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上头有督主大人》 分卷阅读1 我上头有督主大人 作者:炉烟双 分卷阅读1 我上头有督主大人 作者:炉烟双 分卷阅读1 《我上头有督主大人》作者:炉烟双 文案: “咱家放在心尖儿上的人,岂容你放肆!” ——————二得 ps:男主是太监!很厉害的那种~ 架空文,谢绝考究!!! 内容标签: 励志人生 搜索关键字:主角:莲卫辞 ┃ 配角: ┃ 其它: 第1章 骇闻婚事 落日余晖洒在重华殿厚重的大门上,顺着屋檐,直直的照进屋里头,秋日里的阳光已经不那么令人燥热了,带着些许风,倒还有些凉意。 大郢开国,到如今也已二百多年了,纵然再是风雨飘摇,也似乎碍不着重华殿内的恣意快活。 宝盒骰子摇得嘎达儿嘎达儿响,偏殿里地下围趴着一大圈人,有宫娥有太监,为首的是卫辞。 她笑得恣意,手里握着骰盅,抬手指着对面的小太监道:“四喜,你已经欠了四吊钱了,赶紧把账结了再来!” “公主,你已经玩了一天了,您是闲着,可我们后殿里还有一大堆的事情要做,我师父还等着呢。”四喜讪讪地,站起来就打算要走。 “你站住!”卫辞叫住他,“那有什么的,过会子我去和你师父说。” 四喜着急,压着太监独特的嗓音道:“我的主子哟,这事可不能叫我师父知道,他要是知道了,非把我屁股打开花不可!” 宫里头赌钱是大忌,要是叫人发现,一顿板子是免不了的。卫辞是公主,上头自然有人担着,可他们这些小太监不同,生死都不由人,说不定哪天怎么死了都不知道。 卫辞一下泄了气,跪坐在地,“那你们走吧。” 就算是公主又怎么样呢?还不是照样窝在这殿里头,出也出不去,说话也不顶用。她不是个正经的皇家公主,是后封的,没人来管她,似乎所有人都忘了这重华殿里还有她这号人,这样的日子已经五年了,也不知哪天是个头。 “病娇,病娇——”卫辞伸头朝殿外叫喊。 病娇是她在这宫里唯一的慰藉了,五年来有四年都是病娇陪着她的。别的主子身边的婢女都穿银带银,偏偏她是个没权没势的,每天赌些小钱,也好给她们主仆俩添些好一点的伙食。宫里头就是这样,一荣俱荣,你得意了谁都来巴结,要是个没势的,连饭都吃不饱。 殿门口病娇风风火火跑进来,被门槛子一绊,整个人跌趴在她身上,卫辞大怒,吃痛骂她,“你掉魂了,着急忙慌跑什么!” “主子,主子你没事吧!”病娇连忙爬起来替她检查着。 卫辞道了声没事,问她到底发生什么事情了。 病娇突然想起来,带着一脸苦相道:“主子,我今儿路过乾正殿的时候,听那边的小文子说,皇上要将你嫁给燕王。” 卫辞脚跟一软,差点又跌坐在地上,缓了好大一阵子才听明白病娇说的话,她脑子里一片空白,什么想头也没有,事情来得太过突然,容不得她思量,还没得及做打算,就被人钉在砧板上等死了。 终于忍不住,她带着哭腔大骂道:“凭什么就这么作践人!看我爹娘都死了好欺负是不是!谁要嫁给一个什么破燕王,要嫁就叫她司马云锦去嫁,横竖她才是正派的公主,我不嫁!” “主子……”病娇连忙捂住她的嘴,知道她心里不痛快,以前卫辞一不痛快就喜欢大骂,可如今事态不一样了。原本卫辞也是一个无忧无虑的大家闺秀,堂堂莲大将军的嫡亲独女,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可后来将军征战西北的时候,遇上埋伏为国捐了躯,卫辞的娘亲也随之去了,独留她一个人留在世上。 皇帝和太后为了体恤她,见她可怜,就将她接进宫,封了个挂名的公主。头一年倒也还好,可渐渐的,谁也不记得曾经为大郢鞠躬尽瘁的莲家一大府人了。 “主子,下嫁的事也还没那么快,怎么说也要过了年再说,现如今得要想法子才是。” “想什么法子?以前不记得我,这会子火烧眉毛了,才想起我来,赐婚边陲?呵,镇国公府一大家子为国捐了躯还不够,现在又想起我这个挂名的公主来了?左右不过都是死,死在边陲有甚好的,这一回,我就非不顺他们的愿了!” 到底也才是十六七的小姑娘,说着一些生生死死的话来,叫人可怜。 燕王和卫辞一样,都不是正经的皇家宗室,也世袭的异姓藩王。历年来都不受重视,可偏偏地处西南手握重兵,皇帝再排挤也还不敢小觑。此番公主下嫁也是为了安抚其势力,可西南离京十万八千里,嫁过去无依无靠,又不是正儿八经的公主,日子指不定还没这里的好。果然好的事情总也落不到她的头上来。 “要不主子去求求太后吧,太后娘娘从小就可怜你,说不定……” “太后和皇上没准早就串通一气儿了,去求她反倒让她更加铁了心的送我走。他们皇家哪一个是真心的,都巴不得我赶紧死了才好!”卫辞此刻在气头上,脑子里什么办法也没有,越说越委屈。 现如今只有病娇对她是真心的,还在费脑的给她想法子,“眼下朝中咱们也不认识什么人,就算认识,身处内廷也出不去,禁宫里皇帝和太后指定是靠不住了,那些个后妃也没那个能力,似乎只有司礼监那帮人还能说上些话。” 病娇分析的头头是道,可是要卫辞去找太监帮忙,不是她下不来台,只是那帮太监凭什么帮她呢。 司礼监是二十四衙门之冠,手里握着生杀大权,内阁的票拟全都要经掌印太监的手。更何况那掌印太监还是东厂的头子,杀人不眨眼,让你魂飞魄散只是一瞬间的事情。大郢开国以来,东厂那些狠毒的手段,见识的还少么? 卫辞把玩着手里的骰盅,叹息道:“司礼监?如今都沦落到要去投靠太监了。” “眼下也没别的法子了,若是主子真的嫁到西南燕王府去,可真是连哭都没地儿了。司礼监现下只有秉笔太监孙启寿,掌印太监陆渊在皇上那儿还能说上话,论职权,还是得要靠掌印太监,你要是能攀上他,别说不嫁给燕王,你就是想嫁皇帝也有法子。” 病娇说的一点儿没错,大郢朝到了这份儿上,皇帝不谙朝政,连上朝似乎还是前几年的事情,所有的奏折批红都落到了掌印太监头上,朝中大臣虽有怨言也不敢说什么,东厂的手段谁也惹不起。 再哭再闹都是假的,她的生死已经不由人了,在这深宫里,没有人帮衬着,真是寸步难行。现下是和亲,那下一步还会有什么? 卫辞感到一阵无力,仰头趴在窗户上,天上的流云密密的排着,一直排到天边去,似乎要和西山太阳一起落到地下去。 她突然想起来,回过头来问病娇,“对了,病娇,我那一大箱子 分卷阅读1 - 分卷阅读1 - 分卷阅读2 我上头有督主大人 作者:炉烟双 分卷阅读2 我上头有督主大人 作者:炉烟双 分卷阅读2 金银珠宝呢?也不知道那些个太监爱不爱财,想来那些人要什么没有,可我能拿的出手也只有这些了。” “成与不成,总归要试一试的,难不成坐以待毙么?”病娇望了一眼外头,天已经黑了,关上窗户回身打起火折子,屋里头又亮堂了不少。 “你去哪儿?这会子天都黑了,宫门都上了钥,要求人也不是现在。”病娇回身看见她提着风灯往外走,连忙问道。 重华殿是宫里最西北的角上,入了夜就到处黑灯瞎火的,虽然平日里也不大有人来,可宫里头多长个心眼儿准没错,这出去要是撞上个人,没事也要闹出事端来。 卫辞也不听她说话,披了件斗篷就出去了,走到大门口才听见声音,“我就是出去转转,求人的事儿明天再说罢。” 提着风灯,吹的灯忽明忽灭,照在脸上黄晕晕地有些骇人。卫辞朝西北角走去,走两步并三步,不时地回头到处张望着,像做贼一样。走了约摸半刻钟,这一带都是廊下家,住着一溜的小太监,卫辞往后墙头走去,打着灯笼边照边压着声儿寻喊着,“四喜,四喜——” 叫了半天也没人应,她有些着急,再往前走就要到玄武门了,要是叫人发现了可不得了。 一狠心,卫辞打着灯笼打算往回走,这一回头可了不得,前面那墙头上趴着个人,与他正相对,四眼撞了个正着,她下意识的就往前跑。今儿可真不幸,糟心的事儿一桩一桩来,这会子还遇上刺客了。 依着身形,似乎是个男人,跑得自然比她快,一把就抓住她,卫辞吓得要大叫,身后的人捂住了她的嘴,窒息与恐惧一同涌上脑子。 那人拖着她往角楼玉带湖走,她奋力的挣扎着。 难不成今儿真的要丧命于此么?卫辞扒拉着那人的胳膊,趁着当儿猛地咬住他的手,那人吃痛将她往湖里一推,她整个人跌进了池塘里。 第2章 暗潮汹涌 过了两个时辰,眼看就要子时了,病娇在殿里踱来踱去,灯台上的烛火已经烧了大半了,主子还没回来,别不是遇上事情了吧。 又等了好一会,她终于忍不住了,殿门一开,唬了一跳,门口站着个披头散发的水鬼。她吓得大叫:“鬼啊——有鬼啊——快来人啊啊啊——” “杀猪一样,能不能别叫了,是我。”卫辞朝她翻了个白眼,也不知病娇是个什么眼神,在一块住了四年,连她都认不出来。 病娇听见声音这才歇下气来,定睛一看,的确是卫辞。 “主子,你去哪了?这么弄成了这副模样,快进来!”病娇见她浑身湿哒哒的,发髻也掉下来了,滴答地往下滴水,赶忙进屋拿毯子将她包起来。 卫辞裹着被子,瑟瑟发抖,手里捧着一碗姜汤,呵着气道:“今儿也忒不顺了,我眼没瞧见,一脚踏空掉湖里了。”她没说刺客的事,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更何况她也不想病娇知道她今儿去干什么了。 “你说说你都这么大人了,走路还能掉水里,估摸着三岁的小丫头都比您机灵,您说您这样的,明儿去见陆督主,人家能愿意帮你么?”病娇一面说,一面替她掩被角。 她喝了一口姜汤,吹着气呲哒她,“到底你是主子,还是我是主子,你倒数落起我来了。没准明儿瞧见了督主,跟我一投缘就愿意帮衬我了呢?” “那敢情好,省了那许多麻烦事儿呢。”病娇接过她手里的碗,又道:“对了,明儿是乞巧,年年乞巧都是司礼监那帮人操办的,等到乞完了巧,咱们就在景福宫那儿候着。我都打听过了,督主都是从贞顺门经过,咱们在那儿正巧赶得上。到时候你……”病娇一回头,瞧见床上的人已然鼻息咻咻了。 病娇叹了一口气,她倒是看得开! 七月七,天公很是作美。 按理儿,宫中的风俗节日一般都由皇后主持,可当今皇上尚未立后,后宫只一郑贵妃协理,再加上太后年迈,后宫所有的大权基本上全都落在了她的头上。皇帝的女人,得不得势全都仰仗皇帝一人。这位郑贵妃进宫的早,却一直盛宠不断,靠的不单单是美貌,更多的是禁宫生存的一套手段。后宫的嫔妃也都忌惮她,一来二去,后宫的天下就只她说话算话了。 乞巧本就是女人的节日,皇帝只露了一面就走了,太后身子骨也不好,坐了一会也撑不住,接下来在场的也就一些宫妃和两位公主。一位自然是卫辞,还有一位坐在卫辞对面,是皇帝的胞妹,叫司马云锦。虽然都一道称作公主,可人家的娘是太后,哥哥是皇帝,怎么能一样呢。 “难得遇上这样好的天儿,大家都出来松泛松泛,不过一个家宴,太后和陛下都不在,大家都不必拘束。”郑贵妃坐在鎏金地屏宝座上,笑意盈盈,久居深宫的女人都是这样,脸上的笑容不过是伪装面具罢了。 郑贵妃朝一旁秘书监问道:“文渊阁的藏书可都搬出来了?” 七夕晒书是习俗,原本还有晒书节,皇帝要亲自主持,可渐渐的皇帝也不到场,就由文渊阁的监丞打理了。 深宫中的岁月悠长,嫔妃女眷们只有每逢节日才能作作乐。七夕原本还有穿针验巧、雕瓜乞巧,但因复杂无趣,都渐渐取消了,只有蛛丝结巧倒还一直保留着。 蛛丝结巧,要头一天抓蜘蛛装在盒子里,第二日要是能结出又圆又正的蛛丝来,那可谓是真巧了。卫辞见着每人都端着小盒子,她才猛地想起来,昨日夜里为落水一事忙昏了头,连正事都给忘了。 其实也不能怪她,她住在偏远的重华殿里,天天见不到人,连日子都记不连牵。现下又出了这档事,她哪里还有心思结什么蜘蛛网! 郑贵妃起身走下来,朝着众妃嫔一排排走过去,走到她面前时,见她案上空空荡荡,稍微顿了一下,却也没说什么,径直走过她绕到云锦的案旁。 “云锦妹妹的蛛丝结的最好,密密匝匝的,果真是咱们大郢的长公主,心灵手巧,将来也不知谁能有福气娶到妹妹这样的人儿。” 瞧瞧这话说的,众人都朝着云锦的盒子里看热闹,全然忘记她这号名不正言不顺的‘公主’了。 司马云锦也故作娇羞,嗔怒道:“皇嫂莫要打趣我了,说到巧宗,我瞧卫辞妹妹才好运气呢!我前儿听皇兄说,要给妹妹和燕王做亲,想来燕王也真是好福气,能娶到妹妹这样的可人儿。” 不是好事凑不到卫辞头上,瞧这姑嫂俩一唱一和的,轻轻松松地就将这把火烧到她头上来了。 卫辞讪笑起身,道:“姐姐哪里话,我怎么没听说过有这回事呢?别不是你听错了吧,我记得姐姐小时候就与燕王殿下相识了,好像还有一段趣事呢,不知姐姐还记不记得?我瞧着,这婚事莫不是姐姐和 分卷阅读2 - 分卷阅读2 - 分卷阅读3 我上头有督主大人 作者:炉烟双 分卷阅读3 我上头有督主大人 作者:炉烟双 分卷阅读3 燕王殿下的吧!”趣事不趣事,她都是从小太监那儿听来的。 深宫里就是这样,一来二去都是背地里放冷箭,嘴上笑嘻嘻的朝着你,一转身就能捅你一刀,卫辞真是厌恶的紧! 郑贵妃没有再听她们之间的风云,直直的朝柔仪殿门口望去。卫辞转头也瞧见了,领头那人穿着曳撒,斗篷一样散开来,身姿挺拔,头戴描金乌纱帽,系鸾带,穿着暗绿绣云雁的团领衫。倒不是卫辞特意打量,只是那副绝代风华的容貌,让人看一眼就忘不了。 卫辞一眼就认出来,昨晚上在廊上家墙头上遇见的就是他! 她下意识的趋身抬步,一旁的病娇连忙拉住她,在她耳边低语:“他就是司礼监的掌印太监陆渊,等宴席一散,咱们就过去。” 原来他就是权倾朝野的陆掌印! 陆渊不似旁的太监佝偻着腰,身形很是峻拔。太监都是底下挨过一刀的人,像他这样的,卫辞倒是头一回见。 他恭恭敬敬地上前搀起郑贵妃,熟稔地将她的手搁在小臂上,躬身托着:“娘娘,您叫臣办的事有着落了。” 郑贵妃说了两句话,就打发她们全都离开了。卫辞是最后一个出殿门的,她瞥眼看见陆渊搀着郑贵妃进了后罩房,心下疑惑,随即出了柔仪殿。 柔仪殿和重华殿都在西宫,而景福宫在北五所的最北边,得绕大半个禁宫。 “病娇,那些闲言碎语都是真的么?” 病娇是个糊涂愣子,没听明白卫辞话里头的玄机,问了声什么。 “我瞧着那陆渊和贵妃之间有着千丝万缕不寻常的关系。” 病娇连忙拽住她,示意她住嘴,骇道:“我的姑奶奶哎!你就安分点吧,这宫里头到处都是东厂的眼线,话要是传到督主耳朵里去,立马就能叫你归西!” 她浑身一震,果然是有些不寻常的关系的,早前就听说太监都有找对食的癖好。太监在进宫之前也是个男人,可要是遇上些个别净茬不彻底的,这样的事也不是没可能。到底还是有尊卑位分的,连小太监都有挑拣对食的份儿,更何况他陆渊是个顶厉害的太监,找的对食自然也与旁人不同,一般的宫女瞧不上,倒傍上个大的。 …… 柔仪殿里,郑则盈对着铜镜搽口脂,身后的人恭敬地站在那儿,眸光射进铜镜里细细打量他,漾着嘴角笑,“这会子又没人,你还杵在那儿做什么?” 身后的人接过她手里的口脂,捏住她的下颌,轻轻柔柔的替她搽弄着,原本就红艳的双唇此刻红如滴血。他每回来,她都会叫他替她搽口脂,这是雷打不动的规矩。 “你后悔做了太监么?” 他一笑:“有什么后悔不后悔的,都已经发生了,就只能迈着步子朝前挪腾了。” 她对上他迷离的眼眸,似笑非笑令人看不真切,“是啊,有什么后悔不后悔的呢,人都已经蹚进来了,后悔也没用了。” 他继续涂着,搭问道:“皇帝那边最近有什么动静?” “还是老样子,缠我缠的紧,闹着要办西厂的事也不了了之了,你暂时也不必担忧,抓紧燕王那头才最要紧。” 陆渊按住她伸上来的手,放在手心里细细摩挲着,“总之万不可掉以轻心,我怕皇帝那头会起疑,往后这柔仪殿我还少来的好。等这边安顿下来,我准备去一趟建安。” “燕王那头要开始行动了么?”郑则盈扭过身来,抬头急急问他。 “暂时还不确定,总之建安是一定要去一趟的。” “去建安之前,有一宗事儿得需你去办。和嫔那头,我听人说最近反应的厉害,月事也将近两个月没来了。” 陆渊知道她的意思,问她:“可靠么?” “敬事房的人有记载,两月前皇上去了景福宫,估摸着这几日内务府的人也要呈报了。避些风头,这两日就解决也省你不少事。” 皇帝登基十三载,至今膝下一个子嗣也无,不是没有缘由的。这其中他占了多少分量,怕是只有郑则盈知道了。 “今晚皇上不来,你留下来陪陪我好么?”原本在正殿里端庄大气的郑贵妃顿然不见,媚眼如丝攀住陆渊,在他耳边吐气如兰,一身的风情万种。 他替她重新穿上褪下的罩衫,将她放在床上,掩好被角,温润的声音传来,“你今儿乞巧也乞的乏了,好生歇息会子。”说完不等她说话,径直出了柔仪殿。 第3章 互质把柄 陆渊出了柔仪殿,往东宫方向走。今儿日头有些毒,走了没多久,只觉后背上湿浸浸的。往常都是这样,进了柔仪殿总免不了一番纠缠,可主子依旧是主子,他傍着她揽握大权,有些事情免不了。 “督主,景福宫那头……卫辞公主等着呢。”身后的孙启寿弓着腰说道。 听见景福宫三字,陆渊愣了一愣,想起柔仪殿里的话,随即停住步子,丝毫没有提及卫辞,问他:“景福宫里头是不是住着和嫔娘娘?” 孙启寿哈着腰说了是,“督主有什么吩咐么?交给奴才去办。” “前头用的那些附子汤还有么?” 孙启寿一怔,随即明白过来,弯身道:“奴才省得,还按照以往的规制么?”他跟着陆渊也有七八年了,这样的事做了也不知有多少回。有些时候,做皇帝未必有十成十的得意,连子嗣都做不得主,想想也真是悲哀。 陆渊背着身子,继续朝贞顺门走,瓮声道:“事情要做的小心,近日皇上那头不知道听了哪里的风言风语,都怀疑到咱家的头上来了!给我揪出来到底是谁,拖到东厂里好好梳洗梳洗!” 东厂里的酷刑有上百种,每一种都能叫人生不如死。梳洗之刑可不是给姑娘们梳头,是要将人脱光了衣服,按在铁床上拿滚水浇,然后趁热用铁刷子在皮子上用力刷洗,直到刷露出白骨,活生生的疼死! 孙启寿浑身捏了把冷汗,光是想想就觉得喘不过气来。 “对了,刚刚说谁在景福宫那头等着?”陆渊突然想起来还有一宗,问身后的人。 “是卫辞公主,今儿奴才来的时候,就看见公主和她的婢女站在贞顺门那儿,非要拉着奴才说有事情求办,还给奴才一大箱子钱财,掂着分量倒是不少,奴才拿不定主意,特意问问督主。” 陆渊没放在心上,依着他的身份手段,来求人的每天都不少,要是事事都来包办,岂不成了活菩萨! “以后这点小事,能处理的就不必报给我,着人打发了就是,有些钱财拿了是要掉脑袋的。” 孙启寿一面走,一面忙哈腰说是。也没看见前面的路,督主突然停住了脚,差点就撞了个面门。说曹操曹操就到,他一抬头就看见卫辞公主和病娇站在大门上等着他们,这下好,推也推不掉了。 分卷阅读3 - 分卷阅读3 - 分卷阅读4 我上头有督主大人 作者:炉烟双 分卷阅读4 我上头有督主大人 作者:炉烟双 分卷阅读4 卫辞老远就瞧见陆渊,走到面前时,微微颔首道:“厂公……” 他一怔,嘴角抿出好看的弧度,脸上堆着和煦的笑,身子微屈道:“公主怎么到禁宫门口来了,天也不早了,待会就要下钥了。” “我想请厂公帮帮我。”卫辞是个直性子,不会官场上那些个绕七绕八的花肠子,开门见山就说了来意。 陆渊倒是好奇,依旧打着官场话,“公主哪里话,说到底您是主子,咱家是奴才,公主有事情尽管吩咐就是,咱家能帮的上忙的一定尽量去帮。” “既如此,那我也就不和厂公绕弯子了。前些天我听皇上说要将我嫁给燕王,不知厂公是否有所耳闻,我年纪尚小,就算是赐婚,宫里头也不止我一个公主,怎么也轮不到我。再说了,人家燕王未必就能瞧得上我,还烦请厂公能在皇上面前多进献进献。往后厂公若有能用得上我的地方,卫辞一定鞠躬尽瘁。”一口官话说的漂亮,连病娇心里都咋舌称赞,她家主子何时这么能说会道了。 陆渊听她说了一大通,话是听明白了,总之就是不想嫁到建安去。这样朝中的大事,他岂能听她一句空口白话就揽在身上,那不是白白的给自己添麻烦么? 他一笑,“公主真是高看咱家了,皇上是咱家的头等主子,向来主子吩咐什么就做什么。公主既已受皇家恩禄贵为公主头衔,当为国家效力,将来祖上也算是积德了。” 说来说去都是推诿的话,她就知道事情没那么简单,嗤笑道:“这辈子都顾不上了,谁还管什么下辈子,厂公如此推脱,看来是不想救我了。” “咱家也有自己的难处,望公主能见谅。天儿不早了,夜深更重,公主早些回去吧。”说完也不等她再说话,径直绕过她往宫门上走。 夜深更重,他倒是还记得!卫辞心里有一团火,大冷天的,昨儿个掉水里也没能压住,脱口就喊了出来,“厂公昨儿去廊下家作甚?” 果然宫里头求人不行,非得要抓住把柄才能成事,她瞧见陆渊已经迈出宫门的脚又缩回来,对着身后的孙启寿道:“你先回东厂,料理景福宫的事情。”说完回过身来,朝着卫辞怵怵的发笑。 他的眼眸里有些令人看不懂的东西,永远都是那样一张温润如玉的眸子,她好像看不清那里面到底是什么意思,就臂如这一刻,他该是要生气的,可又偏偏地朝着她诡异的发笑,倒是笑的她浑身汗毛都竖起来了。东厂里那些个十八班酷刑,她也有所耳闻,此刻又没人,她真怕陆渊会杀她灭口。 “公主昨儿个也在廊下家?”他试探性的问她。 卫辞被他唬得不敢说话,只愣愣地点头,“我昨晚瞧见你趴在墙头上,不知道作甚。” 不知道这到底算不算两人之间的秘密,她想着能拉进两人的关系,也好让他买个人情给她,顺水推舟就解决了她的麻烦,可瞧着他的面容,似乎又不像那么回事?到底是秘密,还是把柄,恐怕还不大好说。 眼看着天儿越来越沉,夜幕像是要压下来一般,她心里砰砰直跳,本来就没人待见她,要是这会子死在这里,估计几个月也没人知道。 陆渊掉转视线,朝着病娇道:“夜凉了,你去给公主拿件披风。” 病娇呆愣愣的站在那儿,显然他们之间是有事情要谈,特意将她支开,她乜着眼朝卫辞挤眼色,可偏偏她愣是没看见,病娇急的心里叹了口气,只好退了回去,朝重华殿走去。这一来一回,估计要走好大一阵子。 见病娇走了,陆渊定定的打量卫辞,似乎在考量她说的到底是真是假。 她见他不说话,又补上一句,“我昨儿个去散步,刚好撞见厂公,我没认出来,以为是刺客,想必厂公当时是有要紧事要办。” 一句要紧事说的含含糊糊,有什么要紧事放着好好的大门不走,偏偏要翻墙?再说了,纵然是司礼监的太监,夜里也不是能轻而易举的就进宫的,进进出出都是有专人归档,所以说,他这翻墙的行径必定不寻常。 他长长哦了一声,似乎没放在心上,有一搭没一搭道:“据咱家所知,公主在重华殿的伙食似乎并不富庶,怎么倒吃撑了要去散步,该不是跑到廊下家去私会情人吧。” 她惊得抬头,这是什么意思?他的把柄轻轻松松就到了她的头上,私会情人?这可是杀头的大罪! 他抿着嘴笑,继续道:“廊下家一带都是些小太监,公主莫不是还有对食的癖好?” “你——”越扯越远,越描越黑,她顿时被堵的说不出话来。 这算什么,她还没去揭发他的罪行,反倒被倒打一耙,她气道:“厂公说话可要三思,这样的罪名我可担待不起!倒是厂公,近来和贵妃娘娘走的近……”说话只说一半才最有深意,何况又是陆渊这样的人,这接下来的事情怎么填补都觉得怪异。 陆渊自然知道她指的是什么,刚刚众人出柔仪殿的时候,他就瞧见她往里瞥的眼神。这件事宫里头的人,谁的心里没个腹诽,可到底怎么样呢?谁敢拿在明面上来讲,那是自寻死路! 他欺上前来,抬手就握住她的脖颈,卫辞顿时透不过气来,眼看着就要一命呜呼了,他又松了手,呵笑道:“有些事情,公主还是有自知之明的好。臣是太监,不是男人,你就是说破了天,看又有谁相信。”说着他竟拿手捏住她的下颚,嘴角漾着笑,鼻翼之间只约摸有寸把来远,卫辞被他唬得大气不敢出。 脑子里嗡嗡地响,像是掉进了冰窖子里。 不知道过了多久,卫辞只觉得身上冰凉凉的,可偏偏下颌像是火烧一样。陆渊早走了,她在这里等病娇。 偷鸡不成蚀把米,大概形容的就是她这样的人。她早就知道事情没那么简单,自作聪明的去威胁陆渊,他没杀她已经算是仁至义尽了,果然太监恶毒这话一点也没错。 “主子,主子!你怎么坐在地上,督主他人呢?你们谈的怎么样了?”病娇着急地看着她,一面问一面将手里的披风盖在她身上。 她转过呆滞的视线,朝着她:“病娇,我刚从鬼门关绕了一圈。” 第4章 阴差阳错 夜幕黑的发亮,照着门口那块大理石上,像一块湖面的明镜,乌泱泱的被夜色包裹着。 “还不睡么?”病娇铺好床,回头见她趴在窗户上,一动也不动。从贞顺门回来以后,她就像变了人个似的,也不知督主和她到底说了些什么。 卫辞抬头盯着夜幕上的月亮看,眼眶酸酸的,瓮声道:“病娇,以前我觉得没人能拿我怎么样,天不怕地不怕,闯下天大的篓子都有爹娘为我收拾,可现在他们都不在了,随便一个太监都能掐死我。”说着不知不觉眼泪顺着眼角淌进发梢里 分卷阅读4 - 分卷阅读4 - 分卷阅读5 我上头有督主大人 作者:炉烟双 分卷阅读5 我上头有督主大人 作者:炉烟双 分卷阅读5 。 这可怜模样让病娇心疼,她从来不向人提起爹娘的事情。可到底也还是十六七岁的小姑娘,从小没了父母,原本也该锦衣玉食,可现在连婚事都半点由不得人,在深宫之中,没有一个人来帮她。 她上前将她抱在怀里,抬手捋她长长的直发,不停地安慰她:“总会有办法的,总会有办法的。” 可办法在哪里,似乎看不到。 “我想娘亲和爹了。”她越说越发哽咽,“再有一个多月就是他们的祭日,我已经有五年没见他们了……”这些话她只能同病娇说,要是以后真的嫁到建安去,她就真的一辈子再也看不见他们了。 深宫里,万事都身不由己,走投无路去求太监,连太监都不愿意帮她,似乎真的到了死到临头的田地。 也不知过了多久,卫辞哭累了,趴在病娇怀里,抽抽噎噎的终于睡下了。 转眼间,七月过了大半,天越发的凉起来。宫中近来不太平,景福宫的和嫔小产,不过一月有余,连太医院的医正都还没诊断出来,就发生了这样的祸事。皇帝大怒,景福宫所有的宫娥太监打了几十大板,还处死了两名贴身侍候的宫女。 也难怪皇帝大怒,登基十三载,连个皇嗣也无,照这样下去,大郢国岂不是要绝后? 仁寿宫里,太后也央央发愁,对着下首的郑贵妃道:“贵妃最近身子可好?”这一问意图再明显不过。 “劳太后还挂念着,近来身子也不太利索。”太后心里再想什么,旁人心里再清楚不过,无非是不满她独霸着皇宠,连个孩子也生不出来。 太后歪着身子,道:“贵妃为后宫操劳了,哀家身子骨也不行,没能帮衬着你。近来又出了和嫔一档子事,闹得人心里不定。你虽说贵为贵妃,也算后宫中表,和嫔那头如今还卧在床上,你也抽空去瞧瞧,平白无故的没了子嗣,可怜见的。后宫里的那些个手段,哀家不说你心里也该有数。” 话不点破,却也还有着三分警醒。毕竟是太后,只要还能动弹一天,就一天压在她头上。 “太后教训的是,臣妾心里记下了。” 太后望向最底下的卫辞,才想起来已经有许多天没见她了,温着声儿叫她,“莲丫头,坐到哀家跟前儿来。”说着朝她招招手。 其实撇去太后的身份,她对她还是很好的。刚进宫那时候,样样为她打点好了一切,在仁寿宫里住了大半年,她也当她是亲人,可宫里哪会有亲人,多的是算计利用。 卫辞起身,牵起嘴角笑着,坐到太后侧边。太后握住她的手,一脸疼爱道:“几个月不见,消瘦了不少,是哪里不顺心么?说给哀家听听,哀家给你做主。” “样样都好,只一样不好。”她撇着嘴,故意哀道。 卫辞爱耍小性子,宫里人都知道,不过太后明面上还是宠着她的,于她们而言,也无甚关联,左右不过一个半大的姑娘,在宫里还能待几年呢。 太后一听,立马恨声怒斥道:“是底下那帮人伺候的不好么?哀家回头……” “不是的太后,卫辞只是想家了。” 想起伤心事来,太后也哀叹道:“你这么一说,哀家倒也想起来了,再过个把月就是你娘亲的祭日了。日子过得也真快,一转眼你都长大了,仿佛你娘亲昨天才来我宫里和我说话,不知不觉,也五年了。”太后与娘亲交好,是出嫁前的事情了,她只知道,娘亲和太后是小时候就认识的。 “太后娘娘,外头司礼监的人来了。”外头宫娥突然进来禀道。 卫辞一惊,听见司礼监三个字,下意识的想起那日晚上的事情来,似乎现在下颌上还火辣辣的,那窒息的沉重,到现在想起来还是怵怵的。鬼门关门口走一回,似乎所有的事情都变得格外警醒。 陆渊一进门就瞧见卫辞,柔弱弱的趴在太后的膝头上,见着他立马撇过了眼神,看来那日她受的惊吓不小。调转视线,朝着太后打尖儿,道:“奴才得皇上示下,后日去建安采办,特地来问娘娘,有什么中意的小玩意儿,奴才给您张罗。” “难得皇帝有心,派人出去办差还想着哀家,倒也没什么,你尽力办差要紧。” “是,那奴才就先告退了。”说着就要回身退出去。 太后突然招手,“等等,陆渊是要去建安?” 陆渊低身回道:“回太后,是去建安。” “那敢情顺畅了,卫辞老家是在姑苏,正好顺路。这么着,哀家就托付你件差事,卫辞公主就随你去一道儿去苏州祭拜镇国公,你路上务必保证她的安危,东厂办事,哀家还是信得过的。”太后一面说,一面拉着卫辞汗津津的手。 卫辞简直要惊出声来,猛地抬头,与陆渊四眼对了个正着。这下倒好,撞到狼窝里去了,指不定怎么熬呢! 陆渊也惊了一跳,瞥了她一眼,犹豫道:“奴才自是无碍,只是怕公主千金之躯,舟车劳顿会吃不消。” 太后吃吃地笑起来,道:“这倒不怕,卫辞从小就皮惯了的,上树掏鸟窝,跟人拌嘴耍跟头,那是常有的事儿,你只护送她安危即可。这一次回去祭拜,以后嫁了人怕也是没什么机会了。” 卫辞扶额,真是丑事丢尽了脸,偏偏还是在他的面前。她本不想和他一道儿,嗫嚅了下,终究也还是没说出口。太后的意思已经很明显了,看来嫁燕王的事是内定了的。其实不管到底嫁不嫁燕王,她往后回去看爹娘的日子也已没多少了。 踌躇了好一会,权衡之下,为了回苏州,暂且只能忍着,况且这是太后亲自吩咐,量他也不敢公然地在半路上就解决了她,说到底,她也算是半个主子,凭什么怕他! 陆渊在底下汕汕听着,上树掏鸟窝?耍跟头?倒是不寻常,想着便抿起唇道:“既如此,那奴才就带上公主一块走了。” “那事儿就这么定了。卫辞,陆掌印办事能力哀家是信得过的,你跟着他,有什么不必拘束,尽管跟他提。” 卫辞为表感激,两眼泪汪汪,拽着太后的袖子抹泪,抽噎道:“亏得太后还体恤卫辞,卫辞真是做牛做马都无以为报。” 太后被她逗笑,揽着她入怀,叹道:“说什么牛啊马的,赶紧回宫收拾收拾,随陆掌印一块走,路途遥远别耽误了时日。” 这一趟回苏州,算是意外之喜。虽然陆渊也随她一路,可是比起能回去已经不算什么了。 陆渊和她一道儿出了仁寿宫,匆匆在她脸上一瞥,看着她那抑制不住的喜悦,不由发笑,也是个心里藏不住事的人,她倒一点不担心路上会发生什么么? 朝着她微微一福,道:“公主先回去打点要带的东西,臣明早到重华殿去接您。” “此趟下江南,一路上就多劳烦厂臣照顾 分卷阅读5 - 分卷阅读5 - 分卷阅读6 我上头有督主大人 作者:炉烟双 分卷阅读6 我上头有督主大人 作者:炉烟双 分卷阅读6 了。”卫辞腾挪着步子,讪讪地低声说道:“卫辞那晚也是无心之举,还请厂臣不要放在心上。” 做人得有自知之明,她与他之间是有些过节,可眼下是计较的时候么?她还得巴结着他一块回苏州呢,闹僵撕破脸对她全然没有好处,这宫里宫外,除了皇帝,又有谁敢动他? 他似乎很受用,脸上洋溢着惯常的笑。不错,能屈能伸,倒是个有眼力见儿的。他干咳一声,耍起他一贯的威风,道:“公主此番话倒是折煞臣了,叫臣脸上也挂不住。往后路上得走个把月,公主有的是时间好好弥补臣。” 脸上挂不住?卫辞心里嗟叹,果然人窜上了天,脸皮也练得不薄。瞧这话说的,比她掷骰子的顺口溜还顺! 他没再听卫辞的絮叨,径直顺着西长廊往龙德门上去了。 靠近正午,太阳落在正头顶上,照过他的侧脸,本就比女人还光滑的脸,阳光底下莹莹然的。卫辞看见他被风带起的衣袍,他身上似乎有种说不出的淡然香气,直沁入脑子里,他似乎也没有她想得那般得理不饶人。 第5章 建安之行 陆渊本是奉命去建安采办,带上东厂底下的千户百户番子,不出两个月也能回来了。可如今带上了卫辞,一路上磕磕绊绊,免不了要耽搁些时日,至于归期,似乎也不定了。 一大早,卫辞带着病娇在重华殿门口候着,陆渊没来,派了孙启寿,一路将她们送到了涿郡。时下是七八月里,郢都刮东北风,顺风乘船要比马车快得多,再说靠着运河,一路畅通到底,要省不少事。 “督主吩咐过了,说送公主到码头自有人接应。这回出发乘的是福船,吃水有丈来深,随行的人都在一条船上,不免人多嘴杂,公主上了船尽量就待在舱里,外头乱糟糟的,都是些五大三粗的东厂番子,免得冲撞了公主。”孙启寿驾着马车朝前赶,督主平时行事机警,这回船上又多了个公主,那些东厂番子与太监不同,都是真真切切的男人,自然要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来。 出了宫,卫辞觉得浑身上下都活泛起来了,果然待在宫里面,整日没精气神,人都闲散出病来了,听见外头孙启寿的声音,也没放在心上,只兴奋的一门心思说好,全然不顾什么安危,只巴不得赶紧上了船飞回苏州才好。 马车走了约摸一刻钟,到了涿郡码头。风渐渐刮起来,吹着人脸湿润润的,卫辞下了车,看见岸泊上停歇着大大小小无数的船只,一眼就望见那只说的最大的福船。老远望去,船头上负手站着的人是陆渊,风吹起他的曳撒,斗篷一样吹散开来,让人心生畏惧。 “公主,那奴才就先回去了。”孙启寿朝她掩了掩身子,拾起地上的小杌子放回车内。 病娇问他,“公公不随我们一块儿走么?” 孙启寿笑道:“督主走了,宫里没个人料理不成,再说了,有督主跟着,公主也不必担忧。” 前头派了人接应,带着卫辞和病娇往码头口去,一路走到宝船边上。宝船果然是大,一抬头有两三层小楼那么高,船上放下木旋梯,卫辞往上爬,毕竟常在深闺中,梯度又大,爬得还是有些吃力。 快到顶时,上头伸出一只手来,她顺着抬头往上看,见是陆渊,抿嘴一笑以表谢意,下意识的就要拉住他的手往上使劲,可手到半空中忽然愣住了,她望向底下河水飞溅,有些惶惶,思虑再三,最终还是拉住他的手上了甲板。 他看见她的犹豫,心里自嘲一笑,托着她的小臂轻声道:“臣要是想害公主,也万万不会是这样愚蠢的法子,说到底,臣还是挺会怜香惜玉的,公主俏丽活泼,臣怎么舍得下心呢。” 卫辞顿时觉得小臂上有千斤重,端着不是,放下也不是,脑子里忽然想起他和郑贵妃的传闻,似乎觉得哪里有些别扭。这厢想着,身上忽然一重,多了件斗篷披风。 “船上风大,公主得穿严实了。”她这才反应过来,是他在给她穿披风,他踱到她面前来,和她面对面,抬手在她脖颈处系绳子,微凉的手指不经意间滑到她的下颌,只觉冷的刺骨,让人哆嗦。 她一骇,连忙退后了两步,面红耳赤,抬手道:“我……我自己来。” “公主当心!”腰间突然横了只手,卫辞更加紧张了,原来她就站在宝船边上,再后退就掉到河里去了,吓得心里砰砰直跳。 陆渊讶然,见她不自然的不敢看他,抿嘴憋着笑,到底是黄花大闺女,面子薄,他故意呲哒她,“怎么了,臣伺候得不好么?” 她连忙摆摆手,拉着病娇就要走,一面又道:“不,不是,只是厂臣不必事无巨细亲自来,我皮糙肉厚,病娇陪着我就行了,厂臣有重要事还是先忙正事要紧,我在船上能解决吃喝拉撒就行了。” 他一笑,毕竟不是宫里长大的正儿八经的公主,没那么娇惯,可好歹也是镇国公的嫡亲女,怎么毛头小子一般。 “公主这话就见外了,臣本就是奴才,伺候人的是本分,臣怕底下人伺候的不好,煞了公主的性儿。”一面说,一面又抬手给她系披风。 卫辞无奈,人家都做到这份儿上了,再推脱就要恼人了。她心里纳罕,怎么倒变了个人似的,真是奇怪! 上了船,卫辞和病娇就躲到船舱里。虽然她是生长在南方,可南方这样的大船也不常见,乘的都是舫船。这样大的福船,她还是第一回见过。 “主子,我今儿瞧着你和陆掌印的关系好像不一般。”病娇双肘抵在桌上,眯着眼问她。 卫辞正喝着水,一口全喷了出来,气道:“说什么屁话!那种人是能靠近的么?” 病娇一脸嫌弃的掸着身上的水渍,不以为然,嗤道:“那怎么了,我就觉得督主人挺好的,你看看这屋里准备的多齐整,你要是能和他打好关系,咱们以后在宫里横着走都没人敢拦!” 她想了想,话是这么说,可关系是那么好认的么?她想起外面那些传闻来,拉着病娇道:“病娇,你知道东厂里人皮模具是怎么个方儿?” 病娇摇了摇头,“你问那些做什么,怪吓人的!” “吓人的还在后头呢!那些个番子将人埋在土堆里,只露出一个头来,在头顶上用刀划拉个口子,往里灌水银,人不定怎么煎熬,直到受不住,整个身子从头顶的口子里光溜溜的跳出来,最后只剩一张皮留在土里。” 啐! 病娇听得心头发呕,骇道:“主子,你打哪儿来听得这些个恶心人的东西,真是恶心死人了!” 卫辞倒来了兴致,拽着她不放,“我跟你说,你瞧陆渊那张妖孽脸,祸国殃民,一看就不正经,别的哪里来的偏方,害了多少人!”她说的神乎其神,突然啊了一身,指着病娇道:“ 分卷阅读6 - 分卷阅读6 - 分卷阅读7 我上头有督主大人 作者:炉烟双 分卷阅读7 我上头有督主大人 作者:炉烟双 分卷阅读7 我瞧你这眼睛跟他倒是挺像,别的晚上来找你!” 病娇被她吓得带了哭腔,咽了口唾沫,“我的主子,你别唬我,督主明明是丹凤眼,我是眯眼。” 她扶正了她的额头,仔细看了她的双眼,点了点头道:“我瞧着都差不多啊。” “臣倒是跟公主挺投缘,莫不公主行行好,舍了这张皮给我罢!” 身后突然传来陆渊的声音,卫辞吓了一大跳,立马从杌子上跳起来,他是从哪儿冒出来的,公主的闺房是一个太监能随便进的么?事先不知道要通报一声的么! 真是多行不义必自毙! 她腾挪到他边上,干笑着来回甩着两只胳膊,道:“厂臣说什么呢!我在跟病娇闹着玩儿呢,我就是吓唬吓唬她。” 病娇顿时黑了脸,眼泪都在眼眶里打转,怨愤的看着自家主子,她倒是怕督主,一见到人家就跟猫见了耗子似的。病娇气的扭过身子就出了船舱,主子虽然不仁,可她这个做奴才的不能不义,临走前朝着一旁的陆渊道:“督主,我家主子今儿还念叨你呢!说您长得玉树临风,倾国倾城,她见了都要倾倒的。”说完横看了一眼卫辞,就出了船舱。 陆渊不以为意,长长的哦了一声,乜斜着眼望向她,背手道:“原是这么回事么?” 看着他那张阴阳怪气的脸,卫辞心里早将病娇骂了一千二百遍,她不过是跟她闹着玩,她倒把她往火坑里推。现在倒好,捅娄子了! “臣倒不知,公主心里这么惦记我,倒叫臣受宠若惊了。” 他像是变了一个人,从上了船,总是有意无意的撩拨她,这是惯用的伎俩么?她倒有些闹不清楚了,在宫里的时候,面冷心冷的叫人害怕,可这会子总动不动就不正经起来。突然想起他和郑贵妃之间的乾坤,莫不是这‘本事’就是在她那儿练就成的? 她没由来的浑身害臊,脸颊渐渐红起来,支吾道:“厂臣就别调笑我了。” 在宫里头见惯了各种各样的女人,她倒和郑贵妃不一样,许是经常不见人事的缘故,连笑都带着些许纯真,就像一汪清泉似的。大风大浪之下,涓涓细流也同样赏心悦目。 “看来公主在船上的日子比宫里头惬意,人人都说宫里头好,荣华富贵享不尽,公主倒是看得开,一心想要出去,往后要是嫁到西南去,岂不顺心。”他踱到边上,用铜剔子挑了挑灯油,漫不经意说道。 她悻悻怔了一下,满面桃红的脸色顿时变了。他这话像是故意说给她听似的,她心里怎么想,难道他还不知道么? “出狼窝进虎穴的道理,厂臣在官场上打滚了这么多年,懂得的肯定比我多。” 陆渊细细斟酌她话里的语气,他倒是小瞧了她,索性开门见山道:“公主是铁定了心不嫁燕王?” 她不说话,算是默认。 入了夜,河面上刮起了风,船板底下河水咣当咣当的响。他原本以为找到了捷径,如今看来,倒不是那么容易的。此趟建安之行,本就是打探燕王的势力,如今又有个送上门来的诱饵,可这诱饵到底成不成功,也不是他说了算,那燕惟如若是只有这点本事,也不会叫司马家世世代代忌惮着了。 第6章 青梅竹马 “厂臣既然知道我的意思,为何不肯帮帮我呢?”卫辞似乎还是有些不死心,嫁到建安去,她连想都没想过,可眼下她能找什么人帮她呢?眼前的这位,横竖是有能力的,可到底这么样才能让他心甘情愿的帮她呢? 他的视线在她脸上停留了好一会,敛起心神道:“臣向来办事,有舍必有得。公主既想得到臣的帮助,又有什么拿来换的呢?” 她见他松了口,心下喜悦,觉得事情总还有转圜的余地,他既然都这样说了,那也动了要帮她的念头,她想也不想的就脱口道:“厂臣要什么,我有的都给你!” 他爽朗地笑起来,好像听见了天大的笑话一般,眯着眼朝她,“臣叫公主以身相许,怎么样?” 话一说,她立马僵住,定定的望着他那张皮笑肉不笑的脸,这算什么?他是太监,就算她以身相许了又能怎么样,不过这话她没敢说得出口,讪讪笑道:“厂臣又说笑了,你太不正经了!我是诚心诚意的想叫您帮我的。” 他故作丧气,哀叹道:“果然公主打心眼儿里没想依靠臣,想想也是,臣是太监,总归是个不完整的男人,公主连燕王那样的人都瞧不上,又哪里能瞧得上我?虽说臣是掌印,还是东厂的都督,宫里宫外的那些人都怕我,可背地里不定怎么笑话我呢?想着公主能与那些人不同,现在看来,也是利用臣,真是叫臣心寒啊!” 七七八八,他倒起苦水来了,卫辞急的忙摆着手道:“不是的,不是的厂臣,我没有瞧不上你!您可比那些个正常的男人好多了,要本事有本事,要脸也有脸,这要是搁到外边,不知道多少姑娘巴着你不放呢!” 他缓过神来,“是么?这么说,那公主是不嫌弃臣是太监,愿意以身相许了。” 卫辞觉得自己被绕进去了,抓耳挠腮的想措辞,歪着脑袋道:“也不是这样的意思……” “说来说去,公主还是嫌弃臣,既这么,就不多叨扰公主休息了,臣告退!”说着还没等她反应过来,就径直出了船舱。 她呆呆地看着他的背影,觉得自己好像被戏耍了。 陆渊出了船舱,被漆黑的夜包裹着,莹然月色中,依稀还能看见他弯起的嘴角,他似乎永远都是这副面容,似笑非笑,用一对琥珀眸子打量人。他压根儿就没打算要帮卫辞,只是想看看,人都了绝境都会做出些什么决定,可她似乎和旁人不一样,和他这样的人也不一样。 也许她还没到真正的绝境,倘或真有那么一天,她会为了下死心不嫁燕王,兴冲冲地跑来和他做对食么? 他哑然,自己放在她身上的心思太多了…… 人到了绝境的时候,什么时候都会做得出来。 福船入了夜,刚过了沧州。舟车劳顿,人就算是什么都不做,光躺着也会疲劳,连续走了两三天,卫辞便觉得有些烦闷,每天就只能在这寸把点的地方挪腾,人都要憋坏了。 “主子,你就消停点吧,这才几天就受不住了,到苏州得要个把月呢!”病娇端了一叠面糖,转过身瞧见她趴在舷窗上,道:“快把帘儿放下来,仔细待会头晕。” 晕船可不是一件好受的事儿,胃里颠来倒去,真叫人煎熬! 卫辞捏着一块面糖放进嘴里,皱眉道:“真甜!”连忙啐了出来,“病娇,你什么时候弄这个东西了,不知道我不爱吃甜的么!” “这是督主差人送来的,咱们现如今在船上,比不得宫里,凡事就将就着点。等靠了岸,咱们还能下 分卷阅读7 - 分卷阅读7 - 分卷阅读8 我上头有督主大人 作者:炉烟双 分卷阅读8 我上头有督主大人 作者:炉烟双 分卷阅读8 去溜达溜达呢。” 她深深叹了一口气,四仰八叉的瘫在床上,看着床顶上的帐子,来来回回,晃晃荡荡。 “对了病娇,船上有纸笔么?”她忙的坐起来,问道。 病娇指着床头的朱漆百宝柜,“在那里头呢,你要写什么?”见她不理她,她冷哼道:“不说我也知道,不就是那个叫什么云华的么?” 她一愣,抬头望她,问:“你怎么知道的?” 病娇哼唧了声,蚊子似的声音,“你都写了多少回了?我说主子,书信来往的事儿不靠谱,再说了,你给他写了这么些年的信,他可有回过一封给你?” 卫辞在心里叹气,病娇说的对,他的确从来没回过一封信给她。云华是她在苏州时的青梅竹马,他们家就住在她家的隔壁,小时候也在一块玩,光着膀子在一条河里戏过耍,这样算来,比青梅竹马还要深。后来她离开苏州被接到郢都的时候,临走前他说过等她回来,娶她做老婆。 可是一进宫,就像是进了牢笼,哪里还能见面。日子一长,越发想的紧,索性买通了廊下家的小太监,想办法传一封两封书信回去,可毕竟苏州离郢都千里远,也不知书信送没送到,总之她从来没收到过回信,连那天在重华殿后头遇上陆渊也是为了这件事。 她想起那些日子,有些感伤,不死心地狡辩道:“没准那些信他根本就没收到,又或者那帮小太监收了银子根本没替我送信。” “要真是有心,哪里轮到您写信给他,早就巴巴地赶来郢都找了!想想你都十六了,他也老大不小,没准儿孩子都有了!你还在这费心思给他写信做怨女,没准人家一早就没打算做痴男。” 她提起笔的手,听见病娇的话,迟迟没写出一个字,墨汁滴在纸上晕开一团黑墨,她气得撂下笔,恨喊道:“他说过要等我的!” “男人的话最不可信,现如今你做了公主,他即便是谋个一官半职的,也没资格来娶您。要我说,与其等着别人给你编排别的,还不如现下嫁给燕王,建安的日子虽说苦了点,可燕王到底也才二十出头,在藩王中算年轻的了。横竖这个不嫁,下个还不如这个呢!” 病娇心里其实早就想说出这些话了,她知道主子的心里一直没什么打算,宫里的那些事她看得多了,从前她跟着云锦公主的时候,就知道大郢的公主,婚事都由不得自己,不管是嫡亲的,还是受封的。嫡亲的还好些,好歹是自家的,选亲的时候好歹也会顾忌点,像卫辞这样的,只能做政治的牺牲品了。 她心里一团糟,以前从没想到过这些事,稀里糊涂的在宫里过了四五年,什么也没为自己打算过,现在落到头上,才知道死到临头了。 可她能怎么办?除了等死又有什么办法,难不成投死在这运河里头么! 死了倒还一了百了了,可偏偏她连死都做不得主,这船上的每一个人都要兴师问罪,陆渊是头一个!连死了都要祸害人,果然她这人是一点用处都无,连太监都看不上她。病娇说的一点没错,就算不嫁燕王又能怎么样,逃得了这一个,逃得了下一个么! 她越想越灰心,索性拖了鞋裹进被子里,昏昏然的朝里也不说话。 病娇瞧见她不高兴,叹了口气,知道自己说的话有些直接了,可是有些事情,早知道晚知道都是这个结果,不如让她先有些危机感,好好地为自己打算一下。 靠近后半夜,卫辞突然呕吐,脸白煞煞的没一点儿力气,本来白天里没怎么吃东西,现下全都吐干净了,趴在舷窗上吹了好大一阵冷风,肯定受了凉。 病娇吓得出去找陆渊,大半夜里的,黑乎乎的船舱上忙进忙出,到处乱成一片。 陆渊穿着交领曳撒,估计也是从被窝里爬起来的,衣服上皱巴巴的。掀了帘儿进来,也不避讳,坐在她床边上,瞧见她难受的一张脸全都拧在一起,皱眉问:“好端端的怎么病成这样了,怎么伺候主子的!” 声音里带着隐忍的怒火,病娇吓得连忙扑通跪地,“主子白日里估计是吹了风,再加上有些晕船。” “去打些热水来!” 病娇听见吩咐,连忙下去打水,里头只剩下卫辞和陆渊两个。 他抬手覆上她的额头,试了试温度又在自己头上摸了下,确定没发烧才歇了口气,估摸着就是没出过远门,一时舟车劳顿,身子有些吃不消。 为她掩了掩被角,忽然发现她手里拽着一封书信,他抽出来见上面写着两个字——云华。 呕—— 她突然挣起身子,趴在床边吐起来,肚子里没有吃食,吐出来都是酸水,猛地咳嗽着。他抬起手替她捋着背顺气,轻拍后背道:“都吐出来就好了。” 卫辞这才看见是他坐在旁边,而她正好趴在他的膝上,酸水全都吐在他的皂靴上,挣起身子,嘴角好不容易扯出一个笑来,配着她那张惨白的脸色,倒让人心生怜惜,孱孱弱弱道:“我把厂臣皂靴弄脏了。” 他没在意,只觉得膝上有东西硌着,柔柔软软的,忽然知道那是什么的时候,微微红了脸,淡淡说了声没事,将她又扶回了床榻上。双手按住她的额头,食指在太阳穴替她按摩着,力度不轻不重,恰到好处。 第7章 塞翁失马 “厂臣还有这么好的手法,以前常替人按么?”她躺在床榻上,闭上双眸,觉得脑子轻快了不少,悠悠然地和他唠起磕来。 说者无意而听者有意,何况又是陆渊这样心思缜密的人,他也没掩瞒,在她头顶上道:“以前在宫里头常给贵妃按,按久了自然就熟稔起来了。” 她一愣,对于他和郑贵妃之间的传闻,自从那次在贞顺门之后,她就闭口不谈。越是不敢放在嘴上说的事情,一来二久,搁在心里渐渐地也就变了味,可到底是怎么样的一回事,也没人去细究了。 她没说话,他一面替她按着,一面道:“在当掌印之前,臣在柔仪殿当差。以前的日子不好过,太监不像宫女,到了年纪就放出宫去,进来了就是一辈子。臣从刚进宫的小太监一路做到如今的掌印,什么杂役挨板子是常有的事儿,遇上个不省心的主子,连小命都要搭进去。宫里的手段多的数不清,有的时候为了活着,做的事未必就如自己的愿。” 她闭着眼静静听他讲述,讶然高高在上的他也会吃这么多的苦,纵然只手遮天,到底还是有苦衷。似乎也可以谅解他所做的一切,坐上了那个位子,结仇无数,要想全身而退是不能够了,只能一条道走到黑,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厂臣如今不也苦尽甘来了么。” 他愣了愣,苦尽甘来?如今这样算是么,也许吧!有些事情埋在心里,一天一年十年,越埋越多,冷不丁什么时 分卷阅读8 - 分卷阅读8 - 分卷阅读9 我上头有督主大人 作者:炉烟双 分卷阅读9 我上头有督主大人 作者:炉烟双 分卷阅读9 候开了个口子,一股脑儿的全都倒了出来。 “臣跟公主说这些,无非是想告诉您,有些时候自己也身不由己。好日子不是天上掉下来的,该看清的早些看清罢。” 按了好一会,心里头舒畅了不少。 病娇从外头进来,端着热水,瞧见卫辞这副光景,进也不是,出也不是,遂支吾道:“督主……” 他没抬头,冷声道了句放着吧,起身把手泡在水里,骨骼分明的手指拧着巾栉,满室里只有水的滴嗒声。 病娇见他要亲自给卫辞擦洗,连忙起身要托过他手里的巾栉,道:“奴婢来……” 他愣怔了下,望了望自己浸湿的手,又朝着一脸惊讶的卫辞看了看,知道她心里在想些什么,顾虑了下,终于撂下手里的巾栉,寒着声听不清楚到底是什么口气,“瞧公主气色好多了,等天亮大概能到德州,届时咱们就下船松快松快,置办些物件。急着赶路也不是个办法,横竖歇个一两天也不碍事。” 说完也不等她说话,也不去看病娇狐疑的眸子,就径直出了帐子。 她知道,他是为了她才在半路停下的,说到底他也不是那种冷血无情的人,至少一路上,他还是很照顾她的,也没有过多的为难她。本来以为贞顺门发生的事,他会恩将仇报,处处为难她,现下看来,是她太小肚鸡肠了。 “都走了,别瞧着了。您可别再看上他,他是个什么样的人您不清楚么?”病娇托着巾栉给她擦脸漱口。 她仰着头在那里,施施然道:“我的确不了解他是个什么样的人,以前那些都是听人说的,到底是不是那么回事,我又没亲身经历过,怎么知道?” 病娇急得下了重手,吵道:“那您现在这句话什么意思?对他彻底改观了?主子,我是叫您巴结巴结陆掌印,可没叫您把自己搭进去,他可是个太监!” “太监又怎么了?”她接过来就道,这些天来总有人时时刻刻提醒她,他是个太监,她没由来的反感。没人天生就乐意当太监的,断子绝孙一辈子困在宫里面,就算是手里借着威风揽些大权也无可厚非。 病娇啧啧道:“主子,您变得可真快,前两天还在我跟前埋怨呢,这才几天,给您脑袋上按两下,就把心都按到他心坎儿里去了?” “你再说我就叫厂臣把你扔进河里喂鱼!”她咬牙恨恨道。 病娇也不怕,她这人就这样,一说不过人就耍狠,她早就看穿了,满脸不屑道:“主子现在学会借人耍威风了?要我说,您应当看清楚些早做决定。白日里同你说的,你也考虑考虑,咱们回苏州,陆掌印去建安,那燕王的府邸不就在建安么,咱们也一道儿过去瞧瞧,没准儿那燕王就是个风流倜傥的人物,您一见钟情了呢?” 卫辞闭着眼,将胳膊枕在头底下,困意来袭,怏怏打着哈气道:“病娇,这才几天,你都说了三个男人了,我又不是老色女,别一个一个的往我身上派。你上辈子肯定是个男人,还是顶花心的那种,哪家姑娘遇上你,真是天灾!” 病娇哼唧着,“谁说我说了三个,有一个不是不算数么?” 她顺着调问:“哎,你说陆渊会不会不是太监?”她突然脑子里蹦出这样一个念头来。 “您就别臆想了,宫里头三年一小修,五年一大修,太监们一个一个排着过去检查,别想有漏网之鱼!” 她顿时泄了气,似乎有些落寞,“说的也是,宫里头顶忌讳这个,想想也没可能。”转念一想,她又道:“可是像他那样级别的人,哪里会有人敢去查他?我总觉得事情不大对劲!” “您操心这个作甚,别打歪心思了,他就是假太监,您也没辙!” 卫辞被激的坐起来,忿忿道:“我好歹长得也还过得去,凭什么就瞧不上我?”不是她自夸,宫里头的那些嫔妃也没见得有她好看,在苏州的时候,人人都说她是美人胚子。 “我又没说您长得不好,瞧瞧您,胸是胸腰是腰的,脱了衣服也能算是个尤物。要说好看,我瞧着督主都比您好看。可关键不在这里,他和贵妃不是走得近么,我看他就喜欢贵妃那样的,再一看您和贵妃,压根儿就不是同一类人,没法儿比。”她向来呲哒她惯了,什么话也不忌讳。 她一面打着呵欠,一面道:“不早了,再说下去天儿就要亮了,我回去睡了。”说完就掀帘儿出去了。 说了半天,困意也没了,她怔怔地望着头顶上湖蓝色的帷幔,心里想着病娇的那番话,难道真要嫁给燕王么?可是,似乎有些不甘心。 手朝被子里摸去,空空如也,她惊得跳起来,被子里里外外找了个遍,还是没找到那封书信。原本是要写给云华的,睡觉前还攥在手里的,这么这会就不见了? 她跪坐在脚后跟上,抬眼看向远处,风吹起帷幔,带起涟漪。 也许她真该清醒清醒了,就像病娇说的那样,没准儿云华早就成亲了,什么誓言全都忘的干干净净,这会子还惦念着,也太不知趣了。 翻了个身朝里,听着外面的风声和水声,昏昏然没一会儿就梦周公去了。 第8章 迦南珠串 福船过了卫河,往德州方向。 德州属山东地界,但凡是靠水靠河的地方向来都富庶,历来德州倒还有“南北水陆之会”之称,因此陆渊选在这个地方也是意料之中。 福船体积大,在运河上走难免会引起注意,届时正、左两卫自然会闻风赶来,到时候再耽搁一久,回苏州的日程就不宽裕。因此,千户带着番役继续在福船上采办物资,陆渊和卫辞带了几个人乘了舫船从卫河小道上进了市集。 卫辞原本就小孩子心性,这样的集市已经有几年没看到了,一到大街上就像脱缰的野马,西走走东看看,浑身的病立马就好了。病娇十分怀疑她家主子是不是装的,瞧那跑的起劲,简直要窜到天上去。 陆渊瞧着她跑的满头汗,心里也松泛不少,到底出来跑跑才算有了些人气。他抬步追上她,掏出怀里的帕子,替她额头上擦汗,带着些许纵容的意味道:“公主身子还没大好,当心急上了头,费了心神。”说着手帕渐渐擦到脸颊上。 也不知是不是跑的缘故,卫辞满脸红晕,她惊地连忙抬手道:“厂臣不必管我的,我自己来就好。” 他打住她伸上来的手,依旧替她整理身上的云肩,撼着声翁道:“在外头不比在船上,人多杂混的,叫人磕了碰了就不好了。” 她不以为意,故意转了一圈道:“哪里有那么娇贵,厂臣要是有事就先去忙,咱们回头再汇合!”说着拉了病娇就准备走。 “等等,公主!”他急忙拽住她的胳膊,道:“臣最大的要紧事就是公主的安危,公主没在外面生 分卷阅读9 - 分卷阅读9 - 分卷阅读10 我上头有督主大人 作者:炉烟双 分卷阅读10 我上头有督主大人 作者:炉烟双 分卷阅读10 活过,不知道人心险恶,不可不防,臣还是跟着公主的好。” 卫辞无奈,只好作罢,既然已经出来了,也暂没有回头的道理。 顺着街道一直往里走,不知道今儿是不是逢会,街上人山人海挪不动脚,两旁酒肆楼馆林立排到尽头,小商小贩也吆喝不绝。女孩子家都喜一些小玩意儿,卫辞一会跑到这个摊子上,一会跑到那个摊子,民间的首饰,做工自然比不上宫里的精细,可纹饰花样倒比宫里的更别致一些。 陆渊从来没带人逛过街,这是头一回。自从当上了掌印,大大小小的事情做得也少了,凡事都要自己料理,岂不是要累死。 “那有捏面人的!病娇,咱们去瞧瞧!”卫辞像是发现了新鲜的玩意,连忙冲进了人堆里。 捏面人是用油面糖蜜捏造成的,能捏成各式各样的人,既好看也好吃,孩子们向来极为欢喜,都围着老匠人蹲着等人来做,孩子们身上没钱,就只能蹲在那儿看,有时候能蹲上一天。 卫辞也半蹲着眼睛一眨不眨,回忆道:“咱们苏州也有这个,我娘那个时候带我上集市,每回都给我做,我舍不得吃,全都插起来。我记得有十二生肖,十八罗汉,还有孙悟空、猪八戒、沙和尚……那时候我缺了一个唐僧骑大马,找了好几回师傅都不做,后来就进宫去了,那些面人全都留在了府里,也不知还在不在。” 她小时候和娘亲在一起的时间长,爹几乎年年都在边疆,没时间回来陪她们,她记得爹回来的那年,她才八岁,也不知后来他有没有变,总之爹娘下棺的时候,她也没见着。 陆渊看出来她是想爹娘了,那会的日子,自由也欢快,突然一夜之间就没了,毕竟也才是个小姑娘,想家也无可厚非。他微微颔首,朝着那师傅道:“师傅,捏一个唐僧骑大马。”说着扔了一锭银子在他面前。 师傅高兴地叫道:“得嘞!捏个唐僧骑大马,西天去取经!” 孩子们欢呼,兴奋的拍手叫好。卫辞回头望他,眼神里是说不清的意味,心头嗵嗵跳,仿佛有一层薄纱蒙在心坎上,闷的她透不过气来,她又转过头去看师傅捏面人。 师傅手里捏面团,用糯米粉和面加彩,捏面人每个人物都有一个固定的模子,放进去压按没一会儿,一个活生生的唐僧就出来了,师傅拿笔细细点缀勾勒。捏面人是个精细活,南方最常见,北方的孩子们见着就很稀罕。面人捏好,放进小蒸屉里蒸了半刻钟,拿竹签串好,上面还热腾腾的冒热气。 卫辞抿嘴笑着接过,小心翼翼拿在手里,生怕掉地上,连走路都不大着调。 他看她高兴,自己心里也松快不少,语气里不无宠溺,“趁热吃。” 她回头,故作嗔怒调笑道:“这东西可不是用来吃的,还以为厂臣是个精细人呢,原是个大老粗!” 头一回被人称作大老粗,恐怕除了她也没人敢这样说了,在宫里头,谁人不知道他陆渊是活的最精细的人?他也不恼,自顾自抿起嘴角讪讪笑着。陆渊从来没有这般出自真心的笑,本就长的俊俏,抿嘴角的时候总能让人浮想联翩,偏偏生出一丝温润如玉的意味来,让人挪不开眼。 她回头恰巧瞧见这一幕,嘴角咧的更开了,指着他的脸庞道:“厂臣笑起来多美啊,这样让人也不害怕,别人都说厂臣是坏人,我瞧您才是真正的好人,只是要常笑,别人看着也和煦。” 卫辞得了好处,马屁拍的一溜一溜的。 “好人?”他把她的话放在舌尖上来回的嚼着,他算是好人么?天底下没人比他更坏了,也许是坏人做久了,难得也想大发善心一回,这善心就偏偏落在了她的头上,说来也是她运道好。 本来两人也没甚大过节,她不过是个回家祭拜的公主,而他是奉命护她安危,似乎也没什么交集,可其中也不知道是哪里变了,总觉得有些不大一样,心里头没有那许多的顾忌,许是寂寞的久了。人心最深处总有一块最柔软的地方,一旦撕开了口子跌进去,似乎就越陷越深了。 他调开视线,望向天边青葱绿郁的青山,淡淡道:“公主还有什么想要的么?难得来一趟德州,往后怕是没有这样的机会了。” 心里头才松快,一句话就将人拉回原处。她只是暂时回苏州祭拜,祭拜完了还是要回到郢都皇宫里去,出来几天,她竟有离开了那个地方就再也不回去的错觉。 “厂臣心里向往自由么?”她歪着脑袋突然问道。 他愣了一下,似乎没有想过这个问题,思量了下道:“臣处在高处惯了,不是心里想不想就能作数的,到了这个位子上,除非到死否则一天也无法全身而退。” 话说的没错,东厂这些年的作为,并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事事都要直接听命于皇帝,上至鞭挞朝臣,下至迫害百姓,已经脱不了身了。手上沾染的血多了,午夜梦回,是不是连觉也睡不安稳。 手上突然一凉,他低头看见手腕上被套上了一串珠串。 “这是迦南珠串,是我娘从寺庙里求来的,据说是哪个得道高僧开了光的,我带着也没什么用,就给厂臣了。”她执起他的手,细细软软的带着些许的手汗,一面道:“开过光的要带在左手才能有用,厂臣一定要随身带着。” 迦南珠串,是佛家的圣物,她的意思是想减轻他身上的罪孽么?这一辈子杀的人无数,将来下地狱也是在所不惜的事情,他也从未怕过。手腕上硌着佛珠,心里有道不清的意味。 他睥睨着她的头顶,缓声道:“公主这样待臣,叫臣怎么回报才好呢。” 一个唐僧骑大马换一串迦南串珠,卫辞待人向来如此,只要是交心的,她恨不得掏了心窝子给人,可他们这样又算什么呢?似乎又都不是,可当她听到他身不由己的遭遇,似乎想也没想下意识的就想把那串佛珠送给他。 也不是没有好处,她还是有些私心的。往后要一道回苏州,还得一道回宫,进了宫也不知道还会发生什么事,可如果有他的帮衬,以后的路也能好走不少。为自己心里的打算窃喜,刚想道声不用,却听得他的声音传过头顶。 “要不然,臣以身相许算了。人人都说臣长了一副好皮囊,浑身上下也就还这点能入人眼,公主要是不嫌弃……” 她扶额叹息,一次两次就算,这招似乎使惯使上瘾了,可毕竟也还是老老实实的女孩子家,带着脸上应景的绯红道:“厂臣又不正经了!我不跟你说了!” 她负气调转身子,大步往前走。 他扬手将佛珠放在太阳光底下看,刺得人睁不开眼。佛曰:不可说。 第9章 清水芙蓉 夜幕渐渐乌沉,福船在德州停了一天,继又开始往南走。 分卷阅读10 - 分卷阅读10 - 分卷阅读11 我上头有督主大人 作者:炉烟双 分卷阅读11 我上头有督主大人 作者:炉烟双 分卷阅读11 舱内水汽氤氲,四周下了浴帘,卫辞坐在浴桶里,脸上蒸的绯红,病娇在身后替她打胰子,一面打一面问:“主子,您不是挺宝贝那串佛珠么?怎么倒给了陆掌印,您别不是……” “你又想到哪里去了,我这不是为了咱俩的将来做打算么!一串佛珠罢了,我娘留给我的东西也不止那一件,再说了,这些天来发生的事,你也看在眼里,厂臣对我还算尽心尽力,我又没有其他拿得出手的东西,别的什么我怕人家瞧不上眼。” 病娇替她搓着背,眼皮耷拉看不清神色,道:“真的么?那原又是我多想了,要我说,陆掌印还是挺看重您的,他老人家什么珍贵的佛珠没见过,我傍晚那会还看见他带着那串佛珠呢!” 她趴在桶口上,惊讶问:“他真的带着那串佛珠么?”她原本还以为他会敷衍她,想不到真的带在身上。 病娇回过身继续添水,见她要起来,连忙道:“您快坐进去,上回风寒还没好透彻呢!要是再来一回,我可受不了掌印的眼神。说来也奇怪,在宫里除了贵妃和皇上太后,我就没见过他给过谁好脸色,也不知怎么就对您另眼相看。” 发丝被她带进水桶里,她往里缩了缩,淡淡道:“也许我长的得人意,他看我顺畅。”想起白日里的小心翼翼,她发呆着,“厂臣待人也还是很温和的,而且通人意。” “臣又不是巴儿狗,什么通不通人意的。” 卫辞骇得要惊叫出声来,被身后的人一把捂住嘴,睁着浑圆的眼睛瞪着他,见他眯眼笑道:“臣放开公主,公主可不要再叫了!” 她鬼斧神差的竟点了点头,鼻腔里又通了气儿,她双手交叉捂住胸前,满脸通红羞道:“厂臣你……你怎么进来了,你快出去!” 水清澈见底,卫辞不知道他什么时候进来的,也不知道他到底看见了多少,真是羞死了! 该死的病娇也不知道到哪里挺尸去了! 他也不吱声,站在水桶边上看她的窘迫,低身拿起桶边上的手巾子作势要替她擦洗,一面又道:“臣想来想去,还是觉得白日里亏欠了公主,要不臣替您洗个澡?” 陆渊有一种特点,说话总能让人噎住喉咙,还不能反抗。也不知道他是怎么把厚脸皮练到一种境界的,连卫辞都觉得自己脸皮已经很厚了,看来还是世外有人。 虽说他长的一张好皮囊,整天瞧着也赏心悦目,可眼下是欣赏的时候么!她讪讪笑着,身子压的更低了,“厂臣一番好意,我心领了,心领了,您快出去吧!我自己来就成,怎么敢劳烦您呢!” 他看见被他逗的绯红的脸颊,心情似乎很愉悦,哂笑道:“既如此,那臣就先到外间等公主。”说完,掀了浴帘就出去了。 后背被浴帘带起的风一晾,觉得凉飕飕的,她这才定下心来,伸长了脑袋拼命的朝外看,确定他走了才起身。 转过身子四周找着,什么衣服也没看见,该死的病娇,连件衣服也不给她留,叫她怎么见人! 踌躇了好一会眼看着水也要凉了,遂无奈朝外面试探叫着,“厂臣,厂臣,你走了么?” 陆渊听见叫声,拿书的手一愣,回过头朝帐子问:“公主要臣进来服侍么?” 她吓得大叫:“不,不是的!你不要进来!”她还蹲坐在浴桶里,水凉的让人哆嗦,咬着银牙下死心道:“厂臣能递件衣服进来么?你手伸进来就成,我能够得到。” 等了半晌也没听见声音,她有些着急,忽然间帐口子伸进来一只玉手,她下意识跳出来这样的形容,瞧那骨骼分明的手指,堪比宫里娘娘。 “公主够得到么?要不要臣进来帮忙?” 又听见他的声音,卫辞吓得连忙扯过衣服,也不知有意无意,她觉得那手指在她小臂上划拉了下,骇得她差点扔掉了手里的衣服。 理开手里的衣服,一件湖蓝对襟褙子,下身是青绿色的褶裙,褶裙里还包着小衣,她简直要羞愧至死,这种东西能叫一个太监拿么?! 心里惊地七上八下,胡乱地收拾好出了帐子,见他还坐在书案边上看书,明黄黄的光晕照着他的半边脸,莹莹然像打了荧光一样,脑子里突然蹦出一个词来形容,“冰肌玉骨”,她骇了一跳,真的是活到头了,一个太监也能叫她想入非非! 她故作镇定,上前攀问道:“厂臣看什么书呢?” “金/瓶/梅” “……” 他放下手里的书,抬头望她,只一眼便愣住。她恐怕是真的吓到了,还吓得不清,头发嘀嗒着垂下来,弄湿了胸前的衣裳,脸上还带着刚出浴的红晕,清亮的脸庞不染粉黛。清水出芙蓉,大抵说的就是此刻的光景。 他起身朝她走去,瓮声道:“着急什么,瞧衣裳的扣子都扣差了。”说着抬手替她一个一个解开,又重新一个一个替她扣上。鼻息里都是她身上的清香,闻着心里舒坦不少。 卫辞愣在那里,她能感受到他那双骨骼分明的手指在她胸前碰触着,一路到底。 他牵着她往梳妆台旁坐下,手里不知何时多了一条巾栉,替她细细的擦拭着头发,从上到下,手法很是熟稔。他侍候人很有一套,许是常伺候的缘故,可一想到这点,她有些落寞,他也曾替人做过这些,而那人无疑是贵妃。 “公主心里很紧张么?” “不…不,不是的……” 他没在意她结巴的话语,抿着嘴角道:“臣本就是内监,伺候人是本分,纵然坐上了掌印的位子,可本分终究是本分,毕竟是靠它发家的,要是不常练习撂下了,是要生疏的。” 他拿她当试验品,可是不是有另一种解释,这样的事情他已经很久没替人做过了,她捡了个便宜? 不是卫辞贬低自己,只是陆渊这样的玉面人,她差遣起来倒真是有些暴殄天物了。 他拿起梳子替她梳头,透过镜子觑她脸色,抿嘴笑,“公主头发真好,乌黑乌黑的,不像宫里头的娘娘们,乱七八糟的皂荚用多了,枯的像一团草。” 转到她身前,低下身子与她持平,细细打量着她的脸庞,她被他盯地心里发怵,却听他说:“公主脸上毛茸茸的,像只毛猴儿。” 她下意识抬手摸脸,被他拽住,“您摸不出来,得迎着光亮才能看清。公主还未出阁,没开过脸,自然和那些娘娘们不同,等到以后下嫁了,自然要更精致些的。” 一说起婚假,卫辞就头痛,依照他的口气,她下嫁的事情难道是板上钉钉改不了了么? 他看出她心里所想,有意无意道:“公主要是不想嫁燕王,也不是没有法子,办法是人想出来的,不是天定的。”他拿玉搔头沾了些许口脂点在她的唇上,缓解她嘴唇的干裂。 “厂臣愿意帮我?” 分卷阅读11 - 分卷阅读11 - 分卷阅读12 我上头有督主大人 作者:炉烟双 分卷阅读12 我上头有督主大人 作者:炉烟双 分卷阅读12 “臣说了,办法是人想出来的,公主要不想嫁燕王,还需得靠自个儿。”他顿了下,话里有话连她也听出来了,继又道:“成婚的事情一个巴掌拍不响,这头不行,就在另一头下功夫,两头匀一匀事情也就过去了。公主不也说过,大郢的公主不止您一个,身份尊贵的多的是,所以说事情还是掌握在公主手里头。此趟下江南,去的地儿正好又是建安,别的臣怕是做不了,可顺路捎一程的事情,臣还是乐意效劳的。” 卫辞听得心头悸悸,不愧是陆渊,三言两句就讲出眉头来,既没有揽在头上,也给她出了主意。看来佛珠串也不是白送的,她不是还捞回些好处么?他虽然没有明着替她拦下一切,也算仁至义尽了,毕竟他也有他自己的难处,纵然坐上了掌印的位置,也不是随心所欲的,太监总归是太监,就算是得了东辑事厂的大权,那也都是皇帝的一句话。 她敛住眉眼,低声道:“厂臣的话,我听明白了。我也想过了,这么得让您冒险也不是我的初衷,赐婚是迟早的事情,这辈子要想出宫嫁给旁人也是不大可能了,与其编排给旁人,倒不如远远的嫁到建安去,省了那许多的麻烦事。病娇说的对,不是这一个,横竖下一个指不定还不如这一个呢!” 她这番痛彻心扉的话叫他一惊,倒是个轻易变卦的主儿!可一句一句听在耳里,似乎有些不大顺畅,也渐渐反感起来。 他替她理着头发,有意无意道:“公主这么的就认命么?” 她哀叹了一口气,起身横躺在床上,望着头顶上的帐子,惆怅道:“认命也不是什么坏事?倘若认命能叫我下半生好过些,也没什么不好的。” 良久无言,似乎没有可以接下去的话题了。起先一个求着一个不愿,现在给她出主意她又不愿了,女人有的时候就是这样,繁复无常,似乎连自己也不知道最想要的是什么。 第10章 琉璃错情 “厂臣知道燕王的为人么?” 她突然问起燕惟如来,是彻底打算认命了么?燕王的为人,怕是没人比他更清楚了。励精图治,也算是一方良主,手里握着大郢的兵权,连皇帝也要忌惮三分,人长得也算英俊,放在南方能称作俊俏郎。 当然,自是不能与他相提并论。 “臣听闻燕王长得极其丑陋,还有虐待人的倾向,以前东厂里番子带回来的消息,府上有小妾被活活掐死,内室喜欢养狼犬,常常会发狂咬人。”他见她闭着双眼,也和身躺在她旁边。 卫辞听的心里发毛。 床榻外侧凹陷下去,她惊吓连忙要挣起身,被他拉住,带着沙哑的声音道:“能不能借臣躺一会,就一小会,今儿陪公主逛德州逛的累了。”他紧紧地拽住她,生怕她跑了似的。 他纵然是内监,可躺在她的床上终究不像话,她坐在他身旁欲哭无泪道:“厂臣要是累了,就早些回去歇息。” 他没有要起身的意思,闭眼厚着脸道:“臣知道公主肯定也累了,臣就勉为其难的借公主靠一会,横竖现在没有人,不碍事。” 这叫什么话,什么叫现在没有人,有人又怎的?他们又不是在做什么亏心事,说的像他们好像有奸/情似的!她迟迟不躺下,陆渊感受到上方有一双眼睛在打量他。 “臣长得让公主挪不开眼么?”他没睁眼,弯着嘴角笑,笑的绝代风华。 一把拉着她的胳膊往下带,卫辞一个踉跄跌在他的身侧,见她挣扎他紧紧箍住,发笑道:“臣又不是男人,公主怕什么?” 她被激道:“谁说我怕了,我从小胆子就大,爬树上屋顶,没人比我厉害。”索性横躺在他身侧,也不再忌讳了。 有些人是需要用激将法激的,而有些人是用来夸奖的,而卫辞恰巧正好是这两种人。他听得她神气的语气,想起上次在仁寿宫的时候,太后曾说她上树掏鸟窝,跟人拌嘴耍跟头都是常有的事儿,看来镇国公将她当儿子一样养,可偏偏又是女儿身,再学也不成气候,就养成了这副调皮捣蛋的性子。 感受到旁边的人儿身上的暖意,清香沁入鼻息,倒分不清到底是谁身上的味道,“公主跟臣说说小时候的事罢。” 卫辞十六岁的年华里,有五年是在宫里度过的,所以说最得意的就数在苏州的日子,可现如今苏州的一切,倒真不知是怀念还是伤痛了。 “我记得有一回,我钻狗窝跑到隔壁李员外的府上,他家新移栽了一棵杏树,据说是王母娘娘下凡从天上带下来的,吃一颗果子就能长生不老,我偷偷的摘了三个,打算给娘一个,我一个,再留一个给爹,可他家树下拴了一条大狼狗,当时把我吓死了,正巧赶上那李员外回来,被抓个正着。” “他将你带回国公府告状了?”他枕着小手臂,手指里飘来她的几缕发丝,细细地碾着。 她点点头,道:“那李员外把我绑起来,说我是盗贼,要砍我的手,我说我是我爹是镇国公,他把我送回了家,我娘当着他的面把我狠狠的骂了一顿。可他们都不知道,那三个杏子就在我口袋里。” “你娘回家打你了么?” “我娘才不会打我呢?我把杏子拿给她,她还笑我笨,说那是骗人的,还教我说我是镇国公的嫡女,不能钻狗洞。”她讲着讲着声音里带着一丝哽咽。 他知道她想起娘亲来了,她娘亲一定是一个好母亲,教会了她天真无邪,教会了她善良明眸。 她抬手抹了抹眼泪,转头觑他侧脸,问他:“厂臣呢?厂臣小时候有什么趣事么?” 良久沉默,他闭着眼睛不说话,似乎睡着了,卫辞有些负气,真不够意思!她将自己的秘密告诉他,他听完了就算了?撑起身子打算起来,偏着脑袋细细打量他,他的睫毛很长,像一把小刷子一样盖在眼睑下,灯光洒下一片青凖。 那双眼睛突然挣开,弯成一条小船,道:“看来公主是真的钦慕我这副皮囊呢!” 他居然没睡着! 她羞得立马直起身子,满脸绯红结巴道:“我……我看见厂臣脸上有东西。” 他长长的哦了一声,若无其事道:“公主能替臣擦干净么?” 其实本就没什么东西,那是她信口雌黄瞎说的,现在倒好,自作孽到头了,可不擦又不行,那不是就说明是他故意盯着人家连看么! 她鼓起十足的勇气,一副慷慨就义的模样,陆渊调笑的看着她回头,清亮的眸子撞进烟波里,卫辞愣住了,这是她第一次这么直冲冲的打量他,依旧是极漂亮的五官,嘴角抿出薄凉的弧度,眼梢总有意无意的上翘,看不真切到底是什么样的意味。即便是现在,她也不知他到底是什么意思,在调戏她么?可又是为什么呢?难道说太监内心里都是寂寞 分卷阅读12 - 分卷阅读12 - 分卷阅读13 我上头有督主大人 作者:炉烟双 分卷阅读13 我上头有督主大人 作者:炉烟双 分卷阅读13 的么? 看出她眼眸里异样,他等的似乎有些不耐烦,径身坐起来,大步往船舱外走,没有再看她,只留她一人呆愣愣的坐在床边上。 “主子,我刚刚瞧见陆掌印走路像风一样,眼梢瞥都不瞥人,你怎么触他霉头了?”病娇掀了帘儿进来,狐疑地拿胳膊抵她。 卫辞似乎还没缓过来,她也一头雾水,不知道哪里就惹到他了,明明都是他在戏弄她,他还有什么不满的! 她负气冲口道:“我跟他犯怵!动不动就置气,摆脸子给谁看呢,供他戏耍还戏耍出功劳来了!”说完蒙住被子就睡过去。 病娇一头雾水,连叫了她好几声也没应,心道两人闹别扭了,可料想也不对劲,按理说一个主子一个奴才,有什么理由相互置气,她实在是想不通。 两人之间的置气似乎来得有些莫名其妙,陆渊连续四五天没来。卫辞也闷闷不乐,连下床都懒得下了,整日就睡在床上,人也消瘦一大圈。 卫辞后来也想,到底是哪个环节出了错,叫他不痛快了,可想来想去似乎也想不通。她心里有一团火,闷在心里透不过气,索性登地坐起来,怒气冲冲拿起枕头就往地下扔。 咚—— 似乎有什么东西掉出来了,病娇听见声响拾起枕头,里头掉出一块核桃大小的圆珠子,她捡起来道:“主子,这不是你丢的那颗琉璃珠子么?原来你放在枕头里了,不早说害的我一顿好找。” 卫辞赤着脚跑下床,夺过珠子放在手心里仔细检查着,这是她的琉璃珠子没错,可她早一年前就派人寄给云华了,就连病娇都不知道。就算那帮小太监没寄也不该出现在这里。 兜兜转转送出去的东西又回到她手里,难道是出了鬼了么! 是了,这张床只有他躺过,那日他就枕在这里,东西绝不是她身上掉的,更不可能是病娇,那只有他了,那颗她送给云华的珠子在陆渊身上! 她觉得不可思议,如果这颗珠子在他身上,那那些书信呢? 卫辞紧紧握住手里的珠子,咬唇道:“病娇,你相不相信,我写给云华的那些信全在陆渊那儿。” 病娇吓得咂舌,脑子里混沌了半晌才听明白,惊道:“你说什么?!” “这颗珠子两年前我就送给云华了,现在却从陆渊身上掉下来,你说这是什么意思。” 事情似乎朝着预期之外发生了,如果那些书信全在他那里,那他到底有什么目的?又或者平白无故,她叫一个太监惦记了两年? 病娇也觉得不可思议,狐疑朝着卫辞道:“主子,莫非陆掌□□里有您,惦记了几年?”病娇一面说着,一面脑子里盘算着她家主子和陆掌印之间的乾坤,他固然是禁宫里的大拿,要是跟他攀上关系,那可是一辈子都不用愁,在宫里横着走都没人敢拦,现在又得他惦记…… “平日看不大出来,原来陆掌印也是个心里藏情的人!说到底他也是男人,虽然缺了那么点,可人家是督主,说不定和旁的小太监不同。这么看起来,还真是不同!哎,主子,你什么时候攀上督主他老人家了,也不告诉我一声。”病娇便问便拿胳膊抵她。 卫辞没有病娇想的那样宽敞,事情里总透着蹊跷,她自然不会相信他心里偷偷的爱慕了她两年,单不说他是个太监,就算是个直挺挺的男人,也万万不是这样的结果,她可没忘记那日在廊下家、在贞顺门发生的一桩桩事情,一个差点掐死她的人,这会子又突然说心里惦记了她两年,任谁也不相信! 那现在这又算什么?截了她送给云华的珠子,那些书信也没了下落。她总觉得写给云华那么多的书信,也总还不至于一封信都没回过,现在看来,云华是根本没有收到她的书信。 这样子作弄人好顽么! 写信给云华,那是她在宫中最大的慰藉,因为没有人在乎她了,除了云华,只有他说过会等她回来,会娶她做老婆。也许云华也是骗她的,可如今连幻想也没有了…… 第11章 船舱秘密 福船在运河上已经走了半个月了,前些时候遇上东北风,船顺水一日千里,路程也走了大半。后半月突然返起伏天来,温度一下子升高,又逢暴雨,船走的吃劲,一船的番子护卫忙的七上八下。但凡走水路,最怕阴雨天气,又何况是这样的暴雨。 半夜里撑不住,找了个码头泊下来打算天亮再走,船上统共有几百号人,浩浩荡荡上岸自然不是办法,只能等雨水小一点再走。 卫辞的船舱靠近福船后头,船上乱哄哄,她也睡不着,提溜着马面裙打算出去透透气。 “主子,外头风大得很,你就不要出去了。”病娇替她穿鞋,这些天在船上总觉得气氛不大对劲,以前陆掌印三天两头往这儿来,如今儿也不知怎么,倒有小半个月没来了。 卫辞系着披风,藕粉色的斗篷戴在头上,盖得脸小小巧巧的隐在帽子里,边走边回头说道:“不碍事,我就在船上能到哪儿去,再说了,还能走丢了不成。” 掀了帘子,她愣住了脚。陆渊就站在帐子外,也不知站了多久,还是凑巧赶上。算算日子,她也有七八天没见过他了,倒不是刻意惦念着,总是觉得两人之间横着帐纱,朦朦胧胧看不真切。 若说那天他同她置气,可若是真的算起来,似乎也不为什么。他私藏了她的琉璃珠子,她到现在也还没有勇气去质问他,横竖他有一千一万种法子应付她,只要他想,她又能有什么办法。 他还是一贯的平静,似乎那些心里的挣扎都是卫辞一个人在折磨,他漾着嘴角,微微弯了身子道:“公主要出去么?臣陪您。”说着也等她拒绝,自顾自的托起她的手放在手臂上。 宫里的主子都喜欢手边有太监托着,也没省了多大的力气,讲究的也就是个排场。可这会又没有人,讲排场给谁看呢?也许伺候人惯了,成了身体本能的动作。 自然他有意,她也不好驳了他的面子,顺着他的牵引往福船外的甲板上来。外头风雨交加,的确吹打着让人霎不开眼,也不知是不是天儿闷热的缘故,出来被风吹一吹心里开阔了不少。 他撑着伞和她站在一块,卫辞怕高,没往边儿上凑,挨着陆渊替她挡了不少雨丝。风吹起他的曳撒,斜斜地拍打在她的腿旁,福船上的风帆轰隆隆的刮着,她心惊胆战的站在他旁边,生怕那诡竿砸下来压死她,若是压死了,倒也一了百了。 “公主冷么?冷就往臣边儿上再靠靠,等这雨稍微小一点,咱们就出发。” 她撂下手,紧紧裹住斗篷,包的严严实实的,道:“厂臣对我实在是贴心,倒叫我不知怎么回报好了。” 他一笑,黑暗里也依稀能看清那嘴角弯起的弧度,看着岸 分卷阅读13 - 分卷阅读13 - 分卷阅读14 我上头有督主大人 作者:炉烟双 分卷阅读14 我上头有督主大人 作者:炉烟双 分卷阅读14 边的芦苇荡,下颌微微抬起道:“臣对公主好,是臣心甘情愿的,不需要公主回报,公主只需安然受着就成,只是心里莫要把臣忘得一干二净才好。” 她以为他又会像以前一样,说着让她以身相许的油嘴滑舌的话来,突然说出这么掏心掏肺的话,倒叫她心里不适应。 “这么会呢,厂臣待我如何,我心里自然不敢忘记。索性算起来,在宫里这五年,除了太后和病娇,就数您对我最好了。” 风吹落她的斗篷帽,发丝纷飞肆意,她刚想伸出手,却见他抢先在她头顶摆弄着,替她系斗篷带子,瓮声道:“公主记得臣就好,臣这一生做的坏事太多,临了也不会有什么好下场,能有公主记得我,也算不枉尘世一遭了。” 她被他夸的上了天,愈发飘飘然,咧嘴笑道:“厂臣太抬举我了,您在卫辞心里就是好人,东厂里的那些也不是您一个人说了就算,您有什么苦衷我都懂。宫里头日子不好熬,厂臣也有二十二了吧,也该找个枕边人作作伴了。” 他听着她仗义的言辞,只觉好笑,他有苦衷么?在宫里活的风生水起,没人敢拿他怎么样,至于别人怎么着,似乎不碍他的事。 可后面那句话又是什么意思?听起来倒像有隐喻似的。 “怎么,公主要替臣做媒?臣虽然是司礼监掌印,但到底是个没齐全的,有哪家姑娘愿意跟我?不是白白作践自己么。” 她听见他这么说自己,心里隐隐愧疚起来,她问这句话其实是有私心的,他若是拿了她的珠子,必然会闪烁其词同她斡旋。可是她总也猜不到他心里在想什么,她给他下降头,他却顺杆儿往上爬,这下倒好,该轮到她犯难了。 她着急的替他辩解,鼓着腮帮子道:“我以前看过一个话本子,太监也能还阳,照样娶妻生子,像您这样的,若是还起阳来,外头那些个五大三粗的,一百个也比不上您,到时候姑娘还不一个一个排队巴着你。” 话本子?还阳?哪里的话本里头会讲这些个,她成天到底看的什么书! 他长长的哦了一声,似乎对她讲的很上心,来兴趣问她:“公主还有心替臣想这些,臣真是死也值了!” 真是不能夸,三两句就露了本性。不过这样的话听在心里头倒是很受用,她没见识过他的为人,至少待她是说得过去的,卫辞开了话匣子,呐呐道:“话本里的那些方子也不知是真是假,横竖也不是空穴来风,厂臣手底下的能人不是多么?多派些出去打听打听便是。” 话越说越糊涂了,此刻她心里只一门心思为他着想,没想过此外的那些风险。这种事是能够大肆宣扬出去的么,若真是还了阳,还怎么能待在宫里,估计脑袋也搬家了。 陆渊没戳破她话里的漏洞,讪讪笑道:“当太监也没什么不好的,至少吃穿不愁。臣进宫以前,可是连饭也吃不饱呢,哪里还有心思想别的。宫里头沉浮这么多年,见识的还少么,大难临头各自飞,到了掉脑袋的关头,谁还顾得了谁呢!” 她顺着他的话细细想下去,似乎也是那么回事。若不是极其信任的人,他又敢把谁放在枕边,像他这样的人,心里多疑似乎是家常便饭的事。 “厂臣和贵妃之间……”她讪讪抬眼觑他脸色,这件事她搁在心里很久了,她总觉得事情不该是那样的。 果然见他一愣,第一次在贞顺门那儿的时候,他就差一点为了这件事掐死她,可若不是空穴来风,他为什么要怒意重重对着她。 他依旧调转视线看前方,淡淡道:“公主真想知道么?” 这是他头一回跟人讲这件事,有些事情埋在心里久了总会累的,他也想找个人倾诉,索性这会子船舱后面没有人,番子护卫都被他掉到前头去了,不管他说什么也不碍事。 他拉着她的坐在门槛子上,背后是她的船舱,病娇早就睡死过去,在门帘子外边都听见她如雷的打呼声。 他右手捧住她的头,往自己肩上带,垂眼道:“臣不想别人听见,只说给公主一个人听。”说着又往他怀里带了带。 歇了良久,才听他道:“臣是十三岁进的宫,那会家里穷,连吃饭都吃不上,我爹是个赌徒,欠了一屁股的债,就把我卖给一个老太监,所以进宫倒是不费什么劲。可巧臣也能干,不怕吃苦,从直殿监打扫各殿及廊庑,再到惜薪司,各个宫殿内的炭火都是臣送的,什么银骨炭、红罗炭,臣瞧一眼就知道要送往哪个宫。有些时候,入了夜还需要守夜打更,稍出些差错就要掉脑袋。有一回,送往柔仪殿的红罗炭入夜着了火,明明是小太监偷懒,非要赖在臣的头上,臣替他深深受了二十杖,却也因祸得福,臣一跃成了柔仪殿的掌事太监,宫里头谁不巴承柔仪殿,皇上宠信贵妃,臣索性就顺杆儿爬,渐渐进了司礼监,接管东厂,用了十一年。当初那个诬陷臣的小太监,后来被拖进东厂,受杖刑活活打死。” 十一年的遭遇,他轻描淡写就带过去了,进了柔仪殿是他最大的造化,在柔仪殿里头,就算是顺杆儿爬那也是需要人背后撑腰的,除了贵妃怕也是没人有这个能力了。 他是个睚眦必报的人,谁对他有恩,谁在背后给他下绊子,他都记得一清二楚。 “公主切记,这是臣与您的秘密,千万不要叫第三个人知道了,臣的秘密从来不轻易给人,出卖臣的人下场摆在那里。” 卫辞一震,他的手段她自然见识过,可是这样一个有戒心的人,为什么要告诉她? 她有些凉意,往他耳边蹭了蹭,轻声问他:“厂臣为什么同我说这些?” 温热的气息喷进他的耳蜗里,细细痒痒的,半晌他才道:“因为臣相信公主,公主一定不会出卖臣,你说对么?” 她没有立即点头,堵在喉咙口的话没敢说出来,她有种偷鸡不成蚀把米的错觉,可到底失去的是米还是什么,她好像说不出来,她还在盘算着那些书信的事情,到底是不是他截的,她没敢说出口。 第12章 心头悸悸 外头雨势愈发小了,良久没有听到她的回答,他偏过头看她,平稳的鼻息声传来,像只小兽。 他不知道她的心到底有多宽,幸而比他的宽吧!他也不知为何就将过往都说给她听,也许他也会累,也想找个人倾诉,也许她也没有放在心上罢,这样也好,过去的痛何必又要扯出来呢。 周遭雨停了,静悄悄的只有她的鼻息声,肩头的重量愈发压的重了。起先她是有顾虑的,现下是完全放下了,她毫无忌惮地躺在他的肩头。 微微偏过头,侧脸轻轻的蹭着她温热的额头,那温暖的触感让人舍不得放下,人总是贪心的,他也一样,她身上有他没有的纯洁天真,不管天大 分卷阅读14 - 分卷阅读14 - 分卷阅读15 我上头有督主大人 作者:炉烟双 分卷阅读15 我上头有督主大人 作者:炉烟双 分卷阅读15 的事都能坦然处之,心里似乎有块地方塌陷了,投进去一块巨石,直直地落进深渊里,不起一点波澜。 他也可以放肆一回,这里没有人,就算有人又如何,没有人敢忤逆他,就一回,就靠近一回。他将头搁在她的头顶,相互依偎着,在她额上深深落下一吻,薄凉的唇角轻微扬起。 轻轻地,没有其他的心思,只是想好好的享受着这一刻的宁静。没人会记得,包括她,过了今夜,一切又都会回归正常。 “主——”病娇从背后掀了帘子,惺忪睡眼打着呵欠,撞见这一幕连忙闭了嘴。 陆渊示意她噤声,知晓她是卫辞的贴身婢女,遂淡淡道:“公主睡着了,你去拿个毯子来,等天亮再说。” 病娇微微张着嘴,愣了半晌,才支吾道:“哦,是,是。”遂退回屋内拿毯子。 她犹豫着,脑子里回想着刚刚的一幕。 拿毯子?一条还是两条?可他们现在靠在一块,难不成两人盖一块?她踌躇了好一会,终于下死心咬咬牙,拿了一条大毯子就出去了。 一掀帘儿,只瞧见卫辞一个人倚在舱门旁,陆渊早就不见了踪影,若不是他叫病娇去拿毛毯,她甚至刚刚是她做梦。 “主子,主子!”她蹲下来轻声叫着卫辞。 卫辞渐渐睁眼,四下里望了望,拿过她手里毯子就进了帐子,淡淡道:“病娇,将烛火都灭了吧,还有几个时辰才天亮,你再去睡会子吧。”说完抱着被子就朝里睡去。 她所猜没错,那些书信和琉璃珠子都是他拿的。这算是意外的收获,她与他绕了半天的圈子,他也没露出马脚,当他说出自己遭遇时,她心里是同情他的,身上有缺陷的人,并不代表心里就有缺陷,惦记个人也无可厚非,毕竟是人之常情。 她没去戳破他,他却先露了马脚。 可现在算什么呢!他以为她睡着了,可所幸她一直醒着,她在逃避他的话,却没曾想因此得到了天大的秘密。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她自认为与他无甚交集,在廊下家那是他们第一回见面,那时候他也许根本不认识她,不然也不会草率的就把她推进河里,他这样谨慎的人,断然不会这样让人捏住把柄。 想起才刚那会子,心头悸悸的,手不自觉的触上额头,那里似乎还有他的温度,还有他的气息,还有他清晰的心跳声…… 她在想什么!他疯了,难道她要跟着他一块疯么,简直不可思议! 福船停在码头边上,不知哪里来的狗吠声,顺着回声一遍一遍震到天边去。她被吵得睡不着,翻来覆去,船舱木板隔音效果不好,她的船舱连着陆渊那头,这头一点动静,那头清清楚楚。 天亮,福船继续向南走,约摸又走了十来天,眼看着离苏州越来越近,到了苏州,也许她会在那里待上好一阵子。陆渊继续向南往建安,等他回来接她一道回郢都。 十来天里,他照例来看她,那晚的事情似乎就成了秘密,放在心里谁也不知道,就当做一场梦。 病娇端了鸡丝银耳汤,朝着她道:“等下个渡口就是苏州,估计明儿就能到了。” 她抿了一口汤,心口暖暖的,回忆道:“算算都整整五年了,现在终于能回去了,我恨不得张一双翅膀飞回去!” 病娇调笑,“越长越小孩气性了,五年都等了,还差这一两天。” “愈是到了关键时刻,愈等不及。我想赶紧回去,看看我那只巴儿狗长大了没有,当初走得急,还没来得及给她取名呢!”越说越来劲,她放下青花瓷碗道。 病娇回过头来,嗤笑朝她,“你不是说给她取名叫翠花么,怎么?又要改名儿啦!”她一面收拾,一面道:“对了主子,这个唐僧骑大马,你要带着么?还是就放在船上,到时候回宫一起带上?” 她看着插在床头上的面人糖,面人脸上的颜料有些晕,这东西就是这样,保存不了多久,她缓缓点了点头,道:“带着吧,福船还得下建安,免得弄没了。” “咱们不跟陆掌印一同去建安么?” “不去了,留在苏州多待几天也好。”在往建安走,那燕惟如就在建安,指不定还会发生什么事呢。 病娇一下泄了气,哀叹道:“我还以为咱们跟督主一块走呢!听说建安有很多好玩的,比郢都还热闹呢!” 卫辞知道她爱热闹,她也没去过建安,可江南不都那样么,“苏州也好,你没听说过‘上有天堂下有苏杭’么?苏州也不比建安差到哪去。” 病娇撇嘴哼唧道:“横竖将来您是要嫁到建安去的,也不差这一回,往后得在那儿落脚一辈子呢!” “你要是想去,我回头跟厂臣说一声,叫她带你去玩个够!”卫辞负气道,都到什么节骨眼儿上了,她心里还想着玩,她心里什么想法别人不知道,难道她还不知道么! 病娇知道自己说错话了,她这人就是这样,总是没心没肺地说些混账话,但是她的心里不是这样的,愧疚道:“主子,我不是那个意思,我知道你不想去建安,只要你不去,我就不去!以后你去哪儿,病娇就去哪儿!” 卫辞垂头丧气,哀叹道:“算了,我也不是生你的气,宫里头也只有你对我最真心,我怎么会不要你呢。”她向来心软,总是糊糊涂涂的,这些天来她心里也不畅快,总觉得事情会越来越好,可现在却连一点转机也无,让她不知所措起来。 虽说是主仆,可四五年的光景,早就不算数了,都是绑在一条绳上的蚂蚱,都说患难里才最见真情,病娇带她那是真没得说。记得有一回,司马云锦手下一个小太监欺负她,还是病娇替她站出来,为了这事平白的挨了板子,整整一个月都下不了床,那段时间是她们最难熬的时光,可即便是那样,如今还不是过来了。 有些时候,时间很残忍,不过有多难熬有多难忘,时间终究会替你摆平一切,再回首望望过去,似乎都不算什么了。 福船到了松陵驿,抛了锚浩浩荡荡泊在船坞上。姑苏历来是商贾云集之地,阊门又有天下第一码头之称,两岸的人都来围观,能用上福船这样的巨轮,怕也只是宫里的人。 两边开道,苏州知府领着一排人在码头早早的候着,望着天边船头上站着的人,负手眺望远方,描金的纱帽明晃晃刺人眼,曳撒被风吹的高高扬起来,那气势简直顶半个皇帝。 他早前就得到消息,督公和莲大将军的卫辞公主要来,飞鸽传书算下日子,摆下阵势特来迎接。 福船放下旋梯,卫辞出来跟在陆渊身后,连连坐了一个月的船,连步伐都有些漂浮,他伸手搀着她,一小步一小步慢慢往前走,借他的臂力上了岸。 知府姚钟脸上堆着笑,上前就抱拳行虚礼,按说陆 分卷阅读15 - 分卷阅读15 - 分卷阅读16 我上头有督主大人 作者:炉烟双 分卷阅读16 我上头有督主大人 作者:炉烟双 分卷阅读16 渊是正四品,苏州知府也是正四品,算起来至多也是个平起平坐的份,所谓皇帝的儿子还有贵贱,一个是在宫中信来游走的东厂厂公,一个是地方的小小四品官,姚钟心中自然有数。东厂直接隶属于皇帝,只听圣上安排,上可鞭挞朝中大臣,下可随意斩杀蝼蚁之徒,其职权自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督公一路操劳,卑职一早就带着几位知州知县特意为督公接风洗尘。”姚钟朝着陆渊身后,望见卫辞缉手道:“这位就是卫辞公主了吧,想当年镇国公还是卑职的恩师呢,如今一晃都五年过去了。” 一下船就开始拉近乎,毕竟能拉上陆渊这样的大人物,还愁后半辈子没有靠头么?这苏州知府姚钟,陆渊此前早有耳闻,为人忠厚,以前也的确是莲镇国公门下的学生,倒没有做什么过分逾矩的事,只是行事太过迂腐墨守成规,也免不得就在地方上做个知府,要想踏足郢都怕是没什么指望了。 陆渊没有将他的客套话放在眼里,不过只在苏州落个脚,费了太多心神在官场上不讨好。 “那就烦劳知府大人了,咱家这趟来苏州,不过是为了护卫辞公主安危,等公主安定下来,咱家还要继续南下往建安,各位大人也就不必破费了。” 这一番话下来,众知府知州心中也有数了,敢情是瞧不上他们这个小地方。其实本来他们也没有这档事,还是多亏了卫辞才拉来这尊大佛,可这大佛到底靠不靠谱还两说。 众人安顿下来,都往衙门去。 第13章 镇国公府 福船上的番子护卫统共加起来有二三百号人,住在官署肯定是不大能够,姚知府在胥江边上安置了个大宅子,众人都在那落脚,索性离镇国公府不远,陆渊先带了卫辞往镇国公府来。 镇国公府如今是二房当家,不过二房没有子嗣,再加上活着的时候也不受待见,终日礼佛,也算是镇国公府上名义的当家人。现下卫辞回来了,自然要好好迎接一番。 从胥江到国公府不远,陆渊带着卫辞还有病娇直接步行回去,到了大门口,老远就看见一个妇人带着府里的管家下人候着。 走在熟悉的小道上,她抬眼看见门口站着的人,愣住脚站在原地,明明家就在眼前,却无论如何也迈不出脚,她记得那个时候,她跑到李员外家,娘亲也是这样站在门口等她回家。她还记得,她和娘亲曾经无数次站在门口等爹爹回家,可等来等去总也等不到。 现在等她的人,只有云姨。 她以前一直觉得,娘亲和爹爹会陪着她一辈子,可现在都没了,家里空荡荡的。在宫里她拼了命的想回来,可回来了她似乎又不知该怎么办,从此以后,她成了没人要的,纵然家就在眼前,可再也不一样了。 “云姨……”她哽咽张嘴喊着,一开口就开始掉眼泪,喉头咽的生疼。 陆渊听见她不成器的呜咽声,托住她的臂膀,在她身旁道:“公主,到家了。”他怕她一个人回来受不住这样的场景,左思右想放心不下,还是打算同她一道回来。 云姨原是卫辞娘亲的远房表妹,从小就照顾卫辞,后来得莲将军喜爱,添做二房,不过也没过多久,将军就去了边疆,这一去就再没回来,后来出了那么多的事,府中不能无人掌事,因此也一直是她当家。 云姨提着裙子,抹眼泪道:“卫辞,你终于回来了!路上累不累,快跟云姨进来。” 她纵然心里也难过,但更多的是高兴,瞥眼瞧见卫辞身旁的人,穿着一身飞鱼曳撒,自有一种气势如山的做派,她虽是妇道人家,可还是觉得有些不同。 和煦的拉过卫辞,细声问道:“这位是……” 卫辞这才想起来身边的人,哦了一声,忙拉过陆渊道:“这是陆掌印,这回就是他把我送回来的。” 云凤秋一听,立马惶惶恐恐,纵然没见过世面,可东厂的名声远播在外,作势就要参拜,“不知掌印前来,妾有失远迎!” 陆渊也没大在意,只略一抬手,慢悠悠道:“咱家好歹也算是朝廷命官,镇国公府又是功臣之将后,现下卫辞公主回来,这家也该公主管了。” 他这里轻飘飘的两句话,云凤秋只觉脚跟一软,扶着卫辞的手颤抖。他的意思再明显不过了,她不过是一个上不得台面的妾室,有什么资格去迎接他。本来她这个二夫人的头衔也是后封的,当年镇国公夫人怕卫辞没人照顾,这才提了她暂管府里的事务,可到底也是个挂名的,成不了气候。 她颤巍巍的伏底身子,低头道:“掌印说的有理,公主才是府里的正经主子,只是不知公主此趟回来是否还……” 陆渊没听她接下去的话,自顾自道:“江南可真冷啊,公主不请臣进去坐坐么?”说完背着手径直往府里头走去。 回来还什么?还回不回郢都?回了郢都好继续叫你作威作福么! 他走了两步又调转过身子,朝着卫辞道:“公主站在外面不冷么,快进来吧!” 卫辞有些弄不懂,觑了觑云姨不太好的脸色,又去看他一脸得意的模样,真当自己家了! — 病娇替她收拾好了包袱,还在原来的东厢房,屋里的陈设还和五年前走的那天一样,推开窗户,刚下过雨的江南气息就扑面而来,连味道都是熟悉的。 “主子,您的家真大,我还是头一回到江南的宅子里呢,七绕八绕的。”病娇一进屋就东张西瞧,摸摸这个看看那个。 江南的宅子向来都是这样,庭院深深深几许,何况卫辞又是未出阁黄花大闺女,自然是住在深闺里。 病娇拿起案上一个雕花香炉,道:“咦,这个咱们重华殿也有一个,我说呢,您以前老让四喜买一些小摆件,原来是照着这里置办的。” “病娇,你当心点,别摔破了!”卫辞见她大大咧咧,上前就把香炉夺下来。 “啧啧啧,瞧您宝贝那样!送给掌印一串佛珠也没见您这么小心,不就一个香炉么。”她转过身子,又去摸桌上的漆盒,突然惊叫道:“公主,这别不是您那个小竹马送的吧!” 卫辞像是被人戳破的心思,鼓着腮帮子,咬牙怒道:“你快给我出去,不许进来!” 病娇见她脸红,以为猜了个正着,憋着笑,“这也太没眼光了,哪里有送人姑娘香炉的,当供菩萨呢!” “你再说!” 病娇见卫辞作势要打她,吓得脚下一溜烟儿往外跑,卫辞也追着跟出去,刚出去就迎面撞上个人,她捂着鼻梁,抬脸吃痛就骂道:“哪个不长眼的!” 陆渊瞥了一眼身旁的病娇,只当是姑娘家嬉闹,没放在心上,淡淡道:“你去厨房看看,给那个些厨子搭搭手,公主难得回来一趟,口味跟从前不一样了, 分卷阅读16 - 分卷阅读16 - 分卷阅读17 我上头有督主大人 作者:炉烟双 分卷阅读17 我上头有督主大人 作者:炉烟双 分卷阅读17 叫他们多注意些。” 病娇被陆渊瞥的心里发毛,主子口味变了,她怎么不知道?瞧着气氛不大对,她伏身嗫喏道了个是,乜斜了卫辞一眼就顺着游廊往后院去了。 卫辞捂着鼻子的手还没放下来,两眼秫秫的望他,也不说话。 “撞到鼻梁了么?臣看看,都怪臣没事先没说一声。” 他作势抬手就要触上她的脸,她骇得一缩,愣在原地,他突然这样让她心里不大自在。 她有些不情愿,他瞥见她怀里还抱着香炉,眼梢轻抬,道:“撞了鼻梁,弄不好鼻子会歪。” 卫辞吓得连忙去摸鼻子,拿手细细衡量着尺寸,觉得没什么异样,却瞥见他轻笑的面容,才反应过来,自己又被他戏耍了。她觉得没意思,掉头抱着香炉回了房间。 绕过影壁,陆渊也抬脚跟上,见她坐在床畔不说话,他拾起桌上的香炉,漫不经心道:“这香炉的做工倒是精致,只不过花样有些陈旧,不适合姑娘家,回头放在臣的后罩房吧,也好去去霉味。” 她惊得下意识伸手去抢,不料他却高高抬手,举过头顶,他长得很高,她伸长了手也只够到他的臂弯,够了半天也够不着,却发现自己整个人贴在他的身上,够也不是,不够也不是,赧然羞的心里发急。 头顶上声音传来,“怎么,一个香炉公主也舍不得给臣么?公主要是喜欢,回头臣给您多带些来。” 他是故意的,刚刚她在屋里和病娇说的话,他全都听见了,现在又来故意要她的香炉,真是小肚鸡肠!她忽然想起他刚刚说的话,后罩房? 她忙问:“你要住在后罩房?” 他把香炉攥在手里不放松,嗯了一声,道:“臣怕公主一个人待在府里不适应,特来给您作伴。” “我在自己家里,能有什么不适应,我有病娇和云姨陪着我,厂臣有事还是先忙,不用管我。” 他绕过她径直坐在小杌子上,把玩着手里的物什,“那不行,公主的安危可是系着臣的脑袋呢!不怕一万,就怕万一,要是出了什么岔子,臣岂不是要被公主连累?” 明明是他自己想要住在府里,非要给她头上扣上这么一顶大帽子,要论说辞,一百个卫辞也说不过陆渊一个。 她知道劝不过他,遂泄气道:“厂臣要住就住罢,横竖也没几天,只是你把那个香炉给我,厂臣看上什么我都给你,我只要那个香炉。” 他见她依依不饶,知道她是铁定不打算给他,良久嗤笑道:“不就是一个香炉么,公主要是舍不得也不必搪塞臣。”他带了一丝怨气,重重的把手里的香炉搁在桌上。 他还来气了!要生气也该是她生气,瞧瞧他刚刚在门口说的那一番话,耀武扬威的。她是怕他,可到底也是在她的家门口,对云姨那般羞辱,真当自己是皇帝了! “云姨从小就对我好,你不要那么说她,虽然爹生前没来得及纳她,可娘临终前把我托付给她,也算我半个娘亲。” 他细细听她讲,点头表示认同,“公主说的也有理,只是人心都是会变的,对你好的人,未必能长久,有一天也能反过来害你,凡事多张几个心眼,也不用在宫里事事受人牵制了。” 她在宫里受人气,连他也知道了,她反过来问他,“那厂臣呢?厂臣有一天会不会也像他们一样,反过来害我。” 他顿了一下,挑起眉梢,眼睛里炯炯有神,渐渐调转视线,落到桌上的香炉上,淡淡道:“臣也说不准。” 他忽然变了的话风叫她心里一凉,本来以为那日在船舱上过后,自己在他的心里会不一样,现下看来,只要遇上利益取舍,什么惦记不惦记的,还不是照样舍弃。 她良久才反应过来,陆渊早走了,叹了一口气,抱着怀里的香炉,直通通的望着外面的影壁发愣。 突然门上伸进来一只脚,惊道:“脚下有蛇!” 她吓得跳起来,尖声叫着,手里的香炉应声落地,摔的七零八落。 卫辞抬起错愕的脸,望向陆渊,只听他讪讪笑道:“看错了,都怪臣错眼一偏,把腊梅枝的影子看错了,公主没受到惊吓罢。” 她被吓得不轻,微微张着嘴,摇了摇头,丝毫没想起来地上破碎的香炉。 待陆渊走了,她才想来,低头望向碎成八瓣的香炉,还有脚下斑斑迹迹的腊梅枝影子,上面刺刺啦啦的枝叶,哪里有一点样子像蛇? 第14章 使下马威 八月十三,离卫辞爹娘的祭日还有两天,也就是八月十五。 南方不像北方,天儿虽没那么冷,但一遇上潮湿,天再阴沉些,就有点让人受不了了。 “主子,姑苏可真冷。”病娇坐在小杌子上,一面和气一面搓着手道:“后天是中秋,我听说街上有灯会,到时候咱们出去转转罢!好不容易回来一趟,我还没好好玩玩呢,况且我还是头一回下江南,往后也不知道有没有这样的机会了。” 卫辞做在床榻上摆弄着,“后儿个我得去一趟常青山,给我爹娘上柱香。” 病娇心里一惊,道:“是后天么?” 她点了点头,人人都团圆的日子,到了她这儿,却成了阴阳相隔,但好歹也还算有些慰藉,至少还能到坟前拜一拜,总比困在宫里强。 “云姨。”她抬眼看见进来的云凤秋,轻声唤道。 她坐在她身旁,拉过她的手,良久才叹气道:“可怜见的,比小时候那会清瘦点,个子也高挑了不少,这些年在宫里过得还好么?” 她怔了一下,随即道了声好,好不好又有什么关系呢,反正那么多年也都过来了,再去说好不好也没什么意思,她想起一宗事来,吞吐嗫喏道:“云姨,云华他……” 云凤秋握着卫辞的手一怔,有些紧张道:“卫辞,我原也是个上不得台面的人,要说是莲府的当家人,连我自己都害臊,索性这趟你也回来了,以后这府里还是你打理的好。”她想起那日陆渊的话来,心头不禁颤畏。 她乜着眼觑卫辞的眼色,道:“云华他……还不知道你回来,赶明儿我叫他回来,给你接风。” 云华是云凤秋的侄子,以前就住在西塘的宅子里,和她家只隔了一条街,一块从小玩到大的。也是因着她和云华,娘亲才把云姨安排在府里,照理说她要回来的消息早就一月前就通知了,再加上云姨又是他的姑姑,没道理回来这么多天也不见他上门来。 她心里有了打算,淡淡笑道:“总归从小一块长大的,也有些许年没见了,怪惦念的。”她伸手去捻手上的珠串子,有意无意道:“对了云姨,我想给病娇置办一套嫁妆,我在宫里五年,只有她陪着我,事事替我着想吃了不少苦,趁着这趟回来,我想好好补偿补偿她。” 云 分卷阅读17 - 分卷阅读17 - 分卷阅读18 我上头有督主大人 作者:炉烟双 分卷阅读18 我上头有督主大人 作者:炉烟双 分卷阅读18 姨立马支吾道:“这……恐怕不大能够,府里这些年开销上也不太宽敞……” “主子,您别替我张罗了,往后你去哪儿,我就去哪儿!我才不嫁人呢!”病娇站在她身后,看见云凤秋的为难的脸色,故意大着声音道。 云凤秋脸上也难堪,手心渐凉,原以为卫辞回来几天就要走,现下看来似乎要常住了,遂战战兢兢道:“府里这几年大不如从前,上头拨下来的俸禄也越来越少,何况又有一大家子要吃喝,已经走了不少人了。” 卫辞大惊,何时已经沦落到这步田地了,好歹也是亲封的镇国公府,怎会连温饱也成问题了! 她刚要问,却听得门口传来呵斥声音,“咱家竟不知有这回事!历年江浙一带的俸禄都是咱家亲自拨放下来的,难不成这贪污受贿欺瞒到咱家头上来了!” “查!事情一定要查清楚!” 云凤秋吓得默不作声,起身噤声站在一旁,胆颤的道了句督主,吩咐着一旁的病娇,“赶紧上茶!” 陆渊抬手挥了挥,嗤道:“不必了,咱家来一趟,还得差遣公主的婢女。” 这里没有旁人,除了病娇一个婢女,显然话是说给她听的,他和煦的朝卫辞一笑,继又道:“胆敢在我东厂的头上造次,怕是那些人不知道咱家的手段!” 脸上堆着和煦的笑,话说出来却让人悚然,“听说云氏有一侄子云华?” 他突然提起云华的名字,卫辞和云凤秋都陡然一惊,他怎会知道云华的?她知道他的手段高明,神通广大,可怎会偏偏提起云华来。 云凤秋也看不清陆渊的意图,但她哪里敢违抗,诺诺道:“妾有一哥哥,膝下是有个叫云华的,不知督主提起他是有什么吩咐么?” “吩咐倒是谈不上,咱家再过几日就要南下往建安,到时候肯定是要捎上公主一块的,听闻公主和云公子从小就是旧识,这一走怕是再也见不上了,好歹咱家和公主同船了一路,有些忙还是要帮的。”他一面说一面拿手捏起桌上的杯盏,翘起太监独有的兰花指,轻轻虚掩着杯盖,样子别样绰约。 去建安?谁说过要同他一块走的,还帮忙,她哪里想要他帮忙! 卫辞看见他的动作,忙抬手轻呼道:“那是我——”的茶。 他侧眼瞥见她的惊讶,眼梢轻扬,抿了一口茶水,放下道:“咱家要和公主商量商量去建安的事儿,没事的话就都各忙各的吧。” 下了逐客令,任谁也知道这话是对谁说的,云凤秋知趣的朝他伏了伏身就出去了。病娇一脸得意的朝她吐了吐舌头,瞧她那得意样儿,还真当是自个儿家了! 陆渊皱眉,“怎么?当咱家的话是耳旁风么!” 病娇一脸错愕,敢情逐客令还带上她呢,她总觉得督主是故意的,自从那日她在船上撞见他和主子偎在一起的时候,总要有意无意的支开她,真当她是睁眼瞎么! 卫辞瞧见病娇一脸不甘心的出去,想起他刚才的话来,泄气坐在床边上,“厂臣刚刚要跟我说什么?” “公主瞧见了么?臣先前同您说的该相信了吧,这天底下能有几个人是真心的,有的时候白糖嘴巴□□心,面子上的不一定真,这才回来几天,您也别惦记着心里的小竹马了,臣都打听过了,两年前拿着国公府里的俸禄,这会子怕是小妾都添了几房了。” 他是神通广大,一回来就暗地里查探的一清二楚,这会子又来看她的笑话,她是笨,是好是歹都分不清,还巴巴的给别人写了五年的书信,可人家呢?拿着她的钱财逍遥快活,早就前事忘得一干二净! 那他呢?他心里就没有见不得人的事儿么! “那厂臣呢?厂臣心里就坦坦荡荡么!”她心里有气没处撒,心心念念惦记了五年的家,回来后却发现什么都变了,亲切的人转眼成了刽子手,自己所有的心意全都成了泡影。 兔子急了也会咬人,她提起他的禁忌来,谁人不知他和郑贵妃之间有着暧昧不清的关系,可谁敢放在明面上说出来,卫辞这会将怒气全都撒在他身上,吼道:“厂臣心里难道就没有秘密么!”她急的掏出怀里的琉璃珠子,使劲的摔在桌上,险些要将它摔碎。 陆渊见她没由来发了一通怒火,琉璃珠子摔在桌上滚来滚去,他心头不由一悸,她这是什么意思?好心的告诉她事实,却反过来和他置气,皱眉故作镇定,咬牙道:“公主这是什么意思?狗咬吕洞宾么!” “这颗珠子是从厂臣身上掉下来的,可我明明早就送给云华了,若不是你从中作梗,我又怎么会弄得这步田地!”她压在心里没敢质问的话,借着今日的怒火全都一股脑儿发了出来。 他寒着一张脸,看不真切到底是不是生气,隐忍狠道:“公主自己识人不清,偏要赖在我头上,拉口子要见血,小时候说的话能当真么?公主这样没有头脑,活该受人的气!”他恨铁不成钢道,转瞬出了东厢房。 卫辞气急,腾地抢起桌上的琉璃珠子就往门口摔去,撞到木门上顿时碎的渣屑。 他听见声音,步子顿住,抬手摸了摸腕上的佛珠,心头微沉,他何时受过这般气,若不是让着她,哪里轮到她在他头上动土! 作者有话要说:  啊哦~吵起来了,乃们说是谁的错! 不用说了,我知道是我的错~ 第15章 青山夜路 病娇在院子里听见声响,猛地跑进来一看,卫辞站在桌旁,气冲冲地抹眼泪,抽泣道:“我是没有脑子,可我知道人做错了事情就要悔改,那珠子不是他身上掉下来的,难道是有鬼吗!” 她头一回发这么大的气,可到底是为了什么,被最亲的人出卖?还是青梅竹马骗了她?似乎又都不是,她知道自己有些无理取闹,心心念念回了姑苏,发生了这样多措手不及的事情,她一时之间没了主意,发起疯来。 病娇见她哭的厉害,踱步到她身侧,嗫喏道:“主子,其实陆掌印说的也没错,瞧瞧那云氏的做派,他这么做也还不是为了替你出口气么,你同他闹成这样,往后回郢都还怎么同船?” 论到关键时刻,她还没有病娇想的透彻,心里的气发完了,可眼下的麻烦又一大堆,她才幡然想起来,又气又悔恨,“这下怎么办呢?我说了很多不该说的话,可明明是他截了我的珠子……” “主子,关键不在珠子,也不在书信,您还指望着那些去挽回那个云华的心么?该来的总要来,绑鸡的绳子捆不住大象,眼下要紧的是掌印那头,我刚刚瞧见他脸色不好,估计是被气着了,您还是想想法子补救吧。” 卫辞犯难,“补救,我能拿什么补救,难不成要我自荐枕席么?” “现如今,怕是这招也行不通了。”病 分卷阅读18 - 分卷阅读18 - 分卷阅读19 我上头有督主大人 作者:炉烟双 分卷阅读19 我上头有督主大人 作者:炉烟双 分卷阅读19 娇故意道。 她觉得事情全都乱了套,本来关系就不好,现在指不定怎么折磨她,凄然道:“这样的日子也没甚过头了,等中秋一过,我就随他上建安,与其这样整天提心吊胆,不如就嫁给燕王!” “您别一时气上头说胡话了,要是这么轻易的就放弃,那先前做的那些功夫不都白费了么!我还指望着跟您吃香喝辣,穿金戴银呢!” 卫辞深深的叹了一口气,事态发展成这样,也不是她心里的初衷。她知道陆渊的心里惦记她,那日在船舱上,她没有点破去拆穿他,人都是有七情六欲的,虽说做了太监,可也不是他情愿的,心里喜欢个姑娘也没什么丢人的,可偏偏越了底线,弄成了这副尴尬的境地。 “等后日上了常青山过后,我就带他去逛姑苏的灯会,算作给他赔礼,病娇你不是也想逛灯会么,本来想给你置办些嫁妆的,现在只能带你四处逛逛了。” 她觉得自己很惭愧,低着头望见满地的琉璃碴子,外头光线照进来,映射在门槛上发亮,满身心的疲惫,脚像下了钉子,定定的站着迈不动步子,腿里煞煞发软,该要怎么面对他呢…… — 两天的日子过得飞快,转眼间就是八月十五。 祭拜要趁早,赶着五更天,卫辞就爬起来,素衣布缟收拾了一通。外头夜幕还是黑潺潺的,她甫一开门,就看见台阶下立着个人,负手背站着,看不大正切。 陆渊听见开门的声音,回过头来,也不知在外面站了多久,声音带着些许沙哑,“公主起来了?臣和您一块上山,夜路黑不好走,臣替您掌灯。” 她想起两日前的事情,更觉脸上难堪,小心翼翼问他:“厂臣那日生气了么?” 带了些讨好的意味,她乜眼觑他脸色,见他良久不说话,心里愈发忐忑起来,心道这下是真的闯了篓子了,她急道:“我那日不是有心的,我也知道厂臣是为了我好,见不得我受气,你说的对,我是没脑子……” 他打断了她的话,语气里也不知是什么意味,颔首道:“臣是奴才,公主是主子,哪里有奴才对主子置气的道理。天儿不早了,咱们上路吧,再晚就要天亮了,天一亮,亡灵就回不来了。” 他说的中规中矩,挑不出一丝错来,可听在她耳里却不大滋味,她有心和他道错,可他似乎并不领情。 祭拜的事没有四处宣扬,卫辞也就是回来上柱香,连病娇也没带上。常青山距胥江不远,顺着小道上山,走了约摸半个时辰,才到半山腰。 山上静悄悄的,只有脚踩在树枝上的吱嘎声,她望着前面带头的人,身形劲松一样,月光照着影子斜斜打在地上,正好落在她前头,每走一步总能跨进他的影子里,可下一秒就又朝前走了,一来二去,她像是在追赶他的影子。 也不知走了多久,前头的影子突然停住,卫辞木蹬蹬的望着他,以为自己一路踩影子的事被他发现了,忙道:“我做错了,厂臣消消气罢!” “公主错哪了?” “我不该亵渎厂臣。” “还有呢?” 她错愕的抬头,还有什么? 突然想起先前的事来,忙道:“我不该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 他抢先问道:“公主心里还惦念着云华么?” 她摇了摇头,其实云华在她心里就像是小时候的玩伴,爹娘走了之后,似乎没有人可以惦念可以倾诉,偏偏云华那个时候又说要娶她,她年少心生荡漾,觉得那就是山盟海誓了,如今看来再可笑不过。 “只是觉得不甘,凭什么要那么欺负我,我看起来就很好欺负么!”她越说越愤怒,她拿真心待别人,可换来怎么样的结果呢? 他听着她自负的话,不免觉得好笑,“那臣替公主出气,东厂里的酷刑有上千种,随便一种都能叫人煎着熬,不如就上回公主说的剥皮罢,您觉得怎么样?” 她浑身一颤,他竟然还记得她说过的话,果真是记仇的人,“剥皮是不是太重了些?其实我也没想要他死,小时候说的那些也不算数,好歹我和他也一块从小长到大,一块糕点还掰做两块吃过……” “公主又心软了?”他回过头歪着身子问她,似乎在急切的等一个答案,见她犹豫,知道她心里到底还没那么狠,他让她宽怀,道:“这么着吧,贪赃枉法的罪名是跑不了了,至于后头这么说,就看他们有没有那个觉悟了。” “我没曾想他们会这么对我,权当我是死在了郢都么!” 她算是看出这里面的门道来了,涉世越深见识的也就越多,他叹了口气,道:“公主以前不谙世事,不知道外面人心的险恶,只有自己强大起来,才能不受人欺负。” 他这点见识是多年积累来的,这世道就是这样,有些事情别人告诉你一千遍一万遍都不如亲身经历一遍来的强,她垂首,望见他垂摆宽大的绣襕,腕上还带着那串她送给他的佛珠,在月色的映射下明晃晃的垂挂着,她抬步跟上他,跟在他身后,轻声问他:“我那日真的不是有意要和厂臣使绊子的,我也是在气头上……” 他带头走着,手里打着风灯,只轻声的嗯了一声,像是从喉咙口发出来的,卫辞以为他不信,着急的上前一把拉住她的襕袖,急赤白脸一通道:“我说的是真的,你不要不相信。” 陆渊有些惊讶,他又没说他不相信,她这样着急是怕他不信她么? 温吞的抿起嘴角,举着荡漾的烟波望她,笑道:“臣省得。” 月色盈盈,照在他的侧脸上,莹莹然像是一块玉石,她向来知道他有一副好皮囊,使眼色的时候像是在暗送秋波,可她却不敢接着,羞得连忙低下头,怕那抹秋波撞进心坎里,再想拉回来就难了。 卫辞这厢心里春风秋雨,他却全然不知,一面走一面问:“公主心里对臣是什么感觉?” 她一惊,想起那日夜里在船舱外的事情来,只觉得脸盘儿上火辣辣的,他问这话是什么意思?难不成要趁着这会子没人对她倾诉衷肠么! “我觉得厂臣是好人!”卫辞着急的脱口就道,生怕他往那方面上靠,紧张的连说了好几遍。 他皱眉,不耐烦道:“这话公主以前说过了,换个别的罢。” 别的,她一下子想不起来他还有什么值得拿出来说的,一句好人似乎将所有的都囊括了,怔了半晌才道:“厂臣长的玉树临风,风流倜傥……” “公主不是说臣这副皮囊是别人身上剥皮下来的么?” 卫辞扶额,果真是记仇的人,她拿来吓唬病娇的顽笑话他要记一辈子么! “我那是吓唬病娇的,厂臣不用放在心上,我说的是心里话。” 她讲的掏心掏肺,陆渊差点就信了,他长长的哦了一声, 分卷阅读19 - 分卷阅读19 - 分卷阅读20 我上头有督主大人 作者:炉烟双 分卷阅读20 我上头有督主大人 作者:炉烟双 分卷阅读20 望着天幕上的月亮,天就要亮了,有些琢磨不定心里的意味,良久才道:“臣心里其实挺落单的,这一路上幸而有公主作伴,同船了一路,不是说十年修得同船渡么?没准儿十年前咱们认识,看来臣和公主是真的有缘呢。” 还十年修得同船渡,他倒是说得出口!是不是还想说百年修得共枕眠呐,卫辞觉得陆渊有的时候脸皮比她的还厚,说起话来一套一套的。 第16章 郢都棘事 墓碑设在山顶山,卫辞在那儿一直待到天亮,五年没回来,像是要把以前没说的话全都说出来。 南方习俗烧金银元宝,死去的亲人在那边才能过上好日子,爹娘没有别的儿女,只有卫辞一人,五年来也不知有没有人给他们烧纸,以前卫辞从来不信这个,总觉得生死离她很远,可有的时候,生和死似乎只是一瞬间的事情。 火光照的她脸盘通红,陆渊就站在她身后,抿嘴不言。 世上总有很多身不由己的事情,自己无能为力,似乎是既定的担子,“公主要学会放下过去,朝前看,日子还很长远呢。” 她看着火盆里的灰烬,风一带尽数飘起来,幽幽道:“厂臣有爹娘么?” 谁人不是爹生娘养的,就算表面上再肆无忌惮,心底里也还是有最柔软的地方的。他怔着眉头看向远方,不知在看什么,很少看见他恍惚的神情,原来他也有心事。 “臣没有爹娘。” 他说的很决绝,没有爹娘?她一笑,“难不成厂臣是从石头缝里蹦出来的么?”她从未见他提及过以前的事,只说他爹以前是个赌徒,为了钱把他送进宫当太监,想来也不是如意的事情,再提起来也没意思。 祭拜过后,两人一道下了山,刚下山就见到在山底下候着的蔚千户,托着誊绢,恭敬道:“督主,都中孙少监飞鸽传书,说是有要事。” 陆渊寒着脸,临走前他交代过孙启寿,一旦朝中有要事必定要向他禀告,他料到自己一离京,背后那些不要命的定然坐不住,这才一个月,果真就有不怕死的! 信中说道,锦衣卫指挥使高宏才代东厂职权,抓了一名逃犯,龙颜大悦,甫有让锦衣卫暂管东厂之势! 皇帝果真是疯了不成!东厂和锦衣卫本就是各司其职,相互遏制,按照近几朝的趋势,锦衣卫不过是俯首在东厂之下,现如今趁他不在京中,竟想要取而代之,真当他东厂是吃干饭的么! 他回过身看卫辞,匆匆道:“公主先回府,臣还有些要事要处理,晚些再回去。”说着就带着蔚千户往官署,撂下她一个人在山下。 “我……”本来还打算叫他一块逛灯会的,事情来得突然,她知道他身上系着不仅仅是他一个人的命,还有整个东厂,所以要整日提心吊胆。天已经大亮,她觉得一个人无趣,遂回了府。 — 官署里,下堂跪了一地的番子,陆渊坐在上面,面色沉重,狠厉道:“都把咱家的话当耳旁风么?” “督主饶命!督主饶命!属下原先早就抓住那姓张的小子了,都怪那个高宏才半路截了道,他官职在属下之上,属下纵是再有心也……” 陆渊执起桌上的杯盏,抿了一口,狠狠地摔在桌面上,杯盏应声碎成了几块,“他高宏才怕是不知道咱家的手段,几时非叫他死在我手上!” “属下立即去办!”底下的蔚千户随即明白过来,得罪了督主的人至今还没人能活命。 “等等。”他转着手里的佛珠,心里盘算着,“现下他人在郢都,皇上眼皮子底下咱家还不能怎么着他,早前皇上对咱家已经就有过猜忌,如今提拔了高宏才不过是遏制东厂,这会子动手太过明目张胆,横竖票拟还在我手上,还怕以后没有机会么!回头孙少监那头,叫他继续盯着,若是敢再有进一步的动作,直接把底下过手的镇抚司里提两个百户扔到东厂里,给我好生着实打着问!他不是爱出风头么,这一回就让他把风头出尽了。” 底下几个百户番役浑身一震,他这份小心让人敬畏,东厂里的刑罚别人不知道,可他们再清楚不过,监刑人的指令一般有三种,一种是打着问,被打之人只受些皮肉苦;二个是着实打着问,非要打伤筋骨才罢休,而这第三种,好生着实打着问,是要将人活活打死!那新上任的高宏才也是个不知天高地厚的,能让他做到指挥使的位子也是难为他了。 “督主,属下得知高宏才有个胞生的弟弟就在姑苏……” “督主,外头知府大人求见!”外头有番役进来通报道。 陆渊抬手制止了蔚千户的话,起身抖了抖曳撒道:“传他进来。” 姚钟见跪了一地的番子,也自知大事不妙,小心低首回道:“督公让卑职办的事情已经有着落了,镇国公府内的账本上所缺失的银子,与外头云华置宅子的数目一致无二,请督公过目。” 他呈上来账本,陆渊没有翻开,只略略嗯了一声,道:“咱家知道了,依照律法一条条算起来,贪赃捐躯功臣的俸禄,要是发生在□□那会,十个脑袋也不够砍的。” “督公意下是……”姚知府尚且还不敢造次,全凭陆渊吩咐。 他淡淡道:“那就砍了一只手扔到胥江里头,至于有没有命爬上来就看他的造化了。” 姚知府只觉得头皮上发麻,抖着腮帮子不敢说话,不愧是东厂里的头把交手,这样惩治人倒不如直接给个一刀来的痛快,这八月里的天气,虽然没那么冷,但又砍手又扔江的,不死才是造化了。 他扬眉朝着他道:“姚大人意下如何?虽说事情是咱家牵线的,可毕竟也是姚大人的地盘儿,咱家也不好干这种越俎代庖的事情,您说是不是这个理儿?” 砍手扔江的刑罚已经下来,他哪里还有说话的份儿,只低头诺诺低首,“督公英明,那卑职就着手去办了。” “慢着,”他叫住他,想起卫辞来,转身道:“等中秋过去了再办罢。”姚钟塌腰虾背的应个是就离开了。 蔚千户刚要开口问,只听得陆渊道:“那件事也随着一起办了罢,将砍下来的那只手扔到高宏才的府邸上去。”说完便径直出了官署。 外头天儿还早,今儿是中秋,街上的商贩子都开始摆起摊来,南方不似北方,多的是风流才韵,各式各样的新奇玩意儿倒是不少,路况虽窄却行人络绎,河上行走的是摇橹船,两旁尽是小桥流水粉墙黛瓦。怪不得人说江南婉约,这小径小河十里八湾,一眼都望不到头。 顺着华阳桥往南,身后的阳光斜斜地照在身上,颀长的身影拉的无限长,他甫一抬头,见卫辞站在门上。 她也看见他了,心下一愣,顺着台墀下来迎他,“厂臣今儿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事情都料 分卷阅读20 - 分卷阅读20 - 分卷阅读21 我上头有督主大人 作者:炉烟双 分卷阅读21 我上头有督主大人 作者:炉烟双 分卷阅读21 理完了么?”白日见他走的匆忙,还以为是遇上棘手的事了。 他漾着嘴角,只淡淡说了声无碍,朝着她手里的拎着的篮子,道:“ 臣惦记着公主说要带我去逛灯会,这才归心似箭赶回来,公主这是要走了,怎么也不多等一会?” 他语气里带着些许抱怨,他是几时知道她要逛灯会的?难不成长了一颗透视人心的眼么!卫辞歪着脑袋看病娇,一准儿就是她给说出去的,平常就不让人省心,现下又让他来捏她的把柄。 她掩着脸,不知道陆渊是什么表情,视线在他云纹牙牌处流转,和声道:“我原先以为厂臣不回来了,今儿我听见蔚千户话里似乎不大对劲,是郢都出了事么?我留着厂臣在苏州耽误了好些时日,路上又多病多灾,让一船人为我操心,不然这会厂臣办完事也要回去了。禁中没了您,估计那头也是闹得腥风血雨,我怕有人给厂臣小鞋穿。” 他听着她分析的头头是道,心道平时小看了她的心思,遂宽慰道:“不是什么大事,公主不必替臣担忧。有您这份惦念,臣就算是多遭些罪又有什么呢?往后咱们还得一同去建安,苏州也待了不少时日了,等后日一早就出发罢。” 她惊得抬起头来,心头骤跳道:“我没有打算要和厂臣再南下,您派几个人护送我回郢都罢,我就不跟着您给您添堵了。”要是去了建安,免不得是一定要见到燕王的,到时再弄的尴尬起来就不好收场了。 他见她推脱,故意为难道:“公主要是一个人回翟京,路上没了臣的庇护,保不齐杀出个什么盗贼土匪来,臣心里着实担忧啊。再加上,这船上来来往往的都是些东厂番子,也就比死人多口气,哪里知道怎么照顾您呢,跟着臣一道儿,臣心里也放心。” 在运河上走能遇到什么盗匪,更何况又是东厂的船,哪个不知死的敢去惹他?横竖他是铁了心的要她一块去建安,她也不是没想过要去建安,只是婚约一事皇上和太后也还没定,她这会子再跑去不是正好落人口实了么。 卫辞急忙拉过病娇,横眼道:“我有病娇侍候我,您就不要担心了,况且有您的吩咐,那些番役们还敢不尽心么。” 他乜着眼瞥了一眼病娇,带着犀利眯了眯眼道:“上回公主在船上晕船,大夫说了要按穴位,你知道要怎么按么?” 病娇被他盯的心里发毛,她一向怕陆渊,直接哆嗦摇头道:“奴婢不知道!” 她敢说知道么!估计她要是点头,下一刻头都不知道在哪儿挂着呢! 卫辞气得干喘气,又不好发作,只能任由他摆布。他接过她手里的花篮,幽幽道:“公主好不容易出来一趟,何况又是太后吩咐的,这样的机遇以后怕是遇不着了,着急回去做什么呢!有些事没准儿还有转机,公主打算就这么放弃么?” 第17章 河灯祈福 月色皎洁,高高的挂在天空上,银盘儿一样。顺着东花桥巷向里,路道窄只够两三个人走,陆渊替她打着风灯,索性今儿是中秋,就算不打灯也能瞧得清楚。 病娇跟在两人身后,一路踢嗒着石子,心里诽腹着,还说要带她去逛花灯呢,敢情现下巴不得她赶紧走了才好。 卫辞走在陆渊身旁,小巷子太窄,两人几乎是挨着身子走,她又不好独自走在前面,可走在后面又像什么?索性小道儿不长,挤着挤着就到头了,出了东花巷豁然开朗。两旁小贩子顺着平江一路摆到头,两岸挤满了人,河灯像银辉一样铺满了平江。 上一次放花灯也不记得是什么时候了,姑苏每年中秋都有放花灯的习惯,以前她总和娘亲一起来祈福,希望爹能早点回来,可放了那么多的河灯,一个也没实现过。 “厂臣放过河灯么?咱们姑苏有个习俗,将心里最重要的人写在绢子上,放在河灯里,顺着平江而下,他就会收到祝福,能一生无恙。”她蹲在岸边上,手里划拉着江水,凉凉的刺感一直蔓延至心上。 陆渊站在她身后,看着她裙摆被带进水里,低身为她拧干,瓮声道:“公主当心贪玩,着了凉。” 她听了连忙转过头来,脑袋一下撞在他的脑门上,身子惯性的往后倒,眼看就要落进水里了,手被他一带,整个人跌坐在地上,惊呼道:“厂臣吓死我了!” 他也跌坐在地上,两人靠在一块,从来没看见过他也会这么狼狈,从前总是一副高高在上的姿态,谁人也碰不得,如今就这样坐在地上,看起来倒也有那么一丝人情味。 卫辞看见他的乌沙描金曲脚帽歪在头上,样子有些滑稽,她扑哧一下笑起来,伸手就要为他扶正,调笑道:“难得看见厂臣还有这么一面,可真是让人一饱眼福呢。” 一饱眼福?这是什么形容,当他是倾国的美人了么! 他见她笑声咯咯,心境也开阔起来,爽朗笑起来,咧嘴道:“能让公主一饱眼福也是臣的造化不是?”他低着头,任由她直起身子在他头顶上摆弄,鼻息间传来她身上的清香,脑子里昏然然的,似乎连脸上也热剌剌起来。 “厂臣的曲脚帽太单薄了些,往后天越来越冷了,我回头给您做一个暖耳罢。”她蹲坐下来看他,见他呆愣愣朝她看,心下咯噔,难不成带个帽子也带出千山万水来了? 以前总是他故意撩拨她,现在终于轮到他发愣了,她故意趋近他的脸庞,天幕黑潺潺,卫辞恨不是青天白日,不然就能看清楚他到底是什么表情,她呀了一声,“不得了了,厂臣怎么长胡渣了!” 他骇得下意识抬手摸下颚,错眼撞见她弯笑的烟波里,才知自己上了她的当,心头惘惘的,总觉得这样被她戏耍也心甘情愿,他也吃吃笑起来,拉起她的腕子,道:“这样的顽笑可开不得,要是被旁人听去了,臣的脑袋可就没了。” 她以为他是故意吓她的,顺着他提溜站起来,拍拍马面裙道:“厂臣又吓唬我呢,有谁敢砍你的脑袋!” 他抱胸看她,“那可说不准,倘若有一天臣不幸落狱了,公主会不会想法子搭救臣?” 落狱?她似乎从来没想过会有这么一天,他这样高高在上的人,除了皇帝又有谁敢桎梏他?她料想不到会有那么一天,遂开下口道:“厂臣待我这样真心,倘若真有那么一天,我一定头一个去解救你。只是怕自己能力不够,搭救不了你,反倒把自己也折进去了。” 他顺着她的话接下去,“那敢情也好,有公主和臣作伴,臣就算死也值得了。” 他又开始说这些不正经的话来,他的话里总透着奇怪,亦真亦假,她以为他是和她在顽笑,可看他的神情似乎又不是那么回事,她幽怨看他,“厂臣明知我救不了你,还要我舍命去陪你,难不成是对我有非分之想么?” 分卷阅读21 - 分卷阅读21 - 分卷阅读22 我上头有督主大人 作者:炉烟双 分卷阅读22 我上头有督主大人 作者:炉烟双 分卷阅读22 她故意这样说,想看看他到底是什么意思。和他待在一起,也有一个多月了,可这一月来她总也摸不清他的心思,若说他心里偷偷觊觎她,可似乎除了耍耍嘴皮上的威风,又没有什么别的逾矩的事?可若是没那份心思,这一次又一次的撩拨又算什么呢?女人家的心里总是比男人们要细腻的多,纵然她没有那样的心思,可他捉摸不定的举动又让她心里七上八下。 “公主明明亲口说要头一个来解救我,怎么到了关键时候,就要做临阵逃兵么?” 不是那么回事,事情不该是这样发展的,她也不是那个意思。 他见她哑然,叹了口气,自顾自拾起竹篮里的一只花灯,道:“臣没有什么别的牵挂的人,若非要拣一个,也就算公主了,这一趟下江南,公主总说是臣照顾您,替您帮衬一切,可臣也不是没有私心的,臣一生没有什么人牵挂,可公主说过要牵挂臣,还说臣是好人,臣就算是冰冻心也会裂开口子。” 卫辞站在他身后,看见他点起一盏花灯放进江里,她何时说过会牵挂他一辈子了? “这盏花灯那就替公主祈福了罢,世事无常,倘若公主将来寿命不及臣,那臣愿意把些给你。”他顿了一下,又道:“若是公主比臣活的长久,那一定要替臣好好安葬了,要记得天天给臣烧香,和臣说说话,不要让臣做个孤魂野鬼,一定不要把臣忘了。公主要是不记得臣,臣就天天夜里来找您!” 不知何时起,话突然说的伤感起来,她也蹲下来,靠在他旁边,也拾起一盏花灯,放进湖里,正好落在月亮上,“厂臣一定不会做孤魂野鬼的,还有卫辞记着你。” 都说站在高处的人,心里都是寂寞的,怕没有作伴,怕死了没人惦记,若是一个人连死了也没人惦记,那也该是很悲哀的事情。 她说不出来心里是什么滋味,像翻了一缸五味杂陈的颜料,月光朦胧下,她有些看不清他的身影,人心都是柔软的,不管他先前做了多少狠毒事,可他待她总是没话说,她忽然有些心疼他的际遇,就如他说的那样,有些事情未必就如心里所愿,也许他也身不由己呢。 他脸上笑吟吟的,望着花灯越飘越远,垂眼道:“公主说要替臣做暖耳,还算数么?” “当然!厂臣想要什么样式的?”她转过脑袋觑他,话里坦荡荡一副你要什么我就给什么的模样,卫辞这人就是这样,别人对她一点好,她能掏心掏肺回报过去。 陆渊笑道:“都好,只要是公主做的臣都不嫌弃。” 还嫌弃?给你做就很好了,你还嫌弃什么!卫辞心里翻了个白眼,果然人不能夸,一夸就要上天,一上天就飘飘然连话也说不清了。 第18章 诉尽衷肠 日头上了三竿,卫辞才起来,昨日里逛到子时才回来,早上就起的晚了。 搬了一张躺椅在院子里,秋日里的阳光最让人懒散,身上盖了一条毛毯,没一会儿就开始昏昏欲睡了。 “主子,我给您熬了银耳汤,快起来。”病娇端着汤盅进来,放在桌上道:“怎么又睡下了,今儿督主一大早就出去了,还特意叫我好好照顾您呢!说来也奇怪,督主对您真是没话说,我哪日没好好尽心服侍您,瞧瞧您回来的几天,人也圆润了些,果然还是江南的水养人。” 卫辞听了立马坐起来,捏着脸庞道:“我胖了么?” “脸色比在船上那会有气色多了,这样正好,不胖。”病娇和着她道,“以前您是太瘦了点,还是再胖点好,圆润润的多可爱呀。” 卫辞不相信,推了推汤盅道:“那这给你吃,我瞧着你胖些也好看,赶明儿我替你找个俊俏郎,不如就在苏州替了办了罢,以后留在苏州,做个苏州媳妇。” 病娇被她呲哒的脸上娇羞,嗔怒道:“我看您和督主整日待在一块,也变得油嘴滑舌了,您不也还没出嫁了么,两个大姑娘在这媳妇长媳妇短,您也不害臊,我不跟你说了!”说着病娇脸红的跑进了屋。 卫辞愣愣地看病娇,抬手抹了抹脸盘,她果真和陆渊学一样油嘴滑舌了?捏着银勺搅了搅汤盅,抿了一口,皱眉道了句真甜就撂下了,病娇也真是的,知道她不爱吃甜的,还做的跟蜜儿一样。 “卫辞——” 她听见院子外有人叫她,一转头见是云凤秋,踉踉跄跄地冲进来,跪在地上嚎道:“卫辞,你就如此狠心!就算是云华负了你,你也不该这么害他啊!我就他一个侄子,将来我还指望着他,你就算不为他,也该要替我想想!” 她坐在榻上,摸不清头脑,“云姨,你起来,到底发生什么事了?云华他怎么了?” 她泣不成声,恨道:“他被人砍了手,一大早飘在胥江上!” 卫辞一听,哑然坐起来,惊道:“我回来就一直没看见过他。” 云凤秋悲戚不已,上气不接下气,涕泗横流,见卫辞推脱,奋力爬起来掐着她的脖颈就恨声道:“不是你还会有谁?现下云华没了,我也不想活了,你回来作什么!你到底回来作什么!你怎么不死在郢都,回来就开始作孽,早前儿老爷夫人去的时候,就有人算命说你命带煞星,果真是这样,你非要所有人都死绝了你才甘心么!” 外头有人迈进来,撞见这一幕,三步并两步上前就一脚将她一脚踢下丈来远,赶紧扶着卫辞,紧张道:“公主没事罢!” 卫辞呆愣愣望着躺在地上的云凤秋,心里什么想头也没有,她刚刚说什么,她是煞星?爹娘都是她克死的,现在连云华也是她害的?她紧紧拽住陆渊的衣袖,颤声儿问:“我是煞星么?他们都是因我而死么?” 她问的着急,连眼泪也止不住,一遍一遍问他,“我真的是煞星么?” 以前她总抱怨,老天待她不好,爹娘走得早,连个兄弟姐妹也没有,被困在宫里四五年,人人都不待见她,她一直以为是上天的过错,她从来没想过会是自己的原因,如今看来,那些都是真的么! 陆渊心疼地望着她,虚搂住她,带着杀意愤恨道:“谁说的混话!臣叫她碎尸万段!”他没曾想过,在府里她也会受人欺负,他放在心尖上的人儿,岂容他人放肆! 病娇听见声音,赶忙跑出来,惊愣地看着惊吓的卫辞,怎么才一会会的功夫,就变成了这样? “来人,将这个毒妇带下去!”底下不知从哪冒出一队的番役,整个院子围的水泄不通,个个都穿着黑色斗篷,云凤秋顿时吓傻了,虽说是镇国公府,可到底不还是在陆渊的眼底下么! 她被拖着出去,病娇跑上前一把拉住卫辞,瞧见她魂不守舍的模样,放声哭道:“主子,您怎么了?我才进去一会的功夫,到底发生什么事儿了?” “一整 分卷阅读22 - 分卷阅读22 - 分卷阅读23 我上头有督主大人 作者:炉烟双 分卷阅读23 我上头有督主大人 作者:炉烟双 分卷阅读23 天的乱跑什么!关键时候不在主子身边伺候,要你有何用!”陆渊一声呵斥,病娇吓得腿里打颤,跪在地上求饶,一面嚎一面抹眼泪,“都是奴婢不好,叫人钻了空子,公主要是有个什么三长两短,奴婢死也减轻不了罪孽。” “你出去找个大夫来瞧瞧。”说着提腿拦腰抱起卫辞就往里屋去,众人面面相觑,发生了这样大的事情,似乎也不顾及什么礼数不礼数了,何况又有谁敢背后乱嚼舌根子。 陆渊抱着卫辞,将她放在床榻上,见她两眼煞煞的,似乎是吓到了,他附在她耳蜗旁轻声道:“臣替您看看伤到哪儿了。”说着伸手去解开她的交领,她下意识的抬手制止。 他担忧道:“臣没有非分之想,只是看看公主的脖颈,刚才见那毒妇掐着公主的脖子。” 卫辞怔怔望着他半晌,悻悻地渐渐松了手,也不知是天冷还是他的手凉,脖颈处一阵凉意,她浑身战栗起来,他摸上她的脖颈,细细替她检查着,白皙的皮子上泛起红色的指印,他皱眉问:“公主疼么?” 她摇了摇头,这点伤根本不算什么,她想起云凤秋的话来,拉住陆渊的胳膊,急切问道:“云华的事,是不是厂臣做的?” 先前他只愤恨地一门心思想为她出气,没考虑到后面发生了这样的事,他有些不自在,低身道:“公主怪臣么?” 她能怪谁呢?明明是他们做错在先,她又有什么理由去怪一个为她出气的人,她只是心寒识人不清,想想这世道上除了爹娘又有谁会真心待她,她嗫喏着声音哽咽道:“我也许原就不该回来,好好待在皇城里做我的公主不好么?我有爹娘在天上看着我就够了,哪里需要他们假惺惺的姿态!我有皇上和太后为我撑腰,将来我还要嫁燕王,我要做燕王妃。”她一面说一面抹眼泪,到后来直接哭出声音来,她有什么资本,临了最后,她拉上这些虚无的权势,无非就是不愿承认自己被人背后捅了一刀罢了。 她到底年轻气盛,小小年纪就没人疼没人爱,糟了多少罪怕也只有她自己知道,他同情她,更心疼她,顾不得其他,拉着她靠在自己怀里,把手压在她肩头,“公主还有臣呢,臣永远在您身后,无论到了什么地步,臣都是你的依靠。” 这番话他放在心底里很久了,他不知道何时动了这样的心思,也许是从那串她送给他的佛珠开始,人都是贪心的,遇着一点好就不想撒手,想贪恋到底,紧紧拽在手心。 可那份心思,他不敢表露,平生不曾怕过什么,可真正遇上的时候,却万分也不敢再朝前迈一步了,说起来他这样三头六臂的人也会怕,真是如何也想不到。 “厂臣不怕我是煞星么?” 他气急,“公主的好日子还在后头呢!人的生死岂能靠你来定,那毒妇是发了疯才将所有的过错推给别人!人是咱家杀的,要是有报应就来找咱家,不管他是神是魔,臣都替您挡在前面。” 她终于嚎啕大哭起来,将整张脸都埋在他肩头,眼泪染湿了他的袍子,青白色的蟒纹让她的眼泪浸成了深青色,自觉不太好,一面呜咽一面拿袖子替他擦拭。那形容像是个被抢了糖的孩子,陆渊瞧见她哭的波光潋滟的脸盘,嗤笑道:“公主哭什么?让别人给自己不痛快,何苦来!” 他掩手替她擦眼泪,一点儿也不介意弄脏了袍子,哄着她道:“明儿咱们就出发,臣带您去建安,一路吃喝玩耍,横竖出来一趟,岂有不尽兴的道理。” “厂臣这样对我,我怕是再也离不开厂臣了,往后回了宫,咱们还能这样么?”她抽噎着问他。 卫辞不是个藏得住爱恨的人,不管再天大的事情,似乎通过他这么一疏通,什么不痛快的事儿一阵子就过去了。有些事情发生了就是发生了,再惆怅哀叹又有什么用,还不如朝前看,她抬手抱住他的脖颈,忿忿道:“我这条命就是厂臣给的,往后要是再有谁说您的不是,我一定头一个冲上前给您抱不平!” 陆渊见她突然抱在他肩头,秫秫不敢大气出,一颗心砰砰跳,像是要跳出来一般,他止住悸动的心,调笑道:“臣将公主这句话记在心上了,若是公主有一天反悔,臣一定赖在您身上不走!” 她像个半大的孩子,永远也长不大的心性儿,这份透明纯良的心性儿,他这辈子求也求不来,索性卸下了肩头所有的担子,肆无忌惮的歇在她的肩上。 第19章 沧浪濯衣 料理完姑苏的事儿,在官署交代了一切,福船又开始起航南下,这一停当,足足有七八天,有不尽人意的事,也有让人雀跃的事。 后船舱里,卫辞挑着灯手里摸弄着针线,从一上船就开始忙活不停,连船舱都不出去了,病娇端了黄铜包金的脸盆进来,拧干巾栉托上来,道:“公主都做了一天了,还没做好么?擦把手暖和暖和吧,这天儿还没到带暖耳的时候呢,着急什么。” 卫辞目不转睛缝着针线,一上一下做的有模有样,也不抬头,瓮声道:“我觉着船上挺冷,厂臣又老是待在外面,我怕他受了寒,横竖都要做,我想快些弄好。” 病娇嘲笑她,“您都快成了小媳妇儿了,整天厂臣长厂臣短的。” “敢情你话里有话,长舌底下压死人,你别平白的诬赖好人!”她像是被人戳中了心思,恼羞成怒道。 病娇回过身来,抵在案上直溜溜望着她的眼睛,眯眼质问她,“没有么?真的没有么?我瞧着这些天来你们总不对劲,趁着我睡着了,这头敲船舱那头回应,我知道督主就在隔壁那头,真当我是挺尸的么!” 卫辞急道:“我哪里回应了,明明只有他敲,我压根儿就没有回应过。” 前夜一入子时,后船舱木板上就噔噔响,她这里床头正对着陆渊的床榻,要是捅破了那层窗户纸,果真是同榻而眠了么,病娇不以为意的哦了一声,道:“那原就是我听错了,主子到是听得清楚。” 她这哪里是相信的语气,真是越描越黑,她懒得和她计较,咬断针脚,将暖耳放在手里比划着,这是她第一回做,她上次在苏州特意环住他的脑袋,约摸着大抵是这么长的长度,她兴冲冲地揣在怀里,掀了帘儿出去。 入了夜,再加上是在运河道上,又阴又冷,她搓着手心紧紧捂住怀里的暖耳,生怕一不小心掉进河里。福船体积大,她见他的帐子里熄了灯,料想应该在前舱里,顺着船沿外前走,那护栏边儿上站着一个人,依稀能辨清是他的轮廓。 他许是再想什么事情出了神,怔怔的背朝她,连她走近都没察觉,打算吓他一吓,蹑手蹑脚上前,他突然回过头来,与她四眼相撞。他大约在料理翟京来的书信,从没见过他这样烦恼,烦恼的脸眉头也皱 分卷阅读23 - 分卷阅读23 - 分卷阅读24 我上头有督主大人 作者:炉烟双 分卷阅读24 我上头有督主大人 作者:炉烟双 分卷阅读24 的很深。 他大概也没想到卫辞会突然在他身后,神色里有一丝的慌张,随手将书信掩在身后,扯出嘴角笑道:“公主怎么出来了,也不说一声,叫臣吓着您就不好了。” 他到底不够高明,女人家天生敏感,也许是遇上了棘手的事,连与生俱来的警惕也忘了,可那信封上分明写着‘清濯’二字,是家信么?在宫里这么多年,她没听说过他还有什么家人,做到了他这个位子上,最忌讳的就是与家里人来往密切,朝中大臣哪一个心里真正服气东厂的做派,有些时候,文官暗地里的手段未必就不如东厂。如今又是出门在外,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偏要这会子说。 她心里七上八下,‘清濯’一看就是人的表字,寻常人哪里会用这样小气的字眼,猜度来猜度去,似乎只有一种说法了。他撩拨人的手段她再清楚不过,从来都是他行不沾身,坐不沾衣,这会子又慌张起来,果然是很重要的人么。 说是不在意是假的,女人多多少少都有些虚荣心,她以为自己在他那里虽然不是最得人意儿的,可至少也算作特别的了,如今看来,似乎也没什么不同的。 她心里不大滋味,被风吹了良久,喉咙头咽的发紧,哑声道:“我闲在房里闷了,出来透透气。病娇还等我回去呢,厂臣留步,我先回去了。” 揣在怀里的暖耳像个火炉子,掷的人心砰砰跳,似乎有一把火要烧起来,她有些恨自己打退堂鼓,什么都没问清楚,她这样子算什么?撂在他那里,没准儿让他以为自己魂不守舍了,可眼下心里似乎没什么想头,只想着赶快离开才好。 夜愈发漆黑,浑身被风吹的发颤,她腿里一点劲儿也无,踉踉跄跄回了自己舱里,四仰八叉躺在榻里,望着头顶上的帷幔发愣,嘴里嘟囔不清,她不知这是怎么了,原本兴赶赶的跑去送暖耳,结果却碰了一鼻子洋灰,连个倾诉的人都没有。 病娇见她不对劲,坐在脚踏上问她,“不是去送暖耳了么?怎么送出一肚子气回来?” 她躺在那里一动不动,从怀里掏出暖耳仍在床榻上,“我没送出去。” 她拾起来,顺势向上觑她脸色,附和道:“是督主嫌弃么?我瞧着模样还行啊,再说了,您是头一回,哪有奴才嫌弃主子的,巴望着还来不及呢!” 心口上像堵着块大石,有些事情不问清楚似乎就不罢休,“病娇,你知道‘清濯’是谁么?” 病娇纳闷,是为着这件事才不顺心的么,她把这两个字放在嘴里来回的嚼着,“清濯,清濯,从前好像听人说起过,我好像也想不起来了,您问这个作甚?” “我瞧见这个人给厂臣写了封信,但是他好像不想让我瞧见,见我来的时候,慌慌张张的掩在身后,我觉得应该是很重要的人。” “清濯……我想起来了,有一回在宝华殿里,我见云锦公主和郑贵妃打趣,云锦公主好像就叫的贵妃这两个字。对,就是清濯,贵妃的表字常人不知道,连皇上估计也不曾知晓,我那日也是无意间听见的。”病娇下意识的捂住嘴,睁大眼睛望她,“公主是想说,那封信是贵妃传给督主的么?” 卫辞吓得连忙坐起来,捂住她的嘴,食指抵在嘴边做了个嘘的手势,骇道:“这种话能乱说么!你当那些番役们都是吃杂草的!” 病娇也自知说漏了嘴,心里砰砰跳,的确是不大能说的话,可再是嘴上说不得的话,心底里的想法就愈加蔓延丛生,毕竟那是真真切切摆在眼面前的事情,他大约也知道事态严重,所以才慌张的露出马脚来。 这么说来,那‘清濯’指的就是郑则盈! 原说陆渊是从柔仪殿里出去的,与她有交情也无可厚非,可冒着甘愿杀头的大罪,也要写信给他,还是以这样的小字,那到底是怎样深厚的交情,她不得而知。 那表字连皇上也不曾知晓,可他却和她暗通款曲。 她说不出是什么滋味,上下牙打着颤,觉得这些天来所有的一切都仿佛是个笑话,他流连花丛里悠然自得,将她拖拽下去却又毫发无伤的上来,她以为攀到了出口,可一切都不是那样的。 越想越觉得委屈,从一上船开始,有意无意的撩拨她,一次又一次,她起初不信,也许他本就是那样的人,船上没有别人,她似乎是唯一的对象了,可渐渐地这些都算什么呢?那晚在船舱上发生的事情又算什么,她没有胆量去找他质问,在他那里,只当一切都没人知道。 “主子,你是不是……” “我没有!”她仰脖子就冲病娇吼道:“我什么都没有,他尽管做他的风流债事,与我无关!” 病娇顺上觑她不对劲的神态,她担忧的事情终究还是来了,她能瞒得了别人,可她整天和她待在一块,她的一悲一喜又怎能看不出来,若要说毫不在意,那这会子的赌气又算什么。女人家有天生的妒忌和危机感,督主和贵妃娘娘的事情是众所周知的事情,她以前只当顽笑话,如今亲眼见了才着急起来。 她叹了一口气,幽幽道:“主子,有的时候我觉得自己挺遭罪的,我跟着您也有几年了,如今处在关键时刻,我眼见着你掉进坑里,把您往死路上引,掌印是个太监,不似旁的男人,该给您的一样给不了你,可要说哪个男人能有掌印那样的气派,您要是跟着他比谁都强,可世事总是这样,不全美。” 病娇顺着床腿倚下去,叹道:“要是掌印是个真男人就好了。” 卫辞躺在床榻上,脑子里想着病娇的话,事情来得太过突然,连她自己也没料想到,连病娇也看出来了,她掉进死胡同里,连来个拉她的人都没有。 她原以为他心里是有她的,兜兜转转那么久,可真当自己掉进去的时候,却又什么都变了,她甚至没有朝前的勇气,将什么都憋在心里,她恨自己这样软弱。 两眼霎霎望天,眼眶也模糊起来,她有种作茧自缚的意味,负气道:“我心里是有他,这份心思连我自己也不知道何时就有的,我只当他和我有同样的心思,兴冲冲地跑去找他,可他眼底里的那份小心让我心慌。和太监盖一条被子,我连想都没想过,从今以后我只当没这回事,惹出这些,倒不如就回到一开始,他做他的掌印,我做我的挂名公主。” 第20章 惊喜哀愁 门槛子上的门帘儿被风刮的带起来,露出两只红扇面的皂皮靴,他就站在门帘儿外,刚刚在甲板上他见她脸色不对劲,犹豫再三还是不放心,赶身起来瞧瞧她怎么样了。 这一番话叫他又惊又喜,又哀又愁。清濯的确是则盈的表字,只是这封信似乎来得不是时候,她连问都没问,就私自下了死心要和他撇清。 他苦笑,关键时候她拎的很清,她 分卷阅读24 - 分卷阅读24 - 分卷阅读25 我上头有督主大人 作者:炉烟双 分卷阅读25 我上头有督主大人 作者:炉烟双 分卷阅读25 不是郑则盈,不会拼了命的无所顾忌不问后果,可他到底有些不甘心,若是他没跟来,这番话是不是就永远烂在肚子里了,可捅破了他又不知该如何自处。他有太多的无可奈何,捅破了怕是连命也没有了,天下之大,他们能逃到哪儿去。 生生的迈回脚,转身往自己的舱里走去,每一步似乎都很沉重。以前不管再怎么棘手的事情,刀起刀落总能解决,可偏偏缠上她,让他拿不起又放不下。 隔着船舱木板,抬手覆上,凉意习习触上指尖。他知道她就在那一头翻来覆去,他想敲两下让她听见,告诉她他的心意,告诉她不是她想的那样,可这样又顶什么用,踌躇再三,那咚咚声终究是没落下。 从姑苏到建安的路程只有来时的三分之一,估摸着七八日也就能到了,可日子过得像度日如年。 她什么胃口也无,歇在床榻上,他像是看破了一切,连着四五日没来找她,这样也好,扯破脸皮又有什么好看的。 推开舷窗,运河上白茫茫一片,一大早起来没看见病娇,她靸着鞋子往外走,后厨舱里乱哄哄的,病娇一向爱凑热闹,肯定就在那儿。 “这个时间功夫要把握好,腌长了不行,腌短了也不行,要腌的刚刚好。” “什么阉长阉短,有你们这么作践人的么!你以为他是自愿的么,他是被他爹逼的!”卫辞以为屋里人在嚼陆渊的舌根子,想也没想就冲进来骂道。 病娇回过头来,见她披散着头发,脚下靸着鞋子,整个就蓬头垢面的,嘴里呼哧着气儿,听见她口里的话,知晓她是为了督主,顿时明白三分,屋里有不少小丫鬟,见着她没由来的一通火都怔怔站着,她拉着卫辞道:“主子,袄子都没套上怎么就出来了,当心受了寒。船上那日从姑苏请了个厨子,我见你最近胃口不好,想请教师傅做腌咸菜呢。”她一面说,一面拉着她要回去。 卫辞霎眼望着台子上黑乎乎的咸菜灌,知晓是自己弄错了,把‘腌’想成了‘阉’,果然心里心心念念惦记着前几日的事情,连自己都瞒不了,要说忘怀哪能说忘就忘呢。她闯进来的时候毫无察觉,可眼下要退出是好退出的么! 转过身,刚好撞见有人掀帘儿进来,她猛一抬头,撞进他的眸子里,清澈见底的让她无地自容。 陆渊负手站在门帘儿上,一动不动掩着手觑她脸色,嘴角似笑非笑的向上扬,他肯定是听见卫辞的话了,“公主越性发了好大一通脾气,臣在后舱都听得见,是谁惹您不高兴了,臣一定将他们通通扔进运河里喂鱼。” 他明知故问,轻飘飘的两句话,骇得整舱里的下人心里惶恐,她连忙摆手,道:“没有人让我不高兴,是我自己不高兴,不碍他们的事,我回去了。” 她似乎越来越怕他了,怕撞见他的人,怕瞥见那双温润如璞玉的眸子,她恨不得整个人钻进地缝里,可偏偏总是在他面前出尽洋相。 手腕被人捏住,她抬起头来,轻声呼道:“厂臣……” “臣这些天忙得很,没来得及亲自伺候公主,这才几天,瞧瞧公主都憔悴的成什么样了,连发髻也不梳。”他说的话再合乎情理不过,挑不出一丝错来,可在她听来,有意无意透着些许撩拨的意味。 她恨透了这样不清不楚的暧昧,这算什么?她这里是独一份么,显然不是,到底是她会错意了,还是他故意的,她闹不清,甩开他的手,急促道:“厂臣还是少来我的帐子,人多口杂的,我怕跳进运河也洗不清。”她撇也不撇,径直出了门往自己舱里去。 身后跟着人,不用说也知道是谁,横竖这福船上数他最大,谁敢说一个不是! 她有些恼意,“厂臣要是有要紧事,还是先去忙罢,不用管我。”说完爬上床,拿被子蒙住头。 良久听不见声响,连脚步声也听不见,只觉得榻上凹陷了一块,她惊得坐起,“厂臣这是做什么!” 他勾住她的裙摆,不让她动弹,没皮没脸嬉笑道:“公主的榻上臣又不是没睡过,怎么还是这般毛躁?” 什么叫又不是没睡过?不知道还以为他常到她的榻上,见他又往里挪腾了些,卫辞惊吓喊着,“厂臣快下去,病娇还在外面呢!回头叫人撞上像什么,果真是叫我跳进运河也洗不清了。” “洗不清就甭洗了,才刚公主说心里不爽快,有什么不顺的,说给臣听,臣替您做主。”他手里紧紧拽住她的裙带,生怕她跑了似的。那晚听见她的话,他以为她撑不了那么久不找他,可连着四五日一点音讯也无,到底还是他先忍不住了。 他靠的近,她害怕地紧紧扯住裙带,心虚道:“我好得很,吃得好睡得也好,不用厂臣操心。” 他嗤笑,“是么,每晚公主都翻来覆去,臣那头可听得一清二楚,臣敲木舷板的声音,公主可曾听见?” 听见又怎样?听不见又怎样?他大晚上的睡不着找人撩拨,还非得要她给他回应么! “厂臣虽说是内监,可我到底还未出阁,您这样撩拨我算什么呢?”她带着些许的怒气,他撩拨的人本事似乎是与生俱来的,可这样不清不楚的对她到底什么意思。 他见她生气,不敢抬头看他,颔首挑眉朝她道:“公主恨我么?” 她一怔,恨?她心底里有这样的心思么,她是该要恨的,他口口声声说护她一辈子,让她依靠他,可一转眼就全变了样,她嗓音发哑冲道:“我遇见厂臣第一回,您就将我推进河里,差点淹死我;第二回,在贞顺门那回,你掐着我的脖子,连着两次,我差点就归西,你道我恨不恨!” 越说越委屈,眼泪巴巴儿往下掉,她没法儿去质问他那书信上的‘清濯’,可心里有一通气儿,她没处发,索性就将前事一股脑儿全都说了出来。 陆渊也一怔,他大约也没想到她会提起这些事,平日里他贫嘴的功夫谁也比不上,可今儿也不知怎么了,他头一回被她堵的说不出话来,撑手想了很久才道:“臣不记得了。” 不记得了?他倒是心宽,一句不记得就能将前事都抹去么,她气上心头,“厂臣难不成要赖么!” “公主非要这样无理取闹么。”他自觉已经很低声下气了,可她偏偏不依不饶。 他总这样,当面一套背后一套,从前他说和郑贵妃是身不由己,可私相授受飞鸽传书又是怎么一回事?有意无意撩拨她,这会子又来赖,拿了她寄给云华的信,随身带着她送给云华的珠子……这一桩桩的事情他总要赖,她大喘着气,仰脸吼道:“我无理取闹?明明是厂臣做了亏心事,我写给云华那些信都在厂臣那里,难不成你还要赖么!还有那晚在后舱门槛子上,厂臣做的事情你自己难道心里不清楚么!总要赖,这些 分卷阅读25 - 分卷阅读25 - 分卷阅读26 我上头有督主大人 作者:炉烟双 分卷阅读26 我上头有督主大人 作者:炉烟双 分卷阅读26 真真切切的事情你要赖到哪里去!” 他被噎的说不出话来,脸颊憋得发红,像是被人发现了天大的秘密,他是私自拿了她的书信,三年来,她写给云华的信兜兜转转全到了他那儿,他也不知自己到底发了什么疯,信里写的全是她周遭的琐事,他像是魔怔了,渐渐期待起来,人一疯便什么糊涂事也做起来,床底下藏着一大摞的书信,他不敢叫人发现,总觉得他再孤独,可到底还算有个人陪着他,尽管是一些平常琐事,却让他心头渐渐悸动起来。 有的时候,他也觉自己是病了,对一个人写给别人书信的人隐隐期待起来,船舱里相处这些日子,他越发陷得深,可陷得越深,他就越无法自持,像掉进了深渊。他开始贪恋,贪恋她能够回应他,那晚上他无意听见她的话,才知她心里也有他,可直到那刻,他才知一切都发生的不可思议,明明知道那是不可能的,可心里总想靠近,哪怕跌入地狱,似乎也在所不惜,横竖不过命一条! 可她呢?十六七的年纪,他狠得下心将她拉进这死胡同里来么,她已经很不幸了,从小没了爹娘,往后许了婚事,也比跟着他强,跟着他,似乎没有出路。 他咬着槽牙苦笑,“原来公主对臣误会已经这样深了么?公主这样没皮没躁,害的臣以为公主对臣芳心暗许呢。”他欺身压住她的身子,掐住她的腰,不让她动弹,邪魅扬起眉梢道:“要是公主不嫌弃臣是个太监,臣也不介意和公主做对食,这样的事情臣有经验的很,公主想试一试么。” 他望着她那藕粉色的唇,压低脑袋凑了上去。 第21章 平生憾事 她骇得半死,双手紧紧抵在他的胸膛,脑子里一片混沌,急地掉眼泪,“你不要乱来!” 她从他咯吱窝下溜走,赤着脚站在地上,一面抬手抹泪一面哭喊道:“厂臣……你,你不能这么对我!” 她吓坏了,这算什么!突然明目张胆扑上来,她心里没有一点准备,他要与她做对食,他还说有经验,他果然与郑贵妃做了苟且之事!她脑子一片空白,事情来得突然,每回只要他一逾矩,她就一点辙都没有,他似乎是她天生的克星,遇上了就没有活路。 陆渊坐在床榻一动不动,手紧紧握成拳,瞧见她惊吓过度,嗤笑道:“说什么掏心窝子的话?臣到底是太监,上不得台面,也难怪公主不愿意,臣没有非分之想,从前做的那些事若是叫公主误会了,那臣真是罪该万死!”他低身下去穿皂靴,朱红曳撒被窝的皱巴起来,他抬手一抖,径直出了舱门,留下她一个人站在地上。 这下是彻底完了…… 他生气了,她将该说的不该说全都一股脑儿倒了出来,往后没有她的好日子过了。 “主子,您……”病娇从帐子外冲进来,她看见督主煞气冲冲出去,知道事情必定闹僵了,她扶着卫辞的肩,“您没跟督主说么?” 卫辞瘫了下去,跪坐在地,哭笑道:“我以为他心里有我,可结果只是草上露水经不得晒,他把我和郑贵妃当一样的人。”她拽住病娇的衣袖,“病娇,我不是嫌弃他,我自始至终都没有嫌弃过他,我爱慕他,只是爱他这个人,可他的心里不是这样的。” 病娇见她滑下去,知道她是彻底失了心,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她也闹不清了。女人家眼皮子浅,掉进爱情的旋涡里,要想往回拉就难了,人这一辈子能遇上几个知心的人,这些天来,她都看在眼里,喜欢一个人是瞒不住的,她狠下心对她道:“主子,心里的羁绊最由不得人,你要是铁定了心要跟他,索性就跟他说清楚,就算是没结果也比您将来后悔的强,眼见着还有两三日就到建安了,要是这事没果,您也甭惦记着了,该来的跑不了,不该来的绑也绑不住,索性收拾收拾跟了燕王!” 卫辞错愕的抬头,她心里作不下决定,病娇说的没错,她似乎已经没有退路了,可心里到底什么打算,难道她就这样横冲直撞跑进他的帐子,对他倾诉情意么。 “我心里七上八下,我怕他答应,更怕他不答应,可似乎他答不答应,我都没有退路,他是宫里的掌印,而我是挂名的公主,他如今的权势全都是他一点一滴挣来的,我怕我会毁了他。”她心里担忧,她从未觉得自己这样懦弱,下不来决心。 她心里自然有顾虑,她不过孑然一身,就算没有这样的事,将来也会许配人家,可他呢?稍行踏错便是万劫不复,他有这样的决心同她一起面对么?她有太过的顾忌,没法由着性子随意来。 病娇苦笑,有的时候,你怕害了他,可他却又怕拉你蹚入浑水来,人的缘分奇妙的很,来的时候不曾察觉,可走的时候似乎又只是一瞬间的事情。 “那主子现下呢?您心里甘愿么?”她思绪飘向老远,声音里带着幽怨,“ 反正我心里是不甘愿的,我记得进宫那会,我也许了人家,他当时要与我私奔,我没敢,我和主子一样胆小,有很多的顾虑,可后来错过了就是错过了,再也看不见了。” 外头太阳渐渐升起来,照进舷窗里,打在地上一条长长的光亮,她不知道病娇还有这样的憾事,声音渐低下去,她朝着她,“那他现在呢,过得好么,成家了么?” 她苦笑,摇了摇头,“我不知道,一进宫就是七年,哪还能再出宫呢?家里人都死了,我还出去作什么呢,可我心里总不甘心,每回晚上夜深人静的时候,我都在想,要是当时跟他一起远走天涯,这会子我都不知道是几个孩子的娘了,谁还愿意窝攒在宫里等死。” 她听得心头渐渐发凉,这样错过了是一辈子的遗憾,病娇拉住她的手,定定望她,”主子,心里有遗憾是一辈子的懊恼,我不想您将来后悔,您这里瞻前顾后,可掌印呢,他心里到底怎么想的?你怕他冒险失了前程,可你又如何知道他不愿意抛弃一切,带你远走高飞呢。” 卫辞心头陡然一紧,这样的念头让人心里越发抑制不住,她想起他刚刚的神情,他是气急了吧,走的那般决绝,依着他那样不饶人的气性,没一把掐死她已经算万幸了。 闹了一天,还惹出病娇不痛快的事来。她觉得自己越发造孽,引得所有人都不快,日子又恢复平静,可谁的心里似乎都不平静。 福船照旧往南不疾不徐的行进着,夜里估摸着再走一晚,明儿一早就要到建安了,她翻来覆去睡不着,抬手覆上床头里的木板舱,那上面似乎有温度,许是白日太阳照了余温还未散去,她闭上眼睛,咚咚地敲起声来。 一下,两下…… 像是敲在她的心上,没有人回应,她能感受到以前他给她敲时的心境,他也许也盼着有人回应,可盼来盼去,等来的却是她的冷 分卷阅读26 - 分卷阅读26 - 分卷阅读27 我上头有督主大人 作者:炉烟双 分卷阅读27 我上头有督主大人 作者:炉烟双 分卷阅读27 嘲热讽。 舷窗忘了关,风呼呼的往里吹着,和着潮湿盖住了她的脸,一夜无眠。 那头,帐子外静悄悄的,他的船舱外头没人把守,他一向不愿意睡觉时有人在边上站着,手指触上那木板,阵阵咚声就敲在他的指尖上,不知过了多久,那声音终于歇下。 “厂臣,你也没睡,对么?” 他惊得转过头,望见卫辞趴在他床榻下,他下意识的坐起,怔怔望着她,舱里没上灯,黑乎乎的看不清,可那双眸子在黑暗中似乎尤为明亮,他抿嘴不言,讶异她的出现。 卫辞见他不语,攀上他的榻,与他对视,“厂臣说过一直在我身后的,你要反悔么?说话不算数,老天爷也不会饶了你。” 她竟来威胁他,他哼笑道:“臣说话向来作数,公主跑到我的帐子里来做什么?不怕别人撞见说闲话么?” 他是故意的,他还在同她那日说的话置气,她拉住他的臂膀,“那厂臣呢,厂臣不怕,我就不怕。” 她是什么意思?是打算敞开天窗说亮话了么,他敛神笑道:“公主是打算与臣做对食了?” “我从来没嫌弃过厂臣是个残废,这世上我已经没有亲人了,一辈子就那么长,我不在乎别人怎么看,这些话不跟厂臣说,等明儿一早下了船,我再也说不出口了!”她头一回这样孟浪,简直让他失措,“人生不就是一辈子么?今日我还在这里与厂臣话别,没准明日就被逼着嫁给燕王,我遇上了喜欢的人,我想和厂臣过一辈子,我只想和厂臣一块儿作伴。” 说不惊讶是假的,他没曾想那些吓她的话竟让她做出这番决定,算是意外的收获,可惊喜之下更多的是怅惘,他拉她入怀,带进床榻里,窝在她耳边道:“公主决定了么?决定了就再不能反悔了,臣这里容不得背叛。” 他没再等她说话,径直压下脑袋覆上她的唇,细细密密简直叫他疯狂,她都能不顾一切说出这番话,那他还顾忌些什么,“卫辞,选择了这条路,就是亡命天涯的结局,倘若有一天会连命都不保,你会后悔么?” 她怔了一下,她从来没有细想过以后会是怎样的,可倘若真有那么一天,至少还有他护在她身前,她还怕什么呢,抿嘴笑着,回应着他的吻,学着他的模样细细轻啄,挑起眉梢,“我只怕我连累了你,我本来就这样,可你不同,一切都是拿命换来的,你甘心这样全都抛了去么?” “你敢拿命来陪我,那些又算什么!” 开弓没有回头箭,周遭温度骤然升高,脑子里一片混沌,仿佛所有的血液都冲到了脑门上,她从来没有这样的感觉,抬手搂住他的脖颈,甜甜腻腻的触感简直叫她沦陷。 心跳像是要从心口跳出来一般,她趴在他胸前,听着他如擂鼓的心跳声,她知道他也紧张,他虽然不是男人,可这份悸动是人本性的冲动,她不敢再朝前一步,怕伤了他的自尊。 外头脚步声传来,陆渊一惊,连忙拉过被子一盖,抬头望向门口,声音沙哑道:“有什么事么?” 蔚千户躬身,眼睛只盯着脚底,恭敬道:“福船一会儿就要靠岸了,属下特来问督主,是停歇在西码头,还是东码头?” 东西码头各有讲究,按理儿他是来采办的,原不应惊动沿路官员,可偏偏这里是建安,因问道:“燕王府可有动静?” 照理福船一进建安,燕王府不可能没有风声,依着他在朝中的势力,燕惟如不过区区一个异姓藩王,又有什么能耐敢无视他,否则这趟江南他又何必亲自来? “燕王府还不曾有请帖送来,派出去的番子报说,东码头与往常一样。” 身上突然传来异感,下颌触上她的发丝,他忍住细痒的感觉,瓮声道:“既如此,那就歇在西码头。” 第22章 说清道明 蔚千户领命躬身出去,既然燕王没有相迎的打算,那他也不会主动上门。东码头历来是官家所用的码头,而西码头是普通漕运,这一来,算是给燕惟如一个大大的下马威。 “是遇上棘手的事了么?”卫辞从被子里伸出头来,急切问他,燕王的野心众所周知,大郢立国二百多年,如今到了光宗这一朝,愈发受制于人。北有戎狄,南有建安王,若是真的动起干戈来,未必占得上风。 皇帝派陆渊往建安来,不是没有缘由,燕王府上数三代皆扎根建安,手里握着大郢一半的兵力,皇帝自然想将其收纳其中。司马家的藩王不多,先帝只有二子一女,平章王司马烜不受重视,几年前早已削藩做了清闲王爷,如今要轮到他,前车之鉴摆在面前,那燕惟如又岂是等闲之辈。 陆渊嗯了一声,将她抱在怀里,替她捋了捋头发,“皇上本来是要替燕王做亲,将长公主许配与他,好趁机收了他的兵权,可偏偏太后从中摆了一道,她舍不下嫡亲的女儿嫁至建安,因此事情悬而未决。” “所以是打算要我嫁过去么?”她寒心,原来让她下嫁建安事情是太后亲提的,她这里还念着她的情分,可转眼间她却要将她往火坑里推。 他点了点头,“本来是这样的打算,可亲事是燕王提的,指名道姓求娶的事大郢长公主,如今换了人,他心里又岂会罢休。” 指名道姓?可若是太后不放人,燕王难道要强娶不成! 她抬起头,光洁的额头抵在他的下颌上,恻然道:“我怕胳膊拗不过大腿,倘若……” “没有倘若。”他箍住她的身子,怔怔望她,“我既已经决定跟你一起,怎会让你嫁给燕王。”他知道她的顾虑,她心里忧虑,忧虑了一路,他起先也没有想到会是如今的结果,可也恰好在这时表明心意,要是再晚一些,可也真是要遗憾终生了。 她心里雀跃,攀上他的身子,将整个人重量压在他身上,在他唇上轻啄,愈发没了桎梏,嬉笑道:“我就知道厂臣不会扔下我,上天待我这样好,让我遇上了你,我想和厂臣作伴一辈子!” 她满是情深,让他措手不及,隔着里衣都能感受到她身上的温度,愈发热辣起来,猛的翻身反客为主,将她压在身下,调笑拉住她,“公主以前羞答答的像个小娘子,怎的如今愈发奔放起来了。” 见他这样说,她羞得没皮没脸,嗔怒故意笑道:“都是厂臣兜达我,我都是在厂臣那儿学来的。” 她说的眉飞色舞,从来也不知她竟还有这一面,心头窃喜,故意哦了一声道:“是么,看来公主学艺不精,赶不上臣的万分之一。” 她也不罢休,双手环住他的脖颈往怀里带,在他耳蜗里吐着气细声问道:“厂臣别不是太监吧!” 刚刚蔚千户进来的时候,她就趴在他身上,男人和太监到底有什么不同,她在深闺里从来不知道这些 分卷阅读27 - 分卷阅读27 - 分卷阅读28 我上头有督主大人 作者:炉烟双 分卷阅读28 我上头有督主大人 作者:炉烟双 分卷阅读28 ,只知话本上有意无意提及,太监不长胡茬,底下净了身,可他和宫里的那些个太监都不同,长得俊美,腰也不佝偻,她也曾怀疑过,因此故意呲哒着炸他。 他一怔,没回答她的话,挑起眉梢掐住她的腰,一副受了委屈的模样,叹气道:“看来公主对臣的身份实在好奇,我要是不成人之美,只怕是要恼人,既如此那臣就勉为其难让公主见识见识,如何?” 脑子里一轰,她骇得心里砰砰跳,见识什么?猛然想起来,木蹬蹬盯着他脸色瞧,半晌才推着他的胸膛结巴道:“我……我是和厂臣闹着玩儿呢,您可别当真。” 她说着就要起身,被他一把又拉进怀里,轻笑道:“公主日思夜想的惦记着,臣是不跟公主见外才让您瞧的,等到瞧完了,臣再瞧瞧公主的,何况臣也是头一回见识,得礼尚往来不是?” 论到耍嘴皮子的功夫,她永远不及他,怪道东厂里的那些冤案呢?谁能说得过他! 她急得缩回了手,不住的求饶,“厂臣我错了,我再不提您的禁忌了,再提就叫我烂舌根子。”脑子里一激灵,她猛然想起他刚刚话,等等,头一回见识? “厂臣和贵妃……”她睁大了眼睛觑他脸色,那日他说出那些气死人的话来,她果真以为他和贵妃是对食。 明白她话里的疑问,他啧啧叹道:“原来公主心里是这么想臣的,臣可是守身如玉克制的很,公主这样贬低臣,真是叫臣心寒啊。” 他居然唉声叹气,还怪起她来,她冲冲道:“要不是厂臣那日说出那些气人的话,我哪里会误会你!那日你突然就扑上来,我哪里有心思想别的,吓也吓死了!” “那公主怎么不来问臣,自己闷着头脑想,就这么一竿子打死人么。书信是贵妃寄来交代臣办事的,若是太过明目张胆,这千山万水早就不知被谁人截走了,臣就是有一万个脑袋也不够砍的。” 这话叫人如雷灌顶,她那日在船舱上看见她手里拿着贵妃的书信,心里想也没想就认定他和贵妃是对食。现下看来,真是一重重的误会,要是早些说清也不会有那么多的糟心事。 索性坦诚布公,她坐起身质问他,“那厂臣是不是拿了我寄给云华的书信,还有琉璃珠子?”先前他再三推脱,这会子看他还怎么说,说来实在奇怪,她与他之前毫无瓜葛,那些书信为何会到了他那儿。 “这么说来,兴许是臣和公主有缘不是么,兜兜转转还是到了臣手里,怎么,四喜没和你说么?” 四喜?她之前寄书信全是托四喜操办的,难不成……她劈脸朝他发愣,悻悻故意道:“原来厂臣惦记我由来已久,真叫我受宠若惊。早前我去庙里抽签,说我红鸾星动,求来一颗琉璃珠子,特意寄给了云华,谁知竟被厂臣劫走了去,厂臣埋伏的好手段。” “这可不能怪我,那书信上一个署名也无,只有云华二字,我倒知道是谁写的?那些书信全摞在后库房里,我随手瞧见的。”他枕着臂膀,怡然道:“那日在船舱上,臣替公主按穴位时,从您怀里掏出一封信来,我才知那人是您。” 她恨得牙痒痒,果然宫里的太监只拿钱不办事,敢情四喜压根儿就没打算替她送信,她咬着银牙,愤恨道:“等我回宫了,我一定要去找四喜算账!” 他听了挑眉,扯住她的马面裙,憾道:“怎么?公主还后悔没送出去,要是送出去了可还了得!四喜这孩子着实憨厚的很,回头咱家要收他当干儿子,也让他多孝敬孝敬干娘不是?” 他简直没羞没躁,还干爹干娘?他倒才几岁,竟收起干儿子来,“厂臣难道是妖怪不成?还能生出这么大的儿子出来,真叫人咂舌!” “臣可不是妖怪,公主才是托生的狐狸,一早儿就勾了人的魂。”他伸手勾起她的下颌,压着声学着唱戏里的腔调,抿嘴笑道:“快快道来,你是几千年的狐狸?” 他倒是吃了驴肉发马疯,轻巧就将事情盖过去,一把拍开他的手,呲哒道:“没个正形儿!愈发不正经了,叫人看见像什么,堂堂的东厂大督主还会戏文段子,回头也让蔚千户见识见识。” 她说完靸着鞋就要走,他一把拉住她,翻身压上她的身子,棉被盖在头上,瓮声传来,“臣这压箱底的本事,可只有公主能消受。” 身子细痒受不住,压低了声音怕外头瞧见,良久他才放过她,明明知道碰不得,可心里却忍不住。果真是阴差阳错,错过一丁点就不是如今的状况,他抱住她,像是得来稀奇的珍宝。 从前没上心过,在宫里谋生计,日日胆战心悸,却不知心里何时被开了一道口子,悄摸摸地泄露进来,从此眉间心上再也割舍不下。后来知晓那人是她,心里愈发抑制不住,总想靠近她,她送给他迦南珠串,说他是好人,处处维护他,一点一滴记在心中,忧虑顾忌全都涌上来。她受了委屈,他替她追讨,护在掌心里,当她说心里有他,他便觉得即使是得了天又怎样,哪怕是陪着她一起下地狱也心甘情愿。 第23章 燕王殿下 福船在西码头停当,建安历来繁华之地,商贾云集,东厂这样大的阵势,引得整片码头上云山云海。卫辞带着病娇收拾了番,随着陆渊众人一道下了船。 越往南天儿越阴冷,众人安置在西园里,在建安尚且不知要停留多久,事先各项衣物用品全都置办齐整,采办的名头是虚的,关键还是要看燕王府里的动静。 卫辞照例住在东厢房,这会儿正晌午,太阳透过窗户照进里屋,连日来的舟车劳顿,再加上卫辞一晚上没睡,这会歪在榻上就已昏昏欲睡。 陆渊迎着光亮走进里屋,就见她歪在床头上闭着眼睛,空气里扬起灰尘,周遭静悄悄的,病娇也不知跑到哪里去了,只留她一个人在屋内。她大约是累了,他一直走到她面前也未察觉。 “主子,外头——”病娇火急火燎的冲进来,见陆渊站在床头边上立马噤了声。 卫辞听见声音转醒,迷迷糊糊见他站在边上皱着眉头,起身问道:“发生什么事了?” “臣来看看,公主这里缺什么?回头叫人去办。”他转过身子,微微颔首道。 虽说两人才刚禀明心意,可毕竟是在外边,她是主子,他是奴才,一切礼仪不可废,自然要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来。卫辞露出笑容,望着他道:“我这里一切都好,不缺什么。对了,我刚刚进来的时候,发现院子里有棵茶花开的倒是漂亮,等回头我摘些晒成干花,做几个香包。” “看不出来,厂公还是精细人。”门外传来爽朗笑声,卫辞回头看见门槛上站着个人,一袭红罗常服圆领袍与朱漆门相得益彰,自有一副浑然天成的气势。 陆渊与那人照 分卷阅读28 - 分卷阅读28 - 分卷阅读29 我上头有督主大人 作者:炉烟双 分卷阅读29 我上头有督主大人 作者:炉烟双 分卷阅读29 面,愣了下随即上前俯身拜道:“燕王殿下前来,咱家有失远迎,请殿下见谅。” 他这里前脚刚安置,后脚燕王就来了,本来还要下个请帖,如今倒省了不少事。 燕惟如抱虚拳,回道:“厂公多礼了,是我不请自来,本王跟前儿才得知消息,厂公往建安来了,本王怎能不尽地主之谊好好招待厂公呢。” 一口官话说的响亮,跟前儿才得到消息?他从郢都出发,至今将近两月,怎会一点消息也无? 他敛手拂道:“万不敢当,王爷直呼咱家名讳即可,哪里值当王爷为咱家破费。” 虽说不是正经皇家主子,可到底也还是藩王位,该有的礼数一样不能少。 这人竟是燕王,卫辞紧张的忘了行礼,病娇一把拉住她的衣角,这才反应过来,手忙脚乱的不知该如何是好,正好燕王目光扫过,在她脸上匆匆一瞥,方才她的话他肯定是尽数听见了。 他开口问:“这位是……” 卫辞下建安的事没几人知晓,一来是为了避风头,二来因着燕王亲事一宗,怕惹出不必要的麻烦。卫辞这里正踌躇,陆渊忙踱步上前为其打掩,“这是咱家远房表亲,上不得台面,劳王爷挂心了。”说完转头对卫辞道:“你先回偏房去,我晚些再和你说。” 远房表亲?这谎撒得可够大的,要是被拆穿了,可谓真叫人捉住把柄了。眼下只能等办完事情赶紧回去再做打算,她微微一福,也不抬头,心头悸悸只拉着病娇往外走。 谁知背后人竟叫住了她,“才刚本王听到要做香包,燕王府上各色花开的争奇斗艳,不如去本王府上参观参观如何,本王也好款待厂公。” 盛行婉邀,拂了面子毕竟不太好。燕王府上三代都是朝廷功臣,祖辈对大郢倒是忠心耿耿,可放任着这么一个势力留在建安,鞭长莫及,司马家哪能不忌惮,一来二去这忠心也就渐渐变了味。皇帝派了陆渊往建安,这里头的缘由明眼人都看得出,燕惟如这时候示好,大有拉拢的意味。 顺水推舟倒省了他的麻烦,本来他不来,他也要下个帖子亲自拜访,他趋身上前,轻轻笑道:“王爷如此盛情,那咱家就恭敬不如从命了。建安是王爷的地盘儿,往后还要多多倚仗王爷才是。” 燕王听罢忙哂笑,负手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本王当为大郢效力,厂公是陛下亲派而来,本王岂有怠慢之礼。” 场面话一来二去,算是打过交道,建安远离郢都,各自到底是什么样的心思,暂且都摸不清。 两行人都往燕王府来,‘敕造燕王府’鎏金大字映入眼帘,这座府邸也有些年头了,外头的装饰竟还不如郢都三品侍郎的府邸,燕王为人不奢燥,行事作风也中规中矩,哪怕是东厂也挑不出错来,可也正是这样小心才更让人招疑,这样一颗心头刺不拔,皇帝的宝座哪能坐的安心! 江南的大宅子里都带花园,这会虽是深秋,燕王府里后花园的花开的倒是好,燕惟如一面走,一面回头觑卫辞,讪讪问道:“听闻卫辞公主随厂公一起下江南,怎没一起来?” 卫辞听他提起自己,心头震的擂鼓似的,低头只看着脚尖,眼梢瞥见一双皂皮靴停了下来,手里发凉。她不知道燕王到底是什么心思,按理说他要娶的是大郢的长公主,怎的偏偏问起她来。 陆渊走的愈发慢了,步子停在她旁边怔了下,似乎是要她定下心来,掖手上前道:“太后体恤公主,特准跟咱家一块顺道儿去苏州,祭完祖咱家就差人送回去了,这一路的舟车劳顿,公主身子也吃不消。” 他听了不可置否,点头道:“公主千金之躯,自然吃不消长途跋涉。想当年我随父王征战西南途径姑苏之时,也曾拜谒过莲大将军,与卫辞公主也有过一面之缘,算算时日,倒也有十一二年了。莲大将军仙逝后,也一直再未去过姑苏,想想卫辞公主也是苦命之人。” 他这里倒怜惜起卫辞来了,陆渊心里不耐烦,可碍于身份,只一味与他附和道:“公主虽没了双亲,但也好歹得太后怜悯,贵为大郢公主,想来也是有福之人。” 卫辞心里狐疑,她何曾见过燕惟如?十一二年前那会,她才不过四五岁,哪里记得这些事,只依稀记得那年手臂上被烫坏一块皮,整日卧床并不外出,她纳罕他倒还记得那么久远的事。 燕王领了众人往湖心亭里来,扬手砌了壶茶,推到陆渊手边,兜达道:“实不相瞒,我请厂公前来,是有一事相求。” 陆渊抿了一口茶,手心微微一紧,果然要切入正题了,他放下茶盏道:“王爷有事尽管吩咐,咱家能帮上忙的一定鞠躬尽瘁。” “既如此,那本王也就不和厂公絮叨了,今儿开春的时候,我曾向陛下禀明求亲一事,想必厂公也有所耳闻。本王也二十有四了,尚还不曾娶妻,父王走的早,无人为我做主,奏折呈上去也有大半年了,也没什么音信,厂公在郢都颇有威望,本王还想请厂公多替我张罗张罗,彼时本王定有重谢!” 陆渊哂笑,原还是为了婚事而来的,拂了拂膝上的曳撒,歪着身子问:“王爷说的可是云锦长公主?” “正是,”燕惟如见他松了口,以为事情有转机,直起身子道:“厂公也知道,我年幼有一回进京,陛下曾与我父王商量过亲事一事,两家欲结为秦晋之好,彼时也只有云锦长公主一个公主,我心里也惦念了许多年,总也没个合适的,何况求娶云锦公主也是我父王生前的心愿。” 燕惟如说的诚诚恳恳,他记得当年是有过这么一回事,不过是酒桌上的口头之言,一无凭据,二无奏章的,估计陛下也是一时贪杯只当兴头话了,他这里却拿来当借口。 陆渊作恍然大悟状,趋身问道:“当年咱家也有所耳闻,只是帝意难以揣测,王爷既已禀明心意,不如就静候佳音,陛下既已答应了,又怎会出尔反尔呢。” 燕惟如心头犯难,知他不愿出力,依旧不依不饶道:“厂公也知晓,燕王府世代固守建安,虽承蒙陛下抬举封侯拜将,可终归也是异姓王侯,求娶长公主实则是我高攀,中间若是无人梳理,只怕是要等到猴年马月。” 的确,大郢长公主的婚事向来都要考虑再考虑,按往年惯例,国事太平自可自由嫁娶,若是遇上不太平的境况,那也只有和亲的份了。西北戎狄暂时还不知是什么来意,是战是和尚未可知。他这里要求娶长公主,只怕是动机不纯。 “咱家知晓王爷意思,只是咱家说到底不过一介奴才,荣辱全系在陛下身上,咱家若是公然忤逆陛下的意思,这不是让我自寻死路么。” 燕惟如的心思,只怕是司马昭之心,他求娶长公主无非是为了拉拢势力,正所谓出师得有 分卷阅读29 - 分卷阅读29 - 分卷阅读30 我上头有督主大人 作者:炉烟双 分卷阅读30 我上头有督主大人 作者:炉烟双 分卷阅读30 名,若真要行事起来,长公主是最好的牵头。本来皇上许下这门亲事,也无非是为了拉拢燕王,毕竟郢都前有戎狄,后有燕王,若真的行事起来,郢都岌岌可危。 燕惟如哂笑,提起茶壶高高冲水,缓缓道:“听闻长公主与贵妃娘娘向来走得近,本王听说厂公与娘娘可是旧相识?” 第24章 惊心动魄 卫辞手里的杯盏应声落地,砰地一声七零八碎,病娇赶忙为她擦裙摆上的茶水,她心头乱糟糟的,抬眼与陆渊四目相撞,燕惟如说这番话是什么意思?难不成是要拿他和贵妃的把柄要挟么! 燕惟如见卫辞打翻了茶盏,忙上前查探,骂了一声旁边的侍从,担忧问道:“可了不得!烫到不曾?” 陆渊见他靠近,忙抵过身子挡在他前面,呵斥道:“王爷府上怎的毛手毛脚!病娇,带着主子回去!” 一声喝得卫辞心里发颤,他从来没这样呵斥过她,虽然知道一切不过都是做戏,可心里还是委屈,她放心不下他,咬唇生生憋住了眼泪,拉着病娇头也不回地就朝外走。 等出了燕王府,卫辞再也忍不住,眼泪像脱了线的珠子簌簌往下掉,喉头发紧一句话也说不出来,病娇扶着她,担忧的小声劝道:“主子,您想开些,掌印那是救您呐,您说咱们一直待在那儿,迟早要露馅,要是被发现了,那可真就没活路了。” 她哪里不知道要害,她是着急的不知怎么办才好了,她撼着声抽搭着,“我知道他的苦衷,我瞧那燕王根本不是善茬儿,三言两句就将火全勾了上来,我怕……” 病娇打住她的话,安慰她道:“主子,掌印自有他的方儿,咱们就先回去,等他回来了再商量对策,您这里不定心,可叫他怎么办呢。” 没错,她不能先乱了阵脚,万事有他在跟前儿,总会有商量的法子的,东厂那些个棘手的事他都能得心应手,一个远在天边的燕王又岂会在眼中。 “公主,属下特来接您回府。”蔚千户不知从哪儿冒出来,俯首道。 卫辞大惊,呼道:“千户怎会在此?” “督主只身前往燕王府,属下自然在外接应。”他想的样样周到,从燕王进府那一刻起,不出片刻就已经全都布置妥帖,看来是她小觑了东厂的实力。 他既派了千户来接应她,那他自己又该如何?卫辞忙道:“千户不用送我,西园离这儿不远,我和病娇走回去就行了,保护厂臣要紧。” 蔚永长执刀抱拳道:“督主之前吩咐过,若公主先行出来,务必先护送您回去。公主快走吧,待在这里太引人注目,逗留久了反叫让人生疑。” 千户是他的心腹,自然准照他的命令,知晓他是担忧她的安危,事先替她着想,不过就燕王的动机来看,他是非要娶司马云锦不可了,此前她还害怕他退而求其次,顺了太后的意,娶她做燕王妃,现在怕是没有这个顾虑。 她敛了心神,带着病娇随千户一起回了西园。 — 燕王府中,陆渊手执杯盏,依旧按兵不动,颔首道:“不知燕王此言何意?” 他本以为燕惟如能有多大的能耐,如今竟不知死活的要挟起他来,他怕是还不知道他的手段,量他清正严明又如何?鸡蛋里挑骨头,屯兵谋反,勾结外邦……这样的罪名要多少就能有多少,东厂干的营生他怕是不知道! “本王先前得一奇人,声称是厂公故人,就多聊了几句往事。本王并无冒犯之意,只希望厂公能替我达成心愿。彼时大成之日,厂公的前程可尚不止如此。”他抬手牵起他的袖子,故意拉拢他。东厂的势力不管如何,燕惟如暂且也还不敢恣意得罪,这一句算是说开了,即便是将来要成事,也少不了他的帮衬。 什么奇人故人,有没有这号人尚且不可知,他手里既捏住他的把柄,必定也是不罢休的,遂拂袖道:“王爷着实高看咱家了,臣落魄之时,得亏了贵妃娘娘提携臣一把,没有娘娘也就没有咱家的今天,人要懂得报恩不是?王爷不知打哪儿来听的小人言,离间臣与娘娘,就算臣的东厂不追究,娘娘那头,陛下也不会放过此等小人!” 要论架势,陆渊这头的确要比他大得多,他身处郢都,有贵妃皇帝的庇护,在郢都来去自如。所谓成也萧何败也萧何,他离郢都远,够不着京中一举一动,可也总归是离得远才鞭长莫及,皇帝要想派陆渊来削他的藩,他岂能罢休! 燕惟如不得不服软,陪笑道:“厂公这样说,那必定也是胡言乱语之人,回头本王亲自审问,看看这中伤厂公之人幕后指使者到底是谁,本王必定决不轻饶!” 陆渊拂了拂手,轻抖曳撒起身道:“叨扰王爷多时,天儿也不早了,一路上奔波还未来得及歇息,就赶忙上王爷这儿来了,赶明儿咱家做东,一定盛情邀请王爷前来,届时王爷可一定要赏脸。” 燕惟如皮笑肉不笑,道了句自然,忙想起来道:“才刚夫人走得急,本王倒忘记了。”说着朝身后拿了一袋干花递与他,“这是府上今年新制的干花,拿回去给夫人做香包正合适。” 陆渊一愣,他左一句夫人右一句夫人,原来指的是卫辞,八成以为是他的内眷,他轻笑并不反驳,“既如此,那咱家就代她谢过王爷了。”说着径身出了燕王府。 湖心亭里,燕王独自坐在石凳上,斟着茶水啜饮。身后人问道:“爷,这事能办成么?我瞧着这位是吃顺不吃强的,硬来怕是不妥。” 燕惟如抿了口茶水,缓缓道:“有些人软硬不吃,可再要强的人也有软肋,打蛇要捏七寸,保不齐一个错着儿就叫本王捏住了。”他突然想起来,“对了,禁中那件事处理的怎么样了?” “有太后帮衬着呢,怎么也料想不到是咱们的人,等明年开春就能见分晓了。” “还是要万分仔细,一丁点儿也错不得,本就是下下策,那位可不是善茬儿,弄砸了可就连鸡带米全没了。” “爷,您尽管放心。” 天幕已然漆黑,陆渊出了燕王府,朝远处望了望,心里轻叹,看来这一趟建安来的倒是时候。 回了西园,东厢房还亮着灯,他进屋发现卫辞坐在灯下,扯过她手里的东西,在她身后轻笑道:“这么晚了,还不睡么?” 卫辞忙转头,见他回来担忧问道:“怎么这么晚才回来,燕王可有为难你?我今日实在是莽撞,差点酿成大祸,要是叫他看出端倪,又要扯住把柄难为你了。” 他知道她心里担忧她,接过她的手,手心里冰凉凉,他紧紧攒在手心捂住,抿嘴笑着,“不碍事,燕王左一个夫人有一个夫人叫着,还叫我带了些干花给你。”说着将手里一袋干花仍在桌上。 卫辞一愣,忽然明白他话里 分卷阅读30 - 分卷阅读30 - 分卷阅读31 我上头有督主大人 作者:炉烟双 分卷阅读31 我上头有督主大人 作者:炉烟双 分卷阅读31 的玄机,羞得满脸通红,敢情他是把她当成他的对食了,宫里太监这样的事多的是,又何况今日他对她的举动,实在叫人怀疑,下江南也带在身边,怕也才应了心中所想。 手里捏住她的东西,拾起来一看,竟是暖耳,想起在姑苏她曾说过要给他做个暖耳,因问道:“这是给我做的?” 她嗯了一声,“你身子低些,我替你围上,看看大小合不合适,不合适的话我再改。” 他闻言,俯身在她身前让她摆弄着。暖耳是貂皮制的,套在纱帽上,起到御寒作用。 她笑道:“刚刚好大小,往后天儿越来越冷了,正好用得上。” 陆渊抬手抹了抹帽上的暖耳,毛茸茸的,仿佛心里也暖和了,眼底里有揉碎的温柔,含笑望她,“带了这个,样子有些滑稽,往常只有些老侏儒会带,要是叫东厂那帮底下人瞧见,又要随意揣测了。” 她听了他的话,以为自己欠考虑,忙道:“要不你就待在府里带,出去了就取下来吧。”说着踮起脚要替他拿下来。 顺手一带,搂住她的腰肢,在她耳畔轻声道:“不碍事,老是一副凶狠样,带了缓和缓和也好。况且是你做的,我睡觉也不取。” 她窝在他的怀里,想起白日里燕惟如那番话来,踌躇了下终于问道:“等建安的事情办完了,咱们回宫……打算怎么办?” 怀里的人一怔,事情该来的终究要来,巴掌再大也捂不过天,她是大郢的公主,且不说燕王那件事,就算是没有也总逃不过那样的命运,就像病娇那句话一样,这个不嫁,横竖还有下一个,她哪里能次次都躲得了。 有的时候想想似乎没有出路,快活的日子只有这船上这个把月,可船总有靠岸的一天,等到靠岸了,样样都由不得人。 “容我想想,总会有法子的。”陆渊抬眼看窗外细细斟酌,事情似乎全浮上水面了,进也进不得,退也退不得。他头一回觉得这样糟心,事情似乎出了控制的范围之外。 第25章 螳螂捕蝉 事情来得突然,两人走到一起,似乎没考虑过以后的事,卫辞趴在他的肩头,忽然觉得很累,她心头压了句话,踌躇半晌终于问他,“若是让你抛弃这一切,你愿意和我走么?” 她知道这样的话听来自私,这一切都是他好不容易得来的,哪里能说放下就放下,可只要他还当宫里的掌印一天,手里头接管着东厂,这件事似乎就没有出路,难不成在宫外置办府宅,窝藏着一辈子么?她这样一个大活人,迟早有发现的一天,只要一天抛不下,就一天没有安宁日。 女人家眼皮子浅,只认得眼前的爱恨,爱情冲上头脑,似乎什么也可以抛弃了,可事情终究不是那样简单,天下之大,再逃能逃到哪儿。 陆渊将头搁在她肩上,心里也没有把握,紧紧蜷起拳头,憾声道:“卫辞,我从不是贪慕权势之人,你心里肯为了我抛弃一切,我自然心动,可一切不是说能撂下就能撂下的,眼下正值多事之秋,东厂里皇帝始终忌惮着,燕王那头也不知是什么意思,就这样舍了一切随你走,只怕挨不过明天。” 大风大浪的关头,他想的总归比她多,她无非是一时之间心上头罢了,从到了建安,再到碰上燕王,她就觉得事情不简单,心里慌张的不知怎么办才好。他考虑的没错,就这样走什么都不顾,只怕活不过明天,她松快一笑,把头往他怀里拱了拱,道:“我不过是太着急了些,你不用担心我,暂且我们还有时间不是么?只要你不要半道儿就撂手,我就什么都听你的。” 他心头一笑,“我怎会半道儿撂手呢,眼下燕王是铁了心的要娶长公主,太后皇帝那头还有转机,等回了宫料理完手头上的事情,我再想法子带你出来。” 她心头惘惘的,说不出是什么滋味,像在冰山上烤火,纵然冻得说不出话来,可至少还有一丝温暖,她抬头轻啃他的下巴,似乎总有一种错觉,觉得那里有些扎人,她攀上他的脖颈,在他耳畔边上轻声问道:“你究竟是不是太监?” “怎么?公主心里还放心不下么?要不你验一验?” 她羞得脸红,这要怎么验?她伸手在他下巴挠,睁眼仔细查验,问道:“我上回见你在吃药,身子不舒服么?” 陆渊一愣,按住她乱动的手,心道他吃药的事她几时发现的,心虚地掖嘴道:“自打进了宫,总归不似旁的男人,初一十五的喝些处方子调养调养,不是大要紧的事儿。” 太监到底是什么样儿的,她也没见过,仰脖子朝上拱,憾声道:“是药三分毒,那些方子也不知道管不管用,别的弄巧成拙吃坏了身子。” 她这话里有话,他似笑非笑的看着她,故意问她,“一天里,你问了我两回到底是不是太监,我原以为你和我在一起,不介意我这半残的身子,如今是不是也后悔,怕挨不过世俗的眼光。” 他似乎有些恼,她直起身子,忙摆手否认道:“不是的,我不是这个意思。”她怕他误会,知道他在这上面格外注意,遂狠下心搂住他脖颈子,在他嘴上狠狠地啄了一口,“我是什么心思,那日在船上就表明了的,往后我是要和你一起过日子的,我是担心你。” “那你就没有别的私心么?” 他抱着胸坐在床榻边上看她,缄口不言等她的回话,卫辞被他看的心里发怵,心头拧巴了好一会,才恨下心道:“我其实就是好奇,像你这样一个风流倜傥的人物,事事八面威风,要说是真太监,连病娇也不信。” 说完她就意识到自己说错了,往上斜乜觑他的脸色,垂首道:“我错了,以后我再不问这样狗屁的话了。” 其实她有什么计较的呢?自己下定了决心和他在一起,完完全全是因为他这个人,当他和贵妃走得近,她也会心里头不爽快,和他待在一起的时候,她也会心头悸悸,那份小心美好的感觉,与他到底是不是太监没有关系。 他叹了一口气,拉她坐在榻上,“我知道你心里头在疑虑什么,可眼下是多事之秋,燕王那里有多少眼线在盯着,就为了捏住我的把柄,等回京了,我就将一切都告诉你。” 事情还有转机么?她心里的想法似乎呼之欲出,要不要验证似乎是很简单的事情,只是她不愿去捅破,只要他不告诉她,那她就不会主动去逼问,让一切都顺其自然下去。倘若他是假太监,那自然皆大欢喜,倘若不是,那也是在意料之中,她爱他的是他这个人,其他的还计较什么呢。 她想起白日里的事情,问道:“燕王那件事,你打算怎么办?” 燕王本就是要娶司马云锦,也正好解决了她的燃眉之急,照理来说是件好事,只是皇帝派陆渊亲自下建安,为的 分卷阅读31 - 分卷阅读31 - 分卷阅读32 我上头有督主大人 作者:炉烟双 分卷阅读32 我上头有督主大人 作者:炉烟双 分卷阅读32 怕不是这件事,再加上太后,事情恐怕难办。 “燕王那头怕不仅仅是求娶公主这么简单,他的野心尚不止如此,今日他有意无意透露,言语之间尽是要谋反的意思,他手里恐怕有我和贵妃的把柄,想借机拉拢我替他当前锋。” 把柄? 她只听见这一句话,不大高兴,闷声道:“什么把柄?我为什么不知道?” 他轻笑,“走得近,自然会有一些碎言碎语。旁的倒不怕,我又没有做亏心事,只是怕传到皇上耳朵里,皇上向来心疑,不管有没有那么回事,只要有一丁点风声,只怕也是牢狱之灾。” “那你要怎么做?”她着急问他,倘若燕王要造反,手里又拉着他的把柄,岂不是成了板上钉钉的鱼肉? “暂且先按兵不动,等着燕王府里的动静再说,我今日匆匆撂下话,他怕是不会罢休。” 她拉住他,急切道:“不如就顺了他的意,总归不是还没回郢都么,再说了,长公主下嫁的事情又不是你一人说了算的,你就算是办不成,他又能怎么样?” 她将事情想得太过简单,皇帝派他来建安,为的就是趁机挑出燕王的错来,最好是能收了他的兵权,一劳永逸。只是这里头,他没法同她讲,他尚且存了私心,到底是借着皇帝打压燕王,还是投靠燕王再做打算?两方势均力敌,他暂且还摸不清燕王的势力,况且还有北方戎狄,若是上演了一出螳螂捕蝉的戏码,这一切岂不是白费? “燕王势力不容小觑,若是搞砸了,两头不落好。” 朝堂上的事情她不懂,不过一切自有他的道理,她记挂着白日的事,牵起他的手腕,“往后我就待在园子里不出去了,你要是去办什么事,尽管去料理,不用顾忌我。你再带上我,我怕撞见燕王。” 他掂量起她的话,眯眼望她,“撞见了又怎的!你怕他不成?” 她摇了摇头,“我白日里见他的眼神怪怪的,他总有意无意的提及我的事情来,我怕他认出我,从我这里下手。” 燕王如今只将她错认成了他的夫人,要是万一知道了他的身份,那他们之间的事情岂不是要败露? 他想起白日燕王说的话,纳罕问她,“你何时和燕王打过照面?” “我不记得了,他说十一二年前见过我,可我那会不过四五岁,哪里记得那么多的事。况且那一年,我明明烫坏了膀子,一年我阿爹都没让我出屋子,哪里还有机会见客?” 她也疑惑,到底是何时见过他?她突然想起来,惊道:“不对,我出过一回府,有一回我待在屋里嫌闷,从后院翻墙出去,不小心从墙头上摔下来,我记得当时有人接住了我,难不成那人是燕惟如?” 陆渊皱眉细细考量,忽然觉得白日里燕惟如那番话似乎不寻常,若不是深刻的记忆,哪里会有人记得那么久远的事情,现下看来,他提及那番话是为了试探卫辞! 不过卫辞记性不好,愣是没记起来过去的事情。按照她的性子,若是记起来岂不是要露陷,他苦笑,真不知该说她心思单纯,还是后知后觉,天大的纰漏就这么混过去了。 他拉起被子替她掩好,抬手覆上她的脸颊,轻声道:“天儿不早了,我也回去了,你好好歇息,好不容易来了一趟建安,哪有躲在园子里的道理,明儿个我带你四处转转,听闻建安近日有个庙会,还好赶上了,咱们也去热闹热闹。” 她见他要走,连忙拉住他的胳膊,急切道:“我怕撞上燕惟如!” 他安抚了下,轻笑道:“有我呢,怕他作甚。”说着低头在她眉间轻轻落下一吻。 第26章 陷入两难 住在西园的日子还算太平,那日燕惟如大动干戈之后,就再也没找来。这样倒也好,只是不知清净之下是否还能风平浪静。陆渊近日出府采办,听说见的都是些外邦人,买卖生意上的事情她不大懂,总归官场上游刃有余,害怕谈不来生意么。他只需要出个面即可,后头的事情自然会有其他人料理。 卫辞坐在榻上,闲看窗外两只麻雀叽喳,转头问病娇,“现在什么时辰了?” “已经申时了,如今天儿冷,太阳都快落山了。”病娇收拾柜子,一面应着,一面回头觑她,打趣道:“督主都两三日没回来了,您不上官署瞧瞧么?” 她抬眼朝外头霎了霎眼,嗫喏道:“我明目张胆的上官署去找他,别人瞧见了像什么。” “您还不好意思的,这里里外外谁的心里不跟明镜似的。”她凑近她的脸,“别人都管您叫夫人呢!我可听得真真的,那日督主派来的小厮,不就是叫您夫人么。” “你个碎嘴子!三日不打嘴,你就皮痒痒了不是!”卫辞赧然地抡起榻上的枕头,作势要打她。病娇一把抱住她的手,求饶着,“我的好主子哎,有什么害羞的,您连督主的帐子都跑进去了,还怕别人叫您两声夫人?我看您心里指不定偷着乐呢。” 卫辞涨红了脸,伸长了脖子狡辩,“我何时进了他的帐子,你不要胡说!” “那日在船舱上,是谁一声不吭的就跑到督主帐子里了?我说呢,您能沉得住气儿,太阳西边儿出,敢情偷偷瞒着我,连和我商量都没商量。”病娇故作气愤,鼓着腮帮子坐在边儿上。 那日事发突然,连她自己也没料到,掉了魂的跑到陆渊的帐子里,后来回想就像做梦一样,她嗫喏了句,喃喃道:“我不也是情之所至么,万一下了船,就再也说不出口了,不是你教我不能遗憾终生的么,你忘啦。” 病娇哼唧了声,没和她计较,凑上脸觑她脸色,不怀好意问她,“那这些天,您和督主有没有‘那个’?” 她脑子木蹬蹬的,半晌才反应过来病娇的话,掐着她的脸庞,恨声道:“你的脑子里整天儿的装的是什么!我是那样的人么。” “那您是那样的人?”病娇睁着大眼问她,含笑道:“前些日子,我瞧着督主老晚才离开,难不成你们待在屋里只谈天儿么?都说太监娶老婆有名无实,您选了这条路,往后可就是守活寡,您考虑好了?” 病娇凑在她耳边叽叽喳喳,“主子,你打算和掌印远走高飞么?到时候可不要不带我。” 她斜仰在床榻上,抬头看床幔,三千发丝尽数躺在床榻上,惘惘道:“我也不知道以后怎么办,老实说病娇,我半点主意也无,我瞧着他每天忙来忙去,觉得自己带累了他。” “督主神通广大,他还能没法儿么?等燕王这一宗事一过,过了两三载,寻个由头就说称病,想回姑苏疗养,再让督主打点好一切,这事儿不就成了么?” 卫辞两眼朝天,乜了她一眼,“哪有那么容易,宫里头那么多人,你当皇上太后都是好糊弄的么?”她 分卷阅读32 - 分卷阅读32 - 分卷阅读33 我上头有督主大人 作者:炉烟双 分卷阅读33 我上头有督主大人 作者:炉烟双 分卷阅读33 翻了个身趴在床边儿上,双手够到踏脚,“其实我不想回宫。” 病娇一惊,半蹲望着她道:“您不回宫啦,那……那回头怎么说呢?这么大的事儿能瞒得住么,你要是有个三长两短,到时候督主可是头一个问罪,还是说你和督主就此远走高飞了?那也不行,督主是奉旨下建安的,就算你们走得了,还有一船子的番子护卫呢?哪能个个都逃得了!” 她深深叹了一口气,无奈道:“我就那么随性一说,哪里走得成呢。”她抬眼望了望窗外,月亮不知何时升起来了,眼看天儿又要黑了。 病娇说的没错,要考虑的事还有很多,她不能这样自私不顾别人的性命自己快活,淡淡道:“天儿黑了,你也回去吧。” “还没用晚膳呢,起来吃一些吧。” 她忙叫住她,“才刚吃了点心,这会子还搁在肚子里呢,别忙活了。” “一日三餐不能少,一会儿又该闹肚子了,快起来我陪你一起用。”声音从屋外传来,陆渊掀了帘子进来,径直走向她,坐在她床榻边儿上,抬头覆上她的额头,“身子不舒服么?没胃口就进些米汤,这长夜漫漫的,还得熬到天亮呢,人受得了,胃也受不了。”说着回头就差遣病娇去布菜。 望见他进来,忙撑身起来,她见他风尘仆仆,连袍子也未来得及换,估摸着是回来就往她这里来了,淡淡笑道:“这些天忙的不见人,累么?” 屋里头没人,他拉起她的手放在手心里捂着,她的手像个小火炉似的,比他的还暖和,笑盈盈道:“本来还有些乏,一看见你就什么都不累了。我这两天有些忙,没来得及来看你,一忙完就急忙赶来了,往常在外办事从没这样惦记,如今有你在等我,这西园倒像是家一样,”他低身在她耳边轻呵,“陆某归心似箭。” 她羞臊的没处躲,他这样一贯的甜言蜜语还是老样子,抬手轻锤他的胸膛,嗔道:“老奸巨猾!快说,到底去哪儿了?我可听蔚千户说你去了庆仙院,老实招来。” 庆仙院听名字就知道是勾栏院,生意上的人谈事最喜欢去这些不三不四的地方,他一个太监,居然也去那种地方,她没由来的心里头置了一天的气。 他一怔,咬牙道:“蔚千户什么时候也成了碎嘴子了?生意场上的事情,我就露了个面就回来了,你还不知道我的心思么?再说了,我就算是有心也无力不是?” 卫辞撇嘴,苦哈哈嗤道:“到底是什么样的,谁知道呢?” “我的天爷,你这么冤屈我,我可真是寒心死了。”他故作幽怨,像个小媳妇似的,把卫辞的心都给软化了,她拍拍他的背,轻哄道:“只要你心里有我,我就好好对你,不会辜负你的,你不要寒心。” 他见她讲的一本正经,只觉好笑,配合着她道:“是,公主大人发话,臣一定遵旨。” 她原本惆怅的心情,被他这么一逗全都散了,从来还不知他竟还会有这一面,果真是藏的够深,她心里开阔,牵住他的膀子,问道:“你不是说要带我去逛庙会的么?这两天待在园子里,闷都要闷死了,好不容易出来一趟,我可不想还像在重华殿里似的,一想到要回去,我就害怕,往后回宫了,我是不是就不能常看见你了?” “重华殿偏僻,可到底还是深处内宫,等回宫了再见面怕也是难,总有法子的,一切都我来安排,你只管放心便是。明儿个正好就是庙会,我带你出去逛逛。” 陆渊陪着她用了一些清淡小菜,一直到夜更才回去,出了东厢房,外头更深露重,凉意习习,他裹了裹身上的袍子,蔚千户从游廊匆匆走来,手里递了誊绢,低声道:“督主,郢都传来的。” 他不动声色接过,黑夜中衬着冷冽侧脸,在袖间展开誊绢,上面赫然写着:速速料理燕王。 “可还有其他吩咐?”他抬头将誊绢放进袖子里,淡淡问道。 千户踌躇了下,“娘娘说……让卫辞公主嫁给燕王,长公主那头另有打算。” 他怔了下,随即道:“咱家知道了,公主的事情暂且不要跟娘娘那头说,你先退下吧。” “属下斗胆问督主,您与公主……” “混账东西!什么时候咱家的事轮到你来插嘴,咱家自有安排,你自做好自己的事情,退下!” 千户听见他冷喝,忙低下头消失在了黑幕中。陆渊负手站在院子里,转身往卫辞的屋子里望了望,烛火熄灭,她应该睡下了吧。 贵妃那头已经开始行动了,他似乎陷入了两难的境地,抬头望夜幕,高高的月亮挂在空中,没有一颗星星。他知道贵妃的心思,比起燕王这头,更害怕的还是西北戎狄,长公主这样好的由头,岂能浪费在燕王身上,可若是想安抚燕王,朝中没有其他的公主,似乎顶替的怕只有卫辞了。 只是,他到底有些不甘。他想带着她走的远远的,再也不想管那些尘世琐碎,几百年了,他累了,这样无休无止,他真的累了…… 第27章 猝不及防 建安向来是繁华之地,虽比不上郢都气派,但也独有风味。建安每年九月初九都有庙会,又恰逢重阳,不少文人墨客都前来吟咏游览。南方多才子,这样的盛会自然人群往来络绎。 重阳喜佩戴菊花,满大街都是卖的盆栽菊花,卫辞手里也捧着一盆,发鬓上还插着一朵,她抬手折了一朵,转身插在了陆渊的纱帽上,她见他着他的模样,竟有些呆呆的,这样一看,少了些戾气,倒也温润起来,她咧嘴笑,“我想起来一句诗:菊花需插满头归。等到今儿回去,也不知厂臣能不能菊花插满头。” 他见她吃吃笑,心里松快,小心翼翼扶了扶帽子,生怕那菊花掉下来,抿嘴笑道:“那公主可知道这首诗前一句:尘世难逢开口笑。公主如今这般爽朗笑起来,倒与臣配凑成一首诗了。” 他眼梢里尽是神情,不管是什么情形,他总能和她挂上边。 她望着他漾着笑的眼眸,觉得心里美滋滋的,抱着菊花愣在原地,花香萦绕在鼻尖,甜甜腻腻飘散在空中。这样的场景,她想记一辈子,等到老了也能怀念。 陆渊走在前面,走了半晌也未见她跟上来,回头见她在发愣,朝她引了引,“公主想什么呢?” 她冲上前,“我在想,要是厂臣老了,会是个什么样子?” 他缄默不言,似乎在思量她说的话,怔了下道:“不过也是个糟老头子罢了。” “那厂臣要是走不动路,眼睛看不见,往后还能陪着卫辞么?”她扬起头,迎着阳光咧嘴问他。 这算什么?算百年之约么?他眼梢轻抬,眉间自有一种风情,漾着笑道:“臣走不动路,还有公主扶着臣,眼睛看不见,那就公主当臣的眼,你说 分卷阅读33 - 分卷阅读33 - 分卷阅读34 我上头有督主大人 作者:炉烟双 分卷阅读34 我上头有督主大人 作者:炉烟双 分卷阅读34 好么?” 她没回答他的话,算是默认,眼睛直盯着他望,嘴角抑制不住欢喜。这几天来,她没见着他的人,总有一种错觉,也许明天他就不见了,如果回了宫,他要是不理她,不承认一切,那她似乎没有法子再去找他,这一切就像是一场梦一样,转瞬即逝。而如今他就在她眼前,对她许百年之约,一切都来的太快,似乎前些天还在忧虑要不要嫁给燕王,她甚至来不及思量,一切就已来了。 站在他身前,面对身子往后倒退,一面走一面道:“厂臣说话可要算数。” 陆渊望向她身后,一怔忙抬手轻呼,还未来得及拉住她就听见爽朗声音传来,“厂公好兴致。” 卫辞脚后跟一绊,跌入一个怀抱中,声音还在脑子里,来不及思量忙回头,竟是燕王!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她骇得脸色煞白,抹不丢地跳出他的怀抱,低首站在一旁,张着神不敢觑他脸色。早知道会碰上燕惟如,她怎么也不会出来。 陆渊端着身子,微微福道:“咱家听闻今儿有庙会就出来转转,不知竟遇上燕王,真是幸会。” 燕惟如听了仰头大笑,“本王刚刚还想着能不能碰上厂公,特往这边人多的地儿来,没曾想还真遇上了,本王瞧见厂公腕上带着佛珠,想来也是信佛之人,厂公可是要去普照寺?” 普照寺是建安最大也是最灵验的寺庙,每年九月九前来登寺的人络绎不绝。向他这样的人,手上沾着不知多少亡灵,竟也想起来到寺庙里拜佛,想来也是可笑至极。陆渊轻笑,“贵闻建安的普照寺香火鼎盛,特意来瞧瞧。” 燕惟如朝着一旁的卫辞瞥了一眼,转头漫不经心道:“那敢情好,本王也正好要上去瞧瞧呢,就一道儿走吧。”说着自顾自走在前头。 陆渊拉了拉卫辞的衣袖,朝着她摇了摇头,随即跟了上去。卫辞心里叹气,本来还想着能和他一起好好转转呢,现在倒好,半路杀出个陈咬金,真够扫兴的!可无奈,只好低着头跟在后头,心里懊悔没带病娇出来,还好能做个伴,现如今就一个人,怪冷清的。 “那日本王向厂公提的事,厂公考虑的怎么样了?”燕惟如负手边走边道,“厂公无须忌惮本王,本王既向你提出来,也必定是诚心诚意的,那日说了太多糊涂话,后来想想懊恼不已,实非本王所愿。” 这算是讨好服软的意思么?看来燕王是铁了心的要娶长公主了,陆渊悻悻道:“王爷所想也不是没法子,万事靠天定,但事在人为么,总有法子能达成王爷所愿。” 燕惟如眼里一亮,似乎没想到他答应的这样爽快,长长哦了一声,停下脚步,缓着声气儿问:“厂公愿意帮我?” 陆渊一哂,定了定心神,拱手道:“实不相瞒,此趟下建安,咱家受陛下所托,王爷若要娶长公主,需拿金陵、庆阳、汀州三座城池的兵权来换。” 空手套白狼的事他陆渊向来不做,他燕惟如如此急切,就别怪他给他下绊子! 燕惟如脸色陡然一变,金陵、庆阳、汀州全是他在南方的要道枢纽,司马翊这招果真是釜底抽薪之举,无论他允不允,似乎都没有好下场,若是答应了,那司马云锦娶回去是供菩萨么,可若是不允,那么谋逆大不敬的罪名算是坐实了。 陆渊见他寒着脸,煞了气性儿又道:“王爷觉得意下如何?此举一来能彰显王爷对陛下的忠心,二来也显对长公主殿下的一番心意,正可谓一举多得。” 是不是一举多得大家都心知肚明,官场上打太极是家常便饭,燕惟如却失了耐心,向来沉稳的人一旦捏到害处,便再也坐不住了,漠然冷哼道:“厂公果真是好计策!一招釜底抽薪简直叫本王钦佩,厂公将来前途可真是不可估量,夫人说是么?” 他突然转向卫辞,卫辞怏怏地立马抬起头,顿时无措起来,朝她望做什么?一声夫人叫得她心里惶恐,他这样明目张胆是打算狗急跳墙拿她做把柄么!虽说太监娶妻不算稀奇,何况又是陆渊这样权倾朝野的太监,就算娶妻又没人敢说什么,可她的身份到底不能明了,若是捅出来,果真是死无葬身之地! 燕惟如见她抿嘴不言,讪讪笑起来,转头朝着陆渊道:“厂公所说本王知晓了,只是这三座城池相距甚远,就算要调遣兵力也要费些时日,彼时等厂公回宫了,本王亲自去郢都对陛下允诺,厂臣意下如何?” 他这样轻而易举的答应,让人信不实,陆渊心里满意道:“王爷有如此气度,实乃大郢之福,陛下之福。” 燕惟如没听再听他客套,转瞬抬步朝前走,漫不经意道:“厂臣该有二十二了吧?” 他冷不丁露出这一句,陆渊一怔,摸不清他的意思,笑答道:“正是。” “长夜漫漫,是该找个枕边人做做伴……” “王爷实在是羞煞咱家了,咱家不过一个半残的人,只想着如何替陛下分忧解难,哪里还有心思再想其他。”陆渊忙打断了他的话,燕惟如有意无意总往那上靠,总觉得不对劲,他手里到底还握着哪些把柄,他尚不可知,为了卫辞,只有先撇清为好。 燕惟如哦了一声,惊奇的回过身来,朝着卫辞问道:“那这位是……” “这是臣的远方表亲,家里所托求咱家谋个差事,索性今儿热闹,就带出来逛逛,王爷怕是有所误会。” “既如此,那本王有个不情之请,说来也惭愧,那日在西园碰见姑娘,只觉一见如故,只以为是厂公的人,这才没好意思开口,如今说开了,本王想娶姑娘做我的侧妃。” 卫辞心里擂鼓跳,脚下踉跄,差点跌倒,睁着眼睛直直望向陆渊,这算什么?兜来转去还是要跳进虎穴,早知如此,她为什么要来建安,当初隐瞒身份,为的就是避开燕王,如今他竟主动开口,还不如全说清算了! 卫辞骇得提气要开口,陆渊抢先道:“王爷此举怕是不妥,要是长公主知道了,怕是会不高兴。” 陆渊皱眉,燕惟如到底什么心思,他暂且没摸得清,可若是卫辞此时亮出身份,不是更招人怀疑么?堂堂公主下建安并不是见不得人的事,可若是特意隐瞒,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么! 他咬着槽牙,戳到了短处,他再也淡定不了,“她不过一介平民,怕是担不起王爷厚爱。” 燕惟如抬起下颌,阳光潋滟,他抿起嘴角轻笑,到底还是捏住七寸了,哪有什么万无一失,是人总有软肋,不是这头就是那头,他原想着陆渊与郑贵妃之间有猫腻,现下看来,另有其人。 他进一步逼近,“素闻长公主大度,想来也不会计较这些,等到大成之礼过后,本王自当亲自向长公主说明,长公主一定会谅解本王的情难自禁。” 分卷阅读34 - 分卷阅读34 - 分卷阅读35 我上头有督主大人 作者:炉烟双 分卷阅读35 我上头有督主大人 作者:炉烟双 分卷阅读35 第28章 威逼利诱 情难自禁?到底是不是那么回事又有谁知道! 陆渊心里恨出血来,头一回恨自己这样大意,卫辞身份特殊,何况又在建安,眼皮子底下终究是他想的不够周全。燕惟如到底是什么样的心思,他再清楚不过,只怕他的手里怕是已经捏住他的把柄了。 燕惟如见他皱眉,轻笑道:“怎么?厂公为难么?怎么说姑娘也是厂公的人,这下建安出差办事都同船相随,怕是除了卫辞公主,也别的人有这样的殊荣,难不成姑娘竟是厂公心尖儿上的人,若是如此,那本王定成人之美。” 话里的玄机绕七绕八,无非是在试探陆渊的反应,他抿嘴不言,眼梢里耍起一贯的狠厉,随即又平静下来,缓声道:“王爷哪里话,咱家一个孤寡,哪里来的心尖儿人?王爷要是实在欢喜姑娘,等找个吉日咱家亲自送过去,也免得王爷惦念不是。” 卫辞听得心惊肉跳,这叫什么事!瞪着眼朝陆渊望去,关键时刻,他倒是撇的干净!先前口口声声说有法子解决,难道这就是他说的法子么,她气得心头打颤,哪里还顾得了其他,怨怼道:“我嫁给谁哪里轮到你来做主,我就是跳到汀江里也不嫁!” 她气得肩头抖耸,掉头就走,浑然不顾燕惟如和他的脸色,说什么一辈子,都是假的,一遇到取舍的关头,头一个就抛弃她,眼眶里酸涩,风迎着脸吹,吹的眼泪都要掉下来,她稀罕他给她做主么!做什么出来逛庙会,偏偏又遇上燕王,谁知是不是故意安排的。 陆渊见她渐远的背影,心头惘惘的,他知道她心里在怪他,可眼下不是计较的时候,要是叫燕王拿住了把柄,谁都没有好下场。他还未来得及做准备,他不敢拿一切去赌。 “这姑娘……叫什么名字?”背后燕王突然幽幽问道。 陆渊回过头来,见燕惟如望着刚刚卫辞离开的方向,心里不大滋味,过了半晌才道:“叫……辛连。” 燕惟如一笑,哼道:“看来辛连姑娘似乎不大乐意嫁给本王,到底是本王自作多情了。” 话里听不出是什么意味,他抬手捻腕子上的佛珠,一面数一面微微叹气,“打小就撒泼惯了,有的时候咱家也拿她没辙,回头咱家再劝劝她,能叫王爷瞧上了,是她几辈子修来的福分。” 看来还是交情不浅,燕惟如嘴角噙着一抹肆意,悠悠然道:“既如此,那就有劳厂公了。” 到底是什么关系,现在还不大好说,不过肯定的是,这人确是陆渊的软肋,只要戳中痛处,接下来的事情就都好办了。燕惟如提了提衣袍,回头见陆渊在发愣,讪笑着朝他扬了扬衣袖,“厂公瞧什么呢,人都走远了,前头就是普照寺,上来了就要拜拜的。” 陆渊回过神来,提了曳撒上丹墀,扬眉道:“王爷先前同咱家说的,还作不作数?刚刚思虑了一番,觉得王爷所言不无道理,如今的大郢不过江河日下,瞧着郢都的百姓竟还不如建安的快活,这天下果真是要换人来接替了。” 燕惟如的心思不过就是如此,他费了这样大的周章不就是想拉拢他么?卫辞的身份怕是瞒不住,与其任人宰割,不如先发制人,鹿死谁手尚且不一定,历朝历代借刀杀人的事还少么。 “厂公此话可当真?”燕惟如忙回头,搓了搓手道:“ 按道理厂公如今已然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东厂之势无人匹敌,不过近来本王听说陛下有意设立西厂,历来兔死狗烹的事想必厂公也有所耳闻,倘若他日本王大极,旁的不敢说,来去自由任意江湖都随厂公。” 陆渊抿嘴细细听着,诚意倒是不小,负手抬步上了桥,这天阴沉沉的,不过九月里的天儿,说变就变,抬手扶了扶帽上的暖耳,只觉心里暖洋洋的。 大郢走到头是定数,这天下不管是谁来坐,于他而言似乎都一样。来去自由任意江湖,这辈子他连想也不敢想,这样的诚意的确是诱惑人,从前从没有这样的顾虑,如今这样的筹码摆在眼前,似乎什么都可以抛弃了。 “王爷想要什么?”他站在桥上抬起下颚望向远处,横竖不过是交易,再烦捞场面话似乎就过了。 燕惟如轻笑,“说来不怕厂公笑话,我并不是正人君子,欲成大事,耍些手段对我来说无关紧要。这些年来,我是怎样的心思,怕连陛下也未及厂公透彻,厂公下了一盘棋,用了九年,陛下身旁的棋子,不知本王可用得?” 陆渊愕然,浑身怔住,数着佛珠的手顿时立住。这些年来,他自问藏得极好,连近在郢都的那些酸儒也未察觉分毫,一个远在天边小小的藩王竟能一次又一次捏住他的把柄!看来以前真是小瞧了他,从前东厂里的番子回来打探的,无非就是燕王府上的一些琐事,到底是他清廉无污,还是藏得够好! “是么?王爷如此相逼,当真就能把握咱家不会倒打一耙么!如论实力,王爷难不成妄想凭借三座城池的兵力就与咱家抗衡?” 他本来有意与之合作,没曾想他竟如此贪得无厌,真当他东厂是死人么! “咱家头疼,就不先陪王爷逛庙会了,听闻王爷府上有一才女,琴棋书画样样精通,最难得的是从勾栏院里带出来的,不知到底是怎样的风流人物,让王爷大费手笔金屋藏娇,听说还是戎狄人,果真是有趣!”说完轻扬曳撒,脚下生风下了桥。 那戎狄人是他近日才打听出来的,燕惟如比他想象中的还要难对付,如此相逼,就不要怪他心狠手辣! 作者有话要说:  好几天没更新,对不起各位天使般的可爱~最近又忙又卡文,这周的榜单是二万,不管如何接下来都会日更,今天一章短小君先奉上,大家可以给我留评,对人物的看法,接下来的发展,臂如对燕王怎么看?我实在是想要点灵感~~么么啾!实在对不起! 第29章 弦上之弓 燕惟如负手站在桥上,看着负气离去的陆渊笑了笑,人有的时候真是古怪,他变着方儿的拉拢他,可偏偏一遇上软肋就什么都变了。陆渊这人是精明,在禁中游走了九年,坐上掌印的宝座,又独揽东厂大权,连皇帝也要忌惮三分,可终究还是不够狠,一遇上感情的事儿似乎就没有章法了,不得不说这是最大的痛处。 “汀江水师检阅的事儿,京中怎么说?” 身后的人躬身道:“听说陛下有意让锦衣卫那帮人过来,瞧着这状况,陛下那头也怀疑陆渊。爷,照我说咱不如拉拢拉拢高指挥使,如今锦衣卫风头可比东厂大多了,同样是缉查的,未必就不如东厂。” 王爷几次三番拉拢陆渊未成,反倒碰了一鼻子的灰,再牵扯下去就要恼人了,又何必去做那吃力不讨好的事。荣平往他跟前儿凑近,压着声儿道 分卷阅读35 - 分卷阅读35 - 分卷阅读36 我上头有督主大人 作者:炉烟双 分卷阅读36 我上头有督主大人 作者:炉烟双 分卷阅读36 :“上一回在姑苏,那姓高的胞生弟弟死在胥江里头,泡了整整七天都没人敢下去打捞,尸身泡的有怀抱树粗,可真够瘆人的!这两头都不是善茬,爷要是想好了得早做决定。” 燕惟如细细考量荣平的话,其实也不无道理,只是像陆渊这样的人,不是朋友就只能是敌人,他手里握着批红,朝中多数的奏折都要经他的手,那些两面倒的大臣自然知道拎哪头。到时倘若他参了他一本,随便什么谋反的罪名扣到头上,怕是皇帝也乐得顺水推舟收了他的兵权。 他冷哼,“锦衣卫那帮人,粗糠也要熬出油,胞生弟弟尚且如此,又何况旁人。不过是仗着皇帝的威风,是生是死,左右不过一句话的事情。单不说我,怕是陆渊也不会放过他,本王要是公然去拉拢他,这梁子可就结大了。远水救不了近火,这头还烧着呢,哪里顾得了旁的。去查查那位辛连是什么来头,姓陆的软硬不吃,就休怪本王耍手段!” 荣平应了是就忙往西街去了,抬头望天,灰蒙的天越发阴沉的厉害,眼看着要落雨点,街道上的人愈发的少了,看来这普照寺今儿是上不去了。 傍晚时分,建安城里下了大雨,这是入秋的第一场雨,往后是下一场凉一场,从郢都出来算算日子也将近有两个月,等回去估摸着就要穿冬袍了。 一趟江南烟雨,形容匆匆,只觉心里患得患失,从前在禁中,他从来什么都不放在心上,可如今心中有了惦念,似乎每一步都走的胆战心惊,雨丝飘在脸上,回西园时夜幕已然降临。 转头望向东厢房,屋里依旧灯亮如故,走至游廊看见蔚永长行色匆匆,他瞥了一眼里屋,挪到屋檐下,低声问道:“什么事?” 蔚永长进来打了个尖儿,起身回复,“督主,郢都那头让您早些启程,禁中情况有变。” 他皱眉,“暂时走不得。”说着抬步就要回头,蔚千户急的三两步赶上来,呼道:“督主……有些话属下自知说不得,温柔乡即是英雄冢,已经九年了,眼看着就要收成,难不成这一刻要功亏一篑?” 这一趟江南,旁人看不出来,他陪在督主身边这些年,难道也看不出他的心思么?有些东西和人一辈子也碰不得,他这一切得来的不容易,望着眼前这权宦,从来高高在上,可如今为了卫辞公主费劲心思。 陆渊生生顿住了脚,微微瞥过眼梢,狠厉道:“你奉的是谁的命!何时咱家的事要轮到你来说教,回去告诉郑则盈,咱家行事自有分寸,不用她指手画脚!” “把燕王府周围的番子召集起来,今夜子时行动!” 蔚永长大惊,“如此仓促,如何行事?望督主三思!” “只管去办,咱家要燕惟如活不过明早,他知道的实在是太多,东厂里怕也是有他的眼线,再不行事就来不及了,此趟下江南是最好的机会,借着司马翊的手正好解决了劲敌,将来的路也宽敞,罪名随便按一个,他府上不是有个戎狄人么?通敌卖国,呵!够他死无翻身之地了。” 他不知道燕惟如到底知道多少,这身世之谜是个要命害处,走漏一点风声就别想活命,“此事秘密进行,不可声张,既在建安,那泄露的眼线也必定在队伍中,西园后头倒座房里辟出屋子做打间,但凡有嫌疑的都给我扔进去,咱家倒要看看,到底是谁活腻味了,剥皮断锥轮着上,找不出来不许停!” 蔚永长闻言一震,自从东厂稳定下来,十大酷刑鲜少实施,他这般怒意,看来是要下狠心收拾燕王了。他的命令,向来无人敢反抗,是成是败,只在今晚了。 雨下的愈发大,顺着屋檐直直倾泻出去老远,耳边只有满世界的嘈杂声,他站在门外良久,曳撒下摆被雨水打湿,襕膝往下的补子原本是朱红色,一沾雨水全都成了墨色。 叹了口气终究推门而入,屋内只点了两盏灯,隐隐约约瞧见绣床上歪斜着的人影,这个点儿就睡下了?想起白日里的话,还未来得及同她解释,想必是心里带气,以为他真要把她嫁进燕王府。他一笑,白日说的那些话不过是缓兵之计,要是真叫燕惟如捏住把柄,那样对她没有一点好处。 他牵起嘴角,笑着摸上床榻,看见她蒙头在被褥里,掏出怀里的小包袱,朝她扬了扬,带着讨好的意味,“今儿怎么这么早儿就歇下了,瞧我给你带了什么,你不是吵着说建安的菜样吃不惯么?今儿特地给你开的小灶,快起来。” 叫了半晌也没听见应声,他忽觉不对劲,一把扯开她头上的被褥,只看见病娇蜷缩在榻上,病娇颤颤巍巍忙爬起来跪在榻上,筛抖着腿求饶。 他一把拽过她,提手仍在塌下,怒喝道:“主子呢!” 病娇胳膊肘摔在脚踏上,吃痛跪地哭道:“奴婢也不知道,非要闹着出去,我拦也拦不住,说一会回来,这都两个时辰了还没回来,奴婢怕您怪罪,就没敢……” 陆渊不耐烦听她聒噪,一面狰狞厉声道:“主子出去你不跟着,出了事定要你陪葬!”说着提曳撒往外走,一脚踹开黄花梨木门,一叠声叫人。 院里一下炸开了锅,毕竟卫辞是随行的公主,虽对外没宣称,不过院子里都是些亲信档头,弄丢了一个公主岂是一件小事,众人面面相觑,他们脑袋可都全系在了她一人身上,怎么突然就不见了。 “建安城里全都封锁起来,悄悄一寸一寸找,不准泄露半点风头,要是谁的嘴不严,咱家叫他死无葬身之地!”众人得了命令全都做鸟兽散,督主重视这卫辞公主,随行之人心里皆有数,谁都不敢懈怠。 陆渊望着外头漂泊大雨,心头愈发不安起来,下了这么大的雨,她能去哪儿?这天寒地冻的,她身上未带分文,在外会不会挨饿,离了他的庇护,外头有人欺负她又该如何? 思来想去,他披上缠枝纹披风迈进雨里,身后余档头骇得连忙趋步跟上,急冲冲跟在后头替他打伞,这天儿变得没一点征兆,油纸伞不顶用,反倒碍了视线,陆渊皱眉冷骂,“都出去找,还愣着做什么!” 一向谨慎细微的人也有失了分寸的时候,他心里乱做一团,什么想头也没有,平日里莲蓬一样的心思,一到卫辞这儿全都失了灵。他知道白日里那番话叫她多了心,可卫辞不是这样的人,有什么狠话气话全都藏不住,哪里会悄没声儿的躲起来,除非…… 他骇得浑身战栗起来,牵起门口的一匹马就往燕王府赶去,燕惟如果真是吃了豹子胆,敢动他的人!他怕是不知道他的手段,什么狗屁藩王王爷,他处处忍让,可他千不该万不该动卫辞,今儿就要他项上人头! 第30章 计谋开始 屋外雨势愈裂,从二楼直棂窗下朝下看,像天上掉下的雨柱子,秋日里 分卷阅读36 - 分卷阅读36 - 分卷阅读37 我上头有督主大人 作者:炉烟双 分卷阅读37 我上头有督主大人 作者:炉烟双 分卷阅读37 的雨最是凄寒,他记得父王走的那年也是九月里,一场雨下的无绝无期,让人心寒。 街道上无人,燕惟如独自坐在窗旁斟酒,执起青花瓷酒壶高高扬起,酒注进杯里,一饮而尽。 外头楼底似乎有人起了争执,因四周墙上的槛窗开着,底下的争吵声格外的大,燕惟如不免皱眉,朝着身后的小二冷喝道:“外头在聒噪什么?” 芙蕖楼向来雅致,又何况又是这样的阴雨天,楼下的争吵声格外显眼,身后的小二颤颤巍巍忙跪下道:“王爷恕罪,打扰王爷雅致,小的这就下去看看。”这位爷隔三差五总要来芙蕖楼里小酌几杯,有时要待到深夜,王爷驾临自然蓬荜生辉,可这伺候活儿就得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来。 掌柜的见状也赶紧跑到门口,见着三三两两的人围在门口,瞧着模样倒是赶路的,一伙人不知因何起了争执,推推搡搡的抱怨。 “这狗/日的天,真是点儿背,咱们就住一晚,明早再走!” “那头可等不得,出了事谁担着?” “这会城里都封死了,怎么走!” 披着蓑衣的两人争执不下,台阶下的那人拉着身边蒙着头的人就要走,骂咧咧恨道:“要留你自己留在这,上头可吩咐了,要是出了一点差错,你我人头不保,督主是什么气性儿,你比我清楚。” 这句话似乎起了作用,那人面色一沉,满脸的不情愿,重步踏进雨水里,忙叫道:“哎!你等等我啊。” “站住!” 一声漠然冷喝,在雨夜似乎显得尤为明显,楼底下两人下意识的抬头去寻那声音。 燕惟如手里执起酒杯,眼梢带见楼下的人,“将旁边的人带上来。” 那两人面色一惧,忙抬手覆上腰间的绣春刀,伺机待动,指着他狠厉道:“你是谁!劝你不要多管闲事,否则叫你死无葬身之地。” 燕惟如轻笑出声,转头望向旁边蒙着头的人,讥笑嘲道:“怎么?在本王的建安城中,还想让本王死无葬身之地,这是何道理?” 两人一听是燕王,忙跪地拜道:“小的有眼无珠,冲撞了燕王殿下,那什么……小的这就走。”一面说一面拉着身旁的人往后退。 “将身旁的人带上来。” 燕惟如又重复了一遍,二人面色有些为难,拜首福道:“殿下,小的也是为难,奉了上头的旨意,您就高抬贵手,放我们一条生路吧。” 身上配的是绣春刀,放眼整个大郢,能配此刀的只有锦衣卫与御林军,御林军身处禁中,无诏不得离开郢都,那剩下就只有锦衣卫那帮人了。 呵,人都撒野到了他建安来了,果真是没将他放在眼中么!看来这建安城中是越发热闹了,燕惟如迟迟哦了一声,拣出他话里的漏洞,“旨意?奉谁的旨?难不成陛下有何旨意,本王倒不知情。” 底下蒙着头的人一动不动,任由身旁的人牵着,瞧着样子像是睡死过去了,他心头惘惘的,总觉得那人似乎在哪里看见过,他有些不耐烦,蹙眉道:“本王不想再说第三遍,再不带上来,今儿就别的活着出建安城!” 酒杯被重重地掷在桌上,两人面面相觑,头一回出来办事就遇上燕王,真是够晦气的! 那两人见情况不对劲,扔下身旁的人撒腿就跑,燕惟如已然下楼,见着消失的无影无踪的两人,抿嘴讥笑,锦衣卫派来的人就是这样没骨气的? 青砖地下已然积了不少雨水,撑着纸伞依旧有雨丝飘进来,他低头一瞥,雨水里躺在一个人,那人被蒙着头,似乎早就昏过去了,这样冷的天,躺在雨地里一夜只怕凶多吉少。 不过锦衣卫的破事他又何必去参和,近来的事还少么,郢都锦衣卫和东厂不和,皇帝又有意打压东厂,这个节骨眼上再去得罪锦衣卫,实非明智之举。 皂靴停在那人边上良久,燕惟如抬步离去。老天像是瓢泼了的海水,恨不得要将整个建安淹没,雨水急急地冲刷着青砖地,那抹瘦弱的身躯倒在雨地里,手指微微动了动,奈何脑子里混沌,像掉进了深渊,没有一点意识,片刻就彻底晕了过去。 出了西巷,雨柱冲刷着油纸伞,囫囵囵地砸在耳边,像在心上擂鼓,他心里不定,总觉得那人在哪里见过,一时之间只想不起来。停驻了脚开始往回走,长长的街道上,那人依旧躺在那里,似乎被满世遗弃了。 手腕泡在雨水里,宽大的琵琶袖被冲刷至胳膊肘,露出一小截雪臂,燕惟如蹲身抬手覆上那弯手腕,并非想象中的光滑细腻,巴掌大的一块烫伤疤痕触目惊心。猛然想起什么,忙摘下她头上的黑套子,一张煞白虚弱的脸庞映入眼帘。 辛连? 不,应该是莲卫辞。 他早该想到!居然是卫辞公主,辛连辛连,呵,陆渊用的好计策!扔掉手里的雨伞,拦腰抱起地下的人儿,匆匆往芙蕖楼里去,大呼道:“掌柜的,要一间上房!多燃些红罗炭,另外找件袄裙来。” “是,是,小的这就去办。”掌柜的慌慌张张,见着他怀里人的形容儿,转身对小厮吩咐,“赶紧去把紫云叫来,再去请个大夫。” 小厮哈着腰忙出去了,顿时静谧的芙蕖楼嘈杂的忙活起来,燕惟如半抱着卫辞上了二楼,将她放在床上,盖了两床棉被,人依旧昏睡着,手心早已冻僵,一点生气也无,和白日里那副不服劲的样子判若两人。 她是随陆渊一道下江南的,宫里的风声他也有耳闻,这位挂名公主不得宠,想起十一年前那回在苏州,在后院的墙头上遇见她,转眼间都十一年了,她的样子似乎变化了不少,小时候长得倒是圆润,这会子倒也亭亭玉立。瞥见她腕子上的疤痕,才明白过来原先觉得熟悉是怎么一回事,那年他在镇国公府上,正好遇上她烫坏了膀子。 “王爷,大夫来了。”门口掌柜的声音拉回他的思绪,望了一眼床上的人,回头轻声道:“ 进来吧。” 那大夫颤颤巍巍的,衣服穿得皱皱巴巴,估计也是半夜被抓来的,半哈着腰躬身进来就要跪拜,燕惟如抬手拂了拂,“赶紧瞧瞧,到底怎么样了。” 疾步过去,跪在脚踏上诊脉,翻了翻眼皮,看见身上头发湿哒哒的滴水,转头道:“中了点蒙汗药,量不大,主要就是受了寒,得赶紧把身上的湿衣服换下来,开两幅药冲一冲就好了。” 身后掌柜的见状忙上前道:“小的已经安排紫云姑娘来了,王爷不必忧心。”众人面面相觑,都以为这人是王爷心尖儿人,朝着大夫引了引,“随我过去抓药吧。” 燕惟如嗯了一声,起身看了一眼窗外,雨已经停了,凉风丝丝带进来,淡声道:“不准透露一点风声,若是有人来找,就说……里头是本王的侧妃。” 屋外的荣平 分卷阅读37 - 分卷阅读37 - 分卷阅读38 我上头有督主大人 作者:炉烟双 分卷阅读38 我上头有督主大人 作者:炉烟双 分卷阅读38 听见他的话一怔,爷这是什么意思?明眼人都瞧得出来,卫辞公主隐名下建安,这会又住在陆渊的西园里,只怕两人是有些什么勾缠,如今又藏在这里,要是叫人发现了,得罪的可不止是东厂,只怕是皇帝太后那儿也要落口实。 恭敬候着燕惟如出来,担忧道:“爷,卫辞公主住在这里怕是不大能够,西园里已经有所动作了,这会子要立侧妃,只怕……” 燕惟如乜了他一眼,一巴掌拍在他脑袋上,“瞧你这猢狲平日里小聪明不断,今儿怎么糊涂了!闹得越凶才好,不逼急了怎么好谈条件呢。” 屋外天已经潺潺发亮,他伸了伸腰身,打着哈欠道:“瞧这闹的!下了一夜的雨也不安生,府里头现在怎么样了?” “还是爷想的周到,提早儿就布置下了,那帮阉孙儿在府外逮了一夜也没见人影儿。” “陆渊来过没?” “来过一趟,不过没进府,只说今儿再来拜访。” 燕惟如嗤笑,“果然怀疑到本王头上来了,将昨晚那两个锦衣卫扔到西园里。”回身望了一眼里屋,“芙蕖楼周围偷偷都围上,二楼不许人上来,人要是醒了,差人叫我。” 荣平扎地应个是,拉着耳小声问:“爷打算怎么料理?干脆扎猛劲儿扔进沟里,横竖是锦衣卫那帮人做的,陛下要是怪罪,头一个是锦衣卫,那姓陆的也跑不了,正好乘机打压了两行人,随行死了公主,可是大事!” 话虽如此,这一招借刀杀人固然高明,可行事起来似乎不大好,他闷声道:“莲大将军对本王有恩,这么害他闺女,似乎不人道。再说了,陆渊在禁中可不止东厂那点势力,要是皇帝再倒打一耙,来个一石三鸟,保不齐本王也要拖下水。先这么着吧,回头再说。” 侧身下楼,隐入街道里,阔步往回走,是该好好料理料理了。望着街道上渐渐人来人往,他满心欣慰,百年建安在他燕家治理之下,百姓安居乐业。整个南方都是他燕家三代打拼下来的,他司马翊这会又想来削藩,真当他是砧板上的鱼任人宰割么! 第31章 达成共识 西园里,陆渊满眼腥红坐在倒座房里,双手搭在襕膝上,狠厉的望着刑架子上的两个人,整张脸血肉模糊,听着求饶声还能辨出是昨晚在芙蕖楼下的那两个锦衣卫。 陆渊歪身抵在椅座上,翘起小指捏着茶盖儿拂了拂杯里的茶叶,憾声道:“留口气儿,回头找高宏才算总账。” “督主饶命!饶命啊!!”被折磨的喘不上气儿的胡校尉求饶着, “奴才也是奉命行事,督主就放过奴才吧!” “奉命?敢在咱家头上撒野,你奉的是谁的命!”陆渊将茶杯重重的搁在案上,顿时茶水四流,站起身狠厉道:“敢动卫辞公主,咱家看你是活到头了!” 他简直恨出血来,本以为卫辞失踪是燕惟如做的鬼,不料半路杀出个锦衣卫,可兜来转去卫辞还是落在了燕惟如的手里,眼下连行踪都探不到,他怎能不恨,“来人,给咱家抽出他的琵琶骨!” 身后番子一人拽住一边胳膊,用细钩扎穿琵琶骨,传来凄惨嘶吼声,只听咔喳一声,肩胛骨应声碎裂。不见血不见伤,这样的刑罚东厂里有上千种,众人都司空见惯,得罪了眼前的这位,横竖没有好下场。 陆渊抬手抖了抖曳撒,生怕弄脏了衣袍,瞥了眼刑架上垂首的两人,挑起狠厉的眉梢,朝余档头吩咐,“千户还没回来么?” 余档头垂首躬身回道:“回督主,已经在外头候着了。” 他抬步往外走,浑身都不痛快,处处受人牵制,卫辞被人掳走,头脑里没有一点思绪,他几时遭受过这样的挫败,一切都不过才开始,可已经觉得浑身疲惫不堪了。 抬头望向灰沉沉的天空,未来还有多少路要走,他忽然觉得前头似乎没有路,他带着卫辞,怕闯不过这一道道难关。 望见抄手游廊下的蔚永长,缓声问道:“芙蕖楼那边怎么说?” “昨晚下了一夜的雨,经过的人不多,那掌柜的支支吾吾,二楼有燕王的侍卫把手,属下进不去,估摸着公主应该是在里头,看守的侍卫说……” 陆渊见他支吾,皱眉不耐烦道:“说什么?” “说里头是燕王的侧妃。” 蔚永长说完小心翼翼瞥眼觑督主脸色,那头既这样说,是料定督主会发怒,旁人不知公主身份,只当那楼上的真是燕王的侧妃,可那两个锦衣卫说的明明是芙蕖楼,见到的也是燕王。他是料定督主会前往查探,因此故意对外说是侧妃,目的明了,要督主上门,只怕燕王府现在正步下天罗地网,只等督主往里闯了。 “去燕王府!” “督主,万万不可!”千户忙拉住他,急道:“督主,公主现下在燕王手上,现在只身往里闯,只怕凶多吉少。公主下江南是奉太后懿旨,不如派人回郢都先上报,量他再大胆,也不敢公然忤逆皇上太后旨意。” 卫辞现下在他手上,意思明了,先不说上报来回耗时,他哪里等得了那许久。燕惟如明显是冲着他来,上报又有什么用,到时候随口一推,弄巧成拙,反倒给了太后赐婚的由头。 他没理会千户的话,径直出了西院往燕王府去。 不管什么时候,东厂督主的排场不能少,抬撵浩浩荡荡在燕王府门口停当。燕惟如既等着他来,又何必遮遮掩掩。下了撵轿,径身往里走,燕惟如正等着他,连人都派好了。 荣平在门上候着,扎地打千儿道:“督主请随小的来,我家主子迎候多时了。” 陆渊望着门口的摆设,哂笑往里走,“那就有劳带路了。” 门口的侍卫一重重,怎么?还怕他跑了不成,转头吩咐蔚永长,“行船上一半番子先上船,日夜兼程,到了郢都与那头汇合。” 他无法保证到底会发生什么事,他的确在铤而走险,可事情未必就到了不可收拾的地步,燕王想拉拢他成大事,无所不用其极,将主意打到卫辞的身上,无非是猜中了他与卫辞的关系,这是条禁忌,戳破了,他死无葬身之地。 他整了整仪容,绕过影壁进厢房,掩身福道:“王爷近来可好?” 燕惟如起身,甩袖负手笑道:“托厂公的福,一切都好。” “既如此,咱家就不和王爷兜圈子了,王爷要想行大事,一要有兵权,二得有名头,三是司马翊的人头。不知殿下要的可是这三样?” 燕惟如听罢哈哈大笑,果然是提督东厂的掌印,行事利索,分毫不差,“厂公果然爽快人,这大郢如今在司马家的统治之下已然气数已尽,百姓苦不堪言,前年黄河水患,死了多少百姓,想必厂公也有所耳闻。陛下更是多年朝政荒废,我不谋反,自有人惦记,厂公 分卷阅读38 - 分卷阅读38 - 分卷阅读39 我上头有督主大人 作者:炉烟双 分卷阅读39 我上头有督主大人 作者:炉烟双 分卷阅读39 说可是如此?” 抛开其他恩怨,燕惟如算得一方良将,大郢近几代子嗣寡存,有能力的藩王并不多,再加之被皇权打压,更是人心晃荡。届时要是有人站出来,手里再握着掌权,改朝换代似乎只是一瞬间的事情。 “尚长公主的事儿,咱家定当全力替王爷办成,可到底怎么样,还得太后和公主拿主意,要是公主死活不愿意,那咱家就算有一万个心也办不成。” 他能说出这样的话,委实是做出最大的让步了,燕惟如忙做了个揖,“有厂公这句话,本王的心就放到肚子里了。只是……” 兵权在手,尚公主的事儿也有了着落,接下来就只有司马翊的人头了。有了由头,带兵进攻郢都不是难事,只是这杀帝闯宫的事毕竟不高明,他燕惟如既想要皇位,又想落美名,这天底下哪儿有那么多的好事! “听闻太后有意将卫辞公主许配与我,不知厂公可有此耳闻?”燕惟如笑了笑,“说来也巧,前儿我遇上辛连姑娘,阴差阳错之下才知竟是卫辞公主,您说巧不巧?” 他一面说一面查探陆渊神色,见他眯眼缄口不言,搭笑道:“厂公与公主惺惺相惜,本王也能够理解,厂公今日既能够只身来燕王府,就说明是下了决心的。厂公在大郢宫中游走九年,见识的肯定比本王多,如今陛下亲信锦衣卫,又有西厂的风声,无一不是在打压东厂,只怕一回宫就有棘手的事等着厂公,而卫辞公主身处禁宫,如今也到了指婚的年纪,厂公自是等得,凭借您的手段,费个三五年总也能抱得美人归,可公主呢?您问过她愿不愿意了么?本来这挂名的公主封的就有目的,大郢帝位岌岌可危,她的下场不是藩王就是戎狄,厂公又有多少精力和势力周旋?” 果然叫人捏住把柄,就处处受人牵制,他句句戳心,可却又句句在理。他一向运筹帷幄,东厂、禁宫、整个郢都城他都能料理的来去自如,柔韧有余。可偏偏半路上歪了道,遇上卫辞,他狠不下心来撂手,这样的处境处处受制,愈发没了主意。 心头发紧,他开口哑声问道:“她还好么?” “不大好,淋了一夜的雨,受了很重的风寒,又被下了蒙汗药,形容儿可怜,还在榻上昏迷着呢。公主自小就受了不少苦,没了双亲,进了宫又受人算计,没什么人待她真心,要是醒来知道厂公也不要她,估计也没命拖着回宫了。” 他知道燕惟如在逼他,可明明知道前面是深渊,还是义无反顾要往下跳,前头这样艰辛,从在船舱里决定那一刻,他就没打算要抛弃她,前半生已经那样苦了,要是他再不要她,叫她怎么活。 他自嘲的笑了笑,有的时候他觉得像是昏了头,平日里那样狠厉的一个人,居然也发起慈悲心来。 “咱家没有那样大的权势,说到底不过一个宦官,禁宫里的情形王爷了如指掌,想必行事起来也不费什么事儿,咱家就当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这已经是最大的让步了!倘若王爷还不知足,咱家就是拼上一切,也在所不惜。” 燕惟如眼前一亮,知晓能到这一步实在是不容易,越是桀骜的人越难驯服,他甚至有些佩服他,愿意为了一个人放弃所有,倘若换做是他,是否能做出这样的决定? “公主在哪?我去瞧瞧她,这一趟建安耽搁的有些久了,是该启程回去了。” “晌午那会睁了眼,本王怕外头伺候不周,就带回府上了,人还是有些虚弱,只能进些米粥,厂公要是能去瞧瞧,估计能好的更快。” 秘密一捅破,两人似乎达成共识,陆渊抬步迈出门槛,没回头缓声道:“王爷要是有打算,还有三两月就要过年了,彼时藩王进京,是个提亲的好由头,长公主那头咱家尽量劝说,关键还是王爷这头的诚意。太后年事已高,不过是皮里走了肉的空架子,那帮朝中大臣王爷要早些笼络,要是大臣们都是一个意思,那咱家手里的批红也好斟酌,王爷是聪明人,许多事也不用咱家啰躁了。”说完头也不回的就朝后厢房走去。 作者有话要说:  乃们猜厂公会善罢甘休么? 第32章 生死关头 午后阳光温暖,轻柔柔的洒在后院青石板上,空气里带着飞舞的灰尘,下了一场大雨,到处洋溢的清新的味道。 陆渊踱步至后厢房,到处静悄悄的,一个下人也无,估摸着也是燕惟如安排好了的。帘幔后面的榻上隐约睡着个人,阳光从垂帘间隙照进去,正好落在她的绣鞋上,斑斑驳驳落下一片阴凖。不过一日未见,像隔了几个月似的,抬手掀了帘儿,她背朝里睡着安详,轻手轻脚坐在她边上,她的两肩很纤弱,从前没觉得她很瘦,她总是一贯的跳脱,如今毫无生气的窝在被子里,隆起的像是一小堆坟茔。 他恨不得将掳走她的人挫骨扬灰,只差一点点,要不是燕惟如拦下,他甚至不敢想象到底会发生什么事?从前他那样运筹帷幄,可一到她这里就什么方儿也想不出来了。 找了她一夜,身子早就撑不住了,昏昏沉沉地和身在她边儿上躺下,他记得第一次在船舱上躺在她身旁的时候,她就窝在他的胸前,他轻轻的拢着她,那样甜甜腻腻的午后简直叫人怀念。 后来他同她置了气,她以为是他无理取闹故意找她的麻烦,其实不是的,那会她的心里应该还没有他吧,他怕自己带累了她,他不过一个宦官,有什么资格靠近她,她那样同情的眼神,他没由来的生气。 他突然想,她也能像那回一样,愤怒地跳起来,脸红脖子粗的同他理论,他闭着眼轻笑出声,将她拢在怀里,下颌蹭着她柔软的发丝,憾声道:“ 你不是一直想知道我到底是不是太监么?你起来我就告诉你。” “卫辞,我还有好多事没同你说,我知道你心里忧虑,不知怎么办才好,我同你在一起,连我自己也想不明白,我想撂下一切带你走,可身后那些身不由己的人和事,我不知该怎么同你说。你以为那日在廊下家看见的人是我么?其实我头一回遇见你,是在仁寿宫外,我原本想将你送给燕王,能让你死心塌地的为我办事,可后来不知怎么,我临时变了卦。”他轻笑出声,“大约是觉得你笨,怕你牵制不住燕王,南下一路上,发生的种种,我才知给云华写信的那人是你,这么说来,我的确惦记了你几年。” 他见她不转醒,心里着急,幽幽道:“卫辞,你会不会觉得不可思议?是了,连我也觉得难以置信,你有勇气同我亡命天涯,可我却在顾虑,有的时候,我竟还不如你来的洒脱。”良久他才叹气,“我想好了,就如你说的,一辈子又有多长,不过四十载罢了,我想同你一辈子。卫辞,你起来好不好?” 他撼着声叫她,越 分卷阅读39 - 分卷阅读39 - 分卷阅读40 我上头有督主大人 作者:炉烟双 分卷阅读40 我上头有督主大人 作者:炉烟双 分卷阅读40 发觉得不对劲,抬手摸上她的脸颊,烫的惊人! “来人!快来人!”他惊得起身抱着她出了门槛,连皂靴也来不及靸上,众人听见声音纷纷跑进来,瞧见他这副面容,不用说也猜出一二分。 燕王站在对面的池塘边上,皱眉对着身后的荣平道:“去请刘鸿沧过来。” 荣平应了个是,回身去叫刘鸿沧。 绕过影壁,燕惟如迈步上台阶,见着陆渊着急的模样,为难道:“厂公这么着不是事儿啊!外头人可都瞧着呢!” 他心里早慌了神,哪里还管得了那许多,一夜未眠,瞪着腥红的血眼,一脚踢开门旁的小杌子,摔在廊柱子上应声裂成两半,恨斥道:“谁敢乱嚼舌根试试!一准叫他归西!” 此话一出,在场的人无不噤了声,东厂的手段谁人不知,纵使他和公主就是有什么,又有谁有那个胆子去往外泄露。 燕惟如知道此刻不管说什么他都听不进去,便上前道:“这么拘着没用,外头风大,当心公主受了寒。” 他终于敛了敛心神,抿着嘴一言不发,抱着卫辞转身往里走,她虚弱的像是一阵风都要刮走似的,就那样静静的躺在他的怀里。 刘鸿沧风风火火的冲进来,眼也不眨就冲道:“哪个要不行了?”刚说完就瞥见陆渊刀一般的眼神杀过来,他唬得浑身一怵,知道自己开口得罪了人。 燕惟如站在一旁,见状忙打哈哈道:“这位是刘神医,与本王素来交好,他精通医术,比之宫里的太医有过之而无不及,只性情冲撞了些,还望督主多包涵。” 陆渊瞥了一眼,事权从急,并未放在心上,淡淡道:“赶紧来瞧瞧,到底怎么样了?” 刘鸿沧忙背着诊箱上前,来的路上,荣平就已经和他说过,这位是公主,东厂大督主心尖儿上的人,刚才那么一瞧,还真是那么回事。话说能叫一个太监惦记的神魂颠倒的人,到底是怎样的倾国倾城,他今儿倒要见识见识。 隔着帕子诊脉,气若游丝,脉象若有若无,抬手准备翻眼皮,手一下怔住,惊呼道:“卫辞?” 陆渊一惊,“你认识她?” 一旁的燕惟如也惊讶,这是遇上熟人了?他认识刘鸿沧这么多年,倒不曾听说过他竟认识卫辞。 刘鸿沧搭道:“我前些年在姑苏,是莲大将军府上的药师,也顺便是卫辞的教书先生。”抬手翻了下卫辞的眼皮,里头湿重腥红,皱眉问,“今日可曾醒来过?” 燕惟如见刘鸿沧神色不对劲,担忧问道:“晌午那会醒了一次,进了些许米汤,只说身子乏又睡下了,怎么了?” “这蒙汗药中的稀奇?人越睡越昏沉,体内毒素排不出去,只消三日,人就没用了。” 陆渊手心一紧,到底是谁这么狠心?非要治卫辞于死地,锦衣卫那帮人尚且还没有那么大胆子,死了一个公主,若是查出来,不单他要受牵连,那高宏才也跑不了,他不相信他会冒这么大的风险和他同归于尽。 “我记得王爷府上有口温泉,是天然的解毒穴口。” “不错,后院里的确有口泉眼。” 刘鸿沧乜了一眼陆渊,站起身甩袖朝前引了引,“还愣着做什么?赶紧抱进去啊,眼下只有督主能近身伺候了,公主未出阁,咱们可不能进去。” 几时敢有谁用这样的语气同他说话,他压下心头的气,为了卫辞没同他计较,瞥眼看见躲在门口的病娇,寒声道:“别杵着了,还不进来搭把手。” 病娇一震,连忙撒腿子进来,拾起卫辞的衣袍,跟着陆渊往后院走去。督主眼下正在气头上,主子的命就是她的命,都怪她没照顾好主子,才让人钻了空子。 陆渊打横抱起卫辞往后院走,毕竟也还是九月天,四周下了帘子,将她放在石壁边上,热气腾腾氤氲着脸庞通红,眼下情况紧急,也没甚可避讳了的,他调转视线,替她脱了外衣放进泉水里。 泉水和平常的汤浴不大一样,卫辞坐在泉水里,只露至胸口,泉水里风光一概看不清。可仅仅是那点风光,也叫他神魂颠倒。 病娇蹲在一旁,只觉氤氲水汽遮住了视线,可还是觉得浑身不大自在,按说主子这样,督主亲自伺候也没什么理儿可挑,都是宦官,何况心里又有主子,可督主到底也算半个男人,这么当着面她一个大姑娘家的都觉得不好意思。 拿着巾栉替她搓洗着,病娇搭问道:“督主,这得泡多久?” 他手里托着她的脑袋,怕她跌进水里,憾声道:“多泡一会无碍,毒散发的快了,才能早点好。”手掌擒住她的胳膊,也不知是不是她浑身发烫的缘故,只觉手底碰触的皮子带进一连串的酥麻,许是蹲的久了,两只膀子架着有点麻。 刚想着要换个姿势,手底传来细微的动感,卫辞耷拉着眼皮,泡的昏昏欲睡,要不是他在身后撑着她,一滑溜就要掉进池底。陆渊见她转醒,忙憾着她道:“卫辞,不能睡,你醒醒,我陪你说会话。” 她似乎听见了他的声音,想抬手挣扎着起来,可浑身使不上一点儿劲,扯了扯嘴角,依旧是有气无力,能话也说不出来。她想起来看看他,不过才两天,总觉得像过了千山万水似的。 他拉起她的手,放在手心里紧紧攥着,“卫辞,听得见么?我就在这,等你好了,我就带你走,你听见了么?”直至这一刻,他才觉得什么都不如她的安危来的重要,有一瞬间他甚至想,倘若她撑不过去,那他就先替她报了仇,再随她一块走! 卫辞抿嘴,努力睁开眼皮,心里轻笑道,前天还说要亲自送她到燕惟如府上做侧妃,今儿就说要带她走,真不知他这个督主是怎么当的,一会儿一套的。他现在一定很着急吧,那日她气得出去散心,不料被人掳走,她总是这样,给他惹无休无止的麻烦,可他似乎不厌其烦,以前总爱调戏她,如今也变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她真想跳起来看看,他如今到底是什么样的表情,是不是无措不安,惶惑无依? 她不知为何,怎么突然感性起来,眼角微微湿润,鼻子里酸酸的。大约是从鬼门关走了一趟,觉得一切都来的不容易,连命都差点没了,其他的她还怕什么呢!刀里来火里去,只要他还在她身后,她就什么都不怕。 她唯一怕的,就是身后没了他。 第33章 孤注一掷 天渐暗,泡了约摸两个时辰,卫辞脸色红润了不少,只是还没什么力气,依旧得要他托着,纳声朝病娇道:“你去后厢房问问,看还要泡多久,眼看着天就要黑了。” 病娇起身,擦干手点了个头,对着卫辞轻声道:“主子,我先走了,您一定没事的,有掌印陪着您,你一定会好起来的。” 卫辞渐渐有了意识,朝她眨了 分卷阅读40 - 分卷阅读40 - 分卷阅读41 我上头有督主大人 作者:炉烟双 分卷阅读41 我上头有督主大人 作者:炉烟双 分卷阅读41 眨眼,抿嘴对她笑了笑,病娇估计被她吓得不轻,陆渊应该没少呵斥她,她这一回闯的祸大了,连累了好多人为她操劳。 病娇退出去,她渐渐转头,天色暗淡看不大清楚他的脸,良久才对着他嗫喏道:“对不起。” 他见她开口,费了好大的力气,头顶上的汗细细密密,望着她半晌,终于嗤笑道:“你也知道服软?总是这样大大咧咧,你还没来得及听我解释,就一个人跑出去,你受苦,我心里又何尝好过。” 她听见他的话,眼泪止不住的往下掉,泪眼婆娑,心中有千言万语,可却一个字也道不出来。 他瞧着她的模样,盈盈涕泪,像个半大的孩子,他知道她忍得艰辛,抬手替她擦去眼泪,心疼道:“我知道你受了苦,等你好了,我替你报仇,一样一样替你还回来!” 她不知道那日遇见的都是些什么人,她在西街穿巷里走着,突然就被人捂住了鼻息,醒来就在燕王府了。只依稀听见那两人谈起宫里的事,之后就再也没意识了。 歪头在他手心里蹭了蹭,神色眷恋:“你一直在这里么?” 他嗯了一声,“你这样,我哪里能走开?”他拢住她的脖颈,缓缓道:“卫辞,等你好了,我带你走,好不好?” 这句话,他想了好久才说出口,先前一直有顾虑,可自从发生了这样的事,他觉得一切都没有她重要,他也想好好的为自己活一次。 卫辞一惊,挣动了下身子,原一直想让他带她走,可真到了这一步,她心里又不踏实,努力咽了下喉头,沙哑道:“你不要冲动,我不是好好的么。” 牵起嘴角朝着他笑了笑,“我不是怕死,跟你走,这一辈子我求都求不来。”他是高高在上的东厂掌印,手上料理着多少人和事,这一段时间,他就算没说,她也猜出来,皇上在悄悄压制着东厂,他的日子哪里好过? “我知道你身上有很多放不下的东西,单不说别的,就福船上那二三百的番子,还有手底下的十大档头,跟着你出生入死多少年,还有病娇……那么多的人,怎能让他们跟着受牵连呢?我等你料理好,等安排妥当,我再跟你走好不好?” 肩上那样多的担子,哪能说撂下就撂下,说到底是她带累了他,倘若就这样一走了之,宫里突然少了一个公主,连掌印也不见了,皇帝和太后岂会善罢甘休,她不想他受到一点伤害,她想好好的与他一辈子。 他知道她心里所想,拉起她的手摩挲着,“趁着这次大病一场,就不带你回宫了,一切是是非非都由我来解决,你留在苏州等我,我回去上报皇帝,就说你有了隐疾,再把东厂、掌印都给孙启寿,等料理完一切,我就来找你。” 事情冲上头脑,他也有冲动的时候,这样毫无章法的撂下一切和她亡命天涯,说是亡命天涯,可到底能有几天活命的日子?爱情来的时候,甜甜蜜蜜掉进旋涡里,可真到了大难临头的当口,他舍得带她去过那样的日子么?大郢的地头,到处都是东厂、锦衣卫的探子,捧着脑袋过日子,他们能走到哪里去? 正想着,外头病娇掀帘儿进来,“刘神医说明儿再泡两个时辰就行了。” 卫辞一怔,“什么刘神医?” 陆渊想起来刘鸿沧,皱眉道:“ 听说是你的教书先生,你认识么?” “刘老头?他怎么上建安来了?”她记得刘鸿沧那会非要闹着离开,说是去找他失散多年的妻子,难不成他老婆在燕王府? 他见她刘老头刘老头的叫,心里叹气,果然是有什么样的师傅就有什么样的徒弟,真不知到底是谁带坏了谁。 卫辞挣扎着要起身,当着他的面羞赧道:“厂臣你先出去吧,我这会子使上劲了,有病娇在这儿就成了。” 陆渊看见她扭捏的模样,不觉好笑,才刚半天也没想起来,这会子又后知后觉,不觉为时已晚么,他漾着眉梢,“那我撒手了,你掉进池子里可别来找我。”说着就要放手,卫辞只觉脚底一滑,连忙撼住他的胳膊,惊叫出声,“病娇救我!” 见她扑棱的像个旱鸭子,他忍住笑,故意搭道:“要不臣提溜你起来?” 她拉住他的胳膊稳住身形,忙卜冷登地摇头,心口咚咚地跳,擂鼓似的。病娇见状,忙上前扶住她,卫辞像是得了救星,刚才那会没知觉,现如今光溜溜的在他跟前,真觉得羞到地底下去了。 他喜欢逗弄她,心情也觉得大好,她身子还虚弱着,怕她累着,就没再和她贫嘴,径直出了帐子。 病娇见他走了,心里松了一口气,望见卫辞窘迫的模样,哀叹道:“主子,你到底去哪儿了?差点弄丢了小命,你是没瞧见昨儿个掌印的眼神,跟有把刀戳脊梁骨似的,我到现在还腿软呢。”一面说,一面扶她起来,替她穿衣袍。 觉得身子轻盈不少,她朝着病娇,“是我带累了你,不过也幸好那日你没跟着我一块,否则咱俩可得一块死了。” “什么时候了,您还有心情开玩笑,晌午那会,您病恹恹的躺在榻上,一动不动,可把我吓死了!以后再不能任性,有什么苦就都和我说,别一个人闷着。” 她被病娇说的抬不起头,想起白日的事儿来,拉着她问:“对了,我是燕王救回来的,他能善罢甘休么?” “那么多人瞧着,就是想瞒也瞒不住。说来掌印对您真心,他那样的人儿,长虫过去都要蜕层皮,为了你却甘愿让人捏把柄,往后可别再说他心里没有你了,要我说,一百人里面也挑不出一个那样对您好的人。” 她深深叹了一口气,“我知道他的心意,如今前头愈发艰难了,摊上燕王,能有什么好事儿。听说那两人是锦衣卫派来的,他这处境真真是寸步难行,却还是一口一个说要带我走。病娇,我觉得对不起他。” 低身替她摆着马面裙,见她沮丧,以为戳到她心坎上,遂安慰道:“您也别自责了,朝堂上的腥风血雨,就是没有您,也有旁的由头,醉翁之意不在酒,那帮人是铁了心的要找麻烦。您别忧愁,再说了,掌印的手段,在太岁头上动土,哪个痴子望天塌,还想活着!” 病娇安慰人倒是很有一套,黑的也能说成白的,她听了心里受用不少,突然想起来,漫不经心理着领口问她,“病娇,刚刚我这裙袄是你替我脱的么?” “不是,掌印替你脱的。” “……” 她越发羞的没了脸,急吼吼冲道:“那你哪儿挺尸去了!” 病娇急了眼,“你是没瞧见掌印那样儿,门旁的小杌子被他一脚踢得八丈远,碎的稀巴烂,我敢上前么!保不准等你醒来,我就撒手撂了西!再说了,”病娇故意贴脸朝她,纳罕道:“你们俩处了这么久,我就不相信在西园里 分卷阅读41 - 分卷阅读41 - 分卷阅读42 我上头有督主大人 作者:炉烟双 分卷阅读42 我上头有督主大人 作者:炉烟双 分卷阅读42 ,你们俩没坦诚?掌印又不是男人,最多两眼占了风,您能吃着什么亏!” “不许你这么说他!” 卫辞最恨别人提他是太监这回事,那是他的伤处,谁都不许提。病娇见她来了劲儿,啧啧叹道:“真是吃的雀儿食,操的骆驼心,明摆着的事实还不让人说了,主子,您这心偏的过了。” “我乐意!”说着哼了一声,大步朝外走。 病娇见她神气样,心道还真是神医神水,几个时辰前还病恹的睁不开眼皮,这会子就活蹦乱跳的呲哒人了。 第34章 思量过后 月色撩人,长亭廊下,燕惟如站在后厢房外,屋里头灯火亮堂,估摸着来了精神。梨花木门虚掩着,依旧能听清里头窸窸窣窣的声音。 傍晚时分,陆渊急匆匆的出府,只怕是宫里来了信,若猜的无错,应该是西厂那头的风声,皇帝要办西厂,又提拔锦衣卫,无非是要限制住陆渊的权利。皇帝虽不谙朝政,可还是懂得要将大权揽在手里。 他可不想陆渊被剥了权,可眼下不是怕被人截了道,只是这人醉倒温柔乡,自己往下沉。出了灯油暗里坐,他可不想做这样的事儿! 抬手推门,门没关顺顺当当就推开了,一股药渣子的味道扑鼻而来,虽不好闻,但也还能受得了。 “病娇,你瞧我这马面裙……”卫辞手里提溜着裙子,只穿着单衣就从屏风后出来,见着面前的人一怔。 她大概是想没到他会来,衣衫不整,露出雪白的腕子,整片皮子露在外边,依旧是那触目惊心的疤痕。 “公主要就寝了么?本王是不是打扰公主清修了?” 卫辞见状,忙退回里间,隔着帘幔翻眼皮,心里纳罕,明知故问,都这会子了,还跑到她的屋里像什么! 定了定心神,知道他已经清楚她的身份,话说她这条命还是他救的呢,虽然不那么光彩,可到底也是事实,唔了声道:“这么晚了,王爷是有什么事同卫辞说么?卫辞是个妇道人家,不会说话,有事就等厂臣明儿个来再说吧。” 三言两句,他还未来得及开口就被下了逐客令,就这般急着把人搬出来,倒是一点儿也不避忌,果真是不好惹的人呢。 “本王今儿是特意来找公主的,厂公日理万机,现下估计在料理的西厂的事儿,无暇分身,公主在本王府上,放心且住下。有什么缺的少的尽管提。” 月色透过帘隙照进里间,灯台上的烛火勾勒出她的身形,他看见两肩她一怔,抿起嘴角轻笑,女人家似乎比男人要好控制的多。 他如今在忙么,皇帝要建立西厂,那他此刻岂非焦头烂额?卫辞手心里紧紧攥着马面裙,心里头虚虚实实,思量着燕惟如的话,隔了一会才道:“王爷客气了,什么都不缺。卫辞这条命都是王爷救的,说来还未来得及言谢。” “公主言重了,说来咱们也算有缘分,听闻我府上的药师曾是公主的西席?” 她忐忑道:“小时候府里请过刘师傅一段时间,后来他走了就再无交集了。” 她不知道燕惟如这个时候来她这里做什么?大半夜的来谈天么,呵!总归是没安好心,在她眼里,他就是坏人,壮着胆子憾声道:“王爷说完了么?卫辞身子有些乏了,若无事的话,就请先回吧。” 燕惟如负手一哂,倒是比他想象中的要沉得住气,索性摊开来道:“公主大好年华,何必荒废在一个宦官身上?” 这叫什么话?敢情是来拆散的,她本来没想同他磨耗,可就算是耗子急了也咬猫,冲口就道:“王爷这是何意?”这些天来,想必他心中早就有数,怎么?在厂臣那头功夫还没下足么,还专门半夜跑到她这儿来苦口婆心做说客? “公主稍安勿躁,公主若是和厂公两情相悦,那本王自是无话说,倘若公主与厂公撂下一切远走高飞,本王更是无话说,只是这高位上待的久了,若是忽然有一天跌下来,你道他会不会后悔?公主待在禁宫里,说到底才见过几个人,这么的就轻许了终身,是不是太荒唐了。” 他将话说的直通通,血口子刺啦开来,她没有一点防备,到底什么心思,她自己的心再清楚不过,她爱慕他,不管将来遇到什么磨难,她也愿意跟着他一辈子。 燕惟如见她半晌不吱声,若非帘幔上照出她的影子,他甚至以为那里站着的是一具空架子,女人生性敏感,一点点的引子就能让她慌了神,他不依不饶道:“退一万步来说,就算公主能和他出了禁宫,能走得出大郢么?厂公有多少仇家,本王不多说,想必公主心里也有数,没了东厂的庇护,谁还会道他一声督主?事情不必操之过急,眼下的难关过去了,往后没准就柳暗花明了呢。” 他怕陆渊一时昏了头,撒手半道儿带她走了,那他的承诺还到哪儿去寻? 她站在那里,脚下像被钉了钉子,浑身震的挪不开步子,她听见木门吱呀的声音,猛的抬起头,扯过帘子出去,见他还站在门上。燕惟如听见动静,看见她慌张的面容,有一瞬恍惚,他忽然觉得自己是不是太残忍了,她才刚从鬼门关回来,现下又被拖回了死胡同。 他顿住了步子,手伏在棂花槅扇门上,顿道:“莲大将军曾对本王有恩,我对你说这些,私心里没有一点要害你的意思,只是希望你能好好思量思量,这么一走了之,到底值不值得,一同赴死的那不叫爱,是鲁莽。”说完便隐身进黑夜中。 她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那一句‘一同赴死的不是爱’,一直在脑海里晃荡。一时兴上头,觉得生生世世在一起才好,先前总想着和他一起远走高飞,宁愿亡命天涯也在所不惜,可真真切切想下来,亡了命,还怎么天涯相守? 一件事在脑子里盘算的久了,越发的胆战心惊,不敢再朝前一步。她犹豫的要不要做决定的时候,已然就容不得她拒绝了。 高宏才来了建安,带了圣旨来的。 皇帝派了他来汀江水师检阅,往年这样的差事都是东厂做的,如今公然派了锦衣卫指挥使过来,这是明摆着要打压陆渊。 高宏才很是得意,一身大红飞鱼袍,束鸾带、佩绣春刀和牙牌,做足了派头,鲜衣怒马的华服下到底是怎样的一副皮囊,众人不得而知。 见着陆渊,高宏才抱拳笑道:“督主一路辛劳,陛下特我等来为督主分劳解忧。这不,”他拍了拍怀里的圣旨,颇有凌人的味道,“圣旨都下了,禁宫里没了您,那帮没眼力见儿的太监眼睛都长头顶上去了!陛下可是惦记着您呐,督主也早日启程,卑职这里也好有个交代。” 他高宏才是个什么东西,敢这般张着胆子同他说话,是活腻味了么!大郢立国二百多年,东厂设立起初就在锦衣卫之 分卷阅读42 - 分卷阅读42 - 分卷阅读43 我上头有督主大人 作者:炉烟双 分卷阅读43 我上头有督主大人 作者:炉烟双 分卷阅读43 上,锦衣卫下的番子都由东厂随意调用,如今皇帝趁他离京,公然宠信高宏才,这种没头脑的人,凭什么来压制他。 狠厉的眸光稍纵即逝,取代的依旧是和煦的面孔,陆渊笑道:“大人言重了,同为陛下效力,还分什么你我呢。” 高宏才一凛,似乎很是受用,眼梢瞥见卫辞,忙上前哈腰道:“听闻公主大恙,不知可好些没有?太后可是惦记着您呢,船上那般番卫不知是不是皮痒痒了,跟着督主也不知道机灵些,还当跟着我呢!等料理完水师检阅的事儿,再回头收拾他们!” 卫辞听着他话里的张扬,没由来的恶心,占了便宜还卖乖,那日掳走她的人不就是锦衣卫么!现在又来假惺惺的作态,她随口敷衍道:“托大人的福,本公主尚且活的好好的,大人这话说的在理,锦衣卫那帮狗奴才也不知是吃了什么胆!跟着东厂也不知道尽心尽力,倒是劳得厂臣跟着受累,等本公主回宫了,一定要向太后讨个说法,给厂臣弥补弥补,厂臣,您说是不是?” 陆渊听着她摆架子的腔调,不免觉得好笑,人家都打哈哈绕弯子,她倒是顺杆儿揭旗,这招踩低捧高不知跟谁学来的,倒还学有模有样的,他配合着她,拱手弯身道:“公主谬赞了,伺候公主是臣的本分。” 卫辞忙托手作虚扶状,故意扬眉道:“本分不本分,本公主说了算!” 病娇站在她身后,低头憋着笑,心道这小两口儿还真是有唱有和的,她家主子可受不得一点儿气,那高宏才想给主子气儿受,还真是打错了算盘! 高宏才满眼看着他们俩搭调,自觉没趣,遂拉拢着一旁的燕惟如,拱手作揖福腰,“燕王殿下,卑职此次来建安,恐怕要叨扰殿下多日了,还望殿下多照顾照顾。” 燕惟如一哂,“大人哪里话,能来我建安实乃本王之幸。”他转头朝向陆渊,问道:“不知厂公和公主几时启程?东道地头上,我也好为您践行。” “择日不如撞日,既然指挥使大人来了,这头就都交给他了,咱家也好松快松快,郢都那头也许多事儿急着料理,就明儿启程吧。” 卫辞一怔,抬头错愕的望着他,来的这样快,出来两个多月这会都要回去了。她还没想好如何做决定,到底要不要进宫,还是听从他的安排,在姑苏等他同她一起亡命天涯? “那正好,本王还有一事劳烦厂公,眼下还有将近两月就要过年了,本王奏请进京的章子就由厂公代劳了。” 陆渊凛眼一霎,轻笑的哼道,难不成还怕他跑了不成?手里拿着藩王的奏章,有个闪失,这笔账还得赖在他的头上,果真是如履薄冰的人,一点宽心也无。 第35章 回程忐忑 福船说启程就启程,没有一点准备,回去的路程要比来的时候稍快,没了路上的耽搁,福船走的顺风顺水。 卫辞大约是身子还没好利索,上了船到晚间又开始头晕,倚在花梨床头上闭目养神,病娇见她难受的厉害,心疼问着,“主子,要不我去叫掌印来?您这么憋着不是事儿,是不是身子里的毒素还没清干净?” 她摇了摇头,依旧闭着眼睛,觉得脑子里有水在晃,“毒素早没了,我就是一般的晕船,行程还远着呢,外头那么多人看着,上一回闹那么一出,就已经让他棘手了,我忍一忍,睡过去就好了。” 病娇扶着她的胳膊,慢腾腾的睡下,形容儿憔悴的难看。 其实也不只是晕船的缘故,她心里盘算着事儿,还有几天就到姑苏了,究竟到底要不要留在苏州,燕惟如的话总是一遍又一遍的在脑子里回荡。 出了禁宫,让他一个人回宫面对一切,倘若他出不来怎么办?又或是被人发现了,她不在他身边,遇到事儿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她不是怕死,与他一起远走天涯,就已经做好捧着脑袋的打算了。可是留在苏州,让他一个人回京收拾烂摊子,她心里放心不下。 她想起那日被掳走时听到的话,越想便越觉得事情不大对头,那两人口口声声说是奉宫里主子的命,可高宏才是锦衣卫的指挥使,就算要害厂臣,也还不至于拉她下水,那样的风险不是更大么? 她沉着脑袋,心头闷堵的透不过气来,这会子脑子糊涂了反而想的更多,那两个锦衣卫不是奉高宏才的命,要针对的也不是厂臣,明明确确的就是要她的命! 事情被人发现了么? 倘若是这样,那厂臣回京,岂不是有人在张着网子等他? 心里盘算的越多,越发惶恐不安,睡梦中迷迷糊糊做了个梦,梦到他被人推上断头台,病娇死命拉着她不让她过去,太后逼着她让她嫁给燕惟如,她梦见满地的血,他就那样倒在血泊之中。 猛地惊醒,额上的汗细细密密,潮腻的感觉让她后怕,她下意识的抬手摸额,就着朦胧月光下看,还好还好,不是血,只是个梦而已。 她不知道这是怎么了,从未这样后怕过,这感觉就像爹娘走的那日,没有一点点防备,来的那样快,心口窒息的疼痛。 喉头干涩,浑身酸软的没劲,挣扎着起身,船舱里没点灯,此刻已经是深夜了,到处静悄悄的,病娇就在外间,她摸索靸着绣鞋,打算下床。 迷迷糊糊间看见脚踏边上放着一双鞋,她惊骇住,转眼抬头瞥见旁边的罗汉床上躺着个人,她吓得要大叫,“病——” “嘘!”那人争坐起来,食指放在嘴角道:“是我。” 听见熟悉的声音她才反应过来,借着月光望见那双深邃的眸子,才知是他,平复下心来哑着声,“厂臣?” 陆渊听见她喉间沙哑,起身端了一杯水给她,捏着帕子替她擦汗,低声问着,“做噩梦了么?才刚听见你喊了我,身子还乏么?头还晕不晕?” 他何时来的?卫辞捧着手里的青瓷杯,抿了一口,觉得喉咙舒缓了不少。他立在她跟前,将窗隙外的月光全都挡住了,鼻尖都是他的气息,回想起才刚的噩梦,觉得这会心安了不少。 她歪着脑袋,满脸真挚,眉眼带着笑打趣他,“厂臣一下子问了我这么多,我该回那一句才好?” 还有心情打趣,看来是好些了,他牵动嘴角,抱胸看她,“怎么老厂臣厂臣的叫,怪生分的。” 她嗫喏了下,“那叫你什么?陆渊么?我觉得没有厂臣叫的顺口。” 他接过她手里的杯盏,上面还有她的余温,郑重的望着她,唔了声道:“我原还有个小名,旁人不知,你想知道么?” 还有小名?听起来有些滑稽,她一下来了兴趣,“叫什么?” 他见她一脸看笑话的样子,提起嗓眼又颓道:“算了,以后告诉你。” 她不依不饶,“为什么?” “哪有为什么,就 分卷阅读43 - 分卷阅读43 - 分卷阅读44 我上头有督主大人 作者:炉烟双 分卷阅读44 我上头有督主大人 作者:炉烟双 分卷阅读44 是突然不想说罢了。” “……” 卫辞一下泄了气,他赖皮的本事谁也比不上。 陆渊牵起她的腕子往榻上带,她怔忪了下,忙挣扎起来,连脚底下的绣鞋也被拽掉了,赤着脚站在木板上,带着哭腔道:“厂臣做什么?我不问了还不行么?” 她的力气哪里比得上他,这会子深更半夜,他跑到她的帐子里,还要拉她上榻,病娇就在外边,一点动静就能听得一清二楚,虽然她平日里大大咧咧,可好歹也是个大姑娘,这么的明目张胆像什么。满脸羞的通红,索性屋里没点灯,黑潺潺看不清脸盘。 他坐在床榻边儿上,手里握住她的腕子,抬头看她扭捏的站在他面前,头也不敢抬,他顺着她的视线望向她赤|裸的双脚,马面裙遮挡住脚踝,一双小脚齐整秀气,倒也是个赏心悦目的画卷。 他这么直勾勾的望着她,卫辞忙将脚往后一缩,心里越发紧张起来,可不知怎的,倒隐隐期待起来。陆渊像是看破了她的心思,勾住她腰间的宫绦,一寸寸往手指头上绕着,彼此间的距离越发的近了,卫辞惊骇的死死拽住腰间的带子,心里擂鼓似的,结舍道:“厂臣,这……这是做什么呢?” 他咧嘴笑,逗弄她似乎是一种极大的乐趣,他喜欢看她害羞不知所措的模样,拉着宫绦不松手,故意搭道:“你说臣做什么?” 又来这一套,调戏她上瘾了么? 她刚张嘴要呲哒,身子被拦腰抱起,重心不稳跌进他的怀里,她骇得双手捂面,翁着声音惊道:“外头还有人呢!” “臣倒好奇,公主到底一天到晚看了些什么话本子?” 预想的事情没有发生,卫辞讪讪的露出双眼觑他,睁着大眼无辜的嗫嚅道了句什么,颇有失望的意味,回味出他的话里的意思,一瞬羞得没脸见人。 他将她放在床上,自己坐在榻边儿上,挪过她的脑袋放在襕膝上,拔了她头上的簪子扔在案旁,发出咯噔一声,温吞道:“病娇那个丫头越发不尽心了,睡觉连行头都不取,回头得找人整治整治才行。” 拆了鬏髻,一头青丝散落在他膝间,柔顺光亮,一直垂到脚踏上。 卫辞忙拉住他的手,急道:“你不要动病娇。” 他知道病娇跟了她很久,宫里的那些日子也都是她陪着她的,虽说起不了什么大作用,但对于她而言,早已超出了主仆的关系,他抬手捋了捋她的发丝,嗯了一声,温柔道:“头还晕么?我再替你按一按罢,要是累了就先睡。” 太阳穴上传来不轻不重的按压,想起上一回他替她按穴位,还是刚离开郢都的时候,转眼间都过去两个多月了,中间发生了多少事,闭着眼回味,她还记得他带她逛德州,做唐僧骑大马,她送他迦南珠串,还有后船舱那一晚雨夜……似乎还只是昨天的事情,越想眼角越发湿润,索性昏暗看不正切,便可以肆无忌惮的感怀起来。 她抬手没过头顶去寻他,抓住他的曳撒,紧紧攥在手心里,嗒然道:“你以后还会这样替我按么?” 他一怔,望着她的侧脸盘,听出她话里的感伤,“怎么不会?还有一辈子呢。” 是啊,还有一辈子的时间,想想就觉得美好,不管发生什么,两人待在一块才好。 “我不去姑苏了。”她忽然开口道。 手下的动作停住,良久也没开口,喉间像是沙子碾压般,说不出是什么滋味,她上了船就开始忧虑,就是担忧这件事么,长长叹息道:“卫辞,我说过会带你走。” “我知道。”她急急的说着,“我知道,我没有不相信你,你愿意陪着我亡命天涯的誓言,我从来都相信。可我不要就这样先走,我想和你待在一起,哪怕待在禁宫里,我不想你冒险。” 他急急的要带她远走天涯,对她许下终身的诺言,她高兴的要飞到天上去,可到底呢?燕惟如的话没有错,这样没有计划的离开只怕他连郢都都走不出去,那么多险境,皇帝、高宏才,哪怕就是孙启寿,一旦没了东厂提督的衔儿,她不敢想象他的下场会是怎样的。 剥皮抽骨,那些酷刑倘若落在他身上,高高在上的人落进尘埃,她想一想便觉得心都在颤抖,倘若是那样的结局,她宁愿他活的好好的,风生水起的游走在大郢禁宫中。 一同赴死,不是她的初衷。 他良久不言,她安慰他道:“等过了年再说好么?事情还有转机,没有到山穷水尽的地步,燕惟如不是要娶长公主么?我还有时间,一年,两年……我都能撑着等你,等你真正的处理好一切,咱们再走好么?” 第36章 分别离情 福船在运河上稳稳当当的行着,河面上荡起层层涟漪,卫辞趴在舷窗边上,望着外头白茫茫一片,一大早就起雾了,两旁的庄稼都看不清。福船过了苏州已经走了十七八日,估摸着晌午就能到聊城,眼看着行程已然走了一大半,离郢都越来越近了。 那日,他答应她,要带她回宫一起面对。 “主子,您又趴舷窗上,头不晕啦?”病娇见她神色暗淡,和她拉话。 卫辞两眼望天,搭道:“我这症状估计是好了,头一回坐这么久的船,摇摇晃晃的倒习惯了。我上一回去郢都还是坐的马车,一连走了两个月,骨头都要散架了。” 今时不同往日,那会子还小,什么都不懂,车一拉就进了牢笼里,可如今又有什么分别,都是不情愿。 “得亏有掌印,一路上咱也没受什么苦。” 卫辞望着舷窗外,没应着病娇的话,想了一会才道:“也不知几时才能到郢都?” 病娇心里惶惶,她哪里想回郢都,可无奈都是身不由己,如今到了弯腰时,不得不弯身,她知道主子心里的苦,才刚托了终身,这会子又缥缈无定的,接了披风替她穿上,“主子,东河里没水,咱就西河里走,总有法子,等回了宫一切听掌印的安排,您难不成还不相信他么?” 卫辞转眼朝她笑了笑,她拿来安慰他的话,现下又回过头来安慰她,拉过她的手,“病娇,跟着我什么好处也没让你捞着,路过苏州的时候,本想把你撂下,我想了很久,一来怕你不愿意,二来确实想让你有个自由之身,不必跟着我进宫受罪,你要还是想……” “主子,我哪儿也不去,您别把我撂下,我没有亲人,只有主子待我好,出了宫叫我怎么活。”病娇腾地跪在地下,双手伏在她的膝上,说着说着眼泪都掉下来了。 卫辞见她掉眼泪,似乎还是头一回,心下一急,忙要拉她起来,“你这样是做什么?我又没说一定要送你走,就算要送你走,也是为了你着想。” 病娇听罢拿袖子抹眼泪,心里憋屈道:“主子,我知道这一趟回宫, 分卷阅读44 - 分卷阅读44 - 分卷阅读45 我上头有督主大人 作者:炉烟双 分卷阅读45 我上头有督主大人 作者:炉烟双 分卷阅读45 您心里没把握,可就这么将您一个人撂在宫里,我心里就好受么,您这么个咋咋呼呼的人,爱闯祸,嘴也没个遮拦,我跟着您也好歹能帮衬您。” 病娇跟着她,没有五年也有四年,这么叫她走心里确实不舍,她弯起眼角,抬手覆上她的脸颊,一面替她擦眼泪,一面调和道:“平日里本事大得很,今儿怎么哭的花脸猫似的,到底是我吓着你了,你要是不想走,就跟着我一块儿回宫。” “主子……”只一句,病娇便越发的泣不成声,倒头在她怀里嚎啕大哭,似乎要将眼泪流尽似的。 船舱里静悄悄,只有船帆鼓风和病娇的嚎哭声,听起来倒有凄凉的意味,不知从何时起,境况越发的艰难了。 回去的路途要比来时的快许多,先前已经走了一半的番役,再加上没了路途上的耽搁,福船出了聊城上德州,估摸着再有三四日就能到了。 倚在船舱上,背后传来阵阵咚声,震的背也酥麻起来,她靸鞋往外走,此刻是傍晚,夕阳照在船头上,诡竿船帆映着阳光长长拉下来,一出舱便觉迎面的暖洋洋,她看见他站在后船尾上,扇面型的曳撒被风吹摆开来,高高扬起,头顶上罩帽的垂带在身后扬起,这样的人,就算站在河涛大浪上也让人挪不开眼。 甲板上没有人,应该是提前支开的,卫辞抬步上前,船上风大,仅有的脚步声一点也听不见。 她站在他身后,轻扯了下他的衣袍,轻声呢喃道:“厂臣……” 陆渊回过身来,见她素衣单薄,拉过她的手放在手心里,“冷么?出来怎么也不披件披风?” 他的手很大很暖和,一直暖到心坎上,她笑着摇了摇头,“叫我出来作什么?看风景么,什么时候也学会敲船舱作暗号了。” 他一笑,“臣这里作暗号,公主不还是懂得臣的心意么?” 他调转视线,望向河面上的涟漪,“眼看着还有几日就到郢都了,京中人多眼杂,我恐怕就不能随性儿见你了。” 话一出就变得凄凉,东厂下江南采办的事儿是奉了旨的,再加上又是他亲自南下,一言一行自然时刻有人惦着,出了郢都在福船上自是无碍,船上的番役都是经过精挑细选出来的,不然也不会带在身边。可如今不一样了,离郢都越近,境况就越发不能控制,又何况是多事之秋。 眼下连见面都是难事,往后回了宫,她又要待在重华殿里,而他呢,又重新做回了他的掌印,以前待在宫里五年也没见过他,一趟南下的际遇就像一场梦,要遇上怎么也躲不掉。 她撼住他,“如今这样是为了将来,无论怎么样,我都会稳住心性,等你安排好一切,到时候天上地下,还怕没有好日子过么?忍一时,留一世的道理,厂臣肯定比我懂。” 关键时刻,她拎的倒是清,和她比起来,他倒还不如她来的透彻。 “等回了宫,你就待在重华殿里,没什么事就尽量不要出去,借着舟车劳顿卧病不起,外头风言风语的话多,听了心里没的添堵,等过完年我料理完东厂的事,再寻个由头替燕王和长公主牵线儿,届时燕王进京必定又是腥风血雨一场,皇帝和太后也没空再顾忌你的婚事,等时候一到,我安排杜太医给你诊脉,就说大限将至,你想回苏州,半路上我派人去接应你,咱们一块走,要说逃不出大郢,那咱们就去戎狄,天下之大总有我们的容身之所。” 他将她揽在怀里,滔滔地说明他所有的计划,她惶惑无依的心顿时觉得有了盼头,歪头攀在他肩上,沉沉道:“哪怕再苦,我也等着你。” —— 福船浩浩荡荡进了通州渡口,东厂里的几个常驻档头早已接到指令,领着一行人在码头恭候着他的回来。 船身一磕,估摸着是抛了锚准备停岸了,千户在帘子外躬身唤道:“公主,船停岸了,收拾收拾准备下船了。” 卫辞一凛,伸胳膊抵了抵还歪在罗汉榻上的病娇,朝着外头喊道:“我知道了,这就来。”转头朝着病娇,压低声摇撼她,“跟你说的你记住么?等会一下船……” “我记住了主子,等一下船,咱们就和掌印撇开关系,一句话也不多说。”病娇揉了揉眼眶,纳罕道:“主子,要我说谁能怀疑到你们头上,一个太监,一个公主,八竿子打不到一块去,你别风声鹤唳的反而让人瞧出了端倪,那可就得不偿失了。” 卫辞还没来及开口,就听见外头陆渊的声音传来,“公主收拾好了么?” “来了,来了!”说完拉着病娇,风风火火的就冲出去,她不知是怎么了,越发的紧张起来,甚至不敢抬眼看他,生怕被人发现自己的不适来。 一双手托住了自己的臂膀,她一抬眼,撞进他如玉的眼眸里,她感觉那双手稳稳的托住她,温润的朝她笑了笑,“公主当心!万事要谨慎才好,福船上晃荡,一步步踩实了才行。” 她望着他良久失了神,怔怔说不出话来,背后病娇朝她袖间拉扯了下,她才返过神来,是了,下了这条船,从此便是路人了,她瞥开视线,垂首在他云纹牙牌见流连,忽然觉得一切都陌生起来,心头发紧的说不出话,眼眶也逐渐发酸起来。说是只当路人,可心里到底舍不得,她想一头扎进他怀里痛哭,可偏偏一切都在提醒着她不可能。 她嗫喏了下,缓声道:“一路上得厂臣照料,给您添了不少麻烦,承蒙您不嫌弃我,往后也不知几时才能再见,处了这些日子,临到分别的时刻,还真是舍不得。” 病娇在一旁咳嗽了声,她越说越发不是事儿了,恐怕再说下去就要让人生疑了,船舱里一叠声要她谨慎行事开口,可真到了关头,头一个慌了手脚的还是她自己。 “公主这话折煞臣了,所谓相聚终有一别,公主心性儿年轻,有些离愁别绪也是常理儿,等回了宫要好好珍重才是,公主有什么吩咐,只管托四喜来,臣一定替公主解决。” 他先前曾告诉过她,说要把四喜收作干儿子,如今看来是派上用场了,这一说是提醒她,也更是安慰她,横竖不过还有个把月的时间,有什么难熬的,宫里头五年的苦日子都过来了,还怕这点时当么? 陆渊托着她下了福船,许是心头惦记怅惘的太久,踏上了地觉得浑身都在打颤,他看着她魂不守舍的模样,心里有些担忧,终究还是对着病娇低声嘱咐了下,“好好照顾主子。” 病娇低声应了个是,架着卫辞往码头上早已准备好的马车上去。卫辞觉得自己没骨气,就这么分别的一刻钟就让她挫败到泥底里去了,她知道他在身后望着她,可是不能回头,踌躇了下,爬上小杌子低身隐进轿子里。 第37章 婚姻大事 马车是事先就准备好了的, 分卷阅读45 - 分卷阅读45 - 分卷阅读46 我上头有督主大人 作者:炉烟双 分卷阅读46 我上头有督主大人 作者:炉烟双 分卷阅读46 卫辞上了马车眼泪就止不住,她恨自己这样懦弱,连再看他一眼都不能够,这一别,再相见不知是何日。 病娇坐在一旁,拿帕子替她抹眼泪,知道她心里不好受,劝慰道:“主子,待会回了宫估摸着仁寿宫那头太后祖宗召见,您这么哭花了眼,不是叫人怀疑么?” 越说越觉得委屈,连哭一哭也不能够,只能埋在心里,她抽噎住,理了理心性儿,强撑着支起身子,“我不能害了他,他还在等着我呢,不管怎么样,我都要等着他来。” 以前在宫里,每天只知混日子,不知道这样不见天的日子还要多久,索性越发麻木了,可如今有了盼头,明明知道鲁莽冲动会害了他,可依旧抑制不住心里的惦念。 陆渊站在码头上,看见马车越走越远,怔怔望了良久,身后孙启寿瞅着眉头上前福道:“督主一路可还顺利?” 他嗯了一声,并未回头,瓮声道:“咱家有些累了,要回东厂一趟,其他人先散了,孙启寿跟着我,我有话交代。” 孙启寿弯身道了个是,哈着腰跟上道:“督主,京中大事不太妙。陛下提了一个叫王直的留在身边,原是御马监的,这几日都喊着在承乾宫议事,奴才势单力薄,陛下话里话外对他很是赏识。” 陆渊抬步朝前走着,冷冷哼道:“御马监的也想爬到司礼监头上,看来往日的震慑还不够他受的,咱家这一走,个个心里都打着算盘,真当我不回来了!” 孙启寿只点头说是,往日督主外出的机会不多,又何况是建安那么远的地方,陛下还指派他亲自去,无非就是为了支开他,可东厂只要还在他手里一天,他就不允许有人爬到他头上。前几年陛下还不谙朝政,将朝中大事全都推给了督主,那帮大臣也唯他是瞻,从来不敢造次,各地的情报也全在东厂手里,皇帝这会想换人,瘦死的骆驼也比马大,他再怎么蹦跶上天也还得靠着东厂。 他顿了下,突然问道:“柔仪殿那头可曾有叫你过去?” “叫了一两回,只说先放着,慌忙行事容易露出破绽,说是等您回来自有指派。”督主临走前吩咐过他,贵妃娘娘那头要时刻派人盯着,督主和娘娘是一根绳上的蚂蚱,互相倚靠,这些年来他心里早就有数。 上了马,径身穿过西直街,回了东厂,刚进了东庑房,远远就看见门旁候着的小太监,有些眼熟但不是东厂的熟面孔,他停脚回身问了下,“咱家回来的事,宫里头知道么?” “因前头不知行程,特意没往上头通报,您这会刚落轿,估摸着是不知道的。”孙启寿也没见这人,瞧腰间挂着的牌子,应该是乾西五所的人,遂上前问道:“你是哪个宫的?” 那小太监抬头朝陆渊望了望,撞见他肃杀的冷冽,忙低头结舍道:“奴……奴才是宝华殿的,公主和贵妃听说督主回来了,特意让……让奴才过来瞧瞧。” 孙启寿当头就是一榔头,斥道:“你个胡崽子!宝华殿里的咱家怎么没见过你,云锦公主就派你这么个结巴过来?” 小太监唬得忙跪下地,求饶喊道:“奴才真的是宝华殿里,不相信您带奴才回去问问……” “行了,咱家知道了,眼下才刚下船,头晕的厉害,你先回去回禀,咱家明日进宫。”陆渊手一拂,按着太阳穴不耐烦道。 那小太监听见主子发话,腿撒起来跑,孙启寿刚抬手人影都没了,疑惑道:“督主,奴才怎么没见过那小子?” “都说了是贵妃那头的,势必要找个别的宫的,越不起眼越好,怎么跟着我这点也想不明白。” 孙启寿见他进庑房,趋步跟上,笑呵呵道:“奴才哪有督主这样缜密的心思,督主下江南一趟,奴才可日夜惦记着您呢,就盼着您……” “行了,别拍马屁了,去廊下家找一个四喜的太监,晚点叫过来候着,我有事情交代。”他抬步往里走,突然又回头,沉重道:“记着,别叫人发现,弄砸了,有你受的!” 孙启寿再想往里走,只听木门砰地一声,他碰了一鼻子灰,木愣愣的望天,这哪个不长眼的兔崽子被督主瞧上眼了,真走了狗屎运了,啐了一口,径直就出了庑房准备进宫。 仁寿宫里,太后听说卫辞回来了,忙差人叫来,一别两个月,往常将近半年没见面也没如今这样,真不知是心里确实惦记,还是另有他谋。 卫辞回了重华殿,梳洗打扮了下,连口气儿还没喘匀,就急忙上仁寿宫去了。 北方天冷的早,卫辞上丹墀,一踏进仁寿宫就暖意袭来,往常这会儿也早该备上暖炉了,太后身子不好,天一冷就容易得交节气,年年开春总要发一回,宫里头闹得人心惶惶。 掀了帘子往里间走,太后倚在炕上,腿上裹着毯子,贵妃在一旁随侍,人一老就容易犯困,贵妃是皇上心尖儿上的人,这近身伺候的事儿贵妃也一直亲自料理,不知是不是错觉,她总觉得贵妃看她的眼神有些不一样,撇过眼眸,施施然上前拜道:“卫辞与太后娘娘请安,贵妃娘娘安好。” 太后听见声音,缓缓睁开眼笑道:“莲丫头回来了,有日子没见了,脸色倒不大好看,路途还顺利么?” 卫辞欠身道:“托太后的福,一切顺利,可能是路途遥远,有些晕船,刚脚踏地还觉得身子虚晃的厉害。” 太后一听,赶忙招手,“来来,到哀家跟前儿来。”说着牵住她的手,嘴角笑的越发开朗,转头朝着郑贵妃道:“瞧瞧,一趟姑苏出门,越发懂事了,比云锦那个丫头懂事多了,瞧着话说的,倒越来越像你了。” 郑贵妃抿嘴一笑,发髻上的金步摇也颤了颤,顺着太后的话道:“老祖宗心里疼爱卫辞公主,还偏要带上我,卫辞年轻的跟朵花儿似的,我哪里还比得上她们。” “谁人不知贵妃是郢都数一数二的美人儿,你这里自谦,倒叫她们窜上天了。”太后今儿似乎特别高兴,往常她心里是不待见贵妃的,瞧着今儿的谈话,倒不一般。 太后望着卫辞,良久叹了一口气,宽慰道:“你娘走了整整五年,要是能见着你这般懂事,估摸着心里也高兴,只是没能等到你出阁的那天,怕是她一辈子的遗憾了。” 她这里提起娘亲,卫辞心里也不好受,虽然五年过去了,可每回只要一想起来,心口还是会疼痛,她一直闹不懂,为何娘亲会舍得撇下她一个人走,她若是知道如今她在这深宫里煎熬,还会不会后悔当初做了那样的决定。 太后两手拉过她,卫辞坐在炕沿上,只觉得心里不定,果然听见太后道:“我和陛下为你指派了一门亲事,还有个把月就要年关了,彼时燕王进京,他在藩王中算是有作为的,府上连个侧妃也无,你嫁过去也不会受苦,日子 分卷阅读46 - 分卷阅读46 - 分卷阅读47 我上头有督主大人 作者:炉烟双 分卷阅读47 我上头有督主大人 作者:炉烟双 分卷阅读47 也定下了,就在正月十五,你觉得怎么样?” 卫辞心里沉到底,只觉满心的凄凉,一回宫就急着召她来仁寿宫,她天真的以为她真是挂念着她的,可如今看来,一切都再可笑不过,连日子都定下了,还来问她的意愿,难不成她说不嫁,这婚事就能撤回么? 这回是彻底死心了,她这样对她,心里到底有没有良心?说到底都是为了她司马家的基业,她爹娘为此丧了命,现下还要拉上她,若不是这一趟姑苏遇着厂臣,难道她就真的被钉着等死么? 正说着外间咯咯笑声传来,帘子一掀,女子莹莹然跑进里间,朝着太后怀里拱,“娘,我今儿穿了阿荣的团领罗袍,皇兄站在背后,只当我是阿荣呢,还说要给我个妃子当,我一转头,瞧见他脸都绿了,形容儿真笑死我了!” “胡闹!”太后顿时气昏了头,指着她道:“你皇嫂还在这儿呢,说这些像什么话,你皇兄是皇帝,你这般无法无天让他脸面往哪儿放,看来我平日里太纵容你了,这三天你就待在宝华殿里不许出来,主子生事做奴才的也不知道劝阻,拉下去,充进浣衣局,任何宫殿不允录用。” “娘!”司马云锦拉着太后的衣袖恨喊道,太后头一回发了这么大火,往常开些顽笑也曾有的,太后宠爱云锦公主众所周知,以往在仁寿宫里比这更撒泼的事儿也有,不过这回不一样,牵扯到皇帝的头上,饶是公主也宽恕不得。 皇帝爱美色,整个郢都都是出了名的,郑贵妃一直盛宠不衰,这也是其一缘由,看上了哪个宫人随手就纳了的,后宫里也有好几个,眼下后宫妃嫔无数,可皇帝生不出子嗣,太后在这件事上极为严厉。 “瞧瞧你整天没规没矩,也怪我平日里纵着你,卫辞比你还小一岁,样样也比你强,等年下我和皇帝商量商量,给你也找一门亲,也该收收性子了。” “娘!我不嫁!此前我和你说过的,你答应过要我自己选夫婿的!”云锦不依不饶,扯着太后的衣袖哭喊道。 太后拂了拂袖,“婚姻大事,岂由你自己做主!我主意已定,来人,带长公主回宫。” 第38章 平地风波 长公主被带回了宝华殿,贵妃素来和云锦交好,见状也心有不忍,遂朝着太后道:“老祖宗消消气,公主气性儿大了点,但没有坏心思,那阿荣是她身边的婢女,侍候了她几年,老祖宗这样处罚,似乎有些重了。云锦她自幼就调皮惯了的,在您跟前儿说话也口无遮拦,您不如就宽宽心放她一马,如今公主也大了,母女间哪有仇呢。” 太后听了贵妃的话,神色微恙,小时候调调皮处罚不记仇,如今越发大了,她这样的性子说到底也是她惯出来的,骄纵是骄纵了点,不过也无坏心眼,终究还是叹了一口气,“罢了罢了,哀家上辈子是欠了她的债!我这一辈子就两个子嗣,一个也不让人省心!” 转过头来朝着贵妃,拉过她的手,宽慰道:“还好有你这么个人儿在身边,后宫打理的有条不紊,你和云锦向来处的好,你的话她也能听进去。再有,亲事也该考虑,我听陛下那头说,戎狄王阿卓尔八汗年前会进京,我打算将云锦许给他,你也斟酌着劝劝她,其中道理利害你也该懂。” 贵妃和卫辞同时一怔,长公主要嫁给戎狄王! 这是措手不及的事,大郢与戎狄的关系向来貌合神离,眼下戎狄王亲来郢都,这么突然的事儿这会才得了消息,估摸着皇帝和太后心里早就有了打算,燕王要造反,届时倘若出了差错,也好歹有个戎狄亲家鼎助,算盘打得果真是好! 郑则盈讪讪点头,微微蹙眉道了声是就出了仁寿宫。 太后回头,见卫辞愣在炕沿边儿上,才想起来道:“卫辞,才刚和你说的事你也考虑考虑,日子定下了就和云锦一块出嫁。” 卫辞起身,腿里发软的站不住,病娇在一旁扶架着她,太后见她脸色苍白,忙问道:“这是这么了,才好还好好的。” 病娇见卫辞变了脸色,忙替她打掩,“回太后,主子路上生了一场大病,再加上舟车劳顿,眼下还没好利索。” “那赶紧搀回去,叫个太医瞧瞧。” 病娇道了个是,忙架着卫辞往外走,掀了帘儿出外间,低声劝慰她,“主子,您先别急,事情准不准还不一定呢!您这里慌了神,可叫掌印怎么办?” 一石激起千层浪,事情朝着歪道上发展,到底还能怎么办? 本来在建安之时,与燕惟如达成协议,可偏偏半路上杀出一个阿卓尔八汗,这下全乱了!太后这头已经开了口,说明是早已商议好的,倘若她这里再推脱,不是正好让人起疑么? “病娇……”卫辞转头叫病娇,却侧脸瞥见从贞顺门进来的一行人,陆渊也看见了她,不过只匆匆一瞥,人就隐进了西廊里,卫辞望着哪里久久没回神。 这会已然申时了,宫门一会就下钥,这会子进宫做什么? “病娇,刚刚西廊走过去的人你瞧见了么?” “倒像是承乾宫里的人,陛下这会召见督主是为了什么?” 卫辞摇摇头,她也闹不清,先前听闻燕惟如说过,皇帝想建办西厂,也不知是不是为着这件事。一走就是两个月,不单锦衣卫东厂惦记他的权势,现下连皇帝也要插一脚,她似乎能想像他的处境有多艰难。 承乾宫内,临到傍晚,皇帝召集一帮殿阁大学士议政,司马翊抬头朝一旁的王直问:“陆渊到了不曾?难道还要朕陪着一帮大臣等他不成?” 皇帝的怒火发的没由来,话刚一落音,殿门上陆渊踏进来,正好听见皇帝刚刚说的话,望见他身边的王直,神色一凛,稳着步伐朝前打千福道:“奴才来迟,叫万岁爷等候,实在该死。” 座下首辅大臣郑安见状忙和煦道:“陛下息怒,陆大人舟车劳顿,才下了船就急忙赶来,估摸着还没来得及歇息吧。” 陆渊一福,“谢郑大人挂记,为陛下效力,不辞辛劳。” 郑安是郑则盈的哥哥,前年才刚提上来的,皇帝宠幸郑贵妃,连带着郑安也做了首辅大臣,陆渊曾在柔仪殿当差,自然帮着他说话。 “厂臣替朕下建安采办,确实辛劳,朕也会记在心上。”皇帝说的轻飘然,他心里如今是越发忌惮他了,一趟建安,迟迟不归,他以为他和燕王勾结,遂派了高宏才下去接替,如不是这道旨意,指不定还会闹出什么别的乱子。 司马翊坐在鎏金地屏宝座上,抵着身姿道:“前日,王直得一高人,要向朕进献,过些日子就是太后寿辰,太后向来礼佛,想必心里也能高兴高兴。” 立在下面的王直一听,立马凑道:“陛下可知,这人就是上回收服那狐妖之人,奴才就是听了 分卷阅读47 - 分卷阅读47 - 分卷阅读48 我上头有督主大人 作者:炉烟双 分卷阅读48 我上头有督主大人 作者:炉烟双 分卷阅读48 他的指点才捉住那妖孽的。” 皇帝哦了一声,随即斥道:“什么狐妖!装神弄鬼,朕看就是一只普通的狐狸,那只狐狸不是在宗人府关着么,朕倒要看看,那高人到底有什么能耐。” “王直,你去找人焊个大铁笼子,将那狐妖关在里面,朕倒要看看那高人到底是怎么降服狐妖的。” 皇帝向来就爱这些装神弄道的,往年还曾寻人炼丹,王直为了讨好他,因此故弄玄虚弄来这么一个人。 陆渊挑起眉梢,到底是不是高人,谁人也无法说,所以说到底能不能收服狐妖就要看造化了。 “陆渊,这一趟江南,朝中积了不少案子,朕处理的头都要炸了,底下那帮秉笔的奴才没个主见,样样都要朕来决断,朕哪有那么多时间!赶巧你回来了,东厂那头你先撂一撂,交给王直,这一段时间就留在宫里,抓紧处理朝堂之事。” 此话一出,堂下众人皆缄默,这是什么意思?要罢了他东厂提督的衔儿?敢情不是建立西厂,直接将他的东厂过渡给王直,他王直是个什么东西,地皮子还没踩热,就敢接他的班儿! 陆渊拱手道:“臣这里辛劳点不算什么,只是王大人历来监管御马监的事儿,东厂里事多棘手,臣怕大人料理不过来。” 说罢,外间曹公公进来通报,“陛下,柔仪殿那头贵妃娘娘请您过去,晚间不知吃了什么脏东西,吐了肝肠都断了,太医来瞧,贵妃不让,只一叠声叫您过去。” “混账东西,太医院那帮狗奴才都是死人么!”皇帝下了决心要提携王直,拂了拂手道:“这事就这么定了,多个人帮衬帮衬也是好事。”说完后脚就出了乾清宫。 “恭送皇上!”王直的声音响彻整个大殿,得了意就开始倒三不着两起来。 陆渊眯眼朝着他,拱手道:“ 还未来得及恭贺大人,位子爬到高,大人可得要当心。” “这事儿就不归督主,哦不,瞧咱家这记性,现在该称陆掌印了,咱家既然能爬得上这位子,就不劳掌印挂心了。”说完抱着拂尘扬长而去。 坐在梨花椅圈里的郑安起身,愤怒道:“仗势欺人的狗奴才!瞧他还能嘚瑟几天!娘娘那头的消息来得终究是晚了点,再有一刻钟也不是这个情形!” 郑则盈不是无缘无故病恙的,早在郑安进宫便提前通知她了,也不知是那帮奴才误了时辰,还是真的这样凑巧,偏偏就在皇帝刚要下令的时候进来,可到底还是晚了一步。 陆渊哂笑,似乎没有放在心上,负手望着灿灿鎏金的地屏宝座,怅然道:“皇上早有收回东厂的心思,娘娘就算想拦也拦不住,他王直想把东厂揽在自己怀里,也得掂量掂量自个儿有几两重,大船还怕钉眼漏,又何况是他,等着瞧好了!” 郑安眯眼望着离去的陆渊,果然是七窍莲蓬心,就算没了东厂,照样也能扳回局面,可刀尖上踱步,总也有失手的一刻,到了那时,便是万劫不复。他真不知道阿盈到底图他什么,宁愿搭上自己也要帮他。 可若说是为了那人,可他早死了,如今还留在宫里,到底值不值? 出了乾清宫,陆渊抬步往贞顺门走去,身后孙启寿抿嘴一言不发,小心翼翼乜着眼觑他神态,这才刚回来就被剥了职,往后也不知道还有什么招儿,压着喉咙问他,“督主,那个叫四喜的,还用叫到东厂候着么?” 刚问完才觉不妥,孙启寿简直想抡起手甩自己两个巴掌,偏偏哪壶不开提哪壶,忙结舌辩道:“奴……奴才简直该死!” “行了,既定的事实还怕别人说么?你在东厂里还有职,暂且先收敛着些,他这几日正出风头,找麻烦是肯定的,有多少恩怨先记着,等过完年一并清算,管叫他一个都跑不掉!” 孙启寿忙弓腰点头说是,“督主要是有事尽管吩咐,奴才一定办到,那奴才就先回去了。” “等等。” “督主还有吩咐么?” “那个四喜呢?” 孙启寿一拍脑门儿,“瞧奴才这记性儿,还在廊下家呢,奴才刚要过去,就听见您进宫的消息,奴才这就去找。” “不必了,既然还在宫里,也不急着这会儿,我亲自去找,你先回去罢。” 望着空无一人的廊道,直直望到头,从这里过去,直通西廊下家,边儿上就是重华殿的后门。 其实,留在宫里也没有想象中那么坏,至少,还能幽幽望到头。 第39章 坦诚相见 顺着西廊往里走,月亮高空挂着,映着两旁月桂形影错杂交乱。 西角门地处偏僻,一入夜就静悄悄的,正值西北风,平日里连把手的人都偷懒去了,要是来个高明点的刺客,闯进来倒也轻而易举。 肩上的胆子似乎一下子少了许多,接手东厂是他风头正盛的时候,手里揽着大权,在高位处惯了,事事都要小心谨慎,稍不留神就万劫不复,到底是从什么时候,他开始厌倦这样无休无止的争斗的。 甚至有些后悔回来,宁愿亡命天涯,也好歹比这样进退两难来得强,至少还能落得自由身。 重华殿内,灯火明亮。 卫辞支手撑在下颌上,看灯台上烛火忽明忽暗,心里惆怅着睡不着。 “主子,忙活了一整天,还未来得及歇息,您早些睡吧。”病娇低身铺床,回过头望着她惘惘的坐在桌旁,从贞顺门回来,心里就开始不安定。 这才刚回来,糟心的事情就开始一件接一件,往后还有什么,似乎望不到。 “也不知乾清宫里,他到底怎么样了,皇上有没有为难他?”她哀愁起来,以前在福船上,有什么糟心的事还能同他说,可如今连见一面都是难题,这样的困境到底何时才是个头。 病娇顺着床架子倚靠下来,叹了一口气,“如今这个局面,怎么转圜都是死局。皇上那头已经下了功夫,从建安水师检阅就能看出来,那高宏才有多大能耐去得罪掌印,无非就是皇上在背后撑腰。” 连病娇都能看出来的猫腻,旁人又岂是瞎子? 卫辞咬了咬细唇,想道:“他本想将一切料理完再和我一起走,可如今这样,不知还由不由得了他。” 太后要她嫁给燕王,就是年前年后的光景,而燕王想娶的是司马云锦,现在是全乱了套了。 “我出去透透气,你先睡吧,不用等我了。”她脑子里混沌,披了坎肩往外走。从没觉得这样艰难,往前一步是死,朝后一步是深渊,桎梏在原地,连动弹都动弹不得。 穿过西廊就是廊下家,她出来的匆忙,没拿风等,索性今儿是十五,月亮当空照,行径小路一直到底也明晃晃的。她忽然想起来,第一次见他也是在这里,他将自己推到池塘里,要不是她会游水,早就归 分卷阅读48 - 分卷阅读48 - 分卷阅读49 我上头有督主大人 作者:炉烟双 分卷阅读49 我上头有督主大人 作者:炉烟双 分卷阅读49 了西。 说来也奇怪,那样缜密的一个人,也会做出这样鲁莽的事。 隔着宫墙朝那墙头上望,突然身后传来脚步声,“望什么呢?” 听见熟悉的声音,猛地回头,竟看见他居然就站在她身后,声音里带着欣喜,呼道:“你怎么来了?” “想你便来了。” 一句话就让她忍了一天的心墙全部塌陷,朝思暮想的人就在眼前,一刻钟也等不得,她上前环住他的腰,鼻子里发酸,瓮声道:“我才刚还在想呢,你会不会又出现在那墙头上,果然你就出现了。” 他听着她语无伦次的话,只觉心里好笑,“我难不成是飞鸟么,还站在墙头上等你,估摸着还没等到你,就被禁卫军射成刺猬了。” 巧言令色,她撇嘴埋怨道:“你又不是没爬过,怎么?做过的事情又想赖么!”她压低了声音,窝在他的脖颈间,“我问你,你那回到底是不是故意的?” “什么?”他有些摸不准头脑,才刚一天没见,怎么连话都说的颠三倒四起来,扶住她的肩头,抬手覆上她光洁的额头,问她:“做了一个月的船,脑子还没转过来么?” 她惊愣地望他,觉得事情不大对,脑子里迷迷糊糊想起那日在燕王府他说的话来,轻声探问道:“我记得你好像说过,我与你第一次见面是在仁寿宫?” 陆渊忽然变了脸色,这才知道她到底在问什么,缄默不语,忍了很久才毅然道:“卫辞,我有个秘密,你想知道么?本来在建安就打算告诉你的,可如今回了宫,一切都不在控制之内,我不想你从旁人的口中得知。” 他突然这么郑重其事起来,叫她心里一紧,她从未见过他这样小心严肃,到底是什么滔天的秘密。 “我有个胞生哥哥,叫陆玑,同我长得一样。” 卫辞垂下眼角,回想着宫里的一幕一幕,惊问道:“所以,那日在廊下家和贞顺门见到的人不是你,是陆玑?”她脑子里有些懵,双生的胞兄一同混迹在宫里,这样惊罕的事情,说来着实让人费解,若是没有旁的缘由,何必冒着杀头的大罪,上演这出桃代李僵的戏码? “不错,那日是宫里宦官大检,宫里闹出了风声,他特地来接替我的。” 等等,宦官大检?她惊愕的抬起头,真相似乎只有一步之遥,捅破了那层窗纸就能见分晓,她咽了下喉头,觉得不可思议,惊讶之下更多的是窃喜,眯眼瞧他,“你不是太监?” 她的心思,他一直都知道,在福船上就总盘问他,如今让她得了把柄,越发无法无天了,轻咳了下,说着吓死人不偿命的话来,“你见过像我这样英俊的太监么?” 卫辞起先还一愣,原以为会错了意,正巧瞧见他那双含情脉脉的眸眼,倒有万种风情的味道,她欣喜过了头,不觉大了声嗔怒道:“你个没良心的!” “谁在那边!” 突然前面传来冷喝声,卫辞一惊,陆渊连忙拽住她蹲身隐在窄巷子里,手掌紧紧捂住她的嘴,气息冷冽的生出一股肃杀来,卫辞听见外间的脚步声,透过门隙望见隐约的灯亮,这下完了,叫人一发现,连跑都没地儿跑。 “深更半夜的,哪来儿的人!你就别闲操心了,大伙都在拐门上喝酒,快走走!旁人都知道偷懒,就你一天到晚疑神疑鬼的,李公公到底给你多少银子,让你这么卖命。” “可我才刚明明听见有人说话。” “这西角门上连鬼都不来,谁有闲情上这儿来,找魂呢!没准儿哪里的野猫,你要不走,我就走了。” 过了许久,那门隙上的灯亮终于暗了,卫辞心里歇了一口气,终于走了,要是再朝前一步,她估摸着要吓得胆儿都没了。 才刚心里惊吓,连气都不会喘了,这会松懈下来,觉得鼻息间全是他的气息,淡淡带着草药味。巷子太窄,本就只够一个人走,现如今两个人挤在一起,她几乎是紧贴他的胸膛。 情急之下,挤进来容易,这会要想出去似乎有点困难。 她心里擂鼓跳似的,心脏恨不得要从嘴里跳出来才甘心,两颊上带着绯红,小巷子天空上月盘儿高高挂着,莹莹然打在羞红的脸颊上,肤脂凝玉让人忍不住想摸一下。 他良久盯着她的脸盘儿看,她觉得不好意思,微微颔了首,以前一直以为他真是个太监,就算睡在一张榻上也没什么太多的顾忌,可如今真相大白了,一个大男人盯着她看,两耳像是充了血,热剌剌地烧着。 “你的珥珰掉了一个。”他察觉出她的不适,故意憋着笑撩拨道。 她啊一声,脑子里没有想法,下意识的抬手摸耳,滚烫的触感连她自己都吓了一跳,许是刚才拉扯之下,才掉了一只,因此忙要起身摸地找寻。 “你别动。” “怎么了?” “我动不了了。” 她错愕的抬头,额头碰触他的下颚,只觉哪里似乎有些扎人,她闷着笑故意呲哒他,轻着声儿道:“督主,你长胡茬了。” 许是挨得近的缘故,她轻声说话的气息尽数喷在他的颈上,咽了下喉头,有些细细痒痒的,脸上发热,他倒紧张起来,平日里只有他撩拨她的份,今日却叫她占了上风,他有些不甘,故意将下颌抵在她的额间。 头顶上传来瓮声,带着诱惑人的嘶哑在她耳畔轻哼,“你不是一直闹着要检验检验我到底是不是太监么?今儿机会来了,你不来验验?” 她脑子里一轰,像炸糊了的豆腐脑,惘惘地什么思绪也理不出,他是故意的!以前趁着她怕他,老拿这个来威胁她,可今儿算是老天开眼了,黑灯瞎火的窄巷子里,落在她的手里,他还有什么把柄来拿捏她? 她摆起一贯无辜的脸,故意轻蹭他的脸庞,道:“这个要怎么验?我年纪轻,没经验,督主见多识广,不如您教教我?” 旁的本事没学会,耍横无奈倒是学得快,还能怎么验?脱了裤子叫她两眼望? 跟他耍派头,似乎没有好处,他伸出手带她入怀,怔了下,偏过头侧身含住她滴血的耳垂,牙齿轻打着颤儿,怕咬重了又怕咬轻了,齿间湿腻的感觉简直让人销魂! 卫辞抖肩轻颤,觉得浑身像过了电,酥酥麻麻的,她缩起脖子,咯咯笑着却又不敢发声,结着舌喘气,“我不验了,我不验了还不成么?你快放开,我不验了!我怕痒,我真的怕痒!” 听见她求饶的声音,他才罢休,擦过脑袋抵在她的额间,抿嘴笑道:“卫辞,我一辈子也不想和你分开……” 第40章 突现惊雷 他见她笑得花枝一样颤,抬手替她拢了拢发丝,馨然笑道:“才刚话只讲了一半,被你带偏了原道,这剩下的一半,我只告诉你一人,千万不要同人说,连病娇也不行 分卷阅读49 - 分卷阅读49 - 分卷阅读50 我上头有督主大人 作者:炉烟双 分卷阅读50 我上头有督主大人 作者:炉烟双 分卷阅读50 ,不然我死无葬身之地。” 从来没觉得事情变得这样严重,卫辞霎眼直愣愣点头,“我省得,你放心,我谁也不告诉。” “我和他是双生子,从小便长得一摸一样,十三岁那年,家里发生了件大事,只剩下我和哥哥两人,为了报仇他进宫当了太监,可也自此落下毛病,所以我就替代他入宫,只有宫里每年宦官大检的时候,我与他才会互换。” 灭族的大仇?一般人谁会舍下心进宫当太监,若不是天大的仇恨,也万万不会出此下策,她急急问着,“那仇人呢?如今报了么?” 他愣了下,抬起眉梢望远方,良久才道:“还没有,不过快了。” 她以为他是想起了伤心事,双手环住他,在他背上来回的拍着,安慰道:“我知道没了家人是怎样的感觉,当一切都没了的时候,你还有我知道么?我会一直陪着你,将来我还会和你一起离开大郢,原本以为你是宦官,现如今真相大白,我们还会有孩子,还会有新的家人,都会好起来的。” 他听着她幽幽地说着,娶妻生子?他似乎连想都没想过,陆玑得病那年,他本想狠狠心解决这样的把柄,彻底成了太监,如此便就没了幻想,一心一意的报仇,可如今心里有了牵绊,不愿意再像从前那样刀口亡命般的活着,他也想有个家。 “我说过等过完年就会带你走,如今告诉你这个秘密,也好脱身了些,出入大郢也无人会怀疑,只要你那头办好,宫里不追究,咱们就能彻底的远走高飞。” 他是打算用陆玑来替换他么?可他的仇呢?原来他一早就打算用这出桃代李僵来解脱,她心惶惶道:“那陆玑呢?你和他说了么?” 他摇了摇头,“还没来得及说,就这两天的事情,眼下没了东厂的衔儿,我在宫里也能来去自如些,只是这段时间不能再见面了,你安心待在重华殿里,称病不见人,有事情我就叫四喜过去传话。” 一切都料理的妥妥当当,只等年关。 她突然想起燕惟如,“长公主的事情,我今儿听太后说,要将她嫁给戎狄王阿卓尔八汗,你先前不是与燕王达成协议,要燕王尚长公主的么?” 他点了点头,先前是缓兵之计才答应燕王,可如今情势变了,他手里没了东厂的职权,有些事情办的没有以前顺手了,他哼道:“燕王能不能尚得了长公主还另说,戎狄王那头,也未必就能如愿,依长公主的性子,她自己就不愿意。” “可我听太后的语气,事情似乎是既定了的,太后是她的娘,再加上有皇上的旨意,我怕她的不愿意也不顶用。” 他知道她心里忧虑,只要还待在禁宫里一天,就没办法定心,伸手揽住她,微微叹道:“卫辞,咱们会一起离开的。” 她将脸捂在他的怀里,瓮声道:“早知道出宫如此艰难,小时候那会,我一定留在姑苏。” 他听她的话,觉得好笑,“你要是不进宫,哪里还会遇上我呢。” 她吸了吸鼻子,觉得很有道理,迎着泪抬头道:“只是……只是咱们这样,我觉得好苦。” 眼泪顺着眼角流下来,他捧住她的脸庞,替她抹眼泪,叹气道:“有什么苦?不论什么苦,我都替你受着,将来咱们一道离开,你受得了和我一起粗茶淡饭么?” 她是深闺里的公主,就算在苏州也是仕家小姐,向来衣食无忧,除了小小年纪没了爹娘,寻常人所历经的那些苦难,她连见也未见过,就这么的带她走,他忽然怕将来有一天她会受不了。 搁在他肩上的脑袋一怔,她直起身子抬起头来,直直望着他,“我连死都不怕,还怕这些么?我与你在一起,你就要相信我,不管到了什么地步,倘若就算有一天被人发现了,你也不要离开不要我,知道么?” 他淡淡嗯了一声,抬头望天幕上的月亮,未来到底怎么样,说实话,他也拿不准。 —— 翌日一大清早,皇帝照例没有上朝,叫了陆渊到柔仪殿当差,床榻上郑贵妃歪着身子,隔着帘幔看不真切。 “皇上尽管放心,奴才一定尽心伺候。” 皇帝坐在地屏宝座上,叹道:“昨儿个夜里,朕革了你的职,想来想去觉得有些草率了,你是从柔仪殿出去的,如今再派你来当值,朕也放心,这也是贵妃的意思。”他站起身拍了拍陆渊的肩头,“留在宫外有甚好的,东厂里一天到晚打打杀杀的,你是个精细人,留在宫里才是正经。” 这是打个巴掌再给个枣?当面鼓也打了,还要来敲背后锣,陆渊哂笑,皇帝重视王直,架了他的东厂给他,也要看他有没有这个能力,弯腰笑道:“陛下言重了,臣是奴才,为主子办事岂有牢骚的,再说了,奴才也是贵妃娘娘提拔的,蹦跶再远,哪能就忘了根本呢。” 皇帝听罢哈哈大笑,指着他笑道:“怪不得贵妃一直跟朕提你,这一套嘴上功夫倒是练得好,伺候好贵妃比什么都强,将来朕有赏。” “谢陛下赏赐。” 陆渊弯腰候着,一直等到皇帝离开才调转视线,帘幔里传来声音,“都下去吧,本宫有事要交代陆公公。” 话一出,宫娥都散出了大殿,只留他一人候在帘子外。 良久无言,郑则盈透过帘幔望见他的身影,高俊挺拔,还和以前的一样,轻笑道:“有日子没见了,陆公公近来可还好?” 人前她会叫他陆渊,如今人前人后,一口一个陆公公,听得他心里有些异样,垂首道:“托娘娘洪福,奴才一切都好。” 她轻笑出声,呵道:“是么?厂公一切都好,本宫可不好。”她起身掀了帘儿出来,赤着光滑的脚踏在冰凉的地上,头顶上传来尖锐的声音,“一大碗的药渣子,黑乎乎的,本宫连眼都没眨就灌了下去,厂公倒是快活!” 昨日夜里,她听闻皇帝传了他进乾清宫,知晓必定会出事,就算是喝了那晚药,也不见得能挽回什么,可她还是义无反顾的喝了下去,她怕他既没了官职,还要受辱,她疼了一夜,原想着他夜里会来看他,可结果呢?非要靠着圣旨才能箍住么? 她见他低着头,颀长的身子竟也露出一丝卑微的姿态,她轻嘲,“怎么?厂公不说话是哑巴了么?” 伸出手来,划过他的侧脸,顺着轮廓滑到下颌,冰冰凉凉的触感让她失了理智,尽管那样陌生,却依旧让人贪恋,抿嘴道:“一趟建安,还好么?我叫人传信让你早些回来,你犹犹豫豫的作什么?偷偷藏人了么?” 这样紧逼的姿态,让他喘不过起来,拽过她的手腕,狠狠一甩咬牙道:“你看清楚些,我是陆渊,不是陆玑!” 她身子虚弱,扶着椅圈勉勉强强撑住,带着凄楚的笑,“我自然知晓,陆玑他死了,不然你也不 分卷阅读50 - 分卷阅读50 - 分卷阅读51 我上头有督主大人 作者:炉烟双 分卷阅读51 我上头有督主大人 作者:炉烟双 分卷阅读51 会进宫和我一起遭罪,我原以为你会走,撇下我一人陷在宫里,你心里还是舍不得的是不是?” 他不知道郑则盈到底是什么时候变了心思的,她进宫比他早,是她带了陆玑进宫的,可后来陆玑得病,她一直以为他已经死了,后来那几回,她也一直把他当成是陆玑。 “要是哥哥看见你这般,不知该有多心酸。心心念念惦记的人,如此就变了心,你叫他地下怎能心安?” 说起陆玑,郑则盈引起伤心事,恍然跌坐在椅圈里,轻笑道:“我是为了他才进宫的,可他却撇下我自己走了,我该怎么办?” 她突然站起身,两手紧紧攥着陆渊的手,惶恐道:“你带我走好不好,咱们找一个没人的地方,你要是不嫌弃我,我就嫁给你,替你生个孩子,若要报仇,咱们留给他好不好?” 陆渊拂手,她猛地跌出去,“你是疯了!” “我是疯了,我不想再留在宫里了,这大仇两百多年都未报的成,我们又怎能成功?我不想把一生都耗在这里,我想离开,我想离开!” 他见她几近疯癫,宫里这些年的煎熬,她受了多少苦,日日夜夜受着折磨,这些苦她本不该受的,他有些不忍,低身下来与她持平,望着她的眼眸道:“若我告诉你,陆玑没死呢?” “你说什么?” “陆玑没死,他还好好的活着。你听着,等过完年我会和他换过来,依着你的能力,保他无虞绰绰有余,至于大仇,恐怕是不能亲手解决了,燕王叛变是迟早的事,最迟也在明年,届时找个契机,先前给你的药,这半年就开始行动,一点一点加在司马翊的膳食里,等到燕王登基,这大仇也算是得报,我和燕王达成协议,会让你们安然出宫。” 第41章 司礼议事 郑则盈怔怔坐在椅圈里望着他,脑子似乎还没转过来,陆玑没死? 双手垂在两侧,有种无力的感觉爬上心头,这算什么?耗费了半辈子的年华,就这样被耍的团团转,她心里不甘,忍住心头的悸动,斜眼望他,“他在哪里?” “这也是他的主意,当年他病得厉害,差点就没命,若是留在宫里,不仅要拖累你,也起不了什么作用,为了让你绝了念想,才让我进宫来的,期间他也来过几回,只不过你没注意罢了,只当还是我。”他背光站在阳光里,照耀的让人睁不开眼。 她轻笑,“所以,就将我放在风口浪尖上?”奋力拂去桌上所有的杯盏,尖锐刺耳道:“他凭什么这样做?凭什么!” 她自幼跟着他,为他出生入死,整日委曲求全困在这深宫里,没有一个人来听她诉苦,她这么做到底是为了什么,到头来会轮到这样的下场。 想起陆渊刚刚的话,只觉心寒,颔首道:“就这么交代我,自己好远走高飞么?” 她站起身,绕到他身前,牵起他腰间的青绦牌穗,放在手心里细细摩挲着,“你就笃定我还会跟他走么?这么多年了,陪在我身边的人是你不是么,从底下一步步爬上来,艰难万阻,其中的艰辛只有你懂,你离不开我。” 恩宠荣辱十几年,她本以为当初是为了陆玑心甘情愿进宫来的,可半道上他突然死了,她心里愧疚不忍,只当带着他的使命为他做好一切,可之后的年月,都是陆渊陪着她。 可这会突然全都变了,死了的人又回来了,该来的不来,不该来的却来了。 呵!上天真是造化弄人。 她执起他的手,放在自己的脸盘上,低声道:“燕王到底何时反还尚未可知,你如此着急要我下毒,不怕万一被发现,我死无葬身之地么?” 毒害司马翊本就是原本的计划,现如今让燕惟如捡了个便宜,不管怎样,大郢的气数是已尽了,他握住她的手,“宫里的一切,陆玑都知晓,他心里有定夺,你不必担忧。” “那你呢?你要去哪儿?” “我自有去处,不用你操心。” 自有去处?事情还没着落,倒要先走,她拽紧他腰间的牌穗,狠厉道:“凭什么!你要是敢走,看我会不会杀司马翊!” 陆渊抿嘴不言,郑则盈从来不是个任人摆弄的人,临到关键时刻,毫不犹豫就能调转船头,他眯眼望她,“你想怎么样?” 对于她来说,最起初的打算,是两人报了仇,他登基,她为后,再不济也要保得命在,做一对亡命夫妻,可如今看来,他心里似乎从来没有这么想过。 “我要你带我一起走。” “你妄想!”他扯过曳撒,狠狠将她甩在身后,“我说过,陆玑会带你离开禁宫。” 郑则盈不死心,依旧扯住他的曳撒,喘着气道:“可我不想跟他走,这么多年,我对你的情意,是真的,我没有将你看做他的替身,到底是陆渊还是陆玑,我心里清楚的很。” 陆渊紧紧握着拳头,“你趁早死了那条心,别怪我心狠,这么多年我对你只有陆玑的情分,你要是后悔还来得及,司马翊的毒,你不下,自有人下!”说完便眼也不抬的出了门槛。 郑则盈到底是什么时候变了心思的,他竟从未察觉过,从前只觉得那些不过是她对陆玑的聊以慰藉,独居深宫,寂寞了也无可厚非,她本是要嫁给陆玑的,可阴差阳错,这份心思竟转变到他身上来。 转身出了柔仪殿,往北司房上来,既然已经决定要将一切都留给陆玑,那就要为他打点好宫里的一切。 冬日里阳光明媚,暖洋洋照在背后,从北司房走到司礼监,只这么一小段路,只觉后背汗津津的。常日里总要喝些药方子,身体的变化都要靠药物来压制,身子虚的让人难以想象,长年累月,总要出些毛病。 刚进了庑房,几个秉笔就出来迎着,乾清宫里的消息估计一早就传遍了,他没了东厂的衔儿,可至少也还是司礼监的掌印,一帮人弓着腰大气不敢出,只怕他发怒火。 上了丹墀进里间,暖炉烧的噼啪响,双手捂在炉罩上取暖,抬眼问:“太后过几日生辰,得抓起手来赶紧办了,往年这些琐事咱家也没上手,都是孙启寿料理的,狐妖一案暂且先放放,宫里的事最要紧,咱们司礼监是十二监头等领班,说到底管得不就是宫里的事情么?” 张秉笔赔笑道:“掌印说的是,咱们头顶上的主子是皇上,定会尽心操办。”回身取了案上的誊绢,躬身托着,“今日内阁刚拟了票来,是关于燕王进京的,那头已经允了,只等咱们的批红了。” 陆渊搓了搓手,没有接着,眼下还有一个多月年关,此刻批了传回建安,燕王年底正好能抵京,伸手接过誊绢,搁在案上拿起朱笔写着:照准。 “现在就飞鸽传书过去,越快越好。” 这趟浑水,搅的人越多才越好行事,他如今巴 分卷阅读51 - 分卷阅读51 - 分卷阅读52 我上头有督主大人 作者:炉烟双 分卷阅读52 我上头有督主大人 作者:炉烟双 分卷阅读52 不得燕惟如长了双翅膀飞过来才好,望了望门槛外的天空,叹息道:“也不知今年要到什么时候下雪,不知腊八能不能赶得上,这雪下的晚,估计又是一番说辞。” 俗语说,瑞雪兆丰年,腊月里要是不下雪,这来年的丰收可就不好。前年就没下雪,出了黄河水患的大事,民间百姓怨声载道的,这大郢也不知还能撑几年。 身后几位秉笔屏气凝神,不敢接他的话,陆渊也没在意,端起杯盏搭着声儿问:“快年底了,今年国库亏损多少了?” 国库入不敷出已经好几年了,这两年还靠死撑,今年要是再不下雪,可就真撑不住了。 “前些日子同内阁还有户部议了事,其中吏部超出预算最多,亏空达八百万两。” 杯盖声迟迟没有落下,嗤笑道:“光一个吏部就达八百万两,呵,那帮人也实在是够贪,吃肉连骨头也不吐。” 这样大的亏空,似乎是意料之中的,他捏着杯盖儿,拂了拂茶叶,有一搭没一搭道:“咱家记得王直是去年吏部堂官罢。” “陛下信任他,就让他干了一年,各地的官员换了将近三成……” 官员大换水是头等大事,整个吏部运营都要小心再小心,稍出差错,动摇国之根本。 “等年底公议的时候,把这事奏上去,凡是能靠得上的罪名,尽管往上加,地方上有牵连的官员一并列出来,事先和内阁那头通好气儿,这次咱家要他王直再也翻不了身!” 肃杀之气随着杯盖重重落下,陆渊要办王直是迟早的事,无缘无故被人截了道,若要忍气吞声可不是他的作风。 张秉笔腿里直打颤,他这份狠绝是东厂里带出来的,如今退回掌印,依旧刻在了骨子里,“掌印,陛下要焊铁笼子捉狐妖一事,已经着工部在办了,咱们要跟前去监管么?” 陆渊思量了片刻,有意无意道:“按理儿说,工部办的事,咱们向来没过问,可这会不一样,太后寿宴是在宫里,出不了差错,那边你就盯着些。” 坐了半天,腰身有些硬,直了直腰懒声道:“行了,今儿就到这儿吧,剩下的若有要紧事,就托孙少监传来,咱家腰不好,要回去歇会。” 众人弓腰迎着他出门,直到看不见人影才退回庑房。 重华殿内,外头没有把手的人,整个大殿内静悄悄的。 四喜在门外张望着,环顾四周蹑手蹑脚推了门缝挤进来,刚好撞见院子里的病娇。 “做什么呢?” 四喜下意识回头,深吸了两口气,抚着气儿轻声道:“干爹叫我来的。” 病娇立马捂住他的嘴,明白他嘴里的干爹是指谁,竖着手指嘘道:“跟我来,公主昨晚睡得迟,这会还没起呢。” 四喜笑了笑,“干爹都和我说了,我特地晌午才来,公主也真是孩子性儿,都这么会了还没起来。” 病娇剜了他一眼,“主子的事儿,要你多嘴!” 这里刚拌嘴,面前的殿门就开了,卫辞从里面走出来,愣愣道:“他送信来了?” “不止呢,还有一大堆东西。”说着四喜从怀抱里洋洋洒洒倒出一堆来,有信封,有金银,还有手捂子,手里还拎了一袋银骨炭。 “干爹说了,他如今来不了,往后天冷,重华殿这边地儿偏,内务府那帮见风使舵的狗奴才,没的会克扣这边的俸银,就叫奴才带了些来,这银骨炭是好东西,干爹特地找来的。旁的也拿不了,总归钱财是哪儿都能派上用场,给殿里多添些过冬的物件。” 卫辞听着四喜叽里呱啦说了一大通,暖意直冲心头,拿起书信翻开,上面赫然一个大字:等。 心里说不上是什么滋味,他冒着风头也要给她送这些东西,不觉眼泪下来,滴答打湿了宣纸,吸了吸鼻子,哽咽道:“你回去告诉他,不管何时,我都等得。” 第42章 惊天秘密 先帝子嗣寡存,膝下只有三个子嗣,一个是当今圣上司马翊,一个是豫王司马烜,另一个就是长公主司马云锦。 旁人家都偏爱儿子,可这帝王家,偏偏独宠女儿,长公主自出生以来就享尽宠爱。七岁那年,先帝就将郢都城内西边大宅子赐给长公主,封了个公主府,历朝历代也没有这样的先例。 公主府一封,是留作以后和驸马大婚用的,原本也就没打算长公主外嫁,先帝想着在京中寻个好人家,留在郢都过一辈子好日子。 可这近几年,大郢的局势实在不乐观,前有戎狄后有燕王,太后为此也操碎了心。 长公主此前一直是住在宫外的,一直到十三岁才接回来,安置在宝华殿里。 在宫外无拘无束,再加上太后纵容,也就逐渐养成娇扈的性子。彼时一回宫,礼仪规矩早就全抛在脑后。 仁寿宫里,自从上回长公主大闹过后,就一直病恹恹躺在榻上。 青榕在一旁侍候,“祖宗,您晌午就未进膳,多少吃点吧。” 太后挣坐起身子,费力道:“云锦最近怎么样了?” “阿荣已经放回去了,这几日正陪着她呢,就是非要闹着要回公主府。” 太后叹了一口气,“早前儿,我曾答应她让她自选一门夫婿,住在宫外,如今要她嫁给戎狄王,她心里肯定在恼我。” 戎狄王年已四十,云锦才十五,按照大郢的婚嫁年纪,都够当她的爹了。如今要她嫁到那人生地不熟的戎狄,她心里又何尝不是在滴血。 想着便淌下眼泪来,人一老就容易流眼泪,再加上这几日忧愁,眼眶都要哭肿了。 “公主既贵为大郢长公主,肩上自有重担,祖宗的苦心,公主一定能谅解。过两日就是您的寿辰了,您这样,可叫皇上怎么办?” 大郢气数已尽不是没有缘由的,皇帝不谙朝政,年已三十仍旧让太后跟着操心,朝中大臣虽然嘴上不说,可心里都在骂,一无子嗣是大过,各地天灾频繁,都说是老天爷在发怒,不满当朝执政。 “年里年后了,国库里什么情况哀家不是不清楚,哪里还有钱给我大肆操办?今年要是再不下雪,百姓连饭都吃不上!”太后恨铁不成钢道,“去找陆渊来,哀家要问问如今朝中到底是个什么境况!” 青榕支吾道:“皇上前儿个就撤了陆掌印的职,现如今东厂里是王直料理。” 案旁的茶碗随手一拂,碗瓷银耳粥洒了一地,满殿的太监宫娥听见声响,全都伏地颤畏,青榕也跪在地上不敢出气。 这个时当不应多话,早年朝中大事太后还有定夺,近几年身子骨愈发不行,就全权让皇帝掌权。谁知才几年,朝中就全然一派乌烟瘴气。 太后重用陆渊,东厂这几年来,干的事虽没那么光明,但也好歹能震慑住朝中那些蠢蠢欲动的人。如今换人来当,岂 分卷阅读52 - 分卷阅读52 - 分卷阅读53 我上头有督主大人 作者:炉烟双 分卷阅读53 我上头有督主大人 作者:炉烟双 分卷阅读53 非要乱了套? 可毕竟是皇帝亲自下的旨意,太后若要这会驳斥,天下人要怎么看皇上? 自从皇帝登基以来,太后就跟着操碎了心。这大郢的天下终究是司马家的,纵然她是太后,也无可奈何。 “燕王何时进京?” “听内阁说,已经到徐州了。” 如今最头疼的就是燕王那头,此次进京谁也不能料到会发生什么事,削藩的消息早就传出来,可如今实施不下去,对大郢是极大的隐患。 太后攥着手道:“听闻卫辞近来身子不利索,太医整治可有说什么?得抓紧调理了,眼看着燕王的行程已过半,要牵制燕王,还得靠卫辞。” 青榕起身上前扶住她,踌躇了下,曼声道:“燕王为人精炼,老奴倒怕卫辞公主那头牵制不住,公主才十六,一趟姑苏回来,人变了不少。” 太后骇然一惊,先头只把事情往简单了想,单单把心思绕在了燕王身上,却没曾料想过卫辞,“你是说,卫辞那丫头不愿意嫁到建安去?” “宣去重华殿的太医,老奴私下里问过,只不过有些身子虚罢了,两幅汤药一服,三两日也就好了,可这都半个月了,依旧每日卧在榻上,称病谁也不见。” 太后哼笑,小丫头的心思,明眼人一看就能明白,那日她问她是否嫁给燕王时,就见她眉眼间恍惚支吾,当时也没多想,只以为是女儿家娇羞姿态,现在看来,这丫头和云锦是一样的心思。 “暂时也别多管,太医下的汤药还照以前的剂量,左右也不过就十天半月的时间,打草惊蛇反倒出乱子。” 已经是深冬了,腊八刚过去三日,眼看着就要年关了,这雪是怎么也下不来,宫里内阁大臣们着急,宫外的百姓更急。不下雪,这来年的收成就不好,国库亏空,赋税加重,大郢似乎掉进了死胡同里,怎么转圜都是个死局。 —— 宝华殿里,阿荣端着身子跪在脚踏上,从内安乐堂1出来,身上的板子还没好利索,连直一直腰都疼。 “公主,你就听阿荣一句劝,胳膊拗不过大腿,您这么不吃不喝,伤的可是自己的身子。太后好歹是您的娘,刀子尖上赌气,伤人伤己。” 司马云锦侧身躺在榻上,两眼霎霎望天,一种无力感爬上心头。母后要将她嫁给戎狄王,那个比她岁数大了一倍还多的男人,一个戎狄人,想想就觉得倒不如死了一了百了。 “阿荣,你说娘为什么那么狠心,我是她的亲女儿,她把莲卫辞嫁给燕王,好歹也还留在大郢,可我呢,要去戎狄,凭什么这么对我!” 皇家的亲情,果真是没有真心的么?到了关键时刻,哪怕就是亲生女儿也可以舍弃。 阿荣垂着泪眼看她,太后将她嫁给戎狄王,无非不就是戎狄王比燕王要显赫,权势也比燕王要大得多,可这种话要她怎么说得出口。 禁宫里的女人,说到底有哪一个是好下场的。生来就有的荣耀,就算贵为长公主又如何,都要为这大郢鞠躬尽瘁。这会在这宝华殿里赌气,不是端起簸箕比天,自不量力么? “前两年,太后说要给您指婚,郢都的王公贵族尽着你挑,您不愿,结果到头来东挑西选,捡了个漏油的灯儿。”阿荣坐着滑下去,她伺候了云锦十几年,两人从小一块长大,如今她落难,她心里岂能好受。 云锦抽噎着气儿,“东山老虎吃人,西山的老虎难道就是好性儿?京中那些贵族,哪一个不是带了歪心思的。”她说着带起气来,扑在阿荣的臂弯里嚎啕大哭,从前一直觉得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可谁知一日之间,落得众叛亲离,自己的亲娘头一个要把她往火坑里推。 阿荣抬手替她抹眼泪,拍着后背顺气儿,云锦窝在她怀里,嗫嚅抽噎道:“阿荣,我想良卿哥哥,我想出宫去见他……” 阿荣听了一怔,握住她的浑圆肩头,骇道:“主子,你好好同我说,你和张公子……到了哪一步?可曾有……肌肤之亲?” 张良卿是当朝张太师的嫡子,身上无品衔,但为人光明磊落。早年她要闹着去公主府住,正好张太师的府邸也在附近,太后怕她出乱子,就命张太师时常照看照看。云锦贪玩,时常跑到太师府找张公子,宫外住了三四年,两人也算青梅竹马。 这件事太后不知道,但张太师心里有数,她当时心里也没在意,只想着将来公主八成是要嫁进太师府的,后来回了宫,两人见面次数少之又少,她以为这件事就这么断了,谁知云锦今日突然又提起来。 云锦被阿荣吓得不敢说话,心里头栗栗打颤。 阿荣见她这副惨容,心里想法证实了七八分,她腿里打摆子站不住,直撅撅地跌坐在地上。 这下是完了,她憾着声儿拉住她摆袖问她,“到底是什么时候的事儿,我整日和你待在一起,按道理不该的。” 云锦也终于认清事态的严重来,身上一阵热一阵寒,“是……是十月朝寒衣节那天,娘带我去官庙祭祖,我半道上回了公主府……” “那姓张的简直不是人!畜生狗娘养的,他居然敢这么对你!”阿荣说着就要爬起来往外走。 云锦一把拉住她的裙摆,泪眼婆娑摇头道:“阿荣,不要告诉娘,不能说。” 阿荣见她涕泪横流,心里是又气又恨,“你怎么不早说,如今要这样嫁去戎狄,岂非要闹起两国的争端来?到时公主就真成了千古罪人!” 眼泪像掉了线的珠子,止也止不住,她咬着唇哭骇道:“我什么都不知道,本来想同娘说的,可后来……后来母后病了,越托越久,我就全然忘了。” 她嘴里一会娘一会母后的,脑子里彻底没了主意,这种事情没人同她说过,她不知道竟会这样严重,倘若真的酿成大错,到底该怎么办? 阿荣低下身子与她持平,突然想起来,郑重问她,“我问你,月事有多久没来了?” “祭祖前那会刚没,之后就没来。” 阿荣这会是彻底绝望了,以前这种事情,总觉得还早,就迟迟也没和她说过。推算日子,估摸着是怀上了,也怪她大意,她月事向来不定,有时早来几天,有时往后挪几天,谁知竟出了这么大的纰漏。 说到底她也未经人事,两个大姑娘理论来理论去,谁也摸不准,只知女人有孕都有反应,可人与人之间也有差别,有人反应的厉害,有人就当没事似的,照着云锦这样的,要真是怀上了,堂堂未出阁的大郢长公主,捅破了可就是天大的祸端! 云锦这下是彻底傻了眼,半天也愣过神来,对上阿荣死灰般的脸色,拖着长腔颤道:“阿荣,我该怎么办?” 正说着,外间突然有人迈进来,穿着朱红蟒袍,立在门槛上,压着喉咙厉声道:“真是好 分卷阅读53 - 分卷阅读53 - 分卷阅读54 我上头有督主大人 作者:炉烟双 分卷阅读54 我上头有督主大人 作者:炉烟双 分卷阅读54 大的一出戏,公主未出阁倒先有了皇外孙!” 主仆俩听见声音忙错愕转头,来人居然是陆渊! 1内安乐堂:明代处置获罪宫人之处。 第43章 达成协议 云锦和阿荣望见陆渊站在门槛子上,顿时吓得魂飞魄散。两人只顾事态严重,全然忘了居然还有人在门外。 陆渊掩手进来,垂眼一笑,“给公主请安。” 回宫后,心里一直想着长公主和燕王的事情,总说寻着空档再来。先前还觉得事情棘手,这一下得来全不费工夫,真是老天爷也助他。 云锦早就吓得站不起腿,跌在地上,手里只紧紧攥住阿荣的袖子发抖,开口问:“厂公怎么来了?” 陆渊扯过曳撒,旋袍自顾自坐下,端起案上的茶盏抿了一口,才道:“臣从回宫后,就没来瞧过公主,今儿特地来望望,没曾想居然发现了大秘密。” 他说的轻轻然,云锦料不准他到底是什么意思,往常只知道他和贵妃走得近,在柔仪殿里也常打过照面,对于她,也一向是恭敬有加。可他陆渊的手段,虽没见过,但听总听过,把柄撂到他手里,她不知道能发生什么事。 她默不作声,一时之间不知该说些什么。 陆渊也不着急,搭声道:“听闻张太师的公子,近来颇得陛下赏识,还说要提拔到翰林院管事,将来前途定然一片敞亮。” 云锦歪身一倒,阿荣着急轻声唤道:“公主……” 良卿前途一片敞亮,而她却要嫁到戎狄去,要是让母后知道,他绝无活命!低头望向自己的鞋头,从未觉得这样失败,如今这样的情形,就算良卿有胆来提亲,只怕连张太师也不允,她果真是没有活路了么。 “公主可想生下孩子?” 他一语中的,云锦惊愕地抬头,若真的是有了孩子,她自然想留下,嫁到戎狄,她是一千个一万个不愿意。可只要待在禁宫里一天,肚子渐渐发大,她就是想瞒也瞒不住。 提起气道:“厂公要我做什么?” 他一笑,“公主果然冰雪聪明,只要公主能助我达成此事,将来出宫生下孩子,哪怕是和张公子双宿双飞,臣也能替您达成愿望。有情人终成眷属么,臣也乐见其成。” 条件果然很优厚,倘若是这样的结果,那就是皆大欢喜。云锦仿佛看到了希望,眼泪还挂在睫毛上,直起身子小心翼翼问道:“厂臣的筹码是什么?” “臣要公主主动提出下嫁燕王。” 下嫁燕王?母后早就有意将莲卫辞许给燕王,这都是半年前的事了,如今这会提出来,恐怕是不大容易,倘若要嫁给燕王,那她还如何脱身? 陆渊见她犹豫,仿佛看出了她的心思,笑道:“依着太后对公主的宠爱,先前让公主嫁给戎狄王,无非是为了巩固大郢的局势,如今嫁给燕王,也同样是一样的结果。若是公主能下嫁,臣就有法子让公主半路脱身,张公子那头臣会派人接应,只要等到大婚那天,一切就顺理成章。” 云锦听他这么一说,忽然觉得事情有了转机。 可是,他为何要她嫁给燕王?却又半路上助她逃脱,到底是什么意图?半道上没了公主,这样的罪名谁来担?燕王又岂会善罢甘休,皇兄向来忌惮燕王的势力,早就准备要削藩,如今实施不下去,不是趁机给了人挑错的由头么? 她脑子里浑浑噩噩,什么思绪也理不出,眼下已经刀架脖子,这其中的厉害她已经顾不上了,只一门心思想着良卿与肚子里的孩子。女人家眼皮子浅,只顾得眼前的情情爱爱,似乎连大是大非也可以抛弃不顾了。 泄了一口气,听着窗外寒风簌簌,终于无力道:“好。” 他听见她应允,沉吟了下道:“既如此,那就静候公主佳音了。”说完站起身提手理了理曳撒,走到门槛上,回头瞥见依旧坐在地上的人,形容儿凄惨,“公主心里为难,臣知晓。一头是孩子,一头是亲娘,哪头也割舍不下。总归这日子还长久着呢,是是非非总要有取舍,公主向来宠命优渥,不晓得常人的艰辛,该要长大了。” 没有人顺风顺水,这大郢的禁宫里,谁都有难以抉择的事情。他虽然同情她的遭遇,可也无可奈何,他也是凡人,为了和卫辞的将来,只有狠下心来去逼她。 云锦坐在凉地板上,腊月的冰冻连火炉子也捂不了。心头上惘惘的,陆渊的话还在脑子里晃荡,是啊,她一生无忧,高高在上,似乎伸手就能够着天,可如今落到地狱里,终于尝到那句世事无常身不由己到底是什么滋味了。 阿荣扶着她起来,坐在床榻边上,抬手替她擦眼泪,刚刚才返过神来,忧虑望她,“公主真的想好了么?这一离开,前头迷茫,谁也料不准会发生什么事,要是万一……” “阿荣,我已经没有退路了,死到临头才知有多么难。”她说着渐渐淌下眼泪,抽噎哭道:“只是我舍不得娘,从小到大,哪怕就是住在公主府里,我也从没有离开过郢都,可如今要亡命天涯,我连想都没想过。” 她抽搭的厉害,阿荣心里也不忍,抱住她替她顺气,眼泪涌上来:“阿荣知道,阿荣都知道。”陪着她十几年,比亲娘陪着她的时间还要长,没人比她更了解她的性子,平日里爱耍狠,可一到关键时刻,不过也只剩下惶惑无依罢了,走到这一步,已经由不得她了。 云锦闭上眼睛,背过身子朝里,抽抽噎噎终于睡下了。 —— 太后寿辰,宫里头打算请戏班子来唱戏,因为国库紧就,太后不让大肆操办,皇帝拗不过,只好作罢。正好王直要上演一出法师捉狐妖,众人都兴冲冲等着看好戏。 仁寿宫里,众人都来请安,太后身子还不大利索,躺在椅榻上。 众妃嫔都坐在下首,郑则盈坐在太后左手边,头戴黑纱尖棕帽,穿插全套头面首饰,戴抹额,为了应景,两耳戴鎏金银环嵌宝白玉寿字耳环,打扮的甚是光彩动人。 郑贵妃笑道:“老祖宗今儿气色好多了,果然是人逢喜事精神爽,眼看着就要过年,也算开个好头。” 太后听了不由失笑,“就属你嘴甜。”下首望了过去,转头朝贵妃,“云锦那丫头怎么还没来?” “兴许打扮了吧,长公主孝顺,定要打扮好了才来见老祖宗。”贵妃和长公主一向有来往,说来也奇怪,禁宫里那么多的妃嫔,比贵妃气性儿好的多的是,可偏偏公主就爱找贵妃一块。 这厢说着,司马云锦从外间掀帘儿进来,抖了抖斗篷,呵气进来,望见太后笑道:“大家都在呢,原就差我一人了。外头落雪了,大家可曾见着?” 太后一听落雪,兴忙忙撑起身子,“果真下雪了?” “厚厚的铺了一层了,晚间就 分卷阅读54 - 分卷阅读54 - 分卷阅读55 我上头有督主大人 作者:炉烟双 分卷阅读55 我上头有督主大人 作者:炉烟双 分卷阅读55 该积雪了。” 郑则盈笑道:“我说什么来着,公主是福星降世,这一来就为大郢带来年里的初雪,果真是天降祥瑞,祖宗这下可不愁了?” 过了腊八就天天盼,现如今终于如愿了,太后脸上难得的笑容,这雪一下,前朝皇帝那儿也好交差不少,百姓也少些怨言。伸出手来接她,“云锦,坐哀家跟前儿来。” 云锦伸手就过去,窝在太后怀里,暖洋洋的,她嘻道:“还没来得及给母后说喜话呢,儿臣祝母后心想事成,年年有今朝。” 太后听了心里欣慰,抚着她的脑袋,眼角堆起笑道了好几声好,“前儿母后处罚了你,你心里可曾怨母后?” “母后哪里话,做女儿哪有怨母亲的,那日的确是儿臣冲撞了,后来皇嫂同我说,我也该长大了,贵为长公主,一言一行都要合乎规矩。”云锦抬头望向太后,鬓发上几缕银丝,让她心里突然泛酸起来,从前不觉得,总以为娘能陪她很久,可如今才明白,娘真的老了。 太后顿时开怀大笑,“我的云锦果真是长大了,会替人着想了,看来是母后有福了。” 趁着太后高兴,云锦犹豫了下,突然攀上她的脖子,在她耳边轻声道:“娘,晚间我能求您件事么?” 太后抿嘴,也轻声说着,嗔怪她,“鬼灵精怪!什么事不能现在说,非要等晚间。” 旁人没听见两人说话,只当母女间讲体己的悄悄话,太后向来宠爱公主,哪怕就是要天上的月亮,也会摘下来。 正说着,外间进来内使,身穿朱红蟒衣,头戴乌纱描金曲脚帽,上头还箍着暖耳,坐在南面的卫辞一眼便望见来人,心里顿时砰砰跳起来,他倒是明目张胆,禁宫里就明晃晃地带着她亲手做的暖耳,也不怕别人瞧见了端倪。 陆渊似乎有意无意瞥了一眼,不过稍纵即逝,垂摆上前道:“老祖宗寿喜,陛下在咸安宫搭了个戏台子,邀您过去瞧瞧呢。” 太后道:“也好,外面正好下雪,哀家也出去瞧瞧,那各位就先走吧。” 第44章 雪夜温情 众人随着太后一道往咸安宫,出殿门时,郑则盈悄悄瞥了眼立在门槛上的陆渊,脚下一怔,朝着身后卫辞望了下,正好撞见她也望向这边。 卫辞和郑则盈四眼撞了个正着,心里发虚的忙低下头,她总有种错觉,从一进仁寿宫起,郑贵妃的眼神总有意无意往她这里瞥,她知道陆渊和她关系不一般,难不成是发现了么? 抬脚出仁寿宫,陆渊随行在身后,眼下人多眼杂,他连朝后多瞥一眼都是奢侈。 身后四喜脚步匆匆,一路带跑的跟着,气喘吁吁道:“干爹,王直那阉竖,我才说了一句话,就将人顶到南墙上,待会可有他受的。” 陆渊皱眉,低身喝道:“别把不住边儿,眼下是你乱说话的时候么!咸安宫那头料理的怎么样了,出了差错,有你熬煎的!” 四喜棒槌似的点头,笑呵呵道:“干爹,您就放一千二百个宽心,孙少监早就办妥了,就等那阉竖往里跳了。” “行了,你先回去罢,小心点别叫人发现了。” “是,是。” 仁寿宫离咸安宫不远,因顾忌太后身体不利索,怕受了寒,抬了撵轿就赶紧送了去。大殿里早就备好了暖炉罩子,众人喜气洋洋拥了太后进大殿,这气氛倒有过年的意味。 皇帝在门口迎接,搓手弯了身拜道:“儿子给母后过生辰了,乾清宫那头刚来了消息,燕王已达通州,估摸着晚间就该到了。” 太后道:“今儿才二十三,看来是快马加鞭来的,正巧也赶上了,那就宣进宫一起热闹热闹。” 身后司马云锦听见‘燕王’二字,神色一凛,眉梢飞快地朝着陆渊瞥了一眼。 她打算今夜和娘说燕王的事情,趁着她今日高兴,没准娘心一软就答应她了,若是错过了这个时间,要再想提出就难了。 屋外雪霰子下的愈发大了,渐渐带起风,一程一程往屋里飘着雪花。戏台子搭在咸安宫外头,楼高三重檐,阁面到处挂着彩灯笼,眼看着天就要黑了,反而照的整个戏楼琉璃生彩。 约摸着申时已过,戏台子上咿咿呀呀的唱起来。 太后坐在咸安宫地屏宝座上,大殿里妃嫔各级朝员依次落座,卫辞坐在南边一个小角落里。因临时下了一场雪,太后高兴,一门心思只顾着皇帝和长公主,众人也都乐呵呵的听戏,全然没有人的心思落到她身上。 听了一小会,左右环顾,卫辞悄悄提着裙子从偏殿里穿出去。隔了一个大殿,倒觉得清净不少,屋外雪越下越大,不过才两个时辰,地上已然铺起厚厚一层了。 往年在姑苏很少下雪,就算有也没有这么大,心神荡漾伸出手去接,冰凉丝丝的冷到骨子里,可心里依然觉得雀跃。 身后脚步轻盈,“怎么不待在里面听戏,出来怪冷的。” 她一回头,就见他站在廊檐下。她想起头一回在柔仪殿门口看见他,也是这样一身朱红曳撒,像站在天幕上的神,眉眼细梢间那对似水柔情的眸子,叫人看一眼就忘不了。她一直知道他长得俊俏,在禁宫里也独受欢迎,不管是贵妃还是太后,对他都是不错的。 她伸回手,温吞道:“我嫌屋里闷,就出来看看雪。前年没下雪,去年又生了一场大病,下雪的时候没能看见,等出来的时候就剩一些积雪了,不好看。” 女孩子家总喜欢这些风花雪月的东西,哪怕再冷也想出来瞧瞧,就跟小孩子头一回进城是一个道理。 陆渊抿嘴不言,上前牵起她的腕子,躬身托着她就要往廊外走,卫辞大惊,拽住他的手刹腿不肯走,左右环顾着生怕别人瞧见,争得急赤白脸压着声道:“做什么呢?这可是咸安宫里,叫人发现可怎么了得!” 他也不急,拉住仍旧不撒手,“这会子人都在大殿里听戏呢,谁没事出来溜达。”走了两步退回来,含笑朝她道:“我问你,昨晚上我叫四喜去叫你,说在廊下家等你的,你怎么不来?” 自从上回两人匆匆一别,算算日子将近有大半个月没见面,心里愈发惦记,晚上睡在榻上还想着在南下福船上的点点滴滴,想起船舱上那个吻,越发抑制不住,索性趁着昨夜里没人,昏了头也要将她叫出来,可一直等到后半夜,等得心都凉了也没见她人影。 卫辞推搡,这里是大殿里的盲区,进进出出的也看不清,可只要有人一转弯,准瞧得一清二楚。他耍无赖惯了,不问清楚不罢休,有的时候说女人聒噪爱粘人,她瞧着眼前的这位似乎更甚。 见着四下里无人,隐隐传来前殿唱戏的咿呀声,脑子里一懵,她一瞬没了主意,踮起脚跟抬头在他唇上飞快的一啄,怨念他的不依不饶, 分卷阅读55 - 分卷阅读55 - 分卷阅读56 我上头有督主大人 作者:炉烟双 分卷阅读56 我上头有督主大人 作者:炉烟双 分卷阅读56 嗔道:“这下总可以了罢。” 他一下呆住,连眼珠子都怔住了,愣了半晌才久久回味起来,只觉得唇上有种软软绵绵的触感,稍纵即逝,心里雀跃到了天上,可依然觉得不够,又惊又喜却隐隐有种失落的意味。 本来这偏殿里也无人,他心血来潮想逗逗她,谁知一下把人逼急了眼,没曾想她会主动起来。这下好了,该轮到他犯难了,抬手掩嘴吃吃地笑起来,在她耳边轻声道:“卫辞,是谁教你这样的?” 她一愣,这需要人教么?她自学成才就够了。 还没来得及说话,人就被他牵起来往后偏院走,他步子走得快,她得一路小跑才能跟上。外面风有些大,吹的披风高高的鼓起来,帽子也掉了,雪霰子刮在脸上冰凉凉的,却舒缓了才刚的闷热,一冷一热的冲击让人也心神荡漾起来。 索性就放肆一回,她从来没有这样在雪里飞跑过。他说他心里惦念她,可她的心里又何尝不是,这样子偷偷摸摸的见面像触了禁忌,老说他心思缜密,可一旦遇上旁的事情,倒还没有她来的镇静。 出了长庚门,身后那些嘈杂的声音再也听不见了,耳边只有下雪的呜呜声,还有两人大喘着气的声音,卫辞憋得脸颊通红,嘴里吐出白气,喘道:“你不在前头看着,不会出乱子么?” 他弯起眉眼笑:“今儿是东厂的人料理,我不在也不碍事,出了乱子才好呢。” 她垂眸望了他一眼,这是什么话?出了乱子,他不也得担着么? 陆渊执起她的手,漾着嘴角笑,“你刚刚是什么意思?” 卫辞没想明白,低声问了句什么。他望着她一脸无辜的表情,顿时泄了气,敢情她无心的一举,倒叫他惦记了半天,他还幽幽沉浸在刚才的那个吻,谁知人家早就走出圈子了。 他舒展眉心,眯眼提醒她,“就刚刚在咸安宫偏殿里,怎么?要我提醒你一遍么?”说着就要低下身子把头凑上去。 卫辞这下彻底惊住了,双手抵在他的胸前,歪头忍住笑,挣扎道:“几日不见,你怎么愈发不正经了?” 说到底他也个男人,以前做太监的时候,心思也没往那上面靠,再加上常年喝些药方子,该有的不该有的心思全都被压制住了。可一趟南下回来,自从遇上她,就再也忍不住了,心里总偷偷地惦念,睡梦里也能梦见她如花的笑靥。 要不人怎么老说,臭男人臭男人的,有点心思全都歪偏了道,其实细想起来,也觉得有些惭愧。他如今二十二,过了年就要二十三,照常人来看,儿子都要几岁了,可他呢,一个漫不经心的吻就能叫他心生荡漾,夜夜辗转的睡不着觉,想来也真觉有些可怜。 越想越觉得怅惘,索性喟然长叹道:“卫辞,我喜欢你。” 卫辞心里漏了一拍,严格来说,应该是好几拍,她向来对这些事总有些后知后觉,就算在船舱上,也还是病娇先看出来。他今儿这么直通通的说出来,让她心里一怔,虽然觉得有那么一点不好意思,可还是忍不住心头阵阵窃喜。 双手被他捂在手心里,放在唇上喃喃,“事情就快要成了,一想到要和你一起离开,我心里说不出的高兴。”他捧起她的脸颊,将头轻轻压了上去,见她不反抗,心里越发怔怔不敢朝前进一步了。 她没有反抗,心里应该也是乐意的吧,这样想着,索性就闭上眼睛加深这个吻,嘴角轻扬,不知所措…… 不知过了多久,天边传来钟磬声,一下一下敲到天边,听着声音,倒像是从奉天殿里传来的。 卫辞抬头惊愕,“出什么事了?” 钟磬声敲了三下,一般是有重要事情发生,既是从奉天殿传来,又是太后寿辰,“若所猜无错,应该是燕王进宫了。” 想起在建安与燕惟如约定的事情,今夜燕王进京,势必是要有大事要发生,只是不知长公主那头靠不靠得住了。他私下里去找司马云锦的事,并未告诉过卫辞。 燕王带着什么目的进宫,众人心知肚明,早就大半年前,燕王就拜过奏折要尚大郢长公主,可事情毕竟拖了这么久,到底有没有说法还尚未可知。 第45章 狐妖作怪 陆渊和卫辞回到咸安宫的时候,戏台子上的敲锣打鼓已经停了,王直派人焊了铁笼子,说要当众表演法师降狐妖,众人正乐呵呵之际,太安门小太监的通报声一直传到大殿里。 从奉天门到咸安宫有很大一段距离,藩王进京是大事,往年藩王也有几年十几年不进京的,就臂如豫王司马烜,自离开郢都前往金门就藩之后就从未回京过,至今已有十三年。 卫辞回到席位上的时候,燕王正好与她一起回到大殿上,匆忙间两人错眼撞了个正着,卫辞心里发虚,连忙别开脸坐在位子上。 刚刚匆忙,还没来得及问清燕王与长公主的婚事到底如何料理,按理说燕王进京这样好的机会,皇上和太后会平白错过,削藩了那么多年,如今送上门来,岂会放之? 燕惟如今日穿的是入宫朝服,虽说是异姓藩王,但一切礼仪规制与亲王相同,头戴七缝乌沙皮弁帽,身穿一袭粉米青衣,腰间佩亲王大带,副以四彩小绶,手里拿着上朝时所用的九寸玉圭。 所有的装束皆循按大郢规制,一点挑不出错来,不得不佩服燕王的气性,这一趟进京,实则是一场鸿门宴。皇上等着削藩,可也不是说东就是西的,所谓出师要有名。 俗话说,独个人浑身是铁,也打不了几根钉。燕王进京不可能带着军队,必定只有几个亲信在身边,势力再大也未免势单力薄,正是好打压的时候。 上丹墀,拜大礼,无非是些客套话,在座所有人谁不心知肚明。陆渊退回在郑则盈身后,正好对着燕王席位,酒杯推盏间,觥筹交错,眼神交汇一处,但也随即别开了脸。 太后开口朝着皇帝道:“听说王直要给哀家上一出戏,是什么番?” 司马翊笑道:“母后,王直要演的可不是打番戏,您还记得今年郢都闹狐妖的事情?那狐妖如今被王直捉住了,今儿就让大家瞧瞧那狐妖的模样。” 太后哦了一声道:“原来是这样。” 今年开春的时候,京城闹狐妖,下至百姓上至皇宫,都深受其害。据说和嫔肚子里的孩子就是狐妖作祟才小产的,还有前年黄河水患也有些说头,总之不顺的荒年,似乎总样样都能和这些不干净的东西搭上边,众人也理所应当的认为是狐妖作祟。 “母后要是想听打番戏,等明儿儿子叫个戏班子上您仁寿宫去唱,十番戏轮着上。” 太后笑道:“哀家也老了,听见戏台子上咿咿呀呀的,心里也痒痒,等再过几日过年的时候叫来罢。”突然转头朝燕惟如,“建安可有 分卷阅读56 - 分卷阅读56 - 分卷阅读57 我上头有督主大人 作者:炉烟双 分卷阅读57 我上头有督主大人 作者:炉烟双 分卷阅读57 这些打番戏的玩意儿不曾?” 太后有意问他,燕惟如一凛,站起身作揖道:“回太后,这十番戏其实是源自江南苏州一带,后来被天津人带到北方来,又称‘北十番’,和建安的十番不大一样,卫辞公主应该知晓。” 卫辞这厢心里正盘算着燕惟如来京的意图,听到他突然提起自己,忙端正了身子,与他错眼撞在一处。 “哀家倒忘了,卫辞是姑苏人。”太后调转视线朝卫辞,问道:“卫辞,你可曾听过真正的十番戏?” 卫辞心里怵怵的,站起身与燕惟如遥遥相对,挺了挺腰道:“卫辞十一岁就来郢都了,往年在姑苏的时候,因为我娘不爱听戏,也就从来没听过,十番戏也只听外人提起过,至于是什么样的,卫辞也没见过。” 太后听罢笑起来,眯眼打趣道:“我说呢,人家燕王见识渊博,你哪里就能比得上了。赶明儿燕王和卫辞一块上哀家的仁寿宫来,你们两个南方人也听听,这十番戏和你们那儿的一样不一样。” 这话一出,众人心里都有了数,明摆着的事,太后有意要撮合燕王的卫辞公主。早半年前就传出风声,随着卫辞下江南一趟,这事就闭口不谈,如今人家燕王都上郢都来了,这事估摸着又要该重新提一提了。 郎才女貌,众人也乐得看佳偶天成的事儿。 卫辞听了忙羞得低下脑袋,这话该怎么回?太后明着下圈套让人跳,等到去仁寿宫一块听戏,这赐婚还不就是一道旨意的事情么,她一下慌得没了主意。 郑则盈坐在案上,端起琉璃酒杯抿了一口,对着身后的人淡淡轻声道:“本宫倒觉得这主意不错,陆渊,你说呢?” 陆渊就站在她旁边,自然听得一清二楚,外头正放着烟花,旁人根本没有听见这里的动静。 他低眉紧紧敛着,在燕惟如和卫辞之间来回徘徊,虽说八字还没一撇,可这样的场景让他心里不大滋味,双手负在身前,捏住衣袍的边儿在手里细细的摩挲着,偏头朝身后孙启寿道:“去叫王直进来。” 郑则盈听见身旁人的吩咐,并未在意,嗤笑道:“你比本宫想象中的还要沉不住气。” 他视线依旧朝前,并没有立刻回她的话,半天才道:“一根绳上的蚂蚱,谁也别想逃!” 见他退出了大殿,郑则盈望着他的背影,久久没有回神。 逃?呵,到底是谁想要逃?他自己的心里不清楚么,她知道今儿到底会发生什么事,待会只要王直带着狐妖进大殿来,今儿就是他的死期。至于燕王和莲卫辞,就在意料之外了,左不过也不会有不好的事发生,一切都在计划之中。 王直带着底下一班人浩浩荡荡进大殿,那派头堪比刚刚进宫的燕王,现如今他风头正盛,连燕惟如也没想到,陆渊回宫的第一遭竟然是他使的绊子。 “陛下,这就是前些日子捉到的狐妖。” 说着身后的人抬了一个大铁笼子,蒙着黑布看不清里面,听不见一点声音,众人紧紧盯着那铁笼子,都想看看传说中的狐妖到底是什么样的。 卫辞坐在席位上,紧紧拉着病娇的手,将脸埋在她臂弯里,瓮声道:“我娘说,不能盯着狐狸的眼睛看,不然魂就被它勾走了。” 病娇倒是来了兴趣,拍了拍她的背道:“那些都是说男人的,要不都说狐狸精狐狸精的,专勾男人的魂,男人朝她望一眼,一准就被勾魂!” 病娇向来这些歪七歪八的理儿特别多,索性卫辞倒还真相信了,听罢忙转头去寻陆渊,谁知在大殿里寻找了一圈也没看见人影。 随着众人轻呼,黑布被揭开,铁笼子里的狐妖是一只通体雪白的灵狐,长着一双碧绿的丹凤眼,一动不动趴在笼子里,性子倒是很温顺,和想象中张牙舞爪的狐妖似乎不大一样。 众人都很稀奇,卫辞偷偷眯眼看了一眼。咦,和她在话本子上看的狐妖不一样,她以为是黑色的狐狸,没曾想是这么一只雪白的狐狸,书上都说,雪白的狐狸都是美艳的女子托生来的,就和白娘子一样是来报恩的,这么一想,倒有些同情它。 太后也来了精神,呼道:“这个就是狐妖?” 王直上前拜道:“回太后娘娘,正是狐妖,别看它性子温顺,要是开了笼子,可是吓人得很!得亏奴才找了法师,在笼子上贴了道符,这才压制住了。” “哦,是哪位高人,今日可曾带进宫来?” 正说着,王直拉了个道人进来,此人是毛遂自荐来的,他的本事,他也见识过,隔着老远能控制住狐狸,想着来大殿上耍弄两下,皇上太后定然高兴。 玄衣道袍,长长的浮尘懒洋洋地抱在臂弯上,远远看着,倒也像是那么回事。 卫辞抬眼一瞥,顿时愣住神。 师傅? 这不是刘鸿沧么!怎么成了收服狐妖的高人了,还在王直的手下,卫辞有些怀疑他的身份,一会在姑苏,一会又在建安燕王府上,这会又投靠在王直的门下,真是让人信不实! “老祖宗,这高人施法得要熄了灯才能有效。” 太后犹豫了下,对着王直道:“既如此,那就命人把灯都灭了吧,看你能弄出什么名堂了,要是弄不出名堂来,哀家可要撤你的职。” “是是是,老祖宗说的是。”说着拍拍手,大殿里顿时漆黑一片,铁笼子里的狐狸两眼冒绿光,妖异的是让人有些害怕,对于狐狸,历来众说纷纭。 只见刘鸿沧对着笼子挥了挥浮尘,铁笼里的狐狸顿时像醒了一样,身体摆成蹲坐式,伺机而动。 突然听见轰的一声,笼子被撞开,狐狸跑了出来! 顿时整个大殿里乱作一团,杯盏噼里啪啦碎了一地,外间禁卫军听见声响连忙冲了进来,大殿内点上了烛火,众人都失神往太后案桌上瞧,只见那狐妖赫赫然站在太后案桌上,张大了嘴狠厉的闪现着绿色的眸光。 太后早就吓破了胆,惊颤呼道:“快来救救哀家!快来人!” 底下司马云锦见状忙要上前,叫道:“娘!” 第46章 桃代李僵 身后的康嫔一把拉住云锦,惊吓道:“公主别过去!” 说时迟那时快,那案上的狐狸冲向太后,只听得一声尖叫,众人乱作一团,狐狸冲出了大殿。陆渊一把抓住郑则盈,掩在身后,头上的金步摇晃得直响,一脸的惊魂未定。虽说早在预料之中,可看见这种狡猾的野兽,还是心有余悸。 卫辞站在一旁,那狐狸就从她身边擦过,她的案桌和郑则盈靠的近,因此他刚刚所有的动作她看的一清二楚。 那狐狸是朝这边冲来的,若要精细算起来,狐狸冲向她的几率要比郑则盈大得多,可只是一瞬间的事情,他没有丝毫犹豫就拉过了郑则盈。 分卷阅读57 - 分卷阅读57 - 分卷阅读58 我上头有督主大人 作者:炉烟双 分卷阅读58 我上头有督主大人 作者:炉烟双 分卷阅读58 是她多想了么? 他如今在柔仪殿当差,郑贵妃才是他的正经主子,倘若贵妃出了事,他是头一个跑不掉的。 可是心里为何觉得不安起来。 皇帝惊吓地扶住太后,怒吼道:“王直,你好大的胆子!当初你是怎么说的,现下狐妖怎么又出来蹦跶了,你的脑袋,朕给你提着!宣太医!太医!” 云锦早就跑上来,憾着太后哭道:“娘,娘你醒醒!皇兄你快救救娘!” 太后早就昏死过去,本来就身子不利索,如今再受到惊吓,恐怕是凶多吉少矣。 一旁郑贵妃站在原地不吱声,看着满场的混乱心有余悸,好好的一场寿宴就这么被毁了,真不知该说是谁的不幸。上头皇上和长公主早就慌了神,底下一众妃嫔也都不敢造次,遣散了众人,太后被抬回仁寿宫救治。 司马翊临走前,皱眉吩咐道:“这里就交给贵妃了。”转头望向身旁的陆渊,轻叹了口气,“你也帮衬帮衬吧,这东厂往后还是你来料理。”说完就随着撵轿一同回了仁寿宫。 众朝臣散去,郑则盈朝王直瞥了眼,拔声道:“陆掌印,这里头的原委,本宫也不清楚,陛下既已恢复了你东厂的职权,想必你心中也有数。本宫累了,还得去仁寿宫看一趟,就先回去了,这里就留给你了。” 陆渊作揖,淡淡接口道:“臣省得。来人,宦官王直欺瞒惑众,冲撞陛下太后,交由刑部拟罪,拖到镇抚司去。” 王直立马变了脸色,落到镇抚司还有什么命活,扯高嗓音喊道:“你凭什么管咱家!咱家是奉陛下的旨意,就算有罪,也轮不到你这个阉竖发落!” 陆渊静静听他发泄,前日里他还仗着皇帝的威风,如今都这般田地了,还真是不知死活!他要是服个软兴许还能走得爽利些,嘴上耍威风对他全然没有好处! 抿嘴嗤笑,自顾自坐在一旁的椅圈里,哼道:“轮不轮到咱家,你说了可不算!陛下既命咱家来管,怎么?管不了么?”他甩了甩手,“拖下去!” 王直不罢休,嘴里依旧不依不饶,边拖边喊:“你又是什么好东西!竟敢给我下绊子,你以为陛下不知道你的丑事么,仗着贵妃,竟敢爬到绣床上,督主果真是好气派!” 王直扯着嗓子喊,声音一直传到偏殿,底下宫娥太监立马噤了声,浑身颤抖地打起摆子,果真是活腻味了,督主和贵妃的事虽然众人心知肚明,可谁又有那个胆子敢这样说。 果然,搭在襕膝上的手一顿,眉眼间竟是狠厉之色,敢触他的霉头,真是找死。三步并两步疾步上前,突然伸手掐住王直的脖子,咬牙一用力,只听见咔嚓一声,眼前的人便瞪着浑圆的小眼撅了过去,直直地躺在地下。 这下不管是有罪无罪都无碍了,人都死了,什么罪名也不重要了。掏出怀里的巾子擦了擦手,厌恶的仍在尸体身上,对着身后的孙启寿道:“这下也甭送往镇抚司去了,直接送到东厂去。” 瞥了眼大殿里剩下的宫女太监,淡淡道:“既然都瞧见了,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心里也有数了,咱家既能亲手解决,绝不叫旁人动手!都一并带到东厂去,多嘴的直接处死!” 调转视线,见卫辞就站在门旁,陆渊缓步上前,作揖道:“公主受惊吓了,臣亲自送您回宫。” 卫辞脚下踉跄,被吓得说不出话来,她一向知道东厂的手段,也知道他的狠绝,可如今亲眼看了才知到底是怎样的厉害,那样活生生的一个人站在面前,转眼间就断了气。 为着什么?因为说了他和贵妃之间的闲言碎语么?是不是所有知道的人都活不过明天,那她呢?倘若有一天,他不爱她心里没有她,她的下场会不会也是这样? 脑子里混沌,怔怔望着躺在地下的王直,两只眼珠子瞪着人发憷,身后的病娇拉了拉她的衣袖,她猛然返过神来,还没来得及开口,人已然被牵着往殿外走去了。 雪已经下得有半指深,踩在脚底吱吱响,病娇跟在身后,离得远听不清两人的声音,一直走到长庚门,身上冷心里也哆嗦。他的手就托在她的手腕底下,她顿住脚,刚要开口问他,只听得他道:“公主见识到臣的厉害了么?臣能救人,也能杀人,就像在贞顺门那回一样。” 卫辞连忙缩回手,他不是陆渊! “你是陆玑?”她记得他同她说过,在贞顺门那回是陆玑。 眼前的人和陆渊生的一模一样,连走路的姿势,手上的动作都如出一辙,但眉眼间的狠厉到底出卖了他。到底是怎么回事?她刚刚还在长庚门见过他,怎么一转眼就换了人,难不成是大殿里熄灯那会偷偷换的? 面前的人斜起嘴角嗤笑,转着手上的玉扳指,不急不缓曼声道:“他果然是骗了我,连这些都告诉你。既然你已经知道了,那咱家就奉劝你一句,趁着燕王进京,就主动上花轿去建安吧,别缠着人了。” 卫辞见他要走,一把扯住他的衣袍,憾着声问:“他在那儿?” 陆玑低眼望见她拉住他衣角的手,怔了一下随即甩开道:“咱家说过了,趁早断了!他不会和你走,公主就别痴心妄想了,眼下形势严峻,估摸着这几日太后便会赐婚,公主就等着上花轿吧。” 她忙要追出去,脚下一滑,踩着冰雪跌在雪地里,风雪弥漫盖住视线,没一会儿人就隐进扇门里,再也望不见。 卫辞趴在地上,身子冻得没力气,眼泪淌在脸上也不自知,发紫的嘴唇打着颤,哭喊道:“你回来,你回来告诉我!” 事情为什么发展成了这样?她以为等到年一过,就会和她一起远走高飞的,就在上一刻他还在说过他爱她,可现在呢?她连人都找不回来了,为什么?到底是为什么! 身后病娇远远望见卫辞跌在雪里,忙跑上前扶起她,喘息道:“主子,怎么了?陆掌印呢,他怎么把您撂下就走了,真个没良心的!” 卫辞抽声呜咽,两只手按在雪地里,喉头发紧地说不出一句话来,病娇不知道双生子的事情,这是他的秘密,泄露了就要掉脑袋,她没办法同病娇说,只抿嘴不住的摇头,眼泪顺着眼角滴进雪地里。 接连二三的惊吓,终于背过气跌在病娇怀里。 郢都的大雪下得愈发肆意,整个皇宫都吞噬在这场暴风雪中。 仁寿宫中,所有的医官全都拼力救治,年纪大的人最怕受惊吓,何况又是狐妖作祟,青榕跪在一旁簌簌发抖,好好的生辰过成了这样,真是不幸之年。 司马翊坐在床榻边上,见太后依旧没有好转,气得一脚揣在杜太医的心窝上,恨道:“狗奴才!到底会不会诊治,太后要是出了事,定要你太医院陪葬!陆渊呢,把王直拉下去处死,底下过手的人全都关到镇抚司去 分卷阅读58 - 分卷阅读58 - 分卷阅读59 我上头有督主大人 作者:炉烟双 分卷阅读59 我上头有督主大人 作者:炉烟双 分卷阅读59 。” 杜太医惶惶恐恐跪在地下,颤抖道:“太后娘娘是惊吓过度,一下子没了魂。” “废话!傻子都看得出来的事儿,要你说!库里的所有人参灵芝全都拿出来,朕要你穷尽毕生所学救治太后,治不好就一块下去陪太后罢。” 掀了门帘,郑贵妃从外间走进来,瞥了眼床榻上的太后,拍了拍身旁的云锦,忧愁道:“老祖宗还不见醒么?” 云锦早就哭红了眼,抽搭着,“他们说……说娘没了魂……”说着一把扑到贵妃怀里,大哭道:“皇嫂,我要娘醒过来,我以后再也不惹她生气了,我一定听她的话。” 贵妃看她哭的厉害,抬手抚背替她顺气,皱眉朝司马翊道:“皇上,臣妾娘家以前有个土方子,说是吓得没了魂的人,得要贴心贴肺的人在耳边说说话,没准就能召回来,不如就让云锦在这陪着太后一晚上罢。” 皇帝望见跪了一地的太医,心里也没了主意,考量着郑则盈的话,叹了一口气道:“横竖太医院也没方儿,不如就让云锦试试罢。” 第47章 他人嫁衣 杜太医见贵妃提出了方法,虽然没有什么依据,可眼下整个太医院都束手无策,只好默不作声掩头等圣意。 “云锦,今儿你就留在仁寿宫,母后要是醒来就差人叫朕。”司马翊回头看了一眼躺在榻上的太后,忧愁道。 云锦跪在脚踏上,拉着太后的手,泪眼婆娑道好。 众人出了仁寿宫,此刻已是深夜,不知是天冷,还是下了雪的缘故,殿内冷清清的,云锦脱了皂靴上榻,双手紧紧环住太后的腰,将头紧紧埋在她的怀里。 她记得上回和娘睡觉似乎还是四岁那年,那天下大雨,天打闪子震的擂鼓响,宝华殿后罩房上被雷闪子劈开了一道缝,她吓得跑到未央宫里,和娘睡了整整半个月;还有一回,未央宫门口有一颗百年老松树,她爬上去掉下来磕破了头,躺了整整两天,娘就守在床边,抱着她哭了整整两天。 她一直知道,娘一直在她身后,不管到哪里,娘都会是最爱她的那个人。 “娘,你起来看看锦儿好不好?”她窝在她怀里,乌泱泱的掉眼泪,“娘,你不是最疼锦儿的么?你走了,叫锦儿怎么办?” 她恨自己没用,以前总惹娘生气,总觉得闯了天大的篓子都有人替她收拾,可她现在只觉无依无靠,她是大郢的长公主,尊贵无上,可没了娘就什么都不是。 好好的生辰过成了这样,她本来想同娘说燕王的事,可如今这样,叫她怎么开口。 云锦抱着太后一直在讲小时候的趣事,青榕心里着急,一直在殿外守着不敢离开,只听得殿内的声音一直到四更天才歇下,后半夜怕吵着人,就悄悄地把殿里的灯熄了。 也不知到底起没起作用,人到后半夜倒是醒了,瞧见云锦在身边,心里歇了一口气,再怎么说,女儿总是娘的贴心小棉袄。看见她睫毛上还挂着泪珠,估摸着没少替她担心,心里不忍,抬手抚了抚脸盘,叹道:“傻丫头,哭什么呢?娘又不是腿一伸就撒手撂西了,留着你和翊儿,娘怎么舍得呢?” 云锦浑身一震,忙睁开眼,迷迷糊糊叫娘,伸手抱在她怀里,“娘醒了?” 太后欣慰一笑,摸了摸她的发丝,“吵醒你了?天还早,到天亮还有两个时辰呢,今晚就陪在娘这儿睡。” 环在她腰上的手一紧,嗫喏道:“娘,你今日差点吓死锦儿了!” 太后叹了一口气,上了年纪经不得折腾,但好歹还是从鬼门关抢回一条命来,歪头道:“娘记得,你说你晚上要求我件事,想要什么?娘今天就满足你。” 她愣了一下,不知该不该说,睡眼惺忪眨了眨眼,一时不知该怎么办,她如果说了,娘会答应她么?还是直接告诉娘她有了身孕,心里擂鼓似的震起来,越害怕越不敢开口。 太后见她不对劲,担忧问道:“锦儿,怎么了?” 她咬了下唇,嗫喏道:“娘,我不想嫁到戎狄去。” “……娘知道,你自小从没离开过郢都,你是娘的亲女儿,娘也舍不得。可娘还是这大郢的太后,你皇兄是这大郢的皇帝,你与生俱来这样的使命,你要知道,倘若有一天……这国没了,你再无苟且之命存活于世。锦儿,娘从未对你说过这些,从前只觉得你小,不过十四五岁,正是天真烂漫的时候,可母后十四五那时,就已经是先帝的皇后了。” 她哭的难以自持,这样的大道理从前听过无数次,可如今落到自己身上,才知是多么难。 一夜之间,她像是忽然就长大了。想起陆渊说过的那些话,她忽然犹豫起来,到底要不要同娘亲说,是嫁到戎狄,还是抛弃一切随良卿一起走?她没了主意。 嗫嚅了下,终究是没能说得出口,娘才从鬼门关回来,如今说这些,她不知道会发生什么。 她把头蒙在被子里,发丝触上眼梢只觉痒痒的,瓮声道:“娘,明儿花朝节的抓阄我不想出去,您别把我安排在里头了。” 太后一顿,大郢二十四有赏花朝的习俗,说是赏花,可腊月里哪里来的花,不过是赏腊梅花罢了,大郢人家家门口种腊梅,二十四这天,全城的未婚男女可以配成一对,一同剪腊梅枝插在门上,谁家门口的腊梅枝到了二十五依旧旺盛,便可以配凑成一对,由媒人上门提亲。若是不满意的,直接趁夜里将腊梅枝换成彩灯一副,谓之压惊。 民间有这样的习俗,宫里倒简便多了,往年二十三正好是太后的生辰,因此这差事基本上是由太后做主。太后到时会把京中所有官宦人家的公子女儿的名字写在纸上,到了二十四依次分发,然后配成一对,一同上市集赏花。 这里头其实也有点猫腻,配凑也不是真的就随意抓阄,事先都有准备。就臂如,权势较大的太师公子,断然不会配给太傅的女儿,这一张一弛都有它运行的定数,但能不能就此作数,也不是太后就定了的,最终也还是要看两家人的意思。 “这样也罢,我还正苦恼把你和谁配成一对呢,明儿就留在仁寿宫陪哀家罢。” 她忽然想起来,抬头问她,“娘,明儿燕王也在名单中么?” 太后想了一下,“本来还以为他要二十八|九才能抵京,如今早来了就写在里面,我自有用意。” “娘要把他和卫辞配在一块儿么?” 娘有意将卫辞许给燕王的事人尽皆知,可燕王那头到底是什么心思尚不明确,而陆渊又要她主动提出下嫁燕王,这里头的猫腻着实令人费解。 太后叹了一口气,歪头看向直棂窗外天黑潺潺,眉眼间尽是疲惫之色,“你睡吧,明儿再说。” —— 垂拱门外,夜深无人。 分卷阅读59 - 分卷阅读59 - 分卷阅读60 我上头有督主大人 作者:炉烟双 分卷阅读60 我上头有督主大人 作者:炉烟双 分卷阅读60 “燕王留步。” 燕惟如听见声音顿住步子,回头看见来人,拱手笑道:“原来是厂公,建安匆匆一别已有数月,不知厂公可还好?” 好不好心里自有数,陆玑撇嘴笑了笑,提起曳撒下丹墀,“此刻无人,咱家就不和殿下绕弯子了,今日一事多亏殿下相助,还未来得及道谢。” 捉狐妖的法师是刘鸿沧,燕惟如到德州之时便与陆渊通信过,欲合力除去王直,助他夺回东厂的大权,谁知半路上竟杀出个双生子,他有种替他人做嫁衣的意味。 “厂公言重了,当日在建安达成的约定,不知还可作数?”燕惟如眯眼看眼前人,他知道来人不是陆渊,当时在大殿里,他亲眼看见两人在廊柱后对调,兄弟俩合唱一出双簧,他真不知到底该信谁? 陆玑不比陆渊,十三岁便进宫做了太监,人情冷暖看的比谁都透彻,报仇的心思要比陆渊大得多,不达目的誓不罢休。论手段的狠毒,陆渊终究是没有他狠。 陆玑广袖一拂,垂首道:“自然作数。皇帝那头我已派人在膳食里一点一点做手脚了,不出正月,自然暴毙。不过,”他顿了一下,“长公主那头怕是不能如愿了,殿下既要由头,谁都一样,太后既然有意撮合您和卫辞公主,不如殿下就驴下坡,将事情应承下来,到时候起事,也是一样的。” 临时反悔,他并不感意外,来人既是陆玑么,自然不会考虑到卫辞的处境。 他长长地哦了一声,转头道:“是么?那陆督主可曾愿意?” 陆玑神色一凛,自然知晓他口中的陆督主指的是谁,陆渊半道上变卦,要和莲卫辞远走高飞,他岂能如愿? “只要殿下能成事即可,其余的就不劳您费心了。”说完便要踏步离开。 望着隐入甬道的背影,燕惟如愣怔了许久,娶卫辞?他似乎没有这个念头,当初要决定娶司马云锦也是为了日后好成事,他心中只有大业,没有其他的心思。 若说要换成卫辞,他又何必等到今日,早在太后提出之时就应承下来,道理也是一样的道理。只是,这其间似乎哪里不一样了,他从一开始就没有要利用她的念头。 “爷,贞顺门那头要下钥了,咱们得要赶紧出去了。”荣平在身后弓腰道。 燕惟如抬脚迈过门槛,偏头朝着西边宫道上喃喃道:“东五所最里头,是景福宫罢。” 荣平顺着他的目光望过去,知晓他心里所想,景福宫里住着和嫔,约摸着有大半年没见天了,久到连人的模样都快记不清了,“爷,您要过去么?” “不过去了,毕竟是内宫,太引人注目。那头就先放着,不到万不得已,终究是条下下策。” “怕只怕瞒也瞒不住,太后那头心里是有数的,爷得早作决定,等来年开春生下了,这才是真真的为他人做嫁衣。” 他冷哼一声,随即踏出了贞顺门,一面走一面道:“那也要他有命穿嫁衣才成!” 第48章 深情错付 重华殿里,青榕一大早送来拟好的誊绢,是太后一早就准备好赏花朝的人选。 “公主身子可好些了?”青榕站在床榻边上,病娇在一旁随侍。 卫辞闭着眼躺在榻上,她早就醒了,只是不想醒来,不想睁眼,宁愿装睡也不想去应付这些琐事。 病娇回头看了一眼,叹道:“青妈妈,主子这回病的不轻,这赏花朝非得去么?” 公主从昨晚上回来,就受了风寒,她想去请太医,可她不让,就这么窝在被子里一句话也不说。半夜里她替她盖被子,枕头上眼泪流了半缸,问她到底怎么了也不说,真是急死人。 青榕是奉了命令来的,这誊绢上到底写的是谁,众人心里都有数,太后那头铁了心的要成事,她岂能违背,因此故作为难道:“眼下公主是躺久了身子才不利索的,太后那头特意吩咐叫出去散散心,怕是不好推脱。” 三言两语也没有说出眉头来,病娇无奈只好作罢,送走了青榕。 手上拿着誊绢,不知该如何是好,朝着床榻上轻唤了一声,“主子,主子……” “绢子上的是燕王么?”床上声音传来。 病娇低头看了一眼绢子上的人名,低声嗯了一声,“太后果真是要将您赐给燕王。”踌躇了好一会,抬脚就要出去,“我去找督主,他肯定有法子。” “回来。” 病娇怔怔回头,着急道:“主子,这都什么时候了,您还沉得住气儿,昨晚到底是怎么了?我瞧着督主气冲冲的就走了,你们俩闹矛盾了?” 卫辞缄默不言,不知该怎么同她说,昨晚在咸安宫见到的人根本不是陆渊,可那些话听在心里依旧很难过,她想找他问清楚,偌大的皇宫,她似乎找不到他。 病娇见她不语,顿时跳起脚来,拉声恨道:“是不是督主不要您了?这个挨千刀的,哪有占了便宜就撒手的道理,果然太监都靠不住,真当人是傻子哄着玩么!我原以为他是真心的,没曾想也是负心汉,都说男人爱变心,谁知这底下挨了一刀的太监也犯浑,几时非叫他走路跌死,被雷劈死才好!” 她静静听她骂的裂心,微微扬起头,叹了口气似乎浑身都卸下了,哽咽道:“病娇,我不知该怎么办了?” 病娇抬手去抱她,将她搂在怀里,事情到了如今的地步,再去追究似乎都来不及了,原以为一心一意等着督主来接她一起离开,可谁知半路就变心,扔她一人在死胡同里煎熬。 “主子,当初在船上,我真不该劝您跟着督主走,是我没脑子,让您受这份罪,可索性还来得及,太后不是要给您和燕王做亲么?不如您就答应下来,跟着一个太监有什么好,嘴上说的再天花乱坠,终究没个安稳,您吊着脑袋跟他,可他呢,说撂下就撂下,哪有这么作践人的!” 她说着说着也掉下眼泪,主仆俩抱在一块哭,腊月的天儿,冻得人心都寒了。 卫辞起来梳洗,打算去仁寿宫,眼下她处在风尖浪口上,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这么窝在殿里,没有一点解决办法。 才出了殿门,在游廊里撞上个人。 金丝绣线的皂靴映入眼帘,卫辞心里一喜,忙抬头看来人。 “公主别来无恙。”燕惟如披着斗篷,头发上还沾着些许雪花,似笑非笑的望着她,眉眼里的意味让人瞧不真切。 她以为来人是陆渊,谁知一抬头竟是燕王。 她有些失落,低头微微一福,道:“劳王爷挂心,卫辞一切都好,正要赶到仁寿宫去,谁知王爷就来了。” 他抬袖朝前引了引,两人并排走着,一面走一面道:“本王听太后说公主身子不大好,想着就来迎一迎,仁寿宫那头不用去请安了,咱们一同出宫吧。” 两人接 分卷阅读60 - 分卷阅读60 - 分卷阅读61 我上头有督主大人 作者:炉烟双 分卷阅读61 我上头有督主大人 作者:炉烟双 分卷阅读61 到的誊绢都是对方的名字,太后有意撮合二人,故意将他们配一对,估计等傍晚回来就该赐婚了吧。 她心里再清楚不过,燕惟如的心里也该有数,两人缄口不提此事,难道就这么顺着太后的意思朝前发展么? 她心里急得团团转,可眼看着车轱辘往山崖下滚却无可奈何。 出了神武门,外头马车已经候着了,车帘上两边插着几支腊梅,隐隐约约飘来腊梅的香味,可待仔细闻了,那香味又不见了。 “冬雪配红梅,王爷真是雅致。” 燕惟如站在她身后,望见她腰肢盈盈,一袭姜黄色的襦裙隐入眼帘,倒也让人心生暖意。 他唔了声,上前搀着她上车,“这车是太后早前就准备好的,本王不过借花献佛罢了。” 顺着他的胳膊发力,脚下一噔上马,马车里还备了暖炉,人一进去就暖洋洋的,燕王随脚跟上去,放下帘摆。 卫辞掀起车帘儿,探出脑袋来,外头雪花落落,飘了一头,朝着病娇道:“外头天冷,你就回去罢,不用跟着我了。” 病娇还要再说,马车已然滚滚向前,话生生的就憋在心里。 马车内,燕惟如坐在她身旁,见她落了一头的雪花,拿出怀里的帕子,抬手就要替她掸去,直起身子屏住气。卫辞的脸盘正好对着他的胸膛,顿时脸上火喇喇的烧起来,忙缩了一下脑袋。 那手就愣生生的停在了她头顶上,他明白过来她心里的意思,叹道:“头顶上落生雪容易受寒,我没别的意思。” 他没有用‘本王’,而是用了‘我’,语气也和刚刚在外边不大一样,卫辞有种错觉,总觉得燕惟如似乎哪里不一样了。 她伸过手接过他手里的帕子,支吾道:“我自己来。” 有种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的意思,她不知道燕惟如到底有没有那样的心思,可在建安的时候,他对她算不上友好,此番太后非要将两人凑在一块,他明明知道她和陆渊的事情,可依旧顺着太后的安排,全然没有要推脱的意思。 车内有些闷不过气,卫辞坐到窗帘旁边,和他避开了些距离,望着外边雪花飘飘,搭问道:“王爷不是要尚长公主的么?怎么没听您提起过。” 良久没听到他的回答,卫辞刚放下帘子,就听他道:“我临时改了主意。” 她一怔,改了主意是什么意思?只觉浑身火气翻滚,冲上脑门,转头便道:“王爷这是何意?” 他侧过身来望她,里外一冷一热,她长长的睫毛上带着氤氲水汽,一双眸子清泉似的,带着些许慌乱,他撇开眼,清了下嗓子道:“本王的处境公主应该知道,本来这事是要督主提的,谁知突然变了卦,陛下那头下圈套等着本王往里跳,要是我亲口提出来,下场不说也猜得到。” 他停歇了下,又道:“督主说了,要起事谁的由头都一样,不管是长公主,还是卫辞公主,都能达成一样的目的,既这么,那本王又何须多此一举,太后那头主动赐婚,不也正好么。” 卫辞气得银牙打颤,紧紧攥住拳头问道:“他果真是这么说的?” 真是应了病娇那句杀千刀的,他竟然敢说出这种话,那日他将她一个人扔在大殿上,一句话没说就没了人影,现如今又说出这番狗屁的话来,怎么?果真要舍弃她么?到底是放不下京中的权势,还是放下那柔仪殿里的人! 她早该想到,说什么带她走,和贵妃只是主仆,顺着她揽握大权,全都是假的,他是个负心的人,说撂下就撂下。柔仪殿里相伴十几年,哪里就能抵得上一趟两月的江南之行,他是走在脂粉堆里的,皇帝的妃子他也要碰一碰,下了建安没人作伴,索性就找上她么! 这么一瞬间,她觉得所有的事情都能串起来了,先前想不明白的这下全明白了,悄没声的就没了人影,她还巴巴的相信他会来找她,天底下为什么还会有她这样傻的人! 病娇骂他的时候,她还觉得不信,觉得是那陆玑逼迫他,谁知一早就算计好了的,行了一招美男计,是好叫她乖乖就范上花轿么! 眼泪啪嗒往下掉,拍着马车墙板叫停,掀起帘就要出去,身后燕惟如一把拉住她,他以为她是个沉得住气的人,谁知才说了两句话就炸了毛,这会半路上跳下去,叫别人看见了像什么! 卫辞心里怒火中烧,哪里还顾得了其他,甩开他的手就要往下跳,马车还没停稳当,错脚一崴跌进雪堆里,燕惟如见状,连忙也跳了下去,索性这里是偏巷子里,没什么人。 他伸出手要拉她起来,卫辞一把拍开,抱着膝盖坐在雪地里,放声大哭起来,压抑了这么久,她一句话不敢说,不敢同病娇说她的委屈,不敢大声哭怕太后发现端倪,她隐忍着一切全都是为了他,可他呢,在她拼命维护他的时候,转手就将她卖了,留她一人在重华殿里巴巴的等他带她走。 燕惟如弯腰与她平肩,一时之间不知该如何是好,他没见过有这样放声大哭的女子,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人,就这么和她一块坐在雪地里听她哭了半天,等她哭累了消停下来,才幽幽道:“其实断了也没什么不好,兜来转去,最后还是要嫁给我,这是最好的结局。你若做了我的燕王妃,我会好好待你,一辈子不会辜负你,你待在建安没人会欺负你,一生无忧。” 她低着头,眼泪落进雪里,瓮声抽噎道:“我自小就没了爹娘,纵然在宫里,可我过得不好,我既答应他要一起走,就从未在乎过生死,以前我以为他是个太监,心道就算那样我也认了,我爱他这个人,生死都不在乎,我又怕什么名誉呢!我唯一怕的是他不要我,可如今呢?连他都不要我了,我不知道还剩下什么……” 燕惟如听了她幽幽的倾诉,自嘲的笑了笑,深深吸气道:“我原以为你会一气之下和我回建安,看来他说的没错。” 卫辞愣怔抬头,眼泪还挂在脸上,错愕望他,“什么?” “那番话不是他说的,是陆玑说的,他先前曾告诉我,要你沉得住气等他,他如今被困住出不来,要我先带你回建安,等到了建安再一块儿汇合,你若靠装病就想离开禁宫,怕是难上加难,如今太后赐婚,顺理成章的离开郢都,要省了不少麻烦。” 第49章 莫名其妙 卫辞转过脸看他,愣了半晌才明白过来他话里的意思,站起身劈脸就吼道:“你为什么不早告诉我!” 看她受挫心里爽快么!抬手抹了抹眼泪,脸庞被泪水浸的冰凉,她差点就要背弃誓言了,心里将陆渊骂了八百遍,谁知竟骂错了人,她很生气,被人戏耍的感觉很不好。 燕惟如看见她负气离开的身影,暗自苦笑,想起在建安那回,他还不知道她是卫辞的时候,她 分卷阅读61 - 分卷阅读61 - 分卷阅读62 我上头有督主大人 作者:炉烟双 分卷阅读62 我上头有督主大人 作者:炉烟双 分卷阅读62 也是这样不计后果,转头就走,将烂摊子甩给别人。 有些人就是这样直率,不爱绕心思绕弯子,心里没有城府,有什么不快就直接表现在脸上,这样的人活的最恣意。 抬步欲跟上前,毕竟是奉了命出来的,出了一点差错就要问罪的,身后的驾马车小厮上前道:“王爷……” 他抬手制止,“先回去吧,不用跟着了,等晚间本王自会带着公主回仁寿宫。”俯身弯进马车,拿了一把油纸伞就跟上前。 大雪肆意,卫辞气冲冲地朝前走,任凭雪花落了满身满头,身后燕惟如拉住她,“我不是有意要骗你的。” 她回过头,怒冲道:“不是有意,那就是故意的。” 她毫无道理可言的话让他好笑,扯了扯嘴角道:“你这么生气,是不愿意嫁到建安?” 想起他刚刚的话,嫁到建安也是计划的一部分。这里惹恼了他,万一到时候赐婚他拒绝了怎么办?为了陆渊她暂时只好忍着,想起刚才的有失体统,温吞了下换了副笑脸,“王爷这么说真是言重了,我也有不当的地方,我没有生您的气。” 他不以为然,长长的哦了一声没有说话,径直走过她往前街儿上走。 他话里的语气让人摸不准头脑,这到底是什么意思,是释怀了还是仍然放在心上?她有些着急,小跑跟在身后,雪花落了一身,对襟褙子早就被雪浸湿透了,望向前面撑着伞走得怡然自得的人,卫辞心里腹诽,人都说燕王殿下是风度翩翩的正人君子,她一个大姑娘站在风雪里,他一个人撑着伞走在前头,真是好意思的! 街上的人愈发多了起来,今儿是赏花朝,能出来凑热闹的都出来了。卫辞跟在身后,两人良久不言,望了眼身后,见刚刚的马车没跟来,问:“马车去哪儿了?王爷,要不咱们上马车上吧。” 燕惟如听罢回过头来,望见她的模样神色一怔,发髻上落了白白的一层雪,上面应景插了一根腊梅红簪,红白相衬,倒是一副赏心悦目的光景。 他将手里的伞挪过了些许,在她头顶上瓮声道:“我原以为你要说一些不着边际的话来,怕人跟着不好,就叫回去了,咱们得一路腿走了。” 卫辞有种自作孽不可活的意味,大冷天的在外面走上一天,她不知道自己会不会冻死。 又是一路无言,卫辞觉得有些乏闷,想起那日咸安宫的事来,歪头问道:“对了,那日大殿上,我师傅刘鸿沧怎么成了法师了?” “那是事先安排好的,笼子里的狐狸被下了药,刘鸿沧用了点发狂散。” 卫辞咕哝了声怪不得,抬上来的时候还奄奄一息,刘鸿沧用浮尘甩了几下,顿时就发了狂到处乱窜。她用脚尖戳戳地,嗫喏道:“你知道他在哪儿么?” 他瞥眼余光望见她雀跃的模样,心道刚刚还哭得不能自已,这会就跟没事人似的,提及到那人身上,似乎总有使不完的精力。 他抿住腮帮子摇头,道了声:“不知道。” 不知道?那他是如何知晓陆渊被困住的?他们私下里肯定有来往,她心里着急,央求他,“你告诉我好不好,我发誓一定不给他添乱,我只想知道他到底好不好,你就告诉我吧。” 他撑住伞停住脚步,望着她和声道:“你不先担心担心自个儿,傍晚回去估摸着太后就要赐婚,陆渊那儿你再操心又能帮上什么忙,不过是瞎胡乱罢了。” 见他推脱,她冲口就道:“你懂什么!不挖你的肉,你不知心疼,我担心他有错么?” 这回可敞开窗子说亮话了,他也不恼,抱胸朝她,“长胳膊拉不住短命的,你要想去送死,我也不拦着。好我告诉你,陆渊如今就在陆玑的手上,你去吧,去找他带你走,去吧!”他有些不耐烦,甩着绣摆子朝前引。 “你朝我吼什么,又不是我非要嫁给你,你就算是娶不到司马云锦,也不必拿我撒气,你要有本事就去跟太后说。” 他气得简直不能自已,“我是为着这个气的么!” 卫辞被他突来的怒气唬得一愣一愣的,往日只见过他冷眉冷眼,没曾想发起火来也一样吓人,她是关心则乱,一想起陆渊如今在受苦,她就越发没了理智。 得罪了他有什么好处,可他气的实在是莫名其妙,她不过问了下陆渊的下落,她与他约定了终身,他有难她自然要关心。 摸不准心思,浑身卸下来,絮絮问道:“那你气什么,我改还不成么?你生气做什么,待会回了宫,气青了脸好看么。” 她带着讨好的意味,是为了陆渊么? 抬脚踏进雪堆里,吱嘎一声响在耳边,他拂了拂绣蟒上的浮雪,眯眼朝她道:“你满心只有他,好等大事一成就远走高飞,可你就这么笃定本王会答应娶你?” 她脑子里一轰,瞬间空白,什么想头也没有,他这是什么意思?临到了还来一招釜底抽薪,他奉太后旨意娶她回建安,是所有计划的根本,出不了郢都,还怎么逃脱? 望见她煞白的脸色,燕惟如心里莫名觉得有些畅快,这么高高在上没有忧愁,八字还没一撇,就开始一门心思筹划着将来了?就算是做他人垫脚石,也不是这么个不畅快的感觉。 她抿了抿嘴角,不知该说些什么?原本还觉得事情有了转机,谁知一转头竟成了瓦上霜? 本来以为一个王直、一个锦衣卫就够让人头疼了,这会子盟军又变敌军,果真是顶不起被窝的跳蚤,咬人一样疼! 她踌躇了半天,终于憋问道:“你为什么不愿意娶我?” 他撑伞朝前走,声音从前面传来,“我记得公主在建安说过,说是就算跳进胥江里也不嫁给本王,公主还记得?” 卫辞有些心惊,她有说过这样的话? 努力回想,好像是有这么一回,在建安逛街的时候碰上燕王,那会他还不知道她的身份,陆渊说要亲自将她送进燕王府,她来了气一下子说了这么句话。 可当时情况不一样,不过一时气上头的话,他这会也要拿出来摆上一道,这人怎么这样! 卫辞有种百口莫辩的感觉,跟在他身后浑身无力,拖着两腿朝前走,他高大的身影将前头的光亮全都遮住了,有些沮丧,小心翼翼道:“我知道这么让您帮忙有些不人道,那您到底怎么才能愿意娶我?” 上赶着求着人娶她,想来还真是讽刺,可谁叫她如今走投无路了呢,为了能和陆渊一起出宫,她豁出去了,扬起头大声道:“你要是实在喜欢长公主,等我回头去宝华殿好好替你说说,这样还不成么?至于长公主心里愿不愿意……” “谁要你多管闲事!” 燕惟如突然回过头来,气的脸色发青,卫辞话还未说完就被唬了一跳,定定愣住脚一动不敢动,眨了眨眼 分卷阅读62 - 分卷阅读62 - 分卷阅读63 我上头有督主大人 作者:炉烟双 分卷阅读63 我上头有督主大人 作者:炉烟双 分卷阅读63 脱口就道:“你干什么?” 他盯着她看了许久,重重地哼了一声,甩袖就走。 卫辞觉得莫名其妙,她已经拉下脸要帮他了,他还有什么不满意的,总不能得不到别人的心意就要把怒意加在她身上,逮个雀儿还得丢把米呢,自己不去下功夫,非要别人使绊子去帮他,哪里有姑娘会喜欢这样的?真是莫名其妙! 抬头望天,雪霰子飘在脸上冰凉凉的,两只手早已冻僵了,整片天整个世界都是白茫茫的,以前总喜欢下雪,喜欢白雪皑皑的景象,如今就落单一人,觉得再美的风景,若是没人陪也是无趣。 她有点想他,想窝在他的怀里,想的心都要碎了。 第50章 阴谋初现 柔仪殿内,炉火罩子的炭烧得火红,这是今年进贡的上好御用银骨炭,无烟且不易熄。这些好东西,下头呈上来,除了皇帝的乾清宫和太后的仁寿宫,剩下的就数柔仪殿能用得上了。 郑则盈倚在贵妃榻上,屋内温暖如春,闭着眼睛养神,听到外间的殿门吱呀一声。 “本宫不是说了谁都不见么?”她没有睁开眼睛,不紧不慢道。 外间的人进了里间,脚步声沉稳,带进来丝丝凉意,连声音都透着些许的薄凉,“连我也不见么?” 身子立刻怔住,睁开眼望见来人,一身朱红曳撒,和那人一样的装束,可一开口,她便知道他是陆玑,不是陆渊。 “他如今怎么样了?”她掀开身上的毯子,坐起身道:“大殿上的事情,我没告诉他,让你替代也是临时起意,他心里应该怪我吧。” 那日她瞒着陆渊,将陆玑接进宫来,她知道陆渊已然变了心思,要带着莲卫辞远走高飞,她如何能如他的愿。 他自顾自坐在藤椅上,端起手边的茶盏,抿了一口,望了望这柔仪殿里的装饰,说着倒三不着两的话来,“司马翊待你果真是好,连这大红袍的新叶都是刚摘的,想起以前喝高碎零料的日子,要比这快活。” 到底快不快活,今非昔比,谁的心里似乎都变了样。他这里留恋过去,可她早已不是当年那个可以为了他抛弃一切甘愿进宫的人了,人到底都是会变的。 “今时不同往日,喝惯了大红袍,以前的高碎连瞧上一眼都不愿了。”涂满蔻丹的手,执起案桌上的杯盏,杯盖扣着边缘的声响在殿内异常清晰,叹气道:“当初你假死出宫,留我独自受罪,若不是还有他陪着我,我哪里会坐上这宠妃的位子。” 刚开始的时候,她的确对他存了份愧疚的心思,可时间一长,宫里又是顶消磨人的地方,一来二去,她早已变了。本以为解决了司马翊,助陆渊登上帝位,一切就都顺理成章,可偏偏他这会又活过来,事情变得棘手了。 他苦笑,收起悲悯的姿态,挑眉问她,“司马翊的膳食手脚做了么?” “有四五日了,剂量不多,估摸着再有几日就该有反应了,到时怎么料理?”害司马翊的事情,她与陆玑早就商量好了,趁着燕王进京,谁也怀疑不到他们头上。 “这绝命散是致命毒药,无色无味,等他发现便也无力乏天了。二百多年了,这大仇到如今也算是了了。” 陆家与司马家是世仇,当年夺天下的时候,若非高|祖用了奸计,这天下指不定就是他陆家的,成王败寇历来如此。可冥冥之中自有定数,大郢走到这一步,是气数已尽,就算没有他们,也有旁人惦记。 “燕王呢?这大权旁落,头一个便宜的就是燕惟如。”司马翊活着的时候尚且奈何不了他,一旦死讯传出,带兵攻进来简直易如反掌,他陆玑的大仇是得报了,可她呢?宫变之时,哪里还有她的活路? 他一笑,“你认为燕王此趟进京,司马翊没有对付他的招儿么?不用咱们伸手,今晚便就有一场好戏开锣。” 殿外突然有人通传:“娘娘,仁寿宫那头来人请了,太后叫您过去呢。” 郑则盈与他眼神交汇,随即望向紧闭的殿门,高声道:“本宫知道了,一会儿过去。” 愣了半晌,幽幽道:“陆渊和莲卫辞的事儿,你该知道了吧?” 他嗯了一声,“他想要远走高飞,门儿都没有!今晚就叫他死心,晚上人多眼杂,我就不过去了,叫陆渊顶上吧。”说着披上斗篷,从边门隐了出去。 —— 仁寿宫,两旁宫女太监忙活了半天,晚间进宫的女眷多,又在仁寿宫开宴,自然就开始张罗起来。 司马云锦急得团团转,她知道今儿母后就要给燕王赐婚,再这样下去,她哪里还能开口挽回。望向铜镜里的人,愁眉惨容,抬手画眉的手止不住颤抖,她到底该怎么办? 浑身卸下来,眉笔重重搁在案上,身后阿荣上前轻声道:“公主开不了口么?” “我怕母后不答应,那样的话我就要嫁给戎狄王了,可我如今这样怎么能去戎狄?”她低头望着小腹,那里有条生命,让她欣喜却也能让她死无葬身之地的生命。 阿荣吸了口气,突然沉道:“公主不如就如实告诉太后罢,她是你的娘亲,是你的母后,总不会害你。” 告诉母后? 她摇了摇头,牙齿打着颤道:“不能够,决不能让母后知道。”她想起那日夜里娘同她说的话,为了大郢的江山,娘可以抛弃一切,包括她,又何况肚子里的孩子,只怕她说了,不仅孩子没命,就连良卿也逃不了。 “什么事不能让娘知道啊,说来听听,娘的锦儿居然也有秘密了。” 云锦一骇,忙回头见着太后从外间掀帘儿进来,心里怦怦跳。阿荣见状,忙扶起云锦,支吾笑道:“奴婢和公主说顽笑话呢,公主说要给太后作件衣裳,要给您惊喜呢。” 云锦甩开阿荣的手,砰地一声跪在地上,磕了头郑重道:“母后,锦儿想求您件事,今晚要是不说,就再也来不及了,娘要是不答应我,我就长跪不起。” 头一回见她这样郑重,太后忙低身拉她起来,皱眉道:“什么事这样郑重,大过年的,快起来。” 云锦抬起头来,泪眼婆娑,她知道自己这样做让母后为难,可如今刀架脖子已然没有办法了,哭喊道:“娘,我不要嫁给戎狄王,我想嫁给燕王。” 太后脚跟踉跄,踌躇了好半天,才寒声叹道:“你从未对我说过这种话,去年开春我曾问过你,你说你不中意燕王,我这才将卫辞许给他,你皇兄那头铁了心的要对付他,你若执意嫁过去,将来的苦可有你受的。” 一把鼻涕一把泪,她哭得不能自己,拉住太后的襕袖哭道:“娘,我不怕,什么苦我也不怕,我心里中意燕王,娘要是疼我,今儿就不能把卫辞许给他。” 太后恨铁不成钢,燕王今儿横竖是离不开郢都,将 分卷阅读63 - 分卷阅读63 - 分卷阅读64 我上头有督主大人 作者:炉烟双 分卷阅读64 我上头有督主大人 作者:炉烟双 分卷阅读64 卫辞嫁过去无非也是为了牵制燕王势力,比起嫁到戎狄,这样的下场要苦得多。 “娘要是执意将卫辞许给燕王,我就找根绳子勒死我自己!”说着就拔下头上的簪子对准了脖颈,一行清泪淌下来,形容儿凄惨哭道:“娘,你就可怜可怜女儿吧,我自小没了父皇,我从未离开过大郢,只要您答应我,以后我一定听您的话,我好好学规矩,我再也不惹您生气,娘——” 太后紧紧咬住下唇,听着亲生女儿的喊声,心都揪起来,再狠的心也不忍了,憾声道:“锦儿,你决定好了,日后不论发生什么,你都不要怨娘。” 阿荣站在一旁,听见太后松了口,终于歇了一口气,到底是亲娘俩,长公主自小生了场大病,从那以后太后就千依百顺着她,到了这一刻,纵然她有千般不愿,可她到底也还是公主的娘亲。 握着发簪的手松下来,哽咽道:“娘答应我了么?” 太后拉她起来,替她擦眼泪,脖颈间被簪子戳破了皮,她心疼道:“这么伤自己,娘的心里比你疼百倍,你身上哪一块肉不是娘身上掉下来的,你拿命逼我,可曾为娘着想过。” 她觉得很对不起娘亲,她是这世上待她最好的人,可如今对她最狠的人却是她的亲女儿,她一把扎进太后怀里,嚎啕道:“娘——” 太后止住眼泪,叹气道:“你这样单纯,可那燕王的心里你可曾知道?今儿你皇兄要收了他的兵权,你嫁过去就带着燕王好好的待在建安,有生之年再不踏进郢都一步。” 云锦一怔,轻呼了声娘,太后沉声道:“燕王曾上过折子说要娶你,你皇兄迟迟没有应承他,他如今羽翼丰满,娶你不过是为了他日造反的由头,倘若今日削藩不成,娘要你答应我,倘若有一天燕王要造反,你要誓死阻止,不得对不起这大郢分毫。” 她身上一阵热一阵寒,以前没想过这么多,这里头竟还会有这层关系,她不是真的要嫁给燕王,倘若半路走了,那岂不是…… 她掉进陆渊的圈套里了! 跌坐在椅圈里,听见心跳的声音,她分不清是自己的,还是肚子里那条小生命的。 燕王要造反的由头,她如今这番身躯,不管是嫁到建安,还是半路逃脱,都是板上钉钉的罪名。望着径直出殿门的太后,她觉得一场阴谋爬上心头,浑身冰凉,像掉进了个冰窟窿里。 她真的没有活路了么? 对不起娘亲和大郢已经是最大的罪孽了,可如今要落进敌人的圈套,她不能做叛国的罪人,决不能够! 第51章 甘愿受罚 宫宴设在仁寿宫大殿外,晚间停了雪,到处挂着红灯笼,喜气洋洋的。 燕惟如和卫辞回来之后,两人换了衣裳,就一同往仁寿宫来。 长廊上,卫辞心里忐忑,跟在他身后,小心翼翼问道:“待会太后赐婚,王爷应该会答应的罢。” 她似乎很紧张,很怕他不答应,他在她心里,是不是就是个不守信用的小人,步子一顿,回头朝她道:“那要看本王心情好不好?要是不好,待会本王就主动向太后请求尚长公主为妻,反正卫辞公主不是嫌本王没本事么?那本王今儿就‘有本事’一回给您瞧瞧。” 他这里任性的两句话,可叫卫辞彻底慌了神,忙撼住他焦急问:“那你现在心情好不好?” 望见她着急的模样,耳上的珥珰似乎都没戴稳,他想也没想就伸手替她戴好。他的手很凉,卫辞下意识的缩脑袋,睁着浑圆大眼惊呼道:“你做什么?” “你珥珰要掉了。” 她抬手摸了摸耳垂,一冷一热有点冲火,心里纳罕了下,见着他似笑非笑的眼眸,有些刺眼,她又问道:“你现在心情到底好不好?” 带着有些不耐烦的语气,她现在恨不得赶紧飞回建安,似乎陆渊就在那儿等着她。 燕惟如抿唇温吞笑道:“还行吧。” 说完就转身进了太极门,卫辞还没反应过来,‘还行’是什么意思?那他心情是好还是不好?他没说不好,那应该就是好了。 卫辞觉得头一回这样心累,费劲心思就为了猜他的心情好不好,都什么时候了,他心里不着急,她这里都火烧眉毛了。他还来这招,真是钝刀子割肉,让人煎熬。 进了仁寿宫,三三两两落座,按照规定,她得和燕王坐一桌,瞧见燕王端正正坐在案旁饮酒,提起马面裙走过去坐在他身旁。 外头人领着几个内宦进来,与卫辞错眼撞在一块,那双动人心魄的眼睛,错不了,是他! “老祖宗,人都到齐了。”陆渊弯腰上前福道。 太后道:“哀家知道了,都落座吧。”转头对着身旁的司马翊说了句话,笑意盈盈对着众人道,“今儿,哀家有件事情要宣布。” 卫辞望见太后朝这边投来的目光,心里有些发虚,忙低头执起案上的杯盏。还以为要寒暄一番,没曾想这么快就要赐婚了。以前想破了脑袋要逃脱,现如今兜兜转转还是一样的命运,虽说知道里头的缘由到底是怎样的,可这样的心悸还是不能避免。 “燕王啊。” “臣在。”燕惟如起身朝着太后和皇帝行礼。 “你年纪轻轻就继承了建安的基业,这些年来的作为,哀家和陛下都看在眼里。如今你也不小了,哀家打算为你做个亲,日后也定要为大郢效力才是。” “太后谬赞了,臣是大郢的臣子,是陛下的臣子,为大郢鞠躬尽瘁是臣的荣幸。” 太后听了心里很受用,呵呵笑道:“既如此,你心里可有中意的燕王妃人选啊?” 他心里一哂,瞥了眼身旁的卫辞,瞧见她举起杯盏喝水,明明很担忧却还是极力隐忍,不由好笑。知道太后的意图,低头道:“任凭太后和陛下为臣做主。” 卫辞这里刚松了口气,只听太后幽幽道:“那哀家就把云锦许给你,云锦是哀家最疼爱的女儿,也是大郢的长公主,你日后可要好好待她。” 良久无言,卫辞手里的杯盏应声落地,马面裙上泼洒了满身的茶水,她心慌的望向陆渊的方向,一瞬没了主意,这么会是这样,此前不说好了是她嫁给燕王的么?为何成了司马云锦? 陆渊也沉了脸色,他还以为司马云锦开不了口,此前同她说的对策,是为了替燕王达成协议,可临时他变了卦,与燕惟如商议好打算和卫辞一起离开,本来顺顺当当的以为太后绝不可能答应她,毕竟燕王要尚长公主的意图是司马昭之心,权势在握的燕王,倘若尚了长公主,岂不是如虎添翼,太后怎会轻易答应? 太后望见卫辞失态,心里诧异,咳嗽了声道:“卫辞这是怎么了?” “我……”卫辞说不出话来,皱眉看着太后,她总不能问为何赐婚之人变成 分卷阅读64 - 分卷阅读64 - 分卷阅读65 我上头有督主大人 作者:炉烟双 分卷阅读65 我上头有督主大人 作者:炉烟双 分卷阅读65 了司马云锦吧,咬咬唇只好叹道:“卫辞无事……” 话还没落音,就听见燕惟如寒声道:“太后有所不知,卫辞公主此举是因为臣。” 此话一出,众人都吸了口气,纷纷望向卫辞,连陆渊也惊讶望着燕惟如。 燕惟如转身拉起卫辞,朝她一笑,“不要怕,咱们把事情说清楚。” 卫辞心里忐忑,她闹不清他到底是什么意思,可他刚刚一句话,就已然将她推至风口浪尖之上。 太后皱眉,绷着脸气道:“燕王,这是何意?” “太后可曾记得,卫辞曾跟着陆督主下江南,当日在建安之时,臣就已经和卫辞公主交了心,臣答应过她,会娶她做燕王妃,此生只她一人,旁人都不要。” 卫辞怔住,呆呆望着他的深情款款,似乎还未反应过来,手被他牵起,她看见他朝着他笑,一时之间不知该怎么办。太后赐婚他和长公主,她以为他会偷着乐,谁知竟为了她忤逆太后。 看来他今日心情肯定很好很好。 难道他的心上人不是司马云锦? 她忽然不敢再往下想。 刚想开口,就听见鎏金宝座上的皇帝怒吼道:“燕王,你好大的胆子!去年年初你上折子,要朕将皇妹下嫁于你,现如今又推诿起来,你当朕的皇妹是什么人,置朕于何处!”皇帝说道恨处,将案上的一堆折子愤怒地推在地上,“这是刚刚内阁送来弹劾你的折子,私自屯兵关外,金陵闹事,公然忤逆圣旨,你到底居心何在!” 一桩桩一件件,都是事先安排好的,不论燕惟如今日到底娶谁,都不重要,皇帝要削藩,名头早已有了,就算没有,那东厂如今又在陆玑的手上,要想借刀杀人,什么样的由头找不到。他知道今日逃不掉,带着卫辞回宫,明知有人张着网子在等他,可他还是踏进来了,本以为没有这样快,想着替卫辞将事情应承下来,也好省她忧愁。 可长公主这事,确实出乎意料。 躬身跪下来,在这偌大的大殿上,无数双眼睛都在看着他,此刻剑拔弩张对他全然没有好处,无论说什么都是错,这一场鸿门宴从踏进郢都就注定了,逃也逃不掉。 双手叠加,求饶道:“陛下息怒,臣有罪,但臣对卫辞公主是真心一片,望陛下成全。” “燕王……”卫辞拉住他,不打算让他再说下去,皇上明摆着要拿他做文章,再说下去不是往枪口上撞么! 司马翊见他执迷不悟,正中下怀,巴掌拍在案桌上,气道:“ 你还要朕成全,那好,今夜你就跪在乾清宫门外,你若坚持到天亮,朕就相信你的一片真心。” 腊月的天,此刻外头还飘着雪,要是跪上一夜岂不是连命都没有了,皇帝今日是非要他的命不可,燕王的存在对于整个大郢都是威胁,只要他手里还一天握着兵权,就一刻也懈怠不得。 大殿上屏气凝神,谁都不敢多说一句话,卫辞随他一起跪在地上,众人都直直的看着,包括陆渊,她朝着他的方向飞快的瞥了一眼,她不知道该怎么办? 此刻他救不了她,更救不了燕王,倘若燕王因此丧命,她又该何处? 打算哀声求太后,燕王扯住她的衣袖,轻声道:“此刻说什么都无用,就算你不嫁到建安,这番羞辱惩罚依旧少不了。” 愣生生顿住,她能说什么?这样的情况下,无论说什么,在外人看来,无非是一场虐恋情深的戏码,他已然说出了这样的话,她此刻求饶便是给燕王添堵,一条私相授受的罪名是无论如何都跑不掉。 雷霆震怒之际,燕惟如跪道:“臣甘愿受罚。”拉住卫辞的手,望见她带泪的眸子,抿嘴朝她笑了笑,她刚刚是打算要为他求情的,虽然不顶用,可心里还是觉得窃窃欣喜。 到底是为什么欣喜,他说不上来,许是因为她心里还是牵挂他的,她没有默不作声的承担着一切,等着他冒着杀头大罪也要娶她回建安,想着想着,便觉得这丁点的欣喜似乎连压也压不住了。 兴上头的时候,只觉和她在一起有趣,他心里有算计,她是陆渊的软肋,将她捆在身旁便可以牵制住情势,可久而久之,似乎他也不那么甘心了,他甚至想着,陆渊为了报仇大计甘愿舍弃她,那样他就有名正言顺的理由带她回建安。 他心中有大业,为了登上那九五之尊的位置,他可以无所不用其极。可渐渐地野心大了,他想要这大好的江山,也想要她。 第52章 暮霭沉沉 皇帝愤怒离席,众人也都不欢而散,外头积雪有半指深,燕惟如就这么跪在雪地里,乾清宫门口来来往往,大家都等着看笑话,堂堂显赫的燕王,手握重权,连陛下也要忌惮三分,如今竟为了一个卫辞公主甘愿得罪太后和皇帝,想来也是不成气候之人,沉醉温柔乡,岂能有好下场。 陆渊从拱门出来,直奔柔仪殿,推开门看见陆玑站在窗边上,冷笑道:“就这么窝在这儿,不怕人发现么?” 陆玑背对着他,负手道:“就算是发现,你说他们是抓你还是抓我?” 要论到根处,他不是太监,这掌印、东厂提督都该是陆玑的,就算是孙启寿站在跟前,也分不清到底哪一个才是他。 可这些年在宫里兢兢业业,努力站稳脚跟的却是他,这一切的大权都是他一点一滴揽在手里的,论手段、论高明,陆玑未必就比得上。 屋内门窗紧闭,灯台上烛火跳得厉害,陆渊自顾自的捏起案上的铜剔子拨灯油,他站在灯火下,一张白净的脸照得莹然,肃杀的眉梢带起瘆人的意味。 “我能将你弄进宫来,也能叫你永远出不去。”窗台边来了一阵风,烛火吹的东摇西晃,那火光终于灭了。 陆玑转过身来,呵笑道:“怎么?难道你还要杀我不成?你别忘了,在这世上我是你唯一的亲人。” 他说得不错,他是这世上他唯一的亲人,淡淡道:“燕王的事,是你同司马翊说的罢,你是不是忘了你的目的了,我与燕惟如已然达成一致,杀了司马翊是轻而易举的事,你到底还想干什么?” “我要你坐上皇帝之位。” 陆渊听见他的话,只觉好笑,盯着那张和自己一摸一样的脸,恨道:“你是不是一早就是这么打算的?皇帝之位?宫里沉浮了这么多年,战战兢兢,且不说内有燕王外有戎狄,就算没有,我也没那个心思。燕王登极是迟早的事,你要是还想留在宫里,想必他也不会为难你,你心里不是放不下郑则盈么?大计一成,你大可以带着她远走高飞。” 陆玑抬眼看他,神色幽深道:“我若说不呢?” “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他甩袖打算出去,踏至门槛脚顿住,头也不回道:“我若想离开,谁也奈何不了我。对了, 分卷阅读65 - 分卷阅读65 - 分卷阅读66 我上头有督主大人 作者:炉烟双 分卷阅读66 我上头有督主大人 作者:炉烟双 分卷阅读66 奉劝你一句,你要是敢动卫辞,就休想活着走出这柔仪殿。” 出了柔仪殿,后罩房里郑则盈出来,望着窗外走得疾步生风的人,淡淡笑道:“我就知道是这样的结果。” “等到司马翊一死,送走了莲卫辞,燕王再削了藩,一切就都由不得他了。” “那接下来怎么做?” 陆玑端起桌山的茶盏,呷了口道:“他现下在外头活动,我出不去,索性事情都办完了,我就先出宫了。” —— 重华殿中,卫辞风风火火的进门,病娇见她神色匆忙,忙上前问:“主子,出什么事了?” 望见病娇,眼眶红了一圈,大殿上没有一个人来帮她,这会见到病娇,一肚子的委屈似乎再也忍不住了,她撼住她,“病娇……燕王为了我,跪在乾清宫门口。” “不是说太后今日赐婚的么?怎么会罚跪呢?” 她知道事情不会那样简单,皇帝和太后要削藩,怎会放过这样的机会,是她疏忽了,非要他着急的娶她回建安,眼下若是跪上一夜,客死他乡…… 忽然不敢往下想,双手捧住脸,湿意染上指缝,疲惫和凉意袭上心头,瓮声道:“你去把上回那件貂皮大衣拿来……我不能害了他。” 正说着,门上帘子一挑,人从外面进来,卫辞回头,不记得有多少天没看见他了,可明明刚才他就站在那儿,她惶惑无助的时候,她没法同他说一句话,甚至连多看一眼都不能够,忽然觉得这样的日子很艰难,似乎撑不下去了。 陆渊抬步迈进来,望着她泪水盈盈,“这阵子……好不好?”声音里带着沙哑,像是被沙子碾压过似的,她看出来他眉眼间的疲惫,同她在一起,不知要耗费多大的精力,人走在刀尖上,稍出差错,连命也要搭进去。 病娇见陆渊进来,神色一怔,知道他二人有话要说,知趣的退了出去。 卫辞手上抱着大衣,忍不住的颤抖,低头瓮声了句好,可眼泪却怎么也止不住,他好不容易抽出空来看她,可如今事情未定,她哽咽了下,开口道:“燕王他……” “办不了。”他沉下脸觑她脸色,知晓她心里对燕惟如愧疚,“皇帝亲下的命令,谁也不能反驳,我刚恢复东厂的职权,又去过建安,更是开不了口。” 他上前,捧起她的脸,替她擦干眼泪,宽慰道:“我知道你心里觉得愧疚,可眼下没有法子,燕王除了生生的受着别无他法。他懂得事情的利害,只有这样才能换回一条命在。” 朝堂的腥风血雨,她本无意掺和进来,可如今燕王是为了她才忤逆太后和皇帝的。他的分析没有错,揽住他的胳膊,憾声道:“我知道,我都明白……”说着顿下来,她抬头望他,觉得消瘦了不少,侧脸轮廓更加分明,为了她他应该受了很大的罪罢,那样高高在上的一个人,如今却被她拽到泥地上来,她觉得心都在滴血,“若是我逃不了……我不要你为了我涉险……” “说什么胡话!我说过要带你走,绝不是一句空话,只要我不放手,你不许离开我。”他拧起眉头,心疼地将她抱在怀里,闷声道:“卫辞,我知道你心里苦,那些曾经的誓言,我说过的话都是会兑现的,没有人要拖累我,一切都是我情愿的,早在福船上,我就决定好了要与你一起,哪怕明知道那艘船要沉,我还是毅然上来了,你呢?你愿意陪着我么?” 她听了哭得难以自持,拱进他怀里,说不出话来,只是一味的点头。 拉住她的手放在嘴间踌躇,她心里不好受,他也跟着忧愁,望见她眉眼间氤氲,捧住她的脸笑道:“傻瓜,哭什么呢?先前你说愿意等我,不论多久都等得,过了这道坎儿,咱们就能永远出去了。” 她停住抽噎,抬手攀住他的脖颈,窝在怀里道:“我能去看看他么?若不是为我,他本可以娶司马云锦的,他是为了帮我才跪在外头的。” 他闭着眼睛道好,感受着她柔软的发丝轻触在下颌,曼声道:“你不是想知道我的小名么?今天就告诉你。” 她有些好奇,抬起头问他:“是什么?” 这件事她一直放在心里,此前问过他,但是他一直不肯说,她以为是什么一鸣惊人的称呼,今日他主动提起来,她自然不能放过。 他有些难堪,轻声道:“二得。” “什么?” 望着她无辜的眼神,她是故意的,本想着她心里不好受,将说点高兴的事让她顺顺心,谁知竟顺杆儿往上爬了,喉头咳了下,“二得,这下听清楚了么?” 她憋住笑,硬生生地眼泪滚下来,她不想在他面前哭,她一直觉得自己傻,没用又胆小,他明明四面楚歌还要来安慰她,她有很多委屈,望见他的笑容就再也忍不住了,一头扎进他怀里,嚎啕道:“二得,我觉得好苦。” 外头夜深,风吹的呼呼响,带起沉色帘幔,像吹皱了一池湖水,他捋了捋她的发丝,宠溺道:“ 卫辞,咱们再等一等,避过这阵子,以后山高海阔,自有咱们的天地。” 她攀在他肩头,“会有那么一天么?” “怎么不会,我还要和你生两个孩子,搭一间鸡舍,和你一块看日出日落,生来要在一起,死也要拽着你,你不能半道反悔撂我一个人。” 他淡淡地憧憬着以后的生活,那样美好,只要有他的地方就什么都是好的,伸手环住他的腰身,一切都不去想,只要躲在他的怀里,似乎什么样的大风大浪都不怕。 第53章 情深义重 外头渐渐又飘起雪花,呜呜的声音压得人喘不过气来,走在幽长的西长街宫道上,地上很滑,路不好走,病娇扶着卫辞一步一步朝乾清宫慢慢走去,手里还抱着貂皮大衣。 打着风灯,风吹得忽明忽灭,转身进了龙德门,病娇忽然想起来,“主子,桌上的暖炉我忘拿了。” 卫辞冻得鼻头发红,朝着乾清宫门口张望了下,那抹青墨色的身影淹没在风雪中,将手里的风灯递给她,“那我先过去,你回去取一趟吧,没了暖炉,这么长的夜恐怕捱不住。” 掸了掸身上的积雪,将怀里的大衣递给她,“那主子,我先回去,路上滑,您一定要当心。” “我记得了,你赶紧去吧。” 说着转身顶着风朝前走,此刻已然子时了,乾清宫门口只有两个守门的小太监,皇帝今夜去了柔仪殿,门口只有燕惟如一个人跪在那儿,落了一身的雪,她赶紧将手上的大衣盖在他身上。 闭着眼睛的燕惟如一怔,费力地睁眼,眉毛上睫毛上都结了冰霜,颤抖着微微侧身,望见卫辞,嘴角轻抿朝她摇了摇头,努力挤出笑道:“天冷……你来做什么?” 卫辞心头凄然,忙伸出袖子替他掸发髻上的积雪,额间 分卷阅读66 - 分卷阅读66 - 分卷阅读67 我上头有督主大人 作者:炉烟双 分卷阅读67 我上头有督主大人 作者:炉烟双 分卷阅读67 眉间耳郭处,一处一处替他清理干净,可雪下得太大,没一会儿又落了一身的雪,她哽道:“都是因为我,我不能为你做些什么,你千万不要死。” 燕惟如冲她点了下头,想用力蜷下拳头,可冻僵的手却使不上一点力气,他想拉她的手,告诉她他撑得住,让她不要为他担心。 缓了半晌才道:“我还要娶你回建安呢?死了还怎么带你回去。” 这些事他本可以不必揽在身上,如今为了她,落得这样一个让人羞辱的下场,她突然觉得很对不起他,“回建安的事可以另想办法,眼下重要的是你一定要撑住。” 回头望了望,心里呐喊道,病娇去了这么久,怎么还没来?莫不是半路上有什么事耽搁住了?心头渐渐不安起来。 燕惟如看见她身上也落了一层雪,心里不忍道:“你身子还没好利索,受不得冻,快回去罢,我一个男儿身撑得住。” 身子渐渐冻得受不住,搓了搓手呵气道:“你是为我受累的,我今日就在这儿陪你,这是我欠你的。” 她说得坚持,不容人反驳,卫辞一向如此,固执而又分明,他知道自己拗不过她,只好无奈道:“那你上游廊里去,风雪这么大,你受不住的,待会昏过去岂不是要我受累?” 风吹得睁不开眼,卫辞见病娇还没回来,回身朝殿门上的两个小太监道:“我这有点碎银子,劳烦公公能不能通融通融,替我拿个暖炉?” 小太监知道外面跪得是燕王,是皇上亲口惩罚的,他哪里敢忤逆皇上的命令,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公主也别为难奴才了,皇上亲口吩咐的,奴才哪有那个胆子……” 卫辞还想再问,喉头发痒,忍不住咳嗽着,突然听见身后的人道:“去拿两个暖炉,有事担在咱家头上。” 小太监望见身后人,忙跪地道:“掌印公公,奴才这就去。”说着退回里间去拿暖炉。 卫辞回过头来,脸上咳地通红,陆渊想伸手替她拍拍背,可眼下人多口杂,他只好忍住,皱眉道:“公主要仔细身子,不如早些回重华殿吧。” 刚刚分离,还不到半个时辰,可不过一会功夫,就什么都变了,连说话都带着身份隔阂,“我不回去,就在这儿陪着燕王,一起等皇上降罪。” 他心疼,“公主这又是何苦?” “我不想总要厂臣为我担着一切,有些事情我也可以解决。”她怔怔望着他的眼眸,眼睛里透着郑重。她如今十七,该要长大了,以前总觉得还小,虽然没有爹娘陪伴,可照样活得惊天动地,重华殿里胡闹赌钱掷筛子,总觉得天塌下来也轮不到她去撑。 可经历了这么多,才发现事情有太多的无可奈何,她不能事事依赖别人,她知道他肩上有很重的担子,望见他紧蹙的眉头,她也想为他分担一些,未来的路,她想和他一起走。 从未见过她这样固执,他知道她自有她的尊严和道理,道了声好,将臂弯上的披风披在她身上,双手轻拢在肩头,她瘦了,光凭这样他也能感觉出来,趁着替她系带子的空档,轻声道:“自己一个人也要好好的,我就在你身后,不要你去面对一切。” 低头看他手指骨骼分明,细长的指尖轻碰触到下颌,她忽然很想将脸贴在那片温柔的手掌里。他是懂她的,眷恋此刻的温柔,柔声轻道:“我会的,你不要担心。” 抬头对上他怔然的眸子,发愣了一会儿,门口突然传来声音,“公公,暖炉拿来了。” 卫辞脚下忙往后退了一小步,可他手上的动作依旧未停,在这些下人面前,他从来不在意,头也不回淡声道:“放着吧,好好伺候公主,要是冻坏了身子,咱家就请你到东厂吃酒。” 身后小太监忙跪下磕头,骇道:“奴才省得,奴才省得!” 他的手段,谁都见识过,还吃酒?恐怕是吃玻璃渣子差不多,小太监将整个身子压得更低,“公公放心,奴才一定好好侍候公主!” 卫辞突然想起来,“对了,病娇回去拿暖炉已经许久了,我想劳烦厂臣派人替我寻一寻,我怕她出了什么事。” “臣明白,公主就放心罢。” 燕惟如跪在廊外,望向廊内的两人,因为临近新年,殿门口挂了两盏大红灯笼,红光艳艳,陆渊穿着朱红曳撒,她穿一身藕色襦裙,红光下像穿了嫁衣似的,两人挨在一起,像是一对新婚的璧人。 他望见她朝她走来,“燕王,把这个捂在手里吧,虽然用处不大,但也好歹能抵一抵,再有两个时辰就天亮了。” 披了大衣,身子没有才刚那么僵硬了,红光下,他抬起手接过暖炉,手掌里暖意传来,此刻间,他竟觉得心里面似乎比手上的暖炉还要暖和,这份心意,他想他大概一辈子也忘不了吧。 —— 景福宫后罩房里,深夜里灯盏摇曳,地上躺着一个奄奄一息的宫娥,怀里还抱着暖炉,就着暗黄色灯光照耀下,面色蜡黄,竟是病娇。 原来病娇回了重华殿之后,来的时候路过广和门,在甬道上撞见和嫔,按说景福宫在东五所最东边,深更半夜的怎么也不会逛到西五所来,何况又是这样的大雪天。 谁知一凑近,居然发现了个大秘密,还没来得及反应,后脑勺就被人重重敲了一下,病娇挣扎着起身,只觉浑身酸疼,头疼欲裂,眼眶酸涩在殿内环顾。 “醒了?” 帘幔后传来沉声,病娇努力透过纱帐仔细打量,脑子里回想着刚刚在广和门发生的事情。 她看见和嫔娘娘了,对了,她看见她挺着个大肚子! 浑身一震,下意识的攥起拳头,和嫔怎会有了身孕?她明明记得七月里的时候,和嫔就小产了,自此以后,太后怜她痛失皇子,就一直歇在景福宫里休养,这一休养,就过了大半年,谁都不记得这号人了。 难不成……是压根儿就没小产? 那她岂不是撞破了她的秘密了,此刻抓她来,难不成要灭口?!浑身止不住颤畏,大半夜里被抓来,谁都没看见她,要是今天就这么死了,估计都没人发现。 浑身哆嗦的跪在地上,求饶道:“娘娘饶命!奴婢……奴婢什么也没看见,什么都没看见。” 里间声音幽幽传来,掩着帕子轻笑道:“哦,你看见什么了?” 病娇哑口无言,和嫔是知道自己发现了她的秘密,不然也不会抓她来,此刻再狡辩也不过是徒用功,浑身没劲,腿里打着颤道:“娘娘……奴婢不会说出去的,就算看见了也会当做没看见。” 声音久久没有传来,病娇低头跪在地上,大气不敢出,半晌才看见一双绣鞋映入眼底,和嫔走出来了。 “把头抬起来。”和嫔套了套手指上的玉扳指,寒声道:“怎么?还要本宫再重复一 分卷阅读67 - 分卷阅读67 - 分卷阅读68 我上头有督主大人 作者:炉烟双 分卷阅读68 我上头有督主大人 作者:炉烟双 分卷阅读68 遍么?” 病娇不敢放肆,缓缓抬起头,撞见那浑圆的肚子,约摸有六七个月大了,她慌地赶忙低下头,惶惶不敢再抬头。 和嫔见她惶恐,毫不在意的抬起手摸上滚圆的肚子,六七个月正是胎儿开长的时候,民间总说,肚子越大的就越有可能是个男婴,她的肚子比平常的孕妇要大一点,欣喜溢满嘴角,幽幽道:“真不愧就陆渊那头的人,说话滴水不漏,可今儿撞上本宫,该看的不该看的全都看了,这命可就由不得你做主了。” 病娇猛地抬头,轻呼:“娘娘……奴婢真的不会说出去一个字,娘娘就饶了奴婢吧!” 身后的宫女上来扶住和嫔,微微倾身勾起病娇下颌道:“识字么?” 病娇满眼惊恐地摇了摇头,她们这些最底层的女婢哪有资格念书识字,在民间只要是稍微能过得下去的人家,都断然不会送进宫里来。 “那敢情省了不少麻烦事儿。”说着伸手招了招,“给她灌下去吧。” 里间突然走出几个老嬷嬷,手里端着一碗黑乎乎的药渣子,满脸恶毒地朝她走来,她摇着头,眼泪止不住往下落,一面往后退一面朝着和嫔,“娘娘……娘娘,奴婢真的不会说出去的,娘……唔——” 手脚被束缚,嘴巴被人捏住,药渣子不受控制的往喉咙口里钻,苦得简直让人要将心也呕出来。 灌了约摸一刻钟才作罢,猛烈咳嗽着,从喉咙口到肠胃里一路像烧起火来,疼得眼泪只掉,“主子,主子快来救我,快来……” 后面的话怎么也说不出口,双手掐住脖子蜷缩在地,割裂般疼痛,一个字也发不出。 那疼痛铺天盖地,额间豆大的汗珠子落下来,和着眼泪张大了口,大喘着气终于晕死过去。 第54章 病娇之死 天边黑潺潺,渐渐发亮露出鱼肚白色,雪早在四更天的时候就停了,卫辞坐在游廊里地砖下一夜,也不知是冻僵了还是睡着了,已经一个时辰了。 燕惟如缓缓睁开眼,双膝早已麻木的没有知觉,跪在雪地里,他已经快感觉不到双腿的存在了。 天边奉天殿里传来钟磬声,卫辞转醒,手掌里的暖炉还剩点余温,这已经是第四个暖炉了,还好有他,不然她和燕王今夜非要冻死不可。 怔忪了下身子,腿弯的有些酸,奋力站起来脑子里一眩,扶着直棂窗边才稳住,停歇了半晌才缓过来,拖着步子朝燕王走去,“天亮了,还好么?” 眼皮上有千斤重,费了牛劲朝着她,刚想要开口,嘴角还未抿起,腰身便再也撑不住了,直挺挺地掼在雪地里。 “燕王……”卫辞见状忙要拉住他,可自己也无半分力气,一个错脚也跌坐在雪地里,触上他的脸颊,冷硬如坚石。 正巧赶上从西长街赶来的皇帝,孙启寿跟在后面撑着伞上前,皇帝瞅了瞅地下的两人,“朕倒是真低估了你们,抬进来宣个太医瞧瞧罢。”抬脚往乾清宫走去,一面走一面对身后的孙启寿道:“去宣陆渊来。” 卫辞身形一怔,随即扶着燕王进殿,皇上这会叫陆渊来,是为着什么? 燕王睡在行榻上,太医陆续进来诊脉,吩咐外面小太监端了一盆又一盆的积雪,燕惟如是冻僵了,人冻僵了不能立刻泡在热水里,得要拿积雪擦身子才行。 卫辞不方便进屋,只得在外间焦急地等候着,里头胡太医出来,惶恐跪在大殿上,“皇上,燕王恐怕……” “他怎么了?”卫辞听见太医的话,一把拉住他,他怎么会死呢?不会的,夜里换了三四个暖炉,五更天那会她还和他说话来着,这么才一会就撑不住了呢? 皇帝皱眉问:“恐怕什么?” “眼下是四九天,外头积雪又多,在外头跪了一夜,恐怕就是醒过来,以后也要不良于行。” 这样刑罚已经足够,今日若是燕王死了,皇帝趁机收了所有的兵权,大臣百姓最多说一句燕王不识好歹,公然忤逆圣旨,就算是送了命也是他咎由自取。 可如今不一样了,落得个伤残之身,陛下此刻再去针对他,就未免显得太不近人情了,天家的威严不容挑战,可若是连一点宽容之心都没有,又怎能治理天下之民。 正说着,陆渊从外头掀帘进来,刚好听见胡太医的话,皇帝叹了口气道:“既然如此,朕先前说的话也作数,只是……” 司马翊转头朝向卫辞,意味深长道:“卫辞啊,燕王以后恐怕是个半残的人,你也要跟着他?” 卫辞愣怔住,她知道陆渊就站在她身后,这会只要答应皇帝,就能随着燕惟如回建安,从此海阔天空,再也不用困在这禁宫之中,永远离开大郢。 这是最好的打算,和原先规划的一样。 可这样目的的达成,代价却是燕王的双腿。 她不知道自己有一天竟会这样残忍,将自己的自由建立在他人的痛苦上,说到底,燕王是她的救命恩人,从建安再到今日,他至少从未害过她。 他若醒来,不知该有多后悔,后悔带她回建安,后悔做了这个决定。 身子松懈下去,跪坐在脚跟上,闭眼点了点头。 皇帝见状,“那好,陆渊,着礼部拟了折子来,将卫辞公主赐婚给燕王,于大年初一启程往建安。” 陆渊怔怔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眼帘处仅瞥见她垂摆在地下的襦裙,良久才道:“臣……遵旨。” 他也终于如愿以偿了,卫辞离开郢都往建安,成为了名正言顺的燕王妃。 虽然知道那是假的,可其中费了多少力,才换来这一切?挡在他们前面的障碍,他会替她一个一个除去,不管代价如何。 殿内燕惟如转醒,卫辞掀了帘进去,望见榻上躺着的人,满脸煞白的浑身发颤,紧紧闭上双眼,只有还轻颤的睫毛才知他还活着。 屋内的小太监端着脸盆出去,只留卫辞和燕王两人。 卫辞上前,坐在他底下的小杌子上,沉默下来,眸光瞥见盖在棉被下的双腿,抿了抿唇道:“对不起。” “外头说的话我都听见了,五日后我带你回建安。” 他依旧闭着眼睛,她心里不忍,“我……” “回去吧……我想一个人静一静。”终于睁开眼,望见她带水的眉眸,启唇轻声道:“回去吧,好生歇着。” 周遭寒浸浸的,脑子里混沌一片,什么想头也没有,没有欣喜,只有深深地悲哀。 独自走在长长无人的宫道上,跨进重华殿的大门,扶着门喊道:“病娇,病娇——” 连喊着几声也没人应,奇怪,去哪儿了?难不成是一夜没回来?心里七上八下起来,浑身冰凉使不上一点力气,踉跄拖到殿内,大殿里一个人都没有。 开始慌张,病娇从来不会这样的 分卷阅读68 - 分卷阅读68 - 分卷阅读69 我上头有督主大人 作者:炉烟双 分卷阅读69 我上头有督主大人 作者:炉烟双 分卷阅读69 ,以前她去哪儿总会和她说一声,不会这样一声不吭就走了,何况又是在宫里,她能走到哪里去呢? 病娇一定出事了! “公主,公主——”正想着,四喜从外面冲进来,跪下嚎道:“公主,病娇她……” “她怎么了?” 卫辞望见外头有人被抬进来,是她昨日穿的衣裳,藕粉色宫装,腿里无力一下子朝后跌去,四喜一把托住她,哭道:“公主,你可要撑住啊,病娇她……夜里三更天的时候,干爹着我去找病娇,今儿一大早,奴才是在哕鸾宫里的枯井捞上来的,人上来的时候,浑身已经就硬了。” 强撑着上前,眼泪止不住往下掉,握起她冰凉的手,放在脸上,摇撼着她道:“病娇,病娇你怎么了?你快起来,你不要吓我!病娇——” 怎会这样?不过才一晚上,到底发生了什么?抬手覆上病娇的脸,背不过气哑声道:“她被人打过,病娇被人打过!”望见她脖间的淤痕,明显是手指印,病娇被人虐待过! “到底为什么要这么对我的病娇,是谁!是谁!”卫辞嘶吼着,丝毫没有了理智,病娇是她在宫里唯一的亲人,她说过要护着她一辈子的。 病娇一向怕冷,她为什么要独自让她回去拿暖炉,她应该要陪着她一起的,要是两个人也许就不会发生这样的事,她要回建安,不过还有四五天,她就能带她永远的离开禁宫离开大郢了,她能带她去过好日子了,为什么不等等她,为什么…… 一夜的疲惫,这会再也撑不住了。 “公主,公主——”四喜见卫辞晕过去,连忙伸手托住她,朝外面喊道:“快去宣太医,宣太医来!” 外头的人冲进来,四喜一愣,“干爹……” 陆渊刚议完事就急忙赶来,她累了一夜,现在又遇到这些,身子早就已经难以承受了,心疼的拦腰抱起她,也不避讳外头的小太监,狠厉道:“先不要叫太医,去派人熬些安神汤来。” 四喜领命,回身望见躺在地下的病娇,又转过头来,踌躇问道:“干爹,病娇她……” “听说是在东五所找到的?” 四喜点了点头,陆渊又道:“从重华殿到乾清宫的路程,都在西五所,万万走不到东五所去。” “干爹是怀疑东五所的人将病娇姑娘掳了去?东五所常住的人不及西五所多,妃嫔大多都是些不得宠的,儿子记得好像有康嫔、和嫔还有一众被废了衔儿的弃妃。病娇姑娘是在哕鸾宫的枯井找到的,莫非是那帮疯婆子干的?” 陆渊手里摩挲着卫辞的手心,眯眼道:“那倒也不至于,哕鸾宫大门是紧锁着的,里头的人出不来,剩下的只有康嫔和和嫔,去给咱家去查清楚,找到凶手直接解决,不用来请示咱家。” 依着他的手段,处死一两个不受宠的妃嫔,只要处理得当,谁也不敢拿他怎么样。更何况,今儿内阁里传出来,皇帝病恙,这会还躺在榻上,才刚呕了两大口血,似乎连下痢都控住不住了,中虚的厉害,哪里还管得了这些小事。 这人只要一开始呕血就不得劲了,大郢开国二百年,有哪个皇帝活过三十五岁的,当今陛下早已过了而立之年,这一病估摸着也是凶多吉少。 说起来这病实在是来的蹊跷,前一日还好好的,突然之间就不行了,这大过年的,真不知是不是上天故意暗示些什么。 “都退下吧。”陆渊坐在床榻边上淡淡道,“咱家到重华殿的事,谁也不准透露出去一个字。” 四喜一怔,点头道是,领着两个小太监下去,走前把门带上。干爹和公主的事儿,他也知道一些,这世间真心真情最难得,又是在这样的深宫之中,回宫后发生了很多事,面对的阻碍有很多,可如今还这样不要命的放在心尖上惦记着,这世上,大概没有干爹他这样深情的人了。 外头天幕渐渐放空,流云片片浮在天上,有种淡然超然物外的意味,这一切快要结束了。 第55章 皇帝晏驾 陆渊坐在床榻边上,手里握着卫辞的手心,放在嘴上喃喃道:“卫辞,你会不会怪我?” 说着脱了皂靴,撩起帐子钻进去,她身上很冷,他环手将她抱在怀里,低声道:“在福船上,是我先去招惹你的,我知道会有这么一天,我也犹豫过,究竟要不要拉住你,把你拉进这个漩涡里来。可我有执念,两个人就算死也要在一块,什么生离死别,什么一个成全另一个,去他的狗屁成全!我要用尽一切手段和你在一块,就算是失败了,我也不要一个人留在世上。”低头蹭了蹭她的发丝,依偎在她脖颈间,他想一辈子这样,再也不分开。 他从来没有这样丧气过,永远觉得胜券在握,不管是牺牲什么也在所不惜,可如今不一样,牺牲的人是病娇,是她最亲近的人,他没有料想到病娇会死。 门上敲了三下,声音压着传来,“干爹,乾清宫出大事了!” 起身开门,皱眉问:“一气儿把话说完。” 四喜瞥见他皱巴的曳撒,上前细声道:“听说圣上挨不过去了,估摸着今儿就要晏驾,太后差人叫过去,阁老们这会都到了。” 陆渊皱眉,这样快?不过才几日就撑不住了,他倒是小瞧了司马翊的身子,这样禁不起折腾,原以为能撑过年,谁知竟要死在半道上,真是老天爷也要收他。 “你在这儿好生侍候着,谁来也不见,就说是皇上亲口吩咐的,横竖皇上现下躺在榻上,没人敢去细究。” 四喜弓腰只点头说是,瞥了一眼里间,搭问道:“病娇姑娘……要怎么料理?” 陆渊顿了一下,朝卫辞望了一眼,“等公主醒来再说。孙启寿呢?” “已经在外头候着了,干爹不在,没人敢先上前。” 陆渊往门廊上走,孙启寿在身后跟着,一面走一面问:“叫四喜差你办的事怎么样了?” 孙启寿听罢,来了劲吆喝着,“还多亏了四喜那小子,督主看上的人果真还是有点机灵的,他这一提醒,您猜怎么着……” 他不耐烦,“别甩片汤话,拣要紧的说。” 孙启寿一下刹住,抿了抿嘴道:“是和嫔。奴才派人去查,谁知查出个大秘密来,先前您不是差人送了附子汤么?谁知暗鬼结了珠胎,被人戏耍了,那孩子还好生生地待在肚子里呢?” 陆渊一下顿住,孙启寿没察觉异样,自顾自依旧道:“眼看着还有两三月就要临盆了,您说这凑巧不凑巧,陛下这头刚消磨的差不多了,这底下接班的就出来了,这要是个皇子还好,可万一是个公主……” 孙启寿话没接下去,就看见陆渊肃杀的眉眸,立时噤了声。 “派人先到景福宫那头,没有咱家的允许,谁也不准上乾清宫去。” 分卷阅读69 - 分卷阅读69 - 分卷阅读70 我上头有督主大人 作者:炉烟双 分卷阅读70 我上头有督主大人 作者:炉烟双 分卷阅读70 孙启寿顿时傻了眼,督主这是……要逼宫?皇帝一旦晏驾,这和嫔娘娘肚子里孩子就是皇上唯一的子嗣,若是将来继承大统,那就是荣登太后之尊,督主这会不将人送出来,还要围起来,这不是大逆不道的事情么? 弯起眉梢,锐声道:“咱家吩咐的话,听不懂么?” “奴才省得,奴才省得,奴才这就去办!”说着踉踉跄跄往后退着,直直往东厂去调派人手。 陆渊顺着长廊一直到西长街,觉得大事不妙,当初解决和嫔的事并未放在心上,料理完就急急和卫辞一块下江南了,宫里头也没甚追究,都是郑则盈料理的。这事是孙启寿亲自端过去的,这样的事以前他也做了多少回,根本不会出差错,从他眼皮子底下逃脱,要是没人帮忙,和嫔哪里有那个能力在深宫之中暗结珠胎? 乾清宫内,此刻早已乱做一团,所有御医全都赶了来,事情发生的太过突然,几乎是一夜之间,太后早就慌了神,将所有的阁臣聚集在一块商量事宜。 杜太医是太医院里医术最高的医正,皇帝此刻睡在里间榻上,明黄色帘幔遮掩着看不清,透过一丝缝隙望见里头灰青色的面容,样子有些吓人,太后心里发慌,问道:“杜太医,你老实告诉哀家,皇上到底还有多少时日?” 太医惶恐躬身跪下道:“皇上这病来的突然,是血气两亏的毛病,此前臣替皇上诊脉的时候,就已发现不妥,当时开了药方,谁知皇上非但没忌讳,反倒变本加厉,这一来二去,熬干了精气,上吐下痢,只怕是挨不到明儿天亮。” 太后一个踉跄,跌坐在梨花椅圈里,拍着桌案恨道:“这一国之君,纵情声色最是要不得!早些时候我天天劝,说多了又嫌我唠叨,现在熬空了身子,可倒好!” 郑则盈站在一旁,朝杜太医使眼色,示意他退下,抹泪上前道:“先前我也劝过,谁知前段时间,陛下迷上一个乾清宫侍奉的宫女,没日没夜的纠缠,这才……”说着泪如雨下,不能自己。 各位阁老们劝慰道:“眼下再追究也无用了,不过一个宫女,处死了也不足为惜,只是陛下尚无子嗣,这皇位该如何商榷才是大事。” 这么一说,大伙都心知肚明,只是眼下皇帝还未咽气,这么明目张胆的立人不厚道。可到底也还是大事,只是要立谁,谁的心里都有置喙,无非只有两人选。 按照大郢的继大统规制,兄终弟及,豫王司马烜是不二人选。可偏偏司马烜脑子不灵光,小时候烧坏了脑子,到现在身边还有个半大的乳娘,倘若要这样的人坐上九五之尊,岂不是让天下人耻笑。 可藩王之中除了豫王剩下的就只有燕王燕惟如了,可燕王毕竟是异姓之王,不在宗族之列,这大权岂有旁落的道理。 可若论优势,这乾清宫内的阁老,至少有一大半是燕王的人,早就在陆渊回宫,就替燕王搭了不少线,再加上燕王手上握有重兵,起兵夺位也是一瞬间的事情。 正踌躇间,外头进来一个朱红曳撒的人,掩手福道:“太后娘娘。” 太后抹泪转头,“陆渊也来了,你说说这到底该立谁好?” 众人一滞,太后历来重视这位权宦,连这样的储位大事也要问他,陆渊掩了掩手道:“臣当以为,若按治理天下的本事,燕王当属无二。” 一旁的尚书立马甩袖一哼,指着他骂道:“一个阉人!也妄想议论朝政,历来皇储血统不容混杂,你这大胆阉竖居然要拥立一个外人,你到底是何居心!” 首辅郑安静立在侧,拱手道:“太后,臣倒以为督主的话也不无道理,眼下国势紧急,国不可一如无君,豫王的情况大伙心中也都有数,倒不如立了燕王,要想血统,日后再从豫王子嗣中挑选聪明伶俐的就是了,太后以为如何?” “首辅所言极是,只是……” 尚书接过来冲道:“首辅这计策恐怕不行罢,只怕是储君一立,要想再改回来简直就是难于登天!” 太后不耐烦道:“行了,都在这守着,这事还得要皇上亲自来定夺,派人看着,皇上只要一醒,立马派人问清楚,到底是立豫王还是燕王,毕竟皇帝才是这大郢的主子。” “哀家要先回仁寿宫一趟,皇上一醒,立马来叫哀家。” 青榕搀着太后出了乾清宫,这宫里头都是燕王的眼线,连太后也看出来了,首辅是,众阁臣是,就连陆渊也是。 “娘娘,您打算怎么办?要不要奴婢去景福宫将人接来?” “暂时还是不要打草惊蛇的好,和嫔肚子里的尚且是男是女都不知道,得要有两三月才能见晓,更何况,是不是皇帝的龙种还两说。” 青榕大惊,“娘娘……” “这宫里头到处重重围围,她和嫔若是无人指使,哪里能想得出来这一招?” “您的意思是……燕王?” “和嫔是燕王送进宫来的,当初向哀家提这件事的时候,哀家就犹豫了下,燕王的算盘无非是想挟天子以令诸侯,可皇帝毕竟无子嗣,哀家这才出此下策答应了她。” 太医早年曾诊断过,皇帝有可能患了不孕的症状,这后宫生不出来子嗣根本就是有缘由的,可她还是抱了一线生机,就答应了和嫔让她一试,谁知竟真的怀孕了。 她不敢肯定到底是不是皇帝的子嗣,就没对外声张,一来是为了和嫔能够顺利生下子嗣,二来是想等生下了来个滴血认亲,若是皇帝的子嗣自然皆大欢喜,可若不是,也好秘密处决了她。 可如今半道上出了乱子,谁也不曾料到皇帝竟然这会撑不住了。 “那娘娘打算怎么处置和嫔?” 太后叹了一口气,抬头望向冬青上白雪皑皑,只觉眼睛刺痛,眼泪止不住往下流,白发人送黑发人,为什么她想守护的人总是一个一个走在她前头。 “看今夜了,若是她能活过今夜,那哀家就相信她与燕王毫无瓜葛,可若是她活不过今晚……哀家就是弃了这大郢也不要司马家的子嗣做一个亡国奴的傀儡!” 第56章 一场交易 月上中天,陆渊从廊下家出来往贞顺门上去,此刻宫里全都是他的人,皇上卧床不起,横竖就是今晚的事,大伙都在乾清宫里,没人有闲心到这冷宫里来。 景福宫外,孙启寿带着七八个心腹站在殿外,看见陆渊连忙上前道:“督主……” 他扯了下嘴角,“里头什么情况?” “果然不出您所料,和嫔一听圣躬微恙,非吵着要出去,奴才怕出事情,就都叫出来了。” 陆渊听罢,提着曳撒迈进大殿里,前脚刚迈进去,一个青花瓷瓶就砸在脚边,满地碎得玻璃渣子,连下脚的地儿都没有。 和嫔站在龙凤落地罩旁的灯台下,手 分卷阅读70 - 分卷阅读70 - 分卷阅读71 我上头有督主大人 作者:炉烟双 分卷阅读71 我上头有督主大人 作者:炉烟双 分卷阅读71 里还拿着瓷瓶,高高的举着,满脸泪水枯容,望见门槛子上的陆渊,愣怔怔放下手里的瓷瓶,砰地一声碎落在地。 陆渊轻笑,皂靴踏在瓷渣子上,好声好气儿缓声道:“娘娘得要注意身子,这肚子里怀的可是陛下唯一的子嗣,这要是万一摔着碰着,咱家可担待不起。” 和嫔发泄了一肚子气,眼皮哭得发红,三步并两步上前,厉声质问道:“厂公既然知道其中利害,为何不让本宫上乾清宫去侍候皇上,眼下皇上病恙,你们竟然敢软禁本宫,真是活腻了狗命!” 他听了不以为意,哦了一声道:“娘娘和陛下果真是情深义重,估摸着再有两个时辰,陛下就该归西了,娘娘既然如此割舍不下,那臣就做回好人,送您一程?” 和嫔闻言一震,“你这是什么意思?” “臣也是替娘娘着想,横竖陛下晏驾得要人陪葬,陛下生前还在臣跟前说起娘娘呢,想必也放不下您,不如您就带着皇嗣一块下去陪驾吧。” 和嫔吓得顿时捂住肚子,生生朝后退了两步,眼前的这位,虽然没见过面,可手段和狠厉是出了名的,她有些脚软,宫里头知道她有孕的人只有太后,可太后对她的心思一直是半信半疑,更何况这会人全都聚集在乾清宫,她就是想出去也出不去。眼下落在他的手上,还能有什么好下场! 收敛了气性儿,定了定心道:“本宫一直以为厂公是个聪明人,良禽择木而栖的道理,相信厂公比谁都懂,眼下这个节骨眼儿,最有资格继承大统的只有本宫肚子里的孩子,你若是能帮咱们娘俩一把,将来皇子登极大宝,要钱财要权势,本宫尽可以满足你。” 她心里此刻惶恐不定,她不知道眼前的这位到底要的是什么? 陆渊听了仰头发笑,可随即之下代替却是肃杀之气,三两步上前,猛地掐住她的脖颈,阴郁愤怒道:“知道娘娘错在那儿了么?” 和嫔顿时脸上没了血色,双目瞪圆了惊骇摇头,抬手奋力拍打着他的手。 “娘娘千不该万不该动咱家的人!哕鸾宫的枯井里头,怎么?娘娘贵人多忘事,还要咱家来提醒你么?” 和嫔还未来得及说话,只听得咔嚓一声,美人的眼睛彻底闭上了,可脸上的惊容还未褪去,似乎连辩解的机会都没有。 孙启寿站在身后简直要打起摆子来,畏畏缩缩上前颤道:“督主,这……这” 抬手在曳撒上擦了擦手,带起狠厉的眉梢,哼笑道:“和嫔娘娘惦记陛下圣躬,与陛下情深一片,悲痛不已怕陛下仙途寂寥,就先下去陪王伴驾了,此情此心实在令人唏嘘!上乾清宫报上去,封个贵妃谥号,尸身也甭验了,直接收拾收拾就装棺吧。” 说着抬脚踏过尸身往门上去,迈至门槛停下来,吩咐道:“这里就交给孙少监了,该怎么做心里自当有数,咱家还得上乾清宫去瞧瞧,估摸着陛下也该追上和嫔娘娘了。” 满室狼藉,和嫔狰狞的惨容有些瘆人,倒下去玻璃渣子划破了脸,满脸血肉模糊辨不清,孙启寿吸了口气,摆手吩咐着,“督主的话大伙都听明白了?” 众人缄默不言,低着脑袋不敢抬头,孙启寿不耐烦甩手道:“听明白就赶紧着手去办!一个个挂着脑袋等着挨砍呐!” 话一出,众人都行动起来。 消息传到仁寿宫,大行皇帝于二更天晏驾,举国悲痛,哀哭震天。 青榕踉踉跄跄跑至内殿,惶恐跪在地上哭喊道:“娘娘,皇上……驾崩了!” 太后站在窗前,听外头落雨的声音,一夜无眠,纵然早知道会发生这样的事,可真正听到还是觉得很伤心,整颗心像是突然空了一块,他是她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无论他多么昏庸无能,可他到底还是她的亲儿子。 白发人送黑发人的痛,一瞬间让人老了数十岁。 “娘娘,景福宫传来,和嫔娘娘升天了。”外头小太监进来通报。 太后一动不动,依旧怔怔望着窗外,似乎在想些什么,良久终于嗤笑道:“该来的总要来,不怪旁人,是老天要灭我大郢,是老天灭我大郢!!” 说完身子猛地向前倾,一口鲜血呕出来,直直地掼了下去。众人惊恐围上去,再没了意识。 乾清宫里乱做一团,皇帝被抬往奉先殿停灵,陆渊是宫里的司礼监掌印,这些事情就落到他的头上了,帝王丧礼自有一套规制。 礼部议定,京官皆穿素服,戴乌纱帽,束黑角带,到内府听遗诏。可大行皇帝一直临到半夜也未睁眼,更不要提什么遗诏了,众阁老心中虽然心知肚明,但先皇无遗诏又无子嗣,这样的消息若是传至民间,各地起义动乱必定此起彼伏,对大郢根基实在是不妥。 眼下宫中最大的事宜就是大行皇帝的丧礼,尸身要在奉先殿停灵二十七日,礼部拟的殉葬人数是四十六人,正好凑个双数。按照规定,后宫之中除了皇后和功臣之女不在其列,其余的都要充作朝天女,就连郑贵妃也不能幸免。 柔仪殿里惊魂未定,郑则盈一遍一遍朝外头焦急望着,“陆掌印来了没?” 小太监焦急道:“娘娘,已经去请了,眼下奉先殿那头忙得焦头烂额的,掌印兴许是脱不开手。” “再给本宫去请!他要是不来,本宫现在就砍了你的脑袋!” “是,是,奴才这就去请!” 小太监刚退身出去,还未转身就望见陆渊风风火火朝这边来,小太监欣喜道:“娘娘,陆掌印来了!” 郑则盈信步出去,焦急道:“你来了。” 迈进门槛里,摘下披风毡帽,口吐白雾道:“娘娘找臣是有要事么?” 他明知故问,皇帝死的仓促,她没料到还有殉葬一招,如今已然刀架脖子,她哪里还顾得了其他,拉住他进屋道:“我不要殉葬。” 他自顾自的坐在椅圈里,翘起兰花指捏杯盖,抿了一口幽幽道:“如今后妃人数礼部已经拟定,四十有二,娘娘这么的可叫臣为难啊。” 她脸色一变,“陆厂公这是何意?要过河拆桥么!” “臣只是提醒娘娘一句,大行皇帝的尸身此刻还在奉先殿躺着呢,要是派个别的太医再验验,兴许还能再验出什么来,到时候,娘娘别说殉葬了,怕是连个尸身都保不住。” 郑则盈疾步上前,拉扯住他,恨道:“当初下药的事儿是你叫我做的!如今替你除去了敌人,你竟反过来要害我!你如今的一切都是我郑则盈替你拉来的,九年的相伴,竟换得你这样的下场,哼,这宫里还有什么你办不成的?要什么你就说吧,我只要出宫!” 陆渊听了无所动容,撑起身道:“娘娘果然聪明,昨儿个夜里就处死一名乾清宫先帝宠幸的宫女,正好能将娘娘换下来,以后就到宫 分卷阅读71 - 分卷阅读71 - 分卷阅读72 我上头有督主大人 作者:炉烟双 分卷阅读72 我上头有督主大人 作者:炉烟双 分卷阅读72 外守灵吧,这太庙离皇宫有几程子路,天高皇帝远的,娘娘就算半道上突然得个什么病,或者是不见了,想必也没人会追究。只是……娘娘夜里陪在大行皇帝边儿上,就没听见先帝说将皇位传给谁么?” 郑则盈一怔,抬眼质问他,“你什么意思?” “臣要娘娘传先帝口谕,将皇位传给燕王。” 她听了仰头大笑,笑得眼泪都下来,长长叹息着,“陆渊啊陆渊,你当真是为了那个女人无所不用其极么!要燕王登基?哈哈哈哈——你将绣好的嫁衣拱手让人,你道燕王一旦坐上了那个位子,你还有命活么?” 陆渊一哂,嗤笑道:“这就不劳娘娘操心了,娘娘还是收拾收拾细软,准备上路吧,帝陵里阴潮,比不得柔仪殿里奢华,样样都要打点,臣得娘娘提携一场,您放心,等出了宫臣会替您打点好一切。” 郑则盈望着躬身在她面前的人,从前他会替她描唇,画眉,陪着她在柔仪殿里逗鸟下棋。她记得有回夜里撑不下去的时候,是他陪在她榻前,曾经对她那样俯首帖耳的一个人,如今也会对她恶语相向。 她一直知道他是个心狠手辣的人,对待人和事向来毫不留情,她知道和嫔是他昨夜亲手杀死的,他登上了这个位子,杀的人还少么?得罪了他,也许过两天入殓收棺的就该是自己了吧。 只是这样一个心狠的人,居然也有为一人不惜放弃一切的时候,也许不在他的心尖上,就什么都可弃了吧。 闭上双眼,泪水划过脸颊,只觉心痛如刀绞。 第57章 登极封后 太后一夜之间病重,大行皇帝在奉先殿停灵了二十多来天,殉葬的人数早已拟定,二十八那日就都送下去了,因靠近年关,唯恐大行皇帝在底下寂寥。这一年,宫里宫外都过得凄惨无比。 因郑贵妃二十五那日,宣称大行皇帝留下了口谕,要立燕王为皇帝,朝中虽有些异议,但太后此刻病重,其中缘由大伙也都心知肚明,就算是提出来也起不了什么作用了。 给谁做臣下不是臣子呢,更何况,要论实力,燕王的才略比之先帝要高出许多。 谨身殿里,白幡漫天,风一吹扬起老高,重重梵音萦绕在整个大殿中,先帝的太妃们都在守灵。按规制没有殉葬的妃嫔一律称作太妃,等先帝入殓之后,众人都往泰陵守陵,余生便是青灯古佛终老一生,比起那些殉葬的妃嫔,除了留下一条命来,其余的也不见得好多少。 卫辞也跪在谨身殿,按理儿她贵为公主是先帝的妹妹,虽不是亲生的,可毕竟位分在那儿,皇帝驾崩是大事,她也该要来守灵的。 前几日还算应付,到了后半夜,越发熬不住了,上回在乾清宫里受了风寒还没好彻底,再加上一瞬发生了这么多事情,身子一病不起,腿跪得有些发麻,想站起身来松松腿,脚下一踉跄,差点倒在地上。 身后突然伸出一双手,掐在她的咯吱窝处,想抱孩子似的扶住她,她一怔,猛地回头,竟是燕王。 “你身子不大好,我送你回去。” 不等她拒绝,人已然被他牵到外头,外面很冷,殿内虽然比外头暖和,但梵音阵阵念的人头昏脑涨,这么一出来,反而神清气爽些。 卫辞瞥见他的右脚,似乎不大顺畅,走路有些不得劲,想起太医的话,他以后都要一直这样不良于行。 愧疚上前道:“你……腿脚好些了么?” 过了一个月,他似乎没有以前介意了,手里执着风灯,淡淡道:“好多了,至少不扶东西也能走路。” 他不过二十几,却落得残疾之身。往年听人说,腿脚不好的人,一逢阴雨天就会疼痛,这样的疼痛会缠着他一辈子。 良久无言,他走在她身侧,卫辞仰头道:“对了,还未来得及恭贺你,明儿入殓以后就是登极大典了罢。” 燕惟如淡淡望着远方,呵笑了声,顿住脚又往前走,他是未料到事情发生的这样快,本以为要厮杀一番,谁知竟不费吹飞之力就登上九五之尊,也许是老天爷助他。 “明儿登极……你会上奉天殿吧?” 卫辞一笑,“以前给司马翊做妹妹,如今又要给你做妹妹,看来我真是天生当妹妹的命。” “可我不想做你的哥哥,你忘了,你如今是我的燕王妃,大行皇帝亲下的最后一道旨意。” 她立住脚,愣怔怔地望着他,惊呼:“那是假的,你忘了么?” 燕惟如呵笑,回过身来,牵住她道:“我哄你顽的,你还当真了。” 卫辞心里终于卸下,叹了口气道:“一点都不好顽,你吓死我了。”她跟在他身旁,半晌才道,“我想出宫。” 抬眼一看,两人已然到了重华殿,他抬头望了一眼匾额,怔怔道:“我会尽快安排的,眼下登基事情多,你又是先帝亲封的燕王妃,这个节骨眼儿上,你公然出去了怕是不好跟大臣们交代,你暂且等等,等我和陆渊商量了再告诉你。” 她信真不疑,应了一声迈进门槛里,回过身来道:“你也早些回去歇息吧,天寒,你要注意不要受冻。” 他颔首点了点头,望着她进殿,“我知道了,你快进去吧。” 说罢望见她进殿,小小身影直至隐入不见。月色皎洁,抬头望,月光正好遮挡在屋檐头顶上,月光洒下来,落在脚边,映的脸上黑乎乎的看不真切。 过了今夜,这大郢就再也不是司马家的天下了,他也终于如愿以偿,明日一早,太阳会照在奉天殿的日晷上,从此日出日落,都是当属他燕惟如的天下。 仁寿宫中,灯火通明,太后已经几日没下床了,现如今连食物都喂不进去了,司马云锦一直没日没夜的近身侍候。 青榕端了汤药进来,望见趴在床榻边上的云锦,不忍道:“公主,您已经几日没合眼了,您这么着身子可吃不消,这儿就让奴婢来守着吧。” 云锦迷糊地爬起来,只觉身子酸痛,揉了揉眼道:“嬷嬷,你回去吧,皇兄走了,我想亲自陪着娘,等着她醒来。” 约摸着有一个时辰,榻上的太后渐渐醒来,望见云锦,淌眼泪道:“我的儿啊,如今这世上就剩咱们娘俩了……”她说着不能自已,已经一个月了,可皇兄走的事实还是让人难以接受。 “娘,你还有我,锦儿永远陪着您。”云锦心酸,趴进她的怀里嚎哭着。 外头青榕进来,见此惨容心里不忍,朝身后端了一碗盅,道:“御膳房刚刚熬了一锅鲫鱼汤来,这大病的人喝了最滋补元气了。” 青榕刚走进来,一旁的云锦再也忍不住了,捂着嘴干呕着,太后一惊,忙问:“怎么了?” 云锦摆手,“无事……”说着就捂嘴冲出去了,她此刻已经有孕两月了,身子虽看 分卷阅读72 - 分卷阅读72 - 分卷阅读73 我上头有督主大人 作者:炉烟双 分卷阅读73 我上头有督主大人 作者:炉烟双 分卷阅读73 不大出来,可这孕吐的反应却比旁人要厉害的多,一点腥味闻不得,刚刚青嬷嬷端了鲫鱼汤进来,她就已经不适了。 太后狐疑的看着跑出去的云锦,心里有些置喙,搭问道:“青榕,锦儿她……是不是有孕了?” 这些日子来,她面色不大好看,食欲也不振,夜里还会说梦话,这反应和她当年怀翊儿的时候如出一辙,这一段时间,锦儿总是支支吾吾,从燕王进京那会就开始了,莫非……?! “青榕,你去叫她进来,我有话问她。”太后撑身道。 云锦捏着帕子进来,不敢抬眼去看太后,殿内还飘着鱼腥味,简直让她支撑不住,“娘……”刚开口,那腥味就往喉咙口钻。 “孩子是谁的?” 云锦听见太后厉声责问,惊得抬头道:“娘……没有……” 望见她惊恐的面色,太后一把将桌旁的鱼汤拂洒在地,瓷碗碎了一地,恨道:“锦儿,你简直让娘失望透顶!做出这等苟且之事,你让娘到了地下如何面对先帝,如何面对列祖列宗,他燕惟如如今是抢了你皇兄皇位的人,你怎能和他……” 云锦忙跪下来,摆手道:“不是的,娘,孩子不是燕王的!” “那到底是谁的?那日你拼了命的逼我,说要嫁给燕王,不是他的孩子,那是谁的?” 她跌下去,知道再也瞒不住了,早知道会有这么一天,纸包不住火,如今这个节骨眼上,再也不能生事了,她咬牙道:“是张良卿,张良卿的!” 太后一怔,“是张太师的嫡子?”她一早知道锦儿在宫外和他有来往,只是一直以为是小时候的玩伴,更何况锦儿自小小打小闹惯了,她也就没放在心上,谁知两人竟做出了这种事。 是她的过错,她一直纵容她,根本不懂什么是事情的利害,将她养成了这副单纯的心思,如今竟做出这样不知天高地厚的事情,是她这个做娘不是! 太后恨铁不成钢,甩手将她跌出去,“我没有你这个女儿,你走!你走!” 云锦惊骇,爬至脚踏上,拉住太后的衣袖哭道:“娘,娘你不能不要锦儿,锦儿真的知错了,娘——” 青榕忙扶住云锦,骇道:“娘娘,公主毕竟是您亲生女儿啊!更何况她此刻肚子里还是孩子,要是万一出了什么事……” 太后满脸泪水纵横,仰天无奈道:“我此生只两个孩子,可没有一个让我省心,翊儿才刚走,你又出了这种事,我上辈子到底是做了什么孽,你们叫我怎么活!” “娘,锦儿真的不知道事情这样严重,是锦儿的错,一切都是锦儿的错,是锦儿丢了大郢的脸,娘,我去陪皇兄。” 太后一把拉住她,吼道:“你这是要娘的命么!你皇兄前脚刚走,剩咱们孤儿寡母,娘只有你一个贴心的女儿,纵然心里再有气,也不会将你往火坑里推。” 太后将她抱在怀里,想了半晌,捋了捋她的发髻,闭着眼哀叹道:“娘答应你,明儿就宣懿旨,将你许给张良卿。” “娘,”她抬头,眼泪挂在睫毛上,不解问着,“明儿就是登极大典了,按着规制,我还算是大郢的长公主,燕惟如岂能甘心将我嫁给旁人,届时戎狄王要来郢都,他会不会……” “不会。”太后怔怔道:“明儿,母后会替你铺好一切的路,娘这一生没未你做些什么,此前将你许给阿卓尔八汗,是为了大郢的江山考虑,可如今坐上那位子的是燕王,母后是不会如他的愿的。” 云锦听了心里不知是什么滋味,无论何时何地,娘总这样护着她,将头埋在她怀里,“娘,我一辈子也不想和你分开,你要永远陪着锦儿。” 太后用了用力,将她圈在怀里,有些颤抖道:“好,娘会陪着你一辈子。” 青榕在一旁看着重归于好的母女,心里欣慰笑着,母女间哪里有隔夜仇呢,过了明儿,太阳依旧升起来,希望日子能越来越好罢。 正月二十二,钦天监算的好日子,也是燕王登极大典的日子。 锣鼓齐鸣,登极大殿的仪式极为正式。燕惟如身穿暗红龙纹冕服,头戴十二旒珠玉石冕冠,系以朱缨,佩大带大绶,红罗蔽膝上锈行龙下绣三火,傲然站在奉天殿的丹墀之上接受百官朝拜。 他站在那儿,自有一股浑然天成的帝王之气,旭日阳光从奉天殿上空洒下,落在文武百官的头顶上。 礼成之后,奉天殿送走了大行皇帝,迎来新君,自此年号是为宏嘉。 按规制四拜礼之后,便是遣官册拜皇后,册立皇太子,以继位诏告天下。因皇帝是藩王继位,礼仪比之太祖成祖要简易了些,燕惟如膝下无子嗣,因此皇太子一环节便就省去。 先前大行皇帝下旨将卫辞公主许配给他做正室王妃,按照礼制,卫辞今日也应当受大印,册立皇后。 燕惟如朝着身后的孙启寿道:“卫辞公主可曾来了没有?” 孙启寿低身,恭敬道:“回皇上,已经派人去请了。” 重华殿里,因尚未册封,暂且还没有住到坤宁宫中,先前内务府送了九龙四凤冠和濯衣来,卫辞心里狐疑,这是皇后册封的冠服,他没说过今日还要她去奉天殿参加大典。 小太监焦急道:“公主您快去吧,大典马上就要开始了,陛下说自有主张,让您先去就知道了。” 册封大典之后必定要册立皇后,她嫁给燕惟如是司马翊亲自下的旨,若是不去,百官自然怀疑,可是心里总归不安定,咬了咬唇问道:“你知道陆掌印此刻在哪里?” “因登基大典的事务多,陛下好像派他在东厂当差,等大礼一成,估摸着就能上乾清宫复命了。” 卫辞定了定心,以为燕惟如和陆渊早已商量好,遂穿戴好冠服就急忙赶往奉天殿。 侍仪司在奉天殿御座前设册宝案,在丹陛设女乐。燕惟如远远地望见身穿冠服的卫辞,起身御座伸出手来接她,往日只见过她穿襦裙的模样,有种小家碧玉的感觉,可如今身穿冠服的她,是他的宏嘉皇后。 卫辞没见过这种场面,底下文武百官,内官内监各司各局全都立在奉天门内外,这样高高在上的感觉让她觉得不真实,甚至是有些颤畏。 看见他朝她伸出手,骨骼分明的修长手指,指甲修剪的十分齐整,透着健康色泽的月牙白,她犹豫了一下,转过头去寻陆渊的身影,可环顾四周也没看见,小太监说他在东厂,待会就到乾清宫,等礼成之后,她就能见他。 将手放进那宽大的手掌里,冰凉的没有温度,燕惟如紧紧握了握,小声道:“手怎么这样凉,是身子不舒服么?” 她轻微地摇了摇头,道了声无碍,然后他拉她站在丹墀上,承制官将皇后册宝托上来,她听见承制官高呼道:“册妃莲氏为皇 分卷阅读73 - 分卷阅读73 - 分卷阅读74 我上头有督主大人 作者:炉烟双 分卷阅读74 我上头有督主大人 作者:炉烟双 分卷阅读74 后,命卿等持节展礼。” 之后便是百官朝拜,高呼万岁千岁。 她知道一切都是假的,可手上的金印是真的,他拉她站在这九五之巅上是真的,整个大郢的百姓都会认为她就是大郢的皇后,一切忽然不真实起来。 下意识的缩回手,紧紧攥在宽大的襕袖之中,脸色有些难看,燕惟如扶住她,柔声道:“身子还没好利索么?” 她咽了下喉头,没有说话,自顾自别过头不去看他的眼睛,这样的情景,会让她有种背叛的错觉。 礼成之后,原本还有谒陵的环节,因卫辞不舒服,燕惟如就将事情延后了,牵着卫辞就回了坤宁宫。 长长的宫道,帝后同坐一座轿撵,一路无言,悠悠一直抬到坤宁宫的门口。坤宁宫是历朝皇后居所,因为大行皇帝没有立过皇后,所以这里空了很久,早在登极大典之前,燕惟如就派人打扫过了。 卫辞踏脚准备下轿,谁知一个踉跄,身子被人拦腰抱起,重心不稳倒在他的怀里,她惊呼道:“你快放我下来!” 她有些恼,他这是什么意思,明目张胆的在众人面前来这么一出,他难道不知道她过几日就要走了么?这样将她置于风尖浪口之上,实非明智之举。 她挣扎着跳下来,狠狠地剜了他一眼,独自跑进殿里。燕惟如抬脚也迈进来,罩房里没有人,宫娥太监都被遣散了。 “我不要住在这里,这里是留给你以后真正的皇后的,我还回我的重华殿去,那里我住惯了。”说着就要开门出去。 燕惟如一把拉住她的手,她惊骇得连忙甩开。 她在紧张! “你怕我么?”他薄凉的唇微微开启,怔了半晌才道:“你如今已然受了大印,是必须要住在坤宁宫的,若是回去了,会惹人猜忌。” 她伶仃地站在门上,进也不是退也不是,瘦削的肩头有些轻颤,低眉唔了声,她没去看他的眼神,也没有同他反驳。空气里突然变得安静,气氛也变得让人捉摸不定,她总觉得哪里似乎出错了,可是一时又心慌地不知该怎么办。 门外孙启寿敲了下门,压着尖声道:“陛下,张大人来了。” 卫辞一怔,乜了一眼又低头道:“陛下国事繁忙,我就不在这儿杵着了。”掀起帘幔退回了里间。 燕惟如淡淡看了她一眼,伸手开门,望见立在门上的郑安。听见开门声,郑安立马回过身来,焦急道:“陛下托臣办的事臣都办妥了,此刻人已然被捉住。臣想带着臣妹离开,再也不回郢都了。” 郑安满面风尘仆仆,大约是刚办完事就赶紧赶回来了,郑则盈逃过了一场殉葬,接下来按照规制是要送往泰陵守陵,可司马翊毕竟是她下的药,只要她留在郢都一天,就永远是燕惟如的眼中钉肉中刺,天底下最不想让人知道大行皇帝的死因就是他了。他若再不带她走,就永远也走不了。 “你确定你没抓错人么?他们俩长得可是一样。”燕惟如又确认的问了一遍。 郑安俯首道:“臣自小和他们兄弟俩就认识,错不了,此刻关在牢里的是哥哥陆玑。” 燕惟如踱步至檐廊外,望着天幕上流云四散,只淡淡嗯了一声,又道:“传朕旨意,东厂成立以来,擅权专政,朝中大事奏折皆由掌印太监径自内批,其罪一也;残害朝中贤良忠臣其罪二也;民间百姓苦不堪言,私设刑堂滥用私刑,其罪三也!着礼部拟旨罢黜东辑事厂,将罪臣陆渊收监关押大牢,等候处置!” “皇上!”郑安惊呼道,他本以为燕惟如只要陆玑,谁知他下了绊子,要将兄弟俩一起置于死地,“皇上曾答应过臣,只要陆玑,为何现如今却言而无信?” 燕惟如不以为意,长长地哦了一声负手道:“难道不是么?牢里关押的不是掌印太监陆渊么?陆玑是何人?朕认识他么?” 郑安知道燕惟如是何意,他和陆玑有仇,当初大行皇帝让他跪在乾清宫一夜,致使右腿伤残不良于行,这主意是陆玑向皇帝提的,当时陆渊消失了一段时间,在宫里当差的人是陆玑。恰巧皇帝那会要削藩,陆玑为了借刀杀人才像司马翊提了这么一句。 如今他成了皇帝,这笔仇怎能不报,可偏偏为何挂的是陆渊的名? 他不愿他们兄弟俩公诸于世,又趁机想根除以前东厂留下的势力,这一来二去既报了私仇又排除了异己,也不损他皇帝的英名,真可谓是一石三鸟。 新官上任尚且都有三把火,又何况他这九五之尊,郑安颔首道:“皇上的意思臣知晓了,臣会带着臣妹永远离开,再不踏足郢都一步。” 说来也可笑,兄弟俩谋划了一辈子,又将则盈搭进去,临到头来却被一个燕王占足了先机。可不管怎样,最初的目的是达成了,只要推翻司马家的天下,就一切都结束了。也许是上天注定,冥冥之中要让燕惟如来接管这天下,凭着他的能力和野心,何愁开创不了一个盛世。 望着檐廊外阳光明媚,燕惟如的嘴角慢慢扬起来,大风大浪都过去了,剩下的唯有好好治理这上天交付他的天下。 转过身来,对着头顶上“坤宁宫”三字愣愣发神,对着身后的孙启寿道:“封锁一切消息,东厂的事情不许传到坤宁宫来。” 孙启寿一怔,躬身道是,踌躇又道:“奴才只怕督主那头不罢休,要是让人瞧见了,恐怕桃代李僵的事情瞒不住。” 他一笑,“他不敢现身,依着他的聪明才智,不会不知道此刻让人发现是会害了两个人,他会想方设法去搭救牢里的陆玑,将牢里的守卫戒备都松懈下来,朕亲自等着他来。” “是。”孙启寿沉默下来,皇帝这招过河拆桥,着实是高明。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督主先前做的一切功夫全都白费了! 正要随行离开坤宁宫,西长街上小太监匆匆跑来,跪首道:“回皇上,正午时刻,仁寿宫太后娘娘薨逝。” 乾清宫中,燕惟如望着案上的黄绢,太后临终前下的最后一道懿旨,将长公主赐婚于张太师嫡子张良卿。 太后这招临死谏言果然高明,长公主是何等身份,宫里唯一的正室公主,此前说好和亲戎狄,他这头才刚想着等登基事宜忙完了就商量此事的,谁知登基的当天就出了这样的事。 她是宁为玉碎不为瓦全,这大郢天下已然改姓,她即便是死也要换取临终最后的遗言,如此这样,朝中大臣又有那个敢反驳。 他是不得不准从懿旨,否则就是对已故太后不尊,对大行皇帝不忠。 入了夜,京中漆黑一片,再加上寒风凛冽,街道上几乎无人。 郢都镇抚司狱中,有人悄悄隐进来。 门外看守狱吏,望见匆匆来的一队人,制止道:“你们是什么人!” 孙启寿手里 分卷阅读74 - 分卷阅读74 - 分卷阅读75 我上头有督主大人 作者:炉烟双 分卷阅读75 我上头有督主大人 作者:炉烟双 分卷阅读75 执着令牌,呵斥道:“ 睁大你的狗眼好好瞧瞧,咱家是你能拦的人么!陛下托我受理东厂事宜,咱家有要事进去。” 狱吏看见令牌,忙笑呵呵的退下,脸上堆起横肉巴结着,“原来是孙少监,小的有眼不识泰山,您多包涵,多包涵。” 孙启寿一脸不耐烦,挥了挥手道:“行了行了,少来这一套,赶紧把门打开。” 狱吏开了门,孙启寿回头朝着一队人道:“你们几个在外头等着,免得大人以为我是来干坏事儿的,你们俩跟我进去。”说着点了点最左边的两个人,带在身后进了监狱。 镇抚司职掌的诏狱都是奉皇帝之命查处的案件,里头关押的犯人也都是奉皇帝诏令逮捕关押的,没有皇帝的口谕谁都进不来,外头纵然重重把手,但里头倒是没什么人。 进了监狱,孙启寿掉头连忙压声儿道:“督主,奴才可是冒了命带您进来,待会换了人可要抓紧,皇上那头可是要铁了心的处置陆玑,奴才怕瞒不了多久。” 眼前人抬头,竟是陆渊,摘下披风皱眉道:“我知道了,让你冒险了。” 孙启寿福腰笑道:“督主哪儿的话,要不是您,奴才这条命早就没了,眼下跟在皇上身边,好歹还能帮衬着您,东厂那头还有许多督主手下的档头,皇上暂时不会拿奴才怎么样,你就放宽心。” 陆渊觉得欣慰,孙启寿跟着他多年,临到这番田地,能帮衬着他的人就属他了。 “督主,您进去吧,奴才在这儿守着。” 陆渊嗯了声朝牢狱尽头走,望见坐在牢里角落的熟悉身影,轻声唤道:“哥……” 陆玑回头,满面沧桑头发乱糟糟的,抬眼轻笑,“你来了。”他许久没听见陆渊叫他一声哥哥了,自从进了宫,兄弟两人见面的次数越来越少,他和他是胞生的兄弟,记得娘以前说过,他比陆渊出生只早了一刻钟,自小到大,他行事总是鲁莽爱犯错,别人都说他才像弟弟,陆渊才像哥哥。 “她还好么?” 他是自愿入狱的,那日郑安来找他,说只要他入狱就能换回郑则盈一命,他已经毁了她的一生了,不能再让她为了他送上自己的命。 陆渊,“她被郑安带走了,你不必担心她,我带你出去,走!”他拉住他往外走。 陆玑站在原地不动,摇了摇头,“从踏进来起,我就没想过要活着出去,就算燕惟如不杀我,我也不想活在这世上了。以前你总说你累了,深宫之中沉浮了这么多年,整日胆战心惊,如今我也有了这种感觉,我想解脱了,永远的解脱。” 许是大仇得报,觉得一切都尘埃落定了,他为了报仇付出了很多,包括她。将她推出去,是他做的最错的决定,如今细想起来,觉得很后悔,可世上顶无用的事情就是后悔,只要知道她还平安就好,这是他能为她做的最后一件事了。 陆渊看见背过身的陆玑,他从来没看见他这般落寞,像是悟透了世俗的神,他别开脸,“总归是我欠你的,当初说好是我先进宫,是你顶替我才成了如今这样,我不能看着你死,你不是说过么,你是我在世上唯一的亲人,娘临终的托付你忘了么?” 陆玑一笑,他没忘,娘临终前要他好好照顾陆渊,他是弟弟,他要事事挡在他前面,所以他才替了他进宫,可他不后悔,这是他们生来的使命,如今一切都结束了,这世上已经没有什么值得他眷恋的地方了。 “依着你的手段能力,样样都在我之上,我已经没有可担心的了,你不是喜欢卫辞的那个丫头么?我上回见过一面,她人长得水灵,你要好好待人家……” 他似临终的遗言,陆渊不想再听下去,不管怎么说,他都是他的亲哥哥,要他去死他是万万不能放任之的,上前拉起他就要往外走,“跟我出去,什么死不死的,等你出去了再说。” 陆玑甩开手,“我活不成了。” 他一怔,“你说什么?” “来之前我就服用了断肠散,我是抱了必死的决心进来的,你走吧,再不走就走不了了。” “督主,好了么?时辰差不多了,再待下去恐怕就惹人怀疑了。” 陆玑背过身去,沉声道:“你走吧,我意已决。” 他一身绯袍站在里面,月光从小窗中照下来,照在他的衣摆上,忽然觉得死也不可怕,没了寄托的人,死是一种解脱。 陆渊站在牢房外,哼笑道:“你总是如此,什么事都不和我商量,全都自作主张,临到这份上了,还要同我如此绝情么?” 他慢慢转过身来,“咱们兄弟俩有多久没有这样说过话了,以前几年的话都没有今天说的多,”他突然吐出一口鲜血来,抿起唇角笑道:“记得替我好好活着,从前是,以后也是……我想娘了……” 说着渐渐倒下去,陆渊冲进去扶住他,心里狠狠一悸,他与他是双生子,常人都说双生子心里彼此相通,此刻他快不行了,他能感受到心里似乎有一块地方在流逝。 —— 坤宁宫中,卫辞歪在行榻上,心里慌张得厉害,外头太阳大得很,透过棂窗照进来,照在屏风后的桌案上,空气里带起灰尘,洋洋洒洒透着一丝不平静的意味。 靸鞋打算开门,门上立了一个宫娥,卫辞一愣,她和病娇长得很像,连穿着都一样,她愣怔了下嗫喏道:“我要出去一趟。” “娘娘,皇上说了他一会儿来接您,叫您不要乱走。”小丫头说完迈进来,扶着她的胳膊就要回屋,卫辞甩开她的手,不耐烦的重申:“我说了我要出去一趟。” “娘娘如今贵为皇后,要自称本宫,待会皇上来了就能带您出去了。” 她哪里像病娇,不过眼睛有两三分相似,可病娇说话从不像她这样,她没有病娇半点的灵巧。 知道外头的人都是燕惟如吩咐过了的,这算什么?是变着样的囚禁么?她拂开她的手,沉声道:“我知道了,你先下去吧。” 事情似乎不大对劲,按说昨儿是登极大典,她被封为皇后,今儿宫里的内眷此刻都应该来朝贺才对,不会这样冷清清的,外头连鸟叫声都听不见。 从正殿外穿到后耳房,卫辞推开梳妆台上的窗户,坤宁宫后头是一片小花园,从这穿过去就是北门,卫辞纵身跳了下去,前殿的人毫无察觉。 一路跑至重华殿,从重华殿后殿小路穿到廊下家,正好撞见四喜,四喜匆匆忙忙赶来,跪地就嚎哭道:“公主,干爹他……” 卫辞一惊,“他怎么了?” “昨儿就被抓进了大牢,奴才就赶紧来找公主想办法,谁知公主不在重华殿,您快去救救他吧!” 她身上惊得一身汗,拽起四喜,焦急问道:“到底是怎么回事?他不是在东厂办事么?怎会进了大牢? 分卷阅读75 - 分卷阅读75 - 分卷阅读76 我上头有督主大人 作者:炉烟双 分卷阅读76 我上头有督主大人 作者:炉烟双 分卷阅读76 ” “是陛下,昨儿晌午下得旨意,说要废了东厂,就将干爹抓走了!” 脚跟一软,差点跌在地上,嘴里呢喃着,“是燕惟如,是他!”说着掉头就跑,往乾清宫方向奔去。是他不守信用,答应她和陆渊离开,如今又倒打一耙,他这个言而无信的小人! 路过交泰殿门口,殿内鸣钟声突然响了一下,正好撞上从乾清宫出来的燕惟如,她气得冲上前:“你这个卑鄙无耻言而无信的小人,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你的天下得益于谁?你的心里就没有一点数么!” 身后孙启寿见状赶忙冲至前面,托手焦急道:“娘娘,您这是做什么?” 卫辞拂开他的手,指着孙启寿骂道:“你个狗奴才!你有几个脑袋敢碰我,没曾想你也是个忘恩负义的人,他待你不薄,如今落了狱就这么对他,你不怕死了下地狱么!” “娘娘……”孙启寿不敢放肆,眼下她成了皇后,可这大殿门口这么多人瞧着,她这样明目张胆起来让底下人怎么看皇上,果真是一点情面都不留。 身后燕惟如抬手制止,望了眼灰头土脸的卫辞,身上的皇后冠服早就脱了,皱巴巴上的襦裙上还沾着青草汁痕迹,他皱眉道:“谁允许你出来的?” 她蔑笑,“怎么?还打算要关着我一辈子么?” 她脾气向来如此,他见识的也不是一回两回了,他没同她反驳,拉了她就急急迈进交泰殿里,身后孙启寿见状连忙抬脚跟上,燕惟如大怒:“谁都不许跟上来。” 卫辞见他发怒,心里惴惴不安,挪腾着脚死命不肯挪步子,挣扎着喊道:“你放开我,我叫你放开我!” 人被他拉进殿内,抬脚就踢上了门,屋子里顿时昏暗起来,卫辞有些后怕,依旧壮着胆子反驳,“他如今在哪儿?你说过会让我们走的,你不能说话不算数。” “他死了。” 心上一震,“你说什么?!” “他死了,你走不掉了。” 他望见她呆愣住的眼神,惊恐带着质疑,他上前拉住她的手,“留在宫里做我的皇后好么?我会好好待你。” 她登地甩开他的手,摔门就跑出去,他的手就愣在哪里,望向大开的门,一路跟了出去。 卫辞顺着西长街宫道一路跑,她不知道自己该跑到那儿去,她想见他,穿过长廊往贞顺门去,她记得他每回进宫都是从那儿进来的,她要出去找他,燕惟如说的话她一个字也不信。 他那样高高在上的人,从来只有他杀别人的份,又有谁敢杀他,他还说过要带她一起离开大郢,这辈子死也不离开她,她还等在宫里,他会来接她的。 她爱他,全心全意不顾一切的爱他,经历了这一切,他深刻地印在了她的心上,不管他是死是活,她都要和他在一块。 贞顺门上有人把手,拦住了她的去路,身后燕惟如追了上来,前后夹击,她连跑都跑不了。 转头望见一身绛纱袍的燕惟如,他一面朝她走去,一面伸出手来搀她,“你随朕回去,朕什么都不会去追究,你依旧是朕的皇后。” 她心痛如刀绞,扬袖格开了他的手,眼泪不受控制的往下掉,哭得简直连气也喘不上来,抽噎道:“我不回去,我不是你的皇后,你告诉我,他现在在哪里?” 此刻快到了下钥的时辰,两班值守都瞧见了,她哭得梨花带雨同他闹,众人不知她是为了陆渊,只当是皇后心里有了别人,他这个新上任的皇帝脸面要摆到哪里去。 她越是这样同他闹,他心里愈发不痛快,微沉了脸,“他已经死了,连尸身都料理完了,你将他忘了朕会好好待你。”他承认他用了计谋,他骗她去奉天殿册封皇后,他不算是个正人君子,用她的话来说,他是个言而无信的小人,可那又怎样?他才是这天底下的主子,她是他亲封的皇后,授了册宝载入玉碟,再也赖不掉了。 卫辞哭得难以自持,身子直直往后退着,一直退到门槛上,破口骂道:“你这个骗子,你是个刽子手!”她突然抽出门上侍卫的佩剑,抵在自己的脖子上,“你让我走,我要去找他,他就算是死了我也要与他在一起。” 燕惟如心惊,大步迈上前,“你做什么!”循循安抚着她的气性儿,他知道她的脾气,上来了谁也拦不住,咬着牙望她道:“你将剑放下来,他没死,你跟朕回去,朕带你去见他,好不好?” 她听见他的话,悻悻止住了眼泪,欣喜地颤声儿道:“你说的是真的么?你不要骗我,你如果骗我,我一定不独活。” 他听见她松口,连忙一叠声道好,疾步上前扔掉她手里的剑,将她拉在怀里。 第58章 梦中呓语 佩剑被仍在地下,发出桄榔一声,燕惟如有些心惊,忙拉住她道:“做这些傻事干什么?自己的命最重要,他有什么值得叫你这样?” 卫辞站在一旁,发髻散乱,哭过的脸上满是泪痕,她不想同他解释,陆渊在她的心里,她也不需要向别人解释。 他上前替她捋了捋发丝,她缩着脑袋躲开,他收回伸出去的手,叹气道:“朕给了你最好的,入主中宫,凤印在你的手上,你想要什么没有?朕不知道他能许你什么承诺,可朕能给你的都已经给你了,这一切都是实实在在的,不是空口无凭的。” 她无所动容,眉眼低低望着鞋头,“我从来不是贪图荣华富贵的人,你说带我去见他的,你不能反悔!” 他苦笑,她的心里根本一点的位置都没有留给他,他给她的一切都可以三言两语抛在脑后,她唯一要的只是随陆渊走。 牵起嘴角,望见她转身从廊下家西廊下走去,凄惶地看着她的背影,那样落寞,那样让人心疼。 两班直全都看见了这副场景,他为了婉求她不惜低到了尘埃里,即便这样也还是没能换回她的真心,他丢尽了他所有的颜面。 “今日之事,谁都不许说出去,否则朕一定叫他看不见明天的太阳。” 众人低头道是,没人敢忤逆皇帝的话,那是圣旨,不容违抗。 从廊下家这里一直穿过去就是重华殿,他知道她不愿住在坤宁宫里,走了两步顿住脚,对着身后的孙启寿吩咐道:“你亲自去重华殿照顾皇后,不许她出事。朕知道你出了宫,也知道你做了什么,但朕不追究你,你也该心里有数,朕要对付的无非是陆玑,至于旁人,朕还没有你们口中的那样忘恩负义。” 说着抬脚就转身出了左门,一众奴才跪在地上缄默不语。 新帝登基的第一天就撤掉东辑事厂,巩固皇权自然无可厚非,但东厂帮了他多大忙,朝臣心里自当有数,若是督主从中作梗,这帝位怎么也轮不到他的头上。 皇帝逐渐走远,孙启寿起身对着四喜 分卷阅读76 - 分卷阅读76 - 分卷阅读77 我上头有督主大人 作者:炉烟双 分卷阅读77 我上头有督主大人 作者:炉烟双 分卷阅读77 道:“你去找几个丫头来,娘娘那头还是得要个丫头伺候着,咱们俩个爷儿们哪能近身伺候。” 四喜低头眼梢瞥见孙启寿一本正经的脸,嘴角一搐,爷儿们?这青天白日的,胡话说的倒是响亮,秃顶头上的虱子明摆着,他们是爷们么! 憋住笑不敢看他,四喜唔了声,“奴才知道了,孙少监尽管放心,不是干娘么?奴才还有不尽心伺候的。” 孙少监跳起来甩手就在他脑袋上掌了一巴掌,“你个没嘴儿的壶靶子!这种事儿是你能说的么!” 四喜哈腰连忙应承着,“是是是,是奴才嘴笨!奴才嘴笨!”望见他走远,四喜翻白眼,说他是没嘴的茶壶,对着和尚骂秃子,他自个儿不也是么! 宫里的宦官都有自己残缺,没事老喜欢在底下人面前自称爷儿们,身上有缺憾只能从心里寻找些安慰。 四喜心里一面嘟囔一面也往重华殿去了,走到玉带湖的时候,望见卫辞站在湖边上,风一吹,马面裙扬起来,似乎下一瞬就被风吹走了。 四喜心一惊,忙跑上前去,“公主!可不能做傻事!” 她轻笑,“我又不是没掉下去过,你放心,他没死我哪里舍得去死。” 转身望见整条甬道,一排宫墙直通到玄武门上,天色逐渐暗沉,长长的甬道她走得孤寂,以前病娇总会跟在她身后,叽叽喳喳没完没了,有的时候还会觉得她烦,可如今清清凉凉的宫墙下,她只觉眼眶酸涩,她想哭,可连个肩膀也没有。 绕过这道宫墙就是外面,她知道陆渊就在宫外,仅仅是一道宫墙就将他们隔开了,他们之间这一路来之不易,眼看着大成的事情又有了阻隔,脑子里浑浑噩噩的,不知要走到哪里去。 瞥见身后有点点光亮,是四喜打着风灯跟在身后,她停住脚,“四喜,你回去吧,我想一个人出来走走。” 四喜有些踌躇,抬步赶上去,脸上堆起笑道:“主子,入了夜外头凉,您身子不大好,要是生了病还怎么离开,干爹还等着您呢。” “眼下我连他在哪都不知道,他安全么?” 四喜压声道:“主子,你就放心吧,其实陛下也不知干爹在哪儿呢,那牢里逮的人是陆玑,干爹的亲哥哥,干爹现在在宫外有孙少监安排,牢靠着呢!” 她听了放宽心,回过头来直问道:“真的么?他真的安全么?” 四喜将手里的披肩披在她身上,高兴的乐呵着,“那可不嘛!干爹是什么人,勒在手心里的泥鳅,谁也甭想抓住!您就安心的等着出宫,和他老人家团聚,这才是正理儿!” 卫辞破涕为笑,“你将他比作泥鳅,看他回头不收拾你!” 他嘿嘿的笑着,搀着她的胳膊道:“主子放宽心就好,其实陛下这么做也有他的道理,横竖干爹要离开郢都,这东厂的担子迟早要卸下。可这官衔儿能卸下,这么多年揽在身上的仇可卸不下,如今传出他被捕入狱的消息,众人都以为干爹活不成了,谁还去找他麻烦?” 她停住脚,听四喜又道:“陛下要是铁了心的对付干爹,直接就将他抓起来了,又何必来这出偷梁换柱呢?” 这么一说,似乎有些道理,突然觉得白日里对他说的那些话有些过分,她心里有气,直直冲道:“那他为什么非要留我在宫里,我还以为他要趁机铲除异己,还骗我说……” “主子没看出来么?” 她愣了下,“什么?” 四喜淡淡道:“奴才觉着陛下喜欢主子,先前在仁寿宫的时候,陛下和太后商议要将长公主许给他,可陛下宁愿跪在承乾宫外一夜冻伤了腿也要抗旨,若说是为了权势地位,娶长公主不是要比娶主子要来得快得多么。如今出尔反尔不答应让您出宫,这事情的源头在主子身上,不在干爹身上,陛下一开始就没准备对付干爹,若按理儿处论,陛下还倒是帮了干爹大忙。” 卫辞脑子里一片空白,呆了呆怔忪片刻也没反应过来,她以为燕惟如要对付的人是陆渊,可如今这样不是的,他是为了留住自己。她和燕惟如交集不多,实在是想不出来这情感到底是什么时候产生的。她对这种事向来反应慢,连四喜都瞧出来的事情,她依旧稀里糊涂的。 大殿上他拼上性命也要娶自己,她以为仅仅是他和陆渊商量好的对策,他这么做完全是为了自己的大业;和他在乾清宫门口跪上一夜,那是因为她愧对自己的心,他是一个堂堂的王爷,为了她却被这般羞辱,后来他冻伤了腿,让她去奉天殿参加登极大典,都是因为她觉得自己对不起他,亏欠了他。 可这所有的亏欠,在以为陆渊被他杀害之时就全都飘散成影了,她没有那样宽大的心,她唯一能做的就是守好自己的心。 浑浑噩噩地回了重华殿里,她叫退了所有的下人,她不想她们来陪,折腾了一天早就身心俱疲,枕着手臂将头捂在枕头里,感受着一室的寂静,有屋外风吹的声音,还有三更天打更的钟声。 在渐渐地,觉得脑子里很沉,她似乎梦到二得了,梦到二得站在她的眼前,他怪她变了心,不要他,为了贪慕权势做了燕惟如的皇后,他伸手将她拂在地下,眼眸里的恨让她害怕,害怕孤独,害怕没人要她。 “二得!不要……”她一把抓住他的手,抱在怀里不撒开,压在脸庞下,泪水漏在指缝间,冰冰凉凉的。 眼前人大气不敢出,手掌被她紧紧攥着,连动也不敢动一下,他想开口叫她,又怕吵醒了她,她要是醒来恐怕又会不安分地同他闹一番,轻手轻脚坐在脚踏上,就着窗外的光亮,他打量她露在外头的半张面容,仔仔细细地,连一处都不舍得落下,伸手另一只手,探过去,他想触摸一下她的眼睛,可在半空中就生生的落下了。 他怕她厌恶。 扯起嘴角苦笑,他同她在贞顺门大闹一番,回了乾清宫之后,越发惦念不下,他想来看看她,又怕别人瞧见说他这个皇帝当得实在是失败,没有骨气,连自己的皇后都镇不住。 晃悠到重华殿的时候,他没敢进正门,穿到后殿,发现她的棂窗没阖上,鬼使神差地爬了进来,他不顾及他的九五之尊,不顾及他的面子,只为了能见她一面,知道她到底好不好。 人总是这样贪心,得了一点甜头就想要更多,一点点的好似乎满足不了,他有那样的能力,他想要那所有的好。 卫辞梦见她抓住了二得的手,觉得很满足,闭着眼睛抿嘴笑:“二得,我腰累你替我我捶捶。” 燕惟如一愣,望着她良久,轻笑她的呓语,知道她在做梦,刚要伸手替她捏腰,又听她呐呐道:“二得,我脑袋晕,你替我揉一揉。” 她梦见在福船上,她又晕船了,满脑子都是水在晃荡,难受得 分卷阅读77 - 分卷阅读77 - 分卷阅读78 我上头有督主大人 作者:炉烟双 分卷阅读78 我上头有督主大人 作者:炉烟双 分卷阅读78 很,二得就这样坐在床边儿替她揉脑袋。 梦中的他离他越来越远,远到她伸手也够不着,她张开手跑出去,哭喊着追他,呜咽道:“二得,我要抱抱。” 终于,他消失在一片烟雾中,她止住眼泪哽咽道:“二得……我有点想你。” 燕惟如听着她的呓语,忽然才明白过来二得是谁,手指微微弯曲,轻挣了下从她湿润的手掌里抽出来。 其实不用想也知道二得到底是谁,呵,燕惟如,你是不是该想清楚了,她不属于你,绑也绑不住。 第59章 最后挣扎 卫辞生了一场大病,高烧不退,整整昏迷了两日,整个后宫之中全都乱了套。也不知是什么缘故,那日在贞顺门上大闹了一番,回来可能受了寒,再加上有心事,这病就一直阴阴郁郁,连着七八天都病恹恹的。 重华殿新来的小丫鬟叫碧琪,人长得灵巧也很活泼,是四喜从启祥宫调来的,侍候卫辞也一直尽心尽力。 碧琪躬身扶卫辞坐起来,“娘娘,您今儿觉得好些了么?” 卫辞挣扎着坐起,脸上有些枯瘦,咳嗽了声嗯道:“陛下今儿来么?” 自从那日四喜同她梳理了一番,她觉得燕惟如似乎也没有那样可恨,想起那日在贞顺门上,她当着两班直和太监宫娥的面,当众说他是忘恩负义的人,还说他是骗子是刽子手,让他丢尽了颜面,他如今是一国之君了,容不得她这样放肆,后来想想,她的确是有些过分。 可不知怎的,他一定是生气了,一连七八天她都没有再见到燕惟如,就连她派人去请也不顶用,生气了就是生气了,她害得他颜面扫地,他要惩罚她,自然不会轻易就原谅她。 可她出宫的事要怎么办? 她想低声下气地和他道歉,可如今连门道儿也没有,卫辞有些犯难,这该如何是好! 碧琪替她捶腿,抬眼觑她脸色,小心翼翼道:“娘娘,奴婢倒觉得陛下心里是有您的,我有回偷偷看见他站在殿门口,可又不进来。娘娘是皇后,陛下又是这天底下的主子,你们是夫妻。若是在民间,奴婢说句大不敬的话,民间都管妻子叫浑家,管丈夫叫官人,也许女人家天生就稀里糊涂的,男人么,都喜欢顾面子,陛下要是不来,娘娘大可去乾清宫寻他,横竖你们才是夫妻,旁人不会说闲话的。” 卫辞撑身听着碧琪的大道理,不是她拉不下脸,事情不是他们想的那样,她和他本就不是夫妻,这招使在身上根本不顶用。 她犯难,不知该怎么办才好了…… 在宫里拖得越久,她心里愈发着急,她急得受不了,恨不得一头扎进二得的怀里,和他永远也不分开。 正想着,四喜从外面推门进来,搓了搓手呵气道:“主子……”望见碧琪站在一旁,顿了一下吩咐着,“你先下去吧,把主子晌午要喝的汤端来。” 支走了碧琪,四喜环顾了下,压着声儿上前,“干娘,干爹那头来信了!” 卫辞惊地直起身,“他说什么了?” “干爹打算救您出去,宫外都安排妥当了,只要您这里知会一声,明儿就能带你走!” 她心里七上八下,这么些天来,她和二得几乎没甚联系。他如今没了权势,在郢都又露不得面,他如何救她出去? 欣喜之后又是犯愁,要是这会轻举妄动起来,闹上了台面,让人知晓他根本没有落狱,众目睽睽之下,他还有什么逃脱的机会? 可万一呢?人总有侥幸的心,若是她能万幸逃出去,这一切是不是就能永远结束了? 她心里做不了决定,生怕害了他,却又怕错过这样的良机。 四喜见她犹豫,憾声道:“主子,再犹豫就没有退路了!难不成您还想留在这里么?” 卫辞忙摇了摇头,挣扎了半晌,思前想后终于下定决心郑重道:“好!你回去告诉他,四更天的时候,我到贞顺门上等他。” 四喜终于宽慰,笑了笑,“主子放心好了,一切都会安排妥当的!” 她手心里攥紧了汗,只觉得整颗心都在颤抖,连话也说不上来,她害怕过,也绝望无措过,可从来没有这样紧张过,紧张的简直连呼吸都不能够。 也许是因为好多天没见到他的缘故,生命里重要的人,突然不见了很多天,那种感觉像是走在异乡的街头,就如她十一岁那年来郢都,谁也不认识,孤零零的一个人,紧张而惶惑无依。 四喜出了重华殿,约好今夜四更天在贞顺门上碰面,通知的这样临时,她还没有一点准备,其实要准备什么呢?只要跟着二得,什么都不需要准备。 她还像平常一样躺在榻上,期间太医来了一趟,只按例嘱咐了几句,熬了些汤药,一切都像往常一样,等待着黑夜的来临。 她起身趴在后罩房的棂窗上,只着一身素白里衣,一袭长发偎在身后,偶有阵阵细风吹来,带起帷幔层层。卫辞望着太阳渐渐躲到西边的丛林中,天越发暗了,她回过身看了一眼这重华殿,虽然住了将近六年,可她却没有什么想要带走的,这里的一切都不属于她。 三更天的钟声刚刚敲过,碧琪早就回了耳房进入梦乡了,她披了一件斗篷准备出门,掀了帘就望见燕惟如站在门帘子上。 她惊地愣住,呆呆地站在原地,她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来的,难不成是发现什么了么? 状着胆子挺直身子,淡问道:“陛下这么晚了,有事么?” 他静静看她,目光有些哀凄,苦笑道:“这么些天,皇后不是每日都差人来叫朕么?怎么,朕今日来了,你倒是惊讶。” 燕惟如一面说一面伸脚踏进来,卫辞跟在身后,心里琢磨不定他的心思,为了不叫他怀疑,只得跟上前,他在她前面突然停住了脚,冷不丁道:“皇后要出门么?” “没有。”她一口否决,卫辞从来不会撒谎,这样仓促的回答燕惟如早就看穿了。 他哼笑着,也不去拆穿她,自顾自道:“皇后说,今儿夜里会不会下雨?” 她心力交瘁,没心思同他说些有的没的,颓道:“我不会看天象,陛下要是想知道夜里会不会下雨,大可叫钦天监的人来看。” 他垂下眼,“若是今夜不下雨,朕想带你去曲池阁上看星星;若是今夜下雨,朕就留在重华殿里陪你。” 卫辞猛地抬眼,他模棱两可的话让她心惊,她匆匆上前,拉住他的襕袖急道:“你说过要带我去见他,难道又要反悔么?” 她厉声质问他,让他头痛,坐在炕沿上,沉声道:“我好不容易来一趟,皇后一定要这样同我说话么?” 他的语气让她很不舒服,眼看着就要四更天,她再也顾不得了,遂狠下心道:“陛下难道忘了么?我不是你的皇后,这里无 分卷阅读78 - 分卷阅读78 - 分卷阅读79 我上头有督主大人 作者:炉烟双 分卷阅读79 我上头有督主大人 作者:炉烟双 分卷阅读79 人,你不必这样叫我!要是无事,就请回罢,我要睡觉了。” 她在赶他走,这么多天没有见,他以为她的心会软下来,可还是这样让人心寒,他以为时间能磨平她的心,可如今看来,能够磨平的大概只有他自己。 他抓住她的手腕往床榻上带,怒意沉沉,“难道不是皇后忘了么,你是朕亲封的皇后,朕为什么不能留在这里,皇后撵朕作什么?难不成是藏了人么!普天之下都是朕的地方,没有朕的命令,谁也走不出这里一步!” 卫辞吓得没了魂,挣扎着不肯挪步子,哭喊道:“你做什么?你放开我!” 他嗤笑,“朕说过会让你走的,你为什么不相信?非要在眼皮子底下这样逃走么?你当朕是眼瞎么,今日你只要敢往前一步,朕一定将贞顺门下的人射成刺猬,朕说到做到。” 她彻底傻了眼,怔忪地忘了挣扎,带着幽怨的眼神,她没有能力,更没有办法,二得进不来,她出不去,她真的是半点法子也无! 燕惟如偏过头,瓮声道:“别用那样的眼神看朕,朕不是你心里认定的正人君子,可朕说过的话也从来会作数。” 她甩开他的手,尖声道:“你何时说话作过数了?三番四次的骗我,将我困在宫里……” “只要半个月,半个月时间一到,朕会放你走。” 她讶异,“我不相信你。” “朕可以给你圣旨。” 她心里盘算着他的话,她不知道这一次到底是不是真的,可比起让二得冒险闯进宫来,她宁愿一切能风平浪静的解决。 “好。” 他苦笑,她对她的信任原来是基于圣旨的,他不相信他的话,不相信他这个人,连曾经仅有的一点愧疚都没了…… 还有半个月,也许是不见棺材不掉泪,他给她半个月,亦是给自己半个月,若一切真的是天注定,那么他认命。 第60章 全也负卿 二月下起了漂泊大雨,卫辞趴在坤宁宫的木棂窗上,看屋檐外头雨水泻出去老远。住在坤宁宫,也是和燕惟如约定的条例。 棂窗下是一张案桌,上面有几张宣纸,她握笔想写信给二得,可是又不知该说些什么。 她没有告诉二得她和燕惟如的约定,那晚他在贞顺门下等了一夜,她失约了。 可一切都在燕惟如的掌控之中,贞顺门那儿有人埋伏,她若是现身,只怕两人都不能活着出去。 思绪飘出去老远,想起在福船上那日,也是秋日里的漂泊大雨,那是他第一次吻她,他以为她不知道,可她根本没睡着,那样的小心翼翼,她一直都珍藏着。 “在写什么?” 身后突然传来声音,卫辞下意识捂住面前的宣纸,宽大的襕袖全都带到了砚台里,湿啦啦汲满了墨汁,燕惟如见状,忙抬手制止,卫辞以为他要抽自己的宣纸,卜冷登站起来,带翻了案桌上的砚台,墨汁撒得到处都是,宣纸上本就没几个字,这么一泼全都糊了。 卫辞心里着急,回过身就冲道:“哪个不长眼的……”望见燕惟如那张皱巴的脸,她顿时止住了嘴。 燕惟如甩着襕袖上的墨汁,屋外孙启寿听见声音忙冲进来,替他整理着,“哎哟我的天爷,这么整成了这副模样!”回身朝后喊道:“碧琪,赶紧去一趟乾清宫将皇上的那套暗紫团龙圆领袍拿来,这天寒地冻的,伤着身子可如何担待得起。” 碧琪发愣,见着案桌上一团狼藉,啊了一声道:“哦,奴婢这就去。” 卫辞呆愣愣站在一旁,看着众人忙来忙去,想上前帮忙又不知该怎么搭手,只得干站在一旁。 燕惟如低身任下人将外罩都脱下,转身瞥了一眼身旁的人,挑起眉毛若无其事道:“都退下,这里让皇后来就行。”说着张开了手站在她面前,“皇后替朕换衣裳罢。” 孙启寿怔了一下,朝着卫辞望了一眼,随即躬身带着底下人退出了坤宁宫。 她心头依旧惘惘的,她没替男人穿过衣裳,就连二得也没有,室内没有其他人,她觉得心里发紧,两手垂在宽大的襕袖中,攥住拳头脚步一动不动。 燕惟如看出她的犹豫,轻笑道:“皇后很紧张么?朕是皇上,是你名义上的丈夫,替我换件衣裳没有什么不好意思的。”说着又张了张手臂,他没有说其他,只说了名义上的,他知道她心里在想些什么,他也不愿逼她,良久才道,“算了,朕自己来。” 他说的极为颓废,卫辞心里咯噔,她知道他喜欢发脾气,万一弄僵了又来一出言而无信的戏码,那她还要不要活了?不就是换个衣裳么,又不会少块肉,等她出去了,天天给二得穿衣裳。 她这里还在为陆渊抱不平,脚下却生了风似的疾步上前,扯过他手里的衣袍,想也没想就道:“我来。” 燕惟如淡淡抿嘴轻扬,望着她在他胸前手忙脚乱,直觉好笑。 接过衣服卫辞就后悔了,天子衣服不似旁人,繁琐复杂,她理了半天也不知这衣服怎么穿的,手心里都急出了汗。 他腿有些撑不住,颤抖一踉跄,差点跌在地上,卫辞惊地一把拽住他,“你怎么了?” 他笑了笑,“无碍,腿站的累了,有些撑不住。” 她扶住他,拉他坐在炕沿上,着急道:“站不住就赶紧坐下来,不要勉强自己。” 他扬手理了理,自己穿戴好了衣袍,扬了扬襕袖,望见她着急的模样,忽然觉得腿上再疼也不觉得,咧嘴道:“我不累,真的,你不要担心。” 瞧见他这副模样,卫辞有些难堪,指了指他的脸道:“你脸上煞白,还说无碍,痛就是痛,有什么好遮掩的,身子是你自己的,腿也是你自己的,你不说实话,太医怎么替你整治?” 她话语里有些责怪的意味,他这腿是因她而伤,她总归是欠他的。 回身去找碧琪,打算请太医为他瞧瞧,孙启寿也站在门外,曲脚帽上湿漉漉一片,估摸着是冒雨来的,手里托着药瓶气喘道:“娘娘,这药一到下雨天陛下就不离身,今儿出门忘了,您赶紧拿进去让皇上服下。” 卫辞接过,放在手心里端着,疑惑道:“这是……” “陛下有腿疾,天稍微一阴冷就钻到骨子里疼,这是太医配的随身止疼药。” 手里摩挲着光滑的小药瓶,说不出心里是什么滋味,他如今是皇帝了,从古到今,有哪个皇帝是瘸腿的,他不但要忍受腿疾的疼痛,还要忍受全下人的议论与嘲笑。 脑子里混混沌沌,回身进了里屋,望见他倚在床头上睡着了,眉头紧蹙,大约是腿疼到了极点,额头上有细密的汗珠,可他为什么不说出来,没人会嘲笑他,也没人敢嘲笑他。 叫了他几声也未应,她捏着帕子替他额上擦了擦汗,将药瓶 分卷阅读79 - 分卷阅读79 - 分卷阅读80 我上头有督主大人 作者:炉烟双 分卷阅读80 我上头有督主大人 作者:炉烟双 分卷阅读80 放在他的手边,自顾自的退了出去,打算叫孙启寿进来服侍他。 外头雨水倾泻嘈杂,沿着窗边打进来,落在案头上,星星几点透着些许冷清和孤寂。 燕惟如睁开眼睛,手心紧握药瓶子,额头上似乎还有她的余温,带着淡淡的馨香,久久都没有散去,这种感觉倒比秀才中了头彩还要高兴。 他在坤宁宫一直歇到了晚上,晚间雨停了他才离开,临走前,他回过身来问她,“明儿下了朝,朕可以来坤宁宫用膳么?” 他说的小心翼翼,卫辞捏帕子的手一顿,望见他憔悴的面容,噗嗤笑道:“为什么不能来,用个膳罢了,你不是说这天底下都是你的土地么?还有你不能来的地方?” 见她开怀,燕惟如紧绷的神色卸下来,淡淡道了声好,随即迈着步子一脚踏进水洼里,溅了满小腿的泥水。 日子过了将近十天,距离原先约定的半个月只还有五天,不过只有五天了,他自己也不知道还在坚持什么,明明已经能够预料到最后的结局,可心里总是不甘,为什么他遇不到那样的人。 皇帝上朝是在五更天,冬天夜里长,起来的时候天还黑潺潺看不清,太监替他穿戴好朝服,燕惟如抬手指了指道:“拿那件宝蓝四团龙直身来,朕今儿穿这件。” 想起昨日离开坤宁宫的时候,卫辞穿的袄裙也是宝蓝色的,今儿和她约好在坤宁宫用膳的,他恨不得罢了朝立马就过去,要不都说从此君王不早朝,皇帝也是人,也会有七情六欲,每天对着朝臣奏折,总也有厌倦的时候。 上朝的地方在太和殿,从乾清宫走过去大约要一刻钟,自从当了皇帝之后,百姓群臣给他冠了个贤明清君的头号,每回上朝总要被骂,工部骂水利,户部骂税收,就连卫辞也被带上来骂一通,说她善妒没有能力协理后宫,不配当一宫之主。这样一想,他和她倒还真是一对苦命鸳鸯。 怪不得司马翊多少年从不上朝,这样的日子想来还真是枯燥。 浑浑噩噩上了朝,他听了朝臣的奏议,只撑头道好,心思全然不在这上面,手指捻着襕袖上的龙纹,想像着待会要用膳的场景,记忆里,他似乎没有和卫辞一道用过膳,也不知她爱吃什么菜,以前听病娇说起过,她似乎不爱吃甜的,女孩子家的不都爱吃甜的么?她倒还真不一样。 “陛下,陛下……” 身侧的孙启寿轻声叫唤道,他怔忪端正起身子,转头道:“议完了么?” 孙启寿轻声道:“张太师问长公主的事呢?” 燕惟如望着大殿外天已经亮了,他想起来司马云锦和张良卿的婚事是太后亲自下旨的,哦了一声淡淡道:“此事容后再议罢,怎么也要到等大行皇帝仙游三月之后再说,今儿就到这罢,朕乏了。” 说着出了太和殿,连朝服都未换就直奔坤宁宫。 乾清宫和坤宁宫在一条线上,绕过交泰殿就到了,身后孙启寿小跑紧跟上,他从来没见过陛下走得这么快。往常就算再累,上朝总不会耽误,从没有今天这样心不在焉。朝着坤宁宫方向走去,他才知道这一切都是因为皇后。 兴冲冲进了大殿,碧琪从里面冲出来,孙启寿见状忙喝道:“着急忙慌跑什么!撞到陛下,你有几个脑袋够砍!” 碧琪望见燕惟如,哭着跪下来,嚎啕道:“皇上,你去看看娘娘吧。” 他一惊,“怎么了?” “娘娘爬到屋顶上,奴婢怎么劝都不下来。” 燕惟如抬脚迈进去,走到内殿望见后罩房上坐着一个人影,他不解气道:“这又是怎么了?” 罩房那么高,她是怎么上去的,疾步上前打算接她下来,刚抬脚,脚边上便是破冰似的脆响,低头一看是砖红色的屋顶砖瓦,碎的满地都是,他生生顿住脚,抬头望着她。 “你不许上来!” 他拳头微攥,咬牙恨道:“你又要闹什么?” 她轻笑,没反驳他,坐在屋脊上自顾自道:“以前小的时候,我总爱爬到重华殿的偏殿屋顶上,病娇不会爬高,也总是站在你那个位置,一遍一遍劝我下来,我那会刚进宫,谁都不愿意说话,只有病娇对我好,不离不弃晚上和我一起睡。病娇因为接我下来,从梯子上滚下来,浑身摔得淤青,从那以后我再也没有爬过屋顶。” 她说着哭得难以自持,抬手抹了抹泪,抽噎道:“病娇说她没有家人,走的时候路上不知道会不会孤单,那么久了也不知还能不能找到家里人。她还说她在宫外有个相好,她胆小没能和他一起远走高飞,从此成了一辈子的遗憾,我在想,大概我的下场也和她一样罢。” 燕惟如听了灰心,他知道病娇是被和嫔害死的,而陆渊亲手杀了和嫔,替她报了仇。而和嫔,是他安插在宫里的棋子,想着若是将来能登基,对他有利。 病娇对于她,早已超出了主仆的关系,是她的亲人。她该是知道了这层关系了吧,这下好了,好不容易建立的这点关系又坍塌了,才刚还想着和她一块用膳,转眼间又成了仇人。他忽然觉得很累,这样的纠缠是不是从一开始就没有必要,留着她,他累她也痛苦。 他上前一步,打算也爬上去,又是一块砖瓦落下来,砸中了他的脚,顿时痛得无知觉。 她带着哭腔骂道:“我叫你不要上来,你听不见么!” 他咬着槽牙,终于仰头沉道:“朕放你出宫。” 作者有话要说:  最近写的都是燕王的戏份,大概还有半章燕王就要领便当了,下面该厂臣出场了,注意注意,下章高能!撒花说爱我的都来吧~ 第61章 大结局 卫辞坐在屋脊上,听见燕惟如的话,悻悻止住了眼泪,刚下过雨的屋顶上还未干,她冻得瑟缩着,将脸埋在双膝间,瓮声哭道:“那晚若不是去看你,病娇不会出事,若不是我叫她回去拿暖炉,就不会撞上和嫔,她是你的人,你还想瞒我到何时?” 燕惟如仰头望她,嗫嚅了嘴角,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他没想再去辩解,也不知辩解到底还起什么用,人都没了,说什么都是徒劳。 病娇的死,对于她是最大的伤害,她曾经许诺的一样也没有成真,她甚至想,为什么要蹚这趟浑水,如果没有发生那么多事情,病娇还会好好地待在她身边。 她此刻什么都不想要,只想要病娇来陪陪她,最后的时候,她连病娇最后一面都未见到。 眼泪涌上来,她不知自己哭到什么时候,等醒来的时候已经躺在榻上了,她面朝里,半夜里听见里屋有动静,不知是碧琪还是四喜,还是说是燕惟如,她不想睁眼,也不想起来。 这样想着,迷迷糊糊一直睡到第二天天亮,日头升起来的时候,她觉得浑身酸累,动也不想动。 分卷阅读80 - 分卷阅读80 - 分卷阅读81 我上头有督主大人 作者:炉烟双 分卷阅读81 我上头有督主大人 作者:炉烟双 分卷阅读81 殿门吱呀一声,有人推门进来,是碧琪的声音,“娘娘,您昨儿个在屋顶上睡着了,是陛下上去将您抱下来的。”她嗫嚅了下道:“今儿是初六,按照习俗,娘娘是新皇后,要到承光门给众人舍酒,奴婢伺候您起来吧。” 碧琪刚上来,卫辞立马坐起来,回过头来对上她的脸道:“连你也觉得我无理取闹,是不是?” 她知道,昨日看到的人都觉得她在闹腾,当众之下让他没了脸面,她在众人眼里就像是个街头上的泼妇。 可是她不在意,他们永远不懂病娇之于她到底是怎样的意义,嗤笑了声,“若我说不去呢?我不是你们的皇后。” 碧琪淡淡道:“陛下说了,娘娘想要的,今日就能给您。” 她垂眸的神色一怔,想起他昨日说的话,她想要的?她要的无非是要出宫,离原先的十五日约定只剩下四日了,她愣了一下,“我知道了,你下去吧。” 穿戴好一切,抬手开门,望见燕惟如就站在门槛上,开门的手一顿,没有和他说话,径直迈出了殿门,打算到承光门去。 孙启寿站在大殿门外,路过他的时候,低声轻问:“娘娘不叫上陛下?” 她深深吸了一口气,无奈回头朝他道:“陛下不随我一起去么?” 他打量了她的背影良久,半晌才道:“今儿我累了,你去吧。”他头一回在人前对她称我,起身走过去将自己身上的玉佩扯下来,扣在她的腰间,“这是朕随身不离的玉佩,在宫中可以拿来当圣旨用,出了宫就不顶用了,记得不要掉了。” 卫辞低头看见他骨骼分明的手指,他就站在她跟前,和她相对着,她甚至能闻到他身上的龙涎香味,淡淡的,钻到脑子里,她觉得他今天似乎哪里不一样了。 玉佩被系在腰间,他抬手替她理了理鬓角,颔首笑道:“去吧,让四喜跟着你,承光门……人多杂乱,记得要小心些。”他顿了一下,继又独自退到屋里。 卫辞看见他落寞的身影,心里虽有话却终究没能说出口,这个时当,她不知该如何面对他。 转身出殿门往坤宁宫外走,四喜等在门口,扶着她的胳膊一路到了东长街,长长的甬道上没有人,她心里纳罕,今儿不是舍酒么?平日里宫道上来来往往的人也很多,今儿都到哪里去了? 出了东长街,转个弯就到了贞顺门,迈进贞顺门就是承光门,那里人很多,太监宫女还有各司的女官都在哪儿候着。二月初六在大郢有个习俗,凡是新册封的皇后,头一个新年后的二月初六要给宫中所有的宫人舍酒,意为福泽绵延。 说是所有人,其实也就是做个样子,宫中所有的宫人加起来有几千上万,要是人人都去舍一杯酒,不是要几天几夜么! 所以她只待了一会儿,就交给尚宫局的人了。她很累,昨日闹了那么大一通,夜里还梦见病娇来找她了,说她在底下被人欺负,没人去帮她,她觉得很孤独。病娇一遍一遍叫着主子,可她伸手还是不能够着她,一句话还未讲就醒了。 揉着太阳穴,迎光朝金香亭走过去,那边无人,她想过去歇一会。 人刚转到小道里,手肘被人一桎,连人被拖进宫墙头下,隐在树木丛里,她吃痛睁眼,望见来人竟是二得。 “二得……” 她望见他眼眶一下子酸涩,双手托住他的臂膀,这里是偏僻小道,大半年也不会有人来,她心恫难忍,拖着哭腔道:“你终于来了!” 他就定定站在那里,墙头下黑乎乎看不清脸盘,一双黑眸泛着光亮,他瘦了,似乎连胡渣都长出来了,满眼都是沧桑。 他什么都不顾了,冒着生死大白天就进宫来寻她,本来他心里有气,可望见她的模样,朦胧光线里哭红了双眼,他不忍沙哑着嗓音凄声问:“那晚贞顺门,为什么不来?” 卫辞抬头望见他那双腥红的双眼,他在怪她,那日被燕惟如抓了个正着,她若去寻他,只怕两人都活不了。她刚要开口解释,却听得他道:“你如今做了皇后,是不是后悔和我在一起了?” 她气愤,甩开他的手,恨道:“我为着等你,受了多少苦,你怎么能这么说我?我心里有没有你,你难道不清楚么?我爱不爱慕权势,你不清楚么!”说到恨处,抬手锤他的胸膛,一双眼简直都要哭瞎,她跺脚着急哭喊,“你不能这么对我,你不能!” 陆渊着急,一把抓住她的手腕将她带进怀里,低头直通通地吻上她的嘴瓣,伸手紧紧将她搂在怀里,他恨不得这样的场景永远都不要结束,他想她,想得快要疯了。带着疯狂而急促的吻,他将她所有的委屈和泪水全都吻进嘴里。 她呆住了,任由他抱她在怀里,她也想念他,想念这样的吻,一瞬所有的愤怒和不甘全都消失了,抬手勾住他的脖颈,宽大的襕袖在他的肩头铺开,尽情沉浸在那片腻海里。 尝到他的气息,她再也不想和他分开,埋在他的脖颈间,贪恋地蹭了蹭他的下颌,细痒痒轻声呜咽道:“二得……你有没有想我。” 他顺势低头含住她的耳垂,把哽咽吞下去,吞声道:“朝思暮想,不念不忘。” 只一句,她眼泪流进心坎里,漾嘴笑的欢喜,“二得,快带我走,现在,立刻。” 他抱起她,揽在怀里,恨不能揉进身体里,深情款款,“好。” 从这里过去,就是十一门,他来的时候做足了准备,听闻她今日要在承光门舍酒,他舍不下心便来寻她,他甚至想,就算因此被人逮进牢里也认了,他忍受不了看不见她的光景,即便来看她一眼也觉得满足。 他不知道他何时会爱到这样悲哀,没了爹娘,没了兄弟,他觉得再也没有东西可以牵绊住他。可眼前的人,如今是他一生牵绊的人,只愿生生世世再生再世也不要分开。 他脱去她身上厚重的冠服,将身上的披风披在她身上,包裹住她的一张脸,抬手替她擦干眼泪,哄道:“卫辞,你怕不怕?” 她摇摇头,环住他的腰身,吸了吸鼻子道:“我不怕。” 他拉住她一路跑,一直跑到十一门尽头,出了那道门就永远能出去了,他心里纳罕,一路上也没有遇上一个人,连大殿门上的守卫都没有,一路畅通无阻。 跑得累了,他回过头来看她,低头瞥见她腰间的物什,沉声道:“这是什么?” 卫辞低头,拾在手心,“这是燕惟如给我的,说是能当圣旨用,我们能逃出去么?” 有了这块玉佩,的确能当圣旨用,至少出宫是轻而易举的事情,他轻笑,“若是没有猜错,他应该是答应放咱们走了,这一路畅通无阻,那是他将所有侍卫都撤下了,卫辞,咱们自由了。” 那块玉佩躺在手心里,卫辞低头细 分卷阅读81 - 分卷阅读81 - 分卷阅读82 我上头有督主大人 作者:炉烟双 分卷阅读82 我上头有督主大人 作者:炉烟双 分卷阅读82 细想着,想着早晨他对她说的话,还有昨日,他说要放她走,还说承光门有她想要的,难不成这就他的决定? 心里五味杂陈,不知道自己是如何出了皇宫的,转头看见有人在草地上接应,有马有车,身旁是二得在牵她的手,不是做梦,是真真实实的。 偏过脑袋,迎着夕阳看身旁的人,从此真的自由了,他们之间再也没有阻碍了。 二得牵过草地上的一匹白马,抱她上马坐在他怀里,策马奔腾,身后四喜追着喊,“干爹……” 真是有了干娘就忘了干儿子!四喜一跺脚,牵着马车连忙追上去,一旁的三档头扯住他,呐声憾道:“哎,你别追了,你个秃噜瓢,督主和公主在一块儿,你跟上去作甚!” 四喜一拍脑门,“瞧我这榆木脑袋,得,还是咱们一块搭伙罢。”说着倚靠在三档头的马上,三档头将马一纵,四喜脚跟踉跄,直挺挺摔在了草地上,指着早已消失不见的身影骂道:“你个没良心的,不知道等等我么!” 四喜躺在草地上,望头顶上蓝天和白云,还有天上最远边的夕阳,是火烧云,美的像是一团锦簇的花,这样的日子,真好。 所有的准备都没有派上用场,顺顺利利出了宫,没有一丝一毫的损伤,没有阻碍也没有人阻挠,他们能一直走到天边去,去过属于他们自己的日子。 夕阳西下,陆渊拉着缰绳,将卫辞圈在怀里,低头望她,“卫辞,咱们真的出来了!” 她骑在马上,感受着风从脸颊两边刮过去,她将手伸出来,倚在他的怀里,大声呼喊着,“二得,我们出来了!我们出来了!啊——”她对着风喊,似乎要全天下人都知道,她能和二得永远在一起了。 她拉扯住他,着急问:“二得二得,咱们去哪儿?” 他听着她的喜悦,抿嘴歪在她肩头,“咱们去南京,那儿有秦淮河,我在河边安置了宅子,那儿就是咱们的家,以后难免会吃苦,你会后悔么?” “我不后悔。”她转过头来问他,“我问你,人家都会娶小老婆,你会么?” 他仰天长叹,“你脑子是榆木做的么?我想撬开来看看,你到底在想些什么?” 她嘻嘻笑着,“那以后我不要丫鬟伺候,只有我们两个人。” “那由我来伺候你,我给你烧饭,我给你洗衣,陪你逛街,还陪你睡觉,你说好不好?” 她笑着,银铃般的笑声飘散在风中,听她恣意纵情说好,他驾起马和她一起徜徉在天地中,从此再也不分开。 太阳渐渐落进西山里头,照在坤宁宫的木棂窗上,漆红色颜料褪色露出泛白。他倚在那窗户上,从她走后就没动过,他就站在那里,腿疼也不顾,直直盯着大殿的门口,希望那里会有人进来,看见她活泼乱跳地从那里进来,可是一直等到太阳下山,她也没回来。 他知道,她走了,再也不会回来了…… 离了那道宫墙,从此天各一方,这是迎头一棒,他该要清醒了。 夜幕降临,星光点点,孙启寿从门里下台叽进来,低首上前,“陛下,天黑了,该回宫了。” 他终于舒了一口气,整个肩头都垮下来,望着空荡荡的大殿,碧琪坐在门槛上睡着了,连风吹的声音他都能听得一清二楚,这坤宁宫的大殿里,再也没有她的身影,没有她的声音了。 燕惟如踏步出去,迈出门槛顿足道:“将这里关上吧,宏嘉皇后今夜病逝,从此再没有这个人了。” 孙启寿低头颔首,命人将厚重的朱门阖上,门栓落下,那里再也没打开过。 天幕上星空流云,抬头看冬去春来,自是人生长恨水长东。 作者有话要说:  推荐此章带上耳机,一曲《望》小时姑娘版本的,配合阅读,感谢大家支持正版!正文部分已经完结,后续会有卫辞和二得的番外,没看够二得的千万不要错过~不出意外应该是五章,读作小城五记。 第62章 番外(一) 番外1 游秦淮河记 宏嘉二年,南方天儿逐渐热起来,后院里的海棠开得一簇一簇的,迎着光亮煞是好看。 陆渊抬步进屋,望见帘幔后的人影,挑着声儿问: “换好了么?” “好了好了。”卫辞一面系对襟带子,一面靸鞋往帘外走,抬眼撞见陆渊站在门帘外,一袭墨色直身,头戴方巾,两条束带飘散在身后,手上打着折扇,翩翩公子的贵气油然而生,她呆愣住,“你今日似乎不大一样。” 他眯着眼,望着她的痴呆模样,只觉好笑,凑上前闻着她身上的馨香,不以为然地哦了一声道:“哪里不一样?你倒说来听听。” 卫辞一本正经,挑了挑眉,偏过脑袋噘嘴道:“你心里明明清楚,非要我亲自说出来,你这个口是心非的人,总是没正经!” 他作憋屈状,摇摇头长叹,“我的天爷,你这么冤枉我真是要人命,到底是谁口是心非,你难道看不出来么?”他拿起折扇,掩住自己的脸盘,凑近看她脸上的细细茸毛,漾着眼角轻声道:“说一句你爱慕我,有这样难?” 不难,她爱他,爱到天荒地老,爱到生死相随。 她伸手勾住他的脖颈往自己怀里带,鼻尖对着他的,擂鼓心跳轻声问:“那你呢?你爱不爱我?” “爱,怎么不爱,哪里有丈夫不爱自己媳妇儿的,我恨不得放在心尖儿上爱。”他抿嘴笑,拖着她的手往外走,“别唠劳什子话了,秦淮河上的戏台开锣了,你不是要闹着去玉瞻阁看淸倌儿唱曲儿么?” 南京是陆渊的老家,据说祖上是在这儿生根的,可后来逐渐人烟寡淡,也就没什么认识的人了,前些年他为了给自己留条后路,在秦淮河边上盖了个大宅子,往年也从没来住过,如今带了卫辞来,正好有个落脚的地方。 卫辞一听要上秦淮河,立马来了兴致,攀住他的胳膊欢喜道:“真的么?” “那些地方正经姑娘不让人进去,你换身衣裳我带你去。” “你不许反悔!” 陆渊扶额,“我几时骗过你了?” 卫辞嗤笑,凑近眯眼道:“你骗我的还少么?非要我将旧事提出来,你脸上好看么?” 他知道她指的是那些书信的事儿,前些日子她和他辩驳,非说是他先喜欢上她的,还私下里收一个大姑娘那么多书信放在床底,说他那会心思对她就不单纯。 青天明鉴的,他当时连她长什么样都不知道,这人可真逮着错儿就不饶人。 望见她进屋换了一身男装,三千发丝束成发髻,一根青带束起长长飘在脑后,一副生员模样,倒也有那么点翩翩公子的味道。卫辞回过身来,撞见他站在门帘子上,执起案上的眉笔,跳上前趴在他身上,在他脸上画着 分卷阅读82 - 分卷阅读82 - 分卷阅读83 我上头有督主大人 作者:炉烟双 分卷阅读83 我上头有督主大人 作者:炉烟双 分卷阅读83 ,他一惊抓住她的手,呼道:“你做什么?” 她不撒手,继续画着,“长得太好看,红阁里的姑娘太多,我怕我家相公会被人勾了去。”画了好一会,一本正经望着他叹道:“哎,长得太好看也是一种罪孽,真是让为妻头疼呀。” 陆渊一把抓过她的手,轻巧地就将她压在身下,伸手箍住她的腰,笑道:“娘子就这般不放心为夫么?这可是你要去的,还要来赖我,娘子果真是忘恩负义让人心寒。” 她一骇,连忙从他咯吱窝底下逃走,咯咯笑着,她怕痒,他一碰她就痒得不行,央求道:“好相公,好夫君,都是我的错,我再不疑心你了,咱们可以走了么?” 陆渊站起身,对着案上的铜镜瞥了一眼,望见脸上被涂了一颗黑痣,大得惊人! 他气得转头找人,谁知一转眼,人就逃之夭夭了。 他轻笑,真是长不大,都一年多了还是这样调皮,不叫人省心。 秦淮河离宅子不远,闹闹腾腾一阵子,出门的时候天已经黑了,索性秦淮河到了晚上才热闹,两人趁着月色,一路走至秦淮河畔。 河边上早就挂了彩灯,河面上舫船穿行,人来人往好不热闹。卫辞最喜这种场景,还没走到河边就拉着陆渊冲上前,叽叽喳喳不停道:“我想起来在姑苏那回,你替我放花灯来着,你记得么?都说天下河流通一处,也不知那个花灯有没有飘到南京来?” 陆渊跟在身后,“今儿我再替你放一个就是了。” “那不一样,东西还是原样的好。”说着就朝前走,迎面撞上一个人,卫辞还未抬头就听见声音传来,“哟,这不是陆夫人么,今儿也出来逛河会呐?” 这人姓张,就住在他们的对面街上,往常上街买菜经常遇见,张大婶是个寡妇,年轻的时候就没了丈夫,膝下只有个女儿,日子过得虽然清贫,但人倒是开朗。 卫辞一笑,她今儿穿的是男装,连张大婶都看出来了,她果真装的太失败了么? “今儿热闹,我和相公出来转转。”她干甩着两条胳膊,尴尬道。 张大婶脸上也堆着笑,“你们小年轻俩是我看着成亲的,如今也一年多了,你呀,也要想着如何做个贤妻良母才好,这样毛毛躁躁的,将来可是生不出儿子的。” 她有些羞赧低下头,谈起这件事来,她有个毛病,她怕痒,怕得不得了,二得一碰她就受不了,成亲一年多,他们甚至还未同房过。 她觉得有些对不起他,她如今是他的妻子,却没能做到娘子的义务,她想给二得生个孩子,虽然他总说这事不急,可天底下哪里有丈夫不喜欢孩子的,他们试了很多回,总也不成功。 他瞥见她的难过,执起她的手就走,天黑看不清她的脸盘,两岸的彩灯照得人脸发黄,他低声道:“孩子不孩子我不稀罕,我只要你一个人就好,是不是她叫你心里不舒坦了?赶明儿我叫……” 她撼住他的胳膊,摇了摇头,噗嗤笑道:“还当以为在郢都做威风大督主呢,眼下咱们就是普通人,你不能这样莽撞。”她牵住他的袖子,将他拉低身子,附在他耳边轻声说,“二得,咱们今晚再试试罢。” 陆渊以为她还在意这事儿,刚要开口就听她急急道:“你不在意,我在意。二得,我想替你生个猴子。” 他漾着嘴笑,不知该说些什么,她有这份心就表示她心里还是在意他的,她会为他考虑。心头惘惘地,脸上火辣辣烧起来,敛起心神朝前比了比,“喏,你不是要看淸倌儿唱曲儿么?前头就是了。” 卫辞低头看他脸色,她从来没见过他失态的模样,原来他也有害羞的时候,果真是叫她开了眼界了,她故意对上他的眼睛,嗫喏道:“二得,我发现你有些紧张,这种事情不是该女人们紧张么,你紧张什么?” 他瞪了她一眼,如玉的脸盘带上一层绯红,扯住她的衣裳怨怪道:“你是头一回,我难道就不是么?以往我是做什么的你又不是不知道。” 这话说的在理,他以前是宫里的掌印,还是顶厉害的那种,人前人后都有人盯着,可太监也有漏网之鱼,他这样的不就是么? 她不以为意,故意问:“是么?你在宫里那么多年,没见过听也总听过吧。” 他咳了声,“听是没听过,不过见是见过。” 这下卫辞立马急了,起先还带着调侃的意味,转眼间就变了脸色,结舌道:“你……你果然不一般!” 正说着,河岸船头上来了一个船小二吆喝着,见着两个玉树临风的人站在案边,想来也是要往玉瞻阁去的,这玉瞻阁是南京有名的妓坊,不少文人骚客慕名而来,自然而然这船上的生意就络绎不绝。 卫辞被人打断,心里只当他以前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心里闷闷的,抬脚就纵上了船头,也不去管身后的人。陆渊还未来得及说就见她上了船,这种事情也不是拿在台面上来讲的,无奈只好也跟上了船。 上了舫船,船小二就开始唠嗑,脸上堆着笑乐呵呵道:“两位爷是往玉瞻阁去的罢,这玉瞻阁可是个好去处,里头有淸倌儿、红倌儿、还有小倌儿呢!想要什么才艺都能表演,来咱们南京的公子,这玉瞻阁可是一定要去的。” 卫辞以前只知道淸倌儿是唱小曲儿的,唱的曲儿比宫里的技师还要好听,她从来没见识过,所以每回都缠着二得带她来,原来除了淸倌儿还有别的,真是天外有天嘞! “红倌儿是作什么的?小倌儿呢?” 船小二哈哈大笑,“看来公子是头一回来这种地方呢,这红倌儿和淸倌儿相对,淸倌儿卖艺不卖身,红倌儿是卖艺又卖身,这玉瞻阁里的姑娘可是天下一绝,姿色可不是外边一般的庸脂俗粉能比拟的,公子待会去了就知道了。” 卫辞哦了一声,原来这里面还有这些道理,说白了不就是妓院么!有卖艺的,有卖艺又卖身的,她歪着头继续问:“那小倌儿呢?是不是只卖身?” 陆渊见她不依不饶,眉头紧蹙,拉过他的手咳嗽道:“这是我家兄弟,头一回带出来,船家可别带坏了,回去可是要挨他爹娘骂的。” 船小二见了忍不住发笑,“原是这样,公子等到了自然就知道了。” 说时迟那时快,舫船没一会儿就划到了玉瞻阁门口,这玉瞻阁独特就独特在它的建筑,和外边的妓院不同,它是建在水上的一座阁楼,地界不大,因此每日待客的人数也有规定。 卫辞见他阻止,心里不痛快,刚才还心里置着气儿呢!她可没跟他和好! 又是跃身一纵,进了玉瞻阁,外头有专门接待的人,是个年轻的姑娘,大约只有二十五,虽然出身在这种地方,但身上有种说不出的淡然雅致,瓮声笑道:“赶巧 分卷阅读83 - 分卷阅读83 - 分卷阅读84 我上头有督主大人 作者:炉烟双 分卷阅读84 我上头有督主大人 作者:炉烟双 分卷阅读84 ,今儿加上二位正好是三十,客满。二位随我来吧。” 还未站稳,卫辞就被一行人扶着进了阁楼,外头看着小,里头倒是别有洞天,卫辞和陆渊被安排在二楼,两人一坐下,刚才那人又来问道:“二位公子需要点些什么?” 陆渊抢先道:“来两个淸倌儿唱曲儿就行。” 他怕卫辞什么都不懂,将事情弄得不好收拾,因此草草地点了两个清倌人,可在卫辞眼里,他这般急吼吼地找淸倌儿,谁知心里有没有什么别的想头!没准肚里头想找的是红倌人,嘴上装君子点淸倌人,真是个两面三刀的! 她想也没想就叫道:“再来个小倌儿!本大爷今儿要听小倌唱曲儿!” 她这里正生气,陆渊皱着眉头,望见她气呼呼的模样,简直像在看一个傻子,那姑娘一愣,也没在意,只以为遇上了个断袖的奇人,便击掌叫人,没一会儿上来三个人。 卫辞一转头彻底傻眼了,怎么还有男人的! 原来小倌儿是个男的!该死的船小二,怎么不早些告诉她的,现如今该怎么收场,她一个大姑娘找小倌儿,让人知道岂不是要羞愧死,可眼下一大堆人看着,她如今是个男人装束,别人只当她是个断袖的! 脑子里一团浆糊,那小倌儿打量了一眼卫辞就扑了上来,笑道:“咱们小倌可不在外边,走,上屋里去!”说着就要拉上卫辞走,卫辞回头见着那两个淸倌人已然坐在陆渊身旁,气得一跺脚就跟着小倌往屋里去。 陆渊见状忙喝道:“回来!”皱着眉不悦,朝她伸手,“到我这里来。” 卫辞脑子一热,来这儿本就是听曲儿的,何况她又是男人装束,她怕谁!噘着嘴道:“我偏不。”说着就拉小倌儿进了里间。 嘴上喜欢耍威风,真到了关键时刻她比谁都怂,屋里没有人,只有他们两个人,卫辞乐呵呵道:“那什么,你唱个小曲儿吧。” 小倌儿叫清尘,是玉瞻阁里小倌儿的头牌,长得自然不必说,俊美风情,长着一双细长的丹凤眼,和陆渊的眼有些像,可五官摆在一起就是不如二得,在她心里,这世上没人能和二得比。 话说她心里还是挺在意他的,都到这会了,她还是帮着他的,瞥眼朝着门旁望了望,没见着二得的身影,不免有些沮丧。 清尘走上前,握住卫辞的手,卫辞一缩,惊呼道:“你做什么?” “外头是姑娘的相公吧。” 卫辞一惊,忙摸向自己下巴,随即反驳道:“你胡说些什么呢?我是男人……” 清尘咯咯笑着,“我在这待了多少年了,总不会连是男是女都不认得?那我还做什么小倌,趁早喝西北风算了。” 说着又摸上卫辞的手,与此同时,房门被一脚踹开,陆渊望见两人握在一块的手,顿时火冒三丈,卫辞心里一惊,忙抽回手心,支吾道:“我……我,我不是……” 清尘见状起身上前,哟呵道:“公子脾气大得……” “出去!” 清尘轻笑,回身望了一眼卫辞,撑身喊道:“公子下次可还要找清尘呀,公子的手可真滑!”说着就扭着腰肢出了房门。 卫辞惊愕,那个小倌是故意的,他是故意说给二得听得,她气得站起来,指着门外上前骂道:“你你……你胡说些什么!”眼梢瞥见二得微沉的脸色,忙央求着,“二得,我没有……” 话还没说完,身子就被人拦腰抱起,她惊呼忙抬手搂住他的脖颈,怔怔心跳道:“二得……你,你要做什么?” “做你心里想的事。” 她连忙双手捂住脸,瓮声道:“你,你不正经!” 他叹气怅惘,“天爷!刚刚到底是谁说要给我生猴子的,这会儿又来说我不正经,那你刚才和那小倌儿摸手的时候怎么没想起我来?” “我——又不是我主动的,是他自己摸上来的。” 她腰身一紧,他的手伸了上来,覆在她的侧肋上,他的手很凉,触上她皮肤的时候让她浑身一颤,他哼了声顺着侧腰往上,“那怎么没见你拒绝,嗯?” 她浑身拱起来,低声叫道:“你的手,别——我怕痒。”说着便咯咯笑起来,止也止不住,陆渊心里带着气,一想到刚才那副场景,便觉得心里犯堵,遂一狠心,手上动作没停下,闷哼了声,“你这毛病得治,都一年了还这样敏感,你叫我怎么活?” 卫辞嘴上不讨饶,喘着气儿道:“还说我呢!刚刚你在外边做什么了?我瞧你就不正经,你起初怎么撩拨我的,现如今又要去撩拨别人,要不都说男人没一个好东西呢!” 他撑身低下头来,埋在她的颈窝间,嘴唇触上温热的皮肤,“我也是头一回,那你希望我对别人也那样?” 话还没说完,她伸着脖子的手猛地收紧,将他往身上又带近了些许,两人紧贴着彼此,“我不许!”四周冒热气,周遭温度骤然升高,心里噗通噗通像是要跳出来,脑子里嗡嗡地,一点想头也没有。 他将手伸进紧里头,覆上那柔软上,见她没有挣扎,渐渐隔着肚兜揣捏,一下一下试探着她的敏感点,沙哑着声问她,“我觉着你今儿似乎不大一样。” 她有些喘不上气,“有什么不一样,这话我早上还同你说过呢。” 她脑子混沌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他无奈道:“是不是换了环境的缘故,我觉着你没有前些日子反应大。” 她脑子里一道闪电劈过,这才想起来他说的是什么意思,扭了下身子换了个位置,他居然鬼使神差的置身进来,她惊骇道:“你……我,我还没准备好。” 进退两难的时当,已然到了箭在弦上不得不发的地步,他忍着额上细密的汗,扶住她浑圆的肩头,微微踌躇了下,“那……那该怎么办才好?” 她也怔住了,“接下来是不是……” 他嗯了一声,顺着肩头拉她的小衣带子,手指在那片温腻中重重捏了下,温吞道:“卫辞,今儿我撑不住了。” 她见他忍得艰辛,心里也不忍,遂闭上双眼像是蹈义似的,挺起胸膛道:“那索性就一不做二不休,就今儿了!” 他听了觉得好笑,又不是上战场,她拱起胸背,他顺势迎合,就像阴阳太极图一样,要不都说万物都是相合的呢,这男女之间也是一样的道理。 他的唇爬上来,在胸乳上流连,再到细长的脖颈间,最后含住了她的嘴唇,卫辞顿时觉得浑身战栗,紧绷住身子动也不敢动,一面心里害怕,一面又希望他不要停,决措间细长的考量,不过也只是一刻间的事情,容不得她半分犹豫。 他冲进来,她觉得一瞬间不能呼吸,紧紧搂住他的脖颈,像是冲上了云端,这股架势简直停不下来。 按理他今儿二十五了,前半生因为在宫里 分卷阅读84 - 分卷阅读84 - 分卷阅读85 我上头有督主大人 作者:炉烟双 分卷阅读85 我上头有督主大人 作者:炉烟双 分卷阅读85 ,样样都要压制,好不容易出了宫,又摊上她怕痒的毛病,他觉得自个儿命途多舛,如今被她这么一闹,竟又看到了希望。 卫辞是头一回,其实在宫里她也隐约明白些,那会太后要将她嫁给燕王,还私下里找了嬷嬷来教她,她觉得羞赧,又没经验,再加上那会事情焦头烂额,她哪里想到这些上来。都说吃药要有药引子,这人也得需药引子,一遇上对的人,就跟死了的僵蚕又活过来一样,脑子里以前看过的画面全都涌了上来,鬼使神差的指引着她一步又一步朝前。 动情处,她忍不住轻声吟哦,感受着那双骨骼分明的手指在她背部游走,浑身都像带起了火,透着声气儿喘道:“二得,我……我要不行了。” 他也覆在她身上喘着气,缓了半晌才道:“卫辞,你觉得怎么样?” 她想了一下,嗯道:“我觉得很快活。” 陆渊裂开嘴轻笑,她孟浪起来一点也不含糊,趴在她肩头嘘道:“我也是。” 缓了半晌,卫辞突然一惊,叫道:“呀!咱们怎么回去?” 他伸手挑下帘子,顿时屋内黑黢黢,这会大概已然夜深人静,谁还来管这里,他搂着她朝里睡去,“今儿快活是今儿的事,明儿的事明儿再说。” 卫辞刚要开口,话匣子的源头瞬间又被堵上了。 第63章 番外(二) 番外2约会记 宏嘉二年冬,今年冬天又是一场大雪,整个秦淮河上都冰起来了,还好二得趁着大雪前将那批货赶到,否则拖到年后又该麻烦了。 她和二得自从到了金陵之后,两人就做了些小本买卖,再加上有四喜和三档头帮忙,虽然赚的不多,但生活温饱总是绰绰有余,日常在节省节省,日子过得倒是越来越像常人百姓一样。 四喜从门外冲进来,口中吐着白烟,捂着大堂里的火炉罩子,吸了吸鼻子道:“干爹,隔壁大/麻花今儿成亲了。” 卫辞一怔,四喜嘴里的大/麻花是个姑娘,因为她总扎着两条大辫子,所以叫她大/麻花。她姓王,名字记不大清了,因为大家都叫她大/麻花,所以没人记得她叫什么。 刚搬来那会,四喜总会找大/麻花一块儿玩,大/麻花长得不漂亮,人还有些胖,但是心地很善良,还会烧各种各样好吃的菜,比卫辞在宫里吃的菜要好吃,缝补衣服也很有一套,卫辞常常会找她一块儿学习刺绣。 可是大/麻花家里穷,她爹对她不好,经常会打骂她,所以四喜总会偷偷地帮她,帮她一块儿上山砍柴,上街买菜会帮她拎篮子,卫辞经常能看到两人待在一块。 可是大/麻花是黄花大闺女,四喜是宫里逃出来的太监。 火炉罩子里捂着一块芋头,陆渊手里拿着火钳子戳了戳,那白灰就顺着风带起来,飘飘扬扬又落下去,他将芋头捞起来给卫辞,走到四喜跟前,拍他的肩道:“她知道你的身份么?” 四喜低着头,看火星子呲呲,咽了下喉头,摇了摇头道:“我没同她说过,我知道没有想头,告诉她也是让她伤心,与其那样不如什么也不告诉她。” 卫辞捂着芋头,觉得手心里很暖,“四喜,大/麻花不是那样的人,她不会……” “干娘——”四喜拖着长音凄哀喊道,眼泪憋在眼眶里,“我不愿糟蹋了她,她是个好姑娘,不该跟着我,我什么都给不了她,我是天底下顶无用的人,我救不了她,我……” 他终于忍不住了,泪流四涕蹲下身捂住脸哭着,没有人是顶天立地的,一旦遇上伤心的事,一下子就被打垮了。 大/麻花被他爹许给一个五十多岁的东街员外做小妾,她爹为了贪图彩礼钱,硬是将大/麻花送给人做五房小妾,那员外本也不是真心要娶大/麻花,他是个将死之人,算命的说要找个圆润的姑娘给他冲喜,大/麻花她爹就连忙将她推了上去。 大/麻花是要去做活寡妇的,员外家里其他的夫人小妾,为了财产争得头破血流,大/麻花进去了怕是连骨头渣都不剩。 “她今儿来找我,要我带她走,可是我不是个完整的人,我给不了她想要的一切。” 卫辞蹲下身与他持平,劝道:“四喜,那你告诉我大/麻花想要的是什么?” 四喜惊愕抬头,说不出话来。 卫辞道:“大/麻花想要你救她,要你带她走,这就是她想要的,你要是不带她离开,她就会嫁给一个将死之人,那么她也活不了多久,那样的话你就再也看不见她了,她这样的下场都是因为你的犹豫。” 他怔怔地,脑子里似乎乱了,什么思绪也理不出,卫辞的话沉击在他头顶,似五雷轰顶,他抽噎支吾道:“可是,可是——” “没有可是,你不问她,怎么知道她心里的想法,也许她根本不在意这些,她和你相处的这些日子,她很快乐也很开心,和你在一起她心里是欢喜的,可现在你忍心把她往火坑里推么?” 四喜突然站起身,怔忪了片刻往门外冲出去,门一开,外头飘雪刮进来,有几片雪花带到她的发髻上,陆渊上前为她遮挡着,微笑道:“当心着了凉。” 她顺手握住他的手掌,将整片脸贴在他手心,嘻嘻道:“真暖和。” 二得偏过脑袋,卫辞看见了,他在偷笑,他轻轻抿起嘴角,他在偷笑! 她张开手,“二得,我要抱抱。” 他听了心里很受用,她这样依赖他,让他满心都是欣慰和欢喜,能这样长久地在一起是一种天大的幸福,他伸出手去接她,将她抱了个满怀,觉得很满足,“暖和么?” 她点点头,嗯了一声问:“你说四喜现在见到大/麻花了么?” “不知道,应该见到了吧。” 她想象着,“我猜四喜现在一定拉着大/麻花一路跑,跑到街头上,街上熙熙攘攘,他们肯定往西南大林子里去了,大/麻花身子重肯定跑不动,现在没准儿坐在林子里的大石头上歇息,四喜替她捶腿,告诉她一切。” 他在她头顶上蹭了蹭,柔软的发丝触上他的下颌,听见她瓮声带着笑道:“大/麻花一定会喜极而泣。”她在他胸前抬头,叫道:“二得,其实大/麻花早就知道四喜的身份了。” 他一惊,低下头来看她,“那你为什么不告诉四喜?” “四喜胆小,若不逼一逼他,他不知道这样的爱情来得才更加深刻,才让人更加懂得珍惜。” 他轻笑,“你心思倒是多,倘若今儿四喜没明白过来,你不是要拆散一对苦命鸳鸯?” 她不依不饶,狡辩道:“谁说的!我料事如神,知道四喜一定回去找大/麻花的!”她仰脖子长长叹息,“四喜的爱情走得比咱们顺利,要不说你这干儿子收的机灵呢!刚来那会我就 分卷阅读85 - 分卷阅读85 - 分卷阅读86 我上头有督主大人 作者:炉烟双 分卷阅读86 我上头有督主大人 作者:炉烟双 分卷阅读86 瞧出了眉头,大/麻花走到哪儿四喜就跟在身后,大/麻花说自己身子胖,四喜就在后面拍马屁说她苗条,还替她做了一个很漂亮的风灯,听说他们夜里还去看萤火虫!” 卫辞一下来了劲,甩开他的手,噘嘴道:“你这做干爹的还不如人家四喜呢!你从来都没追过我,也没带我去看过萤火虫,去建安那回,还是我大半夜跑到福船上诉说衷肠的,好像所有都是我主动,比起大/麻花,我真是太吃亏了!” 他嗫喏了下,“现在是冬天,没有萤火虫。” “……”她跺了跺脚,恨道:“我说的是这个么!” 他安慰起人来也能让人火大,对上她的犟脾气,轻声在她耳边道:“不就是萤火虫么?你信不信今晚我也能弄来。” 她半仰着头,带着傻傻地笑容,“我不信,这种天哪里会有萤火虫?” 他眼梢轻抬,微微往上翘,眉眼中自有一种说不出的风情,这样的眸眼能夺人心魄,她突然扑上前,对着他的鼻尖就是一顿啃咬,虚虚实实对上他的眉眼,轻柔道:“二得,你真好。” 他哼唧了下,觉得很受用,便洋洋得意起来。卫辞总觉得他有两套面具,人前一套,人后一套,对谁都是人前,只对她人后,他所有的温柔和爱全都给了她,她觉得遇上他,是她用了一辈子运气换来的。 夜幕渐渐暗沉,下了一天的雪到了晚间终于停了,天空开始放高。卫辞到处找陆渊都没看见他,以为他出门了,刚迈出屋檐,头顶上一块积雪落下,正好落在她的后脑勺上,她脖子一缩,领口里带进些许积雪,冻得她整个人都颤栗起来。 冲进院子里朝后看,瞥见屋顶上站着个人影,定睛一看,居然是二得! 她大喊道:“二得,你站在屋顶上作甚?” “带你看萤火虫。” 她环顾了四周,连个萤火虫的影儿都没见着,以为他又在唬她,他站起来走到屋檐边儿上,指着屋檐下的梯子道:“那儿有个梯子,你顺着爬上来,我来接你。” 卫辞扶着梯子爬上去,临到屋檐,上头伸出一只手,她无疑将手掌放上去,他一拉她便上了屋檐顶上,腿里没劲整个人趴在了他的身上,他呵笑着,扶她站起来,问道:“冷么?” 她呵了口气,搓了搓手眯眼朝他笑道:“我有你替我捂手。”环顾四周,见积雪都被扫尽了,想起刚刚屋檐上掉下来的雪,抬头问,“这是做什么?” 他牵过她的手,坐在屋脊上,指了指头顶,“瞧,你想要看的萤火虫。” 卫辞抬头,漫天的星空密密麻麻,觉得自己被一块大圆罩拢起来,仰脖子望整片星空,像是要被它吸进去似的,她呆呆道:“二得,我觉得这个比萤火虫好看。” “你闭上眼睛。” 她闭上眼睛,手被人执起,她听见他的声音在她的耳郭处,“我带你摸月亮,感受到了么?有没有觉得凉凉的?” 她感受到有一丝微风吹过她的指尖,手背上是他暖和的大掌,怔怔点了点头,“凉丝丝的,月亮上有兔子么?我好像听见兔子叫的声音?” 他没有回答她,良久才听见他温柔的声音传来,“卫辞,我许你执子之手与子偕老,与月同辉至死不渝。” 第64章 番外(三) 番外3 生病记 宏嘉三年秋,南京下了一场大雨,赶上夏讯整个运河的水都涨了一指升,整个南方的日子都不大好过,庄稼收成不好,这日子就不太平,难民都往北方逃,福建浙江一带的人全都聚集到了南京。 风头霉头两隔壁,人口一多,朝天宫西街一带居然传出了瘟疫,人心惶惶众人心里都不安宁,东逃西散,整个金陵乱做一团。 陆宅里,卫辞熬了一碗艾草姜汤端进来,见他要起身,她连忙快步上前,着急道:“你不要起来!”说着手心一歪,姜汤洒在手背上,烫得她差点将手里的碗扔掉,一想到日子难熬,便生生受住了。 他挣扎着起来,看见她手背上烫红了一片,皱眉道:“谁要你做这些!我不是说不吃药么,烫到手也不扔掉,你是傻子么?” 这些天来,日子过得煎熬,连她也憔悴了,听见他拔高的声量,忽然觉得有些委屈,低头嗫喏道:“我是个傻子,和我在一起这么多年,你竟不明白我就是个傻姑娘么?” 他知道自己说重了,外头瘟疫横行,此刻他又病着,她担忧他,心里难免会着急无助,他叹了口气搂住她,安慰她道:“卫辞,我身体好得很,你不用担心我。” 她半闭着眼,眼眶有微弱的湿润,抽噎着劝他:“那你把这碗药喝了,你要怕苦,我替你拿蜜枣咂嘴好不好?” 女人家总是忧心忡忡,一点点大的病症也会放在心上不依不饶,可初衷到底是她爱他在乎他的缘故,咽了下喉头,哑声笑道:“我又不是小孩子,你放心,外头的瘟疫到不了我身上,我垮了你怎么办?” 越说越让人难过,她起先没有想那么多,可眼下他竟发起烧来,跑了满城的药铺,也没找到一家开门的,索性只能按照土方子自己熬了一些草药,望见他干涸的嘴角,起了一层白皮,她亲了亲他的嘴角,忧心道:“你如今就像个小孩子,样样都要人操心,真不知道以前在宫里你是怎么当差的,只顾着伺候别人,自己一点儿都不上心。” 他牵动了下嘴角,无奈端起她手里的碗,一口全都喝干了,呼道:“真苦!” 卫辞连忙回头拿了一颗蜜枣放进他嘴里,半跪在脚踏上问:“这么样,不苦了吧?” 他没有接她的话,漾着眼角朝她笑了笑,伸开双臂朝她,她会意,脱了鞋上榻依偎在他怀里,往他胸口里拱了拱,蜷缩在被子里,额头触上他的下颌,有些微微扎人,她不悦抬起头皱眉道:“你是不是要蓄胡子了?” “我才二十六,等过了而立之年再蓄也不迟。” 她像是得了个新玩意儿,手指摸着他的下巴,仔细把玩着,嗫喏道:“你从前在宫里喝的那些药方子有没有副作用,没的喝坏了身子。” 他眼眸沉了下,以前因为要压制住身体上的不适,喝的那些药方子总归带点毒素,他略思量了下,道:“停下了调养调养就无碍了,你不要担心。” 她唔了声,将头埋在他的怀抱里,鼻息间全是他的气息,让人生出心安的感觉,眼皮越来越重,她最近老是很困,动不动就觉得腰很累,坐着半天就受不了,她迷迷糊糊叫他,“二得,昨晚你是不是没睡好?” 他心里有些乏闷,搂了搂她,“昨夜睡觉前窗户未关,有些着凉。”说着低头在她额间亲了亲,“今儿早些睡吧,我晚膳不想吃了,你想起来么?” 她意识有些混沌,说着倒三不着两的话 分卷阅读86 - 分卷阅读86 - 分卷阅读87 我上头有督主大人 作者:炉烟双 分卷阅读87 我上头有督主大人 作者:炉烟双 分卷阅读87 ,将腿拱进他的腿间,觉得很暖和,闭着眼睛嗫喏了下道:“我困了二得,你就这样抱着我睡觉,我不想和你分开。” 他勾了勾唇角,觉得有些好笑,闷着声哼道:“谁要和你分开!快睡吧,我守着你。” 喉头有些发痒,他想咳嗽,怀间传来她鼻息咻咻的声音,怕吵醒她便生生忍住了。 月上中天,府宅外有狗吠声,偶尔间或传来一两声,起先他还听得清,没过多久也就渐渐进入梦乡了。 从建安到郢都八百里加急,消息不出两日就传到了京中,历来瘟疫的事最棘手,拨款下去一层褪一层,到了底下根本所剩无几。 奉天殿里雷霆大怒,底下回禀的官员大气不敢出,一个个养的肥膘肉圆,这会儿跟他来说底下百姓连饭都吃不饱了,这回瘟疫出在江南水乡,是整个大郢最富庶的地带,若是连江南也这样,那他还拿什么养活整个天下? 越想越窝火,一脚踹在心窝上,恨道:“别以为朕不知道底下什么情况,朕在建安多少年,一个个干的勾当朕的心里明镜似的!国基未稳,朕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过去了,如今南方瘟疫盛行,你们竟敢将心思打到这上面来,简直胆大包天!” 底下跪着的人忙将头压得更低,浑身打起摆子来,以往都是司马翊掌的权,从来不过问底下这些事,如今换了人,这燕惟如和司马翊可不一样,论起手段狠厉来,堪比前朝的东厂厂公。 “户部拨下去的银两一分不差送下去,分外的俸银朕会专人配给,另外……”他顿了一下,转身朝孙启寿道:“金陵是大郢最重要的枢纽,布政、按察两司多派人盯着些,将难民安顿好,药材粮食全都要到位。” 孙启寿掩手颔首道是,皇上的心思他也了解些,三年前卫辞公主离开就去了南京,虽然陛下嘴上从来没提过,可他如今成了司礼监的掌印,宫里的消息听了也不少,陛下曾经偷偷派人去过南京,飞鸽传书了有小半个月,之后就再也没有留意过。 如今南京出了瘟疫,陛下心里头自然放不下,后宫三年也再未立过皇后,妃嫔也都是先前从燕王府里出来的,皇上这样痴情,放在旁人身上也许是段佳话,可在帝王家,这深情偏偏是最要不得的。 秋雨下一场凉一场,卫辞醒来的时候觉得周遭像灌了冷风似的,抬手去寻人,二得挂在床边,她立马惊得起身,拉住他喊道:“二得,你怎么样了?” 他像是睡死了过去,没有回答她,他脸色很不好,连嘴唇都是煞白的。她将他捞起来,心头悸悸地没了主张,手探上他的额头,有些发烫,骇得连忙惊叫道:“二得,二得你快起来!” 都说瘟疫都是从发热开始的,渐渐敖干了人气,救也救不回来。 她心里发慌,手脚都不听使唤,天气凉,她只觉从心口到脚底都是凉的,她只期盼着不要是瘟疫,千万不要是瘟疫。 将他抱在怀里,颤畏地低下头亲了亲他的脸颊,火热的触感让她心慌。 忽然想起什么来,忙靸着鞋到院外端了一盆冷水来,手颤巍巍的发抖,拧着帕子一遍遍替他擦着身子,炉子里生起火,添了一把艾草,整个屋子都燃着艾草的味道。 艾草对于瘟疫有预防作用,起先因为外头有言传,所以为了以防万一,卫辞就买了一些放在家里备用。外头依旧下着淅淅沥沥的小雨,连带着屋内都有点潮湿,混着艾草的烟气,直让人想咳嗽。 城中此刻乱作一团,她想出去找个郎中,可二得一个人躺在这儿她又不放心,何况她连郎中在哪儿都不知道。 她觉得胸口有些闷,简直要让人透不过气来,跪坐在脚踏上,手里攥住二得的手,他手心和脚心都冰凉,卫辞便烤着手替他一遍遍的搓着,打着凉帕子放在额头上捂着,一会摸他的额头,一会亲亲他的手,放在嘴边呢喃道:“二得,你听得见我说话么?” 见他不动,卫辞有些心酸,胸口发紧朝着他胸前拱了拱,将整个人缩进他的怀里,趴在他耳边轻声喊着,“二得,我有些害怕。”她脸上抹的乌漆嘛黑,是刚刚烧艾草留下的,一股脑儿全都蹭在了他的衣服上。 以前都是他照顾她,不管什么都替她准备好一切,她心情不好,难受的时候总觉得趴在二得的怀里,只要二得安慰安慰她就能够缓过来,可如今她的支撑柱倒下了,她瞬间觉得没了依靠,觉得惶惑无助,没有二得在身边,浑身心都透着害怕。 脑子里昏昏沉沉,也不知哭了多久,什么想头都不敢往下想,替他忙活了一天,可依旧没有转醒的意思。迷糊间,她守了他很久,后来眼皮渐渐沉重,施施然睡过去了。 做梦梦见二得离她越来越远,远到她看也看不见,她伸出手要抱他,突然一片迷雾刮过来,脚底下失了重,掉进一片池塘里,河水漫过她的鼻腔,她觉得她喘不上气来了。 迷糊间猛地咳嗽了一声,身旁人搂了搂她,着急问:“卫辞,卫辞,你怎么了?” 她睁着大眼怔怔望他,咽了下喉头,半晌才反应过来眼前的人是二得,她软糯了下,喊道:“二得……我做了个梦,梦见我掉进水里了,我还梦见你不要我,我叫你也不回头,吓死我了!”她一头扎进他的话怀里嚎啕着,眼泪顺着眼角流下来,整张脸花猫一样。 恍然间,是一只惊容失色的花猫。 他没有迟疑,抬手覆上她的脸颊,替她抹眼泪,虚弱地轻笑道:“只是个噩梦罢了,梦都和现境是反的,你梦到我不要你,那我一定生生世世陪在你身边,你不要怕,有我在你身边,只要你还在世上,我绝不先走,不怕不怕。”他捋了捋她的发丝,听她在他怀里抽噎,他知道她吓坏了,宽大的房间没有人来帮她,只有她自己,常日里总要依靠人的人,突然间没了依靠,她有多么无助,他可以感受到。 寂静的深夜里,屋檐外水声滴答,她窝在他怀里呜咽,声音长远一直飘向远方,静静感受着这一刻的宁静。 他不放手,哪怕是天来收也不行。 第65章 番外(四) 番外4洗澡记 宏嘉九年夏,天儿热得厉害,连着两个月没有下雨,田地里庄稼旱死一大片。这个时当,大晌午坐在田地里,准能晒褪一张皮下来。 卫辞从抱厦里出来,摇着蒲扇大力地扇着,满头都是大汗,袖子撸到小臂上,露出一截雪白的臂膀。身后跟着一个五岁的娃娃,头发梳成了一冲天式样,奶声奶气跟在身后叫娘,卫辞听见回头,拉过他的手,呼呼道:“包子啊,不是娘不抱你,是这天实在是太热了,娘要是再抱着你,汗都要流成河了。” 包子是卫辞的儿子,大名叫陆意诚,小名叫包子。小名是她取的,据说包 分卷阅读87 - 分卷阅读87 - 分卷阅读88 我上头有督主大人 作者:炉烟双 分卷阅读88 我上头有督主大人 作者:炉烟双 分卷阅读88 子娘生他的时候,肚里饿的空空,满脑子里都是肉包子,所以这乳名就这么产生了。大名陆意诚也是卫辞取的,寓意是希望包子将来能够待人真诚,做一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 按说乳名是娘亲取,大名应该要爹来取,但陆渊觉得他家娘子取的名字很有深意。毕竟不论何时,他家娘子总是很有头脑的,这名字取的自然不会差。 小包子眨了眨大眼睛,肥嘟嘟的圆脸上热的红通通,卫辞有些心疼,替他摇着大扇,给他解暑。包子是她宏嘉四年生下的,瘟疫那年过后,南京城里恢复了往常,卫辞不放心二得的身体,就找了个大夫来替他检查检查,结果二得倒是没什么大碍,轮到大夫给她诊脉的时候,说她已经有了两个月的身孕。 她当时震惊多过惊喜,她没有一点反应,以前老嬷嬷同她说,女人怀孕了会喜欢吃酸的,不能闻腥味的东西,不然就会呕吐……这些她都没有感觉,只觉得那段时间里吃饭吃的更多了,觉得吃什么都是香的,连以往不爱吃都爱吃了。 她当时甚至有些害怕,觉得自己和别人不一样,肚子里的宝宝会不会有问题,后来二得安慰她,说没反应才好,说明宝宝不挑食,好养活。 她当时就信了,结果越吃越多,比以前胖了一大圈,连生出来的包子都是个小胖子,稳婆拿秤称的时候,足足有八斤重。她当时脑子一懵,她生了个小胖子。朝着镜子望了望自己,又瞅了一眼他俊美玉人似的相公,心里越发纳罕,怎么也不觉得这小胖子居然是她生出来的。 有句话怎么说来着,女大十八变,她家小包子可是变了十几变,长得是又圆润可爱又讨人喜欢,身上有股好闻的奶香味儿,她恨不得天天抱在怀里。 她家小包子的俊颜可是出了名的,隔壁许家娘子的女儿许翠花今年四岁,她娘就踏进门槛来,说要给他们俩订娃娃亲,她当时就拒绝了,她家包子将来喜欢什么样的人得要他自个儿选,她不能做话本子里恶婆婆,至于以后她家包子能不能看上许家小翠花,就不归她管了。 正想着,小包子扯住她的手,糯软道:“娘,包子要尿尿。” 卫辞扶额,她家包子哪样都好,就是都五岁了还要她来给他脱裤子尿尿,她也很苦恼。 她替他把袍子撩起来,瓮声道:“喏,包子啊,你都五岁了,以后要自己尿尿了,以后这个不能让别人看见,连娘也不行,不然以后你就不长小jj了,晚上就会有妖怪把你带走。” 卫辞正循循善诱着她家儿子,身后一声冷喝,她一回头就望见二得站在门上,手里提着两个大水桶。 九年了,二得越来越像个粗汉子,往日的他活得最精致,连女人也不如他,可如今沾染上烟火气,和田地里的面朝黄土背朝天的百姓没什么不同。 其实她也变了,嗓门变大了,这点要归咎于包子。他每回跑到后院玩,到了吃饭时候总要她扯着嗓子喊才肯回来。 有时候她觉得,她和二得之间不是爱情,成了刻在生命里的亲人。可又有的时候,二得总会时不时的给她惊喜。臂如,上个月他拉她去栖霞寺看星星,还是趁着包子夜里睡着的时候去的,她连头发都没梳,他说晚上没人瞧见,他喜欢她发丝垂下来的样子。 想起来就会嘴角抿起来,她和二得,大概就是他叫她娘子,她叫他相公一样,天经地义没有道理可言。 她还在发愣,二得已经走到她面前了,拉着她走到旁边压低声道:“你吓他干嘛?” 卫辞一脸错愕,支吾道:“我……我就是吓吓他。” 听见她的话,陆渊满脸黑线,这是什么回答?他觉得卫辞自从生了包子以后,脑子似乎有点不够用了,以往总要在他跟前说自己很有头脑,他都没好意思拆穿她。 正说着,包子从身后钻进来,一脸的天真无邪,哪里有被她吓到的模样,不得不说,她家包子定力非常好。 包子说:“娘,我以后会自己尿尿了。” 她不以为意,长长的哦了一声,摇头道:“你上回也这么说过的。” 包子感觉脸上有些挂不住,可是他不能表现出来,不然会觉得很没有面子,于是很镇定的瞥了一眼他爹,转移话题道:“爹爹,我身上热。” 包子是个很腼腆的孩子,性格不像她,和二得倒是像得很。 陆渊这才想起来,“对了,我拎了两大桶冷水来,咱们放在屋里凉快凉快。” 说着就拎了水桶往屋子去,卫辞牵着包子也往屋里走,外头阳光很强,感觉走在地上都烫脚跟。 看着桶里凉凉的两桶水,卫辞拉着包子兴冲冲道:“二得,我能洗澡嘛?” 他顿了一下,眸光有些闪烁,唔了声道:“这水有点凉……包子可能受不了。” “那把水稍微兑温一点,我和包子一起洗,我好久没和包子一起洗澡了。” 她欢呼雀跃地把包子抱起来,他突然来了句,“我能一起洗嘛?” “……”抱包子的手一下怔住,悻悻回头,望着他殷切的眉眼,脸上有点红晕低下头,怨怼道:“包子还在呢!你怎么老不正经!” 二得脸黑了下,出了个主意:“那叫包子去找许翠花玩,晚间咱们再替他洗,怎么样?” 卫辞觉得主意很好,于是两人一拍即合,就把包子送到隔壁许家娘子家了,反正包子也喜欢没事就找小翠花玩。 送走了包子之后,大木桶设在里屋,四周下了帷幔,卫辞先脱了衣服坐了进去,水不冷不热刚刚好,觉得很舒服。 陆渊转头望见她一脸享受的模样,觉得好笑,她倒是容易满足,咳嗽了声道:“我进去了,你朝后面去一点。” 卫辞红了脸唔了声,往紧里头挪了挪,将外面的位置让给他。她背对着他,没敢回头,屋里静了一会听见水声滚滚,觉得木桶里的水往上升了些,原本漫至肩头的水一下子漫过了脖子。 她知道二得也进来了,两人都没敢动,虽说两人成亲快要十年了,可这青天白日的,她还是觉得有些怪怪的,她蹲着换了个姿势。 二得也有些尴尬,将脸转了过去,含糊道:“卫辞,你是不是又胖了,我总觉得这木桶有些小。” “……” 卫辞有些坐不住,屁股直往下滑,伸出手扶住木桶边缘,嗤了句,“你怎么不说你胖了,我这几天都没吃什么东西,昨儿烧的红烧肉都是你吃光的。” 她有疰夏的毛病,天一热就吃不进东西,光喝两口热汤就觉得饱了。所以每年夏天都会瘦一大圈,倒是他,天冷天热都能吃一大碗。 他不以为意,“吃得多说明我身子强健,我不吃饱怎么去做生意?” 他的话总有理,可她就是不喜欢他同她讲道理,臂膀直愣 分卷阅读88 - 分卷阅读88 - 分卷阅读89 我上头有督主大人 作者:炉烟双 分卷阅读89 我上头有督主大人 作者:炉烟双 分卷阅读89 愣甩进水里,扑棱一下水花全溅了出来,噘嘴道:“你要讲道理去和别人说,我最不喜欢你同我讲道理。” 她这一扑棱,气的大喘气,水波漾漾隐约还能看见山峦起伏,简直让人脸红,但是二得和包子一样学会掩藏,他咳嗽了声撇过脸,装作若无其事道:“好好,是我胖了,是我胖。” 每回遇上争执,都是他先服软,可他觉得男人同自己媳妇儿服软没有什么丢脸的,她是他最亲近的人,他喜欢她在他面前耍性子,那也算是一种夫妻间的情趣,何况他也乐意对卫辞服软。 她靠在木桶边上,侧身朝着他,伸手摸了巾栉扔给他,“二得,你替我擦擦背,我手够不到。” 一截玉膀伸过来,带着氤氲之气,清清亮亮的水汽扑在脸上,有种别样的诱惑性,他甚至有些神往。 他低头接过巾栉,没有过多的接触,怕自己保不齐会做出什么荒唐事来,直起身子,慢慢平息下来,慢慢替她擦着背。她背对着他趴在木桶边上,三千发丝用一根簪子束起,偶有几根发丝掉下来,贴在她细长的脖颈上,长长的一断雪白颈子露在外边,他不觉向她又靠近了几分。 不知道洗了多久,闹闹腾腾地屋里弄的到处是水,包子推门进来的时候,非拉着她说爹娘打水仗不带他,气的连晚饭都没吃。 坐在八仙桌旁,包子气呼呼坐在自己小杌子上,卫辞赔着笑,继续耍起她惯用的伎俩道:“包子啊,不吃饭晚上会有妖怪……” 包子怨怨地望了她一眼,“娘,我都开始要上私塾了,先生说这世上没有妖怪,你就骗骗爹吧。” 卫辞觉得自己的头脑被人狠狠怼了一下,竖起筷子哼道:“那好,既然包子不怕妖怪,那今晚包子一个人去睡东房。” 包子连忙抱住她的大腿,撇嘴作委屈状,撒娇道:“娘——” 卫辞无奈仰头长叹,她生的这到底是儿子还是贴心的女儿啊,真是动不动就要来抱大腿这一招,她真的受不了包子那双扑棱扑棱的大眼睛。 二得在一旁憋笑,端起饭碗笑道:“果然是母子,做娘的喜欢抱大腿,这做儿子也喜欢抱大腿。” 包子狐疑地咦了声,转头问她,“娘也喜欢抱人大腿嘛?” 二得:“昂,你娘就是抱大腿才认识了你爹的,你娘还是抱大腿高手呢!” “……” 卫辞一摔筷子,“陆二得,今晚不许上床!” “……” 吃完饭收拾了后,卫辞累得动也不想动,原本说要给包子洗澡也没洗,早早地就摊在了床上。 漆黑的房间里没有上灯,帷幔上照出两个影子,一大一小,一前一后。 小的影子爬上了床。 大的影子也爬上了床。 月上中天,窗户没有阖上,细风从窗户带进来,凉凉爽爽,卫辞舒服了搂了搂床里头的包子,迷迷糊糊呢喃道:“二得,我明儿想吃东庄头那家的玉米棒子。” 他闭着眼,将手从腰间环上去,唔了声道:“好,我明儿去买。” 分卷阅读89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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