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垢》 分卷阅读1 无垢 作者:阡曜 分卷阅读1 无垢 作者:阡曜 分卷阅读1 ================= 书名:无垢 作者:阡曜 文案: 司鹤死的那天,秣城白雪皑皑,旗鼓喧天。 若是问他有何遗憾,大概是没能亲眼见见豫小王爷娶妻的繁华盛景。 ——我亦飘零久, 十年来,深恩负尽,死生师友。 【一个纨绔的成长史】 【论一个纨绔如何把皇子追到手】 1纨绔世子受x冷淡皇子攻,主受,重生。 2架空古耽微玄幻,谢绝扒榜 内容标签: 强强 宫廷侯爵 重生 搜索关键字:主角:司鹤,季妄怀 ┃ 配角: ┃ 其它:重生,架空,he ================== 第1章 生死有命 昭华十八年,寒冬。 本是豫王成亲的好日子,瑞雪兆丰年,家家户户沉浸在一派喜气之中。 只是寒风吹在脸上像刀割一样生疼。 司府的管家秋福拎着竹篮,加快了脚步。昨夜里下了一晚上的雪,刚没走多远,他还摔了个大马趴,心里把那人骂了个遍。 这人都快死了,怎么还要赖他一步。 他把本来捂在怀里的烤白薯拿了出来,也不管三七二十一,狼吞虎咽地吃下肚,这才感觉身子暖和了些许。 依稀可以看见牢狱门口士兵的轮廓了,他急忙小跑过去,从袖口掏出一枚玉牌子,清了清嗓子,装模作样道:“奉豫王之命,还望两位大人成全。” 本来正欲发火的两名狱卒相视一眼,半信半疑地接过那枚玉牌,刹那间神色恭敬许多,年长的那位侧了侧身,朝秋福让了个位儿:“进去吧。” “是。”秋福回了个笑脸,正欲迈步,那名年长的狱卒突然叫住了他,“哎,等会儿,你手上提的是?” 秋福一愣,这才想起自己还拎了个竹篮。 “这个啊——”他拉长了声音,笑的有些古怪,“这是大人送司小少爷的礼物。” 通往牢狱深处的路很窄,两旁都是蓬头垢面、穿着破烂却面露凶光的犯人,见到他的到来,这些久日未曾接触过外面生活的人,似乎都显得有些兴奋。 秋福不敢多加耽搁,只想早早走之。他心里已经打好了算盘,日后豫王保他后世无忧,他还怕着区区一个司府作甚? 往前没走几步,就见一个人影靠着铁栏,披头散发,看不清神色,只是惨白的手臂看上去憔悴许多,如同将死之人。 “小少爷?小少爷?司……鹤?”他皱着眉头试探着叫了几声,却没得到应答,秋福还想硬着头皮再叫一次,呆在对面牢房里的一位大汉咧着嘴笑了:“甭叫了,他听不见。” 见秋福愣愣的,那名大汉显然兴致大开,高声喊道:“喂——今日豫王爷大婚,你就不想看看?” 也只是瞬间的事,那抹人影缓缓地动了动,半晌才慢吞吞地坐直身子。 司鹤脸色惨白,毫无血色,仿佛已经命不久矣。 “张屠夫,我姓司。”他半垂着眼,话语之中却透着不可一世的骄傲。 “当朝玉贵妃是我的姑姑,如今的吏部尚书是我的父亲。” “秣城人见到我,谁不恭恭敬敬的称我一声‘司少爷’,就连太子也要唤我一声‘鹤弟’。” 他一字一句,说的很慢,砸在空荡荡的牢狱里,带着无尽的回响。 “秋福,你刚刚叫我什么,嗯?”最后一个字的音调被他轻轻地抬了一阶,倒显得无比的威严。 秋福也是一怔,印象里这位小少爷平日只知道花天酒地,老爷可以说是失望透顶,没少在仆人面前斥责打骂他,虽说夫人宠爱得紧,可到底是个不受宠的儿子,他们也就根本没怎么把他放在心上。 要不是昨日摊上这么大个事儿,他们都快忘记他还是司家三少爷呢。 “小少爷,奴才刚刚一时……”秋福顿时结巴起来,后背冒上了密密的汗茬儿。他舔了舔嘴角,心底突然摸不准这三少爷现在到底玩的什么把戏。 司鹤斜靠在铁栏旁,身上还穿着当时的那身锦裘华服,月白色描银线的袍子沾染了泥土血迹,如同跌入凡尘的光羽,显得有些落魄。 只是一瞬的事,生死有命,富贵在天。 “秋福,今日豫王爷成亲么。” “是……” *** 秣城,豫王府。 陆钰高坐在堂中的椅子上,身侧的侍女禾姑笑着递来婚服:“王爷快快把衣服换上吧,迎亲的队伍已经等着了。” “再等等。”他屈着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敲击着桌面,像是突然想起一般,不经意地问道:“司鹤怎么样了?” “他?”禾姑笑了笑:“想必现在还在牢里押着呢,刺杀王爷可是重罪,皇上是念在玉贵妃的面子上才饶他一命,不过后些日子会怎么样,谁也说不准。” “不过昨日真是吓死王妃和奴婢了。”禾姑仍心有余悸道:“谁也想不到这司小公子居然这么大脾气,居然敢刺杀您。” “他脾气大着呢。”陆钰低下头注视着手中的茶杯,杯中水面上映着一双深不可测的眼眸,他低声问道:“送东西的人去了么?” “去了去了。”禾姑连忙道:“奴婢已经打点好了,王爷就放心吧!” 陆钰一言不发,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他稍微一动手,肩膀上的刀伤就撕扯着皮肉,钻心地疼。陆钰眼底有着转瞬即逝的遗憾,他也说不清自己到底在想些什么。 当他告诉司鹤关于自己的婚讯时,他其实早就料到了司鹤的反应。 只是没想到平时一贯吊儿郎当的性格,发起疯来居然这么狠。 可是,终有些人是不能久留的。 “王爷,这都是没办法的。”禾姑给他递来一杯茶,“王爷切莫为这些事所烦恼,万事皆有因果的。” 陆钰突然起身,禾姑正端着的茶碗的手被他猛的一撞,茶水泼了一地都是。禾姑甚至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只见这豫王爷大步迈出房门,寒风呼啸着掠过她的耳畔,她只能依稀听到王爷的最后一句话。 “走,迎亲。” *** 司鹤静静地坐着,一声不吭。 冰冷的积雪沿着墙缝渗透进来,滴在地上——在昏暗的牢房里宛如生命的沙漏声。 时间在这一刻仿佛走的很慢,然而旁边的秋福急的不行,他双手搓的通红,额头浸出了密密的汗珠。 “小少爷——”秋福一咬牙,将手里提着的篮子送了过去,“这是——” 然而他话还没说完,就被司鹤打断,“陆钰让你来的吗?” 司鹤的眼底毫无波澜,那一双浅色的眸子撞进了秋福的眼里,却让他浑身一震。 “啊?不、不是……”秋福忙开 分卷阅读1 - 分卷阅读1 - 分卷阅读2 无垢 作者:阡曜 分卷阅读2 无垢 作者:阡曜 分卷阅读2 口道:“是夫……” “是陆钰让你来的吧。”司鹤轻声道,他低下了头,一个人碎碎念念,自言自语道:“我就知道是他,不然你怎么能够进来呢,他还是想着我的吧,我说过我想吃一次烤白薯,他是让你带烤白薯给我的吗?” 秋福哑言,一时不知如何接话。 那烤白薯早已成为他腹中美餐,又怎么拿得出来呢。 这说话的片刻,司鹤已经打开了竹篮,然而竹篮里空空如也,只有一瓶酒。 “原来如此……” 这是陆钰常用来处置下人的手段,说来可笑,当初还是自己教给他的法子。 那刚刚的眷恋还挂在嘴角,然而再多的不舍已经变成了深深的叹息,司鹤只觉得这一刻心里空落落的,像丢失了什么似的。 想嘲笑自己的深情,又觉得自己在这一刻还是太过于执着。 他伸出食指,用指腹轻轻地摩挲着,然后决绝地,不假思索地,一口饮尽杯中酒。 ——夫天地者,万物之逆旅;光阴者,百代之过客。 而浮生若梦,为欢几何? 想必现在的司府,已是银装素裹,雪都浓了吧。 他视线开始变得模糊,只能依稀看见牢狱上方的小窗透出的一块白愣愣的天空来,像是一颗心的缺口,斑驳的褪色了。 陆钰,我在人间,向你道最后一声再见。 司鹤在倒下的刹那,只感觉一道冷意攀上肩头,接着身体热的发烫,却又轻飘飘的像是一朵云,他努力地想睁眼,然而什么也看不见。 “司鹤——” 有人叫住了他的名字。 你是…… 第2章 初逢旧友 司鹤醒来的时候,脑子还有点晕沉沉的。 他挣扎着起身,四肢酸痛的使不上力气。阳光斜斜地从雕花窗棂里透进来,想必已经是午时之后。 屋里飘着果香味,清甜不腻。 司夫人素来厌烦胭脂水粉的味道,平日里最爱叫下人在屋里常备着瓜果花茶,这是她最喜的香味。 他这是……还在司家? “鹤儿醒了吗?” “回夫人的话,小少爷还在歇息呢。” 门外渐渐传来嘈杂的声响,像是有人在窃窃交谈,来来往往地走动,屋内的清净就这么生生地被打破。 司鹤脑子里混混的跟团浆糊似的,他就这么直愣愣地坐着。 脑子里想不明白—— 司家是怎么将他从牢狱里接出来的。 “吱呀——”门被推开,有人逆着光走了进来,司夫人着一身宫缎描金绢裙,身后跟了两三名侍女。 “原来鹤儿醒了!”司夫人显然欣喜不已,眼里又是忍不住的担忧,“还觉得哪里不舒服吗?” “鹤儿平日里捣乱的事情做的多呢,这次算是给他长长记性!”司雁瘪瘪嘴,显得漠不关心。 “我——”司鹤正欲说话,突然觉得似乎有点不对劲。 他缓缓地低下头,瞧了瞧自己翻来覆去的双手,又抬头仔仔细细地打量着司夫人及司雁身后的众人。 司雁矮了,瘦了,虽然恍惚间已经有了大人的影子,可是到底还是个孩子的模样。 不仅仅是司雁,还有自己的秀儿,娘亲…… 大家都变得不一样了。 像是回到几年前的光景一般,难道这又是他做的一个梦麽。 “鹤儿觉得身体怎么样了?”司夫人还是一如既往的娴静温柔,但是自从他变得顽固乖张后,已经很久没有见过这样的娘亲了。 司鹤张了张口,很快地又闭上,摇了摇头。 “鹤儿喝杯茶吧,来——”司夫人关切地递来一杯茶,司鹤一声不吭地接过,一阵清香扑面而来。 如此说来…… 对了,屋里的瓜果香味,茶的清冽,若是梦境,又怎么会感受的到呢。 司鹤低下头,一双眼眸映在清亮的茶水之中。 他想起来了,这正是他十六岁落水那年。 他竟然重新活了一次…… 这并不是梦…… 而且若是他没记错的话—— “鹤儿,明日还要进宫呢,快快把身体养好才是要紧事儿。” 果真如此。 *** 一路上,马车摇摇晃晃地驶着,让人昏昏欲睡。 司夫人喋喋不休地嘱咐着司鹤有关宫里的规矩,只当他是个小孩,不懂礼数,甚至连如何对皇子太子使用敬语也反复说了不下十遍。 司鹤埋头拨弄着果盘,嘴上嗯啊着敷衍过去,心里好笑。 他就从来没有对陆钰使用过敬语,连称呼也是直呼其名,陆钰也不恼,只是望着他笑。 原来他以为只是自己在陆钰心里不同于其他人,如今想来也许是这孩子太有心计了点儿。 “鹤儿,你这是第一次进宫面圣,皇子太子不比寻常人家的公子哥,刚刚娘亲说的话你可听进去了?” “知道了——知道了——”司鹤拖长了声音,将一串葡萄扔进嘴里,含糊不清道,“娘亲您就放心吧!” “唉,这才是娘的鹤儿啊……”司夫人抚着胸口,有些后怕,“昨日鹤儿的样子可是吓着娘亲了,愣愣的不说话,全没了灵光劲儿。” 司鹤笑眯眯地递了一串葡萄过去,“可能是因为昨日做了噩梦吧。” 不过世间大梦一场空,这噩梦,终于该醒了。 …… 司家在秣城,也算得上是名门望族。 司鹤的爹,是当朝的吏部尚书;司鹤的娘,是如今镇北大将军的女儿。司府里没有妾侍,所以按着岁数排下来,司家小孩里,司鹤最小,是家里的老幺。 长女司鹭平日里只喜欢一个人做做女红,练练琴,是不会陪着司鹤玩耍的,老二司雁只嫌司鹤没个正经样儿,也不愿和他多玩。 司鹤在家里没趣,只能和一群游手好闲的公子哥混在一起玩,没觉得有什么不妥,倒是司雁,常常会以此去他爹面前告上一状。 *** 跟着宫女走了一路,司鹤觉得累得不行,偏偏司雁才像是第一次入宫的样子,满眼都是好奇的神色,看啥都觉得新鲜。 司鹤闭着眼睛都能从着皇宫里走出去,他干脆一个人拿着折扇走在最后面,歪歪斜斜哼着小曲儿,没个正形儿。 拐过一簇簇的垂丝海棠,入目皆是落英缤纷。 终于到了夫人们喝茶赏花的地方。 诰命夫人们围坐在一起闲聊喝茶,不远处小孩子们打打闹闹,一派祥和的气氛。 司夫人显然人缘不错,很快便有夫人围上来打着招呼。然后夫人们便说着玩笑话,假意寒暄。 司鹤正想偷偷地溜出去,就听见远远地传来公公的通报声—— “皇后娘娘驾到——” 吵闹的花园便逐渐安静下来,只见众人拥簇着一位穿着百鸟朝凤宫 分卷阅读2 - 分卷阅读2 - 分卷阅读3 无垢 作者:阡曜 分卷阅读3 无垢 作者:阡曜 分卷阅读3 服的女子缓缓走来。 皇后孙氏虽已育有太子和朝安公主,可面容姣好,风韵依旧不输桃李年华的少女。 平身之后,皇后又笑着单独问候了几位夫人,这几位当然都是秣城里家境显赫的当家主母,回答的时候也不卑不亢,显然深得皇后之心。 “司夫人带鹤儿和雁儿来了吗?之前见鹭儿乖巧可人,说来也是很久没有见过他俩兄弟了。” 司鹤还在神游太虚,猛地被他娘一推上前—— “有劳皇后娘娘挂念。”司夫人歉意地笑了笑,“这俩孩子也长大了,特别是鹤儿,顽皮的不行,怕吓着娘娘。” “顽皮好啊。”皇后叹口气,只是眼里不经意间流露出一丝温和,“鹤儿还小,长大后就会懂事的。” 司雁从小就比司鹤懂事,也见多了这种场合,于是挺直了腰板接受着皇后的打量,处处表现着世家公子该有的贵气。 司鹤想起今日似乎就是皇后替皇子们选陪读的日子,曾经的他也学着司雁一样,落落大方,举手投足都是一派大气。 不过如今想来,只能装装样子了。 于是他佯装惶恐的模样,低着头,微微侧身站在了司雁的身后。 “行了,”皇后眼底的惋惜稍纵即逝,这次的赏花宴其实目的只是为了给太子皇子们选一个好的陪读,要有学时,要会识眼色。“太子你带着弟弟们和其他的小公子们去玩吧。” “儿臣遵命。” 司鹤一抬眼,正撞进一个人的眼眸里,他立马低下头,又站在了司雁身后的阴影处。 陆钰,我不想认识你了。 …… 小孩子对于皇宫皇子总是充满着莫名的好奇和敬意,太子也不愧是太子,短短时间内便收复了一众拥护者,其中不乏司鹤他哥,唯太子马首是瞻。 其余的皇子们也有各自的玩伴,然而似乎四皇子陆钰身边一个人都没有,冷冷清清的。 而小孩们的话题也永远离不开轻功剑术,美人食色。 “你们知道术师吗?”太子显然为了笼络人心,神神秘秘道。 “术师?”司雁小声惊呼道,“听说术师可以长生不死,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真的假的?” “天呐——” “不是这样的。”太子摆摆手,瞥了司雁一眼,显然很不喜欢司雁抢了他的风头,“术师各有各的绝技,传闻临渊的术师还可以通天眼呢。” “那承国的术师呢?” “我们承国的术师大人可厉害了!广先生能御百兽!”太子压低声音道,“不过术师少之又少,谁要是有了术师当朋友……” “皇兄。”太子话正说在兴头上,却被人生生打断,转眼,是陆钰温和的笑脸,“皇室秘闻,父皇说了,是不能对外人讲的。” 太子也自知失言,忙岔开了话题。 然而这一切都落入了司鹤的耳中。 他靠着树,站在阴影里,有一搭没一搭地摇着折扇,心里细细品着刚刚太子说的一番话。 术师,国之秘宝。 这个世上只有一小部分的人能够称为术师,他们亦或出生于江湖,亦或居于庙堂。他们有独门秘技,不仅能护自己周全,也能护国家一世安宁。 术师年龄各有高低,男女老少,也均有涉及,秘技也均不相同。 他们是帝王平衡国家战乱纷争的棋子,也是帝王为了巩固自己皇权霸业的存在。 要是谁得到了术师,这天下早晚会是自己的囊中之物! 当然,这一切都是陆钰告诉自己的。 他还记得当时陆钰眉飞色舞地告诉他这一切,满脸都是难以抑制的激动神情,然后在看向他的时候,仿佛在看一尊镶满金钻的琉璃花瓶。 司鹤低下头,仔仔细细地打量着自己的这一双手。 “你叫司鹤是吗?”入目,是淡黄色的衣袂下摆。 司鹤缓缓抬眼,又看见了陆钰温和假意的笑容。 “不是的。”司鹤很认真的说,“四殿下你认错人了。” “……”四皇子陆钰的笑容僵在嘴角,他甚至连下一句要说什么都想好了,然后司鹤的这一句话差点让他背过气去。 接着,在四皇子还没反应过来之际,司鹤便以迅雷不及掩耳盗铃之势迅速跑开,留下愣在原地的四皇子,仿佛被全世界抛弃一般。 笑话,惹不起他还躲不起吗? 司鹤一溜烟地跑到墙角后面,扒着墙角打量着陆钰。 要是他没记错,当时他就是因为看陆钰一个人可怜兮兮的,才去同他聊天,真是太傻太天真了。 眼看着四皇子失魂落魄地一个人在长廊那里转悠,继而消失不见,司鹤这才松了一口气。 然而他一口气还没吐干净,只听见有人在他身后冷言道—— “你踩了我的脚那么久,舒服吗?” 第3章 赴宴一遇 司鹤一回头,差点吓了跳。 身后的少年穿一身玄色衣袍,明明是初夏,领口却滚了圈绒毛,衬得少年肤色如玉,眉眼凛冽。 不知是司鹤的错觉还是其它,他总觉得这人身上浮着一层寒气。 司鹤不着痕迹地打量了他一眼,这人看着眼熟,但又想不起来在哪儿见过。 毕竟他曾经的余生,都花在了陆钰身上。 “这位兄弟,相逢即是缘。”司鹤笑眯眯道,“这样吧,天色也不早了,我也就不追究你硌着我脚的事儿,咱们呐——后会有期!” 语罢,他又想使出刚刚的走为上策,却被人从身后拎住了衣领。 “道歉——” 五六月的天,虽然还没入盛夏,可天气已经变得有些炎热,风吹在脸上像是糊了一层热浪。 少年的指尖触及司鹤的后颈,冷的却像是凛冬的冰凌,刺骨之寒。 司鹤轻轻地挑了挑眉,心底暗自惊叹,这人可真是个怪人。 他收起了刚刚嬉笑的神色,后退一步,拱手道:“在下司鹤,刚才无意冒犯,还望见谅。” 少年瞥了他一眼,转身离开。 哟,还挺有脾气。 …… 司鹤还在那里张望,被人重重地敲了敲脑袋:“你看什么呢?” 他转眼一瞧,原来是司雁。 “那是谁?”他指了指远方的那个身影,已经渐渐模糊成了一个黑点。 “没见过。”司雁摇摇头,官家小孩儿他已经差不多认熟了,但刚刚那个小孩儿,他确实没见过,“保不准是启国的人。” “启国……”司鹤喃喃道,他想起今日他娘交代给他的话。 这几日是国宴期间,临渊和启国都派了使者来承国赴宴。临渊是派的一位皇女,而启国似乎是太子和二皇子。 那刚刚那个人,是太子吗? 司鹤揉了揉眉心,把自己的思绪拉了回来,眼下最该担 分卷阅读3 - 分卷阅读3 - 分卷阅读4 无垢 作者:阡曜 分卷阅读4 无垢 作者:阡曜 分卷阅读4 心的不应该是这个,而是……如果要当陪读的话,他费这么大力气,应该可以摆脱四皇子了吧…… *** 司鹤看着远处写字的陆钰,有些微微失神。 陆钰穿着一袭浅色的衣衫,正捧着一卷书看的津津有味。他素来喜欢暖色的衣服,嘴角眉间都是儒雅的笑容,让人渐渐沉沦于他的温柔之中。 没想到……兜兜转转这久……还是没躲过陆钰。 之前他就应该想过,四皇子是容妃的儿子,自然陪读和其他的待遇都要低太子一等。太子选的是聪慧伶俐的人,这挨着排下来,可不就轮到他了么。 这是他的一个劫。 不过跨过了,就好了。 他紧紧地抿了抿嘴唇,背对着陆钰,自顾自地研起墨来。 陆钰本来是在写字,见他没了动静,也搁下纸笔,跑来看他作画。 司鹤作画的时候,是完全不在意周遭的世界的,他全然活在自己的画卷里,一花一草,都是他所构造的世界。 他作画时的动作很快,笔意酣畅淋漓,挥斥方遒,透着一股子洒脱劲儿。 陆钰看的呆了,等司鹤画完之后,他才兴奋道:“平日里没见你画过,没想到你这么厉害。” 司鹤眼皮子都不想抬,他懒洋洋道:“四殿下,这个只是碰巧,我从未习过书画……” “不如你教我吧。”陆钰打断他,兴趣盎然道,“既然你是我的陪读,你干脆教教我,明日的国宴,我就拿你的画献上去!” “司鹤的才能还不足以担此大任……” “我都说了你教我,你墨迹什么!你画的这么好,难道还怕我偷你的技艺?” “啪——”一支羊毫笔被掰成两段,司鹤笑眯眯道:“四殿下又在同我开玩笑了。” 这果然还是曾经的陆钰,自私又无理取闹,只是那笑容太耀眼,让人忽略了他骨子里的任性。 “我……”陆钰还想说道几句,司鹤却起身朝他行了个礼,恭恭敬敬道:“四殿下,天色不早了,今日家母还吩咐了家事要处理,司鹤先行一步了。” “司鹤!”这时,陆钰却突然拉住了他的衣袖,咬牙道:“你为什么每次都要躲着我,你是对我有意见、讨厌我吗!父皇每次赏我的好东西,我哪次没有分给你!你还这样给我脸色看,你信不信……你信不信我赏你鞭棍伺候!” 司鹤沉默着,一言不发。 他当然知道陆钰为什么对他这么好,因为他是陆钰唯一的“朋友”。 是的,唯一愿意同他一起玩耍的朋友。 “四殿下多虑了。”司鹤轻轻地挣脱开陆钰拉着他衣袖的手,转身,对上陆钰气急败坏的面容。 “我从来没有讨厌过四殿下。”司鹤望向他,一字一顿道,“只是,我不想和四殿下过于亲近。” 风从窗外吹进来,吹拂起司鹤耳边的鬓发,光在他的脸上投下深浅不一的阴影。 “你是怕有人加害你吗?”陆钰心里先是一喜,接着又是浓浓的后悔,“都是太子势力太大,你有这样的害怕也是应该的……” 司鹤压根没去想陆钰在碎碎叨叨什么,他只是朝陆钰又行了个礼,“四殿下,告辞。” 而在他的身后,陆钰一双眼渐渐地,变得深不可测起来。 …… *** 翌日,承国国宴。 内殿里金碧辉煌,鎏金酒盏灿然生辉,入目皆是琳琅摆件,宫女身着金丝薄烟翠绿纱穿梭其间,正位高坐着景帝陆焱,不怒自威。 在座的都是王孙富贵之人,司鹤他爹坐在居于丞相之下的位置,司鹤同司雁一样,都是皇子陪读,也算得攀上了皇家的关系,才勉强有资格一同赴宴。 太子之下,是各个公主皇子,都是气派端庄的模样,不愧是皇室之人。 他还记得曾经也是国宴,陆钰为他请了名帖,然而他头一日喝的酩酊大醉,无奈之下,只能被侍女扶去陆钰的寝宫休息,错过了赴宴的日子。 …… 司鹤举起酒盏,假意喝酒,暗暗地打量在座的每一人。 临渊赴宴的是真仪公主尚如笙。和承国、启国不同的是,临渊并没有男子才能继承皇位的规矩,如果不出意外,临渊下一任的国君,将会是这位女孩。 许是感受到了司鹤的目光,尚如笙举起酒盏,微微一笑。尚如笙也就才豆蔻之年,可是比起承国的公主们,显然略胜一筹。 司鹤一眼扫过启国,正对上那双锐利的眼眸。那名少年还是穿着那件玄色衣袍,额头绑了一道黑色嵌金丝抹额,比起上日花园相见,今日的他显然要沉默不少。 “那名穿着玄色衣袍的是启国太子吗?”司鹤皱眉问向一旁的陆钰。 陆钰因为司鹤第一次主动同他说话,显得高兴不少,“那是启国二皇子——季妄怀,他旁边的才是太子。” “季妄怀……”司鹤细细咀嚼着这几个字,有些印象。 要不是陆钰提醒了他,他都没注意季妄怀身旁还有名蓝衣男子,不过太子季清言往季妄怀身侧一站,立马就被比了下去,倒不是说风范怎样,而是同季妄怀比起来,少了一份稳重,多的是孩童的无忧无虑。 如今三国鼎立之势,东临渊,北启国。 传闻启国王君身体抱恙,临渊国主前不久也刚刚病愈,司鹤记得,还有三年时间,承国景王也将身负恶疾。 时日少年英雄,只能看今朝了。 “司鹤,术师大人在看你呢。”身旁陆钰的一番话,将他的思绪拉了回来。 司鹤猛的抬眼,正瞧见景王身侧的男人,广袖高冠,一言不发地望向他,神情高深莫测。 他一眼就认了出来,那是承国的术师广柏。 术师是天定之人,身怀绝技,也是国之秘宝。司鹤从来没有那么近地见过皇家里的术师,除了国宴,能见到术师大人的机会寥寥无几。 原来术师大人是这样的…… “术师大人真的很厉害。”陆钰感叹道,“父皇都要对他敬重有加。” 在广柏打量他的同时,司鹤也同样在打量广柏。承国术师广柏能御百兽,想必那也是恢弘的大场面,只是不知道要是打起仗来,启国和临渊的术师又有何本领。 不过术师若是被君王发现,那一辈子也要在这深宫中度过了啊…… “术师大人在看什么?”景帝笑着问道。 广柏摇摇头,又将目光收了回来,他总觉得这孩子有些许奇怪,许是术师之间的直觉,但那丝感觉实在太过于微弱,是他多虑了么。 “那孩子,不简单。” 景帝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只看见了笑着聊天的陆钰,他目光暗了暗。 …… 觥筹交错间,只听有人爽朗一笑:“听说贵国皇子皇女才貌双全,真仪不远万里前来 分卷阅读4 - 分卷阅读4 - 分卷阅读5 无垢 作者:阡曜 分卷阅读5 无垢 作者:阡曜 分卷阅读5 赴宴,只想来看看,是怎么个双全法。不如我们来比试比试,输者罚酒怎样?” 众人窃窃私语,脸上都是毫不避讳的不屑,在他们眼里,女子是不该在大庭广众之下口出狂言的,然而司鹤却心底暗自赞叹,临渊的公主果真如传闻中一般,爽朗大气。 “既然真仪公主开口,那皇儿,谁愿同公主比试比试?”景帝虽然是笑着的,可是那笑容也是浅淡的。临渊果然还是未开化的国度,连女子都敢当皇帝,难怪这么不知廉耻,大放厥词。 司鹤见对面季妄怀同身侧的太子耳语了一番,启国太子起身,朝景帝拱手笑道:“启国也想来同承国皇子比试一番。” 这才好玩了! 司鹤一向是看热闹不嫌事儿小,心里正开心着,却感觉有人扯了扯他的衣袖。 “父皇——”陆钰又换上了外人面前和煦的笑容,“儿臣昨日风寒,身体抱恙,司鹤愿代儿臣同启国皇子一试。” 司鹤:“……” 他正欲推辞,只听高位上的术师大人开了口,那声音温润醇厚:“那就开始吧。” 司鹤:“……” 这可真是一点挽救的余地都没了。 第4章 丹青妙笔 司鹤只得苦笑着起身,暗想一会儿自己该怎样输掉比赛才不会让承国过于难堪。 “等等——”突然,身侧有人出声道:“家弟年幼,司雁愿代家弟向启国皇子讨教。” 司雁起身,恭敬地朝着景帝行了礼,在对上司鹤诧异的目光后,轻哼一声,很快别过头去。 这只是整场宴席的一个小插曲。 司鹤也把这一切当做是他哥不想让他爹过于难堪,才出此下策为自己解围,心里却不可置否的生出一丝感激来。 司雁擅长的是剑法。 说来也怪,司鹤样样都精通,样样都知晓,然而就这剑法,他是全然不会的。无论曾经跟着他哥练习多少次,依旧拿不稳那把剑。 司雁接过太子的佩剑,深吸一口气,只见他身形舞动,剑穗灵动飘逸,剑尖凝练成一道寒光,连贯洒脱如铁马金戈之势,凛冽风起,又如怒浪淘沙一般,激烈迅猛。。 众人拍手称好之际,只见临渊皇女尚如笙猛然持剑迎上,司雁心底一沉,连忙挥剑相抵,“公主您——”“你这剑法不错,敢问师从何人?”尚如笙显然对此颇有兴趣,双剑相撞之时居然还有空同司雁闲聊。 奏乐的琴师拨弹间,琴音渐渐急促,司雁的剑势也随之而变,剑气陡然暴涨如虹,带着破云贯日的气势倾泻而出,相比于司雁的凛冽,尚如笙的剑法就柔和许多,如流水一般,却能包容万象,以柔化刚。 随着琴音最后一个音节的落下,俩人也稳住身形,然而好巧不巧,尚如笙的剑端正抵着司雁的腰腹。 “我输了。”尚如笙轻声道,与此同时,她系在腰间的玉坠闻声而落。 全场哗然。 观之司鹤他爹,已是满目红光,笑意在眼底蔓延开来。 司雁回到坐席的时候,已经是大汗淋漓。对方可是临渊皇女,保不准就是明日的临渊国主,他刚刚的一招一式既要避开公主的要害,又不能让公主赢了自己。 可苦了他。 他正想吩咐司鹤安稳点儿,别又闯了祸让自己替他背锅,却见司鹤已经大步走至大殿中央。 坏事了,他心里咯噔一下。 与此同时,他也瞧见对座的他爹,佯装镇定地伸出袖口擦了擦脑门。 …… “司鹤才艺拙劣,比不得二哥的剑法,唯有画技还算拿得出手,望启国太子赐教。”司鹤白衣胜雪,银色丝线勾勒了一簇簇的青竹,狭长眼眸仿佛氤氲出一片阳春桃花,嘴角微微勾起,更显得风流无拘。 虽说司雁刚刚替他一次,可他见术师大人的神色,好像颇为不满,似乎要得他上场才甘心。 启国太子闻言先是一愣,继而摸了摸鼻子,尴尬地笑了,“这可比不得,我画技不行的……” “我同你比。”季妄怀将酒盏轻轻一搁,起身迎上了司鹤的目光。他眼底毫无波澜,似乎司鹤在他眼里也不过尔尔。 司鹤狭长的眼眸眯了起来,好家伙,居然这么狂妄? “不如这样——”启国太子季清言连忙出来打圆场,他是清楚他这个弟弟的,要比就一定不能输,可是他自己也知道,自己这弟弟,除了刀剑琴棋,画技还真是……拿不出手。 也不知道是谁给他的勇气哟…… “不如妄怀你弹琴,司公子作画,你们二人合作一次如何?”季清言诚恳道,“下一场我再同太子请教一番,这场就全当做为今日大承国宴助兴了。” 司鹤想了想,只见对面他爹同他点点头,他便只能作罢,“那就依太子所想吧。” 启国太子的面子,还是要给的。 “如此甚好,如此甚好!”景帝坐在高位上,闻言,轻声笑道,于是台下众人,也跟着附和笑了起来,顿时,大殿里一派祥和。 *** 司鹤迈着不紧不慢的步子走到了蒲团旁,早有宫女将纸铺好,安静地候在一旁磨墨。 季妄怀也已准备就绪,十七岁的少年,眉目如画,额间一道玉石抹额,更衬得英姿非凡,他侧目向司鹤投来一瞥,两人目光交汇之时,如同多年好友的默契一般—— 琴音初响。 司鹤的画技,他也不知道是从哪儿学来的。 只记得年少的时候,他常常在大姐司鹭的诗集旁,画些蚱蜢、蜘蛛类的昆虫,栩栩如生的小家伙,总是要把大姐吓得哭上好几日,而且司鹤要当挨上了他爹的板子,才算罢休。 过些年,长大了,开始画雪狼白虎的猛兽,无一例外的凶横,毛色似乎浸了油光,在昏暗的房内,那双眼总是透着淬了毒液的阴狠, 司鹤将衣袖轻轻挽起,笔尖蘸了墨汁,便开始洒脱地作起画来。 他渐渐地开始坠入一种忘我的境地。 季妄怀的琴音深得他心,如同狂风与急雨相遇一般的酣畅淋漓,带着千军万马的气势,奔腾而来,比司雁的剑法有过之而无不及。 他已经很久没有感受过这样的场景了,像是知己,像是挚友。 司雁的剑法是不能同他的作画相合二为一的, 但是季妄怀可以。 哎,怎么能从这人的身上感受到这么多呢。 …… 陆钰也像是看的呆了,同他一起的,还有司雁,司鹤他爹,以及太子和其余的王公贵族。 这司家的老幺,什么时候这么厉害了? “司鹤啊……”陆钰的脸色开始变得泛红起来,他恨不得告诉全座的人,这是他的陪读,是他的司鹤! 正在抚琴的季妄怀还没有司鹤这般入神,只是他也有一瞬间的迟疑,他起先以为, 分卷阅读5 - 分卷阅读5 - 分卷阅读6 无垢 作者:阡曜 分卷阅读6 无垢 作者:阡曜 分卷阅读6 司鹤理应同那些公子哥儿一样,只懂得花天酒地,摸着些技艺皮毛便不知天高地厚。 因为司鹤在他的印象里,还只是那个走起路来吊儿郎当的官家少爷啊。 *** 随着司鹤的渐入佳境,景帝身旁的术师广柏也在这一刻猛然醒悟过来,他几乎是条件反射地抓住了景帝的衣袖:“他——” 然而在对上景帝询问的神情时,他身体僵了下,又恢复了常态,“没事……” 这孩子,不能交给他。 …… 司鹤越画越舒坦,像是久久憋在心里的烦闷在这一刻得到了释放。 什么陆钰,什么成亲,什么纠葛。 他已经全然忘了,在这一刻,只有季妄怀的琴声与他为伴。 他甚至顾不上再去在意周遭人惊喜又诧异的神色,今日一宴,在他们心里司鹤已经渐渐同那个顽劣的小子脱离开来。 他顾不上了。 还有什么比此时更畅快的事呢! 人生如此, “拿酒来——” 第5章 焉知非福 待到季妄怀最后一阶琴音的落下,司鹤刚好将画卷里一对白鹤的双目点上。 近处清澈见底的碧湖旁是一对展翅欲飞的仙鹤,在仙鹤之后是岑峦叠嶂的苍松翠柏,远处云烟袅袅,红日正当冉冉升起。 “愿陛下如月之恒,如日之升。如南山之寿,不骞不崩。如松柏之茂,无不尔或承。”司鹤恭敬地朝景帝行了个礼。 景帝显然兴致不错,满目红光道:“司家老三画技非凡,深得朕心,赏——” 司鹤又恭敬地回了一个礼,慢慢退到一旁。 季妄怀只是深深的看了他一眼,什么话也没说,径直走向了启国太子身边。 今日之事,焉知非福。 众人都在窃窃私语,司鹤瞧见他爹眉头皱了皱,眼里全是疑惑的神色。 “司鹤,你手怎么受伤了。”司雁离他最近,很快便瞧见他的左手鲜血淋漓,“是不是刚才碎片割着了?” “没事。”经司雁一提醒,司鹤这才发现自己手破了个口子,鲜血正泊泊地从伤口里冒出来,恐怕是刚刚画的太过于尽兴,被摔在地上的酒壶碎片给割了一道。 身旁连忙有宫女递上棉纱,司鹤简单地包扎了一下,却还是有几滴鲜血滴在了画卷上,但若是不仔细看,倒也看不出来。 “司公子,把画卷交给老奴吧。”景帝身前的福公公笑眯眯地朝他伸出手。 “有劳公公了。”司雁正准备把画卷递过去的刹那,不知为何,竟觉得手被人生生地一撞,画卷脱手掉落在远处。 司鹤歉意地朝福公公笑了笑,快步走过去,弯腰捡起卷轴。 …… 这一切都被远处的季妄怀看在眼里。 他真真切切地看见,在司鹤将画卷递给那位公公的时候,画卷像是有了生命一般,挣脱开来。 而就在司鹤捡起它的瞬间,那画卷里面明明是有什么东西跃跃欲出,却被司鹤生生地压了回去。 那会是什么呢? 与此同时,与季妄怀同时看见的,还有广柏。 他眯了眯眼,心底已证实了之前的猜测。 …… *** 距上次国宴已经过去了一年,司鹤闲来无事,总喜欢去月湖旁的沉香坊玩。 沉香坊临湖而建,背后通向秣城的观月山。 观月山密林深深,岔路极多。寻常人家的猎户最多只敢在外面转悠,绝不敢往深了走,一是怕遇见野兽毒蛇,二是怕要是在观月山迷了路,明早都不一定能走出来。 “司公子又来了啊。”沉香坊的坊主是名女子,人称“月山湘娘”。靡颜腻理,艳丽至极,曾是秣城有名的头牌。 “是啊。”司鹤朝她笑了笑,摇出折扇晃晃悠悠地踱步进了沉香坊,“还是原来那间——” “明白。”湘娘捂嘴一笑,施施然行礼让出了路,“阿沅早早地在房里等着了。” …… 穿过艳丽的回廊,才能进到最里端的天字一号房。 湘娘从月湖引进活水,再在距水底几寸高的地方支起棱柱搭上地板,喂了些鱼苗,透过地板的缝隙可以看见灵动的身影。 司鹤常年包下这件屋,时不时地来逛逛,反正家中无趣,不如外面来的来的快活。 他后脚刚步入房内,门就悄无声息地掩上了。 于屋内正中央,坐着一名十多岁的少年,正在擦拭佩剑。见司鹤走了进来,连忙起身。 “鹤哥哥——” “阿沅,住的还习惯吗?”司鹤揉揉他的头,“你别担心,过几日我就派人把你送回临渊。” 阿沅是他在观月山里捡到的,他自己也说不清怎么会在树林里。 平日里阿沅说起话来颠三倒四的,司鹤只当他脑子不灵光,便交给湘娘照顾了几日。 直到某次坊里一位姑娘穿了临渊的服饰跳舞,被阿沅瞧见,他一边叫着奶奶一边手舞足蹈,司鹤这才想到,阿沅应该是临渊人。 “鹤哥哥今天画画!”阿沅显然很有兴趣的样子。 “走吧。”司鹤将画卷收好,拍拍阿沅的头,“今天你想玩什么?” 湘娘给他做了一条带子,可以插进一条画卷和几支笔,他便把带子背在背上,这才和阿沅走向后门。 天字房的后门通向观月山,平日里极少有人进出,他刚好落得安闲。 沿着密密的丛林往里走着,天色渐渐地被枝繁叶茂的树林所遮蔽,只能透过斑驳的树影寻觅天色的痕迹。 司鹤每次走在这种隐秘的树丛中,总能得到一种无法言语的安全感。 “鹤哥哥,这儿——”阿沅站在一块宽大的石头上又蹦又跳,“来这儿——画画——” “你看你选的什么位置,这么小的石头,画卷都打不开。”司鹤话虽这样说着,却还是走到了阿沅选的那块石头旁。 用衣袖轻轻地掸走石台上的灰尘残叶,司鹤才曲腿坐下。 “阿沅,你想看什么?”司鹤垂着眼眸展开画卷,顺手打开了瓷瓶里他提前配制好的黑墨。 他穿着青鹤箭袖,腰间围攒珠腰带,看上去利落不少。 “要飞的——”阿沅想了想,又补充道,“我可以骑得——要那么大——” “你可以骑的?”司鹤摇摇头,笑道,“你个小傻子,我要是给你画个这么大的给你玩,我早就死了。” 语罢,也仅仅是一炷香的功夫,一只红隼便跃于纸上。 “哇——”阿沅正想夺过,好好地看个究竟,被司鹤止住了。 “等等。”司鹤举起画卷,先是看了半晌,猛然将左手的拇指伸到嘴边,一口咬下,顿时一道寸长的口子溢出了鲜血,趁着这时,司鹤赶忙滴了两三滴在画卷上,慢慢地伸出手掌覆盖在画卷上,他能感 分卷阅读6 - 分卷阅读6 - 分卷阅读7 无垢 作者:阡曜 分卷阅读7 无垢 作者:阡曜 分卷阅读7 觉到手心正在缓缓变热。 随着画卷猛然抖动,只见一副钩爪慢慢地从画卷里浮上来,伴随着阿沅的惊呼,刹那间,一双锋利的羽翼便慢慢地画卷里展翅开来。 …… 启国,太子府。 季妄怀同太子正在院内下棋,远远地便传来小太监的声音,“国君驾到——” 接着便是浩浩荡荡的仪仗声,季妄怀猛然一个拂袖,桌上的棋子便散落在地,棋桌上一片狼藉。 “哎呀呀,我刚刚就快赢了!”季清言懊恼不已,“早知道就早点落棋了!” “大哥你自己收拾收拾,我就先走了——”季妄怀抛下这句话,便一个跃起,脚尖轻点石凳借力,从后墙翻了出去。 “是是是——”季清言翻了个白眼,也顾不上收拾棋桌,便连忙跑出小院迎接文王,“儿臣参见父皇!” “好好好——”文王笑着,捋了捋胡须,问道:“太子在忙什么?” “呃……”季清言挠挠头,“在……在复原棋谱……” “一个人?”文王的眼中透过一丝狡黠,“昨日才关了妄怀三日禁足,今日他没来找你吧?” “当然没有,二弟想来这时应该还在房里抄着书吧。”季清言装模作样地咳嗽了一声,缓了缓。 “但愿如此,他啊——”文王摇摇头,显然看穿了季清言的谎话。他伸手一挥,下人便识趣地退下,等到婢女的脚步声走远,他才叹口气,眼神也没有了刚刚的光彩,“清言,你的病,不能再拖了。” 季清言手一抖,茶水差点泼了他一身,他苦笑道,“儿臣自是知道的,不过术师大人本就少之又少,这精通医术的术师,那更是不可求之。儿臣趁着还能多活些日子,定早早地将一身本领教于妄怀。” “他哪里还需要……”文王自知失言,连忙道,“早些日子临渊的观星大人不是说承国还有四五名术师么,慢慢寻着,总会找到的。况且,就算承国没有,启国、临渊也会遇见的,就算没有术师,这江湖浩大,总会寻得妙方的……” 两人的谈话声渐渐地小了起来,无人发觉,在门后,一双眼眸暗了暗。 …… “鹤哥哥——”阿沅激动的不知道说些什么,只能胡乱拍掌,连连叫好。 “这厉害吧?”司鹤抖了抖手,将红隼递了过去,“这鸟猛着呢,不过也只有两盏茶的功夫,这鸟就没了,你小心着玩,别受了伤,我可懒得再去给你找郎中了。” 阿沅欢欢喜喜地抱着鸟跑远了,司鹤站了会儿,这才慢吞吞地收拾起画具来。 他是上一世就发现自己不同寻常的技艺的。 当时他正在后院画着蛐蛐,滴了几滴血来当红色的朱砂,却见蛐蛐从画纸里跑了出来,他还愣着,却被无意撞进来的陆钰瞧了个正着。 所以才会有以后的事…… 说来也后怕,要不是国宴那天,他将画卷里的仙鹤压了回去,那后果—— 他完全不敢想象。 所以以后还是要避着这些人为好啊…… 他可不想当什么术师大人,一辈子都活在宫里,那多无趣。 人嘛,当然还是要活得开心呐。 我的画技才不会拿给你称帝呢! 两盏茶的功夫后,树林里响起了阿沅的悲哭声: “鹤哥哥——鸟没啦!你赔我鸟!我要你的鸟!” “…………………………你特么要哪个鸟啊??!” 第6章 神秘老者 “二哥,帮个忙呗!”司鹤见司雁正在练剑,连忙缠住他,“就一个小小的忙,费不了你多少时间!” “你找我帮忙?”司雁嘴角抽了抽,一副不可置信的模样,他忙甩开司鹤的手:“帮你什么忙?我话可先说在前头,杀人放火,强抢民女的事儿我是不会同意的!” “你说的这是什么话。”司鹤笑了笑,拍拍他的后背:“只是想让你找个人帮忙把一小孩儿送回临渊去。” “小孩儿?”司雁瞪大了眼,“司鹤你疯了吧?你和哪家姑娘的私生子?这事儿你跟爹娘说了吗!” “不是不是——”司鹤连忙道:“这小孩儿是我捡的,是个傻小子,你送去临渊,我见他穿的还算贵气,你看看能不能帮忙找找他的亲人。” “行啊司鹤,突然变得这么懂事?”司雁见他还算诚恳,也没像撒谎的样子,思索了半晌,“这样吧,明天你带来府上,我让陈九把他送回去。” 司鹤一听,心里大石头落了地,连声道谢,“多谢二哥,到时候贺姑娘房里的绯歌送信,我准帮你瞒过爹娘的眼线。” 他没办法亲自去,但阿沅太傻了,要是让他自己回去,总会出事,只有司雁找的人他才放心。 贺姑娘是丞相庶女,两人虽两情相悦,只是爹那边一直不同意,帮他哥这小忙,他也没啥损失。 “哈哈哈,一言为定!” “一言为定。” 司雁同司鹤说完,又捡起了扔在一旁的剑,练了起来。他师承玉山道人,剑法自是非凡。 司鹤靠在树上,见他练了许久,心里有些羡慕,但他深知自己天资愚钝,刀枪剑法并不适合他。 要是以后有机会,真想体会体会啊。 …… 与此同时,启国皇宫 “望父皇准许。”季妄怀跪在地上,抱拳行礼道。 “你真要去承国?”文王捋了捋胡须,端起桌上的茶碗,抿了一口,随意道:“会医术的术师不多见,若是找不到呢?” “就算找不到术师,儿臣也会求得灵丹妙药,替大哥治病。”季妄怀低着头,眉眼坚定。“大哥身为太子,身份尊贵,儿臣尽当竭力治好大哥的顽疾。” 文王虽并未说话,但心里甚为满意,他又喝了一口茶,装作不经意道,“妄怀,希望你日后也能记住今日的话,无论是现在,还是将来。” 你都必须一心辅佐你的大哥,辅佐太子。 不得有二心,不得觊觎你不应得的权位。 …… 司鹤同他哥商量好后,便马不停蹄地赶往沉香坊。 “司公子又来啦?”湘娘感叹道,“还从没见司公子对人这么上心过。” “只是举手之劳而已。”司鹤笑笑,岔开了话题。 他曾经放了太多的心思和精力在陆钰身上,为了他而变得狡诈,变得冷漠。 他明明也只是想保护心爱的人啊,可最后偏偏是这个下场。 穷尽一生,孑然一身。 只是如今看来,他也可以做好多好多其他的事。 他可以作画,可以游湖,可以听姑娘们唱曲,可以看司雁练剑,可以看司鹭绣花。 可以帮助每一个需要帮助的人。 这个世界,并不只有陆钰一个人啊。 “湘娘,阿沅这期间的费用,都记我头 分卷阅读7 - 分卷阅读7 - 分卷阅读8 无垢 作者:阡曜 分卷阅读8 无垢 作者:阡曜 分卷阅读8 上,回头我让人把银子送来。” “司公子说的这是什么话,”湘娘捂嘴一笑,“这沉香坊有一半都是司公子的,照顾司公子的客人,应该的,应该的。” 湘娘给阿沅做了几件新衣裳,司鹤又取了点碎银给阿沅当盘缠,把一切都安排好后,小傻子却不干了。 “不——啊——”阿沅急了眼,扯住他衣袖:“不能、不能走!山里等!” “你在山里等谁?”司鹤好言劝道,“你家人这么久没见你,肯定急死了,这外边多危险!” “奶奶!”阿沅挣脱开司鹤,“奶奶来了!” “你这个小傻子!”司鹤哭笑不得,“你奶奶要是能来找你,肯定早来了!” 他心里只当阿沅说的奶奶是个年逾古稀的老人,这临渊到承国的路途,就连汗血宝马也要跑上三四天,一位花甲老人怎么能受得了这舟车劳顿之苦呢。 阿沅却把他推开,跑了出去:“奶奶——奶奶——” “阿沅——”司鹤连忙追了出去,“你去哪儿——” 这说话之际,阿沅已经跑到了沉香坊的门口,司鹤追不上他,只能先扶着柱子喘会儿气,便听外面有人说道:“君沅,你跑什么?” 说话之人的声音听上去已颇具岁月沧桑,然而话语里却带着隐隐笑意和怜爱之情。 “您是……”湘娘忙出去迎客,然而话说到一半却迟疑了。 “老身正是君沅的奶奶。” 君沅? 奶奶? 司鹤一听这话,三两步跑下了楼梯。果然,只见阿沅身旁站了位老人,虽已满头白发,但精神矍铄,气色神态非寻常古稀老人可与之相比。 . 当日捡到阿沅的时候,问他姓甚名谁,他只会说阿沅,于是司鹤便以为阿沅是他的名字。 老人穿着一身坠满银饰的临渊常服,柱了根紫檀嵌银丝的拐柱,此时正摸着阿沅的脑袋,怜惜道:“我当日有要事去办,便让君沅在观月山等我,本以为临渊隔这儿的路途,不过当天去第二天就回来,可没想到中途又给耽搁了。” 司鹤心下疑惑,“婆婆可知观月山多有凶险,怎么能让……”他把小傻子三个字给咽了回去,换了个词道,“阿沅还小,万一出什么事儿怎么办?” “阿沅虽然智力比不过其他孩子,但要说在这深山老林里生存下来,还是不必担心他的。” 老人自称瑶台婆婆,阿沅是她收养的小童,他们婆孙二人此次前来承国是为老友寻一故人。 “多谢小公子这些日子来对君沅的照顾。”瑶台婆婆摸出两枚金锭交给司鹤,“这金锭你拿着,让你们破费了。” “这使不得,使不得!”无论司鹤怎样推却,那瑶台婆婆执意要他收下,他只得道无奈笑,“这些日子都是湘娘在照顾阿沅,要说这金锭,也得给湘娘才是。” 瑶台婆婆一想,也是如此。便吩咐阿沅拿了金锭送去给湘娘。 阿沅一走,沉香坊门口便只有他两人。这沉香坊位于秣城月湖湖畔,身后又是观月山,除了打渔的渔夫和浣纱女,白天没啥人,只有到了晚上才是夜夜笙歌。 “小公子,现在四下无人。”瑶台婆婆眯了眯眼,缓缓道:“你可否告诉老身,你与安平侯,是什么关系?” …… 瑜王府邸。 季妄怀还有一年才到及冠之年,本来封王搬迁府邸也要等他成年之后,但这府邸却是早早就修好了的,选址布置都是按照他的喜好来操办,外人纷纷传言文王对这位二皇子也是颇有喜爱的,保不准太子的位置最后还得换人。 “二皇子,能确定在承国国宴上见到的那位公子就是术师吗?”九清和俞江是季妄怀的贴身侍卫,国宴当日,他们也在场,只是并未觉得那位公子有何异常之处。 “并不确定。”季妄怀皱眉道,“甚至我也不知道他是哪方面的术师,只是他的画作确实古怪。” 临渊的星官曾经夜观星象,派人给承国,启国各送去了当年的各国境内的术师人数。 然而星官五年算一卦,离上一次观星距今已有三年,这三年之间,如果还有新增的人数,他们也不得而知。 当时手卷被文王收好放置密室内,季妄怀也只是听文王说过,启国术师人数,五个手指头都能数的过来。 “那二皇子,我们什么时候启程?”俞江疑惑道,“承国如果知道我们是为了寻术师,必定会先我们一步。” “过几日就启程,此次前往切不可打草惊蛇,你我和九清都作平民打扮,不到万不得已的情况,不必表明身份。” 两人还在谋划着,九清捧了图纸跑来,“二皇子,我们是走哪条路?离承国最近的边境线,要走上两天两夜,再翻过一座山便能到了。” “什么山?” “承国的观月山。” …… *** 司鹤一怔,见瑶台婆婆神情严肃,连忙后退一步行礼道,“家父是当今承国的吏部尚书,家母是如今镇北将军之女,至于安平侯……”他摇摇头,“司鹤并不认识。” “这样啊……”瑶台婆婆皱眉道,“可你长得确实和他有几分……罢了罢了,我和君沅也该去找人了。” “婆婆留步——”司鹤突然想起,这临渊同承国,怎么也得需要几天的路程,这瑶台婆婆怎能做到两天便打个来回? “怎么了?”瑶台婆婆拄着杖,转身问道,“司公子还有什么事吗?” “婆婆要是想在承国寻人,在下也还算有点人脉,若是需要帮忙,不如告诉在下寻的是何人?”他微微一笑道。 “那好!”瑶台婆婆闻言,也是有些喜出望外,“司公子可知云霄山庄的玄姑?” “玄姑?”司鹤一听,有些惊讶,“玄姑正是家母的挚友,婆婆不如跟我回府,等我将此事禀于家母,让家母领婆婆前去云霄山庄?” 这瑶台婆婆形迹蹊跷,不知是何来头。二哥曾随灵山道人游历江湖,若这位婆婆名声在外,他定然有所耳闻。 “好好好!”瑶台婆婆显然松了口气,但很快她便止住了话头,神色顿时变得复杂起来。 只见司鹤正侧脸同身后的阿沅说着话,瑶台婆婆的目光却紧紧盯着司鹤的耳后。 那是一块指甲盖大小的梅花状红斑。 第7章 意外之喜 三人一同回府,已近黄昏。 府内下人们忙来忙去,堂中还能依稀听到司雁和司鹭的拌嘴声,蝉虫低鸣,垂丝海棠泛着星光,像是记忆力泛黄的纸筏,恍恍惚惚间,司鹤有些微微的愣神。 “三少爷回来了——” 司雁本来正在同司鹭聊着太子的事,一听管家的声音,便走出来,“司鹤,你要我送回临渊的小孩——” “二哥不必麻 分卷阅读8 - 分卷阅读8 - 分卷阅读9 无垢 作者:阡曜 分卷阅读9 无垢 作者:阡曜 分卷阅读9 烦了,阿沅的奶奶已经来了。”司鹤连忙向司雁介绍,“这是阿沅的奶奶——瑶台婆婆,此次来秣城是为了拜访云霄山庄的玄姑,待会儿我去跟娘说一声。” “瑶台婆婆……”司雁细细咀嚼着这四个字,半晌,才不确定地问道,“可是临渊寻城,人称‘千里飞仙’的瑶台婆婆?” “正是。”瑶台婆婆微微一笑,“小公子好眼力,老身已经许久没有听见别人这样称呼我了。” “我曾经拜玉山道人为师,在师父那里也听闻过婆婆的名号。”司雁也颇有些激动。 这位婆婆来头可不小,传闻轻功绝顶。一日千里不在话下,来去如风,世间罕有。靠着这鬼魅身法,独步天下。 司鹤听了两人的谈话,心下了然。 他就说这位婆婆似乎颇有不凡。司鹤曾经听司雁说过,轻功和身法、内力都有关系,有的人天赋异禀,轻功自然好于其他人,有的人内力深厚,轻功也能随之进步。 原来高人的外表看起来,也和常人无异嘛。 他从未没习过武,自然对这些事充满好奇,望向瑶台婆婆的目光也充满艳羡,然而他却忘了,在别人眼里,他也同样充满着令人向往的身份。 晚饭之后,阿沅早早地去歇息了,司鹤才将这一切发生的事向他爹娘细细解释清楚,司夫人一听这瑶台婆婆是去云霄山庄,便颇为好奇地笑道,“此前我同玄姑也算是老相识,倒没听她说过在临渊也有亲人。” “我与玄姑也仅有一面之交而已。”瑶台婆婆笑了笑,并未在意司夫人话里有话,“只是我托已逝故人之命,前来承国寻她一面。” 语罢,她从衣袋里取出一枚玉簪,“这玉簪原是龙凤簪,故人将凤簪托与我,另一只便在玄姑那儿罢。” 司夫人半信半疑地接过,仔仔细细地查看一番,才将玉簪递回去,“果真如婆婆所说,我曾经在玄姑的房内见过,也听她提起过这龙凤簪的故事,那敢问婆婆,您那故人是……” “故人名讳,不便透露。”瑶台婆婆颔首一笑,司夫人心下了然,便也未多过问。 司鹭心思玲珑,便早早行礼退下,司雁也赶忙寻了个借口,离开了。 偌大的堂中,就只有司鹤一人,还在毫不介意地一个人吃着葡萄。 司夫人见状,有些不满,“司鹤,你还在这里做什么?” “吃葡萄诺——”司鹤笑眯眯地答道,像是丝毫没听出他娘的话外之音,“娘也要吃麽?” “你这孩子——” “司夫人,”瑶台婆婆适时出声道,“我见三少爷身体羸弱,适当习武强身,若是不嫌弃,老身想收作徒弟,不知司夫人意下如何?” 堂内一时寂静下来。 司夫人还愣在原地,司鹤倒是比他娘反应快,立马跪下行礼道,“师父在上,受徒儿一拜。” 瑶台婆婆很受用,慈爱一笑,“起来吧,明日你便跟我去观月山,我教你几招。” 司鹤不知这婆婆为何态度变成如此,但天上掉馅饼,管它是陷阱还是蜜糖,吃了再说! 司夫人反应过来后,也是连连道谢,她派人将西厢房收拾出来给瑶台婆婆住,又吩咐了几位下人好生伺候着,同瑶台婆婆商量好,订于后日启程前往云霄山庄。 …… 季妄怀带了两拨人,九清和俞江跟着他,去找司鹤,另外一拨在承国搜集情报。 “二皇子,我们再走上一天就到禾青江了,过了江就是启国的观月山了。”俞江拉了拉缰绳,马匹打了个响鼻,停了下来,“不如休息一晚吧,天色已经暗了。” “好。” 九清忙着找树枝搭篝火,俞江去给马喂马草,季妄怀闲着无事可做,气沉丹田之时,踏枝轻点,飞身一跃。 他负手而立,仅靠足下一段树枝借力,便凌驾于层林之上。 万籁俱静,山林里的夜晚总是深邃又充满着阴暗的气息,远处星火闪耀,不知不觉已经离都城这么远了。 头顶一轮明月映着他苍白的面容,他伸手摸了摸眉心,扶额上的玉石透着冷意。 不知道大哥的身体还能不能撑到术师回去。 儿时不懂皇权争霸是什么意思,待他长大后才渐渐嗅到权势的味道。 他还依稀记得,某次去看望太子的时候,不经意间听到下人们的谈话,说是如果太子病重,接替皇位的一定就是二皇子了。 当时他心下大惊,全然没有一丝喜悦,恐惧与后怕充斥着他的内心。待他反应过来之后,地上已经躺着两具死不瞑目的尸体了。 他同季清言,不像其它的皇室兄弟。季妄怀母妃在他仍在襁褓中的时候,就沉疴而逝,从小他就由皇后带大。 其余皇子们被母妃们灌输着争夺皇权,勾心斗角的思想,进而在文王面前明争暗斗,而他和太子,却并不如此。 他对皇后心存感恩,对太子,也心怀敬重。 他这一世,无争无求。 “二皇子——兔烤好了,下来吃吧——”树下传来九清的声音,他应了一声,掀起衣袍,一跃而下。 两只野兔被架在火堆上,亮晶晶的油滴到火堆里,发出清脆的噼啪声,兔身泛着油光,冒出滋滋的香味儿。 “俞江手艺有长进。”季妄怀夸赞道,“我都闻到香味了。” 俞江取下一只兔子递给季妄怀,另一只他同九清分着吃。 “你们俩吃一只怎么够。”季妄怀皱眉,掰下一大块兔腿递给九清,“这路上你们已经够疲惫了,该多吃点补充体力。” “二皇子——” “别说了,你吃就行。”季妄怀笑笑,“我就不饿,等到了承国,我们再好好吃一顿。” “对了二皇子,那日我听宫里的公公说,临渊的皇女要嫁过来和亲。”九清平日里就热衷于四处打听小道消息,以八卦为乐,“还不知是哪位皇子呢!” “大哥已有太子妃,侧妃的位置还留着,不过以临渊皇女们的脾气,绝不会同意委身为侧妃的。”季妄怀慢条斯理地用匕首割着兔肉,一块一块慢慢咀嚼着。 “三皇子脾气暴躁乖张,沉不住气,五皇子六皇子尚未成年,余下的都是公主,算来算去——” 他拔开酒壶的塞口,灌了一口酒,“算来算去,估计也就是我了吧。” “那真好!咱王府总算有女主人了!”九清乐得拍手,被俞江打断,“哪儿好?嫁过来的可不是一般的女子,是临渊的皇女,咱们启国的公主们脾气都颇为古怪,更别说临渊的皇女了,那都是临渊拿来当皇子养的,指不定有多折磨人呢!” “不过我也不想成亲。”季妄怀皱皱眉,他从来就不怎么接触女子,也不懂得如何讨姑娘欢喜,这平白无故塞给他一个王妃,他真是想想都头疼。 分卷阅读9 - 分卷阅读9 - 分卷阅读10 无垢 作者:阡曜 分卷阅读10 无垢 作者:阡曜 分卷阅读10 然而,同季妄怀不同的是,差不多岁数的某人,拈花惹草的技术已经练就地炉火纯青。 “莺语小美人——”莺语是司夫人房里的丫鬟,司鹤见她出来,忙迎上去,笑吟吟地看她,“娘和师父在房里说着什么悄悄话呢?”他挑着折扇,轻轻一勾女子的下巴,“不许撒谎哦。” “三少爷……”莺语脸红红的,低垂着眼帘,声音细如蚊叮,“夫人没说什么……只是在同瑶台婆婆聊着云霄山庄的事……” “还有呢?” “还有……就是三少爷的事了。” “我的什么事?”司鹤皱眉问道,然而莺语只是摇摇头,“夫人叫奴婢在外面候着了。” 想来问一名小小女婢也问不出什么名堂,他只得作罢,摸出一对耳坠递给莺语,算是感谢,“那日路过首饰铺,见这对挺好看的,送你吧。” 语罢便转身离开,没去在意莺语羞红的脸颊,他心里总觉得这一切都充满古怪,但又理不清思绪 罢了罢了,走一步看一步吧。 第8章 黄雀在后 “婆婆——疼疼疼——” “鬼叫什么!继续!” 司鹤咬着牙,半蹲着练马步,密密的汗珠顺着额头滴了下来,弄的脖颈湿湿的,怪不舒服,他的双腿已经不受控制地开始打颤,像是灌了铅似的,又丝毫动不了。 他从没习过武,自然有些吃不消。虽说瑶台婆婆只是简单地教了他几招基本功,然而突如其来的负荷量,也已让他连连叫苦,“师父,这太折磨人了。” “这算什么!我当年像你这么大的时候,寒冬腊月都要坐在湖中练功,你就是底子薄了点儿,勤能补拙的道理你听过没有?”瑶台婆婆挥了挥手,身后的阿沅嘴里刁了根狗尾巴草,蹦蹦跳跳地跑过来,“奶奶——” “君沅,你把司鹤盯着点,我去给你们端点饭菜过来。”瑶台婆婆又用拐杖敲了敲司鹤的膝盖,“马步蹲下去点儿,你这样和没蹲有什么区别!”. “知道了,知道了——”司鹤虽然心里叫苦不堪,可面容上还维持着一贯的嬉皮笑脸,“师父你快走吧,我肯定好好练!” “那我走了,你别偷懒!”瑶台婆婆又叮嘱了几句,这才离开。 只听风声从耳畔掠过,瑶台婆婆已跃出十步之外。司鹤心里默数了五个数,见她的身影早已消失在山林之后,这才舒舒服服地起身伸了个懒腰,甩了甩腿,“可累死我了!” “司鹤!我就知道你要偷懒!”突闻一道惊雷平地起,两颗石子破空而来,重重地打在他的膝盖上,司鹤吃痛一个趔趄,差点跪在地上,“师父你怎么又回来了?” 然而许久,都没听到回应,却见阿沅在旁边笑的乐不可支,司鹤这才明白,那是瑶台婆婆的隔空传音。 此时,已是晌午,然而天却黑了一半,隐隐约约有阵雨来临的迹象。司鹤望着已经乌云密布的天空出神,琢磨着瑶台婆婆可能一时半会儿也回不来,又想起之前湘娘说的观月山里有种花草,磨出的汁水兑在墨汁里,能使字隐形,一炷香的功夫,又可恢复原样。 他本就是痴迷绘画之人,有这等奇妙的事,当然不会错过。 “阿沅,你去前面帮我看看,如果见着婆婆的身影或者听到婆婆的声音,立马来告诉我,知道了吗?”司鹤摸了摸阿沅的头,笑的不怀好意。 “知道……不、不行!练功!”阿沅很听婆婆的话,在督促司鹤练功这个事上,丝毫不马虎。 “哎呀你这小孩儿。”司鹤很是头疼,脑中突然灵光乍现,他突然佯装惊讶地指向阿沅身后的树林,“一只鹿!阿沅快看——” “哪儿呢!哪儿呢!”阿沅惊喜地回头,“鹿——鹿——”然而入目皆是一片墨绿色的茂林,别说是鹿,连只飞鸟的踪迹都没见着。 “骗人——”阿沅瘪了瘪嘴,转过身来,却发现身侧已经空空如也,“诶,人呢……” …… 司鹤敢发誓,这是他十多年来跑的最快的一次了。 为了甩开君沅小尾巴,他尽挑了些偏僻荒凉的小道跑,观月山虽人迹罕至,岔路极多,然而他却不怕。 空气中已经飘来泥土的腥臭味,隐隐约约有雨滴滴落到他的鼻尖,他心底暗叫一声不好,果不其然,只是短短的几步路,瓢泼大雨已经铺天盖地地倾涌而下。 司鹤连忙护着头,像只无头苍蝇一般东窜西逃,他记忆里这一带有个山洞,此时看来,只能在里面先避避雨了。 雨越下越大,噼里啪啦像是倒豆子一般,砸地司鹤脸疼,他不由地加快了往山洞跑去的步伐,这渺渺天地间,他渐渐消失在雨幕之中。 …… “呼——累死了——”司鹤总算跑进了洞里,扶着山石大口喘着气。他头发湿漉漉地像一摊水草挂在头上,还淌着水,顺着他的脖颈流进衣领里,濡湿的衣服黏着皮肤,浑身都不舒服。 这山洞很深,洞里没有火把,黑黢黢的。司鹤胆儿小,不敢往深了走,只敢坐在山洞入口处,把衣服脱下来,一个人默默拧干。 画卷和笔墨想必都湿了,也没办法画出什么可以点火的东西,他无奈地叹了口气,准备等雨小点再去找婆婆请罪。 司鹤百无聊赖地四处瞧瞧,突然被石壁上的几株小花吸引了注意力。 这是几朵很小的花,估计也就拇指大。 然而在昏暗的山洞里却发出浅蓝色的荧光,他凑近了些看,只见这花的花瓣都是向下垂着的像是一只只娇嫩的小灯笼。 他越看越喜欢,不由的伸手将花摘了下来,正欲看个仔细,只觉手腕一疼,像被针扎了一般,司鹤连忙翻转手腕一瞧,一只色彩斑斓的小虫从他手上扑腾着飞开了,只在他的手腕上留下一个暗红色的小点。 司鹤只当是寻常的蚊虫,并未当回事,然而时间越久,越觉得心悸,眼底也开始发黑,脑袋晕沉沉的,身体突然不受控制地酸软起来。 不好—— 然而已经晚了,他只觉得自己重重地摔倒在地上,而随后的一切,便陷入了一片混沌之中。 …… 见司鹤已经倒下,季妄怀他们才从山洞深处走了出来。 “这人是谁啊?”九清皱了皱眉,“好像在哪儿见过。” 他们刚刚之所以在深处没有出声,只是不想牵扯什么麻烦,不过好像这儿外面就他一个人,如今还昏死过去,危机也就解除了。 “我也觉得眼熟,总觉得有过一面之缘。”俞江摸了摸下巴,若有所思。 季妄怀走到司鹤面前,蹲下身,把他湿漉漉的乱发拨开,只见他双目紧闭,嘴唇发青,突然笑了,“我们当然见过。” “岂止见过,我们这次来就是为了找他的。” “二皇 分卷阅读10 - 分卷阅读10 - 分卷阅读11 无垢 作者:阡曜 分卷阅读11 无垢 作者:阡曜 分卷阅读11 子是说——”九清和俞江低呼道,“这是司家的……” “对,司家的小公子——司鹤。”季妄怀轻轻地拍拍司鹤的脸,见他并未醒来,于是便放心了,“刚刚或许是被什么毒虫叮咬了吧,我摸他脉象正常,估计只是晕了过去,俞江你等会儿给他看看,等回了都城,再把他叫醒比较好。” “是。”俞江不可置信地问道,“那他……?” ——难不成要把这位小公子绑了回去? “直接绑了带回去。” ——果然没错。 第9章 阴差阳错 怕司鹤半途醒来,季妄怀便给司鹤嘴里塞了一枚药丸,让他多睡几个时辰,省的他们麻烦。 “不错,生得一副好皮囊,听说你整天拈花惹草,总得付出点代价吧。”季妄怀伸出拇指缓缓地摩挲着司鹤的嘴唇,喃喃自语道,“希望你能是我们要找的人。” 话音刚落,就听外面纷杂起来。 “……公主,这下着雨呢,咱还是先等等看吧。”远远地,传来一行人的声音,季妄怀皱了皱眉,打了一个手势,俞江便扶着司鹤往后退了几步。 “哎!公主!这儿有个山洞!”出声的似乎是个丫鬟,季妄怀暗叫一声不好,连忙往后退了几步,然而好巧不巧,俞江肩上的司鹤重重地咳嗽起来,然而眼睛却还是紧紧闭着,想必应该是受了风寒。 “二皇子,咱们这怎么办?”九清凑到季妄怀面前,着急道:“我看那个司鹤怕是要醒了,这要是被发现……” “俞江——”季妄怀压低了声音,又望了一眼不省人事的司鹤,缓缓说道:“把他放到前面,我们去暗处躲起来。” 而他们刚移到暗处的石头后面,就有一行人大步跑了进来。 为首的是个“少年”,虽头戴草笠,穿着与布衣百姓无异,可妆容拙劣,明眼人倒是一眼就瞧了出来是个女孩。 季妄怀躲在暗处,心底揣摩着这位少女的身份。 既然是公主,这承国仅有的两个公主就是朝安公主和朝歌公主。 朝安公主是皇后所出,秀丽文静,性子柔弱,他是见过的。 那如此说来,这位少女,便是朝歌小公主了。 “元汐,今日本公主偷偷出宫的事,不许让父皇知道,四哥也不行!”少女狠狠道,虽也是个孩子,可偏偏要装出一副威严的模样来。 “公主放心,元汐明白的。”小丫鬟抿嘴一笑,也是个小男童的模样,但眼底还是浮现除了担忧之色,“这时辰不早了,奴婢给元音说的是三个时辰回去,这要是晚了被发现了可怎么办呀。” “行了别说了。”少女不耐烦地挥了挥手,柳眉倒竖呵斥道:“还不是怪你,让你别带这兔子出宫,现在倒好,为了追这只兔子,咱们跑进这深山野林,又遇上雷雨天,怎么出去?” “奴婢知错了,”小丫鬟跪倒在地,带着哭腔道:“只是奴婢见小兔子在宫里一直郁郁寡欢,什么也不吃,才想着带出来或许会好些。” “别哭了,自己回去领板子。”朝歌厉声道,却听有个下人惊呼道:“公主,这有个人——” 果然被发现了。 季妄怀同九清俞江相视一眼,示意不要轻举妄动。 “什么?”朝歌跑过去定睛一瞧,倏而惊喜道,“这不是司鹤吗!居然是司鹤哥哥!” 她曾有幸被母妃带去参加国宴,国宴上司鹤以一席丹青震惊四座。 郎艳独绝,世无其二。 她久居深宫,能见到宫外男子的机会可谓寥寥,恍然间正撞进一双深邃眼眸,等她回过神来,才发觉自己双颊绯红,心跳如鼓擂。 “那公主,这可怎么办。”元汐担忧道,“司鹤公子似乎受了风寒,咱们是把他放在这儿还是……” “当然是带回宫去!”朝歌脸颊通红,尽是欣喜之色:“每次去四哥府里玩耍,都未曾遇见司鹤哥哥,今日怕是上天眷顾,才得以见他一面。” “可是公主,咱们要是带他回宫,要是被外人发现……”有个下人凑过来悄悄问道,“那可不是闹着玩的。” “哎,说的也是。”朝歌气的跺了跺脚,不甘心地咬牙道:“那……那只有交给四哥了。” 洞外雨声渐渐小了起来,云幕被撕开一道裂口,天光乍破,阳光倾泻而下,倒是天晴了。 司鹤仍昏昏沉睡,便被朝歌公主的下人扶着,一行人渐渐走远了。季妄怀这才从暗处走了出来,他撑着石壁,重重的擂了一拳。 绝好的机会,就这么被浪费了。 “哎,居然半路杀出来一个公主。”九清瘪瘪嘴,“到嘴的鸭子就这么飞了。” “二皇子,属下觉得有些蹊跷。”俞江思索半晌,疑惑问道,“既然司鹤是擅长医术之人,怎会如此轻易中毒昏迷,就连我们给他喂药,他都不曾发觉呢。” 俞江一番话,倒是点醒了季妄怀。 他刚刚一腔心思都在想如何抓司鹤回去,这点小细节他竟未注意到。 季妄怀望向山洞外的眼神暗了暗。 既然是术师,想必比常人对这毒药类更为敏感,但从刚刚的情形来看,司鹤也与常人无异。 难道司鹤并非擅长医术…… “也对,术师怎么会如此好寻呢。”季妄怀惘然地叹了口气,心底顿时茫然无措起来。太子的病情加重,留给他们的时间不多了。 可如今,他们去哪里找寻擅长医术的术师呢。 难不成,真要空手而回? “二皇子先别急,既然司鹤身为天定之人,也许还会认得其他的术师。”九清挠挠头,“要是实在不行,我们再去承国皇宫偷点药出来。” “胡说。”季妄怀皱眉道,“别到时候被承国抓住,白白落了笑话。” 他一急,就剧烈咳起嗽来,九清俞江见状,连忙塞给他一枚丹药,季妄怀空口服下,这才稍微好转起来。 “还好,二皇子的病,及冠之后就能痊愈了。”俞江话虽如此,但脸上仍浮现出担忧之色,“二皇子,现在觉得怎么样?” “我没事,”季妄怀拢了拢外袍,领口一簇兔毛领衬得整个人脸色白皙,只有他自己知道,体内寒气还是源源不断地涌了上来。 十年前的一场大病,让他同季妄言染上不同的恶疾。文王震怒,曾下令严查此事,却毫无任何进展,最后只得草草处理了几名太监收了场子。 在他八岁那年,有个云游四方的游医被文王请入宫中,查看过他们兄弟二人的病状,耗费三天三夜,却只能找到医治二皇子季妄怀的方法,至于太子殿下的病,游医也也不得不摇头叹气,并不知病因何处。 季妄怀体内寒气重,三伏天都要穿一身厚袍子,相对而言,太子季妄言就要比他严重得多。 虽然说不 分卷阅读11 - 分卷阅读11 - 分卷阅读12 无垢 作者:阡曜 分卷阅读12 无垢 作者:阡曜 分卷阅读12 出具体名堂,可太子隔三差五总会陷入昏迷之中,皮肤浮现出大小不一的紫斑,嘴唇发青,显然是中毒之状,然而过不了几日又会自动痊愈,只是脸色倒是一天不如一天了。 “要是我能代替大哥受苦……”季妄怀垂下眼帘,还未说完,就被俞江打断。 “二皇子万万不可这样说!”俞江连忙道:“万事皆有定数,您与太子都是上天垂青之人,都会好起来的。” “但愿吧……”季妄怀负手而立,可那一声叹息实在太过微弱,风一吹,就升腾成为洞外寂寥的云烟。 …… 司鹤睡得迷迷糊糊,就瞧见一个人影在他面前晃动,他心下一惊,条件反射性地一个鲤鱼打挺起身,睡意醒了一大半。 绣着金丝的垂幔层层叠叠,珊瑚玉盏、琉璃插屏,珍珠玛瑙摆件随处可见。 家里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有钱了? “司鹤,你醒了。”陆钰本来正坐在一侧看书,见他醒来,欣喜不已,“朝歌将你送来的时候,我还以为你出什么事儿了。” “四皇子?”司鹤懵懵的,是了,这是陆钰的寝宫,可这跟朝歌公主有什么关系? “今日朝歌偷溜出宫,在观月山的一个山洞里救了你,你当时昏迷不醒,不知是何原因,只能扶了你送回我这里。”陆钰坐在床边,笑着同他解释道。 观月山……对了,他记得他是去避雨,进了一个山洞,然后被一只虫子叮了一下,后面的事儿他就不记得了。 原来如此。 “司鹤多谢公主救命之恩,”司鹤翻身正欲下床,被陆钰按住了肩膀,“午时大雨倾盆,你回来时浑身湿透,估计还有些风寒,太医马上就到了,你先躺会儿。” “我……”司鹤还欲推辞,谁知陆钰已经弓身探了上来,轻轻地以嘴抵住了司鹤的额头。 陆钰嘴唇很干燥也很柔软,像是一枚羊脂玉石,然而司鹤几乎是想也没想地一把就将他推开,陆钰估计也没料到司鹤反应这么厉害,一不留神,后背猛然撞上柜子,疼得他倒吸一口凉气。 司鹤见状,终还是有些良心不忍,于是朝陆钰伸出手,示意拉他一把。 “抱歉四皇子,我不太喜欢与人亲近。” 陆钰本来想发火,然而一见到司鹤软下语气朝他说话,心情便好了起来,“没事,我只是想试试你是不是发烧了。” 没人知道,当他的嘴唇抵上司鹤的额头时,他内心有多么激动,多麽狂喜。 就当是一个吻好了。 脑中突然浮现出这个念头,让陆钰吓了一跳,但很快,他便心安理得地接受了这个想法。 他以后是要称王的。 到时候,他喜欢谁,喜欢吻谁,又有什么对错呢。 司鹤见陆钰陷入沉思,不知他又在计划着什么,只觉得心生重负。 为什么每次都要遇见陆钰,次次想要避开的人,阴差阳错却总能遇见。 难道命运不可避免? 一室两人,各怀心事。 *** 不好意思大家,消失了半年才出现,实在很对不起,这篇文会恢复更新,有个问题要说明一下,就是现在还没有决定谁是攻受,所以不要太急着站队,文章有些地方可能有些白话文,也请不要深究,这不是一篇纯古风文。 朝代不存在的,都是架空的,里面的官宦,制度,金钱,还有礼节都是我瞎编的啊哈哈哈,希望大家不要多深究啦再说一次~ 祝大家看文愉快, 第10章 自成一派 陆钰果然请了太医院的医师为司鹤诊断,不过还好,只是受了风寒。 “沈太医,借一步说话。” 陆钰把沈太医拉到一旁,有些着急地问道:“果真无其他大碍?” “四殿下多虑了,司公子确实只是受了风寒,不过……”沈太医摸了摸胡须,显得有些纳闷,“不过公子口有异香,我闻着有些像是金眠丹,可刚刚问过司公子,他却说并未服过任何丹药。” “金眠丹?”陆钰也是有些疑惑不解。 这种药物他当然颇为熟悉。 这是富贵人家用来镇定安眠的丹药,有助服药者进入短暂的沉睡。和麻醉散不同的是,金眠丹仅有安抚助眠的功效,并不会对人体造成任何伤害,这才成为皇亲国戚府中常备的宠儿。 难道……这是朝歌做的? 朝歌公主是他的亲妹妹,他岂会不知这丫头心里所想。平日里找着借口总是想往他府上跑,就连在宫里遇见也总是打听司鹤的下落。 他知道,之前司鹤在国宴上可谓是大出风头,别说是区区一个朝歌,就连父皇也对司鹤青眼相看。司鹤这还仅仅只是崭露头角,要是日后羽翼渐丰,待他平步青云,扶摇直上,身边的莺莺燕燕只会越来越多,那到时候,又有谁能够陪在自己的身旁呢。 时值盛夏,陆钰只觉得心中燥热难当,心中一团怒火越来越盛,已有喷薄之兆。 他不知道此刻在恨谁,只是觉得每一件事都不能遂他意。 一种深深的无力感充斥着他的四肢百骸。 这样的日子,还要过多久呢。 …… 司鹤在屋中等了半晌,都没见着人影,只有几个奴婢恭恭敬敬地候在一旁。他心里有些不安,正欲跨门出去,却撞上从屋外进来的陆钰。 “四殿下,”司鹤见陆钰同沈太医在屋外说了许久的话,以为是自己被那毒虫叮咬,染了什么疾病,“沈太医可是说我这昏睡有什么疾症?” 陆钰刚想安抚他几句,转而心下一明,叹了口气道,“起先我以为你只是受了风寒,没想到沈太医说你似有中毒之兆,要多观察些日子。” “这……”司鹤翻来覆去地看了看自己被那小虫叮咬的地方,红肿已经消失,只留了一个小红点。自己身体倒没有什么异样,唯一不同的是,头有些晕沉沉的,身体也有些寒意。 “不如你在府上住上一两天,后日是六弟的生辰,早早地就说了在惠喜楼摆个宴席,咱们兄弟几个简单庆祝庆祝,请了些戏班子好好热闹一番。” 陆钰这一番话说的利索,司鹤连话都插不上,好不容易见陆钰止住了话头,他连忙道:“四殿下,此事不妥。” 陆钰已经在宫外有了府邸,离皇宫不远,也在秣城,按照司鹤脑海里的记忆,明年封王之年,就是他娶亲的日子了。 陆钰好歹也是四皇子,自己住他府里,非亲非故,总会被嘴碎的人认为有些攀高的嫌疑,并且龙生九子,党羽之争不可避免,他可不想早早站队。 “我就知道你会这么说。”陆钰笑了笑说:“司鹤你是不是担心你爹和你娘不同意?你就放心吧,刚刚我已经派人去司府说明了此事,司夫人已经同意了。” 司鹤没想到陆钰 分卷阅读12 - 分卷阅读12 - 分卷阅读13 无垢 作者:阡曜 分卷阅读13 无垢 作者:阡曜 分卷阅读13 动作如此之快,他还未说话,又听陆钰不经意地笑道:“六弟素来喜好丹青,司鹤你若是能够指点他一二,日后也定是有好处的。” “四殿下是想让我……”司鹤皱眉,陆钰的意图已经如此明显,他是想靠他来笼络人心。 “司鹤,你是我的陪读,也是我的挚友。”陆钰故意把挚友两个字咬的重,他伸出双手搭上司鹤的肩膀,“日后我若……” “四殿下的心思司鹤明白了。”司鹤恭敬地朝他鞠了一躬,打断了他的话:“隔墙有耳,四殿下谨言慎行。” …… 陆钰给司鹤腾了一间厢房,又派了两个婢女给他收拾屋子供他使唤。窗外月色渐深,司鹤屏退了婢女,独自借着一抹烛光思考着如今的局势。 关于曾经的记忆,随着现在时间的增长,已经开始有了消逝的迹象,他甚至已经有些记不清在上一世的这个时候,自己在做些什么。 但唯有一点,他仍明白记得,在这一年,陆钰将会发现自己的异术。 还是在这间府里,在墙角边的树下。 如果时间能回转,那么是不是说,这件事自己是可以阻止的? …… “掌柜,两间上房。”俞江摸出几枚碎银搁在桌上,有些好奇地问道:“这几天是不是有什么喜事,怎么一条街都是张灯结彩,最中间的楼上还挂着五彩灯笼?” “小兄弟是外地来的吧?”掌柜是个胖光头,瞧着也算和善,“后日是六皇子的生辰宴席,就定在咱们这条街中间的惠喜楼,包了一天的场子,花了大手笔呢。” “六皇子?”季妄怀在脑海里想了一遍,没太大印象,“如此说来,其他皇子也会到场?” “这可就不知道了。”掌柜呵呵一笑,收了钱,拉长了声音吩咐道:“两间上房——” 这一路上风餐露宿,都没怎么好好休息,九清俞江便早早地躺下睡熟了。季妄怀的房间在他俩隔壁,他却是怎么也睡不着,便披上外袍,下楼向小二要了一壶酒,自己靠在窗边喝起了闷酒。 他长发披在身后,只是在发尾松松地扎了一个小束,季妄怀肤色本就白皙,由于身中寒毒,身形也并不强壮,要是被俞江看见,又会说他身体不好让他戒酒了。 昨日宫里有消息传来,说是最近太子的病渐渐趋于稳定。父皇母后都放下心来,只有他觉得此时还不可高兴太早,太子的病情稳定对他们寻药当然有所益处,这也算是给他们争取了更多的时间,但是寻医问药之事,并不能有所懈怠。 季妄怀曾让文王问过宫里的术师大人,可否有见过精通医术的异术者,然而决名子只说,曾经入宫之前,在承国游玩时,遇见过一名小孩能使死鸟重生,但当时适逢傍晚,也许看花了眼也是有可能。 这便是他为何要来承国的原因之一。 而另一原因,便是他曾经以为司鹤就是这位术师。 如今三所宫中,各有一名术师大人,福佑一方。 承国术师御万兽,所以其余两国想与此交战都有所忌惮。 启国术师通花草,以至于启国收成年年丰足,粮库充裕。 而临渊术师,则是星官观天,寻找术师踪迹,用以平衡三国势力。 三国术师,虽各有所长,手能遮天,然而却连一位医者都难以寻到。这偌大天地,要什么时候才能寻到想要找的人…… 司鹤在房里待了一会儿,突然像想起什么似的,翻箱倒柜地找出之前被雨水打湿的湘娘给他缝制的画袋。 婢女已经把纸给他晒干,虽然浸了水有些皱巴巴,但好歹还能用。司鹤连忙拿出笔沾了沾墨汁,在纸上一挥而就,不过片刻,一只白鸽跃然于纸上。他张望了一下四周,并未发现人影,这才咬破手指,沾了血涂抹在画上,以手抚上,霎时,白鸽便从画中扑扇着翅膀飞出,在他身边盘旋。司鹤不敢多耽误,又裁下一截纸条,言简意赅地写上几句话,便裹成小卷,绑在白鸽的腿上。 他如今画的任何事物,存在的时间都只有一炷香的功夫,丝毫耽误不得。 “去司府吧,去找我哥。” …… 司雁练了功,正准备躺下休息,只见一只鸽子在窗外扑扇翅膀,他心下好奇,便捉了进来,见腿上绑了一个小裹,司雁也不管三七二十一,直接取下到灯下细看。 “这是……司鹤写的?”司雁虽平日里对司鹤总是以兄长自居,还老爱到父亲面前告状,可有些事,孰是孰非,孰对孰错,他是能够掂量清楚的。 今日四皇子陆钰派人来府里说道,他与司夫人一心想要拒绝,然而司大人却说: 四殿下的好意怎能拒绝,只是小住几日,倒是他们司家怕司鹤不懂礼数,顶撞了四皇子。 四皇子虽然还未封王,却是如今宫里唯一一个能与太子势力相抗衡的皇子 他们一个区区司府,又怎么敢拒绝呢。 等他将纸条看完,正准备回信的时候,才发现鸽子已经不见了,桌上只有一滩墨水。 “怎么这么快就飞走了?” …… 司鹤的来信内容很简单,简而告之了陆钰准备拉拢司家的这一企图。 司家历来中立,并未想加入任何纷争之中,但如今四皇子大张旗鼓地对司家施加好处,外人看来,司家早就已经摆明了立场。 司雁虽与其余皇子走的近,但他能够把握得当,而其余皇子势力也不能同四皇子与太子相提并论,于是他也并未有所顾虑。 可是并不知道为什么,四皇子唯独对司鹤“情有独钟”,不仅走哪儿都要让司鹤陪着,就连司鹤想与此保持距离都不行。 司雁不明白这其中缘由,只是司鹤说了一点——如果要想保全司家,全凭他一人。 日后若有什么动作,只希望家里能够体谅,不要怪罪于他。 …… 司鹤洗漱完后,躺在床上望着房梁发愣。 陆钰的野心他是知道的,他不仅是想要太子,更是想要最高的那个位置。 他想要的太多了,要是放在之前,他绝对会义无反顾地辅佐他登上皇位。 可是他现在不愿意了。 不过话又说回来,如果不想站在陆钰这一边,又会有太子来笼络司府,说到底,他是两边都不想沾。 不如……启国…… 第11章 再次相遇【修】 司鹤在陆钰府里待了一整天,除了隔三差五会有婢女端上解暑的酸梅汤,并未有其他汤药,司鹤这才明白自己是被陆钰给骗了。 说什么好好调理身子,好好观察病情,都只是为了留他小住下来。 “姑娘,四殿下在哪儿?”司鹤在湖心花园逛了会儿,确实无聊得紧,哪儿有自己在外面玩的快活。 “刚刚四殿下还让奴婢来寻司 分卷阅读13 - 分卷阅读13 - 分卷阅读14 无垢 作者:阡曜 分卷阅读14 无垢 作者:阡曜 分卷阅读14 公子,说是棋房等您呢。”奴婢小小俯身行了一个礼,“公子跟奴婢来吧。” 盛夏之日,暑热难耐。 司鹤扯了扯脖颈的衣领,又觉得腰带硌的疼,宫廷里的衣服就是讲究多,还是他的棉布衣服穿着舒服。 来陆钰府上小住本不在他的计划里,昨日的衣服还被雨水淋湿,只好换了下来,司鹤又没带多余衣物,陆钰便兴致勃勃地取了一套自己的便服让司鹤穿着。 起初司鹤本还想推却,可转念一想,衣服还是不要拒绝了,总不能让他光着身子到处跑吧。 棋室外种了一排青松,阳光便透不进来,唯有清风穿堂而过,倒是凉爽许多。 等司鹤走进棋室,陆钰已经端坐着等着他了。 陆钰从来就很讲究,头发总是高高束起,衣服也是一个皱褶都找不到。看上去甚是整洁,可总觉得少了一些人间烟火的气息。 “刚刚青瓷说找不到你,我还以为你走了。”陆钰做了个手势,旁边的婢女便献上一碗茶水,“喝点水吧,最近天气燥热难当,消消体内火气。” “我能走哪里去,”司鹤笑了笑说:“还得感谢四殿下的好意,替司鹤调养身子,要是回到府里毒发身亡,爹娘肯定会慌了神吧。” 陆钰也是明白人,司鹤话里有话他是听的出来的,闻之只得无奈笑道:“我只是想让你在府上同我说说话,不得已出此下策,你别生我的气。” “不会。”司鹤举了举手里的白瓷碗,勾了勾嘴角浅笑道:“我刚刚喝了这么多碗酸梅汤,火气也该消得差不多了。” …… 棋,是陆钰的强项,司鹤是知道的。 司鹤会博弈,却并不擅长,因为毫无顾虑,横冲直撞,一步一招,早已落入敌方的掌控之中。 而陆钰不一样,虽行动缓慢,却见招拆招,早已给自己留足了后路,城府极深。 “我输了。”最后一颗棋子落定,司鹤感叹道,“果然四殿下的棋艺非凡,之前就是手下败将,这么多年过去依旧如此。” “之前?”陆钰皱起眉头,“可我之前从未与你下过棋。” “……”司鹤顿知失言,连忙道,“哎呀瞧我这记性,我把四殿下同我哥弄混了,你们棋路相当,又极其类似,我下的有些糊涂,说的话也成了胡话。” “没事。”陆钰未把这句话放在心上,只当做博弈时的一个小插曲。 两人在堂中而坐,只见垂帘微动,眨眼之间,一道人影出现在陆钰身旁。 “殿下,有要事禀报。” “说吧。”陆钰吹了口茶碗,轻呷一口。 “可……”来人望了一眼司鹤,司鹤自知不宜久留,正欲告退,只听陆钰轻声道,“司鹤不是外人,但说无妨。” 司鹤:“……” 有些时候,知道的太多并未就是好事。他此时此刻若端坐在这里,听他们商讨密事,可就是真的把自己归于陆钰门下了。 “我还是离开吧。”司鹤笑了笑说:“不然四殿下你们商量你们的,我一个外人在这儿成何体统。” 陆钰以为司鹤话里有话,于是连忙道:“你怎么会是外人?日后我若封王,还得你帮忙料理王府,我并未把你当做外人,只将你当做亲人看待。” 料理王府? 陆钰是不是觉得他很闲啊…… 司鹤生生地把这句话咽了下去,见陆钰神色严肃,自知不好再推却,只好赔着笑脸却如坐针毡。 “殿下,前日我们在临秀县听闻了一桩怪事。”来人一身劲装打扮,司鹤听说四皇子和太子都有各自势力,如此看来应该是陆钰专门用来打听情报的手下。 “说来听听。”陆钰显得很漫不经心,倒是司鹤却是颇为好奇。 “临秀县有个农妇叫林婶,前些日子家里的母猪生了一窝猪崽儿,死了大半,她当时忙着带孙子没在意,就把死猪崽儿草草放在猪圈旁边盖了几片芭蕉叶,结果过几天发现,猪崽儿都活过来了。” “还有这么神奇的事?”陆钰来了兴趣,“怕不是她当时看花了眼,把活的看成死的了?” “还不止这么巧,同村有户人家吃了野果中了毒,村里郎中都说救不活了,于是裹了草席铺了几层芭蕉叶都准备搁地里埋了,结果刚下葬的时候,又都给活过来了。”陆钰这手下说的是眉飞色舞,显然一副发现宝藏的嘴脸。 “那你是说?”陆钰缓缓说道,心里有了猜测。 司鹤也是心头一动,种种迹象看来,也许有夸大的成分,不过也不一定就不是事实。如今世上鲜存术师,如此精通异术之人,如果不是谣传,那就恐怕真得要寻一番了。 “属下等认为……”来人舔了舔嘴角,显得有些兴奋,“莫不是这芭蕉叶有所奇效!” 司鹤:“……………………………………” 您可别是个傻子吧? 陆钰也显然没想到自己的属下如此智障,愣了半晌,挥挥手,“你下去吧,彻查此事。” 来人领了旨意,跪地行礼,便退了下去。 屋里又只剩他们两人,司鹤顿时觉得后背冷汗涔涔。 术师一事,既然谓之国之秘宝,常人便不得多说一二。他今日听了这么多消息,若是事后有所变故,陆钰等人扑了一个空,算来算去,就他的嫌疑最大了。 “司鹤,你觉得这件事是怎么回事?”陆钰装作不经意地问道,笑意盈盈。 “我吗?”司鹤端起茶碗,喝了一口酸梅汤,清了清喉咙道:“我也觉得……是这芭蕉叶有奇效。” “……芭蕉叶?”陆钰先是一愣,转而满脸疑惑,“你……你也觉得是芭蕉叶有奇效?” “恩……”司鹤点点头,面上一副认真的模样:“司鹤以为,世界之大,无奇不有,此时不必耗太多心思。乡间野夫没有学过文,识过字,有很多正常现象只以为是天神授意,容易大惊小怪,上不了堂面。” “那刚刚陆三说的两件事,你如何看?”陆钰继续问道,可眉头却越蹙越紧。 司鹤知道,陆钰现在心里也在打鼓了。 认识陆钰这么多年,陆钰心里想些什么,他也算是能猜到几分。刚刚陆三的一番话,的的确确让陆钰有所心动,只是他还不能确信,这个时候,就需要有人顺着陆钰心中所想而说,替他捋一捋。 然而司鹤,偏偏不想随了他的意。 “第一件事儿——林婶忙着带她的小孙子,自然一番心思全在小孩儿身上,对于猪崽儿自然也是照顾无暇,加上夏日炎炎,心中甚烦,看错了也是正常的。” 司鹤张口就来,说胡话完全不用打草稿,“这第二件事,四殿下常年生活在宫中,不知乡下有毒的野果,有些毒性只是麻痹外人,脉搏虽然微弱接近消失,但等毒性过去, 分卷阅读14 - 分卷阅读14 - 分卷阅读15 无垢 作者:阡曜 分卷阅读15 无垢 作者:阡曜 分卷阅读15 又是生龙活虎了。” 这乡下野果他也没吃过,至于毒性这事儿,都是他胡诌的。 “那你是说……”陆钰摇了摇头,“但是……” “我知道殿下在想什么,”司鹤微微一笑,“只是殿下,这种异人少之又少,哪儿会随处都有呢,别到时候耗费大把人力精力,传到皇上哪儿去,皇上还以为殿下有异心……” “也是。”陆钰叹了口气,“那就……那就按你说的来吧……” ——如此甚好。 *** 六皇子陆明的生辰之日转眼就到,陆钰领了司鹤一同赴宴。 司鹤本来不想打扮,硬是被陆钰强拉着换了一身锦缎,更显得神采奕奕,气度非凡。 …… 季妄怀是被窗外的鞭炮声吵醒的,前一夜他为了逼出体内寒毒,足足打坐运功一整晚,眼睛都没合上,正准备天亮了睡个回笼觉,可谁知那鞭炮声之大,难以入眠。 他正心烦,就听门外传来急促的敲门声,季妄怀披了外袍翻身下床,刚打开门,就见九清激动道:“二殿下,我们刚刚看见司公子了!” “哪个司公子?”季妄怀皱着眉头,一时还没反应过来,俞江连忙补充道,“就是在山洞遇见的那个司公子。” ——司鹤? “在哪儿看见的?” “就在那个什么楼前面,他旁边的人都是承国皇子,今日是六皇子生辰,包下了这酒楼,闲杂人等不能进去。” “走,去看看。” …… 六皇子的母妃并不是贵妃,只是一个小小的妃嫔,自然也没有多受皇帝重视,加之年龄尚小,也掀不起什么风澜,只是他母妃常常和贵妃娘娘来往,所以陆钰和他倒是要亲近一些。 未封王的皇子生辰,不得大办,最多只能私下邀请几个兄弟好好聚聚。六皇子于是只得包下酒楼,请上几位兄弟小小聚一下,也想热闹热闹,虽在宫里算不得什么大场面,但在老百姓眼里,也算是大手笔了。 “司公子,久仰久仰。”六皇子要比他们还小上几岁,却学着大人的派头拱手称兄道弟。 司鹤有些想笑,但又只能憋回去,拱手回了一个礼,“幸会幸会。” “司公子,平日里四哥都不让我们见你,把你宝贵的不得了哈哈哈,不知今天能否有幸得到公子指点一二。”六皇子贼眉鼠眼的,心里不知再打什么主意。 “算不得什么指点,只是胡乱画画。”司鹤浅笑道,“六皇子丹青本就够好了,司鹤才是献丑了。” 几人都站着假意奉承,司鹤是沾了陆钰的光,才能得到其他皇子的重视。不过说来也怪,这皇子加上陆钰就只有三人,还都是不受宠的皇子,其他的便都是官家少爷。 “太子没来吗?”司鹤转头悄声问道。 “太子殿下怎么会看得上我们这些不受宠的兄弟。”六皇子碰巧听到,气的咬牙,但转而望向四皇子,又是满脸感激的神色:“也就只有四哥愿意同我们来往了。” “六弟这说的什么话,”陆钰还是一副得体的微笑,“咱们是兄弟,互相来往,交流兄弟之情是应该的。” 然而只有司鹤瞧见,在背对陆明的时候,陆钰眼里一闪而过的轻蔑之色。 …… 宴席空档,司鹤编了个谎话,偷偷尿遁了。 饭桌上皇子说话都是阴奉阳违,司鹤起先还能游刃有余地同他们假意周旋,但越到后来越觉得有些无趣,加之陆钰被众人围在中间,也没有谁找他聊天,他自顾自地埋头苦吃,酒足饭饱后,觉得有些累了,便下楼出来透透气。 前面有个卖冰糖葫芦的小摊,司鹤砸吧砸吧嘴,突然觉得口中有些淡味,颇有些想念糖葫芦的味道,正准备去买个一两串,谁知刚跨出一步,只觉有什么东西抵住了自己的后背。 他缓缓转头,入目是一道凛冽的剑意。 “司公子,借一步说话。” …… 房间有些阴暗,布帘遮住了窗外的光。 司鹤老老实实地坐在屋内的凳上,身后站了两位拔剑的男子。 在他正前方的太妃椅上,也斜坐着一位披着长袍的男子。男子拢了拢袖口,墨发披在腰间扎了一个小束,司鹤只觉得有些熟悉,在脑海里搜寻半晌,才道:“我认得你!” 这不就是启国的二皇子吗? 他在承国来做什么? “既然你认得,我们也就明人不说暗话,司公子,今日请你来,是想请你帮一个忙。”季妄怀盯着他,一字一顿道。 虽然说是帮忙,但一丝求人的敬意都没有,倒还不如说是威逼利诱。 “什么忙?”司鹤警惕问道,“你是想让我去皇宫给你偷什么东西?还是你想要陆钰的命?” 季妄怀:“…………………” 九清见气氛有些微妙,连忙出来打圆场。 “司公子误会,我们并未对承国有所企图,只是想让司公子帮我们一个忙,救救我们太子殿下。” 司鹤愣了愣,他指了指自己:“你们是……让我救你们太子?” 他能用什么救? 用沉香坊的姑娘救还是用自己的毛笔救? “司鹤,有件事想问你。”季妄怀蹲下身,同司鹤平视,他望着司鹤的眼睛,缓缓道:“去年承国国宴,你在宴会上画的那幅画,你还记得吗?” “记得啊?”司鹤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你们想让我给你们偷出来?我重新画一幅也可以啊。” “你当时把这幅画交给太监的时候,你的血滴在了画卷上,当时有什么东西正欲从画卷里跑出来,被你生生压了回去,场内没人注意到,只有我看见了。” 季妄怀说的很慢,他每说一个字,司鹤脸上的血色就少一些。 到最后,司鹤竟然已经面色惨白了。 这件事,他最不想让人知道的,就是皇室之人。 可是没想到,还是被季妄怀看见了。 当时那两只仙鹤确实正欲破茧而出,却被他压了回去。 “你想……你想做什么……”司鹤有些艰涩地问道,要是这个时候他们把他绑回去,也没人救得了他。 “我已经说的很明白了,我想请你回去救救我的兄长。”季妄怀皱眉道:“太子殿下身中恶毒,不知道什么时候又会复发,回启国一事,必须越快越好。” “可是……我怎么救你兄长啊……”司鹤舔了舔干涩的嘴唇,有些无奈道,“我只会作画啊……” “你只会作画?”季妄怀有些不信,又重复问道,“除了作画你不会其他的了?” “呃……还会下棋?”司鹤想了想,有些不确定地回答道:“弹琴也会一些……” 对于这个答案,季妄怀虽然早有心理准备,可还是一时有些接受不了。 司鹤这句 分卷阅读15 - 分卷阅读15 - 分卷阅读16 无垢 作者:阡曜 分卷阅读16 无垢 作者:阡曜 分卷阅读16 话,算是断了他最后的绝路了。 “二皇子,这可怎么办!”九清焦急问道,“司公子不是我们要找的人!那太子殿下的病怎么办!” “我……我不知道……”季妄怀一时没了主意,这是他头一次感到茫然无措起来。 “那司公子还认识其他擅长医术的术师或者神医吗?”俞江不死心,又问道:“恳请司公子救我们太子一命。” “神医……”司鹤琢磨片刻,突然福至心灵。 “确实有一个。”司鹤笑眯眯地说道,“听说他可以使人起死回生。” 见季妄怀眼睛一亮,司鹤嘴角也缓缓上扬。 “不过,你们准备给我什么好处?” 第12章 达成协议 司鹤回到惠喜楼的时候,宴会已经散的差不多了。 “司鹤兄。”六皇子喝醉了酒,已经有些醉醺醺的,被其余的一个皇子扶着,大着舌头说话含糊不清:“刚刚还说你人去哪儿了,回来之后一定要罚酒,都被四哥拦了下来,四哥可真喜欢你。”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 司鹤微微蹙眉,还未来得及说话,陆钰已经快他一步,开口了:“三哥,你把老六扶去沉香坊吧,他喝醉了。”他继而转身对司鹤道:“六弟喝醉了,说的胡话,你别往心里去。” 陆钰说这些话的时候,都是面带笑容的。 外人看来,似乎他并未把这句话放在心上,只是对于兄弟的玩笑话有些无奈罢了。 司鹤眯了眯眼,这话让他心里挺不舒服。 还好四周人声嘈杂,就连陆钰也在同别人聊着天,没人注意到他的神色。 “对了鹤兄。”突然有人热情地拉住了他:“待会儿六殿下说去沉香坊听曲儿,鹤兄要一起来吗?” 这人是礼部侍郎的侄子宋于光,整天沉迷美色,司鹤早已略有耳闻。 司鹤本想拒绝,但转念一想,自己也有要事要托湘娘去办,于是答应了:“沉香坊姑娘个个绝色,六殿下是找了个好地方啊。” “鹤兄,之前一直想认识你,可苦于没有机会啊。”宋于光满脸喜色,“日后要是有需要我的地方,尽管吩咐。” “好好好。”司鹤回答地有些敷衍,这个宋于光,他之前就听过这人的名字。 司鹤虽然也沉迷声色犬马,一天没个正形儿,但他们那一群狐朋狗友,孰轻孰重还是掂量得清,更别说要是遇上什么大事儿,那个个都是靠谱的主。 宋于光几次想加进他们的圈子,都被他们调查的清清楚楚,这人除了吃喝玩乐还是吃喝玩乐,要这个草包进来混吃干嘛呢? 众人浩浩荡荡地往沉香坊走去,司鹤走在最后面,不经意间瞥见阁楼处的三个人影,他一抬眼,刚好撞进一双眼眸。 两人相视一笑,继而颇有默契地同时别过脸去,仿佛这一切都只是一个错觉。 …… “司公子,您都多几天没来了,这些天忙着什么呢——”湘娘一见司鹤的身影,立马就迎了上来,“坊里的姑娘都想您呢。” “这几日身体抱恙,多亏四殿下好意,才得以在四殿下府里休养。”司鹤笑道,“今日是六殿下生辰,湘娘你可要好好照顾些。” 语罢,朝湘娘使了一个神色,后者会意,上前谄媚地迎着各位皇子上楼去。 店里已经没有了阿沅的身影,司鹤想着也许是在自家住了下来,心里还为晚上如何向瑶台婆婆解释而烦闷不已,没注意到已经有人悄悄地站在了他的身后。 “司鹤,你经常来这地方?”陆钰皱眉问道,显然颇有不满,司鹤本来还想解释,见此情景心里居然生出一丝快感来,他毫不避讳道:“怎么了四殿下?咱们这些官家少爷来找女人玩玩,不是已经是常事了吗?谁还没逛过青楼?” “这青楼不干净。”陆钰一挥袖子,皱眉瞥了他一眼,撞开司鹤气冲冲地走到了前面去。 见这陆钰发火,司鹤笑了笑,轻声道:“青楼不干净,你以为你很干净么。” …… 沉香坊的其余客人被这三位殿下的侍从们赶的一干二净,姑娘们也乐意伺候这些富贵公子,算是一派祥和。 见司鹤上了楼,湘娘连忙拉住他走到楼梯拐角处,有些焦急地问道:“司公子,这些皇子们每次来我这玩儿都不给银子,只打个欠条,又没办法去宫里要钱,这可怎么办,咱们姑娘虽然不是什么清白身子,可这一天就算是没了生意,咱们沉香坊这么多张嘴,总得吃饭啊。” “湘娘,你就这样和姑娘们说,”司鹤凑了过去,轻声说了几句,半晌,湘娘才一脸不可置信地问道,“这……这样真的好吗……” “这有什么不好,他们不过是哑巴吃黄连,有苦也说不出了。” 司鹤端了碗茶,找了个靠窗的位置,自顾自地喝着,一边品茗一边欣赏琴声。台上青玉姑娘围着面纱低眉弹琴,十指翻飞,靡靡之音绕梁不绝。 而除他之外的其他人,却都左拥右抱绝色丽人,胭脂水粉混着酒意香醇,推杯换盏,极尽风月之事。 就连陆钰身旁也坐着一位怀抱琵琶的清秀女子,陆钰从来瞧不起这青楼之人,此时也惊喜不已:“司鹤,这青歌的棋下的可真不错,只是今后都得在这楼里过了,哎,这楼里赎身是怎么个赎法?” 司鹤知道陆钰喝多了,也没打算回答他这个问题,他见众人都喝的醉醺醺,眼神迷离,心里终于松了一口气,总算可以离开了。 “那四殿下你们好好享受着,司鹤还有私事要处理,恕不能奉陪了。”语罢,他朝这群姑娘们笑道:“姑娘们可得‘好生伺候’啊。” 湘娘早已把司鹤交代的话给几位姑娘说了,这些女子也是聪明人,顿时懂了司鹤的言外之意,各个掩嘴笑着,“司公子就放心吧。” …… 等司鹤到了司府,已经是傍晚了,没有陆钰在身旁老盯着自己,司鹤只觉得一身轻松,脑子一片清明。 刚跨入司府的门,秋福就迎了上来,阴阳怪气道,“三少爷您终于回来了,夫人可担心死了,老爷已经在书房等您了,让您待会儿直接过去。” 司鹤本来已经走了几步,像想起什么事儿一般,又停住脚步别过头来,居高临下地问道:“你是秋福?” “呃……确实是秋福……”秋福有些疑惑地问道,“三少爷……三少爷有什么事儿吗?” 司鹤的眼睛眯了起来,秋福是管家的侄子,府里的管家年纪已经大了,如果他没记错的话,今年年底就会因病去世,而这个秋福就会顺理成章地接替老管家的位置。 这个秋福平日里就喜欢依仗老管家侄子的身份在府里作威作福,也不干活总是扔给其他小工,好吃懒做,却生的一副好嘴,讨的司鹤父母欢 分卷阅读16 - 分卷阅读16 - 分卷阅读17 无垢 作者:阡曜 分卷阅读17 无垢 作者:阡曜 分卷阅读17 心。 从他重新睁开眼到现在,几乎都在忙着乱七八糟的事儿,差点把这秋福忘了,这人可不是什么好人,府里留不得。 “没事。”司鹤瞥了他一眼,大步流星地往前走,秋福只能依稀听到司鹤的最后一句话。 “秋福,你好日子过了这么久,该到头了。” …… 穿过长廊,正遇见司鹭,司鹤平日里和这位长姐没说过什么话,本想就此擦肩而过,却没想到司鹭拉住他,司鹤有些不解地回头,司鹭这才慌张地松开手,别扭地说道:“爹今日回来在家里大发雷霆,你待会儿最好乖乖认错,别顶嘴。” “姐姐这是什么话,我何时有过顶嘴。”司鹤虽然不解司鹭为何如此反应,心里还是暖暖的,他笑着说:“你就放心吧,就算爹打我,还有娘护着我呢。” 司鹭见此,也没说什么,只是点点头,便准备从他身边走过,却没想到司鹤又道:“前些日子听四殿下说,太子殿下好像对姐姐颇有些欣赏呢,今年就要开始选太子妃了,时间可真快啊,以后要是想见到姐姐,可就难了。” 司鹭脚步一顿,慌张道:“你胡说些什么。” “没什么,”司鹤回过头来,眼神明亮且温和,“只是想告诉姐姐,以后也要这样多和太子殿下说上几句话,殿下才能懂得姐姐的一番心意。” …… 司鹤小心翼翼地推开书房的门,屋内只有一盏微弱的灯,他四下张望,见他爹正背对着他在翻阅柜上的书卷。 “爹,”司鹤清了清喉咙:“我回来了。” “还知道回来啊,”他爹叹了口气,听不出多余的情绪,但司鹤知道,他爹是生气了,这时候说啥都不管用,最好装傻。 “是是是,”谄媚狗腿,低头认错。 “不住外面,不去找乐子了?”他爹捋了捋胡子,语气平静。 “是是是。”如小鸡啄木,目光呆滞。 “四殿下府里的饭菜可口,下人照顾悉心?” “是是是。”司鹤话音刚落,见他爹眉头一皱,自知失言,连忙道:“不不不,没有自家好吃。” “跟随四殿下,当四殿下的跟班,当的舒服?”他爹轻笑一声,司鹤只觉一场暴风雨即将来临。 “绝无此意。”司鹤连忙跪倒在地,正色道,“孩儿知道旁人定会以为孩儿成了四殿下的党羽,但其实并非如此,前几日孩儿给二哥飞鸽传书,交代了当今局势,孩儿告诉二哥不想成为任何皇子的同党。这些日子在四殿下府里,只是因为正感染了风寒,又临近六殿下生辰,四殿下才说小聚一番。” “但如今四殿下这意思,怕是要硬拉你站队了。”他爹叹了口气,“你给司雁写的纸条,我已经看了,如你所说,如今司府进退两难。” “太子欲有意拉拢司雁,四殿下又同你交好……” “我并未同四殿下交好,”司鹤望着他爹,一字一顿道:“从未交好。” “那日后……” “日后我定会护司府周全,父亲放心。” “好吧……” 眼看着他爹这一关就快要过了,司鹤缓缓起身,心里松了口气,晚上终于能睡个踏实觉了。只听有人在他身后厉声道。 “司鹤——你还敢回来!” “师父息怒,”司鹤连看都不用看,就又已跪倒在地,“徒儿知错。” “哪里错了,你没错啊。”瑶台婆婆怒极反笑,哈哈笑道:“你说说看,你何错之有?要是你说的和我心里想的一样,我就不罚你。” 此时他爹已经退了出去,在瑶台婆婆这等高人面前,他爹都要敬上三分,司鹤自知回天乏术,只得乖乖认错。 “不该练功偷懒,不该不打声招呼就走掉,不该逛青楼,不该不理解婆婆的良苦用心。” “还有吗?”瑶台婆婆笑眯眯地问道。 “没有了……”司鹤挠了挠后脑勺,这回总该差不多了吧,他认错态度这么好,总得有些缓和的余地吧。 “还有一点没说全,该罚。”瑶台婆婆转眼眉眼一瞪,高声道:“君沅——” 原来还有个君沅…… “骗阿沅,罚——”君沅扒着门框,可怜巴巴道。 司鹤:“……” 万万没想到,还有一个小傻子。 第13章 一同出发 瑶台婆婆的惩罚很简单,老老实实地在院子里扎马步,三个时辰休息一次。 司鹤其实能够撑住,只是担心被众人围观丢了脸面,不过还好下人们被司夫人吆喝走了,留出独院给他自己练功,这才让他放下心来。 盛夏的蝉鸣一声接着一声,空中都飘荡着浮躁的气息。司鹤腿已经开始打颤,眼看着就要撑不住了,他正差一点就要跪倒在地,却听身后有人说道:“被罚了?” 这声音有些熟悉,但他能肯定这不是陆钰。 那是…… 他一转头,只见身后的银杏树下站着一位戴着厚重斗篷的人,兜帽遮住了眉眼,阴影之下只露出一双薄薄的嘴唇。 司鹤心下一惊,不由地站直了身子:“你是……启国二皇子?你来这儿干啥?” “你怎么认出来的?”季妄怀放下了兜帽,挑眉道:“我还以为你认不出我。” “很简单啊,”司鹤坦然道:“因为你的头发,还有你的嘴型,以及我听过你的声音,总不会忘。” “厉害。”季妄怀言简意赅地说道,算是夸奖。 “哈哈哈,”司鹤不由地笑了起来,打趣道:“其实是因为这大夏天,还穿着厚袍子裹成蝉蛹的也就只有你了。” 他虽然只遇见过季妄怀三次,但直觉告诉他,季妄怀和陆钰不一样。 两人虽同为皇子,但季妄怀明显比陆钰更显得平易近人,从他和他那俩属下说话的方式就能够看得出。 季妄怀没啥架子,总是以“我”自称,不像陆钰,走哪儿都要摆一摆他那皇子的身份。 “原来如此,”季妄怀面容依旧平静,显然对于司鹤的笑话丝毫不感兴趣,司鹤自然讨的没趣,连一句俏皮话也说不出来:“喂,我还要练功,你别打扰我,有什么事儿等我练完再说。” 他可不想又被瑶台婆婆逮住,加罚一天,这就可真够他受的了。 “轻功?”季妄怀皱眉打量了他一番,认真地说:“你这岁数也大了,练轻功要从小练,你现在才开始学,太难。” “这有何难,”司鹤满不在乎道:“我命长的很,不过是付出比常人多几倍的时间罢了。” 季妄怀还想说几句,但见司鹤一副认真的模样,便不好意思再打击他了。 “那你练,等你练完我有事问你。” 语罢,他便靠在树旁看司鹤练功。 司鹤没学过什么功夫,肢体同他们相比,要僵硬许多, 分卷阅读17 - 分卷阅读17 - 分卷阅读18 无垢 作者:阡曜 分卷阅读18 无垢 作者:阡曜 分卷阅读18 但司鹤还是一声不吭地默默忍耐着,季妄怀能看出来,司鹤已经濒临崩溃的边缘,这已经是他的极限了。 他与司鹤只有过几次见面之缘,皇宫一次,山洞一次,所以他没怎么和司鹤单独相处过,连一盏茶的时间也没有,自然对司鹤也不太了解。 司鹤在他的印象里就是一位风流倜傥的官家子弟,没什么特别的地方,要是有什么过人之处,也许就是作的一手好画了。 “你这身子不适合练功。”看了半晌,季妄怀终于还是忍不住道:“你身体太过单薄,吃不消。” “很多事你没有尝试怎么知道不适合,”司鹤本来已经快要撑不住了,一听季妄怀这话,乐了:“就像你明明知道我告诉你神医这事儿,很有可能是骗你的,但你还是愿意为了太子一试;人人都说我这身子不适合练功,可我还是刻苦坚持着,想再试一次,这道理是一样的。” “没有什么适合不适合,只有愿意不愿意。” 语罢,司鹤朝季妄怀嘿嘿一笑,显然对于练功这事,乐在其中。 季妄怀没说话,只是一双眼眸变得高深莫测起来。 …… 等司鹤练完功,舒舒服服地甩了甩腿又扭了扭脖子,仰天大笑三声,才想起身后还有一个季妄怀。 他有些窘迫地回头,季妄怀靠着树站着,正拢了锦袍,面无表情。 “二皇子,要不要去屋里坐坐?”司鹤也是好意,想着季妄怀好歹也是启国皇子,就让别人在外边儿等着也不好。 “不用。”季妄怀显然有些奇怪司鹤的殷勤,他起先以为他们之前二话不说就把司鹤绑到阁楼,司鹤会记恨他们一段时间,没想到这儿压根就像啥事儿都没发生一样。 “那……那你要说什么?”司鹤偷偷地咽了口唾沫,他的把柄还在季妄怀手上,要是季妄怀把这事儿公布于众,他可就成案板上的鱼肉了。 “临秀县有神医的事是谁告诉你的。”季妄怀盯着他,一双眼眸深不可测。 “呃……”司鹤开始没话找话,“那啥,咱们还是进屋里说吧,这外边儿太热了,我都快透不过气儿了……” “九清去调查过了,说是前段时间刚好有一队人马在那里询问过这件事。”季妄怀似笑非笑地问道,“是你的人么?” “我哪有什么人……”司鹤苦笑道:“我就瞎听到的,怎么,消息不准?” “准,”季妄怀面上依旧没什么情绪,仿佛在说一件和他毫无关联的事:“你随意泄露你们四殿下的机密,你想得到什么?” “我想我之前已经说得很清楚了,”司鹤认真道,“我不是陆钰的人,也不是太子的人,我想帮谁,看我心情。” 气氛一时有些微妙,两人同时不说话,只听得见蝉鸣声声。 许久,季妄怀才道:“那好,那你同我们一起去临秀县。” “……”司鹤不可置信地指了指自己:“为什么……要我去……” “我和九清俞江对承国不熟悉。”季妄怀认真地说,就连求人的模样也是下达命令的语气,“你熟悉,你和我们一起。” “为什么啊!”司鹤抗议道:“你那个手下不是去过了吗!你们跟着他就行了!” “你不去也可以。”季妄怀深深地看了他一眼,随即转身足尖轻点墙壁,翻身一跃,单借一段树枝助力,站在树梢之上的季妄怀墨发纷飞,他转身轻勾嘴角:“你该不想你是术师的身份被你们四殿下知道吧。” “你……” 司鹤想追上去,谁知季妄怀早已脚踏清云,消失的无影无踪了。 “还有这种人?”司鹤气的牙痒,又无可奈何。 他起先还觉得季妄怀比陆钰好,现在看来根本就是一路货色! …… 司鹤在瑶台婆婆那里请了假,瞎掰了一个理由,又给司夫人说了一堆好话,这才跑到金玉客栈去找季妄怀。 离约好的时辰还差一炷香的功夫,季妄怀已经收拾完毕端坐在屋里品茶等待了,俞江在一旁写着密条准备飞鸽传书给皇宫交代近期的情况,九清无所事事地在屋里转来转去,还是不死心地跑到季妄怀身边坐下,纳闷地问道:“二殿下,咱们为什么要叫那个司公子和咱们一路啊,这才认识多少天,二殿下你怎么就相信他了?” “不是因为相信他才带着他,”季妄怀喝了一口茶,缓缓道,“而是因为不相信他才带着他。” “临秀县有神医的事,是陆钰告诉他的。”季妄怀皱眉道:“陆钰诡计多端,颇有城府,此事他一定想的同我们一样。” “那……”九清挠挠脑袋,“那和司公子有什么关系啊?” “你真蠢,”俞江正在桌上写字,此事头也不抬地回道道:“陆钰和司鹤交好一事秣城人尽皆知,虽说这司鹤说谁也不帮可是保不准他是骗咱们的呢,要是到时候遇见陆钰或者中途生了什么变故,司鹤在咱们手上,咱们也有条后路。” “你们……”九清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问道:“这事你俩都知道,为啥就我不知道?” 季妄怀见他如此,只是笑笑,并未说话。 三人正合计着,却听有人重重地敲着门,听这声音就知道,是那位司公子到了。 季妄怀起身开门,果然是司鹤。 “既然人都到齐了,”季妄怀不去在意司鹤面上的怨恨,自顾自地走出门去。 “那就走吧——” 第14章 村里奇遇 临秀县在郊外,沿着出城的路骑马还要走上几个时辰。季妄怀三人一心想找到神医替太子治病,自然心急如焚,远远地就把司鹤甩在了后面。 “喂——你们倒是等等我啊——”司鹤这几日一直在府里休息着,昨日刚刚受了罚,腿还提不上劲儿,一软就差点栽下马去。 “司少爷,你不会骑马啊?”九清见司鹤一个人孤零零地走在后边儿,好心地调转马头走过来,“也是,你们平日里都是坐马车的吧?” 九清这话听上去明显就是一句玩笑话,他纯粹只是打趣而已,万万没想到居然能踩了司鹤的尾巴。 司鹤哼了一声,抓紧缰绳,双腿猛的一夹马肚,白马受惊便像箭一般窜了出去,只留下九清愣在原地一脸不知所措。 季妄怀本来同俞江并肩走在前面,但身后两人说的话却是一字不差地听了进去,起先他还以为司鹤会和九清吵起来,没想到司鹤一声不吭地骑马冲到了最前面。 “看那司公子的架势,还有些不服输的劲头。”余江感叹道,“不过看他脸色苍白,怕是有些撑不住了。” 逞能的后果就是——司鹤胃里一阵翻山倒海,额头也浸出密密麻麻的汗珠,他感觉有些喘不过气,既想吐又觉得使不上力。 他根本没注意马儿 分卷阅读18 - 分卷阅读18 - 分卷阅读19 无垢 作者:阡曜 分卷阅读19 无垢 作者:阡曜 分卷阅读19 已经偏离了正常的大道,沿着山路飞驰而下。 季妄怀见司鹤骑得飞快,以为他只是赌气,便不想管他,让他自己吃吃苦头,没想到一晃神,司鹤就快跑到山崖边上了,他这才微微蹙眉。 不顾俞江的惊呼,季妄怀猛然拉紧缰绳,扭转马头,直直朝着司鹤飞奔过去。 而此时,司鹤也才回过神来,然而无论他如何拉动缰绳,马匹也不听使唤,他瞬时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大脑一片空白。 只见一道黑影而过,季妄怀的马匹已经追了上来,在离司鹤还有一段距离之时,他一掌拍在马鞍上,腾空跃起,足尖轻点,借力飞身而上。 司鹤只觉有风掠过耳畔,待他回过神来,季妄怀已经一把抓起他扔了下去,自己翻身坐上马背。而这短短的功夫,马儿已经快要跑至悬崖边上,季妄怀咬牙大力勒住缰绳,白马前蹄腾空,硬生生地被季妄怀给拉了回来。 刚刚季妄怀抓起司鹤的那一刻,拧紧了司鹤后背的肌肉和衣服,疼的司鹤冷汗都落了下来,但疼痛感一过,劫后逢生的惊喜便充斥着司鹤的胸腔。 “谢……谢谢啊,”司鹤站在旁边,看着季妄怀骑着他之前的那匹白马,慢慢地走过来。 “不用,”季妄怀面无表情地翻身下马,把马匹让给司鹤,又牵着自己的马悠悠地朝司鹤走过来,缓缓道:“你既然是术师,还学什么武功,单就这一项,你们皇上就可保你一世平安。” “这世上,我谁都不相信,我这条小命还是攥在自己手里比较稳妥。”司鹤朝季妄怀坦然一笑,转身笨拙地骑上马。 他上马姿势不像季妄怀他们一般潇洒,有些僵硬也有些可笑,但司鹤眼眸里却是不服输的执拗。 季妄怀也没多言语,一声不吭地骑马走在司鹤身后,他看着司鹤的背影,隐隐约约像是看到了曾经的自己。 “司鹤——”这是季妄怀第一次叫司鹤的名字,他斟酌半晌,还是问道:“如今术师为尊,多少人梦寐以求,为何你……” “你是问为何我不愿意呆在宫里,享尽一生容华富贵?”司鹤并不回头,只是笑了笑说:“要是呆在宫里,这一辈子也就在这半仞高的墙里过了,与宫里的肃穆相比,还是这宫外的天空看着舒服。”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愿意给季妄怀讲出内心所想,但是话已经说出了口,也没有收回的余地了,要是季妄怀把这事儿讲了出去,他最多就是被皇帝请进宫里,皇帝是舍不得杀他的。 既然命都不会丢,那还有什么值得他恐惧的事情呢。 …… 四人走走停停,还真是多亏了司鹤,直到夜幕西山他们才到达临秀县的罗家村。四人刚到村口,只见一个小孩儿嗖地就往回跑,一边跑一边喊;“有人来啦——有人来啦——” 刚刚还一派灯火辉煌的罗家村,霎时一片死寂,连烛灯都被熄灭,黑压压地弥漫着沉重的气息。 司鹤有些纳闷:“他们……他们这是什么意思?” “估计是不想让外人找进来。”季妄怀沉默半晌道,“也许是有人快我们一步,走露了风声,他们才会如此戒备。” 司鹤心中一惊:“难道是陆钰?可是他没跟我说啊!” “刚刚还有人说谁也不相信,”季妄怀叹了口气,轻声道:“不过我还好,别人说的每一句话,我只信他三分。” 季妄怀没头没脑的一句话,九清俞江都一头雾水,只有司鹤听懂了,他沉默片刻,自顾自地走到了最前面。 村里没人在外边儿,家家户户都是门窗紧闭,连只野狗都瞧不见。九清俞江背着行李牵着马走在后面,季妄怀手按在剑上,随时准备拔剑而向。 司鹤倒是没考虑这么多,他率先走到一户人家面前,透过窗户纸往里面望了望,依稀看到几个人影闪过。 “叩叩叩——”司鹤试探着敲了敲门,屋内没有声音,他便又轻轻敲了敲:“请问有人吗?” 屋内传来一声犬吠,很快有个男子低声吼道:“别叫——”,屋内又陷入一片死寂。 司鹤碰了壁,便无奈地朝季妄怀他们摇摇头,四人又往前继续走着,一户农家小院进入了他们的视线。 “就这家吧,”季妄怀停住了脚步,眯了眯眼说:“这家只有妇女和小孩儿,交谈应该容易些。” “二殿下来过?”九清傻乎乎地问道,“这和其他人家有什么区别吗?二殿下是怎么看出来的?” 俞江也不明白,他疑惑地望向季妄怀,一旁的九清见平日里总爱对他说教的俞江也是一头雾水,心里暗自窃喜,总算有俞江也不知道的事了。 “这户农家用来耕地的农具都靠在角落里生了锈,说明平日里不怎么使用。就算用过,也是很久之前的事了。”司鹤清了清喉咙,替季妄怀解释说:“院中的石桌上放着几个竹编筲箕,院里种满了桑树,说明这户人家主要是栽桑养蚕,院内竹竿上挂着几件小孩儿的布卦,说明家里有孩子。” “要靠女人养活一家子,男人在不在家我不知道,我只知道就算在家也不是什么成得了事儿的人。” 说完,司鹤同季妄怀对视一眼,季妄怀欣赏地笑了笑,“就是这个意思。” 这是司鹤第一次见季妄怀笑,他还以为这人生来就只会虎着脸,一副生人勿近,近者则死的样子。 听了司鹤的解释,九清心头一亮,连忙跑到这户农家之前,一边敲门一边叫道:“喂——有人吗——有人么——” “行了别敲了,”季妄怀轻声喝住他,“让司鹤去敲门,他比你有女人缘。” 司鹤一脸懵逼:“???” 九清给司鹤让了路,司鹤便走到门口,一只耳朵贴在门上,听着屋里的动静,一边轻轻敲门,笑着说:“哎,大姐,可以行个方便吗?就一会儿,您开开门,我们说一句话就走!” 许久,屋里也没动静,九清瘪瘪嘴说:“得了吧,这村里就没人会给咱们开门,今晚上咱们只能睡树林了。” “哎,话别这么说,都怪你把别人吓着了。”司鹤笑了笑,故意大声道:“咱们又不是什么侍卫士兵,就是一个路过的,罗家村的人们都心肠好,不会不管我们的。” 足足过了半刻,门才缓缓打开,只露了一个小缝,一个女人在门后露出半张脸,警惕问道:“你们要说什么?” “大姐,我们是打这儿路过的,要回秣城,这时辰不早了,想来村里寄宿一晚,不知为什么村里黑灯瞎火的,是出了什么事吗?” 司鹤笑起来的时候露出一只小虎牙,眼睛弯弯的讨人喜欢,他穿一身月白色的衣袍,肩上背着他的画袋,看上去就像是一位文弱书生。 妇人见他这般,警惕性降了不少,可还是不愿意把 分卷阅读19 - 分卷阅读19 - 分卷阅读20 无垢 作者:阡曜 分卷阅读20 无垢 作者:阡曜 分卷阅读20 门打开,“村里现在是不留宿外人了,你们……哎,你们还是在外面凑活一晚吧……” “大姐,这外面深夜露重,我家大哥生了病,不能受寒。”司鹤可怜巴巴地说道,连忙把身后的季妄怀拉了过来,像是下定决心一般沉重地说道:“不如这样吧大姐,我们兄弟几个在外面住没问题,可是我大哥不行,不如您行行好,就让我大哥住一晚吧,滴水之恩,咱们兄弟几人定当涌泉相报。” 季妄怀虽然一身劲装,可还是穿着厚重的棉袍,他本就肤色白皙,头发又松松散散地披在身后,夜晚月色撒在他的面容上,倒有些命不久矣的错觉。 大姐瞧了瞧司鹤,又瞧了瞧季妄怀,又瞧了瞧司鹤,再打量了一番季妄怀,满目狐疑地说:“可是你们长得……” 司鹤暗自拧了拧季妄怀的手臂,季妄怀会意,皱眉咳嗽了几声,司鹤如临大敌,惊慌失措地抓紧了季妄怀的袖子,担忧地问道:“大哥!你是不是又觉得不舒服了!药呢!药呢!” “这……药吃完了……”俞江懊恼地说,配合司鹤演着这出戏,“怕是这夜深了,又没来得及吃东西,寒毒又复发了。” 这四人,各个仪表堂堂,更别说司鹤和季妄怀,就是人中龙凤——司鹤温柔有礼,季妄怀清冷孤傲。 农妇没什么文化,自然不懂这叫天人之姿,只是觉得这四人看起来面目友善,不像是什么坏人。 “那……那就进来吧……”农妇终是于心不忍,侧了身子,把门开大了些,“这几位小兄弟也可以在这屋里住一晚,只要不嫌弃。” “哎,不嫌弃不嫌弃。”季妄怀先进了屋,司鹤走在后面笑眯眯地道着谢,自己扭身的功夫,一手抓住俞江一手抓住九清,拉着他们就进了屋,生怕农妇反悔。 农妇点亮了油灯,屋里总算亮堂起来,借着光,季妄怀快速地扫了一眼屋内,果然没有男子生活的迹象,床上坐着两个小娃,应该是龙凤胎。 “大姐贵姓?”攀关系这事儿,司鹤最擅长,他笑眯眯地凑在农妇身边,嘴抹了蜜似的连连夸赞,“大姐这屋可真干净,你可真能干。” “我姓燕,你跟他们一样,叫我燕大姐吧。”大姐笑了笑,被司鹤夸得心头舒畅,对他们几人也放下防备,一边收拾床铺,叹了口气道,“小兄弟啊,你们不是村里人,也别怪我们,主要是最近村里遭了太多事,我们都被吓怕了。” 司鹤正准备问是什么事,季妄怀恰逢这时出声道:“俞江你去帮大姐收拾一下,别麻烦了人家。” 俞江得了命令,连忙走过去,司鹤一回头,瞧见季妄怀朝他摇了摇头,做了个口型——慢慢来。 这村里封闭成这样,想必村民们私下一致了口风,要是司鹤这时问道,不仅问不出什么名堂,又会让这大姐有所防备。 俞江在帮忙燕大姐收拾床铺,九清借了燕大姐的灶台准备熬点小米粥充充饥,只留司鹤和季妄怀两人坐在炕上无所事事。 “哎,你俩叫啥名儿啊。”司鹤见这两个小孩儿乖乖巧巧,不哭不闹,心中便生了逗弄的想法。 “我叫燕颜。”小女孩很乖巧地说道,“哥哥叫燕全。”小男孩虎头虎脑地爬到季妄怀身旁,上下看了看,对季妄怀的佩剑产生了兴趣,伸手想摸,小手却落到了一只手掌之中。 “这个你不能玩,你还小。”季妄怀温和说道,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语气软了这么多,“等你长大了就可以玩了。” “我已经长大了。”小孩儿鼓鼓腮帮子,“我都能帮娘喂蚕啦,之前有奇怪的人来村里还是我告诉娘的!” “哎,全儿,你去门口摇铃跟他们说一声,都别怕,不是坏人。”燕大姐连忙支开小孩儿,有些尴尬地说:“小兄弟,不好意思啊刚才。” 季妄怀和司雁同时笑了笑,示意没事。 燕全和燕颜俩小孩,拿了窗台边的铃铛,跑到门口摇了起来:“没事啦,娘说没事啦——” 这更像是一个暗号,慢慢地,一户、两户、家家的灯火都渐次亮了起来。罗家村又恢复了此前的繁闹,空中飘着欢快的气氛。 “小兄弟对不住了啊刚刚,”罗大姐收拾完后,这才坐在凳子上,叹了口气说:“最近啊,村里发生了几件怪事。” 季妄怀和司鹤对视一眼。 ——来了! 第15章 村里奇遇(二)【修】 “前段时间,隔壁王大婶的猪生崽儿,一共五窝,却有个死猪崽儿,可这屋里有半岁的娃天天要人照顾,王大婶也没怎么在意,本想过几天把这猪崽儿埋了,没想到第二天去看,猪崽儿活了,还活蹦乱跳的。” 燕大姐说这事儿的时候,全然没有一丝惊喜,有的只是疲惫不堪。 “没过几天,隔壁罗叔一家吃了他们儿子在山上种的野果子,结果晚上我去找他家借打火石,没想到人全躺在地上,村里的赤脚医生去看了,说没得治了,死了。”燕大姐捂着额头,叹口气,“第二天,村里人张罗着,说是把罗叔他们给埋了,刚刚把土堆挖好,人就活过来了,就跟刚睡醒一样,只是啥事儿都记不得了。” 司鹤和季妄怀面面相觑,不知如何回答。 “这怪事儿本来我们也没放在心上,没想到前几天,村里突然来了一拨人,一家一户地搜人,说我们藏了什么神医,我们哪儿知道什么神医啊。”罗大姐忿忿不平道,“我们就准备把他们赶出去,没想到他们二话不说就拔刀,村里的二虎现在胳膊的伤口还没好呢,村长的头也差点被砍,割了半边耳朵。” 司鹤皱眉,终于还是忍不住了,“这是什么人?” “不清楚,看起来像是官爷。”燕大姐叹了口气又说:“他们看到什么就砸,非说我们把神医藏了起来,我们不给,他们就一家一户地搜。” “不过昨天他们实在找不到就走了,我们实在没法儿,只能想出这么一个法子,让人通风报信,要是有外人来了,我们就把门窗紧闭,说啥也不开门。” 司鹤心里已经知道燕大姐说的是谁,但是他什么也做不了,只能安慰道:“没事了燕大姐,你们保护好自己,我们既然路过这儿,岂有见事不管的道理。” 燕大姐连声道谢,但也自知这几人没有什么办法,心里还是惴惴不安,“不知道为什么会发生这样的事。” “燕大姐,你知道这两件事发生的时候,村里还有什么奇怪的事儿吗?”司鹤旁敲侧击地问道。 “这……”燕大姐想了半天,纳闷道:“这没有啥奇怪的事儿啊。” 通过和燕大姐的聊天中,司鹤和季妄怀渐渐了解了罗家村的事儿,也渐渐了解到燕大姐的事,燕大姐早年丧夫,一个人拉扯俩孩子,村里和她一 分卷阅读20 - 分卷阅读20 - 分卷阅读21 无垢 作者:阡曜 分卷阅读21 无垢 作者:阡曜 分卷阅读21 样情况的妇女也有很多,大部分是拉去做劳役就再也没回来,鳏寡孤独都有,孤儿寡妇也多。 “不过还好我没事,不然颜儿和全儿就成没了娘的孤儿了,就像村口的小露水一样,那可就真是惨了。” 司鹤听了这话,心里颇有些不是滋味,他起先以为自己已经让陆钰打消了念头,没想到陆钰还是欺骗了他。 他在心里自嘲着自己高估了在陆钰心中的地位,又对陆钰的所作所为失望透顶。 “你们先聊吧,我去村里走走。”燕大姐讲的一切让他心里有些难受,或许散散步能够让心情放松些。 “那小兄弟你可小心了,现在村外咱们都觉得不安全。”燕大姐好心说道,司鹤心头一暖,笑着说没事。 “我和你一起出去。”季妄怀披上外袍,自顾自地走到门口,“屋里有些闷,我出去透透气。” …… 屋外夜幕已经降临,繁星闪烁,空中暗香浮动,恍若隔世。 “这就是你说的神医的事?”季妄怀眯了眯眼睛,望着天空出神,“你们四殿下还是快了我们一步。” “没有,”司鹤沉思道,“刚刚燕大姐说,他们空手而回,显然还是没有找到他们要找的人。” “你觉得这件事是什么原因?”季妄怀随口问道,然而半晌都没有得到回应,他转头一看,发现司鹤正望着一堵墙出神。 “你在看什么?”季妄怀走了过去,见司鹤若有所思的样子,问道。 “我在想,既然这两件事都是和芭蕉叶有关系,那会不会是因为这个‘人’需要芭蕉叶,才在拾取芭蕉叶的时候,无意中救下了这只猪崽儿和那罗叔一家?”司鹤指了指墙角,那里有一个用竹条和木板搭的一个简易小蓬,蓬上搭着几片芭蕉叶当遮雨的。 季妄怀突然福至心灵,他一把抓住司鹤,快步走了过去,“走,去看看——” 这个说是一个窝,不如说是一个小棚,最多就只能让野狗睡睡,当个避雨的小地方,小棚没有门,只有一个小洞。司鹤蹲下身,正准备往里瞧瞧,冷不丁身后有人喝住他:“喂——你在干什么!” 司鹤连忙回头,身后站了一个小孩儿,也就比燕全大一两岁,浑身脏兮兮,穿的衣服也不知是在哪儿捡的,比他打了不止一倍。 原来是个小叫花的窝。 司鹤正欲起身道歉,却和小叫花的眼神一对,他顿时浑身一震,之前在国宴上同广柏的对视还犹如昨日,当时的感觉同今天完全一致! 那是一种酥酥麻麻的感觉,攀上了他的后脖尖儿,让他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他连忙拉住季妄怀,惊惶道:“季妄怀——” “怎么了?”季妄怀有些不解司鹤突如其来的举动,他细细一看,司鹤眼中有惊喜也有惊惶,“你怎么了,看起来好像不对劲?” “你们说完没有呀?”小叫花有些心烦,“我要睡觉了,你们这样我怎么睡啊。” “抱歉,”季妄怀拉着司鹤就准备往回走,谁知司鹤反手拉住他,目光炯炯,“这小孩儿,我认识!” “你认识?”季妄怀不可置信地问道,“什么时候?” 见小叫花在背后望着他们,司鹤这才平复下心情,拉着季妄怀一路狂奔,跑出了小叫花的视线,他上气不接下气地说道:“这个……这个小孩的感觉,我……我体会过。” 见季妄怀还是一副疑惑不解的样子,司鹤这才解释道:“之前在国宴上,我有幸见过国师大人一面,当我同国师大人目光相接之时,我只觉得心里有种异样的感觉,我起先以为这是因为他是至尊无上的国师,所以我内心产生的敬畏,可是我没想到——” “你没想到你在刚刚和那小叫花对视的时候,也产生了这种感觉?”季妄怀打断他的话,连忙说:“也许这是因为你和广柏都是术师,你们见面如同狭路相逢,那刚刚那个小孩,这么说来——” 他连忙往回跑,可是那小棚里面,哪里还有小叫花的身影。 ——难道是这小孩儿听到了他们的谈话,跑了? …… 两人失魂落魄地回到燕大姐的家里,九清刚端上小米粥摆上桌,见两人一副魂不守舍的模样,笑了:“殿……不是,你们俩怎么了?刚出去散了个步怎么感觉丢了魂一样?” “我们,”季妄怀舔了舔干涩的嘴唇,有些懊悔,“我们刚刚见着那个神医了。” “你们是说……”九清和俞江同时惊呼道,这也引来了燕大姐,见四人情况不对,燕大姐好心出言问道:“怎么了?看你们好像心情不好?” “燕大姐,那个西墙棚子里住的是谁啊?”司鹤见燕大姐来了,心想来的真是时候,刚好有事想问。 “哦,那里啊——”燕大姐热情道,“那里住的是小露水,小露水比我们家全儿大两岁,本来应该进学堂的,当时他爹娘前些年死了,又没给这小孩儿留什么东西,去年下大雨吹大风,他们屋子也垮了,小露水没地方住,只能自己搭个棚子,有些时候也住我们这些邻居家。” “怎么了,有什么事儿吗?”燕大姐见他们神色奇怪,好奇问道。 “没事……”司鹤笑了笑,“只是刚刚他不见了,我们还想问他点事儿。” “噢,没事儿。”燕大姐笑了笑,“他每天早上就要去他爹娘坟前坐一会儿,你们到时候去找他就行。” 这话无异给了季妄怀莫大的希望,他连忙道谢,这才舒下一口气。 太子的病,有治了! 第二日天还没亮,司鹤他们摸黑找到了小露水爹娘的土墓地,果不其然,石碑旁坐着一个小小的人影。 季妄怀正欲上前,司鹤却拉住了他,朝他摇摇头。 只听小露水喃喃道:“爹,娘,我现在应该怎么办呀,有人来抓我了,他们肯定会把我抓回去,我再也不能陪你们了。” “要是我能早点发现我有这么厉害的地方,你们就不会死了,我就不会成为孤儿了。” “我前些日子就不该救王大婶的猪崽儿,也不该救罗爷爷一家,这样大家就不知道我能让人活过来了。” 听着小露水的喃喃自语,季妄怀眼睛一亮,随即,他眼神又暗了下去。 因为小露水哭了,哭的撕心裂肺,令人揪心。 季妄怀这才发现,不止司鹤,也许很多人都不愿意入宫做官,他们向往的生活是自由的,是无拘无束的,尽管贫穷,但是愉悦。 小露水还在那里哭闹着,这天马上就要破晓,天一亮,指不定又会生出什么变故来,他虽然不想让小露水难受,可他也不能白白看着自己的大哥饱受恶疾的折磨。 “小露水。”思索再三,他还是走了出来,因为他也有想要保护的人,“我们想请你帮一个忙。 分卷阅读21 - 分卷阅读21 - 分卷阅读22 无垢 作者:阡曜 分卷阅读22 无垢 作者:阡曜 分卷阅读22 ” 小露水惊恐地望向他,季妄怀心软了,连忙道:“我们不会抓你,只是希望你能救救我大哥。” 天幕这时刚好破晓,天边渐渐地弥漫上暖意的日光,一轮红日渐渐浮现出地平线,在他的侧脸上投下阴影,柔和了他的轮廓。 他俯下身,深深地鞠了一躬,缓缓抬头,眼眸如闪烁的星空,平静辽阔:“拜托了。” 第16章 恃宠而骄 司鹤站在离季妄怀不远处,望着季妄怀有些微微出神。 他起先觉得所有的皇室之人都是冷漠的,都是不留情意的,即便季妄怀对太子忠心耿耿,却不能肯定他对平民百姓也是如此的平易近人。 在术师这件事上,他最初是受了季妄怀的要挟,但听闻他是为了太子,自己又有些于心不忍,这次的旅途中,一半是被逼,一半是自愿,本以为找到神医他就会让他两个手下将其带走,却没想到季妄怀居然来求一位小孩子。 还是个小叫花。 司鹤一时不知道自己应该站在一个怎样的立场之上,他与季妄怀非亲非故更不是所谓的朋友,但这几日的短短相处,他却觉得季妄怀是一个可以结交的人,要是这小叫花不答应,他心底没来由地有一些失落。 “我……”小叫花踌躇半晌,见季妄怀对自己如此礼貌,不由结结巴巴地问道:“你……你的大哥怎么样了?” 季妄怀心头一喜,但面上却没表现出来,只是态度又恭敬了一些:“大哥身负恶疾,近日旧病复发,已寻医十年却无果,只求小公子能花一炷香的时间,去府上探望家兄。” 小露水上下打量了一番季妄怀,见他气度不凡,虽着素色衣衫,可衣摆下的暗纹都是上好的锦绣,更别说是腰间佩玉,虽然他不识货,可一看就是个宝贝。 “你是……”小叫花咬了咬嘴唇,颇有些担忧的问道:“你看起来好像很有钱的样子,但是我不能和你走……” 季妄怀有一瞬间的愣神,他微微怔住了,片刻才皱眉问道:“为何?” 他以为小叫花是担心有人对他不利,连忙道:“小公子放心,在下绝不会强人所难,如若你不愿意让人知晓身份,我绝对不会透露半字关于你的消息,且会保你平安,让你一生自由随性,衣食不愁。” 小叫花见来人这么诚恳,还一口一个小公子,让他有些不好意思起来,他挠了挠脏兮兮的头发,迟疑道:“不是这个意思……”他见来人一副疑惑不解的模样,不由叹了口道:“前些日子有人来村里抓我,我听乡亲们说了,是官老爷们,村长说他们都是很厉害的人,是皇亲国戚,我们惹不了的,你虽然很有钱,可是和那些皇宫里的人相比,你根本就不是他们的对手。” “哈哈哈——”小露水刚说完,司鹤就忍不住笑了起来,气氛一时没了那么紧张,见众人望着他,司鹤揉了揉脸,笑眯眯道:“没事,你们不用管我,我就是觉得这小孩儿太可爱了。” 司鹤手背在身后,踱着步子走到季妄怀身边,对小露水说:“小孩儿,你不用担心,那个人抓不到你,你也别怕,这个人和抓你的人平起平坐,要说厉害,还是你身边的这个人厉害。” 季妄怀突然听到司鹤表扬他,心里一时不该是高兴还是不高兴。 ……居然把他同陆钰相提并论? 见小露水疑惑不解地望向他,司鹤笑着说道:“你也不用担心有人会对罗家村不利,他们没有找到你,是不会对村民们下手的,这离秣城不远,他们不敢在天子脚下闹事。” “你也和我一样吧。”小露水望向司鹤,他昨晚就注意到了这个人,他知道这个人和他是同类,他们有相同的气息。“那你是被他抢过去的吗?”小露水有一瞬间的警惕,他见司鹤同季妄怀关系还不错,又以为司鹤是被季妄怀“圈养”在府里的门客。 司鹤哑言失笑,他连忙摆手,“不是,我和他不熟!” 小露水:??? “呃……也就五分熟吧,”司鹤想了想,摆摆手说:“不过他很君子的,不然早就把你敲晕带走了,还跟你费什么话呢。” 小露水虽然年纪不大,但不代表他是个傻子,他略一思索,发现是这个道理。 “那咱们可说好,我去看看你大哥就走。” “当然。”季妄怀这才笑了,这是一种舒心的笑,发自内心的感激,“你有什么要求,尽管提,只要是我们能给的,我们绝对给你。” …… 等快要回村了,突然前方开始变得嘈杂起来,有人在尖叫着吼叫着,还有急促的马蹄声。小叫花站在季妄怀身后,见状害怕地往后缩了缩:“是他们来了!” “小孩儿,知道你有这种异术的还有其他人吗?”司鹤转过头来问道。 “没有了……没有人知道……”小叫花摇摇头,他只是一个小乞丐,有谁会多关注他的事儿呢。 “季妄怀,你们带这小孩儿先藏一会儿,”季妄怀理了理衣袖,眉眼冷冽,“陆钰简直欺人太甚。” “你去哪里?”季妄怀知道自己这个时候出面并不妥当,他承认之前带司鹤来确有私心,是为了给自己留个后路,但没想到司鹤会自愿出面。 “我去见陆钰。”司鹤轻轻甩开他的手,大步走了过去。 九清和俞江一直站在他俩身后没有出声,直到司鹤走了出去,俞江才忍不住道:“这个司公子会不会太……直爽了一些?”他把鲁莽俩字咽了回去,换了个听起来稍微舒服一点的词。 “他虽然看着没什么脑子,却不是没有打算的人。”季妄怀说:“或许他是认定了陆钰不会对他怎么样吧。” “咱们之前在阁楼里答应司公子的事儿,”九清挠挠头,“要不要回去在和陛下商量商量?” “九清,”季妄怀淡淡道:“你逾矩了。” 季妄怀话只说对了一半,司鹤确有打算,但却并不是仗着自己在陆钰心中的地位行事。他如今谁也不信,只信自己。 他出面,一方是为了保护罗家村的诸位,他是明面上告诉陆钰,这件事他也有参与其中,免得日后东窗事发,让陆钰心有怀疑,对他越来越不信任,坏了他以后的路子。 而另一方面,这件事本来就是人云亦云,没有定数,陆钰也不会傻到在罗家村钻牛角尖,硬和他过不去。 陆钰骑着马,不动声色地看着手下忙前忙后在家家户户穿梭,可越到后面,他越有些怀疑,难道这件事真的是他多虑了? “司……司公子?”突然,有人叫道,他猛的转头一看,果然是司鹤。 见到司鹤的刹那,他有些欣喜,又有些难堪。 这几日司鹤像是有意避着他似的,每次去司府请司鹤出来小聚,总是被管事说司小少爷出去 分卷阅读22 - 分卷阅读22 - 分卷阅读23 无垢 作者:阡曜 分卷阅读23 无垢 作者:阡曜 分卷阅读23 玩了没回家,可他凭对司鹤一年多的交情,他知道司鹤恋家且有稍微的洁癖,这外面的地方他根本看不上眼,这明摆着就是搪塞他。 但这罗家村,他之前就和司鹤说自己会像亲兄弟一般对待他,可如今又偷偷摸摸地来抓人,明摆着就是想避开司鹤,他同司鹤关系本就未到火候,今日怕是又会让司鹤心生间隙。 “好了,都给我住手——”陆钰脸上有些尴尬,这手下的人行事狠毒,对着农户又打又砸,进了司鹤的眼里,不知道司鹤会怎么看他。 “四殿下——”司鹤对着陆钰拱手行了一个大礼,这是逢年过节他进宫才会行的礼数,平日见面,都只是以你我相称的司鹤,突然行了这样的一个礼,让陆钰一时有些手足无措起来。 “本来在下只是想来罗家村探探口风,等有了消息再告诉殿下,免得二殿下空欢喜白跑一趟,没想到四殿下竟亲自前来,是司鹤考虑不周了。” 这话说的没错,但听到陆钰耳朵里就成了司鹤本来是想替自己分担杂事,不想让他受了劳累,没想到他自个儿来了,还没跟司鹤通声。 司鹤垂着眼帘,显得颇有些失望。他生的好看,司府也会养人,从小司鹤便养尊处优,白白净净的,可又不是平常纨绔的胭脂气,也许是随了外公,眉眼里又有种英气。 陆钰见过很多男子,要说肤色白皙的,要不就是清秀柔弱的酸秀才;要说眉眼有英气,要不就是野蛮粗犷的男儿汉,可司鹤不一样,他是两种的结合。 该怎么形容呢?陆钰摇摇头,虽然男儿不能用好看来形容,可除了好看他又找不到别的词了。 “司鹤,不是你的错,是我一时兴起才来的。”陆钰顿时有些愧疚又有些欣喜,这罗家村他也不想呆了,就想回了秣城和司鹤一起吃顿饭。 “四殿下的一时兴起似乎太过于隆重,”司鹤低着头,嘲讽道,“无辜百姓就这么被当做了四殿下的玩物吗?临秀县离秣城不过半天的行程,陛下仁心德厚,要是被陛下知道了,四殿下该如何交代。” 季妄怀同俞江九清躲在树丛里,见司鹤一过去,侍卫统统让了道,显然颇为尊敬,而司鹤只是说了几句,陆钰便退了手下的人,好像就准备这么打道回府了。 “这司公子说了些什么啊?”九清脑子属于比较简单的,“这承国四皇子真听司公子的话。” 季妄怀眯了眯眼,虽然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但总觉得这两人之间有些微妙,不过他转念一想,这与他又有什么关系呢。 “我知道了,”陆钰深吸一口气,把火都撒在侍卫身上,“司公子说的你们还没听见么?拿点银子给村民当做赔罪,回宫——” 村民都缩在一旁不敢做声,但燕大姐一眼便认出这司鹤是昨晚留宿她家的那位公子,她心有感激,正欲答谢,却见司鹤给他使了一个眼色,她便慌慌忙忙地把话咽了回去。 这时候还是不要多话的好。 “对了,司鹤。”陆钰突然想起什么似的,转头问道,“你说你来探过口风,这罗家村真的有神医吗?” “这自是没有的,”司鹤皱了皱眉,显然颇为不悦,“术师如此罕见,怎么会随时随地都能找到呢,何苦四殿下如此兴师动众却空手而回,传出去怕是要遭人笑话的。” 陆钰笑眯眯地称是,心里只当做是司鹤为了他考虑,却没想到被陆钰心里感激的司鹤,全身心只有一个念头。 为什么陆钰笑起来就这么假惺惺,季妄怀笑起来就这么让人舒畅呢? “司鹤,走吧。”陆钰向司鹤发出邀请,后者却直接拒绝了,“不必了四殿下,司鹤有自己的马,况且今日四殿下长途劳累,不如回去好好休息,来日有空,司鹤定登门拜访,好好聚聚。” …… 等陆钰浩浩荡荡地离开后,司鹤又眺望了一下,确定了陆钰已经离开,才一溜烟地跑进小树丛,九清已经被虫子咬了一身包,俞江也饿的头昏眼花,好在季妄怀和小露水还一脸精神。 “哎,可饿死我了——”司鹤擦了擦额头,感叹道:“走吧,咱们吃个饭呗。” 虽然他和季妄怀一点都不熟,可是为啥他觉得和这三人待着要舒服地多呢。 第17章 一路顺风 从罗家村回启国,还是得经过秣城。 司鹤带着这一行人去沉香坊吃了顿饭,又叫湘娘带着小露水去梳洗一番,换了套小厮的干净衣服,顿时顺眼多了。 “对嘛,这才是个小孩儿该有的样子,”司鹤笑眯眯地拍了拍身边的椅子,“来,坐这儿。” 小露水倒是很喜欢司鹤,或许是因为两人都是术师的缘故,小露水对季妄怀一行人还抱有一丝警惕,但对于司鹤却是放心不少。 司鹤小时候就喜欢跟着他们那一群纨绔子弟到处玩,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技术早就练得炉火纯青,他说起话来好玩儿又不显得粗俗,常常是桌上调节气氛的一把好手。 九清本来就比俞江和季妄怀小,一听司鹤聊起承国的风土人情,又忍不住地好奇,转眼间就已经和司鹤称兄道弟起来。 “鹤兄,那仁伯侯到底有没有娶那个卿尘姑娘啊?”九清一脸好奇地问着八卦,仿佛早就成了承国的一员,“这不娶的话,岂不是太不人道了吧。” “哎,仁伯侯可是侯爷,怎么能娶风尘女子呢,不合规矩的。”司鹤摆摆手,喝了一杯茶,继续同九清闲聊着。 俞江试探性地看了季妄怀一眼,见季妄怀没有反应,于是他也不多话,默默低头吃起饭来。 季妄怀没怎么吃饭,只是一直在饮酒,表面上在看着窗外出神,实则在暗中听着司鹤同九清的闲谈,他从中渐渐知道了些许皇室传闻,但是真是假,他只信三分。 “哎,你们怎么不说话?”司鹤撞了撞九清,朝季妄怀他们抬抬下巴,“他俩怎么不说话?” “估计是和你不太熟,”九清一副我很明白的表情,“我们殿下和不熟的人,一般不说话的。” “哎,我好歹也算半个你们太子的救命恩人吧。”司鹤干笑道:“咱们也算认识了,要不这样,咱们这杯酒下去,之前的不愉快统统一笔勾销。” 他以后还要靠季妄怀给他找条后路,总不能就这样一直保持一种不太熟的状态吧,虽然现在是不熟,可没准儿以后就慢慢熟悉了呢。 季妄怀先是一愣,见司鹤态度真诚,旁边的九清又眼巴巴地望着他俩,他心里本来就觉得有些对不住司鹤,只能轻咳一声,举起酒杯,同司鹤轻轻一碰。 “司公子,之前的事,对不住了。”季妄怀仰头一杯饮尽,司鹤直直地盯着季妄怀白皙的脖颈,见他喉结上下滚动,觉得心跳有些稍微的……快。 “ 分卷阅读23 - 分卷阅读23 - 分卷阅读24 无垢 作者:阡曜 分卷阅读24 无垢 作者:阡曜 分卷阅读24 哎呀,就叫我司鹤吧,”司鹤觉得自己脸肯定有些红,估计是酒喝多了,心里想些啥,一骨碌地全都说出来了,根本没经过大脑。“要是你觉得尴尬,我也叫你季妄怀怎么样?” 俞江:………… 这话听起来好像没错,但是又觉得好像哪里没对。 司鹤笑眯眯地望着季妄怀,他笑起来很讨喜,纵横风月场所多年,知道什么样的小姑娘会喜欢什么样的男子。 虽然他不喜欢女子,季妄怀也不是姑娘,但情场之上,道理都是通用的,伸手不打笑脸人,就是这个理。 陆钰那种自命不凡,高高在上的人,就喜欢自己疏离清远的样子,要是他司鹤腆着脸往陆钰面前凑,反而会被他看不起。 但季妄怀和陆钰不一样,这几日的相处,司鹤心里把季妄怀的性子摸得有些差不多了,对于这种遗世独立,就差没羽化登仙的人,就该腆着脸死命往上凑,像块粘牙的姜糖,扒都扒不下来,时间一长,对方就自然而然地习惯了。 季妄怀是个人,就肯定会有善良的一面,司鹤对自己很有信心。 他的诸多狐朋狗友里,有人就是靠着他这招儿追到那些清冷才女的。他又不用追求季妄怀,只是想和季妄怀当朋友,可不就容易多了。 果不其然,季妄怀被他逗笑,无奈说:“你生的这张好脸,就是来招惹桃花的。”他夹了一筷子青笋,吃的温文尔雅,“只是我们启国没有什么年龄相当的公主郡主,就算有也没有能够配上你这张脸的。” 这还是头一次季妄怀同他说这么长一段话,听的他有些眩晕。 “没事儿啊,我觉得你这张脸挺合我胃口,”司鹤哈哈一笑,举起酒杯,“我开玩笑的,四殿下多多包涵,莫生气。” 季妄怀知道这些纨绔公子说起话来经常就是随口那么一说儿,当真了反而是给两人找不愉快,他低头浅喝了一口煲汤,说:“我没有那么容易生气。” 这句话像是给了司鹤一道免死金牌,于是接下来,九清俞江小露水就见证了什么叫做真正的话唠,他们几乎充当了两个时辰的人肉背景,默默看着这司鹤和季妄怀高谈阔论起来,从轻功剑术聊到奇人异事,再从棋艺茶道聊到行兵布阵。 司鹤属于啥都懂一些,但啥都不太精通,与季妄怀聊天,才能慢慢弥补他某些知识领域的空白。 季妄怀也许久没有遇见一个这么合得来的聊天对象,虽然司鹤有些方面同他见解不一致,但也算是另辟蹊径,他仔细一琢磨,觉得有蛮有道理。 “公……公子……”俞江看着窗外渐渐暗下来的天色,终于还是鼓起勇气打断了两人,“这天色不太早了……咱们还得回去呢……” 季妄怀这才发现不知何时起,窗外落日西沉,已近傍晚了。 “那我们就先告辞了。”季妄怀一行人带着小露水就准备骑马离开,这路程好歹也要几天,晚了指不定生出什么变故。 “好啊,那有空再聚——”司鹤笑眯眯挥手,似是想起什么一般,他跑到季妄怀马下,仰头望着他,认真道:“二殿下,不要忘记与我的约定。” 季妄怀一怔,低头看着他认真的神情,有些好笑,他宽慰道:“我自是信守承诺之人,答应你的事便不会忘记。” “如此我就放心了。”司鹤朝着四人鞠了一躬,“那就此别过,一路平安。” …… 日子又过了好些天,回了司府,在瑶台婆婆的指导下,司鹤渐渐掌握了武功的入门要诀,而后竟然能熟练地同司雁比起武来,虽然还是差了一截,但他已经很满意了。 “司鹤,真不赖。”司雁擦了擦汗,很是赞叹,“没想到你认真起来也能干大事儿。” “这是自然,”司鹤嘿嘿一笑,即便汗流浃背,依然觉得心头畅快,终于了却一桩心事。 回了屋,刚坐下没多久,只听窗外传来轻叩声,他心生疑惑,连忙走到窗口,只见一道黑影掠过,一卷纸条扔在他窗下的桌案上,他纳闷地捡起打开,竟是一张信纸。 原来是季妄怀的信。 是了,季妄怀是别国皇子,行事自是小心,难怪只能偷偷地托人递给他。 信上季妄怀没写什么,只是说太子的恶疾小露水正在医治,想要完全康复也得半个月之久,至于小露水,他会安顿好一切,让司鹤不必太担心,日后若有空,欢迎司鹤去启国做客。 简简单单的一封信,司鹤翻来覆去看了三四遍,好像季妄怀确实没有提到其他的事,未免太生分了吧,大家都是朋友,完完全全可以聊些近况嘛。 司鹤觉得季妄怀还是太腼腆,于是他决定自己写封回信,讲一讲自己最近的事,来拉近一下他们俩之间的好友关系。 这朋友情谊可不能因为路途遥远就给变淡了啊。 司鹤如是想着,正吩咐了婢女磨墨,就听外面一道尖利的嗓门道: “宫里的长福公公来了——” 第18章 秋猎开始 九月正是狩猎的好时机,春夏万物生发,不易杀生,冬日寒冬萧瑟,也不适合,只有秋日天高气爽,猎物膘肥肉多。 长福公公此次前来,就是为了下周的皇宫秋猎一事。 承国一年一次的秋猎,去的都是皇室后裔,公主郡主,王孙侯伯。更有个别家世显赫的贵门子女,借由此次秋猎,期盼能攀上皇帝青眼,留点好印象,为日后平步青云做点打算。 司鹤本是不想参与这种活动的,他虽然武功有了长进,但同这些皇子皇女一起打猎,一点儿都不尽兴,既要处处让着皇子太子,有了猎物不能打,只能捡些漏子,还要时不时保护他们安全。 这简直太累了。 但司雁就没想过这么多,能去秋猎,就代表他一身武艺有了用处,能替皇上效劳,对于单纯的司雁来说,高兴都还来不及呢。 他们的爹司平川是从一品,担刑部尚书,在朝中颇有点人脉,他的胞妹,是如今宫里的玉贵妃,更别说司夫人的爹,还是镇北大将军。 这司家也算是名门望族,所以宫里的这种场合,也常常留有他们家的位置。 “娘,下周的秋猎您要去吗?”见长福公公一走,司雁连忙问道,“这秋猎可好玩了,又热闹,您肯定喜欢。” “娘去秋猎还不如在府里待着陪爹,爹风寒这么严重。”司鹤给自己倒了一壶茶,喝了一大口,“而且你又不是不知道娘喜欢安静的地方。” 司夫人眼含笑意看着她两个儿子吵吵闹闹,心里颇有些感慨,这司鹤自从上次落了水,如今心性倒是成长不少,同司雁比起来,明明是年龄最小的,却更像一位兄长。 …… 酒足饭饱之后,司鹤回了房间开始给季妄怀写回信。 先是讲了 分卷阅读24 - 分卷阅读24 - 分卷阅读25 无垢 作者:阡曜 分卷阅读25 无垢 作者:阡曜 分卷阅读25 一遍今日的公公来府里送了秋猎的名帖,又想起上次同司雁比试的事,以及瑶台婆婆和君沅已经告辞去了云霄山庄,芝麻大点儿的事儿都能洋洋洒洒地写了两大张,这才发现坏了,写多了。 这时间就快到了,他连忙在留名的下面画了一个猪头,然后打了个箭头准备写上季妄怀的名字,就听窗外有人轻轻扣窗,“司公子?” “哎——嘘——”司鹤也顾不上写名字了,抓了信纸就跑过去,“你咋这么准时呢,我才刚刚写完。” “噢,在下怕公子久等。二殿下吩咐过,日后有信件往来,交给在下便是了。”来人相貌普通,一身粗布打扮,就算司家人发现也顶多以为是个下人,不会过多注意。 “唔,你等等!”司鹤像想起什么事儿似的,转身跑回内室,不多会儿捧了只鸽子出来,“你也挺辛苦的,干脆你把这鸽子带回去,下次它就找得到路了,可别给我炖了。” 他如今画艺也有所进步,曾经画出来的花鸟鱼兽最多只能保存五个时辰,可如今居然能够保存五天,只是会需要更多的血,不过好在他年轻气盛,少了一点血没什么大不了。 是夜,万籁寂静,别屋的烛灯已经熄灭,只有司鹤躺在床上闭目养神。 脑中如走马观花一般回忆了这十多年来的一切,他想起陆钰曾经的甜言蜜语,也想起自己曾经的心高气傲,世事恍如梦幻,有些人不过是他虚妄年华里的一个过客,不必留恋,也不必回忆。 不知怎的,脑海里竟然浮现出季妄怀的脸来,有他仰头饮酒时白皙的脖颈,也有他轻蔑一笑时睥睨的神态,特别是第一次见他时,季妄怀披着一件大氅,领边的毛领衬得他寒意逼人,像是一只高贵的银狐。 唉,可能是因为太久没有尝试过喜欢一个人的滋味了吧。 司鹤在心里唾弃自己,你就是一看见长得好看的就移不开眼,想入非非,你喜欢别人,别人是你能喜欢的么!靠山是你能喜欢的么! 思至此,司鹤在心里长叹一口气。 美人和保命之间,还是保命要紧。 …… 多亏了小露水,启国太子病情才能接连好转。 不过小露水说过不想暴露身份,季妄怀只能找来一个鹤发童颜的老人,让小露水扮成小厮,混进宫去,对外宣称只是找到了老神医,丝毫不提术师之事。为了瞒着太医和文王,在救治期间,太子寝宫也要清宫,只留小露水和那老人以及季妄怀。 “小露水,这大概要多久才能治好?”季妄怀皱着眉头,见小露水在手指上割了一刀,滴血进药汤里,太子虽然还是昏迷,不过气色好了许多,毒斑也消失了。 药汤是做给外人看的,只有小露水的血才是真的药引。 “大概……”小露水歪着头想了想,“大概还有两天吧,我看见他身体里面,血液都是黑色的,可脏了,这可比王大婶的猪崽儿和罗爷爷他们难救多了。” “没事,辛苦你了。”季妄怀长舒一口气,“能救好就行,能救好就行。” “你也有病,”小露水看了一眼季妄怀,他摇摇头,“不过你的身体我看不清楚,雾蒙蒙的,每次我想看你的四肢百骸,都觉得眼睛疼,好像你不准我看一样。” 季妄怀听不懂小露水在说些什么,他只是笑了笑,“我哪里有本事不准术师看我的五脏六腑,没关系,你能救太子就行了,我的身子我自己清楚,还有两年,我的病就好了。” 小露水张了张嘴想开口,又咽了回去,他低下头,总觉得自己可能还是学艺不精,果然以后还是要多练练呐。 季妄怀每日都得去兵部帮忙,这本是太子的职务,但如今太子养伤,只能他暂时替太子处理。 “二殿下,司公子的信到了。”季妄怀刚刚回府,九清就举着一叠信跑过来,“这是他们刚刚送来的,还有一只小鸽子,说是司公子吩咐的,日后要传信,就用这只鸽子就行。” “他写了什么?”季妄怀失笑,这厚厚一叠,莫不是还加了什么银票吧。 然而打开一看,果然是他猜错了。 一个人能话唠到什么程度?首推司鹤无误。 虽然季妄怀心里有些诧异,但连他都没在意自己居然翻来覆去看了两遍,就连九清都好奇问道:“殿下,这司公子写了些什么啊?许久都没见您笑过了。” “有吗?”季妄怀如此问道,但嘴角的笑意却是无法掩饰的,“没什么,都是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他将信纸交由九清,“收好放在我的书册里吧。” “哎,殿下,”九清一遍叠着信,一边好奇问道:“这个猪头是什么意思呀?” “他不是自己打了个箭头指向他的名字吗?”季妄怀略一思索,“估计在说他自己吧。” 而被称为猪头的司鹤,正结结实实地打了两个大喷嚏。 “鹤儿,怎么了,受风寒了吗?”司夫人担忧地问道,“不如今日的秋猎就不去了吧。” “没事儿,就是鼻子不舒服。”司鹤嘿嘿一笑,他今日穿了一身月白色的箭袖劲装,料子是玉贵妃赏赐的云缎,描了暗纹,华贵无比,衬得他风度翩翩,俊秀出尘。 “鹤儿,走吧,”司雁从内室出来,后面还跟了一个穿着红衣骑装的司鹭。 “今日鹭姐也要去吗?”司鹤问道,司鹭若是要去,那铁定是为了见太子的,他前些日子听他爹说,景帝有意将司鹭赐婚给太子,不过是正妃还是侧妃,就不清楚了。 “是,这也是你姑姑的意思。”司夫人叹了口气,还好玉贵妃和皇后娘娘交情不错,不然……“鹭儿平日里身体柔弱,你们可得保护好长姐的安危。” “母亲放心。” …… 皇家狩猎场在西郊外,司鹤他们要同皇上他们一同在此逗留两三天。 司鹤三人一人一匹马,司鹭走的慢,司鹤和司雁便一人骑一边护着她,刚走进猎场,之见前方拥簇的一行人,声势浩大,生怕谁不知道是皇子出巡。 “那就是太子吧,”司鹤眯了眯眼,他是有些时间没见过太子了,没想到太子已经长成这样了,谈吐不凡,只是稍微有些秀气。或许是感觉到了司鹤的目光,太子回过头来,同司鹤打了一个对视,但很快又被司鹤旁边的司鹭吸去了注意力。 见太子傻乎乎地笑着像个二愣子,司鹤心底暗暗鄙视了一番,但又替他姐松了一口气,这太子看上去,似乎还算是真心喜欢他姐,至少他眼睛不会说谎。 “司鹤?” 光听到这声音,司鹤根本不用回头都知道是谁叫他名字。 能把他的名字用这种惊喜又亲密的语调叫出来的,还能有谁? 唉,最不想见到的人又来了。 第19章 惊魂遇险 分卷阅读25 - 分卷阅读25 - 分卷阅读26 无垢 作者:阡曜 分卷阅读26 无垢 作者:阡曜 分卷阅读26 好巧不巧,正在这时,有人扑哧扑哧地跑了过来,“司鹤,走呗,我们等你半天了,你还在这儿干嘛?”说话的是一个穿墨蓝色锦袍的公子哥,算是司鹤狐朋狗友中的一员,礼部尚书的侄子——简近山。 顺着他的目光望过去,果然有一小群人聚在一起,见司鹤望了过来,朝他挥了挥手。 这群人要不就是有个朝中当官的爹,要不就是祖上世袭了爵位,反正平日里游手好闲,只爱花天酒地,美女姬妾。 但他们也讲义气,关键时刻不含糊,只是他们讲义气的方式有些特别——哪个兄弟有难,他们能出钱就一定不会出力,因为这世上没有什么是钱买不来的,就算有,那也是因为你钱不够多。 司鹤算的上是他们这个小团体的顶梁柱,出谋划策全靠他,筹钱集资靠大家。 他还记得上一世他被关在牢狱里,这群人轮班花钱买通狱卒,只为了给他送点吃的,他还感动了好半天。 “司鹤,刚刚叫你怎么没听见?”陆钰这时也刚好过来,除了司鹤,其他人全都恭敬行了个礼,司鹤只得不情愿地行了个礼,“见过四殿下。” “不必多礼。”陆钰骑在马上,笑着说道,“你们这儿还挺热闹。”表面上陆钰永远都是这一副得体的微笑,但看得多了,也觉得疲惫了。 司鹤不答话,简近山也不敢出声,见气氛一时有些微妙,司雁虽然摸不准发生了啥事儿,但他有自己的圈子,于是便行了礼就退下了,司鹭作为女眷也不得同男子过多接触,也福身行礼退下找她的小姐妹们了。 这样一来,就只剩陆钰,司鹤以及简近山了。 “哎,简兄,你刚刚说抓到了什么要给四殿下看看的?”司鹤笑着望向简近山,暗地里却朝简近山挤眉弄眼,暗示快点把这皇子弄走,他好脱身。 后者不愧是他曾经酒场上的得力帮手,见状连忙道:“四殿下,咱们刚刚逮了一只花斑大蛇,您要去看看吗?” 陆钰的笑容僵在嘴角,他怕蛇这件事,只有几个人知道,司鹤就是其中一个。不过看司鹤浑然不知的模样,想必早就忘了吧。 他的目光不着痕迹地从司鹤白嫩的耳垂上掠过,心里有些失落,连带着对只有一面之交的简近山都觉得烦,“算了算了你们去,本皇子要去给父皇请安了。” 见陆钰带着他的侍从离开,司鹤这才松了一口气,骑着马同简近山悠悠地朝他的小团体走过去。 “哎,你不喜欢四皇子啊?”简近山挠了挠脑袋,之前他们还一起笑话过陆钰害怕蛇的事,还好他还记得:“刚刚走的时候,这四殿下狠狠地瞥了我一眼,吓死我了,我觉得后背汗都出来了。” “他不过是个皇子,等他有封了王你再怕吧。”司鹤安慰他道,如今陆钰没有实权,都是闲职,等明年封了王,才能看出他是不是得了皇帝青睐。 见司鹤同一群纨绔在一起笑着聊天,陆钰皱了皱眉,颇为不满。 在他心里,司鹤只能同他们这些天之骄子一起聊天饮酒作画,同这些游手好闲的纨绔在一起,不仅白白拉低了他的身份,还玷污了他的灵气,日后只会变得越来越浑浊,不知道司鹤怎么想的。 “那四皇子怎么一天到晚阴魂不散烦啊,每次我们想找鹤哥他都要睨我们一眼。”这群纨绔里,有人也不满陆钰,他们虽然是世人眼里懒懒散散的纨绔公子哥,但不代表他们是傻的,这陆钰不喜欢他们这群人已经不是一天两天的了,还好,反正他们也不喜欢陆钰。 “不知道,可能他觉得司鹤作画很厉害,很欣赏鹤哥吧。”简近山想了想,又调笑道:“不过鹤哥这一身翩翩贵公子的打扮,我都觉得自己同鹤哥在一起,有些俗气。” 众人又开始取笑起简近山来,闹哄哄的开着玩笑,气氛活络不少。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司鹤突然福至心灵。 他也曾想过腆着脸跟在陆钰身后让陆钰厌恶他,但这个行为他自己都做不出来,不过今日简近山的一番话,算是启发了他。 没准自己打扮地艳俗一些,陆钰就会觉得自己俗不可耐,进而不会再过多接近他了呢。 不多时,随着号角一声声奏响,秋猎正式开始。 司鹭同其余女眷呆在营帐内作诗赏景,自然有下人服侍着,司鹤和司雁也放心不少,算是对的上他们娘的嘱托了。 “司鹤,走咯——” 随着马蹄声渐渐远去,飞沙弥漫。 …… 季妄怀从宫里回来,衣服都还没来得及换,就问道:“今日有信鸽吗?” 俞江处理完暗部的事,正找了个空档喝杯茶,他只觉得今日的季妄怀有些奇怪:“殿下是说司公子的鸽子吗?您昨日才写了回信,哪儿有这么快到呢。” “恩,我随便问问。”季妄怀撇下这句话,进了书房。 他是随口一说,可俞江不是随便一听。 他连忙找到还在后厨院偷吃的九清,神色颇有疑惑:“九清,有个事儿,我觉得不对劲。” “尼嗦,”九清腮帮子塞得鼓鼓的,说起话来含糊不清。 “刚刚二殿下居然问我司公子的信到没有。”俞江显然还没缓过神,“我觉得太不正常了。” “这有哪里不正常?”九清咽了半天才咽下去,他有些不屑道:“你就是太较真了,司鹤这个人这么好玩,而且还是承国的人,人脉也多,他想跟殿下做朋友,我觉得是个好事儿啊。” “会不会其中有诈呢?”俞江分析道,“他会不会是个探子什么的,殿下多金贵啊,万一他是要权要钱呢?” “你是不是这几天忙傻了,”九清很担忧俞江的智商,他苦口婆心解释道:“司鹤好歹也是个术师,无论去哪个地方都会受人爱戴,万民敬仰,我们殿下和他在一起,日后才是沾了他的好处。” 九清第一次觉得自己的智商已经凌驾于了俞江之上,那他岂不是就是王府第二个聪明的人了? 季妄怀一个人坐在书房里,风从窗外吹进屋内,涤荡了屋内的阴冷气息,他想起今日文王同他说过的话。 承国在边境线上已经有些蠢蠢欲动,这三年里一定会有一次大规模的战争,曾经启承交战,是由于临渊国主是曾经启国太上皇的至交,好在临渊插手,他们启国才免于覆国。 但如今三国国君即将换代,日后新任临渊国主又有什么理由再帮他们一把呢。 “老二,你要不要再考虑一下迎娶临渊皇女之事?” 他低声叹了一口气,只觉得烦躁不行。启国兵力不及承国,有一半原因还是因为启国将领军心涣散,文王主张以文治国,对武将关心不足。 但这皇女,是绝对不能娶的。 …… 瑶台婆婆只教了 分卷阅读26 - 分卷阅读26 - 分卷阅读27 无垢 作者:阡曜 分卷阅读27 无垢 作者:阡曜 分卷阅读27 司鹤轻功和剑术,这射箭,他还是不太熟练。半天下来,多亏了简近山,他们才猎到了一只兔子和一只野鸡。 “咱俩也太惨了吧,”简近山拍了拍司鹤的肩膀,愁眉苦脸地说:“传出去咱俩要被笑死。” “谁会笑你啊,”司鹤满不在乎地说:“咱们本来就不擅长这个,要说喝酒划拳逗花魁,咱们肯定是第一,何况咱俩还不是空手而回,至少猎到两个呢。” 俩人一人逮了只猎物就准备往回走,没想到旁边就是景帝的仪仗队,居然能遇到皇帝陛下。 “这不是司平川的儿子司鹤吗?听说你父亲患了风寒,好些了吗?” “多谢陛下惦记,已经好的差不多了。”司鹤不卑不亢地行礼道。 “你们猎了什么好物啊?”景帝笑眯眯地问道,司鹤瞥了一眼他身后,在侍从手里见到了满满当当的猎物——野鸡,银狐,灰兔,甚至还有一头小鹿。 陛下您这不是明知故问嘛…… 突然,不知谁尖叫了一声:“有刺客——保护皇上——” 四周开的变得嘈杂,司鹤甚至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就见一道明晃晃的寒锋袭面而来,他几乎是条件反射性地推开简近山,挡在景帝面前准备空手接白刃。 他其实有八分的把握自己能够借住剑刃,毕竟这种情况瑶台婆婆曾经教了他半个月。 然而,电光火石之间,只觉有什么东西打在他的手上,他一个吃痛,身体有些趔趄,竟直直地正面撞在了剑刃之上。 当剑锋没入身体的那一刹那,寒意和痛楚一股脑地涌了上来,他能感觉到烫手的液体从他身体里汩汩流出,天旋地转,大脑一片空白,四周嘈杂纷扰。 他听见了很多人叫他的名字,恍若间又想起曾经牢狱里,他临死之前听见有人叫他,但他寻觅一年,都以无果而终。 那个“他”……是谁。 在司鹤颓然闭上眼的刹那,他突然想明白了。 对了!原来如此—— 难怪他对那个声音没有印象。 难怪他一直觉得那个声音不熟。 因为那个声音—— 是季妄怀的声音。 第20章 夜有所梦 司鹤静静盘腿坐在干草地上。 四周一片死寂,黑的伸手不见五指,唯有头顶上方一道巴掌大的光。他依稀听见身旁有窸窸窣窣的老鼠钻来钻去,有钻进了他的袖袍,有窜进了他的裤腿,他甚至能感觉这毛茸茸的畜生轻轻地啃食着他的皮肤。 可他不敢动,他也动不了。 像是冥冥之中有道锁链一样捆住了他的身子,憋得他喘不过气来。 对了,我的笔!我的笔! 慌乱中司鹤哆哆嗦嗦地将手指伸到口中死命一咬,借着滴落下来的血滴在方寸大的草地上龙飞凤舞起来,可他刚一停笔,血液便消失殆尽,他不得不重新画一次,然而周而复始,只要他画完,血迹总会消失地一干二净。 像是一切都是他的幻觉一般。 为什么会这样…… 为什么我不能作画了…… 司鹤颓圮地瘫倒在一旁,惊惶无措,没有了画技他什么都不是。 他什么都不是。 静下来……静下来司鹤……他心里暗暗道,然而眼眶却开始发热,他甚至连自己都没有察觉到,他已经泊泊流下泪来。 大滴大滴的泪顺着他的脸颊往下流,淌进了他的衣领里。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比上次还要恐惧死亡带来的沉默。 “季妄怀——”司鹤茫然地喃喃道,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在此刻会想起这个无关紧要的人的名字。 然而,每当念出这三个字,却像是给了他莫大的勇气和希望一般,这似乎是他最后的救命稻草,是他在这黑暗又孤独的世界里唯一的支柱。 “季妄怀……季妄怀……”他缓缓闭眼,只是一遍又一遍地重复着这个名字,直到四周变得空旷光明,直到身上的桎梏被解脱开来。 “司鹤。”有人逆着光站在他的面前,手执长锋,身披毛领长氅,浑身寒意却眉眼温柔,“走吧,不要怕。” …… 昔日宁静的司府在今日格外嘈杂,来来往往的人的脸上都带有一丝凝重的神情,随着奴婢在屋内外进出,大盆大盆的血水从屋里递出来, “娘,鹤儿一定会没事的,”司鹭一边安慰着母亲父亲,一边询问道,“屋里太医怎么说!”尽管面上镇定,言语里的急切却是无法掩饰的。 “夫人不要着急,李太医算是宫里资历较老的了,一定没事的。”司平川像是苍老了十岁,虽然他对这个儿子的期望没有司雁高,但毕竟是老小,也是他的心头肉。 陆钰站在一旁,眼中有悔恨也有愤怒,最多的还是不甘。但人来人往,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屋里,没有人去关注到他的表情。 猎场遇刺,圣上大怒,下令彻查此事,又处理了几个禁卫军,拨了几位太医给司府,又让陆钰留在司府照看司鹤,这才在太子的搀扶下回宫压惊。 司雁在司鹤房里帮忙,空中弥漫的血腥味让他的胃里翻江倒海,他忍了很多次才没有当场吐出来。 这是他第一次看到司鹤这么虚弱的样子,平日里那个乖张桀骜的弟弟,如今这么无助地躺在床上,脸色苍白,如同将死之人。 “好了,伤口已经处理好了。”李太医擦了擦汗,舒了一口气,“司公子的命,算是保住了。” 司雁连声道谢,外面司夫人等人已经迎了上来,他走不出去,只得快步走到床边想看看司鹤的伤口,却听司鹤喃喃自语道:“……季……妄怀……” “什么?”司雁没听清,便又问了一边,谁知司鹤竟然缓缓地睁了开眼。 …… *** 季妄怀这一午觉没有睡好。 睡到中途,窗外竟下起了大雨,瓢泼大雨砸在屋檐上,砸在地上,带着千军万马的气势而来,振聋发聩。 他躺在床上望向窗外,豆大的雨滴带着湿润的雾气扑面而来,周遭一切看不真切,没来由的,他心情一时有些烦闷。 季妄怀干脆披了衣服起床,桌上搁着他的汤药,他用手背试了试碗沿,还冒着热气。 “来人——” 守在门外的婢女早早地便进了屋,他没去在意婢女脸上秀丽的妆容,只是皱眉问道:“太子怎么样了。” “回二殿下,太子殿下已经好多了,如今已经可以下床走路、自己吃饭了。”婢女有些不甘,又抬眼望向他,额间一点朱砂衬得整个人颇有些灵气。 既然太子没有事,那他这没来由的不好预感是从何而来? “行了你下去吧,”季妄怀转过身,负手回屋,但脚步一顿,又问道:“你就是皇后送来的素月?” “正是奴婢。”素月 分卷阅读27 - 分卷阅读27 - 分卷阅读28 无垢 作者:阡曜 分卷阅读28 无垢 作者:阡曜 分卷阅读28 心下一喜,然而很快她的一颗心就深深地落了下去,因为季妄怀头也没回,似是随意道:“那明日你便回去吧。” *** 司鹤茫然地睁开眼,首先见到的是司雁,在司雁身后站着他姐,他爹,他娘,还有几位太医奴婢,而在最外面,站着陆钰。 没有季妄怀。 季妄怀哪里去了。 “我的鹤儿啊——”司夫人一把抱住司鹤,就开始哭个不停,众人劝了半天,她才渐渐平静下来。 “鹤儿觉得怎么样?伤口还疼吗?昏迷了这么久,饿不饿啊,午饭都没来得及吃呢。”司夫人擦了擦眼角,又连忙开始张罗着,众人在司夫人的吩咐下又逐渐忙碌了起来。 原来季妄怀不在,原来刚刚的一切都是在做梦。 还好……还好…… “司鹤,你还好吗?”陆钰叹了口气走上前来,似是悔恨和自责,“都怪我,没有保护好你。” 司鹤:???? …………您真是太能给自己加戏了。 “四殿下,”司鹤艰难开口道:“这和你没有关系……咳咳……我不需要保护……是我自己疏忽了。” 陆钰还欲说话,只听司雁舒了口气,打趣问道:“没事儿就好,你刚刚梦见谁了,我听你昏迷的时候一直叫他名字呢。” “是吗?”司鹤笑了笑,“我不记得了。” 闻言,陆钰眉头一皱。 *** 夜幕十分,瑜王府邸。 万籁俱静,俞江捧着密信,在门外踌躇着要不要告诉季妄怀,他想了想,还是把心里的疑虑压了下去,迈步进屋,“二殿下,密信到了。” “什么事。”季妄怀正在看书,屋里就只有他们两人,墙角香炉暗香浮动,本是用来提神静心的香气,俞江心里却有些七上八下。 “司鹤……出事了。”俞江迟疑了一会儿,轻声道。 “啪——”这是书卷被重重搁在桌上的声响,“什么时候。” 虽然季妄怀还是一如既往的声调,但俞江还是听出了有一些不对劲,他心里暗自自责,果然自己还是低估了这位司公子在二殿下心中的地位。 “今日……午时……”俞江舔了舔干涩的嘴唇,他已经料到了接下来发生的一切,果不其然,房里顿时安静下来,半晌,季妄怀才问道:“午时的密信为何现在才来报。” “属下失职。”俞江深知此时辩解不如认错。 “自己去领罚吧。”季妄怀一手捧着书卷,头也不抬地说道,“司鹤严重吗。” “刺到了下腹,说是血流如注……”他话还没说完,只见季妄怀猛然起身,“伤成这样!为何不报!” “属下失职。”俞江心里暗自叫苦,他没想到二殿下这么关心这位朋友。 “备好马车,”季妄怀深吸了一口气,“我要进宫。” 第21章 因祸得福 初秋的午后,阳光已经变得温和了许多,垂帘被风吹的微动,满室都是窗外桂花的香气。 男人斜靠在软榻上,一手撑着头,一手把玩着手里的玉笛,叹了口道:“没想到司鹤会替他挡了一刀,可惜了……” “司公子才华横溢,确实可惜了。”一名太监打扮的人跪倒在地,闻言,顺着男人的话语接着说道。 “我没说可惜他,”男人摇摇头,“是可惜了那一刀,绝好的时机。” “对了,听人说,临渊的九皇女要去同启国的皇子和亲了。”男人似是想到何事一般,话锋一转,问道:“是不是之前在国宴上同司雁一起弹琴作画的那个皇子?” “正是。”小太监毕恭毕敬地回答道:“当日多亏司公子出马……” “多亏司公子出马,不仅给陛下脸上添了光,还无意中羞-辱了一番启国,你是如此想的?”男人轻描淡写地问道。 曾经国宴一事,启国、临渊都是派的皇子皇女前来比试,唯独承国,却是一个大臣之子。 启国、承国经过二十年前的一场大战,早就互看不顺眼,何况那一次赴宴,想必启国也是心有不甘,但却无可奈何。 小太监一时不知道怎么说了,他怕他说错了一个字,又会惹怒男人。 “不怪你,大多数人都是这样想的,想必启国也是如此,可现在启国兵力薄弱,启承边境时有矛盾,就算启国怀恨在心也并不可畏。”男人叹了口气,漫不经意道:“不过当时我也另有打算。” “这……”小太监擦了擦额头上的汗茬,他见男人没有继续说下去的意图,又担忧道:“那……那接下来……” “按兵不动吧,年末太子就该成亲了。”男人揉了揉眉心,显然很是疲惫,小太监领了命,刚迈出屋门一步,却听后方男子突然一拳锤在桌上,几乎是咬牙切齿低吼道:“能者为王——凭什么我不能当这个王!” 四周顿时一片死寂。 *** 司鹤在床上躺了两天,什么事儿都不用做,饿了张嘴叫唤一声,就有美婢端着粥一勺一勺地喂到他的嘴边;乏了无聊了也张嘴叫唤一声,司雁知晓他的脾性,专门请了几位清倌儿坐在屋里的珠帘后给司鹤弹琴唱曲解乏。 “舒服,还是美人儿深得我心——”司鹤即便疼的脸色发白,但耍嘴皮子的功夫还是片刻不停歇。 “公子又胡说了。”美婢捧着碗,捂嘴一笑,明知司鹤是为了逗她们开心,并无半点男女之情,但心底也是一片暖意。 “鹤儿——”远远地,只听脚步声匆匆,司夫人带着司鹭又来了,司鹤连忙让美婢离远一些,免得他母亲又胡思乱想,责罚这些小丫鬟。 “哎,娘。”司鹤虚弱地笑了笑,“今日觉得好多了。” “那就好,那就好。”司鹭也松下一口气,司夫人见状,连忙道:“今早宫里送了东西过来,你算是得沐皇恩,金银玉石,珠宝古玩,赏赐的东西可不少呢!” 圣旨到时,景帝念其伤口还未痊愈,特免了司鹤行礼接旨,因其救驾有功,不仅赐了两大箱的宝物,又赐了一块可随意进出宫门的牌子。 司鹤病恹恹地斜靠在床上,嘟囔道:“可是娘,我拿那牌子有什么用,我又不进宫。” “休得胡话,”司夫人生气道:“这可是当今圣上亲赐的宝物,多少人别说是十年,一百年都没这福气。” 司鹭这些日子正在钻研医术,便问了些司鹤是否心悸,是否头晕的症状,三人正聊着,只见一位小厮跑着进了屋,“夫人,府外有几位公子,说是小少爷的朋友。” “我的朋友?”司鹤正在喝粥,想了想,挥手不耐道:“是不是简近山他们?以后见他们就直接放进来吧,不用再来报了。” “不是简公子,”小厮挠了挠头,说:“我见这几位公子面生,之前还从未见过, 分卷阅读28 - 分卷阅读28 - 分卷阅读29 无垢 作者:阡曜 分卷阅读29 无垢 作者:阡曜 分卷阅读29 这明明是初秋,其中还有位公子穿了一件毛领厚袍子,真古怪。” “咳咳——咳咳——”司鹤一口气没咽下去,卡在喉咙里,直咳嗽,“放……放进来吧……咳咳……” 这么有辨识度的穿着…… 不会是……他想的那个人吧…… *** 季妄怀一行人被小厮领入府,他们便跟在小厮后面,穿过门堂,进了内室。 一路上,季妄怀都在暗中打量着这司府的一切,虽说只是个朝臣的府邸,但府里的花草假山,水池游鱼,布置的都是恰到好处,相得益彰,颇有些皇家园林的布局之观 “夫人真是好闲情,”季妄怀赞叹道:“府里的园林也是好景致。” “公子误会了,这府里的花草鱼虫,假山绿水,都是小少爷的功劳。”小厮笑着说:“小少爷喜好这些,夫人宠他,便随他去了。” 季妄怀略有诧异,但他只是微笑着点了点头,并未说话。 渐渐地,走完了长廊,内室就在眼前了。 …… 当那片玄色衣角出现在司鹤的视线里的时候,他心里居然不受控制地被狠狠一挠,痒痒的,又酥麻酥麻的。 难道伤口的位置移到胸口去了? 司夫人带着司鹭已经离开了,内室就只有司鹤一个人。他本来是已经精神好多了,但一见季妄怀,又病恹恹地靠在墙上,借此掩饰自己的紧张:“你怎么来了?” 这启国同承国相隔的距离,虽然司鹤没去过,但他听说曾经季妄怀来寻术师,光骑快马就走了两天。 他怎么会突然想到来看我? 等等……这季妄怀不会是看上我了吧…… “恩,来了。”季妄怀依旧只有短短几个字,语气像是别人问他吃没吃饭一般平常。 司鹤歪了歪头,看向季妄怀身后,不仅季妄怀来了,还有俞江和小露水。 “我是说,你们怎么来了?”司鹤心里有一点小小的期盼,虽然他对季妄怀还没到上一辈子对陆钰的那种情感,但如果季妄怀说是担心他的伤口,他是不是可以理解成自己魅力又有所长进呢? “之前你帮我找到术师医治太子,于情于理,这个恩惠我都该报的。”季妄怀别过头去,把小露水轻轻推上来,“太子的病已经好了,我答应了你不会把小露水留在宫里,便把他带了出来,一方面为你医治,一方面日后你将他送回去也更为方便。” “哦。”司鹤心里瘪瘪嘴,原来只是为了报恩,算是他自作多情了。 见司鹤突然就情绪有些低落,季妄怀也不知为什么,还好小露水聪明,出言缓解了尴尬:“小鹤哥哥,我帮你看看吧。” “好,那就麻烦你了。”司鹤也不推辞,有小露水在这儿,不用白不用呢。 “那我来帮忙吧,”俞江忙着解开纱布,而小露水已经洗好了手在一旁安静地等着了,而当最后一层纱布被取下的时候,司鹤突然想到了自己在遇刺之后做的那个梦。 为什么会梦到季妄怀呢…… 对了,前一世,为什么季妄怀会去牢狱呢…… 他皱眉细想,按理说,他被关进牢狱的日子就是明年,那个时候,季妄怀来承国是为了什么呢。 “季妄怀,”他盯着季妄怀的眼睛,缓缓问道,“我想问你一件事,你老实说。” “怎么?”季妄怀挑了挑眉,一时不知司鹤为何突然这么严肃。 “除了国宴那次,你是不是,早就认识我。” 第22章 情敌相见(?) 季妄怀有些愣神,但他很快便反应过来,摇头笑道:“自是不曾的,国宴那次也是我第一次来承国罢了。” 司鹤见他神色自若,但又突然想到季妄怀曾说的,世人说话,他只信三分。连带着对季妄怀,他心里也渐渐开始没底起来。 “司公子,”俞江替司鹤解开了纱布,见着三寸长的口子,也一时有些发怵,“这刀痕,看上去像是卯足了劲儿的。” 季妄怀本来只是负手站在一旁,一听俞江开口,他便不着痕迹地往前站了一步,这才真正切切瞧见司鹤的伤口。 平坦光滑的小腹上方,一道三寸长的口子撕裂了皮肉,血迹还未擦干净显得有些狰狞,虽然伤口外面敷了一层香灰和药膏,但光是看了一眼,都觉得痛入骨髓。 季妄怀抿了抿唇,望向是司鹤的神情变得复杂起来,他心里对司鹤又多了几分赞赏。若是一代忠臣如此,他反倒不会觉得惊异,但是要是司鹤做了这件事,他才是觉得此人前途无量。 “呃……”司鹤见季妄怀望向自己的神情中有赞赏,也有同情,顿时明了——好像季妄怀误会他了,如此说来他要不要把实情解释一遍。 他是如此打算着,谁知小露水打断了他,“小鹤哥哥,我能帮你缝好伤口,但是今日应该不行了。”他说完有些歉意地望向司鹤,揪着衣角道:“这几日没休息好,今早一到承国就立马过来啦,我……我没力气……” “小童儿,你说的可是真的?”司夫人本来是领着下人来给司鹤换药,一听这话,连忙迈步进屋,蹲下身来扶着小露水的肩膀,“小童儿,你能治好鹤儿的伤口吗?可不许开玩笑。” 季妄怀见是司夫人,又想到这妇人从未见过他,并不知他是作何身份,正欲戴上兜帽的手又放了下来。 他的小动作都被司鹤看在眼里,司鹤心里有些不是滋味,季妄怀好歹也是一个皇子,只是启国承国一向矛盾重重,其实为了不必要的麻烦,他本是不用来的。 “娘,小露水确实能够治好我的伤口,”司鹤顿了顿,开口道,“也要多谢季公子他们,不过路程遥远,我想请他们在府上休息一日再走。” “这是自然,”司夫人未觉得一个小孩就能治病有何不妥,儿子说是真的,那就确实是真的。“这三位是你的朋友,咱们当然应该好好招待着。” 语罢,又热情地回头望了一眼季妄怀他们,询问道:“这位公子是……” “在下姓季,名妄怀。”季妄怀浅浅一笑,一双眼眸温柔似水,拱手行礼道:“多谢夫人款待。” 司夫人本就是个闲不住的人,她暗自打量了一番季妄怀,心里暗暗称赞。这位季公子一看就是家风甚好,举手投足颇有一番教养,丰神俊朗,容止都雅。这可比司鹤的那些狐朋狗友顺眼多了,鹤儿啊,就该多和这些孩子多来往。 对于季妄怀,她是越看越满意,连忙张罗下人去收拾几间偏房出来,给他们三人小住,又领了两名丫鬟好生伺候。 司鹤有些好笑,但又不便开口,只是轻轻扯了扯季妄怀的衣袖,季妄怀感受到了司鹤的小动作,以为司鹤有话同他说,于是弯下腰来同他对视:“怎么了?” 他陡然凑得 分卷阅读29 - 分卷阅读29 - 分卷阅读30 无垢 作者:阡曜 分卷阅读30 无垢 作者:阡曜 分卷阅读30 如此近,司鹤只觉得自己再靠前些,就能碰到他的鼻尖,他甚至能够清楚地从季妄怀的眼眸中看见自己的倒影,司鹤舔了舔嘴角,可怜巴巴地说:“那个……你能不能帮我一个忙?” “你说吧。”季妄怀见他可怜兮兮的模样,心里好笑,这让他想起小时候宫里养的一只京巴犬。 “能不能帮我去……西夜市买个糖葫芦……”司鹤有些不好意思道,“我娘说我长大了,不让我吃这些了,这几天嘴里没味儿,就想吃点糖山楂。” 季妄怀怔了怔,哑言失笑。 司鹤这都十七岁的少年了,还是像个小孩儿一样,但他拗不过司鹤期盼的眼神,于是只好答应:“行” “对了,要是有好玩儿的也买点回来!”司鹤连忙加上一句,见季妄怀哭笑不得,生怕季妄怀反悔似的,双手合十道:“妄怀兄,可怜可怜你的大兄弟吧。” …… 正是秣城华灯初上的时候,夜市也刚开,一切都是刚刚好。长街上商贩一字排开,叫卖声此起彼伏,街灯一盏接一盏接次亮起,可谓热闹非凡。 季妄怀很少逛过夜市,他虽常常出宫,但也是有要事在身,如今这么悠闲的时候,记忆里也没有几次。 “少爷,我们去哪里给司公子买糖葫芦?”俞江有些愁眉苦脸,这承国人生地不熟,司公子也不知道说具体点。 “糖葫芦又不是什么稀罕物,慢慢找,总会看见的。”季妄怀心中记着司鹤的嘱托,虽面上同俞江聊着,但一双眼还是凛冽地扫过左右的摊贩。 说来也怪,平日里处处可见的糖葫芦摊,居然一户都没瞧见。 “那不如买点糕点回去,”俞江好意出声道:“反正司公子只是想吃点开胃的糖果,我刚瞧见那小娘子卖的糕点外表也挺讨喜。” “糖葫芦就是糖葫芦,不是糖渣球,也不是山楂片。”季妄怀模仿着司鹤的语气说道,语罢轻笑着摇摇头,“他这人,嘴皮子利索,不想同他争辩,还是遂他意吧。” 两人一路走走停停,约莫过了半个时辰,才在一酒楼旁找到一位卖糖葫芦的小老头,季妄怀迟疑了一会儿,还是买了两三串,想着多买点总比少买点好。 …… 陆钰本来是受仁伯侯之约,在长街的醉喜楼赴宴。他掀开门帘下了马车,见旁边有一穿着毛领大氅的男子,心下觉得有些古怪,不由地多看了一眼。 季妄怀本买了糖葫芦准备离开,却感受到了有人暗中打量他,他便收了笑意,冷眼回头望去,正对上一名锦衣男子的眼眸。 见对方并不躲闪,只是直直地回望过来,陆钰心下还有些一紧,但他很快,又觉得诧异无比,这人不是启国的二皇子麽,他来承国做什么! 在陆钰惊异的同时,季妄怀也是暗中挑了挑眉,他没想到买个糖葫芦都能遇见这承国的皇子。之前倒是听司鹤讲了一些关于这四皇子的传闻,曾经国宴上也只是淡淡一瞥,并未给他留下过多的印象。 如此看来,喜怒形于色,这四皇子也并不见得是有多沉得住气,不过尔尔罢了。 “走了。”他漫不经心道,转身一挥袖袍,也不知道是对俞江说道,还是对陆钰说道,只是捧了纸包兀自离开。 见两人就这么淡然自若地离开,仿佛早已摸透了承国的街道布局,陆钰一时不知如何反应,不过见刚刚那位二皇子买的,似乎是糖葫芦? 而季妄怀潇洒一别的下场便是—— “少爷,咱们好像走岔路了……”俞江咽了咽口水,纳闷道:“不过我记得我们好像就是走的这条路,怎么不对呢。” “算了,你去问问路吧。”季妄怀心里有些好笑,觉得自己今日的举动也有些孩子气,趁着俞江去问路的功夫,他瞧见旁边有位老妇人卖着捏好的面人,又想起临走前司鹤嘱咐他的话。 这面人,应该也算是好玩的小玩意儿吧。 他便递了三个铜板过去,“老人家,能捏一个小人吗?” “当然当然!”老妇人笑的慈祥,“这位公子,您是要什么样的小人啊?” 季妄怀皱眉想了想,描述道:“生的白净,容貌清秀,穿着华贵,眼氲桃花,擅长丹青,平日笑起来眼睛弯的像道月牙。” 老妇人一听这话,也笑了:“听公子说来,真是一位妙人儿。” “不过可惜了,”季妄怀也笑着惋惜道:“他是一位男子。” …… 待季妄怀和俞江回了司府,距他们离开,早已过了一个时辰。小厮领了他们进司鹤的屋后,就欲去向司夫人和司大人禀报,被司鹤拦住,“想必父亲此时正在书房处理公事,如此小事,就不必去打扰他了。” 他是不想让他爹知道季妄怀的身份,反正他爹也对他的朋友不感兴趣,更不会为了见他朋友去别院探访一番。 见小厮走了,司鹤又懒洋洋地靠着墙说:“小露水已经去歇息了,你们回来的也太晚了吧。” “还不是为了给司公子买糖葫芦,”俞江嘟囔道,“这转了大半天都没瞧见卖糖葫芦的地方。” 司鹤一听这话,本来期盼的眼神又暗了下去,但他还是装作无所谓道:“没关系,其实不吃糖葫芦也可以的,糖渣球也可以,山楂片也可以。” ——就是心里有一些小小的难过。 “知道你心里不舒服,”季妄怀把背在身后的手递过来,叹了口气说:“买了两三串,够你吃的了。” “你买了?!”司鹤惊喜地一把抢过,拉扯到了伤口,疼的他龇牙咧嘴的,但他还是兴致勃勃地解开纸包,没想到糖葫芦旁边还有一个小纸包。 “这是什么?”他拿起小纸包左右看看,好奇问道,“你还买了其他的?” “这不是你吩咐我再买个好玩的小玩意儿吗?”季妄怀瞧他开心的模样,像是三四岁的孩童,不自知地嘴角也带上了笑意。 司鹤慢慢打开,只见两个巴掌大的小面人儿,一个面容清秀,穿着富贵,正手捧着画卷,笑起来眉眼弯弯。 而另一个,身披毛领大氅,墨发未束,眉眼凛冽。 “这是我俩吗?”司鹤笑的眉眼弯弯,举起季妄怀模样的小人左看右看,“你还给自己买了一个。” “这是她送的,”季妄怀有些无奈,他本来只打算买一个,没想到那老妇人硬是又给他做了一个。 “好看。”司鹤瞧了半天,爱不释手,想了想,把自己的那个小人儿递给季妄怀,“你拿着这个。” “为什么?”季妄怀一时没明白司鹤的举动,他左右看了看司鹤递来的小面人儿,刚刚没细看,现在看来果然有几分神似。 “这就是礼尚往来,”司鹤解释道:“你拿着我的,我拿着你的,不然天天看一个和自己一模一样的假人儿有 分卷阅读30 - 分卷阅读30 - 分卷阅读31 无垢 作者:阡曜 分卷阅读31 无垢 作者:阡曜 分卷阅读31 什么意义,还不如咱俩换换,我要是忘记你长啥样,还可以时不时拿出来看看。” 季妄怀说不过他,便小心地拿纸包好,递给俞江,让他收好。 “还好你没有买糖渣球和山楂片,”司鹤咬了一口糖葫芦,吃的嘴角满是碎末,顿时满足,又开始碎碎叨叨起来:“糖葫芦就是糖葫芦,什么都替代不了。就像要是有人想替代你季妄怀,姓季的不行,名妄怀的不行,长得像你的不行,性格像你的也不行,因为季妄怀就是独一无二的嘛。” “哈哈哈,”季妄怀终还是被他逗笑了:“你是怎么想的这些乱七八糟的。” 有司鹤在,无论有多无聊的情况,都能被他悄然化解。 “我吃好了。”司鹤把另外一串糖葫芦拿糖纸包好,小心翼翼地放在枕头旁,扯了一块绸布做掩护,又拿起最后一串糖葫芦递给季妄怀,“你也吃一口吧,特好吃,我发誓。” “……”季妄怀望着这串糖葫芦,表情有些难以捉摸,“糖葫芦我就不吃了吧……” “真的特好吃,”司鹤像是诱骗小孩儿一般,循循善诱地说:“你尝一口,这糖葫芦甜而不腻,也不粘牙,酸甜可口,人间美味。” “对了,”季妄怀怕司鹤下一步就是把这糖葫芦塞进他嘴里,连忙转移话题道:“我方才在买糖葫芦的时候,遇见了一个人。” “谁?我认识麽?” “你们四殿下,陆钰。” …… 与此同时,司府的书房内,司大人狐疑问道:“你是说,府里来了三位鹤儿的朋友?” “是,”司夫人正在替他砚墨,笑着说:“我瞧见其中一位小公子仪表堂堂,气度不凡,又听鹤儿说他们长途跋涉而来,就让下人收拾了两间屋子,让他们且暂住一晚,明日再走。” “噢,想来也只是鹤儿结交的江湖朋友。”司大人翻看着卷轴,对司鹤的这些朋友并未上心,只是随便问道:“那名你口中气度不凡的小公子,叫什么名字?” “叫——”司夫人想了想,说:“他说他姓季。” 姓季?司大人眉头一皱,这可是启国的国姓呐。 第23章 皇恩浩荡 司大人是在下朝回来的时候撞见季妄怀的。 他虽年龄大了,但记忆却出奇地好,只是打眼一瞧,便认出了这是启国的一位皇子。 早知道昨夜就去偏房拜访一下这几位客人,把话都说清楚,不然这启国皇子居然如此随意地出入司府,这要是传出去,总是不大好的。 “这……”司大人不知如何开口,但见季妄怀熟练地拉上了兜帽,他心下又稍微放松了一些,还好这位启国皇子是明事理的人。 “多谢司大人款待。”季妄怀拱手行礼,笑道:“日后若有需要季某的地方,季某自当竭力。” 司大人皱着眉头看了眼季妄怀又看了一眼司鹤。 司鹤是什么性子,他还是知道的。这孩子虽然看上去游手好闲,但心眼不坏,也更不会做出什么对不起承国,对不起司家列祖列宗的事。 “爹,我来送季公子吧,您还有公务要忙吧。”司鹤一心想把他爸支开,司大人愣了愣,很快便反应过来他这儿子是想赶他走呢。 “行,那你好好送送这位季公子。”关于这启国皇子为什么会认识司鹤,俩人又是为何变得熟络。司大人权衡了一下,决定还是等会再细细盘问司鹤好了。 …… 司大人一走,司鹤就问道:“东西都收好了吗?” “嗯。”季妄怀点头道:“本来就没带多少行李,只是几张牌子几袋碎银和两把佩剑罢了。” “谁问你这个了,”司鹤有些好笑,“我昨晚送你的面人你拿着了吗?” “这是自然。”季妄怀也笑了,“俞江都收好了,不会落下的。倒是你,伤口已经完全痊愈了吗?” “是啊,”司鹤兴高采烈地准备解开衣服给他看伤口,突然想起这是在司府门口,光天化日之下还是有些不妥,“这要多亏了小露水,我见他流了挺多的血给我做引子,怪不好意思的。” “那你就好生招待着,”季妄怀笑着给他出主意,“他回了罗家村还是会当个小叫花,不如你收他做小厮,反正别给其他人抢了去。” 司鹤想了想觉得这是个好法子,不过还是要回去问问小露水的意思。 “你等会怎么出城门?”见气氛又安静了下来,司鹤又出声问道。 “这又不是我第一次来承国,”季妄怀不知为什么今日的司鹤有些反常,只当他是躺了几天没人同他聊天,想多说说话,“我和俞江有特殊的公文,不到迫不得已是不会拿出来的。” 原来如此。 又是一时无话。 司鹤挠了挠头,突然道:“对了对了!你把这个拿着——”他翻了半天袖口,才从怀里摸出一块暖玉,“这是昨日皇上赏的,我娘说这是块好东西,随身佩戴可驱寒,你要不然收着?” 季妄怀从小到大,宫里那些变着法子讨他欢心的人,什么样驱寒散毒的东西没送过,即便这块暖玉同他枕边的玉石相比,是次了些,但依旧很名贵。 司鹤完完全全可以自己收着,这可是景帝亲赐,价值连城。 季妄怀低头看着手心的玉,通体洁白无暇,透着无法言喻的暖心。 “好。”他微笑着点点头,对面司鹤眼底的雀跃没有逃出他的眼睛。 俞江正欲上前接过那枚玉佩,却见季妄怀直接放入了怀中,他便上也不是,退也不是,有些尴尬。 “那……那就再见了。”司鹤冥思苦想了一会儿,好像也没有什么该叮嘱的了。 “告辞。”行过礼,季妄怀便潇洒地翻身上马,依旧墨发未束,淡然出尘,容止都雅。 见季妄怀如此这般,司鹤不由自主地就将他与陆钰相比起来,恍惚间又想起昨夜季妄怀曾说,在夜市上与陆钰打了一个照面。 “季妄怀——”他突然喊道。还好司府大门在一巷内,平日门口并没多少人。 季妄怀此时已经走出了几步,闻言又停住回过头来,“怎么了?” “我……”司鹤张了张口,想问问若是有朝一日两国交战,他会攻打承国吗? 但他不敢问,也不能问。 “没事,一路顺风。” …… 书房里一片死寂,半晌,司大人才纳闷道:“你同这位二皇子当真是因为习武熟识的?” “这还能有假?”司鹤撒起谎来从不打草稿:“这二皇子的师父是瑶台婆婆的师兄,我与他后来便见过一面,切磋功夫。” “那你的伤——”司大人狐疑地打量着他,“也是这位二皇子带来的神医?” “确实如此,”司鹤这点到没撒谎,“他听说了消息,便从启国带着小 分卷阅读31 - 分卷阅读31 - 分卷阅读32 无垢 作者:阡曜 分卷阅读32 无垢 作者:阡曜 分卷阅读32 神医过来了,爹您看,我伤口全好了,就是还有点疼。” 司大人不知道该怎么说,是说他命好有福气,还是说他没大没小不分场合。 “算了,你下去吧。”司大人摆摆手,对于这个小儿子,他是一向头疼,“对了,你是启国人,有些话该说不该说,有些事该做不该做,你心里最好有个数。” “儿子明白。”司鹤心里苦笑,他怎么会不明白呢。 …… 没过几日,一道圣旨下来,把司府砸了个头晕眼花。 “……吏部尚书嫡女司鹭,秉性端淑,克娴于礼,待字闺中……” 司鹤刚睡醒,迷迷糊糊地就被他娘拉了出来,神游天外,只听到最后几句——“……下旨钦定为太子妃,择吉日大婚……” 谁成亲!? 司鹤的瞌睡醒了一大半,只见大家都笑着祝贺司鹭,看着司鹭面颊绯红,他才明白——原来是鹭姐被赐婚了! 一时说不上是什么心情,想到以后司鹭就会永住东宫,一年都见不上几次面,也没有人会笑着给他绣小老虎逗他玩了,他顿时觉得有些涩涩的,提不起劲儿。 “鹤儿,你这是什么表情。”司雁用胳膊肘撞了撞他,“鹭姐日后就是太子妃了!要是太子登基,就是皇后娘娘了,你怎么不替鹭姐高兴?” 司鹤张了张口,没说出一个字。 不过司夫人也是一脸担忧,“日后东宫不比咱们府里亲,要是受了委屈,就回司府,娘家给你撑腰。” “夫人呐——”司大人跺了跺脚,很无奈地说:“你别吓着鹭儿了!她嫁的可是太子,是未来的储君!咱们有什么办法给她出头,万事还是谨慎要紧,只有靠她自己了。” 司鹤见家里有人欢喜有人忧,记忆里牢狱的气息又扑面而来。 这就是皇家,这就是宫中。 他必须想办法为鹭姐做一些什么,即便微不足道,他也不能让鹭姐一个人去闯着深不可测的深渊。 …… “小露水,你过来。”司鹤招了招手,正在逗鸟的小露水便乖乖地过来了,“小鹤哥哥。” “来,你来试试。”司鹤耐心解释道,“你把这个瓶子里的血,倒在这画卷上,然后把手覆上去,看能不能把这画卷里的黄莺招出来。” 在他手旁,是一枚手指高青瓷小瓶,装了一小半他的血,他想试试,要是别人用自己的血来引这些画,能不能成功。 “好!”小露水乖乖照做,然而片刻钟过去了,画卷依旧一点动静也没有。 “好像不行。”小露水摇摇头,“我没有感觉到有什么东西要跑出来。” “没事。”司鹤咬着笔杆,陷入深深的沉思。 果然……还是不行。 “鹤儿——你在做什么?”冷不丁身后传来一个人的声音,把司鹤吓了一大跳。 “我在……作画……”司鹤嘿嘿一笑,掩饰自己的尴尬。 还好司雁没这么多心眼,“景帝派公公来请你和鹭姐还有娘一同进宫。” “我?”司鹤指了指自己,显然觉得莫名其妙,“为什么有我?” 司鹭和娘进宫一定是为了赐婚一事,可这跟他有什么关系。 “或许是因为你之前救了陛下一命?” ……是……吗? 第24章 进宫面圣【倒v开始】 司鹤他们跟着公公进了宫门, 没走多久,就不知从哪儿又冒出一个小太监,朝着他们福了福礼,“司公子,四殿下有请。” 年龄稍大一些的公公见状笑了笑,转头看向司鹤道:“司公子,本来就是四殿下请您来宫中小叙, 您看……” “行,我知道了。”司鹤不知这陆钰葫芦里卖的什么药,要见他一面还非得选在宫里, “你带我过去吧。” …… 可这路越走越古怪,渐渐偏离了大道,又路过了几个司鹤熟悉的宫殿,依然没有到达目的地。带路的小太监也不吭声, 只是一个人直直地往前走着,无论司鹤怎么叫他, 他都是以微笑回答。 终于,不知走了多远,小太监终于停了下来。 “司公子,咱们到了。” 到了? 入目是一片繁茂似火的木棉, 艳丽灼灼,娇嫩炽烈。 司鹤望向宫殿上方的牌匾——永神居。 永神?好大的口气。他眯了眯眼,这是什么地方?怎么记忆里完全没有印象。要不是这木棉花他从未见过,他还以为自己来到了冷宫。 “司公子, 您请进去吧。”小太监恭恭敬敬地守在大门旁,低垂着头,又不说话了。 司鹤自知问他也是白搭,便一甩衣摆,大步迈了进去。说来也怪,这宫里居然只有两三个下人,还都是小孩儿,穿着不合身的衣服,但面容都是恬静乖巧。 这陆钰怎么找了一个这个地方? 他心下觉得古怪,迈过了二门,终于瞧见了大堂之中,端坐着一位男人。男人穿着层层叠叠极为华贵的锦袍,缎底绣了暗纹,描了金线边儿,头束华冠,面若白玉,只是年龄或许大了司鹤十多岁,但看上去依然很年轻。 “您是……术师大人?”司鹤先是一愣,而后恭恭敬敬地鞠了一躬,在这世上,术师就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他们有时还比皇帝更具有威信。 但前提是,这所谓的术师大人,是进了宫面圣,祭了天神,昭告了天下的。 “司鹤,你是不是感到有些疑惑?”广柏温和一笑,“不必惊惶,因为这次,本就是我来请你来我这宫中的。” 司鹤心下了然,这术师大人知道陆钰同自己交好,便以陆钰为借口,骗他来这宫中,想必他也并不想外人知道今日他请自己来这宫中的事情。 “在下不才,不知大人请在下来这宫中是为何事。”司鹤又低头行了一个礼,自始至终,他都别着头,不敢对上这位术师大人的眼睛。 他知道,术师与术师之间,有些微妙的感觉,就像他和小露水。 这承国术师广柏,他是早有耳闻——传闻他可以号令百兽,光是想想就知道该是一场多么恢弘的场面。又见广柏年龄不大,却老成稳重,想必城府极深。 司鹤见广柏没有什么反应,心却提的越来越到嗓子眼,只听宫里安静地像是一汪死水,不知多了多久,他才听到悉悉索索的金属声,他猛然转头,见广柏起身走到他的跟前。 而那金属清脆的撞击声,不是来自别处,正是来自广柏的脚下。 随着他走动,脚下的铁链便发出哗啦啦的响声,那是一道成年男子手腕粗的玄铁镣铐,与他的锦衣华服毫不相符。 “我年纪比你大,这宫中的人情世故,波谲云诡我也见的不少。”广柏善意地笑着说:“你大可不必对我防备如此深,我知道你的身份,但我从未告诉过 分卷阅读32 - 分卷阅读32 - 分卷阅读33 无垢 作者:阡曜 分卷阅读33 无垢 作者:阡曜 分卷阅读33 陛下。” 司鹤心里一惊,但他佯装轻松地笑道:“在下不懂术师大人在说些什么。” “早在国宴之上,我便知你并非凡人。”广柏负手而立,言语中听不出是何情绪,“但我知道你生性率直,将你拘在这宫中,更像是折了你的羽翼。” “像如今我这般,过着被软禁的生活。”广柏苦笑着盯着他,司鹤只觉得广柏的眼中雾蒙蒙的一片,他什么也看不清,什么也看不明白。 “多……多谢术师大人。”司鹤舔了舔干涩的嘴唇,如今这偌大的大堂里就剩他们两人,他竟觉得有些发怵起来。 “我在这繁闹的宫中,却过着与世隔绝的日子,陛下怕我谋反,便使了这个法子。”广柏慢慢地走到椅子旁,缓缓坐下,长叹一口气道:“即便我有号令百兽的能力,但这方圆之外,连只飞禽都很难见到,我又有什么本事逃离这个牢笼。” “术师大人,是想让在下帮你……”司鹤皱了皱眉道,“是想让在下帮你逃出去吗?” “不。”广柏善意一笑,笑容中有苦涩也有无奈,“你哪里有这么大的本事,我也并不想拖累你,只是想让你时不时有空来陪我说说话,说说外面的世界。” “宫中人人忌惮我,不敢来我这永神居,陛下又事务繁忙,更是来的少之又少。”广柏望向他,像是苍老了几岁,“如你所见,我这的小厮丫鬟都是小孩儿,我又没有一个说话的伴。” “我们有很多相似的地方,一定聊得来的。”广柏笑着望向他,表情高深莫测起来。 …… “啪——”一声轻响,黑子落定。 “皇兄,我又赢了。”季妄怀笑着端起茶碗,吹走了茶面上的浮沫,浅酌小口。 “哎呀,不算,我刚刚没看见!”太子季清言气的捶胸顿足,他如今已经完全痊愈。启国文王大喜过望,不仅调低了赋税,更设令天下大庆三日。 “皇兄,怎么如今还有工夫来我这王府。”季妄怀失笑,“太子妃最近是该生小皇侄了吧。” “嗯,对!”一提到这个事儿,季清言又显得满脸喜气,他本来之前身体就不好,还以为抱儿子的事迟迟无期,没想到这打眼一晃,孩子都要出世了。 “恭喜皇兄了,”季妄怀是真心实意地替他哥感到开心,可没想到这太子话锋一转,又回到了他的身上,惋惜道:“倒是你啊,你都这把年纪了,怎么迟迟不娶亲,你知道这邺城有多少女子寄情与你吗?” “……”季妄怀不说话,闷着头喝茶。 “对了,最近临渊有皇女来和亲,这事儿你知道吗?”季清言把棋盘复原好,随口问道。 “什么?”季妄怀皱眉问:“这事儿,父皇不是已经推了吗?” “父皇怎么推的了,”季清言摇头苦笑:“那可是临渊啊,是启国唯一的靠山了。” *** 司鹤回了府,便把自己关在屋内,想着今日广柏说的一切。 “这画卷必须得是自己画的,这血也必须得是自己的。”他心里细细琢磨着广柏的话,开始调配起来,无论如何,只能死马当成活马医了。 这广柏他虽然并不熟,但看来也好像并不是有恶意的人,何况他并未向任何人吐露过自己的身份,光是这一点,就能让他降低防备。 思来想去,他还是给季妄怀写了密条,就着那血,又招了只鸽子出来:“去吧,找季妄怀去——” …… “妄怀,这样,你想去边关带兵,我不拦你,只是这皇女你是必须见。”文王捋了捋胡须,缓缓道:“皇女已经在路上了,这次你是不想见也得见。” “可是父皇,”季妄怀耐着性子道:“如今我们受承国的欺压,不就是因为启国兵力不足,将士训练不够麽。如果我们能扭转这种局面,承国也不足为惧。” “话虽如此,可……”文王摇摇头,叹了口气,“这事,就等皇女来了再说吧。” 季妄怀一路冷着脸回府,心下烦闷更深,下人奴仆们见了他,不知又是何人惹了这位二皇子生气,只能退避到一旁,生怕碍了他的眼。 九清捧了鸽子,急匆匆地从外面进来,刚撞上一身寒气的季妄怀,他哆哆嗦嗦地后退几步,结结巴巴道:“那个……二殿下……鸽子来了,司鹤的鸽子……” “噢,”季妄怀面色稍缓,“说了些什么?” “说……他最近认识了承国的术师大人,好像聊得挺投缘,那位大人也知道他的身份。” 半晌,季妄怀都没说话,九清咽了咽口水,把手里的密条递了过去:“二殿下……您看看……” 谁知季妄怀猛然拂袖,转身就走,把九清一个人傻乎乎地留在原地。 九清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这二殿下是怎么了嘛…… *** 司鹭成亲的日子,一天天的到来,司家更是忙里忙外,张罗着布置着,别提有多累了。 司鹤啥事都不会做,啥忙也帮不上,便找了个空档儿,摸到司鹭的闺房,轻轻叩门:“鹭姐,开开门。” 本来女子成亲前夕,是得一直呆在闺房里,任何男子都不许见,但司鹤自持是司鹭亲弟弟,也管不了这么多规矩。 “鹤儿,你怎么来了?”司鹭很是惊讶,这关头,司鹤又有什么事儿。 “鹭姐,你把这个带上。”司鹤递过去一枚拇指高的小瓷瓶,还有一小卷画:“要是日后出了什么事儿,没人能够救你,你就把这瓷瓶里的血倒在这画上,再把手覆上去,画里的东西就能跑出来。” “你这是听谁说的,”司鹭笑了,“是江湖骗子的小计俩?” “不是,”司鹤严肃道,他知道现在不能说实话,只能编了个谎:“这是瑶台婆婆曾经赐我的法宝,是得传一位术师的妙法,宫中人心叵测,我没有什么能够帮上忙的地方,只能把这个送予姐姐。” “可是……”司鹭见他神情严肃,自知这件事不是玩笑,听他又搬出了瑶台婆婆,心下便信了七分。 “没有什么可是,”司鹤打断她的话,认真道:“我在司府很安全,和爹娘、雁哥都在一起,你一个人在宫里,谁能保护你的安全?” “那好……”司鹭迟疑片刻,还是收下了,感激道:“不到万不得已,我是不会用它的,你放心,我也不会告诉别人,这是你送我的。” 司鹤张了张口,什么话也说不出来。依陆钰的野心,太子的柔弱,造反是必然的,司鹭身为太子妃,这场没有硝烟的战争,迟早会波及到她。 他慢慢地走回了厢房,一只鸽子正好停在他的肩头。司鹤温柔地抚摸着鸽子的羽翼,渐渐地,等着鸽子化成一滩墨汁。 手上只留了一张一指宽的纸条。 ——听我的,谁都别信! 分卷阅读33 - 分卷阅读33 - 分卷阅读34 无垢 作者:阡曜 分卷阅读34 无垢 作者:阡曜 分卷阅读34 笔力万钧,像是要将这薄薄的纸戳破一般。 季妄怀火气怎么这么大? 第25章 百无聊赖 至那次之后, 司鹤也再未进过宫中。 原因无他,只是因为司鹭临近出嫁,司夫人忙的昏天黑地,便下令司雁、司鹤两哥儿都得乖乖留在府中,以免闯了什么祸,耽误了婚期。 司雁从来都乖乖听话,一有空就在院里练剑习武, 反观另一位,倒是有些慵懒散漫,只会躺在榻上, 半眯着眼睛听小曲儿。 如今司鹤伤口已经平滑如初,奇怪的是,他起先以为司夫人亦或者是司雁他们会觉得惊异,进而向他打听一些关于这小露水的事儿, 然而司家人却好像是约好一般,绝口不再提关于他受了伤的事, 他倒有些疑惑起来。 已是深秋的天,凉意渐渐有些入骨。司鹤伸出手撩开了竹帘,他的手白皙光滑,手指修长, 一看便是养尊处优的公子哥。 有几丝凉意飘在了他的后背上,他这才发觉,原来窗外开始下雨了。 炎热了一个夏季的秣城,终于在这金秋时节, 喧嚣落定。 他捧着画卷,斜靠在软塌上把玩着画笔,然而一双眼眸却望向窗外的一棵梧桐,无人知晓他在看些什么。 ——少年听雨歌楼上,红烛昏罗帐。 壮年听雨客舟中,江阔云低,断雁叫西风。 不知过几年他再逢这样闲暇听雨时,又该是怎样一番光景。 “小少爷,衣服送来了。”瑶铃是他房里伺候他的大丫鬟,平日里乖巧听话,很得司鹤喜欢,“夫人说秋意浓了,该添一两件厚点的衣物了。” 司鹤这才将视线移回屋内,他点了点头,烟铃便捧着衣服上前笑着问道:“小少爷平日不是喜欢素雅些的颜色吗,怎么这次全是这些红艳艳的颜色呀?奴婢还以为他们拿错了呢。” “艳丽一些好,”司鹤笑了笑,走到她的面前,轻声道:“帮我更衣吧。” …… 临渊靠海,一年四季温暖如春,同启国、承国的大家闺秀不同,临渊女子不用遵习女德,而是从小习武,这也造就了她们豪爽泼辣的性子。更为特殊的一点,便是临渊储君没有规定必须为男子,女子也同样可以戴上凤冠,坐上皇位。 启国皇后将这位八皇女留在别院中,至于奴仆下人,出行马车都是都是按照公主的仪仗来布置,外人看来,这启国皇后国君似乎对这位皇女甚为满意。 季妄怀本想在府里装病,文王早就摸清了他这儿子的习性,一道圣旨下来,季妄怀只得乖乖奉命去皇宫同这位八皇女一起共进晚宴。 王府的管家早就备好了赴宴的衣服,谁知季妄怀看也不看一眼,径直走出了屋门,官家知道二殿下脾气一向古怪,只好苦口婆心地劝道:“二殿下,这是您平时赴宴最喜欢穿的衣物,今晚宫里适逢晚宴,您这一身便服或许不大合适。” 季妄怀挑了挑眉,笑着问:“不合适?同父母、兄弟姊妹吃一顿晚饭,还需我大张旗鼓地准备一番麽?”他依旧穿着平日里的深色大氅,内搭玄色锦袍,墨发高束,只是腰间别了一枚玉佩,倒算是全身唯一的点缀了。 季妄怀说完那番话,径直出了大门,上了马车,留着管家捧着衣服在他身后喊道,“可是殿下——宫里还有八皇女啊!” *** 司鹤望着铜镜中的自己,一时还有些接受不过来。 镜中的他一席红衣,张扬跋扈,头戴金冠,华贵逼人。虽说男子穿红衣总有些不伦不类,然而司鹤如此这般,却恰到好处。 “小少爷,您穿艳色的衣服,真……真好看。”烟铃只觉得自己脸颊烧的厉害,平日里听下人们如何说这小少爷郎艳独绝,她都是不以为然,不过今日,这小少爷完完全全就像是另一个人了。 “是麽?”司鹤撑着头,眼神慵懒至极,红衣倒衬得他气色好了不少,他起初只是想打扮地艳俗一些,好让陆钰离他远一点,没想到自己穿上红衣居然是这样的感觉。 “是呀,”烟铃捂嘴笑着说:“日后小少爷娶亲,一身红衣,不知道又该迷倒多少女子了。” “娶亲啊……”司鹤笑着看向铜镜里的自己,眼中有落寞也有苦涩:“怕是没有这个机会了……” 这一顿饭,吃的着实没有滋味。 此次来启国的是临渊的八皇女——尚如棋,而曾经来赴承国国宴的则是临渊的大皇女——尚如笙。 尚如棋与尚如笙相比,倒是多了一份启国和承国女子独有的典雅端庄,亦或许是曾经学过启国礼仪,举手投足也有一番闺秀风范,如此而来,季妄怀倒觉得失望了许多。 “妄怀,怎么不跟皇女说话?”文王眼神示意了一番,压低了怒意道。 其余皇子公主都不敢作声,只有太子季清言撞了撞他,季妄怀这才反应过来,然而他平日里素来寡言少语,此时也只能朝皇女微笑着点点头。 一旁的皇后看不下去了,连忙替季妄言道:“陛下,咱们老二平日里本就少言,这聊天谈心也不急这一时,日后他俩有大把大把的时间交流谈心呢。” “这成何体统!”文王皱了皱眉,命令道,“妄怀,你带八皇女去御花园走走,八皇女第一次来启国,你带她好好熟悉熟悉——” …… 司鹤伏在几案上,百无聊赖。平日里这个时辰他要不然就是在作画,要不然就是已经躺在了榻上捧着画卷打盹儿。 然而今日他却觉得兴致缺缺,做什么事儿都提不起兴趣,一心只想呆在房里,望着窗外发呆。 雨早已停了,然而窗外却瞧不见皎月,灰蒙蒙的一片,云雾交织。 ——季妄怀那里会有明月吗? 司鹤撑着头,缓缓笑了,或许有吧。 “小露水,前些日子我让你把隼放了,你放了吗?” …… 季妄怀同尚如棋两人慢慢地围着御花园散步,身后跟了三五人,一来是为了保护这位皇女的安全,二来也是怕这黑灯瞎火出了什么意外,好歹还有几个证人。 “八皇女,在启国呆的还习惯吗?”季妄怀漫不经心地问道,头上一顶皎月映的他人如碧树,温文尔雅。 “还好。”八皇女偷偷打量着季妄怀,心里颇为羞涩,自从父皇说派她去启国的时候,她还有几分薄怒,以为父皇是将她往火坑里推,却没想到来了这启国,才发现这里比临渊富足不少,公主皇子都是身披锦缎,珠宝加身,这一对比,倒显得她寡淡许多。 “那就好。”季妄怀点点头。他从小到大,就没怎么同女子接触过,要说肢体接触的最多的年轻异性,那就应当是宫里的六公主了吧,今年刚满七岁。 “二皇子,为何仅是深秋,就已经披上了大氅 分卷阅读34 - 分卷阅读34 - 分卷阅读35 无垢 作者:阡曜 分卷阅读35 无垢 作者:阡曜 分卷阅读35 呢?”八皇女忍不住问道,她从刚才季妄怀进了殿门,她便发现这二皇子穿着实在有些古怪。 “我吗?”季妄怀倒是有些讶异,他原本以为他得寒毒的事情,已经传得人尽皆知,没想到除了司鹤,居然还有人不知道。 “你并不是第一位问此事的人。我身负寒毒,自然比常人更为怕冷。”他顺手拢了拢毛领,朝着八皇女虚弱一笑。 “寒毒……”尚如棋心里打起了鼓,见季妄怀的嘴唇在月夜的映照下,有些惨白,她不由地迟疑起来。没想到这位二皇子竟然是个病秧子,还是那种得了不治之症的病秧子。 “对了,你说我并不是第一位问此事的人。”不过八皇女的不满并未表现地太过于明显,她知道,在她身后,有几双眼睛都在盯着她的一举一动,她只好岔开了话题,善解人意地问道:“那第一位问起此事的,也是一位女子吗?” 季妄怀即便身负恶疾,但八皇女依旧觉得这是她见过的男子中,为数不多的在样貌及性格中合她胃口的。 她便开始期待起季妄怀的回答起来。 然而季妄怀却像是没听到一般,负手而立,静静站着,月色便一泻而下,在他的肩头开出花来。 “二皇子……”尚如棋正欲开口,只见季妄怀朝她做了一个手势,他将食指竖在唇上,轻声道:“嘘,小声一些——” 只听翅膀扑扇的声音从远处传来,片刻之间,一只红隼已收敛了翅膀,停在季妄怀的臂弯处。 “居然换了一种?也不嫌麻烦。”季妄怀笑着自言自语道,他取下红隼腿间的小铁环,将薄纸倒了出来,就着月光看完了薄纸上的密语,又将红隼交由身后的九清,吩咐着好生照顾。 这一切就当着尚如棋的面有条不紊地完成着,而这位八皇女就这么被他随意晾在一旁,待季妄怀反应过来之后,他便连忙致歉,“抱歉八皇女,刚刚太急着取东西了。” “无碍,”尚如棋依旧维持着善解人意的微笑,眼底却有种不情愿:“如果二皇子还有事要忙的话,可以不用照顾我。” “没有什么要忙的。”季妄怀解释道,然而他的笑容却将他内心的舒畅暴露地一览无余,“只是取了朋友寄来的字条。” 尚如棋抿了抿嘴,朝他笑着点了点头。 “对了,你刚刚是不是问我谁是‘第一个问起此事’的人?”季妄怀拢了拢大氅,转头朝她温柔一笑:“他啊——就是刚刚给我飞鸽传书的人。” 第26章 旧事莫提 司鹭出嫁的那天, 是钦天监选好的吉日。 她坐在闺房里,由着丫鬟给她更衣。描着金线凤纹的锦缎,还有如烟霞般轻柔的云纱,恍若世间所有的艳丽都汇聚于此。 司鹭一直沉默着,静静坐在镜前,等着女官给她描眉、挽发、点上胭脂,又在眉间描了一并蒂莲花。她从来都是作柔情温婉的打扮, 今日倒是看起来美艳不少。 “太子妃,这是夫人和老爷准备的玉镯、这对血玉耳环,是二少爷吩咐送来的。”前来替她梳妆的, 是宫里景帝派来的女官,此时正笑意盈盈,眼里满是羡慕之情:“这对眉心坠是小少爷准备的,两位公子对太子妃可真是好。” 其实本都只是些寻常首饰, 但这两个弟弟,一个平日里只会练武, 另一个只会游手好闲,在今日能想到他们的姐姐,也算是一件欣慰之事了。 “戴上吧。”司鹭看着镜中佩戴着家人祝福的自己,一颗心也渐渐平静下来。“对了, 把我房里玉枕旁的那卷画拿来,晓月你随身抱着,切记不可落了。” 銮仪卫的八抬红轿已经在司府外候着了,前来迎亲的不仅有礼部的人, 还有护军参领,可谓声势浩大。 “吉时到——” 司鹭一身凤冠霞帔 ,在女官的服侍下出阁上轿。她一步步走的缓慢,恍然间似乎瞧见了司鹤的靴子,又想起司鹤曾告诫她以后多加小心. 司鹭心底苦笑起来,看来这个弟弟终于长大了。 设宴的地方定于东宫,处处张灯结彩,挂满了红绸灯笼,人人脸上都是一派喜气。这还是司鹤第一次来东宫,他望着这华丽的殿宇,心里感叹,果然有钱有势就是好啊。 司夫人同另一位命妇还有礼部的官员在忙着招呼宾客,司大人在同其余的官员聊天寒暄,面色红润,精神抖擞,显然颇为高兴。 简近山等人由的爹好歹也是官侯,或多或少地同皇家或者司家都有些关系,今日便都受了邀约,他们这些小一辈的也跟着来赴宴。 按规定,太子是得在宫里迎轿的。此时太子虽然面上在接受着其他贵公子的恭贺,但暗地里却又一直翘首盼着门外的喜轿。 他的小动作被司鹤看在了眼里,司鹤心里有些欣慰,看来今日的婚宴也挺圆满的。 司鹤仰头灌下一杯酒,他没去同简近山他们聊天玩乐,只是想一个人静静地待会儿。 即便处于喧闹繁华之中,越会使人感到无上的孤独。 他如今就是这样,当身边的人一个接一个的娶妻生子,他常常会想,自己什么时候才能摆脱心里的这个桎梏,什么时候才能像他们一样过着圆满的人生。 只是听说季妄怀也要娶亲了。 他心里叹了一口气,没想到啊——这木头似的季妄怀都要成亲了。也对,季妄怀模样生的不赖,又使得一手好剑法,除了作画,也算是样样精通,虽然不太会说话,但也许人家小姑娘就是喜欢这种呢。 他心里顿时觉得不是滋味起来。 司鹤喜欢男子,从上一世就喜欢。 然而对季妄怀,他却深知自己并不只是单纯的喜爱之情,确切地来说,是一种欣赏和一种敬佩。 或许是敬佩季妄怀对皇位的风轻云淡,亦或者是敬佩他身负寒毒却依然坚强独立。 但他从来没有祈求过命运在日后的岁月里会执起季妄怀的手放于他的手心里,这些他都从来不敢妄想的。 ——其实这样当朋友也挺好。 陆钰站在司鹤不远处,望向司鹤的瞬间,他张了张口竟说不出话来。 今日的司鹤同往常有些不大一样。一身红衣似火,张扬而又艳丽至极,若不是他知道今日成亲的是太子,旁人或许还以为是这位司公子娶妻呢。 如今承国、启国的男子们都以习得诗酒书画为荣,平日都喜欢附庸风雅,关于衣着也尽都是些白袍青衫,似乎这样才能体现出他们的高雅气质。 唯独只有些纨绔子弟,喜欢穿金戴银,衣品颜色也是大红大紫,这些都是陆钰他们这些贵公子所不屑的。 但司鹤……陆钰皱了皱眉,他以前是颇不喜男子穿成这般的,总有些胭脂气,但司鹤穿上就觉得又是另一种韵味。 “司 分卷阅读35 - 分卷阅读35 - 分卷阅读36 无垢 作者:阡曜 分卷阅读36 无垢 作者:阡曜 分卷阅读36 鹤,这几日都不曾见过你。”陆钰撇下其余众人,来到了司鹤的跟前。“你在府里忙些什么?怎么都不来找大伙儿玩玩,聚聚?” “原来是四殿下……”司鹤打眼一看,竟然是陆钰,如此说来,他确实是很久没有见过陆钰了。 这日子算来,大概还有几个月陆钰就该成亲了吧。 “这些日子府里忙着准备鹭姐的婚礼,家母吩咐了我和二哥不许外出,怕捅了娄子。” “这几日没见你,怪想的。”陆钰不拿自己当外人,自顾自地坐到了司鹤的身旁,“咱俩也算是认识有些年头了吧。” “两三年了。”司鹤接过话头,淡淡的说道。 “是啊——咱俩认识了这么久了……”陆钰给自己斟了一杯酒,说:“司家曾经出了一个容贵妃,这又出了一个太子妃,也算是光宗耀祖了。司鹤,日后你该不会因为太子,就同我疏远了吧。” “四殿下这是哪里的话,”司鹤笑了笑说:“要说疏远,也该是您疏远我们这些人才是。” “哎,不说了。”陆钰见司鹤空了杯,便给他斟满,司鹤连忙拦住,“四殿下,这可使不得。” “司鹤,我说过了吧。”陆钰笑着说,轻轻地将杯盏置于桌上,“没有外人的时候,你可以直接称呼我的名字,不用叫我一声四殿下。” 曾经,陆钰也是这样同他说的,不过那已经是很久很久的从前了。 “我记得我第一次看你作画的时候,特别羡慕你。”陆钰像是在回忆过去一般,声音都渺茫了起来,“还想让你替我画一幅画,你不肯,我就怀恨在心,想在国宴上让你出丑。” 司鹤笑了笑,并未有太多神色。 “不过你当时画的很厉害,惊艳了很多人。”陆钰的声音变得柔和起来,“也惊艳了我。” ——年少的时候,不要遇见太惊艳的人。 司鹤倒有些为自己曾经的鲁莽后悔了。 “不过这以后倒是不怎么见过你作画了。”陆钰遗憾道,殊不知司鹤天天在府中练习丹青,只是未曾展露过罢了。 “这些日子懒惰了不少,”司鹤顺着他的话道,他喝了一口酒,苦笑着摇摇头:“倦怠了。” 怕陆钰继续这么回忆过去,他会忍不住内心的冲动,质问他曾经的所作所为。 他平复了一下心情,换了一个话题:“对了四……陆钰,你快成亲了吧?” 见陆钰的笑容突然有些僵硬起来,司鹤暗叫一声不好。 这明明是前世的事,他怎么就说漏嘴了。 陆钰皱眉,他与仁伯侯的事情,没几个人知道,这司鹤为什么会听到这种传闻。 “你听谁说的?” “我猜的……”司鹤干笑着清了清喉咙,见陆钰神色稍缓,他解释道:“我是见宫里适龄的皇子们都取了妃,想来你也到了封王娶亲的岁数了。” ——原来如此。 陆钰浅笑着抿了一口酒,温文尔雅:“我还不急。” “对了,你的伤口已经完全好了吗?”陆钰问道,“我可是见有人被刺伤后,足足在床上躺了三四个月才好起来的。” “好多了。”司鹤也笑了笑,“可能是我福运还不错吧。” …… 待喜轿抬入东宫,太子和太子妃喝完合卺酒、拜堂之后,大家又热热闹闹的吃了饭,等到太子进了洞房,司鹤他们才依依不舍离开。 回到府里,大红灯笼还挂着,只是没来由的有些不习惯。 司鹤回了屋,坐在床上愣愣的,只觉得一切都没什么兴趣,他本以为前些日子打不起精神是因为司鹭要出嫁,司夫人不准他随意出府,给他无聊的。 但是今日出了府,也见到了简近山他们,怎么还是提不起精神。 他躺倒在床上,翻来覆去,只觉得被什么东西硌了一下脸,他揉了揉左脸颊,翻开枕边的香囊,露出一个小木棍。 司鹤顺着小木棍抽出来,是个小面人。 就是之前他同季妄怀交换的那个小面人。 “我说怎么找了半天没找着,原来在这儿呢。”司鹤摸了摸下巴,脑海里突然浮现出了一个想法。 ——要是我画人的话,它会从画里跑出来吗? 陆钰回了宫,立马招来人,问道:“司鹤的伤是怎么好起来的?” “这……”来人皱了皱眉,“不知。” “去查查。”陆钰挥挥手,笑了起来,“他不告诉我,我也就只有自己查了,也算是关心他罢了。” 第27章 喜出望外【修】 作者有话要说:  等会还有一个番外。】 先说一个事儿……给大家道一声对不起。我今天怼人了,抱歉,没有控制好心情。首先那个粑粑什么的id的那个妹子,我见过她很多次啦,是个很可爱的姑娘,所以她的建议意见我觉得很有用,因为之前一直看着她在评论里参加讨论,至少她是认真看了文的。 所有认真的妹子都要表扬,这里要感谢她。 我不是一个不接受批评的人,如果大家意见给的很好,我会采纳和反思,就像这位妹子一样,我在最新的一章已经提了这件事(其实是想后面几章再提的,但是可能前面塑造的受太智障了哈哈哈让大家误会了。) 【当一个人没有任何势力,只能靠他自己的时候,即便他有本领,然而对方人多势众,除了隐忍真的没有别的办法。 我会把节奏加快一些,让他快快长大,不让大家为他再操心了。】 然后就要说说今天怼的那个披马甲的9楼的人,id一看就很嘲讽啊……而且又不说原因,一来就说受脑子不好,很无趣。今天七夕节,本来大家都开心的,然后看到这个评论的时候楞了一下,我就找云泽说,我可以怼他吗,因为我心情不好,她说自己开心最重要。我把回复她的话翻来覆去打了两遍,又删了一遍,再发的。我知道后面肯定会有人在那条评论下面继续说我玻璃心,只知道怼人,素质不好。 但是我还是那句话——真心实意的建议意见我会改正,希望再提意见的同时加上一些原因,让我更便于找到错误。就像那位叫粑粑的妹子。 但是一来就说【主角煞笔】【文章煞笔】的人,我是会怼回去的,不接受反驳。 作者和读者应该是一种朋友关系,就算不是朋友也应该是一种相互体谅的状态,大家一起互补的过程才是最好的过程。 —— 不好意思,我又话唠了……_(:з」∠)_以后肯定会有很多这样的评论,大家也会看到我在下面怼人,虽然很多作者都是选择无视,我知道我这样很孩子气,但是我忍不住……希望大家不要以为我脾气不好,其实我很好的……我是一个温柔的手作娘呀。 司鹤披了一件外衫, 独自坐 分卷阅读36 - 分卷阅读36 - 分卷阅读37 无垢 作者:阡曜 分卷阅读37 无垢 作者:阡曜 分卷阅读37 在院中作画。他只留了小露水在身旁,吩咐了烟铃,不许外人进来院中。 烟铃倒也忠心,立马带上几个小厮老老实实地守在外面。还好司府的人对此都习以为常,知道这小少爷又在偷偷摸摸地捣鼓什么,便识趣地没来打扰。 司鹤在作画的时候,是完全沉溺在自己所构建的世界里的。他拒绝小露水砚墨, 纸张铺满了一桌,只是冥空闭目一会儿,便开始挥斥方遒起来。先在心里描摹了一个大致的轮廓——玄衣、大氅、白玉抹额;墨发、明眸、凛冽长锋…… 他甚至连自己都不知道画了多久, 只是一笔又一笔地勾勒,一次又一次地修改,废纸随风声扬起,如雪花般纷然而下 , 铺满了脚下的石子路。 ——他的画总是缺了一丝神-韵。 司鹤闭目皱眉,脑海里如走马观花一般浮现出季妄怀的一颦一笑, 无意识地,连他自己也没注意到,他的嘴角已经缓缓扬起。 最后一笔落定,玄衣男子身披毛领大氅, 眉眼凛冽而又柔和,似是三月春风,带着不可捉摸的温柔。 司鹤深吸了一口气,取出随身带着的匕首, 快而狠的地在手上割了一道口子,将血水滴在宣纸之上,见血滴不够,他又咬牙将伤口割的大了些,血浸湿了画卷,正欲蔓延开来,他连忙将手覆上。 随着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画卷纹丝不动,司鹤心里暗嘲自己怎么开始做起了荒唐梦,然而就在下一秒,一只手从画卷里伸了出来。 …… 司鹤和小露水绕着这个“季妄怀”左看右看,虽说是个假人,但模样和真人也差不了许多,只是不能说话,也没有灵气。 像是季妄怀得了痴呆症,傻乎乎地。 “小鹤哥哥,这个假人可以和我玩吗?”小露水凑上来,仔仔细细地打量了一番。 “恐怕不行。”司鹤摸着下巴道,“最多就是个摆设。” 两人围着这个假人看的津津有味,司鹤就连伤口还在滴血也毫不在意,他如今已经能使人幻形,虽然还有不少缺陷,但这于他而言,已经算是一个不小的突破。 “季妄怀哥哥。”冷不丁地,身后的小露水突然道。 “这不是你季妄怀哥哥。”司鹤坐在石凳上,撑着头盯着假人看来看去,耐心解释道:“小露水,你说——这是不是已经达到以假乱真的地步了?” “就是季妄怀哥哥!”小露水的声音变得雀跃起来,司鹤丈二和尚摸不着脑袋,他谦虚道:“其实没有这么像的,和真人来比还是差了点儿。” 不会吧,他已经画的这么好了吗…… 虽然他自己也觉得自己画的挺像的…… 突然,从他的身后伸出一只手来,挑起了“季妄怀”垂在胸前的墨发。 “挺好的。” 司鹤猛然回头,差点撞进男子的胸膛,这人身上有种好闻的寒梅香,冷清又孤傲。司鹤由于坐在凳上,比身后弓腰的男子矮了一大截儿,他一抬眼,就能看见这人上下滚动的喉结。 这是他第一次同这人靠的这么近。 “你……你怎么来了!”即便每次不经意的相见,都是这句话,但司鹤唯在此刻,鼻头有些酸涩。 “很意外吗?”季妄怀站直了身子,笑着说:“父皇让我来承国寻一个人,没有跟你说,想吓唬吓唬你。” 这是司鹤头一次见季妄怀如此小孩子脾气,他心情顿时变得轻松不少,“确实被吓了一跳,我还以为我画卷里的人又跑了出来。” “如今你已经能使人幻形了吗?”季妄怀满眼赞叹,他负手绕着假人看来看去:“不错,虽然有些呆板,但若是不仔细看,倒也发现不了。” “只是……”他无奈地摇了摇头。“只是看着另一个‘自己’有些不习惯,总觉得自己像是在做梦。” 两人旁若无人地开始寒暄着,小露水时不时也会插上一两句话。司鹤告诉季妄怀不必担心会有人闯进来,他已经吩咐下人守着了。 “倒是没见过你穿这么张扬的颜色,”季妄怀笑了笑说:“起初我还以为我认错了。” “实在不想再穿成翩翩公子的模样儿了——”司鹤伸了个懒腰,慢吞吞道:“每次出门去,秣城的男子全都一个样儿,没意思。” 季妄怀轻声笑了笑,还想打趣几句。 突然,他眉头一皱,然而司鹤比他反应更快,他甚至还没来得及抽剑,司鹤已经冲了过去。 季妄怀心里暗吃了一惊,这司鹤几日不见,居然进步如此之大。 待他回过神来,司鹤已经一手扣住灌木丛后的人的肩膀,而另一只手握着匕首横在那人的脖颈之处。 季妄怀见司鹤两眼充血,握着匕首的手臂青筋直冒,而另一只扣住那人的手也是由于过于用力,直至骨节发白,狠狠地挖进了那人的肩膀。 “司鹤——”他连忙拉了一把司鹤的衣袖,司鹤今日一身暗红色衣衫,此时衣袂翻飞,眉眼阴冷,恍如另一人,“你魔怔了!” 他不知司鹤为何反应如此之大,只是这模样让他心底发寒。 被季妄怀一拉,司鹤才回过神来,然而他只是静默了片刻,又将匕首的刀刃往内压了压,一条血线渐渐冒了出来,他笑了笑,道:“又准备给他带什么话,嗯?” 季妄怀心里已经大致明白了这一切,他沉声道:“司鹤,不可打草惊蛇。” 司鹤深吸了一口气,缓缓道:“之前他在我眼皮子底下,找了陆钰高密两次,我本想再给他一次机会,想着我娘待他们这些下人还不错,然而,然而——” 这人是个花匠,来司府还没些日子,还不知此前瑶台婆婆的事,平日里司鹤爱同他交流府里的园林景致,看上去老实巴交,纯善朴实,但司鹤最无法的接受的还是自己人的背叛。 “我早就该杀了你的。”司鹤垂着眼帘,掰过花匠的头,迫使他望向自己,轻声道:“府里还有谁是他的人?” 季妄怀见司鹤如今这般,心里顿觉荒凉。 他能够想象每次司鹤为了掩饰自己的习性脾气,有多累。也能想象这一家人的未来担负在他身上,他又有多累。 “还有……小七!”花匠帮陆钰跑了几次腿,胆子大了不少,可他着实没想过小少爷居然会如此狠辣。“还有小七!小少爷,求求你……”然而他话还没说完,司鹤已经一刀割断了他的喉咙。 鲜血喷溅而出,撒在司鹤的衣领上,他白净的脸顿时变得血迹斑斑,然而他却没有什么神色,只是落寞了不少。 “司鹤……”季妄怀欲言又止,他虽然替司鹤解气,然而他却明白此时如果花匠被杀,陆钰一定会怀疑到司鹤的头上,那他曾经做的一切,就都白费了。 “我知道。”司鹤朝他笑了笑,笑容却很 分卷阅读37 - 分卷阅读37 - 分卷阅读38 无垢 作者:阡曜 分卷阅读38 无垢 作者:阡曜 分卷阅读38 疲惫。“小露水,把他救过来。” …… 两人坐在司鹤的屋里,静默无话。 “是不是觉得我今天有些陌生?”司鹤首先打破了沉默,他曲着手指用骨节在桌上轻轻敲着,“我刚才也不知怎么了,心里堵的厉害,这几日本就烦闷,他便当了出头鸟。” “你也是被逼无奈了吧。”季妄怀靠坐在椅子上,感慨道:“要是什么样的人,才能把你逼成这样。” “上辈子他欠了我的,这辈子还回来。”司鹤知道季妄怀不懂他在说什么,只是自顾自地说道:“我知道昨日他便对我心生怀疑,本来这件事就瞒不住,没想到这么快就找了人来调查我。” “你什么时候发现的这个花匠?”季妄怀一边说道,一边又替他叹了口气:“还好小露水把他治好之后,这一切他都会忘得差不多了。” “当他每次同我说话都献殷勤的时候我便察觉到了,只是还不能确定是他,不过我知道府里有陆钰的人。”司鹤靠在椅子上,望着房梁发呆:“不然陆钰为何能出现地这么恰好,除了有人给他通风报信,我实在想不到还有其他的理由。” “或许是有缘?”不过这个答案一说出口,连季妄怀自己都笑了。 “你看,连你都不信。”司鹤也笑了,他眉眼弯弯,同刚刚的他判若两人,“他本就不是那样的人。” “我一直不太明白你同这位皇子的关系。”季妄怀沉默了片刻,问出了这个他一直想弄清楚的问题,“有时听你说起他,似乎很了解他的为人,但你有时又相当厌恶他,是这样麽?” “是了解他,”司鹤缓缓笑了,“知己知彼,百战不殆。不过越了解,越厌恶。” “司鹤。”季妄怀轻声道,他垂着眼帘,端起一碗茶,吹走了水面上的浮沫,“这样的日子太辛苦了。” 一举一动都处于别人的监视之下,季妄怀觉得自己有必要去打听一下这位皇子近乎于疯狂的控制欲究竟来源何处。 “我还好,”司鹤轻笑道:“他最多就是打探关于我的消息,窥视我的生活。如果他不犯司府的头上,我不必同他纠缠浪费日子,要是伤了他,司府也会受此牵连,单凭我一己之力,是无法护司府真正的周全。” “你现在画技能有十成把握了麽?”季妄怀知道司鹤的秘密,他担心司鹤有朝一日会受到威胁,司鹤即便有遮天本领,也不过是一人罢了。 “并无,最多五六成吧。”司鹤苦笑地说:“或许每人天赋不同,小露水如今已有六七成了,我比他大这么多岁数,也还没有赶上他的步子。” “急不得的。”季妄怀宽慰他:“慢慢来罢了。” “对了,你说要在承国寻什么人?”司鹤转头看向他,换了一个话题,打趣问道:“怎么一天到晚老来承国寻人。” “这次不一样,寻得是人是男是女,我都不知道。”季妄怀苦笑道,“估摸着父皇也是无计可施了吧。” “这我就不知道怎么帮你了。”司鹤哑然失笑,“连个线索都没有?” “有倒是有。”季妄怀想了想问道:“秣城有姓暮的人家吗?” …… 秣城姓暮的人家有几户,司鹤是确实不知道。但这并不代表他的狐朋狗友们不知道,暗里分发下去一打听。 还好,不多不少只有三户。 这暮姓本就不多见,简近山他们也没费多少工夫。司鹤拿到名单之后,交给了季妄怀,问道:“怎么?又是为了给谁治病?” “不是为了这个。”季妄怀皱了皱眉,“父皇也没说明白,只是让我去寻人。给了一道牌子,说是那户人家能够明白。” “那就走吧。”司鹤找季妄怀借了九清,去找马小七和花匠老吴的亲人,寻了之后又让简近山他们找了些凶神恶煞的人把这两户院子守着,一举一动都在他们的监视之下。 老吴和马小七胆子又小,本来就不愿意做这种事,这样一来,更是担惊受怕,每回到了陆钰那儿,都找了个借口搪塞过去。 “其实你不必这样的。”季妄怀要在承国待上几日,便随时从后院门翻进司府,找司鹤聊着天,他嘴上说着只是解乏,其实是怕司鹤心绪繁杂,再做出什么过火的事情来。 “没关系。”司鹤深吸了一口气,缓缓笑了:“还有几个月就好了。” 我还可以再熬一阵子的。 “你如果心中烦郁更甚,不如喝酒解愁。”季妄怀起身走到他的面前,“别憋着,我陪你。” 司鹤愣了愣,恍恍惚惚道:“好……” 第28章 迟来的七夕番外 (时间线算是最最最后面的时间线了, 反正人物关系已经透露啦。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我会先把这个后面的番外放出来……可能是想吃点甜甜的甜点了。) 在抱着这一团温软的小东西之前,司鹤是从来没有想过自己也会有个孩子的。 这一团小东西,软软的,似乎根本就没有骨头,他甚至都不敢用力,生怕一不小心手劲儿大了,给这小东西给掰折了, 他只能僵着手臂,直愣愣地递给季妄怀:“你们来。” “我想看!我想看!”小露水蹦来蹦去,被简近山一手拎着一个衣领往后拖了拖, “小孩儿就别玩了,人命关天呢!我先来!我先来!”简近山正准备接过,被九清绊了一跤,险些摔个狗啃泥。 “还是我来吧, 这可是我们未来的小世子。”九清喜悦之情难以言表,这还是他第一次抱小孩儿, 他手都递到襁褓外了,被人用扇柄狠狠敲了一把,他吃痛缩了回去,嘟囔道:“俞江, 你干嘛打我!” “你怎么一点分寸都没有,风风火火的,要是把小世子摔了怎么办?”俞江瞪了九清一眼,调整一下面部的肌肉, 尽量让自己笑起来慈祥一些。“还是我这个叔叔来吧——” “俞江。”俞江只感觉有人拍了拍他的肩膀,一阵寒意袭来,他顿时觉得后背一阵发凉,他连忙后退几步,笑了笑:“呃……那还是王爷来抱吧。” 季妄怀看了看一脸欲言又止的司鹤,又看了一眼满是期待之色的众人,最后视线落在襁褓里还没睁开眼的小面团。 他不着痕迹地退了一步,给尚如笙留了一个通道。 不愧是临渊未来的国君,尚如笙瞪了他们几人一眼,小心翼翼地接过了小面团,抱在怀里轻轻摇晃着。 “你们取名字了吗?他的母亲给他取名字了吧?” 一提到这件事,司鹤的眼神黯淡了下来,“还……还没来得及。”还没来得及看这孩子最后一眼,就已经闭上眼睛永远离开了。 “那总得有个名字呀。”尚如笙疑惑道,“总不能一直叫小面团吧。” “君逸。”司鹤叹了口气,“ 分卷阅读38 - 分卷阅读38 - 分卷阅读39 无垢 作者:阡曜 分卷阅读39 无垢 作者:阡曜 分卷阅读39 就叫君逸吧。” 小面团还是个小团子的时候,就已经受尽了宠爱。在启国宫里,只要季妄怀能抱着走,他是绝对不会让这小孩儿下地自己走路的。 只是和别的小孩儿不一样,他不怎么哭闹,只是乖乖地坐在榻上,自己玩自己的小脚丫。即便有时候受了委屈哭几次,只要司鹤抱着哄哄,就立马吧唧吧唧地自己玩着自己的手指头了。 “这孩子还是黏你。”季妄怀摇摇头,“可是怎么会呢,他和你也没什么血缘啊。” “可能是冥冥之中的缘分吧。”司鹤笑了笑说:“我答应了他的母亲,会将他抚养成人,或许他也能知道我是他的‘父亲’吧。” “那我是什么?”季妄怀哭笑不得,“他可是我府里未来的小世子。” “你当爹吧。”司鹤弯曲着手指,等着小孩儿抓住他的关节。“有个小孩儿真的挺好玩的。” “嗯——”季妄怀上前轻轻从背后环住了他的脖子,温柔道:“就当他是我们的孩子好了。” …… 随着面团一天天长大, 大家伙儿对于这个小面团,分工是非常细致的。 六七个人,就没谁是生过孩子的,这算是他们大家伙儿名义上的第一个孩子。 简近山自告奋勇,扬言要去全国搜罗好玩好看的小玩意儿送到这个小主子这儿来逗小主子开心,大家想了想,或许他也就只能干这个了,于是挥挥手让他早去早回,不要让小主子等急了。 尚如笙身为女子,虽然绣工不太好,可贵为大皇女,临渊绸缎锦绣闻名遐迩,关于小面团的衣服,自然是包在她身上了。 九清同俞江面面相觑,小露水举手道:“以后小弟弟要是生病了或者不舒服,我都能治好!” “不错。”季妄怀赞扬道,众人的眼神聚集在九清和俞江身上,两人被盯的有些不好意思了,九清连忙道:“我陪小世子练武!” “你傻不傻啊。”尚如笙白了他一眼,一边嗑瓜子一边道:“这小孩儿连走都还歪歪斜斜的,你还想教他练武?” “那我……”九清挠了挠后脑勺,纳闷问道:“我还能做啥啊?” “你就帮着换尿布吧。”俞江拍了拍他的肩膀,一副我把好事让给你,我自己去受苦的表情:“我就每天带他去府里散散步,哄他睡午觉吧。” 余下众人陷入沉思—— 怎么感觉好像你的活儿是最幸福的?? 王府自是有奶妈丫鬟帮着照顾面团,季妄怀生性多疑,刚好九清俞江解决了他的心头一患。 惠安长公主又有密报传来,司鹤得了消息不得不去处理一番。 “你们好生看护着,我去去就回。” “等等,我同你一起。”季妄怀压下心里的担忧,二话不说,拿了佩剑就准备叫马夫将马匹牵来。 “你不必担心我。”司鹤笑了笑,“如今临渊已经没有什么让我留恋的东西了,王府里才是我的家啊。” “那……”现在启国确实还有他需要操心的地方,根基不稳,朝臣混乱,季妄怀叹了口气:“那我在家里等你。” 趁四下无人,司鹤连忙上前轻啄了一口季妄怀的侧脸,“我走啦!” 只见画卷翻飞,一只巨鸟尖喙从画卷里慢慢浮出,不出片刻,巨鸟便展翅而上,双翼遮蔽了半个天空,云霄之上,一团红衣似火渐渐远去。 没人看到,在树丛后面,正带着小世子散步的俞江正一手捂住小面团的眼睛,碎碎叨叨地念着:“小侄儿,你以后还是要喜欢女子的知道吗?你可不要学你爹和你父亲啊……” …… 距司鹤走了已经一周了。 尚如笙和齐殊打着游历的名号,出走临渊,同打着借宿名头的简近山来启国投奔司鹤,俩人算是惺惺相惜,在季妄怀的王府里蹭吃蹭喝,悠闲自在。 小面团已经可以走了,他脖子上戴着简近山送的长命锁,手上戴着尚如笙送的小银环,穿着尚如笙让人做的小褂子,跌跌撞撞地跑到正在喝茶聊天的两人中间,朝着他俩喊:“迪迪!” 他爹字还没说清楚,只能说成这个样儿。 “你爹还没回来呢。”尚如笙逗他,“你爹会不会不要你啦。” “对呀,你爹会不会……”简近山本来还想逗逗他,然而只听身后传来一声咳嗽。他连忙改口:“你爹会不会记错时间了,你爹不会不要你的。” 季妄怀冷着脸大步上前,抱起团子就走,只搁了话:“你们是不是不想在我王府里吃喝玩乐了?” “没有没有!” “我没有这样想!” …… 季妄怀抱着团子回了屋,没叫下人,只有他一人。他回想起曾经的一切,又有些担心起来,司鹤会不会又像上次一样…… 不会的吧。 他抱着团子轻轻摇晃着,嘴角浮笑,这里还有小团子呢。 “你在笑什么?”身后传来一道温柔的笑声,“这么晚了还没睡,是在等谁?” “等你。” 我等你很久了。 司鹤。 第29章 暮姓人家 陆钰坐在高位之上, 不着痕迹地问道:“当真就是位游医治好的司鹤?” “是。”花匠老吴把头埋得低了,心里叫苦不堪。小少爷把他同马小七的亲人都给监视起来,拿此为要挟,这亲人的性命和二殿下给的银子比起来,那可是重要多了。“夫人曾经救过这位游医一命,前些日子他路过司府,便给了小少爷一瓶药膏, 伤口便痊愈地快多了。” “马小七,是这样的麽?”陆钰扫了一眼马小七,后者跪倒在地, 点头如小鸡啄米,“是是是。” “行了,你们走吧。”陆钰挥了挥手,显然有些不耐烦:“有事再来报。 待到老吴和马小七离开, 站在陆钰身后的婢女禾姑才笑着问道:“四殿下是想要一个什么样的答案?” 她呆在陆钰身边已有几年了,算是陆钰为数不多可以信任的下人之一。陆钰欣赏她果断决绝的处事风格, 他自认与禾姑有相似之处。 “我见他只是短短几日,便恢复地同常人无异,还以为……”陆钰皱眉,说道:“还以为是有高人相救。” 他见司鹤并不想在此事上过多谈论, 又听说司府最近总有外人进出,心下有所猜疑,但听这两人相报,如果确实是江湖游医, 为人神秘一些或许也是正常的。 “四殿下也不必对术师大人一事过于执着了。”禾姑劝慰道:“如今仁伯侯已经与四殿下站在了一起,这势力也是不容小觑的。况且这浩大天地,术师难寻,也并非一朝一夕,四殿下切莫为了此事伤了身子。” 陆钰点了点头,骨节弯曲在桌上轻轻敲击着:“如今太子怎么样?” “听宫里的 分卷阅读39 - 分卷阅读39 - 分卷阅读40 无垢 作者:阡曜 分卷阅读40 无垢 作者:阡曜 分卷阅读40 人说,这些日子太子经常出入陛下的书房,就连太子妃也是常常被皇后娘娘请入宫中叙话。”禾姑恭敬地回答道。 “太子有了司平川这个老丈人,见识谈吐都不一样了。”陆钰嗤笑着说:“还是司平川教的好啊。” 禾姑微微蹙眉道:“司府摆明了就是太子的靠山,殿下如今还同司府小少爷走的这般近,奴婢担心……” “我不同他走近些日后又怎么能扳倒太子呢。”陆钰轻笑道,“他要是识相一些,心甘情愿入我麾下,我自然不会亏待他。如若他没眼力见,那我也不必太念旧情了。” 禾姑颔首一笑,“奴婢还纳闷着,原来殿下早就做好打算了。” “这是自然。”陆钰轻勾嘴角一笑,“每颗棋子都有他们各自的用途,目前来说,我并不想扔弃掉任何一枚。” …… 司鹤换好衣服,就准备同季妄怀一同出门,去拜访那几位姓暮的人家。季妄怀住的客栈就在司府不远的地方,他已经习惯了不走正门,天天翻墙进来找司鹤了。 “走吧。”司鹤见季妄怀站在屋前,怕他久等了,便小跑着过去。 “等等。”季妄怀一边说着,一边又回屋取了司鹤房里的一顶黑纱斗笠戴上,“为了不给你添麻烦。” “你今天怎么没穿那件衣服?”司鹤看了看他,颇有些好奇。季妄怀今日只穿了一件简简单单的玄色锦袍,没有那件毛领大氅,扔在人群里也并不显眼了。 “寒毒已经好的快差不多了,”季妄怀笑着解释道:“现在已经恢复许多了,只是夜间还有些畏寒。” 九清和俞江已经抱剑在门外等着了,见两人一同出来,四人开始说说笑笑。又是四人一起调查的感觉还是挺奇妙,只是这一次,司鹤与另外三人的关系变得熟络了许多。 季妄怀与临渊皇女成亲的事,是九清偷偷告诉司鹤的。九清性子单纯,比沉稳的俞江来的有趣许多,司鹤也爱同他聊天玩乐。 他偷偷看了一眼季妄怀,到底还是忍不住,不由出声问道:“季妄怀……那啥,你婚期定了麽?” 季妄怀的脸被黑纱遮住,司鹤看看不清他的神色,只听见季妄怀顿了顿,问道:“什么婚期?” 司鹤装模作样地咳嗽了一声,笑眯眯地说道:“同临渊皇女的婚期,你该不会是忘了吧?” 季妄怀这幅表情,司鹤倒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语气了。 “没有婚期。”季妄怀语气平淡,似乎在说一件与他毫不相干的事,“我把八皇女拒绝了。” 司鹤沉默了,他听说过如今启国的兵力并不乐观,加上承国时常压境,军心涣散,保不准什么时候又会有一场浩战,临渊无异于是他们最好的靠山。 “拒绝也好。”司鹤眯了眯眼,打了个哈欠:“不欠别人,不看别人脸色。” 季妄怀也笑了,他确实也是这样想的,不过他的笑容隐在黑纱之后,无人看见。 一连走了两户姓暮的人家,都是无功而返。司鹤不了解,只听季妄怀和俞江上前去扣门交谈,但没说几句话,就摇着头回来了。 “都不对麽?”司鹤抱着双臂,同九清聊着天在树下等着他们,见两人摇摇头,他笑着劝慰道:“没事儿,这不还有一户人家嘛。” 启国的文王不派其他人,单单只派他的亲儿子去,重视程度可想而知。但季妄怀也就只凭一块牌子,要想找着人,怕还是有些难度。 “这冬天啊——就要来咯——”司鹤抬头望着光秃秃的树枝和灰白的天际,心里竟然有些期盼。 “司鹤,”季妄怀忽然转过头来,没头没脑地问:“你为什么一直盼着冬天?” 司鹤一怔,正欲脱口而出的话又被他咽了下去,但他很快便想通,他倒是不必对季妄怀隐瞒,如今季妄怀知道了太多关于他的秘密,客观说来他的把柄早就被季妄怀攥在手中。 况且季妄怀啊—— 勉勉强强算是一个好人吧。 “因为冬天承国可能会有一个大的变故。”他舔了舔干涩的嘴唇,虽然他身为承国人,同一位启国皇子说起此事有些不妥。 但日后的一切早就被命运在暗中安排好了轨迹,避无可避,也不是他一个司鹤就能改变的。 “你为何会知道。”季妄怀眯了眯眼,“是你们四皇子告诉你的吗?” “不是。”司鹤干脆利落地回答道,他上辈子死的原因不仅仅是因为陆钰娶了郡主,他气昏了头伤了陆钰,还有一部分原因,他当时谁也没告诉。 ——陆钰想谋反,以自己为理由要挟他。 季妄怀知道有些话,天命不可说,他作为敌国皇子也不该过多打听。便扯了个理由,换了话题,至少他们聊起来不会觉得太过于沉重。 …… 等走到最后一户姓暮的人家时,四人都愣住了。 这是一户不太大的四合小院,门板已经破损老化,风一吹就发出吱呀吱呀的声音,刺得人耳膜生疼。屋檐结着一大片一大片的蛛网,落叶铺满了门前的台阶。 “有人麽?”季妄怀推开了们,跨步迈了进去,一只老鼠顺着墙角偷偷跑远,他站在台阶之上,环顾着三面老院房,屋内潮湿阴暗,倒像是许久无人居住了。 “老人家,我想问问,这户姓暮的人家,还在吗?”司鹤拉着路过的一个老人,脸带笑意问道。 “你说这个暮郎中一家啊?”老人听罢连连摆手,“早死了。” 司鹤连忙道谢,见季妄怀正从房里出来,于是上前说道:“别看了,这户人家都去世了。” “去世了?”季妄怀皱眉,显然不可置信。 那这么说来,这姓暮的人家就找不到了?不过父皇找这户人家到底有什么意图?当时时间匆忙,没来得及问清楚,干脆再回去好好问问。 “二殿下,那我们?”俞江小心翼翼地问道,是就此打道回府,还是继续找寻下落。 季妄怀本来想说回邺城,但一晃神,瞧见司鹤一个人站在旁边,不安分地东瞟瞟西看看,实则竖着耳朵在偷听,他一时失笑,心里想的话便说了出来:“先留在这儿吧,九清我今晚写一封信,你明日一大早出发,替我送回邺城。” 司鹤一听,心里便松了一口气。 还好,他们还要多玩几天,不然他一个人可真是太无趣了。 “怎么样。”季妄怀负手走到他的面前,眼里有笑意:“这个答案你可满意?” 第30章 两人独处 “什么叫我满意……”司鹤只觉得耳根烧得厉害, 这季妄怀怎么比他还会撩人? 见司鹤不自在地别过头去,季妄怀心里好笑,“还愣着做什么?走吧,去吃些东西。” 九清和俞江还有其他的事要办,季妄怀便准了他们去处理 分卷阅读40 - 分卷阅读40 - 分卷阅读41 无垢 作者:阡曜 分卷阅读41 无垢 作者:阡曜 分卷阅读41 自己的要务,独自一人骑马同司鹤前往沉香舫。 这还是司鹤第一次同季妄怀单独在一起。 没了九清和俞江,耳根子清净了不少, 但要是只剩了季妄怀一个人,还有些不自在,司鹤只觉得他有一肚子的俏皮话都不会说了。 “季妄怀, 你想去哪里吃?”司鹤憋了半天,才好不容易想出这一句话。 “不是你说的沉香舫吗?”季妄怀有些奇怪,心里只当他是有些不情愿,便道:“你不用管我, 随意就好。” “嗯……没有,我就问问……”司鹤觉得有些微妙的尴尬, 他又东瞥瞥西看看,发现季妄怀腰上有一块丝绦垂挂着的佩玉,随着马匹悠悠晃动。 “你这佩玉还挺好看!”司鹤眨巴眼睛看了半天,赞叹道:“真有眼光, 和我一样哈哈哈。” “嗯。”季妄怀见他认真夸赞着,忍不住笑了:“他当然有眼光。” 见司鹤懵懵的,季妄怀取下玉佩递到司鹤的手心,面带笑意:“你再看看。” 季妄怀指尖很凉, 司鹤手心被碰了一下,全身都酥麻麻的发痒。 一道温和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看清了吗?这可是你送我的玉佩。” *** 临渊八皇女被拒婚了! 这消息虽然被临渊国君派人压了下来,平民百姓不知道,但在宫里这消息却像长了翅膀一样,传的人尽皆知。 尚如棋自打从启国回来,便把自己关在屋内,谁说都不理。有个小婢女自持是八皇女的贴身丫鬟,不信邪地端了糕点进去,不仅被打的披头散发,鼻青脸肿,就连一张小脸也被装糕点的瓷盘碎片割了口子,算是毁了。 七婴给尚如笙说起这事儿的时候,这位大皇女正在漫不经心地等着下人给她的一双纤纤玉手涂着红蔻丹。 “哎,七婴——”尚如笙不屑地问道,“你说为什么这么多的小姐太太、皇女贵妃都喜欢在指甲上涂这玩意儿?就不怕舞枪弄剑的时候把蔻丹蹭花麽?” 七婴轻咳一声道:“民间不知,只是这宫里喜好舞枪弄剑的只有大皇女您了。” “那是她们无趣。”尚如笙嗤笑一声,“尚如棋学了这么久启国的女德女红,还不是被启国退了婚。” 七婴连连称是,她刚才还以为大皇女没把她的话听进去,一心只注意着她的蔻丹指甲,便只说了几句,见尚如笙来了兴致,她连忙继续讲着宫里的流言蜚语。 “启国如今落到这般田地,居然还敢拒绝临渊的联姻?”尚如笙拍手笑着说:“有趣。” 十五年前启国承国交战,险些覆国。若不是临渊出手相助,从中调解,让启国只割让了浔河以南的荒地,又远嫁明华公主,这才平息了战乱,免于灭国之灾。 尚如笙如今也不过才十六岁,十五年前所发生的事她早已没了印象。 “是谁拒绝了尚如棋?还有这等傲骨?”尚如笙颇有些好奇地问道,她第一次见到启国和承国王储,也是在两年前的承国国宴上。 “启国的四殿下,季妄怀。”七婴恭敬地回答道。 “季妄怀?”尚如笙敲了敲头,发冠上的金叶子轻轻晃动,发出清脆的响声,她思索道:“好像有些印象,是当时国宴上作画的那名少年吗?” “不是,”七婴摇了摇头道:“那是承国司府的三少爷,启国的四殿下是当时同这位少爷一起弹琴的。” “原来如此。”尚如笙理了理鬓发,清了清嗓子,给自己找台阶下:“那一定是因为他俩生的太像,所以我才记错了,当时他俩一个弹琴一个作画,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一对璧人呢。” “大皇女,此事可不许胡说。”七婴连忙上前捂住了尚如笙的嘴。 没想到,多年以后。 尚如笙的一句玩笑话,竟然一语成谶。 *** 司鹤到了沉香坊,就是到了自己的地盘,他翻身下马,迈着不慌不急的步子,让湘娘给他们腾了一间单独靠着观月山的房间,难得清净。 “司公子,今日打扮的这是逢了什么喜事?您这儿后面的这又是哪个相好?”湘娘正坐着翻阅账簿,见司鹤带了个人进来,还以为又是以前哪个楼里的清倌,带来沉香坊喝茶谈心的,便一股脑地说了出来。 “哎对了——你还没来过这儿吧,我带你逛逛!我们走,里面更好看!”司鹤一听这话,连忙拉着季妄怀就往里面跑,生怕季妄怀听了进去,日后在心里坏了他的印象。 等到司鹤拉着季妄怀一路小跑上了二楼,见季妄怀并未说什么,他才在心里松了一口气。 “这个地方不错。”季妄怀取了斗笠,再抬眼,已露出一张清逸的脸来。 “你喜欢就好!”司鹤一听季妄怀称赞了一句沉香坊,心里顿时激动的难以平复,要不是季妄怀还坐在这儿,他早就从窗户跳下去,去观月山跑个两三圈了。“湘娘从月湖引进活水,再在距水底几寸高的地方支起棱柱搭上地板,喂了些鱼苗,透过地缝隙就可以见着这些小鱼了。” 司鹤一说起这些乱七八糟的事儿,就是一身干劲儿,季妄怀也不恼,只是细细听他说着,不时地微笑点头,好让司鹤继续说下去。 待到湘娘端了酒菜前来扣门,司鹤才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抱歉啊,一时兴起,说的有点多了……” “没事,我觉得很有趣。”季妄怀从湘娘手里接过酒杯,给自己和司鹤倒满湘娘专门酿的桂花酒。 “原来是位公子,刚刚小女说的胡话,公子还请勿放在心上。”湘娘见季妄怀取了斗笠,正是一张俊脸,心想或许也是富贵之人,担心刚刚说的话顶撞了这位公子,连忙赔礼道歉。 “不怪你我自己戴了斗笠,你没认出来很正常。”季妄怀笑了笑,半开玩笑道:“只是我倒不知这司少爷平日里还喜欢拈花惹草,极尽风月之事。应该是我该多谢了你,让我对这位司少爷的了解更深一步。” 湘娘见坐在对面的司鹤一张脸似笑非笑,似哭非哭,变换花样都快赶上戏班子里变脸的行家了,自知此地不宜久留,连忙收了盘子就此退下。 “不不不!其实不是你想的那样……”司鹤斟酌着应该如何解释才能让他看上去更无辜更委屈一些。 “你不用对我解释。”季妄怀忍不住笑了,他见司鹤像是一件做错事的小孩儿,委委屈屈地承认错误,心里倒有些不好意思:“我只是开玩笑的。” 司鹤连忙放下心来,又听季妄怀道:“不过你如今年龄正好,也到了该娶妻生子的岁数了。” 咱俩半斤八两,就别五十步笑百步了吧…… “不说这个,还早呢。”司鹤叹了口气,这辈子他都别想要个儿子咯。 他举起小酒杯,同季妄怀碰了碰杯 分卷阅读41 - 分卷阅读41 - 分卷阅读42 无垢 作者:阡曜 分卷阅读42 无垢 作者:阡曜 分卷阅读42 沿,说道:“我找那些清倌来沉香坊聊天,是因为我觉得在风月场所里摸爬滚打了这么多年的女子,看透看破的东西比谁都多。” “有些话我不愿意给我爹娘说,也不愿意同简近山他们说,司雁那个木头也听不懂我说话,司鹭是个连闺房都没踏出去的姑娘,自然也不妥。”司鹤自顾自地把玩着手里的白瓷杯,似在诉说一件平淡无奇的事。 “于是你就找她们来陪你聊天?”季妄怀有些发愣,他见司鹤朋友甚多,竟没想到他有心事的时候,居然是找风尘女子替他排忧解难。 “只要有银子,你想说多久,她们就能听多久。”司鹤撑着头,趴在桌上,眼神暗暗无光。“其实也挺好的。” “若你不嫌弃,今日有什么烦心的事,也一并讲出来吧。”季妄怀抿了抿嘴,“我陪你。” 这是季妄怀第二次说这个词。 司鹤有些恍惚,他原本以为这个词他这辈子都听不见了。 无论有多大的压力,多深的烦闷,多远的明天。 都抵不过对方的一句——我陪你。 “那……那我可就真说了啊,你可别赖账。”司鹤低着头开玩笑道,没人看见他发红的眼眶。 他垂着眼不敢让季妄怀看见自己的狼狈样 因为一句‘我陪你’就落了泪,实在是太没种了吧。 “等你说之前,我也有一句话想问你。”季妄怀突然出声道,他脸上笑意很淡,像是在期盼什么答案。 “如若有一天——” “不会!” 他话还没说完,就被司鹤抢了过去。 司鹤望着他,一双眼眸坦荡而又认真。 “我不会对你兵戎相向。” 第31章 与有荣焉 屋里有一片刻的沉默。 司鹤见季妄怀不说话, 于是也斜斜地靠在墙上,翻来覆去的把玩着手中的小瓷杯。只有天知道,他佯装镇定自若的面具下,心里早已七上八下跳个不停。 不知过了多久,才听季妄怀轻声道:“有你这句话,我便放心了。” 司鹤笑了笑,心里一块石头落了地:“到时若我流落街头, 荣华富贵全无,还得来投奔你了。” “这是自然。”季妄怀同样笑了:“我答应过你的承诺不会忘记。” …… 这是难得一遇的傍晚。 窗外有几棵秃楞楞的树枝,透过萧条的枝干, 能看见湛蓝的天幕,有微风带着清冷的香气透过竹帘在房间里弥漫。一壶酒,两三碟小菜,对面坐着的是令自己安心的人。 ——不如意事常八九, 能与人言无二三。 或许是酒劲儿上了头,司鹤渐渐地开始变得微醺起来, 借着酒胆,将心里的烦闷与惆怅统统倾泻而出。 有些话是酒家女子听不得的,如若今日没有季妄怀,他或许还会将这所有的一切继续埋藏在心底, 成为夜深时从不愿提起但又时常难解的惘然。 季妄怀虽不说话,但他一双眼眸却一直挂在司鹤的身上,每每司鹤往酒杯里斟了一杯,他的眉头又会轻轻蹙起。 但有些事, 谁也帮不了司鹤,解铃的线还系在司鹤自己的手上。 他只能陪在司鹤的身旁,替他分担着那么一点微不足道的枷锁。 “季妄怀,谢谢。”司鹤已经喝得眼神涣散,但好在脑子还算清醒,他向季妄怀举了举杯,诚恳道:“能遇见你,实属我的一大幸事。” 季妄怀怔了怔,一时竟不知如何接话,他抿了抿唇,才轻声道:“与有荣焉。” *** 司鹤是被季妄怀扶着回司府的,一路上司鹤都在絮絮叨叨地说着胡话,季妄怀一边顺着他的话哄着,一边拎着他的衣服递给了管家。 “我就不进去了,你们好生照顾着三少爷。” 管家连连称是,心里还古怪着:这可是咱们司府的小少爷,自然会好好照顾,还需一个外人来吩咐着? “你去哪儿啊——”司鹤迷迷瞪瞪地睁开眼,见季妄怀已经松开了扶着他的手,有些不满地嘟囔道:“我到时候又找不到你了。” “找得到。”季妄怀轻笑着说:“我不会走远的。” 管家看了看季妄怀,又看了看司鹤,没弄明白什么时候小少爷有这么一个好友了,举止亲密,好像关系挺好。 “对了,”季妄怀又摸出一件小物递于管家,“这是你们小少爷的东西,待他酒醒后交付与他,如果他醒来没瞧见这东西,定会要你有苦头吃。” 管家连忙接过布包,小心翼翼地揣在怀中,生怕被弄丢了,感激道:“多谢公子。” 待司鹤醒来,已经是第二日了。 司夫人外出去绣娘坊看绣花去了,司大人进了宫上朝,司雁也不知去了哪儿,偌大的司家就只剩司鹤一人了。 他头还有些晕沉沉,感觉昨晚的一切都像是做梦一般。依稀只记得季妄怀扶着他回来,后面的一切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婢女伺候着他洗漱完毕,穿戴好了衣服,司鹤迈着晃悠悠的步子走出了屋门,正撞见管家从转角走来,“小少爷——” 他停住了脚步,侧身问道:“怎么了?对了!昨晚——” 司鹤本是想问昨晚季妄怀送他回来一事有没有被什么人看见,然而话还没说完,管家连忙道:“东西在老奴这儿呢,昨日见小少爷睡得香了,便没有打扰。” ……什么东西? 司鹤愣愣的,但他的神色看在管家眼里,就是一种不满,管家在兜里摸索半天,才摸出一个布包。 “昨日那位公子吩咐过了,小少爷放心,东西不会落下的。” 这是一个鼓鼓囊囊的小布包,沉甸甸的还有些分量。司鹤接过后,便低着头一边拆着布包,一边往回走向了房间。 层层叠叠的布揭开之后,是一本书和一张画。书已经很旧了,边角已经磨损地发卷,就连封面上的字迹也不大清了。 “小鹤哥哥,这是什么书?”小露水眼巴巴地趴在桌上,他没有上过学,平日里司鹤便教他习书练字。 “是赵舜的《东游行》的手抄本,还有他的《秋兴松鹤图》。”司鹤仔细摩挲这,翻来覆去对着阳光细细凝看,喃喃道:“这幅画居然是真迹……居然是真迹……” “真迹很值钱吗?”小露水歪着头,不明白这其中的道理,“噢!我知道了,因为季妄怀哥哥不会作画,所以收来这些也没用,便赠予你啦。” 虽然可能有一部分这样的原因…… 但是你这样一说我觉得不行…… “哎呀小孩子不懂。”司鹤拍拍他的头,把他推到门外,“去吧去吧!去外面玩玩。” 等把小露水赶出来房门,司鹤捧着这两本真迹,直直地躺倒在床上,望着天花板出神。 我居然有了天下文 分卷阅读42 - 分卷阅读42 - 分卷阅读43 无垢 作者:阡曜 分卷阅读43 无垢 作者:阡曜 分卷阅读43 人都想看一眼的《东游行》,还有天下画师都想观摩一番的《秋兴松鹤图》。 司鹤眼含热泪,对季妄怀的好感又上升了四五个台阶。 这种被人一砸就砸个金山的感觉,实在是太美妙了…… 他在心里喃喃自语:这个靠山,我大概是傍定了! *** 季妄怀没有等到九清的回话,而是等到了文王的诏令。 命他即日回城,不得耽误。 他心下疑惑,但皇命不可违抗,只是让曾经给司鹤送信的齐殊继续呆在司府,保护司鹤安危,便匆匆离开,连一句道别都来不及。 “二殿下,下个月就该举行封王的典礼了。”俞江头一回如此高兴,二殿下封王之后即为瑜王,可去边境带兵行军了。 “只是一个名号而已。”季妄怀倒是没放在心上,他此时只是在想为何父皇如此心急火燎地招他回去。 俞江没说什么,他知道季妄怀对权势不太看重,便随口问道:“对了二殿下,你与司公子已经如此交好了吗?” “如此?”季妄怀回头瞥了他一眼,眼中神色看不真切,“你这话是何意?” 他的语气已经冷了下来,俞江跟随季妄怀十年,自然知道这是他发怒的前兆,暗恼自己犯了之前和九清一样的错误,没想到这只是随口一说,季妄怀竟会放在心上。 “属下是说司公子才貌兼得,又身负绝技,殿下同他交好,实属一件好事。”他心思比九清活络,即便犯了季妄怀的怒,也明白如何挽转局势。 “恩”季妄怀心情才好了些,他斜斜瞥了俞江一眼,轻声道:“日后不要在我面前再提这种话,我不喜欢。” *** 司鹤细细地算着日子,还有半个月,陆钰就该封王了。陆钰的生母是宫中的一位贵妃,与当朝皇后分庭抗礼,陆钰从小受了他母亲的影响,故而变得圆滑事故。 封王之后,就到了陆钰娶亲的时机了。 一切都在司鹤的料想之内,但他只是一个尚书之子,无权无势,也无法阻止陆钰所掀起的腥风血雨。 宫里司鹭时常给家里写信,字里行间都透露出太子的宠爱之情,想来也未受过太多委屈,一切如意。 如此甚好。 他司鹤只是一芥小民,护不了天下,惟愿能护司家周全。 第32章 针锋相对【倒v结束】 “父皇, 您是说……”季清言皱眉道:“可是安平侯早在祭祀台就已经以身殉国了。” “是……”文王长叹了一口气:“可是要是他们有后人呢……” “儿臣已去寻过承国姓暮的人家,并未寻到。”季妄怀摇摇头,“唯有一户人家,可房屋已经破败,街坊四邻也说此户人家逝世已久。” “原来如此。”文王喃喃道:“我早该想到安平侯还有一位小世子的,若这位世子在世,该与你们的皇叔一般年纪了吧。” 安平侯原为承国术师暮云归, 以“天眼”观天灾变故,如今临渊的星君术师姜云袖为其师妹,两人同出一道观修行。 “是我对不住安平侯。”文王眼眶泛红, 旧事又一股脑涌上心头,“当年若不是他与夫人徐子鸢以身为祭,平定天灾,助我镇压内乱, 我早已被叛军谋权篡位了。” 季妄怀和季清言相识一眼,不敢说话。 这一直是文王最不愿提起的往事, 起初他原以为暮云归以身殉国,暮云归的独子暮行书也在启国内乱中不幸身亡,可就在前些日子才得知,内乱之时, 暮行书早已携妻外出逃命,可他还是晚去了一步。 “父皇不必自责。”季清言恭敬道,“尽人事,听天命。” 季妄怀只是一直在一旁静静地坐着, 他心里突然冒出一个奇怪的念头,但他并未说出来。 …… 日子过的很快,当窗边的竹帘掀开而又垂下之后,今年的冬天,终于到来了。 季妄怀被封为瑜王,接文王手谕,可同镇南将军镇守云城边关。他如此一来,自然是远离了朝政,在城外军营锻炼着自己的胆魄。 司鹤一听季妄怀的封号,心里还有些意外。虽然季妄怀的瑜王和陆钰的豫王并不是一个字,但听上去好像又是那么一回事。 恍惚间他突然想起自己上一世信誓旦旦地对陆钰说道。 ——这辈子,他就赖定豫王了。 这算不算是一个阴差阳错的缘分? 陆钰封了王之后,便常住在宫外的豫王府了。一直以来,只是其他人说起过关于这位豫王爷的事,他都不怎么见过陆钰。 像是被陆钰躲着似的。 ——这样也好。 司鹤对自己说着,不见不听不想不念。 冬天好像是一瞬间的事,一觉醒来,呵出的热气都能成了白雾,司鹤见门外的婢女正在捧着手心哈气,他便将他们招进屋来,怕受了寒。 “今日怎么这般冷。”司鹤穿一件毛领小锦袍,外披一件白狐披风,望着天外出神。季妄怀一人在边关也会这么冷吧,他还有寒毒,边关比不得城内,寒风呼啸,条件也不见得有多好,这该是多冷啊。 “小少爷,简公子在门外求见。”下人匆忙地跑了进来,司鹤一听这消息,立马起身往门外走去,“简近山来了?怎么不进来坐坐,外边儿多冷啊。” 总算见着了简近山,这些日子司鹤天天在屋里钻研画技,画的忘我了,也没工夫去找他们闲玩。 “你这些日子忙什么去了。”简近山见司鹤出来,打趣笑道:“我们还以为你被司夫人禁足了。” “没啥,”司鹤拢了拢披风,嘟囔道:“这天太冷了,我就喜欢呆在屋里暖和。” “走吧,你托我办的事我给你办成了。” 两人一边寒暄着一边往酒楼里走去,简近山虽然只是吏部尚书的侄子,但他爹是富甲一方的盐商大户,在整个承国颇有些人脉。若是比财富,司鹤是比不得简近山的,但简近山只是一个商户之子,自觉地位还是比不得司鹤他们。 “真给我办成了?”司鹤笑眯眯地说:“行,算我没看错人。” “不过你要我打听这些做什么?”简近山有些纳闷,“你说的那户暮姓人家,是曾经从启国逃过来的,男的叫暮行书,是位郎中,女的叫白苓,夫妻俩平日里待人温和,还算和善,就是后来这夫人难产去世,没多久这位暮郎中也去世了。” “原来如此。”司鹤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这算一件事,还有一件事呢?” “噢噢,还有啊——”简近山正欲开口,却被身后的来人打断。 “司鹤?” 司鹤暗中挑眉,今早还说不见也好,没想到又给遇见了。 “豫王。”两人恭敬行礼,陆钰很是受用,“你们在此地吃饭吗?” “对 分卷阅读43 - 分卷阅读43 - 分卷阅读44 无垢 作者:阡曜 分卷阅读44 无垢 作者:阡曜 分卷阅读44 。”简近山见司鹤没开口,于是便说:“豫王要一起用餐吗?” “本王还有事,你们先聊吧。”陆钰好像真有急事一般,朝他们笑了笑,便迈步上楼,“对了司鹤——”他站在楼梯上对司鹤说:“今晚若有空,沉香坊见。” 司鹤并不开口,只是抬眼看了他一眼,好在陆钰并未关心司鹤的答案,只是匆匆忙忙进了包间。 “这个豫王找你有什么事儿啊?”简近山凑到司鹤面前,想起什么似的连忙道:“对了,你说第二件事儿啊,这第二件事我也不知道算不算办成了。” “怎么说?”这第二件事才是大事,司鹤有些焦急,“你就直说吧。” “如今出城门的话,已经严了许多,其他地方的要来秣城,通关文书不说,就连本城的百姓出入都要登记。”简近山挠挠头,“我没办法帮你把你那小厮弄出去,除非是皇亲国戚。” 就是不能让小露水落在这些皇亲国戚手里的嘛! 司鹤摇摇头,示意没关系,他再想办法。 “对了。”司鹤突然问道:“你说这边关将士会有下人奴仆伺候吗?” 简近山像看傻子一样看着他,“这当然不可能了啊!谁上战场杀敌还带一帮子奴仆的?” 果然是这样了。 司鹤叹了口气,季妄怀一个人在云城,又没人陪他说话,该多无聊啊。 “我们这儿到云城怎么也得三四天吧?”他喃喃自语道,“要不然我去云城看看他?” “你在说什么呢……”简近山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不明白司鹤一个人嘀嘀咕咕什么。 “没事。”司鹤摇了摇脑袋,让自己清醒一些,“等会晚上我去沉香坊找陆钰,不知道他有什么事儿要说,你待会儿回去路过司府记得让下人给我娘说一声让她勿念。” “知道了知道了,啰嗦。” 司鹤是掐着时间点,到的沉香坊。 果不其然,陆钰已经在房间里坐着了。 他如今身为豫王,墨发束在玉冠里,平日里更多了一丝稳重和内敛。但他眼眸一转,司鹤就知道这今晚的宴席,是陆钰设的一个鸿门宴。 司鹤上辈子吃喝玩乐,当了一个游手好闲的公子哥,而司鹭也没嫁给太子,他自然是帮不上陆钰什么忙,当时的他还有些自责。如今想来,真是太过可笑。 “司鹤到了?” “豫王。”司鹤行了礼,端坐在陆钰对面,陆钰用赞赏的语气道:“果然,我觉得你还是适合穿白色的衣服,衬得人如玉树,那些大红大紫的衣服,穿上俗气了。” “豫王说的是。”司鹤垂着眼,看向茶碗中的自己,一双眼眸清淡如水,他早已不是曾经的那个小少年了。 “我今日找你前来,是想与你商讨一件事。”陆钰也不多兜圈子,直接切入正题。 “若此事你肯帮我,司府日后定会飞黄腾达,平步青云。”陆钰眼含笑意地望向司鹤,循循善诱道:“你我已是旧识,我平日待你怎样,你心底也应该有了答案吧?” 见司鹤未说话,陆钰继续道:“司鹤,你不用担心太多,我会护你,自然也会护司府安危,只要你愿意,这日后的一切都有你的一杯羹。” “司鹤不才,只是尚书之子,无权无势,不明白要怎么助豫王一臂之力。”司鹤淡淡道,恍若刚刚陆钰说的一切他都没有放在心上。 “你虽然只是尚书之子,但你有块能随意进出皇宫的腰牌。”陆钰笑着说道,“这是景帝赐你的牌子。” “是又如何。”司鹤也笑了,“可是豫王,你说要护司府安危,那你能护太子妃的安危吗?” 陆钰一愣,他自然是把太子妃归于了太子的门下,这是万万没有考虑其中的。 “司鹤,此事可以商量!”陆钰连忙道:“若日后有所变故,太子妃……太子妃我也会保她一命的。” 于公于私,他都是不想让司鹤拒绝他的。 因为他不愿面对司鹤的叛离,也不愿司鹤站在他的对立面。 这把指向司鹤头颅的刀,在落下之时,他竟有些于心不忍起来。 同时,他心里也没想明白。 他明明是唯一一个可能带司鹤领略这大好江山的人,司鹤为什么会拒绝他呢? 司鹤又有什么理由来拒绝他呢? 难道司鹤不向往权势金钱,不向往登上最高的位置么? “豫王,天色不早了。”司鹤起身,就准备离开,“家母该惦记了。” “司鹤——”陆钰皱眉,声音陡然提高了几分:“今日没我准许,你倒是看看能不能走出这扇门!” 楼梯下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和兵器碰撞的声音,显然早有人埋伏在此。 “噢?”司鹤也笑了,他朝陆钰投过一瞥,那一瞥蕴含着千万种说不清的意味。 “那你倒是看看,没我准许,你能否走出这沉香坊!” 第33章 三更大礼包 陆钰一怔, 房门被外面的人猛地撞开,为首的自然是他的人,然而陆钰的笑容才刚挂上嘴角,就听来人急怒道:“四殿下快走——这沉香坊有埋伏!咱们人手不够!” 陆钰心下一惊,连忙起身,透过门的夹缝能看见楼下有两伙人正打成一团,耳边传来兵器交接的碰撞声, 夹杂着骇人的惨叫。 “何来的埋伏?”陆钰此时顾不上太多,他两三步走到司鹤身旁,目光如炬:“司鹤!是你的人?” 他没料想过这司鹤有朝一日居然能暗算他, 也没想过司鹤能调动人手对他兵剑相向。 司鹤到底是哪儿来的这些人? “豫王倒是言重了。”司鹤一副事不关己的神色,“我哪儿来的本事,能召集这么多的人手?” “只是碰巧湘娘是我的好友,见豫王来者不善, 自然是要赶出门去。” 他这一句话,三分真, 七分假。 “司鹤——你——”陆钰一把抽出旁边来人的剑,就朝司鹤挥剑而下,他也是没想太多,只觉气急攻心, 他谨慎十年,居然今日被人暗算。 司鹤眉头一皱,反身躲开,不知从哪里摸出一支毫笔, 被他当做武器挡在陆钰的剑前。 见陆钰也并未起了杀心,司鹤自知今日如若陆钰受伤,他也逃脱不了干系,便猛然转身,将手中的狼毫投掷而出。 这一击,司鹤是下了功力的。 陆钰只觉手背似乎是被铁块击中一般,疼的他吃痛松开了剑,长剑闻声而落。 他见手背上有一大块淤青,心下疑惑更甚,然而陆钰还没来的及说话,就听司鹤笑着说:“豫王还不走?” 陆钰已经顾不上在同他攀谈,他才刚封王,况且这沉香坊还是在天子脚下,豫王带人准备暗杀尚书之子,这要是传到景帝的耳里,他费劲心思装了十多年来的温和 分卷阅读44 - 分卷阅读44 - 分卷阅读45 无垢 作者:阡曜 分卷阅读45 无垢 作者:阡曜 分卷阅读45 形象,就该统统付诸东流了。 “司鹤,你别敬酒不吃吃罚酒!”陆钰咬牙切齿道,“我再给你最后半个月的时间好好考虑清楚,若你执迷不悟,休怪我不留昨日情面。” “豫王请——”司鹤走到门边,做了一个手势,朗声道:“湘娘,送客——” 陆钰路过他身旁的时候,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这一眼让司鹤的心陡然一沉,他突然觉得今日自己的所作所为或许有些冒失了。 四殿下一走,沉香坊顿时安静起来,司鹤扶着扶手慢慢走下楼,见楼下一片狼藉,叹了口气道:“湘娘,这些损坏的赔偿,我出吧。” “司公子说的是哪里的话,保证公子的安危,也算湘娘我的责任,这些东西摔了就摔了,只要公子安全就好。”湘娘笑了笑说:“不过今日这般,豫王日后定会怀恨在心,公子还是要多加小心。” “我知道,”司鹤笑了笑说:“你一人开着沉香坊也不容易,不过好在你聪明,懂得给这沉香坊找靠山,豫王一时半会也拿捏不到你,我也算稍微放心了。” 湘娘颔首,见司鹤并无什么其他情绪,心中又替他担忧起来。但她一介女流之辈,又确实帮不上司鹤什么忙,心中无力更甚。 “你也不必太过自责。”司鹤安慰着湘娘,轻笑道:“命有定数,有些事注定是我一生中的劫难,躲不开的。” …… 深夜,豫王府 仁伯侯捋了捋胡须,低声道:“豫王,今日你还是太过心急了。” 当朝的昭秀长公主是仁伯侯的母亲,算来景帝都要称呼这位仁伯侯一声表弟。仁伯侯喜好胭脂美酒,在朝中也只是个闲散纨绔,景帝是看在长公主的面上,才勉强封了这个表弟一个爵位。 朝里一直对这侯爷漠不关心,却没想过有朝一日承国的江山会败在这位闲散纨绔的手上。 “可是……”陆钰懊悔道,“确实是我心急了。” “豫王,恕我眼拙。”仁伯侯皱眉问道,“这司鹤是怎么得豫王青眼的?” 司鹤在他的印象里,不过就是个会作画的尚书之子,司府出了一个玉贵妃,又出了一个太子妃,照理说这司鹤都应该被陆钰视作敌对,怎么就成了非要拉拢不可的人了呢。 “他有一道可以随意进宫的腰牌。”陆钰笑道,“那是他曾经救驾有功,父皇赐的。” “原来如此。”仁伯侯捋了捋胡须,缓缓笑道,“豫王放心,调兵令一事我已安排妥当。” “甚好……甚好……”陆钰笑了起来,脸上的表情古怪不可捉摸。 “那豫王,日后小女还望王爷多多照顾。”仁伯侯笑着喝了一口茶,缓缓道。 他今日的所作所为都是为了日后自己的小女儿能够有个好的归宿,谁让他的小女儿一心一意只想嫁给陆钰呢。 自己就给她铺铺后路,能做多少,尽了余力吧。 “这是自然,日后谢姑娘作为王妃,我定会好好待她。” …… 司鹤回了府,将自己在屋里关了两天。 说来也怪,这期间陆钰并未来找他难堪,司大人上朝回来也一切妥当,并未出现什么意外。 要说有什么值得高兴的地方,便是太子妃托人送来了几张上好的银狐皮,司夫人拿着还准备给他们兄弟俩一人再做一件毛披风。 “看来鹭姐在宫里过的还不错。”司雁感叹道,“除了回门那次,就是不知道下次再见着鹭姐又要到什么时候了。” “过年吧,”司鹤头也不抬地眯着眼打盹儿,“过年应该有几天省亲的日子,就是这年啊,怕是过不好了。” “你又胡说。”司雁起身走到司鹤身旁,“鹤儿,你到底怎么了?最近总是郁郁寡欢,提不起精神,看什么都没兴致。” “我没有啊。”司鹤很无辜地打了个哈欠,“我就是冷的,想睡觉,这春天什么时候才来。” “快了快了,”司雁倒是一副精神满满,也不知想到什么事儿,傻乎乎地笑了起来。 司鹤见他笑了起来,也被逗乐了,“你在笑什么?傻乎劲儿。” “娘已经同冰人说好了,等春天一到就去贺府说媒去。”司雁兴高采烈地说道,“就是不知道哪天才是好日子。” 司鹤哑言失笑,原来司雁在想这事儿。 “这你就不用操心了,冰人说媒自然会选好日子的。”司鹤安慰他,但心里却有些隐隐不安起来。 “司雁,你觉得陆钰这个人怎么样。”他轻轻用手指点着桌面,缓缓道。 “豫王?”司雁想了想说:“豫王温文尔雅,正经内敛,就是感觉不大好相处,不知道为什么。” “那要是有朝一日……”司鹤没说完,只是摆了摆手,随意道:“算了,不说了。咱家许久没去过云霄山庄了吧,不如今日在山庄过年吧。” “也行,我也觉得挺久没去了。”司雁很高兴,没啥心眼:“我想去云霄山庄的温泉池好好泡个澡,等会就去给娘亲说说。” “那你去吧,可别说是我说的。”司鹤也不瞌睡了,撑着头笑眯眯道:“到时候娘又该说我贪玩了。” 他早在心里打定主意,冬日秣城有劫,云霄山庄好歹离秣城也有些距离,到时候也能保个暂时的平安。 *** 季妄怀在云城跟着燕统领训兵带仗,他没有王爷架子,又肯吃苦,全然没有平常皇亲国戚的娇贵气,很快同将士们打成一片。 燕统领年纪比季妄怀大上几岁,也是新秀出身,见不得启国兵将士气低落,萎靡不振,本以为派了个王爷来是文王放了个眼线,没想到季妄怀对军营的看法和观念都对他性子,两人一同练兵出操,渐渐攀谈熟络起来。 “瑜王,今日身体还好吗?”昨日季妄怀不知怎地,染了风寒,咳嗽不停,虽然吃了药,但气色还是不大好。 “我没事。”瑜王摆摆手,示意不用管他,“今日训练地怎么样了。” “虽然还是有些不争气,但总比刚来这儿的时候强多了。”燕统领笑着说,“这天寒地冻的,规矩还是可以稍微放宽一些的。” “不可。”季妄怀摇摇头,坚持训练:“敌军攻城可不会管天寒地冻,只有有利可乘,他们就会进攻,启国已经慢了承国许多步,一分一秒都松懈不得。” “是。”燕统领受令,退出营帐。 见燕统领走了,季妄怀才问向一旁的九清:“最近司鹤怎么样了。” “齐殊说司公子一切照旧,只是前些日子在沉香坊和豫王闹了不愉快。”九清说道:“不过司府的人准备过些日子去云霄山庄,似乎还是司公子提议的。” “他要去那里自然有他的想法,让齐殊长点心思,豫王对司鹤不善,让他多加留意。”季妄怀又交代九清说: 分卷阅读45 - 分卷阅读45 - 分卷阅读46 无垢 作者:阡曜 分卷阅读46 无垢 作者:阡曜 分卷阅读46 “最近我可能会有些忙,除了司鹤的事,其余小事你就同俞江代我处理,不用禀报了。” 他这些日子在军营里忙碌着,顾不上承国的事,怕司鹤一个人在承国同陆钰周旋太累,又让九清送了些画集,调了两人过去。 只是豫王一朝还在,他就觉得一天不能安宁。 寒风从疆场呼啸而过,季妄怀站在风中,听军旗猎猎作响,不知从哪里传来一道道苍凉又悲壮的战歌,重重地敲击在他的心上。 但一想到某人红衣似火的身影,嘴角竟然不由自主地缓缓上扬起来。 *** 豫王要成亲的消息,如一夜春风吹过了秣城的千家万户。 陆钰作为豫王,虽没有太子的身份那么富贵,但好在也是承国的一位王爷,况且陆钰面如冠玉,又生的温文尔雅,自然是得了秣城许多小姐千金的爱慕。 豫王妃是当朝仁伯侯府的大小姐,谢莹。本来景帝想将另一尚书的庶女赐婚给陆钰,但听熹贵妃经常在他耳旁念叨谢家小姐如何活泼秀丽,又想了想仁伯侯平日懒懒散散,仁伯侯府又未对太子构成什么威胁,便允了这桩婚事。 司夫人已经派人去了云霄山庄,同玄姑说了过些日子会去山庄过年的事儿。 玄姑是司夫人的交好,当年她曾是司夫人母亲的堂前丫鬟,也算得上是看着司夫人长大的,后来司夫人母亲将他许配给一位小秀才,没想到秀才最后竟然成了一位商贾,夫妻二人便修了这云霄山庄,时不时的,司府一家人也会去小住几天。 “太子。”司鹭正在屋里做着绣花活儿,见太子进来,便起身问道:“豫王要成亲的消息,太子知道了吗?” “知道。”太子从下人手上接过暖手壶,递给司鹭,“最近天气寒冷,多加注意身体。” 司鹭羞涩一笑,“臣妾想的是,豫王成亲,太子府也该送些礼去。” “那你看着送吧。”太子揉了揉眉心,很是无奈。“父皇最近身子不大好了,怕是人老了,这天气又过于寒冷,一时有些吃不消了。” “今天的冬天确实来的有些冷了。”司鹭皱眉道,“太子还是多在宫里陪陪陛下吧。” “这是自然。”太子叹了口气,说:“二弟也该成亲了,只是豫王妃居然会是仁伯侯府的谢小姐,鹭儿你对这位谢小姐有印象吗?” 司鹭想了想,只记得好像是位嚣张跋扈的小姐,因为颇受仁伯侯宠爱,行事有些无法无天起来。 “行事风格倒有些像曾经的鹤儿。”司鹭笑着说:“就是脾气有点暴躁,性子急了些。” 她其实有些私心,倒希望陆钰的成亲对象比上她要稍微差那么点儿。这样一来,这种女子终是成不了皇后的,景帝自然对这个儿媳也不大满意,而且这仁伯侯府早就是个名存实亡的空爵号,豫王妃背后的势力也并不能对太子造成威胁,日后太子的位置也能坐的更稳当一些。 “这怎么行。”太子一听,有些着急,“王妃的人选当然是得端庄贤惠,温和大度为佳,这样的女子怎么能当豫王妃。” 司鹭见状,连忙拉住太子,缓缓道:“殿下,这一切都是陛下的意思,陛下这么做自然也有他的道理,您应该理解陛下的良苦用心才是。” “罢了罢了。”太子摆摆手,泄气地坐在椅子上,“我以前对这几个兄弟关心不够,可越在高处,越觉得人心寒凉。” 司鹭心里叹了口气,上前握住太子的手,“殿下不要多想,臣妾会一直陪着您的。” …… 司鹤在府里待了几天,见陆钰确实没来找他麻烦,又想或许陆钰忙着成亲的事,顾不上他,心里便愉快了许多。 在屋里待着都快发霉了,他只想要去找简近山他们玩玩。 简近山约好在西街的一家酒楼里喝羊汤,这是他们冬日里必不可少的一项活动。 秣城要属羊汤一绝的就是这家潮盛酒楼了,每逢天气寒冷,楼里楼外往往都被围的水泄不通,好在简近山常年包下其中的一间,司鹤便直接挤了进去,迈步走向其中的包间。 除了简近山,还有几人,都是老面孔。司鹤是最晚到的,待他下座,简近山便高声唤道:“小二——上菜——” “你们都知道豫王要娶亲了吧?”众人都落座后,其中有人坏笑着说:“娶得还是谢家小姐。” “哎,不可议论此事。”有稍微胆小的,立马就不敢吭声了。 “怕什么,就哥们几个在,又不当他面说。”简近山瘪瘪嘴,很不甘心,“鹤哥,你说。” “我?”莫名其妙被点名,司鹤愣了愣,“我说什么?” “这谢小姐啊——”简近山拉长了声音,撞了撞司鹤,“你觉得豫王娶了谢家小姐合适吗?” “这有什么合不合适。”司鹤给自己先倒了一壶茶,自顾自说道:“说来我倒觉得豫王配不上谢家小姐。” “不会吧啊哈哈哈。”众人只以为他在讽刺豫王,这谢家小姐谁不知道是个泼辣主,跟陆钰说来还确实不太搭,不过也应该是谢家小姐配不上豫王才是。 司鹤低着头笑了笑,接着喝茶掩饰自己的情绪。 这谢小姐好歹不像陆钰有心计,陆钰纯粹是为了利用仁伯侯才同谢小姐成亲,要说喜爱,定是不及谢小姐半分。 众人吃了羊汤,由于几日不见又喝起了小酒闲谈起来。 酒到浓处,不知是谁问了一句:“鹤哥——都没听你怎么说过成亲的事,该不会是还没有看上眼的吧。” 他们几人,或多或少都有心仪的女子,就是这司鹤,从没听他提过关于哪家姑娘的事儿,他们还八卦着,该不会鹤哥不喜女色吧。 “有心仪的。”司鹤笑眯眯地说:“他啊——秘密!” 众人嘘声一片,简近山出来打圆场,“哎,鹤哥,总得说个姓吧,咱们这都是从小玩到大的,有什么可隐瞒的啊。” “就是!你要是喜欢一个姑娘,包在兄弟们身上了!” 众人又开始起哄,司鹤被他们推着,只好说了姓。 “姓季。” 季? 这可是个少见的姓。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在脑子里转了半天,也没想到秣城那户人家是姓季的。 “不是秣城人。”见他们愣愣的样子,司鹤又开始忽悠他们:“别猜了,喝酒喝酒——” 原来不是秣城的啊…… 难怪他们没印象,还以为他们脑子不够用了呢! 众人心里顿时舒坦了,喝起酒来都觉得美滋滋。 *** 司鹤最后还是被简近山他们给扶着回的司府。 司鹤虽然浑身无力,但好在脑子还算清醒,他心里叹了口气,看来这酒量不练不行了。 “简公子,小少爷就交给老奴吧。”管 分卷阅读46 - 分卷阅读46 - 分卷阅读47 无垢 作者:阡曜 分卷阅读47 无垢 作者:阡曜 分卷阅读47 家接过司鹤,客客气气地感谢了一番就扶着司鹤往回走。司鹤虽然被管家扶着,但还是能看清周遭的一切,等路过花园的时候,他随口问道:“怎么没见花匠老吴?” “不是小少爷你说的给老吴一笔钱让他回老家吗?”管家还奇怪着,“还有马小七也是小少爷你吩咐过的。” “我吗?”司鹤又觉得困意袭来,他嘟囔道:“那就当是我吧……” 司鹤这一觉睡的极不安稳。 他梦到了皇宫,梦到了景帝,还梦到了浩荡的仪仗队。 梦里有人带着他穿过人群,同一群达官贵族一起跪在地上。天坛上站着承国的术师大人还有两名祭师,随着祭师手中的幡旗翻飞,画面陡然一转——变成了陌生的人群,陌生的皇帝,陌生的一切。 司鹤茫然起来,虽然还是在类似的天坛,可一切又变的不一样,这未知的一切让他感到后怕,他顿时恐惧起来,飞身想要挣脱这一切。 “司鹤——”不知是谁叫住了他的名字,他全身似乎是被定住一般,无法动弹,随着祭台上火光直冲云霄,有两个人影直直地坠了进去,被火光包围,全场哗然。 他开始变得不知所措起来,不过还好,他的脚能动了,即便像是踩在云端之上,他还是急促地跑了起来,但是无论他怎么跑,都始终跑不出这群陌生的人群。 不知从哪里伸出一只手,握住了他的手腕。司鹤猛然回头,撞进一双熟悉的眼眸。 恍若第一次初见一般。 是季妄怀。 他迷迷糊糊地睁开眼,屋里点着暖炉,还算温暖。算算时间,应该已经快到午时了,他朝门外叫了一声,招来婢女。屋门被打开,卷进一缕寒意,两三名婢女走了进来,给他换衣梳洗。 “小露水呢?”他见四周没有小露水的身影。 “小露水在书房里打瞌睡呢,奴婢见他睡的熟,便没有叫醒他。” “这孩子。”司鹤失笑,“又在偷懒了。” “行了,我出去走走。”见一切收拾完毕,司鹤整了整衣领,披上婢女递来的披风,走出门去。 一路上,他都沉默不语,终于走到了司府的书房,他推开门,走了进去。 小露水正在打瞌睡,见司鹤进来,连忙擦擦口水印子,站了起来,不敢看司鹤的脸色。 “小鹤哥哥。” “嗯。”司鹤点点头,问道:“齐殊呢?” 齐殊是当时司府里替季妄怀送信的人,暗中兼当保护司鹤的角色。 “他在柴房呢。” 小露水话还没说完,司鹤就已经推开门走了出去,只留给他一个被风雪吹散的背影。 *** 待司鹤走进柴房的时候,齐殊正在往灶台里加着柴火。见他走了进来,齐殊连忙起身:“小少爷。” 还是那副朴实无华的面容,扔在人堆里也发现不了。 “今日起你不必呆在柴房了,跟在我身边吧。”司鹤说完这番话,又对其他人下令道:“你们出去吧,我有话要对他说。” 下人们见司鹤面色不太好,便识趣的都退了下去,小小的柴房里就只剩齐殊和司鹤两人。 “齐殊,你是季妄怀的人是吧。”司鹤轻声道,“你应该知道,司府发生的事,我自会处理。” “是……”齐殊暗叫一声不好,这司鹤是来兴师问罪来了。 “府里花匠老吴和马小七的事,还有我和陆钰在沉香坊的事,都是你告诉季妄怀的?” “是……”齐殊声音渐渐低了起来,有些底气不足起来。 “你跟在季妄怀身边这么久了!你知道季妄怀每天有多累吗?”司鹤的声音开始拔高,他几乎是急促地低吼道:“他每日要带兵训练,要翻阅兵法,要帮着文王处理边关,还要帮着太子稳定人心!我都舍不得告诉他我这边发生这一切,怕他分心,怕他替我担心,怕他累着你知道吗!你倒好,什么都跟他说!生怕他每天的事儿不够多是不是?” 司鹤这一系列的话噼里啪啦倒豆子一样,把齐殊砸了个晕头转向。 他承认他是告诉了季妄怀,但是这也算是他的职责啊。 每天按时报告司鹤发生的一切,是他的任务,怎么还成了他的不是。 “花匠老吴和马小七我不是说了我会处理的吗!”司鹤皱着眉,不满道,“你怎么擅作主张把他们放了回去?” “这是……我们王爷的意思……怕这两人对你不利。”齐殊结结巴巴道,“王爷还怕豫王、豫王日后加害于你,又调了两人过来保护你的安全。” 司鹤自前日起,就总觉得有人跟着他,果然猜的没错,是季妄怀的人。 “日后只准报喜,不准报忧,听见了麽!”司鹤皱眉瞪了他一眼,低声说道。 “我……”齐殊觉得很委屈,这样他岂不是成了叛徒了么。 “这事儿就这么打住。”司鹤做了个手势,摸着下巴仔仔细细地打量着齐殊:“行了,现在让我看看你真正的脸呗。” 齐殊大脑一片空白,他结结巴巴地问:“什……什么……” “你自己的脸啊。”司鹤满不在意地说:“你不是还用过我的脸去让管家开了老吴和马小七吗。” 齐殊:…… 半盏茶的功夫后,齐殊老老实实地把脸上乱七八糟的东西清理干净。司鹤摸着下巴一直没吭声,他不是不想说话,他是不知道说什么。 震惊两个字还不能完全概括他现在的心情,他只觉得自己见证了齐殊变完戏法的全过程,然而他却久久未回神。 “你……你居然长这样?”这次换司鹤结巴了,他上下打量了一番齐殊,“和你平时完全不像啊。” 平时的齐殊就像是个老实巴交的中年人,一直默默跟着司鹤的身后,有时替他递递信鸽送来的信件,有时帮他管管小露水的功课。 司鹤自己也没想到,居然会是这么一个年轻的娃娃脸少年。 看上去年纪不大,笑起来的模样也挺羞涩,有种白白净净的书生气。 “你应该年纪比我小吧。”司鹤很好脾气地问道,“咱俩看起来差不多,或者跟我年纪一般大?” “司公子说笑了。”齐殊拱了拱手,“在下三十有二。” “………………………………”司鹤呆若木鸡,“你……三十二岁了……” 这到底应该算这齐殊长得小呢…… 还是该说他司鹤长得老呢…… *** 陆钰成亲这天,秣城又下了一场大雪。 白雪皑皑,整座城池银装素裹,恍若仙境。 听着四周鞭炮齐鸣,锣鼓喧天,司鹤竟一时有些分不清梦境和现实起来。 “今日,豫王爷成亲麽?”他喃喃自语道。 “是啊,”小露水疑惑道,“小雁哥哥都走啦,小鹤哥哥你 分卷阅读47 - 分卷阅读47 - 分卷阅读48 无垢 作者:阡曜 分卷阅读48 无垢 作者:阡曜 分卷阅读48 还不去吗?” “去。”他忽的笑了起来,“当然要去,” 豫王的婚礼比起太子,排场自然差了一些,好在谢小姐并非重视排场的人,她只是一心一意爱着陆钰,其他的一切对她来说不过只是点缀罢了。 不过这件事又成了秣城百姓茶余饭后的闲谈话题,关于豫王娶亲太过节俭,似乎对王妃并不上心。 司鹤本不想再踏入豫王府半步,但陆钰地位比起他,还是高了那么些,况且司雁,司平川都去了,他一个人总不能让王爷看他脸色。 同太子成亲那天没什么太大区别,还是熟悉的老面孔,只是人少了些,多了些仁伯侯府的走得近的达官贵人们。 司鹤今日还是穿的红衣,外面搭了一层玄色大氅,银冠高束,鬓间两缕碎发垂在耳侧。 反观今日的陆钰,也是一身红色的喜服,看上去衬得人面色红润,也不知是真的喜气还是被大家的恭维冲昏了头脑。 司府的三人一到,便有些人开始安静下来。明面上,众人都把他们归于了太子的人,仁伯侯府的人自然看他们有些不大顺眼。不过司平川在朝中也颇有些人脉,所以还是有些臣子愿意同他攀谈。 “司鹤,你来了。”陆钰本来在招待宾客,见司鹤一行人到了,便朝其他人笑了笑,示意失陪一下。 “祝豫王同豫王妃百年好合,永结同心。”司鹤恭敬地行了一个礼,此时的他已经没有了上一世的诸多情绪,只是客套话还是要说的。 “司鹤。”谁知陆钰竟然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腕,连忙道:“上次的事,我向你道歉。” “豫王说的是哪件事?”司鹤笑着看他,想挣脱开来,然而手腕却被陆钰狠狠地抓住,他脸色一变,严肃道:“豫王,请放手。” 谁知陆钰居然一把拉着他走向了旁边的花丛,司鹤心下一沉,他知道他要是同陆钰“密探”,在外人看来,只会觉得他俩关系亲密,日后若陆钰有何举动,有心之人绝对会拉他下水。 但今日的陆钰似乎格外不同,即便司鹤想将他的手腕从陆钰手中抽出来,但还是被他带着走了一段距离。 “豫王,有事就在这里说吧。”司鹤眯了眯眼,眼神渐渐不善起来。 陆钰见司鹤这般,知道他是生了怒意,便也不强迫他,只道:“司鹤,你考虑的如何了。” “我还是上次那句话,我只是一个尚书之子,掀不起什么风浪。”司鹤沉声道:“即便我有景帝赐的令牌,但如若豫王想做对不起承国的事,抱歉,我是不会同意的。” “好——好——”陆钰笑了起来,“果然还是那个司鹤,一心为国,令人动容。” 他越来越觉得他低估了司鹤。 司鹤这人,刚正不阿,本性纯善,日后他的身边就需要这样的人辅佐他治理天下。 但是首先,要得是他的人才行。 “你真不考虑一下?”陆钰竟然破天荒的笑了,“那行,我也不逼你,这件事你就当从不知道,也从未参与。如此可好?” 司鹤一怔,没想到陆钰竟然答应的如此爽快。 这并不像他的作风。 “你——”谁知司鹤还未开口,就有个人影不知从哪儿冒了出来,挡在了他的面前,“豫王请注意身份。” “你是?”陆钰眯了眯眼睛,上下打量着齐殊,“小少年,你是司鹤的随从?” 小少年…… 司鹤在心里翻了个白眼。 “在下三十有二,并非豫王口中的少年。”齐殊不卑不亢道。 陆钰:……… 他轻咳一声:“你或许误会了,不过时辰不早了,本王还得招待贵宾,恕不奉陪。”语罢,他便一掀衣摆,转身大步离开。 待陆钰一走,齐殊立马问道:“司公子,豫王有伤害你吗?” “不曾。”司鹤摇摇头,笑着说:“还好你来的及时,如今这里宾客极多,我不便动手。” “在下明白。”齐殊便领着他,往回走去,待到了宴席区,两人才找了个偏僻的位置坐下。 “司公子,豫王对你的心思,你明白吗?”冷不丁的,齐殊突然开口道,这倒让司鹤吃了一惊。 司鹤佯装镇定道:“我不懂你的意思。” “司公子年龄尚小,有些事或许不明白。”齐殊还是一副娃娃脸的模样,但他的一双眼眸却似阅尽沧桑,“但我比你年长许多,见识的也比你多了不少,有些人的一个眼神,一个笑容,我便能明白他是何种意图。” “那你说说,豫王是何意。”司鹤笑着说道:“但闻其详。” “豫王心悦你。”齐殊缓缓道,“他很欣赏你,似乎有些超越了正常男子的交友之情。” 司鹤面色不变,但心思微动。 “或许他对你有所执念。”齐殊没去在意司鹤变幻莫测的表情,自顾自地说道:“他的眼神不会说谎——” “齐殊。”司鹤打断了他的话,起身走到齐殊的面前,对着他的眼睛一字一顿道:“此事,不可禀报于季妄怀。” “在下知道。”齐殊恭恭敬敬地回了一个礼,笑着说:“因为这个眼神我在王爷眼里也见过。” 司鹤一愣,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对于这个答案,他有些期盼但又有些胆怯。 “是在……何处……” “在看见司公子的时候。” 第34章 山雨欲来 司鹤的心里突然涌上一种难以名状的感觉。 他几乎是手足无措地问道:“他……真的是这样的吗?” 或许连他自己都未发觉, 在说出这句话的时候,他略微颤抖的声音。 “司公子不必怀疑。”齐殊依旧恭敬的模样,“九清与俞江同王爷待在一起的时间比我多些,所以或许他们也并未在意,但是王爷对司公子的关心,我想司公子也一定有所察觉了吧。” “我确实有所察觉,但我以为……”司鹤苦笑着说:“我以为他对我只是普通的朋友之情。” “公子莫要再自欺欺人了。”齐殊抬眼, 依旧笑着,但他的笑容却有些高深莫测起来:“王爷对司公子一往情深,既然公子心里已经有了答案, 为何不早些告诉王爷,还害的两人相互猜疑,平白受些相思之苦。” “季妄怀他太优秀了。”司鹤叹了口气说:“他是人中俊杰,于内——他孝悌忠信, 于外——他心怀天下。我从未见过有任何一个像他一般的人。” 说道最后,他竟然开始自嘲起来。 他司鹤, 真的担得上季妄怀的喜爱吗? “司公子是否想说,自认为配不上我们王爷?”齐殊一双眼睛直直盯着司鹤,在他的注视下,司鹤只觉得无所遁形。 “正如公子前些日子对我说的话, 有些事并非在我的职责之内。”齐殊说 分卷阅读48 - 分卷阅读48 - 分卷阅读49 无垢 作者:阡曜 分卷阅读49 无垢 作者:阡曜 分卷阅读49 的很慢,他尽量让司鹤一个字一个字地听进去,“但我还是想告诉司公子——” “我跟随王爷这么多年,见证着王爷一步步成长, 他从小就是个有主见的人。而他识人之准,在他还是少年的时候,就已经初露端倪。” 见司鹤依旧不说话,齐殊也不催他,只是最后笑了笑说:“我们相信王爷的选择,也希望王爷觅得良人。” 不知过了多久,才听司鹤轻声道:“多谢。” “不必谢我。”齐殊又恢复到之前的恭敬有礼,“为王爷解忧,是在下的职责。” 从豫王府回去的路上,司鹤坐在马车里细细琢磨刚刚齐殊的一番话。 他还颇有些奇怪,这齐殊,难道愿意他们王爷成为断袖吗? 虽说承国、启国也并不是没有断袖之人,可那往往是富人圈养一众小倌的癖好,但听齐殊说来,似乎认为他和季妄怀是处于一个平等的状态,双方都有追求爱与被爱的权利。 他掀起的马车窗边的帘子,让夜晚的寒风吹去车里的浮躁之气,也让自己沉静下来,再做打算。 可就在这短短一刹间,他似乎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从窗外掠过。 “停车——” 他连忙叫停了马车,掀开帘子一步跨了下来,可入目皆是来往行人,并未有那个人的影子。 难道是他看错了麽? 果然,今日听了齐殊的一番话,整个人都变得疑神疑鬼了。 “走吧——” 随着他的一声令下,马车又开始悠悠地行驶起来,卷起路上纷飞的烟灰,绝尘而去,消失在闹市之中。 “怎么如此不小心,刚才被他发现了吗?”来人戴着一顶斗笠,白纱遮住了面容,光听声音,雌雄莫辨。 “不知。”被训话的少年摇摇头,“刚刚只是见有位老伯被人撞倒在地,我想扶起来,没想到……” “罢了,”戴着斗笠的人叹了口气,“知道你是好心,但切记不可被他发现露了马脚。” “为何不直接告诉他?”少年不明白地问道:“我们此次来承国就是为了将他带走呀。” “因为他并不愿同我们回去。”来人叹了口气,“我也不想让他为难,只是等日后有了时机,再将他带离承国。” 少年还小,自是不懂这背后的势力矛盾,他只是见许久都未见着司鹤,还颇有些想他,想同他打打招呼,问候问候。 “那我们如今怎么办?”少年又问道:“是继续等下去吗?” “继续等下去。”来人取了斗笠,露出一张白发苍苍的面容来,瑶台婆婆慈爱笑道,“我这个小徒儿,终究还是长大了。” *** 就在承国还沉浸在豫王娶亲的欢快氛围里的时候,一道惊雷在众人耳边炸开。 为首的自然是每天进宫面圣的朝臣,因为就在那天,像往常一样进宫谏言的群臣,没有等来景帝,而是等到了御前的长福公公。 在长福公公念完圣旨之后,众人惊惶不已。 ——景帝龙体抱恙,暂由太子代行监国之事。 “这……这是何时的事?”右相也是一脸不解,为何这么大的状况,他都不曾知道。 “陛下今早丑时下的诏书。”长福公公叹了口气,“今年冬天,怕是来的格外严寒了。” 由太子监国一事,终还是传到了两人的耳朵里。 司府自然是喜气洋洋,平日里司平川虽说哪边儿也不站,但这好歹也是自己的女婿,他自然是满脸红光。 从不多说话的司夫人,也是高兴地让厨房多烧了几盘菜,赐给下人们,连带着对司鹤和司雁,也多发了几张银票子,让他们去买点自己喜欢的小物回来。 而反观豫王府,就不如司府来的热闹,更算是处于一片死寂之中。下人们都知道今日的豫王颇有些心情不佳,都自知不便打扰,做起事来也小心翼翼。 唯有豫王妃,像是识不清眼色一般,花枝招展地跑到陆钰面前炫耀:“王爷,今日臣妾又去银楼打了两件镯子,您看看,好看吗?” “好看。”陆钰一心都在扳倒太子的身上,于是看都不看豫王妃一眼,只是随意道。 “您都没仔细看,怎么能说好看!”豫王妃有些生气,急了眼,“成亲之后也是,常常见不到人,到底我是这豫王妃,还是外面青楼里的女子是这豫王妃!” “不许胡闹!”豫王低吼道,很快,他便换了副神色,温和道:“这些日子,我对你疏忽了,这是我的过错,不过如今太子执政,我心里担忧甚多,还望王妃多多体谅。” 谢莹嫁与他之前,本就是被他的温柔迷得神魂颠倒,一听他如此这般,连忙道歉,“不不不,是臣妾太心急了,是臣妾的不对,那……那臣妾就先告退。” 待谢莹走后,陆钰才狠狠地一拳锤在桌上。 娶了个如此横蛮无理的王妃不说,如今竟然连太子都开始监国了。 执政只是景帝为了考察太子的秉性,那太子登基还会远么! 不行,他该重新布局了。 …… *** 齐殊一觉醒来之后,听见有人扣门,他打开门一看,居然是司鹤。 “公子,有事吗?”齐殊问道,他心里暗自猜测,或许司鹤是为了季妄怀而来。 果不其然,司鹤开口道,“我有一封信,还麻烦你交与季妄怀。” “没问题。”齐殊将信收下,这些天开始冷了,司鹤的信鸽往往飞不了太远,日常传信只能靠他们。“公子还有其他事儿要我捎个口信吗?” “没了。”司鹤摇摇头,他张了张嘴,又咽了回去,“没事了。” “公子同我不必客气。”齐殊笑着说,他取了易容,司鹤只对司夫人说这是小露水的哥哥,夫人心善,见司鹤一心想要将齐殊留在身边,便同意了齐殊住进司府来。 至于柴房里的齐殊,刚开始还有人问‘他不是调去小少爷的身边了吗’,见府里众人都不知情,慢慢地,便再也无人问津了。 “那我就直说了,”司鹤挠挠头,笑着说:“算来算去,还是麻烦你了。” “这有何麻烦,”齐殊也笑了:“公子吩咐便是。” “过些日子你能否先带着小露水跟着司夫人他们去云霄山庄?”司鹤想了想,认真道:“太子要为景帝在天坛祈福,父亲与我还有司雁是司府的男丁,必须到场。母亲想早些日子去山庄帮着玄姑一起收拾打扫,我见她孤身一人,司府又没有几个能打的侍卫,怕路上有些不大安全。” “在下听明白了。”齐殊点点头说:“公子是想让我跟着司夫人一起,路上也可护司夫人安危?” “正是此意。”司鹤笑道,“况且我听小露水早就想去看看那温泉池,也好了却他的心愿。” “这自是没 分卷阅读49 - 分卷阅读49 - 分卷阅读50 无垢 作者:阡曜 分卷阅读50 无垢 作者:阡曜 分卷阅读50 有问题。”齐殊想了想,又道:“只是王爷交代,要我护公子周全。” “我如今还不周全吗?”司鹤拍拍他的肩膀,耐心道:“你不必担心,我是术师,自然也给自己留了逃命的法子,只是若母亲出了意外,我才是真的悲痛欲绝,况且季妄怀不是还给我派了两个人吗,他们是何本事,你还不放心?” 见司鹤说的头头是理,齐殊也不好拒绝,对方还把司夫人的重担交与了他,他自然是得全心而为。 “那好吧……” “对了——”司鹤临走前,又折回来笑眯眯地说道,“这件事,不许告诉季妄怀。” 见齐殊疑惑不解,司鹤笑了笑:“我是替你着想,要是他因为这件事拿你是问,你岂不是冤枉。” …… “王爷,齐殊传了信过来。”九清掀开帘子,捧着一封信走进来,“是司公子写的。” “念。”季妄怀头也不抬地看着地图,但很快,他便反应过来,朝九清伸手:“不必了,我自己看。” 待看完信纸上的一切,季妄怀嘴角的笑意越扩越大,到最后竟然大笑起来。 九清一脸懵地看着他家王爷如此这般,一时倒不知道是该退出营帐,还是继续呆在这儿。 “传我命令——吩咐下去,就说近日大家训练辛苦了,熬点羊汤给大家补补身子——” “是……是……”九清一溜烟地跑了出去,他害怕他再多呆一会儿,季妄怀就会热情地给他谈婚论嫁起来。 今日司公子的信里,到底写了什么呀? 第35章 形势严峻 由是景帝病重, 太子孝贤温厚,特命礼部尚书在郊祀的行宫举行祈福之礼。 当日,文武百官及男眷尽数到场,皆需着素衣白衫,行跪拜之礼。以其虔诚之心,为景帝逢凶化吉。 江阳宫离皇城颇有些距离,处于万林山中, 曾有几名卦师布过卦象,认定这万林山是块风水宝地,景帝便让人在此处修了行宫。 这本是酷暑时节皇族们纳凉休养的地方, 但太常寺卿算过风水星象,一口咬定一定得在这行宫举行祈福大典,太子虽不明白其中缘由,但还是允了。 出行前一天, 司鹤将齐殊叫来身边,交代道:“我娘和小露水就拜托给你了。” “公子客气。”齐殊笑着说道, “那我将他们送于云霄山庄,就来找公子。” “不必麻烦。”司鹤想了想,又道:“不过也好,这样吧, 你就在罗家村等我。” 罗家村位于皇城和行宫之间,司鹤怕齐殊赶回来的时辰与他们离开行宫的时辰对不上,到时候再走岔了,还不如寻个中间的地方, 各不耽误。 敲定好一切,司鹤转身回到屋里开始收拾起行李来。 他并未让婢女帮忙,此次出行,为了以防万一,他还是决计将画卷墨笔都带着,旁人定是不懂他为何这样做,少个人看见,也就少了一张嘴。 所以他不大愿让其他人知道。 待收拾好最后的卷轴,他顺势想将景帝赐给他的牌子一同放进去,但他一摸腰间,空空如也。 牌子呢? 他心里吃了一惊,连忙放下行李,开始翻箱倒柜地找了起来,无果后,他心下一沉。 莫非是……被陆钰给偷了? *** 九清见连着好几天,季妄怀都是面带笑意,他心想铁定是司公子的功劳,但他自知自己说不来话,到时候不仅触了季妄怀霉头,严重点儿的还会被骂上一顿,他不好意思亲自去问,便去撺掇俞江,让他去探探路。 “俞江——”九清站在营帐后,朝俞江招招手,“你说,王爷这几天怎么这么高兴?” “王爷高兴还不对?”俞江没明白九清一天到晚在想些什么,“难道你盼着王爷一天到晚愁眉苦脸?” “我不是这个意思。”九清辩解道,“我是说,王爷为什么在看了司公子的信后,心情就这么好啊。” “明白了。”俞江认识九清这么多年,他心里那点小九九,俞江早就看得一清二楚,“你是好奇,司公子在信上写了啥?” “就是这个意思!”九清咧嘴嘿嘿一笑,“你去帮我问问,你不是想要上次王爷赏我的那个扇坠吗?反正我又不像你们这些文人喜欢拿扇作调,送你便是。” 俞江也笑了,九清还算懂事:“成交。” 他趁着季妄怀午时的空档,掀开帘子走了进去,“王爷,这几日军中将士士气高涨,训练成效显著。” “甚好。”季妄怀满意地点了点头,“多亏了燕统领。” “还有一部分应该多亏司公子。”俞江笑着说:“王爷因为司公子心情大好,赏了将士们羊汤,他们这才干劲十足。” 季妄怀端起茶碗,喝了一口,悠悠笑道:“怎么,给我下套?” “属下不敢。”俞江给自己找了个座位坐下,笑眯眯地说:“属下只是好奇,这司公子在信里写了什么。” 季妄怀轻笑一声,他就知道俞江此次前来是为了何事,便将信纸递于他,“想看什么,自己看便是。” 俞江把信纸仔仔细细地看了一遍又一遍,除了信纸的最后一句话,前面的内容尽是一些无关紧要的日常琐事。 而那最后一句话,只有短短几个字。 “这司公子信里说到时候会告诉王爷一件事儿,”饶是俞江,都有些摸不着头脑,这两人分明在打哑谜啊。“是何事啊?” “不急,到了时机自然就知道了。”季妄怀依旧笑着,眼里满是柔情。 …… 司鹤跨坐在马上,手持马鞭,见豫王府的门童站在门旁,他皱眉不耐道:“你家王爷呢?” 门童认出他是司鹤,曾经来过王府几次,看上去豫王同这位司公子关系颇好,便知不可拖延,连忙道:“奴才这就去禀报王爷。” 恰逢仁伯侯正与陆钰在房内密探。 “这件事,无论如何,一定要成功。”仁伯侯闭上眼,有些沧桑道:“王爷,开弓可没有回头箭了。” “本王知道。”陆钰叹了口气,一时间竟觉得有些喘不过气来,“成败也在此一举了。” 屋内的气氛逐渐变得压抑起来,两人都未说话,昏暗的房间里,时间仿佛停止一般。 门童就是这个时候闯进来的,像是把沉重的幕布撕开了一道裂口,新鲜的空气猛然涌了进来,即便伴随着的是疾风骤雨。 “王爷,司公子在门外求见。” 仁伯侯先是一愣,他皱眉问道:“是哪位司公子?” “不必问了,是司鹤。”陆钰做了一个手势,安抚下仁伯侯,“莫急,本王去看看究竟何事。” 仁伯侯这才放松下来,但他还是有些担忧地问道:“司鹤不知我在这儿吧?” 陆钰摇了摇头, 分卷阅读50 - 分卷阅读50 - 分卷阅读51 无垢 作者:阡曜 分卷阅读51 无垢 作者:阡曜 分卷阅读51 “他肯定不知。” 他隐隐约约猜到了司鹤为何如此急切,电光火石之间,已经想好了应对之策。 又开始下起了纷飞的细雪,司鹤骑在白马之上,披了一件银狐披风,内着素衣白衫,就快同这雪景融为一体。 陆钰带着笑意走到前门,佯装歉意道:“久等了吧。” “豫王。”司鹤没时间和陆钰做些表面上的客套功夫,只是轻声问道:“是你偷了我的牌子?” “本王不知你在说什么。”陆钰惊讶道:“你说你的牌子丢了,可否是曾经景帝赐予你的那块令牌?” “别和我说些有的没的。”司鹤厉声道,“豫王,你知道你在做些什么吗!” “本王当然知道。”陆钰收了笑意,冷冷道:“不过司公子的当务之急,难道不应该是先找到那块牌子?若是陛下知道司公子丢了令牌,那可是大罪。” “司公子如今还有心思跑到本王府前问罪,可是好大的胆子。” 他这一席话,说到最后,司鹤竟然轻笑起来。 “陆钰啊——”司鹤笑着拍手,笑的很是畅快,“如今你总算知道拿王爷的头衔来压我等百姓了。” “你以前那副道貌岸然的样子,”司鹤轻声笑道,“可真是恶心死人。” 也不去管陆钰气的发白的面容,司鹤嗤笑一声掉转马头,一步步慢慢地朝前方走去,只有悠悠的声音传到陆钰的耳里。 “既然今日把话说明了,那日后,就不必留昨日情面了。” 祈福的仪仗队浩浩荡荡从宫中绵延不绝地行至宫外。景帝本该留在宫内,但或许人老了,年纪大了,对求生的欲望也更加浓烈起来,说什么也要跟着一同去行宫沾沾福气,他自认行宫祈福之时,是福运最好的时辰,没准他当时受了天地灵气,病也痊愈了呢。 景帝此次出行,并未带多少人,除了禁军。他如今身子已经不能动换,唯有一双眼珠还能转动,张嘴想要说出几个字,都是难上加难。 ——承国,终究已经不是他的了。 他如是想到。 *** 齐殊思来想去,还是给季妄怀写了一封信。 信里他将司鹤交代他的话,原封不动地转述给了季妄怀。 虽说这样一来,司公子可能会对他不满,但如实禀告司鹤的一切,是季妄怀交付他的任务,他不得不去这样做。 然而待信传到季妄怀手中的时候,已经是两天之后了。 “啪——”季妄怀一巴掌拍在桌上,怒极反笑,“好一个司鹤。” 九清见季妄怀气急,一时不知出了什么事儿,他与俞江面面相觑,双方都是一脸茫然。 “让齐殊马上折返去行宫!”季妄怀沉下脸来,几乎是咬牙切齿道:“立刻!不许耽误!” 他今日火气之大,与前几日判若两人。九清被吓得懵了,还是俞江撞了撞他,他才连忙跑出帐外,去找传信的信使。 “王爷。”俞江上前一步,神色严肃:“可是出什么事了?” “司鹤支开了齐殊,让齐殊先带着小露水去云霄山庄。”季妄怀冷声道,“他这是想把小露水推开,保他安全。” “这……”俞江不明白这之间有何关联,“那王爷为何发怒?” 季妄怀闭上眼,深吸了一口气,缓缓道:“今日承国太子在行宫为景帝祈福,行宫地势偏僻,景帝的出行随从自是不多,又逢景帝恶疾、太子根基不稳。” “王爷是说——”俞江倒吸了一口凉气,“那司公子……” “他理应早就料到了这一切。”季妄怀说不清是什么情绪,只是轻声道:“所以才让司夫人去山庄避灾,意图怕是想将小露水藏匿起来,以免被有心之人利用。” “司公子为何要去?”俞江喃喃道:“是了,皇命难违,司公子怕也是不得已而为之……” “此次一行,凶多吉少。”季妄怀喃喃道,只见他猛然拂开桌上的杂物,霎时,营帐内一派狼藉。 他又是一拳锤在桌上,恨恨道:“陆钰与司鹤不合也不是一两天了,此次绝对会拿他示威朝臣!司鹤偏偏是个不服硬的性子,就算是刀尖他都会迎面而上,真是个傻子!傻子!”话到最后,竟然哽咽起来。 俞江也沉默了。 这是他第一次,看见他们的瑜王, 因为一个外人的生死,而流下泪来。 季妄怀的推测果然不假。 此时的江阳宫火光一片,宫门之下,是陆钰和仁伯侯向善洲借的两万军马。郑统领一马当先,手举火把,做了一个手势,高声道:“行宫里的人听着——开宫门——” 太子和众人站在宫门之上,见是陆钰,太子怒吼道:“豫王!你这是要造反麽!” “如你所见。”豫王微微一笑,这日昔日里的大哥,在他看来,今日是过于狼狈了,他高声号令,掷地有声:“放箭——” 刹那间,如天女散花一般,密密的箭雨朝着宫墙上的众人袭来,如乌云压城。好在司鹤反应迅速,拖着太子躲在了城墙之后。 顿时,宫墙之上,哀嚎一片,血流成河,横尸遍地。 “太子!”司鹤急声道,“快传令给皇宫里的人,增派援兵!” 太子摇了摇头,苦笑道:“这里被他们包围了,没有暗道。” “你是说……”司鹤一颗心重重地沉了下去。 “我们没有退路了。” 第36章 负隅顽抗 禁军统领携近千人负隅顽抗, 然而力不从心,节节败退。饶是太子,都没曾想过豫王竟然能从善洲调来人马,围堵他们。 豫王的兵是地方军队,由都督监守看管,除非有中央的虎符调军令,不然是绝对无法调离的。 “豫王是何来的虎符?”太子喃喃自语道, 但此刻已经没有机会让他想这么多了,他弓身冒着箭雨奔回大殿,“快!关殿门——” 众人这才如梦初醒, 文武百官也顾不上礼节,纷纷钻进这狭小的大殿之中,妄想这逼仄的空间能带给他们一线生存的希望。 …… “二哥!”司鹤顾不上躲避,低吼道:“你快带爹走——” “如今形势这般, 我能带爹走哪儿去——”司雁拎着司鹤的衣领,急促道:“倒是你, 还在这里逞何英雄,快快入殿中!” “二哥!”司鹤沉声道:“待会儿宫门势必大乱,你带父亲从后殿趁乱逃出,会有两名侍卫护你二人安危, 顺着万林山一路往南走,就是罗家村,齐殊会在那里等你。” “那你呢?”司雁皱眉,“你这是何意?你究竟想做什么!” 然而还没等他说完, 司鹤已经一挥衣袖大步走了出去。适逢宫门下弓箭手停弓的间隙,司鹤就这么独自一人走到了宫门之上。 在他的脚下, 分卷阅读51 - 分卷阅读51 - 分卷阅读52 无垢 作者:阡曜 分卷阅读52 无垢 作者:阡曜 分卷阅读52 是陆钰同他的万人大军,黑压压的一片人潮,火把渐次燃起,蔓延到了前路的尽头。 “司鹤——”陆钰跨坐在马上,玄衣铠甲,手执长锋,高声道:“速开宫门!饶你不死!” 司鹤嗤笑一声,猛然挥开卷轴,只见他素衣翻飞,片刻间,五只张着血盆大口的青斑白虎争先恐后地从画卷里飞身而出,在众人惊惶的眼神中,从宫门上一跃而下,奔向弓箭手的人群,横冲直撞地开始着撕咬与吞食。 霎时,惨叫声不绝如缕,将士们虽手忙脚乱地往后方奔逃着,但还是被猛虎咬断了喉咙,喷薄出的鲜血染红了宫门前的空地,生生地将万人兵将撕开了一道口子,比之前弓箭手的箭雨有过之而不及。 “这是什么……”陆钰慌张道:“是术师——攻城!快攻城!” 他之所以今日可以不惧而上,虽说有一大部分原因是由于景帝出巡未带足人马,还有一部分原因则是他知道,术师大人广柏由是身体不适,卧病在床,未能陪于景帝左右。 但他做梦都没想过,今日这位术师并不是广柏,而是那个他认为二者完全没有关联的人。 ——司鹤。 居然是司鹤! 竟然是司鹤! “司雁!快带爹走!”司鹤咬牙道,大滴大滴的汗水顺着他的额头淌进他的衣领里,如今他的技艺还并不成熟,并不能支撑他与陆钰的万人大军所抗,即便是这几只猛虎,都耗费了他不少精力。 他能做的只是吓唬住陆钰,给司雁争取更多逃脱的时间。 “那我……那我带景帝也走!”司雁如梦初醒,司鹤今日的一切大大超出了他所能承受的范围,他甚至以为自己还在做梦。 “你带不了!”司鹤咬牙道:“景帝体弱且病重,受不了奔波。”他深吸了一口气,几乎是低道:“你快带爹走,去搬救兵,去怎么都行!我最后再说一次,快走啊!” 禁军统领要在宫内护皇族安危,不得私自离开,司雁忠诚耿耿,武功尚在多数人之上,无非是最好的人选。 司雁被司鹤猛然一推,一咬牙,转身朝大殿里飞奔而去。 如今他身上肩负着的不仅仅只有司家,更有整个大承。 “陆钰,还不投降?”司鹤强忍着乏累,轻勾嘴角,一挥衣摆,干脆盘腿坐下,“你自认有几分胜算?” *** 司鹤是术师的消息,不知是怎地,传进了大殿之内,众人开始欢欣鼓舞起来。 “是司大人的次子!司少爷是术师大人!” “太好了!承国有救了!术师大人来了!” “老天有眼!” 不过也有一些其他的声音,混入了整个朝堂。 “这司公子既然是术师,为何不早些击退这些叛军,害我们担惊受怕这么久!” “就是!这术师大人是在看我们笑话吧,自己就想在最后关头成为承国的救命恩人?” 司平川被众人围在中间,面无表情。 仿佛这一切与他并无关系,而众人谈论的对象似乎是别人家的儿子。 “爹——”司雁挤开人群,高声道:“大家莫怕,莫怕!”众人被他挤开,又开始相互热烈地谈论起司鹤和承国来,除了个别注意到了司雁同司平川走向了后殿,但又被生还的希望所拥围,无暇再关注其司平川来。 …… “这是术师大人!” “居然能够见到术师!”宫门下将士们惶恐地交头接耳道。 术师于他们而言,如同是不可亵渎的神明。 他们竟然要同术师大人所抗衡,蚍蜉撼大树,自不量力。 “不过是几只野兽罢了,也敢同我对峙?”陆钰笑了起来,然而心里却逐渐没了底气来。 四只猛虎终还是抵不过万人大将,不过陆钰这边也是伤亡惨重。不仅死伤一片,军心也开始涣散。 他深知再这样下去,势必会对对今日的行动有所阻碍,必须立刻铲除掉司鹤。 绝不犹豫。 “弓箭手,给我放箭——”他极尽癫狂地吼道:“谁拿了司鹤的人头,赏爵位,赏!” 司鹤一愣,没想到陆钰已经疯狂到了这种境地,绝境会将人逼上绝路,不仅是陆钰,还有他。 今日一战,除非他死。 否则陆钰也永远别想踏进这永阳宫的殿门。 霎时,永阳宫前一片混战,猛虎豺狼,野豹雄狮与万人大军纠缠成一团,只闻惨叫声与怒吼声交织成了宫前凄惨的战鼓声,唯见血流成河,横尸遍野,惊鸟阵阵盘旋与青空之上。 当他在画卷上落下最后一笔之时,司鹤冥冥之中觉得这或许将成为他人生中最后时刻的一个动作。 他心悸的厉害,恍然间觉得自己的灵魂快要脱离了这个残破的躯体,有一只大手正重重地将他的灵魂从这个残躯里拖拽出来。 司鹤瞳孔开始涣散,后背密密的汗茬浸湿衣衫,他甚至觉得自己只要再说一句话,或许就要直直地倒下去。 可他不能倒下。 在如今的形势中,他是大承唯一的希望。 “陆钰——你今日该死!”他突然起身,仰天大吼道,一张弓出现在他的左手里,搭箭、拉弓,一气呵成,如行云流水一般,直直地朝着宫门前的陆钰飞去。 然而,只有司鹤知道,他是强撑着这副残破的躯体,做完这剩余的一切。 “季妄怀……”他瞳孔已经涣散,周遭的一切在他的眼中已经成了模糊的虚影,恍惚间又看见了季妄怀朝他伸出手。 他喃喃道,身体一晃,斜斜地就要倒下去。 就在这时,一支箭冲破了青云,狠狠地刺进了他的胸腔。 疼痛在这一刻已经成了奢望。 因为他只觉自己处于云端之上,毫无痛楚,毫无感知。 唯一的遗憾,便是他还没有来得及跟季妄怀说出那句话。 “季妄怀,我很想你……” 我很想你。 很想你。 若有来生,我定好好待你,好好爱你,好好陪你。 再不逞能,再不犯傻,再不让你操心。 …… 然而这余下的言语已被山风吹散,成了山间寂寥的云霞。 *** 宫门下的众人只见有道黑影飞身而来,一把掠过司鹤,消失在山林之中。 还未等众人回过神来,只听陆钰仰天大笑道:“老天助我!老天助我啊——众将士听令!随我攻城——” 他的这声号令,宣告了承国景帝的统治时期已经过去,取而代之的,将是一个全新的年号。 千军万马如同奔腾的江流,所到之处,兵士纷纷丢盔弃甲,迫不得已开了宫门。 大殿内的众人面如死灰,希望来的如此之快,而绝望也紧随其后。 这一切恍然只是片刻之间。 “术师大人输了 分卷阅读52 - 分卷阅读52 - 分卷阅读53 无垢 作者:阡曜 分卷阅读53 无垢 作者:阡曜 分卷阅读53 ?” “不可能,术师怎么会输呢!”众人都是不可置信。 有位大臣恍然大悟道:“是了!莫非是这术师叛变了!” “居然叛变了!这司鹤就该天打雷劈!”有大臣恶狠狠地咒骂道:“不得好死!” “对啊!不得好死!”有人阴阳怪气道:“我看啊,他就是个纨绔,成了术师也改不了他贪生怕死的性子。” 他们埋怨的对象开始转移到了司鹤的头上,仿佛他们覆国的缘由,都是由于司鹤的出现。而陆钰,则是一个无足轻重的小角色一般。 人往往都是这样,当仰望一个强者的时候,首先希冀的则是对方倾尽所有的付出,因为对方强大,似乎理所应当承受这本该不属于他们的职责。 “父皇!豫王他攻进来了!他攻进来了!”太子连滚带爬地跑到景帝的身边,痛哭道:“是儿臣没有守好您的大承,都是儿臣的错啊!” 景帝没有说话,他也说不出话来。 他只是深深地闭了上眼,一道泪痕顺着他苍老的面容缓缓流下,隐入了花白的鬓发里。 …… 而豫王攻城的消息终于被司雁带回了宫里,太子妃司鹭顾不上华服珠簪,披散着头发一路奔向了皇后的凤栖殿。 “皇后娘娘呢!我要见皇后娘娘!”她不顾门外侍从的阻拦,挣扎着往殿内爬去:“娘娘,求你派军救救太子,救救景帝,救救司鹤吧!” 司鹤啊—— 她那个最小的弟弟,她看着一步一步长大的弟弟。 就这么死了吗? 司鹤还没有成亲,还没有子嗣,就这么留下他的爹娘一个人跑去玩了吗? 还有太子,还有他的夫君。 她还没来得及告诉太子自己已经有喜的消息,难道自己的孩子永远都不能出世,永远都不能见识这个广阔的世界了吗? “太子妃今日好生狼狈。”随着这声娇笑,众星捧月一般从殿内走出一名身着凤冠的女子。 “噢~不对,应该不是太子妃了。”谢莹莞尔一笑,“司小姐,听说你想见皇后?” 司鹭愣愣的,只是张了张口,一句话却也说不出来。 “那你说,你想见本宫,究竟何事?”谢莹笑了笑,趾高气扬道。 “皇后呢!”司鹭惶恐道,“你们——你们——”她气的急了,竟然一句完整的话也说不出来。 “噢,本宫倒是糊涂了,想必这位司小姐说的便是当今太后吧?”谢莹微微一笑,稍微侧了侧身子,一位身着华服的妇人从殿内慢悠悠地走了出来。 司鹭缓缓抬眼,在见到这位妇人的面容时,一颗心重重地沉了下去。 这妇人不是别人,正是豫王的生母——熹贵妃。 “司小姐。”熹贵妃轻笑道:“今日你擅闯凤栖殿,坏了规矩,见你风尘仆仆的样子,不如就和殿里那个疯婆子一同去牢里稍作休息吧。” 第37章 大乱将至 男人坐在高位上, 听着下人的禀报,舒畅地笑了笑:“豫王果然不负众望,深得我心。” 待听完下人接下来的话,男人又急切着说:“你是说司鹤死了?此话当真?你可是亲眼看见的?” “亲眼所见,只是最后似乎有人接走了他,不过属下那一箭,是朝着司鹤射过去的。” “我自是不会怀疑你的箭法。”男人似是松了一口气, “没想到他竟如此拼命。” “罢了。”男人起身,转身走回屋内,“替我更衣。” …… *** 齐殊的信, 终于到了季妄怀的营帐中。 季妄怀愣愣的,他强撑着身子笑了笑:“九清,别开玩笑了。” “王爷……”九清低垂着头,眼眶发红, “属下没有开玩笑,司公子, 去了。” “怎么可能呢?”季妄怀虽脸色发白,但还是笑着挥挥手,佯装发怒道:“好了,别再说了, 快把齐殊真正的信拿来念给我听。” “王爷——”九清跪倒在地,悲痛道:“人死不能复生,王爷您想开些,您别这样, 属下看着难受。” 季妄怀低着头,双拳紧握,指甲陷进了肉里,直至骨节发白,他强忍着眼眶的泪水,深吸一口气,大步迈出营帐,几乎是吼道:“燕辰——” 燕大统领见状,连忙跪地行礼,“臣在!” 季妄怀抽剑而出,剑指青天吼道:“承国数次犯我大启疆土,伤我大启军士,欺我大启无人!”。说到最后,眼眶发红几经哽咽,“本王将向陛下请命,为护大启江山,众将士随我攻向承国,以复我大启国威!” “杀——杀——杀——” 众将士情绪高涨,顿时激愤起来,俨然已有上场杀敌的气概与魄力。 与士兵们不同的是,沉默不言的燕统领和同样哽咽的九清。 …… 季妄怀回了一次瑜王府。 他这两天以来,拒绝和任何人交流聊天,也拒绝任何人同他的肢体接触。 除了换衣服吃饭,他还拒绝任何人走入他的视线范围。 “让我静静吧,我太累了。”别过九清俞江,季妄怀迈着沉重的步伐,一步步,缓缓地走进房内,关上房门,让自己与外界隔绝开来。 他独自坐在榻上,沉默不语,以手覆面,想让自己静下心来。 然而,只要他一闭上眼,总会浮现出那个熟悉的身影和面容。 司鹤朝他笑着说,嘿,你怎么老是冷冰冰的,你就不会多笑笑? 我笑了啊。季妄怀闭着眼想到,嘴角勾起一个古怪的弧度,我笑了司鹤,你看见了吗? 你要是愿意,我以后天天笑给你看,好吗? 然而没有人回答他,也没有人拍拍他的肩膀说,季妄怀,你每天想这么多事,不累吗,我给你讲笑话,逗你玩吧。 ——我太累了司鹤。 你给我讲笑话,讲故事,讲好玩的事儿吧。 季妄怀一边笑着,一边以手覆面,无声地流下泪来。 但他不愿让其他人看见他如此狼狈的样子,因为只有司鹤能够走进他的世界,也只有司鹤能够拥有伤他心的权利。 …… 九清和俞江一人站在门的一边,对视的时候,双双看见了对方的担忧。 “王爷他……对司公子的真的喜欢。”九清喃喃道,“居然是男女之情的喜欢。”他饶是榆木脑袋,今日也总算开了窍。 “王爷定是无法接受司公子已经离开人世的消息。”俞江叹了口气,“日后在王爷面前,别再提这个名字了吧。” 寒冬已至,霜雪纷飞。 瑜王府在沉寂了三日之后,随着墙角几株腊梅花的盛开,总算恢复了一点生机。 “九清,把地形图拿到我的书房中来。”季妄怀像是大病初愈,眼眶发青,面容憔悴,“父皇已经允了 分卷阅读53 - 分卷阅读53 - 分卷阅读54 无垢 作者:阡曜 分卷阅读54 无垢 作者:阡曜 分卷阅读54 我的请奏,如今承国新皇登基,是绝好的时机。” “王爷,”俞江忍不住道,“您可得注意身体啊。” “我没事。”季妄怀虚弱地笑了笑,“我身体已经好了许多。”他不过是几日未合过眼,这点小病小累,他还不放在心上。 “司鹤的尸体,可有下落。”季妄怀深吸一口气,在他再次说出这个名字的时候,他原本以为自己已经能够平静地叙述,然而心还是一阵阵的绞痛。 “当时只是有人接走了他的尸体,但是是何人接走,完全查不出。” “继续查。”季妄怀沉声道,“我去卧房拿些东西,你在这里等我。” …… 司鹤是被一阵痛意给惊醒的。 他睁开眼,首先看到的是床帐和一双及其聪慧的眼眸,这双眼睛的主人不是别人,而是曾经一直跟在他身后的小跟班。 “阿沅!你怎么在这儿?”他惊喜地准备起身,然而伤口一阵阵作痛,他不得已扶着胸口,慢慢地靠在墙上。“好疼……” “是会有一些疼,你忍忍,婆婆已经请了临渊最好的术师来为你医诊。”君沅微微一笑。 “谢谢婆婆了。”司鹤感激地回答道,然而他猛然惊觉,结结巴巴地问道:“你……你不傻?” “现在不太傻了。”君沅笑眯眯地说道:“小鹤哥哥,你还不习惯吧?不过日后相处的时间还长着,你或许就习惯了。” “多谢师父的好意,不过现在还不是我休息的时候。”司鹤翻开被子,就准备下床,“如今承国有难,要是陆钰登基,绝对会先整治司府,我不能让父亲母亲还有二哥大姐留在承国。” “不过你伤还没好,你想走哪儿去?”君沅连忙拦在他的身前,“你不许回去!豫王现在全城通缉你的尸体,你还敢回去?” “我有何不敢,承国有我的家,我不回家还能回哪儿?”司鹤止住了话头,话锋陡然一转,沉声道:“倒是你同师父,为何会出现在承国,又为何会如此巧合地救下我?” 君沅一时不知如何答话,好在瑶台婆婆适时出现在了屋门外。 “司鹤,你有什么不明白的,直接问我便是。” *** 季妄怀的卧房,由于三天未开窗,也未掌灯,一时有些霉味没有散去,屋内有种奇怪的味道。 但他没管这么多,径直走向卧房墙后密室里的小书架,取下曾经齐殊派人送回的关于承国的地势密卷。 他如今唯一能做的,只有亲手斩下陆钰的头颅,以平司鹤的愤懑。 这些天,季妄怀想了许多。最后,还是他逼着自己,尽量淡忘司鹤在他生命里留下的足迹,因为他还要替司鹤报仇雪恨,他还要与陆钰进行最后的角逐。 他不能止步不前,永远停留在司鹤所留给他的回忆里面。 季妄怀闭上眼,沉默了两三秒,便开始全身心地投入在承国地势的研究之中,待一切准备恰当,他将密卷放回原处之时,不小心撞落了放在一旁的书卷,他连忙蹲下身拾起散落的纸片,只见一张又一张的信纸映入他的眼帘。 信纸上龙飞凤舞的字迹,虽在描述一件件琐碎的常事,但季妄怀翻来覆去又看了许多遍。 尽管信里面的琐事他都能倒背如流,可每一次看,每一次都会让他轻笑起来。他似乎眼前又浮现出那个身影,懒洋洋的模样,一双眼眸却清澈透亮。 司鹤,你是不是真的,再也不会回来了。 在想到这句话的同时,他心里又是一紧,只觉一颗心深深地坠了下去,刹那间,周身的寒气又一股脑地往上冒,涌进了他的四肢百骸,包裹住了他那颗跳动的心脏。 ——不好 季妄怀心里暗自叫道,他几乎是跌跌撞撞地跑出密室,但还没有跨出房门,他已经觉得寒意将他尽数包围。 “王爷你怎么了?”九清见季妄怀走了半天都没动静,不放心季妄怀,便准备进来看看他,没想到一进大门,就瞧见季妄怀拢紧了衣袍斜靠在墙柱上,嘴唇发紫,脸色惨白:“来人——传太医——” …… 司鹤盯着瑶台婆婆,冷声道:“师父,你算计我。” “我算计你?”瑶台婆婆笑了起来,慈祥的面容看上去温和许多,“我要是算计你,为何要请临渊的术师替你医好伤口?你可知那一箭直直地插进了你的心脉,射箭之人心狠手辣,处处要你的命。” “师父,您救下徒儿的命,我自是感激不尽。”司鹤平静道,他心里已经有了一些猜测。“只是,您不觉得这一切,太过奇怪麽。” 临渊国君的术师大人,本是“星官”姜云袖。之前从未听过临渊还有一个擅长医术的术师,况且曾经季妄怀走遍临渊,承国,都寻医无果,看来这位术师是被临渊国君给偷藏了起来。 又或许,这位国君并不想让其余两国知道自己的势力。 司鹤后背没来由地生了一道寒意。 他突然想到一件事。 临渊“星官”负责观星算命,每隔几年给其余两国派去各国所有术师的名单。这本是为了体现临渊的与世无争,中庸之道。然而,如果临渊谎报人数,也无人知晓。 亦或临渊国君偷偷将其余二国的“漏网之鱼”收入囊中,这也无人可知。 这件事本来就有不确定的风险,然而或许是因为临渊从不惹事生非,又擅长做启国、承国的中间调解,这才让大家从它的身上慢慢转移了注意。 “有何奇怪?”瑶台婆婆笑着说,“我与君沅只是打此地经过,没想到有幸观了一场恶战。见徒儿身陷困境,自是要救一把。” “那敢问师父。”司鹤冷声道,“师父在临渊,是何地位?” 能调动术师将他起死回生,一般的江湖人士,似乎并未有这号令。 “鹤儿真是越来越聪明了。”瑶台婆婆轻声笑道,“不过也许你听过你师父的另一个名字——尚芷兰。” 司鹤微微眯了眯眼。 尚芷兰——如今临渊临渊国君的胞姐,惠安长公主。 “长公主是要在下帮什么忙?”司鹤也不多同她绕弯子,径直问道。 “鹤儿别急,听完我接下来要说的话,或许你便知道了。”瑶台婆婆微微一笑。 第38章 身世揭晓 景帝垂着眼, 斜躺在殿后的软塌上。 在他的前方,是负手而立的陆钰,以及他最宠信的长福。太子与其他臣子被赶去了偏殿,偌大的正殿就只剩他一个人。 “长福公公,把这封圣旨念了吧。”陆钰笑着递给长福一封皇旨,“省的耽搁了时间。” 长福公公颤抖着接过那卷圣旨,哆哆嗦嗦地打开, 然而他只是扫了一眼,便震惊地抬头:“这……” 圣旨上的封昭不是其他,正是 分卷阅读54 - 分卷阅读54 - 分卷阅读55 无垢 作者:阡曜 分卷阅读55 无垢 作者:阡曜 分卷阅读55 陆钰登基的昭告。 “念吧。” 陆钰漫不经心道。 随着长福最后一个话音的落下, 一把明晃晃的刀被抽离出来,只见银光一闪,一只手腕被斩落在地。 江阳宫顿时响起长福的痛彻心扉的惨叫声,随之而来的则是陆钰的放声大笑。 *** 瑶台婆婆说完之后, 本以为司鹤会茫然无措,甚至会难以置信。 然而司鹤只是转过身来, 淡淡道:“就这些?” “是……”瑶台婆婆倒是有些发怔,“你早就知道了?” “并未。”司鹤垂下眼帘,轻声道:“不过我是术师,但爹娘都是普通人, 家族里也并未有术师出生,我早就觉得有些奇怪,但我不敢问。” “我与你外公是早年交好。”瑶台婆婆叹了口气说道:“当初他被启国逼上绝路,文王疑心他有谋反之意, 便派人追杀他与其夫人,要不是你外公拼尽全力护着你爹同你娘,早就没有如今的你了。” 司鹤歪了歪头,笑着说:“可师父说的再多,我又如何能信您。” “师父您说您与我外公交好,和我连外公姓甚名谁都不知,况且师父如今只是一面之词,有何证据?” “证据自然是有。”瑶台婆婆微微挑眉,朗声道,“阿沅,将人带进来——” 一位老妇人被君沅领进屋内,司鹤眼神微动,继而猛然起身。 “玄姑!” 来者竟然是云霄山庄的玄姑,司鹤顾不得伤口还在隐隐作痛,连忙跑到玄姑面前,急切问道:“玄姑!我娘和我爹,还有大姐和二哥都还好吗!” 玄姑为难地看了一眼瑶台婆婆,司鹤淡淡道:“师父,您能否先让我同玄姑说上一两句话。” 瑶台婆婆微微颔首,“这是当然,我也并非不讲道理之人,你们先聊吧。” 待瑶台婆婆关上屋门,司鹤才像精力被抽空一般,颓然倒在椅子上。 他虽与玄姑并不太熟,玄姑对他而言只是一位上了年纪的慈祥嬷嬷,但在这一刻,玄姑却如同他的亲人一般。 是他知晓外界的唯一渠道。 “小少爷放心,”玄姑安慰道,“夫人在山庄一切安好,二少爷也与司大人在山庄修养,只是……”她顿了顿,又蹙眉道:“只是太子妃……听说被关在了浣溪宫。” “浣溪宫……我知道了……”司鹤叹了口气,“我会去把鹭姐救出来的,太子如今怎么样了?” “如今新帝登基,年号已换,本来原太子是当被流放,但或许新帝忌惮民心,只是将太子关于废牢里,怕是终生见不得光了。” 太子……景帝…… 这一切在司鹤脑中交错着,拼凑着。 司鹤皱眉连忙问道:“术师大人呢?他可否说过什么?” “这……”玄姑摇摇头,“术师一向是宫中秘闻,我等百姓自是不知。” 玄姑见司鹤如同阶下囚一般,处处生活在监视之中,悄声问道:“我听说小少爷您是术师,为何还看他们眼色?” “我自醒来,右手就无力气。”司鹤淡淡道。玄姑这才发现司鹤的右手无力地垂在身侧,像是折断一般,软绵绵地搭在一旁。 “况且婆婆一日为师,终生为师。我即便能作画千军万马,也不愿与她相战。”司鹤笑了笑,很是疲惫,“或许过几日这手就好了罢。” 他没告诉玄姑,他的右手没有知觉,是瑶台婆婆做的法子,目的便是让不让他离开这间屋子。 玄姑只是一介妇人,见状又是抹了抹眼泪,“小少爷,你受苦了。” “玄姑,你别为我担心。”司鹤笑的温和,他继而又缓缓说道:“师父今日请你来,想是为了让你当一回证人,你就把你所知道的一切,原原本本的都告知与我吧。” …… 季妄怀又病了。 进进出出的婢女侍从在王府里穿梭,往日清寂的瑜王府因为季妄怀的病,竟然又热闹起来。 太医说,这与寒毒不同。 是心病。 没人救得了他,除了他自己。 俞江九清自是知道这一切缘由,但他们相视一眼,各自都看出了对方眼里的挣扎。 这件事,还是不说罢了。 “九清,俞江!”太子季清言从府外走了进来,急切道:“你们平日与你们王爷走的近,他这心病到底是因何而起?” 然而两人只是低垂着头,沉默不语。 “怎么都不说话?”季清言急了,“九清!平日里就数你话最多,你现在怎么不说话,哑巴了?” “殿下。”还是俞江先开了口,他舔了舔嘴唇,小心翼翼道:“属下知道一个方法,或许能让王爷心情有所好转。” “说!” “只是,要先去承国一趟。” …… 司鹤听完玄姑说的一切,久久没有出声。 等过了许久,他才叹了口气,低声道:“原来,果真如此。” “小少爷,曾经暮郎中救过我的命,于情于理,我都会将你抚养成人,只是恰逢那日夫人小产,孩子夭折了,大人又不在,便想了这个法子。” 玄姑说到激动处,竟开始哭了起来,“小少爷,你可别怪夫人,夫人一直视你为己出,也最是疼爱你这个儿子。” “我知道的,玄姑。”司鹤脸色有些发白,起初在瑶台婆婆说出那些话的时候,他虽面上波澜不惊,但心里还是盼有一丝侥幸。 然而玄姑说的一切,他都能在司夫人的房里发现端倪。 听玄姑说,那只凤簪,是他刚刚出生时,暮郎中放于他的襁褓中的。于此同时,还有一块玉佩,他曾在司夫人的珠宝奁里见过,背后还有个暮字,当他小时候因为好奇想拿来细细一看时,司夫人当即大发雷霆。 这是他印象中,司夫人第一次生气。 “还有一件事。”玄姑叹了口气,又道:“你的耳侧后面,有一块指甲大小的胎记。我不会记错。因为那不是胎记,而是你爹拿药水泡出来的印记,这是你们暮家的标志。” 司鹤抿了抿唇,几乎是颤抖着问道:“那之前……真的是启国文王对暮家下的逐杀令吗?” “这……”玄姑疑惑地抬起头,还没说完,屋门就被人一把推开。 瑶台婆婆站在屋外,笑着说:“天色不早了,玄姑也该回去了。” “师父,”司鹤起身,走到瑶台婆婆面前,缓缓道:“我要回承国。” “不许。”瑶台婆婆眼皮都没抬一下,“你知道如今承国有多少人恨你吗?你知道这新帝有多恨你吗?” “不知。”司鹤沉声道:“但承国有我的家人。” “家人?”瑶台婆婆轻哼一声,仿佛听到了什么好笑的故事一般:“你的家人早在你刚出生就死了,还是被你最喜欢的人的父亲给 分卷阅读55 - 分卷阅读55 - 分卷阅读56 无垢 作者:阡曜 分卷阅读56 无垢 作者:阡曜 分卷阅读56 逼死的,你哪里来的家人?” “那这一切又与师父何干?”司鹤眯了眯眼,冷冷道:“我敬师父不嫌我愚笨,悉心教授我功力,但我的尊敬并非是师父能对我的家人指手画脚的理由。” 瑶台婆婆已经犯了他的两个大忌。 一个是司府。 一个是季妄怀。 瑶台婆婆微微皱眉,一巴掌就快拍在司鹤胸前,好在司鹤反应迅敏,用左手将瑶台婆婆的巴掌推了回去。 “司鹤,我做的这一切都是为了你好!”瑶台婆婆气的发颤,“你别想奢求玄姑回了山庄会为你搬救兵,想也别想!只要她出了这院子,今日发生的一切她都不会记得!” “好。”司鹤突然笑了,笑的很微妙。 “师父您不就是想让我同你回临渊吗,那好,如果你不让我回承国一次,明日一早,留在这院里的就只有司鹤的尸体。” “您选吧。” 他虽不知瑶台婆婆一心想带他回临渊的理由,但如此看来,瑶台婆婆是真的不愿他受到伤害。 换句话说,是不愿暮家最后的孩子,收到伤害。 他如今唯一能同瑶台婆婆做筹码的东西,或许只有他这个残破的身躯。 他必须想方设法地给季妄怀传信。 我还活着。 也很想你。 *** 景帝的传位诏书,在陆钰回秣城的第二天上朝之时,被长福公公宣读出来。 仁伯侯被封为定国公,谢萤封为新后,封后大典后日举行。 有人注意到长福公公断了一只手,他心底已经有了猜测,顿时冷汗淋漓。 “豫王!你这是篡位!”朝臣中不乏情绪激昂者,陆钰就爱这种出风头的人,他这才好杀鸡儆猴。 “王侍郎人老了,也糊涂了。”陆钰笑着说道,似是善解人意一般:“想不明白的事儿,就别想了,来生再说吧。” 等到王侍郎被人拖着下了朝廷,众人才知,这豫王是真的什么都不怕。 “还有什么要上奏的么?”陆钰穿着合身的龙袍,颇为温和地笑着问:“怎么不见司大人?” 众人面面相觑,无一敢答话。 “既然司大人身体不适,日后也享的清闲,干脆即日起,就回司府颐养天年吧。”陆钰随口道,直接将司平川的乌纱帽给摘了下来,“司家次子司鹤,欺君罔上,惊扰圣驾,是为大不敬,念其卒命,既往不咎。” 朝臣们又是一愣,本以为司府或许就会因为司鹤而被抄家流放。 没想到这新皇居然就这么轻易地放了司家? 陆钰心里对司鹤还是颇有些愧疚,但很快,他又将心里异样的情绪压了下去。 因为如今的他已不再是豫王了。 而是承国的新帝。 “退朝。” 虽然司鹤已不在人世,但这宫里,并不是只有司鹤一位术师。 “摆驾永神宫,孤要去见术师大人。” 第39章 形同陌人 司鹤戴着遮住了半张脸的面具, 一身玄色劲装出现在秣城的街道上。 瑶台婆婆最后还是允了他回秣城。 只不过逼他服下了一枚朱砂色的药丸,又派君沅寸步不离地跟在他左右,更是限他五日后必须与他们一同回临渊,否则毒性发作,一辈子四肢无力,恍若废人。 他也曾试图逃走,可君沅武功尚在他之上, 况且他的右手使不上力,连最基本的作画也不行。 “阿沅。”司鹤的金属面具在阳光下泛着光,看上去高深莫测:“你实话告诉我, 自从我在观月山捡到痴痴傻傻的你,到后来瑶台婆婆的出现,这一切是不是都是你们设下的一个局?” 君沅一言不发,只是默默跟在他的身后, 为难地看了他一眼:“鹤哥哥” “你就叫我司鹤吧。”司鹤轻声道,“抱歉, 我不喜欢有人骗我。” “婆婆也是为了你好。”君沅跑到他面前,急切道:“婆婆是真的担心你的安危,所以才——” “行了。”司鹤打断他,缓缓道:“我生平最讨厌的便是有人说为了我好。” “你们都口口声声说为了我好, 但却连我真正想要什么都不明白,连我真正需要什么也都不明白。” 陆钰是这样,师父也是这样。 像是慷慨赐予了他诸多的一切,但其实明明对他毫无用处, 甚至还会成为束缚他的枷锁,但他们只想让他感恩戴德地接受。 “君沅,我不管师父这一切究竟有何目的。”司鹤停下了脚步,望向君沅,“无论今后的哪一天,无论日后师父对我有多上心,但只要我的毒解了,我是绝对不会任人宰割,即便是师父也不行。” 他的毒总有解开的一天,瑶台婆婆也不会甘愿要一个废人天天养着。 只是时间问题,好在他愿意等。 这一路走来,司鹤身体才刚刚好,没走几步,就觉得身体有些吃不消了。君沅见状,连忙扶着他走向了这一旁的茶铺,要了两碗茶,休息休息。 茶铺里的人,并不是所有都是来吃茶的。有一部分人只是找了个搭脚聊天的地方,日常无事,就喜欢听听说书人说书,或者听听坊间流传的闲言碎语。 “哎,本来还以为咱们这儿又会多一个术师,没想到,这还是死了。”旁边桌上,有一位尖嘴猴腮的山羊胡男人,穿的像个道士,司鹤见过他几次,是秣城东街算命的。 “之前还以为这术师有多大能耐,结果还不是投降归顺了,没用!”有个男人摆摆手,一副穷酸秀才的模样,听上去语气颇有些不屑:“我要是术师,我定与贼人硬拼到底,决计不做卖国的走狗。” 秀才刚刚落声,就有人凑上去,示意他小点声:“哎,有些话可不能胡说。” 这位读书人也知道自己差点因为这张嘴误了事,但见大家伙儿都望着他,眼神中充满着赞同与期待,也不知哪儿来的底气,继续嗤笑道:“我倒是听人说了这司家小少爷,平时就是个只知道花天酒地的纨绔,这不是,大难当头,早就吓得屁滚尿流了,乖乖地爬去给人开了宫门。” 司鹤低垂着眼帘,慢慢地浅饮着浓茶,仿佛周遭的一切都同他没有关系。但君沅却见,他捧着茶碗的手,不由自主地开始颤抖起来。 “鹤哥哥!”君沅连忙道:“这茶馆里的人就是嘴碎,咱们走吧。” “不急。”司鹤伸出左手扶住了他,轻声道:“他说的倒也有趣,听他说完吧。” …… *** 这是陆钰第一次去永神宫。 他从小就向往着的地方,从小就对永神宫充满了无上的艳羡。不过这皇宫里的一处禁地,除了当今皇上,没人能够踏进这座殿门半步。 陆钰理了理衣襟,如今的他,总算有资格了。 他 分卷阅读56 - 分卷阅读56 - 分卷阅读57 无垢 作者:阡曜 分卷阅读57 无垢 作者:阡曜 分卷阅读57 走到宫门前,随行的公公见宫外无人迎接,颇为不满道:“皇上,这外面儿连个传话的小太监都没有,需要奴才去差役房挑几个人过来吗?” 陆钰睨了他一眼,“闭上你的狗嘴。”见旁人都不敢说话,他心里舒坦许多,面上还是装作一副威严的模样,“孤自己进去,都不许跟着。” 永神宫里静的可怕,来来往往的下人不多,只有两三人左右的小童,都不说话,各自安安静静地干着自己的活儿。 他没走几步,便瞧见了端坐在正堂中的术师大人——广柏。 对于这位术师,他也仅仅只见过几面。都只是在国宴或者家宴上,这位大人才会坐在曾经的景帝身旁,露一个脸。 “臣参见陛下——”广柏一身极为华贵繁琐的锦袍,头戴玉冠,面容温和,“近日臣身体劳顿,有失远迎,还望陛下见谅。” 他这一番话,让陆钰心里听的舒坦。术师大人,这是他曾经远远仰慕的人才,如今对他,也不得不俯首称臣。 “术师大人可要多多注意身体。”陆钰笑着说道:“日后还得靠术师大人护我承国安宁。” “这本是臣的分内之事。”广柏笑着说:“陛下大可放心。” 陆钰对广柏如此识时务,不像朝廷上对他满嘴仁义道德的群臣,感到莫名的好感。他曾经听说广柏是御万兽的术师,今日看来,怎么也不像,不由好奇问道:“术师大人,孤听闻你有御兽的神力,今日可否让孤开开眼界。” 广柏又深深鞠了一躬,叹了口气道:“这自是可以,只是臣如今这般模样,心有余而力不足。” 陆钰挑了挑眉,后退几步,这才瞧见广柏脚上的玄铁镣铐,他皱眉道:“这……这是什么?” “陛下息怒。”广柏叹了口气:“曾经臣犯了圣怒,被迫戴上镣铐赎罪五年有余。” 他没有告诉陆钰,这是因为景帝忌惮他的神力,而对他施行的措施。他知道陆钰篡位当日,景帝就郁结而终,而以景帝生前的多疑习性,此等事,景帝是决计不会对任何人讲的。 “这可怎么了得。”陆钰微微蹙眉道:“如今孤即为当今圣上,曾经的罪责统统既往不咎,术师大人受苦了。” “多谢陛下——”广柏躬身行礼,感激道:“臣定为陛下恪尽值守,碧血丹心。” 两人相视一笑,如同多年的默契一般。 …… 茶馆里,那穷酸秀才还在口若悬河,夸夸其谈。 “别的不说,就这司家小少爷,我猜测也不是什么术师,就是为了得个万人敬仰,编了个谎话来诓骗大伙儿,没想到吧,露馅儿了。” “我猜也是。”不时地有人附和道,“不然他为啥要放‘那啥’进宫门呢?就冲咱们新帝还说既往不咎,保不准这人就是留在咱们秣城里的叛徒,是奸细!” “那万一这小少爷真是术师呢?”山羊胡子还替司鹤说了一回话,没想到,很快就被人反驳了回去。 “这就不可能!术师怎么能连叛军都打不过呢?说明他是假的呗,要是他是真的,咱们还能换年号,换新帝?”有人悄悄附在山羊胡子耳旁说道,那这些话却一字不落地传进了司鹤的耳朵。 他确实没想到,他心心念念的承国,居然会是以这样的局面在等待着他。 他曾经拼尽全力保护的承国,他曾经站在宫门之上,以一己之力阻挡陆钰大军的时候。 无人替他欢呼鼓劲,也无人为他加油助威。 他好像从来都是一个人在路上行走着。 永远都是一个人。 “算了,走吧。”与其同这些人争个高低,不如好好想想如今怎么把鹭姐从宫里救出来。 他即便如今听了瑶台婆婆的一席话,但对于暮家,至始至终都只是一个名称,于他而言,并没有什么感情。 只有司府,养他待他二十年,这司府,才算的上是他真正的家。 谁知他正准备起身,前方突然传来一阵喧哗,而那混乱之中,正是刚刚大言不惭批判司鹤的秀才。 司鹤本以为是官府当差的听了什么风声,准备捉了这秀才回去交差。但见其中有个人身影熟悉,他折了折身,这才瞧见那人的长相。 目光对视之时,司鹤顿觉心头一紧,正欲脱口而出的话又被他生生地咽了回去。 季妄怀瘦了许多,披了一件银狐大氅,墨发未束,显得疏离又清冷。 此时的他,正一手拎着那秀才的衣领,沉声道:“我生平最看不起的便是你这种人,自觉清高,实则愚不可及。在不知情之前,管好你的嘴。你要是管不好,我来替你管。” 他说完,一刀狠狠地扎进了秀才的手里,秀才顿时惨叫痛哭起来,但很快,周围又传来窸窸窣窣的嘲笑声。 原来他这一刀,根本没伤秀才丝毫,只是扎进了秀才手指缝隙的木桌里,这秀才还在哭着,跪地磕头求饶,全然无了刚才的神气劲头。 “别管他了,走吧。”季妄怀刚刚那一下,费了他太多力气,他病还未好,此时只觉气急攻心,又无法控制地咳嗽起来。 随着三人渐渐地走出司鹤的视线,司鹤这才慢慢的从角落里走出来。 这短短几日未见,季妄怀到底是怎么了…… 怎么看上去如此憔悴?他的寒毒不是已经好了么? 诸多的问题在司鹤的脑子里盘旋,他却止住了追逐季妄怀的步伐。 瑶台婆婆并不喜欢启国的文王,连带着对季妄怀,或许也是不满。 此时季妄怀身体抱恙,要是瑶台婆婆知道,或许又要来找季妄怀的麻烦。 更别说他此时右手几乎废掉,根本什么忙也帮不上。 还是在等等吧。 司鹤心里盘算着,等到了司府,他便去找齐殊,将自己的近况告知于季妄怀。 只不过瑶台婆婆放走玄姑之时,但还是让玄姑失了记忆。现在仅凭他一人,何况身旁还跟了个君沅,他还不知道要怎么才能将消息给透露出去。 …… “王爷,咱们现在去山庄吧。”九清担忧道:“齐殊说,他同那个小露水在一起,您让小露水再给您看看,这病一定能治好的。” “我这是心病,小露水治不好的。”季妄怀抬头看了一眼白茫茫的天幕,半眯着眼说道:“不过现在确实要去云霄山庄,不是为了小露水,而是为了司家的人。” “为什么是为了司家的人?”九清不明白,这司公子已经死了,司府对于他们王爷还有什么意义呢。 “我答应过司鹤,要替他护他们周全。”季妄怀只觉一口气提不上来,又忍不住地咳嗽起来:“咳咳咳……这是我曾经和司鹤的约定,他即便去了,我也不能违背诺言。” 九清张了张口,一句话也说不上来。 季妄 分卷阅读57 - 分卷阅读57 - 分卷阅读58 无垢 作者:阡曜 分卷阅读58 无垢 作者:阡曜 分卷阅读58 怀见状,想缓解气氛,便笑着说:“别为我担心,我还在想,或许哪一天能碰见司鹤的转世呢。” 他恍惚间又想起在茶铺看见的那个戴面具的男人,一双眼眸像极了司鹤。 如果那是司鹤就好了。 “走吧。” 第40章 晚来风急 司鹤望着季妄怀离开的背影出神, 不知季妄怀来承国究竟有何目的,只听一旁的君沅问道:“鹤哥哥,你在看什么?” “没。”司鹤冷冷地扔下这句话,转身走向了季妄怀的反方向,“回府吧,我想去看看。” 君沅对季妄怀不熟,他也不想在君沅面前多提起这个名字, 以免日后给季妄怀带来太多麻烦。 “鹤哥哥。”君沅微微皱眉,他跨了一步挡在司鹤面前,疑惑道:“刚刚那个人, 你认识,是吧?” 司鹤停住了脚步,眼眸一暗。还好他的面具遮住了他的半张脸,君沅也看不清他的神色。他只觉心里有些悲哀, 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 “阿沅,如果你还叫我一声鹤哥哥。”他一字一句, 说的很慢,却句句敲打在君沅的心上,“如果你还记得往日情面,我求你一件事罢。” 他说的极为诚恳, 也极为无奈,风吹起了他垂在面颊两侧的碎发,看上去倒像是一位失魂落魄的侠客。 “阿沅,算我求你——”他舔了舔干涩的嘴唇, 淡淡道:“能否别像对待一位囚犯一样,时时刻刻监视着我,时时刻刻把我困在你们设于的牢笼之中。” 君沅连忙道:“鹤哥哥,对不起,我不是……”愧意就在这时涌上了他的心头,他当然也不愿时时刻刻监视着司鹤的一举一动,只是婆婆的命令他不能违抗,也不敢违抗。 “阿沅呐……”司鹤轻轻笑了起来,甚是疲乏,“我再也不是以前那个可以画出山鸟为你逗乐的司鹤了,我现在右手没有力气,已经算是半个废人了,你还怕我做什么呢?怕我逃走吗?” 君沅没吭声说话,他只是默默地看着司鹤就这样站在人群汹涌的街头,被周围的人群撞来撞去,颇有些狼狈,全然没了往日里富贵华丽的模样。 就像上一世的那句话—— 生死有命,富贵在天。 没想到命运兜兜转转,他极尽全力去挽救这一切,可依旧避无可避,退无可退。 “你看这周围的人,将我视作耻辱。”司鹤笑着说,“司府如今已经没落,再无平日里的辉煌,即便我回去,也不过是给司府雪上加霜,况且我的生父生母早已去世,我还能逃去哪里呢。” 君沅见状,眼眶微微有些发热,他当然还记得曾经司鹤一心一意照顾他,毫不避讳地在他面前用神力作画,只是怕他一个人在承国过于孤单了。 可是他却将这一切原封不动地告知于长公主及临渊的星官大人。 说到底,不仁是他,不义也是他。 “鹤哥哥。”君沅沉默片刻,终于开口道,“我知道了,今日之后,我不会事事告知于婆婆,但我也有苦衷……” “我会体谅。”司鹤点点头,很轻地笑道:“我不会让你为难。” 这最后一个词从司鹤的嘴里说出,又差点让君沅眼眶一红,可待他反应过来,司鹤早已走出三步之外,他连忙擦了擦眼角,快步追了上去。 司鹤站在司府面前,恍若隔世。 不久前,他还同司雁在院里玩着雪,司夫人捧着手炉站在一旁看他们打打闹闹,小厮和婢女侯在一旁扫雪,抬头的瞬间,望间墙角一株腊梅斜斜地开过墙头。 可那仿佛已经是辽远又陌生的回忆了。 如今的司府像是从来无人居住一般,蛛网遍布,门前无人扫雪,落叶飘零,甚是寂寥。门上贴着封条,风一吹就悠悠地飘动着,像是一道沟壑,从此辉煌的司府与如今的他们阴阳两隔。 司鹤不知道在司府门前站了多久,只觉得有人在拉他手臂,他一个趔趄,这才回过神来。 “走吧,去山庄。” *** 临渊星官姜云袖伏在祭祀台的正中间,而她的四周是数十只正在燃烧的红烛。她抬头望向天幕,还有几个时辰才至深夜。 “长公主将司鹤请回临渊了麽?”她一头银发插满了珠花发钗,面容看上去甚是年轻,又有谁知她已年过五旬。 “回大人,长公主已经在回临渊的路上了。”婢女恭敬地回答道,“估摸过几日就能到临渊了。” “这就好……”姜云袖舒了一口气,叹息道:“师兄去的早,我本想将行书接来临渊,可这孩子又一根筋,如今是万万不得让鹤儿再走这条弯路了。” “大人说的是。”婢女低着头献上一碗茶,“大人请喝茶。” “放那儿吧。”姜云袖如今心情还算不错,不由地比平时又多说了几句:“没想到鹤儿也是术师,这可真是巧极了。曾经师兄便算过一卦,可他迟迟不愿将结果告知于我,想来也是想保护鹤儿,但我怎么说也算的上是他的师妹,自然不会害了鹤儿。月青,你说我这话可有理?” “大人说的是。”婢女低眉顺眼地站在一旁,姜云袖觉得无趣,又笑着说道:“不过说来也讽刺,长公主嫁不了师兄,便只能想着法子对师兄的亲孙子好些了。” 如今临渊能直呼长公主名号的,除了国君,也就只有星官大人了。 月青只觉得后背冷汗涔涔,一时倒也不知该如何接话,好在姜云袖又接着说了下去:“不过鹤儿来了临渊也好,大皇女也该挑个驸马了。” 姜云袖有野心,但也仅限于此。 毕竟她对临渊,永远忠心耿耿。 两人说话之间,殿上的瓦片偷偷地移了位置,一只清亮的眼眸出现在那空隙里。 …… 云霄山庄离秣城有些距离,即便季妄怀同九清、俞江三人,骑着踏云驹一路飞驰,也仅仅是在傍晚时分到达了山庄。 越是寒夜,季妄怀的寒毒就越为严重,此时的他,只觉得周身寒气入了骨髓,他甚至觉得自己的四肢都几近僵硬失去了直觉。 “去敲门吧……”季妄怀嘴唇发青,面色苍白,大滴大滴的冷汗从额头冒了出来,“就说司鹤旧友拜访。” 九清连忙点头,快步走到山庄门前扣门:“有人在吗——” 俞江见季妄怀冷的不行,脱下了自己的披风披在他的身上,心疼道:“王爷,您这又是何苦。” “我并不觉得苦。”季妄怀摇了摇头,笑了起来,“相反,我觉得很高兴。” “每次来到承国,见到司家的人,我都觉得似乎司鹤还在我身旁一样。”季妄怀低着头笑着说:“莫非这就是爱屋及乌?” 隔了许久,才见一个小童将大门打开一条缝,警惕问道:“你们找谁?” 分卷阅读58 - 分卷阅读58 - 分卷阅读59 无垢 作者:阡曜 分卷阅读59 无垢 作者:阡曜 分卷阅读59 “我们是司鹤的旧友,司夫人和司鹤的小童应该认识我们。”季妄怀上前一步,温和说道,“今日贸然拜访,不知可否让我们进去说话。” 门后断断续续的听见有人说话,半晌,一位妇人才出现在门后,待她瞧见季妄怀后,连忙惊喜道:“你不是鹤儿的好友吗?我认识你的,快快进屋说话——” 季妄怀一行人连忙道谢,随着司夫人进了山庄。 …… “多谢你们的好意了。”司平川叹了口气,缓缓道,“自从鹤儿走后……我们便再也没有回过秣城了。” 司平川,司夫人还有司雁坐在堂中,司夫人显然是不久前才哭过,眼睛还肿的要命,“我的鹤儿真是命苦了——” 司雁一边安慰着他母亲,一边苦笑着说:“多谢季公子好意,如今家里还算过得去,新帝也没有再问责鹤儿的事,只是罢了父亲的官,又封了宅子。” 陆钰这一手对司家虽并非灭门之灾,可也算得上是沉重打击了。 季妄怀见状,稍微放下心来,又听司雁感慨道:“之前我便听母亲说过季公子带来神医替鹤儿治好了病,今日还是得好好感谢一番,你们长途跋涉,不如在山庄休息几日吧。” 正说着话,小露水和齐殊便从门外走了进来。 “季哥哥!”小露水跑到季妄怀面前,哭哭啼啼地说:“小鹤哥哥,他……” “小露水,乖,来姨姨这儿。”司夫人将小露水抱了过去,怜爱道:“不哭了,好孩子。” 这小露水还小,自然是怕生老病死。他曾经救过司鹤,也救过启国太子,便以为自己已经不畏惧阴阳相隔了,只是当这一刻到来的时候,他还是觉得有些无法接受。 司家对小露水还算不错,司雁他们都以为小露水是因为从小学着习医救人,才能让司鹤的伤口尽快好起来,并未将他往术师身上想。 只是觉得小露水理应算得上是司家的救命恩人,即便司鹤说是让小露水当他的小童,可实际上,司府派人教他识字看书,又给他裁剪新衣,已然当成自家人来看待了。 齐殊与季妄怀对视一眼,便别过脸去,仿佛从不认识一般。 不过司雁却发现了季妄怀的异常,他皱眉问道:“季公子,可是受了风寒?” 众人这才注意到季妄怀嘴唇已经毫无血色,就连面容也是惨白至极。 司夫人离季妄怀最近,便伸手覆上季妄怀的额头,很快,她便冷不丁收手,担忧道:“这孩子额头冷的骇人,怕是受寒了。快让厨房熬些姜汤,来,雁儿扶他去温泉池泡个热水澡,舒筋活血。” 温泉池?季妄怀迷迷糊糊听见这个名字,只觉得有些熟悉,他很快便反应过来,原来司鹤以前说的温泉池是这个。 …… 云霄山庄的温泉池是引的活水,池间白雾缭绕,宛若仙境。 季妄怀趴在池边,温热的泉水包裹住了他的全身,身上的寒气似乎也消退了一些,入目尽是乳白色的云雾,他觉得有些乏困,便靠着池边,眯着眼小憩起来。 恍惚间,季妄怀觉得自己好像睡着了,又好像没睡着。 身体轻飘飘的,如同坠落在云端。 不知从哪里伸出一双手臂,从背后环抱住泡在泉水里,浑身还带着水珠的他。 那人将下巴轻轻搁在他的肩头,热气喷进了他的右耳,像是有人拿着羽毛轻轻逗弄着。 “你想我吗?” 季妄怀迷迷糊糊地,觉得自己做了一场大梦。 他甚至还没来得及回答,那人已经在他的耳垂印下一枚浅浅的吻。 “你不说也没关系,至少我很想你。” 第41章 执子之手 司鹤能感觉他怀抱里的季妄怀有些稍微的僵硬, 他便将下巴轻轻往季妄怀的脖颈里蹭了蹭,低声道:“怎么不说话?” 季妄怀本以为自己在做梦,他恍恍惚惚地回头,只见云雾缭绕里站着一位戴面具的劲装男子,见他回头,男子慢慢地取下了面具。 一张朝思暮想的脸就这么直直地映入眼帘。 果然是梦。 季妄怀如是想到,他终于梦见司鹤了。 在听闻司鹤逝世消息的这段时间里, 他从来没有梦见司鹤,就连司鹤的一角衣袂都未进入过他的梦境。 或许是司鹤不愿见他,亦或者是司鹤害怕见他。 可无论是哪一种, 都让他无法接受。 这并不能成为阻隔他们相见的理由。 “你回来了吗司鹤?”季妄怀顾不得自己赤-裸的身体,从水池中起身急切问道:“你终于想起我了是不是?” “是啊。”司鹤蹲下身同他对视,如同他们第一次相见一般,笑意盈盈道:“放心不下你, 就回来了。” 季妄怀先是一怔,而后毫不犹豫地一把将司鹤拉下水池, 司鹤自是没有站稳失去了平衡,猛然重心不稳直直地坠下池里。巨大的水花铺天盖地的砸来,将他浇成了个落汤鸡。 司鹤伸出左手捋了捋湿漉漉的头发,下半身还浸泡在水里, 黏糊糊地贴在身上,他正哭笑不得,却没想到季妄怀竟然主动地抱住了他。 这回轮到司鹤发怔了,在他印象里, 季妄怀就不是这种主动的人。他刚刚愿意说出想念这句话,已经是他的极限,司鹤可以说是很满意了,而后的一切也只是司鹤为了取乐,小小地逗了逗他。 却没想到他会是这般反应。 “我终于梦见你了。”季妄怀环住司鹤的肩膀,将头埋在他的发间,喃喃自语道:“我一直以为你不愿见我,所以才不来梦里找我。我每天睡觉之前,都要祈祷一次,可是次次都未能如愿。” 司鹤愣了半晌,才缓缓抬起左手,环住季妄怀的腰,笑着说:“这次不是如愿了吗?”他撩开季妄怀垂下的发丝,掰过他的脸,迫使他望向自己:“季妄怀,你再仔细看看,你觉得这是一场梦吗?” 季妄怀怔怔的,许久都未说话,司鹤怕他失了神,正欲开口打趣,却见季妄怀动了动嘴,眼眶发红,细如蚊叮地缓缓吐出几个字:“司……司鹤?” “我在。”司鹤笑着回答,任由季妄怀在他耳侧胡乱地亲吻着,他只是一遍又一遍地重复着:“我在。” *** 司鹤本来是绕开了众人,跟随者婢女偷偷潜进了温泉池,没想到正撞见了季妄怀沐浴的全过程。 一盏茶的功夫后,司鹤摸着下巴,看着季妄怀在他面前换着衣服,笑着说:“身材不错啊。” “回去再收拾你。”季妄怀一边系着腰带,一边淡淡道,也不知是这温泉池的功效,还是另有别的缘故,他恍惚间觉得自己身上的寒毒退了不少。 这温泉池还算大,所以藏一个司鹤绰绰有余。季妄怀在此之前已经屏退了婢 分卷阅读59 - 分卷阅读59 - 分卷阅读60 无垢 作者:阡曜 分卷阅读60 无垢 作者:阡曜 分卷阅读60 女,这空旷的温泉池里,就只有他们两人。 “现在你打算怎么办?”季妄怀皱眉问道,全然没有了刚才的情动,仿佛刚才眼眶微红的是另一个人。 司鹤叹了口气:“我不知道,瑶台婆婆要让我随他们一同回临渊,是我以死相逼,才给了我三四天的时间安排好司家的事。” “为什么你要听他安排?”季妄怀微怒道,“凭什么他们要如此命令你?”见司鹤摇头苦笑,他这才注意到司鹤的右手软软地垂在身侧。 季妄怀倒吸了一口凉气,不可置信道:“你的手……怎么了?” “废了。”司鹤简洁回答道,怕季妄怀担忧,又加上一句,“暂时的,婆婆给我吃了药,手便不大好使了。” 他本来是打算让齐殊替他传话,但如今看来,似乎并没有用了。 “你刚说有个小孩儿在监视着你,他如今在何处?”季妄怀冷哼一声,一撩衣袍就准备去回回君沅,被司鹤拦了下来:“我来见你这件事,君沅默认了,他不会告诉瑶台婆婆,你大可放心。” “我根本就不怕那什么婆婆。”季妄怀打断他,沉声道:“我就是看不惯你说的那个小孩儿和那个婆婆,他们凭什么替你做主?” “因为他们给我服了药。”司鹤轻声笑了起来,“不过我倒没放在心上。” 他只要回了山庄,见着了小露水,就根本不怕这婆婆的朱砂色小药丸。他就是想看看这瑶台婆婆执意要让他回临渊到底是何目的,而他的身世又会有怎样的秘密。 “你啊——”季妄怀摇了摇头,叹了口气,“你就是一根筋,好奇心太重可不好。” “我知道你是担心我。”司鹤又走到季妄怀面前,笑眯眯地看着他,“不过我以后绝对会保护好我自己,我发誓。” 季妄怀知道自己说不过司鹤,司鹤有自己的想法,有自己的意愿,他不是关在笼里的金丝雀。 而自己唯一能做的也只有在他身旁竖起结实的堡垒,好好保护他。 季妄怀伸手将司鹤搂入怀中,亲吻着他的额头,叹息道:“我是真的不想再体会一次失去你的滋味了。” 那段时间犹如在昏暗的另一个世界,入目皆是灰暗的色彩。 永远无悲无喜,永远寂寞孤独。 “我明白。”司鹤拍了拍他的后背,温和说:“快走吧,你在温泉池里呆的时间太长了,到时候他们又以为你在里面昏倒了。” “我哪里有这么不堪?”季妄怀失笑,但还是听了司鹤的话,乖乖起身随司鹤走出屋去。 “等等。”他突然叫住了司鹤,“别拉着我手了,要是被你爹娘见到,或许无法接受罢。” “这有何难?”司鹤朝他狡黠一笑,“阿沅我都能打发过去,何况是我爹娘。” 见季妄怀还怔在原地,司鹤拾起他的手,放置于自己的手心,十指相扣。 “我曾经觉得,老天要是将你的手放于我的手心里,对我来讲,都是一种奢望。”司鹤认真地说道,“因为我觉得我根本没有一点能够配上你。” “但是今日我才明白,或许一切都是我想多了。”他轻声道,“如果两个人愿意在一起,没有谁配不配得上另一人的说法。” “每个人都是独一无二的,你我皆是,情意亦是。”司鹤握着季妄怀的手,虽然季妄怀手心冰凉,但他心里却觉得甚是温暖。 “我不想辜负你,也不想辜负你的情意。” …… 司家三人在中屋里等了一个时辰,都没等到季妄怀沐浴完毕。司雁心里咯噔一下,“坏了,季公子不会是在温泉池晕倒了吧?” 九清一听,立马就往外跑,可他刚刚跑到天井,人就愣住了,像是迈不开脚步一般,生生地冻在原地。 俞江本来在里屋,见九清没了动静,也走出来看看究竟,可这刚刚走了一步,他也愣住了。 这两人都愣在原地,纹丝不动,坐在里屋的司家三人着了急,相互搀扶着走出门来看看这到底出了什么岔子。 这下,不知九清俞江,司夫人、司平川还有司雁,也都齐刷刷地愣住了。 还好司夫人率先回过神,“鹤……鹤儿?”她颤抖着叫出这个日思夜想的名字,剩下的半截儿还卡在喉咙里,憋的她喘不过气儿来。 因为她看见了司鹤同季妄怀十指相扣的手,抬眼,是两人对视时宠溺的神情。 “你们……你们这是?” 第42章 一往情深 “娘, 我回来了。”司鹤笑着牵着季妄怀的手走向司夫人,“让你们担心了。” 千言万语汇在喉头,不过一句我回来了。 司夫人颤颤巍巍地揪住一旁司雁的衣袖,小声地啜泣起来。就连平日里一向以严厉著称的司平川,此时也免不了老泪纵横,“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司雁是既喜悦又难受, 他上前两步,拍拍司鹤的肩膀,担忧道:“鹤儿, 你受苦了。”此时此景,不免有些百感交集:“你这些天都去哪里了,自从你从城墙跌落,我们都以为……” “我没事, 是师父救了我。”司鹤笑着说道,没有过多地解释这一切。“只是过些日子恐怕我要去临渊一趟。” “你才刚刚回来, 怎么又要走?”司雁皱了皱眉,他这才注意到季妄怀同司鹤十指相扣的手,不由小声低呼起来:“你们……?” 司鹤轻声笑了起来,他接过九清手里的大氅, 温柔地披在季妄怀身上,给他系好,这才转身同司夫人他们说道。 “爹、娘、二哥,我来介绍一下, ”他伸出左手,覆上季妄怀的后背,将他往前推了推,“这位是季妄怀,启国的瑜王,我的爱人。” “这……这……”司夫人虽然刚才心里依然有了一些猜测,但还是一时没能反应过来,她试探着问道:“鹤儿,你是不是从城墙上摔了下来,脑子有点不对劲?娘等会把小露水叫出来,让他给你看看?” 司夫人还未说完,司平川就踌躇开口道:“瑜王,这……是否有些不大合规矩?” 早些日子,他便猜测之前府里来的季公子,就是启国皇族的人,之前季妄怀刚来山庄,面色惨白,如同将死之人,他倒没有认出,如今司鹤一解释,他便想起了这个少年。 司鹤见状,正欲反驳,被季妄怀暗中拉了拉衣袖,他抬眼,正撞进了季妄怀的眼眸。 “还是我来说吧。”季妄怀朝他笑了笑,眉目温柔,“你已经做了足够多让我惊喜的事了,剩下的就交给我吧。” 两人的小动作被司雁一丝不落地看在眼里,他虽心有不满,但见司鹤与季妄怀二人私交甚好,又觉得他同爹娘或许不应该再插手这件事了。 “司大人,司夫人。”季妄怀松开了司鹤的手,拱手朝 分卷阅读60 - 分卷阅读60 - 分卷阅读61 无垢 作者:阡曜 分卷阅读61 无垢 作者:阡曜 分卷阅读61 他们行了一个礼。“我知今日之事有些贸然唐突,但在下与司鹤并非三岁孩童。”他又回过头去,同司鹤对视一眼,眉目温柔许多。 “在下对司鹤一往情深,天地明鉴,至此今生,忠贞不渝。”偌大的庭院中,只能听见季妄怀一个人的声音,而他一字一句缓缓道,直至最后,又恭恭敬敬地行了一个大礼:“还望二老成全。” 待他说完这一切,院内依旧是一片沉默。 司鹤也不催促他爹娘,这总得给他们一点时间好好考虑。君沅为了不见到季妄怀,此时正在门庭等司鹤,因此,司鹤也不必太急去要求他的爹娘给他一个回复。 “爹,娘。”可谁也没想到,此时说话的居然会是站在一旁,一直没吭声的司雁。 “鹤儿已经长大了,有些事儿就由他去吧。”司雁笑着说;“况且家里还有我,鹤儿有什么想做的事,趁着年轻还有日子,活的恣意潇洒一些,难道不好吗?” 司夫人同司大人听了司雁的话,双双对视一眼,彼此都看出了对方眼里的不舍和挣扎。司鹤才刚刚从阎王殿里走了一遭,他们自是不想再让司鹤受到什么伤害。只是司鹤还这么年轻,日后若是跟这位瑜王走到了一起,他要面对是不仅是没有子嗣,更多的或许还有别人打量和调笑的目光。 “二老不必担心。”似乎是察觉到了司鹤爹娘内心的犹豫,季妄怀又柔声道,“在下定会护司鹤安危,绝不会让任何人伤害到他。” “唉……”司夫人叹了口气,时至今日,她即便说的再多,也没有用了。 “司鹤,你同我回屋,我有事要对你说。” *** 广柏坐在屋里,手上捧着被解开的镣铐。 他原本以为这会成为他这一生的桎梏,但却没想到自由的日子居然来的如此之快。 “术师大人,如今感觉怎么样?”陆钰站在一旁,关切问道,“可有些许不适?” “多谢陛下——”广柏又欲俯首行礼,被陆钰拦住,“术师大人不必多礼。” 陆钰是想拉拢广柏,好让他心甘情愿地替承国卖命。但他低估了广柏这个人,从上一代的景帝,到这一代的弘帝,广柏经历两代朝臣,自是非同一般的老奸巨猾,况且能在这深宫中全身而退还不让景帝对他起任何疑心,无论如何,他都不能忽视掉这个人的存在。 可陆钰毕竟还是年轻,就在刚刚登上皇位的那一刻起,他就已经忘却掉了这诸多的一切威胁。仿佛在穿上龙袍之后,所有的事情都已尘埃落定。 广柏佯装感激地道谢,又像想起什么事一般,犹豫开口:“臣听说,司府次子司鹤顶撞圣上,陛下可有受到伤害?” 陆钰心中甚是欣慰,自那日之后,这全天下的人要不就是批判他的劣行,要不就是以谢莹一家为首,靠着他才刚刚接触到至高无上的权势,此时正忙着庆贺,根本无人提及关于他受伤一事。 “多谢术师大人体谅。”陆钰笑了笑,“孤无事。” “无事便好。”广柏点了点头,似是不经意问道,“那这位司鹤,如今还关在天牢里吗?” “并未。”陆钰淡淡道,“他死了。” “死了?”广柏惊喜问道,但很快他便反应过来自己的神情或许有些古怪,他便皱眉叹了口气,“人各有命,或许这便是他的归属吧。” 陆钰点了点头,显然不想在这件事上多做讨论,只是说道:“孤有些乏了,术师大人早些休息吧。” 等到陆钰离开了永神宫,广柏才轻声笑了起来,直至后来,渐渐变成放声大笑。 “樱童。”广柏招来一个小童,这永神宫的下人们平日里都甚为惧怕他,可广柏的婢女们不知为何都是口不能言的小哑巴。 宫里的人只以为是广柏心善,招了些天生有缺陷的孩子来宫里谋个差事,可无人知道这一切的罪魁祸首都是广柏自己。 “樱童,平日里就属你最聪明。”广柏笑着说,华贵繁琐的锦袍将他的面容衬托地有些阴柔,“你说,这司鹤该不该死?” 樱童说不了话,只能点头,于是他迟疑片刻,点了点头。 “真听话。”广柏对樱童的回答很是满意,他摸了两粒糖果出来递给他,漫不经心道,“这司鹤啊,我之前就劝过他,说这宫墙深如万仞高,让他离得远远地。” “你看,他不听我的劝说,非要硬上,我也没法儿。”广柏低声笑了起来,“不过死了一个,也好,也好。” 他曾经劝退司鹤,目的是想让他远离宫中的争乱,不要插手于皇权之事。 因为这偌大的皇宫,只需要有一个术师就够了。 同样,这浩大的承国,也只需要一个王便够了。 “樱童,去将北面小院里的栅栏打开,我要去看看我的宝贝了。” …… 司夫人将司鹤叫到屋里,自己颓然地坐在榻上,缓缓道:“鹤儿,你如今已经长大成人,有些事,娘思索再三,还是觉得你应该知道。” “本来娘是想让你当一个普普通通的孩子,日后像寻常人家一般娶妻生子。”司夫人苦笑着摇了摇头,“但是娘想错了,或许你骨子里便不像我同你爹,甚至是这司家的任何一个人。” 司鹤心里已经有了一些猜测,但他只是抿了抿唇,静静地听着司夫人缓缓讲述着这一切。 司夫人的侧脸在摇曳的烛光下,显得有些寂寥。她缓缓道:“你从小以来,想要什么,想买什么,想做什么,娘都尽力依着你,想让你一直游手好闲,当个不谙世事的闲散小儿。因为或许只有这样,你才不会被他们注意,才没有人来娘的手里将娘的鹤儿抢了去。” “但是国宴之上,当你爹回来像我讲述这一切的时候,娘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司夫人叹了口气,“娘只觉得,完了,这一切都完了。” 司鹤心中甚为心酸,他上前握住司夫人的手,柔声道:“娘,没有人将我从你手里抢了去,司府才是我永远的家呢。” 司夫人摇了摇头,反手覆上司鹤的手,“不关今日季公子的事,娘担心的是——” “我知道。”司鹤打断了她的话,笑着说道:“娘不必担心,我去临渊只是为了处理一些事,况且我的生父生母早已离世,我是不会呆在临渊的。” 司夫人一听这话,眼眶又快红了,她确实没想到,原来司鹤早已知晓了自己的身世。自从玄姑那日回来,就一直浑浑噩噩,问她去了哪里她也不说话,仿佛失了魂一般,就在那时,她心里便生出了一丝不好的念头。 “那就好,那就好。”司夫人反反复复地重复着这三个字,长长地松了一口气。 “娘,过几日我要去一次宫里。”司鹤拍了拍司夫人的事,示意她不必担心,“我要去将 分卷阅读61 - 分卷阅读61 - 分卷阅读62 无垢 作者:阡曜 分卷阅读62 无垢 作者:阡曜 分卷阅读62 鹭姐接出来。” 这才是他回山庄最主要的目的,司鹭如今还在宫里,生死不明。 这件事,不能再拖了。 第43章 天有不测 作者有话要说:  等我考完二级再开始双更吧……实在很抱歉,最近真的刷题忙疯了,对不起大家,23号左右考完。日更是可以保证的 由是景帝驾崩, 太子被废,新帝登基。 后宫三千人几乎是全数换尽,无论年轻年老,通通都被陆钰赶去了皇陵,美其名曰为景帝守孝。 至于太子,自然就是被关于天牢,或许陆钰还有一丝手足之情, 并未对太子府赶尽杀绝,府里的女眷便都被他押去了浣溪宫。 浣溪宫名字听上去到还不错,其实就是做劳役的地方, 负责给宫里的人洗洗衣服。 司鹭是从小含着金勺出生,娇生惯养的闺门大小姐,怎么能干得了如此重的活。然而,她的尊贵头衔在如今看来, 早已成了旧日笑谈。 新帝没有取了她的命,都理应让她感恩戴德了。 成王败寇, 她仅仅只是一介弱女子,又有何办法。 从司鹤去世到司府被封,这短短几日,已然让她憔悴不少, 昔日里灵气的少女早已不复存在,取而代之的只是一个苍老的女人。 这一切变故都来的如此之快,她甚至还没有将司鹤交于她的画卷打开,就已经沦落到了如今的下场。 “司鹭!你磨磨蹭蹭地搞什么!”领事嬷嬷见她一副神游天外的模样, 恶狠狠地走到她身边,揪着她的头发迫使她抬起头来,“天都要黑了,你看你才洗了几件?怎么?你还不愿意?” “啪——”司鹭一气之下,反手抽了领事嬷嬷一个耳刮子,“好大的胆子,谁允许你这样同本宫说话!” “你——你——”嬷嬷被打的脑子晕沉沉的,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 周围已经围了越来越多看热闹的下人,领事嬷嬷的脸色冷了下去,她阴阳怪气地揶揄道:“哟,还自称本宫呢?还以为自己是曾经的太子妃呢?” 这一句话生生地戳到了司鹭的痛处,她不由得又想起自己的夫君,弟弟还有爹娘。眼眶一红,又要落下泪来。 “我劝你还是安分点,乖乖当个洗衣婢。”嬷嬷笑的有些不怀好意,“不过这浣溪宫,连只苍蝇都不敢不听我的话,你还敢打我,真把自己当成宫里贵人了?” 司鹭心下一沉,转身就往屋里跑。果然 ,领事嬷嬷急了,恶狠狠道:“给我抓住她——三十板子伺候!” …… 司鹤在脑海里描摹着这浣溪宫的位置,宫里他去的多了,有些地方他还是记得的。 从他到了山庄以后,季妄怀都没问起他这段时间发生的一切,也没有问过他日后的打算,想必是想等他将司鹭的事情处理完后,再慢慢一起商量。 司鹤喜欢的就是季妄怀这点,给彼此都留有绝对的信任,只是默默地陪在他身边,暗中替他清除着所谓的荆棘。 “要怎么去救?”季妄怀皱眉问道,“听说你还有个玉贵妃的姑姑?” “姑姑去世了。”司鹤叹了口气,“母亲说,她在去皇陵的路上,咬舌自尽了。” 对于这位贵妃,其实司鹤与她并不算太熟,但是听闻她去世的消息时,心中免不了还是有些不舍。 “等天黑了去浣溪宫。”司鹤想了想说道:“今日并不是石统领当值,岳平这人比石统领好对付。” 石统领就是曾经同司鹤一起,在宫门上负隅顽抗的禁军统领。不知为何,陆钰竟没有杀他,还让他依旧占着这统领的位置。 “妄怀,你身体抱恙,就先在——”司鹤话还没说完,就被季妄怀打断,“我陪你一同去。” 司鹤叹了口气,握住他的手,“天寒露重,你待在房里,不然病情又要加重了。” 然而季妄怀只是一声不吭地望向他,司鹤被这么直直盯着,不由开始缴械投降,“好好好!你去吧,去吧。” 试问,谁能忍受自己喜欢的人用一种委屈巴巴的表情望着自己呢? 这季妄怀,什么时候学会了这招? …… 司鹭跌跌撞撞地跑进屋中,从枕头下面摸出了司鹤的画卷和瓷瓶。 当时被赶出太子府的时候,她将这两件东西裹在衣服里,趁着人多混乱,也未被发现。 自从知晓了司鹤是术师之后,司鹭更加明白当初司鹤交给他的这些东西,都是迫不得已拿来保命的。 太子府被抄的时候,人多势众,她即便有这些东西,也起不了什么用处。但是今日不一样,这三十板子下来,她能否活过来还是未知。 她见嬷嬷带着下人们围了过来,个个都是不怀好意的面容,也管不得那么多了,一咬牙,直接将瓷瓶里的血倒在画上…… 众人还未反应过来,只见几只猛虎争先恐后地咆哮着朝他们跑了过来。 “啊——救命啊——”不仅是司鹭,其他人都是呆在原地,只至其中一个下人被猛虎一口咬断了大腿,众人这才醍醐灌顶,纷纷连滚带爬地跑出屋去。 顿时,尖叫声,哭喊声盘旋在浣溪宫的上方。 司鹭愣在原地,她起初以为只是会有什么幻象,能够吓吓他们就行了,可是她怎么也没想到,竟然会是活生生的猛虎。 她后背还是冒出密密的冷汗,浣溪宫这么大动静,迟早会惊动禁军,到时候她又该怎么办…… 司鹭这才慌慌张张的跑出屋去,院子里一片狼藉。平日里最喜欢偷她珠钗,在嬷嬷面前告她一状的几个小丫鬟,此时已经奄奄一息。 还有嬷嬷,仗着她是个管事的,老爱挑她毛病,免不了一顿责罚打骂,现在也是面色惨败躺在一旁,大腿血肉模糊。 司鹭一颗心被提到了嗓子眼,她连忙跑过去,“嬷嬷,你没事吧?” 这位嬷嬷只是抬了抬眼皮,见是司鹭,即便虚弱但依旧恶毒地说:“今日之事……我……我定要禀报陛下……你这个巫女……让陛下赐你……赐你死罪……” 司鹭一惊,踉跄起身,转头就准备逃走,可她刚走了半步就停了下来。 这偌大的宫中,她能逃到哪儿去…… “鹭姐,我还以为你把我送你的东西扔了呢!”于那房顶之上,不知何时,站着一位劲装少年,少年戴着银色面具,看不清容貌。 但只是短短几句话,司鹭先是一愣,便再也忍不住地坐倒在地,捂脸大哭起来。 “鹭姐别哭了!”司鹤跳下屋檐,蹲下身伸出左手轻轻拍着司鹭的后背,安抚道:“要是让爹娘同二哥见了,又得说我欺负你了。” 司鹭哭的有些接不上气,但还是咬牙点了点头。 虽然她对司鹤的出现感到万分诧异,不过此时并不是谈 分卷阅读62 - 分卷阅读62 - 分卷阅读63 无垢 作者:阡曜 分卷阅读63 无垢 作者:阡曜 分卷阅读63 论此事的最好时机。 “司鹤,快走。”季妄怀飞身从墙外一跃而下,急促道:“禁军来了!” 司鹤也知此地不宜久留,他如今右手使不上劲,左手也作不了画,要是真同禁军正面交锋,他也落不到什么好处。 俞江断后,齐殊扶着司鹭,司鹤和季妄怀在前开路,九清则在宫外接应。 这宫中殿宇众多,由是夜色,看不真切。他们五人实在过于引人注目,只能一路狂奔。除了司鹭,其余四人都是习武之人,自是拼尽全力,飞檐走壁,躲着禁军的追查。 禁军的脚步声和叫喊声已经快要追了上来。 “等等——”司鹤叫住了众人,指向另一个的小路,“走这条!” 这条路是曾经有人引他去永神宫的路。司鹤有个特点,只要是见过一面或者走过一次,他都能完完整整地记得。 永神宫位置较为偏僻,又因为是宫里的禁区,禁军忌惮广柏的神力,一般很少有人会去那里。 “这条路你来过?”季妄怀见状问道,走的越往深处,越是寂静的可怕。 “嗯。”司鹤点点头,来不及细说,“这是广柏的住所。” 季妄怀眉头一皱,这个广柏,他之前听司鹤说过。还听说有一次司鹤受了这位术师的邀约,去宫中一叙。 “你要去广柏那里?”季妄怀觉得有点不是滋味,“萍水相逢,还是不得不防。” “我当然知道了——”司鹤勾唇一笑,“只是借他的东院躲躲,待会儿再翻出宫去。” …… 永神宫,东院。 广柏让其余童子退下,他一人慢慢地进了院子。 院落都是落叶杂草,角落里放着几只盖着灰布的庞然大物,由是偏僻,常人很少来他这院中,曾经的景帝也只是因为怕他久了不用神力,慢慢变于常人无异,赐了他几只老弱病残的野兽,给他练练手。 他走了几步,一把掀开盖在笼子上的灰布。 陡然,几双如同淬了毒的眼睛猛然睁开,即便是他,都被吓了一跳。 “许久没来看你们了,你们还好吧。”他伸手抚摸着这几只野兽的鬈毛,柔声道。 虽说景帝当时赐他的都是一些病入膏肓的野兽,但他暗地里一直精心养着,不仅治好了他们的顽疾,更是养的一身威风凛凛。 “别急,再忍几天。”广柏柔声安慰着,企图平复他们急躁的情绪,“再过几日,待我称王,定不会让你们如今日这般,受着折磨。” 他并不知道,就在不远暗处,躲着司鹤一行人。 司鹤闻言,心下一惊。 原来这广柏的企图,竟已经不满只是单纯的术师了么! 他居然还想要更为至高无上的权力。 他打了一个手势,众人自是屏息以待。 然而司鹭一路走来,虽都被他们搀扶着,但好不容易找了个落脚的地方,免不了喘息着,冷不丁一口气没提上,剧烈地开始咳嗽起来。 顿时,司鹤暗叫一声不好。 果然,广柏皱眉望向暗处,言语里已是杀机。 “谁——” 第44章 狭路相逢 季妄怀做了一个手势, 齐殊便低声道:“太子妃,多有得罪!”还未等司鹭反应过来,他已一把搂过司鹭,足尖轻点,借着枯枝,翻身越过墙头。 广柏见状,正欲追去, 却瞧见暗处走出了一个人。 少年戴着银色面具,在月光下透着几分肃杀,那人却笑着问道:“术师大人, 别来无恙。” “你——”广柏瞳孔陡然紧缩,他虽看不清此人的面相,但他却有种别样的感觉。像是同类相见时剑拔弩张的压迫感,亦或又是狭路相逢时的惊惶无措。 这人是…… “你也是术师?”广柏眯了眯眼睛, 他这才发现,暗处的人不止这一位少年, 光影绰绰间,似乎还有两人站在他的身侧。 “你们来我宫中,究竟要做什么?”广柏言语里已是杀意,他背在身后的手已经轻轻拨动了铁笼的暗锁。 虽然这几人不明来历, 但他刚刚的一席话肯定都是被这几人听了去。要想掩埋行踪,只能将这几人灭口了。 司鹤见广柏佯装镇定,心里对他的恨意又加深了几分。当时他在行宫之上抵御陆钰的大军,竟然单纯地寄托希望于宫里的广柏, 还妄想他能够制服宫中的逆贼,以还大承一个公道。 可他等来了什么。 等来了太子被关于天牢,太子妃被贬于女婢,司府被封,司平川被贬职。 还等来了胸口被贯穿的那支箭羽。 如此想来,当初真是愚不可及。 “广柏,你身为承国臣子,竟与叛军同流合污。”司鹤冷声道,“可耻至极。”他如此说道,负在身后的手也暗暗地给季妄怀他们做了一个手势。 然而,广柏只是笑了笑,理了理他那繁琐华贵的衣衫,缓缓道:“人各有志,就不劳你费心了。” 几乎是电光火石之间,广柏甚至还没反应过来,俞江已经携软剑冲了过去。广柏心下一惊,连忙后退几步,他的脚才刚刚脱离了镣铐,一时还有些不太适应。更由于他素来以笛声驭万兽,体力自然是不及俞江,险些就要被俞江的剑刺伤。 好在他退身之际,已将铁笼的扣锁拨开。众人只听见几声骇人的低吼如惊雷一般在院里炸开,几只皮毛浸满油光的凶兽从笼子里一跃而出,朝俞江扑了过去。广柏看准时机,摸出别在腰间的玉笛,戏谑一笑,缓缓吹奏起来。 “不好——”季妄怀眉头一皱,连忙飞身上前去救俞江。虽说俞江功力在启国也算得上是数一数二的好手,但只凭一己之力,就想对上这种残暴嗜血的猛兽,胜算也可谓是微乎其微。 司鹤也只眉头紧皱,要是放在之前,他画出的猛虎铁定不必广柏驯养的猛兽弱,只是如今他右手使不上力气,左手也作不了画,根本帮不上季妄怀他们什么忙。 他一咬牙,眼中已是杀意。虽然猛虎他是抵挡不住,但刚刚从广柏的反应看来,似乎广柏也并不会武功。 司鹤摸出匕首,借着季妄怀的俞江的掩护,猛然凌空飞身而上。风声从耳畔掠过,司鹤的眼中只有面带嘲弄之色的广柏。 广柏也是没有料到,他起先以为这位戴面具的少年会先去救他的同伙,而不是单枪匹马地跑来刺杀他。 躲避之时,琴声吹落了一个音符。 凶残狂暴的猛兽像是失去了号令一般,齐齐地停止了动作。同刚才嗜血的模样相比,有些古怪。 司鹤挑了挑眉,原来广柏靠的是这手?思至此,他缓缓勾了勾嘴角,由最初的刺杀广柏改成了抢夺那只玉笛。 广柏既要躲避司鹤,又要号令猛兽,很是狼狈,由是他断断续续的琴声,也对猛虎 分卷阅读63 - 分卷阅读63 - 分卷阅读64 无垢 作者:阡曜 分卷阅读64 无垢 作者:阡曜 分卷阅读64 起不了什么作用。局面陡然扭转,季妄怀从之前的被动,转为主动,手中的长锋也是毫不犹豫地临空劈下,在月色的映照下映着寒意的光。 “谁在那里!”宫墙外传来禁军的声音,岳平在宫门外高声喊道:“术师大人——宫中有了刺客,我等正在全力追查,敢问术师大人宫中可有什么异常!” 东院里交战的几人,一时都静了下来。 广柏狠狠地瞪了他们一眼,吹了一截很短的调子,几只猛兽顿时安静下来。季妄怀三人互相对视一眼,也知此地不宜久留。 “术师大人,有缘再见——”司鹤揶揄地说道,也不顾广柏的反应,率先翻墙而走,紧接着便是季妄怀和俞江。 从刚刚广柏的反应看来,似乎他也不愿让太多人知晓他的能力。可他如今已经是昭告天下的术师大人,不像曾经一直隐藏实力的司鹤,他又有什么好顾虑的呢? 司鹤想不明白,一路上都沉默不语。 还是季妄怀发现了他的异样,缓缓道:“他这是留有实力,或许连陆钰都不知他的院中养有猛虎,若是被知晓,陆钰定会对他有所防备。” 司鹤一听,心下了然。 顺着宫墙翻了出去,终于等到在外接应他们的九清和齐殊。司鹭靠在一旁,显然已经恢复不少。 “今日多谢大家帮我救出姐姐。”司鹤感激道,刚刚的一切还心有余悸。 特别是那几只猛虎朝着俞江和季妄怀扑上来的时候,他甚至觉得自己再慢一步,他们就都会为今日的行动丢了性命。 “司鹤你还客气啥呀。”九清咧开嘴笑着说,“现在你家人呢,就是我们王爷的家人,你姐姐,不就是我们王爷的姐姐嘛。” 一旁的司鹭还有些懵懵的,怎么她这会儿变成王爷的姐姐了?这又是哪个王爷? 齐殊和俞江站在两人身后,没有说话,但眼中满是笑意。 倒是司鹤有些不大习惯了,他佯装咳嗽了几声,说道: “此地不宜说话,还是回山庄吧。” …… 待他们到了云霄山庄,已是午夜子时。 不过大堂里司夫人他们都还未歇息,齐齐坐在堂中等着他们回来。司鹭刚跨进大门,见到等在门边的司雁,兄妹俩又忍不住哭了起来。 “好了好了,不哭了。”玄姑递来热茶,又扶着司鹭走了进去,笑着说道:“鹭儿回来了!” 见到司鹭,司家众人又围了上来,似是劫后逢生一般,喜极而泣。 “终于团聚了。”司鹤同季妄怀站在院中,他们的身后是九清俞江和齐殊。司鹤看着屋里的一切,宽慰道:“我的心事也差不多放下了,只是过几日还要麻烦你了妄怀。” “称不上麻烦。”季妄怀走到司鹤面前,将他的面具摘了下来,望着那一双清澈的眼眸笑道:“刚刚九清不是说了么,你的家人就是我的家人,我自是会好生照顾,这不是我们一年前的约定吗?” 明日一大早,季妄怀将带着司府众人一同前往启国。陆钰若是得了消息,定会全程封锁,找到司鹭,他们一定要赶到这之前逃离承国。 司鹤摸了摸鼻子,也笑了起来。恰逢这时,小露水从屋里跑了出来,牵着司鹤的手把他往屋里拽:“小鹤哥哥,你们站在外面不冷吗?” 众人便跟在司鹤身后,一同走进屋去。 “等等,你们先去吧。”司鹤笑着揉了揉小露水的头,“我去跟他说几句话。” 他口中的“他”,正是抱剑站在不远暗处的君沅。 司鹤腾了一间别苑来给君沅住着,他也没像前些日子一般,死死盯着司鹤不放,特别是今日一事,君沅只是独自呆在屋中,等到司鹤回来,他才从自己的屋子走了出来。 “怎么不去大堂里同大家聊天?”这几日君沅一直独来独往,平日里也不爱说话,像是换了一个人。 君沅闻言,只是低着头,沉默不语。 司鹤见状,揉了揉他的头,笑着说道:“你不必感到内疚,因为这本来就是一件没有选择的事,如果我是你,我也会选择瑶台婆婆,而不是一个外人。” “我不是……”君沅张口想要辩解,但还是无力地垂下了头。 “你也不必担心,我既然答应了师父,就一定会同你们去临渊。”之前瑶台婆婆让术师消了玄姑的记忆,也是怕玄姑走漏了风声。 但既然司鹤已经打定了主意要去临渊,瑶台婆婆也自是乐的清闲。 “你就是那个被临渊长公主派来盯着司鹤的小孩儿?”司鹤同君沅正说着话,季妄怀不知什么时候走到了两人的身后。 一听季妄怀的声音,君沅皱了皱眉,转身冷冷地瞥了他一眼。见状,季妄怀也是冷笑一声,轻轻推开司鹤,同君沅相向而立。 “怎么?你好像对我很有意见?”季妄怀揶揄道,之前的疏离清冷似乎早已不复存在。 君沅只是紧紧抿唇,霎时就欲抽剑而出,而季妄怀却像是早已料到,一柄薄薄的匕首已经从他袖口飞出,压在了君沅的脖子上。 “你有什么不满?说吧,我洗耳恭听。” 第45章 终须一别 司鹤见状, 连忙上前劝架,这君沅和季妄怀怎么一见面就闹个不愉快? “好了好了,你们这是怎么回事?”司鹤哭笑不得道:“有什么事儿不能好好说嘛。” 季妄怀抱着手肘站在一旁,居高临下地望着君沅,轻声笑道:“那你问问他,他这副脸色摆给谁看?” 君沅冷哼一声,拉着司鹤往一旁走, 一边走一边小声嘀咕着:“鹤哥哥,启国的文王可是逼死了你的父母还有祖父母,这个豫王一定是对你另有企图才故意接近你的!” 他就是看季妄怀不顺眼, 总觉得这豫王同司鹤在一起并非表面上那么简单。 “阿沅。”司鹤摸了摸君沅的头,耐心地解释道:“首先,你能为我着想,我很感动。”他朝季妄怀使了使眼色, 让季妄怀先回屋,别再和君沅产生冲突。 君沅人不坏, 其实说来,“好”与“怀”并不是真正用来评判一个人的标准。就像君沅和瑶台婆婆,不同的出发点决定了他们不同的行为。但也并不能说君沅和瑶台婆婆就是坏人,他们只是为了达到他们的目的而采取的行动。 “但是有件事你说错了。”司鹤说这句话的时候, 眼含笑意,“并不是季妄怀来接近我,而是我先接近的他。” 君沅疑惑地张了张口,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是我先赖上的他。”司鹤轻笑着说:“也是我先对他有所企图而故意接近的他。” “而且关于文王逼死暮先生父母的事。”司鹤至始至终, 都称呼暮行书为暮先生,而不是爹。他淡淡道:“这与妄怀并没有任何关系, 分卷阅读64 - 分卷阅读64 - 分卷阅读65 无垢 作者:阡曜 分卷阅读65 无垢 作者:阡曜 分卷阅读65 况且,这件事再未弄清楚之前,我谁也不信。” 君沅抿了抿唇,叹了口气,“鹤哥哥,明日就是最后的期限,婆婆会在西街茶铺等我们。” “我知道了。”司鹤点点头,这一趟临渊之旅,他虽不知有什么未知的在等待着他,但他却能清楚的感觉到,瑶台婆婆和他祖父之间一定有什么秘密。 况且以瑶台婆婆对他的态度,似乎是很有些微妙,既不想让他受苦,但也不愿让他回承国和启国,像是在他身上寄托着什么一般。 季妄怀已向文王请命,攻打承国,日后或许他去临渊一趟,还能给他帮上一点小忙。 “那回屋吧,早些休息。” *** 司鹤刚刚从他爹娘的屋中走出来,就被九清和俞江也架着胳膊拖去了里屋。 “哎!有什么事儿好好说!好好说!”司鹤苦着脸求饶道。他才去他爹娘那里解释清楚自己为什么能够完好无损地回来,虽然添油加醋的成分占多数,但他也算是实话实话。 总之,就看他爹娘信不信了。 但是季妄怀这边,他还没想好要具体怎么解释。 “我自己走!我自己走!”司鹤好不容易才挣脱开来,刚跨进屋,就见季妄怀坐在堂中的太妃椅上,见他进来,季妄怀屈起手指,用骨节敲了敲桌面,冷哼道:“关门。” 司鹤还没反应过来,齐殊就已经把门关的严严实实,恭敬地站在一旁听候吩咐了。 “这个……不用、不用关门吧?”司鹤试探性的问道。 他从来没有哪一刻像现在一样,如此地期盼小露水或者君沅、司雁来找他密谈事务,最好将他解救出去。 “我前日说的话,你都忘了?”季妄怀轻笑起来,他挑了挑眉,眼角似有风起云涌。 “没呢!”司鹤连忙跑到季妄怀面前,傻笑着,“我没忘啊,你不是要解释嘛,我解释!我现在就解释!” 他知道季妄怀说的是当时在温泉池里的事。由是时间紧迫,季妄怀只匆匆扔下一句“回去再收拾你”就同他一并回到了屋中去见司雁等人。这两天没提这事儿,司鹤还以为季妄怀忘了呢。 可这形势看来,季妄怀不仅没忘,还记得够狠。 季妄怀一人站在他前面,但在季妄怀身后分别站着齐殊、九清和俞江。四人成扇形包围圈状,司鹤只觉得自己好像掉入了一个巨大的埋伏。 “想来你也说不出什么名堂。”季妄怀勾起嘴角,缓缓笑了起来,“不如这样,我说一句,你答一句。” 司鹤痛快地猛点头,他就是不习惯季妄怀这副模样,不用说,之前的一切肯定把他气得够呛。 唯一能够弥补的时刻,似乎就只有现在了。 “谁救的你?”季妄怀漫不经心地问道。旁边的九清连忙递上一杯清茶供季妄怀解乏。 “师父!”司鹤立马答道,见季妄怀轻轻地挑了挑眉,又连忙改口:“瑶台婆婆,临渊的惠安长公主。” “为何将齐殊支开?”季妄怀又问道,左边的齐殊笑眯眯地朝司鹤望了一眼。 “这……”司鹤赔着笑脸道,“这不是没想到陆钰会造反嘛。” “哦?”季妄怀轻勾嘴角,又缓缓道:“你再好好想想?” 季妄怀不愧是季妄怀,司鹤只得认栽,他愁眉苦脸道:“当时怕小露水落入陆钰手中,况且陆钰登基,绝对会对司府下手,我怕娘在去山庄的路上遭遇不测。” “那你就没想过或许你并不能全身而退?”季妄怀怒极反笑,他一边鼓掌一边说:“司鹤啊司鹤,你替别人想这么多的时候,你怎么不替你自己好好打算打算?” “因为我本来就没想过能活着回来嘛……”司鹤嘟囔道,被季妄怀听见,他一巴掌拍在桌上,震得茶杯碎了一地,低声道:“你再说一遍!” 司鹤这时才发觉这句话太过于让季妄怀心寒。 他在做出这样的举动之前,根本没有考虑过司府的人日后会以怎样的心情生活下去,更没想过季妄怀要是得知了这样的消息又会有多么地悲痛欲绝。 “你未免太自私了吧,司鹤。”季妄怀叹了口气,慢慢走到司鹤的面前,伸出右手摩挲着他的侧脸,苦笑道:“你可知这些日子,我都是怎么过的吗?” 司鹤一时语塞。 他确实不知道。 “司鹤,因为你的事,王爷的寒毒又犯了。”九清看不下去了,插了一句话,“太医说这是心病,治不好的。” 司鹤愣愣地望着季妄怀,他果然瘦了许多,面色惨白,身形又显得单薄起来。 俞江悄悄打了一个手势,这三人便偷偷地溜了出去,给季妄怀和司鹤留下单独的空间。 司鹤叹了口气,他只是上前环抱住季妄怀的腰,不住地喃喃道:“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直至喉头哽咽说不出话来。 季妄怀反手拥过他,两人相依靠着,彼此静默无言。司鹤右手使不上力,只是软绵绵地垂在一旁,季妄怀心疼不已,轻轻牵起他的右手放置唇边一吻。 这像是冥冥之中的号角,司鹤眼里只能倒映出一道沧桑的身影,他掰过季妄怀的下巴,迫使他吻上自己的唇。 如果刚才的一切仅仅只能称之为暴风雨前的宁静,那么如今的一切,就是滂沱大雨倾泄而至。 季妄怀眼神迷离,一手搂着司鹤,另一只手飞快地解着司鹤的腰带,顺着衣衫伸进去,摩挲起他光滑的背部来…… 九清、齐殊和俞江三人站在屋外,此时是进也不是,不进……不进又不知道能去哪儿避避。 “这王爷啥时候才好啊,能不能快点儿啊。”九清苦着脸,这天都快亮了,让他打个盹儿也行啊,大清早的还要赶路呢。 “咋,你还盼王爷速度快点儿?”俞江敲了敲他的脑门,恨铁不成钢道,“整个王府就你是个榆木脑袋。” 齐殊也笑着说,“还好这句话没被王爷听了去,到时候准让你吃苦头。” …… 待季妄怀从屋里出来,九清已经困的眼皮子都抬不起来了。 “九清这是怎么了?”季妄怀疑惑道,“他没睡觉?” 俞江和齐殊双双对视一眼,各自尴尬地笑了笑。 您和瑜王妃在屋里睡得熟,他们怎么好意思进去打扰到这短暂的春宵一刻呢。 …… 一大早,司平川和司夫人还有司雁司鹭,小露水,便带着行李上了季妄怀的马车。齐殊依旧跟着司夫人,以护他们安危。季妄怀则同九清、俞江一辆马车,在前方开路。 而司鹤则跟着君沅,一同去茶铺和瑶台婆婆见面。 “注意安全。”季妄怀不放心地叮嘱道,又皱眉朝君沅吩咐道,“照顾好他。” “这是自然。”君沅同样冷言回道。 分卷阅读65 - 分卷阅读65 - 分卷阅读66 无垢 作者:阡曜 分卷阅读66 无垢 作者:阡曜 分卷阅读66 司鹤暗中朝季妄怀指了指天空,季妄怀了然,司鹤这是说日后飞鸽传书。 “那我走了。”司鹤朝着季妄怀挥了挥手,虽心中有些不舍,但越是未知的事,越吸引着他去探索。 何况这一切还与他有关。 他必须弄清楚瑶台婆婆说的那些话,究竟能信几分。 “好。”季妄怀朝他点点头,倏尔很轻地笑了起来,眼中似有柔情万种。 “我在家里等你。” 第46章 初到临渊 司鹤同瑶台婆婆走了五天四夜才到临渊。 起初, 他本来已经在心里对临渊的民风有个大概的构想,但真真实实地踏上了这片土地,他还是不免被临渊剽悍的民风所深深折服。 “鹤儿,临渊的公子小姐们同承国、启国的不一样,你大可不必惊慌。”瑶台婆婆走在前面,却像身后长了眼睛似的,自顾自说道。 司鹤本就没有慌张, 他只是感到有些惊奇。更别说身旁还跟了一个君沅,无论是谁想要靠上来同他搭讪几句,总会被君沅给瞪回去。 ——原来临渊是这样的。 司鹤摸了摸下巴, 这临渊同旁人所说的不一样。什么蛮夷之地,什么未开化,通通都是瞎掰,或许这些人根本就没去过临渊, 只不过是口耳相传,口说无凭。 他倒还挺喜欢这个地方, 民风淳朴,一年四季温暖如春,像个世外桃源。 而最让他感到意外的一点则是,女子不必小心翼翼识人眼色, 而是可以同男子一般,正大光明地出入街巷。 要是日后有机会,真想带季妄怀来临渊小住日子。 不过前提是,此次之行, 一切顺利。 …… 季妄怀早就将王府隔壁的空宅子买了下来,这次刚好给司鹤的亲人收拾干净,让他们住了下来。 “瑜王。”司平川踌躇片刻,还是叫住了季妄怀。 别人把他们一家老小接到启国避难,无论怎么说,自己也是给别人添了麻烦。 “这次……真是给瑜王添麻烦了……”司平川一头白发,脱去官服的他,看上去同一位普通的老者没什么两样。 “伯父不必客气。”季妄怀笑着说道,“我既然答应了司鹤,自是不会辜负他的嘱托。” 此时院中只有司平川同季妄怀两人,其余的人皆进屋收拾行李了。就连九清俞江,也是忙着回王府处理事项。 司平川迟疑半晌,还是不确定地问道:“前些日子,在山庄里说的话,瑜王是认真的吗?” 季妄怀愣了愣,显然没想到司平川又会重新提起这件事,或许这位司大人对他的小儿子,比表面上更为关心。 “确实如此。”季妄怀嘴角含笑,仿佛一想起那个人的面容,总会不由自主地笑起来,“我与司鹤并非伯父想的那般,我对他是真心的,他对我亦是。” “嗯……这……”司平川有些不知道怎么接话,这种两位男子的感情,早早地超出了他的预想。 然而司鹤已经长大了,他有自己的想法,有自己的选择。何况这位瑜王同样也是人中龙凤,他们司家如今一无所有,寄人篱下,又有什么好挑剔的呢。 “那犬子,就有劳瑜王多加照顾。”司平川叹了口气,躬身行了一个礼,算是正式同意了这两人的事。 “伯父言重了。”季妄怀同样回了个礼,认真道,“其实司鹤并非世人口中的顽劣不堪。” 司平川欣慰地点了点头,笑了起来。 “如此甚好,甚好啊……” 小露水也被接到了启国,或许是山庄泉水养人,如今的小露水再也不像曾经那般面黄肌瘦,而是一张小圆脸乖巧可爱,嫩的可以掐出水来。 特别是那双眼睛,如同山泉一般清澈透亮。 “小鹭姐姐。”就在众人收拾好行李,准备好好休息一番的时候,小露水突然皱眉叫出了司鹭的名字。 “怎么了小露水?”司鹭看上去精神不佳,太子关在天牢里生死未卜,即便是司鹤有通天本领,也没办法劫狱救人。加上这几日劳累奔波,她渐渐有些吃不消了。 “我……我……”小露水吞吞吐吐地说:“姐姐你是不是有小宝宝啦?” 小露水还小,他的神力仅限于使人起死回生,或者针对伤口愈合这类症状。但他万事万物,全靠那双眼眸,看透人的五脏六腑。 司鹭猛然一惊,司夫人一听这话,连忙对下人道:“麻烦这位姑娘,可否去帮我们请位郎中来府里给小姐看看身子?” 下人是季妄怀派来伺候他们的,一听这话,自然是一溜烟跑出府去为司鹭请郎中来看看。 季妄怀几日没回瑜王府,堆了一案牍的文卷要他过目。也不知是云霄山庄的温泉池起了作用,还是司鹤起了作用,他再次请太医诊断的时候,却发觉病已经好的差不多了。 “王爷,这可真是神了!”太医也是惊喜道。 之前太子为了瑜王这事儿,发了不少火气,吓得他们都不敢吱声。没想到,这不知怎地,这病终于好了! “王爷!”俞江从门外走进来,见太医在,便凑到季妄怀耳边低语道,待他说完,季妄怀面上表情有些微妙,“当真?” 俞江点了点头。 季妄怀只是一个人默默地走到一旁,摸着下巴思索着。 这难道是说……他有小侄子了? *** 瑶台婆婆不亏是惠安长公主,一路走进宫里,士兵只是看了她一眼,便恭敬行礼让路。 进了宫门,自然有宫轿在一旁候着,瑶台婆婆率先上了轿,朝君沅吩咐道,“你带他去清宴宫等我。” 待瑶台婆婆走后,君沅才对司鹤说:“鹤哥哥,我没有将你同季妄怀相见的事告诉婆婆,还有,婆婆说了,今晚你的手就可以恢复了。” 他表情诚恳,像是等待夸赞的小孩。 “谢啦!”司鹤伸出左手揉了揉他的头,“我们走吧。” 他们二人在临渊皇宫里穿梭着,同另外两国不一样,临渊的布置以金色为基调,充满着别样的风情。 “挺好看的。”司鹤赞不绝口,哪天应该让季妄怀也来学习学习,把瑜王府也弄得活泼点儿。 尚如棋本来是有事去求临渊国君,远远便见君沅身旁跟了一名陌生男子。 “那是谁?”她皱眉问道。 “好像是长公主为大皇女找的驸马。”身旁的婢女老老实实回答道。 “驸马?”尚如棋有些不可置信,“大皇女居然也开始找驸马了?” 她不由地想起之前季妄怀退婚一事,不仅让她在众多皇子皇女中丢了面子,还让这位大皇女当面嘲笑了一番。 越想心里越不舒服,她倒要看看这位大驸马长什么模样! “哎!八皇女不可——”婢女话还没说完, 分卷阅读66 - 分卷阅读66 - 分卷阅读67 无垢 作者:阡曜 分卷阅读67 无垢 作者:阡曜 分卷阅读67 尚如棋已经提着裙摆盈盈一笑地跑了过去。 司鹤正在欣赏这临渊的建筑风情,冷不丁听到一旁的君沅行礼道:“见过八皇女——” 他一转身,就瞧见身旁站了一位白衣少女,笑容恬静。 “君沅,多日不见,你身旁的这位公子是?” 司鹤来到临渊之后,便取了面具,此时他也望向君沅,想看看君沅作何反应。 “这是司公子,长公主请来的客人。”君沅抿了抿唇,皱眉道。 “原来如此。”尚如棋点了点头,笑着问道,“司公子可是启国人士?” 司鹤既不点头,也不摇头,只是淡淡笑着说:“八皇女去过启国?” 这位皇女的名号他觉得有些耳熟,就是想不起来在哪儿听过。 尚如棋轻笑道,“确实去启国皇宫小住了几日,有幸见过瑜王一面。” 她只把司鹤当成了启国人士,这句话明晃晃地告诉司鹤,她曾经在启国皇宫住过,和启国皇室交好,看来当初不是和亲就是联姻。 司鹤暗暗想到,难怪他觉得这个女子名号有些熟悉,原来是季妄怀曾经的“王妃”。 真是有缘千里来相会啊。 他刚要说的话,还没说出口,就被来人打断。 “哟,八妹在这里做什么?”不远处传来一道娇笑声,司鹤只见一道红色的身影从面前掠过,一位红衣女子便站在了尚如棋的面前。 尚如笙穿一身火红的衣衫,鸦青色的长发尽数被束在一顶小金冠里,发冠垂下的金叶子在脑后俏皮地晃动着,眉心一点朱砂又给英姿飒爽的面容增添了一丝妩媚。 “大……大姐。”尚如棋有些慌乱,她每次遇见大皇女,总是讨不到好处。 “我、我还有事,就先走了。”说完,便逃也似的跑开了。 司鹤还没弄清楚这唱的是哪一出,又听君沅行礼道:“参见大皇女——” 尚如笙摆摆手,示意不必见外。 她与司鹤对视一眼,司鹤已经记起这就是曾经在国宴上同司雁比试剑法的临渊皇女尚如笙。 “司鹤。”司鹤朝尚如笙笑了笑,也算是介绍了自己。 “尚如笙。”尚如笙同样回报以笑意,“我见过你,你同启国瑜王一起合奏作画。” “有劳皇女还记得在下。”司鹤摸了摸鼻子,笑了起来。 这位大皇女给他印象还不错,当初那身剑法翩若惊鸿,如今几年未见,更应是位英姿飒爽的女中豪杰。 “我当然记得。”尚如笙突然心里冒出了捉弄司鹤的念头。 这位白白净净的书生气少年,听说在承国还是位喜好流连风月场所的纨绔公子? 她虽不歧视纨绔子弟,但是这司鹤明显就对她没有任何的感觉。强扭的瓜不甜,反正刚好这司鹤也不是她喜欢的类型呀。 “因为你是我的驸马嘛。”尚如笙朝他笑眯眯地说道。 司鹤只觉得心里一沉,他不可置信地问道:“你……你说什么?” 他什么时候变成尚如笙的驸马了? 第47章 心生一计 “你不知道吗?”尚如笙朝他狡黠一笑, “噢~你这是去清宴宫吧?”她娇笑着转过身去,慢慢地走在了前面,“刚好我也要去清宴宫,不如就一同吧。” 司鹤愣了愣,连忙抓住身旁的君沅,皱眉问道:“这驸马是怎么一回事?” 君沅也只是摇了摇头,示意他也并不清楚。 司鹤在心里暗骂一声, 看来这临渊之旅,是给他下了套子了。他倒是想过很多突发的状况,万万没想到自己居然会成为这位大皇女的驸马候选人。 这……这之前根本就没有一丁点的预兆嘛! “大皇女——”司鹤正准备叫住尚如笙, 好好同她聊聊关于这个婚约的事,尚如笙却好似猜到了他的想法一般,转过头来做了一个嘘声的动作,轻笑道:“等到了清宴宫, 我们再说吧。” *** 司鹭才刚刚怀胎一月,身形也未有所变化, 看上去和往常无异,只是心情似乎好了一些。相比之下,司家人就着急许多,每日都寸步不离地跟在司鹭身旁, 吃的喝的都要拿银针验一验方可让司鹭吃下。 瑜王府就在司家人住的宅子隔壁,季妄怀每周都要找一位太医来到宅子里给司鹭把脉,看看情况。更是将自己府里的厨子分了一个给司家,安排好司鹭的饮食, 每日温补伺候着。 起初司家人还有些别扭,但越到后来,才渐渐发现这季妄怀是真心待他们好,而不是做做样子给司鹤看的。 司鹭起初也不明白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直到后来司雁给她解释清楚,她便也默认了这个“弟媳”。 “夫人,这位瑜王看来对鹤儿是真心的。”司平川感慨道,他正捧了一杯清茶坐在院子里休息,冬日终究已经过去,枝头的嫩芽已经开始吐露春意。 “孩子们的事……我们也管不了啦……”司夫人叹了口气,司鹤并非是她亲生孩子的事,她谁也没有告诉过,就连司平川也不知道。 “只是不知道承国如今怎么样了……”司平川喃喃道。他虽然逃到了启国,可承国终究还是他的家乡,只可惜日后或许再也不能踏上那片泥土了。 季妄怀下了早朝,准备去兵部办点事,顺便去燕统领那里拿到出征的将士名册。还没走几步,就被太子叫住了。他回头望了望,道:“大哥有什么事儿吗?” “也没啥事儿。”季清言勾着他的肩膀,笑眯眯地问道:“倒是你啊妄怀,这些日子见你和之前不一样了,是不是有什么开心的事儿?” 也不知是承国有玄机还是处于什么原因,自从季妄怀从承国回来,不仅寒毒急退,心情似乎也好了许多,看上去面色终于不似之前的惨白了。 “也没有。”季妄怀简洁答道。他太了解季清言了,同这位太子说的再多,他也要喋喋不休地问下去,和九清一个毛病。 “我听这外面儿的人说啊——”季清言故意拉长了声调,不怀好意地笑着说:“说是就在瑜王府的旁边宅子里,新住了一户人家。这瑜王呢,不仅把宫里的太医派过去给那位姑娘把脉,就连王府的厨子,也亲子过去给那姑娘准备一日三餐,可有此事啊?” “这市井小民的话,都能入大哥的耳了?”季妄怀摇摇头,很是无奈,“大哥你就别瞎猜了。” “可是你说巧不巧,”季清言继续笑眯眯地说道,像只老狐狸,“太医院的刘太医昨日刚好被我撞见,他便说去给那宅子里的姑娘把脉去了,你猜是什么原因?那姑娘怀孕了!” 季妄怀真是一个头两个大,他之前怎么没发现他这大哥和九清一样八卦呢。早知道就把九清扔给太子,让他们两人欢欢喜喜地聊上一年得了。 “ 分卷阅读67 - 分卷阅读67 - 分卷阅读68 无垢 作者:阡曜 分卷阅读68 无垢 作者:阡曜 分卷阅读68 哎,瑜王,可不能这么处处留情啊。”季清言很是诚恳地教育他这位二弟,“虽说你是瑜王,这姑娘或许就是个普通人家,你俩门不当户不对,可你也不能就这样金屋藏娇啊,你准备这样藏到什么时候去?这姑娘不就白白跟着你,没名没分的,传出去多不好啊,总得给这姑娘一个名分嘛。” “大哥——”季妄怀还没来得及说完,就被太子打断了。 “我知道你在担忧什么!”季清言很有大哥的派头,他挥了挥手,道:“你是不是担心父皇那边,不好交代?没事儿,统统包在你大哥和母妃身上!这正妃之位嘛,是肯定当不了的,不过或许也能安排个妾侍,你意下如何?” 意下如何? 不如何! “大哥,不是你想的那样。”季妄怀很有耐心地解释道,“我的确将王府旁边的宅子拿给他们住,可那名女子只是他的姐姐,并非是我的爱人。” “噢噢!”季清言点点头,示意他继续说下去,“那你喜欢的姑娘,是他们家的几姑娘?” “不是姑娘。”季妄怀很认真地回答道,“是次子。” “噢——”季清言点点头,恍然大悟道:“原来是老幺啊。” ……等等? 次子? 次子! 季清言傻眼了,他呆呆的又问了一遍:“……次、次子?” 是个男的? “恩。”季妄怀点了点头,轻笑道,“司家老三,司鹤。” *** 待司鹤和尚如笙一同到达清宴宫,里面早早有人在等着了。 换去了江湖人士装束的瑶台婆婆,此时身穿芙蓉描金绸缎宫服,头戴珍珠凤钗,面容也尽显威严之姿,司鹤一时竟还有些未认出来。 而她身旁的高座上,正坐着一位白发妇人,也是大红色的宫服,绣着层层叠叠的繁花,珠钗琳琅,华贵奢侈。 司鹤暗中挑了挑眉,这惠安长公主同这位妇人年龄也差不了多少,可长公主居然是站在一旁的,可见这位妇人的封位似乎比惠安长公主还要高一些。 “(臣女)参见惠安长公主——”“参见星官大人——” 随着身后两人的躬身行礼,司鹤这才明白,原来这位白发妇人,竟是临渊的星官——姜云袖。 在司鹤打量姜云袖的同时,姜云袖也在打量他。 眉目中果然有暮行书的影子,但是同暮云归想必,司鹤显得太过稚嫩,并无暮云归的稳重内敛之气。 思至此,姜云袖竟心生一丝遗憾来。 “原来鹤儿竟是认识我们大皇女的。”惠安长公主笑了笑,担忧的心顿时放下了一些,“早知你俩认识,本宫也就不必这么麻烦了。” “只是有过一面之缘罢了。”司鹤皱眉答道,丝毫没有退缩之意,“敢问惠安长公主今日请我来宫中,究竟是为了何事。” 在司鹤说出这番话的时候,姜云袖的眼睛竟然亮了亮。 ——太像了! 他太像师兄了! 说话的语气神态,说话的姿势动作。除了面容有所差异之外,她恐怕真的会以为这就是师兄的转世。 “司小公子莫急。”姜云袖终于开口了,她的声音还有些沙哑,“今日请你来这清宴宫,本是我的主意。” 她缓缓起身,在下人的搀扶下,慢慢走到了司鹤的身前,笑着说:“本宫是你祖父的师妹,在你祖父去世后,本答应了他要好好照顾你们一家,只是其中缘由复杂,一时半会儿说不清楚。” 司鹤抿了抿唇,并未说话。 这位星官给他的感觉,要比广柏好上许多,他宁愿相信自己的直觉——这位术师对他并无恶意。 “那皇姑母,若是无事,我就先走啦!”尚如笙见气氛有些沉重,她一颗心思七窍玲珑,怎会不知其中缘由。 “等等。”惠安长公主叫住了她,皱眉道:“你留下来。” 今日本就是为了撮合她二人,这大皇女要是走了算什么事。 见司鹤有些无动于衷,惠安长公主同姜云袖对视了一眼,心中叹了一口气。说到底,这孩子还是对她们有所防备。 “那笙儿,你带他去宫里逛会儿,鹤儿才刚来临渊,人生地不熟的怕是有些拘谨。君沅,将清宴宫的主室给鹤儿收拾出来,长途奔波好几日,总得好好休息一下吧。” 惠安长公主如此吩咐道,收到旨意的尚如笙自是不情愿的起身,朝司鹤招招手,“走呗,我带你逛会儿。” 司鹤见星官和长公主也没有再说下去的意思,又想到待会儿同尚如笙单独相处的时候更好谈论这桩莫名其妙的婚事,便允了下来。 两人一前一后地走出了清宴宫的宫门。 他此时右手还软绵绵无力地垂下,尚如笙见状,便问道:“你的手是受伤了吗?” “没有,被长公主下了药。”司鹤淡淡道。 要是他没记错,这尚如笙比他和季妄怀小了几岁,可看上去,已经出落地越发亭亭玉立了。 “皇姑母还真是狠心。”尚如笙笑了起来,她很是随意道:“你不必担心驸马这事,因为我压根就不会同意。” 司鹤挑了挑眉,没想到这位大皇女居然敢如此违抗她那位皇姑母的旨意。 “虽然你长相不错,武艺精湛,又是术师,身份尊贵。”尚如笙话锋一转,笑眯眯道:“不过,我喜欢的并非你这种类型。” 司鹤被她这么一说,并不恼,反而来了兴致,他摸了摸下巴,笑着问:“噢?你说的是哪种类型?” 这小丫头片子,原来眼光还高着。 “我喜欢的男子呀——”一说到这个话题,尚如笙像是打开了话匣子,她笑了起来,眼中似乎有万顷星辰:“他呀,要温和友善,内敛稳重,笑起来如同三月春风,深情不多情,独独只爱我一人。” 司鹤一听这话,笑着摇头。 这小丫头,还活在话本里呢。 “最好再大我十多岁罢。”尚如笙拍手笑道:“人世繁华在他眼中不过是过眼云烟。” 司鹤刚想说这世间哪儿有这么完美的人,脑海中倏尔闪过一道身影。 “你说的这种人,我倒是见过。”司鹤笑了起来,“就连我都对他钦佩不已,你想见他吗?” 尚如笙眼前一亮。 第48章 暗自谋划 司鹤朝尚如笙笑了笑, 又道:“下次若有空去启国,我便给你介绍一番。” “启国?”尚如笙重复了一遍司鹤说的话,有些纳闷道:“司公子不是承国人士吗?” 若她未记错,司鹤是承国某位尚书的儿子。 怎么这会儿倒是帮着启国说话了。 “陆钰谋权篡位,杀了太子,抄了司府。”司鹤语气平淡,仿佛在说着一件与他毫无相干的事。“我如今借住于启国的瑜王府下。” 分卷阅读68 - 分卷阅读68 - 分卷阅读69 无垢 作者:阡曜 分卷阅读69 无垢 作者:阡曜 分卷阅读69 “瑜王?”尚如笙挑了挑眉, 这名字她可熟的很,之前还常常听尚如棋提起过,“原来你同瑜王交好。” “算是吧。”司鹤岔开了话题, 没有再谈起。“瑜王心善罢了。” “不过这弘帝竟如此心狠手辣。”尚如笙绕着鬓发玩弄着,笑着说道:“前些日子还听父皇说,这弘帝竟然派军驻守越州,似乎是想在我临渊的地盘上, 做些手脚。” 尚如笙此话不假,司鹤也从季妄怀那里听到些许消息。似乎这新帝刚刚坐上这位置不久, 就开始大肆征兵,搜刮民脂用作军饷。也不知这弘帝是哪里没想明白,竟然如此有底气。 司鹤虽然不喜陆钰这个人,但对于他的性格, 他还是有所了解。 能做出这样的事,陆钰已经不再是曾经那个老谋深算的人了。 “大皇女可否想去启国玩玩?”司鹤突然心生一计,笑着问道。 “启国?”尚如笙歪了歪头,轻笑起来:“是有些想去看看, 不过司公子这番邀请,似乎另有深意?” “大皇女不如同我做个交易。”司鹤含笑望着她,眼里嘴角都是算计的模样。 被他这么直直地盯着,尚如笙只觉得后背发毛,“你说吧,我听听看,再考虑考虑。” …… 自从广柏腿脚方便之后,时不时都会去书房陪陆钰解乏,有时是同他聊聊天,有时则是为了奏折替陆钰分担一些困扰。 至于定国公的谢府,陆钰是压根就没有看上眼。他曾经之所以同仁伯侯走的近,只是为了借仁伯侯曾经的旧部,来巩固他的势力。对于仁伯侯这个人,陆钰至始至终都打心底蔑视,更别说谢莹,要不是看在定国公的面子上,他根本都不会进凤栖宫。 即便他有景帝的封昭,可当朝百官,皆是对他有所怨言,这个道理他也明白。可他总不能所有都一铲而尽,这对于他自己的霸业,也并无好处。 自从司鹤走后,他便再也没有能够说话的人了。 几个皇子,还有曾经的朝安公主,统统被他流放到了郡县,这偌大的皇宫,能够入他眼的,也就只有广柏了。 “术师大人说的是。”陆钰对刚刚广柏的谏言,很是满意。他对于这些公文,还有些不太熟悉,更别说是赋税劳役,他统统都是一头雾水。好在有广柏替他分忧,这才解了他燃眉之急。 “陛下,臣还有一事,不知当讲不当讲。”广柏踌躇半晌,拱手行礼道。 “但说无妨。” “陛下可否想过,为我大承再多寻几位术师,巩固江山,拓展疆域。” 这一番话倒是实打实地说到了陆钰的心口上。自从他坐上这皇位,他才发现,原来当个皇帝是个如此简单的事情,也并非他之前想的那么复杂嘛。 而当人一旦有了轻蔑之心的时候,世间一切万物,在他们眼中也就不过尔尔了。 “术师大人说的极是!”陆钰面露喜色,试问哪个皇帝不想自己能够一统江山呢。“那依术师大人之意,是准备先从启国下手么?” 陆钰对启国有种莫名的敌意。 如今司府众人下落不明,就连曾经的太子妃也从浣溪宫里逃脱,若不是有人帮他们,他们哪里来的遮天本事。 不知怎地,他又想到曾经在醉喜楼见过一面启国二皇子,对方的神色不屑,就连招呼都不知道打一声,似乎根本就没把他放在眼里。 谁知广柏却摇了摇头,缓缓笑道,“依臣之见,临渊才是最好的选择。” “临渊?”陆钰有些疑惑,“可这临渊一直置身事外,从不惹事。” 况且他们承国、启国还靠着临渊星官,呈递上这五年以来各国的术师人数还有天灾的预报,要是惹怒了临渊,他们这不就亏了麽。 广柏心里暗自轻笑,这新帝果然还是不适合这个位置。 “陛下。”广柏喝了一口茶,清清嗓子道:“如今启国术师为决名子,擅长控制花草巨树,而临渊术师不过只是一位星官,并无太大威胁。更何况,如今启国是瑜王带兵,军心士气有所提高,反观临渊,则是一位皇女监国,掀不起什么风浪。” 他如今才刚刚恢复,几年未好好使用神力,竟是有些退步了,对上启国的决名子,他自知是打不过的。 “只是……” 广柏摇了摇头,高深莫测地笑道,“陛下,如果临渊成了承国的附属国,您还担心星官不能为承国预示天灾么?” “原来如此。”陆钰点了头,很是受教,“那就依术师大人的吧。” 广柏连忙应道,只是他却没有告诉陆钰,还有一个原因则是因为司鹤。 司鹤如今下落不明,若是他未猜错,救他的人只有启国或者临渊的人,而启国同临渊素来有所矛盾,唯一有可能的只有临渊,或许司鹤此时已经到了临渊,正在寻求皇女的庇护。 只是他有一点没有想清楚。 ——那日在永神宫见的面具男子,又是何人。 *** 临渊国君是瑶台婆婆的亲弟弟,为人和善,有些懦弱,只听这位皇姐的话。见到司鹤,倒是很热情地招待了他,俨然已经将他当做大驸马来看待。 司鹤心里有些着急,不住地朝尚如笙使眼色,后者立马会意,笑着说道:“父皇,今日皇姑母还邀我同司鹤去她宫里坐坐,这时辰也不早了,若是去晚了,皇姑母又得生气了。” 瑶台婆婆终身未婚,也并无子嗣,而她最为青睐的一个侄女,便是尚如笙。 虽然明日里对她甚是严格,但也常常教会她许多道理,而尚如笙的一身剑法,更是受了她的指点。 “那你们去吧!”国君朝他们挥了挥手,很是好脾气地笑道,“别让长公主等急了。” 等出了宫门,尚如笙便准备同司鹤分别。 长公主有请并不假,可单单只请了司鹤一人。 司鹤如今的手已经好了许多,能够正常拿捏东西,只是肌肉还有些酸软,或许是后遗症,过几日便好了。 “司鹤,我一直不明白。”尚如笙抱肘望着他,“其实你手好了之后完全可以逃离临渊,不、不对,是你完全可以不来临渊走一遭,你明明没有皇姑母想的那么弱不经风。” 难道皇姑母和司鹤之间,有什么秘密么? 他之前虽右手不能动,可这几日看来,他的轻功早已习得皇姑母真传,除了皇姑母,或许就连君沅也追不上他。 “大皇女就不要多想了。”司鹤哭笑不得,难道这位大皇女觉得自己是为了觊觎她的皇位。 “我来临渊不仅仅是为了我的身世,还有一个原因大皇女不是已经知道了麽。” 尚如笙皱眉不语。 见状,司鹤又道,“大皇女不是已经同我做了约定了么。” “这算哪门子 分卷阅读69 - 分卷阅读69 - 分卷阅读70 无垢 作者:阡曜 分卷阅读70 无垢 作者:阡曜 分卷阅读70 的原因。”尚如笙失笑,她疑惑道:“我只是说答应同你去启国玩玩呀!” “还有一件事,大皇女不会忘了吧?”司鹤笑而不语,负手而立。 “这……”尚如笙踌躇半晌,才不确定地说道:“这件事我并不能做主,一切还得看父皇的意思。” “有大皇女这句话,我便放心了。”司鹤笑眯眯地说道,“何况这件事对临渊并没有任何的损失,反而更是一件好事,你不觉得吗?” 尚如笙张了张口却不知如何接话,这司鹤怎么看上去一肚子坏水,看来真把他们临渊当炮弹了。 亏她之前还觉得这位术师衣冠楚楚,看来统统都是假象。 “不过大皇女你也不必生气嘛。”司鹤很是善解人意道,“我这还不是额外送了你一个好处吗,不收银子的,免费的。” “什么好处?”论嘴皮子讲道理,这宫里还没有尚如笙的对手,可自从遇见司鹤,她只能节节败退。 “大皇女可真是忘性大,”司鹤摇了摇头,很是惋惜,“我这不是说,等你到了启国,我就将那位你心中的如意郎君,带到你的面前嘛,这种事儿,大皇女都忘了吗?” 尚如笙摸了摸下巴,在心里盘算了一下。 不亏。 “成交!” 告别了尚如笙,司鹤独自前往了瑶台婆婆的寝宫,他能听见身后有人不紧不慢的脚步声,那是一直在暗处保护他的君沅。 而对于临渊婆婆即将告诉他的真相,他其实在心里早就有个猜测。 第49章 横生变故 跟着带路的宫女一路走进瑶台婆婆的寝宫, 花草景致都同其他的寝宫别有不同,或许是因为瑶台婆婆常年在外游玩,寝宫的布置也颇有些承国和启国的风格。 “司公子,长公主已在内殿了。”婢女将他带到殿门外,便恭敬福身行了一个礼,慢慢退下了。 司鹤暗自挑了挑眉,这临渊果真同承国不同, 这要是在承国,宫中女眷的内殿,是万万不能让男子入内的。 他换了一件暗红色的衣衫, 墨发高束,看上去精神不少。衣袖翻飞间已经跨步入内,果不其然,瑶台婆婆正坐在殿中捧着一卷书细细看着。 “师父。”司鹤行了一个礼, 问道:“这么晚了,有事吗?” “来——”瑶台婆婆只是递给他几封信, 漫不经心道:“慢慢看吧——” 虽然能看出瑶台婆婆是精心保管,可这信纸由是年代久远,已经开始泛黄变脆,边页也开始发卷。司鹤不敢使太大劲儿, 生怕这一不小心,就给弄碎了。 他看的很慢,一个字一个字地记在心里。仿佛手上捧着的不是信纸,而是一个活生生的人。在他看信的这段时间里, 瑶台婆婆也未说话,宫里很静,一丝声音也听不见。 气氛没来由地变得压抑起来。 司鹤本以为自己看到这些信件的时候,内心会毫无所动,但当他看到那个熟悉的名字时,内心竟还是生出一丝异样的感觉。 他渐渐了解到了瑶台婆婆同他祖父以及他的家族之间的关系。 他的祖父,暮云归,曾经是启国文王的术师。在文王十多岁登基那年,便陪在文王左右,算得上是他的严师益友。但或许是因为涉及了两国的秘闻,在许多事上,暮云归一直讳莫如深,避而不谈,只是聊了些简单近况,看上去似乎和瑶台婆婆是熟识。 “我同你的祖父很早便认识了,”瑶台婆婆说这句话的时候,眼神中划过一丝温柔,仿佛在回忆一件既难忘又难言的往事。“当时的我,是临渊的惠安公主。恰逢启国的文王登基,来临渊寻求结盟,他是如今临渊星官姜云袖的师兄,也是陪着文王来的,我们便认识了。” 司鹤眉头一皱,并没说话。 听瑶台婆婆这么一说,似乎同自己的祖父还有过一段姻缘? “但是很快,他便被文王赐婚,娶了一位名叫徐子鸢的郡主。”瑶台婆婆终生未嫁,司鹤已经隐约猜到了究竟是何原因。 祖母徐子鸢的名字,他倒从未听过,日后若有机会定要去问问季妄怀。 照瑶台婆婆如此说来,定是寄情于他的祖父。司鹤虽然没见过暮云归,但从信纸上潇洒的字迹和言语,不难看出这是一位儒雅风趣的男人,况且他又是万人之上的术师,身份尊贵,自是得了惠安公主的仰慕。 “自他成亲之后,我们便再也没有联系过。”瑶台婆婆的神情有些落寞,或许是心上人有了归宿,即便过了三十多年,这依旧是她心上不愿提起的寂寞。 “渐渐地,郡主有了身孕,听说生的是一位小世子,这便是你的父亲。” 从暮云归到暮行书,这期间的岁月足够使沧海变成桑田。 惠安长公主却依旧铭记在心,不难想象,在漫长的岁月中,暮云归便是她在这深宫中遥遥无期的念想与期盼。 世间最难以放下的,便是一个情字。 司鹤望着瑶台婆婆苍老的面容和斑白的鬓发,一时哽咽,并不知该说些什么才能抚慰她的心情。 “文王登基没多久,启国便内乱持续了两年,适逢天灾,民不聊生。”瑶台婆婆望向窗外,微微蹙眉,回忆起这么久远的岁月,她已经有些吃力了。“然而文王,却将这一切怪罪于你的祖父。” 说到这里,瑶台婆婆已经有些恼怒起来,她深吸了一口气,取来一封信,然而声音却依旧颤抖。 “是文王!是他逼死了你的祖父!连你祖父的尸骸他都不愿留下!” 司鹤眯了眯眼睛,接过瑶台婆婆的那封信,当他看完整封信的内容后,瞳孔猛然一缩。 暮云归在信上如是说道—— 启国天灾频发,逆臣谋权,唯有“神眼”以身殉国,方可逆天改命。 还望惠安长公主能为其子暮行书及儿媳白苓留一方庇护之地。 …… 远征之令已经传到了军营之中,季妄怀安顿好司家,又回到王府命人收拾好行李,就准备去皇宫里向文王及太子告别。 这次一行,他说不清心中是怎样的一番感情。 只是如若司鹤看见他曾经的家乡要被自己的军队践踏侵占,想必司鹤的心里也不好受吧。可若是他们不提前行动,或许下一个覆国的就会是他们启国。 他咬了咬牙,只觉得自己的步履也变得沉重起来。 “瑜王,陛下在书房里等您。” 季妄怀的寒毒已经好了许多,如今春意渐渐爬上枝头,他身体也变得好了许多,再也不用披着那件玄色的毛领大氅了。 推开书房的门,他先跪地行了一个礼,只觉一双手将他扶了起来,文王激动的声音微微颤抖着:“妄怀,孤找到安平侯的后人了!” 季妄怀一愣,这才反应过来文王说的应该是暮 分卷阅读70 - 分卷阅读70 - 分卷阅读71 无垢 作者:阡曜 分卷阅读71 无垢 作者:阡曜 分卷阅读71 云归——他起先在承国寻了许久都无果的那位安平侯。 传闻这位术师大人与文王交情极深,不仅助文王平定了内乱,更是帮启国避免了天灾,只是最后他携妻赴死,成为文王一生的憾事。 “是何人?” 他心里为文王渐渐庆幸起来,好歹在有生之年,替文王解决了一桩心事。莫名地,他又想起司鹤去临渊也是为了寻求身世,只希望他一切顺利。 司鹤并未告诉季妄怀自己与暮家的关系。主要是因为二人相见期间,时间太短;二来,两人既要去救司鹭,还要忙着处理自己的事,分身乏术,对于其他的事,自然是谈之又少。 “来,这位是安平侯的孙女。”文王从屏风后牵着一位女子的手走了出来,见季妄怀望向她,她用手比划着,歉意笑了笑。 ——原来是位哑女。 季妄怀点了点头,很是为文王高兴,“父皇的心事,终于了却了。” “是啊!”文王精神看上去好了许多,满面红光,“是孤在临渊寻到她的,孤早该想到,安平侯在仙逝之后,定会将其子托付给临渊星官姜云袖。” “姜云袖?” 见季妄怀皱眉问道,文王今日心情颇好,便又耐心解释一番:“临渊星官姜云袖是安平侯的师妹。” “那为何安平侯的世子要离开启国?”季妄怀沉吟片刻,开口道:“况且,父皇是怎么知道这位姑娘就是安平侯的孙女?” 安平侯这个爵位,是在暮云归逝世之后,文王追加的。 季妄怀虽不想拂了文王的兴致,但若是有人想世袭安平侯的爵位,冒名顶替的话,趁着文王还在兴头之上,自然是可以浑水摸鱼。 “因为这位姑娘有宜乐郡主的凤钗。”文王笑着说道:“孤知道你在担心何事,但那支凤钗是郡主自己打造的,不仅是启国,就连承国、临渊,或许都找不到第二支。” “至于暮行书为何要离开启国……”文王叹了口气,“或许是因为内乱严峻,不得不背井离乡逃难吧。” 季妄怀一时接不上话来,但他又暗地望了一眼这位安平侯的孙女,模样倒是清秀,可他总觉得有些奇怪。 或许是这名女子的一颦一笑,都让他觉得有些不舒服。 “孤决定了,玉芷姑娘性情敦厚,娴静端淑,颇有宜乐郡主之风,念起身世伶仃,封郡主之位,封号喜乐,食邑千户。” 季妄怀心头一动,如今的郡主公主,有些连封地食邑都没有,仅有一个爵号,受宠爱的公主郡主或许还能得到百户食邑和每年分下来的银两。 这位半路冒出来的喜乐郡主,竟然如此深受皇恩。 “还有,喜乐郡主第一次回到启国,况且生父生母都已逝世。”文王又叹了口气,心里愧疚更甚,他若是早几年寻到他们,或许还能救暮行书一命,“太子已有太子妃,照顾喜乐郡主便不大方便,这件事我不放心让其他皇儿来做,你便替孤好好照顾喜乐郡主,也算是替孤化解罪孽。” 季妄怀条件反射地就想拒绝,然而文王一双眼睛死死地盯着他,他深知自己此刻除了接受,别无他法。 “儿臣遵命。” …… 自从那日离开瑶台婆婆的寝宫之后,司鹤总会在梦里那个场景。 祭祀台,烈火,沸腾的人群,还有那两道跃入火光之中的背影。 原来曾经在猎场遇险后梦见的这些并不是偶然出现的,而是真实存在的。 那是他的祖父和祖母。 听瑶台婆婆说,他祖父的“神眼”比如今的姜云袖功力好上千万倍,那该是怎样一位惊艳的人呢。 瑶台婆婆又说,自己的眉眼依稀有祖父的□□,那祖父年轻时候又该是怎样的一副容貌呢。 对于暮行书和白苓,他倒是没有太深的好奇。 “司鹤,走吧。”尚如笙在宫门外等他,这也是惠安长公主的命令,吩咐尚如笙带司鹤在临渊城里玩玩,或许是想暗示司鹤常住与此。 如今司鹤右手已经恢复,他只要想离开,随时都可以。 但为了同大皇女增进友情,以免后日之需,司鹤便欣然赴约。 好在尚如笙同其他女子不一样,她豪爽开朗,活的恣意潇洒,司鹤发觉或许同她交个朋友也是一件好事。 临渊的街头还是一如既往的繁杂,不过令司鹤意外的事,几乎所有的人都认得尚如笙。他们无论去了哪里,总会有人同尚如笙亲切地打招呼。似乎他们遇见的不是如今的大皇女,未来的储君,而是邻家的小姑娘。 司鹤刚想打趣几句,谁知有人突然一把拍上他的肩头。 “你是……司鹤!” 第50章 异国逢友 司鹤顺势回头, 只见一蓝衣男子怔怔地望着他出神。 “你、你是司鹤?你没死?!”简近山惊喜地跑上来,一把抱住司鹤,也不管站在一旁的尚如笙,激动地语无伦次,就差热泪盈眶了,“你没死啊鹤哥!我们都以为你再也不会回来了!” 司鹤被简近山晃得头疼,他扶了扶简近山的胳膊, 笑着说道:“受高人所救,捡回来了一条命。你呢,你怎么在这儿?” “我啊, 我跟我爹来的。”简近山的爹是承国有名的盐商大户,此次来临渊,或许有其他的缘故,见简近山没说, 司鹤也不好意思再去追问。 “司鹤,这是你朋友?”被晾在一旁的尚如笙见状, 笑着说道:“那你们先聊,我去周围瞎转转,傍晚来全盛楼我请你们吃饭。” 司鹤连忙道:“大皇女,这可不行。”要说请客, 也得他来才是。 “算了吧,你们是在我临渊,自然是我做东,过几天我去启国玩儿, 你可得请我吃好吃的。”尚如笙朝两人挥挥手,便背着手悠悠闲闲地走了。 见尚如笙走远了,简近山才凑上来,不怀好意地撞了撞他问道:“怎么?你和大皇女认识?”他跟着他爹来往临渊、承国已有两年,对于临渊皇女,还是认得的。 “也不算吧……”司鹤回头张望了一下,觉得还是找个茶楼聊聊比较合适,“此地不宜闲聊,你找个地儿吧。” …… *** 喜乐郡主有独封的宅院,或许文王确实心生愧疚,对安平侯的子孙同样抱有歉意之心,对于喜乐郡主的一切布置仪仗,都快要赶上宫里的公主了。 季妄怀本来是准备回自己的豫王府,谁知半路突然伸出一只手牵住了他的衣袖,他回头一看,竟然又是这位喜乐郡主。 “郡主何事?”季妄怀礼貌地问道,不着痕迹地将衣袖从喜乐郡主的手里抽了出来。 “见过瑜王——”喜乐郡主身旁的婢女恭敬地说道:“陛下说,郡主对启国还不太熟悉,还劳烦瑜王领郡主前去宅院。” 好 分卷阅读71 - 分卷阅读71 - 分卷阅读72 无垢 作者:阡曜 分卷阅读72 无垢 作者:阡曜 分卷阅读72 巧不巧,这宅子也在瑜王府的隔壁。 季妄怀甚至怀疑,这一切都是文王的安排,目的就是为了把这位郡主托付给自己。 “那郡主跟本王走吧。”季妄怀人高步子也迈的大,喜乐郡主要小跑着才能跟上,季妄怀见这位婢女的发饰装扮不像启国皇宫的打扮,不由皱眉问道:“你是你们郡主从临渊带回来的丫鬟?” “回瑜王,奴婢是从小跟在郡主身旁的。”婢女笑着回答道,“郡主自幼在临渊生活,平日里还不大清楚启国的规矩,若有冒犯,还望瑜王见谅。” 季妄怀点了点头,不经意地问道:“郡主芳年几何?” 婢女一时迟疑,暗地里望了望喜乐郡主,这小动作被季妄怀看在眼里,他不动声色地打量着这位郡主,不过这喜乐郡主却比她的婢女更沉稳一些,见季妄怀的目光有意无意地打量着她,她便微笑着打起手语来。 见季妄怀不明白,这喜乐郡主直接牵起季妄怀的手,笑着在他的手心里写了两个字。 ——十九 恩,和司鹤一般大。 就在这一刻,季妄怀心里又开始想念起司鹤来。 喜乐郡主浅笑着抬眸,眼角氤氲了一片桃花,在她收回手的同时,轻轻地用指甲在季妄怀手心里挠了挠。 季妄怀眼底一沉,但在喜乐郡主的眼里,又成了另一种意思。 “郡主上轿吧。”喜乐郡主的红帘小轿已经在宫外候着了,季妄怀轻咳一声,转身离开,去了自己的轿子。 刚好遇见等在轿外的俞江,见他走了过来,皱眉问道:“王爷,那位便是安平侯的孙女,喜乐郡主么?” “恩。”季妄怀点点头,岔开了话题:“最近司鹤有消息么?” “并未。”俞江摇摇头。 季妄怀见状,一想起刚刚那位喜乐郡主的举动,,心里烦躁更甚,“那先回府吧,带郡主去看看宅子。” …… “你是说,你要当大皇女的驸马了?”简近山不可置信的惊呼道,完全忘了他们是在茶楼而不是在自己的庭院。 今日遇见的事,每一件都超出了他的想象。 他怎么也没有办法把临渊大皇女同司鹤联系起来。 “小点儿声——”司鹤拉了一把他,做了一个嘘声的动作,简近山这才小声地问道:“那你还要回承国吗?” “司府如今已经被抄家,若我们回去,陆钰也不会放过我们。”司鹤淡淡道。 简近山心头微动,但还是叹了一口气。 之前,当他们得知司鹤死了的时候,都还准备去府里安慰二老,可没想到,只是短短几日,就传出司府已经被封的消息。 司府众人下落不明,这群公子哥本想去寻找一番,但他们游手好闲惯了,一时间竟然无从下手。 “那你……”简近山一时倒不知如何说话了,承国有些对于司鹤的言论,他也是略有耳闻。 但他也明白,司鹤根本就不是他们口中的那种通敌叛国的人,然而他一个人的声音实在太过渺小,根本没有人去在意他的话。 “如今承国还好吗?”司鹤笑着问道,不准备在关于他的话题上多费口舌。 “不太好。”简近山迟疑了半晌,摇了摇头,“陆钰如今调高了赋税,又大肆征兵,百姓开始有些吃不消了。” 他也不习惯称呼陆钰为新帝,自然也是脱口而出。 “征兵?”司鹤微微蹙眉,看来大皇女说的一切倒是真的了。 不过若是承国想要攻打临渊,应该不是陆钰的想法,或许这是广柏的打算。 “司鹤,你真的是术师吗?”简近山挠挠头,有些不大习惯,“平日里怎么看不出来啊。” “哎呀,日后有机会,给你露一手!”司鹤拍拍他的肩膀,“对了,你可别瞎想,我同大皇女根本就没关系。” 简近山嘿嘿一笑,“我知道我知道!” 两人又谈了些其他的事,讲到兴致浓时,不由地哈哈大笑起来。 …… 尚如笙其实没有走远,此时正坐在二人隔壁。 昨日瑶台婆婆请司鹤去寝宫的时候,她也就在屋顶之上。 从小,这位大皇女就喜欢偷听墙角,不仅见证了她父皇和她母后一些不为人知的亲密事,还偷偷听到了许多皇室八卦。 ——比如,临渊星官姜云袖同惠安长公主爱上的都是同一个男人。 尚如笙轻勾嘴角,灵巧的玉手翻来覆去把玩着手里的紫砂茶杯。 这临渊宫里所有的皇子皇女,长公主最喜欢谁,尚如笙其实心里早就有数。这也是为什么惠安长公主一心想要撮合两人的原因。 同长公主不一样,姜云袖看上的不只是尚如笙这个人,还有她背后的势力。即便她也同样想给予司鹤最好的一切。 “原来是把我当成跳板啊。”尚如笙嘟囔道,突然听到隔壁的司鹤同简近山又聊起了新的话题,她不由竖着耳朵偷听起来。 “司鹤,你现在除了临渊,还住哪儿啊?”简近山对于司鹤的近况,是真的着急。 “启国的瑜王府。”司鹤给自己倒了一杯茶,自顾自地说道。 “瑜王同瑜王妃住在府里,你一个外人像什么事儿啊。” “到时候再说吧,反正我过几天要回家。”司鹤回答地很敷衍,“再看吧,再看吧。” “诶?”饶是简近山,都觉得有些不对劲,“你怎么了?怎么每次说到这位瑜王你就好像不太高兴?” “我高兴啊。”司鹤咧开嘴笑着说:“况且他的一切关我什么事儿。” 这莫名其妙的就来了一腔火气,简近山只觉得摸不着头脑,司鹤这明显就是有情绪,好巧不巧,全怪他身上了。 司鹤也是气不打一处来,这都好几天了,怎么季妄怀一封信都不知道给他寄,也不知道他一天到晚忙什么,有没有其他的小姑娘暗送秋波。 虽然简近山不明白这其中缘由,但尚如笙好歹是一名女子,这些弯弯绕绕的小心思,她也猜了个八九不离十。 难道……她心里琢磨着,难道司鹤同那位瑜王有些什么关系? “对了,你说你要回启国,是什么时候?”简近山又问道,“没准儿咱俩还可以一起。” “不行。”司鹤摇摇头,他这次去启国,不单纯只有他自己,还有尚如笙。 尚如笙是奉临渊国君的旨意出使启国,为的便是承国一事。 “那好吧……”简近山又连忙道,“不过我会来启国找你的!” “知道知道!”司鹤笑着打趣道。 越到回启国的日子,他这心里就越不踏实。 总觉得季妄怀出了事。 到底是哪里不对呢? 第51章 即日回府 日子一天天过去, 积雪消融,枝桠换上春意的颜色,和煦的微风 分卷阅读72 - 分卷阅读72 - 分卷阅读73 无垢 作者:阡曜 分卷阅读73 无垢 作者:阡曜 分卷阅读73 拂上枝头。告别了冬日的萧索,启国的街口已然是一副欢欣鼓舞的场面。 “小露水,你在这里做什么?”九清见小露水在王府外转来转去,他平时闲的无事,就喜欢逗逗小孩儿玩。 “我……”小露水踮着脚尖张望了一番王府内的景色, 悄悄地问道:“九清哥哥,我刚刚见季哥哥同一个姐姐走在一起呢,那个姐姐是谁呀?” 其实他没有看见, 一切都是司雁出门替他娘跑腿给瞧见的,见状,司雁立马就回了司府,司家众人开始关门商讨起这件事来。 最后得出一个结论, 让小露水去探探王府的口风再说。 反正他也只是个小孩儿,季妄怀也不会同他一般见识。 “噢, 你说喜乐郡主啊?”九清捏了捏小露水的脸,笑眯眯地说:“她是安平侯的孙女,是陛下刚封郡主,宅院就在隔壁呢, 怎么?你喜欢郡主姐姐吗?” 小露水揉了揉被九清捏红的脸,气鼓鼓地想,他才不喜欢那个郡主呢!他只喜欢小鹤哥哥!小鹤哥哥怎么还不回来! 还没等九清说完,他就一溜烟地跑回了司家住的宅院。 ——这件事很重要, 千万不能忘了! 九清望着小露水跑远的身影,无奈地瘪瘪嘴。 果然小孩儿现在都不喜欢和他玩了,他是不是老了? “小露水,你说的可当真?”最急切的是司夫人,她蹲下身,抱着小露水的肩膀,追问道:“那这位郡主为什么要住在瑜王的隔壁?” 小露水挠了挠头,这个问题好像他没有问诶…… “那瑜王有没有说过,日后迎娶瑜王妃的事?”司雁抱肘站在一旁,适时出声问道 小露水哭丧着脸,这个问题他好像也没有问…… “小露水,”坐在一旁的司鹭,闻言皱眉问道:“瑜王可有说过这位喜乐郡主的身世?”这位郡主不声不响的就住在了瑜王的隔壁,按理来说,即便是同王爷亲近的嫡女小姐,也理应避嫌,况且这位喜乐郡主,他们曾经也并未听季妄怀说过。 单从女人的直觉来讲,司鹭的直觉无异是最为敏锐的。 “这个我知道!”小露水点点头,终于问了一个他可以回答的问题了,“九清哥哥说,她是安平侯的孙女!” 安平侯…… 司夫人只觉得有些眩晕,关于司鹤的生父——曾经玄姑就告诉过她,是位姓暮的郎中。她后来又听玄姑说过,这位暮郎中的身世不简单,二十多年前,启国姓暮的人家独有一户,便是赫赫有名的启国“神眼”暮云归。 暮云归逝世之后,文王念其功德,追封为安平侯。 那司鹤的生母生父…… 岂不是……就是这位安平侯的子女…… 可玄姑说过,这位暮郎中的妻子,只生了司鹤一个儿子啊…… “夫人,你怎么了?”司平川见她眼神呆滞,嘴唇惨白,还以为司夫人又想了一些乱七八糟的事,连忙安抚道:“或许这位郡主只是恰好路过,同王爷走上一段路罢了,夫人不必太过担忧。” 如今他们已经把季妄怀当成自家姑爷了,季妄怀虽是个王爷,但他们鹤儿也不赖啊,好歹是位术师,日后若是入了文王青眼,指不定连瑜王都要给他们鹤儿行礼。要是瑜王做了什么对不起司鹤的事,他们司家绝对是第一个站出来! “我无事……”司夫人惨淡地笑了笑,她揉了揉眉心,显得有些疲惫,诸事还是等司鹤回来再做商量吧。 司夫人第一次发现,自己已经如此依赖这位小儿子了。 *** 自陆钰登基以来,似乎一心只留在了攻打邻国的主意上,由是军队需要军粮。北部雪灾的赈灾钱粮不仅被当地官员贪了七七八八,次月南部饥馑,当地官员和缙绅迫不得已只得拿出自己的俸禄捐款赈灾,然而陆钰只是派了一位钦差大臣前去试探灾情,丝毫不提赈灾的事。 “陛下——如今的情况,是万万不得出兵啊!” 坐在皇位上的陆钰更是心急如火,如此简单的道理,他怎么会不知道! 攘外必先安内,连内都治不好,又有何底气去攻打临渊! “孤明白……” “袁卿,若不是你手下的人贪了赈灾的银两,又怎么会有如今的局面。”陆钰还未说话,就被一旁帘后的男人打断。 是广柏。 陆钰之前为了替广柏树立他的威信,特让人在他的皇位之后拉了一道珠帘,而广柏就坐在那里。广柏名义上虽是辅佐陆钰治国的国师大人,而实际上,陆钰的一举一动都受着广柏的监视。 而陆钰的这一措施,承国百姓背地里都称之为两君治国。 早朝又是在两方朝臣的争吵声中宣告退朝。从殿里走出来,陆钰越发觉得如今广柏的欲望已经太大了,大到他已经无法控制的阶段了。 起初他只是为了能让广柏心甘情愿地为自己卖命,而给广柏抹的蜜糖而已。没想到这广柏居然借了他的好心,来将这蜜糖变成了砒霜。 看来,是时候让广柏认清出谁才是承国唯一的国君了。 思至此,他皱眉吩咐道:“去永神宫——” 随着步撵慢慢地朝着永神宫走去,一想到日后他终于不必再看广柏的脸色,陆钰的嘴角也渐渐上扬起来。 …… “司鹤回来啦——” 司夫人正在屋里绣着女红,突然听屋外司雁大声喊道,又断断续续地有人交谈的声音,她连忙扔下绣线,急匆匆地走出门去。 等到了门口,司夫人终于见到了朝思暮想的小儿子。 “鹤儿啊——你看你走了这么久,怎么一封信也不给家里带个,爹娘还有你二哥大姐该有多着急啊!”司夫人将司鹤翻来覆去地看了个遍,焦急的问道,“怎么样,一切都还顺利吗?有没有被临渊的人欺负?” 司鹤笑着摇摇头,给身旁的女子抱拳行了一个礼,“让皇女见笑了。” 司夫人这才发现,司鹤身旁还站了一位女子。不仅是这位女子,还有身后一众下人,甚至还有几人似乎是启国的官员。 “爹、娘,这位是临渊的大皇女。”司鹤给大家介绍着尚如笙,“今日回启国,有一部分也是陪大皇女来商讨国事。” 司夫人点了点头,临渊的风俗她也是略有耳闻,听说女子同男子地位一般,不仅能上场杀敌,也能入朝为官。 “你是……”尚如笙突然看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太子妃?” 司鹭笑着摇了摇头,“如今已经不是了。” 尚如笙自知失言,连忙朝司鹭歉意笑了笑,她这一笑明媚又活泼,给司家人留下了一个挺好的印象。 “等会儿我要先陪大皇女去皇宫,待我回来再同你们解释吧。”司鹤左右张望了一番,没见到季妄怀的身影 分卷阅读73 - 分卷阅读73 - 分卷阅读74 无垢 作者:阡曜 分卷阅读74 无垢 作者:阡曜 分卷阅读74 ,他有些失落,但又想到或许是因为季妄怀并不知道他已经回了启国的消息,心中便稍微释怀了。 “爹娘,这几日见着季妄怀了吗?” 司家人互相对视一番,都不知怎么说话,还是小露水勇敢地站了出来,他笑眯眯地回答道:“我见着啦!这几日都见季哥哥和一位姐姐一起的!” 司鹤一怔。 姐姐? 一旁的尚如笙不由地咽了咽口水,她只觉得一阵寒意攀上了她的后颈。 这不都已经是春天了么,怎么还有寒风? 却听司鹤冷笑了一声;“噢?是吗?” 看来他回来的还真不是时候。 第52章 锋芒乍露 尚如笙作为临渊的大皇女, 未来的储君,此次代临渊出使启国,文王自然大为重视。 跟在尚如笙身后的仪仗队浩浩荡荡,而走在前方的便是司鹤同尚如笙。司鹤是以术师的身份前来出席,自然也是震惊朝野上下。而今日的司鹤也是一袭火红的衣衫,宛若烈焰,远远望去, 倒和这位张扬的大皇女颇为般配。 为了尚如笙的前来,文王特设盛宴款待,启国的皇子皇女, 公侯伯爵及其子嗣统统恭迎这位皇女,可谓是给足了临渊的面子。 事到如今,承国大势已定,司鹤也完全不需要再过于掩饰自己的锋芒。 况且他早已和尚如笙定好协议, 至于大皇女驸马这个头号,他是根本就没有在意。 要说文王逼死暮云归的事, 他总会记得季妄怀说过——世人的话,他只信三分。 况且,这里有季妄怀。 …… 随着太监的禀报声,季妄怀急忙搁下酒杯, 抬眼朝着殿门外望去。 他是听说了今日会有临渊皇女前来,但他并不知道竟然司鹤也跟在皇女身侧。这短短几日,司鹤竟然同这位大皇女如此熟络了么。 随着火红色的衣袂映入眼帘,季妄怀忙抬眼, 正对上司鹤清透明亮的眼眸,只是这短短一瞥似乎有千言万语,但最终,司鹤只是淡淡别开了眼,不再回眸。 “那是临渊皇女和驸马吧?”身侧有位世子悄声说道,然而一席话却一字不差地落入季妄怀的耳中。 “原来如此,看上去倒也是一对璧人。” 就在这一刹那,季妄怀的一颗心重重地沉了下去。 他舔了舔干涩的嘴唇,脑子一时还没回过神来。 司鹤是……驸马? 司鹤迈步缓缓的步入殿内,他先打量了一遍季妄怀,随即终于看见了坐在季妄怀身侧的那位郡主。娴静乖巧,淡然出尘,,模样同季妄怀倒还挺般配。从司鹤进殿便发觉这位郡主爱慕的目光一直逗留在季妄怀的身上。 司鹤很快移开了望向两人的视线,生怕再多看一眼就会陷入深深的自嘲之中。 *** “快——给二位赐座——”文王很是高兴,精神也比平时看上去矍铄许多。 此次临渊派大皇女尚如笙前来,不管是何原因,他们启国都得罪不起,不过今日只是晚宴,不商讨国事,这也给了文王足够的时间做好心理准备。思至此,他擦了擦额头的汗,这不才春天么,怎么天气这般热了。 “此次大皇女同驸马前来,想必已是舟车劳顿。”文王和蔼笑了笑,拍了拍手,殿内两侧便瞬间涌入十多名身着薄纱的豆蔻少女,扭动腰肢,舞动长袖,跳起舞来。 大殿里顿时充满了欢快的气氛,渐渐地,众人也开始闲聊起来,终不似刚刚一般的剑拔弩张。 然而,只有季妄怀面色铁青,额头青筋乍起,握着酒杯的右手狠狠地使着劲,直至指节发白。 坐在他一侧的喜乐郡主眼神微动,想要伸手安抚一下季妄怀,却畏于季妄怀的身上凛冽的寒意,又生生地收回手去。 “驸马是说……”文王强压着内心的喜悦之情,平和地问道:“是想助我启国一臂之力?” “文王还是叫我司鹤吧。”司鹤笑了笑说道:“说来还得感谢瑜王的救命之恩。” 这句话像是无形中回答了文王的问题,但又将问题抛给了季妄怀。 果不其然,文王微微蹙眉,“这是……何意?” “瑜王宅心仁厚,曾经救了流离失所的我同我的家人。”司鹤轻笑道,举起酒杯朝着季妄怀晃了晃,“在下敬瑜王一杯。” 文王自是喜不自禁,放眼承国、启国、临渊,要是能求到一位术师,那恨不得举国同庆。今日倒好,这位术师大人竟然还只身前来,看来一切还多亏了老二。 季妄怀冷着脸,既不举杯,也不饮酒,就这么直愣愣地盯着司鹤。 司鹤见状,也不恼,只是轻勾嘴角,自顾自地一饮而尽,“既然瑜王不愿意同在下对饮,那瑜王您请随意。” 季妄怀握着酒杯的手微动,然而只是电光火石之间,忽听有人惊呼,他瞳孔紧缩,慌乱地失手打翻了碗盏,低吼道:“司鹤——”险些就要起身而上。 他如此慌乱并非没有道理,因为就在刚刚短短眨眼间,一支如同婴儿手腕粗壮的绿藤突然从地底猛然窜出,飞速地攀上了司鹤的手臂,还有愈往而上的趋势。 司鹤也是吃了一惊,但他很快被季妄怀的低吼给拉回神来,身旁的尚如笙也吓了一跳,猛然起身,微怒道:“文王这是什么意思!” 殿内一片哗然,文王还没来记得说完,只见一名仙风道骨的老者缓缓从后殿步出,笑着说道:“司公子,承让了。” 司鹤心思微动,突然明白了这位老者或许就是传闻中承国的术师——决明子。 他轻勾嘴角,左手猛然抽出腰间画袋里的画卷,即便右手被紧紧地禁锢住,藤蔓渐渐攀上他的手臂,已经快要触及他的脖颈。司鹤依旧镇定自若,一口咬破大拇指,衣袖翻飞间一道淬着寒光的匕首跃然于手上,他便反手持着匕首毫不犹豫地割掉藤蔓。 这一切动作行云流水,决名子摸了摸胡须笑了笑,瞬时几株藤蔓同时攀上他的双脚,越缠越深,在殿里其余人惊慌失措的同时,司鹤又挥开卷轴,一道血痕出现于他的手掌之中。 …… 待司鹤执剑割断藤蔓后,又足尖轻点,飞身至决明子面前,收剑行礼道:“多有冒犯,还望前辈见谅。” “司公子谦虚了。”决明子又笑了笑,继而转身离开,只有悠悠的声音萦绕在大殿之中,“文王,这位司公子可是实打实的术师啊——” 随着决明子的离开,文王像是彻底醒悟过来,哈哈大笑起来:“快——赐美酒——” 尚如笙也轻笑起来,同司鹤对视一眼,原来这位决明子只是为了试探司鹤是不是冒牌货。看那阵仗,还以为要至他于死地呢。 见尚如笙和司鹤“眉来眼去”,季妄怀猛然起身,沉声道:“ 分卷阅读74 - 分卷阅读74 - 分卷阅读75 无垢 作者:阡曜 分卷阅读75 无垢 作者:阡曜 分卷阅读75 父皇,儿臣身体不适,先行告退。” 也不等文王说话,拂了衣袖,愤然离席。 “陛下,”皇后看了喜乐郡主一眼,又看了太子一眼,担忧道:“妄怀不知怎的了,不如让郡主跟着去看看?” 文王一想,倒也是这么一回事,便轻笑着出声道:“喜乐郡主,还要劳烦你一趟。” 喜乐郡主虽口不能言,但还是能听懂文王的话,便盈盈福身行了礼,提着裙摆急急走了出去。 “好了,还看什么呢?”尚如笙给自己斟了一杯酒,自顾自地说道:“人都走了,还不追上去?” 司鹤别扭地喝闷酒不说话,被尚如笙一把推开,尚如笙打趣道,“快去吧!给那瑜王解释清楚!我可不想被当做狐狸精!” 她这话音刚落,众人便见一道火红的身影掠过,司鹤几乎是得了瑶台婆婆亲传,一招魅影身法用的神乎其神。 --- 季妄怀其实本不想出来的,他也不知道刚刚是怎么一回事儿,只觉得心里堵得厉害。 这几日不见,不仅没个信儿,还一声不吭地成了别人的大驸马。 这算个什么事儿? 拿他当猴耍? 他听到身后有脚步声传来,回头一望,居然又是喜乐郡主。 “郡主不必一直跟着我。”季妄怀冷声道,“若无事,郡主请回吧。” 喜乐郡主摇了摇头,指了指天,又指了指心。 季妄怀弄不清这郡主打的什么哑谜,干脆转身就走,他现在可没心思跟这郡主聊天。然而喜乐郡主却好似猜到了他的想法一般,早早地便拉住了他的手,不准他再走半步。 “松手。” 这一句话好像不起什么成效,季妄怀眼底的寒意又冷了几分。 “松手。” 然而这位喜乐郡主,却好似打定主意不想再松开一般,只是死死地拉住季妄怀的手,可怜巴巴地望着他。 季妄怀再也忍不住了,一个司鹤就够他烦的了,怎么又来了一个郡主! “郡主,我平日里是看在安平侯的面子上,才不愿同你计较。”季妄怀转身,狠狠地甩开了喜乐郡主的手,缓缓道:“望郡主自重。” 喜乐郡主一怔,她确实是仗着安平侯的名号料定季妄怀不敢对她怎样,然而季妄怀的目光实在太过凛冽,她只觉后背一阵寒意。她不自觉地后退几步,却被人轻轻按住了肩膀,喜乐郡主僵硬地回头,正撞进一张笑意盈盈的眼眸。 “郡主,瑜王都叫你松手了,你怎么还拉着他?这孤男寡女的,成何体统嘛。”司鹤笑眯眯地说道,他在刚刚就已经见证了全过程,看来季妄怀还是自己熟悉的季妄怀,还好,没被美色迷昏了头。 一时间,司鹤心情好了许多。 喜乐郡主愣住了,这不是刚刚殿里那位大皇女的驸马,日后启国的术师大人么。 也没去在意季妄怀的脸色,司鹤慢悠悠地踱步走到季妄怀的身旁,转头对着这位郡主笑着问道:“听说郡主是安平侯的孙女?” 喜乐郡主心底一沉,突然生出一丝不好的预感。 果不其然,司鹤接下来的话,让她顿生慌乱。 “我怎么没有听说,我还有其他的兄弟姐妹呢?” 第53章 坦诚相向 季妄怀一愣, 随机立马反应过来,一把抓住司鹤的手腕,急声问道:“安平侯是你祖父?” 司鹤安抚似地朝季妄怀笑了笑,转身又道:“怎么?郡主不敢说话?” 喜乐郡主此时已经一脸煞白,然而仍旧佯装镇定地望着司鹤。 “我倒忘了,郡主是个哑巴。”司鹤恍然大悟道,他只觉得自己此时有些刻薄, 若是放在平时,他是绝对不会用这种语气同姑娘说话的。 气氛顿时变得压抑起来,司鹤抱着手肘似笑非笑地望着这位喜乐郡主, 对于暮家,他虽然并没有太多的感情,但这也并非是别人能够利用的理由。 他不管这位郡主究竟是何目的。 但是她竟然还觊觎季妄怀,这就是已经让他无法容忍了。 “司鹤, 我不知道……”季妄怀喃喃道,他以为司鹤只是去临渊寻找自己的身世, 完完全全没有把安平侯的事情同司鹤联系起来。如此说来,那么文王让他去承国寻那位暮姓人家,也就是司鹤的生父生母麽? “郡主若是有这个胆子,不如同我去文王那里对质?”司鹤一挑眉眼, 那眼神中戏谑的目光让喜乐郡主不由地浑身轻颤起来。 她不该答应那人的…… 在司鹤挥袖离开的时候,她眼底的光渐渐暗了下去。 或许这件事,将成为她一辈子追悔莫及的憾事。 --- 正遇上前来巡查的一队禁军,季妄怀便沉声吩咐袁统领将喜乐郡主押解至殿中, 听候陛下的决定。 待人群走后,司鹤拉着季妄怀走到御花园中,寻了个偏僻的角落。 “我知道你想问什么。”司鹤轻勾嘴角,四处张望了一番,发现无人后,掰过季妄怀的头轻轻地印下一吻。“我同大皇女只是合作关系,我也并非是她的驸马。” 季妄怀搂过司鹤,鼻尖蹭了蹭他的侧脸,叹了口气:“如何让我不担心。” 刚刚的愤怒在此时尽数烟消云散,果然他无法拒绝的还是司鹤的笑脸。 即便日后司鹤做了什么让他觉得无法释怀的事,只要司鹤朝他撒撒娇,那么一切都会过去。 他这算是——栽到司鹤的手里了么。 “走吧,别让陛下久等了。”司鹤拉着季妄怀的手往前走着,风将他的衣袖吹得哗哗作响,像是一只快要展翅的仙鹤。 “司鹤——”季妄怀突然叫住了他。 “怎么了?”司鹤转过头来,懵懵地,不知道季妄怀这时候叫住他是为何。 “我——”季妄怀斟酌着字句,半晌,才缓缓道:“日后我若是带兵攻打承国……” 他不敢将这番话说完,他甚至不敢对上司鹤的眼睛。 攻打的是承国,是生养司鹤二十余年的承国。 “嗯……”司鹤突然很轻地笑了起来,他走到前方,随意地摘了一枝桃花拿在手上反复把玩。 其实他笑起来的时候,眉眼很是温和,全然没有平日里懒散的模样。 “没关系。”司鹤叹了一口气,望着似雪桃花,喃喃道:“如今的承国也已不再是曾经的承国了。” 君王昏庸,人间炼狱。 朝中萎靡,民不聊生。 “或许这对他们来说,也是一种解脱吧。”他背过身去,背影显得有些萧索,天下人民本来不归他担心,他的毕生心愿只是当一个游手好闲的纨绔。 “不过——”司鹤转过身来,轻声道:“留着陆钰的命,我来收。” --- 晚宴已经结束,然而殿中 分卷阅读75 - 分卷阅读75 - 分卷阅读76 无垢 作者:阡曜 分卷阅读76 无垢 作者:阡曜 分卷阅读76 还站着几人。 喜乐郡主自然是站于正中,她只要一抬眼就能同文王四目相对,在触及文王凛冽的目光后,她又慌张地埋下头去。 而站在她身侧的,便是司鹤同季妄怀,还有尚如笙。 尚如笙本是不想来凑这个热闹,只想好好的睡个美容觉,然而既然这位姑娘说是临渊的人,那她也不得不来露个面了。 “郡主——”文王一掌拍在龙椅的扶手上,冷声道:“瑜王说的可是真的?” 司鹤暗中朝尚如笙使了一个眼色,尚如笙会意,然而季妄怀借着衣袖的掩饰却不满地捏了捏司鹤的手。 司鹤失笑,连忙收回目光。 而喜乐郡主见文王如此这般,迟疑半晌后,还想做最后的挣扎,她胡乱地摇了摇头,却见尚如笙走到她的身侧,笑着说:“郡主,得罪了——”还未待她反应过来,尚如笙已经一手将她的双手反别在身后,另一只手挑起她垂在脖颈的秀发。 喜乐郡主心下大惊,她当然知道尚如笙是为了看什么,然而尚如笙从小习武,她一时半会儿也挣脱不开。 “孤之前看过了,”文王稍微舒展了眉头,“她的耳侧有一块梅花斑。” 这是暮家的家族印记,不然文王也不会让她进宫。 突然,文王像是想起什么似的,猛然抬头,不可置信道:“大皇女怎么知道她耳侧有这块印记?” 尚如笙只是狡黠一笑,背着手慢慢走回司鹤的身旁。 “陛下不必疑惑。”司鹤轻勾嘴角,慵懒一笑,随机撩开自己束起的墨发,露出洁白的脖颈,他微偏着头,指着自己的耳侧,“因为安平侯是我的祖父。” “这……”文王一时有些没反应过来,他暗想是不是自己年纪大了,怎么听不明白呢。 这明明是大皇女的驸马,又说要来效忠他们承国,现在竟然又说自己是安平侯的子孙。 到底整的是哪一出? “陛下若是不信,不如拿清水给这位郡主洗洗脖子?”尚如笙偷笑着插了一句,文王这才回过神来,招了招手,门口的太监便用金盆端了一盆清水走到喜乐郡主的面前。 喜乐郡主浑身不住地抖动着,终于忍不住,双腿一软,竟然直直地跪了下来。 “你可知罪?”文王叹了口气,自己果然还是太糊涂,一时间惩治玉芷的心思也没了,只是随意地挥了挥手,不耐道:“押下去吧——” 玉芷口不能言,只能不住地磕头痛哭,然而文王却是看也不看他一眼,一腔心思全在司鹤身上,他走下龙椅,走到司鹤面前,仔仔细细地将司鹤上下打量了一遍,这才叹了口气。 然而这语气说不上是欣慰还是后悔。 “是了,你眉眼中有你祖父的影子。”文王笑了笑,看上去倒是和蔼不少,“你祖父如此优秀,看来他的子孙也不差啊。” 接着,文王问了一句,司鹤便答一句,如此反复几次,文王也明白了整件事的来龙去脉。 “居然是惠安长公主。”文王恍然大悟道,“之前孤还以为是临渊的星官。”不过他转念一想,似乎曾经听过一些惠安长公主同暮云归的传闻,如此想来,倒也解释的通了。 而后,文王又问了一些司鹤的近况,季妄怀和尚如笙自知此地他们不易久留,便双双行礼退下。 殿堂外有风穿堂而过,尚如笙负手站在宫殿外,只听身后有脚步声渐渐逼近。 “瑜王,”尚如笙浅笑道,没有回头,“我可没对你的司鹤怎么样噢。” 季妄怀抿了抿嘴唇,别扭地问道:“本王不是为了这件事。” “那是何事?”尚如笙歪着头想了想,“莫非是为了我的驸马?司鹤可答应了我,到了启国,要给我找一个驸马的。” 季妄怀一时语塞,这两人果然是一路货色。 “并非这件事……”季妄怀只觉得有些吃力,同这位大皇女真的可以商量军队的事吗?“本王是想同大皇女谈谈承国的事。” “原来是这件事,”大皇女也笑了,她拍了拍季妄怀的肩膀,示意他不必担忧,“这件事,司鹤都已经同我谈好了。” “谈好了?”季妄怀觉得有些不可思议,“他怎么和你说的?” “当然是一心为了承国着想咯。”尚如笙笑的眉眼弯弯,“不然你以为他甘心当我临渊的驸马吗?” 季妄怀张了张口,却一句话也说不出。 “你可别小瞧了他对你的喜欢啊。” 第54章 密室之见 “你这样做, 惠安长公主同意么?”季妄怀同司鹤并肩走着,这是他们难得的独处时光。 “有何不同意?”司鹤笑了起来,“反正我想知道的事都已经知晓了,也不必再和师父玩游戏了。” 事到如今,他已经差不多理解了惠安长公主与临渊星官的一切举动。万事万物,缘起缘灭,皆出于情一字。 其实这本与他司鹤没有任何关系, 说来或许还是他祖父的情债。 “到了。”季妄怀停住了脚步,笑着回过头来,“这便是安平侯的府邸。” 安平侯的爵位是在暮云归逝世后, 文王才追封的,然而作为暮家仅剩的后人,暮行书与其妻白苓早已下落不明,这府邸便依旧维持着曾经的布局和装潢。 “暮府……”司鹤辨认着牌匾上被灰尘掩盖的字迹, 喃喃道。 “听父皇说,安平侯写的一手好字, 曾经他的一幅字画可卖千金,许多商贾重金求之却不可得。” 司鹤心中突然生出一种酸涩之情,若他的祖父祖母,还有他的生父生母尚在人世, 见他今日这般成就,会为他而自豪吗? 暮府门外有两位士兵看守,季妄怀朝二人点了点头,士兵们便恭敬行礼退到了一旁。 文王为了司鹤, 特意派人在暮府外严加看守,更是将府里一切布置维持原貌。 司鹤第一步跨入门堂的时候,他便一言不发,只是默默地打量着四周。像是岁月在此时停住了脚步,留给他一方惬意去感受这段他错过的时光。 桌上茶碗里的茶水已经干涸,留下浅黄色的茶渍,司鹤小心翼翼地捧起,拿到眼前细细凝看。放下茶碗,他又脚步轻轻地穿过小门,走去别院,仿佛他声响再大些,就会惊扰这一片刻的安宁。 “这是安平侯的观星堂。”季妄怀来过此处多次,但都是小时候好奇偷偷来的。他跟在司鹤身后,耐心地解释着。 司鹤点了点头,推开老旧的雕花木门。或许是因为许久未通风,屋内蛛网密布,尘埃呛得他直咳嗽。 “你还好吗?”季妄怀连忙推开门窗,拍了拍司鹤的后背,歉意道:“父王曾说这间屋子除了暮家的后人,谁都不许进去,这才从未打开过。” 司鹤好不容易才喘过气来,他挥了 分卷阅读76 - 分卷阅读76 - 分卷阅读77 无垢 作者:阡曜 分卷阅读77 无垢 作者:阡曜 分卷阅读77 挥手,笑着说道:“我没事,只是一时有些不习惯。” 这文王看来对祖父还是挺重情义,怎么从瑶台婆婆嘴里说出来,就觉得是个十恶不赦的混球呢。 —— 尚如笙还要在启国待上一两天,司鹤同去了安平侯的府邸,她一个人闲着没事,便在启国的皇城里四处转悠,不知不觉到了季妄怀的王府。 本来想扣门的尚如笙在想起季妄怀冷漠的神色后,生了一个激灵,又给缩了回去。 “大皇女?”突然有人叫住了她,尚如笙回头一看,是一个年轻的男子正朝她笑着,“要来府里坐坐吗?” 回了启国之后,齐殊便又回到了季妄怀的府里,充当管家一职,如此一来减轻了九清及俞江的负担。 “你是……”尚如笙突然结巴起来,她甚至能够感受到自己的双耳开始泛红。 “在下是王府的管事。” “噢……”尚如笙摸了摸借此掩饰自己的尴尬,“公子这么年轻就当上了王府的管事,真厉害……” “皇女说笑了。”齐殊轻轻地咳了一声,笑着说道:“在下已有三十余二。” “…………”尚如笙猛的抬头,一脸的不可置信,然而就在她抬头的刹那,直直的撞进了一双温柔的眼眸。 齐殊朝她笑着挥挥手,尚如笙便不由自主地跟着他进了王府。待她回过神来之时,只觉得羞得面颊通红。 “之前就听旁人说过临渊的大皇女不同凡响,今日一见果然有巾帼之姿。”齐殊一边领着她往府里走着,一边笑着称赞道。 虽然尚如笙知道他这番话是恭维之语,但还是心头窃喜,忍不住偷偷打量他。 原来司鹤说的人,就是他吗? …… —— 观星堂内只有司鹤和季妄怀两人,然而司鹤低着头已有一盏茶的功夫了,季妄怀起先还以为他是睹物思人陷入悲痛的心情,然而过了会儿司鹤还是这个表情,他便有些感到奇怪了。 “你在干什么?”季妄怀忍不住问道。 “这下面好像是空的。”司鹤摸着下巴剁了跺脚,同闷闷的声响不用,季妄怀仔细一听似乎确实有些古怪。 “好像是。”季妄怀走到他身旁,蹲下身仔仔细细地查看着。 由于文王曾经封了这间屋子,前来搜查的士兵便并未发觉有何异样。 “难道是个密室?”季妄怀皱眉起身,沿着墙面摸索着,然而确是一无所获。 “地上的这个图案我在临渊看见过。”司鹤陷入沉思,他细细凝想片刻,恍然大悟道:“是星官姜云袖的寝宫!” 之前惠安长公主和姜云袖都邀他去过一次她们各自的寝宫,只是姜云袖同惠安长公主说的相差无几,他便并未放在心上。 不过当时星官屋内地面上用红烛摆放的这个古怪的图案,却给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安平侯同星官同出一师,这个图案并非是个巧合。”季妄怀沉声道。 司鹤蹲下身,又用手指摸了摸这地上的图案。“这图案的每个点都有痕迹,或许是蜡烛的灯油。” 季妄怀连忙走出屋外,高声吩咐着,不多时,一个士兵就捧着十几只红烛跑了过来。 司鹤接过蜡烛,按照点位排列好,又回过头吩咐道:“妄怀,把门窗关上。”这件事还是防一手比较好。 随着门窗禁闭,室内顿时暗了下来,借着微弱的亮光,司鹤接次点燃了蜡烛。 就在灯油刚刚滴落在地面上时,只听一阵轰隆隆的巨响交杂着铁链滑动的声音,地面开始震动,在地面上,一道方形的木板缓缓地移开。 起初这木板是靠着墙角的书架,一时半会也发现不了。 司鹤连忙走到那块木板旁边,探出头往洞下张望着,一道软木云梯斜斜的靠在密室旁边。 “妄怀,我下去看看,你在上边儿帮我守着。”司鹤知道季妄怀想说什么,立马打断了他,“若你不放心,你就待在上面,一听我呼喊,你就立马下来。” 或许是屋内声响太大,门外守卫的士兵高声喊道:“瑜王——屋内可有什么异常?” “没事,司鹤刚刚不小心撞到了柜子,你们好好守着便是!” 季妄怀一边说着,一边朝司鹤狠狠瞪了一眼,后者笑嘻嘻地朝他做了一个鬼脸,敏捷地顺着梯子滑了下去。 地下这个小密室的空间不大,墙上还镶嵌着婴儿拳头大小的夜明珠,司鹤揉了揉眼睛,总算适应了下面的光线。 他弓着身子小心翼翼地走着,这密室墙上有很多的格子,分别放着封好的卷轴,在木格上还标注了时间。 司鹤随意抽出一卷,胡乱翻看了一番,原来是祖父曾经算天命记载的事件。他这才知道,原来那个时候临渊的术师还不是姜云袖,而是一位当时国君的侍从,擅长幻境。 所以暮云归才是当时这三国里唯一一位能够观星的术师。 难怪他有这么多的密卷。 司鹤又转悠了一圈,突然他的目光被木格里最下面的一列所吸引住。 这下面整整齐齐地放着一本手抄书,司鹤蹲下身翻了翻,从潇洒的字迹上能够看出这或许是他祖父手写的记事。 时间微微有些久远,书卷上的墨迹也开始发灰,然而这本记事里的内容却能追溯到司鹤父亲的出世。 他心头微动,翻阅书卷的手速也开始逐渐加快。 如果是他想的那样……那关于他们暮家背井离乡逃难的事,祖父应该也有记载。 那么……关于文王逼死他们一家人的事,是真的吗…… 第55章 交战前夕(捉虫) “盛元五年, 启国……太子季源执掌皇印监国,恭贤王及其党羽心生谋逆之意,同年启国浔河以南旱灾频发,民不聊生……夜观天眼,唯有以身殉国,方能平定天灾……” 司鹤心中突然有些慌乱,他连忙翻到了下一页, 只见字迹越发潦草起来,或许是由于当时情况更为急迫,然而他只是胡乱看了一番, 就听见楼上传来季妄怀的声音。“司鹤——有人来了——” 当下情况已经由不得他再多看一眼,鬼使神差地,他就这卷手记塞在怀里,就连忙小跑出去, 借着软梯爬到了地面。 他和季妄怀又一同把木板移回原位,将蜡烛和一切小物件收拾完毕, 这才稍微松了一口气。 “怎么样?看好了么?”季妄怀关切问道,“外面有人通报,说是父皇来了。”“看好了。” 司鹤点点头,张望了一番, 只见一道明黄色的身影从窗边掠过,“等会再说。” 他话音刚落,就听观星堂外有太监通报,季妄怀打开门后行了一个礼, 司鹤便也跟着拱了拱手。同承国不一样的是——在启国,术师是不必对天子行跪拜之礼的。 分卷阅读77 - 分卷阅读77 - 分卷阅读78 无垢 作者:阡曜 分卷阅读78 无垢 作者:阡曜 分卷阅读78 “司公子——”文王年纪已经大了,走了这么远的路,有些喘气儿,“孤曾经下令让他们把暮府维持原状,现在你所看到的就是曾经暮府的样子。” “多谢陛下。”司鹤又拱手行礼,言语中已然比之前多了一丝真诚。 文王想必也是察觉到了,他不由地又好心说道:“若司公子还有什么想要打听的,尽管问孤便是。” 既然司鹤才是安平侯的后人,文王之前还想着要不然封个什么世子之类的封号,但后来转念一想,什么爵位都比不上这位司公子自带的术师称号。 那还不如赐良田,赐美婢,赐庄园来的合适。 “陛下……”司鹤神色有些迟疑,他停顿了稍许,低声道:“祖父以身殉国的消息,宫里当时可有封锁消息?” “这是自然!”文王着急起来,连忙道:“有关术师的消息都是宫里的秘闻,知晓此事的都是孤的心腹。” 文王倒没有怀疑为什么司鹤会知道这件事,或许在他想来,这一切司鹤都理应知晓。 司鹤心里松了一口气,果然是他想的这样。 --- 喜乐郡主因为欺君的罪名被关进了天牢,而瑜王府隔壁的宅子便空了出来。文王便又将那宅子赐予了司鹤,又赐了良田美婢,金银玉石。 “对了,我还带了这个。”待两人走至王府旁,司鹤突然摸了摸胸口,掏出一本手卷书,“刚刚在密室里发现的,我都快忘了。” “这是……安平侯写的?”季妄怀一愣,谁知司鹤突然一把抓住他的手,笑嘻嘻地强拖着他往隔壁宅子里走,“以防万一,还是不要让旁人见了为好。” 宅子被打扫的很干净,但由是司鹤还未居住,下人们也不在宅院里,空旷的有些骇人。 司鹤鬼鬼祟祟地关上了门,又拉着季妄怀走进了屋里,拉上帘子点上油灯。这一系列的动作看的季妄怀心生无奈,“你还看不看了?” “哎呀别急嘛!”司鹤压着季妄怀的肩膀,迫使他坐下来,自己又找来凳子坐在他身侧,这才开口道:“我终于知道祖父的死因了。” “为何?”季妄怀皱了皱眉,虽然他听过传闻,有人说是文王逼死了安平侯,但他一直心生怀疑。 “盛元年间,文王刚刚继位。”司鹤叹了口气,缓缓道,“朝中叛逆贼子党羽相争,朝外天灾贫发,祖父既为启国术师,身负天神之目,便以身殉国,借由天神之力平定旱灾。” 季妄怀沉默半晌,才缓缓道:“我不愿你日后为了启国牺牲自己。” “哎呀!”司鹤耳廓微红,他摸了摸鼻尖,坐在季妄怀的腿上,同他对视,笑着道:“如果我一个人的贱命能够让一个国家安康富裕,我又为什么不这样做呢?” “不行。”季妄怀皱眉,认真道,“我还不至于让这天下靠着你的小命来养活,况且你的命也是我的命。” 司鹤心底一暖,他轻咳一声,季妄怀目光太过炽烈,他一时有些承受不住,连忙转移了话题,“先看看这书卷里面最后的内容吧,或许还有我爹娘逃离启国的原因。” …… 待司鹤回到司府已经是傍晚了,九清见状,用手肘撞了撞俞江,低声道:“刚刚就见王爷和司鹤回来了,怎么现在才从宅子里出来?” “闭嘴!”俞江同样低声道,“就不许王爷和司鹤聊聊天?” 聊聊天? 九清觉得很纳闷,为什么要在这空荡荡的宅子里聊天?还一个人都没有? 司鹤回了府里,就见齐殊急匆匆地从屋外走进来,“司公子,大皇女已经回临渊了。” “这么快?”司鹤有些惊讶,尚如笙为何这么急,连个招呼都不打,根本不像是她的作风。 “大皇女留了一封信 。”齐殊将信递与他,又道:“大皇女还说,惠安长公主那边她会解释,让你不必担心。” 司鹤点点头,收下信后,只是粗略看了看,便叹了一口气道,“走吧,去找你们王爷。” 司鹭此时恰好在花园,见状便提着裙摆跑过来,担忧道:“司鹤,是不是承国又出什么事了?” “鹭姐,你可得看着点你的肚子!”司鹤连忙扶着司鹭,安慰道:“没事没事,只是承国派军攻打临渊了。” “这……”司鹭眉头一皱,“瑜王是不是也有攻打承国之意?” 司鹤闭口不谈,只是一再叮嘱她注意身体。 “鹤儿,如果——”司鹭急声道:“我是说如果、如果日后承国灭了,你能不能、能不能去牢里救救太子!” “当然!当然!”司鹤连忙应下,“鹭姐你放心!要是能救出太子,我肯定会救!” 他知道如今司鹭最担心的是谁,但时恐怕最终的结果不尽人意。 司鹤同季妄怀商谈到了午时,虽然排兵布阵,选将之策这些他听不懂,但他心里有预感,听季妄怀的总会没错。 “我去向陛下请命,同你一起吧。” 如今承国派了兵马朝临渊进发,留在皇城中的禁军数量有限。 “可是若我们走承国的大道,怕是要走上好些日子。到时候兵马如此之多,恐怕会先行暴露。” “不走大道。”司鹤笑了笑,指了指地形图上某一点,“走这里,观月山。” 观月山是承国和启国最近的一条线路,地势偏僻,山路复杂。 “观月山我很熟,你们跟我走便是,”司鹤想了想,又道:“我有一个好法子,可以避人耳目。” 此时天色已有些发白,新的一天即将又要到来。 九清俞江被季妄怀赶去休息,司鹤喝了口茶,稍微清醒了一些。屋外春寒料峭,季妄怀见状,取了一件薄衫披在司鹤身上。 “你祖父将你送离启国 ,就是不愿你有朝一日又卷入这样的纷争之中,丢了性命。” “这倒是没关系。”司鹤笑了笑,“只是我或许又要被承国百姓安上叛国之罪的名头了吧。” “天下更替,万物规律,怨不得你。”季妄怀揉了揉他的头,很轻地笑了笑,“要怨也只能怨他们的新帝,没有尽到君主的职责。” 司鹤嘿嘿一笑,搂紧了季妄怀,将头埋在他的脖颈之中,闷声闷气道:“季妄怀——” “嗯?” “我真是太特么喜欢你了。” “真好,我也是。” 第56章 傀儡皇帝 “还有几日可到观月山?”司鹤一身玄色短打, 从营帐外走了进来,见季妄怀和几位将士们在商讨着地图,便拱了拱手,“不知几位将军在商谈正事,我便先不打扰了。” “司鹤,过来。”季妄怀朝他勾了勾手,司鹤便笑着走了过去, “有什么地方需要我帮忙吗?”他天生有一副勾魂桃花眼,一颦一笑都是别人模仿不来的风情。 分卷阅读78 - 分卷阅读78 - 分卷阅读79 无垢 作者:阡曜 分卷阅读79 无垢 作者:阡曜 分卷阅读79 “你之前说的妙法,是怎么个妙法?”季妄怀有些好奇, 他假意将司鹤搂到自己身边,借着桌子的掩护,悄悄地牵上了司鹤的手。 嗯……手感很好,软乎乎, 很喜欢。 季妄怀很是满意。 然而司鹤只是瞥了他一眼,有些好笑, 他就不怕被这些将领们看见,背后嚼舌根? “启国出征的消息,绝对不会瞒太久。”一提到正事,司鹤就严肃了几分, 他了解陆钰的性格,即便现在的陆钰和之前的判若两人,但这么明显的情况,他要是还发现不了, 那只能算是他司鹤错看陆钰了。 “这里便是观月山。”司鹤指了指地图上某个点,“要想去观月山,先得破了浔州。” “鹤儿,浔州不必放在心上。”季妄怀解释道:“这个我早有安排,不足为惧。” 鹤儿? 鹤儿是谁? 几位将士面面相觑,一脸茫然。 司鹤此时心中已经哭笑不得,或许是意识到了自己刚刚的话语有所不妥,季妄怀连忙轻咳一声,清了清嗓子,转移了话题,“先说浔州吧。” “要去观月山,除了浔州,还有临西县。”季妄怀解释道,“只是临西县需要渡河,时间上自是会花费太多时间,而且人数太多,会让承国有所防备,但如今算来,恐怕临西县要比浔州更为好一些。” “我就知道会有这样的事儿。”司鹤笑了起来,“本来我还说在观月山再使这个法子,现在看来应该是要提前了。” 几位将士又是一阵面面相觑,不太明白这两人打的什么哑谜。 这位司公子他们是知道的,未来启国的术师大人。 虽听说过术师大人的绝技,但他们还未亲眼看过,心里对司鹤是既好奇又尊重。 “司公子有何妙计?” “你分一万兵马给我,我同我的两万兵马在浔州城外为你们做着掩护,你们便借着夜色偷渡过临西县。”司鹤这一番话说的是轻描淡写,仿佛就是在说:我拉着我的小伙伴在这儿守一会儿,完事儿就拍拍屁股走人。 “两万兵马?”季妄怀有些不可置信,“你哪里来的两万兵马?” “我就知道你会这样问,”司鹤笑着从背后抽出几卷卷轴,“我从临渊就开始画了,不过既然是夜晚,人物便不必太过精细,只是像‘人’便是了。能给陆钰压迫感也行,不枉我画了这么久。” 季妄怀一时气急,他也不知道自己气从哪儿来,拽着司鹤的胳膊就把他拉出了营帐。 又留下几位将士面面相觑。 好像感觉今天没他们啥事儿一样…… 不过术师大人说的到底是啥一时啊? 季妄怀拉着司鹤快步走到了旁边的密林,四处张望一番后,才急声道:“你这是做什么?” “叽叽你别生气……”司鹤嬉皮笑脸地凑近乎。 “谁是你叽叽?”季妄怀没心情和他开玩笑,他只是一脸担忧,顾不得说话语气急促了许多,“你知道你要是召出这么多兵马,需要多少血吗?你还从临渊就开始画?难怪我当时见你右手没力气,左手好像也没劲儿,原来是画累了?” “我知道啊。”司鹤很实诚地点了点头,“所以我提前每日都会存一些血,就怕到时候不够用了。” 你还每日都存点? 你以为你的血是神水吗?用之不尽,取之不竭? 季妄怀简直要被司鹤气的噎死,他深吸了一口气,沉声道:“我不管,反正这次,不许!” “不许?”司鹤苦笑着说:“季妄怀,那我这些血不就白取了?反正也血也不能倒回去,反正我画都画了,就拿来用呗。” 季妄怀气极反笑,他似笑非笑地盯着司鹤说:“好好好!司鹤你行的!反正你就只会欺负我!你别的人都不敢欺负,你就觉得我脾气好,不会打你是吧?” 司鹤咽了咽口水,他总会觉得再这样下去,恐怕不是一顿打就能解决的。 而且就算打,或许也不是真的打,而是另外一种意义上的教训。 “别别别!”司鹤连忙赔着笑脸,“我知道你是关心我呢!我下次再也不敢了,我保证!我发誓!” 季妄怀还准备说上几句,只听燕辰在满场呼喊他的名字,看上去似乎情况有些紧急。 “好了,”司鹤无比感谢这位燕统领救他于水深火热之中,他诚恳地说:“燕统领好像找你有事儿呢,等久了或许不大好吧?” 季妄怀只是狠狠瞪了他一眼,一把拉着司鹤胳膊,把他从树林里拽了出来。 “燕辰,有何事?”季妄怀同旁人说话的时候,又恢复了他清淡的性子。 “这是临渊皇女派人送来的急函。”燕辰递上一封信,又见司鹤站在季妄怀身后,一脸不情愿的表情,好心道:“术师大人怎么了?心情好像有些不好?” “他好着呢。”季妄怀头也不抬地看着信件,轻描淡写地说:“可能是觉得今晚睡不好了,有些发愁吧。” “啊?”燕辰是个实诚人,还没娶媳妇,也不大懂季妄怀话语里的含义,不由问道:“术师大人是住不惯营帐吗?还是这太吵了?军中大家豪放惯了,嗓门也大着,术师大人若是不嫌弃,我同你换吧,我的营帐靠着树林,晚上清净。” “不不不!”司鹤连忙道,“没这回事,你别听瑜王瞎说。我睡的好着呢,大家也没吵到我,真的。” 他不想因为自己是个术师,就在军营里受到特殊的对待,这会让他很不自在。 “今日要早早把进攻路线商量出来,临渊已经给我们拖了足够多的时间了。” “明白!” …… 启国此次一战,季妄怀为兵马大元帅,挂的是正职,而燕辰则是挂的兵马将军副职。 司鹤虽然听过季妄怀有胆有谋,但到了真正关头,还是让他大开眼界。除了浔州一事,季妄怀同司鹤意见不一致之外,其他的各个方面,皆在他一人运筹帷幄之中。 反观承国,派兵出战临渊的将军元帅,司鹤都没怎么听过,又听季妄怀说他们是陆钰的心腹,便也明了。自陆钰登基之后,朝中的文武百官接连换了一批又一批,料想这两位名不见经传的应该也并非老将,尚如笙或许也能应付吧。 “听术师大人的。”季妄怀叹了口气,语气中说不清是什么情绪,“分一万人给术师大人,宋元你负责保护术师大人安危,其余人跟着我从临西县渡河前往观月山。” “这就对了嘛。”司鹤笑眯眯地说,然而对上季妄怀一双寒意的眼眸后,又瑟缩了脖颈,摸了摸鼻子不敢说话了。 --- 陆钰坐在案桌后,待看完前方发回的密报后,气愤难当,抓起桌上的镇纸就扔了出去。 要不是广柏如此逼迫他, 分卷阅读79 - 分卷阅读79 - 分卷阅读80 无垢 作者:阡曜 分卷阅读80 无垢 作者:阡曜 分卷阅读80 他怎地会听广柏的,走上这步烂棋! 陆钰不由地又想起那日去永神居,广柏同他一屋的猛兽看他的那个神情,像是垂涎欲滴地在注视着一方猎物,当时的他甚至后背已经全被汗湿但都迈不开一步。 “我不该相信他的!”陆钰眼睛发红,气的一拳砸在桌上。 他也想过出了永神居后,命人逮捕广柏,然而广柏是如今他能够借用的唯一一个术师。他根本没有办法得罪他,也根本没有办法离开他。 他是能逞一时之快,然后呢? 然后乖乖地等着其余两国把他的承国一并吞食吗? 突然地,他竟然开始有些怀念起司鹤来。 要是司鹤还在的话,至少不会像如今广柏这样愚蠢,也至少不会像广柏这样对他吧。 他陆钰啊—— 如今已经算是半个傀儡皇帝了。 第57章 生死一箭 启国大军一举犯南的战报交由到了陆钰手上, 他哆嗦着看了一遍又一遍,甚至不敢相信 ,这场战役竟然来的这么快吗? “启国的元帅是谁?”陆钰压了压心绪,佯装轻描淡写地问道。 “瑜王挂元帅之正职,燕辰为兵马将军副职。” 居然是季妄怀? 这启国是找不到人出战了么?派了一个王爷就来了? 但承国刚刚派军往临渊,如今留在承国的仅有十五万左右,如今季妄怀来势汹汹, 他们恐怕是凶多吉少。 陆钰心中突然生出一丝想法,难道这季妄怀是和临渊串通好了的? “陛下——”坐在垂帘后的广柏突然起了身,陆钰以为他又要说些什么, 连忙劝阻道:“术师大人,今日情况紧急,不得有任何马虎!” 他这话就是摆明了告诉广柏,不要插手此事。然而广柏却像是没听到他的言外之意一般, 笑着说道:“不如让臣去会会这位瑜王。” 陆钰一愣,继而心中狂喜。听这广柏的意思, 是要代为出战?如今形势险峻,他们也没有更好的办法,广柏能御万兽,更是术师之尊, 迷信的百姓对于至高无上的皇权者总是心生敬意的。 “既然术师大人主动请缨,朕心甚慰。”陆钰确实很是欣慰,像是压在心头的石子落了地,他终于不用再担心有人时时刻刻身处暗处监视着他的一举一动了。 他甚至在心头祈祷—— 最好, 让广柏死在沙场上 …… 三日后,浔州。 季妄怀的兵马粮草充足,但是对上承国的朝廷军,胜算也不一定有。他望着城墙之上飘扬的战旗,心中有些好笑起来。 这陆钰,死到临头了还想负隅顽抗? “退——” 随着他一声令下,季妄怀的兵马整齐划一地退到了茂林前方,瞭望台上士兵见状,里面奔到广柏面前,报告着这一情况。 “估计是在想怎么攻城吧。”广柏笑了笑,“没准现在急的不行,他们只能靠人,而我们还有野虎猛兽。”他这话透着浓浓的自傲,料想如今的局面中,对付他的人还并未出现。 然而,总是有些事在意料之外的。 司鹤骑在马上,笑着望向城楼上的紫衫男子,玩味道:“这不是广柏嘛,怎么也来凑这热闹?” “或许是着急自己的领土即将被别人收入囊中,坐不住了吧。”季妄怀替他拈去发丝上的柳叶,很是无奈道:“刚刚不是说了让你别玩了吗?怎么还像个小孩子。” 司鹤朝他笑眯眯地做了一个鬼脸,眼里都是万顷星辰。 其余将领见状,只觉得有那么一瞬间的古怪感涌上心头,但硬要他们说出个道理来,他们又觉得好像不那么奇怪了。 “今晚我们便绕过浔州,前去临西县。”季妄怀的神色严肃了些许,“你一个人,定要注意安全,千万不可硬抗。” “我知道!”司鹤笑眯眯地说道,“到时候就算他们打来了,我就坐上大鸟,飞到你身边。” 季妄怀只当他又在说胡话了,揉了揉他的头,叹了口气。 夜色悄然降临,处于茂林中的士兵们便整理行装,准备跟随季妄怀和燕辰前去临西县。九清和俞江隐于暗处,保护着季妄怀的安危,齐殊本来是想跟着一起,中途被季妄怀打发回了启国照顾司家的人。 “对了,让九清跟着你。”季妄怀想了想,正准备吩咐,被司鹤拍了拍头,“好了,别墨迹了,快走吧。” 相比于他自己而言,其实他私心是想让季妄怀全身而退。 但司鹤固执,季妄怀比他还固执,司鹤拗不过他,只得认命接受,“行了行了,我接受我接受,你们快走吧!” 季妄怀这才放下心来。 走的人不能太多,只能一拨接着一拨,这样才不会被广柏他们起了疑心。剩下的众人就地扎营,生火野炊。 跟随广柏一并的,还有一位年轻的统领,叫岳平。 正是那位在司鹤夜闯浣溪宫救下太子妃的值守。 “这启国,为什么要从浔州下手呢?”广柏突然眉头一皱,望着地图发愣,浔州靠着观月山,既不是交通要塞,也不是什么重要辖区。 “或许是想走这里?”岳平想了想,指了指观月山,“难道他们是想从这里进入皇城?” “痴心妄想。”广柏哈哈大笑起来,这观月山地形是出了名的复杂,就算是有本地人,也不见得能从里面走出来。 “这启国啊,还是想的太过简单了。”他这句话,直接就把观月山排除在外。继而一腔心思全在了城墙外的启国大军上。“等他们粮草不够,自然不会像现在这般悠闲了。” …… 随着一拨又一拨士兵的离开,司鹤也吃饱喝足准备开始埋伏了。 画的这人,自然不是一个一个的,不然的话,这可得费多少时间。他算过了,依季妄怀这样的速度,到了观月山怎么也得两三日,而且离开此地的士兵也是分了号数的,距离最后一拨人离开此地,那就是三日后,在这两日间,他要补上差不多一般的军马才能不让广柏怀疑。 “九清——离我远些!” 话音刚落,司鹤便挥开卷轴,将瓷瓶里的血从画卷开头抹到尾部,轻轻以手抚之,感觉到了热气从他手心散开。 片刻间,卷轴无风自动,几双穿着官靴的脚从画卷里走了出来。 …… 现场鸦雀无声,静静地看着司鹤忙来忙去。 就连九清也是不可置信,这么多人全从这一道小小的画卷里走出来的吗? “这、这有多少人?” “千来个吧。”司鹤笑了笑,“一步步慢慢来,不然多了也会让人怀疑。” 九清对司鹤佩服的五体投地,然而他这才发现,这人偶虽然面相同常人无异,但动作僵硬,还是一眼就可看出是个假人。 分卷阅读80 - 分卷阅读80 - 分卷阅读81 无垢 作者:阡曜 分卷阅读81 无垢 作者:阡曜 分卷阅读81 “只是装装样子,距离这么远,他们也看不见。”司鹤慢条斯理地说:“到时候季妄怀攻进皇城的时候,他们就知道了,不过那个时候也晚了。” 如他所料,这一连两天,广柏都未发现有何特别之处。 不过为了以防万一,司鹤还是指挥着他的人偶们,时不时地往前走动一番,做做样子。他如今画的像,能够成像一个月之久,便也不用像以前一般担心会时不时化作一滩墨汁。 然而这一连两天过去了,这启国军队还是不像他们发起进攻,岳平有些疑惑,“难道他们不想打了?” 可他话音刚落,便见这启国军队动了,朝着他们横冲直撞而来。 带头的是个穿着玄色衣衫的男子,广柏只觉得有些眼熟,便推开瞭望台上的士兵,自己亲自查看。 然而这一眼不要紧,差点让他背过气去。 好一个司鹤! 竟然又是司鹤! 他还气着,一官兵跌跌撞撞地跑过来,哭丧着脸道:“不好了——启国把皇城的城门攻下了!” 广柏心下一惊,连忙下令让岳平速回皇城救援,可他一转身,只见天际一片昏黑,一只挥扇着巨大羽翼的神鸟遮蔽了云日。 而在这只鸟的背上,是手持踏云弓的司鹤。 “术师大人,别来无恙。” 第58章 余生共度 随着他的这声话语, 城墙外突然开始骚动起来,原来竟是这“启国大军”开始攻城了! 前去援助皇城的士兵前脚还没走,这后面就跟着来了,士兵们手忙脚乱地准备着盾牌和投石器,然而事起匆忙,人手竟然变得混乱起来。 广柏死都没想通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难道此次出征承国,启国动用了所有的兵力吗! “司鹤?”广柏的声音由于过于震惊而拔高了几度, 他踉跄后退几步,不可置信地问道:“你怎么会在这里?” “这就不是您该操心的事儿了。”司鹤勾唇一笑,搭弓对上广柏的左腿, “这一箭是替景帝还你的。” 只见一支箭雨破空而来,广柏转身就想跑,可是这箭羽还是狠狠地扎进了他的左大腿,箭身直直没入进肌肉当众, 广柏顺势倒地,泊泊鲜血染湿了他的整条裤腿。 众人这才反应过来, 一位副将连忙取过盾来扶着广柏往后退着,一边急声下令:“放箭——”。他还没想过有朝一日会见到一个人坐在一只巨鸟之上,原来这人就是曾经传闻中的司鹤。 密密的箭雨铺天盖地地朝着司鹤涌来,只是一瞬间, 巨鸟便挥翅凌驾青云之上,宽厚的羽翼可蔽天日,这细密的箭雨也并未伤司鹤半分毫毛。司鹤一手揪着巨鸟后背上的软毛,一手顺势扔开画卷。 地面上的广柏见状, 心下一沉,瞬时明白司鹤这是要唤出猛兽,他连忙取出腰身别着的玉笛,慌乱地吹奏起来。像他这般不会拳脚功夫的术师,本是该退居后位,以出其不意攻其不备致胜,然而司鹤却是直愣愣地将他暴露于这广阔的天地之下。 他本想吹笛使这巨鸟将司鹤摔下来,然而这鸟却像是耳聋了一般,完全没有动静。 “广柏,你就别逞强了——”于那青空之上,传来司鹤爽朗的笑意,只见巨鸟猛然敛赤俯冲下来,众人四处奔逃,司鹤瞅准时机,一道血痕映在画卷之上,眼看着画卷抖动,几只野狼就欲破卷而出。而就在此时,几乎是同时,三只青斑白虎从宫墙后低吼着扑上来。 “不错,有长进。”司鹤轻笑着夸赞道,最后一句话的尾音被他上扬起,带了几分调侃:“不过广柏啊——你好像忘了一件事。” 广柏心头一紧,笛音被他吹落了一个音符。 “我的猛兽可是不会死的。” --- 观之季妄怀这边,更是轻松了许多。承国的两方军马,一方去了临渊,另一方去了浔州。皇城的城墙之上虽也有人值守,但人数比起季妄怀的大军可谓是微不足道。 节节败退,溃不成军。 当季妄怀搭弓射下城门上的将士后,启国大军直接撞开城门,冲进了皇城。而燕辰带着三分之二的人马前去支援司鹤,马蹄踏尘,呼啸而过。 …… 皇城破了,宫里的人自然是惶恐至极,后宫的娘娘们不顾自己华贵的妆容,偷偷收拾着金银珠宝准备偷偷出宫逃命,有些忠心的大臣太监跪在陆钰面前,劝他等着广柏带军回京,千万不要降服。 “启国——攻进来了——” 这句话无异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当季妄怀带着肃杀的之气站在大殿外的时候,陆钰正坐在高位之上,脑中有个声音,在不停地重复这一句话。 ——他输了,他让承国灭国了。 季妄怀什么话也没说,只是扫了一遍殿内,他目光所到之处,人人都瑟缩着不敢说话,有几个胆大的,倒是敢毫不避讳地直视他的眼眸,这几人他都记在心里,然而他的血杀气实在太重,在这座华贵又古板的宫殿里,倒显得有些格格不入起来。 “统统杀了。”这句话,季妄怀说的是轻描淡写。“除了那几个——”他随手点了几个人,像是临时起意一般。 他还记得曾经司鹤用自嘲的语气说过,这些大臣们是如何在他与叛军为敌时,在他身后偷偷诋毁他的。 虽然当时司鹤是笑着说完整个故事,但季妄怀心中只有一种浓浓的自责和怜爱之情。。 不出片刻,宫里逃窜着尖叫着,一片混乱。鲜血顺着白玉台阶缓缓地流到殿外,像是一条血色的暗河,有种野性的诡异。 “你——”陆钰气急攻心,一把抽出自己的佩剑,就欲向季妄怀砍去,季妄怀随意一侧身子躲开,转过身抱肘站在原地,冷声道:“你就是陆钰?” “是又如何!” “不如何。”季妄怀压根就没把他放在心上,只是曾经听司鹤说起过关于这个人的事,似乎对司鹤很是有些好感啊。 “司鹤现在过的很好,”季妄怀轻描淡写道:“你该庆幸他没有留在承国。” “司鹤还活着?”陆钰眼中突然生起希冀的光,他甚至忘了对面的人是敌国的元帅,急切问道:“他在哪里?现在怎么样了?” 人只有到了绝境的地步,才会开始念旧,才会开始妄想弥补过去。 “和你有何关系?”季妄怀心中有些微恼,突然有些后悔说出这句话了,“他如今是我的人。” 这句话听在陆钰耳里,无非是一道惊雷。 司鹤啊……他一直颇为在意的司鹤,为什么会甘愿委身于这个人之下…… “你是说……”这位弘帝,到最后的关头,还抱有一丝侥幸,“他是你的谁?” 他不敢做的事,季妄怀做到了。 他不敢得到的人,季妄怀 分卷阅读81 - 分卷阅读81 - 分卷阅读82 无垢 作者:阡曜 分卷阅读82 无垢 作者:阡曜 分卷阅读82 也得到了。 就连他的国,季妄怀都拿捏在了手中。 “他是我的爱人,我瑜王府的主人。”季妄怀轻笑道,“怎么,这个答案是你心中所期盼的么?” 陆钰鼻头开始泛着酸涩,但他还没回过神,季妄怀便道:“把他押下去。” 他不可置信地抬头,季妄怀又说道:“司鹤说了,他要亲自取你狗命。” 陆钰顿时哈哈大笑起来,眼泪顺着脸颊流进了鬓发,他只是不住地重复着一句话:“司鹤不会杀我的,他也是承国人,他不会背叛承国的,他永远不会的!” “将死之人了,话还挺多。”季妄怀皱眉吩咐道:“把他舌头割了。” 他最不愿听到有人将司鹤同承国联系在了一起,想当初司鹤孤身一人的时候,又有谁替单薄的他辩解呢。 殿外乌云压城,霎时电闪雷鸣,仿佛天公有意洗刷掉这殿里污秽的血沫。 这春季的第一场雨,终于轰轰烈烈地来了。 …… 昭华二十年,是三国有史以来,最为重要的一年。 启国带兵攻打承国,一举拿下皇城,并迅速占领皇都,国君被俘,承国兵败,启国一统二国,仍沿用国号‘启’,改年号为永济。 而临渊仍然独立世外,只是同启国定下协议,百年交好,永不交战。 对于这次的变故,星官姜云袖一直无法卜卦算出,她即便算了十遍,结局仍然同如今的局面毫不相干。 “为什么算不出来……”她喃喃自语道,作为星官术师,她自有天眼加持,卜过的卦象从来没有失过手。 然而,她似是想到何事一般,慌忙地跑到自己的寝卧之中,取来密箱,翻找着当年的手记。 “果然……”翻看着记录的手一顿,姜云袖瞳孔猛然一缩,这其中有人改过命了! 那究竟是谁…… “笙儿,本来本宫是想将你许配给鹤儿的。你看你——”惠安长公主叹了口气,这大皇女什么都好,就是性子太直,直接就把人家给踢了,还找了个人回来,这让司鹤就是有心也被劝退了吧。 “可是我还是觉得司鹤不适合我。”尚如笙甜甜一笑,“我喜欢的人,是个很好很好的人,父皇他们肯定也会喜欢他的。” 她提着裙摆朝着不远处跑去,一位青衫男子站在一株桃树下朝她笑了笑,眉眼中似有千万顷的温柔。 “大皇女别急。” “齐殊!” --- 但若是事事皆为圆满,那人生之中便不会再有悔恨了。 司鹤沉默了一天,才告诉司鹭关于太子的消息。 待他去至天牢,太子已经骨瘦如柴,奄奄一息了。他这一生活的说不上荣耀,也说不上落魄,只是一位平平淡淡,并无太有出彩之色的皇储。 小露水只能救治死后不超过一日的人,然而司鹤算了日子,即便他们快马加鞭赶回去,也过了时辰。 “太子妃还好吗?”这是这位太子生前的最后一句话,待听到司鹤的回答后,这位太子的脸上终于浮现除了久违的笑容,然而只是片刻间,他脸上的灰败之色便涌了上来。 或许他是强撑着身子吊着最后一口命来等待这位解救他的人吧。 “其实我早就猜到了。”听完司鹤的叙述,司鹭的神色并未有太多的变化,这让司鹤有些意外,“太子走了,对他也是一种解脱。”司鹭抚摸着自己的肚子,“待孩子出生,还是让他姓陆吧。” 司鹤点点了头,松下一口气来。 要是鹭姐真的能想开,也是一件好事。 …… 启国的大事解决后,季妄怀也交了手上的兵权,再不过问朝政之事,任由太子季清言忙的团团转,就差没跪倒他面前请他回去了。 “你为什么不回去?”司鹤大大方方地窝在榻上,像只猫一样枕着季妄怀的大腿,任由季妄怀给他捶着背。 “想陪你。”季妄怀给他捶完背,又接过下人递来的葡萄,取了一颗最为饱满的递到司鹤的嘴边,“甜的。” 司鹤笑眯眯地抬起头,乖巧地含着葡萄顺势舔了舔他的指尖,“你也是甜的。” 然而这句话的下场便是瑜王府的众人全都捂着耳朵一溜烟跑到隔壁的司府,躲躲清净。 非礼勿视,非礼勿视! --- 同年六月,司家长女难产逝世,司鹤为其取名陆君逸。瑜王季妄怀将其收于自己名下,继世子封号。 …… “季妄怀,如果以后——” 他话音未落,已落入一个温暖的怀抱,头顶上方有人笑着答道。 “老来多健忘,唯不负相思。” 余生相伴,还望指教。 ——————end 第59章 江湖相逢(大结局) “季妄怀, 我想跟你说个事。”司鹤端来一把椅子,坐在季妄怀身边,捧着脸说。 一旁的君逸也学着司鹤的样子,取来一张小凳子,靠在季妄怀脚边,捧着小肥脸,津津有味地听着两个人聊天。 “说吧。”季妄怀每日都会研究残棋棋谱, 他刚刚复原了棋盘,正把玩着两个棋子。 “我重新活了一次。”司鹤认真地说,“从十六岁那年。” 季妄怀把玩着棋子的手一顿, 又将棋子放回棋碗中,弓腰抱起君逸放在自己腿上,这才轻笑着问道:“还魂?” 他对于司鹤说的每一句话,都是深信不疑。要是司鹤说自己是天神转世, 季妄怀都会觉得司鹤说的是实话。 “算不上,”司鹤想了想, 又说:“我死的那年,十八岁。然后醒过来就变成两年前了。” “为什么会死?”季妄怀皱了皱眉,给君逸的衣扣扣好。 “哎呀……”司鹤笑了笑,不好意思地说:“因为刺杀王爷, 被关进天牢了。” “哪个王爷?”季妄怀似笑非笑地问:“是我吗?” “不是……”司鹤不好意思起来,“是陆钰。” “噢。”季妄怀心头有点不是滋味,他把君逸放在地上,拍拍他的头, 让他去找尚如笙,“看出来了。” “我看出来了他对你感情不一般。”季妄怀很平淡地在说这句话,“不过有什么用,反正你是我的。” “而且当我看见他听说我们的关系后的神态,我竟然会觉得很痛快。”季妄怀抚摸着司鹤的头,很温柔地说:“我不管你活了几辈子,我只认定这辈子的事。” 他看了眼窗外的天色,万里无云,有微风拂过,算是难得的好天气。 “你不是一直想去逛逛启国吗?走吧。” …… 然而,好天气的吸引力是无穷大的。本来只计划他们二人带着君逸,等出了门就变成一小队的人马了。 “大皇女——”司鹤显得很是无力,“你今日不是 分卷阅读82 - 分卷阅读82 - 分卷阅读83 无垢 作者:阡曜 分卷阅读83 无垢 作者:阡曜 分卷阅读83 说好了要和齐殊游湖吗?” 尚如笙和齐殊对视一样,笑眯眯地说:“可是我觉得人多才热闹嘛。” 司鹤又转头问道后面的简近山:“你不是说今日要自己去喝花酒吗?” “喝花酒哪里有逛街闲游来的开心?”简近山悠闲地晃了晃折扇,慢悠悠地说。 司鹤无言以对,余光又瞥见一旁的九清俞江,这两人连忙说:“我们是保护小世子安危的!” 最后望见小露水…… 算了,这孩子肯定是来凑热闹的。 “行了行了,走吧。”季妄怀心中好笑,他旁若无人地拉过司鹤的手,一手抱着君逸。 这些人都没有坐马车,倒真的像是来闲逛一般。 “齐殊,你觉得这两个簪子哪个好看呀?” “都挺配大皇女的,掌柜的,我全要了——” 众人见状瘪瘪嘴,对于这种行为他们是严厉谴责的。 然而反观另一对。 “糖葫芦还够吗?要不要再去买只烧鸡?” “好啊好啊!” “老伯,这是一贯,麻烦您每天送几串来王府。” 或许这就是王爷的行事风格吧。 剩下的四个人忽然觉得,今日和他们一同出来或许就是个错误。 “咦,小季哥哥的寒毒已经好了吗?”小露水抬头问道。 “嗯,都好了。”九清很是欣慰,终于不用再每日披着那件厚狍子了。 然而小露水抿了抿唇,想要说出的话又被他咽了回去。 这一天玩的是相当尽兴! 然而这句话仅限与尚如笙和司鹤。 观之简近山和九清、俞江,皆是累的满头大汗。这好吃的没吃上,好玩的没用上,全去给他们当苦力了。 “尚如笙,你们什么时候成亲?”司鹤好奇问道,他起初以为齐殊只是个王府管事,后来才听季妄怀说起齐殊的家世。 碧月山庄的庄主,擅易容之术,家财万贯。由碧月山庄打造的兵器世间绝有,江湖闻名。 或许是这些年庄主当的太累,齐殊将所有事推给他的小弟后,孤身一人来投奔季妄怀了。 “下个月的登基大典,我便宣布婚约!”尚如笙行事向来随意,司鹤笑了笑,很是欣赏,“那预祝未来的国君陛下新婚愉快,百年好合。” “我不要口头说的,”尚如笙朝他伸出手,笑眯眯地说,“还有礼物呢?” 这不要脸的方式,放眼全天下女子,也就只有尚如笙会说出这句话了。 “知道了!”司鹤无奈地摇摇头,屋里传来君逸的哭声,司鹤连忙道:“我进屋看看君逸怎么了。” “去吧去吧!”尚如笙悠闲地嗑着瓜子,心里感叹这两人果然是在认认真真地过日子了。 “君逸怎么了?”司鹤推开门,就见季妄怀抱着君逸,悠悠地摇晃着手臂,见他进来,这才松了口气,“不知道,或许是累了吧。” “交给奶妈吧,你也累了一天了。” 奶妈小心翼翼地接过这位小世子,行了礼便退下了。 “怎么了?见你脸色好像不太好。”司鹤关切地问道。 “你还记得之前姜云袖算的星官吗?”季妄怀认真地说,“她说除去决明子,启国还剩两位。” “怎么了?”司鹤微微皱了皱眉头。“你找到他们了?” “你本就是启国人,所以你算一位。”季妄怀认真分析道。 司鹤骨子里流着的还是启国的血液,所以按理来说他也算是启国的人。 “而第二位。”他突然轻笑起来。 “小露水一直都说他看不清我的四肢百骸。”季妄怀走到桌边,给自己斟了一杯茶。“起先我以为是因为寒毒,然而今天他又提起这件事,我才发现——” 他的手覆上茶杯,轻轻一挥袖,杯里的茶水便浮上一层薄雾,以眼见速度迅速冰冻结成薄冰。 司鹤回想起第一次相见时,对上他眼眸时的奇妙感觉。 他喃喃问道,言语里是不可置信的喜悦之情。 “你也是……术师吗?” ————end—— 分卷阅读8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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