牛卫三军以至归化城,渝州城,在大定府以东驻军,城防由十六卫接手,而西面的则是彭七所率领的上四军,以及杨怀玉的背嵬军踏白军。” 狄青稍稍停顿,躬身对赵祯道“臣以为背嵬踏白二军可为四周之游骑阻挡辽人驰援,使大定府成为一座孤城,上四军以及东线的三军东西夹击,城破矣!” 赵祯点了点头,在大定府的北面还有不少的州府,以十万铁骑作为屏障阻挡辽人增援确实是必要的,而且骑兵本就不善于攻城,让他们去也没有作用。 何况东线的三军之中也有骑兵可供差遣,上四军的骑兵亦不在少数。 “狄枢密所言甚是,便依你之言用兵,此次定要拿下大定府,否则朕绝不罢休!” “若是张俭入京议和我大宋却在攻伐中京大定府,此事宣扬出去有损我大宋之国威,有损陛下之颜面。” 范仲淹在这时开口,难免让狄青面色难看,这是战场上的较量,若是顾及左右,那还如何取胜?但他没想到范仲淹接下来的话“既然辽人派出一国之相前来何谈,那臣身为平章事自然当相待,还请陛下以国礼款待张俭,但却避而不见,臣与之周旋便可!” 赵祯的眼睛都快瞪出来了,没想到这谦谦君子般的范仲淹也有如此老谋深算的一面,但想想也是,眼下最好的办法便是不见张俭,待大宋拿下大定府之后再做商议。 连大定府都丢了,辽人还拿什么来统治中京道?那些余下的州府即便是和辽人不给也将会在大宋的强压面前易主。 想要和大宋掰手腕,就不必须拥有强大的力量,否则一切的话语都是和苍白无力的,何谈?当然可以,大宋乃是华夏正朔,自然尊崇法礼,但你要付出相当的代价来。 大军在中京道狠心肆虐,难道就能在中京道停下了不成?要知道越过中京道的武安州便是辽朝上京道的降圣州! 辽朝派遣张俭前来不是来和大宋议和中京道的战事,而是和大宋议和避免灭国之灾! 接下来的事情狄青留下作为军事上的顾问,而大宋的一帮参知政事以及身为计相的包拯和蔡伯俙这样的重臣都来参与讨论,如何从张俭的身上获得最大的好处,如何瓜分这块大肉饼。 当然美曰其名“勤政殿议事。” 勤政殿中的大宋君臣是吃定了张俭,磨刀霍霍的准备,就等张俭前来,而此时的张俭一只脚刚刚踏入北京城便觉得浑身冰凉………… 。 第一千三百三十章苏轼的奇谋 中京道的战事现在并不单单是战争的问题,更是成为宋辽两国之间交锋的筹码,耶律裴已经知晓了张俭南下的消息,在他看来宋军出于议和的目的也不会在这个时候对中京道发动进攻。 但在炮火的轰鸣中他发现自己错了,宋人根本就毫无顾及,甚至对大定府发起了合围进攻,最先受到威胁的便是城墙,宋人的炮火几乎都是集中在城墙上的,对城中的房舍并未造成威胁,但城墙却在大宋火炮的不断轰击下满目疮痍。 这让耶律裴想起了当年随先帝在鸭子河畔春猎时看到的情景,一只乌龟被猎狗抓住,不断的锤击它的外壳,或是抛向空中重重的砸在地上,最终凶猛的猎狗居然能砸坏乌龟的外壳。 眼下这大定府和那乌龟一样,空有一身结实的盔甲,但却丝毫没有反抗的余地,这么多年和大宋的作战让辽人早已知晓大宋的攻城能力,遇到有火炮的宋军就不能龟缩在城中坚守,即便城池再过坚硬,也终究有被击碎的一天。 最好的办法便是骑兵杀出城去,毁掉大宋那可怖的火炮,但眼下围攻大定府的宋军众多,出去多少的精锐都是白搭,宋人的战法很是难缠,总是把火炮保护的严严实实。 对于耶律裴来说,城破只是时间的问题,除非有援军到来袭击大宋的军阵,让其散乱,同时城中之军内外夹击,否则只能坐以待毙。 汉人兵法有云:上兵伐谋,其次伐交,其次伐兵,其下攻城。 但现在看来完全不是那么一回事,攻城战简直变成了宋军最为擅长的事情,眼下的战局完全是一边倒的进攻,往日里驰骋战场的契丹铁骑只能龟缩在大定府中固守,反倒是最不擅长骑兵作战的汉人却在城外奔驰。 炮火声震天撼地,每一次轰鸣都要伴随着大定府城墙上的砖石潇潇而下,城中的百姓也是惊惧异常,他们开始拆除城中的建筑用以加固和修补城墙。 年轻力壮的被组织起来,给以简单的甲胄和兵刃,有些甚至连盔甲都没有,只是在手上拿了一个草叉值了的东西便算是武装了,城中人口众多,五十万人的数量对于辽朝来说已经不算少数,但对于城外的宋军来说,这些战力根本不够瞧得。 五十万的人口中有多少是老弱病残?有多少是妇孺?有多少是从没见过血腥的胆小鬼?除去这些也就没几个人了,何况他们并非是自己愿意上战场的,而是被逼无奈! 随着炮火的停歇,大定府中热闹了起来,百姓被组织起来运送石料木料,孩子们在街道上奔走给城墙之后的士兵运送食物,淡水等等。 女人们在厨房中忙活着,每家几乎都被摊派了差遣,谁也不能逃得掉,原本感觉相去甚远的战争就在身边进行,这种紧张和压迫一般人可受不了,已经有人崩溃,妄图偷偷的离开这座“死城”,但他们的尸体就挂在街道上或是城墙边,像一块破布似得在木杆上飘荡,又似辽朝衰落的大旗………… 当杨怀玉看见苏轼的时候却见他捣鼓着八牛弩,在巨大的枪杆前端装上了一个大竹篮,竹篮是封闭的,没有开口,但杨怀玉知晓,这脆的一碰就碎的竹篮经不起八牛弩的冲击。 “你这是作甚?莫不是又有了攻城的利器?” 瞧着杨怀玉好奇的目光,苏轼起身锤了锤酸痛的腰,他在地上已经蹲了一个多时辰,差点每把腰累断了:“这东西要送往中军去,你派几个军士随我一同前往。” 杨怀玉看着眼前堆成小山一样的篮子微微不满:“这东西也只得咱们往中军送?彭帅知晓了还以为我消遣他嘞!瞧瞧这东西,某随便一脚便踢碎了,里面能装个啥?” 苏轼翻了个白眼:“要的便是它一碰就碎,但不能在弩箭发射的时候破碎,这竹篮便是如此,里面装的也不是什么攻城利器,但却是攻心之物。” 说完苏轼拿起一叠纸张挥了挥:“我便要让这些传单洒遍整个大定府!” 杨怀玉觉得苏轼疯了,难道靠这些轻如鸿毛的纸张便能对辽人攻心?反正他不相信,但瞧着苏轼坚决的模样,又实在不知该说什么,最后挥了挥手道:“算了,你要坚持便去,军中将士你挑选几人便是。” 知晓杨怀玉不信,苏轼也不解释带着几个军士和马车便离开了,至于八牛弩这东西中军多的是,根本就不用带上,马车一路到达中军,苏轼的到来让彭七颇为好奇。 看着眼前堆成小山似得的竹篮,彭七和杨怀玉一样不解,但在苏轼演示过作用之后便大为惊叹,这东西虽然不能对大定府造成实质的打击,但对瓦解敌军士气却有着极大的作用! 彭七大手一挥道:“命令中间将士全力赶制!火炮也不要停歇,要让城中辽人知晓我大宋有文治,有武功!” 于是大宋的军队便在隆隆的炮火声中变成了编织匠人,而且用的都是风化脆弱的藤条,竹篮也好,藤条也好,只要能兜住传单,一碰就碎便可! 而军中最忙碌的人便书那些识字的军士了,他们要在段时间被抄写大量的传单,而其中的内容都是千篇一律的劝降之言,以及大宋现在所拥有的力量,让城中人放弃抵抗,当然也要写上投降的条件以及城中守将耶律裴人头的价格………… 这东西就要依靠数量,别的不说,单单是需要的纸张之类的便要很多,彭七发出军令,命令四周被大宋占据的州府提供材料和一切所需。 这些东西不难找,风化的藤条到处都是,而笔墨纸砚之类的东西更是不缺,尤其是在苏轼把这些东西都列入大宋军队采购之物后,数坐州府的百姓立刻投入到了大生产之中。 于是短短几天时间,便有无数的竹篮竹筐送来,而军中将士抄写的传单数量也是非常巨大,而这些东西放入竹篮之后便被固定在了八牛弩的弩箭上。 万箭齐发之后,传单便进入了大定府……………… 第一千三百三十一章哪一个更便宜 耶律裴突然发现了一个怪事,宋军的八牛弩射向大定府的不单单是致命如铁枪般的弩箭,还有无数的传单,这些传单被装在一个篮子中,被风干的篮子在撞击到地面或是建筑时瞬间粉身碎骨,其中的传单便在初春的东南下刮的到处都是。 还有什么比这个更加惊人的? 耶律裴亲眼看见原本就厌战的城中百姓在看到这些传单后更是消极,而城中绝望的气氛不断的蔓延,归降大宋的言论越来越多,因为传单中描绘的大宋已经不可战胜,在极其愚蠢荒谬的言论中还把大宋归结为天神的一方。 若是不耶律裴发现军中的将士已经利用身份之便开始向城外叛逃时,他无论如何也不会相信这荒谬的言论居然会动摇军心,更为可怕的是居然真的有人敢向他这个宗室;中京道最高的武将动手。 从一开始的自信满满,到现在的怀疑一切,所有的不正常都是城中的那些传单所害!那些看似毫无用处的传单却在动摇着大定府军民的心,内容变得越来越可怕,有描绘上京城局势的,有说陛下彻底抛弃大定府的,说的是那么的详细,以至于耶律裴差点就相信了。 连军中的将帅都差点被蒙蔽,何况是普通的将士或者百姓? 无数的竹篮在八牛弩的伴随下从天而降,摔在地上或是墙上裂开,其中的传单随风而去,地上,街道上,房顶上,房舍中,院落里,到处都是,如同恼人的雪花………… 耶律裴这时候能做的只有是派遣士兵把这些传单以最快的速度收集起来,并且下达命令,任何私藏大宋传单的人都将被视作叛逆。 但这并不能阻挡人们对传单的热衷,因为有些传单上印有大宋将军彭七的帅印,而且内容是免罪特赦,也就是说谁带有这样特赦字样的传单向宋军投降,大宋一定优待,绝不会随意斩杀。 只不过宋人还没有机会遵守这承诺,辽人便开始自相残杀起来,城中,耶律裴的亲兵组成了巡逻队,开始不断的捉拿私藏传单者,或是随意讨论传单上内容的人。 这让城中的百姓陷入恐慌,甚至连军中也开始陷入恐慌起来,一队士兵私藏了传单,但他们并没有老实的上交,而是和耶律裴的亲兵厮杀起来,最终尽数被杀。 耶律裴越是打压,越是没收这些传单,在百姓和将士们看来传单中的内容便越是真实的,渐渐的宋军向城中发送的传单越来越少,内容越来越简单。 距离大宋进攻大定府还有几日,城中的百姓和将士该怎么做才不会被宋军当作敌人杀掉,耶律裴的脑袋越来越不值钱,因为谁都知道,宋军一旦总攻便不会在意他耶律裴的脑袋了,即便被割下来也值不了几个钱,因为城破之后,宋人已经不需要。 这是在变着花的对大定府施压,而面对这种从未见过的攻击方式,耶律裴并没有有效的办法处置,甚至一度起到了反作用,城中的百姓觉得自己没必要为这座已经被大辽抛弃的城池而战,而死。 终于城中的军队开始了一次有规模的叛逆,这是一个小小一百人的一都,辽朝和大宋的军制相当只不过叫法不同,在辽朝百人为一都,都头为都一级统兵官,当然也是低级军职。 这一都人马以自己的驻地为基础,不断的向城外挖掘通道,因为这是一百人相互配合并且隐瞒的,所以并未引起城中其他士兵的警觉和怀疑。 他们在都头最大的帐篷中开挖,而且挖掘的时间是白日而并非是晚上,白天宋军的火炮和城中的嘈杂完全把挖掘声掩盖了他们的挖掘声。 最让人讽刺的是,耶律裴以及辽军将士居然是在宋军的传单中发现这一都的人马消失的,顺带着还有大定府中大致的局势和布防。 耶律裴气的两眼冒金星,谁知居然是经过宋人的提醒才发现军中少了一都人马! 更让他生气的是,宋人居然把中京大定府的城防图发了过来,这是在嘲讽大辽,宋人并不在乎他们有什么样的城防,在宋军面前这些不过儿戏! 于是乎城中的军民之心更加蠢蠢欲动,而宋军的传单也越发的增加了,劝降的声音不绝于耳,百姓也愈发的消极了,不得已,耶律裴动用了全部手段,镇压军中的反对声音,大定府中任何投降的言论都将作为叛逆处理。 但这样的举动并没有起到什么效果,甚至越来越多的人开始想办法往城外逃走,宋军仿佛成了他们的保护神,不间断的轰击城墙,使得大定府的守军不敢在城墙上久驻。 这就让城中人有了出路,尤其是当城墙被轰塌一段之后,更是成为了溃兵的通途………… 于是宋军,或者说彭七发现了一个好处,一个不用短兵相接,便可使得大定府城破的办法,当他把消息告诉苏轼的时候,苏轼整个人都惊呆了………… 彭七居然想要以火炮拆除大定府的城墙,使得这个坚城变成一个四处漏风的破庙,苏轼先是啊了一声,然后便发现彭七的说法有着相当大的可行性。 原先也不是没人想到这个办法,但后来发现成本之高让大宋有些承受不起,火药虽然并不是复杂的材料,但火炮却是相当烧钱的,火药的成本不说,单单是那一个实心的铁球便要多少奢费? 虽然也能在攻城之后收回,可也要记入成本之中才是,再加上长期的使用火炮本就是对炮身的一种消耗,一次战争下来,大宋在火炮上的费用堪比一次规模不小的赈灾! 可还有一点也在增加,便是大宋将士的费用,每一个将士的一身装备,再加上吃喝用度,若是战死还有一笔相当可观的抚恤钱,官家说了,将士为国死,朝廷当养其家。 话是没错,可这样一来三司的压力实在太大,虽然兵员充足,可一般没人愿意大动干戈。苏轼悄悄算了笔账之后猛然发现,彭七的办法可比派出士兵杀入大定府要好得多的多,虽少在钱财方面的所费少得多! 于是大宋一次大规模炮击开始了……………… 第一千三百三十二章炮火之下 中京道的宋军算了很大的一笔账,到底是消耗火炮攻城的代价大,还是派出士兵强攻的代价大,在苏轼的帮助下,彭七得出了一个惊人的结论,对付大定府这座坚城最好的办法不是用士兵强攻,而是消耗弹药的轰击。 这笔战争账赵祯曾经也算过,那时候还是使用士兵攻城更为划算,火药只是让士兵更容易打开城池而已,但今夕以不同往日,大宋的国力和军力的强盛已经让火药的成本下降,铸铁的炮弹也不会那么的奢费了。 于是彭七果断的采用了苏轼的策略,调集了东西路军所有的火炮,他现在是中京道的宋军最高统帅,赵祯在把目标更换为中京道的时候就给彭七一个新的差遣,中京道行军总管。 别看这个差遣的名字不显眼,但却有着极大的权利,他有权调动中京道之内所有的大宋兵甲,当然包括物资,所以调用火炮并不是一件难事。 大宋各军之中火炮的配给不一,但多少也有一些,唯一没有火炮的便是杨怀玉的背嵬踏白二军,但他们却携带了相当数量的火药弹,这些火药弹大量的捆绑在一起便成为了威力惊人的炸药。 在密封的环境下,爆炸所产生的威力要远比直接投掷到敌军中强得多。于是杨怀玉为了协助大军对大定府城墙的破坏,挑选了精锐骑兵数百人,他们携带炸药在大军火炮的掩护下冲向城墙,并以最快的速度安置炸药进行爆破任务。 数百门火炮齐发对大定府的城墙狂轰滥炸,每半个时辰便有五次击发,这已经是大宋火炮的使用极限了,为了使炮膛冷却,军中的匠人想到一个极其有效的方法,用防水苫布缝制一个套子,在里面注水后套在火炮上。 开始的时候这些水套子中经过火炮加热的水汽撑破苫布,沸水烫伤了许多人,但在之后工匠们总结出来,应该在苫布中设置框架,再在顶部和底部开孔,顶部的孔用于水汽的排除和注水,底部的孔用于热水的放出。 这就加快的火炮的发射速度,但却增加了火炮的架设时间,但两者必选其一,在占据优势的情况下自然采用了这种水冷的笨方法,毕竟大宋的炮钢并没有到达可以进行风冷的水平。 大定府的城墙就像是一座摇摇欲坠的高塔,不断的有墙砖掉下,这是仿照大宋城墙的设计,内以夯土筑墙,外敷墙砖,有着一定的抗冲击能力,可一旦外面的墙砖掉落,夯土裸露,便会在强大的冲击力下变得脆弱。 彭七知道自己的时间不多了,从北京城赶来的快马已经把赵祯的“八字真言传”来若是能在段时间内拿下大定府,将会为宋辽之间的谈判增加筹码、 而他彭七便是大大的功臣,甚至可以名垂青史,且不弱于狄青!这样的名头谁不想要? 于是彭七便下令军中的士卒,增加炮手的数量,虽然火炮的数量无法增加,但炮手数量的增加却可以使得宋军日夜不停的对大定府的城墙进行轰击。 再加上杨怀玉派遣的精锐骑兵担任爆破手,大定府的城墙摇摇欲坠,终于在一天一夜的攻击下出现了大面积的垮塌,这不是之前出现的一段一段城墙的倒塌,而是一整片城墙的坍塌。 大定府建在老哈河冲积平原上,北有七金山,西眺马盂山,南濒老哈河。几十年前,这里气候温和,水草丰美,宜于农耕和放牧,且在辽朝最为强盛之时建造,城池宏伟。 因是仿照大宋的东京汴梁所建,外城东西长四千八百步,南北宽三千五百步;内城东西长两千步,南北宽一千五百步,且内外两城以“回”字形建造。 大宋火炮轰击的正是外城,垮塌的也恰恰是遭受火力最强的南门朱夏门,原本在朱厦门外的瓮城已经消失不见,完全没有起到它陷敌与内的作用。 当高大的朱夏门垮塌时,大宋军中发出震天的欢呼,将士们举手相庆,大声嘶吼,而大定府中的军民却被眼前的景象震惊了,高大雄伟的朱夏门坍塌了,这不一段城门的坍塌,而是整片数千步的城墙坍塌。 城下的驻军蜂拥而退,巨大的烟尘在空中飘起遮天蔽日,恍如天翻地覆的末日降临,无数的惨叫声和惊恐声响起,耶律裴仰天惨笑:“天亡我大辽!” 朱夏门的坍塌是宋辽中京道之战的转折点,也意味着辽朝中京道守军彻底失去了一段屏障。 大宋隆隆的火炮声停止了,紧接着便是无数如铁枪一般的弩箭射入城中,该死的传单再次雨下,这一次的内容便不单单是劝降,而是赤裸裸的威胁。 当大宋占据绝对优势的时候,彭七便觉得苏轼较为柔和的传单应该改变了,先礼后兵,是时候该以犀利之言语威胁城中之军民,在大宋面前负隅顽抗就如同坍塌的朱夏门一般,荡然无存! 就在大定府中军民惊恐又犹豫的时候,炮声再次想起,只不过这次不再是从南面而来,而是从东西两面,上四军中的行军司马王鹤向彭七建议,对中京道东西两面的城墙再次进行轰击,但却留下北面………… 因为北面的城墙根本就没有进攻的必须要,而他们则会成为辽军撤离的障碍! 王鹤与王圭二人在东线成功劝降韩家之人,让彭七对他们另眼相看,如今又有献计,自然采纳,并且他也觉得此法上善。 城中的耶律裴已经把大军安置进了内城也就是皇城,他实在没有办法了,眼前大定府的乌龟壳已经被宋人打破,只有最后的一层保护才能让他们免受宋军的炮火,但城中的百姓已经开始溃逃。 人数之多,数量之众,让耶律裴无法招架,并且他也不敢再让士兵镇压,因为这样的冲突对大军有百害无一利,只会让辽军内耗的更为严重。 因为南城的坍塌,不时有炮弹落入城中,一旦被击中,或死或伤。 在绝望之中,耶律裴做出了一个惊人的决定,率军出击,直冲宋军本阵,即便身死也要拉上宋军的主帅做垫被,不辱契丹勇士的威名! 第一千三百三十三章扑火的飞蛾 耶律裴是真的绝望了,但契丹人的战斗精神和荣誉感使得他做出了疯狂的决定,但令人惊讶的是,大定府中所剩的大多数契丹士兵跟随着耶律裴的身旁,虽没有十万之众,却也有着八万之多,毅然决然的扑向宋军大阵,扑向彭七的中军大阵! 突如其来的变故让身处中军的苏轼大为震惊,他没想到在如此大的实力悬殊之下,契丹人居然有着以卵击石的勇气,这样他想起当初官家对他和赵旭,赵昀所说的话。 “真的猛士,敢于直面惨淡的人生,敢于正视淋漓的鲜血。” 眼前这些不要命的契丹人向苏轼展现的他们的英勇与疯狂,同时也展示了他们的愚蠢和英勇,对于苏轼来说这些人逆大势而上的作法很愚蠢,他们明明有活命的机会,却要义无反顾的扑向大宋最精锐,防御最强的中军大阵。 这件事和找死没有什么区别,大宋的军阵并不是单单的一个平面,还有无数的陷马坑和绊马索,更有数不清的长枪拒马,这些东西是大宋专门用来对付骑兵的,也是专门用来对付敌军进攻主帅的。 从很久之前,在官家的要求下,大宋的军队便把中军大阵当作是大军的指挥中枢,同时也是一个陷敌于其中的陷阱!这是一个险地,尤其是对于辽人来说更是如此。 当年赵祯在鸳鸯泊一战之后便发现这是对付西夏人和辽人最好的办法,中军大阵有着很大的可用性,可以使大军的指挥,也可以使陷阱,甚至可以使杀敌的利器。 追随耶律裴而出的骑兵不知有多少,但据大宋的统计约有八万人,这是辽朝的精锐骑兵,也是一股中坚力量,他们如飞蛾扑火,口中高喊这冲锋与荣耀二字冲向大宋的中军。 八万骑兵的冲锋不可小觑,尤其是在中京道南面的宽阔地带,更是有着致命的威胁,冲锋起来的骑兵速度很快,只是在眨眼之间便到了大宋的中军之前。 只不过在一路上他们遭遇了大宋的接连打击,也可以说是在进攻时便已经遭受了打击,火炮无情的冲入其中,如今大宋的火炮不单单以抛射打击敌人的城墙,也可以平射,如用弹丸强大的冲击力在敌阵之中跳跃。 苏轼一笔一划的在纸上记录下眼前的景象,这些都是要向远在北京城中的官家奏报的战况,现在大宋的战报早已不能用简单的奏疏形势书写,而是要更加详细和具体,以供枢密院整理成册后总结不足。 八牛弩是第二轮打击,这也是大宋军中射程第二的武器,巨大的嗡嗡声让人怀疑是否是遇到了蜂群,激射的铁枪在一道银光过后便插进敌阵,辽朝的骑兵如麦子般被收割。 待冲入三百步的时候,大宋的棘轮弩便发挥了作用,乌云腾空而起,如雨点般落入契丹骑兵之中,大量的收割着敌人的生命,同时这些契丹骑兵也冲进了大宋陷阱之中,地上的铁蒺藜带有一种剧烈的毒药,名曰见血封喉。 苏轼在官家的崇文苑中任职,阅书颇多,这见血封喉的来历他也知晓,这是一种名曰毒箭树的汁液所制成的毒药,官家的格物院中有专人研析毒理,他们发现箭毒木的乳白色汁液含有剧毒,一经接触人畜伤口,即可使中毒者心脏麻痹血管封闭,血液凝固,以至窒息死亡,所以称其为“见血封喉”。 原本这些铁蒺藜上大多是浸泡在粪水之中,为的是让马匹士兵感染病菌,而现在这些铁蒺藜却是浸泡过雷州而来的致命毒液之中,一旦人马踩上去,不死也要半条命,所以军中将士常把铁蒺藜称为鬼箭。 相对于长枪制成的拒马,绳索制成的绊马索和充满尖刺的陷马坑,这铁蒺藜才是骑兵真正的噩梦,苏轼亲眼瞧见契丹骑兵冲入其中,马匹吃痛把马背上的骑士跌落在地上,倒地的骑士只要被铁蒺藜刺伤,但他们不会很快死去,而是会在战场上游走一段时间才倒地身亡,岭南百姓称其为“七上八下九倒地”。 当然万物相生相克,既然有见血封喉的毒药,也有解毒的良药,大宋军中便有,为的是治疗那些被铁蒺藜意外划伤的士卒,名曰红背竹竿草,只有他能解见血封喉之毒,当然辽人手中是不会有的。 原先大宋不使用毒药浸泡铁蒺藜的原因也是很简单,和火炮一样,成本太高,一次战斗需要的铁蒺藜何止数万?而毒箭树可不是路边的野草随处都有。 在八万骑兵向彭七所在的中军大阵杀来的时候,位于四周的宋军也开始了动作,没有那支军队能眼看着自己的主帅被袭击,他们自然而然的向契丹骑兵进行了包围。 而耶律裴率领的八万骑兵犹如钻进了一个巨大的锥形口袋之中,网中鱼,笼中鸟。 彭七指挥着中军后撤一段距离,给予四周之军更多的包围空间,也让辽军更加深入,苏轼知晓这是要全歼辽军的所有力量,眼下的局势已经很清晰,辽军背水一战了,他们也没有别的选择。 当耶律裴率领军队越过重重障碍杀入彭七中军大阵的时候,他的军队也只剩下区区六万人,两万的骑兵就这样死在了火炮,八牛弩,棘轮弩以及铁蒺藜之下,随着他们的深入,十万的人数还会激增,而他们到现在才和大宋中军的第一道防线遭遇,也才遇到真正大宋士卒。 “呼!” 随着陌刀手低沉的呼声,无数陌刀如山入墙般被举起,在阳光的反射下散发着刺目的寒光,在他们的前面是无数的盾牌和如林的长枪,长兵器永远是对付骑兵的利器,而这些盾牌并非是依靠人力抵挡的,而是被安置在地上,在盾牌的背后都有木头支撑。 人力岂可抵挡马匹的冲锋? 泾渭分明的两条怒潮撞击在了一起,苏轼觉得战场上陡然安静一刹那,紧接着便是震耳欲聋的厮杀声,怒吼声,嚎叫声,混合在一起成为天地间最为震撼人心的声音。 苏轼听见了自己身体中血液在流淌的声音,听见了耳膜震动的声音,听见士兵搏杀之间陌刀砍断骨肉的声音,但他依然坐在席位上,下笔犹如有神………… 第一千三百三十四章成功的代价 契丹人的骑兵是绝望的也是悲壮的,他们义无反顾的扑向了大宋的中军大阵,这一此含怒一击,即便身死也要从敌人身上狠狠的要下一块肉来! 什么样的人最可怕?不是威武的人,不是坚强的人,不是果敢的人,而是最绝望,最不要命的人,这种人恨厉到连自己的生命都可以舍去,还有什么心中所惧怕的东西? 没有,他们没有恐惧,没有懦弱,没有胆怯,只有一往无前,只有发泄心中的压力,十万大军被宋军压制如此之久的憋屈,这是契丹人最后一次荣耀的战斗,也是孤注一掷的放手一搏。 多少年来宋辽之间的战斗从没有一次这么痛快的打过,或者说从没有一次大辽放手一搏的和大宋打过,燕云之战陛下身死而不了了之。 再往后最多的便是边境摩擦,而大宋一步步的逼近辽朝,使用各种手段压制但却尽量的避免正面冲突,以消耗大辽的实力,这些耶律裴都知道,但他却没有办法改变。 眼下终于有放手一搏的机会,虽然是在绝望中前行,他却觉得异常痛快,奋力砍杀眼前的士兵,看着宋人士卒在自己的长刀下倒地身亡,他便有着一种别样的快慰。 此时的彭七有些后悔,若是再让他选择一次,他便不会把耶律裴逼上绝路,契丹人的疯狂十分少见,大宋的将士虽然有着大量的军械辅助,可面对一群疯子依然是死伤惨重,原本大宋士兵的作战能力往往是一比三,即便面对彪悍的女真人也是一比二。 也就是说大宋平均一个士兵能抵挡三个普通敌人,或是俩个女真人,可见在大宋女真人已经是最强战力,可现在能和眼前的契丹人战城一比一就不错了,眼下这些契丹人的疯狂真的是一股令人恐惧的力量。 好在大宋的人数众多,远在辽军之上,但这样高的战损比已久让彭七吃痛,上四军的禁军,武烈军,武卫军,千牛卫,那一个不是响当当的精锐之兵? 可在这些疯狂契丹人的攻击之下,只是堪堪守住阵线,甚至在有些地方已经出现溃败之势,苏轼已经开始担心了,十万辽军左突右杀威猛异常,这还是他第一次见到过契丹铁骑的威猛。 “彭帅眼下局势辽人锐气太甚……” 彭七挥了挥手打断了苏轼的话:“俺晓得你是什么意思,但现在还不是大军合围的时间,无论是上四军,还是武烈,武卫,都没有经历过如此强度的战争,唯有老兵组成的千牛卫稍显从容,若是过不了这一关……还谈什么北伐?!若是能过了这一关,北上再无敌手矣!” 苏轼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也许这就是彭七的练兵,唯有真正的强者才能为大宋锻造出犀利的兵锋来,眼下大军若是能顶得住辽人的进攻也就铸造出了心中的魂魄,大军的魂魄。 苏轼在军中的时间不短了,他能感受到背嵬军的军魂,那是一种骄傲的顽强的,如横刀般笔直,又似弩箭般锐利的军魂,那便是官家曾经铸就的军魂。 而上四军和其他几军缺少的便是这东西,苏轼虽然不是武官,但他却能明显感觉到上四军中的训练出来的新兵战力甚至不如老兵的一半。 两者之间是有巨大差距的,虽然训练相同,虽然军械相当,但却缺少最重要的东西,一场生死之战的磨砺。 什么可以铸就军魂?唯有鲜血和伤亡! 这就像是一场祭祀,流血和牺牲换来的却是士兵之间的配合越来越默契,抵抗冲击的压力越来越强,也愈发的团结了,将士之间所产生的依赖与信任越来越强。 渐渐的战场上的较量从宋军一开始的堪堪抵挡辽人进攻变成了愈发的配合,已经能完全抵挡进攻扭转勉强的事态,这是一种磨合也是一种默契。 彭七下达合围的信号,这时数只大军才开始围拢歼灭契丹人,各自为战很难发挥出宋军的人数优势,只有收缩合拢才能对辽军处处施压,恰恰也就是因为这种人数优势,彭七才敢让大军和契丹人硬拼而不担心军阵散乱被辽人反戈一击。 八万骑兵所造成的冲击和杀戮是毁灭性的,彭七的中军大阵死伤近五万人,这是大宋这么多年来极少出现的伤亡,彭七在得知伤亡的时候身体都是颤抖的,苏轼知晓即便是面对辽人的冲击他也面不改色,但面对将士们的伤亡他却心在滴血。 五万大宋精锐葬身大定府外,这个代价甚至比大军一路杀伐到大定府外,这样大的损失苏轼以为彭七会暴怒异常,但他却瞧见彭七在短暂的心疼过后便高高兴兴的写下战报,派快马飞报北京城了。 在苏轼看来,五万人的伤亡依旧很大,若是调遣杨怀玉的十万铁骑前来,绝不会有这么大的伤亡,彭七居然还高兴的写下战报,其中必有蹊跷。 搞不懂就问苏轼很好的发挥了这种精神,直言不讳的向彭七讨教,彭七望着眼前耿直如同北京城皇宫中日冕指针的苏轼有些无奈又有些欣慰。 “五万将士与大定府外马革裹尸,俺当然心疼,这不是俺彭七的五万将士,这是大宋的五万将士,是官家的,是百姓们家中出来的五万将士! 但若是攻城,死伤的人数只会更多,我大宋虽有数十万大军,可绝不会以区区五万战损止步。眼下这辽朝八万精锐尽数被我大宋诛杀,大定府便是一座无守之城,连城墙都没有了,连士兵都战死了,大定府也就是我大宋的了。” 稍稍顿了一下,彭七望着苏轼道:“说句冷血的话,战场上没有同情和怜悯,只有胜利,只有你死我活,若是不希望我大宋将士再死去,最好的办法就是把他们磨砺成一把尖刀,这些死去的将士便是刀锋上被磨掉的部份。他们是大宋的一部分,俺也舍不得,可若是因为舍不得就不去磨刀,何日这刀才能开锋?!” 苏轼有些默然,他知道彭七的话是对的,彭七再次拍了拍他的肩膀:“这便是无奈之举,俺开始也不懂,但这却是官家所说……慈不带兵。” 第一千三百三十五章中京道大捷 苏轼知道彭七所说的话是对的,慈不带兵,战场上若是一味的体恤士兵,这不是在善待他们,而是在害他们,所以彭七的治军一项严格,甚至有些时候严格的过分,但正是这样的严格治军才使得他的中军本阵在疯狂的契丹人冲击下仅仅战损五万人。 在某些方面这是一项了不起的成就,苏轼并非迂腐,他知道彭七练兵的意义,虽然磨刀的比喻有些冷血,但他也知道这就是事实,在出发之前官家就对自己说过战场是炼狱,是最有情有义却又是最无情无义的地方。 直到现在自己才有些懵懂的明白官家所说的话是什么含义,回首看了一样军中颇为疲惫却并不悲伤的将士,苏轼觉得自己也有可能永远不会明白其中的道理。 苏轼知道自己该收拾行装了,随着耶律裴的二十万大军消耗的一干二净,这场中京道之战也该落下帷幕了,事实上这二十万大军并没有全数战死,更多的人应该是被击溃逃走,或是受伤,或是被俘,反正真正战死的人数不会超过八万。 苏轼看着残破的大定府,他不觉得有什么好凄凉伤感的,因为他知道眼前的这座城池将会被重新筑造出来,并且会比原先的大定府更加繁荣和繁华,更加宏伟和气派。 当然经过这两天的时间,大定府的易主给了宋辽之间谈判最大的变数和筹码。 大宋不单单是大定府之战胜了,更是中京道之战的胜利。 苏轼知晓,中京道不会再有战事了,剩余的那些州府对于大宋来说简直是囊中取物,杨怀玉的十万铁骑就在周边游荡,辽人的援军南下不得,也不可能在宋辽谈判的时候南下,否则这次谈判便会化为泡影。 当张俭以为他到达北平府北京城的时候才开始谈判的时候,事实上谈判早已开始,从大宋北伐开始的时候,宋辽之间的博弈便开始了。 苏轼微微抬头向着南方也是北京城的方向望去,彭七的飞鸽传书很快,而官家的旨意也不慢,从那时候开始,宋辽之间的谈判博弈就已经开始。 苏轼被彭七硬拉进了大定府,这座曾经如东京城一般繁华的城池现在已经满目疮痍,虽然城中的建筑并没有多少损失,但城墙却成了一片废墟。 这座辽朝的大都市现在正需要一个大宋最优秀的官员来恢复它的秩序和生机,所以彭七现在最缺的便是能管理大定府的文官,他要在大定府驻兵的同时,让这座州府城池恢复以前的模样。 毕竟一个没有多少城墙的大定府算不上一个重镇,而苏轼觉得自己没有办法离开这里前往背嵬军了,城中的凄惨只有亲眼所见才会明白,衣不蔽体的人,浑浑噩噩的人,饥饿的人,呆滞麻木的人处处皆是。 这座城池虽然没有遭到大宋的直接打击,可在对抗大宋的过程中已经榨干了它的所有力量,城中的百姓为了遵守辽主的圣旨而不得已牺牲自己,口粮,淡水,衣物,甚至是生命,苏轼觉得他们就像是燃烧的蜡烛,最受什么都不会剩下,只有留下的血肉如同烧化的蜡…… 苏轼知道自己任重道远,但首先他要把大定府的状况向官家奏报,而要恢复这里的原先模样也并非易事。 城墙是最先要筑起的,没有城墙大定府就是一个笑话,它甚至连城池都算不上,现在大宋的军队最要紧的是继续扩大战果,以期在宋辽谈判之前夺取整个中京道,到嘴的肉岂有吐出去的道理? 于是苏轼便开始担任这大定府临时的知府事了,这是战时的权宜之计,即便是没有朝廷任命苏轼也理所应当的担任,他要调动全军中所有的劳力建设城墙,同时也要恢复这里的民生。 苏轼发现与其让军士做工不如让城中的百姓做工,以工代赈,这样既能恢复民力也能完成必要的工作,算是最好的办法,其实不用苏轼说,一些城中的守军就已经这么做了,他们把手中的活交给城中的百姓做,而他们自己则是把军粮分发给他们。 但苏轼觉得还不够,要做便要做的彻底,做的让这些百姓感恩戴德,否则岂不是达不到效果? 于是大定府的复苏开始了,百姓们加入建设大军,开始对原本的大定府城墙进行建造,而苏轼觉得不光是要把大定府恢复到原本的样子就行了,要更大,更高,更强,因为这里很可能成为大宋的北方屏障。 而最高兴的人不是苏轼,也不是彭七,更不是打了胜仗死了兄弟的士卒,而是身在北京城之中的赵祯,当张俭上朝参见的时候,传捷的军士一路从北京城的城门喊到了乾宇殿。 “中京道大捷,彭帅攻克大定府,歼敌八万!” 北京城随着这条消息沸腾了,城中百姓无不欢呼雀跃,这是大宋的胜利,是大宋这么多年来除了燕云之外的有一次胜利,同样也是庶民的胜利,因为他们当中有不少人买了中京道的战争债券……也意味着他们能在这次战争结束后赚的盆满钵满。 张俭刚刚参拜过赵祯,并且准备向赵祯递交议和的国书,但谁知道这时,居然有一个身穿红衣金甲的骑士冲进大殿,口中高喊:“起奏陛下,中京道大捷,彭帅攻克大定府,歼敌八万,余者或降或逃!” 突如其来的变故让张俭呆立在大宋的乾宇殿上许久,四周大宋的臣子在向赵祯祝贺之后便起身望着张俭窃窃私语,谁不知道他张俭是干什么来的,谁不知道辽朝就是为了议和才派遣他前来的。 现在大宋的一举一动打了他的脸,彻底占据了中京道的大宋已经完全占了上风,辽朝还有什么筹码用来谈判?如今的局势变了,在大宋夺取大定府之后就变了,议和的前提不是大宋夺取中京道,而是大宋向不向北再度进攻的问题。 赵祯稍稍体谅张俭,毕竟是一个上了岁数的人从辽朝的上京城一路风尘仆仆的赶到大宋,虽然不是大宋的臣子,但也是华夏的血脉,一声儒服穿在身上颇有大儒风范,说实话赵祯还真有点不忍了。 但作为统治者,大宋的皇帝,这种不忍也只不过是一种心情,该下手的时候赵祯会毫不犹豫的下手,而且下死手………… 第一千三百三十六章大宋有一位“仁君”就够了 “一二三四,二二三四…………” 三才默默无语的看着眼前的情景,官家不知何时开始喜欢上了这种莫名其妙的动作,据说是穴位按摩,可以缓解疲劳和眼疾,两手按着太阳穴,双手握拳一般用食指轮挎眼眶……… 听说这按摩眼睛的方法还被王唯一奉为经典,堪称人人可为,人人可用,只需坚持便可养眼,护眼,现在这法子不光是在宫中,连宫外的官宦之家和官学都用上了。 当然和官家一起的还有宫中的三个皇嗣以及皇后娘娘,皇后娘娘经常查看宫中账目以及碧雅轩的账目,用眼颇多,灵儿公主最近忙着秀斗篷,虽然那一只雄鹰被她秀成了鸳鸯,但也算是极好的了,而太子殿下依旧孜孜不倦的读书,用眼也颇多。 唯有……唯有二皇子赵昀,好似不需要这般保护似得,这皇子天生就与他哥哥反着来,那目力简直是极佳,即便是在马上,即便是遇到窜的飞快的狍子,他都能百发百中,若是没有一双鹰眼能行? 但赵昀在四书五经上就差得远了,别说是和太子比,就算是和伴读相比也是不够看的,但贵妃娘娘依旧开心,三才知晓,这是殿下在故意藏拙,虽然官家和太子都知晓,但却依旧如此,这不是一种保护自己的方式,而是在故意显示自己没有争储之心。 三才心中很高兴,天家就怕这种事情,就怕争储!一旦发生便如当年玄武门之祸般,皇嗣凋零……但官家不是李渊,太子也不是李世民…… 赵旭依旧是在御花园中提出自己的问题,三才立刻把自己当作一个木头人,而皇后娘娘带着灵儿公主寻了个借口离开,灵儿公主的半截披风都落在了避风亭中。 后花园中只剩下太子赵旭和官家了,至于赵昀,这货正在边上的火器场中摆弄火枪去了,这是他的习惯,没有一两个时辰绝不会出来,官家就喜欢把火枪放在后苑的御花园中,没事的时候仔细摆弄一番还要打上几发。 而御花园中的火器场也是宫中戒备最森严的地方,毕竟是要人命的火器,谁也不敢怠慢。 随着啪啪的火枪声响起,仿佛是给了赵旭以信号:“父皇,辽朝如今已然势弱,张俭出使大宋,我大宋以占据中京道,可除了大定府以南之州府,北地皆是荒芜,农田稀少,牧场倒是颇丰,但却不易于防守,不若以此为筹码,向天下人展示我大宋宽度,也以此向辽朝示好,永修太平之心。” 赵祯顿了一下,望向赵旭,仿佛是第一天认识自己的儿子,左右观瞧一翻后提高望着他严肃的说道:“永修太平?!你这话是出自真心,还是为了迷惑辽朝?” 赵旭一时被问的不知该如何回答,但赵祯根本就没打算听他的回答,而是用最确定的声音告诉他:“若是出自真心,太过妇人之仁,太祖曾云: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此乃经典!亦是我赵家的格言不可忘却!宋辽之间早已没有和解的可能,这是你死我活的战争,莫要太天真!” 瞧见赵旭皱眉摇头的模样,赵祯长叹一声再次开口道:“若是后者便更为让朕失望,你是大宋的储君,未来要接管朕的江山,如此庞大又强盛的帝国教导你的手上,就该有一个帝王的威严和气势,当然也要有帝王的魄力。 如今宋辽之间局势明朗,我大宋压制辽朝犹如五指山压着一个泼猴,即便它再能蹦跶,也是垂死挣扎,这时候还要想着如何欺骗对手就毫无意义,还会显得狡诈奸猾,有失帝王气度!” “儿臣知错……” 赵祯摇了摇头,拉着儿子的手放在他的胸口道:“听听自己的声音,不要老是被外人左右,你是朕的儿子,你是赵祯的儿子,你生来不凡,你的脑袋中不光有儒家思想,还有我天家的家学,这东西可是别人没有的,朕相信你能运用的好!” 赵旭点了点头,眼神中的迷惑也逐渐减少,更加坚定和执着了,他发现父亲的话总能在自己迷茫的时候开解自己,仿佛看清了世上所有的事情。 “父皇,其实是…………” 赵祯摆了摆手:“朕知晓有人对你说了一些话,这些话肯定非常有煽动性,但你要记住一点,本心!这是父皇从小就教你们的,只要不忘本心,做出任何事情之前都思索一下自己的本心,就会被那些魑魅魍魉所迷惑,不会被那些鬼蜮伎俩所左右,朕不想知道是谁在背后窜撵你的,朕相信你能处理好!” 赵旭露出昔日阳光般的笑容,这笑容和赵祯的很像:“父皇如此相信孩儿吗?” 赵祯拍了拍儿子的肩膀:“相信,因为你是朕的孩子!走去和你弟弟比试一番,输的请客曹婆婆肉饼!” 三才长长的舒了一口气,说实话,刚刚的局面是真的紧张,天家最怕的便是父子之间出现间隙,一旦出现了,便再也无法弥补,太子和陛下之间因为一些问题这段时间总是不如原先亲近,三才担心会出事,但今天看来没有问题了。 这该死的张俭真是个杀千刀的老贼,他以为自己在东门拍卖“巧遇”太子的事情别人不知?他以为自己能给太子带来更高的名声?大宋有一位仁君就够了! 官家最担心太子,他身边的亲卫可不比官家身边的少,那一次看似机密的对话其实官家一字不差的都知道,只不过官家不想在太子面前点破而已。 砰砰的枪响声出现,三才略微松了一口气,而就在这时,一声巨响出现了,这巨响声是如此的猛烈,甚至让人觉得地动山摇,整个北京城都被这爆炸声惊呆。 三才最先确认的是这巨响不是来自于官家所在的后苑,也不是来自于皇宫,而是来自于宫外,宫中的侍卫早已把整个皇宫戒严起来,最重要的地方一个也没有落下。 官家以及太子,皇子所在的后苑驻满了披坚执锐的亲卫,他们身上的板甲散发着清冷的寒光………… 第一千三百三十七章恶魔出现 北京城中的巨响让全城百姓惊呆了,辽朝都亭驿中的张俭先是一惊随即脸上露出笑容,这动静如此之大,非人力可为,定然是天上的旱雷所致! 虽然宋辽之间的使臣离开了,但驿馆依旧保留了下来,北京城中依然有辽朝的都亭驿,院子还是那个院子,厢房还是那个厢房,只不过院中早已物是人非,那高高的松柏已经枯萎,连生命如此顽强的树木都会枯萎,张俭不禁觉得它和大辽的命运联系在一起。 自己和太子的对话肯定是没有作用了,这段时间除了在乾宇殿的那次拜见之外,大宋皇帝始终不愿接见自己,而且连两府相公和鸿胪寺的官员也开始刻意的避开和自己的接触。 张俭笑了笑,他知道自己和太子的话肯定已经传到大宋皇帝的耳朵里,以大宋皇帝的智慧,应该很快便明白自己的用意,自己和太子说的话从一开始就有问题,一个小小的文字游戏,宋辽之间本就没有永修太平的可能! 儒雅的太子上当了,这不是最重要的,重要的是太子的话一定会使得赵祯不满,让太子和皇帝之间产生间隙,他赵祯是什么人张俭太清楚不过了,当初为了燕云他甚至不惜以身犯险,可见他凡是比达目的的决心。 现在大宋占据了绝对的优势,太子却在这个时候提出放大辽一马会怎样?以他赵祯的心性,即便是知道了是自己在背后挑唆,也不会怪罪自己而回恼怒太子的妇人之仁! 自己的所作所为不过是为了大辽尽力而已,却不是挑拨父子关系的人! 希望自己已经在大宋的父子君臣心中种下了离间的种植,张俭微微苦笑,自己只能用这种小伎俩来做手脚了,原本的大辽根本就不需要玩弄这种见不得人的手段。 “左丞相,快快上来看,这宋人的都城北面升起好大一朵云!” 张俭的回忆被打断,听了侍者的话他以最快的速度冲向了高高的围墙,这本是对都亭驿的保护,现在却是对辽朝使臣的限制,院墙还是很宽,在上面站人没问题,张俭抬眼便瞧见城北升起了一大团烟云,整个北京城最神秘的地方便是那里了! 张俭暗道一声太好了,在他看来眼下的这股旱雷正好是说明大宋无道的最好证据,年年征战不说,还无端进攻中京道,这段时间大辽从一开始的边境摩擦一直梳理到大宋用兵,所有的事情中都透露着蹊跷,显然这是宋人自导自演的一出苦肉计,虽然大辽不知是谁在幕后指使,但可以确定,和他赵祯定然脱不开关系! 着声巨响也惊动了两府的相公,他们第一时间也觉得这是北城出了问题,因为只有北城驻扎着大宋的火器营,其中储备着大量的火药,但他们不知道眼下这惊天动地的响声和火药有没有关系………… 因为眼下这动静实在太大了一点,仿佛天翻地覆,宫宇震动不说,连城中的人马嘶鸣之声都消失了,整个北京城仿佛一下陷入了寂静,没有一个活人似得。 赵祯拉着俩个孩子从掩体下出来,在爆炸响起的一瞬间他便拉着俩个孩子躲进了射击场的掩体下,即便如此他都能感觉到那混泥土浇筑的掩体发出的“呻吟”声! 望向北城赵祯微微皱眉的开口道:“派人查明速报!火器营中妄议者斩!” 三才稍稍一愣随即点头道:“奴婢遵命!”他被官家的态度惊了一下,北城发生的爆炸不是第一次了,这次的响动实在是有些太大,但也没有必要到妄议者斩的程度吧? 皇帝的每一句话都是金口玉言,一句“妄议者斩”便是禁口令,任何人不得谈论此事,否则便会有杀身之祸,这是为了把消息封锁住,当然火器营之外的人怎么说都没事,毕竟他们都是靠猜测。 事实上问题有些严重,并非是什么天雷之类的东西,更不是一般的火药爆炸,而是一种新型炸药的出现打破了北京城的平和,当赵祯看到眼前黄色粉末的时候,熟悉的味道让他整个人的脸都变得潮红。 抓着眼前的被炸伤的匠人道:“这东西是从什么当中提炼出来的!” 匠人忍痛说道:“启奏陛下,咳咳…………这是小的在煤焦油中得提炼出来的,加了硝酸和硫磺后得到了这东西…………咳咳,小的实在不知,实在不知其威力如此之大,不过是让手下的小工把它装进火药弹里看看,谁知一顿饭的功夫,小的刚到火器司便炸了……咳咳……” 赵祯放开了眼前的匠人背过身去,神情激动中带着一些不敢相信自言自语道:“居然是TNT,这是什么情况?大宋便出现TNT了?这还有没有天理?!” 赵祯知道这东西的原理,也知道大概方向,但他并没有强行干涉研发的过程,也没有提出什么指导意见,他那么忙哪里有时间,他只是知道大概需要什么东西而已,而火器营的火器司不过是在进行正常的研究………… 赵祯一把拿过这稍显粗糙的黄色粉末,吓得三才一哆嗦,他从匠人的话中得知刚刚火器营中的大爆炸乃是这东西引起的,官家就这么拿去岂不是危险? 赵祯伸手打掉三才过来抢夺的手道:“无碍,这东西类似于火药,但却比火药更好,是真正意义上的炸药,可塑性很强,即便是遇到重击也不一定爆炸,需要用火药引爆。所以那倒霉的学徒才会被炸死。” TNT是烈性炸药但讽刺的是这东西又是最安全的,当受到强大的外力作用时,它才会显示出它恐怖的一面,而在一些不值一提的力量之前,他安静的就像是睡着了一般。 但赵祯知道这东西的意义,有了它的存在,大宋随时可以让上京城出现一场地震或是天罚之类的东西,在得到一股绝对力量的时候,人们往往会想到破坏和毁灭,赵祯也是如此…… 之后赵祯才觉得不妥,TNT的用途有很多,不说军事上的用途,即便是在民用上也很广泛,开山碎石对大宋来说将不会在是一件难事,尤其是大宋和川陕四路的联系,更是可以紧密些! 无数的想法和念头就像是爆炸产生的火化在赵祯的脑袋中闪烁着,他心中闪现最多的念头便是自己把恶魔彻底放出来了,不过在人高兴的时候,总有一些扫兴的事情发生。 张俭来了,并且他是带着义无反顾的疯狂而来,让北京城的人都觉得他很带种!一个人穿着辽朝官服,背着辽朝的旌节站在大宋的皇宫正南门宣德门外破口大骂………… 第一千三百三十八章赶鸭子上架 张俭的破口大骂自然是故意为之,而且是拼命一搏,背后的旌节是他的鼓舞,是他的支柱,他不需要任何人的帮助和保护,只要自己背着这大辽的旌节,便没人能驱赶杀害他。 事实也是如此,大宋的宫门禁军对他完全采取漠视的态度,或是眼神中充满奇怪的望着他,但唯独没有张俭所希望看到的恼怒与气愤………… 他挑选的时间也很正确,这时间正好是大宋官员离衙回家的时间,无数的官员从皇城的宫门偏门排着队的离开,那些原本好在看戏的禁军便立刻忽视了张俭,各司其职的作着自己的差事。 宫门是大宋皇宫的第一道防线,外松内紧,每个进出的官员都在记录在案,每个官员的身上都有一块腰牌,这是进出皇宫的凭证,当然这些禁军也是认识每个官员的,几百人的官员队伍,禁军可以分毫不差的叫出每个人的姓名。 张俭虽然大骂大宋的无德无道,但心中依然有着几分羡慕………… 他的身份不一般,并非是一般的辽使,更是辽朝的左丞相,所以一般的官员也就不好单独上前理论,大多是三五成群的上前阻止他继续谩骂,这种阻止在宫门的禁军看来完全就是白费力气,要是唤作他们,早已是打的他张俭满地找牙了。 不过禁军绝不会上前,张俭背后背着旌节,便是不是一般人能惹得起的,最少他们这些禁军不能动手。 终于,大宋的相公们出来了,自从大宋实行责任制之后,两府的相公便要担待相当大的责任,赵祯曾经在超会上说出“权力越大,责任越大”这句话。 两府公文的疏忽都将追责到两府相公们的头上,中书门下平章事向皇帝负责,而参知政事也是直接向皇帝负责,两者之间的似乎一下从实质上的高下变成了名义上的高下,相权再次被削弱了。 狄青最先出来,枢密院的事情因中京道的战事即将落幕便也进入了尾声,他已经三天住在枢密院之中没有回家了,除了宫门便瞧见张俭背着大旗的叫骂,脑袋嗡嗡的好不烦躁,理都没准备理他便要离开。 但这时却被御史拦下,他们也是没了办法,堂堂的大宋皇宫外,站着一个泼妇似得敌国宰相叫骂,成何体统?一般的官员还够不着他的“腰”眼下只有狄青和他旗鼓相当。 御史依旧是御史,他们官价不高,但却有着巡查之责,一般人不愿得罪他们,但也再像是以前那般惧怕他们,因为官家曾经下旨,御史稽查大宋所有官员的同时,也要定罪有据,不得信口胡说,严禁风闻言事。 不过若是掌握证据,那可就不一样了,御史台可直接拘捕罪官押送大理寺,由相公亲自审理,并送皇帝查阅,无论是贪污,渎职,营私舞弊,只要查出一律严判。 狄青被御史拉住,也不好挣脱,只能无奈苦笑:“本官三天三夜未曾合眼,中京道战事刚毕,官家许我回去休息,诸位瞧瞧我的眼袋…………” 御史多是年轻人,心中只有对国家的热情和奉献,那管他狄青累不累的,很快就上纲上线:“狄枢!您是两府相公,大宋堂堂的枢密使,眼下辽使与宫外叫嚣,岂能视若不见?” 狄青被这些年轻人一呛还真的不知如何回答,眼巴巴的望着宫门却不见范仲淹等人出来,又瞧见一大帮人望着自己,狄青无奈的点头道:“那本官便勉为其难的试一试……成与不成莫要怪我。” 狄青也没有什么好办法,只是上前望着张俭拦下他再往宫门靠近:“左丞相,不可在向前,国有国法,大宋宫墙三丈之处乃是禁地,任何人无端向前皆可射杀,宗亲也不例外。” 张俭尴尬的收回了脚步,说实话他是太过激动忘记了,若是真的如狄青所说……张俭忽然明白了,刚刚的那些禁军并非是不在乎自己,而是希望冷淡的对待自己,让自己被冲昏了头脑向前,之后便是………… 张俭止住了脚步,在一群宫墙禁卫的遗憾中止住了脚步,他距离宫墙已经有四丈了,只要再次向前几步便可名正言顺的射杀了…… 狄青是善意提醒,但在张俭看来却是一种威胁,当然他不怕狄青的威胁:“狄枢密,为何你大宋皇帝不肯召见老夫?为何宋辽相商之际攻占大定府?!天雷阵阵,天地撼动,可见大宋之举无道也!” 狄青强忍着打哈气的冲动,稍显无力的挥了挥手:“左丞相也是上过战场的人,岂能不知战场上的局势瞬息万变?你昨日才到北京城,今日中京道的战报才送来,这不就是时间上的问题吗?有何可大惊小怪的。再说…………” 狄青真的有些架不住困意,刚刚从紧张之中放松下来,他是真的累了,困了,打了哈气道:“张相公,战事结束了,一切都结束了,官家曾言胜者当有胜者的态度,当然这话给你也好用,败者当有败者的谦卑,莫要在这里叫嚣,有失国体。” 张俭没想到自己如此激烈的指责居然换来的是狄青轻描淡写的解释,仿佛还是在教训自己和大辽一般,这种态度,这种完全不在意的态度让张俭很是受不了! 放声大笑道:“哈哈哈……老夫见识到了什么叫无耻,什么叫上下一心的无耻!大宋君臣难道便是如此吗?大宋的朝堂便是如此如吗?看来老夫是来错地方了!这天雷无眼,何不诛灭无道无德之君!” 狄青的脸色瞬间难看起来,盯着张俭道:“左丞相休得胡言!这是大宋的北京城,容不得你放肆!” 边上的御史更是群情激奋的叫嚷着:“拿了他!”“御前治罪去!”“锁去大理寺!”“当诛之!” 终于引起众怒了,张俭非但不怕,心中还是一阵窃喜,这下总算是让所有人注意到自己了,同时他心中也是悲哀,身为使臣,身为大辽的左丞相,居然要以这种方式引起宋人的注意,这难道不是一种悲哀吗? 天才一秒记住本站地址:.。手机版阅读网址:m. 第一千三百三十九章张俭就是个笑话 宫门的吵吵嚷嚷终于迎来了平静,当欧阳修和苏洵两人出现在宫门外的时候,所有人都立刻住嘴,这两人乃是大宋的参知政事,在朝中的地位也是仅次于范仲淹这位相公的,事实上他们可以和范仲淹平起平坐。 他们的出现让所有人都有了主心骨,朝臣们自觉的站在了苏洵和欧阳修的身后,希望这两位德高望重的相公能出手,让这辽朝的狂徒知晓天有多高地有多厚!! 但出乎意料的是,两人并未说什么,只不过从容淡定的聊着天从张俭身边走过,完全没有看张俭的脸一眼,仿佛他是空气一般不存在。 “明允啊!昨日听说官家和太子与后苑之中讲学,精彩之处以命人传下,可否送与国子监中,向天下书院示范?” “永叔兄果然是心系学子,官家的学问之出众,令人咋舌!某观之大不如也!抄送国子监乃学子之幸事,某这就派人传抄过去!不知嫂子可好些?” 苏洵的话让欧阳修欣慰的点了点头:“已然大好!王唯一不愧是杏林圣手,老夫白白读了这么多年书,竟然相信巫蛊之术!还是有病寻医的好!” 两人的闲聊非常刻意,谁都能听出里面打发时间的意思,朝臣们当中的聪明人也不少,很快便理解了两人谈话的精髓,跟着开始闲聊起来,有些人甚至吆五喝六的码人去青楼妓馆中饮宴。 这时候最好的态度就是不关注,不把张俭的话放在心上,这才是大宋应有的态度,张俭的激将法很高明,甚至到了忘却生死的地步,用自己的性命相威胁。 但结果很是不理想,欧阳修和苏洵两人看穿了,自然不会中他的激将,反而把他晾在一边好不尴尬,所有的朝臣都跟随苏轼和欧阳修走了,走的时候眼神那叫一个蔑视……仿佛黑色的瞳孔消失,全是眼白的望着张俭。 这比杀了张俭还让他难受,身为大辽的左丞相什么时候受过这样的气和轻视? 本想利用激烈的言语刺激狄青和大宋的臣子,没想到被苏洵和欧阳修两人如此巧妙的化解。反倒是他自己变成了一个笑话! 巍峨的大宋皇宫外就剩下张俭一人孤零零的站着,显得那么的落魄与可怜,城墙上的内侍快步向宫中走去,带入了勤政殿中小声道:“启奏官家,两位参知政事如官家所说对张俭充耳不闻,而朝臣们附和相随,转眼之间唯有张俭孤立在外!” 赵祯端起香茗微微咂了一口,望着范仲淹道:“你这是杀人诛心啊!虽高明,朕却不忍了,也罢传他与飞鹤台觐见,朕倒是看看他还有那番气度否!范相你便一同作陪!” 范仲淹微微苦笑:“官家,此计乃臣之所出,实在无颜见张俭。” 赵祯满意的点了点头,很好,心有愧疚便证明他把这件事拦了下来,这是在为帝王的名声负责,若不是自己头上顶着一个仁君的名头,那需要他范仲淹如此遮挡。 话虽这么说,但范仲淹还是随着赵祯一起去了飞鹤台,所谓的飞鹤台并非是什么平台,也非有什么特别之处,不过是大宋宫中一个地势较高的宫殿,以飞鹤为雕,殿中雕饰美轮美奂,最适合宴请使者之类。 赵祯是掐着饭点召见张俭的,下午喝了不少的茶水,与范仲淹两人聊了聊大宋如今的局势,以及对中京道官员的调任,而聊得最多的却是王安石,这个展露头角的官员,更是得到了范仲淹的肯定。 蔡伯俙以及他所调用的官员已经上路了,多是一些和王安石类似的新晋官员,他们大多对大宋对朝廷,对赵祯抱有一腔热血,充满了年轻人的朝气蓬勃,誓要为把中京道治理成为一片繁荣富强之地。 这段时间不断有消息从中京道传来,都是蔡伯俙命黑手的人秘密考察这些年轻官员的消息,这不单单是一次调动,更是一次测试与选拔。 大宋的朝臣,尤其是重臣越来越年轻化,而从这些年轻人中挑选才学能力出众之辈便成为了赵祯和范仲淹眼中的大事,国不可无才者当政! 能进入考察名单的人,能被蔡伯俙带去中京道的人,每一个是品行不端之人,这次考察就是要看他们的能力,即便是品行再好,没有出色的管理能力,也是无用! 最多去崇文苑中谋一个清闲的文资罢了………… 而这些年轻的新晋官员之中,就数王安石最为出色,他被赵祯钦点参与馆阁遴选,但他依然拒绝了,没错就是这个一飞冲天的机会他却拒绝了! 很多人当他是疯了!官家亲自下旨说明他简在帝心,一旦参与遴选,岂不是飞黄腾达?但赵祯并不意外,大宋的臣子拒绝皇帝的旨意也不是说明特别稀罕的事情。 尤其是王安石的拒绝赵祯更是毫不意外,他王安石果然是发挥了执拗的名头,不但拒绝的馆阁的旨意,而且亲自上疏向赵祯请命去往中京道。 这种行为在许多人看来是不理解的,京朝官是多么清贵的官员,入了馆阁便是清贵中的清贵,最少也能得一个翰林制诰的名头。 赵祯欣然同意他的要求,直接给了他王安石中京道判事的名头,这判事虽然不是一个正职差遣,但却是仅次于蔡伯俙的一个副手,而其他的判事多是一些朝中久经磨砺能力出众的臣子。 王安石执拗的品格再次发挥,到了中京道之后便以最快的速度对大宋所占领的府城进行考察,这里的府城是指宋军所占下的所有府城! 这本身就是一个极大的工程,没有足够的时间根本完成不了,王安石运用了一个相对简单的办法,向彭七的大军索要各军行军司马的记录和文案。 这个作法得到了蔡伯俙的拍手称赞,没错,大宋的军队所到之处都要留下详细的信息和记录,人口多少,粮食几何,城中军需所用,百姓民生等等都会必须有记载,以便中军检查之用。 用蔡伯俙的话来说,王安石不单单是能力出众那么简单,而是打破了思维上的定式,想法往往特立独行且收效甚巨,蔡伯俙跟随赵祯多年,见识本就不凡,且眼界颇高,能得到他这样的评价便可见王安石的才能当真是卓越,连范仲淹都接连夸赞。 天才一秒记住本站地址:.。手机版阅读网址:m. 第一千三百四十章苛刻的条件 凤凰台上凤凰游,飞鹤台上飞鹤留。 这座宫殿的奢华就在于美轮美奂的飞鹤浮雕,几乎是集大宋雕工技术之大成,各型各态,或展翅高飞,或俯冲急降,围绕着宫柱,横梁,飞檐,甚至是阶梯上的汉白玉扶手。 殿中鲜艳的色彩晃得人眼花,一轮红日边上是两支展翅翱翔的仙鹤,凌乱中又带有对称之美,让人叹为观止!无论赵祯来过多少次,依旧被这美丽的雕刻所倾倒。 古代技术的智慧结晶让人赞叹,至今他也不知道那些镂空中带有镂空的浮雕小球是如何雕刻出来的,每每来到这飞鹤台,赵祯都要仔细的研究一番,并且严禁三才说出答案。 这一次同样也不例外,赵祯把玩着小球,琢磨他的雕刻技法,而这不过是飞鹤台中的冰山一角,各种石雕、玉雕、木雕、象牙雕琳琅满目,让赵祯这个大宋帝王都觉奢侈。 只不过,这是王语嫣一力建造的,并且没有用宫中一两银子,都是她碧雅轩的受益所得,原先的她还保有一点商贾思想,把钱囤积起来,后来发现钱屯的多了,只会被三司以各种借口拿出去“投资”最后她也收不回来,赵祯便开解她,没事就把钱用在该用的地方。 于是便有了包拯的幽怨,以及眼前这座美轮美奂堪比阿房的宫殿群。 的确,这飞鹤台不知是一座宫殿,而是一片宫殿组成的宫殿群,以飞鹤台为代表,所以在大宋宫中众人皆唤飞鹤台,连皇后王语嫣也对这说法颇为喜欢。 飞鹤台,凤章宫,一个是她出资修建,一个是她的寝宫,都是宫中绝美的地方,历朝历代可有皇后用自己的钱修造皇宫的?煌煌史书上几乎找不到,王语嫣沾沾自喜,也许这就是她留给大宋的东西,也许这就是她开的先河。 只不过现在飞鹤台现在却成了赵祯常去的地方,宴请朝臣,或是接待外使最好的地方莫过于此,大宋的奢华和精美可不适合藏在里面,而是要展露与外。 前段时间高丽使臣郑金易出使大宋,赵祯便在飞鹤台接见,王语嫣开始还不乐意,可后来当她听说高丽人把飞鹤台描绘成仙宫之后,便不再多说什么,心中的窃喜连赵祯都能看得出来。 同样的,当张俭进入飞鹤台后也被这里美轮美奂的景象所震惊,看着四周的浮雕,看着眼前古朴却有典雅的装饰,看着那精美耀眼的宫柱连连赞叹。 范仲淹在一旁对他解释一番,算是半个导游,只不过张俭在听了他的解释后奇怪的问到:“如今之宋已然奢华富贵如此,何须窥伺我大辽之敝履?!” 一点小事也要上纲上线,范仲淹就没法和他聊了,只能苦笑道:“宋辽之间水火不容,说句难听点的话,辽朝不若效仿西夏,归降大宋,免得我大宋挥师北进,生灵涂炭?!” 范仲淹岂是好相与的?看似无奈的话,却句句充满威胁,字字诛心。 张俭稍稍一滞随即脸色涨红,带着冷笑道:“猖狂,猖狂若斯!” 范仲淹同样摇头回应,只不过面色依旧是那么的无奈:“迂腐,冥顽不灵!” “你!好…………” 瞧着张俭负气而走,范仲淹笑了笑,激将法?谁不会?! 赵祯已经在飞鹤台中等待了,这个宫殿群中最高也是最华美的宴客台正用它的精美细节征服着世人的目光,赵祯把玩着手中的镂空雕刻球,张俭进来之后便一副义愤填膺的模样,赵祯知晓他这是在故意为之。 刚刚在宫门之外破口大骂的模样,嘿嘿赵祯还真是想再看一遍,并非是他贱,而是实在想看看,这张俭是如何能腆着脸说出那些话来的,宋辽之间的关系本就势如水火,拼个你死我活都不为过,他张俭凭什么能腆着脸的骂自己?! “外臣张俭,参见大宋皇帝陛下!” “免礼平身!” 简单的寒暄过后,赵祯便把玩着手中的镂空球对张俭发难道:“张俭,你身为辽朝使臣,以诅咒之言与朕的宫门外谩骂,是何道理?难道这就是你堂堂辽朝的言谈举止?” 面对赵祯的下马威,张俭早有应对,再次行礼道:“陛下错怪外臣,张俭不过就事论事,少有偏颇来却也实话实说。” “张俭,休得放肆!” 赵祯摆了摆手,反倒是气定神闲的对范仲淹道:“朕乃是天子,承天之命而生,与九天之上而来,岂惧旁人诅咒威胁,不过是气急败坏而已!何必计较有**份?” 张俭面色一阵青一阵白,赵祯的态度平常,完全不似放在心中的模样,这下自己反倒是难以下台阶了。 赵祯并不在意张俭的面色,更不在意他的诅咒之言,若是自己能被他诅咒死,那自己早已死了多少回了,诅咒自己的人可不少嘞! “张俭你出使大宋难道就是为了对朕口诛笔伐?还是说说正事吧!你辽朝中京大定府以陷,如今是我大宋的定边府!中京道的战事算是结束了,你还有什么好和朕谈的?难道是议和?!” 张俭抿了抿嘴道:“外臣代表大辽出使,希望陛下以天下苍生为念,暂罢刀兵…………” 赵祯挥了挥手道:“眼下我大宋兵锋正锐,夺中京道不过尔尔,大军不日便可乘势而上,北伐上京道,如何能停下来?” 这是威胁,**裸的威胁,张俭心中哀叹,眼前的帝王实在把国家之间的权谋看的太过透彻,自己很难在议和之中占据主动,对于辽朝来说眼下的谈判不再是让大宋停止在中京道的战事,而是让大宋不再北上。 谈判的最佳手段往往是软硬皆施,张俭无奈的叹息道:“陛下,我大辽虽然一时江河日下,但却全民皆兵,马上的契丹马上的天下,并非毫无一战之力!还望陛下深思!” 赵祯摆了摆手放下镂空小球道:“朕早已思量过,若是你辽人肯退至横河以北,朕便暂罢刀兵!其他的条件朕一概不要!” “横河以北?!” 张俭忍不住惊叫出声,横河乃是上京道临潢府中一条分割南北的天堑,亦是上京城重要的防御之地,虽然只有这一个条件安,但却比任何条件都苛刻! 第一千三百四十一章租借州府 赵祯早就有了打算,对待辽朝根本就不需要那些没用的岁贡之类的东西,大宋最不缺的便是财富,这么多年来自己以把大宋打造成了一个“聚宝盆”最不缺的便是钱,何况辽朝的经济已经不需要大宋出手打击自己便能走向终结。 可以说从一开始赵祯便想好了向辽朝索要什么,并非是辽朝会给什么。 这场谈判是大宋的一个机会,但却并非是辽朝的机会,横河距离上京城不过咫尺之遥,更是上京城的一道天堑。 一旦大军推进横河沿岸,便会迫使上京城面临巨大压力,最终使得契丹人往蒙古草原的深处而去。 对待辽朝和契丹人,赵祯并不打算彻底灭绝他们,这个世界上弱肉强食很是正常,可若是想要彻底屠灭一个种族,这样的人要么是一个疯子或是一个变态,而赵祯希望最好是让辽朝在历史中自己消失。 什么地方的竞争最为激烈和残酷?唯有草原,这个不断争夺草场和放牧之地的竞技场! 任何一个弱者都将被它抛弃,任何一个强者都将对弱者挥下屠刀。 赵祯希望草原上的种族越多越好,越多越彪悍对大大宋或者中原王朝越有利,当然在赵祯的宏伟规划之中,辽阔广大的蒙古草原也是大宋的囊中之物,这里有着上好的牧场,大片的土地,以及顶好的马匹和彪悍的士兵。 而辽朝却是赵祯这个中原王朝的皇帝敲开草原大门的最好砖头。 分化拉拢,资助割据,赵祯要让这个残酷又美丽的大草原先乱起来,这样才有可乘之机不是? 开始的时候赵祯是想灭掉辽朝的,斩草除根的灭掉! 但现在看来辽朝依然有它的价值,随着时间上的改变,宋辽之间事态的转变,赵祯忽然发现与其彻底灭了契丹人,不如让他们在草原上发光发热………… 所以赵祯打算给辽朝一个机会,给契丹人一个机会,让张俭的谈判顺利进行下去,最少不是直接的拒绝他。 当然谈判的时候最少要摆出苛刻的目标,至于能与不能,还可以再谈不是? 最少眼前的张俭是松了一口气的,他认为大宋皇帝既然提出了罢兵的要求,至少能谈下去,能给辽朝一定的让步,让两国之间的关系再次恢复稳定,既然漫天要价,那他便要就地还钱。 横河显然是不行的,对于辽朝来说横河乃是上京城的屏障,一旦失去,宋人便可一举北上,若是在他张俭这里被开了口子,回了辽朝他也不用再做什么左丞相了。 而萧太后的意思是赔钱可以,赔东西也行,牛羊马匹都没问题,就是不能割地,甚至还幻想着守住大定府和大宋南北而治………… 张俭心中苦笑,眼下的问题是他赵祯根本就看不上辽朝的岁贡,眼下这飞鹤台上的美轮美奂就是在告诉自己,大宋什么都不缺,就缺辽朝的土地! 张俭面色严肃的说道:“陛下,我大辽唯一能让步的便是高州,武安州,成州等地,无有再退之可能!” 赵祯笑了笑,对一旁恭候多时的三才道:“拿来。” 随着他的话三才小心的捧过一张舆图,在俩个小内侍的帮助下缓缓展开,眼前的舆图张俭再熟悉不过,上面的正是中京道的每一个州府,每一个乡镇,每一个县治都是那么的准确和明了,甚至包罗了当地的山脉,河流,大致人口等等信息,可以说比大辽的舆图更加详细。 赵祯随手在上面划了一道:“这就是你辽朝的诚意?你所说的武安州,成州等地已经被我大宋拿下,这也能用作谈判的筹码?真是滑天下之大稽!难不成以一个我大宋唾手可得的高州作为筹码?是你辽朝的皇帝不灵光还是在戏耍朕?!” 赵祯的话直指要害,把张俭说的无言以对,但即便如此,张俭依旧道:“这是我大辽的底线…………” “哦?既然如此,那这便是朕的底线,若你辽人不割地,那朕就让我大宋的将士自己去取!” 这话便是要谈崩的节奏,张俭一时间手足无措,若是以现在大宋的实力,自己动手也不过尔尔,可大辽却要再次出兵抗衡,拼下去只会消耗大辽的精锐力量。 见气氛紧张,范仲淹终于开口道:“陛下,我大宋之诚意已然摆在明面上,不如让辽使也把辽朝的诚意拿出来,也好知根知底,如此再谈下去不是轻省许多?” 赵祯微微点头,装作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道:“范相公所言有理,张俭,朕的底线已经告诉你了,可你辽朝的底线朕还不知,若是你不肯说,那也就没有什么好谈的了!” 张俭狠狠咬牙道:“陛下,我大辽畋鱼以食、皮毛以衣、马逐水草、人仰湩酪,一国之财富无有几何,更不可与大宋相比,但若是陛下肯罢兵,我大辽愿助宋之军旅之费,每年银十万两,绢二十万匹,至大定府交割!” 赵祯以为自己听错了,银绢加起来不过三十万,居然想买太平?这是瞧不起大宋还是瞧不起自己,微微怒道:“这是在羞辱朕?” 一旁的范仲淹却是知晓各种缘由,开口道:“陛下,当年……” “当年澶渊之盟时,我大宋向辽朝的岁贡便是如此,朕当然知晓!” 赵祯打断了范仲淹的话随即皱眉道:“可这点钱对于我大宋来说简直是九牛之一毛,沧海之一粟!别说是付给军中所费,便是犒赏将士抚恤牺牲之英烈也是不够的!” 赵祯说的都是实话,范仲淹也知道,但他也知晓,辽朝也就能拿出这点钱了,对于他们来说百万贯的赔偿还不如逼他们和大宋决战,以现在辽朝的经济,哪里能拿出这么多钱来?! 这些赵祯都是心知肚明,但却有后手,很快他便恍然大悟道:“朕把辽朝当是大宋了……既然拿出这么多钱,那就用州充抵,当然朕不会出兵占领以免生灵涂炭,不若以租借的方式可好?” 租借?! 这个词张俭不是第一次听到,可租借州府那可就新鲜了,这州府如何租借法? 赵祯露出习惯性的笑容,和煦如阳光的对他解释:“所谓租借,便是把你辽朝的土地租借给我大宋,每年的产出交由大宋而不是辽朝,朕会在所租借州府设立衙门,由我大宋官员管辖,每年付给你辽朝以租金,当然这些州府的赋税是要交给大宋的。至于当地治安…………朕也是要驻兵的,不过最多不会超过万人可好?!” 第一千三百四十一章谈崩了…… 经过赵祯的解释,张俭算是明白了,这所谓的租借州府,就是巧取豪夺!都要在这些州府中驻兵了,还不算是占领?只不过名头好听点罢了! 张俭小心的开口问到:“不知陛下何日归还?” 赵祯伸出一根手指,张俭再起开口:“一年?”赵祯摇了摇头,“十年?”再起摇头,“百年?!” “然也!朕要租借一百年,百年之后归还辽朝。” 只不过赵祯心中加上一句,若是百年之后辽朝还再的话,他说的是辽朝,而不是契丹人………… “既然如此,租金几何?” 赵祯再次伸出一个手指,张俭有些无奈,但只能猜测:“一万贯?”摇头,“十万贯?”再次摇头,“百万贯?!” “然也!大宋每年付给辽朝百万贯的租金,至临潢府交割!” 张俭心中震惊,百万贯对于辽朝来说可不是一个小数字,尤其是对现在的辽朝来说,更是最需要的东西,发展国力,恢复民生,没钱是万万不行的。 张俭咬牙道:“还请陛下恢复宋辽之通商!” “可以!”赵祯毫不犹豫的答应,只不过面色颇为古怪,让张俭觉得莫名其妙。 他哪里知晓,通商对于大宋来说本就不是问题,这么多年来从来就没产生过贸易逆差,全是在向辽朝倾销商品,以至于在赵祯禁商之后,民间资本发疯挑起了宋辽之间的战事。 可以说眼前中京道的局势就是民间资本联合贵族资本挑起的,若是张俭知晓,不知他还会不会让大宋的商贾去辽朝赚钱了,不得不说这是一个莫大的讽刺。 张俭算了一下,辽朝还没有那个州府能一年向朝廷缴纳一百万贯的税收,相反朝廷还要把每年的税收发放一些给地方州府,眼下宋人必须要占便宜的,否则岂能善罢甘休? 既然罢兵的前提是大辽吃亏,不如在吃亏的前提下获得最大的利益,在张俭看来,一百万贯实在太多,足足是当年澶渊之盟的十倍!想想这笔财富都让人眼馋的紧! 但张俭也不傻,有些狐疑的望着赵祯道:“不知陛下想要租借何处?” 一旁的范仲淹已经发傻了,没想到官家的提议真的被张俭所接受,他是大宋的宰相,知晓一百万贯对于大宋来说意味着什么,这才是九牛之一毛,沧海之一粟! 瞧见官家望向自己,范仲淹冷静的思考了一下,这时候可不能被胜利冲昏了头,虽然是租借,可辽朝不可能什么地方都租借给大宋的,西面已经没有什么威胁,大宋的宁夏反倒是让辽人不安。 北面,北面是辽人的上京道也是辽朝唯一的依仗,更是上上京城的所在,基本上也没戏,那只剩下东面了! 心思急转,很快范仲淹便知道该租借什么地方,指着舆图上的东北方道:“东京道!” 张俭脸色大变,笑着对张俭说道:“平章事不可玩笑,这东京道乃是一道之地,岂能租借?其中州府众多,不妥不妥!” 范仲淹无奈到:“那我大宋可租借那些州府?” 张俭指着西面道:“唯有西京道之州府…………” 赵祯摆了摆手道:“那便算了!” 范仲淹不知为何官家的态度变化如此之快,刚刚还要租借州府,一下又不租了,稍稍一想他便知道原因,西京道的州府还有租借的意义吗? 辽人之西京都被大宋拿下,大同府现在可是大宋的,又夺了奉圣州之土地,长城已经修建到了当年伏击辽皇的鸳鸯泊附近,官家土地在此设县治,筑城名曰张家堡,纪念当年一战张家五口为国捐躯葬身于此。 开始还没有多少人重视这小小的地方,可逐渐的宋人发现,这张家堡不一般,乃是“屏翰神京”“京师锁钥”更是北京城的西北屏障,兵家必争之地,也是连接关内与关外的一道枢纽。 大宋有了张家堡后,完全是进可攻,退可守,这使得大宋再次占据了主动,在整个西北占据了主动,整个辽朝西京道都要在大宋的威慑下瑟瑟发抖,还有什么理由租借这里的土地? 除了辽朝的东京道,赵祯还真没有看得上的地方,不是因为大宋不需要更多的土地,而是租借来的东西总是会受到限制,不如拿在手中的舒服,曾经的租借成为华夏的伤痛,赵祯不想再用这种手法获得土地。 这是一个强者拳头大的时代,侵略有着一个更为美好和高大的词语,开拓!民族的自尊和荣耀一旦接触了金钱便显得那么的卑微和肮脏。 看着眼前有些呆滞的张俭,赵祯缓缓开口道:“回去转告辽主,朕休兵不战,乃是顾虑天下生灵,而非怯弱,东京道朕必取之,辽朝朕必灭之!朕已经做出让步缓和之态,若辽主顾虑契丹人,便当举国退居草原,朕可放其一条生路。” 说完便在张俭目瞪口呆中离开,而范仲淹也很快明白了其中的道理,微微自嘲道:“天朝上国哪有租借的州府的道理嘞!本官癔症了……” 这下张俭反应过来,忽然明白了一个事实,宋与辽之间根本就没有什么好谈的,从一来是就是必亡其一的,当年辽朝南下也是抱着这样的心理,现在宋人北上依旧如此。 缓缓起身,对范仲淹道:“如此反倒是老夫痴罔了,既然陛下开口暂罢刀兵,还请平章事早些请下圣旨,还两国之太平,我大辽也当备战,以待宋军!” 范仲淹还礼道:“自当如此!” 两人并肩离开飞鹤台,赵祯远远的看着微微苦笑,像是对三才说,又像是自言自语:“这不是朕的风格啊!无条件的结束战争,还是有点亏,但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既然谈崩了,那就让辽人在苟延喘残一阵便是。” 春风吹拂,万物复苏,赵祯站在春风之中,看着飞鹤台飘起的绸带很快一扫不甘,舒服的伸了个懒腰:“中京道战事以毕,辽人之患以除去,朕的大宋也该向前走了!” 第一千三百四十二章想走走不了! 张俭从皇宫回到都亭驿之后便立刻进入书房,把这段时间的所见所闻包括这次面见大宋皇帝的会谈写下,命快骑带着旌节飞奔北上,他要把大宋皇帝的态度一字不落的转达给萧太后。 他忽然发现,自己这次出使大宋毫无意义,或者说他赵祯就根本没打算和自己有什么谈判,自己来是求和的,现在赵祯暂罢刀兵已经达到目的。 只不过大宋这么做也是在修养而已,前线那么多的宋军每日的消耗和补给惊人,大宋在中京道的战事持续了一个春天,伤亡和消耗都需要补充。 也到了强弩之末,力尽之时,但即便如此,大辽的军队却依旧不是宋人的对手,最少在正面无法直接抗衡,唯有伏击和奇袭方可奏效。 至于守城而战,这在宋人的火炮面前简直是一个笑话,那撼天动地的力量谁能挡得住?即便城池再度加固,即便是内外筑城,被宋军攻破也只是时间的问题。 张俭很清楚辽朝的优势在什么地方,彪悍的骑兵,高效的机动才是他们的取胜之道。 在张俭看来,赵祯的话也不是不无道理,退居草原,以游牧的形势发展下去,很有可能使得辽朝再次崛起,当然他可不相信苏轼所说的那些关于草原民族不可能战胜汉室的鬼话,历史上入主中原的次数还少吗? 舍得舍得,有舍才有得,张俭打算即可回京,向太后阐明自己的想法,现在的大辽和宋之间的抗衡是吃亏的,越是硬碰硬越吃亏,不如休养生息,以草原为根本,妥善经营之后再与宋一较高下! 但就在他要走的时候,辽朝的都亭驿却被大宋的禁军包围了,理由也很充分,辽朝密探在城北火器营刺探军机,最终逃入辽都亭驿。 这事情可大可小,毕竟宋辽两国之间正在谈判,双方都不愿再打下去,而更重要的是张俭急着走,这就让禁军们咬住不放了,现在的北京城可不是你辽朝撒野的地方,说走就走?最少要把你这都亭驿搜个遍! 张俭没想到事态如此严重,更没想到宋人如此坚决,要知道眼下大宋皇帝已经下旨罢兵,虽然旨意还没有送达中京道,可也算是在北京城传开了,这时候为难大辽使团,岂不是自找难看? 何况宋辽之间刺探情报,本就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你没抓住人便要直接搜?把大辽的颜面放在何处?把使团的颜面放在何处? 其实禁军们也不想,但他们也没办法,上峰下了军令,务必找出密探! 而这些禁军的上峰不是别人,正是已经瞎了眼的霍老七……自从他当年在辽朝失明之后,赵祯便一直觉得亏欠他,于是便调任他至北京城四门禁军都指挥使。 这是极为荣耀的差遣,证明他是天子的心腹之臣,虽然清闲,却也是外松内紧,整个北京城的城防都交给他,可见责任之重宛若千钧! 虽然瞎了眼,但在一群亲兵的伺候下,他霍老七也算是活的不错,正常的办公都没问题,眼瞎了,但心却亮了,整个北京城在他的管理下治安是没活说,何况他本就是出自衙役班头,更是得心应手。 眼下他却也失去了往日的从容淡定,之所以派兵包围辽朝都亭驿也是不得已而为之,火器营的匠人说丢失了一份炸药,虽然不是配分,但也极为要紧! 一听到火器营三个字,霍老七便打了个寒颤。 他当初任职的时候,官家特意交代,别的地方都能出事,即便皇宫出事也不许火器营有丝毫差池,一听是火器营有炸药丢失,霍老七便急了,发动人手,连城狐社鼠黑白两道都找了,最终查到乃是辽人所为。 那天火器营爆炸,城中的潜火铺子赶到,因火势太大,火器营中的水龙不够,便调用他们前往灭火,定然是他们当中混入了辽人,后来严查之下,终于有一个潜火铺子的差人架不住招供了,他收人贿赂和那人调换了身份…… 经过画师的绘制,那人的图影很快出现,全城搜捕之下,还真的让霍老七给找到了,都亭驿因为常年无人,所以边上有不少讨生活的人,他们便瞧见了图影上的那人进入了辽朝都亭驿! 自认为证据确凿,霍老七哪能放张俭一行离开,一边包围都亭驿,一边派人飞报官家,他不傻,知道眼前的张俭是为何而来,可眼下的事情必须上达天听。 张俭站在门口和宋军对峙,瞧见霍老七道:“当年老夫亲自在上京城挖出黑手,饶你一命如今倒是放虎归山了!” 霍老七笑了笑,拉下自己的眼罩,指了指自己孔洞的双眼道:“多谢左丞相,这对招子虽然被挖去了,可心中却是透亮,这段时间可有北京城的消息传到辽朝?没有吧?” “公报私仇吗?我大辽使团为议和而来,你大宋皇帝陛下依然许诺,岂能阻挠我等归朝?!” “嗤……”霍老七从牙缝中挤出一个音调。 “公报私仇?你瞧瞧你到我大宋摇尾乞怜的模样,俺虽看不见,却也是极为快意,丧家之犬如何值得俺再动手!” “好!那就走着瞧!我看谁敢动我使团分毫!” 张俭命人关上大门,霍老七也是不再阻拦,反正四周已经被包围,围绕着都亭驿一圈都有注水地道,想要挖走是不可能,都亭驿的下面就是一个孤岛,巨大的听瓮都在四周的院子里放着嘞! 张俭已经发现了不对劲,若是没有天大的事情,若是没有确凿的证据,宋人不会如此嚣张,他霍老七更不会亲自出面,多少年没见了,双目失明的“老狗”反倒是咬人更狠了! 现在他首先要搞清楚,密谍到底从宋人手中拿了什么东西…………对他这位辽朝的左丞相,密谍很快就自己站了出来,他也知道自己在这里,大辽的使团走不了。 当张俭看到密谍极为小心的把一包黄色的粗糙颗粒放在眼前时,不可置信的望着它又指了指道:“这……这便是你所说引起北京城北城惊天动地的东西?!” 显然张俭是不信的,那密谍无奈苦笑道:“就是这东西,不光爆炸还有毒!之前喂了只狗一小挫……” “那狗呢?” “死了!” 嘶嘶…………张俭倒吸一口凉气,这是什么东西,居然有如此惊人的威力,在他看来不过是有些碎石似得东西而已! 张俭一把抓住密探,指甲都快戳进他的肉里,从嗓子中发出低吟的嘶吼:“配方呢!” “没有……” “咳咳……”张俭差点背过气去! 第一千三百四十三章该走的还是走了 张俭最大的本领不是斡旋与敌,也不是善于用兵,至于出谋画策也不是太行的,当年耶律宗真可不就是听从了他的意见与鸳鸯泊奇袭赵祯的吗?而结果呢! 但他能活到现在,并被人视作辽朝的一代贤相靠的便是他的审时度势,靠的就是他的眼光和果断,这么多年来,若是没有这份眼光和果断,他张俭不知死了多少次了! 萧太后和萧惠两人囚禁皇帝,他为什么能站在太后一边?实在是因为他看得出自己的皇帝已经无药可救,别说是和大宋皇帝相提并论,便是连太后一个女流之辈都赶不上! 因为眼光,所以张俭以最快的速度投靠了太后,他明辨耶律洪基在萧太后和萧家的联手下根本就不可能翻起什么风浪,但谁知道居然还是让他走脱了…… 对于耶律洪基的离开,张俭始终想不通,若是没有宫中的内应参与是不可能的,而宫中的内应便只有宗室而已,且需要一个纵观全局的人在幕后策划一切。 就如眼下的局势一般,宋人对大辽起了疑心,虽然没有这东西的配方,但最少要把这神奇的东西带到辽朝才是,如何离开大宋才是眼下最重要的问题。 这个密谍已经不能留了,而最好的办法就是自己先下手为强! 张俭面色淡然的对密谍开口道:“没有配方,这东西就毫无用处,咱们到现在连宋人的火药配方都没有,别说是这东西的了,虽然大辽的匠人也在多次实验,可总是不尽人意。” “小的无能,可宋人的防备实在太过周密,若不是这次大爆炸,小的也无法潜入其中。” 张俭点了点头:“老夫知晓,眼下是如何让你离开最为要紧,老夫这里有一密道,速速随我来!” 密谍从头至尾都信赖张俭,即便张俭指着院中的水井说下面有一道暗门,打开之后便是一道反坡后他也依然相信,但张俭告诉他:“你要使劲往下游,否则够不到那暗门,这是当年耶律贾留下的退路,如今反倒是给你用了!” 那密谍笑了笑:“没想到耶律贾还用过,这下我便算是不亏!”说完便一下越入井中,溅起的水花甚至都越出井面,可见他的用力之猛。 当然他也不可能找到那个暗门,当密谍在地下使劲翻找的时候,他相信了张俭的话,奋力的往下游去,直到他发现不对,这井中根本就没有暗门时,为时已晚。 密谍奋力的向水面游去,已经严重缺氧的他刚刚把头探出水面,便有一根竹竿狠狠的把他捅下去,越是挣扎越是缺氧,两次之后即便再好水性的人都会被淹死。 “把尸体捞上来!” 边上的护卫照做,两三下就把密谍的尸首捞上来,张俭可不是要为他安葬,而是般一个纸包放入刚打上的井水中,然后再把它放入密谍怀中的口袋。 “把他抬给宋人,一句话也不要多说!” “属下遵命!” 霍老七看不见,但他边上的亲兵却是看得见,这尸首确实和图影上一模一样,霍老七微微点头,却带着不可置信的表情,用空洞的双眼望着张俭道:“这么说按左丞相的意思是,这不知是那里的毛贼,溜进你辽朝都亭驿之后因夜黑不见路而掉入井中淹死了?!” 张俭笑了笑气度依然儒雅:“然也!这不是老夫说的,事实如此,我都亭驿中亲兵所见,因怕老夫责罚所以并未即使禀报。此人也被老夫脊杖三十,若是不信你大可验伤嘛!” 霍老七派人上前翻找,很快便发现密谍怀中的纸包,打开之后一股难闻的气味出现,霍老七和四周的亲兵立刻蒙着鼻子…… 事情既然都清楚了,那也没有借口阻拦辽朝使团离开,何况官家的旨意已经下了,霍老七便更加不会阻拦,只不过让他张俭走脱实在是有些愤恨,不过他的恨厉也超出了霍老七的预料。 即便是熟悉张俭的个性也没想到他有壮士断腕的果断,人都死了,自然无法找到上线,也不可能牵累他张俭和辽朝,事情除了不了了之外,别无他法。 霍老七在内侍的带领下进宫了,宫中的一切他都是那么的熟悉,因为瞎了眼,鼻子和耳朵反倒是好使了,每一块地砖,每天一个台阶,都让他觉得熟悉,虽然自己不能前往最危险的地方为官家效力,可官家已久器重自己,常常宣召自己进宫闲聊,甚至是给太子皇子讲学………… 什么讲学,自己不过是讲些办案时的经验所得,或是民间趣闻搏官家和皇子们一笑罢了,官家抬举自己,说这是学问,这哪是什么学问嘞! 很快霍老七便闻到皇仪殿兔耳花的香味,整个皇宫之中只有这皇仪殿才会有罗马人送来的兔耳花,官家却喜欢管它叫仙客来。 官家说这花是仙女下凡时带来的,所以叫做仙客来,霍老七深吸一口,花香淡雅清幽,真有九天之上的仙气似得…… 三才习惯性的递给霍老七一个锦凳,当年在辽朝除了一双眼睛,霍老七的腿脚也不好使了,官家特意交代,霍老七进宫一律赐坐。 “俺是来向官家复旨的,官家未至不敢安坐。” 三才笑道:“官家在崇文院读书马上便至,你且稍坐便是。” 霍老七点了点头,还未做下便听见陈彤的声音从外面传来:“官家驾到!” ……………… 赵祯看到眼前被水浸透的粉包微微苦笑:“终究是让他张俭把东西带走了,火器营的人也是疏忽,却没把这炸药不溶于水的性状传告与你,不当是你之罪也,起来说话。” 霍老七跪地不起:“官家,实乃霍老七之疏忽,还请官家治罪!” “不知者无罪,起来!” 瞧见霍老七郁闷的起身赵祯笑了笑:“这东西不溶于水,估计他张俭也不晓得,所以才用此做伐蒙骗你,而这炸药的配方甚是复杂,辽人无所得却得了炸药,如此也好,好叫他们晓得我大宋的力量!” 霍老七是不明白赵祯用意的,只是在边上奇怪道:“这么说来俺还是歪打正着了?” 赵祯向三才摇了摇头,随即笑道:“算你运气好!” 第一千三百四十四章该来的还是来了 待霍老七走后,赵祯对三才道:“此事霍老七所有疏漏,但却罪不在他,平日里他也是谨慎行事,朕的北京城安全的很!反倒是火器营越来越不像话了!” 三才望了眼霍老七远远的背影:“官家,那火器营当交由何人负责?” 赵祯指了指西面的宫墙道:“御药院的那三人若是不用端是浪费了,初一十五三十那一个不是个中好手?!也该让他们好生管教一下火器营的人了。省的他们自认为北城固若金汤。” 三才点头道:“奴婢知晓。” 赵祯望着皇仪殿中富丽堂皇的藻井咧嘴微笑,这段时间辽朝越来越虚弱,而大宋这边就像是吃了兴奋剂似得突飞猛进,烈性炸药的出现意味着大宋与辽朝之间出现了技术上的本质区别和代差。 黑火药的原材料依旧是可以在自然界中寻找,硝石,木炭,硫磺,哪一样不是随处可见,只不过需要提纯且在制备的时候严谨的配比。 但大宋的烈性炸药不同,这是从煤焦油中提炼出来的,还要经过硫化处理以及一系列的工艺,不是赵祯小瞧辽朝,可以说辽朝完全没有这种制备实力,甚至连制备的器皿怕是都没有………… 这是化学发展的开始,火器营中的匠人们已经从一般的匠人演变成了化学家,虽然还是出于萌芽阶段,但赵祯相信,只要稍加培养和引到,他们便会走上正轨。 而火器营中的武器更是五花八门什么都有,这些匠人没事就喜欢捣鼓武器,连赵祯都自愧不如,这就是火器的魅力所在,是个男人都喜欢这种外表精细,内涵却很暴力的东西。 连狄青这样传统武将在看到枪炮之后都被它的魅力所吸引,不过在他的选择上却是完全放弃了火枪,而是使用火炮作为战争的助力,至于原因……在他狄青看来,火枪的出现只会减少将士们的训练成本和斗志,在财政上增加负担,使得大宋对后勤保证的依赖急剧增加。 赵祯同意他的看法,所以现在大宋的火器营是作为一个秘密的底牌使用,在表面上是制造火炮的地方,实质上却是大宋火器发展和研究的先锋,赵祯至少要保证大宋在军事科学上的领先。 大宋的脚步有多快?其实只是领先于这个时代一点点,并不是很多,原因也很简单,新的学术体系,社会体系还没有诞生,一切都始于懵懂中的利益追求。 大宋的工业就是一个很好的例子,即便是有了蒸汽机,依旧是为了追求效益而生的东西,至于工人的待遇,赵祯只能用呵呵两个字来形容,原本的用工荒之后,现在的大宋百姓已经习惯了去工厂中工作,工厂也不负众望的成为大宋吸收流民的最佳场所。 为了获得更多的劳动力,资本也开始了对土地进行了买卖,迫使更多的人进入工厂中讨生活,于是大宋的人口成为了一种红利,他们是购买力的基础,也是工厂中廉价劳动力。 但至少眼下的情况是只要是宋人,只要你清清白白,就不会再遭遇饿死的处境,并且常年积攒下来的工钱还是可以活的不错,至少有一些积蓄。 只不过相比工厂的东家,他们依旧活的如同贫民,这便是事实!随着商人的社会价值和地位的提高,朝中官员们开始担心,这些商人是否会成为大宋的另一个强敌…… 这是赵祯自己亲手制造出来的全新阶层,虽然他们本就存在于华夏的历史之中,可原本的商贾地位可是被才在烂泥里的,士农工商,农人的地位相比手工业者和商人不知高出多少。 可现在,农人在失去土地,变成手工业者,而商人则是骑在手工业者头上的! 士族阶层便开始担心他们的地位是否会被商人取代,毕竟相比他们,商贾有着庞大的资源,他们有钱雇佣学识精深的人为后辈讲学,有钱购置大量的书籍,同时也有一定的政治资源。 于是反弹出现了,最近赵祯收到的奏疏有很多是官员商贾的,或是说他们压榨工人,逼死工人的,或是说他们不利于大宋,只知趋利,或是说他们培养出的子弟在朝中结党营私。 反正朝野对商贾的讨厌已经深入骨髓,仿佛他们是在吸取大宋血液的蚊子,所以商虫这个全新的词语出现了…… 赵祯从皇仪殿的御座上起身,屋中的仙客来非常好闻,这让他想起了欧洲,想起了工业革命,想起了最先经历革命阵痛的那些人。 既然阵痛出现在了大宋,那就想办法解决。 商人群体的庞大和利益的错综复杂并不会影响赵祯继续发展的决心,但却可以给他们划出更多的条条框框,同时也可利用商税反哺百姓。 之前的税法已经不适用现在的大宋了,蔡伯俙不在京中,少了一个可以谈话的人,不过赵祯相信,包拯一定会积极的配合自己。 税收是平衡财富差距的一把尺子,无论在什么时候这句话都是没有问题的,赵祯打算再次改革税法,同时加强对百姓利益的保护,尤其是工人利益的保护,他们是无产阶级,也是必须要拉拢的一群人。 这些看似弱不经风的无产阶级手中,却掌握着颠覆整个王朝的力量,这样的力量在华夏历史上的前车之鉴还少吗? 中京道的战事基本上已经结束,只会余下一些冲突有待收拾,而眼下大宋最要紧的便是发展国内经济和农业,让百姓休养生息,让国家稳步发展。 看似这些都是高高在上的大道理,可却关乎每一个宋人的命运,也关乎赵祯这位皇帝的抉择,国服而民强,两者之间有着最原始最天然最紧密的联系。 任何人把两者分开,最终的结果要么是国家积贫积弱,要么是被舟下的水所颠覆。 皇仪殿不适合召见朝臣,这里只是赵祯私下召见臣子的地方,正式商讨问题还是好集英殿为好,三才屁颠屁颠的向三司传旨了。 包拯这老倌最近脾气顺了许多,他也乐意去……要是搁在以前,他早已打发内侍跑腿去了,毕竟包拯是掌管大宋财计的计相,即便是和三才也不敢怠慢。 第一千三百四十五章大宋的官制 大宋的财政一项是由包拯负责,计相的主要工作便是负责四方贡赋和国家财政,地位仅次于宰相,包拯以及三司的权利有多大? 盐铁掌管工商收入及兵器制造等事;度支掌管财政收支和粮食漕运等事;户部掌管户口、赋税和榷酒等事。地方州郡赋税收入除留一小部分外,其余全部由中央掌握,可见三司权任甚重。 三司同样还有限制皇帝肆意挥霍国帑的权利,在一定程度上限制了皇权,这最赵祯来说并不是一件不愉快的事情,相反,对于皇权的这种限制,赵祯大为欣慰。 大宋皇帝的集权其实已经达到一个相当的高度,随着相权的被削弱了,赵祯自己基本上掌握了政权,军政之权却是由两府主持,不过用兵的权利却完全集中在自己的手中,只余下财权还在三司。 可以说赵祯从继位以来,对相权的削弱就从未停止过,相权是一国之重,几乎集军政权柄与一身。 而现在的枢密院已经从相权之中取代了很多权利,枢密院掌军国机务、兵防、边备、戎马之政令,出纳密命,以佐邦治,这些原本是在相权手中的。 凡侍卫诸班直、内外禁兵招募、阅试、迁补、屯戍、赏罚之事,皆掌之。以升拣、废置揭帖兵籍;有调发更戍,则遣使给降兵符。 除授内侍省官及武选官,将领路分都监、缘边都巡检使以上。大事则禀奏,其付授者用宣;小事则拟进,其付授者用扎。 先具所得旨,关门下省审覆。面得旨者为录白,批奏得画者为画旨,并留为底。惟以白纸录送,皆候报施行。其被御宝批旨者,即送门下省缴覆。应给诰者,关中书省命词。 即便干大计,造作、支移军器,及除都副承旨、三衙管军、三路沿边帅臣、太仆寺官,文臣换右职,仍要去三省取旨。 别说是一般的朝臣,便是赵祯对自己手中的各个部门都是头疼的紧!太祖皇帝定下叠床架屋的管理模式虽然避免了朝臣权利过大的可能,却也使得职司不分,责任不明的情况屡屡出现。 三省之中形式上还保留尚书省的组织,但权力既不归属,郎官又不治事,权借此以寄禄秩,别无差遣,尚书省的制度名存实亡。 至于原本审核诏令公文的门下省,在大宋也只主朝仪官威等事,名存实亡,聊胜于无。 和以上两者不同的是,大宋虽设尚书、门下、中书三省,但其中中书省之权特重。 宰相不专任三高官官,尚书、门下并列于外,又别置中书禁中,是为政事堂。与枢密院对掌大政。“掌进拟庶务,宣奉命令、行台谏章疏,群臣奏请兴创改革及任命省、台、寺、监、侍从、知州军、通判等官员。” 在赵祯看来,这些叠床架屋的文官机构,和臃肿庞大的官僚体系都需要进行一场改革,为的是提高效率,同时也要更加彻底的分清责任。 对待老赵家先祖们留下的制度,赵祯可是不打算一竿子打死的,第一在外人眼中不好看,第二确实为皇权的统治增加了重要的筹码。 对于赵祯来说,军权和君权是一体的,绝不能交由外人秉持,枢密院已经沦为赵祯的参谋机构,就这样一直发展下去岂不是很好?军权依旧牢牢的攥在自己手中。 至于文官的臃肿和杂乱,赵祯决定加以改革,先把官僚队伍管理好,然后在把手伸向大宋的富商,世界上可没有免费的午餐,大宋因为发现需要,所以赵祯并未加大对商贾的限制,反而鼓励他们。 但他们和士族阶级的矛盾逐渐的开始影响自己的统治了,那就要然双方都得不偿失,眼下也是赵祯改革官僚队伍的最好时机,当然也要用来整治商贾………… 这又是一个一箭双雕的好机会,商贾和士族之间的矛盾,正是赵祯收权的好时机,身为皇帝的他必定代表了皇权的利益,也绝不会让皇权的利益受损。 让三才把大宋的皇城衙门都列举出来,些在一张张纸板上,并用胶水粘成牌子的模样立在地上后,赵祯满意的点了点头道:“你去把这些牌子从高到低的排列出来,若是平级,便一并放置!” 三才倒是觉得挺有意思,还不过手中的这些牌子上的名字端是吓人的紧……………… 三才习惯的把职位分成文武俩个类别来放止,枢密院,两司三衙,兵部是一个级别的,两司三衙统领殿前司和侍卫亲军司…………一次类推好长的一大摞,两司三衙才是赵祯掌握兵权的关键。 枢密院只是一个孤零零的衙门放在了边上,同样兵部也是如此形同虚设,因为可笑又讽刺的是,大宋的兵部不辖军政! 赵祯微微点头,却抬脚把枢密院和兵部的牌子踢翻道:“多余,既然都不掌兵,枢密院和兵部都为参军事只用,合而为一!” 三才赶紧把兵部的牌子和枢密院的牌子合在一起放止,又不安的向赵祯询问:“官家,那该叫什么?” 赵祯想也不想的说道:“参谋军事!” 这四个字端是顺口又写实,一下便把枢密院和兵部的职能说出来了,他们只负责向皇帝提供军事建议,并且推荐武将以及后勤官员,协同中书省挑选行军司马等军中文官………… 三才笑眯眯的说道:“官家圣明!” 赵祯却看着眼前仅有的几块牌子微微苦笑,此时他才发现,原来从太祖太宗开始,便已经把军权牢牢的抓在手中,什么枢密院,自始自终也不过是帝王的军事顾问而已,难怪历史上多以文臣担任。 真正领兵在外率军冲杀的都是武将而已,而这些武将却又被地方上的率臣压制,安抚使、经略使、经略安抚使、都部署、副都部署、部署、都钤辖、钤辖、副钤辖、都监、副都监、都会对领军在外的武将形成监督。 在如此严密的制度之下,武将造反的成本极具提升,甚至没有机会谋逆!赵祯的军权也就牢牢的掌握在手中。 第一千三百四十六章文帝之举 当包拯抵达集英殿的时候,突然看到放置在大殿之中地上的牌子,以及三才撅着老高的屁股和小心翼翼的模样,这一幕对于包拯来说相当的奇怪。 不过他在宫中见到奇怪的事情也不算少,时间长了也就见怪不怪了,上前恭恭敬敬的对赵祯行礼道:“臣包拯参见陛下!” 不过当他看到地上的牌子上所写的内容时,立刻不再淡定,两府三衙都在牌子之上,有些已经消失,有些被重叠在一起,包拯虽为计相,但却也是朝中的老臣也有参政议政的权利。 瞧见眼下这模样,他便知晓官家意欲何为,多年之前他便听过官家对大宋官制的不满,这是要改革大宋官职,去疴除弊! 包拯作为朝官和计相自然是知晓朝中官制弊端的,大宋叠床架屋的结构为的是限制文官的权利,又可以放止权利过大,当然防是防了,可最终效率也降低了下来。 官家要对官制进行改革包拯是即想支持又担心动荡,他是老成持重的,但也最不喜欢的便是改变,作为一个老臣,他甚至对一切刚刚出现的新鲜事物怀有一种担忧。 嘴角抽抽的望着眼前的牌子和上面的名称,官家甚至把自己的玉佩放在最上面充当象征皇权的那块牌子。 中书,门下,尚书三省被取消了,这是最不能让他接受的,这三省被官家合并在了政事堂中,作用自然不用说,依旧是参政议政,但这样一来,三省的衙门消失了,所有官员都将集中在政事堂办公! 这样的变动实在太大了些,三省被取消,别说是他包拯,即便是最为支持官家改革的范仲淹怕是也不会同意! “官家,眼下取消三省实在太过激进,中京道战事刚停,我大宋当休养生息,以安稳为主,凡是不可太过冒进,以免朝局动荡得不偿失!” 这话说的就已经很严重了,但赵祯却并不理会,而是笑着对他道:“包相公来了?三才赐坐!朕这只是规划,并未付诸于行动,朕也知道眼下这情况不适合,只不过早早规划一下罢了,但早晚一天朕去除弊病,叠床架屋虽好,可效率太低,朕比希望这东西成为大宋的常态,绵延万代!” 包拯也知道这是个问题,他想反对,又不知该如何说,只能默默不语,既不点头也不摇头,算是默认了眼前的问题。 不过赵祯打算稍稍改动军事结构的设想得到了包拯的坚决支持,枢密院和兵部合二为一,成为大宋参谋军事以及后勤保障的衙门最合适。 这次赵祯宣召包拯前来不是为了找他要钱,而是给他送钱去的,对商税要再次调整,以及对商贾要有更多的限制迫在眉睫,而包拯也是心知肚明。 他是除了蔡伯俙之外接触商贾最多的官员,也是最为支持对商贾手中权利和税收加以限制的官员,不过别看他古板如此,却有着极为犀利的眼光。 “陛下,商税可增,但不可过甚,不可使苛捐杂税之旧案重现,商人若是无利可图,自然不会趋利而往,市面也不会繁荣。” 赵祯点了点头,笑眯眯的望着包拯道:“然也!这也是朕寻你而不是其他人来负责此事的原因,在朕看来,你包希仁松弛有度,知根知底,在征税和出具条文上比谁都出色,所以朕才寻你而来!” 包拯反倒是被赵祯夸的不好意思,脸上微红连道不敢:“官家谬赞,谬赞了…………” 三才觉得官家这是在捧包拯的同时也是在用包拯,反正今天下午是离不开集英殿了,三才悄悄走出殿门,顺带手把殿门关上,只留下赵祯和包拯两位君臣在殿中私下谋划。 这就是封建时代的好处,说的好听叫留身奏事,说的不好听可不就是权柄集于一身,朕即天下! 开始的时候赵祯还打算保守一点,在现有税收的基础上增加两成,可待包拯的一番言论之后,赵祯觉得不增加三成的税都是对不起这些商贾! 于是经过一些列的磋商,赵祯觉得从原本百分之五的商税增加至百分之十颇为合适。 因为大宋三司没有专门的生产总值统计部门,所以民间商贾的交易金额,收入,等等这些都不确定,而朝廷只能以查账的方式对有问题或是怀疑有问题的商户进行核实,结果往往不尽人意。 原因很简单,这些商贾乃是地方经济的大户,也是带动一地发展的重要力量,即便是有问题,地方上的官吏也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或是象征性的罚款,因为税收金额不是很大。 可一旦提升了税率,并且加大巡查力度后,这些商贾的偷税金额一旦超过律法,他们很可能面临牢狱之灾甚至是流放之刑! 包拯得出了一条惊人的理论,也就是说大宋的商税提高之后非但不会出现更多的偷税漏税,反而会使得原本偷税漏税的人小心翼翼,减少偷税漏税的可能! 赵祯算是明白了,从头到尾包拯所说的内容都是在加强税法,这是税收的重要保障,只要税法的当,并把地方税收纳入官员的勘磨之中,事情便会迎刃而解………… 君臣二人在集英殿中对奏了很久,也分析了很多,最终赵祯同意了包拯的手段,对于现在的大宋来说,开源已经不是问题,增加商税也不会存在限制商业发展的可能,反而可以让商业更好的发展。 在商贾赚的盆满钵满的时候,大宋的商业之繁荣盛况空前,即便是一般的百姓都会自己买卖一些东西,稍有身家的人都会做上一点小生意。 大宋不光出口丝绸和瓷器,茶叶,粮食,成衣,饰品,手工艺品,等等无所不包,无所不有!这些东西一旦到了西域过了西域之后,立刻身价暴增,再往西面去,甚至可以用一袋茶叶换取满满一袋银币! 包拯挺满意的,这次在集英殿与官家的会谈基本上达到了自己的预期,更为难得的是,官家对三司的支持和看重,自始自终官家都没打算动三司这个衙门的念头,这就很好嘛! “包相公,朕打算逐渐减免农税。” 包拯已经一只脚卖出集英殿了,在听到赵祯的这句话后整个人僵在原地,还保持着一只脚凌空的状态,而身体却一动不动……………… 第一千三百四十七章仁君所为 自春秋时期鲁国的“初税亩”开始到汉初形成制度。皇粮国税这东西已经存在与华夏百姓的骨子里,可以说这税收牵动也关系到整个华夏王朝的兴衰。 赵祯有一个大胆的改革,全面取消农业税是不可能的,但适当的减免和取消农业税呢? 小农经济本就不适合面对冲击,当朝廷减免农业税之后,这些农人便会有更多的能力抵挡自然灾害或是人祸,最少不会因为吃喝问题而被困扰。 赵祯忽然发现,这些增加商税的同时,减免农业税是一个相对大宋环境更为稳健的事情,赵祯算过一笔账,减免农税看似朝廷少了一部分收入,可实际上的好处却是多得多! 大宋的农税赵祯改革过一次,早已去除了苛捐杂税,夏秋两税更是标准汉家“十五税一”的政策。 这是趋于汉朝的税法,税收本就不算太高,原本赵祯打算实行文景之治时的税法,把大宋的原本不多的农业税改为三十税一的,但后来他翻阅文景之治的史料时忽然发现,文帝在位时居然“遂除民田之租税”十三年之久! 但在这十三年中,汉朝的经济和国家开支却并未受到较大的影响,连汉朝都能有如此魄力,赵祯稍稍一算下来还不如直接减免部份农税。 也是因为赵祯考虑到一个重要的问题,黄宗羲定律! 历史上的税费改革不止一次,但每次税费改革后,由于当时社会政治环境的局限性,农民负担在下降一段时间后又涨到一个比改革前更高的水平。数百年后的思想家黄宗羲称之为“积累莫返之害”,也被成为黄宗羲定律。 税国之本也!任何人都会和税收打交道,朝中的官员更是把税收看作是大宋统治的标准,也就是说凡是大宋收税的地方,包括那些实行大宋税收政策的地方都是大宋的土地!都要接受大宋的统治。 并且大宋的势力范围之内都要统一使用大宋的税收方式,那么问题来了,大宋现在的势力范围有多大? 赵祯不用观看舆图便知道大宋的势力范围,这是包括但不仅仅包括大宋原有土地的,南到三佛齐,北到木兰围场,东至倭国,西至宁夏。 幅员之辽阔,山河之壮美,百姓之众多,文化之灿烂,远超历代王朝! 没错,即便是倭国和南海诸国也同样实行大宋统一的税收凡是,而在这一点上赵祯便觉得不合理,南海诸国盛产稻米粮食和热带水果之类,若是让他们免除农税大宋的损失颇大。 而倭国盛产白银和黄金,土地贫瘠自然可以免除农税,但商税却也无法增加,因为这些真金白银被大宋以掠夺的方式运输至大宋,朝廷的钱庄之所以大量印制交子,靠的便是这些真金白银作为保障,否则打死包拯也不会加印交子,即便是赵祯告诉他什么叫信用货币也无济于事………… 认死理的包拯认为,朝廷有多少金银就应该印刷多少交子,这已经是他最大的让步了,否则便是朝廷用废纸向百姓骗取财物,乃强人所为! 不过这个曾经固执的包拯僵硬在集英殿的门口许久之后,当三才认为他是不是犯病准备叫御医的时候,他猛然如兔子一般窜回去,速度完全不似一个老者,着实把三才吓了一跳,这速度和势头,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他要行刺嘞! 同样的赵祯也被他吓了一跳,自己不过是随口一说,为的是试探一下包拯和态度,也是让他在某地推进一个试点之类的,没想到他包拯的反映这么大! “官家,农税所为国之本,但如今我大宋疆土广阔,南北皆盛产粮食,以不愁买卖,至于军中所需以及赈灾之用朝廷大可用国帑以买卖,如此一来休养生息恢复民力,实在是大善之举!陛下也将名垂千古,实乃千百代之第一君!” 相对于包拯刚刚的模样,赵祯反而被他眼下的话惊了一下,实在想不到他包拯居然能说出如此恭维人的话来………… 千百代之第一君,这话实在太过夸赞,自己能被包拯这般以“高标准严要求”著称的谏臣如此夸赞,赵祯甚至有些受宠若惊的感觉…… “包相公莫要如此激动,朕的意思是在部份地方实行减免农税,而并非是举国上下一律减免。例如南海诸国便不宜减免,此处以粮食为主,辅以果蔬之类……” 包拯稍稍皱眉思索一番便点头附和:“官家所言甚是,不当举国上下减免农税,宁夏河套之地也是产粮之所,可减而不可免也……” 这算是说道赵祯的心坎中,他最担心的便是朝臣们一竿子把船打翻,或是坚决反对自己的减免政策,或是要求天下一致,那可不是自己想要的。 皇帝最大的好处便是自己提出一个想法之后,自有下面的人回去完善和执行,但用人一定要正确,比如眼前的包拯,就是一个思虑周全又才能出色的执行者。 赵祯走下御座,走到包拯身旁,拍了拍他的肩膀道:“此事朕全权交由你处理,回衙之后务必拟奏一片详实的奏疏呈上,朕不着急慢慢等你的奏疏,但务必详实,且不得走漏消息。” 包拯知晓此事的意义重大,不光对大宋和百姓来说,对官家一样如此,这是关乎陛下仁名的一次施政,也是名垂千古的一项改革! 若是能在大宋境内的大部分地区取消农税,那便是继汉文帝以来再次出现减免百姓赋税的仁君! 不光官家需要仁君的名头,朝臣们更是需要,能在仁君手下一朝臣子,那便是说明德行上无亏,虽不是各个都算真君子,却也没有伪君子在朝中兴风作浪。 免除农税更是盛世的写照,是治世的降临,想想看连朝廷都不需要农人缴纳税收,农人还有什么理由造反呢?!文臣更是可以大肆宣扬大宋的鼎盛,也可以把自己标榜为盛世王朝的典范。 可以说赵祯若是取消了农业税,甚至比当初传国玉玺现世更加有力,这才是华夏正统王朝的魄力,这才是帝王受命于天既寿永昌的标致! 第一千三百四十八章王安石的智慧 任何人的生活都不是一成不变的,对于赵祯和大宋来说原本的改变是生活的一部分,现在却成为了全部,每一天大宋都在改变,每一天赵祯都在改变。 他坚信那句充满华夏智慧的古老谚语“穷则变,变则通,通则久。” 这句话几乎贯彻了华夏千百年来的生活智慧,也存在于最朴实的百姓心中的一个词语,变通。 既然个人的生活智慧都可以依靠变通来进行,国家更是可以,所以赵祯才会对眼下的一切进行改变,进行变通,任何不适用与现在的制度和陈规陋俗都要进行改变。 但他不会大刀阔斧,不会雷霆一击,更不会惟我独尊,这是一个需要春风化雨,需要缓缓而行的变革,让百姓去变,让社会去变,让人们自己去变。 所以他向包拯提出税法的改革,但却不自己制定章程,所以他才派遣蔡伯俙去治理中京道而不是早早定下目标让他去执行,赵祯要让自己的改变附和这个时代。 中京道的奏疏不断的向勤政殿传报而来,因为战事刚刚结束,中京道依旧挂着辽朝中京道的名义,还没有改变,甚至连地方上的州府城池,县治都没有改变。 赵祯知晓,这是蔡伯俙安定民生的一个步骤,对待这片土地,暂时不做出太大的改变,民心也就不会有太大的动荡,方便也有利于他的治理。 蔡伯俙这段时间做的很好,身为一道之安抚使,他的权责很大,但也基本上达到了赵祯的要求,挑选了能员干吏入主一方州府,数百个大小不一的官员被他以实际情况安置在了中京道的各个衙门之中。 蔡伯俙和中京道各州府官员在上疏中都提到了一个时间的问题,他们认为把中京道完全改变成大宋的州府需要时间,需要朝廷耐心的引导和官员们的配合。 赵祯看了奏疏,也看到了彭七以及各军传报回来的文书,这些官员做的很好,没有一个州府和县治出现叛逆,也没有出现打砸抢之类的乱象。 而其中最为出色的便是王安石所在的松山州,没错,这货又发挥了他倔强的性格,顽固的推辞了蔡伯俙给他安排在大定府的差遣,执意前往松山州,只不过很快他便用事实狠狠的打了蔡伯俙以及所有前往中京道官员的脸。 王安石不单单把松山州治理的井井有条,甚至连当地的百姓都被他融入大宋,他以最快的速度平息了战争带来的后遗症,流民被安置在各种各样的劳役上,有饭吃,有地方住,甚至还有钱拿! 赵祯基本上是笑着看完蔡伯俙对王安石所作所为总结的奏疏的。 这“妖人”做的很绝,带兵直接抄了当地私通辽朝的契丹贵族们的家,从他们家中抄出的钱财全部堆积在衙门的院子里,院门大开! 所有路过的人不光能看到院中的钱财,还能拿! 这是真的拿,只不过在拿的时候一个书吏会拉着笔墨纸砚上前,记下你的姓名家庭住址以及亲眷等等,并把你编做临时的劳役,参与松山州州城的建设。 当松山城的百姓知道后,前往衙门拿钱的人立刻就多了起来,开始的时候还只是三五人试探,之后便越来越多,几乎全城老少都前往州府衙门拿钱。 王安石也不傻,这些钱当然要花的有价值,并不是你想拿多少就拿多少的,越早来的人拿的越多,越晚来的人拿的越少,直到所有钱财分割完毕。 当然拿得多的人要负担更重的劳役,至于如何负担,对不起州府衙门不管,只要你完成便可,于是这些拿的多的人看着眼前一段数百步之长的城墙两眼发直,只能再把钱财拿出来雇佣别人。 而那些没拿到钱的人便争抢着来“帮忙”最后算下来,州府衙门反倒是省下一大笔钱财来。 不知是蔡伯俙在告状,还是在投其所好,亦或是向赵祯举荐王安石,关于松山州的奏疏是最长的,也是最详细的,王安石施政的一举一动都被详细记录下来。 赵祯拿着这厚厚的奏疏从勤政殿看到了避风亭,这避风亭已经成为赵祯的用膳之所,他最喜欢一家人齐聚一堂的吃饭,王语嫣张罗着饭食,偶尔还会亲自下厨做一道赵祯爱吃的红焖肉,贵为一国之母殊为不易。 当然赵祯知晓,自己的其他几个女人也想下厨,却被王语嫣以各种理由拒绝…………赵祯知晓却从不点破,女人无论何时都会吃点醋的。 赵祯不是一个吝啬的君王,也不那位仁宗皇帝似得大晚上喝一碗羊汤都要考虑再三的皇帝,对于美食他向来是要求颇高,只不过这高不是价格高,而是质量高。 赵祯始终相信,人活着能真正感受幸福的东西只有俩个,一个是爱,一个是吃………… “官家,难道勤政殿中您看的奏疏还不够多吗?用膳的时候不当如此,免得旭儿昀儿学去了,以后也跟着伤身子!” 赵祯笑了笑,随手把奏疏递给三才小心的掖好道“皇后有所不知,这奏疏说的是松山州的王安石,旭儿昀儿,可知他王安石如何统计州城中的百姓?” 赵昀最先开口“自然是派遣官吏一家一家的统计,否则有所遗漏怎办?” 赵旭反驳道“不妥,如有人隐匿人口又该如何?当以利诱,在城中开设粥铺,施粥放粮,自然会有人来。” “若是有人谎报姓名重复领取又该如何?” “严查重法之下,自然不敢!” “如此我大宋于父皇的仁明岂不是被败坏?” “战时有战法,无奈为之!” 瞧着俩个孩子争执起来,王语嫣笑骂道“你们俩兄弟争什么,答案就在你们父皇手中啊!” 赵祯看着俩个孩子争执的正起劲,眼下这讨论的分为很好,并不算什么争执,可在王语嫣眼中总是把有些东西放大了,一点点争执都能当成是兄弟之间的间隙,越是如此兄弟之间的感情越脆弱,经不起考验。 “王安石的法子既简单又粗暴,全城所有百姓集中与府衙门口领取口粮,从后门而出不得返家,而是要跟随衙役出城门稍候。而每家所领粮食按人口来算,来的人越多,领的越多…………” 俩个孩子恍然大悟,如此便不会有人在家中隐匿,也不会有人有机会重复领取粮食。 。 第一千三百四十九章神都再现 王安石的松山州已经非常接近与大宋了,这里是整个中京道最先安定下来的地方,也是最先恢复生产劳动的地方。 城池的修缮和道路建设以最快的速度完成,因为王安石采用了多劳多得的制度。 赵祯从奏疏上看到了蔡伯俙的奏报,王安石每日亲自赶往州城各地查看进程,稍有不满的地方便会亲自列出改进之地,并要求以他的方式进行改变,甚至不允许官吏擅自改动他定下的条例。 这个家伙固执的认为,只要按照他的方法执行,效率就一定提升,松山州就一定会繁荣起来。 事实上也正是如此,松山州的民生恢复很快,流民也在极具减少,甚至连乞丐都被招募作为劳役走上了脱贫致富的道路。 按道理来说这里的百姓对王安石应该感激不尽才是,即便是送上万民伞也不过分。 但事实上却恰恰相反,他做了这么多却使得民间怨声载道,对他的强硬和固执早已是满腹怨言。 蔡伯俙对此也是详尽的写在了奏疏之中,赵祯知晓王安石的为人,也只有他能如此毫无顾忌的用上最强硬的手段,别的中京道官员哪个不是春风化雨般的柔和,为的是给这些辽朝人融入大宋留下更好的感觉。 在大宋,官员治下对待百姓永远都是那么的斯文,即便是要耍手段,也要斯斯文文的耍手段,因为对待这些百姓强硬只是欺负弱者,完全没有任何意义,反倒是对他们好,给他们留下亲民爱民的印象更能体现自己的身份和能力。 中京道任何一个州府最先做的事情就是发动百姓和劳役,让他们修路,公路运输已经成为大宋的主要运输手段,而修路所需要的东西基本上随处可见。 只要有足够的石灰石,便能生产出大量的水泥,这一点即便是辽人也知道,但之所以没有如大宋那般规模的公路出现,实在是因为辽朝造不起……… 辽朝地域广阔,且多是草原,这样的距离单单是修路的补给就需要大量的人口和粮食,接下来还有一个更重要的问题,这些路是用来走的,走的人越多摊销成本越低,走的人越少,成本越高! 以辽朝的人口和运输量实在是得不偿失………… 而中京道不同,这里被大宋拿下之后,将会有源源不断的资源和移民出现,商贾也会来到这里,带来日常的生活用品和手工艺品,同时还有大量的茶叶,成衣,铁器等等。 朝廷对中京道的援助也要通过公路送达,于是这些公路就成为中京道各州府的生命线,而王安石这个狡猾的“狐狸”抓住了这个机会,松山州之所以叫松山州乃是因为这里有一个松山! 松山上有着大量的石灰石可供开采,他便腆着脸,死缠烂打的从刘振的武烈军中要来的火药弹以及使用火药弹的军士,无论是谁都不可能获得大宋的火器,即便是他王安石作保都没用,必须要有军士陪同,一颗也不能少。 有了火药弹,有了劳力,接下来的事情就好办的多了,大量的石灰石被炸开成小块,运送到山下的工厂之中统一粉碎煅烧最后变成铺路的水泥,这项工程一下解决了松山州百姓的安置问题。 百姓们服役之总是有期限的,一旦城防建设之类的结束了,也就没有什么活可干,要么是重操旧业的种植庄稼,要么是继续放牧为生,数万人口总不能闲置下来。 于是王安石后把这些人安置在了工厂,创建了大宋最大的水泥生产线,这里的水泥将要提供给整个中京道的所有州府,为此,王安石几乎把成本压到了最低以增加松山州水泥的竞争力! 水泥致富成为松山州的首选,工钱还不低,而且工厂还包吃喝,这对于从来没有接触过的辽朝百姓来说简直是天上掉馅饼的机会。 消息传出,整个中京道的官员从上倒下的嫉妒王安石最先想到这个点子,其他的州府要不就是人口太少,要么便是境内没有石灰石,或者成本太高。 当所有人都觉得王安石名声和钱财都得到的时候,却是百姓对他的评论有好有坏,很简单,如此大规模的开采石灰石,并且在相对粗糙的环境之中劳作,死亡率是很高的。 开山炸石会死人,吸入大量的粉尘会死人,生病的人更多,有些人为了多得钱没日没夜的做活,最后生生累死,有人说他王安石是逼死百姓的凶手,但事实上王安石却是带着松山州走上致富道路的人。 百姓口袋里有钱了,购买力也增强了,松山州内便能建设更多的工厂,以及雇佣更多的工人,不但吸引外来人口,更是成为大宋向中京道移民的首选州府。 王安石固执的认为他的举措没错,相比贫穷的死去,累死也是一种幸福。 赵祯则认为是他王安石自己的公关手段不到家,从一开始他就给松山州的百姓以强大的压迫力,这是自他抄了那几个契丹贵族的家开始的………… 公路连接整个中京道的同时,中京道也改名为京北路,意思再简单不过,京城之北神京咽喉! 没错,大宋的北京已经不再是北京,原本属于辽朝中京的大定府继承了北京的名号,而位于燕云之地的北京在众多官员的上疏中被改为神京,也有人称之为神都亦或是圣京………… 神京和神都曾经是洛阳的旧称,现在却变为大宋都城的称呼,因为大宋的官员和百姓认为,只有这样尊贵的名号才能配得上如今的大宋。 公路如同北京道的血管,而各种资源如同血液不断的向北京路运输,原本围绕在北平府四周的长城也因为中京道的长城扩建变成了内长城,许多朝臣认为在北平府修建的这道城墙为时过早。 但赵祯不这么认为,眼下的神都就是后世的北京,这里将会成为大宋的政治文化中心,这道内长城东起山海关,西到嘉峪关,玉门关,乃是大宋的都城以及整个中原的最后一道防线。 至于在北京道建设的长城却是划分草原和内陆的一道分水岭,赵祯为大宋王朝的数代做好了最坏的打算,若是有一天草原民族真的再次兴起,北京道的长城在铁蹄下变为齑粉,大宋还有一个最后一道长城可以驻守。 而北京道的这条长城便是在战国时的燕长城的基础上修建的,在千年前便已经有华夏先朝对抗草原上的胡人了,秦开却胡后,便修筑了华夏历史上第一道对抗游牧民族的长城,如今大宋延续这一辉煌。 君王不可能总是盯着眼前,眼光一定要更为高远,赵祯已经把自己能想到的都想到了,剩下便是他能力不及之处。 。 第一千三百五十章太后的城府 大宋在休养生息的同时,辽朝也在处理自己内部的问题,张俭回朝之后几乎是一日不曾停歇,当萧太后和萧惠两人得知大宋皇帝居然没有任何条件的停战后,两人几乎以一种果然如此的态度。 张俭心中甚至有些愤恨,他没想到张俭嚣张也就罢了,可太后岂能如此?!她是了解大宋皇帝为人的,为何要轻视大宋眼下的实力? 事实上很快他便知道其中的道理,这是太后故意营造出来的气氛,为的是给辽朝上下以信心,拜日大朝会之前的晚上,太后萧挞里终于单独召见他入宫了。 即便是太后但是寡妇的身份,晚上召见外臣非要紧的事是不可能的,张俭知道自己的机会来了,终于能有机会当面把自己心中的想法向太后阐明,眼下最要紧的不单单是大宋和他赵祯,而是国内之患啊! 大辽的宫门已久那么高大冷清,只不过在宫门之后皮室军更多了,原本还能由宫分军在宫中巡视,现在却不见一人,清一色的都是由皮室军负责,原本和皮室军一般属于御帐亲军的宫分军完全因为耶律洪基之事被排挤到了宫外。 张俭微微摇头,其实宫分军也是太后曾经的嫡系,不过是因为其中有些宗室附和了耶律洪基而已,最后也查出来了,是耶律孝带着他的亲兵背叛而已,整个家族的人都受到了牵连和惩罚。 而到现在也没找到耶律贾和已经逃脱的耶律洪基,这让张俭有些想不通,并非是觉得太后和萧惠的能力不行,毕竟辽朝北方的土地广阔族帐众多,只要不是牧场或是迁徙之地,人口稀少的人,随便找一个部落或是族帐安顿下来,绝不会有人发现。 张俭最怕的便是这个,草原实在是太大了一些,这么多年来辽朝一度把重心放在了南方,从而对北方的草原疏于管理,这也是耶律贾带着皇帝向北方逃窜的原因。 进入皇宫之后,张俭便在一个老内侍的带领下穿过宫中及熟悉又陌生的建筑,一路不曾停留的进入了太后所在的宣政殿,没错,现在太后已经就寝在了本应该属于皇帝才能居住的召怀殿中了。 太后入主其中后,原本的奢华消失的无影无踪,只剩下了冷清,相对于耶律洪基的召怀殿眼下却是过于肃穆,俨然如皇陵一般让人觉得冰凉可怖。 殿中绸缎由红色变为青蓝色就如同幽蓝的湖水,深邃冷冽,张俭进入其中之后,忍不住打了个冷颤,但这才是开始,脖子后面的不时吹来的冷风以及身边毫无脚步的内侍才是真的让人毛骨悚然。 张俭走在殿中,只觉得脖子上的汗毛被一柄小刀不断的刮弄着,发出似有似无的摩擦声…………………… “左丞相来了,赐坐吧!本宫问政与你。” 张俭干咽了一下口水,此刻他觉得自己能不能走出这大殿还是个问题,太后的眼神冷静的可怕,仿佛一口古井任何事物都无法搅动它的波澜。 这才是张俭最害怕萧挞里的地方,眼前这个女人拥有一种男人都无法企及的冷静,也是她这么多年来主持大辽在和宋之帝王对抗如此之久的手段。 男人的眼光和魄力也许她比不上,但同样的女人所拥有的细腻以及冷静他赵祯也比不上。 张俭知道自己在和谁对话,而且知道眼下辽朝最需要解决的问题,自始自终他都是奉行攘外必先安内的政策,望着太后的珠帘微微皱眉道:“太后,眼下内患必除,否则我大辽无以安宁如何与宋之周旋?不知那位可有下落?” 萧挞里清冷的声音再次响起:“本宫已经受到线报,他人就在祖州!并且要联合萧家起事!” 即便是如此惊天的消息,张俭依旧没有从萧挞里的声音中听到一丝慌乱,显然这份冷静着实让张俭有些着急:“不知太后打算如何处理?” 萧挞里望着张俭道:“这也是本宫要问你的,本宫的心腹已经前往祖州,五万皮室军已经是精锐尽出!” “打不得!!” 张俭立刻开口反对道:“太后,以前您囚禁陛下与清凉殿也还只是囚禁,并未对外公开,如今突然陛下打出名号与您分庭抗礼,如此一来世人皆知我大辽内患矣!” “不是本宫要战,而是吾儿执意要战!” “还请太后以天下为重,以大辽为重!可否有不战之法?!”在张俭看来,太后之所以这么冷静,定然是做好了两手准备,否则不可能从容淡定若斯的。 果不其然,萧挞里的眼中闪过一丝精光,珠帘之后的脸更加的似雾似花:“他们联合的萧家旁系其实就是本宫安插的人!” 吓!这消息简直就是晴天霹雳,对于张俭来说,祖州的耶律家和萧家和上京城的宗室以及萧家完全没有关系,或者说都是被排挤,不受待见的贵族被贬至祖州,对朝廷,对太后充满了怨恨。 所以耶律贾才带着皇帝去了祖州,利用这些被遗弃的贵族组成叛军,以此重新夺取皇位,但眼下太后说出这样的话来,便是一针见血的。 她有能力让皇帝消失的一干二净,甚至早就有机会置起与死地,只不过一直没有开口,而自己的话却成为引出这段母杀子的元凶。 嗓子干裂了,张俭用沙哑的声音说道:“太后,当断不断,反受其乱!”这句话仿佛用尽了他一身的力气,说完之后他便瘫坐在地上。 而珠帘只有也是一阵摇摆,最终安静下来,张俭没听见太后说的话,但却见到那个引领自己经典的老内侍悄然走出召怀殿。 张俭忽然明白了,也许皇帝离开清凉殿就是太后手笔,或者太后知晓而故意不动手?但萧惠当时的惊恐自己是瞧见的,不似作假,那太后的一举一动甚至瞒过的萧惠和萧家。 谋杀一国之皇帝,这对谁来说都是一件极难的事情,更何况是亲生母亲对儿子动手,这将士就是世间残局,有损人伦的恶行,可偏偏发生了。 张俭知晓眼下的大辽需要一个强有力的统治者,若不是宋辽之间的乾坤倒转,自己绝不会站在太后这边。 可眼下需要的是一个团结完整的大辽与宋抗衡,再度内耗下去,国内再打的四分五裂,只能使得大辽早早的灰飞烟灭,给予宋人可乘之机,张俭不认为他大宋皇帝赵祯会在这个时候坐山观虎斗…………… 天才一秒记住本站地址:.。手机版阅读网址:m. 第一千三百五十一章辽朝的“无间道” 上京道,祖州,这里原为耶律氏的世居之地,辽朝太祖契丹耶律阿保机置,因其高祖、曾祖、祖父、父亲皆诞生于此,所以得名。 只不过现在的祖州已经和原先太祖皇帝设置的祖州完全不同,自从这里修建了祖州城之后便开始繁荣起来,城高二丈,西北隅有内城及殿;东为州廨、官舍、绫锦院等,东南横街四隅有楼,下连市肆,乃是为契丹政治、经济、文化中心之一。 当然这里不光是繁荣的州府之地,也不光是耶律氏的发家之地,还是大辽王朝兴筑的第一座奉陵邑,辽王朝仿效唐王朝的典章制度,在皇帝陵寝的前方兴筑一座城郭,作为守卫和奉祀陵寝的奉陵邑。 所有这祖州城的作用不单单是纪念先祖,还有守灵的作用,是辽朝精神意义上的归宿,也是先祖英灵沉睡的地方,任何人不得擅自打扰。 而就是如此,耶律贾和耶律洪基才选择祖州作为落脚和谋划的地方,在耶律贾看来萧挞里绝不会想到自己带着皇帝躲藏在这里,最危险的地方确实最安全的地方。 凡是在上京城中不受待见的贵族都会被安置在祖州但并不代表他们的手中的实力不行,只不过是便向的排挤他们,让他们带着家中的实力来给先祖守陵而已。 任何一个契丹人如果拒绝了这份“荣耀”的差遣都会遭到族人的唾弃和蔑视,甚至会被剥夺贵族的头衔和高贵的血脉,这条旧俗从太祖时便流传下来,虽然不是律法,可在契丹族人之中却有着比律法还强的约束力。 然而这里的人就甘心被压制?显然不是,贵族们的荣耀并非是流淌在血脉之中,而是在现实之中,是在手中握着的权利!可以说在祖州这片依然繁盛之地,虽然过着不错的生活,可这里的契丹贵族却希望走出这个牢笼,享受应有的待遇。 耶律贾正是看重了这里,祖州的贵族们手中有着一定数量的亲兵和奴隶,他们不是孑然一身,而是有着庞大的侍从以及联系,许多族人之间甚至是被牵连而来。 这也是祖州如此繁盛的原因之一。 有人,有钱,有兵,只是没有权利,这对耶律贾和耶律洪基来说简直是最理想的温床,他们可以在这里秘密的招揽人手,拉拢势力,一旦壮大便可起事,把太后的罪行昭告天下! 耶律洪基期望获得他应有的权利,所以不惜拉拢萧家的落魄之人,当然这也是耶律贾的建议,现在他们所需要的是一切力量,无论这些力量原本属于谁,只要对自己有用都要拉拢,但耶律洪基的身份却不能暴露。 所以耶律洪基从未见过除了耶律贾和耶律孝之外的人,只是带在祖州的一座庙宇之中,还如当年坐朝一般听着耶律贾和耶律孝两人的汇报。 萧满曾经是萧家最为出彩的后辈之一,他也是萧惠和萧挞里的侄子本应该青云直上,本应该大权在握,本应该荣华富贵,但他的经历和耶律洪基出奇的相似。 萧满在上京城中过着纸醉金迷的生活,胆大包天的他居然动了北阻部大族帐的女儿,本来也不是什么大事,最多迎娶回家也算是联姻之举,可他却当众羞辱那为身份不一般的女子,使这位公主般的烈性女子碰壁而亡。 最终萧家只能把他软禁在祖州,不得擅自离开祖州城一步,即便狩猎也不行,为的是保全他的性命,但对一个契丹人来说简直是比杀了它还要难受。 而萧满在祖州对萧家的不满言论也是最多的,经常谩骂他的叔叔,连身为太后的姑姑也常常被他说是命硬克夫………… 即便是祖州城的其他贵族都不愿和他有所牵连,担心被他再度连累,可在耶律贾以及耶律孝眼中,他萧满确实一个适合拉拢的人,虽然他原属萧家,但对萧家的恨意却一点也不比耶律贾等人少。 萧满也是唯一见过耶律洪基本人的,当他看到皇帝居然出现在祖州之后便惊呆的站在原地,事实上他也只是抱着随便的心态来瞧瞧耶律贾所说的那位贵人,谁知道还真的见了皇帝。 萧满曾经在上京城中担任林牙官,也曾随耶律洪基春猎参加头鱼酒宴,自然是见过耶律洪基的,可当在这庙宇之中,在佛像之下看见这位曾经高高在上的君王,他却觉得那么的不真实。 很快他便发现眼前的皇帝眼中闪烁着一种光芒,一种复仇的光芒,这种光芒之强烈甚至能把人都融化掉,虽然他对自己言辞和蔼,可话语中满是拉拢之意,萧满自然借坡下驴,把心中苦闷说的清楚,对上京道的叔叔姑姑的罪行大为控诉。 耶律洪基非常满意,而耶律贾等人也没发现破绽,若是没有大恨,绝不会如此的口无遮拦。 在充分获得他们的信任后,萧满转手便让心腹把所见所闻传递给了远在上京城的叔叔,真当他萧满是愣头青?真当他萧满是可以利用的傻子? 与其冒着掉脑袋的危险帮助皇帝起事推翻大权在握的太后,不如借此机会将功赎罪!相比之下后者的风险几乎没有,自己也能离开祖州这该死的地方! 但他很快发现,自己已经成为一个棋子,就像是弓弩上的箭,不得不成为太后和叔叔利用的工具,上京城的密使带来了消息,自己必须除掉耶律洪基,否则也将受到牵连,上京城的五万皮室军在来的路上………… 这个消息快把萧满逼疯了,他只不过是向做一个通风报信的小卒,没想到却要成为刺杀帝王的“匕首”…… 现在的祖州城中已经有不少的宗室追随耶律贾了,他们把那座小小的庙宇保护的水泄不通,就待耶律洪基登高一呼杀回上京城! 犹豫不决的萧满等来了一个消息,也当来了一个希望,五万皮室军以到祖州城外五里处的长霸! 只要有这五万皮室军为底牌,他便能有机会在刺杀皇帝后离开,但他得到的更多,萧惠给予他调动这五万皮室军的军权,同时他也要受到皮室军中使者的节制…… 天才一秒记住本站地址:.。手机版阅读网址: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