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剑二同人]终夜》 分卷阅读1 [古剑二同人]终夜 作者:扒亵衣 分卷阅读1 《终夜》作者:扒亵衣(完结/古剑2/沈谢夜初) 【章一】 已经不知过了多少时间,初七才发现沈夜其实是厌恶自己的。 曾经,他以为自己一定是犯了什么过错才惹主人生气,于是侍奉沈夜的一分一秒都谨小慎微。但这种如履薄冰的日子久了,他也悟了,自己无论怎么做,沈夜也依然会动怒。 因为沈夜厌恶他,与他相对的每分每秒,也都是在容忍着他。 初七当然不了解沈夜讨厌他的真正原因,不过初见之时的场面,就已经很难看了。 初七知道自己叫初七是因为他是流月城的第七个傀儡,他的主人是大祭司沈夜,但制造者却是七杀祭司瞳。当时和他差不多时间做好的还有六号傀儡——陆。结果就在瞳做完了初七去见沈夜的间隙,初七醒过来,和陆打了起来,把陆杀死了。 原因已经想不起来了……那时头脑刚刚启动,不是很清楚。也许因为自己体内遍布蛊虫,其培养过程就是在蛊皿中互杀互食,所以未能及时加以约束的话,本性就是十分好斗。 不过他依然记得,沈夜跟瞳回来,正看到拆碎了一地的陆的残片,以及受了伤的自己,他倒在地上,吃力地抬起头看到沈夜。他也看他一眼,那时候他的表情到现在初七都琢磨不透。 初七受的伤也几近致命,几块破碎的偃甲构件从撕裂的身体里被拉扯出来,幸好主要的齿轮仍在艰涩地转动,发出木材与金属相互倾轧的刺耳声音,一下下撑起初七的胸腔以保证他体内蛊虫的供氧,也就靠着这点,吊着一口气。 瞳倒是还好,沈夜却大发雷霆,怒斥为什么要把陆和初七放在一起! 即使后来如何伴君如伴虎,初七却也再未见他发过那么大的火,对七杀祭司更是没有。 大祭司地位尊贵,性格恶劣,但他生气的时候往往并不发作,只是面色沉静如水,或独坐沉思,或长身背立,目之所及却极黯极冷——似乎不让几个人血溅当场,便化解不开的肃杀。 他当时是有多愤怒,又为何愤怒? 我是谁……我又是怎么了…… “你叫初七,你是一个傀儡。”瞳在修理初七的时候说,“傀儡就要有傀儡的自觉,不要擅自思考。” 原来如此。 初七想,自己是个傀儡,拆开来就和陆一样,只是死肉、木头和蛊虫,自己是一个物件。只不过,他受伤了会流出血来,陆的体内只有灵力流。 初七也反省过,当时预备给大祭司做侍从的可能是更精密无瑕的陆,而不是自己吧。陆是七杀祭司的得意之作,可惜只存在了短短几个月。 于是大祭司也没得挑选,只能接受自己这个全无常识,脑子里只存了杀人技术和偃术的残次品,礼仪、规矩,甚至生存,一切都得亲自从头调教,大祭司本就事务繁忙,厌烦自己也是理所当然的。 瞳未被遮住的右眼冷冷地看着他,“你又在想了,你一生毁在思虑过多,苦头还未吃够?” 他左手探出,偃甲硬冷的指尖触摸在初七的额头上,轻轻划过去,“我应该剜除你的这部分脑干,填以蛊虫替代,你就不会再出错。” 初七闻言,心下空懞,似觉如果这样,也无不可。 然而,瞳却缓缓收回了左手,仍是漫不经心似的语气,“但是,我不想这么做。” 初七没有再问他原因。 初七刚修理完成,伤口需要时间愈合,这就是他这种残次品不如偃甲的地方。在他还尚未行动自如的时候,大祭司那边领人的日子早已过了,便过来不由分说地把他带走了。 初七被安排在一间偏殿,里面除了一张长榻,什么都没有。 他不眠不食,只是日复一日地安静地躺着养伤,凝视穹顶,一切都是静止的,除了亘古不变的昼夜无声无息地交替。 所有的时间就这样化归虚无…… 只有大祭司会不定时地驾临,带着不知是厌恶还是烦闷的表情,看一看他,然后离开,也没有给他吩咐任何命令。除了他,初七再没见过其他人。 所以,即使他的厌恶那么明显,初七还是满心盼望能见到他。除了这些短暂的相处,其他的天天年年尽是虚掷。 后来初七渐渐好了。 他除了偃术和法术之外的常识都退回到了十岁孩童的程度,什么都不会,什么都未曾经历过,每一件事情都要从头教起,任谁都会觉得厌烦吧。 初七其实很怕沈夜不开心,当又一次沈夜对他露出那种厌烦的神色时,他问沈夜,可不可以找别人来教导自己,或者自己利用沈夜不在的时候出去找人学习,这样就不会总是因为各种小事情惊扰沈夜。 沈夜听完他的话,盯着他,目色深沉,有如无星无月的夜。有很长的一段时间没有说话,初七怕起来,他知道沈夜生气了。 沈夜说,“初七,跪下。” 流月城清冷苦寒,青石板光洁如冰,浸透了上古至今的寒气,初七跪下仿佛有千万根针刺痛膝头。他因不知道沈夜要如何惩罚他而惴惴不安。 视线落在距离自己只有一尺开外的黯黑衣袍边角上,沈夜就站他跟前,应也是低头看他,目光想也是落在自己的后颈和肩头,才使得自己身上的刺痛比膝头的寒冷更鲜明,说不清是发冷还是发烫。 在他极度紧张的时候,颊边的垂鬓突然被什么触碰到,初七反应过激地全身一颤,脸颊向另一侧略微避开。 但那是沈夜的手指在触摸他,他本不该做出抗拒,意识到的时候已经晚了。沈夜似又被激怒更深一分,手指加力,攫住初七的下颌,狠狠地抬起来。 有那么一瞬间,初七甚至以为沈夜打算直接把自己销毁掉,指间的力气再加一点儿,就可以捏碎他的骨头。虽然他只是个傀儡,但他会流血,也会感到疼痛。 然而,初七没有反抗,一丝一毫想要反抗的意思都没有。可能这种极为顺从的态度终究讨得了沈夜些微的眷顾,他渐渐放松了力气,指尖神经质地在初七的下颌摩挲,似是眷恋着这一小片肌肤,虽然无法继续,却又不甘心离去。 初七迷茫地看着他,他的记忆是空的,什么都不懂,整个人都是透明的,盯着他的眼,就望透进他的心底里去。 沈夜想起,谢衣十一岁初见他时,仰望着自己,双目亦如晶石,清澈明晰;微微浅笑,温暖如三月和风。 现在自己死死捏着他,却教他如何微笑。 沈夜的神情又凉下来,他沉声说,“首先,本座不需要你的提议,你只需要服从。本座要你如何,你便如何。” “是的,主人。”初七微微地点头,急于向他表示自己已经知错的样子。 “其次,除了本座,你不能见其他任何人,也不能让其他人看见你。” “是的,主人。” “最后,你不能离开这里,甚至不能向往外界,你只能留在这里,永远, 分卷阅读1 - 分卷阅读2 [古剑二同人]终夜 作者:扒亵衣 分卷阅读2 永远。” “是……”沈夜轻托着初七的下颌,拇指抚摸柔软的唇,在他应答时,顺势滑了进去,初七的齿关亦不敢稍加抵抗,顺着他的探入便被撬开了,于是他无法再继续说下去。 初七毕竟是个很好的傀儡,他的舌尖亦如常人一样的温热和濡湿,表情亦如常人所该有的讶异和青涩,面色薄红,似是懵懂地微微侧过头,垂下眼帘,纤长的睫毛在眼瞳里垂下阴影。他细细地舔舐主人的手指,从指腹到指根,嘴唇亲吻似的落在他的手心里。 他与真人并无二致,自己真的可以自欺,便当他是谢衣失忆,或者更好一点,便当他是谢衣迷途知返。 谢衣……谢衣…… 沈夜阖眼,若真是谢衣心意回转,自己怎舍得如此欺他。 地上是很凉的。沈夜说,“起来吧。” 初七重伤初愈,还经不起许多折腾。 【章二】 若能抛开沈夜阴晴不定的性子不说,服侍大祭司是一件天底下最轻松的工作。 初七不能离开偏殿,沈夜又从不在偏殿久留,本就相见日稀。加之烈山部人不以饮食维生,所以占据了下界凡人仆役主要的工作时间的端茶送水之类的杂事,一概是不需要的。 退一万步说,大祭司沈夜本人在家事上的天赋和造诣简直深不可测,莫说是头脑被洗空了的初七,就是破军祭司再世,也难望其项背。 唯一痛苦的,就是沈夜会经常动怒,初七也就经常莫名其妙地受罚。沈夜处罚他的花样也并不太多,身体上的,除了罚跪,还有罚跪和罚跪。 除此之外,他要终日戴着面具,没有沈夜的允许不可摘下。面具上设有机簧,分为六档,惟有沈夜可以拨动,依次禁闭他的五感,以示惩戒。 在这些时日的相处中,多少也有些规律可循了。 沈夜一般会在晨间来,那段时间事务还未展开,他比较空闲情绪也比较稳定;有时也会在午后过来,往往情绪都会很差,若是遇上阴天下雨,就会更差,到将将入夜的时候一定会离开,次日便不会再回转。 那日,大雨。 沈夜在傍晚时分驾临,初七迎候之时,果然见他脸色又是十分阴沉,然而,却又不仅仅是阴沉,几乎是……像是身染沉疴,气色灰败。 初七担忧地望着他,沈夜经过他的面前,发梢竟稀稀落落地滴下水珠,一身玄色衣袍在远处看不出异样,此时才发现竟已经是湿透了的。 沈夜素来没有执伞的习惯,但他灵力强横,自成斥力,雨水飞雪都不该能真正落到他身上。此时在他身后雨水在青石殿面上淌了一路,可说是触目惊心,连屏蔽区区雨水也力有不及,若是遭遇外敌,此时从他衣裳上滴落的怕该是斑斑鲜血。 “主人……”初七惊诧之下,失声叫他一声,却不敢继续询问下去。 沈夜的眼眸缓缓转向他,“怎么?” 他音色低沉,初七知道仅是这些多余的念头,足够罚他跪到天明,便低下了头,站起来靠近他,他能做的不多,此时也只能扶他一把。 沈夜似是浮出一丝冷然的笑意,就势握住他的手腕,却不借他的力,任由他带着走进殿内。 沈夜衣衫贴近他的地方便有冰凉的水渗透进来,然而攥着他的手心却是烙铁一般的滚烫,用的力气也极大,不知是存心,还是因为承受着病痛折磨。 初七带他到长榻上,沈夜斜倚下来,攥着初七的手腕,并不放松,侧身将左手支在颊边,便闭上了眼,良久没有动静,倒似是真的累极了。 初七有些焦急,想着自己这里徒有四壁,别说替换衣物,哪怕是个为沈夜擦拭的布巾都没有。他轻声唤他,“主人……” 沈夜没有回应他,如同睡着了一般。 初七无计可施,只见水迹沿着沈夜的发丝从额角流下来,不知是雨水还是冷汗。他只得地用自己的衣袖,细细擦拭,轻微的触碰中发现沈夜的额头也是烫的。 “初七。”沈夜喃喃出声,似在梦中呓语一般。 “主人……”初七无措地应道。 “我病了,你开心么?”沈夜并未睁眼,只是继续说,“我的病不常发作,机会难得。此时我灵力空虚,关不住你。你要逃,也就只有此时了。” “属下怎会要逃。”初七急忙说,“属下,永远不会离开主人。” “你其实也恨我吧,”沈夜轻笑,“纵然你负我在先,但毕竟……我待你,终究是不好。” 初七愕然,忽然手腕被狠力一拽,他倾身在沈夜的榻前,面上一凉,沈夜取了他的面具,直直望进自己的眼睛里。 “主人对属下何曾不好。”初七不懂其中意味,只是说,“主人责罚是因为属下有错,罪有应得。” 沈夜声音里掺入一些寒意,“你确实是,罪有应得的。你自己都不知道,你有多该死。” 初七纵然不知道他的意思,却也只好说,“是的,是属下该死。” 沈夜发笑起来,话语也被这笑声断的支离破损,“这世上,其实真是没有因果善报的罢。” 当初,我如何待谢衣,谢衣如何回报我。 现在,我如何待你,你却如此的…… 沈夜并不想用某个字眼来侮辱他,但,除此之外,无法解释这种荒谬。 贱。 真的,只有,贱。 沈夜自己也不明白为何就愤怒起来吧。 千依百顺,不离不弃,不就是自己想要的样子,初七明明是自己死命抓在手里的残梦,此时看他却如眼中钉,肉中刺。 他把初七的手丢开,对他说,滚开。 他不要他了。 何等荒谬,沈夜自嘲地想,有什么资格骂初七,自己原来也是贱。 初七愣住了,他的手腕上仍残留着沈夜的指痕和体温。 “主人……”他慌乱地跪在沈夜的膝间仰头望他,说,“求主人不要离弃属下。” 他跪在榻前,哀求着沈夜回心转意。 沈夜先是不闻不问,只听着初七的殷殷切切地哀求。 “不走,是么?” 他终于说,“后悔,也晚了。” 滚烫的手心再次贴上来,初七对沈夜毫无防备,被大力一推,跌倒在地上。 寒冷的青石紧贴着背脊,他打了个颤,困惑地看着主人,但沈夜将面具按在他的脸上,遮住他的脸,上面的机簧拨动,初七便看不见了。 他只能感觉到,沈夜压在他身上,捉住他的双手,将它们按在上方,没有用太大的力气,也没有遇到任何抵抗。 “别动。”他松开他的手腕,那双手却似乎仍然被主人无形的意愿捆绑在原处,他顺势抚摸他的脸颊和唇线。 初七的嘴唇微启,轻轻地喘息着。 沈夜的指尖滑到侧颈,初七没有脉搏,体温较常人略低,而他正在发烧,俯身将额头与他贴在一起,倒是十分清凉舒适。 初七目不能视,却心安理得地想这应该也是一种处罚。但沈夜从额头到耳鬓,轻缓地与之厮 分卷阅读2 - 分卷阅读3 [古剑二同人]终夜 作者:扒亵衣 分卷阅读3 磨。虽不明就里,只是觉得无比亲近,飘飘然的感觉十分奇妙。 僵死的心脏却倏地一疼,他皱了眉,幸而只是一瞬间,既是处罚,果然……还是会疼的么。 他不知如何反应,便只能不动,亦不敢做声。感觉沈夜解开他的腰带,一层一层褪开外裳,中衣……空气中的寒意便也一层层贴近,直至沈夜的指尖滚烫地触在他胸口的肌肤上。 初七不禁闷哼一声,沈夜在他耳畔轻笑,似是喜欢他发出声音来。他偏过头,忽然湿热之感侵入耳蜗之中,一股酥痒的感觉让初七忍不住瑟缩。沈夜的动作却开始强横起来,按住他的肩头,不允许他躲避,同时另一只手在他身上探索。 初七的肌肉不自觉绷紧了,自己禁锢着自己本能的动作,他的双眼在面具遮蔽的黑暗里大睁着,尽是懵懂不明。只知道是痒是痛,是主人所施加的,便应受着。 目不能视,只有身体上受的感官,沈夜压在他身上的重量,手指在心口游弋。不知沈夜如何动作,胸口敏感之处被用力地按下,挤压,拈动,拉扯,被欺负得狠了,刺激得瑟缩起来,感觉却更是鲜明,连另一边未被触碰过的,也感觉难耐生疼。 似乎是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初七觉得自身也开始发热,体内蛊虫仿佛被这热度刺激起来,在脊骨的骨缝里爬搔。 “主人……”初七在喘息之间,模糊地有求饶的意味。 然而沈夜原本徘徊在他耳畔和颈侧的亲吻却变本加厉地跟随下去,也缓缓移到胸口的位置,另一边也被含住了,湿热的唇舌比手指更灵巧狡猾,舔逗吮吸,待它充血肿胀之后,咬在齿间细细研磨着。 另一只手顺着腰际探进了他的腿间,徐徐动作。 实在太折磨了,初七全身禁不住颤抖起来,恨不能咬住什么东西,或者攥住什么,来转嫁痛苦。然后四下黯然,口舌、手心里尽是空虚。 身下私穴却突然被硬生生侵入些许,初七吃痛,双腿一惊之下收合,沈夜的身躯卡在当中,不让如愿。 沈夜敛目,看得出初七忍得很辛苦,穴口嫩肉缠紧自己的手指,双腿抖得厉害,随着自己的动作而夹紧了自己的腰,却又不敢太过用力,在腰际松松紧紧地磨蹭着,倒是撩人。 他放缓攻势,重新撩拨起初七的欲根,意在让他多尝些趣味,而初七又如何受得了,喘息之间有呻吟之声泄露出来,双手也无法控制地摸索上来,攥紧了沈夜的衣袖,不敢推拒,只是攥在手里。 初七神智已不甚清明,明明是非常难受,却又对着这些折磨渐生依恋一般,思维早就乱了,想着这身上的难受亦是自己罪有应得,应甘之如饴。 却有个声音,如萤火一般些微弱,何罪……纵万死不能报偿。 心口发紧,初七想自己只怕也是病了,也许是有蛊虫跑岔了经脉,否则僵死的心脏怎会想被从内部啃噬似的,又开始生疼。 此身万死,亦不能偿其万一…… 沈夜恶意地俯身,摘下他的面具,想看看他是不是已经被欺负得哭了。 即便被面具遮挡,初七一直看着沈夜的方向,双眼清澈透明,一直连着心。 沈夜看得分明。 他爱他。 但这是何等,荒谬。 【章三 】 傀儡都种有子母蛊,母蛊异样,子蛊必有响应。 第二天,以考勤表为人生宿敌的七杀祭司在晨会之后竟然没急着早退,反而一直留到了其他人都告退之后,用一脸“我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的表情看着沈夜。 沈夜也不跟他抬杠,直问道,“瞳,你想说什么?” 除去已死的破军祭司,沈夜与瞳最亲近,华月、风琊虽也算是亲信,但人的本性相异,纵然共事,所思所想总有偏差。 瞳说:“初七出了问题,你没发现?” 沈夜确实没发现,也未追问瞳从何得知,只是淡然说,“是么。要紧么?” “若说要紧,倒也无伤大雅,若说无妨却又有些麻烦。”瞳语气如常,“不过,初七终究是为所你造的,只要你没觉得用起来不合意,那就先将就着吧。” 这种态度翻译过来就是:你着急么,反正我是不急;原来你也不急,那我就更不急。 沈夜知道瞳的为人,反过来瞳也清楚沈夜的为人,整个流月城就属他们俩的城府最深,三观最欠费,所以各自那些见不得人的事情倒也不藏着掖着。说好听了是惺惺相惜,说难听了,就是沆瀣一气。 现在殃及自身的时候,沈夜才发觉瞳的做派当真是十分搓气,不得不追问,“但若不去管他,会越来越严重么?” “会啊。”瞳理所当然地说,“逆天造物,难免小修小补,等他坏到不能用了的时候,再一起大修一次倒也省事。反正他身上的部件,没有什么是不能替换的。” 沈夜冷冷道:“若是都换了,他还是那个人么。” 瞳认真地纠正他:“还有皮相。” 沈夜一时语塞,虽然想说本座岂是如此肤浅的颜控,但实在无法像瞳说得那样理直气壮。回头想想,除了皮相,初七究竟和那个谢衣究竟还剩下什么相似之处。 原以为将不合意的部分毁掉,留下的部分就是好的,结果却总是不得不盯着那块残缺的裂口,如鲠在喉,却又弃之有味。 “也罢,世事岂能尽如人意,”沈夜说,“届时若是真换了,那也就换了吧。” 既有定论,瞳低头一揖,催动轮椅正要离开之时,沈夜又问,“依你之见,还能维持多少时日?” “爱惜事物,便用得久些,肆意糟蹋,便坏得快些。”瞳说,“三尺童蒙亦能知晓此理。” 沈夜拿他无奈,说好,知道了。 瞳走后,沈夜仔细回忆了一下昨夜离开时初七是否有异。 昨夜并没有做到最后,至多不过逗弄了他一下。 这样……便坏了么…… 沈夜不由想起那时初七的样子,他与谢衣共处十一年,从未曾逾矩半分,原来那宽袍广袖里是空落落的,剥开呈现的身体竟是出奇的修亭柔韧,肌肤清凉,皙白含光。初七的气血较之常人虚弱不少,所以那身体才脆弱敏感,抚摸上去才会那么凉,只是轻轻撩拨,便抖得似要死掉一样。 他那时候是真的受不住了么,真的很难受,才会那样哀求他,才会那样痛苦喘息。 沈夜想着初七的样子,却不禁身上燥热起来。本意绝非如此,可是他却想要了……想听他难受到哭出来的声音,想看他更深地沉沦痛苦的样子…… 沈夜握紧了拳,长长地吸了一口气,他想原来自己真的是个恶人。 沈夜不在的时候,初七终日对着寂静无声,空无一物的宫室,所要做的事情不过一呼,一吸而已。别说是以前那个一刻也闲不住的生灭厅主事,只算是一般人都会闷出病来,所幸初七不是正常人,才能耐得住寂寞。 按照以往的规律,沈 分卷阅读3 - 分卷阅读4 [古剑二同人]终夜 作者:扒亵衣 分卷阅读4 夜不会在第二天就回转。所以他没有候在偏殿的门口,而是在内院的台阶上坐着,无所事事地抬头看着,看着流月城上被矩木枝叶分割得支离破碎的天空。 这天好冷,昨夜的雨还未下完,冻成了冰渣从天上掉下来,那是他还未见过的景象。 初七从诞生时便带着自己的法术,所以不畏雨雪,但是他此时故意撤开了屏障,让冰雨毫无阻碍地掉到面具上,发出簌簌细响,如沙过隙,如川而逝。 在看什么呢,其实茫茫天穹寂寥无物,他的视线散漫毫无焦聚。但如此便好,若非沈夜驾临,又有什么地方值得投注目光呢。 初七迎望点滴的冰霜,茫茫然也就出了神,那仿佛只是一个经年累月所习惯了的姿势,不想改变。 此时相望不相闻,愿逐月华流照君…… 初七心头突然又是一窒,就是这一瞬间的回神,方才头脑似浮现出了什么句子就这么失落了,再怎么回忆,竟也找不到了。 只如不经意间饮下了一盏艾酒,味苦辛,却又微醺。 沈夜此时已完成大祭司的日常祝祷,从矩木禁地下来,直到脱离了砺罂的感知范围才略微松了些神,向着某个方向眺望了一眼。此处地势颇高,且他目力极好,影影绰绰能看到初七。 沈夜在三个时辰前进入寂静之间时便看过他,丝毫不差,他坐在内院的台阶上看着天,隐约又似是自己这边,他脸上掩盖着面具,视线不明,不知是睁大了眼睛一眨不眨,还是已然就这么入睡了。 看来他真的是坏掉了。 沈夜缓缓拾阶而下,虽不是刻意,但仍不住地向初七那头望过去。 然而,他突然停下了脚步,凝神看去,在那个方向,空中有一团几不可见的淡淡阴影盘旋着,从地上看去大约也阴云无甚差别,若非是自己借着地形优势多看了几眼,否则也极难发现。 砺罂的耳目么? 沈夜心里冷笑,虽然自己不在初七那里久留,但砺罂对于他时常短暂的失踪只怕还是起了疑心,急于找出他藏匿的地点了吧。 沈夜有神血加持,灵力强横,这些耳目为砺罂的魔气所化,并非本体,故而不敢离他太近,这几个月的时间,也只大体摸出了一个方向,剩下的只能靠它们自己慢慢排查。 那片区域废弃的屋舍宫室甚广,直到今日才接近了初七身处的偏殿。 沈夜居高临下,眼见那团阴影贴近偏殿宫墙,盘踞片刻,便要穿墙窥视,他不得不开始盘算,自己是该在这周边等待伏击,抢在它回禀砺罂之前,将它抹杀掉。 阴影刚探过宫墙,谁知骤然,一道细细的灵力如毒蛇吐信一般击中了它,咬住它狠狠拽了过墙去,魔物顷刻间竟连还手之力也无。 沈夜被宫墙挡了视线,只看到空中隐有魔气被强行撕裂时溢散的黑气,他离得太远,否则当能听到那个魔物凄厉的嘶叫。 方才沈夜也未料到此变,全部注意力只在魔物身上,并未看到初七是如何发难。 此时魔物受创,拼却扯碎了部分身躯,如泥鳅一般扭开数尺,逃入院中。而初七速度比它更快,掌中灵气化刃,从正中刺进,反手一划,将其斩成两段。 他初次对上魔物,经验不足,明显是松懈了一瞬,沈夜失声,“它还未死!” 然而,这句提醒远水不救近火。 困兽犹斗,自是凶狠异常。 魔物炸开一道道黑色电光,一丈之内交错纵横,几乎避无可避。初七未见慌乱,反而双手结咒,身形明明灭灭,似还是有数道攻击穿体而过。 沈夜看得分明,却放下心来,只因初七速度实在太快了,那些电光只是尽数打到他的残影之上。初七定下身形,刀势如行云流水,裹挟灵力击散魔气凝聚。 魔气大部分消散在空气中,几缕残孽不死,形如小团蝙蝠,向着矩木砺罂处逃遁,又被初七追上斩杀大部。他身姿轻捷,跃上墙头,手起射出几点寒星,那些逃离未远的也尽数击杀。 初七蛰伏在高墙上,像一道漆黑的剪影,从柔顺的发丝,到未被面具遮掩的鼻尖和下颌,弓起的脊背和四肢,他的线条都极为优雅漂亮。 沈夜遥望着他,他像一只在镇守家宅的黑猫,四下审视着是否还有漏网之鱼,面具下看不清他的表情,应是安然镇定,冷漠却没有丝毫杀气的眼眸。不一会儿,他就无声地跳回院中,回到了自己的位置。 即使外面仍有威胁,他也无法再追击了,因为那已是墙边——是沈夜给他划下的界限。 当年,谢衣虽不是最强的,刀也是用的极漂亮。 他刀诀一抹,意气挥洒,行云流水——虽然这四个字早已是用滥了的,但看过谢衣出刀的人,往往会感叹自己之前其实不知何为真正的“行云流水”。 他的刀法是沈夜教授的,然而刀意截然不同。因为他不够强,用不出沈夜那样的霸气强横。最终对决之时,沈夜只当他在偃术上如臻化境,但叛逃的二十二年中在刀法上却不进反退。 这一招一式,恍如隔世。 沈夜缓步下山的时候,只是在想着,刀法与术法也是一样,唯快不破。谢衣若有初七有这般快如鬼魅的身法,当初,又怎会为自己所擒,以至于此…… 沈夜想试一试初七。 当夜,他特意隐藏了行迹,潜入偏殿,初七当然未料到他会突然驾临,亦如寻常时间静静地望着天,呼吸清浅,不知是痴了还是睡了。 沈夜从他身后,如幻影一般无声地浮现出来,双眼紧盯着那人的后颈,此时忽有细微的夜风似的触动初七随意束在脑后的几根发丝。 不对,不是风,是灵力触动,是他察觉到了。 沈夜嘴角浮出微笑,当真是不错,也许从自己进门的时候起,初七就已经隐约察觉了异样,不动声色地结成蛛网似的细阵,来判定自己的位置和行动。 确如沈夜所想,初七早已确知了有什么人潜入偏殿,正埋伏在自己的背后。他纹丝不动却心念电转,竟能不知不觉逼近自己到这种地步,必然比先前的那只魔物要难缠得多。 背向本就失了先机,再妄动更是败招,他唯有等,等背后的人动作,他方可寻到破绽,后发制人。 一刹那的蓄势,沈夜出了一招,此招力量不大,胜在灵活多变,稳中藏险,算准了对方可能的各种应对。 这当然不是沈夜的风格,以他的实力之强,可以不变应万变,平淡一招就足以碾压一般对手,无需在招式上投机取巧。此时,他故意不动神血之力,只是试探于他。 他可不想这么快就囫囵吞下这番难得趣味。 初七反应灵敏,电光火石之间已然从一个凶险角度,拧身避过,反手已有灵气化刃在握,防御反击一气呵成。 连沈夜也不由心下赞叹,这化解的动作旁人在千钧之际是万万想不到的,继而他又不禁想了些不该想的。 若不是初七,旁人即使能想如 分卷阅读4 - 分卷阅读5 [古剑二同人]终夜 作者:扒亵衣 分卷阅读5 此应对也做不出来,惟有如他那样……柔韧有劲的腰线。 便似那夜初七在他身下难耐地轻微挣动时,被他手掌反复抚摸腰际时,因隐忍而绷紧的肌肉,以及,颤抖着克制的力道,皆是那般的引人迷恋。 沈夜本是不想让初七有机会回过身来的,但一击之下竟也是制他不住。看来若仅是招式之争,只怕初七之刁钻诡谲还在自己之上。 此时初七翻转刀刃已逼到眼前,沈夜不躲不避,因为没有必要。 初七也看清了对手,大惊失色,紧急收力,却仍有不及,撤去了大半灵力的刀刃撞击在沈夜神血护持的屏障之上,迸出数点星火,归于无形。 初七受下了对冲的斥力加之自身灵力逆冲,连退数步,几乎撞到墙根,面上血色尽失,不是伤了却是吓得,旋即就向着沈夜跪了下来,“主人……属下罪该万死……” 沈夜心知是自己故意偷袭,当然怪不得初七,然而此时看他如此慌乱,竟还是很无聊地生出一种欺负人的快感。 他向初七那里慢慢逼近,语气轻浮笑道,“你,很好。” 初七低下头,额头几乎触到地面上,“属下绝非有意冲撞主人,求主人饶恕。” “绝非有意?”沈夜却是越说越来劲了,“我看你一招一式毒辣得很,想是对本座积怨甚深。” “主人,属下真的是错认了……” “错认了?初七,那你是将本座错认成谁了?”沈夜亦蹲下身,从旁看他窘迫的样子,竟是许久未有如此愉悦,“这里除了本座,还有别人来看你么?” “属下不敢欺瞒主人,今天……”初七急忙把魔物入侵的事情和盘向沈夜禀报了。 沈夜说:“这么说,已有人发现你在这里。” 初七忐忑地说:“属下无能。” 沈夜见他头垂得更低,鬓边散发逶迤在地,便伸手撂起一缕,在指间把玩,发丝冰凉,绕指柔滑。 “罢了,你既已经把魔物杀灭干净,也算是将功补过。此中内情,本座以后再慢慢给你交待,起来吧。” 沈夜如此简单就放过了自己,初七倒是十分意外。他这次莽撞行事比以前任何过错都要严重,本以为不死也得跪上几个日夜。主人今天的心情真的是出奇得好吧…… 沈夜看着他抬起头,面具下的嘴唇微启,应是十分错愕。 待他起了身,沈夜说,“既然已经被发现,你就不能留在这里了。” “主人!” 初七语气急促,显然是误会沈夜要抛弃他了,沈夜叹息,原来自己在初七的心里果然是这么坏么。 “本座换个地方安置你,”他说,“你暗中跟随本座,莫让旁人察觉,那些魔物,更要留意!” 初七惊魂未定说了句是。 沈夜信步走过很长的一段路,几乎贯穿流月城,他知道初七就隐藏在自己的周边。他藏得很好,不远不近地追随着,沿路都未泄露行踪,而砺罂的魔气爪牙本也不敢近他。 最终,他们到达了新的宫室,沈夜说,“到了这里,便无需担心了,现身吧。” 初七现身出来,仍是跪姿。 “你起来,四下看看。” 既然沈夜命他如此,应是要将他安置于此了吧。 初七也就从命起身,微微打量了一下,此地显然是比那间废弃偏殿要舒适不少。宫室明亮恢弘,地上铺着隔绝寒气的毛毡,旁边有书阁搁着海量的竹简,房间正中重重墨绿色幔帐隔绝,应是床榻。 “以后你就住在这里,”沈夜说,“规矩还是一样,没有我的命令,不可随意出入,别让旁人看到你。魔物,暂时应该不敢染指此处。” “是的,主人。” 沈夜看着他乖顺的样子,浮现出笑意,初七觉得他今天笑得很多,但那笑中的危险意味,他却是不知道的。 “初七,”他的声音里也是笑的,“过来。” 初七应了一声,走近沈夜,下一秒却被扣住了双臂,膝盖后弯处被猛地一抄,整个人重心全失,被抱起来,狠狠丢到床上。纵然床铺厚实松软,也摔得头晕目眩。 初七再睁开眼睛,看见沈夜的脸庞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体重覆盖上来,缓缓地将他压进柔软的床铺里去。 “主人……” “初七,”沈夜的声音低沉,“你该不会认为,今日你以下犯上之罪,就这么算了吧。” 毫无意外地看到初七闻言僵了一下,他此时的处境很被动,被沈夜压在床上,床榻因两人交叠的重量而下陷,周遭的织物像是从四面八方温柔而坚决地擒住了他。 初七避无可避,仍是毫无用处地退缩了一下。 要受罚么……初七有些畏惧地想着,是跟昨天那样的处罚么…… 虽然沈夜并未打他伤他,只是用手指在他身上一些位置轻轻触摸,可是身体便开始发热,只是稍稍回忆起那时候的情况,便觉得体内泛起一股怪异的酸涩,真的是很难受…… 他颤声道:“主人……求主人念在属下确不知情,饶恕属下。” 沈夜沉声道:“你,这是对本座的判罚有所臧否?” “属下不敢……” “既是不敢,”沈夜说,他的嗓音本就醇厚迷人,此时更是浓烈得有些粘腻,“那便赐你一些宽赦。” 他伸手摘了初七脸上的面具,初七这些日子已习惯了被遮蔽眉眼,突然去了,倒像是失了一层屏障似得心下不安。沈夜将面具随手一抛,初七不禁回头去看,却不想沈夜就势低头,将他的耳垂含入口中,如品味珍馐,以唇齿舔吮。 上次,他便探知了初七的耳畔、腰际都脆弱得不行,稍动一动,便忍不了要挣扎。 初七果然耐受不住,惊喘一声,本能地侧身蜷缩起来。沈夜凑在他耳畔,合着湿热的气息,逗他说,“你这样,岂不是罪加一等。” 他看到初七眼神闪烁,似是纠结不已,就算他一心想要配合承受,可身体却也不是照着他心里想的,并非想要就能做得到。 沈夜恶意地沿着他的耳际以舌尖细细描画。初七竭力忍着,额角微微沁出汗,粘了一缕发丝,顺着眉梢,脸颊一直蜿蜒到他的口中。他的双手紧紧攥着身下床褥,握出很深的皱褶,好像那个是他的救命稻草一样。 他的样子极为可怜,却又引动人的嗜虐之欲。 沈夜稍支起身子,放松了一些对他的压制,初七才暂得喘息,偏过脸不敢面对沈夜,小半侧身在轻微的挣扎中埋进被褥中,似是希望能全身都藏进去,远离了沈夜才好。 沈夜冷笑一声,有些残忍的意味,抓住他的肩胛,用力一翻,干脆将他按成俯卧的姿势。初七并无反抗,只是将床单抓得更紧,指节因用力而微微发白。沈夜的目光落到他的双手,将自己的十指交叠上去,动作忽而又异常温柔,轻微的用力将初七的手从床褥上扯开,反剪到背后,拢在自己的手心里。 那双手微凉,手指修长,灵巧稳定,此时像收起了利爪的幼兽,只触到光滑无力 分卷阅读5 - 分卷阅读6 [古剑二同人]终夜 作者:扒亵衣 分卷阅读6 的指节。 不是很强么? 这双手不是瞬间便凝出致命的刀刃来么? 沈夜将他的手心展开,将手指一根一根舔吻过去,舌尖在指间相连的凹陷处打转。 刚才不是身形莫测,应变诡谲么? 而现在这个身体,却任自己随意摆弄。 沈夜撩开初七已经有些散乱的发辫,露出白皙的后颈,毫不客气地咬了一口。初七一个激灵,背脊反弓,沈夜便趁着这个空隙,右手插进他身体和床褥之间,隔着衣襟抚摸他的胸膛,指尖搜寻到那个尤其柔嫩的地方,便用力碾压下去。 初七双手被擒,无法阻止胸口上的袭扰,身体被困在沈夜禁锢的尺寸之地,在床单上辗转自是不得解脱。沈夜也感觉到指下那个地方在自己的逼迫之下产生了鲜明的反应,更容易用指尖甚至指甲来骚动。 “主人……”初七终究是出声求饶,嗓音里带着近似呜咽的声音。 “怎么?”沈夜从背后问他,声音倒是沉着。可初七的身子在挣扎时紧贴着他,腰骨正抵在他欲望勃发的位置。他那样难耐地扭动,自己早就撩拨得喉咙也干渴起来,再开口时终有有些黯哑。 “初七,初七,”他诱骗似的唤他几声,“是想要,还是不要?” 这样的问题让他如何回答。 初七不做声,沈夜不满意他的反应,将手探进他的衣内,直接触碰了上去。本意只是稍加惩治,然而那细嫩的乳首,捻在指间有如即将被揉碎了的樱花蓓蕾,玲珑小巧,竟觉爱不释手。 初七却是在他残忍的乐趣里吃尽苦头,理智尽失地摇着头,“主人……放过属下……” 纠缠之中,被随意丢在床铺边的面具被撞到地上,颠颠倒倒磕出几声脆响,停在不远的地方,之后房内静谧,无人出声,除了,隐约有织物摩擦、纠结的响动。 “这里,难受了么?”沈夜在疑问的间隙舔进他的耳道里,初七仍是摇头,不知是躲避还是否定,“那,换个让你舒服的……” 衣衫被撕裂开,从肩头扯到手肘,沈夜折起他的脚踝,压着他的后颈,强迫他摆出趴跪的姿式。初七的双腿被顶开,腿间最为敏感的事物早就被先前的粗暴的爱抚而激发,却一直被冷落着,而沈夜突然将其掌控住。拇指按住顶端,用力地揉搓起来。 初七挣扎着痛叫出声,本能地向前爬行寸许便被扣住腰骨。沈夜将他拖回来,他的后臀压在自己也急需释放的灼热上,初七随着他在前端的动作,被迫与交媾相似的节奏,无助地摆动身体。 沈夜忍得亦是辛苦,却想至少让初七先得一次乐趣,因是第一次,终究是会弄痛他的,若是陷在余韵之时,痛觉可稍钝些。 然而,初七那身体敏感脆弱,可情欲累积起来竟是缓慢,那不上不下的折磨便被拖得很长,很久。 沈夜焦灼之时恶质地想着,初七啊,轻易就被挑得情动难耐,他经不起,却又耐得住……他的脸生得温良,倒是看不出,竟会是……这样的体质。 他想着,心中焦灼又重了几分,又见初七赤裸的上身虚软,趴在那里,眼角微湿泛红,早被情欲烧去了理智。他竟感一时心疼,撩开他散乱的额发,带着安抚之意吻了下去,嘴唇擦过睫毛,颊侧,微微触及他的唇角。 而揉在怀中的身体,竟就在此时剧烈地颤抖几下,应是不经意地就被沈夜这突然的亲吻给打动……毫无防备地就冲上了顶点。 片刻的静止,之后便是极尽压抑之下漏出的愔愔哀泣。 那哀泣之声不仅仅是苦痛。然而,情事对于初七来说原来真的是与别不同,纵然已经攀到了顶端,他也无法解脱。 他的身体抽动,沈夜掌中却干净无物,因他未尝沁出体液, 初七是个肉傀儡,心脏静默,已是个死人。 一个死人如何能享受活人的欢愉,一个死人又如何有可能再留下自己的子嗣…… 沈夜一时惊愕,而初七却被那无法解脱的极致折磨着,像一头困兽,缩成一团,双腿搅在一起,全身不住地抽搐,却什么都射不出来,痛苦得不知如何是好。 沈夜叫他,“初七。” 唯有主人的声音才能唤回他些微理智,而初七的声音则带着哽咽,“主人……” 事情发生得突然,沈夜的头脑里也是一片空白,想了想自己能说什么呢……沈夜的声音低沉冷冽,“初七,你现在什么都别想,听我说话……” “是……”他的声音仍在发颤。 沈夜知道自己必须说些毫无意趣的事情,让他分散注意力。 他说,“初七,我跟你说一些以前的事情吧……” 他平淡如水地讲着烈山部的历史,天柱倾塌的浩劫,流月城的兴衰,最后讲到他自己小时候的事情,讲着矩木和神农神血…… 初七在深陷情欲折磨之时,仍似乎仍听得认真。这过程熬得漫长,终究逐渐平息下来。 沈夜把初七力尽虚软的身子抱起来,拥在怀中,待到他的颤抖缓和下来,“还难受么?” 初七缓了口气,抬起眼睛,睫毛上仍是沾着湿意,然而目光清澈,丝毫无怨。轻声答道,“没有,主人。” 沈夜凝视他片刻,低头吻在他唇上,只觉怀中人仿佛吃痛似得一挣。 这样也疼么……沈夜撤开咫尺,却见初七面上薄红,眼神闪烁起来,沈夜手掌轻缓盖在他背脊上,仿佛安抚着自己所心爱的稚童。 而初七,明明刚做了那样的事情,却对这些细微的亲密动作露出酸涩微痛的神情。 其实,初七忍得了疼,却反而是忍不了被温柔相待。 已死之人又如何,肉傀儡又如何。 所有浑浊的,腥膻的,滴着糜烂的汁液,排出肮脏秽物,如下界凡人那般以此生存,都与他秋毫无犯。 沈夜想,自己永远也是比不上他干净,晶莹剔透,纤尘不染。 如他之前那般光风霁月地活在这世上,如他最后清清白白地为自己所杀。 【章四 】 烈山部人不饮不食,若是灵力充沛,他们对于睡眠的需求也微乎其微,闭目养神一下也就是了。 初七是以烈山部人的身躯为基础改造的肉傀儡,自从诞生以来,终夜开眼,未尝入眠,更没有做过梦。 然今日不比往昔,沈夜的一场惩戒对他消耗甚大,也第一次尝到了身体酸软得站不起来的疲劳滋味。所幸,因体质所限,无需再强打精神清理身体,也算是因祸得福。 沈夜将床铺掀开,帮初七挪动身体,裹进被中。流月城苦寒之地,族民染病也多源于湿寒,初七好的时候餐风淋雨也不甚在意,但此时,也自知今夜需要仰仗外物保暖。初七乐天知命地想着,若自己尚未搬到这座新殿,原先的地方徒然四壁,现在这样的状况倒是难熬。 沈夜将他照顾停当,说,“你累了,休息吧。” 初七应了一声是。 沈夜自己走出了幔帐 分卷阅读6 - 分卷阅读7 [古剑二同人]终夜 作者:扒亵衣 分卷阅读7 ,初七以为他要走了,纵然不便起身相送,仍是盯着幔帐外影影绰绰的黑色身影,目光追着他在殿内走动,似乎是在处理着各种琐碎事情。 最后,沈夜扬手熄了烛火,整个寝殿忽而暗了下来。初七的目力暗中视物自是无碍,以为将目送他离去,谁知幔帐一动,沈夜竟然又转了回来。 他看初七在黑暗中仍是温温凉凉地看着他,声音中便有些责备之意,“还不睡么?” 初七被他一说,从命闭上了眼。他听到沈夜卸下黄金佩饰,脱去沉重的祭司法袍,走近过来,床上只有这一条被子,他小心避免冷风灌入,动作轻巧地睡到了初七的身边,隔着单薄的中衣,肢体若即若离地贴在一起。 沈夜从不在偏殿留宿,初七没想到有朝一日竟与他同床共枕,进而呼吸相闻。 沈夜定神之后,叹息似的长舒了一口气,身体的肌肉一条一条放松下来,略微调整舒适的姿势,最终还是将一条手臂掩在初七的肩背上。 这样之后,他似乎对此姿势感到满足,安静下来。 初七并没有睡着,只是不动,过了许久,他想沈夜应是已然入眠了,便偷偷睁开眼睛。沈夜的睡颜只在他三寸之外的地方。他们离得那么近啊,周遭又是万籁俱静,初七想象着,这幔帐之外的三千世界尽数灰飞烟灭,在这方寸之外的皆是太清虚无。 他熏染上了沈夜身上散发出的神香气息,像有祝祷的伽罗木那般的圣洁,又像是夏日繁盛草木的清新;他可以听见沈夜胸膛里沉稳的心跳,不眠不倦,一声一声,听了多久多久…… 初七的双眼一眨不眨地看着沈夜,竟也丝毫不觉的酸痛干涩,感叹这时间弥足珍贵,连错失那一个个交睫刹那他也舍不得。 然而,到了天明时分,沈夜起身时的动作,将初七带醒了。初七宛如周庄梦蝶,竟是迷糊了一阵,等想明白了,有些好笑,也难怪自己不眨眼也不会痛了。 这是初七的第一场睡眠和第一个梦。 昨夜,他因太过疲倦,一合眼便睡着了,然后,竟是在自己的梦中,彻夜不眠地凝望着沈夜啊。 此时沈夜已自行整理妥当,初七想自己本是应该服侍他,便也起了身,然后他发现一个问题,他的衣服不见了。 他只得将床上的一块罩单胡乱披在身上,有些窘迫地在这间不算小的宫室里默默找了两圈,在他移动和俯身的时候,那条轻薄的织物拖在地上,若隐若现地泄露出他赤裸的小腿和脚踝。 其间沈夜一直用得趣的目光向他身上看。 宫室之内除了收藏有一些沈夜的衣衫并无其他,初七也才后知后觉地发现,原来这里竟是沈夜自己的寝宫。 回忆昨夜的情况,想必当时随意被撕扯下来的外裳是被沈夜收起来了吧。 “我烧了。”沈夜不等他发问便微笑地说,“已经坏成那个样子,不能穿了。留着反而麻烦。” 初七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好。 沈夜得到足够的乐趣,不再逗他了,“本座的旧衫,你就先穿上吧。” 初七怔了下,低头说是。 沈夜这个晨间似是有着十足的空闲,他没有离开,初七也无处可避,只好取了一件衣衫,略微背向他,松开遮体的织物。 昨夜未及看清,现在他可以不紧不慢地欣赏。初七的身形不如沈夜高大,却也全无女子妩媚之态,颀长的肢体宛如白亮的竹枝,蕴含柔韧不屈的力度。他的背脊和腰际残留着斑驳的青紫淤痕,料想胸腹处怕也是难免,沈夜虽有些反省之意,可想到那全是被自己弄上的,便感到一种又心疼又甜美的复杂趣味。 沈夜的衣衫大多是玄色,初七拿了一件最为简洁轻便的穿上。 一只手按在他的腰际,隔着衣衫也可感到掌心的灼热,他回身过来,自然是沈夜。他又捉起他的手腕看了看,喃喃道,“有些大了,之后再给你改改。” 初七低头感谢了主人的恩赐,心里惭愧自己是多么奇葩的一只侍从,不能为沈夜分担杂事便罢了,连自己的事情,都反而被揽过去了。 沈夜临走之时交待初七,让他自己好好呆着。初七便如在偏殿时那样,送他离去。 沈夜走出很远才想起竟忘了交待他,今夜自己是不会回转了,再回头一想,自己也没有必要给初七什么交待。 以后初七也会知道的吧。每三天都是如此,这一晚他必须去陪伴沈曦,不能由他自主。 这就如同他和沈曦少年时不能自主的命运一般,这道旧伤,三日一裂,让他永远记着。 ◇ ◇ ◇ 沈曦看到她的哥哥到来总是很高兴。这些年里,她陷在时间的漩涡里,总是会面对相似的场景说出一样的话。 比如“小曦要听故事”,便是如此。这么多年里,沈夜每次都跟她讲巫山神女和司幽的故事,因为这个故事最简单,落花有意流水无情,结局也最为真实。 地老天荒,毕竟悲多欢少;海枯石烂,大多别易会难,这个世上能容得几人能称心快意。 今天又是他和小曦相处的最后一日,明日却又将成了前日了。 “哥哥,小曦要听故事。” “好,哥哥给你讲故事。”沈夜温柔地说。 曾经有一对小仙人,一个叫千鎏,一个叫尹初。对,就像司幽和巫山神女那样的两个仙人,但是他们非常年少,只比小曦大一点。 千鎏和尹初性情相投,两小无猜,旁人经常见他们如同人界的孩子一样,结伴在山野间同游。后来天柱倾塌,发生了攸关天地的灾劫,千鎏修为较强尚能自保,于是解下自己的外衣庇护尹初,可惜,尹初远不如他,纵得庇护,依然因受浊气侵蚀,染上病症。再后来千鎏身负天命,不得不离开友人,以绵薄之力挽救苍生。然而待到他再度归来,方知尹初早已亡故。 众神皆称尹初虽年纪小小,倒也不畏死亡,只是弥留之际拜托旁人说,我若死去,便穿着这件旧衣下葬。 小曦听着有些伤心,说好可怜啊,他们还是没能在一起。 沈夜说,小曦别哭,神魔亦有命数,千鎏后来经历数百年,终于完成天命,功成身死。但其实,从他心爱的小友人身着他的旧衣入殓之时,在千鎏心里,他们便已是葬在一起了。 那天晚上,子时刚过,沈曦果然自噩梦中惊醒,害怕地哭起来。她一边流泪一边叫哥哥——那个停留在她记忆中的倔强少年。 她所呼唤的人就在她的身边,用不会现于人前的温柔声音,轻轻地安抚她。这样的事情按说在过去的几十年里沈夜已经习惯了,甚至已经麻木了。就像一柄永远割在同一位置的利刃,如今他可以平静地看着它缓缓地刺下来,割在层层叠叠的,迟钝的伤疤上。 所伤所痛, 分卷阅读7 - 分卷阅读8 [古剑二同人]终夜 作者:扒亵衣 分卷阅读8 皆不新鲜。 当然今夜还是略有些麻烦,首先是因为殿外阴雨霏霏,使得那一夜的记忆中更似身临其境,再有,就是今天华月要务缠身,并不在场。 沈夜耐心地解释说,“小曦,哥哥就在这里。小曦睡了很多年,哥哥已经变成大人了。” 纵然他柔声细语,沈曦看着他的神情,分明仍是害怕的。 除了她自己,所有的一切都变了。 她宫殿前的睡莲花开花谢,天天年年,她的侍女已换了好几批,华月也从少女长成了风姿绰约的美人。 然而,即使如此,沈曦仍能认得华月,唯独只害怕沈夜。 沈夜何尝不能明白其中的缘由,仿佛是天意嘲弄似的,随着流年似水,自己的样貌终究还是变得越来越像自己的亲生父亲,连心都变得有些像了。 沈曦认得的那个哥哥,是个顽劣不羁的少年,家教森严却也制不住他疯起来闹翻半个祭司殿的大笑和奔跑,常常支楞着满头乱翘的杂毛,一头一脸的汗水和浮沉。他天资平平,但家教甚严,功课不比其他任何一个子弟差。 他脾气很臭,心眼很好,总把华月和妹妹都护在身后,虽贵为大祭司嫡子,平日受的罚倒总是最多。 沈夜说:“小曦还记不记得,之前小曦偷偷爬到了神像肩头上,却不敢下来,是哥哥将你抱下来的,你还记得么?” “你为什么会知道?”沈曦眼泪盈盈地看着他,“这是小曦和哥哥的秘密,神殿里面是只有祭司大人们才能进去的,你不要告诉别人好么,不然哥哥会受罚的。” 沈夜听着心里难过,说:“小曦别怕,哥哥现在已经很强了,已经没有人再能罚哥哥了。” “你真是我哥哥么?”沈曦终于迟疑地向他伸开了双臂,她的记忆仍是错乱,“哥哥,雨好大……爹爹他……” “小曦,没关系,哥哥带你走。”数不清有多少次,偏偏下着雨的时候,沈曦就尤其不容易接受现实,幸好他知道怎么做。 沈夜于是抱起她,撑开灵气屏蔽,穿过宫室的檐廊,穿过神殿的广场,沿着几十年前他们仓惶逃遁的那条路,在流月城里慢慢地走,一边走一边告诉她,时间已经过去很久很久了。 然而……有时候,走着走着,反倒是沈夜自己迷惑起来。 那个忘却时间的人究竟是沈曦,还是自己,也许他自己才是从一个长梦中醒来,仍是那个怀抱着小妹的少年,走在漆黑无边的夜幕之中。 纵使竭尽全力,纵使遍体鳞伤,哪也去不到,谁也救不了…… 沈曦在他安然的怀抱中,渐渐平静下来,也哭累了,感到困倦,将下巴搁在沈夜的肩头。 “小曦,别睡啊。”沈夜轻声道。 沈曦只是喃喃地叫了他一声哥哥,便不再发出声音。 沈曦是个没有未来的孩子,她的身体轻软得像一个不真实的梦。 沈夜便像是怀抱着自己的梦一样小心翼翼地护着她,心只是想着,假使天意垂怜,抑或机关算尽……无论如何,至少自己总还可以陪着小曦,与之相依为命。 ◇ ◇ ◇ 走到室内,雨水尽数阻隔。 沈夜才回过神来,可能下意识地不想冒着让沈曦着凉的风险再回转,竟是继续依着原来的步调向前,不知不觉地走回到自己的寝宫来了。 沈夜将沈曦安置到床上,暗处有人显出身形,见沈曦沉睡便未出声,只是垂首立在沈夜身边,那是初七。 沈夜看见他,仿佛这几十年的光阴刹那间奔流而过,直到今时今夜在他们之间才停驻下来。 自己早就不是那个无能为力的少年,他超越了自己的父亲,超越了前任城主,超越了流月城历朝历代的所有先人……然而在他们之上,他仍需要竭力与之对抗的,便是名为天意的东西。 逝者如斯,不舍昼夜,这世上本就没有什么不会被时间改变。 他也做了很多恶事,杀了太多的人。看到初七,就让他想起这一切来。 天道不仁,若非心肠狠过铁石,沈夜又凭什么? 先前那些道貌岸然的悲凉心思,也终于也被自己识清了伪装。 原来,并非是他疼爱沈曦无以复加,才愿意陪伴她沉沦在这三日之限;反倒,是他自己徘徊永夜,寂寞如斯。 正因如此…… 才不知不觉转回这里,才因为忍不住,想见他么…… 此时雨终于渐渐停了,沈夜走出内室,到了院落之中,初七自是亦步亦趋。 比起活人,初七看上去更像一个人形的偃甲。 木质面具贴合无间,好像正在静静看着他的正是上面那只单眼机括,而下半边肌肤,无机质的白净,昀昀涵光。 若非人工琱琢,天地间怎会生出如此美好的一个人。 此时他身上仍穿着早上给他的衣服——是沈夜的衣衫。是曾经自己穿过的衣衫,现在毫无阻碍地熨帖在他全身的肌肤之上,每一分,每一寸。 这种想法仿佛是带着一种无形的吸引力,令他向初七靠近过去。而初七仿佛感到他气场的压迫而后退了半步。 不过也只是如此,随后他就乖顺得如同一个玩偶,任由沈夜将他按在院落的墙上,因身上受着爱抚,而渐渐难耐地仰起了头。 这简直是诱惑,所以他是活该的。 初七身上的衣服本来就是沈夜的,所以解开几乎是熟门熟路,沈夜将前襟和蔽膝全都解散了,但他并不想将它从初七的身上脱下来。 霪雨初歇,水光潋滟,间或有水滴和花影落在初七那几片隐秘的,赤裸的肌肤上,在他的身体已经极度敏感的时候,一打上去便是一个激灵,晶莹的,黯沉的,都无比妖异。 他想着,有朝一日,自己恶贯满盈,便用他,来与自己殉葬。 初七是属于他的,他想怎样做都可以,所以他明知道初七受不了,仍是将膝盖挤进了他的腿间,将它们撬开,手向下探,握住了要害,极富技巧地亵玩起来。 初七被他弄得双膝打颤,有些站立不稳,双手攀上沈夜的肩头,搂住他的脖子。这动作十分僭越,但沈夜愿意原谅他。 此时沈夜的眼中流露出欲望的神采,不仅仅是想进入到那个身体里,或者侵犯到最深处,而是要亲眼看着,这个身子为他打开,彻底地为他所有,为他所掌控。 傀儡,便是被操控在主人的手势和力度中,他要他叫,他便会叫出来;要他哭,他便会哭出来。 “说吧。” 沈夜亲吻他因欢愉而发颤的嘴唇,听到他如鹦鹉学舌,将他口传的誓词断断续续地重复出来。 “属下……属于主人所有。一肤一发,此生此世都……尽数,属于……主人所有……为主人所主宰……” 就是这样,沈夜近乎恶毒地想着, 分卷阅读8 - 分卷阅读9 [古剑二同人]终夜 作者:扒亵衣 分卷阅读9 他喜欢听初七叫他“主人”,仅是这个称谓都让他兴奋起来,恨不能命他攀附在自己耳边,尊严尽碎,只是一声一声地这样唤他。 主人……主人…… 沈曦年幼体弱,有择席多梦的毛病,故而睡眠极浅。 当夜不知是因为什么风吹草动,使她兀自醒转,在黑暗中眨了眨眼睛,朦胧记得之前是在与沈夜一起在流月城里徘徊,现在却只有自己一个,她坐起身来,茫茫然唤了声哥哥。 四下皆寂,廊外只听得雨停后零落的水滴,滴答,滴答……片刻之后,她仿佛是听到在很远很远的地方,传来一声厚重而漫长的叹息。 那十足苦闷和无奈的感觉,她这个年纪的小女孩是不会懂的。 沈夜正埋首于初七颈间,骤然停下了所有的动作,闭上了眼,额头贴在他微凉的皮肤上。初七乖乖的仰头靠在墙上,仿佛与周边的花草木石化为了同类,一动不动的。 沈夜在一个深叹之间强行把自己剧烈的心跳压下去,稳下来。 流月城的紫微尊上素来自制得近乎自苛,他若是有心想要忍耐,自是没什么忍不下的。他觉得好了些,待缓缓吸入一口气,滤过初七的衣衫,他身上干净清凉的气味却尽数被他吸进心脾之内。 沈夜似乎听到初七那里轻微的气声,似是嗤笑了一声,然而抬头一看,那面具之下的唇线只是如常一丝不苟地闭合着,应只是听错了。 沈夜觉得有些气恼,却又不知为什么而气恼,若是平时他倒是愿意好好与初七计较一下,但现在沈曦醒着,没那么多时间。 好在先前的纠缠也只弄乱了初七,他自己倒仍是衣衫严整,无需整理。他手在墙头一撑,退开一步,稳了稳气息便回转室内。 经过初七身边的片刻,初七仍是没有动,只是转过头来看他。 沈夜进了房间,燃起灯来,柔声与小曦说了些话,讲了一个故事,分毫无有不妥。 然而,沈夜仍是不禁会偶尔走神,他脑海中浮现出初七衣衫散乱靠在墙上的样子,被雨露侵湿的肌肤微微光亮,漂亮得像个被丢在原地的玩偶一般。他的目光不住向着门口飘去,外面夜色无边,无声无息,沈夜想着,他是不是还在那里呢…… 那晚沈夜给沈曦讲的故事,错失了很多细节,造成了一些理解障碍。 沈夜不知道的是,初七确实在门外并未移转,只是觉得疲累,倚着墙壁滑落到地上,软软地收起双臂将衣襟也合起来。他能够听到里面沈夜在对着沈曦说话,于是他侧过头,将耳朵贴近墙砖。 是沈夜的声音,却又不太像沈夜,因为初七从来没有听到过沈夜用那样的声音说过话,他的音色本是冷冽低沉,而此时却冷意尽销,尽是浓稠得化不开的温柔。 初七其实很爱听沈夜的声音,哪怕只是冷冷地叫他一下。沈夜也有时候会说一些云里雾里的话,比如背叛,比如代价……好像觉得他应该懂似的。 初七并不敢指出,他其实一点也不明白……何为背叛?何为代价? 所以,也就只能一知半解地应着“是的,主人”或者“没有,主人”,而心里却只是微醺地陶醉着,他的声音是多么好听啊。 初七有点羡慕那个独占了沈夜温柔声音的小女孩,后来沈夜告诉他,那是自己的妹妹,他连在说起沈曦时,表情都会与平时不一样。沈曦命运非常可怜,每隔三天就会失去记忆。 但是初七却心想,即使如此……如果可以的话,他也愿意用自己所剩无几的记忆去交换。 痛……初七微微皱了下眉,将手按在作痛的心口上。这又是怎么了,现在明明什么都没做,心里也会痛么? 还是刚才遗留下来的……自己的反应迟缓成了这样? 他也懂得偃术,同时粗通蛊术,虽不能将自己拆解,但自诊也看不出问题。即是惩戒,哪有不疼的呢?他更不想把时间浪费在这种事情上。 沈夜正在讲一个故事,这个故事他讲了那么多年讲得都快滥了,纵然拿出全部的耐心,也难免敷衍,更何况今日他还有些心不在焉。 巫山神女爱上了司幽,然而司幽与之终日相伴,却未尝心动半分。这故事讲得平淡如水。沈夜也知道,这其实没有用,他讲得再绘声绘色,沈曦也不会记得;就算讲再多遍,沈曦永远是第一次听闻。 但他不知道的是,初七也在听着他讲,他却会记得。 并且在此后的很多日子里,沈夜在与沈曦讲这个故事的时候,初七也都在暗处听着。 每当讲到那些耳熟能详的地方,他会跟着沈夜的声音,无声地默念着,“我喜欢你……你愿不愿意喜欢我啊?” 【章五】 烈山部人身为上古神遗,容貌体态自是普遍比下界凡人隽美俊逸,紫微尊上更应是人中龙凤。 因为大祭司事务繁忙,地位高贵,流月城中也不是人人都能随意得见,所以经常有人便会向见过的人打听,紫微尊上究竟长得是什么模样。 听到得最多的说法倒不是他如何如何英姿伟岸的溢美之辞,而是“大祭司的眉毛长得很奇特”,再具体一点“大祭司长了四条眉毛”。 这话说得,就像听说一条大黄狗长了六只眼睛一样,让闻者脑补起来,十分的……一言难尽。 这分明是辱没了紫微尊上,虽然他确实长了四条眉毛。 濯濯玉树,岩岩孤松,沈夜不仅是一个眉目俊朗的美男子,其卓然气质更是远比面容更为震慑人心。一侧目,一拂袖,都令人不禁要献上膝下黄金。但是见到他的人总是必然会注意到他的重眉异相。若怀敬爱之心的,更难免揪心大祭司面带不祥,只怕命途崎岖,终不顺遂。 沈夜自己倒是不担心,面相之说,自然不可尽信。远的不说,谢衣的相貌倒是生得好,怎也不见他得了善终。 更何况,沈夜是比谁都更清楚自己的终局将是如何,若最后不能城破身死,才叫做事与愿违。 不过就算与眉毛无关,沈夜的命也大概真的是很不好,舒心的事情若能摊上那么一件已是难能可贵,而郁闷的事情却好像不要钱似的纷至沓来。 一个低阶的祭司过来禀报,昨天感染魔气之后发生异状的七个族民,廉贞祭司彻夜勉力看顾,但是他们的状况还是恶化下去,神智尽失,已经不复人形。 另一方面,瞳的偃甲鸟也传音过来,维系流月城温度的偃甲炉突然能耗大幅上升,原因可疑。此时,一个侍从带着一束紫蓝色的花朵,禀报说下界正值酷暑,蔷薇凋零,故而只寻得龙胆。 沈夜说,知道了,打发走了华月的手下,但他没发话,那个送花的侍从也不敢擅自告退。 等其他人走远了,他仿佛漫不经心地问了一句,“你现在是在谁手下做事?” “贪狼祭司大人手下。” 沈夜从他手里接过那束龙胆花,说:“这点事情都做不 分卷阅读9 - 分卷阅读10 [古剑二同人]终夜 作者:扒亵衣 分卷阅读10 好,看来你也只能到瞳那里才不至于浪费了。” 瞳的传音偃甲,淡然应了声,哦。 侍从面色陡变,跪下哀求沈夜饶恕,沈夜却不为所动,似不想再继续浪费时间,只是说了声,去吧。 反正都是死……的话,倒不如…… 他刚动了动这悖逆的心思,却只觉颈后一凉,森严的杀气如一叶冰冷的刀刃似的贴在他颈脖上。他猛然回头,身后却什么都空空如也,仿佛白日见了鬼魅。 然而,肩膀上却后知后觉地落下了几茎断发,绝非臆想。那杀气仍如影随形,无论他如何疯了一般四顾遁逃,寒意永远来自他的背后,足以杀他千百次,却只是等着。 他是否终究不忍,或者只是在等待自己的命令。 沈夜忽然有些无来由的想法,如果自己真想要从初七身上拿回那个人,最后的机会也就是此时此刻了。 眉为性,眼为心。 沈夜记得自己年少之时,父亲带一位老祭司见他。那位老者只字未提命数,只是指着他的眉梢说,“此子不仁。” 自己年少气盛之时,对这判语有多不服气,才把这话记得特别牢。自己哪里不仁了?!无论是对小曦还是对华月,都简直是仁!至!义!尽! 当然现在回头想来,还是老人目光如炬,直言无误。 原来,沈夜自己是错看了自己,谢衣也错看了自己,所以,一朝幻灭,才失望至深。 刻薄寡恩,性情多疑,自己终究就是个不仁之人。 这一次,可别再看错了。 沈夜出声说:“毁其脊髓,仍可堪用。” “是的,主人。” 这是侍从在这个世界上听到的最后一句话,不过从理论上来说,他后来仍然在瞳那里活了很多很多年。 他甚至在疼痛到来之前,就失去了所有的感觉。那柄利刃细细地自他突出的颈骨缝隙插入,直直向下,将他整个脊柱穿得标枪一样挺直。 初七这极致干净残忍的一刀,连血都出的很少。 好了,现在我们一样了,沈夜想。 这感觉十分复杂,不知是,欣慰……释然……抑或有些忧伤…… “这种琐事,以后不要再让本座教你。”沈夜说着,便转身离开祭司神殿,在经过初七身边的时候,将手里的龙胆花抛到他怀里。 之后又是漫长的白天,不过总算,是个好天气。 沈夜四方周旋,虽然所有结症不过集于砺罂,但心魔最是善于挑拨人心,今日之臣属,又怎知不是明日之叛将。 堂堂流月城大祭司,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然而除了瞳,除了华月,他却无法再信取一人。风云变幻,山雨欲来,沈夜却是左右制擎。 回转祭司神殿已是明月朗照,清辉遍洒大地,少有的宁静优美。他便是在那月色之下看到初七,仍是留在他早上离去时送别他的地方,甚至手里还愣愣地抱着那束龙胆,都有些凋萎了。 若是他未戴面具,倒不至显得如此呆滞,毕竟他长着一张看上去十分聪明透彻的脸,纵然心无所思,眉目流转之间仍似有情意一般。 而现在他仿佛是一具偃甲,透过无机质的单眼,微微歪过头地看着怀中,似乎又陷入了不知应如何处理的迷惑中。 那便,永远地迷惑下去吧。沈夜这样想的时候,并未察觉自己嘴角不自觉地上扬起来。 “初七,”沈夜出声叫他,“你还留着这个做什么?” 初七如梦初醒一般,“属下这就处理,主人勿怪。” 他心念一动,燃起灵火,顷刻之间将花束焚烧得一点不剩,倒也不见丝毫惋惜。 见他如此干脆毫无惋惜,沈夜倒也不好再借题发挥,只得又补了一句,“这等脆弱无用之物,以后处理掉就好。” 初七躬身道,“是的,主人。” 其实还是不喜欢吧…… 沈夜沉吟片刻,翻掌从虚空中现出一柄长刀,道,“这个给你,你没有佩刀,灵气化刃消耗甚大,如若遭遇持久之战,总是不利。” 初七接过,“是,属下定会善加使用。” 沈夜点点头,那把刀名为“蒹葭”,虽算不上神器,也是难得的品级,所以他惯常使用链剑,根本用不上刀,却也一直收藏在自己左近已有多年。今夜也并不是想好了要送给初七,却不知为何……就这么送出去了。 他眼角余光见到初七立于月下,缓缓抽刀出鞘。淬火百炼,锋似严霜,自有一种慑人的美。 初七缓缓抬起头,应是目光被吸引着,随着刀锋缠绕上去,纵然被面具遮掩掉了,应也是欣赏之色。 沈夜不再看他,回身进寝殿,心想,他应该……是喜欢的吧…… 房内一切如常,书卷、小物皆未动过分毫,这不像藏着一个活人,倒似养着一条幽魂。此时初七也收了蒹葭,随他进到室内,沈夜问他:“今天你做了些什么?” 初七答道:“属下一直在等待主人。” 沈夜听了一怔,也就是他这样坦彻的心性,才能把这样的话不假思索地说出来啊,倒也是有趣。 这是初七住进沈夜寝殿的第三夜而已,他还无从了解沈夜的作息习惯,是否就这样休息了,还是想要在睡前读一些书卷?或者饮一点酒呢? 初七独自度过夜晚的方式,一般就只是找个地方靠着看看月亮罢了。他没有常人的那些需求,无法推己及人。便也只能无措地站着,倒是沈夜自己缓步走过书案附近,扬手将灯火点起来。 沈夜坐下,对初七说,“你过来。” 初七以为他有命令要交待自己,立即应了一声,行到沈夜座前五步之处,微微颔首。他站得太远了,沈夜懒得跟他解释,掌风一带,初七向前趔趄几步,便被沈夜扯到身前,差点跌到他怀里。 因为离得近了,初七相较坐姿的沈夜反倒是居高了。这是逾矩了吧,初七单膝欲跪,沈夜却伸手在他腰上托了一把,说,“谁让你跪了,站着。” 夜已深了,书案周围点起了有限的烛火,灯光昏黄,暧昧莫明。沈夜的手停留在他的腰际,目光则在他的襟口和胸腹之间游移,片刻之后,手在他腰上微微推了一把,说:“转过去。” 初七只得转到背向,却仍能感觉到沈夜的视线在他身后,放在腰际的手爬到他后颈的地方,撩起他的发辫拨弄到前面,另一只手却握住了他的手腕。 要做什么呢?初七迷惑地想着,沈夜手心的热度却慢慢熨透了护腕和衣带,像是毒辣的阳光灼照在干枯的草木之上,时间越是长一分,便越让人觉得危险。 初七的脸突然热起来,他记起那夜便是这样……主人反剪他的双手,扣住他的腰,从背后…… 胡思乱想之际,只觉腰间突然一松,衣带扣锁被解开了,从腰间抽走,落到沈夜的手里。 “主人?”初七强忍着想要回头的冲动,他感到紧张。 沈夜的声音带着笑意,说:“没什么,只是帮你改一下而已。” 分卷阅读10 - 分卷阅读11 [古剑二同人]终夜 作者:扒亵衣 分卷阅读11 沈夜早些时候确实是说起过此事,他身形不及沈夜,衣服是有些宽大,但这一身裋褐有衣带和护手束紧,对于行动并无阻碍。而且他更没想到紫微尊上是要亲自做这种事情。 “肩宽、袖长、腰围,全部都要改。”说着,沈夜的手倒是从他身上撤开了。毕竟是神农部族,不管是创世还是造物,都是仰赖灵力,无须像下界凡人一样穿针引线,片刻之后腰带便缩好了几分。 然后,就是那件削肩外罩,改完了外罩再是长衣,改完了长衣再是中衣……初七渐渐感到窘迫,不仅仅是因为主人在纡尊降贵为他改制,更是因为沈夜在间歇的时候肆无忌惮的眼光盯着他。 他盯着初七略带僵硬的动作,应着他的命令,自己将衣衫一件一件地脱下来。他把自己保护得那么严密,袖缘遮掩到虎口,交领一直收紧到咽喉,层层叠叠地包裹着。而现在失了衣带的束缚,斜襟都松散开来,自锁骨开始,窄窄地裸露到他的肋下——玄色衣衫衬得那一条窄窄的皮肤,异常的净白。在初七脱外裳的时候,那道裂口更是晃晃荡荡,开开合合,忽而瞥见其中一抹浅色的乳晕。 最后的亵衣却是白色的,初七见到沈夜仍是向他伸出手,怔了一下,这个……也要么…… 他还没想清楚为什么连贴身的宽松衣物都要,他的身体却已经开始自动执行主人的要求,双手分开衣襟,从肩头褪下来。 沈夜在此时突然站起身来,烛火被他的身形遮蔽住,倒像是初七的身体整个笼罩在他的阴影之下,初七不自觉地退了一步,腰却抵到了书案,阻断了他的后路。 他身体失衡,手撑在书案上,白绸的亵衣未及完全脱下,松垮垮地缠在手腕,而光裸的背脊微微后仰,那个样子仿佛是已被逼退到了穷途,只能束手任人主宰。 他看不到自己的样子……他不知道这样子是有多么…… 沈夜深深吸了一口气,想着自己今夜是想好了的,绝不用强,连强令也不可,他是要他心甘情愿。 然而,初七的面具却像是下着迷惑的咒术,上面的单眼机括都仿佛生出幽咽的神情,近乎无辜地仰望着沈夜,事不关己似的默默疑问,怎么了……为什么这样看着我呢…… “主人?” 沈夜沉重地叹息一声,心底里愤恨地想要训斥他,谁准你出声!谁准你此时叫我主人!他恨不得就这样把初七摁倒在书案上,堵住他的嘴,将他的双腿大大地分开,用力地蹂躏他身体上那些敏感的地方,狠狠地占有他,要听到他的声音在耳边呻吟和求饶,那时候再叫他“主人”,再哭着一遍一遍地叫他“主人”,叫到声音都嘶哑了为止。 几乎是在脑海里将这一切都对他干了一遍,沈夜伸手圈住初七的腰际,他最为迷恋的便是他的腰线,他的手心紧贴在他脊骨的凹陷处,轻轻一收,抱他坐到书案上去。这个动作,使他们的下身短暂地蹭在一起,初七仿佛是自喉咙深处发出了一声极为短促的轻哼。沈夜抬头看他,初七心虚地错开了视线,原来,他也并非毫无感觉。 沈夜的唇角勾起,如此便好,再逗弄一番,应能得偿所愿。他放开初七的腰际,顺着腰骨向下,自双腿摸到他的双膝后侧,将之抬起,初七并未以力相抗,向后倒下去,只靠手肘支撑,勉力维持。 这动作与媾和之态也相差不远。沈夜却未继续压逼,而是捉了初七的脚踝,将他的鞋袜脱了下来,他的赤足狭长,亦是白得苍凉,只在趾尖和足底的地方有淡淡红晕。 听说有些人迷恋他人赤足成癖,至此,倒也可以感同身受。 他又解了绑腿,裤腿垂下来,盖住了初七的脚背,沈夜倾身虚覆,凑近他耳边坏心地说,“果然还是长了吧。” 初七自然知道他的意思,却是有些难堪,并未作答,沈夜继续说,“脱下来吧。” “是……主人……” 沈夜却未起身,初七困在书案和他虚覆的身体之间动作十分受限,要脱下来却也不是那么简单,只得一边用力,一边扭动身体。 沈夜想着,他终于是全身赤裸的,缩在自己身下了。 作为男子,赤裸上身倒也没有什么奇怪的,但是当他的双腿也暴露在空气中,臀部到大腿都直接地贴上冰凉的书案,那种熟悉的……奇怪的感觉……越来越鲜明了。 这次,沈夜甚至都还没有开始碰他,身体深处却开始发热,那带着酸麻的热度浮在他的肌肤上,徘徊在双腿之间难以启齿的地方……这些曾经被爱抚过的地方,似乎早就被那只手用欢愉和痛苦调教透了,也早已驯服了,认了那个人为主。 初七也明知道,他的欲望没有任何出路,此时空虚之苦固然难受,但是真的做了,也只是饮鸩止渴。然而,现在,他满眼看到的都是沈夜,闻到的也是沈夜,沈夜正将他压在身下,这个身体真正的主人降临了,他的骨和血都已经激动地打颤,哪里还有自己的理智滋生的余地。 沈夜迟迟未有动作,初七颤声道,“主人……” “初七,”沈夜的声音有种近似干渴的粘腻感觉,“想要么?” “要……”他羞耻地回答。 “是真的心甘情愿么?你再说一次。” 初七快要被他逼疯了一般,声音里带着哽咽,“真的,属下心甘情愿……” “好,”沈夜说,他的声音里透着残酷之意,“便从你心意!” 初七并非只是个玩物,而是个强大的武者。他无与伦比的速度,注定了他的身体势必要远比旁人来的轻盈、紧致;他单薄有致的肌肉必然蕴含着更强的韧性和爆发力;他的骨骼势必能承受更大的冲击;关节必然能以更不可思议的角度弯折。 所以,这个身体,是多么的适合,做这种事情! 他狠狠压住初七的头颅,仿佛啃咬似地吻下去,吮吸他的唇瓣时已经尝到了血的味道,受伤了么?沈夜的舌尖细细舔遍他的口唇,找到那一处腥甜的伤口,心里却想着干脆就这样把他咬下来,吃下去。 初七只觉自己本身飘飘忽忽,似一叶孤舟被暴风骤雨猛然打入欲海之中,那海水厚重、滚烫,他被压着,被拖着,愈沉愈深,喘不过气,无法呼吸。 沈夜忍了太久了,积压的欲望和暴虐此时尽数倾轧于初七的身上,仿佛这不是一场欢爱,而是一场虐杀。如之前想象的那样,将他的身体按住,低声吩咐他,把腿张开一点,再更多一点。 他将初七的膝盖向上压过去,将他最为隐秘的地方尽数呈现在自己眼前。初七的挣扎起来,他听到初七喘息着哀求,“主人……那里……我受不了……” 沈夜却不予理会,爱抚之时用了真力,听到初七凄惨地痛叫,断断续续地叫着不要。 “真的不要么?” 沈夜说完,放开了手,初七刚松了一口气,他低头将之含了进去,口腔湿热的触感迥异于被用手 分卷阅读11 - 分卷阅读12 [古剑二同人]终夜 作者:扒亵衣 分卷阅读12 套弄,然而初七与其说是被这陌生的刺激击中,不如说是被沈夜竟然肯为他做到这种地步给震惊了。 怎么……可以这样呢……主人怎么可以做这种事情。 初七真的想要阻止,但是欲望被极富技巧地吮吸着,舌尖在前段敏感的孔道顶弄,拨开粘膜,硬是挤进些许,味蕾颗粒在精道口内挑拨着,要命的快感如电流一般从那个地方沿着脊骨一直打进脑髓里。 那个脆弱的器官在口中剧烈地抽动了两下,若非是初七肉傀儡的体质,这时必然已经射出来了。 初七却是被逼入了死角一般,无法解脱,沈夜不放过他,这种对于旁人来说的极乐被无限拉长了之后却是地狱,就算是挣扎也逃脱不了,就算是哭泣也得不到同情,因极致的刺激而紧绷的肌肉和神经似乎都将自行断裂。 他快要疯了,他快要死了。 “救我……” 初七抓住沈夜的衣袍,毫无理智地向着对他施于这般酷刑的罪魁祸首求救,“主人……救救我……” “好,这便救你。”沈夜吻去他脸上的泪水,一挺身,欲望一寸一寸埋入了渴望已久的身体里,发出了满足的叹息。 初七仿佛一只钉入荆棘的鸟雀,因剧烈的疼痛而发不出声音,却死死地抱紧了沈夜,将那凶器更深地埋入自己已然流了血的伤口里。 他宁愿痛……唯有更深更深的痛才足以消弭欲望带来的折磨。他主动地迎合着沈夜的动作,在他耳边发出解脱的呻吟,无比优美和动情。 初七仿佛是个行将溺毙的人死死抱着他,用手臂箍住,用指甲抓挠,撕破了沈夜的衣袍,刺进脊背的皮肉拖出道道血痕。 不似求欢,倒似求生。如非是理智尽丧,他怎敢如此。 沈夜却不阻止他,反倒觉得好!很好! 初七,任由自己再怎么被欺负,也是一副逆来顺受的样子,说着至死不渝的言辞,让他忍不住要相信,旋即又为自己的相信而动怒。 他心里永远有一个声音在提醒,总会有一个底线,当自己踩过去了,一切就都不一样了,过去的种种如川而逝,全无意义,谁仍当真,便是愚昧。 他仍会如当初一样,与自己离心离德,进而刀剑相向,再进而……生死相搏…… 这些痛觉也刺激着他的神经,而初七的双腿缠紧了他的胯骨,腰部在他身下扭动起伏,秘穴深深地含住沈夜的欲望不知餍足地抽搐着,在催促着沈夜更暴虐地往更深的地方捣入。 就算再没有经验,也该知道被侵入之时必要尽力放松,而初七却是拼命地缩紧,在抽插时连沈夜都同样感到疼痛,但同时又异常刺激。 反正,这也是他想要的…… 沈夜抵进了他体内的硬物,似是在抽插的过程中又更加涨大了,身体已是被撑到了极限。初七迷离地想着,好像那前面的欲望被这疼痛驱赶着,终于渐渐消退下去。 令他可以喘一口气,眼前模模糊糊的,整个世界都在晃动,他眨眨眼睛,感到有泪水从眼角滑落下来,但是其实他并没有想哭的意思。 初七的双臂仍搂在沈夜的肩背上,在他的身体里的也是主人的,正在与自己结合,初七在这迷乱的纠缠当中,偷偷地收拢双臂,挺起上身,一边发出呻吟的声音,一边拥抱住沈夜…… 他想做的事情,他心里其实怕得要死……却安慰自己说,不会被发现的……只是……一下子而已…… 初七将颤抖的嘴唇轻啄在沈夜侧面的耳边和发际,确实只是那么一瞬间,连一个亲吻都算不上。 但是他真的这么做了,心里却突然涌出了名为欢欣的感觉,与此同时……他的惩戒到了…… 甚至在他头脑反应过来之前,就突然瞬间空白,仿佛视界整个炸碎开来,全部化为晕眩的光点……沈夜的欲望撑开他内壁的褶皱,各处研磨之后,突然撞击到了那个不可触及到的点上。 那里,就仿佛所有敏感的神经末梢交缠在一起,牵一发,动全身,在持续的撞击之下,一种陌生的,更为深层可怕的快感如虫豸似的在体内啃噬。 “啊……啊啊……”初七凄厉的惨叫,身体弹起,毫无章法地挣扎,书案上的笔墨书卷噼里啪啦地掉落到地上。 “不要……不要……” 他挣扎得太厉害,听见什么东西被撕裂开来的,空气中弥漫开浓重的腥气,沈夜在他身下一摸,指尖沾到粘腻的液体,抬手一看,尽是暗红色。 他有些心惊,“初七!” 初七听到他的声音,恍惚间回过神来,“主人……” 沈夜抱住他的头颅,制止他继续,“你流血了,别动了。” “不不……不要……”初七却在他怀中拼命地摇头,耳畔只听到他痛苦的喘息,“……真的好难受啊……主人……” 他哀求沈夜继续弄痛他,但他自己也知道即使已经被撕裂了身体,受到多少疼痛,便会被反噬多少的欢愉,什么都救不了他,在这种无止境的煎熬中,他的神智将被烧毁,蛊虫将骚动失序,身体会崩溃…… “主人……”初七绝望地叫着他,沈夜将手贴在他的侧脸,似是忧伤地看了他一眼,声音温柔地说,“忍着点。” 怎么…… 初七仿佛是听到咔哒一声脆响,眼前顿时漆黑一片,“咔哒”又一声,所有的声音似乎都被截断了,他陷入了一片黑暗的死寂,所以,他没有继续听到这样的响动,一共有五声。 初七意识到了,沈夜拨动了面具之上的机括,正在依次关闭他的感官…… 形、声、色、味、触…… 像一条亡魂断开了和肉体的连接,什么也看不见,什么听不见,什么也感觉不到…… 初七突然从那个煎熬的炼狱被投入了一片虚无,茫茫然地飘荡着,没有气味,没有空气进入鼻腔的微凉,所以他甚至无法确认自己的身体是不是仍在呼吸,更不要说睁开眼睛,或者动动手指。 也好……至少不难受了不是么…… 沈夜压着初七,刚刚失去感官的时候,每个人都会陷入恐慌,会努力地睁开眼,会深深地吸气,会挣扎…… 初七的挣扎比较轻,很快就安静下来,呼吸几不可闻——平常人有些人会忘记了呼吸又感觉不到窒息的痛苦而死在没有五感的世界,不过初七不要紧,他体内的偃甲仍在忠诚地工作,按照固定的节奏支起他的肺叶,宛如活死之人。 忽然,沈夜听到初七喃喃地说,“也好……至少不难受了不是么……” 这是初七的思想,但是没有感官的约束,他便不知道只是自己在思考,还是操纵了唇舌将之吐露出来。 沈夜低声说,“如此便好。” 他也知道,初七是听不到他的声音的。 封闭五感的做法,最早是用来逼供的,试验品最先是陷入恐慌,然后会接受,最后分不清虚无和现实,只是心里想的动作,身体便可能跟着会做出来,想着的事情,便可能说出来。 分卷阅读12 - 分卷阅读13 [古剑二同人]终夜 作者:扒亵衣 分卷阅读13 只不过无法提问,只能任由发展,时间也不能太长,两三个时辰之后,人可能就疯了。 沈夜不会封闭他那么长的时间,只是抱住了他,他的欲望仍埋在他的身体里,他觉得这样的结合极其下作,但仍是忍不住继续在初七完全放松了的体内磨蹭着。 初七此时不会与之迎合,体温缓慢地平复下来,像一个带着呼吸的,乖顺又美丽的尸体,任由他进犯,不用担心他会痛,会难受。 “初七……初七……” 他听不见,也感觉不到,沈夜忽然发现自己可以放下那些防御的尖刺,无需再试探和警告,就像独自对着自己最真实的梦想一般。 若你我,心意相通,永不离弃……心中竟忽然满是酸涩的温情,若一直这样多好…便这样完全属于我,为我所掌控…… 沈夜不住地抚摸初七颊侧的垂发,亲吻他的侧脸和唇角。最后,用尽力气抱紧了初七,一直抵到最深处,射了出来。 ◇ ◇ ◇ 不知道是过了多长的时间,初七被困在这片虚无之中。 什么都看不见,什么都听不见,什么都感觉不到……这就像,被禁闭在一个和自身严丝合缝的黑盒子里,被深埋进与世隔绝的地方。这和死亡的感觉十分相似,凡人最大的恐惧莫过于此。 初七倒是不觉得害怕。即使困在没有一丝自由的空间,如若不挣扎,又怎会感觉到束缚。 而且,他知道沈夜其实就在自己的身边啊,只不过自己看不到而已。 又有什么关系呢,他想着之前度过的每一个天色阴沉的夜晚,月亮被层层乌云遮蔽,穷尽目力也是无垠的黑暗,每当这种时候,他难免也会感到有些惶恐。但是,自己看不到,难道月亮就不在那里了么?他若是闭上眼睛,夜夜陪伴他的月光就在他的心里。 闭上眼睛,清辉便如同那人偶尔为之回眸的目光,从那遥不可及的高处流落下来,垂青到他的身上。 他很多次伸手想去触摸如水的月华,心想若是能有一些温度该多好,若是能握住一丝半缕又那该多好。那么,就算自己真的死了……就算沈夜其实已经不在…… 主人…… 他感觉不到自己伸出的手,已经被人握在手里。然而,他闻到了熟悉的味道,那种熏灼的伽罗和草木的神香,禁不住急促地深吸了几口气,他的口中尝到了在他们亲吻的时候残留的腥甜血气…… 如果被封闭五感就像是死亡一般,那五感依次被打开时,就像是亡魂从忘川的河底浮出了水面。而他思念的那个人在水面上接住了他,在他耳边说。 “我在。” 【章六】 沈夜整整一天没有见到初七。 自那夜之后,初七隐藏身形的时间变得非常长。他本就擅长蛰伏,若有意躲藏起来,即便在这有限的宫室之内,也几乎无迹可寻。他就像一只负伤了的幼兽,躲在无人知晓的隐蔽处,等待时间修复自身的伤损。 也唯有沈夜出声召唤,他才会出现。 沈夜本也没什么要事,只是看不到他总是不太放心,然而即使问及,初七也只是低头认错。 令行禁止似是无碍,但傀儡不比活人,即使受到重创,只要筋骨未折,由蛊虫控制的身体也照样可以驱使行动。 而讳莫如深的态度终究令沈夜在意。 期间,瞳曾经派人送来一枚虫蛊,沈夜于蛊术无涉,并不认识。 他叫了初七出来。早年谢衣过目成诵,博闻强记,更是跟瞳共事过一段时日,所以对于蛊术略知一二。这些学识,是原原本本地留在初七的头脑里的。 初七接过蛊皿,打开看了一眼,什么都没说,似是把这当做是沈夜的意思,取出便要服下。沈夜握住他的手,拦下来,仿佛只是随口问了一句,“这是什么?” 初七答道,“是食髓。” 食髓之名,沈夜倒也是听过的。他未置一词,只是从初七手里把那虫蛊拿过来,丢到地上,踩成一滩浆汁。 七杀祭司向来波澜不惊,紫微尊上亲临,他也只是淡淡说了句,“哦,是你来了。” 看沈夜来得这样快,他猜想那枚蛊虫怕是没来得及吃下去,“既然不想用,还给我就是了。” 沈夜偏过脸,说:“一时不慎,踩死了。” “哦,当初又是谁说要爱惜物力,”瞳叹了口气,“你对食髓蛊有何不满?” 沈夜微微皱眉:“本座听说,它以人的脑髓为食。” 瞳抬起手,毫不介意地指指自己的头脑,说:“它确是以人脑为食,但口器摄食时有麻痹神元的毒素,对宿主而言并无痛苦,短短数天,便可按照你的想法任意改造傀儡体质。且既无神识,哪怕是情事也可模拟出来。” 他顿了顿,又问了一遍:“你对食髓究竟有何不满?” 有何不满,沈夜倒是觉得简直无一可取之处,回想方才,若非自己谨慎多问一句,现在只怕是覆水难收。 不过瞳向来如此,沈夜也无意与他就此争执,摇头道:“若无其他方法,那便罢了。近来你事务也多,无需为傀儡的小事情再牵扯精神。” “你要的太多了。”七杀祭司叹息,“你莫忘了,当初你为什么,要让我把谢衣弄成这样。” 谢衣…… 瞳冷静地看到沈夜听到“谢衣”这个名字时,向他回过头来,脸色都变了。整整二十三年,如果不是七杀祭司,只怕已经没有第二人会在沈夜面前把“谢衣”这个名字说出来。即使是华月,实在避不过的时候,也不过是说“那个人”…… 旁人是不敢,她却是不忍。 “谢衣……”沈夜喃喃说道,确实,真的已经很久很久,没有人在他面前提这个名字了。 虽然沈夜从未有一刻忘记谢衣,但自己心里想着和从别人口中听到仍是两回事,就像一道本是兀自作痛的伤口被外力重新撕扯开来。 “因为他当时要死了,不是么?”沈夜也很久没有真的将这个名字念出口去,所以在说完了这句话之后,似是用了很大的力气似的,长长舒了一口气。 “你从未追究我和华月私放谢衣下界,那时候华月担心你终究会杀了他,与其让你难过不如放他走。现在想来,也许我们反而是帮错了。” 沈夜摇摇头,“追究你们又有何益。所差者,不过在流月,抑或在捐毒。” 瞳说,“我是担心你后悔。毕竟,之前你们那么好……就算旁人看着,都觉得好,连我都在想,也许你们是不同的,心长得和别人不一样。可惜后来我看到了,并无不同。” 也只有瞳,能面不改色,把人的心坎心尖都如斩瓜切菜一般剁成肉糜。 沈夜没有再说话。 “你当时为何要把谢衣做成初七?何不放他化归尘土。”瞳仍是问他。 偏让他成为最不想成为之人,做最不愿做之事,说得再清楚一点,不过便是, 分卷阅读13 - 分卷阅读14 [古剑二同人]终夜 作者:扒亵衣 分卷阅读14 作践。 沈夜默然无声,他自是记得,当时心中恨意焚烧,若这恨意能化为有型之物,莫说是遗骸,纵然是金石,何愁不能挫骨扬灰…… 然而,这世上,哪有这么轻巧的事情…… 沈夜记得当时,他就站在瞳这里,而谢衣也就静静躺在他身前的这个石台之上。 一袭白衣满是血污,回天乏术,药石罔替,面容安然,三魂七魄将要抛了这残躯,飘入轮回,在他无从得知的地方,再世为人,言笑晏晏…… 这世上,哪有这么轻巧的事情? 他们朝夕相处整整十一年,一夕之间,他便可叛师出逃; 他们天上地下分离又是整整二十二年……有何分辩,是否后悔,曾否顾念?又在一夕之间,便只见他撒手人寰…… 总是走得如此飒然…… 这世上,哪有,这么轻巧的事情?! 沈夜不说话,瞳便也不说话,只是用那只未被封印的眼睛看着他,仿佛足够专注,便可以看懂他的内心一般。 不想认错,更无悔意。当初,为何要把谢衣做成初七? 因爱之入髓,因恨之入骨。 纵然死了,烂了,变成了灰,也要从阴曹地府爬回来。 过分么?沈夜所思所求,只是如此。你若不离,我便不弃。 纵然沉在忘川水底,也当念着他,也当向他伸手,他也必上穷碧落下黄泉,与之相执。不也公平得很。 沈夜突然问道:“瞳,封闭五感之时所说所做,可都是真心?” 瞳知他问及初七,说:“皆是所思所想,除非……自欺欺人。” “至于初七,”他说:“你不用食髓,又令他生情。若有朝一日,他忆起自己是谢衣,忆起往日风华,又见自己现在模样,又待如何?” 沈夜闭上眼睛,忽然笑了一声。 “往者已不可追,旧日种种如川而逝。”他再开口时语气已缓和下来,“他现在这样……不也挺好。” 在近百年之后,会有个少年发现沈夜其实是疯的。 在今时今日,瞳觉得,沈夜真的是有病的,病根深种在一个他至今剖析不着的器官里,同样药石罔替。然而人世多艰,无伤大雅之处,便也无需太多苛刻…… 瞳从轮椅上站起来,他其实并不是离了轮椅就不能行走,只是偏爱做出这种样子,在常人眼中只怕也病的不轻。 他从新炼制的蛊虫里,挑出一个蛊皿,“现在看你如此,初七的毛病,我倒是另想到一法,你可自行斟酌。” 沈夜接过蛊皿,瞳却没放手,又补了一句,“慎重斟酌。” 又嘱咐了一番蛊虫特性,方才交给了他。 ◇ ◇ ◇ 沈夜回到寝殿门廊,唤了一声“初七。” “主人。”初七应声出现,声音中似是有些担忧。 沈夜今日有些反常,倒也不急着入内,两人在门廊处站了一会儿,沈夜道,“今夜月色倒好,我记得你是很爱看的。” 初七自沈夜踩碎食髓旋即离开之后,一直忐忑,本来未有闲情欣赏月色,被他提及,仰望苍穹,只见冰轮皎皎,倒确实是比往昔更为美丽。 沈夜拉起他的手,初七迷惑地回望他,沈夜道,“本座陪你看一会儿,然后我们进去,有事与你交待。” “是,主人。”初七并不敢问是何事,更不敢期望是什么好事。然而,此时此刻沈夜与他携手而立,实在美好得宛如梦境,所以,他也不再多想,只愿这时间能停滞才好…… 若似月轮终皎洁,不辞冰雪为卿热。 浮生一瞬,即使此时服下食髓,从此能以全然之身服侍沈夜,倒也无悔无憾。 最后沈夜问他,“初七,我们进去吧。” 初七低头说是,心想,记忆若随着蛊虫啃噬消失,只望能将这一刻放在最后的最后。 沈夜将他带到床榻边,扬手点起两点烛火,在床头一角,便也有了些暖光。他坐到床边,初七则自然而然地单膝跪在他的身前,手仍让他握着,如方才赏月时一般神情,近乎虔诚地仰望着他。 沈夜问,“你怕么?” “没有,主人。”初七答得自然。 沈夜将那蛊皿拿出来,从里面拿出一枚蛊虫,放到他的手心里,对他说:“你可认识这个?” 初七端详手心里的蛊虫,它在灯下发出点点金光,很像是金蚕蛊,但又有差异,不同于任何一种他所知的蛊虫。 “属下鲁钝,辨认不出。”初七道,“主人勿怪。” “蛊术本非你所长,不知不怪。”沈夜话虽如此,倒似是有些失望,他问道,“本座要你服下此蛊,你可愿意?” “属下性命皆为主人所有……” 一支手指突然点到他的嘴唇上,阻止他说下去,初七只觉唇上在指尖撤去之后,仍有微微的温度如麻药似的有些令他眩晕,沈夜靠近了他,“不要作为本座的命令,而是你自己,愿不愿意?” 纵然不是命令……初七想着,他用那样声音对自己说话,如何还能想起抗拒。 “心甘情愿。” 初七低头,嘴唇在掌心一抿,蛊虫便是入体了。蛊毒一般发作极快,他本就是傀儡的体质,就更不必说。然而,他等了片刻,并无不适,简直仿佛空若无物。 即使困惑,他的目光从未偏转,一直都望着沈夜。此时却见,沈夜再次打开蛊皿,里面竟卧着另一枚蛊虫,外形与方才极为相似,初七这才惊觉,原来这竟是,对蛊!他已想起了这是什么…… 沈夜拈起那枚蛊虫,服了下去。 初七惊得握住那只空空的手掌,脑中空白一片,“主人!” 沈夜轻笑一声,将手摸到他的侧脸,将他拖过来,故意问道,“这便后悔了?” 初七对蛊术算不得精通,方才思维陷在单蛊种类中,自是想不起有这般形状。然而,若是对蛊……软体多足,虫腹嫣红,背浅,色如骄阳者,乃是……合卺。 合卺蛊一旦种下,终生无法驱除。双方如同共生之态,分享寿命,灵力乃至其余种种。至于爱欲情事,更是一方起念,对方必然应和承情,两相交欢。 沈夜看着他,明明覆着面具,却似仍能看到他瞬息变化的神情似的,十分有趣,惶恐的,惊诧的,恍然的……渐渐都沉淀下来。 他等着,只听初七轻轻说道,“不悔。” 也许不过是随意调笑之辞,可听到初七简简单单不悔二字,却不知为何直扣心扉,细细浅浅的疼进去。 沈夜的左手抚在他侧颊上,手指一动,将那面具勾下来,滑过他修挺的鼻梁,落到地上。初七随之眼睫微敛,他的眼睫纤长,垂落下来被灯影拉得更长,宛如飞禽的羽翼,待他再次抬眼,却见沈夜的面容已近在寸许,近得几乎无法看清……若即若离的亲吻依次落在他的双睫,流连不去,似是无声地催促着他闭上眼睛,莫要睁开。 恍惚之间,那根勾去了他面具的手指轻滑到下 分卷阅读14 - 分卷阅读15 [古剑二同人]终夜 作者:扒亵衣 分卷阅读15 颌,初七顺着他的牵引仰起头,眼睫上的微温沿着鼻梁,脸颊,一分一毫细细吻过,柔情百转,煽情至极。 初七从未受过如此对待,只觉耳际发热,热度又随着他的轻啄弥漫到脸颊上,而此时,沈夜的亲吻终是落到他唇上,他呼吸一滞,已然乱了,双唇在沈夜温柔舔吻之下顺从地放松微启,然而,对方却并无入侵意味,只是贴合,偏转,至多不过舌尖自他唇间擦过。 几番挑逗,如小火慢熬,倒是惹动初七气息紊乱,不禁倾身向前,学着沈夜的动作,青涩地施以回吻。 他有了回应,沈夜的呼吸似也清晰起来,是以不再刻意忍让,那舌尖挑开唇瓣层层深入,搅动初七的唇舌交缠吮吸,几乎被吻得喘不过气来,仿佛被搅乱的不只是气息,连头脑都麻木,身上的力量如同是被抽走一般,感到一阵天旋地转,肩背陷入了柔软织物之间,才隐约意识到自己是失神之间被沈夜带到床上,一个翻滚,压在身下。 那深吻更是带上了一种压迫之势,初七之前尚能勉力与之应和,而渐渐只能随波逐流,无法吞咽的口涎自两人唇角溢出。初七发出暧昧不明的声音,身上压力渐渐轻了,沈夜终于拉开些许距离,他们分开的舌尖宛如藕断丝连,扯出一线淫靡水光,终始结束了这一悠长的亲吻。 沈夜起身,嘴角轻扬,居高临下表情愉悦,像是方才品尝了什么甜美滋味。 他凝视身下之人,初七傀儡之身,本是血气虚薄,唇色寡淡,现在被这番引逗之后像醉了酒一般,脸面、耳际都泛出胭红之色,双唇更是被舔吮得鲜艳润泽。 沈夜问:“喜欢么?” 明明先前什么事情也都已经做过了,现在不过问问而已,却眼看着初七的嘴唇嗫嚅,几乎没发出什么声音,脸色倒是顷刻间红得愈加厉害了。 如此便好,沈夜想着,虽是早已对初七做尽一切,可他受体质所限,必是苦痛远多于欢愉。今夜正当从头调教,教他知晓何为欲仙欲死。 沈夜骑坐在他的腰胯之上,一边盯着初七烟晶似的双眼,一边解开自己沉重法袍,一件一件脱下丢到一边,他衣饰繁复,倒是颇花了一些时间。 初七没了面具遮蔽,目光中巨细神色,皆无所遁形,沈夜见他初时慌乱,似不知是该看还是该避,然而自己衣衫渐褪,他的目光又忍不住向那裸露出来的地方看去。沈夜反省之前几次急于行事,初七倒是真的从未看过他的身体。 沈夜虽偶尔受疾患神血灼烧所苦,但体魄肌理强健,宛如神祇。他听得初七呼吸愈加沉重,喉结间或浮动,他虽居下位,但同为男子见到爱人的身体渐渐展现眼前,总也是情不自禁会起了欲念,想来此身形貌必也令他中意。 他掀开初七的蔽膝,熟练地将之衣裤尽除,果然,不知是因为先前缠绵长吻,还是现在色相迷眼,分身已然是抬头了。他伸手一摸,茎身受激跳动,初七亦是全身一颤,哀求之声便已出口,“主人……” “莫怕,全身心交给我,”沈夜出声安抚,“必不让你难受。” 初七喘息几下,似是强压下了心头恐惧,颤声道,“是……” 上次欢爱险些要了他的命,沈夜知初七心有余悸,也自省自己是有些过分。他在初七双腿内侧肌肤上亲吻,给他时间适应,继而缓缓逼近。待到他隐隐有放松之意,指尖终于直接触碰上去,轻缓地上下捋拂。 初七浑身又再次绷紧了,他终究还是害怕,而沈夜不急不躁,避开过于敏感脆弱的顶端,只是收紧了手指,将柱身掌控其中,顺势挤压。 今时不比往昔,自当善加弥补,好好疼爱。 那处本就是男子情欲源头,随着有技巧的套弄,终于快感渐生。初七的身体逐渐软下来,随着沈夜的动作忍不住抽送腰肢,口中亦发出模糊的哀求。 分身顶端一直未受疼惜,似是渴望已甚,流泪似的溢出透明体液,顺着茎身滴落,沈夜手掌抚摩之时,搅成一片湿滑,发出淫靡水声。 “初七。”沈夜眯起眼睛,唤他。 “主人……唔……”初七声音似已是难耐至极,“主人……” 沈夜柔声问道,“舒服么?” “嗯……”他喉咙深处发出与呻吟一般的声音,然后突然失声惊叫出来,那是沈夜低头将他的欲望含进口中,用舌缠卷住肿胀的顶端,舌根抽动起来。初七顿时同时被挤压和吸吮双重的快感击溃。 舌苔上遍布的味蕾颗粒,摩擦在细嫩的孔道,一下子太过强烈,初七的脚趾蜷曲,小腿在空中踢腾,脱力落到沈夜的背脊上,宛如痉挛似的抖动。 “主人!”他叫出声,“我……” 这种几乎要抽空了神智的快感对他来说乃是初次,他只觉得仿佛有什么已经绷到了极限,却不知道自己是快要射了,懵懂间觉得自己是应该要提醒沈夜快点放开自己,但又不知将要发生什么。 “啊……啊啊……” 他身体似不受控制地反躬,突然脑中一片空白,宛如强烈的电流击中了全身感官中枢,颈部后仰,一条贪食了诱饵而被钩子钓起的鱼儿,悬在空中徒劳地挣动。 沈夜感到了口中的欲望剧烈地抖了几下,他放开了它,虽然也无妨品尝一下初七的味道,但今次,他更想亲眼看着它射出来。 白浊的体液从抽动的分身激射而出,房间里弥漫出淡淡腥膻的味道,如麝如檀。有几滴甚至溅到沈夜的脸上,自他的眼下,温热、浓稠地流淌到唇边。 初七在恍惚之间,仍被如潮的余韵一波一波地冲刷,全身筋疲力尽地喘息,双眼失焦,似是还没完全理解发生自己身上的事情……原来,竟是这样的感觉么…… 他仍是有些困惑,身体还酥软着,每一块骨肉都似是曾是被沈夜推上云端,被温柔地碾成轻飘飘的齑粉,又被那双手掌拢起,任由他重新揉搓成型。 身体尝过了那样的滋味,便永远不会再与之前一样…… 此时,沈夜上来,初七被打散揉乱的心神慢慢聚拢回来,只见他的脸上水渍,竟是被自己弄脏了。 他连忙支起身子,伸手想要为他擦拭,沈夜却捉了他的手,在嘴里咬了一口,恶质地笑道,“看你,真是放肆。” 初七刚被沈夜弄得如痴如醉,心中正满是亲昵欢愉之情,心知他不致因此问罪自己,便也只是做出惶恐的模样,“主人,属下自知僭越……” 沈夜扯着他的手,拉近,也故作霸道,“舔干净。” “是,主人。”初七乖乖凑近,舌尖轻触,舔得仿佛蜻蜓点水,撩人至极。沈夜早就按捺不住,将他揉在怀里,狠狠地压在身下。 他手指上沾着初七射出的体液,便侵入后穴,听到初七哼了一声,沈夜在他耳边哄着他,“放松,乖,这次不弄痛你。” 初七喘着气,自是听从他的话,正在放松身体,沈夜一个指节一个指节侵入 分卷阅读15 - 分卷阅读16 [古剑二同人]终夜 作者:扒亵衣 分卷阅读16 进去,他体内灼热紧致,因仍处于高潮后的余韵,痛觉迟钝,与欢爱相关的感觉倒是分外敏锐。手指在里面一动,便感觉被缠卷,宛如邀请一般。 手指在其中弯曲,抽插,扩展开来,沈夜将初七抱到自己身上,让他搂住自己的颈脖,双膝分开跪在自己身侧,坚硬的器官顶在他腿间至为柔软的所在。沈夜忍了太久了,哑着声音说,“我会慢一点,你若是感到疼,便起来。” 初七摇摇头,“不疼。” 他急于将自己献予沈夜,努力调整自己的身体,将他硕大的欲望纳入进来,不禁发出吃痛的抽气声。 沈夜抓住他的腰,意图阻止他莽撞尝试,早知如此,心想还不如自己来的好。 初七下巴搁在他肩头,搂紧了他,耳鬓厮磨,只是如此,便觉得宛如身陷迷梦,幸福得难以言喻。 男子的后庭并非天生为情爱所生,所以初时倒也并不觉得如何舒服,只是异物入侵的感觉鲜明,涨得有些钝痛。初七浅浅地摆动身体,虽然经验欠缺,不得要领,仍是尽力尝试着想要取悦沈夜。 如此心意自是令人感动,沈夜的呼吸渐渐粗重起来,初七动作之时体内软肉纠缠绞动,想着他仿佛是以全身抚慰套弄着自己,身下欲望不觉又火热了几分。 然而,那冲击和力度却是远远不济,十分煎熬。 他几乎忍耐不住,初七厮磨的动作似也顺畅不少,应是,可以适应他了。 沈夜头脑一热,骤然将初七整个扑倒,欲望狠狠地撞进去,直插到底,如此才爽快地叹息出声。而初七受了这一下,竟是失声而发出满足的呻吟。 沈夜见他也得趣味,更是不再顾及,腰背用力在他体内驰骋抽插。 沈夜即是情动,那合卺之蛊催情之效也凶猛发作起来,初七眼前忽地就模糊了,身上那些被忽略了的敏感位置,腰际,乳尖……突然都饥渴起来,想被触摸被揉搓,逼得他近乎绝望起来,他顾不得羞耻,竟是拉起沈夜的手,放到自己身上,“主人……” 沈夜眼色被欲望烧得黯沉,按住他,低头咬上他胸前的软肉,以舌尖抵住滚动,初七尖叫起来,体内那种酸麻之感集于身下,随着沈夜一下下的贯穿,欲望也一下下挺立起来。 沈夜还记得上次的情形,他知道那个差点将初七逼疯了的点,应该要撞在什么位置。 所有的一切感官都混乱了,身体上所有欢愉都被调动起来,都被掌控在一个人手中,初七早已是没有能力思考,只是应顺本能呻吟和哭叫。 “初七,初七……”是主人在叫他,他问他,“喜欢么?” “嗯……”他回应道,痴迷地望着他。曾经遥不可及的诱惑和几乎要了他命的极乐,现在那个人竟能将这无上的欢愉赐予他。 沈夜看他深堕欲望的样子,那双原本清澈的眼睛,浮上迷雾一般的湿意。心头爱意却如妖物孳生,如罪孽,层层深重,如刑罚,蚀心烙骨。 他低头干他,吻他,将白浊射进他体内,从他腿间混着血丝流下来。他们身体搅在一起尽是粘腻和灼热,这场面自是糜烂下作,淫乱不堪。 他不干净了,自己把他弄得肮脏不堪,现在,他们一样了。 便如这般,他想…… 纲常沦丧地痴缠在一起,不也挺好…… 世间自有阳春白雪,高山流水……沈夜自是知道不该自甘堕落,任性妄为。 逆天行事,岂无果报? 有朝一日,他若忆起自己曾是谢衣,忆起往日风华,再看如今模样,又待如何。言犹在耳, 沈夜又岂能心安理得。 沈夜捧起初七的脸,于是视线交缠,“初七,你可甘愿?永远……就这样……” 那双眼睛,迷惑地眨了眨,似乎是连这简单的话语,实则也听不明白。这是,要怎么样呢…… “便只在本座身边……”沈夜说,“成为本座的人……” 那双眼中迷霾稍散,声音仍是虚浮疲惫,却清晰地回答他:“自是甘愿。” 沈夜说,“你再说一次。” 初七在回答的时候,下意识地将手掌按在心口之上,即使那下面并没有心脏跳动的声音,“属下,心甘情愿侍奉主人左右,甘愿成为主人的利剑与护盾。主人在哪里,属下就在哪里。” 沈夜深拥着他说,用力得几乎要将他压进自己的胸膛里,让他整个都成为自己的心脏。 “这是你说的,你可记住了。” 【章七 番外 威风堂堂】 初七盘坐在大祭司殿的拱脊,在月下擦拭那柄蒹葭。 他持刀三年,杀人无数,蒹葭雪刃寒锋,从无折损,足见此刀不同凡品,亦是刀主对其爱惜之至。擦拭完了,他将刀刃横过来,又凑着月光,仔仔细细地验看了一遍。 刀锋如一泓秋水,明澈动人,如狭窄的镜面一般地映照着他面具上的单眼。 初七缓缓地将之收入鞘中,姿势优雅平稳,像是奏琴终了时氤氤氲氲的息音…… 然后他身形微动,便离开穹顶,跳进寝宫内去。 室内一片漆黑,沈夜这段时间事务繁忙,加之时常要陪伴沈曦,极少回来就寝,而沈夜不在的时候,初七从不燃灯。他对于陈设十分熟悉,眼睛在黑暗中稍事习惯之后倒也行动如常。 按照他的习惯,他其实连房间都不需要,但是自从他某一次任务受伤之后,沈夜严令初七必须休息。每一夜,都必须,留在他的床上——无论沈夜本人在或不在。 既然是沈夜的命令,初七是不能违抗的。 他和衣而睡,钻进被褥之中,诚然,这当然是比靠在屋顶墙头要温暖舒适,然而……初七本就不常需要睡眠,即使入睡了也总睡不好,只因被褥上熏染着另一个人身上的味道,被棉被裹着渐渐生出暖意,更是仿佛沈夜温暖的体温,从背后紧紧拥抱着他一般。 当然,这张床上还发生过更多的事情,他就更不敢独自去想了。无论如何,几日不见,初七已然是十分思念沈夜,但未受召唤,他便如那柄被收在鞘中的蒹葭,无可作为。 半梦半醒之间,他仿佛感觉到沈夜漏夜归来,在寝殿内宽衣解带,初七回过身去看他,沈夜问,“你没睡?” 初七回答:“等待主人,不敢入睡。” 沈夜似是轻笑了一声,便走到床边,将手掌撑在他的脸侧,垂下的脸近得几乎可以直接亲吻上他,“等我做什么?” 他的手探入被中,话间带了魅惑的粘腻声线,“等我来,对你……这样么?” 初七一惊而醒,仅是一场梦魇。 他猛地坐起身来,让燥热的身体浸在流月城彻骨的寒意中。他像是从噩梦中惊魂未定一般喘息着,抬起手,遮盖在面具的单眼上,心中慌乱不已。 这比做了真正的噩梦还糟糕,此时此刻,竟对主人起了这样的欲念…… 然而,更难堪的是,他发现自己就算清醒了,身体却仍是流连在那绮梦里 分卷阅读16 - 分卷阅读17 [古剑二同人]终夜 作者:扒亵衣 分卷阅读17 ,渐渐焦灼起来。 这种状态下,身体各个感官都变得愈发敏感,呼吸之间沈夜的味道无处不在,从空气里,从枕席之间,从身上的衣衫,甚至从自己的身上散发出来……肌肤骤然受寒,毛孔收缩,衣物的细微摩擦都清晰得让他无地自容。 初七以前并没有这方面的烦恼,由于傀儡的体质所限,堆积的欲望只会令他痛不欲生,但后来……他好了……在沈夜的身下尝过了那种欢愉之后,宛如食髓知味。 然后,有时候,不知是不是合卺的催情……初七自是不敢将这些罪过推卸给沈夜,便当不是…… 但总之,不知怎么,就是会想……想得受不了…… 就算他极力想要隐藏,沈夜也都会发现,将他捉住,一边抚摸他,一边教他说:“初七,以后若是想要,便来求我。” 初七颤声回应,“是的,主人……” 若是想了,只能求他,非他不可。 于是他哀求沈夜,服从主人所有的要求,被遮蔽双眼,或被捆绑着,在床上,在御座上,在庭院里,有一次沈夜含着酒液,一口一口喂进他嘴里…… 如此这般,戏弄过后,沈夜便也会赐予他满足。 跟别人自然是不可以的,就算是自己……也不可以。 初七想自己平静下来,沈夜不在,别无他法。 然而,思及沈夜,那些经不得碰的地方,分身、乳尖……却隐约挺立起来,顶端在衣衫上若有似无的刮蹭着,让他的处境愈发难熬,甚至不断有个声音在心底细细地诱惑他,只是摸一摸,没有人会知道。 他摇了摇头,本是想要断绝这个念头,却更像是被这念头逼得近乎溃败了。 初七闭着眼睛,爬出被子,又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手指颤抖着脱去了自己的内衫和长裤,而长衣却仍是披在身上。 他仍在负隅顽抗,那些渴望被触碰的敏感地方,不会再蹭到衣物,从他松畅的对襟里,以及,腰下错落的蔽膝之间,露出他赤裸的胸和腿,暴露在漆黑的、冰凉的空气中,如美玉盈盈。 本是想换取一丝清明,但这凉意却是鲜明地提醒着他,他在床上,这些私密的地方尽是赤裸的……若是此时,黑暗有一双眼睛,便可以用目光细细舔舐他这只现于一人之前的肌肤;若是黑暗中伸出一双手,便可以毫无阻碍地将他细细摸透。 “唔……” 他受不住了,身体软软地倒下去俯卧在床上,下半脸埋进松软被褥,那尽是沈夜的味道,他握紧了双手,最后只能控制自己不去触碰自己,身体难耐地微微起伏,在棉被上蹭着。 你等我做什么?是为了,让我对你……这样么? “主人……”他脑中想象着,是沈夜的手正隔着织物抚摸着他,虽然他会更用力,让他尖叫出声,何其痛苦又何其欢愉。 现在这样纵然是无法纾解,但还是有了一些感觉,分身的顶端被织物摩擦着,渐渐有了湿意。 不行,会弄脏…… 初七强忍着翻过身去,此时他突然触到一样东西。 那是蒹葭坚硬的刀鞘,只是沈夜送给他的配刀。他握住刀穗,将它拖到身边。他之前因任务露宿野外,枕戈待旦,时常怀抱蒹葭入睡。 现在他将冰凉的刀鞘贴到滚烫的肌肤上,反而是像被烫到一样,“嘶”地抽了口气。靠近的地方颤栗出鸟肌,似是凉风吹皱一池春水。 初七将蒹葭抱在怀里,刀鞘为白木所制,箍着银质配扣,上面雕刻着芦荡和河流,很是雅致。在怀里移动的时候,光滑的木质触到胸口,坚硬冰凉,他轻哼一声,乳晕紧缩得有些疼痛,而阴文雕刻的河流纹路,一棱一棱地从敏感的乳粒上拨过,有点疼,却终于感到一些爽快。 “啊……嗯……”他拥着那柄蒹葭,双腿也缠上细细的刀鞘,忘情地呻吟起来,“主人……求你……再……” “这么舒服么?” 初七闻声一淩,翻身坐起,一切绮念都吓得断绝,是什么时候…… 然而,沈夜却真实就在他的面前了,一把擒住了他双手手腕,以及那柄刀,目光在他身上游移。初七衣衫不整,跪在床上,松畅的长衣下面什么都没穿,比一丝不挂更为诱人的样子。 “主人……”初七被他制住,低下头不敢看沈夜,心存侥幸想着自己要如何辩解,也许这并不真正算违逆了他的命令…… 但……自渎的丑态又被他看见到多少…… 沈夜笑道:“你喜欢……这样?” 他握住那柄蒹葭,调转过去,用刀鞘微微拨开初七的衣襟,伸进去。刀鞘的顶端包银,自是比白木刀鞘更是冷冽几分,恶意地在他胸口绕了一圈,顶在了他方才未及触碰那侧的乳尖上。看到初七全身一颤,沈夜便来回转动起手上的刀鞘。 胸口又痛又痒,然而思及此时真的是沈夜的手在控制着这柄刀,蹂躏他的胸膛,细碎呻吟不禁从口中泄露出来。 沈夜问:“真的这么舒服?” 初七摇着头,开口哀求,“主人……属下知错……” “既然知错,”沈夜正色道,“便要责罚。” “……是,主人。” 沈夜将蒹葭从他胸口收回,初七刚松了口气,刀头却下转到腿间,拨弄开蔽膝,露出他挺立的分身,他早已情动,饱胀湿润得一塌糊涂,被金属鞘顶一碰,冰得他浑身一颤,脊背弯折下去,“不要……” 他的双手仍被扣在沈夜掌中,无法阻挡。那刀鞘在他的分身之上又挑逗片刻,好歹是放过他了,银质鞘顶已沾了透明水渍,粘腻地拉出一条银丝,越扯越细。 沈夜将蒹葭拄立在初七身前,两条鲜红的绳编刀穗在他手腕上绕了两圈,将双手缠在刀柄上。他的样子,就仿佛是个体力透支的刀者,狼狈地拄刀跪坐着。 “本座就成全你,”沈夜退开两步,打算将刚才被自己打断的表演继续欣赏下去,说,“初七,你便自己,弄出来吧。” “主人……”初七近乎哀婉求他,但也知道这种事情,沈夜怕是不会收回成命。 “你有异议?” 沈夜在床边坐下,将初七的下颌向自己这边勾过来,靠近他耳边,暧昧地吩咐道,“做吧,做给我看。” 其实……什么事情……开始都是最难的。 初七在沈夜面前分开双腿,手指、背脊、脚踝都在微微战栗,他靠近那柄白木长刀,沈夜在他腰眼后按了一下,初七向前一缩,灼热的分身便贴了上去,又硬又冷,冰火交织,简直苦不堪言。 房里没有其他声响,唯有他隐忍的喘息声和肌肤蹭在木质上的细响,那声音渐渐被湿润的水声替代。 刀鞘渐渐被他磨蹭得煨暖,冰冷的苦楚减弱了,而那些刀工利落的雕花蹭在最为细嫩敏感的粘膜,蜿蜒水波和细碎的芦苇,时不时勾刺进顶端孔道,那快感尖锐如针,透明的体液沁出,顺着那雕花之间流淌下来,宛如真正由欲望汇成的溪流。 初 分卷阅读17 - 分卷阅读18 [古剑二同人]终夜 作者:扒亵衣 分卷阅读18 七额角已然有薄汗,他双膝大开,腰身扭动,那仿佛是一段诡奇艳丽的舞蹈,令观者也屏息凝神,色授魂与。 他腿间皮肤轻薄,已被蹭得发红,接受的快感犀利却难以持久,在临界的地方徘徊不前。他向一支佩刀寻求解脱,目光却只是哀求地盯着沈夜,似是无声地求饶,主人……真的不行……帮帮我啊…… 沈夜深吸了一口气,伸手一推,初七本就只是勉强跪坐,柔若无骨似的连人带刀倒在床上,分身和刀鞘都被沈夜握在掌中,一起捋动几下,他尚未来得及反应,就尖叫着,射了出来。 “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沈夜解了他的双手,把刀横在他眼前,那白浊体液,黏连着雕刻,浓稠地流下来,他笑,“往后,如何再正视这句子。” 初七被他一说,羞愧难言。 佩刀被扔到一边,沈夜俯身下来顶进他虚软的身体里,便又是一夜尽欢。 蒹葭萋,白未晞, 伊人宛在水中坻。 原上草,露初晞, 旧栖新垅两依依。 【番外 威风堂堂 end.】 2013-09-25 【章八】 每一个人都会死两次,第一次是停止心跳,第二次是被人遗忘。 从这个意义上,谢衣算不算死,死了一次还是两次,都很难说;与之相对,初七又算不算真正活过? 瞳很少思虑这种问题,直到屏退左右之后,看到沈夜的身后浮现出那个人的身影,带着陌生的态度和熟悉的声音向他微微颔首:“七杀祭司大人。” “哦,是初七。”瞳点点头,说,“一段时日不见,貌似别来有恙。” “惭愧,承蒙七杀祭司大人记挂。”答得一丝不苟,礼矩有度,更无多余的好奇心,沈夜倒是调教有方。 瞳便也省去闲话,催动轮椅,转向偃甲炉,“早在三个月之前,偃甲炉耗能便陡涨三成,不久又增到六成,不过前段时间正是大寒,炉火尚能焚烧无碍,我觉得,耗能大一些总好过冒险熄火拆修,故而拖到现在。” 沈夜笑责:“诸多理由,还不是你不爱做的事情,就能拖便拖。本座与你说过多次了,拖延之症,其害有甚于跗骨之蛆。” 瞳低头受教,说:“彼此彼此。” 同为病友,大祭司岂非也与我一般模样? 沈夜哼了一声,转向侧目以示,“初七。” “是的,主人。”初七领命,便转向偃甲炉。 瞳说,“那便等我一下,我与你一起。” 沈夜阻止他,“瞳你行动不便,让他去就可以了。” 瞳想,沈夜倒是放心得很。 初七虽仍通晓偃术,但对制造偃甲炉一事,自是全无记忆了。那偃甲炉体积庞大,热能惊人,若非具有高阶祭司的深厚修为,别说检修,就连近身都做不到。为了防止意外,偃甲炉周遭十丈深挖护渠,并注了水,饶是如此,若有万一,仍是凶险异常。 现在,初七对此毫无异议,不假思索便去执行,与其说是自信,不如说是对于沈夜的命令全心信赖罢了。 没有人告诉过他偃甲炉的构造,他走到炉边,停留了一下,却自然而然地就知道应该向着哪里走去,应该用什么术法暂解封印,打开了外部机甲的小门,身影便消失在其中。 看到初七进去了,瞳才慢慢说起:“倒是没想到,你会带他出来。” “若是无用之人,如何长留身侧。”沈夜也一直看着那个方向,道,“更何况,论偃术,你远在本座之上,连你都摸不清这次偃甲炉的问题的根源,就算本座亲自去看又有何益。” 倒也是实情,瞳凝视了沈夜片刻,忽然说:“你今天心情不错。” 沈夜闻言一愣,没想到他忽然把话题转成这样,然而,随即便笑了笑,“心情?哪好得起来,尽是明枪暗箭……” “哦。”瞳不理他惺惺作态。 其实沈夜和瞳都差不多,说起来万人之上,地位崇高,实则由生至死,都没过过几天舒心日子。是苍天不仁,命途坎坷倒也罢了,但正如沈夜方才说的,尽是,明枪暗箭…… 若实在要回忆一些稍纵即逝的快乐时光,那么,即使冷情如瞳,也尤为怀念谢衣还在的时候,那时候,多好…… 谢衣、沈夜、华月,还有自己…… 那时候,阿夜也经常别扭地高兴着,让旁人看着,也都觉得高兴起来。 他到哪里都带着谢衣,开始的时候小小的牵在手里,到后来能并肩饮酒谈笑,再后来,常见阿夜人前人后说起谢衣时的那种骄傲,“他是本座的弟子。” 只此一句,无需赘言。 沈夜倾囊相授,护短匿愚,也毫不忌讳谢衣年纪轻轻便在偃术甚至其他方面超越了他的师尊。 瞳觉得,人啊,是很难能对另一个人全心全意至此的。他们曾经这么好,怎能想到最后竟是如此结局…… 他也好,华月也好,甚至是沈夜自己也好——陪着谢衣经历了这段短暂人生的这些亲近的人们,简直从此对这个世上一切人与人之间的情谊都不再抱有憧憬。 “说起来,之前,本座又送了一个人给你。”沈夜说道。 瞳想起了:“哦,你是说那个,切得相当干净漂亮,脊椎神经尽数断绝,其他的组织全都保留完好,是个养生蛊的好材料。” 沈夜笑道:“初七做的。往后你需要什么样的材料,让他帮你处理便是了。” “那就有劳,”瞳点头道,“我剖开来看了下,他魔气入心,与一般熏染完全不同。我怀疑砺罂与那些图谋不轨的人有私下接触,你需留意。” “本座自有提防,”沈夜说,“那个人是风琊座下,来献花的时机总是很巧,此次又偏偏是你向我报告偃甲炉之时。” “哦,原来如此。”瞳说,“不知道的,还以为你讨厌龙胆。” “呵,龙胆花……有何不好。”沈夜似是神思飘远,那人沐身月下怀抱蓝紫色花束发呆的样子,想必是比蔷薇海棠都要来得适合。 片刻之后,他自行回神,“以后寻花的事情便不要交到风琊的人手里,还是让华月去办吧。” 瞳叹了口气:“你让华月替你给沧溟寻花?” “有何不妥?”沈夜说:“寻花之人每日下界,必能令砺罂猜忌,扰乱他关注的方向,华月乃我心腹,岂不正比风琊更合适?” 分析得头头是道,唯独不懂人心啊。大概这世界总是公平的,有人在某些方面出类拔萃,在另一些方面就势必要迟钝吧。 瞳说:“我也是你心腹。你若无所谓,这事情就交给我吧。” 沈夜奇怪地问:“这种杂事你竟有兴趣?况且你行动不便……” 瞳说:“我无兴趣,交给手下傀儡去办。最近刚制好了新的傀儡,正无所事事。” “八号么?”沈夜沉吟片刻,“八月为桂月,或叫红染也十分风雅上口。” “不劳大祭司起名了,”瞳打断他,“就叫小 分卷阅读18 - 分卷阅读19 [古剑二同人]终夜 作者:扒亵衣 分卷阅读19 扒。” “听你口吻,似是对他不满?” 瞳说:“失败之作……颇有绮思,难堪大用。” “傀儡大多木讷,能有些奇思妙想也属难得。” “我所说绮思,乃是绮丽之绮。” “……十分有趣。” 紫微尊上与七杀祭司日理万机,浮生半日闲,倒也难得。此时偃甲炉那边的小门再次开启,沈夜不再与瞳闲扯,目光向那边转了过去。 初七自是毫发无损从门内走出来,关好了,重新设上封咒,再以咒术催动,整栋熔炉重新开始转动,发出与之前迥然不同的流畅声响。 他这才走到沈夜和瞳面前,神色如常,只是脸色发红,嘴唇略有干涸,炉内核心之处的温度可锻铁熔金,他想必还是消耗了相当的体力,“主人,属下幸不辱命。” 沈夜问:“原因找到了么?” 初七点头,将修复时的种种情况简要解释,乃是几处关键位置的导灵栓被更换,灵容偏小,灵力流无法顺利流转造成阻塞,大量热能白白消耗。 初七此话暗示得很明显,但终究不敢出言妄断,然后沈夜和瞳已经听明白了,这种故障,乃是人为破坏。 沈夜说,好,本座心里有数。 然后他吩咐,“初七,你便把那些故障的导灵栓放回去。” 他不想打草惊蛇,不过这样一来,流月城中的人怕是要受一段时日的寒冻,年老体衰者只怕未必能挨得过。 不过初七对此似乎自是完全没有异议,只是低头说:“是的,主人。” 沈夜很高兴,不用再猜测也能看出来。 他悄悄对瞳说,“你看,他现在心里没有其他人了。” 等到初七再从偃甲炉里出来的时候,沈夜已经走了,他确实有很多事情要忙。 瞳转达沈夜的意思:“今日他没有事情交代,之后你可自主行事。” 瞳与沈夜相识多年,猜得到他的心思,他还是介意初七的状态,又不想听自己嘲讽,诸多借口,不过是想让自己看看他而已。 其实,初七没有什么危重伤损,只不过带着一个有所松动的封印。 瞳有句话从未对谢衣说过,后来自是没有机会了。 谢衣叛逃之前,曾问他,瞳,你平日对什么都看得透彻,为什么这一次,为何不愿去劝劝师父? 为何?木已成舟,为何要劝。瞳一点也不想去劝沈夜,反而也有一句话想问: 他对你这么好,什么事情都迁就你,所以,哪怕你要饱受良知煎熬,你为何就不能迁就阿夜一次? 沈夜一开始要求他制作初七,瞳本是不愿的。 不过犹豫再三,谢衣将死,但沈夜仍要在这浮世颠沛,不知尽头,为何就不能满足他的愿望而存在?让他稍微多那么一点点开心呢? 幸好,自己终究是妥协了。 否则,今日又怎能在沈夜目送初七修理偃甲炉的时候,他提及初七的时候……从他眼睛里依稀看见与往日相似的光亮。 【章九】 这已经是多少年了,二十多年了吧…… 砺罂蹲在矩木上想,倘若上天再给他一次机会,他绝不会穿越到流月城这鬼地方来。 “已经二十五年了。”镜子对他说。 “呵呵呵呵呵,是二十四年零三百二十三日。” 镜子那头的声音不理会他的精确,只是道:“二十五年了,你依然寸功未立。不如回来,换我试试。我正盘踞神州西北,此处民风彪悍,多有战事,可谓水土丰美。” 砺罂恶狠狠地笑道:“呵呵呵呵,你当我蠢?烈山部只怕是现今仅存的神遗部族,岂是凡间那些粗陋心性可比?神农后裔,谁不觊觎?当初察觉伏羲封印破裂,你我相争,结果,是我赢了。” 镜发出正吞咽下了什么美味一样的声音,断断续续地说:“烈山部人确实是……极好极好的,但……唔……你偏偏吃不到。” 砺罂恨不能就此把镜子砸了,牙磨得桀桀作响,都是假设,他不能砸碎镜子自断后路,他也没有牙可以磨。 “砺罂啊砺罂,你多久没吃一顿饱饭了?”镜子仍是不依不饶的,“想来,你也曾经是名噪一时的心魔,他们当你坐拥宝山乐不思蜀,唯有我知道,你过得好苦啊。” “呵呵呵呵呵,我偏就喜欢这么被吊着胃口,满目珍馐,观色,闻香,这漫长的等待和煎熬,最后吃到嘴里岂不才是极乐的滋味。”砺罂笑,“呵呵呵呵,你继续损我也无妨,其实,你心里不知有多羡慕我,多想跟我换。” 镜子叹了口气,说:“我之前与你相争的时候自然是羡慕的,败给你的时候真是不甘到了极点。我仍不死心透过这镜子,看你流着口水,扑上流月城之时,便要大快朵颐之时,真是嫉妒得抓心挠肝啊……不过嘛,然后我就眼睁睁地看着,你被沈夜那一顿剑砍鞭抽啊,那真叫,天地失色,日月无光……我忽然就好庆幸自己输了这一仗,我魔性不如你,还真未必挨得住。” “你!”算是戳中了砺罂的痛处,不过身为心魔,岂能如此容易被拨乱心境,“哼……呵呵呵呵呵,他也没讨得多少便宜。” “是吧。”镜子说,“他有神血护持,你奈何不了他。” “实力已是如此强横,那心性更是……”镜子又想起来那一幕,“之后你们订立契约,他竟就在这树下说什么,外界使者到来,实乃流月城之……哈哈哈哈哈……实乃流月城之大幸,将于外界使者戮力合作……哈哈哈哈哈!光天化日!朗朗乾坤啊,这颠倒黑白的话,讲得红口白牙面不改色……哈哈哈哈哈哈,真是个做大事的人啊。” 砺罂哼了一声,若非碍着沈夜在,他又岂会沦落至此,“那又如何,他现在还不是处处受制于我。” “砺罂啊,沈夜此人可怕至极,你真要与他对阵,不如考虑放下芥蒂,打开镜道,或许你我联手……” 砺罂说:“我就说,你对我诸多嘲讽,实则不知多羡慕我。做梦!” “贪心不足,蛇吞象。” “可不是我贪心。而是,你对我来说毫无用处。”砺罂说,“流月城除了沈夜,还有七杀、廉贞、贪狼,一干高阶中层祭司也都实力不俗,哦,差点忘了,叛逃在外的破军,当初亦是心心念念想要杀我的。所以,我要杀沈夜,和你联手难道能压制这么多人么?我不如自那些软弱人心中,找一颗棋子,令他得到沈夜足够的信任,便能在他的背后…呵呵呵呵…那个人,我已寻得,他便是……” 他突然将声音压低,骤然反手一挥,一道魔气如雷电刺入矩木枝叶之间,那里仿佛是有个影子闪了一下,不知中了没有,瞬间便已远遁。 “什么人?”镜子问他。 砺罂哼了一声:“那大概是……沈夜的影子。” 砺罂的日子在最近几个月变得有些愈发艰难,他以魔气分裂出的那些耳目忽然大量折损。 流月城中除了沈夜,谁能有如此实力,能将 分卷阅读19 - 分卷阅读20 [古剑二同人]终夜 作者:扒亵衣 分卷阅读20 如此多的魔物无声无息地杀灭,连一个也逃不回来。更何况,烈山部人除了沈夜,都佩有魔契石,法术攻击都无法对彼此生效,所以沈夜与这事绝对脱不了干系,应该不做第二人想…… 然而,砺罂盯得很紧,结果不过证实了,动手的,真的不是沈夜。 砺罂也不知道那是谁,他就像沈夜背后的一道影子,像沈夜袖中的一柄利刃。 “呵呵呵呵呵呵,也好。”砺罂笑道,“没有魔契石,他能动到我,我便也能杀到他。或者,更好一点……若他便是那枚我在寻找的,最好的棋子……” 而此时此刻,“沈夜的影子”坐在一处不起眼的穹顶,心中十分苦恼。 他现在已经拥有相当的自主,在沈夜不召唤他的时候可以在城中自由行动,但沈夜也告诫过他,砺罂实力强大,不要贸然接近……若是被他知道自己竟然违逆命令…… 真是自作自受啊……那一击残留下的魔气必然无法掩饰。 “唉……”初七盘起一条腿,扯起自己的一条敝膝下摆看,上面一道焦黑的弧形烧灼痕迹, “这么大一个洞……可怎么办才好……” ◇ ◇ ◇ 那天沈夜回到大祭司神殿的时间较之往常要早了很多,自前厅走过内院也没见到初七,沈夜暗想,他倒是藏得好,还是有什么事情绊住了,未能及时返回? 再等一等吧,他也就转身向内,穿过甬道,走进了寝殿书阁,点上烛火。谁知,初七竟真的躲在此处,被那光亮逼出身形来。 沈夜好笑,“初七,你躲在这里做什么?意图不轨么?” 初七急忙跪下,摇摇头,“没有,主人。” 自从他们关系亲密以来,沈夜江山易改本性难移,老毛病又犯,对于初七的约束变得十分稀松。 初七虽然远远说不上恃宠而骄,但因感觉到他的包容,已经很少因为沈夜一句玩笑就惊慌失措了。 必然是有事。 沈夜默不作声,只是压低了眼,空气中威压仿佛是有形之物,层层叠叠,有时候沈夜审问犯人,就这么默不作声地看着,没多久,人就招了。 终于是让他眼尖,看到初七放着膝盖上的手,心虚地悄悄扯了一下。 “你的腿怎么了?” “没有,主人。” 沈夜不理会他的狡辩,几步到他身前,弯下身伸手一捞,便把人横抱起来,初七自知已是瞒不过,仿佛被抓了现行,只能无奈认错:“主人恕罪。” 沈夜抱他走近灯下,仔细看了他的膝盖。腿倒确实没事,只不过,蔽膝的下摆被烧了个洞。那倒也罢了,居然还偷偷摸摸地补了一块上去,技法之拙劣,简直惨不忍睹。 想来,他连偃甲炉都能拆卸组装,怎么就弄不平这么一小块布料。 沈夜看看那块黑色补丁,再看自己的书案,初七从不动他的东西,今天却是动过了。他说,“你这涂的,是墨吗?” 初七低头不答,不知是烛火橙红的暖光,还是真的有些脸红。 沈夜摇头叹说,“你啊……” 那语气十分亲昵,以至于他把初七放在书案上坐好,抬头看见,那面具下的唇竟似是带着笑意。 沈夜拿起那片下摆,本只是烧灼,被他补得像被狗啃过,样子难看,现在拿近了,还散发出墨汁淡雅的苦香来。待他将那片拆下来,扔到一边,他的手指上都是全是黑的。 他听到初七那些发出闷闷的笑声,纵然他抬眼去看,初七似是想要掩饰,但那笑却压抑不下的样子,他自己大约也是十分苦恼。 沈夜心想,他真是越来越放肆了,但心里自然无论如何都生不起气来。 初七行为刻板,纵然情谊深厚,实则还是极少露出微笑的。不,不是极少,沈夜突然发现,他是真的没有见初七笑过。 他笑起来唇是这样,眼又是如何? 沈夜探出手,取了那半面面具。 倒也没有太大的差别,初七总是看着他的,去了这层阻隔,沈夜便能望进他眼睛里。那双眼睛净如烟晶,那里面只映着沈夜自己的倒影,而他的眼睛连着他的心。 他爱他。 沈夜早就知道。 他曾经觉得荒谬无比,以为这世间简直无有因果善报,现在却恨不得那些迂腐道理全是真实。 虽说,人生不如意十之八九,也便总该残留那么一两分的幸运罢。他又怎知今生今世,这点滴眷顾,不正在此时此刻? 既然,这世间应是公平,有所得,必有所失,任何事也必有相应代价。那么……自己此生也算坎坷崎岖,朝避猛虎,夕避长蛇,百年之计无一日可全心为自己而活,如此,不足以换得一个人与自己生死与共么? 既道,天意从来高难问。那么,纵然自以为是逆天而行,又怎知不正是天意成全?天意既是没让谢衣毁在自己手里,既然是将初七留给了他,那,也应是牵引着一段宿世尘缘的罢? 天不绝人愿,千年无转移。 君若辰星我似月,夜夜流光相皎洁。 沈夜想,便是如此。必定,便是如此。 然而沈夜不知道的是,彼时,竟然是他最后一次看到那张脸。 在那之后,一切就又都不一样了。 他是那么多疑的一个人,蛛丝马迹,洞若明火。 那夜,却偏偏丝毫没有疑虑过以初七的身手,是怎么会弄破了自己的衣服。哪怕只是一点点留意,他也能察觉到上面残留的魔气。 若非全心以为初七必定不会逆着自己的意思,沈夜至少不会全无防备。初七擅入寂静之间,令砺罂确认这道影子的存在,从而布下陷阱, ◇ ◇ ◇ 次日,沈夜至寂静之间,砺罂发动镜咒,将他转到魔域边缘,暂时困住。 沈夜也不急躁,几次尝试破阵之后,道:“砺罂,你真是闲到要做这些没有意义的事情么?此咒不能伤本座分毫,你如此劳心劳力,只为留本座在此,至多一个时辰,其心真是令人感动。” 砺罂说:“呵呵呵呵呵,一个时辰,难道不够?可以做很多事情。比如……” 他长长大笑,他也害怕沈夜受激,抱着玉石俱焚的觉悟与之搏命,所以并没有把这话说出来。 比如……把那个永远藏在你背后的影子,逼出来。 砺罂只顾着隐藏自己的心思,并未发现沈夜也在故作镇定。 沈夜不让砺罂看出端倪,他的病症不合时宜地发作了。直忍到他离去之后,沈夜才紧紧按住自己的额角,似是想将那头疼和热度强压下去,心中恼怒不已。 “啧……偏偏在这个时候……” ◇ ◇ ◇ 比砺罂期待得更早,初七很快就发现沈夜失踪了。自从他们同服合卺,便仿佛有了一些微妙感应。按说合卺蛊并没有这种效能,只怕也是心有所系的 分卷阅读20 - 分卷阅读21 [古剑二同人]终夜 作者:扒亵衣 分卷阅读21 错觉,但此时心中的不安却怎么也无法用错觉之辞盖过。 初七迅疾地在各个神殿之间潜行,寻不到沈夜的蛛丝马迹,却只听得那些想要请示上意的神官祭司们也在互相打听,可曾见到大祭司? 巨门祭司施施然走出来,头发理得油光锃亮:“哈哈,说不定他已经逃往下界去了,他和那砺罂私下进行什么勾当,谁又知道。” 华月愤然道:“胡言乱语!” 流月城的任何地方似乎都已没有了沈夜的踪迹,初七走投无路,向瞳报告。 瞳认为此时下结论还为时尚早,不过雩风的言辞着实令人在意。若大祭司真的行踪不明,他更需要与华月一起先稳定局势,让初七暗中继续找寻。 沈夜给初七下过禁令,命他可在流月城自主行动,但惟独不得靠近矩木禁地。昨日他擅自窥探砺罂之后侥幸沈夜并未察觉,他本是暗自庆幸不已,并决心绝不再犯。 如今沈夜行踪不明,这整个流月城中,初七唯一没有涉足的地方也只有寂静之间了。他犹豫片刻,终究引动咒诀,身影渐渐消失在空气中,潜入禁地之中。 在那矩木之下,他远远看到那身黯黑法袍,那个熟悉的身影背对着他,静静地站在那里。初七心中稍安,心想也许自己只是关心则乱。 空气中残留着魔气和灵力激荡的气场,满地都是某种封印的碎片,那个人似是经历了一场恶斗,气息纷乱,勉强得以全身站在这里。然后他似是察觉了他的靠近而转过身来,说:“既然来了,就出来吧。” 初七一时踯躅,这是让他现身么?虽说禁地里除了附身矩木的砺罂和沉睡的沧溟之外,没有旁人,可是…… 然而,沈夜的身影却是一晃,竟似身受重创,终于支持不住似的突然跪倒在地,以手掩口,手缝间喷出鲜血。 “主人……”初七瞬间移到他近前,沈夜轻轻咳嗽,手指间溢出淋漓血花,他似是十分痛苦地抓住初七,又渐渐脱力,手掌自肩头滑落,那些血痕长长地涂印在他持刀的手臂上。 不对!初七惊觉异样终是晚了,纵然甩开对方,反手抽刀出鞘,刀锋划出一道弧光逼到“沈夜”的咽喉。 他分明知道那只是幻术,然而眼前一晃,却仿佛看到沈夜真实地站在他的面前……彼时夜凉如水,他负着双手,迎着自己的刀锋,似叹似笑,“好…好…好!” 初七刀锋微颤,竟是无法前进半分。然后他就没有机会了,手臂上的那些血液转成浓黑,沸腾起来,带着腐蚀般的剧痛渗进他的身体里,他几乎握不住那柄刀。 “呵呵呵呵呵,捉住你了。”沈夜的幻像笑道,那分明是砺罂的声音。 初七忍痛甩开纠缠,疾退数丈,然而那手臂上的疼痛顺着他的血脉蔓延开来,他惊觉那道魔气正在杀死他体内的蛊虫……取代它们,控制他的身体。 “我当是什么,原来,只是个傀儡。”砺罂的身形已经渐渐变了,仍带着沈夜的面容,但玄色的衣袍和头发皆如墨色如水,四散溶化开来,又如同无数条黑色的长虫纠结在一起。 初七半身受魔气所控,莫说反击,连遁逃也做不到,便只能看着砺罂慢慢地走近他。 “一个傀儡,倒是方便了,”砺罂伸出指爪,扣住初七的咽喉,将他按在地上,周遭游弋的魔气纷纷袭裹住仍在挣扎的身体,四下触探,“倒是让我看看,如何能让你听话。” 然而,身为烈山部人,贵为神农后裔,纵然身陷囹圄,又岂会任人宰割? 砺罂勉力压制初七时这样想,这些可恶的上古神遗看上去一个比一个美味可口,骨头却又硬又难啃! 之前砺罂算是偷袭得手,令初七一时失察,右手遭魔气入侵,继而向他体内蚕食,半身几乎丧失行动的能力。 他虽无力摆脱困境,仍能发动灵力相抗,如此,纵然是周身魔气缠绕,想要再侵入分毫,却是没有那么容易了。 “可恶啊!”砺罂魔气暴涨,宛如漆黑的雷霆和烈火直直地轰击烧灼下来。魔气虽无实体,固若金石,而心魔之力则更为残忍。因他们经常需求宿体,故而心魔之力往往并不伤害对方的肌体,却是直接打击他的魂魄。 天地命魂,又是何等脆弱。若是无力抵抗,重击之下便被撕裂了魂魄与肉身的连接,这反倒算是幸运的,不过一世消亡而已。 若是,执着不去,直至被击穿命魂,其下场,可就不仅仅是死了…… 肉体伤痛终有极限,魂魄之伤则无尽无涯,绵延世代。初七受此一击,生魂震荡,他的心志哪怕是稍有软弱之意,只怕便早已破体离魂。 而动用心魔之力也消耗甚巨,砺罂一击不成倒是意外,不过是个肉傀儡罢了,生亦何欢死亦何苦,因何执着不放?! 然而,他大半魔气禁锢着沈夜,再要攻击却气力不济,只好暂时放软攻势,长笑道:“呵呵呵呵呵,我并不想杀你,你又何必真以魂魄相抗,难道宁可神形俱灭?沈夜当真值得你如此忠心?” 初七说:“井蛙语海,夏虫语冰。纵然告诉你,也是无益。” 砺罂听他语气中轻慢意味,听起来倒是与沈夜如出一辙,音色醇美,语调优雅,同样的动听又欠揍。 不禁恼怒,砺罂堂堂心魔,若说沈夜贵为神裔部族大祭司,嘲讽于他倒也罢了,“你不过区区一个肉傀儡又懂得什么!” 砺罂说到这里,强压下怒气,倒似想起了什么,而愉悦起来,“我可听说,流月城中的傀儡皆为七杀祭司瞳听从沈夜命令,以活人尸所制。那些人啊,生前皆是被他们试蛊炼药,折磨至死,连死后也不得安生,却还要俯首帖耳为他卖命。” 他尖锐的指爪,扳起初七的下颌,继而说道:“而你,只怕也是如此。说不定啊,你生前就是被沈夜亲手残杀!你死了,他又把你做成他的走狗,供他差遣取乐!!呵呵呵呵呵……你竟还在谈论忠诚,当真可笑!” 初七听到他这番话,心中无波无谰,只是安心地想,必然不会是如此。 虽然初七知道自己是烈山部人尸身所制,却从未想过自己之前究竟是如何身死,但沈夜……绝对不会如此对他。 初七想起昨夜沈夜坐在灯下,牵着他的下摆,为他细心修补的样子,想起沈夜取下他的面具,凝望着他的样子……他对他说:“补好了,站起来看看。” 初七跳下书案,低头完全挑不出到底是哪片蔽膝曾经损坏过,然后便被沈夜拥在怀里,将额头于他靠在一起,那仿佛是个比拥吻都更为亲密的动作,他闭上眼的时候,感觉整个世界都在缓缓地转动…… 那个人是沈夜,从自己第一次睁开眼的时候,就印在心上的主人,绝对不可能如此对待他。 初七连一丝一毫都没有怀疑。 砺罂见他不说话,以为他内心 分卷阅读21 - 分卷阅读22 [古剑二同人]终夜 作者:扒亵衣 分卷阅读22 动摇,“怎样,不如与我合作?我可赐魔力予你,可令你功力大进。以你灵力之强本就几与沈夜不相上下,甘心做沈夜的傀儡不可惜么?有我助你,你不仅可以复仇,甚至跳出生死轮回,与天地同寿……” “呵呵,”初七发出笑声,“诸多废话,是还未休息够?” “什么?!” “你的心魔之力,有力气动第二次了么?” 砺罂大怒,“既然你一心求死,那便成全你!我便击碎你三魂七魄,留下这个躯壳供我驱使!若看到是你,对沈夜刀锋相向,他的表情将是何等精彩!” 初七冷笑道:“既为流月城大祭司座下,我倒是要看看,一介魔物,能否伤我分毫?” 初七这话自是托大,心魔之力,凶险异常,就算侥幸不死,命魂耗损亦难以修复,一击之下也许便是折了一道轮回。 然而,他势必激他出手,更是必须抵挡住。 此时他与砺罂近身相接,从而能够感应道他的大半魔气游离身外,维持着一个封印的运转。若是他能将砺罂更多的力量牵扯过来…… 砺罂受他言辞挑衅,一扬手,魔气如压城黑云,他全力发动心魔之力,再次重击下来。初七神魂俱动,然而仍是勉力支持,并回以一声冷笑。 砺罂更被激怒几分,第三次强行聚起魔气。初七此时想得通透,即便能受住此招,也已是极限,只怕也无力再聚心神,唯独挂心的,只望沈夜能察觉到封印有所削弱,趁机破界而出。 只是,从此竟是再也见不到了么…… 初七…… 忽然,心有所感,似有什么在呼唤牵引,在叫我么…… 初七心念随之而生,我之性命为主人所有,倘有召唤,必为心之所向,纵使披星戴月,夜度离魂…… 初七的灵力,至此,骤然衰弱下去。 那第三击心魔之力雷霆万钧,尽数打进他脆弱不堪的躯壳之内。 然而与此同时,一股强横之力自魔域边缘爆发,一路摧枯拉朽,几乎一直震碎寂静之间的封印。 那破碎的空间间隙,气流对冲,激起飓风咆哮,而在人界和魔域之间穿梭的庞杂魔物无从躲避,尽数被殃及,惨叫着撕成碎片。 在那裂口中,缓步走出一道人影,长剑在手,身后偃甲藤蔓丛生,群蛇一般昂扬,“砺罂!!!” 沈夜!砺罂急忙遁入空中,心想,不可能!不可能啊! 纵然,他是受了激,对那傀儡频繁动用心魔之力,而致使封印有所削弱,然而以沈夜的力量,仍不该如此快就能脱困。 他仍未懂,而沈夜的剑气却隔空疾削过来,速度与力量皆与往昔不可同日而语,他怎可能精进至此?! 砺罂的实力与沈夜本在伯仲之间,此时竟完全躲闪不开,抵挡不住,正中当胸,只听一声惨叫,他的大半身躯如乌云被狂风撕碎。 纵然魔核尚在,不致神形俱灭,但遭受的伤损短期之内却也无法再重新凝聚。砺罂拖着残躯,在空中四下逃窜。沈夜无法彻底杀死他,却能趁他虚弱之时一天一天地将他不断打散成齑粉一般的存在。 砺罂想着应对之法,口中慌不择言:“沈夜……大祭司殿下,不过就是个小小玩笑,何故如此震怒呢?” 沈夜目色赤红,如同被触了逆鳞的怒龙,根本不与他言语,在他身边偃甲藤蔓狰狞地蓄势,五行之力循环相生,灵力高涨到骇人听闻的程度。 “……我们还是盟友,”砺罂心中恐惧,“大祭司殿下不至于不顾你烈山部的存亡……” 话音未落,又是一道剑光追来斩去他半只脚掌的部位,砺罂凄厉嚎叫,落荒而逃,在矩木枝间躲闪。 沈夜投鼠忌器,剑势稍缓,却仍是不依不饶地从各个角度追击首尾,魔气在空中破布似的被一条条撕裂,他似是要将心魔寸寸凌迟才肯干休。 砺罂周遭险象环生,沈夜步步紧逼,链剑和偃甲藤蔓配合无间,既冷静又凶残地将他的生路一条一条封死。最终一道剑气将他从矩木枝上逼落。 砺罂退到地面,再无藏身之处,剑光又至,他避无可避之间慌忙挥手,魔气拖起一个人挡在自己身前。 他并不认为这个傀儡的肉身能挡得住紫微祭司的一击,然而出乎他意料的是,沈夜雷霆之击竟就这么硬生生地收住了。 “……” 沈夜面色苍白站在原地,身畔偃甲藤蔓亦纹丝不动,像是突然中了什么魔咒,时间似乎骤然在他身上停止,然而他的杀气却是一刻更重过一刻。 这是怎么了?砺罂得以喘息,他当然很快就醒悟过来。原来如此,沈夜可是不愿意伤害这个人么? 他聚形的魔气已经所剩无几,于是很轻易地将身体缩得很小,像一枚毒痈似的,附着在傀儡的后心,自他的颊侧垂鬓之间,谨慎地窥探沈夜。 心魔,但凡是人心有一瞬间的罅隙,又怎能逃过他的眼睛呢? 沈夜的目色深沉,他看到初七的身体以一种非常不协调的方式站立起来,说站立也许并不确切——他的右肩斜耸,像是被无形的线吊着提起来,直到将膝盖拉直,左半身却似全无力气,手脚都软绵绵地挂在躯体之上。 初七的头颅低垂,无声无息,覆着面具的脸庞,看不清生死。 沈夜知道自己已经失策了,他不应在那一刻停手,反而该将那一剑毫不犹豫地继续刺过去。 只要暗中避开要害,哪怕刺穿他的身体挑到一边,初七便不会继续被砺罂挟持……也不会被砺罂察觉到,他的重要…… 但是在那一刻他反应不过来,他的心脏被什么东西缓缓绞紧,疼到无法动作,持剑的右手臂内有一条肌肉在不受控制地跳动,一直到现在,仍不能平息,让他的剑尖在轻微地发抖。 “大祭司殿下,怎么不打了,可是累着了?” 沈夜双目微敛,局势已转,此后步步危机,他听砺罂挑衅之言唇角浮出嘲弄笑意,骤然睁眼之时,眸光之中只是一片冷意,“哼,砺罂,说得好像你还能受得住本座的一剑?” “大祭司殿下不妨一试?”砺罂将身躯又缩得更小了一些。 沈夜低头冷笑,收了剑势,一拂袖偃甲藤蔓消失于无形,“也不用虚张声势了,本座下手自知轻重。你我之间契约仍在,本座怎可能真的伤你性命呢?” “大祭司殿下,总是……佛口蛇心呐。” 砺罂哑声长笑,自己想的没错,沈夜的弱点已经被自己牢牢抓在手中,“呵呵呵呵呵呵,我倒觉得,虚张声势的人是你啊。” 初七的身体猛然一震,身畔黑气弥漫,他似是十分痛苦地扭曲起来,体内骨骼经脉吱咯作响。 “砺罂,你是要做什么呢?”沈夜语气平淡地问道,他只是站着,也只能站在那里,眉头睫毛都不能多出一丝颤动。他的目光却是不偏不移,将初七的每一丝折磨都看进眼睛里,握紧了自己的剑。 “哦?大祭司殿下如此看重这个人么?” 分卷阅读22 - 分卷阅读23 [古剑二同人]终夜 作者:扒亵衣 分卷阅读23 初七此时灵力耗尽,完全无力抵挡魔气侵蚀。黑气沿着他的血管经脉逆冲而上,血肉异化而体内蛊虫大片死亡,而皮肤之上却逐渐浮现出暗红发黑的诡异图案。 “他虽然违抗本座不得擅入禁地的命令,但毕竟是本座的下属。”沈夜不满地说,“砺罂,你这么做,是想要挑衅本座么?” “原来他是大祭司殿下的人,那还真是失敬。”砺罂故作惊讶,“据我所知,烈山部既已与我立下盟约,族民应该都配有魔契石为据,那么……为何他的身上……” “他?他不过是个傀儡,行尸走肉罢了。流月城中豢养成百上千,想要多少也都能造出来,这种东西,哪里算得上是人?” “是么?原来他在大祭司殿下眼中是如此的低贱,”砺罂不是那么容易受骗,“真是没有想到,之前他可是几乎魂飞魄散也在舍身护主呐,我还以为你们主仆情深得很。啧啧,不知道他醒过来,听到大祭司殿下这些话,是否还会忠心不移?” “……” “呵呵呵呵呵呵呵……要不然,就让他醒来吧。” 沈夜喝道:“砺罂!你到底想要玩什么花样?” 砺罂只是发笑,然而,沈夜却看到初七的身体停止了挣扎,缓缓地抬起了头,似乎是看到了他,虚弱地叫了一声:“主人……” 初七…… 沈夜忍下了想要开口呼唤他的冲动,心头却乱似沸汤。他多想要冲过去,看他是否无恙,想教他安心,他一定会救他的。 然而,他什么都不能说,也什么都不能做。 “真是冷淡啊……”砺罂在初七的背后悲凉地说,“看来除了令妹和挚爱的沧溟城主之外,大祭司殿下便是对谁都寡恩薄义。” “砺罂,”沈夜似是厌烦透顶,“本座事务繁忙,比不得你能在这些无聊的事情上浪费光阴。本座就不奉陪了。” “大祭司殿下是不是忘了什么事情?” “哼,就算只是本座的傀儡,也轮不到你随意处置。现在将他还给我,今日之事到此了结。” “呵呵呵呵呵呵,大祭司殿下的人我又怎么敢强留。”砺罂笑道,“可是有句话,他好像很想问你?” 沈夜本是作势要走,然而察觉身后异动,而回过身来,只见初七正在吃力地向前行走,他的声音气若游丝,“主人……” 砺罂在耍花样!需要小心戒备,沈夜即使意识到了,却仍是怀了一线希望,初七向着自己走过来,也许这便会有转机。 初七一直走到沈夜的跟前才停下脚步。 “主人……”他仰起脸,迷茫地问道:“我是……怎么死的呢?” “……” 他的心脏似被瞬间冻结一般。 他的噩梦,回来了…… 然而,就在此时初七的动作却顿时敏捷,右手紧握的长刀竟向他的心口直刺过来。 沈夜竟来不及应对,他的脑中一时混沌,盘旋的全是那个简单的答案,你是……死在我手里的……是我杀了你…… 幸好,神血护持之力在魔气靠近之时已然自行催动,在他胸前展开,那刀锋撞击在上面不能再进分毫,紧接着,初七便被弹开。 然而,似乎仍是有什么东西,被那一刀刺中,整个破碎掉了,沈夜的心里全是尖锐的碎片,然而,任何一点痛楚都不得从口中泄露。 不!他强迫自己冷静,那根本不是初七的刀式!那根本不是初七!那么……他却不敢去想的却是,在那个身体里,初七是否还活着呢…… 沈夜再度暴怒起来,“砺罂!” 初七的身体宛如被蹩脚的傀儡师所操纵着,蹒跚地站立起来,重新向他走过来。 “呵呵呵呵呵,大祭司殿下的神血之力,果然不同凡响。你刚才砍我的那些伤,到现在还疼着呢。”砺罂嚣张地狂笑,“这个傀儡啊,刚才的神血之力也一定打得他很疼很疼的。” 沈夜咬紧牙关,初七此时露出的下颌和手指上尽皆浮现出暗红的图案,整个身体都已被恶浊魔气所侵占,自是与清圣的神血之力水火不容。 “不过也无所谓啊,反正,大祭司殿下对他也并不看重,更何况,流月城做傀儡的那些活人,还不都是你亲手或者亲自下令害死的么?他也是一样吧,已经杀过一次了,多杀一次又有什么所谓……” “住口!” 此时,初七手中蒹葭发出冷冽寒光,在他身后拖着,一步一步地逼近沈夜,刀刃与青石摩擦发出刺耳的声音。 那不是初七。沈夜有多少次看到初七在仔细地擦拭这把刀,他知道他有多爱惜这把刀——那是他送给他的。 蒹葭的白木刀鞘之前也被扔在地上,初七向他走来的时候,从那上面踩过去,脚下木鞘发出碾压的裂响。 魔物懂得什么人心。 沈夜的愤怒消失了,他想,那种东西怎么会懂得被自己护在掌心,惜若目珠、视若珍宝的东西,眼睁睁看着,被人践踏、利用和伤害……这是什么样的感觉? 他转而又有些想要笑出声来,这不就是自己做的事情,此时的感觉,这就是报应吧。 初七终于走到他的对面,攻击向他的刀全无章法,但魔气加持之下,威力却也不容小觑。沈夜的神血之力对魔族而言宛如炼狱焚火,在触及到初七的时候便亦发出被烧灼的黑烟,也许砺罂说的是真的,会让他很疼很疼——如果他仍活在那个身体里的话。 沈夜的链剑抵住蒹葭,扭转方向将他甩向一边,指望他能露出背后的破绽,然而砺罂也清楚他的算计,宁可让漏出其他致命的破绽,也绝不会背向沈夜。 然而,也不是没有办法破局,砺罂再如何躲在初七的背后,如果刺穿那个身体,从心脏这个地方刺过去,连着心魔一起…… 初七正被他狠狠击退,剑柄撞到他的胸口,面具从他脸上掉落下来, 他的脸上遍布血红魔纹,眼帘微阖,之间可见他静止的瞳仁,生命焚烧殆尽那样的灰白。 “初七!”沈夜唤他的名字。 没有回应,他的双眼却全无神采。 那果然不是初七。 他心里不知道是痛苦还是释然。天意何曾容许人力妄加更改,这是他亲手造出的梦,结果,也必将由他亲手终结。 沈夜似是放弃所有防御,仿佛没有看到刀锋已经逼到眼前,也没有听到砺罂已经发出笑声。他心里默默想着,初七,到我这里来吧。 蒹葭锋芒,如霜如雪,距他眉间不过三寸。 来,再靠近我一点。这样……我就可以刺穿你那颗早已死寂的心脏。 金色的法阵在沈夜的面前展开,力量非常脆弱,在挡住了蒹葭的瞬间便消失于无形。 然而,在这一瞬间,沈夜仍是看清了,那是他所亲传,繁复的阵法没有人比他更为熟悉,那是——舜华之胄。 为何会出现? 初七跌跌撞撞地退后几步,他的身体又开始不协调地歪斜,左手的指尖上却发出金色的微光。 “哼!” 分卷阅读23 - 分卷阅读24 [古剑二同人]终夜 作者:扒亵衣 分卷阅读24 砺罂感到控制这个身体有些力不从心,然而如何甘心功亏一篑,他再度激起魔气,而那微渺如萤火的光亮又再度湮灭。 “大祭司殿下,你看到了么?原来他还活着呢。”砺罂的言辞意在搅乱沈夜的决断,“他好像仍在负隅顽抗,不允许我伤害你啊。” 蒹葭再度举到身前,然而刀锋却几不可见地颤抖,那个自不量力的神识在阻碍着他,砺罂心想须当速战速决,他操纵那个身体,向着沈夜冲过去。 所有的一切都不过是电光火石的一瞬,迅如流星,轻如生命的猝然消逝。 傀儡的左手抓住自己的刀锋,化招手势异常巧妙,四两拨千斤,生生将蒹葭逆转过来,那本应刺出的刀尖反向傀儡自己的心脏。 砺罂大惊,他想要与自己同归于尽!他催动魔气想要再度扭转。 沈夜亦眼见初七的脸庞平静如水,他的身体却在自相残杀,左手攥紧刀刃死死不放,因体内没有多少血液,所以刀伤抵骨,也只是在指间渗出少许殷红。 突然,舜华之胄再度展开,蒹葭刀柄撞到上面,借着砺罂操纵身体前冲之力,反噬其身。初七胸口的肌骨在被锋刃破开之时,只发出了轻微的声响。 砺罂恐惧地惨叫一声,逃离了初七的身体。 而沈夜却在这最后的关头,亦是徒手抓住刀身,手背青筋暴起,尽力一扭,只听金石碎裂之声。蒹葭作最后一息龙吟,在沈夜鲜血淋漓的手中,毁作两段。 世事无常,总像是特意在嘲弄着人类渺小的心意,又像是一场又一场无望的轮回。沈夜当初赠他蒹葭之时,何曾想到会是如此结果。亲手相赠的,也亲手毁去。 而残留的寸许残兵,余力不减,深深刺进初七的心口,直至没柄。 初七连最轻微的哼叫都未发出,只是无声无息地倒下去。 沈夜向前一步,向着砺罂逃离的方向补上一道剑气,是否命中,战果如何却都全然无心去看了。 他只见初七缓缓倒落在他的怀里,气息奄奄,心识溃散,这感觉却是何其……熟悉…… 他轻轻地唤他,“初七……初七……” 初七紧闭的右眼下面溅到两点血滴,神魔之力激烈相斥,仿佛冰水滴在烧红的烙铁之上,这簇战火在他皮肤上延烧,冒出黑烟的同时,亦烙下血色的印记。 他脸上魔性的图腾退潮似的消散。 沈夜抱他起来,向着禁地之外急行,想是因受到了震动,他忽然听到初七似乎忽然说了什么。 他停下脚步,他没有听错,初七双眼空洞,只是嘴唇在轻缓蠕动,发出微弱的气声。沈夜侧耳倾听,但他的话语实在太轻,几乎无法辨认。 好在,他说的话很长,反复的念诵着,隐约得只言片语,便可推测全句。 沈夜发现,他其实全无意识,宛如一个破碎的偃甲在最后的时间,艰涩而徒劳地转动着一个刻进最核心处的命令。 他说, 属下……甘愿……陪伴主人左右…… 成为主人的利剑……与护盾…… 【章十】 瞳的印象里,初七是从随着沈夜去查看偃甲炉的那天开始得以自主行动的。那天沈夜让他见到初七,也有与他确认的意思:本座把他带出来了,而且想把他放出去。 如果是瞳的话,大概不会冒这个险,因为傀儡仰赖蛊虫操纵行动,若是行尸走肉倒也罢了,拥有自主意识,又继而习惯了自主行事,难免会出现蛊虫与宿主意识博弈的危险,总比不上偃甲精密可靠。 但尚能凑合使用的东西,瞳是不太愿意花力气在细节上力求完美的,毕竟他还有那么多未知的谜题要去解开,有那么多未证实的试验要去完成。 他也知道,瑕疵会带来变数,并不是每一个变数都来得及去修正,也许有一天,他自己也会被这不够严谨的科学态度害死。 但决不能就此武断地说瞳是个不负责任的科学狂人,他只是有症状轻微的拖延症而已。 既然沈夜让他确认初七是否安全可信,那天瞳便带着初七回了自己的居所,便是在这里,他亲手将谢衣残破的身体修补改造,做成了初七。 沈夜以为,假使他的制造者认为初七会出现什么问题的话,应该会告诉他。瞳什么都没跟沈夜说,因为那是一个秘密,但是初七那时候确实是带着瑕疵的。 倒不是躯体上的伤损,而是一个松动的封印,而正如瞳之前告诉沈夜的:若说要紧倒也无伤大雅,若说无妨,也难说不会造成麻烦。 瞳让初七坐在一张特制的椅子上。初七对这张椅子也并不陌生了,那上面在各个部位布满了固定的铁圈和系带——以防活体在未经麻醉的解剖之时,挣扎得过于剧烈。 瞳问他。 “初七,近期你觉得有什么地方不舒服么?” “并无不适。实在要说的话……心脏时而会生疼。” “哦,是这里么?” “唔!” 瞳在发问的同时,骤然将一把金属长轴直刺进了他的心口,深入三寸,滴血未见。初七背脊抵住椅背,额角汗如雨下,待缓了一口气,答道:“……是。” 初七自此第一次知道,原来他的胸腔里有一只封印匣,嵌套在自己的心脏上,而那把刺进他心口的长轴就像一把钥匙,插进那个匣内,并且可以被人缓缓转动。 既然知道了它的存在,他头脑中偃术和法术的知识就能大体推测出那是什么。 这种封印,名为“守心”。 他身上的封印松开了一道缝隙,瞳并不能切实地找出成因,比较科学的推测,大概早先初七与陆相斗的时候就已经被震裂了,这个瑕疵没有被发现,一直悄悄藏在他心上。 又或许…… 毕竟是那个人啊,他曾是古往今来第一偃术大师,又有什么的偃匣能够关得住他? 那个守心之匣里,封印着谢衣短暂而灿烂的一生。 只是一道细微的裂缝,容不得复杂的神思通过,但就如同埋藏于坟墓里的幽草,细若游丝的茎蔓枝叶循着那一道缝隙,那样坚毅又深情地脉脉生长出来。 那是封印之内,那个人最为执着的思念…… ◇ ◇ ◇ 沈夜平安归来,现身主神殿。 在旁人看来,他从来都未曾失踪过,大祭司的行踪又岂要向下属汇报。巨门祭司领了失言之罪,罚了半月薪俸。 华月松了一口气,沈夜安抚她几句。华月点头说,是我多心了,没有什么能伤到你,只要你仍是大祭司,我们什么也不用怕。 随后沈夜找到瞳,用只在两人之间的音量对他简短地请他去紫微神殿。 瞳走后,沈夜又处理了几件之前累积下来的事务,才离开了神殿,那时候,天色都已经暗下来。 雩风看着他的背影,风琊不显山不露水地走近他身后,听他恨得咬牙切齿:“可恶!沈夜算什么东西,竟敢罚我的俸!” 分卷阅读24 - 分卷阅读25 [古剑二同人]终夜 作者:扒亵衣 分卷阅读25 风琊心想,真是个蠢货,重点并不在此。 雩风必然是知道了什么消息,心里藏不住,以致出言不逊,结果华月这个女人不忿倒也罢了,竟能惊动到瞳,且瞳见了沈夜之后,立即就走了,颇为可疑,此事实不寻常。 且他能感觉到,沈夜虽然若无其事,但分明在近期动过高阶法术,但是……是错觉么,他的灵力怎么会突然激增几近一倍,简直骇人听闻。 风琊是个聪明人,他相信砺罂确实如他所暗示的那样,可以动到沈夜,但是又显然仍低估了沈夜的可怕,现在只怕已经吃不了兜着走,那么,这段时间,自己还是安分一点为好。 沈夜知道必然不可能将所有人都瞒得天衣无缝,但只要自己不形于色,仍安安稳稳地站在面前,那些人也就只能心中暗暗生疑罢了。这些疑惑将永远尘封,那些人将永远不会知道他的任何一道伤痛,更不会知道他正付出着什么样的代价。 沈夜以如常的神色与祭司们说着话,全部交代清楚之后,他走出神殿,规行矩步,若有什么东西曾始终记录他的步幅与频率,便会发现他与平时绝无一丝一毫的偏差。 神农神殿和他自己的紫微神殿之间是一条漫长的驰道,当初修建时便用着最坚实光洁的石料,笔直宽正,是为纵贯整个流月城的中轴之路。 今日沈夜觉得这条道路尤其的漫长,清辉朗照,整条道路都泛出银色的光华,宛如一条孤独的月路,通向未知的境地。而人们一切的恐惧,都来源于未知。 四下寂寥,唯有沈夜自己的浅浅的影子,以及法袍拖曳的细响伴随着他。 他心无旁骛一步一步地走着,然而越是临近了,越是忍不住要想,自己已经重创砺罂,他应暂时没有力气刺探,矩木上层非是寻常百姓能够任意接近,祭司们现在也都聚集在神农神殿。 这里,只有他一个人而已,没有人会知道,冷漠和自持又是做给谁看…… 只不过这么一个错念,他脚下便是紧了一步,像一段节奏庄严的乐曲急赶了一拍,随后,千里之堤毁于蚁穴,后面跟着的就全都乱了。 一步追着一步,越来越密集,直到他开始奔跑起来。 沈夜已经很多很多年没有这样疾奔过,自从他年少时妄图带沈曦逃离流月城失败之后,就背负起了未来大祭司的重负,从此济济彬彬,雍容端方。再后来,待他穿上那一身庄严法袍,更是不适合奔跑。 此时,他发动了瞬行之术,身形明灭,只在瞬行法术的间隙看到月光之下他衣影纷乱,听到几声凌乱的脚步。 不多时,神殿已近在眼前,他已经可以看到殿前那尊高大的辟邪兽雕像,沈夜却渐渐缓下步子,停在它的面前。 他的心跳很快,快得像要从胸腔里炸出来。这种感觉他不算陌生,这是一个病症恶化的预兆,整整一天他都在压抑着这种久违的,却必然会降临的痛苦。 同时,他也一直不愿去想,自己是为什么要赶回到这里。 现在它近在眼前,他却宁可自己只能在这条路上永远向着它追逐过去,永远不要真正给他一个结果。 他死了么…… 沈夜心里动了这样的念头,竟不自觉地向后退了一步。 这时,他感到一部分的灵力从自己的体内流失出去,就如同这股灵力出现时一样突然。这股支持他的力量骤然间松懈下来,令他陷入一种眩晕的境地。 沈夜伫立原地,久久无法再前进一步。 这时候,瞳从殿内出来,脸上无有悲喜,看到了外面的沈夜,说:“哦,看到初七的灵力回溯,我便猜是你到了。” 灵力回溯……沈夜心底里只怕早就猜到是这么回事。合卺蛊使他们之间的灵力共通,在他全力破封之时,初七应是有所感应,继而放开了自身全部的力量供他调用。 如他心心念念的那番誓词,他是他的利剑,他是他的护盾——即使,是在沈夜不知道也看不见的地方,独自摧折殆尽…… 一个会自作主张的傀儡,无论如何不能说是一个好的傀儡,瞳虽然这么想着,也只是说:“他既然有此抉择,你无需太过介怀。” 无需介怀,真的无需介怀么……沈夜轻轻长叹,灼烧的感觉顺着心血向着四肢奔流,他想自己没有多少时间可用于纠结,问道:“那他……是没事了么?” 没事么,瞳知道这种状况极为棘手,这又绕到了那个他并不擅长的领域。但不管怎么说,初七还活着吧,算是没事吧,但他也知道自己不能给他肯定的回答,令他满怀虚假的希望。 瞳说:“不好意思,已经无法修复。” 他看沈夜的脸色惨白,又接着说:“比如,他最要紧的皮相,那张脸上的那点魔纹是消不掉了。” 沈夜无力地说了声,“瞳……” 然后,他心下稍安,与瞳一起走进了寝殿。 之前,沈夜将初七带回,安置在床上,周遭施以法阵相护。他不能久留此处,必须尽快赶回神农神殿,更要尽快向瞳求助。 那个时候,初七双眼微睁,却全无神采,连那些破碎的言辞都已经不再念诵,如同是徒具人形的残破偃甲,就算是主人的呼唤也不懂得回应。 沈夜只得这样离开了他。 “他的身体的伤不重,魔气虽无法去除,但也已经稳定融合,死亡的蛊虫我也已经换了新的进去。” 一路上,瞳简单地向沈夜说道,然后顿了顿,突然换了称谓,“阿夜……他毕竟只是个傀儡,之前你高兴倒也无所谓,但为其伤神却是不值得的。初七的身上,没有什么不能替换重构,希望你能记得。” 沈夜说:“瞳,你也曾说,人心不过是肉块,而所谓的爱恨情仇无从寻找,只是虚无缥缈之物。” 瞳说:“是我说的。” 沈夜说:“如果人心只是肉块,别无其他,那么它在他的胸腔里跳与不跳,究竟有何差别?” 瞳不语。 沈夜又说:“本座自知何为喜怒,何为爱恨,虽然无从找寻,但绝非无知无觉。它们是存于心中,抑或存于他处,究竟有何相关?” 瞳听他言语,走在他身前的沈夜突然停下脚步,他也只好随之停下,心头被不安笼罩着,只能地望向沈夜默然的背影。 沈夜只是站在那里,并未回首,只是微微低下头。 那是一个下意识的动作,习惯到也许自己也察觉不到。每当他悲伤和犹豫的时候,总是忍不住会凝视自己空空的手掌。逝者如斯,不舍昼夜,即使勉力强留,也譬如指间之砂。 片刻之后,瞳忽然听到他的声音。 “瞳,多谢你救他,本座铭记于心。” 他的声音虚弱至极,瞳那时候还不知道沈夜亦身患病症,只是那声音听得心惊。 他虚弱却清晰地说道,“初七,他之于我……已是无可取代。” 沈夜说完,便继续向前走。 忽然没来由地想起,这几年间,自己与 分卷阅读25 - 分卷阅读26 [古剑二同人]终夜 作者:扒亵衣 分卷阅读26 初七亲厚无间,以为初七必然是明白的,故而自己的心意只是迟迟徘徊在心头,竟是直到此时此刻才对着他人诉说。着实可笑。 原来,他什么都不明白!待到一会儿相见,沈夜想自己应当告知他,若是一遍不明白,便要一遍遍灌注,直到初七真的听懂了为止。 他很强,不需要不知进退的利刃或护盾,如果必要为他设定一条高于一切优先的命令,那就是——活着,回来。 在他的心里,没有什么伤害比初七更深重,也几乎没有什么事情,比他更重要。 他要这件事情告诉他,我也爱你,无可取代。 瞳从轮椅上站起来,想伸手拉住他,却从指间滑脱出去,“阿夜……你别……” 他站在原地,一时不知如何去做,如何告诉沈夜,那个初七,已然不复存在了。 三魂七魄,命魂主司轮回,天地双魂承载情感与记忆。 在瞳缝合他胸口的伤,稳定下他体内蒸腾的魔气,植入新的蛊虫令他的身体恢复控制。傀儡的修复,远比一个活生生的人来得简单。 初七渐渐恢复神识,看到瞳,问他:我是谁……我又是怎么了…… 瞳意识到了,那是因为魂魄受损所致,然而魂魄这种无形无影的存在,对于他来说同属虚无缥缈之说,委实不知如何疗救。 沈夜终于还是要面对这个事实,初七并不如他所预想的气息奄奄,而是活生生地跪在他面前,低着头,向他行礼。 “主人。” 面具下的唇线紧闭,仍是态度恭谨,俸他为主。 但,终究不会是一样…… 沈夜没有让初七起身,只是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对瞳说,“瞳,这可是我的报应?” 他并不期待答案。 是他亲手扼杀了谢衣的生命,洗去了他的一切记忆,肆意改造,想来若有一个人,对谢衣心怀着无比的崇敬和珍视,看到初七如此,该是何等痛心。 所以天道昭彰,也势必让他自己也一尝这等滋味,被强迫着面对与记忆中无差的面容和躯体,然而他不曾记得与自己肌肤相亲,不曾记得曾与自己同服合卺…… 沈夜心知自己已经永远失去了那个人。 那个……荒谬地,愚昧地,毫无理由地,爱上他的人…… 消灭一个人的记忆和感情,岂非本就是比杀死一个人更为残忍的事情,做下了,便理应承受报应。 记忆中,一切言笑也都烟消云散,依稀竟是只记得谢衣倔强地跪在他的面前,与此时此刻的景象叠在一起,师尊,请恕弟子无法苟同。 再精密的偃甲,毁去后还能重造;而生命,哪怕是虫蚁,也只能活上一次——无法复制,永不重来。 无法复制……永不重来…… 纵然强求……又岂能长久…… 所以,他便是这样,再次离他而去。 既是如此,为何不死? 沈夜心中如玄冰冻结,走到初七面前,伸手猛然卡住他的脖颈,力量大的几乎要折断他的颈骨。初七明显因他粗暴的指力而感到痛苦,更是感到了他的杀心,却只是任由着他,不做任何反抗。 沈夜盯着他看了良久,就在不久之前,自己是抱着什么样的心思,整颗心全在他身上,没有那么容易就收回,于是手指上的力气分毫不差地反噬他自己的心脏,越是用力便越是疼。 终是转念……也罢,他至少还活着总是好过死去…… 他从初七的面上取下那片面具,那双明澈的眼睛迷茫无措地看着他,眼下魔纹殷红如血。 即便只是这张脸,也再不会与往昔相同。 沈夜猛然甩开了他,初七本是跪姿,未有丝毫相抗,被他的力量甩出很远,直撞到寝宫墙壁,发出极大的碰撞之声,而他却仍是一声不吭,在原处调整回跪姿。 “滚。”沈夜命令他。 初七神情不变,低头说,“是,主人。” 他便消失了。 瞳说:“你又何必如此。” 沈夜说:“也没什么……这个人,本座不会再为之多花一分心力。” 他继而说:“瞳,今日劳烦你甚多,你也去休息吧。” 瞳知道,沈夜这句话绝不是在跟自己客气,纵然想开导几句也作罢了,对他说了句那你保重,便告退了。 瞳催动轮椅走出寝殿,门廊暗处,看到初七。他对他说,“你来,刚才是否受伤?” 初七向他颔首,声音倒是如常,说:“劳烦七杀祭司挂心,并无受伤。” 瞳说:“哦,那就好。你好自为之吧。” 他经过初七身边,他突然贸然开口:“七杀祭司大人……” 瞳回过头,听到初七迟疑地问他:“主人他……是否……厌恶属下呢……” ◇ ◇ ◇ 待瞳离开之后,沈夜压抑了整整一天的病症也终于爆发出来了。 他兀自躺到床榻上,头疼欲裂,神血也自心口向着四肢百骸烧灼开来,简直痛不欲生。 纵然百年之计,便也交予明日烦忧,他只想睡去。天意垂怜,惟愿一夜无梦。 他的愿望没有实现,那梦极浅,无形无影。 似是有人轻拥着他,微凉的体温贴着他滚烫的身躯……又仿佛只是一缕声音,不知何许,忽远忽近。 毕生所求…… ……甘愿侍奉主人左右…… 不过穷尽偃术…… ……成为主人的利剑与护盾…… 回护一人一城…… 那个声音十分歉疚和悲伤,在那些只字片语之间,对他说。 对不起,我……只是想要保护你…… ◇ ◇ ◇ 沈夜没有去想这究竟是什么时候,流月城中并无二致,各处神殿宫室皆是厚重石建,可卒千年,而日光煨暖,更是难得的舒适。 好像,就是这样自然而然地在某一天,他正走回自己的大祭司神殿。许多烈山部的子民都一如往昔地在街道上走走停停,当他经过的时候,纷纷向他颔首致意。 沈夜本应该能发现这不对劲,但他却仿佛完全忘记了其中的一些人早已经死去,不应该在出现在他面前。 他正陷在自己梦境中,梦到往昔的事情,只是他不知道罢了。 他穿过前院,在大殿门前停下。他并不急着进入,而是先举目探视着殿内的情况。 大殿幽深,比之外面总是阴暗一些,一座座长窗之间泻下窄窄的光亮,其中一道落在殿中的座椅上,任谁在那时候坐在那个位置,无论他心里是凡是圣,周身都会笼罩起有一轮近乎圣洁的光亮。 现在座椅上没有坐人,只有个小少年的背影,歪着身子坐在地上,整个人和身上略显宽大的衣袍都懒散地逶迤在地,翠绿色的下摆里,露出半只光着的脚,色如象牙,脚趾足弓,都姣美得宛如精心雕琢。 而行正坐直,衣履庄重……这些最为基本的仪态,只要没人盯着,就一点也不知自觉。 分卷阅读26 - 分卷阅读27 [古剑二同人]终夜 作者:扒亵衣 分卷阅读27 他脑后松松垮垮地绑着一条长辫子,一直垂到腰际。下巴支在左手肘上,上半身没骨头似的趴在座椅上面,右手里抓着一支毛笔,正在写字。 他身穿白色的半臂长袍,翠绿色的内袍袖子则很长,却被他嫌麻烦似的拉高到手肘,袖缘团在肘间,那里有金丝绣的华美花纹,枝叶藤蔓那样纠缠在一起。这团明艳的翠绿和金黄中间,露出少年稚嫩的小臂和手腕。 沈夜心下叹息,往日必当已经进去责问,此时却只想远远站着,多看片刻也是好的。 也许是因为少年周身沐光,漂亮得不堪惊扰,就像是从这珑光之中凝出来的,若是自己稍为一动,他便会散了一般。 沈夜记得了,那是谢衣。自己的弟子,唯一的弟子。 何时才能见他长大成人,坐在那张座椅上,身着与自己不同的圣白法衣,和自己所不喜的半面的面具——若是他的话,即使同样穿着,也必定不会与自己的父亲相似吧。 不过,想象这些为时过早,他早上又犯了错,沈夜罚他跪在大殿抄书,抄一百遍,等晚上回来检查,少一遍也不行! 看来自己前脚走,他后脚就给自己找了个偷懒的地方,倒是机灵得很。沈夜放轻了脚步,慢慢走进去,幽暗顺着他的脚步而后退,整个大殿未被光照亮的角落也都隐约露出潜藏的形貌。 走到不远的地方,谢衣仍然毫无觉察地写写画画,被沈夜看到了,他根本就没有在抄书,那是一张图谱。 越来越放肆了!沈夜心里骂了一句,实则心里却并不真十分生气。 沈夜想去捉住他那只纤细的手腕,将他人赃并获。然而,他刚想举步,却站住了。 那里,他忽然看到了第二个身影。 在那座椅旁,未被日光照射到的暗角,同样有个小小的背影,披着一件黑衣,脑后束着长长的辫子。他端正地跪在那里,低头一直在写字,但奇怪的是,好像不需要光线一样。他的身边整齐地堆着一摞竹简,还有几份摊开着,似是等墨迹晾干。 那正是沈夜所交待的处罚篇章,即使没有光照,他的字迹仍是端正整洁,似是从头至尾都专心致志。 沈夜站在原地,这两个少年的背影看上去如此相似,他竟然分辨不出。 “谢衣。”他终于迟疑地出声。 “师尊!”那个孩子回过头来,吓得一通手忙脚乱——那是谢衣,他匆匆把自己的图谱收起来,可是哪里还来得及。 “你在干什么!”沈夜声音严厉。 “我…我……”谢衣张口结舌,奈何坏事铺得太开,自知是瞒不过,干脆老实地低下头,“师尊,弟子知错了。” 这时旁边抄书的黑衣少年刚好又完成了一卷,端端正正地搁下笔,歪过身子,将竹片搁到旁边晾着,又取了一卷新的,在面前摊开,伸手重新执了笔。每一个动作都一丝不苟,似乎完全没听到周围发生了什么。 沈夜走过去按在少年的肩上,一碰上就明白了,隔着黑色的布料,里面是木质硬冷的感觉,那不是一个人的身体。 他便也不再顾忌手劲,抓住它的左肩,便把它拎了起来。这个粗糙的偃甲人背后看虽然像谢衣,但是它没有脸,只在面板的地方被孩子气地画了五官。那眉眼隐约有些像谢衣,嘴巴抿成一线,右眼下面还落了一两滴眼泪——大概是他正哭着在抄书的意思吧。 沈夜被他气得都快笑了。 这些都是真的,曾经发生过的事情。 这具偃甲虽然做得仓促,却能完全模仿谢衣抄书的动作,肩头的关节何其精密脆弱,被沈夜这么一扯便发出似要断裂的脆响。 谢衣着急地叫起来:“师尊师尊,你不能这么搬它的!” 沈夜一时没理他,那个偃甲人竟然真的这么不牢固,只听咔嚓一声,它的左臂竟从肩部断开,身体一歪就掉了下去,沈夜急忙用另一只手向下一揽,将它捞起,幸好它轻得很。 沈夜把它靠在身上,它的头搁在他的肩头,沈夜低头看到它尚且完整的右手下垂着,仍握着毛笔不放,并且不断地游动着,若是放在竹简上方,必然仍是不绝的篇章。 他盯着那支笔,那不是他让谢衣罚抄的文字,不知为何,他忽然仿佛能读出它在空气中写出那些无色的文字…… 枝叶藤蔓一般生长开来,如水流一般蜿蜒不去,幽幽环绕在他的身侧。 此时相望不相闻,愿逐月华流照君。 抑或 以我径寸心,从君千里外…… “师尊……”而他面前的少年,白衣上突然迸出血色,如妖异的花朵一般大片大片地绽放。 谢衣!沈夜想要叫他,却发不出声音。 谢衣仍是少年的模样,捂着自己的左肩,在靠近心脏的位置,不断地涌出血来,他晃了晃,不支地跪倒在地,仍努力抬起头看着他。 沈夜已然想起来了……这已经不是现实,乃是梦境。 谢衣的嘴角也绵绵地流下鲜血来,顺着侧颈流淌下来,染红了他的衣襟,染着血的唇微微开合,静静地说,“……我想说的,何止千言万语。” 他说完,似是向沈夜微微笑了一下,眨了下眼睛,然而从他的右眼里却滴下血色的眼泪。 他便如沈夜所想的,由那珑光凝成实体,也回归天地之间,轻轻散成了细碎的光点,只余下那一身衣袍,失了支撑,骤然委地。 沈夜手上抱着的那具偃甲,却在他耳畔发出一声叹息,突然软化下来,贴在他的身上,一丝缝隙也不留,它的手臂不知何时可以动了,小心地环住他的肩头,搂住他,微凉的嘴唇似是在轻轻地吻着他的额角和发鬓。 这个动作非常熟悉…… 其实沈夜一直都清楚那些……他自以为藏得很好的,那些细小的动作…… 他在与自己做爱的时候若有似无的亲吻,被握住右手的时候若即若离地回握,以及,就算给了他自由,他仍然偷偷地,隐藏着身形永远地跟着自己…… 然而,这并非现实,乃是梦境…… 谢衣也是……初七也是…… 终究,不过幻梦一场。 沈夜用力地将初七推开,他掉到地上,似是没有力气移动身体,只能躺着,他的脸不再只是一个画出来的木板,有着与真人无异的肌肤和灰色眼睛。 他看着沈夜,眼睛像死物一般的安静,好像只是在等着他说什么。 沈夜便走到面前,脚尖几乎就停在他的头顶,低头对他说了一句话。 ◇ ◇ ◇ 沈夜突然睁开双眼,深吸几口气,梦境结束了。 他听到悉悉索索的声音,偏头看到初七退后几步逐渐消失的残影。他并没有叫住他。 虽然只是惊鸿一瞥,但他看到初七的衣襟直到腰际都是松开的,只是用手拢着,似是还来不及整理。 沈夜一手扶额,为何会如此…… 床的一侧,仍有余温。沈夜想应 分卷阅读27 - 分卷阅读28 [古剑二同人]终夜 作者:扒亵衣 分卷阅读28 该不会有别的可能,若非自己病中召唤,初七怎么敢擅自回来。 病痛和神血灼烧的时候,他确实偏爱初七带着凉意的体温……睡梦中散碎的意识渐渐清晰,他想起来了……他确实在病得神志不清的时候叫了他,胡乱解开他的衣服,与他共度了一夜。 然后就在刚才……他将他从床上推了下去,便如在梦中所做的一般…… 那又如何,沈夜摇了摇头,无法再这样纠葛下去。就算自己是需要他的……若只是把他当做自己所豢养的狗,自己所深藏的利刃,和床笫之间的玩物…… 然而,只是这样的念头,方才的梦境却宛如又重现眼前。 初七躺在他的面前,双眼至清,无喜无悲地仰望着他,似是在等着他对自己说什么。 沈夜毫不怀疑,他将毫不迟疑地执行自己的任何话语。 若是他说,初七站起来, 若是他说,初七把你的手砍下来, 若是他说,初七终结你自己的生命。 都是可以被执行的命令而已,初七都会毫不迟疑地实现它吧。 然而,沈夜并没有这些愿望。 他站在初七的面前,脚尖几乎就停在他的头顶,他低下头俯视他,初七没有戴面具,他们的双眼对视,两处茫茫皆不见。 有一滴血红的眼泪从高处坠落到初七的右眼下方,盈盈地停留在那里。 沈夜对他说:“……你已忘了我,我便也忘了你。” 初七听了他的话,忽然,就碎成了千万片。 ◇ ◇ ◇ 沈夜叹了一口气,低声唤道:“初七。” “主人。”他循声出现,衣着已经整理得毫无破绽。 沈夜说:“你记住,我不想再见你,以后你不准再出现在本座面前。哪怕是本座的命令,也不准你再出现。” 初七沉默片刻,低头说:“是的,主人。” 他便消失了。 【章十一】 那一次,初七活过来,眼睛可以视物的时候,他第一眼看到的是七杀祭司。 瞳那个时候回答他说,你叫做初七,是个傀儡。你是流月城的第七只傀儡,我是你的制造者,七杀祭司,他们叫我,瞳。 初七点头,表示了解。 瞳说,流月城紫微尊上沈夜,他是你的主人。 “主人……”初七重复着。 瞳问:“是的,你受了重伤,记忆应该也受损严重。所以,沈夜的事情,你还记得多少?” 初七双眼中只剩下一片茫然,然而口中似是念着自己也不甚理解的言辞:“绝不背弃主人……” 他的语气平直刻板,念诵古鼎上镌刻的铭文一般。 瞳叹息:“好,没有多少时间了,沈夜只怕是要回来了。不管你能否理解,现在我告诉你的事情,你便听着,尽量去做到吧……” 他告诉初七必须服从沈夜,便如同敬畏上古神祇那般。 但是他又告诉初七,他不确定沈夜是如何想的,但是你应该知道,你曾是爱过他啊。 但是他看得出来,初七不能理解,一个人要如何对另一个人敬若神明的同时又亲似爱人。这太难了…… 果不其然,瞳的补课毫无用处,之后沈夜来了,大概只用了三秒钟就发现了初七的异样,再然后就悲剧了。 之后很长的年岁,瞳再也没有在沈夜的身边见到初七的身影。 他本以为是沈夜重新把初七关回了某个隐秘的地方,再次与世隔绝,但是他后来才知道,原来是想错了。 沈夜给初七下了不相见的命令,所以,即使是沈夜自己也再也见不到初七。 于是,除了自己这里仍然存活着初七的子蛊,这个世界上仿佛再也没有什么能证明初七的存在。 ◇ ◇ ◇ 夕阳每天都会向下沉去,沈夜独自走在空荡荡的街上,背后斜长的日光将影子拉得很细很长,显得有些单薄和孤寂。 此时,若是他背后有人跟随,哪怕是十步之遥,应也是能看得到的。 当然没有,没有人能与他只影相伴。 不过幸好这时间亦不会太长,因为黑夜也每天都会来临,所有的人都将沉入一片无边无际的暗影中,再也无从分辨自己的影子。 沈夜的一天还远远没有结束,虽然他也觉得很疲惫。 他的疲惫,不是好好睡一觉便能恢复,更像是一天一天深深地累积在骨髓里面,与常人所感到的困倦并不相同,他们睡眼惺忪或思维迟钝。而沈夜恰恰相反,越是疲惫之时,他的头脑反而越是清醒,他的双眼越是深沉明晰。 终有一天……他想着…… 终有一天,日光淡去,他也将这样缓缓走过,这沿途灯火一盏一盏地熄灭消逝…… 目之所及的一切,都将归于寂静与虚无,且不会有任何一个人留在自己的身边,一起陷入随之而来永夜与长眠。 既已明白了这样的终结,这一路,这一生,过得好与不好又有什么所谓。 一滴水迹打在地上,沈夜抬头看了看,变天了,第二滴,随后是第三滴…… 他讨厌雨夜。 这一夜本也一如往昔。 沈夜在雨刚开始连成一片的时候,走进沈曦的宫室。华月比他早,已经怀抱着箜篌站在寝殿之内,回过头向他微微施礼。这样的场面她见过无数次,虽然无论如何也总是难免心里不好受,但次数多了总也会麻木,继而变成习惯。 沈夜走近床榻,沈曦抱着她的兔子,仍在沉睡,不多时忽然纤长的睫毛轻颤,似是要哭了的样子。她怕是已经开始做梦。 华月指尖划过琴弦,箜篌琴音如水一样轻缓流淌,温柔地牵引着小女孩的神识,从噩梦的纠缠中走出来,然而,沈曦却并没有如往常那样顺利醒转。 沈夜心中不安,忍不住轻声地唤她,“小曦……小曦……” 他的声音纵然轻柔,仍然惊扰到梦境,沈曦终于睁开了双眼,隐有惊吓之色。 她看到沈夜的脸,声音带着哭腔,颤抖地说:“呜……你是……谁啊?” 华月直到此时都并未发现沈夜有异。 往常,沈曦醒来时总是不认得沈夜的,常会因为害怕他而哭泣不止。沈夜从不介意,总会出言安抚,告诉她,自己就是她的哥哥。此时华月再上前去一起柔声细语劝慰几句,便能平和度过,从无例外。 但那一天,沈夜却久久没有说一句话。 他那时俯身床边,正背对着华月,所以她看不到他脸上的表情,但她却看到沈曦盯着面前这个“陌生人”的脸,却不知看着什么。沈曦眨眨眼睛,仍是微微皱着眉,但眼中惊惧之色已然渐渐消失了。 片刻之后,竟是沈曦先在床上靠近了他一些,并且先伸出了小手,轻轻地抚摸到她哥哥的脸上。 沈夜握住她的小手,终于开口,如常了说了句:“小曦别怕,哥哥在这里。” “真的是哥哥么? 分卷阅读28 - 分卷阅读29 [古剑二同人]终夜 作者:扒亵衣 分卷阅读29 ”沈曦这次却仿佛接受得非常轻易,虽是疑问之词,却似乎已经相信了这个人绝不会欺骗她。 沈夜轻轻点了头:“嗯。” “哥哥……”小曦小心地问,“你为什么哭了呢……” 华月听到这话,惊得以手抚唇,箜篌曲便就这么断绝了,只剩余音袅袅。 沈夜说:“哥哥没有哭。小曦看错了。” “你好难过好难过的样子。”沈曦展开手臂以便沈夜将她抱到怀里,她说,“是因为小曦不记得哥哥么?小曦会改的,以后都会记得你……你不要再难过了好不好?” 沈夜拥着她,爱怜地轻抚她的背脊,说:“有小曦在……哥哥没什么可难过的。” 本来,也没有什么,可难过的。 夜已深,沈曦并不能保持清醒很久,不多时便又入睡了。 沈夜安顿好她,站起身来吩咐华月:“她睡了,烦你为她抚琴镇梦。” 华月想说什么,然而看他面色如常,终究也只是低头:“……是。” 沈夜走到宫室门口,抬头看外面雨势并不算大却也下了许久,地上已经沾湿,低洼的地方有薄薄的积水。 在靠近门边的地方,却有一小块地面,颜色较周围略浅,这里……之前必然是有什么东西,或者什么人,长久地站在那里,挡住了雨水,所以这块地方仍是干涸的。 沈夜侧目,看着那雨水连绵不绝,没多久就将这片地面淋湿淋透,与周边无异…… 华月见他立在门口不动,出声询问。 沈夜回答说,“没有什么。” 沈夜讨厌下雨,便如此时此刻。 他仍是独自走在那条长路,周围充满了淅淅沥沥的水声,扰乱他的视听。 他忍不住要去想,还会有谁,默默地等在他看不见的地方,听着他和沈曦说话,那只是些孩子的话罢了,没有任何窃听的价值。 此时此刻,他仍在么……这一路上,自己不是一个人么…… 也许偷雨不偷雪,所以,是只在下雨的时候,他会靠得那么近么,不教自己发现……他还在附近么……在的吧,虽然不知道在哪里,沈夜想,他应该是在的吧。 他为什么还跟着自己,简直是……不,他为什么还能跟着自己! 沈夜发现,他只是自己给了自己下了一个禁锢,初七却仍然可以这样无拘无束地跟着他,随心所欲地看着他。 相反,沈夜自己却只能压抑着自己,他自己却无法见到初七。 荒谬……当真荒谬…… 这是怎么样荒谬的一个禁令! 初七……这个名字并不需要多大唇舌的动作,只是舌尖在上齿之后的两下轻弹而已。 别理那个了……沈夜想着,简直是愚不可及。 自己若是呼唤他,他会出现么? 沈夜无声地默念自己赐给他的名字,初七…… 雨势在此时转大,顿若倾盆,有如置身瀑下,水声浩大。 “初七……”他出了声音,那声音掩盖在暴雨之下,反正也是听不见的,沈夜竟觉得有趣似的,轻轻笑起来,“初七,初七……你在么?” 他说:“初七,出来吧。” 他说:“初七,本座想见你。” 他说:“初七,那句话便算了吧。” 他说:“初七,你所说的永不离弃呢?” 他的声音渐渐大了,到最后,已是向着这片滂沱的雨幕喊叫,“初七!初七!” 初七没有违逆主人的命令。 就算是沈夜现在如何向他要求,他也不会出现在他面前。 沈夜也接受了这个结果,回答他的只有仿佛永远不会停止的雨声,冲刷整个流月城,一天一水,什么都不会留下。 他说:“你还真是一条只知听命行事的狗……也罢。” 最好不相见,便可不相恋。 最好不相伴,便可不相欠。 但曾相见便相知,相见何如不见时。 ◇ ◇ ◇ “你记住,我不想再见你,以后你不准再出现在本座面前。哪怕是本座的命令,也不准你再出现。” 初七没有违逆主人的命令,虽然他确实一直都在。 从沈夜第一次唤他,他身子一震,便本能地想要过去,甚至远在那之前,沈夜每每心思回转的时候,他都会有本能的反应。他听从沈夜的召唤,甚至不需要仰仗他的声音——只需心念而已。 然而,那是两条完全相悖的命令,在他的头脑里相互倾轧。 他应该要顺从主人所有的命令。 主人命令他不准再出现。 主人命令他出现。 主人命令他即使是主人让他出现的命令也不准再出现。 所以,他不能出现。 一如往日,初七只是保持在一个安全的距离,悄悄地看着沈夜而已。看他最终穿过雨幕,回到自己的寝殿去。 紫微祭司神殿里太过冒险,遍布沈夜的法咒,所以他不敢接近,将在外面度过漫漫长夜。 有时候也他会四处探听一些消息。到了白天,他跟着沈夜,潜行过驰道,到达神农神殿,那里人多眼杂,隐藏行迹反倒简单。 沈夜每日还会踏上寂静之间,但那个地方,不能靠近。 初七知道自己忘记了很多事情,所以很相信自己的直觉,说不定那些都是丢失的记忆。 他有时候听到华月或者瞳对沈夜禀报值得注意的人或事,沈夜无人可用,他便会暗中将事情查清楚,潜入廉贞祭司神殿,混在华月的线报之中,为了不让人看出破绽反倒比调查本身更耗心神。 若不用这么偷偷摸摸地做事就好了啊……初七有时候心里想着,如果主人,不那么讨厌自己,不,如果自己能弄清楚主人究竟在想什么的话…… 说起来,沈夜真是一个奇怪的主人啊…… 刚见面时,就差点被他杀了呢。 他整日都看着沈夜,他在神农神殿说的种种事宜,初七觉得自己明明都能听懂,也完全知道自己应该怎么配合行动;可是一旦涉及他们之间的种种,就忽然什么都不明白了。 是因为失忆的关系?初七想,自己以前居然能理得清那么纠结的思绪么?那可真是了不起啊。 不过主人嘛,再怎么奇怪,也没得选呀。 他这时候隐藏在神殿的顶梁上,目光远远地追随着被一群祭司环绕的,沈夜的身影。 初七机敏谨慎,风吹草动都逃不过他的耳目,然而目光尽处,却只能落在沈夜身上,除了他之外,什么都不是。 别无选择啊。 初七经常偷偷地望着主人,想着主人的事情,他这么做的时候,习惯地将右手按在左胸的衣襟上,因为那下面的心脏总是莫名生疼,可是,那种微妙的疼痛却令他不自觉嘴角上扬。 当他察觉之时,也不明白是什么,让自己兀自微笑起来。 他想,瞳大人没有骗他吧。自己曾经一定是非常非常地爱他,即使到现在…… 真的,亦是别无选择。 ◇ 分卷阅读29 - 分卷阅读30 [古剑二同人]终夜 作者:扒亵衣 分卷阅读30 ◇ ◇ 寂静之间。 沈夜行到矩木之下,将一束绽放的海棠放在沧溟的身畔。他直起身子,忽然冷笑一声,“经年不见,你可好些了么?” 心魔的身躯从矩木中飘荡出来,凝起了魔气,向着沈夜一击挥去。这不过例行试探,沈夜也不以为意,随手扬起护罩将之挡下。 砺罂试探他,他也同样。砺罂之魔气大约也就恢复了八成左右的样子。 砺罂尚无力于与之相搏,所剩下的不过口舌之争,“呵呵呵呵,大祭司倒是不见当日雄风了啊。” 沈夜说:“听你言外之意,对本座那一剑竟是意犹未尽?” 砺罂说:“大祭司这一剑,确是强横霸道,然而,既然我还在这里,你也应有所了解了吧,你还是杀不了我。” 确实如此,上次与砺罂相杀本是不必要的,倒也令他多了解了一些魔的特性,比如砺罂就算被斩成最细小的颗粒,魔核不失,便总能复原;又比如,砺罂的镜子通向魔域,若日后真要诛杀他,也需考虑如何断其后路。 他自嘲地想,有所失,亦总有所得。 而在哪里丢失的,也要在哪里找回来。 “砺罂,”沈夜低头轻笑,“你这话说得真是哀婉,难道你认为本座时时算计于你,欲置你于死地?难道忘了,我们不是盟友么?” 砺罂笑得更是张狂:“呵呵呵呵哈哈哈哈,好一个盟友啊。当年立约之时,你答应我……定让矩木枝干遍布神州……然而……时至今日,人界矩木枝仍屈指可数……” 沈夜说:“你这些年月,苟延残喘,调养生息,又何尝完成了魔气熏染的事宜。” 砺罂从未被沈夜追究过效率,倒是一时语塞,转而道:“无妨啊,大祭司既然要求,我大可以提高速度。” 沈夜正色道:“只是速度又有何益。砺罂,早先受你魔气之人都未出现异状,所以本座才相信了你合作的诚意。然而,到了后期,我烈山部人染魔之后出现排异之人,似乎越来越多。想来,虽同是熏染,你用心与不用心只怕也有差异。早在数年之前,我便想要提醒你,不过后来,既然你被我所伤,想来应会有所感悟吧。” 砺罂更是从未被沈夜追究过质量,沈夜话语中更是暗含威胁之意,仿佛他被砍的那一剑也包括他办事不利的惩罚一般,把堂堂心魔都惹得有些动怒。 “魔气熏染本就因人而异。” 沈夜说:“原来如此。那么矩木枝乃神物,虽是生在流月城,但稳不稳定也只有上古神祇知晓了吧。” 又是威胁。 砺罂干笑数声,调整了一下气氛,终是服软,“好,我们既是盟友,本应互相信任才是。” 沈夜说:“理当如此。” 砺罂说:“那么,大祭司伤我这一剑,我便放下了。” 沈夜冷笑:“贵人多忘事,不记得你这一剑是因什么受的。” 砺罂说:“呵呵呵,我既已放下,上次我和那个傀儡的事情,也是误会一桩,望大祭司不要记恨啊。” 沈夜轻笑,想砺罂提起这事,是不会死就不怕死么。 然而,砺罂还在继续作死,“说起来,这些日子养伤无事可做,我倒是想起来,那个傀儡倒是有点像一个人呐。” 沈夜笑意不变,说:“烈山部人丁单薄,但相似的人倒也不少。” “原来如此,其他人我倒是不敢说,但是那个人,可是当初放我进入了流月城的大恩人,不得不特别留心。” “砺罂!”沈夜敛了笑意,“本座唯有一事不能姑息,那便是背叛。你说的那个人,本座已不屑提起。” “呵呵呵呵呵呵,原来如此。”砺罂说,“不过若真是我所想的那个人,如今却被做成了肉傀儡,那大祭司的心思……还真是用意深远。” “砺罂!”沈夜打断他,随后转为厌烦至极的语气,“闲话改日再叙吧。” “大祭司事务繁忙,”砺罂笑道,“其实这个事情,我当日便告诉了那个傀儡了。他对大祭司殿下那般全心信赖的样子,倒让我不自信了。不过,现在想来,我所说的,与事实倒也相去不远。” 沈夜冷冷地问:“你告诉他什么?” “呵呵呵呵,”砺罂想,自己终于戳到沈夜痛处,“那自然是,大祭司殿下对他做了什么,我便告诉了他什么。” 他觉得那必然可以打击到沈夜的气焰,然而,沈夜却不以为意,说:“哼……你说得再多,他也都不记得了。” 砺罂说:“哦?难道,大祭司殿下又把他的记忆再次毁去?” 沈夜负手冷言:“是又如何。所以,他现在好得很,依然是对本座忠心不二,无论怎样,也不敢违逆本座的任何一句话!” 砺罂干笑几声:“纵然……是我们这等玩弄人心的魔物,也不及大祭司之万一……但是,无论如何清洗,记忆总也刻印在魂魄之上,这就如同罪人并不是忘记了自己所犯之罪,便可算作无辜。而,魂魄之术,倒正是我等心魔所长,说不定倒可以略进心力。” 砺罂是在诈他,魂魄之术纵使上古神祇亦不可随意创制,更何况小小心魔。他不过是想见沈夜惶恐。 然而,沈夜只是望着远处,仿佛根本没有听到他说话一般。 “大祭司殿下?” 那远方阴云密布,劲风在流月城宏伟神殿之间穿梭,吹动沈夜法袍后摆错落纷飞。 正是,山雨欲来。 “变天了。”沈夜喃喃道。 砺罂琢磨他话中的意思,“听说……大祭司殿下不喜雨天。” 沈夜转身,拾级而去。 纵然是擅长玩弄人心的魔物,也读不懂他离去时的神情,完全不是厌恶的神情,倒似有些期待,又有些残忍…… 距离上次降雨,又是数月。 阴云中浸透了沉重的水汽,遮天蔽日而来,将整个流月城压入黑暗之中,道旁灵火灯烛不及点起,眼见着黑暗一层层地压下来,明明尚是午后,竟宛如深夜一般。 黯沉的云层低矮,几乎蹭着神殿的楼顶漫过,空气闷湿,沁入衣衫,令人身上粘腻不适,无处不笼罩着无形的压力,压得人心中烦躁,几乎喘不过气来。 “啪!”第一滴水砸到地上,发出很大的声响,跌的粉身碎骨一般。随后又是几声,越来越急促地,争先恐后似地坠落。 这雨终究是下下来了。 沈夜此时已走出矩木禁地,他周身有无形护罩,再大的雨也被尽数弹开,一滴都落不到他的头发上。 所以他也不急,只是按照如固的步子走着。暴雨滂沱,互相响应几成轰鸣之声;水线交织密布,三步之外便几乎不能视物。 这世界仿佛被这雨幕分割得非常小,小到只剩下自己周遭的这一小块。 来吧,你跟上来了么…… 仗着这水声和雨幕,便以为能成为你的屏障…… 来吧…… 再靠近一点,再更多一点…… 沈夜的周身突然暴发,漫天 分卷阅读30 - 分卷阅读31 [古剑二同人]终夜 作者:扒亵衣 分卷阅读31 雨水竟被击退,硬生生被扭转,向四面八方激射而出,化为一轮浑圆的水幕炸裂开来,骤然扩散到数丈之外!滴水不进,任什么也别想隐匿其中。 在那一片苍茫的黑暗中,沈夜的眼角余光,捕捉到一丝残影,俶尔远遁,如同被惊起的夜鸟,又如射入雨幕的一道暗箭。 逃?!逃得了么?! 沈夜身形疾进,追着那个方向而去,同时翻掌结印。 既然是被他锁住了行迹,还妄想再逃?! 初七的速度极快。 身体反应快到了如他这般地步的话,是容不得思虑的。大多只是基于本能的反射罢了。 比如此时……他在雨中遁逃…… 不得现身于主人面前,自然是要逃走的。 然而,那并非是命令,而是攻击…… 可是,主人的攻击……是可以逃避的么…… 他晃神之间,脚下的青石路面突然颤动,他发现不对,足尖一点,强行转向。 与此同时,那千百年沉寂的石面突然破裂开来,数条偃甲如巨蛇扭动着数丈的身躯自地下钻出,冲天一口咬了个空,迅速掉转蛇头,重新锁定了目标,以环绕之势,向他扑过来。 初七抬头,被这阵势惊得楞了一瞬,这……认真的么…… 一条蛇头已扑到他眼前,他不能出刀,只得向后疾掠,那蛇口擦着他的足尖啃到地面上,那路面青石像豆渣一般,一口便咬下一块来。 电光火石之间,初七在空中几次错身移行,堪堪避开数条斜向夹击的蛇头,碎石暴雨被冲击四散。 他抬手遮挡,感到十分侥幸,正要落地之际,右踝突如其来一阵疼痛,他急忙低头,那缠绕在他右踝上的,一段段锁链相连的剑锋,竟是……链剑…… 链剑受力骤然一收,他的腿被拖向后方,身体早就失去平衡,在着地时几乎要跪倒在地上。 身后,链剑的主人蛮横地撞了上来,两条手臂狠狠地箍住他的身体,那股力道强横粗暴,不容任何抗拒地将他纳入怀里。他们这样纠缠在一起,被追击的冲力撞倒在地,滚了几圈,初七脸上的面具被撞下来,磕磕碰碰地滚落到远处。 初七躺于湿冷的地面,脑中一片空白,愣愣地迷茫着……这算……什么呀…… 之前,他们尚记得抵御雨水,然而一番混乱纠缠之后,早就什么都顾不上。他们都在大雨中都被浇得透湿,散乱的头发、衣衫都贴在身上,却不觉得冷。 身上被那双手臂力气大得几乎要折断他的骨头,他也没打算挣扎。耳后传来那个人急促喘息的声音,气息吹拂在他冰凉的耳畔和颈侧尤其灼热。 那个人的心脏也跳得很剧烈,一下下沉重地撞击着他的后背。 这是一场角逐,初七已经败了,再也无法完成自己所遵循的命令。 这更是一场狩猎,他被沈夜所捕获,猎物总是任由主人的心思,被宰割,被驯服。或如同现在,被重新宣示对他的彻底占有,被紧紧禁锢在身前。 初七已经不会再逃了,但沈夜一丝一毫也不打算放松对他的禁锢。 他们追到了什么地方,并不太清楚,只知这幕天席地之间,四周尽是茫茫的黑暗和暴雨,仿佛只剩下彼此。 沈夜在背后,将初七压制住,强迫他四肢着地。 然后,以兽类交媾的动作那样,用牙齿咬住他的后颈,扯起他的皮肤,初七仰起头来发出清晰的痛呼。知道痛就好,若是乱动,他会更用力。 沈夜咬住他,才放开了双手,开始剥下他的衣衫。初七跪在那里,任他动作,但衣料都浸透了雨水,变得坚韧又贴身,方脱到手肘的地方便缠得死紧。 沈夜感到烦躁,终是用力一扯,只听裂帛之声,将那衣衫衣带撕了下来。 初七身子一抖,眼中浮现出一丝惋惜,只因背向,沈夜并未察觉。他重新将手臂环住他的腰际扣紧,才松开牙关。 初七的背脊向前匍匐着,他肤色明皙,其下流淌的血液远远少于活人,于是肌骨被冰凉的雨水不断地冲刷着,白得透明,似会令他感到疼痛一般,微微颤抖着。 他绾在脑后的发辫早就散了,幽黑长发无有羁束,顺着水流蜿蜒地贴在苍白的皮肤上,似是裸背上刺着淫靡的绘卷一般。 颈后被咬出来齿痕,隐约有血印渗出,却是鲜艳至极。 沈夜舔了舔那处,薄施安慰。尝到雨水干净的味道,他顺着那脊骨舔吻下去,初七脊背上的肩胛与肌肉轻微扭动着,落上的雨珠在皮肤上弹跳,向着不同的方向滚落下去。也许他还发出了呻吟,只是淹没在雨声之中。 沈夜舔到腰间最纤细的地方,偏转了方向,在他敏感侧腰处咬啮一口,这次他听见了,初七叫了一声,脊骨像是被人抽去了一般塌陷下去。 他的腰腹控制在沈夜臂弯里,动弹不得,而上半身却无力支持,沈夜看到他侧脸枕在小臂之上,咬住自己的手指忍耐着,指尖因雨水而异常苍白,而唇色却是绯红。 他闭着眼,眉头紧锁,睫毛都被打湿,那表情似是痛苦,却也必是无比动情。 多长时间了……沈夜想着,自从那次命他不得相见之后,是多少年过去了…… 他的右手顺着初七的腰际,向上抚摸,腰线的肌肉,皮肤之下微微起伏的肋骨,突出的肩胛……最后五指绕进他散开的头发里,缠了一圈,向后拉扯。 扯痛的头皮,迫使初七重新仰起头来,那瓢泼大雨密集地淋在他的额头和眼眉,令他睁不开眼也喘不过气,雨水顺着鼻梁和脸颊流进无法闭合的口中,继而再流出来。 他想哀求这只手放松一些,好疼…… 那只手的力气没有放松,他只得被迫退后,臀部贴在沈夜的胯间,那里……有东西顶住了他。 初七后知后觉地有点害怕了。 从开始的时候,便一直被各种疼痛侵袭身体的各处,膝盖跪在地上,敏感之处被啃咬……但是任何的痛都比不上现在。 他的身体未经过扩张,却就着蛮力和雨水的些微润泽,被直接地破开来,鲜血自大腿的内侧流下,或直接滴到他腿间的地面上,化在积水里,一滩浅浅的殷红。 他已经很多年没有被沈夜要过,后穴比未经人事的时候更紧,早已不能适应突然的进犯。 甚至,他记忆里这部分也还是空的,他完全不记得自己曾经……做过这样的事情…… 他听到自己齿间难以控制地打颤,是因为冷么,全身湿透,皮肤触手冰凉,然而体内却有如一块烙铁在凶狠地抽动,将主人的刻印烙进他身体的最深处。 明明应该是很痛苦的,然而欲望却仍是汹涌地淹没他,令他忘情地顺应沈夜的动作索求欢愉。 初七忘了,但是沈夜没有忘记。 这是与他同服合卺的人,哪可能那么容易相绝——应和承情,两相交欢,说起来和美,实则也是残忍。有这催情之效,无论自己怎么折磨他,他受到怎样的对待也好……他都只会 分卷阅读31 - 分卷阅读32 [古剑二同人]终夜 作者:扒亵衣 分卷阅读32 以沈夜的快乐而快乐。 天际一道白亮的闪电,苍穹似是瓷片似的碎裂开来,片片巍峨神殿有如版画一般黑白分明,刹那之间照彻他们纠缠的样子,抛却了一切作为人的教化和羞耻,在这天地之间,宛如化身兽类似的疯狂交媾。 沈夜将他翻过来,初七仰面躺在地上,抬起双手遮挡着扑面倾泄的雨水。 沈夜和初七好的时候也有数年,但之间从未用过这种方式——让他四肢着地趴在身前,从背后侵犯他……是沈夜喜欢的方式。 虽然若是要求的话,初七自然愿意配合,但是他看得出来,初七享受两人之间的拥抱,也许更甚于做爱本身。 沈夜以身体覆盖住他,挡住那些雨,让他躲在身下,拉起他的双手放在自己的肩头。初七自然而然地拥住他,似是非常快乐。 沈夜低头吻住初七,在片刻之后,上方滚动的闷雷炸响,仿佛是天劫降临一般,大地也都在震颤。 沈夜仍是不放,不会再放他了…… 他想,若是此刻,天地崩碎,摧枯拉朽,将一切虚妄尽数粉碎。 那么,他们便死在一起。 【连载版番外】 瞳刚在一具新鲜的植物人胸腹上划下第一刀,就听到有人在疯狂地拍他的门,“瞳大人!瞳大人!” 他本不想搭理,但门外之人呼叫吵闹经久不衰,十分执着。 流月城的建筑风格多是气势宏伟的拱门廊柱,基本上是没有门的,惟独七杀祭司这里一重重的都是坚固的石门。这是防止他的试验品乱跑,同时也是一个警告的意味——游客止步,闲人莫入。死了不赔,后果自负。 终于他被吵得受不了,只能放下柳叶刀,过去扳动门上机关,这距离太近了,他都懒得坐回轮椅上去。 那是他手下最没用的傀儡小扒,平时只交给她一些最不重要的杂事,比如下界寻花,看顾成型的蛊虫之类。因无要事系身,她素来不敢打扰到瞳。 此时她匆匆而来,手里捧着一只黑曜石蛊皿。皿中子蛊,此时似是陷入癫狂之态,不断在皿里四下撞击、鸣叫。其震动之剧烈,令她的单手几乎把持不住,只得紧紧抱在怀里才没有失手坠落。 瞳看了一眼上面的标签——七。 —— 沈夜刚淋漓尽致地要了他一次,然而数年压抑的情愫岂是如此轻易就能得以纾解?他的欲望还深埋在他的身体里,随着两人交错的喘息,身体微微摩擦着,竟再次渐渐兴起。 沈夜不动,初七更是不敢动,仿佛都知道轻轻一动便会再次走火。毕竟此一时彼一时,雨停之后,一副光天化日,朗朗乾坤之象,即使是在人迹罕至的巷道,如此伤风败俗,总也不太安心。 沈夜强忍下来,按住初七,盯着他严厉地问他,你还逃不逃了? 初七毫不犹豫地摇头,灰色的眼睛濡湿地望着他,“属下,不会再逃……属下,从未远离过主人身畔……唔……” 初七说到句尾之时,沈夜忽然捂住他的嘴。此时他听不得他这些呆板又甜蜜的话语,更听不得在他突然抽离初七的身体时,他发出的惊喘声。 然而,沈夜仍是清晰的感觉到,初七的身体猛地一挣,似是木偶被扯动浑身的提线,嘴唇在他手心里蠕动,鼻息一下下喷在手背上,惹起麻痒的感觉。 哪怕这些统统不存在,只是掌缘之上那双未必遮蔽的眼睛,有些委屈地看着他,都令他恨不得不管不顾。 初七虽说了不会再逃,然而沈夜将人裹挟回到紫微神殿的路上却仍是片刻也不放手。 刚穿过前院,初七忽然感觉到,那个饱经蹂躏的地方,似有液体漏出来,顺着他的腿内侧,缓缓流下来……他意识到那是沈夜之前留在他体内的,心中一乱,脚步也错了一拍,前殿之外与沈夜互相绊了一下。 沈夜便干脆就地把人压在台阶上。 初七的手肘支撑着,以免脊背在台阶的边沿压得疼痛。他衣衫不整的身体倚着倾斜的地势,若是作画的姿势必是非常漂亮,然而,若是这地方做爱却并不舒服。 虽然沈夜喜欢的话,他也愿意顺从,但仍希望能回到平整的地面上去,于是倒退着向上爬了几格,直到沈夜捉住那双脚踝,阻止了他。 初七的鞋袜都不在了,之前光脚在湿冷的石路上随他一路奔跑,脚趾脚底都冻得发红。 而沈夜的手掌却是烫的,用力握住他的脚,脚心足弓连成的完美弧线,紧贴着他的掌心。他似是想帮他回温似的,靠近哈了一口暖气,然后时轻时重地搓着它。 他足骨修长,紧张得几乎与小腿绷成一条直线,足底光滑,待那冰冻的血红褪去之后,便和他骨节分明的趾尖一样,如踩过着蔷薇花瓣似的,染着浅色的汁液。 初七被他握住了,才发觉自己的脚已经冷得麻木了,离开心脏最远的肢体末端,冻得也是最深。此时被沈夜火热的手掌包裹住,那感觉就仿佛冬日里饮下的一杯烫酒。不仅是觉得暖,更仿佛是顺着筋络蔓延开的难以言喻的舒服。 而被熨烫得恢复了原有的敏感,双足的触觉敏感,沈夜的手劲令他痒得禁不住要踢蹬,却被死死抓住,任他的脚趾蜷曲或伸展,硬是挣脱不得。 沈夜恶作剧似的含住他蠕动的脚趾并咬了一口的时候,初七仰头惊叫了一声,声音吊高到尾音的时候又软化下来,化为哀求,“主人……” 沈夜心中一热,好久没听他这样求饶,双手却是更为用力地爱抚他的双足,按到那些让他痛痒难忍的末梢,初七身体也扭动起来,那姿态简直与情事激烈之时的反应完全相同。 他赤裸的双膝在挣扎之时开合弯折,沈夜瞥见他腿间冲淡了的血痕和因他动作而流淌下来的白浊。 那是他刚才射进他体内的……想到这样,顿时呼吸粗重起来,血气直冲下腹。 初七自是无法独善其身,挣扎的喘息混入呻吟,他的欲望必然也是昂扬着渴求抚慰。 之前雨中行事只是纯粹的承受,初七情事的经验宛如一张白纸,以前与沈夜之间的那些默契也早就丢失了,他做不出在沈夜面前自行纾解的事情,亦无颜开口恳求。 然而那种渴望被触碰的煎熬,却迫使他并紧了双腿,下意识地互相摩擦。 沈夜也忍得艰难,分身早已坚硬如铁,改抓他的脚踝向上推去,引导他自然地打开了双腿。 初七此时斜倚在几级台阶之上,敞开了双膝之后,最为私秘的地方比任何时候都更清晰地呈现在沈夜的面前,而沈夜也正盯着那里看。 他的视线仿佛都有着轻软温热的实体,在那里徘徊,他羞耻地感到后穴在那微热视线注视之下空虚地翕动,无法依从自己的意志让它停下。 那穴口经过之前的蹂躏,颜色鲜艳,内里有些可怜地向外翻卷着。沈夜的手指碰了它一下,初七便是浑身一抖,而穴口也骤然收缩,吸住 分卷阅读32 - 分卷阅读33 [古剑二同人]终夜 作者:扒亵衣 分卷阅读33 他的指尖。 他轻轻一按,手指便轻而易举地整根刺了进去,那里面未及清理,还是湿热滑腻的,他退出手指时,前次的体液便从里面更多地滴落出来,火热的内壁,放浪地挽留着,像是在恳求着他,再次占有他,再次贯穿他,就像刚才那样…… 沈夜抓着他的双腿,架到肩膊之上,扶着他的腰便顶了进去。 忍了太久,一时如入妙境,由不得再顾忌技巧或节奏,只是凶暴地整根抽出和撞入,越来越快地击穿。 初七后背在台阶上硌得很痛,他双腿在空气中踢腾无法支撑,身体的重量仿佛都落在了两人交合之处,沈夜的分身捣进他身体的最深最深的地方。他腰力蛮横,初七被他步步逼退。 即使是以前亦从未如此激烈过,一寸寸地冲顶着,纠缠着从台阶处向上,直到前殿,沈夜未干的法袍和其他的液体,地面上拖行出一条水迹。 —— 初七的子蛊狂躁不休,由此反推的话,那母蛊又更是在身体里被逼成了什么样子了。 “也不是不能理解。”瞳摸摸下巴,说:“我现在还有个解剖,你把它拿远一些,小心看着吧。等它平静了,再来叫我。” “好好好!”小扒连忙点头,兴冲冲地抱着蛊皿跑走了,为了不影响到瞳大人一直跑到了最远的房间,她整整地呆了一天。 那蛊皿里的响动,竟是经夜不息…… 【章十二】 日暮,紫微祭司神殿。 沈夜回来的时间较平时略早,并未进入寝殿休息,而是坐在前厅的座椅上,右手支着额头,闭目敛眉,表情有些不悦,似是在静静地思考。 然后他感觉到,初七来了。 初七来去无声,像幽灵一样安静,但是沈夜还是能感觉到他来了。 他睁开眼睛,果然看到初七跪在他身前,近的不能更近,仰着脸凝视他,正在等待主人也向着自己垂下目光。 此时他等到了,明明嘴角没有一丝牵动,明明眉眼也都被面具遮蔽,然而沈夜仿佛仍能看到他那几乎微微发抖的喜悦。 进而,初七小心试探似的将手放在沈夜的膝头,见主人未有阻止的意思,便顺着他们交缠的目光,倾身向前,十分暧昧地跪在他膝间。 交给属下吧……他无声地向沈夜请命。 初七几乎无时无刻不在追随着大祭司的身影,偌大流月城中,任是风吹草动也难躲过他的视听。他自然是清楚是哪些人正在背地里蠢蠢欲动,惹主人烦心。 请让属下去,为主人分忧。 沈夜伸手轻抚他的脸颊,像是抚摸一只温驯又危险的宠物,淡淡一笑,“去吧。不得打草惊蛇。不过,在那之前……” 他抚在初七颊边的手用了轻微的力道,将他的头颅向下推动。 初七得到了许可和指示,最低限度地解开了沈夜的法袍之后,低下头…… 他侍奉沈夜也有一段时日了,学得很快,也越来越懂得沈夜的喜怒,正如沈夜也越来越了解他。 还是能察觉到有些不一样的…… 曾经的初七即使不拘言笑,刀法凌厉,但仍免不了在举手投足之间淡淡地笼罩着一层柔软的气质,宛如明月怅惘,夜色温柔。 现在,初七忘却了前尘往事,真正成为了一柄沉默的刀,也忘记了自己曾经爱看月亮的渺小兴趣,反倒沈夜仍是念念不忘。 有一次下雪,积雪封山,很多政事都不得不暂停下来,沈夜难得一日清闲,深居在自己的紫微神殿中不想动弹。 那夜,月华如练,照映雪光,沈夜坐在台阶上饮酒,然后初七来了。 他行动轻捷,踏雪无痕,大概也是担心踩坏了那一整片光洁的积雪会破坏主人的雅兴。 “外面可还安分?” “是的,主人。所有祭司都留在自己的住所,未有妄动。” “好。”沈夜说着,像是真的放松了一般,靠到身后的廊柱上,他已独酌了一些时间,那酒意后劲十足,此时正是醺然,“那,便不谈政事了。” “初七,”沈夜宛如叹息一般说道,“今夜月色倒好……” 他的话音从中间骤然断裂,突然微变了脸色。初七自是不懂这句话有何特别,低头应道:“是的,主人。” 沈夜没有再说什么,然后,他们在冰凉的台阶上对坐相伴。 沈夜的情绪渐渐地变得不太好,他不说话,初七自然更没有打开话题的能力,只能茫茫然地望着那片月光下的雪地,看得久了,在眼中的白化成一片幽蓝之色,宛如传说中高悬在幽都之上的忘川。 突而沈夜的手掌盖到他的面具上,遮蔽了他的视线,将他向自己这边拉过来。 “别盯着看,雪光致盲。” “多谢主人。”初七闭上眼睛,轻微灼伤的视网上各种缤纷绚烂的幻色在黑暗中扭曲旋转,又似乎能看到其中有一幕一幕的人影,光怪陆离。 在这晕眩之中,他感觉到沈夜在轻轻地抚摸他,轻易地令他微微喘息起来,然后他十分配合地攀附到他的身上…… 衣襟被缓缓地解开,露出赤裸的胸膛,继而是腰腹,一直到……更加私密的地方。外面严寒封冻,雪花簌簌,但是他想,这身衣衫本也给不了他多少温度,反倒,是那双手…… 主人的手,是唯一可以靠近自己,触摸到自己身上的。他的指尖滑向这个身体的哪个部位,那里便都将毫无阻碍地为他打开,像被他的指尖点上火苗,烫得他受不了。 初七仍是闭着眼睛,在沈夜抚摸他的时候,眼前充斥着虚幻的颜色,跟着身体的反应而扭曲变换,似乎是什么东西被升腾起的热度刺激到,醒过来,挣扎着想要脱出。 他的头脑中有一团幽暗的水草,仿佛缠着一段很长的时光,也许很熟悉,但他连一个片段也认不出来,全都如流水一般逝去。 他冥冥之中感觉到,那些非常……非常重要…… 他不禁触摸到有些生疼的额头上,他努力想要把它找回来,如果能找到的话,自己就能明白了吧,这样,主人也会高兴的。 但是,沈夜对他说,没关系,忘了就算了。 所谓流年似水,所谓花开花谢,本就都是留不住的东西。 人会记得,人也会死去。 一切终将回归虚无…… 唯有,此时此刻。 忽而感到湿意,初七一惊之下,睫毛微微颤动着却仍是没有睁眼,那是沈夜将未饮的酒倒在他的身上。 那酒甚烈,被灵力熏蒸得温热,触在皮肤上都觉煨烫,自他的锁骨的凹陷处满溢而出,四下流淌,像条条火线,烧过胸膛、腰腹、股沟,以及…… 沈夜自他颈间啜饮那一小泓的酒液之后,初七的身体顺着施加的力量,仰面倒下去,后胯被紧紧搂住,但他的腰很柔韧,向后垂落成一条流畅的弧线,后脑堪堪触到地面。 沈夜俯首,那些酒在初七的皮肤上发出琥珀一般的色泽,酒当配器,他的口舌在那个身体上 分卷阅读33 - 分卷阅读34 [古剑二同人]终夜 作者:扒亵衣 分卷阅读34 一寸寸地舔舐而上,自是尝到与酒盏中不同的活色生香。 他舔吻他绷紧的小腹,肚脐盛一滴酒液被灵活的舌尖勾出来,初七身体一颤,轻哼一声,“唔……主人……” 被禁锢住的腰胯在难耐扭动之时,苏醒的欲望隔着沈夜的衣袍蹭在一起,彼此感觉到对方的饥渴。 沈夜继续向上,将酒痕一一舔净,舌尖顺着他肌肉下起伏的肋骨描绘,游至胸口,那里早被辛辣的酒液刺激得挺立起来,他更为仔细和用力地舔吮这个地方,直到初七无助地喘息出声,发出意义不明地呻吟。 在这些细微的反应上,初七终究还是有些不一样的。 他现在更能够接受这些事情,似乎也更为主动和喜欢,他变得很少示弱,从不哀求沈夜停止,即使受不住也硬受着。 沈夜说不出自己究竟是更喜欢他原来的样子,还是如今这种逞强的模样,反正没有区别,之前即使初七再怎样哭求着说不要或者说已经不行了,沈夜也从不会真的停止。 他固定住他后腰的手,向下移去,初七清楚接下来的事情而有些紧张。 他的臀缝间也是湿的,是顺着股沟渗进去的酒液。这段时日这个身体再度习惯了与沈夜之间的情事,所以手指稍用了些力气便很容易地侵占进去。 初七的身体扭动,本能似的躲避着异物在他身体里开拓,在他这样做的时候,却是将胸膛上的敏感之处迎上,沈夜惩戒似的在他胸前咬了一口。 “啊!”他不敢再动了。 沈夜的手指在里面不依不饶地动着,在那个微妙的地方,反反复复地按压下去,而初七也渐渐起了反应,他低着头气促地喘息着,环在沈夜胯间的双腿不自觉地分开到更为羞耻的角度,下身与他贴得更紧。 他的身体毫无遮掩,所有的反应都被尽收眼底,就算想要掩饰也是无用。 他想要了,他在渴望着他。 沈夜抽出手指,将他的身体托起,低沉地命令他道,“坐上来。” 初七永远是听话和乖顺的,不过此时的命令倒更像是解开了他的禁制,所以他几乎是迫不及待地抱住沈夜的脖子,到了这个时候,他本能的动作和反应,便都被引诱出来了。 他喜欢拥抱,喜欢被沈夜认认真真地亲吻,额头、眼睛和嘴唇……以及,他忍着依然不可避免的疼痛,硬是将他灼热的分身纳入自己的身体里,急切地摆动腰肢……那种完全不得要领的讨好。 沈夜突然握住了他的欲望,听到他发出短促的惊喘,弓起了身体。他的这里……没有进入过旁人,不知道那是什么感觉,所以不懂得如何用自己的身体来取悦他。 沈夜的手掌稍加施力,极有技巧地抚弄着他,他便已经忍不住了,发出呻吟的声音。同时,他的身体也收紧了,自行地抽动起来,如饥似渴地吸吮着沈夜的分身。 沈夜轻叹一声,感觉自己的下身源源不绝地发烫,涨得生疼,他想那是在初七的身体里面,他柔软的秘穴紧紧地箍住他,用生涩的动作,挤压和摩擦。 无论如何,初七只愿意为他打开,只有他可以进入。 沈夜突然将他摁倒在地,腰肌用力,狠狠楔进他体内,凶猛地抽插起来。初七的口中发出迷乱又痴迷的哀号,指甲抓紧沈夜的肩头。 就是这样,他喜欢。他喜欢被他压在身下,被他干。 沈夜一边激烈地进犯着他,一边抚摸他的汗湿的脸庞。天地是那么冷,他却在出汗。 初七似乎也在迷乱之时感受到了他的温柔,而将手覆盖在他的手背上,偏转脸颊,亲吻在他的手心里面。 沈夜还隐约感觉到,他的嘴唇在他的手心里面微笑。 无论如何,他仍是喜欢他的。 这是,天不绝人愿……又抑或是…… 沈夜心头微疼地想着,这也是自己的报应,自己不配只被刺伤这一次,也不配得到他。 他抱紧初七,翻滚下去,冰冷刺骨的感觉骤然烙印在火热皮肤上,初七尖叫起来,全身一缩,竟就在这刺激下猝不及防地射了出来。 冷么?到我身上来。 不…… 但是沈夜抓住他,初七抗拒着仍被翻到上面,被自下而上地贯穿。沈夜仍没有得到满足,初七在高潮刚过的虚软之中,艰难地喘息着,继续迎合着他。他们的身体在灼热和冰雪之间,浸染着融化的雪水,一边颤抖着一边激烈地欢爱。 在交缠之时,搅乱了整片雪地。 仿佛惟有如此,便无暇再想那些虚妄之事。 身陷极乐之中,又有什么隔阂仍值得如此在意。纵有疑惑,也都可以继续视而不见。 醉生梦死,无外如是。 莫说只是前尘忆梦,即便是永恒,也都抵不过这片刻忘情的舒颤。 ◇ ◇ ◇ 七杀祭司每当他出现在神农神殿参加晨祈,其他祭司都会感觉到他那种把人不当人的阴寒气场,连皮都紧了一些似的。 晨祈早已徒具形式,谁心里都明白,神农神上早在下界的山川河流中无处不在,其他无论是伏羲还是女娲,向任何神明祈祷都是白费,不会有人再来拯救他们,这不过是个祭司们聚集议事的名号罢了。 而与瞳形成鲜明对比的,就是沈大祭司,每日晨祈晚祷,每月祭祀,每年祭典,规行矩步宛如日晷和历法,有时气色不佳亦从无缺席。 那天无大事,等人渐渐散了,沈夜问他,“何事,还劳动你亲临?” 瞳说:“难道不是好事么?” 沈夜笑:“呵,旁人不知你也不知么?本座能有什么好事。” 瞳想,会说会笑,那不就是好得很了。 然后,瞳问:“我能不能见一见初七?” 沈夜看他一眼,问出了一直想问没问的话:“怎么?你为何总是会知道……他的状态?” 瞳安慰他说:“这等小事,你无需介怀。” 沈夜哼了一声,瞳见他不回答,说:“不能见么?那大祭司可不要后悔。” “……初七是你所做,你要见他,自是有理由的。”沈夜拂袖,“他现在不在这里,到我那去吧。” 瞳转动轮椅跟上去,心里也觉得十分侥幸,沈夜竟然没有追根究底。 想来,沈夜还是给予着他充分的信任,即使他曾经和月华一起私放谢衣下界,也算是背叛,好在沈夜真的从心里不再追究了,但这种事情,可一不可再。 瞳一路走的时候,其实也有犹豫,现在自己要做的事情,又算不算辜负了沈夜的信任呢?若是结果不尽如人意,对沈夜,对自己,对初七只怕都是延祸深远。 这风险是否值得? 他们两人本是一路无话,到了紫微神殿的时候,瞳忽然停下来那座宏伟的辟邪兽像之下,“阿夜……” “怎么?”沈夜也止了步,随即玩笑,“忘带东西了不成?” 瞳说:“虽然是很多年前的事情了,然而……我想问你一句,初七 分卷阅读34 - 分卷阅读35 [古剑二同人]终夜 作者:扒亵衣 分卷阅读35 对你而言,是否仍如你曾经所说的,无可取代?” 沈夜敛了笑容,似是在认真想他的问题,又似已经隐隐动怒。 “瞳,”良久之后,他终于开口,“其实是与不是,都已经不重要。人想要多少,付出多少代价,天意又成全多少……本座思虑之事已是太多,至于他,不过沧海一粟罢了。况且你当时不也告诉本座,他的身上,没有什么不能替换重构。” “哦,是这样么。”瞳用那只无波无谰的右眼,望向他,“那如果我说,我想要再次重置他的记忆,大祭司会如何?” “瞳!” “或者我说,我想到了方法,可以恢复初七脑海中你们之间曾经共同经历的种种,那些记忆让你说出他无可替代的话,那么……”瞳并没有被他所喝止,“若是如此,大祭司又会如何?” 沈夜平静下来,分明有所犹豫,皱眉说:“你的意思是,你有办法。但若失败,代价是他再次重置?” 瞳说:“不是。我只是看看你的反应。” “……”沈夜无语了片刻,“瞳,你最近的爱好愈发恶劣了。” “不好意思。”瞳说,“但是,我还是想知道,如果我真的可以,你会试么?” 他继续说:“或者,更极端一点。我也许能够恢复初七的记忆,但也可能,恢复出来的人是……谢衣。” 时光荏苒,唯回首之时,方觉世途茫茫…… 这又是多少年没有听见这个名字了…… “谢衣……”沈夜的语气中带着陌生的意味,好像唇舌都已经遗忘了念诵这个名字的动作,不得不将之反复,“谢衣……” 他听到这个名字,头脑中浮现的却是那个一袭翠衣白袍的稚嫩少年,他在暖阳下恣意奔跑,发辫一跳一跳的,后头跟着他制作的,那些栩栩如生的偃甲鸟兽…… 沈夜发现自己竟是无论如何也想不起来他向着自己回过头来的样子…… 他努力在脑海里拼凑那张温润俊美的青年的脸,碎落的鬓发,烟晶似的灰眼,浅色润泽的嘴唇……但…… 那是初七啊…… “七杀祭司大人,”沈夜说,语气严厉起来,“你是否有事瞒着本座?” “既然你问了,我不会故意骗你。” 瞳正色道,“当年,我没有毁掉谢衣的记忆和情感,而是,把他封在守心之印,一直藏在初七的心脏里。” 当初沈夜的命令,是让瞳彻底将谢衣的记忆彻底祛除掉,只是建筑在谢衣的肉身之上,一个无思无情的傀儡罢了。 但沈夜的话说得再狠,瞳还是担心他终究会要后悔。 “为何要留着,”沈夜冷笑,“这许多年来,你可曾见本座后悔?” 瞳说:“这件事是我隐瞒了你,我不为自己开脱,当时,想留条退路罢了。” 他摇摇头:“但我没想到,你会与初七相处如此之好。” 沈夜说:“本座以为,你不会说多余的话,做多余的事。” 瞳不与他争辩。 沈夜没好气地说,“你这次左右是要见初七,把这个守心之印,给他去掉。” 瞳说:“然而……若我想的没错,初七之前的记忆和情感,在受创之时,只怕也同样受到了守心相护。” 瞳知道沈夜已经听懂了,因为他看到他的双拳在袖中渐渐握紧了。 “所以,我可以将守心开启一道缝隙,最为执着的部分会最先挣扎解放,这并不纯然是记忆,更是承载着情感……”瞳解释说,“唯独……无法保证出来的,是属于初七,抑或是谢衣。但那不要紧,如果真的不尽如人意,你不喜欢他的样子,也还是可以将这些再次洗去,到这时候,守心里面剩下的必然是你喜欢的那个了,这样无论如何都不会再有差错。退一万步说,就算什么都没了,譬如重新开始,也无不可……” 沈夜说,“够了。” 够了……真的够了…… 初七他……是个人啊,他在成为傀儡之前,也曾经是个人啊。 将他的记忆和感情,轻易地肢解,依着自己喜好,便随意撕裂抹杀掉,令他只抱着残缺的部分,却自以为那些便是自己的全部……让他以为……沈夜就是全部 遮着自己的眼,抱住自己的头,却也想不起一丝一毫…… 被肢解掉的部分越多,初七便越是对沈夜全心信赖,而他看待整个世界的目光,便也越是迷茫…… ……随随便便地,就做出一些残忍的事情。 沈夜忽然很害怕初七并没有听从他的命令等在神殿之内,如果他就在自己身边,如果他听到了这一切…… “若有朝一日,他忆起自己是谢衣,忆起往日风华,又见自己现在模样,又待如何?” “你对他做了什么,我便告诉了他什么。” ……原来……也许…… 沈夜突然想到了一件事……或者说,是一种可能性…… 初七也许并不喜欢他…… 他只不过是……不知道自己恨着沈夜罢了…… 如果他想起来了,正是沈夜对他痛下杀手,又用蛊术拖住他的魂魄和肉身,让他不得往生,让他满手血腥,变成他宁可死也不愿成为的样子。 到那时,初七……不,是谢衣…… 当谢衣再忆起这些年间的日日夜夜……被这个毁了他,又利用了他的人,压在身下,为所欲为,尤云殢雨…… 想来是何等毛骨悚然,只怕简直要令他作呕。 沈夜惶惶地想着,初七是他抢下来、偷下来的残梦,自己竟然就沉迷其中,得过且过地将这梦幻当做真实。 一切,终究是有报应的,就在不远的前面,不知应在何时何地。 不……原来,那一直就在初七的心脏里面。 然而,即便是如此……沈夜的手掌握紧了,就算只是残梦,他还不想终结,永远也不想! 他几乎无法再冷静地多待片刻。 “瞳,”他说,“毁了它。” “将守心之印,全部毁掉!” “莫要再让本座说第三次。” 瞳看着他,“你是否心意已决?” 他提醒道:“今次之后,便再无退路。” “此事早已尘埃落定,本座只是不想再横生枝节。”沈夜道,此时他的气也消了不少,话也说得更有理有据一些,“眼下正是用人之际,初七的身手助力良多,如无必要便不要冒险动他。” 瞳却摇头:“他还是不行的。” 沈夜低头:“瞳,没有什么能十全十美,物尽其用即可。” “他的身手刀法自是上乘,”瞳说:“但,那只是大祭司在的时候……” 沈夜说:“他听命于本座,这不就够了么。” “实话实说,残缺的东西总是不稳定。一时虽然顺手,你越是倚重他,便越是危险。”瞳说,“上次砺罂的事情,你忘了么?” 沈夜怎么会忘,“那次不能怪他,本座不会再如此大意。” “事实就是,没有你,他便方寸大乱,进退失据。”瞳看着沈夜,说,“若是谢衣,必不会如此。” “够了 分卷阅读35 - 分卷阅读36 [古剑二同人]终夜 作者:扒亵衣 分卷阅读36 。”沈夜第二次说。 瞳微微躬身,知道他不再会想要听这些谏言,终于冷冷地说:“属下遵命。” 沈夜和他走进紫微神殿,他们站在前殿之中,沈夜唤道,“初七。” “主人。”初七应声现身,单膝行礼,跪在沈夜的面前。 “起来,”沈夜的声音竟似有一些温柔之意,探手虚托他的手肘,初七感觉到他言语莫名的情绪,不明就里地站起身子,沈夜竟就揽住了他的后腰,另一手抚摸他的面颊上,这举动更是令他疑惑不解。 “你别可担心,很快就好。”沈夜说道,拨动初七面具上的机括,一直拨到最后。 初七没发出任何声音,手指痉挛似的抓了一下沈夜的肩头,然后就如同被突然切断了灵力的偃甲人,全身软下去。 “他如今什么样,就什么样了。”沈夜说着,将他抱起来,“对于往昔种种,得失在我,自当领受。” 他对瞳说,“走,本座看着你,把守心之印毁掉。” ------------------------------------------------------- 是这样的 瞳大大虽然得到了大家的拥戴,但是其实他的建议才是最心狠的,可能是我写得不太清楚吧……他的建议就是解开守心。 要是出来的是初七1.0,和2.0完美搭载了,那当然很好,你就得到那个“无可替代”的人了。 如果出来的是谢衣1.0,那就连着现在的初七2.0一起格式化掉,这时候守心匣里面剩下的必然是初七1.0了,你还是可以回复到当初你说“无可替代”的人。 这么把人格来格去的,所以沈大大才觉得抵触。 其实沈大大是个真心人。 -------------------------------------------------------- 【章十三】 在许多年以前,初七就如现在一样,坐在那张特制的椅子上。 那时候,瞳并未动用那些固定的皮带和扣锁,所以若是有心要挣扎,七杀祭司并不是他的对手。 他问初七,可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初七说,只是在心脏的位置时而会生疼。 “哦,是这里么?” 瞳在发问的同时,骤然将一把金属长轴直刺进了他的心口,那是守心匣的钥匙。 初七强忍剧痛,答道:“……是。” 那是初七自此第一次知道“守心”的存在。 瞳说:“初七,若是我现在向左转动,你以后便不会再心痛。” 瞳其实不用征求初七的意见,沈夜向他要求的,只是可靠而已。但是他还是想问问看,哪怕只是当做一段实验记录。 既为钥匙,便是双向的,既可以将之重新锁死,但,同样可以将之彻底解放。 若是向左转动,将封印重新关闭,便如同绝源之水,你便不会再心痛。毕竟,沈夜对现在的你十分满意,也许留驻此刻的样子,从此成为一具完美无瑕的傀儡,已是最好。 他没有把话说全,因为那与沈夜的意向相悖。 但,初七通晓偃术,想必能够理解守心之效——若是,向另一个方向转动,那些令他心痛的东西便会真正被解放出来。 之后又会如何,重蹈覆辙? 抑或,有一个不一样的,圆满的未来呢? 从现在的情况来看,也未必不值得冒这个险…… 瞳从未预料到沈夜和初七竟能如此相处,他有那么深的执念,就算是死了,烂了,化成灰,也要将那个人重新抓回到手里,下令摧毁他原本的记忆,让他对自己俯首帖耳。 如果不是为了折辱于他,又是为了什么…… 换句话说,执着至深的,既非是恨,又是什么…… 所有流过的时间,都不会只是荒废。 每个人,每一刻,都被时间雕琢成和自己前一刻不同的样子,无论你是情愿或是不甘…… 谢衣反正都死过一次了,初七就像是一场轮回。即使初始得如此不堪,终究还是转回了最好的时候。 谁又能说这不是真正的因果轮回,不是命中注定? 明明彼此之间有着这样的心意,那……如果谢衣可以再回来,也许过去的悲欢也可以重新开始…… 瞳虽然是这样一副阴沉冷情的样子,其实他比流月城的绝大多数人都积极乐观,总是乐于接受现实,也乐于把事情往好的地方去期待。 瞳当时说:“初七,若是我现在向左转动,你以后便不会再心痛。” 初七当时回答他说:“七杀祭司大人,请手下留情。” 初七当时第一次知道了自己的心脏上嵌套着开裂的守心之印,那道裂缝里倔强地钻出那个人宛如蔓草一般执着的思念。 而他比瞳更清楚的是,那绝对不可触及……在脉脉滋生时的微痛,岂能与斩断时的惨烈同日而语。 初七从不畏惧痛苦,如有必要,就算需要斩下自己的右手也绝不会迟疑,然而,他想自己必然无法再那之后存活下来。这应也不是瞳想要达到的目的,所以才开口请他手下留情。 将心脏看做普通肉块的瞳不会理解,若那样做,他的心会死掉——停止跳动,其实并不是死…… 亡心为忘,其实本来就没有什么,会在心仍活着的时候,被真正忘记。 初七自己是知道的,从他心脏里萌发的,那细若游丝的思念早已融入他的每条血脉和神经,更是他整个生命的根系。 他怔怔地问:“瞳大人,我曾经是个什么样的……人呢?” 瞳不能回答他这个问题,他想也许自己这样的冒险为时尚早。 最终那天瞳并没有对守心之印做出任何调整,便拔出了钥匙。 当然后来天意弄人,初七为砺罂所伤,神识避入守心匣中。 其后又是诸多波折,这一小段事情,便又归于寂静。 ◇ ◇ ◇ 他们到了七杀祭司神殿,瞳要去另一个房间寻找那把钥匙,让沈夜再次将初七放在那张椅子上。 此次初七五感尽墨,不用那些锁扣便无法固定他虚软的身体。 沈夜俯下身将他安放好,待再站起身的时候,感觉轻微的牵扯。他低下头,看到初七的手仍是虚浮地握着他的一片衣袖。 就算将衣袖直接抽出来,他也不会有感觉…… 沈夜牵起他那只手,将衣袖抽走,却换了自己的手握着,感到初七的手指微弱的回握着他的力度。 他心说,别怕,我陪着你。 瞳从外面进来,手上除了切开人体胸腔的各种刀、锯、撑架……还有就是那支金属长轴。 接下来的血腥场面除了瞳自己之外,流月城没什么人不看得胆战心惊,他问:“大祭司不回避么?” 沈夜说:“没有必要。” 瞳点头,“哦,那便开始了。” 其实解剖之时 分卷阅读36 - 分卷阅读37 [古剑二同人]终夜 作者:扒亵衣 分卷阅读37 ,如果没有惨叫的话,便会听到很多奇怪的声音。 肌肉顺着刀刃游动黏连,骨骼关节被手摇的支架错开,所谓“砉然响然,奏刀騞然,莫不中音”。 瞳早已是习惯了,而沈夜只是默默听着,注视着。 锯开的肋骨之间,他已经可以看到那只守心匣——它并不大,像玉石一般的半透明,上面有一道裂痕,如一条血线一般的鲜红,其实极细,只是因为它的表面太过光洁才引人注目。 它的里面包着初七,或者说谢衣的心脏。 静默不动,栩栩如生。 瞳将一支金属长轴插进入,沈夜感到被切断了所有身体感觉的初七手指竟是猛地一紧。 “等等,这是什么?” “钥匙。”瞳淡然地说,“不锁住的话,拆卸守心的时候,里面封存的神思难免会有流散。” 他说完便向右边转了半圈,随即转回去,将钥匙拔出来,放到一边。 以他的灵力和法术构建的守心之印,也应着他的法术而摧毁。 那只半透明的印匣如冰块熔化在沸水之中,露出毫无防御的,血红的心脏。 初七到了此时却开始虚弱地挣扎起来,他不应会感到疼痛,却深深地吸气,喘息,被固定住的手腕和双腿在毫无用处地抽搐,他与沈夜相握的手却越来越无力。 “怎么回事!”沈夜问瞳。 瞳说:“没有什么,做完了。” 说完,他便摘去了手上的手套,而初七也缓慢地安静下来,悠长地叹了一口气。 “主人……”他似乎模糊地说了一声。 他的嘴唇翕动,微微发出气声,似在极轻地说着什么。 除非与他近在咫尺,否则必然无法听见。 沈夜握着他的手,在他的身边,听着他说话,然后点了点头,应了一声“嗯。” 这一声,则不会被任何人听见。 ◇ ◇ ◇ 瞳想起那日,大雨初歇,云开天霁。 一般来说,暴雨来得急促,下得轰烈,那便就不会很持久,一时三刻,就渐渐止住了。 世情相通,譬如人与人之间两情相悦,或灿如朝露,或细水长流,古往今来怕也是不能两全其美的。 所以,若真能以纯粹的道理处世置身,真的想要和一个人长相厮守的话,反而是不能太多,不能太过地,喜欢对方的。 这些道理,瞳觉得就算讲给沈夜听,他也不会明白的吧。阿夜总是把人都逼到极致,也把自己逼到极致。 强极则辱,情深不寿。 ◇ ◇ ◇ 那是一处幽深的山林,鸟鸣溪涧,修竹留云。 他在早春的暖阳里,把刚刻完的匾额安到竹门之上,搓搓手,仰望着那“江海寸心”。 原本的牌匾写的也是这四个字,只是年年岁岁雨雪侵蚀,终究还是坏了,只得重刻。想来人心比不了木石坚硬,但若是心念不改,却是千年无转。 他刻完之后,两相对照,竟连字迹都如翻印一般,没有一丝一毫的进步。 一望沮漳水,宁思江海会。以我径寸心,从君千里外。 他无声叹息,转而又微笑起来,这一叹一笑之间,思绪便是滤过过几十年的光景。 他想,也许终有一天,还会再相见的吧…… 但愿,到那个时候,你我不会再兵刃相向,能够前嫌尽弃。 那么我,亦可从心所愿。 他出身贵胄,青年之时几乎顺风顺水,除了幼年失怙,几乎想不出还能有什么事情值得求取。惟独在年少无知的时候,曾跪在自己床前,暗自向上天许了愿,若有幸能成为大祭司挑选的弟子,此生此世当心满意足,别无所求。 想到这里,他自嘲一笑,饭可以乱吃,一生一愿却是不能乱许。否则有了真正的平生夙愿,上天便连个祈求的机会也都不给了。 多少还是觉得遗憾吧。 在那之前的岁月,自己殚心竭力,从未有一次辜负那个人的期许。 如此,竟仍不能令那个人多信任他一点,再多依靠他一点,至少听他一言,放他一试。想来初时也许意气用事,此后经年,他仍日思夜想,如芒在背。对那个人来说,这也只是一条通向虚无的荆途…… 放下吧,他终究想着,便潜心偃术,莫在纠结往事。 然而,若无心愿,人又为何红尘颠沛。 人心不足,愿望苦多。 他低头,而我之心愿,最终最终……只得魂牵梦萦,那一城,和一人。 ◇ ◇ ◇ 此时,初七独自站在一片黑暗之中,脚下清晰地映着着他的倒影,像踩在一片巨大的镜面上,而镜的另一边,同样是一片纯然的黑暗。 他之前还会试着向某个方向探索,以期能找到脱离这片绝境的方法,但是无论他如何奔走,周围也都是一成不变。 再如何努力也不可能去到任何地方,而时间没有日夜和更漏的分割,也早就蹉跎到不知什么地步。 纵然拥有能斩断一切的利刃,奈何他的面前什么都没有。 这是死亡么?还是所陷在了传说中的生死之间,等着自己的执念来找他——那些放不下的人和未完成的事…… 到了最后—— 你的愿望又是什么? 愿望?我的愿望是什么…… 流月城……烈山部…… 他的愿望,便是我的愿望。 可那个疑问不依不饶,你的愿望又是什么? 脑中只是一片空白。 我没有愿望。 初七想,因为我并不是人,我只是一个傀儡。 身为傀儡,又怎么会有超出主人心愿的,只属于自己的愿望呢? 你若是没有愿望,那又是为了什么非要回去呢? 然而,脑海中却有一股混乱的神识流泻进来,既陌生,却又熟悉。 是什么人躲在暗处,窃窃私语,渐渐汇成一大堆嘈杂的声音,突然都同时在他脑中轰响,令他忍不住想要捂住耳朵,然而这些声音此起彼伏,阴魂不散。 没有脸孔,只是纷乱的人影在头脑里疯了似的旋转,继而他们又幻化出形体,鬼魅一般环绕在他的身边,有的在哀号,有的在哭泣,有人在唾骂……他在那些人声中不断听到沈夜的名字。 住口!住口! 他的手握紧了刀,挥刀斩断了几条人影,那些噪音才终于被驱散开来,暂时平息下去。 每个日夜,初七都听着那些人的动静,他们散布流言,挑衅,煽动,密谋,暗杀…… 烈山部中怨恨沈夜的,恨之欲其死,恨到寝皮食肉,恨不能将他咒下地狱的最底层,永世不得超生……不计其数。 你们如此恨他,初七想,他却是想要救你们的。 他一直在救你们。 “呵,那些人啊,尽是些蠢货。”沈夜有一次嘲弄地笑道,他这么说的时候,正在发烧。 沈夜将烧得最难受的额头靠近初 分卷阅读37 - 分卷阅读38 [古剑二同人]终夜 作者:扒亵衣 分卷阅读38 七微凉的皮肤上,静静地闭着眼,从他没有脉搏的侧颈开始,在焐热了那一小片皮肤之后,便解开他的襟领,向下熨帖……然后继续向下……再向下…… “是的,主人。” 是的,那些人什么都不知道。 初七将自己比身上更为冰凉的指尖,也轻轻放在他两侧的太阳穴上,感觉到这里也随着他的心脏,在急促地跳动。 沈夜根本不需要他们的理解,也不需要他们。那些人,只要安分地活着就是了。 初七恍若无物地拥抱着沈夜,心想,主人只要有我,就可以了。 我的心愿,便是如此。 若说真有愿望,甚至超越了主人的心愿…… 保护他,只为了他一个人。 于是,那些嘈杂的人声都被湮灭,掩盖在一片滂沱的大雨之中,而沈夜也消失了。 初七被转移了场景,他坐在那片昏暗的暴雨中,双手垂在身侧,茫然地低着头。他那些雨水尽是幻觉,一滴滴地穿透他的身体。 他必须继续寻找出路,站起身来,跌跌撞撞地走向前方。 越是向前,雨水渐小,水流越是清浅,渐成月下霜雪,发出莹莹光亮。 道长而歧,雪深及膝。 即使勉力向前,双腿却仍是麻木似被什么东西阻碍着,他跌跌撞撞地跪倒在这一片无暇的冰雪之中。 眼前幻色缭乱,显出一片朦胧的光景,那个人曾告诉他,雪光致盲。 忽然有人从背后捂住他的眼睛,向自己这边扯过来,说,“别看。” 初七背脊和后脑靠到那个人的身上,即使只是记忆重现,那个人的幻象仍是引动了灵力,顷刻之间驱散了那冰雪,暖流自他们相触的地方扩散开来,让他不再感觉寒冷。 他想自己应该顺着记忆之辞,说道,“多谢主人。” 沈夜随即放开了手,轻轻推开他,站起身来,向前走去。 此时相遇,不过梦中说梦两重虚。 初七想那也不过只是沈夜的幻影,当那些散碎的记忆结束,他便也会消失。 虽然他仍是望着沈夜的背影,即便是想要挽留,怕也是徒然。 沈夜走了几步,却又回首,不悦地问他:“初七,你站不起来?为何还不跟上?” 初七茫然地仰望着他,心想这又是哪一段遗落的记忆呢? 沈夜转身,向他走回来,一直走到跟前,将手伸到他的面前。 “主人……”初七终于意识到,原来他并非幻影,他的时间开始走动,有点混乱,这数年的记忆如水波一般融汇相通。 他被关在守心之中,与沈夜分离了那么多年,但忽然之间,每一天却又历历在目,分明是从来未曾分开过一天。 ◇ ◇ ◇ 去除了守心匣之后,沈夜解开初七的五感禁制,然而初七陷在沉睡之中,一夜过去又是一整个白日,他仍未醒来。 瞳说这是十分正常的事情,哪怕只是错骨分筋也要百日的恢复不是么,更何况是一直动到了心脏。他再次面不改色地欺骗了沈夜,至于实情,他自然是不会蠢到不打自招。 沈夜说知道了。 这倒不是敷衍之词,沈夜是真的知道了。瞳违逆了他的命令,从那个守心匣里面放出了什么。否则,初七不会在暂短清醒之时,说出那样的话。 初七那时五感封闭,只是因为神识突然回溯而心绪波动,带动了唇舌,说他一直在等待主人。 沈夜想,若非瞳擅做主张,他便永远等在那守心之中,直到被消灭殆尽,也仍在等待着自己。而自己,则自始至终也不会知道;若是不知道,便也就不会找回了他之后,仍觉得难过。 既而,他想起那个与守心之印一同雪融冰销的神识…… 他停止了自己念头,不准再继续往下想。 人不是物件,譬如被切断的肢体,就算缝合回去,也可能成为一截缝在身上的腐肉罢了。 所以,一旦离开了你的,也许就永远不再是你的。 待瞳离开之后,沈夜在周围设下法阵,将整个紫微神殿都封闭起来。 沈夜坐在他的床边,初七没有戴着面具,睡颜平静安然。沈夜是伸出左手,轻轻触摸到他的脸颊上,然后闭上眼睛,潜入了他的神识之中。 沈夜在那片黑暗中寻找到初七,向他伸出手,他要将他带回来。 初七迟疑地握上那只手,那片无边无涯的黑暗,骤然乍破。 而当他真正睁开眼睛的时候,沈夜真的在他身边,真的握着他的手。 【炖肉小番外 茶树菇play】 “初七,是不是这些日子本座对你太过放纵了?”沈夜道,初七此时正伏在他身上,在喘息之间,轻轻低头道,“属下……请主人饶恕。” —— 那夜,沈夜兴致所至,带了酒回来。流月城的酒多用于祭祀,配方中有祛邪的草木,与初七体内的某些蛊虫犯了冲。 他们都不知道有这回事,而沈夜也不过抱着稍稍戏弄的意思,将他拥在怀里,半是强迫地从口中渡酒给他,几口喂下去之下,初七便觉得醉意冲头,面具下的小半张脸熏得发红,再然后,竟就乱了性。 他攀到沈夜的身上,浑身发着热,呼吸之间带着酒液醉人的醇香。 他的动作虽是缓慢轻柔,却是如猫科动物想要入怀一般不容拒绝,不卑不亢地散发出诱惑来,需要主人抚摸它的皮毛上,骚动它的下巴,它也必会回应出舒适慵懒的喘息。 沈夜却不动声色地看着他,刚斟满了的酒盏仍是稳稳地端在手里。往日,初七虽然也有主动的时候,但多少是受了他或明或暗的指示而配合罢了,而现在……他有些恶意地想,还未到时候。 他便看着初七还敢僭越到什么地步。 他才刚这么想着,初七见他无动于衷,竟侧身过去,就着他手中的酒盏嘬了他的酒,含在口中,回过身来,嘴唇凑近了他,似想学着沈夜刚才的样子以口渡酒,却被看穿了他意图的沈夜伸手点在嘴唇上。 不喜欢么……若是没有戴面具的话,大概能看到他迷惑又委屈的样子。 因为酒的关系,初七的嘴唇较平时湿润泛红,若是从那口中尝到的酒……沈夜也并非是不向往那口酒的滋味。 初七从他身上滑下去,低伏着身体,似是卑微的姿势,却极似捕猎前蛰伏的动作,显得危险起来。 真的不喜欢么…… 沈夜在饮酒之前已换去了祭司法袍,只穿着常服,所以他没有遇到多少阻碍。沈夜在他拨开蔽体织物之时,几乎克制不住自己的呼吸,而那里,自然完全不似他所蓄意表现出的那么不近人情。 初七的嘴唇触碰他的分身,像是对待原始的崇拜一般虔诚地自底下一点点地吻上去,他泛红的嘴唇上残留着湿润的酒液,在啄吻的时候沾在最为敏感的粘膜之上,骤然辛烈的刺激,沈夜的声音一滞,随即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分卷阅读38 - 分卷阅读39 [古剑二同人]终夜 作者:扒亵衣 分卷阅读39 可是初七继而俯首,张开齿关,任由那已然坚硬如铁的欲望戳进自己的嘴里。他含得不深,嘴唇只裹住了最为饱满的顶端,缓慢地吞吐。顶端粘膜轻薄脆弱,涨大之后被扯得更薄,几乎要涨破了一般。 初七的那口酒液竟一直在他口腔中仍未咽下。此时已被煨暖,欲望顶端时而被浸没在辛辣的酒液里,时而又被吐出在冰冷的空气里,两厢冰火相煎。 而初七舌尖绕着圈舔弄,灵巧地展开小孔周遭闭合的嫩肉,浅浅地顶进去,那辛烈的酒意几乎刺进他精道之内,一直烧进小腹里。 沈夜的呼吸依然粗重起来,身上的肌肉都绷紧了。虽是煎熬,却又是十分陌生的快感,这种事情就算是沈夜也不曾教过他。 沈夜想着,只怕除了初七,也没有人再愿意将自尊和骄傲都抛弃掉,只为了取悦他而做到这种地步。而自己既然已被撩拨得几乎忍耐不住,只怕初七被合卺催情也好过不到哪里去。 沈夜低头看他低伏的身形,腰臀亦是在吞吐之时难耐地起伏,近似交媾的动作也丝毫抚慰不到那急需纾解的欲望,以至于他分跪的双腿已在微微发颤。 别再欺负他了,沈夜想着,再多一点,再这么享受一会儿,然后就给他他想要的…… 然而,他竟感到初七舔吮着他的欲望同时,手指竟是从茎身之上缓慢下移,顺着腿根的股沟轻搔,最后挪到他的臀部上——这个调情动作倒是从沈夜的身上学来的,是用在初七自己身上的。 你想干什么?犯上么? 沈夜突然抽出自己的分身,扯住初七领口拎到自己的身上。 初七的醉意也是被吓醒了几分,样子有些惶恐。 “初七,是不是这些日子本座对你太过放纵了?” 初七的双手撑在他的肩头,嘴唇和下颌都是湿漉漉的,很有些可怜的样子。 就不能许我一次么……但是他不敢问出口,也只好说:“属下……请主人饶恕。” 沈夜抓住他这句借题发挥,“张口就是要饶恕,你是觉得有这种忤逆的心思,本座不该罚你?” 初七改口说,“属下不敢,请主人责罚。” 初七在沈夜面前从来很是乖顺,认罪便是认罪,求饶便是求饶,他本来以为,这么一件几乎算不上是罪的小事情,不行就算了,并不至于真的要降下责罚。 然而,沈夜竟是真的抬手召唤除了偃甲的藤蔓,捆住了他的双手,将身子吊起来,足尖堪堪着地。 “主人……属下知错了。”他连忙哀求原谅,“日后绝不敢再犯。” “悖逆之心,一次,已是太多。”沈夜说着,站在他的身前,重斟一盏,“便先罚这一杯。” 他攫住初七下颌,不及吞咽的酒液顺着下颌,脖颈,浸湿他胸前的衣衫。衣衫湿透之后贴近了他的皮肤,显出肌肉的条理,以及,胸口早就渴望着爱抚的突起,似是也被酒液刺激得更为肿胀起来。 一盏灌完,初七轻微地咳嗽,完了之后,喘息却再也稳不下来。 沈夜摘了他的面具,只见他不仅是脸皮和嘴唇,竟是连眼睛都泛红了,像是泫然欲泣的表情,凝望着他,“主人……求你……” 沈夜开始慢条斯理地解开他的衣服,似是终于打算要赐予他解脱了,他虽动弹不得,却激动得全身发颤。 脱去了衣衫,全身的皮肤早已被酒意熏蒸成妃红之色,织物被分开,轻擦过肿胀的乳尖,他便已经发出难耐的呻吟声,轻轻摆动身体,以期能将那瞬间的触及延长些许。 而当下身显露出来,即使没有被碰过,早就昂扬起来,分泌出透明的粘液濡湿了小腹。 沈夜看着他的半裸的身体,已然无比动情的样子,喉中干渴焦躁,故意退开了几步,拿了酒慢慢地喝下去。 初七如同受伤的兽类,呜咽一声。他被灌了酒,被捆绑着,被解开衣衫,被主人从上到下,细细地看着,然而却不碰他。 他已是明白沈夜是要如何惩治,他因醉意和情欲焦灼,而对主人起了忤逆之心,于是他便不给他,强迫他学会忍受。 于是,他便忍耐着。 他不知道自己忍耐了多久,只知道沈夜一直在那里,静静地欣赏着他隐忍的样子。看着他眼神迷离,额头和背脊上都沁出汗水,咬紧了唇不再喘息时发出任何声音,直到把下唇也咬出了血。 知错能改善莫大焉,听话的属下,必将受到相应的奖赏。 沈夜走到初七的面前,初七哀求地望向他。 “初七,”他说,“不许叫出声来。” “是……主人。” 这样才乖,然后,沈夜亦是放低了身姿,几乎是跪在初七的面前,他的口中有酒,含住了初七欲望,方才这样的方式让他觉得很舒服,他愿意对他做同样的事情。 初七死死地咬住嘴唇才没有尖叫出声,即使被捆绑住,身体仍是在空中无望地挣动着,良久才敢喘上一口气。 沈夜的技术自是比他娴熟霸道,所以他才无需投机取巧,然而此时同样的用上了之后,初七更是承受不住。 当沈夜将他的欲望深含进喉间挤压吮吸的时候,他的头颅向后仰起,仿佛献祭一般的姿态,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只是浑身痉挛似的振颤,然后便仿佛瞬间用尽了所有的力气,软了下来。 沈夜将体液和酒混着吞咽下去,挥手操纵那些偃甲藤条将他虚软的身体缓缓放下。 那一夜还很长,沈夜压住他,在他已然一点反抗之力也没有的时候,结结实实地要了他多次,就算他到后来无力地哀求他,哭诉说自己已经到了极限,他仍是没有放过。 这场惩戒太过漫长而惨烈,便是让他认清楚,决定权是在谁的手中,而谁才是上位者。 【炖肉小番外 茶树菇play end.】 2013-10-20 【章十四】 初七在这条屋脊上已经等待了小半夜,仍然没有等到那些密谋的送信人。 他心里冷冷嘲笑,效率如此拖沓,是要如何能阻挠主人的计划?他跟这件事情也有几天的时间了,好几次都恨不得能插入他们漫无边际的争论中帮他们理清思路,然后为他们代劳解决掉个中瓶颈,好让这些藏头匿尾的人们能高高兴兴聚到一起,然后乖乖地让他一网打尽不就好了。 主人做事雷厉风行,为何就不能学着一点。 然而内心嘲笑也解决不了眼前的无奈,初七无聊地想着,到底等到何时才能把事情办完,回到主人身边呢? 此时主人是否已经入睡,他睡眠极浅,就算自己动作再轻也总是会惊扰到他,所以今夜回去在稍远的地方看着他就好。 这一次,绝对不能再忍不住去摸他的发梢了…… 他和沈夜已是共处了许多年岁,比大多数下界凡人的一生都更加漫长。初七从未刻意计算时间,天天年年似乎也并没有什么特别,就连他和沈夜的相貌都未见时光摧折 分卷阅读39 - 分卷阅读40 [古剑二同人]终夜 作者:扒亵衣 分卷阅读40 。 虽然每一天也都有不同的事情发生而已,也多有艰难险阻,惊心动魄,但是他一件也不在意。 他所在意的,只在此时此刻,正在指间流逝掉的一分一秒。 就算神农后裔的寿数再如何漫长,也终有消亡之日,不知多远,只是真真切切地截断在那头。初七不知道自己身为傀儡是否有资格生死相随,以致轮回…… 若是有,下一世,是否也未必能再遇上了。而若是没有,天地之间又是否有什么邪法,可在弥留之际将这无用的命魂拆离,化入沈夜的,那么纵然自己无知无觉,形同魂飞魄散,却能让他福泽绵延,生生世世都带着。 初七凝视自己的手,沉浸在回忆之中,时间仍在簌簌流过,宛如指间之砂什么也不会留下。 然而,沈夜曾经那样握着他的手,带着他脱出幽暗的生死之间;曾经将一生相系的合卺放在他的手上;曾经无数次地舔吻在他的手心里…… 来生不可期,但此生此世自是无悔无憾。 他这么想着,在这无人之境兀自微笑起来;继而,他握住了手掌,似是将什么弥足珍贵的无形之物,要紧地收拢。 来了。 一道人影在暗中疾奔,书信藏在怀中,将要送去明日执行投放法阵的祭司手中。 沈夜和瞳都是偃术高手,所以传信偃甲不可靠,能用的也只有人,他的速度也不算慢,才会承担起送信的任务,经常穿行巷道躲避耳目是机敏,从未出错,今夜已是最后一次。 忽而,宛如只是一道夜风从他身畔吹拂而过,带着一丝十分熟悉的淡香味道,他心神一分,却也想不起来究竟是在哪里闻到过。 他下意识地向怀中一摸,大惊失色,空空如也,书信已经不在了!怎么会?他整个人如被冰封雪冻,楞在原地,彻体生寒。 此时,他想起来了…… 他亦身为祭司,不过席次低微,只能站在神殿门边,而每当那个人走进神殿从他身边经过之后,衣袖扬起的轻风中,便是染着同样的神香。 “沈……”他恐惧地刚念出了那个姓氏,身后却突然一记重击,他毫无还手之力地跪倒,那个人的脚踩住他的脖子,一使力,将他的侧脸踩进尘土里。 他只能用一只眼睛隐约看见,那个人的鞋尖上都缀着尖刀。 “放肆,岂能直呼主人名讳。”那个人轻蔑地说道,那个声音并不是沈夜,他是新近进阶,再怎么回忆也不记得流月城中曾存在过这样一个人。然而,从那个人身上,沈夜的味道,仍是隐约地散失在微凉的空气之中。 他听到那个人摆弄书信匣的轻响,忽然想起来,为了保密,书信是用六子连环锁和高阶秘术锁在偃甲密匣之中,若是不能解锁强行开启的话便内容会自动销毁。就算是沈夜,想要解锁只怕没有几个日夜的钻研也没那么容易,想到这里他心下稍安,进而故意出声激他道,“别白费力气了,区区沈夜走狗,就算杀了我,也休想打开这密匣。” 他指望那个人不服气强行尝试触动机关,即使书信送不到,也好过落到沈夜手上。 那人果真上当,笑道:“我倒看看,有何精妙之处。” 不过片刻之间,那人又笑:“不过儿戏。” 他听到偃匣应声开启的声音,然后是竹片翻动声响,那个人已经开始阅读书信,心中大骇,这个人究竟是什么人! 他此时所有的信心皆被击溃,不过是沈夜身边的一个人而已……而他们是凭什么能与沈夜本人为敌。 他们里应外合,密谋已久,然而所有自以为是的筹谋岂非正如此人嘲弄的,不过儿戏。 “捐毒……”此时那个人已经看完了书信,又是冷笑一声,转而低头问他,“喂,你,可还有什么心愿未了?” 他知道那人是要杀他了,顿时吓得肝胆俱裂,大叫起来:“饶命啊!求你不要杀我!” “只剩下这等心愿?你此生也是白费了。”那人的脚下将他踩得更紧了一些,让他无法再高声,“别叫,就算不这么大声,我也听得见。” 他知道自己在劫难逃,鸟之将死,其鸣也哀,他的人生如戏折一般在他眼前重现,早亡的父亲,年迈的母亲,深爱的妻子和刚刚降生的女儿……思及念及,他流下眼泪。 “死生无常,又是哭什么呢?” “我对不起老母妻女……尚未尽到为人子,为人夫,为人父之责,如今却要害他们为我伤心,日后生活更是艰苦。” “哦,你还有母亲、妻女。”那人淡淡地说着。 “我女儿刚满周岁,我终日在外奔忙,都没好好看过她,只记得她生的粉嫩漂亮。今早出门,内人对我说她聪明伶俐,昨日竟然已经学会了叫爹爹,让我去听……我说日后她叫爹的时候多得是,便就出门……竟是再也听不见……” “幼失其父,确是大不幸,好在令嫒终究是年纪小,也未必记得你分毫。若是大一些,十岁不到的光景,正是将父母当做天地,岂不是更会成为一生伤痛。” 那人语气平和,倒似是在安慰他的不甘似的。 “年少时只想着求取仕途,父亲去世之时也未回家相见,想来那时母亲一人陪伴父亲最后一程……我家境贫寒,他们相濡以沫几十年,母亲一直守到他化灰消散,那时必是十分孤独。我却为了多在祭司面前表现,而迟迟不归……而待我回家之时,母亲却笑着对我说,一切有她打理,让我不必分心……后来有了家室,更是鲜少回家探望母亲,听闻老邻居说,她总在门口怅望,想是在盼我归来……总想着来日方长,如今却要她突然白发人送黑发人……” 那人道:“父母在,不远游,然而生老病死也是世间常理,你纵然活下去,也不过沦入子欲养而亲不待,同样是难过,又有何差别。” “我妻子秀外慧中,我少年之时便对她悄悄恋慕,从未想到此生有幸竟真能得娶到她为妻,我何德何能,只望竭尽所能让她能过得好一些。时日一久,事务连轴,如箭在弦,不由进退,与内人相谈渐少,连个笑容都鲜少流露,渐渐都忘了自己是为了什么而汲汲营营,难道不正是希望她能开心么……现在想来,我终日不在家中,女儿为何反而先学会了叫我……早上她牵着我的衣袖,对我说女儿的事情,也许也并非是因为希望我听见,而是她自己……想要多与我相处一刻……而我竟就这样……” 那人沉默片刻,说道:“你可想活下去?” 他愣住了,几乎不敢相信……他当然想要活下去,想要再得一次机会,弥补这所有所有的亏欠。 “那你便当今夜什么也没有发生,你也从未见过我,将这个原封不动地送过去吧。”那人将书信匣重新锁好,但他知道那里面必然已经不是原先的那封书信,而是伪造的。 这……他背上冷汗淋漓,虽然蝼蚁尚且贪生,但如此陷害同僚,岂非是卖友求生的叛 分卷阅读40 - 分卷阅读41 [古剑二同人]终夜 作者:扒亵衣 分卷阅读41 徒。 “你求生,我便给你个机会。你可以活,也可以不活。”那个人继而说,“但莫忘了,你,还有母亲和妻女。” 踩在他脖子上的力量消失了,正如那个人出现时那样迅疾不可捉摸……然而他却依然趴在地上,几乎没有力气站起来。 那人的话说得明白,纵然他可以不顾自己的性命,但是,他至亲至爱之人的性命,却也全在他们的掌控之中…… ◇ ◇ ◇ 初七回到紫微神殿的时候,玉兔西坠,启明东升。 他才刚刚潜入寝殿外围,却只听沈夜似是不甚清醒地说道,“怎么那么迟……” 他靠近床榻边跪下,沈夜并未睁眼,似也不想彻底被睡眠所抛弃。初七应对声音轻柔,几乎可以用于安魂,“属下来迟,主人勿怪。那人优柔寡断,诸多废话,不得已耗了一些时间。” 沈夜嗯了一声,“结果如何?” 初七说:“属下已经得到此次相关人员的名册,并替换了信件送去禄存祭司处,对方并未生疑。明日投放矩木的传送之阵,必然不会有所差池。” 沈夜说:“好……那个信使,杀了么?” 初七说:“属下……放他去送信。” 沈夜说:“既已送到,留之何用,明日便除去,以免百密一疏。” 初七低头说:“是的,主人。” “这些琐事,不要事事总让本座催问……” 沈夜斥责完这句之后,良久没有声音,似是又沉入睡眠,忽然被角微动,却是探出手来,“来。” 初七急忙握住他的手,交握在一起重新放回被中,沈夜似是不满地咕哝,“怎么那么凉……”初七闻言想要抽回的时候,他又手掌一翻,将他的手压在掌下,不得脱离。 他最后模模糊糊地说了一句,“再过一个时辰,便叫醒本座……” 初七说,“是,主人。” 惟将终夜长开眼…… 他静静地凝望着沈夜,鬓角碎发散乱,不似白日梳得一丝不苟,丝丝缕缕垂到他的眼眉之上,他眉峰重分,乃示其心性孤残,刻薄寡思,一生坎坷,终不顺遂。 即使在睡梦之中,那眉头也是微敛。 初七想着,再过一个时辰,天亮之时,他便又要去杀那个人。那人以为大难不死,也许正拥着爱妻爱女,筹划去探望母亲。 只当是来日方长,不畏生离,忽而死别便迫在眉睫。 而自己,又还剩下多少时间,可以这样彻夜不眠地望着沈夜。 左眼中突然无缘无故地流下泪来,缓缓滑到他面无表情的嘴角,又来了……初七不动声色地抹去,为何总会如此?毫无缘由地落下泪来。 究竟是为什么,要哭呢…… 次日,大量矩木枝投往下界西域,激起连绵战火,生灵涂炭,捐毒古国毁于一战。 孤儿寡母,遍地哀鸿,宛如人间炼狱,哪里分辨得出是哪家哪户。 而此时,距离沈夜和初七之死,还有十七年的时间。 ◇ ◇ ◇ 初七左肩关节里有一个部件坏了,这几年来这样的事情时有发生,频繁到他不再报告沈夜,便自行处理了。 毕竟是使用了近百年,偃甲木质构造,能支持那么久已是难能可贵。再者,沈夜的计划愈到后期便重重阻力便愈加张狂,初七主要的任务已经由刺探转为暗杀和护卫,这对于他身体的速度和反应要求更为苛刻,所以不敢大意。 瞳那时候正在忙,让他稍等一下。 初七便也不打扰他做事,径自在角落里那堆备用的偃甲构件中挑了一个,按照自己的需求进行了一些改造。他的设想大胆,技法娴熟,改完之后,无论是性能还是耐久都与原先不可同日而语。 瞳看到了,说:“你不如把日后需要换的部件都重制一遍,我一次性全帮你换掉,也比较省我的事。” 初七摇摇头,“一次若是动的太多,就势必要停下休养。主人计划正在关键时刻,我没有时间。” 随着时间推移,外加经过的种种事情,瞳和初七的关系渐渐也近了,与其说是蛊师和造物,不如说是知交如水的友人。 此时瞳手头的事情也告一段落,转过来,看他脱去半身的衣服,问:“还是不用麻药么?” 初七说:“不用了,之后还有事情。” 瞳也不坚持,切开他肩头的皮肤和肌肉,为他换部件的时候,初七在忍痛的吸气之间,断断续续地说:“我早该向瞳大人致谢,然而每次都意识全无,时间久了,倒不知从何开口。” 瞳看他一眼,说:“不用,我所做的事情对你实则并无益处,不过是为了大祭司的心情罢了。” 初七说:“正因如此,我也感谢瞳大人。” 瞳轻轻一笑,笑声里没有愉悦的情绪,倒也无嘲弄之意。 完成了之后,初七试着动了动肩膀。 他的伤口除了细密的缝线之外,还有用蛊虫分泌的特殊胶体粘合,就像用连金泥粘合的弓弦一般牢固,即使激烈撞击也不至于崩裂。这些材质日后都会随着伤口愈合而慢慢被身体吸收。 疼痛纵然不可避免,至少行动已是十分自如。 “你也别太勉强,”瞳说,“盛极而衰、枯荣轮转,此乃天道。不仅烈山部,众多比我们更为强大的上古部族也都是如此。” “多谢关心。”初七一件件穿回他的衣衫,平淡地说,“盛衰交替,春秋轮回,枯荣轮转……甚至于天道,那些对我来说,都毫无意义。” “哦,我倒是混淆了……”瞳对此也并不十分关心,“你便陪他这一路吧。” “是的。” 瞳点头,像一个真正的医者对待治好的病人一般说道:“保重。” 初七正欲离去,突然,门口一声巨响,只见一头两人高的怪物竟撞破石门,直冲进来。 七杀祭司这里各种试验品很多,但鲜少因为看管疏漏发生逃逸。 初七反手持刀,截到它面前,杀它倒也不难,但既是瞳的东西,总是生擒为上。他想吸引它的注意到自己身上,从而可以随机应变。谁知,那怪物看似横冲直撞,招式之间竟是极有章法,庞然之躯避开了初七的截击,依然认准了瞳为目标,以玉石俱焚之势扑过去。 瞳的手脚皆是偃甲替代,日常自理虽然无碍,但是与这样的巨怪搏斗自然是不行,他的手已放到左眼封罩上,不等到最后关头却也不愿动用。 初七凌空踩着怪物的背脊翻到它的肩头,双膝卡住它的脖颈,唐刀垂直自头顶百会穴刺下,锋入三分,卡进囟门缝隙,那个怪物庞大的身躯终于僵直,缓缓向前栽倒,而初七则如同一枚楔子钉在那里。 一时尘埃落定,他抬头问瞳:“它还活着,要杀么?” 瞳说:“不,他还有用。” 他又说:“大祭司对我说,你最近有些心慈手软,但此番看来,倒也未必。” 初七说 分卷阅读41 - 分卷阅读42 [古剑二同人]终夜 作者:扒亵衣 分卷阅读42 :“也许我当场一刀刺透,才是心慈。” “哦,是这样么?”瞳说:“初七,他与你是一样的。他是十一。” 初七略微抬起头,瞳想,他们这些身为傀儡的,对于同类总是容易产生同情。华月尤为明显,作为“一”她至今仍对他心存芥蒂,而放在身边的小扒,这几日也常见她对着十一难过。想来,此次十一失控脱逃,只怕她难辞其咎。 但是初七并未置评,只是说:“原来,已到了十一。” 瞳说:“你不受我管束,你我之间也无需客套。初七,你是否宁愿有一柄刀在当年就刺透你的头颅,使你不至以傀儡之态存于世上?或者说,若你行为得以自控,你是否宁愿当年是陆杀了你,而非你活下来,免去你后来的种种境遇?” 当然不愿……他想。 若无这傀儡之身,若从未存于世上,又怎么可能有与主人相处的,这近百年时光。 初七轻轻握起手掌置于胸前,低头说:“十分抱歉,瞳大人,是我失言了。” 如人饮水,冷暖自知。 那些旁人看着所发出的嗟叹或是艳羡,又何须争辩。 浮生恰似水底冰,这百年时光,藏得深远悠长,个中滋味只在两人之间。 究竟是凄惨还是欢欣,旁人又哪里懂得。 此时他们听见抽泣的声音,瞳语气平缓,对着门外唤了声,“小扒,进来。” 他又对初七道:“你用不着回避。” 初七知道没有必要回避,他认识这个从门边畏畏缩缩地走进来的女孩子。她是紧跟着自己之后而造,留在瞳这里的时间几乎与自己陪伴沈夜的时间一样长,虽是无用,却也忠心。而且她的存在太过渺小,根本无人在意,所以瞳有很多的事情并不刻意避讳她。 他却不知道瞳为什么会特地表示不用他回避。 小扒看到倒地的十一,又掉了眼泪,喃喃地叫一声,程师父…… 瞳实则也不生气,只是问她:“是你做的么?” 小扒默不作声地跪下,这番表示无异于认罪,惟独只道,“我并没有想到会危害到瞳大人。” 瞳便也明白,他对她说:“但如此行事,自当知道后果。” 他转身自身后存放蛊皿之处,找到“八”的蛊皿。在初七的注视之下,捏碎了里面的子蛊,指尖上染上些许如血的汁液。 小扒跪在地上的身体一颤,轻轻说道:“拜别主人……” 随即,化为灰尘。 “傀儡终究只是傀儡,对于主人来说,若有违逆,生杀予夺,不过如同碾死虫豸一般轻易。”瞳说,“初七,你也不要沉迷过深,以致失望。” 初七说,“受教。” 他看着空气中那散着微光的尘埃,忆起自己往日在瞳这里医治时,时常能察觉她扒在门后面,偷偷地看自己。 她也是傀儡,是否有魂魄,她死后,魂归何处…… 瞳的心,真的是很硬也很冷。 初七想,若是主人……必不会如此。 “若当真是这样,”初七忽然说,“瞳大人为何不将我的子蛊交予主人,反而对其隐瞒?” “执迷不悟。”瞳说道:“我当初不告诉他子蛊的存在,不过是之前担心他有时一怒之下,下手不知轻重……” 初七摇头说:“我无意质疑瞳大人的判断,但,我不过区区傀儡,此生所能执迷深信者,也无非……主人而已。” “你未听懂我的意思。”瞳摇头,说:“你身为傀儡,对于主人自是应该誓死忠心,然而,大祭司对你,却是无需真心相待的。” “所以,我劝你不要自视过高。若有一日,你知道他做下有负于你的事情,也当等闲视之,更希望你仍能记得你今日所言之执迷深信。” 初七说,“这我自然是知道的,我的性命本就是属于主人……” 瞳打断他说,“你知道,可你心里不信。你不信大祭司真会取你性命,那么,我劝你最好相信。哪怕我不是作为七杀祭司,只是作为你的友人,也是如此劝你。” 言尽于此。 初七离开七杀祭司神殿,他新修复的肩膀在短时间内遭遇激烈对抗,从而折骨伤筋那样的疼,让他不得不停下来略做调息。 他想瞳说得并没有错,身为傀儡不就是如此,然而,心里面却无端觉得难受。 确实,这些岁月太过美好静谧,主人对他温柔以待,令他沉溺其中,以致忘乎所以……总是伤怀什么轮回彼岸不可捉摸,其实纵是今生今世也不知如何终局。 时间越长,便越是习惯,习惯了便害怕失去…… 瞳提醒他,莫要沉迷过深,以致失望。 区区傀儡,此生所能执迷深信者,无非主人。 更是应当提醒自己,眼前所见,或怀中所拥,不过镜花水月一场,得一日便是一日之幸,纵然一朝失落,也只需记得,今日之执迷深信。 理应如此。 此时肩膀伤痛减缓,有些迟了,初七想自己现在是应该前往神殿与主人会合。 计划就是如此,而此时此刻,他更是无比渴望想要见到沈夜,不愿去细想缘由。 “有趣!……当真有趣!” 初七见到沈夜的时候,华月正在他身边,所以他只是隐于暗处,听见了这句话。 沈夜的声音中怒意暗涌,究竟是所为何事? “大祭司……已经那么多年过去了,何苦还为此动怒呢?” 沈夜言辞震怒:“你说什么?” 华月急忙俯首,道:“……属下失言,紫微尊上恕罪。” 究竟是为了什么事,如此生气呢? 华月小心道:“请尊上示下,此事该如何处置?” 沈夜说:“派人跟着那天罡一行,莫让他们轻易就死,看看他们到底能找到什么。” 究竟,是要寻找什么呢? 之后他们又谈了一些将在朗德寨投放矩木的事情,华月便告退了。 沈夜独自站在中庭,初七才从暗中现身出来。 “初七。”他似乎余怒微消,声音中透着寒意。 初七跪下来,“是的,主人。” 沈夜说:“以后,华月向本座禀报事务的时候,你要回避,不许在一旁探听。” 初七略微诧异,沈夜从未禁止过他了解任何事情。这又是为什么呢? 沈夜见他没有及时反应,向他回眸,“听不见本座说话么?” “……是,主人。属下从命,绝不探听廉贞祭司与主人的谈话。” 初七低头,一路以来心里的难受却似乎忽然消失了,没有任何感觉。 凡事只怕大抵如此,预想起来是似乎是万箭穿心,难以承受, 而真的降到身上,避无可避了,反倒是,不过如此。 【章十五】 破军祭司谢衣早就死了。 一百年前便死在捐毒,是为大祭司沈夜亲手所杀。 沈夜原本以为下界那些小孩儿寻找谢衣的事情不会有结果,只会是一场闹剧,虽然戳到自己心里不痛快的往事,但是终究不过是让他嘲笑上几声罢了。 分卷阅读42 - 分卷阅读43 [古剑二同人]终夜 作者:扒亵衣 分卷阅读43 然而,他们竟然真的找到了。 雩风身亡,姜伯劳等四人逃回来,由华月带着,向大祭司请罪,互相补充着,向他详细描述了那个杀死巨门祭司的男子的形貌和招式。 虽然对于大祭司的愤怒已有心理准备,他们仍未料到沈夜听闻了这些,竟然暴怒如风一般从台阶之上冲下来,张开手掌紧握住他额头两侧的太阳穴——姜伯劳的脸都被捏得变了形。旁人看得胆战心惊,竟连廉贞祭司都不敢劝一句。 大祭司直接从他的头脑中读取了他记忆的画面,面色宛如是白日见鬼,然后他扔开他,姜伯劳像死人一般倒在原地。 沈夜抓住下一个,直到把四个人的记忆全部看全。 毫无疑问。 他面沉如水,双手收进袖中,背到身后,良久喃喃道:“竟然……真的……是他。” 破军祭司谢衣其实没有死。 一百年前在捐毒,他被沈夜所重创,秘密带回了流月城,药石罔替,身体植入蛊虫和偃甲,洗去了全部的记忆,只留下部分法术和偃术,被改造成肉傀儡,名为初七。 然而,初七一百年中一直在他身边寸步不离,那么下界的这个谢衣,又是什么? 沈夜走出廉贞祭司神殿。 初七本是与之如影随形,然而之前因被下过禁止探听主人与廉贞祭司对话的命令,所以他并未跟随沈夜进入神殿,只是一直等在外面。此时见到沈夜出来,才又悄悄地跟上去。 这一路上,沈夜心事重重,初七偷偷看着他的表情随着心绪而微妙地变化着,愤怒、憎恶、不甘、疑惑,以及……悲伤……吗? 初七静静地跟随着他,何事能让主人如此烦忧,究竟是……遇到了什么事情呢? 沈夜驾临七杀祭司神殿。站在门口,似是忽然想起了他,“初七。” “主人。”他自夜色中化出身影,站在他身后一步之遥的地方。 沈夜说,“你不要跟进来。” 初七愣了一下,未能及时应答,然而沈夜知道他不敢违背自己的命令,所以并未等待他回答,便向里面走去。 初七看着沈夜的背影渐渐消失在七杀神殿幽暗曲折的门廊里面,方才如梦初醒似地应道。 “……是,主人。” ◇ ◇ ◇ 瞳听沈夜说完始末,他自然也想不明白个中缘由。 “谢衣一直在你身边,你比我更清楚,”他说,“下界的那个自然是假的。” 沈夜说:“但是,本座看了姜伯劳等人的记忆,就算是带着面具,本座也不会认错。那确实……是谢衣。” 瞳说:“也许有人使用幻术,欺骗了他们的眼睛。他们的灵力算不得多高,就算是下界人,也未必没有高人。” 这种解释也勉强说得通,沈夜虽然告诉自己便先这样接受吧,等待查探更多的消息之后再行推断。可是他心中仍是有一个猜测——如同一点烧红的炭火,又如一根冒尖的荆棘。 “瞳,有没有可能,做出与真人无异的偃甲人呢?” “这怎么可能呢……”瞳也难得地皱了眉,“你在偃术上也有相当造诣,应当知道偃甲只是听从主人的命令行事,人的头脑如此复杂精密,任何偃术和法术都不可能将之真正重现。” 这种事情沈夜自然也是知道的,然而…… “然而……”他微微仰头,话语宛如一声长叹,“他是谢衣啊……” 瞳亦陷入沉默之中。 他是谢衣啊…… 就算这个世界上,无人能够做到,然而,他是谢衣啊…… 若是谢衣的话,世事,绝无绝对。 假如,他真的曾经做出与真人无异的偃甲,有血泪,有骨肉,有心跳…… “瞳,”沈夜终于还是问出了如刺一般扎在心头的疑问,“你真的确定,初七就是谢衣本人么?” 瞳站起身来,说道:“你不应该怀疑他,也不应该怀疑我的判断。” “那本座应该如何怀疑?”沈夜声音隐隐动怒起来,“你未见到他们记忆中的那个人!你若是见到他,你也会觉得……” 他吸了一口气,缓缓说道:“无论怎么看……他都比初七,要更像谢衣……” “初七他,是依照你的愿望,做成这个样子的。”瞳叹了口气,“是我亲手将他切开,以偃甲替代他无法修复的损伤,亲手植入的蛊虫。” 沈夜不说话。 “大祭司,你明白,我向来只相信我所亲眼看到的东西,”瞳说,“其他的,现在不过都是臆断,我们这样争论也不会出结果。” 沈夜说,“好,你说得对。那么,瞳,辛苦你一趟,你便去看看他吧。” 瞳说:“属下遵命。” “去下界,替本座看看他。” ◇ ◇ ◇ 沈夜在瞳那里也并未长留,大约也就半个时辰,便出来了,神色也并无缓和多少。 初七虽然忧虑,但也明白了他的意思,这次相关的事情,沈夜是打定了主意不会让他涉及,甚至连情况都不想让他知道。 虽然不知缘由,不过既然是主人的意思,那便也只有遵从吧。 此时,沈夜叫了他一声,初七连忙出现,跪到他的身侧,他猜测着是有什么事情要交待他么?还是说,连瞳的话也不可以让他听到了呢? 然而,沈夜却并未下达任何命令,只是转过了身,长长久久地凝视着他。 他的目光极其陌生,明明没有任何愤怒或者失望的意味,相反,似是玩味的,嘲讽的,甚至是怜悯的……初七却不知为何心中仿佛畏惧起了什么东西,连自己都不能明白。 沈夜探下手来,轻轻托起他的下颌,初七顺从地抬起了头与之对视。 而那种莫名的畏惧,顺着沈夜的视线,宛如得了雨露的野草,疯狂地滋生,蚕食着荒芜的原野。 “初七,”沈夜收了手,轻轻地说:“你究竟是个什么呀……” 这个问题无法用是或者不是来敷衍,初七愣在那里,久久不知该如何回答。 ◇ ◇ ◇ 沈夜回转紫微祭司神殿,初七似乎还没有回过神来,所以从来没有跟得他那么远。直到沈夜走回了寝殿之中,他才刚刚踏上门廊。他在那里踯躅,心里竟觉得沈夜此时可能并不想要被自己所跟随。 沈夜燃起烛火,回身看到初七不在。 他是被自己吓到了。沈夜想,也难怪,自己心里又何尝不是纷杂混乱…… 此时不见,倒也是好的。 他在书阁之上,取了一卷竹简,回到书案边。 那是谢衣记录偃术的卷轴。 在谢衣叛逃的二十二年中,沈夜曾经无数次地翻阅他留下的手记。纵然他对于偃术并无太多深究的兴趣,但是看得次数多了,一度几乎可以忆起里面的每一个字。 到了一百年前,在捐毒杀了谢衣,得到了初七,之后事务又多,他才渐渐无暇再 分卷阅读43 - 分卷阅读44 [古剑二同人]终夜 作者:扒亵衣 分卷阅读44 看。他用了二十二年来记住的文字,在这一百年里又渐渐从记忆中消磨下去。 然而只是些许残留的记忆,仍令他看待这个世界的眼光与瞳不一样。 下界为何会出现谢衣的行踪,瞳的第一个猜想是幻术,而他却记起了在那手记之中关于人形偃甲的设想。 与真人没有差别的,偃甲人…… 初七……他在这里住了百年的时光,从未翻看过任何一卷书册,无论是诗词歌赋,野史奇谈……甚至是偃甲图谱。 早些年,他和初七刚刚开始亲近的时候,沈夜甚至还有心收一些新近的偃甲图谱放在那里,心想他或许会喜欢,可以翻看解闷。 因为谢衣曾经对于偃术是如此痴迷,一本图谱可以津津有味地琢磨好几天,若是再给他一块木头和工具,更是能兴致勃勃地捣鼓成各种奇妙的东西。 但是初七就算用上大段的时间去发呆,也从来都没有碰过任何一卷,一直放到蒙尘积灰,任谁都可以看出对它们的冷落。 初七没有想看的书,没有愿望,什么也不想做,没有兴趣了解书中的记载,也没有兴趣创造任何东西。 他对这个世上除了沈夜之外的事情没有一丝一毫的兴味。他的心脏是不会跳动的,就像一潭死水,没有想要奔流的方向。 如果沈夜没有事情交待给他,他甚至不会自行产生移动的意愿。若是有一天沈夜遗忘了他,他便永远静止下去。 简直就像一个物件一样,存在于这个世界上。 “初七。”沈夜叫他。 “主人。”他仍是出现了,听从号令,没有脾气,他的动作和语气,都板正得毫无意外。 一百年前,谢衣前往捐毒之时,就明知自己的行踪将会暴露,凶险异常。聪明如他,还会自投罗网?无谓牺牲? 难道真的有什么值得他不惜以生命为代价,也要西行? 还是说,他只是放出一个与真人没有差别的,会呼吸,会流血的偃甲人。任由他杀死,或者被捕获也无所谓,总之真正的谢衣便从此金蝉脱壳,得以消失在流月城的视线之内,在下界逍遥自在。 而本座……辨认不出自己叛师弟子所造的一个假人…… 这一百年来,和它朝夕相处,对它付出感情,同它欢爱纠缠,与它同服合卺…… 真是,十分有趣。 沈夜心想。 他取下初七那半张面具,让他露出眼睛。 他虽然并无鲜明的表情,眼中却是有着神采——他迷惑不解,他在担心他,他爱他。 这让他看起来,比较像一个活生生的人。 沈夜靠近他,初七也乖顺地向他倾身过来,太听话了,甚至不需要言语,就像偃甲服从偃师心念转动的命令一般。 他轻轻抚摸在他的脸颊上,顺着他左眼下如血滴一样的魔纹,抚摸下去。 你在想什么?沈夜的法术侵入他的头脑中。 为什么……到底是怎么了…… 是啊,沈夜想,初七如何可能会明白呢,自己又怎么能告诉他呢? 是我杀了你,将你做成听话的傀儡,然后占有了你,从心到身,完完全全的。 从此,我以为我可以满意了,我以为我们会好的。 然而,若是我认错了,瞳也认错了,谢衣的偃术瞒过了所有的人…… 他一百二十二年前背叛了我,之后又造出了你来欺骗我。让我把一尊偃甲当做他,纠缠着一件死物,投诸了百年的情感,满怀爱意地触摸着你的皮肤,那是什么?碧髓石脂? 沈夜手指上用力,有些粗暴地揉搓他指下轻薄的皮肤。从初七的眼睛里看到疼痛,知道痛? 你到底是什么? 你可是谢衣? 沈夜俯身下去,嘴唇触到他眼下魔纹的位置,继而咬上那一小块皮肤。 他还侵入在初七的头脑里,他听到他无声地想着,疼…… 可是他并未躲开,没错,你不能躲开,因为我仍是你的主人。 他在疑惑,这是……要做么…… 好,那便做吧。 沈夜便将他推倒在地上,初七温驯地将身体向他打开。 反正,你我之间,也就只剩下这个了。 【章十六】 瞳施展隐蛊,穿过静水湖外的重重结界。 最后,他在看见谢衣的那个瞬间,就深深理解了沈夜为何会突然魔怔成那样。 谢衣寻寻常常地站在那里,因夜风中传来巴乌凄恻哀婉的曲调,而暂时出了神。 然而,他便只是在那方小小天地中寻常站着,那些寻常事物——洒在他身上的月光,映着他倒影的静水,为他所倾听的那曲《在水一方》,甚至于草露虫鸣……竟就,无一不是好的。 谢衣似是被心弦触动,自以为四下无人,故而对月沉吟。他心中辗转情愫,上隔碧落万仞,又远百岁生离,仍旧寤寐思服,念之不忘。 此时,既似是无望得恍如只手之声,弦断谁听,又似是即便独自向着天地万籁,亦要直抒胸臆那样的任性和痴情。 此时相望…不相闻…… 愿逐月华……流照……君…… 瞳没有看多久,便又悄悄离去了。 他心想,幸好此时此地,不是沈夜看到了这一幕,否则更要疯魔成什么样子。 那么,自己又是否应该告诉他…… 瞳困扰着这个问题,忽然意识到自己几乎都忘记了这次下来的真正目的,并不是考虑要不要为谢衣传情达意,而是分辨这个谢衣究竟是不是一具偃甲。 然而,他竟就这么把初衷忘记了。说忘记也不贴切,因为他看到谢衣的一瞬间,就已经和沈夜一样,无法再去怀疑他是不是一个活生生的人了。 但,如果他是谢衣,那么初七又是什么? 正如他之前对沈夜所说,是他亲手切开了初七的血肉之躯,将伤损严重的地方挑筋去骨,植入偃甲和蛊虫……那怎有可能全是谢衣的造物。然而只是说着不可能,又全然无法解释眼前所看到的,这个谢衣。 瞳只相信亲眼所见的东西,同为亲眼所见,只是走马观花的又怎么比得上亲手切开过的东西来得真实可靠。 所以初七必然就是谢衣,然而,他却也无法切实否定这个谢衣便不是谢衣。 天生万物,如此玄妙,自己又何德何能将一切谜题参透。 既然是无边的猜测,也许整个世界都只是一颗芥子,是无数芥子中的一颗,其中的人,不,不仅是人,所谓物竞天择,所有的东西都无时无刻不在做出选择也被选择,从此世事两分,无法回头。 但,也许那些未被选择的未来并未消逝,反而与我们并行其间,承载着无数的可能性,那些被我们所抛弃的,无数未竟的选择……和心愿…… 也许在另一个世界中,也有烈山部,也有沈夜,有谢衣,有瞳;也许在另一个世界中,谢衣不曾与沈夜恩断义绝,反而桴鼓相应,琴瑟相和,以至于另一个世界中的初七,他从来不曾存 分卷阅读44 - 分卷阅读45 [古剑二同人]终夜 作者:扒亵衣 分卷阅读45 在。 可能世界上就是如此多出了一个谢衣,平行宇宙之间实现了穿越什么的,也未可知。虽然这么高端的猜想,就算说出来,整个流月城也没有人懂就是了。 瞳没有办法,自己回去,大概也只能这样告诉沈夜,“我远远看了一眼。应当是他。” 那么仍是那个绕不开的问题,若他亲眼所见,仍是排除不了谢衣真是谢衣的可能性,那么初七又是什么? 毫无疑问,他也曾是谢衣,这一点,就算沈夜怀疑,瞳却不会怀疑。 但是他已经不再像谢衣,就如同笼鹰发源的桃花水,流到邙山被硬生生截断,改道进了一片荒蛮之地,而称砂底河。 瞳一直知道,自己听从沈夜的命令,将那些偃甲和蛊虫植入那个身体的时候,便是将那个人毁掉了。 然而,直到今日…… 谢衣一袭布衣白裳,在月下沉吟之时随之轻微拂动,与记忆中那个清澈明晰的少年仍是不同,仿佛是被时光缓缓琢磨出的古器,极是清雅隽美。 直到今日…… 方知他们这百年来,在初七的身上毁去的,曾将会是怎样的一番情致与风骨。是沈夜所毁,自己也是帮凶。 谢衣和初七曾经是一样的,然而,事到如今…… 初七的头脑千疮百孔,拼凑的身体里偃甲、蛊虫什么都有,又几经替换,所以事到如今,真假是非,是不是已然说不清楚了…… ◇ ◇ ◇ 初七被沈夜推倒在地上,心中隐约是感到欢喜的。 主人的手指离开了他的脸颊,开始向下抚摸他的身体,同时一件件脱去他的衣衫。 他们相处了一百年的时间,所有的事情都已十分默契。这些默契似是不值一提,譬如情事之前脱衣这样平常的小事情,若是快了,显得急躁,慢了,又耽误情绪,其实也是极难做得恰到好处。只不过,情到浓时谁还顾得上这些细枝末节。 即使是钗横鬓乱,美感全失,更有甚者关键时刻竟解不开衣带之类的,纵然尴尬,不过相视一笑,日后相忆起来,更觉得既傻又甜。 但是,初七却做得极好,他知道如何配合沈夜的动作,在袖中缩起自己的手臂,或者抬起自己的腰际,让沈夜可以将压在身下的衣物轻易抽出。 他的肢体稳定又柔韧,整个过程安静无声,宛如一条蛇蜿蜒着蜕去龙衣。将整件事情从最初伊始,就做得煽情又优美。 然后便是爱抚…… 人的身体,天赋是一回事,但感官也绝不是一成不变。初七的身体早就被调教成了沈夜喜欢的样子。就算头脑中并未刻意逢迎,身体却也已经自行记住了。 毕竟,这漫长的岁月中,沈夜是他最初的,也是唯一的经验。 那些受到了主人偏爱的部位,在长年反复地摩挲之中,变得越来越敏感,极易动情,继而越来越渴望得到更多、更多的抚慰。 沈夜的指尖蜻蜓点水似地在他腰腹上骚扰,点起的涟漪在未被触及的皮肤上一直蔓延到手臂和大腿。他已然开始进入状态,背脊不受控制地反躬,小巧的喉结浮动,手指足尖都在细微颤抖。 初七此时没有戴面具,细微神情皆一览无余。 他的表情十分内敛,只是轻皱着眉,或者在喘息时闭上眼睛,睫毛轻颤,似是在隐忍着轻微的痛苦和忧伤一般。 沈夜亦很喜欢他这个样子,太过鲜明的表情也并不适合他这张脸。 明知道他最为舒服的地方在更下面,沈夜却故意迂回不前,再次顺着侧腹绕了回去,轻碰了几下之后,便捻动起他脆弱的乳首,此番动作很快让那处肿胀起来,而初七在呼吸之间细碎地发出呻吟。 但在沈夜持续的玩弄之后,那酥麻的快感却渐渐累积过了头,开始难受起来。 “主人……”他模糊地哀求着,那里已经够了,而下身欲望却热得生疼,欢爱之时,被故意冷落,虽然也是调情的手段,但这时间也未免有点太长了。 他轻轻触到沈夜的手背,并没有施力,只是求他停手,他以为沈夜会放过他的,却反而被擒住,按在上方。 于是,胸前的蹂躏仍然继续着,在挤压和拨弄之下,软了又硬,更因为充血之故,颜色变得鲜红,麻痒的触觉中开始有针刺一般的疼痛。 初七意识到,沈夜不过是在玩弄他而已。 虽然也曾有过这样的事情,并不真正与他交合,只是欣赏他被玩弄在股掌之中,被欺负到生死不能。今天也是这样么…… 若是……这是主人想要。 初七便不再强忍,任由沈夜所施加在他身上的折磨转化成痛楚的表情,甚至是悲惨的哀号。 沈夜能感觉到,他明明不安之甚,仍是予取予求。 那样子异常可怜。所谓可怜,最令人难过倒也不是或伤或死。 所有知道他存在的人,都看到了他面前巨大到可以将之吞没的不幸正在降临下来,而惟独他自己懵懂不明,心里明知道有什么事情不对,仍是无辜向着那个方向走。 他听话的样子,让人看着十分矛盾,既是从心里生出又痒又痛的怜惜,却又更想要继续折磨他,逼迫他,他的底线究竟在哪里。 沈夜自己也明白,欺负初七究竟有什么意思?欺负一个一无所知的人,欺负一个根本不会反抗你的人。 也试着反抗我一下啊……还只想着要讨好我么? 那么,再粗暴一点,也没关系么。 最终,还是要了他。 若非只是折磨,初七知道怎样如何迎合沈夜的动作,要怎样调整自己的腰身,让他更易侵入到更深的地方,怎样收缩自己的身体,让他享受到更为极致的快感。 最后的最后,就连得到的欢愉都毫无悬念。 余韵渐销,如风流云散,太过了解,做得太好,反道寻常。 人世美中不足今方信,到底,意难平。 初七也并非是全无感觉。 沈夜在事后,看到他从地上坐起来,一件一件穿回自己的衣服,最后戴上面具,只是没有表情的下颌和唇角,却无端看出一丝伤心。 ◇ ◇ ◇ 瞳回来找沈夜复命,他的隐蛊之效未散,初七没有及时察觉到他的到来,反而被瞳在殿外感应到了气息。 “初七?你怎么在这里?”他向着那个方向问。 初七也未现形,只有声音从夜空中传过来:“瞳大人?主人知道你要来,预先让我回避而已,无需介意。” 瞳说:“他不让你知道?也是,上次他来见我,也没见你跟着他。” “主人自有主人的考量。” 瞳心里却觉得沈夜有些过分,开口宽慰他道,“总之,事情尚未有定论,你也不要想太多,但……” 他想要说些什么,但最后也没有说出口,转而道,“等我和大祭司谈过之后,再说吧。” “瞳大人,请,主人正在等你。” 分卷阅读45 - 分卷阅读46 [古剑二同人]终夜 作者:扒亵衣 分卷阅读46 “哦。”瞳向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点点头,然后打算前行。 然而他的轮椅刚刚起步,却听到初七的声音不知从哪里,缓缓地说,“想来,还是瞳大人对世事看得透彻,早提点过我不要自视过高。” 瞳想,自己在说这话的时候,也没料到会是这样的发展,只算是一语成谶。 他终于还是将刚才没问出口的话接上了,“但,你想过以后怎么办?” “以后……?”初七问道,“以后……不也与今时今日相同。初七仍是主人的刀,纵观流月城,无人可取代我。至少这个,绝非我自视过高。” 当初提醒他忠心不移,倒是多此一举。瞳叹道:“你能这样想,那是再好不过。” 瞳进入了紫微神殿,初七默默地想,其实以前不也都是一样,纵然每一天有每一天的事情,但是连在一起宛如绵绵江河,月送流水,年年相似。 可能,傀儡和人毕竟还是不一样吧,初七在暗处,将手轻轻按在自己的心口,那个地方一片死寂,心不会动,亦不会转,过着任何一日就宛如一生的缩影。 而主人励精图治,志存高远。他想要的那么多,总有着那些特别的东西要去追求。 那样一个人竟曾经垂青于自己,对自己全心相待难道不已然是不可思议的事情;他们毕竟有过好的时候…… 初七低下头,将手从心口缓缓放到眼前,又将那虚空紧紧握住。如今就算被那个人收回去了……他们,也依然是有过好的时候啊。 可惜这百年来,世事蹉跎,却是太长,太长了…… 虽然没有人告诉过他,初七也能感觉到沈夜大约是不再喜欢他了。 他只是想一想,心里就感到疼痛,令他不得不再次用手按住它。自己这颗心脏是多么好笑啊,平时心不生愿,宛如木石,到了这种时候,倒把自己当成与活人的无异,会伤,会痛。 初七想,自己并没有什么不甘,更无怨怼,纵然难过,也总不至绵延一生。 唯独只是……他想不明白…… 他真的……不明白啊…… 【章十七】 瞳进入神殿之时,沈夜竟然在沉睡,而且,当他走到极近的地方,竟也仍未醒来。 他气色不好,瞳凑得更近一些端详他的样子,终于有了机会证实自己一直以来不祥的猜测。 沈夜病了。 他瞒着所有的人,已经病了很久。 而且…… 瞳慢慢直起身子,默默退回到合理的距离。 他……已经没有多少时间了。 ◇ ◇ ◇ 沈夜仍在做梦…… 那天夜里下着大雨,冰冷刺骨,整个流月城安静得就像死了一样。年少的沈夜正带着沈曦逃走,然而伏羲结界笼罩之下,又能逃去哪里? 那个人说,夜儿,你太令为父失望了。 为父对你太过宽纵,才有今日恶果。 为父忝居大祭司之位,却连你也不曾管教得当,实在愧对城主期望。 如此自私怯懦,还不速速悔改,为城主尽忠。 你是流月城的人,为流月城而生,也当为流月城而死。 他被强大的法力压垮在地上,心里充满了对于那个人的憎恨,就像鱼肉憎恨着刀砧。然而,日后他就会想通,与其去憎恨依靠强权和武力就擅自决定他人命运的父亲,倒不如憎恨自己的无能为力。 因为这个世间本无有公平。巨象前行,如何看得见足下碾压的蝼蚁,虽然蝼蚁亦是生命,并非生来活该被它踩踏。施与弱者的欺压便如同天灾降临,无可幸免,亦无可归咎。 不过,物竞天择,弱肉强食。说来冷酷,却才是真正的天公地道。 若明白这个道理,却仍执意想要追求公平,必然是要付出远远超过公平的代价。 那么你所能做的绝非怨天尤人,而是超越他,站到比他更高的位置,继而复仇雪恨? 可惜,华月在最后的关头把这个机会抢走了,免了他的一项罪业,沈夜想他应该感谢她。 然后,他梦见自己长大了,回到了应有的样子,身着紫微祭司森严的法袍,负手而立。而那个老人衣不遮体,匍匐在地,跪在自己的面前。他苍老弯曲的脊骨如一列突出的算盘珠子,干枯的四肢颤颤巍巍,却无论如何站不起来。 伦常逆丧,父跪亲子,当折寿,天地灾杀。 沈夜对着老人冷笑道:“如何?在九泉之下,看着我的所作所为,是否后悔不已,永世不得安宁。” 老人闻言,却桀桀而笑,他抬起头来,面容宛如僵尸骷髅,干瘪可怖,嘴唇咧开,里面牙齿焦黄差互,然而,深陷在眼窝之中的眼珠却精光四射。 “夜儿,你在说什么呢?看你这些年所作所为,为父当真欣慰不已。” “夜儿,处于大祭司之位,你终究明白了为父苦心。你终究也与为父一样,翻手为云,覆手为雨,无人不由你随意操控。” “住口!”沈夜面沉如水,一字一句地说:“我与你……不一样!” “夜儿,你终究也是一样,也要踏上这条路,将众人生死操弄掌中,顺你者昌,逆你者亡。” 老人仿佛缓缓被注入了生命力,而缓缓直起枯朽的身体,“继而天道果报,空负无上权威与强力,也不过受尽命运拨弄,所珍惜、珍视之人却连一个也守不住。” “最终,你留在世上最后一眼,也不过一片寂寞与虚无。为父倒有华月送我一程,可怜你,又有何人?” 我有何人…… 这是何等荒唐之言!沈夜想,自然是有的,与之相守相携,生死与共…… 他有一个人,那个人就在他的心里面,但他为何要告诉他! 他不想告诉任何人,因为那个人只是属于他的,完完全全只属于他的。 老人却仿佛读出了他的心念一般,露出怪异的笑容,嘴角几乎咧开到耳根,将最为恶毒的诅咒用最为愉悦的声音向他吐露出来。 可惜,到了那个时候…… 他说:“他恨你。” 他说:“他离你而去。” 他又说:“他死了。” 沈夜一声怒喝,将他砍成千万的碎片粉尘,便如他在现实之中未及做出的那样。 不孝父母、或至杀害者,当堕无间地狱,千万亿劫,求出无期…… ◇ ◇ ◇ 沈夜终于睁开眼睛,看着那团虚如青烟的物质,一时恍如真的见到了亡魂。 不过继而他找回了理智,感应出了对方的灵力,“瞳?” “你病了?” 不过一场噩梦罢了,沈夜已然平复心境,不以为然地站起身来,“此话从何说起?” “若非如此……早在我踏入房内那一瞬,你就该苏醒才是。” “呵,”他笑,“我只是梦到了很久以前的事。” 瞳心想,若他觉得这番说辞可以打发自己,那倒也无需拆穿。 他们终于聊到正题。 分卷阅读46 - 分卷阅读47 [古剑二同人]终夜 作者:扒亵衣 分卷阅读47 沈夜问瞳:“你去下界,可曾见到那个人?” 瞳沉默了片刻,据实答道:“他那里结界重重,我破界潜入之后,也只远远看了一眼。应当是他……” 沈夜笑了一声,不知笑的却是谁,“你也觉得是他。那么你现在告诉本座,依你之见,初七又是什么?” 瞳说:“初七曾是谢衣,毫无疑问。” 沈夜终是不太相信,他甚至对瞳也心存怀疑,想来他和华月曾协助谢衣叛逃下界,背叛这种事情,一次不予判罚,下属就终究心存侥幸,然后得寸进尺。 如今事实俱在,瞳咬死不认罢了。 不过,也罢了。往事历历,种种阴谋暗箭,七杀祭司助他良多,相比之下,区区一具偃甲抑或一具傀儡,终也不是什么大事。 “即便,初七曾是谢衣。”他妥协了一步,苦笑道,“可是你看,他现在仍是么?” 瞳说:“……但看你如何定义。” 初时怨恨不平,但过了这些日子也终归平复了些,沈夜此时已不想再深究这个问题。 一件已经毁坏的东西——都已经毁坏了一百年了,又能拿什么来争辩他过去曾经是好的,或者从来就是坏的。 瞳不能,沈夜也不能。 但无论如何,无论初七是否曾经是谢衣,也都已经恢复不到原来的样子,就算当初没有毁掉守心,也补不回他百年自由的光阴,所以终究是回不去了。 沈夜想,初七若本就只是一具偃甲,倒也没什么可惜。 若他只是一具偃甲,也好…… “本座只问一句,七杀祭司大人务必诚实相告。” 现在沈夜唯一担心的也无非是这个,他问,“初七是什么暂且不论,但是,除了本座之外,这个世上是否还会有其他人能够操控于他?” 瞳正色答道:“能够操控初七的,从来便唯有初七自己。” “好。”沈夜微笑说,“辛苦了,去休息吧。” 然而瞳却没有立即离去,“大祭司,属下还有一事。” “什么事?” 瞳问:“关于初七,大祭司打算如何处置他?” 沈夜不懂他的意图,于是皱着眉反问他一句,“本座如何处置初七?” “哦,我看大祭司对他已多有不满,”瞳只是就事论事的语气,“既然如此,不如把他给我。在我这里,不会走漏他身份的秘密,而你若有任务交待他,也不影响……” “可笑!”沈夜打断他,心里觉得可笑到了极点,“本座为何要将他给你?就算本座对他再多不满,甚至要将他处罚,乃至处死,那也是本座私事!七杀祭司大人为何过问?” 瞳说:“大祭司真要如此,属下自然是无权过问。只是初七毕竟是我所做,总不希望无端浪费。” 沈夜已是不悦之甚,“七杀祭司大人何出此言?” “哦,这么一点点事情,你又何必激动。”瞳说,“不过是合理的预想,如今大祭司寻得谢衣,之后想要如何?” “本座要如何?”沈夜实则至今也并未细想,他日日夜夜之间也有太多的事情要烦恼,“本座不过是要去问他一些事情,然后,比照处理。” “所以你是想让他回来。” 沈夜用一种奇怪的眼神看着瞳,仿佛是看到一世聪明之人说了蠢话:“若他愿意回来?那他又怎可能会是谢衣?” “……” 瞳觉得自己跟不上沈夜的逻辑,但似乎又没有错的样子。 然而,也并不影响事态的推演。 “若是你想要带他回来,绝非难事。我看过他那里的法阵,想他之后无心此道,与当初无甚进步。而大祭司这百年来日夜精进,况且,你还有初七所持灵力可供调用,区区谢衣而已,想必手到擒来。”瞳语气平和,说不出是疏离,还是推心置腹,“等事情变成那样,你是仍把初七留在你这紫微神殿里,还是要到了那时,才把他打发到我这里来。他毕竟陪你这些年月,又非无心无情……也别欺人太甚。” 沈夜脸色铁青,似有什么话要出口,然而终究克制下去,转而冷笑道,“呵,那七杀祭司大人何不亲自问问初七,看他是否愿意随你去?” 他唤了一声初七,然而空空大殿,并无回应。他才想起他已经让初七回避到无法听到他声音的地方。 瞳说,“属下就代劳了。” 他向外面放出传音蛊,“初七,你进来一下。” 初七转瞬出现在大殿之上,向着沈夜,单膝跪地,“主人。” 继而站起,向瞳低头行礼,“瞳大人。” 沈夜冷哼一声,沉声道,“七杀祭司大人让你进来,你便敢无视本座的命令了?” 初七一楞,他以为瞳与沈夜在一起,若是有所召唤,想必也是沈夜的意思。 “属下……”他没想好说辞,不过见沈夜面色不善,行将动怒,便先行跪下,“属下失察,请主人恕罪。” 瞳在一旁不咸不淡地说:“你又何必为难他?” 沈夜笑了一声,然而却没有任何轻松的意味,再度开口,声音中带着难以忽略的讽刺,“初七,把你叫进来,就是问你一句话。” 初七仍是跪着,应道:“是,主人。” “七杀祭司想从本座这里把你要过去,呵,你可愿意?” “主人!”初七一惊,下意识地转头看了瞳一眼。 瞳说,“初七,这些日子,华月和我都在下界为大祭司查探一个人,他……” “瞳!”沈夜喝止他。 瞳停了一下,沈夜不准他说,便就不说了吧,“初七,大祭司大人对你并不满意,而现在,有了可以取代你的人……” 初七望向沈夜,虽然他心里知道瞳的做派,更是断不可能在沈夜仍在场之时便信口开河,况且这事情,他也早已猜到……只不过直到现在才真正化为真实的言辞,从一片虚空之中砸下来,似有千钧之力待落到身上却也只如言辞,虚无中来,亦化归虚无。 沈夜此时也看着初七。 初七虽沉默寡言,却并非真的不知冷暖,反而甚是敏感剔透。沈夜瞒了他这几日,他并不探究,似乎仍是一如既往,对于一切事情都没有一丝好奇。 他似乎只是平常度日,并且任自己召之即来,挥之即去。 但是,看看他……若是仔细地看看他呀…… 比如,他发呆的时候不再仰望清朗的月光,却常常低着头,看着自己的手…… 又比如,他在做每一件事之前,都会花费更长的时间去思考和权衡;再比如,他此时此刻,强行扭成无动于衷的平直唇线…… 这些微不足道的小事情,都让沈夜明明白白地看见他的惶然不知所措。 百年相守,不管你愿不愿意,又岂会只是一场光阴蹉跎。 “初七,”瞳接着说:“方才,我在外面问过你日后的打算,你说你只想做大祭司的刀,这很好。那,你也应当知道,大祭司的刀一般不会直接握在手上,而要从我七杀祭司的手上来借,所染的血也归结于我 分卷阅读47 - 分卷阅读48 [古剑二同人]终夜 作者:扒亵衣 分卷阅读48 。所以,你若调派七杀神殿也是顺理成章,当然,你我最终效命的人都是大祭司,你日后为他做事,也并无不同。” 是的,并无不同,如若有朝一日……总不至于,无处可去。 初七想,自己其实是应该感谢瞳,只是心里既冷又空,恍惚之间四下如此安静,竟与五感尽丧之时有几分相似。 他想,这是在等他回答,此时此刻,他想他又能回答什么…… 他不过是一个死心塌地的傀儡,自有生以来,一直赖以生存的信仰皆行将崩毁,此时此刻,他又能回答什么…… “属下,听凭主人决断。”他说。 瞳看向沈夜,说:“他同意了。” 沈夜说:“他说的是听凭本座决断!” 瞳不以为然地说:“听言听音。” 沈夜激动起来,说:“本座才是应该提醒七杀祭司大人,记得自己的身份!莫要对我紫微神殿之人事处置妄加指摘!本座让他在这里,他哪里也不去!” 初七跪姿不变,低头说道,“是,主人。” 他简简单单应这一声,沈夜满腔激烈的言辞,却突然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此时殿上,才是真的静极了…… 最终还是瞳幽幽说道,“已经过去这么久了,你还是未能释怀?” 沈夜深吸一口气,他此时怒意渐渐散尽,却似是有些疲惫了,“一切早已结束,现下不过残局。” 他从座前缓步走下,一直走到初七跟前,他微微低下头,清晰地说,“这许多年来,我有失望,有厌憎,有不甘,唯独……没有过后悔。” 瞳沉默不语,夫复何言。 “既然如此,属下复命已毕,这便告退。请大祭司珍重。” 沈夜道:“去吧,自己保重。” “属下明白。” 待他飘然而去,沈夜突然又出声叫他,“瞳。” 瞳在远处回过身来,见沈夜仍是站在那里,维持着微微低着头的样子,也并未看过来,刚才的那一声简直只像是自己的幻听。 他问:“大祭司还有吩咐?” “……无事,”沈夜轻声说道,“烦你奔波劳碌,辛苦了,多谢。” 瞳点了点头,虽然沈夜也并不会看到。 瞳离去之后,紫微神殿之中便又只剩下沈夜和初七两个人,便如这百年来的日日夜夜。 沈夜此时正站在他面前,他尚未准他起身,也未准他离去,所以初七也只是纹丝不动地跪在那里,宛如木石一般。 他在想什么…… 若只是想知道的话,对沈夜来说毫无困难,但是不知为何,竟无论如何也下不了手去直接读取。 他蹲下身子,与他降到同一视平的位置,初七没有动,一丝一毫的颤栗都没有,但他分明还是看见他的挣扎。 沈夜伸手去抱他,他浑身都是僵硬的,然后,似是自己强迫着自己,自被沈夜触碰到的肩背开始,将肌肉一一放松下来,直到此时,他才感觉他开始有些不稳和颤抖。 他的身体慢慢地软化下来,就像以前一样,顺着沈夜手臂的力量陷入他的怀抱之中,他抬起头,下颌休憩在他肩头,耳鬓、胸口都顺从地与他贴在一起。 沈夜的力量渐渐加大,似是确认着初七的存在一样,然后在他耳边强硬地说道,“你是属于我的。” 初七也许被他勒紧了,压迫了胸腔,在开口说话之前,发出一声短短的叹息,“……属下,属于主人所有。” 这让沈夜稍稍感到一丝安心。 沈夜希望烈山部得以延续,希望更多的人能活下去,希望沈曦、华月、瞳……他们都能在龙兵屿活下去,在自己死后,好好地活下去。 唯独初七是不行的。 沈夜从没想过要放过他,初七是他挑好了的,留给自己殉葬的东西,他要抱着他,直到矩木凋零,流月陨落……他要将他一起带到地狱里去。 他一直都这么打算。 从前只是自欺欺人地想着,初七喜欢他,心里唯有他一人,为他付出性命也在所不惜。那么,若是想要教他生死相随,他也必然甘愿。 但话虽如此,沈夜心里又何尝不知道,这想法极其自私,而又极其残忍。 初七就像一部高效的杀人机器,只要是沈夜交待的事情,无论是魔物还是逆党,他都会不眠不休,不畏伤损,速度快得令人惊叹又胆寒。 有时候沈夜都不禁想问他,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么?你知道你所做的这一步步的计划,最终将会走到一个什么结果?整个流月城将要死去,身为紫微祭司,我也将以身相殉。 但你又可知道,我是要带着你去死么? 而你……又愿意么? 现在,倒是不用问了。 替他做下这个决定,就可以了。 所以,他若真只是一具偃甲,不也挺好。 再怎么说,当初自己都已经认下了他,都已经认下了一百年了……若如初时,也是真心想着至死不渝的。 到了此时才来计较,不嫌太晚了么。 因为人都是无时无刻不被时光琱琢着,消磨着,成为更好,或者更坏的自己,但绝不可能停驻,更不可能回到往昔。 但也正因为如此…… 你……现在是否仍然愿意…… “初七,”沈夜缓缓地对他说,“你后悔么……这样……与我这样的人在一起,你可曾后悔?” 他虽然是这么问的,然而心里却是期待着他仍能回答不悔,就如同初七在那一夜直视着自己的双眼,那样轻柔又坚定地回答他。 沈夜以为他会这样说的。 然而初七却是沉默了片刻。 “属下……”他同样轻柔地答道,“……所唯一后悔的事情……” 沈夜扳住他的双肩,将他缓缓拉开,拉到自己的眼前,只也能盯着他无心无情的面具。 “属下……所唯一后悔的事情,”他面具下的双唇仍是说着。 唯有当时瞳大人赐下的食髓蛊…… 那时分明已握在手中,又为何不及时服下…… 初七说那句话,并无怨念,也绝非自暴自弃,只不过是,字字肺腑。 食髓以人脑为食,然而辅以麻痹毒素宿主也并不会感到痛苦,待到三日食尽,身躯尽由蛊虫占据之后,无论是无坚不摧的刀锋,还是温柔顺从的情人,也都能完美地造就出来。 对于主人来说,若只是这样,不也就足够……也许更好才是。 杀人便是杀人,刀的意义,不过如此。谁需要在乎那背后是蛊虫牵拉,还是一颗甘愿为之而死的赤诚之心。 那么,他的爱也是一样…… 只是听话,只是陪伴,只是做爱……这些简单的事情,没有什么是学不来的。再多的,他其实也不会。 在这个躯体里,初七究竟比食髓好在哪里…… 若此时此刻这个身体里只是一条食髓,这些感情和痛苦皆说断便能断绝的话,主人即使喜欢了别的人,也绝不会需要将他送往别处了。 倘若当时及时吃下去,没有横生枝节的话……又岂有此后种种事端。 分卷阅读48 - 分卷阅读49 [古剑二同人]终夜 作者:扒亵衣 分卷阅读49 其实回想起来,瞳大人为人从不做多余之事,那时却一言不发便送来食髓。 也许一早便料想他们之间无论是为了什么,终将走到不可开交的局面,三年五载会如此,一百年也是如此。 宛如枯荣更替,盛衰轮回,那样的无力。 越是追思往昔,才越觉瞳大人之透彻深远,令人不寒而栗,却也服气得心如止水。 ◇ ◇ ◇ 初七不记得而已,在他的名字还叫做谢衣的时候,对于瞳也从来都很是心服。 虽然人与人之间的想法和做法大相径庭,瞳的做派阴沉残忍,以谢衣之温暖仁厚竟能与他相交,也无外乎理解而已。 谢衣知道瞳大人并非生性残忍,只是他看得太过透彻,看透了,许多东西就没有差别了,许多禁忌也就不复存在了。 曾几何时,他们偶尔也会坐下来,这么辩一辩,关于生命,关于人心。 “头脑和心脏里,我都剖开看过,都没有所谓的喜怒爱恨。” 谢衣笑道:“瞳大人总是如此严格,看不见的东西,便不会承认的。但实在要说的话,我有一个猜测,也许那并非能清晰看见的事物,而是,液体也说不定啊,很细微的液体。” 瞳看着他,“哦,这种说法其实也无甚新意,只不过我知道你必然无缘接触。” 谢衣似乎是说到了兴致高的地方,突然站起来搬下一个木匣,一边仍在说着,“就像,人在悲伤时或者欢乐时流下的眼泪,在头脑里面也会流下眼泪,但是等到切开的时候,就找不到了。” 他打开匣子,里面是一具奇怪的偃甲,有一块平台,和一支圆柱状的单眼,“瞳大人,这个是我最近刚做的,名为‘觑微’,它可以放大所看到的东西,将物体看得更加清晰透彻。” “瞳大人可以试着用来仔仔细细地找找看,”他兴冲冲地抱着那个匣子送给瞳,似乎打算一直给他送到七杀神殿为止,“也许能够发现头脑中,那些会令人快乐和愉悦的……” “dopamine。” “哎?” 瞳微笑说,“没有什么。” 那时候,谢衣多大了,十五岁还是十六岁呢? 瞳此时已经回到了七杀神殿,他至今仍在用着那架觑微偃甲。它很有用,将那些皮肉切成薄片,下面用灵光强照,便能看清很多本来不甚清晰的结构。但它的功能仍有不足,并不能够助他证实那个猜想,人的头脑里是否也会流下悲伤或欢欣的眼泪。 若是谢衣还在,这一百年过去,也许早就想到更好的办法了吧。 所以,虽然瞳和初七相处得也是不错,他仍然想念谢衣。 虽然对于瞳来说,初七和谢衣从身份上是没有区别的,但谢衣是一个早慧的天才,本寄望着他年岁渐长,终能上窥天道,解开世间诸多疑问。谁知横遭变故,而就变成了现在这样……见不得光的模样。 所以更准确地说,瞳所怀念的是谢衣那横遭夭折的才华和智慧,这是初七已经没有的了。现在他,真的是不够聪明…… 不仅是不聪明,实在是太傻太傻了,和阿夜一样,都让人放心不下。 然后,他想起了下界的那个谢衣,那个和煦如三月春风,将一方天地都映照得精致优雅的谢衣。 瞳想也许感情的事情,也是一场弱肉强食,人对于更美更强更聪慧的对象也是难免要心生倾慕,这和时间没有关系,和公平和道德更没有关系。 但是这么想的话,又难免觉得世间人与人之间的感情,虚若烟火,毫无暖意。 若问世间情何物,不过一物,降一物。 他忽然又想起谢衣在那一天送给他那架觑微之时,发出与年龄不符的感叹,他说,瞳大人,虽然研究每一个问题寻找答案也很开心,但我还是希望并不是每一个问题都一定会有一个合乎道理的答案。 谢衣向他笑笑说,“我宁愿相信,我看到瞳大人时的高兴,便是因为看到瞳大人,而非是脑中哪条腺体作祟。” 他说,虽然上至日月星辰,下至山川河流皆有固定的轨迹,我还是愿意相信,生命之可贵正是其无限的可能,无法依据道理预测揣度,每一刻都全然不同,不可复制,永不重来。 ◇ ◇ ◇ “属下……所唯一后悔的事情,”他面具下的双唇仍是说着。 唯有当时瞳大人赐下的食髓蛊…… 那时分明已握在手中,又为何不及时服下…… 他后悔了…… 沈夜闻言,脑中唯有这个声音。他竟是,真的后悔了。 即便是初七,也后悔将自己的心和魂留在他的身边,宁可当初只剩下躯壳。 这百年来,每一分错付的光阴,竟都是一分的悔意…… 初七感觉到沈夜捏着他肩头的力气越来越大,手指根根勒进他的皮肉,直至凿进关节空隙。他的右肩是骨骼,而左肩是偃甲,此时发出迥异的声响和剧烈的疼痛。 他一声不吭,咬紧牙关,额角冷汗淋淋,眼前也一阵阵地发黑。 虽然他时常被沈夜折腾到呻吟痛叫,但,那不一样……那是主人所喜欢的,想要清清楚楚地听见他尊严尽弃,从身体最深的地方直到最末梢的枝节都在为他起着反应。他的声音里传达出多深重的痛苦,便也有多激烈的欢愉。 而此时,主人盛怒之下,所施加的皮肉刑罚,必当不闪不避,全心领受,乃至死无怨尤。若是哀告求饶,以期躲避惩戒,必为主人所不喜。 “你刚才,说什么?!”沈夜咬着牙,狠狠地问他。 “属下…所唯一…后悔……”初七忍痛艰难开口,一个字一词地向外迸出的时候,倒像是几分冥顽不灵的倔强。 “谁准你再说!” 耳畔突然炸响一声惊雷似的,视角同时颠倒纷乱,什么东西猛烈撞到肩膀上。人像是被突然丢进了一个盒子里被狠命摇晃过,耳内被震得嗡嗡作响。 初七摇摇头像是要摆脱这突然降临的晕眩,他不得不一手撑住地面,另一手下意识地抬起扶额,却直接摸到自己的眉眼,然后才感觉到右侧脸上泛出的疼,由浅至深,由肤至骨,直到疼到不像是自己的。 沈夜打了他,气急之下用了真力,初七厚重的面具被打飞出去很远,多少为他挡下些力气,才让他在此时能很快回神,起身回到那个惯常的跪姿。 我说错了什么……他克制不住地想着,心里终究是起了波澜,难道不对么?是你……先不要我的…… 而沈夜紧接着又是一下,将他再次打倒在地上。 这一掌打在了同样的位置,这次打实了,他一边的耳朵听不见了,尖锐的耳鸣声如一根细弦穿透他的头脑并且来回拉扯。 继而他内耳中的身体平衡出了问题,令他在地上无用地挣扎了一下,却爬不起来。 他的左手捂着那只耳朵,那里面满是金属碰 分卷阅读49 - 分卷阅读50 [古剑二同人]终夜 作者:扒亵衣 分卷阅读50 撞似的鸣响…… 他在一个摇摇欲坠的盒子里,他想是沈夜的手将他整个世界的光亮都关闭起来,将他扔进那个盒子里,他在看着他…… 他还是努力地想爬起来,然而,理应坚实的地面在他四肢下面打滑,又像波浪似的翻腾,不断从各个方向撞上他的肩头、背脊和头颅。 他感到恶心,什么东西从身体里一下下地涌上来,他喉头僵硬,连呼吸都不敢。但此时左手腕被抓住,扭到背后,肩头的偃甲发出一串纠葛的脆裂声,想是折断了,木质从内部刺穿了肩头的肌肉,他亦不敢开口痛叫。 而当人身的重量再压上他的背脊的时候,他终于受不住。 他张开嘴,却仍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口中吐出来的是血。 再然后……似乎就真的失控了…… 他受伤了。身体内有太多的部位,因伤损而向头脑发出警报。 他的身体与活人的不一样,像一具令行禁止的偃甲,一肤一发如果不是由瞳的哨声操纵,便必需自行控制。 心脏只是摆设,所以必须命令替代它输送血液的导灵匣加速运转,紧急供血;他体内的用于修复伤损的蛊虫需要被引向内脏,收缩血管,以控制血液流失。 攀附骨骼肌上的蛊虫,紧急状况之下的腺体也应加速分泌,刺激大脑和肌肉能够做出更快的反应,以便自救…… 然而,这所有的所有,他一概不想理会。 若是,这是主人想要的…… 初七只记得有一次,沈夜因他丢失了重要的记忆而伤心到几乎引动杀心,然而,在那么漫长的岁月中,倒还真的从没有打过他。 于是,此时的心情,颇有些一言难尽。 现在他头很晕,什么事情都想不清楚。 也许,自己身为傀儡,根本就不知道所谓喜欢或者不喜欢,他只知道沈夜的喜欢和厌恶。 也许,瞳在他的头脑的深处也许同样植入蛊虫,分泌恍如爱情的腺体,令他在见到沈夜的样子,听到沈夜的声音,甚至只是想到沈夜之时便感到兴奋、甜美……一切与爱情相关的幻觉。 他无从分辨,只能服从。 也许,就如同合卺之蛊…… 即使现在是那么疼,被沈夜从背后靠近的时候,他仍然有了感觉,一如往常地感觉到欲望的存在,但心里却明明白白知道,这次真的……并不想要…… 他的腰被从后面拉扯起来,被环绕腰际的那条手臂强硬地固定住,无力的膝盖被迫离开了地面,双腿完全无法支撑重量,只是随着身后之人动作而弯曲摇晃。 他喘息之间都是血腥的味道,身体没有经过扩张,肌肉也因为遭受暴力而紧张,无论怎样都无法进入……他被弄得很疼,而沈夜也是一样的疼。 没有人能在这场性事之中得到享受。 其实,沈夜也未必是真的想要……初七迷蒙地想,只不过是用这种方式确认罢了,他仍是属于他的。 忽然,他感觉到沈夜似乎停止了动作,是放弃了么……还是…… 他不禁回头去看他,沈夜左手箍住他的腰身不放,将右手放在唇边,双眼也是冷冷地盯着他看,那目光简直像是憎恶着他一样……之前有多喜欢,现在就有多憎恶…… 以为他是想要舔湿手指作为扩张,然而,初七却看到沈夜咬住自己的中指两侧,一直咬出血来,他的牙齿仍在指骨上磨蹭,将伤口撕得更大,直到鲜血淋漓。 “主人……”他叫了一声,然后就被湮没在喉咙深处,化作一声闷痛。 沈夜以血为润,手指狠狠地挤入他身体里,手腕翻动,残忍地抽插,旋转……将他弄湿,展开,后面的事情就容易多了…… 他又加进一根手指去,撑开穴口,没有给他太多时间适应,便真正地挺身进去。他仍能占有这个身体,不仅如此…… 他看到初七的左臂受了伤,右手指甲不住抠着地砖的缝隙,可惜这些地砖严丝合缝,连刀尖都插不进去。他最后只能紧紧地攥着拳,握住指甲刺进掌心的那一点点痛。 那毫无用处,他渐渐地发出模糊的呻吟,即使如此,也并非全然是痛苦。 初七没有办法抵抗沈夜,随着他的分身在他体内不断地抽插,合卺亦在逼迫着他共享欢愉,无论他是否甘愿。 便用身体好好地记住!都过了一百年了,现在才来后悔,不嫌太晚? 从初七的身上滴下透明的体液,粘腻地拉成很长的细丝,终于落到青石地面上,点点滴滴的水迹,被撞得错落淋漓。 沈夜故意不去碰他焦灼的欲望,只是从后面不断地撞击,他知道怎么能让他屈服,半跪的双腿已经开始难耐地扭曲,大腿内部的肌肉轻微地痉挛着。他已经控制不了自己的身体了。 沈夜这次不会去碰他的任何的地方,只允许他从那被不断侵入的位置,汲取安慰,然后被逼到极致。 那里已经越来越顺畅,里面热得仿佛要融化,柔嫩的内壁发红,在他抽插之时被牵扯出少许血迹……是谁的呢,也许是自己的,也许是初七也受了伤……反正已经都交融在一起,无从分辨……于是他又狠狠地顶进去。 初七如同被刺中了要害的兽,仰起头发出一声哀鸣,后穴一阵绞紧和抽搐,沈夜扣紧他的腰死死压到自己身上,狠狠震颤数下,尽数灌进那个身体里面…… 他喜欢这种感觉,这百年来,他与初七无数次地做爱,玩过各种方式,最后却总是要射进他身体里去才爽快…… 作为同性之间的交合,这其实毫无意义,却仿佛是在他身体里面留下了无法清除的刻印一般。 瞳曾经告诉过沈夜,其实这些体液里面,并没有什么万物之灵的精华,也都是虫而已。 那些虫,进了人的身体,便会向上溯游,什么也阻挡不了……然后过了一两天,就全部都会死掉。 死在他身体深处的器官里面,再也不会离开…… 沈夜告诉他这件事情的时候,初七面色发红,这事情听起来相当诡异,却又有些难以言喻的感觉…… 而那天做爱的时候,初七的反应也异常的激动…… “好好含着,一滴也不许漏出来。”沈夜俯身贴近初七的耳后,对他说道。 初七趴在地上,大口地喘息,身下的青石地面上,亦是一片狼藉,各种湿痕,体液……血滴……浊精……也许,也有眼泪。 沈夜的另一条手臂绕到前面,将他的上身也托起。他的分身还埋在他的身体深处,一动,初七就控制不了地颤抖,而因为这样,那里面也又再次地硬起来,又开始向上顶弄。 沈夜将他抱在自己身前,让他的后脑靠在自己的肩上。 他的手掌抚摸着他的脖子,喉结,下颌……将他的脸向自己的方向转过来,他嘴角的血迹早已干涸,他便轻轻地将之舔舐。 “初七……世上哪有这么轻巧的事情……”沈夜说,“本座早已给过你机会,现在你后悔也已 分卷阅读50 - 分卷阅读51 [古剑二同人]终夜 作者:扒亵衣 分卷阅读51 经晚了。” 初七轻轻应道:“是的,主人……” 他毫不争辩的态度,却引得沈夜的声音渐渐开始不稳,“时间已经那么久了……本座都无法再说什么后悔,而你,又凭什么说后悔?!” 是的,太晚了……初七想,确实如此。 他不会离开沈夜,也无法离开沈夜,至此,他终于不再难过了,不用再纠结于与这个傀儡之身格格不入的心念与爱恋……因为那一切都不重要,也毫无意义。 其实,时间不能为人解决任何问题,只不过是将一些哭着痛着,怎么也想不通的事情,变得不再重要。 若是无从选择,很多烦恼就都没有了。 “属下……不会离开主人,永远也不会离开主人……” 他放开了体内的保护机制,那些具有疗愈之效的蛊虫大量地在他体内爬行,带着一种伤口愈合时的瘙痒感,与再次抬头的欲望混在一起。 他想,如此便好。 只是摆设的心脏,仿佛化为千万的浮尘,无忧亦无畏。 【章十八】 南疆,朗德寨。 谢衣隐居静水湖墅十六年,为了避免累及他人,直到今天之前,他从未踏足过朗德寨。 他依稀仍记得在百余年前,他游历到南疆,第一次涉足左近时正是秋季,天光明澈,一碧如洗,雷公山中花叶缤纷,宛如世外。 想来纪山虽好,满目苍翠,宁静幽深,但也终不能只在一处终老,而这里,却又是另一番欣欣盛景。 天幕碧蓝低垂,仿佛比其他任何地方都离人更近。而头顶上的树叶都与中原不同,红橙黄绿,妖娆得五光十色,争先恐后地向着天际探出,何等的美丽和生趣。 谢衣喜欢这个地方,他想着,等完结了手头的琐事,要在这里找一处幽静所在,流连数载,必然也是十分美妙。 谢衣在山中行走,此时隔着一道山谷,在那头的山道上有两个苗女背着草篓,远远看到他,便开始窃窃私语,一边说一边笑,一边又不住地看过来。 谢衣虽然带着面具,并未以真容示人,但也无碍他举手投足之间的卓然气质,虽然是一身中原异族的打扮,她们仍是看他风度翩翩而不由心悦。 谢衣向她们微微低头致意,苗女也对他笑起来。 她们的银帽子闪闪发亮,却仍比不上那笑容灿烂之万一。她们没有中原女子的矜持,真正是笑颜如花。 无论在什么时候,无论在什么地方,谢衣从来都不缺女孩子喜欢,没办法,他那么好,又那么帅。 谢衣的帅气,绝非只是帅在面容之上……他说话的声音,他颊边的散发,他的单片眼镜,他套着护手的指尖,他走路的样子,他手中递过来的偃甲鸟…… 他一个人就仿佛天生万物,每一刻都在想着奇妙的事情,并且急不可耐地用双手将它们做成现实。其他人所不敢想的,任何人都做不到的,这个世界上,也只有他可以。 又或者是,他在夜里沉静下来,那颗惊世骇俗的头脑运转缓慢下来,他仰望着月光发呆的背影,那样的静谧和隽永。 便是一分一秒地看着他,只怕也是用一生都欣赏不尽…… 他们远远地错身而过,苗女们忽然开始唱起歌来,音韵异常简单,高低起落随意古朴,唱的是苗语,他听不明白。这首曲子乃是苗人求爱之时所唱,称为游方歌,自古在雷公山中传唱。 她们唱得又诱惑又激烈,高音处几如婉转呻吟,低处又似心恨痴怨。 相约一双人 月落两面走 如鸟散窝口 飞往四方游 月亮跟不了 月亮别跟了 月亮跟不了 月亮别跟了 她们唱得是什么?谢衣心有所感,不由回身去看她们,而两个女孩子眼底带笑,一边唱一边回头,倒是把他慢慢地拐回寨子里去了。 山脉深处,丹江磅礴,豁然开朗,如果是被歌声引来,很难发现此处竟然有个村寨。 苗人独特的高脚楼,支起漆黑的屋脊和银亮的垂饰,如女孩子秀发和银头饰一样独特。当然,最令谢衣大吃一惊的仍是在那群山之中,竟是矗立着一艘巨大的舰船——没人知道,它为什么会在那里,又是什么时候到那里去的。 那便是,朗德寨。 这百余年之后,谢衣再次踏入朗德寨……却已是满目疮痍,被毁掉的矩木周遭仍有残留黑气,焚烧成焦土的房屋,死去的人和畜…… 至于没有死的人,或伤或疯,只是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他们还没有从那场浩劫中回过神来,只能干瞪着眼,注视着这个此时到来的不速之客。 谢衣听到他们彼此之间在用苗语交谈,其中不断地重复着,中原人……中原人……中原人…… 每一声,都带着恨意和恐惧。 谢衣想,并非如此,害你们的并非是中原人,而是流月城人……我也同样是流月城之人。 他将手放在胸前,对他们施礼,说道,“冒昧前来,我只是想帮帮你们。” 虽然苗民大多也通汉语,但谢衣也同样说得一口不错的苗语,语言果然为他赢得了些许信任,况且,他的样子看起来实在不像是个坏人。 虽然来历不明,毕竟还是人愿意让他施术治疗,用法术治愈伤处以及祛除矩木残留的影响,当他治好了一两个人之后,接下来的也就有人跟着了。 谢衣先从孩子和老人开始,然后是年轻人,有些危重的伤者,也会有亲人和朋友过来求他先去看看,他急匆匆地在朗德寨中四处奔走。 他治好的人们,对他说“波候孟”(谢谢),他却对每一个人回答“代至古”。 他们问,客人你为什么要说抱歉呢?谢衣说,对不起,我能做的只有这些。 朗德寨的人能感觉到,他说这话的时候是真的十分难过。但是他们不明缘故,猜想,只是因为这位客人是位太过善良慈悲的人吧。 只有谢衣自己心里知道,并不是这样。 他只是赎罪和弥补…… 他的难过,也并不全然是为了他们…… 谢衣尽力为朗德寨的每一个人缓解了伤情,又与寨中的青壮年指点了一下房屋的修缮。他其实也很想留下几具偃甲帮他们,然而一来,担心他们又受牵连,二来,他们也不一定能接受偃术。 他临走的时候,朗德寨里尚能行动的人们都去送他,他们有的还缠着绷带布巾,有的身上会带着一生的伤残…… 他们还要振作,为亲人和朋友挖坟,尽早埋葬。 朗德寨的幸存之人仍是努力露出笑脸,对他说,多谢你,客人,你能不能告诉我们你的名字,好让我们以后口口相传。 谢衣犹豫了一下,他看着他们,从那些眼睛里,已经看不到浓烈的恨意了,虽然只是暂时的,此后的每次旧伤发作,每次忆起失去的人,那仇恨仍会死灰复燃,然而……能做的也就只是如此了…… 他心里 分卷阅读51 - 分卷阅读52 [古剑二同人]终夜 作者:扒亵衣 分卷阅读52 悲哀地想,师尊高居九天之上,下界人之性命于他不过竹简上的数字罢了,一人不过两字,数万也不过两字,纸上终觉轻忽。 但是,若师尊此时在场,看到此等景象,心中必然也会十分难过…… 纵然嘴上不说,纵然仍是做下这些事情,在他的心里面……也必会缠缚一生…… 他摇摇头说,我只是个过路人罢了。望你们多多保重,现世安康。 谢衣走出朗德寨的时候,正是半日过去。 他想,该回去了。继而,他终于露出些微笑意,不知自己这百年来所绘制的图谱,乐小公子拆了几份呢? ◇ ◇ ◇ 流月城。 两个时辰之前,瞳才刚从沈夜那里回来,只当问题已解决,总能消停一阵子,这种安然状态却连一晚上都没能挺过。此时,他感应到沈夜又驾临了七杀祭司神殿。 如果不是淡定如瞳的话,大概多少都要觉得暴躁了吧。这才多久?又怎么了?你们真当我是街道办主任?再这么闹下去,都不用再干别的了! 不过,在瞳主任眼中,阳光之下,并无新事。 等他转过轮椅,看到沈夜进来,倒也发现这次的事情有那么一点不同往常。 沈夜不是一个人,还带着初七,这倒也不稀奇,但稀奇的是,这次,他是抱着初七进来的。为何如此?即便初七不便自行求医,沈夜也可以来请瞳过去,他这种风口浪尖的位置,两个人目标这么大,倒不怕人看见。 初七在他臂弯之内,左肩能明显看出伤损,整条手臂都软软地搭在身上。除此之外,他显得十分乖顺,也十分安静,脸上虽然遮着面具,但也似乎没有任何痛苦神色。 “怎么?”瞳问。 沈夜说:“他站不起来……” “哦。”瞳把手交握在身前,没有兴趣询问是怎么会搞成这样,只是说,“那你放下他,让他站给我看看。” 沈夜有所异议:“他站不稳,若是松手,他就会摔下去。” 瞳说:“总要看看故障成什么样子,我才好诊断。” 沈夜无可辩驳,只好将初七的双腿放到地上,低声对他说:“你不必强撑。” 初七也只是应道:“是,主人。” 瞳看着初七,他确实出了问题,落地之后没多久,虽然竭力控制,坚持了一些时间,仍是向着一边摇摇欲坠。 沈夜看到了,以免他真的摔到地上,而重新扶住他的右肩——他的左肩偃甲已折损,也需要更换。 像初七这样段数的杀手,曾经来去无踪,十步一杀,现在被弄成这样连站都站不稳的样子,多少还是会伤及他的自尊。 所以即使没有必要,初七仍是尽力想要自己站住,哪怕只是再多片刻的时间; 所以即使有其必要,沈夜本来并不想让他落地,哪怕只是片刻的时间也不想。 不管怎么说吧,瞳已经知道是哪里出了问题了。 他指指一边的石床,“那边。” 沈夜问:“他是怎么了?” 瞳一边在堆放用具的地方挑选需要的东西,一边漫不经心而又流利地回答:“disequilibrium&o the disturbanbsp;of endolymph in semibsp;als.” “……瞳。” “内耳前庭的半规管中内淋巴液紊乱造成的身体平衡失调。” 瞳指指自己的耳朵,示意了一下位置。 瞳所使用的是一根细长的铁针,从初七的耳内刺探进去,越刺越深,几乎盈寸,旁人看着只觉毛骨悚然。 人的耳内有一层耳膜,振动而生听觉。而在那豆粒大小的耳膜上面,只有比针尖大不了多少的一点上没有神经分布,瞳就是要从那个位置,穿刺进去,进入内耳进行医治。 沈夜在一旁并未离去,却安静得仿佛不复存在一般。 “他现在听不到声音,”瞳说,“你想说什么大可放心。” 沈夜说:“本座比较不放心的是,你这个时候还在说话,不怕手抖?” 瞳不理会他的担忧,竟还笑了一声,这种情况下简直胆战心惊:“呵,那你的手呢?会抖么?” 他是变本加厉分心,回头来看,这才发现沈夜的右手指上竟有很深的伤口,便不再说话。 室内一片死寂,若是专注去听,才能听见轻微的呼吸,有的沉着,有的不安。瞳的动作极小,几乎像是停滞不前,过了一些时间,沈夜终于也是忍不住问,“这样,他会疼么?” “不会。“瞳此时也正好修好了平衡系统,从初七耳中抽出那根长针状的工具,回答:“毕竟这是很敏感精密的部位,若是感到疼痛而稍加动作,就很危险。” “但,他的耳膜之上会留着一个针孔,”他接着说,“不过平时不会疼也不影响听力,对你来说可能更好。日后他的头部若突然再遭受外力,也不那么容易破裂而导致失聪。” 这话说得冰冷体贴,字字戳心戳肺。 初七的耳朵里面将永远留着一个针孔,外面看不出来,也感觉不到,他将对此一无所知。 瞳不会告诉他这件事,自己……也不会告诉他…… 向来不就是这样…… 沈夜想着,就像初七永远也不会知道他以前的风华和才智,永远不会知道他年轻的生命曾断绝在我的手上,什么都不知道……才会不知道他自己的可悲。 自己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啊,就这样,一次一次,有心或者无心地,肆意地,把他切割成自己想要的样子…… 拿走了他的一切,只剩下信赖和迷恋,他什么不知道……才会不知道,我的可憎…… 然后,便是替换肩头偃甲,瞳切开他的肩头,偃甲关节果然是折断了,有些木屑碎渣嵌在肌骨之间,需要清除。 这种工作不需要多细致精密,不过比较麻烦耗时。 而初七此时禁制全解开了,终于感到疼了。他深深地抽气,右手手背抵在额头的面具上,死死握成了拳,指节因用力而发白。 坏掉的偃甲拆出来了,破碎的木件浸透鲜血,黏糊糊的。 瞳记得他上次曾在上面做过一些很好的修改,但现在已然是坏得看不出来了。此时初七已经可以听见他说话,便问他,“你上次是如何改的?我没细看。你说一下,我帮你改个新的。” “……多谢瞳大人,”初七说:“不必介意,用什么样的都可以。” 瞳也没有再问。 沈夜却问他,“这个,是你做的?” 初七回答他,声音稳定沉着,“主人无需担忧,普通的偃甲关节,也不足以影响属下刀术的发挥。” 令他无话可说。 除了接受命令之外,初七从来都没有自己做过东西。 之前没有,之后也再没有。 这是唯一的一件。 瞳换好了新的偃甲关节,把切口处理好。 初七抵在额头上的手轻轻地放松下来 分卷阅读52 - 分卷阅读53 [古剑二同人]终夜 作者:扒亵衣 分卷阅读53 ,深吸了几口气,他从不用麻药,便不再需要浪费醒麻药的时间。 “多谢,又麻烦瞳大人了。”一般他说完这句话,便就要起身了。 其实也怪不得沈夜,初七自己也当自己是一具修理完毕的偃甲,仿佛只要更换了损坏的构件,便焕然一新。 不过瞳此时却轻轻按住他,对他说,“你感觉如何?”言外之意,无外乎是给他一个借口,若是想要休息,可以留在七杀神殿,一夜也可以,一段时日也可以。 初七说,“一点小伤,并不碍事。” 瞳也就不再坚持。 初七站起来,步履稳健,左手还不宜多动,故而屈在胸前。 瞳忽然想着,谢衣第一次来七杀神殿的时候,也是沈夜带着的。对于一个十一岁的孩子来说,忽然在七杀神殿这么阴森的地方看到那么多骨骼和碎肉,还有那么多怪物,多少还是有些心理冲击吧。 瞳记得,他大半身子在沈夜身后,一手牵着他的一条后摆,一手也是拘谨地屈在胸前。 他仍能回忆起谢衣的样子,他当时是那么小…… 沈夜又是很长的时间沉默不语,此时却忽然问瞳,“瞳,合卺……是否,真的无法驱除?” 瞳坐在轮椅之上,抬手摸着下巴,“当然不是,不过区区合卺而已,怎会没有办法。即便是天命神谕,世间又哪有什么事情,是真的不能一笔勾销的。” 他看沈夜的脸色,也看初七的反应,大约也是出于一种恶劣的趣味,而接着说下去,“要驱除合卺也很简单,他死,或者,你死就可以了。” 沈夜听到这句,也不知心中是何滋味,但是无论如何……总好过真的有办法,可让他们从此……两不相关。 他转而对初七说,“初七,跟我回去吧。” 初七一如既往,恭顺地回答,“是,主人。” 然后,他就消失于无形之中。 其实瞳知道,初七可能也知道,他没有欺骗沈夜,那真的是一个可行的方法。 瞳没有告诉沈夜的是,合卺是双方共享寿命的蛊虫,若是一方死亡,也会经由另一方的心念,而回到这个世上…… 只不过,一生的缘分和纠缠,也就到此了。 再不会因合卺所缚,而不得不举案齐眉。 ◇ ◇ ◇ 夜已深,流月城中一片寂静。 沈夜从七杀祭司神殿出来,夜风冰凉如水,从他的衣摆和袖间穿过去,冷则冷矣,然而,却是另一种挽留不住的感觉,令他彻体生寒。 太安静了,简直静出了一种错觉,似乎这条路上,自己早已经是一个人了。 他停下来,问道,“初七,你还在么?” “是的,主人。”初七很快现身在他面前,单膝落地,一百年都未曾改变的姿势。 沈夜想,初七不会跟他生气,也不会离开他。 沈夜对他说,“起来。” 他们相对而站,沈夜不动,初七也不动,他微微低着头,面具遮挡了他大半的脸,无喜无悲,便就这么站上一夜,也无所谓。 沈夜想着,他们之间到底是怎么……竟会走到如此地步…… 他想对他说话…… 他想伸手去握他的手…… 他想取下那个面具看他的眼睛…… 可是,他竟什么都做不出来。 ◇ ◇ ◇ 他们最终还是回转紫微神殿。 瞳的传音偃甲竟然在那里等着他,“对了,还有一件事,关于那个人……你作何打算?” “谢衣啊……” 这是初七第一次听到这个名字,他的目光在面具之下微微移转。 沈夜没有避讳他,说:“若他安分守己地留在朗德,便由他去吧。” 然而,就在第二天,华月那里线报传来。 谢衣与天罡一行,一早离开静水湖,前往捐毒。 【章十九】 华月犹豫过,是否要把谢衣西行的事情上报沈夜,毕竟,事情都过去那么多年了,又何必从头追究,徒增伤怀。 若是瞒下来,就算日后沈夜怪罪,大不了一力承担责罚,反正她当面冲撞沈夜的次数也不差这一次。 事实上,她隐约觉得沈夜虽然经常以势压人,对她怒斥,然而对她这种忤逆的做派其实很是纵容。 然而,华月也清楚,谢衣的事情是不一样的…… “只要和他有关,你就要赶尽杀绝是么?” 她激动之时,这样口无遮拦地叫出来,“别忘了,当年我们杀了那么多人,都没能堵住悠悠之口!” 然而,沈夜并未如往常那般更傲慢和暴躁地回斥于她。他反而是沉默了,久久的沉默…… 就像是人的软肋被沉重一击,而一时发不出声音似的,这样的沉默,时间越长,便是越痛。或者又像是一个倔强的小孩子,心里知道自己是错了,却就是任打任骂,梗着脖子,硬憋着不肯认错……与他少年之时,又何其相似…… 直看得旁人反而于心不忍。 兹事体大,华月没有自信能够担得下这个责任,况且…… 她也是十分烦恼地摇摇头,那一行人又简直胡闹似的,丝毫不知隐藏行踪,瞒终究是瞒不住的。 沈夜说:“本座心意已决,不可更改。” “那么属下遵命。预计最迟两天后,我们就能动手。” 拖,也不过就是这两日而已。 沈夜在她告退之前,意味深长地说道:“交给你,我很放心。我唯一感谢父亲的就是,他为我创造了你。” 华月不知道他是不是已经看穿了自己心中所有的那一道道转折,而对她说,他很感谢她为他想那么多,感谢她尽管不能赞同仍站在他的身边,最重要的是,他很信任她。 沈夜总是如此,说起话来专横独断,却又时常在一些不经意的细小话语上,那一点点的温柔和关切,令人窝心得恨不能为之赴汤蹈火。 她未看到,沈夜在她离去之后,轻轻地摇了摇头。 ◇ ◇ ◇ 沈夜微微抬起头,“初七,你还在么?” 此处虽无旁人,但视野过于开阔不宜现身,只有他的声音无动于衷地回答他,“是的,主人。” 沈夜也未再说话,他其实没有什么事情要吩咐他,事实上,他从昨天开始没有准许初七再离开自己去做任何事情。他其实可以隐约察觉到初七的存在,但却仍忍不住要出声确认。 你在,就可以了。 昨晚,沈夜彻夜未眠,而现在,他的面前还有一整个白天在催命。 神思之间里砺罂恢复彻底,极不安分,不得不防;若是两日之后将要下界,那么很多政务务必提前完成或做好交待;明天晚上又到沈曦三日之限,再往后又是神农祭典,还尚未开始筹备…… 这一切的一切,都让他觉得烦躁和疲累,而人忙起来,便也顾不上去伤春悲秋。 分卷阅读53 - 分卷阅读54 [古剑二同人]终夜 作者:扒亵衣 分卷阅读54 过去多少艰难险恶,晨兴夜寐,不也就这么过来了,只不过就是咬紧牙,向前走……哪怕缓慢,也不要停下来。 有些事情,做下了,便是做下来,也许错漏百出,更可能罪孽深重,然而,既然做了,便不再回溯,更不后悔。 无论如何,他还未到恶贯满盈的时候,也只能站得更直,大厦将倾,狂澜既倒,他也是最后的砥柱。 “只要你是大祭司,我们就什么也不用怕。” 是的,华月是这样说,很多人也都是这样想,沈夜又何尝不想如他们所盲目信赖的那样,无所不能,无所畏惧。 他所思所谋如此深远,白骨蓬蒿亦是难免。沈夜自然知道自己心狠手辣,然而,比心狠手辣更不可原谅的,就是不能心狠手辣到底。 否则,之前的那些血,就都白费了——这些血里面,也包括谢衣的。 仿佛觉得什么事情都来不及追赶,时间却已经过去了。 沈夜离开神农神殿,已是月上柳梢,道上空无一人。他问:“初七,你还在么?” “是的,主人。”仍只是声音回应。 直到回到紫微神殿之中,似乎避人耳目的借口也终于用到了极限,当沈夜再次询问他的时候,初七终是现身了。 沈夜让他起身,然后问道:“今日感觉可好?伤口还疼么?” “没有,主人。” 敷衍得无可挑剔,不过也许,他只是真的不在乎。 气氛终究还是有一点尴尬,沈夜此时想着,若是那繁忙的白日无休无止,简直也可算是件好事。 他只能说:“好,那你也早些休息。” 紫微神殿中只有一张床,这百年来,除却彼此繁忙时不及回来的,他们一直同榻而眠。 即使什么都不做,即使初七经常不需要睡眠,但这就像是亲吻和做爱一样,将自己最没有防备的身体舒展在对方的身侧,是最为亲密的行为。 昨夜,他们回来之后,因初七有伤,沈夜让他在床上休养,他也能感觉到初七略微僵硬的不自然。 他不想……哪怕仅仅是与他置身在同一张床上。 所以后来,沈夜在那霜浓露重的庭院中看了一晚上的月亮。 这种消磨时间的事情他以前没做过,望着那片微瑕的冰轮,那天穹之上的斗转星移,渐渐地,竟然看进去了……头脑中纷纷扰扰仿佛都放空了,连魂魄都行将离体而去…… 而那些被长年压抑的柔软思绪,便似受了月魂的优昙,安静生长,绽放。 江畔何人初见月,江月何年初照人? 人生代代无穷已,江月年年望相似。 若是真有这样一个人,彼时世间绝无仅有的那一个人,曾与那高天孤月两厢照望。 此后沧海桑田,人世更迭,再也寻不到那样一个人,徒留下那夜夜流转的皓月,皆道是如冰如霜,不朽不灭,然而却又是何等孤独…… 不知江月待何人,但见长江送流水。 沈夜直望到月轮西坠,东方露白。 他心想,不知初七昨夜睡得好不好…… 到了今夜,心结未解,仍是要直面这个尴尬,沈夜让初七去休息,他低头说是,然后便消失了。他会自己找一个地方,度过漫漫长夜。 沈夜血肉之躯,毕竟不可能夜以继日;但初七可以,他也曾经很习惯这种餐风露宿的生活,此时若是心无所系,哪里又不是归处? 沈夜不知道初七是抱着何种心情留侍在自己身侧。他也未说什么,走进寝宫深处,脱去外衣法袍,熄灭灯火,独自睡到床上。 他只占了自己那一半的地方,虽然他也知道,初七是不可能会自己想通,更不可能改变主意的。 他一时还睡不着,初七在外面是否也如他昨夜那样仰望月魂。 室内幽暗,而那清辉却自门廊之外照进几分,映着青石地面,光洁似冰,可谓天阶夜色凉如水…… 沈夜轻声唤他,“初七。” “主人。”他的身影在黑暗之中几不可辨。 沈夜从未用这样的声音与他说话,近乎委曲求全地征求一般,“你过来,可好?” 初七并未马上回应,静了片刻,应道,是,主人。 沈夜仿佛松了一口气,其实真的问出来的话,也未必是那么困难。 在那黑暗之中,他听到细琐的响动,然后那个模糊的身影依从他的话语,坐到床沿,动作轻捷地钻进被子里,躺在他的身边。 沈夜几乎不敢去触碰他,他想着,只要这样就好了。 哪怕初七只是迫于他的命令而不得已靠近,他不去惊扰他,亦不去冒犯他,他总会有慢慢放下心防的时候,他们还有时间…… 沈夜没有动,而初七却动了。 沈夜感觉他的身体在被子里面向自己靠过来,双手摸索到自己的脸颊,微凉的嘴唇便忽然吻了上来。 他脑子里有些犯懵,来不及反应,伸手却摸到无比熟悉的触感,清晰肌理线条……初七的全身都是赤裸的。 此时,初七的唇齿已经熟练地交缠而上,主动地勾着他的舌尖,吮吸着将之诱到自己的口中。彼此的呼吸都清澈起来,与这莫名发生的深吻一样错乱缠绵。 他愿意原谅了。 沈夜一时却也被突如其来的欢喜迷住心神,而不再深究。 他的手自他的腰身,上行到他的后脑,将他的头颅更深地按向自己,初七比以往都更为顺从和主动,迎合着他的动作,松开齿关,任沈夜的舔吻几乎触及他的软腭。 于是他的鼻尖磕到他的面具上。 沈夜急切地将那个面具脱了下来,在那件事情之后,他一直都不敢这么做……唯恐真的看到那双眼睛对自己冷漠以对。 他现在,看到了。 那双灰色的眼睛静静地看着他,他唇齿、下颌交织着因激情流溢而出的口涎,他的动作放浪热情,却与他的眼睛毫不相关。 似乎只是比冷漠多了一丝透彻,自虐的透彻—— 看来,主人所需要属下做的,不只是一柄刀。 还需要,这样的侍奉,是么。 不是! 这并不是他想要的…… 沈夜想要立即终止,他撇开了脸,而初七却是一翻身,竟爬到他的身上,双手撑在他的肩头,俯下身开始舔吻他的颈侧。 沈夜与他不同,他有着与激情相关联的心跳。 在他偏转脖子的时候,侧颈扯出极其优美性感的线条,而其下的动脉,也在微微地搏动,当初七吻在上面的时候,咬在上面的时候……他的搏动变得剧烈而急促。 他们互相了解至深,仿佛握着彼此的命脉。 初七总是承受着,配合着,从未如此忤逆,从未如此主动……所以沈夜纵然是不愿,却仍旧无法抗拒地被这种新鲜的经验挑起了欲望。 现在整个身体上的重量都感知着初七的存在,如此的真实,无有间隙。 那个偏寒的身体也在发热,他在卖力地引诱沈夜的同时,自己也在动情。 “初七……”他想要制止他,初七却追上来,用 分卷阅读54 - 分卷阅读55 [古剑二同人]终夜 作者:扒亵衣 分卷阅读55 亲吻封住他的口舌;他想去推开他,手掌却在触及他的身体时,迟疑地摩挲他绷紧的肌肉。 明知这样做下去也只是一场不堪的结合,然而,沈夜虽不愿在这种情况下接受,但更无法在本就有着隔阂的时候拒绝他。 他并不想这样……但初七也曾有过不想要的时候,不是么…… 他感到初七在亲吻他的时候,支起身体,双腿分开,跨坐到他的身上,自己的欲望无视内心的纠结,遵从着本能被激发起来,火热地抵在初七的股间。 初七右手探到身下,轻抚到沈夜的欲望之上。 沈夜吸了口气,呼吸之间有些梗滞,有些口干舌燥,他太清楚埋入那个身体里能带给他什么样的享受,若非意志相抗,几乎已经禁不住想要向上用力,顶穿那不值一提的阻碍。 初七左手臂按住他的胸口,上身完全坐直,膝盖半跪。沈夜一寸一寸地移动目光,自下而上的地看着他。 从他分跪在自己腰际两侧的大腿,肌肉匀称,骨骼修长,然后他腿间直挺的性器,颜色很浅,有着漂亮的形状,连其中所蕴含的原始欲望都显得干净和天真。 他的髋骨紧窄,几乎与腰同宽,而他的腰此时正在空气里摆动着,带动他的臀部做出近乎放荡的动作。 他控制着沈夜勃起的欲望,臀沟在蹭着他的顶端滑动。那里渐渐被沾湿了,几乎可以稍加用力就滑进去…… 他的腰腹和胸口,覆着线条清晰的肌肉,胸口的乳粒因体内欲望撩动而挺立起来,他渴望着被触碰,但是他不再恳求他。 他的牙齿不经意地咬着自己的嘴唇,他的眼睛居高临下,只看着沈夜。而在他的眼中,沈夜又是怎样地看着他。 如同互相反射的镜面,幻化出无数的猜忌和虚影。 以前他看到初七的样子永远是在低头的时候,被面具遮掩着,或者纤长的睫毛掩着眸光,显得乖顺非常,此时换了一个角度,眼下魔纹鲜艳如血,竟是几分狷狂之态。 沈夜被他所吸引着。 初七仰起头,牙齿松开了嘴唇,上面留着渗血的齿痕,眼中浮起些微水汽。 他缓慢地坐下,将沈夜的欲望埋入身体,绞紧了腰腿的肌肉,身体似潮汐般的起伏。沈夜想要抱他,他却死死将他按在床上,沈夜想要叫他的时候,他重新低头吻他。 他不想被他爱抚……也不想听…… 他自己动作,在沈夜的身上扭动腰身,向他索求,也不容拒绝地给予,他的身体紧紧缠住他,像炼狱那样炙热和堕落,像是扭曲的漩涡,欲望、失望、绝望……全部都搅在一起,融化在一起,拖着他一起不断沉沦。 喜欢么……我的样子……我的身体…… 沈夜的目光在他赤裸的身体上游移,他的苍白的皮肤因情动而泛红,因为没有得到安抚而微微颤抖,然而没有他的允许,却不敢擅自伸手触碰。 然而,初七盯着他的眼睛,他的目光落在何处,便抬起了手,自行地抚摸着那个地方。 他的手势与沈夜曾经对他做过的如出一辙,甚至连他的力度和残忍也都毫无保留地重现出来,在他的手指移开的时候,暗红的指痕,到了早上都将渐渐凝固出青紫的淤痕。 看……你都对我做过些什么…… 而整个过程,他的牙齿咬着嘴唇的内侧,脚趾颤抖蜷曲,那快感堆积得极其缓慢,除了轻微的喘息,却始终未发出任何声音。 “初七,别这样……”沈夜说,他闭上了眼睛。 初七的唇角似是微微发笑,却也不知有什么事情如此可笑。 他分明看见沈夜眼中的怜惜,同时,也分明地感觉到他的欲望在他的体内,因着他看到的残忍情景而发热涨大,甚至可以感觉到,那上面暴起的血脉正贴着他的内里在一下一下地跳动着。 “主人……” 他叹息似地叫出来,眼睛里冰冷的镜面终是绽出一道裂口,坚硬的冷漠露出破绽,他俯下身来,贴着沈夜的胸膛,不遗余力地用自己的身体满足他,臀部收紧,深埋在他体内的欲望,禁不住开始攒动。 纠葛渐深,愈见真心。 他的心若在自己身上,那么,这个身体要拿去做什么都可以,无论是寻欢或者死去……什么都可以。 与自虐或者自轻都不再相关,倒似是赌上什么东西,只想求证一件事情似的,有一丝非死即伤的决绝。 你想要的是我…… 你是……喜欢我的…… 而当最终的高潮来临,初七轻轻垂下头来,在他耳畔解脱似的长叹。 他很难过,他又开始难过了。 结果,他还是做不了这种事情,一旦做了,终究还是动到感情,而被刺得极痛。 沈夜轻轻搂着他的头,却听到他仿佛自言自语地喃喃道,“这种事情,有意义么……” 他并不知道他在说什么,一种剜心蚀骨的痛楚却是感同身受。 【章二十】 那夜月色极美。 在一段将会被永远珍藏的记忆中,能有一段这样的月光几乎可说是一场福泽。 “我没有这么高尚的愿望,”乐无异仿佛有些不好意思地挠挠头,说:“我希望……大家都能好好在一起。” 因为你是个好孩子啊,谢衣温柔地笑着说。 他心想,这百年无波无澜的日子,虽然令自己远避血雨腥风,但是相应的,世间美好单纯的小小心念,却也无缘走近到自己的视线之中。 他看着眼前的少年。他看得到他砂色的眼眸中那片纯然的憧憬,以及他因心绪激动而微微泛红的脸。 谢衣摇摇头笑了,其实我没有你想象得那么好。 世间偃师奉谢衣为圭臬,无数虚名之下,谢衣也不过是一个普通人。我也有私心,我也会怯懦,我也曾逃避……也许有一天,我也会令你失望。 就如同,我令师尊失望……和师尊令我失望一样…… “可惜,人生于世,难免要辜负一些人……” 乐无异果然有点讶异于这句隐含阴霾的话语,竟然从完美无瑕的谢衣口中说出,差一点就心直口快地问出,怎么会? 然而,谢衣随即把话题岔开了,即使乐无异也终有一天也会知道,有时候世间没有绝对的善恶,也没有能够让所有人都幸福的完美结局。 难免要辜负一些人,难免会让一些人不幸…… 这就是现实,这也是无奈。 但此时,若说这些,却是交浅言深了。 更何况,少年温柔善良的心比沙漠中的宝石更加珍贵,他还那么年轻,心性更是个小孩子。在少年的面前,谢衣也会有一种自己虽然容颜无改,却真的已经是个老人了的自觉。他近乎慈爱地想着,多好的年纪,正是杨柳风前歌玉树,抱酒弹铗杏花阴的时候。 有着一股年轻人锐利的心气,仍相信着,只要凭着一己之力,至多豁出性命不要,终可改变世间种种疾苦。 这样的梦,没有必要醒那么 分卷阅读55 - 分卷阅读56 [古剑二同人]终夜 作者:扒亵衣 分卷阅读56 早,能多做一刻也是好的,没有必要在那么早的时候就被迫着直面这些无奈。 若是可以,真希望这样的心,永不改变。 若是需要守护这颗心而付出代价,亦觉在所不惜。 因为只是看着他,就仿佛能发出光亮似的。 这样天然纯净的心念不被更改,便觉得仿佛能够继续相信一切事情也许都为时未晚。 仿佛能够继续相信,一切事情仍有着希望。 谢衣思及此处,感到一些熟悉的忧伤,然后他才反应过来,自己是为何而忧伤。他在乐无异的身上看到自己年轻时的影子,继而在自己的心里想起了沈夜。 师尊当年看着我的时候,又是怎样的心情…… 他们之间,究竟谁令谁失望更深? 谁全心守护着心中无瑕的虚影,被反刺了一刀的时候,哪个更为疼痛? 沈夜斩断了谢衣向着希望努力的道路,令他背井离乡,不得不在下界流亡。 而谢衣,则转身带走了沈夜全心守护了十一年的希望,将他独自留在漫漫寒夜…… 余毕生所求,不过穷尽偃术之途,以回护一人一城。 如今,一城之人只怕半数对叛逃之人多有不齿,另一半只当我不满大祭司一手遮天,而反目成仇。皆是大相径庭,无从自辩。 然而,在这所有人中……谢衣闭上眼睛,唯独那一人,却是恨我最深。 不如放下过去,潜心偃术。 果然,当他想起沈夜和流月城,那个声音又在心中如期响起。 谢衣潜心偃术百年有余,终究,仍是放不下啊…… 不,他回答那个声音,是生是死,我都不会再继续逃避。 此时,鲲鹏展翅,有如垂天之云,一振千里。 他们一行向着西北方向,沿着万里长城,西出嘉峪。 ◇ ◇ ◇ 沙漠之中气象异变,风暴骤起,且极具威势,有移山填海之力。华月的手下当然比不上神兽鲲鹏,好容易避开风沙巨石捡回命来,却是把谢衣一行给跟丢了。 华月不得不禀报沈夜,虽然她本不忍见沈夜和谢衣相杀,能侥幸脱逃是好事,但下属们的过失却令她心里十分忐忑,只怕是要难逃一死。 然而,出乎她意料的是,沈夜却对此未置一词,只是淡然地说了声知道了,这事情似乎就这么了结了。 不可能会那么轻易。 她问:“大祭司,那么之后的行动……” 沈夜说:“按原定准备。” “可……” “其他的,你不用管。”沈夜态度明确,并不想再就此继续展开,“退下吧。” 华月只得诺诺。 在她离开之后,沈夜静静地站了一会儿。 他抬起手在虚空之中轻轻旋转,指尖扰起水波似的涟漪,不多时旋起一轮直立的黯色漩涡,那是一道以法术开启的门。 “初七,”他语气仍是淡然,似乎只是在说着一件寻常的事情,“随本座下界吧。” 初七隐身无形之中,虽是不动声色,心中却不禁一凛。 下界?捕捉那个……叫谢衣的人? 忽然,手腕上微微一热,沈夜竟走近他藏身的地方,伸手直接穿过了他隐蔽的幻术,拉住他的手腕。然后,轻轻一带,初七不得不跟进几步,被领了出来,向那道门走过去。 就算不动手,他也会走的,又何必多此一举。 他们穿过那道漩涡,走进空间之间扭曲叠加的隧道之中。 “你从未离开过流月城,”沈夜在前面说,“这道法阵链接着不同空间,需要二人固定法阵方才稳当。若是一人之力,多有歧路,若不按固定的走法容易散失到其他地方。本座带你走一遍,你走完了这次……” 沈夜忽然停下话语,只怕自己也没决定好,是嘱咐他自行记住,还是就此忘记。 不过,他若是不说的话,初七就一定会记得,从此便得以来去自如。 沈夜知道,初七是很聪明的。 他也许无心偃术,但是仍拥有一个传奇偃师所必然具备的,精确理智的思辨方式和推演能力,用最少的能量,通过各种精妙的设计和传动,独木横渡沧海,人在空中飞行,将一切的不可思议变成理所应当。 初七在短短时间,就把流月城中错综复杂的门阀派系在头脑中理得清清楚楚,监控哪几个关键节点,便可控制全盘;即使遭逢动乱,亦无需大肆屠杀,准确打击哪几个首脑,使其群龙无首;有时甚至无需动刀,只是篡改一具传信偃甲,便可令其分崩离析。 当然,他还会修理偃甲炉,会制作偃甲的肢体关节……谢衣会的,他其实都会;谢衣当年不懂或者不愿去懂的,他也心领神会。 初七终夜不寐,目光悠远专注,他看着沈夜,一切也都是为了他,整个流月城都在他的头脑中夜以继日地运转,然后他将依着沈夜的心愿,计算应该扣动哪一片机簧,从无误判。 他很聪明,只是不说。 沈夜让他去做,他就把事情完成,仿佛那理所应当就是一件简单的事情,让他的主人也渐渐忘了,在没有他的时候,这些事情有多么难,要杀多少人。 就如同,他的主人将他按在身下,肆意侵犯的时候,忘记了他是可以反抗的,只是不愿,不敢,不想…… 沈夜拉着初七走过那条遍布歧路的错乱空间,他想着自己一直都是在欺负初七。 欺负他不记得过去,欺负他不懂得背叛,欺负他是那样……着了魔似的,失了心似的,一而再再而三地喜欢了自己,渐渐就成了理所应当…… 现在,这条路,也终于走到头了。 迎面有干燥的热风吹来,混着细砂。 初七跟着沈夜踏出传送的临界,脚下踩到软软的沙地,这明明是流月城中没有的,他却隐约有种并不陌生的感觉。 沙漠阳光强得刺眼,几乎要直接穿透他厚重的黑衣,将他整个身体都焐暖,时间长了反而需要法术散热,但较之常年严寒的流月城,却仍是十分舒适的感觉。 沈夜也站在沙漠下炽烈的阳光下,与流月城中惨淡光照之下的效果完全不同,身上所佩的金饰皆璀璨闪亮,简直令人无法直视。 他仍握着初七的手腕,回过身来对他说,“初七,你看这里。” 这里……有什么? 无边无垠的黄沙起伏成丘,被风吹出波澜似的褶皱,遥远的地方似乎有高大的砂岩被风化成嶙峋的形状。 若说有什么奇怪,不过是自己明明对下界风土无甚了解,一切却似乎并不新鲜。也许,傀儡本来也就缺少好奇之心,所以也并不奇怪。 沈夜看他无动于衷的样子,心想,他是真的不记得了。 一百年前,本座就是在这里,等着你。也是在这里,杀了你啊。 沈夜仿佛自言自语似的,娓娓道来,“一百三十三年前,本座继任大祭司之位,同年,将谢衣收入门下。一百二十四年前,谢衣弱冠之年,本 分卷阅读56 - 分卷阅读57 [古剑二同人]终夜 作者:扒亵衣 分卷阅读57 座亲授破军祭司之位,席次仅在城主与大祭司之下。一百二十二年前,心魔入境,谢衣叛逃。” 初七静静地听着,听到这里在面具之下,微微皱起了眉。谢衣是……这样的人? “他是本座最为器重之人,这公然背叛之举却置本座于水火。当时多有居心叵测之辈大做文章,激起无数动乱叛逆……历经数年,肝髓流野,方才渐渐平息。” “现在,谢衣在捐毒附近出没,意图不明。”沈夜回头,盯着他说,“初七,若你,是谢衣,你想去往何处?” 我?初七一愣,几乎后撤一步,而手腕被沈夜牢牢握住而进退不由,“属下……无从得知。” 沈夜的声音却不急不躁,“闭上眼睛。” 虽然有着面具遮掩,初七仍是从命而行。这阳光太烈了,即使闭上眼,仿佛仍能看到漫无边际金色的残影,渐渐扭曲了原有的形状,色块有如在镜筒里转动的彩色玻璃,渐渐地他感到有点头晕。 “这里是捐毒。”沈夜的声音靠近他耳畔。 “是的,主人。” “暂时,不要叫本座,主人。” “……”这像是一个关键之链的断绝,令他几乎失语。 沈夜问得很轻柔,完全没有一丝紧逼的意思,“你从本座的身边逃走,是想要做什么?想要去哪里?” 不……我不曾逃走,他开口,“属下……” “暂时,也不要自称属下。” “……” 没有主人,亦没有属下。 那我,又是什么…… “你在想什么?”沈夜问,他说话时的气息扰扰,轻抚在他的耳畔,他想躲避却被一双手臂牢牢困住。 我在想什么……我不知道…… “你走后,那二十几年,我都几乎听不得你的名字……一开始对你真的是恨之入骨,你怎可如此?怎能如此?后来渐渐,只想着你若能回来,什么事情我都能既往不咎……” “然后我查到,你要到这里来……为什么?” 身体的禁锢忽然放松了,唯有手腕仍被抓着,他向后退却,那个声音仍是追问,“这么多年了……你曾否顾及为师,你明知我步履维艰,为何不肯跟我回去……” 不能……回去……我要去的地方…… “你要去哪里?”他最后一次问道,“谢衣?” “我不是谢衣……” 他挣扎着,沈夜顺势松开了他的手,而他本能向着某个方向逃离几步。 “初七。”沈夜叫他,他睁开眼睛。 一切都没有变化,他眼前只是一片荒芜,沈夜缓缓靠近他,将他的手腕重新握到掌中,“你是初七,你是本座的初七。” 明明只是一时失神,却不知为何有种惊魂未定的疑虑。 “初七,你叫本座什么?” “……主人。”他低下头说。 沈夜转向着他刚才的方向,“初七,那便顺着这里,走走吧。” “是,主人。” 他恢复了,像是简单的木牛流马,轻轻牵着他,便会乖巧地跟着,沈夜暂时没有放手的意思。 若非下界浊气弥漫,这种经验也很有意趣。 并不仅仅是因为这令人舒适的温热阳光,也是因为,若在流月城中,他绝不可能这样,肆无忌惮地牵着初七的手,宛如那时候牵着谢衣,到哪里,都带着。 沈夜甚至想着,不过就是姑且一试,若是初七真的忘得彻底,找不到谢衣,也不可能想起过去,也许真的便放下? 时日本就苦短……若不执意横生枝节,他们之间,也许还有时间。 他们降临下界正是午后最为炎热的时候,一直默默地走到夕阳西下,竟也不觉得无聊。 沙漠中温差极大,白天晒死骆驼,入夜可降至冰点,周围的空气渐渐凉下来。沈夜想,等太阳落山,便回转吧。 然而就在前面不远的地方,隐约传来人声,天光渐暗,那里燃起橙黄色温暖的篝火,一片乐声和笑声。 沈夜和初七离得不近,只能隐约看到艳丽的衣裙翻动,似是有人在跳舞。 那队下界人却比流月城的祭典还要热闹欢快,沈夜觉得自己似乎是看到他了。他并没有跟着那些人一起玩闹,不过偶尔几句谈笑的声音。 倒是稀奇,记得他是最喜欢凑热闹,也最不怕丢人的。 他背对着这边,端坐在地上,白衣垂发,仍是卓尔不群。 那些下界人闹得很欢,时不时有他的名字掺杂其中,少年大笑着“谢伯伯”和少女姣美的“谢衣哥哥”。 沈夜想,这么多年,原来自己仍是……听不得他的名字。 他那么开心,在哪里都讨人喜欢,在哪里都过得好。 任时光荏苒,人世两分,他怕也是从不会寂寞,也从不觉伤心的。 那边舞跳累了,酒喝多了,那个声音甜腻的少女吹起巴乌,即使看不真切,那盈盈情谊也是向着他。她吹得极美,音律悠扬动人,宛如天乐。 他夸赞说那曲子婉转欢悦,沈夜想,哪里婉转欢悦……那分明吹的是,求之不得。 在水一方……初七也不知道为何脑中会出现这首曲子的名字,然而,他没有说什么。 他不认识谢衣,却也知道哪个是谢衣,因为沈夜目光只向着那个人,仿佛这天地之间,只有那一个人。 求而不得,舍而不能,得而不惜。 彼时,阿阮望着谢衣,而夏夷则在她的身后凝望着她。 此刻,沈夜眺望着谢衣的背影,却也未察觉初七也始终静静地看着他。 直到子夜将近,沈夜回过头来,“回去吧。” 初七说了声是,他确实只需要看一遍就能明白很多事情,他不动声色地伸手脱出沈夜的手心,为他们打开了回归流月城的通路。 沈夜向着空间漩涡走去,他经过初七的身边,后者却没有动。 “初七?”他出声询问。 初七一言不发,仍是看着那个方向。然而,沈夜却感觉他身上散发出陌生的戾气,虽只是昙花一现,顷刻之间便就平息无踪,但仍然令他感到非常意外。 初七杀人无数,不过都是听命行事,且对事不对人,如刀剑本身那样心思单纯。只不过就是那些弱者,处于必须死的位置,或者做下必须死的事情,所以只要这些人成了亡魂,他便不会记得,也不会在乎。 或许轻蔑有之,厌烦有之,但若论杀气和暴戾却是没有的。 也正因为如此,使他无形无影,出类拔萃。 今夜,月正当空,正是沈曦回归记忆之夜。 所以,初七知道沈夜必然要按时返回流月城,而谢衣一行此时歌酒正酣,这样罢手,未免错失了突袭的绝佳时机。 他远观那队人马,除了谢衣之外,不过都是些乳臭未干的小孩,米粒之光,蝇翅飞舞,又何须沈夜亲自压阵? 在下界,自己无需藏头匿尾,即便只是我一人,也够了! 沈夜不需要初七谏言,纵然他也有主动请战之时,却做得宛如诱惑一般暧昧无声。他一般无需言语,沈夜能看到他几乎发热发颤 分卷阅读57 - 分卷阅读58 [古剑二同人]终夜 作者:扒亵衣 分卷阅读58 的战意。 此时,初七仍看着那个方向,隔着面具,仿佛都能看到他的双眼有冰冷的焰光摇曳闪烁,他竟是难得地开口说道,“……属下愿为主人分忧。” “你不能杀谢衣。”沈夜说,他看到初七暗暗在身侧握紧的拳,他知道自己失言,立即改口道,“你杀不了他。” 他不服。 确实,以初七的身手,这世上几乎无人不可杀,哪怕是沈夜自己,只要他想的话…… 但是,初七只是不知道真相,因为无论他是谢衣本人,还是谢衣所造的偃甲人,他都杀不了谢衣。 他探手过去,握住初七攥紧的拳,可他的手指仍是紧紧地收着,并不放松。 他这是生气了么? 这么多天了,他死水一般的平静,漫长得像是经年累月…… 因为,自己出口质疑他的能力……又或者,他其实从未平静,只不过初七的愤怒无论如何也不会朝向沈夜,而只得迁怒旁人。 沈夜靠近他,轻轻地说:“随我回去。不过是再多等一天罢了。” 初七的杀气平息下去,沈夜都能等,他又有什么等不了。 他转身随沈夜离去之时,只是在心里觉得有些好笑,若不过是一介不成气候的叛徒,又何须讳莫如深。 更好笑的是,虽然不知缘由,竟是自己帮他追踪到了谢衣,岂不是讽刺至极。 沈夜和初七回到流月城中。 此地不比下界,初七以幻术隐身,无声归入无形,他的手亦如轻捷的晚风,自沈夜指间流走。 此时离子时又近几分,沈夜没有多少时间。不过,即使给他再多的时间,他也不知道应当如何安抚初七的情绪。 沈夜并非不懂操纵人心。所谓恩威并施,缺一不可。保持领袖的威势,以雷霆怒喝令人服从与畏惧,而在恰到好处的地方说几句暖心体己的话,令属下心悦诚服。 然而,他现在不知道如何应对初七。 初七并不因他的暴虐而畏惧,也不因他的关切而感怀,颇有些不以物喜,不以己悲,宠辱偕忘的超然。 沈夜想,究竟应该如何?是带他一起去沈曦那里,将他不情不愿地绑在自己身边?还是让他回紫微神殿去休息,这是否又显得疏远? 归根结底,沈夜其实从来不知道初七当初到底喜欢他什么,于是到了现在,便也不知要如何讨他欢喜。 “初七,本座现在去小曦那里,你……”沈夜最终还是说,“你先回紫微神殿,不必等我。” “是,主人。” 他听到初七的回应,也听不出究竟是轻松还是郁闷。 不管怎么说,初七便这样干净利落地就离他而去。 那时,他的眼睛永远只是痴迷地追着自己,对他好,他也欢喜;让他痛,他也欢喜;到现在却又什么都不对了。 想来没有血缘的人,总是需要一些什么东西,才能名正言顺地互相牵制,名利财色,若他有喜欢的,倒也简单了。 或者,爱……可是这个要怎么给? 沈夜一生之中,从未如此患得患失。他暂时不去想初七,他们……还有时间。 他现在急着赶去沈曦那里。 沈曦是他最为疼爱的妹妹,是他唯一的亲人。 这是一场没有结果的关爱,因为无论沈夜在与不在,她三天后也都不会记得。就算错过一次,只要看护得当,也几乎全无影响。然而,沈夜仍是每过三天都会按时陪伴她。 他不在乎妹妹是不是会记得,只在乎她每一天是否开心快乐。 沈夜达到的时候,华月已经在了,而小曦今天兴致甚高,竟然仍没有入睡。 他看妹妹今夜状态尚好,就算是他一人,应该也能应付。便低声吩咐华月说,已经找到谢衣行踪,并在周遭做下标记,让她立刻派人盯住,这一次不要再有差池。 言辞之间颇有些严厉。 华月也无法再推脱,只得告退,先行布置捐毒事务。 “华月姐姐要走了么?”沈曦奇怪地问道。 “小曦乖,”沈夜周遭的气场都温软下来,柔声哄着她,“华月姐姐有事要忙,哥哥陪小曦玩儿不好么?” 沈曦银铃似的笑起来,“好~哥哥抱抱~” 沈夜俯身将她抱起来,她今天兴致好,他便带着她在房间里轻轻地踱步和旋转,沈曦快乐的笑声萦绕整个殿堂。 他近乎忐忑地问道:“喜欢哥哥么?” “嗯嗯!小曦最喜欢哥哥了!”小女孩用力地点头,天真无邪地笑道,“小曦要和哥哥永远在一起,等小曦长大了,要嫁给哥哥当新娘~” 沈夜忍不住笑出来,“小曦不能给哥哥当新娘。等小曦长大了,会遇到一个人……” 他向她描述着那个完美无瑕的人,有着最英俊的相貌,有着最为坚定的意志和最善良的心。那个人是那么好,让人怎么能不喜欢。 他说得无比认真,不过他心里也知道,小曦不会长大,所以那一天,永远也不会到来。 “可是,如果小曦还是最喜欢哥哥怎么办?” 沈夜认真地答道:“那哥哥,就永远陪着小曦。” 沈曦担心地问,“可是,哥哥有喜欢的人么?” 沈夜楞了片刻,忽然鬼使神差似的,微微点了点头,“嗯……” 沈曦是第一次听到,顿时就追问起来,“哥哥你有喜欢的人?她是谁?是华月姐姐么?” “……” “不是么?小曦告诉哥哥一个秘密哦,华月姐姐喜欢你啊。” 沈夜摇摇头,“小曦,这种事情不可以乱说。” 沈曦有点委屈,她并没有乱说。不过她现在更想知道的是,那到底是谁呢? “小曦见过她么?” “没有,”沈夜点她的鼻子,“但是他见过小曦。” 沈曦拉扯着他的袖子,“那她为什么今天不跟哥哥一起过来呢?” 为什么呢…… 沈夜有点为难,最后还是很老实地答道:“他在跟哥哥生气。” “啊?她为什么生哥哥的气了?” 这个就更难回答了…… “很多,很复杂的事情。”沈夜只好这么说,“哥哥以前做过一些不好的事情,但是他不知道,现在他渐渐知道了,所以就生气了。” “唔,那哥哥你要向她道歉才行哦,”沈曦说,“哥哥以前不是也跟小曦说,吵架的话,只要诚心诚意说对不起,还是好朋友啊。” 沈夜苦笑,“好好好,小曦说得对。” 沈曦揉揉眼睛,“那等你们和好了,要一起来找小曦玩哦。不可以耍赖。” 沈夜知道她终究还是困了,便也就答应下来,“好,等他不生气了,哥哥和他一起来看小曦……” 他轻轻把沈曦放回圆形的大床上,她睡眼惺忪却不放心地说,“哥哥,那小曦告诉你华月姐姐喜欢你的事情,你千万不要告诉华月姐姐。” 沈夜摇摇头,“不告诉,这是小曦和哥哥之间的秘密。” 他看着沈曦眨动的眼睫慢慢低垂,他忽然俯下身,“哥哥也告诉小曦一个秘密好么?” 分卷阅读58 - 分卷阅读59 [古剑二同人]终夜 作者:扒亵衣 分卷阅读59 沈曦迷迷糊糊地点点头。 “哥哥喜欢的人……”沈夜靠近她的耳畔,将那个秘密悄悄放进她的耳朵里。 沈曦轻轻地笑了,喃喃地说了句,“他的名字……好奇怪……” 她睡着了。 沈夜想,快乐,总是短暂的…… 他静静地停留在她的床边,等着她渐渐沉入梦境,等着她遗忘所有的小秘密,跌回到那个凄凉的雨夜,一切亦如往昔。 【番外 小曦树洞】 沈夜想,快乐,总是短暂的…… 他静静地停留在她的床边,等着她渐渐沉入梦境,等着她遗忘所有的小秘密,跌回到那个凄凉的雨夜,一切亦如往昔。 —— 一如往昔,沈夜陪伴着沈曦,轻柔地拍着她的肩背,直到她重新平静入睡。 然而,不知为何,他心中总有一丝焦躁萦绕着,仿佛有只蝴蝶在心里面扇动轻若薄羽的斑斓蝶翼,像他轻拍沈曦那样,轻柔地,若有似无地拍击着他的心扉。 那虚如蝴蝶振翼之力,在心中百转千回,却渐成移山填海,心潮翻涌不已。 沈曦对他说,哥哥要向喜欢的人道歉,再如何生气,只要诚心诚意地说对不起,还能重新成为好朋友的。 若是真能这样,只是向他道歉,求取原谅……沈夜有些嘲弄地轻笑,孩子气的话罢了,这世上哪有这么轻巧的事情。 一场令受害者事后都无法站立的暴力和侵犯,如何能折算成言辞? 再诚挚的歉意有何意义,若当真认为,事后的声泪俱下便能弭平受害者曾遭受的痛楚,那才简直是,无耻至极的想法。 更何况,这不过是他在初七身上所犯的,最轻的罪过,不是么? 初七曾是如谢衣那样完美无缺的人,他毁了他,将他杀害、洗脑、长达百年的欺瞒,让他为自己杀人……那些又当怎么算? 初七他知道什么?不过知道了有个谢衣,便已经走到无法挽回的地步。沈夜上挑的唇角笑得愈加冰凉,其实,初七远远不知道沈夜都做过些什么。 他想得出神,不慎手稍重了些,沈曦在睡梦中发出朦胧地哼声,他赶忙停下了本欲安抚她噩梦的手,她才又渐渐安稳下来。 这双手,又能留住什么……沈夜将手心置于眼前,凝望出神,不过都是划过指间的凉风,不过是耽于自己一手编制的幻梦,沉溺得太久,连自己都以为他们曾经两情相悦。 现在清醒地想想,着实荒谬。 若非对过去的事情一无所知,谢衣怎可能为我杀人? 他笑意更深也更冷,又怎可能对我……心甘情愿…… 带着原罪的感情,源于执念也毁于执念,而执念却是不毁的。所以,沈夜不为自己做过的任何一件事情而后悔,既不后悔,又何谈抱歉。 这个世界公平得很,人若要得到什么,就必然要付出代价;他留不住谢衣,能留住的,只有初七。 而这个世界又极其不公,心怀仁善者,永无出头之日;作恶多端者,却几乎心想事成。 沈夜想,自己其实就是个恶人,事已至此,初七又能怎样? 沈夜看着沈曦天真无邪的睡靥,眼中戾气顿消,他俯身将额头轻轻与之相靠。沈曦虽然沉睡,却喃喃梦呓了一声哥哥,似乎也因梦见了沈夜而露出微笑。 他们饱受疾苦,却比世间任何一对兄妹都更相亲相爱,但就如同沈夜永远都不会让她知道自己每天都在犯下哪些罪孽,天真善良的沈曦只需要知道,哥哥最喜欢她,她也最喜欢哥哥,便已足够。 所以,沈夜想,初七也永远不应该知道,他自己就是谢衣。 初七也只需要知道…… 他喜欢他。 对于至亲挚友,沈夜都曾如此坦承。 只不过是将自己的真心都丢在他面前罢了,这又有何难…… 反正,他一直将初七蒙蔽在宛如幻梦一般脆弱的假象之中,就算放再多的真心给他,亦是空中楼阁。 自己给或不给,他要或不要,也就当是,又一次的哄骗于他罢了……究竟是有何不可。 心中又如一蓬蝶翼扑闪涌动,宛如一场冥蝶之印。 他不禁开始想着,若是……真的对初七说抱歉,告诉他,对于自己来说他无可取代,继而对他说爱……又有何不可。 就如昨夜,初七将尊严如衣袍一样弃在地上,怀抱着玉石俱焚的绝决,向他求证真心——哪怕那只是曾有过的真心。 这百年的时光,他最后所求的只是这个,自己竟也不能给他一个有声有形的答案。 这百年的时光…… 他竟无法再多等待一刻,他将熟睡的沈曦交予当值女侍,自己赶回到紫微神殿。 初七不在院落之中,他一路进到寝殿,只见殿内床铺齐整,一丝不苟。初七向来不擅长应付一切布料织物,看着不像他的手笔,所以应是一夜未动。 他叫了一声初七,竟无回应。 “初七!”沈夜心中有一丝慌乱,重新步出宫室,在正殿和庭院之中又唤了几声,回答他的仍是一片寂静。 纵然放出灵力感应搜寻,竟也觅不到他的痕迹。 他不在? 沈夜不用传音偃甲,此时方知不便,无奈他只得亲自赶到七杀神殿,见到瞳,劈头便问:“瞳,初七是否在你这里?” 瞳抬头看看他模样,不紧不慢地答道:“从那天你们走后,便没见过他。” 沈夜心中不安愈甚,若也不在瞳这里,他能去哪里? 看来初七似乎是不见了,瞳倒也不是很担心,“你又怎么他了?” 反而是隐约藏着些幸灾乐祸的口吻,不过很快,他就听沈夜说了昨夜之事,他重复道:“哦,也就是说……昨夜,你带他去见了谢衣,你还教给他自由前往下界之法。” 你……这可真是…… 瞳微微闭目,摇摇头,不可说,不可说啊。 “想来,这样也不错。” 瞳大人总是如此积极乐观,在他眼中各种情况仿佛都不是太糟,他安慰沈夜道,“初七逃往下界,从此销声匿迹,他乐得逍遥,你就当从来没有这个人,也无需再忧心如何安置多出来的谢衣。” 积极乐观到旁人吐血的地步。 —— 初七逃走? 沈夜心里是不信的,然而他没有更好的解释说服自己不信,唯一在心中不甘地争辩着的,也不过是,他说过,永不离弃…… 说过的,也可以后悔的……但是,即便是在他说后悔之后,他也说过的。 初七第一次说的时候,还对沈夜爱恋正盛,以为由生入死也不会移转;最后一次说的时候,口中吐露的话语,正合着被他打出来的血。 言犹在耳,却岂能……相提并论…… 谢衣在下界过得是怎样如鱼得水。身边各色人等,皆与他志同道合,尽是爱他敬他,事他如天人一般。谢衣可以,初七也可以。 若有那样的交游,又为何要留在沈夜身边,受他侮辱责罚,陪他明枪暗箭,凄 分卷阅读59 - 分卷阅读60 [古剑二同人]终夜 作者:扒亵衣 分卷阅读60 风苦雨。所谓心甘情愿,无非受他蒙蔽,又别无选择罢了。 如今一朝得了自由,自是迫不及待脱困而出。 百年之前,在谢衣身上便已经输过一阵,但凡是走了,便不会回来。 他终究,还是……分毫未改。 沈夜想,瞳说的也对,想来这样,也不错……不这么想,又能怎样?若初七真的逃离,出了流月城之后,天大地大,哪里还找得到他。 沈夜闭目,说:“那便,随他去吧。” 瞳问:“今夜捐毒那里……” “有何关联,照常行事罢了。” 心头躁动,终也平息。那些蝴蝶似的心绪,如同忽然遭遇寒冬,变为枯叶纷纷扬扬落下。 沈夜之心,坚冷如石,又何足留恋。 —— 虽然心中百转千回,但时间却不因人的心境而流转。此时天光乍泄,甚至比他平日从沈曦那里回来的时间都还要早些。 沈夜返回紫微神殿,刚到殿外,就隐约感到内中法阵运转。 莫非……他疾步踏入院中,只见空间如水波似的扭曲。 他恰好看见初七从其中步出的身影。他果真是,擅往下界! 沈夜脑中一热,冲到他的面前,揪住他的胳膊,猛地将他转过来。 “主人……”很反常地有一丝惊慌。 “你去哪里了?”他逼问道,“你去了下界?去做什么了?” “……”初七踯躅片刻,却只是低下了头。 “说!”沈夜将他扯进,双眼盯着他,逼近到几乎颜面相贴的地步。然而初七只是微微错开了,嘴唇紧闭,只是沉默。 “不肯说,”沈夜说,“很好……” 那传送法阵还未消散,他抬手变更了前往下界的落点,拽着初七重新踏入。 初七并无抗拒,只是逆来顺受地被他拖在身畔。 通道之内歧路遍布,可见阵眼之人心绪波动剧烈。不知通向何方。 通道的尽头是一处幽深的地道,空气中混杂着阴湿和血腥的味道。 沈夜带着他踏入这里,便继续向前走,越是走,腥气便越重。他们的脚步声惊动了什么,在目光不及的地方,传出野兽一般的低吼…… 墙头灵火燃起碧绿的光,勉强可以看到地面和墙壁都是坚实的石板,三五步之间便有一处凹陷的暗室,令人极其不安,仿佛危机四伏,不知哪里就会蹿出一头凶兽一般。 初七被迫跟随着,渐渐也猜出了这是哪里。 这里是下界,无厌伽蓝。 他被带到无厌伽蓝的最深处,周遭附加着牢固的符咒,层层防御。便是为了保证,被关进了这座深牢的东西,就再也不可能逃出来。 他心中抗拒,脚步不由迟缓,然而沈夜不依不饶地拽得他步履趔趄。两边已是一间间的监牢,精铁打造的笼栅,复杂的偃锁。 这些防卫是必要的,因为每一间里都关着一头可怖的怪物,当他们从前走过,皆纷纷发出咆哮,露出森然的利齿。 沈夜打开一间空牢的门,狠狠将初七推进去,余力不息,初七倒退几步,直撑住深牢的墙面,方才稳住身体。 隔着笼栅,他仍能看到周遭囚笼里的怪物,都虎视眈眈地盯着他。 他心里隐约想笑,为何盯着我,难道不是一样的么? 它们是瞳的试验品,他是瞳的作品。 他以后也要被关在这里。他是一头人形怪。 沈夜也步入,重新逼近他,“你,刚才到下界,做什么?” “……” “仍然不说?”沈夜压低了声音,“初七,你若是现在说出来,无论是什么事情,本座还可以原谅你。否则,若是将你锁在这里……” 他双手将他禁锢在墙壁与自己的身体之间,初七靠紧了墙面,已是退无可退,“再也不可能出去的话,你之前无论是去做什么,都不重要了。” 他藏了什么秘密? 沈夜最不能容忍背叛,他已经尽力宽待,本来并不想真的做到这种地步。 初七私自下界,但毕竟是,去而复返。便是只念及这一点,沈夜都已经可以原谅他做的任何事情。 但他这种不知悔改的态度,只怕是,心里正后悔着为何要回转吧。 下一次……他便不会这么傻了…… 那么,从此以后,他便休想再逃走。 如果只是监狱的话,其实是关不住精通偃术和法术的初七的。所以他有恃无恐,沈夜抓住他手腕,将他拖到监牢的角落。 那里有一段刑柱,专门用于栓锁特别凶猛的妖兽,上面的咒链有封闭灵力之效。 初七看出上面的咒法,不由心中恐惧,沈夜将他双手拉高,看到他微微摇头,似是无声恳求他,不要这样对待他。 然而,沈夜仍是将他双手折到脑后,环绕着刑柱,锁紧了他的双腕。 咒链顿时封住初七的灵力流动,他的法术全部都失效了。他本能地挣扎了一下,却只如一介凡人那样气虚力弱。 他抬头看沈夜,面具之下的神情不得而知,只是牙齿似乎在嘴唇的内侧咬紧。 “本座给你最后一次机会。”沈夜也盯着他,心中却涌起异样的感觉,他现在是真的逃不掉了…… 初七被他锁着,是他的俘虏,一切都可由他任意掌控。 想要对他做什么,也都可为所欲为…… 正如沈夜之前说了,若是初七再也逃不掉的话,那他之前去了哪里,又有何要紧。 他心里想着,初七,你不如死硬到底。 初七仍是沉默着,沈夜浮出微笑,伸手攫住他的下颌,慢慢加力将之抬高,然后侧过头,将带着笑意的唇齿咬在他咽喉之上。 他感觉到他的囚徒在轻颤,即使没有这个啃咬,初七也能感应到沈夜欲望的点燃,于是惶恐不安。 他一直以来放弃反抗是一回事,真正反抗不了的感觉,又是另一回事了。 沈夜想着,自己应该恶意地,缓慢地折磨他,狠狠地报复他半途而废的背叛,以及冥顽不灵的态度。 将他的尊严从被囚禁的身体里逼出来,然后细细踩碎给他看。 让他哭泣哀求,让他四肢着地…… 毕竟,当初七已然处于这种避无可避的状态下,实在是没有任何着急的必要…… 然而,沈夜却比任何时候都急迫起来。 他想抚摸他,想看他毫无遮掩的身体,想将他的肌肤一寸一寸亲吻下去,想咬他,想听他带着哭音的呻吟……他想做的太多了,几乎不知如何是好。他急迫到像个初尝禁果的男孩子,将所有老练的调情技巧都抛到脑后。 所有的情事相关的思绪都错乱在一起。 明明想要亲吻的唇齿,却咬住初七的衣襟,像兽类一般将它一层层地扯开来;明明想要触摸的手指却探进初七的口中,搅动他的舌头,逼他发出模糊不清的呜咽…… 他全身靠压在初七的身上,因为他的膝盖嵌进他的双腿之间,顶上去来来回回地挤压和磨蹭…… 他想也许仿佛是有很长的时间都没跟初七好好地做过…… 分卷阅读60 - 分卷阅读61 [古剑二同人]终夜 作者:扒亵衣 分卷阅读61 确切的说,初七现在这样……完全都任被他掌控而无法自主的样子,乃是他的死穴,最是令他无法抗拒…… 初七似乎也没有预料到他的攻势,顿时溃不成军。 他手下用力,初七散开的衣衫和腰带被彻底撕开来,露出近乎赤裸的身体。 “主人……”他的声音有点低哑。 沈夜心里想,这个时候,你才知道叫谁主人,知道谁是你的主人!他的手箍住初七的胯骨,手指方才初七的口腔中濡湿了,此时顺着股沟滑进去,在穴口划着圈,指尖隐约意图要埋进体内。 初七受到这样的撩动,臀部肌肉绷紧,背脊后仰,紧压着刑柱,下身却不由前挺,隔着沈夜的下裳,感到彼此欲望的硬挺和灼热。 沈夜便低头吮吻他胸膛的皮肤,在他极其有限地挣扎时,留下不知轻重的斑驳痕迹。 待他的力气渐渐弱了,需要更大的刺激,沈夜便一口咬住了浅色的乳晕,初七身体猛地一弹,锁住他手腕的咒链登时绷直,发出金属撞击的声音, 而在他的敏感之处被以舌尖持续玩弄之时,那链子铮铮作响,在空旷的地牢之中来回震荡,并伴随着凶兽们的低吼。 周围有着一双双地兽眼,它们隔着笼栅看着这对人类。原始的交合情景,对于任何物种来说也都是同样引动暴躁的情欲。 它们双眼圆瞪,口中喷出腥臭的热气,滴下口水,爪子在地上刨动,撞击牢门,发出吼叫。 初七正被弄得神魂颠倒,但……它们在看……这种被窥视的感觉,却让他羞耻难当。 “主人……等等……” 沈夜却毫不理会,看又如何,不过是些兽类罢了。但初七在怀中扭动,拒绝之意却明显了起来,他想,应该做些让他更无法分心的事情。 沈夜的唇舌顺着他的胸膛,一路舔吻下去,滑过腹肌之间的凹陷,舌尖顶进肚脐,内里似有一根筋肉牵连着下体,被这么一顶,分身竟也跟着微微弹跳。 他听见,上方初七呻吟之声透着湿意,而欲望顶端水迹淋漓,早已忍到极限。 他吻上他的小腹,双手固定住他挣动的髋骨,之前的挑逗不过都是过渡而已,只为了让他更为沉迷…… 当他为他这样做的时候…… 初七被锁住,就算双腿已经脱力到几乎支撑不了身体,却也只能背靠刑柱而勉强站立着。而沈夜却缓缓下降,最后跪在他的面前,将他的分身含到口中。 这并不是沈夜第一次为他口淫,但……初七低下头,看沈夜竟对着自己单膝着地之时,心中竟是一惊。 “不……”他想阻止,然而,双手被束缚,腰腹亦被钳制,他如何能阻止。 而沈夜娴熟的技巧,更是令他很快就再也说不出完整的话语。 他一边取悦着他,一边仰望着他。 初七低垂着头,颊边的碎发在他挣扎的时候弄得散乱,在喘息之间发梢颤动,他闭着眼睛,睫毛沾着泪水,显得更为浓密修长。 左眼下的魔纹,仿佛因他激烈的情欲而愈加鲜艳夺目。 他那么漂亮…… 自己也宛如一头异兽,伏在他的面前,被最为深刻的单纯的本能驱使着,睁大眼睛,观赏着他,向往着他,最后,竟真的,能得到了他。 一旦得到了……又怎能忍受失去…… 沈夜也等不了了。 他站起来,拉高初七的一条腿,缠在自己的腰际。侧过脸,吻住他的同时,坚硬的分身也顶入他的体内,将他被侵入时的痛叫封在口中。 他一边与之缠吻,一边开始律动起来。 沈夜的动作如此激烈,他着地的腿几乎无法沾地,重量几乎压在交合的地方,每被顶上去一次,背脊来回磨在刑柱之上,有些疼痛。 沈夜发现了之后,便将他拥在怀里。 究竟是谁捕捉了谁,又是谁被人在魂魄里刻下咒印而不自知。 一百年的时光,每一次服从,每一句誓言,每一个亲吻……在他不知不觉之时,都将那爱意一点一滴渡进他的口中,深积在骨血深处,化茧成蝶…… 那些死在冬夜里的蝴蝶,被光芒温暖着,全部都醒转过来…… 宛如一场耗尽三生三世的冥蝶之印。 【番外 小曦树洞 end. 以上全都是幻觉……】 2013-11-23 【番外 初七出去干啥了…】 初七的双脚踩在捐毒沙漠中,以幻术隐藏身形,刻意放轻了动作,行走之间不留一丝痕迹。 他回到方才的沙丘阴面,那些下界之人终于玩闹得筋疲力尽,皆已睡下。 那四周遍布偃甲机关,守夜巡防。 偃甲比人要可靠,不知疲惫,也不会被幻术所迷惑,谢衣布下此局,本是坚如铁桶。 然而,他是初七,视世间偃甲只如会动的纸壳。 纵然它们都及时查探到了他的靠近,纷纷聚焦于他,却比人心更易于摆布。初七缓步而来,几乎没有做什么明显的动作,他像是木石世界的死神,无声无息,环绕着令它们不得不臣伏于地的压力,目之所及,磁场紊乱,灵力断绝。 谢衣的偃甲机关在初七面前,如同瞬间被屠戮的家畜,尽数失灵,静默无声。 初七毫无阻碍地一直走到谢衣的身边,沙丘阴面光线晦暗,而夜晚寒冷,谢衣的身上盖着厚重织毯,一直掩到鼻尖,颊边碎发模糊地遮了眉眼。 若是他此时出刀,被他靠近到这般地步而尚不自知的猎物,断然没有脱逃的机会。 但初七并不想取谢衣的性命,不仅是谢衣,连其他闲杂人等也无意加害。 也许只是想看看谢衣,是一个什么样的人,然而,事情顺利得出乎预料,一步一步走近到这般田地。那么,既然来了,总该做点什么。 他预备在极短的时间内制住他,不惊动旁人的情况下,将谢衣带走。 沈夜并没有给他下过这种命令,驱使着他继续铤而走险的,不过一点莫名其妙地不甘罢了。 他便是谢衣……也不过如此。 以双膝和左手压制他惊醒时可能的反抗,以掌缘重击他后颈的动脉,头脑骤然的冲击和供血断绝,将会瞬间使人失去知觉。 然而,所有的一切预想都没有发生…… 初七隔着那层织毯突然发难,谢衣却仿佛在他发动攻击之前便已经是个死人。他纹丝不动,气息全无。 初七心中一惊,自己是中计了么?然而,四下平静,并无收网。 他……难道…… 初七之前几乎轻而易举地扰乱了谢衣的磁力场,使他方圆之内所有的偃甲灵力暂停流转,剩下的木石金属,不过死物。 那是,所有的偃甲。 无一幸免。 初七揭开遮挡了他大半面部的织毯,如同拂去镜面的水雾…… 谢衣的面容静谧如死,但那仍是一张与自己一模一样的脸。 (当中还没想好的故事) 谢衣如梦初醒似的睁开眼睛,看见了初七,面具遮掩了 分卷阅读61 - 分卷阅读62 [古剑二同人]终夜 作者:扒亵衣 分卷阅读62 相同的相貌,但是面对突然出现的夜袭者,眼中难免露出惊诧之色。 初七迅速一只手捂住他的嘴,另一只手食指竖在自己唇上,这是噤声的警告,如果他执意惊动其他人,那他会把这些小毛孩子都杀了。 对于不想连累旁人这一点,谢衣似乎与他颇有共识,他作出十分配合的样子。 又或许,他不知道自己似乎没法违逆这个人的命令…… 【番外 初七出去干啥了… end.】 2013-11-22 【章二十一】 从前它不是这个样子的。 至于异兽鹿蜀,碧髓石脂什么的,那都是后来的事情了。 它是一具人形偃甲,与真人等高,看上去与外围那些用于防护用的偃甲人没多大区别,但它是特别的。 虽然平整的面板上没有五官,却在眼睛的部分细密地镂空成网,看上去宛如昆虫复眼,那片木网的后面保护它的“眼睛”,可趋光循热,从而辨识人和环境。 它的头部两侧也有耳朵。那是主人远赴极北的冰洋之底,搜寻数百里,才找到一对大小合适、形状相近的鹦螺回来,为它制成耳蜗。 它的四肢已经非常像一个真正的人了,可以坐立和行走。而最为复杂的手,由木条和滚珠连成五指,可如人一样灵巧地握取物事。 只有躯干部还是半成品,只在腰腹处做了可以扭转的关节,当它走起路来的时候,上身仍稍显笨拙。 为此,它的主人常常很不好意思似的,合掌跟它抱歉,“对不起呀,阿偃。山对面那个村落的水车坏了,所以又不得闲给你雕脊骨。不过你放心,我必定尽快为你改好!” 他说这些话的时候,它其实还听不懂。 那时候它还只能辨认简单的指令,比如“阿偃,跟我走”或者“阿偃,好好留在家里”,有时候主人坐在月光下,说阿偃,你陪我坐一会儿,好么? 它坐下来,主人会说一些很长的话,虽然不明意味,仍觉得动人。 它不懂,但是他说的话,它都记录下来。 总有一天,它都会理解。 时光如静水流深,他一边跟它说着话,一边在手上雕着一节脊骨。这一年的时间,只要是空下来的时候,他都在给它雕刻脊骨。 因为人的脊骨十分纤巧复杂,分为三十四节,每一块的形状都不一样,要互相契合,四下弯曲自如。此外,每一块骨节中间还需雕空钻孔,预想好要如何安置神经束。如此,才可在完成之后,连通冥思盒。 若他设想无错,待到完成之时,它不仅仅是动作的协调逼真,所有的感官、智能,都将有翻天覆地的改观,甚至宛如真人。 它常常独自在家做一些简单的杂务,戴着斗笠和面纱,身上披着及地长袍,手上也戴着手套,不露出一寸木质的肢体。这里虽然离群索居,但也会有山民路过。 附近的人都知道,他是谢先生家的阿偃。 阿偃是个怪人,村民们以讹传讹,都说他之前生过重病,变成了一个动作笨拙,头脑也不灵光的哑巴,从此脸和手也都不能晒到太阳。谢先生是个善心的人,才一直留着他。 不过大人还是会告诫家里小孩子,离阿偃远一点,谁知道他的病到底有没有好透,又会不会传染? 外面夕阳西下,倦鸟归林。 由于时值深秋,天色暗得特别早,又特别快,几乎令人猝不及防。山中夜雾浓重,转眼就伸手不见五指。 听闻昨夜大雨,主人预测东北山麓将有泥石滑坡,可能殃及山下村落,所以他一早就出行,而现在夜色已深,还未返回。 它站在院中,等了不知多久,终于听见遥远的地方,有熟悉的声音,沿着山道缓缓而归。 他随口唱着一首歌,是他住在朗德左近时学会的一首苗族游方,来来回回也只会那两句。 “月亮跟不了,月亮别跟了。月亮……哎?” 年轻男子抬头,看到夜幕之中一团微弱的光芒徐徐而来,“阿偃,是你么?” 他渐渐看清它执灯的身影。 它僵直的上身很笨拙,在崎岖的山道中走得步履蹒跚,它仍是一步一滑地努力向他走过来。 “你快别动!”他抬起手,焦急地命令道,“不是让你留在家里?” 他急忙几步赶过去与它会合,从它手里接过灯笼,照亮漆黑的前路。 他说外界危险重重,不是一个偃甲人所能应对。 优先保护好自己,才能再言及其他。 他们一起回到居所,他的心也安了,向它笑道:“不好意思啊,耽搁许久,让你担心了。” 虽然他心里知道事实并非如此,再精密的偃甲,不过是遵从偃师的命令。只不过是自己离得近了,夜路难行,心里不免想着若是有一盏灯该有多好,于是阿偃就从命行事。 饶是如此,他仍然觉得感动。 人心可能就是那么有趣,总是容易自作多情。 我见青山多妩媚,料青山见我应如是。 他在房内点起灯火,想今夜睡意全无,左右无事,便赶赶工吧。 他正刻到第七节脊骨,正是颈椎的最后一节,若是做完,至少支撑阿偃头部的那根木柱就可以先行换掉。 它便可以俯仰天地,而不至于一回头就转个一整圈,吓坏旁人——想来上一次,就是因为这样,才不得不搬迁。 然而,他正要进到偃具房的时候,经过小厅,却看到阿偃站在那里,身边满桌杯盘。 “莫非……你还给我做饭了么?”他失笑,“真是有心了。” 偃甲并没有心,他明知就算不吃,也不会伤了一具偃甲的心。 但他还是正襟危坐于桌边,认认真真地把那些食物都吃了下去。 吃,是为了活着,至于色香味,得之我幸,失之我命。 所谓,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 粒粒皆辛苦……在某些时候,辛苦的,不仅是农人。 但不管怎么说,那段日子仍是平淡中觉着微甜,欢欣要多于哀伤。 但是,他也没有想到,他们在此处的生活很快就要结束。 因为就在第二天,他出门寻觅一些材料的时候,便发现有百草谷的人在周遭查探,他们在找谢衣,一个奇技淫巧,身带恶浊之气的可疑之人。 山民不知何为恶浊之气,至于谢先生……他虽是外乡人,擅于土木,在此处流连已有数年,乐善好施,与人秋毫无犯。 墨者点头记下,他们需要回禀巨子,再做下一步行动。 虽得一时平静,但谢衣也明白,此地只怕已是不宜久留。 偏生又是福无双至,祸不单行。 当天,一群无聊的孩子在门外看到阿偃在清扫院中落叶,他们把父母的叮咛丢到脑后,围着他拍手唱着“从前有一个哑巴,走路像个冬瓜”之类的 分卷阅读62 - 分卷阅读63 [古剑二同人]终夜 作者:扒亵衣 分卷阅读63 歪歌,推搡之间将它的面纱连着斗笠一齐扯落下来。 然后,有一个胆小的孩子当场就吓哭了,其他的孩子大叫着“怪物!怪物!”一窝蜂地逃回村子里。 阿偃原来是一头恐怖的怪物!谢先生原来也真是一个妖怪! 村民们带着锄头、镰刀和火把浩浩荡荡地冲到谢衣深山里的居所,那里早已人去楼空。为了防止误伤他们,谢衣走时撤去了所有的防护,所以他们毫无阻碍地闯进去,只见满屋都是未及收拾的怪异的物件,有着形似鸟兽的残部,显得诡异可怖。 他们还在一个木箱里找到几块物件,白森森的,像极了荒坟里死人的枯骨。 他们果然是会吃人的妖怪啊! 谢衣带着阿偃已经走过了一个山头,此时他停下来,遥望那头隐约的火光,知道自己的心血已付之一炬。 他们走得匆忙,轻衣简从,为了隐藏行迹也没有举火,只是在黑暗中相互扶持。 阿偃的智能尚不足以理解这一切究竟是怎么回事,它只知道跟随主人,但其实它并不明白谢衣的际遇。 他们流离失所,但谢衣似乎并不在意,仿佛已经习以为常。 谢衣将生命看得很重,将人命看得更重。天覆地载,万物悉备,莫贵于人。然而,无论他心怀怎样的关切,他所珍视的那些人们却往往与他反目成仇。 他想,这莫非就是天意弄人?继而他又想,也许并非天意,乃是因果报应。 自己是这样一个忘恩负义的人,也活该被人恩将仇报。 他此时方才发出叹息,然后又笑起来,转头很不好意思向阿偃道歉,“又要你多等一些日子了,不过总有一天,肯定帮你改好。” 阿偃没有发声系统,无法说话回答,其实永远改不好也没关系。 它并不会为此感到难过,所以,你也别难过。 但是它隐约也知道,主人并非为了它而难过,也并非为他自己而难过。 有一天它会理解,但不是现在。 ◇ ◇ ◇ 很久以后,它终于是换上了脊骨,甚至有了与他无差的样貌,就连举手投足都学得与他一样。 它虽然已经很像人了。某一次他将它带着,因为面容相同多有不便,途中经过一个街市,他只好将它留在路边的茶铺里,嘱咐它无论如何都不要移动,等他回来。 后来,有个人竟然停下来,跟它说话。 它对于那些话语不甚理解,只是学着他,与面前对他说话的人微笑相待,随机回应着“不知,有何赐教?”,“哦,竟有此事”,“着实有趣”…… 他回来了,十分尴尬地将它拖走。在此之前它和那个人竟是一直交流无碍,对方被它认真而温柔地凝视着,心慌意乱地说下去,一直说下去,到最后似乎忘了自己在说什么了。 等走出老远了,主人回头笑着:“你可真厉害呀,这样就开始骗女孩子了。” 是么,刚才那是一个女孩子么。 它在记录中搜索他曾说过的相似的话语,讷讷地说,“……偷别人的花去骗女孩子的无耻之徒。” 他拊掌发笑:“哈哈哈,我说了这么多话,你怎么就只记得这句。” 它虽然不解其意,却觉得他能笑出来真是很好,因为近来他的笑容已经越来越少。 它不知如何表达这种感觉,他似乎望向越来越遥远的地方,明明与自己朝夕相对,却仍是无法挽留地渐行渐远。 他越来越少叫它阿偃,那将不再是它的名字,却经常对着它说话。 他知道它听不懂,只会把这些话都原原本本地记下来。 它其实从来都不懂他,但是它很想懂。 如果偃甲也有愿望,那这就是它的愿望。 最为迫切的愿望,每一天都更为迫切的愿望…… ◇ ◇ ◇ 一切都已经准备就绪。 谢衣让它与自己相对,端正地跪坐在他面前,他们身边的法阵发出碧绿的光芒。他的双手与它交握,额头与它靠在一起,宛如镜子的两面。 他的偃术,他的学识,他的思想……源源不断地涌入它的冥思盒。 这是谢衣的一切,全部都留给你。 天生万物,这个宇宙无比玄妙,谢衣的思虑深远超前,几乎上窥天道。 随着他思绪的流入,整个世界都渐渐在它眼前展开更真实的面貌,大至日月潮汐,小至虱胫虮肝,都从未曾看得这样真切而透彻…… 它眨眨眼睛,其中闪烁睿智和慈悲的光亮,使那双眼睛变得更为迷人。 谢衣的面容近在寸许,他的双眼仍然紧闭,此时眉峰微蹙,他还有最后的东西。在最终被触及的时候,难免会令他痛苦。 而它猝不及防。 最后是他的记忆和感情…… 那些记忆带着微热的温度,它忽然之间就明白了他之前所有说的,所有那些话。 他是个异常出色的人…… 就如这高天孤月一般……遥不可及、如冰如霜,却又独自照彻漫漫寒夜…… 那个人长身背立,一身鸦色法袍和墨黑的头发,静默地站在清辉之中,如死亡一般庄严肃穆。 他的身形匀称并不是十分魁梧,但谢衣所有记忆之中,一直是用一种微微仰望的目光追随着他。 他是……沈夜…… 它的手指纠紧了,谢衣的手与他紧握在一起,他们感受到了同等的痛苦。 师尊…… 请恕弟子无法苟同。 师尊!……弟子怎能对师尊兵刃相向?! 弟子万死……请师尊恕弟子僭越。 师尊…… 沈夜的背影,似乎缓缓地向他回过身来,他看到他的发际和些许侧脸。他的脸如月光下的雕塑,有着坚毅果决的线条和苍白的颜色。 然而,沈夜却改变了主意,重新转回去,法袍的后摆均匀分明地铺散在青石地面,十足的华贵和傲慢。然后,他目不斜视地向远处走去。 他身边,墙垣崩塌,宛如末日。 余毕生所求,不过穷尽偃术之途,以回护一人一城。 一生心血尽付偃术,满以为终有一日,能以偃术超越所谓天道。然而,恰恰因为我试图逆天行事,才给了心魔可趁之机。 我所做的一切,究竟是对是错? 一人一城…… 结果他所做的一切都南辕北辙。 他无能为力,眼见流月坠落,眼见那个人,步上亡途…… 偃人挣开了谢衣的手,法阵应声破裂,它脱力似的倒在谢衣的膝头,抱住自己的头颅,痛到缩成一团。 它得到的太多了,谢衣心中深藏的爱恋和痛苦都是如此剧烈,冥思盒在头脑中发出可怕的响动。 谢衣有一些不好的预感,偃人抓住他的手臂,慢慢地抬起脸庞。 分卷阅读63 - 分卷阅读64 [古剑二同人]终夜 作者:扒亵衣 分卷阅读64 “对不起,”偃人痛苦地对他说,眼睛里流下鲜红如血的泪水,冥思盒在它的头脑中爆裂开来,体内灵力顷刻耗尽,“看来我承受不住……” 谢衣抱住它说,“是我不好……才让你难过,你先休息吧。” 他会再次修好它,到时候它再醒过来,一切从头开始。 偃人在最后的时间,忽然问他,你是怎么能做到的,我要如何才能像你一样? 活在那样的痛苦之中,金石铁木亦不能承受,以人心血肉煎熬着,竟仍能由衷微笑? 不外乎一丝执念罢了,谢衣说。 然而,你无需像我一样。 七情六欲,爱恨情仇……或许原本就是多余之物。 你只需要知道,远离流月城,远离人间是非,记得我毕生偃术心得,活得安稳长久。 几日之后,谢衣重启偃人,录入偃术学识,重要事件和简单情绪,这一次应是顺利无碍。 冥思盒中记忆少去许多,竟又有了冗余,他稍加犹豫,还是,再记得一事吧…… 师尊与我虽已陌道殊途,然而,未妨惆怅是清狂…… 纵使,轮回往生,我也永世不会忘怀。 【章二十二】 关外塞原如掌,春风不度,忧思茫茫。 因为担心动用传送之阵的灵力波动会被流月城所察觉,谢衣选择走陆路,从鄯善傍南山北,波河西行至疏勒,在由焉耆转向西南,穿行进白龙堆和图伦碛沙漠。 西域丝绸之路大体分为三线。这条北线最短,但条件十分艰苦,缺少水源和补给,不可捉摸的天候更是危机重重。进入茫茫沙海后,纵然没有遇到阻击,生死却也是难定之数。 故而自从前朝中期大宛等西域小国日益繁荣从而开辟了中南两条新进商道之后,已是鲜少有商队旅人选择北线。 但谢衣必须埋声晦迹,否则若是行踪暴露,只怕流月城很快就会有所行动。所以无论是为了避开耳目众多的主道,还是为节省那数日的时间,他都势必铤而走险。 他昼夜兼程,倍日并行,超越身体极限的疲劳与酷热,终于令他忙中出错。 在数日之后的正午,太阳最为毒辣的时候,他隐约望到了捐毒国最高处的神像远远地浮在空中,被蒸腾的热气撩动着,如水波一样摇曳。 他被这虚影所迷惑,走了一个时辰之后,才察觉自己已经偏离了应去的方向。那遥不可及的捐毒影像,不过是光热形成的海市蜃楼。 到此,他的体力已消耗甚大,不得不停下来休息。在沙丘的阴面,他静下心神,闭上眼睛,在头脑中计算。 眼中所见,皆为虚妄。 不过,既然出现了海市蜃楼,结合此时气流和阳光的角度,倒也不难推算出捐毒国所在的真正位置,乃是正北。 他重新校准了方向,不敢继续耽搁时间,转向北方前行。 无论如何,今夜必须要赶到捐毒才行。 谢衣自日正当空,一直走到漫天星斗…… 沙漠为死亡之海,无有鸟兽虫鸣、树叶婆娑,唯有他自己走路时沙沙的响动,以及悠长的风声在他身后渐渐抹去他的足迹。 前无古人,后无来者,而天地之间仿佛也只剩下了他一个人。 厚重的夜幕,覆着月光下的白沙。 他仰头,想借由星辰位置确认自己的方向,然而,当他望空之时,却不由停驻了脚步。 因为,那实在太过美丽。 空气里的水雾湿霾早被滚烫的干砂吸尽,天穹如盖,万里无云,满天繁星笼罩四野,无比闪亮,近得仿佛登楼可摘。 他骤然被那璀璨星空,扣中心弦。 那些来自亿万之外的星辰循着天道运转穹宇之间,永恒无改,宛如不被俗世惊扰的英魂,在九天之上袖手以观。 下界沧海桑田如今又换了什么模样? 微如芥子的挣扎又有什么意义? 有一个年轻人,在下面仰望着星宇,满心敬畏,也感动至深。 凡人若要窥见自身渺小,根本无需仰望繁星闪烁的苍穹,只需看一看,在苍茫历史书页之中,曾经交相辉映过,远远早于我们存在过、繁荣过,且如今皆归于湮灭的灿烂文明。 盛极而衰,枯荣流转,此乃天道。而所谓浩劫,乃是宇宙张缩,众星离合,人天心共,而谓之运,谓之劫。 他分明是懂得这些道理的,却又是在执着什么。若他葬身于此,又有何人知晓他曾经多么执着地在这死亡之海中挣扎前行。 谢衣仰望天穹,独对亿万繁星。 他要去向北方,纵然己身是如此微不足道,至少他的目光仍只在亿万繁星之中寻着那一颗——北方星空中,最亮的那一颗。 《观象》所记:北极,一曰北辰,天之最尊星也。天运无穷,而极星不移。 世人皆知“斗转星移”,即便亘古如日月星辰也都有其轨迹,然而,这森罗万象之中,唯有北辰,不动不移。 似是将北方天际钉在自己的星位之上,而其他众星居于天穹之上,都只得围绕着北辰星,缓缓转动。 故而,千万年来,它伫立于夜空之中,为远行的商旅船队,指引方向。 北辰星还有另一个名字,叫做紫微。 谢衣向着紫微,便是正北。 他重新开始上路,不偏不倚地向着它而去,仿佛是在追逐着这颗孤傲坚定而又遥不可及的星辰。他如同传说中夸父逐日那样执着,而自不量力地…… 欲追日景……未至,死于此。 谢衣实则身心俱疲,但他感觉不到,所支撑的不过一口心气。 他终于走到离捐毒极近的边缘,爬上最后一座沙丘的顶端,又从另一面下来,脚下沙粒簌簌滑坡,每出一步都随之滑下好长的距离。 月下,他宽大的袍袖衣袂翩跹,飘然如御风而下的天人。 他降到平地上,面前是一览无余的荒漠。 此时,他觉得自己一定是又看到了海市蜃楼…… 幻觉,人在疲劳过度的时候,就容易出现幻觉…… 会看见那些……朝思暮想的……幻觉…… 月光之下的沙海危机重重,入目却又极其美丽,砂砾映照玉魄仿佛雪原那样苍白绵延,远到遥不可及的前方,那里,站着一条黯黑的人影。 那个人长身背立,纹丝不动。离得太远了,谢衣根本看不清他的样子,甚至连是否真是一个人都看不清楚,也许那只是沙漠之中一段不屈的胡杨。 二十二年未见了,那个人的容貌衣着又是否有所改变他也不得而知。 但是,他偏偏就觉得是……再怎么怀疑,也都觉得是他…… 师尊…… 他的舌尖在口中无声地动了动,然后,便停不下来,仿佛魔咒似的…… 师尊……师尊…… 他看不清楚,然而他的眼睛无法移开,也停不下自己脚步。 纵然,他心里想着,逃。快逃,快逃…… 虽然以这个人的智谋不会留给对手任何可 分卷阅读64 - 分卷阅读65 [古剑二同人]终夜 作者:扒亵衣 分卷阅读65 乘之机,既然现身在他面前,此处便已成曲池瓮城,必不可能让自己轻易逃脱。 就算现在落荒而逃,应该也不会有机会,但总该做出一个求生的姿态。 他明明这么想着,却仍在向那里靠近,甚至需要竭力控制才不令脚步加快。 他一路追随的紫微星,在那个人的上方照耀,发出诱惑至死的星芒。 他仍念着他, 师尊……师尊…… 像干涸濒死之旅人看见海市蜃楼, 像愚不可及的飞蛾看见温暖的火光…… 谢衣并不想死。 他只是,太想念他了。 他追到一丈之遥的地方,已经看得十分清楚,就如同每每在梦境中回到流月城所看见的那样。 那个人背对着他,身姿挺拔,松蜷的长发披散在身后与黯黑的法袍融为一体。 轻世傲物的尊贵,几乎令旁人想要跪下去,俯身亲吻那些衣边。 真的有人这么做,有很多人…… 只有谢衣小时候,敢于扑到他背后,一边不知天高厚地拽住其中一条,一边神气地吵着他,“师尊~师尊~” 似乎感觉到背后的来人,而微微仰起头,那个人终于动了,将凝视的手掌放下,继而收入袖中。 谢衣缓缓地靠近,他曾无数次梦见这个身影,然而,他心中亦知他恨自己至深,于是,梦由心生,在他二十二年的梦境之中,这个人从未向他回过头来。每次,都只是拂袖而去。 此时,那个人似是低头微微长吁,终于,回身向他。 谢衣停下脚步,他的双眼凝视着沈夜的面容。 他们之间不过五步之遥。 那一路奔来魔咒似的默念,终于得以平息,一切都不再重要,漫长遥远得不知所谓的时间和空间也都灰飞烟灭。 “一别经年,”谢衣说,他的声音温厚,宛如静水流深,“你……别来无恙。” 沈夜也正看着他,唇角微微露出冰凉的笑意,“这么多年过去,本座都已快忘了你的模样。” 正如谢衣并不想死,沈夜也并不想杀谢衣。 他远远感应到谢衣从那座沙山上下来,短暂的停驻之后,便开始缓缓向他靠近。这个开局已是好得出乎意料,他隐约觉得高兴。 谢衣毫不迟疑地,一直走到自己身后,无论是出于他懂得审时度势也好,还是念及一些渺茫的旧情也好,他没有转身遁逃,终究还是愿意自己走过来。 直到那个时候,沈夜还以为自己是可以带谢衣回去的。 ◇ ◇ ◇ 北冥有鱼,其名为鲲。化而为鸟,其名为鹏。 鹏之背,不知其几千里也;怒而飞,其翼若垂天之云。 鹏之徙于南冥也,水击三千里,抟扶摇而上者九万里,去以六月息者也。 谢衣若有百年之前跋涉捐毒的记忆,应该感叹主角光环之福泽无量,竟能在二日之内就自南疆飞抵西域,然后误打误撞就寻得了昭明剑柄,顺便还掘出了乐无异的身世之谜。 谢衣从未打算将旁人卷入流月城之事,以为捐毒之事已然告一段落,便叮嘱乐无异尽快重返中原。 乐无异正是身陷在家仇国恨的迷茫之中,却仍是有心担忧他的安危:“谢伯伯,那件事是不是很危险?危险到,隔了一百年,你都还是不能跟任何人说的程度?” “……非要说的话……倒并不见得如何危险。”谢衣微微敛目。 毕竟,时间已经过去太久了。百年心事,终将归于平淡。 这些岁月,流月城风雨飘摇,大祭司必然也是日日夜夜勉力维持,至于那些微不足道的恩怨,只怕时过境迁,已然似水无痕。 他并非用谎言安慰乐无异,他那个时候真的不觉得那会是一件如何危险的事情。 甚至直到他察觉身后异动,猛地回转,却已太迟。 背向敌手已落下风,贸然举动,更是败招。 他看到沈夜阴沉的面容,右手蓄势,向前一探凭空幻化出的一只偃甲巨掌。他被一把抓起,举到空中。纵然谢衣法术精深,力量却并不比凡人大多少,他挣扎几下,但毫无用处。 沈夜右手屈指,那只巨大的偃甲手也随之攥紧了。 从姜伯劳等人的记忆中,沈夜并没有看到谢衣的脸,但他以为自己不会将旁人错认为他。至于其他的,而一旦碰到了,便多少会觉出不对了。 那个身体的重量,骨骼的强度,肌肉的柔韧……若是再不行,捏碎他几条肋骨,或者一条手臂,看看那里面究竟是什么? 然而,没有。 他的身体有着最为正常的比重,顺着偃甲传感来的触感和温度……那都与一个活生生的人没有差别。 无论是一百年前,还是现在,总有一个自己是被谢衣所欺骗的。 沈夜近乎愤恨地盯着那张脸,他觉得一定有什么不对,但他找不出来。那眼眉唇线,细微的角度全都美好得毫无瑕疵。 是了,就是如此。若说真有哪里不对,那便是,太过完美,不似人间。 此时那张面容,因受到挤迫而浮现痛楚之色,皮肤因逆冲的血气而泛出不正常的红。那双单片镜之后的眼睛却也回望着他,除了痛楚,更多的是讶异和疑惑……是你?目光所询问的事情,竟与自己如出一辙。 真的,是你么? 沈夜心头一紧,将他重重地扔到地上。 “师父!” 谢衣听到乐无异惊慌的叫声和急忙向他跑来的脚步。虽然这一阵败得仿佛毫无还手之力,但实则也没受什么伤,于是他很快站起来。 他不想乐无异担心,也更不想在沈夜面前示弱。 沈夜却突然看向乐无异,出声问道:“……你,刚才叫他什么?” “没事,不必惊慌。”谢衣将那少年护住,自己面对沈夜,“无异,站到为师身后。” 那个少年叫他师父,而他也认了。 他是,谢衣收的弟子。 这种感觉十分荒唐。 自己的弟子,就成了别人的师父。 沈夜想,他怎么能这样呢? 怎能如此?有何不可?真的计较起来,自然说不出究竟是哪里不可以。 谢衣他逃都逃了,怎么可能永远停留在原处兜兜转转,总要见到新的天地,交陪新的人。 沈夜仔细想了想,其实是自己恍惚了,谢衣——至少是眼前的这个谢衣,从来都没有属于过自己啊。 然而,他却在他的面前说出了和当年相同的话语。 这就像一场逃脱不出的噩梦,分不清是真实还是幻境。 时不时便在入夜之后回来找你,有时候,过了一百年了,它仍回来找你。 ◇ ◇ ◇ 沈夜转向谢衣,与之目光相对。 他说已经几乎忘了谢衣的模样也不是骗人的,因为人的记忆最不可靠,总会不由自主地混入一些自己的想象。 他想谢衣是恨他的。以前自己跟他聊起如何将造梦偃甲用于刑讯,他 分卷阅读65 - 分卷阅读66 [古剑二同人]终夜 作者:扒亵衣 分卷阅读66 便微微皱了眉,很不爱听。每当沈夜说起那些残忍的话,谢衣都直言不讳地表达自己的不认同。 若他不爱听,沈夜其实可以不用执意对他说那些话。但谢衣已身居要职,终究不可能永远当个心灵澄静的小孩子。 若是不想听的事情就不去听,不愿做的事情就不去做,没有光亮的地方就不去涉足,那便形同置于温室,隔绝世间的风雨……也不是不行,但如此,他便只是在沈夜的庇翼之下,沦为私人的爱物。 谢衣有着比任何人都远大的抱负,必然不会愿意这样,沈夜也不愿意他这样。 但无论你的心愿有多么美丽,但这个世界就是这样,就是冷漠而残忍地辜负了你一切天真无邪的期待。 无论你是喜欢还是不喜欢,就是这样。所谓真相,就是这样。 而沈夜,也就是这样的人……无论你是喜欢还是不喜欢。 我并非如你所想,我恐难如你所愿。 沈夜可以用一些更工于心计的方式,趁谢衣当年还涉世不深,毕竟还算是十分好骗。 但心底里,沈夜到底还是想要卸下防御和伪装,希望谢衣能够接受这样的自己,与自己心意相通,甚至,能够喜欢…… 结果,谢衣走出他的庇翼,且走得太远了。 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沈夜想,其实谢衣早就看不惯自己的做派,恨他许久。 于是沈夜也恨他,恨得心里堵着一团郁气,经年不散,一呼一吸皆有隐痛。 而人心又何其反复无常,对着另一个人,念着念着便就恨起来,恨着恨着却终是心有所系。 之后又过了些年月,沈夜某日只得找华月饮酒,知交寥落至此,华月看着他的眼神都隐约有些同情。 有些人酒品差,喝了酒之后脾气就坏,沈夜则正好相反,微醺之间,理智稍缓,远比平日更为心思柔软,对身边人愈发觉得依恋。 他想自己有什么可同情的? 华月很可怜,小曦很可怜,整个烈山部都很可怜,就连谢衣他……也很可怜。 谢衣自小到大,从来没有离开过流月城。 他性格温厚,与人无争,连一个副手都弹压不住。突然就去了浊气弥漫的下界,从此四海漂泊,音讯全无,那些下界凡人,民智未开,目光鄙陋,也不知容不容得下他。 沈夜一方面不忍他经历那些令他心冷的事情,然而,他若是过得不好,又会不会偶尔想起故乡,继而想起自己…… 他,是否已然后悔? 下界凡人较之自己的族人,究竟孰轻孰重?这是难道不是显而易见? 也许他已经知错,在下界徘徊着,只是无法回头,若是给他一个台阶…… 沈夜不由动念,此生若还能相见,自己便放低姿态,说几句软话又如何。谢衣温和仁厚,对谁都那么好,就算是陌生人的向他求助都无法拒绝。 纵然理念不合,未必不能以情动之。 连沈夜自己都知道,这些都不过是自己一厢情愿的设想,但在漫长的分离中又忍不住要令自己相信。谢衣并非不念着自己,只是回不来。 然而,现在他看见了谢衣,真实戳破了层层虚影。 沈夜问他:“你,可曾后悔?” 谢衣回答:“不悔。” 沈夜一生孤傲,从未低声下气求过任何人。 你把自尊放低,对他卸下防御,结果便是让他能狠狠捅你一刀。 沈夜语中似笑,“好,好,好。你果然是,不错。” 直到此时,他才真觉得自己可怜,这么多年,只能自己骗骗自己。 谢衣其实还是有了些变化的,他那么年轻,所以容易变化。就像他从十一岁到二十二岁之间,变得多快,从一个孩子长成了一个青年,距今,又是二十二年了…… 但对于他们这些寿数绵延的神农后裔来说,其实也并不是真的那么长。 人生不满百,常怀千岁忧。只有年轻的人,才觉得十年,二十年,是漫长到几乎追不回来的。 仔细想想,沈夜也并不比谢衣大多少。 谢衣说,“往者已不可追。你我师徒之义早已断绝,旧日种种如川而逝,何必重提。” 他都放下了,你为何还抓着不放? “即是如此,”沈夜灵力暴长,凝成剑锋,“出你的刀。” 沈夜的剑锋,几乎指到谢衣的眉心之间。他不害怕,也不伤心。 他只是站在那里,不偏不倚,一动不动。 沈夜冷冷地重复道,“你的刀。谢衣。” 谢衣仍是不动。沈夜心头隐怒,他简直是,有恃无恐,他以为自己不会对他下手? 不会杀一个手无寸铁的人?或者,无论如何,自己护了十一年的弟子,就算成了叛师弟子,终究是舍不得? 若是真心这么认为,真的相信本座无论如何都不会伤害你……当初,又为何要逃?! 沈夜目色一沉,剑锋便向前挥下。 谢衣不愿与之相斗,也绝非坐以待毙,见锋芒逼近急忙身形一闪,堪堪避开,只是宽敞的衣袖上被划下一片,落到地上。他转而盯着那片残缺的布料,逶迤在地,被风吹动着边角,似是在垂死挣扎…… 沈夜嘴角抽动,露出仿佛是微笑的表情。 是否求仁得仁?这便算是,割袍断义。 “出刀。”他说,“本座不会再说第三次。” 话音未落,他的剑招又至,谢衣如梦初醒,身法比方才愈见迟缓,衣袂发梢擦着剑锋,被逼到险象环生。 他倒退数步,左手袖内绵绵流下一行鲜血,染红了一大片衣袖,顺着指尖滴滴答答地落到沙上。 手足之处,也多是细小伤口。 这便是你的觉悟? 沈夜停下攻势,给他一些时间,让他想清楚。 这便是你与本座相悖的道?若是坚信自己的正确,便不该在刀锋上犹豫。世界不会因为人天真的愿望而改变,要得到什么,就必须付出相应的代价。 任何一条道路,都休想闲庭信步,那些道路上,遍布着血与火,每一步,都是要胼手砥足,要披荆斩棘。 沈夜说,“谢衣,现在,挡在你的道上的人,是本座。” 他想,无论结果如何,是他杀了谢衣,还是谢衣杀了他,这都是他作为谢衣的师尊所应教授于他的最后一课。 无关对错,若是贯彻自己的道,那么,无论挡在你前面的,是师,是友,至亲,至爱,女子,老者,婴孩……都要下得了手。若是不能在此地求胜,那也无需再妄谈所谓的道了。 沈夜重新将剑指向谢衣。 沈夜下得了手,他已经警告过他了。 给他时间,是让他下定决心,放手一搏。 ◇ ◇ ◇ 沈夜想,这一百年来,谢衣还是有些长进的。 他向沈夜俯首施礼,说着似曾相识的话语,从深情跌入绝情,自然得不过一线之隔。 然而,他的刀却非常稳,刀身在月光下凝成一道寒光,锋芒如霜如雪,平直如 分卷阅读66 - 分卷阅读67 [古剑二同人]终夜 作者:扒亵衣 分卷阅读67 海天交界。他的眉眼之间不染一丝杀气,只是一派浩然与坚定。 “住手。”他的刀锋指着沈夜的后心,说话不急不躁,“你的对手是我,不要殃及无辜。” 月清沙白,他抽刀的身姿挺拔漂亮。那柄唐刀,灌注了他的灵力,发出碧绿的光芒,宛如传说中的神剑,长目生枝。 世界不会因为天真的梦想而改变,人也同样。 因为,谢衣也就是这样的人……无论沈夜是失望还是厌憎。 我想让大家过得更好。 我想让一切,都变得更好。 世界的真相也在他的脑中运转。那不是所谓天下熙熙为利来往,抑或人不为己天诛地灭,谢衣不否认这些话也代表了一部分的真实。但…… 只汲汲营营于这些计较的人,怎么会去做出让这个世间更好一点的事情呢? 怎么会去为了一些美好得近乎不切实际的东西,比如正义,比如公道,比如,天下苍生…… 怎么会有人甘愿为了这些去牺牲自己一切,哪怕是死了,也不言悔? 然而,总有这样的人。 这样的人往往死得非常快。 无论前头有多少病木沉舟,被这世间生硬冰冷的铁律碾得粉碎,用血淋淋的生命任由怯懦者讥笑是有多么痴愚,多么无望和不值得—— 无论世道如何流转…… 仍然,总会有,这样的人。 ◇ ◇ ◇ 沈夜长剑绽出璀璨光华,他似乎不再留手,招式清晰明了,劲力却如排山倒海,谢衣的刀也终究是被逼出来了。 剑锋撞上刀锋,两股力量相击,炸开剧烈的波动,周遭尘沙缭乱。 很好,沈夜想,这样才能勉强一观。 然而令他失望,谢衣的刀,攻势犹豫,只作格挡。他根本无心恋战,召唤出层出不穷的偃甲牵制沈夜,自己却只意图寻得空隙逃脱。 饶是他不弱,拆上了数十招,然而一直毫无机会。 他的灵力体力皆弱于沈夜,只守不攻,无异于自取灭亡。 沈夜长剑寸节脱开,剑刃锁链连结,如一尾鳞甲锋利的毒蟒,咬住谢衣的刀锋,角力相争,谢衣败象已生。只听两边兵刃发出刺耳地摩擦声,火星四溅,沈夜激起体内神血之力,再是一绞,谢衣手中长刀登时断碎。 他身前要害空隙大露,沈夜不会放过这个机会,剑招突变,链剑收紧,重新化为一柄长剑,转势自上劈下。 这一剑力量强横,足可将谢衣从左肩劈到右膝,在触及他身躯前一霎,沈夜却手腕一翻,剑刃偏转,剑身重重地拍在他的左肩上。 谢衣闷哼一声,不由跪了下去,将痛叫死死咬在齿间,一分一毫都未泄露出口。 他痛到无法言语,也站不起来,右手死死抓紧了左臂,肩膀塌了一块,关节、骨骼必是粉碎。 沈夜说,“看看你所说的天意,若天意真的在你,为何不佑你扭转败局,或者至少全身而退。天意从来高难问,你却自信所作所为顺应天道,岂不荒谬?” 谢衣喘息片刻,似是渐渐缓和一些,却发出断断续续的笑声,“以卵击石之战,用以求问天意。岂不也是荒谬……” 沈夜怒起,剑身再次拍击他脊背之上,谢衣受下一击,口中咳出鲜血。 他喝问,“你自知以卵击石,仍不知进退,又有何意义?!” 谢衣没有回答他,只是抬头看他一眼,似乎想笑一下,又似乎想对他说话。 然而,他只是无声无息地倒了下去…… ◇ ◇ ◇ 等到很久以后,当谢衣早已死去,当沈夜也只剩下十分有限的最后时光,他听到谢衣之徒,那个曾被他憎恶和轻视的少年对他倔强地叫喊。 “也许你那一套才是对的……但我一定会拼命活下来!然后,我要改变这个世界给你看!” 沈夜听他这话,恍惚之间却仿佛看到谢衣的微笑。 无论世道如何流转…… 仍然,总会有,这样的人。 谢衣忽如流星的生命,颠沛流离的命运,一身卓绝的技艺……原来全是为了这个。 师尊…… 吾道不孤。 【番外 吾道不孤】 那一年,谢衣在百草谷等待墨者带他看看新设的“赣车”,然而他的这个友人却被其他事情绊住一时不能前来,百无聊赖的时候,他遇到一个愁眉苦脸的小孩子。 他是友人的小弟子,与谢衣有过数面之缘,似乎是叫做小咕噜。此时睁大眼睛看着谢衣,谢衣也微微笑地看着他。 左右无事,他们开始攀谈,原来小孩是为师长留给他的功课所苦恼,“师父问我……” 他开始向谢衣复述这个问题: 如果你驾驭着一架车辇在路上飞奔,奔马受惊无法停下,只能勒缰改变它的方向。 这时,你看到前面有十个人避无可避,车辇若是撞上,他们就都会死,但是旁边又有一条岔道,你可以拉缰绳将车子转上岔道,救那十人的命,可是,那条岔道上也有一个人,若是救那十人,这个人就会死。 那你,是转还是不转呢? 谢衣笑,那你是怎么答的呢? 小咕噜说,转!为了救十个人,也不得不牺牲那一个人了。 然后,师父又问,若那十人人只是陌生人,而那一个人却是你的骨肉至亲呢?或者反之,那十人中有你骨肉至亲,那一人却是陌路。你的选择,是否有所改变? 小咕噜说,当然不变,还是得转。十人总是重于一人,兼爱,非命,天下大义。 那么,异地处之。 若在奔马受惊之时,你便从那架车辇上跳了下来,然后,同样的,你发现它向着十人奔去。此时你已无法拉动缰绳改道。但在马车的前头,有个人站在街边房顶上修瓦片,你手中有一张弓弩,若将他击落下来,他的尸体便可卡住轮轴,救那十人。 那你,会不会将他射杀? 小孩子皱眉,怎可如此…… 师父怀着一种欺负小孩的恶意,问,究竟有何差别?无外乎是以一人之命而换十人。 小咕噜忧愁地挠挠头,可是,那个人是无辜的呀…… 那么,岔道上的那个人又何尝不无辜? 师父问,此时你若在车上,是否仍觉得转向岔道是正当之举?你回去,便好好想一想。 小咕噜把之后的时间尽数用于玩耍,等到此时才想起来,师父回来便要查问,他才如热锅上的蚂蚁,坐立不安。 到底怎么才好?他想,自己又有什么资格决定他人的生死,谁又有资格决定他人生死?生死之事,唯有天意。所以,干脆什么都不做算了!那十人既然站在车前,只能说是,生死有命。 他也知道,要是自己跟师父这么一说,大概就可以直接打包退学了。 唉,儒生们就简单了,君子有三畏,畏天命,畏大人,畏圣人之言。儒家之言,令人怠惰顺 分卷阅读67 - 分卷阅读68 [古剑二同人]终夜 作者:扒亵衣 分卷阅读68 命,墨家最是不以为然。 他求助地看着谢衣,“谢先生,是你的话,又如何做?” 谢衣想了想,这场诘问简直是刺中了他的心中隐忧。若他是心思深沉之人几乎要怀疑是否百草谷查出了端倪,在试探他的底细了。 然而他只是在好好想这个问题,却答出了荒诞之言,“若是在下,可能会去想尽办法停下那架车吧。” 小咕噜不服地争辩,“可是车子必然是停不了的啊!” “是啊,若是最终也停不了的话,便难免要伤害一些人。”谢衣道,“而生命,大至鲲鹏小至蝼蚁,皆不可重来,所以不分贵贱高低,同样,也不可因数量而分孰轻孰重啊。” 看着小孩子的表情似是豁然开朗又似更加迷茫。 谢衣笑道,“这个道理,你分明也是明白的啊,才会无所适从。所以无论你怎么做,都不是错,然而,却也不对。” 小孩子点点头。 “至于,车辇无法停下的问题……若是我的话,还是会尽力而为吧。偃术之用,只要设置得当,常人也能驱策,至于怎样能做得更为安全便捷,若以车辇而论,可以日行千里,不靠畜力行进,便不易受惊失控,不会伤及人命。后人也便也不必陷入不能两全的处境,世间少去一些生死离别。” 谢衣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不留神说得远了,似是有些惭愧地笑笑,“谢某平日可做的,便是与你师父一起,说说这些想法罢了。你们墨家所制攻城赣车,坚固无匹,极有可圈可点之处……有些事情,便该未雨绸缪,等事到临头再做计较,确实已为时太晚。所谓天命,非朝夕之功,渐积而至。” “可是,这些都太难解了啊。未能解决这些难题,便遇到惊马的话,车子还是停不下来啊。”小咕噜歪着头,“时间那么短,就算竭尽全力,还是有可能,什么都做不到,什么人也救不了。” “是啊……”谢衣叹道。 他忽然静静看着自己空空的手掌,喃喃道,“很可能就真的,这样,一事无成而已……” 小孩子看他的样子,尽管不知道,却似乎觉得……说了什么残忍的话。 那是小咕噜最后一次看到谢先生。 他离去不久之后,百草谷中便有通报各大修仙门派,言之身带恶浊之气,又出怪力乱神之言,行迹十分可疑。 怎么可能呢,说出这些话的人,怎么可能是坏人! 小咕噜气得都快哭了。 —— 十年之后,墨者顾陆接任百草谷巨子。 巨子顾陆算是一个异数。他鲜少严令下属依令而行,更是鲜少追查下属误判之责。 他常说,很多抉择,旁人看来觉得不尽人意,当事之人却已是在当时做出了自己认为最好的选择。既是觉得好,那便去做,无论结果如何,责问也无甚意义。 很多事情,不是错,却也不能说是对罢了。 虽然墨者大多不怎么看得上儒家学说,他却常引,所谓天命,非朝夕之功,渐积而至。 知命,不仅是在灾劫之前泰然处之,更是在为时未晚时未雨绸缪。 鲜为人知的一件小事,便是他撤除了关于谢衣的追缉协查。 在之后的数年中,他也隐约听到了大偃师谢衣之名,而终其一生,再未能与之相见。 讽刺的是,虽然这位巨子宅心仁厚,殚精竭虑,在其任内,百草谷墨者的力量,却是日渐式微而陷入长久的低迷。 【番外 吾道不孤 end.】 2013-11-30 【章二十三】 沈夜是个记性很好的人。 比如神农祭典之类的琐事,已经没人记得了,每年他都要亲自一一催问,其他的事务更是事必躬亲。虽然烈山部人活着都不容易,他却是活得比谁都累。 这大概也是神血的副作用,不仅是法力增强,连记忆力也是蹑景追风,什么细枝末节都记得清清楚楚。 瞳说其实“忘记”是头脑的一种保护机制,尤其是沈夜这种很容易钻牛角尖的性格,忘记了如何去忘记,相当危险。 实在不行,多喝点酒也好,就算没酒瘾,就当药喝。 不开心的事情,就别总抓着不放。 可是沈夜想,自己如何能忘记呢? 一天一天,沈曦会提醒他,初七会提醒他,沧溟会提醒他,华月会提醒他……整个流月城的一砖一木都在提醒他。 而日有所思,夜有所梦。那些亡魂夜夜归来,就算倒头睡去,也总在那些记忆里辗转流连。所见所闻,全无逻辑,更无法控制,那无能为力的绝望之感甚至还不如白日清醒之时。 看,都过了一百年,竟也仍能旧梦重温。 天意如此眷顾,怎能不刻骨铭心? ◇ ◇ ◇ 初七对于下界的无厌伽蓝这个地方,一直有所耳闻。 瞳的试验品们大多有碍观瞻且极具危险,当从它们身上得到了想要的实验数据之后,自然就不会留在七杀祭司神殿里。出于节约物力的考量,它们不会被刻意销毁,而都下放到无厌伽蓝之中幽禁。 不愧是瞳大人的垃圾场,就像一只巨大的养蛊罐,它们在里面自相残杀,自生自灭。能活下来的那些,都特别强悍,也特别聪明,很多能懂人言。 初七逗留在废寺的藏经楼里。那是一座六角中空的塔楼,深埋地下,墙面上全是书架和一层层木梯,那些木梯设计精巧,可以滑动平移,以便查取高处的经书。 如今,藏经楼里的书卷早已零落,所剩无几,在底层常年盘踞着一条变异的噬尸虫,身躯庞大得有如一条巨蟒。它扬起头来就有三层楼宇那么高,蛇尾一扫便能震动整栋塔楼,而且它还是有毒的。 它是无厌伽蓝里的霸主,所以它待的地方,其他怪物不敢靠近,而初七就是看上了它这里的清静。 巨蟒的三角头一直抵到他眼前,吐着蛇信,细长的瞳孔里映着这个人影。初七侵占了它的领地,多少让它有点不爽。 但它能意识到与初七的实力差距,多年以前就吃过初七的苦头,所以也无可奈何,不敢去招惹他。初七伸手摸摸它蛇吻处的鳞片,它傲娇地扭开头,蛇行游开了。 他是要长久地跟自己分享这座塔楼了,巨蟒想。它在底下盘起身子,在熟睡之前自己安慰自己,想开点,这个人的占地毕竟只是这么一点点,而且,他比一条蛇还安静。 初七给自己找好了落脚点,从此可以在这个地方安安静静地生存下去。 沈夜把他下放到无厌伽蓝,临走之时什么也没有交代,他知道沈夜是要去追捕谢衣,不要他跟着。 于是他就更不能确定在那之后,沈夜是否还会回来找他了。 初七也并非走投无路,他和这些试验品还是不同的,无厌伽蓝困他不住。 若他愿意,可以去往外界的广袤天地,但那些地方太大也太闹,仅是 分卷阅读68 - 分卷阅读69 [古剑二同人]终夜 作者:扒亵衣 分卷阅读69 远观谢衣那几个人欢声笑语五彩缤纷地扑面而来,就已经让他有些不适应。 比起外界,他宁愿留在无厌伽蓝。 放弃了“自由”这条优势的话,他觉得自己和这些怪物就没有什么不同了。 它们是瞳的作品,他也是。 瞳不需要它们了,而沈夜也不需要他了。 大蛇的睡眠很悠长,可以睡一整个冬天,但是空旷的塔楼像一条传声筒,地面上祭司们急行和说话的声音非常吵,它只能烦躁地撞击墙面,以示抗议。 上面的声音此起彼伏地拼凑出这样的话:大祭司回转无厌伽蓝了!不过那跟它没什么关系。它抬眼望了下,那个人已经不见了。 他不会回来了,它安心地再次盘起了身子。 ◇ ◇ ◇ 沈夜带着华月、风琊等人并不急于回转流月城,反而先回了无厌伽蓝。 他走在最前面,从外界进入那幽暗的废寺之时,眼睛因短暂的不适应而几乎不能视物,他似乎看到一条晦暗的人影顷刻之间消失于无形。 他这才想起来,那是初七。 所以,一切都回复到了正常的经纬,他杀了谢衣,造就了初七,可是谢衣又回来了,活生生地站在他面前,对他说着与当初相似的话语。 一场不甘的残梦…… 又或许并非如此……如果捐毒之后的那一切才是黄粱一梦,只是上天给他的一个警示,让他看到自己将会失去什么,然后,突然清醒过来,才发现自己仍站在原地,仍在与谢衣对峙。 如果,所有的事情似乎仍有机会重来,回到更好的位置。 若他不杀谢衣,就不会有初七……然而,现在他看见初七在这里……那么,谢衣他…… 他低下头,发现自己的手里抱着一颗头颅。 所以,华月看着他的眼神才那么恐慌和担忧,是怕他经此一役伤心成狂,还是怕他其实早就成了一个疯子。 沈夜心中冷笑,这哪里是什么头颅呢? 这一切,都是假的。 然而,他仍是将那颗栩栩如生的头颅抱在怀中,手指用极尽温柔的动作,不住抚摸他的脸颊,仿佛只是在带他回家。 此时,初七的气息却忽然远离了。 他看见了?他知道了么? 沈夜想……也好…… 他不想见初七,他只想和这个虚假的,已经死去的谢衣在一起…… ◇ ◇ ◇ 初七倒退了数步,一直躲进阴影的深处,靠到墙上,抑制不住的喘息之间,全身都在隐隐颤抖。若非此地妖兽的各种气息弥漫,他只怕是在震惊之时便被旁人察觉了踪迹。 自从沈夜得到谢衣的消息以来,初七一片死寂的心中其实也深藏着委屈和憎恶,委屈是向着沈夜,憎恶却是向着谢衣。 若是没有谢衣的话……他有时候也会这么妄想着。主人便不会意欲离弃自己,他们之前明明一直都是很好的。 若是没有谢衣的话…… 现在,谢衣死了。 他看见沈夜怀中的那颗头颅面容静谧安详,仿佛只是陷入一场安心的长眠——那却仍是一张与初七分毫不差的面容。 至此,他知道自己想错了。若是没有谢衣的话……从来就不会有初七。 初七一直知道自己是顺着沈夜的要求定制而出的肉傀儡。 他拥有能为主人效命的武力和技艺,任由主人灌输和改写的记忆,也许还有钟情于主人的爱恋…… 现在他看到谢衣的脸,他终于明白了。 自己所有的一切,都是假的。 他无端记起那一次,沈夜问他,初七,你究竟是什么呀? 他当时不知如何回答,现在他知道了。他是,顺着沈夜的要求定制而出的……谢衣。 并不是谢衣取代了沈夜对他的感情,恰恰相反,是初七取代了叛逃的谢衣,披着谢衣的形貌成为沈夜虚假的慰藉。 这百年的虚象…… 初七伤心地想,主人你既然知道我是什么……又为何要来问我…… ◇ ◇ ◇ 谢衣的头颅,顺着他的力量,轻飘飘地浮在空中。 沈夜仰望着他,神情恍然如梦,在读取记忆的过程,确实像是陪同这个人做了一场漫长的梦。 他看见那是一处草木繁茂的山间,山脚下隐约可见农田和水车,而抬眼阳光炽盛,似是夏季。 由于天气炎热,谢衣穿着一件长及膝下的单衣,赤脚踩着一双木屐,在前面行走,于是他也跟上去。 谢衣步履轻快,几乎是蹦蹦跳跳的,像个无忧无虑的小孩子。然后,他就乐极生悲地被绊了一下,踉踉跄跄跌出好几步。沈夜忍不住伸手想去挽他,而指尖直接穿过了他的身体,如抽刀断水。 幸好他也没什么大碍,回头看了一眼,目光穿过沈夜的身体,望见方才绊了他的一段树根,似乎觉得自己无缘无故踹了它一脚挺不好意思似的笑了笑,然后便继续上路。 沈夜跟着谢衣在山中越走越深,难怪这么多年捉不到他,他藏得真是很好。 山高水深之后还有一连串的机关暗门,他看到他费劲地把几个沉重的砝码推上两边托盘,不知在做什么。他看看那些读数,这怎么算也是无法平衡的。 最后,谢衣竟就自己蹦跶上去,只听机括转动,门应声就开了。 简直胡闹…… 进入纪山腹地,他顺着羊肠小道行进,踏上一座小亭,那亭子忽然吱吱嘎嘎地顺着山脊便扶摇直上,四角的风铃叮当作响,待到停下,再沿着一条竹木栈道而行,回首峰峦错落,一片孤高苍翠之间,一座竹屋之外围着一圈竹篱和一扇门牌。 沈夜抬头,上面写着四个字——江海寸心。 一望沮漳水,宁思江海会。以我径寸心,从君千里外。 沈夜觉得自己大概是想多了…… 而谢衣进门右转,沈夜也跟进去,只见里面便是一张竹制长榻,沈夜想他也真是不讲究啊,把卧室就放在大门口…… 谢衣全无形象地直接扑倒在长榻上,火热的肌肤贴上阴凉的竹篾,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懒得连骨头都融化了。 他此时如此天真无邪,温良无害。 沈夜仗着自己现在无形无影,所以也肆无忌惮地坐到谢衣身边。 只见他俯趴在榻上动也不动,走了一天的路,脸色被暑气蒸得泛红,颊侧的发丝被满头的薄汗黏着,而人已经迅速地睡着了。 沈夜探出手去,轻轻抚摸他的头发。他其实触碰不到他,但只是看着自己的手掌滑过他发梢的样子,也感觉内心安宁。 谢衣睡了很久,沈夜也无可奈何,他进入了这么一段不知所云的记忆之中,却也只能慢慢地陪着他过。 幸好记忆中时间的流动与外界并不相同,就算恍然经历了十年百年,但实际上也不过一瞬。 沈夜也闭上眼睛,他全身轻飘飘地没 分卷阅读69 - 分卷阅读70 [古剑二同人]终夜 作者:扒亵衣 分卷阅读70 有重量,而谢衣就睡在他的身边…… 谢衣终于在日暮时分迷迷瞪瞪地被热醒过来。他也不穿鞋,光着脚在竹楼里走来走去,翻出了几条土褐色的东西,沈夜不得而知,想是一种下界植物的块茎。他猜的不错,那是山药。 谢衣抱着这些就跑到外面。竹篱的外围他以山石建了一泓小潭,储着半人深的山溪,以供取用。 他跪在岸边将那些山药洗干净去了皮,又从溪水里面吊起一小坛酒。 他做完了这一切,终于可以享受劳动所得。 谢衣在小滩边坐下来,将赤脚浸在冰凉的山溪水里,悠闲地摇晃着。 山间落日极美,晚霞在山脊和草木上都镀了金红的色彩,随着日头愈西,那色彩几乎瞬息万变。 谢衣一边欣赏着,一边拿起一条山药,啃下一口咔嚓咔嚓地嚼着,外面虽然看起来其貌不扬,里面却是鲜白多汁,再兑上那点小酒,被活水浸了一整天,也是清冽可口。 自得其乐的样子,倒是十分惬意。 山药吃完了,酒还剩了些。酒这种东西易于储备,所以他最不缺的就是酒了,就算囫囵喝下去,也不可惜。 此时日落月升,山中暑气不退。 沈夜不远不近地看着谢衣的侧影,他仰望着东升的明月,十分出神的样子。那样子非常眼熟,沈夜却又一时想不起来。 谢衣一口一口地沉默地喝着酒,看上去终于有了几分寂寞。 然而祸不单行,他忽然觉得手心和小臂上都细细生痒起来。谢衣以为是山中蚊虫,不在意地伸手抓挠,谁知竟是越抓越痒。 他对于下界作物一知半解,山药这种东西虽然爽口营养,但是汁水却是沾不得,否则不仅是手上生痒,连之后碰到哪里,哪里便也会瘙痒难忍。 眼角、脸颊和嘴唇,都因醉意而潮湿泛红,身上的暑气和蔓延的瘙痒更是不堪忍受,他胡乱扯散了衣襟,露出大片白净的肌肤,他很难受,口中发出烦恼的哼声,无助地用力抓挠自己,不知轻重地抓出一道道鲜艳的红痕。 那看上去有些令人心疼,却又诡异的漂亮。沈夜惊觉,他其实对于这个身体上带着瘀伤,轻微渗出血点的样子,早已经不陌生了。 他的颈脖、手臂、胸口、双腿……肌肤上浮现出的道道抓痕,仿佛是鲜红色的细线,断断续续地缠住那个尚且青涩的身体。 纠缠于罪恶与魅惑之间的痛苦和困扰,沈夜不会把那些事情与谢衣想在一起。 此时他只是一个虚影,也只能寄望他别出什么事情,不过想来只是一段记忆而已,此后应该是无甚大碍吧。 直到谢衣不慎打翻了一旁的酒坛,才意外地发现,这酒竟是可以解那瘙痒的。 被他打翻的酒水泊泊流进一旁的小潭中,山中清幽的空气中弥漫开醇冽的酒香,谢衣身体向着小潭前倾出去,将手浸在水中,似是感到稍稍有所缓解。 水潭虽浅,但他酒醉晕眩之时总是令人担心。沈夜出声叫他,却是无能为力。 谢衣探手捧起了一抔溪水,忽然,又静止下来,那手掌中映着一轮圆满的月影,凑到眼前十分迷茫地凝视。 掬水月在手。 他将那轮月影泼在自己的脸上,水沾湿了他的头发和衣襟,滴滴答答地贴在身上,溪水很凉,他打了个寒噤。 然后,他又捞起一抔,又是一抔……酒液的山泉,他的手伸进衣内,擦洗自己的身体。此时谢衣浑身都湿透了,单薄的长衣贴着他的肌肤,勾勒他身体原本的形态。 饮酒又受凉,只怕是要生病。 酒醉动作毕竟失准,前倾过了一分,失了平衡,而谢衣似乎也不想挣扎,顺势便滑进了冰凉的山溪之中。 所幸,神智尚清,没有呛到水,只是慢慢浸身在水中,后脑枕在岸边的石头上,灰色的瞳仁里映着完满的月色,那表情十分脆弱而又苦恼。 他的头发和单衣在水中散开像是一团轻薄又妩媚的花朵,而他静止不动,水面也平息下来,一轮满月的倒影正映在他胸前。 沈夜以为他是想解痒和祛热,然后,他发现事情不太对…… 无论什么都解救不了他,谢衣终究认命了……然后,水面上清辉瑟瑟,他将月影搅得一片凌乱,遮蔽了他水下的动作。 沈夜在岸上,隐约可见他的身体蜷缩,和长衣纠缠在一起,肩背随着喘息而微微起伏,他的喘息越来越深重,湿透了的身体弓起脊背,瑟瑟发抖,不知是因为冷,还是别的…… 沈夜的头脑中忽地一片空白。 他这才意识到谢衣……他是在…… 反应过来之后,他觉得不应再继续窥视这一段隐私,然而却无法将视线从谢衣身上移开。他在水中挣动的肢体,湿润的双眼无望地朝向天穹,泛红的面颊和嘴唇时不时地贴上水面月光的虚影…… 他在自行纾解……抑或,他在和那月光做爱…… “嗯……”谢衣也终于是发出短暂的呻吟,随后身体放松下来,仿佛解脱似得叹息一声,“师尊……” 沈夜浑身一震,他听清楚了。 谢衣……喜欢他…… 到这个时候,才让他知道这件事……有何意义。 毕竟谢衣已经是被他杀了的,而且杀了两次。 他如果还能跟已经死去的谢衣说话,都会警告他,不要再记着这些事情,你终究是要恨我的,又何苦要从爱开始层层坠跌。 除非,若这是你对本座的报复……沈夜皱了眉…… 然而,谢衣的冥思盒却不理会他的痛苦,仍是不依不饶地向他倾诉着时隔百年的绵绵相思…… 以我径寸心,从君千里外。 此时相望不相闻,愿逐月华流照君。 这些爱语,锋利如刀。 谢衣在生前折磨他,就连死后也让他不得安宁。 谢衣并不在一处长留,他走过无数名山大川,漂泊四海,随遇而安。 他寻访了中原修仙秘术,引得各派疑窦丛生,沈夜不得不跟随着他的脚步,也不得不知晓,他是想要从中找出改变魔化之身的方法。 他每到一个陌生的地方,永远是一个青年男子的容貌,华如麟凤,质若圭璋。恋慕他的人不计其数,然而他从来没有对任何一个,有过那种亲密的交陪。 但他也是个人,有正常的欲望。 每一次,他都想着沈夜…… 他看见谢衣蜷身侧躺在薄薄的被单下,那根本掩盖不住他的动作,反而令人浮想联翩。而这么多年了,沈夜有些恶意地想着,他竟还未领会让他自己舒服的技巧。 他又听到谢衣在动情的时候低声唤着他,只觉心中千丝百结,心想反正也是记忆之中的虚影,便俯身将手探入,然而不知为何,薄被却是一动,他的手指竟触碰到了谢衣的身体。 谢衣惊得一震,看向沈夜的方向,似乎真的能看见什么,他的目光中满是羞愧,但却并不害怕。沈夜虽然疑惑,然而到了这个时候却也顾不上计较 分卷阅读70 - 分卷阅读71 [古剑二同人]终夜 作者:扒亵衣 分卷阅读71 许多。 谢衣身穿单衣,被分开下摆,摸进去,却再无其他阻隔。 与谢衣那种只是急着要把恼人的欲望逼出身体的做法自是完全不同,沈夜的指尖宛如羽毛轻搔他双腿内侧,膝盖后弯那些细嫩敏感的地方,并且轻轻地徘徊。 谢衣显然是有些紧张,而不自禁收起了双腿。 然而,沈夜不急不缓地爱抚之下,全无刺激进犯的意图,似乎令他渐渐安心下来,只觉得被他侍弄得身上融起暖意,无处不舒适。 待到指尖终于握住了他,他仰头呻吟一声,身体却似被温水缓慢煮透,早已软得抵抗不了。只能随波逐流,被那手指的动作激起酸软的快意,一波一波地冲击,所有的渴望都集中到被掌控住的部位上,说舒适却又着实难受,渴望能够更快地……更加用力地…… “嗯……别闹了……让我……”他难耐地扭动腰部,脸色甚是羞愧,断断续续说不出完整的哀求之词。 沈夜看出了他的煎熬,心想着,此时倒是不叫师尊了? 他也没有太过为难他,在那早已勃发的欲望上揉拈,谢衣没能在他手下坚持多长时间,短暂地惊叫出声,激烈地喘息和震颤着,便冲上了高潮。 他意识恍惚,像粘稠的汁液,自高处缓缓淌下……便跌入了深沉的睡梦之中…… 沈夜看着他无瑕的睡靥,轻轻吻在他的眼睫上。 他想通了,谢衣当时看到的并不是自己,而且……这个谢衣即将死去…… 之后,便是如水一般清心寡欲的时光,好在,过得也非常迅捷。 直到他看见那个后来成了谢衣之徒的少年,那之后,才是一些有用的记忆。 最后,沈夜看见自己的身影。 “万一……替我去找昭明。” 舜华之胄繁美的咒文在眼前破裂。 他忍不住心想,住手! 然而……所有的一切都归于寂灭,缓缓浸入一片黑暗…… 在一片茫茫的黑暗中,他听见谢衣的声音,“师尊……” 他的声音温柔和顺,几乎隐约有着欢欣的意味。 他说,“师尊……我以为,再也见不到了。” 谢衣在他身后极近的位置,沈夜并不转身看他,而他也不绕到沈夜跟前,那几乎是一种较着劲的默契。 但是,谢衣却又从后面探出手来,与他握在一起,却又是十分矜持和甜美。 沈夜的手指细细从那双手上滑过,他的手纤长又结实,中指和无名指戴着护指,他手指的温暖以及金属的冰凉,这些触感无不具体真实…… 他不像冥思盒中关闭的心念,他像一个活生生的谢衣。 而沈夜现在,只想和这个怀藏悠远的心意在一起。 和这个被他熟视无睹,又亲手剿灭的心念,以及,这个虚假的,已然死去的谢衣…… 一起在这个无人知晓的幽暗幻境里,静静地执手相看,不去思及现实的冰冷……至少在此时此刻…… 之前,初七在藏经楼里的时候,无意间踩到一卷掉落下来的经书。 他对书籍本就无甚兴趣,而神农族裔对于佛家经典更是有信仰冲突,所以他没有细看,不过是目光一扫,仍有寥寥数字落入眼中。 乃是《妙法莲华经》。 世人求爱,刀口舐蜜,初尝滋味,已近割舌。 初七此时靠在无厌伽蓝的暗处,静如死物,静如无物。 他向来相信自己与活人的血肉之躯还是有差别的。傀儡之身,亡而不死。而心,亦不外如是。 他不会像活人那么容易受伤,也比活人更容易修复,虽然也会感到疼痛,但身体仍能行动自如的时候这种提示伤处的感觉并没有意义。 所以,他只不过是,需要一点时间。 若经书深藏大慧,得见万物本相,言辞比拟皆成真实…… 初七想着一些往事,而轻笑似叹。沈夜的指尖、唇舌皆甜如利刃,一片一片地,喂进他口中……浑然不觉地吞咽下去也只知甘美……如爱…… 如今,一朝爆发,纵然是穿心断肠之痛,却早已裂唇剿舌,而口不能语,无复怨言。 初七的手扶着自己的额头,指尖陷入发际。 他想自己只是需要一点时间来接受,这与他有生以来的自我认知都不一样。那些似水流年,也都在回忆中变换了颜色…… 早知道,是这么一回事的话,经年累月,他听不懂的那些话,终于都能懂了…… 沈夜问他:“初七,你究竟是什么呀?” 原来,主人是这个意思。 瞳对他说:“我劝你不要自视过高。” 原来,我只是个…… “你确实是,罪有应得的。” 其实我什么都没做错………… “你自己都不知道,你有多该死” ………… 我不是谢衣。 初七在面具之后缓缓睁开眼睛,他从未像此时此刻珍惜这片沉重的面具,遮蔽他这张俊美无俦却令他无地自容的眉目……那是沈夜对他垂青的原因,亦是沈夜对他憎恶的原因。那是他的原罪…… 然而,没有什么是不能改变!他抗拒地想着,我不是谢衣……也并不像谢衣,我从未背叛主人!永远也不会背叛主人! 若是我的话,由生至死,也都只是爱着他而已。 《法华经》又云…… 他仿佛度过漫长的窒息,深深吸了一口,如烟火炙烫,直入心肺。 无论如何……只要给他一点时间,即便是碎成了渣,化成了灰,也总能拼拼凑凑地恢复到大致无碍的程度。 主人的愿望,便是我的愿望。 世人得爱,如入火宅,其步亦坚,其退……亦难…… 主人在哪里,我,便在哪里。 初七以幻术隐藏身形,向着沈夜消失的方向,无厌伽蓝的正殿走去。 ◇ ◇ ◇ 华月在殿外徘徊,而风琊在一边不耐烦地说,“大祭司根本没要见我们,你又是在磨蹭什么?要等你就自己等吧,呵呵,我可是还有很多事情,恕不奉陪。” 他扬长而去,华月仍在踯躅。 她不知百年之前的事情,只当方才殒命的真是谢衣本人。谢衣相关的事情是沈夜的逆鳞,如芒在背百年之久仍不能释怀,总以为会有转机,最后竟是这样的结果。 华月很担心沈夜。 虽然沈夜神色平静,步履从容,也并未说什么不恰当的言语,命人将谢衣的尸体送回流月城交给瞳,一切如常。 唯独,那颗他亲手斩下的头颅……他竟是若无其事地抱在怀中,一路就这么抱回了无厌伽蓝。 现在,他独自身处大殿,无声无息地…… 不久,里面传出沈夜的命令。 将天罡一行的援军引至此处,暗中放出谢衣弟子等人。 三日后废弃无厌伽蓝,除少量留守戍卫外,撤回所有人员。簿册全数带走,失败试验品放出笼外。不便转移的关键事物,均就地焚毁。 再无其他。 华月无可奈何,只 分卷阅读71 - 分卷阅读72 [古剑二同人]终夜 作者:扒亵衣 分卷阅读72 得遥声道,“遵命,属下这就去办。大祭司,下界浊气过盛,您久留将致不适,若此间事毕,也请尽快回转流月城。” 她等待良久,沈夜却无有回应。 华月只得转身离去,而初七透明的影子,几乎与她擦肩而过。 【章二十四】 沈夜想,那其实是一件很简单的事情。 谢衣喜欢他。 不是弟子仰慕师尊的那种喜欢,也不是友人之间的那种喜欢。 宛如魇怔,也宛如绝症,一生一世也只能得这一次的喜欢,纵使不得善终,也再没有力气重新去喜欢第二个人,如喜欢他这般。 都过了一百多年了,他才刚刚知道了这件事情。 沈夜慢慢想起来,谢衣其实是说过的。 在他才十一二岁的时候,仗着自己少不更事,又得沈夜偏爱,便名正言顺地腻着他,诉说对他的喜欢,总是说最喜欢师尊,最喜欢师尊…… 童言无忌,沈夜对此并不认真,听罢也只是牵起他的手,或者摸摸他的头而已,有时候更是笑骂他,就算言辞讨好为师,处罚亦不可免。 后来谢衣渐渐长大了些,懂得害羞,这些没头没脑的话说得便少了。 他后来做成了第一只传音的偃甲鸟,巴巴地跑来,说是要送给师尊。 此时瞳正好也在场,沈夜无不得意地问他,再过些时日,本座爱徒的偃术是否可与你这个启蒙恩师比肩? 瞳倒也不介意他挤兑,毕竟沈夜自己的偃术还不如他呢,便也笑道,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沈夜的心得到了满足。 但他并不惯用偃甲传讯,总觉得安全不如密信,又念及瞳行动不便,便向谢衣说,你的心意为师已领,至于传音偃甲,不如便转赠给七杀祭司吧。 谢衣一怔,支支吾吾地点头说好,然后,手藏进袖中悄悄地拨动了鸟腹下的机括。 瞳对谢衣却不如对沈夜那么客气了,直接点破道,“你刚刚那是给它消音了?” 谢衣讪讪地笑着,推说只是手闲罢了。 那只偃甲鸟后来也一直留在瞳那里,而谢衣藏在里面的那些话,反正也是死无对证了。 很久以后的一天,瞳对沈夜说,谢衣给自己造的偃甲都起了名字,你可知道,这只鸟本来是叫什么? 沈夜不解其意,猜测道,传音鸟? 瞳说,雎鸠。 谢衣他对沈夜深藏爱意,亦满怀欲望。求之不得,寤寐思服,将这症疾缠缠绵绵地一直拖得深重,再后来离得远了,见不到了,更是病入膏肓。 他将自己的心意的细枝末节塞进所有沈夜看不到的犄角旮旯,最后只道自己可能将要赴死,什么都带不走,终于拼拼凑凑地将之藏进冥思盒里。。 谢衣当初将一切都留给另一个自己,远离是非,远离流月城,他对自己说,如今人事两分,不堪回顾……便永远永远……都不要让他知道了…… 然而,纵然紫微摇光,动如参商,此生不见也许已是最好的结局,却不知谢衣是否又隐约期待过,若有一天,多少机缘巧合之下,沈夜终究是知道了…… 若更贪心一点的话,若一切仍未太迟的话,怎知不是冥冥中上天有意成全。 确实,谢衣的这一场人世蹉跎并未在捐毒沙海终结。初七被沈夜强留在身边。 一夕之间,他身为谢衣的一身尊荣和坚持都失去了,而谢衣所求而不得的,却以极尽不堪的方式强加于身。 然而,初七却被蒙在鼓里,对自身一切的遭遇都毫无自觉,仍只是觉得喜欢…… 时隔百年,沈夜也终于明白了,初七为何如此喜欢自己,一而再,再而三。 因为他是谢衣,因为谢衣便是如此喜欢沈夜。 这其实是一件很简单的事情。 “师尊……” 沈夜的神识又再度陷入冥思盒之中,谢衣在身后握紧了他的手。 他此时倒是丢弃了那副绝情的样子,不称“足下”了么。沈夜说,“你为何又肯认本座这个师尊了?” 他听出谢衣说话的时候,云淡风轻的笑意,“逝者已矣。如今,谢某不过一缕孤魂,对于世事也都无能为力,终于也可以……从心所欲吧。” “好个……从心所欲。” 沈夜听着这话倒是有些神往,这种人生在世便无法任性求取的自由对于他来说,自是有着比旁人更大的诱惑力,但,同样对于他来说,既是活着,便是不能轻易就死的。 而谢衣,总是轻易便走,也轻易便死。 所以,明明下手的都是沈夜,他却反而无法释怀。 他也想只是这样,暂时地停留在这个时空里,一切都不会变好,也不会变得更坏,能让放下恩怨是非……从心所欲地,与谢衣说说话。 这样的时间,其实也不多。 这个谢衣对自身毫无了解。沈夜却知道,他并非是一缕孤魂,充其量不过是一丝残念……待到冥思盒内灵力耗尽,也就烟消云散罢了。 沈夜未将真相告诉他,经过之前种种事情,他对于这种事情已经看得淡了。 心意既在,一个身体里究竟有多少血肉,又有多少木石,于他而言早已不再重要。 所以,再一次杀死谢衣的感觉,也并不比上一次好多少。 纵然他不是谢衣……是承载了谢衣的一切的,巅峰之作。他却生出了自己的愿望,而终于站到沈夜面前。 就连谢衣做不到的事情,他也能做得很好。 他听到这个谢衣诉说着,“就算师尊对弟子失望至极,弟子在下界也无时无刻不挂念着师尊……” 无时无刻不挂念在心,见面之时,却剑拔弩张。话说得温情如水,下手倒是杀伐决断。这百年来十足长进,该当称赞。 他驱动偃兽自爆之时,沈夜其实也是受了伤的,只不过不愿被人看出来。 当然,这也是他对于谢衣曾有过的教诲,既是道不相同,那便别妄想左右逢源,这个世界上不存在让所有人都幸福的结局。 既然认定自己的正确,那便放手一搏。看看站在胜者身后的,究竟是天意,还是人力。 沈夜不是不愿败于谢衣,哪怕死于谢衣之手他也甘愿。他甚至好奇过,如果是谢衣来当这个大祭司,他会不会做出与自己相同的选择。 然而一切都是假设,失败身死的人是谢衣,再重来也是一样。 沈夜说,“你没忘了,便在不久之前,你是亡于本座之手。” “你不恨本座么?” 谢衣一如当时面对剑锋时那样的坦然,“一身技艺还予师尊之手,弟子,绝无怨怼。也望师尊,不要再为不肖弟子忧思过度。” 他倒是宽慰起自己来了。 见沈夜沉默无言,谢衣语带不安地问道:“是否师尊仍是对弟子心存芥蒂,就连回身看看弟子也不愿?” 沈夜被他如此一说,无声叹息,转身向他,却见谢衣的目光盈盈相望,唇角带笑,却是一副伎俩得逞了的样子。 他确实太过完美,沈夜见到他的时候隐约也有所感。他的 分卷阅读72 - 分卷阅读73 [古剑二同人]终夜 作者:扒亵衣 分卷阅读73 举止优雅,仿佛连衣袖上的每一道褶皱都有其应有的位置和深度,而他说话时的抑扬顿挫,发多重的音,赋予多少情,每个字都将精准地打动人心里的哪个位置…… 此时,他们之间的距离不过尺寸之间,呼吸相闻,沈夜的目光细细从他的面容上滑过。 即使是倾国倾城的绝色佳人,皮肤上也难免有微小的斑点或褶皱,然而谢衣的容貌毫无瑕疵,他不是一个活人。 他的微笑,宛如神佛。 “师尊,请随弟子来。” 他话音刚落,便开始向前走,而沈夜被他拉住左手,不得不跟上。周遭的黑暗也散去,映出五光十色的景象,当他们移步的时候,也开始极速变换,那浮光掠影仿佛是在神州大陆上御风而行。 雾山云海,金台夕照,三潭映月,炊烟梯田…… 看不尽的山河秀美和人间繁华,这个世界是多么好…… “师尊,”谢衣停下脚步,那些幻景也停驻下来,正好停在一处夜市,街道两侧楼台鳞次栉比,那飞檐翘角上皆挂满了玲珑多彩的花灯, 若非闹市上空无一人,又如何能分辨是幻境还是真实。 城里最为热闹的拱桥之下,不计其数的莲花灯随波逐流,整条河水流光溢彩,而每一朵花心里面,都藏着一个心上人的名字。 谢衣在那灯火阑珊之中,含笑微微仰起头看他,“天地之间,无拘无束,哪里也都可以去。师尊可喜欢哪处?” 他的手轻轻触摸到沈夜的脸颊,将这冥思盒中的主导交予他,而那所有的纸醉金迷都霎时消散…… 这是哪里呢……沈夜的心向往何处? 谢衣环视四周,只见寡淡的日光照着森严的神殿,天穹枝叶交错——却是流月城。 他心绪震动,几乎要落下泪来……这是他思念了一百年的故乡啊。 沈夜见他表情,道:“叛逃之人,竟也念及故乡么?” 谢衣出神地说道:“弟子未敢有一日忘怀,只是除却梦境……未曾想,有朝一日仍能见到如今的景象。” 这是沈夜记忆中的流月城,比起他离开的时候变化不大,只是日渐苍凉。世间纵有千般好处,而故乡却只有一处。 即便冰冷如牢,仍是他们的家。 纵然幻境与梦境并无太大差别,他也情难自禁地绕行几步,看着久违的种种,然后拾级而上,是寂静之间的方向,而沈夜跟在他的身后。 谢衣尚未走到尽头,却见一片枯叶飘然而下,他怔怔地问道,“矩木……已经开始枯萎了么……” 沈夜抬头仰望,“又抵过了百年,已属不易。” 时间已经过去太久了,而他们的时间也都已经不多了。 沈夜的心之所向,唯有流月城,他生于此,也将亡于此。 而谢衣明白,自己是生是死,也终究是无法救他…… 死去原知万事空,他无需眼睁睁地目睹沈夜死去,却也无法陪伴他最后一段。 这一生,虽无悔,却也有憾…… 他向前走到沈夜面前,伸手拥住了他。而沈夜未料到他如此,微怔地站在原处。 沈夜纵然还活着,谢衣却清清楚楚地看到正在从那个身体里流逝而去的生命。他说:“纵然师尊怪罪弟子所作所为……然而,弟子一生,除了族民之外,便只是想要保护师尊而已……” 沈夜此时,心中滋味难以言喻。 他想,瞳总说自己想要的太多,而谢衣想要的更多…… 他想要护着烈山部,故而一生皓首穷经。 他想要护着下界黎氓,故而半世颠沛流离。 最后,他竟还想护着我,故而最后,不得善终…… 他想要的那么多…… 他自己,此时也却不过一丝残念,很快将消亡于天地之间。 沈夜听到谢衣埋首在他的胸口,淡然说道,“弟子,就此别过……师尊保重。” 眼中所见他的背脊、衣袂竟皆缓缓淡化而去…… 别走! “谢衣!”沈夜猛地抱住怀中之人,神血沸腾,周身灵光乍现,将之从头到脚笼罩其中,他不惜一切地想要留住他。 谢衣被沈夜的双臂紧紧地箍住,温热的灵力涌入体内,隐约觉得有些恍然,近乎天旋地转。他欲望淡薄,百年来对于沈夜思念,始终矜持有度,也便是想着自己即将往生,才生出一些冲动而伸手触及。 而现在,他被沈夜抱在怀中…… 谢衣微微抬起头,身体更为柔顺地贴合在沈夜的胸前,他一动也不敢动,因为这一切都会消失……他自己也会消失…… 而所有的时间,仿佛缓缓停驻下来…… 然后,沈夜的声音急切地在他耳畔叫着,“谢衣……谢衣……” 似是拥抱仍嫌不足,仍要确认他的存在一般,然而谢衣口唇微启,却忽然发现喉咙似是被哽咽住了,发出声音竟也变成那么艰难的事情…… “师尊……”他的声音从生疼地喉咙中冲破出来,“我……还有很多话……想对你说……” 但他知道,他们已经没有时间了…… 他艰难地问道,“来生……可好?” 他却不知道,他和沈夜是没有来生的…… 他听见沈夜在他耳畔吸气的声音,似乎摇了摇头,他疑惑地转向他,而沈夜的脸庞忽然在他面前放大,湿热的触感直接压到他的嘴唇上。 谢衣气息一滞,而沈夜吮吸着他的唇齿,舌尖不容置疑地探入他口中,与他不知所措的舌尖交缠在一起…… 冥思盒中不存在相关的事情,他只觉脑中一空,只是本能地闭上了眼睛,顺从沈夜的动作,唇舌因为陌生的激动而微微颤抖…… 谢衣以为自己爱着沈夜已有一百三十三年,实际上没有那么长,正好一百年的时光。 在谢衣与之双手交握,额头相触的瞬间……他知他生平,懂他爱憎,亦深信自己便是谢衣,他爱着这个人。 然而在这一百年中,直到临死之前,他实则从未真正见过沈夜。 而此时此刻,这甚至也并非是所谓意乱情迷。 这漫长的痴恋……最后的最后……竟能得偿所愿…… 灵力渐趋耗尽,不足以支持构建的幻境,整座流月城在他们拥吻的时候缓缓沉入黑暗。 只有沈夜的身上仍发出光亮,那圈渺小的光芒,像宇宙中一颗不熄的星辰,映照着谢衣的虚影。 谢衣不知今夕何夕,人生如露亦如电,缘起缘灭还自在。他四肢虚浮无力,此身飘浮无间,他能感觉到沈夜束缚住他的力量,仿佛永远也不会放手,这让他感觉安心得近乎幸福…… 谢衣的衣袂和边缘,堪堪飘出光亮所及,便就消失不见…… 沈夜又能留住他多少时间…… ◇ ◇ ◇ 初七见过各种样子的沈夜。 他如孤松一般站得笔直,他斜倚在座位之上睁眼看他,他在沉睡中微蹙起眉头,他冷漠,他震怒,以及,他温柔的样子…… 然而, 分卷阅读73 - 分卷阅读74 [古剑二同人]终夜 作者:扒亵衣 分卷阅读74 他从没有见过沈夜现在的模样。 无厌伽蓝无有坐席,远远看见沈夜背向委坐于地,法袍和长发如厚重的浓墨,自他身上起伏流淌开去,凝固在原地,而靠近他的所有东西似乎都会因他的情绪而被染上墨色。 初七缓慢地走近沈夜,他能感觉到沈夜的悲伤,此时此刻,他本也沉溺在自己的悲伤之中,但是看到沈夜如此,却令他无心旁顾。 沈夜的悲伤,因其时间绵长,酝郁得如陈血一般浓稠而粘腻,颠倒翻搅,几乎无法流动。 初时尚不觉得,然而,却如陷入一潭幽暗的沼泽,那些悲伤带着温度和诱惑,缓慢地牵扯他的衣袂,逐渐地攀援而上,至踝,至膝,至腰,至颈…… 沈夜沉溺在那片浓黑的绝望之中,唯有他的双手和脸颊,几乎与那颗死去的头颅一般苍白。 他的双手正捧着那颗头颅,手指插入他颊侧的碎发之间,而手心贴着他的侧脸,那是一个异常亲密和爱怜的动作。 他的脸正与那颗头颅贴合无间,神情恍然如梦,眼睫垂落,几乎没有什么表情,若实在要说,反倒是一些不明就里的温柔。 他正在亲吻着那颗头颅,他的唇舌在那无知无觉的唇齿之间舔吮……无比动情地,更是……不遗余力地…… “谢衣……” 他在亲吻之间模糊地呼唤他…… 初七僵立当场,几不可见地退却分毫。 他等待良久,不知道如何自处…… 而沈夜终是结束了那个绝望的亲吻,而初七也终是被迫地正视着谢衣。 若非以面具覆面,他的容貌与这颗头颅,便如同花照镜花,月映水月,孰是?又孰非? 确实眼眉五官绝无二致,孪生兄弟也不可能相似到这种程度,临摹在面容之上所有的完美和不完美皆一一重现。 然而……谢衣终究是已经死了…… 他这样想着,固执地跪到沈夜的面前,背脊弯曲,几乎与他平视。 “主人……”初七伸手,覆在沈夜的手背,想要将他唤回。 初七说:“主人,谢衣已死……但是……” “属下……仍在。”他的声音有些轻微的波动,全身亦微微发抖,“属下不会背弃主人,无论如何,也不会背弃主人……” 他想,你还有我…… 他想,你造出我的意义不就是为了这个…… 沈夜抓着他的手,将他拖到身边。 沈夜的身上带着为谢衣而起的欲望,初七本能地抬手抵住他,却抵不过。沈夜几乎是用尽了力气抱住了他,他抵抗的手臂被折到胸前,然后逶迤纠缠,无解无救。 那颗头颅静静地置于一旁,初七不敢去看他, 谢衣的纵然是死了,口目皆闭,面无表情,脸上也自有一种几乎映出光亮的安然和慈悲。 像是一颗经历了千朝百代,却被野蛮的盗墓者所窃取的,神佛的头像…… 而自己…… 初七闭上眼睛,发出近乎痛苦的呻吟,沈夜单手解开了他的下裳,探入进去掌控住他同样被迫苏醒了的分身,他就算再压抑,眼眉之间,必也满是情欲的色泽…… 六欲、七情、八苦俱全,无奈人心渐开明,贪、嗔、痴、恨、爱、恶、欲…… 所谓相由心生,纵然眉目相同,终究只是凡品……只如赝品…… 初七在沈夜的身下无用地挣扎,不住地哀求他,“不要……不要这样……” 在这挣扎之间,他的下裳被除去。 上身的衣衫严整,下身却完全赤裸了,条条黑色绣金的蔽膝因他的动作与苍白的双腿纠缠在一起。 初七抵抗的动作十分拘束,只是在推拒的同时,将双腿紧紧收合…… 他的反应与谢衣几乎如出一辙,当然……那本来就是同一个身体,却可以做更多的事情。 火烫的欲望在他的股间滑动,前端分泌出的液体濡湿了穴口,继而开始浅浅地刺探。 虽然没有做足够的前戏和扩张,但这个身体一直都被沈夜占据着,早就能够习惯,只待他稍稍放松下来…… 沈夜舔吻他的侧颈,手上用着同样的方式,去抚慰他的欲望,他的技巧宛如诱人堕落的魔障,仿佛是连魂魄都被他拢在手里任意揉搓,融化成他所希望的形状。 此身如入火宅,进退不由,俯仰皆苦…… 初七感到灼热加身,喘不过气,他的挣扎渐渐没有力气,在过去的任何时候,他从来都没有拒绝过沈夜…… 他一时的动摇,阻碍的力量弱了,那坚硬的肉刃便顶开了穴口,湿润的顶端侵入进来,然后一分一分地深入进来…… 他闷哼一声,干脆深深吸了一口气,尽力地放松了身体。 他想自己又能期待什么……今日之前,自己不过是不知道沈夜将他当做什么,不知道的时候,便就心甘情愿……如此自欺欺人,又有何意义…… 那么,就算是这样……也没有关系么…… 其实,没有什么不可以的……初七想,就算只是这样的关系,自己也并不是没有得到享受…… 也不是真的很痛…… 只要不纠结,亦不要抵抗……这样,便不会弄伤自己。 然而,他反反复复地想着……可是,他喜欢沈夜……他是有多喜欢这个人……有多么多么地喜欢这个人…… 似乎只是这样想着,就沉溺得几乎失神,又难过得几乎要哭出来。 当沈夜退出少许,然后一下子插进了最深的地方,在他耳边叹息似的唤出一声,“谢衣……” 初七纵然咬紧了牙关,仍是痛得叫出了声。 ◇ ◇ ◇ 在侵入那个身体的时候,谢衣未经人事的身体猛地一颤,继而控制不住地发抖。他俊美优雅的容貌,也痛苦得几乎要破碎掉似的。 “谢衣……” 谢衣搂住他的肩背,喘息着说道:“我……没事……” 沈夜将他拥到身上,搂住他的腰腹,谢衣虚弱无力的双手,勉强撑在他的肩头,而额头与之相抵。 沈夜抚摸他的头发,一边爱怜地亲吻他紧蹙的眉心,轻缓地在他体内律动起来。 谢衣的喘息之间,顺应他的节奏而低声呻吟,他的音色本就温润悦耳,此时更是婉转动人。 而沈夜也感觉他的情动,他脸上痛苦逐渐褪去,被一种难以言说的迷惘所替,他的眉头舒展开,睁开了双眼,目光浸着湿润的意味,痴痴地只望向自己。 沈夜不敢太过粗暴,不急不缓在他体内搅动,而那初尝情事的身体含着他的欲望,湿热的内里将整根都缠紧了,即使他不动的时候,亦是自行地翕张和蠕动…… 谢衣褶皱被细细撑开,继而充血,深藏在体内的最为敏感的点,在体内的分身持续的厮磨中被拨弄开来,沈夜撞上了那个位置。 “啊……”谢衣手指瞬时脱力,几乎从他肩头滑下,全身都被这一下撞得软了。 沈夜不断地向上顶弄,每一下皆顶在那个极致敏感的位置,每一 分卷阅读74 - 分卷阅读75 [古剑二同人]终夜 作者:扒亵衣 分卷阅读75 下都用力抵住那里,碾磨旋转。 谢衣像是一直被囚困住的鸟,其鸣哀婉缠绵,在将死的痛苦与欢愉之中,与之交颈相爱。 最终,他身形剧震,背脊之上,如有无形的羽翼猝然绽放,而又瞬间凋萎…… 他伏在沈夜的肩头,稍加喘息之后,近乎幽咽地念道,“师尊……我喜欢你……” 沈夜说,“我知道……” 他听到谢衣的声音微微地笑了,他的手覆盖在沈夜的双眼,“师尊,闭上眼睛。” 沈夜依言,合上双眼,他的唇上落下了谢衣轻柔的吻,不多久,那微温散去…… 待他再睁开眼的时候,谢衣便已经消失了…… ◇ ◇ ◇ 沈夜清醒过来的时候,身处无厌伽蓝,而他真正抱着的人……是初七…… 他的分身仍埋在初七的身体里,而初七也尚未恢复平静。纵然刚刚才在他身上发泄过一次,情事的余韵仍未完全消散。 他看到初七的右手背抵在自己面具之上,这个动作与他在瞳那里忍痛的时候极为相似。 他捉住他的手,亲吻在他的手心里。 沈夜说,“初七……” 初七听到自己的名字而一颤。 沈夜伸手想去取他的面具,他却很快地偏开了脸,“不……” 他的声音有异,低沉又有些嘶哑。 沈夜一边叫着他的名字,一边安抚地轻啄他的耳际,“初七……初七……” 他的手仍然移到初七的面具上,初七抵抗着,尽可能地摇头避开,即使虚软无力,仍是他唯一的一次当面忤逆。 “不要……主人!”他不禁出声地恳求他,“求你……求求你……不要……” 然而,他的面具,终究还是被拿下来…… 面具里面,尽是他的眼泪。 初七的眼睛泛红,他哭了…… 沈夜捧着他的脸,指尖和舌尖为他拭去泪水,然而他的眼泪还是不住地落下来。沈夜向他说,“对不起……一直,都是我对不起你……” 初七沉默着,他几乎无法自控,能够保持沉默已耗尽全部心力,又怎么再做出适当的反应。 沈夜将手盖在他的双眼上,初七顺从地闭上眼睛,却是更难控制,眼泪渗进沈夜的指缝里,又再滴落下来。 沈夜另一只手臂,紧拥着他,他说。 “初七……我喜欢你……” 沈夜的声音里,也掺进了同样低沉和嘶哑的音色。 但他仍在诉说着。 “初七……我也一直都喜欢你啊……” 【章二十五】 他一只手盖着他的眼睛,另一只手拥抱着他。他想,自己今生今世所说过的所有的话都不会有哪一句比此时此刻更为真心,几乎是从心底里撕裂出来,字字血泪。 初七似乎迟疑地眨了一下眼睛,湿漉漉的睫毛在他的手心里刷过。他在听着,也在疑惑。 再三的伤害让他有些吓怕了,却仍受不住沈夜口中寥寥数语的诱惑,从而不记教训地从心里的藏身之处迟疑地探出,在靠近还是逃跑之间摇摆不定。 “主人……”他嗫嚅着。 沈夜微微抬起头,用极尽的温柔的方式亲吻他,他们从彼此的嘴唇上尝到眼泪的味道。 “初七,其实……”他一边亲吻他,一边向他解释真相,“你就是谢衣啊……” 听到谢衣的名字,怀中的身体却是一僵。 沈夜察觉异状,看向他,而初七向后退却,躲开了被手掌遮蔽的双眼,沈夜看到痛楚的神色,当他与沈夜的目光撞上,那痛楚更是清晰到难以置信。 沈夜下意识地圈住他的腰际,令他无法脱身,急切地说,“初七,你听我说……百年之前,我在捐毒捕获谢衣……” 初七只是默默地挣扎,咬着嘴唇,否则心里的话几乎就要出口,他想,我不是谢衣!我不是! 他的腰部挣动的时候,清晰地感觉到刚才发泄在他身体里的欲望,而那个灼热的器官因为他的妄动而又再度变得硬挺,四下滑动,带出黏浊的液体,从里面流淌下来。 现在……他受不了这个。 初七的双手用力地推拒着沈夜的肩头,先前跪地的膝盖用力向上撑起,他的身姿敏捷,极难控制,一旦认真要摆脱纠缠的话,沈夜也几乎制他不住。 他艰难地从沈夜的掌控中逐渐脱离,埋在腿间的硬物也随之一点点地抽离泰半,缓慢地牵扯内壁。那里面余韵之后仍是十分敏感,竟如对其恋恋不舍似的蹭出快意。他腰间一酸,大腿内侧的肌肉控制不住地发软。 他稍露出这点破绽,沈夜却抓住了机会,扣住他的肩头,用力地将之扑倒在地。那根灼热的事物在这冲击之下又狠狠撞进他的体内,初七发出一声短促的呜咽,蜷起身体,失控地抽搐着。 他绝望地闭上了眼睛。 沈夜将初七困在自己身下,将他的手腕交叉,死死地按住了,他赤裸的双腿被沈夜的身体压得大开,若不在难耐的时候缠上他的腰际,便也只能无助地踢腾。 初七已无从借力,纵然再怎样徒劳地挣扎,却也无法逃走。 “初七,别动。”沈夜说,他的挣扎无疑是加重彼此的折磨,“我喜欢你……我只喜欢过你一个人……” 初七意识到自己的处境,而强忍着挣扎的意图。 而沈夜早就在对抗中自然而然地兴奋起来,他的欲望在初七的体内蓄势待发,动或不动,都令初七苦不堪言。 并不希望是这样不明不白的状态之下,但沈夜此时却是真的非常地想要他。 他忍不住抬高他的腰,留意着初七的神情,缓缓开始律动起来。 沈夜低头,在一次次顶入他身体时,亲吻他的眼睛、额头和嘴唇,亲吻他所有痛苦的表情,在喘息间不断地对他诉说爱意。 “初七,我喜欢你……一直都是你……” “你……别哭……” 初七已经没有什么力气了,沈夜解开了他的上衣,开始抚摸他。 他身体绵软,肌肤上一层薄汗,浮出湿润的情欲之色,紧闭眼角微微发红,因身体受着侵犯,一动便撞下一滴眼泪。 即使沈夜已经放开了他的手腕,他的手臂也再无力抗拒。只是挣扎着将脸和眼泪都埋进手肘之内,他终于艰难地出声。 他说,“……我不是谢衣。” 沈夜心说,可是……你就是谢衣啊…… 初七的声音近乎嘶哑,他仍是极力想要稳住声线,他说:“属下……从没有奢求过主人的感情……但是……主人……” 他的声音哽咽,沈夜拉开他的手,将他的泪水一滴滴吻去,再次告诉他,“我喜欢你。” 初七仍是回答他,说:“我不是谢衣。” 沈夜沉默,可是他是啊,那个与自己互不相知地相恋百年的唯一那人。 初七声音发抖,终究是说出来了,“主人,你可以不喜欢我……但是,我不是其他人……” 沈夜摇头说:“你并不是其他 分卷阅读75 - 分卷阅读76 [古剑二同人]终夜 作者:扒亵衣 分卷阅读76 人……” “不要把我当做其他人……唯独这个……啊……” 沈夜的手掌在他敏感的部位用力地摩挲。初七胸口的起伏更加剧烈,光洁的肌肤毛孔收缩,上泛起大片细小的颗粒。 那便是沈夜的手指,在这个身体上调教起他最初的情欲。那上面似是涂着甜美的媚药,被抚摸过的地方都在发热发麻,未经触摸的也都激动得打颤,恨不能自动地迎上去,乞求更多。 “主人……”初七喘息着说道,“我不是谢衣。” 但他如何能不是谢衣。 沈夜蹙眉,不然,这算什么? 因为谢衣死了,他便喜欢上初七?……这实为不堪,更不是事实! 沈夜没有回答,初七仍不甘心,声音近乎哀求,“主人……我……” “啊……”初七没法再说下去,沈夜的指尖拈动起他的乳首,快感几乎刺激得他的分身蓦地一跳,呻吟出声的同时,欲望就被他握在掌中,拇指抵按住顶端,粗糙的指肚在上面打转,其余也都被挤压着。 而沈夜的分身亦重新开始抽插起来,似是只想将他的否定和委屈都搅到支离破碎。 初七的眼睛睁开,那双眼睛目光涣散,却似悲伤地问他,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当然,他也并不期待答案。只是看了他一眼,便又重新闭上了。他甩不开身体各处快感的纠缠,只是将手臂死死遮住面容,在激动的时候摇着头,似是十分痛苦的样子,然而那种样子与做爱时沉溺之态,本也相去不远。 他仿佛是被高涨的潮水步步紧逼,逼退到悬崖边,心知无法再后退,水火无情,仍是漫淹上来,令他有种冰冷又窒息的绝望。 初七仍时不时地反抗,有一次甚至几乎逃脱,然而强弩之末,被镇压得也都异常轻易。 沈夜的动作并不粗暴,然而他遮掩眉眼的手臂被拉开,闭合的双腿亦被打开,蜷缩的身体都被迫张开到最大的程度,就算收紧了后穴,却仍是持续地被侵犯着。 被欺负得狠了,只见他身体抽动,以为他是要射了,没想到他却是又哭了。 那天的情事极其漫长,也许所有的折磨都会让人感觉漫长。 沈夜从初七的身上得到了他想要的之后,初七仍迟迟进入不了状态。沈夜将他翻过来,含着他肿胀却又达不到极致的欲望,帮他吞吐,他施加的刺激太过强烈,简直像是要将体液直接从那里吸吮出来。 初七哭求沈夜,除了被固定住的腰身,其余的都在虚弱挣扎,“不要……放过我吧……” 他的身体瘫软如泥,沈夜的手指在他的穴口处旋转着,那里已经被射了两次,早已彻底地软化,稍一施力,指尖就被吸入一片湿热之中,毫不费力地顶进去。 与以往不同,沈夜用的是左手,那只中指上戴着宽厚的黄金指环,自他第二指节一直到指根。指环的边沿镂刻枝蔓云纹,曲折尖锐,面上更是锻造着凸起的鳞纹,以及以宝石镶嵌的紫微北斗。 远比手指要粗大硬冷的刺激令初七的后脊蹿过一道寒噤,是什么…… 他挣扎着低头看去,却正撞上沈夜的目光。他英俊而高贵的脸庞埋在他的腿间,一边含着他的欲望,一边挑起眼眉看他,那十足的淫靡和煽情。 初七却是胸口一痛,沈夜的目光专注又蛮横,他再如何不愿,他也是不会放过他的,必然要他也一样欢喜,他的谢衣…… 那根手指,带着指环在初七的秘穴内来回旋转着又继续挺进。 初七清晰地感觉到入侵的指环很快与身体一样火热,拟着交合的动作在后庭内进出,凸起的花纹转动着刮搔敏感的内壁。 不要……初七为求躲避,腰部频频挺动,却是不自觉地将分身在沈夜口中抽送起来,沈夜见他如此,便也更激烈地以口舌吮吸。 前后的脆弱都被沈夜所掌控,毫不留情地蹂躏着,迥异的刺激同时交攻,初七的双手无从抗拒,只想要将双腿合起,然而大腿肌肉只是不听使唤地痉挛着,酥麻到几乎动弹不得。 他快不行了…… 初七悲哀地想着,他与谢衣的脸是一样的,身体大概也是一样的,也许,连做这种事情的反应,也都是一样的吧……那都是由沈夜亲身调教出来的,自是他喜欢的样子…… 究竟有没有什么,是我自己的……初七虽然坚持他和谢衣是不同的。谢衣背叛了你,可是我不一样。 初七有时候茫茫然地想,这并非是自恃过高,哪怕自己从未遇见沈夜……哪怕只是听闻这世间有一个人对另一个人,便如自己对沈夜这般,一定也会觉得珍贵,即便是素不相识,也一定愿他能被温柔相待,无论是来自于他所爱的那个人,还是这炎凉世态。 所以,他对沈夜的感情,必然是十分珍贵的,是他这贫瘠的生命里,最好最好的一样东西。就算沈夜不看重,他也紧紧抱着。 初七怨恨谢衣。 因为他,令沈夜的眼中不存初七,什么真心真意,什么百年相伴,哪怕是这身体的所有骨血全都敲碎榨干,原来也都比不上谢衣的一个名字。 他对沈夜的爱和忠诚,一定是谢衣所万万无法比拟,就算沈夜对之弃若敝履,那依然曾是初七自己引以为傲的东西,他几乎总是抱着微微发光的心意,想着或念着,自己是多么喜欢他。 然而,谢衣,将他引以为傲的东西,统统变成了耻辱。 现在除了这耻辱,初七什么都没有了…… “停下来……”他的声音带着哭腔,“……真的不要……主人……” “放松啊,”沈夜顺着他的身体覆上去,继续以手刺激着他,丝毫不给他喘息的机会,“不舒服么?为什么不要?” 初七只是摇头。 放过他吧……主人要的,他已经给了,主人想要赐予他的欢愉,那些标记着谢衣名姓的爱,他并不想领受。 再如何销魂蚀骨,他也不要。 身下秘穴突然狠狠耸动,初七哼了一声,双手不禁抓紧了沈夜的肩头。 那动作与性器单纯的冲撞又不同,沈夜一边翻动手腕,一边将手指在他体内弯曲,向着四处按压下去,细细将麻痒和欲火点进他身体里,任它缓缓延烧。 在他极度空虚之时,沈夜却缓缓从他体内抽离出来,指环的花纹勾连着内壁向外扯动,初七的身体无助地挣扎,而内壁更是疯狂地瑟缩起来。 最终脱离出来,穴口媚肉可怜地外翻,颜色鲜艳如血,仍在不住地在空虚中抽动。他以为,终于是结束了。 他想错了,沈夜将湿润手指伸到他面前,初七紧张地看着他慢条斯理地将那只指环脱下来,上面满是他体内的浊液,湿润得从那些宝石和黄金上滴落。 他拿着那指环,催动灵力,戒圈变大了一些,便向他下身放去。 要干什么……初七心中惊惶起来,手肘和脚跟抵着地面想要后退,然而哪里躲得过。沈夜抓住他,强硬地将他整个人抱 分卷阅读76 - 分卷阅读77 [古剑二同人]终夜 作者:扒亵衣 分卷阅读77 起来,放置到那张长案上,掰开他的双膝,让他始终不愿屈服的欲望挺立在自己面前。 初七循着沈夜的目光,已然知道他要做什么了,“别这样……饶了我……” 然而,指环还是对准了那里,云纹起伏的边沿放在顶端饱满的位置,拨弄着铃口,然后轻轻转动上去。 “唔……”虽然指环的内部算是光滑,然而脆弱的欲望被小圈狠狠挤压,旋转,前端的部分被极宽的圆柱锁在内部,那感觉既陌生又是恐惧。 沈夜又是坏心地逆向转动,向外退出少许,来来回回地折磨他。 “啊……”初七的身体向后软倒在长案之上,双手痛苦地插进发间,指尖几乎用力得要按进自己的头颅,在力尽之时,缓缓下滑,捂住眉眼,然而在指缝之间,他仍是看得见。 越过沈夜的肩头,那是神农的塑像,石雕的面容温厚仁慈,仿佛静静俯瞰着大殿中的发生一切。 神农神上……他感到亵渎和耻辱。 听到初七停止了哀求,忍到咬破了自己的下唇,沈夜低头吻住他,舌尖拨开他的齿列,舔吮微咸的伤口,手下却突然将指环一套到底。 初七凄惨的叫声,被堵在口中。 初七的肌肤虽然染上情欲的血色,与常人相较仍是苍白,那条茎身的颜色也略浅,显得稚嫩,被套上一段黄金的指环,柱身被箍得很紧,勒进皮肉里去,竟是一种残酷又精致的美感,被打上了标记的祭品。 沈夜搂着他的腰,说,“你不想射,那我们就慢慢玩。” 说着,他一挺身,一下子插进去,那早就空虚许久的后穴几乎是迫不及待地缠上了他勃发的欲望,而与身体的反应完全相反,初七口中隐约发出啜泣的声音。 沈夜之前已经满足过两次,所以,这一次一点也不着急,想弄多久都可以。而初七被指环锁住了精道,现在即使真的想投降也已经晚了。 其实,纵然心里多不情愿,被主人全心侍弄的时候,身体分明是极度享受,之前只是苦苦压抑着,而此时无需忍耐,那些意志登时就崩溃了。 那不紧不慢抽插的分身来回触动,沈夜故意摆动腰部,火热的性器在深处转圈,堪堪避开了最敏感的位置,而内里的麻痒反而愈加难忍。 初七有些受不了而扭动身体,以为是毫无目的的动作,却是不自觉地将那个位置向着在他体内肆虐的欲望上送,内壁宛如催促似的自行抽动,发出淫靡的湿响…… 初七望向他的目光中,有了难堪的渴求之意,沈夜一笑,忽然就开始猛烈地撞击起来。而每一次冲撞那箍着黄金的分身都微微跳动。 几乎没多少时间,就令初七忆起了服用合卺之前对于情事的恐惧,累积的欲望堵截的川洪,冲撞不出,而凶猛地反噬其身…… 忽地又是一震,初七想,刚才自己可能是晕过去了。 时间极短,可能只是合了合眼,就又被沈夜折腾得醒转过来。在闭着眼的时候,隐约觉得眼前如同烟花似的绽放出炫目的色彩,又很快在一片黑暗中寥落散尽。 在那时候,看什么都变得庞大,其实是他自己变得渺小了,那是一条悠长又黑暗的甬道,几乎看不到彼端。 初七不存在童年的记忆,他生来就是这个样子,但此时却似乎手脚都变得细巧,像个小孩子,向前跑去,他知道自己在寻找什么,却在极度靠近的时候停下脚步,将小小的身影藏在影子里。 他仍能听到沈夜的声音,在墙的另一边,声音温柔又忧伤,仿佛阳光里落下的细雨,好听得无边无际,他说“我喜欢你啊……你愿不愿意喜欢我?” 初七想要不假思索地回答他,喜欢啊,比世界上任何一个人都更喜欢你,比世界上所有的人加起来都更喜欢你。然而,那边却响起另一个孩子的笑声。 原来他并不是在跟他说话,从来也没有在跟他说话。 他醒过来,睁开眼睛,那折磨仿佛是无休无止的,下身因那情动更加肿胀也被勒得更紧了,被堵截住的体液在小腹中酸涩刺痛。从头至尾,他只是自作自受,然后,便是自取其辱。 他终究是哽咽地屈服了:“解开……主人……帮我解开……” “想出来了?” 初七闭上了眼睛,他终于是服软了,沈夜也有点后悔,为何又要这样捉弄他。那指环一松,初七一声哀鸣,一股浊精终究是泄出来。 他如受伤似的躬身,全身的肌肉断断续续地痉挛,也这样断断续续地又射出一些体液,由浑浊渐渐变得清澈。 初七忍了太久,已经无法自控,再怎么做,总觉得还有些留在身体里,酸软地刺着他的小腹和分身,令他痛不欲生。 沈夜为他轻柔地纾解,那半软半硬的分身,宛如失禁似的,点点滴滴,沥之不尽。 初七的脸埋在肘间,闷不做声,只觉耻辱至极,心里想着……若是谢衣,是不是从来就不会把自己弄成这般惨状…… 沈夜找来一块织毯包裹住他的全身,把他搂到怀中。 他舔舐初七唇边咸涩的滋味,宛如啜饮海水,虽然那无法解除他的干渴…… 只是,仿佛这样做,他便不会再落泪了…… 终于是再也射不出什么东西,初七在被亲吻的时候,心中隐约一痛,便缓缓地失去了意识。 【章二十六】 在初七昏迷的时候,沈夜抱着他,穿过传送之阵的漩涡回到紫微神殿,为他清理身体,放在那张大床上,盖严了被子。接着在四周布下结界,无论是人、光照还是声音都无法穿透,如此可让他好生安睡。 做完这一切,沈夜知道自己是该尽快前往主神殿,自己下界一日,积压了很多事情都在等着他决断,然而他仍然忍不住在初七的身边坐下,深深看他一眼,又伸手去轻触他的头发和脸颊,碰到了,便舍不得放开,怎样都似不够…… 瞳说过,能操纵初七的,从来唯有初七自己。 今次之前,种种被沈夜操弄于股掌之中,或者被合卺催动情欲,初七所有的情不自禁,实则都是心甘情愿。 他是爱他的。 沈夜忍不住俯身,贴近他无知觉的嘴唇,与我在一起,都是你自己心甘情愿。 话虽如此,他一生苦辛皆缘于自己,纵然现在自己多么心疼他,想要把这百年的亏欠千倍百倍地对他好,事到临头却也不知如何是好。 他喜欢什么?他想要什么? 沈夜回忆着过往那一段段的时光,自己不知道如何让他开心,却总是轻而易举地让他难过。有那么多次,自己在初七的眼中读出了清晰的期待,他明知道他想听什么样的话语,当时却为什么不说与他听? 沈夜的手指拂开他额间碎发,恋恋不舍地起身之前,最后轻吻在他的眼睫。从今往后,不会再这样了…… 沈夜离去之时,这样想着,往者不可谏,来者犹可追…… 他们……还有时间…… 分卷阅读77 - 分卷阅读78 [古剑二同人]终夜 作者:扒亵衣 分卷阅读78 ◇ ◇ ◇ 沈夜离开的这一日,并未发生什么重大变故,那些日常事务有七杀祭司坐镇,自然也都按部就班地进行下去。 所以不消半日,他的事情也就处理得差不多了,唯独还需要前往寂静之间,瞳那里给沧溟准备的下界花朵还未送到,左右无事,沈夜也就干脆自行前往七杀祭司神殿。 瞳正在忙着,沈夜远远看着似是在制作一个新的傀儡。 “稍等片刻,”瞳听到他来了,手上也不停,“让我把这部分做完。” 沈夜本也无意打断他,只是走到边上。 瞳不是谢衣,不能无中生有,必须在一个活人的身体上进行改造,沈夜看到那是一个非常年轻的男孩子,呼吸很平稳,紧闭的双目凹陷下去,其下应是一对严重萎缩的盲人的眼球,除此之外,他的长相倒算得上清秀,然而四肢也已经全部溃烂坏死,不切除更换是不行的。 “他是十二。”瞳介绍说。 十二算不上是一个好材料,在这个孩子身上,沈夜也感觉不到有什么独特的资质值得瞳花这个力气。 “哪儿找来的?” “捡的。”瞳说。 “问清楚了么,你就随便捡来?”沈夜百无聊赖地说道,“送给你那么多人,还不够你用?” “嘘。” 沈夜倒也乖乖就闭上了嘴,默默地看着瞳全神贯注地做着手上的事情。 想来虽然只是一日之隔,但他的心境却似穿山越海,纵然用上三秋也不可尽述。 沈夜知道自己对人对事都远不如瞳透彻清明,此时他不搭理他,他却是十分想念这位心友的冷嘲热讽。 终于等到瞳的工作告一段落,发出一声感叹。 “我现在多少可以理解你对谢衣心情了。” 沈夜皱眉,“那么,这么多年你都一副了如指掌的样子,全是装出来的么?” 瞳说,“我之前一直都明白,但是我不理解。明白和理解,这是两个概念。” 他看向那个尚未完成的傀儡,将左手偃甲的指头放在自己下颌上,右眼中竟流露出近似温柔的神色,看得沈夜毛骨悚然,直接就打了个冷战。 “这种……想要把他做得更好看一些的心情。” 沈夜觉得……这应该不是同一回事吧,再说了…… 他心里不服气地想,就算瞳的技艺再如何精湛,又怎么比得上他的初七好看。 此时,门外有人过来,送来今日下界的花朵。 沈夜干脆就不劳瞳大驾了,自己从那个木讷的傀儡手中接过花束,才发现他不认识这个人,便随口问道,“嗯,小扒呢?这次怎么不是她去找花?” 瞳说:“小扒都死了好几日了,倒难得你还想起来。” 沈夜哦了一声,人命亦如风中飘絮,更何况只是傀儡。哪怕只是曾经动过想要为她起名字的念头,心中就多少就有些记挂。 沈夜到底跟他不一样。 瞳想了想,这件事,初七倒是说对了。纵使沈夜迫于现实,手上血债累累,然而他却仍然知道生命的珍贵,甚至会记挂着与他毫不相干的亡者。 他的记性又太好,杀了那么多人,只怕是把那些冤魂一条条都记得清楚。如此看来,谢衣也真不愧是沈夜教出来的得意门生。是沈夜把他领上了这条路,任他向着自己不能随心所欲的方向自由奔跑。心都放野了,再要抓回来岂非痴人说梦? 其实,沈夜从心底里也觉得谢衣的话才是正确的,但是人往往是不能去做正确的事情的。他说谢衣太过天真,天真不是罪,只是年纪轻而已。当时谢衣十一岁入紫微祭司门下,师从沈夜十一年,正好是二十二岁,与当初挑选了谢衣而非风琊的沈夜,岂不正好同龄。 那时候沈夜也跟谢衣一样年轻,也是一样天真。 “好了,阿夜,”瞳跳过了一切寒暄,直接就把话说了,“等空下来,我去看看他。” 瞳早就猜出了沈夜的意图,他赖在他这里这些时间,扭扭捏捏,一副没话找话的样子,就知道又是邀请他主持街道办主任工作的性质。 且看沈夜今日症状全无,想必那心结竟不在他身上,那么,难道是初七,初七能有多难搞?瞳不屑地想着。 也真够可以的,就这么一对相亲相爱外加心思天真的师徒,也就这么一点点事情…… 就算刚遇到一次两次的时候都严重得仿佛天崩地裂,一个恶事做尽,一个狠话说绝,恨不得就此恩尽义绝两不相欠。 但,次数多了,折腾久了,不也就这样了。 “如此甚好,”瞳这话确是正中沈夜下怀,他就知道瞳最是上道,“他现在大概还在睡,你可以晚一点去。” 瞳点头说:“好,还有一件事情,倒是我想要请求你了。” 沈夜此时心情正好,笑道:“什么事情,需要七杀祭司大人用上这么严重的请求?” 瞳说:“你之前送来谢衣所做的偃甲躯体,我想向你要那四肢,给十二。” 他以为不过是一句话的事情,沈夜反似有些为难地沉吟起来:“这个我做不了主,那是初七的东西,你到时候直接问他吧。不过想来,能帮得一个人,他应该也不会反对。” 瞳哦了一声,实则心里倒是觉得十分新鲜。 目的既成,沈夜便也不再继续打扰他,带着那捧小花,心满意足地走了。 然后,瞳继续制作十二,不小心就把这事给忘了。 等到沈夜晚上返回紫微神殿,却发现,初七不见了。 ◇ ◇ ◇ 初七这次是真的睡得深沉,以致醒来的时候,陷入一片迷茫,今夕何夕,人在谁边…… 他隐约感觉到自己躺在床上,那是紫微神殿的床铺,包裹着自己的温暖和气味都十分熟悉。然而他想要起身的时候,却只觉全身都酸软不堪,腰更是像被折断过,他呻吟了一声只得放弃尝试,身体和被褥之间轻微地摩擦,他发现自己是完全赤裸地躺在这里。 初七脸上热起来,连身上都有些发热。 他睁着眼睛看面前这片由法术蔽翳的黑雾,那些临近的记忆才零零碎碎地洄游过来,而那只黄金指环闪烁的光芒有如水底的碎玻璃一般尖锐,还有就是…… 谢衣…… 初七长叹一声,那时候,确实是有些赌气的意思,不愿意在被当做谢衣的时候,得到那极致的欢愉,只算是微不足道地抗议罢了。 然而,他想起来如何被沈夜按在长案上,被强硬地打开的双膝,像被撬开了壳的贝,只剩下瑟瑟发抖的软体,被肆意舔舐和侵犯,直到最后……又如何在那双眼睛的注视之下,被那唇舌和手指弄得一次又一次地……由不得他要或不要…… 若是赌气,那自己已是赌输了…… 也许,就应该就此认命,名字不过是个代号,便譬如自己被做成谢衣的样子,在什么都不知道的时候便被命名为“谢衣”……不也 分卷阅读78 - 分卷阅读79 [古剑二同人]终夜 作者:扒亵衣 分卷阅读79 是同样么? 初七心知,其实不止是这么简单的事情…… 已经做下的事情又怎么能更改,在那个时候,沈夜确实就给他取了不同的名字,时时刻刻都叫他初七,沈夜也亲手给他戴上面具,遮住与谢衣相同的相貌。 他不禁奢望起来,究竟有没有过这样的时候,哪怕只是曾经,哪怕只是一瞬间……沈夜的眼中真的只有初七,没有别人? 他想,若是……自己真的把这个问题问出口,而沈夜愿意点一点头的话…… 至少,我存在过,曾经被你感知…… 我爱你,你也知道吧…… 心中生出虚幻的疼痛,生出自暴自弃的想法,那好吧,也许我也可以为你而消失,便做你的谢衣…… 这个念头比他想象的更加疼痛,似是立刻将那些锋利如爱的碎刀子挑动起来,从心脏的内部开始,将他凌迟瓦解。 他下意识地将酸软的小臂靠在额头上,直接掩盖住他的眉眼,然后,他挣扎想要起身。 我的面具……他在意起来。 傀儡的身体由蛊虫牵扯,只要有完好的肌肉和骨骼,有足够的忍耐力,那么行动便不会受到伤痛的限制。 既然有想要寻找的东西,便能够强迫自己起来,然而当双脚真正着地之时,他仍是腿上发软,差一点就跪倒在地。 他喘息几下,才缓缓地站稳了。 初七以为自己身处在黑夜之中,然而不经意间走出了沈夜布下的结界,那片笼罩着他的黑暗便散去了,他毫无准备地顿时沐身在光明之中。 双眼被光刺得酸痛难睁,身上不着寸缕。他本是以夜色为衣,此时骤然被撕去而被迫站在光天化日之下,不由感到深深的羞耻。 尽管,初七的身体非常匀称漂亮,在流月城稀薄的日光映照之下宛如月下之霜草,摧压不折,疾风生劲。 此时,苍白的皮肤上斑驳的情咬痕迹,却是在那看似冷若冰霜的肢体覆了一层温湿透明的诱惑之色。 他忍着身体的不适,在寝宫内翻出了衣服穿上。他有几套可供替换,样式都是同样,都曾是沈夜的旧衣,也皆是沈夜为他亲制。 虽不是不明白沈夜布下结界时的心意,但…… 他总是将他突然抛入这种无地自容的境地……他总是这样……初七用力地扣紧了腰带的锁扣。 然后,他四下寻找。他的面具不在紫微神殿里。想来,最有可能是被忘在无厌伽蓝了吧。于是,他硬撑着打开传送之阵,降到下界,然后他发现自己举动有些莽撞了。 此时的无厌伽蓝已陷入一片混乱,流月城的人皆已撤离,留下各类妖兽横行寺内。 它们大多是失败的试验品,智力有限,不知权衡敌我之间实力的差距,而冒然向初七发动攻击。 以初七之能,这些不过蝼蚁罢了,就算一拥而上也伤不到他分毫。就算他如今状态极差,却也不至于沦落到受它们的威胁。 然而,他想起沈夜的安排,是想让谢衣之徒自以为逃出生天,继而为他寻找神剑昭明,那么,若是这些尸身遗留在道上只怕要引他们疑心。 于是,他不得不花费数倍于大肆杀戮的体力,隐身绕行,潜入主殿之内。 又回到了昨夜的地方,空气中仍有着情事之后残留的气味萦绕鼻息。 沈夜贵为神裔,与女娲大神抟土所造的下界凡人自是不同……他身上散发着盛夏木叶清香,在他动情之时会忽而馥郁起来,伽罗、沉木混入了檀麝涎香……直诱得人神魂颠倒。 这香气随着汗水和体液滴落下来,亦是久久不散。 在那些他们之前激烈交缠的地方,竟有几只嗅觉敏锐的鼠兽焦躁地上蹿下跳,时不时嗅探甚至舔舐那地面上和桌面,仿佛那里还留着什么东西。 初七无法忍受,简直恶心欲吐,抽出刀来将四散奔逃的鼠兽一一斩杀,放出灵火,全部焚烧干净。 然后,他在旁边的角落里找到了自己的面具,将它戴到脸上才似隐约找回了一些安心之感。他想是该回去了。 他正要发动传送阵时,突然脚下震颤,无厌伽蓝的藏经楼内,想是那条巨蛇正在大发雷霆。 怎么回事?初七便也就缓下术法,心忖只怕是谢衣之徒那一行激怒了它,然而,他们是不能死在这里的。 巨蛇昂起蛇头向着上方愤怒地嘶吼,将硕大的身躯撞击在墙壁上,整座经楼都被它震得地动山摇。 初七进入藏经楼,也向那个方向望去,只见四个人影正沿着错落的木梯紧张地向上攀爬,而每次剧烈震动都震得他们脱手下坠,若是没抓住下方的梯架便要葬身蛇腹。 情况极为凶险,初七隐约记得身着蓝衣的那个便是谢衣之徒,一招袖里藏花倒是用得漂亮,偃甲飞索例不虚发,总在千钧一发之际救到同伴。 不过,他们仍是互相拖累着,即使全力挣扎仍是越来越接近蛇口。 初七慢慢走到大蛇的身边,大蛇正在抓狂,察觉有人靠近凶狠地转过头来,细细的瞳孔看清来人,气焰倒是消减不少。 它吐出分叉舌上下抽动,嘶嘞个嘶,他怎么又回来了! 初七将手放在它的蛇吻上,低声说:“安静。” 他的声音虽然轻柔,身上灵力却引而不发,近乎压倒性的力量差距威胁着它,如果爱惜生命,就莫要轻举妄动。大蛇不比那些愚昧的小怪,知道他厉害,登时敢怒不敢言地伏低了身体。 初七压着它的头,估摸上面那些小孩儿爬的位置,下方有地方供他们抓取的时候,便松开手掌,大蛇得了自由,又猛扑到墙上,引得上面一阵手忙脚乱,大呼小叫。 初七便再把它按下。 周而复始,大蛇也差不多明白他的意思了。 无聊地团在地上,当他手掌挪开的时候,便有气无力地抬起蛇尾扫到墙上,除了积灰,什么都扫不下来。 初七目送着乐无异他们逃也似的爬出楼井,便也算是仁至义尽。 既然如此,他放开大蛇,后者怨恨他将自己的美餐放走而狠狠瞪他一眼,扭头游开了。 他稍事休息,该要回转流月城,然而他欲再发动转送法阵,便觉得不太对劲。 沈夜说过传送之阵消耗甚大,一般高阶祭司也至少需要三人方能稳定开启,想要独力支撑来去自如,纵然是华月亦不敢托大。 此时阵内道路幽暗崎岖,初七知道是因为自己灵力不济而造成了阵眼不稳,他唯恐落入未知的境地而不敢贸然前行。 于是,初七终于是被困在下界了,暂时的。他只是需要休息一下,恢复气力。 这个地方他也并不陌生,十分熟练地回到那个属于他的高处,便靠在那里闭目养神。在这里那些不知死活的小怪不会打扰到他,它们愚笨到认不清实力,但却会慑服于大蛇的体型而退避三舍,从而还他一片清净。 他的周围都是残破的经卷,下方不远处盘踞着那条大蛇,方才还愤愤不平此时又心无城府地 分卷阅读79 - 分卷阅读80 [古剑二同人]终夜 作者:扒亵衣 分卷阅读80 睡去。四下终是如置身寰宇一般安静。 似乎便在此静静修养也是不错,初七平静下来,终于是承认了。 他现在虽然受困,心里丝毫也不焦急,他现在……其实……不太想回去…… 在回避主人么,这个想法令他感到本能的畏惧。 闻见一丝腥风,初七睁眼见硕大的蛇口张在眼前。 大蛇查觉到他异常低迷的气场,与往日简直不可同日而语,便想要试试看,能不能把他一口吞下去,从此一劳永逸。 初七身形不动,刀不出鞘,只是在那颗巨大蛇牙上不轻不重地一击。这差点就撞断了它的牙,蛇没有泪腺,也没有手,然而那大蛇扭动的身体,仿佛是能看到它捂着脸痛哭流涕的可怜状,它游回下层,委委屈屈地将头部盘在身体的最里面。 虽然初七并不相信佛经里所记载的那些神佛和大蛇,谁都知道这个世界本是一片混沌,唯盘古大神的巨斧将之破开而分天地清浊。这个世界上所存的神祇,除了耳熟能详的那几位也再无其他。 然而,有些话,却是无论从哪里读到,总是令人心神动摇。 佛曰:人生在世如身处荆棘林中,心不动则人不妄动,不动则不伤;如心动则人妄动,则伤其身痛其骨,于是体会到世间诸般痛苦。 初七渐渐地已经能够大致明白佛说的大意,人生在世,大多数日子皆是庸庸碌碌,苦难总是刻骨铭心,欢欣却是少之又少。想要超脱无边苦海,便就赔上那点滴欢欣同归于尽,如此以少换多,怎么看也不是亏本买卖。 世间人事,忧患实多,只求不痛即可,再不敢妄图幸福。那些被伤得狠的人,便容易听信。 初七想,果然还是信仰冲突吧。 纵然苦熬百年,尝到的不过是那点滴欢欣,然而即是那点滴欢欣,才是弥足珍贵。 空气中流畅着莫名的气息。 初七睁开眼睛,大蛇感到恐惧而缩紧了身子。 然后,他们听到有个急促的步子由远至近,从楼井口处隐约传来,“初七!” 初七仰头望着,梦呓一般地应道,“主人……” 初七听到沈夜在叫他,佩刀在地上一支便欲起身,然而他之前休憩时已然彻底放松了肢体,此时动作过猛,酸痛如通电的尖锥一般骤然刺进他的肌肉,痛得神经都在痉挛似的。 他脚下趔趄,竟没能站起来,反而是背后靠上了墙壁,又缓缓地坐倒下去。他闭着眼,等待着这一阵的不适过去,不用多久,不过只是片刻的迟延罢了……他想。 “初七!”又是一声。 初七身体一震,他必须要起来,要回到主人的身边……然而…… 时间正在流逝,几乎可以听见细细的沙漏经耳畔的声响。 九百生灭为一刹那,九十刹那为一念,二十念名为一瞬,二十瞬名为一弹指,四百弹指为一须臾,三十须臾为一昼夜…… 初七从来没有过这种感受……没有在听到主人召唤的第一时间就赶往他的身畔,他心中辩解道自己只是一时站不起来,但是时间在流逝……他不断地对自己说,不行,必须要站起来,却仍是一动不动地留在原地。 精神已经惊醒,身体却流连在沉睡中,无论如何也催动不起。 这一分一秒的拖延,渐渐就成了煎熬,不知临界点在哪里。已经来不及了,他心中隐约惶恐,这个时候就算回到沈夜身边,又如何解释自己的姗姗来迟。 不如……就别应了…… 这个想法清晰浮现出来,他才是真正紧张了,几乎连呼吸都放轻下来,仿佛真的在躲避着谁。 “初七!”沈夜的声音似乎略微远了一些,他竟有些如释重负的感觉。 就这样吧,我没有听到主人的召唤,我不在这里…… 我不知道,我在哪里…… 百年心事,往昔时光荏苒,如今回忆起来却是岁月静好,便似温婉的流水,无声无痕,而自从谢衣的身影自流失的时光中缓缓归来,这些日子如在心头缓缓扯过的荆条,仿佛比一生一世还要曲折漫长,但实则非常短暂,尚不盈月。 他想,这几日之于百年,又算得了什么? 若是将这些辛酸平均地分入这百年之中,主人从来不曾对他如此之好,亦不要一夕之间便天上地下……若只是这样,自己必然会十分满足。 是的……初七想,主人待他极好,如今这些许苦楚,自己也并不是受不住。只不过人怎能将百年的苦难都集中于一时之间囫囵吞下。 所以他需要一点时间,安安静静地让自己想通,这一切都全无意义。他躲在这不见天日的深渊里,湮没在这一卷卷教诲世人一切皆为虚幻的佛偈之中…… 此时,初七已经听不见沈夜的动静了,底下的大蛇也感觉到威胁远离,而放松了警惕。 他惶恐不安的情绪也平息下来,其实,并非是无法驱动身体,而是……他还不想回去……那么,自己需要多少时间?还是说,会是永远? 若是此时忽然山崩地裂,他被掩埋在这深幽的地界,万劫不复,从此亦无需面对这一切纷繁。 他是谢衣,抑或初七?究竟是幸,还是不幸? 纵我不往…… 你……是否不惜一切,亦会穿山越海,前来寻我? ◇ ◇ ◇ 沈夜之前已经找遍了整个流月城。 他查看了寝殿中的衣物缺失,想是初七自行离开,只当他是在城中流连,所以并未太担心。然而,时间渐渐晚了,仍不见初七返回,才终于着急起来。 若不在流月城,又能去哪里? 沈夜降落无厌伽蓝之时,也并未抱太大希望,他想不出初七返回此处的理由,而下界浊气也着实令他不适。然而他无法假手他人,不查验一圈也更是无法死心。 也许传授他传送之法是自己失策了。下界山高海阔,便就此飞鸟入林,深谙隐藏之法的初七只怕是比谢衣更懂得如何销声匿迹。 沈夜一边踏入这座废寺,一边在心里隐约恼怒,他恨恨地想,待找到了他……待找到了他之后! 然而,他却不愿去想,若初七也不在无厌伽蓝,那么,他便是无处可寻了。即使不去想,心中的焦虑却是怎样也无法忽视。 无厌伽蓝之内妖兽横行,沈夜知道乐无异等人已经逃脱,而这些失败试验品,若是脱出日后也是祸患。 他丝毫不掩藏实力,周身散发神血灵光,蝼蚁虽众,他自是不屑一顾,只是寻常路过一般,没有其他动作,便只余下遍地尸骸。 浊气和血腥,闻起来都有一种近似腐臭的味道,令他感觉有些恶心,几乎不想多留一刻。要等到久入鲍肆不闻其臭,不知却要多久。 “初七!”你在么?他急急而行,并未仔细探查,若是听到他的声音的话,初七必然会现身相见吧。 他在无厌伽蓝之中穿行,这些污浊的妖兽血流淌越多,腐臭便愈加浓烈。 分卷阅读80 - 分卷阅读81 [古剑二同人]终夜 作者:扒亵衣 分卷阅读81 沈夜越是走向深处,也越是心凉…… 就算有尚未涉足的地方,可是,难道他听不到他的声音? 沈夜张开灵力感应,步步为营,简直将后面踏过的地界都全部细细犁过。虽然初七行踪诡秘,但若是沈夜全力搜寻的话,也不可能毫无察觉。 还是说,初七真的已经不在自己所掌控的任何地方? 不,沈夜想,毕竟还未踩过这所有的地方,还有可能在前面……而且之前走得匆忙,已经错过了也说不定。 “初七!” 他叫完这一声,闭上了嘴。他一直不愿这样想,然而,初七是自行离去的,也许,他确实就是真的想要逃离他,正如百年之前做过的一样。 沈夜想,自己不应该再出声提醒。 沈夜的脸色阴沉,沿途无辜妖兽受到池鱼之殃,纷纷暴亡,他踏着血路走进正殿之内,却渐渐停驻脚步。 他终于感觉到了初七淡薄的存在。 那是初七动用灵火所残留的灵力,清清楚楚地留在那里。他还在……沈夜感知到了之后,心里也就忽而安了。 他不生气了。 初七来过,并不是太久……他就在附近…… 正殿中有少量的尸灰,初七一路未动妖兽的性命,唯独在这里杀了什么东西。而大殿之中的长案也烧成炭灰,地砖上留着大片灰白的火痕。 沈夜是个记性很好的人,自然记得在这些地方发生过的那些事情,甚至初七那时候的每一丝细微表情…… 他站在那片灰烬之前,有些愣神。他已经习惯了初七顺从的样子,初七不会跟他生气,也不会违抗他。 百年……太久了,久到他已经不再去琢磨初七的心里究竟在想什么,他那么乖,那么听话,有什么值得担心?沈夜从来都只纠结着自己的事情。他以为,只要他认定了自己的心意,初七的心意是不言而喻的。 沈夜突然发现,自己其实未曾了解过初七。 以前,初七对他敞开一切,透明得就像一块晶石,只求他能看进来。但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已经不一样了。 沈夜不知道他每次低头说,“是,主人”的时候,他沉默不语的时候,他颤抖着声音求他住手的时候,他心里究竟在想着什么。 如今,初七在这无人之地惹动起一场灵火,将他们欢爱过的地方,有如泄愤一般毁尸灭迹。 原来……他已经不愿意了,也不喜欢了。 沈夜想,原来自己真的是强迫了他。 可是,初七那时候分明也是享受的,但转念又想,那确实也说明不了什么。 自从身负合卺,便已经说不清楚了……沈夜早就已经没有资格去分辨初七究竟是心甘情愿,还是相胁就范。 他是谢衣。 沈夜早该知道,他不会永远,只在那里等他回心转意。 一个不合意,闹了一场,他也不会再给他机会,便就不声不响地逃了罢了…… 他的身上带着灵力的烟气,沈夜循着那缕残留的痕迹,向着初七离去的方向寻找,那里一路向下沉降,浊气愈盛。 沈夜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只是默默向着幽深的地下。 那是一处自成溶窟,无厌伽蓝的藏经楼依着本身的山势修建而起。粗陋的石阶盘旋而下,黑暗之中吹来阴冷腥臭的风,那像是一条亡途,通向最底层的阴曹地府。 沈夜仍记得,曾在冥冥之中听见初七的声音,心之所向,纵使披星戴月,夜度离魂……所以,哪怕他躲到天涯海角, 无论如何,他也必须见他一面。 沈夜催动灵力,推开一道厚重石门。 然后,他见到了他。 初七靠在一人多高的一格经架之上,脸上覆有面具,沈夜已不知道如何去读他的表情。不过他必然是望向自己,嘴唇微动,似是默念了一声“主人”。 纵我不往,子宁不嗣音? 初七心里想的东西,沈夜不会了解。 终也是一日不见,如三月兮…… 沈夜缓缓行到他的脚下,仰头望他。 “初七,”他微微张开双臂,说,“跟本座回流月城。” 自己不该这么说,他想应该说一些更温柔一些的话。然而,沈夜已经习惯了用这种口吻,说不出其他。如今初七羽翼已丰,大可以无拘无束,唯有心仍系着若即若离,自己如此生硬的言辞怎能诱惑得了他重新回到自己掌中? 然而,初七毫无犹豫,轻盈得像收拢了双翼的飞鸟,从天上落下来,沈夜将他接住,直接抱在怀中,久久也没有放开。 【章二十七】 沈夜带着初七旋即回归流月城,传送之阵的漩涡在身后合拢,他们的面前已是紫微神殿。初七几乎足不沾地,因为沈夜自始至终也未曾松开双臂,拥着他,径直向殿内走去。 他的步履,以及初七的呼吸,皆有几分彼此了然于心的急躁,直走入墨绿色幔帐的深处。 一路紧箍着他腰臀的力量一送,初七毫无抵抗地仰面倒在床榻上,沈夜的身体紧接着覆盖上来,低下头来急切地索求他的嘴唇。 初七没有心跳,血脉均匀而缓慢的运转,所以体温低迷,每每沈夜的嘴唇触上他的瞬间,都几乎有着被烫到的错觉,然后,这微不足道的心惊立即平缓下来,在唇齿交缠之间酝酿出甘美的滋味。 他的双眼在面具之后阖上,唇间所汲取到的那些微温度却似醇香烈酒,又似星火燎原,自口中逆冲上去,头脑中忽地一团烘热,再不复清明。 那热度又顺着延髓脊骨烧向着四肢百骸,背脊上已是隐隐渗出汗意。 初七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么。 他也知道,自己真正想要的又是什么…… 但是,此时此刻,他不在乎。他什么都,不在乎。 他将永远记得沈夜曾经上穷碧落下黄泉,忍受着几近致命的浊气,前来寻他。 此时此刻,他不羡慕世上曾经或依然存在的任何一个人。 周遭气氛也似被摩擦得氤氲灼热,已然开始苏醒的欲望暧昧地蹭在一起,隔着层层叠叠的衣衫也渐渐感觉到彼此的存在,而腿间突然被沈夜的膝盖顶上,初七的喉间发出一声轻吟,在鼻腔内细细吊高。 沈夜想要的,初七以为他也是知道的。 既是想要,便来取吧。他绷紧的肌肉仍是酸痛不已,但这不要紧,这个身体是属于主人所有,他将一切都交予沈夜。 沈夜的手似是怜惜一般,在亲吻他的同时顺着他的脸颊抚摸,带着他偏转向更为契合的角度,更多地,更深地……短暂盘桓之后,那只手却摸到他的面具上,微微用力。 初七心头一颤,脸似被打了一掌似的,猛地偏向另一侧。沈夜的的手一缩,整个人都静止下来,再无动作。 两人之间,谁都没有再动,只是此起彼伏清晰的呼吸之声。 气氛顿时凉了下来,有什么东西寂静无声地缓缓消散。初七的眼睛悄然睁开,目光偏向他处,他心中动摇着……沈夜的样子 分卷阅读81 - 分卷阅读82 [古剑二同人]终夜 作者:扒亵衣 分卷阅读82 犹豫也似心中百转千回。 初七终于无声地叹息一声,觉得有些好笑,面具……不过是主人赐予的身外之物,却是比什么都更碰不得么? 他转回头来,极尽诱惑的方式循着沈夜的鼻息与之接近,在距离微末的地方,若即若离地触碰着。 来,我们可以继续。 初七将这个看做一个短暂的休止,就像做爱时难免的鲁莽动作不慎弄痛了对方。这并没有什么。更何况,他的身体实则并没有被施与任何痛苦。 瞳会说,看不到的东西,就无法把握。人只是尽量把握住能够把握的事物,至于虚无的那部分,既然看不见,便也无需在意。 是的,何须在意。即便是充斥此间的庞然巨物,我们也可以都视而不见,避而不谈。事到如今,他不在意沈夜心中作何感想。唯有,这触手可及的欢愉是真实的。 他闭上眼睛,吻上沈夜的双唇。 我不去看,你也别说。 沈夜的手掌搂住他的后颈,却是错开了他主动献媚的唇舌,将他的头颅按到胸口。他能感觉到沈夜的心脏在激烈的搏动,隔着肋骨和肌肉,依然震颤着他。他听见那声音沉重地稳定下来。 “你不愿意,不要勉强。” 沈夜的声音说,初七想要抬头争辩,他却将他抱得很紧,声音被压在厚重的胸膛和衣袍,“属下,愿意。” “你无需如此,”沈夜摇摇头,放开了他,“我不碰你了。” 他从初七的身上撑起身子,在床沿小坐,深吸了一口气又将之长叹而出,然后,便站了起来。沈夜从来并非是不能自制。 初七静静躺着,在沈夜的身体离去之后,高居九天的清冷空气便覆压上他,迅速夺去沈夜留在他胸口的余温,让他后知后觉地感到寒意。 他亦翻身坐起,心中隐约有些空虚。沈夜站在床边,正低头看他,他也抬起头,与之正对。 “初七,”他的神色隐约有一些疲惫,“本座要你,原也不是为了这个。时间能够改变很多东西,不能勉强。但本座希望,唯独一件事,你能永不思悔。你曾经对本座立下誓言,无论是否物是人非,也仍当自己记住。” 初七知道他在意的结症,立刻说道:“属下永远不会背弃主人。” 他现在能够理解沈夜长年的言辞试探和旁敲侧击,他想,主人终究还是担心着他步上谢衣的后尘。 根本无需如此,初七不是谢衣,除了主人身边,他无法想象自己还能在哪里? 沈夜微微一笑,并无愉悦的意思。下界水土丰美,初七也仍是困守在自己身边,像是恋旧的燕雀一般,盘桓不去。 “如此便好。” 沈夜说罢,似是将要转身离开,然而,却又心念触动,忽而俯身在初七耳畔低语道:“……我喜欢你,也别忘了。” 他听得初七呼吸一错,连耳畔都微微泛红。他还是可以轻而易举地撩动起初七的心绪。 至少现在,初七仍在自己的股掌之间,哪里也没能逃往。 然而,以后的日子还长,也许初七终究是会渐渐意识到,今非昔比,他已经有了选择的余地,可山高海阔,天地徜徉。 本就应该如此——就像当初的谢衣。 谢衣毕生未受过旁人拘束,总在做着自己想做的事情,去到自己想去的地方,也用自己的方式爱着自己所爱的人…… 从心所欲,任是谁也休想将他的道路扭转半分。 沈夜知道应该给他更多的自由,让初七自己去抉择,想要作谢衣,或者,只是初七? 而无论如何,沈夜自己将留驻在流月城中,直到在这座神裔之城坠落也寸步不离,就算他走得再远,只要一切未到尽头…… 虽然,他也舍不得。 ◇ ◇ ◇ 沈夜说,他是初七,本座一手调教出的……一柄利剑。 至此,初七被从帷幕之后带到台前,跪在沈夜的身畔,任由华月狐疑的目光在他身上打量,全然无动于衷。 而华月如何能不介意,为何她从未见过这个人,也从未听过这个名字? 流月城幅员有限,一个人由生至死,怎可能不留下一点痕迹?她身为廉贞祭司,又怎么可能会毫无所察? 这个被沈夜深藏袖中,名为初七,如刀锋一般森冷的人物,没有来历,没有身份,近乎无中生有。 莫非是外来之人?她却也不这么认为。她从初七苟容曲从的言行之上,隐约察觉到同类的悲哀,然而,更清晰的,却是一种莫名的熟悉。 沈夜曾问她:“若有一天,我做下了你绝对不可谅解之事,你会如何?” 那种久远到难以记起的过往,抑或是自己也不敢让自己去联想起来。否则,仿佛有什么令她心碎的答案即将呼之欲出。 初七,是谁? 华月问道:“紫微尊上可知人与人之间,最伤人的是什么?” 沈夜冷笑一声,“背叛。” 她颔首,再也没有比这更正确的答案,那么,“背叛由何而生?” 沈夜不语,背叛只是一个最终的决裂,而之前总有漫长的因果,籍由隔阂,猜忌,伤害,失望之后滋生出来……而最初的种子,不过是——欺瞒。 没有人比沈夜更清楚这个。 你对一个亲近的人欺瞒,便是亲手种下这颗种子。 从对方的心里将会长出怎样饱含毒汁花朵,却已非你能一手掌控。 华月以为沈夜对她知无不言,也以为自己可对沈夜直言不讳,然而,事到临头,沈夜的心中埋着一整片隐秘的暗地,甚至可以完完整整地藏下一个人。 华月想,她原来从未真正了解过沈夜,而沈夜也从未曾想真正了解她。 关于这个暗地中的秘密…… 沈夜说道:“举凡无双利器,与其把示于人,不如纳之于袖,如此方能一击制胜。” 华月思及既往,这些年中沈夜如有神助,那些无缘无故便暴亡或消失的异己也终于都有了合理的解释。 她想,我为什么不可以? 我也可以保护你,我也可以为你杀人,我也愿意……为你而死…… 我只是以为,你想要的是……朋友…… 沈夜命令初七,立即去往下界星罗岩,暗中盯着谢衣之徒那一群人,顺便料理了风琊。 初七平淡地应了声:是,主人。 “等等!”华月不能理解,她气愤地想着,这个人又知道什么,如此轻易就应承下来。 “风琊任贪狼祭司百余年来,纵无大功,亦无大过。当真不能留他一命?” 风琊纵然行事乖张,不讨人喜欢,却惟独对沈夜景仰有加,再怎么说,也是百余年共事的同僚,如此轻忽便要处决,岂不令人齿冷? 她的异议,自是遭到沈夜驳斥。 紫微尊上自有处断的理由,而且,枉杀一个风琊,对他来说本也不算什么。 “紫微尊上,”华月忽然说道,“只要是不如傀儡那样尽在掌控之中的,在你眼中便是毫 分卷阅读82 - 分卷阅读83 [古剑二同人]终夜 作者:扒亵衣 分卷阅读83 无价值?” 沈夜怒斥道,“放肆!” “若是,属下从来对尊上惟命是从,对你一切决定皆从无指摘,是否……是否……” 沈夜心头震怒,然而却听到华月声音发颤,一句话竟无法坚持到说完。他无端想起沈曦告诉过他,哥哥,华月姐姐喜欢你哦,这是我们之间的秘密。 初七仍在一旁待命,安静得如同有形有质的空气,他在听,却不会做出任何反应。 沈夜没有去看他,但是心里却猜着他会如何去想华月的话,然后,简直想要自嘲地苦笑出来,所以,喜欢沈夜,更有甚者,被沈夜所喜欢上,从来都只是一件值得被同情的事情。 “哼,惟命是从?华月,你本就不是这样。”沈夜道,从他给她起名华月的时候,他便不会用对待“一”的方式来对待她,“即使你想成为这样的人,本座也不会允许。” 沈夜行至她身前,伸手向她,“起来。” 华月将手放入沈夜的手心里,并不急着起身。他的话说得多么聪明,他的手又是多么暖。 华月的裙裾在她下跪之时铺散开来,美如含苞绽放,又如她方才生出的软弱心思,不过刹那芳华。城中女子施礼为并腿屈膝,唯她不同,总是如男子一般单膝落地,便是花,也是最为倨傲的一朵。 她抬起头,沈夜正视着她的表情。 她的睫毛长而上翘,显出超越年龄和身份的骄傲和成熟,沈夜心中赞叹,当她这样逼视着他人之时,那双眼睛毫无惧色地睁大,煜煜生辉,何等美丽。 这不是他们最激烈的争执,他们也总是能够很快就默默地和解。 沈夜知道那并非是因为自己有充足的道理或者手握倾天的权势,只不过是因为,华月喜欢他而已。 若是喜欢一个人,无论他喜不喜欢你,都会尊重他的决定,尽量满足他的心愿。 不是么? 然而,如果有可能的话,沈夜倒是希望华月能够收回这份心意,然后,自己活得开心一点。毕竟,她也其他人都是要活下去的。 烈山部人寿数绵长,若是不能活得幸福安乐,那么漫长的岁月,岂非太过残忍。 ◇ ◇ ◇ 华月离去之后,初七正欲前往下界执行沈夜的命令,却被他拉住,附在他耳边低语:“等下,跟本座进来。” 所为何事?他无从猜测。 沈夜领着他自正殿回转内室,“你此次下界,对当地民生风俗不熟悉,需要做些准备。” 初七看不出有这必要,那些不过是很简单的潜伏、跟踪和暗杀,在流月城还是在下界,有甚区别?不过他自是一丝不苟地回答,是的,主人。 沈夜走到书阁,自里面取出一只锦袋,交到他手里。 初七接过,竟是比想象中要沉重,里面发出金属碰撞的声音,他身怀偃术,熟悉各种材质,即使不用打开看,也知晓里面全是铸成船型的银锭。 “下界与流月城不同,以银易物,你带着,以防万一有所需要。” 初七当然也听闻过下界银货流通,不过上次身处沙漠,倒是并未亲见。 想来,他不饮不食,应也不至于有所花费,带着还有点重,但是既然沈夜给了,他便也却之不恭,“属下领命,如无必要,必不动用。” 他正说着,沈夜又给了他一个锦袋,里面装的却全是金锭了。初七徒手测重也很精准,这么一袋,大约净重伍佰贰拾壹两壹分叁厘。 “主人……”饶是他能以灵力蕴藏随身之物,不用时时背在身上,但加上之前的一袋也着实有点重了。 “你多带一点,”沈夜倒是态度如常,只是就事论事,“下界有句俗语‘穷家富路’,想来总有道理。一路上,你也无需刻意节省,有什么新奇有趣的事物不妨买来看看。烈山部终究是要前往下界,你顺便体察一下风土人情,或许日后也有用处。” 流月城中物资紧缺,大多实行配给,钱财百无一用,金银也不过用于装饰和祭器而已。所以,虽然初七一辈子没见过这么多钱,倒也不会因此感觉到受宠若惊。 “是,主人。”他也就无动于衷地尽数收好。 沈夜实为字面意义上的“倾囊相授”,流月城大祭司,主宰一方天宇,这座神裔之城的主人此时已是身无分文。 不过倒也无所谓,大局将定,下界的身外之物对沈夜来说,本也并无意义。 “把这个也带上。”沈夜将最后一个大包交给他,这次装的不是金属,瓶瓶罐罐的都是药品,舒筋定痛散,养心丹之类不足一一列举,就连疗伤圣药帝女玄霜,也足有十罐之多。 初七想自己无论如何也用不了,不过沈夜言行既出从无更改,他已经拿出来了也就不会收回。 “是,主人。” 他转身欲行,沈夜却是突然问道:“你还有什么想要的东西?” 初七似是一怔,口唇微启,却只字片语也未发出。 沈夜笑道:“你不用急着回复,慢慢想也可以……还有时间。” 初七的唇便重新抿成一线,微微颔首,“主人可还有其他吩咐?” 沈夜此时也终于是放心了,“没有,去吧。” 初七在穿过传送之阵的瞬间,却仿佛听到沈夜淡淡地说,“自己小心。” 他没有时间回头应他一声,便已陷入了幽暗的通路之内,周遭暗潮涌起,而他站在其中,眼中茫茫然看着那些,恍然不知前路,四方分明电闪雷鸣,却只觉天地寂灭无声。 虽然此前也有过短暂地下界任务,当日便得往返,而初七这时候方才意识到,这一次不一样。他要盯着谢衣之徒寻找神剑昭明,再无法随意回来,这是有生以来的第一次…… 这一次,他是真的要与沈夜分离了…… 沈夜临行之前问他,想要什么? 初七心中只有一个朦胧的影子,无法分辨,亦无法言说。也许自己没有什么想要的东西,又或许,他想要的东西,即使是沈夜自己,也无能为力。 但是,主人的心愿却是十分清晰的,着眼现下,自己要为他带回神剑昭明,万死不辞。 初七身负使命,不再踯躅,踏过那些暗涌的云波,去往下界,速去速回。 【番外 风琊】 那个孩子穿着崭新的绿袍白裳,站在门前,仰头张望。 这座宫宇不是流月城中最高的,也不是最华美的,但是他知道这里的墙垣筑得最厚,所用的建材皆是最好的石料,比主神殿亦有过之而无不及,每年拨给这里的五色石也最为充裕。所以这个地方,便是整座流月城中最为安全和温暖的所在。 他之后的十年,甚至更长的时间,这儿将是他的栖身之所,再也不能回家。 他深深吸了一口气,天上微微飘着细雪,被他吸进鼻腔里,刺得流下鼻涕来。他抬起衣袖胡乱地擦了擦,可是鼻尖却忽然一酸,接着眼泪也落了下来。 “ 分卷阅读83 - 分卷阅读84 [古剑二同人]终夜 作者:扒亵衣 分卷阅读84 我的儿子,以后是要去太学府的。” 他努力一笑,虽然那笑容必然十分不好看。他想,娘亲,你儿子风琊进太学府了! 烈山部虽然注重启蒙,所有孩童无论贫富都要进学,经过层层筛选,资质出众的学童会被选进太学府继续研习法术和典籍,成年之后,根据个人条件,委以祭司之职。 虽然甄选制度并无不公,然而像风琊这样出身平民的孩子,要考入流月城至高的太学府仍是难如登天。 就像,去往流月城的最上层那么难。 他以前总是仰望着最高处的禁城,那里有神农主神殿,有所有高级祭司的神殿,有太学府……如此机关要地,若非特殊事情或者祭典时日,平民不得擅入。攸关流月城存亡的矩木,便扎根在那里。 矩木盘根错节,穿透了禁城城基的反面,继续向下延伸,支撑其下的城基。 风琊总是愤愤不平地想着,祭司和贵族居住在流月城最高的层面,照耀最多的阳光,而平民居于下方地层,这里光照更为稀薄,也更为寒冷。 风琊天资聪敏,四岁便入书院跟读。与他同堂的孩子也不是很多,时不时就又会少去那么一个两个,他们病了,然后就死了。 所以,他自入学到九岁离开,相熟的同学一个都没有,没有必要认识他们,你不知道他们什么时候就会死了。 所以,哪有时间和体力像贵族的孩子那样心无旁骛地研习功课,入太学府更是痴人说梦。毕竟,与贵族的少爷小姐不同,像他们这样平民的孩子,要能活到长大已是竭尽全力。 风琊很聪明,也很刻苦,他的母亲直到病重身亡,也一直相信她的儿子与众不同,终究会脱离这里,进入禁城,甚至学成任命高级祭司。 她没有看到这一天,但她是对的。 风琊站在太学府的门口,流着眼泪,绝非什么喜极而泣,反而是愤恨的,不知道满腔的愤怒却是向着谁。 他愤怒地想,我会比他们都强的!那些贵族的小鬼们,都去死吧! 这时候,另一个跟他同样穿戴的孩子,从后面疾跑过来,跑过风琊身边,眼角余光瞥见他,却慢下几步,停住了。 然后,这个陌生的孩子走回几步,小心翼翼地问:“你……在哭么?怎么了?” 风琊急忙又拿袖子擦眼睛,然后凶狠地瞪了那个孩子一眼。他知道,自己长了一脸凶相,就算是大人见他耍横的嘴脸,都会心里发毛。 然而对方不怕他,带着那种贵族少爷特有的,不谙世事的傻气,仍是一眨不眨地看着他看。 风琊被他看得恼羞成怒,破口大骂:“你看个屁啊!” 那孩子无辜地问:“哎?你干吗要说自己是个屁?” “…………” 风琊恨死他了! 那孩子看他脸红一阵白一阵,却笑起来,他当然是故意的。 他有一双漂亮的灰色眼睛。 他笑的时候,特别,特别的好看。 他说,好啦,快进去吧,外面冷死了。莫非你也是迟到了?才怕得哭?你一定是新来的吧。放心,我知道有个地方可以遛进去,先生一定不会发现,你跟我走吧! 对了,我叫谢衣。 风琊被他拽进太学府,室内室外如两个世界,他顿时就被五色石焚烧的暖气从头到脚的包裹住,舒适的热度,他全身的毛孔都舒张开来,骨头都要融化了。 风琊一辈子都没感到过那么温暖,而那个孩子,见怪不怪的样子,已经带他赶往一条暗道,风琊想,他这种贵族小少爷想必一生下来,就一直是在那么暖的方,他恨他! 他瞪着眼睛,看着来来去去的学子,他恨他们所有的人! 当然,风琊最恨的还是谢衣。 从这初见的一刻开始,恨了他一生一世。 —— 华月的人已经来催促了他三次,风琊不把她放在眼里,直到华月亲自前来,同时带来了沈夜的命令。 大祭司命他独自前往下界,暗中留意谢衣之徒言行,没有旨意,不可妄动。 风琊心中冷哼,这是把他当成查探的小卒在用么?若非下界一行不违他的计划,他真想继续摆摆脸色给沈夜看。 他现在有这个资本。瞳是个废人,华月只是个女人,都不堪大用,算来算去,沈夜身边已经没有可用之人。 话说回来,当初,也不过是多了一个谢衣罢了,整日不务正业,又顶多少用处?沈夜却像什么都很安心似的。 看看,傻了吧,老子就知道,谢衣那厮,装得老实,根本是不可信的。 百余年前,一朝师徒反目,沈夜被刺激得不轻,几乎性情大变。活该,风琊想,谁叫他当年不选自己当徒弟,非要选谢衣呢? 若老子是大祭司,肯定会选老子当徒弟啊。 风琊在心里嘲笑了这事情有一百多年,仍觉得有必要继续,越想越觉得沈夜带眼不识人,更是觉得自己比沈夜高明多了。 看吧,很快,他就会确知矩木的真实状况,沈夜也不得不对他开诚布公,让他进入核心。 除了风琊,沈夜还能仰仗谁呢?这世上再如何不公道,风水也终究是转到他身上。 所以,他为何要听沈夜的?风琊心情愉悦地盘算着,他这次下界,就直接宰了谢衣的徒弟来开开心。 *** 风琊记得那一天,是这样开始的。 邻座的女孩子小声地问他:“风琊,昨天先生布置的题目,你算出来了么?” 他眯着眼睛,嘿嘿一笑,他眼下的肤色本就有点黯沉,所以熬了一夜的黑眼圈倒也不太看得出,“当然算出来了,你当老子跟你一样蠢?” 那女孩子被他这么一说,倒是没有当场翻脸,她也知道,风琊确实是天资出众,无论法术、算学、诗书,都是学生中的翘楚。 而她被功课逼得没有办法,只能继续好声好气地求他:“那能不能让我抄一下?” 风琊轻蔑地笑,“老子凭什么给你抄。” 凭什么?他熬了一晚上才算出来,就那么两句话,就想抄过去?不如他聪明,又不如他刻苦,凭什么就想跟他平起平坐?笑话! 那道题难度极大,只怕没几个人能算的出来……最好没有人,最好只有他一个人! 他心里想,谢衣要是也没算出来就好了! 他这么想着,谢衣就来了。 谢衣平时不会那么早来,能不迟到已经很好了。所以那个女孩子本来以为不能寄望他,此时却像是又找到了新的救星,“谢衣,昨天的题目你一定算出来了吧,能不能借我抄抄?” 谢衣却苦恼地说:“唉……我昨天忘了抄题目回去呀,所以才早些来。要不,你先把题目借我抄一下。” 风琊心里满是幸灾乐祸,然而很快的,他就笑不出来。 因为谢衣抄完题目,没多久,就把题给解了出来,然后他墨迹未干的竹简在整个学堂里被传了一圈,同窗争相抄袭,场面十分火爆。 太学府里的就是这么一群只会 分卷阅读84 - 分卷阅读85 [古剑二同人]终夜 作者:扒亵衣 分卷阅读85 抄袭的蠢货!风琊恨透了他们,更恨透的谢衣。 他默默地决定,等到先生来了,他要告发谢衣,告发所有抄功课的学生!这绝对没有做错,错的是那些人! 时间近了,风琊听到先生在檐廊里的脚步声,便忽地站起来,跑到外面。同窗们抄得热火朝天,没有人注意到他。 风琊跑到先生面前,行了礼,“先生!” 先生突然看见他,却是一愣,“风琊……我正要找你。” 风琊还没来得及告发谢衣和那些学生们,先生却告诉了他一个噩耗,“你的家里传来讯息,你父亲……昨天不幸离世。你,可以告假,节哀顺变。” 风琊没有告假,每一节课程他都不会落下。 他只是麻木地走回课室里,肩膀好像撞到了什么人,有人叫他的名字,他完全没有理会。他回到自己的位置上,然后趴下来,把脸埋在手肘里。 就像他出去时一样,没有人注意到他。 他出身贫寒,性格乖张,就像一小块阴影,无人问津。 他趴在桌上,先生知道他难过,没有责问,其实他一滴眼泪都没有掉。 进了太学府就不能任意离开禁城,父亲远在下层,是活着还是死了,其实也都是见不了面的,死了还是活着又有什么区别。再也没有亲人,也没有牵挂了,可以终年留在太学府里潜心求学了。他一边这样想着,一边听着课,一字一句都没有漏掉。 他从早课一直趴到放晚学,听到其他的学生都嘻嘻哈哈地结伴离开学堂。 贵族们的宅邸都在这片上层的禁城之内,所以那些同窗的贵族子弟都可以回家,可以每天见到自己的双亲,跟父母说话…… 这个时候应该已经没有学生了,课室里的五色石自动停止燃烧,温度骤然就降下来。 风琊趴了一天,四肢都麻了,他本来只是怕别人看到他哭,那些人讨厌他,就像他仇视那些人,他不想被人看笑话。结果其实没有人注意到他。 他想,自己很坚强,也没有哭,要是那些贵族小孩一定会哭得天昏地暗了,他们都是废物! 寒气从他的脚尖开始漫延上来,他知道自己不可能这么睡一晚上,但是他一点也不想动。 忽然感觉到法术的波动,脚上忽然就暖了。有人? 他向下一看,桌子底下被人放了一团橙色的灵火,正发出源源不断的暖意,还有一双小脚穿着雪白的布袜,从桌子的对面伸过来。 他抬头再看,只见是谢衣坐在那里,抱着膝盖,双脚凑近在烤那团火。 风琊没好气地问:“你这是干嘛!” 谢衣说:“我也冷啊。” 风琊哼了一声:“你怎么还在这里,怎么还不走?!” 谢衣歪着头看他:“那你又为什么不走?” 风琊咬牙切齿地说:“关你屁事!” 谢衣嘿嘿笑道:“是啊,我关心你嘛。” 讨厌的记忆又回来了…… 有这家伙在,课室是待不下去了。风琊站起身来,双脚都已经僵硬了,疼得他龇牙咧嘴。 而谢衣见他终于打算回宿舍了,也把鞋子穿回去,抖抖袖子,熄了那团灵火,冲他一笑。 “那我走了。” “你快走啊!”风琊绞紧眉心,整张脸都皱起来,“你在这里耽搁那么久,你爹娘不管你么?!” 谢衣一边向外,一边平静地说:“我家里没人了。在前年的时候,爹娘也都过世了。” 风琊一惊,心里像被什么东西刺了一下。 谢衣站在院中,月光花影落了满衣,也不知是对风琊说,还是自言自语:“人死不过轮回,他们现在大概都再世成了比我还小的婴孩了吧,若是有缘再见,倒是应该我哄哄他们才是了。倘若他们还流连在忘川,必然也是十分思念我,正如我思念他们。所以,我觉得更要活得好好,免教他们担心才是。” 风琊看着他背向自己挥袖作别,小小的身影孤零零地走上归途。 他叫住他:“谢衣!” 谢衣疑问地回头,风琊嗫嚅片刻,结结巴巴地问道:“……你……爹娘去世的时候……你哭了么?” 谢衣眨眨眼睛,叹口气说:“当然哭了啊,哭得眼睛都睁不开了。” 他在说完之后,立刻就转身向着远处走去,似乎是完全没有看到什么异状。 风琊的眼泪几乎立刻就掉了下来。 谢衣他也哭了,他不算是输! 他对自己说,也对步向忘川的娘亲说道,我没有输!只是,我很……想念你…… 夜幕中的清辉如神明淡漠的目光,愿祂,照亮你的归途。 【章二十八】 初七几乎没花多少工夫就在星罗岩追踪到了乐无异一行人,准确地说,他是先追踪到了贪狼祭司的术法,然后,看到那个在捐毒远远望过一眼的绿裙女孩,心无城府地追在风琊的骨蝶后面。 “好漂亮的蝴蝶呀!” 他不禁感到这次任务前途渺茫,从而以手扶额。 想来砺罂曾经几次意图诱骗沈曦,所用的招式倒也极为类似,他在流月城中的时候,也要定期清理那些似乎会招小女孩儿喜欢的诱饵,什么紫色的小鸟,紫色的小兔子,紫色的小蝴蝶之类,色系倒是十分好认。 但是,曦小姐毕竟只有四五岁的心智…… 于是,盯着谢衣之徒等人变成了初七所接到过的最为坎坷的一道任务。 倒不是说有多少艰难险阻,相反,正是因为他完完全全地插不进手。这无疑于令一匹日行千里的良驹堵在八抬轿辇之后,一步一停,缓慢得快要绊着自己的腿,于是渐渐地就生出怨气了。 纵然称不上队友,也不能眼见她踏入陷阱,更何况初七要杀风琊,也需要一个无人打扰的环境。他小臂暗器放出一道疾刺,击碎了那只骨蝶。 初七的动作很快,那个女孩子对发生在眼前的事情都毫无察觉,“……咦?不见了?明明是往这里飞的呀。” 他心里不耐地念着,快走,虽然骨蝶已毁,但继续留在此地,风琊仍会追索而至。 “阿狸,你也没看到?唔……难道跟丢了?”女孩子惋惜地摇晃着身子,青葱裙裾随着她柔美的腰肢款款摆动,如同一株随风摇曳的柔软植物,“好可惜,还以为能仔细看一下呢……” “阮姑娘,你在找什么?” 初七看着来人,那是一个青年,他走近那个阮姓女子,她叫他夷则。他们两个都漂亮得不似人类。 初七以后会慢慢知道,这对璧人实际上确实都算不上是人类。 夷则用灵力为她凝成一只冰蝴蝶,阮姑娘开心地说她可喜欢了。 初七看不透他们的步调,这是在干吗?不是来寻找昭明的么?夏夷则和阿阮自然无法感知初七翻腾不休的心语,仍是像一对无忧无虑的小鸟一样,在这个浊气浓重且步步危机的地方,旁若无人地谈情说爱。 这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那么年轻,又那么相爱,在一起的时候美得像一幅画。初 分卷阅读85 - 分卷阅读86 [古剑二同人]终夜 作者:扒亵衣 分卷阅读86 七错开目光,不也挺无聊的么。 那些甜蜜的话语与他全不相干,作为一个优秀的密探,初七懂得自动过滤掉毫无价值的信息,直到他听到那个名字。 “谢衣哥哥说,你们人喜欢把东西送来送去的,这好像叫什么有来无往不讲礼貌……谢衣哥哥还说,两个人在一起,谁送对方的东西多一些,就会把对方记得牢一点——所以,你会记住我了?” 初七没有什么表情,眼睛里却有些冷然的不屑,谢衣……这话简直荒谬至极。 他不由思及自身,初七所有的一切都是主人所赐予,沈夜难道就会因此多记住他一点?反言之,谢衣又是欠了主人多少馈赠,以至念念不忘。 那么,我呢?身为傀儡,哪怕是自己的性命也都不能自主,所以一无所有,无可相赠,不就应该安分守己,一无所念才对? 可是事实却是南辕北辙。 “……谢前辈……到底都跟你说过些什么……” 那位叫做夏夷则的青年显然对此话的态度也颇为无奈和不以为然,倒是让初七对他产生了些微好感。 若真是能够这样来计算得失,其实也不错。 初七无聊地想着,自己便代替谢衣偿还他对沈夜所亏欠的所有,是否就能将这笔账轻轻抹平了? 他摇摇头,然而,唯有此事,无有代者。他自己清楚,纵然是相同的相貌,初七也不可能代替谢衣在沈夜心中的位置。 偏是亏欠至深的,最是锥心刺骨。 他人即地狱,他想不管是自己还是沈夜,虽然互相伤害,却也同病相怜,都是不能对心中的那个人产生期待的,能够把握的只有自己而已。所以沈夜为他自己造了初七,而初七也为了自己而继续忠于沈夜。 无论沈夜是怎么想,初七都可以继续地为他效命,将他心愿所指的东西献到他的足下,并且他愿意一直一直这样做下去,每多做一件事,都将沈夜记得更牢一点,直到下辈子都铭心刻骨。 心中冷笑过后,初七才觉出多年之前沈夜的感叹,实则竟是与谢衣之言如出一辙。 这世间,果真是没有什么因果善报吧。 所以,公平或真理有何意义——若是你唯一在意的人,偏偏迷信那谬误。 而那边,阿阮仍是天真无邪地逗着夏夷则,“我问你,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青年面色局促,微微发红,“谢前辈有没有告诉过你,什么情况下,一个人会讨好另一个人?” “……借钱的时候?” “………………”青年很是无语。 “不对吗?那……谢衣哥哥说,要是一个人突然对我很好,要么是想问我借钱,要么就是……喜欢我?” 如果不是借钱,就是喜欢。 初七愣愣地想,原来,钱……是那么重要的东西,重要到能与“喜欢”相取舍的地步? 初七现在有很多钱,很多很多钱。于是,他决定,就连一个铜板也不会还给沈夜。 这么天马行空地走了这么一会儿神,倒是把风琊给等来了,一切胡思乱想便都归于无形。 唐刀就悬在腰间,风琊所站的位置和角度也恰到好处,初七脑内算计着,以旋之剑气开局,攻其不备,趁他反应之时,施展影招近身重击,连续斩击,此时自己战意高昂,可与吾心同寂,一波带走。 他想得很美,却无法实施。初七只能眼睁睁看着那对以灵力作战的小恋人对风琊的骨蝶束手无策。 既然不敌,为何不走? 他心里不耐烦地想着,实在不行,晕倒也是个办法啊。可惜,所谓初生牛犊不畏虎,乐无异和闻人羽也很快赶到,四个小孩儿都到齐了,和风琊战成一团,于是逼得初七只得袖手旁观。 那些小孩儿倒也没有他预想的那么弱,甚至一度扭转了局势,逼到风琊异化为魔的程度,然后又有旁人搅局,助他们安然而退。 那么,接下来的时间…… 风琊正在焦躁地自语:“可恶,魔偶快要开始反噬了……只要去找沈夜……他一定有法子制住这些魔偶……” 初七初七站在高处,俯视着他的样子仿佛是在看一个已死之人,手掌在长刀上虚捋而过,锋刃发出炽焰似的光芒,灼灼逼人。 贪狼祭司大人平日对主人多有言辞不敬,私下动作频频,事到如今,弄成这副模样,就不要再去骚扰主人了吧。 再会,贪狼大人。 ◇ ◇ ◇ 贪狼祭司殉职的消息很快传进了流月城。 沈夜对此态度冷淡,声称贪狼祭司罔顾命令,贪功冒进,不过既然已经身死,便也就不再追究。他只是简单宣布了一下风琊原先职务的交接分配,具体细部由华月主持定夺。 于是那日,再无大事。 又过了一日,初七仍没有回来,倒是华月前来禀报,说初七每日都传信到她那里,知会寻找神剑昭明的进展。 目前,乐无异等人已寻得“影”,正滞留在星罗岩养伤休整。 这条消息本身倒是无甚亮点,只不过初七竟然会向华月发讯而非自己,沈夜略感诧异却不形于色,但仔细一想,初七的处置极其妥当。 这些细节方面的事情,他从来不需要沈夜特别提点,总是想得更加周全,也做得比他想象得更好。 初七就像一部精密高效的偃甲,不过是三言两语,就分毫不差地运转起来,从无失手,从无借口,交回他手里的结果也都妥妥当当。 就算他们之间无有私情,这样的下属,任是谁都是求之不得。 沈夜想起他的种种好处,他发现自己已经开始想念初七。 华月还在等他指示,沈夜没有什么特别的指示,事情交给初七,他很放心,便只是点头说:“好,那就让他继续盯着,随机应变。” 然而,等到华月告退之后,沈夜才渐渐坐卧不宁。乐无异等人受了伤,那么初七是否安好?他的传信中可有提及自身? 刚才,沈夜其实想说的,想嘱咐初七谨慎行事,多加小心。但是,需要透过华月传递,这话自然也就放在了心底。 “下界之人,灵力低微,能为难他的人不多。”后来瞳是这么安慰沈夜的,他对于谢衣本身的素质和自己的科技力都很有信心,“初七还是很抗揍的。” 这无疑把沈夜说得更为郁闷。 那时候,瞳坐在轮椅上搞他的研究,十二在一边来回转个不停,忙不迭地帮他递材料,贴标签,写报告。沈夜像所有百无聊赖的领导一样,无声无息地踱进来,既不说话,也不走,在瞳回头看他的时候示意属下们不用理会,他只不过是来例行视察而已。 于是,瞳和十二就真的没有搭理他,但仍然被来自背后的视线盯得浑身不舒服。 沈夜确实只是找了个有人的地方呆着,甚至连瞳究竟在做什么都没有细看——不过即使看了,此时也不大容易认出来。他的视线落在十二身上——瞳最新 分卷阅读86 - 分卷阅读87 [古剑二同人]终夜 作者:扒亵衣 分卷阅读87 制成的傀儡,如无意外,他应该也会是流月城最后一个傀儡了。 除了健全的肢体,瞳花了很大精力给他制造了一对义眼,让原本目盲年轻人可以看见这个世界。十二很珍惜这双眼睛,所以时时都带着护目。 不过沈夜还是见过他护目取下的样子,瞳将那双眼睛做得明亮透彻,仿佛是从未见过黑暗和阴霾。有了这双眼睛,那个青年连模样看起来都比之前漂亮多了,隐约有几分像谢衣当年的样子。 “嗯?这个是……” 直到瞳发出了错愕的声音略微吸引了沈夜的注意力,“还有什么东西能把你难住?” “你若是真无事可做,”瞳说,“不妨过来帮我看看这个?” 沈夜漫不经心地踱过来,心中也并非真的十分好奇。 在石台之上是一具剖开的躯干,胸腔向着两边打开,里面的血迹已经冲洗干净,无机质的肌骨和内脏结构明了,拼合严密各有对应的位置,间或还有残余的灵力化为光点逸散到空中。 和人体大致相同,但又不尽然。 比如他的血管是透明的,胃被设计成一个包裹灵火的囊袋,穿过脊骨的神经束为了链接方便标有不同的颜色,红色的那条连着仿佛是心脏的部分。 他的心脏,也是鲜红色的,却不是肉块,像是纹理细致的木石。 “这是谢衣偃甲动力的核心,”瞳向他解释,“你我都知道,强极则辱,刚者易折,玉魄、星屑之类稀有的灵物要在偃甲之内长期维持稳定是极难做到,但用普通木石灌入灵力所制的灵力盒,虽然安稳,又势必约束了偃甲的性能,只能做一些普通的工具,绝不可能达到模拟真人的程度。” 沈夜喃喃道:“但是谢衣做到了……” “是的,他用了一种方法,既可以稳定灵性宝物的发挥,使导灵栓不易被烧坏,同时又可以成倍地强化磁场。” “如此精妙,”沈夜语气毫无意外,谢衣不管做出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他都不会意外,“你搞不懂他是怎么做到的?” 瞳虚指了一下那颗鲜红的心脏,“我只知道秘密就在这里,然而上面却封有谢衣的秘术,我无法将之拆解,否则可能会爆裂。” 那颗心里面,藏着谢衣的秘密。 沈夜有如鬼使神差,顺着瞳所指的方向伸手过去。 在瞳还未及提醒的时候,他的指尖在那个胸腔中爆出嘶嘶的花火,毫无阻碍地穿越了秘术的阻隔。谢衣将这个秘密藏得再好,在他面前也无所遁形。 甚至于,他将这个秘密藏起来,并非是唯恐自己的技艺被人偷师,却正是为了等着这个人来发现。 那颗心脏突然跳动了一下,那只是错觉——原来,那颗心不是一个整体,而是用红色的线密密匝匝地缠绕而成,而现在,它突然就整个散开了。 他的胸腔里尽是散乱的红线,绕着骨骼,穿过脏腑……纷纷扰扰地缠在沈夜的手指上…… 沈夜屈起手指,轻轻握在掌中。像是谢衣小时候死搅蛮缠地粘着他,“师尊师尊,你明不明白?你到底明不明白?” 沈夜心里叹息,为师明白,全部都明白,别这么不依不饶的……倒是你自己,怎么就闹起了别扭,怎么样都不愿记起来了呢? “哦,原来是线圈。”瞳说,他已经想通了其中关窍,“顺着一个方向缠绕线圈,灵力通过便会产生磁场,圈数越多,磁场就越是强大,几乎可以无限增益。虽然我也搞不清楚,原理究竟是什么,不过知道这样的现象倒是可以加以利用,做一些事情了。” “嗯。”沈夜似是神魂未复,没有说更多的话。 他的视线落在线圈的中心,此时红线散开了,露出了核心的灵物,那是谢衣寻找到最适合做偃人之心的东西,像是手心那么大的一块璞玉,正发出幽幽的光华。 它的灵力饱含清圣之力,微弱却又绵长,上面刻着谢衣的印记——矩木之叶和偃术之轮,以及他的字迹: 我心匪石,不可转也。 【章二十九】 初七已经在星罗岩无所事事已经三天了,乐无异等人的效率拖沓得令他万念成灰。 在这段时间里,他听到了很多八卦,比如那位阮姓女子不是巫山神女,比如她的灵力无法自行恢复,覆水难收,又比如夏夷则其实是个半妖,以后下界的万里江山都将归他所有,再比如乐无异脑子里好像缺了根筋,打算拖着一条船去广州……诸如此类。 可是,这一切的一切都跟神剑昭明一丁点的关系都没有! 主人曾当着华月的面称他为自己纳之于袖的利刃,溢美之辞滥于言表,结果这么点事情,就耽搁了这么长的时间。 初七每天向着华月传送讯息,接二连三地写下“暂无进展”,令他几乎感到羞愧,好像谢衣之徒效率低迷也是他的错一样。 初七只能在息妙华的驻地左近漫无目地站着,也像是化身为星罗岩中又一头困兽,眼看着光阴流过荒蛮凌乱的墙垣便受着无形的煎熬,他想,这是在浪费时间。 但是,他毫无办法,时而消沉,时而恼怒。这种感觉于他非常罕见,他是心静若石的傀儡,这百年来,不管面对什么事情,都几乎没有什么大起大落的情绪波动,只是静静地欢喜,抑或静静地悲哀。 而现在,他的心却宛如被一根丝线系于九天的纸鸢,轻飘飘地踏不到实地,百年中他习惯了与之日夜相依为伴的一切,竟无法简单地伸手可及。 他离得越远,越久,便越是心慌意乱。 初七闭目凝神,不可如此,静下心来。然而,当他再睁开眼睛,星罗岩遍布与神农相关的遗迹,也都在提醒着他对于流月城的思念。 想回去,好想回去……他意识到这个想法的时候,倒是有一丝终究认清自己心意的了然和悲凉。 ……真的要依靠这些小孩儿寻到“光”么? 初七近乎绝望地想着,自己只怕是再也见不到沈夜了。 于是又等了一天,事情终于有了转机。乐无异从息妙华口中听到了从极之渊的异状,推测那可能便是“光”的所在。 他们终于要启程了,初七十分高兴,精神稍振,偷偷到前路帮他们把游荡的妖兽们都引开,以免节外生枝又碰伤了哪个。 谁知,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 那帮小孩儿走了没多远,就不好了,妖怪被师父抓走了。 “太华山……”初七感到一丝无力,“……莫非还得跟去?” 他又一次屈辱地写下了“暂无进展”送往华月之后,便是长叹一声,这些家伙毫无章法,要这么跟下去何时才能回去复命? 他喃喃,也只能尽快请主人示下了…… 初七正在这么想着的时候,忽然一道金色光点从天际降下,直坠到他的面前——正是沈夜的传讯,倒似是心有灵犀。 他将那个光点握在掌中,握了一会儿,那上面附着沈夜术法的气息,然后 分卷阅读87 - 分卷阅读88 [古剑二同人]终夜 作者:扒亵衣 分卷阅读88 ,他将之开启。 “若得抽身,便回来一趟。” 难道有什么变故?要在这个时候召唤他。但是沈夜的语气很随意,应该并没有发生什么紧急事态。 初七迅速回复道:属下即刻返回。 然而,沈夜的讯息很快又再次到来,“不必,你先行前往龙兵屿。” 新的任务么?初七看着那灵力书写的发光文字,龙兵屿?那是烈山部将要迁往下界的地方,向来防守严密,也是沈夜最为看重的所在。 初七打开了传送之阵,奔赴龙兵屿。 毗邻广州的南海中,是从极之渊。初七按捺下了自行寻找“光”的冲动,绕过鲛人聚居的明珠海,便与龙兵屿相去不远。 龙兵屿是沈夜精心挑选的迁徙之地,气候宜人,草木繁盛,在波涛之上宛如一块碧玉。 初七隐藏了身形登上龙兵屿内,巡视一周,未发现任何异状,此时岛上只留有少数祭司,皆各司其职以灵力修建民用居所和祭典神殿,他大致看了看,基本上已近竣工。 那么,自己这边的进度确实是落后了,主人是为了提醒他这一点么? 龙兵屿上的大祭司寝殿是较晚完工的一批,初七巡视到临近的地方也不由停驻下来,多看了几眼。 这座寝殿坐落的位置与普通民居相当近,双层的石楼,后面有一座精致的小院落,比起流月城中的紫微祭司神殿这算是相当质朴,只能从建筑的装饰和刻印上能够认出这将是烈山部大祭司所居住的地方。 不过,这座宫室的用工却并非不讲究,听说完成当日,华月曾经亲自下来验过。 初七从这座宫殿中穿行,里面的正厅、卧室等等皆已布置完毕,即使暂时无人居住也有专人每日打扫,像一位美丽端庄的新妇,等待着它的主人。 然而,它的主人永不会来。 初七知道沈夜的全盘计划。在主人的计算中,紫微祭司必须是烈山部求生的代价,这没有什么不公平,以一人换一城,甚至可以说是相当划算。 故而,他看待这座精美宫室的感觉也是纯然的事不关己。书房位于上层,坐北朝南,一排窗棱虚掩着,淡青色的窗纸映着外面明媚的春光花影。 初七也不知道为什么,此情此景竟感觉有那么几分莫名的神往,不由地走过去,突然一阵风吹进来,撩拨开窗缝,忽地将之大开,吹得初七侧颊鬓发纷乱。 那风里有着海洋和花木湿润清香的味道,裹挟零星的绯红碎雪,纷纷扬扬地席卷了整座书房。其中的一片,落在初七的头发上,被他拈在掌心里。 他愣楞地看着那一点轻软的绯色,是流月城中所不得见的花瓣。然后他举目望去,洞开的窗牖之外,花团锦簇,百卉含英,那片绯红如霞光一般绵延而去。 那是一片漫无边际的桃花林。 桃之夭夭,灼灼其华。 之子于归,宜其室家。 负责打扫的小祭司想起自己似乎忘了将大祭司寝殿的窗户关严,待她急急忙忙跑上楼,书房中自是空无一人。窗户果然是被吹开了,和风熏暖,满室香花碎雪。 多漂亮啊!她的目光温柔起来,心想有什么关系呢,就算大祭司不来,又何必紧锁门扉? 这样,不也是很美很美的么? 此时,沈夜高居九天之上,收到了初七十分简短的回讯。 “属下,看到了桃花。” 沈夜敛目一笑,初七从不发送毫无实际意义的密讯,他很开心,曾经最喜欢的景致他果然还是会喜欢的。 于是,他的指尖凝聚灵力在空中书写回复道: 下界三月,桃花盛开,可缓缓而归。 ◇ ◇ ◇ “……哥哥、哥哥~小曦觉得好没意思哦……” “没意思?”沈曦觉得没意思,沈夜其实也觉得简直了无生趣,“……哥哥在等人,小曦自己玩会儿好不好?” 前日里,沈夜故作姿态地写下了陌上花开缓缓归,没想到初七还真就磨磨蹭蹭地至今未归。假客气遇上老实人,这未免也太缓了吧! 下界真有那么好,是想从花开看到花谢不成? “哥哥~小曦要听故事,你讲故事给小曦听好么?” 沈曦毫无意外地又忘记了那个被沈夜讲了一百年的故事,“上次哥哥讲到,神女姐姐喜欢司幽大人,可是司幽大人不肯和她在一起。神女姐姐很伤心……” 沈曦瓮声瓮气地复述着这个故事,见他没有反应,伸手扯扯他的袍子,“哥哥,后来呢?后来怎么样了?” 沈夜此时心浮气躁,耐性远不及平日,“已经说过好多回了,小曦又忘了吗?” 沈曦惊讶地眨眨眼睛,“咦,哥哥说过吗?可是……可是小曦不记得呀……” “不,是哥哥记错了,哥哥不曾对小曦说过……”沈夜按捺下焦躁的心,他想自己是怎么了,哪怕是火烧眉睫,泰山崩于前,他也要给小曦好好地讲完这个故事的。 后来怎么了呢?后来神女未获司幽上仙喜爱,直至寿终都不肯再见他。然而她亡故后,司幽却陷入长久的自责,最后不知所终…… 沈夜一直都是这样讲给沈曦听的,因为他不爱说谎,更不爱粉饰太平。 其实,每个人终其一生,最多也只有能一个好的结局,更可能连一个也没有。 其他的,譬如落花有意流水无情,或者,天高海阔物是人非,又或者,相濡以沫不如相忘于江湖……在沈夜看来,都称不上是好的结局。 他想要的太多,想要在茫茫浮世中找一个人,与他心意相通,生死与共,永不离弃。从两人相望的初始,一直到闭上双眼,再不睁开,哪怕少去一分半刻也都是缺憾。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沈夜突然感觉到了那个熟悉的气息,若隐若现地盘桓周遭,是初七……回来了。 碍于沈曦在场,而不得现身。 沈夜对着自己的妹妹飞快地讲完了那个故事,是一个他在一百年中都从来未曾讲过的结局。 “总之,神女和司幽后来经历了一些事情。他们最终会去往同一个地方,再也没有什么能将他们分开。” 听完了故事,沈曦非常高兴,她像所有年少无知的小女孩一样,只要听到两个人在一起,便以为什么都好了。 沈夜推说有许多政务要忙,哄着她去找华月。沈曦虽然不情愿,仍是乖巧地抱起她的兔子,向着殿外走去。 沈夜松了一口气,以为她便走了,谁知沈曦走到门口,却忽然又回头,眨眨眼睛,“哥哥、哥哥!那么,你和谢衣哥哥,也会永远都在一起么?” “…………” ◇ ◇ ◇ 人不作死,就不会死。 沈夜新近养成了一个十分作死的毛病。沈曦又是两度忘却了前事,他除了要为她讲巫山神女和司幽的故事之外,便会告诉她那个秘密。 因为这是他们约好了的,当那个人不 分卷阅读88 - 分卷阅读89 [古剑二同人]终夜 作者:扒亵衣 分卷阅读89 再生气的时候,沈夜要带着他去见小曦。 “哥哥喜欢的人……”小曦甜甜地笑着说,“他的名字,真好听~” 沈夜宠溺地抱抱她,“好了,小曦乖,去睡觉吧。” 究竟是为什么要自掘坟墓呢,沈夜并不是那个意思,不过即使变成这样他也并不后悔与沈曦说起谢衣的事情。 沈曦是他唯一的妹妹,最后的亲人。 然而,在他又哄得沈曦离开之后,初七却并没有出现。 沈夜只得开口:“既然到了,就出来吧。” 初七现身之后,向他落膝施礼,口称:“属下来迟,主人勿怪。” “无妨,要不教砺罂觉察,是得花些工夫。”沈夜从座上起身,几步走到初七面前。初七只是纹丝不动地跪在那里,如他平直的语气一般克己奉公。 纵不言声,但数日不见,沈夜十分想念他,难道他竟不得而知?他在下界又可曾挂念过? 然而,初七的无动于衷仿佛一道的无形的屏障,迫使沈夜在五步之遥驻足,千言万语也无从开口。 便也只好,先谈了一些公事。 沈夜已经听过华月奏报,昭明的事情令初七泥足深陷,自取得“影”之后就几乎没有任何进展。 “……他们中途遭遇意外,如今正耽搁在太华山。但那天罡两个多月后必须返回百草谷,想来也不会太久。” “两个月……太慢了。”沈夜嗤之以鼻,却也同样无可奈何,“你好生跟着他们,若有必要,就暗中出手相助,不必请示本座。” 初七点头称是。 沈夜也知道,若是真有什么可以加快乐无异等人的效率,初七早就会主动实行,根本不必请示他的命令。说是傀儡,一拨一动,其实在沈夜看不见的地方,他的主意却向来大得很。 “除此之外,还有什么要禀报的吗?” “没有,主人。” 那么,公事便就谈完了。 沈夜又靠近他几步,直到他的跟前,将手臂轻探出去,初七顺着他的示意而默默站起身来。沈夜的掌心仍是停留在他手肘的位置,若即若离地牵扯着他的衣袖。 其实,这几乎算不上是什么像样的触碰,但他们离得太近,近到他能够闻到沈夜身上散发出的神香,近到他必须承受来自沈夜身上仿佛带着热度的压迫感,近得令他几乎无法抬头,不然,便会撞上对方的鼻尖。 “多年以来,你几乎从未离开过流月城。”可能由于过近了,他的语气变得暧昧而狡黠,似在试探着什么,“本座问你,在你看来,下界与流月城,你更想留在哪一处?” 沈夜与他说话的时候凑得更近,温湿的气息扰扰,吹拂在他的脸颊和发梢,微微地发痒发热。 初七不禁退后一步,将右手置于心口上,若是傀儡也有心跳的话,这里一定会发出清晰的响声吧。 初七的却步示意着明显的疏离,令沈夜隐约有些怅然。而初七并未察觉,他正猜测着沈夜如此询问的意图究竟是什么。 沈夜遣他去赏过灼灼桃花,体会春风和煦,而流月城满目疮痍,行将崩溃,自是万万无法与龙兵屿相较。下界诸般好处,并非不令人向往,然而,却唯独没有沈夜啊。 初七说:“属下只想追随主人。主人在哪里,属下就在哪里。” 初七知晓沈夜目前的计划是要以身殉城,那么自己当然也是随之留守,但若沈夜改变主意,决定率诸城民破困而出,前往下界,那么他当然也会跟随去龙兵屿。之后的腥风血雨,他自也会全力支持沈夜与修仙势力对抗,蹈锋饮血,万死莫辞。 你问我想要留在哪里……难道不应该先告诉我,你想去向何方? 沈夜听到意外之言,语气中隐约失了冷静,“……你说什么?抬起头来,大声些,再说一次。” 他的话倒仍是说得美满,然而,又是否口不对心? 主人究竟是为何要执意询问……初七终于是想通了沈夜心中曲折。莫非以为我将繁花迷眼,乐不思蜀? 他之前归心似箭,赶回紫微神殿却正好听闻沈曦之言,说不介意是不可能的,而此时心中不悦自是更甚。 呵,果然,还真的当我是那叛逃之人么? 初七抬起头,他们虽拉开了一点距离,沈夜却仍是微微向前倾身向他,初七隔着面具的双眼正视着沈夜,就像以纯然的理性得出毋庸置疑的结论,纠正对方错误的常识那样理直气壮。 他再一次地朗声说道:“主人在哪里,属下就在哪里。” “……若是人人都如你这般忠心,本座倒可以省下不少心力。” 沈夜再次探出手臂,掌上发出光亮,“这个,你拿去吧。” 光亮中幻化出一柄刀型,在刀刃和刀柄相接的位置,有着精密复杂的机甲装置,隐约可见其中纠缠的齿轮和红线。 “这是瞳新制的偃甲刀,名叫‘忘川’,威力不俗,禀赋也与你相合。” “自蒹葭碎裂之后,也一直没有与你身手相配的长刀……”沈夜说,“召你回来,也是因为这个。你是我最忠诚的部下,理当厚待。” 蒹葭之事,是他们彼此都不太愿意提及的往事。那把刀对他们来说意义非常,沈夜不得已亲手斩断锋刃更是不祥之甚。 是故自那之后,沈夜便再也没有提起要为初七另寻佩刀的念头。 已经损坏的东西,便就是坏了。 纵能修理改制,又或者另寻替代,每次看到时,也还是会不由自主盯住那些裂纹和缺损,记起那些物是人非…… 初七恭敬地接过忘川,不自觉地轻抚露在外面的那一截红线,却不知为何升起一种莫名的情愫,分不出来是欢喜抑或是悲伤。 他不明就里,只好将注意力集中到一些无关痛痒的事情上,灵磁感应,螺旋增益,瞳大人的偃术是愈发精进了。 初七从来不会去怀疑自己为什么只一眼就将原理机窍看得明明白白。 世间偃甲,大多是雕虫小技,他向来就是一看就透。 沈夜正在对他说,“但我希望,你这柄忘川,永远不会有指向我的那一天——本座唯一不能容忍的,就是背叛。” 而初七现在回想蒹葭碎裂之时,自己虽然是受制于砺罂,然而毕竟是与他兵刃相向。这一幕对于沈夜来说,只怕是谢衣背叛之昔日重现,以致旧伤迸裂,锥心刺骨。 “属下不敢。”初七低下头。他想,原来……沈夜是真的不信任他…… 之前还好,但近来,因为谢衣而与沈夜多有龃龉,他便怀疑自己疏远了他,终将步上那个人的后尘。 甚至不仅是如此,远至谢衣叛逃,近至桃花妖娆……总之,种种因缘,他只怕是预想了所有听闻初七背叛之时的情景,并且确保自己在任何情况下,都能平静地报以一声冷哂,“哼,不出所料。” 究竟要如何,他才肯相信? 初七转而自嘲,既是不信,刻意之举也都是可疑,“属下的性命归主人所有,任凭主人处 分卷阅读89 - 分卷阅读90 [古剑二同人]终夜 作者:扒亵衣 分卷阅读90 置。” 沈夜根本就不明白,自己是何种感受。 无论如何,自己都不会背弃沈夜,初七这样想着。生而为人,欢欣愉悦本就不能长久,一个人不可能,两个人,更不可能。就算是再多争执和分歧,一切的分歧和争执都在相守相伴的前提之下,才能时时发生。 他不会离开沈夜,至于其他的事情…… 他们还有时间,初七相信,什么事情都可以慢慢变好。或者,他们已经没有时间了,那么最终的灭亡猝不及防地到来,将生者一切短暂的苦乐悲喜都变得毫无意义…… 所以,无论如何,他都不会背弃沈夜。 他真的可以毫无犹豫地斩下自己的右手,而只愿沈夜如那个人的头颅一般,仔细收下。 一时无话,气氛也冷到了极点。 隐约听得一殿之隔,沈曦正与华月为伴,和着箜篌,唱起一首歌。 雨轻风色暴,梅子青时节,鶗鴂报芳歇,尽日花飞雪。 她这么天真稚嫩的童声唱起这般闺怨的曲子,很有几分少年不知愁滋味,为赋新词强说愁。 沈夜见到初七微微偏过头,似是在认真听着。 天不老,情难绝。夜过东窗凝残月。 心似双丝网,中有千千结。 “主人,”他被这歌声提醒了什么事情而出声,“属下还有一事。” 沈夜因他语气软化而不禁侧目。初七手中发出微光,调取出一样事物。那像是荷叶困束起的两个小包,沈夜亦柔声问道,“这是何物?” “主人曾命属下体察下界风物,”初七回答道,言语中却不知为何有些紧张,“这是……属下在广州……偶然购得的食物……是以下界丹桂,洒以甘草水,和米舂粉所作。名为,丹桂花糕。” 他又补充道:“属下试过,觉得清香可口,便带回来,曦小姐偏好金丝果酱,想会喜欢这类甜食……” “你懂得与下界之人交流,自是一件好事……”沈夜喃喃道。 他的心思不在话语之上,只是想起从前谢衣也对沈曦极好,总说着要去下界带些东西回来给她,直到今天,才终于是实现了。 他转而笑起来,“有心了。等会你跟本座一起,给小曦送过去。” 他伸手接过两个荷叶包,然而初七却又慌忙提示他,“主人,这包是给曦小姐,另一个……不太一样。” “哦?”沈夜眉峰微扬,“如何不一样?” “属下不知……”初七似有什么难言之隐,“可能……属下好奇,就试试多加了几味香花,结果,看上去就……不太一样。” 沈夜狐疑地解开系绳,打开那张荷叶。 里面寥寥数块糕点,呈现出大小不一的桃形,颜色也是有如桃花一般鲜艳的粉红,其实还是挺漂亮的,他抬眼问道,“这里面,加的是桃花?” 初七有些无措地答道:“也有桃花……还有槐花、樱草、茉莉、蜂蜜之类的……其他的,都不如桃花显色……但是味道还是有的……应该是吧……” 沈夜若有所思地看了片刻,他身为神农后裔,通晓草木药性,也比初七自己都更为熟知他的秉性。 但他,终于还是拿起了一块,很是慎重地放进口中。 那厢,终于换了一首曲子,沈曦的声音清甜无辜,将一首悲曲也唱得欢悦: 去年今日此门中,人面桃花相映红。 人面不知何处去,桃花依旧笑春风…… ◇ ◇ ◇ 初七不仅是给沈曦和沈夜带了东西回来,他给整个流月城的人都买了广州的风物。 毕竟,要在一天之内花光伍佰贰拾壹两壹分叁厘黄金外加几乎同等体积的银两并不是简单的事情。以当时在广州的物价,足可置备一座三进三出的大宅院,兴许还绰绰有余。 更加麻烦的是,金银过于贵重,其实并不能直接流通于市,皆要兑成铜钱。 初七没有这么多闲心,只将金银切成小块。 店家本是不敢收的,但是看他气质阴鹜,不知来历,总之是招惹不起,况且,他出手十分阔绰,要的货物无甚稀奇,量却很大,全然不还价,也不要零找。 谁也不至于与钱过不去。 初七收了不少杂货,有五色琉璃棋子,螺钿漆盒,钧窑莲花碗……等等不一而足。 店老板脸都要笑歪了,一边亲手奉上好茶,一边殷勤地问,“小哥,旁边的那绸布庄也是小可名下,要不要也看看?云锦苏绣,应有尽有!” 也无不可,初七便转到隔壁,又随意挑了些精美的绣屏和汗巾,“这个,这个和这个,不要。其他的都包起来。” “英雄真豪气啊!”老板心花怒放。 “小哥你如此豪爽,小可也聊表寸心!看小哥身上这身衣裳,这土布织法……啧啧,都不知哪朝哪代的,结实倒是结实,寒碜也是真寒碜,穿在小哥您如此金贵的身上,真是美玉蒙尘,实在有损身份!小可这边正有一套衣衫,与小哥正好身形相合,不如就赠予小哥,就当交个朋友!这一身,小可本来还舍不得卖,想留着出样的,款式图样是由都城长安那边星夜传来,是最时兴的胡服窄袖,绝不比抱云堂的差……” “不必。”初七只是冷冷地说。 老板马屁拍在马脚上,碰了一鼻子灰,“嘿嘿……嘿嘿嘿……衣不如新,人不如故,小哥你倒是念旧之人。” 初七要的量太多,调货花了一些时间,他在店里等着,坐得笔直,面寒如水,店内平白无故都压抑了几分。 “小哥,这一上午的,觉不觉得饿啊?看着还有些时候,要不您上醉仙楼要个葫芦鸡,或者同盛堂的腊牛肉怎么样?” “……”初七冷淡地说,“我不饿。” 店老板看得出他不爱与人交际,却也不敢怠慢,仍是让伙计买了些糕点,备在他手边。 初七等得无聊,才顺水推舟试了一块,当时就震惊了。 流月城的人,不饮不食,从不觉得饥饿。 但是,世间竟有如此美味的东西! 至此,新世界的大门被打开了! 邱氏的丹桂花糕,名动以美食著称的广州城。她每日午时开售,巳时开始便已经有人候着,每人最多也就买两包,最长的时候可以排出整整一条街去。 要不是看在拢珍坊老板也是这条商街有头有脸的人物,否则也开不了这个后门。所以初七即使再想多买一些,却也没有门路了。 他舍不得再吃,把其余的都包起来。 不死心地出去又买了别家的,却怎么也不如邱氏做的,也唯有一梦源的镜糕可勉强与之同日而语,且不限数量。 他只能退而求其次。 “究竟有何差异……”他百思不得其解。 “小哥,你是说邱氏的丹桂花糕?那当然不一样的啦。”一梦源的伙计见他买得多,自然也就热情不少,“她家的丹桂树长在白云山上,吸取日月精华,阳光雨露,到了八月的时候由她亲手 分卷阅读90 - 分卷阅读91 [古剑二同人]终夜 作者:扒亵衣 分卷阅读91 摘下,再用同一棵桂树上采下的桂花蜜和甘草水泡渍。然后米粉也不是普通的米,是南洋运来的泰米磨粉,蒸熟,过筛、除杂、入模,整整十八道工序……” 伙计滔滔不绝地讲着,初七也用了难得的耐性,认真听着。 早春时节,丹桂自是无处可寻,但除了这个之外,其他的……好像,也没有那么难…… ◇ ◇ ◇ 盛唐之后数百年,官修药方百卷《圣惠方》曰:桃花一两,面三两。和面作馄饱,熟煮,空腹食之,至日午后,腹中如雷鸣,当下恶物。 沈夜感到自己大约是快要死了。 乐无异等人此时拐去太华山,不仅耽搁了寻找昭明的进度,也浑然不觉地错过了打败流月城大祭司的最好时机。 纵然,沈夜吃下那口甜心糕的时候就知道一定会有后果,什么事情都有代价不是么?但他便是没料到后果如此严重,几乎不堪承受。 此时沈夜斜倚在座上,面如死灰,体内为寒气浊气所侵的病症,以及神血烧灼之痛,一齐爆发出来,肉体同时受着两种迥异的痛苦,一边被烈焰炮烙,一边却在自行腐烂。 这倒也不关桃花的事,沈夜有神血护体,只要不是让神农本人也死于非命的断肠草,即使是一般毒物也不能伤及紫微祭司分毫。 这也不关初七厨艺的事,虽然那确实不是一般的难吃,而是难吃得要命,但如果那只是难吃,那该多好…… 开天辟地以来,轻清者上浮而为天,重浊者下凝而为地。单单呼吸浊气便会要了上古人兽的命,下界重浊之地中长出的作物,对他们来说更是穿肠之毒。 烈山部人这段时日,九成以上已经接受砺罂魔化,能够如下界人一样摄取饮食,但如沈夜这般至清强横的神血体质,下界浊物入体,却是万万无法相容,就像是滚烫的油锅里被泼进了一瓢冷水,在他体内激烈地爆裂四溅。 没有其他办法治疗,势必是要等到这一口浊物,他在体内被慢慢烧成灰烬,才能得以平息。 初七留在他的身侧,之前他惊慌之下想要去找瞳大人而被制止之后,就再也拿不出任何主意。瞳早就提醒过沈夜,一旦他出事,初七所有的理智和高效都将搅成一团乱麻,再也不堪一用。更何况,这次竟然是他亲手造成的。 他想必是自责得要死,却也束手无策,只能留在沈夜的座旁,默默无言地陪着他忍受煎熬,一动不动地望着他的神情变化。 沈夜想,他是被自己吓坏了。 沈夜又想,他活该。谁叫他跟自己赌了那么长时间的气…… “初七。”沈夜叫他一声,示意他伸手过来。 “主人!”初七的声音十分焦心,迅速地靠近了他,自觉自愿地伸出手与之相握,乖顺得再没有一点脾气。 沈夜得寸进尺地将手搂到他的后腰,稍稍一带,手上的力气与轻拂一朵花的芬芳所用的相仿,初七自动地屈膝跪到座上,便被带到沈夜的身上。 所以,什么事都有相应的代价,而咽得下这代价,也往往会得到补偿。那块甜心糕终是被沈夜镇压下去,他现在感觉好多了。 初七的手却冷得像冰一样。 沈夜又故意刺激他,“本座要是就这么死了,你要怎么办才好?” 他本以为初七也不过也就是说说以死谢罪或者生死相随之类,而初七竟是浑身一僵,念了两句,“属下……属下……” 声音便似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再也说不下去。 自己是不是过分了呢,沈夜刚想出言宽慰他几句,初七却突然俯身搂住他的脖子,慢慢搂紧了,“主人……属下可不可以,改变答复?” “嗯?”沈夜轻轻拉他,想要看看他的脸,然而初七抱得很紧,丝毫也不离开。 沈夜只得听他的声音在耳边说,“如果属下真的可以选择,能不能与主人一起去往下界?” 沈夜略微诧异,“……你在说什么?” 初七方才是真的以为沈夜会死掉。 初七一直都知道沈夜会死,他自己也会死,当然,所有的人都会死。他见过多场死亡,那些都没有给他造成多大的困扰。 生者为过客,死者为归人。 人的生命,说轻也轻,说重也重……就如同这座流月城,笼罩着浑圆透明的神裔之光,再如何堂皇灿烂,也不过只是一戳就破灭的泡影,终将消逝得轻而易举。 初七一直知道,在不久的将来,这些庄严肃穆的神殿都将灰飞烟灭。他会和沈夜留在这里,直到化为空中的羁尘。 他知道沈夜是这样计划的,所以也一直是这样等待着。他总是抱着一种微微仰望的角度,追随着沈夜,说来流月城覆巢累卵,但是在沈夜的身后,他便无所畏惧。 然而,就在方才…… 初七终于知道,自己原来做不到眼睁睁地看着沈夜忍受折磨,一点一滴地耗尽生命。 在他的眼中,沈夜明明是那样桀骜又骄傲的一个人,没有什么东西可以将他打败,令他低下高贵的头颅,纵然是伤病、叛乱、灾劫、天谴……甚至,死亡。 就算是任性至极的话……你可不可以不要死? 初七恳求他,“龙兵屿也可以,或者远离烈山部,到哪里都可以……不要坐以待毙……” “初七。”沈夜明白了他的意思,而低声叫他的名字。 “下界之人并非不通情理……如果,好好解释的话……不,即便不能求得谅解,我们也有余力自保的。” “初七。” “……或者,只是改一点说辞,说矫旨篡逆之人虽然没有死去,但已然潜逃,与烈山部全无关系……” “初七。”沈夜轻抚他的背脊,心想是自己不好,便不应该这么吓他,“冷静一下。” 初七果然安静下来,但是他并不能做到冷静。 他本是没有心愿的人,在离开沈夜下界的时候,他以为他知道了自己的心愿了,唯有到了那时,他才会生出心愿。 他只愿能回到沈夜身边。 然而,唯有这个心愿,分明易如反掌,却不可随心妄为。他仍是在任务中消耗有限的时间。 现在,他终于清清楚楚地知道了,比回到沈夜身边更加重要。 他想要沈夜活下去。 他想,自己的心愿与沈夜的心愿并不冲突,他要救烈山部,而自己想要保护他。 所以……他心中已然下了决断。这件事情,必须不惜代价完成。他必须带回昭明,至于乐无异等人,决不能让他们前来流月城。 沈夜对他的想法,自是全无了解,见他不再说话,便道:“我带你去个看一样东西。” 他们的身影消失在法阵的光圈中,初七感到夜风微凉,竟已经移到了室外,脚踏到崎岖不平的地面,眼前是紫微祭司神殿。 原来他们是身处那尊巨大辟邪像的头顶,身边是它那两支巨大的鹿角。 “本座小的时候经常偷偷爬上来,呆 分卷阅读91 - 分卷阅读92 [古剑二同人]终夜 作者:扒亵衣 分卷阅读92 在这个地方想自己的心事,”沈夜说,“你转过来,看那里。” 初七艰难地放开沈夜,心中宛如惊弓之鸟,害怕着若是放手,这个人似乎就会消失一样。他顺着辟邪像的方向,向外眺望。 “这里几乎可以看见整个流月城,风从哪个方向吹过来,都能隐约听见哪里人家的声音。” 是的,风中传来细微的欢笑声,在笑什么却也听不真切,但连绵的房舍都亮着灯火,清晰得宛如从天上垂落的星光。 “他们今天都很开心。”沈夜说,“族民久困城中,除了神农寿诞,鲜少能如此开怀。” 初七说:“是的,主人。” “是因为你。” 初七稍感诧异抬头看他。 初七带回来的东西早已分配下去,这些东西在下界虽是寻常事物,但是对于流月城中却是十分稀罕。 且因为沈夜中毒在先,镜糕之类的食物都十分小心地只给了已受魔化的族民。 “你做得非常好,”沈夜也望向他,“知道为什么本座这么说?” “属下带回的东西,让他们高兴。” 沈夜微笑摇头道:“并不止于此。” “属下……不明白。” 沈夜知道他不明白,这是他独自烦恼过的事情,却也无人可商议,“族中之人,自负神裔之后,善驭灵气、寿数长久,对于下界之人其实是多有偏见。用瞳的话来说,充其量是些会说话的兽类,还谈不上人。目前,我们与外界交流有限,下界在他们想象中,不过是脏臭重浊的荒蛮之地。” 即使给烈山部打开生路,仍会有相当多的人宁可困死在天上,也不愿沦落下界。 但是今天,他们终于看到了下界之人虽然灵力微薄,却可以做出各种美丽奇妙的东西。他们把玩那些玲珑剔透的琉璃棋子,琳琅满目的漆器,栩栩如生的刺绣…… 他们亲口尝到,这个世间有他们从未吃过的美味。 那些东西,都在下界。 “不仅要活下去,还要活得好,活得更好。”沈夜意味深长地看着他,“你不也是这么认为的么?” 这句无可指摘,初七也便点头道:“是的,主人。” “所以,本座让他们下去,不是为了与下界开战,骨肉分离,担惊受怕。”沈夜的目光飘远,飘到那广博的灯火,每一点都有着一户相亲相爱的家庭,他说,“他们不仅要活下去,每一天,也都将如今日这般……” 初七明白他的意思。 所以,沈夜,是不能活下来的。 【章三十】 初七明白他的意思。 想要得到什么,就必须付出代价——必须有人,付出代价。 所以,沈夜,是不能活下来的。 身体忽然一晃,轻飘飘地只如入了旁人的幻梦,睁眼只见满天星光,沈夜将他压在那支鹿角之上,他的一只脚从浑圆的柱形上滑下去,几乎悬空,下面危险的高度仿佛有着诱人的吸引力。 “本座再问你一次,这一次,你可愿意与本座一起,走到最后?” 初七的回答由心而生:“主人在哪里,属下就在哪里。” 他们在星光之下亲吻,耳中听见不知何处吹来的欢声笑语,环绕在身侧,仿佛是得到整个世界的祝福一般。 “初七,到了那个时候,所有的人都已经不在,我们就在这里……” 沈夜凑近他的耳朵,轻声道,“就这么,一直做到灰飞烟灭……” 初七的耳际,便泛了红。 ◇ ◇ ◇ 神兽桃拔,或称符拔,曾为神农坐骑,人面、狼额、马身、牛尾,能除群凶,辟御妖邪。生一角为天鹿,双角为辟邪。在下界,上古神兽灭绝,记载寥寥,故而常与瑞兽麒麟相混淆。 紫微神殿之前的辟邪兽像,巍峨耸立,额头两侧生有鹿角,有一人合围那般粗细,延伸而出,几乎与地面持平。 鹿角梢上分枝上翘,缠绕有祈福的咒符,在长年的风吹雨淋中早已残破不堪,像一条条惨白的招魂幡随风飘摇。 风很大,吹动那些咒符猎猎作响,云翳却如在黑暗的激流中急行的柏舟,月光少去遮蔽,圆满而明亮,照到拥吻的两个人,正依依不舍地离开对方的唇舌,目光却仍然执着地缠在一起。 “今晚,就别走了……”沈夜用只在两人之间的低声小心询问,“……好么?” 反正那些小孩儿一定不会那么快就从太华山上下来,但是沈夜言语中的暗示,却是显然是心猿不定,意马四驰。 初七的目光藏在呆板的面具后面,但方才的深吻中酝酿出来的喘息使他的声音中带了某种彼此了然的渴望,“是……主人。” 说罢,他竟主动地再次靠近,两人唇齿距离不过一线之隔,随着喘息而若即若离地触碰,谨慎矜持却又近乎急不可耐地向沈夜索求亲吻。 沈夜得了超乎他期待的回应,嘴角微扬,却像是吃到了一块不可企及的丹桂花糕,满心都是清甜酥软的滋味,而再次品尝到的口唇自是更加美味可心。 他很想念他。 不仅仅是源于这几日的小别的想念,甚至可以一直追忆到他们最初的时候。那时候多好…… 其实,一个人对于另一个人的思念,往往是对于一段时光的思念。初七曾经那么爱他,那么信任他……沈夜想着,他的人若能回来,他们何尝不能再回到那段时光里面? 在这上不着天下不着地的所在,天地虽宽广无涯,星曜几乎触手可摘,伸出的双手,却只是为了拥抱眼前之人,双足之下是数十丈的高空,却丝毫不畏惧坠落,只唯恐不能靠得更为亲近。 初七的背脊压在圆柱型的鹿角上,沈夜单手支撑在他的身侧,执起他的另一只手,放在唇边亲了一下,将之放到初七的腰际。 他想要他自己来。 初七面具下的小半张脸,忽地发热,然而,手指却已经照着沈夜的意思,屈指一掰,锁扣发出轻微的响声,便解开了。 像是有一根微妙的神经也登时崩断,沈夜的目色深沉起来,盯着那条金色的腰带从他劲瘦腰侧滑下,挂在鹿角之上。 天穹笼罩,别无遮蔽,只因是在非常高的地方而不会被人看见,然后初七依然感到在开阔之地裸露身体的羞耻,他的双手因此微微颤抖,移至襟口。 他的衣服是沈夜亲选的,没有系带,看似层层叠叠包裹得严密,一旦失去了腰带的束缚,便整个松散开了。 他的手指滑进衣襟里,将之左右分开,然后,先是纤细的锁骨,再是线条清晰的胸肌和起伏肋骨……他的动作很慢,缓慢得像是一场刻意的引诱。 鸦黑色的衣衫和他苍白的皮肤泾渭分明,沈夜盯着这交界一寸寸地褪下,终是露出胸前一抹浅色乳晕,那个地方,却如情动已久了似的,未经触碰便自行收缩肿胀。 乳尖极其敏感,脱衣的时候被织物擦过顶端,轻轻弹拨了一下,初七便发 分卷阅读92 - 分卷阅读93 [古剑二同人]终夜 作者:扒亵衣 分卷阅读93 出一声轻喘,无法再平稳地呼吸。 “那句话……倒是诚不我欺。”沈夜语中带笑,指尖自他腰间抚摸上去,初七仿佛是被烫到一般,浑身一颤。 “所谓的,小别胜新婚。” 他身体上的反应瞒不了人,却促狭地心里辩解,之前与沈夜也并不是每晚都……而想起那些夜晚,他脸上却又更热了几分。 不过是与沈夜小别数日,重逢之时便几乎按捺不住。 然后,沈夜一见面又那样暧昧而霸道地逼近他,仿佛随时都会不容抗拒地将他扯进怀里。 就算垂下目光,不去正视他的眼睛…… 初七那时候低着头,只看见沈夜在说话时随意比划的手势,却想起他的手指是如何在情爱之时撩动自己的身体……他闭上眼睛不再去看。 然而,沈夜在舌尖上弹动而出的声音钻进他的耳道;沈夜的身上散发出的,独特而令人心醉神迷的香气,在他呼吸之间侵入肺叶…… 初七无处可逃,忍耐了许久了,几乎能感觉到自己的身体藏在衣衫之中,欲盖弥彰的变化。 那些隐秘的地方都在凸显出自己的渴望,想到被关注,继而得到爱抚,贴身的衣物似乎粗糙了百倍,在皮肤上摩擦,生出痛痒。 他想要……想得几乎要主动恳求沈夜,你要不要我?跟我做吧…… 为什么不能像以前那样专横地将我抓在手里?你明明知道,我其实是愿意的。 “主人……”他此时终于得到了沈夜的抚弄,然而,他的手指在他胸口打转,却恶意地不去碰他肿胀的位置,初七难受得快要疯了,“不要戏弄属下了……” “这么急?”沈夜压住他的双手,俯身在他的锁骨上舔了一口,初七吃痛地吸气,胸口激烈的起伏。 沈夜的身躯缓缓下移,看到他的乳晕可怜地瑟缩起来,显得更为小巧玲珑,浑圆的乳首,如刚刚萌发的樱蕾,因充血而有着瑰丽的颜色。 沈夜温湿的鼻息吹拂在上面,暗示着他也可以那样舔舐这个地方,让他舒服,但是他偏不。初七发出苦闷的哼声,脊骨反弓,向他呈上,请求他的疼爱。 偏偏是因为初七焦灼的样子,沈夜反而就想要刁难一下他,至于怎么刁难,他其实还在想 “要不然,我们便换一换吧?” “嗯?”初七呼吸急促地询问,“主人……” “你来做主人,本座听命行事。”沈夜狡猾地说道,“初七主人想要怎样,本座便怎样,如何?” 初七哀号一声:“主人……不要闹了……” “遵命。那便不闹了。”沈夜故意拉开了距离。 “主人……真的……”初七被他搅得不知如何是好。 沈夜得了乐趣,恶意地问道:“那到底是要,还是不要?” 他说:“要……” “想要怎么样?” 初七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想要……碰我。” 沈夜一笑,“遵命,初七主人。” 要在开始的时候,给他一些从游戏中得到的甜头,他才会继续玩下去。沈夜依次地抚慰那些被他所熟知的敏感带。 “是这里呢?” 他如微风拂波般若即若离地触摸他的腰际,每当他这么做的时候,初七的肌肤上就会浮起一层细密的战栗,然后他顺着髋骨的人鱼线,转到小腹。 “还是这里呢?” 他绕着在脐窝转动,指尖突然地探进去轻搔了一下,初七轻哼一声,那里似是有根筋肉连着下身的欲望,也跟着跳动了一下。 “或者是这里?” 突然上移,拈住乳尖,用力拧了一下。 “啊!”初七因那尖锐的痛痒,惊叫出声。 “哪里?”沈夜停止了一切的动作,“主人若是不说,属下不知道如何去做。” “上面……” “上面?”沈夜用手指在他胸口划动,“这里?” “再……下一点……嗯……”那个羞于启齿的位置,终于是被沈夜用指腹按住,用力地滚动起来。“是这样么?” “嗯……是……” “还是这样,更舒服一点?”沈夜言罢,低头含住了另一边,舌尖轻挑弹动,“怎么样好?” “唔……”两边同时被刺激着,鲜明的快感使初七仰起头,沈夜似又作势要停止动作的时候,不得不再次出声,“……都……好……不要停下来!” “遵命。”在吐露最后那个字的时候,刻意双唇抿啮在那小巧的乳尖之上,他看到初七紧紧咬着自己的手背,因担心被风声四处裹挟的声响,而苦苦忍耐。 沈夜想,他能忍到什么时候呢? 他的身体被不断撩动而升温,热得像要融化在这个人的掌握中。沈夜用出全副解数,用各种方式挑逗起他的感官。各种迥异的快感,仿佛针尖一样刺激的痒和酸,在他身体里毫无规律地流窜,将他的理智蚕食殆尽。 他的头脑混沌,身体绵软无力,而在他心防逐渐崩溃之际,就被沈夜在胸口最柔嫩的位置咬了一口。 “疼……”被咬痛了的时候,初七的身体一缩,失声叫出来,很有些怨忿地怪罪他,“你……轻一点……” “属下知错,主人勿怪。”沈夜故意说道,安慰似地舔吮他被弄痛的地方。 听到初七气息阻滞的声音,沈夜心想他现在是不是能体会到了,作为一个下属,竟敢说出这种话来,是有多有恃无恐,多欠收拾? 当时自己竟能忍下? 沈夜其实很记仇,现在恨不得加倍地从他的身上讨要回来,把这个没规没据的下属做到对自己俯首帖耳为止。 所以,他一点都没有轻,反而蹂躏得更狠了,逼得初七哀叫连连,“不要……” “初七主人,是不要了?” “……” “再多给属下一点时间,”他从初七的齿间救出他无辜的手背,上面有半圈弧形的牙印,再咬下去可就要出血了,“过一会儿,就舒服了。” “……不是,”初七强忍着呻吟,一点也不舒服,难受得要死,他知道沈夜是故意在折腾他,“你……不要老是……在一个地方……” “哦?哪里都想么?可是……” 沈夜仿佛是虔诚在他身体上吮吻,在他的皮肤上一一打上自己的印记,一边无辜地解释道,“主人又没有新的命令。不要着急,慢慢地来,好不好?” 感觉到初七的手指拉扯他的头发,用的力气还挺大,埋首于他胸前的沈夜抬头看他,听到他恨恨地说,“过来……” “是,主人。”他本是戏谑地想着,初七向他发号施令倒是适应得真快,他从初七的身体上蹭上去。 原来,他是想要亲吻。 “……把眼睛闭上。” “是……”然后,他的声音被初七的嘴唇堵住,那条灵活的舌尖像妖孽似的放肆,四肢也热烈地缠上他,欲望急促地蹭在沈夜的腿间。 不知道如何去说的,却能够做出来。初七张开了自己的双腿,欲望从蔽膝之间半遮半掩,那里早就肿胀不堪,茎身湿意淋漓,顺着会阴流到更 分卷阅读93 - 分卷阅读94 [古剑二同人]终夜 作者:扒亵衣 分卷阅读94 下面的地方,密闭的穴口浸入了粘腻的粘液,饥渴得自行翕动,却是苦于说不出口,而被冷落至此。 初七微偏过头,看着他,他在邀请他。 在沈夜面前其实是没有什么可羞耻的,若是真的想要,便可以让他知道。就算是再无耻的动作,沈夜也知道那都是只向着他的,不会用轻慢的心思想他。 沈夜想,自己之前真是无聊之极,向初七要他的右手,是何等荒唐。因为初七的全部都是属于他的,每一次做爱,于他都并非只是求取欢愉,反而是,将全身全心都奉献于他。 自己早已无数次地得到了他,独占了他。 这世间悲苦良多,然而,没有什么比拥抱着这个人的时候更令他感觉安慰,仿佛自己这样扭曲的爱意都能够得到报偿,那么,所做的一切都会是值得的。 而此时,初七放浪求欢的动作,在沈夜心头延烧的欲火上猛浇了一勺滚烫的烈油,蓬地高窜起来,将所有的玩弄和自制都统统烧尽。 他的心脏骤然剧烈搏动,手上失了轻重,扭住初七的手臂。初七因为疼痛而本能地扭动,半软的身子不慎从圆柱型的鹿角上滑了出去。 “啊!”他半身悬在夜空中,脑后深远黑暗不能见底,发辫不知何时被弄散了,黑色的头发在夜风里纠缠。 沈夜紧搂住他的腰背,初七也惊恐地抱住他的脖子。做什么吓成这样,沈夜想,怎么可能会让你掉下去呢? 然而,他却也不将他拉扯回来,让他只能依赖着自己。 初七的双腿也从光洁的弧面上滑下,徒劳地缠住粗大的柱身想要找回自己的平衡。那完全没有用处,只是不得不大大张开,而沈夜的分身,正危险地抵在那里,蓄势待发。 “如何?”沈夜的声音中尽是焦躁,只等着初七说可以。 初七以命悬一线的样子攀在沈夜的身上,后穴随着交缠的动作而不住收缩着,感到空虚,双腿干脆彻底放开了身下的圆柱,环到沈夜的腰胯上,“进来。” 几乎是在那一瞬间,空虚就被狠狠地填满了。初七发出又疼痛又满足的哼叫,然后,哆哆嗦嗦地一边吻他的耳际,一边向他要求着,“来……要我吧……” 沈夜开始律动起来,在顶弄的时候,手指深掐进他腰部的肌肉里,狠狠向他的身体拽向自己,向更深的地方捣入,只为他打开的道路,从未被旁人进入过的地方…… 他正在彻彻底底地占有他。 “嗯……唔……”初七悬在半空,他只能抱着沈夜,然而他的力气都被渐渐捣碎。他的指甲从沈夜的衣袍上一滑,心中一惊,抓了个空,双臂无力地展开在一片虚无,除了无形的夜风再也抓不住任何东西,他向他求救,“主人……” “我不会放手的。”沈夜一边继续在他体内激烈的冲击,一边低声沉吟,“我绝对不会的。” “嗯!”初七空有比鸟雀更为灵敏的身法,值此沉沦之时,竟是分毫也想不起来,“……再用力一点。” “遵命。”沈夜笑道。 坚硬如铁的欲望,不断地贯穿他的身体,初七感觉到自己仿佛在云间沉浮,被顶出去,又被扯回来,每一刻都在生死边缘徘徊。他的腰像是要被折断,他以为自己已经没有力气了,然而,沈夜终于开始攻陷他深藏在体内的位置。 初七的身体很敏感,却很难被取悦,需要缓慢地积累足够多的快感,像是温暖一块冰那样,让他的身体融化,那个碰不得的位置,才会为他展露出来,让滚烫的硬物能够毫不留情地撞击上去。 “啊!”初七的身体猛地弹起,仿佛猛禽的指爪收缩一般有力而优美,“这里……” “疼了么?”沈夜故意问道,他明知道那不是,“不准碰么?” “没有……”初七摇头,急切地说着,“是因为……很舒服……” “这里?”沈夜挺动腰肢,明知故问地抽送起来,“想要怎样?” “……嗯嗯……快一点……” 仿佛是被质疑了一般,沈夜全力冲刺起来,每一下都沉重地打击在那个碰不得的位置,初七没有自知之明,全身敏感的神经纤细若弦,被疾风骤雨般地狠力狂扫,他根本是受不了的,没几下便又求饶了,“……等一下……不行……” “初七主人,你可真难伺候。”沈夜剥夺了胡乱指挥的话语权,还是让他来控制节奏,只要享受到了不就可以了,“舒服么?” “嗯……主人……”初七迷醉地呻吟起来,“主人……” “不要叫主人。”沈夜忽然低沉地说,一边放缓了攻势,一边说道,“叫我名字。” “……” 初七似是被这个要求惊到,而迷茫地睁开眼睛,口唇微启,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叫,阿夜。”沈夜仿佛是耐心地教给他这两个简单的字。 “……阿夜……阿夜……”他迟疑地跟着念出来,仿佛将这个名字置于口舌之间,初尝滋味,循着体内承受的快感波动,抓紧了他的肩头。 “阿夜,阿夜,阿夜……” 初七反反复复地叫他的名字,他似乎反应过来了,这个机会难能可贵,以后未必还能再度尝试,便似怎么也不够,多叫一声就似多得了一场欢喜。 这样的事情,他叫他“初七”,他叫他“阿夜”。 沈夜感到他的身体也突然激烈地反应,纠缠在欲望之上的内里正在收紧和蠕动,随着他一声声地呼唤,比之前任何一次都更加殷勤地吮吸着,舒适得他差一点就这样失守。 “初七……” “阿夜……”初七抱紧他,在他耳边继续叫他的名字,身体像是被日月牵动的海潮,而这场欢爱是一场相拥旋转的漩涡,彼此沦陷,越陷越深,越缠越紧,直至堕入深海。 那不可思议的,甜美如死的欢愉,沈夜再也忍耐不住,看到初七在临近高潮时仰起的下颌,那条优美的曲线,令他不假思索地咬啮上去,然后,身下几下狠狠地钉入,从尾椎末梢直冲上来的快感,顿时淹没了两人。 “阿夜!”怀中的身体一阵抽搐,沈夜感到下腹一暖,想他是忍不住泄身了。 他要跟他一起,沈夜这样想着,便也几乎同时失控,指尖深陷进正在颤抖的肌肉,射进他的体内。 头脑一时空白无念,他缓缓感觉到初七在不断亲吻着他。 他想,原来初七主动的时候是这样的…… 就为这么一点事情,初七便报答给他如此的深情,只是,允许他叫自己的名字而已。而他此时拥抱着的初七,似乎正在慢慢从美梦中醒过来。 初七想,现在,是不是已经不能继续叫他阿夜了,自己应该重新叫他主人。 但哪怕只是这短暂的时光,他也感到开心。 其实,谢衣也没有叫过他阿夜,而沈夜其实更想叫他谢衣。 “初七,”沈夜忽然唤他,在他茫然地回过头来的时候,亲吻在他的嘴唇上,然后说,“我们,以后,还会这样 分卷阅读94 - 分卷阅读95 [古剑二同人]终夜 作者:扒亵衣 分卷阅读95 的……” 初七静静地回望着他,他的笑意从来就非常淡薄,“是的,主人,就在这里。” 此时正好有一颗星子从天上坠落下来,在漆黑夜幕中划过一道灿烂的轨迹,燃烧了好长的时间才消失无踪。 沈夜和初七并没有注意到它,也不知道在下界,有这样一个传说—— 在流星消失之前所说的话语,都一定会实现。 【章三十一】 初七再次下界,在广州找到乐无异的时候,他正在船厂里造一条船——严格地来说,他造的不是一条船,而是一艘潜水艇。 由于不太方便靠近,初七只是远远望去,艇身呈流线的葫芦型,用料和做工都十分扎实讲究,通体使用价比黄金的铁梨木打造,又上了不止一层的连金泥,可谓不惜血本。初七自忖,若是自己来造,可能也会如此选材。 乐无异年纪小小,在短短几日之内便能独力将这样庞大复杂的偃甲船造出雏形,效率之高与他们在星罗岩时简直判若两人。原来也并不是一个普通的纨绔子弟,这确实令初七对他有几分刮目相看的意思。 想来人都有自己擅长的领域,却也如缘分一样,未必能够有幸全身投入。 初七想,乐无异性格优柔寡断,根本不适合争斗和杀戮,卷入流月城的事件对他可说是无妄之灾,以他的天分和心性,也许确实,正是适合当一名异想天开的偃师。 乐无异丝毫没有察觉到初七的目光,在上完了第四层连金泥之后,在船坞边坐下来,呆呆地望着那月下一片平静的海波。 他现在无事可做,要等这一层干透还要一些时间,于是,又露出了孩子气的举动,正在和那只幼年鲲鹏说话。 “……有时候我可真羡慕你,什么都不用想,简简单单开开心心。”乐无异说,“以前我总觉得日子无穷无尽,会永远那样重复下去……现在回想起来,去西域的那些时日……当真一旦过去,就永不回头……” 鲲鹏能听懂人语,却听不懂人的忧伤。在万物生灵之中,似乎唯有人类才懂得在悲伤时流下泪水。 “如果直到最后,我都没能完成师父的嘱托……我……怕他会失望……”这个像晴空一样天真烂漫的少年,露出了悲怆之色,“这是当年师父给我的那只偃甲鸟……它的心脏上,真的有师父的纹章……如果能早一些看到,该有多好……” 他的师父是谢衣。时间长了,这个名字也逐渐变得不那么刺耳揪心了。 那个被沈夜截杀于捐毒沙海之中的叛徒和自己其实并没有冤仇,对于流月城来说,他虽有背叛之举,但人都已经死了,生前的过错也都可算是偿还了。 而立场不同,看待世事的眼光便不一样,当这些下界之人提起谢衣的名字,便像是在说着一位圣人。 虽说初七向来懂得克制多余的好奇,但若说完全没有好奇,却也是自欺欺人的。 跟踪了这几天,初七从这一行人的对话之间,也隐约拼凑出这个人的虚影。他技艺卓绝、言谈风趣、温和可亲——那几乎是一个与自己截然相反的人。 但是初七又有一种直觉,关于谢衣,更多事情,只怕这些与他朝夕相处过的小孩子也并不知道。 他像是一团会发光迷雾,让人一叶障目,不识归路。 那些人见过他,甚至爱过他的人,随着时光不断地冲刷,记忆中滤去过往的泥沙,而谢衣却如不断打磨的珠玉,在他们的记忆深处煜煜发亮,年复一年,愈加完美无瑕。 其实……对于沈夜来说,他也是如此。 他的名字仍将被时时念诵,指引着那些素昧平生却志同道合的后世人,循着关于他的记载,追寻偃师谢衣的传说…… 那只偃甲鸟,那是谢衣最初留给乐无异的东西,对他而言意义非凡。 他躺在海岸边,枕着自己的手,静静凝视着它,“师父……我们很想念你。如果你能听到的话……” 他年轻的声音哽咽了,“……如果你能听到……我真的……很想念你…………” ?言罢,他将那只偃甲鸟,托到空中,宛如为亡者点起的引魂灯,待放入江流,漂泊入海,便将一去不还。 “……你的主人不见了,快去找到他。”他对着那只偃甲鸟说,“然后……留在他身边,不要再回来了。他一个人,一定觉得又孤单又无聊……你好好陪着他吧……” 生者为过客,死者为归人。一个已经死去的人,会在哪里?偃甲鸟拍动翅膀,发出木甲吱咯的声响,乐无异目送着它,向天上飞去。 初七远远地隐身在高处房顶上,尚未意识到会出意外,而那只鸟竟偏偏就向着他的方向飞过来。 他以为不过巧合,瞬移到一丈之外,可是那只鸟竟然突然调转了方向,仍是追他而来,乐无异似乎也注意到了它诡异的路线,而定睛凝望。 为何会这样……初七心中惊诧更多于烦躁,刹那间又再度躲了几处。然而那只鸟却忠实地追随着他,循着他的行踪变化,不住徘徊。这是怎么回事! 走开!他说心中狠狠地想着,别跟过来! 当他动念之时,那只偃甲鸟却仿佛收到了新的命令,遵从了他的心意,而恋恋不舍地离去。它在夜空中滑过一条孤独的弧线,向着那一轮圆满的月色飞去,渐渐越来越小,直到再也看不见。 那天的月亮好大,让乐无异想起当初挂在静水湖上的那一轮,也是一样的好看。 他想,所有的人,还有谢伯伯,全都像是一场梦……等到梦醒了,一切都会不复存在…… 谢衣太过美好,美好得,令人心生绝望。 那么,我究竟是什么? 初七其实应该能想到的,自己的容貌,沈夜的话语,谢衣的偃甲鸟……太多的人和事都已经给了他足够的线索。 唯独,只是他自己,不愿去正视那其中的真相。 ◇ ◇ ◇ 而在初七不在的时候,流月城中暗潮汹涌,发生了许多件大事。 沈夜指派瞳泡制一批特制的矩木,大肆投放下界,同时将城中族民暗中转移下界,以失败试验体囚禁于城中各处。砺罂果然遭到了蒙蔽,顺着沈夜为他划好的步调,迈入被过河拆桥的陷阱。 只需再多几日,便大局已定。 沈夜独自矗立在寂静之间的高处,不动声色地俯瞰外界的日光透过矩木的枝叶,洒下一城一地的光斑。 而在他目所不能及的神农神殿里,他的族民正在一个接一个地逃离这座囚笼,他们将能无拘无束地看遍那广袤天地,奔向那个……或许充满光明的未来…… 你的愿望,就快实现了。 沈夜喃喃地说,他的表情便如那日光那样疏淡却温柔。 ……你高兴么? 有什么东西在敲击着上方的伏羲封印,发出微不足道的声响。 沈夜本来不可能注意到,但是 分卷阅读95 - 分卷阅读96 [古剑二同人]终夜 作者:扒亵衣 分卷阅读96 寂静之间处于整个流月城最高的地方,距离伏羲结界的穹顶最为接近,虽然那个响动太过渺小,只如一颗微尘,然而,它却十分执着,终于引得沈夜注意。 那是一只,偃甲鸟。 他见过那样的鸟,在很久很久以前,谢衣曾把一只自己做的偃甲鸟像宝贝一样揣在衣袖里,说要送给师尊。 那只鸟,名叫雎鸠。 后来归了瞳。 之后,谢衣又做出过不计其数的偃甲鸟,一只比一只逼真和灵巧,不过,它们都再也不叫雎鸠。 过尽千帆皆不是,只有那一只,甚至,连那一只,也不是了。 然而,此时为何会飞来一只鸟,你从哪里来的?你的主人又在哪里? 沈夜动用灵力,将它从封印外传送进来,那只鸟振动翅膀,被封在沈夜灵力凝成的小小空间里。 沈夜认得出来,不需要验证纹章,这是谢衣的手笔。 他启动它的凝音石,里面传出他意想不到的声音。 “师父……我们很想念你。如果你能听到的话……” “……如果你能听到……我真的……很想念你…………” 哼! 沈夜深吸了一口气,把那只偃甲鸟关掉,收进袖子里,转身向山下的神殿走去。 一路上他都觉得十分可笑,自己都一百五十多岁的人了,难道跟一个差不多才活了自己十分之一的小孩子争风吃醋么? 不过话说回来,初七究竟在磨蹭什么,又过了这么些日子了,沈夜这里整个部族都快搬迁完成。不过一把剑,至于要花那么长时间?! 上次等不到初七的焦虑,让他在那柄忘川上附加了回镜之术。 当沈夜回到紫微神殿,自是四下无人,他引动咒诀,初七的身影便隐约影射在面前。他独自一人,坐在某一座房舍的顶上,背脊靠着高耸的山墙。他看上去很困扰,手指扶在额头上,似乎那里因为在思考着什么忧烦的事情而生疼一般。 那是沈夜没有见过的样子,初七显得异常的彷徨和脆弱……而在他面前的时候,他总是清晰得像一道锐利的刀锋,仿佛没有任何犹豫,他的身体服从主人的命令,他的口直诉他的心,而他的心也属于沈夜。 你在想什么…… 是自己令他痛苦了么,对他好一些,引诱他离死亡更近一步。 这时候他看到初七站了起来,向着码头的方向望了一眼,乐无异又开始捣鼓那条船,应是不会有离开。他便转身,轻捷地越过几座房舍,落到地上。 然后,他的动作就变了,步子沉重了不少,外加衣着朴素,便与寻常路人无异。他在酒楼里买了几个虾饺打包,然后拐到僻静的巷子里,重新回到码头边的屋顶上。 一切都自然没有异状,只走开了这么一会儿工夫,他也不放心。 初七盘腿坐在那里,他懂得如何修复自己的情绪,以前看一看月亮,现在又有了更多的方式。 这时候他听到一声轻微的“喵~” 初七没有惊动到任何人,却是引起了一只同样习惯在屋顶行动的下界生物的注意。那是一只通体漆黑,一根杂毛也没有的野猫,此时向着他一路小跑着过来。 它似乎一点也不害怕他,可能他们也不是第一次这样相见了,它跑到他的跟前亲昵地蹭在他的膝盖。 初七掰开虾饺,把里面整只的大虾拿给它,黑猫闻到香味便急促地一口叼住,美美地吃起来。而初七自己,则把那个空荡荡的澄面皮吃了,没有办法,谁叫猫不吃面皮呢。初七毕竟没有见过什么大世面,觉得那面皮嚼劲十足,带着鲜虾的味道,也是相当好吃的。 他们一人一猫,很快就把那一包虾饺分食完毕,初七小心地伸手,摸一摸它柔软的皮毛,“阿夜。” 黑猫钻进他怀里,打了个滚,算是萌他一下,感谢款待。 有好吃的东西,有阿夜给他抱一抱,这样,初七就不难过了。 而沈夜的手指透过法术的虚障,隔空轻抚那个影子。他想,自己给过他什么,所做的一切又是对还是错? ◇ ◇ ◇ 乐无异的船造得差不多了。 初七趁着他和闻人羽的去吃饭的时候,悄悄地登上去看过,仔细检查了各个部件,以防船身有什么缺陷,令他们与昭明一起葬身海底。 乐无异在偃术方面确实极有天赋,设计合理周到,尺度精密,分毫不差。虽然平时他因为年龄所限,难免办事毛糙,但是一旦晓得利害,认真起来,基本就没出什么纰漏。 乐无异不负谢衣之徒的名号,这条招财进宝号,与停靠在旁边的竹笋包子号的制造手法,同出一系,却也别具一格。 比如,舰首那个转动的脸谱究竟是做什么用的,初七便是无论如何也没想通。 不管怎么说,这是一条好船。实在要挑剔出一些毛病的话,在某些栓线的排布上,是可以更为精简的。 他们以鲲鹏为动力,流转的灵力较小,所以就算不改也没有影响,但若有人能为他指出,助他突破这个关窍的话,他往后的设计都能一番全新的格局吧。 在某一天夜里,乐无异独自干到丑时,广州气候炎热,他懒于回客栈,便就窝在遮盖船舷的帆布里,胡乱地睡去。有一道法术降临到他的身上,他在梦中喃喃自语。 第二天,闻人羽一大早便又看到乐无异爬上爬下忙得不亦乐。 “昨天不是都装好了?今天怎么又拆了?” 乐无异骑在葫芦口上,手上握着制造工具,用手背擦了一把汗,阳光从他的背后照耀过来,仿佛是从他的身上发出的光芒。很长时间,不曾见他如此开心。 他兴高采烈地对着岸上大叫:“闻人!我昨晚,梦见师父啦。” 之后又过了几日,广州城出现了很多不伤人的矩木枝条,团子说那啃起来有一种甜甜的味道,非常好吃。 初七离城已久,知道那一定是流月城的计划,但是毕竟沟通不便,贸然出手唯恐弄巧成拙,便传信上去,报告华月:广州城中的矩木枝条被乐无异等人清除,他们即将从广州出海,去南海寻找最后一枚碎片。 不多时,他收到回复:矩木之事无需理会,继续专心昭明,务必及早取得神剑。 他何尝不想及早……可就是早不起来。 能做的他已经全都做了,终于,某天早上看见乐无异他们将大包小包吃的和行礼搬上偃甲船,快活得像是去春游。 他远远目送那艘鲜艳的“招财进宝号”,潜入汪洋,真心盼望他们平安归来。 初七蹲守了一整天,遥望平静的海面,终于蓦然掀起一股大潮,剧烈地像是地壳突然变动,有一小块岛屿正从海底升起似的。 轰的一声巨响,招财进宝号破浪而出,雪白的浪尖猛烈地拍击在广州的码头上。它行船的样子都显得意气风发。一行人笑笑闹闹地从船上下来。 “终于来了。” 初七站起身 分卷阅读96 - 分卷阅读97 [古剑二同人]终夜 作者:扒亵衣 分卷阅读97 来,乐无异他们回来了,昭明也该一起回来了。 “诸位,请留步。” “在下初七,奉流月城大祭司沈夜之命,前来接收神剑昭明。” 【章三十二】 沈夜赦免了谢氏一族,又亲眼看着他们排在队伍中,被一个一个传送下界。 谢氏本就是名门望族,曾经因为谢衣的地位一时风光无匹,也同样因为谢衣的叛逃而株连获罪。 一夕之间遭此剧变,谁都以为谢氏族人必然怨愤不平。多少悖逆的势力尝试拉拢他们,许以厚利,沈夜也一直都暗中盯着动向。然而,他们却一直都安分守己,家主闭门谢客,但仍留下言语,谢氏今非昔比,但若大祭司有所驱策,仍将尽绵薄之力。言辞凿凿,便也省却很多麻烦。 沈夜当然也没有什么需要他们做的,却也不信他们仍然如此忠心?也许是明哲保身,或者胆小怕事? 在神殿中,沈夜远远看到一个叫做谢欣儿的小女孩儿,被她妈妈领着,等着进入传送法阵。她的眼睛很大,长得很漂亮,沈夜见过的谢氏族人长得都很漂亮,这几乎是家族特征。不过,她看起来身体不好,胆子也很小,跟那个人真是一点儿也不一样。 她看到那些被传送走的人吓得直哭,“呜呜,他们都嗖地一下就不见了,要是……要是半途真的不见了,那该怎么办?姆妈,欣儿害怕……欣儿不要走,欣儿要留下……” 她母亲慈爱地搂着她,“别怕,欣儿别怕,姆妈和你在一块儿……再说有大祭司护着咱们,一定不会出事的,欣儿别怕……” 都到了这个时候了,也没必要故意装出仍然相信他的样子。 所以,沈夜终究也是信了他们,也就是这样的家族,才生出谢衣这样的人。他们教出那么好的一个孩子,送到自己手里…… 十一岁时的谢衣那样美好,整个流月城中任是谁也比不上,最漂亮,最聪明,年纪小小却心志高远。结果……自己又把他弄成什么样子…… 那天,沈夜又再度打开回镜之术,正看到夏夷则偷袭得手,打掉了初七的面具。 沈夜已经很长时间没有见过他的脸了…… 每次……都会变成这样…… 初七的手掌扶于额上,被击中的地方有一点疼,他的面具也被打坏了,掉在地上磕了几下,没有再捡起的必要。 但这不过是他一时大意,此时夏夷则的法阵发出冰蓝的光亮将他包围在中间,而初七对此视若无物,一个晃影便踏了出去。 一时的投机取巧不能替代实力的绝对差距,这点把戏,根本困不住他。 “大家后退!”他们看他的眼神就看着一头强大又可怕的怪物。不过也无所谓,反正这个形象……很快,便将从他们的眼中抹去。 初七缓缓放下自己的手,睁开眼睛,毫无意外地看到对面的人露出又惊又喜又疑惑不解的样子。 “……师、父……你还活着?” 初七沉默不语,果然……他早知道会变成这样…… “你回了流月城?你怎么会替沈夜卖命?为什么——为什么你要对我们刀刃相向……?你……那时你让我们去找昭明……因为是你的愿望,所以我们费尽辛苦,不惜豁出性命,才终于……而你——你为什么——要杀我们……?” “胡言乱语。”初七打断了他激烈的连番诘问, “我侍奉大祭司多年,从未私行授受——所谓‘师父’,又是从何说起?” 初七发现自己,竟仍是不能冷静处之。 荒谬,简直荒谬之极。他暗中压抑情绪,我并不是谢衣,更不是你的师父。 虽然不知道乐无异从何时开始师从谢衣,不过,即便他生下来就是谢衣的徒弟,也不过短短十几年。初七想,当谢衣还活着向下界弟子传道授业的时候,自己都是与沈夜在一起的,每一天都在,从未离开过。 所以,把他当做谢衣,简直……无稽之谈! 忘川的刀锋挥出裂风的声响,像是要将什么东西一刀斩断,那种东西,无形无影,却整日地纠缠着他不放…… 只不过就是同样的长相罢了,只不过就是,碰巧破坏了谢衣偃甲的磁力屏障,有什么值得大惊小怪? 世间偃甲,在他眼中都不过是会动的纸壳那样不堪一击。就算是谢衣又有什么特别? 虽然他心里分明也知道,事情并不是那么简单的……但,仿佛只要不去探究,真相便不复存在。 然而,怎么说也是无用,乐无异认定了他就是死而复生的谢衣,“……如果你真要杀我们,我也无话可说。我只想知道,从一开始,这一切就是你计划好的?” 若是你要这么想……初七冷笑,呵,那便就如此认为好了。 他露出微笑,斟词酌句,“不错。今日种种,均是主人一手布局。” “主人?沈夜……?可笑啊,太可笑了……哈哈哈!”乐无异痛苦地狂笑起来,也不知是因为听到了这件荒诞不经的事情,还是笑着被愚弄和利用了的自己。 他斗志全无,初七从他身上,夺取了神剑昭明。 剑凝流光,锋刃若雪,出匣引风云惊怒,归鞘沉三尺碧泉…… 任何事情,都要付出相应的代价,想那谢衣背叛了沈夜,那么身为谢衣之徒,替他品尝这种遭逢至亲至信之人背叛的滋味,也算是弟子有事服其劳。 晗光剑灵现身阻拦,而初七目的已成,不想继续纠缠,便将忘川抵在乐无异的咽喉之上,再进三寸,便可令他们身首异处。 初七不想杀他们,却也不是不会杀他们。 可是,就在这个关头,他感到背后剧烈的法阵波动。 空间被强大的传送阵法扭曲叠加,撕开一个大洞,“暌违多日,你们果然仍如当时……” 沈夜从那诡秘的云波和闪电中步出,“无论实力,还是自知之明,都毫无进步……当真令人失望。” 主人……是为何要来呢…… 初七转身向他,单膝落地,将昭明平举呈上,“昭明在此,请主人过目……主人何须亲临?再过片刻,属下自当返回流月城。” 沈夜听得懂他的话意。他知道初七不想他来,更不想他继续留下说出一些他不想听的话。沈夜想,自己真的是宁可让他失望的么…… 神剑昭明已经到手,初七只想跟自己一起回去流月城,现在就走,在一切都变得面目全非之前…… ◇ ◇ ◇ 乐无异从未如此时这般憎恨沈夜。 他亲眼见过谢衣白衣仗剑,在月下与沈夜毫无惧色的对峙,以命相搏,慷慨赴死。那时那样的谢衣,此时竟向着沈夜下跪,这应该是比死亡更难以接受的侮辱! 只是看到这样一幕,都令乐无异感到心痛无以复加。他到底对师父做了什么?师父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沈夜,你混蛋! 沈夜看他恨自己恨得眦目欲裂的样子,心里反倒忽然 分卷阅读97 - 分卷阅读98 [古剑二同人]终夜 作者:扒亵衣 分卷阅读98 觉得十分舒爽。 此时,天高海阔,暖风习习,初七把这帮小孩儿揍得落花流水,现在低着头,收了刀,让他起来,他便温顺谦恭地站在自己的身边。 这一切都让沈夜感到身心愉快,简直不能更加美好,要下决心放弃,确实是有点难。 “……死而复生、阴差阳错……” 沈夜轻轻念道,其实这八个字便是此时的写照,只是他们偏偏就是听不懂,“如此精彩绝伦的惊世戏码,本座怎能错过?” 他们听不懂,亦不知道问,只会用自己的想象取代真相,着实令人失望。 现在,倒变成是他上门求着他们来问一样,“谢衣之徒,本座已给了你们不少时间。如何,可曾猜透其中奥秘?本座事务繁忙,无暇与你久叙,便格外开恩,回答你们三个问题~你看如何?” 就算如此,也没人领情。 不过沈夜优势占尽,可以气定神闲,“你们,绝不可能伤及本座分毫。放弃吧,看在谢衣面上,本座不是不能放你们一条生路。” 明白了么?是看在谢衣的面上。沈夜想,自己已经说得很清楚了,他们怎么就是听不懂。 那个谢衣……他很重视你们,比自己的“生命”更加重视。他为你们做的,不应该不被知晓。 初七就明白他的意思,沈夜感觉到来自身侧的目光,正在无声地盯着他看。尽管他不回头,却也感觉到池鱼幕燕一般的心慌。 沈夜告诉他们:“他以谢衣的身份维护你们,以谢衣的身份赴死……” 所以,无论你们现在看到了什么,都不该怀疑他为你们而死时的……那份心意。 “以谢衣的身份……维护我们……以谢衣的身份……赴死……”乐无异似是受到了极大的打击,似乎快要哭出来的声音,“师父……” 沈夜笑道,“呵,堂堂偃师,竟尊一具偃甲为师……倘若谢衣知晓,不知该作何感想。” 真正的谢衣,会作何感想呢?沈夜知道,初七在生气,只是不说。自己的突然出现,完全破坏了他的布局,这是从来没有过的事情…… 在初七看来,这本来也算是一个很好的结果。 他已经取得神剑昭明,用于解决心魔。而乐无异误以为受到谢衣的欺骗利用,只怕是心灰意冷,退隐江湖之外,不再插手相关后续。 至于下界修仙门派,失去了能破开伏羲封印的神剑,也只能对流月城束手无策。 初七向来有自己的想法和做法,沈夜之前从未横加干涉,今天却特意为此而来,只是为了保全谢衣的名誉? 当然,其实并不止于此…… “真的谢衣……他在哪里?” 沈夜回答:“……你们,不是早就见过他了么?” “…………主人……?”初七回头,终于出声。 他不想听他说出来。沈夜想,初七那么聪明,内心深处果然是明白的吧,他只是不愿让那个念头浮出水面。 有些事情,如果不说,便只是一个隐约的可能,一旦说出来了,就变成真的了…… 但沈夜仍将继续诉说,他想初七若是继续听下去,又将作何感想。 ——偃师谢衣……百年之前,于捐毒国附近沙海之中,被本座捕获带回。 ——本座毁去了他的记忆,仅保留下一部分法术和偃术…… ——然后……本座给他改了名字,从头调教……这一次,总算不曾再出差错,他终于成了本座忠心耿耿的属下。 他在说这些话的时候,又再次感觉到初七的目光再次转向自己,他仍是没有回视,“不错。他,曾经是谢衣。” 好了,沈夜说完了,心里却觉得前所未有的空,经历了那么长的时间,那么多的事……直到此时此刻,他对初七再也没有秘密了…… 你是谢衣,这是事实。 是我杀了你,毁了你,这也是事实。 百年前,沈夜曾问过他,是否心怀哪怕一丝愧悔。 “而他回答说,往日种种如川而逝,不必重提——既然旧恩已绝,那本座即便再残酷百倍,又有何不可?” 就算不去看,他也能察觉到初七的情绪在剧烈的波动,而当沈夜终于转头看他,却只见他目光空洞地低头看着前方的地面,仿佛什么都没有听到,什么都没有在想。 你从不为你所做的事情后悔,对么,本座也不。 那么……初七,你的答案呢? 我又该为了我所做的这一切,付出什么样的代价? “初七——不,谢衣。” 沈夜这么叫他,初七却站在那里纹丝不动,好像全然没有听见他的话一样,他是在犹豫?抑或在抗拒? 当沈夜再次加重了声音,“——初七。” 他才似从一个漫长的走神中,复苏回来,“是,主人。” 他,曾经是谢衣。 那些被谢衣舍命搭救的,又在他手下一败涂地的人们,此时都尽可以将怜悯的目光投诸在他的身上。 他曾经是谢衣,他现在成了初七。 一无所知、惟命是从的初七,没有人比他更可怜了。 那么他还在顾虑什么?沈夜也替他想了想,还有什么样的考量,可能会阻碍他的倒戈相向。 那也许是一种极难纠正的习惯,就像一头被细链拴住的猛兽,幼时用尽全力也挣脱不得,等长大了,其实已经有了足够的力量,却仍以为只是徒劳,而不会再去挣扎。对于自己实力的不够自信么…… 那么好,让我来助你一臂之力。 沈夜将神剑昭明,塞到初七的手中。 去吧。 神剑昭明在手,现在,你大可以反噬本座了。 而初七什么也没有做,只是一如往常,只是低头施礼,好像他从来就只会说这么一句话,“……是,主人。” 他执迷不悟,自甘堕落,如果他只是个软弱无力废物,如果是那样的话,善良的人们还是可以表示一下同情和唏嘘的。偏偏,他还是那么强大。 昭明神剑在初七的手上发出碧绿的光华,足以威胁所有人的性命。 轮不到弱者来同情强者,弱者所有的只有无能为力的愤怒。 “被利用、被践踏,你不会难过吗,不会愤怒吗?!” ——是啊,你不会难过的么……你不觉得愤怒么…… “你是谢衣啊,你怎么可以这样……你怎么可以这样!” ——你看,你是谢衣啊……你理应享受远比现在要自由美好的境遇…… “……你手里的可是昭明呀!就算杀不了他,你也可以逃的!你干嘛不逃?!” 沈夜想,其实,你杀得了我,即使没有昭明……或者你也可以逃走,任何时候都可以。 你……为什么不走? 初七说,属下不会背叛主人。无论发生何事……属下绝对不会背弃主人…… 他只是这样说,只不断地重复这个结论,却没有告诉别人理由,显得冥顽不灵。 很好。那么,本座便放你自由可好?这样说起来,便算不得背叛,“是去是留,悉听尊便。” “主人!”初七 分卷阅读98 - 分卷阅读99 [古剑二同人]终夜 作者:扒亵衣 分卷阅读99 的声音失了冷静,他总是不明白沈夜的变化,为什么突然对自己冷淡,为什么突然就生气起来,后来好不容易懂了一些,现在又是为什么要将他向远处推开,“还请主人念在属下一片忠心,莫要离弃属下!” 沈夜抓住他的手肘,阻止他落膝的动作,然后将他轻轻地向自己这边拉过来,在极近的距离凝视他的眼睛,“你可要想个清楚……此时不走,不会再有第二次机会。” 初七的眼睛十分平静,似是在他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才放下心来,“属下甘愿侍奉主人左右,成为主人的利剑与护盾……属下绝不会背弃主人。” 乐无异难以置信,“……你们……你们简直是疯了……” 沈夜丝毫不与他计较,甚至觉得自己也许确是有点疯的。他曾经杀死了自己最爱的人,又要眼睁睁看着最爱自己的人与他赴死,此时此刻,他心里竟满是忘乎所以的狂喜。 而初七已经知道了一切的真相,沈夜将所有的道路都为他开启,千言万语也都已诉尽……天堂有路,而地狱自投。 已经再也没有什么东西,可以将他的心叛离自己。 这样,他也不走,宁愿苦苦恳求留在他这个凶手的身边,他也是疯的…… 这世间原来真的很是公平。 自己害了那么多人,也救了很多人,一生都在逆天叛道,然而,天若有情,竟不记恨?竟然,仍将这个足以抚恤他一生悲愁的人,留在他的身畔…… 他是属于我的。沈夜想。 那时候的沈夜……岂不也是太过天真了…… 竟然真的以为,他和初七可以生死与共,永不离弃。 ◇ ◇ ◇ 在流月城上,瞳告诉他,初七并没有与乐无异等人在一起。 肉傀儡身上都有子母蛊。子母蛊的特性之一便是,母蛊若死,很快子蛊就也将死去。而初七的子蛊,已经—— 沈夜打断他说,“我明白了。” 不要说出来…… 尽管心里知道那是事实,也不想听人真的说出来。沈夜的生命已经不长,不想面对的事情,便也就任性地不去面对。 为什么——他想,那个字眼,一旦说出来了,就变成真的了…… 原来,初七已经没有了。 沈夜其实也并不是特别特别的难过。虽然初七失约,没有回来陪伴他,可是他的时间也不多了,他也知“生者如过客,死者为归人”,他们最终也将一同归去。 所以,生死之隔,不是永诀,而不过是一场短暂的小别。 唯独到了下一世,就不知道能不能再遇上,沈夜只是想着,似乎该对身边的每一个人都更加好一点,再好一点…… 瞳的假肢不便久立,沈夜便催他回七杀神殿,想来他这一转身,便也是生离死别。 得友如你,三生有幸。多加保重,有缘再会。 瞳亦微笑地说,有缘再会。 华月走了,瞳也走了,初七…… 沈夜在这空无一人的神殿之中,如此也好,自己是一个罪孽深重的人,本也没什么奢望。 小曦睡醒了,找不到华月,而揉着眼睛从内室走出来,“哥哥……哥哥你在么?” “哥哥在这里。”沈夜半蹲下身子,他对小曦说话的时候声音向来都非常温柔,“小曦,过来,陪哥哥一会儿。” 小曦天真地一笑,便扑进他的怀中。 他把小女孩儿抱起来,轻轻拍着她的后背,“小曦最乖了。” 她还什么都不知道呢,沈夜很忧愁,他的时间不多了,他死了,小曦怎么办呢?他把那么多人都放下了龙兵屿,竟然没能安顿好她…… 他本来想着,如果华月下界,他会很放心,然而现在…… “小曦,我们生活的这个流月城,就快要彻底坏掉了。很快,这里所有的东西都会化成灰烬,随风散去。”他对沈曦解释着,“就像一只大鸟,飞得再高,也总会有老了飞不动的时候。” 沈曦睁大眼睛,迷惑不解,“唔……那,那怎么办呢?” “如果再留在这里,那就会死。小曦是要去下界,还是想留下?” 沈曦并不知道什么叫死,沈夜像在讲一个故事,向她婉婉道来,“什么都看不到、听不到,什么都没有了,永远永远也再不会醒来。” 其实,沈夜自己也不知道什么叫死,这些不过都是生者的猜测。人死后也许也并不是一片空寂,还有转生,还有轮回,还有那些生前……舍不得,放不下的夙愿…… 死是什么样子,他想,初七,你愿意告诉我么? 沈曦嘟着嘴,搂紧了沈夜的脖子,“小曦还是不大懂……但是,哥哥去哪,小曦就去哪。小曦不要离开哥哥,一时一刻也不要。” 沈夜轻轻地笑了,他说,“好。哥哥和你一起。我们一起走,哥哥还要带你去见一个人。” “哎?是谁啊?他在哪儿?” “他在等着我们。等见到了,哥哥再跟小曦说……” 他想,终究还是失约了……幸好沈曦不记得。 沈夜步上寂静之间的阶梯,一点不愿消散的魂魄幽幽地从他身后追上来。 “……月儿?是你么……?” 她特地来向他道别,美人如玉,浮生似景,箜篌一曲,弦凝残月。沈夜不爱只知轻歌曼舞的女子,华月也不是这样。但她的歌却唱得极美,流月城中的任何一个人都比不上。 沈夜想起她陪伴沈曦,教她唱起那首无人尽日花飞雪,天不老,情难绝,心似双丝网,中有千千结…… 也许,她也只是为他唱的。直到最终也只愿落在他的掌心,停留片刻…… 沈夜在心里对她说,“稍等片刻,不会太久。” 那点魂魄便逐渐消散而去…… 沈夜走到寂静之间的顶端,静静地等着,等着乐无异等人来与他决战。 他曾无数次地站在这个地方,俯瞰这座将死的神裔之城,想象着终于一天,将会是最后一次,看到这样的景色,然后,恶贯满盈。 时间终于走到了尽头,沈夜身边的人都离他而去,但都走得从容不迫。 沧溟对他说一声保重,瞳对他道一声有缘再见,或者华月魂引而来…… 他想,为何初七不来向他道别……他回忆着,自己最后究竟和初七说了什么呢……当时并不知道那会是最后的诀别。 初七说要做他的锋刃,折损于他心愿所指;做他的护盾,纵然不能保护周全,他说,“至少,容许我死在你的前头。” 竟是一语成谶。 其实没有人比沈夜更清楚,好人未必善终,坏人也未必恶报。 想来,魂魄之说虚无缥缈,不过是刻意在种种遗憾和悲欢之间找一些牵强附会的规律,哪些生灵该入轮回,哪些又消散天地,道理辩得再分明,天意弄人,待到消失了,便是消失了。纵是不合道理,又有何处可供冤诉。 一生仁心仁术,何以不得善终?因为前世业债而今世偿还,抑或今世亏欠将泽被 分卷阅读99 - 分卷阅读100 [古剑二同人]终夜 作者:扒亵衣 分卷阅读100 后世,总有话说。 唯如此才能令人甘心。让人相信一切皆有因缘。然而,人真正所能做的,只有记住这种公道。在手握强权之时,能不去肆意欺凌弱小,在伤害他人之后,能不去逃避罪责。 所以,沈夜要死,这是现实,更是公道。 但是……他竟后知后觉地开始纠结起来,这一点也不公道。 谢衣是个那么好的人,初七其实也没有做什么坏事,他做的也都是自己让他做的,又为什么真的竟会死在自己前头? 初七,死了……他死了…… 沈夜其实直到现在,才回过味来。 他知道初七死了的时候,没有一丝真实感,不过便是一声“哦,知道了。”若是,初七突然又出现在他面前,他也分毫不会觉得惊讶,甚至还会笑一下,“你回来了。刚才瞳还在说,你死了呢。” 以为,就是这样的一个误会罢了…… 沈夜突然心口剧痛,痛到他的手不得不按紧那个跳动的器官,弯下脊背。 一股腥气直冲上来,他一声轻咳,竟是吐出一小口暗沉沉的血,然后……他觉得好一些了…… 那口血颜色近乎发黑,像是已经死了好几天的沉血,里面有一小块东西。那是什么呢? 沈夜定睛看了看,他认出来了,那是一条蛊虫——早已死去的合卺。 【章三十三】 生者有时尽,逝者永难追。 这茫茫浮世,万物皆有尽期,生老病死、悲欢聚散,纵是仙神,又何曾例外…… 初七的面前,就是他们所说的三世镜。 若是碰一下的话,就能够追忆起三生三世的经历?也包括,谢衣的事情么? 沈夜已经将前因后果说得很清楚,初七就是谢衣。他并非是沈夜痛失所爱而寻求的替身,而是被洗去了四十四年记忆,重新爱上他的谢衣。对此,沈夜深信不疑。 他这么喜欢谢衣,又亲手杀了谢衣,现在对着初七会有这样的想法,也情有可原…… 初七不忍心打碎沈夜的幻梦,然而,所谓的肉傀儡,不就是以烈山部人的尸体所制。 就算他之前的猜测有误,自己不是被拼凑成了谢衣的样子,而是使用了谢衣完整的身体,但是,难道这样,他便是谢衣了么…… 但若他不是谢衣,他又是谁呢? 就算是神农神上以辟邪之骨制造仙人躯体,也始终无法使其具备情志,若他不是谢衣,那他的喜怒哀乐又是如何无中生有?初七也无法回答,但他当了一百年的初七,没有一分谢衣的记忆,他如何能是谢衣呢? 初七没有见过谢衣,他只见过他的头颅,只见过沈夜对他可能将至死不渝的爱恋……就算是后来和自己相爱,也仍是这场悲恋的延续。 但是,他的心脏静默无声,所思所爱,皆与谢衣全然不同。 这样……他也是谢衣么? 他连谢衣是什么样的人都不知道,这样,也能算是谢衣么? “在想什么?”沈夜一边抚摸他的身体,一边宠溺地发问。 “在想,主人……喜欢的人,是什么样子……” 沈夜一愣,这问的是什么傻话,“不就是……你这样。” “那么……”初七终于是开口询问,“……谢衣是什么样的人?” 就算他再如何被认作谢衣,他也不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啊。 沈夜停下来,认真地看着他,而初七只是无辜又迷茫地回望着沈夜,心想他总是这样的,有时候特别的温柔,有时候又特别冷漠,弄得他也跟着无所适从,不知道自己是做对了什么,又是做错了什么……沈夜究竟喜欢自己成为什么样子? “你不需要问……”沈夜只是说,“你只要做你自己的样子就可以了。” 自己的样子,我也许是个无中生有的人,没有自己的样子…… 如果没有这张脸,初七想,譬如有朝一日,他面目全非,再也没有一点谢衣的血肉,那么,沈夜会怎样看他…… 又或者,如果他意识全毁,这个身体里再没有一点初七的心念,那么,沈夜又会如何对待这副本就不属于他的躯壳? “你为什么要想这种事情?”沈夜摸摸他的头发,仿佛是第一次发现初七有一点执拗的痴愚,“我们,已经没有改变的时间了。” 所以,不需要答案么……这种事情,全无意义…… 一个人,究竟用什么来分辨……是,或者不是…… 初七终于是将手伸向三世镜。 谢衣……你是谁? 你究竟……是个怎样的人……? 刚触到岩石粗糙的表面,头脑中仿佛有一个封闭的盒子突然炸裂开来似的,记忆中一片耀眼的白光,一瞬间什么都看不清楚。悲欢自指尖触绪而来,如同奔流的潮水,几乎将他冲入曲折的忘川,流经那生生死死的驿站,颠仆流离,不辨方向。 “谢衣!谢衣!” 时光在飞速的逆流,他听见在自己弥留之际,沈夜的声音痛彻心扉。 他都记起来了…… 阿阮青绿色的裙裾在她奔跑的时候轻舞飞扬,发出银铃一般的笑声,“谢衣哥哥~你快来看呀,阿狸找到了一窝小兔子!” 他造过一个与自己一模一样的偃甲人,在他的喉咙里装置了鹦玉,让他能够学习说话。 “主人……” “什么?快别这么叫,我都要脸红了。我可不是你的主人啊。” “师尊……” “哈,师尊是师尊……可惜,你我大概都无法再见他了。倒也不知,是见好,还是不见好……” 他想起来谢衣逃离流月城的原因。 我们怎能用别人的苦难和性命,来交换自身一线渺茫希望? 他想起来他在流月城的一处悬壁之上,败于沈夜剑下。 他那时候那么年轻,也太过骄傲。沈夜伸手想拉他起身,态度平常得好像这只是一场不值一提的小小摩擦,牙齿也会偶然咬到舌头。 “……败便败了,还耍赖么?” 他没有去拉那只始终停留在他面前的手掌,宁愿自己艰难地一点点爬起来。直到摇摇欲坠地站住了,沈夜才讪讪地收了手。 “谢衣,此事便听从本座命令,不要再有异议……”他皱着眉,转而又说,“若实在看不过去,私下本座可以再与你慢慢理论……你若实在不愿,也可袖手旁观,本座本也不需要你参与其中……” 自己确实是负气,但也不仅仅是与师尊负气,这么做……与心魔沆瀣一气,戕害下界黎民,让整个烈山部都成为半人半魔的怪物……师尊为什么不明白? “师尊,再精密的偃甲,毁去后还能重造;而生命,哪怕是虫蚁,也只能活上一次——无法复制,永不重来。” “谢衣……”沈夜最终是叹了口气,“罢了,你受了伤,先去休息吧。回去之后,好好想一想本座的话……无论尊严、正义、信念还是坚持,都只有在能活下去的前提下,才具有意义。” 他都想起来了,无法复制 分卷阅读100 - 分卷阅读101 [古剑二同人]终夜 作者:扒亵衣 分卷阅读101 ……永不重来…… 生命就像是一条日夜奔腾的河,有时分支,有时辗转,东流万代无回水……他是谢衣,也是初七。 他得到了那么多的时间,谢衣从源头远远走来,将什么珍贵的东西抛在身后,接着初七在这一头,将之十分珍惜地捡起来。那上面摔出一道裂缝,所以,只能小心地捧着,非常非常地小心…… 他以前,望向太过高远的地方,并不知道沈夜的伤心有多伤心,沈夜的孤独,又是多孤独。 背叛主人,逃出流月……两度与主人兵刃相见…… 弟子万死……请师尊恕弟子僭越。 他喃喃道:“呵……这就是,我应付的代价……” 他收起这些陌生的记忆,深入神女墓中,他想要尽快地回到沈夜的身边,时间已经不多了,更要带回昭明剑心! 唯有这样,才能杀死心魔,并且阻止下界之人破开封印,登上流月城。不能放他们……去伤害沈夜…… 他的心愿如萤火般微微发亮,毕生所求,不过穷尽偃术之途,以回护一人一城。 乐无异大声责问为什么!为什么要继续替沈夜卖命?他那样对你,你不恨他? 初七想,他们真是一点也不明白啊,沈夜对他……他比任何人都更加清楚。如人饮水冷暖自知,旁人又怎么能够理解呢…… 因为沈夜是一个如此出色的人啊,他很奇怪,你们难道看不见么?那个人,将所有触手能及的苦难都尽力集于一人,在漫漫长夜之中,孤身光华流照…… “这一百年中,我只注视着一个人,只听从一个人的声音。” 他在说起沈夜的时候,嘴角便会不自觉地上扬,他的手掌默默地将这个名字按在他的心上。 初七诉说这些话语的时候,宛如神游天外,脑中的记忆如碎金纷纷闪现…… 他的喜怒就是我的喜怒,他的愿望就是我的愿望。 无论发生什么,我不会背弃他第二次。 我爱他……他没有说出来。 这每一刻的时间都是煎熬,他想,时光苦短,而他正在与沈夜分离。这样的事情,旁人又怎么会理解呢? 乐无异悲愤地叫着,那么你自己呢?你自己在哪里?! 初七无意辩驳,可是你们的眼中,又何尝有正站在你面前的我呢?你们又可曾真的听见我方才说的话? 不过也无所谓,人生如白驹过隙,一切终将烟消云散。 欢笑哭泣,有何意义,春秋轮回、枯荣流转……一切又有什么意义?把我当做谢衣,有意义吗? “在我看来,世间只有一件事,必须不惜代价完成。非要说意义……这就是我唯一的意义。” “……你指的是,沈夜的命令?” 那并非是因为沈夜的命令,他纠正道:“我是说,获取昭明剑心。” 这是,此时此刻——我自己的心愿! 他们的争斗引发了神女墓室的崩塌。初七从崩塌的岩石之下救出乐无异,让他带着剑心先行开门。在千柱之阵撤去之后,他从如雨的落石之间闪避,向着出口奔去,抬头却看到门正渐渐关闭。他知道自己,已经来不及了。 忘川的刀柄投掷出去,将乐无异在最后关头击出门外。 忘川的刀刃卡在门缝之间,直至被焉褚之石强大无匹的力量崩碎。 门,关闭了。 他出不去了。 但是,沈夜还在等待着他啊…… 外面乐无异用晗光无用地砍着纹丝不动的石门,喊得嗓子都嘶哑。初七想自己对他太过苛刻,他毕竟只是一个小孩子。 是非善恶都已经不重要,唯有昭明,才能彻底除去心魔。这可能也是天意,人力唯有随波逐流。 那便去吧。 顶上的石块不断掉落下来,初七靠坐在墓室门口,慢慢滑落下来。 ……再见了……他向着那个人远远告别,他们之间隔着深海和天空,竟然会离得那么遥远…… 他闭上眼睛,虽是身不由己……他感到很抱歉,自己竟然又一次将沈夜独自丢弃在行将崩毁的空城,对不起,真的很对不起…… 很想再见他一面……哪怕只是再听到他的声音…… 突然,整个墓室突然又是剧烈的震动一下,基座迸裂了,底下涌起大量的海水。 初七的身手迅捷如风,却也只能无用地在环形的高台上移动,躲避掉落的石块,他逃不出去,空间越来越狭窄,下面的海水,冰冷刺骨,漆黑如墨,死亡若有形态,看上去大概便是那个样子。 但是,如果那里有裂缝的话,也许,他也可以出去。 初七不会放弃任何一个求生的机会,他跳下冰冷的海水,逆流下潜。 哪怕看不到希望,也绝对不要轻易放弃生命,因为死亡是一场漫长的挣扎。 他的动作在水中远比陆地上迟缓,巨大的石块轰然坠入水中,带着大量白色的泡沫,碾压到底,有好几次都几乎擦着他的身体沉没。 越是往下,光线越暗,水流越急,夹杂大量泥沙和海草。初七最终是游到那条裂缝,几乎耗尽了体内的氧气,肺部剧烈生疼。 他顺着裂口摸索过去,以期可以有足够的宽度容他通过,每一寸都是一寸的失望。他不敢浮上水面,唯恐放弃的下一刻就是生路。 但是,他最终也没有找到。他冒出水面,大口地吸进空气。 他的肢体冻得迟缓,耗尽了体力,然而天意,仍是决意要他葬身此处。他爬上岸,奋力避开如箭雨似的落石,然而一块巨大的尖石却紧追而下,他被地势所限,再也躲闪不开。 那块石头砸烂了他的腰腹和脊骨,将他钉死在地面上。 初七口中涌出大量的血沫,强忍着伤痛,双手想要推开身上的那块巨石,他渺小的力量宛如撼树蚍蜉。 他终于再也逃不掉了,他以为自己很快就会死去。讽刺的是,那块高耸的巨石却为他撑起了一小块屏障,他的要害部位,再没有受到其他的伤害。 这不是幸运,对他来说反而极其残忍。他感到很痛苦,内脏全部都毁坏了,肺叶里浸满了血,让他每一次呼吸都很吃力,蛊虫大批地死亡,虫尸顺着他的血流出体外,然而他的血渐渐地……几乎流干了…… 然而,他身为傀儡,即使如此,却也不是那么容易死去。 他几乎想要自行结束生命,然而,却又忍受着难以言喻的剧痛残喘于世。自己终究是要死的,但是,死了再也见不到了…… 所以纵然痛苦,想着能够与沈夜在这同一个世间多留一刻,难道不也是值得的。 死亡,变成了一场漫长的等待。 他不知道过了多长的时间,意识正在慢慢模糊。他似乎是做了一个梦,梦到沈夜来到他的身边…… 初七执行任务时都十分谨慎,因为若是弄伤了自己,沈夜是会生气的。他连一点小伤都不允许他受,自己现在这个样子,沈夜看到要有多难过。 幸好,只是一个梦。初七想,能在梦中再见到沈夜,他感觉很高兴。 分卷阅读101 - 分卷阅读102 [古剑二同人]终夜 作者:扒亵衣 分卷阅读102 “对不起,我不想离开你的……” 他对沈夜说,“这一次,大约是真的……再也见不到了……” 沈夜陪在他的身边,像对待因为害怕遗忘而不愿入睡的沈曦那样,轻轻安慰他,“别怕……我给你讲一个故事吧。曾经有一对小仙人,一个叫千鎏,一个叫尹初,总是如同人界的孩子一样,结伴在山野间同游……” 沈夜的声音轻柔,婉婉道来,这个初七从来都没有听过的故事,他后来想起来,这个故事是谢衣小时候听过的。虽然结局并不美好,尹初终是先于千鎏而亡,但是…… “神魔亦有命数,千鎏后来经历数百年,终于完成天命,功成身死……但其实,从他心爱的小友人身着他的旧衣入殓之时,在千鎏心里,他们便已是葬在一起了。” 海水正在缓慢地淹上平台,初七的身体浸在水中,从他破裂的伤口倒灌进去。他很疼,也很冷,但是他已经一点都不觉得害怕。 沈夜,一直都跟他在一起…… 初七梦到沈夜将手放在他的眼睛上,他的手掌带着熟悉的温度,让他可以安心地闭上双眼。 沈夜温柔地对他说,“初七……累了,就睡吧……” “是的,主人……” 初七无声地说完,所有的偃甲都停止了运转……他终于停止了呼吸。 ◇ ◇ ◇ ……夕阳终于向下沉去…… 就像等待了千万年那样久,久得令人精疲力竭。 沈夜终于做完了一切他必须要做的事情。 他牺牲沧溟的魂魄封印了砺罂,顺道打磨了一下那些小孩儿,他亲手杀死了被砺罂控制的沈曦,他将谢衣偃术的手卷交予乐无异…… 现在他的眼前是一副末世景象,悬于九天的大地被矩木萎缩的根系绽破,神殿上繁复的石雕龟裂开来,从两侧的建筑上发出尖啸的轰响,纷纷坠落。 烈山部数千年来赖以生存的一切,看上去是那么脆弱,几乎不堪一击。 碎裂的痕迹如同无数条黑色的闪电,蜿蜒四伏。其中一条,从沈夜的脚边蹿过,他回头看去,那道裂痕正顺着神农神像,快速地向上延伸扩张。 神农巨像掌中的木杖便是矩木主干,此时发出一串爆裂的声响,漫天枝叶萧萧而落,它慢慢地倾倒下来,一开始很慢,后来越来越快,连带着破碎的神像一起,在地上摔得粉碎。 如今的世间,神明已然淡去,就连神农……大概,也真的早已经消逝了吧…… 沈夜虽身为大祭司,实则并不相信虔诚的祈祷能对现实有任何助益,然而…… “神农神上……”沈夜在那倒塌的嚣尘之中微微躬身,将手置于心口,如同紫微祭司在每一次神农祭典上做出完满的神农之礼。生存艰辛,族民诸多抱怨,然而,若是没有神农,烈山部早已与其他上古部族同样,湮没于历史洪流…… 天不爱道,其鬼不神。盛德不孤,万世同仁。 可能是此生唯一的一次,沈夜诚心默念,若神上元灵不散,庇佑我烈山部族民,弗伤弗害,受福耕桑。 他们的时代已经结束了。就像瞳说的,如烈山部这样的高贵神裔,不过是上古遗留至今的幽魂,早已被时间长河抛弃。 接下来,已是女娲抟土所造下界凡人的时代,他们虽不强大,却更为合适这个世界…… 流月城,这只筋疲力尽的大鸟,正做出最后的几下振翅。 五色石燃尽,偃甲炉停止了运转,沿道的灵火一盏盏的熄灭,流月城吹起夹杂冰霜的寒风,沈夜从驰道上不急不缓地行进,霜雪幽幽落满了他的头发。 长久以来,跛行千里,殚精竭虑,全部……都是为了这一天…… 沈夜的灵力衰竭,百余年来挤压的忧思和疲惫几乎压垮他的脊骨,现在,终于可以,不再去理会一切纷繁疾苦,他只想循着忘川之水,随波逐流,任由死亡将他带往何方。 所有他爱的人们,已经都在那里了…… 沈夜的胸口被砺罂刺穿了一个致命伤,流出大量鲜血,好在他一身黑袍,血色并不明显,只是在他一路走过的地方,星星点点开出一路血花。 他在走过那座辟邪兽的巨像时,微微停步。 他想,若初七仍在的话,此时此刻,心情想必不会如此平静和倦怠……也许,若能彼此拥抱着一同堕入甜美的永眠,就像堕入一片纯黑色的羽翼那样的柔软舒适。 沈夜忽然想道,如果,谢衣没有喜欢自己,如果初七恨他,是不是反而更好? 那么,他到现在,也许还活在这个世上…… 生命的消逝是这样轻忽和真切,生者的悲伤却沉重而漫长……在下界被自己夺走的每一条生命岂不皆有所爱,在每一个人离世之后,又岂不都有着,如自己这般悲伤的生者。 沈夜救了很多人,然而救的人再多,也不能抵消任何一条剥夺生命的罪业。 所以,这就是,他所付出的代价。 “天道果报,空负无上权威与强力,也不过受尽命运拨弄,所珍惜、珍视之人却连一个也守不住。” 死到临头,沈夜忽然想起一个人的话语,他想那个人,也许说对了。 “夜儿,你终究也是一样,也要踏上为父这条路,将众人生死操弄掌中……最终,你留在世上最后一眼,也不过一片寂寞与虚无。为父倒有华月送我一程,可怜你,又有何人? “他恨你。他离你而去。他死了。” 沈夜幽然长叹,四下严寒封冻,他呼出的暖气凝成白色的水雾,又在他的睫毛上冰结成霜。这句诅咒曾经正戳中他的痛处,令他暴怒失控,不过如今,已经伤害不了他。 那个人不在了,自己什么人也没有了。 但是,他未曾憎恨,也未曾离弃……虽然,他终究是死了。 沈夜想着,这就是,自己所要付出的代价。 幸而,黑夜很快就要来临…… 在神农神殿之中,所有不愿下界的烈山部人皆聚集于此,大约有十几个的样子。 此时神殿摇摇欲坠,他们虽然已经做好了殉城的准备,然而死亡真正迫近,他们不免心生惊恐而面色惨白,但都故作镇定而寂静无声。 突然,神殿穹顶细小的尘土纷纷落下,继而如一声霹雳,裂开一道长缝。 “啊!姆妈!英儿害怕!”终于,是个年幼的小女儿哭叫出声,扑进母亲怀里,吓得泪流满面,“呜呜,咱们快走好不好!” “英儿乖,”她的母亲兰泽,紧紧抱住她,摸着她的头发。 她也只是普通妇人,第一次见到这样的场面,自然也是害怕的,嘴唇血色全失,却仍是尽力地安慰着女儿,“英儿别怕。咱们都是流月城的人,自然要同流月城共存亡,大祭司没走,祭司哥哥姐姐们没走,咱们怎么能走呢?” 更何况到了这个地步,即便是想走,又能走到哪去? 一个祭司打扮的年轻人,急忙对她说,“兰 分卷阅读102 - 分卷阅读103 [古剑二同人]终夜 作者:扒亵衣 分卷阅读103 夫人,你带着英儿到墙角柱子旁边躲一躲,若是发生垮塌,那里总是安全些。” “姆妈!” “不要紧,既是要死,又何必躲这一时半刻。”兰泽低头继续安抚哭闹的女儿,“英儿乖,祭司哥哥姐姐们可是为了保护咱们才留到现在的呀,英儿说,咱们要是走了岂不是伤了他们的心?” 小女孩泪眼朦胧,看着又奔向神殿另一角安置族民的祭司,抹抹眼泪,“嗯,英儿不走了!” 话音刚落,大地又是一次震颤,碎裂的天顶再也无力支撑,无数碎裂的青石从这对母女头上崩塌下来。 “快走!”年轻的祭司察觉危险,大叫一声向这里奔来,情急之下伸出手掌,向着她们展开护胄。他的灵力低微,虽为祭司,仍在见习,普通的护罩都运用得磕磕绊绊,更遑论能挡住落石的舜华之胄——这等高深术法他是从来都没有成功过。 而此时,也不知是不是情急之下,潜力突发,只见一道繁复法阵竟然完美地浮现在空中,发出臻萃的金色光芒,瞬间在母女的头顶上展开,将沉重的碎石阻隔在离她们头顶不到一尺的上空! 然后,那轮舜华之胄继续扩展,不断延伸,竟不知要到何等境界。所有的人都不可思议地望着如此庞大的法阵,将各处的落石阻在空中。 舜华的金光已经覆盖了整座大殿,又有数道光柱拔地而起,千柱之阵竟与舜华之胄同时开启,两道法阵开始缓缓上升,形如一道新的穹顶,支撑住行将崩溃的神殿。 “这是……” 还有什么人能拥有如此骇人听闻的强大力量。那些族人认出了他的灵力,而自发地纷纷跪下行礼。 “……紫微尊上。” 沈夜觉得很是烦闷。 最后的时候,他每日听取华月报告,城中有多少人改变主意,愿意前往龙兵屿,而执意留下的从开始时的上百人,到几十人,最后到寥寥十余人,听数字已是很不错的了。 然而,如今他见到这些活生生的人跪在他面前,仍是觉得很扎眼。太多了!到了这个时候,怎么还有这么多人? 他走到兰泽的面前,语气不善,“你的孩子年纪尚小,作为母亲不知庇护亲子,却替她决定一起步上绝路,却是为何?” “紫微尊上!”兰泽拜伏于地,“我们身为流月城之人,自当与流月城共存亡……我们也愿与尊上同生共死……” “别说了。若是忠于本座,自当了解多年经营都是为了让你们活下去,才不枉费本座苦心。”沈夜皱眉道,“至于流月城……生命可贵,不要为了这些虚无缥缈的东西轻易断送,往后日子还长,若是真的一心为了部族,更是应当竭尽全力活下去。好了,带着你的孩子,求生去吧。” 兰泽流泪叩首,兰英儿此时却开口,“可是……姆妈说我们走了,大祭司和祭司哥哥姐姐们,不会难过么?” 沈夜轻叹一声,转向那个年轻的祭司,“你,叫什么名字?” “啊……属下名叫伏舟!”伏舟尚在见习,没有资格觐见紫微祭司,此时突然被点到名字,紧张得手足无措,“参见紫微尊上!” “伏舟,其他的人呢?” 伏舟变得非常悲痛,他年纪也小,一激动便带了哭腔,“禀告尊上,城中一共留守九名祭司,恪尽职守,保护族民,除了属下……已经全部殉职……连……离珠前辈……也……” 他很自责,为什么自己却活着呢?因为没有用,什么忙也帮不上……他见到那些下界之人闯进神殿,他们的样子看上去有些诧异,见他是个祭司打扮,便问他,为什么只有这么少的人?其他人都去了哪里? 他向来是个懦弱无用的人,此刻鼓起勇气大声地回答:“你猜猜看,我会不会告诉你们!” 伏舟以为自己会死的,但是那些人却连动手的意思都没有,便离开了。他就是这么活下来了,对方没有战意,他便没想起来要主动攻击。 后来他才听说,那个对他照顾有加,总是温柔地微笑着的离珠前辈,却是在殿外力战不敌,已是玉碎冰消…… “你做得很好。”沈夜沉声道,“你与你的同僚都十分出色。” 伏舟睁大眼睛,抬起头来,他这样一个资质平庸的低阶祭司,也许本来一生一世也不可能得到紫微祭司的赞许。 “现在这里不需要你继续守护了,交给本座即可,你便护送她们,下界去吧。” 沈夜说着,扬袖而起,传送之阵自空中浮现。 “还有人愿意下去的,也一起去吧。不要等着本座一个一个来追问你们。”沈夜有些不耐地说,“再不走,就没有机会了。” 他的灵力所剩无几,三道法阵都消耗巨大,他已经支持不了多久,之后除了伏舟和兰泽母女,又有数人向他拜别。 剩下的,零星不足十人。 沈夜几近极限,你们又是为何仍然留下? 一对老年夫妇的情况是华月告诉过他的,老人家去日无多,不想折腾,留在此地也算叶落归根。 一个叫白珍的年轻姑娘狠狠说道,“他们算什么东西,卑微的下界人!” 沈夜想也罢,这张嘴下界了,也是徒增事端,便留下吧。 “我的亲人全都不在了,独留我在这世上,孤魂野鬼一般……这一回我总算能与他们团聚了吧。” 沈夜倒也感同身受。 也有人说,“……我觉得这做得不对,所以我也愿意留下,付出代价。” 沈夜终于是撤去了传送和千柱之阵,舜华之胄光芒暗淡不少,他便将它缩得小些,减少消耗。护胄之外地动山摇,而那些人紧紧地簇拥在他的座下,他的庇翼下。 他是那只飞不动了,仍在振翅的大鸟…… 沈夜曾无数次的设想过这一天的情景。 他想过初七再次逃离,自己也得以卸下一身重责,独自迎接终局,又或者初七没有离开,他们可以厮守着,直到最后的最后,将末日过得宛如狂欢。 他却是万万没想到,自己这多年辛苦,竟然是直到死前也不能放下。 他是流月城的大祭司,这些人是流月城的族民。有一人,他便要护一人;他活一时,便当护着他们一时,直到气空力尽,死而后已…… 沈夜只怕也从未想到过,直到死亡终于降临下来的时候,竟会那么多人,拥在他的身边。在忘川的另一头,也同样有那么多人,正在等着与他重逢。 沈夜觉得很疲累,却并不孤独。 ◇ ◇ ◇ 乐无异在鲲鹏的背上回头眺望,他想自己一生一世,都不会忘记这个场面。 天空是瑰丽的绯红色,透过流月城透明的结界,可看里面的楼宇和树影。它发出琉璃般绚烂的光芒,在天际划出一条耀眼的线条。 然后,流月城像是一个被轻轻戳破的泡影,很突然地,化为无数璀璨闪光的碎雪,在空中纷纷扬扬…… 那是谁的心念 分卷阅读103 - 分卷阅读104 [古剑二同人]终夜 作者:扒亵衣 分卷阅读104 不肯改,幻作五光十色的——梦? 【章三十四】 万事皆有因果,因果首尾相衔。 从无知无觉之中,他隐约听见极有规律的震动,像是海岸上的浮浪在沙沙作响。而他自己却沉没在深海之下,形声色味触,感官一一回到他的身体,他似乎在从水下缓缓上浮,却反而渐渐感到窒息的痛苦。 他像被套在与躯壳同形的棺椁里,无法动弹,肺叶仿佛是被强行撕裂开来,他在第一次疼痛的呼吸间惊醒过来,睁开眼睛,也只看到一片黑暗。 他的手在挣扎时无助地伸向上方,只抓到了一片虚无,而缓缓地落下来。 “我……”他的喉咙里发出沙哑的声音,在静谧封闭的墓室中,四下回荡,“我……没有死么……” 除了他话语和呼吸,唯有那种规律的震动仍在持续…… 他忽然意识到,那是……从他胸腔里发出的,心跳的声音…… 合卺之蛊,对蛊,多足软体,色如骄阳,虫腹胭红。 双方种下,终生无法驱除,如同共生之态,分享灵力种种,乃至寿命。 是故,冬苒春谢,易暑流寒,比目中析,鸳飞失伴,若心念所至却能以合卺相引,自穷泉重壤,三魂复还。 可能是上涌的海水将他死去的残躯冲离落石,推到神女墓中的某个边角。 本以蛊虫驱动的傀儡之身,以及腰腹处的伤口,皆被合卺之效愈合,生出活的血肉,心脏在沉寂百年之后,重新开始跳动。现在的他,几与生者无异。 惟独,左肩胛骨的旧伤,因为埋有偃甲,反而未被复原。 他尝试动了动,身躯沉重似铅,行动困难,毕竟经过一场大难不死,他本应用更长的时间来休养。 然而,时间已经太晚了。他不知道自己睡了多长时间,只能用尽力气,抓着一边的石头,艰难地爬起来,只是摇摇晃晃地站住,便令他喘息不止。 不能再浪费时间,他必须从这个地方出去,一定要尽快出去…… 流月城……沈夜…… 墓室暗无天日,四散的剑心碎片发出萤火般的微光,却弱到无法亮照周遭一寸之外的地方,所以,他只能四下摸索。 神女墓的崩塌已经稳定下来,脚下尽是坎坷乱石,他顺着弧形的墓墙,步履蹒跚地前行。大约走到百尺之遥的地方,他摸到了熟悉的花纹——焉褚石门。 他又回到了当初截断了他生路的地方。 他不死心地继续摸索,搜遍了所能攀援的地方,至此,他终于知道了神农为何要选在此地作为帝女的安息之所。 山海经中山经有云:又东二百里,曰姑媱之山。与北边巫山通脉。 岁月如流,山中腹地,渐渐为海水蚀空而成溶洞,而那外围坚不可摧的山壁,不朽不蠹,竟是一条焉褚矿脉,刀砍不动,法术难侵……简直,就如同一座天然的坟茔。 唯有神农这样的神祇,耗费无上神力,才得以开凿出通道,并依据地势,建此地宫。他不希望再有旁人,惊扰帝女安眠,却不曾想会有人被封入这绝境之中。 怎会如此……他愤恨地握拳,掌缘重重地擂击在焉褚石门之上,这等举动自是毫无意义,只是心有不甘,甚至渐生绝望,当真……无法离开此地么…… 我要出去……我要……回去…… 天意从来高难问,他穿越生死之隔,还魂而来,难道只是为了在看到一丝渺茫希望之后又再次湮灭? 同穴窅冥何所望?他生缘会……更难期…… 不会的,他靠在石门,低头将手指抵于鼻梁,让自己冷静下来,再好好想一想。人无绝人之路,即使只是渺茫得看不见的机会,也不可轻言放弃。 他重新开始仔细检查焉褚石门,黑暗中目不能视,手指顺着每一条雕刻纹理细细摸过,最后是两扇门指尖紧闭的门缝。 他觉得有点奇怪,神女墓构建精密,此处机关本应严丝合缝,连气息都不能穿过。但是,现在,两扇门之间摸上去却似乎留有一条极细的缝隙。 他自上而下地摸索下去,突然,一下刺痛袭上指尖。初七惊得一收手,指尖含进嘴里尝到血的味道,舔到一条被割裂的伤口。 什么东西?他再次谨慎地伸手过去。他在黑暗中摸到一条冰凉的刀刃。 它贴着地面,死死地卡在焉褚石门之间,像是永夜之中一盏不熄的灯火,不允许通向光明的道路彻底关闭。 他跪下来,心中百感交集,虽然这事情及其简单,并没有任何情谊在其中。只不过是在他掷刀的瞬间,刀身未及全出,而被拦腰折断,但他仍忍不住要想……忘川啊,是你…… 不,阿偃…… 乐无异曾用剑心开启过此门,虽然此时门上已感觉不到灵力流转,后来也确实无法再用,但若先行收集散逸的剑心碎片看看,也许,会有助益也说不定。 反正,也没有什么可失去的了,不是么…… 他使用灵力凝聚可寻得的剑心碎片,寄予忘川刀刃之内,使其坚韧不折。由此,他想到,这便可以作为一个撬动的支杆,若有足够的外力,也许…… 他在墓室之中搜寻可以使用的材质,没有木料,他只能找到一些掉落的山石,他依照自己的设想将它们在焉褚之石上打磨塑形,细节之处再抵到忘川刀刃上进行雕琢。 这样的进展及其缓慢,但是只要有可能,他便不会放弃。 然而,没多久,他就遇到另一个问题——他饿了,也渴了。 合卺的效力已使其体质完全更改,饥渴的感觉于他倒也十分新鲜。 墓中海水不可饮用,而食物……他在墓室的另一头,曾看到此地唯一的植物,枝繁叶茂,开着一簇簇的黄色小花,结的果实很小但却很多,与菟丝的果子有些相似,青褐色的豆子一般。它们可以让他活下去。 帝女死焉,其名曰女尸,化为露草,其叶胥成,其华黄,其实如菟丘,服之媚于人。 此处露草并未化形,且环境所迫,他亦没得选择。 上古传说,露草是帝女尸身所化,之前他见过墓道之内露草郁郁青青,受到剑心的影响,化为与阿阮相同形貌的女子,然而巫山神女却好好地躺在墓室中心。 可见传说,多有歧义,往往尺水丈波。 他一颗一颗地服食用露草之果,味道清甜,并不难以下咽。 他深思飘远,忽然又想起传说中还提及,巫山神女不为司幽上仙所爱,郁郁而终,所以,她所化之露草果实,若是吃下去……便会受人喜爱。 也不知……是否也是以讹传讹。 若是自己得以脱逃,再见到沈夜的时候,又会是怎样一番情景? ◇ ◇ ◇ 墓中不知日月,他只是专注于制作足以撬动焉褚石门的偃甲。 重生的血肉之躯再不能不眠不休地劳作,他疲劳得一头栽到地上,便合眼睡去,睡不多时却又猛然警醒, 分卷阅读104 - 分卷阅读105 [古剑二同人]终夜 作者:扒亵衣 分卷阅读105 而继续赶工。 时间……他不知道外面究竟发生了什么,乐无异等人是否已经登上了流月城,沈夜又是否安好…… 那些牵挂对他而言,此时皆无意义,只能将手上的事情继续下去,快一些,再快一些…… 终于,他完成了这座石质偃甲,它十分笨重,却也强力稳固。他将它安装在地面上,四下加固。然后,便迫切地催动灵力,使其运作起来。 这是一件十分危险的事情,他对整个墓室的情况如盲人摸象,任何的异动都有可能引发又一场崩塌。 不过他已经无法再顾忌这些,他只想要回去,若是这要付出死的代价,那他也宁愿冒这个险。 他命令偃甲,开始吧,现在! 偃甲如同一个强悍的力士,推动忘川刀刃,因力量之强而整个颤动起来,而焉褚之石比龙甲更为坚硬,它以有限的材质拼凑而成,单薄人力正在挑战天生神物。 偃甲的连接之处因负荷过重而发出可怕的咔咔声响,忘川之刃中的剑心受力而发出光芒,抵抗摧折之力。 此时,他感到有细微的石粉从上方飘落下来,这个预兆不太好,一定是什么正在震颤开裂。 下一刻,一声轰隆巨响。 偃甲霎时崩碎,各个构件散落一地,扬起一片粉尘。他以手拨开这尘烟,崩塌没有发生,然而,焉褚之门也仍是巍然矗立。 他想,失败了么? 当他仔细勘验,发现他没有失败……不可动摇的焉褚之门,终是被撬动了米粒那么宽的空隙。 他长长舒了一口气,近乎欣喜若狂! 这是可行的!偃甲破损还可以再造,就算是这样,聚沙成塔,集水成涓,他可以出得去! 他急忙四下摸索,将那些山石构件寻找回来,修补它的损坏,再一次将它组装起来,一次一次地将它修复。 孳孳不息,夙兴夜寐,累积那一点点渺小的进展……只要仍有希望。 只要……一切仍未太迟…… 他的手上动作不息,头脑中思路无比清晰,全无疑虑。 他想,我会回来的,你会等我的。 【章三十五】 一百多年之前,大偃师乐无异晚年之时被人问及,他那一部珍藏的古老手卷中,究竟写了什么?难道是什么秘而不传的偃术之极? 乐无异坦然将手卷展示于他,原来那是他的恩师——大偃师谢衣的手记,上面记录着他的一些偃术心得和构想。 时光推移,这些心得在乐无异的传播和推广之下,早已成为当世偃师们必然通晓的常理。而谢衣早在三百多年前写下的构想,有一些已经得以实现,至于另一些,即便今日看来,仍是十分奇妙。 “这是我师父和……太师父,留给我的,”乐无异说。“对我而言,是弥足珍贵的纪念之物,但是,倒也没有什么秘密。” 世人皆知乐无异师从大偃师谢衣,但关于谢衣前半生的记载几乎一片空白,所以几乎没有人知道他偶尔提及的太师父又是何人。每当被人问及,乐无异却也只是摇头,笑而不语。 “人生代代无穷已,这个世上不存在什么偃术之极。”他却低头又道,“如果实在要说有的话……那一定便是深埋于巫山水底吧……“ 他的这句语焉不详之言,却引起众多偃师的极大兴趣。他们不去关注乐大偃师所说的前半句重点,反而抱着找寻“偃术之极”的梦想而纷纷亲探巫山。虽然,直到大偃师乐无异离世,他们仍一无所获。 然而,探访巫山的脚步并未停止。偃师们如零散的候鸟,去而复返,便又是十数个寒暑…… 终于有一日,有人自巫山南麓的姑媱山中探得一处深潭,并且根据水文走势,测算出在那水底真的深埋有一处封闭的密室,却不知是何所在。 偃师们闻风而动,赶到巫山,纷纷出力献策,合各家偃甲之力,开山疏渠,将这座深潭之水引去另一条山谷,耗时数年,终使这座沉寂的坟冢重见天日。 然而,若偃术之极真正存在,找到神女墓这只是考验的第一步。 他们很快发现,这座神女墓整体竟是由焉褚之石所建,刀斧难伤,牢不可破。偃师们想尽了办法,竟连最外层的墓室之门也无法开启。 他们虽然暂时失望而去,不过,坟墓是不会长腿跑的。 神女墓就像一处偃师们的朝圣之地,落于巫山之中,她又像是摆在所有偃师面前的一道试炼,始终萦绕在他们心头之上。 此生此世,一定要去到巫山,隐居上一段时日,亲手试一试,偃术之极是否会自己开启呢? 世间偃师——无论是出自北疆还是南海,东土或者西域,任何一名偃师,都怀揣有这样一个梦想。 ◇ ◇ ◇ 一百一十九年前,天朝和西域大偃师乐无异提及“偃术之极”,众偃师开始了探访巫山之行。 一百零一年前,偃师李青鸿在姑媱山中测算出神女墓的准确位置。 九十二年前,神女墓外海水排尽,重见天日。 三十六年前,偃师权闻光开启神女墓第一道门,见墓道之中长满人形草木,造物之奇不可尽数。 偃师们被阻于第二道门,且根据第一道门和第二道门之间的距离以及地宫外围占地,推算出神女墓可能总共有三道门。 “你们看好啦,今天打开这第二道门的就是我——偃城的穆合塔尔!”那个少年一身西域的华贵打扮,头发散乱赤红如大漠上滚烫的朝阳,浅色瞳孔的在他念动咒诀的时候闪闪发光,几乎像是一对金色的眸子,“出击!我的机动战士罡达木!” “少主!小心啊!”他随身仆役众多,几个人死死拉住他,不准他接近正在猛力轰击墓门的重型偃甲。 穆合塔尔来自西域偃城,是西部偃术最发达的城池,这位偃城少主自幼研习偃术成痴,且天赋极高,无人能出其右。于是他从懂事开始就一直念叨想着要来中原,要来开启神女墓。 今日终于达成夙愿,必然是要比平时更疯上几分。 自从第一道门开启之后,众偃师也发现,权闻光从此名垂青史倒也不是因为他真的强过他人,只是运气好得惊人。第一门的内部机关经过连番冲击,早已裂纹重重,端看是谁放下了那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受此激励,偃师们闲暇之余,便前往巫山,轮番上阵对第二道门展开车轮攻势,在这一天,第二名幸运者终于降临。 门被砸开了。 穆合塔尔欣喜若狂,蹦蹦跳跳地说:“哈哈哈哈!我就说嘛!我们西域的偃术哪里比不上中原!走走走,我们快进去!” “少主!再等等!”仆役抓住他停了一会儿,见墓室似乎没有崩塌之意,也只得放开他,跟着进去了。 据说,当年墓门初开,墓道之内长满人形草木,那些人形都是同一个少女的样子,长相昳丽,无知无觉,甚是诡异。 分卷阅读105 - 分卷阅读106 [古剑二同人]终夜 作者:扒亵衣 分卷阅读106 很多人也尝试很多方法,想要唤醒她们,但都未成功。 没过几年,可能因为环境变化,这些人形草木灵力散失,逐渐退化,都还原成了普通露草,那种奇景,后人便无缘看见了。 第二道门里面却是空空如也,只是一条长长的暗道,通向核心之处。 穆合塔尔一行举火而入,火焰燃烧无碍,可见有足够的氧气可供他们呼吸,墓道墙上绘着壁画,似乎是一些上古神迹。他们没有多做停留,先摸到最后一道门,回来再看也不迟。 “你们,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穆合塔尔忽然出声。 他不说倒罢,一说,所有人都驻足凝神,确实有声音——在墓室的深处。 一个胆小的仆役抖如糠筛,“少主……你……你说……会不会是鬼……” 其实在古墓中听见声音,任谁都有些发毛,一旦被说破了,更是人心惶惶。 正在此时,里面突然一声巨大的轰鸣,整个墓室都在震动。 “快跑!少主!墓里的鬼生气了啊!地震了!要塌了!” “不要怕!”穆合塔尔自己拿过火把,率先继续挺进,“震动已经停了,这里不会塌的,走!去看看!” 随从虽然害怕,却也不敢独自扔下少主,只得紧随其后。 他们又向前曲曲折折地走了一盏茶的功夫,火光隐隐绰绰照见前方,他们隐约看到,似是到了尽头。 然而,那最后一道门竟是已然开了大约一尺不到的宽度。 “哎?那边门怎么开了?谁干的?”穆合塔尔大惊失色,“难道有人捷足先登?不可能啊,我刚刚才打开了第二道门啊!” 门的那边突然又传出响动,众人吓得倒退半步。所有人都看到了,这不知几千年的古墓中,竟有一只苍白的手从门缝里伸出来。 他们吓得连逃命都想不起来,只得眼睁睁地看着一个黑影从那道狭窄的门缝中挣扎出来。 那个人宛若鬼魂,形销骨立,几乎站都站不稳,出来之后,突然将手伸向前方,指尖灵力隐动,空气被扭出涡流,“流……” 然而,他太虚弱了。 长达两百年的幽禁,没有日光,没有足够的食物和水,使他的身体机能都衰弱到了危险的境地。此时他强行施法,咒术未成,人却顿时如耗尽了灵力的偃甲一般,无知无觉地倒了下去…… ◇ ◇ ◇ 他再醒过来的时候,是躺在一辆马车上。 “哎?你醒啦。”一个陌生的少年趴在他的榻边,饶有兴趣地看着他,“你感觉怎么样啊?你是谁啊?怎么会在神女墓里面?我明明才开了第二道门,你是怎么进去的?里面到底有什么,我怎么没有找到偃术之极在哪里?是被你拿走了么?” 我又是睡了多久……流月城……沈夜…… 他挣扎着想起身,刚爬起些许,眼前便是一黑,而无力地倒回去。 “你别怕,我叫穆合塔尔。”少年以为他是被环境所吓,“你躺着,我给你拿些汤水过来好不好?大夫看过你了,说暂时不能给你吃别的。” 那个少年乐颠颠地靠到窗前,冲着马车轿厢外面招呼了一声,不久就有人奉上汤碗,少年亲自给他端到榻边。 直到那碗热腾腾的参汤下肚之后,他才感觉真正是活过来了。 “你好些了么?你叫什么?到底是怎么进去的?” “我……”我是谁呢,我是谢衣,还是初七。至于怎么会到神女墓里面,这些事情告诉下界之人也只会让他们困惑吧,但是他也并不想欺骗他。 “你是不是忘了你是谁?”穆合塔尔见他不言不语,便很贴心地说,他便默认了,“你别担心,大夫说了,你肯定在墓里面关了好长好长的时间,人都闷出毛病来了,说不定过几天你就会想起来。还有你的手……” “没关系……旧伤而已。”他下意识地触上左肩,那里的偃甲关节早已坏掉,但在墓中没法修理替换,所以他的左手便不能动了。 “你别骗我了。大夫看不出来,我却一清二楚。你肩膀里面所用的是偃甲吧,只不过是坏了。”穆合塔尔盘坐在他的榻边,饶有把握地说,“之前倒是听说过有人体所用偃甲关节,但是记录很少,后来就失传了……你竟然带着这样的偃甲。我知道了,难怪你会出现在神女墓里,你肯定也是一个偃师。” “……”好吧,也没说错,他又默认了。 “可惜你进到了神女墓里,竟然什么都不记得。”穆合塔尔仍是稍微有一点失望,“对了对了,你出来的时候,好像说了句什么……流……什么的……” “流月城……”他现在的状况无法发动传送之阵,心急如焚却也无可奈何。 “流月城?好熟悉的名字,我好像在哪看到过……你等我想想……” 这人知道流月城?他急于想知道情况,不由出言提示,“……流月城……是神农所造,一座高悬于九天的城池……” “啊!对!那个流月城!我想起来了!这我怎么会一时忘了呢,两百多年前,大偃师乐无异就是流月城之战中一战成名的啊!”穆合塔尔骄傲地说。 “两百年……乐无异……”他这才知道,原来,时间已经过去那么久了…… “你不知道?出身我们西域的大偃师乐无异啊!”穆合塔尔以为他是孤陋寡闻,便向他介绍起来,“他是捐毒国遗民,自幼在中原长大,就是自流月城一战之后,回归家乡。他的兄长安尼瓦尔买了一座西域小城送给他。后来那里就发展成了我们偃城。再后来啊,他的夫人闻人羽将军也来了,哦对了,还有那时候的中原皇帝都到过偃城……” “流月城后来怎么了?”他打断冗长的介绍,穆合塔尔眨眨眼睛,“流月城?流月城当然就覆灭了呀。” 脑中一声嗡鸣,似是两百年来一直支撑着他,某种自欺欺人的东西,终于化归虚无。 他一时头脑空空,什么念头都没有,周遭像是隔着一层朦胧的白纱,什么都看不清楚,那个少年仍在说着什么也听不见…… 只是不断响着这句话,流月城……覆灭了…… 良久,他的头脑缓慢地开始重新转动,流月城覆灭……这是很正常的事情,没什么可吃惊的…… 在当时矩木凋零,五色石匮乏,即便是没有乐无异等人,也将不可逆转地毁灭…… 流月城毁灭,也不能说明沈夜出事。自己被深埋在神女墓也以为必死无疑,求出无门,结果,还不是好好地活下来了…… 只是道听途说的话,怎么可能就此绝望! 他想到……龙兵屿……即使流月城不存,龙兵屿还在!沈夜若是活下来,一定会与龙兵屿有所关联。 “我们……现在在哪里?”他急忙追问穆合塔尔。 “啊?我们,现在刚出了长安,正要回西域啊。” 官方说法是偃城少主穆合塔尔一行人作为使团,从西域进入长安觐见 分卷阅读106 - 分卷阅读107 [古剑二同人]终夜 作者:扒亵衣 分卷阅读107 皇帝,之后因为少主的兴趣,而顺便往南边的神女墓稍作参观。不过实际情况是,偃城少主只是单纯想要前往那座偃师圣地,顺便给中原皇帝带个好。 如今心愿和公事都已了结,正是应该回转西域了。 而龙兵屿却在南方,他们的路是不同的。 穆合塔尔见那个人再次努力地坐起,向他道别,“十分感谢你的帮助,不过我另有要事,就此告辞了。” “哎!你等等!”他急忙劝阻,“你现在这么虚弱,又不记得自己是谁,你能去哪里?” “我没关系,谢谢你,如果有缘再见,必会报答。” 这个人无名无姓,这要是走了,再要找,可就难了。 穆合塔尔想着绝对不能放他走,“你别走,你有什么事情?说出来也许我可以帮你啊。” 他再次感谢了他的盛情,但是,“这件事没有人可以帮我,我只能自己去做。” 偃城少主情急之下,有几分无赖地说道:“那个……反正我不管啊,我还要等着你恢复记忆,我有很多事情想问你呢。所以,你实在要走,我也拦不住你,不过你去哪里,我可跟到哪儿,你别想甩掉我啊!” “这……”他感到有点无语。 “而且,你的事情好像挺着急的,你自己走,能比得上我马队的速度么?你干脆告诉我你要去哪里,大不了我送你过去,不就行了么?” 穆合塔尔知道他的话已经打动了这个人,于是趁热打铁,“俗话说,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你现在匆忙上路反而事倍功半。我送你去,一方面不耽误你的事,一方面你也需要休息和照顾。路上也许你想起什么神女墓的事情,告诉我,这样,不是两全其美。” 这话说的有理,那人终于是松口了,“那……麻烦你了……” “好嘞!不麻烦,一点儿也不麻烦!就一句话的事儿。” 穆合塔尔问他目的地,他只说是南海。 于是偃城少主传下命令,马队转向南方,全速而行。 ◇ ◇ ◇ 从长安到南海,大约走了十数日。 他精神渐好,可以如常进食起居。他这才发现,这支所谓的马队所用的畜力,皆为偃甲木牛流马,难怪可以日以继夜,马不停蹄。 当世偃术,正是方兴未艾。 期间穆合塔尔见缝插针地来找他闲聊,话题从神女墓渐渐扩展到了偃术相关的各种问题。 这个人虽然如桃源久住,不晓时事,但对于偃术,却有着另一套游离世外的思路。 穆合塔尔不知如何表达他给人的这种感觉,就像……有些事情任是到了什么时代都不会改变,四月秀葽,五月鸣蜩,七月流火,八月未央,日月经天,河海带地。 那像是一种在上古书卷中才能读到的意韵,似乎晦涩难明,却又典雅斐然,后世人却是怎么学也学不来的。 他似一支月下苍竹,汀上霜草。 时光荏苒,百岁不凋,从容不迫地立于似水流年。 溯游从之,却是道阻且长…… 而那人说话时的语气,以及遣词造句,也总令他不由得时时想起一样东西,那卷偃城至宝——谢衣手书。 因为地位尊贵,穆合塔尔自幼便能见到那卷古老的真迹,之后又命人复制一卷手抄,以便能时时翻看。他每当闲来无事,便取出来念一念,有时数月未看,重读又似有了新的感悟。连手抄卷都被他翻烂了无数,上面的字字句句,都倒背如流。 他在念诵这些文字的时候,时常会在脑中幻想,这些字迹发出了大偃师谢衣的声音。 他偏爱使用的词句,温润如玉的语气,都在他脑中越来越生动,就好像谢衣真的在与他说话一般。他们虽然生于不同的时代——这是穆合塔尔永远的遗憾,但是他带着这手卷,总觉得自己曾经跟随着谢衣的背影,经年累月,游历山河。 他从不敢去设想过那个已然逝去的身影会是什么模样,不过他总是会在心有所感的时候回过头来,微笑着与自己分享。 那个人刚苏醒过来的时候,他并没有这种感觉,只是觉得他身上带着比神女墓更费人思量的谜题。 然而,与这个人促膝长谈,不知不觉的,那些烂熟于心的字句竟都渐渐化为那人的声音,甚至连他不敢妄想的形貌也与那人重合,一切都令他神往而心驰之。 只恨光阴似箭,旅途苦短,仿佛只是一晃神之间,便就抵达南海之滨。 “到了这里,我不能再跟你一起走了。”那人说,这次态度与之前不同,十分坚决。 龙兵屿是烈山部的下界根基,不容有失,他不知道现在的情况究竟如何,便绝对不能带着旁人靠近那里。 穆合塔尔知道他这次是认真的,少年依依不舍地说:“你是要出海么?要去很久?你什么时候回来,我可不可以在这里等你?” “也许很久,也许不会再回来了。”他说,“真的十分感谢你,可惜无以为报。” “……那么,我不求别的了。你能不能告诉我,你的名字?”穆合塔尔说,“我知道你其实并没有忘记……只是不想让人知晓。我发誓!不会告诉别人的。” 他有一瞬间的心软,但不管是谢衣还是初七,都牵扯了太多陈年秘辛,若不能确定烈山部已经扎根稳固,他不想因为多言而生出变故。 所以,他终究还是说:“若我们日后还能有缘相见,我便告知你,我的名姓吧。” 他如今体力恢复泰半,此处距离龙兵屿也并不遥远,已经足以发动传送之阵。 穆合塔尔眼见他从虚空中召出法阵,微微回头向他最后告别,便踏入那道电闪雷鸣的漩涡,顷刻间便消失无踪。随后,便连那漩涡也散去,一切都了无痕迹。 孤月皎皎,海天一色。江流入海,月待何人? 就像是一场梦…… ◇ ◇ ◇ 龙兵屿,看上去与其他的岛屿并无不同。 此时时间已晚,大多数人皆以睡去,连绵的屋舍和梯田上缀着稀稀落落的灯火,显得祥和平静。 去哪里好呢……他虽然踏上了勉强算是故里的地方,却感到阵阵迷茫。 他在空无一人的小径上穿行,未遇到一个巡夜之人,安保如此松散,可见民风良善,夜不闭户。 他最终潜入了大祭司寝殿。 他只在两百年前去过一次,印象不深,里面的陈设更是变化良多,原本是卧室的地方,改造成了一个小厅,他不知道这里的主人会在哪里。 他直觉地想着,该去看看楼上书房。无声推开门扉,那里倒是没有大改,显然已经有在使用,书案之上堆满了各种簿册。 他无声地走到书案旁边,伸手过去的时候,明显看到自己的指尖在发颤。 就近取了一本,翻开,借着入户的月光,他看见此间主人以朱红色的笔墨所写的批注。 那……不是沈夜的字 分卷阅读107 - 分卷阅读108 [古剑二同人]终夜 作者:扒亵衣 分卷阅读108 迹。 他的心中一凉,便收回了手。他想,这……也合情合理,沈夜自负罪责,即使回到龙兵屿,也自是不可能继续当这个大祭司。 他重新审视书案上,找到岛上户籍的那本记录,然后开始一页一页地查阅。 那是很厚的一本簿册,烈山部经过两百年的繁衍生息,人口倍增,上面的名字便是密密麻麻,他不敢漏过任何一条,以手指点着,一个一个仔细找过去。 名册一页一页地翻过,后续的纸页越来越少,越来越薄,他的希望也就越来越黯淡。直到最后一页翻过去,他坐在那里出神地呆了很久。 他想,这也不能说明什么……沈夜是有罪之人,到了下界势必隐姓埋名,必然是不能再用原本的名字……甚至,为了安全起见,也未必会留在龙兵屿。 龙兵屿上一定有人知道他的下落,也许明天,他就能问到消息,然后,哪怕是海角天涯…… 他想……其实自己只是不愿承认罢了…… 沈夜……大概……已经不在了…… “什么人?” 他被自己的情绪所左右,竟没有察觉身后有人过来。那是一个女子的声音,虽是质问的语气,倒也感觉不到杀气。 他回过身来,看到一个年轻女子,品貌卓然,目光凌厉。她手中提着一盏灯,而她身上穿着的,却是烈山部大祭司的白色长袍。 “你……”他惊诧出声,“你是……现在的大祭司?” 那名女子并未否认,反问道,“你又是什么人?为何深夜擅闯本座府邸?” 她是大祭司的话,想必……无所不知…… “我是……也是烈山部的族民。” 那女子狐疑地看他一眼,“你的灵力,倒确实与我族有几分相似……然而,为何本座以前从没有见过你?” “说来话长,我是流月城的人。” “流月城?”那女子神色微变,“我族自流月城逃离到此已有两百余年,所有人员出城入岛皆有记录,怎可能还有族民遗落在外?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做谢衣。”他说,想来如果有当年的人事,必然不会有初七相关的记录,“曾经是,流月城破军祭司。” “胡说。流月城高阶祭司席次虽是按照紫微斗数排位,但是,”那女孩的口气不容置疑,“唯独没有破军祭司。你究竟意欲何为?” 原来,即便是谢衣的名字,也已经不复存在…… “你若是询问一下当年流月城的人,便知我所言真假。”谢衣道,“我并无恶意,只想求问一件事,你……可知道流月城崩溃之后,当年的紫微祭司,如今下落?” 女孩虽然年轻,但贵为烈山部大祭司判断力自是强于常人,她看这个自称谢衣的男子神情笃定,不似说谎。加之,她也一直对唯独不设破军祭司的席次而感到不解,总觉得必有内情,姑且信之倒也无妨,但是他又问起当年敏感事宜,不由又起警觉。 她地位超然,自然也知道的也比别人多一些,但仍谨慎地以对外统一之口径作答,“当年的紫微祭司沈夜,与廉贞祭司华月并数位高阶祭司,多年来矫沧溟城主之命行事,恶行累累,更连累全族感染魔气。此一党逆贼均已于流月城一役中丧生。” 她看到谢衣的面色突然变得苍白如纸,像是全身的血液都突然被抽干,从一个人变成了一个鬼,她想……自己是说了什么残忍的话么…… 然而,他片刻之后,又摇摇头,“不……这是……他让你们这么说的,我知道唯有这样说,龙兵屿才能给下界一个交待,族民才得以安居乐业。但我真的与下界修仙门派无关,请您告诉我实情……” “即便……本座说出实情,对你只怕并无意义。”女孩微微叹息,若是将这句话再说一遍,就如同在刚刺出的伤口又刺一刀,她不知道这个人将会多伤心,“实情是,大祭司沈夜乃是为我族打开生路,自担罪业。但无论如何……当年留在流月城中的人,皆已殉城而亡。” 已经很多了……已经够多了…… 他想自己是不是真的应该,接受这个事实了…… 双眼所见,双耳所闻,所有的东西皆已面目全非,时间真的已经过去太久了…… 他想,理应如此啊,倘若沈夜还在,自己怎会只觉这个世界全然陌生,全无留恋? 周遭所有人、事、物都环绕着他,用各种方式不断说服:生者有时尽,逝者永难追,无论你如何执着地追溯,都追不回那两百年的时间。 时间过去就永不复还,就如同那个人……也早已不在…… 他们都仿佛这么说,不要再向后看,你应该向前走了……但是,谢衣只是执拗地站在原地,偏偏就是不愿意屈服。 不要哭,他仍在负隅顽抗,那个女孩对两百年前的事情知之甚少,连破军祭司曾经存在也不知道,关于沈夜,她又知道多少? 不要让泪掉下来,他想,否则,那个人就真的……在他心里死去了。 夜来风疾,女孩儿记得自己晚上明明好好关上了窗牖,却不知为何,忽而便被轻易吹开。 谢衣的袍袖被吹得烈烈飞扬,他拂动鬓边乱发,消瘦的腕骨,看起来尤为脆弱无依。 这两百年中他只能以露草之果维生,瘦到清癯玉立,容貌却是愈发俊美无俦,头发肆意生长,几乎与身等长。 那阵夜风自不知从其几远的他方乘奔而至,裹挟着满身清香和落英,自他的身后忽而拥上,几乎便将他冲得向前跌了一步。 那些离枝的花瓣,皆一片一片地留恋在他的发间。 回过身来,看呐…… 他愣愣地转向风来之处,窗外桃花,此时开得正盛,无论看多少次都会轻易扣开他的心扉。 其华灼灼映着月光,似是被镀上一层柔软的银,亮如一树星子,脉脉延绵而去,更宛如天上星河灿烂。 有人说,那是阻隔了一对爱侣的天堑,也有人说,那是忘川之水流到天上,死去的英魂在俯瞰人间。 女孩儿也被那月夜桃花而感,喃喃道,“本座常想,一手建立了龙兵屿的沈夜大人,一定是个很喜爱桃花的人吧……” 并非如此,喜爱桃花的人并不是他,而是……我…… 知道你喜欢,便多看看吧。 他仿佛听见那个人气定神闲地说道,人间三月,桃花盛开,可缓缓而归矣。 这个世间是多么好,所以,你不要急,可以慢慢地回来,慢慢地,再来找我…… 天高海阔,物是人非……他说,可是我从阴曹地府中回来,不是为了这些,我只是为了来找你的啊…… 女孩儿看见他扶着窗牖,慢慢滑落下去,跪倒在地,仿佛是强撑了数百年的悲伤,此时终于崩塌下来,将他整个人都压垮了。 他终于落下泪来,泣不成声。 而夜风如此温柔地吹拂着,将全世界的桃花,都捧到他面前,洒落在他如水一般蜿蜒迤地的长发上。 分卷阅读108 - 分卷阅读109 [古剑二同人]终夜 作者:扒亵衣 分卷阅读109 【章三十六】 谢先生,你想不想听一个流言? 紫微祭司问他,本座告诉你可能反而给了你一个虚假的希望。 龙兵屿位于南海,距离西北上空的流月城十分遥远,所以流月城毁灭的那一天绝大多数族民并没有看见。 但是,却有几个族民是被沈夜在最后关头送下来的。他当时灵力已是强弩之末,并不能送他们很远。这些人降落在无厌伽蓝,直到亲眼目睹流月城崩溃,才悲伤离去。 他们说,流月城在空中解体,如同烟花寥落,但是他们都说看到有一点星火与别不同,特别清晰明亮,向着更西的方向坠去。 他们当时都跪下祈求,希望那是大祭司沈夜安然离开的身影。 但是你听了也知道,这没有多少可信之处,不过是他们感念沈夜,而自我开解的说法罢了。 “十分感谢您告诉我。”谢衣道,“我可不可以这里等到天明,让我看一眼这里天亮时的样子。然后我便前往西域。” “自然可以。”紫微祭司说,“你想要在龙兵屿留多久都可以,之后无论何时也都可以回来。这里,永远是你的家乡。” 谢衣微微低头,向她行礼,“多谢。” “如果……有朝一日你真的能找到大祭司沈夜,你可以告诉他,烈山部如今民熙物阜,这里有很多老人,都一直十分感念他的恩德。” “好的。”谢衣说,他知道了一定会很高兴。 第二天,太阳升起来的时候,谢衣离开了龙兵屿,要从南海之滨前往无厌伽蓝,那几乎已经纵贯了整个神州大陆。 而比无厌伽蓝更西面的地方,尽是漫漫无边的沙海,沙海的那一头究竟有什么,几乎从未有人涉足,更是从未有人听闻。 他没有再动用传送之术,寻找沈夜的路途是如此曲折迂回,他想,也许那终点在哪里已经不再重要。只是有一个不改的心念在前头领着,让他不断地往前走。 他用自己的双脚,披星戴月,几乎一步步丈量这片大地。 走得累了,便坐在道边饮水休憩,有时候看看地上从石缝里开出的野花,有时候又望着天上云卷云舒…… 是啊,这个世间是多么好,值得用尽一生,缓缓看尽。 他经过广州,邱氏的丹桂花糕换了人,也换了店址,但是百年的招牌仍在,他尝了一块,味道仍与当年一模一样。 再往西的地方,路过了朗德寨。那一天正遇上花山节,盛装的青年男女唱起代代传唱的求爱游方,“月亮跟不了,月亮别跟了,月亮跟不了,月亮别跟了。” 他坐在寨子边,听着那久远的歌谣,吃着清甜的丹桂花糕,这些都是他以前喜欢的。他想,朝来暮去,珠流璧转…… 然而,很多事情,可能真的是永远永远……也不会改变的…… 有个好客的苗女,看他迥异的打扮而与他说话,“客人,你是从哪里来的?是中原人么?” “我不是中原人,我来自更远的地方。”他还记得用苗语如何说,但是,他无法准确给她答案。因为他的来处已经不复存在了。 见他居然会说他们的话,苗女也欣喜地用苗语问他,“孟哦,孟每哈登?(那你要去哪里?)” 他只是笑笑,他也不知道自己真正要去哪里。 “长梦。”他说,这在苗语中的意思是,回家。 他回到自己的静水湖,在自己走后,这里显然有人清扫过,连一些自己住时便已破败的竹架都被好好替换过,他猜想这可能是乐无异所做的吧。 他找到了当年自己的材料和工具,重新驱动起那些偃甲人作为帮手。他终于可以把肩上的偃甲替换修理。 时间太久了,他肩头的肌肉和神经,也有部分坏死,不得不切除掉。他现在就像瞳一样,血肉的躯干上,连着一截木质的肢体。所幸行动无碍,披上长袍之后,倒也看不出什么差别。 然后,他毫无留恋地再次离开了自己的故居。 他想这一次,大概真的不会再回来了。 越过了秦岭,又越过长城。人说春风不度玉门关,果然便是风景迥异,鲜少见到流水湖泊或者花草树木,举目只见一片茫茫戈壁。 然而,再西走,情形却又好起来,一座座城池如同散落在金砂上的珍珠,同样富饶美丽。 一队队运水的木牛流马,如同这些城池的血脉,日夜不息地循环往复。 人们告诉他,那是始于两百多年前大偃师乐无异,跟随狼王的马队,周游于西域各国,一路为西域百姓制造取水运水的偃甲,同时又传授偃术给当地民众,从而渐渐推广开来。 现在,西域各小国都有人通晓偃术,而偃术技艺最高的,大约该是前面大约十里之外的那座偃城,也是商道的必经之地。 “偃城……” 是啊,那是西域最为富饶的城池,有丰沛的水源和众多人口,据说那里遍地黄金,只要挖深一点,宝石和翡翠就像泉水一样源源不绝地冒出来。 说得夸张了,但偃城确实是沙漠中的天堂。 他点头微笑,那真是很好。 “等等!停下来!”少年在车辇上偶然一瞥,便在拥挤的人群中看到那个熟悉的身影,他不管不顾地跳下来,追上去,“是你么?” 他闻声回过头来,正对上少年惊喜不已的笑脸,“真的是你!你……你还记得我么?我是……” “穆合塔尔。”他向他微笑致意。 “嘿嘿,”少年开心地挠挠后脑,随后急着追问,“你来了偃城,怎么不来找我?” “能遇到少主,倒也真是十分凑巧。”他说,“但是,在下只是途径补给,很快就要继续西行。” “这怎么行!之前是在中原,但现在,这是我的地盘,你怎么也得跟我进宫,好好接风洗尘。吃饱喝足了才有力气赶路啊,你要的补给,我叫人帮你准备。” “少主好意,心领了。”他婉拒道,“只是,在下不能停留那么多时间。” “你的事情还没有处理完么?”穆合塔尔像只垂头丧气的小狗,“我还以为你从南海回来,就没事了呢……” 他无可奈何地笑笑,当时他自己也是这样以为啊。以为到了龙兵屿,就不用再继续流浪。 “那,你这次要去哪里?”穆合塔尔隐隐切切地问道,在西域这里,自己肯定比他要熟悉,“也许我知道,我可以跟你一起去。” 他摇摇头,目光十分感激,然而开口仍是婉拒,“这是在下私事,不便牵扯少主。” “这件事……是不是很危险?危险到让你不愿连累旁人?” “倒也……并不危险。”他出神地说,“只不过,是在下自己的事情,也不知道究竟是要走到多远。” 可能,他就会向着这个方向,一直走到世界的边界,或者生命的尽头为止吧。 “你要向西去那么远的地方?”穆合塔尔焦急地说:“我们这里虽然和平富庶,但是如果继续往西,突厥、吐蕃附近战乱不断, 分卷阅读109 - 分卷阅读110 [古剑二同人]终夜 作者:扒亵衣 分卷阅读110 如果继续往西,超过月氏,就只是一片死亡荒漠,就再也没人去过了!就算有人冒险涉足,也再也没有人回来过!” “在下明白。” 他只是这样说。 “为什么不能留下来?”穆合塔尔问他,那样子几乎痛心疾首地眼看着他去送死。 为什么……他想,因为,那个人也许在等他,在不知道多远的地方。 但是,更重要的是,自己真的很想念他…… 所以,他不能停下。 他要走了。 偃城少主依然十分坚决地给他备了一队偃甲骆驼跟着,驮满了淡水和干粮。而离别在即,穆合塔尔恋恋不舍地说:“你曾经答应过我,如果我们有缘再见,你会告诉我……” 那个人骑在骆驼上,回头向他说道:“我的名字,叫做谢衣。” “谢衣……你是谢衣……” 他真的是谢衣……穆合塔尔想,自己早就知道! 自己很早就意识到他真的是谢衣,神女墓中的偃术之极…… “等一等!你最后等我一下!我有一样东西要给你!”少年转身飞快地跑了,大概一炷香的时间,他气喘吁吁地跑回来,怀里抱着一样东西。 “这个……给你……”他高高举起双手,将一个盒子交给他,“这是偃城最重要的宝物,也是……我自己最重要的宝物。现在……不对,不是送给你,应该说是……还给你。” 谢衣疑惑地接过来,打开一看,这是…… 他认出了,那是自己所做的偃甲—— “通天之器。”他敛目一笑,手心触到它的上方,然后它便微微发出光亮。只有谢衣才能为谢衣的偃甲补充灵力,然后被它的光芒照耀到的偃甲骆驼身边,映出了忙忙碌碌的穆合塔尔。 虽然只是普通的偃甲骆驼,但那都是他亲手做的。 穆合塔尔像是被人揭穿了什么,一下子手脚无措,“这个……” 他的心意,他明白的。 “谢谢你。”与我一起旅行,他从骆驼上向他伸手相握。 这一次,是真的,不会再相见了。 ◇ ◇ ◇ 穆合塔尔说的没错,越往西走,情况就越是乱离凄凉。 谢衣所带的补给足够他一个人用上好几个月,然而路过一些困哪的地方,他便会留下一部分,甚至为特别艰苦的群落留下偃甲。 于是,过不多久他便也回到的当初的样子。 这样也好,轻衣简从,目标很小,如此才能在战火之间安然无恙地穿过。 之后便是一片无穷无尽的死亡沙漠。 再往前便没有人烟,也没有水,他进行了最后一次补给,头也不回地向前走去。 谢衣不知道自己走了多远,只知道十天前就耗尽了食水……之前又在途中遭遇了一些意外,他的长袍在肩头磨破了一个口子,隐约露出了里面的偃甲,而更为麻烦的是有风沙卡进关节里去。在他行动的时候,发出刺耳的声响。 脚下的沙粒被太阳晒得滚烫,他的每一步都如同踏在炼狱之中。 他干涸的口舌,无声喃喃自语。 “……我已穿越了整个神州,看尽了人间盛景……如今,是否可以回到你身边了呢?” 仿佛是回应他的话语那般,他望见一片绯红,远远地浮在地平线的位置。 一天一水的桃源,在这沙漠的正中。 这怎么可能呢……他知道自己已经看见了幻觉,然而,也并不想分辨,就朝着那个方向走过去。 他知道自己是永远,永远,也走不到的。 他的脚下踏到青草—— 在他继续行走的时候沙沙作响,散发出被碾压的草汁清香。而密密匝匝的桃花树,几乎望不见前路。 水声淙淙,一道长长的瀑布从上方奔流而下,下面是一泓千尺之深的潭水。 他将手探进水中,那清凉的触感,绝非幻觉,他再舀起来饮用,满口清冽甘甜,自舌尖一直沁入心脾。 如同突然走进了一场桃花幻梦之中,一切发生得毫无逻辑。 在沙漠的深处,即使有绿洲……也不该是这个样子…… 他迟疑地继续向前探索,这片地域居然非常广博,除了满目桃林之外,还有良田和屋舍。而在地势最高的地方,矗立一座仿佛是神殿一般的建筑。 有很多人围在那里,手上拿着刀兵,像是在严密地守卫。那里,似乎在举行什么仪式。 有什么东西在那里? 他已经很久没有动用灵力隐匿行迹,然而,此时他却不知为何不想费时间与旁人解释,只是急于进去探个究竟。 人们聚集在神殿的大厅之内,他不关心他们在做什么,而潜入旁边的甬道继续向前。在最深处的地方,什么都没有,只是一堆乱石。 墙头镌刻着图画和历史:这里的人造起神殿,保护这些石头,因为他们相信这些东西是神明遗落下的宝物。 此处本是死亡之海,被战乱赶入绝境的人们,只能化为干尸和白骨。 然而,在两百多年之前,从天上坠下不少灵石,落地就忽然将沙漠变成了现在的模样。 他想他已经明白了。 在那堆乱石中,他隐约认出了那只辟邪兽碎裂的巨大头颅,她的鹿角也折成数段散落周边。连她,也在这里静静地等待了两百多年了…… 这里似乎是禁地,他以为没有人在,而显出身形。 这是流月城的碎片最终坠落的地方,他穿越千山万水,最后寻找到的终点。 沈夜就在这里……他强大的灵力和矩木中残余的神血,化作了这里的土壤和甘泉。 他把最后的一切都还给了这片曾经受他戕害的土地,构起沙海中的桃源仙境。人们愿意到来,便可以在此繁衍生息。 谢衣轻轻跪在那只辟邪的旁边,将自己的额头轻轻触在风化的鹿角上。 他已无处可寻,他也无处不在。 谢衣心想,他和沈夜再也没有什么时候,比此时此刻更为接近了…… ◇ ◇ ◇ “你是什么人!” 终于是被人发现了,杂乱的脚步和刀兵的碰撞声在身后响起,“擅闯禁地!妄动神物!这是死罪!” 他不想辩解,甚至连动也没有动一下。已经走到了最后的地方,就算是死,他也不会再离开。 武器在空中挥舞出声响,他静静地等着,然而—— “都住手!”一个声音忽然说。 那些脚步声纷纷退散,唯唯诺诺地应着:“是,大祭司大人!” 他听到了,浑身微微发抖。 当他回过头来的时候,便看见了他。 【网络版到此为止,大团圆结局请见实体书,感谢大家对《终夜》的支持!】 第三十七章 第一次见到谢衣的情景,沈夜一生都无法忘怀。 那年他十四岁,在父亲病故的同一天继任为新任的大祭司。繁杂的仪式结束,他穿过长长的甬道,前往禁地之中进行彻夜 分卷阅读110 - 分卷阅读111 [古剑二同人]终夜 作者:扒亵衣 分卷阅读111 的冥想。 在那里,他就是这么猝不及防地看到了谢衣。 他静静地跪在灵石之间,神殿的顶上用无色琉璃砌出一尺见方的窗棱,唯有一道月光透过那方小口,却偏偏只照在他的身上…… 侍卫大声叫嚷着,向他围过去,刀斧高举过顶。而那个人像是在沉沦在某一场幻梦中未曾醒来,对于周遭的事情根本没有觉察。 “都住手!” 沈夜听到自己愤怒的声音,他的心里也在咆哮,住手!谁也别想伤害他! 谁也别想! 他看到那个人听到自己的声音而回过身来,他的样子让他确信,他们……一定,从以前就认识。 后来,谢衣就留了下来。沈夜曾很多次地问过他,关于他们以前的事情。 谢衣总是不厌其烦地从“以前,我是你的弟子……”开始跟他慢慢讲,那些他教他读过的书,与他一起研究过的偃甲,他们曾经一起喝酒谈笑,还有瞳、华月、沧溟,以及一些故人…… 那都是一些他们之间很琐碎的事情,但是被谢衣讲起来就十分生动,而且每次讲的事情都不一样,就好像他自己也沉浸在回忆这些往事的乐趣之中。 “那时候……我们很开心是么?” “是啊,我现在想起来……也很开心,”谢衣向他笑着说,眼睛像饮了酒一般微微发亮,“因为我找到你了……” 谢衣坐在自己府邸的沿廊,这个地方最为漂亮,靠在扶栏上就能尽赏一世桃花。但是只要沈夜在,他的目光就全落在他身上。他问:“我可以抱一抱你么?” 沈夜想,谢衣这么大的人,居然跟小曦一样爱撒娇,挺了挺胸膛“抱抱就抱抱。” 谢衣坐在那里,搂着少年的腰,将脸颊埋在他胸前。沈夜也像哄着小曦一样,轻轻抚摸他的背脊。 谢衣那个时候,觉得无比的幸福和满足。 可是沈夜总觉得,他们之间的事情,一定不止于此,“那么,后来呢?” 之后的某一天,他终于是把这个疑惑问出口了。 谢衣略微怔了怔,“后来……我离开了流月城,离开了你……” 他居然走了?沈夜听他这么说,竟隐约觉得气恼起来,“你为什么要离开我?” “……有一些……苦衷……我们很多想法……不一样。” 沈夜看他局促不安的样子,这没来由的气也就消了大半,最后,扭过头没好气地说:“以前就算了。但是,这一次,你可不准再离开我了。” 这话说得蛮横不讲理,谢衣竟肯乖乖点点头,“嗯,这一次,我绝对不会再离开你。” 不管沈夜想要听多少次,谢衣都可以毫无芥蒂地向他起誓,永远都不会离开,无论如何都不会离开。 可是,他就算说再多遍,也仍是心神不宁…… 沈夜不高兴地想着,谢衣总是用一种哄骗小孩的态度对他,说什么都好,一直这样就可以了,什么很幸福,也很满足,其实什么也当不得真。 他这么想的时候,正在谢衣的房间里跟他一起看书。谢衣说,此生有一报,来世有一答。所以,从前沈夜是他师父,这一次,轮到他来教沈夜念书。 沈夜天资不错,但也不是天上有地上无的那种聪明绝顶。不过跟着谢衣学习的时候,他一直很努力,也很能静得下心,年纪虽轻,却是一副能做大事的样子。 沈夜不得不这样,因为谢衣这个人,虽然学贯古今,可是根本没有一点做师父的责任心。他对沈夜全无要求,只有沈夜自己愿意学,他才愿意教,细致到恨不能倾囊相授,但是沈夜但凡一放松,他就能一整天漫山遍野地玩过去。 不过沈夜想,谢衣以前一定是很聪明的。 谢衣虽然想要显得谦虚一些,又难免透出骄傲,“那时候……整个流月城的孩子都翘首以盼,而你,只挑了我。” 我是你唯一的弟子。 如果不是你,我不会开始研习偃术。而世间偃师皆奉谢衣为圭臬,竟然已经没有人知道,谢衣的师父是谁了。 谢衣从书卷中抬头看看月亮的位置,提醒他说:“时间晚了,晚上天凉……” “太晚了,我不回去了!”沈夜不讲道理地说,“我今天就住下了。” “……那好吧。”谢衣并也没有拒绝,反而很快给他准备了寝具,让他睡在自己身边。 半夜里,沈夜根本睡不着,一直借着月光偷看他的样子。 他想起自己有一次,在午间偶然看到谢衣靠在一棵桃花树下,他睡着了,手中的书卷滑到膝上,头发和衣袍上都落满了花瓣。 那时候,自己也是忍不住悄悄靠近,单膝跪在他的身边,俯身久久地凝视他静谧的睡颜。 沈夜不知道为什么自己的心跳得很快,紧张得几乎连呼吸都不敢,大概是因为,谢衣真的非常非常好看…… 漂亮得……好想要得到他…… 他头脑中忽然冒出这样的话,心里似乎又更紧张了几分,但至于究竟想要如何得到,却也懵懂未明……只知道,是想要靠近他的。 沈夜轻手轻脚地掀开被子,又一点点拉开谢衣的被子,偷偷地钻了进去。 谢衣在半梦半醒之间,下意识地把他轻轻搂住,然后,呼吸重新清浅起来。 沈夜以为他又睡熟了的时候,却听见他朦胧地说了句,“……你好暖呀……阿夜……” 沈夜后来还是睡着了,他做了一个梦。 梦里面,谢衣睡在桃花树下面,自己在极近的地方端详他的面容,他的样子却十分痛苦,平日里那恬淡的表情完全破碎了,像是有什么残忍的凶器,一下一下地伤害他。 他无助地挣扎着,口中发出悲鸣的同时,断断续续地恳求他,“……救我……” 如何救他……沈夜却发现,正是自己的双手钳制住他的挣扎。 后来连他的哀求也支离破碎,只剩下喘息和呜咽。 ◇ ◇ ◇ 第二天,谢衣醒来的时候,沈夜竟然已经起身梳洗,他的脸色很臭。 他满头都是桀骜不驯的翘毛,就算用水也捋不平,他显得很烦躁,谢衣过去摸摸他的头发,说,“别介意,以后会好很多的。” 这一次,不知怎么把沈夜得罪了,“你干什么这样摸我的头!” 谢衣怔怔地收了手,说,“……抱歉,我以后不会了。” 他好像是被伤了心,沈夜也觉得心里一股酸涩的感觉,但是,又很气恼。反正谢衣就是不能这么摸他的头! 他又不是……他的长辈…… 沈夜从引水的竹管石台回来,看到谢衣正坐在门廊下梳头。 他活了三百五十多岁,头发很长很长,回头看到沈夜站在他身后,便向他微笑,“你好啦,饿么?要不,就快点回去吧……我这里的东西,你都不喜欢吃……” “……也不是很饿。”沈夜刚才对他发脾气,感觉有些歉疚。他走在他身后,“我帮你梳。” 谢衣也不跟他客气, 分卷阅读111 - 分卷阅读112 [古剑二同人]终夜 作者:扒亵衣 分卷阅读112 将牛角梳交给他,一副全身心托付于他的样子,“好,那就交给你了。” 沈夜细细地为他一段一段梳理,像他平日那样编成辫子,“头发真长……” “嗯,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就一直没想起来剪短。”谢衣想了一想,说,“确实是有点麻烦,要不还是剪了好。” “别剪了,”沈夜说,他看到谢衣疑惑地回过头来,“……挺好看的。” 谢衣又是逆来顺受地说,“好,那就留着。” 沈夜觉得,谢衣对什么人都很礼貌,但是,却又都很疏远;对自己几乎完全的顺从,沈夜无论说什么,他都同意,都说好…… 就像他的头发一样,长也好,短也好,沈夜觉得再好看,他自己也根本不上心。 那你的心,到底在哪里? 后来这种事情一再发生,他们之间曾经有过的默契和亲密,都渐渐坏掉。沈夜也不再来找他看书,其实那些东西,他从来就可以自己学的。 谢衣试过小心地去弥合,在沈夜十七岁生日的时候,做了一只偃甲鸟送给他,黑色的羽翼,头顶冲天的羽冠,一副不可一世的炸毛样子。 他开玩笑地说,像不像你? 可是沈夜一点也不喜欢,他说,你不要再拿这种哄小孩的东西给我了。 ……我们为什么不能像以前一样了? 谢衣回去之后,才无声叹了口气。 他很喜欢跟沈夜在一起,那是当然的……但是他看得出来,沈夜渐渐长大,跟自己在一起的时候就渐渐变得不开心。 他不知道该怎么办,自己已经什么都依着他了,沈夜还是不开心…… 谢衣想,也许……时间已经太久了…… 连自己都已经是三百五十多岁的人了,而只有十六岁的沈夜在想什么,又喜欢什么,他根本猜不到。他想,沈夜是不是觉得自己很闷呢? 大概,人总是需要跟自己同龄的朋友在一起,才会有话说,才会快活。 其实,人为什么要转世呢……谢衣以前没有想过这个问题。 也许,并不是为了延续曾经的执着,或者重复原来的错误……生命无可复制,永不重来。也许,所谓的轮回,反而是为了,做出与上一次不同的决定,尝试另一种可能性…… 体验新的生活,遇见新的朋友,甚至于……爱上其他的人。 沈夜有一段时间不去找他,他也不去主动找沈夜。甚至到后来,沈夜再想要找他的时候,居然一时找不到他了。 别人找不到他,沈夜却能猜到。 他无声地潜入神殿禁地,躲在暗处,谢衣果然在那里,孤零零地坐在那堆灵石上。 他的手里抱着一个一尺见方的盒子,是一个不知名的偃甲,那个盒子放出光来,照到那颗辟邪兽的头上,便映出人影。 沈夜看到一个黑色法袍的男子,在漫天的星光之下,回头说话,“本座再问你一次,这一次,你可愿意与本座一起,走到最后?” 那人面容英俊冷峻,眉梢形如燕尾,就算有一点差异,仍能轻易认出。 那是……我? 而谢衣像是被他的言语诱惑了似的,轻轻伸手,指尖划过那个男子没有实体的身体,只如苍猿捉月。 但是他依然十分虔诚地轻轻地念诵。 “你在哪里,我就在哪里。” 通天之器并不能重现物品的所有记忆,他从所有散碎的石头里也只找到了这么小小的一段。 所以,沈夜看到谢衣重新把它拨动回来,那个黑衣男子便又一次回头问他,“本座再问你一次,这一次,你可愿意与本座一起,走到最后?” “你在哪里,我就在哪里。” “本座再问你一次,这一次,你可愿意与本座一起,走到最后?” “本座再问你一次……” 谢衣就坐在那里,一遍一遍地看。 ◇ ◇ ◇ 静萍姑姑告诉沈曦,“他们说,谢衣大人是一位仙人,在沈夜大人继任大祭司的当天,和灵石一样从天而降。他无所不知也无所不能,这几年间,数次从沙漠的深处引领危难之中的群落一起迁徙到桃源仙境,和我们一起生活,用神力制造出强大的偃甲,抵御觊觎此处水土的马贼和军队。所以,谢衣大人这么厉害,这次出行虽然迟了几天回来,也一定不会有事。” 沈曦睁大了眼睛,纤长的睫毛如蝴蝶一般扇动,“真的?谢衣哥哥是神仙么?” 静萍说,“曦小姐,我们常人的寿命也就几十年,可是,听说谢衣大人已经活了三百多岁了,如果不是神仙的话,那岂不是妖怪……” 沈夜路过的时候正听到这句话,站在门边,不悦地出声道:“这种无稽之谈,就别乱说了。” 静萍连忙屈膝行礼,而沈曦却直接向他跑过去,“哥哥,哥哥!” 沈夜便顺势把她抱在怀里,和他的小妹相差十岁。因为在沈曦很小的时候,他们的父母便相继离世,他这个唯一的兄长对她一直疼爱有加。 “哥哥,”沈曦担心地问道,前几天他们收到了一队商队的传音偃甲求援,他们困在沙暴中失去了方向,谢衣不放心便亲自去带人出去寻找,之后便一直没有消息,“谢衣哥哥回来了么?” “他的雎鸠已经回来了。”沈夜说,“他说距离桃源已经很近了,大约傍晚就可以到。” 很多人都很担心谢衣,不过沈夜想,谢衣说过的,无论如何都不会再离开我。 “所以,小曦今天要乖,跟静萍姑姑玩儿,哥哥马上就出去接他。” 其实最担心的人,只怕就是沈夜自己了。 沈夜已经一年一年地长大,桃源不是真的仙境,里面所有的人也都被蹉跎着,唯有谢衣的样子,却分毫未改,仿佛是时光也不忍摧折。 也难怪别人会认为他是神仙或妖怪。 沈夜非常讨厌别人这么去想他,虽然他根本不在乎谢衣究竟是仙还是妖,但是旁人这么说起,就像自己和他将会永远有着一层隔阂。 谢衣跟他是一样的人,寿命长又有什么好奇怪的。 沈夜想,他只是……在等着自己追上他…… ◇ ◇ ◇ 谢衣乘着偃甲骆驼,在风沙中缓缓而行,他的身后跟着迷失的商旅。忽然隐约有一人一骑迎面而来,那人一身黑色长袍,身影被打磨得模糊不清。 谢衣抬眼望去,那一个恍惚……他几乎以为自己回到了过去…… 沈夜行到他的面前,想问他是否安好,却看到谢衣有些发愣地盯着他,就好像是多年前,第一次看到他的时候。 以前,谢衣就总是看着他,那样堂而皇之,理所应当地……好像是为了弥补回分离的时光,怎么都不够的样子。 “谢衣。”沈夜叫他一声。 他却神色微变,错开了视线。 他们回到桃源,外界的沙暴从来也不会影响到此间的风和日丽。 其他的人围上来,谢 分卷阅读112 - 分卷阅读113 [古剑二同人]终夜 作者:扒亵衣 分卷阅读113 衣吩咐他们去照应救回的商队。有个侍卫搬来垫脚木阶,一边伸手要搀他从骆驼上下来,而沈夜却在此时抓住他坐骑的引绳,连人带骆驼一起牵到了转角人少的地方。 “你……” 沈夜若无其事地向他展开双臂,好像他们从来就是这样,“来,下来吧。” 谢衣尚未想清楚这是怎么回事,却被沈夜的双手搂住腰身,毫不费力地从骆驼上抱下来。他的双脚落地,站稳了,沈夜却依然没有松手的意思,反而得寸进尺地向前逼了两步,将他逼退到一旁的木甲边上。 这样,没有人能看到他们了。 气氛有些不太对劲,谢衣觉得他们近到几乎能听见彼此的心跳。 他正对着沈夜静静凝视他的眼睛,从视角的微妙的俯仰之间,他茫茫然地说出一句,“……不过一段时日不见,你……是不是长高了……” 这句话不知哪里触怒了沈夜,他的眉心微蹙,“少用对待小孩子的口气跟我说话!” “……我知道了。”谢衣说。 沈夜长吁,感到无可奈何,语气转柔,“你受伤了?” 谢衣略微惊诧,他竟然发现了,不过仍是说道:“只是偃甲坏了,小事而已。” “我看看。” “不用了……”虽然这么说着,但是沈夜直接开始动手,谢衣便也只好顺从地任他解开长袍,从他肩头褪了下来。 偃甲果然是坏了,与血肉相接的地方也流了血,“疼么?” “没有。” 其实沈夜不是第一次看到他肩头的偃甲了,在他年少的时候,就经常帮单手不便的谢衣修理,每次看到都忍不住想问他疼不疼,看上去真的非常令人心疼。 他帮谢衣穿回衣服,在他颊侧附耳道,“到你那儿去,我来帮你。” 谢衣不计较他的喜怒无常,也从不拒绝他的好意,便也点头,“嗯,那我等你过来。” 他等到傍晚的时候,沈夜终于把那些商旅的事情处理完毕,依约前来帮他修理偃甲。他给谢衣服了阿芙罗,那是一种麻药,可以让他睡过去,杜绝他更换偃甲时的疼痛。 若非全心信赖沈夜,他必然是不敢如此。 这项工作耗时费力,等到完成的时候,已是月正当空。 然而,谢衣仍然陷在麻醉中,他的四肢柔软无力,微阖的眼睫之间,露出一点失焦的瞳仁,却似乎仍是在凝望着沈夜的样子。 沈夜想……其实,我也一直都……只看着你啊。 他俯下身去……他知道自己不应该这样做的。 “唔……”谢衣麻痹的肌肤仍然迟钝地感觉到了沈夜的袭扰。他的头脑清醒过来,但是身体软得做不出任何反应。 就像是一个玩偶一般,被主人打开身体,沈夜的手和舌肆意地侵入他私密的位置。 他被逼迫地想要叫出声来,想要扭动身体,却什么都做不到,唯有指尖在微微蜷曲。 沈夜想也许现在收手还来得及,他还没有做到真正不可挽回的地步,也很轻柔地没有留下任何痕迹。就算谢衣记得,也都可以推说成梦境和幻觉。 反正……谢衣从来就什么都不知道…… 就像很久以前的那天,谢衣在桃花树下小睡,因为受到轻微的惊扰而缓缓苏醒过来,他迷蒙地眨眨眼……那日春光和煦,清风习习,他的身边没有旁人,便以为只是一片偶然飘落到他唇上的花瓣。 沈夜想到他风淡风轻的样子,却突然眸色一黯,灼热的欲望,强硬地挺进那个身体。 沈夜听到谢衣模糊地呻吟,他感觉到了…… 微薄的背德感彻底地绷断,他开始律动起来,越来越深地侵占进去,像是一只初尝血腥的兽,全无章法地索求起来。 他近乎残忍地想着,我就是要你知道! ◇ ◇ ◇ 之后的一天,是沈夜十八岁的成人礼。 既然成年了,便意味着可以娶妻,也可以挑选情人。成为年轻英俊的大祭司的第一个对象,是一件很有诱惑力的事情。不过他们都不知道,沈夜的第一次,就在昨晚给了谢衣。 几乎所有的人都出席了这次盛大的庆典。谢衣自然也是在的,他的反应一如往常,沈夜根本看不出来他心中对昨天的事情作何感想。 此时,有很多人与他攀谈,愿意为他献上绝色的美女,讨他欢心,然而即便他不是大祭司,倾慕于他的女性已然不少,环肥燕瘦,在席间亦是秋波暗送。 有个艳冶的女子迈着猫一样的步子,走过来,一边笑着,一边几乎贴到他的身上。 沈夜故意对她说了几句话,再回头,谢衣就不见了。 沈夜自然知道他在哪里。 他这一次没有隐藏,光明正大地走进禁地中,谢衣果然躲于其间,手里抱着他的通天之器。 “今天不是我的成人礼么?你为什么躲在这里?”沈夜盛气凌人地问他,“在躲着我么?” 谢衣抬头看他,“……我只是不喜欢太热闹的地方。既然是你的成人礼,你又怎能缺席?走吧。我再等一会儿,也就走了。” “我回去?”沈夜故意问道,“你不介意?我们昨天……” “……没什么,”谢衣的神情无波无澜,“……我们以前……也有过的。” 沈夜突然就愤怒起来,几步过去,从谢衣手里抢过那个偃甲。 “你这是干什么!”谢衣终于是生气了。 “还以为,我怎么样你都不会生气呢。”沈夜反而笑出来。 谢衣在一个呼吸之间,将情绪抹平,“我没有生气。你究竟想要什么,大祭司大人?” 我想要什么……我在你眼里又到底算什么…… 沈夜将通天之器向身后抛去,谢衣向前追了两步。而沈夜抓住他的肩头,将他强硬地摁倒在石柱之上,低头突然就吻住了他。 “你不是说我是沈夜的转世,你不是喜欢我么?现在我站在你面前,你却抱着一个幻影,也要赶我走?” 谢衣的眼睛惊诧地睁大,开始挣扎起来,然而沈夜并不放松,反而变本加厉地分开他的膝盖,用腰胯顶住他,另一只手捉住他抗拒的手腕,牢牢地钉住。 谢衣开始发抖,“……别这样……” “不是说,以前就有过?”沈夜更深地堵住他的双唇,而此时的舌尖侵入进来,夺去他全部的气息。他的身体有点发软,因为缺氧,和别的……一些原因…… 沈夜的手竟然不安分地拨开他的下摆,移到他的臀部,从后面探进他的腿间,隔着长裤向上揉捏。 “……不要……唔……”谢衣抗议的言辞未及出口便被沈夜舔尽,而身体被他的手指熟练地挑逗着,已然起了反应。 “以前做的时候,你怎么叫我的?”他说舔他的耳际,“初七?” “……主人。”谢衣浑身一僵,虚弱的反抗很快溃散了。 这一声称谓显然是刺激了沈夜的官能,叫主人? 很好,你的全部,都是属于我的,我是你 分卷阅读113 - 分卷阅读114 [古剑二同人]终夜 作者:扒亵衣 分卷阅读114 的主人…… 他们身处暗角,不算显眼,也算不上隐蔽,沈夜的袖袍宽大,遮去大半。然而,若是有人在禁地之中,目光便可轻易越过他的肩头,看到谢衣紧蹙的眉心,似是忍受痛苦一般的表情…… 若是再向下一点,他的襟口已是散开的,精致的锁骨上有一点暗红色的情咬……再向下,便看不见了…… 沈夜此时激动起来,对,就是这样,只有这样,得到他,占有他,驯服他,才能让自己的不安得到满足。 他明明那么喜欢谢衣的,却想要看他那样痛苦的样子…… 沈夜的黑沉沉的长袍摩挲起伏,隐约可看出他的动作,他的手臂在谢衣的腿间游移屈伸,他的腰背正在更大地分开谢衣的双腿,那勃发的凶器顶住那个位置…… 身体被禁锢到无法挣扎,正握住他的欲望套弄的手指,此时用指甲拨开了顶端的孔道,残忍向里面刺进去,他失声痛叫出来:“……主人!” 沈夜的腰肌骤然收紧,毫无预兆地用力顶了进去。 “嗯……”谢衣的手臂环住他的肩背,手指穿过沈夜披散的头发,手背上青筋暴起,死命抠住他衣服上的纹饰,“主人!” 沈夜的黑袍七片后摆,如孔雀的尾羽均匀铺开,一条白净的赤裸的小腿,缠到他的腰上,与那些布片纠结到一起,不住地抽搐着…… 沈夜也被他这动情的回应刺激到,双手托住他的臀部,忽然将他整个抱起来,谢衣用于支撑的足尖,脚趾蜷曲,几乎离地。 沈夜以贯穿的姿势将他压在墙上,身体的重量也都集于结合的地方,勃发的欲望一下下狠命地钉入他的体内。 谢衣的呻吟渐渐清晰了起来,他顾虑周边环境想要咬住手背忍耐,而沈夜却不允许,抬头吻住了他。谢衣在激情失准时咬痛了他的舌头,他也毫不介意。那点疼痛的报复,百倍地施加在他体内最为敏感的地方,奋力地向上冲刺。 谢衣的尖叫声被严严实实地封住,眼角被逼出泪水,全身都宛如垂死似地挣扎,喉咙深处发出一声悠长的呜咽…… “初七……”沈夜满足地唤了他一声,看到他惊得一颤,后穴突然缠得更紧了。 终于,一切都慢慢地坠落。 他还没能得以喘息,沈夜已经将他的身体翻过来,刚才发泄过的欲望在随之沉重地一搅,在他体内顿时又硬起来,又开始从他的身后凶猛地撞击。 “啊……啊啊……”谢衣的身体瘫软如泥,他已经很久都没做了,一下子受不了那么激烈,而沈夜初尝情事,血气方刚必然没有那么容易满足。他的四肢趴在那支鹿角上,不断承受沈夜的激情。 一次次射出的体液,顺着浑圆的柱状,滴落到地上。 他忽然想起来,他们曾经说过,要在这里,做到灰飞烟灭…… 谢衣在高潮之中耗尽了力气,在沈夜放下他之后,只能倚墙壁勉强坐起。 “你别动。” 而沈夜极有耐心地,将他只是堪堪悬挂在臂弯上的衣衫,一层一层地整理好。 沈夜为他扣好衣带,抬头撞上了谢衣迷恋着他的目光。 与他第一次见到谢衣的样子,分毫未改。 ◇ ◇ ◇ 沈夜曾经问过谢衣,烈山部人究竟能活多长时间。 谢衣说他也不知道,因为实在是太长太久了,到后来就忘了自己的年龄。只知道,如果寿限将至的最后十数年内,就会变老。 谢衣一直都没有老。 但是,沈夜却反而追上了他,渐渐比他更老了。 谢衣已经活了四百多岁了,沈夜不害怕死亡,但是他很怕又让谢衣过了这么多年,又重新孤单一个人。 几日气温升降,沈夜染上风寒,咳嗽不止。 每当生病的时候,沈夜就更为担心谢衣。 他一直那么美好,不应该再为世间的事情伤心。 沈夜的病情又继续恶化,卧床发热了几日,到后来神智也不甚清晰。 谢衣每天衣不解带地照顾他,他已经不是能不眠不休的傀儡,不由显出几分憔悴。 等到沈夜清醒过来,这一阵子的病过去了,他便取笑谢衣说,你怎么弄得这么难看?头发几天没梳了? 谢衣看他精神好,便也笑笑说,那你帮我梳吧。 他的头发越来越长,如果不折拢几圈,就要拖到地上。 沈夜在为他梳发的手势很轻,好像梳掉了一根都舍不得。然而,他的手忽然一顿,他看到如墨的青丝中,混着一丝白发。 “谢衣……”谢衣感到沈夜忽然从身后紧紧拥住了他。 他回头:“嗯?阿夜,怎么了?” “没有什么。”沈夜说。 他暗自想,自己一定要用尽全力地活着,等着他。 他等着谢衣从后面追上来,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下一次,就不用找得这么辛苦了。 【正文 end.】 终夜特典 总而言之,沈夜变成了一只能变成大黑豹的大黑猫!xd -------------------------------------- 什么东西?!背脊上似是突然蹿过一丝电流似的,初七停下脚步,警觉起来。 那是身为影卫和杀手的直觉,在眼睛尚未看到之时,身体却已经察觉到了危险。那暗处角落之中似是潜伏着一双眼睛在盯着他看。 魔物?还是杀手?但初七并不认为这些猜测会让自己莫名地忌惮成这样。 敌暗我明,但他既然已经有所察觉了,那么对方在攻击和逃匿之间必然要做出选择。刀已在手,初七向前逼了一步,不管你是什么,出来! 那个东西,从阴影中缓缓地走到月光下,叫了一声:“喵~” ……猫?初七愣住了,全身上下的警觉神经,突然之间都松了。 那是一只很漂亮的大黑猫,身型有近一尺半那么长,就它的同类而言体型算是相当庞大。 它全身乌黑光亮,似是生来养尊处优,微微蜷曲的长毛一根根都被打理得十分顺滑蓬松,显得雍容又霸气。而它竖起的尖耳之下两簇毛更是尤其地长,一直垂到脸侧,像天生的两缕辫子似的。 此时它不可一世地走过来,端正地坐在初七面前,灰蓝色的双眼里细细的瞳仁显得十分倨傲。它明明只是一只猫而已,嘴角却似挂着看不起人类似的嘲弄的微笑。 虽然疑惑着流月城中怎么会有猫呢,也许是哪家贵族的宠物走失了,沈曦的房间里似乎也有一只猫窝,会不会…… 初七禁不住放松了警惕,想着既然不是威胁就走开吧,然而眼睛却几乎无法从它身上挪开,到底……还是想摸一摸吧。 “来……”他单膝落地,小心地伸出手去,这只猫似乎并不亲人,但也没害怕想跑的意思。 初七虽然是很想摸一摸它耳边的长毛,然而手移到它的脸侧,黑猫就露出了被冒犯了的不悦 分卷阅读114 - 分卷阅读115 [古剑二同人]终夜 作者:扒亵衣 分卷阅读115 眼神,他只好转而摸了摸它的前爪。 它的爪子好大,比一般的猫要宽厚结实……指尖上传来毛茸茸的温软触感,令他不自觉地微微笑起来。 初七也是第一次知道,原来自己对于这样的东西竟是没有抵抗力的,他心中柔软地爱意正在萌动之时,那只黑猫抬起爪子,牢牢地踩住他的手指。然后顺着他的手臂,几下就攀爬到他的肩背上,尖锐的爪子穿透了他的衣服,不轻不重地刺在他背脊的皮肤上。 初七一个激灵,然后默默地想,它还蛮重的…… 于是,现在怎么办…… 初七等了一会,又微微抖抖身子,然而这只大黑猫似乎找到了舒适的位置,盘踞在他的肩头,再没有打算下来的意思。 “下来。”初七伸手到颈后,拉扯它的前爪,谁知它竟不满地喵了一声,一口咬了下去。初七嘶地一声,撤回手,手指上已经多了四个小小的浅坑,它的牙好尖,虽然没见血,不过还是挺疼。 猫真是喜怒无常,翻脸不认人的生物啊。 初七决定不再对它客气了,就直接把它拽下来吧。谁知他刚一回头,猫的尾巴从他背后绕过来,它的毛很长,尾巴上的毛就更长更密,像成年人的手臂那样粗细。此时,那条尾巴灵巧又缓慢地一扫,从尾根至尾梢,软毛在他的侧颈敏感的皮肤上细细搔过。初七只觉由颈至背的神经一麻,竟是泛出一身鸟肌。 黑猫尾梢的长毛在划过他下颌之后一转,然后,来来回回地骚扰在他的侧脸上。初七不堪其扰,转头避开的时候,猫的舌头却在另一边埋伏着,趁他转过脸来之际,那毫无防备的嘴唇上舔了一口。 初七顿时楞了神,脸上竟是有些发热,连呼吸都乱了……这是怎么了,它只是一只猫而已。竟会有一种,被一只猫给调戏了的错觉。 那条粉红色的猫舌头舔舔它自己的嘴唇,像所有偷腥得逞的猫那样得意,又耽于回味。 初七站起身来,那只猫还是稳稳地盘踞在他的肩头,灰蓝色的眼睛闪闪发亮。 “我要走了。”他说,同时又觉得跟一只猫这样说话是有些奇怪,“你再不下来……”他似乎也不能拿它怎么样。 黑猫凑在他耳边呼噜呼噜地发出满意又舒适的呼吸,冰凉的鼻尖若即若离地沾在他的耳际,而温暖的气流同时细细吹进他的耳中。 “别闹了。”初七说。 好吧,似乎是玩够了,大猫心满意足地从他肩头跳下来,初七此时似有有些不舍地看了它一眼,便转身融入夜色之中。 初七的动作很快,宛如穿行建筑之间轻捷的夜风一般,而那条黑影竟也无声地在房顶上跳跃着,追在他身畔。 当他最终回到紫微祭司神殿之时,倒是那只大黑猫同时落到地上,在他诧异地目光下,竟就理所当然地径自进入了神殿前提之后那条幽暗的长廊之内。 这……为什么跟着我,神殿的防御法阵又为什么对它没有反应…… 等等,你不能进去啊。 初七向着那已经没入黑暗的兽影,追了过去。 不过须臾之间,他追进去竟找不到那只猫了。 “喂……你在哪里?”他的视线很快适应了环境,但在黑暗中寻找一只行踪诡秘的黑猫又谈何容易。 神殿的墙壁都是无法攀爬的光滑石面,一只猫应是跳不到太高的地方,所以初七四下张望,甚至压低身子,在椅边和床下这些可以供小动物藏身的地方搜索。 神殿内的家什也不多,但那黑猫仿佛是就这么融化进了黑暗中一般,消失无踪。 初七站起来,放弃地叹了一声,会不会是自己没注意的时候它自己又跑出去了呢?若是如此,倒也省却了麻烦。 他虽然这样想,但实则心中又隐约有些惋惜…… 初七的注意力集中在那些犄角旮旯的地方寻找那只黑猫,却忽视了自己身后的高处,在靠近穹顶一处阁台边沿上,露出半只黑色的兽爪——比常人的手足更为巨大。 在更上一尺的位置,一双属于猛兽的眼睛,像两点冰冷的灵光隐隐燃烧,正炯炯有神地俯视着他,盯着为松散束发之间,随着他的动作而若隐若现的后颈——它好想咬住他那里的皮肤……从刚才伏在他肩背上的时候,就好想。 做猫固然也不错,他对自己毫无戒备,任由自己轻易近了身,然后,随随便便地就被偷了一个吻。 初七显然是心有所动,错愕的样子,实在是有趣。 然而,接下来真要做什么,还是要现在这样,更强的力量和体型才行啊。 不过,他要到什么时候,才能认出它来。 此时,它已经不复猫的形态,化身为一头黑色的豹子。浑身的毛皮如沾了水似的贴服,显示出它身体流畅优雅的线条,从头至脊,一直到尾尖。 它的皮毛宛如夜色那般,漆黑乌亮,若有微弱光线投在上面,便反射出银亮的影子,勾勒出它清晰的肌肉条理。再当它轻微地动作,勾勒亮光也随之游动,能看见它远比人类强壮的肌肉在皮毛之下虬结、滚动的样子。 就如同它现在的动作——肉食动物捕猎前的动作。 它的眼睛盯着它的猎物,它的呼吸放轻,蕴含的灵力也隐到极限,平合起双耳,整个身子都安静地压低,向后收缩,宛如一张缓缓拉开的强弓,四肢和背脊的肌肉都如弓弦一般绷紧。 它在等待时机。它在等待他自己不自知地走近最佳的距离,等待他自己暴露出破绽。 好的,就是这样……靠近一点,向着它转过身来,再更多一点。 它无声地埋伏着,比一团凝固的夜色还要安静,仿佛化为一座栩栩如生的雕塑,只有黑色的尾巴尖在空气里扭动着,那是猫科动物不爽地表现,泄露出它内心强压的急躁。 但它不会贸然出击,作为顶尖的猎手最重要的素质,也许并不是速度或力量,反而是耐心和专注。 只集于一个目标的,耐心和专注, 投诸一生的……耐心和专注…… —— 初七在紫微神殿中的时候,相对会比较放松一些,周围遍布的重重法阵虽然不知为何没挡住一只猫,但毕竟这里仍是整个流月城中防布最严,连窥伺都难以做到的安全之所。 所以当几粒浮尘落下,他还未想到危险,回身之时,随意想着莫非那只猫真的不知怎么爬上去了么——倒也与真相相去不远。 在回身的瞬间,他抬头看到了它,隐于黑暗的庞大身躯,唯有和白森森的牙齿和一双金色眼睛,被衬得分明。 那时却未觉得害怕,那双眼睛仿佛是带着惑人心魄的法术,他竟一时完全没有想起去抵抗或者逃跑,头脑里是空的,心里只是全被一个念头占据着,真是漂亮…… 他对那双兽眼对望着,见它的瞳孔骤然缩紧,尖锐如针。 它猛地从高处扑过来,豹子的速度更是任何猛兽都无法比拟,黑色的身影就像灾劫降临一般令人无法抵抗。 他被那头兽狠狠地扑倒在地,唐刀被撞飞出去,落在极远 分卷阅读115 - 分卷阅读116 [古剑二同人]终夜 作者:扒亵衣 分卷阅读116 的地方。 人类常用这类的大型猛兽来形容那些威武精壮的男人,比如虎背——猛虎一样的脊背;又比如豹头——它这样的头颅;然而所有的比拟都是不自量力,再强大的人类终究只是人类,比不上天生的猎食者那样的俊美,强健,和危险。 初七终于看清了这是一头黑豹,体型似乎比他自己还要更大一圈,体内蕴含着强横的灵力,在它压制的动作中也同样压制他的法力,令他无法抵抗。 这感觉……又是如此熟悉…… 黑豹用整个身体压住他,宽大的兽爪按住他的双手手肘的部位,低下头,森寒的巨齿宛如利刃似的比在他的咽喉处,无声地威胁他。 它的耳边也有两缕特别长的毛,垂下来轻轻拂动在他的侧颈上,跟那只猫一样……不,其实更像的是…… 初七无用地挣扎了几下,完全被压制得动弹不得,其实直到现在他都并不感觉害怕。 他忽然有了一种很疯狂的想法……是……主人……? 他渐渐放松了力气,并在它的利齿之下,微微抬起了头。 这恰恰是一个兽类之间表示驯服的动作,仰面躺下,放弃抵抗,将胸腹和咽喉的要害都向他暴露出来,让它可以随意发动攻击。 我的生命已经交予你来决断,我是你的了。 黑豹的牙齿并没有用力,只是在咽喉处轻轻地磨着,偏转它的头颅,在嗅他身上的味道,口中灼热的气息一下下喷在他轻薄的肌肤上,舌尖和齿尖上也滴下细细的涎水,然后它开始舔他。 它确实是有着显而易见的,近似于口腹之欲的焦灼。 初七想,也许自己是认错了?那本来就太疯狂了,也许只是一头普通的灵兽,而它还是想吃他的。 它确实是想吃他的。 它的牙咬住他的衣襟,灵巧地将碍事的织物扯开来,露出他的锁骨和胸膛,湿润的鼻尖在皮肤上移动,它的嗅觉比在人形的时候要敏锐得多,所以,现在闻到他皮肤上除了自身干净清凉的味道之外,更是带着淡淡的草木神香——属于他沈夜的味道。 只怕早已在长年的厮磨之中,熏染入骨,便是洗也洗不掉。 这种想法顿时令它兴奋起来,爪子松开了对初七的压制。趁着他的手被压得发麻,尚且无力气的时候,尖锐的爪子便撕开了他的衣衫,扯成条条的碎片。 “啊……”初七发出受伤的声音来。 它的爪太尖利,虽然已经留心了,仍是在他胸口抓出长长一道红印,自锁骨斜斜向下,划过乳珠,直到腰际。 胸口最为柔软的地方突然遭受这样的伤害,可怜地瑟缩起来,渗出血点。 黑豹低下头,舔上他的伤口,从纤细的锁骨开始,舌尖探进起伏凹陷的地方,都细细舔到,然后想要下移。 初七轻轻摇着头,双手抓到它肩头的皮毛,轻声哀求:“很疼……” 黑豹并不理会他软弱的拒绝,它尝到些微的血的味道,对于肉食动物来说足以令它饥渴到忘乎所以。 它重新用爪子按住他,让他无法遮掩,浅色的乳晕上,鲜红色的血点,看上去美味异常。 “啊……”当舌尖触到那里的时候,初七发出一声痛叫,然后开始扭动挣扎。 兽的口涎渗进细小的伤口,锐利的疼瞳像针一样刺表皮,而黑豹的舌上更是生满了尖刺,粗糙非常,他受伤的乳首被那样的舌尖直接舔舐,柔软的尖刺勾连着皮肉,来回拉扯,拈动,舌尖上的小刺时不时便从刺了进去。 然后,这种痛苦竟然化成快感,他的下身已然起了激烈的反应,赤裸裸地揭穿他羞耻的掩饰——虽然疼,但是他喜欢。 他喜欢被这样残忍地对待。 它自然知道他喜欢。 他们之间默契已深,关于如何控制那个身体的感官,将他在欢愉与痛苦之间颠颠倒倒,这种事情只怕他比初七本人都更为清楚。 初七在它爪子下面无力地挣扎着,双手被制住,已经被舔得心神迷乱,忍不住求饶之时竟是脱出叫出,“主人……” 虽然现在称它主人已经不太合适,他无能为力地叫着它“主人”的声音,与其说是求饶,不如是引动嗜虐之心的诱惑来得更真实。 既然是主人,难道不就是任由主人为所欲为。 初七此时胸膛起伏,剧烈地喘息和呻吟,它调转头去吻他的嘴唇,舌头从已然无法紧闭的唇间和齿关顶进去,缠住他的舌,搅动起来,发出淫靡湿响。 “唔……”初七不由自主地拥住它的头颅,与之缠吻,小巧的舌头甚至能够舔到黑豹的舌头上那根根分明的尖刺,时不时就刺痛了他,与危险缠绵在一起东西,往往就容易兴奋。 野兽的舌头远比人类的粗长和灵活,在细扫了他的齿列和口腔之后,向着深处伸进去,一直抵到喉咙,初七全身一震,手指痉挛似的在它的双耳后抓了一下,那是兽类感觉舒服的位置。 它发出满意的咕噜声,继而舌头模拟着口交的动作在他喉中抽插,直插进他的喉咙里,而性器所做不到的动作,它的舌头却可以轻而易举在里面偏转和勾搔。 “唔唔……嗯……” 它听到初七发出模糊的声音,似是悲泣又似沉迷,随着它舌头的动作,手指抓进它耳后的皮毛之内,越来越用力,似是有多少累积的折磨无处宣泄。 它压着他难耐地扭动的身体,腹部感觉到他的欲望的火热,他的腰部摆动,不由自主地向它身上蹭着,温暖的湿意渐渐沾湿了那里的皮毛。 初七真的是有些受不了了…… 喉间被持续地贯穿,之前就算是用口服侍,他也从来没有做到过这么深的地方。 那兽舌只是灵巧地轻弹他口里粘膜,勾出病症似的搔痒,咳不出又解不了,喉咙不断地做出吞咽的动作,似是乞求它更深地进来。 之前只当是服侍主人,没想到口交的动作做得深了,竟是连自己都会生出陌生的快感。 然而,太深了,他连呼吸都无比艰难,头脑似乎都因为窒息而迟钝了,一片空白之中只剩下欲望,都集中在原始火热的地方,好想……想要…… 他的下半身都被黑豹沉重的身体压住,在他挣扎的时候,欲望触碰到它的皮毛上…… 它的皮毛看上去光滑,实则摸起来有些扎手,如刷子一般在他的欲望之上回来地扫着,然后他就忍不住了,自动地摆动腰部不断地蹭上去以求满足。 时而几根粗硬的短毛便这样扎进了顶端马眼,骤然的快感如电,自脊髓麻痹上去,全身的神经都紧缩起来。 他的惊叫被兽舌堵在喉咙里,窒息的感觉达到了极致,渴望竟比空气更为迫切,他身体震颤,仿佛盛开到极时而骤然凋谢,竟就这样毫无征兆地射了出来。 黑豹自他喉间收回舌,舔舔自己的胡须。初七这才长长吸了一口气,无力地轻咳,浑身上下都软得没有一丝气力。 黑豹站起来,看到他的体液射到它身上,腹部的黑毛上一小滩的白浊,异常醒目。它弯下腰,猫科动物柔 分卷阅读116 - 分卷阅读117 [古剑二同人]终夜 作者:扒亵衣 分卷阅读117 软的身体,使他毫无困难地将之舔进嘴里,一丝麝兽腺体散发出的腥甜味道。 它发现初七在看它,这个画面是否让他心中有些异样。 黑豹腻回他绵软的身上,还什么都没做呢,竟就已经不行了。人和禽兽果然还是有差距,它蹭蹭初七的脸颊,初七回应它,声音中是得到满足的甜蜜意味,“主人……” 只怕在面具之下的眼睛,仍是因极致的快感而涣散,方才差一点就要在激射之中晕过去似的。 它想,也许下一次,它应该把初七也变成一头兽,才能与之相配,他做人时已是如此柔韧色气,欲罢不能,若是有了兽的身体,散发出麝那样催情的香气,必是一头令人着迷疯狂的淫兽。 它向下退后一些,初七胸前被蹂躏得肿胀发红的乳首还未消退,既然如此,也许他仍有未及攫取的欲望可供它继续求欢。 分卷阅读117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