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面具先生订婚了》 分卷阅读1 我和面具先生订婚了 作者:湖砚 分卷阅读1 我和面具先生订婚了 作者:湖砚 分卷阅读1 《我和面具先生订婚了》作者:湖砚 文案: 许艾刚满了法定婚龄,就被一纸婚约划到了“未婚夫”家里 这个家里很古怪 天花板上住着个小娃娃 厨房自己会开火 想洗澡的时候,拍拍手就有热水;瘫在床上追剧,零食盘子永远是满的 太古怪了,身为一家之主(妇)的许艾啃着烤排骨想,然后努努嘴,让给自己捏肩的手套大点力气 最古怪的是,她的未婚夫,从来没有露过脸 是那个露脸,不是那个露脸 许艾:关灯了,你还要戴着你那个面具吗 叶负雪(点头) 许艾:……那,我先睡了 叶负雪(脸红) ——为什么面具会脸红啊! ☆★☆★☆★☆★☆★☆★☆★☆★☆★☆★☆★☆★☆★☆★☆ 不是说好反对包办婚姻的吗? 许艾:因为他帅 叶负雪:因为我瞎 内容标签: 时代奇缘 情有独钟 天作之合 甜文 搜索关键字:主角:许艾,叶负雪 ┃ 配角: ┃ 其它: 第1章 除魔师的未婚妻 许艾,20岁,大学一年级。 此刻——7月1日的上午9点——她坐在一辆定制款的黑色小轿车的后座,准备开始大学时代的第一个暑假。 她想起上车的时候,司机对自己说:“路上大约需要1小时左右,您可以先休息一下。”而现在已经过去20分钟,前窗阳光汹涌,蝉声沿着行道树铺开一路,让她感觉自己像一只趋光飞行的小虫。 车子是朝城市的另一方向开的,视野内的景色已经开始陌生了。许艾仿佛看到自己的暑假正和眼前掠过的一块块路标一起,飞快地朝后逝去。 虽然7月才刚刚开始,但距离她的暑假结束还有80公里。 这辆车的车厢非常宽敞,后座足够让她(身高167cm)躺下来打个滚。她家里也曾经有过一辆类似的车,小冰箱里塞满果汁和汽水,毫不亲民的音响设备里放着十分亲民的歌;许艾和哥哥常常脱了鞋子躺在座椅两头,一边聊天,一边往对方身上丢零食。 只是那辆车五年前就被收走了——抵债,和家里的其他车一起。 口袋里的手机震了一下。许艾下意识地朝司机划去一眼——对方没有反应,于是她伸手摸出手机,解锁。 哥哥:怎么这么突然,说走就走?你别是被老爸卖了吧? 许艾:他不敢 哥哥:说的也是 哥哥:那你留神点,别丢咱家的脸 哥哥:那小子要是欺负你,马上告诉我,我飞过去揍他 许艾:[ok] 许艾:不过我觉得我不会吃亏 哥哥:…… 哥哥:说的也是 许艾翻了个白眼,感觉自己刚刚酝酿起来的兄妹情,像蒲公英似的被一口气吹了个干净。她又发了个表情怼回去,然后把手机丢进包里。 许艾朝旁边的车窗一瞥,两边的玻璃上都贴着厚厚的遮光纸,清晰地映出自己的脸。 ——(昨天才剪的)刘海ok,(难得画上的)眼线ok,(小店淘来的)耳钉ok。 虽然事发突然,但这身打扮也足够应付,不会丢脸;许艾又挺了挺腰,想象自己是个跟着驼队跋涉和亲的公主。 许艾,20岁,已满法定婚龄。 几十分钟前她被突然告知,这个暑假要在未婚夫家里度过。 对,是她见过父母,有书面婚约,正儿八经的未婚夫——虽然她几乎不知道他长什么样。 眼下她对那个男人的全部了解,仅限于几个字:叶负雪,32岁。 距离暑假结束还有50公里。 婚约是在很多很多年以前就立下的,当时许艾爷爷的爷爷都还没出世。据说两家的长辈是官场同侪,私交甚好,于是早早地写完婚书,备好信物,就等着你家出个儿子,我家出个女儿。 然而自从写完了婚书,连着几代,许家和叶家都是一子单传,没见过半个女眷;那份婚书的存在感也一年比一年淡薄,还不如门板上贴着的旧年画——至少还有人看几眼。 这一辈也是。叶家的儿子出生的时候,两家人已经不常走动了,但还是在电话里嘻嘻哈哈地说,看来许家也要得个小子了——果然,叶负雪八岁的时候,许艾的哥哥来了。 当时叶家还送了大礼来,满月和周岁的礼物也没落下。毕竟按照往年规律,这一辈,许叶两家就这么两个宝贝了。 然而没想到的是,四年之后,许艾来了。 还正好和叶家的儿子一个属相,一个月份,一个日子。 两家大人倒还是嘻嘻哈哈的,只是笑得没之前敞亮——这么多年过去,快要没人记得那婚约了,偏偏就这么生了个女儿? 许艾的爸爸说,就像被人拿着空头支票来追债似的。 但追债归追债,意思还是要到的。于是许艾的满月酒一办完,两家人翻库房,开箱子,总算从一堆陈年老物里找到了那张酥脆的旧纸。 “两姓联姻,一堂缔约,良缘永结,匹配同称”——写下这几句话的人怕是想不到,这良缘得过了一两百年才能结上。 不对,确切地说,是过了一两百年,才有了结的机会——到底能不能结上,还不一定。 许艾记得清清楚楚,她还小的时候,爸爸亲口对她说过,要是将来有了喜欢的人,尽管去追,什么婚约,都是几百年前的事了,别太放在心上——说完他还打了个响亮的酒嗝。 许艾知道爸爸对“叶负雪”不太满意,大概因为对方天生便是个盲人。 “就这么一个女儿,怎么能嫁个瞎子?!”这是关起门来说的原话。 而婚约的另一方似乎也没把老祖宗写的字太当真。许艾14岁的时候,听大人们说,叶家要退婚了,是她素未谋面的未婚夫自己提出的。爸爸“考虑”了半个月,也在对面第三波说客的劝服下,勉为其难地点了头。 “哈,这瞎子倒是识趣。”这是关起门来说的原话。 然而谁知道,叶家的瞎子不止识趣,还反复无常了呢? 偏偏这时候,许艾的爸爸已经没有“考虑”的余地了。 距离暑假结束还有30公里。 还有10公里。 还有5公里。 车子转弯了,驶入一条小路,两旁树荫葱茏,视野里像蒙了一层绿纱,耳边的蝉声也愈发闹人起来。 许艾听到鸟叫了,还不止一种鸟叫。她朝前窗望望,看见竹林、茶田、灌木丛,还有日头下泛着光的小池塘。 “从前面那片林子开始就是叶家,”司机解说似的开口了,“不过离主宅还有一段距离。” 许艾“噢”了一声,然后希望自己的这声“噢”听起来不卑不亢。 又开了几分钟后,车子在一扇朱漆 分卷阅读1 - 分卷阅读1 - 分卷阅读2 我和面具先生订婚了 作者:湖砚 分卷阅读2 我和面具先生订婚了 作者:湖砚 分卷阅读2 大门前停下了。朱漆大门,门上有铜环,门旁有石狮,门楣上虽然差了块匾额,但还是很“大户人家”。 许艾听爸爸讲起过,叶家住在老宅子里,规矩多得很。 司机下车提了许艾的行李,上前扣了扣门环,门开了,两人便一前一后地进了门。 进门的时候许艾瞥眼看了看旁边,没见到开门的人。 躲得倒快——她是这么想的。 叶家宅子比在外面看见的样子要大得多。司机带着她穿过客堂,走过回廊,路过照壁假山和荷花池。廊柱门洞和窗格把宅院切割成了胶片似的画面,一格又一格。四周的装饰布置也古朴典雅,书画匾额,桌椅屏风都是精致的老物件;许艾感觉自己就像走在旧日武侠片的布景里。 只是这一路上,她谁也没遇见——她还以为这种大宅子里有的是佣人呢。 不过又想想,也对,这里毕竟是叶府,不是荣国府。 司机带着她径直走到东厢房,推开精工细作的雕花折门,替她放了行李,又手势娴熟地泡了杯茶。 “您稍微休息一下,别拘束,先生很和气的。”留下这一句话之后,司机就带上门离开了。桌上的青瓷莲口杯里盛着一汪金亮亮的茶汤。 这位司机……大概不只是个司机——许艾庆幸自己刚才没叫他“师傅”。 然后她扁着嘴唇“噗噜噜”地吐了口气,开始仔细地环视这个厢房。 客厅,卧室,书房,还有独立卫浴和中央空调……各道各处窗明几净,大概前几天才刚刚打扫过;陈设布置也是一样的古色古香,只是墙上挂着一幅寒梅映雪图,看起来老气横秋的,她不太喜欢。 许艾在各个房间里转了转,突然听到有人说话的声音,轻轻碎碎的,像是几个小孩子凑在一起说悄悄话。她走到书房里,推开窗户探出身去看——院子里一个人也没有。 只有一棵桂花树,叶子在阳光下绿得发亮。 一阵风吹过,树叶“沙沙沙”地扬起;风停的时候,什么声音都听不到了。那阵窃窃私语就像被桂树的叶子抹掉了。 许艾皱了皱眉头,转回身来,把窗户关上。 她想,大概是听见消息的小孩子,跑过来看热闹的吧——宅斗文宅斗剧里,都是这么演的。 她平时可没少看宅斗小说,各种陷害嫁祸桥段熟知于心,互怼掐人套路张口就来。虽然来得匆忙,但刚才那一路上,她把看过的剧情都在脑内复习了一遍。她想高门大户里,防人之心不可无,自己已经没了暑假,总不能再吃别的亏。 于是许艾回到客厅,在茶几旁的屏背椅上坐下,端起莲口杯,像模像样地啜了一口茶。 许家毕竟也曾经“高门大户”过,这点架势她还是懂的。 刚放下杯子,许艾看到书房里的小窗开了——明明一分钟前自己才亲手关上的。她于是又过去关了窗,再回到客厅。 刚坐下,窗户又开了。 许艾皱了皱眉头,过去重新关好窗子,又推了推,确认推紧实了,才回到位置上坐下。 ——那扇雕花木格窗轻轻一弹,“吱呀”地敞开,好像屋外有人推了它一手。 许艾刚要站起来,突然听见“嘻嘻哈哈”的轻笑声,从屋外传来的。 她立刻想到刚才那群躲起来的小孩子——错不了,一定是他们在寻她开心。 这么一想之后,许艾就不再管那窗户——随它去,爱开不开。她在椅子上坐直了,又喝了一口茶。 走廊里响起脚步声,平平稳稳,由远及近。然后有人敲了三下房门,许艾立刻站起来,上前开门。 一个清瘦的男人站在门口,长身鹤立。他穿着一领月白的长衫,逆着光,整个人通透得几乎像块玉。 只是他的脸上覆着一张面具,把眉眼鼻梁都遮蔽了。面具似乎是用白色的锦缎做的,非常贴合他的脸型线条;眉心的位置上画着一个古怪的图案,线条柔软复杂,像是一只睁开的眼睛。 不必介绍,许艾知道这是谁。她带笑地叫了他一声:“叶先生。” 笑得非常明显,怕他听不出来。 男人勾起薄唇,也朝许艾一笑。许艾赶紧侧过身,把他让进屋来。 她想起一段不知从哪儿看来的话:唇薄的人,说起话来嘴上带刀。 然而面前这一位倒似乎很和气的样子。他只轻轻说了句:“我是负雪。” 声音朗落清澈,像雨点打在琉璃瓦上。 许艾当然知道他的名字。她又打量了一下他的身板,虽然个高,但细胳膊细腰的——怕是挨不住哥哥两拳。 叶负雪请许艾落座,自己也在旁边的椅子上坐下了,然后提起茶壶为她添水;许艾看到他的手,筋骨明晰,线条利落得像刀削出来的。 虽然说是双目失明,但他进门后的这一套动作,完全让人感觉不到是个盲人。许艾想,也许因为是在自己家里,所以习惯了家具的摆位朝向吧。 她又朝他的白缎面具扫去一眼。 杯子里的水位线刚到八分满,叶负雪的手腕一提,把茶壶放回桌上。 然后他与许艾闲闲地谈了几句,谈家里的事,谈学校的事;都是许艾早有应对的问题,她落落大方地回答了。未婚夫妻的第一次见面,倒是客气得像新班主任家访。 客套话说得差不多之后,叶负雪就站起身来,准备离开。 “有什么需要的,尽管跟明叔说就好。”——看来那位司机果然不只是司机。 许艾应了声好,又想起一件事来:“叶先生家里住着几位小朋友吗?我刚才好像听见有人说话,只是我一过去,都跑没影了——倒是挺可爱的。” 叶负雪略一迟疑,摇了摇头:“没有,本家只有我和明叔住着,堂表家的亲戚都不在这里。” 许艾一愣,又转头望向书房——那扇小窗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关上了。 “可能是附近农家的孩子。”叶负雪这样解释道。 叶家的晚饭是四菜一汤,家常菜,二荤二素,没什么山珍海味但都料理得很精致。白瓷碗盘淡雅莹净,正好摆满一张小圆桌。 圆桌旁只有初次见面的未婚夫妻,气氛干涩得像一个贴扁了吹不开的气球。许艾小口地嚼,小口地咽,夹菜的时候,还小心翼翼地不让筷子碰到碗盘。 叶负雪20岁那年,他的双亲车祸去世了,只留下他一个人——这件事许艾是知道的。只是在这顿饭之前,她对“只留下一个人”这件事没有什么实感,就像任何一条从旁人口中听来的八卦。 许艾悄悄抬眼看了看对面的男人,对方正握着瓷勺舀汤——和他倒水时候一样,一滴没洒。 落筷也是,又稳又准,完全不像是看不见的样子。 只是许艾忍不住想,父母去世后的这十几年里, 分卷阅读2 - 分卷阅读2 - 分卷阅读3 我和面具先生订婚了 作者:湖砚 分卷阅读3 我和面具先生订婚了 作者:湖砚 分卷阅读3 他每天都是一个人吃饭的? 许艾的妈妈也去世了,但她家里有爸爸,有哥哥,每天都吵得不行;有时候做了妈妈爱吃的菜,大家顺势说起当年的事,伤感怀念一阵,又“嘻嘻哈哈”地吃饭了。 毕竟妈妈说过,吃饭是最应该开心的事,会笑嘻嘻地吃饭的人,日子一定也很快乐。 许艾又看了对面的人一眼——白缎面具遮住了他的半张脸,但他连话都不说,想来也不会在面具下“笑嘻嘻”。 这十几年里,他的每顿饭都这么安静、冷清? 许艾想了想说:“这鱼香肉丝挺好吃的。” 叶负雪顿了一下,微微点了点头。 许艾放弃找话题了,开始一边扒饭,一边考虑怎么离桌。然而她还没开口,叶负雪先搁了筷子,让明叔上茶。 “你好像不怎么下筷子,是不是不合口味?”他问许艾。 许艾的“不”字都要出口了,一转念,实话实说:“是清淡了些,我平时吃得重,有点不太习惯。” 叶负雪马上转头吩咐了明叔几句,然后对她解释:“许叔叔的电话来得急,匆匆忙忙的没什么准备,怠慢了。” 两人喝着茶,又不咸不淡地聊了会儿,就各自回房去了。 也不知道该说他是客气,还是冷淡——许艾在电话里是这么跟哥哥讲的。 哥哥在电话那头“啊?”地扬了嗓子。 “这不是正好嘛,”许荀说,“反正你又不准备和他结婚,大家客气点,分手还是好朋友,买卖不成仁义在。” 许艾一想,说的也是。 虽然退婚的也是叶家,重新订婚的也是叶家,但这一次的婚约,也没说是非结不可——叶负雪后来也说过,令嫒还小,等她大了,尊重她自己的意思,不必强求。 这话说得很明白了。 但许艾万万没想到,大一暑假的第一天,她拖着箱子还没走出校门,就接到了爸爸的电话。 爸爸说——“今年暑假你不用回来了,去叶家过吧。” 许艾完全听不懂。她问爸爸为什么,怎么了——第二个问题还没说完,爸爸挂了电话。 然后许艾就看到叶家的车子在校门口等她了,连个逃跑的机会都不给。 哪怕现在想起来,她还是气得哼哼。 “我刷了三天才抢到车票的!” “有什么好气的,”许荀说,“就当在远亲家里做客啊。” 许艾“哼”了一声:“可是他闷声不响,还连个表情都看不见——你试试?多别扭!” 许荀说:“你是去过暑假,又不是去坐牢,要是真的过不习惯,你不如随便找个理由跟那位叶先生说,和同学约好了要出去玩,不能久住——他们难道还能把你扣着不放?” 许艾想了想,这倒还真是个办法。 但爸爸那个电话实在奇怪,她之后再打他电话他又不接;所以在没搞清楚情况前,她不敢轻举妄动——万一亲爹真的准备把她卖了,怎么办? 何况,除了和户主不太熟悉之外……这避暑山庄要啥有啥……还真的没什么好挑的。 “过两天再说吧,我再观察观察。”许艾这么答道。 挂了电话之后,她朝窗外望去,宅子里几乎一片漆黑,只有主屋那儿还亮着灯;许艾猜是明叔正在料理家事——毕竟,这儿的家长是不需要灯的。 大概也是这个原因,白天路过花园荷塘的时候,她看园子里连盏路灯都没有。现在入了夜,天上月明星稀,反倒比地上亮堂。 手机又震了一下。许艾瞥眼一看,是条信息,发信人的头像是个咧嘴大笑的小伙子,和他咧嘴大笑的哈士奇。 看见这个人,许艾条件反射地就撇嘴“啧”了一声。 李扬:你回家了?怎么走得这么快啊,我刚才还想过来问你要不要顺风车[扁嘴] 李扬:你家在y市对伐?我月中要去那儿旅游,到时候出来玩呀[大笑] 许艾“啧”着的嘴唇慢慢放下来了。 许艾:我现在在乡下老家,到时候再说吧 李扬:[害羞] 李扬:[ok] ——非常ok,这下理由都是现成的了。那一边的小伙子还在不停地刷消息,许艾也懒得看,直接把手机一丢,仰头就朝床上倒了下去。 无所事事的晚上八点,有空调有wifi有零食,许艾在床上懒懒地摊开身体,好像一只晒太阳的水獭。她想,也许自己来之前把问题想得太严重了,就像哥哥说的,不过是来远亲家的别墅里过个暑假,怎么就—— 她又听见小孩子说话的声音了。 从窗外传来的,悉悉索索,像搓糖纸似的。 白天的时候,叶负雪说,她听见的大概是附近农家的孩子在说话;许艾当时就信了,也没往下问。但现在一想——这片山脚下都是叶家的地,哪来的“附近农家”? 就算有,晚上八点多,荒郊野外,还放小孩子出来玩?这高墙大院里,还听得见小孩子在外面说话? 许艾越想越不对头。她就在床上保持着躺倒的姿势,一动不动,竖起耳朵仔细地听。 还真是小孩子的说话声,还有好几个。 ——“长得也就一般般,不算太漂亮。” ——“漂亮的就要有坏心眼儿了,越漂亮越坏!” ——“难道她就没坏心?” ——“看起来也笨笨的,哪来的脑子动坏心?” ——“管她有没有坏心,反正不喜欢她。” ——“不喜欢。” ——“不喜欢。” ——“不喜欢。” ……这是蹲在自己院子里嚼舌根? 许艾忍住了,没从床上弹起来。她屏着气,小心翼翼地支起身子,小心翼翼地下了床,小心翼翼地半蹲着走到窗边,顺着窗缝朝外瞄—— 院子里什么人都没有,只有桂花树安静地立在月下;枝叶间趴着几只萤火虫,绿光明明暗暗,像树在呼吸。 许艾又听见有人说话了,是刚才没听到的声音。 ——“人家才刚来,你们可别胡闹,她怎么说也是负雪的客人——” 又一阵风吹来,树叶“沙沙”地扬起。夜风过后,什么声音都没有了。 许艾慢慢直起身来,站在窗边朝外看。主屋那儿的灯已经灭了,偏侧的厢房里倒是亮了窗户——除此之外,再没有别的灯光。 视线不论延伸到哪里,都是一样的黑,一样的静。 七月的夜晚,寒意像蜈蚣一样顺着小腿爬上来了。 许艾吸了一口气,然后飞快地拉上窗帘,转身扑回床上。她一把抓过手机按出哥哥的号码——忙音。 重拨——忙音。 再拨——忙音,就像陷在一个永远打不出电话的梦里。 许艾又打开收件箱——李扬的刷屏也停了,就在2分钟 分卷阅读3 - 分卷阅读3 - 分卷阅读4 我和面具先生订婚了 作者:湖砚 分卷阅读4 我和面具先生订婚了 作者:湖砚 分卷阅读4 前。 差不多是她听到说话声的时候。 许艾,20岁,并不喜欢看恐怖电影。 第2章 除魔师的荷塘 这天晚上,许艾是捏着手机弓着背,坐在床角上迷迷糊糊睡着的。梦里还有无数小孩儿穿墙来去,冲她挤眉弄眼吐舌头;她耳边一片“略略略”的声音,比夏夜田里的青蛙还吵。 一定是梦……一定是梦,许艾在梦里这么想。 然后“略略略”的声音变了,变成了“知了——知了——”,一声响过一声。许艾睁开眼睛一看,已经是早上7点。 而自己蜷着身子,紧紧地缩在毯子里,像一只煮熟的小龙虾。 她抬头看看窗外,太阳亮得坦坦荡荡,再回忆起自己昨晚听见的声音,简直虚幻得像半醒半睡间看的电视剧。 但稍一回忆她就想起来,昨天有个声音说,“负雪的客人”。 许艾揉揉有些落枕的脖子,下床,洗漱,换衣,出门——出院门,去找主人家谈谈。 然而她走到主屋的时候,主人家似乎正要出门。还是长衫,还是面具,那男人走在树影斑斓的回廊下,就像水墨画里的一抹留白。 许艾还没来得及叫他,叶负雪停下脚步,侧过身,准确地面向她,掀起薄唇朝她微微一笑,道了早安。 “早点已经准备好了,在餐厅,”叶负雪说,“我和明叔要出门一趟,午饭前回来。” 他的声音通透得像清川碎石。 许艾张了嘴刚要说话,叶负雪又补上一句——“如果到午饭点我们还没回来……厨房里有点心,你随便吃些填肚子吧”。 原本要说的话被他堵了两次,许艾只得暂时咽下话头,然后“噢”地应了一声。她看看叶负雪的打扮,又看看旁边握着车钥匙提着包的管家,随口问了句:“去工作?” 叶负雪点点头。 “那……叶先生是做什么生意的?”许艾又顺着问。 在她的印象中,爸爸几乎没提过叶家如今的情况——她光知道对方很有钱罢了,至于具体从事的行业,完全没有概念。 叶负雪正要回身继续走,听到这句话,他的步子一顿,薄唇一张——然后被旁边的管家出声打断。 “我们要迟了。”明叔说。 叶负雪点点头,嘴唇一抿,与许艾简短地道别,让她自便,然后就和明叔一起朝大门走去。 许艾看看手机的时间——早晨7:38。 她回到主屋,餐厅桌上果然摆着一人份的早点:红枣粟米粥,酸辣萝卜丁,还有一屉晶莹剔透的小笼包。于是许艾暂时把昨天的问题和今天的问题放到一边,坐下来开始吃饭。 吃完饭她顺便还偷看了一眼厨房里的点心:一碟米糕,一盒酥饼,一锅冰糖绿豆汤。许艾拿了块米糕吃——和工厂流水线出来的完全不一样,是手工的味道。 甜甜糯糯,还挺好吃的。 但这家里只有两个人的话……是明叔做的? 许艾又揣了块米糕,在宅子里溜达起来。她想如果真有一窝小孩儿藏在这里,那肯定会留下蛛丝马迹——听声音都还是七八岁的孩子,捉迷藏都会露个衣角,哪懂什么销声匿迹。 于是她顺着走廊慢慢地逛,大大方方,大摇大摆;然而这宅子虽然大,但各处都打理得井井有条,有人气的屋子和没人气的屋子,一眼就能分辨出来。 两块糕都吃完了,许艾也正好绕着主屋走完一圈——什么也没发现。 连个小孩儿的鞋印都没有。 许艾有点丧气。 正犹豫着要不要绕第二圈的时候,她的手机突然响了,是哥哥的电话。 许艾一接起来,就听许荀在那头打着呵欠说,昨晚他挂了电话就陪女朋友去了,早上起来才看到那么多未接来电。 “所以是出了啥事?”许荀问。 许艾“哼”了一声,一边走一边把院子里的事告诉他。 “会不会是你听错了?”意料之中的回答。 “听错啥?把青蛙叫听成人在说话?” 许荀想了想:“……可能是电视声音开大了?” 许艾翻了一个对面看不见的白眼。 “反正我刚刚在宅子里转了一圈,一个屁孩都没看见,太奇怪了,”许艾说,“还有个事我挺好奇的——你晓得叶家是做什么的吗?” 电话那头静了静,然后传来一句迟迟疑疑的“没印象”。 “爸爸好像没提过,”许荀说,“过会儿我打个电话问问他,顺便再问问,他为啥要把你卖了。” 挂了电话之后,许艾发现自己不知不觉走到了荷花池边上。 这池塘差不多有两个篮球场大,荷叶铺满水面,叶片的间隙又填上花朵,密密麻麻,挨挨挤挤。粗一眼看去,只想到“接天莲叶无穷碧”,但多看一会儿,总觉得有些透不过气来。 ……这池子开得还挺热闹的,只可惜主人家看不见,许艾想。昨天来的时候匆匆忙忙,她只记得满眼的碧绿和嫩红了。 她的视线落到荷塘对岸的一棵柳树上。 这荷花池没有围栏,只沿着岸边疏疏地种了一圈柳树。柳树的树干都很粗,不知道是从哪一朝传下来的——反正论年纪,肯定是许艾的长辈。 许艾看到的那一棵,树干笔直,有壮汉的腰身那么粗,但中段陡然缺了一块,像是被一张大嘴啃去一口,甚至仿佛能看到起伏的齿印。 许艾走到塘边,绕过去一看,发现那棵树是被蛀空了,缺口里是个大敞开的树洞,她要是缩起身子,说不定还能钻进去。 ……不,还是不钻了,许艾看着树洞里一坨坨黏糊糊湿漉漉,不知道是啥东西的东西想,然后退开两步,转身准备要走。 她脚下突然一滑,整个人朝着荷塘斜斜地仰倒下去。许艾慌忙反应过来,躬身弯腰放低重心,又提起右腿猛地一顿,总算在湿软的塘泥里站稳了,没掉进水里。 许艾松了一口气,然后一低头,看到自己的鞋子上糊满烂泥。 小白鞋,上周才买的。 许艾皱着眉头“啧”了一声。 她从泥里拔出脚来,一步一步走回大路去。刚才绕着荷塘走了一圈,她已经绕到宅子北边了;许艾一边走一边朝北侧的主人房瞥去一眼——叶负雪大概就住在这里。 一个人,挨着这荷塘,听着有些冷清。 离石子路还有一步之遥的时候,她耳边突然又响起说话声。 ——“你们看,她踩着一脚泥想进园子!” ——“我觉得她不会进去的……应该不傻吧?” ——“肯定会,就这么傻。” ——“不会的。” ——“肯定会。” 许艾不动声色地顿了顿脚步,视线四下一扫——当然没人。 她又试着朝石子路迈出腿。 分卷阅读4 - 分卷阅读4 - 分卷阅读5 我和面具先生订婚了 作者:湖砚 分卷阅读5 我和面具先生订婚了 作者:湖砚 分卷阅读5 ——“哇!她真的要进园子!” ——“她要把塘泥弄到园子里!” ——“她难道不知道这个荷塘是做什么的?” ……是做什么的?许艾回头看了荷塘一眼。层层叠叠的荷叶在风里轻轻摇摆——不美,感觉不到美,密集恐惧症倒是快要发作了。 所以这些屁孩为什么这么紧张,不许她踏步到园子里? 许艾又试探着迈出了半步,提起的那只脚已经悬在了石子路上。 出乎她意料之外,耳边一片安静,小屁孩子们闭嘴了。 许艾的视线不自觉地朝前一划。 ——一个小女孩站在石子路的那头,睁大黑眼睛看她。 她的个子大概才到许艾的腰,穿着一身水粉色的明制小袄裙,头上扎了个小髻,像个鼓起来的团子。 发髻上插了一支金钗,不像是七八岁的小姑娘的东西。 许艾刚要张嘴问话,金钗小姑娘先开了口。 “退下!” 就这么两个字。她瞪着眼睛,撅着小嘴,个头不大,脾气不小。 许艾一愣,脚步倒是停了。 “回去!”——这是第二句话,语气更凶,仿佛在呵斥家里的小狗。 许艾突然想起了这小姑娘的声音,这是昨晚最后出现,让其他人“不要胡闹”的那个声音。 “你是谁,刚才就是你们在说话?”她问。 小姑娘还是瞪着眼,也没回答她。 “其他人呢?为什么要躲起来,”许艾说,“你们是叶先生的亲戚?” 她说着朝小姑娘走去。 这一步迈出,她沾满烂泥的鞋子稳稳地踩在了石子路上。 ——耳边炸响一阵尖叫,像有一万发钻天炮同时窜起,耳膜都快被震穿了。许艾被吓得倒退了一步,差点又要滑下坡去。 她看到那个小姑娘还站在原地,眼睛瞪得更大了,死死地盯着她踩出来的那个泥脚印。 ……难道自己真的坏事了? 耳边又响起说话声了,又快又急,仿佛整个池塘里的孑孓都化成蚊子,在许艾耳边“嗡嗡嗡”吵个不停。 ——“居然真的踏上去了,负雪不在家,怎么办?” ——“人类长到20岁,大脑还没开始发育?5天大的雀崽儿都比她聪明!” ——“她不知道这塘子是做什么的,难道还不知道负雪是做什么的?” ——“许家要都是这样的蠢蛋,当初还不如早退婚了!” ——“空心汤圆!脑壳里面没脑仁!” ——“上一代起就是空心汤圆了,这么大的家业都给折腾破落了!” 明明都是脆生生的稚嫩童音,说出来的话却老成又恶毒,一字一句都像抓着煤渣碎石丢在脸上。 ——“听说是那老蠢蛋非要娶个丧门星回家……” 等许艾反应过来的时候,自己已经张大嘴巴,一股怒气从胸膛直冲而上,破口咆哮成两个字—— “闭嘴!!” 耳边骤然一静。 是真的安静了,连“知了”声都没有了,前一秒还在轻晃的柳枝,像被看不见的手扯住,纹丝不动。 连池水都不动。 插着金钗的小姑娘也懵了,她有些慌张地摸摸嘴,摸摸脸,似乎试着要张嘴说话——但是张不开。她的手指顺着唇缝使劲地掰扯,捏着下巴要拉开嘴唇,指甲把小嘟嘴抠得通红。 没有用,张不开嘴,她的嘴唇好像被粘起来了。 小姑娘的眼神变了,她惊恐地望向许艾,就像一只听到远处枪声的兔子。 但这样的眼神仅仅持续了一秒,下一瞬,她的视线猛地落回到地面上。 许艾也跟着她一望。 自己几分钟前踩下的那个泥脚印,正在飞快地融化,流动,扩张。转眼间,石子路上摊开一片深褐色的泥浆,好像被腐蚀出了一个坑洞。 有气泡从泥水里涌上来,“啪嚓”地爆开,漫出一股恶臭。 更多的气泡翻滚起来了,泥水下面似乎有什么东西在缓缓律动。 第3章 除魔师的棋盘 许艾过去看过的那百千本宅斗小说里,可没讲到会有这种情形。 泥浆飞快地翻滚涌动,转眼间,她面前出现了一潭沼泽,边缘还在不断地扩张。许艾看到有气泡接连从泥浆底下冒出,仿佛水面下有无数生灵在吞吐呼吸。 她又听见奇怪的声音了。 不是刚才的童声——是吁叹,呻/吟,男男女女夹着哀鸣的叫骂。每一个气泡爆开,都响起一声凄厉的呼啸。 ……这是什么? 应该怎么办? 以许艾20年的人生经历,眼前的东西完全在她所能理解的范畴之外,她只能凭本能地朝后退了一步。 ——几乎同一瞬间,湖面上翻腾起一波浑浊的巨浪,仿佛有什么东西要从水面下爆窜而出。许艾立刻紧紧地闭上眼睛,蜷起身子,用手臂捂住头脸。 但预想中劈头盖脸的水幕并没有落下。 静默的停顿后,许艾突然觉得腿上一凉,好像有什么东西猛地抓住了自己的小腿。 许艾本能地使劲一蹬,被抓握的感觉消失了。她睁开眼睛,看到一个清晰的泥掌印盖在小腿上;白皙的肌肤衬着暗沉的土色,十分醒目。 五个手指印分分明明,甚至还能看到断续的掌纹。 ……这是什么鬼? 许艾还没来得及闪开,另一条腿又被捉住;她清楚地感觉到有湿凉坚硬的指尖掐入自己的皮肤。 没有思考和选择的空隙,她条件反射地破口大喊:“放手!” 放手。 这两个字出口的瞬间,覆在她腿上的泥浆化成无数水滴飞散而去,连带着另一条腿上的手印也被击散了。 ……这又是什么鬼? 许艾来不及思考,面前的沼泽再次掀起巨浪;她又是害怕又是慌张又是生气,趁着刚刚吼完的一口气还没散,她又冲着那潭浊水怒喝一声:“滚!” 水位原本已经翻腾着要没过她的膝盖,她这一声喊还没落地,滚涌的泥浆在空中一顿,然后像被看不见的巨掌重重击落,“哗啦”一声四散崩裂。 泥水在空中溅射成无数水珠,水珠又纷纷扬扬落入地面——没有激起任何响动,它们像蒸发一样消失了。石子路面上干净得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只有许艾踩下的那个脚印还落在原地,然而也不再是土色,反而焦黑得像一撮煤渣。 耳边凄厉的杂音也消失了,过了几秒,知了声渐渐响起,一声盖过一声,像从拔掉的插销里漏出来的。 许艾一点一点放下护着头脸的双手。她看到自己的小白鞋上沾了一圈黑色的碎屑,和路面上那堆煤渣一模一样。她试着轻轻跺了跺脚,碎屑立刻“扑簌簌”地掉了个干净;鞋子又像雪一样白了。 ——“看 分卷阅读5 - 分卷阅读5 - 分卷阅读6 我和面具先生订婚了 作者:湖砚 分卷阅读6 我和面具先生订婚了 作者:湖砚 分卷阅读6 见了吗?” 脆生生的童音冒了出来。 ——“看见了……” ——“看见了……” ——“看见了……但为什么许家还有这样的……” 许艾仿佛听到脑中“铮”地一响,弦崩断了,怒火决堤。 到这里之后,她先是被莫名其妙的声音指着鼻子骂了一顿,然后有莫名其妙的小姑娘出来对自己呼来喝去,再然后,莫名其妙的烂泥突然海啸?现在这些不知道是什么东西的东西,又要出来做战况总结?许艾觉得自己的耐心已经用完了,不想再跟这里的任何人浪费时间,她猛地抬起头:“到底是谁在说话?都给我出来!” ——出来。 这两个字出口的同一瞬间,十字路两旁的树梢上应声传来一阵响动,有什么东西“噼里啪啦”掉下来,滚了一地。 许艾开始还以为是果子,但仔细一看——是鸟。 各种各样的小鸟:麻雀,喜鹊,鸽子……还有许多她认识不认识的山雀儿,差不多有十几只。鸟儿们像醉酒似的匐在地上,扑棱着翅膀要站起来。 它们慌慌张张地小声叫唤,“叽喳”声压得很低,但还是吵成一片。 除了小鸟之外,还有一些荧荧的光球从空气里渗出,仿佛水迹渗透纸面。 ……这些又是什么鬼?就是它们在嚼舌头?许艾一时又怔住了,怒气倒是泄了一半。 ——“对她道歉。” 那个插着金钗的小姑娘突然开口。 许艾转头朝她一看,小姑娘还是瞪着眼嘟着嘴,但视线相触的时候,小脸上的神情稍微软化了一些。 “对她道歉。”金钗小姑娘又说了一遍。 地上那堆扑棱着翅膀的毛球儿连滚带爬地站起,齐齐排成一列;漂浮的光球跟着依次排在它们旁边。 各种语调的“对不起”拖拖拉拉地响起来了,像有一整个幼儿园的小朋友被老师按着头道歉。 然后金钗小姑娘笼了手,也朝许艾欠身行礼。 “它们不懂规矩,多有得罪,请许小姐包涵。”她是这么说的。 许艾,20岁,虽然年轻但也活过了1/5个世纪,第一次产生“夭寿了我不是在做梦吧”的怀疑。 如果不是做梦,那只怕是叶家的饭里有致幻蘑菇了。 许艾深思熟虑了一秒,决定要走。 她看了看面前的金钗小姑娘,压下已经散得差不多的怒火,提了一口气正要说话,突然听到身后传来脚步声。 那脚步声又轻又稳,仿佛猫咪在巡视自己的领地。 许艾直接转过身,朝主人家招呼。 “叶先生,”许艾沉了语气说,“这两天承蒙款待,但我——” “负雪。”金钗小姑娘的声音。 说话突然被打断,许艾登时不高兴了,但金钗小姑娘一口气说了下去,完全不给她继续开口的机会。 “这就是你的未婚妻?”小姑娘说,“第一印象我基本满意,但要结婚的话,还是得再观察观察。” 满意,结婚,观察。 许艾还没说出口的“刚和同学约了要出去玩所以这就准备走了”,被这番老气横秋的发言吓得硬生生缩回嘴里。她转身去看那小姑娘——对方昂着头挑着眉,很是认真。 “……你到底是谁?”许艾忍不住当面问了。 “我知道了,”身后的叶负雪说,“您别老是惦记这件事——安心去玩儿吧。” 他稍顿了一顿,又说了三个字:“祖奶奶。” 祖奶奶……? 事到如今,许艾已经不知道这三个字,和“结婚”那两个字比起来,哪个更奇幻一些。 金钗小姑娘像模像样地点点头,又看了许艾一眼,朝她一笑——长辈对晚辈的,居高临下的,慈祥的,得意的笑,然后转身朝石子路那一头走去。 她的身形越走越淡,差不多走到第七步的时候,穿着水粉色小袄裙的背影完全消失了。 地上那堆球儿早就不见踪影,大概是趁着三人说话的时候,逃了个干净。 石子路上只剩下两人了。许艾原本理直气壮的腹稿卡了壳,短时间内接连受到如此多的惊吓,她的脑子有点转不过来。 “许小姐,”叶负雪先叫了她,“不介意的话,请去我那里坐坐——有些事可能需要对你解释一下。” 不,不需要解释,让你的管家送我走就行——许艾想这么说,但刚才的勇气都是被气出来的,现在不气了,她只得怂巴巴地点点头。 然后意识到对方看不见她点头,她又小声应了句“好”。 把话问个清楚再走,也好。 叶负雪的屋子果然就在荷塘北侧,与许艾住的东厢格局相似,只是更敞亮一些;院子里种的是一株枫树。 卧室的门关着,叶负雪请许艾在外间的客堂坐了,又抬手为她倒了杯茶。 许艾看到桌上摆着一副围棋棋盘,并不是寻常的黑子和白子,而是一黄一白;白子约莫是玉石料的,至于黄子……许艾认真多看了一眼——大概是蜜蜡。 “刚才你看到的是我祖奶奶,”叶负雪提着茶壶说,“不知道是哪一代的祖爷爷的姐姐,数不清了,反正叫祖奶奶总没错。” 许艾“噢”了一声。 “她七岁上的时候病去了,所以这么多年一直是这幅样子留在家里,”叶负雪说,“我爸爸,我爷爷都受过她照顾;我小时候,她也常带我一起玩。” 许艾又“噢”了一声。 “但毕竟是个孩子,又从没出过家门,满脑子老思想,如果她有什么唐突的地方,还请你不要计较。” 许艾又张嘴要“噢”,突然想起在“噢”之前有什么不对的事。 ——为什么七岁去世的祖奶奶会一直留在家里? 还有那些……那些鸟雀? 会说话的光球? 不能踏足的荷塘,和突然泛滥的泥浆? 泥里又是什么东西,为什么会伸手抓人? 许艾斟酌着应该怎么把这些问题问出来,对面的男人倒是先开了口:“你好像有话要说?” 许艾把想问的问题按重要性排列了一遍,然后开口:“叶先生是做什么生意的?” 叶负雪顿了一顿:“许叔叔没跟你提过?”说完没等许艾回答,他自己倒是轻轻点了点头:“也对,不是什么上得了台面的行当。” 许艾顿时不知道该怎么接话了。 爸爸确实没提过叶家是做什么的。哪怕是家里最困难的那几年——房子车子全没了,三口人挤在四十多平的一居室里,连许艾上高中的学费都要出不起——叶家突然来了一张支票的时候,爸爸也没提过。 叶家那张支票上填写的数字,足够让许艾上完高中,上完大学,用最好的电脑,穿最好的裙子;要是物价波动不大,还能出国留个学。 分卷阅读6 - 分卷阅读6 - 分卷阅读7 我和面具先生订婚了 作者:湖砚 分卷阅读7 我和面具先生订婚了 作者:湖砚 分卷阅读7 签名是“叶负雪”——当时两家已经退婚了。 爸爸非要打欠条给叶家,叶家非不要;来来回回僵持一个多月后,叶负雪说,都是一家人,给自己未婚妻花钱是应该的,不要这么见外。 许艾的爸爸也就明白了;虽然不太高兴,但这钱确实救了急。 这也是许艾现在拼命念书的原因之一——好好学习,毕业工作,然后还钱,退婚。 总不能又欠了钱,又欠了情。 但现在,许艾有些听不懂叶负雪说“上不了台面”的语气。 他戴着面具,她也没法从他的表情里揣测他的意思。 她想……这应该是自谦自嘲吧? 爸爸一直没提过叶家的事,总不会真的是因为对方“上不了台面”? 那张支票的来历,“上不了台面”? 难道对自己有送炭之恩的人……“上不了台面”? 不知真假,但许艾心里微妙地有些难受。她抬眼看了看叶负雪,对方的脸藏在面具下,看不到表情。 叶负雪提起茶壶,为她没喝过的杯子里添了点水——水位线正好擦着杯沿。 “所以这次许叔叔主动联系我,说你要来过个暑假,我倒有点受宠若惊,”叶负雪说,“别觉得什么‘打扰’什么‘麻烦’,这房子就我和明叔住着,也确实大了点,多一个人说说话也是好的。” 许艾“噢”了一声。她原本想说的话被他截了。 不过,反正现在她也不想说了。 “但你还是没告诉我,你是做什么的呀。”许艾刻意换了个轻松点的语气,把话题扯回来。 叶负雪迟疑了一下,摇摇头:“没什么好说的。” 许艾想了想说:“万一——万一将来我们结婚了,你总得告诉我啊。” 也许是错觉,说到“结婚”的时候,许艾好像看到对面男人的脸红了一下。 红得很快,稍纵即逝,那片红晕好像“唰”一下缩进半张面具里了。 许艾忍不住想多盯着他看的时候,叶负雪开口了。 “我家世代从事的职业……”他停了停,“简单点来说,是‘除魔师’。” 除魔师,按字面意思理解,大概是从事驱邪避恶,祓除祈福这一类的职业——一般来讲,只存活在动画、网游、小说,和小学生的幻想里。 如果是在24小时前,许艾会这么想。 但现在—— 许艾“噢”了一声,连连点头。 事到如今,她的世界观就像被强塞了一头羊的大蛇:除了一下子吃太多有些撑着以外,感觉良好。 对嘛,是除魔师的话,什么光球,什么会说话的雀崽儿,什么几百年前早夭的“祖奶奶”……完全可以合情合理地解释了。 不过,为什么说这工作上不了台面……? 许艾有点理解不了,她直接这么问了。叶负雪一顿,默了片刻,然后说了句无关的话:“你刚才是不是在荷塘边上弄脏鞋子了?” 许艾顺着随口一应:“是啊,吓我一跳——说起来,那个荷塘里到底有什么?” 叶负雪没有解释,只是淡淡说了句“以后不要离那里太近”。 “这一次是我忘记嘱咐,让你受惊了。”他说。 许艾正要追问,他又补充了一句:“如果你想看荷花,下次我同你一起去。” 说完他弯起嘴角笑了笑。 许艾觉得,这位叶先生似乎没有昨天那么冷淡客气了。于是她也跟着咧嘴一笑,哪怕对方看不见。 她想,那些事既然人家不想说,那就不要一直追着问了。 “你还下棋?”许艾看着旁边的棋盘换了个话题。 “听落子的声音可以辨明方位,”叶负雪说,“没有什么难的。” ……真的假的? 叶负雪扁扁嘴:“其实一半一半——一半靠听,一半靠看。” 这个就更假了吧……许艾想,想想而已。 叶负雪笑了笑,从棋篓中拈了一枚白子放在桌上。 “白棋是玉石,从死物中来的,没有生气——但落子声清脆,很容易分辨。” 然后是一枚黄子。 “黄棋是蜜蜡,从活物中来——但凡生者必有魂,”叶负雪说,“即便现在已经死去,只要它曾经活过,我就能看见。” 他说这话的时候,面具上的那枚眼睛里,似乎有隐隐的暗光流动。 许艾想了想:“所以……你其实也能看见人,也能看见其他活物?” 叶负雪微微侧过头,面具上的眼睛正对着她。 “我看见的是魂。人和人,人和物,所附着的魂都是有区别的,”他说,“你现在坐在我面前,我眼前就是一团纯净的光芒。” 许艾还在理解他说的话,叶负雪又迟疑着补充了一句。 “我是想着万一将来结婚了……迟早也得告诉你,所以顺便说一下。” 许艾,20岁,10岁开始学棋——在少年宫兴趣班里。 她和叶负雪下了一下午的棋。 又下了一晚上的棋。 不记得一共下了几局了,反正她只赢了1局。 ——最后一局,对方让她的;因为她说“今天赢不了我就不走了”。 第4章 除魔师的客人 许荀的电话又打过来的时候,是晚上7点,许艾正倒在床上追剧。电话那头的许荀有气无力,像只叫倦了的青蛙。 “我打电话问过老爸了,问他叶家是做什么的,他为啥要卖你——他啥都没说,反倒把我骂了一顿。”每一个停顿都疲惫又忿忿。 许艾盯着屏幕随口问了句:“为啥骂你?” 那一头传来一声“哼”。 许艾反应过来了:爸爸一直不喜欢哥哥的女朋友,逮着他就骂——这问题太蠢,不该问。许艾赶紧换了个话题:“其实我就是刚到那天不太适应,现在住下了……感觉还不错。” “这么说来,你找到那些说话的小孩儿了?”许荀问。 “那个啊……”许艾点开了电脑上的一个文档,“你说得对,我后来又留意了一下,听见的还真是电视剧的声音——叶家的管家晚上做完事,习惯看会儿国产剧,声音还开得老大,我已经说过他了。” 眼前打开的txt的标题是“应对回答50条”,许艾把其中第3条,“问起屁孩怎么办”的回答,一个一个字地念完了。 那天下棋的时候她问过叶负雪,那些雀崽儿和光球是什么情况。叶负雪说,都是附近山野里的小朋友。 原话就是“小朋友”:毛球儿是小朋友,光球儿也是小朋友。 许艾就不往下细想了——她不喜欢恐怖电影。 她又问叶负雪,你不是说没有小朋友住在这里嘛。 然后叶负雪笑了。 “他们确实不住在这里,他们是过来我这儿玩的,顺便帮着做 分卷阅读7 - 分卷阅读7 - 分卷阅读8 我和面具先生订婚了 作者:湖砚 分卷阅读8 我和面具先生订婚了 作者:湖砚 分卷阅读8 一些家事。”叶负雪是这么说的。 尤其是那些会发光的“小朋友”,叶负雪说,全靠他们,这宅子才能井井有条地维持下来。 房间,走廊,花园,凉亭……全家各处的清洁卫生,起居洒扫,甚至厨房里煎炒蒸煮烹炸的活,都是“小朋友”们在做;明叔的工作是照料叶负雪的生活,以及处理函件往来。 在许艾来之前,这个家里,确实只有两个人。 这些事如果一五一十地全都告诉哥哥——他会信? 小学生满口神神鬼鬼妖怪精灵的,也许会让人觉得天真可爱,充满幻想——但换了一个20岁的成年人来干这事……就算对象是自己的亲哥,许艾也不能保证,能在5000字以内让他相信这些都是真的。 所以许艾决定不说,暂时不说。 何况……何况她也不会和叶负雪结婚,别人家的事就不要乱讲了。 电话那头稍微安静了一下,过了一会儿,许荀“哦”了一声。 “我就说嘛,肯定是你听错了,”许荀说,“那你就准备在那儿过暑假了?” “是啊。”许艾说。 她说着从床上支起身,探头朝北边望了一眼——那里又黑又静,只有玻璃窗反射出的月光零零落落地亮着。 明叔后来对她提过一句,她和叶负雪下棋的那天,是叶家夫妇去世后,主屋第一次在晚上亮灯。 许艾在叶家已经过了五天,每顿饭的四菜一汤里,一般都有三个菜会放辣。 她说米糕好吃,于是这几天里每次摸进厨房,都能看到桌子上摆着一碟雪白松软的圆饼。 她又和叶负雪下过棋。叶负雪精明了,先跟她说好只下几局,多一局都不行,说什么都没用——但最后一局,肯定能让她赢。 她也没再听过那些小鸟嚼舌根。虽然每次她去园子里溜达的时候,雀崽儿们一看到她,立刻“哗啦啦”四散飞走,仿佛聚在茶水间聊八卦的女员工看到领导路过。 也许是错觉,许艾总觉得这些鸟儿莫名地不喜欢她,提防她,敌视她。 困惑了大约3分钟后,她想明白了——不喜欢就不喜欢呗,自己干嘛要讨几只鸟的欢心? 难道它们还会因为喜欢她,而变得好吃一点? 综上所述,在这五天里,许艾越来越觉得,自己的这个暑假大概能过得比想象中舒服得多——可能比“去亲戚家过个暑假”还要舒服一点。 所以李扬又发信息来问她出去玩的事的时候,她发了个[擦汗]。 许艾:之前不是说了嘛,我在乡下老家,这儿离y市太远,可能赶不过去 李扬:[扁嘴]这样哦 李扬:那算了,我也不去y市了 在叶家的第六天,许艾起床已经快到9点;叶负雪和明叔早就出门了——这几天来的第一次出门“工作”。 许艾稍微好奇过叶负雪的工作内容,但对方才刚说了“逝者”两个字,她就觉得有些可怕,连连摆手:“算了算了,不用说了”。 目前为止,她只知道叶负雪不是一般人能找得到请得起的除魔师——开着豪车带着管家去干活的,怎么可能会是帮街坊邻居看风水的二手天师? 照这么推断,他的客人应该非富即贵? 这么说来,他是那种……专门服务vip客户的除魔师? 也就是那种……摆平那些大人物们摆不平的麻烦的除魔师? 所以他其实是在暗中维护世界和平的除魔师? ——厉害厉害! 许艾一边吃早饭,一边被自己的想象折服了。 然后最后一口粥咽下,许艾收拾了碗筷放去厨房(放着就行,小朋友会刷),顺手拿了今天的米糕,就准备回房间去。 一转过身,她看见有个穿袄裙的小人儿站在厨房门口。 夏日上午的阳光凶猛热烈,小姑娘逆光站着,整个人几乎都是半透明的;头上的金钗闪闪亮亮,倒比她的轮廓真实许多。 那一天的招呼之后,这还是两人第一次见面。叶负雪在家的时候,许艾一次都没见过她。 但既然见着了,总得招呼下,于是许艾客气地朝她笑了笑:“早呀。” 然而小姑娘嘴巴一撅,脑袋一扬,像颗顶着壳的豆芽菜。 “没大没小,”她说,“都知道我是谁了,连个称呼都不带——不懂规矩!” 许艾在心里默默地“啧”了一声,然后顺从地开口:“祖奶奶。” 小姑娘“哼”地耸了耸鼻子,点点头,表示接受。 然后许艾端着盘子要走,祖奶奶却开口了。 “虽然那天我说了对你‘基本满意’,但那是当着负雪的面——具体行不行,能不能结婚,还早得很!” 没头没脑的,干嘛特地跑来说这些?许艾有些奇怪地站住了。 然后祖奶奶开始数落许艾这几天里的言行举止:坐姿不正,睡相不好,步子太快,吃饭太挑;还有个子太高,眼睛太大,头发太短,脾气太差……以及筷子捏得太上,杯盖扣得太响。 许艾端着一盘米糕,看这个小人儿背着手在自己面前踱来踱去,感觉自己是在陪着过家家。 “本来负雪退了婚,我也就不管这些了;但现在又恢复婚约,你还住在我家里,就得守我家的规矩,”祖奶奶嘟着嘴说,“至于什么坏主意歪脑筋——想都别想!” 说完,祖奶奶昂着头看许艾,像只趾高气扬的小奶猫。 许艾,20岁,饱览天下宅斗小说——眼前这般立威作势,在她看来,根本就是过家家级别,小场面,小场面。 只是她稍微奇怪了一下,为什么祖奶奶也好,那些雀崽儿也好,都一个个觉得,她会动歪脑筋? 她看上去很像图谋家产的妖艳坏女人? 眼前的小人儿还是双手叉腰气势汹汹,于是许艾眯了眼轻轻一笑:“祖奶奶的钗子真好看。” 祖奶奶本来还瞪着眼睛,听她这么一说,表情一时没绷住,嘴角扭了扭,笑出来了。 “那当然,”祖奶奶索性扬了眉毛,咧嘴笑开了,“这可是宫里退下来的老匠头的手艺,上好的彩宝上好的黄金,专门画的花样,翻遍京师都找不到第二个,就为了——” 祖奶奶的话音一滞,嘴角又扭了扭,扭出一声“哼”。她不笑了,也不再往下说。 许艾立刻机灵地要换话题,但还没来得及开口,祖奶奶突然转头朝大门的方向一望,然后小短腿一迈,转身朝另一个方向跑走了。 她没有影子,也没有脚步声,只看到小裙子底下,两只绣花鞋尖前前后后地交错闪现。 跑得这么急,这么快,是有什么要紧事? 许艾突然就起了坏心。 ——“站住。”小小声说的,大概只有她自己能听见。 然而前面的小姑娘“ 分卷阅读8 - 分卷阅读8 - 分卷阅读9 我和面具先生订婚了 作者:湖砚 分卷阅读9 我和面具先生订婚了 作者:湖砚 分卷阅读9 噗通”摔倒了。 这一跤应该疼不了祖奶奶。但她显然摔懵了,在原地愣愣地趴了会儿之后,小胳膊一撑想爬起来,才发现下半身怎么也挪不动。 挪不动,好像粘在地上了。 祖奶奶立刻反应过来,回头瞪了许艾一眼:“放肆!” 许艾也是一愣——然后忍住了笑。 “这到底是什么,”她走上去问,“之前也是,为什么我一说话,你们……你们就这么听话?” 祖奶奶气得像颗红得发亮的圆辣椒。她抿紧了嘴唇,使劲努力从地上爬起来,然而两腿迈不开,只能在原地“站住”。 “你是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她瞪了许艾一眼。 许艾坦诚地摇摇头。要不是来了这里,她可能一辈子都发现不了自己还有这本事。 祖奶奶张了张嘴正要说话,突然想到什么,嘴角一翘,乌溜溜的眼睛朝许艾一刮,得意地笑了。 “既然你不知道,那我就不告诉你了。” ……哼,小气。 许艾当机立断准备再说一句“老实招来”,然而一个字都还没出口,她突然听到走廊那头有说话声。 是叶负雪的声音,他们这么早就回来了? 许艾隐约地听到叶负雪说“不接”,然后明叔劝他“消消气”。 “刚刚路上又收到赵先生发来的消息——” “不听,”叶负雪说,“要是再来电话,直接拒了拉黑。” 两人的声音慢慢近了,走廊的墙上能看到两个斜斜的影子正在过来。许艾低头一看,祖奶奶不知什么时候不见了,于是她也放下手里的米糕,朝走廊走过去。 她听见叶负雪说:“你回头在你的小册子上记一笔:赵家,全家都是——” 话头止住了。许艾刚好转过墙角,看到叶负雪背着手站在自己面前,薄唇一扬,露出一个她熟悉的微笑。 “……回来了?”许艾也跟着笑了笑,“工作结束了?” 叶负雪又是一笑:“没有,不干了。”说完他又转头吩咐了明叔几句,和许艾告辞,朝自己的屋子走去了。 ……还真的不是一般人请得动的除魔师啊,许艾想。 然后又是惯常的午饭,午休,午睡。许艾饱睡了一顿午觉起来,才刚过了下午三点,她翻翻电脑,刷刷手机,没什么好玩的了,就准备去找叶负雪下棋。 虽然她只是一个师从少年宫的棋手,但她的自尊也不允许她输给盲人。 许艾沿着走廊一路溜达去主屋,走到一半的时候,她突然隐隐听到墙外有发动机的声音。 这一块都是叶家的土地,怎么会有车从外面进来?许艾停下脚步,走到围墙边,趴着窗户朝外张望。 花格窗的视野太小了,她只看到一辆车顺着窄窄的单车道小路,从几十米外开来——总裁座驾的那种级别,不便宜。 总裁座驾很快开出了花格窗的范围。经过的时候,车窗还反射阳光,晃了一下许艾的眼睛。 这是来找叶负雪的? 许艾想了想,不找他下棋了——她直接朝大门跑过去。 她想看看,这位请不动的除魔师,平时来往的都是什么样的客人。 第5章 除魔师的解释 车上下来的是两个男人,其中一个四十岁上下,西装革履,袖口露出一圈金闪闪的表带,满脸写着“商界精英”,很符合许艾想象中“非富即贵”的人设。 另一个男人跟在他身后,许艾站的地方太远,看不清他的脸;但从一头直挺挺的板寸,以及衣着和背影来看,那人约莫是三十出头的年纪。 两人进了门,被明叔引着去了主屋的客厅。年轻的那个似乎还拿了名片出来,明叔没收,他又尴尬地放回去了。 两人进了客厅之后,许艾躲在花园门洞后面,就只能看到他们坐下来的腿了。不过她想象了一下,接下来应该就是各种闲聊、商谈,委托人介绍情况,除魔师提供对策——大概就像那类“老娘舅”节目的流程。 这么一想,许艾顿时觉得有些没劲;但她还是走到廊下,找了个隐蔽的位置,伸长脖子朝客厅那边张望——万一不是老娘舅呢? 过了十几分钟,叶负雪从北边过来了。许艾赶紧藏到一根廊柱下。 叶负雪径直走到客厅门口,正要进门的时候,稍微停了一停,然后才迈步进去,顺手带上了门。 ……哼,小气。 许艾摸摸自己才刚焐热的廊柱,“啧”了一声,转身就要回去。 然而她一步还没迈出,身后突然又传来“吱呀”一声响,叶负雪推开门走了出来。那两个男人也紧跟着跑到走廊上,年长的那个刚走了两步就被明叔拦下,他立刻识趣地站住,朝叶负雪的背影鞠了一躬,许艾站得那么远,都能听到他说“谢谢”。 ……本期“老娘舅”这就结束了? ——“叶先生!” 许艾被这冷不丁的大喊吓了一跳,吓完之后,觉得这声音似乎有点耳熟,不知是在哪儿听过。 她看到那年轻人气势汹汹地要冲上去,又被明叔拦下。 “你为什么不帮我?”年轻人扯着嗓子说,“我是慕名而来,求了王总好久,他才答应帮我引荐,我还以为你一定能帮我解决了这事——你拒绝就拒绝好了,为什么说话一点面子都不给?” 旁边年长的那位赶紧把他拉住,嘴里不停地劝他。 “也是奇怪,你有什么好了不起的,”年轻人的声音越来越大,“不给我面子也算了,还要连着王总一起说?” 许艾想起来是在哪里听过这声音了:是她追过的一部电视剧。 没记错的话,是那个男主角的声音。 “你这么硬气,有本事就别挂这招牌啊!” ——错不了,这语气语调,许艾听了40集,肯定是他。 被业界称为“大器晚成”的一线男星陈玉临,18岁出道,一直到35岁才开始走红;也是多亏了当今观众对阴柔清秀的“小鲜肉”式审美日渐疲劳,他终于凭着阳刚硬朗的外形爬到了一线的位置。 许艾看的那部剧里,他演的就是个耿直的铁汉——她和室友都挺喜欢的。 但她没想到他私底下会这样说话……也许是真的气急了? “王总客客气气的,你倒是蹬鼻子上脸了,也不想想,你一个瞎子,亏了谁才有饭吃!” 叶负雪一步都没停,直接走回房间去了。 那一边,明叔已经把两人请去了门口。许艾想了想,直接朝叶负雪的北屋走去。 她隐约有些明白,叶负雪先前说的“上不了台面”是什么意思了。 许艾进了门,看到叶负雪正在倒茶——两杯。 “……还有谁要来吗?”许艾问。难道自己又没赶巧? 叶负雪转头朝她笑了笑:“ 分卷阅读9 - 分卷阅读9 - 分卷阅读10 我和面具先生订婚了 作者:湖砚 分卷阅读10 我和面具先生订婚了 作者:湖砚 分卷阅读10 我觉得你会来。” 许艾一时没明白,想了一会儿,她有些转过来了:“……你刚才发现我了?” “我虽然看不见东西,但能看见魂,”叶负雪说,“你站在那儿,就像一团光,想不看见都不行。” 许艾明白了,某种意义上来说,这位叶先生的眼睛是红外线夜视的。 许艾扁扁嘴:“那……你都不跟他们解释一下的吗?” 叶负雪有些奇怪地反问了一句:“解释什么?” “不跟他们解释……为什么不接吗?” 叶负雪更奇怪了:“为什么要解释?” “稍微解释一下,说明拒绝理由的话,至少他们不会这么骂你吧?”许艾说。叶负雪从进门到出门,大概还不到一分钟——她觉得他肯定是露了个面,甩了句话就走了,也难怪陈玉临会生气。 她不是怕陈玉临生气,只是觉得那些话……太不好听。 叶负雪“哦”了一声:“我倒是不在意这个。” 既然当事人都这么说了,许艾也不好再废话。她想了想说:“那他们为什么找你?” “不知道。” “……你连问都没问就直接拒绝了?” 叶负雪薄唇一掀,似笑非笑:“那个人的魂太脏了,不想跟他多说话。” 这还能看到区别? 许艾平时不怎么关心娱乐圈,对陈玉临的印象也只限于他在屏幕上塑造的那些个直男忠犬——一看就是忠厚老实的脸,也和他摸爬滚打多年,终于天道酬勤的经历相符。 不过想想也对……人设和本色,本来就是两回事吧。 “你要是真的好奇,下次可以坐在旁边听,”叶负雪说,然后他摆出了棋盘,自己也在桌旁坐下了,“今天不早了,就下三局。” 许艾刚要坐下,明叔从外面进来,进门就是一句话:“赵家来了。” 赵家?就是上午刚被他拒了的那个赵家?许艾的八卦天线顿时“唰”地竖起,准备看戏。 然而叶负雪懒懒地说了两个字:“不见。” “全家都来了。” 叶负雪刚要开口,想了想又转向许艾:“你觉得解释一下比较好?” “是啊,总得解释一下,为什么拒绝吧,”许艾说,“不然他们一次次地再来,你自己也心烦。” 叶负雪点点头,然后让明叔拿了纸笔,开始写字。 普通的白纸,普通的钢笔,字迹不算特别工整,但横竖撇捺都带着笔锋。 看叶负雪一连写完了四五行,许艾才猛然想起——这是个盲人。 “这墨水的原料里有植物和昆虫,所以我能看见。”叶负雪解释了一句。 ——解释是多余的,现在哪怕他弯弓搭箭射下只鸟来,许艾都不会觉得奇怪。她只是忿忿:自己不但下棋下不过盲人,连字也写得没他好看。许艾又在心里“啧”了一声,给自己的。 叶负雪很快写完了,他把白纸对折了交给许艾,然后微微一笑:“有些话我不方便当面说,麻烦你转达。” 他让明叔去请赵家人进来了。许艾正要打开纸条来看,叶负雪伸手一掩:“到了再看。” 许艾应了一声,然后走出门去,确认叶负雪不会听到声音之后,才小心翼翼地掀开扫了一眼。 纸条上的第一句话是“粗疏草率,多有冒犯”。 没什么奇怪的,用词谦逊得像民国片的台词——那为啥他要说“不方便”? 许艾拿着纸条到了客厅——果然是全家都来了:一家四口,齐刷刷坐满客厅。她一出现在门口,所有人的视线顿时投向她。 四个人,夫妻,孩子,老人,一个个都穿得十分考究,一看就是是养尊处优的富贵人家;然而八只眼睛四双眼神,一双比一双凄风苦雨,八个黑眼圈挂得整整齐齐,光是看着就觉得心酸。 许艾被看得有些紧张。她吸了一口气,抬头挺胸地进屋,看到明叔示意她上座,于是在上首主人的位置坐下了。 “你是哪位?”赵先生皱着眉头看她。 许艾一时语塞:是哪位? “这是先生的远房表妹。”明叔说。 许艾点点头:“叶——表哥有些话让我代为转达。” 赵先生又把她上下一打量,点点头。旁边的赵太太愁眉苦脸地拿手绢擦了擦眼泪。 许艾瞄了一眼藏在手掌里的纸条:“表哥说上午是他不对,冒犯了,希望你们不要放在心上。” 赵先生一愣,转头和太太对视了一眼。 许艾继续说了:“表哥说当时他想得少,没了解你们的苦处,现在想想你们也定是有为难的地方,要不是情非得已,实在没了办法,肯定不会麻烦老人家。” 赵老太太咳嗽了一声,眼神不太对。 许艾又扫了一眼纸条:“所以表哥说,下次还有这样的问题,你们不如和老人家谈谈。” “……和老人家谈谈?”赵先生重复了一句。 “是啊,”许艾说,“他说他一个外人,对你们的家务事也不方便插手,不如你们自己直接过去找——” ——“怎么说话呢!”赵太太“啪”地扔了手绢,拍桌子站起来。 老太太也“呸”一声骂上了,说得又快又急,不知道带了哪地方言,许艾根本听不懂。那边的小儿子“哇”一声哭出了来,连哭带吼,还蹬腿,房梁都能给他震下灰来。 许艾望向赵先生。对方两眼通红,面颊上的肉都气得抖成打摆子。 “这真是叶负雪说的?”赵先生问,每个字都是从鼻孔里喷出来的。 许艾,20岁,饱览天下宅斗小说,掐架套路张嘴就来。 然而她看的宅斗小说的主角,可不会在没有半点提示的情况下,就能和对方撕成一团。 这是什么情况?明明叶负雪的条子写得客客气气,为啥他们听了……反而原地爆炸了? 她正要试图挽回局面,旁边的明叔拉了拉她的袖子:“先生刚来的纸条,让你接着念。” 这是叶负雪刚刚写完送来的?许艾来不及多问,赶紧接过,然后咳嗽一声:“等等先听我说,可能有些事还没解释清楚。” 说完她翻开了纸条—— 看到那行字的第一瞬间,许艾毕生所学的全部脏话从她脑中汹涌飚过。 第6章 除魔师的纸条 刚才听叶负雪说,有些话他不方便当面讲,需要自己转达的时候,许艾只是觉得——他可能是因为刚刚骂过人家,有些害羞,所以不想亲自出面。 虽然不许她当面打开纸条这件事有些可疑,但纸条上的话非常正常,谦逊有礼,进退有度,完全找不到任何“不方便”的东西。 所以果然是因为害羞吧? 几分钟前,许艾是这么想的。 但现在她已经看到了第二张纸条。 ——[屏蔽 分卷阅读10 - 分卷阅读10 - 分卷阅读11 我和面具先生订婚了 作者:湖砚 分卷阅读11 我和面具先生订婚了 作者:湖砚 分卷阅读11 ]了个[屏蔽],还真的都是些不方便当面讲的话啊! 许艾把纸条飞快地扫了个遍,事发经过她基本了解了,只是没找到半个能说的字。 她也是第一次看到,竟然有人能在完全不带脏字,完全不用粗话,完全遵守语法规则的情况下……把话说得这么难听。 然而那一声“听我说”已经说出了口,现在对面四个人八个黑眼圈全都盯着她;连那个屁孩都不哭了,鼻涕吸溜吸溜的,眨巴着眼睛看她。 必须说点什么了。许艾又扫了一眼纸条,整理了段落大意。 “是这样的,诸位不要生气,”许艾再次清嗓,拿出了宅斗剧的演技,“表哥可能表达上不太妥当,但他的本意是好的,只是没能把话说明白。” 赵太太“哼”了一声,坐下去了。 “刚才那几句都是他发自真心的劝解,不过可能没顾及你们的感受,所以不太好听。” 赵老太太不说话了。 “那叶先生现在到底是个什么意思,”赵先生说,“他上午来的时候,我全家为了求他,好话说尽,就差给他跪下了!他倒好,哼都不哼一声,转身就走——有这样的吗?!” 许艾刚要说话,原本已经坐下的赵太太又拍了桌子站起来:“对啊,有这样的嘛!我婆婆差点给他气死!本来我都说别来这一趟了,老赵非说叶负雪就是这么个鬼脾气,心还是好的,多说说肯定会给帮忙——哈,帮忙?我看他就是把人气死之后再发死人财的吧!” “拉千刀的龊瞎子!我看也毛得了不起!”老太太扁着漏风的嘴骂了一句,这一次许艾听懂了。 许艾吸了一口气。 跟他们比起来,陈玉临刚刚说的那几句,简直温文尔雅得像言情剧台词。 许艾改变主意了,不跟他们客气。 “你就直接告诉我,叶负雪说了啥,”赵先生说,“我家这生意,他到底是接不接了?” 许艾看了他一眼,沉下嘴角:“那我就说了。” 四个人又静下来。 “表哥的意思是——你们家先人活着的时候有多大能耐,死了之后,还是多大能耐。”许艾一字一字地说。 客厅里瞬间一静,吸鼻涕的声音都停了。 “老人家在世的时候做不到的事,你们还指望他死了能做到?他活着的时候没保住自己的小金库,让人一张纸条举报揭发了,现在你们还妄想他能保佑你们的皮包公司红红火火?他活着的时候就是个仗着鸡毛令箭贪赃枉法的小官,你们指望他保佑你们升官——怕是不行,要行他自己早行了;发财——可以倒是可以,只怕长久不了,毕竟他也不知道什么发财的正道,谁知道会不会跟他一个下场。” 这一段话说完,客厅里还是静着,只有椅子上的鼻涕虫断断续续地吸了吸鼻涕。 许艾继续开口:“你问表哥什么意思?我来替他说:希望你们心里有点数,放过自家老爷子——他活着的时候为自己的赃款担惊受怕,死了还要操心你们这群不孝儿孙坐吃山空,你们能不能有点出息,要钱要房子自己去挣,别再给他增加负担了?” 以上这段不在纸条上,是临场发挥。 许艾,20岁,动口不动手这件事,没有虚过谁。 赵先生脸上的肉又开始哆嗦了:“你——” “你们这些人啊,一把年纪,上有老下有小——上指望老的保佑,下指望小的成才,”说着许艾看了一眼那鼻涕虫领子上的贵族名校校徽,“你们自己呢?给老的烧柱香,给小的交了学费,就没你们的事了?毛孔里滴出来的懒汁要是能变成石油,倒是能供你们十代吃喝不愁——下次求先人的时候顺便把这个愿望也带上,反正都是实现不了的,多一件不多,少一件不少。” 鼻涕虫不吸鼻涕了,低着头偷偷看他妈。 “最后再给你们总结一下表哥的意思——你们家先人是指望不上了,他也没办法;有求死人的工夫,自己争气点,不比烧香拜佛强?”许艾顿了一顿,视线一扫,“够清楚了吗?不清楚我可以再举几个例子。” 赵先生从椅子上站起来了。 刚才他坐着的时候,许艾还没觉得怎样,现在他往客厅中间一站,一米八几的大个子,房间的光线都被挡得暗了一暗。 “你的废话我也不想听,”赵先生大步走到她面前,视线越过层层叠叠的横肉朝许艾落下,“就给我一句准话:叶负雪是不是不准备再和我们赵家来往了?” 许艾迟疑了一下,没开口——这事她可做不了主。 “让他自己过来说。”赵先生说。 “我觉得我说的已经够清楚了,”许艾坐在椅子上看他,“你是要听他本人再把这些话重复一遍?” 赵先生“嗤”地一笑:“我是怕他忘了,我家老头和他爷爷是什么交情。” 这句话一甩出来,坐在旁边的两位太太又得意洋洋地笑起来了。 作为“远房表妹”,许艾觉得,按常理来讲,自己的戏份已经结束。但要她败退在“祖上交情”这种屁话上,她又有点不太甘心。 她转头去看明叔,然而对方又不见了,可能是在她专心嘴炮的时候离开的。 “你去叫他出来,或者我们过去找他,”赵先生说,“不过就是一句话而已,我们也不是不懂道理的人,他要是亲口说一句——” 客厅的门开了,门轴“吱呀”一声打断了他的话。 叶负雪背着手从外面进来了。 赵家的几人立刻正了正坐姿。赵先生也客气地让到一边。 “……负雪。”他叫了他名字。 叶负雪点点头:“赵先生。” 赵先生讪讪一笑:“我刚刚和你表妹聊了会儿,她说——” “她说什么,都是我的意思。”叶负雪打断了他的话。 然后他径直绕过他,在许艾旁边的椅子上坐下了;上首两张椅子,一左一右。 赵家几个人又面面相觑。赵先生提了提嗓子:“你是说,你确定不管我们家的事了?你还记不记得,你家叶老爷子——” “记得记得,”叶负雪说,“我爷爷要是还在世,看到赵家成了这样,想必也不会高兴。” 赵先生的脸色缓和了一点。 “所以今天我就替他断了这家世交吧。”叶负雪说。 已经进入看戏状态的许艾默默抽了一口气。 两家世交,说断就断?虽然她已经大致知道了赵家是个什么情况,但毕竟也是“祖上有交情”的,这么不给面子? 许艾吃了一口不存在的瓜,突然想起一个事来。 ——叶负雪当初退婚,又是因为什么? 叶家退婚的时候,许艾还在上初中,对这件事毫无实感;但今天正好目睹他“断世交”——从爷爷辈开始的交情, 分卷阅读11 - 分卷阅读11 - 分卷阅读12 我和面具先生订婚了 作者:湖砚 分卷阅读12 我和面具先生订婚了 作者:湖砚 分卷阅读12 断得这么干脆利落,想来当初退了这没见过面的婚约,肯定也没让他犹豫多久。 ——那到底为什么要退婚? 难道自己许家也暗搓搓地做了什么事,让他觉得颜面无光? 许艾吃不下瓜了,连明叔把吵吵嚷嚷的一家人送走,她也没有太留意。 屋子里只剩下两人的时候,叶负雪喝了一口茶,对许艾说起了赵家的事。 “当初来找我,说是家里闹鬼了,每天晚上入夜后,都听到有人走来走去,唉声叹气——” “……不用说了,吓人,不听。”许艾拦住了他的话头。 叶负雪反应过来,“哦”了一声,笑笑,站起来要走。 “离晚饭还有会儿工夫,还下棋吗?”他问。 许艾坐在椅子上,没动也没说话。她想问问他,当初为什么要退婚,是不是因为许家做了什么……没那么光明磊落的事——但又觉得无从开口。 “怎么了?”叶负雪问。 许艾抿抿嘴,说不出口,还是换了个话题:“……你刚才是不是故意坑我?” 叶负雪不太明白地转过身。 “你刚才那两张纸条……是不是故意坑我?”许艾说,“那些话也亏你写得出,哪有人真会当面这么说的?” 叶负雪愣了一下:“我以为你说的‘解释’都是这样的。” “……谁告诉你的?” “小朋友。” 许艾恍然大悟,为什么会觉得纸条上的语气似曾相识了。 跟她刚来那时候,“小朋友”们在园子里挤兑她说的话,几乎一模一样。 “我小时候没出过家门,就和他们一起玩,这些话都是他们教我的,”叶负雪说,“我也没和人吵过架……难道不应该这么说?” 许艾不知该如何回答——毕竟,理论上来说,吵架确实就该这么吵,并且他还吵得段位很高。 “……下次别和小朋友一起玩了。”许艾说。 叶负雪想了一会儿,然后笑了:“不过你刚才看完纸条觉得不对的话,没必要和他们怼起来啊——你可以让他们直接来找我。” 许艾“哼”了一声:“他们说话太难听,我不高兴。” “他们也说你了?” “没有,但我就是不高兴。” 叶负雪又想了想:“那下次那个演员再来的时候,我自己去跟他‘解释’吧。” 许艾刚要点头,突然反应过来:“那个演员?” “刚才来过的那个,”叶负雪说,“他还会来的。” 第7章 除魔师的盘算 许艾,20岁,对国内娱乐圈一无所知。 不对,也不是一无所知,她上初高中的时候也曾经痴迷过偶像剧,痴迷过偶像剧里的英俊男主深情男配。但自从她发现小说里的男主更英俊男配更深情,并且还不用担心因为年华老去而秃头发福的问题之后,她就对会动的活人兴致缺缺。 反正都是只可远观不可那啥,不如就看小说算了。 所以这次在叶家遇到陈玉临,许艾并没有“偶遇一线巨星”的激动。 相比之下,她对叶负雪说的“他还会再来”……倒是更感兴趣。 “你怎么知道他还会来,”许艾说,“刚才他说话这么不客气,如果再来求你一次,不是打自己脸吗?” 叶负雪挟着一枚棋子在盘面上一悬,垂手落在角上,“啪嗒”;蜜蜡材质的黄子,是他专用的。 “因为他的事还没解决——他肯定还会来。”叶负雪说。 ……正因为知道对方肯定会来第二次,所以第一次毫不犹豫地拒绝了他?那这个人也是够坏的,许艾想。然后她摸了颗白子,在另一个角上悄无声息地放下。 那里落着三颗黄子,叶负雪一直没动,可能是忘了。 “我下好了。”许艾说完,瞄了叶负雪一眼。 叶负雪点点头,跟着落子。 “我只是不想跟他说话,他……身上太脏。”他补充了一句。 “什么太脏?哪方面的?比喻还是本意?”许艾一边问一边放好了棋子——安安静静,连她自己都听不见。 叶负雪没有回答,又是一子落下,许艾“啊”地叫了出来——她悄悄摸摸铺下的一大块棋子全被他堵死,提了个干净。 “你还小。”叶负雪说。 许艾,20岁,身高167公分——年龄上也好,个头上也好,她已经有许多年没听过“你还小”这三个字了。 “……我只是下得少。”许艾争辩了一句。 叶负雪愣了愣,脸上飞快一红:“我不是说这个。” 那是哪个?许艾想了想——难道是说陈玉临“太脏”? 她又看了看叶负雪脸上微妙的红晕,忍住了,没把自己看的那些大人才能看的书报出来。 哼,真说出来,只怕能把这位清风明月的叶先生吓死。 回到房间之后,许艾马上在网上搜索了陈玉临的资料。她倒要看看,叶负雪是在脸红哪个“太脏”。 陈玉临,37岁,两年前在一部都市职场剧中饰演男三号,人设非常单薄,用“正直”和“勇敢”就能概括全部属性;而作为男三号,他在片中的全部戏份加起来大概还不到半小时,这个角色最大的作用,也就是在写字楼的火灾中救出女主角等一干同事,煽一波情之后功成身退。 以许艾言情小说老读者的眼光,这角色毫无亮点,完全属于“工具类”配角,用完即丢。 但正好在这一集播出的前一天,某地闹市区一家高层商厦突发火灾。在消防员赶到前,一位见义勇为的商场经理为了救两个被困在天台咖啡厅的女孩子,不幸遇难。 火险发生的第一时间里,他还冷静地指挥群众撤离现场,帮助一位母亲找到了孩子;被他救助的两位女孩也在得到及时抢救后脱离了危险。 这位经理的名字当天就上了微博热搜,首发新闻转发破十万,点赞过百万。在整整一周的时间里,他的故事占据了各大主流媒体的网站首页和报纸头版。 ——而这件事几乎和陈玉临在片中的剧情完全一致。 前一天才在社会新闻里见过的故事,第二天立刻就在电视剧中重温——原本被处理得仓促又干瘪的剧情,因为有了现实故事的铺垫,让观众们的眼泪还没擦干,马上又被结结实实地感动一顿,这个工具配角的形象也瞬间高大了起来。 影视公司当然没放过这个热点,抓住陈玉临的角色一顿炒作,各种海报片花密集轰炸,几乎快要赶上男女主角。 现实中那位英雄的名字,在一个月后就几乎被人遗忘了;而陈玉临和他扮演的角色,获得了当年金玉兰奖最佳男配角奖的提名。 从这个起点开始,他几乎成了“荧幕英雄”专业户;过去十几年里娱乐圈欠他的人气,全 分卷阅读12 - 分卷阅读12 - 分卷阅读13 我和面具先生订婚了 作者:湖砚 分卷阅读13 我和面具先生订婚了 作者:湖砚 分卷阅读13 都连本带利地还了回来。 ……这完全是走时运嘛,许艾想。职场剧少说也是一年前开拍的,谁能料到,播到陈玉临那一集的时候,现实中正好会发生几乎一样的事件? 她又往前翻了翻旧闻。陈玉临出道以来的十几年里,除了早年间接过一些不怎么高大上的广告之外,他几乎没有任何算得上黑历史的东西。这么一看,他也确实演得起“荧幕英雄”的角色。 陈玉临甚至还是网民评选的“国民好丈夫”之一;虽然本人并没有结婚,只有一个感情稳定的女友—— “陈玉临与李倩宣布分手”。 哦,连女友也没有了。 许艾想不到叶负雪会说他“脏”的理由了。 她的鼠标一滚,看到了几条小八卦:“陈玉临与师妹片场亲昵交谈”“陈玉临被曝与神秘女子牵手出街”“陈玉临午夜机场私会嫩模”……没图没真相,带上标题也不过50个字,许艾随口能扯它几十条的那种,概括地讲——没劲。 许艾刚要关了页面,突然又想到叶负雪脸上微妙的红晕。 ——难道……这些八卦都是真的? 许艾想了想,好像也不是没有可能。但就算是真的,陈玉临一年前就和女友分手了,男未婚女未嫁,只要不是同时劈腿,好像也没什么值得黑的地方? 算了算了,不懂他们娱乐圈;反正叶负雪说他还会回来,那就等他来了再说吧。 于是许艾关了电脑,滚到床上睡着了。 三天后,陈玉临来了,自己一个人来的。 明叔过来报告这件事的时候,许艾正屏着气,捏着棋子往棋盘上放。一听见陈玉临的名字,她立刻摔了棋子表示要旁听,理由是叶负雪自己说过,“下次你可以在旁边听”。 “不行,”叶负雪说,“我说的下次,是指下一个人,不是这个人的下一次。” “又有什么不一样?”许艾扁扁嘴。 “你还小。” 又是“你还小”,许艾“哼”了一声:“我怎么小了?我可不小,都可以合法结婚了!” 果然,如她所料的,叶负雪脸上一红,抿了抿嘴唇。 “……那你就在旁边坐着吧,”叶负雪说,“不过,要坐就要坐到最后,不准中途离开。” 许艾当然就昂着头“噢”地应了。 ——太傻了,许艾想。 当时自己就该意识到,为什么这个人,要特别强调“不准中途离开”这件事。 第8章 除魔师的工作 许艾跟着叶负雪出了房间,上了走廊,进了客厅——陈玉临已经在那儿等了一会儿了。许艾看到他低着头坐着,双手紧紧抓着膝盖,指尖都抓得发白了;同样的姿势和神情,她只在手术室外见过。 两人刚在门口出现,陈玉临立刻站起来迎接。 上次只是远远一瞥,许艾基本没看清他的脸,现在面对面地站着,她觉得这位著名男演员,比他在电视上的扮相少说老了10岁。 青黑的眼圈,刀刻似的法令纹,还有松弛的脸颊和油腻的额头……虽然背影还是挺拔如松,但绕到正面这么一看,陈玉临几乎是知天命的年纪了。 7月里,他还穿着长袖衬衣,扣子一直扣到顶。 叶负雪落了座,许艾也跟着在旁边坐下。她顺便朝窗外瞥了一眼——走廊外的树上,栏杆上,密密麻麻,落满小鸟。 刚来的时候她见过的那些“小朋友”们,统统到场了。 ……这又是干嘛,强势围观?许艾正想看看祖奶奶在不在,旁边的陈玉临突然开口:“这位是?” 许艾习惯了,直接回答:“表妹。” “……有些我不方便处理的事,就交给她代办,”叶负雪补充解释道,然后转过话题,“王总怎么没有和你一起过来?” 陈玉临又看了许艾一眼,然后正对叶负雪,猛地站起来,“呼”的一声鞠了个躬:“上次是我太失礼了,是我不对,叶先生不要跟我一般见识,请多见谅。” 叶负雪点点头,不知道是赞同“太失礼”,还是愿意“多见谅”。 “跟王总也没有关系,是我求了他帮我引荐的……上次回去之后,他也骂过我了。” 叶负雪又点点头:“你先坐吧。” 陈玉临坐下了。“其实来这里之前,我也找过很多别的……”他的语气骤然一提,“都是些骗子,没一个有真本事的!钱花了不少,什么事都没做成!” 叶负雪点了一下头。 陈玉临吸了一口气:“我知道叶先生和他们不一样,王总也说了,他公司的事全都是你帮忙……希望叶先生能再给我一次机会,我现在只能求你了!” 他说着又要从椅子上站起来。明叔及时地进门,伸手一拦,顺势在他旁边放下一杯热茶。 许艾看了叶负雪一眼,面具下的半张脸没有任何表情;她想,他听过的请求,大概比自己听过的歌还多。 “我摸爬滚打十几年,终于熬到出人头地,能养得起老家的父母……我不能被这点事毁了!”陈玉临说。 叶负雪轻轻吐了一口气:“说说到底是什么事吧。” 陈玉临惊喜地一扬眉,然后迟疑着看了看许艾。 ……干嘛看我?许艾还在琢磨他的眼神的时候,陈玉临已经站起来,伸手解开了衬衣的扣子。 从扣到顶的第一颗开始,接着是第二颗,第三颗…… 许艾立刻站起来要走,然而旁边的叶先生一把抓住了她的手。 “……你看得见他在干嘛?”许艾小声说。 “看不见,”叶负雪坦然地答道,“所以你不准走——说好的,中途不能离开。” ……好好好。许艾把刚挪起一寸的屁股又放下去了。 陈玉临脱掉了衬衣,衬衣里面是一件浅色的紧身衣,料子似乎有些厚;他又伸手扯住衣服下摆,往上一剥,嘴里咬出一声低吼。 他的上半身完全赤/裸地呈现出来了。 ——陈玉临的皮肤上遍布伤痕,看起来似乎是割伤,长长短短,深深浅浅,有些早已结了暗红的痂,有些还在渗出血水,紧身衣的里子上斑斑点点一片血糊。 “两年前突然出现,到现在了,一天也没好过。哪怕今天愈合了,明天又会绷出条新的来,”陈玉临说,“涂过药,缝过针,验过血,出国找过专家——治不好。” 伤痕横竖交错,从锁骨到脐下,他整个人看上去就像从钉板上滚过。 “倒是死不了——只是疼起来生不如死。”陈玉临又补充了一句,然后望向许艾。许艾从震惊中回过神来,马上要把画面讲给叶负雪。 ——“女人。” ——“女人。” ——“有女人的味道。” 窗外突然又传来轻轻碎碎的声音,一听就知道是“小朋友” 分卷阅读13 - 分卷阅读13 - 分卷阅读14 我和面具先生订婚了 作者:湖砚 分卷阅读14 我和面具先生订婚了 作者:湖砚 分卷阅读14 在说话。许艾转头一看,那群鸟儿都围到了窗边,一颗颗脑袋挤在一起,透过花格窗朝这边张望。 听它们这么一说,许艾又朝陈玉临看去。 他身上的伤口很像割伤,但仔细一看,又像是被什么利器划伤的。 不对,伤口并不平整,与其说是被利器划的,倒更像是……被长指甲抓伤。 又尖又硬的指甲,狠狠地刺入皮肉,抓,剜,撕扯—— 许艾又挪起屁股要走,又被叶负雪一把拉住。 “你看见什么了?”叶负雪问。 许艾支吾着把情况告诉他。叶负雪点点头,示意陈玉临走到面前。 然后他伸手按住他胸前的一条伤口,顺着血迹轻抚而下,像在感受伤口的深浅和宽窄。 “如果治不好的话,这直接影响我的戏路发展,”陈玉临说,“不但只能穿长衣长袖,稍微激烈一些的动作戏也没法拍了——动一动伤口就会裂开,浑身是血。” 叶负雪收回手指,摇了摇头。 “我也帮不了你,”他说,“这些东西是活的。” 陈玉临的眼神一怔。 “活人的执念,除不掉。”叶负雪说。 “活人?”陈玉临说,“你是说我会变成现在这样,是因为活人?” 叶负雪点点头。 “可是我也没有得罪人啊。”陈玉临说。 叶负雪停了一下,然后重复了他的话:“没有得罪人?” 陈玉临点点头,然后开口说了声“是啊”。 叶负雪笑了笑。 ——“撒谎。” ——“撒谎。” ——“他在撒谎。” 许艾又听到“小朋友”说话了。 “我出道这么多年,小心翼翼兢兢业业,最近两年才刚刚有了出头的机会——我怎么敢得罪人?”陈玉临说,“我没有后台也没有后路,全靠老天爷给的好运走到现在——我哪来的底气得罪人?” 许艾想起昨晚看到的一些报道:陈玉临无论走红前后,在片场都十分谦逊低调,对身边的人也客客气气,没有半点架子。在采访中被记者无端拿来和别的年轻演员做比的时候,他也是一边打哈哈,一边巧妙地转移话题——毕竟他在娱乐圈低层蛰伏多年,比那些年轻气盛的新人“懂事”得多。 许艾想了想,开口了:“陈先生之前……是不是有过一些绯闻?” 陈玉临愣了一下,马上撇嘴一笑,自嘲的苦笑:“都是经纪公司的运作。别说有些绯闻对象我没见过,甚至还有一些,根本就不存在——只是一个编出来的名字而已。” “李倩她也是‘商业合作’,互利互惠的事。”陈玉临说。 那还有什么能跟“女人”和“得罪”有关的事?许艾想不出来了。 陈玉临又问:“真的没有办法了?” 叶负雪点点头:“你伤口里的是生魂,只要对方的执念还在,永远好不了。” 永远好不了。 陈玉临看着他,视线几乎要穿透叶负雪的面具;确认对方没有后话之后,他大叹了口气。 许艾大概明白他的心情:他已经37岁了,中年爆红原本就是意外——谁又知道这个“意外”的余波能维持多久? 陈玉临默默地站了一会儿,然后慢慢穿上衣服。他的手几乎稍微一动就会牵扯到伤口,他咬着牙才扣完了全部扣子。 “我再去找找医生吧……科学和玄学都试一试,”陈玉临自言自语地说,“下周本来还有个武侠片的试镜——江湖大侠,我还从来没演过古装剧,还指望靠这片子拓宽戏路,不过现在肯定不行了,”他又自嘲地笑笑,“我就想趁现在还火着,多挣点钱,至少让家里父母安心。” 然后他道了声谢,转身要走。 “你先留一步。”叶负雪叫住他。 陈玉临脚步一顿,几乎是跳着折返回来。 “如果只是维持到下周,那我可以帮你。”叶负雪说。 陈玉临的眼睛瞬间一亮。 叶负雪让陈玉临再次脱了上衣,挺腰坐在椅子上。然后明叔送来了一叠白纸。 许艾没见过这样的纸:比宣纸更轻更透,但又十分挺括;叶负雪拿起一张来,屈指一弹,纸面甚至发出“嗡”的铮响。 窗外传来“呼啦啦”一阵响动,许艾转头一看,“小朋友”全跑了。 虽然她不知道将要发生什么,但她直觉她也得走。 “留下,”叶负雪说,“说好不能中途离开。” 许艾扁扁嘴坐下了。 她看到叶负雪拿着那页白纸走到陈玉临面前,用一个尖角在他喉尖上轻轻一划,一滴血立刻落到了纸面上。 下一秒,陈玉临全身的伤口都绽裂开来,赤红的血水从每一道裂口中喷出——然后在空中被引流到了叶负雪手中的白纸上。 陈玉临喉头的伤口中渐渐冒出黑气。他仰着头张着嘴,但说不出话来,只能把眼睛瞪得死大,大口大口地喘气。 白纸很快被染透,陈玉临身上的伤痕却渐渐变淡变浅了,他的呼吸也逐渐平稳下来。从裂口中涌出的血水越来越少,最后一滴半透明的液体落在纸面上的时候,叶负雪手腕一提,移走了那页纸。 纸面早已一片通红,但一滴血都没有渗下。 陈玉临身上已经看不到任何伤疤了。他长而缓慢地吸了一口气,又轻轻呼出,手指抚着自己的胸膛一寸一寸地移动。 ——没有了,刚才还滴着血的骇人的伤疤,一条都不剩了。 叶负雪划了根火柴,点燃了那页纸。 火焰中,依稀能听到一个女人痛苦的尖啸。 第9章 除魔师的出行 许艾想走了。 她长到这么大,看过的恐怖电影的总时长大概不到10分钟,其中还有5分钟是被哥哥骗去看的。 什么染透鲜血却一滴不漏的白纸,无风却跳个不停的火焰,还有在火光中随着黑烟腾起的呻/吟……不想了解,完全不想了解。许艾又望了一眼叶负雪手上燃烧的纸片,憋住气,转身就要遁走。 ——“你帮我把后面架子上那个小盅拿过来。”叶负雪说。 许艾朝旁边一看——明叔不在,只能是对她说的。 她只好顿住要后撤的脚步,调转方向,走到叶负雪说的架子前。 博古架上摆着一盏小小的白瓷盅,晶莹剔透,杯口还没小女孩的手腕粗;一片圆圆的杯盖扣在上面,好像嵌在井口的一轮满月。 许艾大致地扫了一眼,就把它拿起来,回去交给叶负雪。 “把盖子打开。”叶负雪说。他手里那张纸还在燃烧,女人的声音已经渐渐微弱下去,快要听不见了。 杯盖上没有把手,许艾于是捏着杯盖的边缘,把盖子一掀—— 措不及防,一道火光从她眼前疾窜而过。许艾的眼皮还没 分卷阅读14 - 分卷阅读14 - 分卷阅读15 我和面具先生订婚了 作者:湖砚 分卷阅读15 我和面具先生订婚了 作者:湖砚 分卷阅读15 来得及眨下,叶负雪收回了手,另一只手握着她的手腕,盖上杯盖。 他把那张纸塞进盅里了。 许艾觉得手里的白瓷盅骤然一沉,一热,好像有什么滚烫的东西跳进来了——然而仅仅是一热,下一秒,杯壁变成了冰一样的冷;她的手一哆嗦,差点没有拿稳。 “给我吧。”叶负雪摊开手掌。于是许艾把盅放到了他的手上。 椅子上的陈玉临已经缓过神来,他再次确认了自己周身的皮肤完好如初——连喉头那一点划伤都没有留下。 “谢谢叶先生……”陈玉临站起来说,“您果然名不虚传。” “只是把旧伤愈合,最多维持一周,”叶负雪说,停了停又补充道,“如果你在这一周里,能消除对方的执念……那大概还能有救。” 陈玉临皱起眉头,想了想,又松开了。 “回去后我就汇款。”他一边说着一边穿上衣服,然后再次道谢,告辞,离开。 发动机的声音远远响起的时候,叶负雪转过身:“满足你的好奇心了吗?” “……下次就不用叫我了。” 围观全程的许小姐这样表示。 叶负雪轻轻一笑,然后握着那盏白瓷盅走出门去。 “对了,刚才我听到你的‘小朋友’说,那个人在撒谎,”许艾追上去,走到他旁边,“它们还说……跟女人有关?” “我听到了。”叶负雪说。 许艾一愣,立刻反应过来:“所以你其实不需要我给你讲解咯?” 所以他是明知道她怕这种东西,还非要她在旁边坐着? “对呀。”叶负雪说,坦坦荡荡。 (被迫)围观全程的许小姐,顿时不高兴了。 “一开始就说好的,要看的话,就得全部看完。”毫无悔改,理所当然,甚至还有点洋洋得意的语气。 许艾“哼”了一声:“那你自己呢?你一开始不是还说,嫌他脏,不想跟他说话吗?” 叶负雪笑了下:“我后来想想,是我太苛刻了。” ……什么意思? “我不能对一个客人要求这么高,”叶负雪说,“何况完全纯净的灵魂,本来就可遇不可求。”说到后半句的时候,他似乎朝许艾侧了侧头。 许艾又是一“哼”——反正都是他自己的道理,他说了算。 她正要气哼哼地回院子,突然发现自己这一路跟着叶负雪,无意识间已经走到了荷塘边上。 从那天之后,她就没有再接近过这里,每天去找叶负雪下棋的时候,也是走了另一边的路,远远绕开荷塘。 虽然她还是不清楚那天的塘泥到底是什么情况,但一旦知晓屋主是个除魔师之后……这间宅子的有些东西,她就不去深究了。 许艾,20岁,不喜欢恐怖电影,不喜欢恐怖小说,不喜欢被人用恐怖电影和恐怖小说吓唬。 走在前面的叶负雪在荷塘边上站住了,手里握着那盏白瓷盅。 “你就别过来了。”他对许艾说。 “……我也没有那种打算。” 许艾刚说完,就看到叶负雪一扬手,那个瓷盅在空中划过一道亮白的弧线,“噗通”一声落进了水里。 水面上的荷叶挨挤着一阵摆动。明明没有风,叶和花却同时朝一个方向轻扬起来。许艾甚至仿佛听到叶片和花瓣互相摩挲的声音。 那个瓷盅在荷塘的掩护下销声匿迹了。 许艾突然有些明白这个荷塘的作用了——只是不知道是不是和自己想的一样。 叶负雪转过身朝许艾笑笑:“今天还下棋吗?” “……不下。”(被迫)围观全程的许小姐,暂时还在生气中。 那之后的几天里,许艾特意留意了平时不会看的娱乐新闻,试图从那堆出轨分手封后登顶的消息当中,寻找陈玉临的踪迹。终于在第四天的时候,她的微博首页出现了一组照片。 ——“陈玉临首次古装造型流出!《云海迷踪》定妆照先行公布!” 这应该就是陈玉临之前提过,要去试镜的武侠片。许艾看他照片上的造型,既有符合他年龄的沧桑感,又带着一点江湖气的洒脱潇洒——倒确是很像浪迹天涯的剑客游侠。 许艾算了算日子,叶负雪说过,“最多只能持续一周”,而现在已经有四天过去了……不过只要试镜过了,应该就算得到这个角色了吧? 大不了正式开拍后,让替身代打武戏啊。 于是许艾放心了,仿佛追文追到大结局——准备安心地忘了这回事。 这几天里,叶负雪又有别的生意上门,他还假惺惺地问许艾要不要旁听,许艾通通用“哼”字回答。 “为什么要害怕,”叶负雪还这么问过她,“我就在旁边坐着,不可能会有危险的事。” 许艾想了想,要解释清楚“为什么害怕”,少说也要3000字,于是她又“哼”了一声,使出万金油必杀:“你不懂。” 叶负雪又笑笑,转身去客厅了。 这天早上,许艾不到7点就被知了吵醒。回笼觉失败之后,她索性就起来,准备溜达去主屋,看看有没有饭吃。 许艾发现“小朋友”们非常勤劳,她不管什么时候去厨房,总有吃的喝的,冰箱里永远备着冷饮(酸梅汤,桂花饮,柠檬茶);只是叶负雪在的时候,一日三餐,必定得等他一起才行——虽然大部分时候,都是他等她。 她自信今天能比他早,必须掌握点菜的主动权。 于是许艾揉着眼睛去了餐厅,还走没到门口,远远地就看见有个小人儿,站在一蓬绣球花树下。 绣球花开得很旺,蓝紫和粉紫的花球像要从绿叶和篱笆间漫出来一样。这颗小姑娘穿着粉色的袄裙,看上去也像一团柔软的花瓣——只是头上的金钗亮得晃眼。 许艾心里先是一“啧”,然后调起温柔谦和,又带着一点尊重和敬畏的笑容,放慢步子走上前去:“祖奶奶。” 可能是隔得远了,祖奶奶没注意到她——她正踮起脚要去摘一朵绣球花。 毫不意外,她的手从花瓣间掠过,什么也没碰到。 祖奶奶又伸直胳膊挥了挥手——什么也没碰到。她丧气腾腾地去踢那花墙,捶起拳头打它——除了把她自己气坏,没有任何作用。 许艾想了想,站在她身后小声说了句:“摘下来。” 祖奶奶刚刚挥出的小拳头突然在空中一滞,五指一点一点伸开,手掌翻转,胳膊朝前一探——摘下了她刚刚想摘的那朵花。 蓝紫色的小花球被她稳稳地捧在手中。她眨了眨眼,埋下脸去,深深地吸了一口。 下一秒,绣球花穿透她的手掌,落到了地上。 祖奶奶朝许艾转过身来,黑眼睛眨巴眨巴——但她的瞳孔里什么也没有映出。 “不用谢。”许艾说。 分卷阅读15 - 分卷阅读15 - 分卷阅读16 我和面具先生订婚了 作者:湖砚 分卷阅读16 我和面具先生订婚了 作者:湖砚 分卷阅读16 祖奶奶嘴巴一撅,像只骄傲的小鸭子。 “要是不生气了,就告诉我这个是什么。”许艾说。 祖奶奶又扁扁嘴:“你不是许家的人嘛。” 许艾点点头:“对呀。” “那你怎么不知道。” “……我觉得我哥哥也不会知道。”许艾说。 祖奶奶一愣,刚要张嘴说话,突然又想到了什么,话头一转:“那就算了,你们许家的事,我不能随便插手——你要是想从我嘴里问出东西来,先做了我家的人再说。” 这回答实在是太出人意料,许艾一时竟不知该怎么怼回去。 然后她听到身后的脚步声了。 刚一分心,面前的袄裙小人儿又消失不见。 于是许艾索性转过身,朝廊下那个月白的身影打了个招呼。 “今天怎么这么早,”叶负雪说,“我以为你现在已经完全不把自己当外人了。” ……什么意思?许艾想到祖奶奶刚刚说过的话,脸上顿时一红。 “天天睡到9点才起——这应该和你在自己家的时候一样吧。” 许艾这才反应过来,又红着脸“哼”了一声。 她在自己家的暑假,可是要睡到10点的。 “早饭后我要出门,”叶负雪说,“不过这次去的地方比较远,午饭就不回来了。” 许艾“噢”了一声,又想到什么:“那我也去吧。” 叶负雪一愣。 “我是说,我也出去,”许艾解释道,“在这里待了快半个月了,我想出去逛逛,买些东西——这里荒山野岭的,连个商店都没有,连快递都送不到,太不方便了。” 叶负雪犹豫了一下,点点头:“那吃完饭,你跟我们一起出门吧。” 第10章 除魔师的午餐 许艾,20岁,看过的言情小说比背过的单词还多。 但没有一本小说教过她,和未婚夫同坐一辆车后座的时候,该聊些什么活跃气氛。 (毕竟她看的那些小说里,大多数未婚夫妻的设定都是用来……咳嗯) 本来许艾觉得自己已经和叶负雪比较熟了,四舍五入就是“表哥表妹”。但上了车关了门,两人一起在后排坐下之后,也许是空间骤然狭窄,距离骤然缩短的原因,气氛瞬间有些尴尬起来。 而且车窗上都贴了遮光纸,不但狭窄并且阴暗。 车里安静得只有空调的声音。 而这趟旅程有漫长的两个小时。 刚上车的时候,叶负雪还压到了她的裙摆。 ——尴尬,塞满车厢的尴尬。 许艾挺着腰杆坐得笔直,感觉比小学放学后在溜达途中不幸被班主任抓获并亲自护送回家,还尴尬。 她想起之前问叶负雪,怎么这一次是他自己过去?按道理,不应该是对方主动来找他,接他吗?叶负雪说,这一次的客人是两位老人家,虽然是他们找他帮忙,但他毕竟是晚辈,不能劳烦人家。 当时许艾还觉得,他倒是挺有原则,也许她应该改一改对他“乱摆架子”的看法;但现在她只是后悔——为什么要把这个问题这么早问出来? 留着车上再问,现在也不至于这么尴……这么无话可说。 “下午前我们应该能结束工作,”叶负雪突然开口了,“到时候你自己先逛着,有事打明叔电话。” 许艾“噢”地点点头。 “你要是怕迷路,先跟着我们一起去也行,”叶负雪说,“这次的工作很简单,就是老先生家里出了些——” “……不、不了吧,”许艾赶紧打断,“我可以用手机导航……” 她看到玻璃倒影里的叶负雪笑了,不易察觉的狡猾的笑。 ——他是故意吓唬她的,啧。 好在话题已经打开,交谈断断续续地自然进行下去,仿佛路面中间的车行道分界线。许艾绷直的腰板也渐渐放松下来,她想看看开到哪儿了,于是歪过头朝前窗一望——马上就被夏天的太阳晃花了眼。 “看见什么了?”叶负雪说。 “太阳太亮了,什么都看不见,”许艾眯着眼睛答道,“就是水泥马路呗。” 叶负雪又笑了,易察觉,不狡猾的笑。 然后前窗出现了一块提示减速的路标,车子变道,正式驶入j市境内。许艾在市中心下了车,黑色大奔调过头,朝郊区开去。 j市是个略著名的旅游城市,既有怡人的山水风景,又有充满文艺气息的特色小店。许艾从没来过,她对这地方的全部印象都来自“云旅游”。 不过哪儿的市中心不是一样?许艾就顺着主干大道慢慢溜达,一上午走马观花地走了两家商场,买了些该买的东西,逛了几家文艺铺子,看看时间差不多到中午,就准备找个地方吃饭。 她刚才在微博上搜过了,这里还有好多网红咖啡馆——机会难得,顺便签到。 ——她的手机响了。 许艾摸出来一看,是明叔的号码。她有些奇怪地接了起来。 那一头传来的是叶负雪的声音。 “你现在在哪儿?”叶先生问。 许艾前后看看,没找到路牌,于是想了想说:“街上。” 叶负雪的声音停顿了一下。 “……人很多?” 许艾又前后看看:“还行吧,大中午的,一般的多。” 电话那头又安静了。 “有什么事吗,”许艾说,“我正准备去吃饭。” “……我们这儿倒是提前结束了,”叶负雪说,“所以我正准备找你吃饭——不知道你方不方便?” 这能有什么不方便的?于是许艾就站在街头,给明叔的手机发送了自己当前的定位。过了大约10分钟,大奔到了。 “老爷爷老奶奶都不留客人吃饭的吗?”叶负雪从车子里出来的时候,许艾随口说了一句。 “我也不能留客人自己吃饭啊。”叶负雪说。 说完,他关上车门,大奔扬长而去。 “明叔说要离开一下,大约一两个小时才能回来,”叶负雪说完,稍微一顿,“这里人好像不少?” “你不喜欢人多的话……那我找个安静的地方。”许艾说。在她的理解里,这条街上的人流还算不上“多”。 “倒不是我……”叶负雪迟疑了一下,然后小声解释道,“反正他们怎么看我,我也看不见。我是怕……跟我走在一起,你会觉得不自在。” 许艾顿时明白,刚才他问她“方不方便”是什么意思了。 文艺气息浓厚的旅游城市街头,出现一位长衫男子,似乎倒也不是太违和——但他脸上还戴着一个奇怪的面具。 面具下的半张脸还清朗隽丽。 光是在这儿站了一会儿,就已经有视线聚集过来了——新奇,好奇,猎奇的视线。 这样的视线许艾 分卷阅读16 - 分卷阅读16 - 分卷阅读17 我和面具先生订婚了 作者:湖砚 分卷阅读17 我和面具先生订婚了 作者:湖砚 分卷阅读17 过去也见过,在她家破产后不久,她重新回到学校的时候;她知道滤掉那些浮在水上的新奇好奇和猎奇,沉下来的渣滓就是嘲笑和讥讽。 “没关系,”许艾说着把叶负雪的胳膊一拉,带他走到人行道边上,“我也看不见,不理他们。” 然后她翻了一下手机,找到附近一家比较安静的小餐馆,带着叶负雪过去了。 许艾,20岁,人生20年来第一次和哥哥以外的男人,单独来餐厅吃饭——特指小情调小文艺的那种餐厅。 她挑了张角落里的桌子,省得又被人盯着打量。但老实讲,比起刚才被路人围观来,和叶负雪面对面在餐桌两边坐下,倒更让她不自在了一下。 还好对方看不见。 然后菜上来了,许艾小声问叶负雪要不要帮忙,对方笑笑摇摇头,像在家时一样,拿起勺子稳稳当当地舀了一勺莼菜汤。 “我几乎没有来过这种店,”叶负雪说,“倒是挺新鲜的。” 许艾“哼”地一笑:“长见识了吧?” 于是两人断断续续地聊开了,讲到哪儿算哪儿。 ——又一次抬起头的时候,许艾突然觉得有道视线对着这里。她微微偏头一看,隔着好几张桌子,一个女孩子飞快地把头转开了。 二十七八岁,长发马尾,穿着白色无袖小裙子,漂亮得像朵玉兰花。她对面坐着一个和她年纪相仿小伙子,正把剥好的螃蟹肉放到她碗里。 不知何为,许艾觉得那姑娘看过来的眼神和其他人不一样。 不像是好奇,倒像是—— “看到熟人了?”叶负雪问她。 许艾刚要顺口说个“没有”,突然听到隔壁桌的客人低呼一声——“哎呀,快看热搜”。 热搜? 虽然许艾知道不是在跟她说话,但还是在八卦天线的驱动下拿出了手机。 微博实时热搜上惯例是一堆娱乐圈的鸡毛蒜皮。许艾不明所以地扫了一遍,正要退出微博,突然看到热搜榜最底下,有一条刚刚出现的新闻。 ——《云海迷踪》开机片场失火。 ……这是陈玉临主演的那部武侠片? 许艾立刻点进那条微博,看到了更详细的报导。 《云海迷踪》剧组按计划今日开机,然而开机仪式结束后,摄影棚内突然起火。虽然没有造成剧组人员伤亡,但耗时一个月搭建的内景几乎全毁,拍摄器材也在火灾中遭到损坏,拍摄计划或遭搁浅。 ——具体失火原因正在进一步调查中。 许艾看了看发布时间,是10分钟前新鲜出炉的消息,现在已经有很多媒体转发了。隔壁桌的客人果然也开始议论这件事。许艾听到她们在说“陈玉临”“意外吧”“上次也是”“要火了”。 “……陈玉临那个片子,现场好像失火了。”许艾对叶负雪说。 叶负雪的筷子一停。 “可能是意外……”许艾说。 “可能不是意外,”叶负雪打断了她,“这世上没有那么多意外。” 一个人意料之外的事,也许正在另一人的意料之中。 “为什么这么说?”许艾问。说完她一顿,想到了什么:“……难道和他身上的那个东西……?” 她的话没有说完,耳边突然炸开一声巨响,一股热浪从餐厅那头喷涌而来。 “后厨爆炸了!”有人冲出来这样吼道。 像是应和他的警告,又一声巨响炸开。然后玻璃爆碎,墙壁崩裂,女人的尖叫和男人的大喊冲天而起,映着熊熊火光。 下一秒,四周的客人像暴雨下的麻雀一样惊慌逃窜,桌椅被碰倒掀翻,碗盘杯盏砸了一地。有人摔倒了,有人被踩了,哭喊和咒骂密集交织,视野里是滚滚浓烟,人群推来搡去。 没时间犹豫,许艾立刻拉起叶负雪:“快,我们也走。” 她的话音刚落,第三响爆炸声传来,临街的窗户被尽数震裂,那一侧顿时炸响一片尖叫。许艾来不及护住头脸,只是下意识地把叶负雪朝墙边推远去。 她的手突然被人一拉,自己反而被按到了墙上。 “……不要怕,冷静。”护在她身前的人说。 但许艾越过他的肩膀,看到一段燃烧的天花板正在崩落。 火焰似乎是活的,蛇一样朝这边游来。 ——“走开!”许艾本能地大喊。 第11章 除魔师的迷藏 ——走开! 这一声用尽力气的大喊,立刻被更多的尖叫和哭喊淹没,仿佛雨点落入翻涌的巨浪,消失得无影无踪。 然而火焰听见了。 游动的火蛇应声一滞,那块摇摇欲坠的天花板也跟着不晃了,“噼噼啪啪”的燃烧声瞬间静默下来;餐厅里的火势像被按了暂停键—— 暂停了一秒。 然后,火焰更凶猛地反扑,餐厅里的温度骤然升高,天花板彻底崩断,灯具爆裂,冒着火星的电线劈头盖脸地砸落。 许艾来不及思考,本能地一伸手,要把挡在自己身前的叶负雪使劲推开。 ——“冷静。” 面前的人重复了这句话。 下一秒,扑面而来的火舌仿佛撞到了透明的屏障上,又翻卷着退下了。 叶负雪侧身从桌上拿起一只被打翻的茶杯,握着一甩,然后当空扬起。 惊慌的客人拥堵了过道,把本来就很狭窄的出口挤得水泄不通。所有人都在拼尽全力地从这里逃开——没人注意这个角落的位置发生了什么。 只有许艾看到了。 滚涌的火焰像被引流的溪水,尽数灌入那个小小的玻璃杯。不过短短一瞬,最外围的火焰和烟雾全部被吸入杯中。餐厅里的温度终于开始下降,呼吸也变得顺畅起来。 杯子里有一团浑浊的火光在冲撞滚动。 叶负雪反手把杯子倒扣在手掌上,紧紧握住,掌心立刻被烫伤,皮肉翻卷起来。 几乎同一时间,餐厅出口的安全门被挤破,玻璃“哗啦”地爆开,挤在门口的客人像终于找到出口的麻雀,尖叫着四散逃离。 “快走。”叶负雪用另一只手抓住了许艾。许艾反应过来,带着他从门口跑了出去。 5分钟后,消防车和警车一起赶到,各路记者也闻讯而来,仿佛听说有糖块掉了的蚂蚁。 许艾带着叶负雪退到人群之外,走到对面马路上给明叔打了电话,对方表示马上过来。 “你没事吧?”叶负雪突然开口。 “……哦,没事,吓了一跳是真的,”许艾说,“坐得靠边也有好处。”不然怕是免不了要被推搡踩踏。 叶负雪“嗯”了一声,点点头。 许艾看他还是紧紧握着那个杯子,掌心上的皮肉已经发黑了。她光是看着都觉得疼得皱眉。 “……这个,不能找个东西代替盖着吗?” 分卷阅读17 - 分卷阅读17 - 分卷阅读18 我和面具先生订婚了 作者:湖砚 分卷阅读18 我和面具先生订婚了 作者:湖砚 分卷阅读18 叶负雪摇摇头:“回家再说。” “这里面的也是生魂,稍一疏忽,就会逃走。”他这样补充道。 生魂? 许艾又朝失事餐厅望去。火已经扑灭了,但黑烟还没有散去,消防员还在进进出出,警察正和满脸烟灰的餐厅老板交谈。 她突然看到街角有个背影——白色无袖连衣裙,长发黑亮,皮肤嫩得能泛出光来,在惊魂未定的狼狈人群中十分亮眼。 这是刚才看她们的那个姑娘?许艾有点印象——不知道她有没有事。 那姑娘突然转过身来,正好对上许艾的视线,两人都是一愣,又同时把头别开了。 ……虽然不认识她,但总觉得有点奇怪,许艾看着墙角想。 又过了十几分钟,明叔开着车来了。上车前,许艾再次朝对街望去,白裙子的漂亮姑娘已经不见了。 回到家里之后,许艾在网上看到了餐厅事件的官方调查结果——后厨天然气管道老化,以及违规操作导致的爆炸,没有重大人员伤亡。她原原本本地念给叶负雪听,对方没有回答。明叔正在替他处理伤口。 叶负雪的左掌掌心几乎全被灼伤了,少说得有一个月不能沾水。 “你刚才说的生魂是什么情况?”许艾问,“今天的爆炸,难道是人为?” 叶负雪还是没有回答。过了一会儿,明叔包扎完毕,收拾东西走出房间,他才没头没脑地说了一句:“是我把那天的事处理得太草率了。” “……那天的事?” 桌上的老式自鸣钟“铛铛铛”地敲响,五下,傍晚到了。 叶负雪站起身来,朝门外走去。 “你去哪儿,”许艾站起来追上他,“去干嘛?” “你就不要跟过来了。”叶负雪说。 许艾看着他朝荷塘走去,想了想,从宅子另一边绕去了叶负雪住的北屋。 下棋的时候她留意过,叶负雪房间的窗户正对着荷塘,一抬头就能看到那圈柳树。 许艾屏着气踮着脚小步快跑,终于在叶负雪前一步赶到北屋。她悄悄一推门——果然没锁;她立刻闪进院子里,然后直接进了客厅,把靠近荷塘那一侧的窗户推开一条小缝。 看不清,视角太偏了。许艾皱着眉头朝旁边一望,叶负雪卧室的门关着——如果从他的卧室看,会不会更清楚一些? 许艾犹豫了一下,最终选择把窗户开大点。 她看见穿着月白长衫的男人从园子里走过来了。夕阳下,他身上蒙着一层淡淡的金光。 叶负雪径直走到荷塘边,挨着一棵柳树。许艾远远地看到他从口袋里掏出了什么,从形状来看,似乎是那个从餐厅带来的玻璃杯。 杯子已经用大小合适的盖子盖好了。叶负雪握着杯子望了一望,然后打开杯盖。 那撮跃动的火焰瞬间挣脱束缚,像烟火般腾空而起。风里响起女人凄厉的呻/吟。 下一秒,夕阳里泛着金光的荷叶像伞一样舒展开,每一扇叶片都极力伸张,仿佛大开的手掌。火焰的速度猛地被拖慢了,像被那些手掌拉着牵着,缓缓下坠。 火焰被撕裂成无数小小的火星,飘荡着落进荷叶里。那点光芒几乎是瞬间就隐没在碧绿的叶子间了。 叶负雪伸出没被烫伤的那只手,对着荷塘轻轻一点。满池的荷叶立刻摆动起来,由慢而快。片刻后,一个白亮的小球破水跃出。 许艾看不清那到底是什么,但她直觉地想到了之前叶负雪扔进荷塘里的白瓷盅。 装着从陈玉临身上取下的生魂的白瓷盅。 叶负雪接住那个白球,猛地捏碎。火焰从他指缝间腾起,伴随着几乎相同的尖啸声。 然后焰火飞升,又被荷叶拉着沉入塘底。 许艾看不明白这之中的缘由,但这件事——显然和陈玉临有关。 叶负雪注视着最后一点火星熄灭,然后朝北屋走来。 许艾慌忙从窗前退开,扫了一眼屋子里无处可躲,只好躲到门扇后面。 “去吃饭吧。”外面的人喊她。 许艾迟疑了一下——要不要假装不在? “我让厨房也做了莼菜汤——照着中午的口味。”叶负雪说。 许艾扁扁嘴,从屋子里走出来了。叶负雪果然站在院子里,背着手等她。 “这么远你都看得见我?”许艾小声说,感觉自己像捉迷藏大赛开始后立刻被找到的失败者。 叶负雪笑了笑:“就像你说的,夏天的太阳,太亮了——我虽然看不见太阳,但是看得见你。” 完蛋,从没被人说过这种好像是撩又好像没撩的话——动口不动手没虚过人的许小姐,感觉此题超纲。 “我之前以为你会害怕,所以才不让你过来。”叶负雪又解释了一句。 “……噢。”许艾又扁扁嘴,跟他一起回去了。 晚饭果然有莼菜汤,“小朋友”做的,比那家网红店好吃多了。 第12章 除魔师的底气 许艾,20岁,最近才开始意识到,自己的好奇心可能比发量还要茂盛。 吃晚饭的时候,叶负雪再没有说过半句和今天的爆炸有关的话。许艾憋不住地问他,旁敲侧击,开门见山,循循善诱,抛砖引玉……她从端起饭碗问到放下筷子,然而叶负雪只在最后说了句——“他过两天肯定还会再来”。 他? 哦,知道了。 晚饭后,许艾回到自己房间,打开电脑,打开浏览器,打开搜索引擎,输入“陈玉临”。 然而搜索引擎就那么几种,搜索关键词就那么几个;陈玉临过去默默无闻了十几年,关于他的资料实在是少之又少,几乎所有能在网上找到的资料,许艾早在几天前就已经看过一遍了。 转载最多的那几篇通稿,她几乎都能背下来。 今天《云海迷踪》的片场起火后,网上的讨论吵翻了天,有说晦气,有说炒作,有说历史重演;陈玉临当初得以借机飞升的那次事件,也被挖出来重新谈论了一遍。 @墨色樱花:说到底不过是个发死人财起家的万年龙套,瞧瞧这几年都膨胀成啥样了[抠鼻] @柠檬糖:有病吧?我们老陈在圈里出了名的低调谦恭,新戏现场起火都要黑他?他是男一号,新戏黄了他还能拿红包? @汽水标靶:是,你们老陈低调谦恭——那好歹也看看他那经纪公司是什么玩意儿啊,现在火了就把发死人财的事忘了?我看这次的火说不定也是他们自己放的,他搞不好还真有红包呢[doge] 许艾打了个呵欠,没劲,没劲。 ——她的后颈上突然一凉,一股冷风贴着脖子滚下来了。 许艾猛地一哆嗦,跳起来转过身,看到穿着袄裙的小人儿站在自己椅子后面,正朝自己吹气。 “…… 分卷阅读18 - 分卷阅读18 - 分卷阅读19 我和面具先生订婚了 作者:湖砚 分卷阅读19 我和面具先生订婚了 作者:湖砚 分卷阅读19 大晚上的不要吓人啊。”许艾忍住了后面几句想说的话。 祖奶奶脑袋一仰,圆圆的黑眼睛滴溜溜朝她一瞪。 “没规没矩的,”祖奶奶说,“居然偷偷跑到负雪房间去了,真以为家里没人看见吗?” 许艾脸上“唰”地就红了。 她当时确实想过,会不会有“小朋友”暗中观察——但仅仅是“想过”,毕竟还有另一件事更让她好奇。 “我就是想看看他在那儿做什么……再说只是客厅里……”许艾试图解释,语气和心一样虚。 祖奶奶“哼”了一声,像颗气鼓鼓的圆豌豆。 “因为……因为今天白天出了个事,”许艾赶紧转移话题,“我们去一个餐厅吃饭,突然后厨爆炸了——超吓人的。” 祖奶奶双手抱胸,像大人一样点点头。 “我知道啊,”她说,“以后遇上这种事,你管好自己得了。” 许艾一愣。 “负雪是不会有事的。”祖奶奶说。 “……为什么?” 祖奶奶又朝她一瞥,似笑非笑。 “因为他姓叶,”半人高的小姑娘看着她说道,“他肯定不会有事的。” 她头上的金钗闪闪发光。 ……这是什么意思?许艾感觉更懵了一些。她刚要接着细问,手机响了。 是亲哥发来问候。许艾看了看祖奶奶,接起电话。 “最近怎么样了?”许荀在电话里说。 许艾想了想说:“挺好的啊,衣来伸手饭来张口,除了快递送不到,没街可以逛——其他简直美滋滋。” 这些都是实话,用不着打开txt念稿子,许艾又朝祖奶奶望了一眼,特意加了句:“哦,还有个小姑娘陪我玩。” 祖奶奶顿时一皱眉一嘟嘴,“哼”一声不见了。 “小姑娘?哪来的小姑娘?”许荀将信将疑,“你不是说家里就三个人?” “比喻,比作可爱的小姑娘,”许艾扯开了话题,“我刚刚刷微博呢——你知道今天陈玉临那个事吗?” “陈玉临?”许荀想了想说,“哦,那个大叔啊,知道知道,他怎么了?” 许艾就把片场起火的事讲了一下。她原本只是随口说给哥哥听,没想到许荀语调一扬:“他怎么又着火了?这次又有谁被烧了?” 许艾的八卦天线立刻警报大作:“他上次那个着火的事,你有啥内幕?” “……倒也不算啥内幕,”许荀说,“当初商场着火的时候,我还在上大学——那商场就在我们大学旁边。” 许荀说,火灾发生第二天,他的学校里有一个流言传开了。 官方报道上说,商场经理是为了救两个被困在天台的女孩子而遇难的。那两个女孩子后来被送到医院,抢救后脱离生命危险——只是其中一个被烧伤毁容,不知道后来怎样了。 “那时候我们学校都在传,另一个是个女演员,”许荀说,“不过我叫不上名——所以应该是没啥名气的那种吧。” 许艾“噢”了一声:“那跟陈玉临有啥关系?” “……没有关系啊,”许荀愣了愣说,“为啥要和他有关系?我只是顺便想起来而已。” 许艾翻了个对面看不见的白眼,又和哥哥扯了几句,就准备挂电话。 “说起来,叶负雪没欺负你吧?”哥哥突然又说了句。 许艾想了想:除了偶尔故意吓唬她,偶尔挖坑给她跳——基本没有别的欺负。 何况,这些事许荀自己也没少做。 “没有,他不敢。”许艾说。 许荀“唔”地应了一声:“说的也是。” 挂了电话之后,许艾看了看电脑,屏幕还停留在她刚刚搜索过的页面。 “陈玉临:我不是英雄,我们应该注视真正的英雄”——这是事发后他接受某个媒体采访的专稿标题。 整个采访记录中,他的遣词用句既谦逊又真诚,完全让人联想不到“发死人财”这回事。相比之下,当时电视剧的官博的某些发言,倒是被很多论坛挂了又挂,喷了又喷。 也许真的是被猪队友坑了吧,许艾想。 她想起许荀刚刚说的“女演员”的那件事,于是顺手搜了一下。 “英和商城火灾陈玉临”——3497285个结果,前三页没发现提到女演员。 “英和商城火灾遇难”——2147834个结果,前三页没发现提到女演员。 “英和商城火灾演员”——1153754个结果,依然没发现女演员。 也许八卦只是八卦?许艾有些丧气地抓了抓脑袋。要是能知道那个演员的名字,调查就能更快一些。 许艾想了想,输入“英和商城火灾天台咖啡厅”——2451673个结果。 她又在“咖啡厅”后面加上一个“烧伤”。 ——321457个结果。 第一页的正中间,列着一个她之前没见过的稿子。 “李小姐以‘身体不适’为由拒绝了记者的采访。她同时表示,自己的闺蜜还在病房接受治疗,希望媒体能尊重个人隐私,不要前去打扰”。 只知道一个“李小姐”,再多没有了。 而且还不知道这个“李小姐”是做演员的那一个,还是被烧伤毁容的那一个。 再而且,这个“李小姐”和陈玉临,和让自己吃不好饭的爆炸,还不一定有关系。 许艾感觉自己被许荀带沟里去了,她又打了个呵欠,决定放弃。 第二天,陈玉临来了。 第13章 除魔师的预言 陈玉临又坐在叶家客厅里了,弓着背低着头,比许艾上次见他的时候更老了一些。 许艾直直地盯着他看,他却好像看不见她,视线只焊在叶负雪身上。他的嘴一直一张一张的,似乎想说话,但叶负雪没有开口,他也不敢出声。 “这一次是有什么事吗?”呷了一口茶之后,叶负雪终于问他。 陈玉临立刻站起来,叫了一声“叶先生”,然后脱掉外套。 ——纵横交错,鲜血淋漓,这一次的伤痕,像是用锉刀一下一下在皮肉上拉出来的,每一道粗糙的裂口都残留着疯狂的怒意。 “开拍那天早上,我被痛醒,睁眼看到床上全是血,被子都粘在身上——就知道要坏事了。”陈玉临说。 许艾只看了一眼,就侧头去看旁边的花瓶了。这一次也是她自己要求过来,但没有“必须坐到最后”的条件;刚才一看到陈玉临身上的伤口,她差点就要站起来逃走。 ——忍住,冷静,放大胆,许艾看着花瓶对自己说。 “你过来。”叶负雪说。陈玉临立刻走到他面前。许艾闻到一股刺鼻的血腥味,皱着眉头把整个身子都转开了。 她看到花格窗外又停满了小鸟,每个格子里都挤着几个毛 分卷阅读19 - 分卷阅读19 - 分卷阅读20 我和面具先生订婚了 作者:湖砚 分卷阅读20 我和面具先生订婚了 作者:湖砚 分卷阅读20 茸茸的脑袋。 “我上次回去之后,仔细想了很久,完全想不到我得罪过谁,”陈玉临说,“非要讲的话,可能只有我红起来之后,出现的一些黑子——可是在娱乐圈混的,谁没有黑子?我已经很忍让很卑微了,但他们黑你根本就不需要理由!再说,那些超一线的影帝影后,背后的黑子怕是比我的粉丝还多——为什么偏要盯着我?” 这是实话。从这些天搜索的结果来看,许艾觉得陈玉临的路人缘已经算是不错了;虽然一开始的走红方式让人很难评判,但单就这件事来说,他的态度也实在挑不出毛病。 “也许影帝影后光鲜的背后,身上的口子也比你多。”叶负雪说。 陈玉临不说话了。 叶负雪又让他走近了一些,一直走到自己面前。然后他伸出手,按上他胸前豁开的伤口。 陈玉临痛得抽了一口气。 ——“不一样。” 许艾听到窗外的小鸟在说话了。 ——“不一样。” ——“和上次的不一样。” ——“和旁边的也不一样。” ——“不一样,不是一样的。” 叶负雪的手换了一个位置,指尖顺着伤口掠过。 “这些伤口不是一个人留下的,”他说,“深浅不同,执念不同。” 说着,他的手一顿,又换了一处,一寸一寸仔细抚摸,像是在确认什么。 “……生死也不同。”叶负雪说出了最终结论。 许艾忍不住回过头去看了——猛一眼就望到一片血赤呼啦的身体,她赶紧眯了眼睛,然后一点一点地抬起视线。 在她看来,那些伤口只有长短粗细的区别。 “生死不同是什么意思?”陈玉临问。 叶负雪没有直接回答,手指在他伤口上一点:“这一道是活的。” “这一道是死的。” “这里,活的。” “这里,”叶负雪停了停,“……半生半死。” 叶负雪让明叔取来了之前的白纸,他又择了一张,屈指一弹,白纸“嗡——”地振响。 花格窗外又传来“哗啦啦”的翅膀拍打声,小鸟全都飞走了。 叶负雪把纸尖刺入一道伤口,纸面上瞬间洇开一片殷红。 “你身上不止一个生魂,”叶负雪说,他停了停又重新修正,“不止生魂。” “我不明白,”陈玉临说,“我真的想不到能得罪谁了。” “……会不会是……去世的人?”许艾小声插了一嘴。 “不是亡者。”叶负雪说着,把纸抽出来了。纸面上的鲜血顺势而下,在边缘凝成一滴欲落不落的血珠。 “这不是死魂,”叶负雪说,“这道伤口上的执念,由死而生。” ……由死而生?许艾望向他手中的纸,上面的血液还在流动,纸面上隐隐有波纹起伏。 叶负雪又把纸烧了,塞进一盏白瓷盅里,密密实实地盖好盖子。 “有没有得罪过女人?”他问。 陈玉临几乎是立刻就摇了摇头:“没有,上次也说了,我的绯闻都是剧本,都是假的。” “有名有姓的绯闻对象,全是商业合作关系,”陈玉临说,“同公司的艺人互相帮扶,或者为了新戏造势,和合作演员炒一波花边消息——大家都是这么干的,反正过几天就会有通稿出面澄清,这是常规操作了。” 许艾不觉得他在撒谎。娱乐八卦的运作模式,她也多多少少知道一点——如今看到两个明星被传绯闻,她的第一反应就是:有新戏要上了吧? “剩下的几乎就全是编的了,”陈玉临说,“团队的文案写完稿,交给公司审稿,公司觉得可以发,就交给媒体发出去——反正不管哪种,都是公司安排的。” 许艾想起陈玉临上次说过,他的一些绯闻对象,甚至根本就查无此人,只是一个被写出来的名字而已——怪不得她找到的那些报导,都是轻描淡写的几句话,连个照片都没有。 人没红起来,连炒作都不走心。 “我知道了,”叶负雪说,“那你这次过来,希望我为你做什么?” “我想知道,剧组的火灾和我身上的东西有没有关系,”陈玉临说,“是不是因为我,那里才会着火。” 他停了停又说:“如果真是因为我的关系……我是不是只能放弃这部戏了?” 叶负雪没有回答,陈玉临就站在他面前等着,皱着眉头咬着嘴唇,满脸焦虑,却不敢大声出气。 过了一会儿,叶负雪开口了:“你搬凳子坐到这儿来。” 陈玉临在他面前坐下了。 然后,叶负雪伸出没受伤的那只手,在他脸上慢慢摸索。他的手指找到颧骨,紧贴着一按,感知了一下形状,然后移开。 接下去是眉骨,天庭。 “早年福薄,大器晚成,35岁开始行运,”叶负雪说,“你今年37?40岁以前,不用担心别人坏了你的运气。” “这部戏丢了就丢了吧,反正还有别的机会。”叶负雪收回了手。 陈玉临的眉头略微一舒:“那40岁之后?” 叶负雪却端起茶盏,不再开口了。然后明叔进来站在门边——是“送客”的样子。 陈玉临又等了一会儿,站起来朝门口走去。 “再想想看,有没有人对你怀恨在心,”叶负雪说,“‘恨’可比‘爱’长情。” 他又说:“40岁之后什么样,就看你这两年什么样了。” 陈玉临的步子顿了一下,转身朝叶负雪正式道别,走了。 许艾,20岁,第一次亲眼看见“摸骨算命”。 一直以来,她对算命的看法都是傻子太多骗子不够。 “你……你还会算命?” 围观全程的许小姐十分吃惊地问道。 叶负雪转头朝向她,笑了笑:“不会。” ……啧。 “那你怎么说得有模有样的,”许艾说,“我都要当真了。” “他想听,我就说给他听,”叶负雪说,“他过来找我,无非就是要一个心安的保障——我又何必跟他死磕。” 许艾又“哼”了一声:“差点想让你帮我算算……” “算什么?” 许艾本来只是随口一说,没想到他接话接得这么快。她只好想了想:“算前程。” 叶负雪转过身,端正地面向她,不言不笑;白缎面具上的那只眼睛直直地对着她,目光炯炯。 许艾被他盯得发慌了,她觉得下一秒那眼睛就要眨起来了。 “……干、干嘛啦。”许艾朝边上躲了躲。 叶负雪又望了她一会儿,突然笑了起来,出声的笑。 “没什么好算的,”他说着站起来,笑着走出门去,“没什么好算的——前程似锦,前程似锦!” 那天晚上,许艾琢磨了一宿, 分卷阅读20 - 分卷阅读20 - 分卷阅读21 我和面具先生订婚了 作者:湖砚 分卷阅读21 我和面具先生订婚了 作者:湖砚 分卷阅读21 他说的那句“前程似锦”到底是胡扯,搪塞,还是安慰。 第14章 除魔师的召唤 ——“临阵换人?蒋洛甜确认不再出演《云海迷踪》!” 陈玉临离开的第三天,许艾连“前程似锦”都要忘了的时候,突然看到了这条消息。 她手一滑,小笼包掉醋碟子里了。 惯例9点起床的上午,叶负雪和明叔惯例出了门,惯例只留了她自己吃早饭;然后她惯例刷了一下微博,就看到了这个。 蒋洛甜是之前公布的《云海迷踪》女一号,是咖位和陈玉临相当,甚至略胜一筹的一线女星,她的定妆照出来得比陈玉临还早。然而拍摄计划被火灾耽误之后,才过这么几天,就传出她以“档期冲突”为理由,与剧组解除合约的消息。 毕竟一线,档期满也没办法啊,许艾想。 然后她看到了新闻的后半部分。 “据透露,接替蒋洛甜出演女一号的是老牌实力派演员李倩。这个消息暂时还没有得到李倩工作室方面的证实,但以小编目前掌握的情报来看,倩姐对这个角色十拿九稳——原因?你懂得[坏笑][坏笑]”。 许艾翻了个白眼:什么原因?不懂! 她甚至不知道“老牌实力派演员李倩”是哪位,但又莫名觉得这名字有些熟悉。她搜了一下这个名字,跳出来的第一条相关标题——“陈玉临:我和李倩只是普通朋友”。 ……许艾想起来了,这是陈玉临少数几位有名有姓的“绯闻女友”。 如果这就是那个“原因”的话,那她懂了,秒懂。 曾经有过绯闻的男女主角,宣告“分手”之后又在某部剧中再续前缘——这种炒作套路,简直用到烂了。 只是按照(许艾理解的)娱乐圈术语,“老牌实力派”不过是“过气18线”的委婉表达方式;而陈玉临现在怎么说也已经跻身一线,为什么会让一个默默无闻的“老牌实力派”和他搭戏? 甚至搜索结果的第一页里都没有她的照片,全是同名同姓的其他“李倩”。就算是为了一个“(前)绯闻女友”的噱头,找个18线接替一线女星,也未免太得不偿失了。 许艾又往后翻了翻,终于在第二页中间位置找到了李倩带照片的个人资料——作为一个演员,这待遇简直不可思议。 照片上是个气质柔雅的中年女性,短发圆脸,笑容温和,属于路人中比较出众的长相。名下的代表作是一部十几年前的电视剧,她在里面扮演女配。 看到电视剧名的时候,许艾愣了一下。 ——这是妈妈以前很喜欢的片子。 这部剧热播的时候,妈妈还被称作许太太,家里客厅摆着的,也是那个年代最贵的进口电视机。每天晚上吃完晚饭,哥哥被赶去房间做作业了,许艾就挨着妈妈躺在沙发上看电视。当时她6岁。 十几年前的那些惯常的夜晚,妈妈一边看电视,一边打毛衣,一边轻声轻气地跟她说话,打一会儿就把手里的毛衣放在她身上比比,有时候停下来摸摸她的脸,好像她是一只打瞌睡的小猫。 许艾不记得这片子的剧情和角色了,但她还记得妈妈哼的主题歌。 许艾滚了一下鼠标,看到几张老剧照。在剧中和李倩搭戏的,是当时同为18线的陈玉临。十几年前的两个人,虽然戏里戏外都是小配角,但一走到镜头前,两人的眼神都闪闪发光。 妈妈说过,一个人的眼睛发光的时候,他的心一定是热的。 许艾又搜了一下,找到两人一些老照片:摆拍的,跟拍的,拍别人的时候不小心入镜的……很多照片上,他们并不对视,但视线总能在某一条延长线上交会。 不知为何,许艾想起许荀说的那个八卦。 她又翻出那天搜到的相关新闻。稿子的末尾,写着一个“李小姐”。 李小姐,闺蜜,火灾,英雄,陈玉临。 “为什么这么在意这个?”叶负雪问。 他照例在午饭前回来了,许艾把自己想法一说,他倒是有些奇怪地问了她。 “生魂作祟,我一年不知道要遇到多少。”叶负雪说。 许艾知道他的言下之意——没什么值得大惊小怪的。 “我懂,”许艾扁扁嘴,“就是……有点好奇。” 她查过了,火灾发生的时候,陈玉临出演男三号的电视剧正在播出中,当时他和李倩的绯闻已经很久没有被提起。 也许是为了电视剧宣传,当时网上一度流传过,他被目击和同剧组小师妹出街的小道消息。但仅仅是“目击”,并没有决定性的照片,多半也是被编造出来的“文案”。 然后火灾发生,陈玉临趁势而起,短时间内迅速跃居一线,他过去的花边新闻被重新挖掘炒热;李倩也跟着在某次八卦盘点中再度回到大众视野。然后陈玉临被提名最佳男配角;再然后,他在一次采访中宣称,和李倩“只是普通朋友”。 然后两人再没同过框,就像任何一个绯闻剧本的结局。 “他们之前合作的片子,我妈妈很喜欢看……”许艾说,“我也跟着看过不少,所以觉得……比较亲切。” 叶负雪停了停,点点头:“那你想知道什么?” “两年前的火灾,和陈玉临到底有没有关系,”许艾说,“有办法知道吗?” 叶负雪沉默了一会儿,然后让明叔取来一副纸笔。 “那就问问当事人吧。” 许艾,20岁,虽然现在才说有些晚了,但她确实是个坚定的唯物主义者。 曾经是。 虽然已经经历了一些没那么唯物的事件,但要她一下子接受用一支笔一张纸就能沟通亡者这样的设定,还是有点难度。 ……有点难度,许艾看着叶负雪想。 对方坐在书桌前,手握一支浸润了墨汁的毛笔,笔尖堪堪悬在纸面上——他刚刚告诉她,这样就能和“当事人”说话了。 ……所以是哪位“当事人”?许艾想走近点看,又本能地后退一步,进进退退了几次之后,她贴着墙,螃蟹一样横着凑近过去。 “你饿吗?”叶负雪突然问她。 许艾一愣:“不饿,早饭才吃了一会儿。” “那就好,”叶负雪说,“毕竟午饭要稍微晚一些了。” 话音刚落,他握着笔的右手突然在纸上一顿,然后飞扬转折,写下一个大大的“叶”字。 那支笔饱蘸浓墨,每一道笔画都在纸上洇开粗长的墨迹。 叶负雪收拢笔势,像开始时那样悬腕提着笔,然后开口——“来了吗?” “……什么?”许艾没明白他在说什么,刚要再问,突然看到纸上的墨迹发生变化了。 那个湿漉漉的“叶”字好像融化了一样,墨水回转流淌,在纸面上形成了另 分卷阅读21 - 分卷阅读21 - 分卷阅读22 我和面具先生订婚了 作者:湖砚 分卷阅读22 我和面具先生订婚了 作者:湖砚 分卷阅读22 一个字的图案。 “喏”。 叶负雪点了点头:“打扰了。” 许艾朝后退了一步——然而背后是墙。 “长话短说,两年前的火灾是什么原因,你知道吗?”叶负雪问。 “喏”字也融化了,墨水重新组合成了一句话:天台失火。 ……是从天台开始烧的?许艾忍不住开口:“天台为什么会着火?为什么官方报告没有提到这个?你又是怎么知道的?” ——我看见那个女人拿出打火机。 许艾一愣:女人? ——是她点的火,我赶过去已经来不及了。 许艾知道他是谁了。她朝空中抬头一望,然后拿出手机,调出之前的页面,举起来对着面前的虚空:“天台上的女人,是她吗?” 墨水又是一阵滚涌融合,最后形成了一个字——“是”。 第15章 除魔师的食盒 白纸上的墨水凝聚成了一个“是”字。 许艾收回手机。她刚才打开的是李倩的个人档案。 当事人已经确认了——就是她。 是她放火?为什么?许艾想了想:“另一个女人是谁?” “是”字被打散了,墨水蠕动着排列成另一行字——“我不认识”。 “为什么这些事没有报道,”许艾说,“如果真的是因为她才起的火,这完全是纵火罪了。” ——我不知道。 许艾还要追问,纸面上的墨迹突然飞快流动,一个字接一个字浮现出来。 ——那之后的事我都不知道。 ——不知道。 ——我只看见她在座位上拿着打火机。 ——对面的女人在跟她说话。 ——她就玩打火机,开一下,灭一下。 ——过了一会儿,我下楼,听说楼上起火了。 ——我想冲上去,但是商场里很乱。 ——大家都在叫,都在逃。 ——还有小孩子在哭。 ——我只能先管身边的人。 ——等我上去的时候,楼梯上全是火。 ——火…… 文字的讲述中断了,最后一个字像终于绷不住形体的沙子,“哗啦”一声溃散成坍塌的墨迹。 许艾原本想提的问题也散了,那些词语在舌尖上颠颠簸簸,又咽回肚子。 “……谢谢你。”许艾说。 墨水又流动起来,缓慢地拼凑出下一句话。 ——我家里人还好吗? 许艾一愣。 “都很好,”叶负雪说,“小少爷今年上学了,太太的工作非常顺利,父母身体都好,不要挂心。” 那一行字又散了,墨水平平地铺成一滩,围成一个完整的圆,仿佛无风的湖面。 然后墨水蠕动着,空出一点一点的留白,在墨圆的正中间,画下一张最简单的笑脸。 ——:) 墨水干了。 叶负雪收起笔墨:“他走了。”过了一会儿没听到许艾回答,他又抬头问:“还有别的想知道的?” 许艾贴着墙不说话。 还有很多不知道的,包括现在该说什么,她也完全不知道。 她想证实的事证实了,但想弄清的事没有弄清——为什么要放火? 放火的时候……李倩在想什么?在天台上孤立无援的时候,她又在想什么? 抢救成功后,躺在医院病床上,看到新闻里的英雄,和网上电视上被塑造的英雄——她在想什么? 现实里的英雄死了,屏幕上的英雄火了——然后把她一脚踢开,自己青云直上……那之后的两年里,她在想什么? 证实不了,也弄不清楚,许艾脑子里一直浮现的是小时候在电视上见过的那两张脸——年轻又鲜亮,眼睛里含着光。 “吃饭去吧。”叶负雪说。 许艾扁扁嘴,好一会儿憋出一句:“不吃,生气。” 叶负雪收好东西,朝她走了两步:“这种事我遇到过很多。开始的时候也愤愤不平,后来就慢慢想开了——都是别人的事。” 对,说到底都是别人的事——就算弄明白了,也改变不了,挽回不了,甚至连冲过去指着对方鼻子骂一顿,都名不正言不顺,还要落个“多管闲事”的说头。 这么一想,许艾更生气了。 “我是没什么见识,我也不想长这样的见识,”许艾说,“反正别人的事我说什么做什么都没用——我生个气还不行吗?” 炒作也好,吸睛也好,借着话题给自己贴金也好,圈内自炒不够,还得拉上无辜的旁人? 她看不惯拦不了,生个气还不行吗? 叶负雪站着面向她,背起手,不说话;面具下的半张脸没有表情。 他一静下来,许艾就觉得自己的语气有点过了,于是稍微缓了口气说:“那……他家里人的事,都是真的吗?” “我随口说的,”叶负雪说,“他想听,我就说给他听——这种时候,就不要……” 许艾没听完他的话,她才听到“随口说”的时候,就赌气走了。 赌气,回房间,闷头睡觉,谁叫都不睬——许艾10岁的时候这么发脾气,20岁了还这么发脾气。 但10岁的时候发脾气,妈妈会来哄她。 许艾躺在床上看着天花板,看着天花板上的日光渐渐暗下,花格窗落下的影子越来越长,然后整个房间都在夜色里熄灭了。 她也不知道自己在气什么,但她想跟妈妈说说话。 就随便说说,聊聊八卦,讲讲以前看过的老片子,还有老片子里的老演员——就像其他母女一样。 她之所以这么在意这件事,也是因为看到剧照,想起了以前的日子——妈妈还在,还会哼着歌,在她身边打毛衣。 她想,妈妈如果知道这些事,会说什么?会不会像看电视的时候一样,跟着剧情嬉笑怒骂,有时候停下手来,问她:囡囡你说对不对?妈妈讲得有没有道理? 许艾想着想着睡着了。 再睁开眼的时候,视野里一片漆黑。许艾摸来手机一看:晚上9点。 肚子也醒了,开始“叽咕”叫唤。 许艾从床上爬起来,花了5秒理清现在的状况:午饭没吃,晚饭睡过……现在再去厨房,不知道“小朋友”会不会给自己加餐。 她推开房门,走出院子,走上回廊。整座宅子又黑又静,只有小虫在草叶间低低地叫唤。 许艾看到荷塘附近有什么东西在发光。 不是萤火虫,也不是反射的月光星光,是从荷叶下,水面下透出来的光亮。 像是有许多发光的小鱼在游动。 也许是睡昏了头,又也许是饿大了胆,许艾朝荷塘过去了。 越是靠近,那些发光的轮廓越是清晰——不是鱼,是发光的圆球,无数拳头大的小光球在水里悠悠游动,带起一圈又一圈涟漪 分卷阅读22 - 分卷阅读22 - 分卷阅读23 我和面具先生订婚了 作者:湖砚 分卷阅读23 我和面具先生订婚了 作者:湖砚 分卷阅读23 。 荷叶和荷花也变得透明了,叶片花瓣上的经络泛着光,好像有血液在里面流动。 许艾一直朝前走去。她看到柳树也在发光,那棵被蛀空的树干里,有浅蓝色的光点轻轻慢慢地散逸出来。 ——“站住。” 许艾猛地停住脚步,一低头,自己已经快要踩到塘边了。 “你睡醒啦?”穿着袄裙的小姑娘昂着头看她,然后鼻子一“哼”,又开始一轮“没规没矩,吃饭都不来”的数叨。 许艾木木地点点头。“这塘里到底是什么东西?”她问。 她想起叶负雪扔进水里的杯子。 “这里沉的是魂?” 祖奶奶停下话头。 她站在发光的荷塘边,虚幻又轻飘,就像水幕电影的画面,头上金钗的轮廓反倒显得真实起来。 “什么魂呀,这里沉的是念想。”祖奶奶说。 许艾转过头看她。 “人活得太闲了,就会生出许多念想来;念想一多,就会惹出祸祟,”祖奶奶说着拍拍手,“把念想抠出来,捏碎了,扔到水底,就天下太平咯。” 她的语气就好像在复述昨晚的动画片剧情。 “……你的说法和叶先生的不一样。”许艾说。 “我知道啊,”祖奶奶说,“他还小,不懂事,师父怎么教的,他就怎么记。” 许艾忍不住看了她一眼:半人高的小娃娃,头上顶着一个圆鼓鼓的发髻,像模像样地说“他还小”——就像叶负雪说“你还小”一样。 “那……叶先生前两天扔进水里的,是某个人的念想吗?”许艾问。 某个人寄托在陈玉临身上的愿望成了刀片和蚂蟥,让他的伤口永远滴血,让他走在红毯上的每一步,都像赤足踏着刀锋攀岩。 “只要人还活着,念想就不会断,”祖奶奶说,“但要让人死心,可比让人死,难多啦。” “所以烧了片场,还炸了我们的餐厅,”许艾想了想,“都是不死心的报复?” 祖奶奶点点头,然后抬头朝她一看:“再说一次,下次遇到这种事,你管好自己得了。” 哦。许艾扁扁嘴。 她想起最后留在白纸上的那张笑脸。 对方未必不知道叶负雪是在安慰他,但除了“:)”,大概也说不出什么了。 那一把火烧起之后,他的家人都成了“别人”。 叶负雪说,都是别人的事。 许艾又想到一件事:“可是叶先生说,那个人身上的伤口,不只是一个人的生魂造成的。” 祖奶奶叹了口气,像模像样地摇摇头:“女人。” “……啊?” 祖奶奶朝她看了一眼,耸耸鼻子“哼”了一声:“有人给你送饭来了。”说完她就像雾气一样消失了。 许艾回头一看,漆黑的园子里亮了一盏小灯。提着灯的男人穿了一身月白长衫,灯火中,他神情温润,仿佛从内里都透出光来。 “吃米糕吗?”叶负雪说。他另一只手里提着一个食盒。 “……吃的。”许艾走上岸去了——还特别留意了一下鞋子上的塘泥。 “我听到你们在说话,想起你没吃饭,就先去厨房了。”叶负雪说。 许艾“噢”了一声:“那……你提灯干嘛?” 叶负雪一愣,然后笑笑:“怕你看不见我啊。” 许艾,10岁的时候发脾气,最经不住别人拿吃的哄她。 20岁的时候发脾气,还是经不住别人拿吃的哄她。 那之后又过了几天,《云海迷踪》出了新女主角的定妆照——不是李倩,是一个年轻的流量小花,主演了好几部大火的网络剧,人气正旺。 紧接着,新一波宣传造势也开始了,微博通稿,网站新闻,公/众/号推送……所有平台通通跟上。男女主角的圈内好友也跟着转发祝福,比第一次的时候还热闹。 开机日期也重新确定——半个月后;据说投资方下了通牒,不许再出任何岔子。 许艾看了一周的宣发,她决定不跟了——这剧情太没劲。 她一点都不关心这片子最后找了谁来演,只是看到李倩最终没有拿到这个角色,甚至说不定只是个宣传铺垫的炮灰——比较高兴而已。 哼,用尽方法使尽手段,最后还不是只能被人拿来遛流量—— 许艾突然想起祖奶奶说过的事。 祖奶奶说,要让人死心,可比让人死难多了。 十几年的蛰伏没让她死心,广而告之的“普通朋友”没让她死心,除魔师的干预也没让她死心……现在,先放出她或将主演的消息,再正式宣布主角归属——她能死心? 许艾觉得不太对劲了。 她合上电脑,准备过去找叶负雪,然而才走到走廊上她又停下来——那位叶先生会怎么说,她差不多都能猜出来。 “别人的事”“我见多了”。 许艾又“哼”了一声,只是被“哼”的那个不在面前,不够尽兴。 她刚要转身回去,突然看到明叔朝叶负雪的房子跑过去,步子还有些急。 许艾犹豫了一秒,跟着过去了。 第16章 除魔师的对手 许艾走进叶负雪院子里的时候,正好听到明叔说“——刚来的电话……”。 “不听,”叶负雪说,“已经没什么好讲的了。” “他说只有先生你能帮他。” “来这的每个人都这么说。” 许艾推门进了客厅,看到明叔正点了头说——“那我去回了他。” 他转身看到许艾来了,就打声招呼,出去了。 许艾转头看看叶负雪,对方正拿了棋盘往桌上摆开。 “你又甩架子?”许艾说,“这样下去真留得住客人吗?” 叶负雪笑了笑:“同一个客人的同一件事,我一般只受理三次——三次之后还没解决,多半就解决不了了,再拖着也没意思。” “你还有解决不了的事?” “我又不是全知全能的天神,当然有解决不了的事。” 许艾“噢”了一声,坐下来随口问:“那这次是谁啊?” “陈玉临。”叶负雪说着,把棋篓递给许艾。 许艾一愣,没有立刻接过来。 “他又有什么事?” 叶负雪摇摇头:“不知道具体有什么事——但我猜,多半是之前的事。” 许艾想起自己要来找叶负雪的原因了。 她还记得一周前看到的新女主的定妆照。流量小花大概20出头,事业才刚刚开始,比李倩年轻,比李倩漂亮,比李倩更有人气和前途。 虽然有评论直截了当地说,这两个男女主角站在一起,就像叔叔和侄女。 “可是你第一次不是拒绝他了吗,”许艾说,“那一次不算,这才是第三次。” 叶负雪停了一下,把递 分卷阅读23 - 分卷阅读23 - 分卷阅读24 我和面具先生订婚了 作者:湖砚 分卷阅读24 我和面具先生订婚了 作者:湖砚 分卷阅读24 出去的棋篓收回来了。 “你又帮他说话?” 许艾迟疑了一下,还在思考怎么回答,叶负雪站起来了。 “那就让他过来吧,”叶负雪说,“你去接待。” “……啊?” “问问他有什么事,”叶负雪说,“如果还是之前那件事——那我不在”。 许艾,20岁,用饱览天下宅斗小说的直觉判断,自己可能又要背锅了。 陈玉临是当天下午来的,风尘仆仆,连头发都是乱的。 许艾刚一进客厅,他“呼啦”一下站起来,猛两步冲到门口;看到叶负雪没有跟着一起来,他又眼神一暗,皱了皱眉头:“叶先生呢?” “你有什么事吗?”许艾挡过他的问题,“先生挺忙的,你先说说这一次为什么来。” 陈玉临的视线像烧红的铜丝,许艾觉得自己要被他瞪出洞来。她吸了口气,一昂头,瞪回去:“你不说清楚是什么事,先生不会见你的。” 陈玉临的嘴唇动了动,眼神一垂,又重新回到许艾脸上。 “……救命,”从牙缝里挤出来的两个字,尾音里还带着颤,“她现在……在医院里。” 许艾一愣:“谁?” 陈玉临猛一皱眉,“唉”的叹了口气,伸手要推开她:“叶先生呢?我要跟叶先生单独谈谈。” 许艾从他手下一躲,反手把门关上,后背紧贴着门板,站直了。 “你可不要放肆,”许艾拼着167的个子,又仰起脖子瞪他,“先把话说清楚,先生才能决定见不见你。” “……你又算什么人?” “我不算什么人,”许艾说,“但你如果对我不敬,今天谁也别想见到。” 她的余光一瞥,看到花格窗外停满了小鸟。 光是想想不能在这群雀崽儿面前丢人……她也得撑住。 陈玉临还是死盯着她,许艾也毫不退让地盯回去。最终,他的眼神软化下来,收回手,长出了一口气。 “你知道……我那个片子,前段时间着火,又换女主角的事吧?”陈玉临问。 许艾点点头——不幸知道。她看陈玉临已经平静下来了,就让他坐下,自己也走到上首落了座。 她已经很习惯这个位置了,好像本来就该她坐。 陈玉临说,着火的事出来之后,从叶负雪那几句话里,他大致猜到了原因——他毕竟也不是傻子,到底是谁惦记他,针对他,他心里清楚得很。 所以他向剧组推荐了李倩作为女主候选。 “我是希望这么一来……她能安生点,”陈玉临说,“这部戏对我真的很重要,这件事她也是知道的。” 陈玉临把这个消息告诉李倩之后,对方非常高兴:这不但是她十几年来第一次主演电视剧,还是和老搭档一起主演。她把手头几部好不容易接到的戏都推了,全力准备《云海迷踪》的拍摄。 然而经过多方综合考虑,最终剧组还是选择了流量小花。 “我一听说这个事……就赶紧去找她,”陈玉临低着头,双手绞在一起,“我怕她一冲动,又……” 又什么?许艾差不多也猜到了,但她想听陈玉临自己说。 “我跟她说完之后,她倒是没什么,说不会在意,常有的事……”陈玉临说,“但……我认识她十几年了,我清楚得很,这个人太可怕!” 他停了停又说:“这部戏可能是我最后的转型机会,不能被她毁了。” 许艾一愣。 “你为什么觉得她会毁了你,”她说,“我不认为她会做出对你不利的事。” 陈玉临抬起头来望着许艾。 “难道你要说,开机现场的火灾,不是因为她起的?”陈玉临站起来了。 许艾还是坐在椅子上,不退不避地仰着头看他:“火灾也许是因为她起的,但我想那不是她自己的意愿——她不是为了毁掉你,才让火着起来。” “怎么不是!”陈玉临突然大吼,“这个人的脾气我太清楚了!她就是嫉妒!” 嫉妒?这发展和许艾之前以为的不太一样了。 他又一拍桌子:“要不是我走了狗屎运,正好挨上一个倒霉蛋给我铺路——我哪能混到今天?” 许艾猛地抬头看他。 陈玉临又笑了一笑:“她后来还给我打电话说,只是想吓唬吓唬那姑娘,没想到真的会烧起来……她肯定气坏了吧,自己差点搭进命去,还反倒让我渔翁得利——所以她更看不惯我!她就是嫉妒!” “你可给我闭嘴吧!”许艾突然提高音量,吼断了陈玉临的话头。 陈玉临一惊,没再往下说了。 “她有什么看不惯的?我倒是觉得你眼睛里都要滴出血来了!你捡了个便宜,上一线了,就高人一等俯视众生了?谁都羡慕你谁都嫉妒你?人人都得红着眼珠子看你?你跟她说句话就是天神施恩,脑后都会发出佛光来?” 陈玉临的脸色越来越差,视线从震怒的炙热变得冰冷。 “狗屎运?倒霉蛋?你可真是谦虚谨慎低调卑微,采访稿上说得冠冕堂皇漂漂亮亮的,镜头一转开,嘴里都要喷出毒汁来了,”陈玉临刚要张嘴说话,许艾又一口气堵上,“还不如你发死人财的经纪公司——至少他们还表里如一。” 陈玉临的整张脸都红了,额头上青筋一跳一跳。 “叶先生呢,”陈玉临说,他使劲稳住呼吸,但换气声还是粗重得像牛,“我要见叶先生。” 许艾看到他的眼睛红得像浸在血水里。她稍微慌了一下——就一下,又继续往下说了。 “李倩是嫉妒,但嫉妒的不是你;她可能会对你身边的人不利,但绝对不可能做出毁你前程的事——这里面是什么原因什么道理,用你指甲盖大的脑子想不明白?还是说你其实清清楚楚,只不过一个‘18线’已经不能为你带来资源,所以再纠缠也没用了?” 陈玉临张了张嘴,然后猛地拔起视线望向许艾:“你又懂什么?你也不过是个看八卦的闲人,又来跟我装什么正义使者!” 许艾脸上一红:“所以你来这里是为了什么?怕李倩一时冲动,对新女主角做出什么事来,又毁了你好不容易争取到的机会?” “她不会了,”陈玉临说,“她现在在医院里——已经昏迷两天了。” 许艾准备的下一段话卡住了。 陈玉临说,那天他为了安抚她的情绪,约她出来吃饭——同时带上了一小瓶据说能消除人的执念的药水。 “我上次来的时候,叶先生说,只要人还活着,执念就无法消失……但他又不愿意继续帮我,所以……我去找了很多别的……别的先生,终于弄到一瓶药水……”陈玉临说,“我只滴了一滴在她的杯子里……” ——客厅的大门被“吱呀”一声推开了 分卷阅读24 - 分卷阅读24 - 分卷阅读25 我和面具先生订婚了 作者:湖砚 分卷阅读25 我和面具先生订婚了 作者:湖砚 分卷阅读25 。 “药水?什么药水,从哪儿来的?”叶负雪一边问一边从门外进来。 陈玉临慌忙转向他,脸上由红转白,连话都说不清楚了:“我托人打听……就是为了……然后有个……他说这个药水……” “这个药水可以让人该忘的忘,该放的放——但现在你已经找不到那个人了,”叶负雪替他说完了后半句话,“所以卖东西给你的人,是谁?” 陈玉临的嘴巴又动了一动,突然上下嘴唇紧紧一合,怎么也张不开了。 他自己也没料到会有这样的变故。他用手扯,用指甲抠,又是捏脸又是捏下巴,嗓子里发出“呜呜”的声音,但嘴巴就是没法张开。 许艾觉得这情形有点眼熟,她仔细一看,发现陈玉临的脖子上闪现着一道光弧。 那似乎是一圈浮动的文字,排列成环状嵌在皮肉之下,正明明暗暗地发出银白色的光芒。 许艾刚要提醒叶负雪,对方已经伸出手,准确地触摸到了那圈银光。 “厉害。”叶负雪说。他的手指顺着光弧移动到了陈玉临的喉结上。 陈玉临紧紧闭着嘴,喉头一滚一滚的,眼睛都要瞪出来了。 “不能说的话……写下来试试?”许艾说着就要转身去找纸笔。 然而她还没迈出步子,陈玉临的十个手指上立刻浮现出滚动的文字,同样闪烁着银白的光芒;他的手指就像缠满了细巧的锁链,绷得笔直,一动都不能动。 他已经不能说话,不能写字,不能对任何问题作出回答。 “你把那个人的名字忘记吧,”叶负雪说,“然后告诉我,李小姐现在在哪家医院。” 第17章 除魔师的请帖 许艾,20岁,人生中第一次坐私人飞机。 飞机倒不是叶负雪的,只是他一个电话过去,说了声“打扰”“麻烦”“拜托”,那一边就把飞机安排好了。 一小时的飞行,加上30分钟的车程,兜兜转转,到了医院。 陈玉临有交情的私人医院,信誉很好,不会惊动媒体。 然后叶负雪进了病房,关上房门,不许许艾进去了。 许艾就和明叔在病房外间的会客室等着。她一直竖起耳朵听里面的动静,但什么也没听见。大约过了10分钟,一声号哭响了起来。 好像惊雷乍破,又好像噩梦骤醒。 又是片刻后,门开了,叶负雪走了出来,手里拖着一个小小的瓷盅。 许艾探头朝里面望了一眼,但只看到陈玉临坐在床边的背影。“好了?”她问叶负雪。 “你还是别进去了。”叶负雪说。 “……我没那么胆小。”许艾争辩了一下。 “不是这个意思,”叶负雪说,“女孩子都爱漂亮,她一定不想被外人看到自己现在的模样。” 许艾明白了。 然后又是30分钟的车程,一小时的飞行。从机场到叶家的路上,陈玉临来了一条短信表示谢意,紧跟着就是汇款信息。 “希望他被那些生魂咬死,挠死。”许艾小声说了一句。 “应该不会了,”叶负雪说,“那位李小姐确实对他没有执念了——那个药水不是假的,配置的人还相当厉害——只是他搞错了使用方法,所以才让她昏迷不醒。” 然后专业的出手,帮他去掉了副作用。 “可你不是说,不止一个生魂吗,”许艾说,“还有什么半生半死,由死而生的。” 叶负雪沉默了一会儿,然后才开口。 “女人。”他说。 “……怎么又是‘女人’,”许艾皱了皱眉头,想起祖奶奶的话,“你们能不能说明白?” 一个是“男人”,一个是“女娃娃”,她这个“女人”被他们当面这么说,感到很不高兴。 “那些生魂都是从她的嫉妒里生出来的。”叶负雪说。 许艾没明白。 叶负雪说,李倩大概不知道陈玉临那些绯闻对象都是编造的角色——或许她知道,但依然嫉妒。 “‘嫉妒’也是情感,并且非常强大,”叶负雪解释道,“被寄予了强大情感的东西,就有了‘活过来’的能量。” 于是那些情感依附在根本不存在的名字上,酝酿出了生命,有了魂魄和力量——然后如她所嫉妒的,和她争夺同一个男人。 许艾“噢”了一声,点点头:“那希望她能一直记得——不对——随便吧,反正希望他糊,糊穿地心。” 叶负雪没有再接她的话,转而开口问明叔:“那个瓶子——” “已经收好了,到家就送到您房里。”明叔说。刚才叶负雪一从病房里出来,就把那个瓷盅交给他保管。 许艾也想起那瓶药水——陈玉临说,是从别的“先生”那里买来的。她想了想问:“还有别的除魔师吗?” “当然有,”叶负雪说,“只是不同流派,名字、称呼,和手法都不一样——但做的事都差不多。” 说完,他低低地骂了一句话。 没有脏字,没有语气词,但每一个字都充满攻击力,和他清风明月的外形截然不符,从头到尾都充满了“小朋友”们嚼舌头时特有的魄力。 许艾听到前半句就决定假装没听见。 小的时候没跟着好榜样,长大就成这样了,许艾想。 只是不知道叶负雪的这句骂,是指向谁。 然后三人到家,日子继续。许艾又开始天天睡到9点的暑假生活。叶负雪有时出门,有时在家——在家的时候就要接受少年宫派棋手的挑战。 “我有个问题,”许艾捏着棋子说,“是谁教你下棋的?”说话的同时,她悄悄放下棋子,安安静静,什么声音都没有。 “师父,”叶负雪说,“他说下棋能够锻炼我的视力——如果能看清棋子那么大的死物上残留的‘魂’,其他的魂当然更不在话下。” “可是白棋不是玉石吗,你说白棋上没有魂的啊。” “确实没有,”叶负雪笑了笑说,“但你不会把棋子放在我没有落子的地方啊。” 说完他收走了许艾偷偷摸摸摆下的白子。他落的黄子剩在棋盘上,看上去就像一个空了的圈套。 少年宫派棋手,今日也在惨败。 许艾扁扁嘴:“那你师父他……也是看不见的?” 叶负雪顿了一顿:“你在想什么失礼的事?” “……哦,没有。”许艾不说话了,她在想的事确实有点失礼。 “你气势太凶,”叶负雪换了个话题,“光想着怎么赢,不如转过来想想——怎么才能不输。” 对此,少年宫派棋手表示:哼。 又是一个睡到9点的日子。许艾起床去餐厅吃饭,桌上只放了她的早饭——没有留言条,看来叶先生今天也在家。 于是许艾一边喝粥,一边嚼 分卷阅读25 - 分卷阅读25 - 分卷阅读26 我和面具先生订婚了 作者:湖砚 分卷阅读26 我和面具先生订婚了 作者:湖砚 分卷阅读26 煎饺,一边盘算今天要不要再去挑战一下。 ——她背上突然一凉,一股寒气顺着脖子沉下来。 许艾本能地打了个哆嗦——哆嗦完之后,她处变不惊地喝了最后一口粥,咽下,擦擦嘴,转过头,扬起笑脸:“祖奶奶。” 站在她身后的小姑娘噘了噘嘴。 “没想到你看起来一脸傻气,又下得一手臭棋,嘴皮子倒是挺厉害的嘛。”祖奶奶说。 许艾想了想,自己嘴皮子厉害的表现太多,不知道她在说哪件事,但总之微笑就对了。 “冲你那天骂那男人的那番话,我觉得可以加5分。”祖奶奶瞥了她一眼说。 ……原来是在说自己“接待”陈玉临的事,许艾想起来了——但“加5分”是什么鬼? 祖奶奶咳嗽一声:“满分100分,100分才能做我家的媳妇——顺便一提,加了5分之后,你现在的得分是6分。” ……哦。 许艾考虑半天,最终说了声“谢谢”,谢谢祖奶奶给面子。 祖奶奶开始背着手踱圈子了:“其实本来应该从50分开始计算的,但你之前的表现实在太差,尤其不尊重长辈,所以一下子扣到0分;不过我又一想,你毕竟是许家的姑娘,还有点天赋异禀,看在两家老人的面子上,勉为其难地给你加了——” “哇,祖奶奶的钗子真漂亮。”许艾说,感情丰富的朗诵腔,最后三个字拉长音。 果然,祖奶奶的话头一停,如许艾所料一般扬起了脸:“那当然啦~这可是京师独一家的样子~宫里退下来的老匠头亲自上手做的,上好的黄金上好的彩宝,专为我画的花样——” 许艾收拾起碗盘筷子,绕过沉醉吹牛的小娃娃,走进厨房里去了。 暑假的第一个月已经过去,比她事先以为的要轻松得多——包括哄小孩这件事。许艾从厨房里拿了今天份的米糕,准备端回房间。 ——“你怎么不听我说完就走了!” 前言收回,小孩还是不太好哄的。 许艾又朝祖奶奶笑笑,刚要开口找理由,突然看到叶负雪跟着明叔从窗外经过。 两人是朝客厅的方向去的,大概又有什么人来了。 许艾马上把米糕一放:“我去找叶先生。”说完,不等祖奶奶回话,她立刻走出门去,赶上前面两人的脚步。 叶负雪停了一停,似乎在等她。 “被你发现祖奶奶的弱点了。”他说。 许艾一愣,有些不好意思地笑笑:“你听见了啊。” 叶负雪点点头,接着朝前走了:“不过,最好还是别经常在她面前提她的钗子。” “为什么?”因为绝招用多了会失灵? 叶负雪没有回答,三人已经走到了客厅门口。 明叔打开门,许艾朝里一望,里面坐着的是一位中年女性。看到叶负雪进来,她没有急着起身,只是坐在原位上,叫了一声“负雪”。 ——直呼其名的招呼,许艾不禁多看了她一眼。 一看就很贵的套装,一看就很贵的珍珠首饰(耳钉,项链,胸针),一看就很贵的手包,和一看就很贵的同色系皮鞋。 “常阿姨,”叶负雪回礼道,“让你久等。” 女人客气了一句,视线落到许艾身上:“这位是?” “这是许家小姐。”叶负雪简单介绍了一下。 女人轻轻“哦”了一声,点点头,看着许艾的目光里有些深意,但没有继续追问了。 许艾突然意识到自己在这里似乎有些不便——这两人显然是旧识,也许要谈些两家之间的事,她一个外人,还是不要碍眼比较好。于是许艾稍微后退了一步,准备转身出去。 “你爸爸最近如何?”姓常的女士突然开口。 叶负雪的双亲已经去世了——那这句话只能是对自己说的;许艾于是停下脚步,客气地笑了笑:“挺好的,谢谢常阿姨。” 常阿姨又点点头,从小手包里掏出一张大红的纸笺,走上前去递给她:“本来还想着给许家也送一份去,正好你在这儿,那就和负雪一起收了吧。” 跟着纸笺过来的还有一句一听就很生分的客套——“越长越漂亮了”。 许艾接过来一看——是喜帖,雕花镂空,烫金大字:“常亦彬与余安琪将于本月初二举行婚礼,恭请叶负雪先生大驾光临”。 “给你们俩的,”常阿姨补充了一句,不太自然地笑了笑,“到时候一起来。” 许艾听明白了,这位常阿姨大概是知道叶许两家婚约的事的——也就是说,是两边共同的世交。 她朝叶负雪望了一眼,对方没有表情。 “如果只是婚礼的话,那我就不去了,”叶负雪说,“常阿姨不妨有话直说——不要见外。” 说完,他径自走到上首坐下了。 ……这个人也是够坏的,许艾想,让别人不要见外,自己倒是拿出主人家的架子来了。 她犹豫了一下,跟着坐到了旁边。 常阿姨尴尬地笑笑,坐回座位上,把手包打开又合上,合上又打开。叶负雪也没开口,就等她说话。 包上的小锁“咔哒”“咔哒”响到第五下的时候,常阿姨抬起头来了。 “其实是我儿子的事,”她说,“不过和婚礼也有些关系——总之,婚礼当天,负雪你一定要在场。” 第18章 除魔师的外宿 许艾听到窗外有翅膀拍动的声音。她转头一看,鸟儿们又在窗栏上齐齐排好队,从花格窗里探头进来了。 不知道是谁给它们通风报信的……可能是那些发光的“小朋友”? 许艾转回脑袋,常阿姨还在继续往下讲。 “亦彬在学校的时候,也谈过一个女朋友——小门小户的那种女孩子,格局小气量小,也就剩脾气不小,”常阿姨皱着眉头说,“我还以为亦彬只是在学校里闲着没事谈着玩的,毕业了总会自然分手,就随他去了;结果那姑娘大概是知道了我们家的情况,非要跟着他,要死要活的,闹得动静还挺大。” 许艾脑内立刻跳出十几部情节接近的电视剧。 “亦彬自己也不懂事,那姑娘说什么他就信什么;他爸停了他的卡,他就去打工,我劝了几次,他直接连家都不回了……”常阿姨说着,眼神一暗,打住话头,“总之就是这么回事,那会儿可愁死我了,还在想着怎么办呢……结果亦彬自己也嫌她太作,分手了,还回来哭着给我们认错。我赶紧就给他介绍了一个女孩子——人长得漂亮脾气又好,家境也和我们相当,不会眼皮子浅得就知道钱。” 许艾看了看请帖——应该就是上面写的“余安琪”。 她觉得自己差不多已经理清这个剧情了:恶婆婆棒打鸳鸯,强行婚配,然后大概是儿子誓死不从, 分卷阅读26 - 分卷阅读26 - 分卷阅读27 我和面具先生订婚了 作者:湖砚 分卷阅读27 我和面具先生订婚了 作者:湖砚 分卷阅读27 轻则反抗,重则私奔—— “亦彬挺喜欢那姑娘的,两人也般配,谁看了都说郎才女貌,”常阿姨说着掏出照片,朝许艾手里递,“你看看,你看看。” ……哦是这样啊。许艾接过来,礼貌性地看了一眼:确实是外形气质都很登对的情侣,两人看上去也都是衣食无忧的富家孩子。 “那这不是挺好的吗?”许艾说。 常阿姨看了她一眼,叹了口气,又把视线转向叶负雪。 “后来前面那个姑娘,不知道从哪儿听说了这回事,又闹上了,”常阿姨皱着眉头说,“直接跑去我们公司大吵大闹,说亦彬不娶她,她就去死。” 然后常亦彬也被闹得心烦,当着公司许多人的面,指着她说——“那你就去死好了”。 “她就去死了。”常阿姨说。 在炭盆里烧完了交往时候留下的东西,还有她自己。 这是一年前的事了。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常家马上给了姑娘父母两百万封口费,同时让律师拟了协议,对方签字保证不会传播不会泄露这件事,才能拿到钱。 “葬礼开销也都是我们出的,我觉得这已经做得仁至义尽了,”常阿姨说,“毕竟只是个分了手的前女友。” 许艾想了想,点头。 这之后的一年里,常家和余家结了儿女亲家,各项工作开始提上日程:酒宴也订了,婚纱照也拍了,两家的婚房都装修好了,蜜月旅行方案出了好几套,就等新人拍板了…… 然后常家住的房子里,开始出现怪事。 “车库里的车,窗玻璃全炸;家里的小花园,好好的突然烧起来了;”常阿姨看着叶负雪说,“地毯上总是有圆形的焦疤,厨房无缘无故起火,泳池的水放了几遍还是黑臭黑臭的……” “为什么当时不来找我?”叶负雪说着,伸手一拉,把许艾捂着耳朵的手拽下来了。 “当时……以为只是普通的晦气,就找了别的先生,”常阿姨垂了眼说,“知道负雪你很忙,这点小事不想劳动你……” “那解决了吗?”叶负雪说。 “家里的事倒是解决了……”常阿姨吞吞吐吐地说,“但下周亦彬他们就要结婚……” 婚宴的酒店换了五家,这是第六家——前面那五家,订好的宴会厅都无缘无故起火,还炸了好几盏水晶顶灯。 “我明白了,”叶负雪点点头,“那婚礼前一天,我过去看看令郎。” 常阿姨顿时脸上一喜:“好好好!直接留下来喝喜酒吧!多住几天也行——” “喜酒就不必了,”叶负雪说,“我这样的人……就不掺和你们办喜事了。” 许艾忍不住转头看他。他说这话时的语气,和最初在她面前,说自己“上不得台面”的时候,完全一样。 不像是自谦,也不是在客气——他是真的觉得自己“上不得台面”“不方便掺和”。 常阿姨也愣了一下,然后尴尬地笑笑,转向许艾:“我就是想请你们喝个喜酒……不要想那么多——毕竟是世交,亦彬结婚不请你们,那多不像话,”她停了停,笑意扬得更大了,“将来你们结婚,也要回请我们啊。” 完蛋,许艾想。 如果“钗子”是祖奶奶的弱点的话,那“结婚”应该是叶负雪的弱点了。 她悄咪咪斜眼朝旁边一看——果然,面具下的半张脸,红了。 常阿姨也发现了这一点。她马上笑嘻嘻地走上前来,拉着手把两人夸了一通,正好把别人说她儿子儿媳的话现学现用,最后丢下一句不容反驳的“那就这么说定了”,挎着小手包走了。 许艾,20岁,人生中前20年没怎么见过“世交”,但是来叶家才一个月,就把“世交”大致认识了一遍。 “……你们家世交可真多啊。”许艾说。常阿姨已经走了快有十分钟,但叶负雪的脸还是红的。 “常家……比较特别,”叶负雪说,“虽然也是好几代以前的交情了,不过,听说当年差点——” 他的嘴动了动,站起身来话头一转:“算了,就当是帮长辈还人情。” 然后就到了婚礼前一天。 常家一早就派车过来接人,随行的是常阿姨的助理,能说会道。目的地是两小时车程外的城市,常家订下了两家酒店,一家设宴,一家住宿。 “本来太太只准备请自家亲戚朋友,后来女方家长似乎有些意见,所以就稍微办得大了些,”助理在车上解释道,“一会儿先送你们到酒店住下,亦彬下午会来。” 许艾之前问过了,常阿姨的儿子她应该怎么称呼;叶负雪说,他是叫他名字的,她也可以跟着直接叫名字。 说完他不知又想了些啥,自说自话地脸红上了。 一想起这件事,许艾就觉得,这位叶先生可能比他看上去的样子,要娇羞敏感得多。 可能是有颗少女心吧,许艾想。 她又悄悄转头朝他一望。叶负雪今天穿了一身藏青的长衫,真丝质地,籽料扣子,剪裁合体,衬得他宽肩窄腰,面如冠玉,领口和前襟上还有暗纹绣花,看上去更是沉稳贵气;如果不是脸上那张古怪的面具,这一身可以说是相当得体的传统服饰了。 许艾忍不住朝那面具多看了一眼,上面的暗红色的眼睛似乎在直视前方。 叶负雪突然一撇头,眼睛正对了她。许艾赶紧转过脸,假装四处看风景。 换了衣服却没换面具……她想,这面具难道还是不能摘的? 因为路上堵了一下,到酒店的时候已经时近中午。常阿姨的助理一边连声抱歉,一边联系餐厅准备午饭。 “不用太麻烦,”叶负雪说,“不如请亦彬一起过来吧。” 助理迟疑了一下,马上笑着答应:“那我打个电话试试。” 然后他顺手递过来两张房卡,一张给了明叔,一张给了叶负雪。 许艾还在等着给她的份,等了等没等来,助理倒是打着电话走开了。 ——不对。 许艾想起常阿姨当时说的“你们俩”的意思。 “你们俩”指的是——有婚约的未婚夫妻。 所以,大概只给了一个房间? 这个觉悟来得太晚,那一边明叔已经提着行李上了电梯。叶负雪也走了一段,然后转身朝向许艾:“怎么了?” “……来了。”许艾朝助理一望,对方还在打电话,她犹豫了一下,跟着叶负雪进了电梯。 娇羞敏感的少女心没有脸红,她脸红了。 第19章 除魔师的面具 许艾,20岁,看过的言情小说比写过的小作文还多,此刻感觉自己正面临某个危机。 毕竟,在她看的那些小说里,未婚夫妻出门在外开了同一间房,接下来的剧情就是……咳哼。 ——怎么办? 分卷阅读27 - 分卷阅读27 - 分卷阅读28 我和面具先生订婚了 作者:湖砚 分卷阅读28 我和面具先生订婚了 作者:湖砚 分卷阅读28 许艾想,虽然她不觉得叶负雪会做什么“咳哼”的事,但真的住在一起又实在别扭;然而想想现在跑路好像不给主人面子,但如果要多开一间,又好像不给叶负雪面子;所以眼下唯一正确的做法是……她跟明叔换房? 她内心纠结挣扎的小剧场还没结束,叶负雪已经到了房间门口。 然后明叔替他划开房门。 许艾站在两人身后眯着眼朝里一看—— 是套房。 客厅,书房,吧台——两间卧室。 许艾感觉自己有点漏气。 明叔替他们放好行李,又和叶负雪确认了接下去的行程,就带上门离开了。房间里顿时静了一静。 静了一静,只有空调“嗡嗡嗡”开动的声音。 许艾不知道干嘛好了,于是去吧台里倒了杯水——“哗啦啦哗啦啦”,至少听起来没这么静了。 叶负雪转了个身,要回自己房间,走了两步又停下来,转头面向她。 “就住两天,委屈一下吧。”他说。 ……虽然没明白他说的“委屈”是啥意思,许艾还是点点头:“噢。” 午饭的时候,常阿姨的助理驱车接两人去了常家大宅。常家三代都在,准儿媳也在。老爷爷精神矍铄,一看到叶负雪就开始聊旧事——聊叶家老爷爷,叶家夫妇;聊着聊着看到许艾在旁边坐着,他又眼睛一亮:“许家的千金?你们两家可总算是把亲结上了。” 许艾陪着笑笑,再次问了好。 “也真是可惜了,”老爷爷说,“倒推几百年,咱们常家和叶家本来还是有机会做一家人的。” 叶负雪笑了笑:“是我家福薄。”然后他把话题转到了新人身上。 “恭喜二位。”叶负雪说。 常亦彬和余安琪一直坐在旁边,安安静静的也不说话,只在常老爷子说笑话的时候跟着笑。有时看着老爷子杯里没水了,余安琪就主动起来添水倒茶。 被叶负雪这么一提,常亦彬有些始料未及,他朝许艾望了一眼,笑笑说:“同喜同喜。” “之前常阿姨说,家里有些怪事——现在怎么样了?”叶负雪问。 余安琪脸色一沉,说了声“我去切水果”就站起来走了。 常亦彬看看老爷子,又看看父母,皱了皱眉:“家里的事倒是暂时太平了……不过出事地点也不在这里,是另一处房子。” 叶负雪点点头,让他继续说。 “本来婚礼也准备在那里办的——结果我妈应该跟你提过了,连着五家酒店都出事,于是索性换了个城市,来常家老家了,”常亦彬说,“这一次的酒店倒是没出什么岔子,但……” 叶负雪伸手一挡,拦住他的话头:“我们单独聊聊吧。” 常亦彬会意地点点头,带着他去了楼上书房。 许艾,20岁,没想到自己都20岁了,还要重温6岁时跟着哥哥去做客的噩梦。 当时,哥哥和朋友出去玩了,而自己被丢到素不相识的大人中间,被他们问长问短问东问西问这问那,被他们塞了一堆吃的喝的玩的,被他们捏捏脸拍拍头揉揉脑袋,各种“唱个歌儿吧”“会跳舞吗”“背首古诗”“这个用英语怎么说”不绝于耳……在许艾记忆中,那一个下午,是人生最初的屈辱。 幸好,20岁的她和6岁的她,早已不是一个战斗力级别。 距离叶负雪上楼后已经过去27分钟49秒——许艾跟着常家大厅里那架巨大的雕像钟计时的,非常精确。期间常阿姨问了她8个问题,常阿姨的丈夫问了她7个问题,常老爷子问了她5个问题。除了老爷子的问题中有4个她不知道怎么回答(他提的那些人她压根不认识),只好笑而不语之外,其余的所有提问,她全都大方得体地——糊弄过去了。 虽然名义上是世交,但许艾不觉得许家和常家有多熟,当然没必要把家里的事抖出来——何况对方也不过是随口问问。 礼貌性地提问,礼貌性地回答,大家面子上都过得去,就行了;这种程度的社交应答,许艾完全不在话下。 一轮问答结束,许艾喝了一口茶,笑盈盈地称赞茶叶的口感,讲了一个现编的茶道故事;对面的常阿姨也一样笑盈盈地称赞她举止端庄,博古通今——双方一来一往都很有礼貌,很过得去。 许艾又抬头看了一眼时间,距离叶负雪上楼,已经过去31分钟14秒,常家的保姆过来问了两遍什么时候开饭,都被常阿姨回了。 ……早知道这么麻烦,就该先吃饭,许艾想。她已经有些饿了,影响她继续维持大家闺秀的仪态。 “你们兄妹俩一转眼都这么大了,你妈妈要是看见了,肯定也很欣慰。”常阿姨突然说。 许艾手一抖,洒了几滴茶水出来。余安琪立刻扯了纸巾擦了擦桌子。 “她也是个命苦的,”常阿姨叹了口气说,“好不容易安定下来,儿女双全,偏偏——” 许艾把茶杯“咔哒”放下了。 在那天之前,她压根不认识什么常家,但现在常阿姨说“好不容易安定下来”,想必在回去之后,她也做了点功课。 至少是了解过许家这些年的情况的。 许艾觉得自己的反应有些大了,刚要缓和一下气氛,旁边的余安琪马上出来打圆场,笑嘻嘻地扯开话题。 这姑娘倒是挺机灵的,许艾想。她忍不住多看了她一眼——大眼睛,圆脸蛋,嘴巴红嘟嘟的,漂亮得像个娃娃。 她刚要接上余安琪的话,楼上书房的门开了,叶负雪和常亦彬一前一后走了出来。沙发上坐着的人立刻都站了起来。 “结束了?”常阿姨迎上去问。 叶负雪点点头:“明天我也会在现场,有什么不对的情况,随时找我就行。” 说完他取出一个锦盒,托在手上。 “一点薄礼,见笑了,”叶负雪说,“不过明天婚礼进行的时候,请务必戴在身上。” 盒子打开了,里面是一对玉佩,净白无瑕,衬着鲜红的丝绦,像冰一样剔透,像雪一样莹润。 常亦彬和余安琪道了谢,伸手就要接过。 ——整间屋子突然一震,门窗上的玻璃猛地朝里爆裂,碎片漫天迸射,仿佛窗口砸落了一泓瀑布。 所有变化都发生在不到半秒的时间里。 许艾只看到玻璃劈头盖脸地喷溅开来,还没来得及躲闪,下一秒,碎片停住了。 在半空停住了,就像凝固在空气里。 客厅里的人回过神来了,但没缓过劲,互相望着说不出话。 许艾看到叶负雪站在原地,一手托着锦盒,一手朝前伸出,手指平直地展开,好像挡住了什么东西。 又是下一秒,他伸出的那只手轻轻一挥,仿佛在掸去面前的灰尘。 悬浮在空中的碎片“ 分卷阅读28 - 分卷阅读28 - 分卷阅读29 我和面具先生订婚了 作者:湖砚 分卷阅读29 我和面具先生订婚了 作者:湖砚 分卷阅读29 哗啦啦”地落下,像下了一场玻璃雨。 每一块碎片都准确避开在场的人,没有任何人受伤。 雨势落尽,空旷的窗棂外,夏风徐徐而来。 “没事了,”叶负雪说,“玉佩今晚就戴上,绝对不要离身。” 一屋子的人终于缓过劲来。常阿姨抓着儿子儿媳看了又看。常老爷子哈哈大笑道:“我就说,找叶家人肯定不会错——几辈子的交情了,难道还不比那些江湖骗子靠谱?” 许艾转头朝叶负雪望了一眼,看到他也在笑,只是听见那后半句话的时候,嘴角微微落下了。 “今晚好好休息吧,”叶负雪说,“有什么情况,直接叫我就好。” 许艾,20岁,15岁以前参加过无数远近亲戚的婚礼,15岁以后……家里就没有亲戚了。 小时候,每到喝喜酒的前一天晚上,许艾就坐在床上看着妈妈把她第二天要穿的小裙子准备好,床头柜上放好了漂亮的发夹头花,衣架上挂上配套的小挎包,圆头小皮鞋肯定让保姆阿姨擦得光光亮亮。妈妈说,这是新娘子一辈子最重要的一天——所以参加婚礼的客人,也要认真对待,不能怠慢。 新娘盛装来迎接你,你也要盛装去祝福她。 许艾坐在床沿上,望着对面衣架上挂着的浅紫色真丝系带裙;裙子旁边摆着一双崭新的高跟鞋,三公分小细跟,优雅又得体。梳妆柜上放着一个首饰盒,里面是她如今仅有的项链——300块的活动款,还挺好看。 不知道以妈妈的标准,这样的打扮算不算“认真对待”。 许艾站起来,拉开窗帘,洗脸刷牙。 虽说两人是受邀来做客的,但常阿姨的助理早就发来了婚礼当天的行程安排——基本和新人的时间表相同,他们有多忙,叶负雪就有多忙,从行程上来看,感受不到半点“客人”的待遇。 所以叶先生只是名义上的客人,实际上……是来做保镖的吧,许艾想。她也跟着五点就起来了。 收拾打扮停当之后,她打开卧室的房门,抬头就看到叶负雪从隔壁房间出来。 虽然说是套房里的两个独立卧室……但毕竟还是在同一屋檐下,同一房间里;比在叶家宅子里住着的时候,感觉上又、又、又亲近了一点。 许艾下意识地挠挠脸——挠到一半意识到对面看不见,于是把手放下了。 “早,”叶负雪朝她招呼了一声,“其实你可以不必跟着过来,到时候直接去酒店就行。”他今天换了一身银灰色的长衫,衣摆上有墨竹苍苍;他背着手站在窗前,看上去就像落在纸上的一笔墨印。 许艾还闻到一股清远的香气,淡雅缥缈,大概是他衣服上的熏香。 “……没事,我也正好溜达溜达。”许艾说。她看到叶负雪脑后的头发有些长了,发尾堆在衣领上,乱糟糟的,美中不足。 她顺口就说了一句:“你坐下,我给你梳个小辫儿吧——反正现在还早。” 叶负雪没听懂地探过头。 许艾说完就有些不好意思了,她挠挠脸说:“后面头发长了,你自己没有感觉的吗?” 叶负雪“哦”了一声:“怪不得有点扎,领子也翻不干净。”听见许艾笑了,他又解释了一句:“出门前明叔是提过要给我理发,不过忙着忙着就忘了。” 他还没说完,许艾把他往沙发上一拉,按着肩膀坐下,然后握着梳子绕到他背后,在他脑袋上划拉起来。 叶负雪的头发又细又软,光滑浓密,手感就像细腻的轻纱;许艾一边嫉妒,一边把他的头发拢到掌心。 梳子碰到了一截布条,许艾拨开头发一看——是面具的带子。 “你先把你脸上那东西拿下来,不然梳不了。”许艾嘟囔了一句。 “……不必了吧,”叶负雪说,“帮我把衣领上的头发翻出来就行——或者让明叔来。” “我又不来偷看你,”许艾说,“不把头发扎起来的话,你转个头,发尾又扎脖子了——信我,我有经验。” 叶负雪犹豫了一下,伸手松开带子,把面具取下来了。 真取下来了,不掺假不骗人的。 许艾的好奇心瞬间就像十个加油站同时爆炸。 第20章 除魔师的宴会 老实讲, 从见到叶负雪第一面起,许艾就默认了这面具不是轻易能拿掉的——毕竟小说里电视里都是这么演的,但凡有面具人物出场, 那么要看到他面具下的脸,必定要经历一番苦斗,付出若干代价,洋洋洒洒跑马而过大几万的剧情。 总之不是想看就能看的。 (往往还带着你看了我的脸就要和我……咳哼, 这类附加条件) 所以许艾万万没想到, 自己只说了两句话就奏效了——还是这种“我给你扎小辫儿”的理由。 可能生活毕竟不是小说吧,她想。 叶负雪确确实实把那张白缎面具取下来了, 手里握着系带, 发间露出一点细白的耳廓。 然而许艾站在他的后方, 完全看不到正脸。 偏偏自己又说了“不来偷看”。 啧。 “……怎么了,”叶负雪催促了一声, “要来不及了。” 许艾“噢”地应了,几下把他的头发梳顺,归拢一束,然后用自己的皮筋扎了个拇指长的小揪揪。 ——然后她的手一松:“哎呀, 梳子掉了。” 说话的同时,她飞快地朝前一探头。 探头, 转脸, 睁大眼睛—— 慢了一步。叶负雪几乎是立刻就把面具重新盖回去了。 严丝合缝, 半点机会都不给。 许艾只看到一个高挺的鼻梁, 和一弧光洁的额头。 完蛋, 许艾想。 这人不但棋下得比自己强,字写得比自己好,连脸……都要比自己漂亮? “好了吗?”叶负雪说。 “哦……好了。”许艾把梳子捡起来,又看了看他的脸,试图依照残留的印象拼出一副完整的画面。 她看到他鼻翼和嘴角两侧有些细纹——熬夜的迹象。 “昨天没睡好?”许艾问。 叶负雪从沙发上站了起来:“一直守着电话,不敢睡——万一那边有什么情况呢?” ……还真的是保镖啊,许艾想。 “不过……这种情况下,为什么还要坚持举办婚礼,”她忍不住问了一句,“难道不应该先把事情处理妥当了,再太太平平地结婚吗?” 昨天才炸了玻璃(虽然没人受伤),今天又马不停蹄地要请客办酒……换了是她,她可放不下这个心。 叶负雪想了想:“大概是先定好了日子,不好意思更改吧——毕竟大户人家,好面子。” “就当是替长辈还人情了。”说完这一句,叶先生正了正衣领,走出 分卷阅读29 - 分卷阅读29 - 分卷阅读30 我和面具先生订婚了 作者:湖砚 分卷阅读30 我和面具先生订婚了 作者:湖砚 分卷阅读30 房间。 ——就当是替长辈还人情了。这句话,叶负雪先前也说过。 但当时许艾没有在意,听过就算了,只是这一次又听他提起,她不免多想了一会儿。 帮忙是替长辈还人情,想必婚约也是替长辈还人情。 退婚之后,又寄钱救急,寄钱救急之后,为了不让许家还债,又主动恢复婚约,当然也是替长辈还人情? 既然是还人情,那当初又是为了什么原因,要和许家退婚? 这件事实在是令她在意,哪怕跟着叶负雪上了车,跟着叶负雪到了新人家里,跟着叶负雪一块儿守着新娘化妆、新郎迎亲,又跟着叶负雪一路到了酒店,许艾还在琢磨这件事。 受“许叔叔”所托,照顾她这个“远房表妹”两个月,不用说,肯定也是还人情吧? 一直到进了婚宴大厅,看到立餐会的长桌齐齐摆开,甜点角香气扑鼻,香槟塔灯光闪烁,巧克力喷泉前围满孩子——许艾才打定了主意:琢磨啥?不琢磨了。 反正又不会跟他结婚,琢磨这个干嘛?怕他欺骗自己感情? 与其琢磨这个,还不如吃饭要紧,许艾转身就要朝餐桌走去。 旁边的人拉了她一下。 “别走太远,”叶负雪说,“这里人多,别让我找不着你。” 别让我找不着你——妈妈以前也经常这么对她说。 视若珍宝,片刻不离身的语气。 只是此时此刻在此人口中说来,许艾又有另一种感觉。 和妈妈说这话的语气好像一样,又好像不一样——具体是什么一样什么不一样,她又说不上来。 总之……听起来有些令人开心。 应该是字面意思吧,许艾想。但她还是迟疑着把手挽上他的臂弯。 她还抬头看了看他脑后那个小辫——早上她给他扎的,现在还整整齐齐,好像一只全神贯注,不敢松懈的雀儿。 “未婚夫妻,”她这么对诧异的叶先生说,“一起出席宴会的时候都这样。” 对方的脸果然红了。 “……不要害羞——也不要多想。” “嗯……” 然后叶先生和许小姐正式步入会场了。常阿姨在旁引荐了各路先生太太,个个衣冠楚楚雍容华贵,金表钻戒晃瞎眼。许艾全程保持大家闺秀模式,该她说话的时候就说话——轻声细语,落落大方;不该她说话的时候她就笑——依照气氛不同,分别选择抿嘴笑,掩嘴笑,露齿笑,笑着看说话的人,笑着看叶负雪……她有自信,就算是最高难度的宅斗戏里最挑剔最苛刻最严厉的恶婆婆在场,想必也挑不出她半点毛病。 不过祖奶奶的话……说不定还是可以的,许艾想。 终于见完一圈宾客,两人收到的“般配”“登对”“天作之合”的赞美数量,大概仅次于新人夫妇。途中许艾偷偷瞧了好几次叶负雪的脸色——红的,更红了,越来越红;于是她从路过的侍者那儿拿了两个酒杯,给了他一个,让他端在手里。 “这样你看上去就是因为酒脸红的了。”许艾说。毕竟,32岁的男人,还这么少女心,这么容易脸红,稍微有点……咳哼。 叶负雪稍微一愣,然后笑笑点点头,脸上又红了一下。 ……算了,32岁的男人,还这么少女心,也挺、挺、挺可爱的……许艾想。 脑袋后面的小揪揪也挺可爱的,不愧是自己梳的。 她突然在人群里看到一个眼熟的背影:纤细高挑的年轻女孩,穿着合身的白纱小裙子,一头长发黑亮如瀑。许艾回忆了一下,有些像那日在网红餐厅遇见的那个漂亮姑娘。 不过漂亮姑娘身边的男人,似乎并不是那天给她剥螃蟹的那一个。 她挨着男人站着,也是且说且笑。说着说着她的视线一瞥,正好和许艾的撞上。 然后和那日一样,两人又慌慌张张地同时移开视线。 等许艾回过头的时候,那边的两人已经朝另一边过去了。 这都能遇到眼熟的,世界真小,许艾想。 然后乐队的曲子一变,手拉礼炮“啪啪啪”地拉响,小花童们撒着花开起道——新郎新娘进场了。 昨天见面的时候,两人穿着的都是日常便服,许艾只觉得夫妻俩品貌相当;今天两人都换上了礼服,一个器宇轩昂,一个仙姿佚貌,两人携手走在漫天玫瑰和百合的花雨下,耀眼得像是两颗并行的星星。 许艾稍微心动了一下,有那么一点心向往之。 “你看那个新娘。”旁边的人突然开口。 “……看着呢。”许艾说。 “是昨天的那个吗?” ——什么意思? 被他这么一问之后,许艾睁大眼睛仔细看去:新娘穿着一字肩婚纱,露出两横小巧秀气的锁骨,长发精心地盘起,发间插了几支花蕾,顶上是一环亮钻发梳;虽然脸上还盖着朦胧的白纱,但不管怎么看,都是余安琪本人。 不明白叶负雪说的是什么意思。许艾老老实实地说:“就是她啊,怎么了?” 走在旁边的英俊新郎也是常亦彬——光天化日的,难道还要大变活人吗? 叶负雪没有回答。 新郎新娘一路走到证婚台前。乐队的调子渐轻渐缓。 然后戒童捧上戒指,证婚人背完稿子,惯例的誓词跟着从宴会厅上空滚过——“你愿意吗?” 场内的镜头都对准新人,闪光灯亮成一片星空。 “我愿意。”常亦彬说,声音朗朗。许艾看到常阿姨站在证婚台边上,还拿帕子擦了擦眼泪。 所有人的视线又移到了新娘身上。 新娘的头纱已经被掀起了,余安琪浓妆后的脸明艳得像一捧烛火。 “——你愿意吗?”证婚人重复了一遍誓词。 余安琪浅浅一笑,视线像蝴蝶一样朝新郎飘去,然后她扬起双唇—— 她的话没有说完。 不对,她甚至没有说话。 新娘直直地朝后栽倒,仿佛一截被打翻的白蜡烛。 ——“怎么回事,晕倒了?” 静默的凝滞的大厅里,这一声提问像石头丢进湖里,“噗通”。 现场瞬间乱了,质疑声惊诧声像水底的气泡一样从各个角落冒出来;人们的议论都压得很低,但宴会厅里还是吵得像放飞了一群马蜂。 好在来的宾客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一时的慌乱后,很快又镇定下来,没人有什么太过失态的举动。 伴娘伴郎急急忙忙地把余安琪抬出了宴会厅,常亦彬跟着跑出去了,新娘的父母也跑出去了。证婚人咳嗽一声,把话筒递给司仪,司仪很熟练地讲了段笑话,试图缓和气氛。 “天太热,中暑了,”常阿姨在边上说,“真是不好意思,大家继续。” “……我去去就来。”许艾听见 分卷阅读30 - 分卷阅读30 - 分卷阅读31 我和面具先生订婚了 作者:湖砚 分卷阅读31 我和面具先生订婚了 作者:湖砚 分卷阅读31 叶负雪说。然后她挽着他的那只手被他轻轻一拍,她下意识地松开了,叶负雪便随着常阿姨的助理走出宴会厅。 许艾听到宾客里又响起一阵议论,关于新娘,关于新郎过去的事,关于跟着出去的长衫先生。 “……还以为会靠谱点……”她听见常老爷子的声音了。 “那个人是谁?刚才常太太领着走了一圈,我都不知道是哪位。”不远处的另一人。 “知道常亦彬之前那个女朋友吗?听说……” “哈,所以请了个瞎子先生来镇场?” 四周响起低低的笑声。 许艾侧头朝四周一瞥,都是一样的眼神,一样的语气——和这些年里她看见的,听见的,遇见的,撬开她紧闭的双眼和捂死的耳朵,用带倒刺的钉子凿开她的颅骨的那些东西,完全一样。 许艾放下杯子,走出会场。 她不知道新娘休息室在哪儿,不过半路遇上了一个伴娘。她问她叶先生去哪儿了,伴娘琢磨了一会儿“叶先生”是谁,然后给她报了楼层和房间号。 许艾道了谢,她看到伴娘手里拿着新娘的捧花。 主角暂时离场,但戏还是得演下去——毕竟“大户人家,好面子”。 许艾走到房间门口,敲了敲门,好一会儿才有人过来开。 “……许小姐?”助理在门后为难地看着她。 “请进来吧。”常亦彬的声音。 许艾跟着助理走进房间。这是比她和叶负雪的房间更大一些的套房,客厅铺着花纹繁杂的手工地毯,顶上是一盏古朴雅致的吊灯。 新娘被安置在沙发上,眉头紧皱,面色惨白。她直挺挺地躺着,像一个换下来的塑料模特。 她的戒指还在常亦彬手里,没来得及戴上。 “怕家里又出事,我们昨天就住在酒店了,”常亦彬说,“玉佩也没敢离身。”说着他从脖子上扯出自己那一块,展示给许艾看。 “没关系,”叶负雪说,“不会有大碍的。”他就坐在新娘旁边的位置上,袖口挽到了手肘。 许艾看到茶几上摆着三个杯子,一个是空的,一个里面盛了半杯清水,一个盖着盖子,有一团浑浊的雾气在里面翻滚流动。 看来叶先生已经开始工作了。 叶负雪拿过备好的纸笔,取出一小瓶墨水,倒进空杯子里。他用这点墨水润了润笔尖,在纸上写下一个“叶”字。 墨水从笔尖上淌下,沿着他的手势流动。最后一竖收势而止,叶负雪一提手腕,纸上的墨水像被磁铁吸引的铁屑,顺着“叶”字的笔画,尽数收回笔中。 纸面上干干净净,什么都没留下。 叶负雪说了声“失礼”,然后一手托起新娘的左腕,一手提着毛笔,在她腕上的静脉交汇处,细细写下一行文字。 许艾看不清,也不好意思凑过去看。片刻之后,叶负雪停下笔,又换了一边,在新娘的右腕上书写。 许艾看了看旁边的常亦彬,他脸上的焦虑不是假的;旁边新娘的父母也是真真实实地皱眉叹气。只是常阿姨大概还在宴会厅接待客人,一直没有出现。 许艾转头朝窗外一瞥。套房在19层,居高临下,一眼就能把地面上的布局看得清清楚楚,停车场里的汽车看上去就像微缩模型。 她看到酒店正对着的马路对面,有一个小公园。公园的结构非常简单:石桌石凳石门,还有几块绿化地,和一个花坛。 许艾又看了一眼,就要转身回去。 ——她突然觉得有点不太对劲,于是又回过头。 从19楼上往下望,花坛是一个完整的,标准的八卦形。 许艾不懂什么玄学,只在看小说的时候大概了解过八卦的意义——眼前这一个,伤门正对着酒店。 ……不知道这样的布局有什么用意,但直对着伤门,想必不是什么好事。许艾又看了会儿,觉得不太舒服。她正犹豫着要不要开口问,沙发上的新娘一动,发出一声浅浅的喘/息。 余安琪醒了。旁边的人立刻围上前去,叶负雪抽身站起来,背着手退到一侧。 “谢谢叶先生!谢谢叶先生!”余家父母搂着女儿,对他连声道谢。常亦彬也说了声“谢谢”,然后倒了水递到余太太手里。 余安琪好像还没回过神来,眼神茫然,凑到嘴边的水也没顾着喝;她看看天花板,看看窗户,看看吊灯,看看身边的人,然后看了看自己的双手。 新娘长出了一口气,视线虚浮着抬起,找到了人群之外的叶负雪。 “谢谢叶先生。”余安琪说,她嘴角一挑,笑容疲累,神情脸色看上去都像大病了一场。 所以为什么要这么急着结婚呢……许艾想。 叶负雪又交代了几句,两人就一起离开了房间。 回去宴会厅的一路上,许艾本想问他花园八卦的事,但看叶负雪似乎不太高兴,脸色也不好,于是默默地咽回话头。 “不如我们早点回去吧。”进电梯的时候,许艾说。 叶负雪停了停:“还没结束。” 许艾一愣:“事情还没完?” “婚礼还没结束,”叶负雪说,“既然是来参加婚礼的,提前走了总不太礼貌。” ……宴会厅里的那些人,才是不太礼貌。许艾闭嘴不说话了。 两人刚到宴会厅门口的时候,就听到司仪扯着嗓子在倒数计时,乐队跟着敲起鼓点,越来越急,越来越密。 然后是一阵女孩子的欢呼声,清脆婉转里藏着躁动。 新人都不在,能有什么值得欢呼的事?许艾推门进去了。 刚才的伴娘站在台上,正高高抛出新娘的捧花。台下穿着各色长短礼服的名媛千金们提着裙摆一拥而上,那捧搭着洋桔梗的玫瑰在一双双白嫩纤细的手掌间蹦跳了几下,最后被一只手接住了。 是那个穿着白纱裙的姑娘。 ——“恭喜这位小姐!” 欢快的音乐再度响起,其他女孩子拍着手祝贺她;白裙姑娘惊喜地一扬眉,一低头,娇羞地靠在和她同来的男士肩上,两人在全场的注视中,且说且笑地走开了。 大厅里始终保持着愉悦而优雅的气氛,就像许艾曾经熟悉的任何一场“名门宴会”。她看到常阿姨也站在人群中鼓掌;留意到自己的眼神,对方朝她颔首致意,然后继续与身旁一位先生交谈了。 ……什么儿女大喜,说到最后,一边展示家底,一边拓宽人面,从功能上来说,就和阅/兵/式是一样一样的,许艾想。 自己小时候参加的那些婚礼,不知是年纪小,还是只顾上吃了,才没看出这些门道来。 不过许艾记得,妈妈很喜欢参加婚礼,也不知道是为什么。 “那个‘先生’回来了。”她听到旁边一个声音说。 果然,这 分卷阅读31 - 分卷阅读31 - 分卷阅读32 我和面具先生订婚了 作者:湖砚 分卷阅读32 我和面具先生订婚了 作者:湖砚 分卷阅读32 话刚说完,两人身旁的人群微微静了一静;许艾感觉到身上的每个毛孔都黏上了视线,就像在春天里穿过一排飘絮的柳树。 难受,烦躁,还有点想打喷嚏。 那些议论声又响起来了,夹着低低的笑声。站在角落里挑着眼嘲笑他们的人,和十几分钟前举起酒杯恭维他们的人,大概是同一批人。 许艾看到常老爷子朝这边望了一眼,又很快转开了头。 “你有事的话,不如先走吧。”叶负雪突然开口。 许艾朝他一看,面具下的半张脸平静又坦然。 这大概是“不知道你方不方便”的另一种表达。 “没事,”许艾说,“能有什么大不了的事——我跟你一起走。” 叶负雪愣了一愣,然后点点头。 ——“叶先生。”旁边突然有人出声招呼。 许艾循声一看,是个二三十岁的年轻男人,一身花里胡哨的亮面礼服,下巴上蓄了一撮小胡子,个子不高,油头粉面,手上的戒指比纽扣还大。 小胡子朝二人扬了扬酒杯,然后继续开口:“听说你是专门从事……那方面工作的,能不能帮我看个八字?” 身边的人群又笑了。许艾当然懂他们的意思——就和“来来来,给大家背首古诗”一个意思。 叶负雪倒是认真地转过身来了。 ——“这位先生怎么称呼?”抢在叶负雪开口前,许艾一步挡在两人之间,拦住了他的话头。 小胡子稍微有些惊讶,然后笑了笑:“姓吴,口天吴。” “吴先生,”许艾直视他——对方太矮,她都不用抬头,“倒不是我多管闲事,不过看八字这个……你可是认真的?” 小胡子一愣,然后挑了嘴角一笑:“是啊,当然是认真的。常家的喜酒帖子,可不是什么人都能收到的,”他说着看了看周围西装革履的宾客,“虽然我不知道叶先生有什么过人之处,不过他既然能在这里,那想来肯定不是寻常走江湖的瞎——算命先生。” 小胡子挤眉弄眼地一笑:“所以我特地过来讨教,希望先生能透点天机,透点彩票号码……” 周围发出一阵闷闷的哄笑。 许艾也笑了,在笑里隐蔽地“哼”了一声:“哪里哪里,我之前也觉得常家这样的门户,座上宾肯定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今天到了一看,”她朝小胡子挑去一眼,“也有挺接地气的嘛。” 小胡子的笑容颤了颤,站直了,认真地打量许艾。 许艾一点都不虚,昂起头挺起腰——加上3公分的鞋跟,她觉得自己还比他高一些。 小胡子似乎不喜欢被女人俯视,他直接转向叶负雪:“那叶先生就帮个忙,露两手,让我们见识见识呗?” “看八字呀,”许艾又笑嘻嘻地拦住了他的话头,“不知道吴先生有没有听过‘算命算命,算完没命’的说法?” 小胡子把笑脸一收,朝许艾瞪了一眼,又立刻挑眉咧嘴,似笑非笑:“没听过,求长见识。” 许艾皱了皱眉,小叹了一口气。 “算命这回事,都是先生开了你的命盘,一个时辰一个时辰地读出来的。命盘呢,一旦打开,就要往外泄运;开一回就要泄一回运,开一回就要丢一回福气。有些人是天生福大命大,算个命也没什么——福气足,够用,”许艾停了停,“可是有些人嘛,自己命中本就福薄,全仗着老子赚来的家财一天天供自己挥霍;这种人,本来也就坐吃山空了,偏还要算什么命,好不容易借来的福分,哪经得起算啊?” 她又一扬脖子,目光俯落在小胡子脸上。 “所以我刚刚才问,吴先生是当真要算这个命吗?” 宴会厅里非常安静,只有乐队还在不知所措地继续演奏。 许艾悄悄朝叶负雪瞥去一眼:对方面无表情,但稍微仔细一看,嘴角似乎微微上翘。 许艾稍微松了一口气——以上内容,全是她凭着饱览天下宅斗小说的阅读量和知识储备,信口开河,临场发挥,现编现骗。 但被骗的那一个,好像信了。 就算没信,也被(成功)气到了。 小胡子的脸上没有半点笑意,他皱着两截短眉,眼神暗沉,还不如他手上的大戒指亮。 “你是哪位?”他抬头对上许艾的视线,“哦,刚刚常太太好像介绍过——是叶先生的未婚妻?” 小胡子“哈哈”笑了两声:“太可惜了吧,这么漂亮的大姑娘,偏偏嫁了个瞎子——你是自己想不开呢,还是被家长包办,不嫁不行,还是——”他停了停,眯着眼望向许艾,“还是你们许家……心里打着别的主意?” 连乐队都停下来了,片刻之后,又在常太太的示意下开始奏一支热热闹闹的调子。 然而再吵的曲子也没能盖住话题中心。 “我听说,和叶家定亲的许家,原本也是户有钱有势的土财主,”小胡子装模作样地摇摇头,“可惜当家的不听劝,非要娶个爹娘不认的老婆回来,”他又是一停,恍然大悟地一扬眉,“听你刚才这么说的,你爸爸不会也是算命算多了,把老婆算死了,家财算没了……现在只好让自己亲女儿——” 他的话没有说完。 说不完了。 众目睽睽之下,小胡子的眼睛一瞪,嘴巴猛地张大,然而嗓子里只有气在进进出出,半个字都说不出来。 周围的人慌了。酒店服务员匆匆忙忙地赶来,检查他的情况——一切正常,能走能跑,别人去扶他,他的劲头比对方还大。 他什么事都没有——除了说不了话。他直戳戳地拿手指对着许艾,然后被四个人高马大的助理架走了。 人群里又浮起一阵议论,很快静下,周围的人散了,仿佛刚才的对话不曾发生过。 只有许艾大概知道发生了什么。 刚才,她听到身边的叶负雪轻轻说了一个字——“静”。 许艾,20岁,7岁那年没有了妈妈。 最开始的两年是最难受的。那时年纪小,又爱气又爱哭。看到别的小朋友放学有妈妈接,她要哭;课本上学到“妈妈爱我”的课文,她要哭;电视上动画片重播了,她想起这一集以前是和妈妈一起看的,又要哭。 哥哥说,那时候,她每天晚上都是红着眼睛睡的。 哥哥说他都不敢欺负她了——她一哭起来,他自己也会想到妈妈,然后跟着一起掉眼泪。 后来许艾渐渐大了,也不怎么红眼睛了。她还是经常想起妈妈,提起妈妈——然后和哥哥爸爸一起说说妈妈当年的事,大家“嘻嘻哈哈”地笑一阵,往妈妈的照片前放个苹果,放个橘子,放把糖,就继续过日子了。 毕竟妈妈以前经常说,成天哭哭啼啼的,人难过了,日子也难过了。 许艾觉得妈妈 分卷阅读32 - 分卷阅读32 - 分卷阅读33 我和面具先生订婚了 作者:湖砚 分卷阅读33 我和面具先生订婚了 作者:湖砚 分卷阅读33 说得对。所以再没有什么事能让她红着眼睛睡觉。 哪怕后来家里日子真的难过了,大家也没有比妈妈刚去世的那时候,更伤心一些。 但许艾完全不想,根本不想,绝对不想,听那些不相干的人,一字一句,轻描淡写,添油加醋地——提到妈妈。 他们算什么东西?也配说她? 他们认识她,还是见过她? 从八卦里听来的人名,用沾着口水沫的想象抠挖出一点点故事情节,然后嘻嘻哈哈地盖章戳印,再当八卦讲给下一个人——还不用负半点责任? 许艾忘了自己是怎么从宴会厅离开的。那一段记忆完全是空白。 她只断断续续地记得自己进了电梯,下楼,出酒店,拦的士,上车……回过神来一瞥眼,看到叶负雪默不作声地坐在旁边。 默不作声,面无表情。 然后到了两人住的酒店。 叶负雪在电梯里把房卡给她,什么也没说。她也不想说,上下嘴唇实在太沉,抬不动。 然后许艾开门,进门,又开门,又进门——然后她一甩手,把卧室的门摔上了。 刚才在宴会厅里的对话,一寸一寸地在脑中重现,就像从水面下浮起的冰块。 冰冷,坚硬,使劲按也按不下去。 等意识到的时候,许艾发现自己倒在床上,搂着被子,脸埋在枕头里。 大张着嘴,似乎要哭。 ……算了,哭就哭吧,许艾想。 然后是一场毫不遮掩,毫不客气,毫不忍让的嚎啕大哭。哭湿了枕头,哭得额头阵痛,全身僵硬。 这是她成年以来第一次出声的哭泣。 许艾想起妈妈说,遇上伤心事哭一顿,哭完就不要再记得了。 今天的事,甚至还算不上“伤心”。 都不配让她用“伤心”。 理智慢慢回来之后,许艾喘了口气,从床上坐起来。对面镜子里的姑娘脸红眼肿,头发乱得像草窝,难看得要命。 她冲着镜子扁扁嘴,“哼”,然后去洗脸。 现在应该是傍晚,不知道叶负雪又有什么安排,还需不需要继续做“保镖”。许艾打开房门,准备找他问问。 ——不用找了,那个人就站在她门口,手里捧着一束花球。 长衫,花球,这个时间点,门口。 许艾不知道该从哪里说起好,她眨了眨肿痛的眼睛,最后说了句——“……在这儿干嘛?” 叶负雪迟疑了一下,把手里的花球给她。 “刚刚余安琪送来的,”他说,“说是谢礼,给你的。” “……为啥要给我?” “她说刚刚抛的是备用花球,不是她拿在手里的那个——这个才是真货,所以给你。” 根本不是回答,许艾也听不懂。 叶负雪又犹豫了一下:“她说……女孩子收到这个都会高兴的——真的吗?” 许艾的脑子转了两下,转过来了。 “是会高兴——不过给我就浪费了。”她说着走到茶几旁边,把新娘的捧花插到花瓶里。 身后的人又犹犹豫豫地开口:“刚才的事……你不要往心里去。” 许艾没有做声。 叶负雪也没说话了,过了一会儿,他小声骂了一句。 一如既往的“小朋友”式用词,气势汹汹,咄咄逼人;但被他小声小气地说出来,反而有种意外的效果。 许艾“噗”地笑了。 叶负雪愣了一下,然后跟着笑了。 “不如我们今晚就回去吧。”笑完之后,叶负雪说。 许艾有些意外:“常家的事情结束了?” “还没有,我觉得还没有,”叶负雪说,“不过,你不高兴的话……” 他没有再说下去,只是在原地站了一站,然后走上前来,迟疑着伸出手,摸了摸许艾的头。 “不要难过了。” 第21章 除魔师的七夕 许艾, 20岁,感觉在这一个夏天,人生的硬币抛起又落下, 翻过了另一面。 一个月之前,她可不会想到,自己会在20岁的年纪,被哥哥和爸爸以外的男人, 摸摸头。 就算是哥哥, 现在再来摸她的头,也会被她毫不留情地手刀还击, 打到求饶。 但看着叶负雪犹犹豫豫地伸出手落在自己脑袋上, 轻轻一拍, 又轻轻一拍——她竟然没有生气。 虽然完全出乎她的意料,完全是摸小狗的摸法……但她竟然没有生气。 也没有抗拒。 再看看对方脸上微妙的红晕……又不知是害羞还是害怕。 算了, 许艾想,关爱盲人,不揍他了。 她和叶负雪当天晚上就从常家告辞离开了——确切地说,是先离开, 再告辞。叶负雪坐在车上打电话的时候,许艾在旁边, 清楚地听到电话里的常阿姨一连声的“谢谢”“麻烦”“不好意思”“再联系”, 和和气气, 情真意切——她差点就信了。 叶负雪挂了电话之后, 许艾问他, “再联系”是什么意思,事情还没解决?常阿姨还要过来一趟?叶负雪点点头,说了句“差不多”。 “差不多”是哪个“差不多”?离什么东西“差不多”?许艾没明白。 不过算了,反正不关她的事。 然后两人就回到了叶家——在天色全黑的时候。 许艾刚刚哭完一通,晚饭也是胡乱吃的,吃完又坐了三小时的车,她累得一到房间闷头就睡,什么都没顾上,连房间的灯都只开了不到1分钟。梦里她依稀感觉有“悉悉索索”的声音到处响起,好像有几百个小人儿在她房间里跑来跑去。 许艾稍微警醒了一下,然后想起这是在叶家,有什么动静都不奇怪,管它干嘛? 她又翻个身继续睡了。 接下去的梦里似乎有明明暗暗的光点,在紧闭的眼皮的另一侧回旋闪烁,仿佛屋顶飞走,天幕坠落,所有星星都绕着自己飞舞——这是在叶家,有什么动静都不奇怪,管它干嘛? 许艾翻来又翻去,努力继续睡。 她又听到耳边有人声响起,又轻又细的声音,一句接着一句,男男女女,像有一群人围着自己说悄悄话——这是在叶家,有什么动静都不奇怪…… 许艾皱了皱眉头,迷迷糊糊地嘟囔了一句——“别吵”。 什么动静都没了。 许艾醒来的时候,又是上午九点,窗外的知了吵得没脸没皮,谁都不怕。许艾坐在床上回忆了好一会儿,才想起前一天和前前一天发生了什么。 没什么令人开心的事,还是当作什么也没发生吧。 然后她揉开水肿的眼皮,洗脸刷牙换衣服,打开房门。 ——她在门口愣了一愣。 然后伸出手指,一个一个掰过去,数数自己离开叶家之后,到底过了几天。 分卷阅读33 - 分卷阅读33 - 分卷阅读34 我和面具先生订婚了 作者:湖砚 分卷阅读34 我和面具先生订婚了 作者:湖砚 分卷阅读34 满打满算,也就一天半。 ——那为什么院子里会多出这么多,不知道从哪儿来,也不知道为什么来的东西? 许艾环顾四周:窗户门扇上贴了红纸剪的蜘蛛花样(天啊,蜘蛛!);桂树旁插了一丛碧绿的毛竹(是插,不是种);院子中间摆了一个小供桌,放着各色时令瓜果;供桌最中间是一个小托盘,里面排列着小人小树小房子的模型,还有一片绿油油的麦田(麦是真麦,刚发出来的麦苗)。 许艾又回头一看,自己屋子的客厅里,桌上也放了一个小竹筐,筐里是崭崭新的针线包,还有一把小剪刀。 这是要干什么? 屋檐上有两只麻雀正在“叽叽喳喳”地说话,于是许艾朝它们过去了。雀崽儿们一看到她,立刻拍拍翅膀就要飞走。 “停下,”许艾说,“这屋子里是怎么了?” 两只麻雀的动作顿时一滞,好像慢放的录影带,扬起的翅膀又硬生生被拖下,它们不得不转回小脑袋望向许艾。 一寸一寸地转,极不情愿。 “乞……乞巧节,”麻雀说,声音又尖又细,“要过乞巧节了。” 许艾愣了一下,反应过来了:对,乞巧节——或者说七夕。常亦彬和余安琪结婚那天是初二,今天就是初三,离七夕不远了。 这么一想,院子里的这些装饰,大概是昨晚她睡觉的时候,“小朋友”们干的。 “……这里过七夕这么隆重的吗?”许艾问,“有没有什么……我需要注意的地方?” “不算隆重。”一只麻雀说。 “以前没过过。”另一只麻雀说。 好吧,看来是心血来潮。 许艾一转头看见自己窗台上多了个小花盆,里面是一窝白嫩嫩的小苗。她过去一看——绿豆芽。 “怎么还有孵豆芽的,”许艾说,“这又是什么讲究?也是乞巧?” “宜子的,种生求子,”麻雀说,“向织女娘娘求子的。” 许艾又一望那盆豆芽,端起来,扔了。 然后她就去餐厅了。这一路上,视线所及,各处都有和她院子里一样的窗花、彩纸、毛竹,桌上都摆着新鲜瓜果,还有做成各种形状的油炸面点;路过一间空屋的时候,许艾探头一望,看到一堆不知道干嘛用的盆盆罐罐,锡制的,银灰色的,之前不在那儿,大概是刚拿出来的。 ……一个七夕,还要这么大张旗鼓的吗?她想。 早饭是炸米果,兔子形的,鱼形的,莲蓬形的,都炸得酥酥脆脆,再浇上金亮亮的糖浆;米果旁边还有一小碗粥,一碟鲜剥的菱角,解腻润嗓。 许艾坐下来,觉得这米果做得可爱,于是掏出手机拍了一张,发给许荀。 没别的,就是炫耀。 然后她顺手一刷朋友圈,看到余安琪也发了照片。 前天在常家的时候,她觉得这姑娘真是漂亮又机灵,两人稍微聊了几句,就互相加了好友。 余安琪:刚下飞机,爱琴海的蓝天送给你们【爱心】这个七夕,我是常太太【害羞】 配的照片是一组风景照,还有新婚夫妇在蓝天下的大头合影。两人似乎已经开始蜜月旅行了。 许艾顺手礼貌性地点了个赞。 ——她背后蓦地滚下一道冷气来,像有个冰箱挨着自己开了门似的。 许艾忍住一个喷嚏,转过脸,扬眉一笑:“祖奶奶。” 祖奶奶板着脸点点头:“嗯。” 许艾还等着她下一句话,然而等了一会儿也没见她开口——这娃娃只是双手抱胸站在她面前,眯着眼,板着脸。 “……有啥事吗?”许艾问。 祖奶奶噘了噘嘴,视线朝旁边一扫:“你们这次是去喝常家的喜酒吗?” “是啊。”许艾说。 祖奶奶又噘噘嘴:“那……那负雪帮人家把事解决了吗?” “解决了吧,”许艾说,“婚礼上又出了点情况,不过叶先生说没事了——反正就算有事,常家也会自己来找的。” 祖奶奶“哦”了一声,点点头,视线一垂,盯着自己半透明的鞋尖。 绣花鞋,带绒球的那种。 “那……现在结婚都是啥样的呀?”祖奶奶小声问了句。 许艾一愣。 “穿的是喜服还是婚纱,还是龙凤褂?还要不要盖脸?是轿子还是马车还是汽车?拜不拜天地?背不背媳妇?吃饭的时候唱的什么歌,喝的什么酒?” 祖奶奶一口气问了一堆事,许艾都不知道先回答哪个。最后祖奶奶扁扁嘴:“……新娘子好看吗?” 终于逮到一个容易回答的问题,许艾就把边上的手机拿起来,点朋友圈里余安琪的照片给她看。 她点了几下,发现打不开照片,怎么也打不开。于是她从自己的相册里翻出一张——婚礼上拍的,递给祖奶奶。 祖奶奶立刻凑过脸来,瞪大眼睛一望,仔仔细细地看了一会儿,然后把脸“呼”地转开:“还行吧。” 说完她就消失了。 ……一大早过来,就为了问这些八卦?许艾皱着眉头看看她的粥——已经被祖奶奶吹凉了。 她又试着点了点余安琪刚刚才发的照片——还是打不开。 她有些奇怪,于是点进余安琪的朋友圈,发现一张照片都没有了。 不对,不是没有了。 许艾花了五秒才反应过来——不是余安琪删了照片,是自己被她拉黑了。 许艾,20岁,人生中第一次遭遇“被拉黑”事件。 虽然对方是半个陌生人,但还是极大地影响了她的心情,影响持续一顿早饭。 为啥要拉黑?自己得罪她了?许艾吃着早饭想。等吃完早饭,她的想法就成了——随便吧,爱拉不拉,反正现在是她得罪自己了。 从餐厅出来的时候,许艾看到明叔开了书库的门,正把里面的陈年旧书拿出来,在院子里翻晒。 叶负雪用的笔墨纸砚也放在一张小桌上晒着。许艾走过去问:“这也是乞巧吗,跟晒针线剪刀一个意思?” 明叔说不是,这是先生常用的东西,阴气重,所以要定期晒一晒。 ……哦,许艾不问了。 “而且马上又得用上,”明叔又补充了一句,“毕竟再过两天——” “那些罐子是干嘛的?”许艾本能地扯开话题,指了指空房角落里的锡制小罐。 “那个不是乞巧节用的,”明叔说,“我是拿出来备着。” “备着什么?”许艾顺口一接。 “过两天就要用上了,所以拿出来备着。”明叔说。 许艾正要接着问——然后立刻想到七夕之后,过两天就要到的是哪个节日。 ……哦,那也不问了吧,许艾想,这宅子里不能问的事可真多。 乞巧节当天倒是没有许艾想象中的隆 分卷阅读34 - 分卷阅读34 - 分卷阅读35 我和面具先生订婚了 作者:湖砚 分卷阅读35 我和面具先生订婚了 作者:湖砚 分卷阅读35 重热烈。晚饭后,院子里摆出了供桌,供桌上没有香烛,只放着炸得酥酥脆脆的巧果,还有几碟莲蓬莲藕,甜瓜蜜桃;一边供奉织女,一边供奉自己。 “不是家里荷塘捞来的,放心吃。”叶负雪特地提了一句。 “……哦。”他要不说,许艾还不会往那想。 两人就坐在一条长凳上,随随便便闲聊了几句。然后明叔过来,给他们各倒了一盅米酒。 许艾尝了尝,清香,甘甜,微微有点辣嗓。 “我都没想到你们这么讲究,”许艾说,“其实现在外面……七夕都变成情人节了——就是个要礼物的借口。”确切地说是营销节,打折节,还有……咳哼。 “之前是不讲究的,”叶负雪说,“不过今年有女客……” 七夕,乞巧,传统上是女孩子过的节日,姑娘们在月下对织女许愿,祈求祝福的,男人不会搀和。 所以这些布置,都是为“女客”做的?许艾想起那两只麻雀的话,怪不得它们说“以前没过过”。 “那你想要什么礼物?”叶负雪突然开口。 许艾措不及防,端着酒杯被呛了一口。 可能是自己这“咳咳咳”的反应让叶负雪也愣了,他顿了顿,有些迟疑地解释了一句:“你不是说……是要礼物的节日吗?送未婚妻礼物,好像也没什么奇怪的吧?” 送未婚妻礼物,倒是没什么奇怪…… “本来你不用跟着去常家的……去了还闹得不高兴,”叶负雪轻轻说了句,“是我的错。” 原来是这个原因? 月光,夜风,果香和酒香,身旁的人在面具下红着脸,腼腆又抱歉地笑。许艾觉得脸上有点热,也不知道该回答什么,只好又喝了一口米酒。 “没有什么想要的东西吗?”叶负雪又问了一遍。 许艾放下杯子,想了想,朝他凑过身,拼上了那两口米酒的劲—— 许艾,20岁,20年来没亲过爸爸,没亲过哥哥。万万没想到,除妈妈之外,她亲吻的第一个人,是个连脸都没见过的男人。 不过,七夕夜里亲一下自己的未婚夫……也没什么奇怪的吧? 第22章 除魔师的收尾 吻是落在脸颊上的, 蜻蜓点水,克己守礼,适可而止。 几乎刚刚触碰就立即撤开了, 就像被风吹落,又立刻吹走的花瓣。 尽管如此,许艾还是闭着眼,屏住气, 好像勇气会随着呼吸逃走。 然后她飞快地坐回原来的姿势, 直了腰,睁了眼睛, 看到对面的人在月光下僵硬成一块溪水里的石头——从表情到姿态, 都保持着几秒前的样子, 一动没动。 除了脸上蔓延的红晕。 许艾在心里“噗”地笑了一声。 她也看见叶负雪脑后的小辫儿了。自从那天她给他梳了个揪揪之后,他似乎就打消了理发的念头, 这些天来,每天都扎着这么一撮拇指长的辫子——用的还是她的皮筋。 不知道是明叔给他梳的……还是他自己梳的。许艾忍不住脑补了一下叶负雪自己梳头发的样子。 “挺可爱的嘛,小辫子”——她正想这么说来着,叶负雪先开口了。 “没这个必要, ”他正对着她说,笑意已经收起来了, 纤薄的嘴唇和他的语气一样平直, “如果你是因为婚约的关系的话……没这个必要。” 这话说得没头没尾, 许艾不明白地“啊?”了一声。 叶负雪转回脑袋, 正脸朝着面前的小桌。 “你还小……”他低声开了口, “这种事应该对喜欢的人做。” 许艾用了足足10秒才完全理解他的意思。 还小,没必要——之前恢复婚约的时候,他确实也这么对爸爸说过。 “陈年旧约,不必放在心上——将来令嫒另有良配,我也会随礼尽意。” 所以……他只是替长辈还人情,照顾一下远房表妹。 许艾点点头:“……说得也是。” 然后就没有人说话了。 传说七夕夜里,藏在葡萄架下不出声,就可以听到银河之上,牛郎和织女说的悄悄话。 假的,骗人的,许艾想。 不然这院子都静成这样了,她怎么还没听到他们说话? 那之后的第二天第三天第四天,许艾起床的时候,叶负雪都出门了。即使中午晚上一起坐下来吃饭,两人也是聊些寻常闲话,就像在水里搅拌的茶勺,“哗啦啦”绕了一圈又一圈,尽是贴着杯子,没往里面划拉一下。 许艾没事就看着明叔一天天把那堆锡制的罐子瓶子搬进搬出,一个接一个地码在架子上,一个接一个地点数,然后再收回来。 她好奇过几次,这些东西到底是干嘛的,但还是没问出口。 就像她看到叶负雪脑后的小揪揪又没了,发尾理得整整齐齐,也没问一样。 七夕过后的第五天,七月十二,常阿姨来了。 许艾在走廊上遇到她的时候,明叔正引着她朝客厅走去。两人匆匆一照面,许艾随口打个招呼就要走,常阿姨却直接停下来,满脸堆笑地拉住她。 “那天怎么走得这么早啊,”常阿姨嗔怪了一句,“我还说让亦彬安琪和你们合个影,结果你们不声不响的都回去了。” “……不太舒服,就早走了,”许艾简短地说,“后来没什么事吧?” 常阿姨先是一笑,又皱了皱眉:“婚礼上倒是没事……太太平平地吃完了饭,亦彬和安琪当晚就上飞机度蜜月去了,这两天还在马尔代夫呢。”说着她亲亲热热地把许艾的胳膊一挽,使劲拖了她朝客厅走:“那天那个是吴家的小儿子,心里没个数的,什么话都胡说一通——我已经跟他爸爸告过状了,也帮你骂过他了,你可别生气啊。” 许艾含含糊糊地“唔”了一声。 “负雪他也没生气吧?”常阿姨顺着说。 许艾又含含糊糊地“唔”了一声。 常阿姨又拍了拍她的手:“我就知道你们俩都心地仁厚,有眼界有气量,不跟那小子一般见识。” 然后她朝旁边的明叔看了一眼,又望望北屋的方向:“我也是不放心你们,所以今天特地过来看看……顺便还有些事,需要负雪帮忙收尾。” 许艾在心里“啧”了一声:她要是开门见山地直说,自己大概还不会这么讨厌她。 然后她被常阿姨一路拖到客厅,又被她按在客人的椅子上,陪着她坐下,被迫看了常亦彬和余安琪发来的蜜月照片,被迫一起想了几个孙子孙女的名字,被迫回答了几个她压根不知道的关于叶负雪的问题。许艾开始考虑要不要继续维持“大家闺秀”的人设,还是直接甩个脸,反正出了叶家大门,估计也不会再遇到这个女人。 更让她生气的是 分卷阅读35 - 分卷阅读35 - 分卷阅读36 我和面具先生订婚了 作者:湖砚 分卷阅读36 我和面具先生订婚了 作者:湖砚 分卷阅读36 ,明叔就站在旁边,却没有半点要出手帮忙的意思。 她正准备豁出去了“有事先走”,叶负雪从北屋过来了。 进门时,他的步子顿了一顿。许艾几乎感觉有道视线落在自己身上。 “负雪,”这一次,常阿姨站起来迎接他了,“怎么气色不太好?你可要保重身体啊。” ……她是怎么从那半张脸上看出气色不太好的?许艾忍不住在她身后翻了个白眼。 叶负雪含含糊糊地“嗯”了声,走到上首坐下了。许艾犹豫了一下,没跟着坐过去——反正是常阿姨让她坐在这儿的。 “是上次说过的事吗?”叶负雪问。 常阿姨大声地应了,然后从小包里取出一个信封,还有一个小小的首饰盒。 “马上就到日子了,麻烦你把这姑娘送送走吧。” 许艾刚要探头去看,明叔就把两样东西接了过去,交给叶负雪。叶先生拿着信封的一个角,另一只手微微张开,在纸上轻轻扫过。 “这么年轻,”叶负雪摸着信封说,“虽然脾气大了点,不过是个好姑娘——挺可惜的。” 常阿姨嘴里支吾了一声,听不清是“哼”还是“嗯”。 许艾看出来了,这是在说那位前女友。 听说了常亦彬和余安琪订婚的事,又被当众指着鼻子说了“你去死”之后,一念之差,就点了炭盆的那个姑娘。那常阿姨这次过来,就是为了找叶负雪把她“送送走”? “……奇怪,”叶负雪突然变了神色,掌心在信封上一按,手指仔细捻了捻,“怎么她看起来好像……” 常阿姨也跟着一惊:“好像什么?” 叶负雪没再说下去。他把信封放下了,然后拿起那个首饰盒,另一只手合在盖子上。 那一边常阿姨还皱着眉头等他说话。片刻后,叶负雪把盒子也放下了。 “我了解了,”叶先生说,“东西就放在我这里吧。等时候一到……” 许艾听到一个微妙的停顿,她不由转头朝他看去——但对方半张脸藏在面具下,光看那双薄唇,她完全猜不出他的表情。 “等时候一到,我就把她送走。”叶负雪说完了最后一句话。 常阿姨舒了一口气,又笑嘻嘻地夸起他来,夸着夸着把许艾也夸上了,都是翻来覆去的车轱辘话。夸够一盏茶的工夫之后,她站起来,明叔把她送去了门口。 常阿姨的声音完全听不见了,叶负雪收起信封和首饰盒,站起来就要走。 “你刚才要说的是什么?”许艾出声拦他。 叶负雪停住脚步,迟疑了一下,转过头——许艾又感受到了他虚无的视线。 自从七夕之后,这几天里,她几乎没用问句和他说过话——想知道的,问不出口,问得出口的,她又没兴趣知道。 叶负雪又默了一会儿,然后开口解释:“常家一直觉得,是这姑娘的死魂作祟,害得家里不得安宁。但参加婚礼的时候,我感到有些奇怪——作祟的好像不是死魂,”他停了停,“但也不是生魂。” “……是你上次也说过的,‘半生半死’,‘由死而生’?” “不对,”叶负雪摇摇头,“这一次我感受到的,是‘由生而死’——正在死去。” “这不是很正常吗,”许艾说,“那姑娘本来就……” 她把话停住了。 那姑娘是半年前去世的,就算“半年”只是一个虚指,那也已经过去好几个月,甚至上百天,怎么可能还是“正在死去”? “可是……常阿姨说葬礼也举行了,她父母也收了封口费……”许艾一点一点回忆之前说过的事,“难道她其实还活着?” 比如……植物人? 叶负雪没有回答。 许艾又想起一个事来:“婚礼那天,你问我,新娘是不是原来那个——是什么意思?” 叶负雪还是没有回答,就像被压根没有接收到信号。他背着手站在原地,看不到表情,也猜不到他在想什么。 好吧,许艾不太想问了。她也站起来准备走,然而视线落到了叶负雪握着信封和盒子的手上。 “你手里的是什么东西?” 这一次信号接通了。叶负雪轻轻吐了口气,握着信封的那只手又捻了一捻。 “信封里是照片,盒子里是她过去和常亦彬交换的戒指——大概是被常阿姨找到的吧,”他说,“过两天送她走的时候,一起给她带上。” 说完,他继续走出门去,走到门口的时候停了一停,转过身朝着许艾:“最近这两天,你不要靠近荷塘。” “为什么?” “因为日子要到了,”叶负雪说,“‘他们’会躁动的。” 许艾还没理解过来,他又加了一句——“十五那天,过了中午你就在自己房间待着,别出门了,晚饭我会让明叔送来”。 第23章 除魔师的中元 下午1点, 许艾躺在床上,身心放空。她觉得此时如果有风从一边耳朵吹进,再从另一边耳朵吹出, 她大概能听到自己空荡荡的脑壳里发出悠长的回音。 “呜……呜……”像一只在沙滩上风干了的海螺。 距离——咳哼——七夕,已经过去整整八天,那晚的尴尬和搞砸事情的懊恼逐渐被日常琐事冲刷淡化;虽然一不小心想起,许艾还是会气得脸红, 气得拔头发, 但她开始试图从另一方面安慰自己:过完这个暑假,她都不一定还会再见到叶负雪——一个不会再见的人对自己的看法, 又有什么重要的呢? 对嘛, 再说他比自己还大上一轮, 是完完全全的成年人了,这点小风小浪小打小闹, 应该不会放在心上。 说到底,她就只亲了下脸,还就只亲了那么半秒一秒的…… 就像……就像被远房表妹踹了一脚,他肯定早就抛到脑后了。 又用这个思路自我安慰了一遍之后, 许艾认同地对自己点点头,然后伸了个懒腰, 翻身。 七月十五, 中元节, 诸事不宜。 被叶负雪嘱咐了“中元节这天, 过了中午就不要出门”之后, 她已经在床上躺到现在了。 原本是想午睡的,但怎么也没有睡意,于是她索性就睁着眼躺着,像一台断电的电视机。 窗外的蝉声和其他时候相比并没有区别,花格窗里漏下的阳光也像寻常一样刺眼。许艾暂时还没发现这一天有什么不一样的地方,但叶负雪让她回避,她就回避吧——毕竟,叶负雪当时说了,“他们”会躁动。 她可不喜欢恐怖电影。 床头的手机震了一下。许艾伸手拿过来一看,是许荀的信息。 哥哥:我一会儿就去看妈妈了,你有什么话要带的 许艾:嗯,就说我过得挺好的 哥哥:我确实准备说你仗 分卷阅读36 - 分卷阅读36 - 分卷阅读37 我和面具先生订婚了 作者:湖砚 分卷阅读37 我和面具先生订婚了 作者:湖砚 分卷阅读37 着叶先生人好,就在别人家里称王称霸,作威作福 许艾对着屏幕翻了个白眼。 不过叶先生……人确实好,对她也很好——哪怕只是为了“替长辈还人情”。 许艾:我想下学期找个兼职做做,毕业了也能尽快投入工作 许荀:? 许荀:为啥 许艾:别人家的钱都是要还的,少用一点是一点 哥哥的回复过了一阵才来。 许荀:工作哪有这么好找,你还是好好念书吧 许荀:我实习马上结束了,可以赚钱供你上学 许艾:[左哼哼] 许艾:你还是攒你的老婆本吧 哥哥没有再回复,也许是开车上路了。 许艾又刷了刷朋友圈,关心了一下班上同学们的云旅游摄影比赛情况,日常叉掉了李扬的日常尬聊,就放下手机,躺回到原来的姿势。 现在时间是下午2点,距离傍晚,距离天黑,还有漫长的几个小时。 许艾正要再次尝试酝酿睡意,突然听见外面走廊上响起脚步声。步子很轻,走得很慢,也不是熟悉的人的声音。脚步声远远近近,周而复始,似乎是在围着什么绕圈。 许艾觉得有些奇怪,难道是刚来的客人?可客人都是去了主屋的客厅,也不会来她这里。 她稍微坐起来,竖起耳朵认真听去。 绕着圈的脚步声,但也不是原地打转;脚步声一绕一绕的,离她的院子越来越近。 脚步声绕到了院子门口,步子却渐渐放慢了,像是在院门口徘徊。 “哒”,“哒”,“哒”。 房间的花格窗突然被“咔哒”推动,许艾冷不丁被吓了一跳。她朝窗口望去,天色不知何时已经转阴,院子里暗下来了,似乎是要下雨。 桂花树在风里微微摇摆,枝叶“沙沙”轻响;除此之外,院子里没有别的动静。 “哒哒”的脚步声已经听不见了,可能脚步声本身也只是错觉。 许艾放下心来,坐回到床上,然后措不及防,一阵倦意排山倒海地涌来。 她突然觉得眼皮滞沉,四肢疲软,全身的力气都被抽干了;紧接着脑袋一歪,她几乎是立刻倒下,睡着了。 合上眼的瞬间,许艾分不清这到底是瞌睡,还是昏迷。 不知过了多久,许艾听到耳边响起了杂乱的脚步声,来来去去,远远近近,有轻有重,有男有女。 那些脚步声像是从墙缝里钻出来,从天花板上流下来,从窗缝里挤进来的。空气里荡开一阵轻微的流动声,像是有薄薄的衣摆被吹起又落下,又好像有人站在一旁,一声接一声地叹气。 说话声也响起来了,一样的远远近近,有男有女,不同年龄,不同语言;好像在交谈,又好像只是无意义的喟叹。 许艾觉得房间里似乎站满了人,那些人……那些人都看着自己。 ……这里是叶家,她在朦胧中对自己说。 这里是叶家,有什么动静都不奇怪……对,一定是“小朋友”又在闹了,不要管他们,继续睡,努力睡。 许艾试图翻身——翻不动。 她又试着抬起手指——抬不了。 许艾下意识地张嘴要说“别闹”,然而她的嘴唇粘在一起,嗓子里似乎是一个黑洞——努力挤出的那一点点声音,都被黑洞吸收了。 她动不了,也说不了了。 许艾的瞌睡醒了大半。 这大概是传说中的“鬼压床”,她有些慌。她听到更多的脚步声从外面涌进来。房间的墙壁好像不存在了,天花板也没有了,她觉得自己就睡在暗沉的天幕下,那些叹息汇聚成阴风,从自己身上“呼呼”刮过,体温一点一点地降下来,心跳却越来越快。 许艾又冷又害怕,但眼皮紧紧扣合,她连睁眼都做不到。 对……今天是七月十五,叶负雪嘱咐过她,中午之后,不要出门。 但她不过是在自己房间里躺着,为什么也会出现这样的事? 许艾试着深呼吸——没有用,肺部律动的节奏也被控制,呼吸顿成一下一下。她在一呼一吸的间隙里试图挣扎醒来,然而每一次挣扎都只能让她越来越无措与恐惧。她觉得自己的身体成了一个没有生气的茧,意识被困在茧里。 她又听到那阵绕着圈的脚步声了,这一次,很近,越来越近。 “哒”,在院子里。 “哒”,在前廊下。 “哒”,在门外。 “哒”,在客厅—— 许艾拼尽全身力气,猛地从床上坐起来。 恍惚一瞬间,有一幕幻象从她眼前掠过。 房屋坍圮,荷塘干枯,院子里杂草丛生……这颓败的景象就像一帧错剪的画面,仅仅存在于视野清晰之前的刹那。 许艾下意识地一眨眼,幻象消失了,她看到自己住的房间:写字台,电脑,衣架,紧闭的花格窗。 刚才的脚步声叹息声,悉悉索索的说话声,通通在睁眼的刹那消失——也许本来也不曾存在过。 许艾松了口气,然后感觉到上衣汗湿一片,紧紧贴在身上;再一抹额头,满手都是汗水。 手机还放在床头。许艾拿过来看了眼时间:傍晚6点。 外面的天色已经开始暗下来了。 许艾又抹了一把汗,揉了揉酸痛的肩膀,从床上下来。 她一瞥眼,发现卧室的门是半开的。 敞开了一条拳头大的缝。 ……但仔细想想,她自己也不记得自己进房前有没有把门关上;再或者可能是被风吹开了。于是许艾没有多想,直接去了浴室洗脸洗澡,又换了身衣服。 客厅的桌上已经放了晚饭,大概是她睡觉的时候明叔送来的。这么一想,许艾又给自己梦中的脚步声和说话声找到了合理解释,可以安心吃饭了。 坐下来吃饭前,她下意识地转头朝窗外一望,看到宅子北边有莹莹绿光亮起,在黄昏的夜色里一闪一闪,非常醒目。 北边,是荷塘的方向。许艾走到窗前伸长脖子望去,但从她住的东厢这儿,只能看到被绿光映亮的天空。 ——“吃你的饭吧。”身后突然冒出一个声音。 许艾冷不丁被吓了一跳,转过身,看到祖奶奶坐在椅子上,靠着八仙桌,托着小下巴看她。 “你吃饭就行了,别出门。”祖奶奶又重复了一遍。 许艾于是坐回到桌边:“那边的光是什么?” “门开着,‘他们’都要出来。”祖奶奶说。 ……哦。 许艾不问了。她马上端起碗筷,扒了一口饭。 “你刚才被魇着了。”祖奶奶又说。 许艾一愣:“你看见了?” 祖奶奶点点头。 “……你就一直在边上看着我?”看着她浑身大汗,脸色惨白,眉头紧皱,呼吸艰难? 分卷阅读37 - 分卷阅读37 - 分卷阅读38 我和面具先生订婚了 作者:湖砚 分卷阅读38 我和面具先生订婚了 作者:湖砚 分卷阅读38 祖奶奶又点点头,理所当然的表情。 许艾有点气,于是低头吃饭。 “今天晚上你就安安分分地在屋里吧,”祖奶奶说,“负雪在那儿守着,你别去给他添乱。” “守着?” “守着,”祖奶奶点点头说,“不守着的话,那些东西会到处乱窜的——他也正好有些别的事要做。” 许艾下意识地朝荷塘那边望去,那一侧的天空,比刚才更亮了一些。 祖奶奶说的“那儿”,就是那儿吧。许艾想起那天晚上看见的荷塘,低头扒了一口饭。 ——她突然又听到脚步声了,和刚才最初响起的一样,时远时近,好像绕着圈子。 “哒”,“哒”,“哒”。 许艾迟疑了一下,停下筷子,问祖奶奶:“那是什么声音?” 祖奶奶反倒奇怪地看了她一眼:“什么声音?” “……你听不见?” 祖奶奶更奇怪地张大了眼睛:“你听见什么了?” 许艾正要给她形容,还没开口,那脚步声又消失了。许艾站起来走到窗边朝院子望去,只有桂花树立在夜风里。 “不管今晚听见了啥,都忍忍吧,”祖奶奶在她身后说,“今晚是最吵的,明天天一亮就好多了,该送走的都送走了。” 送走?许艾想起常阿姨来时说的事。 那个姑娘,也会在今晚被“送走”吧。 她又吃了几口饭,饱了,于是放下筷子,把碗盘收拾到边上。祖奶奶就一直坐在椅子上看她,看得她浑身不自在。 “你是来监视我的吗?”许艾说。 “是啊,”祖奶奶坦诚地点点头,“毕竟今晚很危险,负雪说了,不能让你——” 她的话没有说完,荷塘的方向突然传来一声巨响,像有什么东西爆炸了。许艾猛地转过身,看到北方的天空光亮如昼。 第24章 除魔师的战斗 那声巨响过后,绿莹莹的火光冲天而起。许艾站在窗边, 好像看到极光在燃烧。 不, 比极光还要明亮一百倍。 “那个是什么?”她问祖奶奶, “荷塘那边怎么了?” 祖奶奶的表情稍微有些异样:“那个是‘门开了’, 不过以前……” 她迟疑着住嘴了,也走到窗边,扒着窗口朝外望。 许艾看她皱着眉抿着嘴, 似乎有些担心。 “以前没这么厉害,对吗?”她把祖奶奶的话补完了。 祖奶奶没有回答, 只是望着窗外的绿光。过了会儿, 她转过脸对着许艾:“反正你不许走, 不许出去,不许乱跑。” “叶先生呢, ”许艾说, “他在荷塘边上守着?” “他肯定没事的, ”祖奶奶说, “就算有什么情况,他处理不了, 难道你觉得你还能搞定?你还是管好自己吧!” 说完,祖奶奶穿墙而出,朝荷塘过去了。 许艾坐回到桌边,看着北边的绿光越来越亮, 连她的院子都被照到了。桂花树被照得像一丛通透的碧玉, 每一片叶子都绿得透出光来。但这个情形下, 许艾完全感觉不到美,她只看了一眼就把视线移开了,然后继续盯着荷塘的方向。 嘈杂的人声又从耳边漫起,不同性别,不同年龄,不同语言……那些声音像是交谈又像是叹息,像蒲公英一样随着风被吹到各处,从门缝里,窗缝里,墙缝里,由远而近,传入她耳中。转眼间,她的屋子要被这些吁叹着的蒲公英塞满了。 但这一刻许艾是醒着的,不是梦。回廊和屋檐之外,绿色的火光正煅烧着天幕。 许艾吸了一口气,决定退回到房里,帮不上忙,还是管好自己吧。 ——她突然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夹在那些蒲公英里,被此起彼伏的哀叹声覆盖。她才刚刚听到一个亲切的单字,叠词,那声音又被别的盖过去了。 许艾停下脚步,仔细听去。 ……是妈妈在叫她? 她已经十几年没有听过妈妈的声音,但过去她对自己说过每一句话,她都清清楚楚地记得。 ——她又听见了,是妈妈。 妈妈在叫她的小名,叫她“碗碗”。 许艾猛地扑到窗口,探出脑袋。但院子里什么都没有,只有一棵碧绿的桂花树。围墙外,绿色的火光已经烧亮了半边天空,整个宅子都被盖在绿光下。 许艾又听见了——“碗碗”。 就像小时候,妈妈喊她吃饭,喊她起床一样。 这到底是她的幻听,还是因为……中元节,妈妈回来了? 她想起祖奶奶之前对她说,那荷塘里沉的是“念想”。 如果是“念想”,为什么会在这里听到妈妈的声音? ——又一声巨大的轰鸣在不远处炸开,夹着“哗啦啦”的水声。许艾伸出脑袋使劲朝外看,还是什么也看不到。 她犹豫了一下,推开房门。 叶负雪说的是“不要出门”,那她只走出屋子,不出院子,应该也算不得“出门”吧? 一踏进院子里,许艾瞬间觉得气温下降了十度——或者二十度,她毫无防备,被冻得一哆嗦,响亮地打了个喷嚏。 她抬头看看天上,无月无星,但有一半的天空被绿光照亮了。 许艾找了一张凳子,靠在围墙边,踩着扒上墙,朝荷塘的方向望去。 ——有一柱巨大的光束冲破水面,直贯而上,一端接水,一端连天;光束中燃烧的绿火比白天的阳光还要明亮。云层之上,似乎有重重人影在律动,在奔跑起舞。 许艾怔住了。 眼前是自己从未见过,也不知如何应对的景象,也许回到屋里“管好自己”才是正确的做法。 她从凳子上跳下来,小步朝屋子跑去。刚到门前,她伸手就要推门——推不开。 她自己亲手带上的门,现在推不开了。 许艾愣了一下,又使劲推了推,门板纹丝不动;她转向旁边的花格窗,窗口扣得紧紧的,一条缝都没有留下。 屋里的灯还亮着。 许艾绕着屋子走了一圈,把所有的门窗都试了一遍。过去一阵风都能吹开的老木窗,现在就像被焊死一样严实。她又试图从卫生间的气窗里钻进去,但连气窗都关闭了。 院子里的气温大概只有10度左右,许艾搓了搓胳膊,想不到能进屋的办法。 “……祖奶奶,”她试着朝空中叫了一声,“你在吗,我进不去了……” 没有人应答,没有人出现。 许艾想起,从今天早上——不,从昨天晚上开始,家里也没见过“小朋友”们。 连那些鸟儿都不见了。 许艾抱着胳膊,蜷起身子靠着墙。从屋子里的时候她看过时间,晚上7点;如果“关门”时间是0点……那还有漫长的5个小时。 许艾又 分卷阅读38 - 分卷阅读38 - 分卷阅读39 我和面具先生订婚了 作者:湖砚 分卷阅读39 我和面具先生订婚了 作者:湖砚 分卷阅读39 打了个喷嚏。 ——绕着圈的脚步声回来了,这一次,极近。 “哒”,在屋后。 “哒”,在客厅。 “哒”,在墙的另一侧—— 有什么东西摸上了自己的肩。 许艾几乎是本能地冲出屋檐,冲出院子。她听到更多的叹息声和脚步声,还有悉悉索索的衣料摩挲声在黑暗里响起,那些看不见形体的东西朝自己涌来,空气里弥漫开一股潮湿的腐臭味。 许艾觉得自己就像被剪掉触角的蚂蚁,在暗无边际的沙盘里奔逃。 但她能看到光,她朝唯一有光的地方大步狂奔而去了。 她看到那个熟悉的背影了。他就站在荷塘边上,身姿挺拔逸群。 许艾加快步子死命地跑,从无数弯曲的手指间逃过。她离他越来越近了,她看到他的长衫被风吹动,像一只鹤展开羽翼。 她看到他脸上的面具映着莹莹绿光。 她看到他手里握着一个锡制小罐,有一束光芒正灌入罐子里,然后被他抬手合上。 许艾几乎跑到他面前了,她看到他动作一顿,朝自己回过身,转过脸—— 两片薄唇才刚一张,许艾一头扑去,撞上他的胸口。 心跳声是真实的,皮肤下的体温和触感也是真实的。 她一时说不出话来,只是大口喘气,耳边只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和他的心跳。 过了一会儿,她感觉叶负雪轻轻摸了摸她的头。 “怎么出来了?”他说,倒不是责备的语气。 许艾反应过来了,赶紧从他身上抬起头,退了一步。 “屋子里……进不去了,”她磕磕巴巴地说,“我听到……声音,走到院子里……然后门关上了……进不去了。” 她看到叶负雪手里那个锡罐了,是她这几日里见过的那堆罐子中的一个。 剩下的更多,在他身边,脚下,整整齐齐排在架子上。 “……我是不是打扰你了?”许艾问。 也许走出房间就是个错误,从一开始,她就该听祖奶奶的话,老老实实待在屋子里。 ——但刚刚听到的妈妈的声音,又清清楚楚,真真切切。 “没事,”叶负雪说着把手里的罐子放下,又另外拿了一个起来,“我刚刚还在想,今年动静这么大,你会不会被吓到……” 他的话还没说完,一个闪烁的光球突然从光柱里窜出,朝着两人猛冲过来,像一条逆流而上的鲑鱼。 叶负雪张开手掌虚势一扬。那光球的速度瞬间一慢,在撞上他的手掌之前,生生被截停,然后悬浮在空中。 然后叶负雪伸出手,准确地握住光球,一拧,就像从树上摘下一个苹果。 他把光球放进锡罐里,盖好盖子。 “既然已经出来了,就不要乱走了,”叶负雪继续之前的话题,“在这儿待着,别离我太远。”说完他把手上的罐子放好,又重新拿了一个。 他的声音就像春天里落在叶片上的细雨,轻柔,温润。许艾已经平静下来了。她转头望向荷塘,绿光烈烈中,看不见平日的花叶,只有许多同样的光球在水里横冲直撞。 池塘中央的光柱就像一条传送通道。光球被吸入其中,渐渐分化出人形的轮廓,然后随之升上天空。许艾抬头望向云层,刚刚看见的那些舞动的人形就来自这里。 又一个光球试图冲出荷塘,被叶负雪伸手抓住,放进罐子里。 ……原来那些锡罐是做这个用的,许艾明白了。 “一般情况下,‘他们’都是很规矩的,”叶负雪说,“我只要在旁边守着就行了。今年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那个女孩子的东西呢,”许艾说,“你把她送走了吗?” 叶负雪停了停,取出信封和首饰盒。 “还没有,”叶负雪说,“我本来想把手头的事先处理完……” 说着他迟疑了一下,握着信封想了一会儿,然后把那个首饰盒丢进池塘里。 轻不可闻的“噗通”一声之后,盒子立刻沉到塘底,看不见了。 下一秒,光柱剧烈地震颤起来,一大波发光的圆球同时开始冲撞,水面被激起一潮又一潮的浪花,越来越激烈,越来越狂躁。 叶负雪似乎没料到有这个发展,他说了声“退后”,就揽着许艾的肩,把她朝后推了一步。 许艾抬头一望,通道连接天空的那一端,绿光渐渐微弱了,时明时暗;但水中发狂的亮点完全没有松懈,光芒反而愈发炽烈。 水面上突然“哗啦”一声巨响,有什么东西昂首跃出。许艾还没看清,又听到“轰——”的一声,那东西狠狠撞上了塘边的柳树,高大粗壮的树干顿时从中断裂,枝叶劈折,那半截树干仅仅靠着一层树皮连着,晃荡了几下,朝两人直直地扫落下来。 叶负雪立刻腾出一只手护住身后的许艾,另一只手手掌一扬,把那截树干悬停在空中。 “……别怕,没事,”叶负雪说,“躲好——”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撞断柳树的那东西一甩尾一摇头,一张大口赫然裂开。 大到能嚼碎屋顶,咬断房梁,能把两个人一起吞下的巨口。 许艾被吓得心跳漏停——这一秒里,意识空缺了。 等她反应过来的时候,自己已经绕过叶负雪,站在他身前,一手直直地朝前戳出—— “退下。” 第25章 除魔师的休息 ——“退下”。 这两个字从舌尖上跃出, 又通过耳膜传到自己脑中。等听到最后一个尾音,许艾才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 但她面前的东西比她更早接收到信号。 张嘴撕咬的动作猛地一顿,像是被看不见的巴掌当脸一扇, 那东西整个朝后飞出,一下子穿过光柱,飞过荷塘,又“轰隆隆”撞断了三四株柳树, 才摔到地上。 趁着黑暗中的巨物还没折返, 叶负雪立刻取过一个又宽又深的罐子,咬破食指, 以血代墨在锡罐上飞快地写字。 那东西又甩着尾巴一跃而起, 再次大步朝两人冲来。它的脚爪踏在湿软的塘泥上, 地面隆隆作响。它踏入滚涌的湖面,水波翻腾着拍起巨浪, 它每一步都搅翻满池绿水,光柱闪闪烁烁,像根电压不稳的灯管。 那东西横穿过光柱的时候,许艾看清了它的轮廓。 那是一条巨大的鳄鱼, 鳞甲坚厚得像石头,从皲裂的唇下交错而出的牙齿, 比她整个人加起来都要粗长。 鳄鱼“哗啦哗啦”地趟着水, 眨眼就要冲到岸边了。许艾赶紧转向叶负雪, 然而对方还在罐子上写字, 咬着嘴唇, 下指飞快。 鳄鱼朝前猛地一扑冲上岸来,暴吼着张开巨嘴,无数闪烁的光球从它口中窜出,仿佛发狂的蜂群。 许艾赶紧 分卷阅读39 - 分卷阅读39 - 分卷阅读40 我和面具先生订婚了 作者:湖砚 分卷阅读40 我和面具先生订婚了 作者:湖砚 分卷阅读40 拉起叶负雪的袖口:“我们快走吧!” 叶负雪纹丝不动地站着,手中的锡罐已经快被血书整个覆盖了。 鳄鱼狠狠一甩头颈,迈开轮胎一样粗短的脚爪,在光球的簇拥中一跃而起—— 最后一笔收尽。 叶负雪握起锡罐,高高抛到空中。然后他薄唇一张,一串诡谲复杂的句子飞快从口中吐出。 许艾看到他面具上的眼睛绽裂出赤红的光芒,那些妖异的线条仿佛燃烧的铁水。锡罐上用血写下的文字也在他的吟诵中闪闪发亮。 最后一个字落下,所有的光球,所有的光点,荷塘里躁动的东西,岸上张牙舞爪地扑来的东西,通通融化,汇聚成一股成灼目的光流,笔直地指向空中,把幽绿的夜色从中裂为两半。 就像一道燃烧的刀痕。 一呼一吸之间,刀痕熄灭了。 四周暗下来了,只有甬道上的绿光还在缓缓流动。罐子轻轻稳稳地落到叶负雪手上,仿佛一秒前才被他原地抛起。 罐子上的血迹还在发光。叶负雪盖上盖子,小心地放到一边,然后转向许艾:“没事吧?” 许艾摇摇头。 但叶负雪并没有转回身去。他面具上的眼睛还在闪烁,紧紧地盯着她,鲜红得像滴着血。 “……怎么了?”许艾问。 叶负雪没有回答。许艾问第二次的时候,他伸出手,从她肩上摘下了什么东西。 ——许艾突然想起在院子里被一只手搭肩的事,她甚至都还记得手指落在自己肩上的触感。 叶负雪的手从她肩膀上轻轻抽出,她只觉得身上一痛,紧接着又一轻,像被解下了几十斤重的镣铐。 然后,排山倒海的倦意再次压塌下来。 许艾又听到妈妈叫她“碗碗”了,又轻又温柔,她听到都会笑起来。 妈妈叫她“碗碗”,叫她快起床,她还用手轻轻抚摸她的额头,帮她理开落在脸上的发丝。 妈妈说,快起来了,天亮了。 ……天亮了。 许艾睁开眼睛,看到自己房间的天花板。 然后是书桌,墙上的“寒梅映雪图”,半开的花格窗—— 窗口落下夏日清晨的阳光,让坐在窗边的人看上去像蒙了一层银纱。 ……窗边的人? 许艾揉了揉眼睛——对方还在。她立刻清醒了,下意识地拉起薄被盖住自己,一秒之后想起对方看不见——何况被子本来也盖得好好的。 许艾小声叫他:“叶先生。” 叶先生没有回答,他挺着腰坐在靠窗的椅子上,单手靠着桌,撑着脑袋,一动不动。 许艾又叫了他一声,他依然没有回答。许艾静下来,仔细听了听,对方的呼吸平稳绵长。 ……脸上盖着面具,都不知道他是醒着还是睡了,许艾想。 不过应该是睡着了吧。她下了床,轻手轻脚走到他面前,看他稳稳地坐着,薄唇半开半合。 她瞬间就又起坏心了。 许艾悄悄伸出手去,轻轻拉住他撑着脑袋的那只手的袖子,默数三下,然后提腕一扯—— 坏心没使成,叶先生抬起头来了。 令人尴尬。 许艾默默地松开了手。 “……我就是想叫醒你。”她勉强找了个看起来能接受的理由 叶负雪“哦”了一声,脸上红了红:“我睡着了……不好意思。” ……那为什么不回自己房间?许艾没敢问。 “昨天的情况……太奇怪了,我怕又会有什么事,所以把你送回来之后,就一直在这里,”叶负雪解释了一下,“没想到没撑住……” 说完他站起来,揉了揉肩膀:“看来已经没事了,那我先告辞。” 许艾把他送出房门,看他一步步朝北屋走去。 照顾个远房表妹,确实很尽心了,许艾想。 消失了一天的“小朋友”们又回来了。许艾刚到餐厅,就看到桌上摆好了热腾腾的馄饨煎饼油条。厨房里的碗盘已经刷得干干净净,各道各处打扫一新,整座宅子又恢复了往日的生活节奏——安宁平和,不紧不慢。 许艾突然有种感觉:也许这宅子,全是靠“小朋友”们在维持运转。 她的早饭吃到一半,祖奶奶也像往常一样,吹着冷气出场,数落她“没规没矩”。 “不是跟你说不要乱跑了!”祖奶奶叉着腰抬头瞪她。 “我听到我妈妈的声音了,”许艾说,“她去世十几年了,为什么会在这里听见?” 祖奶奶皱着眉头听她说完,想了想才开口。 “也许只在你听来像你妈妈——故意这么让你听见的。”她这样解释道。 “中元节嘛,什么东西都出来了。有些不但出来,还不想回去了。所以这天晚上听见什么看见什么,都不能轻易相信——说不定只是想找个好骗的蠢蛋,让自己能够留下来。”之后的补充。 叶负雪没有来吃早饭,也没有来吃午饭,大概还在房间里补眠休息。许艾自己吃完饭后,慢慢走去了荷塘边。 两个篮球场大的池子,密密匝匝地填满了荷叶荷花;微风吹过,空气里便漾开一片似有若无的荷香。 昨晚那些癫狂的光芒,凶暴的异兽,诡异的叹息和脚步声,就像根本不曾—— 许艾转头看到塘边满地的断枝落叶,还有四株被拦腰折断的柳树。 两人合抱的,三人合抱的,甚至再粗一些的……全像甘蔗一样被从中掰断,露出一圈又一圈的年轮。它们大概是这个中元节剩下的见证。 这些残骸还堆在岸边,没来得及打扫完毕。许艾走过去看了看,差不多明白,她刚来时看到的那棵被啃去一口的树是什么情况了。 也许塘边的柳树并不是种得疏,也许原本是密密的一圈,只是经历了一年年一代代之后,便成了这个样子。 ——“昨天多谢你。”旁边有人这样说道。 许艾转过身,看到叶负雪站在另一棵树旁,脸上有些倦容。 “那个是什么东西,”许艾问,“那个……鳄鱼?” 叶负雪朝她走了两步,伸手摸了摸柳树的断面。 “是死魂的聚合,”叶负雪说,“偶尔会有这样的东西出现——这池子里的东西,大多对现世抱有遗憾,不甘心就这么离开,所以一旦受到特定刺激,就会发生骚动。” “不过昨晚的东西……确实大了一些,我也是第一次见。”他又补充了一句。 刺激?许艾想了想:“你也没做什么呀?” “……我后来回忆了一下,可能是因为我把活人的东西丢进去了。”叶负雪说。 他往荷塘里扔了那个首饰盒。盒子上残留的生魂让那些已死的执念更加躁动,也是从那一刻开始,鳄鱼破水而出。 “那个姑娘还活着。”叶负雪说。 分卷阅读40 - 分卷阅读40 - 分卷阅读41 我和面具先生订婚了 作者:湖砚 分卷阅读41 我和面具先生订婚了 作者:湖砚 分卷阅读41 许艾之前也这么猜想过,但又觉得不太可能:如果她还活着,常家又为什么要给她父母200万封口费? 既然活着,又谈何“送走”? “……常家会不会不知道她还活着?”许艾说。 叶负雪停了停,然后转过头来对着她:“你随我来一下。” 许艾跟着叶负雪去了他住的北屋。进去的时候,她发现他的卧室门没有关上,于是下意识地朝里面扫了一眼——窗帘拉上了,室内非常昏暗,她这么匆匆一瞥,只看到书桌上摊着一卷纸,纸上铺陈开画了一半的线条和色块。 叶负雪引她到了客厅的桌子前,上面放着一个小小的锡罐。 “昨晚你过来的时候,身上挂着一个魂,”叶负雪说,“祖奶奶说你被魇着了,还听到奇怪的动静——也许是因为这个。” 那个罐子就放在桌上,拳头大小,灰扑扑的银色,盖子扣得紧紧的。 “……我听到很奇怪的脚步声。”许艾说,后半句是“还有妈妈在叫我”,她想了想,没说出来。 叶负雪点了点罐子:“那个魂现在就在这里——半生半死,由生而死。” 许艾感觉曾经听过这样的形容。 “但这个魂不是从荷塘里出来的,”叶负雪说,“应该在几天之前,就偷偷藏在家里了……也许是从外面跟你一起回来的。” 几天之前?许艾想了想:“可是我好几天没出门了,上一次出门,还是——” 还是在常家婚礼的时候。 “……这个魂是在婚礼上,跟着我们回来的?”许艾问。 叶负雪点点头:“当天你有没有发现什么奇怪的事,可能我没有注意到的?” 第26章 祖奶奶的钗子 ——有没有什么叶负雪没有发现, 而自己觉得奇怪的事? 许艾仔细想了一会儿。婚礼上, 她几乎全程都和叶负雪在一起,中间也只分开了短短几分钟,她见过的事, 他几乎也全部在场…… “……好像没有, ”许艾说, “不可以直接问‘她’吗?”她觉得这罐子里的,大概就是那个姑娘的魂。 不知道她是以什么方式一息尚存,但火焰已经点燃, 葬礼已经举行, 棺木已经埋下, 父母收下了封口费, 前男友和新娘正在爱琴海晒太阳——在“常理”和“法律”,以及“人际”上, 她已经死了。 “不可以, ”叶负雪说, “这个灵魂脱离躯体太久,不一定还保有清醒的意识——说不定会做出危险的事。” “那她为什么要跟我回来?”许艾说, “如果她只是想报复常家的人, 为什么要跟着我?” 叶负雪停了停,似乎想说什么又闭上了嘴。他把那个罐子收起来,放到一边的架子上。那博古架上只有这一个锡罐, 昨晚剩下的那些, 也许已经被明叔搬走了。 “就到这里为止吧, ”叶负雪说,“别人家的事,我们也管不到底。” “……那,这个魂呢,你准备怎么处理?”许艾问,“她既然找过来了,可能还有别的事要说?” “已经收起来了,”叶负雪说,“本来也只剩下一点执念撑着,让她自己慢慢熄灭吧。” 许艾还想再说几句,叶负雪又开口了:“再管下去,也许会连累到你身上。” 许艾的嘴张到一半,闭上了。 然后叶负雪背着手走到卧室门口,转头对着她:“你回去吧,之后的事情不要再惦记了——你快开学了吧?到时候是直接送你去学校,还是你想先回家?” 许艾一愣,想起这回事来:对,农历七月过半,公历八月也快结束了,她马上就要返校,确实没有太多时间用来操心“别人的事”。 何况这个暑假结束后,她不一定还会再回到叶家大宅,这里也会变成“别人家”。 别人家的事,她就不要瞎操心了。 从叶负雪的院子里出来之后,许艾抬头一望,看到荷塘边有个小小的人影。她头上的金钗在阳光下亮得晃眼,比她半透明的躯体要醒目得多。 许艾收回要回东厢的脚步,走过去了。 她还没出声招呼,祖奶奶倒是先转身过来,朝她一仰头:“负雪他不管常家的事了吗?” “……是的吧,”许艾点点头说,“他说别人家的事,管也管不到底……” 祖奶奶扁扁嘴,朝旁边的柳树踢了一脚;柳树纹丝不动,她穿着绣鞋的小脚丫直接穿到树干里去了。 “怎么了?”许艾问。她走过去,帮祖奶奶踢了一脚,树枝一阵“哗啦啦”的摆动。 祖奶奶没有说话,只是站在荷塘边,看着阳光下波光粼粼的水面。她的眼睛又大又黑,里面什么都没有。 “我从来没出过家门。”她突然没头没尾地说了一句。 “……啊?” “我以前就住在西厢那里,”祖奶奶说,“院子都很少出,最多和弟弟一起在花园里玩,荷塘这里只来过一次——马上就被大人拉走了。” “……哦。”不知道她想说什么,许艾就应着。 祖奶奶说,她长到七岁,去过最远的地方是厨房。 她没见过元宵节灿若星河的灯市,春天里漫山遍野的桃花,没吃过大正月里红彤彤的糖葫芦,夏夜里凉丝丝的甜水糕,没放过风筝,没打过知了,也没和围墙外大笑跑过的野孩子们,玩过什么蹴鞠竹马抖空竹。 “他们说,等我再长大一点,就带我出门逛集市去,”祖奶奶说,“坐轿子出门,看看花,看看水,看看皮影戏,看看捏泥人儿。” 祖奶奶摸了一下头上的金钗。 “再再长大一点之后,就能戴上这个钗子了,”祖奶奶说,“然后就要嫁人了。” 许艾第一次认真地打量起那支钗子。 当初刚遇到祖奶奶的时候,她只觉得这钗子不像是小姑娘的东西——古时候的女孩子满了十五岁才会盘起长发,七岁的小姑娘,怎么会有这么华丽成熟的首饰? 上好的黄金,上好的彩宝,宫里退下来的老匠头的手艺,专门为她画的花样,整个京师找不出第二支……这样一支举世无双的华美发钗,是来自她未曾谋面的娃娃亲未婚夫的聘礼。 以前借着夸金钗,来打断祖奶奶的话的时候,许艾可没想过那么多。 “其实我倒不是想嫁人……我都没见过他,他长什么样都不知道,”祖奶奶嘟了嘟嘴说,“但是这钗子漂亮啊,才见过一次,我就日日想夜夜想,想再长几岁,就能戴钗子了——我要戴着它,漂漂亮亮地上街去!” 她是看着荷塘说的,好像那水里沉着一个少女的风姿。 “……可惜就差一点点,”她“哼”了一声,“本来还想着,等我戴上这钗子的时候,也能知道他长什么样了……然后—— 分卷阅读41 - 分卷阅读41 - 分卷阅读42 我和面具先生订婚了 作者:湖砚 分卷阅读42 我和面具先生订婚了 作者:湖砚 分卷阅读42 然后我要他和我一同逛灯市去,让他给我买糖葫芦!” “……哦,”许艾想了想说,“不过你现在……” “我知道你想说啥,”祖奶奶抬头看了她一眼,“生前没去过的地方,死后也去不了。” 活着的时候没出过宅子,就算过去了几百年,她也只能在这方屋檐下徘徊。 活着的时候没见过的人,到最后也是一个未解的悬念。 许艾点点头,不知道该说什么了。面前的小娃娃瞳孔黑沉,眼底空空荡荡。 “不过那天你给我看了照片之后……我大概也想象得出来。”祖奶奶小声说了一句。 许艾一愣:她只给祖奶奶看过一次照片。 “你是说,和你定亲的是常家?”许艾试探着问。 祖奶奶迟疑了一下,点头。 “就差一点点,本来常家的小子也要叫我祖奶奶啦,”她又撅嘴“哼”了一声,“只是不知道他和他祖爷爷像了几成……” 说完她望着荷塘,不再说话了。 许艾也不说话了。荷塘边只有荷叶在风里轻摆的声音。一个气泡升上水面,“啪嚓”破了,好像有条小鱼在水下吐了一个郁结的泡泡。 许艾低头看看,水里只有她一个人的倒影。 “……我再去和叶先生说说?”许艾试探着说,“如果是这样的话,常家也不能算是‘别人家’。” 她觉得自己早该意识到的——在祖奶奶连声问她婚礼的那天。 “算啦算啦,”祖奶奶像大人一样地叹了口气说,“儿孙自有儿孙福,我们长辈管不到底的啦——而且……而且负雪肯定有他的考虑,”她转过身,仰起脸看着许艾说,“他虽然眼睛看不见,但是心里通透得很——事情可想得比你清楚多啦。” 这大概只是祖奶奶的随口一夸,但许艾觉得脑子有什么东西亮了起来。 ——婚礼那天,虽然她和叶负雪一直在一起,她遇见的事,他几乎也全部在场。 但他看不见。 所以确实有一件事,她发现了,而他没有注意到;若不是去了高层房间,居高临下地俯视地面,她或许也发现不了。 许艾直接转身,冲回叶负雪的院子里去了。 “酒店对面的花坛,排列成八卦?”叶负雪重复了一遍许艾的话。 “对,我看见的时候就觉得奇怪,”许艾说,“虽然我也不是很懂,但那八卦的伤门好像正对着酒店——这是什么用意?” 听她说完这一句,叶负雪默了一会儿,然后吐了口气,站起来,背着手走到门口,好像在望着外面的日光。 “伤门对着入口,是个双向屏障,就像一个玻璃罩,让外面的邪祟进不来,里面的魂体出不去,”叶负雪说,“但伤门是凶门,不利经商,一般送往迎来的生意场所,不会有这样的布局——这酒店一定是有人帮他们挑的。” 许艾想起常亦彬说,因为连着五家酒店都出事,所以才换了这第六家。 “新娘子晕倒之后,我发现她身上的魂很不稳定,所以在她腕上写了那两行字,也是一样的作用,”叶负雪说,“锁住她左右腕上的‘出入口’,让里面的魂安定下来,不至于脱离躯体,外面的东西也无法乘虚而入。” “她为什么会晕倒?”许艾问。 叶负雪没有直接回答,他转向她:“还记得我问你,新娘是不是之前那个吗?” 许艾应了一声,她当时就觉得奇怪,为什么会这么问。 “那时我看见她身上有两个魂,”叶负雪说,“两个魂都很不稳定。但我在常家见到她的时候,并没有这个情况……当时我想,也许是亡者的执念一直纠缠不散。” 他停了停又继续开口:“我送他们的玉佩,是驱邪用的,可以驱散一些不洁的游魂。” “那为什么还——” 后半句话还没出口,许艾反应过来了。 驱邪的玉佩并不是没有生效……也许正是因为奏效了,新娘才会—— “她体内的那个才是邪物。”叶负雪说。 他走向房间一角的博古架,取下了那个小罐子。 “昨晚的暴/动,是因为我扔下了活人的东西,”叶负雪说,“池子里的都是魂,他们才不认什么医学死亡,只要闻到生魂的气味,都会躁动起来。” “所以那个姑娘还活着——躯体或许死了,但魂还活着,”他握着罐子说,“和婚礼上的新娘正好相反。” 许艾皱起眉头了。余安琪体内不是她自己的魂的话,那会是谁? ——是那个早就该死了,却似乎还活着的女人? “虽然我不能确定,在这里的就是余安琪,”叶负雪说,“但‘夺舍’这件事,常家——至少常亦彬,是不可能不知情的。” 他吸了一口气,嘴角平直,但声音里压着怒意。 “……他们利用我。”叶负雪说。 第27章 除魔师的来客 “‘夺舍’是秘术, 不是一般人能操作的,”叶负雪停了停,“……一般人就算知道怎么操作, 也不会去做——这等于是一下子杀了两个人,一个身死,一个魂死。” “他们找了个高人?”许艾问。 还是没有职业道德的那种。 叶负雪点点头,薄唇紧抿, 即使看不到表情, 也能感觉到他的怒气。 “有人帮他们布了阵——可能我也是其中一部分,”叶负雪说, “他们利用我。” 确实, 如果对面有连“夺舍”都能做到的“先生”, 那必然不需要再多此一举,大费周章地找来叶负雪做保镖。 许艾想起余安琪拉黑自己的事。现在想来, 她大概是怕走漏了什么,暴露了什么,才果断切断联系。 ——但话又说回来,新娘是在什么时候被换了芯的? “我们去常家的时候, 见到的余安琪……是本人?”许艾问。 叶负雪愣了一愣,摇摇头:“我也没见过她最开始的样子, ”说着他又转向许艾, “借你电话用一下。” 许艾马上拿出手机, 叶负雪报了一串数字, 她一个个照着拨了。 这是常亦彬的号码, 不知道他是否还在蜜月之旅中。 电话接通了,“嘟——嘟——”的脉冲音响了起来。许艾正要把手机递给叶负雪,那一头传来“咔嚓”一声,然后是更急促的“嘟嘟嘟”。 对面这是接了电话,又马上挂断?许艾皱了下眉头。 “再打一个。”叶负雪说。 第二次拨出,听筒里直接传来了关机的提示。 第三次也是。 叶负雪又报了一串数字。是常阿姨的电话,但也同样无法接通。 “……算了,”叶负雪说,“她刚刚来找过我,马上还会再来的——至少要确认我完成了她交付的任务。 分卷阅读42 - 分卷阅读42 - 分卷阅读43 我和面具先生订婚了 作者:湖砚 分卷阅读43 我和面具先生订婚了 作者:湖砚 分卷阅读43 ” “你先回去吧,”他转向许艾说,“这件事你别惦记了,准备准备回学校才是要紧。” 许艾,20岁,看过的宅斗小说中,大概只有1%是魂穿,或者说“夺舍”。 不是文少,是她看的少,看过第一本就不想看第二本了。 她不喜欢这个题材,很不喜欢,相当膈应。即使小说中身体的原主往往已经死亡,但用别人的身体和其他人谈恋爱,读来总有种强行拐卖的感觉。 设身处地地假想一下:一个陌生人从天而降,穿上自己的皮囊,和自己从没见过,甚至十分厌恶的人(许艾想了想,比如那个小胡子)卿卿我我——光是这么脑补一下,就能气得活过来。 ——“太坏了。”身边冒出一个小姑娘的声音。 许艾放下手里的事,转过身:“祖奶奶。” 时间是晚上9点,外面有一场突如其来的暴雨,“噼噼啪啪”的要砸穿屋顶。许艾刚关了电脑,打算收拾回学校的行李。 “太坏了,”祖奶奶又重复了一遍,咬牙切齿,“他们家就没有长辈管教的吗!” 许艾想起见过的常老爷子——算了,可能管不管教也没区别。 “别人家的事,你就别生气了,”许艾说,“幸好没结这个亲,不然现在还丢你的脸呢。” 祖奶奶转过头,看着她,眨了眨圆溜溜的眼睛。 “你突然好言劝我,我有点不太习惯,”祖奶奶说,“虽然也是晚辈应该做的——不过我就给你加个5分吧。” “……哦,谢谢祖奶奶。”许艾差点忘了还有积分这回事。 她刚要一边收拾一边和祖奶奶扯皮,突然听到外面传来说话声和脚步声。 是个年轻男人。说话声很响,脚步声很急——从主屋的方向传来的,哪怕隔着雨声,她在东厢房里也还能听见。 “叶哥!”“叶哥!”那个人这么叫着。 祖奶奶二话不说穿墙出去了,没一会儿又探出个头来,朝许艾招招手:“快来快来!常家的小子来了!” 许艾立刻把手里的东西一丢,跟着跑了出去。 她赶到客厅的时候,叶负雪也刚刚落座,常亦彬正瘫坐在椅子上大口大口喝水,像刚刚醒过来的海难幸存者,没有半点富家公子的雍容气度。他穿了一身度假风的短袖衬衣,浑身上下都被淋透了,头发结成一绺一绺的,夹趾凉鞋兜满雨水,椅子底下的地面都湿了一大块。 这是刚从蜜月返程的飞机上下来吗,许艾想。 不对,看这情况……倒像是逃出来的。许艾看到他衣服上溅着的泥水,和小腿上沾着的泥浆草屑了。 叶家这一片山路,他都是跑过来的? 常亦彬把杯子往茶几上一顿,抹了一把脸,大喘一口气,这一口气长得简直能吹胀一个热气球。明叔又要提起水壶,他马上摆摆手:“不用不用,够了。” 于是明叔出去了,顺手带上门。许艾朝旁边窗户一瞥——“小朋友”们又到场了。 不过今晚还多了一个。 许艾看到祖奶奶踮着脚扒着窗口,使劲朝里望。 叶负雪叫了一声“亦彬”,声音又冷又硬。 “你们刚才是不是给我打电话了?”常亦彬也不招呼,劈头就是这么一句。 许艾一愣,叶负雪点点头:“是。” 常亦彬又叹了口气,一拍大腿:“刚才她在旁边……我刚接起来,就被她按掉了——然后把我手机也拿走了。” “‘她’是谁?”叶负雪问。 “就是——”常亦彬动了动嘴,眉头一皱,原本想说的话拐了个弯,“……现在我也不知道她是谁了。” 这话说得奇奇怪怪的——现在不知道? 就是说,以前确实是知道的? 许艾朝叶负雪望了一眼,对方对着常亦彬点点头:“你慢慢说。” 常亦彬又皱了皱眉头,眼皮一垂,然后坐正了,对着叶负雪。 “叶哥,现在只有你能帮我了,”常亦彬说,“我也只能信你了。” 前一句话,来这里之后,许艾听不同的人说了不知多少次;后一句话——常亦彬说的是“信你”。 他说,从婚礼上一出来,他就觉得余安琪性情大变,言行举止都像换了一个人——脾气也差了,说话也难听了,管得也多了;度蜜月的那几天,只有常阿姨的号码打来电话的时候,他才能拿到手机。 “刚刚是我才挂了我妈电话,你们就打进来了——她马上就抢过去挂了,”常亦彬说,“下飞机之后我先跟着她回家,趁她去洗澡了,才赶紧跑出来,自己开车过来找你。” 说着他苦笑着摇摇头:“我连司机都不敢叫——现在家里人全听她的;我怕他们用定位找到车,找到我在你这儿,下了高速我就把车扔了,然后直接跑过来的。” 下了高速再到这里,至少还有5公里。 还不包括山路。 山路上还没有路灯。 “这不需要大惊小怪吧,你想得也太严重了,”叶负雪说,“也许只是心情变化,使个性子,说个气话——女孩子脾气上来了,还不是说变就变?再说你们刚刚大婚,她是新嫁娘,你就让着她点,又有何不可?” “不是不是!”常亦彬连连摆手,但说完“不是”,他又是一噎,提不起话头。 “反正……她不应该是这样的!”常亦彬皱着眉头说。他的脸色就像一床淋湿了的破棉絮。 这句话更奇怪了——“不应该”是这样?那她“应该”是什么样? “还有……她好像很多事都不记得了,”常亦彬说,“简直就像刚刚认识我似的……” 他这一番话反倒让许艾有些摸不着头脑了。下午和叶负雪谈了之后,她心里几乎笃定了,是常家找人把新娘换了芯,还特意拉上 叶负雪做掩护,让情况看上去像是前女友的死魂作祟——其实发生的那些灵异现象,说不定是真正的余安琪心有不甘,做出的反抗与挣扎。 ……但现在想想,连余安琪体内的到底是不是那个“前女友”都还不能确定,刚才所说的,全都是两人的推断罢了。 目前唯一能肯定的,只有新娘并非“本人”。 许艾又朝常亦彬看去。他脸上有害怕有犹豫,仔细分辨的话,还有一点懊恼,和悔恨。 “常先生也是有趣的,”许艾说,“一般人发现媳妇闹情绪了,肯定先好声好气地哄着,哄不过来了,再找朋友找家长,一起帮着出主意——你怎么会想着来找除魔师?” 常亦彬张了张嘴,没接话。他低头看了一会儿地面,又拿起杯子喝水——然而杯子是空的,明叔刚才没给他添水,他又尴尬地放回去了。 “你刚才说,你只能信负雪了——怎么,他调解夫妻关系也是业内有名的吗?”许艾又 分卷阅读43 - 分卷阅读43 - 分卷阅读44 我和面具先生订婚了 作者:湖砚 分卷阅读44 我和面具先生订婚了 作者:湖砚 分卷阅读44 加了一句。 窗外的雀子们“叽叽叽”地笑了。 常亦彬一张嘴又要说话,然而话到嘴边了,他又一皱眉头,叹了口气,大概是打定主意不想直说了。 “前两天,你母亲来过我这,”叶负雪开口道,“让我在中元节的时候,‘送走’你的前女友。” 常亦彬猛地从椅子上站起来了,又是一句话要冲出嘴边的刹那,他一抿嘴,坐了回去。 “……那你把事办完了吗?”最后出口的是一个问句。 “没有,”叶负雪说,“人都没死,怎么送走。” 常亦彬浮夸地“啊?”了一声,然后微微转过头,避着许艾松了一口气——还是被她看到了。 “虽然具体情况我不了解,不过听你母亲说的,那位姑娘在得知你订婚的消息之后不久,就烧炭自杀,”叶负雪说,“但半年前的事,人都下葬了,她的魂怎么还活到现在?” 常亦彬盯着地板上的水迹,没有开口。叶负雪也不追问,像是在等他主动解释。 屋外的雨又大了,瓦片似乎都被打得震动起来。 客厅里却静悄悄一片,谁也没有说话。 “那常先生今晚过来,到底有什么事?”许艾忍不住单刀直入地问了,“连夜冒着雨跑了那么多山路过来,就是来跟我们吐苦水的?” 常亦彬抬头看她,眼神里的情绪瞬息万变。他看看她,又看看叶负雪,咬了咬嘴唇,脸色比外面的天气更阴郁。 “……是,我是被吓着了,”常亦彬说,“现在也不太敢回去……不知道二位能不能收留我一晚?” 第28章 除魔师的骗局 常亦彬最后还是留下来了, 就住在西厢;房间是当天晚上匆忙打扫出来, 也由不得他挑三拣四。 第二天,许艾起得很早,刚走到餐厅, 就听到他在里面嘀嘀咕咕。她推门进去, 看到叶负雪和常亦彬一起坐在桌边;一个好整以暇地喝着粥, 一个满脸倦容,眼睛下面还挂了两个硕大的黑眼圈。 “早,”许艾打了声招呼, “怎么没睡好?” 常亦彬努力地笑了笑:“昨晚上一直做噩梦——梦见有个小姑娘在我耳边说话, 说了一整晚, 好像还在骂我……就几乎没睡着了。” 旁边的叶负雪微微抿了抿嘴角。 许艾面无表情地“哦”了一声, 坐下来开始吃早饭。 这一顿饭上,除了常亦彬, 谁也没说话。而常亦彬的话虽然多, 也和没说没啥区别——无非是翻来覆去地吹捧叶负雪, 夸他赞他,说的也都是他家大人说过一遍的车轱辘话。 许艾觉得他可能是睡了一觉之后回过神了, 拎清了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她看他闭口不提昨晚的事, 又神气活现地拍马屁,也许是想着蒙混过去——就当来亲戚家里过了个夜。 总之很可疑,许艾想。 “那你想好没有, ”她直接开口问了, “准备什么时候回家去?安琪她联系你了吗?一晚上没见人影, 你家里该着急了。” 一听到余安琪的名字,常亦彬手里的筷子颤了一颤,但他马上就稳住了,露出一个“早有准备”的笑容。 “我刚才就跟叶哥说呢,”常亦彬笑嘻嘻地说,“昨天睡下之后我想过了,你们说得对,是我把问题想得太严重了,她心情不好,我应该多哄哄她——居然还跑到你们这儿来,传出去了,别人都要笑话我。” “那你——” “我已经订了出国的机票,”常亦彬立刻接上她的话,“这两天出门冷静冷静,心性上成熟一些,才能回来面对这个家庭——当然昨晚的事,我会对她道歉的。” 这几句话,他说得非常流利,比后期配音的电视剧还流利。许艾不由看了他一眼,视线相触的瞬间,常亦彬立刻低了头,垂眼吃饭。 看来是准备彻底当成夫妻吵架来处理了……顺便还有了不回家的正当理由,许艾想。 至于“传出去了会被笑话”,大概是暗示自己不要说出去。 “你们婚礼的酒店是谁订的?”叶负雪突然开口问道。 常亦彬愣了一下,好像没预料到他会问这个。 “怎么了叶哥,你们也要提上日程了吗?”常亦彬笑笑说,“酒店倒不是我订的——不过我妈妈那里应该有他们经理的联系方式,我到时候帮你问问。” ……不是他订的?许艾想起昨天叶负雪说,会选中那家酒店,必定也有“高人”帮忙;但现在常亦彬的语气非常自然,比他说“出门冷静”的时候,自然多了。 所以“高人”帮的……不是他这一边? 听常亦彬这么说完,叶负雪也点点头,没再追问。 “那你怎么解释跑来找我们的事,”许艾决定把话题扯回去,“毕竟你和负雪好像也没多熟啊。” 常亦彬尴尬地笑了两声:“怎……怎么就不熟了啊,我爷爷都说,我们两家是几辈子的交情了——再说了,安琪她也不一定知道我在这——” 明叔突然敲门进来,俯在叶负雪耳边说了几句。 叶负雪点了一下头,然后转向常亦彬:“你太太来了。” ——“啪嗒”,常亦彬手里的筷子掉了。 “她现在在客厅,”叶负雪说,“要不要当面去把误会解释一下?” 常亦彬的神色一紧,不自然地笑了笑:“不用了吧,现在大家都在气头上,就算解释了能解释个什么出来……不如你去转告她——” “还是你自己去说吧,人家还等着,”叶负雪说着就要站起来,“或者我让她过来这里?” “不用不用!真的不用了!”常亦彬连声阻止,“你就告诉她我不在……我一大早已经走了,出门旅游了。” “这恐怕不行吧,”许艾帮起腔来,“她既然能找到这来,说明早就清楚你的动向了;这种情况下你还要撒谎——怕是不能对她有个交代。” 常亦彬坐在原地,愣愣地想了一会儿,手里两支筷子捡起来又掉了,也再没顾上。 “你不如把具体情况说说,我们也能帮点忙,”许艾说,“简短说说,她还在客厅等着。” 常亦彬的眼神果然一动,好像要张嘴说话,但马上又皱起眉头,似乎打消了主意。 又和昨晚上的情况一样了。许艾在脑内“啧”了一声,放下筷子,正对向常亦彬。 “你做坏事的时候,就没点心理准备的吗?”许艾说。 常亦彬果然抬头朝她望来。 “这种损阴德的事,哪有万无一失的保证?哪怕成功了,指不定什么时候就会有反噬——那个人连这些都没告诉你?” 以上都是她胡说的,怕露馅还故意说得模棱两可——她还朝叶负雪看了一眼,希望专业人士不要揭穿。 但听话的人显 分卷阅读44 - 分卷阅读44 - 分卷阅读45 我和面具先生订婚了 作者:湖砚 分卷阅读45 我和面具先生订婚了 作者:湖砚 分卷阅读45 然不专业,并且中套了。 “……你们都知道了?”常亦彬说,眉头低低地皱着。 许艾放下心来,接着胡说了。 “知道了呀,负雪一看见新娘子就知道了,”许艾说着,观察了一下他的脸色,“婚礼上的余安琪,其实不是余安琪吧?” 常亦彬的表情倒是没有太大变化,但虚握着的手隐隐颤抖。 “你也是个胆大的,分手就分手,还要演一出戏,”许艾停了停,“还要搭上别人家的姑娘——她造了什么孽,要被你们这么算计?还有那边的父母,他们知道自己女儿是这么活着的吗?” 这一串胡说似乎奏效了,说到“演戏”的时候,常亦彬脸上一阵红一阵白,面颊的肌肉都抽搐起来。 “不是的……”他咬了咬嘴唇,“他一开始告诉我说,她不需要死……只要休克昏迷,让魂体出窍就行了。” 然后把两个姑娘躯体里的魂交换,一个成了漂漂亮亮的新娘子,一个成了失魂落魄的前女友。 但是前女友死了,还被迅速火化下葬,能用的躯体只剩下一具。 “我问他,这……这还要继续吗,”常亦彬小声说,“他说没关系,我付了钱,他就肯定帮我把事办好……” 许艾刚想问他“他”是谁,叶负雪先开了口。 “新娘子的魂,就被他拿走了,对吗?” 常亦彬点点头:“他说……他会给她一个合适的安置——他会妥善处理的。” “他怎么取魂的?”叶负雪问。 常亦彬犹豫了一下:“……他给了我一瓶药水,让我掺在余安琪的水里……” 药水?许艾想到了另一个从别的除魔师手中购买药水的人。她立刻就打消问名字的念头了——万一常亦彬也被施了哑咒,让他一想说出名字就会失声,那反而得不偿失,什么都问不出来了。 “后来……后来也很顺利,”常亦彬垂着眼睛说,“我一觉醒来,旁边的脸还是那张脸,但里面的人成了小洁……” 比许艾以为的更早一些,照他的说法,两人在常家见到的余安琪,早就被换芯了。 “但再后来就经常出现奇怪的事了,就是炸玻璃那些,”常亦彬说,“我去问他,这都是什么情况,他说……可以把他介绍给我妈妈,就说他是除魔的‘先生’——以免他们找了另外的人,看穿我的把戏……” “但我没想到,妈妈最后还来找你。”常亦彬朝叶负雪望了一眼。叶负雪虽然看不见,但许艾看得清清楚楚——对方眼里的阴毒和怨气。 “你好像还挺心安理得的,”许艾说,“你不觉得这是杀人吗?你的那个小洁先不说,余安琪等于是被你们杀了。” “那有什么办法!”常亦彬立刻顶了回来,“要我和不喜欢的人结婚,我也觉得是杀了我!” “那你可以拒绝啊,”许艾说,“为什么非要拉上别人家的姑娘?你舍不得你的小洁,那就去拒绝去抗争,去跟你父母谈判啊?” 常亦彬一愣,又马上笑了笑:“你们许家上一辈可能就是不懂联姻的重要,所以才会破产的吧。” 许艾被呛了一口,一时说不出话来。 “我不喜欢她,但我们家需要她。我又不想为了金钱放弃爱情,所以——” “啪!”清脆利落的一记耳光,把他的后半句话打回肚子里了。 常亦彬愣了,捂着脸上红肿的掌印望向许艾。 许艾一时也没反应过来——直到看见叉着腰站在他面前的小姑娘。 “我今天就要替你祖奶奶管教你!”祖奶奶气鼓着包子脸说,“不肖子孙!龌龊东西!下贱胚子!常家怎么会有你这种泼才!”她说着又是一耳光扇过去——“啪!” 常亦彬脸上凭空多了两个小手印,他在椅子上吓得抖成一摊,捂着脸朝空中一阵乱看。 “可以了,”叶负雪说,“情况我了解了。最后的问题——酒店是谁选的?” “……是我妈,”常亦彬说,“她说……找先生看过了,那家好……” 叶负雪点点头。他刚要站起身,明叔又进来,在他耳边说了几句。 “怎么样,她还在客厅?”常亦彬急忙也站起来,“就说我不在,我走了啊!” 叶负雪停了停,然后挑嘴一笑。 “恐怕不行,”叶负雪说,“这次她是真在客厅了。” 常亦彬一愣,立刻反应过来:“你刚才骗我!” “礼尚往来,”许艾说,“是你们骗人在先。”虽然她也被叶负雪骗到,以为余安琪是真的来了。 “你跟我一起过去,”叶负雪对着常亦彬说,“去看看现在在你太太体内的,是什么东西。” 许艾听着脑中一亮——对,真正的余安琪的魂应该被那个人收走了,常亦彬又说她的表现完全不像“小洁”,那现在在里面的谁? 她又想起那个罐子——在罐子里的又是谁? 第29章 除魔师的捕获 许艾,20岁, 人生最初的推理经历是小时候跟妈妈一起看动画片, 看一个万年小学生侦探。她觉得那动画什么都好, 就有一点让她忍不了——为啥那些凶手到最后都要自陈苦衷? 因为有苦衷才杀人? 因为有苦衷就能杀人? 她这么跟妈妈说了, 妈妈说,你的想法是对的,但你还小。 ——哈, 又是“还小”。 不知为何,她突然想起这件旧事来了。她看着叶负雪站起来, 朝客厅过去——有一个被换了芯的新嫁娘正等在那里。 “你跟我一起去客厅。”他是这么对常亦彬说的, 并不是征求意见的语气。对方又推脱了几句, 看他坚决坚定,也就耷拉着脑袋同意了。 许艾刚要跟着站起来一起走, 叶负雪又转过头对着她:“你去我房里把那个罐子取来。” 许艾一愣:“这让明叔去拿就好了呀。” “你去拿, ”叶负雪坚持道, 然后他凑近她耳边又小声加了一句, “等会儿不一定会发生什么事,也许是你害怕的那种。” “……哦, 那我去。”许艾严肃地考虑了一会儿,点点头。 她就跑去北屋拿那个罐子了。时间已经是上午,太阳烤得火烫,树上的知了声就没停下来过。 虽然叶负雪没有明说, 但用头发想想也知道, 他指的是哪个“罐子”。许艾推门进了他的屋子, 一眼就看到客厅角落的博古架上,那个锡制小罐安安静静地放着。 里面大概装着一个女孩子的魂魄。 她刚要走过去拿起来,突然听到“哗啦”一声响,好像是什么东西被风吹动。 许艾循声转头一看,叶负雪卧室的门开着,窗也开着,风从大敞着的窗口直来直去。 他桌上摊开的画纸被吹落 分卷阅读45 - 分卷阅读45 - 分卷阅读46 我和面具先生订婚了 作者:湖砚 分卷阅读46 我和面具先生订婚了 作者:湖砚 分卷阅读46 下来,掉了一地,刚才“哗啦啦”的大概就是这个声音。 又是一阵风从窗口吹入,桌上又掀起一张纸来,搁在上面的笔被纸张一带,“骨碌碌”地就要滚下来。许艾赶紧一步上前,在书桌边缘接住了那支笔。 她“唉”地叹了口气,摇摇头:“习惯太差。”——妈妈替她打扫房间时也常这么说。 然后她把笔端端正正架到笔座上,转过头准备收拾地上的纸。 ——那似乎是一幅画。 纸面上是大块大块的墨黑,中间留出了星星点点的空白。空白有大有小,有的十分规律地排列着,有的零零落落,好像被惊起的萤火虫;也不知是他刻意留白的,还是没有涂到。 画面中心是一块最大的白色,占据了整张纸差不多1/3的面积。许艾盯着看了一会儿,觉得那似乎是一个人形:有脑袋,有脖子,还依稀有躯干和四肢的轮廓。 ……算了算了,不看了,怪吓人的。许艾把画纸收起来,放回到桌上。 她看到桌上也摊着一幅画,完成度比刚才那幅(大概)要高一些;但画面上还是大片大片的涂黑,和零零落落的留白,实在让人很难揣摩出作者的想法。 也许叶先生眼中的世界就是这样的吧,许艾想。她正要转头朝房间中间看去,耳边炸开祖奶奶的声音—— “怎么这么慢!” 许艾被吓了一跳,赶紧转头应了声“来了来了”,然后帮叶负雪关上窗,走到外面的客厅,拿走了架子上的小罐。 那锡制小罐掂着很轻,似乎是空的,但晃几下,又能听到“哗啦啦”的水声。 “快走快走。”祖奶奶又催促道。 “知道了,”许艾替叶负雪带上了门,“那个女人来了吗?没发生什么可怕的事吧?” “没有啊,”祖奶奶说,“他们就坐着聊聊天——哦,常家的小子躲起来了,都不敢见人,这个窝囊废!” 于是许艾就赶去客厅了。知了声一按着走廊铺开一路,吵得人心烦。 还没走进客厅,许艾就听到余安琪的声音:“给你们添麻烦了”“我也有不对的地方”“回去会和他好好沟通”;她的话夹在震天的知了声里,显得又轻又柔,和风细雨。 许艾推门进去,看到上首的叶负雪朝她点了点头;她下意识地把罐子藏进衣兜里,然后转向客座上的余安琪。 “这位是……?”对方满脸堆笑,但嘴里说出了一个不应该的问句。 余安琪怎么可能不认识自己?两人还(表面)友好地互加好友了呢。 所以眼前的这一个,至少不是在常家见到的那个“余安琪”,许艾想。 不过什么时候交换的并不重要,重要的是里面的是谁。 “这位是许家小姐。”叶负雪介绍了一下。 然后余安琪客气地问了好,许艾同样客气地回了礼,就走到叶负雪旁边坐下。 她刚落座,明叔提着茶壶进来添水了。倒完叶负雪和许艾的杯子,他正要转向余安琪,对方客气地摆摆手:“不必了,我马上就——” 明叔已经拿起了她的杯子。她的手还没收回,和装满茶水的瓷杯一碰,泼出半杯茶来,满满地全洒在她手上。 “……不好意思。”明叔赶紧放下杯子,转身拿了块毛巾,过来替她擦手。没擦两下又被余安琪自己抢过去:“都说了不必了……真是太客气!” 说着还甩了个白眼。 她原本穿着长袖雪纺衬衫,这一杯水下来,袖子上也被泼湿了。余安琪擦了几下,随手挽了袖子。 ——许艾看到她腕上还留着叶负雪那日写的字迹。 她顿时明白了什么,立刻过去抢了余安琪手里的毛巾:“抱歉抱歉,我来帮你。”没等对方反应,她马上抓着她的手,边说边用毛巾使劲揩了几下——但才几下,又被余安琪伸手拦住了。 “茶就不喝了,二位都忙,不必浪费时间对付我,”余安琪说,“可以请亦彬出来了吗?我等会儿还有事,想先带他回家。” 叶负雪迟疑了一下:“……说来又是不好意思,他现在好像还没起床。” 余安琪很不信地皱了眉头。 “好像昨晚没睡好,所以这会儿正在回笼觉,”许艾帮着补充了一句,“如果不急,等他起来之后,我们会送他回去。” “……这样啊,”余安琪点点头,“那我去叫他吧。”说完她就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叶负雪马上叫了明叔:“你去喊常先生起来了。” “不必,”余安琪说,“带路就好,我去叫他。” 许艾下意识地朝窗口瞥了一眼——雀子们“叽叽喳喳”地飞走了。 常亦彬不会真的躲在房间里吧?许艾想。 旁边的叶负雪停了停,也站起来:“既然如此,那我带你去吧。” 许艾当然也跟着一起去了。常亦彬住在西厢,叶负雪选了一条要途经荷塘的远路。下了回廊,穿过院子,绕过荷塘,再走一小段路,才能到西厢。 三人一边走着一边聊天,但大多是叶负雪和许艾在说,余安琪很少搭腔。 许艾悄悄看过她的脸色,与其说是面无表情,不如说——有点僵硬。 就像整容后遗症的那种僵硬。 “今年的知了特别吵。”穿过院子里的树荫的时候,叶负雪随口说了一句。 确实满树都是“知了——”“知了——”的叫声,许艾简直怀疑这些声音是结在树上的果子,摇一摇树干就会掉下一地“知了——”来。 “是啊,吵死人了,也亏常先生还能睡得着觉。”许艾说着,转头朝余安琪看去一眼。 对方还是没有搭话,只是脸色有些暗沉,也许是走在树荫下的缘故。 三人走到荷塘边上了,知了几乎要吵翻天,许艾实在忍不住皱了眉头。 “听说知了会脱皮,”叶负雪说,“我倒是没见过。” 许艾“噗”地笑了声:“什么脱皮,那个叫脱壳,金蝉脱壳——” 她话刚说完,就看到旁边树上掉下来什么东西,“啪嗒”落到余安琪的头上。 那东西轻轻小小的一块,余安琪又烫着蓬松的卷发,似乎没有察觉到这动静。许艾走近一步,悄悄探头看去——是一粒金褐色的蝉衣。 是知了脱下来的旧壳。 许艾犹豫了一下要不要告诉她,衣摆突然被旁边的人一拉。她转过头,看到叶负雪轻轻摇了摇脑袋。 许艾就明白了。 西厢到了,叶负雪上前开了院门,许艾跟着进去,身后的第三人却在门口站住了,迟迟没有进门。 “……我就在这儿等着,你们去叫他吧。”余安琪说。 叶负雪笑了笑:“他还睡着,我们进门不太方便,还是太太你——” “有什么不方便的,你又看不 分卷阅读46 - 分卷阅读46 - 分卷阅读47 我和面具先生订婚了 作者:湖砚 分卷阅读47 我和面具先生订婚了 作者:湖砚 分卷阅读47 见。”余安琪抢白了一句。 许艾马上瞪了她一眼,余安琪也意识到说错话了,扁扁嘴:“……那我去了。” 她走进院子,走到屋门前,伸手敲了敲,脑袋一歪,似乎没听到里面有动静。 余安琪转头看了看两人。 “可能是睡熟了,”叶负雪说,“你不如直接进去吧。” 余安琪又敲了敲,在门外等了一会儿——还是没有动静。 她就推门进去了。 门扇打开又合上,“咔哒”。 下一秒,一声长长的蝉鸣从屋内响起,响亮又悠长,刀一样割开空气,好像世间所有的知了都在这一刻同时鼓动鼓膜。门窗瓦片全跟着一起震动,甚至能恍惚看到具现化的声纹扑面而来。 许艾被冷不丁吓了一跳,等她回过神,那一声“知了——”竟然还没有间断。 “东西带了吗?”震耳欲聋的蝉鸣中,旁边的人问她。 许艾马上把罐子拿出来,交到叶负雪手上。然后叶负雪大步走上前去,推开房门。 蝉鸣在这一刻停止了,院子重新归于静默。 许艾跟着他走进屋里,跨过门槛,迎面就看到余安琪倒在地上。 她以完全笔直的姿势栽倒在地,就像在婚礼上那样,像一具倒扑的塑料模特。身体周围的地面上有一圈墨水画下的图纹,看不出形状,只能勉强辨认出流云的图案。 许艾看到那粒蝉衣掉在她旁边,她刚要过去,叶负雪先一步上前,把它捡了起来。 “抓到了。”叶负雪说。 许艾马上凑过去一看,那小小的壳子里似乎有什么东西正在流动,发光。叶负雪手指微微使劲一捏,一声“知了——”响了起来,仿佛挣扎的叫喊。 许艾又看看地上的余安琪——现在,“她”才是那具蜕下的空壳。她腕上那行墨迹,几乎已经被擦了个干净,剩下的残迹也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消失。 “你知道这个魂是谁了吗?”许艾问。 “不知道,”叶负雪说,“也不重要——重要的是把她放进去的人,想干什么。” 说完他在余安琪旁边蹲下,打开了那个锡罐。 罐子里溢出一点微弱的光芒。叶负雪把罐子凑近那具身体,光芒稍微亮了一些,但还在闪烁;片刻之后,光芒逐渐稳定下来,许艾甚至听到一声如释重负的叹息。 “是她本人。”叶负雪说。他把罐子倒扣在那具身体的背上,双手覆在罐底,用力一推。 ——“归位。” 第30章 除魔师的猜想 “归位”两个字一落地, 许艾看见一道光流从锡罐溢出, 倾注而下。那具躯体仿佛终于通电的老楼,四肢百骸经脉皮骨下,都似乎有光渐渐缓缓地亮了起来。 余安琪的身体颤动了一下。 许艾试着摸了摸她的手腕, 手指能感觉到有脉搏在皮下轻轻跳动。 “……成功了?”许艾转头问叶负雪, “她活过来了?” 叶负雪迟疑了一下:“……怕是没有。” 他又说了声“失礼”, 然后把余安琪从地上翻过身来。 她的眼睛还是紧紧地闭着,脸色苍白,嘴唇抿成一条线, 只有胸口隐隐的起伏, 才让这具身体显得有些生气。 “她的魂体出窍太久了, 就算回到体内, 恐怕也不能醒来,”叶负雪说, “活着是活着, 但也只是活着罢了。” “……少说有半年了, 还能一息尚存,已经很不容易。”他又补充了一句。 那现在在面前的, 就是一具有呼吸有体温的尸体?许艾忍不住又看了看她。刚刚在客厅的时候, 余安琪虽然表情僵硬,脸色阴沉,但至少面上还有血色, 眼神还会流转。而她的魂一进入身体之后, 肤色气色迅速地灰败下去, 眼窝浮上一层青黑的阴翳,额头像蒙了灰尘的石膏。 许艾看了看她的手——不过几分钟的时间,她的指尖都显出血流不畅的青紫色了。 “现在怎么办?”许艾说,“这没有办法对她的家人交代啊。” 余安琪的魂魄出体了半年——也就是说,两人一订婚,常亦彬和他的小洁马上就开始了调包的准备。旁人只以为被他戳着鼻子喊“去死好了”的前女友伤心失意地落败了,谁会想到,这不过是一个前奏。 前奏之后,才是无所不用其极的开始。 叶负雪奉上礼物的时候,征婚台前交换誓言的时候,那个灵魂狂暴失控,也许正是为了夺回本该属于她的东西。 “他人呢?藏哪儿去了?”许艾想把常亦彬一脚踹进荷塘里。 “你冷静点,”叶负雪说,“不要为别人家的事动气。” 许艾本来只是有些生气,他这话一说出来,她立刻就成了非常生气,相当生气,分分钟就要爆炸了。 哈,别人家?在许艾看来,叶负雪每次说“别人家的事”的时候,言下之意分明就是“关你屁事”。 去他的别人家! ——但想想对他生气也没用,她又只好把一肚子怒火强行压下。 “……那,冷静地说,现在应该怎么办?”许艾问。 “至少现在她已经回到自己身体里了,”叶负雪说,“如果能有外力帮助填充她魂体中缺失的部分……应该能慢慢恢复神识。” “那就……填充啊。”许艾说。 叶负雪抿了抿嘴唇,从地上站起来,朝荷塘的方向一望。 “魂体出现了破损,只能用别的魂来修补。但前两天刚刚过完中元……”刚刚过完中元,该送走的都被送走了。 许艾想了想:“你刚才抓的那个呢?那个也是魂吧。” 叶负雪从衣袋里取出那枚蝉衣,金褐色的壳子里,有微弱的光芒在闪动。 “不行,现在还不清楚这里面到底是什么人——说不定连人都不是,”叶负雪说,“不能贸贸然放回去。” ——“那就只好让我来了。”旁边有个声音说。 许艾转头一看,祖奶奶站在边上,正附身下来,要伸手去摸余安琪的脸。 “等等,”叶负雪喊住她,“这可不是闹着玩的,就算只给出一点点,也是从你的魂上掰碎了——” “我也不是闹着玩的啊,”祖奶奶说,“小姑娘多可怜啊,全因为常家,她才会被害成这样……都是那群人太废物,连自己的孩子都管教不好,长得这么大,一肚子坏水!” 祖奶奶停了停,撅了嘴:“要是当年我过去了……才不会教出这种不肖子孙。”说完,她抬头望向叶负雪:“我是长辈——你听我的,不许顶嘴!” 叶负雪静默地站了一会儿,点点头。 然后许艾就被赶出房间了。祖奶奶说,你在外面等着,别没规没矩地踮脚偷看。 许艾就站在西厢房的院子里, 分卷阅读47 - 分卷阅读47 - 分卷阅读48 我和面具先生订婚了 作者:湖砚 分卷阅读48 我和面具先生订婚了 作者:湖砚 分卷阅读48 看着大门紧闭。她听到“呼啦啦”的翅膀拍动声,转头一看,长翅膀的“小朋友”和会发光的“小朋友”都来了。雀子们停在院子里,停在树上,停在她肩上,没有一只靠近厢房。发光的小圆球依次落在屋檐上,像一排灯泡。 “……会有什么事吗?”许艾问。她有些被这场面吓到。 “没事的。”一只麻雀说。 “不会有事的。”一只黄鹂说。 “但我们想来看看她。”一只鸽子说。 过了一会儿,窗格里透出光来,好像在寒夜里点了一盏灯;又过了一会儿,萤火虫似的亮点从窗缝门缝里溢出,“小朋友”们又像来时一样,“呼啦啦”地散了。 叶负雪推门走了出来。 “去叫明叔。”他对一只飞晚了的雀子说。 许艾赶紧迎上去:“结束了?祖奶奶呢?” “祖奶奶需要休息一下,最近你可能见不到她了,”叶负雪说,“余安琪没有大碍,回去之后卧床休养一段时间,慢慢会恢复的。” 许艾走进屋里,看到余安琪靠着椅子坐着。虽然还是闭着眼睛,但她的眉头舒展开来,脸上也已经恢复了血色。 常亦彬带着余安琪回去了,明叔送他们回去的。临走的时候,常亦彬又把那堆车轱辘话搬出来说了一通,最后还笑嘻嘻地来握叶负雪的手,加上一句“有空常联系”。 叶负雪笑了笑,背着双手一动不动。 “刚刚在屋里,我家长辈有句话让我带给你。”他说。 常亦彬一愣:“啊?哪位长辈?” 叶负雪薄唇一抿,轻笑一声:“她说,常家祖上也是有头有脸的人物,怎么几辈子下来,不但脸上没了皮,连头壳也是个空的。” 常亦彬脸色一变,张嘴要说什么,又忍住了,闭上嘴。 “她还说,当初是叶家福薄,没攀上这门亲戚,不过常家也得早点打算着——少干点折福折寿的事,别把祖上积下来的福德给折腾没了。” 常亦彬的嘴唇动了动,挤出一个笑来。他没再说话,直接转身走了。 又是两天后,叶负雪收到了常阿姨的汇款,跟着来的还有一条相当简短的留言:多谢。 明叔把留言内容告诉他的时候,他正在应对少年宫棋手的又一次挑战。 叶负雪点点头,告诉明叔不必回复了。 “她是知道的吧,”许艾说,“新娘子换了芯的事。” “她必定知情,”叶负雪说,“要不是因为她,新娘子又怎么会从小洁变成别人?” “……这是因为她?” 叶负雪笑了笑。 他说,常阿姨是绝对不会接受一个“眼皮子浅得只知道钱”的人嫁进自家大门,不管是以哪种形式。所以一旦她得知自己精挑细选的儿媳,其实已经被调了包,必定不会善罢甘休——可惜明面上,这儿媳还是余家的小姐,还大张旗鼓地订了婚,不能三两句话就把人退回去。 这个时候,有人告诉她,可以再给新娘换一次芯。 给余家小姐的壳子换一个乖巧听话,包她满意的内芯;而且因为是换上去的二手芯子,不会再有关于余家的记忆,不认那边的父母亲人,更方便她拿捏余家——那简直就是瞌睡递枕头的事。 “我猜的。”叶负雪最后总结了一句。 许艾被这个思路吓了一跳。 “……那最后在壳里的是谁?”她问。 “不知道是谁,”叶负雪说,“那个魂年岁很大,完全看不清来历……我猜,大概也是从谁的池子里捞上来的。” “池子?” “通称,”叶负雪说,“可能是个池子,也可能是间空屋,或者伪装成其他什么形式——总之,就是除魔师放魂的地方。” 许艾立刻想明白了:“你的意思是,那个帮了常亦彬的人——” “对,”叶负雪点点头,“他帮助常亦彬,是为了接近常家,为了让他把自己介绍给常家上一辈,更方便他之后的动作,”他说着又是一顿,“不知道是不是他建议常阿姨来找我……如果是的话,恐怕我在他面前露怯了。” 不但没有发现新娘被调包,还帮着完成“锁魂”,把真正的新娘驱除出去——如果这是一次试探,那叶先生几乎就是完败。 叶负雪抿紧了嘴,手中的蜜蜡棋子在棋盘上不轻不重地一磕。 许艾不知道说什么好了。虽然她也生气,但眼前的男人闷声不响的样子,倒比“生气”更让她难受一些。 “反正……反正常家肯定会有报应的吧?”许艾说,“至少余安琪回去之后,应该不会和他们继续来往了吧?” 叶负雪抬起头,笑了笑——有些轻蔑的笑。 “不会的,”他说,“那天常亦彬不是说了吗,这是联姻——余安琪自己都未必喜欢常亦彬,不过是为了家族利益,两相忍让。就算她本人知道真相后有一万个不愿意,余家也不会和常家撕破脸。” 许艾愣了一下:这样的剧情,她在宅斗小说里倒是见过不少,甚至光看个标题就能猜到后续三五万的发展;但—— “所以我不喜欢管别人的事,”叶负雪说,“不值得。” 这一次轮到许艾不说话了。叶负雪已经落了子,轮到她出棋,但她就坐在桌边,连手指都不想抬一下。 叶负雪等了一会儿,没听到动静,于是伸手从她的棋篓里拈了一子,落在盘面上。 是个许艾没想到的位置,但正好能让她半死不活的局面看到一线生机。 “你给常阿姨发个短信吧。”叶负雪说。 许艾愣了愣,抬起头。 “你告诉她,我发现她儿媳被人调包了,芯子换成了一个恶鬼,”叶负雪说,“蛰伏一年就会折损全家的福报,招来祸祟,轻则家破重则人亡,整个家业都填了这狗嘴……然后你问问她,是不是被什么可疑的江湖骗子给唬弄了……” 他才说了一半,许艾马上明白过来,掏出手机,运指如飞,转眼就写好了一段几百字的信息。 她读给叶负雪听。叶负雪抿嘴一笑,点点头:“胡说还是你会胡说。” 许艾也“哼哼哼”地笑,然后发送。 “不能指望她全信,但生疑还是可以的,”叶负雪说,“毕竟,一边是来路不明的江湖骗子,一边是几辈子的交情……” 许艾也明白,立竿见影的现世报这种事,大概只能在小说里看见;到了现实,只怕是“杀人放火金腰带”。 ——但这也不能成为姑息养奸的理由。 只是能做的也做了,接下来就真的“管不到底”了。 叶负雪又落了一子,留了条傻子都看得见的生路。少年宫棋手当然顺水推舟地跟着下了。 “不过这一次,我倒没有怎么生气。”叶负雪说。 “对啊,‘别人家的 分卷阅读48 - 分卷阅读48 - 分卷阅读49 我和面具先生订婚了 作者:湖砚 分卷阅读49 我和面具先生订婚了 作者:湖砚 分卷阅读49 事’嘛,有啥好气的。”许艾撅了嘴说。 “倒也不是,我只是这么劝你而已,我自己还是有点生气的,”叶负雪说,“只是有些意外的小事……让我没那么生气了。” “……啥小事?”许艾顺口问了句。 叶负雪抿了嘴,不说话。 许艾在脑中把这几天的事梳理了一遍,没想出来——难道在自己看不见的地方,这家伙偷偷摸摸地遇到了啥高兴的事? 她又看了看面前的人:嘴角都快抿不住了,看起来是高兴得很。 许艾想了想,试探着小声开口:“……‘负雪’?” ——“唰”。 像在水里晕开一滴红墨,又像雨后的夕阳映照云层,像立春一到漫山遍野绽开的山茶花。 总之,叶先生他,脸红了。 第31章 除魔师不在家 许艾, 20岁, 最近开始觉得自己对男人实在是知之甚少。 或者缩小一下范围——某个男人。 (耍流氓地)亲他……他生气了;(为了在外人面前维持未婚妻的人设而)直接叫他名字……他高高兴兴地脸红了? 搞不懂,搞不懂,许艾摇头叹气。 时间是上午9点, 30分钟前她就已经起床, 并吃完早饭, 此刻正在花园里逗弄一只刚刚发现的小猫。 才两三个月大,白中带花,圆滚滚, 毛茸茸, 一点都不怕人;刚刚许艾路过花园, 听见它在草丛里“喵喵”叫, 果断就蹲下来撸了个爽——小奶猫,天降的瑰宝。 不知道它妈妈在不在附近, 许艾想。她猜测它是在初次离家探险的途中, 七拐八拐地拐进来的。 如果它没处可去……不如让叶先生收养一下? 他要是不肯……她再叫他一声“负雪”……? ——“今天起得倒是早。” “负雪”来了。许艾把猫往怀里一抄, 站起来转过身,和他打了招呼。 “抱着的是个什么小东西?”叶负雪大概是看见一团小小的生魂了。 “是猫呀, 小猫, 很可爱的。”许艾说着把手里的毛团往前一递,看叶负雪没接,又抓着他的手朝小猫身上摸。 刚刚还乖乖窝在她怀里的猫咪, 突然弓起背炸开毛, 露出两排没换完的乳牙, 恐吓似的“呜”了一声,跳下去,钻进草丛跑不见了。 它跑得实在快,许艾的手都还没收回来。 “……叫得这么惊慌,一定是我把它吓着了。”叶负雪说,又是那种自轻的语气。 许艾本来还想开玩笑地嗔他,一听他这么说,赶紧转了话头:“小猫嘛,没见识,娇里娇气的。” 叶负雪一笑,摇摇头:“这宅子里,一般是不会有猫的——今天看见了,我就觉得有些奇怪。” “为什么没有?”许艾问,“山里怎么会没猫?” “宅子里魂体多,猫对这个敏感,所以不喜欢接近。”叶负雪说。 他说得又短又快,许艾想拦他,已经来不及了。 ……好吧,是自己不该问,许艾想。 “不过今天居然会有小猫进来……”叶负雪停了停,“可能是因为你在这儿住了一段时间了吧。” 许艾一愣,刚要问他这话是什么意思,走廊上传来明叔的声音:“我们该走了。” 叶负雪点点头,对许艾说了句“我午饭前回来”,就随他一同出去了。 ——“午饭前回来”,两个月的暑假里,这句话许艾不知听到了多少次。一开始她还会客气但生分地与他道个别,近来几次,她都直接大咧咧地“噢”一声,再接一句言简意赅的“慢走”“小心”。 可能是越来越习惯这种日子了吧——她在家也是这么跟爸爸哥哥说话的。 但马上就要开学了。 详细地说,还有不到半个月的时间,就要开学了。 汽车发动的声音从前门传来,许艾站在围墙的花格窗后,看着黑色大奔绝尘而去。 这可能会是她人生中最神奇(且离奇)的两个月,就像跟着蓝□□型机器人来了一趟为期2小时的剧场版大冒险。然而等8月的日历一撕完,灯光亮起,电影散场,她就要重返满是作业和考试的现实世界了。 作业,考试,教室,食堂……简单到单调的校园生活,每天的调剂是微博、视频网站,准时更新的动画和小说,还有女孩子之间瞎七搭八的闲聊。 不算有趣,但也别无选择。 许艾从花园出来,正要回自己房间,想了想又去厨房端了一盘米糕,就像刚来的时候一样,一边吃米糕一边绕着宅子转起来。 她路过祖奶奶喜欢的绣球花,路过两人乘过凉的小院子,路过荷塘,路过关着门的北屋……整个宅子逛完了,许艾手里的盘子……手里的盘子还是满的。 她看看一只手里捏着的米糕,咽下嘴里嚼着的米糕,皱着眉头对面前的空气喊了一声:“够吃了,不用给我了。” 几团小光球从空气里飘出来,绕着她转了几圈,朝厨房飞走了。 真是有点不舍得,许艾想。 不舍得这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大房子。 她转头一看,绕了一圈之后,自己正好对着宅子大门。她想起自己刚到那日,明叔走在她前面,他上去敲了敲门,门就开了,她当时还以为—— “咚咚咚”,有人敲门了。 许艾一愣,第一反应是听错。她走到大门前,贴上耳朵——“咚咚咚”。 “咚咚咚”,没听错。 主人家不在,管家也不在——这种时候有客来访,她……应该去开门? 许艾犹豫了一下,突然听见雀子们“叽叽喳喳”地叫了起来。 “别开门!”“别开!”“不许开!” ——不说还不要紧,它们这么一顿“叽喳”,许艾顿时好奇起来了。 外面的人是谁? 她看到大门旁边立着一扇小门,是旧时门房进出的,于是她走过去,把小门稍微拉开一条缝,从门缝里朝外望。 ——站在外面敲门的,大概是她绝对想不到,万万想不到,无论如何也想不到会出现在这里的人了。 是那个她见过两面的漂亮姑娘。 漂亮姑娘今天穿了条白色高腰连衣裙,轻软的纱制面料,仙气飘飘;外面的太阳毒得能烤脱皮,她连伞都没打,雪白的肌肤直接暴露在阳光下,我见犹怜得像朵随时会被晒干的小花苞。 ……所以她是来干嘛的?许艾想。 她也是叶先生非富即贵的客人之一? 但她看她浑身的打扮并不算贵,甚至衣服鞋子都是淘宝爆款,只是穿在她身上,看起来清丽出尘。 许艾还在琢磨,漂亮姑娘突然转头朝小门一望——就像两人前几次相遇一样,眼神又对上了。 然而对方似乎 分卷阅读49 - 分卷阅读49 - 分卷阅读50 我和面具先生订婚了 作者:湖砚 分卷阅读50 我和面具先生订婚了 作者:湖砚 分卷阅读50 并不意外。 “你好呀,”她笑盈盈地说,“能让我进来吗?” 这也许是许艾听过的最柔和动听的声音,那姑娘一笑,她都不敢呼吸了——万一把她的声音吹跑了,听不见了,这可怎么办? 但她想起雀子们说的话了,包括现在,它们也正在她耳边吵。 ——“不许开!”“让她滚!” ……难道这姑娘不是人? 许艾低头看看,大太阳下,她的影子又黑又浓。 “……为啥不让她进来?”她压低声音问。然而雀子们并不理她,只是“扑啦啦”地飞,边飞边叫。 门外的姑娘还在对着她笑,许艾不好意思继续从门缝里看人了,只好把小门打开一点,自己站在门口,朝她为难地笑了笑:“叶先生不在。” 那姑娘头一歪,黑发从肩头滑落,像杂志封面一样可爱俏皮。 “你怎么知道我是来找他的?”她笑嘻嘻地说。 “……难道不是来找主人家的吗?” 那姑娘一愣,大眼睛眨了眨:“也对哦,我把这事给忘了……啊哈哈,怎么这么傻。” ……看起来似乎不怎么聪明,演技也相当浮夸,许艾想。 不过长得漂亮的人,就算演技浮夸,还是能让人觉得……挺可爱的。 身后传来“扑啦啦”一阵吵,许艾回头一看,雀子们从宅子里成群结队地飞出,越过围墙冲出小门,蜂拥着飞向外面的姑娘。那些鸟儿们挥舞着翅膀,抬起爪子昂起头颈,对着她一顿扇一顿啄,还有花白的鸟屎炮弹似的落下来。 漂亮姑娘被吓慌了,一边尖叫一边挥手赶它们,花瓣一样娇柔的脸蛋满是惊恐。 “能不能让我进去避一避?”她皱着眉头对许艾说,眼神可怜得像只被淋湿的小狗。 ——一时间,许艾分不清那些雀子们到底是赶她,还是在帮她。 毕竟是鸟,脑子还没它们拉的屎大,不能指望它们能想得多周全,许艾想;这么一比较,她觉得还是祖奶奶比较容易沟通。 “叶先生不在。”许艾又重复了一遍。 对方“诶……”地叹了口气。 许艾看到她仙气飘飘的裙子,纤细洁白的胳膊,乌黑柔顺的长发上——都沾满鸟屎鸟毛。 “……要不你进来,我给你块毛巾擦擦吧。” 那姑娘就跟着许艾进了屋,进了她住的东厢,在她的客厅里坐下,接过她的毛巾,用好听(而浮夸)的声音和漂亮(而浮夸)的表情向她道了谢。 “刚才你好像在和鸟儿说话?”她一边擦掉身上的脏东西一边说。 刚刚她进门的时候,雀子们还在又扑又叫,许艾忍不住喊了声“别闹”——它们就立刻飞走了。 “……没有啊,”许艾说,“我就是急了,说了句胡话。” “它们好像挺听你的。” “凑巧吧……” 那姑娘擦完了,又笑笑道了声谢,就去洗手间帮许艾把毛巾搓了。 “你叫什么名字呀,”她一边洗毛巾一边问,“是叶先生的亲戚?就住在他家?” 许艾刚要张嘴回答,想了想,刹住话头反问了一句:“你找叶先生有什么事吗?” 叫什么名字,是什么人——这些本来应该她问她才对,竟然被她反客为主了。 漂亮姑娘又笑了笑:“其实也没什么事……既然他不在,我也不打扰你了。” 然后她洗毛巾,许艾就看她洗毛巾。水龙头“哗啦啦”开了几分钟,她洗完毛巾,拧干,晾好了,就从洗手间出来。 许艾看到她的视线落在自己收拾了一半的行李上。 一个箱子一个包,两双学生风的鞋子,桌子上还有没收起来的笔记本电脑,怎么看都是大学生回校的样子。 “那你贵姓,”许艾出声打断她,“等他回来了,我可以转告他。” 那姑娘收回视线,转过头望着她,笑意堆上嘴角。 “不必了,我只是随便过来看看,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人,”她说着直接走向门外,“那我这就告辞了。” 许艾也就不留她了。她把她送出院子,送出大门,看她站在门口朝自己招了招手,然后一甩头发,离开了。 稍远处,有辆车在等她。那姑娘走近的时候,一个男人从车上下来,为她打开了副驾驶座的门。 许艾没见过这男人,和前两次的人又不一样。那姑娘大概是对他说了被雀子欺负的事,对方爱怜地摸了摸她的头。 (爱怜地,和某个人摸小狗的摸法完全不同) 然后两人就上车走了。 不知道这姑娘是来干嘛的……但许艾感觉不太好。 她想起雀子们对那姑娘的敌意。 ——难道她以前曾经来过这里? 几个小时后,叶负雪回来了。餐厅摆上了午饭,两人坐下来,和平时一样开始吃饭。 四菜一汤,两荤两素,三个菜是辣的。 “刚才有个女孩子过来找你。”许艾说。 叶负雪顿了顿筷子:“女孩子?她有什么事?” “什么也没说,连她叫什么也没说,”许艾扁扁嘴,“就……挺漂亮的那种女孩子。” “我不知道什么是漂亮。”叶负雪说。 ……也对。许艾想了想:“就是……比我稍微差一点的那种。” 叶负雪朝她一侧头,笑了笑,继续吃饭了。 “不过她好像来过这里,”许艾说,“会不会是以前的客人?” 叶负雪的筷子停下了。 “以后我不在家,不要放人进来——”他还没说完,话头一顿,“不对,你快回学校了……” 声音渐轻。 回学校之后,大概就没有“以后”了。 许艾点点头:“嗯。” 第32章 除魔师的关照 李扬:【调皮】 李扬:你什么时候回学校报到啊 李扬:【问号】 李扬:你啥时候回学校?要不要过来帮你搬东西? 许艾:…… 许艾:不用【流汗】 许艾:我还在乡下老家 李扬:【惊讶】 李扬:你不会准备最后一天才去吧? 许艾:再说吧, 搞不好上课了才去 李扬:【不高兴】 李扬:新学期要不要换个社团玩玩【挑眉】 李扬:考虑考虑过来跟我混【酷】 许艾:我下学期不报社团了, 准备打工去 李扬:! 许艾:开学就是大二学长了,你还是照顾照顾新学妹吧 许艾:【大笑】 李扬:【不高兴】 李扬:【不高兴】 李扬:【不高兴】 ——怎么一个两个的都是【不高兴】。许艾皱了眉头,把手机往边上一放, 不跟他扯了。 她的行李就放在床边。距离开学还有10天, 行 分卷阅读50 - 分卷阅读50 - 分卷阅读51 我和面具先生订婚了 作者:湖砚 分卷阅读51 我和面具先生订婚了 作者:湖砚 分卷阅读51 李打包进度75%。 刚刚吃午饭的时候, 叶负雪问她,有没有什么东西需要买,一会儿让明叔带她上街;有没有什么吃的想带学校去, 他可以吩咐厨房多做一点。 过了会儿又说, 天热, 米糕容易坏, 还得准备几个冰袋保鲜盒;不过这两天天气好,把衣服都拿出来, 让“小朋友”再换洗晾晒一遍。 ——拳拳关爱意, 殷殷慈母心。许艾顺口就说了句:“你怎么跟我妈妈似的。” 虽然妈妈没看到她上大学, 但小时候许艾的学校组织春游,她也是这么为她张罗的。 但许艾没想到, 这话似乎让叶负雪不高兴了。 她刚一说完, 他立刻闭了嘴,也不笑,也不说话, 一声不响地吃完饭, 然后自己回房了。 虽然脸上戴着面具, 看不到他的表情……但这应该是不高兴了吧? 许艾不知道又是什么触动他纤细敏感的少女心了。她吃了饭,睡了午觉,回了李扬的尬聊,到现在也没弄明白。 那就算了,许艾“哼”了一声,冲着北屋哼的。 她听到有人敲了敲她的房门,过去开门一看,是明叔。 “要不要出门买些东西,”明叔说,“先生让我来问你。” 许艾还没张嘴,他又补充了一句:“他还说别告诉你是他问的。” “……哦,”许艾点点头,“那我也不知道是他问的。” 她倒确实有些东西要买,这里也不通快递,只能上街一趟。于是许艾让明叔备车,自己回屋换衣服去了。 她打扮完了走出院子的时候,看到明叔正在走廊上打电话。 ……看来是走不成了,许艾直觉地想。 果然,明叔挂了电话,过来对她说了声“抱歉,有客人”,然后转身去了北屋。 许艾又对着北屋“哼”了一声。 亏她还以为叶负雪也会去,还把打包好的衣服翻出来,换了条小裙子…… 许艾站在原地拧了拧裙摆,转身回去。 ——外面响起一阵震天响的马达声,好像一个惊雷落到了地上,还在轰鸣着朝这里滚来。 许艾冷不丁被吓了一跳。她跑到围墙边,扒着窗户一看——远处山路上卷起滚滚飞尘,仿佛有一头巨兽正狂奔而来。夹着厚重的尘土碎石,许艾还什么都没看清,那马达怪兽就一路风驰电掣到了宅子外面,她赶紧朝窗子旁边一避,才没被沙尘扑了一脸。 看到了,那是一辆相当花哨的越野跑车,车身镀了亮闪闪的电光紫,喷着张牙舞爪的荧光色涂鸦,骚气得很。 要不是一张嘴就会吃到灰,许艾都忍不住要“啧”它了。 越野车只在她视野内停留了短短一瞬,立刻卷着轰鸣声和沙尘,闪电一样掠去了围墙另一边。许艾一转头,看到明叔正朝大门走去。 她马上跟着过去。她倒要看看,这么浮夸的车子,是谁开来的。 明叔打开门了。许艾躲在一旁的廊柱后,看到那辆骚紫的越野车停在门外(比她粗一眼看到的还骚)。马达的轰鸣渐弱下来,然后驾驶室的门打开了。 ——许艾响亮地“啧”了一声,调动起所有五官的“啧”。 从车上下来的,是婚礼上的那个小胡子。 他穿了一身松垮垮的金属色亮面运动服,脚上是包了铜片打了铆钉的低帮皮靴;小短腿每迈出一步,他身上挂着的各种链子坠子牌子就发出一阵“叮叮当当”的声音。 整个人就像一颗小钢珠。 小胡子跟着明叔走进门来,许艾看到他的运动服后背还绣了一张凶神恶煞的鬼面。 啧。 这么一看,那天他在婚礼上的打扮,已经算是相当规矩得体了。 但他又来这里干什么?他不要脸的吗? 许艾转头就想跑去北屋,让叶负雪直接拒了他。但跑了没两步她又一想:与其直接拒绝,还不如让小胡子坐下来说说,他到底犯了什么事倒了什么霉——让她也开心开心。 然后再当面拒了他,就更开心了。 于是许艾停下脚步,调转方向,朝主屋走去——并且正好在客厅的前廊上遇到了小胡子。 对方一看到她,脚步像撞了墙似的猛地一停,脸上变了几种颜色,最后挤出一个笑来。 “许小姐,”他嬉皮笑脸地说,“还是……叫你嫂子比较好?” “哟,你能说话啦?”许艾夸张地惊讶了一下。 小胡子嘴角一拧,勉强维持住了笑容。 “是啊是啊,”他说,“那天回去之后睡了一觉,第二天起来就能说话了——上次是我不对,你们大人大量,别跟我一般见识。” “哦,”许艾点点头,“那下次可别嘴贱了啊。” 小胡子绷着脸使劲笑了笑,就转身进客厅了。 许艾也跟着进去,当着他的面在上首坐下,让明叔“上茶吧”。她看到小胡子的脸色比刚才更难看了一些,就像在水盆里泡了一夜的抹布。 开心,比上大课时最后一个进教室然后当着后排同学的面走到前排用课本占好的位置上坐下,还开心。 明叔很给面子地上茶了。许艾端起茶盏喝了一口,抬起眼皮朝小胡子一瞥——她没让他坐,他倒是也坐下了,时不时地朝门口张望,就像只局促不安的猴子。 “你这趟来是有什么事?”许艾问,“特地过来问彩票号码?” 小胡子干笑了两声,下巴上染得金黄的胡茬跟着动了动:“……都说了,上次是我不对,给你们赔不是……就别再跟我计较了。” 这话刚说完,门口出现一个人影——叶负雪来了。 小胡子马上站起来迎过去,还伸出手要搀他。叶负雪的脚步一顿,立刻朝旁避了一步。 “叶先生,是我呀,”小胡子说,“常家婚礼上你见过——不是,你遇到过的,吴明成。” ……原来他叫吴明成,许艾喝了口茶,咽下一个“啧”。 叶负雪点点头,小胡子就在门口拉着他要说上了。许艾咳嗽一声:“让叶先生坐下。” 小胡子一愣,连声“对对对”地松了手,把叶负雪送到许艾旁边的位置上,又要搀着他落座。 叶负雪甩了甩袖子,把手背到背后。 三人终于都坐下了,叶负雪跳过客套的步骤,开口问:“吴先生这趟过来,是有什么事?” 小胡子看看他,又看看许艾,抓了抓下巴上的胡茬。 “听说……叶先生在这一行是小有名气——不对,赫赫有名,鼎鼎有名,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有话直说。”许艾打断他。 小胡子又抓抓下巴,伸手到运动服口袋里,掏出一个挂满“叮叮当当”的小东西的牛皮名片夹,从里面翻出一张名片:“小弟不才,开了一家设计工作室玩玩—— 分卷阅读51 - 分卷阅读51 - 分卷阅读52 我和面具先生订婚了 作者:湖砚 分卷阅读52 我和面具先生订婚了 作者:湖砚 分卷阅读52 得过几个奖的,你们可能听过,就叫……” “没听过。”许艾说,也没接他的名片。 叶负雪笑了笑:“你说。” 小胡子报上他的工作室名了,“刀锋彩”,做的是服装设计。许艾确实没听过这名字,不过好像在圈内有些名气——如他所说,拉拢了几位有才华的设计新秀,拿了几个有分量的奖,每年都会接到四大时装周的邀请函,时尚界对这牌子的评价是“特立独行”。 看不出褒贬,但至少是肯定了风格。 “我做这个也不是为了赚钱,”小胡子说,“就是想做出点名堂来,让家里人看看。” 不就是有钱人烧钱玩票嘛,许艾想。 “当然能赚点钱就更好了。”小胡子补充了一句。 哦。 刀锋彩成立的第一年,大张旗鼓地砸了不少渠道,小胡子动用老家的人脉关系,到处蹭场,强行在业内混了个脸熟。借着这开局的基础,到第二年年底,工作室顺利谈成一大单跨国生意,把国外某个一线女星的宴会服装给包揽下来了。 那位女星穿着刀锋彩的礼服出席了奥斯卡颁奖典礼,正好在红毯上遇到了与她互不对盘的宿敌。两人史诗般的现场同框——然后她凭借一身“特立独行”的设计款礼服,把宿敌经典然而保守的水钻鱼尾裙碾压了个稀烂。 两人同框的红毯照,直到现在还被作为经典范例,不时出现在各类媒体“衣品盘点”的稿件中。 这件事之后,加上小胡子的渠道运作,工作室名声鼓噪,国内外娱乐圈人士成了他们的主打客户群。小胡子又重金聘请了好几位或资深或新秀的优秀设计师,为明星们量身定制红毯战袍。一时间,圈内着魔似的追捧“刀锋彩”的设计,出自这家工作室的礼服,竟然成了鉴定星们咖位的衡量标准之一。 对,小胡子定了门槛,只接一线和超一线巨星们的单子,寻常二三流的演员歌手小模特,哪怕花再多的钱,托再多的人情,他也懒得看一眼。 毕竟是“有钱人玩票”。 但这样的势头只维持了大约半年。 “就……很奇怪,”小胡子说,“好像是突然从哪一天开始,工作室就接不到单子了。” 过去的合约陆续到期,新的客人却不再出现。小胡子还亲自和几位老客户打了电话约了饭,想问问是不是最近的设计不合眼意。对方说,倒不是你们的衣服不好看,只是……实在不敢穿啊。 “这是什么意思?”叶负雪问。 小胡子抓抓下巴,又挠挠头,叹了口气。 “也不知道是谁在瞎胡扯,”小胡子说,“讲什么……穿了我家衣服走红毯的明星,一个个的,不是灾就是病,要不就突然曝光什么丑闻;就算什么事都没有,也马上过气,糊穿地心。” 第33章 除魔师的访问 许艾, 20岁, 非常记仇。 尤其是当记仇对象还长得丑的时候。 她看到小胡子上门来的时候,非常开心——这样她就能听小胡子哭惨来开心开心;等小胡子哭完了,再让叶负雪拒了他, 超级开心, 反正叶负雪应该也不喜欢这小胡子。 但没想到, 叶负雪似乎没有特别明显的要拒绝他的意思。 “继续。”叶负雪说。 小胡子就继续往下讲了。 关于刀锋彩的都市传说,大概是从一年以前开始的。 第一个出事的,是一位出道30年的老牌实力唱将。他在刀锋彩订做了一身礼服, 为了出席一次全球直播的颁奖典礼。然而轮到他上台颁奖的时候, 在聚光灯下, 在全球直播的镜头前, 他突然癫痫发作,握着领奖歌手的手一头栽倒;小金杯都被他摔飞了, 在玻璃地板上砸了个坑。 虽然严格说来错不在他, 但这件事立刻成为他演艺生涯的黑点, 颁奖典礼结束之后很久,依然在各种平台各种场合被人提起。他也自托“身体原因”, 渐渐淡出了公众视野。 接下去, 是在时装周上一跤摔断了腿的名模。 在签售会现场被观众席上的黑粉冲上台扇耳光的超级偶像。 被曝光涉毒的影帝。 闹出婚变纠纷的歌剧演员。 意外遭遇车祸的人气乐队——一辆车,四个人。 …… 那一年的世界娱乐圈,灾祸频发, 又大又圆的瓜滚了一地, 捡着吃都来不及。虽然那些明星之间看起来毫无联系, 但有好事的人梳理总结了几起比较大的事故,意外发现了一个共同点——他们都是“刀锋彩”合作客户。 当天就穿着礼服的不提,即使事发当时穿着的是日常服装,或者拍摄的戏服,往前翻翻他的旧新闻,肯定能找到一张与“刀锋彩”共同出镜的照片。 于是流言就开始生长了。比起板上钉钉,有理有据的现实新闻来,八卦群众们显然更偏爱这些玄奇奥妙的都市传说。 又是半年后,让“刀锋彩”一举成名的那位女明星在自己的别墅内自杀;这件事等于在流言的调查报告上盖了一个鲜红的戳:经鉴定,属实。 ——他家的衣服,是“被诅咒”“带晦气”“不吉利”的,不能穿,穿不得;过去有多趋之若鹜,现在就有多避之不及。 “从那时候起到现在,我们工作室还一笔单子都没做成。”小胡子说。 “反正你又不为赚钱,自己玩得开心不就行了。”许艾顶了他一句。 小胡子的眉头皱了皱:“说是这么说的,但……我家兄弟姐妹很多。” 许艾想起常阿姨之前说的,那个嘴贱的小胡子是“吴家小儿子”。 “前面的哥哥姐姐一个比一个的出息,公司上市的上市,跨国的跨国,”小胡子说,“家里就我是个……”他停了停,语气一松,“反正我做这个,一开始就为了在他们面前争口气。” 许艾“噢”了一声:“原来是这样……我当时就觉得,你肯定是有苦衷的。” “……啊?”小胡子有些意外地看她。 “老话说,日子越苦,嘴巴越毒。你嘴贱成这样——这日子得多惨,多不如意啊。”许艾说。 小胡子一皱眉,张了张嘴,把原本要说的话憋下去了。片刻之后他又瞪着眼笑笑:“许小姐的嘴也是厉害得很。” 许艾正要回怼,叶负雪出声打断了两人的话:“那你今天过来找我,是想让我做什么?” 小胡子马上转过头对着他:“就想请叶先生看看,是不是我们什么地方做了什么冲撞的事……或者真像外面的人说的,工作室被什么东西给缠上了。” 许艾“哼”了一声:“不好意思,叶先生最近忙得很,你的事恐怕——” “恐怕得去你工作室看看。”叶负雪说。 许艾终于忍不住转过头 分卷阅读52 - 分卷阅读52 - 分卷阅读53 我和面具先生订婚了 作者:湖砚 分卷阅读53 我和面具先生订婚了 作者:湖砚 分卷阅读53 看了他一眼。 “光是听你在这里说,我不能确定是什么原因,”叶负雪继续说道,“得去你的工作室,实地看看,说不定会有一些线索。” 小胡子一听,立刻千恩万谢地点头,又是几句话和叶负雪约了日子定了时间,留了自己的电话,说是到时候会亲自开车来接他。 “谢谢叶先生,我就知道你大人大量。”说这几句的时候,他看的是许艾,用眼角看的。 许艾不高兴了。 小胡子走了,叶负雪也要站起来走人。许艾喊住他:“为什么要接他的活?” 叶负雪笑笑:“我只是说去看看,没说要接啊。” 许艾又“哼”了一声:“那我也要去。” 叶负雪愣了一愣:“你不害怕?” “……不怕。”在省略号的停顿里怕完了。 “不是快开学了?” “开学还早,”许艾说,“大不了我请假,过两天再去报到。” 叶负雪站住了,转过头对着她。 “反正……反正开学也没什么要紧事……”许艾说,“还要过两天才上课呢。”随口一编。 “……那行吧。”叶负雪点点头。停了停他又说:“你不喜欢他。” 许艾响亮地一“哼”:“难道你喜欢?” “我也不喜欢他,”叶负雪说,“但……” “但”后面是什么?许艾等了一会儿,没等到那后半句话,叶负雪倒是先走了。 小胡子的工作室在四五小时车程之外的城市,风景很好,房价很高。他买了一整栋老式六层居民楼,把每层楼的房间打通,整楼翻新,再通上电梯,算是个独门独院的写字楼。 1楼接待室,2楼陈列室,3楼食堂,4楼休息间,5楼工作间……他带着叶负雪和许艾走上楼去,一边走一边为他们介绍。 因为是老式居民楼改造的,楼道里又暗又潮,还有些发霉的水迹,剥落的墙皮,甚至刮了一半的传单印子——这些通通都留着,小胡子说是保留“时代感”。 “一般外行人是不懂的,还会嫌脏嫌丑。”他看着许艾说。许艾“哼”了一声,不打算收起嫌弃的表情。 然后小胡子带着二人上了5楼。5楼的大门关着,铁锈斑驳的老式防盗门。小胡子伸出手指,往老铁锁的锁眼上一贴——“嘀”,门开了,阳光和音乐同时倾泻而出。 许艾站在叶负雪身后朝里看去,里面是一个明亮又广阔的空间,墙壁和天花板的涂色充满跃动的现代感,落地窗足足占据了两面墙,剩下的两面墙上也挂满大大小小的相框。工作室里有三四个人正在忙碌来去,看到小胡子带人进来,他们一个个停下手里的活,过来打了招呼。 四个设计师,三男一女,个个都穿得能上时尚杂志的街拍栏目。女设计师的脑袋上戴了一个巨大的隔音耳机,走到跟前了才恋恋不舍地摘下。许艾又回头看看那个阴暗潮湿的楼道,感觉自己像站在两个世界的拼接缝里。 “这是叶先生,”小胡子介绍说,“好不容易找来的行家,高手,大师——肯定能帮我们搞定。” ……这话怕是叶负雪自己都不敢说。许艾朝旁边一看,叶负雪背着手站着,笑意浅淡。 不过小胡子刚才说的是……“搞定”?这两个字让许艾琢磨了一会儿,虽然觉得奇怪,但她一时也没琢磨出哪里奇怪。 招呼打完了,叶负雪开始查看工作室的情况。许艾跟着他绕着这屋子走了一圈,视线扫过那些电脑,人台,层层叠叠的布料色卡,花里胡哨的雕塑摆件,以及像灯管一样纤细,还在闪闪发光的天价音箱。叶负雪很少停留,走马观花,旁边的设计师们也没出声,然而握着手机的手指可是没有停过。 看他们一个个运指如飞的样子,许艾猜测,大概是正在自己的小群里疯狂交流。 叶负雪在一张桌子前微微顿了脚步。 “……这是画图的桌子。”跟在另一边的小胡子介绍道。虽然桌上没有画稿,但确实摆了几个笔筒,还有纸张套尺之类的东西。 叶负雪垂下手,抹了一把桌面,指尖细细一捻,什么也没说,继续走了。 许艾凑过去一看,桌子干净得很,她还以为有很多灰呢。 叶负雪走到挂着相框的那两面墙前了。相框里有些是海报,有些是明星们穿着高定礼服,与小胡子的合影——事到如今再看这些照片,上面的明星几乎全都沉落了。 这几天里,许艾也在网上查了些资料:因为那个玄乎乎的都市传说,“刀锋彩”被称为“红毯狙击手”,一枪一个准。 许艾本来是想笑的,但有点笑不起来。 叶负雪在一个相框前站住了,背着手,也不说话,仿佛正凝神细看着相框里的东西。 相框里是最初的起点,那位女星与她宿敌的同框红毯照。 那一届奥斯卡,虽然她的呼声很高,但其实并没有拿到小金人。然而光是这张合照,就足以让她在之后的几天里风头无两。 宿敌身上的是不功不过的水钻鱼尾裙,虽然不算出众,但胜在款式经典隽永,对方的造型团队也花了大力气来挑选配饰,突出“鱼尾”的主题;然而在这一番打扮之下,衣服底下的人倒像是个会走路的人台,在满身钻石的闪烁光芒中,原本姣好的面容却显得黯淡了。 相比之下,线条简约流畅,而整体风格又热烈张扬的露背长裙,让人第一时间就把视线集中到穿着者的脸上。裙子的每一道褶皱,每一条走线都为了突出穿着者美好的身形,领口优雅的弧度修饰了她的脸型,莹莹一粒珍珠强调了她精致的锁骨;背后大面积裸/露的空间露出她娇巧的肩胛骨,恰到好处的流苏悬挂在侧,看上去就像一对收拢的翅膀。 这身造型没有确定的主题,主题就是“美”——被这袭长裙包裹着的,娇艳性感又充满力量的躯体,就是“美”的核心;在红毯之上,聚光灯之下,她仿佛是得到美神金苹果的仙子。 当时许多时尚杂志纷纷给出评价:换了别人,说不定还撑不起这套衣服。 因为这是完完全全只为她而做的礼服,设计师把她的个人魅力竭尽全力地放大。并不是她因这身衣裙而美,而是穿在她的身上,这堆布料才有了夺目的魅力。 但现在得到美神金苹果的女人已经陨落了。 “这衣服是谁做的?”许艾问。虽然是工作室,但总有具体的设计师吧。 “我啊,”小胡子说,“工作室的出道作品,当然得亲自操刀。” 许艾转过头,看看他浑身“叮叮当当”的链子坠子牌子,“哦”了一声,又转回去了。 倒不是看不起他,她只是有些意外——没想到小胡子这种浮夸的人,还能做出这么简约而有力的设计。而且那套礼 分卷阅读53 - 分卷阅读53 - 分卷阅读54 我和面具先生订婚了 作者:湖砚 分卷阅读54 我和面具先生订婚了 作者:湖砚 分卷阅读54 服和工作室里陈列的其他服装,在风格上也有些微妙的差别。 简单来说,粗一看像是一脉相承,但细节上又天差地别。 叶负雪还站在相框前,一动不动,一言不发。 “这照片……怎么了?”小胡子问。 叶负雪伸出手,像刚才在桌前一样,手指顺着相框轻轻一擦。 “这里有碎片,”叶负雪说,“有人来过这里。” 第34章 除魔师的反击 ——“有人来过这里”。 这句话出口的同时,bgm里一首歌正好播完, 整个房间瞬间陷入一种微妙的安静中。 安静了一秒, 两秒—— 然后, 捧着手机的手指们更疯狂地点击了起来。 许艾甚至都能听到指甲敲着玻璃屏幕的声音了。 “……不是, 叶先生,你能不能说得明白一点?”小胡子说, “什么碎片?什么来过?” 叶负雪又捻了捻指尖,好像上面沾着什么东西。 “就在这说?”他问。 小胡子马上意会了, 拍拍手,把设计师们赶去了楼下。 最后一个走的是那个女设计师, 她转头看了叶负雪几眼,才一边玩手机一边带上了门, 顺手还把耳机给套上了。 楼下那个休息室, 马上就要吵翻天了吧, 许艾想。 两间公寓打通的广阔空间里,只剩下三个人。小胡子关了音响, 引着叶负雪到一旁的休息区坐下,又亲自为两人泡了茶,然后脱了“叮叮当当”的外套, 往对面椅子上一沉:“清完场了,叶先生请说。” 叶负雪笑了笑,却没有继续刚才“碎片”和“来过”的话题。 “在我之前, 你已经找过一位先生了, 对吗?”他说。 许艾立刻就想到了某个人。 小胡子抓了抓下巴, 有些勉强地“哈哈”一笑:“果然瞒不过你。” 小胡子说,之前确实也找过别人,也是托了关系到处打听来的“高人”。对方倒是很利落地把事情办完了,然而只好了几天—— “只好了几天是什么意思?”许艾打断了他的话,“你不是说,找负雪来是为了看看到底哪儿出错了吗?” “好了几天”这种说法,可不像是不知道哪儿出错了。 小胡子又勉为其难地笑了笑:“我这不是怕……一开始就说出来……叶先生会不高兴嘛……” 许艾在心里默默地点头:这下,叶负雪倒是真要不高兴了——离拒了小胡子又近了一步,很好很好。 她又转头看看叶负雪。然而对方脸上没有任何明显的表现,连嘴角都平直如线,似乎小胡子的回答也在他意料之中。 啧。 小胡子给两人根本没喝的杯子里添了茶,又挠挠脑袋,抓抓下巴,好像在脑子里翻找能开口的话头。 “到底是什么事?”叶负雪问。 小胡子叹了口气。 “其实早在传言出来之前,我们工作室就开始闹鬼了。”他说。 许艾立刻转过头,接着撩头发的动作捂住了耳朵。 小胡子说,过去几年里,工作室因为很长时间接不到新单,设计师流动很频繁,最初的元老陆陆续续地全走了,现在留下的这四个,一个个都是从新人干起,慢慢培养起来的。 离开的元老里,其中也有这么一个年轻人,用一样的模式拉扯大。他还没毕业就跟着小胡子干,在工作室成立之前,已经给他做了好几年的助手。 “后来他大概是觉得已经学得差不多了,就走了,”小胡子说,“听说一出去,有好几家公司团队抢着要他,他就挑了家最大最出名的——我还挺高兴,怎么说也是我教出来的。” 但那之后没多久,就传出年轻设计师在公寓自缢的消息。 “倒是没死成,”小胡子说,“现在还在医院躺着,就靠插管子活着了。” “为什么要寻短见?”叶负雪问。 “谁知道他……”小胡子指了指刚才叶负雪停留的画台,“那张桌子是他用过的,现在也没人用,就空着……倒是每天都给他擦擦。” 也是从年轻人出事之后,工作室里就开始出现各种奇怪的现象了。 玻璃窗上的裂痕,突然爆裂的灯管,碎成两半的杯子……这些都是家常便饭,三天两头就会遇上。 自行移动的人台,半夜加班时瞥到会眨眼的海报,空白的速写本上突然密布的黑手印……这些恐怖片里常见桥段,也吓跑了不少新来的员工。 “……其实楼道里那个样子,可能也是因为这个原因,”小胡子支支吾吾地说,“本来是想全部刷一遍的……但是涂料怎么也涂不上墙……” “我明白了,”叶负雪说,“所以你去找了那位先生。” “对对对,”小胡子连连点头,“他来了之后一看,说是那小伙子的生魂闹的,一直留在这里不肯走……他就把他赶走了。后来连着好几个月都没出事……” “那为什么这一次不去找他?”叶负雪说。 小胡子的眼珠动了动:“当然是因为……我觉得他不靠谱啊!要是靠谱,哪还会有这第二次?” 叶负雪轻轻一笑,从椅子上站了起来:“人都已经辞职了,生魂还要回老东家徘徊,可能是有什么未尽的执念吧——不如我现在把他召唤出来,你亲自问问,看看能不能帮着解决?” 他的话才说了一半的时候,小胡子就皱起眉头了。 不止皱眉,他几乎是皱起了整张脸,就像一条吃了柠檬的狗。就连一直扭头盯着落地窗的许艾,都从倒影中注意到他扭曲的表情。 “这个就不必了吧,”小胡子说,“有没有什么别的办法……?就,光是驱逐的那种?” 这话说得太奇怪,从语气到内容,都充满了别扭的不适感。 叶负雪停了停,又坐回到椅子上。 “没有,”他说,“但凡作祟的生魂,要么打回原体,要么……”他一顿,换了话头,“不如我帮你把他捉到,放回原来的身体里,也省得他一直住院昏迷,让家人伤心了。” 小胡子似乎犹豫了一下:“那……” 察觉到这个停顿,叶负雪又是一笑,没给他回答的时间,直接站了起来。 “既然已经有人帮忙,那这件事我就不插手了,”叶负雪说完,转向许艾,“我们走吧。” ——这句话就像下课铃声一样让人期待已久。许艾几乎是立刻从椅子上跳起来,然后欣赏了两秒小胡子的表情,才笑盈盈地朝他挥了挥手:“我们走了。” 小胡子愣了一愣:“……那,我送你们回去?” “不必,”叶负雪边走边说,“来之前给管家留了话,现在车已经在楼下了。” 然后许艾打开门,两人直接沿着充满时代感的楼梯走 分卷阅读54 - 分卷阅读54 - 分卷阅读55 我和面具先生订婚了 作者:湖砚 分卷阅读55 我和面具先生订婚了 作者:湖砚 分卷阅读55 下楼去。 不知道小胡子现在是什么感受——反正许艾很开心,简直要在心里唱起歌来了,下楼梯的脚步都格外轻盈。她看楼道又暗又湿,于是顺手挽上叶负雪的胳膊:“这里滑,你走我后面点。” 看不清对方脸红没红,反正他笑笑,说了声“好”。 许艾突然又想起一件事,于是顺便开口问了:“你刚才是不是发现了,他之前找的那个——” 叶负雪挥起左手,在她面前一拦,让她不要再说。 许艾一愣,倒是闭嘴了。然后她一转头,看到有人正沿着楼梯上来。 楼道里太暗又太窄,直到走近,许艾才发现来人是那个戴耳机的女设计师。于是两人朝墙壁靠了靠,给她让出过道。 女设计师怀里抱着一本大大的速写本,低着头顾自走。看到两人,她的脚步略微一慢,似乎朝他们点了点头,然后又继续上楼了。 许艾看她是朝六楼去的——刚才小胡子倒是没说,六楼是改造成了什么。 不过想想也不重要,反正都拒了他了。 女设计师的脚步声盘旋而上,越来越远。许艾正要拉着叶负雪继续下去,突然有个什么东西从扶梯上掉下来,“啪嗒”一声落在地上。 是一支铅笔——不,半支铅笔,一看就用了很久,只剩下食指那么长一截;笔头削得很尖,但这么一掉下来,已经碎成了两段。 这大概是那个女设计师的东西,她带着隔音耳机,连笔掉了也没听见。许艾正要爬楼上去还给她,5楼工作间的门开了,小胡子又走了出来。 没等对方看见自己,许艾赶紧拉着叶负雪下楼了。 许艾,20岁,非常记仇,并且非常能从仇人身上获得快乐。 从工作室出来之后,一路回家,然后洗澡换衣睡午觉的全过程中,她都在脑内循环播放着刚才小胡子懵傻的片段。 ——叶负雪说,那我就不插手了,我们走。 ——然后小胡子瞪了眼睛张大嘴,就像一只被抢了香蕉的猴子,下巴上金黄的胡茬都快掉下来了。 哈哈哈哈,想一次笑一次。 直到现在在晚饭桌边坐下,她还是会端着饭碗笑出声来。 “什么事那么开心?”叶负雪问。 许艾“噗噗噗”地笑着扒饭了。 “对了,你刚才从地上捡的那东西,还带着吗?”叶负雪问。 那支铅笔?许艾回忆了一下,她似乎是随手揣在口袋里了,回来之后又换了衣服洗澡,换下的衣服就堆在盆里……不知道小朋友洗了没有。 “找一找应该在的吧,”许艾说,“怎么了?” 叶负雪喝了一口汤,把嘴里的饭食咽下之后,才开口道:“你说得对,他一开始找的那个人,确实就是‘那个人’。” “……你发现了?”许艾问。 叶负雪点点头:“处理的手法和残留的东西非常像,应该就是前两次的那个人。” “残留的东西……是指刚才讲的那个‘碎片’?” 许艾回忆起当时的情景:叶负雪第一次提到“碎片”之后,就再没对小胡子解释过这个事。 “这倒不是,”叶负雪说,“残留在现场的是生魂的碎片。” “你的意思不会是,那个生魂的碎片,和那支笔……?”许艾问。 叶负雪抿了抿嘴角:“虽然不太确定……但我觉得气息很像……你捡到的是笔?” “是啊,是铅笔,”许艾说,“用了很久了吧,还剩下一半,笔尖还摔断了。” “那也许是那个年轻人的东西,”叶负雪说,“至少也是他用过的。” 许艾想了想,明白了一点,但她立刻意识到了什么:“你不是说不接胡——吴明成的活了?” “跟他没有关系,”叶负雪说,“我想和‘那个人’再较量一次——上一次是我输了,这一次,我想试试引出他本人。” 第35章 除魔师的救护 在小胡子的工作室里, 得知“那个人”曾经来过的前情提要, 找到某个年轻人的生魂碎片,无意中得到一支(也许是)他用过的铅笔——现在大概就是这样的情况。 叶负雪说,在植物人状态下, 魂体虽然是活着的, 但会游离体外;如果那支笔真的是那个年轻人用过的, 那么只要用笔做媒介,就可以召唤出他的生魂——就可以知道更多更详细的情况了。 “如果能知道他的名字的话,媒介也不是必需的, 就像上次找到那个商场经理, ”叶负雪说, “但问题是, 我当时没想到要问他的名字……”就算问了,小胡子也未必会说。 而下一个问题是, 许艾找不到那支笔了。 她清清楚楚地记得, 自己捡到铅笔之后, 本想上楼还给女设计师,但小胡子突然开门出来, 她本能地想避开他, 于是就把笔往衣兜里一揣,拉着叶负雪下楼了。 然后两人上车,回家, 到家后她回自己的院子换下衣服洗澡——她还记得自己放衣服的时候, 确实感觉到口袋里好像放着什么东西, 但当时已经忘了这回事,也没有细想细看,就顺手丢进衣篓了。 现在,白天穿的连帽连衣裙就晒在她的院子里,被“小朋友”们洗得干干净净。 衣兜里什么也没有。 “你们洗衣服的时候,有看到我口袋里的东西吗?”许艾皱着眉头问,问衣架。 衣架没有回答。几秒后,旁边的空气里渗出两三点亮闪闪的小光点,它们绕着许艾飞了一圈,然后落在她左边的肩头。 “它们说,没看见。”房顶上的鸽子说。 “没看见,衣兜里是空的。”另一只鸽子说。 好吧。 许艾想了想,也许是落在车上了;毕竟一路颠簸了四五个小时,从衣袋里掉出来也不是不可能。 但车上也没有。第二天一早,明叔帮着她,把座椅和垫毯翻了个遍,连后备箱甚至前盖都找了,没有。 “是什么样的铅笔?”明叔问。 许艾回忆了一下:“就是一般的绘图铅笔,蓝色的……大概就剩这么长了,笔尖是断的,”她使劲想了想,“一个面上还有金色的商标,会反光的。” “没有见过。”明叔十分肯定地说。 那会是去哪里了?总不可能她连衣兜都没放进去,直接掉在原地了吧? 许艾非常泄气,前一天的高兴都白高兴了,昨天有多高兴,今天就有多泄气。叶负雪倒是没有怪她,只说了句“那我想想别的办法吧”。 于是她就更泄气了。 距离开学还有7天。 许艾躺在床上,睡暑假的倒数第六个午觉——第七天早上吃了饭,她就要走了。 铅笔是自己弄丢的,她没理由也没脸皮再拖延时间留在这里。行李差不多收拾完 分卷阅读55 - 分卷阅读55 - 分卷阅读56 我和面具先生订婚了 作者:湖砚 分卷阅读56 我和面具先生订婚了 作者:湖砚 分卷阅读56 了,要买要补充的东西也列了清单,明天或者后天就跟着明叔上街去。 至于什么零食什么米糕……算了算了,她可没脸跟叶负雪说。 许艾翻了个身,扯扯毯子,不知道第几次在脑中回溯起当天的情形。 ——铅笔掉了。 ——她去捡起来。 ——五楼的门开了。 ——她把铅笔揣进衣兜,然后拉着叶负雪下楼…… 许艾在脑中迈出下楼的一步。 她突然觉得脚下一顿,好像站在一块平实的地面上。再定一定神:头顶有阳光,迎面有清风,自己身处的似乎完全不是那个阴暗潮湿的楼道。 这大概是某个梦境,许艾想,自己做梦了。 这么一想之后,眼中所见的景物进一步清晰起来。 湖面,荷叶,柳树……她耸耸鼻尖,仿佛闻到风中弥漫的荷香。 这是她住了两个月,又即将离开的地方。 身边似乎落下一个人影。许艾还没来得及转头,就听到有声音问她——“你在这里好吗?” 非常温柔,非常熟悉的声音,清甜,馨香,像在心口上融化的一勺蜜糖。 她已经十多年没有听到这个声音了。 “你在这里过得好吗,”那声音又问,“碗碗?” 许艾猛地转过身——这一瞬间,她的视野飞快地朝下跌落,周围的草木迅速蹿高,柳树像巨人一样耸立,天空又高又远,落在身上的阳光都仿佛变长,变凉了一些。 许艾发现自己又回到孩提时的样子了,她要朝上举起手,才能勾到妈妈的小指头。 但勾小指的触感非常真实,她甚至能感觉到指尖传来的柔软和温暖。 许艾在梦里眉开眼笑地叫了一声“妈妈”。 “你在这里好吗,他们对你好吗?”妈妈又问她。 “好的呀,”许艾说,一张嘴发出的也是童音,“叶先生人很好,对我也很好。” “那你喜欢他吗?”妈妈说。 许艾的嘴已经张开,但她突然不知道要说什么了。 她忘记了那个词的发音,嘴巴变成一个敞开的空洞,只有呼吸从中进出。 妈妈笑了,像小时候一样伸手摸了摸她的头。许艾也跟着笑,她松开勾着妈妈小指的手,张开胳膊踮起脚尖,用尽全力地拥抱她。 但她太小了,连妈妈的腰都抱不到。她想起妈妈以前常常说,等她长大了长高了,妈妈就能搂着她的肩,像姐妹一样逛街去。 现在她明明已经长大长高,偏偏在这梦里却如此不争气。许艾努力回忆自己成年后的样子,但还是挣脱不了这副幼童的身体。 算了……幼童就幼童吧,至少妈妈能抱得动她。 妈妈把她抱起来了,就像小时候一样。然后妈妈伸手朝前一指:“你看。” 她指尖所指的方向,有一朵盛放的荷花,花瓣是浅浅的紫,浅浅的粉,像拢了一团夏日的晚霞。 许艾不知为何高兴地拍起手来。 “我要那个,”她听见自己说,“我要那个花花。” 但那朵奇异的荷花漂在湖水中央,离她们非常远。于是妈妈把许艾放下,自己朝荷塘走去。 许艾突然意识到了什么,她想大声喊住妈妈,想跑上去拉住她,不能让她走下水去。但她发不出声音,迈不出步子,连短短的小胳膊也无法挥动。 她看到妈妈走进荷塘里,走进水里了。层层叠叠的荷叶让出一条通路,只够一人走过。 她看到妈妈走进那些花叶中间,然后荷叶又再度聚拢,她看不到妈妈了。 ——许艾在梦中一颤,惊醒。 她睁开眼睛,看到一块水渍斑驳的天花板,四个角上的墙皮全剥落了,一重又一重的蛛网结在上面,兜着半片蝴蝶翅膀。 她转过头,窗户大开,窗栏上断断续续地留着几块烂木头,像是花格窗的框架。 许艾猛地坐起来,发现身下的床板落满灰尘。她不过动了一动,就发出干涩刺耳的“吱呀”声。 墙壁裂开了,墙角有个破洞,野草和野藤从洞里钻进来,正在逐步扎根蔓延;整个房间里没有一块完整的地板。 许艾低头看看自己,身上穿的似乎还是入睡时穿的衣服。 这是什么情况?是现实,还是另一个梦? 她想倒头再睡下去,但一瞥眼,看到自己的枕头上长满霉斑,还有不知名的小虫正在爬动。 许艾立刻就从床上跳起来了。 拖鞋不见了,她光着脚走出卧室,看到客厅也是同样的颓败光景。 这似乎是她曾经在中元节的时候,朦胧一瞬间见过的景象。 许艾推开门,走出院子,走到花园里,看到整间叶家大宅仿佛曾经遭遇劫匪,又被荒废百年的废墟,到处都是断壁残垣,枯枝败叶。满地的沙土砖石里还嵌着瓷器碎片,她光脚踩在上面,竟然有些逼真的疼痛感。 那……住在这里的人呢? 许艾立刻调头朝北屋跑去。 经过荷塘的时候,她看到整个池子都干涸了——也是她曾经在幻觉中见过的景象。 前一个梦境又在她脑中浮现出来。 许艾下意识地停下脚步,转头走到岸边,找到了妈妈曾经站过的位置。 不久前的记忆中,就是在这里,妈妈伸出手指,指了一朵荷花给她看。 许艾也试着伸出手指,点向荷塘。 那里没有荷花,没有荷叶,只有满池子的烂泥和野草。 ——等等。 她看到一个小小的东西,蓝色的,□□枯的草叶遮挡。 许艾朝荷塘走近了一些,看到那蓝色的小东西在阳光下发出一丝细不可见的微弱的金光。 是那支铅笔? 许艾立刻几步跑到塘边,没有任何思考,纵身跳下干裂的围岸。这就是她在找的东西,只要有这个,叶负雪就能召唤出生魂,就能知道更多的真相,就能和那个不知名的除魔师对垒……然后,她说不定就可以更久地—— 她朝那半截铅笔头跑去了,干枯的草叶被她踩在脚下,发出真实的轻响。 她看到那条蓝色的小木头离她越来越近——但不知为何,自己的双腿却越来越沉。 越来越沉,她快要迈不动步子了。 许艾低头一看,脚下干涸的荷塘全然成了一汪沼泽。又一步跨出之后,她一个踉跄,小腿完全陷进了泥里。她试着拔出双腿,然而没有挣扎几下,塘泥很快漫过了膝盖。 然后是腰,腹,胸……不过片刻,她肩膀以下的部位,全被吞没了。 许艾拼尽全力挥起双手地朝前一扑,试着爬出泥淖。但她一头扑在一团更软更烂的湿泥上,整个身体都控制不住地下沉。她又拼命仰起头,想呼吸呼救,但身体像坠入深海,烂泥从四面八方涌来,灌入她的口鼻。 她 分卷阅读56 - 分卷阅读56 - 分卷阅读57 我和面具先生订婚了 作者:湖砚 分卷阅读57 我和面具先生订婚了 作者:湖砚 分卷阅读57 说不了话,也透不过气。 她沉入无声无光的窒息的黑暗里了。 就像任何一个没有知觉的梦境,许艾感觉气力渐渐消散,她想这样大约也挺好,也许再睡一下,自然就会醒来。 再睡一下,睡到暮色西沉,或者旭日东升,她自然就会离开这个令人难受的梦境。 许艾要在梦里睡过去了。 ——“碗碗。” 又有人叫她,声音清朗透彻,像雨点落在琉璃瓦上。 “碗碗。”又一声,那人离她很近,似乎就在头顶上方。 许艾试着睁眼看去,一道光束穿透沼泽,落在她的睫上。 她能看见光了,许艾立刻抬起头来。 然后是更多更明亮的光芒,仿佛有一轮太阳行过沼泽上空。许艾想跳起来,但双腿还在泥泞里动弹不得。于是她使劲挥舞双臂—— 有人握住了她的手,温暖,宽厚,比先前的任何触感都要真实。 许艾睁开眼睛,这一次是真的醒了。 逆着光,她看到叶负雪坐在她的床边。 他轻轻叫她的名字——“许艾”。 “你又被魇着了。”叶负雪说。 第36章 除魔师的夜宿 许艾曾经听过一句老人的说法:如果20岁以前一次也没经历过鬼压床, 那么今后的一辈子里都不会再遇上。 相反, 如果在20岁以前遇上过一次,那你身上就被打开了一个“缺口”。 那些东西想要再进来,就容易得多了。 ——现在应该是醒着的吧, 许艾想。 她看到花格窗里落下橙红色的阳光, 外面已经是傍晚了。叶负雪坐在她的床边, 一只手握着她,一只手帮她拉起旁边的毯子,盖好。 许艾在毯子下僵硬成一只蛹。 刚刚她在梦里听见有人叫她“碗碗”, 那声音清澈朗落, 十分耳熟。 眼前的男人已经替她盖好了薄毯。 “……你刚才叫我什么?”许艾小声问。 叶负雪正要回答, 突然一顿, 然后微妙地笑了笑:“你想我叫你什么?” 许艾暂时没有脑力去读懂他话里的意思,也没看到他脸上稀薄的红晕。她只是又回忆了一下, 确定那个声音叫的是“碗碗”。 但这个名字只有妈妈会叫她, 就算是爸爸, 在家里也是直咧咧地叫她“许艾”。 “鸟儿过来告诉我说,你看上去有些奇怪, ”叶负雪说着, 握着她的手一松,顿了一下,又迟疑着握住, “你在梦里看见什么了?” ……对, 那个梦。许艾瞬间收回神思, 梦中所见,以及第二次所见的场景,飞快地在脑中铺陈开来。 但梦见的东西太多,要说的事也太多,那些景象杂乱无章地闪现,就像飞快换台的电视机。许艾试着梳理线索和经过,然而大脑尚未完全清醒,她皱着眉头想了一会儿,最后脱口而出:“在荷塘里!” 叶负雪不明白地“嗯?”了一声。 “我梦见那支铅笔在荷塘里,”许艾说,“快去看看,说不定真的在那儿!” “……不可能。”叶负雪几乎是条件反射地说。 许艾不知道怎么跟他解释,她马上从床上跳下,大步跑出门去。 叶负雪也很快跟了上来。“不可能会在那里,”他说,“这荷塘里不可能会有我不知道的东西。” 没跑出多远,荷塘到了。许艾试着找到梦里那个位置,然而绕着荷塘走了一圈后,理所当然地失败。她又马上把视线投向水面,想找到那朵晚霞般盛开的荷花。 ——她看到有盈盈光点从水下升起,气泡一样浮出水面。那些光点汇聚成了光球,光球又和光球紧紧团簇。它们簇拥的中心里,好像托着什么东西。 身边的叶负雪平直地朝前伸出手臂,手掌翻转。光球们把托举着的东西送到了他面前。 “啪嗒”,有个小东西掉到他掌心上了。 是一支被浸泡多时的铅笔。绘图铅笔,蓝色的,就剩下短短一截,笔头还被摔断了,一个面上印着烫金的商标。 “……这不可能。”叶负雪喃喃道。说完他立刻转向许艾:“你再看看,确认一下,这是不是你捡到的那支铅笔。” ——除非这世上有第二支一模一样,连笔头摔断的切面,卷笔刀刮下的油漆残迹都完全一致的铅笔,许艾才有可能把它们认错。 叶负雪点点头,一言不发地把笔收进口袋。 许艾还在等他说“召唤生魂”之类的话,他却转身走去餐厅了。 “吃饭去吧,”叶负雪说,“这两天都是你爱吃的菜。” 晚饭安静地结束了,叶负雪始终没有提到许艾惦记的事。然后明叔过来撤了碗盘,上了两杯茶。 “你准备什么时候……召唤‘生魂’?”许艾决定自己开口问。 叶负雪喝了一口茶,放下杯子。 “你的行李收拾好了吗?”他反问。 许艾一愣:“收拾得差不多了,再把日常要用的电脑之类的放进去就行了。” 叶负雪点点头:“那今晚再收拾一下,明天就让明叔送你回去吧。” “为什么?”许艾脱口而出,“假期还没结束呢,还有一个星期才——” 她反应过来了。 叶先生不让她留在这里,多半是因为今天下午的事。 他一连说了几个“不可能”“不应该”,大概意味着现状已经超出他预料之外。而他只是为了“替长辈还人情”,才照顾她这个“远房表妹”,如果她在这里出了什么事……他怕是不好交代。 这种情况下,如果自己坚持要留下—— “你只是觉得好奇有趣,所以才想留下来看看的吧,”叶负雪突然说,“我做的事一点都不有趣,也没有什么值得一看的东西——待了两个月,你也该知道了;都是些别人家的闲事,管多了还会气到自己。” 他停了停又说:“今天下午的事……怕是有人安排的。你继续留在这里的话,也许会有危险——” “我知道会很危险啊,”许艾直接打断他的话,“就因为知道会危险,所以……” 她停住了。 就因为知道会有危险,所以? 一开始她确实只是好奇,虽然害怕,但心里又有个小虫子在扭来扭去,痒痒的,想挠。 想去知道,想去弄懂,想去探究。 跟着经历了一些事件之后,胆子没有放大多少,但她至少知道了,叶负雪时常说的“别人家的事”是怎么回事。 那并不是她想知道想弄懂想探究的东西,但她还是想留下,想跟随,想目睹。 她不是不知道会有危险,恰恰相反,正因为知道,所以—— “所以我很担心你。”许艾说。 叶负雪没说完的半句话卡住了,薄唇半 分卷阅读57 - 分卷阅读57 - 分卷阅读58 我和面具先生订婚了 作者:湖砚 分卷阅读58 我和面具先生订婚了 作者:湖砚 分卷阅读58 开半合,大概是忘了该继续张开,还是就此闭上。 “可能我也帮不上什么忙,留在这里也是白白拖累你,”许艾继续说道,“但至少……我想看到你安然无恙地解决了这件事,才回去。” 叶负雪喝了一口茶,用杯沿挡住了面具下的半张脸。 “那好吧,”放下杯子的时候,他神色如常,“既然你想看,那就在这里吧。” 他指的大概是“召唤”这件事。 还是上次用过的笔墨纸砚,端端正正地摆在收拾干净的餐桌上。叶负雪取出那截铅笔头,又抽了一张白纸,把铅笔端放在纸张上方。 然后他研好墨,蘸了笔,在纸上剩余的空间里,写了一个“叶”。 墨水洇开了,让“叶”字看上去像一团湿漉漉的乌云,就像上一次召唤商场经理时一样。 ——但没有再下一步的变化了。 许艾等了一会儿,墨水没有融化,也没有流淌着互相联结。她又看看叶负雪,他提着笔,紧紧盯着纸面——他也没想到会有这样的情况。 片刻后,墨水干了。叶负雪换了一张纸,重新写了一个“叶”。 毫无动静,仿佛拨不通的电话。 叶负雪拿起铅笔,手指顺着六棱的笔身一摸,然后移动到断裂的笔尖上。他捏它,揉它,搓它,像在感知这支笔的具体形状。然后他又换了一张纸,重新放上铅笔,写字。 没有用,没人理他。 叶负雪搁下毛笔了。他直接握着那截铅笔头,在纸上重重地写了一个“叶”,但情况也没有因此变得令人高兴一些。 “怎么了,”许艾问,“是不是召唤不出来?” 叶负雪点点头,又摇摇头:“不应该,不可能。” “不可能”——这三个字他下午才说过,然而呢? “他还活着,魂体碎片也是生魂的气息,”叶负雪说,“这种情况下,如果不能召唤出他的生魂,那就只有一种可能——他的魂被人捉起来了。” 被人捉了?许艾立刻想到了“那个人”。 但她又觉得有些不对。 “如果他的魂被那个人捉起来了,那为什么小胡子还要来找你?”许艾说,“他担心的问题应该已经解决了呀?” 叶负雪放下铅笔,思索了一会儿,转头对着许艾:“要不你明天还是回去吧。” “……我不。”字很少,态度很坚决。 “这情况比较蹊跷,也许和我之前以为的不一样,”叶负雪说,“保险起见,你还是走比较好。” “不。”字越少,态度越坚决。 叶负雪又沉默了。 许艾做好了心理准备,不管他再说什么,她都不能听从,必须拒绝,绝对抗争—— “那你今晚去我那里过夜吧。”叶负雪说。 许艾刚刚吸进的一口气要在肺里炸开了。 “下午也是在你午睡的时候……我怕你入睡后又会有什么情况,何况晚上我离得远了,不一定还能——不对,”才解释到一半,叶负雪自己也反应过来,脸上飞快地一红,连耳朵都红了,“不对,这样不太好……” 这一次是许艾借着喝水,拿杯子挡脸了。 叶负雪想了想,叫来了明叔。 “你把东厢的客厅收拾布置一下,这两天我要在那里过夜。”叶负雪说。 许艾手一抖,洒了半杯水出来。 半小时后,许艾的客厅里搭起了一张床,蚊帐凉席枕头毯子都从北屋搬来了,叶负雪惯常用的茶杯茶壶也没有落下。 ——怎么看都是认真的。 虽然说毕竟还是隔了里屋外屋,本质上和一间套房里的两个卧室没有区别……但对许艾来说,直线距离5米以内的两张床,已经算是亲密范围。 何况就隔着一扇门,怕是什么动静都能听得见。 这样想着,她敲起键盘来都轻拿轻放了一些。 明叔收拾完之后就离开了,现在客厅里应该只有叶负雪在。时间是晚上9点,不知道平时这个时候,他都会做什么。 许艾想探头过去看看,但客厅没有开灯,就算看了也看不到。 何况这样探头偷看……不太礼貌吧? “不必在意我,”外面的人说,“倒是我给你添麻烦了。” 什么添麻烦,明明是自己非要留下来,才给他添了麻烦。 “早些睡吧。”叶负雪说。 许艾应了一声,与他道了晚安。 然后她关了电脑,关了灯,换用手机,在浏览器的搜索栏里输入“刀锋彩”。 工作室有官网,官网登录着旗下几位主要设计师的名字,以及社交网络账号。 当前,“刀锋彩”只有一位女设计师。 许艾复制了那个叫“樱桃虫”的id,粘贴,搜索。 ——找到了,就是她。 第37章 除魔师的条件 @樱桃虫:用完一本速写本, 回上去把每一页都看了, 还差得远[图片] @樱桃虫:昨天晚上下雨了,在阳台上抽烟,画了点想法, 回头一看, 差得远[图片] @樱桃虫:吴老板布置的作业, 他说还行,我觉得差得远[图片] @樱桃虫:在工作室加班到凌晨3点,喝了5杯冰美式, 盯着墙上的照片看了很久, 没发现谁的眼睛动了[图片] @樱桃虫:还剩这么一点铅笔头, 握不住了, 又要换新的,但画出来的东西还是差得远[图片] …… 错不了, 就是她。照片上的铅笔和捡到的铅笔头是一个牌子一个型号, 只是比许艾捡到的那支更短一些, 只有大约两个指节的长度。 看样子,她已经用完了不少笔。 樱桃虫的账号下有五六千个关注, 但她几乎每条微博都是0赞0评0转, 也不见她有对其他人的转发,看上去就像是一个人坐在墙角自言自语。 最新微博是昨天发的——“@樱桃虫:交差的新作,对比了一下, 还差得远[图片]” 许艾点开“樱桃虫”的名字, 发送私信。 @一只小碗:你好, 你是刀锋彩的那位设计师吧? 发送。 @一只小碗:我是那天和叶先生一起来的,我在你们工作室的楼梯里捡到一只铅笔,是你掉的吗? 发送。 黑暗中,手机屏幕亮得刺眼。许艾打了三个呵欠,揉了揉酸胀的眼睛,从椅子上站起来,轻手轻脚地坐到床上——她做完这一套流程,私信还是“未读”状态。 许艾看了一眼时间,晚上9点过半——想来也是,对方不可能每时每刻都盯着微博,何况从她的发言风格来看,也并不喜欢与人交流。 许艾退出私信,往前翻了翻她的微博。 @樱桃虫:一样的元素和主题,对比了才知道差得远[图片] 分卷阅读58 - 分卷阅读58 - 分卷阅读59 我和面具先生订婚了 作者:湖砚 分卷阅读59 我和面具先生订婚了 作者:湖砚 分卷阅读59 @樱桃虫:有点泄气,画得越多越明白自己的极限,但就算做到极致,也还差那么远[图片] @樱桃虫:不管怎么想都跳不出现有的窠臼,差得也太远了[图片] 她几乎每一条都会提到“差得远”,附图多是自己的设计草图,看上去就像在做比较——但到底是在和谁,和什么东西做比较? @樱桃虫:在六楼挖到宝了,现在心情十分复杂[图片] 这一条微博的配图不是设计图,是一本没有翻开的速写本。 ——屏幕下方跳出一个小红点,私信来了。 @樱桃虫:哦,是你啊 @樱桃虫:没事,一支铅笔而已,我也是随手在桌上拿的,丢了就丢了吧 @一只小碗:随手拿的笔,不会坚持每支都用完吧 @樱桃虫:…… @樱桃虫:你有什么事? @一只小碗:那支笔是不是那个出事的小伙子的? 这一次的回复,过了一会儿才来。 @樱桃虫:是啊,他辞职后留在桌上没带走,一大筒笔,刚开封的 @樱桃虫:放着吃灰多可惜,我也是物尽其用 ……合情合理,很难接话。 @樱桃虫:你有什么事?吴老板不是说你们不接活了? 许艾当场决定开始胡说。 @一只小碗:谢谢你掉了那支笔,我们终于找到他了 @樱桃虫:…… @樱桃虫:? @一只小碗:他说看你留在那里,既没有学到东西,又过得不太开心,很奇怪你为什么不走 虽然是胡说,但也是许艾经过推理之后的胡说。她记得工作室里有天价音箱,但女设计师一直戴着隔音耳机——这几乎是在脸上写着“我很烦,你们很吵”,拒绝交流,拒绝沟通。 她的每条微博都在说“差得远”,就算老板认可了她的作业,她也还是觉得“差得远”,也许她压根不是在用工作室的标准要求自己——也就是说,在这里她没能学到想要的东西。 何况照小胡子说的,工作室已经很久没有接到订单了。 效益不好,氛围不好,又学不到东西的团队,为什么还要留着? 信息早已是“已读”,回复却一直没有来。许艾想补充几句,又怕说多了露馅,权衡了一会儿之后,她加了一句—— @一只小碗:他有些担心你,毕竟你还年轻,又那么有才华,应该有更多的机会,更大的空间 “已读”,没有回复。 许艾放下手机,翻身倒在床上。现在时间是晚上十点。 黑暗中,她听到窗外传来“沙沙”的雨声。夏天快结束了,雨水里也开始带着寒意。她怕闷,临睡前就没把卧室窗户关上;现在下起雨来,雨水就顺着风势扫进屋来了。 许艾正要起来关窗,突然听到外间的客厅里有些动静。 睡在外面的人下了床,推开她房间的门,轻步走了进来。 许艾赶紧闭了眼装睡——闭了眼才意识到对叶先生来说,闭不闭都没有区别。于是她又悄悄睁开眼睛,看到灰蒙蒙的月光下,一个清瘦的人影站在窗前。 他替她关上了漏雨的窗户。 第一下是关严了的,但刚推上窗,他停了停,又把窗户打开一条缝,留了一丝正好足够透气,又不足以让雨落进来的空隙。 然后他就带上门,出去了。 客厅里也传来关窗的声音,然后床架轻轻一响,叶先生又睡下了。 许艾提着的那口气,终于吁了出来。她又看了一眼没有回复的手机,决定睡觉。 第二天,许艾早早地醒了,比特意设下的7点的闹钟还要早得多。但她竖着耳朵从7点听到8点,都没听到外间有起床的动静。八点过半,她终于憋不住踮着脚起来一看——床铺上是空的,毯子整整齐齐地叠好了放着。 叶负雪早就起床出去了。 许艾仿佛听到脑中有个气球“噗——”一声漏了气。 她使劲伸了个懒腰,感觉自己每一节“噼啪”作响的骨头里都飘出魂来;这也许是过去的12小时中,她最放松的一刻。 (话又说回来,也许明天她可以起得更早更早一点——然后看看叶先生睡觉的时候戴没戴面具?) 许艾大摇大摆地打了个呵欠,回到床边捡起手机,打开微博一看——“樱桃虫”还没有发来回复。 她皱了眉头,然后点进对方的微博。 @樱桃虫:真的吗? 发表于9小时前。 ……也许还有戏? 许艾想了想,在这条微博下回复了一句——“真的”。 洗漱完毕走出院子的时候,许艾看到叶负雪站在花园里,背着手低着头,似乎正注意着脚下的什么东西。她上前一看,之前她见过的那只小猫,正俯低身子炸起尾巴,横眉怒目地朝叶家主人发脾气。 “呜……呜……”来自奶猫的示威。 许艾又走近一步,小猫听到动静,猛地转头,一看到她,圆溜溜的眼睛瞪了一瞪,一扭屁股就钻进草丛跑不见了。 叶负雪转过身:“你吓着它了。” “……大概它以为我们是一伙的吧,”许艾说,“以为敌人来增援了。” 叶负雪笑了笑,背着手走出花园。许艾就跟着他走,在旁边扯几句不咸不淡,有的没的。 “我昨天考虑过了,”叶负雪说,“你最好还是早点回去。” ……又提这个?许艾嘴巴一扁,刚要说话,叶负雪又开口道:“我联系了吴明成,他说下午就过来,在这和我详谈——我争取尽快把这个事解决了。” 言下之意是,让她放心地走? “为什么呀,”许艾脱口而出,“你不是说因为有人接管了,所以你不插手?而且对面的还是那个人!” “应该不是这样的,”叶负雪说,“我觉得……反正至少现在,他们两个意见不合。” 这是什么意思?许艾这么问了,但叶负雪没有回答,只是一路走去了餐厅。 确实如之前所说,这几天的菜都是照着许艾的口味来的,早饭是,午饭也是。许艾还看到厨房里放着冰袋和保鲜盒,看来是真的准备送她走了。 哼。 吃完午饭,叶负雪吩咐明叔,让他等许艾午睡起来,就送她上街买些东西。 许艾感觉自己仿佛回到小学一年级开学的前一天,哭着被妈妈拖去买书包。 “不要上学!不要上学!”她当时是这么说的,抱着妈妈的腿边哭边说。 ……没想到自己小学是这个德行,大学了还是这个德行,许艾想。只不过改成了把话放在肚子里说。 “要买的东西你列好清单了吗?”叶负雪问她。 许艾扁扁嘴:“列好了。” 叶负雪于是转向明叔——还没开口,对方的电话突然响了。 分卷阅读59 - 分卷阅读59 - 分卷阅读60 我和面具先生订婚了 作者:湖砚 分卷阅读60 我和面具先生订婚了 作者:湖砚 分卷阅读60 明叔低头看了看号码:“是吴先生。” “接吧,”叶负雪说,“他可能是到了。” 许艾顿时精神一振:“那我不睡午觉了,我要旁听,听完再上街去。” 叶负雪朝她转过头,挑唇一笑。 “行吧,那……”他想了想说,“不管今天谈得怎么样,听完了,你明天都得去学校。” 一瞬间,许艾脑内把各种利弊优劣长长短短列了一遍,一杆小秤左左右右摇摆个不停,最后她点点头:“……知道了。” 反正就算她不旁听,叶负雪多半也是要送她走的。 打来电话的5分钟后,那辆骚紫的越野车出现在了叶家门口。小胡子今天穿了件缀满亮片的polo衫,就像一个会走路的迪厅球灯。 他跟着明叔一路走到客厅,看到上首坐着两个人,脸上的笑意一顿,然后张扬地招呼了一声“叶先生”。 “不是说好就咱俩的吗,”小胡子说,“怎么还有——” “许小姐不是外人,”叶负雪说,“如果你在意这个,那我也没办法……要不你请回吧。” 小胡子的嘴角颤了颤,朝许艾瞥去一眼,更用力地笑了起来。 “……怎么会呢,我就是有些意外。”他说着在椅子上坐下,也顺道问候了许艾。 许艾一耸鼻子,希望他把这个“哼”听成“嗯”。 可能是因为有第三人在场,小胡子一点都不急着讲正事,反倒不慌不忙地开始客套了;还是那些翻来覆去的场面话,讨论天气,讨论时事,拍拍马屁,毫无营养。许艾听得没劲,她转头看去,连窗外围观的雀子们都打起呵欠来。 还不如去睡午觉呢,许艾想。 ——她兜里的手机突然响了一声。 许艾看了看旁边的两人——小胡子正在评论最近的股市,叶负雪慢条斯理地喝着茶;于是她把手机掏出来,垂眼一瞥。 微博提示:“樱桃虫”发来一条私信。 没啥好犹豫的,许艾立刻点开。 @樱桃虫:你们真的见到他了? 许艾又看了看旁边的两人——小胡子开始夸叶负雪手上的杯子瓷质通透造型别致了。 @一只小碗:是啊 @樱桃虫:…… @一只小碗:但因为只有一个铅笔头,所以他出现了一下又消失了,都没说上几句话 @一只小碗:他就说了这么两句话,都是关于你的 @樱桃虫:…… @樱桃虫:没说吴老板的事? 许艾看了看旁边说得口沫横飞的“吴老板”。 @一只小碗:没有 @樱桃虫:哦 @樱桃虫:我明白了 @樱桃虫:那我帮他说吧 第38章 除魔师的决定 “樱桃虫”正在输入。 许艾看了一眼坐在叶家客厅的小胡子, 他单方面谈论的内容已经从国内延伸到国外, 从文化艺术发展到国际形势。他看许艾手里拿着手机在点点点,嘴巴一咧,马上开始说上周的新品手机发布会。 叶负雪放下了茶杯。 “吴先生说话倒是很有趣, ”叶负雪说, “不过你也很忙, 我们就不要绕这么多弯子了。” “……说的是,说的是。”小胡子笑笑,打住话头。 “上午我在电话里问你的事, 你这会儿有头绪了吗?”叶负雪说。 小胡子咂咂嘴, 看了许艾一眼:“其实我还是不太清楚, 来这的路上也一直在想……实在没搞明白, 为啥他就找上我了。” 这话刚说完,许艾的手机响了一声。小胡子皱着眉头朝她一瞪, 她马上一仰头瞪回去, 然后打开静音, 解锁。 ——是对面的回复来了。 @樱桃虫:我不知道吴老板是怎么跟你们说的,反正这件事, 他绝对是活该 @一只小碗:你具体说说 @樱桃虫:刘书一是被他逼死的 ……这话说得又凶又吓人。许艾忍不住抬头朝小胡子一望, 对方好不容易把话题扯回来,又说上工作室的创业史了。 小胡子说,虽然家里给了他不少钱, 还有现成的大楼可以用, 但他为了不在兄弟姐妹中间落下话柄, 还是咬咬牙自己干。最初那段时间,他带着那个叫刘书一的实习生,到处做调研,找房子,跑市场,托关系,削尖脑袋厚着脸皮蹭红毯……就为了在业内混个脸熟。 “我们什么实力,我清楚得很。我们不差优秀的作品,差的就是把作品推出去的渠道平台,差一个名气,差一个招牌,”小胡子说,“那时候就我和小刘两个人,他虽然还没毕业,不通多少人情世故,但做出来的东西那是一顶一的好——要是埋没在我手上,得多可惜?” 他说着叹了口气:“到现在我们聊天的时候还常常说到他……太可惜了,能有什么大不了的事呢。” 许艾低头看了看手机,屏幕上还留着那句“被他逼死”。 @一只小碗:怎么回事 @樱桃虫:工作室成名的出道作,那条奥斯卡红毯的裙子,其实是刘书一设计的 许艾一愣,正好听到耳边小胡子在说:“带了那么多学生,我可算是最疼他了。” “别的都是‘学生’,就他是‘徒弟’,亲手拉扯大的,”小胡子说,“他说要辞职的时候,哎呀我那个心疼,就跟嫁女儿——” “那他有留下什么作品吗?”许艾打断他。 “作品?那可多了,”小胡子说,“你要看?” 许艾扁扁嘴,摇了一下头。 那天在工作室里,她亲口问过小胡子,那条裙子是谁做的;他也亲口告诉她,是他自己。 @一只小碗:裙子真的是刘书一做的? 对面的回复又是过了一会儿才来,但一来就来了一大片。 @樱桃虫:裙子的事我也是听说,裙子发表的时候我还没进工作室 @樱桃虫:但我进去之后,经常看到吴老板和刘书一吵架,每次都吵得很凶,差点动手 @樱桃虫:我问过他,他说现在只要是他的稿子,老板通通不给过,还要骂他 @樱桃虫:我不信,他就给了我一张草图,让我说是自己的作品,交给老板去 @樱桃虫:刘书一很特别,他的想法我们这些人根本理解不了,也追赶不上 @樱桃虫:那张设计完完全全就是他的风格,一看就能认出来。当时我还觉得悬,结果老板眨眼给我过了,还当着其他人的面夸我,说我比刘书一强多了 许艾忍不住又抬头看了小胡子一眼,对方正好也盯着她。 “许小姐这么忙啊,跟谁聊天呢,”小胡子扯着嘴说,“既然你忙,要不你就留我们两个人在这儿吧——你忙你的去。” 他这句话说完,叶负雪也转头过来了。许艾只好暂时把手 分卷阅读60 - 分卷阅读60 - 分卷阅读61 我和面具先生订婚了 作者:湖砚 分卷阅读61 我和面具先生订婚了 作者:湖砚 分卷阅读61 机放下,接上刚才的话题:“那……小刘他好端端的,为什么要辞职?不会是你做了什么对不起他的事吧?” 她看小胡子一脸皮笑肉不笑的样子,比喝了一嘴油还腻味。 小胡子看了她一眼:“我怎么知道他好端端的为啥要辞职,说不定是被人挖墙脚了呢?” “他辞职的时候,没和你闹不愉快吗?”叶负雪说。 “怎么不愉快?也就我不愉快了,”小胡子说,“他能离开我,我觉得他挺愉快的。” 许艾低头看了看手机。 @樱桃虫:他走了之后,吴老板一下子发布了很多新品 @樱桃虫:都是当初刘书一被他卡,被他骂过的旧稿 @一只小碗:……你怎么知道? @樱桃虫:我也是后来才知道的,我知道的时候,刘书一已经出事了 她发来了一张照片,是翻拍速写本上的一幅铅笔草图;之后又是一张照片,是许艾曾经在网上见过的,“刀锋彩”某一季的主打新品。铅笔稿和最后的成衣,虽然在细节上有些许差异,但根据整体的造型和设计风格,还是很容易就能判断——确实出自一人之手。 @樱桃虫:我在六楼仓库找到了这本速写本,里面90%的设计,都已经变成工作室当时的新款了 @樱桃虫:署名全是老板的 她又发来了几张设计图,连带着对照的秀场照。照片来得又多又快,也许她一直在收集资料,就等着有这样的机会,能够一吐为快。 ——都到这份上,许艾也差不多明白了。 @一只小碗:你把这些图片保存好,这些都是证据,可以告他,或者爆料给媒体 发出之后过了一会儿,对面发来了一串省略号。 许艾也意识到自己说得有些天真了——她说不定早就试过,还用得着自己提醒? 许艾抬头看小胡子,对方还在说刘书一辞职的事。 “他辞职后,我把他留在工作室的东西都收拾了一遍,”小胡子说,“能扔的扔,不能扔的放到六楼仓库去,想着万一他哪天回来跟我们要了呢?”他又一顿,“谁知道他年纪轻轻……这么想不开?” “那,那堆东西现在在哪?”许艾说。 小胡子没料到她会问这个,迟疑了一下才说:“……还在仓库里啊。” “当时有没有留下遗书之类的,”叶负雪问,“你找那位‘先生’的时候,他跟你要了什么东西?” 小胡子又张了张嘴,眼珠子一转,犹犹豫豫地说:“我又不在事发现场……也不知道留没留遗书。不过那个人确实跟我要东西了,我就随便给了他一套尺子,是小刘用过的。” 听到叶负雪这么问,许艾立刻低头飞快地打字:有没有留下遗书? @樱桃虫:有的,听说把事情经过写得明明白白 @樱桃虫:他的家人还因为这个,来工作室闹过 @樱桃虫:吴老板说,建议走法律程序,别在这撒泼打滚,然后把人赶走了 “建议走法律程序”,这句话的意思是“有本事去告我”——必然是有了不会吃亏的底气,才能说得出来的。 @樱桃虫:后来刘书一家里好像确实去告了,但是吴老板回了老家一趟,跟父母一通求,请来一个很厉害的律师团 @樱桃虫:不但没输,还反讹了人家好几十万的损失费 ……原告维权败诉,反被被告索赔?光是看到这行字,许艾就要气炸了。 但冷静下来想想,当时“刀锋彩”还是圈内最热的品牌,闹出这样的事,竟然没有被媒体曝光? @樱桃虫:那几十万,吴老板都砸在渠道上,各种平台全方位封锁删帖 @樱桃虫:现在也只有我们工作室的几个人,和刘书一家里自己知道 @樱桃虫:然后就开始出怪事了 这一句话说完,那一边就再没有动静。许艾等了一会儿,迟迟没有消息过来,她想她也许是突然有事要忙。 许艾压下怒火,瞥眼看了看旁边的两人:一个还在口若悬河,一个还是慢条斯理。 生魂作祟开始之后,小胡子请来了那个人帮忙除魔。而现在,他求助叶负雪做同样的事—— 许艾想起上午时,叶负雪说,“至少现在,他们的意见不一致”。 两人意见不合。 刘书一的生魂因为被人扣留,无法召唤。 与此同时,工作室的灵异现象又重新出现—— 许艾感觉脑内有许多碎片正在迅速汇聚,转眼就快拼凑出一幅完整的画面。 小胡子第二次来找叶负雪,不是因为第一次找到的除魔师是个水货。 能够扣留生魂,让叶负雪无法召唤的人,怎么会是水货? ——他之所以来找叶负雪,是为了摆脱那个人。 他被那个人用刘书一威胁了。 许艾猛地抬起头来,正好听到叶负雪说:“我明白了,不过你得给我一件刘先生用过的东西,比如——” 她赶紧拉了拉他的袖子,让他回过头。 “怎么了?”叶负雪小声问。 许艾看看他,又看看坐在那边的小胡子,她原本打算悄悄提醒叶负雪,突然把心一横,直接敞开声音说:“这个人,吴明成,他……刘书一的自杀,跟他绝对有关系。” 小胡子的眉头皱了皱,正要开口,看看旁边的叶负雪,又闭嘴了。 许艾继续说道:“他拿了刘书一的作品,还排挤他,冷落他……他的家人为了这个来找他的时候,他——” “我知道,”叶负雪说,“这些事我都知道了。” 许艾一愣。 “吴先生在电话里都告诉过我了,”叶负雪说,“他这次过来,是来和我商量对策的。” “……那他刚才说……”许艾看看叶负雪,又看看小胡子,突然明白过来。 小胡子一开始说的“不明白他为什么缠上我”,这句话里的“他”,并不是指刘书一。 他早就在电话里对叶负雪交代完毕了。 怪不得进门后看到她也在,小胡子的神色那么不自然,还支支吾吾地说了半天闲话。 ……但这也表示,叶负雪已经完全知情——在知道小胡子干了什么的情况下,他还要帮他? “我需要一件他用过的东西,”叶负雪回到了之前的话题,“比套尺更有存在感,他对此更有感情,这样才有可能——” “那你就真的要帮他了?”许艾又忍不住开口了,“我知道你是为了……为了那个人,但这胡子——”她伸出手指一戳,“他也不是好东西!” 叶负雪没有应她,只是端起杯子喝了一口茶。再放下的时候,他小声说了句:“你和明叔上街去吧。” 这是什么意思?是逐客令?而且居然是下给她的? 那边的小胡子也笑了两声 分卷阅读61 - 分卷阅读61 - 分卷阅读62 我和面具先生订婚了 作者:湖砚 分卷阅读62 我和面具先生订婚了 作者:湖砚 分卷阅读62 。 “说起来,叶先生,”他阴阳怪气地说,“我随便打听个八卦,要是冒犯了,你可别生气……” 说完这两句,他朝许艾斜了一眼。 “我听说你们叶家,不是早几年前,就已经和许家退婚了?”小胡子看着许艾说,“那她怎么还在这里? 这话出口,许艾觉得自己腹中的怒火,连同空气一起被抽干了。上一秒她还在为了“别人的事”光火,这一秒,枪口对准她自己,她却连脾气都发不出来。 ——她没有什么话好说,小胡子讲的确实是实情。 两家早已退婚,现在的婚约,不过是一句口头上的约定,随时可以取消——本来也只是个不用还账的说头罢了。再追究起来,也许双方都没有把这个约定放在心上,“未婚妻”这个帽子,还不如“远房表妹”来得稳当。 “……跟你没关系。”叶负雪淡淡地说了一句。 “是是是,是我多管闲事。”小胡子嬉皮笑脸地说着,又斜了许艾一眼。 没有等叶负雪再次开口赶人,许艾直接站起来,走出门去。 第39章 除魔师的挽留 许艾, 20岁, 对自己的臭脾气很有自知之明。 炸得快,冷得快,一般情况下, 不管错在哪边, 发完脾气的30秒内, 她就会开始思考怎样找个台阶下。 但没法发脾气的脾气,才是最要命的。 何况,今天也不是“一般情况”。 许艾甩上门的时候, 克制了三分力气, 不想让自己看上去像一个气疯了的傻子。 然后她转身, 挺腰, 走了。 其实她也不知道要走到哪儿去,但反正回廊就在面前摆着, 顺着走就是。走到尽头没路走了, 她回过头, 看到客厅的门还关着,还是自己甩上时的样子。 想必里面那两人还在“商量对策”。 许艾狠狠搡了一把旁边的柱子, 顶上树上的雀子都被惊飞了。 她站在檐下, 面前是夏末的花园。她的视线像水一样无焦地漫开,阳光清风红花绿叶都被浸没,她却什么都没看见。 许艾想起小时候, 每年生日都会收到一个从叶家寄来的礼物。有时候是漂漂亮亮的小裙子, 有时候是会唱歌的小熊, 有时候是满满一大盒彩色蜡笔;都是那个时候新鲜少见又昂贵的小玩意。她都很喜欢,拆开盒子的时候会大叫,会拿给哥哥炫耀。 但爸爸总是不高兴。不管她拆到了什么,他总说,这有什么好的,回头我给你买个更好的。 ……还是爸爸说得对,许艾想。 这有什么好的。 本来就打算准备毕业之后还钱给人家,然后退婚两清,买卖不成仁义在,小胡子说的也都是事实……她又在气什么? 何况……这有什么好的。 她咬咬嘴唇,使劲呼吸几下,把最后那点怒火掐灭,转头朝自己的院子去了。 明天就要走了,得去把电脑也收拾起来。 她还没走到东厢,半路上就遇到明叔。他手里握着车钥匙,问她:“现在要出门吗?” 许艾想了想,出呗。 两人去了就近的市镇,不算繁华,但该有的都有。许艾逛了一个多小时,把购物清单上的名目一项一项地打了勾。 一共也没多少东西,明叔提了一个购物袋就全部装下了。 “要是还有什么缺的,明天还能再来一趟。”明叔说。 ……没必要,回学校之后,要买啥都能网购了,许艾想。 回去的时候,明叔开车绕了个弯,在一家很小的茶叶铺子前停下了。他说声“稍等”,然后就下车走进铺子;出来的时候手里提着一个纸盒,里面是两罐茶叶。头发花白的老板一直送到门口。 “老交情的铺子……先生有时候会喝这个。”明叔解释了一句,然后重新发动了汽车。 许艾看了看纸盒里两个小圆铁罐,盖子顶上都敲着一个工工整整的钢印,大概是一家名不见经传的老字号。 “你在叶家工作多久了?”许艾问。 明叔在后视镜里朝她一望,笑了笑说,“我来的时候,先生才刚会走。” 许艾“唔”地点点头,没再问了。 问啥呢?都是“别人家的事”。 车子上了国道,20分钟后能到叶家,再开几分钟,就会回到叶家宅子。许艾的学校在另一个方向,两个月前那趟来程,花了她差不多一个小时。 一个小时……似乎也不是太远。 还不够远。 “以后放假了想来玩,打个电话过来,我随时能去接你,”明叔说,“先生平时没什么朋友来往,宅子里多个人,也热闹些。” “不是还有祖奶奶嘛,”许艾说,“她在也挺热闹的。” 明叔笑了笑,不接话了。 许艾也不说话了,转头看着车窗上自己的倒影。 两个月过去,头发比来时长长了些。她用手揪了揪齐肩的发尾,想起自己的发绳还在某个人手上。 ……算了,就当送他好了。 车子颠簸了一下。许艾肚子里有句话也跟着一颠,忍不住就要跳出口来。 又是一颠。许艾觉得那句话化成蜜蜂,“嗡嗡嗡”地在体内乱窜;这个问句她憋了两个月,要是再不开口,怕是嗓子都要被扎出泡来。 她咳嗽一声,勉强找了个生硬的话头:“……那,你是看着叶先生长大的了?” “是啊,”明叔说,“先生小时候也没什么年纪相仿的朋友跟着一起玩闹,长大了话少,心思多,20岁的时候父母又去了……每天能见的除了我,就是工作上的人。” 明叔停了停又说:“先生只是话少,他没有坏心。” 哼……没有坏心。许艾想起刚才的话,不知道那两人是不是还在“商量对策”。 然后她吸了一口气。 ——“那你知道,他当初为什么要退婚吗?” 她问了,蜜蜂终于找到出口,“嗡”一声鼓着翅膀飞走了。她竖起耳朵压下呼吸,小心翼翼地等着回答。 但这句话好像被分解在了空气里,什么回应也没有。 明叔目视前方,安静地开车。车子很快下了国道,像两个月前一样,沿着狭窄的山路开往叶家。 那个提问被跳过了,仿佛从这个片段里剪除。 许艾也不再问了。对方是不说话,不是不知道——这情况已经很明显了。 明叔显然知道叶负雪为什么退婚,但他选择不告诉她——多半是因为,这个原因不方便,不适合对她提起。 比如……也许是许家做了什么让叶负雪嫌弃的事,让他反悔,让他不屑结亲了。 哈,他看得起小胡子,看不起许家。 ——“先生没有坏心。”明叔突然又开口。但这次只有单单独 分卷阅读62 - 分卷阅读62 - 分卷阅读63 我和面具先生订婚了 作者:湖砚 分卷阅读63 我和面具先生订婚了 作者:湖砚 分卷阅读63 独的一句话,没有上下文。 许艾看着车窗,不说话。 到家的时候已经是傍晚,门口骚紫的越野车不见了。许艾直接回了院子,一推开门,看到叶负雪坐在她的客厅里。 “回来了。”他招呼道。 许艾“嗯”了一声,在门口顿了顿,挨着墙走进房间去,随手把门带上了。 行李箱和行李袋早就收拾完毕。许艾把桌上的电脑收起来,连同刚刚买的一些小东西,一起塞进袋子里。 她的门被敲了两下,很轻,好像是气球撞到门上了。许艾也不应,接着做手里的事。 门被推开了,门外的人却站着没有进来。 许艾也不管他,接着做手里的事。 又过了会儿,叶负雪开口道:“刚才吴明成——” “没关系,”许艾头也不回地说,“都是别人家的事,犯不着生气。” 叶负雪被她拦了话头,也不说下去了。他在门口站了会儿,又说:“也不用急着收拾,明天吃了晚饭再说吧,反正开学还早。” “不了,”许艾说,“要是明叔方便,我想早上就回去——留着也是给你添麻烦,万一出了什么事,还让你为难。” 叶负雪抿了嘴唇,静了好一会儿,说了声“好”。 这一天的晚饭十分丰盛,分量不大,但种类齐全,精巧的小碟子摆了一桌。这个暑假里许艾吃过的东西,差不多全在桌上了。 吃了饭后,叶负雪问要不要下个棋,许艾说不了。他又问了一次,许艾说明天要早起出门。 “我都让明叔把棋盘摆出来了。”叶负雪说。 ……那好吧。 棋盘是摆在许艾的屋子里的,看来叶先生晚上还是在这里过夜。两人像往常一样坐下,开局对弈;一边是蜜蜡,一边是玉石。桌边的茶壶里飘出一股清雅的香气,大概是今天刚买的茶叶。 落了三五子之后,许艾看出来了——叶负雪这下法,说是“拱手相送”都客气了点。 她又有点冒火了。 “明天吃完早饭就走吗?”叶负雪开口了。 许艾“嗯”了一声。 “东西都收拾好了?” “嗯。” “有什么缺的忘的,随时打电话就行。” “……不会,可以在网上买。” 这一次是叶负雪“嗯”了,尾音很长。 又是一番来往交战,屋子里只有棋子落下的声音。对面的棋子直接送到家门口了,许艾佯装不察,下自己的。 反正少年宫派棋手,也就这点水平。 “其实,吴明成他——”叶负雪小声开口。 “别人家的事,”许艾说,“我不关心。” 叶负雪又长长地“嗯”了一声。 “我关心我自己许家。”许艾说。 叶负雪手里的棋子一顿,抬头朝向她。 许艾吸了一口气,又慢慢呼出,把语气沉下。 ——“你当初为什么要退婚?” 这一次,是对着事主本人,直截了当,开门见山,躲都躲不掉。 但被提问的对方选择沉默。 蜜蜡棋子滑入掌心,又被他握住,翻转,把玩,好像一句说不出口的话。 许艾等了一会儿,又问:“你当初为什么要退婚?” 不说。 “是不是嫌弃我们,有什么让你看不上的事?” 不说。 “还是叶先生勘破天机,预料到了我许家有落魄的一日,会是个拖累?” 不说。 “还是你遇上了真正喜欢的姑娘,觉得这婚约碍手碍脚,耽误你追求幸福?” “……不是,”叶负雪把棋子往棋盘上一磕,掌心里空了,“不是的。” 许艾直直地望着他,看他的薄唇抿紧又松开,松开又抿紧,脸上又红又烫,但就是吐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算了,知不知道都一样,反正最后也是个散。许艾把手里的棋子一丢,站起来,转身要回屋。 身后的人立刻跟着站起,然后一步上前,紧紧拉住了她的手。 他的手非常热,甚至有些濡湿。许艾转头看到他赤红的耳廓,薄唇半开半合,好像还在轻轻颤动。 “不是那样的,不是的……”叶负雪说,“你不要生气了……你要继续住下来也可以,吴明成的事我马上去回了他,我确实应该先告诉你,再——” “没有这个必要,”许艾说,“我是生气了,但你没必要安慰我。” 她看到叶负雪的嘴角一垂。 “……如果是因为婚约……没有这个必要。”她说完了。 然后,许艾把手一抽,径直朝房间走去。 走得很慢。 但她都磨磨蹭蹭地走到门口了,身后的人才轻轻“嗯”了一声。 “你说得对,”叶负雪说,他的话里像有水波在滚动,“上一次我单方面要求退婚,是我的错……你生气也是应该的。” 许艾停下来了。 “所以这一次,如果你要退婚,我也接受,”叶负雪说,“你可以报复我。” 许艾猛地回头转身,但只看了他一眼,又飞快地转身回去,忍住了快要破口而出的那一大段话,进屋,摔门。 她不介意被他当成气疯了的傻子,反正她也觉得自己是个傻子。 要不是傻子,现在又有什么好哭的。 第40章 除魔师的告别 许艾, 20岁, 开始看到所谓“生活”在面前“呼啦”展开的样子。 就像一卷拍完的胶片,在显影液里一格一格地成形。 小时候想象过的画面和情景,什么旖旎梦幻, 绮丽浪漫, 一旦被从小黑盒里扯出, 马上就固定在底片上,线条和色彩清晰又真实地出现,不管和自己想象的一不一样, 一旦落定, 无法再改。 越是长大, 她就越知道“落定”的意思——不管拍得好不好看, 符不符合自己曾经的想象,都是这样了。 那就这样吧。 现在时间是8月27日上午9点, 她坐在叶家的车子上, 与两个月前的自己反向而行。 今天一早起来, 她看到客厅里的床铺已经整个收拾走了……也许昨晚就已经收拾走了。 在餐厅遇到叶负雪的时候,两边都犹豫了没有说话, 倒是明叔先朝她道了早安。 然后吃完了饭, 许艾把行李搬出来,叶负雪也没再说什么,只讲了几句常见的客套(“路上小心”“学习加油”, 还有一句似乎不太情愿的“有空来玩”), 便送她上了车。 许艾回头看到宅子的屋檐上蹲满雀子, 大大小小,高矮胖瘦,都安安静静地列成一排,转着小脑袋看她。 倒是没看见祖奶奶——好多天都没看见,许艾稍微惦记了一下。 但没问,有啥好问的。 她又转头看看面前的叶家主人 分卷阅读63 - 分卷阅读63 - 分卷阅读64 我和面具先生订婚了 作者:湖砚 分卷阅读64 我和面具先生订婚了 作者:湖砚 分卷阅读64 。他面具下的半张脸不悲不喜,波澜不惊。 然后两人说了“再见”,许艾把车窗关上,车子发动了。 距离暑假结束还有80公里。 许艾:我回学校了 许荀:这么早,我以为你要赖到最后一天呢 许艾:也没什么事,就早点回去了 许荀:[抠鼻] 许荀:我看你是有事才早点回去 许艾:…… 许荀:[抠鼻] 许艾:[抠鼻] 许荀:要帮你去揍人吗[抠鼻] 许艾:不必[抠鼻] 许荀:[摸头] 许艾:[委屈] 许荀:[摸头] 许艾把手机放下了。还好哥哥没问她,到底是有什么事。 他要是问了,她还真不知道,该怎么说这个事。 明叔把音响打开了,丝竹声在车厢里懒洋洋地散开,仿佛从喇叭孔里飘出来的轻烟。刚来的那天,明叔说,路上有一个多小时,可以休息一下。当时许艾没好意思,现在没什么不好意思。她望了望前面似乎无边无尽的路面,靠在后座上,闭上眼睛,脑袋一歪,打了个盹。 短暂的梦境里,她好像又回到那间阳光充沛的小院子了。桂花树的叶子绿得像滴了油,低头能看到小鸟的影子在地上跳来跳去;她靠在窗下翻一本懒得细看的书,手边有一碟香甜的米糕,想吃的时候便捞来吃几口。翻了几页她困了,就趴在桌上眯了眼,等醒来的时候,有人会来叫她吃晚饭;那个人身上会带着熏香的味道,声音像落雨一样好听,他叫她—— 许艾睁开眼睛,看到一块路牌从前窗闪过。 距离暑假结束还有5公里。 明叔把她送到学校,又帮她把行李提进宿舍。路上遇到几个眼熟的同学,问她这是谁呀。许艾说,是叔叔。 四人间的寝室,暂时只有她回来了。明叔放下行李,又要帮她搞卫生,许艾赶紧抢下抹布拖把说不用不用,自己来自己来。 “没有别的事的话,那我先走了,”明叔说,“今后放假了,如果——” 许艾抢在他说完话之前“嗯”了一声。 寝室里只剩下她一个人了。 许艾往自己的椅子上一坐,感觉身体某处落下一层厚厚的灰。 行李还没打开,床位还没整理,桌面上还盖着自己放假前铺上的旧报纸。 许艾拿出手机,打了爸爸的电话。 “嘟——”到第七声,接通了,那头传来许久没听到的声音。 “爸爸。”许艾叫了他一声。 这一段电波大概是走路过去的,过了快有一分钟,电话里的人才应了“嗯”。 “我回学校了。”许艾说。 “哦,开学了啊,”爸爸说,“在叶家过得怎么样?” “挺好的,叶先生对我也很客气。”许艾说。 爸爸“哦”了一声,说了句“那就好”。 “你为什么突然要让我去叶家?”许艾说。 这句话大概也是走路过去的,并且不幸半途迷路,并没有到达目的地。许艾等了好一会儿,只听到爸爸说“开学了就好好学习”“有事打电话”“不要乱花钱”……诸如此类不痛不痒的废话。 “爸爸,”许艾出口打断道,“当初叶家来退婚的时候,说的是什么理由,你还记得吗?” 爸爸的声音一停。 “多少年前的事了,”他说,“以前的事情就不要管了,往后的日子多上点心吧。” 然后那一头就把电话挂了。 也对,以前的事就别管了。拍完的胶卷就收起来;嫌老照片拍得难看,那就换一卷新的,拍点别的。 许艾站起来打扫卫生了。 全部收拾完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三点。许艾倒完最后一盆水,觉得有些头晕,才想起自己连午饭都没吃。 但食堂还没开门,寝室里也没人和她拼单外卖。许艾把脑门上的汗一擦,洗洗手洗洗脸,出门去了。 出门找吃的,然后找工作。新学期一开学,她就是大二,按照学校规定,可以兼职。 许艾在小快餐店里吃了点东西,然后绕着学校周边逛了一圈。找家教的小传单有不少,但都不要她的专业;饭店餐厅倒是缺小时工,缺洗菜跑堂端盘子的,但她一说是自己要打工,对面的人把她上上下下一看,马上露出婉拒的笑容。 “你这样整整齐齐漂漂亮亮的小姑娘我们都不要的——一看就是有钱人家的小孩来体验生活,做着玩的,做不长,干两天就走了。” “上学期我赶了不晓得几个了。一天到晚事情不干,就是自拍;砸了盘子砸了碗,还没说她,马上先掼一刀钞票出来;脾气么比客人还大,催也催不得,讲也讲不得,这店里好像她才是老板一样。” “你们这些小开小姐行行好,缺钱了跟家里去要,别来给我们寻事头了。” ……那还有什么说的?难道她还要为了这几百块钱,低声下气地求老板收人?还要甩个欠条,自证不是有钱人家的小孩? 被附近几乎所有的小饭店回绝之后,许艾决定走远一点,去市区看看;也许在傍晚的太阳下跋涉个几十分钟,能让她看上去没那么“整整齐齐漂漂亮亮”。 走到路口的时候,信号灯转红了。于是许艾停下来,等着。她旁边很快来了一个外卖小哥,穿着背心,戴着头盔,胯/下骑着一辆半新不旧的小电驴。 外卖小哥的车筐里放了好几瓶水,他一手擦汗,一手拿起一瓶,拧开,“咕咚咕咚”一气喝了一半。他浑身湿得像块海绵,喝下去的水简直转眼就从前胸后背渗出来了。 他看上去也不过二十出头,也许也是个打暑期工的学生。 许艾不知怎么,看着他就想到四年前的哥哥了。 家里是在她15岁那年出事的,当时她还在上初中。说句实话,她对那段日子的记忆并不深刻。从大房子里搬出来的时候,她背着自己的书包,抱着妈妈的照片,也不是特别难过。之后过了一年多,叶家的支票就来雪中送炭了。 说句实话,物质上,她没过过多久的穷日子。 比起她来,也许当时刚刚上了大学的哥哥,感受更强烈一些。 哥哥当年也是半工半读,念书那四年,没跟家里要过生活费。哪怕叶家的钱来了,他也说那是给许艾的,他不用,然后继续打工。 今年哥哥已经毕业了,实习工作也是自己找的。爸爸不喜欢他现在的女朋友,他或许会在另一个城市定居。 旁边外卖小哥的手机响了,他顿时一紧张,抹了一把嘴,放下水瓶接起电话,然后就是一阵“不好意思”“马上就来”。 许艾突然觉得,会不会到明年——或者下个月,或者下周……或者明天,她也成为了这样一块海绵,在生活的重压下 分卷阅读64 - 分卷阅读64 - 分卷阅读65 我和面具先生订婚了 作者:湖砚 分卷阅读65 我和面具先生订婚了 作者:湖砚 分卷阅读65 ,挤出最后一滴汗水。 他们兄妹俩现在的生活,是爸爸当初的选择造成的;她和哥哥在当下努力,也是为了今后的生活能够由自己选择。 信号灯开始倒计时,旁边的外卖小哥挂了电话,看着手机确认路线。 一辆白色的轿车开来,不巧正好卡在车行信号灯的最后一秒,没有通过。 倒计时结束,红灯转绿。许艾朝前走了,外卖小哥也一拧油门,小电驴加速,冲出—— 突然有无数半透明的黑色的手臂从地面窜出,好像一丛探头的海蛇。 许艾以为自己看错了,她还没来得及揉眼睛,那些黑手飞快地伸长,伸长,手指朝外卖小哥的车轮抓去。 许艾几乎没有思考,本能地喊了一声“住手!”。 那些黑色的指尖正要触到车轮,被这一声喊停,顿时僵在原地,好像一帧定格画面。 外卖小哥骑着小电驴,毫不知情地扬长而去。 黑影停下来之后,许艾完全看清了——手臂,手腕,手掌,手指……每个部件都清清楚楚。 只是那些手型有大有小,有男有女,仿佛在地下有一群人聚在一起,高高举起双手,一直举得手臂穿过路面来。 ……这都是些什么东西?许艾太过惊讶,一时竟然忘了害怕。 手影们在斑马线上停留了片刻,渐渐消失不见了。许艾回过神来,一看信号灯,发现已经开始新一轮的倒计时,她叹了口气,决定等下一轮再过马路。 倒计时结束,信号灯变色。许艾看着那辆不幸被卡的白色轿车缓缓加速,离开了。 她掏出手机看了一眼时间——不知不觉已经五点过半,虽然刚刚才吃了午饭,但她现在又觉得有些饿起来。 屏幕上方的信息栏里跳出一条新提示。 李扬:现在在哪? 许艾皱了下眉头。 许艾:一条普通的十字路口 李扬:[大笑] 李扬:正好我也在一条普通的十字路口,不知道是不是同一个路口 许艾一愣,下意识地左右一看。 另一侧的马路对面,有个高个小伙子站在那里,朝她挥了挥手。 李扬:[大笑] 第41章 许艾的新学期 许艾, 20岁, 也许看起来比较天真单纯不做作。 但不代表她是个不懂套路的女同学。 手机通讯录里这一位叫“李扬”的,头像上和自己的哈士奇搂在一起笑的,是和她一起上大课的隔壁班同学。 许艾对他的印象非常概括:高, 富, 帅, 傻——除此之外他也确实没给她留下什么更深的印象。 她忘了他是怎么加上她的了,反正等她察觉到有这个人的时候,他已经每天要发三五条尬聊过来, 有事没事斗个图了。 尬聊有多尬?如果她搜集一下截图, 可以直接发到微博各种吐槽树洞的那种尬。 但许艾那么多小说也不是白看的。虽然对方一天天的只是尬聊斗图, 但她心里清楚得很——并且直接给他贴上了“好人”标签。 不是字面意思的“好人”, 是那种“好人”。 寝室熄灯后开会讨论的时候,隔壁床新闻系的妹子采访她, 问她为什么;许艾说——“不喜欢傻子”。 (“可是他帅呀。”“那他也是个傻子呀。”) 只是人家还没直说, 许艾也不好意思直接拒绝——不然一不小心, 她才成了自作多情的那一个,怎么办? 好人穿过马路, 朝她跑来了, 像一只屁颠颠捡了球回来的哈士奇。 “你不是说要最后一天才来吗,”跑到跟前之后,李扬笑嘻嘻地问她, “我还想要不也晚点来算了。” “毕竟我是个说走就走, 说开学就开学的人。”许艾说。 李扬又“嘿嘿”地笑, 和他头像上的大狗笑得如出一辙。 “那你吃饭没?”他看了一眼时间,“我也是刚放下行李,看食堂还没开门,就出来找东西吃。” 许艾想说吃了,又一想现在还不到六点,未免太假。她就犹豫了这么两秒的工夫,李扬已经伸手拦了一辆的士。 “我们去吃饭吧,开学第一顿饭,我请你。”他说着替她把车门拉开了。 市中心的家庭餐厅,最近在本地微博圈的风评很好,也是附近高中大学生的签到重地——就是那种光吃饭不拍照等于白来的地方。 李扬点了四个菜,也是两荤两素,外加一汤。菜碟在圆桌上一摆,许艾忍不住就想起别的事来了。 ……“小朋友”做的菜摆的盘,可比这好看多了。 从上了车到下了车,再到现在坐下吃饭,李扬嘴里“巴拉巴拉”的就没停过。他说他暑假学潜水去了,还学了几天开直升机,要是时间充裕,他还想考个直升机驾照出来。 “……不过就算开来上学……好像也没地方停。”从表情看,他是很认真地在考虑这件事。 许艾不说话,吃饭。 “你暑假就一直在老家吗,”李扬问,“老家在哪边啊?” “乡下。”许艾说。 “哪边的乡下,好玩吗?风景不错吧?我也想去乡下玩玩。” “不好玩,没快递没外卖,只有闷声不响的大叔,和罗里吧嗦的老太太。” 李扬“哈哈”一笑:“不可能吧,不好玩你还一待就是两个月。” 许艾不说话,吃饭,吃了一口鱼香肉丝——不好吃,还不如在叶家第一天吃的好吃。 对面的人倒是放过“乡下老家”这个问题了,只是还在不停地扯东扯西,问这问那。许艾有一搭没一搭地应着,开始默默规划明天出门求职的路线。 “那你明天准备干吗?”李扬突然问。 许艾在心里“啧”了一声,正要开口,手机震了。 她赶紧抓过来,装作很忙地一看—— 微博提示:@樱桃虫发来一条私信 许艾一愣,滑开。 @樱桃虫:不好意思,上次说到一半突然有事 一看到这个“上次”,许艾又有点不太高兴了,“上次的事”现在已经彻底成了“别人家的事”,跟她又有什么关系。 她伸手就要把手机放回去。 ——对面又过来一条私信。 @樱桃虫:今天吴老板很奇怪,一整天都在六楼仓库翻箱子,还到处问人,有没有拿刘书一的东西 @樱桃虫:刘书一留在桌子上的那点东西也都被他打包装起来了 @樱桃虫:是不是有什么情况? @樱桃虫:叶先生对他说什么了? “吴老板”“叶先生”……许艾只觉得眼皮跳了跳。她正准备直接回个“不知道”,对面又来一条。 @樱桃虫:刘书一会怎么样?他还能醒过来吗?他以后就都是这样了? 分卷阅读65 - 分卷阅读65 - 分卷阅读66 我和面具先生订婚了 作者:湖砚 分卷阅读66 我和面具先生订婚了 作者:湖砚 分卷阅读66 许艾手里的动作顿了一下,手指在屏幕上晃了晃,一个字一个字地输入。 @一只小碗:我也不知道,我已经不在叶先生那里了 @一只小碗:但我和你的想法一样 “希望恶有恶报”——这句话才打了一半,许艾想了想,删掉。 @一只小碗:希望他能好起来 然后她就把手机放回包里,不再看了。 吃完饭从店里出来的时候,还不到晚上七点,但现在已经走到夏天的尾巴上,天色也开始暗得早了。许艾说早点回去吧,还有东西要收拾。李扬就又叫了一辆车。 “大学城。”他对司机说完,扭头又说起了他的暑假历险记;也不知道哪来那么多可以讲的事。 车子穿过熟悉的大街小巷,刚才的十字路口很快出现在视野中。许艾忍不住朝窗外转过头,望向自己站过的地方。 现在,那里人流来往如常,看不出任何不对劲的地方。但刚才那些从地下长出来的手……是什么东西? 李扬看她一直盯着窗外,于是顺着她的视线朝前一望:“怎么了,看见熟人了?” 许艾还没回答,前面的司机师傅倒是开口了。 “看见谁了?”司机说,“这附近啊,看见谁了都当做没看见吧。” “这是什么说法?”李扬立刻很有兴趣地问了。 许艾的求生本能果断让她转过脑袋,收回视线,原地玩手机,假装听不见。 “你们不知道?”司机反问了一句,标准的“准备好我要开始吓人了”的语气。 许艾把耳朵捂上了。 “不知道啊,”李扬说着指了指许艾,“我刚刚还在这儿遇到她了呢。” 司机笑了笑:“倒也不是这么说的……你们是大学生吧?就是我们本地老年人经常讲个故事,我也是听我爸爸说的——说这路口容易出车祸,是因为有野魂在这儿拉人,一不小心被拉着了,那就走不了了。所以入了夜,在这儿看见什么都不能当真,低头走,赶紧走。” “野魂”两个字从许艾的指缝里钻进来了。 如果这是真的,那自己刚才看见的……? 算了算了,不想不想。许艾把手指头塞进耳朵里。 偏偏李扬听得有趣,缠着司机问个不停,回学校不过短短十分钟的路,他恨不得把这城市前五十年的怪谈异闻问了个遍。 许艾就很气,又怕又气,想喊他闭嘴。 只是许艾的思路岔了一岔——那个人虽然也喜欢吓唬她,但都是蜻蜓点水,开玩笑地说过了,一看她真的害怕,马上就换话题;反倒是有一些她自己没注意到的时候,他还会提醒她:不一定会发生什么,你就别来了。 ……许艾就更气了,气自己。 之后的第二天第三天,室友们也陆续返校了;一个瘦了,一个胖了,一个黑了。四个人经过一番比较,认为只有许艾没变。 “就是感觉不太开心,”隔壁床的新闻系搓搓下巴说,“所以有啥八卦吗?” “没有,”许艾说,“一直在乡下老家,招猫逗鸟,陪老太太说话。” 开学前一天,许艾终于在市区一家连锁便利店里找到一份收银的工作,底薪1500,有通宵夜班。店长是个慈眉善目的阿姨,她说女学生晚上通宵不方便,可以给许艾算时薪。 许艾想了想,就接受了。 然后学期正式开始,正式开始上课下课,兼职打工;日子的拉链被一节一节拉上,拉得紧巴巴的。许艾算过了,按现在这个月的排班和课表,除去三餐和路上的零碎时间,她一天大概还能剩下8小时的空闲。 也就够睡上一觉。 开学还不到一周,暑假两个月里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记忆,已经稀薄得像昨晚的新闻联播。许艾每天晚上回到寝室倒在床上的时候,都会忍不住想——哥哥当初过的也是这样的日子? 那……哥哥能坚持下来,做到毕业,她应该也能。 她每天就这么想着,然后睡着,醒来,开始新的一天。 开学第四天,轮到许艾夜班了。 虽然店长说了可以给她算时薪,但也仅仅是不必通宵而已,夜班还是要上的。夜班时间是5点到9点,许艾查过公车时刻表,最后一趟公车是9点15,应该还能赶得上回学校。 下午的课一结束,她就搭了公车去市区,到店换上蓝色的工作制服,和同事交接完毕,开始站柜台。 5点-6点,中小学生放学来买零食了;6点-7点,单身汉们下班,来买今天的晚饭了;7点-8点,小夫妻吃了晚饭,抱着孩子出来逛街了……8点以后,生意就稍微空闲一些,许艾可以偷个懒摸个鱼,就等着时间一到,交接下班。 送走一个买牙膏的小妹妹之后,许艾看看没客人了,于是拿出手机,打开微博—— @樱桃虫:工作室着火了,仓库里的东西烧了个光,你想看的就是这个? ……着火了? 这不是私信,是“樱桃虫”最新发表的微博,发表自15分钟前。许艾愣了一下,想找她问问情况,然而便利店的自动门突然开了,又一个客人走进门来。 许艾急忙把手机揣进兜里,抬起头来。 进来的是个中年男人,四十多……或许五十。他穿了一件挺括的白衬衣,中线笔直的亚麻色长裤,胸膛饱满,气色红润,身材挺拔又精实,看起来很懂得保养与自律。 他站在货架前考虑了半天,最后拿了一瓶饮料,一盒点心,就过来结账了。许艾扫码的时候看了一眼:都是无糖食品,似乎确实是个讲究的叔叔。 “支.付宝还是微.信?”许艾举着扫描枪问。 讲究的叔叔掏出了一个厚实的疯马皮钱包。 “老头子不懂这些时髦玩意,”他说,“还是现金吧。” 他朝许艾笑了笑。许艾看到他下巴上有一道浅浅的疤痕。 第42章 许艾的速写本 客人一走, 许艾马上掏出手机, 私信“樱桃虫”。 @一只小碗:什么情况,怎么着火了? @樱桃虫:现在已经灭了 @樱桃虫:仓库烧起来了,里面的东西都烧光了 @樱桃虫:吴老板现在应该找不着他要的东西了 不知为何, 许艾觉得这几句话听着有些奇怪, 但一时也说不上奇怪在哪。她想起开学前的那天, “樱桃虫”还告诉她说,小胡子到处在找刘书一的东西,把他留在工作室的东西全都打包带走了。她当时还想, 也许是叶负雪要用, 看来叶负雪是真要帮他。 但现在已经过去四五天了, 他还在找? 也就是说, 之前打包的那些东西,叶负雪都用不上? 许艾想起叶负雪最初说过, 要在“那个人”面前一雪前耻。现在 分卷阅读66 - 分卷阅读66 - 分卷阅读67 我和面具先生订婚了 作者:湖砚 分卷阅读67 我和面具先生订婚了 作者:湖砚 分卷阅读67 连第一步都迈不出去……不知道他开不开心。 许艾想嘲讽地笑一下, 然而扯了扯嘴角, 有点笑不出来。 @一只小碗:失火原因知道吗?为什么突然会着起来? 回复过了一会儿才来。 @樱桃虫:可能是刘书一想要着火吧 ……这又是什么意思?怎么还和刘书一有关?许艾发了个问号过去,然而那一边再没有回复了。 许艾看了看时间, 距离交班还有不到半小时, 于是她放下手机,开始对账。 四个小时的账全部点完,货架上的东西也数了一遍的时候, 她的手机震了, 私信又来了, 但不是在回答刚才的提问。 @樱桃虫:能不能把你的地址给我,我有个东西想寄给你 @一只小碗:……? @樱桃虫:我有点担心 @一只小碗:担心什么事,你要做什么,你先把话说清楚 @樱桃虫:有个东西,我想先放在你那里 ……这是什么情况?许艾觉得不太妙。 @一只小碗:什么东西,为什么要给我 @樱桃虫:我不相信他,他可能在骗我 @樱桃虫:他们这些人都是骗子 @樱桃虫:我想来想去,只有你也许可以信任一下 @樱桃虫:你已经不在叶负雪那里了,对吧 @樱桃虫:把地址告诉我,不然可能要来不及了 这一段话来得又快又急,但她说的“他”是谁?什么要来不及?许艾还一个字都没输入,交班的同事来了。她一看时间:9点已经过了2分钟。许艾赶紧和同事打了个招呼,收起自己的东西,去换衣服。 末班车到站是9点15分,许艾出门的时候是9点05分,车站离便利店还有七八分钟的距离……她撒腿就跑,一口气冲到车站,正好看到末班车从远处慢悠悠地开来。 许艾长长地松了一口气,掏出手机—— @樱桃虫:你也是希望刘书一能醒过来的吧 5分钟前收到的私信。 许艾一边喘着气,平稳呼吸,一边敲出一个“嗯”。 @樱桃虫:把你的地址给我 @樱桃虫:拜托拜托! @一只小碗:是什么东西 @樱桃虫:是他的东西 @樱桃虫:我现在只能交给你了 不知道她要寄什么东西来,但这个“他”大概说的是刘书一。 也许真的是非常要紧的事。 公车开到面前了,许艾上车,考虑了一个刷卡的时间,然后在空荡荡的车厢里坐下,把学校的地址发了过去。 @樱桃虫:[谢谢] 这一趟末班车并不直达大学城,许艾在离学校最近的站点下车了。时间差不多快到九点半,郊区的马路上已经少有车辆经过。许艾被夜风一吹,打了个喷嚏,抬头看到那个十字路口就在前面不远处。 就是……据说有“野魂”,她也看到过像“野魂”的东西的……那个十字路口。 也许是天色和光线的原因,这么随便抬头一望,许艾就隐约看见有什么东西在地面上沉沉浮浮地滚动。 好像是翻卷的雾气,又好像是被吹起的灰尘。 又好像是…… 完蛋了,许艾想。 离学校还有十分钟的路,而她,开始害怕了。 有点腿软,有点发抖,心跳“咚咚咚”的像跺脚。 许艾猛吸一口气,紧紧眯了眼,朝着学校的方向猛一个转身—— 猛一个转身,睁开眼,然后看到前面三五步远的路灯下,有人朝她挥了挥手。 是李扬,笑得像一条吐舌头的大狗。 “这么巧呀,”他说,“正好一起回去吧。” 许艾的第一反应——那个司机师傅说,“在这儿遇到谁,都要装作没看见。 但想想那毕竟是都市传说,眼前小伙子脚下又踩着一片踏踏实实的影子,于是许艾调整了一下表情,朝他走过去。 “你怎么大晚上的在这儿?”许艾问他。 “小莫说你今晚夜班——不是,我正好出来……出来溜达,正好就看见你了。”卖完队友之后才紧急改口,看来是本人没有错。 许艾点点头,决定回去之后,教训一下隔壁床的那位“小莫”。 于是两人就一起走回学校去了。李扬一路“嘻嘻哈哈”地大声说话,说白天上的课,晚上看的剧,说刚打完的游戏,想去看的电影……倒是比什么魂的更烦人些。 也不知道他哪来那么多事好说……许艾想。 李扬说着说着,语气突然微妙地一转。 “小莫说……不是,我觉得,你这一趟回来之后,一直不太开心呀。”他问她。 “……你放完两个月的假,再回来开学,会开心吗?”许艾说。 李扬几乎毫不犹豫地开口:“当然啦。” 许艾不说话了,竟然有点羡慕他——跟狗似的,有球玩就很开心。 又走了一小段,能看到校门了,还有隐隐约约的说话打闹声从风里传来。李扬朝前跑了两步,又转回身来,咧嘴朝她一笑。 “有啥要帮忙的,你尽管跟我讲就行了。”他笑嘻嘻地说,两排牙在夜色里白得快要发光。 许艾顿了顿,移开视线:“……没什么事要帮忙的。”本来就没有。 “那你下次夜班什么时候,我过来接你。” “不用了……”许艾说,“不用这么麻烦,下次要是晚了……我可以打车回来。”然后这天的班就白上了。 李扬嘴巴一扁:“你就这么不想跟我一起走呀。” 照许艾本来的脾气,就要点点头直咧咧地来一句“是啊”,但看眼前的小伙子耷拉着脑袋,皱着眉头,还要扁着嘴笑,像只讨好地摇着尾巴的大狗,她又有点说不出来了。 何况……今天也亏了他过来接她。 许艾就没说话,继续朝前走了。 “要是有啥要帮忙的,尽管跟我讲,”李扬又说了一次,“就算我帮不上,至少也能多一个人想办法。” 许艾想了想:“……知道了。” 第二天上午下了课,许艾直接回寝室去了。路过收发室,看到门口的小黑板上写着她的名字——有快递。 是一个很大,但不太重的盒子,特急加快的次晨达。 许艾看了看上面的快递单,寄件人是个不认识的名字。她抱着盒子回到寝室,把盒子拆开,看到里面铺满缓冲纸屑,还有一层又一层的气泡纸,层层叠叠,仿佛是个茧。 ……自己什么时候买的东西?许艾想不起来。 她拆了几层气泡纸,懒得拆了,直接拿了剪刀从当中一刀剪开—— 里面是一本速写本。 很厚,很旧,纸张都有些毛了边,活页孔被翻得软软的,有几个还裂了,封面上沾了几点看上去像咖啡渍的东西 分卷阅读67 - 分卷阅读67 - 分卷阅读68 我和面具先生订婚了 作者:湖砚 分卷阅读68 我和面具先生订婚了 作者:湖砚 分卷阅读68 ,还有用手抹过的痕迹。 许艾马上想到了什么,又转头看了一眼快递单上的名字——这大概就是“樱桃虫”的本名。 她把速写本翻开,看到第一页的正中间,潦草张扬地写着三个字:刘书一。 之后的每一页,都被线条和图案填满。笔触简单又写意,优雅的仕女人形穿着各种长短礼服,或坐或立。礼服的风格款式不一而足:优雅大气,精致细巧,简约狂放……许艾一页页地翻去,感觉就像看了一场平面的时装秀。她完全不懂礼服和时尚,但以外行人最直观的感受来说,这些衣服——好看。 是一种不流俗,不媚俗的好看,就像奥斯卡红毯上那条令人惊艳的露背长裙;那些线条有着张扬不羁的个性,似乎浑身是刺,但那些刺又闪烁着钻石的光芒,能让每一个看见的人心甘情愿地为之折服。 许艾相信那件礼服是刘书一做的了,他也许真的是一个让人很难望其项背的创作者。 速写本的每一页上都有礼服的细节分解图,对面料质地颜色和配件做出详尽的设定。设计图的线条也是几经修改,有些纸面都被擦毛了,留下一道道笔尖划过的印迹。 铅笔会越用越短,但墨粉和思考一起落在纸面上,会让本子越来越厚。许艾把速写本合上,用手轻轻一掂,感觉到设计师在这之上所付出的时间的重量。 这应该就是樱桃虫在仓库发现的那本速写本——但她为什么要交给自己? 许艾想起昨天,樱桃虫说的“信任”和“拜托”。 还有“可能要来不及了”。 她有种不太好的预感。 许艾立刻拿出手机联系对方,然而发出的消息一直是“未读”。她又点进樱桃虫的微博——最新微博是昨晚发的,仓库火灾那一条。 应该不会有事吧……许艾想。她又把刘书一的速写本翻了一遍,脑中突然有一句话闪过。 她想起小胡子第二次来的时候,叶负雪对他说,需要一件“刘书一用过的东西”。 “倾注了心血和感情”“比起套尺来,让他更在意,更珍惜”的东西。 ……现在在她手里的,似乎就是这样一件东西? 许艾又看了一眼手机,她发给樱桃虫的信息还是“未读”。 第43章 许艾的好运气 许艾, 20岁,对自己好管闲事的性格有点生气。 但一想到如果不管闲事,那就和某个不管“别人家的事”的人差不多——就更生气了。 当天下午,“刀锋彩”工作室失火的新闻出来了。过气设计工作室, 就算整栋楼都烧着了,也只被当地新闻微博关心了一下。 许艾也是多管闲事地搜了关键词才看到的。那条微博3赞, 2评, 0转发。 照片上,六层居民楼焦得像块从灶底下抽出来的柴。底下几楼的情况倒是还好些,六楼烧得几乎只剩下墙壁和天花板;就算是许艾这种外行人, 也能看出来火是从哪儿开始着的。 微博报导上说, 失火原因“尚在调查”,但“不排除人为纵火的可能”。 许艾想起之前去工作室的时候,看到小胡子是用指纹开的门。 如果工作室全楼用的都是指纹锁……那就算有外人想要进来,至少得有人给他开门? 许艾又打开和“樱桃虫”的私信——没有回复, 也没有阅读。不知道她去哪儿了,但许艾希望她只是暂时没上微博。 ——自动门“叮咚”一声开了,许艾赶紧放下手机, 挺直腰背,回到工作状态。 今天她是下午的班,2点到7点。 从门外进来的是上次那个讲究的叔叔。今天他穿了件白色立领衬衫,还是一样挺括, 一丝不皱。许艾忍不住多看了他两眼——胡子也刮得干干净净, 手上只戴了一块银灰色的机械表, 没有串子,没有链子,稳重得体,毫不油腻。 他在货架前站了会儿,望着架子上的饮料点心,似乎迟迟下不了决定。于是许艾从柜台后探出身子,试着招呼了一声。 “那边的杂锦坚果是刚进的新品,”许艾说,“高蛋白低脂肪,对牙齿也好——今天会员日,买一送一。” 讲究的叔叔转过头,认真地听她说完,然后笑了笑,走到许艾说的架子前,拿了两包坚果。 “再给我一杯豆浆,”他指着柜台里的豆浆机说,“不要加糖。” 于是许艾拿了纸杯,给他打了一杯原味豆浆。 “你是刚来的?”那叔叔靠在柜台边上问她。白衬衣的袖口挽起来了,露出清晰有力的肌肉线条。 “是啊,刚来一星期。”许艾说着把豆浆放到柜台上,接过两包坚果,拿起扫码枪对着条形码“滴”了一下。 她手里扫码枪的线一扯,不小心碰到了装豆浆的杯子,杯子晃着晃着就朝前扑倒下去。许艾赶紧用手去扶——杯子倒是没倒,然而还是泼了半杯豆浆出来,全洒在台面上。 “……不好意思。”许艾一边道歉一边马上找了抹布来擦。柜台倒还是其次,客人就靠在柜台边上,要是豆浆流下去—— 她看到桌面上的豆浆摊成一个不太自然的形状。 杯子是向前倒的,但洒出来的豆浆好像被一道看不见的屏障隔阻,又顺着屏障朝两边流开,流成一条奶白色的小溪。 小溪弯曲的弧度正好避开了靠在柜台前的人。 虽然觉得奇怪,但许艾也只愣了一秒,然后擦完桌子,接过对面客人的钱,把杯子盖上盖,连同坚果一起递给他。 讲究的叔叔出门了。许艾看着他穿过马路,上了一辆白色的轿车。 晚上7点,接班的同事来了。许艾打包了一盒临期的便当做晚饭,就下班回去。等车的时候她又想起下午的事——当时她还觉得,这叔叔运气真好;现在想想,应该是自己运气好才对。 对方一看就是那种又认真又严格,甚至有些苛刻的人。万一他被烫着,或者衣服弄脏了,一个投诉要自己负责……她的工资倒贴不说,搞不好直接被扫地出门,省得麻烦。 还好自己运气好,许艾想,不过下次就得小心点。 然后她又运气很好地赶上了直达大学城的班车,运气很好地正好有座位;一路听着歌回到学校,走进宿舍楼的时候,还不到七点半。 许艾提着盒饭走上楼梯,一抬眼看到自家寝室大门口围了好多人,叽叽喳喳的,好像麻雀开会;再走近一看,地上全是水,都流到走廊上了;寝室里反而黑漆漆一片,只有一点微弱的光亮从人群里透出来。 “都在这儿干嘛?”许艾用手分开人群,挤进门里。 ——第一眼看到的是一大摊玻璃碎片,还有大片大片雪白的墙皮,全都和水泡在一起,又湿又烂地糊了一地。 空气 分卷阅读68 - 分卷阅读68 - 分卷阅读69 我和面具先生订婚了 作者:湖砚 分卷阅读69 我和面具先生订婚了 作者:湖砚 分卷阅读69 里有一股刺鼻的焦味,好像是塑料和纸片烧起来了。 “你可回来了呀!”小莫大声叫她。她手里提着一盏应急灯,现在房间里就靠这小灯照明。 “这里怎么了?”许艾问,然后抬头一看——果然,顶上的日光灯掉了,天花板也剥下来好大一块。 “我刚刚去楼下打水,走到楼梯上听见‘碰——’的一声,还想是谁家的灯管炸了,”小莫说,“结果是我们家的灯管炸了。” 灯管炸了,还短路起火,要不是她回来得早,可能屋子都会烧起来。 “但是挺奇怪的,我进来的时候,只有你的桌子上有火,”小莫说,“我赶紧去配电箱那儿把闸拉了,然后往你桌子上泼了盆水。” 许艾一愣,二话不说接过她手里的应急灯,跑到自己的位置上。 她的桌子上全是烧焦的碎纸,台灯和插座的电线也被烧着了,发出一股刺鼻的恶臭,熏得人头晕。 ……等等,碎纸? 许艾立刻把应急灯朝书架上一照,看到架子上的书本册子被翻过了,有几本本子掉下来,烧得黑黑黄黄。 “我进来的时候就是这样了,”小莫说,“你再检查检查,作业啥的还在不在,万一被烧了可就白做了。” 但许艾找的不是作业。她放下应急灯,伸手探到书架最里侧,手指使劲往里够去——摸到了。 速写本还在。 虽然寝室里没人会翻她的东西,但她总觉得不太放心,于是出门前把这本子藏了起来;快递箱子也是先撕了上面的送货单,再一面一面拆下来,才扔到垃圾桶里的。 许艾非常庆幸自己的“多此一举”。 十来分钟后,电工师傅过来换好了顶灯,其他两个室友也回来了。大家把寝室打扫了一遍,宿管阿姨来检查登记了财物损失(除了顶灯天花板和许艾的桌子本子,几乎没有损失),隔壁和隔壁的隔壁寝室先后来人采访慰问,然后又恢复成了一个平常的夜晚。 11点,熄灯了。室友们洗漱完毕,抱怨着那股散不掉的焦糊味,各自上床。 许艾抱着速写本进了卫生间,开灯,锁门。 虽然电工师傅说,是灯管质量问题,加上线路老化导致的短路起火,但她总觉得未免有些巧合。 为什么只有她的桌子烧着了? 她的书架还被翻过? 被翻动的是放在外面的书本,如果小莫晚来一会儿,是不是藏在最里面的那个东西,就要被找到了? 许艾看了看手上的速写本。 如果是因为这个东西招来的危险,那就说明—— 它很重要。 它继续存在,对某个人来说,会是一个威胁。 对方并不想得到它,只是单纯要毁掉它。 微博上,“樱桃虫”依然杳无音信。许艾也打过那个快递单上的号码,无人接听。 她把那天晚上两人的对话翻来覆去看了几遍,再榨不出更多的信息。 那现在……还能问谁? 手机屏幕一直停留在通讯录的页面,许艾已经盯着看了几分钟。手指朝下一划,又朝上一划,最后还是悬停在那个号码上。 ……但他现在是和小胡子一个阵营的,许艾想。也许他转头就会把这些事告诉小胡子。 然而她又想起明叔说,“先生没有坏心”。 没有坏心。 既然没有坏心,那他又为什么要帮小胡子?就为了和那个人一决高下? 胜负就这么重要,比良心还重要? 许艾又想起他说的那些话来了。 叶负雪说,他需要一个对刘书一来说,倾注了心血,寄托了感情的东西。 他得到这东西之后,会用来做什么?作为媒介召唤生魂? 那召唤出生魂之后呢? 许艾的手指又上上下下地划动,最后还是按下home键,退出通讯录。 不知道该不该信他,也不知道还能信谁;许艾多少有些理解了——也许“樱桃虫”把速写本寄给她的时候,也是这样的心情。 ……那“樱桃虫”说的那个人,背弃了她的信任的那个人是谁? 虽然心里有个大致的答案,但还需要证实。许艾打开微博,点进“樱桃虫”的主页,从头翻起。 这个微博是三年前开的,写的都是零碎的个人生活片段:加入工作室的记录,第一件独立作品的记录,新作被否之后,得到前辈的指点的记录……看得出来,博主是个沉默又细腻的姑娘,说话很少,但心思深沉。 许艾继续往下翻,看完了“樱桃虫”在工作室第一年的生活。 然后是第二年。 ——@樱桃虫:人渣 ——@樱桃虫:资本万岁 ——@樱桃虫:不知道说什么,戏剧来源生活,但生活毕竟不是戏剧 ——@樱桃虫:要是真的有正义女神就好了 一连几条都是这样的抱怨,虽然理解她的感受,但这些都不是许艾需要的信息。她的手飞快地朝下划动,划过那个姑娘最低落又无助的时刻。 ——@樱桃虫:他说可以帮助你,要相信吗? ……来了! 许艾立刻顿住手指,放慢了划屏的速度,从那一条开始,慢慢细看。 @樱桃虫:就这样吧,虽然很讨厌,但我不走了,直到他为你报仇为止 许艾觉得眼前豁然开朗:留下来,直到“他为你报仇”——这就是“樱桃虫”一直留在工作室的原因。 她想起她在私信里最后说的话。 ——我不相信他,他可能在骗我 许艾知道“樱桃虫”说的人是谁了。她说的那个人,确实不需要速写本,他只想毁掉它——因为他不需要召唤生魂的媒介。 他已经得到那个魂体了。 而她明明不喜欢这个工作室,还坚持留下,是为了作为他的内应。 比如,进入装了指纹锁的仓库,放上一把火。 许艾退出微博,打开通讯录,找到那个号码。 然而要点下“拨打”的时候,她又犹豫了一下。 现在快到半夜12点了,他应该已经睡下,突然打电话过去,不知道会不会打扰…… 这样的念头只在许艾脑内闪过短短一瞬,下一秒,她立刻打定主意:打扰就打扰,怎么着,她还偏要打扰他了。 哼。 第44章 除魔师的来访 许艾, 20岁,20岁以前认为自己是个极有原则的人, 但在20岁的当下,她开始认识到,有的时候, “原则”也没那么重要,也是可以放一放的。 这大概就是成长吧, 许艾想。 然后她毫无原则地拨通了那个号码, 在深夜11点54分。 电话响了很久,许艾从半路开始数,数到第23下,还没有人接。 ……明叔应该已经睡了吧, 分卷阅读69 - 分卷阅读69 - 分卷阅读70 我和面具先生订婚了 作者:湖砚 分卷阅读70 我和面具先生订婚了 作者:湖砚 分卷阅读70 许艾想。时间确实太晚, 她犹豫着要不要先挂了,毕竟大半夜的把人吵起来,不是什么有礼貌的事。 “嘟——”到第27声的时候,电话接通了。许艾刚要叫一声“明叔”,那一头传来的却是另一个声音。 “喂?”简单短促的单音节,像从叶尖上滑落的一滴露水。 许艾原本准备好的一堆话,说不出来了。 也许因为要说的想说的话太多,堵在一起,把出口淤塞了, 她需要一点时间慢慢梳理, 抽出最想说最该说的那句话。 那一头的人也没开口, 也许正握着手机默默地等。 默默地等。 这一段时间似乎比27声“嘟——”还要更长一些。 “……你这么晚还没睡的吗?”想了半天,最后说出口的是这一句。 “睡下了,又起来的,”叶负雪说,“我跟明叔讲了,如果你来电话,马上过来告诉我。” 说着他笑了笑:“明叔大概是睡糊涂了,直接捧着手机跑过来找我——还好你没挂电话。” 许艾顿时明白为什么这电话过了这么久才被接通了。 “你怎么还没睡?”叶负雪反问她。 许艾正要回答,突然反应过来不是说这个的时候,赶紧压低声音,把速写本的事告诉了他。 速写本里有什么,她是从哪儿得到速写本的,“樱桃虫”当时说了些什么,在微博上写了些什么,她对她说的“那个人”的推测……原原本本,一五一十,许艾觉得自己的嘴可能被剪了刹车线,这些天来她知道多少,就拦也拦不住地说了多少。 她之前还因为叶负雪帮助小胡子的事迟疑过,但现在,电话接通之后,听到他的声音之后,这一点点疑虑就像落在花叶上的霜一样,太阳一出来就立刻消失不见了。 电话那一头,叶负雪安静地听她说着,直到她说到寝室里莫名起火的事。 “着火了?”他说,“那你现在在哪儿?安全吗?” “还在寝室,”许艾说,“灯已经修好了,我感觉应该没事了吧……” 据她这些天来的观察总结,“那个人”并不是无所不能——他会被指纹锁防住,他害怕被无关的其他人看见,他需要有人接应帮助,才能进行下一步行动;换句话说,他也不过是个普通人。 如果他有能力穿墙入室,在旁人的注视下大摇大摆地做想做的事——那他应该早就把速写本烧了才对,哪还会等到现在? “你需要这个本子吗?”许艾问。 叶负雪又沉默了一会儿,许艾问第二遍的时候,他才开口:“我确实需要这个,但我更担心的是……你继续拿着它,还会有其他危险的事情发生。” “最好现在马上把它丢了,或者处理掉。”叶负雪说。 许艾一愣:“那你怎么办?” “我可以另外再想办法,”叶负雪说,“但你拿着这个,太危险了。” 许艾又低头看了看手里的速写本,上面的每一页都是从一个年轻人笔下流淌出的火花。而另一个年轻人冒着未知的风险把它交托给她,绝对不是为了这样的结果。 “……明天上午我很忙,但下午1点以后没有事,”许艾说,“虽然只有1小时的空闲时间……不过我想应该够了。” 叶负雪没有说话,安静地听。 “你让明叔过来一趟吧,我把本子交给他,让他带给你。”许艾说。 叶负雪没有说话。 他太安静了,安静得许艾倒有些迟疑起来。她想了想又说:“只是一晚上和一上午的工夫,我想应该不会出什么事……虽然要麻烦明叔了——但我不放心快递,万一路上又出了什么岔子,那就真没有了。” 叶负雪还是没有说话,过了一会儿,才轻轻说了句“可以”。 “明天车到了之后,再联系你,”他说,“在这之前……千万小心一些。” “嗯……” 这句话说完,电话里又静了一会儿,只能隐约听到浅浅的呼吸声,好像一阵吹动烛火的微风。 然后许艾说了声“再见”,那一头也回了句同样的“再见”。又一段短暂的沉默后,许艾把电话挂了。 这天晚上,许艾是把速写本垫在枕头底下睡的。第二天是周五,早上一起床她就把本子塞进书包,上课的时候也一直带在身边。一上午平安无事地过去了,最后一节课下课,许艾二话不说冲出教室,转眼就跑出人群去了。 她不敢去人多的地方,比如教室,比如食堂,比如图书馆——万一因为自己带着速写本的关系,让别的同学也遇到危险,怎么办? 许艾在校园超市买了面包和水,然后找了一条稍微僻静些的林荫道,在长椅上坐下,开始吃饭。 距离说好的1点还有差不多半个小时,吃完饭还可以稍微休息一下。她就抱着书包,靠在长椅上闭眼小憩。 迷迷瞪瞪地快要睡过去的时候,许艾突然觉得有人在旁边的位置坐下了。她皱了皱眉头,睁开眼,看到李扬正拿着手机对着她。 然后是一声“啪嗒”,他的手机掉了。 “……干嘛?”带着怒气的质问。 李扬慌忙把地上的手机捡起来,抬起头来的时候,脸上是尴尬的笑:“你……你怎么在这儿睡了,不怕中暑吗?” “我就稍微坐一会儿,马上就走了。”许艾说。 “那……你不怕丢东西吗,”李扬说,“还是回寝室休息去吧。” “我一会儿还有事,”许艾说,“就不回寝室了。” 李扬“哦”地点点头,点完了又转回来:“那你睡吧,我给你看着包。” 许艾皱了下眉头,刚要说话,手里的手机震了。她急忙拿起来一看——是明叔来了信息,说正在校门前的十字路口。 许艾立刻背起书包站起来。 “怎么了?”李扬也马上跟着站起来了。 “我要走了,”许艾说着朝校门口跑去,“你回去吧。” 然而后面的人跟上来了。 “大中午的你要去哪儿呀?”李扬边跑边喊她。 “有事。”许艾简短地说。 “什么事呀?要出门?这么急?这会儿要上班?” “有事!”许艾提了嗓子重复道。 两人一前一后地朝前猛跑,马上就要到校门口了,然而许艾转头看看,旁边的人却没有要停下的样子。她赶紧刹住脚步,转头朝他一看:“你跟过来干嘛?” “……就,看看你去做啥咯,”李扬也停下来说,“反正我也没什么事,如果你要帮忙的话……” “不用帮忙不用帮忙,”许艾挥手赶他,“你回去吧。” 李扬扁扁嘴,“哦”了一声,慢慢腾腾地转身走了;如果有尾巴,现在大概快拖到地了。 但许艾没工夫顾上这个 分卷阅读70 - 分卷阅读70 - 分卷阅读71 我和面具先生订婚了 作者:湖砚 分卷阅读71 我和面具先生订婚了 作者:湖砚 分卷阅读71 ,她赶紧跑出校门,左右一看——叶家的车子不在。手机又是一震,明叔发来一个定位:往西200米。许艾立刻朝着定位点跑过去,很快就看到那辆熟悉的大奔停在树荫下。 终于跑到车子跟前之后,许艾喘了口气,敲了敲驾驶室的车窗,然后她把书包放下来,拉开拉链,要从里面掏速写本。 然而明叔笑了笑,伸手指了指车后座。 许艾下意识地顺着一看。 ——遮光纸包络下的阴影中,有个人坐在后座上。从许艾站的位置,看不到他的脸,但她看到了他长衫衣襟上的盘扣——浑圆的玉石珠子,像渗开几丝墨印的雪球。 明叔下了车,打开后座的车门,另一边的位置是空的。 “既然有一小时的空闲,不如坐下来说说话吧。”后座上的人说。 许艾看了看时间,又转头看看校门,迟疑了一下,就坐进车里了。 掰着手指头数的话,从离开叶家到现在,才过去仅仅半个月,但许艾总觉得眼前这人已经有几年没见;就算昨晚才通了电话,但他侧过头朝她打招呼的时候,她还是有种奇妙的陌生的感觉。 “我过来没打扰你吧?”叶负雪说。 “……没有啊。”只是有点意外。许艾把书包里的速写本拿出来,递到他手上。 “本来明叔说,直接开进学校也行,省得你跑出来了,但我想了想,还是不太方便,”叶负雪说,“还是得麻烦你出来。” “有什么不方便的……一点都没有不方便,”许艾说,“你总是想太多。” 事到如今,他在说什么“不方便”,她再清楚不过。这个人总是顾忌自己的职业,顾忌自己的外形,顾忌自己的先天不足……顾忌自己被她的同学看见之后,会对她造成什么不好的影响。 就像暑假出去吃饭的时候,被那些路人指指点点一样;那之后许艾每次回忆起来,总觉得如果当天只有叶负雪一个人,他说不定还不会紧张,不会局促得像一只初来乍到的猫。 于是她又重复了一遍:“你想太多了。” 后面本来还有半句话,但话到临头,在舌尖上一转,又被她咽回去了。 叶负雪笑了笑,不再争辩,打住了这个话题。 他的手掌在速写本的封面上轻轻一擦,然后来回抚摸,就像唱片针在黑胶唱片上移动。 “太可惜,”叶负雪说,“本来他不应该这样的……” “这个能用吗?”许艾问。 叶负雪点点头:“要召唤生魂的话,这是一个绝佳的媒介。” 许艾松了一口气。 “那……把他的魂体召唤出来之后呢?”她又问。 “对付游离体外的生魂,只有两种方法,”叶负雪说,“把生魂打回体内;或者用一个器皿把魂体封起来,然后存放在别人不知道的地方。” 那个人用的大概就是第二种方法——也许在“樱桃虫”把小胡子和刘书一的事告诉他之后,他发现比起帮小胡子一次性解决问题,抓住他这个痛脚,长期的勒索与威胁更有利可图。 “对于一定水准以上的除魔师来说,只要有心,被藏起来的魂体没有第二个人能找到,如果器皿上还被施加了什么咒语,那更不在话下,”叶负雪说,“所以光是‘寻找’没有用,我只能依靠比他更强力的媒介,把那个年轻人的生魂强行拉出来,然后再想办法让他归回原体。” 他说着微微垂下头:“……本来也是为了这个,才暂时答应吴明成的……还以为这样一来,他就能帮我找到需要的东西……” 没想到不但没有找到能用的东西,还因为小胡子的动静太大,被对面的那个人察觉了。 “那……你现在可以用这个了啊。”许艾说。平时看小说的时候,她是最讨厌那些“我不听我不听”的女主角的;然而有些自己身上的毛病,不到事到临头,自己也发现不了。 叶负雪笑了笑:“嗯,谢谢你帮我送来。” 许艾想起把速写本给她的那个人。 “她不会有事吧?”许艾问。 叶负雪抿了抿嘴,没有说话。 车厢里安静下来了,只有车载空调“呼呼”地吹着风。 许艾的手指在真皮座椅上揪起又松开,没抠到一个能说的话题。 “行吧……东西给你了,我先回去了。”她说着要去开车门。 ——“你就这么不想跟我说话?” 一句似曾相识的提问,好像几天前才刚刚听另一个人说过。 许艾开门的手一顿,转过身,看到叶负雪一动不动地坐在原位;只是他偏过头,对着那一侧的车窗。 “……不是,”许艾收回手,“你又想太多了。” 叶负雪转过头,朝她笑了笑。 “我还以为你是因为不想见我,所以昨天才只说让明叔过来。” 许艾正要解释,叶负雪又笑了,说了句“开个玩笑”。 然后他问了她一些学校里的事,同学间的事,都是些琐碎的小事,许艾也一一回答了——就像暑假第一天,她刚到叶家时一样。 有来有往,客客气气。 话题倒是进行下去了,但总觉得有什么东西反而卡在那里,推也推不动。 两人又聊了小半个小时,许艾看看时间,差不多得走。 “这次真得走了。”许艾说。她又是一下午的班,晚上七点才能回来。 “稍等一下。”前面驾驶室的明叔突然开口。 许艾抬头朝他一望。 “我看到吴先生的车了,就在后面,停了有一会儿了,”明叔说,“就是那位吴先生。” 第45章 除魔师的召唤 “那位吴先生”今天倒是没开他那辆骚紫色的越野车, 但明叔认出了他另一辆车的车牌号。那辆银灰色的雪佛兰大概是20分钟前来的,隔了大约30米, 藏在一辆停靠的面包车后面,鬼鬼祟祟,遮遮掩掩。 被明叔指点之后,许艾也在后视镜里辨认出了驾驶室的小胡子——就算隔了这么远,就算他戴了一副夸张的太阳镜, 也还是能看到他那一身“叮叮当当”的链子坠子牌子。 “他来干嘛?”许艾问。 “可能是跟着我们来的……”叶负雪说。他又转向明叔:“先开起来吧。” 明叔发动了汽车, 大奔慢慢转出车头, 上路了。 “……现在要去哪儿?”许艾问, “我等会儿还有事。” “那恐怕只能放一放了, ”明叔说,“你现在下车的话, 正好被他看见。” “委屈一下, ”叶负雪说,“先跟我们绕一圈,等甩掉他了再送你回来。” 许艾回过头,透过后车窗看到那辆雪佛兰果然跟上来了,还是保持着几十米的距离,鬼鬼祟祟, 遮遮掩掩。她又低头看看手机 分卷阅读71 - 分卷阅读71 - 分卷阅读72 我和面具先生订婚了 作者:湖砚 分卷阅读72 我和面具先生订婚了 作者:湖砚 分卷阅读72 ——再过20分钟,就到交班的时间;而从学校过去便利店, 路上也需要十几分钟。 到时候就说要买东西, 直接让明叔送她去便利店……不知道可不可行。 大奔沿着马路笔直地朝前行驶, 很快离开大学城的范围。那辆雪佛兰始终跟在后面,跟着加速,跟着转弯,跟着变换车道。 从后车窗看去,车里似乎只有小胡子一个人。许艾又问了几遍,小胡子是来干嘛,为什么要跟着叶家的车。叶负雪才磨磨蹭蹭地开口说:“大概他发现事情不对了吧。” 为了摆平抄袭的事,吴明成几经辗转找了两个厉害的除魔师;然而一个只想勒索他赚钱,一个只想利用他找到魂体……这么一想,他也…… 也是活该。 “他大概一开始就没信我,”叶负雪说,“说不定在找我的同时,也和那边的那个谈着条件——现在发现我这边的情况更紧急一些,就先动手处理我的事。” “……你又做了啥更紧急的事?”许艾忍不住问。 叶负雪笑笑,没有回答。 明叔换档,开始加速了。大奔接连超过前面两辆——三辆车,一下子拉大了和雪佛兰的距离。 许艾朝后转过头,后车窗里已经看不见雪佛兰了,然而她又坐回来朝前一看——正前方就是那个十字路口。 就是那个有“野魂”出没的十字路口。 这几天里,许艾虽然已经不再害怕,也没再见过上次的黑色手影,但每次经过的时候,她还是会想起司机师傅讲的都市传说。 “这路口有野魂会拉人,被拉到可就完了”。 眼下,信号灯是绿的,但倒计时只剩最后7秒。路面前方没有其他车辆,也没有过马路的行人。明叔果断踩下油门,大奔顿时朝前猛冲出去,卡着点要抢进最后的倒计时。 5秒,大奔距离停车线还有50米。 3秒,雪佛兰超过面前的两辆车,位居第三。 2秒—— 突然有巨大的黑影在眼前腾跃而起,好像有一张无边无际的毯子从路面上剥离出来,劈头盖脸地朝着车里的三人扑落。无处可逃,无处可躲,前窗的视野里一片昏暗,车子好像沉入厚重的烟雾中,眼看就要被压在毯子之下了。 许艾还没来得及叫出声,旁边的人抓住了她的手。 “别怕。”叶负雪说。 他朝前伸出了另一只手,食指微微弯曲,好像勾住了虚空中的什么东西。 然后他的手腕一转,猛地朝旁挥开,面前那片黑影像幕布一样被拉起。天空、路面,和远处的房屋,重新出现在视野中。 大奔没有减速,堪堪擦进绿灯的最后1秒倒计时,迅速穿过了这个路口。 许艾长长地呼出了一口气。 下一秒,一响巨大的碰撞声从身后传来。许艾转过头一看,那辆银灰色的雪佛兰和一辆卡车相撞,一个前轮被撞飞出去,车前盖整个瘪塌下来,底盘全毁,半辆车扁扁地贴在地上,看上去就像一块被嚼过的口香糖。 卡车司机下车来查看了,更多的车停下来,更多的人走过来;但就是没看到有人从雪佛兰上下来。 许艾看到有半透明的黑色影子从车轮上,从残骸的缝隙间缓缓流下,渗入路面。 大奔没有停下,继续朝前开去。许艾看到熟悉的街景在眼前展开,刚才的景象又显得不真实起来。 旁边的人还握着她的手,她轻轻抽了一下,对方才略微放松了手指。许艾就把手收了回来。 “刚才那个是什么东西?”她问。 “是积累的死魂,”叶负雪说,“这条路上过去一定发生过很多事故,那些心有不甘的死魂一直在这里徘徊……事故越多,死魂越多,死魂越多,事故越多——最后就是这样。” ……差不多和司机说的一样。 “下次路过的时候小心点,”叶负雪又补充了一句,“你也许看不到,但在我眼中,刚才那个路口,就像一片冒泡的沼泽。” 大奔开到了一个转弯口,明叔问许艾去哪儿。许艾朝后车窗望了望,应该没有车再跟着了。 再看看时间,还剩15分钟。 “今天麻烦你了,”叶负雪说,“没耽误你的事吧?” 许艾想了想,反问他:“你下一步要去干嘛?” “本来是打算回去之后召唤生魂……”叶负雪迟疑了一下,“但看吴明成跟得这么紧,我总有种不太好的感觉……” “抓紧时间去刘书一那里?”明叔建议道。 叶负雪点点头:“可以,就这么办。” 许艾立刻脱口而出:“那我也要去。” 车里的两个人都愣了一下。 “你不是有事吗?”叶负雪问她。 许艾又看了眼时间,还剩13分钟了。 “是有事,不过……”不过她更想知道那位年轻设计师的结果。 “我打个电话,”许艾说,“你们继续开吧,不要管我。” 大奔稍微慢了一些,然后调过车头,转向高速公路入口。 许艾给店长打了个电话,说学校突然有事,下午的班不能过来了。店长阿姨的语气显然有点不太高兴。许艾连连道歉,保证下次绝对准时,绝不请假。 “行吧,学习要紧,”店长阿姨说,“只要别是拿学校当挡箭牌,其实是和男孩子跑出去玩就行了。” 许艾脸上“呼”地一红,又是道歉又是道谢地说了顿好话,然后把电话挂了。 ——关了电话之后,她才发现车里的气氛似乎有点异常安静。 许艾悄悄朝旁边瞥了一眼,叶负雪靠在椅背上,面无表情。 “怎么去打工了?”果然这么问了。 “就……想锻炼一下能力咯。”许艾说。 “钱不够花?” “不是不是,”许艾连连摆手,“就是想体验——就是社会实践,要写实践报告的。” 叶负雪转头吩咐明叔,让他回去之后再转笔钱到许家的账户。 “……不对,”说着他停了一下,“另外开张卡吧,专给许小姐的。” 明叔点头应了。 许艾,20岁,可能是第一次体会到“弄巧成拙”的感受。 算了……许艾想,他开任他开,她不去动用不就行了。 大奔上了高速,又开了两个小时之后,在傍晚到达了d市。 刘书一就在d市的某家医院里。在许艾忙着开学的那段时间,叶负雪多方打探,联系到了刘书一的家人,又动用自己的关系,为他安排了现在的医院;医药费住院费和护理费都挂在叶家的账上。 “他原先住的医院,吴明成是知道的,”叶负雪说,“这太危险了,容易出事——所以我就多管闲事了一下。” ……还好,“多管闲事”的不止自己一个,许艾默默地在 分卷阅读72 - 分卷阅读72 - 分卷阅读73 我和面具先生订婚了 作者:湖砚 分卷阅读73 我和面具先生订婚了 作者:湖砚 分卷阅读73 心里“哼”了一声。 到达医院的时候,正好4点整。许艾跟着叶负雪推门进去,看到里面是一间单人套房,迎面的沙发上坐着一个中年女人。一看到叶负雪进来,她立刻站起来,满脸是笑地请两人坐下,又转身去泡茶。 “刘书一的妈妈。”叶负雪小声介绍道。 “噢。”许艾点点头。 里间的病床上躺着一个干瘪苍白的年轻人,呼吸声还没床头那堆机械的“滴滴”声大。他的颧骨高高地凸起,好像两块露出水面的卵石。 “早上我刚给他擦了背,剪了指甲,”刘书一的妈妈说,“他的右手总是张不开,每次都要花好大力气才能给他掰开……” 许艾看到刘书一落在被子上的右手了,半握着空拳,仿佛手中该有一支笔。 “您稍微离开一下,”叶负雪转身对刘阿姨说,“我有些事想对书一讲。” 刘阿姨点点头,应着声出去了。 叶负雪让许艾拿了两个空杯,又关上了里间病房的门。然后他接过那两个杯子,并排放在刘书一的床头。 “速写本。”叶负雪说。 许艾从书包里拿出速写本,又照他说的,翻到写着刘书一名字的那一页,在自己的手上摊开。 叶负雪从怀里取出自己的纸笔,还有一小瓶墨水。他把墨水拧开了,倒在一个空杯子里。 然后他一手蘸了蘸笔,一手细细摸索着找到刘书一的签名,在那三个字的正上方,落笔一点,写下一个“叶”字。 “叶”只有两种笔画,横平竖直。 墨水从“叶”字的纵横中流淌出来了,像黑色的藤蔓一样在纸面上飞快地生长,蔓延,转眼间,扉页已经全黑了,就像剪了一片夜色。 这还没有结束。 墨水从扉页渗下,迅速浸润了整本速写本。许艾感觉指尖的触感变得潮湿了,本子似乎变得湿漉漉的,掂着的分量都好像重了一些。她几乎要觉得自己手中捧的,是一块吸足墨水的海绵。 然而她的手上并没有沾到半点墨印。 病房的门突然一阵震动,许艾被吓了一跳,刚要转头,听见叶负雪说“没事”。 话音刚落,门板不震了,然后传来了敲门声。 “咚。” “咚。” “咚。” 三下。 许艾抬眼看了看面前的叶负雪,他一直保持着握笔的姿势,笔尖点在她手中漆黑湿润的速写本上。 又是三声敲门声,“咚”“咚”“咚”。 再三声,“咚——”“咚——”“咚——”。 最后一响落地,叶负雪一提手腕,笔尖离开了纸面。 “请进。”他背着手说。 门没有打开。 许艾手中的速写本突然飞快地翻页,好像被一阵风吹动,“哗啦啦”的像风琴一样展开。每一页上都是一片漆黑,片刻后,每一页上的墨水都在翻动中流淌下来,顺着页边和装订线朝下滴落,露出原本雪白的纸面。 叶负雪用那只空杯子接住了墨水。整个杯子很快就满上了,杯子里的墨水比他写字时用的不知多出几倍。 最后一滴墨汁落下,正好接满水杯。许艾手中的速写本干干净净,原先的设计图重新显露出来,一块墨渍都没留下。 叶负雪对着许艾举起了杯子。 “认识一下,”他说,“这是刘书一。” 第46章 除魔师的护送 杯子里是满满一杯墨水, 漆黑, 浑浊;但仔细看去,又仿佛有隐隐的光华在其中翻滚流转。 叶负雪把手中的笔尖轻轻提起,然后垂笔点在水面上。 有一滴墨水顺着笔尖流下,落入杯中。 下一秒,杯子里液体的颜色逐渐自上而下地清澄起来,仿佛那些黑色的杂质被滤下,沉淀, 分解……片刻之后, 杯子里的水安定了,显出一种透明的蓝紫色, 就像黎明时分的天空。 “这是他原本的样子,”叶负雪说,“刚才你看到的颜色,是在那个人的池子里染上的。” 然后他放下杯子,让许艾拉开刘书一身上的被单, 自己说了声“失礼”, 在床边坐下,摸索着解开了设计师的领口。 年轻人干瘪的胸膛, 和灰白的皮肤露了出来。他瘦得像一只风干的鸭子。 叶负雪重新拿起那杯蓝紫色的液体, 高高悬于刘书一的心口之上。 “归位。”他说。 与此同时, 他的手腕一转, 整个杯子里的水倾落而下。 ——预想中水花四溅的情形并没有发生, 刘书一的身上脸上也没有沾到半点水珠。那些蓝紫色的透明液体安静地注入赤/裸的胸膛, 就像从一个容器流进另一个容器,就像溪流奔落入海。 杯子空了,最后一滴水顺着杯壁淌下,渗入苍白干燥的皮肤。 病房里非常安静,只有床头的机器在“滴滴”运转。 ——一声呼气声溃散开来;长长长长的呼气,好像要把肺部的空气全部排空。 然后是吸气,同样的深长,仿佛身体是一个鼓胀的气球,体内的所有脏腑器官都要在新鲜涌入的空气里漂浮起来了。 许艾低头,看到刘书一握着空拳的右手正缓缓张开,手指一节一节地放松,垂落在被子上,像一朵开倦了的花。 记录仪器上,他的体温开始升高了。 他眼皮下的眼球飞快地转动了一下。 他苍白的脸上染开一点红晕。 …… “他回来了。”叶负雪说。 许艾抬头看叶负雪,对方正背着手站在床边,一动不动。面具上那只眼睛的视线直直地落在设计师的脸上。 刘书一的手指又动了一下,然后是另一只手;他的呼吸逐渐变得短促,平稳。措不及防的,他一皱眉一张嘴,响亮地咳嗽了一声。 刘书一睁开眼睛了,茫然,无神,像一个从午夜的长梦里被叫醒的梦游者。 “早上好,”叶负雪说,“你睡着的时候,应该已经见过我了。” 刘书一的眼球干涩地转动几下,终于把视线对准床边的人。他试图动起嘴唇,然而喉头只能发出断断续续的气声。 “等你稍微恢复些了,我会再来。”叶负雪说完,为他重新拉好衣服,盖好被子,带着许艾走出房间。外间的刘阿姨一看到他们出来,立刻走进病房里。 然后房间里传来喜极而泣的哭声。 “我们走吧,”叶负雪对许艾说,“今天的任务已经完成了,之后的事,下次再说。”他让许艾重新收起速写本,两人一起离开病房,离开医院。 ……今后还是不要看不起那些“我不听我不听”的女主角了,许艾边走边想。 毕竟她自己也没好到哪儿去。 刚刚走到停车场,就听到身后有人边跑边喊着“叶先生”。许 分卷阅读73 - 分卷阅读73 - 分卷阅读74 我和面具先生订婚了 作者:湖砚 分卷阅读74 我和面具先生订婚了 作者:湖砚 分卷阅读74 艾回过头,看到刘书一的妈妈小步快跑着赶上来了。 叶负雪也停下脚步,转过身对着她。 刘阿姨的“谢”字还没出口,叶负雪伸手一拦:“你去陪书一吧。他刚醒,你不方便走开。” 刘阿姨看着他,连连点头:“那……那我改天再联系你——谢谢叶先生了,真的谢谢……” 叶负雪笑笑:“谢谢许小姐吧。” 刘阿姨又转头望向许艾。 “没有没有,”许艾摆摆手说,“我不过是转交个东西……还是多亏了刘书一的同事。” 那位同事现在也不知道是否安全…… 刘阿姨又道了谢,然后转向叶负雪:“关于之前你说的那件事,现在书一也醒了……我也没什么担心的了,那——” “那到时候再联系吧,”叶负雪说,“先照顾好他。” 然后他又催了刘阿姨回去,就和许艾一起上车了。 大奔在暗沉的暮色里亮起车灯,仿佛一只睡醒的猫睁开了眼睛。然后明叔调转车头,驶出医院。 这个小城市的晚高峰不算太过拥挤,即便堵车,也能在半小时内恢复畅通。车子开开停停,经过第三个红绿灯之后,许艾终于没忍住转头问叶负雪:“你们刚才说的是什么事?” 叶负雪笑了笑:“绝对的公平和正义确实很难做到,但试着去努力,总比躺在泥潭里哭着打滚……要强得多。” 他还是没说明白究竟是什么事,不过许艾大概也能猜到一些。 刘家之前不是没有努力过,抗争过,只是面对的敌人太过强大,那点努力就像沙子落进大海,连个水花都拍不起来。 现在,有了来自除魔师的帮助……结果也许还不好说。 更何况—— 许艾想起几小时前的车祸,不知道小胡子现在怎样。 “现在那一边的那个人应该已经知道了吧,”许艾说,“刘书一‘回来’的事。” 叶负雪点点头:“就是不知道他会不会准备跟我死磕。” 许艾突然想起一件事来:“之前那些穿了礼服的明星呢?这件事跟他们其实没有关系吧?” “那个人要给吴明成施加压力,当然要在短时间内迅速造成影响,”叶负雪说,“我想,他是出于这方面的考虑,所以选择了在当前的环境中,相关消息传播最快,范围最广,也最受人关注的群体。” 这个年代,某影帝出门坐了公交车,某影后在机场吃了麦当劳,小花小生染了个发,换了身衣服,去了健身房,和谁说了句话……这些对普通人来说平淡琐碎的日常,一旦事件主体换成明星,马上就能成为热搜榜上的关键词。艺人们是生活在聚光灯和显微镜下的蚂蚁,每一天每一秒都被放大呈现在公众面前。狗仔在手机上点击“发送”的下一秒,地球那一头的网民就能看到奥斯卡影帝在街上吃热狗的照片。 从传播效率的角度来讲,“那个人”的选择十分正确。 “那……那些明星都是无辜被连累的了?”许艾说。 叶负雪没有回答。过了一会儿,他说了句“物必先腐,而后虫生”。 车子很快离开市区,即将进入高速公路。明叔稍微放慢速度,开口问:“去哪儿?” 许艾看了看时间,六点过半了。 “回学校吗?”叶负雪问许艾,“大概□□点的时候能到吧。” “从这儿回家倒是只要一小时,”明叔没头没尾地提了一句,“明天星期六。” 这话里的意思,空有一颗少女心的除魔师可能不懂,但博览言情小说的女同学不可能不懂。 “回学校吧,”许艾说,“寝室10点才关门,来得及。” “你不饿吗,”叶负雪说,“要不要先吃了晚饭?” “饿是有点饿……不过还是抓紧时间回去吧,”许艾说,“到了之后我请你们吃饭——我校著名小吃街,满是人间烟火味。” 叶负雪笑了笑:“那倒是不必了……” 于是大奔上了高速,朝着许艾的学校全速前进。 两个小时后,车子停在了大学城的路口。许艾让明叔等会儿,自己飞快地下车,跑去学校对面小吃街叫了三份炒面,热腾腾地装在盒子里提过来。 “虽然比不上叶家厨房出来的好东西,但至少吃了不饿,”许艾说,“你就当偶尔长个见识吧——这种又便宜又俗气还一点都不健康的晚饭,我猜你肯定没吃过。” 叶负雪笑笑,说了声“好”,收下了。 然后车子开走了,许艾也提着她那份晚饭回到寝室。寝室里只有小莫在,其他两人大概是回家过周末去了。 “我以为你也不回来了。”小莫说。 “我不回来能去哪儿啊。”许艾说。 然后就是与往常一样的寝室周末之夜:刷剧,游戏,聊天,零食……11点一到,两个姑娘准时熄灯,上床睡觉。 许艾在床上打开微博,打开和“樱桃虫”的私信,点开输入框。 @一只小碗:[ok][酷] 两人的对话列中,又多了一条未读信息。 然后一天过去,两天过去,三天过去……许艾重新开始上课下课,上班下班的日子。虽然她一直惦记着刘书一的事,但这几天里,“樱桃虫”也好,叶负雪也好,谁也没有再联系过她。 也许在她所能了解的范围内,这件事已经尘埃落定了。再往下,属于“别人家的事”——她管不着。 给她开的卡倒是很快就到了,直接寄到学校来的。许艾连信封都没拆,直接丢进抽屉,并不打算去用。 第四天,上午没课,于是许艾主动要了6点到12点的白班,5点就起床去便利店了。 早晨6点到7点是便利店最忙的时段之一,上班的上学的都赶着一起来买早点,一个接着一个,肉包接着粽子。接班后的一小时内,许艾估摸着卖出10个肉包10个菜包12个茶叶蛋15个粽子18瓶牛奶22杯豆浆……这些只是大致数据,算一下细帐的话,实际数量应该只多不少。 然后早饭时间终于结束,包子和茶叶蛋都卖光了。许艾响亮地打了个呵欠,早起的困意和忙碌后的疲惫同时涌来。 接下去的两个小时都会比较空闲,可以偷个懒摸个鱼打个盹—— 手机响了,在许艾正准备坐下来闭会儿眼睛的时候。 她拿出手机,看到屏幕上是一个陌生的号码。这年头会打电话来的陌生号码,除了快递之外,不是卖酒的就是办卡的。 许艾就把电话按掉了。 然而她还没坐下来,手机又响了,还是一样的号码。 啧,又按掉了。 电话第三次响起,一边“嗡嗡嗡”地震动,一边“叮叮叮”地唱歌,仿佛气急败坏地跺着脚,大吼大叫。 许艾翻了个白眼 分卷阅读74 - 分卷阅读74 - 分卷阅读75 我和面具先生订婚了 作者:湖砚 分卷阅读75 我和面具先生订婚了 作者:湖砚 分卷阅读75 ,接电话:“喂?” ——既不是卖酒的也不是办卡的,电话那头传来的是小胡子的声音。 第47章 除魔师的探班 电话那头传来的的声音很小, 很轻, 气息微弱。虽然听得出来对方已经在努力大声说话了,只是他憋足了劲, 声音还是虚得像在扯一张湿烂的纸。 他叫了两声“许小姐”。 从那个奄奄一息的尾音里,许艾听出是小胡子。 ……他怎么会打电话来? 他前几天才出了车祸, 现在都能打电话了? 许艾犹豫了一下, 没有应声。 “……许小姐?是许小姐吧?”小胡子又叫了两声,“我是吴明成啊。” 许艾不置可否地“啊”了一声:“什么事?” 这三个字一说完,小胡子不说话了, 好像连呼吸都屏住了。 下一秒,电话那头传来一阵惊天动地的嚎哭声。 那一边的人扯着嗓子使劲地嚎,拼命地嚎,嚎破了音,好像一条被高跟鞋跺了爪子的狗。许艾措不及防地被他吓了一跳,赶紧皱着眉头捂住耳朵, 同时飞快地四下看看——还好, 店里只有她一个人。 她又好像听到小胡子一边嚎着一边断断续续地说了几个词, 但完全听不清他在说啥, 一个字都听不清。 算了,管他说了啥。 许艾就把电话挂了。 刚刚放下手机, 自动门“叮咚”一响。小收银员赶紧站直了, 朝门口望去。 ——是那个讲究的叔叔。 讲究的叔叔今天也很讲究, 白衬衣挺括干净, 浅咖啡色长裤合身又得体, 腕上的表好像换了一块,换成了真皮表带的,大概是为了配合裤子的颜色。许艾觉得他的衣服都很简单,但剪裁用料一看就相当考究,绝不便宜。 她想,这叔叔年轻的时候,大概也是同龄少女心目中的“男神”“王子”般的人物。就算是人到中年的现在,他依然保持着良好的身材和体态,让人不难想象到这外表之下的生活。 ……一定是对人对己都很严格的那种人,许艾想。她又想起上次差点把豆浆洒他身上的事了,这一次可不能再犯。 只是这位叔叔今天似乎在赶时间。他进门后没有考虑,没有迟疑,直接去拿了包上次许艾推荐的杂锦坚果,往柜台上一放,让她结账。 许艾看到他的下巴上又多了几道小伤疤,也许是刮胡子的时候留下的;脸色也不太好,还挂了两个黑眼圈。她扫完码,报了价格,看到对方正盯着旁边货架上的小零食看。 那是几盒骗小学生的软糖,做成水果和动物的形状,五颜六色花花绿绿,还附带一个小玩具的那种。 “那个卖得不多,估计不好吃,”许艾说,“旁边的巧克力倒是很受欢迎,天天都有小孩子来买。” 叔叔转头朝她一看,挑起嘴角浅淡地笑了笑:“没事,反正也不是我吃。” 他又在货架前考虑了一会儿,最后拿了盒不好吃的软糖,放到柜台上。 许艾接过来一看,他大概是把架子上赠品最豪华的那盒给拿来了——塑料包装袋里附赠了一打小气球,小兔子形的,小爱心形的,水蓝色的,粉红色的……还带了一个打气筒。 还真是挺能挑的,许艾想。 讲究的叔叔带着他吃的和不是他吃的东西离开了。许艾看了一眼时间:还不到上午10点,半小时内应该不会再有客人来。于是她坐下来刷了会儿手机;刷着刷着,眼皮发粘了,她也没怎么挣扎,就托着下巴睡过去了。 梦里也是上课下课,上班下班,还有写不完的作业,扫不完的条形码。这个盹打得实在不舒服,还不如不睡。许艾在梦里一边举着扫码枪扫课本,一边对自己说:要不算了吧,就这么醒了吧? 恍惚中,她听到自动门“叮咚——”地响起,又有客人来了。顿时,大脑条件反射地开始回顾几种热卖商品的价格,回顾会员日的折扣优惠,回顾赠品的积分兑换比率—— 不对,好像是真的有客人。 许艾一下子从椅子上弹起来,迷迷糊糊慌慌张张地站直了放下手机抓起扫码枪猛地朝前伸出—— 门口的客人被她吓了一跳。 吓得他倒退一步,险些被自己的衣摆给绊着。 许艾,20岁,并不是第一次怀疑现实其实是个梦境。 但今天是她第一次,因为这样的怀疑,而拧了自己大腿。 痛的,醒着,不是梦。 只是她又实在有些摸不着头脑,以至于呆呆地举着扫码枪不知道说什么好。 ……反正先打个招呼吧。 “叶先生。”许艾放下扫码枪,叫了他一声。 叶负雪似乎也觉得刚才被她吓着有些丢人,他先咳嗽一声,慢条斯理地抚平衣摆,才笑笑回了她的招呼。 “——社会实践,”许艾知道他要说什么,于是抢在他再次开口前解释道,“要写实践报告的,不来不行。” 叶负雪原本似乎想说什么,但被许艾抢了先,于是张开的嘴咧成了一个笑。 “我只是来看看你,”他说,“看看是什么‘社会实践’。” 许艾扁扁嘴:“就……收收钱算算账,有时候帮忙卸货上架这样的……没什么脏活累活,也不需要通宵夜班……还挺轻松的。”稍微美化后的说法。 叶负雪没说话。许艾侧头朝窗外一看,叶家的车子就停在马路对面。 特地跑过来,光为了看她的“社会实践”? 话又说回来,他怎么知道她在这里? “……那客人你想买点啥,”许艾说,“这里吃的喝的都有,小孩子喜欢的玩意也有,需要什么尽管说;要是打不定主意,我可以给你推荐——当然我请客。” 叶负雪又笑了,说了声“好”。 然而他似乎注意到了什么东西,朝旁边转过头,微微一愣。许艾顺着看去——他对着的是放小糖果的货架。 一个小时前,那个讲究的叔叔从这里拿了一盒软糖,大概是带去送给家里小朋友。 “人工色素和甜味剂和明胶做的软糖,水果口味都是用香精调配的,不推荐,不好吃,小学生都不吃。”许艾说。 叶负雪转过身,刚要开口——桌上的手机响了。 许艾一看:还是小胡子的号码。她忍不住就“啧”了一声。 “怎么了?”叶负雪问。 “是那个小胡——是吴明成。”许艾说着就要伸手挂电话。 “等等,”叶负雪喊住她,“接起来。” 许艾一愣,但还是接起电话,开了个免提。 电话那头传来的声音,还是一样的气息奄奄。说话的人就像一个漏气的气球,大喘着一抽一抽地呼吸。 “许小姐……是我不对……是我蠢了不长 分卷阅读75 - 分卷阅读75 - 分卷阅读76 我和面具先生订婚了 作者:湖砚 分卷阅读76 我和面具先生订婚了 作者:湖砚 分卷阅读76 脑子……”吴明成说,比刚才那个电话听起来似乎又更虚弱了一些,语气却更紧张了,“千错万错都是我错……我改日一定登门道歉……” 这是什么情况?许艾不太明白地看了看叶负雪,但对方面具下的半张脸没有任何表示。 “是我不对……我混账……你们……你们有什么条件,都可以说……”吴明成在电话里断断续续,一个词一个词地往外吐,“但是求求你……去跟叶先生说……” 许艾又转头朝叶负雪望去一眼。 ——“求求你去跟叶先生说……让他放过我这一回吧!”吴明成终于把话说完整了。 “我真的是没有办法才会做这种事……哥哥姐姐压得这么紧,我必须得做点成绩出来……”吴明成说,“不然……他们都说我是废物,都看我的笑话……” “那也真是辛苦你了,”叶负雪对着免提的手机说,“这两天还在医院?好好养伤吧。” 电话里的声音一顿。 “先休息好,再过几天,你可能会有很多事要忙,有很多媒体要见。”叶负雪说。 又是片刻的停顿。 吴明成大概意识到没有沟通的余地了,再开口的时候,他的语气蓦地一转:“为什么你们一个两个都要跟我作对?我不过是想争一口气……而且工作室的合同上本来就写得很清楚,他看不懂是他自己的事——” “做坏事总得有些报应,才显得善良不廉价。”叶负雪说。 这话一说完,电话里的吴明成又安静了一下,然后抽着气笑了起来。 “我要是有报应的话,那那个人呢?他做的事可比我坏得多,你知道他前前后后讹了我多少钱?现在家里老爹都气得不管我了……”吴明成的声音越来越低,他换了一口气才能继续往下说,“你倒是告诉我,他会有什么样的报应?” 叶负雪没有说话。 吴明成又笑了两声:“他也跟我说过一点你们叶家的事……你呢?你又会有什么报应?” 许艾听着有些不对,她又抬头看了叶负雪一眼,然而面具是一道屏障,她看不到他的表情。 “所以你的父母,当初也是遭了报应了?”吴明成说,“因为他们——” 许艾伸手一按,把电话挂了。 “就不该理他,”她说着把手机揣回兜里,“这种人就是活该。” 叶负雪背着手站在原地,没有动,也没有说话。 许艾以为他一声不吭的是生气了,想了想,从柜台后面走出来,去冰柜里拿了盒雪糕:“我猜你肯定也没吃过这个——五星推荐,巧克力味五星半。” 叶负雪转身朝她笑了笑,却没有接过她的雪糕。 “这个下次再说,现在没有时间,”他说着话头一转,“你什么时候下班?” 许艾看了看手机:“再一个多小时吧。” 叶负雪有些为难地一抿嘴唇:“不能早点走?” “早班就我一个人,走不开啊,”许艾说,“要去干嘛?” “看样子得去一下吴明成那里,”叶负雪说,“他就在这边的医院。” “……为什么要去?” 叶负雪又抿了抿嘴:“我有点担心……” 最后,许艾打了电话给下一班的同事,说了一顿好话,答应替她多值一个晚班,对方才提早一个小时过来接班了。 “让你为难了。”——许艾上车的时候,听到叶负雪这么说道。 “……也没什么事,”许艾说,“大家都是打工的,互相方便咯。” 叶负雪轻轻“嗯”了一声。然后大奔发动了,驶入马路上的车流之中。 “我不会干涉你的决定,”叶负雪说,“我只是想多为你提供一种选择。” 许艾想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他是在说自己打工的事。 于是她也轻轻“嗯”了一声,换了话题:“你怎么知道吴明成在哪家医院?” “我们一直在联系啊。” ……说的也是,许艾感觉自己问了个傻问题。她想了想又说:“那你刚才说的‘担心’是什么意思?担心什么?” 叶负雪没有回答。 车子转过一个又一个路口,叶负雪催了两次“快点”,又绕了几条近路,终于在10分钟后抵达了医院。 许艾在这座城市念了两年大学,还是第一次来这片城区,更不用说这家医院。叶负雪对这倒好像比她熟悉得多,明叔刚把车停稳,他立刻下车,快步走进医院大楼。 叶负雪报了楼层号,许艾替他按下电梯。电梯门刚打开,他又抢先一步走出,手掌在墙壁上一摸,辨明方向之后,朝某个房间走去。 走得很快,很急,看样子真的是有很要紧的事。许艾也不敢怠慢,紧紧跟着他朝前走。 叶负雪在一间病房前停下了,vip病房。病房的门大开着,几个护工正在收拾房间。 许艾转头一看,门牌号上面确实写着“吴明成”,然而才刚看了这么一眼,就有一个护工过来,把门牌摘掉了。 “吴先生呢?”叶负雪问了一声。 “转院啦,”护工在口罩后闷声闷气地说,“刚刚办完手续走的。” 许艾听见身边的人轻轻说了一句“晚了”。 “刚才是谁来接他的?”他又问。 “不知道啊,我们只是来收拾的。”护工说。 叶负雪叹了口气,谢了护工,然后转向许艾:“我们回去吧……让你白跑了。” 说完,他也没等许艾回答,直接转了身,朝来时的方向走去。 这一趟,他走得很慢,每一步都迟缓得像踏在烂泥地里。许艾也就慢慢地跟在旁边。 到现在,她也不知道他为什么来,又为什么走。 经过走廊窗口的时候,许艾忽然看到窗外有什么东西飘过。她转头一看——是个气球。 粉红色的小兔子气球,不知道是哪家孩子放跑的。 第48章 许艾的开心事 许艾, 20岁, 最近感觉生活似乎对自己好了一些。 那天从医院出来之后,叶家的车子便送她回学校。到了大学城, 大奔在上次的路口停下,许艾刚要下车, 叶负雪又喊她等等。然后明叔从车内的小冰箱里取出两个食盒, 装进纸袋子里递给她。 “早上才做好的,一盒米糕,一盒桂花糕——你院子里那株桂花树开花了, 你尝尝看,”叶负雪笑了笑说,“谢谢你上次的夜宵。” ……原来今天特地过来,是为了给她送米糕? 许艾觉得,那两盒炒面——真值。 于是她就提着纸袋子回去了。室友们纷纷表示好吃好吃。 第二件好事,是几天后, 她拿到了自己第一个月的工资——比她以为的还要多一点点, 看来店长阿姨生气归生气, 也没有为难她。 分卷阅读76 - 分卷阅读76 - 分卷阅读77 我和面具先生订婚了 作者:湖砚 分卷阅读77 我和面具先生订婚了 作者:湖砚 分卷阅读77 下个月再加把劲, 就基本可以自给自足了,许艾一边写着小账本一边想。 还有一件令人开心的事, 但因为是“别人家的事”, 所以顺序要往后排。 ——“经典裙款竟是学徒代笔?‘刀锋彩’工作室被曝版权纠纷!” 在许艾拿到工资的第二天, 微博上出现了这样一条专稿。 稿子是某个全网著名掐架博主首发的。大约8000字, 从小胡子带着刘书一成立工作室开始写起, 写了那条惊艳世界的红毯小白裙,写了工作室内讧的职场冷暴力,写了刘书一的速写本和小胡子的新品发布,写了一年前的“建议走法律途径”,以及维权败诉后的那几十万赔偿。 附图是设计草图和新品成衣的对照,两人往日的聊天截图,以及“建议走法律途径”之后的删帖记录。 发布后的3小时内,各大娱乐资讯账号,各大媒体平台争相转发,一时间,“刀锋彩”三个字强势登陆热搜,霸屏广场。 又是一天后,某卫视记者对刘书一的采访在黄金时段上线了,业内某著名律师针对“刀锋彩”侵权事件的长篇评论发表了,各大八卦微博资讯博主又跟风扒了一通吴家。谁也没想到,时隔多年,“刀锋彩”会是以这种方式重返大众视野。 当天,吴氏集团,以及吴家长子名下三家公司的股票通通跌停。 36小时后,吴明成的大哥吴明岩召开新闻发布会,对着媒体镜头,义正言辞地表示——“吴氏全力支持原创事业,支持创作者维权,集团法务会对个别负面传闻进行调查,一经核实,吴氏愿意承担一切责任”。 抢到话筒的女记者直截了当地提问吴明成的事,吴明岩面无表情,有备而来。 ——“他的工作室是他自己独立创办的,创办之初他自己就有过声明:这是他的个人事业,和吴家没有关系;何况吴明成也是成年人了,自己的问题自己处理,我想,这点担当他应该还是有的”。 这番发言通过视频和截图的方式,在24小时内传遍全网。 许艾觉得,“自己的问题自己处理”——这意思已经很明确了。 所以她开心得把视频翻来覆去看了5遍。 她还收到一个小号微博发来的私信,没有文字,光是一张手绘的彩铅卡通画:一捧鲜艳欲滴的樱桃上,一条扭动的小虫子冲她比出爱心的手势;画面上方是一个花体单词——thanks。 看样子,之前的失联是因为那个微博弃号了,许艾想。 @一只小碗:[鼓掌][拥抱] @用户16576434:等这件事彻底解决之后,我就去自首纵火的事 @一只小碗:? @用户16576434:当时,那个人给我一瓶药水,让我泼在仓库里 @用户16576434:我没想到一泼出去,就着起火来了 @用户16576434:都是我的错 和许艾之前猜测的情况差不多,但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许艾立刻点开输入框,运指如飞。 @一只小碗:你见过那个人?他长什么样? @一只小碗:知道他叫什么吗? @用户16576434:我没有见过,他是用一个微博小号跟我联系的 @用户16576434:药水是放在超市存包柜里的,可能担心快递会留下记录 @用户16576434:那个人做事很细致,太仔细了,我不确定是不是男人 @用户16576434:所以那天我觉得不对,就把原来的号弃了,手机也直接换了一个 许艾“噗噜噜”地吐了口气。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样的回答也在她意料之中。小胡子倒是肯定见过那个人,但不用问,他必然也被施了哑咒,一旦要说出半个和对方有关的字,立刻就会失声,甚至提不了笔。 许艾抿抿嘴,又发去一个[拥抱],然后交谈就中止了。 几天后,刘书一本人起诉吴明成侵权的消息正式见报,工作室方面却一直没有作出回应。网民的评论转发中,一眼看去,尽是“反噬”“活该”“现世报”这样的字眼。 到了这一步,结果也许已经可以预见。 许艾把手机放回衣兜里——然后继续她上课下课,上班下班的日子。 叶负雪说,他不干涉她的决定,她的生活是自己选择的结果——对这一点,许艾还是赞同的。 她现在努力工作努力学习,也是为了能给自己多加一个选项。 然后,吃了米糕,拿了工资,看了八卦……这些好事都发生完毕的下一个寻常工作日的晚上7点,许艾对着手机,皱起眉头。 李扬:明天什么时候上班呀[可爱] 她站了一下午,卸了一车货,点了所有的货架,接待了三波要去秋游的小学生,多等了半个小时才等来接班的同事,然后在饿着肚子挤着晚高峰的公车回学校的路上,根本不愿去想明天还要上班这件事的时候——收到这样一条短信。 她当然懂他的意思——同样的意思,他明明可以用“下班”来表达,偏偏要使用“上班”? 令人火大,火大得牙龈都要痛了。 李扬:[疑问] 李扬:[疑问] 李扬:明天什么时候上班呀 许艾对着车窗翻了个白眼。 许艾:上午上课,下午上班,晚上还要上课 许艾:我很忙的 李扬:[不高兴] 李扬:那你什么时候有空,来看看我们排练嘛 李扬:超流弊的 李扬:我喊好多人来看过了,他们都说超流弊的 ……排练?许艾想了一会儿,从记忆的角落里挖出一点线索来了。 李扬似乎确实参加了一个校内乐队,在之中担任鼓手。虽然她得知这事的时候,第一想法是——“真的假的?他们不会是缺活动资金,找他做冤大头的吧?” (据说他还有个艺名……反正许艾是不记得了) 许艾:你们有什么演出活动吗 李扬:[惊讶][惊讶][惊讶] 李扬:下个月校庆啊 李扬:你们班没有通知过? 许艾又努力回忆了一下……也许开班会的时候提过,但她为了打工,已经半个月没参加班会了,班级群也没顾上看。 许艾:我不太清楚 许艾:所以你们乐队要在校庆上演出? 李扬:校庆晚会,压轴的,超流弊 李扬:你来看看就知道了 许艾:没时间 李扬:[不高兴] 李扬:[不高兴] 李扬:[不高兴] 在他的[不高兴]刷屏之前,许艾按下home键,把手机放回口袋。 什么校庆什么乐队,要是校庆停课放假 分卷阅读77 - 分卷阅读77 - 分卷阅读78 我和面具先生订婚了 作者:湖砚 分卷阅读78 我和面具先生订婚了 作者:湖砚 分卷阅读78 的话,她倒是愿意为母校庆祝一下生日。 公交车到大学城的时候,又过了晚饭点。于是许艾随便买了些“又俗气又便宜还不健康”的小吃,当做晚饭。 吃了饭她还有作业要做,还有论文要写,还有衣服要洗……匆匆忙忙地做完这些功课就该熄灯睡觉了,哪来的时间看什么乐队排练。 ——第二天上午,她有时间了。 早上专业课的老师突然请假,安排好的课变成了自习。 她有时间了,并且同专业隔壁班的那个人马上知道了她有时间 。 李扬:[坏笑][坏笑] 李扬:3号楼3201 3号楼是学校的艺术中心,两层楼三十几个专业装修的练功房活动室常年对学生社团开放——但还是不够用,要打了申请层层审批,才有机会拿到钥匙;据说审核的首要判断条件之一,是在校内的人气基础。 所以能在3号楼拥有一间专用的活动室,是校内各大社团组织身份地位的象征。 李扬所在的乐队就有一间,还是二楼第一间。 “我们超流弊的,”李扬说,“天天都有很多人来看我们练习,都说我们厉害——所以我想让你也看一看。” 原本想直接溜跑,然而不幸被他在教学楼门口堵住的许艾点点头,说了声“厉害厉害”。 她想起他们的乐队名似乎叫“坏脾气”,她偶尔上学校论坛的时候,好像确实看人提起过。 于是她被李扬一路押送到了三号楼。刚一走进大厅,许艾就听到断断续续的歌声和乐声从各处传来。一路走去,不时有穿着紧身练功服的纤丽姑娘从身边跑过。走廊上遇到一两个提着琴盒的学生,他们还会和李扬招呼,叫他……“扬扬”? 许艾看看旁边身高185的“扬扬”,把一声“噗”消化在了肚子里。 然后她跟着李扬上了二楼,3201就在手边第一间。 ——“扬扬来了啊。” 还没进门,李扬先被门口的几个学生叫住了。许艾以为他们都是乐队成员,然而其中两三个女孩子又拿出手机来,对着李扬“咔嚓”了几下。 ……原来他都有迷妹了啊…… 有那么一秒,许艾反思了下自己是不是和校园生活太过脱节了。 李扬和门口的人简单地打了招呼,然后转过身,笑嘻嘻地朝许艾一招手:“进来吧。” 这话刚一落地,许艾顿时感觉自己成了一个身上戳满牙签的土豆——戳满周围那些人,尤其是举着手机的女孩子们的视线。 好在她也是见过世面的人。 比起以前所体验的注视来,这种程度的盯,只能算是校园玛丽苏小说级别,小场面小场面。 于是许艾露出一个校园玛丽苏女主角的笑容,跟着李扬走进3201。 练习室很大,空旷明亮的120平。一面墙上是落地大镜子,房间四周还围着舞蹈练习用的扶手。 只是这一届的房主用不着这些。房间正中间,音箱、话筒架、鼓架堆成一排,地上一圈又一圈的连接线乱得像陷阱。许艾进去的时候,看到有四个人已经先到了:一个玩手机,一个倒水,一个调弦……还有一个女孩子在镜子前整理发型。 李扬招呼了一声,四人马上朝这边看过来。 “哟,扬扬,这就是你以前说过的那个——” 那个什么?他在背后偷偷摸摸说什么了?许艾飞快地朝旁边一瞪,然而被她瞪的那个更快。李扬立刻一步上前,捂住那个说话的贝斯手的嘴。 “什、什么这个那个的,”李扬磕磕巴巴地说,“这是——” “这是那位隔壁班的同学吧?”旁边有人开口了,清澈低沉,带着磨砂般温和质感的女声。 第49章 许艾的玛丽苏 许艾, 20岁, 在本校就读的第二年。 (因为懒)极少参与校园活动,(因为懒)也不认识什么校园名人。 所以对于刚刚说话的那个女孩子, 她的印象只有—— 真好看。 真的好看,是那种又帅又美的好看。 那女孩子染了一头浅灰的中长发, 脸上描着恰到好处的小烟熏, 干净利落,又不显得冷漠高傲;身上穿的是亮片吊带背心,黑色皮热裤, 破洞丝袜,还有一双黑色半筒马丁靴,小吊带外面又套了一件重工刺绣的亮面棒球服。整个人瘦得利索,像一把装在皮套里的刀子。 总之,她符合许艾心目中对“乐队女成员”的全部想象。 (与此同时,乐队鼓手穿的是胸前有超人s的拉链外套) 乐队女成员朝她笑了笑, 脑袋轻轻一歪, 左耳上的三个耳坠碰出一串“叮叮当当”。 “我是赵梦静, 主唱。” 听声音也猜到了。 许艾刚要自我介绍, 李扬立刻抓住这个扯开话题的机会,把乐队的其他几人介绍了一遍——吉他手, 贝斯手, 键盘手, 最后是他自己, 鼓手。 “那……我是那个隔壁班的同学。”许艾顺着赵梦静的话说, 然后报上了自己的名字。 屋里的人都笑起来了。 “既然到齐了,那就准备准备排练了吧。”吉他手说,看上去他应该是队长。 门口围观的人群里顿时发出一阵低低的欢呼,然后又立刻安静下来。还有几人掏出手机,夹上自拍杆,开始录像。 许艾很自觉地站到了边上。 乐队也各就各位了。李扬在鼓架前坐下,翻开谱子,抓起鼓棒。他大概是想耍个帅,两指夹着鼓棒一转——然后一个没抓紧,两支鼓棒“噼里啪啦”地飞出去掉在地上。 “别紧张啊扬扬,”键盘手说,“出息呢?” 李扬“嘿嘿嘿”地笑,红着脸跑去把鼓棒捡回来了。 然后吉他手扫了个和弦,排练正式开始了。 先是一段轻缓舒扬的吉他solo,仿佛天琴座的耳尔甫斯在抚动竖琴。这段曲子轻得摸不到,碰不着,好像林中湖面上被吹皱的波纹,又好像草原上的一漫无际的春风,风起的时候,能闻到遥远山脚下的花香。 风停了,停了一拍。 然后是三个鼓点。 ——贝斯加入了,键盘加入了,鼓点更密集地奏响,像马群跟着头马一往无前地奔腾。吉他的曲调在围簇和烘托下越来越高昂,越来越激扬,整支曲子的节奏像一张拉开的弓弦,有一支羽箭扣在弦上,在等待激射的瞬间。 节奏崩裂的顶点,扣着弦的手指猛地松开,一道铿锵嘹亮的女声破空而出—— 弓弦上搭着的不是羽箭,是烟火,她的歌声能点亮夜空。 许艾觉得自己浑身每个细胞都跟着节奏跃动起来了。这首歌里有轻风吹拂的草原,有暴雨降临的海面,有在冰封之地安静燃烧的极光 分卷阅读78 - 分卷阅读78 - 分卷阅读79 我和面具先生订婚了 作者:湖砚 分卷阅读79 我和面具先生订婚了 作者:湖砚 分卷阅读79 。先前她对这支乐队相当陌生,还稍微有些轻视,但这首歌才演奏到一半,这些情绪就像水池里的水一样,拔掉塞头,“哗哗”流走。 没别的词语,许艾觉得自己一张嘴只能说出“超流弊”。 她又朝那位鼓手看去,他正专注地挥动鼓棒,这一段节奏很快,鼓点密集如雨,他和贝斯手两相配合,一个把控节奏,一个烘托气氛,让吉他和人声能流畅地倾泻而下。节奏略微舒缓的间隙里,他腾出一只手来,拧开瓶子喝了口水,喉结“咕嘟”一动,然后他放下瓶子,用拇指揩去了唇上的水珠。 “有点帅哦……你看那个侧脸。”许艾听到门口有女孩子这样轻声说道。 好吧,许艾想,这位“扬扬”也是“超流弊”的。单手喝水的侧影确实帅气,连超人s外套都无法影响的帅气。 “坏脾气”一连演奏了四五首曲子。最后一个鼓点落下,门口围观的人群中炸开一片掌声。吉他和贝斯一边擦汗一边放下手里的家伙,赵梦静也笑着喘口气,用手扇了扇风。 她才刚做出这个动作,马上有两个男生快步上前,一个手里拿着小电扇,一个打开了饮料瓶。还有一个走得慢的,只能默默收回手里的奶茶,笑笑说,唱得真好,真好。 这种服侍女王的阵仗,许艾在小说里电视上倒是见过不少,但亲眼看见……这还是第一回。 有点厉害,许艾想。看赵梦静的表情,大概也是习以为常了。 “怎么样?”李扬走到她边上,笑嘻嘻地问她。 这句“怎么样”的意思是——“快夸我快夸我”。 许艾点点头:“厉害,不愧是压轴表演,确实厉害。” 她看到门口有个女孩子拿着水瓶,跃跃欲试地好像要过来送水。然而旁边的伙伴把她一拉,朝着许艾努努嘴,那女孩子立刻挂下嘴角,一脸不甘心地转身走了。 唉,校园玛丽苏——博览言情小说的女同学默默叹了口气。 然后是第二轮排练,一样的激情震撼,听得人心潮澎湃。大概是下了课的关系,门口的人比刚才又多了一些。一首歌结束,还有男生女生举着手机喊着“赵梦静”“赵梦静”,等赵梦静一回头,便是一阵“咔嚓咔嚓”的狂拍。 ……看样子,她才是校园玛丽苏。许艾纠正了自己刚才的观点。 又一首歌结束,“坏脾气”停下来休息了。许艾看了看时间,差不多要上课。于是她朝李扬打了个手势,对方立刻小步快跑着过来。 ……许艾皱了皱眉头。她的本意是“我走了”,而不是“你过来”。 “什么事?”鼓手笑嘻嘻地问,脑门上的汗还没顾上擦。许艾有点看不下去,于是扯了一张纸巾递给他。 ……不得了,对方双手接过,如获至宝。许艾瞬间感觉又被几道视线隔空戳中——完全不敢朝门口看了。 “我要去上课了,”她对李扬说,“你继续加油吧。” “这么早呀?”李扬也看了看时间,“还有半小时呢。” “25分钟,不早了。”许艾说着提起书包就要走。 “再等等吧,再等一首歌,”李扬抓住了她的书包背带,“我写的,你一定要听。” “一定要听。”“一定要听!”贝斯和键盘又起哄了。 “也就三五分钟的事,”赵梦静也笑笑说,“扬扬写的歌很可爱的。” 吉他手直接背上琴,捏着拨片扫了个和弦。这大概是他们乐队约定俗成的信号,于是其他四人又立刻各就各位了。 好吧,一首歌就一首歌吧。许艾又到旁边站好了。 这是一首非常欢快的歌——确实像是李扬会写的。最初的一段只有人声和鼓声,主唱哼着活泼跳跃的调子,和轻盈的小鼓两相应和,好像在雨天里穿着色彩鲜艳的雨靴,一边踩水花一边转起伞上的水滴。 赵梦静的嗓子实在很有质感。曲子本身变化不多,稍有些单调,但每句歌词被她唱来,尾音里自动带了一点慵懒闲适的小调调,仿佛转伞踩水花的不是放学路上的小学生,而是在日复一日的机械工作中,被一场突如其来的小雨唤醒了童心的都市白领。 然后歌曲到了高潮部分,调子突然一顿,一拔,绷在西装套裙里的姐姐要踩着水花跳起来了。赵梦静吸了一口气,第一个音节像蝴蝶一样从她唇间飞出—— 没有声音。 确切地说,她唱了,但音箱里没有声音传出。 同一时间,吉他,贝斯和键盘也不响了,所有要插电的乐器通通哑火,只有李扬的鼓还在不知情地“咚咚咚咚”。 ——“咚咚咚咚”停了,李扬也发现事情不对。 “怎么了?什么情况?音箱坏了?”赵梦静转头看吉他。吉他又看看贝斯。贝斯离音箱最近,他走过去看了看:“没电了。” 门口围观的学生顺手按了下路灯——没亮,看样子是整栋楼停电。 “不知道是停电还是跳闸,”键盘手说,“我们要不要等电来?” “我等会儿有课。”赵梦静说。 “我也有课,”吉他说,“要不今天就到这里吧。” 门口传来一片叹气声。 许艾也在心里默默叹气。本来她还想早点走,现在倒是能走了,她又觉得有点可惜。 没听完那首歌,真可惜。 几个人已经开始收拾乐器,看样子是真的“就到这里”。赵梦静也拆下她自己的麦克风,收起架子,收进专门的箱子里。 她一转头看到许艾在看她,稍微一愣之后,笑了笑,悄悄朝她凑近过来。 “你加我个好友吧,”赵梦静说,“刚才那首歌,一会儿我用语音唱给你听。” “……不用这么客气吧,”许艾说,“能听到半首我也很高兴了——真的很好听。” “就因为好听所以要听完啊,”赵梦静笑笑,朝她一眨眼,压低声音,“毕竟是扬扬写的,你‘一定要听’。” ……可能有必要找个机会彻底解释一下,许艾想。自己真的只是个“隔壁班的同学”罢了。 不过她倒是有点喜欢面前这姑娘了。她觉得赵梦静比她外表看上去的样子,要亲切温柔得多。 东西收拾得差不多了,门口的粉丝也散得差不多了,就剩下赵梦静的“护卫队”。吉他手通知了下次排练时间,然后许艾就和“坏脾气”一起离开练习室。 键盘手说隔壁班的同学你下次再来啊,贝斯手说一定要来一定要听,扬扬还会表演飞鼓棒给你看。李扬又是“嘿嘿嘿”傻笑,问许艾,那你下次来不来了呀。 许艾没顾上这些,她正在和赵梦静各自掏出手机,边走边扫码加好友。 添加完毕,许艾看到自己的通讯录里多了一个“夜深梦静”。于是她揣回手机,朝赵梦静笑笑,两 分卷阅读79 - 分卷阅读79 - 分卷阅读80 我和面具先生订婚了 作者:湖砚 分卷阅读80 我和面具先生订婚了 作者:湖砚 分卷阅读80 人继续朝前走。 ——“喀拉”。 许艾一愣,似乎听到什么东西碎了的声音。她停下脚步,转头一看,自己正站在那面镜子墙前。 但左右看看,什么东西也没有。 “怎么了?”李扬也停下来问她。 ——又是一声“喀拉”。 许艾循声转过头,看到面前的大镜子里,自己的倒影崩开一道细细的裂缝。 有黑色的雾气从裂缝中冒出来。 毫无准备的下一秒,一声“哗啦啦”的巨响炸开。大镜子彻底爆裂,银光闪闪的碎片劈头盖脸地飞来。许艾还来不及护住头脸,立刻被人大力推开,朝后猛摔下去。 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石火的瞬间,根本没有时间反应。许艾只觉得自己的脑袋要磕到地板了——然而撞上的却是一个软绵绵的东西。 来不及细想那是什么,她几乎本能地闭上眼睛,紧紧闭着,不敢睁开。她听到碎片在自己身边、手边,像下雨一样“稀里哗啦”地砸落蹦跳;整个房间里都是这样的声音,也许整个房间都要被埋在玻璃碎片里了。 过了1秒,2秒,碎片飞溅的声音渐渐静下来。许艾慢慢睁开眼睛,视野里是一个大大的超人s。 李扬一只手垫在她脑后,一只手拉起自己外套的衣摆,为她挡住了喷溅的玻璃碎片。 许艾一下子慌了:“你没事吧?” 李扬“嘿嘿”一笑,坐起来,朝外掸掉身上的碎玻璃。他刚才是脸朝内侧趴着的,外套的帽兜也拉上戴着,基本保护好了要害,但手上胳膊上还是被碎片溅到,擦出几道细小的伤口。 许艾抿抿嘴,心情复杂,不单单是一句“过意不去”。 她又朝旁边一看,赵梦静也坐倒在地,一脸惊魂未定。刚才她就站在她旁边,但所幸她的“护卫队”及时把她护在身后,没有让她受到伤害。 “坏脾气”的其他三人都傻愣在门口,过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慌慌张张地跑上前扶起地上的人,又赶着检查李扬的伤口。 “没事,都是擦伤,不疼,”李扬说,“就是这镜子怎么回事,怎么好好的突然炸了?” 许艾又转头望向镜子。 镜子全在地上了,亮闪闪地铺满地板。 第50章 许艾的八卦帖 许艾, 20岁, 沉迷宅斗小说。 但没想到自己活在校园玛丽苏剧情中。 那天镜子炸了之后,她马上跟乐队的人一起把李扬送去校医务室。李扬说我没事, 能走能跑的,这么多人送我干嘛;于是乐队的人都走了, 就把他们俩留在那儿。 他确实没什么大事, 身上的都是擦伤割伤,伤口很浅——只是多了点。医生一边给他上双氧水,一边碎碎念什么“逞英雄”“心大”“耍帅”, 他就龇牙咧嘴地抽着气,笑得像哭,还转开脸不想让许艾看见。 等医生把他身上一个个小伤口都处理完,许艾的课也早就结束了。李扬说都要中午了,不如一起去吃饭吧。许艾提起书包又放下,看了看他手上胳膊上雨打沙滩似的药水印, 说, 好啊。 然后两人在旁人似有若无的注视中, 在学校食堂吃完了午饭, 一个上课,一个上班。 下午上班的时候, 镜子炸裂瞬间的景象一直在许艾脑海中反复上演, 她也弄不明白从裂缝冒出的黑烟是什么情况——那一眼过得太快, 她不确定是不是自己看错了。 但就算没有看错, 确实是那个什么东西作祟又怎样?她还能威风八面单枪匹马地把这事搞定了, 为民除害? 还是说,要为了这一面镜子的事……打电话去那个什么人家里,汇报情况请求援助? 未免有些没事找事。 许艾考虑了一个扫码的时间,决定顺从求生本能。 尽量让“坏脾气”换个练习室,自己也绕开3号楼远远的,总比搞事安全点。 然而到了晚上9点,上完一下午的班,再上完一晚上的课之后,许艾几乎已经把这事忘得差不多了。她背着书包回到寝室,钻出连衣裙,再钻进睡衣,像一只筋疲力尽的寄居蟹。她感觉自己的脑壳就是个盛了隔夜茶的搪瓷杯,脑汁在里面慢慢风干,变成深褐色的茶渍,用指甲都刮不掉的那种。 累,太累。 完全不想说话,也不想去想明天的日程安排,也许要先睡上半小时才能提起精神来刷牙洗脸。 旁边的手机震了一下。 李扬:明天什么时候上班呀[可爱] ——在冲上阳台打开窗户振臂一挥扔出手机的最后一刻,许艾的理智清醒了。她拍开小莫拦着她的手,开始打字。 许艾:你伤口还疼吗 李扬:不疼不疼,早就不疼了! 许艾:哦,那明天再去上双氧水吧 李扬:…… 李扬:[委屈] 许艾点了个[捂嘴笑],正准备发出去结束对话,又一条新消息来了。 夜深梦静:[可爱] 夜深梦静:你现在在忙吗? 许艾:不忙,刚刚下课回来 【夜深梦静发来一个视频通话邀请】 许艾眨眨眼,虽然不知道她想说啥但是……当然接受! 然而接通之后,屏幕上出现的却不是赵梦静的脸——镜头对准的是一个毛绒娃娃,粉紫色的小兔子,脸上还有两点高原红。 “哈哈,卸了妆了,不好意思见人。”赵梦静的声音在旁边说道。 许艾当然理解。于是她也把手机移开,摄像头对着自己桌上的塑料小玩偶:“那让它们俩认识一下。” 视频里传来赵梦静“哈哈哈”的笑声。然后她伸手把小兔子捏起来,对着镜头晃了晃,用卡通小兔子似的声音说:“既然你不忙,那我给你唱歌吧。” 许艾想起来了,上午的时候,赵梦静对她说过,要给她语音唱歌——许艾原本以为她只是随口说说,没想到对方还真的放在心上了。 于是许艾立刻带着手机和娃娃爬上床,把娃娃在镜头前摆好,自己戴上耳机:“请。” 这一回没有伴奏了,赵梦静便用手轻轻敲着桌面打拍子,清唱。只剩下人声之后,她的声音更显得干净透彻,好像哼着一首现编的小调,轻轻松松,开开心心,像站在阳光充沛的院子里,随手翻动晒得香喷喷的棉被。 许艾也跟着开心起来了,积攒了一整天的疲惫和丧气一扫而空。她躺在床上笑眯了眼,张着嘴不出声地跟着一起唱。 她恍惚听到一声猫叫,正好夹在一个停顿中间。轻轻一声“喵”,要不是戴着耳机,也许听不见。 然后赵梦静唱完了,许艾“噼噼啪啪”地鼓掌,很不专业但很真诚地夸了一通。赵梦静大大方方照单全收,也没忘了夸奖歌曲作者——“是扬扬写得好”。 分卷阅读80 - 分卷阅读80 - 分卷阅读81 我和面具先生订婚了 作者:湖砚 分卷阅读81 我和面具先生订婚了 作者:湖砚 分卷阅读81 “说起来,你养猫了?”许艾问。 “……是啊,我在学校外面租房子,”赵梦静说,“一个人住,就找个伴陪陪我。” 许艾立刻精神了:“那我想看看猫!想看猫!” 赵梦静的声音顿了一下:“它在外间玩,上蹿下跳的,抓不住它,”说完她又补充了一句,“这儿是老小区,附近住的大多是老年人,大晚上的我就不折腾了。” 她说这话的时候,许艾听到一阵走动声,然后是关门的声音,大概是赵梦静把卧室的门关上了。 “我准备睡了,晚安。”赵梦静又捏着小兔子在镜头前晃了晃。 许艾也晃了晃娃娃:“晚安。” 然后通话结束,许艾就开开心心地爬下床,洗脸刷牙。刷牙的时候,脑子里还响着那首欢快的小调。 虽然今天的前段和中段都不太令人开心,但至少有个开心的结尾。 哈,校内人气乐队的主唱,给她一个人唱歌,清唱——愉快!开心! ——这份开心一直持续到第二天上午,直到她上课时被同学提醒:“许艾你上学校论坛了。” “我没上论坛啊,”许艾说,“我好好地上课听讲呢。” 那个女孩子“噗嗤”一笑,把自己的手机递给她。 主题:白天坏脾气排练的事有人知道吗?到底出了什么情况? no.0 水蓝色自动笔 我在一楼听到超级大的动静,还以为哪儿的窗户碎了,跑楼上去一看,乖乖我滴妈,满地碎玻璃![震惊]墙上的镜子整个炸了![震惊] 有知情人来818吗?他们在那儿搞了啥?打架了?摔吉他了?我的梦静小姐姐不要有事啊! no.1 芒果牛奶 真的假的?什么情况?我在3号楼外面也听到动静了,结果是坏脾气他们的练习室?[震惊]镜子碎了?怎么碎的?人没事吧? no.2 无人问金 现场目击者告诉你,墙上的镜子突然炸了,不知道怎么搞的,但肯定不是人为[擦汗]我想可能是天气原因,热胀冷缩 人基本上没事,虚惊一场[擦汗]就是扬扬受了点小伤,被碎片划的,应该不影响校庆晚会吧,我猜 no.3 月夜 啊!扬扬!扬扬怎么会受伤的![可怜] no.4 星爸爸 扬扬怎么会受伤的! no.5 水蓝色自动笔 扬扬怎么会受伤的!谁欺负他了! no.6 无人问金 既然大家都想知道……那我来歪一下楼吧[坏笑] ——许艾顿时有种不祥的预感。她把手机还给后座的妹子,拿了自己的手机,打开浏览器,上论坛,点进那个帖子。 果然,那帖子在仅仅10楼的时候,就彻底变成了关于她和李扬的八卦交流。一开始只是有人放了偷拍的她和李扬的同框照片,问这是谁呀;下面立刻有人报上她的专业班级和姓名。然而因为许艾平时除了上课就是打工,深居简出,除了班上比较熟悉的同学,几乎不和其他人来往,所以就算有了照片和名字,也没人知道她的底细。 许艾稍微松了一口气,然后翻页。 no.49 红豆烧真好吃 原来是她?我知道呀,我见过!那天很晚了,我看到她从一辆大奔上下来!啧啧啧,车子都不敢开到校门口,老远就停下了[斜眼笑]不知道有什么鬼! ——许艾刚松下的那口气又提起来了。 虽然这句话说的是实情……但在眼下这种情况,这种场合——这实情实在是很容易让人误会,更容易让人借题发挥。 果然,从这一条开始,围观群众开始发挥想象力,填补许艾人设的空白。 许艾第一次知道自己还有份兼职是十八线淘宝模特,也是第一次知道自己开学第一天就在学校认了十个干哥哥。她们说她走的“杉菜”路线,看上去清纯不做作,其实是个高段白莲花;成天使性子耍脾气,对李扬呼来喝去,要这要那,还近水楼台地认识了乐队其他人,又蹭面子又抱大腿。 还有人配上新的照片,就是昨天排练的时候拍的:她朝李扬招招手,对方立刻屁颠颠地跑到面前。 啧……许艾整张脸都皱起来了。 no.182 三眼苹果 就是她!我也看见了!扬扬就是为了保护她才受伤的! no.183 葡萄成熟还早得很呐 !!!她有病吧,自己不会躲吗!还要连累扬扬! no. 184 小猫汪汪 白莲花嘛,肯定不是她的错咯,又不是她逼扬扬保护她,都是扬扬自己要上的[doge] ……许艾不看了,退出论坛,糟心。 更糟心的是——这些帖子是昨晚发的,大概就是她在美滋滋地听歌的时候。 怪不得今天出了寝室,从食堂到教室,一路都被人指指点点——她还以为是自己正好站在哪个校园名人旁边了。 许艾握着手机想了想,又点回去,进入学校论坛水区首页。 ——哦豁,整个版面上,有一半的帖子都在说昨天“坏脾气”的事,这些帖子里想必还有一半在讨论她这个高段白莲花。许艾有点坐不住了,就算她饱览天下宅斗小说——但宅斗小说里不会有这种剧情啊。 她好像听到有人在小声地笑,转头一看,旁边那排位置上,两三个不熟的女生凑在一起,一边看她,一边看手机,笑得像窝老鼠。 哼。 再一次要退出论坛的时候,许艾突然看到有个旧帖被顶上来了。旧帖和新帖的标题颜色完全不同,一眼就能看出来。 “有人要小猫吗?满月小猫求领养,有意者联系英语系二年级赵梦静”。 冲着“赵梦静”三个字,许艾点进去看了。这帖子是去年的,当时,赵梦静在路边捡了只被遗弃的小猫,养了几天之后,被房东骂了,于是她来论坛找人领养。 然而上学校论坛的大部分都是在校生,没几个有能力领养的。所以虽然回帖很多,但一溜的全在夸奖赵梦静“有爱心”“外表冷酷内心柔软”“人美心善校园女神”。 no.257 一天八杯水 看了昨天的排练被圈粉,追到论坛来翻旧帖啦[爱心]梦静静这么棒!下个月的演出加油!不要被意外事故影响心情[鲜花] 这是第一个顶旧帖的回复,之后又有几人跟着回帖,于是一直让这个帖子保持在首页。跟着被顶起来的,还有赵梦静大一的时候参加校园歌手比赛的帖子,里面有个人资料,有活动照片,还有她喂路边的小猫小狗吃东西的照片。 确实人美心善,许艾想。希望八卦群众多关注一下这样的女神,少编排她这个“白莲花”。 于是她用自己的账号,把这几个说赵 分卷阅读81 - 分卷阅读81 - 分卷阅读82 我和面具先生订婚了 作者:湖砚 分卷阅读82 我和面具先生订婚了 作者:湖砚 分卷阅读82 梦静的帖子都顶了顶。 不过……不知道那只小猫后来怎么样了,许艾看着那个找领养的帖子想。她翻到最后,也没看到赵梦静回来说,猫已经被领养的消息。 她又想起昨天听到的“喵”——也许就是那一只? 第51章 许艾的红烧肉 许艾, 20岁, (可能)是个白莲花。 她的“白莲花传说”在学校论坛连载了大约一周时间。这一周里她得知了许多自己都不知道的小道消息,去教室食堂自习室会成为目光注视的焦点,有些平时连招呼都不打的同学纷纷借各种故来寝室串门,三不五时地还有陌生人加她好友——不知道来干嘛,阴阳怪气的, 先叉掉再说。 但许艾倒是没有去澄清什么解释什么的意向。如果只有一两个人这么说, 她还会试着解释看看;但当误会对象扩大到一定程度一定范围的时候, 她的心也会跟着大起来。 “毕业离校后可能这辈子都不会见面的人, 干嘛去关心他们怎么看我?”隔壁床的小莫同学在寝室采访她的时候, 她是这么说的。 要是什么误会都要一一澄清,她怕是从初中开始就要天天带着传单上学。 何况她要怎么澄清?“矮油我跟扬扬真的没关系,才不是白莲花呢”? 算了,有这功夫还是打工赚钱吧。 至于李扬发来的“我上次看到你上了一辆奔驰, 然后朝市区去了……是家里的车吗”这种愚蠢的提问,她更是懒得解释, 直接回复“[微笑]是啊” (不过……倒是想见见那十个干哥哥……) 一周后, 3号楼的新镜子装好了,“白莲花”的热度也渐渐退了,许艾成了学校论坛的过气网红, 越来越少被人提起。对于这个合情合理的结果, 当事人十分满意。 虽然还是有陌生人来加好友;出门上课吃饭, 还是会被不认识的女生盯着看。 ——比如现在, 午饭时间人满为患的学校食堂, 她在2号窗的队伍里,和隔壁3号窗队伍里的两个女生,互相看了5分钟。 许艾是低头玩了一会儿手机才察觉到有视线朝自己戳过来的,她当然毫不客气地顺着视线盯回去——那两个女孩子被她看得慌张了一下,眼神闪烁着飘开,左左右右一阵乱瞄,过了会儿又落回到她身上。 许艾还是盯着她们看。 她们又慌慌张张地移开视线;过一会儿再转回来,发现许艾还是盯着她们看,只好继续假装四处看风景。 太好玩了吧,许艾想。她盯得更用力了一些。 于是两边就重复着这个过程,从队伍末尾看到队伍前端。 许艾已经认出她们了,其中一个是排练那天,犹犹豫豫地要给李扬递水的妹子。她对她们倒是没有什么想法,一来非亲非故,二来无冤无仇,纯粹路人罢了。 只是怕她们不是这么看她的,反正眼神不是。 然而能怪谁?怪李扬,还是怪大奔? 许艾排到窗口了,她转回脑袋离开战局,打饭买菜。今天运气不错,窗口阿姨给她舀了满满一勺肉。于是许艾谢了阿姨,美滋滋地端着盘子往回走。 ——那两个女孩子还在盯着她看。 饱览天下宅斗小说的女同学本能地想到了什么,不动声色地垂眼一瞥:果然,送水的那个犹犹豫豫跃跃欲试地伸着腿,大概是准备干点坏事。 段位太低,套路太老,许艾在心里摇了摇头——基本停留在小学生吵架的水平。 她离她们又近了几步,那个妹子还没有收腿的意思,反而又自以为掩人耳目地朝外面挪了挪脚。 许艾低头,看到自己盘子里油光闪亮的红烧肉。 她突然起了坏心。 只是可惜了这一勺肉,许艾想。 她已经走到两人面前了。送水妹子的腿果然还拦在路中间,于是许艾准确地一步上前,正好踏在对方想绊她的位置。然后她身子一斜,双手一抖,手里的盘子对准两人,预备—— 盘子被人拦住了,她的假摔也被人拦住了。对方一手托住她的手臂,一手扶住她的腰,完全不给演戏的机会。 “太难看了吧,”一个低沉慵懒的女声说,“什么年代了,还玩30年前台湾偶像剧的把戏。” 有那么一瞬间,许艾以为她在说自己。 还好旁边两人自觉认领了这句话,默默地回过头了。 然而更多的议论声从四周传来,好像可乐里升起的气泡。 “赵梦静……”“是赵梦静,她在帮她……”“看来真的是蹭面子……”“这个大腿抱得好……” 许艾调整了一下表情,转向面前的姑娘。正想说点什么,对方朝她努努嘴:“去那边吃饭吧,这儿太吵了。” 于是许艾跟着她走到食堂角落的一张桌子前,桌上放着一个餐盘,看来赵梦静是吃到一半特意过来的。 许艾又看了看四周,没有“护卫队”,也没有其他人一起吃饭的样子。 她还以为校园女神应该走到哪儿都前呼后拥的呢。 赵梦静让她随便坐,自己也回到原来的位置坐下,继续喝那碗喝了一半的蛋汤。 “我看到论坛上的帖子了,你这周可够心烦的吧。”她说。 “没有啊,”许艾实话实说,“我不太在意这些,反正都是不认识的人。” “刚才那个也不在意?” “不在意啊,”说完许艾反应过来,“谢谢你过来帮我。” 赵梦静笑了笑,低头吃饭。 许艾也吃饭了。这学期因为整天赶时间打工,她很少和其他同学一起吃饭,今天有幸和校园女神同桌,一时竟想不到什么可以聊的话题。 “……那首歌真好听。”许艾挣扎了一下,说了句看起来很像套话的实话。 赵梦静抬起头来了。握着筷子想了想之后,她抿嘴笑笑:“你是说扬扬写的那首吧?” 许艾点点头。 赵梦静却没有继续这个话题。她皱了眉头,有些抱歉地一笑:“扬扬给你添麻烦了吧?早知道我们就不起哄了。” 许艾愣了一下,又赶紧摇摇头:“没有啊,我真的不在意这个。” “不在意哪个?”落点精准的提问。 “……不在意被不认识的人误会,”许艾说,“别人想怎么看我,我也阻止不了;再反过来说,他们怎么看我,也影响不了我——那我还管这个干嘛。” “你被人说成那样了,不生气?” “生气的呀,”许艾说,“但是我生气能让她们闭嘴吗?我气个半死,她们还更开心了——我干嘛要牺牲自己去娱乐她们?” 赵梦静十分意外地扬起了眉毛。 许艾继续说道:“我本来就打算吃红烧肉,这时候有人夸我吃得快吃得香,我听了当然开心, 分卷阅读82 - 分卷阅读82 - 分卷阅读83 我和面具先生订婚了 作者:湖砚 分卷阅读83 我和面具先生订婚了 作者:湖砚 分卷阅读83 但也不会因为他们的夸奖多吃几口;再假设我在这边吃,有人在旁边骂我吃相难看没规没矩,生气归生气,难道我就不吃了?这么好吃呢。” 说着她又夹了一块红烧肉:“我吃肉是因为自己想吃,别人怎么看怎么想,我管得着嘛。” 这是她自15岁以来摸索总结出的经验:让他们说去吧,反正肉是自己吃的。 “那你真是挺洒脱的,”赵梦静说,“有点佩服你。” 许艾“哼哼哼”地抿嘴笑,一边的腮帮子鼓得像松鼠。 赵梦静看她吃着,轻轻叹了口气:“我就是那种很容易被人影响的人。” “……看不出来啊,”许艾说,“我以为你应该是很独立很有主见的那种。” 赵梦静笑了笑:“不是那种影响。” 她说,她是全靠别人的注视活着的人。 “越多人夸我漂亮,我会越注意地打扮自己;越多人夸我唱歌好听,我会越努力地练声,学歌,”赵梦静说,“反过来也是一样——如果没有人夸我,没有人看我,我就什么动力都没有了。” 她说:“我活着就是为了得到旁人的夸奖。” “大部分人都是这样的吧,”许艾说,“有人表扬自己,当然干得更起劲了。” 赵梦静笑笑:“所以你这样的性格才令人羡慕啊。” 许艾想了想说:“不过我是真的觉得你长得漂亮,唱歌又好听。” 赵梦静脸上红了红,把自己盘子里的肉拨给许艾:“那别人多给了你一块肉,你吃吗?” “当然吃呀,”许艾说,“送我肉吃,这是用行动鼓励我吃,又不是啥都不干地瞎哔哔——当然要吃啦。” 两人又“嘻嘻哈哈”地聊了一会儿。许艾瞥到旁边几桌的学生都在朝这边看——估计自己“抱大腿”的帽子是摘不掉了。 然后赵梦静说了句“一会儿有事,先走一步”,就端了盘子站起来。 许艾看到她手臂上有几道细小的伤口,好像是抓痕。 “你的猫真调皮,”她顺口说了句,“给它剪剪指甲吧。” 赵梦静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胳膊,有些奇怪地皱了眉,刚要说什么,突然捂住嘴背过身,对着墙咳嗽起来了。 咳得很响,很凶,好像有什么异物进了嗓子。许艾赶紧站起来,过去接过她手里的盘子,又帮她拍拍背顺顺气。 赵梦静咳了一会儿,呼吸终于平顺下来。她转过头不好意思地笑笑:“这两天嗓子一直不太舒服,今晚得早点睡了。” “是不是感冒了?”许艾说,她也注意到今天赵梦静的声音比平时更沙哑了一些。 “可能是换季着凉了——一会儿我去医务室配点药。”赵梦静随便应了几句,再次和许艾道别,就端着盘子走了。 她转过身的时候,许艾看到她上臂后侧,还有更多的小伤痕;伤痕都又短又浅,像是猫抓的。 不知道是她的猫太皮……还是她养了不止一只猫?许艾想。 第52章 许艾的探病记 主题:[搬运]校刊记者采访赵梦静的专稿为钢架的牢笼唱一首情歌 点击735461, 回复46744 最近一周,这个帖子日日盘踞在学校论坛的水区首页——确切地说, 是时时盘踞;不管什么时候打开水区,许艾总能看到它在前五名之内浮动。 每次看到,她都会点进去,再重新看一遍。 也托这帖子的福,她这个“白莲花”大概已经彻底淡出群众视野了。 校刊这个采访大概是半个月前做的,稿子最近才随刊发表, 一发出来就被整文搬运到论坛。校刊编辑部气得跺脚——平时报纸没人看,一写到校园女神, 马上就被光速转载, 点击回复量还比校刊自己的帖子高出一大截, 比不过比不过。 稿件内容相当丰富,有问答有小传, 还有大量生活照,比许艾之前看到的任何一个帖子都要详细百倍。她终于知道赵梦静在食堂经常买的菜是什么了, 也知道她打游戏喜欢打什么位置用什么角色了, 知道她的鞋码,知道她染过几次头发,知道她有几条裙子几条裤子几件大衣几顶帽子……总而言之, 完全是一篇关于赵梦静的生活小百科, 也怪不得会在第一时间被粉丝转载。 如果是许艾自己, 她是不太乐意被人刨根问底地问这么多事的, 但她想起赵梦静说过, 她是靠别人的注目活下去——所以对于她本人,也许还很乐在其中。 而且报导也好,之后的评论也好,完全是溢美之词,又有什么好不高兴的呢? 专稿里还有校刊记者对赵梦静的提问采访,关于音乐,关于生活,关于恋爱的各种观点……林林总总,事无巨细。许艾比较喜欢的部分是赵梦静从一年前论坛的求领养帖,谈到救助流浪动物的事。 赵梦静说,她包里常备着火腿肠和猫罐头,有时候路上遇到小猫小狗,就掏出来做个见面礼。 记者:那你真是很喜欢小动物了,一年前的那只猫后来怎样了?找到新主人了吗? 赵梦静:本来是想找领养的,因为当时的房东不让我养。但是一直找不到合适的领养人,所以我就索性换了个房子。现在的房东很喜欢小猫小狗,再遇到需要救助的流浪动物,我就可以自己留下了 记者:那再好不过了 赵梦静:上个月前我还遇到一只临盆的猫妈妈,太心疼了,拖着大肚子在路边翻垃圾吃,我就把她接回家了 记者:天啊,猫妈妈生了吗? 赵梦静:生了,生了一窝小猫,非常可爱,我也算是当外婆的人了(笑)就是有时候有些吵 ——小猫,一窝。 许艾羡慕极了。 赵梦静和那窝小猫的合影也被登出来了,帖子里直接扫描上传。一只只小毛团趴在她掌心上,白的,橘的,白里带橘的……眼睛都还睁不大,像一窝打瞌睡的包子。 许艾每次看到帖子都要点进来,有一大半的原因是为了吸猫。 她算过日子了,这稿子是半个月前写的,当时小猫已经出生,那么到现在,差不多也是一两个月大——最是玉雪可爱的时候,叫声都是“嘤嘤嘤”的。 真是令人羡慕,羡慕到咬手绢。 羡慕到许艾上班的时候,还要忍不住打开论坛,看看采访,再看看照片。 李扬:今天什么时候下班 ……他总算是学会正确的表达方式了。许艾很欣慰地点点头,输入:晚上7点。 李扬:有点晚了[考虑] 李扬:那你明天什么时候上班 许艾翻了个白眼。 许艾:到底有啥事[抠鼻] 李扬:赵梦静一周没来排练了,说是生病,嗓子坏了,也没来上学 李扬:你什么时候有空,跟我们 分卷阅读83 - 分卷阅读83 - 分卷阅读84 我和面具先生订婚了 作者:湖砚 分卷阅读84 我和面具先生订婚了 作者:湖砚 分卷阅读84 一起去看看她吧 这个消息有些意外。许艾想起上次见到赵梦静的时候,她确实咳得厉害,嗓子也哑着——但那也是一周前的事了。 许艾:这么严重啊 李扬:是啊,大家都很担心,毕竟离校庆演出也不远了 李扬:我们准备去探病,你要不要一起来? 那肯定要去。于是许艾和李扬约定了时间,下班的时候在店里买了些慰问的零食点心,一起带回去了。 第二天下午下了课,许艾就和“坏脾气”一起上车,去探望赵梦静。赵梦静是在一个老小区租的房子,离学校不远,但房子真的很旧,看上去少说也有三四十年历史了。 老小区没有物业,环境倒也不是太脏乱差。许艾跟着乐队的人一路走去,看到沿途墙壁上贴着“请勿乱丢垃圾”“垃圾入袋”之类的标语。她想起赵梦静说,这里住的都是些老年人;也许上了年纪的人,更注重生活习惯吧。 她看到前面一幢小楼的空地上搭了个棚子,黑压压坐着一群人,还有“咿咿呀呀”的戏曲调子传出来。 李扬也看见了,很好奇地停下来张望:“那个是什么?小区居民演唱会?” “……笨蛋扬扬,”键盘手忍不住说他,“那是有老人去世了,在做丧事。” 大少爷大概没见过这样的阵仗,李扬又站着看了一会儿,然后转头对许艾说:“前面有老人去世了,在做丧事。” 许艾点点头:“哦。” 赵梦静住的是三楼。楼道里虽然没有垃圾堆放,但还是很暗很湿,转角墙壁上还被油烟熏得黑黄黑黄的,也许曾经有人在这里搭过厨房。 几人找到赵梦静住的门牌号了,吉他手敲了敲门,里面很快传来脚步声——隔音不好的木板门,什么动静都听得见。 门开了,赵梦静披着头发戴着口罩,穿了件家居的长袖t恤,朝几人抱歉地笑了笑。 “……病得这么严重吗?”许艾被她的口罩吓到,脱口而出。 “倒也不是,”赵梦静闷声闷气地说,“只是我没化妆,不好意思让你们看见,就戴个口罩吧。” 于是大家就嬉嬉笑笑地走进门去了。 赵梦静的屋子是两室一厅,打扫得干干净净。房子的面积很小,客厅里放了桌子椅子之后,刚刚就能站下六个人了。赵梦静说站着多不好意思啊,虽然没沙发,不过地板我刚拖过,你们随便坐吧。说完她又拉过许艾说,你是女孩子,咱们一起坐椅子。 大家坐着随便聊了会儿,聊乐队,聊校庆,聊赵梦静的病情。赵梦静的眼睛还有些肿,声音也是哑哑的,但看起来精神不错。 许艾没什么话能插嘴的,就转着脑袋看来看去。 她想,赵梦静养了那么多猫,房间还是这么整齐,真不容易。 再看看自己坐着的靠背椅——椅垫上连根猫毛都没有,打扫得太干净了吧。 许艾小时候也养过一只小猫,虽然才几天而已,但是就那么几天,她的房间里被弄得到处是猫毛。保姆阿姨天天一边打扫一边碎碎念地骂那只小猫。 “怎么了?”赵梦静突然问她,“转来转去心神不定的——你要吃果冻吗?虽然是我自己做的……以前没做过,也不知道好不好吃。” 许艾立刻点头:“要吃的!” 赵梦静就起来去厨房了,许艾也跟着一起过去,帮她端盘子。她的厨房也很小,正好够一个人转个身,台面上只放了简单的油盐酱醋。 “说起来,你的猫呢?”许艾忍不住问,“让它们出来玩玩嘛。” 赵梦静转头看看她,“噗嗤”一笑:“猫怕生人,一下子来这么多人,躲还来不及,怎么会想出来玩玩。” “……哦。”许艾扁扁嘴,不提这事了。 几个人在赵梦静的屋子里消磨了半来个小时,就告辞离开了。赵梦静送到门口,刚要道别,话还没出口,又忍不住咳嗽起来。 呛得又凶又猛,比许艾那天听到的还要厉害得多。许艾连忙折回屋里,给她倒了杯水。 “你好好休息吧,”吉他手说,“有什么需要的,只管给我们打电话——总得把身体保养好才行。” 赵梦静接过许艾手里的杯子,喝了口水,压下咳嗽。 “知道啦。”她在口罩后面笑笑。 ——许艾突然看到她手里杯子上有什么东西的倒影闪过,似乎是只竖着尾巴的猫。但她转头去看的时候,那里却只有一道关起来的门。 从赵梦静家里出来的时候快是傍晚,一行人原路折返;经过那栋办丧事的小楼,看到大棚还搭着,里面的人还在唱戏。 “他们这可比演唱会累多了吧。”李扬说。 台上的人在唱着《红楼梦》,台下的人有的心不在焉地哭哭啼啼,有小声闲聊的,还有几个老大爷专心听戏,一边喝茶一边打拍子。 “有啥用呢,”吉他手说,“人都走了,这一套也就做给外人看看。” 许艾下意识地抬头一望,棚子旁边的电线杆上,高高地坐着两个老爷爷。 其中一个眯着眼睛笑嘻嘻地望着地上的人,还跟着曲子摇头晃脑,好像也是过来听戏的;他旁边那个就没这么洒脱了,低着头弓着背,满脸愁容,时不时还要拿手揩眼泪。 “你在看什么?”李扬凑过来问。 许艾摇摇头,转回身继续跟着走了。走了两步她又忍不住回头望去,看到那个笑嘻嘻的老爷爷也在看她。 视线相触的瞬间,老爷爷稍微吃了一惊,然后朝她挤眉弄眼地做了个鬼脸。 第53章 除魔师的来电 许艾小时候也养过猫, 一只自己从窗口钻进来的小花猫, 才两三个月大。本来保姆阿姨要扔了它,她非要养, 求妈妈一定要养。于是它就被留下了。 这是许艾童年记忆中最开心的事情之一。她给那只猫起名叫“49”,因为当时她学数数就会数到49。她喂它吃鱼吃肉, 抱它,亲它,还要把它藏进被窝里搂着一起睡觉;她天天睁眼第一件事,就是开口问“我49呢?” 然而小猫只在她家住了几天, 就因为抓伤了她的手, 被爸爸赶出去了。 “野猫身上有病菌, 不干净”——爸爸是这么说的,她怎么哭求都没用。爸爸说要是喜欢猫,再给她买一只名贵的来;但那就是另一只猫, 不是她的49了。 长大一点之后, 许艾还是常常想起那只小猫:它后来怎么样了?有没有被好心人收留?还是继续在野外流浪? 今天下雨了,它有没有饭吃?天气这么热,它有没有水喝? 哪怕是现在,许艾看见差不多月龄的小猫的时候,还是会想起49;哪怕知道以猫的平均年龄来算, 49早就不在了。 这次去赵梦静家没有见 分卷阅读84 - 分卷阅读84 - 分卷阅读85 我和面具先生订婚了 作者:湖砚 分卷阅读85 我和面具先生订婚了 作者:湖砚 分卷阅读85 到猫们,她非常失望, 失望透顶——但也没办法, 谁叫猫怕生呢? 不过许艾倒是想起另一只猫咪来了。 她暑假见它的时候, 它大概也是两个月大,现在应该三个月?那再过一段时间就该换牙了。 不知道它还有没有再去叶家,有没有在叶家的花园里撒欢打滚……许艾想起那只小猫用一张“超凶”的脸恐吓叶先生的样子,好像它才是这园子的主人。 龇着牙弓着背,尾巴都炸毛了,又凶又可爱——可惜它面前的那个人看不见。 从赵梦静家回来的时候,许艾趁室友们都不在,就给明叔打了个电话,想悄悄打听一下那只猫的事。然而明叔说他没见过那只猫,从来没在花园里见过猫。许艾叹了口气,刚要道谢挂电话,明叔又开口了。 “先生说他见过,我让先生听电话吧。” 许艾还来不及说个“不用”,电话就被转交给叶负雪了。 “喂?” “……叶先生。”许艾没想到叶负雪就在旁边,只得规规矩矩地打了个招呼。 其实叶负雪接电话也没什么,但她就是不知道自己为啥会紧张。 “你是想问那只小猫吗,”叶负雪说,“我最近也没见过它,好像你走之后,它就没出现过了。” “哦……”许艾说,“那我知道了……我就是突然想起来……随便问问……” “我这里,一般是不会有猫来的。猫咪对魂体敏感,这里对它们来说是很可怕的地方,”叶负雪说,“之前可能是因为你在这儿,那只小猫才过来玩;现在你走了,它觉得害怕,于是也走了。” “……这跟我有什么关系?” 电话里传来轻轻的笑声。 “什么时候放假,过来玩几天,”叶负雪说,“说不定你来了,它也回来了。” “那太麻烦你们了吧。”暑假都过完了。 “上次的桂花糕好吃吗?”叶负雪说,“来晚了花谢了,可就不是新鲜的味道了。” “呃……”这倒是个问题。 许艾刚要盘算假期,电话那头传来明叔的声音:“周小姐来了。” 周小姐? 叶负雪朝明叔应了一声,又与许艾简短地说了几句,简短地问了问学校问了问打工的事,然后道了别,就把电话挂了。 ……周小姐。 许艾忍不住皱了眉头。 虽然知道这个“周小姐”肯定是来求助的客人,但听到这个名字,她不知为何还是有点……哼,周小姐。 都快吃晚饭了,这“周小姐”还来干吗?怎么这么不懂事! 哼。 之后又是几天过去,赵梦静还是没有回学校。听说她原本打算第二天就来上课,然而上午的课都结束了,她才给辅导员发了条请假短信,说是病情又加重了,继续请假。 上课倒是可以请假,也可以事后补习——但一周后的校庆怎么办? 李扬:明天什么时候上班?[可爱] 许艾:请你下次直接问我什么时候有时间 李扬:哦……[尴尬] 李扬:那你什么时候有时间? 许艾:没有时间 李扬:[哭泣][哭泣] 李扬:我们的演出要吹了[哭泣] 李扬:晚会节目组给我们下通牒了,到底能不能上,要我们给个准数 许艾:那到底能不能上? 李扬:本来赵梦静说是可以的,但今天她又发消息来说,不能保证 李扬:[哭泣] 许艾:啊,那怎么办?要放弃了吗? 她原本以为赵梦静只是一般的换季流感,两星期过去,怎么也该康复了……没想到居然一直拖到今天? 那等会儿得发个信息慰问一下,许艾想。 李扬:所以大家让我来问你 李扬:你明天什么时候上班 李扬撤回了一条消息 李扬:你什么时候有时间,过来试试 许艾有种不祥的预感。 许艾:什么试试,试试什么 李扬:火火说,让你试试看,能不能唱 ……这还用问,还用试? 当然不能了! 虽然小时候被妈妈送去上过一段时间的兴趣班,但那几乎是十年前的事了,许艾脑子里残留的发音技巧演唱手法,绝对不比她的少年宫围棋水平更高明。 许艾仔细回忆了一下,上一次正式登台演唱,应该是初中时候的事。 许艾:不能,我不会唱歌 许艾:你们另外找个专业的吧,别搞砸了 那一边没有消息过来了。许艾以为他放弃了,于是也放下手机,继续做作业。 今天下午难得没有班也没有课,她就背着书包来图书馆复习功课了。毕竟,校庆过去之后,就是期中考——那才是她要表演真正技术的时候。 ——手机又震了一下。 许艾凑过脑袋一看,是李扬发来了一段视频。她点开,安静的图书馆里顿时响起一阵音乐声。 许艾当机立断,毫不犹豫地按下静音,成功阻止了旁人恼怒的瞪视。 声音被消除了,画面继续播放;许艾只看了两秒,就知道这是什么东西。 大一刚开学那段时间,几个寝室成天组织什么集体活动——这是某次她们和隔壁屋的女生一起去ktv的时候,她唱歌的录像。 当时她唱了一首高中时流行过的老歌,原唱是男声,她降了个八度唱出来,声音有种雌雄莫辩的中性美。 总之那一天之后,几个寝室一致公认这就是她的代表曲目了。 不知道是谁把自己给卖了……许艾想了想,从这拍摄角度看来,应该是当时坐在她身边的小莫。 啧。 李扬:我觉得你就挺专业的[拇指] 许艾:[白眼] 这是许艾第二次来3号楼,她原本以为直到毕业,自己都不会再来了。 距离上次的镜子爆炸事件已经过去半个月,“坏脾气”的练习室也换了新镜子,顺便小小地装修了一下。新镜子非常明亮,干干净净,还没来得及被弄脏。 许艾站在镜子前,盯着上次裂开的地方看了一会儿,没再发现有什么黑烟;也许那只是一个附在镜子上的……野魂? (如果用叶负雪的话来讲的话) “这个是加厚加固的钢化玻璃,防爆防裂的,”李扬在旁边解释道,“上次可能是天气关系,热胀冷缩,所以旧镜子炸了——现在就不会了。” 许艾点点头,随便应了一声。 可能因为不是日常排练时间的原因,今天的练习室门前并没有围观群众。乐队其他几人陆陆续续到了,吉他手也来了,一进门就朝许艾打了声招呼。 “扬扬把你的视频给我们看过了,我觉得还行,就是得再试试看。”他叫王炎,就是李扬说的那个“火火”。 分卷阅读85 - 分卷阅读85 - 分卷阅读86 我和面具先生订婚了 作者:湖砚 分卷阅读86 我和面具先生订婚了 作者:湖砚 分卷阅读86 “其实我真的不行……”许艾说,“ktv和乐队演唱,能是一回事嘛……” 何况,这样下去岂不是真成了校园玛丽苏——女主唱因故缺席,白莲花趁机上位? “没关系,试试看吧。”“试试看,我们现在也就只能死马当活马医了。”键盘和贝斯也在旁边帮腔。 那就只能试试看了。 乐队几人稍微商量了一下,各就各位。许艾迈着小步走到麦克风前,咳嗽一声,有些不好意思地试了试音。 面前倒是放着一本歌词本,她翻了几页,什么也没看进去。 然后鼓点响起来了。许艾觉得这节奏很熟悉,又听了一节——是李扬写的那首歌。 赵梦静在视频里给她清唱过,非常好听;她跟着她唱过一遍,到现在都还有印象。 鼓点“哒哒哒”地继续往下敲。许艾闭上眼睛,感觉面前下起小雨了,她好像穿着一双鲜艳的小雨鞋,撑着一把小花伞,走在放学的路上。 许艾用手轻轻扣着拍子,鼓点滚动到人声开始的那一节,她就很自然地开了口。 她没有刻意去记歌词,但听赵梦静唱过之后,她的歌声就一直在她脑中飘荡。她时不时就会想起来,哼一段;只要节奏到了,她自动就能跟着唱起来。 她也许唱不出赵梦静那种慵懒闲适的成熟韵味,但这鼓点的节奏让她有片刻的轻松,跟着“哒哒哒哒”的鼓声想起了一些愉快的回忆,就像在夏日午后喝下第一口冰镇可乐。 她好像回到十几年前的时候了。 她穿着小雨鞋打着小花伞的那些日子里,妈妈还在,会在家里等她放学回来。 她还短暂地有过一只小猫,她叫它“49”。它像毛球一样可爱,又温暖,又柔软;她摸它的时候,它就眯着眼睛打呼。 那段日子里,她还不用担心什么毕业工作和账单欠款,每天最大的烦恼是哥哥又把自己的玩具拿走了。 那段日子里,她对将来没有任何概念;明天就是今天之后的一天,今天做的事,还要再做一遍,今天见到的人,还会再见一次。 那可真好,许艾想。 最后一句歌词和鼓点一起落下,整首歌结束了。 许艾从回忆中缓慢地脱出,然后听到身边响起“噼噼啪啪”的掌声。 “可以,”王炎说,“大家都没意见的话,校庆我们就表演这首歌吧。” “……不行,我有意见,”许艾说,“你们的要求未免太低了吧?我这根本就是外行人唱着玩的,还只听过一遍——” “只听过一遍都能唱得不错,那再好好练上一星期,不是很不错了嘛。”贝斯说。 “反正只是校庆而已,那种水平的晚会随便唱着玩就够了。”键盘说。 “我是原作者,我没有意见。”李扬说。 许艾,20岁,感觉被自己背叛。 她并不想演出“女主唱因故缺席,白莲花趁机上位”的剧情,一点都不想;本来也是准备随便试试,让他们知难而退,谁知道他们的要求这么低? ——哦豁,这语气,倒像是十足的白莲花了。 那天的试唱结束之后,许艾不得不答应暂时作为替补队员,把名字上报到晚会组委会。暂时的,如果赵梦静在晚会之前就能回归了,那她当然麻溜地滚蛋。在此之前,她必须参加“坏脾气”的日常排练。 不对,为了让许艾迅速适应乐队配合,同时把演唱水平提高到“随便唱着玩”之上,所以是比日常排练更紧张一点的排练,是日常排练plus。 “有什么不好的啦,”李扬说,“你看,参加演出的人员,还能拿到一张邀请票呢——你可以喊你朋友来看晚会了。” “我没有想看晚会的朋友。”许艾说。 为了这个日常排练plus,她又不得不和店长阿姨,和同事说了一顿好话,把自己下一周的排班减少了一部分;然而每天回到寝室的时间却没有因此提前,甚至好几天还是在宿舍楼关门之后,求着宿管阿姨开门的。 小莫说这两天听见她在说梦话,哼哼唧唧的,就是听不懂在说啥;许艾“呵呵”一笑,并不太想理她——要不是她,自己怎么会被抓壮丁?怎么会被强行塞了这么个大任务? ……不行,这也像是白莲花会说的话。 但这些都是小事,跟另一件事比起来的话。 每天排练的时候,围在练习室门口的人是越来越多了——这些人之中,不是为了看排练才来的人,也越来越多了。 主题:卧了个槽,那个白莲花居然混进坏脾气内部了 主题:赵梦静退出坏脾气了?新来的主唱是那个白莲花? 主题:大家来扒扒坏脾气换主唱的事,赵梦静是不是被白莲花挤兑走的啊? …… 许艾自己倒是不在意他们怎么说她,反正是“毕业后就见不到的人”;但对于乐队来说,这不是一件好事。 本来只是简简单单地找个临时替补,谁知道论坛上的八卦传闻一天比一天厉害,一天比一天吓人,一个个都好像亲眼目睹亲耳所闻,真的是闹出了什么内部矛盾,才逼走人气主唱。 水区最新热帖:“赵梦静走了,坏脾气还剩个啥?我才不去看表演呢!” 点击13541,评论3485。 离校庆晚会还有3天,许艾和乐队的配合越来越熟练……但大家的心情越来越低落了。 今天的日常排练plus,谁也没提起劲来,懒洋洋地把那首歌练了两遍,键盘弹错,鼓点漏拍,许艾也一不小心忘词了。 门口倒是群情激昂,还有人扯着嗓子问“赵梦静呢?你们把她气跑了?被这白莲花逼走了?” 李扬大步走到门前,“砰”一声把门关上了。 练习室里有人轻轻叹了口气。 “大家再坚持几天,演出完了就行了,”王炎说,“我上午联系了赵梦静,她说恢复得还行,这几天争取赶上。” 说着他朝许艾看来:“她还说辛苦你了,到时候请你吃饭。” 许艾笑了笑。 这几天里,她也想过给赵梦静发信息,跟她聊聊乐队排练的事,问问她身体怎样,能不能回来。有好几次,话都打好了,她又觉得这些话看起来不是抱怨就是博同情,对方正在养病,她又何必给她添堵呢? 更何况,说不定赵梦静论坛刷得比她还多,早就知道这回事了。 ……不过,她为什么不出来澄清? 许艾突然想到这件事了。 论坛上的八卦基本全是假的,赵梦静作为当事人本人,如果出面说一句“瞎编”——这一巴掌下去不知道能抽飞多少人的脸。 她为什么不出来解释? 许艾不太明白,但想起自己当初对她说过的“不在意别人眼光”的话…… 分卷阅读86 - 分卷阅读86 - 分卷阅读87 我和面具先生订婚了 作者:湖砚 分卷阅读87 我和面具先生订婚了 作者:湖砚 分卷阅读87 希望她能明白,自己并不是这个意思,许艾想。 何况现在这些八卦已经影响到了乐队,那就不是一个人两个人的事了;应该早点解释清楚,尽可能地减少对乐队的负面影响。 这一天的排练也草草结束了,练习室里气压很低,愁云惨雾。 其他三人拖着步子离开了。许艾也要走,然而李扬出声喊住了她。 “什么事呀?”许艾问。 李扬从口袋里摸出一张票来,塞给她。 “上次说的,邀请票,人人都有,这是你的,”他说,“送朋友吧。” 他停了一下又说:“都是我不好,把你牵扯进来了……本来哪来这么多事……都怪我……” “没关系,”许艾说,“我对这些事无所谓——就是恐怕会对你们造成什么影响。” 李扬的眼神一暗,抿抿嘴,过了一会儿才说:“那我倒是希望你稍微有所谓一些……” 许艾一时不知道该怎么接话了。李扬直接把票子往她书包里一塞,先一步走了。 ……那好吧,许艾想,那这票子她就收下吧。 从3号楼走到宿舍楼的一路上,她在心里列了个送票名单,一个个名字写上去又划掉。 本校的朋友她大概最好暂时不来往了,毕竟现在她是风评极差的“白莲花”,省得连累人家;外校的朋友……她哪来那么多外校的朋友。 爸爸她不想理,哥哥又在省外。 许艾突然闻到一阵桂花香,她转头一看,是路边的桂花树开花了,空气里都弥漫着香甜的味道。 她想吃桂花糕了。 下一秒,她也知道票子该给谁了。 但只怕他不肯来。 “我倒是很想去,不过还是不太方便吧。”果然 ,完全意料之中的回答。 距离校庆晚会还有2天的时候,许艾给叶家打了个电话。电话那头的人一如既往的客气。 “有什么不方便的,”许艾说,“上次不是告诉过你了?是你想太多啦。” 她说:“你在意的东西,其实没那么多人在意——反正我是不在意。” 她听叶负雪没有接话,又加了一句:“你觉得我像是那种在意别人怎么看我的人吗?” 叶负雪还是没有接话,但电话里倒是传来一阵轻轻的笑声。 “那就这么说定了,”许艾强行当他默认,“两天后,晚上7点开始,9点就能结束——实在不行,我想提早走了应该也没问题,”她看了看票子上的说明,“你到了之后给我打个电话,我去门口接你,顺便给你票。” “票子还是给别人吧,”叶负雪说,“我看不见,给我也是浪费。” ……这话一出来,许艾刚才这半天的情绪倒是浪费了。 “没关系,你听得见就行了,”许艾说,“多好的机会,带你了解一下当代愚蠢大学生们天天都在忙什么。” 电话里的人又不说话了,又是轻轻笑。许艾不知道他这是答应了还是没答应,她倒是没那么紧张了,于是又闲扯了几句,关心了一下祖奶奶,关心了一下院子里的桂花树,然后就准备挂电话——当他默认要来。 “晚会你要演出吗?”叶负雪突然说。 不知道他是怎么猜出来的,反正许艾那句“再见”被噎在嗓子眼了。她花了好大的力气才咽下,然后想了想,重新开口。 “……是啊,”许艾说,“我可能要唱歌——当然也可能不唱;反正我是想着,如果唱歌的话……” “可以啊,”叶负雪意外爽快地答应了,“那我到了之后给你打电话。” ……早知道这么容易,就应该开头就说自己要唱歌,许艾想。于是两人又道了别,重新说了“再见”,“到了之后打电话”,两遍。 但通话依然没有挂断。 ……叶家的规矩真多,许艾想,电话都得等对面先挂? 刚刚要挂电话的瞬间,她倒是想起一件事来了。 “之前乐队排练,练习室的镜子炸了,”许艾说,“爆炸的时候,我看到有黑烟从裂缝里冒出来。” “镜子炸了?”叶负雪重复了一遍,“你没事吧?” “没有没有,什么事都没有,”许艾说,“但这个是怎么回事?那间练习室还能用吗?” 叶负雪顿了顿,然后才开口。 “没看到现场,我也不好说,但你最好离那里远点,”他说,“镜子和玻璃都是很特别的材质,很容易让魂体通过——尤其是镜子,还有反射反光的能力,在一些特定的时候,就会成为凶险的道具。” “……那里现在已经换上新镜子了,”许艾说,“如果是这样的话,是不是连练习室也一起换了比较好?” 叶负雪说了句“可能吧”。 “可是那到底是什么?真的是魂体?”许艾问。 “不知道,”叶负雪说,“也许是一直留在那里的东西,也许是被某个人带去的东西。” 完蛋,许艾想。她有点害怕了,感觉自己不该问这个。 “反正我不靠近那边就行了吧……?” 叶负雪又停了一下。 “那不一定是冲着你来的,可能你只是正好在场 ——毕竟一些低级的魂体,只是凭本能行动,看不清也想不懂,根本无法交流,”他说,“但不管怎样,离那里远点总没错。” 他又补充了一句:“还有当时在场的人,也离他们远点。” ……好吧,许艾想。 等晚会一结束,就和“坏脾气”说拜拜。 虽然想到这么一来会顺了很多人的意,她有点不太开心。 距离校庆晚会还有1天,学校各处已经布置开了。到处都是彩旗横幅,贴着各届(出息)校友照片的大看板。宿舍楼下的公告栏也挂上了校庆当天的日程安排——白天是出息校友代表上台讲话,晚上就是庆祝晚会。 因为场地有限,所以只有出息校友,和收到邀请票的来宾,以及一部分学生代表才能在现场观看;其他在校生就通过直播或者转播收看晚会实况。 自己大概是要在后台看了——许艾这么以为的时候,当天上午,赵梦静更新了朋友圈。 夜深梦静:这几天让大家担心了,我只是感冒发不出声音,所以没参加排练[笑哭]明天的晚会没有意外的话还是会上场的,一定要来支持哦[爱心] 配图是一张她的日常生活照,日常的小烟熏、奶奶灰,脸上挂着一副圆片墨镜,腔调十足。 许艾当然点了个赞。 赞完之后没多久,赵梦静马上私聊了她。 夜深梦静:这些天辛苦你了[笑哭]不过我明天就回来了,你可以安心卸任了 许艾:[拇指] 许艾:身体好了吗 夜深梦静:[语音消息] 许艾点开一听,是赵梦静随口哼的一段 分卷阅读87 - 分卷阅读87 - 分卷阅读88 我和面具先生订婚了 作者:湖砚 分卷阅读88 我和面具先生订婚了 作者:湖砚 分卷阅读88 小曲儿,正是乐队计划表演的那首歌,声线悠扬,情感充沛;许艾又想想自己的“随便唱着玩”……虽然被乐队的几个人吹捧了一阵,但和真正的主唱一比,完全就是外行人的自娱自乐。 本来也是意料之中的对比,毫无疑义的结果,但不知为何她有点酸溜溜的。 许艾:[鼓掌]棒! 夜深梦静:[害羞] 夜深梦静:那到时候你过来看吧 许艾:[ok] 这下子,自己多半是不用上台了。 许艾认真地分析了一下——也许自己酸的是这个? 再点回朋友圈一看,赵梦静发的那条动态下面,有好几个两人的共同好友点了赞;她还看见几个老师给她留言“加油”“期待”,赵梦静也一一回复了,语气谦虚又得体。 这样也好 ,许艾想。真正的主唱回归了,“坏脾气”的形象也能挽回了。 日常排练plus的时间,许艾下了课,惯例急急忙忙地跑去3号楼,惯例跑过许多人的指指点点。她背着书包爬上楼梯,还没走到2楼,就听见楼上传来一阵激扬的乐声。 许艾意识到了什么,放慢步子一步步上去。果然,3201门口被围得水泄不通,前排的人高举着手机摄像,另一只手里还拿着小毛巾、饮料之类的慰问品。 一曲完毕,潮水般的掌声在走廊里荡开。 跟前几天完全不一样,前几天那些围观的人只会在许艾唱错重来的时候鼓掌。 许艾站在楼梯转角,站了一会儿,然后掏出手机给赵梦静发了条信息。 许艾:我下午有事不能来了,你们加油[亲亲] 赵梦静没有回复。楼梯上传来下一首歌的前奏。 许艾就背着书包走了,去图书馆。 许艾,20岁,并不是第一次经历失望。 但她有点不确定,现在的这种情绪叫不叫“失望”。 从头说起的话,她并没有对登台演出这件事抱有过希望呀? 而且赵梦静在朋友圈的动态很快被转发到论坛,那些抹黑污蔑的帖子,都被版工以“造谣生事”的理由删了个干净——她明明应该高兴才对。 这情绪复杂又微妙,许艾感觉自己面对的是一条浑浊湍急的溪流,看不清水底,也蹚不过水面。她坐在图书馆里,面前摊着一本书,但那些文字跟着溪流一起来回翻滚,怎么也看不进眼里。 ——她的手机震了一下。 李扬:你下午怎么不来[疑问] 许艾:我有事,跟赵梦静说了呀,她没告诉你们吗 李扬:她说了 李扬:但你为什么告诉她不告诉我[不高兴] 李扬:[不高兴] 李扬:所以我再来问你一遍[不高兴] 许艾就点开和赵梦静的对话,把那句话复制黏贴发给李扬。 许艾:高兴了吗 李扬:[不高兴] 李扬:那你明天来现场看演出吧,我的票给你 许艾正要打一个“不用了”,突然意识到自己“失望”的来源。 就像朝着浑浊湍急的溪流伸出手,终于触底抓到了那块石头。 李扬:你不是要喊朋友来嘛,这样你们俩都能来现场了 许艾:…… 许艾:那好吧 许艾:[谢谢] 这条[谢谢]发出之后还不到2分钟,她身边的位置突然有人坐下。许艾转头一看,李扬笑咧着一排白牙,朝她抖了抖眉毛。 “……你怎么这么快?” “我刚才就在旁边啊,”李扬说,“看你盯着同一页看了十分钟了,一看就是在走神,没用功——所以就给你发信息了。” “……哦。”许艾点点头。 李扬递了一张票过来:“给你。” 许艾刚要接过,想了想又把票给他推回去了。 “其实我也不需要这个,”许艾说,“还是你自己留着吧,找个朋友啥的去看。” “那你喊的那个朋友呢?” “他……不一定会来,”许艾说,“他这个人……唉反正就是很纠结的一个人……” 李扬皱着眉头看着她,好像没懂。 许艾想了想,用他也能听懂的话说:“他很害羞的,就算我跟他说了,他也不一定会来。” 虽然那天在电话里,叶负雪说了要来,但她总觉得以他的性格,搞不好事到临头又会反复——比如突然觉得“不太合适”“不太方便”。 “就是个……很纠结的人。”许艾又强调了一次。 李扬“哦”了一声,点点头。 “那还是你留着吧,”他说,“万一你朋友不害羞了呢?肯定是特地过来找你的吧?” 许艾又听到“哗啦啦”的水声在耳边响起,溪流继续流动,更急,更快。 “你就拿着吧。”李扬把票夹在她的书里,合上,又用手拍了拍,好像埋完骨头又盖上土。 “我也没什么朋友要来,放着也是放着,”他笑嘻嘻地说,“我浪费你浪费,不一样是浪费。” “嗯……谢谢。” 从图书馆里出去的时候,许艾看到不远处的3号楼还是灯火通明,依稀有乐声歌声混杂着传来。明天这个时候,就是正式演出了。 不知道她那位害羞的朋友会不会来……不过他就算来了,她也没机会唱歌了。 校庆当天,一大早就有各种豪车从校门口鱼贯而入。大红地毯从教学楼铺到体育馆,从体育馆铺到礼堂,踏在地毯上的鞋子一双比一双名贵,各种奢品新款蓝血高定,或莲步轻移,或大步流星。学校的仪仗队鼓号队片刻不停地表演了两个小时,一直到礼堂的门关上,才拖着汗流浃背的身子原地解散了。 都是排场,许艾想。自己毕业之后,大概是没有出席校庆的机会的。 她又掏出手机看了一眼——没有未接来电,也没有未读信息。 距离晚上7点还有9个小时。 然后上午的纪念活动开始了。学校获赠一栋新大楼,一间新体育馆,一间新图书馆,以及一万套藏书……收获颇丰。校长和董事们笑得露了牙床。 中午往届校友们要举行酒会,本届校友自行解决。 许艾和室友一起去学校附近的小饭馆吃了饭,饭后又回寝室睡了个午觉——开学以来,她几乎没有睡过午觉,每天都是紧绷绷地赶来奔去。今天难得没有课,没有排练,也没有打工,这么一想,还是要谢谢校庆的。 一觉醒来,距离晚上7点还有3个小时。手机没有未接来电,没有未读信息。 那这应该是确定要来了吧? 许艾起床了,小莫喊她吃晚饭,许艾说我吃完就睡睡醒又吃,岂不是成猪了。于是她让其他几人去吃饭,自己就在学校里溜达起来。 这会儿,出息的校友们暂时不见踪影,学校各处虽然还 分卷阅读88 - 分卷阅读88 - 分卷阅读89 我和面具先生订婚了 作者:湖砚 分卷阅读89 我和面具先生订婚了 作者:湖砚 分卷阅读89 是张灯结彩,但显出一种曲终人散的落寞感来。 许艾一路走去,看见满地的彩纸屑,小海报,还有被踩瘪的饮料瓶。红地毯有好几处翻卷起来了,还有几段像肠子似的堆在一起。许艾看看礼堂的方向,大门紧闭,门前人影寥落;夕阳的光照仿佛搅浑了的洗笔水,又脏又冷。 许艾又朝3号楼望去——整幢楼都暗了,像一个空鸟笼。距离晚会开始已经没有多少时间,也许演出者正在礼堂做最后的彩排。 她上午还看到赵梦静发的动态了:她穿着一件破洞t恤,浅灰色的头发扎了个马尾,眼周洒了闪闪发光的亮粉,美艳帅气;她伸出手指对着镜头比心,身后是“坏脾气”的其他成员。 赵梦静:晚上要来看我们哦[爱心] 许艾摸了摸口袋,里面是两张票。 距离晚上7点还有2个小时。 从叶家到学校,路上需要一个小时左右……那他这会儿,应该已经出来了吧? 许艾正准备去校门口转转,突然看到3号楼还有一个房间的窗户亮着灯 。她数了数,是3201。 ……还有人?在干嘛? 是忘了东西了,还是忘了快开场了? 许艾看看时间,决定先过去看看。 3号楼的大厅一片昏暗,廊灯一盏都没开。许艾直接上了2楼,听到一阵熟悉的歌声,从熟悉的练习室里传来。 只有歌声,她大概是在清唱。 许艾敲了敲门,里面的歌声停了,然后脚步声响起,门开了。 “……是你啊,”赵梦静有些意外地扬起眉毛,然后一笑,“今晚你会来看的吧?扬扬说他把票给你了。” 许艾不置可否地点点头:“你怎么还在这,不去彩排?” “我们的节目彩排顺序已经过了,”赵梦静说,“他们去吃饭了,我心里没底,就再跑出来练练,” 许艾看到她脸上渗出汗水,眼周的亮粉都被冲掉了一些。 “你已经唱得很好了,”许艾说,“差不多就休息休息,补个妆,等开场吧。” 赵梦静又朝她一笑:“知道了。”然后她转头一望墙上的镜子,拿了化妆包,就走过去准备补妆。 ——“喀拉”。 不知道赵梦静听没听见,但许艾听见了。 又是上次听到过的镜子碎裂声。她立刻朝前看去,镜中赵梦静的倒影绽开一条裂缝。 下一秒,一丝黑烟从镜子的裂缝里飘了出来。 ——“小心!” 话音刚落的刹那,镜子又整个崩裂开来。 第54章 除魔师的光临 才换上的, 加厚的,防爆, 防裂,钢化玻璃——像海啸, 像瀑布,像被万吨重锤击碎的冰层,在顷刻间炸裂成千万块碎片, 朝两人飞溅而来。 堪堪半秒前,许艾一把拉回朝前走去的赵梦静, 按着她的脑袋把她扑倒在地。 自己身上穿着的是长袖长裤, 没什么好犹豫的,许艾把背心热裤的主唱姑娘紧紧护在身下。钢化玻璃是加强加固的,崩成碎片之后, 杀伤力也是加强加固。许艾只觉得身上浮起一阵针扎似的刺痛,暴露在外的手腕、脖颈好像被撒了钉子, 又被泼上一勺热盐, 她使劲忍着才没有叫得太难听。 唯一庆幸的是, 两人身前还有一口小小的矮柜, 替她们挡下了一部分碎片。 2秒后, 镜子碎片全部落地,归于寂静。 许艾一点一点从地上撑起身体,刚直起腰, 身上背上就“哗啦啦”地滑下几片碎玻璃来。她看看身下的赵梦静, 对方惊恐地瞪大了眼, 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这间教室有问题,”许艾说,“你快走,演出结束之后告诉其他人,申请换个练习室。” 她掸掉身上的碎片,然后把赵梦静从地上拉起来,检查她有没有受伤。赵梦静倒是没事,只是发型乱了,妆也彻底花了。 许艾看到她领口和后背上有一些细小的伤痕,还很新鲜,但不像是碎片割的。 “快走吧,”许艾说,“演出要开始了,不要耽误。” 听到“演出”两个字,赵梦静才如梦初醒地回过神。她转头看看许艾,刚要说什么,她的手机响了。 “你在哪,开始点人了。”手机里是王炎的声音。 赵梦静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稳住呼吸:“我在练习室里,马上就来。” 她挂了电话,又看看许艾:“你没事吧?”说着她伸出手来,帮她扫掉衣褶里藏着的碎玻璃。 “快走吧,”许艾又催了她一声,“我跟你一起出去。” 赵梦静点点头,说声“不好意思”,然后和她一起走出了3号楼。 女主唱朝礼堂过去了,一边走一边还回头望过来。许艾朝她挥挥手,看她走远了,才敢龇牙咧嘴地喘起气来。 虽然应该没什么大事,但她的手上脖子上,都被碎片扎到了;和李扬上次的情况一样,伤口不深,就是多了点,风一吹,感觉自己从那些小孔里“噗噗”漏气。 许艾想起李扬被医生按着上双氧水的样子……打了个寒颤。 要不回寝室去,自己对着镜子慢慢处理算了。 她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许艾低头一看——叶家的号码。 “我们在门口了。”叶负雪说。 许艾一时紧张,“啊啊呜呜”地不知道该说什么。 那一头倒是听出不对来了。 “你怎么了,”叶负雪说,“好像有些气急?” “……没什么大事,”许艾说,“你们在哪个校门口,我过来找你。” 说完,她又掸了掸衣服,龇牙咧嘴地原地跳了几下,确保身上没有碎玻璃之后,朝门口走去。 大奔停在马路对面的树荫下。许艾先看到驾驶室的明叔,朝他笑了笑,正要过去,后座的车门开了。 从车上下来的是一个似乎没见过的高个男人。 浅灰色西装,深褐色领带,白衬衣在暮色里镀了一层玫瑰粉;这身衣装剪裁十分合体,凸显出他线条流畅的双腿,和纤细笔直的腰身。看上去像个外拍的杂志男模。 男人戴了一副深灰色眼镜,五官清秀俊朗;他的头发略微有些长了,朝两侧拢去,露出光洁的额头。 ……这是谁?许艾想。叶先生还要带个朋友来? 然后那男人朝她笑了笑,薄唇扬起一个熟悉的弧度。 “呯咚——” 大概是心跳声。 “怎么了?”叶负雪说,稍微皱了皱眉,“果然还是……不太方便吧?” “……没有的事,”许艾上前一把拉住他,不让他躲回车里,“太方便了,方便得很。” 不知道他是怎么想了想决定穿西装来,也许真的是个反复无常的人吧……但这一次的反复无常——许艾又看了看身边长腿细腰 分卷阅读89 - 分卷阅读89 - 分卷阅读90 我和面具先生订婚了 作者:湖砚 分卷阅读90 我和面具先生订婚了 作者:湖砚 分卷阅读90 的男人—— 满分。 眼镜的镜片颜色有些深,不细看的话,根本看不出他的眼睛是睁着还是闭着的。他穿着这一身打扮站在车旁,即使许艾只是个路过的陌生人,也忍不住会多看几眼。 不过,那个面具…… 许艾悄悄抬头一望。叶负雪戴的深灰色眼镜并不大,正好能遮住眼睛而已。平时见惯了他的半张脸,再加上之前耍小聪明,匆匆偷看过一眼他的侧脸,所以许艾对他的长相有个大概的印象——虽然惊喜,但并不意外。 她意外的是,他居然把面具摘掉了。 叶负雪大概察觉到她的视线,又是一笑:“其实面具只有在一些比较重要的场合才是必需品……平时并不是那么重要。” “……那你之前为什么捂得那么严实?” 叶负雪一时没有回答,过了一会儿才笑笑说:“我习惯了。” “这样比较安心。”他说。 比较安心。 许艾苦于看不见他的表情,读不懂他的语气的时候,对于他来说,是比较安心的状态。 叶负雪停了停又补充一句:“……今天是怕那样子进来,会给你添麻烦,所以让明叔帮我准备了这身衣服……” 小声说的。 许艾朝明叔比了个拇指。 然后她带着叶负雪走进学校去了。路上遇到三三两两的学生,她们看看她,看看她身边的人,眼神又惊讶又鄙夷又羡慕——真是令人愉悦。 “演出还有大半个小时吧,”许艾说,“我们可以先进去了。” “你有表演,不用提早过去吗?”叶负雪说。 许艾知道他会这么问,于是早有准备地说:“不用啊,其实我只是临时替补的,现在正主就位了,我当然就不用唱了。” 叶负雪有些疑惑地皱起了眉。 “之前是乐队主唱生病了,嗓子不舒服,可能参加不了演出,所以他们就病急乱投医,找了我凑数,”许艾对他解释道,“现在她回来了,我就不用上场咯。” “去听歌的人都是期待她的演唱的,要是我上去,反而辜负他们了。”许艾说。 叶负雪没有接话。 许艾于是领着他要朝礼堂走去 ,然而叶负雪突然拉住她的胳膊,然后伸出手指,在她后颈上轻轻一触。 他准确地从她领子上摘下了一片碎玻璃。 “你刚才去哪儿了?”叶负雪捏着玻璃碎片问她。 “……去了一下练习室,就是上次跟你说过的那间,”许艾说,“刚换上的镜子又炸了,不过还好没什么事——” “不要再靠近那里了,”叶负雪说,“这块碎片上有魂体残留。” “……哦。”反正以后也不会有什么事需要去那里了。 “当时和你一起的人也不要再来往了。” 说的是赵梦静……?许艾想了想:“哦。” “你们这儿有医生吗?” “有啊,”许艾说,“你怎么了?” 叶负雪顿了顿:“带我去。” 然后许艾带他去了校医务室。 然后许艾被他按在椅子上,让医生检查伤口,上双氧水。 她终于知道李扬那天笑得像哭的表情,是多努力才能维持住的了。 还好自己身边的这一个看不见……许艾想。她就放心大胆龇牙咧嘴,龇牙咧嘴地抓着叶负雪的胳膊往死里掐。 “下次可注意点吧,”医生一边上药一边说,“之前和你一起来的那个小伙子,现在怎么样了?你听他叫得那么惨,也不知道长点记性?” 许艾没话说。她转头看看叶负雪,对方一脸平静,哪怕她快把他的胳膊掐青了。 从医务室出来的时候,礼堂的方向远远传来歌舞声,晚会已经开始了。 “我们快点过去吧,都迟了。”许艾说。 叶负雪笑了笑:“迟了就迟了,反正我也看不见。” “反正你也不唱了,不是吗?”他说。 许艾扁扁嘴:“也是哦。” “在礼堂的人期待的是那位主唱的歌声,在这里的人期待的是你的歌声,”叶负雪说,“你不觉得也不能辜负吗?” 许艾花了三秒才反应过来,他的话是什么意思。 傍晚已经结束,夜色正在降临。两旁的路灯亮起来了,像在深蓝色的幕布上烫出一个个小洞。叶负雪说话的时候,就站在一盏路灯下,他一定不知道,这时候落在自己身上的灯光有多清澈。 反正许艾知道。 她还知道他在灯光下,五官清逸俊美,看上去就像一块落入水中的玻璃。 “……不了吧,”许艾挠挠脸说,“怪不好意思的……” 叶负雪笑了笑:“来都来了……那就带我逛逛你们学校吧。” 许艾也笑了,于是拉着他沿着校园小道慢慢走,走过操场,走过食堂,走过图书馆和教学楼。她一边给他介绍面前的建筑(“大家都在这儿吃饭,不是因为好吃,是因为便宜”“平时没什么人来,一到考试前夕座位都抢不到”),一边讲些自己的鸡毛蒜皮(“全班女生的电脑都是我修的”“大一的时候天天都要晨跑,现在总算不用了,可以多睡20分钟”)。 “……是不是太无聊了?”许艾突然反应过来。 “没有啊,”叶负雪说,“我没有过过校园生活,还觉得挺有意思的。” ……那就好。 两人绕着学校走了一圈,走到3号楼前了。现在整栋楼彻底暗了。 “我之前说的就是这里,镜子炸了的那个练习室,”许艾说,“你看得见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吗?” 叶负雪抬起头来了。许艾看到他透过深灰色镜片打量面前的建筑——眼睛似乎睁开了,但她看不清。 “没有,”叶负雪说,“很正常的房子,就算有什么魂体,也是一般的老建筑中常见的碎片残留——没有什么会造成危险的东西。” “可是镜子碎了两次,就在二楼那个房间,”许艾说,“你刚才不是也说,碎片上有魂体。” 叶负雪又望了一会儿,然后摇摇头:“没有——至少这房子里没有。” 那会是什么原因? 许艾想起叶负雪之前说过,那东西“也许是其他人带来的”。 “当时跟你在一起的是谁?”叶负雪问。 “……是那个主唱妹子。” 叶负雪点点头:“那就别和她来往了。” “那她怎么办?”许艾说,“她就一直会有危险吗?” 她想起赵梦静身上那些细小的伤口——难道也是因为“那东西”的原因? 叶负雪转过身来了,镜片后的眼睛正对着她。 “她是你朋友?”他问。 许艾想了想:“……是的吧。”虽然在旁人看来,她是那个抱大腿的。 “我知道了,”叶负雪笑了笑,“那 分卷阅读90 - 分卷阅读90 - 分卷阅读91 我和面具先生订婚了 作者:湖砚 分卷阅读91 我和面具先生订婚了 作者:湖砚 分卷阅读91 等会儿我给你个东西,你带去给她——一般程度的魂体作祟,基本都能挡住。” 许艾连连点头:“好好好!” ——她的电话突然响了,铃声刹住了叶负雪似乎要说的下半句话。 许艾拿出手机一看,是李扬。 “什么事?” “大事,”李扬在电话里急吼吼地说,“赵梦静突然晕倒了。” 许艾“啊”地叫了出来。 “现在火火他们送她去医务室了,”李扬说,“但我们的节目10分钟后就要上台——你现在在哪?” 许艾转头看了看叶负雪,对方也不明所以地望着她。 “我在3号楼这里……”许艾犹犹豫豫地说。 “快快快,快来救场!” 许艾听到李扬身后传来工作人员催促的声音,他转头说了句“没问题,不要急”,又继续开口:“现在我们就只能靠你了,快来!” 然后电话挂了。 “你的朋友?”叶负雪说。 许艾点点头:“好像又要让我过去唱歌了……” 叶负雪笑了笑:“那就去吧——既然这样,我也要去找个位置坐了。” 许艾,20岁,最近一次正式登台演唱的经历是在初中二年级。 她作为学校合唱团的领唱,穿着水手领的小裙子,擦了粉底涂了口红,站在舞台中央,面对几百名观众,带领20位合唱团员,唱一首赞颂老师的歌。 她记得当时她还有些慌张,怕被那么多人盯着看;但上台之后,她发现舞台的聚光灯很亮,只能看见自己面前的地板,那些观众的视线都被模糊在黑暗中了。 她就一点都不害怕了。 但这一次,不太一样。 虽然面前还是一片狭窄的光明,光明之后是暗沉沉的人海。她只能看到一个个影子的轮廓,遥远又陌生。 但她知道那黑暗中,有人在望着她。 他的视线无边无形,但她知道他在望着她。 ……那就上吧,许艾想。 10分钟前,她带着叶负雪急急忙忙地赶到礼堂。帮着叶负雪找到一个座位之后,她又匆忙化了个妆,然后跑到后台,和“坏脾气”的人汇合。 “我就只能这么上了,”许艾说,“淡妆,常服,没时间捣腾了。” “没问题,”王炎说,“你的风格就很适合淡妆常服。” 于是她就这么上了。 前一个节目表演完毕,主持人上前报幕,与此同时舞台暗下,幕布拉拢,乐队的设备被一个个搬上舞台。许艾站在麦克风前,听到台下传来“赵梦静”“赵梦静”的喊声。 场务开始倒计时,3秒后,灯光亮起,幕布拉开,喊声和掌声同时爆裂到顶点—— 然后瞬间安静下来。 “怎么是她?”“赵梦静呢?”“没搞错吧?”“不要脸!这是欺诈!” 细碎的议论和怒骂又响起来了——意料之中的事,没什么值得慌张的。 许艾的视线朝黑暗中的某处轻轻一点——嗯,没什么值得慌张的。 有人开始煽动着要离开了。鼓声适时地响起,敲出一段轻顽俏皮的调子。那些人的脚步稍微慢了一慢,有几人停了下来,转身望向台上。 许艾开嗓了。 这首歌她非常熟悉,也非常喜欢,她练过很多遍,虽然企及不了赵梦静那种专业的高度,但她唱给自己听,唱得开心畅快——比起这个来,其他人怎么想,又有什么重要的? 她就喜欢穿着小雨鞋一路踩水花回家,又何必管别人怎么看怎么想? 许艾听到鼓声做出了一些变化,配合她的音调,稍微放慢了节奏;贝斯的节奏也慢了,键盘和吉他跟着舒缓下来。一路欢快的小跑变成了闲适的散步。许艾笑了笑,流畅自然地唱下去,踩着水花走下去。 黑暗中,她似乎看到那些站起来的人又坐下,还有些离开的人又回来了。 曲子进行到高潮部分,鼓点一顿,一扬,撑着花伞的小姑娘原地转了个圈圈,然后并起小短腿,朝着前面的大水洼纵身一跳—— “哗啦——”水花高高地溅起,小姑娘沾了满脸泥水,开心地抱着伞“哈哈”大笑起来。 王炎说得没错,她的风格就适合常服和淡妆——要是她学赵梦静化个烟熏,穿个破洞t,只怕她这业余唱功还把握不住。 但业余唱功又怎样?也能唱得开心,也能让别人感受到她的开心;踩水花的小姑娘可能长得不漂亮,但笑起来的小姑娘,哪个不可爱? 一曲结束,许艾有些依依不舍地从想象中脱出。台下还是一片昏暗,但她知道,有人在望着她。 片刻的安静后,掌声从某个角落响起;然后更多的掌声跟着拍响了,像被惊起的鸽群。 幕布渐渐落下。许艾听到有掌声从身边传来,她转头一看,李扬夹着鼓棒使劲拍手。 “确实不错,”王炎也鼓着掌说,“今天让他们见识了另一种风格的‘坏脾气’。” 许艾“嘿嘿嘿”地笑,然后赶紧帮着他们收起设备,搬去后台。 一走到后台,她措不及防地被许多人围住了。有些是之前的表演者,有些是之后的表演者,他们纷纷恭喜“坏脾气”演出成功,也没忘了表扬一下“替补队员”的出色表现。 “所以你们要换新主唱了?”一个姑娘说。 “不会不会,”许艾连连摆手,“我就是个救场的,太业余。” 这一番话后,周围的人对视了几眼,慢慢散开了。 王炎拍拍她的肩:“已经很好了。” “今天幸亏你在。”“改天叫上赵梦静,大家一起吃饭啊。”贝斯和键盘也跟着说道。 然后他们回去休息室,拿着各自的乐器离开了。李扬在休息室里一边慢慢腾腾地收拾他的东西,一边和许艾有一搭没一搭地说话。 “多谢你刚才帮我压节奏,”许艾说,“不然我这半吊子,多半是要跟不上了。” “本来就是我写的歌,我想敲什么样就敲什么样,”李扬笑嘻嘻地说,“何况还是你——” 他的话才说到一半,休息室的打开了,一捧娇艳的百合出现在门口。 “恭喜演出成功。”捧着花的男人说。 许艾一愣。 “……其实我也不知道这种场合应该送什么花,不过明叔说这个肯定没问题……”叶负雪稍微紧张了一下,“所以还是送错了吗……?” “没有没有,”许艾赶紧上前接过花束,“没有送错……送错了我也不知道……不是,反正……”她停了停,试图绷住笑,然而失败。 “反正……我很高兴。”许艾说。嘴唇笑咧开,露出8颗——10颗牙。 旁边的另一个人走过来了。 “这位是……?”李扬看看叶负雪,又看看许艾,最后视线停留在叶 分卷阅读91 - 分卷阅读91 - 分卷阅读92 我和面具先生订婚了 作者:湖砚 分卷阅读92 我和面具先生订婚了 作者:湖砚 分卷阅读92 负雪的眼镜上。 “这就是你说的那位‘害羞的朋友’?”他问。 被当着本人的面说出背后取的外号,许艾瞬间不自在了一下。 “……这位是叶先生。”她试图用语气告诉李扬闭嘴。 叶负雪抿嘴一笑:“这位是‘上次和你一起来的’男孩子?” 许艾,20岁,并不认为自己是个渣女。 那么她到底做错了什么,要在这里经历这般的修罗场? “这位是叶先生,”许艾重新介绍了一遍,“这位是李同学。” “噢,叶先生,”李扬笑笑,朝叶负雪伸出手,“那叶先生是……” “表哥——” “未婚夫。” 叶负雪握住了李扬伸出的手:“我与许小姐有家族婚约。” 许艾,20岁,并不认为自己是个渣女。 但此刻面前李姓少年的眼神,让她陷入深深的自我怀疑。 “……家族……家族什么?”李扬的视线像乒乓球一样在两人脸上来回跳跃,“这年头还有婚约?这么……这么酷炫的吗……?” 叶负雪笑了笑:“是先人传下来的约定,历经百年,到我们这一辈,终于有机会履约了。” 李扬转头望向许艾,求证的眼神。 “……是啊,”许艾说,“虽然是好几百年前的事……但总归是有这么回事。” 虽然她也不知道叶负雪为什么突然要提这个,但总归是有这么回事。 明明之前他还一直说她是表妹来着。 不过,某种意义上来说……也好。 她悄悄抬眼看李扬,对方的表情还停留在被震惊的瞬间。 “……时间不早了,我送你出去吧。”许艾推了推叶负雪说。 叶负雪点点头,于是许艾赶紧打开门,带着他离开后台。途中又被各种目光注视了一路——注视她手中的花,注视她身边的人。 明天——或者今晚,现在——学校论坛会出现什么帖子,完全不难想象。 终于走到礼堂外面的时候,许艾长长地吐了口气,看了眼时间,正好晚上9点。月色安静,礼堂里传来的歌舞声像隔了一个世界。 “你唱得很好,”走着走着,叶负雪说,“虽然不知道那位主唱是怎样,但我觉得你就很优秀。” “……别提这个了,”许艾挥挥手,“你也听见刚才的呼声了,他们都是冲着那姑娘来的,能听我唱完,已经很给我面子了。” 虽然确实有直接离场的人,但能让一部分没来得及走的人重新坐下,许艾已经十分满意。 满意自己的表现。 两人朝着学校大门走去,明明隔着半步远,地上的影子却像靠在一起。走到一盏路灯下的时候,许艾看看光线还算亮堂,于是叫住叶负雪:“你难得穿个西装,我们来合个影吧。” 叶负雪有些惊讶地扬起眉毛,犹豫了一下,然后咧嘴一笑:“好。” 于是许艾拉着他站到灯下,自己一只手捧着百合,一只手高高举起手机——“咔嚓”。 屏幕上,她歪着头,他挑起唇;她穿着合体的连衣裙,身姿秀丽,笑容甜美,他西装笔挺,俊朗清逸;两人的视线莫名默契地汇集在延长线的某点上。路灯的光线正正好,没有太亮,也不算太暗,就像一片盈余的月光轻轻飘落。 “好看吗?”叶负雪说。 “好看呀,”许艾说,“我当然好看啦——嗯……你也好看。” 两人各自抿嘴默默地笑,继续朝前走了。 快走到门口的时候,许艾开口了:“你刚才怎么就突然……”想了想,找不到合适的形容词,“突然提那个了……” 这个问题她憋了一路,一直时不时地冒头出来,按不下去,就像雨后在泥土里耸动的蚯蚓。 “不能提吗,”叶负雪说,“本来也是事实呀。” “以前不都不说的嘛……”她都习惯自己是“远房表妹”了。 叶负雪笑了笑:“那是怕给你惹麻烦。” 这话没法接了,总不能说“现在就不怕给我惹麻烦”。 然而旁边的人自己说了下去。 “现在是怕给我惹麻烦。”叶负雪说。 许艾一下子站住脚步。 面前是学校大门,身后是礼堂,身旁是一盏明亮的铁艺路灯。 “我不喜欢你说这种话。”许艾说,平静又冷静地说。 这句话提醒起她一些事了。片刻前的欢欣与喜悦瞬间消失不见。 叶负雪的表情顿时局促起来,慌慌张张地收起刚才的笑容,好像恨不得把刚刚说出口的那句话再拽回来。 “我不喜欢这种话,模棱两可,含糊不清——一点都不喜欢,你以后不要说了,”许艾重复了一遍,语气认真,“如果你一定要说,那你先告诉我——” 她一步上前,抬头逼视叶负雪的眼睛。 “你先告诉我,当初为什么要退婚?” 叶负雪皱起的眉头凝固了。 许艾看到他在镜片的阴影下紧紧闭着眼睛,薄唇抿成一条直线。 不准备说明,不准备解释,不准备吐出任何有关的字句。 哪怕这是她第二次问他。 两人的影子重叠在地上,夜风从身后吹来,远处的礼堂传来《难忘今宵》的歌声,晚会结束了。嘈杂的人声渐渐从远处响起。 “……我告辞了。”叶负雪说着,试图绕过许艾朝前走去。 许艾一步拦住他的去路,然后飞快地伸手摘掉了他的眼镜,同一时间,她开口:“看我。” ——看我。 不知是她那未知名的能力发动了作用,还是叶负雪下意识地做出反应。 他睁开双眼了。 夜色里,许艾看到一双碧玉般的瞳孔。 仅仅一瞬。 下一秒,叶负雪飞快地夺过许艾手中的眼镜,重新戴回脸上。 “我走了,”叶负雪说,语调里隐隐有些慌张的怒意,“多谢许小姐今晚招待。” 说完,他抬起右手,用手掌遮挡着面孔,径直朝前走去。 许艾看看他,又看看越来越近的人群,跟上几步:“我送你出去吧。” 两人走出校门,走过马路,一直走到车子前,再没有说过半句话。 然后叶负雪上了车,许艾礼貌地道别,就要转身回去。 “等一下。”叶负雪叫住她。 许艾站住了,回过头。她看到他从车窗里伸出手,递过来一个什么东西。 “上次你说镜子炸了之后,我有点不放心,就让‘小朋友’做了个东西,想让你带在身边,”叶负雪说,“不过你要是担心你那个朋友的话,先交给她也行,反正……” “反正”什么,他没说下去了。 许艾走回一步,从他手里接过那个东西。她的指尖不小心点到他的掌心,他的手微微一颤,然后立 分卷阅读92 - 分卷阅读92 - 分卷阅读93 我和面具先生订婚了 作者:湖砚 分卷阅读93 我和面具先生订婚了 作者:湖砚 分卷阅读93 刻收了回去。 “那么我们告辞了。”叶负雪说着,摇上车窗。 这是今晚的第三次告别。大奔终于在夜色里绝尘而去。 叶负雪送来的是一串手链,红色的丝绦,晶莹的玉石,细细编成一束,正好扣合她的手腕。 许艾在腕上比了比,有些喜欢,犹豫了一会儿之后,还是决定送出去。 反正……哼,反正。 她给赵梦静发了条信息,问她身体情况如何,明天在家还是在学校,但对方一直没有回复。于是许艾卸了妆,刷牙洗脸,爬上床去。 小莫一边刷论坛一边非常兴奋地连声问她什么,她懒得听懒得说,猜也猜得到。她直接戴上耳塞说了句“我睡觉”,就拉上床帘躺倒了。 这一晚的梦又乱又杂,切换得飞快。她一会儿在叶家花园里逗猫,一会儿又在自家老房子里和哥哥打闹;她看见叶负雪提着一盏灯,问她要不要吃米糕,她还没应,四周的景色飞快地颓败,房屋坍圮,花叶枯萎,面前的树只剩下干瘦的残枝。 许艾转过身,荷塘干涸了,只剩下满池子的淤泥和枯叶。 昏昏沉沉的梦境终于结束,许艾睁开眼睛的时候,天还没亮,闹钟还没响。 她伸手摸来手机一看,赵梦静还没有回复她。 也许身体不好,顾不上看手机?许艾打开朋友圈,看到“夜深梦静”昨晚更新了动态。 夜深梦静:今天非常抱歉,让期待的朋友失望了。等我调整好状态之后,一定努力为大家带来更好的表演 配图是她插着输液管的手,以及一个写着她名字的药袋。 许艾一下子紧张起来了。昨天时间紧迫,她光知道赵梦静晕倒了,具体是什么情况什么原因也没来得及问。她看了看这条动态的更新时间——在她发去信息之后不久,她戴着耳机上床睡觉的时候。 夜深梦静:嗯,突然晕倒了,可能是低血糖,真的不好意思 夜深梦静:现在已经没事了[笑哭]谢谢关心,只是医生说还需要休息 夜深梦静:那太好了呀,说明我在与不在都一样嘛[笑哭] …… 看来她已经知道昨天表演的事了。许艾想了想,点开李扬的名字。 许艾:赵梦静今天来学校了吗 李扬:她请假了 许艾:哦…… 李扬:你要去看她吗 许艾:嗯,我有点东西想带给她 李扬:那 李扬撤回了一条消息 李扬:那你路上小心 他的语气十分微妙,不知道是因为许艾现在问的问题,还是因为他昨天得知的事情。 但许艾知道如果自己追着他问……那就更微妙了。 这点自知之明她还是有的。 于是上午的课结束后,许艾直接背着书包搭上公车,自己去找赵梦静了。 距离上一次来已经过去一周有余,那栋小楼前的棚子早就拆了。许艾站在上次看到两个老爷爷的电线杆前,抬头望了望,半空中只有一行行花花绿绿的衣服,晾在竹竿上,好像万国旗。 许艾依着上次的印象找到了赵梦静住的小楼——她记得很清楚,门前贴着一张大大的标语(“禁止堆放垃圾”)。她顺楼梯上了2楼,在上次的门前站住,敲了敲门。里面传来一声拖长了调的“谁啊”。 这声音把许艾吓了一跳,又低又粗,好像砂轮锉着木板。她吸了一口气,又敲了敲门:“许艾。” 里面传来“啪嗒”一声,好像什么重物滚到地上了。然后是脚步声,同样拖得很长,很重。 许艾有点后悔:赵梦静的状况看样子不太好,也许她来之前应该先打个电话问问,如果她不方便见客…… 许艾摸了摸口袋里的手链。 就算她不方便见客,她还是想尽早把这东西给她。 脚步声拖了足有一个世纪那么长,终于拖到门前。老旧的木板门“吱呀——”一声打开,一颗披头散发的脑袋从门缝里探了出来。 “有事吗?”赵梦静问,双眼红肿,声音粗哑,浅灰色的长发乱蓬蓬地挂下,整个人看上去老了一倍。 “……你身体还好吗?”许艾问,“我有点不太放心,就过来看看你……还有点东西带给你,是我一个朋友做的,应该……应该对你有点好处。” 赵梦静笑了笑,嘴唇上扯出几道深深的唇纹。 “进来吧,”她让开一条道,“不嫌我这乱的话。” “……不了,”许艾说,“我看你也挺累的……你还是多休息吧,我不打扰你了。” 说着她从口袋里掏出那条红丝编织的玉石手链:“就是这个东西。我朋友说……很有用,可以帮你赶走不好的东西。” 赵梦静又笑了笑,随手接过,随口道谢。然后许艾就准备告辞离开了。 “昨晚上的演出很成功吗?”赵梦静突然开口问道。 许艾站住了,望向她的眼睛。平时为了配合发色和妆容,赵梦静一直戴着各种颜色的美瞳;今天她没有化妆,没有梳头发,穿了一件松垮垮的t恤,瞳孔也是平凡的深褐色。 还有点失神,看起来非常疲惫。 “……昨晚上我努力了,”许艾说,“虽然还是很业余吧,但我自己对这结果满意。” 她停了停,又不补充了一句:“当然如果是你的话,肯定能做得更好。” 赵梦静似笑非笑地挑起嘴唇:“那还用说?为了这场演出,我可是准备了一个月。” 她的语气听着奇怪,许艾有点接不下去。她就把视线随意地一瞄,看到赵梦静身后,屋子里乱成一团。 地板上丢满碎纸,好像是被愤怒的双手撕开扯开又抛下的;还有几个神像之类的东西滚在一旁,她脚边也散着一地念珠、护身符、十字架。 许艾粗粗一看,什么宗教都有。 “你现在可是论坛热度第一的红人了呢,”赵梦静又似笑非笑地说,“‘意外惊喜的表演’‘英俊的送花人’‘传闻中的未婚夫’……多出风头,大家都在盯着你。” 她的语气更奇怪了,许艾听着很不舒服。她收回视线,朝后退开两步,走到楼道口。 “我回去了,你好好休息吧,”许艾说,“把身体养好了,才能唱更多的歌。” 当着她的面,木板门“砰!”一声关上了。 ——赵梦静大概是对自己接替她演出的事很不高兴。 从小楼里下来的时候,许艾一直想着刚才她的表情眼神和语气。 不管怎么看怎么听,都显然是生气了。 也许就像她自己说过,她活着是为了得到别人的注视和赞扬,也是别人的注视和赞扬让她继续活下去。 所以她全力以赴地准备每一次演出——所以对于半路截去她主唱位置的自己,相当不满,相当敌视。 分卷阅读93 - 分卷阅读93 - 分卷阅读94 我和面具先生订婚了 作者:湖砚 分卷阅读94 我和面具先生订婚了 作者:湖砚 分卷阅读94 许艾叹了口气,也许这一次不用叶负雪提醒 ,她也不需要再和她来往了。 反正演出也结束了,李扬也……许艾皱着眉头脸红了一下。 总之,日后应该不会再和“坏脾气”有什么交集了。 她像往常一样迅速地安慰了自己,然后继续朝前走去。 ……不对。 许艾转头看看旁边,左手边有一张很大的红漆标语:“禁止堆放垃圾”。 这一圈,似乎已经是她第五次经过赵梦静住的小楼了。 第55章 许艾的鬼打墙 许艾 , 20岁, 从未有过经历“鬼打墙”的体验。 她不会记错的。虽然整个小区的标语很多, 不少文字是重复的,但有些贴在墙上, 有些贴在楼道里;她没有见过同样的标语贴在同样的位置上。 在门口贴着“禁止堆放垃圾”的, 只有赵梦静住的这栋小楼。 她从赵梦静的门口出来之后,就一步不停地朝前走,按正常来说,早就应该走出小区,走到车站了。 许艾停下来,左右看看辨明方向,放慢脚步重新走,并试图记住自己经过的每一件标识物。 从“禁止堆放垃圾”开始。 往前走三五米, 是一个破旧的车棚, 里面歪斜地停着几辆自行车。 再往前,有一对脏兮兮的垃圾箱。 然后是一段路面破损了的水泥路。 然后是一架掉了漆的公园健身器材。 经过这些之后, 面前是一个朝右的拐角;只能朝右拐, 左边是个死角, 最里面还撒了一把老鼠药。 许艾顺着拐角朝右一转——“禁止堆放垃圾”。 许艾吸了一口气。 第六次了。 然后是第七次。 整个小区似乎被圈缩成一百平的大小, 她只能绕着这栋楼打转。 许艾停下来不走了, 她掏出手机——时间是中午12点,信号是0格。 虽然她几乎不看恐怖片, 不看恐怖小说, 但她知道这种状况叫“鬼打墙”。 但大中午的, 也会有这事? 许艾有些慌张,不,相当慌张。她左右看看,眼前的景物似乎自然又如常,似乎走完那段破破烂烂的水泥路就能到小区门口——但她知道如果真的走过去,只会第八次回到这里。 现在应该怎么办? 许艾想起一点什么,清了清嗓子,对着面前的空气说:“走开!” 但那里什么都没有,又能让什么走开? ……或者应该回楼上去看看? 许艾刚要走回楼道里,突然听到一声猫叫。 轻轻软软的“喵~”,如果是在散步途中听到这个,她一定会停下来四处寻找。 但现在她并不是在散步,她只觉得背上有些发凉。 声音是从赵梦静住的楼道里传来的,好像在鼓励许艾走上楼去。 许艾犹豫了一下,不准备上楼了。她收回迈出去的脚步,重新走到大路中间。 又一声猫叫响起,似乎是从那个拐角处传来的。许艾迟疑着转过头,朝那里望去。 “喵——” “咪——” “呜——” 更多的猫叫从那个角落响起,各种声音,各种语调,甚至还有“嘤嘤嘤”的奶音,好像一大家子全在那里。 许艾听到“噗通”一声,似乎是垃圾箱被翻动了。 车棚里传来“哗啦”的响动,有什么东西从生锈的自行车上跳过去了。 掉漆的健身器上,传来“咔嚓咔嚓”的声音,像是磨爪子。 许艾使劲吸了一口气。她意识到……自己也许是被一群猫劫持了。 视野里有什么东西飞快地一闪,余光只捕捉到一个翘着尾巴的影子。许艾下意识地回过头,那影子像雾气一样消失在了楼道上。 这是一定要她上去? 许艾考虑了一秒——反正就算不上去,她也没有别的地方可去;于是她深吸了一口气,迈步走上楼梯。 又是一声“喵——”,叫得很尖,拖得很长,从二楼传来的。 许艾沿着楼梯盘旋而上,没几步就到了赵梦静的门口。 门口和刚才不太一样了,有一个铁笼子放在门边。天花板上不断滴下水来,“滴滴答答”地落进笼子里。 楼道的光线太昏暗,许艾只能勉强看见笼子里有一团什么东西在耸动。 ……不对,不止一团,那有许多团,小小的,动来动去;毛皮好像是灰色的,被水打湿了,结成一绺一绺。 是老鼠?许艾想着,走近一步。 她听到那些湿漉漉的毛团在轻轻叫唤,气息很弱。 “咪……” 是一窝小猫! 许艾忍不住冲上前去。 那只笼子生锈了,很窄,四五只小猫挤在一起,只能勉勉强强抬起头来。它们身后还有一只趴着的大猫,耷拉着脑袋,一动不动。 许艾想起校刊报导的,赵梦静救了一只怀孕的母猫的事。 几乎没有思考,她立刻蹲下来要打开笼子。 ——笼子碎了。 不止笼子,眼前的景象全部碎了。湿漉漉的小猫,昏暗的楼道,老旧的木门……许艾眼中所见的一切都在刹那化为粉尘,她失重地朝前冲倒——然后被一双手托住。 “赶上了。”清澈温和的男声。 这声音响起的瞬间,阳光从头顶落下,耳边响起真实的风声和鸟声。许艾看到面前的男人逆光而立,身上一袭月白长衫,被风吹动着散出淡淡的熏香味道。 他的面具上画着一只诡秘的眼睛。 这前后不过短短两秒。 “‘鬼打墙’,”叶负雪说,“下次遇到的时候,不妨骂句脏话。” 许艾从他身上直起腰来,站稳了,四下一看。 她就在赵梦静的楼下,还是那块标语,还是那个车棚,前方还是那对垃圾桶。她朝前小跑几步,经过破损的水泥路和掉色的健身器,她又看到那个拐角了。 然后右拐—— 一步跨出,许艾走到她印象中的小区空地来了,再往前走一段,就是出口。 身后传来轻缓的脚步声,叶负雪走到她旁边,抬起她的左腕,替她扣上了一环新的手链。 “本来是替你送这个来的,没想到电话打不通,”他说,“然后找了找,你在这。” 许艾掏出手机一看,信号已经恢复了,屏幕上横着5个未接来电。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上次也是,她从没提过自己在哪儿打工,但他居然准确地走到店里来了。 叶负雪笑了笑:“虽然我不怎么擅长这个……不过只要花点时间,我还是能通过一件常用的东西,找到它的主人。” 他摊开手,掌心里是许艾的发绳。 几个月前她拿来替他扎小辫的。 许艾看了一 分卷阅读94 - 分卷阅读94 - 分卷阅读95 我和面具先生订婚了 作者:湖砚 分卷阅读95 我和面具先生订婚了 作者:湖砚 分卷阅读95 眼那圈发绳,伸手拿过来,揣进兜里。 “……对不起。”叶负雪说。 许艾抿抿嘴,朝前走去,旁边的人也跟着过来了。两人走了几步,许艾吐口气,也说了句“对不起”,小声。 不知道叶负雪懂没懂她的意思,总之他笑了笑,小声。 “为什么大白天的会有鬼打墙?”许艾问。 “这里魂体太多,”叶负雪说,“而且什么的都有。” ……什么的都有? 叶负雪停下来,朝旁边一看:“有人,狗,猫,老鼠……” “这里的房子历史很久了,”他说,“魂体多也不奇怪……你可能是遇到了心怀怨念,又不愿离开的死魂。” 许艾想了想:“那我朋友的病一直没好……” “如果她是对魂体敏感的体质,也可能因此受到影响。”叶负雪说,说得很简短,似乎并不想展开。 许艾想到赵梦静的今天的脸色和语气。 还有在刚才的幻境中见到的那笼小猫。 ……应该不仅仅是敏感体质的关系,她想。 两人快要走到小区门口了,只要穿过一道生锈的铁闸门,就算是到了外面。许艾刚要迈过门去,突然听到有人叫她“别往那儿走”。 许艾一愣,回过头循声一望,看到高高的电线杆上坐着一个老爷爷,低下头来,笑眯着眼看她。 还是上次那个老爷爷 ,他还朝她挥手了。 “别往那儿走,”老爷爷说,“你往那儿走了,又得再被迷一次。” 叶负雪也停下来了。 “认识的人?”他问许艾。 许艾摇摇头,小声说:“不认识……不过上次见过一面。”在葬礼上。 当时他正一边听着小曲儿,一边安慰另一个哭哭啼啼的老头。 老爷爷在空中点了几个方向:“那里,那里,那里……都不能过去,过去就要给迷着了——都是坏东西们使的绊子。常年住在这里的人倒还好,就是专迷你们这些难得来一趟的。” 他说着嗔怪地皱了皱眉:“你旁边的小伙子明明看得见,怎么也不提醒你。” 叶负雪笑了笑,没说话。 “那应该怎么出去呢,”许艾说,“我们上次也是从这里走的呀。” “你们上次?你们上次,不是那个很皮的男娃娃,带着从门旁边钻过去的嘛。”老爷爷“哈哈”笑着说。 许艾想起来了……上次离开的时候,李扬看见铁门旁边有个破旧的摇摇椅,大少爷没见过,非要走过去看看,拦不住叫不住;结果大家跟着他,绕着铁门走了一圈,不知不觉从门后绕出来了。 当时几个人还笑了好久,笑这小区的安保形同虚设。 “我知道了,”许艾说,“谢谢爷爷。” “你别跟那个女娃娃玩了,”老爷爷突然说,“她坏的。” 许艾莫名其妙地“啊?”了一声。 “她坏的,”老爷爷说,“不好,别跟她玩。” “她怎么了?”许艾问。 老爷爷扁扁嘴,像吃了什么刺嘴巴的东西。 “她成天往小区里带猫,”老爷爷说,“带回来还就不管了。” 他说,赵梦静第一次带猫回来的时候,养在家里,被房东发现了,吵了一架,让她把猫扔了。 “我不知道她扔没扔,反正那之后我没见过那只猫。”老爷爷说。 然后她还是三天两头的带流浪猫回来。回来之后会屋前屋后地拍半天照,拍完照就把猫塞笼子里,放在楼道上。 “她说房东不让她在屋里养,她就养楼道里——可她倒是养啊,”老爷爷皱着眉头说,“那只母猫才刚生了娃呢,拍完照塞笼子里她就不管了,不给水不给粮,每天进进出出的看都不看一眼。我说你倒是喂两口饭啊,她被说了才往里扔个馒头面包的,不说就忘。” 许艾想起幻境中的那窝小猫。笼子就放在积水里,背后的墙壁都发霉了。 “其实我就住她楼上,”老爷爷咂咂嘴说,“我看不下去了,跟她要猫来,她不给,说她救来的,是她的猫,不给我……那我还能怎么办?偷偷地喂着呗。” 老爷爷说,每天赵梦静出门上学了,他听到她关门的动静,就下楼来,往笼子里丢点鱼头虾尾,肉皮骨头什么的。笼子的缝太小,水碗放不进去,他就塞个酱料碟,然后用针管往碟子里打水。 “她回来前得收回来,不然她要骂人,说我毒害她的猫。”老爷爷说。 那窝小猫就这么养了半个多月,然后老爷爷去世了。 “半夜起来上厕所,摔了一跤,脑溢血,”老爷爷不好意思地笑笑,“一下子就去了,倒是没啥痛苦。” 看他自己说得这么豁达,许艾倒是不好意思说什么“节哀顺变”了,她点点头:“那那窝猫呢?” “那窝猫啊,”老爷爷朝旁边望了望,“我本来也担心来着的,后来成这个样子了——”他看看自己半透明的双腿,“走动反而方便了。我在楼道里没看到它们,就在小区里逛来逛去,总算让我找着了。” 大概是居委开展卫生检查了,不许在楼道堆放垃圾,猫笼子当然更不行。于是赵梦静就扔了笼子,把“她的猫”彻底放生。 大猫就带着小猫在小区里到处找东西吃,翻垃圾桶,睡车棚,喝积水……野生野长,也比笼子里快活自在;运气好了,还有附近的大妈阿姨赏一顿剩菜吃。 “后来居委投放耗子药了。”老爷爷说。 许艾心里一沉。在老爷爷继续往下说之前,她再次开口道谢,然后转身要走。 “不用谢我,”老爷爷说,“你要谢啊,就帮我喂猫吧。” 许艾停下脚步,不明白地“啊?”了一声。 “你也不听我说完,”老爷爷说,“还剩了一只小猫,就在这一片窜来窜去——它力气小,抢不过兄弟姐妹,没吃着那只毒耗子。你要是想谢谢我,就帮我喂喂它。” 许艾刚要答应下来,旁边叶负雪先一步开口:“我们知道了,不过今天还有事在身,先告辞。” 老爷爷眯着眼睛看他,不置可否地咂咂嘴。 “没跟你说话,我跟女娃娃说话呢,”他又转向许艾,“你说,你帮我喂猫吗?” “可以啊,”许艾说,“虽然不能天天来……” 她听见叶负雪叹了口气。她懂,“别人家的事”。 看到老爷爷眯着眼睛笑了,许艾突然想起一件事来。 “上周我们来的时候,你旁边那个爷爷……” “他呀,”老爷爷咂咂嘴说,“住我对门的老郭头,就是上周没的。当初还说好了,咱们哥俩就算去了,也要一块儿凑着打牌。结果这老东西,死就死了,还哭哭啼啼的,牌都不打了……” “那你呢?”叶负雪说,“你为什么一直留在 分卷阅读95 - 分卷阅读95 - 分卷阅读96 我和面具先生订婚了 作者:湖砚 分卷阅读96 我和面具先生订婚了 作者:湖砚 分卷阅读96 这里?” 老爷爷“嘿嘿”一笑:“这不是……还有只小猫嘛……” 许艾明白了。她又对老爷爷道了谢,然后和叶负雪一起,绕过铁门离开了。 “其实我刚才看到了,那道门只能进不能出。”叶负雪说。 “那你干嘛不提醒我。” “提醒你你不会害怕吗,”叶负雪说,“再说了,也不是什么不得了的事,走到门前再解决就行了——没必要特地说出来。” 许艾不说话了,与他上了车。然后大奔朝学校开去。 ——能解决的事情,没必要说出来。 也许他一直不回答她逼问的问题,也是因为这个原因。 然后到了学校,许艾要下车。叶负雪给了她两盒点心,又说了几句客套话——客客气气的,没有半点许艾“我不喜欢”的成分。 “对了,还有一个事,”叶负雪说,“你可别再回去找什么猫。” “……为什么,”许艾说,“都答应了人家了。” “那里东西太多,不安全。”叶负雪说。 “可是都答应了。” 叶负雪没接话,唇线平直。许艾知道,这是他一贯的“无话可说”的表情。 “再说了,不是还有这个嘛。”许艾晃了晃缠着手链的左手。这一条比她给赵梦静那条做工更精细,玉石更剔透;也许叶负雪也料到了她肯定会把东西转送给别人。 叶负雪终于笑了笑:“你这条是祖奶奶做的,你可仔细点。” ……哦。 礼貌地两相道别之后,许艾下车了,提着两个食盒朝校门走去。 ——李扬正好站在那里。 许艾下意识地顿了步子,看到他朝她一笑,她也笑笑。 “‘家里的车’?”李扬说。 许艾想起不久前两人的对话了。本来只是随口一问,随口一答的几个字,在昨天的事情之后,就带着微妙的意味。 “是啊,”许艾说,“家里的车。” 她想了想说:“你要吃米糕吗?”说着她打开一个食盒,里面是十几块雪白香甜的米糕,整整齐齐地码在一起。 李扬迟疑了一下,走过来拿了一块。 “……真好吃。”他笑嘻嘻地鼓着腮帮子说。 许艾也“嘿嘿嘿”地笑,然后拿了一块自己吃了。两人就在校门口站着,一块又一块,吃了半盒。 “好了好了,吃够了,不给了。”许艾把食盒盖上,转身要去宿舍楼。 “那个人……你喜欢他吗?”李扬突然说道。 许艾的脚步一顿,视线直直地落在面前的地砖上,黏住了,抬不起来。 她不知道应该怎么回答这个问题——她脑中浮起的第一句话,是“没这个必要”。 没这个必要。这句话她听过,也说过。也许她听到的,和她自己说出口的并不是一个意思,但似乎也不重要了。 毕竟“没这个必要”。 身后的人静静地站了一会儿,然后笑了声:“那我知道啦。” “……你知道什么了呀?”许艾皱着眉头,不敢回头——脸上全红了,怎么回头。 “知道就是知道嘛,”李扬说,“你真当我傻啊?” 许艾想说个“是啊”,但身后的脚步声已经跑着远去了。 她掏出手机看了一眼。屏保是那天晚上拍的合影,当时她想的是,叶负雪难得穿个西装戴个眼镜——这可是ssr级别的画面。 确实是ssr,各种意义上来说。 那之后的几天,平安无事,上课下课,上班下班。 许艾不看学校论坛了,看了生气,不看清净。小莫想跟她说什么,才起个头,她马上大声喊停,同时挠她痒痒。虽然在食堂里图书馆里还时常被人用视线狙击,但她像是那种会被人看得不自在的人吗?有人盯着她看,她就反盯回去,看谁先转头。 两天后,“狙击手”们消停了,倒是有几个女孩子满眼星星地过来问她——“听说那个很帅的,是你未婚夫?有婚约的未婚夫?这么浪漫的吗?” 对于这类问题,许艾一律回答:“是啊。” 本来就是事实,有什么好遮遮掩掩的。那个又高又帅的,有司机有豪车的,就是她正儿八经订了婚约的未婚夫,羡慕吗? ——至少到毕业之前应该还是这样。 平安无事的第三天,没有课,也没有班。 许艾搭上公交,去赵梦静的小区。 都过去三天了,也是时候履行约定了。 她也是有备而来的:前两天网购了一堆妙鲜包猫罐头猫果冻,还拿学校里的流浪猫做过实验——个个喜欢,适口良好,她在小花园里打开罐头,五米内的猫都会冲过来。 那找个小猫应该也不在话下,许艾想。 说不定,这还是它这辈子吃过最好吃的东西。 公交车到站,许艾下了车,看了看手上的玉石手链,走进小区。 怕又踩到什么不能踩的地方,许艾还是画了地图来的。她打开手机,把自己手绘的地图和面前的小区比对了一下,从外围开始找。 眼前还是那番破旧而整洁的景象,这些老房子像是竭力维持仪态的老绅士,就算耳聋眼花手抖了,也要在洗旧了的白衬衣领子上,打一个端正的领结。 许艾拉开一个罐头拿在手里,靠着草丛花坛慢慢地走,走过车棚,杂物堆,敞开盖子的垃圾箱;一边走一边小声“咪——”“咪——”地唤着——不知道猫听不听得懂,但万一听懂了呢? 外围绕了一圈,没有。 缩小范围,朝里面走。 再缩小范围。 再缩小又缩小范围。 …… 许艾走到赵梦静的小楼前了。她看看自己画的地图,避开上次不小心踩到的点,“咪——”“咪——”地朝前走去。 走到楼梯口的时候,一个人影从楼上摇摇晃晃地下来。许艾转头看了一眼——似乎是个老太太,她就继续往前走了。 然而那个老太太叫住她了,她的声音粗哑得像两片互相摩擦的碎瓦。 许艾觉得这语调有些耳熟,站住了回头一看:她不是很确定,但应该是赵梦静。 对方身形佝偻,披了一头蓬乱的灰发,趿拉着人字拖,身上穿的大t恤满是黑黄的污渍。她从油腻的发丝间望着许艾,然后慢慢直起虾一样弯曲的腰背,朝她笑笑。 “你来这干嘛?”说着赵梦静把手里的垃圾袋远远一抛,黑色塑料袋擦着垃圾桶掉下来了。 许艾还没回答,她的视线又落在她手里的猫罐头上。 “你也玩这套?”赵梦静笑了笑,“跟你说,别太当真了,找只猫拍个照,让人知道你救过就行了——反正那些人也是看完就忘,没人关心后来怎么样了。” “不过是为了一句好话而已,干嘛费劲养着。”她说。 分卷阅读96 - 分卷阅读96 - 分卷阅读97 我和面具先生订婚了 作者:湖砚 分卷阅读97 我和面具先生订婚了 作者:湖砚 分卷阅读97 “……那你为什么不放了它们?”许艾说。她看到赵梦静的颈上腕上又多了许多新鲜的血痕。 “这不是……‘不抛弃不放弃’吗?”赵梦静说,“要是让人看见,我救过的猫后来又成了流浪猫——我岂不是白忙活了?” “既然不想养,当初为什么要救,”许艾说,“你是乐队主唱,人美声甜,校内校外都有那么多粉丝拥趸……这样的注目度还不够?为什么还要靠这个吸引视线?” “我就想让人多夸夸我,不行吗?你会嫌好话太多?”赵梦静的声音提了起来,像一把钝锯使劲拉扯,“谁说我不想养?最早那只,我可是真心想养的,房东不让,我有什么办法?上论坛求领养,看热闹的多,真心出力的少,那些人敲敲键盘夸一句就跑了,留下的事都是我的——我为什么要费这个劲?” “想让他们夸我,只要一张救助照片就够了……这事你做过了,别人知道了,这就行了——难道他们还会出钱给我换房子?”赵梦静说,“我要养到底,我才真是个傻子。” 她说这话的时候,许艾看到她身上又凭空绽开几道伤口,好像有一只猫爪在她肌肤上狠狠地挠过。 那似乎很痒,赵梦静一边说着一边伸手去抓那些伤口,抓着抓着,又撩起头发抓脸,使劲地抓。 许艾终于看到她的素颜了。 满脸都是小抓痕,又细又浅,但是密密麻麻。 平时她也许是用化妆遮盖的,现在没有口罩,也没有遮挡的头发,遍布伤痕的脸孔完完全全暴露了出来。 赵梦静看到许艾在盯着自己的脸看,又笑了笑。 “对呀,人美声甜——我维持‘人美声甜’的形象,就是为了让别人夸夸我,”她说,“现在没人注意我了,我还费这劲干嘛?” 完全有理,无可指摘的逻辑。许艾不想和她废话了,拿着猫罐头又朝前走去。 “你在找什么猫呀?”赵梦静又笑嘻嘻地说,“前两天居委会才刚刚来过一趟,新下了一批老鼠药蟑螂药——你确定你还能找到猫?” 她的话音刚落,许艾听到一声尖利的长啸裂空而来,好像云端那头有巨大的猫科动物发出怒吼。 下一秒,漆黑的烟雾从破裂的水泥路面上腾跃而起,比许艾在练习室见过的黑烟更浓烈的百倍。 那股黑烟飞快地膨胀充实,转眼间聚拢成一具兽型:头,尾,四肢……还有闪着暗光的尖牙和利爪。它伏低身体,弓起脊背,尾巴上的毛全部炸开——是一只愤怒的巨大的黑猫。 一呼一吸的停顿后,黑猫口中发出躁怒的低吼,朝着赵梦静猛地扑落下来。 ——扑空了。许艾更早一步把她推开,两个人一起摔在地上,堪堪避过了挥下的巨爪。 “我给你的那条手链呢!”许艾抓着她的手说。 “……我才不要那种东西,”赵梦静抖索着嘴唇,眼神慌乱地颤抖,“我为什么要相信你……” 没工夫骂她,许艾一把把她从地上拉起来,奋力朝前跑去。 那只漆黑的巨猫就跟在她们后面,脚步钝重,但一步顶她们十几步,不慌不忙,仿佛在玩一场好整以暇的猫鼠游戏。 再次死里逃生地避过猫爪之后,许艾突然觉得不对劲了。 她们似乎已经第二次经过那个自行车棚。 ——又是“鬼打墙”?! “……这里怎么回事,”赵梦静也发现了问题,“跑不出去了?” 许艾回头一看,巨猫一步一步朝她们踏来,虽然步子不快,但一步都没有放松。她又看看赵梦静,吸了一口气,把食指朝着那巨猫一戳,小声吼道:“滚开!” 巨猫措不及防地一顿,猛一头撞上了什么东西,踉跄着退开半步。 然后它晃晃脑袋,胡须一颤,龇出两颗尖利的虎牙,继续朝前跑来。 没有用,并且还激怒了它。 许艾只能拉着赵梦静发疯地朝前奔逃,一遍又一遍地经过同样的楼道、车棚、垃圾桶…… 要跑到什么时候?不知道。 要是跑不过会怎么样?不知道。 怎样才能从这个幻境里出去?不知道。 许艾的呼吸越来越粗重,她快要迈不动步子了。她手里拖着的那个人好像是一坨死沉死沉的肉块。赵梦静跑着跑着又开始咳嗽,一声猛过一声,咳得快要连手都抓不住了。 不知道第几次经过那个拐角的时候,身后的巨猫突然加速猛冲到前面,堵住了她们右拐的去路。 看样子,是猫先腻了。 许艾拉住赵梦静的手,想喊她躲起来,但她连气都喘不过来,大张着嘴只能发出“呼哧呼哧”的声音。 巨猫露出了尖利的虎牙,再次伏低身体,竖起尾巴。 “呜……”喉头发出低沉的呜咽,像一面巨鼓在震动。 许艾看了看自己左腕上的玉石手链——鲜红的丝绦,莹白的玉珠;叶负雪说,是祖奶奶亲手为她做的。 她一把扯下手上的链子,紧握在手里,高高举起拳头,振臂一挥—— 还没有扔出,一个小小的黑影突然飞窜到二人面前,把她们护在自己身后。 “呜——!”更凄厉,更尖利的威吓声,是那个小黑影发出来的。 许艾定睛一看,那是一只很小很小的猫咪,跟面前漆黑的巨兽比起来,它就像一粒豌豆。但它炸着毛挡在巨猫面前,尾巴像旗杆一样竖得笔直,气势毫不退让。 “这是……”许艾听到身后的赵梦静叫了一声,却没有说下去。 巨大的黑猫抬起爪子,一巴掌就把小猫拍飞了。 ——还没有结束,小猫转眼又蹿到两人面前,挡住黑猫的去路。它全身的毛炸成一蓬球,尖爪深深地刺入地面,更凶狠,更疯狂地发出警告。 黑猫眯起眼睛,又再睁开,瞳孔漆黑浑圆——这是进攻的前兆。 小猫的尾巴微微一卷,四只爪子下意识地朝后挪了挪,又猛地站住了,稳住,不退让。 黑猫朝前踏了一步,喉头再次发出低沉的呜咽。它也亮出爪子了,那只小猫甚至不够它的指甲那么长。 小猫明显地颤抖起来,脊背渐渐弓起,嗓子里的声音也慢慢轻了下来。 黑猫又朝前踏出一步,然后再次抬起爪子—— 它的动作突然一顿,漆黑的瞳孔转向许艾旁边的角落。 ——这一瞬间的空隙里,许艾抓着手链猛地朝前掷出。 “滚蛋!” 玉石手链像一粒太阳,在空中绽裂出明亮的光芒,要烧伤眼睛,烫穿天幕。光芒中,那只黑猫像瓷片一样碎裂,碎片又蒸腾成烟雾,在一声凄厉的尖啸中消失了。 小猫也消失了。 手链“啪嗒”摔在地上,碎了好几颗珠子。 许艾这才意识到自己的手在发抖—— 分卷阅读97 - 分卷阅读97 - 分卷阅读98 我和面具先生订婚了 作者:湖砚 分卷阅读98 我和面具先生订婚了 作者:湖砚 分卷阅读98 不对,身后的赵梦静紧紧抓着她的胳膊,她也抖得厉害;一时之间分不清到底是谁带着谁发起抖来。 不过也不重要了。 许艾长长地出了一口气,猛地坐倒在地。 “那只猫……”赵梦静说,她的胸口也剧烈地起伏,好像从一个噩梦中醒来。 “是带着怨念死去的猫的死魂吧,”许艾说,“被你害死的那些猫。” 赵梦静摇摇头。 “那只小猫……”她望着刚才小猫死死守住的那寸地面。 “它是我第一次捡到的那只……” 她不顾朋友阻拦,冲到车来车往的马路中间,从地上抱起那只不知所措,瑟瑟发抖的小毛团。 她为它挨了房东的骂,为它去各种平台求助找领养,但最后也没能找到下家。 她只能在收到居委会警告之后,把它装进笼子里,带到楼下,悄悄放走。 “它回来看我了……”赵梦静说,“它没有怨我……” “它也知道你有难处吧,”许艾说着从地上站起来,看了她一眼,“而且你也确实好好待过它。” 至少好好待过它。 巨大的黑猫消失了,但两人还在“鬼打墙”的幻境中,无法脱出。许艾捡起地上的手链,擦了擦,和碎珠子一起揣进兜里。 又要被祖奶奶骂了,她想。 ——她突然想起叶负雪说过,遇到“鬼打墙”的时候,可以试着骂句脏话。 ……要骂脏话?什么程度的脏话? 许艾,20岁,20年的人生中,说过的最严重的脏话是“卧槽”。 (可能还有“妈的”) “现在怎么办,”旁边的赵梦静说,“我们原路回去?我还能回到家里吗?” 她差不多已经完全回过神来了。她又看了看许艾,撇嘴一笑:“我倒还没什么,正在请假中;可惜了你,本来想捡个猫刷个脸,现在偷鸡不成——” “bxxch。”许艾看着她说,小声说。 话音刚落,面前的景象碎裂了,化为粉尘。正午的阳光真实又热烈地落下,许艾又听到树叶在风里轻摆的声音了。 两人正站在小区的中心广场,紧挨着另一个自行车棚。 变化来得太快太突然,赵梦静错愕地瞪大眼睛,倒是忘了许艾刚刚骂了她。 ——“咪……” 又一声猫叫,轻轻细细地从角落传来。 赵梦静被吓破了胆,抓着脑袋大喊一声,朝自己家的方向飞快地跑走了。 许艾朝循声转过头,车棚的杂物堆里,有什么东西在一动一动。她想了想,放下书包,掏出一个新的猫罐头,打开;然后她踮着脚步轻轻走过去,把罐头放在地上。 杂物堆里“稀里哗啦”一阵响,一颗毛茸茸的小猫头探了出来。它的眼睛圆溜溜地盯着罐头,耳朵动了动,然后转头望向许艾。 许艾慢慢朝后退了一步,又退一步,再退一步……若无其事地走开。 然后她走到雨棚旁边,躲起来悄悄看着。 小猫一直望着许艾离开的方向,望了一会儿,耳朵左右一动,“嗖”地从杂物堆里跳出来,几步冲到罐头前,耸着鼻子闻了闻,又伸出小舌头一舔——然后埋头就吃。 它是一只白里带橘的小猫,鼻子和耳朵上都黑黑的,蹭了不少灰;爪子也很脏,想象得出天天都在地上打滚。 如果它是那只母猫生下的,那么现在该两个多月大。但许艾远远看着,它才这么小一团,跟奶猫差不多大,几乎都能睡在她的手掌上。 一定是因为吃不够,吃不饱。 小猫吃着吃着,整个脑袋都埋进罐头里了,然后突然抬起头,眯着眼睛对着天空,若有所思。 ——“阿嚏!”原来这半天是在酝酿喷嚏。 许艾在心里偷偷笑了一声:自己果然没猜错,这一定是它吃过的最好吃的东西。 她突然想起什么,转身望向刚才两人遇到巨猫的地方。 那只黑猫最后一次攻击的时候,似乎望着哪里愣了一下,才让她找到可趁之机。 ……它望的是这只小猫躲藏的地方。 这只小猫……或许是它的孩子。 第56章 许艾的田园猫 那之后, 许艾就常常搭车去喂猫,喂了一次,两次,三次……第四次的时候, 那只白里带橘的小猫愿意让她摸摸头了。 毛茸茸, 暖呼呼, 小耳朵还会动一下动一下的。 这罐头花得, 真值。 许艾放肆了,顺着脖子摸了一下它的身子——肋骨像梳齿一样,分分明明;它几乎只有一张皮, 只是因为披了一身的毛, 才瘦得没那么直观。 就这还是许艾喂了好几顿之后的结果。 许艾又摸摸它的头。她想把它带回家了, 自己毕竟不能常来, 又不忍心让它有一顿没一顿的。 “不如你就养了吧,”那个老爷爷在电线杆上说, “它有着落了我也能安心。” “我倒是想养, ”许艾抬头对他说, “但我还在上学,住的是学校寝室, 养不了的。” “就没有什么信得过的朋友?” ……信得过的朋友? 许艾想了想, 又想了想,从小区回学校路上想了一路。最后她拿出手机, 拨打了一个号码。 第二天, 周五下午, 叶家的大奔停在校门口了。 既然全校都知道了,她有个“英俊有钱的未婚夫”,那也没什么好遮遮掩掩的。许艾就在旁人的注视下,提着猫笼上了车。 后座上很空敞,只有她自己。 “先生下午有客人。”明叔解释道。 “哦。”许艾点点头,然后把小猫从笼子里放出来,让它趴在自己膝盖上。 她带它去宠物店洗了澡除了虫,还打了疫苗;护士问她,小猫叫什么名字,许艾想了想说,叫“50”。 “就是49,50的那个50。”她对满脸问号的护士解释道。 于是小猫的疫苗卡上就写下了“50”的名字。 大奔发动了,朝着许艾熟悉的方向。 “怎么想到送到我们那儿去?”明叔说,“猫可能不喜欢那里。” “……那也没有别的人可以托付了嘛,”许艾说,“其他朋友都跟我一样,还在住寝室。” 也没别的人可以托付了。 那个老爷爷说,有没有可以信得过的朋友——她一下子只能想到叶负雪。 肯定会帮她,肯定不会不理她。哪怕生气了吵架了,也会在第二天一早,不计前嫌地过来,给她送一个重新做好的护身符。 (虽然那个护身符……算了,反正免不了祖奶奶一顿骂了) 打电话过去的时候,许艾担心叶负雪拒绝,或者非得问出小猫的来历,然后为她不听劝的事发一顿脾气;所以她刻意没有多说什 分卷阅读98 - 分卷阅读98 - 分卷阅读99 我和面具先生订婚了 作者:湖砚 分卷阅读99 我和面具先生订婚了 作者:湖砚 分卷阅读99 么事情经过,只说了在路上捡到一只小猫,觉得很可怜,但又没办法养,能不能先寄养在叶家。 “就寄养一段时间……我寒假就带回家去。”许艾说。 电话那头的叶负雪笑了笑,说,那好吧。 没有多说,也没有多问,只是一句“那好吧”。 也许他已经知道了,什么都知道了。 膝盖上的小猫翻了个身,露出软绵绵圆滚滚的小肚子。许艾挠了它一下,它就很凶地挥舞着小爪子要来扑她的手。 “昨天先生挂了电话,转头问我,养猫要准备什么,”明叔一边开车一边说,“我哪儿知道啊,我们小时候养猫,给碗鱼汤拌饭就行了,它饿了就自己抓老鼠扑麻雀去。” 许艾“嘿嘿”地笑,其实东西她都买好了:猫砂猫粮,饭碗厕所,刚才也都让明叔帮着放进后备箱了。 “先生说那怎么行,虽然是只猫,那也是你送来的客人,怎么能怠慢了,”明叔说,“于是我吃了饭就去镇上,大大小小买了堆东西,一会儿你看看,用不用得上。” “也用不着那么多,”许艾说,“必要的东西我都买了。” “我也是这么跟他说的,”明叔说,“先生说什么来?他说万一猫咪不喜欢呢,至少还有的换的。” 明叔说着回头朝许艾笑笑:“他就这样——说他考虑周到也好,想得太多也好,就是什么都得多做一点。总之你别见外,也别客气。” 许艾还是“嘿嘿”地笑,顺手挠挠猫肚子。 是啊,他就这样,有时候嫌她想得太多,有时候又全靠他想得多。 许艾拿出手机,摁亮屏幕,看着自己的屏保。画面上,两个人笔直地站,傻傻地笑。 ……要是那天没有说那句话就好了,许艾想。 他特地摘了面具换了衣服过来,来看她的演出,还送了花,她却不识时务地纠结什么退不退婚。 哪来她这么蠢的人。 本来两个人都高高兴兴的,她非得扫他的兴——还扫自己的兴。 哪来这么蠢的人。 ……以后再也不要提这件事了,许艾想。 爸爸说得对,都是过去的事了,还成天惦记着干嘛?她哪来的脸说叶负雪想得多,明明自己也是一副小肚鸡肠。 再也不要提了。许艾在心里把“为什么退婚”的话题画了个红叉。 一个多小时后,叶家到了。明叔上前敲了敲门,门“吱呀”一声自动打开——就像许艾第一天来时一样。 许艾朝门后看不见的“小朋友”笑了笑,抱着50走进门去。 50早就滚在许艾怀里睡成一滩,她抱着它下车的时候,它还睡眼惺忪四处张望。但许艾刚一跨进门里,它立刻瞪大眼睛,炸了毛,使劲地“喵——”了一声,尖尖的小爪子都伸出来了。 “别怕别怕,”许艾赶紧把它塞进自己外套里,“这是‘小朋友’,是好的,不会跟你打架的。” 明叔提着50的东西朝东厢去了。许艾抱着猫走去主屋,走到一半想到叶负雪有客人——这会儿也不知道走了没有。于是她就先带着50去小花园了。 一路上,50都在她怀里瑟瑟发抖,“喵呜”“喵呜”地小声叫唤。也许叶负雪说得对,这宅子对猫来说太可怕,何况还是这么小的小猫。 看它这么慌张,许艾有点后悔了。但她又想起之前在这里见过的小猫——它可一点都不怕。 那她的50慢慢也能习惯的吧? “她回来了。”“回来了。”“是猫。”“有猫。”“她带着猫来的。” 她听见熟悉的声音从头顶上方传来,转头一看,还是暑假那一群七嘴八舌的雀子。 “好久不见好久不见,”许艾说着,发现好像少了几只眼熟的鸟儿,“怎么有朋友不在?” “它们去南方过冬了。”一只麻雀说。 “春天才回来。”另一只麻雀说。 听它们这么一说,许艾才注意到花园里变了些样子。草木寥落冷疏,树叶也掉了不少,虽然还是有花开着,但也不是夏天时那种蓬勃兴盛的感觉。 就像被迫留下来加班的上班族,强打精神努力工作。 “为什么要带猫来?带猫来干嘛?”一只麻雀飞下来落在她臂弯上,伸着脑袋要去啄50的耳朵。50爪子一挥,它赶紧又拍着翅膀飞走了。 “猫很怕这里,我们也很怕猫。”屋檐上有只鸽子心平气和地说。 “……也没别的地方好去了,”许艾说,“而且之前我在这里见过另一只猫,就想——” 说着她听到主屋的方向传来开门的声音,好像是叶负雪和客人聊完了,正要出来。 许艾不和雀子说话了,扭头就跑,抱着50朝主屋跑去,脸上不自觉地笑,像个开嘴石榴。 她听到叶负雪说“那么再会”,他长衫的下摆在廊柱后漂动。许艾跑到走廊上,看到叶负雪背着手站在客厅门前,他旁边还站着一个—— “呀,是小猫咪~” 甜腻婉转的女声。 “好可爱~” 叶负雪身旁的人迈着小碎步朝她跑来,高跟鞋“嗒嗒嗒”地落在走廊的青石地砖上。她的小白裙像一片薄云,跟着她的步子轻轻扬起。 这是许艾见过的那个漂亮姑娘。 她伸出手来戳了戳50的脑袋,50立刻撇了头,缩进许艾怀里。 漂亮姑娘意犹未尽地收回手,抬眼一看,也认出许艾了。 “噢,是你呀,”她的视线在她脸上飞快但仔细地一扫,嘴角笑意盈盈,“你果然是……叶先生的亲戚?” 许艾朝叶负雪一瞥,他动了动嘴,好像要说话,但又没说出来。 “未婚妻。”许艾说。 漂亮姑娘的表情也是蓦地一怔,大眼睛一亮一亮——比李扬的怔好看多了。 “噢……我还以为叶先生的婚约已经——原来如此,”她及时地住口了,然后恍然大悟地一拍手,“那是我失礼了。” ——“周小姐,”明叔的声音从走廊那头传来,“接你的人来了。” “知道啦,”漂亮姑娘说着朝两人挥挥手,“我男朋友来接我了,那我先走啦~” ……原来她就是“周小姐”。 就是那个不懂事的“周小姐”。 许艾又在心里“哼”了一声。 不过……她来干嘛?也是求助? 小白裙轻飘飘地消失在门口了,许艾回过头,正要问这回事,看到叶负雪对着她,薄唇一扬,在面具下露出半个笑容。 她就把要问的事给忘了。 “这就是你的小猫?”叶负雪说。 许艾低头看看怀里软绵绵热乎乎的毛团——它正警惕地盯着叶负雪。 “是啊,叫50,”许艾说,“是我……在路边捡的。” “为什么叫5 分卷阅读99 - 分卷阅读99 - 分卷阅读100 我和面具先生订婚了 作者:湖砚 分卷阅读100 我和面具先生订婚了 作者:湖砚 分卷阅读100 0?” “它前面还有49个兄弟。” 叶负雪愣了一下,“哈哈”大笑起来。 50就在东厢住下了,和许艾一起。当天是周五,第二天开始是双休,虽然许艾还有打工,周六下午就得回去,但至少可以在这里过半个周末。 一人一猫受到相当隆重的接待。许艾的晚饭零食当然不在话下;明叔问这猫吃什么的时候,叶负雪亲手抓了把猫粮,捏了捏闻了闻,说这个不好,一股死鱼死肉味,还是吃活的吧。 许艾说不行,活的有寄生虫。 于是厨房煮了一条活鱼,细细剔了刺,剁成茸,拌上蒸熟的蛋黄,拌上温水泡开的虾皮,拌上撕成丝的水煮鸡胸,稍微凉了凉,又拍得松松的,才一勺子盖到50的饭碗里。 饭碗是个青花瓷的阔口碗,放在一个红木小架子上的——许艾买的那个塑料碗当然用不上。 叶先生说了,小猫是来做客的,怎么能给客人用塑料碗。 许艾看看自己面前的四菜一汤。 虽然连汤都是辣的,但她感觉被比下去。 50虽然还有点拘谨,但也没一开始那么害怕了。它在架子旁缩成小小的一团,“稀里呼噜”埋头吃饭。这碗对它来说还大了点,它吃着吃着,短腿一迈,把整个身子都蹲进里面了,碗沿上只能看见一对小耳朵,还有一截短短的尾巴尖,摇摇摆摆。 ……吃相不太好,许艾想。她生怕“规矩很多”的叶家嫌弃它丢人,正要把它提溜出来,旁边的叶负雪伸手一拦:“别闹,它吃饭呢。” 许艾转头一看,他倒是饶有兴味地背着手在边上站着。 在他的视野中,大概是一团小小的光球在耸动吧。 光球还会“呼噜呼噜”叫唤。 “它喜欢吃这个?”叶负雪说,“这声音表示它吃得开心?” “……是的吧,”许艾说,“不过它身上有橘色的花——听说这种花色的猫,都很容易发胖。” “你们可别给我喂出个胖子来。”许艾说。 叶负雪笑了笑,说了声“知道”。 晚上10点,和叶先生久违地对弈一番之后,许艾久违地躺在了东厢房的木板床上。 久违的房间里还维持着她走时的样子,久违的花格窗,久违的写字台,久违的老气横秋的“寒梅映雪图”。窗外是久违的小院,许艾听着叶片在风里“沙沙”轻摆,闻着随风而来的浓郁桂香,微微侧过眼,从花格窗半开的窗缝里能看到一轮明亮的满月,和几点疏朗的星星。 秋夜的气温凉爽宜人,许艾满足地伸了个懒腰,觉得这一个多月来的疲惫都像沙子似的,从大张开的关节缝里渗下,漏下了。 叶负雪说,宅子里的魂体太多,她走了之后,50说不定又会害怕,所以建议她三不五时地过来住一阵,就当是陪着小猫。 许艾当时觉得麻烦,没有当场应下来,但现在想想,也许真是个好建议。 她爬起来拍了一张小院子的夜空,发给哥哥。 3分钟后,哥哥也发来了一张照片:小桌子,大盘子,大盘子里装着满满当当的炒饭;桌子的这一边和那一边分别放着两只小盘子,两杯气泡饮料,两副餐具,两份水果盘。 桌子对面坐着的人,长发披肩,穿着一件荷叶边的浅蓝色衬衫。 ……哼。 许艾放下手机,刷牙洗脸,滚到床上睡觉了。这一夜难得睡得安稳。梦里她吃着一碟又甜又糯的米糕,比醒着的时候吃到的还要好吃,一万倍。 早上醒来的时候,许艾还意犹未尽地咂咂嘴——然后赶紧看了看,枕巾还在不在。 她听到窗外传来猫叫声,“啊——呜——”“啊——呜——”。许艾赶紧披上衣服拖上拖鞋跑出去一看,50在地上翻着肚子打滚,四只爪子乱摇乱摆,乱抓乱扑,好像在玩一个看不见的球。 它面前蹲了一个小姑娘,眯眼咧嘴的,正拿着手里的小绣球在它面前晃弄。 小姑娘穿着水粉色袄裙,头上顶着一个圆鼓鼓的发髻,发髻上还插着一支金钗。 “……别吓唬它。”许艾说。 祖奶奶“呼”地站起来,下意识地把手里的东西一甩,两只小胳膊急急忙忙背到身后。 ——她终于发现来的是许艾,相当明显地松了一口气。 “没规没矩的,见了长辈也不打招呼。”祖奶奶说。 “祖奶奶好。”许艾规规矩矩地说。 地上的50发现球没了,保持着仰天躺倒的姿势愣了一愣,舔舔爪子,然后一翻身爬起来,跑到许艾脚边蹭她。于是许艾把它抱起来,摸摸头,捏捏脸,揉揉耳朵,挠挠肚子——当着祖奶奶的面。 祖奶奶的嘴唇快要撅上天了。 “你的猫?”祖奶奶说。 “我的猫。”许艾说。 祖奶奶扁扁嘴:“哼……你的就是负雪的,负雪的就是叶家的,叶家的就是我的——借我玩玩!” “你的身体……你好了吗?”许艾说。她记得自己直到开学也没见到祖奶奶,叶负雪说,她因为用自己的魂修补了余安琪的魂,需要休息一段时间,才能重新出现。 许艾不知道是怎样的修补,但看祖奶奶现在的样子,似乎和自己之前见到的也没有两样。 都神气活现的。 “……我没事了,”祖奶奶好像没料到她会问这个,还稍微害羞了一下,“其实以前我也常做这种事,睡几天就好了,习惯了。” 她说:“当初我爷爷把我留在家里,就是为了做这个用的——只是最近的小辈都忘了这回事而已。” “……做什么用的?”许艾没听明白。 “就是……万一有需要的时候,就从我的魂上切一块……”祖奶奶说。 许艾懂了,就像宠物店里养来用作血包的猫狗。 连早夭的亲孙女都要物尽其用……她想起小胡子之前模模糊糊地说的,关于叶家的报应的事。 “叶家一直都是做这个的吗?”许艾忍不住问。 “好像是的吧,”祖奶奶说,“反正我爷爷,爷爷的爷爷都是做这个的……”说着她朝许艾努努嘴,换了个话题“我上次做给你的手链呢?有没有好好收着?” 完蛋,许艾想。 该来的还是来了。 她放下怀里的50,撩起袖子,露出左腕上一圈鲜红的丝绦。 上面本来编着9颗玉珠子,现在还剩下5颗——4.5颗。 再确切一点,4.3颗。 两秒后,一声愤怒的尖叫破空而起,震下树叶,震动瓦片,震得檐上看热闹的雀子“呼啦啦”飞走,许艾怀里的50都跳下来逃进屋去。 震得4.3颗珠子变成4.1颗。 祖奶奶终于嚎完了。 “……对不起。”许艾低头捡起刚碎的珠子 分卷阅读100 - 分卷阅读100 - 分卷阅读101 我和面具先生订婚了 作者:湖砚 分卷阅读101 我和面具先生订婚了 作者:湖砚 分卷阅读101 ,然后就一直低着头,不敢看祖奶奶。 “你这个、你这个、你这个……”祖奶奶拿手指戳了她半天,没想好该说什么,“你这个坏东西!你竟敢把我做的链子摔成这样!” “对不起……”许艾想了想又补充一句,“不过……多亏了它,才保住我的命……” “谢谢祖奶奶。”情真意切。 “……噢,”祖奶奶的情绪缓过来一点了,“既然是真的遇到危险了,那也没办法嘛。” “毕竟是祖奶奶做的,太厉害了,超管用的。” “那……那可不是当然的嘛。”祖奶奶转过头,使劲绷住了脸上的笑容。 “真希望祖奶奶还能给我做一个,这么厉害的东西,真是离不了它。” 祖奶奶“噗”地一笑,又赶紧抿住嘴。然后她转过脸,看着许艾。 “我再给你做一个也行,但是……”祖奶奶的眼珠子左右一扫,然后抬起头,伸出手,“把你的猫借我玩玩!” 许艾,20岁,对付幼女颇有心得。 哪怕是几百年前的幼女。 中午吃饭的时候,叶负雪随口问起手链的事,说祖奶奶又跟他要玉石了。许艾含含糊糊地“嗯”了几声,不打算细说。 她才不要被祖奶奶骂完,又被叶负雪骂呢,哼。 吃完午饭,又逗了一会儿50,许艾就带着自己来时的那点行李上车了——她明天是早班。 虽然叶负雪一直说着可以吃了晚饭再走,但许艾说还有作业要做,得早点回去。 “那下次记得把作业带来。”叶负雪说。 “……在这里没心思做作业。”许艾说。 又是米糕是猫,谁还做作业啊。 然后明叔把这次份的米糕放进车载冰箱里,叶负雪也送许艾上了车,又在窗□□代了几句,就挥手作别。 “我等会儿还有客人要来,就不送了,”他说,“你自己保重。” ——“别做危险的事。”特别的补充。 大奔离开叶宅,离开叶家,驶上返校的归途。 许艾就看着窗外,一边和明叔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一边脑中忍不住地想——客人是谁? 是不是那个周小姐? 许艾并不想特别在意她,只是自己刚刚才决定避而不谈的那件事,转眼又被她语气微妙地提起—— 实在是没法不多想,就当是她博览言情小说修炼出来的直觉好了。 “那个周小姐……是来干嘛的?”许艾终于没忍住,问明叔了。 “好像是公司里有些事,要拜托先生帮忙。”明叔说。 “她以前也来过……?” 过了一会儿,音箱里都唱完一句歌了,明叔才有些奇怪地“啊”了一声。 “是来过,那时候她还不在现在的公司工作,”明叔说,“之前那家公司的老板和先生认识,有事请先生帮忙,她当时是秘书,就跟着一起来了。” “她叫周婷兰。”明叔说。 “我怎么觉得,家里的鸟儿好像很不喜欢她,”许艾说,“她之前做了什么,这么招它们记恨?” 还多此一举地屙了她一身,害得她只好把她放进来,让她擦擦。 她刚说完这话,一辆集装箱车从旁边的车道超过,开到大奔前面。集装箱上的广告上有只玩毛球的猫咪,明叔立刻说起了养猫的事——许艾的提问就被跳过了。 太可疑。 许艾更忍不住地想了,想了一路。 到学校的时候,才是下午三点,许艾背着书包提着食盒往寝室走去。她远远地看到一个背影,缩着头弓着背,穿了一件很宽大的t恤,戴着一顶棒球帽,帽檐下露出几缕灰色的头发。 那背影朝着教务楼过去了。 几天后,许艾听说了赵梦静休学的事,又有人传说,她是转学了 ——不知道哪个才是真的,反正她再没出现过。 “坏脾气”也不在3号楼了,好像是李扬花钱在校外租了个录音棚,今后就直接去那里练习。 李扬:我们要找个新主唱 许艾:我很忙 李扬:并没有说找你[歪嘴] 许艾:……哦[白眼] 李扬:帮我们留意一下,有没有合适的,男女都行 许艾:[ok] 这件事至此大概就告一段落,可以不必去想了。 何况,校庆结束后紧接着就是期中考,哪来那么多工夫去惦记这个。 许艾把手机放下,静音,继续做题。 6天后,期中考开始;3天后,期中考结束。许艾自我感觉十分良好——虽然她一直自我感觉良好,但这一次是良好中的良好,她有把握绝对良好。 毕竟是法定长假前的期中考,必须良好。 长假期间的打工排班也出来了。许艾的班是做五休二,四天的大白班;店长阿姨说,要是她能多值几天夜班,可以再换一天休假。 许艾想了想,那就……再换一天吧。 夜班算什么?多放一天假,她就能多撸一天猫了! 休假前的最后一天夜班,交班的同事有事要先走,于是许艾提早一小时过来,正好赶上晚饭点的营业高峰期。 长假期间的营业高峰期,比一般的高峰期还要高峰。终于可以闲下来喘口气的时候,许艾已经连续站了三个小时,头晕眼花,腰酸背痛。她探头看看店门外,天色早已大黑,路灯亮成一串,马路对面,有一只小狗正在扒拉垃圾桶,不知道捡到了什么好东西,一口叼在嘴里,屁颠颠地摇着尾巴跑走了。 许艾就想到她的50了。半个月前,50过的也是这种翻垃圾桶的日子。 至于半个月后——呵! 不知道明天去叶家,会不会看到一只大胖猫,许艾想。 她忍不住开始想象明天的假期。 早上9点,叶家的车子会来接她。 大概10点左右抵达叶宅。 到了之后先把50□□上一撸。 然后去厨房里找点东西吃。 然后撸猫,午饭,撸猫,午睡,撸猫,晚饭…… 说起来,祖奶奶的手链不知道做好没有…… 还有叶负雪院子里的枫树,也该红了吧…… 许艾的神思已经提前进入休假状态的时候,店门“叮咚”一声开了。 进来的是那个讲究的叔叔。 时近深秋,他穿上了工整的西装三件套,头发理得整整齐齐,衬衣袖口闪过一圈金表的光芒。 许艾忍不住多看了他两眼——她觉得可以让叶负雪学习一下这个衣品搭配。 讲究的叔叔走到冷藏货柜前,对着一排咖啡抬起了头。 “这些瓶装咖啡都是含糖含奶的,”许艾说,“不如看看那边的挂耳速溶,倒是有无糖的纯黑咖啡。” 讲究的叔叔转过头,认真地听她说完,然后笑了笑:“你怎么知道我需 分卷阅读101 - 分卷阅读101 - 分卷阅读102 我和面具先生订婚了 作者:湖砚 分卷阅读102 我和面具先生订婚了 作者:湖砚 分卷阅读102 要无糖咖啡?” 许艾愣了一下:“你平时不都是买无糖的嘛。” 对方又是一笑,倒是朝她指的挂耳咖啡走去了。 “其实我很喜欢糖,也喜欢甜食,”他说,“但我不能吃。” “身体原因?”许艾忍不住多嘴了一句。 “不是。”讲究的叔叔拿了两包挂耳咖啡走到柜台前,结账。 “是我给自己定的规矩——不准我自己吃糖。” 许艾“噢”了一声,点点头。 这叔叔果然很讲究,很严格……如果是做老师的,有点心疼他的学生。 “前段时间没看你来啊。”许艾一边扫码一边说,然后把咖啡装起来递给他。 “去了一趟外地。”叔叔说完,付了账,转身走到门口,又停下来朝她点头作别,出去了。 第二天,假期开始。 阔别半月的50,还没来得及长成大胖猫。 但许艾掂了掂,摸了摸,感觉肋骨倒是没有以前那么明显了。 “非常会吃,”叶负雪说,“刚吃完一顿,去花园里玩一圈,回来又‘啊呜啊呜’地要吃的。” 许艾想起那些雀子:“它没扑鸟吧?” “这倒没有,”叶负雪说完,停了停又不确定地加上一句,“……也可能有,我不知道。” ……哦。 午饭后,许艾抓起50就要回房睡午觉。叶负雪劝她先梳梳毛再放床上,这猫天天在花园打滚,身上都是泥。许艾说没事,我回来时候那一顿撸,早给它搓干净了。 她夹着猫刚要走,明叔从外面进来了。 “周小姐来电话,说是这会儿要过来一趟。”明叔说。 ……又是“周小姐”? 许艾不由得步子一顿,50被她夹在臂弯里,爪子摇摇摆摆地在空中一顿乱晃。 “怎么又来,”叶负雪说,“上次不是已经解决了?” “我也是这么说的,”明叔说,“不过她说,不是之前那件事。” 叶负雪点点:“我知道了,那让她来吧。” 说完他转头朝向许艾:“你去休息吧。” 许艾把手一撒,臂弯里的50“咚”一声跳到地上,踮着小步竖着尾巴跑走了。 “猫跑了,午觉没法睡了,”许艾说,“只好旁听了。” 一小时后,周婷兰来了。许艾跟着叶负雪走进客厅,看到她身边还坐着一个年轻男人——按照惯例,又是和她之前见过的那几个不一样的人。 这次和她一起来的男人大概30出头,无框眼镜,西装革履,满脸都写着“年轻有为”。许艾和叶负雪在上首坐下,周婷兰似乎皱了皱眉。许艾看她有话要说的样子,于是先开了口:“我不方便在这儿?” “怎么会呢,”周婷兰笑笑说,“只是我前几次来都没看到你,今天突然见了……稍微有点意外。” 她又换上一个更甜美的笑容:“许小姐还在上学吧?那平时和叶先生也没什么时间相处,难得放假了,是应该多在一起。” 被她这么一说,许艾倒是有些不好意思了。她朝周婷兰旁边的男人一望:“这一定是上次来接你的那位‘男朋友’了?” 周婷兰缩起脖子“嘻嘻”一笑,旁边的男人也笑着拍了拍她的手。 “不是男朋友啦,”周婷兰说,“那时候是,现在不是——现在是未婚夫啦。” 许艾愣了一下,马上说了声“恭喜”。 她的未婚夫递上了名片:杨泽利,ts集团执行董事。 执行董事?果然年轻有为,许艾想。 “刚刚从国外念书回来,没怎么接触过社会,对国内情况也不太熟悉,”杨泽利笑笑说,“就先在自家小公司里找点事做。” 说着他又看了周婷兰一眼:“还好有兰兰帮我。” ……许艾觉得暂时还是收起那句话比较好。 又是几句闲聊过后,叶负雪开口了。 “都是合作过几次的老朋友了,周小姐应该也清楚我的规矩,”叶负雪说,“同一件事,我只接受三次委托——何况之前也刚刚去过你们公司,该做的都做了,我觉得在我的层面上,这件事已经结束了。” 周婷兰好看地皱起细眉,轻轻“诶”了一声。 “是这样的,”杨泽利说,“我们今天过来的目的……可以算是同一件事,也可以算不是……” 叶负雪点点头:“请讲。” 杨泽利稍微皱了皱眉头,有些奇怪地朝许艾一望,犹豫着开口:“上周我和兰兰订婚了,那个时候……” “许小姐,你的猫咪呢?”周婷兰突然出声打断他,“我想看看你的猫咪~” 许艾一愣:这时候谈什么猫咪? 周婷兰几步上前,十分亲热地拉起她的手:“在这儿坐着没意思,让他们聊吧,我们去找小咪玩~” 许艾懂了——看样子,订婚宴上发生了一些不方便让她这个外人听见的事。 她正要找个法子留下,没想到叶负雪跟着开口:“你带周小姐逛逛园子去吧,说不定50在那儿。” ……哼。 许艾就带周小姐逛园子去了。 有什么好逛的,花都开完了,剩下几株加班撑场面的,就算开着也是有气无力,心不在焉。 不过,反正逛的人也是心不在焉。 “你那只咪咪真可爱啊,哪儿买的,多少钱?我也想买一只,”周婷兰一边走一边说,“我上次没看仔细,好像是金吉拉?” “……中华田园猫。”许艾说。是她花了几个罐头骗来的,罐头也是用祖传的淘金币买的,几乎不要钱。 周婷兰嘟了嘟嘴,眼神一飘:“田园猫也可爱……不过阿利说,家里房子装修就花了几百万,就算养猫养狗,也得养个身价匹配的。” 许艾朝她看去一眼:暑假见她的时候,她还是浑身淘宝爆款;今天穿的是旗袍式的真丝连衣裙,外面罩了一件欧根纱的小披肩,比过去那身化纤雪纺更仙了不少。 “婚房都准备好了?恭喜啊,”许艾说,“准备什么时候结婚?” 周婷兰稍微低了头,脸上娇羞地一红:“还不知道……不过这两天我也在拼命练手艺了。” “什么手艺?”虽然饱览天下言情小说的女同学直觉地想到了什么手艺……但那个肯定不可能。 “就是做菜呀,”周婷兰说,“虽然家里有保姆,不过我总得有几个拿手菜,省得让别人说叨。” “……哦。” 周婷兰又看着她笑笑:“你就好啦,在这儿也没人说你。就算要说,叶先生也是吃素的——蔬菜豆腐的,料理起来还不容易嘛。” 许艾又顺口“哦……”了一声。“哦”完之后觉得有什么不太对。 之前住在这里的时候,每顿饭都是二荤二素,她光吃自己的,也没留意叶负雪的筷子下 分卷阅读102 - 分卷阅读102 - 分卷阅读103 我和面具先生订婚了 作者:湖砚 分卷阅读103 我和面具先生订婚了 作者:湖砚 分卷阅读103 在哪儿——现在回想起来,似乎确实没见过叶负雪吃肉。 ……不过就算他真的是吃素的,也没什么好奇怪的,许艾想。按照她的理解,从事这些工作的人,大概在饮食上都会比较讲究。 但比较奇怪的是——周婷兰怎么会知道? 许艾忍不住又看了她一眼,对方说完话之后,就一边看花一边朝前走了。园子里一只鸟儿都看不见,不知道是被赶跑了,还是一块儿藏了起来,不想看见什么人。 两人绕着园子走完了一圈,没找到50,客厅里的事倒是谈完了。叶负雪送杨泽利出来,然后两两道别,客人们就离开了。 “找到50了?”叶负雪转头问许艾。 “没有,又跑去哪儿玩了吧,”许艾说,“你接他们的活啦?” 叶负雪点点头:“是,就当售后吧。” 他说,杨泽利和周婷兰的订婚宴上出了一些事,不得不草草暂停,客人们也都跑光了;但两人还是对外宣布订婚,毕竟吃饭只是个形式。 “……那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许艾问。 叶负雪停了停才说:“女孩子好面子,你就别问了。” 许艾想了想,大概和叶负雪之前接到的工作有关——所以才需要他“售后”。 哼……售后。 厨房的方向飘来一股温热的香气,下午点心做好了。 “天天吃米糕也会腻,我让他们做了些别的花样,”叶负雪说,“今天是红糖麻花,鲜奶蛋挞——不知道你喜不喜欢。” 许艾刚要“嘿嘿”地笑,突然想起来一问:“你是吃素的吗?” 叶负雪一愣:“嗯?” “我才注意到……好像没见过你吃肉?”许艾说。 叶负雪笑笑:“不是吃素,是不能吃肉。” 这两句话之间存在细微的差别。然而许艾想到的是自己上次买的那两盒炒面,里面还有不少肉丝肉末。 “那那盒炒面……” “吃掉了,”叶负雪说,“虽然油了点,不过很好吃。” “……那你不是破戒了?”许艾说,“你早告诉我呀,我就让老板不放肉了。” “没关系,”叶负雪笑笑说,“不是什么不得了的事,只是我自己给自己定的规矩——不能吃肉。” 第57章 除魔师的师父 许艾, 20岁,最近在某件事上感觉自己被欺骗。 ——桂花作为点心原料,不存在“新鲜”与“不新鲜”的说法。 就算是新鲜桂花,也是要烘干阴干了, 去掉多余的水分, 才能加入点心制作;而盛开之后的桂花, 香气会更加馥郁芬芳, 有时还要特地把花放进水里煮一下,做成蜜汁桂花。 “……所以你上次说,如果晚来几天, 桂花就谢了……这时候再做成桂花糕, 味道就不一样了……是骗我的咯!” 被她这样质问之后, 对面的男人微微一笑, 在棋盘上敲下一颗棋子。 “没骗你啊,”叶负雪说, “味道是会不一样——会更好吃一点。” 少年宫棋手“哼”了一声, 一手抓着桂花糕大啃一口, 一手从棋篓里捏出一颗棋子,“啪”地拍在棋盘上。 “所以你不如下周也过来看看, 说不定花开完了, 那时候就更好吃了。”叶负雪说着,跟着下了一步——和局。 “就到这儿吧。”他说着把棋子收起来了。 “……没劲, ”许艾说, “你就糊弄我, 士可杀不可辱。” “我一会儿还有事。”叶负雪说。 许艾撅了一个对方看不见的嘴。 假期第二天,她本着“雨露均沾”的原则,在昨天撸了一天的猫之后,今天起个大早吃完早饭过来找叶负雪下棋,本来还以为能拼杀一整天,结果才第二盘,对方就强行和局,并且告诉她——“一会儿还有事”。 “有啥事啊,”许艾说,“啥时候回来?午饭前?” 这几句话都是明知故问。她清清楚楚,叶负雪昨天才告诉过她,今天要去“周小姐她们公司。”——这也是她大清早就过来找他下棋的另一个原因。 虽然对周婷兰几乎一无所知,但她饱览天下言情小说的直觉告诉她:此人还是不接触为妙。 连那些傻雀子都不喜欢她呢! 许艾扁扁嘴,也怪她太自信了,还以为自己能拖住叶负雪。 “尽量吧,”叶负雪说着站起来,“今天是去‘售后服务’。” 许艾把棋子一丢,马上跟着站起来:“那我也去。” 叶负雪停下脚步,用面具上的眼睛盯着她看了会儿,笑了笑:“好,那你也去吧。” 于是两人一起走出北屋。叶负雪院子里那株枫树已经红了,红得像火,像在秋色里烫出一点火星来。 明叔已经备好了车,正在走廊上等着。看到两人一起出来,他会意地一笑:“那就不用赶着午饭前回来了?” “要的,”许艾说,“要回来喂猫。” 能早走一分钟也是好的,难道还要等着周婷兰请吃饭? 她可是连雀子都讨厌的人呢! 然后大奔慢慢开出宅院,沿着狭窄的山路离开了。 许艾靠坐在后座上,托着下巴看车窗上自己的倒影。 还有自己旁边的人的倒影。 她还记得他被面具遮盖下的那张脸。那天第一次见到他摘下面具的时候,她所想象过的所有言情小说男主角的长相在脑中轮番播放;但现在让她来说,她觉得那些描写全部加起来,也不能说出他十分之一的好来。 许艾抿抿嘴……想到另一件事,想到这会儿他正要去的地方,有点不高兴。 ——车子突然一晃,与此同时底盘下传来“啪”一声爆响。明叔赶紧踩下急刹车,大奔歪歪扭扭地滑出几米,然后停下了。 车胎爆了,在离家还不到100米的地方。 “爆胎了呀,”许艾眼神一亮,差点拍起手来,“那今天就不去——” “换个车胎要多久?”叶负雪说。 “不需要多久,”明叔说,“几分钟的事。” ……哼,不高兴。 两人下了车,明叔从后备箱里拿了千斤顶,“吭哧吭哧”地开始换胎了。许艾站在山路边上,双手揣在兜里,望望头顶的蓝天白云,望望两边的枯草落叶,抬腿踢了一颗小石头。 “为啥一定要去……”小声嘟囔。 叶负雪就站在她旁边,听到这句话,转过头来了。 “你不想去的话,要不我们现在回去吧,反正离家还不远,”叶负雪说,“我们先送你回去,然后你在家等着,我们午饭前就来。” 许艾的表情在一分钟内经历了“不高兴”——“高兴”——“更不高兴”的转变。 “……没事,”她扁扁嘴说,“我去的。” 分卷阅读103 - 分卷阅读103 - 分卷阅读104 我和面具先生订婚了 作者:湖砚 分卷阅读104 我和面具先生订婚了 作者:湖砚 分卷阅读104 叶负雪笑了笑,开口解释了一句:“本来我也是不准备接了,但是那天和杨泽利说了之后,觉得还有些蹊跷……” 他停了停说:“可能也和‘那个人’有关。” ……好吧,这个理由许艾接受了。 然后她继续看天,看山,看树,看野地里跳来跳去的蚱蜢。 看了两分钟。 “叶先生,”许艾看着一只停在树枝上的麻雀说,“那位小姐怎么会知道你不吃肉?” 憋不住了,还是直接问吧;不然自己“哼哼唧唧”气了半天,对方毫不知情,太亏了。 叶负雪有些莫名其妙地愣了一下,然后他抿嘴想了会儿,不太确定地开口:“具体怎么回事我忘了……不过好像是她之前找我的那件事解决之后,她公司的老板非要请我吃饭,我推脱说吃素,不去了……好像是这么回事。” ……哦,这个理由也可以接受。 许艾的心情稍微好一点了,然后听到前面的明叔隐蔽地笑了一声。 哼。 车胎很快换好,两人正要上车,许艾一转头,看到山路那头开来了另一辆车。 白色的宝马,前窗和车盖上飞快滑过蓝天白云的倒影。 许艾觉得这车有些眼熟,但想想宝马不都长这样,于是也没有太放在心上,她就打开车门,要往里面坐下。 旁边的人却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 “怎么了?”许艾有些奇怪地问了句。 说话间,宝马已经开到跟前,在碎石山路上缓缓停住了。然后车门一开,驾驶室里走下一个人来。 大概是许艾最想不到此刻会出现在这里的人。 ……他来干嘛? 也是来求助的? 他也认识叶负雪? 许艾看着面前那位穿着浅灰色西装,三件套齐备,头发梳得一丝不乱的讲究的叔叔想。 下一秒,她更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 “……师父。”叶负雪说。 然后是一句带笑的提问——“你怎么来了?” 叶负雪提了衣摆,几步走上前去,一直走到男人面前,才笑着站住了。 “好久没见你,趁这几天闲着,想到了就过来看看,”讲究的叔叔说着,伸手拍了拍叶负雪的肩,然后朝许艾一望,“这位想必是许小姐了?” 许艾还一头雾水,但已经条件反射地露出“许小姐”的笑容。 “跟你妈妈很像,”叔叔说,“不愧是她的女儿。” “许小姐”的笑容卡在脸上。 “你见过我妈妈?”许艾问。 但对方只是笑笑,点点头,没有说下去。 这位讲究的叔叔的身份,似乎比许艾最初以为的还要多。 只是他好像不准备说出两人在便利店见过的事。于是许艾也就不装熟人了。 托师父的福,叶负雪当即决定推迟“售后服务”——至少今天不去了。他让明叔给那边打了个电话,然后就站在原地,在窄窄的山路边上,和他师父聊了起来。一直到许艾提醒他“风大,回去再说吧”,他才反应过来,连声抱歉,然后让明叔把车朝边上挪开。 小山路是单车道,只有一辆车能过。大奔略微让了让,宝马缓缓地通过了。 “上车吧,回家了。”叶负雪笑嘻嘻地说。 “这是你师父?”许艾一边坐进车里一边问他,“哪个师父?” “我就一个师父。”叶负雪说。 叶家世代都是除魔师,每一代的子孙在继承本家技艺的同时,还会在世交的家族中,另外拜请一位师父——大概是博采众长的意思。 这一位师父姓白,是叶家老爷子亲自从白家一众后生郎里相中的——那时候,叶负雪的父母才刚结婚不久。然后等叶负雪出生了,稍微长大了点,挑个日子行了拜师礼,敬了拜师茶,请了拜师香,便归入白先生门下。 “我5岁就跟着师父了,”叶负雪说,“下棋也是他教我的。” 许艾想起来了,自己刚来的时候问过他,关于谁教他下棋的问题。 叶负雪说,因为自己的先天不足,师父特地想出了下棋的办法,让他通过这种方式慢慢适应,慢慢熟悉自己特殊的视野。 棋盘棋子都是他专门找人订做了来,送给叶负雪的。 许艾想起那副蜜蜡棋子……怪不得这么讲究。 “师父说,我看不见那些寻常景物,正好可以静下心神,免受干扰——反倒比常人还方便些,”叶负雪对许艾解释道,“你们看到美丑,看到高矮胖瘦,看到老人孩童……这些都是皮相——千般面孔,万种风情;‘诸相皆空’四个字,谁都会说,然而总是先用眼睛看到美貌,然后才试着用心去想,那美貌之下的是什么东西。” “但在我眼里,男女老少,飞禽走兽,花鸟虫鱼……都是一样的,”叶负雪说,“都是魂。” 许艾在旁边听得似懂非懂,只是叶负雪难得和她说那么多话,他开开心心地讲,她也就开开心心地听了。 到家后,师父先去叶家祠堂拜了一拜,然后叶负雪陪着他,两人去了荷塘,在荷塘边上站着说了好一会儿话。一直到明叔去喊他们吃饭,师徒二人才一起回到餐厅。 午饭倒没有许艾想象中的隆重,三个人,五个菜,再加一锅酸辣汤。也许因为对叶负雪来说,师父是“亲人”,而不是“客人”,所以也便用家常菜来招待。 许艾也终于明白,为什么叶负雪说他“不许自己吃肉”的这番话,会让她觉得似曾相识了。 桌上五个菜,三荤二素,该没有的都没有;饭后点心是萝卜丝饼,咸口的,没有糖。 这也许是他们这一派的规矩吧,许艾想。 白先生说,难得过来一趟,想多叨扰几天;叶负雪当然说好。于是西厢也收拾出来了,明叔提着白先生的行李进去布置——许艾看那两个大箱子,觉得白先生大概是准备住上两三个月。 剩下的半天,师徒二人就在客厅下棋,西厢的客厅。 许艾也搬了个小板凳,在旁边坐着看。两人下得极快,前一人刚落了子,后一人紧跟着就下招。两人下棋的速度好像没有思考也没有观察,只是凭直觉放下棋子;但偏偏每一步每一招都无懈可击——至少以少年宫棋手的水平来看,无懈可击。 棋盘上“噼噼啪啪”地仿佛下了一场久雨,棋子满了又空,空了又满。少年宫棋手虽然跟不上他们的节奏,但也看得出来,这是有多厉害。 要是师父只教了他用棋看魂,没教他棋艺……就好了,许艾想。 “噼噼啪啪”的声音响了好久,听得她犯困,眼皮都发起粘来。许艾拍拍脸,想打起精神,然而打出来的是个呵欠。 叶负雪转头朝她一笑:“你和50一起睡午觉去吧。” “50?”白先生说着 分卷阅读104 - 分卷阅读104 - 分卷阅读105 我和面具先生订婚了 作者:湖砚 分卷阅读105 我和面具先生订婚了 作者:湖砚 分卷阅读105 又下了一子。 “是许小姐的猫,”叶负雪说,“她住校不方便养,就寄放在我这里。” 白先生“哦”了一声,转向许艾:“女孩子都喜欢这些小猫小狗的。” “……那我看负雪也挺喜欢的,可比我喜欢多了,”许艾说,“他还要把它抱膝盖上,亲手剥虾给它吃呢。” 白先生愣了一愣,然后“哈哈”大笑,笑得对面的叶负雪脸都红了。 笑完之后,白先生又朝许艾望了一眼,眼神比在便利店遇到时,要客气得多。 刚刚得知他认识妈妈的时候,许艾虽然吃惊,倒是很快就用“老朋友”来解释了。但她不明白的是,既然自己和妈妈长得这么像,那他在便利店的时候,难道就没认出她? 所以刚才那番“和你妈妈真像”的话,只是随口说给叶负雪听的? 许艾想了想,没想明白,倒是更困了。但她还是拍拍脸,打起精神旁观。 ——学点本事,争取来日反杀叶负雪。 师徒二人下了一下午,又下了一晚上,输赢对半;晚上八点过半的时候,才终于收了棋盘。许艾这一天也什么事都没干,尽坐着看他们下棋了。 然后叶负雪说了“打扰”,白先生道了“早睡”,许艾便和叶负雪一起出去了。 花园里没点路灯,毕竟主人家也用不着。许艾刚要掏出手机照路,叶负雪从怀里取出一张纸来,三两下折成一个巴掌大的小灯笼,然后朝着它吹口气——灯亮了,正好够照见面前一步远的地方。 “你拿着吧。”叶负雪把灯笼递给许艾。 那灯笼虽然只是信手一折,但十分可爱。许艾喜滋滋地接过来,好像手上托了一轮小月亮。两人便踩着这片小月光朝前走去。 “这是师父教我的第一个把戏,”叶负雪说,“只是我看不见灯亮,他便抓着我的手,让我摸摸灯罩——是暖的。” “很多东西都不止一种存在形式,即使眼睛看不见它,也能通过别的方式去感知”——白先生是这么说的。 “那……你师父对你严格吗?”许艾问。 叶负雪停顿了一下,然后笑笑,往前走,不说话——看来是很严格了。 “其实还好,”叶负雪说,“师父只是要求比较高,但不会不近人情。” 他走了几步又加了一句:“不过要是弄脏他衣服的话,他可是要发脾气的。” 许艾险些就要脱口而出“我之前差一点把豆浆泼他身上”——还好吸了一口气,忍住了。 她突然看到前方有微微的光亮传来,从荷塘的方向。这并不是第一次见了,所以她没有害怕,也没有太放在心上,只是顺口说了句“那边在发光”。 话音刚落的瞬间,她恍惚觉得耳边响起一声“碗碗”。 ——“碗碗”。 声音极轻,轻得好像随风飘来的蛛丝,在她耳垂上轻轻擦过,又被风吹着朝前飘走了。 许艾不由得停下步子。 声音也是从荷塘的方向传来的。那里正浮动着隐隐的绿光,好像有一群发光的小鱼在水下游动。 “你不在的这几天,又有‘新朋友’来了。”叶负雪说,似乎是在解释“发光”的事。 许艾想起暑假时做过的那个梦。她还是儿时模样,妈妈一只手就能抱起她。她看到一朵荷花开在荷塘里,拍手说要;于是妈妈便把她放下,一步一步走入水里。 走入水里,然后她的身影被荷叶遮蔽,看不见了。 醒来之后,在梦中有荷花盛开的地方,“小朋友”们打捞上了失踪多时的铅笔。 “之前那支铅笔的事,你查清楚没有?”许艾想起来就问了。 除了许艾没人见过的铅笔,莫名其妙地就出现在家里的荷塘;当时叶负雪一连说了三个“不可能”,最后还是不得不接受这个现实。 叶负雪摇了摇头:“怎么也想不明白,不过后来也没出现过这样的情况,我就不管它了。” “……你心可真大。” “反正对方如果要做什么,肯定还会再次出手,”叶负雪说,“我不急——他才应该着急。” 许艾想了想,这话倒是也有道理——至少能显出一副成竹在胸的样子,从气势上迷惑对方。 说话间,两人已经走到了岔路口:右拐是东厢,笔直是荷塘,荷塘旁边是叶负雪住的北屋。 也许是因为两人离荷塘越来越近的关系,水里那些光球游动得更快了些,像一群拖着裙摆摇曳的水母。 “这塘里沉着的这些,都是……经过你手的?”许艾问。 “大部分是。”叶负雪说。 就是说,也有部分不是的? 许艾就想过去看看,然而她才朝荷塘迈出一步,旁边的人拉住了她。 “夜深了,回去睡觉吧,”叶负雪说,“天亮了也能看。” “天亮了我就要回去了,”许艾说,“明天就放完假了。” 叶负雪愣了愣,下了一天的棋,他大概是把这事给忘了。 “……不能再多住两日?”叶负雪说,“这次一直有事,也没能好好招待你……” 脚边的草丛里适时地响起一声“喵~”,50大概是看见小灯笼的光亮,追着光跑来了。 许艾一把抱起它,揉揉脑袋,又对着叶负雪说:“后天就要上课了,明天一定得回去。反正……我下次还会来看50……你就备好桂花糕吧。” 叶负雪扬起唇角笑了。 “好啊,”他说,“桂花糕,还有桂花茶、桂花酒——我让厨房通通备着,等你来。” “……桂花酒这么快就能好?” “我让它快它就得快,”叶负雪说着一顿,“不对,是你让它快,它就得快。” 于是许艾“嘿嘿”笑笑,抱着50,与叶负雪道了别,就跑回自己的院子去了。 要说失望,还是有那么点的。不过仔细想想,也许是来之前抱着希望的自己,看起来比较傻。 许艾躺在床上,50团在床尾。她就望着灯罩在天花板上打出的光弧,稍微回想了一下假期里做的事。 ——一共也没做多少事,半分钟就想完了,多出来的时间还能重复想好几次。 所以有点失望,失望之后,觉得自己更傻了。 亏她原本还期待了……没什么。 一个毫无收获的假期,许艾想。唯一值得回去后吹嘘的,恐怕是撸了猫。 于是她掏出手机来,对着睡成一团毛球的50“咔嚓”“咔嚓”拍了好久。 这一夜,她的梦境十分模糊,只听见有人一直叫着“碗碗”;但谁的声音,从哪儿来的,叫她干嘛……这些问题通通不知。 甚至听不出声音是男是女。 甚至醒来之后,她连“碗碗”都不记得了。 秋天早晨的日光已经晒不进屋来了, 分卷阅读105 - 分卷阅读105 - 分卷阅读106 我和面具先生订婚了 作者:湖砚 分卷阅读106 我和面具先生订婚了 作者:湖砚 分卷阅读106 倒是把花格窗照得发亮。许艾打了个呵欠,坐起来。 今天是假期第三天,午饭后——也就是几小时后,她就要回学校了。 虽然家里住的人又多了一个,但许艾8点过去吃早饭的时候,谁也没见着。她想也许那师徒俩有什么晨间功课要做,反正小说里都是这么写的;于是她一个人吃完了饭,站在廊下看了一会儿天,决定还是去花园消磨掉这最后的几小时。 至少50会跟她玩——它才没有什么“周小姐”要对付,没有什么“师父”要陪。 许艾是这么以为的。 然后她走进花园,看到50正和祖奶奶玩得起劲。 ……好吧。 祖奶奶蹲在地上,像上次一样,手里提着一个小绣球,摇来晃去的;50立起来扑那绣球,然而绣球看得见摸不着,它的小爪子明明准确地拍到球了,却“呼”地从空气中穿过,什么也没碰着。 50又气又懵,围着绣球转了几圈,跳起来使劲一够——扑空了,还把自己摔了,看得提着绣球的小姑娘“哈哈”大笑。 “……欺负傻猫这么好玩吗?”许艾忍不住开口了。 祖奶奶猛地从地上跳起,手忙脚乱地藏起绣球掸平裙子。看见是许艾之后,她使劲吐了口气:“好端端的干嘛吓人?没规没矩!” “所以你在吓什么,”许艾说,“叶先生不准你逗猫 ?” 祖奶奶鼻子一耸,“哼”了一声:“负雪是小辈,他怎么管得着我?再说……再说他今天一早就出去了,他又不知道我在干嘛……” “出去了?”许艾有些意外地重复了一遍。 “负雪他天刚亮就出门啦,”祖奶奶说着翻了个白眼,“哼,又是那个女人的事……接什么接!看见她我就生气!” ……原来一大早是去做“售后”了,许艾立刻皱了眉头。 “负雪就是心太好——这世上有些人,根本就不能跟他们客气!”祖奶奶说着把手里的绣球“呼呼”地抡,50又是一阵猛扑——当然扑空。它终于接受“扑不到”的事实,气哼哼地竖着尾巴跑去玩别的了。 许艾想起之前那些傻雀子对周婷兰的态度。当时她就觉得很奇怪,然而祖奶奶不在,她问起为什么,那些雀子光是骂骂咧咧地生气,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你们怎么都这么讨厌她,”许艾终于有机会问了,“她之前到底做了什么?” 祖奶奶响亮地“哼”了一声,叉了腰,抬头看许艾。 “实话告诉你,”她睁着圆溜溜的眼睛说,“你刚来的时候,我们都以为你和那个女人差不多,所以都很讨厌你。” “……为什么?”这措辞这语气让许艾瞬间涌起一种很不祥的预感,她不禁开始反思自己刚来那天做了什么。 祖奶奶撅了嘴刚要说话,突然眼睛一直:“……那个臭石头来了!不跟你说了我要走了。” 说完她立刻迈开步子朝旁跑去,跑了没两步,身影就消失在空气里。 许艾转头一看,白先生正从走廊上过来。 白色立领衬衣,米色v领毛衣,浅咖的休闲长裤……今天大概因为是休假中,所以他的衣着风格也放松下来了——当然衣服的质地做工还是相当考究,毫不松懈。 许艾不禁怀疑了一下,他那两个大箱子里,会不会装的全是衣服。 “许小姐这么早。”白先生说。 “习惯了,”许艾说,“上学的时候,打工的时候,天天比这还早。” 她特意说了“打工”,然而对方只是礼貌地笑笑,并没有明显的反应。打完招呼之后,他随意地一看,用手指了指不远处的一丛冬青树:“我第一次来叶家的时候,负雪就在这里。” 许艾顺着他的手指望去——多年后的现在,那里当然只有枯草落叶,倒是很适合小猫小狗撒个欢打个滚。 “他那时候四岁多吧,”白先生说,“小小一个人蹲在这儿,差不多被草埋住了,就能看到个脑袋。他爷爷要叫他,我听他嘴里嘀嘀咕咕的,就说不要惊扰了他。” 白先生眯起眼来一笑:“我就悄悄走到他身后,想听听他到底在说什么。” 他凑近了,听到叶负雪嘴里咕哝着“天气好”“多喝水”之类的话,没头没脑,没前没后。 白先生问他,你在和谁说话。 ——“和这个小朋友”,当时的叶负雪是这么说的。 他手指指着的方向,只有一丛刚开的小花。 “本来我听说这孩子是个盲的,还有点不乐意——我自己都还没有学出什么名堂来,怎么就要带徒弟了?还一来就是那么高难度的,”白先生说,“不过那个时候我就明白了,他不是看不见。” “他看见的东西和我们不一样,”白先生指了指自己的眼睛,又指指面前的小花园,“他能看见的,比我们都多。” 这件事,许艾早就知道了。 他看不见锦衣华服,花容月貌,但能看见一个灵魂是赤忱还是鄙劣。 只是不知道……自己在他眼里又是什么样子。 “当时我就觉得,这孩子有些意思——所以叶老先生说,让我带带他,我谦虚几句,就答应了。”白先生说。 后来他才发现,叶家小子闷得很——规矩礼节倒是都原原本本地做到了,会问好会行礼,问他课业上的事也会认认真真地回答,但让他再多说一句,就有点撬不开嘴了。 遇事不说,不问不说,课业之外的事,问了也不一定说……白先生还一度怀疑过,这孩子是不是讨厌自己。 “我开始还以为他只是怕生,混熟了就好了——没想到我从他5岁带到10岁,10岁带到15岁,还是这幅样子,”白先生说,“人倒是听话乖巧,学东西也很认真——只可惜三棍子打不出个屁来。” “……那我看他昨天挺开心的呀,”许艾说,“他肯定也很喜欢你,只是不习惯说太多。昨天下完棋出来,他一直在跟我说师父什么的事——只是不好意思当面说罢了。” 白先生转眼朝许艾一望。 “是啊,他只是不习惯说太多,”说着他又是一笑:“既然你也知道……那以后多担待,多包涵一些吧。” 许艾绕了个弯才明白他的意思,脸上顿时“唰”地一红。 “好好照顾负雪。”白先生又说。 许艾小声小气,模模糊糊地“嗯”了一声。 虽然现在还是他照顾她,以后……也不知道是哪个“以后”。 “对了,白先生,”许艾试着换了个话题,“你认识我妈妈?” 白先生正转身要走,听到这话,又停下脚步,回头看她。 “见过几次,”他说,“我还和叶家一起喝过你的满月酒——那时候,你哥哥还是个小萝卜头。” 他又朝许艾笑 分卷阅读106 - 分卷阅读106 - 分卷阅读107 我和面具先生订婚了 作者:湖砚 分卷阅读107 我和面具先生订婚了 作者:湖砚 分卷阅读107 笑:“你确实越来越像你妈妈了。” 刚说完这一句,旁边的草丛里“哗啦啦”一阵响,紧接着响起两声“喵呜——”的叫声,非常暴躁,非常生气。 许艾刚要过去看看,草丛里滚出两只小猫来,正扭打在一起,爪子对爪子,尖牙对尖牙。其中一只是50,另一只—— 是之前那只小猫? 那只猫虽然也不大,但比50壮了一圈,只是似乎并不是它的对手。50一爪子又一爪子地拍到它脑袋上,它只能伏在地上一边后退一边虚张声势地哈气。 “不准打架!”许艾喊了一声。两只猫立刻停下手来,齐齐扭头朝这边望。 “你的猫倒是挺厉害的。”白先生在旁边说。 “是啊,”许艾说,“太能吃了,橘猫本来就容易胖,负雪又什么都由着它吃——再过几个月,肯定长成大胖子。” 白先生“哈哈”一笑:“那以后孩子可不能让他带。”说完他直接转身走了。 那只不认识的猫咪也跑了,“呲溜”逃得飞快。50还要追过去,许艾赶紧过去把它捉起来,上上下下检查了一遍——还好没有受伤。 不过她有些奇怪:白先生怎么知道“挺厉害”的那只是她的猫? 难道是因为……它凶起来和她很像? 午饭前,叶负雪匆匆忙忙地回来了。许艾在走廊上看到他,他只停下来对她说了句不好意思耽搁了,你先吃饭吧;然后马上去西厢找了白先生。 许艾也就不问了,自己在餐厅吃完饭,带上之前就已经收拾好的行李,让明叔送了回学校。直到车子开出大宅,也没再看到叶负雪出来。 “多担待”“多包涵”嘛,她当然知道。 哼。 “好像是这次的工作有些麻烦,”明叔说,“正好白师父在,所以先生就找他商量去了。” 他大概是从后视镜里看到自己一脸怨气了。许艾有些不好意思地抿抿嘴:“不是已经到‘售后’了嘛,还有什么麻烦的?” “具体情况我也不清楚,”明叔说,“但看先生的样子,多半比较复杂。” “不然他也不会不送你。”明叔又补充了一句。 那好吧,那就“多担待”“多包涵”吧。 回到学校的时候,室友都还不在,许艾就磨磨蹭蹭地拆行李,收拾东西,打扫卫生。全都整理完毕的时候,还不到下午3点。 下午3点,正是叶家厨房端出点心来的时候。 许艾想了想,拆了一盒米糕,一块块码在自己的小盘子里——寝室常备的那种塑料小盘子;又找了个干净漂亮的杯子,泡了杯水果红茶,郑重其事地放在盘子边上。 然后掏出手机,找好角度,挑个滤镜,对准焦距——“咔嚓”。 至少照片上看着……倒挺像模像样的,许艾想。她平时不是那种吃饭前先拍照的人,偶尔来这么一次,还觉得挺有趣。 至少照片上看着,就像还在叶家大宅,自己的小院子里似的。 然后她拿了一块米糕,咬一口,嚼几下,对着面前的书桌说:“放凉了,不如热的好吃。” “下次来的时候,给你做热的。”压着嗓子,换了语气,但说的人还是自己。 “那我还要吃点别的。” “想吃什么,先打个电话回来,我都让厨房备着。” “要桂花酒。” “桂花酒……倒是没这么快,不过你要它快,它就得快。” ——这是昨天夜里他说过的话,现在想想还有些想笑。 只不过眼下只有自己说给自己听,未免也太凄凉了些。 许艾又玩了一会儿,觉得没意思,就默默地吃完东西,把杯子盘子都收起来了。 第二天开始,又是上课下课,上班下班。许艾拿到了第二个月的工资——中途因为校庆的事,请了不少假,所以比上个月还要少一些。 这样下去可不行,许艾看着自己的小账本想。本来还准备这个月达成自给自足了,没想到才刚刚够付个饭钱——还是学校食堂的物价水平。 她刚准备去走廊上给店长阿姨打电话,想要多排几轮班,还没拿起手机,手机倒自己响了。 叶家的号码。 许艾看看时间,周二上午10点,两节大课之间——这个时候来电话,是有什么事? 于是她捂着手机走到楼梯上,接起电话,听到叶负雪的声音从那头传来。 ——“没打扰你吧?” “没事,正好下课,”许艾说,“有什么事吗?” “倒是没什么重要的事,”叶负雪说,“昨天你走得急,我也没来得及送送你……今天正好有事要过来你学校附近,于是给你带了些点心——要是方便的话,来下校门口吧。” 方便?还有比这更方便的吗?许艾立刻回教室拿了书包,二话不说冲去校门。 大奔还停在原来的位置,叶负雪也坐在原来的位置。明叔为他打开车门,他从后座上下来,把两个食盒交给许艾,再加上一串新的手链。 “祖奶奶说了,尽管拿去玩,坏了管够,”叶负雪笑着把东西递给她,“她怎么突然变得这么好脾气了?” “……大概是看在50的面子上吧。”许艾说。 算是母凭子贵——当然没好意思说出来。 “那么我们先走了。”叶负雪说着要坐回车里 “你们要去哪儿啊?”许艾顺便问道。 叶负雪叹了口气。 “去杨泽利的公司,”他说,“上次的事还没结束……比我以为的要麻烦一些。” 说着他关车门的动作一停。 “……你要不要和我们一起去?”叶负雪说。 许艾一愣。 她当然是这么想的——但他又怎么知道? “本来那天也说好了要带你去,结果没去成。感觉回去之后,你一直想问不敢问,我都替你着急,”叶负雪说,“而且师父也说……” 这句话没说完,他停了话头,轻轻一笑,脸上红了红,再开口是另一句话:“而且也没什么不能让你知道的。” 许艾二话不说钻进车里去了。 “……不过你不用上课吗?” “没事,考试考完了,”许艾说,“不翘他几次课,能说自己上过大学了嘛。” 第58章 除魔师的回访 许艾, 20岁,其实还算是个勤勉好学的学生。 许艾:不知道有什么事, 家里电话来得挺急的, 我尽量早点回来, 不会影响出勤率吧?[脸红] 章老师:没关系, 你去吧, 你平时也不怎么请假,这次就给你算了 许艾:谢谢老师[流泪][流泪] ——然后许艾点下播放键, 让人工语音一个字一个字地读出章老师的短信内容。 “请好假了,”许艾说,“ 分卷阅读107 - 分卷阅读107 - 分卷阅读108 我和面具先生订婚了 作者:湖砚 分卷阅读108 我和面具先生订婚了 作者:湖砚 分卷阅读108 我们现在可以走了吗?” 叶负雪笑了笑, 点点头;大奔发动了。 5分钟前,许艾表示“没翘过几节课,能叫上过大学吗”之后, 叶负雪突然拉下脸, 看起来不太高兴。 “不行,至少得跟老师说一声,”叶负雪说,“这么不声不响地悄悄走了,太没有礼貌。” 许艾开始相信叶负雪确实是那位“讲究的叔叔”的弟子了——在意外的地方, 意外的严格。 好在眼下假已经请了,大奔已经发动, 再过上半来个小时, 她就能到达这一次的委托地点。这一路上, 叶负雪就顺便给她介绍了一下这次的大致情况。 他说,上次因为师父突然来访,他一时高兴,取消了当天的行程——然后就出事了。 他们在山路上遇到白先生的时候,周婷兰正好驱车前往约定的地点。 “还记得吗,遇到师父之后,我让明叔打电话过去说了一声——这电话挂下不久,她就出车祸了。”叶负雪说。 许艾吃了一惊:“那她现在呢?人在哪?没事吧?” “她倒是没事。”叶负雪说。 周婷兰坐的车在一个十字路口与人相撞,两辆车上加起来七个人,对面车上的司机重伤不治,其他人也有大大小小的骨折出血等情况。 只有她,毫发无伤。 据说车祸发生的当时,周婷兰坐在轿车后排。接到明叔的电话之后,她虽然不太高兴,但还是表示理解,并取消了当天的安排。 回程路上,她的手机突然从膝盖上滑落,于是她便弯腰去捡。 ——这一瞬间,轿车与一辆失控的面包车发生对撞,前排椅子在冲击波里猛地朝后翻倒,靠背像船板一样砸落。而周婷兰正好因为弯腰的动作,整个人失重地滚下座椅,前座和后座之间原本凶险的对角恰恰形成一个绝佳的保护空间,挡下了大部分冲击,让她在车祸中安然无恙。 “有些轻微脑震荡,另外还受了点惊吓,在医院观察了一天,就回家去休养了——总归不是大事。”叶负雪说。 “但话虽如此……这事我也有责任,所以昨天去医院看她了。”之后的补充。 ……怪不得是一大早,急急忙忙地过去的,许艾想。 “那周小姐到底是有什么事要找你?”她问叶负雪。 车子进入市区了,两旁出现的高楼大厦越来越多,城市的高度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逐节攀升。 大奔拐了个弯,朝本市著名的金融区驶去。 “她上个月来找我的时候,是想请我解决一件ts集团的事。”叶负雪说。 当时,ts集团闹出了一条十分令人难堪的丑闻——集团总部某位女性高管,在集团大楼的20楼天台,跳楼自杀。 事情是在白天发生的,中午12点,正是金融区的白领们纷纷离开写字楼,外出就餐的时候。许多人目睹了那位女性从高空坠落的过程,据说还有人拍了视频,在朋友圈和本地论坛里传播。 许艾算了算日子,差不多是她被赶鸭子上架,昏天黑地地投入“日常排练plus”的那段时间……怪不得这么大的本地新闻,她才是第一次听说。 但仅仅是高管自杀,尚且算不上“令人难堪”。跟自杀新闻一起传播的,还有另一条消息—— 据说自杀的女性高管,与ts集团董事长之间长期存在着不正当的婚外恋情;事发当时董事长正因为经济问题,在接受董事会的调查。 “这事情出来之后,就有很多人说,那位女士是因为知道些什么,所以被灭了口。”叶负雪说。 “不对吧,”许艾说,“如果是灭口,应该悄悄地干啊,怎么会专门挑大白天大中午的……” “案件的具体情况,是警察负责调查的,”叶负雪说,“我要解决的是‘那些’问题。” 他伸手指了指上方,仿佛虚空里有着什么东西。 那一跳之后,各路谣言尘嚣而上,ts的股价节节败退,眼看就要挂牌重组;与此同时,集团大楼里也应景地出现了各种“闹鬼”传闻,搅得人心惶惶,几家对手公司又趁机搞事,抢占市场份额,挖走精英员工……在各种内外作用下,ts风雨飘摇,口碑与盈利同时跌到谷底。 “上次周小姐来找我,就是为了这些事,”叶负雪说,“当时我去他们公司看了看,确实严重,不过也不难处理。到了之后,我就把该做的都做了。” 该做的都做了——那之后确实再没有“闹鬼”传闻出现。 “那为什么还要‘售后’?” 叶负雪轻轻叹了口气。 “当时的问题都解决之后,因为集团人资流失严重,周小姐就顶替那位女士,出任部门主管;她和杨泽利也差不多是在那时候订婚的。”叶负雪说。 然后,不知道她是因为顶了岗,还是因为订了婚,总之,曾经发生在公司大楼里的那些事,通通发生到了她身上。 “她一下子做到主管,哪怕是手下员工也不会服气吧?”许艾说。 叶负雪笑了笑:“员工是怎么想的我不太清楚……不过你可别小瞧那位周小姐——她在工作上可是很好强的。” 也是……没两把刷子,能换那么多男朋友吗…… 许艾突然想起来,杨泽利介绍ts的时候,说的是“家里的小公司”。 “所以那个被调查的集团董事长……” “对,”叶负雪点点头,“就是杨泽利的父亲。” 许艾懂了:怪不得周婷兰会来找叶负雪——对她来说,这才不是“别人家的事”。 更何况现在直接发生在了她自己身上。 “前情就是这样,”叶负雪说,“昨天和师父讨论了一下之后,他建议我再看看事发地点——所以我今天去他们公司大楼的天台。” 说完这句,他突然反应过来似的转向许艾:“你要是害怕的话,就不用跟着上去了。” “……并不害怕好吗,”许艾说,“你也别小瞧我。” 叶负雪笑了笑,说了声“好”。 说句实话,许艾怕还是有点怕的,但如果真的遇到什么事……这不是旁边有人在嘛? 车子进入金融区了,ts集团的大厦相当显眼地矗立在不远处。 “对了,你上次说的,这件事好像跟‘那个人’也有关系……是怎么发现的?”许艾想起这件事来了。 叶负雪只是笑笑,并没有回答。 然后目的地到了,两人下了车,刚走到大楼门口,就看到周婷兰和杨泽利等在那里。 两人走近之后,周婷兰脸上闪过一点惊讶,又飞快地被她的笑容挤下了。她上前两步,亲亲热热地挽了许艾的手,亲亲热热地叫了一声“许小姐”。 “今天怎么有空过来,不用上课?”这语气好像是请两人 分卷阅读108 - 分卷阅读108 - 分卷阅读109 我和面具先生订婚了 作者:湖砚 分卷阅读109 我和面具先生订婚了 作者:湖砚 分卷阅读109 来做客喝下午茶的。 “今天没课啊,”许艾说,“就……过来帮帮负雪的忙。” “帮忙”——以免自己看热闹看得太过明显。 许艾特别留意了一下周婷兰,她神色如常,身上没有绷带没有伤膏,连块创可贴都没有;要不是叶负雪提前告诉她,她压根不会想到,这姑娘前天才经历了一场一死五伤的车祸。 她旁边的杨泽利看上去倒有些不太高兴,神情冷淡,看叶负雪的眼神也比之前疏远许多。 想来也是,毕竟是对着间接造成自己未婚妻车祸的元凶,换了许艾,她也摆不出好脸色来。 “闲话不提,我们去天台吧。”叶负雪说。 四人便进了电梯,董事会成员专用电梯,不会被别的楼层在中途按停。 许艾,20岁,第一次亲临自杀现场。 不谦虚地讲,她确实有些慌张;但牛皮已经吹过了,再慌张也得悄悄地慌张。 ……至少不能是这里最慌张的,许艾想。她刚才从光亮的电梯壁上偷偷看过了,周婷兰和杨泽利的脸色也不比她自如。 他们也能算是第一当事人了……许艾想。 电梯一路直上,然后“叮——”一声停在了20楼。 门开了,20楼只有会议室,今天自然没有人用。走廊里也没有开灯,暗得像阴天的夜晚。 也许是叶负雪已经来过好几次的原因,一路上周婷兰和杨泽利都没有多做介绍,只是默默在前带路。走到天台入口的时候,那里等着两名员工。 “杨董。”两人朝杨泽利问了好,对于杨董身边的那人,却只是点头一笑。 “开门,”杨泽利说,“叶先生要出去看看。” 于是其中一人掏出钥匙,另一人拿出id卡,一个开锁,一个刷卡,“滴”“滴”两声后,天台的大门打开了。 许艾一眼就看到黑黄的警戒线拉得到处都是,显然不久前才有警察在这里忙碌过。四人走上天台,走到一处扶栏前,那里还残留着一些香烛纸钱的痕迹。 “……是公司里的人之前来烧的,”杨泽利似乎有些不好意思,“门禁都拦不住他们。” “这倒无妨,”叶负雪说,“反正她已经不在这里了。” 说着他停了一停,四下里转过头去。面具上的眼睛扫视一圈之后,他才确定似的点点头:“不在了。” “公司里的事确实已经解决了,”杨泽利说,“可为什么兰兰她——” 他看了周婷兰一眼,没有说下去。 叶负雪转头对着周婷兰,然后伸手从怀里取出一副纸笔。 不是他常用的纸笔,是便签纸和钢笔。 “把你的名字写在这里。”他把东西交给周婷兰。 周婷兰很听话地拔开笔帽,再把便签本翻开,用手垫着,在上面写下自己的名字。 笔尖刚一触到纸面的时候,许艾看到一股浅浅的黑色雾气从笔尖上淌下,跟着字迹一起落在纸上。 接下来的每一道笔画,都有黑雾随着墨水渗入纸面。 许艾原本不觉得周婷兰有什么异样,但她每写下一个字,身上脸上似乎就变亮一些。黑雾一层一层地淡下,最后一个字写完,周婷兰周身似乎要放出光来,就像擦干净的玻璃窗,窗外的景物也好,窗上的倒影也好,终于能够清楚地显现出来。 许艾看到她身后,隐隐约约还站着一个人影。 第59章 除魔师的出息 就像背对着一扇玻璃窗, 就会窗上出现自己的倒影一样, 许艾看到周婷兰身后也映出了一个影子——但十分模糊, 浅淡得像一层快要干涸的水迹。 她只能勉强辨认出那是个人,然而分不出男女、年龄、体型, 当然也看不到脸。 “写完了。”周婷兰说着, 把手中的纸笔交还给了叶负雪。 她身后浮动的影子也立刻消失了。 许艾转头看看叶负雪, 他没有露出特别惊讶的神色, 只是接过了周婷兰递给他的东西, 然后点了点头。 “接下来需要我做什么?”周婷兰问他。 叶负雪从便签本上撕下那页写着名字的纸, 三两下叠成一只纸飞机, 然后朝着空中振臂一丢。20楼天台的风很大, 纸飞机一直朝前飞去,越来越高,很快便穿入云层,不见踪影。 “从现在开始的72小时之内,不要让别人叫你的名字,”叶负雪说,“谁都不行, 不准叫全名。如果听到有人叫你的名字,也不要应答,更不要回头。” “那……小名呢?”周婷兰问。 “最好也不要, ”叶负雪说, “保险起见, 不要使用任何能让你知道是在叫你的名字——哪怕是姓氏加上职位, 或者名字的叠音。” 杨泽利张了张嘴,又闭上了。 “三天之内,你就是‘你’,”叶负雪说,“其他任何名字,都不要回应。” 周婷兰点了点头。 然后叶负雪又绕着天台走了一圈,走过刚刚加固完毕的围栏,被警/察彻底搜查过的水箱,以及天台顶上那个巨大的广告灯牌。 那广告牌很大,也很旧了,影子落在天台上,好像在地上覆了一块阴沉的盖毯。灯箱的架子上爬满铁锈,亮起来的时候也许很难发现,但现在是白天,站在灯箱之下,一眼就能看到许多陈年的污垢灰尘。 许艾跟着叶负雪走了一圈,也忍不住朝那广告牌多看了两眼。 财大气粗的上市企业,怎么也不好好收拾一下门面广告? 她听到周婷兰和杨泽利在旁边议论,大意是今后的三天就在家休息,不要去人多的地方了。 眼下,周婷兰身后只有她自己的影子,许艾刚才看见的人形仿佛只是她的错觉。 旁边突然传来“吱呀”一声响动,像干涩的门轴被推响了。周婷兰循声转头一望,正好和许艾对上视线。 许艾差点张嘴就要叫一声“周小姐”。 ……幸好反应过来了,许艾闭上嘴,朝周婷兰礼貌地笑了笑。 “刚才是什么声音?”周婷兰说。 杨泽利也朝这边看过来。 “是广告牌被风吹了吧,”他说着走过来两步,抬头一看,“这东西都旧成这样了,得叫办公室订个新的来,”说完又把周婷兰朝旁边一推,“楼顶上风大,你们也走远些吧,灰尘铁锈什么的掉进眼里就不好了。” 这话刚说完,刚才门口的两个员工朝这边小跑过来,嘴里叫着“杨董”“杨董”。 许艾还担心他们会不会也叫出周婷兰的名字——然而他们连看都没看她一眼,仿佛她根本不在场。 “杨董,王经理的老公又来了,”一个员工说,“就跟前两天一样,坐在大厅不肯走。” “知道了。”杨泽利说完,朝周婷兰使了个眼色,又对 分卷阅读109 - 分卷阅读109 - 分卷阅读110 我和面具先生订婚了 作者:湖砚 分卷阅读110 我和面具先生订婚了 作者:湖砚 分卷阅读110 许艾和叶负雪道了“失陪”,然后和那两个人一起离开天台。 ——“就是跳楼的那位的丈夫。”三人的背影消失后,周婷兰这样解释了一句。 “头七刚过完,就天天来,天天来……虽然不吵不闹,就在大厅里坐着,”周婷兰说,“但门口一有人进出,他就瞪着眼睛盯着人家看看……怪吓人的。” “他没有提要求吗?”许艾说。 周婷兰“噗嗤”笑了:“要求?不就是钱呗?几个董事都和他沟通过了,要什么赔偿都可以商量,但是人家不差钱啊。” “那他们有孩子吗?”许艾又问。 周婷兰皱了皱眉,似乎对她的提问有些厌烦。 “有个儿子吧,大概上小学?我不太清楚,”她说,“反正又是出轨又是自杀的,自己都没把自己的家庭当回事,我一个外人,何必操这个心。” 虽然这话不是没道理,但听着总归不太舒服……何况她是杨家的准儿媳,就当跟着其他人的面,说什么“出轨”…… 大概出轨确实属实吧,许艾想。 “杨先生倒是个好人 。”叶负雪适时地转移了话题。 周婷兰笑了笑,轻轻叹了口气。 “再好也不如叶先生好,”周婷兰说着朝许艾一望,“真是羡慕许小姐——年纪轻轻就有了着落有了靠山,也省得寻寻觅觅,奔波劳碌了。” “寻寻觅觅”“奔波劳碌”这几个字,从她口中说来,让许艾感觉有种微妙的话外之意。 只是她转头一看,叶负雪倒比她先脸红了。 ……出息呢? 三人又在天台上站了会儿,叶负雪做了一番驱散祈福的仪式,然后便准备离开。 “三天内,不要让人叫你的名字,听到有人叫你的名字也不要答应,”他又对周婷兰嘱咐了一遍,“哪怕是在梦里。” 周婷兰点点头,又轻轻柔柔地一笑:“记住啦。” 三人边说边朝着出口走去。快走到门口的时候,许艾突然看到地面上的影子有些晃动。 不是人的影子在晃,是有一片影子摇摇晃晃地朝她们落下。 下一秒,一声更响亮更刺耳的“吱呀”响起,然后是金属崩断的声音,和树脂爆裂的声音。 ——广告牌被吹倒了,朝三人的方向倒下。 确切地说,是朝周婷兰的方向倒下。 “小心!”许艾凭本能地大喊。事情发生得太快,她来不及做出更多反应,只见周婷兰应声回过头,然后在急速压落的阴影中,“噗通”一声坐倒在地,惊恐地睁大了眼睛。 “咣当——!” 广告牌落地了。 在离周婷兰不到半米的地方。 周婷兰因为吓得跌坐在地,正好避开了灯箱;一个爬满铁锈的尖角几乎是擦着她的膝盖落下的。 再近一寸,也许她就要被尖利的铁片剜出骨头了。 许艾花了足足三秒才反应过来,然后长长地松了一口气。 “还好还好,”她上前把周婷兰从地上拉起来,“幸亏你——” 话才说了一半,许艾看到一只半透明的黑色手臂从周婷兰身下飞快地抽走了。 她回想起刚刚事发的瞬间,周婷兰如果没有坐倒—— “好险啊……”周婷兰自己也惊魂未定地说,“幸亏我腿软坐下了……运气真好……” 许艾还是盯着她身下的影子看。 刚才那一瞬间,周婷兰好像是被什么人推着拉着坐倒的。 然而此刻,地面上只有周婷兰自己的影子,再没有什么半透明的手了。 三人走下楼去的时候,杨泽利正好从楼梯上来。周婷兰委委屈屈地走到他跟前,把刚才的事说了;杨泽利马上摸摸头拍拍脸,好声好气的一通安慰。 ……稍微有些羡慕——许艾扁扁嘴。不过想想她自己也不会委委屈屈哭哭啼啼,那也没脸嘲讽某个人只会笑摸狗头了。 “那个广告牌是什么情况,”杨泽利转向叶负雪,“是巧合还是……” “怕不是巧合,”叶负雪说,“但这种级别的伎俩,暂时还不用放在心上。” “……什么意思?”杨泽利满脸狐疑地盯着他。 叶负雪笑了笑:“吉人自有天相。” 然后许艾便跟着叶负雪离开。经过楼下大厅的时候,许艾特别留意了一眼,没有看到什么瞪着眼的男人,大概是已经被赶走了。 周婷兰和杨泽利把两人送上了车,叶负雪第三次交代了名字的事,然后两边挥手作别。 后车窗里看到的ts大晒越来越远,直到消失在视野里。 “刚刚周婷兰身后的那个东西是什么?”许艾终于忍不住开口问道,“你说的‘吉人自有天相’就是这个意思吧?” “那个大概是她某位过世的亲人。”叶负雪说。 他说,有些人离世后,还放心不下儿女,便会一直跟在身后,替她们消厄挡灾;有些老人特别偏爱某个子孙,也会在“那一边”为他们祈福祝愿。 “虽然一般人的能力很有限,但多多少少还是能做到一些事的,”叶负雪说,“而且对儿女的感情越深,能力也就越大——也是‘为母则刚’的道理。” 今天周婷兰能避过广告牌,应该是多亏了那个影子的保护;之前她能从车祸中全身而返,多半也是这位长辈在照拂。 “……去世的人,如果放心不下儿女的话,都会留下来吗 ?”许艾问。 身旁的人没有立刻回答,许艾刚要再问一遍,突然有只手拍了拍自己的脑袋。 又是“笑摸狗头”的摸法。 “也不一定,”叶负雪说,“有些人虽然已经离开了,但心里还是一直惦记着自己的孩子的。” 许艾脸上一红:她才说了这么一句半句的,他就知道了。 “其实我倒宁愿妈妈已经走了,”许艾说,“我和哥哥都没什么需要她牵挂的事,她安安心心地走就好,不用惦记我们。” 脑袋上那只手又轻轻拍了拍,然后收了回去。 车子回到大学城的时候,上午的最后一节课刚刚结束,正是吃午饭的时候。于是许艾一挥手——请你们吃饭,便带着叶负雪和明叔去了校门口的小饭馆。 虽然没什么上得了台面的菜,不过“就当长见识”嘛。 许艾要了个里间的小包厢——省得有人又顾忌方不方便合不合适。叫的菜自然都是素的,等上菜的时候她又顺口一问:“这是你们这一派的规矩?要找个东西忌口?” “可以这么说,不过不一定是忌口。”叶负雪说。 “有些人是不准自己穿锦衣华服,有些人不准自己睡高广大床,”他详细解释道,“基本上,放弃的东西对自己越重要,那么获得的能力加成就越强大。” 许艾想起白先生说,自己其实很喜欢吃甜食的事 分卷阅读110 - 分卷阅读110 - 分卷阅读111 我和面具先生订婚了 作者:湖砚 分卷阅读111 我和面具先生订婚了 作者:湖砚 分卷阅读111 了。再代入一下自己——要是不准她吃自己喜欢吃的东西……她确实什么都做得出来。 “那你忌的是肉……其实很喜欢吃肉了?” 叶负雪愣了愣,旁边的明叔倒忍不住笑了。 “虽然师父也是这么以为的,但我的初衷不是这样……”叶负雪说,“我平时也不怎么喜欢吃肉,所以师父说了这个之后,我就挑了个对我来说很简单的禁忌……” 他说着话头一顿。 “所以这个规矩,对我来说其实没有多少加成。”叶负雪这样说道。 第60章 许艾的小算盘 回到学校后, 许艾立刻上网搜索了ts集团的相关新闻。在她忙于上课下课上班下班的这段时间里,ts集团董事长接受调查,以及那位王经理自杀的消息早已传遍网络,甚至还有视频新闻全网播送。 但那条视频报导的主体既不是ts董事长,也不是王经理。女主播和评论嘉宾红口白牙一字一句念出来的,是王经理的丈夫和儿子的相关信息。 “王女士纵身一跃的背后, 留下了一个破碎的家庭,还有她七岁的孩子——目前就读市私立小学一年级的赵平平小朋友大概还不知道, 自己的妈妈发生了什么事情, 为什么不能回家了。” “既然事情已经发生,人命无法挽回,也许我们更应该把关注的焦点放在那些还能有所改变的地方。” “这个案件的真相尚在调查中, 但不管结果如何, 我们都希望孩子能远离阴影,健康成长。” 然后画面切换到一段vcr。脸上打了薄码的赵平平小朋友在上学路上背着书包慢慢地走,在教室里低着头安静看书, 在操场上一个人玩着单杠…… ——简直有病,许艾想。 她不知道王经理到底是自杀还是他杀, 也不知道这段视频是在什么情况下录制的;但作为新闻媒体, 不关注案件本身,不关注案件所涉及的社会问题,引发的广泛思考, 反而义正言辞地把死者家属的照片, 班级信息一五一十地公开曝光——这是人干的事? 甚至说不定连名字都是真实姓名——而对方还是一个7岁的孩子。 不知道这段时间里, 这孩子在学校会遭到怎样的对待…… 许艾直接把视频关了。 妈妈去世的时候,她也是7岁。 妈妈也是自杀。 当时许家还家大业大,许太太开了煤气阀的消息自然不胫而走,跑得比救护车还快。许艾请了一周的假,再回到学校的时候,从校门口到走廊,到教室,几乎遇到的所有人都要问她——“听说你妈妈没了?” 你妈妈是自杀的? 为什么要自杀? 你们家对她不好? 真的是自杀? 你爸爸是不是要给你找新妈妈了? 这些人的眼神有些是同情,有些是怜惜,有些是好奇……以及耻笑。 那一天,许艾连早自习都没上完,就哭着跑回家里去了。 然后就是一年接一年的转学、搬家。 直到—— 许艾把思路收回来;十几年前的事,再想也没用。 何况这些事,她已经翻来覆去地想到20岁了。 许艾又查了几条ts集团的相关新闻,发现在事发当天,各个平台的新闻还算客观公正,也有自媒体和记者表示会持续跟进;而一周过后,几乎所有能看到的相关新闻稿件,都把重点放在了死者家人身上。 丈夫的姓名和工作被曝光了,儿子的姓名和学校也被曝光了,一家人住的小区门牌号被拍下照片,打了一个可有可无的码,放上微博。 偏偏许多新闻的原作者还是以同情的角度写的稿件,字里行间的圣母情怀泛滥得能当场再诞下一个神来。 许艾突然想到了什么。她又打开那条视频新闻,确认发布时间——也是一周前。 所有曝光死者家人信息的新闻通稿,都在那一周的三天内发布,一经发布,立刻遍及各大门户网站。 ……这不是报道,这是花钱做的公关。 一方面转移公众视线,一方面也给死者的丈夫施加压力——你们父子的情况我们清清楚楚,随时都能登门造访。 许艾皱起眉头了。 为什么叶负雪的客人,他要帮助解决问题的对象……总是这样的家伙? 之后的第二天,微博上又出现了新的“跟踪报道”。这一次报道的内容是“赵平平的一天”;镜头也许是装在无人机上的,不远不近地全程跟拍了7岁小男孩一天的活动内容:从家门到校门,再从校门到家门,乃至夜晚亮着灯的窗口;比起新闻报道来,倒更像是赤/裸/裸的恐吓。 往好处想想,一直会有这样的“报道”发布,也许恰好说明,王女士的丈夫还在继续抗争。 也说明了那一边确实心虚有鬼。 许艾关了新闻app,看着手机屏幕发了会儿呆。她犹豫着要不要给叶负雪打电话,把这些事告诉他。 但转念一想——说不定他知道得比她还多。 哼。 许艾就把手机揣进兜里,继续站在柜台后,等待店里的客人挑选完毕,过来结账。 今天她是晚班,得站到晚上9点。 入秋之后,夜晚一天天地变冷,路面上的行人车辆也比夏天少了许多。许艾有些担心,一会儿下班该怎么回去。 虽然能赶上末班公交,但下了公交之后,还有10分钟摸黑的夜路……相比之下,也许通宵夜班反而更安全一些。 要不跟店长阿姨说说……给自己排几个夜班? 然后客人挑完东西,过来结账了。许艾正在扫码,手机突然震了起来。 一声接一声,不知道有什么急事。 许艾假装没听见,加快动作收完了钱,又笑着说了声“慢走”,看着客人出门之后,才从兜里掏出手机来。 ——是哥哥。 许艾扁扁嘴:令人失望。 “什么事呀?”失望归失望,电话还是要接的。 许荀的声音懒洋洋地响起来了:“怎么这么久才接电话。” 许艾理直气壮地脱口而出:“我在上班呀。” 电话那头瞬间一静,然后炸响一声更理直气壮的反问:“上班?这么晚了还在上班?” 许艾这才意识到自己说漏嘴了——之前她为了说服哥哥同意自己打工,告诉他自己只做长白班,最多7点就下班了。 “你可差不多点吧,”许荀说,“都快9点了,手无缚鸡之力的花季女大学生你准备怎么回去?现在外面可冷得很!你穿了几件衣服?” “末班车到9:15,肯定来得及……”许艾心虚地说,“而且天这么冷下去的话……我觉得可以考虑通宵在店里值班……总比大晚上的吹冷风回宿舍强……” 分卷阅读111 - 分卷阅读111 - 分卷阅读112 我和面具先生订婚了 作者:湖砚 分卷阅读112 我和面具先生订婚了 作者:湖砚 分卷阅读112 “想都别想。”许荀果断地截住了她的话。 “哦……” “哦什么哦,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打的什么主意,你说一套做一套的事还少吗?” 许艾在电话这头翻了个白眼。 “我告诉你,你可以不听我的话,但是你得想想——”许荀说着,声音一顿,然后继续开口,“你得想想,妈妈要是知道你在外面通宵打工……得多心疼啊。” 许艾理直气壮不起来了。 “我知道了……”她握着手机小声小气地说,“其实我就想能早点养活自己……” “以后有的是你赚钱的机会,急什么,”许荀说,“你知道为什么同样是打工,我是教小提琴教游泳,对着别人呼来喝去,而你是被别人呼来喝去,一不小心还要被投诉吗?” “……为什么?” “因为我有技能,能变现;而你不学无术,只能出卖廉价劳动力,”许荀说,“这就是学习的重要性——为了将来赚大钱,好好上学吧!” “哦。”许艾又翻了个白眼。 她突然想起一件事来,刚想问哥哥,自动门“叮咚——”一响,有客人来了。 许艾只能把要问的事咽下,说了声“不聊了我先挂”,然后把手机揣进兜里。 她朝门口一看,进来的是个醉醺醺的女人,披头散发,已经深秋了,她还穿着一件亮片抹胸,细白的长腿也豪爽地露着。 她摇摇晃晃地走到柜台前,朝许艾伸出食指,然而指尖在空气里戳来戳去,并不比她的步子稳当。最后她使了劲一指:“解……酒药。” 就算她已经喝得大舌头了,但一张嘴发出的声音还是好听得像新莺出谷。 ——是周婷兰的声音。 许艾还以为是自己听错。她盯着醉女人的脸看了足足3秒,才从她遮着脸的乱发,还有浓重的化妆里辨认出了长相。 和她白天温婉端庄的样子截然不同,醉酒后的眼神黯淡又游离,好像一条濒死的鱼。 周婷兰也认出她了。 “……哦,是你啊……”她理了理头发,咧开嘴唇笑笑,然后伸手要来勾许艾脖子上的挂牌,马上被许艾拍掉了手。 “才八点多,你怎么喝成这样?”许艾皱着眉头说。她本来想叫她一声“周小姐”,然而想起今天还没有超过那“72小时”,又赶紧闭上了嘴。 “正因为才八点多……所以才要来买药啊……”周婷兰说着打了个醉嗝,“醉得太早……得吃了药……然后……才能去下一摊……” 许艾从身后的货柜上为她拿了一瓶解酒的饮料。周婷兰伸手在柜台上摸摸索索,摸了半天才摸到瓶子,然后她“嘿嘿”笑着 打开,仰了脖子一口喝干。 “哎呀……眼睛看不清东西,瞎了……成负雪了。”一个令人不快的玩笑——而且直呼其名。 许艾不理她,只是睁着眼睛看她。 “你怎么……在这儿打工?”周婷兰抹了抹嘴唇说,“负雪……也不管……?” “为什么要管这个,”许艾说,“我又没偷没抢,课余时间打个工怎么了?” “会——给他丢人啊——”周婷兰拖长调子说,“他怎么说也是——小——有——名——气,结果你就在这儿——做个收银?” “……这有什么丢人的,”许艾说,“订婚了还泡夜店,还喝得醉醺醺地到处跑,才丢人。” 周婷兰不说话了,默默地看着她,看了两秒,然后放声大笑起来。 “小姑娘小姑娘——”她用手指戳着许艾的鼻子说,“你懂个屁!我不跟你说了!” 说完,她伸手从牛仔热裤的口袋里摸出一张百元大钞,往柜台上一拍,然后把喝干的饮料小瓶往钞票上一顿,张大了嘴吸了口气刚要说话,又反应过来:“哦……这儿不是吧台……” 然后她又踩着三寸细高跟,摇摇晃晃地朝门口走去。 时间是晚上八点过半,对于一些人来说,夜晚才刚刚开始。 许艾看着周婷兰走出店门,走下店门前两级台阶——然后摇晃着绊了一下,险些摔倒;站稳之后,她原地跺跺脚,脱下高跟鞋,一手一只提着,继续朝前走了。 ——与白天所见的周婷兰截然不同,完全不同,180°大反转的不同。 可能就是因为这样……所以叶家宅子里的“小朋友”才不喜欢她……? 许艾觉得自己又要开始胡思乱想了,赶紧打住,然后收下那张百元大钞,想了想,放到收银机的单独一格里。 ——如果她酒醒后再来,得还给她。 然后许艾抬起头来,看到店门外走过一个人影,个子很小,又矮又瘦,好像还是个孩子。 那孩子就跟在周婷兰后面,隔了三五步的距离。 周婷兰走到十字路口前了,红灯,她像个稻草人似的杵在斑马线前,等着信号灯转绿。 那孩子没有走上前去,还是保持着三五步的距离站在后面。周婷兰能看清信号灯已经很不容易,当然也没有发现身后的小鬼。 许艾有种不太好的感觉,她立刻走到店门口。自动门“叮咚——”响起的下一秒,她听到那孩子响亮地叫了一声——“周婷兰!” 第61章 许艾的小情绪 “从现在开始的72小时之内,不要让人叫你的名字, 什么名字都不行;有人叫了, 你也不要回应。” ——距离叶负雪说出这话的时候,已经过去三十多个小时。 那一声“周婷兰”响起的瞬间, 许艾几乎不敢呼吸。她看到醉酒的女人晃了一下, 脑袋摇摇摆摆地要侧过头来—— 信号灯转绿,周婷兰又晃了晃脑袋, 光着脚, 踩着深深浅浅的醉步走过马路去了。 许艾松了一口气。 ……不对, 不是她自己走的。 她身后飘着一个浅浅的半透明的黑影,是那影子推着她朝前走去, 一直往前, 不许回头。 吉人自有天相——许艾想起叶负雪说过的这句话。 她收回视线,想去找刚才叫了周婷兰名字的那个小孩儿;但哪里还会有人?什么小孩儿大孩儿的, 早就跑没了影。 那孩子是谁? 是那个“赵平平”? 他大晚上的在街上溜达, 就为了喊一声“周婷兰”? 想不明白,许艾下班回去想了一路, 还是想不明白。 哪怕到了第二天,又连着想了一个早自习, 想了一上午的课, 许艾还是想不明白。 她只觉得心情十分复杂:既不想看到叶负雪失败, 又希望正义能够必胜——虽然她也不知道哪一边是正义, 但至少对于那孩子……正义不能输。 一节课下课, 许艾决定还是给叶负雪打个电话。昨天晚上周婷兰肯定是烂醉而归, 说不定现在还没 分卷阅读112 - 分卷阅读112 - 分卷阅读113 我和面具先生订婚了 作者:湖砚 分卷阅读113 我和面具先生订婚了 作者:湖砚 分卷阅读113 醒,不能指望她还记得什么。 电话拨通了,惯例是叶负雪接的。许艾刚要开口,那边倒是先说话了。 “我正想着要不要给你打电话。”叶负雪说。 “唰——”,脸红的声音(如果有的话)。 “……哦,有什么事吗?”许艾一边说着一边看看四周,还好教室里没人注意她。 叶负雪叹了口气。 “50拉肚子了,”叶负雪说,“从早上起来拉到现在,这会儿还趴在地上睡觉,一点力气都没有。” 语气十分紧张,充满焦虑和担心,仿佛儿子病重的老父亲。 “唰——”脸红褪下的声音(如果有的话)。 “什么情况?”许艾皱着眉头说,“你又喂它吃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了?” “没、没乱喂,可能是着凉了,”叶负雪说,“本来要是师父在,正好能给它看看……不过他今天一早就急着回去了。” “……你师父还是兽医?” “这倒不是,”叶负雪说,“不过小时候我捡到受伤的小鸟什么的,交给他养两天就好了……我想猫应该也差不多吧。” “马上找兽医,”许艾对着电话一字一句地说,“我把之前打疫苗的医院电话发过去,立刻让明叔联系。” 然后她不由分说地把电话挂了。 令人生气,不管哪一方面。 许艾又想起昨晚周婷兰一口一个“负雪”——更生气了,生“负雪”的气。 上午的课全部结束之后,后续电话终于来了。叶负雪说把50带去给医生检查过了,医生说是应激性肠胃炎,喂点营养膏,别吃生冷,休息几天就好。 “还顺便给它打了二期疫苗。”老父亲的汇报。 “哦。”许艾稍微没那么生气了。 “你师父怎么这么早就走了?”她想起这事来,“我以为他要住上几个月呢。” “本来好像确实是这么打算的,”叶负雪说,“不过他说突然接到客人的电话,急急忙忙地就走了……” “这么急?” “嗯……” 然后叶负雪的声音一轻:“所以……你这周过来看50吗?” 又轻又缓的语气,仿佛还带着笑,与其说是邀请,倒更像是讨好。 许艾正准备回答,那声“负雪”又从脑中浮起来了。 哼,“负雪”。 许艾把周婷兰和那个孩子的事说了,除掉喝得酩酊大醉之类的内容。听她说完之后,电话那头的人也沉默了一下。 “到明天中午就满72个小时了,”叶负雪说,“只要她不到处乱跑,应该不会有事。” “那……如果她回答了会怎样?” “那我给她设的屏障就破了,对方立刻就会发现她——然后就只能看对方想怎样。”叶负雪说。 对方想怎样?光是许艾知道的,就有一起车祸,一起广告牌事故与周婷兰有关。 “可是为什么他们要盯着她?”许艾问,“她只是一个没过门的媳妇,最多最多,加上顶了王经理的岗?” “我也不知道,她没对我说这么细。”叶负雪说。 许艾皱了眉头。 电话里的人笑了笑,虽然似乎有些不合时宜。 “对于魂体来说,恩怨情仇要比活着的时候简单得多——毕竟人都死了,不用考虑那些有的没的,所以复仇的方式会很简单直接。”他补充道。 “前提是,他们是按照自我意志行动的话。”补充之后的补充。 许艾大概听懂了一些——关于叶负雪没说出来的那部分内容。 不过,只要周婷兰老老实实地在家呆着,就算有什么东西上门找来,她应该也能逢凶化吉,吉人天相的吧? ……老老实实在家呆着?许艾想起她那一身酒气。 她最担心的倒不是周婷兰又惹祸中招;她担心的是,她惹祸中招之后,还得叶负雪去做“售后服务”。 哼……“负雪”。 然后一天过去,距离72小时结束,还有最后2个小时。 许艾在学校里见到周婷兰了。 时间是上午9点,地点是学校的规划内空地。 校庆时获赠的体育馆,今天要动工了,要在这里举行开工奠基仪式。ts集团也是出资的捐助人之一,虽然最近风评不好,但人家花了钱,自然也被邀请来参加典礼。 只是不知道集团出于什么考虑,派了新任的周经理作为集团代表。 周婷兰今天打扮得比往日又更端庄了一些。白色西装套裙简约典雅,裙子长度正好及膝,鞋跟是不轻浮也不刻板的三公分,头发在脑后整齐地系成一束,颈上围着一块浅紫色丝巾,成熟大方,又不显得老气死板;再加上她本来就甜美乖巧的长相,看上去就像一个名门闺秀——一路学霸通关,然后年纪轻轻就身居大财团高管之位的那种。 许艾想起昨晚,她提着高跟鞋摇摇晃晃走过马路的样子。 奠基仪式还没有开始,但嘉宾们已经陆续到场了。周婷兰安静地站在旁边,没有和任何人说话;她身边带着一个女助理,旁人要上前与她打招呼,全都被助理挡下,一切沟通事宜,都由女助理全权代劳。 “我们经理今天身体不舒服,说不了话,您有什么事告诉我就行。”助理是这么说的。旁边的周婷兰也会跟着抱歉地抿嘴微笑。 出席一个奠基仪式能有什么事?不过是社交场上的打个招呼,递个名片罢了。何况ts最近丑闻缠身,周婷兰又是个年轻的新面孔,更让人没有结交的欲望。于是那些公司代表集团代理,纷纷与她微笑点头,不再多话。 ……既然如此,为什么要让她来?许艾想。 这么大的集团,难道连个出席活动的闲人都找不到? 然后主持人就位了,请各位嘉宾入座,宣布活动开始。嘉宾席上只写着ts集团,并没有具体的嘉宾姓名。 许艾坐在台下的观众席,听到旁边有两个女生议论起来。 “什么年轻英俊的霸道总裁都是骗人的,上面坐着的一水儿老头。”一个女生说。 “别傻了,霸道总裁怎么会亲自出席这种场合,来个副总都不错了。”另一个女生说。 “那来的至少也是管理层吧?全是啤酒肚中年人——令人绝望,”那女生夸张地叹了口气,“那个小姐姐倒是漂亮,看着比我们也大不了多少……不知道我跟她一样大的时候,能不能做到她的位置。” 另一个女生“哈哈”笑了两声。 “你说她呀~”标准的八卦开场,引人入胜。 许艾立刻竖起耳朵了。 那女生接着说:“她是我同一个中学的学姐,我上初中的时候,她正在高中部书写传说呢。” 许艾悄悄转过头,朝说话的两人一看——不认识,但似乎是高一级的大三学 分卷阅读113 - 分卷阅读113 - 分卷阅读114 我和面具先生订婚了 作者:湖砚 分卷阅读114 我和面具先生订婚了 作者:湖砚 分卷阅读114 生。 “传说?啥传说?”旁边的女生很配合地问了。 那女生故作为难地摇头叹气,然后开口了。 “我想想她叫什么名字,哦……好像姓周,”那女生说,“反正是我们学校的传奇人物,各方面都是。” 她说,周婷兰上学的时候成绩很好,也很擅长体育,校内各种活动比赛都很活跃,每学期都有奖学金,隔三差五地还要作为学生代表上台发言——就是那种别人家的孩子。 ……还真的是个学霸啊,许艾想。 “她是当时高中部的女神,不过一点都不高冷,非常平易近人,”说话的女生语气很微妙地一变,“非常平易近人——差不多一周换一个男朋友吧。” 另一个听八卦的女生替许艾“啊?”了出来。 “男朋友都是家里很有钱的,不一定非得高富帅,富就行了;听高中部的人说,她交男朋友,简直帮着学校筛查学生家底——一定年收入以下的,开的车太便宜的,根本看不上眼。” 听八卦的那个有些鄙夷地皱了皱眉头:“这是做啥呀?” “目标明确啊。”讲八卦的人说着,朝台上的周婷兰看去一眼。 “她家里很穷,弟妹又多,她是大姐,”讲八卦的人夸张地叹了口气,“爸爸去世了,妈妈改嫁不回来了,她当然得争口气,为弟弟妹妹们找个有钱的姐夫,”说着她又朝台上一看,“看她现在这样子,应该也成功了吧。” 然后两人又“叽叽喳喳”地说了几句别的,许艾听了也忘了。知道这些事之后,她对周婷兰的想法又更微妙了一些。 也许她也没这么讨厌……不对,应该说,也许她的讨厌……是有原因的。 许艾看了看时间,离72小时结束,还有107分钟。 希望她能安然度过这段时间。 半小时后,奠基仪式结束了,学生散场,嘉宾合影。许艾一直在场地旁边,远远看着周婷兰拍完了照,又走到一边和助理说话了。 接下去,嘉宾们还有一个接待会议要开,她就围观不了了。但这种会议无非是校方吹吹牛,嘉宾捧捧场;看ts最近的走势,应该也用不着上台发言。 更何况,“吉人自有天相”。 许艾又朝周婷兰远远一望,然后回去上课。 距离72小时结束,还有75分钟。 还有15分钟。 许艾下课了。 她看着手机走出教室,算算时间,那个接待会上哪怕有再多的牛要吹,这会儿也该散会了。 于是许艾一边给小莫发约饭短信,一边走到电梯口 ,按了下去的键。 许艾:火速食堂占座 小莫:[ok] 刚收到这个[ok],电梯“叮”一声到了。许艾就低头看着手机走进门里。 “许小姐。”脆生生清亮亮的女声。 许艾一愣,抬起头来,看到周婷兰站在她面前。 电梯门关上了。 许艾及时地刹住那个快要出口的名字,咬咬嘴唇,把那三个字咽下肚里。 “……你怎么在这儿啊,”许艾说,“开完会了?” “让小张去开会了,”周婷兰说,“反正也没什么要紧事,我去和她去都一样。” “那为什么你们公司要派你来?”许艾看看她的表情,烦躁又疲惫,脸上的粉都有些浮起来了,“你未婚夫也是,知道你最近不方便,还要让你过来?” 周婷兰原本好像要说什么,张嘴变成了轻轻一笑。 “他说另外找不到合适的人了,何况只要在椅子上坐着就行,有事可以让小张代劳。”她说着转过头,对着亮闪闪的电梯墙壁理了理头发。 “他说我形象好,撑得起门面——就让我来了。” “哦。”许艾点点头。说来说去,还是一个面子。 周婷兰的电话响了,她接起来便是一声娇滴滴的“阿利~”。许艾翻了个意念的白眼,抬头看电梯上方的数字。 6楼,然后是5楼,4楼—— 数字不动了,“叮”一声之后,门开了,进来的是刚才在奠基仪式上见过的那两个大三的学生。 她们自然不认识许艾,只是一眼看到周婷兰,其中一个立刻抬手扯了扯另一个的袖子。 “你那个学姐。”压低声音说的。 周婷兰正满脸桃花开地打着电话,大概是没听到这一句。 两人走进电梯,许艾往旁边站了站,为她们让出空间来。 电梯门又关上了。狭窄的空间里,周婷兰的笑声格外悦耳。 细碎的议论声也响起来了。 “你刚才说的都是真的?”“当然是真的,骗你干嘛。” “我不信,你别是随口胡扯的吧。” “这有啥好扯的……”另一个女生说着,朝周婷兰一望。 大概是为了证明自己确实认识这位传说人物,她大大方方,亲亲热热地打了个招呼,好像在路上遇到熟人——“周学姐~” 周婷兰正打着电话,听到这一声,本能地朝她望了过来。 下一秒,整个世界都黑了。 第62章 许艾的惊魂记 ——整个世界猛地一暗, 好像眼睛被关闭了,什么光线都无法进入。 紧接着,脚下的地面剧烈地震了一下,似乎往下一沉,干涩的金属摩擦声同时在耳边响起。许艾还没意识到发生了什么,身体因为下落的惯性猛一个踉跄, 她本能地伸手去扶,一手就摸到冰凉的电梯门。 1秒后, 头顶的应急灯“啪嚓”跳亮了。 电梯里, 四个惊魂未定的姑娘面面相觑,一时间谁也说不出话来。 “电梯坏了?”许艾反应过来,抬头去看显示屏——显示屏熄灭了, 没有数字亮起。 “……什么情况?现在在几楼?”一个女生问。 “我们进来的时候是四楼……不要慌, ”那个叫周婷兰“学姐”的女生一边说,一边四下张望,“控制室马上就会知道的……就算不知道, 电梯停运也会卡在原地……而且这里层数也不高……” 周婷兰还握着手机,她慌慌张张地对着电话“喂”了好几声, 然后皱着眉头叹了口气, 把手垂下了。 “没信号……”周婷兰说着,使劲瞪了那女生一眼。昏暗的灯光下,她的表情看上去就像要吃人的饿鬼。 那女生被瞪得不明所以, 只能尴尬地笑了笑, 又叫了一声“周学姐”。 刚才她也是这么叫了周婷兰, 周婷兰又分心地朝她回了头……许艾不知道这样算不算“回应”,但电梯确实就是在那一瞬间出的事。 “……别怕,不会有事的。”她看着周婷兰说,但对方只看了她一眼,又很快把头低下了。 ——话音刚落,电梯又是猛地一震,然后在一声钢板摩擦的声音 分卷阅读114 - 分卷阅读114 - 分卷阅读115 我和面具先生订婚了 作者:湖砚 分卷阅读115 我和面具先生订婚了 作者:湖砚 分卷阅读115 中顿住了。许艾原本还想再说点什么,顿时被吓了回去。 “这电梯还在往下掉!”另一个女生大叫起来。 许艾离操控箱最近,她赶紧伸手打开前盖,对着紧急联络按钮一阵拍打——但毫无反应,那按钮仿佛只是个装饰。 “电梯里有监控的吧,”一个女生说,“只要有人发现这里不对劲就好了。” 刚一说完,她们两人立刻转身找到监控探头,对着镜头大喊大叫,使劲挥手。 电梯被她们的动作震动了,“吱呀”一声响后,脚下的地面又晃了几下。两个人赶紧收住手势,不敢再动。 “不要闹了,”许艾说,“都在原地不要动,现在是上课时间,应该马上就有人会来的。” “……现在不是上课时间,”一个女生说,“上午的课已经结束了,现在是午休时间……” 午休时间,离下午的课还有足足两小时,也许会有老师教工早些过来做准备——但也只是“也许”。 也许他们来了,但是没走这边的门,没用这台电梯。 许艾听到越来越粗重的呼吸声,她循声一望,周婷兰抱着自己的肩膀缩成一团,双眼紧盯着手机,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 “你的助理马上会来找你的,”许艾说,“课都上完了,会也该结束了……” 听到这话,周婷兰立刻抬起头来,朝着许艾猛地点头:“对,小张,小张她——” 她一句话还没说完,耳边又响起一声长长的“吱呀——”,脚下的地面再次晃动着往下一沉。 昏暗的灯光下,许艾看到地面和墙壁之间,似乎绽开一条细细的裂缝。 “……这不是电梯在往下掉,”她突然意识到了,“电梯故障停运的话,会卡在电梯井里,不可能往下掉……这是地板松动了……” 地板和轿厢之间的连接松动了,所以才会让人感觉地面在不稳地摇晃。刚刚下沉的也不是电梯轿厢——是地板。 “你是说地板会掉下去……?”“那我们怎么办?就算是三楼,要是掉下去……” 电梯里立刻陷入一阵恐慌,所有人都不敢再动了。 “……先抓住墙壁上的扶手,”许艾说,“大家站得分开一点,不要聚在一起……” 她也没经历过这样的情况,但手边也没有别的东西好抓了。许艾又使劲拍了几下紧急联络开关,没有用,也许线路根本就断了。 “要不我们把门打开吧……?”一个女生这样提议道,“只有三四楼的话,说不定可以爬出去……” 电影里的常见自救方法——但那是电影。 “再等等,”许艾说,“要是爬到一半电梯恢复了……” 那女生立刻吐了吐舌头。 “……救援肯定会来的,不如想点高兴的事吧,”另一个女生说,“我们一起被困在这里也是缘分……是不是啊周学姐?” 她讨好地朝周婷兰一笑,然而对方更凶狠地瞪了她一眼:“闭嘴!你要是不叫我,说不定就不会发生这种事!” 那女生吓得一缩,退了退,嘴里嘀咕着走到另一个角落去了。 ——她的脚步刚一落地,一声清晰的断裂声响起,那个角落的地板“哗啦”绽开一条手臂粗的裂缝,立刻有风从裂缝里灌了进来。 那女生吓得几乎要跳起来,她一步冲到同伴身边,紧紧抓着扶手不敢动弹。 “站得分散点,不要靠太近,”许艾赶紧说,“让地板受力平均,至少还能撑久一点。” 这话根本没用,那两个姑娘才往边上挪了一挪,就又惊又怕地哭了起来。 许艾朝周婷兰望去。对方紧张得像只被抓进笼子里的麻雀,两眼无焦地四处扫视,几乎每隔一秒就要看一眼手机。 她身后有一个人影,紧紧地环抱住她的肩膀——只是她似乎感觉不到这一份保护。 电梯门外传来脚步声了,不止一人,还有人大喊:“电梯里面有人吗!” 许艾离门最近,她立刻放声回应:“有人!快来救我们!” 那两个女生一听,马上跟着大喊起来。脚步声很快冲到门前,然后是一阵金属工具相碰的声音,再过一会儿,电梯门被撬动了。 “你们不要乱动,坚持一下,马上开门。”门外的男人说。 “能不能稍微快一点,”许艾说,“这里的地板松了,已经开了一个角。” 她的话刚说完,电梯门被撬开了,两个戴着安全帽穿着工作服的男人蹲在门口。 确切地说,他们蹲在半楼上,电梯卡在4楼与3楼之间,倒是比想的离地面更近一些。 “地板松了?”一个男人说,“这破东西真是要检修了。”说着两人一起使劲,把门朝两边推开,然后向里面伸出手。 “快!” 那两个姑娘立刻抓着他们的手要爬上去。然而外面的地面太高了一些,一个女生好不容易把腿跨上地板,另一个因为个子矮,怎么也爬不上去,她一着急,原地跳起来,终于够到了半楼的地板。 ——她这一跳,电梯又是跟着一阵晃动。许艾只觉得脚下的地面“吱呀”一沉,赶紧抓住了身旁的扶手。 她又转头去看周婷兰的情况。 ……周婷兰耸起肩膀,紧紧缩成一团,脚下是浓重的黑影;她仿佛站在一汪积水中,脚下的影子和她自己的影子互相纠缠。 那些影子突然翻腾起来,要缠上她的双腿。 许艾立刻下意识地把她朝自己旁边一拉——果然,周婷兰刚刚离开那块地板,又是一声“哗啦”,地板的另一个角也豁了口。 已经有一半的地板脱落了,那些黑影像水一样从裂缝里渗了下去。许艾拉着周婷兰贴着墙站好,然后帮忙把另外那个女生朝上托。 那两个女生终于爬出电梯,检修工人又朝许艾和周婷兰伸出手来:“快快快,这破电梯撑不住了。” 许艾把周婷兰一推,对方终于从魂不守舍中回过神来,拼命要去抓维修工人的手—— “哗啦”。 又一条裂缝绽开,好像被撕开的布头。整块地板只剩下短短一条边还连在墙壁上,正好够一人站着,还摇摇欲坠。周婷兰的鞋跟堪堪落在裂缝边缘,她还没抓到手,脚步突然一滑,一仰,整个人要朝后摔倒下去。 她身后是漆黑的电梯井,地板的裂缝像一张豁开的大嘴。 许艾赶紧伸手要去拉她,但她自己也是贴着墙勉强站住,没法再往前多跨一步。 周婷兰的手在空中一阵乱抓,什么也抓不到;她要掉进电梯井里去了—— 同一瞬间,许艾看到她身后的黑影猛地膨胀起来,一个巨大的人形填满了电梯里剩余的空间。 下一秒,周婷兰以一种不可思议的角度朝前直起身体,像被人从后面推着一样,一步扑到 分卷阅读115 - 分卷阅读115 - 分卷阅读116 我和面具先生订婚了 作者:湖砚 分卷阅读116 我和面具先生订婚了 作者:湖砚 分卷阅读116 电梯门前。 “抓住了!”门口的维修工人赶紧抓住两人的手,一前一后地把许艾和周婷兰朝上面拉。 许艾终于爬出电梯了,她立刻转头帮忙拉上周婷兰。 但周婷兰突然变沉了。 她原本已经有半个身子趴在外面,突然往下一滞,整个人又滑落下去。看上去苗条纤细,不过百斤的瘦姑娘,三个人竟然拉不上她。 “……奇了怪了,这妹子怎么这么重啊……”旁边的工人嘀咕了一句。 许艾下意识地朝她身后一看——有一大片黑色雾气盘旋在周婷兰脑袋上方,仔细看去,那片雾气尽是密密麻麻的黑点,好像一团蓄势待发的蜂群。 “轰隆——”一声震响,电梯地板彻底脱落了,周婷兰脚下一空,险些又要掉下去,幸好被三人及时拉住。 她脚下就是漆黑的电梯井,距离地面大约20米——算上地下停车场,也许25米。 不一定会死,但不想做这样的尝试。 “你们快来帮忙呀!”许艾喊那两个呆坐在旁边的女生。两人这才如梦初醒地赶过来,帮着一起抓住周婷兰的胳膊,使劲朝上拉。 ——拉不动,周婷兰的胳膊被五个人抓得一片通红,她大张着嘴一边喊痛一边喊救命,几乎要哭出来。 许艾看到那团围聚的蜂群越来越大,越来越黑,她手中感受到的重量也越来越沉。终于,她听到“咔哒”一响——不知道是不是关节脱臼的声音。 “加把劲!忍住!”旁边的工人大喊道。 周婷兰已经只剩“呜呜呜”哭的力气,眼泪留了满脸,完全说不出话来。 许艾看到一只蜜蜂从蜂群里飞出,笔直地朝周婷兰的头顶冲击而落。 ——“啪嚓”,它撞到了什么东西,发出一声脆响,然后化为一撮粉尘消失了。 然后更多的“啪嚓”“啪嚓”声响起。许艾看到那蓬密密麻麻的黑点好像被一只手从中截断,打散,那些蜜蜂被一团又一团地捏碎,黑色的粉尘像煤渣一样洒落,尽数落到电梯井里去了。 周婷兰的身体变轻了,她一点一点变得能够拉动起来。许艾大喊一声“快!”,五个人一起拼命用力把她朝外拔出,仿佛那电梯是一张噬人的巨口。 周婷兰即将从电梯脱出的瞬间,许艾看到一团更加巨大,更加黑暗的烟雾在电梯里聚拢起来,劈头盖脑地就要朝她压落。 ——“小心!”未经思考的脱口而出。 那团烟雾静止了,而后,被一双手紧紧抓住,紧紧抱拢在胸口,丝毫不放松。 这一瞬间,许艾看清了,那是一个中年男人的形象。 粗眉大眼,老实的国字脸,眼神质朴得像任何一个她在街边见过的小贩。 那个人影抱着黑烟朝电梯井里坠落下去。 周婷兰终于被拉了上来,她趴在地上哭得气喘吁吁,手臂上全是指印,连白色的西装外套都被汗水渗透了。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工人师傅把她扶起来,掺到旁边坐了。 许艾看到周婷兰踏落的脚印里,留下一点又一点黑色的水迹,好像是墨,又像是血。 第63章 除魔师的探病 许艾, 20岁, 可以骄傲地说, 自己见识过许多同龄人没有见识过的大风大浪。 电梯年久失修, 差点闹出人命的事很快在校园里传开。校方立刻停用了那一条电梯路线,并对校内所有电梯展开一次全面检修。班上同学又来慰问许艾了,附近寝室也派代表来打听八卦了, 但谁也没打听到比那两个女生的帖子里讲得更多的消息。 “真的是电梯坏了吗, 怎么帖子里说得玄玄乎乎的?” “那个周经理不是还说, ‘要不是你叫我, 就不会发生这种事’……这是什么意思呀?” “那个周经理看照片不是很瘦吗?怎么你们五个人都拉不动她?” “听说胳膊都断了?这么吓人?” …… 这几天里,许艾说得最多的就是“不知道”;一开始只是不想说, 到最后就成了懒得说。 “不知道, 真不知道,我吓都吓傻了, 哪还顾得上那么多?” 好在几天后, 来找她的人便渐渐少了——与其问她这个“三不知”, 去论坛问另外两个当事人,还来得快一些。 许艾也给叶负雪打过电话了。对方说了一句“糟糕”, 然后便问许艾有没有什么事。 “我没事,其他两个女生也没事, ”许艾说,“但周婷兰现在是不是就很危险了?” 叶负雪在电话里轻轻“唔”了一声, 听不出语气。 “你不要再管这件事了, ”叶负雪说, “也不要——” “也不要和她来往。”许艾立刻抢答。 电话那头安静了一下。 “我才不想和她来往,”许艾说,“我和她气场合不来,话题也没什么好聊的,不是一路人,印象也不太好……我只是怕她如果有事的话,你又要去‘售后’……” ……不对,这里不能用“怕”来说,显得自己好像…… 许艾皱了皱眉头:“反正……她现在是不是不太安全了?” “未必。”叶负雪说。 许艾一愣。 “‘未必’是什么意思?”许艾说,“是哪个‘未必’?未必要售后,还是未必不安全?” 电话里又静了一下。 “你什么时候有时间,我们一起过去看看她吧,”叶负雪说着,顿了顿,“……倒不是为了售后。” 于是事发后的第四天下午,叶家的大奔停在了学校门口。许艾下了课便直接跑来上了车,她才刚坐下,连个招呼都没来得及打,旁边的人便抓住了她的手。 然后,他一手托着她的手掌,另一只手一粒一粒地捻过她腕上的玉珠。 “……这次没碎,”许艾明白他在做什么,“我真的没事……” “有两颗裂了,”叶负雪说,“遇到的东西长什么样?” 许艾想了想:“是一团聚集起来的黑雾……像蜜蜂一样,黑压压一大片,但都是盯着她的。” 叶负雪若有所思地重复了“蜜蜂”两个字。 然后他轻轻拍了拍许艾的手,刚要放回去,又想起什么来,稍稍用力地拍打了一下。 “不许再多管闲事,”叶负雪转过头对着她说,“都是别人家的事,不值得,不要去管。” 同样的话他说过很多遍,但这是第一次如此正经严肃地对她说——甚至还打手警告。 所以许艾虽然觉得委屈——明明不是多管闲事,是躺着中枪——她还是点点头,“哦”地应了。 然后大奔上路了,朝着城市的另一方向。据许艾所了解的,周婷兰当天被送到医院之后,马上就转到邻市最好的骨科医院,在那里接 分卷阅读116 - 分卷阅读116 - 分卷阅读117 我和面具先生订婚了 作者:湖砚 分卷阅读117 我和面具先生订婚了 作者:湖砚 分卷阅读117 受治疗。 大半小时的车程后,骨科医院到了。叶负雪事先应该已经联系过周婷兰,他报了个病房号,许艾便带他上了电梯,按下楼层,然后顺利地找到了那个vip套房。 敲门进去的时候,病房里只有周婷兰一个人。她正穿着病号服坐在沙发上看书,看到两人进来,便笑着招呼了一声,站起来迎接。 “你……还好吧?不用在床上躺着?”许艾看到她双手都缠着厚厚的绷带,左手还打了石膏。 “一只手骨折,一只手软组织挫伤,只要手不动,干啥都行,”周婷兰说,“躺了快一星期,腰都要躺断了。” 许艾看到她的病房里十分干净——花篮、水果篮,什么都没有,好像压根没人来探望过她。一秒后,她终于意识到,自己也是跟着叶负雪两手空空地过来,完全没有半点探病的样子。 “怎么杨先生没有来陪你?”许艾有些尴尬地换了个话题。 周婷兰笑了笑:“他忙呀。” 然后她招呼两人坐下,自己也往沙发上一坐,摊了摊手:“没法给你们泡茶,不过小冰箱里有饮料,自己拿吧。” “不必客气,”叶负雪说,“今天只是过来看看你,坐一会儿就走,不能打扰你休息。” 周婷兰微微收起笑容,望着叶负雪的眼神却更深沉了一些。 “我有什么好看的,我倒是有事想问问叶先生,”周婷兰说,“那天阿利拜托你的,到底是什么事?” 许艾一愣——这话是什么意思? 杨泽利和周婷兰来的那天,她也在场,两人兜了半天圈子,终于要说到正事的时候,周婷兰就拉着她出门去看猫了。事后她问叶负雪当时的情况;叶负雪也只说了,两人的订婚仪式上出了点事,原本针对集团的那些麻烦,似乎都转嫁到了周婷兰身上。 许艾当时就默认了,应该是类似“保护”“驱散”这类的委托吧? 结果到头来,连周婷兰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的未婚夫对叶负雪说了什么? “他拜托你的是什么事,”周婷兰重复了一遍,“是集团的事,他自己的事……还是我的事?” 叶负雪没有回答,周婷兰却好像从他的沉默中得到了回答。 “算啦,”她笑嘻嘻地说,“我也早就心里有数了。” “可能不是你想的那样,”叶负雪说,“他说的意思我明白的……” 周婷兰又是一笑,摇摇头:“我心里有数,我清楚得很——你们男人啊,哼。” 许艾不知道他们在说什么,但周婷兰的语气和眼神让她不太舒服。她又转头看旁边的叶负雪,对方默而不语,面具下的半张脸也没有表情。 “我最近都没有梦见爸爸了,”周婷兰突然说了一句,“可能连他都不要我了吧。” 许艾想起那天在电梯中见到的人影——最后一眼,那个中年男人抱着满怀的蜂群坠入黑暗。 “他不会不管你的,”许艾说,“可能……可能只是你不知道罢了。” 周婷兰朝她望了过来。她今天没有化妆,倒显得素净娴雅,只是面上还差了点血色。 “我爸爸很早就去世了,”周婷兰说,“我下面还有一个弟弟,两个妹妹——那个时候,最小的妹妹两岁。妈妈养不动我们,自己找了个男人跑了,我们就在爷爷家住了几年。后来爷爷没了,房子被姑姑拿走,把我们全都赶了出来。” 她也是面无表情地说,好像只是给许艾讲个故事。 “爸爸要是一直惦记我们,为什么姑姑赶我们的时候,他不出面阻止?为什么我带着弟弟妹妹到处找亲戚借钱的时候,他不帮我们多说几句好话?”周婷兰看着许艾说,“这世上有各种活法,你就别给我灌你大小姐的鸡汤了。” 许艾本能地要解释,但又一想——解释什么?从哪里开始解释? 对方已经认定的想法,她再和她争辩,到底是为了劝解她,还只是单纯的置气? 叶负雪扯了扯她的袖子。 “我们先告辞了,”叶负雪说,“你好好休息吧。” 说着他拉着许艾站起来,不由分说地推着她朝门口走去。 周婷兰客气地一笑,倒是也站起来,把两人送到门口了。 “谢谢你们来看我,”周婷兰靠在门框上说,“这几天,我也就见过你们了。” 许艾又转头朝她一看,她正好也望着她——然后飞快地把视线移开了。 叶负雪又与她客气几句,然后道别离开。 “对了,”刚走出门口的时候,他又停下来,转头对着周婷兰,“我想最近应该不会有什么麻烦来找你了——至少这件事,你可以放心。” 周婷兰听着一愣,然后笑了笑:“你这话不对。” “接下来,我才要有大麻烦了。”她眯着眼说。 回去的路上,许艾一直在想两人之前的对话。她几乎没一句听得懂,听懂了的,也不知道他们在说什么事。 她转头看看旁边的人,他端正地靠在椅背上,面无表情。 “你说的麻烦是指什么?”许艾终于忍不住问,“是指‘那个人’会动手吗?” 叶负雪又模模糊糊地“唔”了一声:“只是不知道她说的麻烦,和我说的是不是一回事。” 然后在许艾问第二句之前,他适时地截住了她的话头。 “50这两天挺好的,”叶负雪说,“吃得香跑得快,比刚来的时候壮了一圈,身上也能摸到肉了。” 许艾立刻就忘了自己原本要问的事,顺着他往下说:“你可别给它乱吃东西了——还要看好祖奶奶!” 叶负雪笑了笑,点点头。 “花园里那只猫上次又来了,才刚露了个头,就被50打出去了,”他说,“虽然有点小气……不过50还真是挺厉害的。” 那只猫?许艾想起上一次,50也是对着它的脸一顿挠,不由分说地把它打跑了。 “要是方便的话,你不如把它一起养了吧,”许艾说,“它风餐露宿也挺可怜的。好不容易有个能住下的地方,没过上几天安稳日子,就来了个凶巴巴的小霸王。” 叶负雪笑笑:“再说吧”。 许艾,20岁,当然知道“再说”两个字是什么意思。 哼。 “……我怕它和50抢饭吃。”叶负雪解释道。 ……哦。许艾扁扁嘴。 旁边的人却又抓起她的手来,托在自己掌上。这一次他没有再细细捻那串珠子,只是把手拢了一拢。 “你怎么总是遇到危险的事。”轻声说的。 “……我怎么知道,”许艾说,“人在家中坐,祸从天上来啊……” 叶负雪同样轻声地叹了口气。 “那我怕是只能把你带在身边了。” 第64章 许艾的自己家 分卷阅读117 - 分卷阅读117 - 分卷阅读118 我和面具先生订婚了 作者:湖砚 分卷阅读118 我和面具先生订婚了 作者:湖砚 分卷阅读118 许艾, 20岁,饱览天下言情小说,熟知各种撩妹剧情。 但她现在有点拎不清楚,眼前这个人说的这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啊?”总之遇事不明先反问。 叶负雪被她反问得愣了愣,片刻之后, 脸上缓慢地浮起一层绯红。 就像慢半拍的鸽子,慌慌忙忙摇摇摆摆地追上大部队。 “……不是, 我的意思是, ”鸽子一边说一边把许艾的手放回原位,“我的意思是……就是……你……” 这个“你”从一条路口拖到下一条路口,还没拖出后面的半句话来。 那还能有什么意思?反正肯定不是自己想的那种意思。于是许艾很了然于心地“哈哈”一声:“我懂我懂, 你别紧张, 我没胡思乱想。” ——“先生的意思是,您今后有事没事,多与我们联系联系, 走动走动,”前面开车的明叔说, “就算照您说的, ‘人在家中坐,祸从天上来’——在叶家坐着,想必也没那么多祸祟敢找上门来。” “……对, ”叶负雪点点头, “我就是这个意思——” “毕竟怎么说, 您将来也是叶家的太太,不用怕麻烦怕打扰,迟早都是一家人,就跟回自己家一样,有什么打扰的。”明叔补完了后半句话。 安静。 车厢里好像瞬间被灌满胶水,空气滞重又粘稠,许艾的视线被粘在车窗倒影上,拔不下来了。 她在倒影上偷偷看旁边的人的脸——看不到,他直接用手捂着嘴,使劲朝旁边转过头;她只能看到他通红的耳廓和通红的脖颈。 本来许艾也是有些害羞——不对,不止一些害羞,但看到旁边这个红彤彤的人,她连害羞都顾不上了。 这个人……还真是挺好玩的啊……许艾想。 一时间,她也忘了自己心跳“咚咚咚咚咚咚咚”的,像一群在狂欢节上踩着舞步的欢腾的小马。 然后大奔沿着街道前行又拐弯,同样半个多小时的车程后,回到许艾的学校了。 时间是下午4点,食堂才刚刚开始准备晚饭。 许艾与两人道了别,提上自己的书包下了车,还没走上一步,身后的人叫住了她。 “那你……这周周末过来吗?”叶负雪问。虽然脸上还红着,但他坦然地笑了。 许艾想了想:“……这周有打工。” 面前的笑容稍微一滞。 “不过下周应该没事,”许艾马上补充道,“其实我也是很想过来——过来看50的,不过平时要上课,不上课的时候要打工……就算想玩也没什么工夫……” “没关系,”叶负雪说,“你想来的时候随时都能来,反正……” “反正是自己家。”前面的明叔说。 叶负雪的脸又红了红,说了句“那我们走了”,然后大奔慢慢调头,渐渐加速,越来越远地消失在马路那一头。 许艾在校门口站了一会儿,回过神来,就跟着小马们一起蹦蹦跳跳地回去。从校门口到宿舍楼那一段路,她仿佛身在狂欢节□□的花车队,漫天都是鲜花彩纸,连书包都甩得格外高。 她想,哥哥说得对,该读书的时候就好好读书,打什么工兼什么职,一心一意地好好学习天天向上,将来才能赚大钱。 所以……所以要不下个月就把兼职辞了吧? 小马们“哒哒哒哒哒”地跺着马蹄表示赞同。 第二天一觉醒来,马蹄声还在枕边跃动着没有散去,天上依然有缤纷的花瓣落下;许艾就保持着“嘿嘿嘿”眯眼笑的状态刷牙洗脸换衣出门去食堂去教室去图书馆……眯眼笑地把一上午过完之后,她看到了一条新闻。 ——“水落石出!ts集团董事长重返董事会!” 许艾点进去一看,新闻大意是ts集团的董事会经过调查后,发现举报人先前提供的数据里有相当一部分存在造假情况,董事长全然无过,都是被有心人嫁祸的。 ……真的假的? 马蹄声渐渐零落远去,狂欢节的表情也收起来了。许艾把这篇报道认真读完,发现上面的表述虽然有根有据,但总觉得还是有些微妙。 数据是假的,董事长是无辜的,举报人是竞争对手派来的,是董事会愚蠢失察,才让集团蒙受损失……这种语气,没有半点中立客观的新闻报道的样子,反而像足了一屁股坐歪的洗白。 她手指一划,把页面拉到评论——这么想的果然不止她一个。群情激昂的质疑声和无数机械重复的“好顶支持”夹杂在一起,让这个调查报告看起来愈发可疑。 更火上浇油的是,中午过后,关于王经理跳楼事件的调查结果也出来了——确定自杀,排除他杀可能,用官方账号发布的。 这两份调查结果一前一后地发布,要说是巧合,恐怕没人会信。更何况当网络舆论认定一个观点的时候,任何相反的结论,都会被视为造假,并把事件朝反方向大力推动。 在自杀事件调查结果公布后的一小时内,“ts董事长”的话题被迅速创建,在一众质疑和谩骂的攻击下迅速杀入微博热搜榜。 下午打工的时候,许艾还在电台节目里听到嘉宾和主持人在讨论这件事。 “不提案件,单单说集团的事,这个调查结果确实无法服众,就算只分析公布出来的这部分信息,也存在很多疑问和漏洞。” “但要说舆论更倾向的那个结果,一时间也没有证据可以证明。” “对,在切实的证据出现以前,都是猜测,不是真相。” “目前我们只能相信调查结果,并保持持续关注。” 这个观点,许艾比较接受。但她又想起昨天周婷兰说——接下去,她才要有大/麻烦了。 ……会是什么麻烦? 比被不明身份的除魔师盯上,随时有可能送命还麻烦? 许艾想给知情人士打个电话问问,但又一想,虽然知情人士昨天才说了“多联系”,但这之中想必不包括“别人的事”。 更何况,听昨天叶负雪和周婷兰说话的口气,他似乎不会继续跟进她的事了。 所以……她的未婚夫给叶负雪的委托,确实和她无关? ……这“别人家的事”也太复杂了吧,许艾皱了皱眉头。她觉得自己也应该站远点,远远地看。 晚上9点,ts的相关关键词在微博热搜榜爬到了第七名。因为没有更多相关信息放出,所以渐渐开始显得后继无力;单纯的骂架并不能维持热度,何况还有其他新闻在不断分散网民的注意力——信息时代,一条当红明星的宣发,就能让不少金鱼脑忘记自己刚刚义愤填膺地敲下的内容。 毕竟说到底,这都是“别人家的事”,许多人对之投以关注,也并不是出于正义感。 分卷阅读118 - 分卷阅读118 - 分卷阅读119 我和面具先生订婚了 作者:湖砚 分卷阅读119 我和面具先生订婚了 作者:湖砚 分卷阅读119 在“ts董事长”的关键词即将掉出热搜前十的时候,晚上11点,后续消息出现了。 ——@赵天:我不相信[分享图片] 许艾是在第二天早上看到这条微博的,当时这条微博的转发评论已经过了数十万;“赵天”的名字后也加上了v,认证信息是:ts事件死者家属。 许艾不知道在自己睡着的这几个小时里发生了什么,她赶紧点开图片,发现是一组翻拍笔记本内页的照片。 ——“她是要摆明了跟我对着干了,部门会议还不够她表演,今天居然在集团几百号人的群里公开说我工作有问题。” ——“我手把手带她跑项目,帮她打圆场,现在她反手一巴掌来抽我的脸,怪谁?怪我当初瞎了眼!” ——“我就知道,出了岔子都是我兜着我背锅,她人美嘴甜,她什么错都不会有,董事长那笔烂账现在都是她在管,董事长的事怎么可能会有错。” ——“随便翻了翻她这半年过手的项目,就看到一堆不得了的名字……我倒要看看,董事长什么时候被揪出来。” ——“我的调令还没下来,她今天就直接过来跟我说,董事会有意向在下次会议的时候提拔她做主管……她做了什么?她不过就是和那个二世祖谈了个恋爱!” ——“她说得对,我对集团已经没有用了,万一真的出了问题,肯定是把我丢出去背锅,董事长肯定不会有事,她也肯定不会有事。” ——“我不能坐等别人来推我。” …… 每一张图片上的内容都是手写,字体从一开始的工整清晰,到后来的潦草凌乱,几个叹号都划破纸面,每道笔画里都带着怒气和不平。 在别的职场,也许是十分常见的下克上的剧情。但这一次,当事人已经自杀,涉事集团的董事长刚刚接受完一番调查——结论是完全无错,清清白白。 和笔记本上写到的一样,“肯定不会有事”。 发布的那些图片里,没有任何内容指出那个“她”的姓名,但仅仅是这些线索,也足够让知情人准确地猜到对方的身份。 许艾知道周婷兰说的“大/麻烦”是指什么了。 这确实是个大/麻烦,并且很难让人同情。 这条微博发布的12小时后,“ts集团董事长”的关键词顺利爬上热搜第三,还在继续上升中。 又是12小时后,ts的官博发布声明——声明并不了解王女士所留下的日记中记录的情况,但愿意配合调查;另外还特别指出,董事长的儿子确实有一名前女友曾经在王女士手下工作,但已于近日辞职离开。 第65章 除魔师的退婚 ts的官方声明出来之后没过多久, 周婷兰的名字很快被人扒出, 还连带着她的家庭情况, 成长经历, 个人简历……详细得堪比政审材料。 又一天后, 微博上出现自称“部门同事”的匿名爆料, 宣称她利用职权,在账目上弄虚作假, 董事长是为了替这个未来儿媳瞒天过海,没想到反而让自己背上了骂名。 紧跟着,一系列网络舆论的矛头都直指周婷兰是逼死王女士的凶手, 之前曝光死者家属信息的事, 当然也追根溯源地算到了她头上。 要不是她,王经理就不会死, 又哪来的“死者家属”?总之是她的错就对了。 她的微博账号当然早被攻陷, 看见所有人都在骂她,大家就放心了。 ——但说真的, 许艾不太信。 她虽然没有经历过职场斗争,也没有深入了解过周婷兰,然而仅仅是这匆匆几面的印象, 她就觉得她——很会做人。 “很会做人”的意思是,不会干这种当面挑衅经理, 公开横行霸道的蠢事。 更何况, 拖着几个弟弟妹妹一路讨生活长大的人, 怎么会不懂基本的人情世故, 还染上一身飞扬跋扈的毛病? 许艾不知道周婷兰是否真的无辜,但如果是……那这一顿操作,应该是故意拖她出来转移视线的。 有人赶着在自杀调查结果发布的当天,趁机洗白董事长,想在短时间内息事宁人,淡出大众视野;没想到死者家属又甩出了一本看起来很有内容的日记本,热度不但没降下去,还让许多原本不知道的人都知道了。 不幸中的万幸是,日记本的重点不在“董事长的烂账”——那就只好抓着另一个人使劲做文章了。 反正已经是分手辞职的前女友,和被清算辞退的临时工一个性质。 ——以上都是许艾自己的推断,没有任何证据支持。 只是她又想起周婷兰干干净净的病房,还有对她爱理不睬的集团员工。 还有那句意味深长的“你们男人啊”。 ……其实她早就知道,ts会有这样的安排了? 那她为什么还要乖乖地等着被安排? “她就算知道,也没有更好的解决办法吧,”叶负雪在电话里说,“对手是一个集团,她要怎么反抗?” “……比如,爆一些真正的料?”许艾迟疑着说,“不管日记本上写的是不是真的,她肯定知道很多人不知道的事吧?” 如果这是小说剧情,如果周婷兰是主角,这种时候,正是她甩出手上的底牌,然后全力反转逆袭的关键时机。 叶负雪笑了两声。 ……好吧,这想法是有点幼稚,许艾扁扁嘴。她正准备换个话题,电话那一头的人突然开口问她:“你下周三有时间吗?” “啊?” “下周三晚上,杨泽利要举行订婚仪式——他也给我发请帖了,”叶负雪说,“我当然知道他的意思,不过……” “不过”停了一下,然后直接跳过了这个“不过”。 “所以你有时间吗?”叶负雪问。 下周三?许艾盘算了一下日程安排——不对,不是盘算这个的时候。 “他怎么又要订婚了?不都是前女友了?” “和另一个,”叶负雪说,“上次的订婚仪式上出了点问题,草草中止,不算了,消息也没传到外面……正好最近又出了事……所以这一次是和另一家集团的千金——大概可以帮忙拉动ts的股价。” “……哦。”许艾明白了。 虽然订婚仪式“不算了”,但事到临头还能把曾经的未婚妻推出去吸引一波火力,再利用单身的身份和大集团联姻,这个“不算”倒是很划算。 虽然许艾不怎么喜欢周婷兰,但看到她被这么算计,也让她不太舒服。 “你有时间吗?我们一起去吧。”叶负雪又说了一次。 “是找你的,我才不去。”许艾说。 “请帖上也有你的名字,”叶负雪说,“‘许艾小姐’。” “……我周三要上班。” “问问 分卷阅读119 - 分卷阅读119 - 分卷阅读120 我和面具先生订婚了 作者:湖砚 分卷阅读120 我和面具先生订婚了 作者:湖砚 分卷阅读120 店长,不能换班?” 换班倒是能换……许艾想了想:“但我现在在学校,没有适合那种场合的衣服——” “这不是问题,”叶负雪说,“明叔会为你准备好的。” ……那好吧。许艾想不到别的理由了。 “那么我们周三下午过来接你,”叶负雪说,“‘许艾小姐’。” “可以,”许艾也学着他拿腔拿调地说,“‘负雪先生’。” 和店长沟通之后,许艾周三的晚班被换到周二了。她的周二瞬间变得十分充实:一上午的课,一下午的班,再加上一晚上的班。这天的午饭和晚饭,她都是趁着店里没人的时候,狼吞虎咽地塞下的。到了傍晚,学校放学公司下班,大人小孩都赶着在回家路上买个关东煮,买个烤香肠,许艾就在这几台机器之间不停地来回穿梭,连头发上都熏了鱼圆肉丸北极翅的味道。 时间终于到了晚上8点,客人少了,许艾也可以稍微缓口气,磨磨蹭蹭地等接班。她在柜台后坐下,摸出刚刚没吃完的包子,往嘴里塞了一口,就着冷掉的茶水咽下了。 自动门又是“叮咚”一响。 许艾急忙擦擦嘴角,从柜台后站起来。 ——来的是个熟人,意料之外的熟人。 对方大概也没想到,看到是许艾之后,她站在门口一愣,转身就要走。 许艾赶紧喊了她一声:“你可以出院了?” 周婷兰停下脚步,转回来,朝许艾挥了挥没打石膏的那只手,脸色平静得有些不耐烦。 “再不出院,难道等着记者排队给我送花篮吗?”说完,周婷兰迈开步子,径直走到保鲜柜前,挑起了盒饭。 “你的手没事了吗?”许艾问。 “一期治疗结束了,在家休息就行。”周婷兰头也不回地说。 她穿了一身简单的家居服,脚上的运动鞋是踩扁了后跟的,头发随便一挽,刘海还油腻腻地贴在额头上——不管怎么看,都不是远道而来的打扮。 “你就住在这附近?”许艾问,“我以前怎么没见过你?” “因为我以前不住这附近。”周婷兰说。 她挑好了盒饭,又拿了几瓶水,几盒速食面,用胳膊夹着,一起放到柜台上。 “劳驾。”周婷兰说。 许艾第一次见她的时候,她说起话来甜得像浸了蜜——当时她还想,这姑娘虽然演技浮夸,但声音是真的好听。 现在,她的声音倒还是好听的,只是没心思做那些个娇俏可爱的表情了,语气也是硬邦邦的,不比她的脸色好看。 许艾看了她一眼,然后把那堆速食品一样一样地扫码。 “刚才叫我干嘛,”周婷兰说,“这种场合,大家都很丢人,互相假装不认识不好吗。” 丢人?许艾又朝她一看,发现对方正盯着自己的蓝色马甲。 便利店的工作马甲 ,胸口还别了个工号牌。 她上次也说过这样的话,只是许艾当时以为,她是喝醉了才这么口不择言。 许艾看了看手里的扫码枪——丢人吗? 莫非……叶负雪就是因为觉得丢人,才给她银行卡的? “我不觉得这丢人啊,”许艾说,“叶——负雪也来这儿找过我,他也没说什么。” “那叶先生可真是个好脾气的,”周婷兰说,“不过也许是没把你放在心上,所以才不在意吧。” 许艾手里的扫码枪一顿,然后继续“滴”了下去。 “不过,抱上金大腿了还在努力做兼职打工——光凭这一点,我倒是很欣赏你,”周婷兰说,“毕竟到最后,什么金大腿,都没自己靠谱。” 这番话今天从她口中说出来,倒是很有说服力。 “你早就知道了?”许艾问。 她没具体说是什么事,但周婷兰眼皮一抬,了然于心地笑了。 “他连买只猫,都要看看价格,配不配得上家里的装修,难道我还真以为他会和我结婚?”她看着许艾说,“现实可不是玛丽苏小说,哪有那么多傻白甜灰姑娘;早点做好心理准备,也省得事到临头,哭哭啼啼的让人笑话。” 许艾皱了皱眉头:“那你为什么还要……” “还要什么?还要和他交往?”周婷兰像醉酒时一样“哈哈”笑起来,然后拿手指戳了戳许艾的脑门,“小姑娘——懂个屁!” “我大妹妹的医药费是他付的,二妹妹今年毕业,也多亏了他,才找到一份像样的工作,”周婷兰说,“弟弟是跑销售的,没车不行,他二话不说刷了一辆车来——你说我为什么要和他交往?” 许艾不说话,扯了只塑料袋,把那堆速食品和盒饭都装起来。 “你是不是看不起我了,”周婷兰笑嘻嘻地吐了口气,“我不过是想让家里人过得好一点,怎么了?说到底,在他们这种人眼里,漂亮聪明的女人都是收藏和装饰,带一个放在身边,就像名表一样,看起来身价倍增——我收取的也不过是我这部分的劳务费,有什么不对?” “……你不是学霸出身的吗,”许艾说,“靠自己难道不行?” 周婷兰一愣,然后又伸手用力去戳她的脑门:“你懂个屁!” 许艾皱着眉头使劲一避,还是没躲过。 “我在校的时候成绩是很好,但是那又怎样,”周婷兰说,“靠自己,奋斗一辈子,可能才刚刚摸到人家的起跑线——我倒是无所谓,但我的弟弟妹妹怎么办,我可以慢慢摸爬滚打,可是谁养他们?” 许艾不说话,继续装袋。 “我都说了,各有各的活法,大小姐你就——”周婷兰话头一停,看了看许艾手边的扫码枪和身上的蓝马甲,笑了笑,不说下去了。 许艾把装好的东西递给周婷兰:“64块3。” “用上次那张一百的付了。”周婷兰说。 许艾拉开收银机一看,粉红大钞还在;于是她就直接打了小票一起给她。 周婷兰也没什么话要说,提起购物袋就走。晚上八点,外面的夜风很凉,她走了两步又把购物袋放在地上,然后单手拉上了家居服的拉链。 “等一下。”许艾出声喊她。 周婷兰原地站住,然后把脑袋一撇:“什么事?快说。” 许艾犹豫了一下,开口道:“那本日记本上写的……都是真的吗?” 周婷兰转过身来了。 “如果你是说逼死那位王经理的事,那我可什么都没做,”她一字一句地说,“我唯一做错的事就是太优秀了,让她看不过眼。” ……这回答和自己想的差不多,但许艾还是有些不太确定。 “那其他——” “我也有句话想提醒你,”周婷兰打断了她的话,“你那位叶先生,也不一定就像你想的那么好。” 许艾一愣:“这是什么意思 分卷阅读120 - 分卷阅读120 - 分卷阅读121 我和面具先生订婚了 作者:湖砚 分卷阅读121 我和面具先生订婚了 作者:湖砚 分卷阅读121 ?” 周婷兰突然又露出了那种娇俏甜美的笑容,眉眼弯弯,笑得像一只餍足的猫咪。 “你以为,他当初为什么要退婚?”周婷兰说。 ……为什么要退婚?许艾当然想知道他为什么要退婚,但是她问了无数遍,也没问出比沉默更多的东西来,索性也就不再惦记了。 都是过去的事了,就算问明白又怎样?现在婚约续存,他会在她叫他名字的时候脸红,会笑嘻嘻地小声问她周末安排……这些难道不比过去的退婚重要? “我也是没想到,他还会再回头去找你。”周婷兰又说了一句,这话一说完,她甚至笑出声来。 这笑声太复杂,许艾一时读不懂她的话外之意。她想再问她,但周婷兰已经提起购物袋,直接走到了店门口。 “有一次就难免有第二次,劝你也做好心理准备吧,”她站在门口说,“省得到时候哭哭啼啼的,让人看了笑话。” 第66章 除魔师的赴宴 许艾, 20岁, 并不是不懂适可而止的意思。 她当然知道, 有些事情不如不问, 有些话不如不说——这个道理, 她越是长大, 越是清楚。 所以不管那句话在喉头怎样横冲直撞, 像一颗发狂的小钢珠, 她硬是闭紧了嘴, 咬死了牙, 绝不放它出去。 然后她看着周婷兰一笑转身,走出店门,消失在夜色中。 她听到自己的心脏跳得飞快, 又重又快。 哪怕下班了,上车了, 回到学校回到寝室了, 心脏还是在胸腔里“咚咚咚”地锤动——和僵死的大脑彻底相反。 ——你那位叶先生, 也不一定就像你想的那么好。 ——你以为, 他当初为什么要退婚? 这两句话一直堵在她脑子里, 就像两团粘稠黑臭的沥青,填满脑内的每一道沟槽。 为什么她要说这两句话? 为什么是她来说这两句话? 整整一个晚上, 许艾没法思考其他问题。熄灯后闭上眼,这两句话还在她脑内来回反复地滚动。 这一夜的乱梦, 比平日更粘腻烦人。她梦见自己又回到了叶家大宅。还是暑假, 还是烈日当空的正午, 宅子里只有她在。她突然听见敲门声,跑去门口一看,周婷兰笑盈盈地站在那里,白衣白裙,漂亮得像个精工细作的绢人。 许艾问她,你找谁。 周婷兰说,你知道负雪为什么要退婚吗。 许艾不说话,她便笑,意味深长的笑。然后一群雀子吵吵嚷嚷地从宅子里飞出,这绢人就不见了。 早上醒来的时候,许艾只觉得脑子沉得像灌满了水,稍微一晃,她那颗小小的脑仁就在汪洋大海上飘来荡去,把所有的思路都搅成一团。 一直到中午,叶家打来电话,她才想起来,今天下午似乎还有一件重要的安排。 “我们可能会比说好的稍早一些过来,”叶负雪在电话里说,“明叔多准备了几套衣服,我也不会挑……到时候你辛苦一下,都试试,挑一套喜欢的吧。” 许艾含含糊糊地应了一声。 “怎么了,”叶负雪很敏锐地听出她的语气,“好像不太高兴?” “……没有,”许艾说,“昨天……昨天下班路上吹了会儿冷风,今天起来就有点头疼。” 叶负雪稍微静了一下,然后小声开口:“身体不舒服的话,那要不今天就算了吧——我一会儿给你带些药来。” “没事没事,”许艾赶紧拦住他,“药已经吃过了,比早上也好多了……等会儿你们到了之后,老样子给我打电话就行。” 那一边的人迟疑着答应了。 下午第二节课上完,叶家的车子就停在了校门口。许艾收到了三套小礼服,外带两盒感冒药。 坐在车里的男人今天没有穿长衫,身上是一套墨蓝色的西式礼服,衬衣雪白,细看之下,纹理中还泛着淡淡银光;一边的领尖上缀了一块指甲大的蓝宝石,低调沉稳又别致。 他当然也没有戴面具。转过头来朝许艾笑的时候,许艾看到他在深蓝色镜片下微微闭合的双眼,像映在湖面上的浅浅的月牙。 “回寝室先把药吃了,”叶负雪说着伸手摸了摸她的额头,“等会儿我看看情况,没事我们就早点回来。” 额头本来是不烫的,但现在应该开始烫了。 许艾带着那三个大盒子两个小盒子回到寝室。寝室里没人,她站在窗口朝校门的方向远远一望——楼宇和行道树遮挡住了她的视线,但她知道那个方向,有个人在等她。 等她换完衣服,翩翩落在他身旁。 许艾又看了看桌上的盒子们。 她决定不再想那件事了,第二次。 许艾从窗外收回视线,关上窗子,对着天花板吐了口气,然后随便拆了一个衣盒。 里面是一套嫩粉色的纱裙。 许艾皱了皱眉头。 第二个盒子,浅紫色的吊带长裙。 第三个盒子,宝蓝色的丝绸小礼服,附带的首饰盒里是一块蓝宝石胸针。 许艾拿起那块胸针,放在自己领子上比了比。 “怎么选了这个颜色?”明叔看见她上车,随口问了一句,“我还怕你会嫌老气。” “不老气——显白!”许艾看见他明知故问的笑了,便故意大声地说。 然后她在后座坐下。叶负雪问她挑了哪一件,许艾看看他墨蓝色的外套,和领尖上的蓝宝石说,当然是最好看的那件。 叶负雪在镜片后笑了笑,然后大奔开动,沿着马路笔直而去了。 杨泽利的订婚宴在本市一家私人会所,会员预约制,不对一般的客人开放。大奔刚刚驶入停车场,许艾就看到各种名车依次排开,恍如展销会。 她仿佛还看到一辆熟悉的白色宝马停在不远处,刚想问叶负雪是不是白先生也来了——又想了想,宝马不都长那样吗? 何况,要是叶负雪知道白先生来了…… 许艾想起那一场持续了12小时的对弈。 算了算了,还是不要告诉他了。 然后叶先生携许小姐进场了。会所一楼大厅灯火通明,人影绰绰,来往宾客衣冠楚楚,裙衫飘逸——都是许艾幼时见惯的场面,没什么好大惊小怪的。 和先前参加常家婚礼不同,这一次没人拉着他们引荐这个引荐那个了,倒也省了不少麻烦。许艾朝二楼平台一望,订婚双方的主客们都在上面;杨泽利和他的新任未婚妻也在,对方的容貌不算出众,但身材高挑纤细,举手投足自带一种名门气质——确实不是小家碧玉能够相比的。 杨泽利朝楼下落了一眼,看到叶负雪过来,于是与身边的人招呼几句,便走下楼来。 “麻烦叶先生远道而来了,”杨泽利走到 分卷阅读121 - 分卷阅读121 - 分卷阅读122 我和面具先生订婚了 作者:湖砚 分卷阅读122 我和面具先生订婚了 作者:湖砚 分卷阅读122 二人面前,视线在许艾脸上一顿,立刻换上一个笑容,“许小姐。” “恭喜啊。”许艾一字一句清楚地说。 杨泽利毫不在意地一笑,嘴上客套几句,便与叶负雪攀谈起来。许艾在旁边听了会儿,尽是什么工作什么场面,什么贵客什么嘉宾,她都懒得去理。 侍应生端着托盘经过,许艾便伸手要取一杯香槟。 ——杯子的倒影上似乎掠过一个人影,只是匆匆一掠,但看着十分眼熟。 许艾立刻转身去看,然而大厅里人头攒动,又是谈笑声又是碰杯声,哪还看得到什么影子。 “怎么了?”旁边的人突然问了一句。 许艾回过头,看到原本在和杨泽利交谈的叶负雪,正转过身来;他的镜片上映着自己的脸。 一旁的杨泽利笑了笑,收回说了一半的话头:“叶先生倒是把人看得紧。” 叶负雪也跟着一笑:“是许小姐太耀眼,想不注意都不行。” 许艾脸上一红——红完之后才意识到,他说的应该是字面意思。她正要解释,杨泽利已经笑着离开了。 许艾看着他重新回到二楼,和那些衣冠楚楚的宾客们交谈起来。 “刚才怎么了?”叶负雪重新问了一次。 许艾转过头,想了想说:“我刚才好像看到你师父了,他也来了?” 叶负雪一愣,摇摇头:“我倒是没听说……不过他就算来了也没什么奇怪的,师父他人面很广。” 说的也是,于是许艾也不再留意这件事了。 过了十几分钟后,大厅的音乐声渐渐淡下,司仪走上舞台,宣布仪式开始。 订婚仪式是简化了结婚的那一套:交换戒指,切蛋糕,倒香槟塔,双方家长祝词,嘉宾上台祝酒……仪式才刚一开始的时候,叶负雪说了句“你在这里不要走开”,然后就转身要朝走廊过去。 “你要去干嘛?”许艾问。 叶负雪停下脚步,朝她笑了笑:“去外面转转,看看有没有需要注意的东西。” 许艾一愣。 “我又不是真的被请来做客的,”叶负雪解释道,然后拍了拍她的手,“你别乱走,我去去就来。” 说完他就径直朝大厅拐角走去了。 然后戒指交换完了,蛋糕切好了,香槟塔已经斟满,双方父母正在台上做祝词。杨泽利那位身处话题中心的父亲当然“有事不能来”,两位雍容华贵的母亲并肩站在一起,笑盈盈地听女方父亲念一封长长的发言稿。 然后是祝酒环节,风度翩翩的嘉宾们纷纷举起酒杯,二位主角向台下敬酒致谢。音乐声再度响起,宴会继续进行。 许艾也礼貌性地举了举杯子,然后朝走廊的方向抬头望去——叶负雪还没有回来。 收回视线的瞬间,她突然看到一个七八岁的小男孩,穿了一身整整齐齐的礼服,领口打了个小领结,正捧着一个玻璃杯朝舞台走去。 他一脸严肃,腰板挺得笔直,脚步也迈得战战兢兢,好像在执行什么重要使命。 大概是跟着父母过来,又被怂恿着上台敬酒的吧。许艾觉得他一身小礼服还挺可爱,忍不住多看了他两眼。 ——多看两眼之后,她觉得这孩子的长相有些眼熟。 她正要回忆起是在哪儿见过他,那孩子突然脚步一顿,小嘴委委屈屈地扁了扁,然后把杯子往怀里一搂,猛一个转身朝走廊外跑去了。 ……这是事到临头又害羞了?许艾有些不太明白,左右看看,也没看到像是孩子家长的人。她想了想,在这儿待着也很无聊,不如也去找家长吧。 于是许艾把酒杯一放,准备朝叶负雪刚才离开的方向过去。 刚一转身,她看到一个人影从门口轻轻飘过。 穿着白裙的纤细背影,漆黑的长发拢成一束马尾——手臂上还缠着厚厚的纱布。 许艾几乎没有思考,直接朝她走了过去。 第67章 除魔师的降雨 在许艾的认知中, 在她所看过的那么多言情小说里, 已分手的前女友出现在前男友的订婚/结婚仪式上——绝对不是为了送上鲜花和祝福。 所以看到周婷兰拖着打了石膏的手出现在走廊上的时候, 许艾二话不说,直接朝她过去。 然而对方的步子看起来轻飘飘的,速度却比她以为的要快得多。许艾跟着周婷兰的背影三转四回头地绕了一番,人还没追上, 走廊两旁的景物却越来越陌生了。 不知道已经离开大厅多远了……许艾四下看看, 想找个路过的侍应生,然而走廊上只有几盏复古风的铁艺壁灯, 和一只蓄着水,插着鲜花的琉璃花瓶;她又回头看看自己走过的拐角——那里是个三岔路。 ……刚才自己是左拐,还是右拐了来着? 白色裙摆轻飘飘地要消失在另一个转弯处了。 许艾忍不住赶上几步,开口喊她:“你等等!” 听见这一声, 周婷兰停下脚步转过身来, 看到是许艾,她精心妆饰的脸上露出淡淡一笑。 “你怎么在这儿?”来自对方的直截了当的提问。 “……你才是怎么在这儿, ”许艾反问了一句,“我当然是拿着请帖堂堂正正进来的。” 周婷兰掩嘴笑了。 “这儿是私人会所, 能进来的人, 都是拿着请帖堂堂正正地来的, ”她说, “你不在大厅里好好待着, 追着我过来干嘛?” 许艾一时语塞:“怕你搞事”这种回答, 会不会太过直接? 在她迟疑的工夫里, 周婷兰已经把她上下扫视了一遍,哼笑一声,说了句“衣服不错”,便转身要走。 “等一下!”许艾又下意识地喊她。 周婷兰脚下不停,一边朝前走一边说:“到底有什么事?” 许艾刚要追上两步,突然从旁边冲出一个小孩儿来。他摇摇晃晃地跑到周婷兰面前,捧着一只酒杯,满脸紧张地看着她。 “……你又有什么事?”周婷兰倒是停下了。 这是刚才大厅里那个小孩儿,许艾认出他来了。 下一秒,她也记起了是在哪里见过他。 ——她突然觉得不妙,一步赶上前想推开周婷兰,然而那孩子离她更近,动作更快;他小胳膊一扬,整杯水都泼在了周婷兰脸上。 “是她!”那孩子扯开嗓子大喊起来,喊声像弹球一样在走廊里蹦跳穿过。还没喊到第二句话,又从旁边冲出来一个大人,一把把他抱起,连个招呼都没有,急急忙忙地朝另一边跑走了。 “是她!她才是——”孩子的后半句话被捂在了嘴里。 所有的一切发生在不到五秒的时间里。周婷兰被泼了满脸满身的水,连许艾也因为走得太近,跟着被打湿了衣服。 周婷兰回过神来,看了看 分卷阅读122 - 分卷阅读122 - 分卷阅读123 我和面具先生订婚了 作者:湖砚 分卷阅读123 我和面具先生订婚了 作者:湖砚 分卷阅读123 许艾,然后用唯一能动的那只手,一点一点抹掉脸上的水珠。 她的手上缠着厚厚的纱布,水很快就渗进去了,但看她的样子,大概是没有在意。 “跟你在一起,总是会遇到倒霉事,”周婷兰说着又朝她望去,然后眼睛一亮,嘴角浮起一丝轻笑,“你这么追着过来,该不会还是想问昨天的事吧?那我——” “我一点都不好奇,”许艾说,“完全不想知道你卖的什么关子……在这件事上,你可以闭嘴了。” 周婷兰眯了眯眼睛,认真地看了她一会儿,然后哈哈大笑。 许艾被她笑得心虚起来,她抽了张纸巾擦掉自己身上的水,换了个话题:“刚才那个是不是王经理的孩子?” 她在视频新闻里见过,和那张打了薄码的脸一模一样。 “是啊,”周婷兰翻了个白眼,“我不知道王姐平时在家是怎么说我的,不过大概和那本日记本上写的差不多吧——我就是个大坏蛋,仗势欺人,逼得上司跳楼,然后自己升职顶岗……” 然后再背着黑锅,“主动辞职”。 说着她眼神一瞥,看着许艾笑了笑:“你也别嘴硬了,我知道你想问什么——小姑娘嘛,几句风吹草动就被闹得心慌慌的,还要在我面前装作淡定……” 许艾把头别开,不去看她。但周婷兰又一步走到她面前,挂着几条被打湿的刘海,笑盈盈地望过来。 志得意满的笑。 “既然你不好奇,那我就算说出来,你肯定也是不会听进去的咯?”周婷兰说,“那我可有些话要自言自语了。” 许艾吸了一口气:“随便你,反正——” 她看到周婷兰的手上冒出火来。 不能动的那只手,有浅绿色的火焰从层层包扎的纱布下透出来,好像一段燃烧的枝条。 紧接着,她的身上,脸上,头发上,裙摆上……刚刚被那孩子泼到水的地方,“呼啦”一下腾起碧莹莹的火光。 周婷兰被吓得呆愣了一秒,然后疯一样尖叫起来。她飞快地拍打自己的头发,拍打衣裙,对着手臂上的火焰大口吹气——没有用,火焰像蛇一样缠着她的身体蜿蜒而上。 许艾也慌了,她急忙退开几步,冲过去抓起旁边的花瓶,把里面的水朝周婷兰身上猛地泼去。 还是没用,火焰丝毫不受影响,反而让周婷兰更大声地尖叫起来。 “救命……救命!”她的半个身体已经被绿色的火焰吞没,就像一个被点燃的稻草人,几乎要在地上打起滚来。 许艾握着空瓶子不知所措地站在旁边,腿上突然泛起一阵灼痛。她低头一看——自己身上也冒出了火焰。 刚刚那孩子的一杯水也泼到了她,她宝蓝色的裙子正在燃烧,腿上又烫又痛,好像有一大群蚂蚁同时啃咬自己的膝盖。 ——走廊那一头响起急促的脚步声,有人朝这边飞奔而来。 许艾立刻转头看去,看到叶负雪奋力地朝自己奔跑。他的手中握着一张白纸,手指几下翻折,迅速做成了一只纸气球。然后他挥手一扬,纸气球被高高抛飞到两人上空,“嘭”一声炸开—— 瞬间,暴雨从天花板上倾落而下。 雨幕密密实实地盖住一切,火焰渐渐熄灭了。 叶负雪跑到了两人面前,他身上也被雨水打湿,水珠顺着额头、鼻梁、下巴流下,深蓝的镜片上挂满雨点。 许艾刚要叫他,突然被他抓住手腕,一把拉近到自己身侧。 然后他皱着眉头张了张嘴,似乎要说什么,但又叹着气咽下了。 叶负雪挥手一扬,天花板上的雨停了,地上和身上的积水也在片刻之后蒸发消失。他抬手准确地触到许艾的脸,替她擦掉脸上的雨水。 许艾瞥眼去看周婷兰,对方刚刚从地上跪坐起来,脸上的惊慌缓慢地淡下了。幽绿色的火焰已经全部熄灭,没在她的衣服上留下半点灰烬。只是她腿上、脸上,裸/露在外的手指,都是一片赤红,好像被开水烫过。 周婷兰缓了几口气,说了句“多谢叶先生”。 说这话的时候,她的视线落在许艾脸上。 “出去让门童给你叫个车吧,”叶负雪说,“本来已经没事了,何必又自己找上门来。” 周婷兰没再说什么,扶着墙站起来,掸掸裙子,朝外面走去。 白裙的背影终于看不见了。叶负雪长长地松了一口气。 “为什么要乱跑?”他小声说着,抓着许艾手腕的那只手轻轻一抬,另一只手从她脸上发上抚过,似乎在检查她身上有没有别的损伤。 许艾没话好说,确实是自己不听话跑出来,才惹上这事。 面前的人突然蹲下/身来,手指轻轻碰上她的膝盖。许艾措不及防,吃痛地“嘶”了一声。 听到她这一声叫唤,叶负雪立刻收回手指,然后对着她膝盖上的烫伤吹了口气。 凉丝丝,还有点痒嗖嗖……许艾觉得膝盖不烫了——脸上倒是更烫了一些。 叶负雪又吹了一会儿,然后站起身来。 “还好不怎么严重,”他说,“回去让明叔给你上点药吧。” 说完他拉着许艾朝大厅走去。 “我绕了一圈没发现什么奇怪的,没想到居然会在这里,”他边走边说道,“所以刚才你和她是遇到谁了?” 许艾刚要回答,突然脑中有什么一闪而过。 “……我觉得不太对劲,”许艾说,“刚才有个孩子跑过来泼了一杯水,然后就着火了——我觉得这事不太对劲。” 叶负雪停下脚步,皱起眉头。 “那个孩子……我之前在大厅也见过他,他好像是要朝台上过去,不过走到一半就转头跑了,”许艾回忆刚才的情形,“我出来找周婷兰,又遇上他,他一杯水就泼在她脸上……” “然后?”叶负雪问。 然后王经理的儿子就被一个男人抱走了。 他还张嘴大喊:“她才是——” “快回大厅里去!”许艾猛地反应过来,“他们本来的目标是杨泽利……肯定还会再去一次!” 叶负雪一愣,立刻明白她的意思,抓着她的手朝大厅跑去。两人穿过走廊,经过客厅,跑过一扇又一扇许艾记不清的雕花门,终于回到刚才的宴会大厅。 大厅的门不知何时被关上了,门里传来激昂的音乐和热烈的谈笑声。 许艾毫不迟疑地伸手抓住门把,用力一推,然后和叶负雪一起快步走进门里。 ——门里不是刚才的大厅。 甚至不是刚才的会所。 有风迎面吹来,带着湿凉的气息。 头上是暗沉的天幕,太阳被云团拢住,日光模糊得像隔着一层湿透的纸。 许艾左右看看,这个地方她从未来过——但并不是第一次所见。 这是在她 分卷阅读123 - 分卷阅读123 - 分卷阅读124 我和面具先生订婚了 作者:湖砚 分卷阅读124 我和面具先生订婚了 作者:湖砚 分卷阅读124 梦中出现过的叶家。 视线所及之处,尽是颓垣破壁,枯枝败叶,荒凉得好像被废弃了一百年。 她这是又回到梦里了? “……你在哪儿?”旁边的人突然开口,“我看不见你了。” 许艾猛地转过身,看到叶负雪慌张地站在她身旁,双手在空中试探着摸索。许艾一把握住他的手,他才稍微露出安心的表情。 “……我看不见你了,”片刻的舒缓之后,叶负雪再次说道,“我们现在在哪儿?肯定不是那个大厅,对不对?” 许艾伸手在他眼前轻轻一晃,他没有任何反应,就像一个真正的盲人。 第68章 除魔师的意外 许艾拧了一下自己的胳膊,疼的。 不是梦。 她站在原地左右看看, 和先前在梦中见过的情形完全一样——一样的静谧、破败、荒凉, 好像被放在壁橱角落, 落满灰尘的雕塑。 不一样的只有这一次, 自己身边多了一个人。 “我们现在在哪儿?”叶负雪再次问道, “刚刚你开门的时候……我好像觉得有一群东西飞过来, 然后就……看不见了……” “那你没事吧?怎么会看不见?”许艾问,她刚才握住他的手之后,他便紧紧抓着她不肯松开,仿佛怕她藏进黑暗里,再也找不到。 “不知道, ”叶负雪摇了摇头,“从来没有发生过这种事。” “我们现在在哪儿?”他问了第三次。 现在在哪儿……许艾又转头看看四周,不知该如何回答他。 “在一个幻境里, ”许艾想了想说, “是……叶家。” 可能是几十年后的叶家……或者某个人想象中的叶家。 叶负雪的表情一滞,点点头。 “幻境是可以打破的, 只要找到一件和整个环境不一致的东西,以它作为楔子, 就能突破幻境,”他对许艾解释道,“我是看不见了, 你留意一下四周, 有没有什么让你觉得突兀的东西, 把它找出来。” “然后呢?” “然后……你便叫出它的名字,”叶负雪说,“是一张椅子,就叫它椅子,是一个苹果,就叫它苹果……是你的话,这样就足够了。” 许艾想了想,明白了。 于是她便拉着叶负雪在宅子里四处行走,走过熟悉的大屋小院,熟悉的花园天井;每到一处她都告诉叶负雪,此刻身在何处,左边是什么,右边是什么……只是隐去了那番断壁残垣的景象。 并不是故意隐瞒,她只是担心他知道后会更加不安。这一路他都紧紧抓着她的手,她如果有片刻的安静,他便有些慌张地开口问她——在不在,怎么了,为什么不说话。 许艾起先以为他是害怕,之后才反应过来——他是怕她不见了。 这也许是他第一次堕入完全彻底的黑暗,连她都看不见了。 许艾想了想,挽上他的臂膀,然后她听见旁边的人轻不可闻地笑了一声。 安心的笑声。 然而绕着宅子的这一路,她们谁也没遇见,什么也没发现,就像许艾过去在梦里遭遇的一样。要不是两人还穿着订婚宴上的服装,她几乎要以为这又是一个突如其来的长梦。 “没有什么奇怪的东西,”许艾说,“已经绕完一圈了。” “现在我们在哪儿?”叶负雪问。 许艾看看四周:“花园门口。” 从残留的廊柱来看,是花园门口。 叶负雪迟疑了一会儿,问她:“园子里有什么花木?” 花木?许艾看看地上的枯枝败叶。 “没有了,都枯死了,”她老老实实地说,“地上都是落叶。” 她倒是看到之前白先生指给她看的那丛灌木了,但现在那里也只剩下一蓬干柴。 叶负雪皱了眉头。 他从怀里抽出一张纸来,三两下叠成了一只纸鹤,然后手臂一扬,把纸鹤高高抛向空中—— 那只鸟儿直愣愣地掉了下来,没有任何会动的迹象。 叶负雪的眉头蹙得更紧了,他轻轻叹了口气。 “……我们再看看吧,”许艾说,“重要的东西总是要找好几次。” “但是时间……”叶负雪皱着眉头说,“幻境里的时间不是停止不动的,也许会快,也许会慢。不管怎样,如果我们在这里耽误太久,现实中肯定会出事。” 听他这么一说,许艾又是一阵紧张——但紧张能有什么用? 她抬头看叶负雪,对方最初的不安已经过去了,现在脸上是另一番凝重的神情。 “……那如果……如果我们一直出不去……” “不会的,”叶负雪果断地说完,然而语气微妙地一顿,“……我们一定能出去。” 许艾“嗯”了一声。事到如今,也只能信他。 她正要继续往前走去,身旁的人却又拍了拍她的手。 “我现在虽然看不见了,但还能感觉到一些东西,也能听见动静,”叶负雪说,“所以……你不要害怕。” 许艾愣了一下,看他虽然一脸严肃,但是耳朵尖微微发红——她有些想笑。 “我没怕呀,我才没那么胆小,”许艾说,“你别老是担心我——我肯定能把你带出去的。” 叶负雪便扬眉笑了。往日里他总是戴着面具,即便是笑容也只能看到一半;现在,笑容无遮无挡地显露出来,虽然神色并不轻松,但也像云后的月光一样明亮清朗。 许艾想伸手摘了他那副碍事的眼镜,但想想上次这么干的时候惹他生气了,何况现在也不是干这个的时候,于是便作罢。 肯定能出去的吧……她想。 她平素吹牛多,许诺少,但凡是吹出口的牛皮,都会拼命去兑现。 绕着宅子的第二圈走完,两人停在了荷塘边上。 “到荷塘了,”许艾对叶负雪说,“不过……” “塘里的荷花都枯死了,”叶负雪说,“水也是干的。” “……你怎么知道?” “因为我没有感觉到魂体,”叶负雪说,“别的可以复制,但荷塘里的魂体是复制不了的。” 许艾想起叶负雪说过,每个除魔师都有自己独特的处理魂体的方式,有的是沉入荷塘,有的是放上书架,有的是存进仓库和旧屋—— “现在荷塘里有什么?”叶负雪问她。 许艾朝荷塘张望了一下:“什么也没有,就是干了的塘泥,还有枯掉的荷叶荷花……” 她突然看见有什么东西,在一堆枯枝败叶里白亮亮地反射阳光。 “那里好像有个瓷盅,”许艾说,“我去看看。” 她才朝荷塘迈出一步去,身旁的人突然一把拉住她。 “……不要过去,”叶负雪迟疑着说,“我们……去别处看看。” 许艾还在原地没 分卷阅读124 - 分卷阅读124 - 分卷阅读125 我和面具先生订婚了 作者:湖砚 分卷阅读125 我和面具先生订婚了 作者:湖砚 分卷阅读125 有动,他又补充了一句:“现在我们是在他人的幻境里,对方如果已经知道我家有个荷塘……” 如果已经知道叶家有个荷塘,并且那荷塘内藏玄机——便肯定会在那里布下陷阱。 许艾想了想,觉得有道理,于是打消这个念头,领着叶负雪朝花园的另一边走了。 她又回头看了一眼,那个瓷盅还是陷在泥里。 从她目前站的地方望去,那个瓷盅的位置似乎有些微妙的熟悉。 许艾短暂地回忆了一下,没想起什么来,于是要转回脑袋继续朝前走。 ——收回视线的瞬间,她看到自己的蓝宝石胸针上有一片倒影掠过。 许艾停了下来。 天上日光昏暗,云朵是死气沉沉地黏在一起的,没有鸟儿,没有飞虫,没有任何会动的东西。 更不用说眼前这荒废的宅院,自己和叶负雪大概是这里仅有的活人。 那刚才一晃而过的倒影是什么? 许艾突然想起白先生说过的话来了。 ——有些东西,眼睛即使看不见,也能通过别的方式去感知它的存在。 “先等一下。”许艾说着,摘了自己的胸针,又伸手取下叶负雪领上的领扣,把两块蓝宝石并在一起,托在手里,让它们对着阳光。 暗沉的天幕和静止的浮云映在了切面上。 许艾走了两步,换了个角度,这一次能看到旁边稀稀落落的枯枝了。 “你在做什么?”叶负雪问,“你不要走太远……我看不见你。” “我没走,我就在这里,”许艾说,“你说的那个不对劲的东西……我可能已经发现了。” 她手中托举着两块宝石,一步一步地移动;一块只有指甲大,一块比指甲大一些——现在,它们就是她的眼睛,肉眼看不到的东西,她就用倒影来看。 “是什么东西?”叶负雪问。 许艾正要回答,眼中突然有什么东西闪过——看到了! 她赶紧追着一步一上前,再次用宝石的切面捕捉到了那个倒影。 是那个孩子的倒影。 七八岁大的小男孩,穿着一身小小的燕尾服,颈上系着一个蝴蝶结。 他捧着一个装了水的杯子,正战战兢兢地朝前走去。 ——这是不应该出现在幻境中的东西,这就是木楔子! 许艾立刻要叫他,然而张嘴的刹那她又迟疑下来——她不知道他的名字。 视频新闻中倒是出现过一个名字,但一般情况下,这一类的报道都会使用化名。 一般情况下,有良心的媒体,都会使用化名。 有良心的媒体……许艾皱了一下眉头。 时间紧迫,就赌一把那家网站的良心吧。 她吸了一口气,然后用尽全力地放声大喊——“赵平平!” 倒影中的小男孩猛地站住了脚步。 下一秒,许艾眼前的世界碎裂了。什么枯枝败叶断壁残垣全在瞬间被震成粉末,所有景物都被分割成最细最小的像素,视野中扬起一片混沌的沙尘。许艾看不清东西了,脚下的地面似乎也化为虚空,她失重地浮在空气里,好像一条受惊的鱼。 “你在哪?”她听到身边的人这样叫她。 许艾正要回应,一双手臂突然从旁伸来,把她紧紧拥住。 她的心跳和另一个心跳贴在一起了。 许艾,20岁,上一个拥抱她的人,已经再也见不到了。 片刻后,脚下传来地面坚实的触感,视野像一层浮动的影像,终于落定在幕布上。许艾回过神,发现自己站在大厅门前,手里还握着门的把手。 她下意识地推开了门。 门里是歌舞升平的宴会,衣冠楚楚的男男女女正举着酒杯谈笑。 “……赶上了,”许艾看着大厅对旁边的人说,“还没出事,我们赶上了——” 她看到那个叫赵平平的男孩子端着一杯水,站在大厅中间,满脸困惑地四下张望,好像在寻找呼唤自己的人。 她刚刚才在幻境中叫出了他的名字,也许两边的时间是同步的。 许艾毫不迟疑地立刻跑上前去,趁着他还没回过神来,一把夺过他手中的水杯,把里面的东西尽数倒进了旁边的长颈花瓶。 “……你做什么!”赵平平反应过来,马上要去夺那个花瓶。 许艾仗着身高优势一把拿起花瓶,不让他碰到。 “不知道是谁带你来的,但这里不是小孩子该来的地方,”许艾瞪着他说,“快回去!” 说完她握着花瓶转身要走出大厅。 ——大厅门口处,叶负雪紧闭着双眼靠在一个男人肩上。他的眼镜似乎是掉了,皱紧的眉头和苍白的脸色清楚地显露出来。 许艾赶紧抱着花瓶朝他跑去。 听到她的脚步声,揽着叶负雪的男人也回过头来了——是白先生。 “怎么了?”许艾问。她看到叶负雪的胸膛剧烈地起伏,额上也渗出汗水。 “我朝门边一看,他摇摇晃晃地要倒下去,”白先生说,“我就赶紧过来扶住他。” 说着他转头看了看许艾,视线在她手中的花瓶上一顿。 “你也不看好他。”责备的语气。 “……对不起。”许艾没什么好说的,确实是自己的错,是自己没有顾到他。刚才她一看见赵平平,只想着要过去阻止他,彻底忘了身边的人。 “那现在……”许艾看着叶负雪紧紧闭着眼睛,呼吸急促,就像困在一个噩梦里。 “你们的车在外面吧,”白先生说,“你带一下路,我带他过去。” 说着他又看了一眼许艾手里的花瓶。 “随便找个水池,把里面的东西倒了吧。” 第69章 除魔师的坦白 许艾带着叶负雪回家了。 他一直紧紧闭着眼, 半睡半醒, 时不时说几句断断续续的梦话。明叔本想让他躺在后座上, 让许艾坐副驾驶;许艾说路上颠簸,怎么能让他一个人躺着。于是她便挨着叶负雪坐下,把他的脑袋搁在自己腿上。 许艾不知道在她跑去拦下赵平平的那半分钟里发生了什么,但白先生说, 不管是什么事, 先到家把叶负雪安顿下来再说。 许艾也就闭嘴不问了。 明叔也没问发生了什么,只是默默开车。白先生的车就跟在后面——一切的事, 都等到了家,把叶负雪安顿下来再说。 许艾垂眼看着自己怀里的人,用手拂开他额上的碎发,他的皮肤光洁, 然而带着滚烫的热度。许艾扯了一张纸巾, 为他拭去脸上渗出的汗水,就像前一刻, 他对着她膝上的灼伤轻轻吹气。 她看着他狭长的眼线,猜想他若是睁开眼睛, 一定是一双灿若星辰的美目。 许艾想起当初的惊鸿一瞥, 他眼中映照着碧玉般的光华 分卷阅读125 - 分卷阅读125 - 分卷阅读126 我和面具先生订婚了 作者:湖砚 分卷阅读126 我和面具先生订婚了 作者:湖砚 分卷阅读126 。 叶负雪突然动了一动, 要从座椅上滚落下去。许艾赶紧伸手揽住他, 把他的肩膀紧紧抱在怀里。 “……碗碗……”她听到他似乎这么叫着。 这是只有妈妈才会叫她的名字。 许艾不禁一愣。 一愣之后, 她细若蚊声地应道——“嗯”。 一个多小时的路程后, 两辆车子一前一后地抵达叶家大宅。天色已经全黑, 宅子里少见地亮起了路灯。明叔和白先生把叶负雪搬到了北屋的卧室,许艾正想跟着进去,身后有人叫住了她。 “负雪怎么了?”穿着粉色袄裙的小人儿站在灯下问她。灯光穿透她的身体,没有落下半个影子。 许艾看到她皱紧的眉头,把原本要说的话咽下了。 “没事,”许艾说,“你不是说过吗,他姓叶,肯定不会有事的。” 祖奶奶的眼神一动,眉头皱起又松开,然后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小脑袋:“对……他姓叶……他不会有事的……” 许艾朝旁边望去,发现走廊上停满了小鸟,粗粗一看,有差不多三四十只。它们一个个伸长脑袋,安静地朝着叶负雪的院子里张望;连平时最吵嘴的麻雀都没有发出半点声响。 “……别担心,负雪不会有事的。”许艾又说了一遍,说给在场的所有人,包括她自己听。 十几分钟后,北屋的院门开了,明叔和白先生又一前一后地走了出来。然后明叔朝着厨房去了,白先生看到许艾,脚步停了停,继续朝前走去。 许艾赶紧追上去问他:“刚才在大厅出了什么事?” “我也不知道,”白先生边走边说,“我转了个头,看到他在门口摇摇晃晃地站着,觉得奇怪,刚要走过去,他就朝前倒下了。” 说着他朝许艾斜了一眼,面有责怪。 “……是我的错,是我没有顾到他,”许艾低了头说,“那他的眼睛……?” “不知道,”白先生说,“我也就着一个徒弟,之前没遇到过这样的情况,能做的我已经做了。” 他停了停又补充一句:“负雪福大……说不定明天就能好。” 然后,白先生不再说话,掏出车钥匙,径直朝车库走去。许艾会意地送他上了车,又为他打开大门。 白色宝马在夜色里睁开眼睛,缓缓调转车头。经过许艾身边的时候,白先生稍微放慢速度,摇下车窗,探出身来对她说话。 “床头上那瓶药水记得给他喝,”白先生说,“我已经喂了他一次了,之后就得靠你了。” “记得了,谢谢师父。”许艾点点头,与他道了别。然后宝马的尾灯越来越远,渐渐消失在山路那一头。 许艾立刻转身跑去厨房。刚一进门,她就看到明叔在灶头炖着一个砂锅;砂锅盖子“噗噗”地跳动,空气里散着一股鲜香的米粥味。 “这个不需要你亲自动手吧?”许艾问,“‘小朋友’呢?现在负雪是不是没人看着了?” “那些‘朋友’是靠先生的力量驱动的,”明叔说,“这种时候就还是我来吧。” “那……那我来看着火,”许艾说,“你去照顾负雪——总得有人在边上守着他。” 明叔看了看她,脸上一笑。 “之前听说先生恢复婚约的时候,我还不太理解,光以为他是动了恻隐之心,”明叔说,“现在想想,幸亏你来了。” 许艾不明白他为什么突然要说这个,但也觉得不方便问,只是困惑地皱起眉头。 “老先生故去之后,除了白师父,你就是最关照他的人了。”明叔说。 老先生,故去——不知说的是叶负雪的爷爷还是爸爸,但总之,他在这世上已经没有亲人了。 许艾不说话了,就默默看着火苗在灶上跃动。明叔也没有走,继续在厨房里做一些杂事。 砂锅里的香气越来越浓。明叔说声“火”,许艾便拧了阀门,火苗缩成了豆粒大小。 “……那当初,他为什么要退婚?”许艾问。 发了两次誓,再也不问再也不提的事,她终于又忍不住开口;语气很努力地漫不经心,好像是一边干着活,一边顺嘴问了下天气。 明叔放下了手里的碗盘。 “我刚刚在停车场看到那位周小姐,是不是她对你说了什么?”他问。 这是许艾最不想听见的话。 “……是的吧,”许艾假装随意地说,“难道跟她有关吗?” 明叔哼笑了一声,没有继续往下说。 “所以到底是怎么回事?”许艾问。 明叔从碗柜里拿出一个瓷碗来,用水冲了冲,然后细细擦干,放在砂锅边上。 “当时她因为公司的事,认识了先生,然后大概就有了些心思吧,”明叔说,“你也应该发现了,她身边的男人非富即贵,目标明确,类型单一。” 而叶家的这位先生,家境殷实,宽仁敦厚,若要谈婚论嫁,实在是个绝佳的对象。 更妙的是——他还目不能视。 “我当时还担心了一下,”明叔说,“先生心地纯良,她的身世又这么可怜,万一他出于同情,与她相处起来……这可怎么办?” 这可怎么办?许艾瞬间明白,祖奶奶说的“刚开始我们以为你和她是一类人”,这话是什么意思了。 “后来我借机提起周小姐,先生直接开口说,那个人不善。”明叔说。 不善,不纯,虽然本性不坏,但心思太杂,神识浑浊。 “想想我真是多虑——先生只是看不见,他心里明白得很,”明叔笑笑说,“何况细说起来,他看见的东西还比我们多些。” 于是叶负雪用“婚约”为由婉拒了周婷兰,却没想到对方顺着他的话往上一番细查,知道了许家的情况。 当时许家还家大业大,虽然夫人过世多年,但留下的一双儿女十分优秀,在社交圈里也时常被人称赞。 周婷兰便主动说,许家小姐还这么小,连面都没见上,就早早定了终身,将来长大,若是有了别的喜欢的人,岂不是白白毁了一段姻缘? “她的意思是,何必为了一份陈年八早的婚约,把许小姐的前程断了。”明叔说着,伸手关了灶火。许艾要掀开砂锅的盖子,他又摆摆手说,“焖一会儿”。 “……那,叶先生就这么听信了?”许艾问。 “先生……先生他大概是觉得有理,又与白师父商量了几回,便这么决定了,”明叔说,“具体他们是怎么说的,我也不太清楚。” 总之,那时叶家前后派了几波说客,终于把许艾的爸爸给“说服”了。 “白师父也有他的考虑吧,”明叔说,“先生信他,我也信他。” 然后明叔掀开盖子,把砂锅里的粥盛到瓷碗里,放在托盘上凉着;他又切了一碟小菜, 分卷阅读126 - 分卷阅读126 - 分卷阅读127 我和面具先生订婚了 作者:湖砚 分卷阅读127 我和面具先生订婚了 作者:湖砚 分卷阅读127 用细瓷碟子装了,和粥一起放起来。 “你给先生送去吧,”明叔说,“有什么事便叫我。” 许艾端着托盘,朝北屋走去了。瓷碗里盖着热腾腾的米粥,她一路朝前走,那香气时不时地扑在脸上。 她念念不忘的那个问题终于得到答案,心里像有个蛀洞被填上,再听不到空落落的风声,连脚步都变得踏实起来。 一旦知道了答案,她便觉得会纠结这个的自己实在是傻气,太傻,傻透了,这有什么好心烦的;然而仔细想想,六七年前,那个因为旁人几句话,就贸然退婚的人也是没聪明到哪儿去。 许艾忍不住“噗”地笑了声,然而视线一落到手中的托盘上,她又皱起眉头了。 等他好起来了,一定要拿这个事好好编排他……许艾的坏心眼是这么想的。 北屋已经近在眼前了,许艾脚下一拐,就要朝叶负雪的院子走去。 ——“碗碗”。 转身的刹那,这声音在耳边响起来了。 声音轻柔又熟悉,自己曾经听过,也只有那个人会这样叫她。 许艾不由得停下脚步。 声音是从荷塘的方向传来的。许艾循声望去,只看到无数碧绿的光鱼在水中缓缓游动。 上一次,她也是在荷塘这儿,听到有人这样叫她。 也许不是“有人”……是“那个人”。 又是一阵风吹来,米香温温软软地扑进鼻腔里,许艾猛地想起自己还有事要做,赶紧转过身,端着托盘走进院子去了。 北屋的院子里停满了小鸟,许艾进去的时候,那些鸟儿连动都不动,谁也没有回头看她。 许艾走进屋里,客厅只点了一盏暗暗的小灯。她在桌上放下托盘,屏息听了听卧室里的动静——没有动静。 她试着把门轻轻推开,然而门轴“吱呀——”一响,在屋外都能听见。 “进来吧。”里面的人说。 他穿着睡衣靠在床背上,微微合着眼,脸上没有面具,也没有眼镜。床头开着一盏同样昏暗的小灯,也许是刚才明叔留下的。 “……我还以为你在休息。”许艾说着,端起托盘走进卧室里。 叶负雪笑了笑,眉梢眼角都是疲惫。 “有没有觉得好一些?”许艾问他。她把盘子放在他床头,自己在床边的椅子上坐下。 “没事了,”叶负雪说,“刚才我突然心悸,头痛得厉害,也喘不过气来……现在已经没事了。” 许艾看着他的眼睛。他说话的时候,眼睛微微闭合,也没有转过脸来对着她。 大概还是看不见。 她看到床头柜上放着一个小瓶子,也许是白先生刚刚说的“药水”。她打开闻了闻,草药的清苦气息中,混着一股油腻的肉腥味。她又皱着眉头把瓶子放下了。 “那你现在饿吗,”许艾说,“想不想吃东西?” 叶负雪抿着嘴没有说话。 “刚才白先生说了,你好好休息,说不定明天一觉起来就好了,”许艾故意用轻松的语调说,“睡觉就是‘重启’,重启治百病。” 叶负雪大概是想笑,然而嘴角一扬,却叹出一口气来。 “……我有些害怕,”他小声说,“我现在什么都看不见……你就坐在我面前,我也看不见你。” 许艾伸出手来,拍了拍他的脑袋;和他一样的“轻抚狗头”的摸法。 “现在看见了吗?”许艾说。 叶负雪笑了笑,却没有回答。 许艾从椅子上站起来,在他床边坐下。他大概是感觉到了床板的震动,脸上的笑容微微一收,有些疑惑地皱起了眉。 然后许艾伸出手臂环着他,把他的脑袋按在自己肩窝。 “现在看见了吗?”许艾说。 她抱着的人还是没有回答。但她感觉到他的耳垂贴着自己的脸颊,很烫。 “我才不管你看不看得见,反正我就在这里。”许艾说。 耳边传来一声浅浅的“嗯”,就像她刚才在车上,应了那声“碗碗”一样。 “你怎么那么蠢,要是不喜欢你,我当然自己会走,你求我我都不会留下,”许艾说,“……谁准你自作主张退婚的。” 她这一番话好像溶解在空气里,没有得到任何回答。 片刻之后,一双手臂更紧地把她拥了起来。 第70章 除魔师的休假 许艾是被清晨的阳光晒醒的。 她眯着眼,习惯性地要去摸手机看时间, 然而探出去的手掌摸了个空。许艾一下子要坐起来——然后发现自己本来就坐着。 她坐在一张高背靠椅上, 手边挨着床头柜。 叶负雪的床头柜。 面前是一张雕花红木床。 昨晚喝了些粥之后, 叶负雪便让许艾回去休息;许艾说那不行, 她不放心。 “能有什么不放心的, ”叶负雪说, “现在是在自己家,不会有什么事的……就算有事,我也能叫明叔。” “那不一样,”许艾说,“而且中元节的时候, 你不也是这么……这么在我那儿坐着睡的嘛……” 当时叶负雪说,怕她又在梦里被魇着,便在她床边椅子上坐了一夜;许艾早上醒来的时候, 他还靠着墙打盹。 于是许艾也不由分说地搬了椅子在旁边坐下, 叶负雪又要劝她回去好好睡,许艾说你再讲我就在你旁边躺下好好睡了。 叶先生便红着脸闭嘴了。 这是昨晚的事。当前时间(大概)是上午7点, 许艾已经在这张靠背椅上坐着过了一夜。 许艾想稍微动动,直起腰来——然而哪还有什么腰, 她的脊柱大概是陷在水泥里了,根本动弹不了,肩膀也硬得像冻起来的石头 。她抬起胳膊轻轻一转, 骨头顿时发出清脆的“咔哒”声。 许艾赶紧收起动作, 转头去看床上的人。 幸好, 他还是安稳地闭着眼,呼吸平顺。 只是不知道他现在是睡着还是醒了,许艾想。 她考虑了两秒,然后伏下/身子,把脑袋支在叶负雪枕边,盯着他的脸看。 鼻梁高挺,眼窝深邃,随便一道线条都能堪称完美的好看的脸……许艾又往前凑了凑,离他只有三五公分的距离,越是近看,越觉得好看。 然后,那张好看的脸渐渐红了起来。 “……既然醒了就起来吧。”许艾说。 叶负雪抿嘴笑了笑,被拆穿的尴尬的笑。然后他从床上坐起来,道了声“早安”。 “今天眼睛怎么样了?”许艾问。她想他既然能知道自己凑近了脑袋,是不是表示已经能看见,或者至少恢复一些了? 然而叶负雪摇了摇头。 “……可能正在恢复中吧,慢慢会好的,”许艾赶紧换了个话题,“我去看看早饭,明叔可能要帮忙 分卷阅读127 - 分卷阅读127 - 分卷阅读128 我和面具先生订婚了 作者:湖砚 分卷阅读128 我和面具先生订婚了 作者:湖砚 分卷阅读128 ……你起床吧——记得喝药。” 她说着朝床头柜上那个小瓶子看去。昨晚灯光昏暗,看不出什么,今天在阳光下一照,许艾才发现那瓶子里的液体是一种淡淡的金黄色,就像一瓶蜂蜜。 许艾把瓶子塞到叶负雪手中,又说了一次:“白先生给你的,记得喝药。” 叶负雪点点头,然后许艾便起身要走。 “等一下。”床上的人喊她。 许艾站住了:“什么事?” 叶负雪红着脸,薄唇一掀:“……我想……我想再看看你。” 许艾一时没明白他的意思,然后看到叶负雪红着脸,慢慢张开双臂。 ……哦。 于是许艾也红着脸,慢慢俯下/身来。 虽然他的手掌轻轻抚过她的背的时候,还是让她感觉像在摸小狗。 许艾走出屋子的时候,院子里的鸟儿们已经散了,阳光下,那株枫树红得像一团静止的火焰。许艾忍不住多看了两眼,然后推开院门走了出去。 今天并不是休息日,学校是要照常上课的。昨晚小莫还来过信息问她,说是查寝了,你还回来吗? 许艾说要请假,今晚不回去了;小莫便发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笑脸。 ……要真是她想的那种意味深长的事,倒还好了……至少比现在强一点。许艾脸上红了红,然后给辅导员发了一条长长的请假短信;大意是家里突然有事,要请假两天,昨天和今天。 明天是周六,虽然她周日就得回去打工,但至少能在叶家过个周末了。 信息发送出去的时候,许艾抬起头来,发现自己走到了荷塘前。 现在已经是深秋,荷塘里自然只剩下干枯的残荷。只是许艾记得自己一个月前来的时候,池子里还有不少盛开的花朵,荷叶也是鲜嫩碧绿,整个池塘好像被隔绝在四季之外。 然而现在一朵花都看不到了,池水是暗沉沉的浓绿色,一眼望不到底。 “没什么好看的,”旁边突然响起一个声音,“负雪的力量衰退了,所以花谢了——这很正常。” 许艾转过头,看到祖奶奶也站在岸边,撅着嘴垂着眼,看起来很不高兴。 “那会怎么样,”许艾问,“这池子里的东西会跑出来吗?” “……暂时不会。”祖奶奶说。 暂时不会——就是说以后不一定会不会? 祖奶奶朝荷塘踢了一脚,轻飘飘软绵绵,既没有扬起沙尘,也没有踢飞石头。 “你这两天少往这边过来,”她转身对许艾说,眉头皱得紧紧的,“负雪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好起来……总之你就别过来了。” “知道了。”许艾点点头。她又朝荷塘望了一眼,便转身走回大路去。 然而不知为何,她想起了昨天夜里听见的声音。 那个声音她再熟悉不过,好像是妈妈含着一口软软的气息,叫她“碗碗”。 ……叶负雪也叫她“碗碗”,这一次她可不会听错。 许艾忍不住停下脚步,又朝荷塘望去。 虽然水位没有下降,但这满池的枯荷,倒与她在幻境中见过的景象十分相似。 许艾又看看面前的花园,看看身后的宅院。天空没有一丝云,阳光明亮温暖,不管怎么看,都是一个寻常的白天。 甚至天气还很不错。 许艾回过头,踏上走廊,一路朝餐厅走去。她看到廊柱顶上有只蜘蛛正在结网。 她在这里住了两个月,还是第一次看见蜘蛛。 在叶家的周末开始了,纯手动的周末。 纯手动的意思是,没有“小朋友”帮忙,什么活都要自己干。 那些发光的小圆球几乎从宅子里消失了,偌大的宅院瞬间显得陈旧又安静。各道各处开始落下灰尘,花园的草木凌乱生长,柜子里没有米糕了,吃饭的食材也是明叔从附近市集上买来的。 50对着空空的盘子“咪呜”了好半天,许艾才从厨房里找到当初自己带来的猫粮袋子,然后抓了一把猫粮洒在盘里。 50低头闻闻,果然嫌弃地走开。 “这两天要委屈你了。”叶负雪说。 “有什么委屈的,”许艾说,“这猫粮买来可贵了,是它挑嘴——爱吃不吃吧。” 叶负雪愣了一下,然后“噗”地笑出声来。 许艾本想去叫他,没想到他起床后,自己披了衣服,一路摸着墙走来餐厅。他的眼睛没有恢复,力量也没有恢复,就算只在家里随便走走,也是迟疑着迈不出步子。 许艾便说那正好,可以放个假休息休息,省得理那堆糟心事;叶负雪也就笑笑点头了。 他脸上既没有面具也没有眼镜,倒确实像是休假了。 只是没有了“小朋友”,一日三餐还要自己动手。早饭是明叔做的,午饭是许艾自己主动请缨,然后下厨炒了一锅金黄喷香的蛋炒饭。炒完之后她还在小圆桌上摆了个盘:一盆炒饭,两副碗筷,两个杯子,两碟水果……桌子对面坐着的人只在画面中露出上半身,但也看得出清瘦俊逸,仪表堂堂。 然后她掏出手机“咔嚓”一拍,把这张构图几乎一样的照片发给了许荀。 “你在做什么?”叶负雪问。 “晒图给我哥,”许艾点着手机说,“他之前拿这些东西晒过我,哼,我怕他?” 叶负雪又笑了:“那……你哥哥我应该怎么称呼?” “啪嗒”,许艾的手机掉了。 她之前可没想过这个问题。按年纪来说,是叶负雪大,但—— 但…… “结婚以后可以叫大舅,”明叔在厨房里说,“现在想叫的话应该也行。” 许艾红着脸把手机捡起来了,还好对面的人现在看不见。 她翻过手机屏幕,发现来了一条新的推送新闻——ts集团董事长心梗猝死。 许艾皱了皱眉头。 不知道这个猝死是真的突发疾病……还是因为“那个人”顺利得手了。 不过反正和叶负雪也没有关系了——除魔师正在休假中,暂不接单。 “手机没坏吧?”叶负雪说。 “没事没事。”许艾刚要把手机放回去,屏幕又一亮,许荀的回复来了。 哥哥:[抠鼻] 哥哥:我正准备回家一趟,去看看爸爸 许艾愣了一下。 许艾:你不怕他骂你了? 哥哥:他还真的骂我了,说我回去也不会见我,让我别跑这一趟 哥哥:所以我更要去了 许艾:…… 哥哥:我本来还准备帮你打听一下婚约的事 哥哥:现在看样子是不必了吧 许艾:[抠鼻] 许艾:我吃饭了,你路上小心 许荀便不再回复了。 如果许艾没记错的话,哥哥和爸爸已经吵了快两年,虽然还没到吵崩的地步 分卷阅读128 - 分卷阅读128 - 分卷阅读129 我和面具先生订婚了 作者:湖砚 分卷阅读129 我和面具先生订婚了 作者:湖砚 分卷阅读129 ,但每次遇上,两个大男人总要互相拿话怼来怼去怼上半天。 吵架的原因简单又狗血:爸爸不喜欢哥哥的女朋友,嫌她小门小户,眼皮子浅。 “只要我还是你爹,你就别想和她结婚”——爸爸是这么说的,毫无新意,就像任何一部寻常家庭狗血剧的台词。 “他自己不也是娶了个父母不喜欢的媳妇?”——哥哥是这么说的,偷偷跟许艾说的,当然没胆当面提起。 不知道哥哥这一趟回去……两人能不能把架给吵完了,许艾想。 面前的人开始吃饭了,她也立刻放下手机,舀了一勺子自己炒的饭塞进嘴里。 “你觉得好吃吗?”对面的人问她。 “……我觉得第一次能炒成这样,已经不错了,应该给这位选手鼓励。”许艾说。 于是对面的评委笑了笑,放下勺子,拍了拍手。 “我觉得很好吃。”他说。 “哼……你也是第一次吃吧,又不知道好吃的炒饭是啥样。”许艾说。 “我以前是不知道,但我现在知道了呀。”叶负雪笑嘻嘻地又吃了一口——又一口。 然后他就一口一口地吃光了。 第71章 除魔师的跑腿 许艾, 20岁, 最近爱看的书是菜谱。 虽然水平暂时还停留在《懒人厨房》。 回到学校之后, 她又去上了两天班,就把兼职给辞了。工资很快结清打到她卡里,短暂的兼职生涯告一段落,每天的课余一下子空闲了起来, 许艾顿时有的是时间, 可以从《懒人厨房》慢慢看到《简单家常菜》。 说来可能让人羡慕,之前许艾在家的时候, 都是爸爸和哥哥做饭的,她进厨房最多只是烧个水。 爸爸也好哥哥也好——做饭都比她厉害。 许艾记得自己小时候,爸爸作为本地企业家代表接受过一家电视台的采访。当时女主持人问他,平时应酬很忙吧, 闲暇时间都做点什么?爸爸对着镜头坦诚地说, 没事就给老婆做点好吃的。 女主持人惊讶的表情,许艾现在都还记得。 但这是实话, 妈妈在家的时候,想吃什么都是爸爸亲自动手, 三餐饭菜自不必说, 看电视的时候手边放着的饼干蛋糕, 都是妈妈随口说过想吃, 然后爸爸到处找来方子学会, 再“吭哧吭哧”做来给她吃。当时还没有这么发达的网络资讯, 菜谱配方也不是动动手指就能找到的——但只要妈妈想吃, 爸爸总有办法做出来。 哪怕就是个苹果,他也要挑最好的,洗净,削皮,切成这样那样的小块,用水果叉串着摆好盘,再放到妈妈手边。 那时候爸爸经常说,妈妈一定是昏了头才会嫁给他,所以他得好好哄着宠着骗着,不能让她跑了。 所以许艾一直不明白,为什么爸爸会对哥哥找女朋友的事这么生气。 她以为他就算不喜欢那姑娘,也至少能理解哥哥的想法——毕竟他自己当初也是这样,也是宁可被父母骂得狗血淋头,骂到断绝关系,也非要和自己喜欢的姑娘在一起。 所以说……他是后悔了? 许艾心里突然闪过这样的想法。 他后悔不该娶了个父母不认的媳妇,所以不想让哥哥也重蹈覆辙……? ……不行,不能往下想了。许艾扁扁嘴,继续看手上的《傻子都会的100道菜》。 虽然爸爸好像理解不了哥哥,但她倒是渐渐能理解爸爸了。 ——想为了那个人变好,想看到他因为自己的努力而高兴。 这种心情,她现在明白,并且体会到了。 只是在许艾潜心研究菜谱的这段时间里,ts集团又接连上了几次新闻——董事长猝死,董事会重组,听说杨泽利也被赶出董事会了。这些新闻只在许艾眼中停留了几秒,然后她手指一划,放下手机。 别人家的事,顾不上,管不着。 有时候她甚至会觉得,也许“那个人”是在替天行道——至少从结果上来讲,替天行道,恶有恶报。 ……从结果上来讲,也许叶负雪做的事,反倒是在助纣为虐。 要是他能一直休假就好了……许艾想。 但她又一想,要让叶负雪一直休假,怕是得让他一直都这么病怏怏的……那还是算了吧。 周五下午,叶家的大奔停在了校门口。 许艾之前打过电话,说了兼职辞职的事,说今后周末就有时间过来了。叶负雪听起来很开心地笑了笑,然后又低了声音,语带抱歉地说,这几天家里做事不方便,怕是要照顾不周了。 “这有什么周不周的,反正——”许艾脱口而出,然后这边和那边同时反应过来,电话里又弥漫开一阵安静的尴尬,大概是粉红色的尴尬。 “说起来,倒是有件事想麻烦你。”叶负雪当时又说了一句。 许艾背着书包坐进车里,和明叔打了声招呼,大奔便调过头来,缓缓上路了。 回家之前,她要先去拜访一下白先生——他有些东西要带给叶负雪。 “师父说暂时走不开身,我本来准备让明叔去拿,不过这两天光是家务事就够他忙的了,所以想麻烦你在来的路上,顺便过去一下。”叶负雪在电话里是这么说的。 大奔穿过市区,朝城市另一头开去。许艾原本以为白先生住在便利店附近,然而这么看来,他之前几次过来,或许是工作途中正好路过。 小半个小时后,车子在郊区一栋西式别墅前停下了。 这一带十分空旷,但也远远近近的落着几栋居民楼,甚至还有一家幼儿园,和一家小小的购物中心——比起叶负雪来,白先生看着倒是入世许多。 车子在别墅门前停了一停,雕花铁艺大门开了,大奔便慢慢开进门去。 车子刚一停靠,白先生就从屋里迎了出来。看到许艾的第一眼,他稍有些吃惊地一愣,然后很快露出笑容,做了个“请”的手势:“许小姐进屋喝口茶。” “不麻烦了,”许艾说,“负雪还在家里等着……我只是帮忙跑腿。” 白先生“哦”了一声,点点头,然后把“请”的方向一改:“那往这边走。” 白先生带着许艾朝后院过去了。这栋西式别墅虽然不比叶家宅院那么宽阔敞亮,但也小有面积。许艾跟着白先生绕了一圈,走到一个花园前,视野里顿时展开一片花红柳绿。 深秋时节的花红柳绿,甚至还有三两蜂蝶在盘旋飞舞。 许艾没花多久就明白过来,眼前这花园是做什么用的。 白先生还在继续朝前走去,许艾跟着他踏上碎石小路。视线尽头,她看到一株高高的银杏树矗立在花园深处。 银杏的叶子正是灿黄的时候,远远望去,那树像是用极薄,极轻,极澄净的金 分卷阅读129 - 分卷阅读129 - 分卷阅读130 我和面具先生订婚了 作者:湖砚 分卷阅读130 我和面具先生订婚了 作者:湖砚 分卷阅读130 片垒出来的一样,在一片深深浅浅的碧绿中十分醒目。 许艾不觉叹了一声“漂亮”。 白先生脚步一停,朝她回头笑了笑。 两人很快走到树下。许艾听到一阵“嗡嗡嗡”的虫声,抬头一看,那些金扇子似的叶片间,有许多蜜蜂围聚在一起,密密麻麻地爬动。 她看着害怕,下意识地退开一步。 “你站开些。”白先生说。 许艾立刻又退了一步——两步。 “它们会叮人吗?”她小声问。 白先生又笑了笑:“我倒不是怕它们叮了你……” 说着,他从身上掏出一个玻璃小瓶,拧开盖子,用手托举在半空中。立刻有一只蜜蜂鼓起翅膀“嗡嗡”飞来,悬停在瓶口。 下一秒,它融化成了一滴金黄的液体,稳稳地落入瓶子。 紧接着,是第二只,第三只,第四只……片刻之后,瓶子里装满了半透明的金色液体。 ——这就是叶负雪床头的那瓶“蜂蜜”? 就是那瓶闻起来带着点肉腥味的……药? 许艾突然觉得有些反胃,赶紧忍住了,转过头去不看。 “好了。”白先生说了一声,大概是在喊她。 许艾转过头,看到白先生握着那瓶金色的东西,交到她手上。 “给负雪就行,让他记得按时吃药。”白先生说。 “……知道了,谢谢白先生。”许艾说。 然后,她就带着那瓶东西回去了。 车子回到叶家宅子的时候,差不多快是傍晚。许艾没顾上回自己院子,背着书包提着瓶子直接先去了北屋。 她路过荷塘,看到池水比一周前清澈了一些,似乎还有尖尖的小荷芽伸出水面了。许艾不由停了脚步,走近了去看。 ——有小荷芽,甚至还有粉嫩嫩的小花苞,荷塘里又热闹起来了,水面下还能看到有碧绿的小鱼在游动。 这表示……叶负雪在渐渐恢复起来? 许艾看得眉开眼笑,赶紧转过身,快步朝北屋跑去。跑到院门前的时候,她刚要推开门,突然想起什么,立刻放轻放慢了脚步,然后伸出手指,把门缓缓推开一条缝。 门轴很给面子,一声不响。 许艾把门缝又推大了些,然后悄悄侧身走进院子里。 院子里停着四五只鸟,它们一回头就看到许艾了。许艾赶紧竖起手指,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然后继续踮着脚尖朝前走。 雀子们也很给面子,一声不响。 许艾走到叶负雪的屋前了,房门半掩着,从门缝里望去,可以看到客厅里坐着一个人。 他一身月白长衫,面孔清瘦;头发似乎有些长长了,几缕顺到耳后,几缕散在额前。 他手里把玩着一张纸,指尖认真仔细地从纸面上划过,叠起,折上,轻轻巧巧便做成了一只纸鹤。 然后叶负雪把纸鹤托在掌中,抬手一扬,那只小鸟竟拍了拍翅膀,在空中飞了起来。 许艾看得一愣。 纸鹤直直地朝门外飞来,眼看就要扑到她脸上。然而才刚刚穿过门缝,纸鹤的整个身子突然颤了几下,翅膀一硬,从半空中直直地摔落下来。 许艾赶紧伸出手,接住了那只纸做的小鸟。 它躺在她掌心,就像一件普通的折纸。 ……不对,它就是一件普通的折纸。 “你回来了。”屋子里的人说。他笑眯起的眼睛像被风吹起的水纹。 于是许艾推开门,一手提着玻璃瓶,一手握着那只纸鹤,“嘿嘿”笑着走到他面前。 “我回来了,东西也拿来了。”许艾说。她把瓶子放在他面前的桌上,叶负雪接过来,放在鼻子下一闻,又不动声色地放回桌上了。 许艾本想问他眼睛怎么样了,又一想,如果好了,他自然会告诉她;要是没好,她问了反而让他心烦。于是她改口一说:“师父让你记得吃药。” 叶负雪笑了笑,说了声“知道”。 “辛苦你了,”他说,“不过现在三餐都是明叔在做,所以还得过一会儿才开饭——你先回去休息吧。” 许艾“哼”了一声:“这就让我跪安了。” 叶负雪一愣。他大概没听过“跪安”这说法。 许艾正要接着往下说,电话突然响了。她拿出手机一看,是许荀。 “你在哪儿?”电话里的哥哥发出质问。 “……就,在这儿咯。”许艾说着,朝叶负雪看了一眼。对方眯着眼,倒还是笑嘻嘻的。 “我的意思是,是在学校还是在哪儿?” “你有什么事吗?”遇事不明先反问。 许荀咳嗽一声,听起来有重要的事要讲。 “我要过去你那儿,”他说,“所以你现在的具体地址是?” 许艾一愣:“等等,你什么时候过来?” “今晚就到,”许荀说,“确切时间是2小时后。” 第72章 除魔师的大舅 许艾仔细想了想,叶负雪和许荀, 过去应该是见过面的。 虽然事发当时她还在襁褓之中, 实在是不记得具体情形了。 总之那时候, 许荀应该是四五岁, 走快了会摔跤的年纪;而叶负雪差不多十二三岁, 已经相当懂事了。 这大概就能解释, 为什么两人刚一碰面,叶负雪张嘴就来了一句老气横秋的——“多年不见,许先生都长这么大了”。 ……完蛋,二话不说先占了个口头便宜。 许艾擦了一把汗,在心里。 一小时前, 许艾和明叔去火车站接许荀。明叔还说要不要做个姓名牌,许艾说没事没事——许荀本就长得高大,许艾绝对相信, 他即使随便穿了一身休闲卫衣牛仔裤, 也能在人群里显眼得像街拍男模。 果然,列车到站几分钟后, 男模提着旅行包出站了。 然而兄妹俩视线相交的那一瞬间,许艾清楚地看到哥哥脸上闪过无数复杂的表情。 用心理活动体现的话, 大概是:“这是谁”“怎么边上还有个老男人”“不会就是叶先生吧”“这可不行我得跟她好好谈谈”……以及等等,一眼万言。 于是许艾赶紧上前喊了他,一句话介绍完明叔, 然后明叔提了许荀的旅行包, 两个人连拉带赶地把人推上车, 关门,绑架似的开着车逃跑了。 许荀一坐下,果然问了许艾预想中首先会问的问题—— “叶先生是做什么生意的?” “就……家族产业。”许艾说。 许荀将信将疑地眯了眯眼——想来也是,毕竟什么都没说。 “家族产业,”前面开车的明叔说,“叶家一直都是做这个的,在行业内也十分有名。” ——虽然还是什么都没说,但听起来就靠谱许多了。 许艾倒不是特意瞒着哥哥,只是 分卷阅读130 - 分卷阅读130 - 分卷阅读131 我和面具先生订婚了 作者:湖砚 分卷阅读131 我和面具先生订婚了 作者:湖砚 分卷阅读131 她觉得,没个铺垫没个预告,突然告诉他说,叶负雪做的是“那种生意”……就算对方是自己亲哥,她也不能保证,她说什么他就信什么。 何况叶负雪的能力还没有完全恢复……她这么吹牛似的说出去,说不定反而让他难堪。 那就先瞒着吧,反正……反正以后……有的是机会解释,许艾想。 幸亏这两天“小朋友”们都不在,家务活都是明叔自己做,就算许荀在宅子里待上一天,应该也露不了馅。 ……嗯,只要祖奶奶不乱来,应该露不了馅。 也许是因为明叔在场,许荀没有继续往下追问。许艾问他怎么突然来了,他也只说“来看看你”,便不再展开。 大奔安静地开了半个多小时,然后转入小路,又转入山路,又是十几分钟后,到了叶家大宅。 明叔下车去开了门(手动),然后许艾下车,带着许荀朝客厅过去。宅子里又亮起路灯来了,深秋的傍晚很短,转瞬便是天黑。 叶负雪正好等在客厅里——他专门换了一身会客的衣服,戴着深色眼镜,头发也梳得整整齐齐,正站在茶几前备茶。 桌子上零零落落地掉了不少茶叶。 许艾叫了他一声,叶负雪便转过身来,微微一笑,说了那句让许艾猛擦一把汗的话—— “多年不见,许先生都长这么大了。” ……他一个人在宅子里待了个把小时,就憋出这句开场白来?许艾简直怀疑是不是祖奶奶又教了他什么奇怪的东西。 “……叶先生好。”许荀很有分寸地问候道,虽然听他的语气,似乎也是吃了一惊。 许艾赶紧过去,悄悄拉了拉叶负雪的袖子。她的本意是让他把刚才那句话好好说说,不要跟长辈似的老气横秋,然而对方似乎朝另一个方向理解了。 “大……”才说了第一个字,许艾就有更不妙的预感。 “叫我名字就好了。”许荀会意地截住他的话头,还朝许艾看了一眼。 令人尴尬。 哥哥大概以为,是自己让叶负雪叫他……大……的吧。 令人尴尬,许艾立刻转头装作四处看风景。屋子里有一瞬间的安静。 叶负雪红着脸笑笑,又叫了一次“许先生”,然后便请许荀落座,自己在他隔壁椅子上坐下了。 许艾左右看了看,搬了把椅子,坐去哥哥旁边。 她想叶负雪害羞归害羞,毕竟比哥哥大这么多,说话还是知道分寸的,她只需要及时拦住哥哥,不让他问一些不该问的问题就好了。 ——万万没想到,她的“尴尬”在接下来的半小时内迅速升级,一跃成为“十分尴尬”。 开始的时候,对话还只是普通的闲话家常,两边聊聊天气,聊聊新闻,聊聊一些无关痛痒的大事小事,聊聊许艾小时候的囧事丑事;每次许荀一想问“叶先生是做什么生意的”,许艾便马上哈哈大笑扯开话题。 然后时事新闻点评完毕,许艾的黑历史挖掘结束,未来40天内的气象预报也被毫无遗漏地梳理了一遍,偏偏明叔还没来报告开饭。于是叶负雪思前想后,问了一句——“许叔叔近来如何”。 许荀眉头一皱。 叶负雪没听到回答,自己也意识到可能问得不对,于是赶紧换了个话题——“许先生最近工作忙吗?” 许荀又是眉头一皱。 连着两句话都没能把话题进行下去,叶负雪似乎有些慌了。许艾看他犹犹豫豫地似乎又要开口,赶紧站起来给三个全满的杯子里添茶,终于把他那句“听说许先生准备结婚了,恭喜恭喜”在嘴边拦下了。 以前怎么没发现,这个人说话也是这么……直来直去,许艾想。 直男的直。 一圈茶倒完,客厅里的气氛冷了一冷。许艾想来想去,只能靠自己拯救世界了。 “所以哥你这次过来,是有什么事吗?”她问许荀。 还是一声招呼都不打的说来就来,想必是有很要紧的事。 甚至还带了个旅行袋——难道是准备住下? 许荀又一次皱起了眉头。 ——然后立刻松开,露出一个演技浮夸的笑容。 “这不是你生日要到了吗,”许荀一边说着一边大笑一边用力拍打许艾的肩膀,“哥哥来给你过生日呀~” 许艾,20岁,天蝎座。 如果自己没有记错,如果户口本上没有骗人,那么距离她的生日还有足足小半个月。 许艾看着许荀刻意大笑的表情,完全确定了——绝对有事。 多半还是不能在旁人面前说的事。 “生日?”“旁人”突然开口,“我怎么记得你生日好像——” “饭应该好了吧,”许艾抢先一步站起来说,“我们可以去餐厅了。” 晚上7点,叶家的小圆桌开饭了。菜都是明叔做的,虽然和“小朋友”的水准相比差了一截,但也算得上精致丰盛。许荀很给面子地添了两碗饭,边吃边夸。 饭后明叔正要泡茶,许荀说不必麻烦了,肚子很饱,想去花园逛逛消食,于是许艾会意地带他去了花园。 花园里亮了几盏路灯,深秋的夜风冰凉刺骨,“呼呼”拍在脸上,吹得人头疼。许艾才走了两步就皱起眉头:“不就是说个事吗,非要来花园?” 许荀没有回答,倒是停下脚步了。 “我前两天回家去了。” “我知道,你说过,”许艾记得,差不多也就是一周前的事,“所以爸爸又骂你了?” 许荀在夜色里摇摇头。 “我都没见着他。” 许荀说,他是带着女朋友一起回去的,想着好好和爸爸谈一谈——毕竟他们是认真考虑了,准备结婚。 “大包小包买了一堆东西,清蓉也专门请了假,也跟家里人说了是去见家长——结果到了之后,家里大门换锁了。”哥哥说,语气比这迎面的夜风还冷。 他的钥匙开不了门,打电话给爸爸,连打了五六个才接;对面一接起来,他还没说事,又被劈头盖脑地骂了一顿。 于是许荀把手机拿开了,懒得细听。 ——然而这一拿开,他突然察觉到爸爸的声音是从门里传出来的。 “他就在家里坐着,不给我开门。”哥哥说。 就在家里坐着,换了锁,不开门,还要骂人。 “……那,你们就回去了?”许艾说。要换了她,她也会生气——就算再不喜欢哥哥的女朋友,人家都专程上门了,何必这么不给面子? “回去了,清蓉哭了一路,我还安慰她说不理这怪老头,大不了咱们以后都不回家了,”哥哥说,“然后我陪她在我们老家玩了几天散心,再坐火车回去。” 谁知道她中途二话不说,趁着许荀不注意,一个人下了火车,换车走了。 “ 分卷阅读131 - 分卷阅读131 - 分卷阅读132 我和面具先生订婚了 作者:湖砚 分卷阅读132 我和面具先生订婚了 作者:湖砚 分卷阅读132 我发现的时候,车都开起来了,”许荀说,“打她电话又不接,我只好在下一站下车……但是下了车我傻了,我上哪儿找她去?我就在小旅馆住了一晚上,一边充电一边打电话发信息——不接,不回。” “……那你这是直接过来找我了?”许艾问。 “我想来想去,记起我好像还有个妹妹。”许荀说。 很想翻白眼,但现在不是翻白眼的时候。 许荀转过身来,借着昏暗的灯光看了看许艾。 “虽然这妹妹不太聪明,脾气也不好,但至少不会把我关在门外,也不会一声不响地跳车走人,”许荀说,“虽然她好像也要跟人跑了。” 许艾又忍住了一个白眼。 “那你来找我……是想让我帮你劝劝爸爸?”她问。 许荀不说话了。 又是一阵夜风吹来,许艾被冻得打了个喷嚏。许荀这才反映过来,伸手把她一推:“回屋里去吧。” “那你这趟过来是做什么的嘛。”许艾又问了一遍。 许荀迟疑了一下,开口道:“你觉不觉得,爸爸好像有事瞒着我们?” 第73章 许荀的家务活 许艾, 20岁, 不是第一次感觉到“爸爸好像有事瞒着”。 起先她以为是因为自己还小,所以有些事爸爸故意不让她知道;慢慢长大一些之后,她仗着自己拿了身份证,就开始时不时地插嘴家里的事——然而这并没有什么用, 她上面还有个哥哥,她想过问的那些事,哥哥早就替她试过一遍了。 再长大一些,她也懒得问了, 反正问了也不会说;她把这类问题都归作“问不得”,问了也没有所得。 比如为什么突然要她去叶家。 第一次问了之后没得到回答,她就再没问过爸爸了。开学之后, 她也再没给爸爸打过电话——反正就算打电话回去,也是那几句“好好学习, 别乱花钱”。 家里这几年的境况早已没有之前那么困难了。爸爸开了一家小公司, 只有两三个员工,这两三个员工还时常流动的那种;哥哥毕业工作, 已经能独立生活;许艾也有叶家资助着, 平时的大小开销不需要跟爸爸要钱——所以他的小公司养活他自己一个, 绰绰有余。 但他还是把“别乱花钱”挂在嘴边, 哪怕他事实上并不知道许艾一个月的开销数目。 许艾有时候会觉得, 爸爸其实一点不关心自己过得怎样;当然他也不关心哥哥, 也不关心他自己, 不关心其他任何人。 他唯一关心的那个人已经不需要他关心了。 “那……我给爸爸打个电话, 帮你问问他?”许艾说,“虽然我觉得问了也没用……” 许荀点点头,叹了口气。 “回屋里去吧,”他说,“你看叶先生都出来了。” 许艾转头一看,叶负雪远远地站在廊下。他应该还是看不见的,但他昂着头对着这一边,仿佛有虚无的视线落在两人身上。 落在许艾身上。 “夜里风大,白天再逛吧。”叶负雪提起声音对两人说。 许艾应了一声,就和许荀一起回到屋里。 然后花园里的灯一盏一盏地熄灭。主屋的灯也灭了,整座宅子又沉入安静的夜里,连荷塘都没有发出光来。 许艾躺在窗口,听着院子里的桂花树在夜风里“沙沙”作响。她想起小时候,一家人还住在大房子里的那个小时候,她的房间在二楼,一打开窗户就能看到花园里的一棵小杉树。 小杉树是在许艾四岁的时候种下的,那时候才比她高一点点,许艾踮了脚伸长胳膊,还能摸摸它树顶上刺啦啦的尖叶子。她还说明年这时候,自己说不定就和小树一样高了。 谁知道小杉树一下地,“呼啦啦”长得飞快,到了第二年,它比她高了整整一倍;许艾要让妈妈抱着,才能摸到它的树顶了。 妈妈说,杉树会一直长一直长,长到二楼,长到她窗口来,到时候她一打开窗,就有小树丫伸到她房间里。许艾想了想,好像十分有趣;她就说,那小树什么时候会长这么高啊? 妈妈说,很快的呀。 后来小杉树长到二楼,长到三楼,长得高过了屋顶……确实都是很快的事。只是那个时候,许艾只能自己看着,没人陪她一起看了。 再后来,有杉树的花园,和有花园的大房子都不是她家的了。 不知道家里的老房子最后到了谁手上……许艾想。这问题也是属于“问不得”之一,她问过,问了也没用。 然后她眼睛一瞥,看到放在桌上的手机。 哥哥的这件事,多半也是“问不得”……但万一“问得”了呢? 许艾想了一会儿,还是拿起手机,给爸爸打了个电话。 一家人上一次聚在一起,是在今年过年,那时候虽然爸爸和哥哥还是吵吵闹闹,但也没真的动了脾气;然后过完了年,哥哥上班,许艾上学,都离开家了——就不知道爸爸一个人在家里又胡思乱想了些什么。 他二话不说,把许艾打发来了叶家,搞不好也是自己胡思乱想出来的结果。 电话接通了,爸爸在那一头“喂”了一声,是他平时的语气。 “……爸爸。”许艾一时不知说什么好,想来想去憋出一句:“你……最近怎么样?” 爸爸在电话里一顿,然后干巴巴地笑了两声。 “我没事,家里什么都好,”爸爸说,“你们都长大了,别跟小孩子似的,三天两头往家跑——没事就别回来了。” 许艾听着这话实在奇怪,又忍不住问:“为什么?家里出事了?你又欠债了?” “胡说八道,”爸爸开口斥道,“是不是你哥哥跟你说了什么鬼话?你告诉他,我不会管他了,他爱跟谁结婚就跟谁结婚——反正结了婚就别回来!” 这一句话说完,电话就被“嘟——”地挂断了。 许艾看着手里还不到1分钟的通话时长,没脾气,没机会发脾气。 随便他想怎样吧,许艾想,大不了她也不回去了。 第二天是周六,许艾早早地起床。她想着现在家里就靠明叔打理,又多了一个吃饭的人,她怎么也得去帮个手。 然而她刚打着呵欠走到主屋餐厅,迎面就看到哥哥坐在桌子边上,有滋有味地吃着一碗馄饨。 许艾皱了下眉头。 他旁边还坐着叶负雪。 两人面前还有一碟煎饼,一笼汤包。 两人还有说有笑地聊上了。 看到许艾过来,许荀立刻朝她点点手指:“就知道睡懒觉。” 睡懒觉……许艾看了看手机:早晨7点45分。 “不晚了不晚了,”许荀旁边的人笑嘻嘻地说,“她暑假的时候——” 许艾一步上前,大声拉开 分卷阅读132 - 分卷阅读132 - 分卷阅读133 我和面具先生订婚了 作者:湖砚 分卷阅读133 我和面具先生订婚了 作者:湖砚 分卷阅读133 椅子坐下,用行动打断叶负雪的话。 “大叔的手艺真不错,”许荀说着,把勺子一舀,“这馄饨裹得,皮薄馅鲜,入口即化。” 厨房里的明叔“哈哈”一笑,然后新端了一碗馄饨出来,放在许艾面前。 许荀又把煎饼碟子朝许艾面前推去:“这是我做的,你赶紧趁热吃——这么好吃的煎饼,你往日可是只有过年才能吃上的。” 两人平时只有过年才能碰面……这煎饼倒确实只有过年才能吃上。 许艾看了看碟子里金黄酥脆的煎饼,又转头去看叶负雪——他笑抿着嘴吃饭,一大早就很开心的样子。 “……你们吃饭也不叫我。”许艾说着,也摆开手吃饭。 “你以前在家不都是要睡到十点的吗。”哥哥说。 “暑假的时候倒是九点就起来了。”叶负雪说。 两人说着又“嘻嘻哈哈”地笑上了。然后叶负雪说许先生吃完饭不如来下个棋,许荀说哟你还会下棋;叶负雪得意一笑说,下得比许小姐稍强一些,许荀朝许艾一看说,她是个臭棋篓子——那我来看看你是什么水平。 然后两人飞快吃完,二话不说一同朝北屋去了。 仿佛约了放学后一起踢球的小学生。 许艾碗里的馄饨都还热着。 ……他们什么时候这么熟了,许艾想。 “先生倒是很久没有这么说说笑笑地吃饭了,”明叔在厨房里说,“白师父来的时候他虽然也挺开心,不过白师父毕竟是师父,规矩多,食不言寝不语——所以吃饭的时候也都挺安静的。” 许艾又想起白先生在的那几天,确实,饭桌上只有碗筷相碰的声音;当时她看他们都不说话,也就没好意思开口。 “……我哥哥很吵的,”许艾说,“只怕你们会嫌他烦。” 明叔“哈哈”一笑,接着刷碗了。“小朋友”们不在,碗都得自己手动刷。 但许艾没有想到的是,许荀下完棋,开始做“小朋友”了。 下棋的时候他看叶负雪屋里的顶灯坏了,顺嘴说了一句怎么不换灯泡。叶负雪说明叔年纪大了,爬高不方便,再说自己平时也不需要,就放着吧。许荀二话不说搬来梯子,三两下就把灯泡换好了。 “你用不着——将来我妹用得着。”他是这么说的。 主人家当然红着脸,没好意思再阻止他。 换完叶负雪屋里的灯泡,许荀又顺便把宅子这里那里的灯都检查了一遍,换的换修的修;修灯泡的时候,他一看屋角有蜘蛛网了,又拿了鸡毛掸子,顺便把天花板也掸了一遍;掸完天花板,地上也就脏了,许荀便去跟明叔要水桶拖把,准备打水拖地。 “不用不用,”明叔连连拒绝,“许先生太客气了……” 于是明叔赶紧开了饭,饭后又往许荀怀里塞了一碟点心,让他和许艾一起坐在客厅喝茶。 “叶家平时的卫生是谁在搞,”许荀说,“我看天花板上的灰都是新的,之前应该有人在清理吧——是不是最近换佣人了?” “……不知道啊,我不太清楚。”许艾假装没听懂。 “叶先生倒是个好人,”许荀说,“长得也不错——我看你是沉迷美色。” “……哼。”这句许艾听懂了。 门外传来“喵呜”一声,50竖着尾巴进来了。许艾伸手要去摸它,没想到50看了她一眼,直接小步跑到许荀面前,绕着他的脚转了一圈,又抬头看看他,“喵呜”地打了声招呼,然后撅起屁股“嗖”地跳到他怀里,扭着身子转了一圈,窝下了。 “……你准备什么时候走,”许艾说,“我怕你再住下去,他们就不舍得你走了。” 这才第二天,连她的猫都不理她了。 “这个啊,”许荀摸了摸50,扁扁嘴,“我来的时候,是连着年假一起请了的——一共半个月,现在还剩一星期。” “那你不准备回去找你气呼呼的女朋友了?” 许荀“哼”了一声,不说话。 “生气了总会消气的吧,”许艾说,“何况又不是生你的气。” 她决定不把她昨天联系爸爸的事告诉许荀——反正联不联系也没什么区别,还多说多生气。 许荀叹了口气。 “……可能已经不是我女朋友了,”他摸着50说,“我的傻妹子,你要没嫂子了。” 许艾一愣。 许荀说,昨晚清蓉的妈妈打来电话问他,两人回他家的时候出了什么事,怎么清蓉一到家就闷在房间里哭,她进去问她,她哭哭啼啼地说不结婚了,分手了,再也不要去许家了。 “……这显然是气话啊!”许艾说,“你现在过去找她还来得及!快走快走!” 许荀又“哼”了一声:“打了她几十个电话都不接,我也要说气话了。” “……你是小学生吗?” “小学生又怎样?小学生也会生气啊,”许荀说,“气得我都梦见妈妈了。” 许艾又是一愣。 “你梦到什么了?”她问。 “没有梦到啥,就梦到她在叫我,”许荀说,“叫我小名……这么多年都没人再这么叫过我。” 许艾不说话了。 她和哥哥的小名都是妈妈取的,只有妈妈会叫。妈妈去世之后,爸爸对她们俩的称呼只有名字,和一个简简单单的“你”。 她最初在叶家听到那个声音的时候,祖奶奶说,也许是中元节的那些“东西”制造的幻觉,人心里想着什么,它们就幻化出什么。 但中元节早就过去了,她依然会听到那个声音。 现在连哥哥都听见了。 所以……不是错觉? 但不是错觉的话,又会是什么? 许荀膝头的50突然抬起头朝门外一望,然后“咚”一声跳下来,扭着屁股飞快地跑了。许艾有些奇怪地抬头一看,明叔正急急忙忙朝大门走去。 “有客人来了?”许艾喊了他一声。 “白师父来了,”明叔边走边回头笑笑说,“今天人到得可真齐。” 第74章 除魔师的家宴 白先生突然造访, 说是下午原定的安排取消了, 有了个空,于是过来瞧瞧叶负雪。看见许荀的时候,他很是意外地一愣, 然后叶负雪介绍说, 这是许小姐的哥哥;他才恍然大悟地“哦”了一声。 “你都长这么大了”——这句话由他来说, 才是恰如其分。 只是许荀似乎不记得小时候见过这位先生。 “这是谁?”白先生和叶负雪一起离开后,许荀悄悄问许艾。 “叶先生的师父。”许艾悄悄地说。 “师父?什么的师父?” 许艾立刻反应过来, 又立刻找到合理解释:“……下棋的师父。” 许荀的表情似乎还是不太信。许艾于 分卷阅读133 - 分卷阅读133 - 分卷阅读134 我和面具先生订婚了 作者:湖砚 分卷阅读134 我和面具先生订婚了 作者:湖砚 分卷阅读134 是又加了一句:“我满月酒的时候,他说他也来了的——你应该见过吧?可能年纪太小, 没记住人脸。” 这句话说完,许荀皱起眉头认认真真地想了会儿, 好像终于回忆起了什么, 然后点点头,没再多问。 这天的晚饭,日常用的小圆桌已经坐不下人了, 明叔换上一张大桌子,满满地摆了一桌菜——来不及自己做,都是去附近市镇买来装盘的。 白先生的辈分最大,于是许艾和许荀都很客气地等他落座之后,才各自坐下。许艾事先还特地关照了许荀——这位先生规矩很多, 食不言寝不语, 你吃饭就好, 不要太多话。 “他不吃糖, 也不要对他劝甜的菜。”许艾说。 但没想到坐下之后,白先生倒是笑笑,先开了口:“照着长兄如父的道理,咱们今天是不是就算见了双方家长了?” 他说着朝兄妹俩一望,语气像是随口玩笑,眼神却认真得很。 许荀正要接话,白先生又自顾自地往下说了:“当初负雪退婚的事我是知道的,他跟我商量过;只是我不知道,也没想到,他又悄悄摸摸地恢复婚约了,”说着他朝许艾一望,“看来你们两家还真是有缘分,想断都断不了。” 许艾不觉眉头一皱。 就算她已经知道当初退婚的原因了,就算对方只是无意中随口一提,但这个场合说这种话,实在有些令人尴尬。 何况他又不是第一次见到自己,何必旧话重提? 难道是专门说给哥哥听的? 但她又想了想,也许白先生和叶负雪一样,不怎么精于人情世故吧。 而且他就这一个徒弟,也没听说有妻儿,所以应该也是第一次作为长辈,来“见家长”。 然而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许艾似乎从白先生的话里听出了一点责怪的意味。 责怪叶负雪“悄悄摸摸地恢复婚约”。 许艾看了看旁边的叶负雪,对方在镜片后淡淡地笑,似乎不以为意;她又朝哥哥一瞥,许荀脸上也有些不快,但他马上就挂上礼节性的笑容,适时地换了个话题。 “说起来,你们父亲近来好吗?”白先生忽略了许荀的话,又开口问道。 趁着许荀还没回答,许艾赶紧接了话说:“我昨天才打了电话回去,他说挺好的,家里也挺好,让我少操心。” 白先生笑了笑,视线又从兄妹俩脸上一扫而过:“一双儿女都这么出色,他才是应该少操心,”说着,他又叹了口气,“你们妈妈要是知道,肯定也很欣慰——可惜她是看不见了。” 许艾的筷子顿了一顿,她有点分辨不出这句话到底是普通的客套,还是别有所指。旁边的叶负雪大概也察觉到气氛不对,马上开口,与白先生谈起今天和许荀下棋的事来了。 许艾又朝许荀一看,看到哥哥皱着眉头,脸色阴沉。她悄悄碰了碰他:“白先生可能是随口说的,别太放在心上。” “不是,”许荀也小声说道,“我就是突然……突然头晕。” 许艾一愣,伸了手去摸他的脑门——竟然有些发烫。 “那你吃完饭早点去睡会儿吧,”许艾说,“可能是白天搞卫生累了。” 叶负雪听到两人说话,立刻转头问:“身体不舒服?” “……没事,”许荀说,“大概昨晚吹了冷风,今天白天又忙了会儿,出了汗——睡一觉就好了。” “那可要早点休息,”叶负雪说,“我让明叔煮点姜茶给你。” 他的话刚一说完,餐桌旁的窗户突然传来“哗啦”一声响动,好像外面有人使劲挥手,朝窗户猛地一拍,拍得玻璃都震了起来。 ——只震了一下,花格窗上的玻璃还没来得及弹起第二下,震动戛然而止,仿佛是那个拍窗的人又赶紧把窗户按住了。 但这声响动足以让餐厅里的人安静下来。 白先生从位子上站起来了。 “怎么了?”叶负雪问,他也跟着站起身来。 白先生没说话,直接走到窗前,打开窗户探出身子,朝左右望去。 许艾也转过头,朝窗外一望。 ——她看到有只小飞虫从窗外飞来,摇摇晃晃地飞进屋里。 白先生没注意到它,叶负雪也没注意到它;餐厅里似乎只有她看到了那粒会飞的小黑点。 ……这个季节,还有这样的小飞虫?许艾想。 然后,她看到那只小虫子在空中兜兜转转,最后在许荀肩上落下了。 她正要提醒许荀,一抬眼看到他紧紧皱着眉头,伸手揉了揉眉心。她再移开视线的时候,已经找不到那只小虫子了。 “窗外有什么东西?”叶负雪问。 白先生关上窗户,转过身来了。 “没什么,”他说,“可能是风吹的吧。” ——他刚要回到位置上,视线突然在许荀身上一停。 然后他从桌上拿起一个空玻璃杯,快步朝许荀走去。 许艾立刻知道他要做什么。她马上转向许荀,然而哥哥满脸疑惑地皱着眉,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他刚要犹犹豫豫地开口,白先生说了声“别动”,然后迅速扬起手里的玻璃杯,在他肩膀后方利落短促地一挥—— “抓到了。”白先生说着,飞快地把杯子倒扣在桌面上,仿佛里面有什么东西会逃出来。 杯子似乎震动了一下,又立刻归于平静。 “……什么?什么抓到了?”许荀一头雾水地左右看看,又凑过去要看那杯子里的东西。然而白先生用手阻挡了他的视线,然后笑了笑说:“一只小虫子。” 许艾也盯着那杯子看,但白先生的动作太快,等他用手把杯子一挡,再次移开手指之后,玻璃杯里已经什么都没有了。 “只是一只小虫子,可能是从窗外飞进来的。”白先生又重复了一遍,然后他把杯子倒扣着留在桌上,自己坐回位置,拿起筷子继续吃饭。 许荀有些莫名其妙地挠了挠脸,然后询问似的朝许艾望去。许艾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就给他夹了块肉。 “白先生比较仔细,”她说,“哪像你,这么大的人了还着凉感冒——吃完饭快睡觉去吧。” 许荀嘟囔了一声,点点头。许艾看到他的脸色似乎舒缓了些,不像刚才那么难受了。 饭后,许艾一个没留神,那只杯子就不见了。她去厨房看了看,窗台前的架子上晾着一排杯子,也许那杯子就在其中。 白先生又和叶负雪聊了一会儿,就驱车离开了。许荀也早早回房休息。许艾立刻跑去北屋找了叶负雪——刚才白先生“抓到”的那东西到底是什么,她虽然能猜到个大概,但具体是什么,完全没有头绪。 最重要的是,为什么要找上许荀? “……我看不见,”叶负雪面有愧色,但直截了 分卷阅读134 - 分卷阅读134 - 分卷阅读135 我和面具先生订婚了 作者:湖砚 分卷阅读135 我和面具先生订婚了 作者:湖砚 分卷阅读135 当地说,“我的眼睛还没有恢复,看不到师父抓了个什么。” 许艾抿抿嘴,感觉自己提了不该提的事。 “不过既然师父没有再提起,应该不是什么重要的事,”叶负雪说,“也许只是一片路过的野魂,正好挂在了许先生身上。” “……我刚才看到的是一只小虫子,从窗外飞进来的,”许艾说,“但白先生的杯子里什么都没有。” 叶负雪的神情一顿,嘴角似乎微微滞下了。 许艾看到他的表情变化,又迟疑着说道:“而且……在叶家宅子里……也会有野魂?” 这不就好像在城管门口摆烧烤摊? 叶负雪一时没有说话,片刻之后,他笑笑说:“你明天什么时候走?” 许艾想起这事了——明天周日,双休日结束,她又得回学校去了。 “下午吧,”许艾说,“吃了午饭,就收拾收拾回去了。” 叶负雪点了点头,然后又是一笑。 “那你下次来的时候,就是生日了,”他说,“第一次给你过生日,可得好好准备准备。” ……虽然这话听起来十分令人期待,但许艾还是注意到了他在转移话题。 她回忆了一下自己刚刚说过的话——有什么需要让他转移话题的内容? “你也早些去休息吧,”叶负雪说,“昨晚上不是和许先生一起吹的风吗?我都听见你打喷嚏了。” 说着他一伸手,轻轻推着许艾的肩膀朝门边走去。 许艾想了想,站住脚步。 “白天我跟哥哥聊起来的时候,他说,他好像在这里听见有人在叫他小名。”她看着叶负雪说。 叶负雪又微微垂了嘴角。 “我也听见过……也是叫我小名,”许艾接着说道,“这名字只有妈妈会叫我们。” 叶负雪重新扬唇一笑:“是什么名字?” “但你好像也知道,”许艾说,“我听见你这么叫过我,两次。” 面前的人还是笑,但笑意停在了嘴边。 “你为什么会知道我的小名?”许艾说,“可别讲是我爸爸告诉你的。” 叶负雪的笑容像水珠渗入纸面。他的唇线渐渐平直,然后轻轻舒了口气。 “因为我见过你的妈妈,”他轻声说,“她要我好好照顾‘碗碗’。” 第75章 许艾的小远门 许艾, 20岁,除了哥哥之外, 没人说过自己不聪明。 回学校的路上,她脑中一直忍不住回想叶负雪前一天说过的话。他说他曾经见过她的妈妈, 就在许家小姐的满月酒宴上。 他说妈妈说话的声音非常温柔, 从他眼中看去, 她周身像环绕着秋夜明亮的月光。她笑盈盈地对他说,你就是负雪?将来你可要好好照顾我们碗碗。 “那时候你在她怀里,就像一轮光华耀眼的小太阳,”叶负雪说着,微微一顿, 然后笑了笑,“当然, 长大之后,光芒也没有丝毫黯淡。” 听他这么说的时候, 许艾并没有太高兴;倒不是因为类似的话他已经说过几次,听着不新鲜了。 ——既然是妈妈把她的小名告诉他的,那他为什么一开始要瞒着不说, 甚至还假装不知情? 不过是去了自己的满月宴,这有什么隐瞒的必要? ……有些奇怪, 许艾想。 或者不如直接地说——可疑。 过去叶负雪戴着面具的时候,虽然待她亲切和善, 但许艾有时依然会感到疏离。她把这归咎于面具:她看不到他的表情, 只能从嘴角的弧度来判断, 他这一刻的笑容是出于真心抑或假意。 所以她喜欢看他害羞脸红——脸红装不出来,也遮挡不住;他脸红的时候,她才觉得他真实可亲。 但现在他已经不用面具遮挡了,她却没有因此更了解他一些。 许艾拿出手机,屏幕上的壁纸还是那张她和叶负雪的合照。他抿嘴笑着站在路灯下,像披着一身月光。 ……还是信他吧,许艾想。 除了脸红之外,至少他拥抱时的心跳也是真实的。 上了两天课之后,许艾给哥哥打了个电话,问他感冒好了没。哥哥说早就好了,第二天就好了,你一走我就又和叶负雪下棋去了。 “……哦,那你一共输了多少?”许艾说。 “一半一半,胜负五五开,”哥哥说,“听说你是非让不能赢,这么水的吗?” 许艾“哼”了一声。 “我还问叶负雪,他师父下棋有多厉害,他说大概就像我和他加起来那么厉害。” “那毕竟是师父啊。”许艾随口应道。 电话里的许荀突然沉默了一下。 “你说他师父来过你满月宴?我想来想去,还是没有这个印象。”他说。 “可能你那时候还小吧,不记事,”许艾说,“4岁,会自己吃饭了没?” “不是这个道理,”许荀说,“之前过年回家的时候,我把老影集里的照片都用手机翻拍了,你满月宴的当然也有——但我那天翻了翻手机,实在认不出来哪个是他。” ……这倒确实有些奇怪,许艾又想了想:“可能20年里变化比较大吧——不过你为什么突然关注他了?” “你说他来过,我就随便翻翻咯,”许荀说,“上扣扣,我把照片发你,你自己看看。” 许艾就照许荀说的,打开电脑,登录上线,然后收到一张年代久远的老照片。 这张照片她以前也见过,但没仔细看过上面的每个人。 照片是在一家酒店的宴会厅拍的,画面中心是主桌,许多人热热闹闹地围坐在一起。 主位上的是20年前年轻的爸爸,他旁边的男人是叶负雪的父亲——从眉梢眼角和五官轮廓都能看得出来;两人在镜头前十分客气地碰杯。许家的人和叶家的人就在他们手边依次列座。 许艾看到哥哥了,胸前围着一块口水兜,圆眼睛圆脸蛋,像个圆嘟嘟的南瓜,正反手拿着小勺子吃饭。哥哥旁边坐着的是保姆阿姨,她怀里抱着一个婴儿——不用说,是20年前的自己。 叶家那一边,挨着叶先生坐着的女人自然是叶太太,叶太太旁边坐着一个小男孩,他的侧脸陌生又熟悉,仿佛是照着窗上的影子描下来的。 十一二岁,鼻梁高挺,嘴唇纤薄,脸上戴着一副粗框眼镜,虽然双眼微微闭合,在照片上看不分明,但整体的长相气质已经很是清雅俊秀。 这是她不曾得见的过去的叶负雪。他从这个小小的躯体里破壳长大,就像那株杉树,从花园里长到她的窗边。 ——“你认出来了吗?”许荀又在电话里问她。 许艾赶紧移开视线,去看桌边的其他人。 但她没有发现长得像白先生的男人。 她又把画面上的人仔仔 分卷阅读135 - 分卷阅读135 - 分卷阅读136 我和面具先生订婚了 作者:湖砚 分卷阅读136 我和面具先生订婚了 作者:湖砚 分卷阅读136 细细看了一遍;因为坐的是圆桌,有些人被拍到正面,有些人被拍到侧面,还有各种大大小小的角度差异……然而在露脸的那些人里,许艾没看到白先生。 “可能背对镜头了吧,”许艾看着画面上仅有的两个背影说,“或者正好走开?反正他知道你,说你那时候还是个小萝卜头。” 电话那头的人嘟囔了一声,似乎对这个回答不太满意。 “算了,反正也不重要,”许荀说,“倒是叶负雪,这两天一直问我,你喜欢吃什么,平时经常买什么看什么,生日应该送什么——我哪儿知道那么多,我还想建议他给你充个全小说网站的包年会员算了。” “……你没真的说吧?” 许荀“呵呵”一笑:“你猜。” “不猜。” “总之我周五就走,”许荀说,“不打扰你们过生日。” “你去哪儿?回家吗?”许艾说,“回……你住的地方?” “回去找清蓉啊,”许荀说,“都过去那么久了,她也该消气了。” “那她接你电话没?” “……没有。” 电话里沉默了一下,然后许荀说:“反正……反正我先去她家,顺利的话,就一起把她接走了——反正从这去她那里,火车两小时就到,比我直接回去还近一点。” 许艾想了想:“要不我跟你一起去吧?” “啊?” “我代表许家去,”许艾说,“别管我们那个爹了,我代表许家欢迎她,让她别有什么胡思乱想——我们许家还是好人多。” “你不过生日了?”许荀说,“叶先生可是在家里等你呢?” 许艾扁扁嘴:“……你不是说离这里很近嘛,我周五放学去,周六上午回来啊。” 许荀又安静了一下,然后“嘿嘿嘿”地笑了。 “那我就把你的票一起买了,”他说,“还是妹妹好,没白疼你。” 许艾一时没想起来,他平时是怎么疼自己的。 总之周五下午放了学,许艾就搭公车去了火车站,在那儿和许荀碰头,一起去隔壁市了。2小时15分钟路程外的小城,说远不远,说近也不是太近。 许艾跟叶负雪也打了招呼,没细说哥哥的事,就说要去看一下未来的嫂子。 “……那好吧,”叶负雪说,“那我就和50一起等你回来。” 许艾竟然觉得他的语气有些可怜巴巴。 两人上火车的时候,正好五点。许荀买了一大袋点心零食,全部塞给她,说是路上当饭吃。 “辛苦我妹妹,等会儿好好表现。”他说,还开了瓶饮料递到许艾手里。 许艾张嘴就想嘲他,但转眼一看许荀满脸喜色,喜色里还有些紧张,想了想,还是算了吧。 虽然许艾也没见过那个姑娘本人,但她相信哥哥的眼光。 “你给那边打过电话了吗?”许艾说,“就算清蓉不接电话,总得让她家里人知道我们要过去吧?不然打扰了人家怎么办?” 许荀愣了愣,这才掏出手机来,拨了一个号码。 “其实我前两天才和她妈妈联系过,”许荀一边听着电话一边说,“哦……确切地说是上周。” 电话响了很久,没有人接。 许荀皱了皱眉,又打一次,还是没人接。 “家里人不在?”许艾问。 许荀摇摇头:“这是座机,我打她妈妈手机试试。” 说着他从通讯录里翻出一个号码来,点击拨打。 这一次,电话很快就接通了。许艾坐在旁边,听到一个中年女人喊了声“喂”,语气似乎有些疲惫。 许荀赶紧报上自己的名字,还叫了一声“阿姨”,还紧张地捏了捏衣角——可能自己都没发现。 许艾“噗嗤”就笑了。 然而许荀还没说上第二句,许艾突然听到电话那头传来一大段“叽里呱啦”,语速很快,说得糊里糊涂,语无伦次,好像还带着哭腔。 “你们家怎么搞的?!我好好的女儿给弄成这样!”许艾就听到这一句,气势汹汹。 “……出什么事了?”她问许荀,然而只看到哥哥越皱越紧的眉头。 “我知道了,”许荀说,“其实我正在过来的路上——大概7点左右到吧。您一会儿把医院名称发给我,我和我妹直接去医院。” 医院? 那一边又囫囵说了一顿话,然后许荀安慰了几句,就把电话挂了。 “到底什么情况?”许艾问。 许荀看看她,叹了口气说:“清蓉昏迷了。” 她妈妈说,清蓉回到家之后,就躺在床上没出过房间;前两天他们还没在意,跟她说话她也会回话,打电话问了许荀,知道了事情大概,就以为她只是吵架了心情不好。 没想到第三天一早,清蓉的妈妈进去房间喊她吃早饭,发现她一动不动地睡着,喊不应,叫不醒。 “生命体征一切正常,但就是不醒,”许荀说,“今天已经是住院的第三天了,检查做了一堆,暂时没发现病因。” 许艾一愣:“她也没受过什么外力伤害吧?” “所以才检查不出来,”许荀说,“听她妈妈的说法,好像是睡着睡着……突然就醒不过来了。” 许艾不说话了,这一路上都没人再说话。袋子里的零食也原样放在旁边,饮料瓶上的蓝色小人儿,是这张桌子旁唯一笑着的人。 第76章 许艾的候车厅 火车到站是在晚上7点15分, 兄妹俩出了车站就立刻拦了一辆的士,直接赶去医院。一路上,许荀安静得像空气, 只是不停地看手机,手指一遍遍地划动解锁, 再“咔嚓”一声锁屏。 许艾也不知该跟他说些什么,在边上默默坐了一会儿,只说了句“注意电量”。车里一片安静,只有电台的气象预报还响着;主播小姐声音甜甜地提醒大家, 今晚有雨, 小心路面打滑。 出租车开起雨刷器了,许艾从窗口看到的这个城市黑暗又湿润, 仿佛会有巨大的鲶鱼从街道深处游出。 到医院之后, 许荀急急忙忙下了车, 二话不说就要朝住院大楼冲去。许艾赶紧拉住他, 先去医院门口买了鲜花水果, 让他提在手里, 才一起走进大楼。 许艾终于看到那个睡着的姑娘了。 她面色如常, 神情舒缓,好像正在自己床上午睡, 仿佛下一秒就要揉着眼睛醒过来。 ——如果她床头没有摆着一堆仪器, 旁边也没有拉着隔帘的第二张病床的话。 许艾找了个花瓶, 把买来的花放进瓶子里。她听见病房的阳台上传来清蓉妈妈的骂声, 一字一句都冲着许荀和许家, 就算关上玻璃拉门也听得清清楚楚。旁边还有个男人在劝,劝她别动气,少说两句,别气伤了自己身子。 分卷阅读136 - 分卷阅读136 - 分卷阅读137 我和面具先生订婚了 作者:湖砚 分卷阅读137 我和面具先生订婚了 作者:湖砚 分卷阅读137 清蓉妈妈说,气伤身子也是我自己伤的,我女儿可是被他们伤的! 许荀低着头站在她面前,任她指着鼻子骂。他高高大大的身子缩成一团,好像一只放脱水了的干皱的苹果。 刚刚两人一进门,清蓉妈妈张嘴就要骂上来,全靠她丈夫拉着,才拖着许荀去阳台“说话”了。 许艾听到轻轻一声“唰啦”,她转头一看,隔壁床的隔帘拉开了一条缝;1秒后,帘子又“唰啦”地拉上了。 不知道隔壁是谁,反正大概只是个看八卦的病友。 许艾悄悄蹲下来,靠在清蓉的枕头旁边,在她耳边轻轻说了句——“醒过来”。 理所当然的,什么也没有发生。 许艾叹了口气。她看到清蓉的颊上凹下浅浅的阴影——住院三天,大概是水米未进。虽然清蓉看上去还面色如常,只是略微瘦削,但要是继续躺上三天,五天,一星期? 阳台的玻璃拉门“哗”一声拉开了,清蓉妈妈满脸余怒未消,嘀嘀咕咕地走了进来;许荀跟在她旁边,一声不吭。 许艾赶紧站起来,让出床边的空间。清蓉妈妈连看都没有看她一眼,径直走到清蓉边上,摸摸女儿的脸,又为她掖了掖严严实实的被角。 许艾看到她眼中又有泪光泛起了。 “您二位回去好好休息吧,身体要紧,”许荀说,“你们一直这么不眠不休,清蓉也会心疼的……今晚我在这守着,你们不用担心。” 说完他走上前去,为他们打开房门。 旁边的男人拍拍他的肩膀,过去拉起床边的妻子;清蓉妈妈直起身来,用手背擦了擦眼眶,跟着丈夫一起走了。 许荀也跟着出门了。许艾听着走廊上的脚步声越来越远,直到彻底听不见。 又过了一会儿,哥哥回来了。他直接走到病床边瘫坐下来,长长地叹了口气,整个人好像一团融化的黏土。 “我帮你去买饭吧,”许艾说,“你还什么都没吃呢。” 许荀突然回过神来,转头看她。 “你晚上怎么办?”他说,“现在应该还有回去的火车,但是到站肯定很晚了——你让叶先生派车来接?” “我明天再走,”许艾说,“刚刚我已经用手机订好附近的快捷旅馆了。” 许荀愣了愣,慢慢点点头。 “我顾不上照顾你……还好你也长大了。”他说着又转回身,望着床上的姑娘。 许艾听到他说“顾不上照顾”。 妈妈去世之后的那段时间里,许艾班上有些孩子拿这个事嘲笑她,欺负她,还编成歌在她耳边“叽哩哇啦”地唱。而她就只会哭,在他们得意洋洋的笑声里哭着跑回家去。 哥哥知道这件事之后,每次下课都从高年级教室过来找她。看见谁在她旁边多嘴,他二话不说,上去直接伸手推开。 那时候,哥哥11岁,个子在同龄人里一直算高大——更不用说对手是许艾的同学,比他还要小上四岁;被他这么一推,哪怕是班上的小胖子,也能结结实实摔上一个屁股墩。他来了这么几次之后,就再也没人敢在许艾边上唱怪歌了。 那个时候许艾就想,妈妈还在的时候,哥哥成天欺负她,妈妈骂他都没用;现在妈妈没有了,没人骂他了,他却突然想起自己还是个哥哥,处处护着她——可真奇怪。 这个道理她是后来才想明白的。 后来再后来,哥哥就有别人需要保护爱护了。 许艾又朝病床上的姑娘一望。这是她第一次见到“清蓉”本人,虽然是单方面的见面。姑娘面容秀气,五官小巧,虽然可能不算大众认知中的“漂亮”——但这世界本来也就不止一种“漂亮”。 “你就准备做叶太太了吗?”许荀突然开口说了一句。 许艾措不及防地脸上一红:“啊?……不知道啊。” “不知道?” “还没想好……”许艾小声说,“谁知道呢……” 许荀叹着气笑了声:“慢慢想,认真想,不着急。” “我出去给你买点吃的吧,”许艾走到他旁边说,“你想吃什么?” 她一瞥眼,看到自己放起来的那束鲜花上,有一只蜜蜂正在爬动。 一个指节那么大的蜜蜂,一点一点从一朵花爬到另一朵花上。 许艾看了看阳台——现在快晚上8点了,外面正在下雨,阳台的窗户也关着。 那这蜜蜂是从哪儿来的? “随便买点什么吧,”许荀说,“有便利店的话,帮我买些提神饮料。” 许艾点点头,从阳台收回视线,朝许荀望去。 ——那只蜜蜂爬到他肩上了。 “……哥,你看看你左肩。”许艾连说带比划地指了指。 许荀转头一看:“怎么了?” ——蜜蜂不见了。 许艾走上前一步,又看看他的前胸后背——没有,哪儿都没再看到那只虫子,连花瓶上也没有。 “你刚才看见什么了?”许荀又问她。 “没什么,就一只小虫子,”许艾说,“可能是从走廊上飞进来的。” 说完她就出门,给许荀买了快餐,买了提神饮料,买了晚上熬夜的点心,又买了个旅行颈枕,一起带进病房。 ——许艾还没推门进去,就听到里面传来说话声。她进门一看,隔壁床位的帘子拉开了,床上坐着一个瘦小的老太太,正用方言和哥哥搭话;许荀就“嗯嗯”“唔唔”地应着。 很偏僻的方言,许艾只能听懂个把字的那种。她猜许荀多半也听不懂,只是随口说几句。 看到许艾进来,老太太立刻住嘴,然后缩进自己被子里;隔帘“哗啦”拉上了。 许艾看到她的柜子上只放了两瓶药,一个杯子,杯子里没有水。 “这么快?”许荀转头问她。 许艾便把袋子在他旁边放下,拿出盒饭:“你找个地方去吃吧,这儿我坐着。” 然后许荀去阳台吃饭了。他走开的这段时间里,隔壁床的帘子动都不动。 许艾从医院出来的时候,快要晚上9点半。她打了个车去旅馆,一路上大风大雨,车窗上的水珠密密麻麻,好像贴了一层汽泡纸。 “轰隆——”天上还炸下个雷来。 “……这季节还会打雷的哦,”司机大哥自言自语地说,“差点把我魂吓没了。” 许艾礼貌性地“哈哈”一笑。 到酒店之后,她随便洗漱了一下,然后用手机上了订票网站。她原本计划的是明天上午就回去,还想着到站之后直接买回程票——谁知道会有这样的变故。 所以她明天怎么安排? 许艾看着屏幕上的列车时刻表,手指划上又划下。 手机屏幕突然一黑,来电界面跳了出来——叶负雪来电话了。 凄风冷雨夜,在陌生城市 分卷阅读137 - 分卷阅读137 - 分卷阅读138 我和面具先生订婚了 作者:湖砚 分卷阅读138 我和面具先生订婚了 作者:湖砚 分卷阅读138 的陌生旅馆里,看到这个号码让许艾的眉头略微一松。 “现在在哪儿?见到你嫂子了吗?”一如既往的清润声线,外面的雨声似乎都小了一些。 “见是见到了……”许艾正想把情况告诉他,但又一想——哥哥的女朋友的事,对他来说,多半也是“别人家的事”。 “她生病了,哥哥在照顾她。”于是许艾就简单说了一下。 “那真是不巧,”叶负雪也简单地回答了,然后一转话头,“你明天什么时候回来?” “……还没想好,”许艾说,“我感觉我留在这里没什么用,但如果一早就走,好像也不太妥当……” 电话里静了一静,叶负雪一时没有回答。 许艾正要说话,窗外冷不丁又炸下一个雷来,她毫无防备地“啊”了一声。 “怎么了?”叶负雪立刻问道。 “没事没事,”许艾缓过气,拍拍胸口,“就是打了个雷……吓我一跳。” “家里也在下雨,”叶负雪说,“50都没出去玩了,就在我腿上趴着睡觉。” 这话说完,电话里又静了一静,然后叶负雪的声音响起来:“听见了吗?” “……什么?”许艾顿时紧张了一下。 “50在打呼噜。” 许艾一愣,然后“噗嗤”笑出声来:“我还以为什么呢……这怎么可能听得见。” 叶负雪也笑了,笑嘻嘻地说了句“是我傻了”。 “不过,在旁边应该就能听见了。”叶负雪说。 许艾想了想,明白他的意思。 “那我明天上午就回来吧,”她说,“应该还赶得及吃午饭——到时候我再打电话来。” 电话那头的人就笑着应了声“好”。 许艾订了上午9点的车票,跟许荀说了之后,哥哥一早叫了车,从医院来旅馆接她去火车站。到站之后,离发车还有大半个小时,许荀就陪许艾在候车厅坐下了。 “结果我也没帮上什么忙……”许艾有些不好意思地说。 “又不是你的错,”许荀说,“我还觉得我浪费你时间了呢。” 他把手里的纸袋子递给她:“凑合吃吧,生日快乐。” 许艾接过来打开一看,里面是个小蛋糕,奶油厚得像雪,顶上还有几粒鲜红的草莓,一打开塑料盖子,就能闻到扑鼻的甜香。 “这么小啊,”许艾笑嘻嘻地说,“我要大的。” “大的让叶负雪给你买去。” 蛋糕实在太小,分成两半之后,兄妹俩几口就吃完了。 “今天的日子不错,”许荀说,“吃了你的蛋糕,说不定等我回去的时候,她就醒了。” 许艾也笑了笑:“昨晚刮风打雷的,你在医院害怕吗?” 许荀“哼”了一声:“我怎么可能会怕,你才是别害怕。” “我打车回去的时候,半路打了个雷,”许艾说,“司机大哥四十多岁,还说吓得他魂都掉了——” 许艾愣了一下,脑中好像有什么东西闪过……但也只是闪过,很快就过去了。 火车进站的广播响了起来,许荀拍拍手站起身,提起许艾的包:“该走了,送你上车。” “那我去扔个垃圾。”许艾也跟着站起来,然后收拾了蛋糕盒子,走到几步外的垃圾桶前,抬手一丢——丢出外面了。 许艾扁扁嘴,蹲下/身去捡。 ——弯腰的一瞬间,她听见一阵响亮的“嗡嗡嗡”在耳边响起,仿佛有一整窝蜜蜂正在她头顶盘旋。 许艾稍微愣了一下,还是惯性地捡了蛋糕盒子,站起来。 她一直起腰,“嗡嗡嗡”的声音消失了。 或者说,所有声音都消失了。人来人往的车站突然变得一片安静。 许艾觉得有些奇怪,转过身去一看——哥哥也不见了。 她一个人站在候车厅里。 眼前的候车厅和她手中的蛋糕盒子一样,空空荡荡。 第77章 许艾的历险记 许艾, 20岁,差点以为自己对这类奇怪事件已经习以为常。 差点以为。 她花了足足5秒才梳理清现在的情况:当前时间是上午,哥哥送她来火车站, 她要上的火车进站了,检票已经开始, 哥哥要送她上车,她去扔了蛋糕盒子—— 许艾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蛋糕盒子还在,眼下只有这皱巴巴的小纸盒子才能证明, 刚刚这一切确实发生过。 她又舔了舔嘴唇, 舌尖上隐约尝到一点奶油的甜味。 许艾把盒子丢进垃圾箱里。 她在附近稍微走了走,眼前看到的还是刚才的候车厅, 巨大的电视幕墙上正在播放刚才的风光片, 电子字幕上滚动的也是刚才的进站播报——一切未变, 只是候车厅里的人不见了。 不对, 不是一切未变。 许艾走到检票口, 推了一下玻璃门, 打不开;她又走到候车厅入口, 那里的卷闸门也拉上了,她使劲抬了抬, 纹丝不动。 她的活动空间被限制在这个大约五百平方的大厅里了。 这一次, 身边没有人, 只有她自己。 许艾站在原地, 呼吸, 深呼吸。 首先要冷静下来,她想。 现在自己确定是被丢在一个幻境里了,那么按照叶负雪上一次说的,要脱离幻境,必须先找到一个与周围环境格格不入的东西,以它作为“楔子”,去凿开眼前的屏障。 许艾摸了摸口袋——手机还在,这也许是个好消息。 虽然它理所当然的没有信号,时间也被暂停在10分钟前——但这毕竟是只手机。 许艾打开摄像头,然后举起它,对着面前空旷的候车厅。 然而屏幕上出现的景象,和她肉眼所见的没有区别。 许艾又换了前摄像头,拍照,录像,正拍,反拍,开闪光灯拍——没有用,她举着手机绕候车厅走完一圈,什么也没发现。 她又锁屏,然后通过屏幕上的反光去观察眼前的场景——没有任何变化。 上一次的法子行不通了,也许每个幻境的设定都不尽相同。 不知道这一次的幻境,时间流速是不是和现实一样……许艾有些担心。 如果是,那在哥哥眼中,自己是不是突然消失了? 许艾又使劲吸了一口气,然后慢慢呼出,想象着新鲜空气涌入肺部,就像清风吹散乌云。 她找到之前和哥哥坐的长椅,在原先的位置上坐下,重新回忆刚才的情形。 兄妹两人坐在椅子上,一边聊天,一边分吃了一个蛋糕。 ——许艾摊开双手,假想手上捧着一块小小的草莓蛋糕。 然后火车进站,哥哥提着她的包站起来,她也收拾了垃圾站起来,走向旁边的垃圾桶。 ——许艾虚握着双手,捧着想象中 分卷阅读138 - 分卷阅读138 - 分卷阅读139 我和面具先生订婚了 作者:湖砚 分卷阅读139 我和面具先生订婚了 作者:湖砚 分卷阅读139 的蛋糕盒子,走到几米外的垃圾桶前。 然后她抬手一丢。 ——抬手一丢,想象中的盒子掉出来了,没有命中。 然后她蹲下来,要去捡那个盒子。 ——许艾迟疑了一下,弯腰,下蹲。 ——身体蜷缩的瞬间,她又听见“嗡嗡嗡”的声音了,就像几百只蜜蜂同时鼓动翅膀,在她脑后,在她耳边盘旋飞舞。她仿佛被一群蜜蜂团团包围,也许只要她抬一抬眼,就能看见漫天黑压压的虫群。 许艾蹲在地上没有动,动不了。浓烈的恐惧像水泥灌入血管,她觉得自己的身体化成一尊石像,半点都动不了。 除了蜂鸣之外,她还听到自己急促的呼吸和钝重的心跳——她觉得自己现在看上去一定像一只惊慌的兔子,理智告诉她必须冷静,但全身的肌肉却控制不住地颤抖起来。 那些蜜蜂一定围着她,它们的尖刺一定对准她,就像按而不发的箭矢,上百万只复眼中映出她又慌又怕的狼狈景象。 现在只有她一个人,没人知道她在这里,没人能帮助她离开这里。 一定要冷静下来……许艾想。她试着深呼吸,然而每一次换气,吸入的都是恐惧;心头的乌云聚合成了低垂的天幕,有龙卷似的气流在缓缓生成。 冷静……不能怕,许艾再一次努力镇定下来,她试着用手捶打自己的胸口,以阻止心脏愈发剧烈的跳动。 然而耳边的蜂鸣声越来越近,越来越响了;那些蜜蜂也许就贴在她旁边,也许她稍微转一转脑袋,脸颊就会撞上它们高速鼓动的翅膀。 不能怕……不能怕! 许艾猛地咬住嘴唇。又一次捶胸之后,她听到自己腕上传来“沙拉”一响。 她左腕上还戴着一串用红绳编串的玉珠。祖奶奶给她做的,看在50的面子上,她说随便用,管够。 许艾用手握住了那串珠子。 不怕……不要慌……她使劲对自己说。然后她猛地从地上站起来,转过身—— 她看到一对巨大的复眼,透亮的金黄色薄膜下包裹着几千只小眼睛,密密麻麻地紧紧围聚在一起。 还有短短的茂密的绒毛,还有像手指一样长,像手指一样粗的尾刺。 钢板似的翅膀飞快地鼓动,发出令人晕眩的铮响。 那些蜜蜂真的悬停在她头顶上方,现在她一头扎进漆黑的蜂群里了。上百万只复眼一齐对准她,许艾感觉自己仿佛被这些视线分割成了百万块碎片。 刚刚建立起的勇气瞬间消散,许艾只觉得心脏停跳,血液凝固,大脑像被冻在冰格里,连呼吸都忘了;她看到那对复眼中映出的自己,几千张脸,每一张都被定格在惊恐无措的表情。 与她对视的那只蜜蜂朝前移动了一寸,复眼倒映出的脸更清晰地放大呈现。 理智崩断了。 许艾失去了对自己身体的控制。她听见自己炸开一声尖叫,然后猛地转过身,夺路而逃。 身体完全是随本能行动的,大脑在2秒后才恢复思考。许艾觉得自己跑得几乎要飞起来,空旷的候车厅里响彻自己脚步声。 然而身后追来的东西才是真的在飞。那些“嗡嗡嗡”几乎紧贴着她的后背,没有片刻的停顿和远离。 而她只能在这封闭的巨大房间里来回逃窜,像被困在盒子里的老鼠。 上一次的幻境没有攻击性,也许只是为了困住她和叶负雪;但这一次,只剩下她自己的这一次,为什么偏偏就正好遇上这样的敌人? 许艾没有余力思考,光是逃命已经用尽她的力气。 脚下突然一个踉跄,高速奔跑的身体终于失去平衡,在朝地面猛摔下去之前,许艾飞快地抓起手腕上的珠串,趁势转身狠狠地抬手掷出—— “走开!”全部的勇气和力量都灌注在这一扔一吼中。 ——蜂群分出了一条通路,手链从中穿过,划出一道空泛的弧线,然后“沙拉”一声落在地上。 玉珠四散滚去了。 毫无作用。 许艾感觉自己的希望也随珠子一同崩裂炸开,她在那一个踉跄的冲击中摔倒,然后伏在地上,全身的力气像沙塔一样溃散。 那些巨大的蜜蜂已经重新聚集起来,齐刷刷扬起尾部的尖刺,朝她俯冲而下。许艾眼中看到的景象,是几百支朝自己击落的利箭长矛。 ——但它们为什么要攻击自己? 蜜蜂的尾刺如暴雨般打下的时候,这个问题突然在许艾脑中出现。 自己不过是个普普通通的凡人,有什么值得让“那个人”这样大张旗鼓地对付的必要? 自己在幻境中遭受攻击,能让对方得到什么好处? 为什么是自己? 这些问题在电光石火间闪现,但已经没有时间去思考了。许艾闭上眼睛,视野中最后印上的,是几百支黑亮的尖刺。 她提了一口气在胸口。 耳边突然破开一声呼唤。有人在叫她的名字,叫她“许艾”。 许艾一怔——这是哥哥的声音。 她下意识地睁开眼睛。 ——同一瞬间,一枚锋利的尾刺直直地朝她的瞳孔刺下。 然后悬停在那里。 尾刺的尖头离许艾的瞳孔也许只有一张薄纸的距离。她怔怔地愣了两秒,然后发现,眼前的蜂群静止不动了。 “嗡嗡嗡”的声音也没有了,一对对翅膀僵硬地直立,平举,垂落在半空中,再没有任何动静。 然后,从离她最近的那只蜜蜂开始,飞虫们接二连三地摔落下来,地上乌泱泱地铺开一片虫尸。这变化来得太快,许艾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她又听到有人在叫她。 “……在哪!” “许艾……!” “在哪……?” “……说话!” 是哥哥的声音!他在找她! 许艾立刻从地上站起来,站在那堆巨大的蜜蜂中间,竭尽全力地大喊:“在——这——里——!” 面前的景象突然变得稀薄起来,仿佛一张在水中褪色的照片。许艾跨过地上的虫尸,朝前走了一步,视野中的画面渐渐溶开一个个小洞,好像被什么东西腐蚀了。 小洞的那一头,有嘈杂的人声传来。 许艾甚至听到了车站广播。 “……你在哪!”许荀的声音。 “在这里!”许艾大喊着朝那些小洞跑去,“我在这里!” 孔洞越来越多,越来越大,许艾看到许荀站在候车厅里焦急地张望。他手中好像抓着一把什么东西,另一只手时不时揪起一撮,朝旁边抛撒。 ——又白又碎,似乎是盐粒。 “哥!我在这里!”许艾朝着孔洞那一头大喊。许荀好像听见了她的声音,抓起一把盐粒朝这边抛来。 许艾面前顿时又溶开一片小洞,小洞 分卷阅读139 - 分卷阅读139 - 分卷阅读140 我和面具先生订婚了 作者:湖砚 分卷阅读140 我和面具先生订婚了 作者:湖砚 分卷阅读140 转眼扩张成大洞,她迟疑了一下,果断伸手出去,一把拉住许荀的衣角:“我在这里!” 许荀的动作猛地一顿,转过头,视线落在许艾的手上。 在他看来,也许是凭空伸出的一只手。 然后许荀抬起眼,看到了孔洞这一边的人。 “哥哥,”许艾说,“你看得见我吗?” 许荀回过神来,看着她的眼睛点点头,嘴唇抖索着,只说出一个“好”字。 他又抓起一把盐粒,朝许艾脚下抛来。 几乎同时,“嗡嗡嗡”的声音响起来了。许艾回头一看,自己所在的候车厅,每一个角落每一条缝隙里,都有黑色的雾气腾空而起,好像从岩缝中高高昂起头颅的海蛇。 然后,那些雾气凝结成巨大的蜜蜂,“嗡”地震响翅膀,朝自己急速冲来。 “小心!”许荀也发现了她身后的异样,大声喊道,“快过来!” 但那些洞已经很大了,即使自己从洞里钻出,蜜蜂也许也会跟着飞到许荀那一边。许艾没有考虑,立刻转过身,用背脊堵住面前的洞口,然后朝漆黑的蜂群伸出食指—— “通通滚蛋!” 第78章 除魔师的前辈 许艾不知道自己的这个能力应该被称为什么——也许是“言灵”, 或者“言出令随”? 祖奶奶似乎是知道什么的,但许艾使坏把她绊了一跤之后, 她就不肯告诉她了。 ……管它的,许艾想。 只要好使不就行了。 ——破口而出的那一声怒骂之后, 仿佛有看不见的炮/弹朝着她手指的方向猛地轰出, 刚刚凝聚起来的蜂群被正面命中了, 蜜蜂们被轰碎成零零落落, 纷纷扬扬的小块,小块又分解成无形的黑雾,淡化消散而去。 ……为什么刚刚没有用, 这一次却反而奏效了? 来不及思考这个问题,身后又传来许荀的声音:“快点!快出来!” 许艾赶紧转身, 看到许荀正伸着手来拉她。她一把抓住哥哥的手, 从幻境的破洞里钻了出来。 她的脚刚刚落地,幻境和孔洞同时消失了。许艾转过头,发现自己就站在垃圾桶旁边,就是刚刚听到蜂鸣的地方。 垃圾桶里丢着一个蛋糕盒子。 许艾看看自己的左腕,空荡荡的,那串手链不见了。 许荀还是抓着她的手, 脸上又惊又疑。他好像有许多话要问许艾——许艾也是一样。 兄妹俩就站在垃圾桶边上,面面相觑,一时间谁也没说出话来。刚才的情形不知道有没有被周围的人看见, 但现在越来越多的人朝他们投来奇怪的目光。 “这地上哪来这么多盐啊……”旁边的清洁工阿姨也扫着地过来了。 许荀回过神来, 拉着许艾走去另一边。 “……对啊, 你哪来的盐啊?”停下来之后,许艾先发制人地问道。 许荀看看她,又看看自己的手,手掌上还黏着几粒盐屑。他两手拍了拍,把碎盐都掸下了。 “这件事太奇怪了,”许荀说,“从头到尾都很奇怪。” 说完,他的视线直直地落在许艾脸上:“你先说。” 这种时候,他就拿出兄长的威严来了,许艾想。 回家的火车早就误了 ,许艾就一边和许荀去改签车票,一边把事情简单地讲了一遍:叶负雪的工作,刚才的幻境,以及可能存在的“那个人”。 “……我就知道叶负雪不是个简单的,”许荀说,“没想到是这种‘不简单’。” “到你说了,”许艾问他,“你为什么会带着盐?” 许荀又看了她一眼。 “这也是我觉得奇怪的一部分,”他说,“你还记得,昨天病房里那个老太太吗?” 许艾一下子想起那个干瘦矮小,满嘴方言的老太太。 许荀说,昨晚他在床边守着清蓉,那老太太撩开帘子和他搭话了。 “说的话奇奇怪怪的,听也听不懂几个字,本来我都不想理她了,想想她是长辈,又是病人,就随口应上几句。” 老太太就这么絮絮叨叨地和他说了半来个小时。说着说着,许荀突然发现,自己可以听懂她那口古怪的方言了。 “她说,清蓉是个可怜的,这下子要醒过来可就没那么简单了,”许荀说,“我听着奇怪,就想她是不是知道什么,刚要问她,她又说到你了。” 许艾一愣:“说我什么了?” 那老太太说,刚才那个姑娘是你什么人;许荀说是亲妹妹,明天就要回去了。老太太说,既然是亲妹妹,你也不好好看着人家,有了媳妇就不要妹妹了;许荀就笑笑不说话。 老太太说,你去超市买包盐去,我觉得你妹妹可能用得着——搞不好明天就能用上。 “我问她为什么,她也不说,就让我买盐。本来这话我听过就算了,但是今天早上去买蛋糕的时候,我看到便利店货架上的盐,又想起这个来了。”许荀说。 然后他就鬼使神差地买了一包盐,揣在兜里。 “本来我都要把这事忘了,结果你说不见就不见,吓了我一跳,”许荀说,“然后我就想起那老太太说的事来……” 老太太说,如果妹妹身上出了什么怪事,就撒盐。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也不知道该朝那里撒盐,但许荀就还是这么干了。 从他的视角看来,盐粒抛出的时候,好像被什么看不见的东西格挡了一下,蹦跳着弹回来,才落到地上。 明明那里什么都没有。 现在,轮到许艾一头雾水了。 “那老太太是什么人?”她问。 许荀摇摇头:“昨天就觉得她脾气有点怪,没注意别的——但我看她好像也没什么亲戚儿女来照顾,没事就躺在床上听收音机,晚上睡觉还会打呼噜。” ……该不会是,遇到另一位除魔师前辈了吧,许艾想。然后她掏出手机给叶负雪打了个电话,想告诉他误了火车。 然而那一头迟迟没人接起。 许艾又连着打了两个,还是没人接,她就皱着眉头把电话挂了。 两人走到服务台了。许艾对着窗口递上车票,说了改签之后,柜台姐姐问改签到什么时候,许艾想了想说,下午吧。 “你不早点回去?”许荀很奇怪地问。 “现在还早,而且叶先生那儿电话也打不通,”许艾说,“我想先去看看那位老太太。” 兄妹俩出了火车站,再次回去医院。路上许艾又给叶负雪打了个电话,还是没人接;她稍微有些担心起来了。 为什么会没人接?明叔不应该24小时带着手机? 而且今天还是她要回去的日子,昨天才在电话里说了,计划着上午到,到了之后就会打电话过去。 ……不会是有什么事吧,许艾想 分卷阅读140 - 分卷阅读140 - 分卷阅读141 我和面具先生订婚了 作者:湖砚 分卷阅读141 我和面具先生订婚了 作者:湖砚 分卷阅读141 。 但她又想了想,叶负雪又不是她,就算有什么事,也能干脆利落地处理了……何况他身边还有明叔,还有白先生,还有……还有祖奶奶…… 所以许艾又稍微放心了一些。 两人回到清蓉病房的时候,守在床边的是清蓉的爸爸。许艾稍微松了口气——她感觉这位叔叔还好相与一些。 许荀上去和清蓉爸爸打了招呼,许艾也跟着在旁边笑笑。 “不是送妹妹去了吗?”清蓉爸爸说。 “……没赶上火车,改签了,”许艾不好意思地笑笑,“我就再来看看清蓉姐……” 她说着朝隔壁床位望去一眼:帘子还是拉得严严实实的,里面依稀传来电台节目的声音。 清蓉爸爸客气地点点头,又转向许荀:“你昨晚通宵累了,去休息吧——你对清蓉怎么样,我们都知道,昨天她妈妈也是气上头了……话说得重了点,你别往心里去。” 许艾听到“咔哒”一声轻响,隔壁床好像把收音机关了。 “……没有,这事我确实也有错,而且我本来也应该在这照顾她……您就别跟我客气了,”许荀说,“这会儿我和我妹在,您腰不好,别老是坐着。” 清蓉爸爸笑了笑,脸上的法令纹又深了一些。 “你们都是好孩子,”他说,“要是清蓉能自己睁眼见见你们就好了。” 说完,他扶着腰从椅子上站起来,拍拍许荀的肩膀,走出房间去了。 病房的门重新关上。许艾朝隔壁床望了望,帘子拉得严严实实;她又听见“咔哒”一声,女主持开始朗读观众来信。 昨天,这位老太太一看到她,马上就把帘子拉上了……许艾想了想,如果强行拉开帘子问她,估计什么都不会说。 但她看起来对别人家的家长里短很感兴趣,许艾想。 刚才她大概也是以为会有八卦听,所以才把收音机关了——没想到清蓉爸爸说完就走了。 于是许艾响亮地叹了口气。 “刚才真是好险啊,”许艾说,“幸亏哥你在,不然我都不知道会怎么样。” “咔哒 ”,女主持闭嘴了。 许荀一时没明白许艾的意思,他刚要说话,转头看到许艾拼命给他打眼色,于是会意地一接:“到底怎么回事?怎么好好的人不见了?” “我也不知道啊,”许艾大声说,“为什么要针对我?我不过就是个普普通通的大学生,唯一不普通的地方是特别漂亮,把我弄死在那个里面,有什么好处吗?” “……什么,差点把你弄死?”许荀瞪大了眼睛,“我以为只是拖着你让你误点,原来这么惊险的吗?那你身上有没有受伤?” 他紧张得太自然,许艾一时不知道他是演的还是真的。她刚要接话,隔壁床的帘子里传来一声粗嘎的笑,好像风吹到老树洞里的回音。 老太太笑嘻嘻地说了一句话,许艾听不懂。 “她说,针对你有什么用,自作多情。”许荀小声给她翻译了一下。 “……难道那些虫子不是来取我狗命的吗?”许艾不服气地说。 老太太又说了一句,语气听起来比刚才严肃一些。 “她说,未必就是针对你,可能只是……”许荀说着一愣,“可能只是为了拖住你……” 许艾也愣了一下,然后立刻反应过来:如果只是为了拖住她,不让她上车,那么对方真正的目标…… 是她的目的地。 是她要回去的那个地方。 帘子里又传来一阵笑声,好像刚刚看了什么有趣的电视节目。老太太边笑边拍大腿地又说了一句话。 “她说……人家拖住你和捏死你都一样简单,反正你现在人都在这了,说明对方的目的也达到了……” 许荀没有说完,许艾立刻冲出病房,冲出医院,拦了一辆出租,直奔火车站。上车之后,她拼命打叶家的电话——没有人接。 她坐在候车厅里,捏着改签的车票,等到中午,又等到下午,等到发车,电话打了几十个——没有人接。 肯定不会有事的……许艾想。叶负雪身边有那么多人……他自己也…… 她想起叶负雪握着她的手说,他有些害怕。 他看不见了。 许艾使劲捶了一下自己的膝盖,咬紧嘴唇,不去想这些事 这可能是她所经历的最漫长的两小时。火车终于到站,许艾又拦了一辆出租,司机师傅问她要去哪儿,她一愣:她不知道叶家的地址应该怎么说。 “……去高速道口。”许艾说。 司机奇怪地“啊?”了一声,许艾又说了一遍:“去高速道口,城东方向的。” 司机嘀嘀咕咕地开动了。出租车很快上高速,下高速,停在许艾熟悉的山路前。许艾付了钱,望了望面前蜿蜒的山间小马路—— 她开始狂奔。 从这里到叶家大宅,开车只需要20分钟;20分钟而已,她跑上一个小时,总该到了吧? 许艾竭尽全力地奔跑,耳边只有心跳和风声。她不敢停下,也不敢放慢速度,她怕自己一停下来,又忍不住会想—— 不行,不能想。许艾使劲咬了下嘴唇,脚下正好踏上一块石头,一个颠簸,她把嘴唇咬破了。 许艾抬手擦了把血,继续朝前奔跑。 1小时又26分钟后,她看到了熟悉的房顶,熟悉的大门;许艾一头扑上那扇门去,使劲用手拍了又拍:“开门!” “开门!” “开门呀!” 她捶打的动静惊起了一片鸟雀,然而它们只是“呼啦啦”飞上天空,并没有在她面前停下。 许艾没有力气再拍门了。她穿着粗气靠墙坐下来,掏出手机,重新拨打那个号码——无人接听。 第79章 除魔师的复原 许艾, 20-21岁,在21岁生日的8小时前, 接连陷入恐慌的泥淖。 为什么会联系不到叶负雪? 那个幻境真的是为了困住她,不让她及时回家? 接连跑了一个多小时后, 她的肺几乎要炸开了。在这个初冬的傍晚, 她满身汗水, 山风吹起路面上的土灰, 全都粘在脸上。 许艾在门口坐了一会儿,等呼吸稍微平静下来,她努力站起身, 拖着酸痛的双腿绕着叶家的围墙走去。 走完了一圈,什么也没发现。 从花格窗里只能看到花园和房子的后墙, 看不见人影, 也看不见其他任何动静。 她甚至叫了祖奶奶,然而没有人应她。 许艾站在围墙外,想试着翻墙——爬不上去,不知道是巧合还是人为,她的手指总会在恰好碰到墙头的那一刻打滑。 现在已经过了晚上6点,初冬的天色已经很暗了。跑出的汗水被冷风吹干, 衣服都贴在身上。许艾 分卷阅读141 - 分卷阅读141 - 分卷阅读142 我和面具先生订婚了 作者:湖砚 分卷阅读142 我和面具先生订婚了 作者:湖砚 分卷阅读142 站在又黑又冷的山野间,几乎要哭出来。 ……不行,至少现在还不行。 许艾使劲吸了一口气, 稳住情绪;她想, 从外面望进去, 花园里一切正常——这是不是至少说明,没有什么大事? 说不定叶负雪只是正好出门,明叔也正好忘了带手机。 所以……他们也应该快回来了? 她又沿着围墙走了一段,走到门口去。才到半路的时候,许艾突然听见一声猫叫,她立刻停住脚步,唤了一声50。 但那不是50。 围墙内的草丛“沙沙”一响,暮色中,许艾看到一个灰白的影子跳上花格窗来了。它并着腿蹲坐在窄窄的窗沿上,眯起眼睛望向窗外。 那只无名的流浪猫看着许艾,黄褐色的瞳孔在夕阳最后的光照中显得诡异又狡黠。 许艾看了它一眼,没心情招呼它,继续朝前走去。 ——转身的一瞬间,她眼角的余光似乎看到了什么东西;许艾脚步一顿,回过头去,看到那只流浪猫还蹲坐在原处,眯着眼看她。 它的爪子上好像沾着什么深色的液体,光线太暗,看不清楚。 但那液体似乎有些粘稠;一阵风吹过,许艾闻到淡淡的血腥味。 流浪猫舔了舔嘴唇。 许艾的脑子几乎冒着泡沸腾起来了。此时此刻此情此景,她没法再保持冷静的理智,去看清去确认那只猫到底是扑了只老鼠还是抓了只鸟,才会弄得一爪子血;她几乎是本能地捡起一块石头,朝着窗口的流浪猫奋力丢去。 这没用,许艾当然知道。那只猫怪叫一声就跑了。 但现在,她也只能丢块石头出出气了。 她又走到大门口了,围墙后的叶宅一片漆黑。许艾抱着膝盖蹲坐下来,掏出手机,还剩15%的电量。 重拨,无人接听。 许艾坐在大门口,视野中是夜幕下暗茫茫的山野。 她大概是这世界上最后一个人。 夜风越来越冷,许艾缩在浸透汗水的衣服里,抖得像只雪地里的麻雀。 ——有一道光芒从远处亮起,橙黄色的光芒。 是车灯。 许艾几乎跳起来了。 确实是车灯——是一辆黑色大奔的车灯。那辆车沿着山路由远及近地驶来,轮胎碾过沙石地面,发出令人安心的熟悉的“沙沙”声。 许艾赶紧抹了一把脸,抹掉不知道什么时候流下的眼泪鼻涕,使劲挥了挥手。 大奔很快开到她面前,然后停下。 车门开了,叶负雪快步走下车,走到她面前。 “你怎么在这儿?别着凉了。”他说。然后他伸手把许艾一揽,把她被夜风吹冷的身体拥到自己怀里。 “身上都是汗……跑过来的?” 许艾说不出话,但心跳开始暖起来了。 “先进去吧,你要着凉的。”叶负雪说。然后大门开了,他轻轻推着许艾走进宅子。 宅子里的灯一下子亮了起来,仿佛从昏睡中苏醒。 许艾回到自己的院子,好好洗了个热水澡,终于换下了那身又是汗又是土的衣服。 从卧室出来的时候,她看到叶负雪在客厅为她泡好了一杯茶。 然后他拉着她在椅子上坐下,自己坐在她旁边。 “你什么时候回来的?”叶负雪说,“自己从车站过来的?” 许艾猛灌了一大口茶水,想努力让自己的语气平稳一些,然而一张嘴,话还是带着哭腔飘了出来:“……你们去哪儿了,我打了一天电话……还以为……” “早上师父来电话,让我去他那里一趟,我想着你到了会联系我,到时候直接去接你也行……就过去了,”叶负雪说,“没想到明叔的手机坏了,从师父那里出来之后,我们去车站等了你好半天,没见着。明叔说要不先回家拿个备用机吧……” 然后就在家门口发现了一只灰头土脸,还哭哭啼啼的小动物。 “所以你出什么事了?”叶负雪说,“误了上午的车?” 没听见许艾的回话,他又从旁边的椅子上站起来,走到她面前,然后轻轻蹲下,拍了拍她的手。 正好有一滴没来得及擦掉的眼泪落在他手背上。 叶负雪停了停,然后伸手抚上许艾的脸,为她揩去不争气的泪水。 “你看,我能看见你了,”叶负雪说,“所以有什么事,你就告诉我,我来帮你想办法。” 许艾一怔,立刻抬起头来,望向叶负雪镜片下的双眼。 那双眼睛还是微微闭合,纤长的睫毛敛去了眼波中的光华。 叶负雪突然笑了一下,似乎感知到了她的视线。 “我能看见你了,”叶负雪重复道,“虽然只恢复了大概三成的力量……但我能看见你了。” 许艾几乎从椅子上扑下来,然后使劲抱住了他。 “所以你怎么了?”叶负雪拍了拍她的脑袋,“别害怕,告诉我,我来帮你想办法。” 20岁的最后一天,终于显得不那么糟糕了。 两人重新坐下之后,许艾讲了火车站的事,隔壁床老太太的事。叶负雪听着点了点头:“就我所知道的,确实有些派别会使用盐和糯米……大概真的是遇上一位老前辈了。” 他说着又停了停:“所以你的嫂子……也不是一般的生病吧?” 许艾抿抿嘴,把之前没有说的事也一起告诉他了。 “我本来没有怎么多想,但是那天听到一个司机大哥说了句‘把魂吓掉了’……就突然想起一件事来,”许艾说,“清蓉这个样子,似乎和当初的余安琪有些像。” 那位新娘是在婚礼上突然失神晕倒,然后就好像睡着了一样,怎么也醒不过来——直到有魂体注入她的躯壳。 叶负雪又点点头:“确实也有这样的情况……不过这样一来,事情也许就比较复杂了。” “还有一件事,”许艾说,“可能是我多心了……不过,我在病房里见到一只蜜蜂……”她看到叶负雪眉头一皱,又迟疑着说下去,“还有火车站的时候……幻境里的……” “刚才我去师父家的时候,他好像感冒了,”叶负雪突然插嘴道,“一直在咳嗽,似乎不太舒服。” 许艾一下子明白他的意思了——好吧,那就不说了。 气氛稍微愣了一下,一时间没人说话。过了一会儿,明叔来喊了吃饭。 “那我明白了,”叶负雪说,“明天我和你一起过去,看看你的嫂子吧。” 许艾一愣。 “你应该早点告诉我的。”叶负雪似乎有些责怪的意思。 许艾扁扁嘴:“我以为你会说什么‘别人家的事’……” 叶负雪看了她一眼,皱起眉头:“这怎么会是别人家的事。” 这话刚说完,他自己反应过来,脸上红了红,然后皱着 分卷阅读142 - 分卷阅读142 - 分卷阅读143 我和面具先生订婚了 作者:湖砚 分卷阅读143 我和面具先生订婚了 作者:湖砚 分卷阅读143 眉头站起来:“总之……明天你还要上学,我们早上就去吧——你一会儿联系一下你哥哥。” 许艾“哦”了一声,也跟着站起来,要朝门外走去。 然而叶负雪没急着迈腿。他叫住许艾,然后取出一个小盒子。 “我也不太清楚你喜欢什么东西……”叶负雪红着脸小声说,“问了你哥哥,他说不如给你充个什么网站会员……” 许艾“咔吧”一下捏紧拳头,在心里。 “但我不懂这些,问了明叔,他也不懂,”叶负雪笑了笑说,“我又问祖奶奶,她说女孩子肯定喜欢首饰头面这些……”他一边说一边走到许艾面前,把手里的小锦盒递给她。 “不知道你喜不喜欢,”叶负雪说,“生日快乐。” 许艾接过那个盒子,打开,里面是一块温润的玉佩。 纯净的羊脂玉,刻着鱼戏莲叶的图案。玉佩的光泽有年月沉淀的痕迹,系着玉的丝绦却很鲜艳,大概是新打的。 一时没听到许艾说话,叶负雪有些慌张地皱起眉头:“……是不是太老气了?这是家里老人传下来的,可能真的过时了……你不喜欢的话,要不还是去买新的吧?” “……我喜欢的,就是这个太贵重了,感觉有点受不起……”许艾说着,把盒子小心地盖上,“真的就给我了……?” 叶负雪终于舒展眉头,轻轻笑了笑:“这有什么受不起的,这本来也该——” “不过这是你挑的,我还想要一个礼物,我自己挑。”许艾说。 叶负雪“哈哈”一笑,点点头:“可以,你说吧。” 许艾的视线落在他脸上——他没有戴面具,只有一副眼镜遮起了眉眼。 这一刻的笑容,似乎也不是假装的。 “我想要一个……‘有问必答’,”许艾说,“一个问题就好。” 不假装的笑容微微一怔。 “你想知道什么呢?”叶负雪问。 “还没想好,”许艾说,“总之先保留,等我以后想好了,你再回答我。” 这一刻,对面男人的笑意里又缓缓渗入一些捉摸不透的东西,仿佛又重新戴上了那张面具。 “没问题,”叶负雪笑着说,“等你想好了,来问我就行。” 第80章 除魔师的外勤 第二天, 许艾浑身酸痛得几乎起不了床, 身体大概是和灵魂脱壳了——从胳膊到腿,没有一件是她能差使得动的;哪怕只是在床上翻个身, 背上也痛得好像滚过钉板。 但她还是一大早努力爬起,努力爬去洗漱,努力爬去吃饭……然后努力爬上了车。 今天她要和叶负雪一同去清蓉的城市,去“叫醒”她。 昨晚上许艾给哥哥打了电话,说了叶负雪要过来看看的事。许荀一开始没有做声,一直等她说完“魂体”, 说完她之前所见的那个新娘的事,才慢慢开口:“其实吵架之后的那几天, 我几乎天天都梦见清蓉……但有一天之后,她突然再也没出现过了。” “……哪一天?”许艾问。 “我去叶先生家的第二天, ”许荀说, “那之后,我就再也没梦见她了。” 第二天?就是白先生也来的那天? 许艾下意识地皱了下眉头。不知道这两件事有没有关系——反正等到了病房之后,让叶负雪见到当事人, 大概就能知道了。 她看了看坐在自己旁边的人。他又戴上了面具,也许这是他的工作姿态。 “今天感觉怎样?”他突然问她。 许艾一愣,刚要说“还好”, 突然意识到他问的不是这个。 “浑身酸痛, 但还能扛。”许艾说。 叶负雪握起她的手, 轻轻拍了拍。 “扛什么, 我可不想听你说这种话, ”他说,“要是不舒服,直接说出来就行。” “哦……不过没有不舒服。”许艾说。只是一般的肌肉酸痛而已,一般的程度略深的酸痛。 叶负雪笑了笑,叹了口气。 大奔到达目的地的时候,是上午10点。许荀早就等在医院门口,看见叶负雪的面具的时候,他愣了一愣,然后招呼了两人,带着他们急急忙忙地走上楼去。 “麻烦叶先生跑这一趟了,”许荀说,“我跟清蓉父母也解释了一下,老一辈人倒是更容易接受这些……” 更容易接受这些“先生”“魂体”之类的东西。 或者只是因为女儿成了这样子,什么方法都要试一试。 三人走进病房的时候,清蓉的父母都在,看见叶负雪进来,都很客气地问了好。 许艾朝旁边一看,隔壁床位已经空了。 “那位老太太呢?”她有些奇怪地问。 清蓉爸爸转头朝那张床位看了看:“今天早上就被儿子接出院去了,还很不高兴,吵吵闹闹的……可能关系不太好吧。” “儿子?” “四五十岁的男人……应该是她儿子吧,”清蓉爸爸说,“我也没细问。” 叶负雪没有关注这件事。他直接走到清蓉的床边,说了声“失礼”,然后在床沿上坐下,伸出手指,按住了清蓉的眉心。 清蓉的父母跟着站到旁边,皱着眉头看他。 片刻后,叶负雪收回手指,叹了口气:“……魂体不见了。” 躺在床上的只是一具躯壳,在旁边守候再久,她也不会醒过来。 清蓉妈妈“啊”地叫出声来了。 “那怎么办,”清蓉爸爸说,“怎么把那个……把清蓉找回来?” “给我一件她常用的东西。”叶负雪说。 清蓉妈妈立刻递上了一块女士手表。叶负雪接过来,然后从怀里掏出纸笔,倒好墨水,把笔尖蘸了蘸,悬在纸面之上。 那块表被他放在白纸上方。 来这里的路上,许艾问过他,力量是不是还没有恢复,如果力不从心,那就不要勉强。 “这倒没什么要紧,”叶负雪说,“找回魂体这件事,可大可小——如果姑娘的魂体是在外游荡,迷路了,忘了回家了,那只要为她‘指路’,把她叫回来就行,不是什么难事。” 然后他住了嘴,不再往下说。 许艾知道他没说出口的话是什么。 ——如果魂体并不是迷路,而是被别有用心的人抓住了,扣留了,就像小胡子那一次一样……那要把她找回来,恐怕就没有这么容易。 何况,如今的叶先生只恢复了“三成”力量。 叶负雪提着笔尖,朝下一顿,然后挥洒自如地写下一个“叶”字。 笔尖浸润的墨水非常充沛,黑色液体顺着笔画在纸面上顺畅地流淌开来。许艾想起先前那次失败的召唤,叶负雪写完字之后,墨水根本无法流动——那这是不是意味着,这一次已经成功了? 墨迹渐渐渗开,浸透 分卷阅读143 - 分卷阅读143 - 分卷阅读144 我和面具先生订婚了 作者:湖砚 分卷阅读144 我和面具先生订婚了 作者:湖砚 分卷阅读144 纸面,“叶”字的横竖笔画互相连接起来,整个字洇成了一块漆黑的均匀的墨斑。 “来了吗?”叶负雪开口问道。 话音出口的瞬间,那片墨斑突然迅速皱缩起来,眨眼就缩成了小小一点,仿佛是笔尖上滴了一滴墨水下来,不小心落在纸上。 叶负雪的动作一滞,然后放下毛笔,把那张纸揉了,放到一边。 然后是第二张纸,第三张纸,第四张纸……每张纸的墨水都很顺利地洇开,然而不过片刻,又都飞快地缩成一个墨点,仿佛有能量凝结在墨水中——而那份能量无法扩张。 桌面上堆了七个纸团的时候,叶负雪叹了口气,低声说了句“麻烦”。 清蓉的父母立刻听到了这句话,她妈妈一把抓住叶负雪的手臂:“什么意思?清蓉回不来了吗?” 叶负雪没有立刻回答,他轻轻挡开清蓉妈妈的手,示意她走开一步。 “情况比较麻烦,但不是没有办法,”叶负雪说,“我需要一个她非常喜欢的东西。” 许艾听明白了,叶负雪需要的是寄托了对方感情的,更强力的媒介——也就是说,清蓉的魂体大概确实是被某个人捉走,藏起来了。 ……但为什么要捉她? 如果许艾是普通人,清蓉简直比普通还普通——藏起她的灵魂,有什么用? “这样的话,恐怕得回家一趟了,”清蓉爸爸说,“我们没有带那么多东西出来……” 叶负雪点点头:“回家也好,医院里魂体繁杂,都是无用的干扰——家里清净些,又是她熟悉的环境,应该更有帮助。” 于是清蓉的妈妈留在病房,其余几人去了清蓉家里。 一家三口住在一栋普通的居民楼。清蓉爸爸打开大门,领着几人走到一间关着门的卧室前,推开门——里面是清蓉的房间。 面积不大的小房间,但是整齐又温馨,一看就知道主人是个细心温柔的姑娘。 许艾站在门口,一眼看到放在书桌上的相框。 相框里是清蓉和许荀的的合照。 清蓉已经不常回家住了,但还是把这照片放在自己卧室的桌上。许艾走进房间,四下一看,又看到书架上贴着几张拍立得,里面都是哥哥——拉小提琴的哥哥,海边大笑的哥哥,吹蜡烛的哥哥,挽着袖子做饭的哥哥…… 许艾转头朝许荀望去一眼:原来在另一个女孩子眼中,自己的哥哥是这个样子的。 他也许很快就会不只是“哥哥”,很快就会成为“丈夫”“父亲”——如果没有出现这次意外的话。 ……如果爸爸没有这么强烈地反对的话。 要是可以顺利就好了,许艾想。 她看照片的工夫里,清蓉的爸爸已经翻箱倒柜地找出来一些零零碎碎的东西——发夹、首饰、摆件、娃娃,喜欢的明星的专辑,许荀送的手机……应该都是清蓉平日里放在心尖上的宝贝。 然而叶负雪一件件过了手,然后摇头。 “不行,”叶负雪说,“不够。” “是指什么不够?”许荀说,“是不够数量,还是不够喜欢?” 叶负雪朝他转过头,突然轻轻“哦”了一声,好像想明白了什么。 “许先生不介意的话,我想用你作为媒介。”叶负雪说。 在场的人都愣住了。 “……什么意思,”许荀说,“用我做媒介,你是说——” “那些东西确实都是她喜欢的,但这样的喜欢还不够,远远不够,”叶负雪说,“不过我觉得,她放在你身上的‘喜欢’应该是足够了。” 许荀立刻红了脸,一时说不出话来。 “当然她对父母的爱也很强烈,”叶负雪继续说道,“但二老毕竟有些年纪……” “你的意思是,这对身体有伤害?”许艾忍不住打断他,“所以要找哥哥这样年轻力壮的?” 叶负雪略一迟疑,然后点点头:“虽然算不上‘伤害’,但肯定比较难受……只是我自己也没有体验过,没法说个具体。” 许艾又要说话,许荀已经抢先开口:“没关系,如果这样就能成功,那就用我吧。” 叶负雪再次点了点头。 他让许荀脱了上衣,坐在清蓉卧室的地板上。然后他关上了卧室门,让清蓉的爸爸在别的房间稍待片刻。 房间里只剩下三个人了。叶负雪再次取出笔墨,倒出墨水,蘸了蘸笔尖。 这一次,他把“叶”字写在了许荀背上。墨水顺着年轻男人起伏的背肌流淌下来。 ——然后,好像有一道看不见的屏障在许荀背上立起,把肆意蔓延的墨水截停,让它们回流聚拢成一个完满的圆。 许艾看到哥哥背上铺开一片均匀平整的,浅浅的墨池。 “来了吗?”叶负雪再次问道。 许荀背上的墨水突然泛起波纹,好像一汪小湖被风吹动。许荀顿时猛地皱起眉头,身体不受控制地一晃,他赶紧伸手在地板上一撑。稳住,坐好。 “忍一忍,”叶负雪说,“她好像听见了。” 许荀深吸了一口气,挺直腰背。 下一秒,这间小卧室的门窗开始震动起来,窗玻璃“咣当咣当”响个不停,仿佛窗外有台风过境。 “刘清蓉,”叶负雪念出姑娘的全名,“你来了吗?” 没有人回答,门窗的异响也没有停止。许艾听到“喀拉”一声,她转头一看,桌子上哥哥和清蓉的合影倒了,正面朝下扑倒的。 震动还在继续。书架上的拍立得也纷纷掉了下来;又是“喀拉”一声,许荀送的手机裂了屏。 “刘清蓉。”叶负雪再次呼唤这个名字。 空气里响起轻轻的哭声,仿佛糖块在热水里融化,慢慢释放出甜份,女孩子的啜泣声和哽咽声缓慢而清晰地传来。 许艾看到许荀身上的墨迹渐渐变淡了,好像渗入了他的体内;紧接着,他身体的其他各处相继浮现出了文字——是娟秀细巧的女性字体。 文字很多,密密麻麻,但内容只有两个字:阿荀。 许荀使劲地皱着眉咬着唇,像经受着锥心之痛。许艾着急地看看他,又看看叶负雪——与许荀恰恰相反,对方面具下的半张脸十分平静。 “忍一忍,”叶负雪说,“她过来了。” 许荀紧紧闭着眼,有泪水从眼中涌出,顺着脸颊流到下巴,又滴落在胸口。 “对不起……”许荀紧咬着牙关,一个字一个字地吐出这句话来。 “对不起……以后不会让你受委屈了……” 门窗的震动突然停止,声音消失了,哭声也止住了。 这安静持续了1秒,2秒……然后紧闭的卧室门外响起敲门声。 非常平静的三声“咚”“咚”“咚”。 “请进。”叶负雪说。 卧室门“吱呀”一 分卷阅读144 - 分卷阅读144 - 分卷阅读145 我和面具先生订婚了 作者:湖砚 分卷阅读145 我和面具先生订婚了 作者:湖砚 分卷阅读145 声打开,门外没有人。 ——几乎同时,许荀身上密密麻麻的文字消失了。叶负雪取出一个锡罐,打开盖子,用手握着举在半空中。许艾睁大眼睛使劲去看,这才看到一个光芒微弱的小圆球轻飘飘地朝叶负雪飞来,又轻飘飘地落进罐子里。 叶负雪立刻盖上了盖子。 “她在了,”叶负雪说,“虽然……不太完整。” 第81章 除魔师的口快 清蓉的魂体找到了。但与许艾往日所见的魂体相比, 那一缕光芒光芒实在是太微弱太黯淡,要不是有所心理准备, 她几乎发现不了。许艾甚至下意识地屏住呼吸,生怕自己一口气把那缕烟吹散了。 叶负雪带着那个锡罐回到病房, 然后把罐子打开,凑到她嘴边。许艾看到一缕烟雾似的东西从锡罐里袅袅升起,顺着清蓉的呼吸, 从鼻腔进入她体内。 她的视线一瞥,突然看到清蓉的枕边有个黑点在爬动——是只蜜蜂。 许艾下意识地要要喊出来,还没出声, 叶负雪不知有意还是无意地一挥手,把那只蜜蜂远远拍飞。 然后他扣上盖子, 从床边站了起来。 然而病床上的姑娘还是闭着眼睛, 像流连在一个熟睡的梦中。 “……这……没反应?”清蓉妈妈忍不住说。 叶负雪张了张嘴,似乎咽下了什么话。 “到底怎么回事?”清蓉的爸爸也忍不住问了。 “一周之内就会苏醒, 只是醒了之后还需要卧床静养一段时间,才能完全恢复。”叶负雪说。 “可是她没反应?”清蓉妈妈又说, 语气急了起来。 她的话刚说完,床上的姑娘突然动了一动,脑袋微微一侧, 仿佛在睡梦中对枕头表示不满。 她甚至轻轻嘟囔了一声——大概只有许艾听清了, 她在叫“阿荀”。 “会醒的, ”叶负雪说, “给她一点时间。” 清蓉妈妈没听见他的这句话, 她早已一步冲到床边,抓住了女儿的手。 那只细嫩年轻的手,似乎也轻轻回握了她。 夫妻两人和许荀一起,千恩万谢地把叶负雪和许艾送出病房,送出医院,又目送着叶家的车子驶上马路。 一直到后车窗里看不见他们了,许艾才转过身,开口问道:“你之前说的,清蓉的魂体不太完整是什么意思?” “这是‘有问必答’吗?”叶负雪反问。 许艾没想到他会说这个,顿时堵了一口气。她扁扁嘴:“……不是,只是想了解一下‘自己家的事’。” 叶负雪淡淡笑了笑。 “我当时口快了,不应该说出来的……反而让你们担心,”他叹了口气说,“其实就是字面意思——不太完整。” “……为什么会这样?这样对她有影响吗?” “影响是有的,但不是不可挽回,”叶负雪说,“就像余安琪一样,多休息,补充营养,慢慢慢慢就会好起来……在一般人看来,就只是病后体弱而已。” “那为什么会这样?”许艾捡起了被他刻意跳过的问题,“为什么魂体会不完整?” 叶负雪还是没有回答。许艾又问了两遍,他才犹犹豫豫地开口:“当然是因为……被人拿走了一部分。” “为什么要——”“我不知道为什么。” 这可能是他第一次打断许艾的话,语气也生硬冰冷。 话出口之后,叶负雪自己也意识到态度有些强硬,于是缓了口气说:“不是我干的,我也不知道那个人为什么要这么做。” 车厢里一时没有人说话,大奔安静地驶上了高速。 许艾察觉到叶负雪对这个问题有些烦躁——这反应太奇怪。 她倒是想起一件事来了。 祖奶奶对她说过,她被留在家里,是因为当年的长辈,想用她的魂作为“修补”的材料。 就像血库一样,需要的时候,就从她的魂上切下一块,反正过一段时间,就会在调理中慢慢恢复。何况她是魂体,恢复起来又更快些。 那清蓉的魂被拿走……? “可能刚醒来的时候会缺失一部分记忆,但慢慢就会恢复,”叶负雪大概是为了安慰她,这样说道。 “不是什么太严重的事,我当时不该口快的……”又一次的反省。 许艾想了想:“可是她和我哥吵架之后,就直接回家了,也没出过房门……怎么会掉魂?” 叶负雪浅浅笑了笑:“有个词叫‘魂牵梦绕’,她虽然人是回家了,但心还系在你哥哥身上,魂体在不知不觉间也跟着找到他,这个时候,如果——” 他突然住嘴了,一秒后,许艾也想到了同一件事。 这个时候,如果她的魂体被一位除魔师发现…… 许荀说过,他一直梦见清蓉,但到了叶家第二天之后,和叶负雪和白先生一起吃了顿饭之后,就再也没梦到过她。 ……那一天的晚饭席间,白先生从许荀身上捉了一只“虫子”。 “刚才在医院里,我又看到清蓉枕头旁边……有只蜜蜂,”许艾迟疑着说,“不过被你……” “跟许先生说一下,好好照顾姑娘吧。”叶负雪说。这句话大概是用来终结话题的。 然后两人回到了叶家,匆忙的午饭后,明叔便送许艾回学校。 路上,许艾本想问他关于白先生的事,但想起明叔说过——“先生信他,我也信他”。 那就没什么好问的了。 叶负雪那个态度,绝对是想到了什么事,所以才避而不谈;甚至许艾多问一句,他就直接出言打断她。 他可从来没有对她这么不耐烦过。 许艾看着车窗外飞速掠过的路牌道标。 但如果真的是白先生……他带走清蓉的魂体是为了做什么? 为了“修补”……? 许艾考虑了一会儿,拿出手机,打开微博——她突然想到什么,又退出微博,去某宝买了个小号,等账密发到之后,才重新登录。 然后她在搜索栏输入“赵天”。 相关用户出来了——认证的v标还在,认证内容是:ts事件受害者家属。 许艾点开私信,用新买的小号给对方留言。 @用户23897254:我遇到了跟你一样的麻烦,求你找的那位先生的联系方式 虽然感觉这话似乎有些不妥,但许艾一时也想不到其他“妥当”的表达方式。 于是她点击发送。 然后石沉大海。 一直等许艾到了学校,吃完晚饭,起床上学……上课下课地过了好几天,赵天的回复还是没有来。 私信早就是“已读”状态,但迟迟没有回复,也许是被对方无视了。 不过想想也是必然——来自一个陌生小号的直截了当的逼问,换了是许艾自己, 分卷阅读145 - 分卷阅读145 - 分卷阅读146 我和面具先生订婚了 作者:湖砚 分卷阅读146 我和面具先生订婚了 作者:湖砚 分卷阅读146 也不可能一五一十地全部招出来。 许艾叹了一口气。 也许应该换个方法向他确认……最好能带上一些证据。 但是她能拿到什么证据……? 周四晚上,叶负雪来电话了,问许艾这周什么时候回去,回去想吃什么。他的语气又恢复了往日的温柔平和,但许艾心里还是有些别扭。 “……这周学校有事,不回去了,”许艾说,“马上期末考了,我也要准备一下。” 电话里的人一顿,然后轻轻“哦”了一声。 “既然有事,那也没办法……”叶负雪说,“那你想吃什么,我帮你带来。”没等许艾回答,他又笑笑说:“‘小朋友’都回来了,家里厨房又能开工了,虽然没了桂花,不过米糕还是能做的。” 许艾顿了顿:“……我早就想问你,‘小朋友’是什么?” 叶负雪的声音一停,然后笑了笑说:“就是 ‘小朋友’啊——不是刚来那天,你自己说的吗?‘叶先生家里好像住着些小朋友’,我觉得这说法倒是挺有趣的,所以就用‘小朋友’称呼了。” “那他们到底是什么,”许艾问,“……也是魂体对不对?” “对。”叶负雪说。 他说,那些“小朋友”是迷失游荡的野魂,往往已经忘了来路,也不知去处;他把他们聚集起来,用守护家宅作为交换条件,承诺下一年的中元节把他们送走。 “所以荷塘里的那些鱼……” “就是他们。”叶负雪说。 许艾不说话了。她想到一些其他的东西:比如白先生花园里的银杏树,和树上那些忙碌的蜜蜂。 还有他交给叶负雪的“药”——许艾亲眼看见,蜜蜂一只接一只地飞到瓶口,然后化成一滴滴透明的金色液体,依次落入瓶中。 叶负雪就把这些喝掉了……? 许艾想问,但她知道,如果自己真的问了,叶负雪多半又要截断她的话头。 “你是不是觉得有些别扭?”叶负雪说,“大部分除魔师都是这么做的,如果连这些无意识的游魂都驱使不了,根本没有能力做其他工作。” “……这些游魂,生前都是人?” “这倒不一定,”叶负雪说,“游魂本来就迷失,有些连自己是什么都会忘记——忘记了自己是谁,就会失去自己的形态,别人也无法判断了。” 所以,那些光球有可能是人、昆虫、鸟兽……或者其他。 然后叶负雪又问许艾想吃什么,和她约定了碰头的时间。但许艾几乎都没听进去,只是心不在焉地随口应下。她只觉得那些蜜蜂都飞进她脑子里了,翅膀“嗡嗡嗡”地鼓起,刮擦她的颅骨,让她根本无法集中精神。 她原本想问的并不是这些。 对面的人似乎也察觉到了她的异样,但他没有多说,只是像往常那样嘱咐几句,便把电话挂了。 那之后的一周,两周,许艾都没有回去。叶负雪每周末都坐车过来,为她送些点心。 第二周的时候,他还把猫抱来了,说让她看看50长胖了没有。 50的鼻子上划破了一条口子,叶负雪说,是和那只流浪猫打架闹的。许艾顿时一阵心疼,她摸摸50的脑袋说,我们不要跟它玩了,它坏,不要理它;对方只回以一声懵懂无知的“喵”。 “还没考完试吗?”叶负雪问。 “下周才开始考,”许艾说,“这两周都在复习。” “那考完试就是寒假了?” “……是啊,”许艾说,“就是寒假了。” 她以为叶负雪会接着说,那寒假去家里玩吧;然而他只是笑笑,并没有再说什么。 然后考试周开始,考试周结束,室友们一个个地不见踪影,寝室里很快又只剩下许艾一个人。 她早就给爸爸打过电话,说了过年回家的事,但爸爸对她的耐心并不比对哥哥的多。他说你和叶先生关系好吗,好的话不如就去他家过年吧,都这么大的人了,别整天就想着回家。 然后电话就被挂断了。 太好了,许艾坐在空荡荡的寝室里想。一边没喊她回去,一边没让她回去,再过三天就要封校——她也要变成个无家可归的游魂了。 也许现在报个旅游团,和退休老教师们混个夕阳红度假游还来得及。 桌上的手机响了起来。 许艾瞥眼一看——是许荀。 “你考完试了吧?”许荀大咧咧地说,听起来很是开心。 “考完了,”许艾说,“干嘛?” “你嫂子上周醒了,现在状态也恢复得不错,”许荀说,“我把事情跟她说了下,她说一定要来谢谢你们。” 许艾先是高兴了一下,然后马上涌起不太好的预感。 “所以你现在在哪儿,”许荀说,“在叶先生家里?” “……在学校。” “在学校干嘛,不是都考完试了嘛,”许荀笑嘻嘻地说,“快回去快回去,我们明天就来。” 第82章 除魔师的聚会 许艾,21岁, 寒假即将开始。 挂了许荀的电话之后, 许艾深思熟虑了半分钟, 最后还是决定把这件事告诉叶负雪。 电话一过去, 对方倒是听起来比她还高兴一些。 “这不是太好了吗,”叶负雪说, “有情人终成眷属。” “……是的吧,”许艾犹犹豫豫地说, “还有个事要跟你说一下……” ——爸爸不要她了,她也不想跟着一个团的退休老教师一起去南方海边晒太阳。 “所以……可能要来过个寒假。”许艾说。 和她预料的有些出入, 叶负雪并没有很快就回答一句“好”或者“不好”。电话那头静默了一会儿,静得许艾都恨不得撤回前言了, 叶负雪才轻轻笑了声:“那祖奶奶可要高兴坏了。” ……跟祖奶奶有什么关系? 许艾扁扁嘴:“那你不高兴吗?” 回答又是过了一会儿才来的。 “我也高兴。”叶负雪说。 从他的语气听来, 怕是没有祖奶奶那么高兴。 当天下午, 叶家的大奔出现在校门口,带着许艾和她的行李回到宅子里。 这一趟回去, 许艾只觉得整间宅子都活了起来:房梁墙角再没有什么灰尘蛛网,各个房间干净整齐,壶里永远有热茶, 想吃点心的时候,手边就正好摆着一碟软乎乎热腾腾的米糕。 荷塘里又铺满荷叶了,还有盛开的和待放的荷花;连花园里的草坪看上去都绿了一些。 看样子, “小朋友”们确实回来了。 虽然知道“小朋友”的真身之后, 许艾的心情有些复杂。 “对了, 你嫂子我应该怎么称呼?”吃饭的时候,叶负雪突然问道。 “……叫名字, 分卷阅读146 - 分卷阅读146 - 分卷阅读147 我和面具先生订婚了 作者:湖砚 分卷阅读147 我和面具先生订婚了 作者:湖砚 分卷阅读147 ”许艾说,“就像叫我哥一样。” 第二天上午,许荀来了电话说火车快到站了,于是明叔便开车去火车站接人。等他们到的工夫里,许艾在花园里无所事事地逛,想找到那只流浪猫。 她第一次见它是在暑假,当时不过是只巴掌大的小猫;现在半年过去,按猫的年龄来算,它大概是正处于叛逆期的青少年——脾气暴躁,还能打得过50了。 许艾想起那天,它蹲坐在黄昏的暮色里,眼神和表情竟像极了人。 ——甚至爪子上还沾了血,也不知是抓了雀子,还是逮了老鼠。 许艾在花园里逛了一圈,没找到猫,倒是遇上几只吵嘴的麻雀。她问它们见过那猫没有,麻雀们说,只见过你那只。 “这里不是还有另一只猫吗?”许艾说。 “我们知道呀。”一只麻雀说。 “但我们没见过。”另一只麻雀说。 “见过的都被它吃了,没法跟你说话。”第三只。 许艾想了想——是这个理。 花园里的风大了,许艾哆嗦了一下,准备回去屋里。 刚一转身,她看到叶负雪从北边过来,沿着走廊朝大门去了。 长衫,眼镜——现在在家的时候,他已经极少戴面具了。 然而这会儿明叔不在,他是要去哪儿? 许艾叫了他一声,叶负雪脚步一停,转过头来朝她笑了笑。 “这天气,连50都缩在屋里不出门了,你还要出去吹冷风,”叶负雪说,“快进屋去吧。” “连50都不出门了,你又要去哪儿?”许艾说。 叶负雪的笑容微微一滞,然后重新笑道:“师父来了。” 他说,白先生刚刚来的电话,说要过来看看他——这会儿已经快到了。 许艾一愣:“那你告诉他我哥哥他们也要过来了吗?” “我说了,他说他来凑个热闹就走,”叶负雪说,“他下午还有事,真的只是过来看看。” ……只是过来看看,早不来晚不来,偏偏是今天? 叶负雪说着继续朝前走去。许艾赶上几步,走到他旁边,跟着他朝大门过去。 “白先生来干嘛?”许艾边走边问,“就来看看你?” 叶负雪没有回答。两人转眼便走到门口了,许艾听到门外隐隐传来汽车发动机的声音。 然后叶负雪上前把门打开,白色宝马正好在门前停下。 ——后面还跟着一辆车。 宝马的车窗摇了下来,白先生探出头,笑笑朝叶负雪招呼:“巧得很,半路遇上你大舅,就一道过来了。” 跟在后面的是叶家的车子。许艾提着一口气,站在边上,看着两辆车一前一后开进门来。大奔的车门左右打开,许荀下车了。 另一边出来的是个身材小巧的姑娘;呢大衣,格子帽,百褶长裙,右手里提着一个大纸盒子。她转过身来,用手顺起耳边短发,抿着嘴唇轻轻一笑。 “小艾,”清蓉红着脸叫了一声,然后转向旁边,“这位是……叶先生吧?” 许艾,21岁,终于见到了自己的嫂子。 正式意义上的会面,不是单方面的。 这大概会是一次很愉快的见面——如果不是院子里停着另一辆车的话。 几人进屋后,白先生说了句你们年轻人玩着,我和明叔两人聊聊大叔的事去,便转身离开了。许艾时不时去留意窗外,想看看他有没有做什么奇怪的事——理所当然的,什么也没发现。 清蓉突然叫了她一声。 “我带了个蛋糕过来,自己做的,”她笑嘻嘻地说,“有点粗糙,你别嫌弃。” 说完,她打开刚才一直提在手里的纸盒子。 里面是一个漂亮的翻糖蛋糕,比许荀在便利店买的那个精致百倍,上面还细心地写了许艾的名字,还用翻糖做了一个圆脸小人儿,还有许多用糖豆和巧克力做的细巧装饰,满满当当地铺在蛋糕上。 这么个精雕细琢的作品,她不但亲手做了,还一路带着坐火车,还半点没有损坏……可以说是相当用心了。 “你哥说,你为了我,连生日都没过上……我也没什么能送你的,就补个蛋糕给你吧,”清蓉说,“要不是你来了,只怕都没人知道我是怎么回事——搞不好我现在还在医院躺着。” 许艾赶紧接过来。 “你身体好了吗,”她说,“做蛋糕很麻烦吧……可不要累着。” “基本上没什么大事了,”清蓉说,“就是有时候还会头晕……不过躺一会儿就好,不要紧。” “躺一会儿,玩玩手机就好了。”许荀说。 清蓉顿时嘟起嘴,拍了一下他的膝盖。 这个嫂子比许艾以为的要活泼得多,说起话来声音不大,但语气俏皮又可爱;她开始还有些拘束客气,几人聊了会儿之后,就渐渐放开了,开始和许荀互相吐槽。 ——“互相吐槽”的意思是,她能还嘴,许荀不能。 叶负雪在边上听着,都笑出声来了。 “看样子你恢复得不错,这就太好了,”叶负雪说,“多休息几天,身体慢慢会好起来的。” 清蓉又想了想说:“不过……那几天的事,我有些想不起来。” “那几天?”许艾问。 “我只记得我一个人回了家,之后的事就全忘了,”清蓉说,“只记得我在房间里躺下睡着……醒来的时候却是在医院里。” “这段期间,有没有做什么梦?”叶负雪问。 清蓉想了想,摇摇头。 “似乎是有做梦,但是不记得了。”她说。 叶负雪笑了笑:“这倒不用太在意,慢慢会想起来的——就算想不起来也没什么要紧,重要的是以后的事。” 于是清蓉也咧嘴一笑,又重新谢了叶负雪。 “以后来我们自己家玩呀,”她笑嘻嘻地说,“我做饭给你们吃。” 午饭又是在大圆桌上吃的。五个人在餐厅坐下,白先生把明叔也喊来,让他一同坐在旁边。 明叔客气了一下,推脱说得有人上菜。 “难得人齐,就一起吃吧,”叶负雪也招呼道,“明叔帮扶了我这么多年,本来也早就是家人了。” 于是明叔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也在桌旁坐下了。 这一顿午饭当然是“小朋友”做的,菜色丰盛又精致,佐餐的是自家酿的米酒。席间许荀说要敬一杯,许艾拿筷头捅了他一下说,都是自己人,来这套干嘛。许荀刚要收回杯子,叶负雪说,那我和许先生碰一杯吧。 清蓉说什么许先生,是大舅。两个男人倒是一起脸红了。 于是许艾拿了装米酒的小壶,为哥哥倒上,又为叶负雪倒上。刚要放下酒壶的时候,她手一抖,手肘撞到了白先生。 壶里洒了些米酒出来,把白先生的袖 分卷阅读147 - 分卷阅读147 - 分卷阅读148 我和面具先生订婚了 作者:湖砚 分卷阅读148 我和面具先生订婚了 作者:湖砚 分卷阅读148 子沾湿了。 “——没事,不要紧。”许艾还没来得及开口道歉,白先生先自己扯了纸巾擦了几下。 “……不好意思。”许艾说。她记得叶负雪说过,师父平时很和气,但是“弄脏了他的衣服,可是要骂人的”。 她朝叶负雪看去,对方为白先生递了张纸巾;白先生也没说什么,又道了声“没关系”之后,就继续吃饭了。 然后一桌人说说笑笑地吃完了饭,明叔感慨了句,这餐厅里好些年没有坐下这么多人了。 “不如我们来拍张合影吧,”许艾说,“机会难得嘛。” 许荀和清蓉立刻表示赞同。叶负雪也笑笑说了声“好”。 “……那我来给你们拍吧,”白先生说,“总得有人拿相机。” 说着他就要从位置上站起来。 许艾马上笑嘻嘻地把他一拦:“没关系,现在有定时拍摄,自动拍的,很方便。” 她一边说一边掏出手机,打开手机壳上的支架,端端正正地放在桌面上:“你看,这就行了。” 白先生有些尴尬地笑了笑,又坐回椅子上:“现在这些年轻人的玩意真是日新月异,我都不知道……确实跟不上你们了。” 于是许艾找了个小桌,放好手机,把拍照app调好,然后飞快跑回桌边,在叶负雪旁边坐下。 ——“咔嚓”。 照片拍完了,桌边的人脸上的笑意却没有散去。大家又继续说说笑笑,清蓉拿胳膊撞许艾,要她发照片给她。 许艾悄悄瞥眼一看——白先生默默抿了一口酒,没有半分笑容。 这么近距离看去,他下巴上那道伤疤看起来像一张怪兽的嘴。 第83章 许艾的回娘家 许艾, 21岁,上一次拍全家福是在15年前。 虽然这张照片不一定能算是全家福……但至少在画面上的,(几乎)都是自己喜欢的人。 后来把照片放大仔细看的时候, 许艾甚至还在画面最中间看到了祖奶奶:穿着一身粉嫩嫩的袄裙, 两只小手垂在身侧,嘴角使劲抿住一个笑——她竟然还看出一点羞涩的味道来。 那就……当它是全家福好了, 许艾看着手机想。 连50都在叶负雪膝盖上趴着呢。 当天午饭后, 就像叶负雪说的, 白先生和他单独聊了会儿,很快就驱车离开了。许荀和清蓉在西厢住了下来,他们准备明天再走。 四人说说笑笑地吃完了晚饭,清蓉早早休息睡下了, 叶负雪也告了有事回房;剩下许艾和许荀,兄妹俩在西厢外屋说了会儿话。哥哥说你刚才怎么这么不小心, 把酒泼人家身上了——人家可毕竟是长辈。许艾说手滑了有什么办法, 又不是故意的。 她当时也有些意外——之前在便利店遇到白先生的时候, 一整杯豆浆都打翻了, 但当时他好像张开了一道屏障,没让自己的衣服上沾到一滴。 也许是一时没注意吧, 许艾想。那一边, 哥哥已经把话题转到了自家爸爸。 “今年过年我不回去了,”许荀说, “就在清蓉家过年——他有脾气, 我没有吗?他不喜欢我媳妇, 我还不喜欢他呢!” 许艾扁扁嘴:“他也不要我回去……说让我就在叶家过年好了。” “那你就在叶家过年呗。” 许艾皱了下眉头,朝哥哥一望:“你有没有觉得,爸爸好像是在刻意赶我们走?” 听到这句话,许荀也抬眼看她。 “跟你吵架是赶你走,挂我电话也是赶我走——还直接帮我把去处都给安排好了,”许艾说,“这也太奇怪了吧?” “那他有话不能好好说吗,骂清蓉做什么?”许荀说,“他以为这是上个世纪的台湾伦理电视剧?” “他要是有话好好说,你还会走得这么干脆利落,头也不回吗?”许艾反问。 许荀不说话了。 “当然这只是我的猜测,”许艾说,“我就随便猜猜……你别当真——说不定他就真的只是个臭脾气的怪老头。” 许荀干笑了声,皱着眉头没有接话。 许艾拿出手机一看时间,快晚上9点了,便催许荀也早点去睡。 许荀应了一声,人却没动。 “我感觉你似乎不是很开心,”他说,“至少不如我上次来的时候那么开心——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没有。”许艾说。 倒不如说,正因为“没有”,所以她才不太开心。 许荀“哼”了一声:“长大了,管不着你了。” “管我干嘛,管你自己家——”许艾还没说完,突然看到许荀的视线越过她的头顶,投向窗外。 “那里怎么在发光?”他说。 许艾转头一看,他指的是荷塘的方向。 这里离荷塘比较远,又有房子和花园遮挡,要不是夜深了,荷塘的绿光亮得耀眼,站在西厢这儿,估计还看不到。 “那是叶家的荷花池,”许艾说,“你要过去看看吗?虽然刚来的时候我看着有点怕……不过习惯之后,还挺好看的。” 许荀便随许艾一同朝荷塘过去了。花园里的路灯没有亮起,但越是靠近荷塘,绿色的光辉便越是明亮夺目,几乎也不需要照明了。 兄妹俩走到荷塘边上。那池子里满是碧绿的小鱼在游来游去;荷叶清透得像玻璃,每一道脉络都泛着莹莹的光芒。 许荀有些看呆了。 “……我上次来的时候怎么没看到这个?”过了好一会儿,他问许艾。 “你上次来的时候,叶先生……身体不好,”许艾说,“所以……所以维持不了这些东西……哎总之就是这个意思。” “……他是发电站?”“可以这么理解吧。” 一阵夜风吹来,吹皱池水,吹得玻璃似的荷叶轻轻摇摆,光鱼们在荷叶下成群结队地悠游而过……这情景美得像在梦中。 “回去吧,”许艾说,“夜深了。” 既然哥哥没问,她也就不说那些鱼是什么了——多此一举。 许荀点点头,说了声“你也早点睡”,然后转身朝花园走去。 ——又是一阵夜风吹来。 风里似乎夹着一丝微弱而清晰的呼唤声。 就像随风而来蛛丝,虽然几乎看不见,但它轻轻掠过脸颊的时候,就在皮肤上留下细微,而不可忽视的触感,让人没法不去注意它的存在。 许艾和许荀几乎同时停下了脚步。 “听见了吗?”许荀说。 “你也听见了?”许艾说。 兄妹俩对视一眼,然后又同时转身,望向声音传来的方向。 是那汪绿光莹莹的荷花池。 “……我有个问题想问……”许荀说。 “我知道你想问什么……但我也不知道,”许艾说,“他没告诉 分卷阅读148 - 分卷阅读148 - 分卷阅读149 我和面具先生订婚了 作者:湖砚 分卷阅读149 我和面具先生订婚了 作者:湖砚 分卷阅读149 我。” 听到这句话,许荀皱起眉头想了会儿,又朝荷塘望去一眼,点了点头:“那……就早点睡吧。” 第二天,一家人热热闹闹地度过了一个上午,一起吃了午饭,然后许荀便带着清蓉告辞了。清蓉又拉着许艾说了好一会儿话,让她下次来自己家里玩——特别强调了“我们自己家”。 然后明叔送他们去车站了,大宅子里只剩下许艾和叶负雪。两人站在大门口,听着车轮声渐渐远去。 “你哥哥比上次来的时候开心许多,”叶负雪说着转过身来,“这才是他本来的样子吧。” 许艾不置可否地应了一声。 “天冷,我们进屋去。”叶负雪背着手走上了回廊。 走出几步之后,没听到许艾跟来的脚步声,他又回过身去,转向许艾。 “怎么了?”叶负雪问。 许艾站在原地看着他,心里有杂乱的片段揉成一个解不开的毛球。她吸了一口气,从毛球里抽出一根线来。 “昨天晚上,我和哥哥去荷塘边上转了转,”她说,语气平静,“我们好像听见妈妈的声音了。” 直截了当的发言,仿佛一柄不动声色地刺入的匕首。 然而叶负雪的表情也并不比她激动一些。 “有些游魂会让人产生这样的幻觉、幻听,”叶负雪说,“好像听见看见了心里思念的人——其实都是假的。” “难道我和哥哥同时产生幻觉了?”许艾说,“这理由一次两次还能说服我,说得多了……我没法相信。” “那你想要的是什么样的回答?”叶负雪说,“需要我‘有问必答’?” 许艾不说话了。 是啊,不相信是幻觉,那她想听的是什么? 从他那里得到怎样的解释,她才能心安理得? 叶负雪叹了口气,从回廊下来,几步走到她面前。 “你好像一直都在纠结这件事。”他说。 “因为那是我妈妈,”许艾说,“我好多年没有见到她,我想她,我也听见她了——这让我纠结了,不行吗?” 叶负雪微微抿起嘴。 “既然如此,我不妨告诉你吧。”他说。 许艾抬起头来,望向他的眼睛。 他镜片后的双眼紧闭,没有漏下半分目光。 “你的母亲是不可能有魂体残留的,”叶负雪说,“……因为她是自杀。” ——自杀者对世间没有了留恋,没有任何能牵绊住他们的东西;所以他们的魂体非常轻,非常淡,一旦身死,魂体很快就会随风消散。 “她早就已经不在了,”叶负雪说,“任何意义上。” 早就已经不在了,任何意义上都不在了。 从十几年前,许艾看见救护车从家里驶出的那一刻开始,妈妈就已经不在了。 她在夜风里听见的声音,不过是一个骗人的亡灵。 “……对不起,”叶负雪说,“虽然我说得比较直接,但这确实是事实……如果你的母亲是自杀,那她就不可能——” “我知道了。”许艾说。 她当然记得那个上午。自己和哥哥上学,爸爸上班工作,保姆也出门买菜去了……然后妈妈在家里打开了煤气阀。 听说,当时桌上留着一个空了的红酒瓶,还有一个被打翻的酒杯。红酒流了一桌,一直流到地上,像一滩干了的血迹。 医院的抢救工作和警方的调查同时展开。保姆作证说,在事发前几天,许太太身体和精神状态都不太好,一直和许先生口角;然后爸爸被带走询问,家里只剩下许艾和哥哥。 他们身边还有两个女警察守着——出于各方面的原因。 然后爸爸回来了,妈妈没有回来。 然后家里来了更多的人,陌生的和熟悉的脸孔交替出现。那些人来来去去,大声小声地说着许艾理解不了的话;有些女人蹲下来拍拍她的头,摸摸她的脸,还有人会扑着满身的香水味抱她,张开猩红的双唇,说一声“可怜”。 ——不管是当初,还是现在,不管曾经把眼睛哭到多红,多肿……许艾从来不觉得自己可怜。 她又不是为自己哭的,为什么要那些人来说“可怜”? “我知道了,”许艾说,“我不会再问这件事了。” 许艾大步朝前走去,经过叶负雪身边,走上回廊。身后很快传来脚步声,然后有人小声地说:“对不起。” “你道歉做什么”——许艾本是想这么说的。 但她一时说不出口。 她只是把脚步稍微一顿,然后继续朝前走去了。 “明天我要去看爸爸,”许艾头也不回地说,“他毕竟是我爸爸。” 第84章 许艾的老房子 许艾, 21岁, 对爸爸最大的印象,是说一不二的倔脾气, 和两杯啤酒就躺下的坏酒量。 平心而论, 虽然爸爸总让她觉得,他好像没把这一对儿女放在心上, 但作为父亲, 他也不能说是失职——该做的事他都有做,不该有的毛病几乎没有;哪怕自己在工作上受气吃瘪了, 只要一进家门, 他脸上也绝不会留下半点不高兴的表情。 他也不抽烟, 偶尔喝酒——以前喝了酒妈妈就会说他,后来没人说他了,他也就不喝了。 反正后来也没有应酬了。 就算是家里最困难的那段时间,到了许艾生日, 爸爸也要骑着小电驴跑遍全城,为她买一条漂亮的花裙子;他说别人有的, 我们当然也要有——我们许艾还比别人漂亮呢。 当时,许艾听着这话只觉得美滋滋,觉得爸爸真是疼爱自己;后来长大了,她才意识到——爸爸买花裙子, 不是因为她喜欢, 也不是买给女儿过生日的。 而是“别人有的, 我们当然也要有”。 别人都给过生日的女儿买裙子, 那他当然也得去买。 但就算在许艾已经看明白了很多事情的如今——他毕竟还是她爸爸。 疼爱她的原因可能和她以为的不一样,但至少“疼爱”本身是真的。 他毕竟还是她爸爸。 许艾对叶负雪说要回去看他,其实是一秒钟前才下的决定。但既然说了要去,那就肯定要去。 身后的人似乎相当意外。他赶了几步走上前来,走到许艾旁边:“那,需要我和你一起去吗?” “……不必了,”许艾说,“我爸脾气不好,我也不一定能见上他。” “你在生气,”叶负雪说,“早知道我就不说这些了……” 许艾抿抿嘴,又朝前走了一段。身后的人也跟着继续走。 “你别生气了……”他小声说,“既然明天要回去……那,那我们去准备点礼物吧?” 许艾脚步不停,也没有接他的话头。 “你说的不是事实吗?为什么要为事 分卷阅读149 - 分卷阅读149 - 分卷阅读150 我和面具先生订婚了 作者:湖砚 分卷阅读150 我和面具先生订婚了 作者:湖砚 分卷阅读150 实道歉?”她说,“我生气是我脾气不好,怪我自己纠结,怪我自己想不通,跟你又没有关系——你难道是在替我向我自己道歉?” 旁边的人顿时一句话都不说了,也停下脚步,不再跟着她。 许艾快要走到回廊尽头,转身朝自己的院子过去,叶负雪又叫了她一声。 “那你还会回来吗?”他说。 他就站在几步之外,然而隔着曲折的回廊,和交错的廊柱,看上去却远得像在世界另一头。 “那你还会回来吗”——这问题比许艾以为的更难回答。她抿着嘴,一个字都说不上。 旁边草丛里“沙沙”一响,跟着传来一声“喵”的招呼。 许艾转过头,看到50迈着小步,一边走一边抬头,睁着圆溜溜的眼睛看她。她蹲下/身把它抱起来,揉了揉它毛茸茸的脑袋。 “回来啊,当然回来,”许艾说,“50还在这呢。” 叶负雪轻轻笑了。 “那我等你回来。”他说。 第二天,许艾收拾了一小箱行李,就让明叔送着去车站了。叶负雪原本还要让她捎上一堆礼物,她说路上带着不方便,最后只拿了一盒米糕,一小瓶米酒。 本来许艾说我爸不吃甜点心,他血糖高;叶负雪就笑笑说,这是给你吃的。 她也把玉佩带上了,还有祖奶奶新做的手链。然后明叔送她到了车站,又叮嘱了几句“路上小心”之后,黑色大奔便调转车头,驶出了她的视野。 从这里回到自己家,火车要坐3小时,下车之后,再换汽车1小时,然后沿着小马路走上十几分钟,才会到家——到现在住的家。 许艾买的是最早的班次,7点40分发车。上车后,她刚把行李箱放好,旁边传来小女孩脆生生的童音,她转头一看,一对母女在她坐下了。 母女俩都穿得时髦又大方。女儿大概六岁,梳着一对羊角辫,手里握着一个娃娃;她一边给娃娃梳头发,一边转头跟妈妈说些这个那个。 她说妈妈外面怎么有这么多人,他们都要上车的吗?妈妈下一站是哪里?妈妈你看那里有只小鸟,妈妈我等会儿想小便怎么办呀?妈妈我要吃糖,我要吃吹泡泡的糖。 旁边的女人便从包里掏出一包泡泡糖来,然后有些不好意思地看了看许艾。 “小孩子话多,别嫌弃。”她笑笑说。 “也给姐姐一块糖。”旁边的小女孩摸了一块泡泡糖递给许艾。 许艾说了声“谢谢你”,然后接过来揣进口袋。 对面的女孩子有滋有味地嚼起泡泡糖了,嚼了一会儿,她嘟起嘴唇吹了个大泡泡,激动得赶紧喊妈妈来看;然而她一张嘴,那泡泡就“啪嚓”一声破了。 小姑娘傻傻地惆怅了一会儿,撕下泡泡扔进嘴里,重新嚼了起来。 许艾想起自己小时候,也跟着妈妈坐过火车。当时爸爸去了外地出差,去了好久;妈妈晚上看电视的时候,突然说,我真想你们爸爸。 许艾说我也想,哥哥说我也想。 于是第二天,妈妈就带着兄妹两坐火车去找爸爸了。一路上许艾还和哥哥悄悄猜,爸爸会不会不知道他们来了,会不会被吓一跳。然而三人刚出了火车站,爸爸就大笑着冲上来,一把把他们全都抱住。 爸爸说,我也想你们。 这差不多是十五年前的事了,当时许艾也不过六岁,也和对面的羊角辫一样大。 羊角辫嚼着泡泡糖说,妈妈我们什么时候到站啊,我要回家跟爸爸看动画片。 许艾打开自己带来的食盒,朝她一递:“你请我吃糖,我拿米糕跟你换吧。” 等她下站的时候,一盒12块米糕,被小姑娘吃掉了一半。 许艾拖着行李箱走出车站,当前时间是上午10点30分。 她当然没告诉爸爸自己要回去,她怕自己说了之后,爸爸也像对付哥哥一样,锁了门不见她。 但现在时间还早,爸爸的小公司应该还在营业中,家里多半也是没人的。 许艾想了想,叫了一辆车,报上一个地名,然后车子朝着和她家相反的方向驶去了。 和她现在的家相反的方向。 家里的大房子卖掉之后,爸爸带着兄妹俩四处辗转,换了好几次地址,也出过市,出过区……但最后还是回到一开始的城市,在一栋被油烟熏黑的老居民楼里安了家。 以前的家和后来的家,正好落在一条对角线上。 半小时后,出租车在一条沿路种满泡桐的小马路边停下。许艾下了车,自己拖着行李箱朝前走去。 她已经十几年没有来过这里。 附近的房子似乎变少了一些,以前有个盛开的大花坛,现在也不见了。许艾一边走一边朝两边看,没找到自己小时候玩过的那个小公园。 小马路的尽头,是这座城市曾经的别墅区,当年的富豪们都在这里买屋置地;然后风水轮流转,十几年过去,曾经的洋房高楼相继成了一具具空壳,好像脱下的蝉衣,被贴上“出租”或“出售”的牌子,在各种中介网站展览。 许艾走到一个熟悉的拐角。面前是一扇巨大的雕花铁门,上了锁的,她不能再往前走了。 十几年前她就和哥哥一起爬过这门——当然没成功,还挨了一顿骂;只不过那一次,是从里面往外面爬。 现在,许艾站在外面,看着里面。 被野草覆盖的草坪,生了锈的秋千架,灌木一半疯长,一半枯萎……碎石小路通向一栋大屋,屋子的正门前挂了一把大铁锁,视线也被挡下了。 许艾朝旁边望去。站在门口,只能望见小半个花园,但她还是一眼就看到一个被砍下的树墩——非常粗壮,它生前应该高大笔直,也许“哗啦啦”地长过了阳台,长过屋顶,一直要长到天上去。 也许它就是她的小杉树。 许艾又在门外看了一会儿,然后拖着箱子离开了。 从曾经的别墅区出来之后,许艾找到了一个公交站牌。她停下来,和两个结伴而来的老奶奶一起等车。 两个奶奶都挎着菜篮子,里面装得满满当当,一个手里还提着塑料袋,袋子里有什么东西正在挣扎扑腾。两人聊着儿子媳妇女儿女婿的事,三五句话里,总有一句要提到“过年了”。 过年了,公交站的灯箱换上了贺岁广告,行道树上挂了彩灯,旁边小区门口摆了个炒货摊子,连小超市里都放起“恭喜发财”来了。 在叶家的时候,许艾也听明叔念叨过,该预备着过年的菜了。 不知道爸爸打算怎么过这个年,许艾想。 公交车来了,她便拖着箱子,在两个老奶奶之后上了车。 然后又是下车,上车,下车,上车……一个多小时的辗转后,许艾终于到了自己家门口——自 分卷阅读150 - 分卷阅读150 - 分卷阅读151 我和面具先生订婚了 作者:湖砚 分卷阅读151 我和面具先生订婚了 作者:湖砚 分卷阅读151 己现在的家。 四十多年的老小区,仿佛下水道里沉下的渣,什么都有,什么都发出一股陈腐的气味。许艾拖着箱子一路朝前走,这里她非常熟悉——熟悉,并不觉得亲切。 一看到这些老房子,她就想到过去的日子,怎么能亲切得起来? 许艾走到自家的小楼前,发现一楼小卖部关门了。她想起刚搬来的时候,小卖部的阿姨朝她招招手,她就去买了几包小零食,然而带回家就被爸爸骂了一顿,说她吃垃圾。 家里住在顶楼5楼,许艾一层一层走上楼去;旁边墙壁上还留着她小时候用钥匙划的小人儿。 ——家里的大门关着。 许艾推了推,推不动。她没敲门,先把耳朵贴到门板上,仔细地听里面的动静——什么也没听见。 她看了看时间,中午12点过半,楼梯窗户外已经飘来饭菜香了。 来得不巧……许艾想。也许她应该买下午的车票。 她不抱希望地敲了敲门,当然没人应声,也没人开门。许艾叹了口气,在门外站了一会儿,决定先下楼。 箱子的滚轮“咔哒咔哒”地在楼道里响起。 许艾看到有个男人朝楼上走来。他逆着光,她一时看不清他的脸。 但对方却先停下了。 “你回来干嘛?”那中年男人说。 许艾一愣。 “叶负雪不要你了?”第二句话。 来人穿了一件鼓鼓囊囊的深色羽绒服,袖口和领子上泛着一片脏兮兮的油光,下巴上的胡渣像刚经历了一场龙卷风的麦地。他一手提着瓶啤酒,一手提着一个小袋子,袋子里冒出一股熟食店里便宜烤鸭的香气。 “是你不要我了,”许艾说,“所以我偏要回来。” 爸爸没说话,朝前一步绕过她,要继续走上楼去。 许艾赶紧跟上,在他身后接连开口:“你为什么不要我们了?你是不是故意在赶我们走?有什么事不能好好说?”她讲得很大声,故意的;每句话都在潮湿陈旧的楼道掷出回响,从5楼传到1楼。 果然,爸爸停下脚步,刚要转过身来说什么,5楼对面的门开了,一个老头提着垃圾袋走出门来。他抬手把垃圾往转角一丢,借故朝许艾看去几眼——八卦的眼神。 爸爸立刻闭嘴,瞪了她一眼,小声开口:“你先进屋来……大吵大闹的,让人看见了像什么样子。” 事到如今,许艾十分清楚爸爸有多在意旁人的眼光。 他评判对错的标准就是“别人”:没有第二个人做同样的事,那么这件事就是错的;没有第二个人有同样的想法,那么这个想法就不该有。 许艾小时候,爸爸成天挂在嘴边的是“别人有的我们也要有”,“你看看人家的孩子,谁像你”。 明明当初和妈妈结婚的时候,他还那么勇敢,说走就走,现在怎么反而开始畏惧旁人的眼光了……许艾以前这么质疑过。 如今再想想,也许是当初给他勇气的人已经不在了,他也从年轻时那个英俊倜傥,敢作敢为的许家少爷,变成了一个不修边幅,随波逐流的怪老头。 怪老头把家门打开了。 许艾拖着行李走进家里,这是她快有一年没回来的家——但并不怎么怀念。 她垂眼看了看面前十来个平方的小客厅。 快递盒子、快餐盒子在玄关堆成一堆;换下的衣服裤子臭袜子全团在一起,从电视机上摊到椅子上,从椅子上摊到地上;饭桌上放着几个碗盘,不知道是多久前用过的,里面的酱汁都干了,结了一层油腻腻的灰……屋子里弥漫着一股酱油和米饭的馊味,没有半点要过年的意思。 ……也好,许艾想。 至少说明……爸爸没给他们找后妈。 “所以你是不想让我们看到,你在家里活成了一头猪,才把我们赶走的?”许艾问。 爸爸刚要开口,她又抢白道:“——‘哪有这么跟大人说话的,你看看左邻右舍的孩子,谁像你!’” 爸爸又瞪了她一眼,然后把餐桌椅子上的衣服一推,一屁股坐下,在那堆陈年碗盘前吃起了烤鸭。 许艾也不理他,直接走到自己房间门口,推门朝里面一看——桌椅床铺整整齐齐,床上还放着一只玩具熊,是她小时候喜欢的。 书桌理得很干净,她的东西一动没动,只是桌面上积了一层灰,应该很久没有人进来过。 也许从去年过完年,她离家上学之后,这个房间就被爸爸关了起来。 (他甚至还在她床上放了只熊……?) 许艾把行李箱靠墙放好,在房间里站了一会儿,听到客厅里传来啤酒开瓶的声音。 大中午的就喝上酒了——他下午难道没有工作了? 许艾走出房间,又把门原样关好,然后“稀里哗啦”地收走爸爸面前那堆油腻腻的碗盘,端进厨房里,放水刷碗。 她做这些事的时候,爸爸没开口和她说一个字,也没看她一眼,仿佛他的嘴就是用来啃鸭肉,喝啤酒的。 那堆碗刷了许艾将近一个小时,有几个盘子的油腻实在太厚,刷不动刮不起,她索性就给扔进垃圾袋了。刷完之后,她又把厨房收拾了一下——厨房倒是干净得很,一点油烟都没有;去年过年的时候,哥哥做菜剩下的半瓶料酒,还原封不动地放在柜子里。 许艾还在厨房里收拾的时候,外面传来“噗通”一声。她出去一看,爸爸关上门上班去了;桌上吃剩的垃圾,和门口堆着的垃圾也被他一起带走了。 家门紧紧地关着,新换的锁,许艾没有钥匙——这一次出门之后,她估计就进不来了。 许艾想了想,摸出火车上小姑娘给她的那块泡泡糖。 小区门口就有个钥匙摊,摊头老爷爷一看见那块泡泡糖,就怀疑地抬头看了看许艾;许艾说是我,老许家女儿,这是我家里钥匙;老爷爷想了一会儿,然后恍然大悟地“哦”了一声。 “你回家过年来了啊,”老爷爷说,“你可好好陪陪你爸吧,年初那会儿,你们兄妹俩走了之后,他一天天的也不知道在干嘛,没精打采魂不守舍,人也邋里邋遢的……” 许艾想起自己高中的时候,爸爸的小公司开业了。虽然才两间办公室,三个员工,但他每天上班都会穿上西装,梳好发型,擦亮皮鞋,就像以前的“许总”一样。 天气再冷,他也不会穿着油腻腻的羽绒服,蓬头垢面地出门。 ……也许爸爸的烦心事比自己以为的还要多,许艾想。 也许他不是成了个怪老头,他只是心情不好。 “前个月倒是有个朋友来看他,他还高高兴兴地拉着人出门吃饭去……可惜朋友走了,又是这副死气沉沉的样子了。”老爷爷说。 许艾“嗯”了一声,不知道怎么 分卷阅读151 - 分卷阅读151 - 分卷阅读152 我和面具先生订婚了 作者:湖砚 分卷阅读152 我和面具先生订婚了 作者:湖砚 分卷阅读152 接话。 然后钥匙配完了,许艾谢了老爷爷,就去附近小饭店吃了个饭。饭后,她去超市买了些生活用品和清扫工具,大包小包地提回家里。 这房子一共才四五十个平方,打扫起来应该不难。 先从阳台开始,然后是主卧,再然后是客厅……几个房间里的东西全都该扔的扔,该收的收;许艾挽着袖子爬高摸低,在寒冬腊月里干出一头大汗。 ……幸好哥哥和自己的房间都保持得很好,只要擦擦灰就行了,许艾喘着气,望着收拾出来的垃圾山这样想到。 爸爸那堆脏衣服被她戴着手套收到一边,分批地丢进洗衣机里。 她搞卫生的时候,叶负雪来了个电话,问她到了没有。许艾说到家了,家里没事,正在大扫除。叶负雪便笑笑,说了声“别累着”。 “那你什么时候回来?”他又问。 “……这两天吧,”许艾说,“等买好车票了,我再给你打电话。” 两人又说了几句,叶负雪说问叔叔好,许艾说知道了,然后她就把电话挂了。 把家里的卫生搞完,给爸爸买点年货,然后就回叶家去——许艾是这么打算的。 虽然她暂时也不是很想理叶负雪,但和爸爸这边比较一下……还是回去吧。 然后她放下手机,抬头一看,发现爸爸卧室的柜子顶上结了一大片蛛网。许艾叹了口气,找来晾衣叉,把鸡毛掸子捆在上面,踩着椅子去掸。 蜘蛛网一下子就被掸掉了,许艾刚要从椅子上下来,突然有一片黑影从她眼角闪过。她下意识地要扭头去看,脚下跟着一晃,整个人踩着椅子要摔下去。 许艾赶紧朝前一扑,正好扑在柜子上,脚下的椅子歪歪扭扭的一阵摇摆,她好不容易才把它踩稳了,重新站好。 然后她顺势一瞥眼,看到柜子顶上放着一个盒子。 照道理讲,这不是什么太起眼的东西,但被特地放在这么高,这么难以发现的地方——就有些可疑起来了。 许艾看了看手机——下午3点,离公司下班应该还有一会儿工夫。 她在椅子上稳住身体,然后伸手取下了那个盒子。盒子掂起来很重,盖子上大概积了十年的灰。 许艾捧着盒子从椅子上下来,把盒子小心地放在地板上。她又看了看手机——确切时间是下午3点17分。 许艾把盒子打开了。 里面是一本旧影集。 她觉得有些奇怪,家里的旧照片放在哪儿,她很清楚;难道还有她没见过的别的照片? 许艾把影集翻开,发现里面都是爸爸妈妈年轻时候的照片。二十几岁的爸爸高大俊逸,妈妈亭亭玉立,两人身上是当时流行的打扮,他们在海边,在桥上,在公园里,在咖啡厅……在明媚的阳光下,在旁人的注视中,露出令人艳羡的幸福的微笑。 即使现在看来,这些照片也完全能上时尚杂志的怀旧专题。 爸爸年轻时候确实是个配得上妈妈的美男子——即使现在,他已经完全成了一个邋里邋遢的倔老头。 许艾又往后翻去,发现影集里不只是爸爸妈妈的合照,有几张照片上,还有一些她不认识的人——也许是两人当时的朋友。 她看到妈妈和一个陌生女人的合照了,两人坐在一艘小船上,朝着镜头大笑招手。 再往后翻,还有她们在遮阳伞下喝饮料的照片,手挽着手逛街的照片,一起在沙发上聊天的照片……还有妈妈穿着婚纱,那个陌生女人搂着她大笑的照片;看起来,两人似乎是很熟悉的朋友,也许还算得上是闺蜜。 但在许艾记忆中,妈妈的朋友都来参加过她的葬礼——而这位阿姨,似乎没有露面。 至少她没见过。 许艾想了想,撕开影集的塑料膜,把那张试婚纱的照片从底板上小心地揭起来。 当年的人都有在照片背面写备注的习惯,许艾知道妈妈也有,所以这张照片的背面—— “与亲爱的珊儿于苏氏婚纱店”。 “亲爱的珊儿”。 这个前缀,这个昵称……应该是相当要好的朋友才会这样称呼。 但这是这本影集中,两人的最后一张合影,之后又是爸爸妈妈的合照,妈妈的单人照,爸爸和几位朋友的合照……再没有见过这位“珊儿”出现在画面上。 如果她还在世,差不多该是五十岁左右,儿女也和许艾差不多大了。 许艾把整本影集翻完了。她不太明白为什么爸爸要单单把这些照片藏起来,明明其他老影集都是直接放在柜子里,家里谁想看了都能拿出来。有时候爸爸自己也会找来看,一边看一边对兄妹俩说,当年的自己真是一表人才。 许艾看了看盒子盖上厚厚的灰尘。 也许从搬进来以后,这个盒子就没打开过。 她把那张试婚纱的照片又放回去,小心地重新贴好,然后把整本影集在地上顿了顿,准备放回盒子里。 ——她提起影集的时候,夹缝里掉下一张照片来。 许艾皱了下眉头,把照片捡起来一看,是爸爸和一个男人的合影。刚才她倒是没看见这张,也许是被夹在什么地方,没有发现。 许艾便重新翻开影集,把那张照片放进去。 ——不对。 她停下了手里的动作。 照片上站在爸爸身边的男人——非常眼熟。 第一眼看到的时候她没有认出来,毕竟是二十多年前的照片,两人都十分年轻,要多看一会儿,才能从眉眼轮廓里看出一些如今的影子。 更重要的是——拍摄当时,那个人的下巴上,还没有那条疤痕。 许艾盯着那张照片看了一会儿,然后翻到背面。 ——“与白兄重逢留念”。 ……竟然还是“重逢”? 上面还写了照片拍摄的时间——那个时候,爸爸妈妈应该刚结婚不久,哥哥还没有出生,两人正因为对抗家庭,而陷入生活的困境中。 许艾心里蛀开了一个狐疑的小孔,有条虫子把那个小孔越啃越大。 她摸出手机,在通讯录里翻出叶家的号码,正要毫不犹豫地按下去的前一秒,手指停在了屏幕上。 ……先不急着打电话。 毕竟,这也只是她无依据的猜想而已。 许艾退出了通讯录。 大扫除全部结束的时候,已经是傍晚五点;然后许艾又淘米做饭,切菜下锅;等爸爸下班回来的时候,小餐桌上已经摆好了简单的三菜一汤。 ——她的《懒人厨房》可不是白看的。 爸爸看着干干净净的房子,和桌子上热气腾腾的饭菜,稍微愣了一愣,朝卧室转过头,走了两步又停下。 “……辛苦你了。”爸爸说。 然后父女俩安静地吃完了饭,谁也没说话。 许 分卷阅读152 - 分卷阅读152 - 分卷阅读153 我和面具先生订婚了 作者:湖砚 分卷阅读153 我和面具先生订婚了 作者:湖砚 分卷阅读153 艾把碗盘收了要去洗碗,爸爸说还是我来吧,就接过她手里的碗盘走进厨房去。 厨房里传来“哗啦啦”的水声。 “你明天什么时候回去?”爸爸的声音夹在水声里。 “我为什么要明天回去?”许艾反问。 爸爸的声音顿了一顿。 “早点回去吧,”他说,“这么大的人了,别老是赖在家里。” 这话刚说完,水龙头的声音突然一停 ,爸爸从厨房里探出身子:“不会是叶负雪对你不好吧?” “……没有,”许艾转过脸去不看他,“我就是觉得奇怪,你为什么不让我们留在家里。” 爸爸不说话了,打开水龙头,继续洗碗。 也许哥哥说得对,许艾想。爸爸真当自己在演台湾伦理剧。 她本来还想问问那个“珊儿”的事,还有“白兄”的事,但看这情况,这两个都是“问不得”,那又何必多此一举。 许艾转身要回自己房间,眼角余光里突然闪过一片小小的黑影,就像下午扫除时一样。 她立刻顺着黑影看去——什么也没发现。 厨房里的水声又停了,爸爸擦着手走了出来。 “明天别赖床,早点起来,”爸爸说,“我们去看看你妈妈。” 他说这些的时候,并没有看着许艾。他的视线好像浮在空中,轻飘飘的,没有落点。 “知道了。”许艾说。 这一夜,许艾躺在自己的小床上梦见了妈妈。妈妈一来就坐在她的床边,什么也不说,只是看着她,看着她,抿着嘴唇淡淡地笑。 许艾醒来的时候,窗外的天空刚刚泛白,早起的麻雀已经在电线杆上聊开了。 许艾便起了床,刷牙洗脸,烧水做饭。 今天的早饭是大米粥和萝卜丁,还有昨天在超市买的速冻煎饺。许艾十分熟练地煮粥,切菜,解冻饺子……粥烧开之后,要关了火再焖一会儿——明叔上次是这么做的,她记住了。 她正在“哧啦哧啦”地煎饺子,主卧的门打开,爸爸的脚步声传了过来;许艾头也不回地说了声“饭马上就好”。 她听到爸爸“嗯”了一声,然后卫生间的门 “吱呀”关上,老式的燃气热水器烧水的声音响了起来。 饺子已经煎得金黄喷香,可以出锅了;正巧粥也焖好了。许艾往煎锅里洒了把葱花,盖上盖子,然后把粥舀出来,用抹布包着手,把滚烫的碗摆上桌子。 卫生间里传来吹风机的声音,然后是剃须刀“嗡嗡嗡”的声音。 许艾没注意这些,放下粥碗之后她就去端煎饺,端萝卜丁,一样样地摆上桌。 她听到卫生间的门开,便说了声“吃饭了”,然后转头朝爸爸一看。 这三个字之后,她就愣愣地说不出话来。 ——站在那儿的是以前的爸爸。 就算公司里只有两个员工,他也要穿上西装,梳好发型,擦亮皮鞋……认真隆重地上班的那个爸爸。 不知道他这一年里发生了什么,但不规律的生活并没有毁坏他的体型,他依然有着令同龄的中年男人羡慕的挺拔的腰板,和笔直又有力的双腿;他身上的深灰色西装剪裁合体,让这些线条清楚又流畅地呈现出来。 刮掉胡子梳起头发之后,爸爸的脸也精神了十倍,只是面颊上有了些松垮垮的虚肉——毕竟已经是个五十多岁的男人了。 “等会儿去看你妈妈。”爸爸又重复了一遍。 “……哦,”许艾点点头,“公司呢?放假了?” “请假。”爸爸说着,坐下,开始吃饭。 妈妈在郊外公墓,从市区过去,要坐半小时的车。往年一家人来看她,都会带着她喜欢的点心和花,但这次许艾是临时起意,何况又到年关,街上的花店点心店早就关门回家了。 “没关系,”爸爸说,“人是会变的……可能她现在也不喜欢这些了。” 他说这话的时候,听起来仿佛一只在秋夜里鸣叫的蝉。 公交车到站了,两人便一前一后上了车。去往公墓的早班车,他们是最早的乘客。 中元节的时候,哥哥自己来扫过墓,他还问许艾有什么话要带。当时,许艾没想到有什么要说的,便说自己一切都好。 现在,她倒是有想说的话了,只是一时也说不出来。 妈妈很安静地等着他们,和松树,泥土,落叶……还有小鸟们一起。 黑色的大理石墓碑映出两人的倒影。倒影并不清晰,但让爸爸有了一个看上去十分年轻的轮廓,就像和妈妈结婚时一样。 爸爸站了会儿,轻轻吸了口气。 “儿子女儿都很出息,什么都好,”他说,“儿子大概快结婚了吧,今年要不明年……新娘子我没见过,但他选的应该不会错——这一点肯定随我的。” 大理石墓碑安静又冰冷。 “女儿和叶家那小子也见面了。他长大了,现在是叶家当家……人很好,对她也很好,”爸爸说,“你也不用挂心了。” “……你给叶家打过电话了?”许艾忍不住问他 “没有,”爸爸说,“我只是随口说来骗你妈的——不过现在我知道了,”他转头朝她一看,“让我说中了是吗?” 许艾扁扁嘴,转开脸。 爸爸又回过头,对妈妈说了些其他的事,大大小小,林林总总,有的没的:你爱看的那部电视剧,女主角前两天又上节目了,还和年轻时候一样漂亮;最近去超市,看见有现成的蛋挞皮子卖,以前我都要手动给你做,特别麻烦,不过肯定比卖的好吃。 爸爸说,前些天下班,看见旅行社在搞什么金婚银婚的旅行团……我当时就数了数,儿子今年25岁,我们也算是银婚了,符合条件,可以报名出去玩玩……就傻傻地去拿了张宣传单…… 然后爸爸自己笑了两声,不说话了,只是静静站着。他的视线一直停在妈妈的名字上,顺着笔画的刀痕一遍又一遍地描摹。 “爸爸过得也挺好的,”许艾说,“虽然他有段日子邋里邋遢,不修边幅,家里弄得乱糟糟的,下午还要上班,中午就开始喝酒,对哥哥凶巴巴的,还要赶我走……不过现在他又好起来了。” 爸爸咳嗽一声,挠了挠脸。 “年后我叫上哥哥,我们再来一趟吧。”许艾说,对他说的。 “这就不用了,”爸爸说,“你也赶紧走吧——回去的车票买好没有?” “买不到,”许艾说,“春运,不找黄牛哪来的车票。” 爸爸皱了皱眉头:“那就坐汽车。” 许艾猛地扬起脸:“你为什么非要赶我们走?” 这个问题她已经问了不知道多少次,但没有一次得到过回答。 爸爸又看了她一眼,又是什么也没说,转过头继续望着墓碑。 许 分卷阅读153 - 分卷阅读153 - 分卷阅读154 我和面具先生订婚了 作者:湖砚 分卷阅读154 我和面具先生订婚了 作者:湖砚 分卷阅读154 艾迟疑了一下,然后果断地开口。 “……那个‘白兄’是谁,”她说,“你怎么认识他的?” 爸爸顿时一愣,转过头看她。 “你怎么知道他的?”他问。 “你怎么认识他的?”许艾问。 谁也没有退让,谁也不想先回答。 地上有片落叶被风吹动,打着转从这一边飞到那一边;旁边的麻雀飞走了三只,树枝晃了晃,传来一阵“沙沙”的轻响。 “我们回去吧,”爸爸说,“我还要上班。” 说着他伸手把许艾往旁边轻轻一推,要推着她朝前走去。 许艾一下子挣开他的手:“是不是他对你说什么了?” 爸爸不说话,只是看了看她,然后直接朝前走去。 一声不吭,一步不停。 第85章 许艾的新战场 许艾, 21岁, 非常清楚自己的倔脾气是哪儿来的。 ——当然是从爸爸那儿传来的。 她当然也非常清楚,倔脾气本人打定的注意, 几乎没有更改的可能。 她又在妈妈跟前站了会儿, 才慢吞吞地走出公墓——没想到爸爸在出口站着等她。 ……不对,也许不是等她。因为许艾走到他旁边的时候, 正好有辆出租车在爸爸面前啊停下, 然后爸爸打开门坐了进去。 许艾犹豫了一下,跟着坐进后座。 爸爸报了一个商场的名字。 十几年前, 那儿曾经是这座城市的高端购物中心, 入驻的都是当时的国际品牌。许艾还小的时候, 班上只有她穿着那家商场卖的高级童装。她踩着漂亮的小皮鞋从走廊经过,鞋跟“啪嗒啪嗒”响一路,旁边多少女孩子只能羡慕地看。 然而这十几年里,因为经营不善, 股东撤资,商场渐渐成了面向阿姨大姐们的便宜卖场。 出租车在商场门口停下了。爸爸一言不发地走进商场, 走上电梯,许艾也一言不发地跟着,跟着他经过一盏盏跳动的昏暗的日光灯。 爸爸在玩具柜台停下,挑了一只玩具熊, 交给柜员开票。 然后是盒子有些积灰的mp3播放器。 去年上市, 已经不新的新款手机。 走到女装区的时候, 爸爸停了停:“你自己去挑一身喜欢的吧。” 说这话的时候, 他都没有回头看她。 “你这是做什么?”许艾说。 “21岁的生日礼物。”爸爸举起那只熊。 “22岁。”mp3。 “23岁。”手机。 “你小时候能来这里买东西就很开心,”爸爸说,“现在我也只买得起这里的东西了。” 许艾看着他手里那堆又旧又过时的“礼物”。 “今年没给你过生日,往后几年大概也不行了,”爸爸说,“你就当收份心意吧。” 什么心意?“别人有的,我们也要有”的心意? 爸爸把装着那堆东西的购物袋递给许艾,许艾不接,他又不由分说地塞到她手里,然后握着她的手,抓紧袋子。 “你要去什么地方了吗?”许艾问。 爸爸看着她的眼睛,视线却穿过她,消散在她身后的空气里。 两人站在老商场的电梯口,商场里几乎没有客人,只有几个闲聊的售货员,不时朝这边好奇地打量。 “……我这两年,可能会有大祸。”爸爸说。 “大祸?什么大祸?”许艾问,“你做了什么?谁告诉你的?你就这么信了?” “因为他说的上一件事应验了,”爸爸说,“你妈妈……确实去世了。” 说完,他松开许艾的手,踩上电梯,下楼去了。 许艾是一个人回家的,提着那袋“心意”。 路上她还顺道去了趟超市,买些年货,买些吃的。虽然爸爸说了让她早点走——但他倔,她也倔,他让她走,她偏不走。 昨天买清洁用品的时候,许艾差不多把身上的现金都花完了。于是她拿出卡包——发现自己把之前叶负雪给她开的那张卡带了出来。 大概是她在寝室收拾行李的时候,觉得把卡留在没人的寝室里不太放心,就顺手放进钱包里。 许艾看了一眼,然后拿了自己储/蓄/卡。收银员接过去一刷:“余额不足。” 许艾红着脸打开支/付/宝,用花呗付了钱。 然后她提着两大袋东西回到家,路上问候了钥匙摊的老爷爷,还有很快知道她回来了的左邻右舍。他们说的话都差不多——“你可好好陪陪你爸”。 许艾就笑笑说“好”。 中午她做了饭,爸爸回来吃饭了。 晚上她也做了饭,爸爸还带了两斤卤牛肉。 只要厨房开了火,空气里飘开饭菜的味道,家里就会开始显得温馨起来,多少也有了些年味。 只是父女俩再没怎么说过话。 第二天早上,许艾起床的时候,发现爸爸已经出门了。厨房里剩着一盘金黄酥脆的葱油饼。 许艾咬了一口,是小时候吃过的爸爸的味道。 于是她坐下来,一个人吃完了早饭,又把碗和锅刷了。 干完活之后,许艾看了眼手机,朋友圈的春节摄影大赛已经开始了。她看到李扬刚刚发了一组聚会照,啤酒,海鲜,烧烤……丰盛又热闹。她就顺手点了个赞。 稍微过了会儿,对方的信息来了。 李扬:[咧嘴] 李扬:你在哪儿过年? 许艾:回家陪我爸 李扬:[哦] 李扬:那先祝叔叔春节快乐了[鞭炮][鞭炮] 许艾:[谢谢] 许艾放下手机,视线不由自主地朝主卧飘去。 卧室的柜子顶上,有一本积满灰尘的影集;里面也记录着一些年轻人热热闹闹的往昔时光。 ……昨天忘了问爸爸,和那个“白兄”是什么关系,许艾有点懊悔;不过又想了想,就算问了,他也肯定不会说。 许艾正在准备午饭的时候,哥哥来电话了。她手忙脚乱地接起来,开了免提,然后一边切菜,一边告诉哥哥自己回家了的事。 “你居然回家了?居然还给他做饭?”哥哥“哼”了一声,“你还不如来清蓉家,我们正在包饺子!” “我就是想弄清楚,他为什么要赶我们走。”许艾一边说一边把菜放进热锅里,顿时响起一阵“嗤里嚓啦”。 “那你弄清楚了吗?” “当然没有。” 哥哥又“哼”了。 许艾突然想起一件事来。 “对了,你以前有没有听妈妈提起过她的朋友?”她问许荀。 “朋友?哪个朋友?”许荀稍一停顿,然后报了一串名字出来,“璐璐阿姨?王娟阿姨?丽娜阿姨?桂芬阿姨?” “不是不是,”许艾赶紧拦住他的话头,“好像是 分卷阅读154 - 分卷阅读154 - 分卷阅读155 我和面具先生订婚了 作者:湖砚 分卷阅读155 我和面具先生订婚了 作者:湖砚 分卷阅读155 叫‘珊儿’。” “没听过,”许荀十分确定地说,“你从哪儿看到这个人的?” 许艾犹豫了一下,要不要把旧影集的事告诉哥哥;然而她还没犹豫出个结果来,电话那头传来清蓉的声音(“许荀!你又偷懒!”),哥哥便急急忙忙地把电话挂了。 ……好吧。 许艾突然闻到一股焦糊味,猛地低头一看,锅里的水烧干了。她赶紧关了火,接了一碗水倒进锅里,又手忙脚乱打翻了架子上的盐罐。 她急忙伸手去扶,然而没扶住。盐罐在桌上滚了一圈,滚下桌子,“哗啦”一声打碎了。 白花花的盐粒瞬间撒了一地。 许艾烦躁地吐了口气,把锅盖盖上,然后要去拿扫帚畚箕。 ——转身的瞬间,她看到有黑烟从地上升起——从被盐撒到的地方。 她甚至听到了“吱——吱——”的啸叫声,好像什么东西被炙烤着灼伤了。 许艾停下脚步,退回原位,然后慢慢蹲下。 她看到那堆盐缓慢而明显地融化了,融成一滩黑水;盐粒渐渐消失后,原本被覆盖在底下的东西便清楚地显露了出来。 是一只蜜蜂,它蜷缩成一团,已经死去了。 片刻后,蜜蜂的尸体也融化了,融进黑水里。 又是片刻后,那滩水迹从地上蒸发,什么都没留下。 只有盐罐子的碎片还散在旁边。 许艾又听到脑中有蜜蜂鼓动翅膀的声音了,“嗡嗡嗡”“嗡嗡嗡”,吵得她无法思考。好不容易冷静下来之后,她果断站起来,盖好锅盖,然后下楼去小区超市,买下了货架上所有的食盐。 不知道那位老太太师从何方,但她随口教授给许荀的办法——看起来十分管用。 许艾提着满满两大袋食盐回到家里,把所有的盐一包包拆开,全部倒进一个大脸盆。 “前天才搞过扫除,这么干会不会太糟蹋了?”——顾不上这样的想法,许艾双手各抓起一大把盐,猛地朝两旁掷出。 客厅,厨房,浴室,阳台,主卧……半个小时的工夫,大脸盆几乎见底了。 家里各道各处已经落满盐粒,仿佛下了一场雪。 然后,许艾眼看着一道道黑烟从墙角,从门缝,从天花板的裂痕,从地砖的拼接口……从各种她注意过和没注意过的地方,袅袅溢出。 她知道那是什么,她已经见过很多次了。 然后和她预料到的一样,那些黑烟很快凝聚出了有形的躯体,“嗡嗡嗡”的声音在房间里响了起来。 比她之前在电梯里见过的蜂群更密集,好像一大团夹雷带闪的雨云。 但这一次,许艾没有害怕,她只觉得愤怒。 竟然会在自己家——竟然就在自己家。 她抓起最后一把盐粒,紧紧握拳,然后朝着那团雨云奋力一掷—— “通通……从我家里滚出去!” 盐粒像冰雹,像碎雪一样铺天盖地地扬起又落下。蜂群好像被巨浪劈头砸中,在盐粒的雨幕中纷纷发出尖利的怪叫,抽搐着坠落,然后化成黑色的液体。 战斗持续了将近半个小时——几乎是单方面的虐杀,大获全胜。 许艾的手机响了,是爸爸。 她接起来,听见爸爸在电话那头说,朋友过来找他,中午要陪朋友出门吃饭,不回来了,让她不用忙活了。 “那晚上呢,”许艾说,“晚上总回来吧?” “怎么了,”爸爸问,“是不是家里有什么事?” 许艾垂眼看了看脚下。 ——地板上淌满浓稠的黑水,水里泡着大堆大堆蜷缩的死虫子;它们正在融化。 “……你回来再跟你说。”许艾把电话挂了。 过去的半小时里,她就看着那些虫子渐渐化成水,水又渐渐蒸发,地板上墙缝里很快变得干干净净;盐粒也好,虫尸也好,什么都没剩下……刚才发生的一切,好像只是一个梦——或者一个新的幻境。 许艾看看自己的手掌,粘着几粒盐。 厨房里,那锅炒了一半的菜已经凉了。 她深呼吸了一下,然而肺里涌入的不是空气,是迟到了半小时的恐惧。 许艾,21岁,生气起来什么都不怕。 但等气头过去了—— 许艾又吸了一口气,然后重新拿起手机。 也许越是在惊慌中做出的选择,越是能反应人的最直接想法;反正许艾没有迟疑,也没有思考地找到那个号码,立刻点击拨打。 ——但无人接听。 电话那头是一阵无尽的忙音。许艾握紧手机,听到机械的女声提示响起,电话被强制挂断。 再拨一次。 无人接听。 无人接听。 无人接听。 许艾看着那个备注了一个“叶”字的号码,皱起眉头。 难道手机又坏了? 又正好被他师父叫走了? 许艾只觉得自己的心跳随着“嘟——嘟——”的脉冲音越来越快。她又拨了一次,机械的女声说,“暂时无人接听”。 许艾吐了口气,稳住越来越慌乱的呼吸,然后换了一个号码。 这一次的电话,几乎立刻就被接起了,然后许荀的声音大咧咧地传过来:“怎么,你准备过来跟我们一起包饺子了?” 许艾刚要开口,想了想说:“你现在旁边有人吗?” 许荀会意地“哦”了一声,然后电话里响起脚步声。 “你说吧,是不是家里有事?”许荀压低声音问。 许艾张了张嘴,然而第一字还没出口,自己竟然“哇”一声哭了出来。 “……怎么了,”许荀慌了起来,“别怕别怕,慢慢说——是不是老头子骂你了?我想办法过来接你!” 许艾使劲止住哭腔,一点一点把蜜蜂,还有旧影集的事告诉了他。 她说完这一大堆话,电话里一时安静了下来。 “……这也太奇怪了,爸爸原来认识白先生?”许荀说,“而且听你这么一说,我觉得……你先离开家里比较好。” ——许艾突然想到了什么。 “实在不行你来投奔我啊,”许荀说,“虽然火车票买不到了,但是你买个汽车票,也能到这儿。” “哥你说,会不会爸爸也是知道这件事,所以才要赶我们走?”许艾说。 “那他自己为什么不走,”许荀说,“为什么不能直接告诉我们,我们可以一起搬家啊。非要弄得像现在这样,一家人跟仇人似的?” “……不知道,”许艾喃喃地说,“可能爸爸也有他的难处吧。” 她想起爸爸脸上胡茬,还有油腻腻的外套——他以前可绝对不会这样。 “那他现在人呢?”哥哥说,“家里出了这么奇怪的事,他作为一家之主,人去哪了?” “他说中午有朋 分卷阅读155 - 分卷阅读155 - 分卷阅读156 我和面具先生订婚了 作者:湖砚 分卷阅读156 我和面具先生订婚了 作者:湖砚 分卷阅读156 友一起吃饭……” 哥哥冷笑一声:“别傻了,他哪来的朋友?他的朋友早就跟家里的房子一起卖了。” “可能是这两年回来——” 许艾突然莫名地想到另一件事。 昨天钥匙摊的老爷爷说,前些个月有朋友来找过爸爸。当时她的想法和哥哥一样——他哪来的朋友? 这一刻,她突然想起以前在便利店遇到白先生。她随口问他怎么好长时间没来;白先生说,上个月去外地了。 这两件事不一定有关——但她就是想到了。 “我觉得不太对劲,”许艾对哥哥说,“我要去找他——你把爸爸公司的地址发到我手机上。” 说完她立刻挂了电话,披上外套,大步跑下楼去。 手机很快震了,爸爸的小公司的地址就映在屏幕上——距离这里步行20分钟,打车大约5分钟。 现在时间是中午11点——快要12点,不知道能不能赶上,但必须得试试。 许艾一路冲下楼,跑到小区门口,跟无数眼熟不眼熟的老头老太太擦肩而过。钥匙摊的老爷爷端着饭盒正在吃饭,看到许艾急匆匆地跑来,还举着饭勺跟她打了声招呼:“这么急要去哪儿啊?” 许艾猛地刹住了脚步。 “……咋了?”老爷爷被她的动作吓了一跳。 许艾喘着气,掏出手机,打开相册,翻到那张“全家福”,放大。 “你——昨天说的——我爸爸的——朋友——是——这个人——吗?”她上气不接下气地问。 老爷爷凑过来,眯起眼睛仔细看了看。 “是啊,”他砸吧着嘴说,“就是他——怎么,你也认识他?” 许艾二话不说,收起手机,继续朝前跑去。 她一口气跑出小区,跑到马路上了;偏偏现在是中午吃饭时间,路上基本看不见空着的出租车。许艾在路边等了等,等不及了,直接撒开腿继续跑。 幸亏爸爸当初租房子的时候没找太远,她一路狂奔过两个路口,终于看到了那栋老旧的写字楼。 小公司在三楼。许艾看了看停在五楼的电梯,转头冲进楼梯间,一步跨两级地跑上楼,然后一口气找到了爸爸租下的那两个办公室。 ——“砰”,她几乎是撞进门去的。 办公室里的两个小员工正在收拾东西准备下班,被许艾这气势吓了一跳。一个三十多岁的女人犹犹豫豫地问:“……找谁?” “许总……呢?”许艾穿着粗气问。 “许总他……今天有朋友过来找他,他刚刚提前下班去吃饭了,”另一个人说,“走了有十几分钟了……” 许艾扭头就要走,走了一步又立刻转回来:“他往哪……去了?” 那个小职员说了一家附近的平价菜馆的名字,差不多是这一带的上班族的午餐食堂。许艾又一口气跑到小饭店,一眼就望见里面黑压压的人头。 她刚一进门,胖乎乎的老板娘就喊了一嗓子:“来晚了!今天客满了!” “我找人,”许艾说着,从手机上翻出爸爸的照片,朝前一递,“这是我爸!他在哪儿?” 老板娘看了看手机,又看看许艾,大概是认出长相有些相像了。 “哦,许老板啊……”她的视线朝楼上一瞥,还没说上第二句话,许艾已经大步跑走了。 这小菜馆的二楼只有一个包厢,但木制楼梯又窄又陡,楼梯间又没有窗,只开了一盏小小的顶灯,暗沉沉的,还气闷得很。许艾才刚刚跨上两级,竟然有些喘不过气来。 许艾又朝上踩了一级,视野猛地一糊,她有些看不清路了。 ……是这一路上跑得太猛了?自己的体力没有这么差啊。 许艾还想继续上楼,但实在是头晕眼花,险些站不稳。她只能先在楼梯上坐下,大口大口地喘气。 这楼梯实在太窄,她坐下之后,第二个人就很难通过了。 许艾听见楼上小包厢里传来说话声——是爸爸的声音。她立刻站起来,扶着扶手,使劲迈开腿,一步一步往上走。 往上走。 ……有点不太对劲。 意识到这一点之后,许艾停下脚步,抬头朝上看去。 小包厢的门就在几阶楼梯之上——她数了一下,自己再迈上十二步就能走到门口。 但现在,她至少已经走了几十步,但自己和那扇门之间,却始终隔着这么一段距离。 也许楼梯不是真实的,门也不是真实的——只有双腿的酸痛和疲劳,和在这逼仄空间里的气闷感是真的,它们正在一点一点蚕食她的意识。 许艾又觉得头晕了,她正想原地坐下,楼上包厢里传来爸爸的说话声。 ——“他们俩能过得比我好,这就行。” ——“我这辈子已经是个废物了。” ——“没事,反正她走了之后,我过一年和过十年都没什么区别。” 许艾咬咬牙,重新站起来,站在狭窄的楼梯上,看着几步之外的小木门。 她朝上跨了一步,脚下传来真实的触感,她感觉自己确实朝上升了一级。 但包厢的门还是那么远。 许艾皱了一下眉头。 明明身体感觉到了移动,但眼睛看到的东西,却还是—— 会不会视觉误导了自己? 许艾立刻闭上眼睛,扶着扶手,再次踏上台阶。 一步,两步,三步……迈出第五步的时候,她扶着栏杆的右手摸到了一个圆圆的转角。 ——她走到楼梯口了。 许艾不敢睁眼,让右手带路,转过那个小弯,继续朝上走。 又是一步,两步,三步……第六步踏下,她离包厢应该只有一级台阶的距离。 许艾吸了一口气,没有急着迈出步子。 她先伸出右手,朝前探去。 她摸到扶手的尽头了。 再往前一点……手指碰到了门板。 许艾冷静下来,然后让手指贴着门板,朝旁边慢慢移动。 她摸到了一个冰凉的门把手,是金属的。 许艾紧紧地握住它,然后踏出了最后一步。 左脚落地,右脚落地——她已经站在门前了。 房间里的说话声更清楚地传来。许艾听到爸爸说:“有什么关系,他们过得好就行了……爱不爱我,怎么看我,重要吗?” 中间是一段略长的空白。 然后爸爸笑了一声:“你说得对——不过我上次也讲过,以前的事就不要再提了。” ——他是在与人对话?但许艾从头到尾只听到他一个人的声音。 许艾没有睁开眼睛,她直接拧动门把手,然后听见门轴“吱呀”一转,门开了。 有微凉的风扑在脸上。 除此之外,是一股混合了草药的清苦气息的,油腻腻的肉腥味。 许艾曾经闻到 分卷阅读156 - 分卷阅读156 - 分卷阅读157 我和面具先生订婚了 作者:湖砚 分卷阅读157 我和面具先生订婚了 作者:湖砚 分卷阅读157 过这股味道……在白先生给叶负雪的“药”里。 她猛地展开眼睛。 ——什么都没有看见,眼前依然是一片黑暗。 她想试着去触碰什么,然而感觉不到自己的手指,也感觉不到自己的手臂。 她也化在这片黑暗里了? 许艾有些害怕起来,但她还记得自己来这里的原因。 “爸爸!”她对着黑暗大叫,“你在哪里!” 左腕上突然亮起了莹莹绿光,那串玉珠发亮了——许艾能看到自己的手了。她试着抬起左手,指尖碰到了自己的脸。她立刻把手臂朝前伸出,用珠子的光辉去照亮视野。 昏暗中,她看到面前似乎有一个人影,一动不动地端坐着。 “爸爸……”许艾叫了他一声,“是你?” 人影没有回答。 许艾又上前一步,朝那黑影伸出手,试探着轻轻碰了他一下。 指尖传来的触感非常奇怪,凹凸不平,又有些粘稠滑腻。 ……这是什么?许艾忍不住把带着珠串的那只手凑近,用光去照它。 玉珠靠近黑影的瞬间,“砰——”的一声,那影子炸开了。紧接着,数以万计的“嗡嗡”声在耳边震响。 那是一个蜂窝! 借着珠串微弱的光芒,许艾看到无数对复眼在黑暗中闪着幽光。那些翅膀高速鼓动着,卷起一阵阵腥臭的气浪。 许艾几乎是本能地转头就跑。 她记得自己身后应该是进来的门,只要跑出门去,也许就可以躲过那些蜜蜂。她在黑暗中没命地奔逃,腕上珠串那点光亮,像萤火虫一样微弱,但聊胜于无——至少能让她觉得,还有人在保护自己。 来时的楼梯不见了,脚下踏过的全是平地,许艾没时间去思考自己在哪儿,会跑去哪儿,身后的“嗡嗡嗡”声逼得很紧——而这一次,她甚至都看不见它们。 她想起那个老太太说,捏死你和困住你,都一样简单。 许艾咬了咬牙,更快地朝前奔跑。 但……这一次又是为什么要对付她? ……为了让她找不到爸爸? 她脚下突然一个趔趄,步子慢了一拍,许艾顿时感到有尖锐的东西抵上了自己的背。她只能拼命稳住身体,大步朝前一迈,堪堪避过了那些黑暗中的凶器。 现在她几乎已经失去了视野,即使珠串亮着,也不能让她辨清方向。许艾犹豫了一秒,然后闭上眼睛。 既然没有视野,那就索性跟着直觉跑。 ——眼皮合上的瞬间,耳边的“嗡嗡嗡”似乎变弱了。 有一些其他的声音涌入她的耳中。 一阵电波调频似的杂音过后,她听到有人叫她——“碗碗”。 世界上只有她会这样叫她,像春风一样柔,像怀抱一样暖。 许艾的脚步不由慢了一下。 ——“碗碗”,那个声音又响起来了。 与此同时,无数锐利的尖刺触到了许艾的背脊,她感觉自己仿佛背上了一块钉板,她几乎是跳着朝前跑去。 ——“碗碗……”,又一声,好像是提醒,又好像是呼唤。 许艾想起叶负雪说过,妈妈不管在哪种意义上,都已经不在了。 他说,如果你妈妈是自杀的,那就意味着她对这个世界没有留恋,没有牵挂,她的魂体会非常轻,一下子就消散了。 他说得斩钉截铁,不容置疑。 不对……许艾突然觉得他说的话有些不对劲。 ——“碗碗……”,呼唤声再次响起。许艾想起小时候,她摔倒了,被吓着了,就一头扑进妈妈怀里——那是世界上最安全的地方。 妈妈永远不会不管她,永远不会放弃她;她是她最初的守护神。 ——“碗碗……” 这是妈妈的声音,是妈妈在叫她。 许艾的脚步停下了。 背后的尖刺“唰啦”一下刺穿了许艾厚厚的冬衣外套,无数锋利的针尖瞬间抵上她的皮肤——而攻势还没有停下。 许艾感觉到身体被刺入的剧痛,她下意识朝着面前的黑暗,喊出她在这个世界学会的第一个词语。 ——“妈妈!” 只要喊出这个词语,任何危险都会被驱散,什么东西都伤害不了她。 话音出口的瞬间,许艾突然感觉自己扑进了一个怀抱里,温暖和安心的感觉从胸口融化,流入四肢百骸。 她感觉自己又被妈妈拥抱着,没有恐惧,没有惊慌,连背上的刺痛也消失了。 许艾睁开眼睛,看见自己在发光。 有一束银白色的光芒从天而降,像轻纱一样落在她身上。 这光芒明亮而柔和,它所照耀的地方,黑暗渐渐淡去,“嗡嗡嗡”的虫鸣一点一点弱下。许艾抬起手朝旁一挥,被她碰到的蜜蜂像熟透的苹果一样,毫无挣扎地从空中坠落,在地上蜷缩着死去了。 ……这是妈妈在保护她。 妈妈还在,她没有不管她。 许艾瞬间安心下来。她仿佛又听到妈妈在叫她的名字,和以前一样,她抱着她,安慰她。她说,碗碗,不要怕。 不要怕——妈妈在这里。 许艾看到自己身上的光纱越来越亮,自己好像被拢进一个太阳——又明亮,又温暖。她忍不住扬起嘴唇微笑,微笑着要落下泪来。 妈妈没有离开,许艾想。至少这件事,叶负雪说错了。 她突然一愣。 这是不是也意味着—— 四周的黑暗完全消失了,那盏小顶灯昏黄的光芒洒落下来。许艾发现自己正站在窄小的楼梯上,手边就是那条老旧的木扶手。 她转过身,面前是那扇小木门,把手是金属的,摸起来又凉又滑。 许艾握住它,用力一拧。 门开了,里面是一个狭窄局促的小包厢,一张圆桌占去了90%的空间。 爸爸坐在桌边,后背抵着墙。他面前摆着一个玻璃杯,里面是半杯啤酒。他就低头看着杯子里的酒,仿佛那里面另有一个世界。 桌上摆着几碟简单的小菜。但爸爸对面的位置是空的,只放了一副未拆的碗筷。 许艾走进门里,爸爸没有抬起头来。 许艾站在那儿叫了他一声。爸爸才好像如梦初醒似的回过神,转过头来看她。 ——他的视线在许艾脸上点了一点,然后越过她,望向她身后。 他的神情一怔,嘴唇下意识地张开,似乎就要叫出一个名字来。 然而他又立刻揉了揉眼睛,然后撇嘴笑笑。 “……你怎么来了?”爸爸转回头去,继续对着面前半空的酒杯。 许艾一时不知从何说起。她嘴唇动了动,又走上前一步:“你还好吧?” 爸爸又困惑地转过头来了:“什么意思?” 许艾朝爸爸对面的位置一望:“你朋友呢?” “ 分卷阅读157 - 分卷阅读157 - 分卷阅读158 我和面具先生订婚了 作者:湖砚 分卷阅读158 我和面具先生订婚了 作者:湖砚 分卷阅读158 ……他说走开一下,结果好像就没回来了,”爸爸皱了下眉头,“……我可能喝醉了,记不太清。” 爸爸的酒量一向很差,许艾知道的,两杯啤酒就能让他说着胡话睡着。 “一定是喝醉了,”爸爸揉着额头说,“我刚才还一眼看到……你妈妈在你后面……” 楼梯上传来脚步声,许艾立刻转过头一看——是老板娘端着一碟糖醋排骨上来了。 “许老板,你们的菜齐了。”老板娘把糖醋排骨放在小桌上,又朝许艾一望:“女儿蛮漂亮的嘛,妈妈一定是个大美人。” 爸爸朝她笑了笑。 然后老板娘带上门出去了。爸爸喊许艾坐下:“既然来了,你也一起吃吧。” 许艾看了看那套没拆封的碗盘,坐下了。 她的视线落在那盘热气腾腾的糖醋排骨上。 爸爸注意到她的眼神,笑了笑说:“没事,你先吃——一会儿我告诉他,这排骨让我女儿看上了。” 许艾没接他的话。她拿出手机,打开那张全家福:“走开的那位朋友,是这个人吗?” 屏幕上是放大的白先生的脸。 “他就是那位‘白兄’?” 爸爸一愣:“……你怎么有他现在的照片?你们认识?” 许艾又望了一眼那盘糖醋排骨。 “他没告诉过你,他有些忌口的东西?” 爸爸又愣了一下:“没有啊,都是我点什么他吃什么。” 许艾拆开筷子,夹了块肉放进嘴里。也许是为了掩盖原料不新鲜的味道,勾芡很厚,糖醋味也下得很猛。 “你怎么认识他的?”爸爸问。 这问题也是许艾想问的。她看了看爸爸杯中剩下一半的啤酒,开口:“你知道他是做什么的?” “是个‘先生’,”爸爸说着,自嘲地笑了笑,脸上浮着一片醉红,“我和你妈妈结婚前,还找他看过……” 许艾还想接着问,但爸爸一口把杯子里剩下的啤酒喝干了,然后又满满倒上。 “我经常会庆幸,你们妈妈走得早,没过上这些苦日子……但是我更懊悔,我为什么要和她结婚,”爸爸看着杯子说,“是不是我不和她结婚,她就不会出事了。” ……原来爸爸确实后悔过,但不是后悔和妈妈结婚,而是后悔自己害死了妈妈? “你说什么傻话,”许艾说,“我就没见过比你更疼老婆的男人。” “不是我说的,”爸爸说,“是老白说的。我们当初去找他的时候,他就说……我和你妈妈命不合……不能结婚。” 说完,他又喝了一口酒,整张脸上都红了。 “我真应该听他的……”爸爸喃喃地说,“要是当初听他的就好了。” 许艾突然想到了什么,但这个念头只是一闪而过,又很快从脑中淡下了。 “你妈妈出事前那几天,身体也不好,脾气也不好,半夜还说些奇怪的梦话……我以为是我哪里做错了,还买了一堆东西送给她……”爸爸望着杯子里剩下的酒,“结果她说这些她都不喜欢,全都扔了……明明她以前都很喜欢的……” 许艾也记得这回事。那段时间,妈妈性情大变,简直就像换了个人。 “我问她怎么了……她说,她以前喜欢那些,现在不喜欢了,这不是很正常的事吗。”爸爸望着杯子里的酒,酒里也有一双眼睛望着他。 “她说得对……也许她以前喜欢我,后来不喜欢了……受不了我了……所以她才要走。” “……妈妈也许不是自杀。”许艾说。 爸爸一愣,抬起头来看她。 “她也没有不喜欢你……”许艾说,“因为她一直都很喜欢你……喜欢我们……所以她不会自杀。” 自杀者的灵魂会消散——但妈妈还在,妈妈还保护了她。 她一直都在她身边,她还温柔地叫她“碗碗”。 爸爸的眼神亮了一下,仿佛有电流通过他的灵魂——然而又瞬间熄灭了。 “现在还说这个干什么……墓碑都立了十几年……”说完,他喝干了杯子里的酒,然后拍拍脸,一头栽在桌子上,打起了酒鼾。 许艾把自己的外套给爸爸盖上,在桌子旁陪他坐了一会儿。一直等到老板娘上来提醒结账了,那位“朋友”也没有回来。 许艾便下去把帐结了,出门叫了辆车,让司机师傅帮忙,把爸爸扛回了家。 家里也许不安全,但除了那间小屋子,他们也没有别的地方可以去。 许艾替爸爸盖好被子,然后去厨房煮了一锅醒酒汤。等汤煮好的时间里,她盯着炉火,一点一点拼凑起现在的线索,就像站在一条湍急的小溪中,伸手去摸水底的卵石。 白先生,白师父,白兄,老白…… 家里的虫子是他放的? 他为什么要放? 为什么要来找爸爸? 为什么是在今天,来找爸爸? ……这些事,叶负雪知道吗? 许艾看了看手机,当前时间下午3点。三四个小时前,她给叶负雪打了电话,无人接听,不知道现在他们回来了没有。 许艾又打了个电话——无人接听。她叹了口气,把屏幕退回到桌面,然后登录微博——用那个买来的小号。 她半个月前发给赵天的那条信息,至今没有得到回复。 许艾又看了看赵天的微博,最新一条发表于20分钟前,抨击最近发生的一则新闻。 她想了想,点开评论。 @用户23897254:[图片信息] 许艾把那张“全家福”上白先生单独的头像发过去了,就发在评论里。 第86章 许艾的小愿望 许艾说不好自己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怀疑, 白先生就是 “那个人”的。 也许是在他家里发现了那些蜜蜂之后, 也许是在他莫名巧合地从许荀身上抓了只“虫子”之后。 她也不是没有想过,如果白先生就是“那个人”, 那叶负雪或许早就该从他的行事手法上认出他来了。 但他似乎毫不知情, 甚至根本没往那儿想。 何况……白先生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 灶上的锅盖“当啷当啷”地一阵吵,汤煮开了。许艾放下手机, 把火关小了一些, 擦掉溢出来的汤水。 微博上,赵天还没有回应。 白先生到底是不是“那个人”, 就等他的确认了。 卧室里传来爸爸的声音, 他醉醺醺地嚷嚷着要喝水。许艾便倒了一杯水, 走过去放到床头柜上,把爸爸扶起来,抓着他的手握住杯子,凑近他嘴边。 “真是服了你了, ”许艾嘟囔着说,“才两三杯啤酒, 就醉得像灌了三斤老白干似的。” 爸爸大喝了一口水,然后握着杯子喘了口气。 “我那 分卷阅读158 - 分卷阅读158 - 分卷阅读159 我和面具先生订婚了 作者:湖砚 分卷阅读159 我和面具先生订婚了 作者:湖砚 分卷阅读159 件……外套口袋里……有张车票,”他大着舌头说,“你一会儿拿了……早点……回去……” “我才不回去, ”许艾说, “你看看你这样子, 才好了一天, 又成一滩烂泥;要不是我正好在这儿——” 许艾突然意识到了什么,手里的动作一顿。 ——她正好在这儿。 因为她正好在这儿,所以爸爸喝醉之后,她必须留下来照顾他。 所以她不能早早地回去叶家,至少今天不能。 ……所以,这才是白先生来找爸爸的原因? 许艾愣了一下,然后否定了这个想法——太不可能。上一次,她也以为自己有这么重要,能让白先生大动干戈地布下幻境,把她困在车站,就为了让她误了火车,不能及时回家。 结果等她心急火燎地回到叶家,什么事都没有。 再仔细想想,就算她回去了,到场了,又能做些什么? 怪不得那个老太太也要笑她——笑她太高看自己。 所以这一次…… 又是自己多心了吧,许艾想。 爸爸喝完水了。许艾扶着他躺下,然后走出卧室,拿出手机,重新拨打了那个号码。 “暂时无人接听”——这个“暂时”已经持续了整整一个中午。 不对,也许更早。毕竟她昨天一整天都没打过叶负雪的电话——而他也没有来电联系她。 许艾退出拨号界面,她的待机壁纸顿时跳了出来,她不由得盯着傻傻看了会儿。 壁纸还是原来那一张,第一次穿西装的叶负雪和她的合照。那个时候,她可没想到会有今后这些发展。 ……甚至她现在也不知道,今后还会有哪些发展。 许艾想起哥哥问她,是不是准备做“叶太太”了;当时她小声说了句“不知道”。 那个时候是害羞,但现在想想,确实不知道。 谁知道呢? 许艾叹了口气,又不死心地打了一次那个号码——无人接听。 她朝主卧望了一眼,忍不住打开订票网站;然而就像她自己说的,现在是年关,车票哪有这么好买,最近三天去隔壁市的票全都售空了,能买到的最靠前的班次,也在一周以后。 爸爸刚才说了句车票的事,但他都醉成泥了,多半只是胡说的醉话。 许艾紧紧地皱着眉头,把售票页面从头翻到尾,然后不得不退出。 也许……又只是手机正好坏了吧? 许艾抿抿嘴。 应该是手机坏了……叶负雪比她靠谱得多,而且现在能力也恢复了,更没什么好怕的……许艾又朝主卧望了一眼,把手机揣回口袋。 还是先管管“自己家的事”吧。 爸爸还在卧室里醉醺醺地睡觉的时候,哥哥又打了个电话来。许艾把刚才的事告诉他,又说了声没事,现在都回家了。 “怎么还回家?”许荀说,“家里不是不安全了吗?” “我想暂时应该不会出事吧,”许艾说,“我刚刚又撒了一次盐,没再看到那些东西。” “而且现在,我们除了这儿,还有什么地方好去?”她说。 许荀沉默了一会儿,叹了口气。 “那多小心点吧,”他说,“有什么我能做的,直接讲。” “……哥,”许艾迟疑了一下,小声说,“妈妈可能不是自杀的。” 许荀的声音一停。 “这也是你的猜测?” “……也是猜测,”许艾说,“但我是有根据的。” 她便把叶负雪说的,关于自杀者和魂体的事告诉了许荀。 “我们可能真的听见妈妈的声音了……至少今天,是妈妈救了我,”许艾说,“她的魂体还没走,一直在我们身边。” 电话里静了好一会儿。 “我知道了……”许荀说,“不过这个事你可别告诉爸爸。” 许艾一愣:“为什么?”她差点就要告诉哥哥,这件事已经被她口快说出来了。 “就算妈妈的魂体还在,但她的身体呢?人呢?”许荀说,“法律上也好,医学上也好,常识上也好……在一般人的认知中,她已经去世十四年了……这时候你再告诉爸爸,她没走,她不是自杀——他会怎么想,怎么办?” “妈妈刚去世那段时间,爸爸是怎么过的,你不会忘了吧?”许荀说。 许艾一下子愣住了。 妈妈刚去世那段时间,爸爸从警察局里出来之后,就被各种事务缠身;一天天地见律师,见朋友,见亲戚……他没有去工作,每天坐在家里,从早到晚接受来自四面八方的问候与安慰。 门铃不停地响,电话不停地响,许艾以为爸爸一定很烦心,但他看上去倒是比有些客人更平静一些,面上也没有什么太悲恸的神情。 许艾那几个初次见面的姑姑,还比他哭得更用力些。 那些日子里,爸爸还常常做点心,曲奇、蛋糕、酥饼……一炉炉地盛出,一盘盘地放在桌上,直到实在放不下了,才被一盘盘地丢进垃圾桶。 每天晚饭后,爸爸就不见了。他把自己关在卧室里,书房里,妈妈最喜欢的阳光房里……直到第二天清晨,太阳升起之后,他才换下前一天的衣服,准备迎接新的来吊唁的客人。 爸爸就像一尊老旧的木雕像,外面坚实又牢固——然而里面是空的,用手一敲,就会发出苦闷的回音。 许艾原本只想着,告诉爸爸之后,也许会让他心里好受一些……但就像他自己说的,墓碑都立了十几年了,还能怎样? 他已经绝望了十几年,再给他一个肥皂泡似的希望——甚至也许都不是希望。 毕竟,谁能保证,另一个结果就一定能比现在好? 就算真的比现在好……墓碑也立了十几年了。 “我知道了,”许艾说,“那……那我就不说了吧。” “嗯,”许荀叹了口气说,“这些事,我们自己心里有数就行了——而且你也说了,只是推测;就算要告诉爸爸,也得先证实了再说。” “……嗯。”许艾点点头。 希望爸爸把她说的这件事给忘了。 爸爸一直睡到傍晚,才迷迷糊糊地起了床。当时许艾正好做完晚饭,于是父女俩一起坐下来,围着小桌子吃饭。 爸爸好像真的忘了他喝醉时听到的说过的话。他光问许艾,是她把他带回家的?许艾说,叫了辆车,多亏了司机师傅把你扛上来。 爸爸“哦”了一声。 “那位白兄呢?”许艾说。 “……不知道,有事走了吧,”爸爸说,“多亏了我还有个女儿能照顾我。” “那你为什么要赶我走?”许艾说。 爸爸就不说话了,吃饭。 关于妈妈,关于那个有事走了的“白兄”,他一个字都没提,问都不问。 分卷阅读159 - 分卷阅读159 - 分卷阅读160 我和面具先生订婚了 作者:湖砚 分卷阅读160 我和面具先生订婚了 作者:湖砚 分卷阅读160 许艾想起哥哥说的话,也就不提了,吃饭。 饭后,爸爸收了碗筷要去洗碗。许艾说我来吧,爸爸已经先一步走进厨房里去了。 许艾站在客厅,低头,脚下的地板干干净净,完全看不出几小时前才发生过一场战斗。 几小时前,才有浓稠腥臭的黑水流了一地。 厨房里传来“哗啦啦”的水声。 “白先生来过我们家里没?”许艾问。 水声稍微小了一些。 “来过,前几个月才来过一趟,”爸爸说,“怎么了?” “……他来干嘛?” “来家里坐坐啊,”爸爸说,“我说我这几年一直运气不好,他说会不会是家里有什么东西冲撞了……我就请他来家里,帮我看看。” 然后,“白兄”在家里各处转了转,换了些摆设方位,说是已经换到“吉位”了。 爸爸刷完了碗,擦擦手走了出来。 “你看过车票没有?最早的车票什么时候?” “……为什么老是赶我走,”许艾说,“这也是他对你胡说八道的?他说我们什么了?” 爸爸愣了一下,没有回答,直接朝卧室走去。 “你怎么认识他的?”许艾又追着问。 “他是你妈妈好朋友的弟弟,”爸爸头也不回地说,“按辈分排起来,你还得叫他叔叔。” 好朋友的弟弟? 不知为何,许艾直觉地想到了那个“珊儿”。 再多拐一个弯,她就觉得有些不对劲起来。 ——她问爸爸“你怎么认识他的”,爸爸脱口而出的第一个回答是,“好朋友的弟弟”。 这个关系,难道比“婚约对象的师父”更容易理解? 许艾想起哥哥发给她的那张旧照片,他们俩一起看了好久,主桌旁围坐着的人里,并没有白先生——尽管他自己对许艾说过,他在满月宴上遇到了许艾的父母,还看到了年幼时的许荀。 “那……他也去我的满月酒了?”许艾说。 爸爸停下脚步,很奇怪地转过身来:“他为什么要去你的满月酒?他和叶家有关系?” ——“他和叶家有关系?” 爸爸的语气听起来并不像是反问——而是真的毫不知情。 许艾忍不住“啊?”了一声。 两人面面相觑了一会儿,似乎谁也不能给谁回答,于是爸爸先开口解释了。 “我那时候和他也不怎么熟,结婚以后,你妈妈和他姐姐也几乎不来往了,”爸爸说,“那之后我就没怎么见过他——上次在街上看见,还是他先叫的我。” 原本只能算是“熟人”关系,阔别二十多年,又意外重逢之后,两人看着同时老去的对方,竟然莫名变得亲切起来。 于是两人便恢复了联系,白先生也成了爸爸潦倒之后,难得的“朋友”。 爸爸停下来想了想:“不过他要是真和叶家有关系,倒也有可能……毕竟叶家那边,我也不怎么熟悉。” 这也是实话。过去,许叶两家的关系只比泛泛之交略亲熟一些,除了逢年过节,还有小孩生日长辈做寿的时候,两家会互相来往一些礼物问候——平时几乎没有什么走动。 “怎么了,”爸爸问,“说了半天,你怎么认识他的?” “……在叶家认识的,”许艾说,“他是叶负雪的朋友。” 爸爸皱了一下眉头。 “朋友?” “朋友,”许艾说,“还……挺熟的那种。” “这可奇了,”爸爸说,“我说起你和叶家有婚约的时候,他……” 许艾一愣,想听那后半句话,但爸爸没有再说下去。他皱着眉头想了会儿,便一言不发地走进卧室,里面传来“稀里哗啦”掏外套口袋的声音。 许艾皱起眉头。 她只觉得心里的毛线团越来越乱,好像被一只小猫蹬着挠着——不,她就是那只猫,她扯开线团,试着把毛线一条一条地撸顺理清,没想到反而把自己给绕上了。 爸爸从卧室走了出来,手里拿着一张小纸片。 “你明天就回去吧,”爸爸把那纸片递给她,“明天傍晚的车,再早的真买不到了。” 许艾一愣:“你哪儿来的车票?”居然是真的有车票,而不是酒后胡言? “不是你说的吗,春运买不到票,只能找黄牛,”爸爸说,“我上午就去找黄牛了。” 他把票往许艾手里一塞:“去收拾行李吧。” “我不,”许艾甩开双手,倒退一步,“你不把话说清楚,我不走。” “你怎么这么不听话?”爸爸皱起眉头。 “你怎么这么听话?”许艾说,“听那个人的话!” 爸爸不再开口,他直接上前一步把车票塞进许艾的外套口袋。许艾又把票子扯出来摔在地上,抬头瞪他。 “是不是他对你说,你这两年会有大祸,要是我们在你身边,也会受到殃害?” 爸爸不说话。 “你怎么就这么信他了?你以前不是不信这一套的?”许艾说,“你要是真信这一套,你跟我一起去叶家——叶负雪比他靠谱,让他给你看看是怎么回事。” “别胡闹,”爸爸说,“这张票都是好不容易买到的。” “那我也不走,”许艾说,“不如我们就看看,到底会有什么样的‘大祸’,看看到底是他胡说还是我胡说。” 说完,她弯腰捡起车票,“嗤啦”一声撕成两半。 两张小红纸飘飘荡荡地落地了。 爸爸的嘴唇动了动,眉头皱紧又松开,叹口气:“都这么大的人了,怎么还这么倔。” “你都这么大的人了,怎么还这么倔!”许艾说,“我看你根本就没把我和哥哥当家里人——你的家里只有你和妈妈!” 爸爸又是一皱眉。 ……说中了吧,许艾想。 “别人有的我们也要有,别人怎么样我们也要怎么样……要不是你怕被‘别人’说三道四,我看你早就不要我们了!”她索性把自己一直以来的想法通通说了出来,“现在好了,有了个大义凛然的理由,是不是很开心?” 爸爸紧紧皱着眉头,盯着她看。 这是许艾回来之后,第一次感受到他真实的注视。 爸爸咬着牙,长叹了口气,走进卧室,“啪!”地甩上了门。 许艾,21岁,人生的前21年里,没有对爸爸发过脾气。 非但如此,很多时候爸爸和哥哥吵架,她还要负责拉架劝架。 有时候她实在被爸爸的倔脾气气坏,恨不得跟他大吵一顿,然而又总是在话即将出口的前一秒想到——要是连自己都和爸爸吵架,那他岂不是太可怜了? 然后她就忍一忍,把脾气咽下,当做没往心里去。 这一次,她忍不了了。 卧室的门关上的那一刻,她的眼 分卷阅读160 - 分卷阅读160 - 分卷阅读161 我和面具先生订婚了 作者:湖砚 分卷阅读161 我和面具先生订婚了 作者:湖砚 分卷阅读161 泪“啪嗒”“啪嗒”地落下。 “你就因为一个陌生人的几句话,忍心骂我,骂我哥,骂我嫂子——把我们都骂跑了,你还觉得自己甘愿为爱做恶人,顾全大局自我牺牲,很崇高很伟大,是吗?” 里面的房间没有动静。 许艾吸了一口气,抹掉流下的眼泪,忍住没流下的眼泪。 “你为什么不能直接告诉我们?我和哥哥都不是小孩子了,有什么麻烦不能一起想办法,只能你自己一个人扛着?你就这么厉害,拯救世界的悲剧英雄?” 里面的房间还是没有动静。 许艾的呼吸渐渐平静下来,但怒火没有消去,她的肺里鼓着一团蓄着雷电的雨云。 “你说得对,妈妈当初真不应该跟你结婚……”她冲着紧闭的房门说,一个字一个字从牙齿间蹦出,“也不该生我们……就该让你一个人好好演你的男主角!感动你自己!” 里面的房间安安静静,好像根本就只是间空屋。 许艾擦掉最后一行眼泪,低头朝被撕坏的车票一望,使劲踢了一脚。两张碎纸轻飘飘地飞起,又轻飘飘地落下 ,它们并不在意自己被怎样对待,它们只是两片不再有意义的纸屑。 可能爸爸也把自己和哥哥当成纸屑了吧,许艾想。 妈妈去世了,她们俩也不再有意义了。 可以随便安排,随便使唤——何况还是带着“为了你们好”的崇高理由,光是想想就能让那位男主角自我陶醉。 许艾也大步走进自己的房间,“呯!”一声,甩上门,摔进她的小床里。 小木床“嘎吱”一响。 许艾不喜欢这间屋子。又小,又窄,又暗……一关上门,整个世界都灰蒙蒙的,就像住在这里的那段时光一样。 但至少在这张床上,她曾经做过一些美梦。 她就搂着被子,在床上蜷成一团。她想起小时候妈妈对她说过,要是不高兴了,赶紧去睡觉,一觉醒来,就把不高兴的事忘了。 六七岁孩子的烦恼,一觉醒来就能忘了——那可真好。 十几年后的现在,光是“入睡”就是一件麻烦的事。 许艾在床上辗转到半夜,脑子里的线团并没有因此更清楚一些。但无数杂乱的想法慢慢沉淀下来,像一潭泥水逐渐变得清澈。 她想,既然爸爸打定主意不要她了,那她也走吧——就像哥哥一样。 还是哥哥想得明白! 反正他不想看她赖在家里,反正他那么相信那个“白兄”……反正他一个人也能过得好,这个家里只要有他,和他回忆中的妈妈就行了。 她早该知道的! 许艾又翻了个身,睡不着,索性就起来打包行李;来的时候带了些什么,走的时候还是带了些什么。 那瓶米酒压根没动过——三杯啤酒就倒的人,喝什么米酒? 许艾想了想,把酒拿过来,开瓶,对着瓶口“咕嘟咕嘟”喝了一嘴。 费了那么大劲一路提来,不喝浪费! 放下瓶子的时候,许艾嗓子眼里热辣辣的,像吞了一团火。她擦擦嘴,想起另一个问题。 那张车票已经被她撕了……这可怎么办? 许艾砸吧砸吧嘴,一仰脖子,又喝了一口酒——两口。 庆幸的是自己那一手没撕得太碎,只要能贴起来,就能去车站挂失补票;但自己撕了票,再自己去灰溜溜地捡起来贴好……未免也太丢人了吧? 许艾“咕嘟咕嘟”喝了大半瓶下去之后,嗓子热了,身上热了,脑子也热了。 ——贴起来就贴起来!爸爸怕丢人,她可不怕! 许艾立刻把酒瓶子一放,一挺腰就要从床上站起;然而她的酒量并没有比亲爹好上太多,一口气灌下的大半瓶米酒,在这个忿忿的深夜里迅速麻痹了她的神经。她才刚刚站起身子,还没迈出一步,又摇摇晃晃地一头栽倒在床上。 小木床“嘎吱”一响,然后安安静静,直到天亮。 许艾是被买菜归来的阿姨们的聊天声吵醒的。她揉了揉眼睛,伸手去抓手机——抓了个空,手机不在惯常的位置。 她迷迷糊糊地在床上摸了一阵,终于在自己腰下摸到一块像手机的东西,然后她拿起来一看:上午9点。 许艾用尚不太清醒的脑子,有些费力地回忆起昨天发生的事,和今天要做的事。 昨天好像打死了一大群蜜蜂……好像见到了妈妈……好像和爸爸吵了一架……好像还气呼呼地,把回去的行李收拾好了…… 许艾猛地从床上坐起来。 ——那车票呢? 她又看了看时间,9点28分,爸爸应该上班去了——如果他的公司还在上班的话。 许艾下了床,把耳朵贴在门板上,听了会儿动静:客厅里安安静静,什么声音都没有。她又轻轻把门打开一条缝,从门缝里朝外望去。 玄关的鞋架上,爸爸的皮鞋被穿走了。 许艾出了一口气,放心地从房间里走了出来。 ——桌子上放着一张粉红色的小纸片,她一眼就看到了。 是昨天的那张车票,中间撕开的地方,被透明胶带细心地贴好,连条缝都没留下。 发车时间是今天傍晚,5点12分。 许艾盯着车票看了会儿,伸手把它拿起来,放进口袋。 她看到车票底下还压了张小纸条,钢笔手写,是爸爸的字迹。 许艾犹豫了一下,拈起来拿到面前。 ——“碗碗:我不是信他,我是不能拿你们去赌”。 ……因为“大祸”有可能会殃及家人,所以不得不选择更保守更安全的做法? ……那好吧。 反正自己也要走了。 许艾吃完了早饭,又把家里收拾了一下,然后做了几道简单的小菜,装进保鲜盒,贴上日期,放进冰箱。 上午10点52分,许艾拉着行李箱出门了——赶在午饭前走,省得不小心遇到下班的爸爸。 “那我走了。”许艾站在门口,对着空荡荡的小屋说。 火车是傍晚5点,中间还有漫长的5个小时。许艾上了公交车,环城线,绕着这座自己出生的城市转了一圈。 也许今后都不会回来了,反正这里也没人欢迎她了。许艾看着车窗外熟悉或陌生的街景,像看着一本许久未翻开的书——这情节她应该读过,但眼前的文字却并不是记忆中的样子。 公交车到了终点站,司机喊了声“下车”,便打个呵欠,揉着酸痛的肩膀,跳下车去。 许艾也拉着箱子下车了。她看了看时间,距离5点还有4个小时。 许艾想了一会儿,上了另一辆公交车。 今后都不会回来了,那至少再去那里看一看。 ——去看一看她过去最快乐的那段时光。 几天前才刚刚来过这 分卷阅读161 - 分卷阅读161 - 分卷阅读162 我和面具先生订婚了 作者:湖砚 分卷阅读162 我和面具先生订婚了 作者:湖砚 分卷阅读162 里,许艾已经不再对周围的变化感到惊讶了。她拉着箱子直接朝前走,目标明确,一步不停。 她很快就看到了那扇生锈的铁艺大门;大门后面锁着的是她过去的王国。 许艾又朝前走了两步,然后停了下来。 ——路旁堆满垃圾的小花坛边上,有个人坐在那里,默默抽烟。 他背对她坐着,望着铁艺大门。冷风吹乱他的头发,吹起他皱巴巴的衣领,吹散了一个不熟练的烟圈。 他咳嗽了两声,被呛的。 许艾觉得眼前坐着的仿佛是一个战败亡国的君主,从马路边捡了个没熄灭的烟头,借着那点残留的尼古丁的甘醇,以回忆尚未颓败的过去。 他也看着大门里面,里面也是他过去的王国。 许艾站了一会儿,犹豫着该是朝前走还是往后走。然而她的脚步刚刚一动,行李箱的轮子“骨碌”地响了,前面的人立刻回过头来。 两人默默地对视了一会儿。 “……你怎么抽烟了。”许艾说。 爸爸看了看手上的烟,笑了笑,在花坛上掐灭了。 “喝酒误事,想试试烟,”爸爸说,“但光是呛嗓子,也没他们说的那么解愁。” 许艾拖着箱子走到他旁边,坐下了。 “我给你炒了几个菜,都在冰箱里,”许艾说,“以后好好吃饭,好好收拾,别糊里糊涂邋里邋遢的,连小区门口配钥匙的老大爷都看不下去了。” 爸爸又笑笑,“嗯”了一声。 “你这么要面子的人,怎么到自己身上,就不要这面子了,”许艾说,“哪怕是过给别人看,也要好好照顾自己啊,许总。” 爸爸想了一会儿,干笑了两声。 “我不是要面子,”他说,“我以前说的‘别人有的,我们也要有’……不是这个意思。” 许艾瞥眼朝他一看。 “别人的女儿都当成宝贝地疼着宠着,我女儿好过她们百倍,当然更要百倍地疼,百倍地宠,”爸爸说着挠了挠脸,“……这么说出来,怪难为情的。” 许艾也有点难为情了。 两人又在花坛边上坐了会儿,一起望着铁门里面疯长的野草。 “你走吧,”爸爸说,“我一定按时吃饭,好好过日子,让配钥匙的徐大爷监督我。” “哦。”许艾扁扁嘴。 “是得好好过日子了,”爸爸说,“我本来一直以为……她是讨厌我了……” 许艾转头朝他一看,爸爸却不再说下去。 “你都听见了?”许艾说。 “你在说什么,我可不知道。”爸爸说。 ……好吧。 许艾看了看时间,快下午两点了。她刚要说声“我走了”,爸爸先站了起来。 “其实围墙那一边,有个小门可以进去,”爸爸说,“我们进去看看吧。” 许艾一愣,爸爸已经带头走了过去,她便拖着箱子跟在后面。 确实是只有当家人才会知道的小路。一扇旧木门拴着松松的铁链,被枯萎的爬山虎盖了起来。爸爸拨弄了两下铁锁,那锁就“当啷”一声掉了地。 “进去吧,”爸爸把门推开了,“虽然主屋锁着,进不了,不过外面还是能转转的。” 许艾没有犹豫多久,马上侧身钻进小门里。爸爸很快走到她旁边,他指了指花园的方向,两人便一起过去了。 “你小时候,你妈妈带着你们埋过一个铁盒子,说是等你们长大了再挖出来,”爸爸说着笑了笑,“她就喜欢这一套玩意。” 谁知道人长大了,房子已经不是他们的了呢? “房子到底被谁买了?”许艾问。 “不知道,”爸爸说,“听说转了好几手,最后也不知道在哪儿了……反正没人住进来过。” “……毕竟是死过人的房子。”他小声补充了一句。 许艾不说话了。 两人走到了花园里——现在全然是块野地了。爸爸左右看了看,熟门熟路地从工具房里取了两把铲子,递给许艾一把,然后直接朝那棵杉树走了过去。 杉树已经是个树墩了,但周围的土没有被翻动过的痕迹。 爸爸一铲子插进泥里,踩了两下,用力一抬,挖出一个不浅的小坑。 “挖吧,就是这儿。”爸爸说。 “你怎么知道是这里,”许艾说,“当时你又没跟我们一起挖。” 爸爸转头看了她一眼:“我在书房谈生意,从窗口全看到了” “……哦。” 许艾扁扁嘴,跟着爸爸一起干了。 两人没忙活太久,坑深才到半米左右的时候,一个生锈的饼干盒露了出来。爸爸“哈哈”一笑,换了把小铲子,一脚踏进坑里,把盒子挖了出来。 当时许艾才三四岁,埋盒子的时候,全程都是妈妈和哥哥动手,她就在旁边围观;现在看着这锈巴巴的铁盒,她怎么也想不起来里面放了些什么。 爸爸把盒子放在树墩上,拍掉上面的泥,用手掰了几下盖子;盖子结结实实地锈住了,纹丝不动。他又好一阵使劲,终于“咣当”一声,把盒盖掀了开来。 许艾立刻凑上去看。 里面有一包早就过期了的糖(哥哥小时候喜欢吃的),一个生锈的机器人玩具(哥哥小时候喜欢玩的),几个褪了色的发夹(妈妈给许艾买的),还有个小小的布娃娃(妈妈给许艾做的)。 ……许艾回忆了一下,确定那个娃娃真的是妈妈亲手做的——裙子上还绣了“碗碗”两个字。 爸爸又“哈哈哈”笑了起来:“你们怎么这么可爱。” 他说着把盒子翻了翻,发现最下面有一本用塑料纸包好的小本子。 本子封面上是四只坐在沙发上的熊:熊爸爸,熊妈妈,熊哥哥,熊妹妹。 爸爸的笑声停了下来,没等许艾伸手,他先把本子翻开了。 第一页写着一家四口的名字,还有当天的日期;碳素墨水写的,十几年过去,颜色没有丝毫变化。 爸爸往后面翻了翻。 “罐罐的愿望是做科学家,希望挖出盒子的时候你的愿望已经实现了,加油!”——后面画了一架火箭。 “碗碗的愿望是做仙女,要穿着漂亮的衣服在天上飞,哈哈,除了不能飞,你现在已经是小仙女啦”——后面画了一朵小花。 “妈妈的愿望是希望大家每一天都能快快乐乐地在一起”,一颗大大的爱心。 “昨天问了老许,他说他的愿望是跟我白头到老,哼,他老就行了,我就别老了”,一张调皮的笑脸。 爸爸放下本子,转过身背对许艾。 许艾接过那本本子,往后面翻了翻,是空白的,只夹了一张一家四口的合照。 “你把你和你哥的东西拿走吧,”爸爸说,他又抹了一下脸,然后转过身来,“本子我就带回 分卷阅读162 - 分卷阅读162 - 分卷阅读163 我和面具先生订婚了 作者:湖砚 分卷阅读163 我和面具先生订婚了 作者:湖砚 分卷阅读163 去了。” 许艾点点头:“好。” 她想了想又说:“我就拿我的,哥哥的放在你这儿,让他自己来拿。” 爸爸撇着嘴角一笑:“随你。” 两人又一前一后地走出花园,爸爸把铁锁重新挂上木门。 “……那我走了,”许艾说,“我……下次放假再来看你。” “不用了,你还是在叶家吧,”爸爸说,“平时多打电话就行。” 许艾不做声,过了会儿才点了下头。 “我也不是非要你和叶家结婚,”爸爸说,“但你总是把责任往自己身上揽……我就想着,至少这么一来,你能多一个选择,能减轻一点压力……” “要真是不喜欢,咱们也可以退婚。”爸爸说。 许艾不做声,又点了点头,然后想了会儿说:“那你有空了……来叶家看我呀,他家挺大,多住几天也行……” 爸爸愣了一下,眨了眨眼,想明白她的意思了,又是“哈哈”一笑。 父女俩久违地且说且笑地并肩走了。 还没走到车站,许艾的手机突然“嘀”了一声。她拿出来一看,是微博私信。 @赵天v:你是从哪儿知道他的 这话有些没头没脑,许艾一时没反应过来他在说哪件事。她想了一会儿,想起自己昨天在他的微博下发了白先生的照片,于是点开微博一看——那张照片果然已经被删了。 @赵天v:你都有他照片了,还要我引荐做什么 ——线索都对上了。脑内蜜蜂“嗡嗡嗡”的杂音瞬间消失,许艾一下子摸到了水底的那块石头。 白先生,白师父,白兄……他就是“那个人”。 就是他在暗中和叶负雪为敌,纠缠较劲。 “怎么了?”爸爸大概是看许艾表情不对,问了一句。 许艾一时没顾上回答,她又重新打了一遍叶家的电话——无人接听。 “……我要赶紧走了,”许艾说,“具体情况下次告诉你。” 爸爸看着她,点点头。 正好有出租车经过,许艾立刻伸手拦下。然后她用力抱了一下爸爸,提着箱子坐上车去。 “过完年,我和哥哥一起来看你。”许艾说完,把车门关上了。 第87章 除魔师的拜年 许艾, 21岁,一年前的今天,并没有想过一年后自己会是怎样。 一年前, 她刚刚进入大学, 刚刚结束了大学的第一个学期,开始了大学的第一个寒假。那个寒假与往年并没有区别, 爸爸放下工作休息了,哥哥也放假回来, 家里每天都很吵,但是每天都热热闹闹的, 每个人都很快活。 那个寒假, “妈妈”还是一张令人怀念的照片,和叶家的“婚约”也是一个没被人当真的过去的故事。 那时候, 许艾当然也不可能想过, 自己一年后的生活会朝着一个她闻所未闻的方向,撒开双腿,大步狂奔。 当时她对未来最大的展望,就是好好学习, 毕业后找个好工作,然后好好工作, 赚钱还债。 ……这么想想, 现在的她也许还没看得那么远。 现在她只想知道, 几个小时后的自己该在哪里。 许艾坐在火车站候车厅, 每隔五分钟就看一眼时间。看到第12次的时候, 火车终于到站,她拉着箱子检票上车,坐下之后给叶家打了个电话——当然无人接听。 许艾转头望向车窗。天色已经黑了,车窗映不出外面的景物,上面只有她疲惫的脸。 傍晚5点出发的火车,到站是晚上8点。 出站后,再到高速路口……是晚上9点。 然后又是一段长长的山路。 车窗上映出的那张脸皱了皱眉头。 火车开过沿途一个又一个车站,每一次到站,许艾都给叶家打去一个电话——永远都是“暂时无人接听”。 8点,她的车站到了。许艾又最后打了一个电话,然后把电量见底的手机揣进兜里,拉着箱子下车,去找一家小旅馆。 只能明天天亮后再说。 小旅馆的床位又窄又硬,她怕脏,也不敢躺进被子里,就穿着衣服在床上靠了一夜。 她又做了那个熟悉的梦。梦里,叶家大宅成了一片荒屋;她光着脚在瓦砾堆上走过,踩着碎砖乱石发出“喀拉喀拉”的声音。 她想去找叶负雪,然而整栋宅子里安安静静,她叫谁都没有回应。废墟里突然传来一声猫叫,她转身一看,那只流浪猫蹲坐在高高的墙头,也正低着头看她。它的眼睛是透彻的金黄色,瞳孔眯成两条细线,气势和神情竟有些狮子似的威严。 梦里,许艾问它,你看见人都去哪儿了吗,这里到底发生什么了;那只猫“嗷呜”一声怪叫,然后从墙头一跃而下,飞快地朝着北屋跑去了。 许艾急忙跟上它,一路跑过东厢,跑过花园,跑过枯萎干涸的荷塘……那只猫纵身一跳越过围墙,消失在视线尽头。 许艾看到北屋坍圮的屋檐下坐着一个人,穿着一身皱巴巴的长衫,身形干瘦。他坐在垒叠的断墙上,仰头望着天空。 看不到他的脸,许艾叫了他一声“叶先生”,他没有回头。 “叶负雪”——没有回头。 “……负雪”。 他似乎一怔,缓缓地回过头来。 他用虚无的视线望着许艾,说,碗碗,我害怕,我看不见你了。 许艾醒了,发现自己裹着外套躺在小旅馆的床上,在清晨7点12分。 这座城市的年味比家乡更浓一些。许艾拖着箱子走上街头,耳边尽是“恭喜发财”的老歌,广告灯箱里也循环播放着贺年广告。她拦了一辆出租车,不巧遇上年前大堵,到达高速路口的时候,已经是两小时后。 上午10点,许艾拖着行李箱开始山路跋涉。 深冬的山野里,只有风声,鸟声,还有她的行李箱“骨碌骨碌”滚过的声音。 这一路上,许艾想过很多可能出现的情景:到家后,发现房子成了梦中的样子,家里谁都不在了;到家后,发现什么都没发生,叶负雪正抱着50晒太阳,祖奶奶提着一个小绣球在旁边悄咪咪地逗猫;到家后,门紧紧关着,她进不去,在门口吹了好久的冷风,然后叶负雪和明叔才开着车姗姗来迟,然后他慌里慌张地推着她进屋,说不好意思,刚刚去了师父那里…… 前几天可能下过雨,山路上尽是被晒干的车辙印。许艾拖着行李箱走得很慢,快不起来。 希望什么都没有发生,许艾想。希望她一回到家里,明叔笑嘻嘻地来开门,然后50“喵呜喵呜”地跑过来,后面跟着追它的祖奶奶。 希望她一眼就能看到那个人坐在阳光下。只要听到她的声音,他就会回过头来,挑起薄唇一笑,对她说 分卷阅读163 - 分卷阅读163 - 分卷阅读164 我和面具先生订婚了 作者:湖砚 分卷阅读164 我和面具先生订婚了 作者:湖砚 分卷阅读164 —— 身后突然响起发动机的声音,越来越近,然后有人按了两下车喇叭。 许艾一愣,几乎跳着转过身去—— 眼前是一辆陌生的保时捷,她没见过。 保时捷慢慢减速,在她面前停下了。然后驾驶室的车窗降下,一个男人探出头来。 他摘了墨镜——是陈玉临,许艾前几天才在电视上见过他。 “这不是许小姐吗,”陈玉临说,“你刚从外面回来?” 许艾说了声“是啊”,然后看到副驾驶座上坐着一个女人,正在朝她笑。她想了一会儿,想起了“李倩”这个名字。 “快过年了,倩倩说来看看叶先生,拜个年,”陈玉临说,“在这儿遇到你也真是巧了,要是不嫌弃,不如坐我们的车一起过去吧。” 许艾赶紧道了声谢,带着箱子坐上车去。 “我们才是要好好谢谢叶先生。”李倩跟着说了一句。 她说,她和陈玉临已经在外地登记领证了,就等着公司选日子公布。 “之前的错事,能弥补的都尽力弥补了,不能弥补的……”陈玉临的声音顿了一下,“引以为戒吧。” “许小姐怎么自己回来了?”李倩转开了话题,“没让叶先生派车来接吗?” 许艾愣了一下,不知该怎么回答,她想了一会儿才说:“突然想回来的,电话一时没打通。” “应该多打几个,”陈玉临说,“前天我打电话过去,也是没人接,不过昨天马上就打通了,于是我就带倩倩过来了。” “……哦,”许艾点点头,“可能是明叔正好走开了吧。” 二十分钟后,保时捷到了叶家门前。陈玉临下车敲了敲门,大门“吱呀”一声打开了。许艾和李倩便先下了车。 门里没人,没看见明叔。 许艾愣了一下,然后听见有人远远地走来,边走边说:“陈先生别来无恙。”语气清冷,仿佛在这冬日山野里漫不经心吹过的微风。 然后那人的脚步一顿,在廊下站住了。纤薄的嘴唇渐渐扬起,咧开一个微笑。 “你回来了。”叶负雪说,仿佛冬日的微风里带来梅花的淡香。面具都盖不住他脸上满溢的笑意。 然后他迈开步子,更快地朝前走了过来。 “我们在半路上遇到许小姐,就正好把她捎来了,”李倩说,“叶先生过年好呀。” 叶负雪朝她笑了笑,马上转向许艾:“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我以为你要在家里过年。” 他面色红润,完全没有梦里那副颓唐苦闷的样子——看来什么都没发生,确实又是自己多心了。 还好是自己多心了。 “……家里没什么事,我就早点来……来看看50,”许艾说,“对了,明叔呢?” 陈玉临都停完车回来了,还没见到明叔过来。 “你走之后不久,明叔突然病倒了,”叶负雪皱着眉说,“心脑血管方面的病……还好师父在,赶紧打电话送了他去医院,现在还在医院里观察治疗。” “……白先生也在?”许艾一惊。 “师父来陪我过年,”叶负雪说,“幸亏他在,不然这个家里……都没人能打急救电话。” 许艾下意识地朝西厢望去。 “你先去放行李,休息一下吧,”叶负雪说,“中午想吃什么,就跟厨房说。” 说完,他引着陈玉临和李倩朝客厅去了。 许艾拖着箱子走去东厢,经过花园,看到园子里的花开败了,灌木丛里枯了几株冬青。 她推门走进自己的院子,院子里那棵桂花树落了一半叶子,剩下的一半也是枯黄干皱,一阵风来就摇摇欲坠地晃荡。许艾越来越有种不妙的感觉,她放下行李走出屋外,突然听见“嗷呜”一声。 许艾猛地转头,看到那只流浪猫缩在花坛的阴影中,瑟瑟发抖,全然没有梦中威风的样子。 许艾朝它走近一步,它金黄的眼睛看到她,眨了眨,抖索着站起来,似乎想朝她走来。 院外传来又一声猫叫。流浪猫顿时炸开一身的毛,朝着院门弓起背,龇出牙,好像分分钟就要扑上去。 许艾转头一看,看到50竖着尾巴从外面走进来。它在门口一停,温温柔柔地“喵呜”叫了声,朝许艾过来。 那只流浪猫立刻冲出去扑咬50。两只猫“叽哩哇啦”地扭打成一团,等许艾反应过来,50已经被流浪猫咬着耳朵按在身下,嗓子里发出“呜呜”的呻/吟。 “不要闹!不要打!”许艾上前一巴掌把流浪猫拍开,抱起自己的猫搂在怀里。那流浪猫“呜”地低吼几声,一扭头跑走了。 许艾摸了摸怀里的50,摸到它身上还结着几条痂,顿时又是一阵心疼。 “它这么凶,我们不要跟它玩了,以后看见它就跑,不要打架。”她教训说。 50“喵呜”一声,乖顺地蹭了蹭她。 许艾便抱着猫在宅子里转了转,客厅的方向传来几人的说笑声。她凝神听了会儿,没听见白先生的声音。 看来他应该在别处。 许艾便朝花园过去了。才刚刚走了一小段,怀里的50挣扎着跳下地来,一扭屁股跑进草丛里没了影。 许艾抬头朝前一看,荷塘就在不远处。 花园里的草木都有些零落萧瑟的时候,荷塘里的荷叶荷花还是一派欣欣向荣的景象。许艾走近几步,看到荷塘边上围着的柳树枝叶稀疏,好像刚刚才换下叶子,准备过冬。 许艾低头一看,池水颜色变深了,一时没看见鱼群。她盯着看了好一阵,突然听到荷叶“唰啦”一响。 ——一个巨大的,壮硕的影子,闪着幽暗的绿光,从水面下慢悠悠地游过,撼动了叶梗。 附近的荷叶也跟着“唰啦”“唰啦”地一阵摇动,那巨大的东西朝荷塘另一边过去了。 许艾顺着看去,看到对岸站着一个人。 米白色风衣,卡其色长裤,他的视线远远越过水面,落在许艾脸上。 “白先生,”许艾抢先叫了他,“过年好呀。” 白先生笑了笑,下巴上的伤痕跟着一动。 “许小姐这么早就回来了,怎么不多陪陪你爸爸。” “爸爸嫌我烦,把我赶回来了,”许艾说,“反正家里待着也没事,还不如来这里,跟你们凑个热闹。” 白先生又笑了笑,绕着荷塘朝她走来:“你爸爸身体好吗?” “你不是才见过他,怎么还要问我。”许艾说。 白先生眯了眯眼,刚要开口说话,许艾又抢先打断了他:“原来你和我爸爸早就认识——倒是早说呀,咱们说起话来还能更亲切点。” 白先生干笑了两声:“我是听说你们父女关系不太好,怕我说了之后,你还迁怒我。” “哪来这种事,”许艾说, 分卷阅读164 - 分卷阅读164 - 分卷阅读165 我和面具先生订婚了 作者:湖砚 分卷阅读165 我和面具先生订婚了 作者:湖砚 分卷阅读165 “我像是那么不识趣的人嘛。” 白先生“哈哈”笑了。 “这趟回去,我还看到珊儿阿姨的照片了,”许艾说,“她可真漂亮。” 白先生的笑容淡下了。他望了一样荷塘里盛开的荷花,然后叹了口气。 “可惜姐姐去世多年……” ——“原来她是你姐姐。”许艾说。 白先生一怔,转过头看她。 许艾本来只是怀疑,没有切实的证据——但现在当事人自己都说了,那还要什么证据。 更意外的是,得到了“去世多年”这个情报。 许艾也转头朝白先生笑了笑:“我只是看见老照片,想到就说了,没想到居然是你姐姐——怪不得白先生年轻的时候也是一表人才。” “……你可真是个聪明的小姑娘,”白先生说,“不过女孩子太聪明了,往往就不可爱了。” “所以像我这样又聪明又可爱的人,才更显得珍贵呀。”许艾笑嘻嘻地说。 然后聪明的小姑娘又很聪明地换了个话题,不咸不淡地聊起年货年节来。 两人之后的交谈都是随口家常,也许还不如客厅里正在聊的那几人来得有趣;但就像水上的荷叶,虽然眼中所见的只有纤纤一页,水面之下却连着千丝万缕。 “时候差不多了,”白先生说,“该吃饭了。” 他也不等许艾回应,转身就朝主屋走去。 许艾回过头,远远看到主屋客厅的门开了,叶负雪正送陈玉临和李倩出来。 午饭在小圆桌旁,三个人坐着稍微有些挤。 不知是因为过年,还是因为许艾来了,午饭十分丰盛;在主人家不吃肉的情况下,十个菜里竟然有八个荤菜,红烧的,清蒸的,炖煮的,油炸的,天上水里地下,飞的游的跑的,满满摆了一桌。 “……这么多肉啊。”许艾说。 叶负雪笑了笑:“都是师父安排的菜。” “你身体还没好,多吃些肉,恢复得快,”白先生说,“什么规矩,都没身体重要。” 叶负雪便应了声“说得是”,然后夹了一块红烧肉。 许艾看他眉头微微一蹙,把肉放进嘴里,也没细嚼,就囫囵咽下了。 “我喜欢吃肉,给我留着,”许艾说着把一碟烫青菜,一碟拌海带换到叶负雪面前,“这个给你,别跟我抢。” 白先生又眯起眼睛朝她一望,然后笑笑摇摇头:“还是个小姑娘。” 许艾就继续演她的“小姑娘”了。 一顿饭吃得热热闹闹,倒真像是家人聚餐。许艾又问明叔的事,叶负雪说,明叔是突然晕倒的,医生说这个年纪的老年人,都难免有这方面的毛病,就像定/时/炸/弹一样,可能会炸,也可能迟迟不炸。 “那这两天,家里的事都是谁在管呀?”许艾问。 叶负雪笑了笑:“多亏了师父。” 明叔原本的工作便是帮叶负雪处理日常事务:接电话,回信息,安排日程;现在这些事都交给白先生了的话—— “本来年底也没什么事,”白先生说,“来的电话也都是贺年的。” ……看样子,明叔的手机也是在他那儿了。 “我想去看看明叔,”许艾说,“他在哪家医院?吃完饭我们去看看他吧。” “你才下了火车,不会累吗?”叶负雪说。 “没事,我昨天就到了。”许艾说。 叶负雪有些疑惑地皱了眉头。 “到的时候都是晚上了,我一直打不通家里电话,没人来接我,就只好在车站旁边小旅馆里住了一夜,等天亮了才过来的,”许艾说,“还好半路遇到陈玉临他们,不然我可能这会儿还在拖着箱子走山路。” 她朝白先生一望,对方脸色如常。 “可能是我漏接了吧,那还真挺不好意思的,”白先生说,“幸亏你没什么事。” 许艾刚要说话,她桌下的膝盖被人轻轻一拍。她垂了视线,看到叶负雪伸手在桌下晃了晃手指。 ……是叫她不要说? 午饭后,三人便去了市区医院;白先生开车。明叔当时正在床上百无聊赖地看书,见他们过来,他十分惊讶地扬起眉毛,然后笑了。 他的气色不错,就是瘦了一些。许艾十分懊恼,来的时候太急,也没带些家里的特产点心过来,只能就这么空手探病了。 “许小姐怎么不带你爸爸一起过来,”明叔笑笑说,“老先生一定舍不得你吧。” “我倒是想让他一起来这里过年的,”许艾说,“但是买不好票,他说年后来玩也一样,就先让我回来了。” 明叔的眼神暗了暗:“我怕是也要年后才能出院了……明明没什么事,医生非要我留院观察。” “听医生的,”叶负雪说,“家里一切都好,你安心养病。” 明叔连连点头,然后转向白先生:“白师父你也得注意着了——咱俩年纪差不多,医生说这毛病是说来就来的。” 白先生笑了笑:“你也是太操心,累的,我倒是比你稍微空闲些——出了院之后,你也考虑考虑,退休享福吧。” 明叔的眼神又是一暗,立刻去看叶负雪。 “师父说得对,明叔为我家操劳一辈子,是得休息休息了,”叶负雪说,“年后我就去物色新人,来接你的班。” “可得好好找,”白先生说,“全家上下事无巨细,都是管家一手把持,要好好找个靠谱的——像明叔一样的。” 明叔愣愣地看着两人:“那我到时候……” “到出院的时候,你给我个电话,”叶负雪接着说道,“我们来接你回家。” “啊?”明叔一时没明白他话里的意思。 “接你回家休息啊,”叶负雪说,“也得给你换个房间了,稍微大些,敞亮些的……你看花园东边那屋子怎么样?” 明叔出了口气,“哈哈”笑了起来。 “原来先生你是这个意思啊,”他说,“我还以为……” “以为什么?” “没什么没什么,”明叔笑着说,“不过说这些都还早呢,怎么也得过了年。” 叶负雪也笑了:“不过到时候,教导新人的事还得让你来——搞不好会更忙一些。” 两人又一起笑着聊了几句,许艾悄悄朝旁边一看,白先生也眯着眼,只是眼底并没有笑意。 看他的神情,似乎叶负雪的回答,并不在他的意料之中。 从明叔那里回来的一路上,叶负雪的话匣子有些刹不住了。他絮絮叨叨说了一路,说的都是以前的事:父母去世之后,明叔照顾他,帮扶他,家里大小事务都是明叔打理,亏得有明叔在,远在天边的亲戚们才没敢来趁火打劫他一个失明的孤儿。 “也多亏了师父一直教导我,没嫌弃我天资愚钝,”叶负雪说,“要不是 分卷阅读165 - 分卷阅读165 - 分卷阅读166 我和面具先生订婚了 作者:湖砚 分卷阅读166 我和面具先生订婚了 作者:湖砚 分卷阅读166 你们两个,我哪里会有今天。” 白先生只是笑着应声,没有多说话。 “我那时候还很皮,弄坏了师父一副考究的太阳镜,又怕你骂,就悄悄拿去让明叔修好了,给你放回原处,”叶负雪说,“这件事……你应该早就发现了吧?” 白先生好像走神了,没有立刻回答。车子等完一个红灯,他才笑了两声说:“虽然明叔修得很好,但多看几眼还是能看得出来的……我当时就想,要是找你算账,只怕你又要哭,不如就算了——没想到你还敢自己跟我提这事。” 叶负雪也眯了眼笑,不再说话了。 到家后,白先生去停车。叶负雪与他客气几句,便转向许艾:“要不要来下个棋?” 许艾二话不说,朝北屋过去了,还走在屋主的前面。 进屋后,叶负雪摆好棋盘,许艾也泡了一壶茶;然后两人相对而坐,拈棋,落子。五分钟后,局势十分明显地一边倒了。 叶负雪抿住一个笑,稍微收起了攻势。 “你父母是在你二十岁那年去世的吧?”许艾突然开口道。 叶负雪点点头。 “都二十岁的人了,怎么还会做出三岁小孩的事来——我十岁的时候干坏事被抓到,都不会哭哭啼啼了,”许艾说,“你这试探得也太明显了吧。” 叶负雪愣了一下,笑了。 “被你发现了。”他说。 “所以……你早就觉得他很奇怪了?”许艾说。 但叶负雪没有接着她的话往下说,只是叩下一枚黄棋,等着许艾落子。 “你早就发现……现在的白先生,可能不是原来的白先生了?”许艾接着问道。 但她觉得很奇怪,叶负雪看见的不是皮相,他能直接看到人的魂体,那为什么还会被一模一样的外表蒙蔽—— 不对,她想起来了。 叶负雪曾经“失明”过一段时间。 差不多一个月的时间里,他什么都看不见。 而这一个月之后……也许那个“芯子”已经和躯体融合,没有什么异样了? “……他是那个时候被‘换芯’的?”许艾问,“就是你看不见的那段时间?” 但她立刻想到更不妙的事了。 那个时候,因为叶负雪突然病倒,所以白先生给他留下了许多“药”,叮嘱他按时服用。 然后,叶负雪也确实一天天地好了起来。 “那个时候他给你吃的是什么?”许艾急得声音都大了些。 “我没有喝那东西,”叶负雪说,“我从小就不爱吃药,那味道又闻着恶心,我就都倒掉了。” ……虽然是个孩子气的毛病,但许艾倒是放心地松了一口气。 “那现在在他体内的是谁?”许艾又问,“他想干什么?你知道他不对劲,还要留他在家里?” “许叔叔还好吗?”叶负雪好像没听见似的换了个话题,“年后如果他没空过来,那就我去看看他吧。” 许艾听出他不想继续话题的意思了,便也闭了嘴,下棋。 “家里怎么样?”叶负雪继续问道,“没什么事吧?” “……还算好,”许艾想了想说,“本来是有些事的,不过现在没事了。” “……应该没事了。”之后的补充。 叶负雪淡淡地笑了笑:“那我晚上给许叔叔打个电话吧。” 他又落了一子,不偏不倚地投入许艾的包围圈。 许艾看了一眼,如他所愿地落子,收割。 “你上次说错了一句话。”许艾说。 叶负雪抬起头来,虚无的视线望向她,然后笑了。 “我又不是圣人,肯定会说错话啊,”他说,“要是我哪里说错做错了,你直接指出来,我改了便是。” “我妈妈不是自杀。”许艾说。 叶负雪手中的黄棋悬在空中,落不下去了。 “你说,自杀者对世间没有牵挂,所以魂体很轻,不会留在世上——但我看到我妈妈的魂体了,”许艾说,“我后来仔细想想,你当时说的是……‘如果你母亲是自杀’。” “如果”,“那么”,假设的语气,倒也不能算错。 叶负雪握着棋子的手悬了一会儿,终于落下,准确地封住了许艾拙劣的攻势。 “如果她不是自杀,魂体也还留在世上……那么你能不能把她召唤出来?”许艾问。 “……轮到你下了。”叶负雪说。 许艾看了他一眼,随手抓了颗白子,随手放在棋盘上。 “你能不能让我见到妈妈,”她继续说道,“我想听她说说当年到底是怎么回事……” 叶负雪放下一子,断了许艾的后路。 “可以是可以……但已经过去这么多年,她的魂体可能……” 可能已经支离破碎,残缺不全? “说不了话也行……她就是她,”许艾说,“我就想见见妈妈……” “到你下了。”叶负雪说。 许艾抓了一颗棋就放在棋盘上。 “那天我又被丢进一个幻境,是妈妈救我出来的,”许艾说,“她还记得我,还能保护我,她没有失去意识……我想见她。” 叶负雪沉默了一会儿,手中虚握着一颗蜜蜡棋子。许艾看着他,又看他杯里的茶水剩了一半,便抬手提起茶壶,为他添了茶。 “……我的能力还没有恢复,”叶负雪终于开口说道,“师父这些天一直让我吃肉,所以……” “我不信,”许艾说,“你自己说过,肉食根本算不上是你的禁忌——你本来就不喜欢吃肉,这件事对你的能力没有太大影响。” 叶负雪不说话了。过了一会儿,他把手中的棋子叩在棋盘上:“收官,你输了。” “那就再下一局。”许艾说。 叶负雪抿着嘴,好像守着一个秘密。片刻后,他叹了口气。 “你妈妈已经去世十几年了,如果是一般的死魂,早就已经离世,或者迷失,”他说,“但她还记得你,还能保护你……这就说明……” 这就说明? 许艾还在等他说完这句话,然而叶负雪把棋盘一抹,身子朝后一靠,打了个不合时宜的呵欠。 下一秒,房门被推开,白先生走了进来。 “战况怎么样?”白先生笑着说,“我听说许小姐你在这件事上常被负雪欺负?来来来,我来教你对付他。”说完,他转身搬了把椅子,在许艾身边坐下,不由分说地为他们分好棋子,仿佛是观战的裁判。 接下去的一个小时,白先生教着许艾赢了三局;但除他之外,谁也没在认真下棋。 不对,也许他也是。 ……所以刚才叶负雪是发现“白先生”过来了,才迟迟不肯说实话?许艾看了看对面的人。 叶负雪握着一枚黄子考虑了一会儿,轻轻叩下:“收官,我赢了。 分卷阅读166 - 分卷阅读166 - 分卷阅读167 我和面具先生订婚了 作者:湖砚 分卷阅读167 我和面具先生订婚了 作者:湖砚 分卷阅读167 ” 这一天的晚饭,还是其乐融融——至少面上是这样。白先生问许艾准备怎么过年,许艾说随便吃个团年饭,看看电视,然后就睡觉了。 “过了年就都又长一岁了,”白先生说,“那你们准备什么时候办喜事?” 如果这话是别人问的,许艾也许会(礼貌性地)害羞一下;但她现在都不知道,在白先生的躯体里的到底是谁。 “这还得看许小姐愿不愿意了。”叶负雪笑笑说。 听起来是句客套话。 许艾朝他一看——没有脸红。她稍微意外了下,正要顺着他说,白先生又加了一句:“这倒也是,毕竟我看你们也还不算太了解。” 说完他又笑了笑:“年轻人嘛,不急不急。” 然后三人吃完了饭,白先生说有事要对叶负雪谈谈,叶负雪便与他一道离开了餐厅。 天色已经黑了,许艾看着两人朝荷塘的方向过去,心里的忧虑和担忧比夜色更深。 她在餐厅门口站了会儿,直到两人的脚步声都听不见了,便悄悄出门,顺着他们离开的方向去了。 这宅子虽然大——但也就这么大,有几个能去的地方,她清清楚楚。 许艾在树叶的“沙沙”轻响里藏起脚步声,跟着一路走到荷塘附近。她看到前方的水里绽放出幽暗又不祥的碧绿光芒,有什么巨大的影子在水面下缓缓游动。 她又朝前迈了一步,夜风吹来两人的说话声。 “你就准备履行婚约了?”白先生的声音。 “恢复婚约的时候也不跟我说一声,万一我能帮着出主意呢?”责怪的语气。 “我以为她不会喜欢我,”叶负雪说,“我这种人……” 许艾皱了下眉头。 “不过后来我看你对她也不是太热情,又稍微放心一点了,”白先生说,“毕竟万一被她知道了……” “迟早会知道的吧,”叶负雪说,“错在我家——” 树叶“沙沙”一动,把之后的一句话擦掉了。 “你准备自己告诉她?”白先生说。 许艾竖起耳朵听了好一会儿,没听到叶负雪的回答。 “当初把心一横,退婚了就不去管他们了,倒也一了百了,”白先生说,“你就是心软。” “错在我家。”叶负雪又重复了一遍。 “随便你吧。”说完这一句,白先生的脚步声响了起来,越来越远。 叶负雪还是站在岸边,朝着幽绿的池水。又一阵夜风吹过,许艾身上一凉,鼻子一痒,差点就要打出喷嚏来。 “回屋里去吧,这里冷。”叶负雪说。 许艾一愣,这才想起叶负雪说过,她在他眼中十分明亮,隔得多远都能看见。 ……那只怕是他早就发现了。 “你是黑夜里的明月,”叶负雪说,“几道暗云遮蔽不了你的光芒。” 许艾从树后走出来了。 “你们刚才说的是什么事?”她问。 叶负雪叹了口气,没有回答。 “你不是说我迟早会知道的吗,”许艾说,“那你告诉我呀。” “……我没法亲口说。”不算回答的回答。 “那……我要用我的生日礼物了,”许艾说,“一次‘有问必答’的机会——你答应过的。” 池水的绿光映在叶负雪的脸上,他的神情有些明暗不定。 “这一次真的不可以,”叶负雪说,“……留着下次吧。” 许艾想了想,悄悄用手指着他,简洁明了地说:“回答。” 叶负雪一愣,然后轻轻笑了,又摇摇头。 “如果你是想用你的能力逼问我,那么我可以告诉你,你的能力只对魂体有用,”叶负雪说,“并且只能是死魂。” ……许艾想起来了,她使用过能力的对象都是魂体:“小朋友”,蜜蜂,荷塘里的怪物,还有……祖奶奶。 “那这件事跟什么有关?”许艾说完,突然想到了什么,“……跟我妈妈有关?” 所以他刚才很不情愿地拒绝了她的要求? 叶负雪叹了口气。 “还是让本人来说吧,”他走上前一步,伸手抚上许艾的脸,“然后你来决定,应该怎么处理。” “给我一件你妈妈的东西。”他说。 ——果然是这件事。 许艾犹豫了一下,从口袋里掏出在时光盒里找到的那个娃娃。妈妈做给小时候的她的,才巴掌大,可以很方便地带着走。 叶负雪接过那个娃娃,摇了摇头。 “这个不行。” “那就用我吧,”许艾说,“就像之前用哥哥做媒介一样,用我来召唤妈妈。” 夜色下,许艾看到叶负雪的眉头猛地一皱。 “不行,你哥哥的样子你也看到了,”叶负雪说,“这是很痛苦的。” “没关系,”许艾说,“妈妈会对我说,‘痛痛飞走了’。” 妈妈会搂着她,在她耳边用小曲儿似的调子说,痛痛飞走了。 叶负雪犹豫了一下,又上前一步,拉住她的手。 “等会儿我可能就没机会没资格做这件事了,”叶负雪说,“所以……” 他紧紧地抱住了她。 第88章 妈妈的回魂夜 许艾问过哥哥, 用他做媒介召唤清蓉的时候,他是什么感觉;哥哥说,死了一遍又活过来。 被当成媒介的当事人,会在幻觉中重现与对方一同度过的时光——快乐的, 不快乐的, 重要的,平凡的……也许听起来非常美好,但这过程就像从脑髓中,从血液里, 从身体的每一条肌腱每一个细胞里,一寸一毫地挖出记忆, 榨出感情, 抽出每一段刻入灵魂的回忆一样,会让当事人感觉整个身体都被分裂, 粉碎, 然后重组。 然后, 这些零碎的片段能唤回魂体的意识,让迷失的生魂记起来,自己是谁, 该去哪儿。 叶负雪松开怀抱,拉着许艾朝前走去。 许艾原本以为他要领她进屋里,然而他却在荷塘边上停下了。 然后叶负雪握起她的手, 翻开手掌, 又咬破自己的手指, 在她掌心写下一个“叶”字。 他把他的姓写在了她的手上。 血液顺着许艾的掌纹流淌交汇,她掌中很快蓄满了一捧鲜血。叶负雪抓着她的手腕,又在她腕上用血写下一个“启”字。 “开。”叶负雪说,声音在夜风里清朗地散去,落在一旁的池水中。 幽绿的池水里冒出气泡来了,荷花的花瓣纷纷落下,荷叶在沸腾的湖水中上下漂浮。许艾看到那个巨大的阴影甩着尾巴潜入了水底,好像在畏惧即将出现的东西。 她听到一声清脆的爆裂声,像是碎了一只杯子。 像是有人在荷塘的水底深处,打碎了一只杯子。 下一秒,她的手掌像被贴在火烫 分卷阅读167 - 分卷阅读167 - 分卷阅读168 我和面具先生订婚了 作者:湖砚 分卷阅读168 我和面具先生订婚了 作者:湖砚 分卷阅读168 的烙铁上,她掌中蓄着的好像不是血,而是滚滚铁水;许艾觉得自己的手要被烧穿了,更不妙的是,这股剧烈的灼痛正在顺着她的血管,肌腱,和神经,飞快地蔓延到全身。 许艾觉得自己浑身上下都有炽热的铁水流过,她的骨头要融化了,她的血液沸腾着要从毛孔蒸发。她几乎听见自己的颅骨烧起来的声音,脑浆化成一炉滚水,蒸汽在颅内尖啸;她感觉不到自己的四肢和身体,她要蒸腾起来了。 叶负雪紧紧握住她写了字的手腕,把她一揽,让她靠在自己肩头。 “坚持一下,不要怕,”他说,“马上就能见到妈妈了。” 这句话断断续续,模模糊糊地传入耳中,许艾只听见了“妈妈”两个字。 妈妈。 她眼前突然展开另一番景象,仿佛有一幅巨大的幕布在面前挂落。然后灯光熄灭,电影开场。 她看到妈妈拧开了煤气阀。 许艾的心脏骤然紧缩,她几乎是下意识地要冲过去阻止她。下一秒,这画面消失了,妈妈和儿时的自己在一起,正在为她读一本色彩鲜艳的故事书。 然后,她和妈妈曾经度过的每一天,被原原本本地放映出来。 以观察视角,以时间倒序,许艾儿时与妈妈在一起的七年像一转倒放的胶片,飞快地朝前回溯。画面上的她从一个背着书包的小学生,转眼缩小成了襁褓中哇哇大哭的婴儿;一同出现的哥哥,也从身量初长的11岁,回到走路都摇摇摆摆的4岁。 然后画面上的许艾不见了,哥哥越来越小,呱呱坠地。 然后哥哥也不见了,妈妈怀着大肚子,爸爸从身后抱着她。两人都还年轻,都很幸福。 许艾听到叶负雪又说了些什么,但她听不清,她只听到“迷失”“记忆”几个字,再没有力气分辨出更多的词语。 她看到爸爸妈妈结婚时的情景了,妈妈穿着旧照片上的那套婚纱,挽着爸爸的手走过铺满花瓣的红毯。 巨大的幕布渐渐暗了下来,时间还在继续往前回流。下一个飞快闪现的画面,是妈妈和一个女人坐在桌边说话;那女人背对屏幕,看不见她的脸,但从身形和穿着看来,是个和当时的妈妈年纪相仿的姑娘。 两人大约也就二十出头,比现在的许艾大一点。 妈妈皱起眉头,张嘴要说什么——然后这个画面又闪过去了。 昏暗的视野中,许艾看到妈妈与爸爸更多的过往,两人相爱相识相遇的故事被倒放着铺陈开来,有时场景中还有其他人出现,但速度太快,画面又太暗,根本看不清楚。 许艾努力想要看到更多片段,但她的视线像来自一双午夜中困倦的双眼,抬不起,擦不亮,她要渐渐合上眼睡过去了。 她仿佛感觉叶负雪又在她手上写了什么,炽热的体温渐渐回落下来。 许艾的意识开始恢复了,皮肤又感觉到了夜风的吹拂。 “来。”身旁的人吐出一个单字。 这是在对谁说……? 下一秒,许艾听到“哗啦——”一声巨响,有什么东西从荷塘里破水而出。 许艾猛地睁开眼睛,朝荷塘望去。她看到绿色的光柱冲天而起。就像中元那夜她所见到的一样,荷叶荷花都化作点点荧光,仿佛星屑般随着光柱飞腾。 有人影在光柱中浮现出来。 与中元夜不同,这一次,只有一个人影。 “现。”叶负雪说。 那个人影从腾起的光柱中走来,仿佛穿越一帘幽绿的瀑布。 许艾看到她了。 是妈妈。 她下意识地松开叶负雪的手,对方也没有制止她;她转身妈妈走去,浑然不觉地蹚进腊月冰凉的池水里。 妈妈和她刚才在记忆中见到的完全一样,还是温柔的眉眼,窈窕的身形。她从莹莹绿光中漫步而来,眼睛望着她,看着她,她的唇角晕开笑意了……她轻轻开口,就要叫出她的名字。 许艾站住脚步,水已经漫过小腿。 她看到妈妈的嘴唇动了动,但她什么都没有听见。 “……我听不见,”许艾转头问叶负雪,“她对我说什么?我怎么听不见?” 叶负雪皱了一下眉头。 许艾顾不上他,又立刻转向妈妈。妈妈在飞快地说着什么,她的眼中落下泪来。 “听不见……”许艾说,“妈妈我听不见……你能看见我吗?你听见我说话了吗?” 妈妈摇摇头,又点点头,更多泪水从眼眶中涌出。她的身体是碧绿的半透明,眼泪一闪而过,很快便和身上的光芒融为一体。 许艾抿紧了嘴,眼泪顺着嘴角滑落。她想再上前一步,更近地看看妈妈,但她已经不能再朝前走了;冰冷的池水快淹到她的膝盖。 妈妈也朝她摇了摇头,又是一滴眼泪从脸庞滑落。 她要对她说什么?她有什么事要告诉她? 许艾自己也有满肚子的话想说,但那些字全都堵在嗓子眼,一个都挤不出来。 身后突然传来一个说话声。 ——“是不是没想到,去世多年的妈妈的魂体,居然是从未婚夫家的荷塘里出来的?” 许艾猛地回过头,看到白先生踩着落叶枯枝朝这边走来。 “你说这是为什么呢?”他继续说道。 许艾一愣,下意识地去看叶负雪;对方在夜色里微微低了头,似乎在回避她的视线。 “负雪说你迟早会知道,我想也是,终究是瞒不下去的,将来要是成了一家人,那时候再被你发现,反而更尴尬些,”白先生笑了笑,幽绿的光芒中,他下巴的伤痕就像一条死去的蛞蝓。 “只是我没想到,他会用这种方式告诉你。” 许艾看看两人,又回头看妈妈。妈妈皱着眉流泪,嘴唇一开一合——然而许艾什么都听不见,她的声音像是被看不见的怪兽吃掉了。 许艾忍不住又上前一步,池水“哗啦”一响。 “别再过去了。”叶负雪说。 许艾没有应他,但也停下了脚步。池水冷得像冻过的刀片,几乎斩去她的小腿。 “回来吧。”叶负雪说。 许艾没有应他,她的视线落在妈妈身上。 ——她看到妈妈的颈上有暗红色的光纹在闪耀。 这图案有些眼熟,她似乎在哪里见过。 许艾想了一会儿——是哑咒,她是在陈玉临身上看到的。 有人在阻止妈妈说话! 许艾几乎是立刻转身回头,望向岸上的两人。她记得清清楚楚,陈玉临身上的哑咒,是来自—— “负雪不好意思说,那还是我来吧,”白先生说,“你妈妈之所以会在叶家的荷塘里……” 荷塘波动了一下,那片巨大的影子从池子深处浮起,潜伏在水面之下。 “大概是因为……是叶家 分卷阅读168 - 分卷阅读168 - 分卷阅读169 我和面具先生订婚了 作者:湖砚 分卷阅读169 我和面具先生订婚了 作者:湖砚 分卷阅读169 的人杀了她吧。”白先生说。 就像一块石头被掷入结冰的湖面,冰面无声地碎裂,露出冰下湍急的水流。 然后,整片湖面都塌落了。 那句话从白先生口中说出之后,空气中一片寂静,只是许艾耳边一直有余响残留。 ——是叶家的人杀了她。 ——是叶家的人杀了她。 ——是叶家的人杀了她。 许艾说不出话,不知道该说什么,也不知道这话是真是假。她只能死死地盯着白先生看,目光像极薄的刀刃,要从他的骨头上一刀刀地剔下肉来。 但这目光似乎让他十分受用,昏暗的夜色里,他甚至仿佛笑了出来。 许艾又回头看妈妈,妈妈在光柱中捂着脸,轻轻摇头,仿佛在哭泣。 她颈上哑咒的光纹赤亮如火。 “不信的话,你可以问问你的未婚夫。”白先生说。 许艾朝叶负雪望去,对方渐渐抬起头来。 “……是真的?”许艾问。 叶负雪没有回答,他朝荷塘伸出手,水面下又传来一阵响动。片刻之后,一个小小的东西像飞鱼般“哗啦”破出水面,在空气里划出一道尖啸的弧线,转眼落到叶负雪手上。 许艾看见了,那是一盏裂开的瓷盅。 她刚才听见的那声碎裂声,就来自这瓷盅? 许艾猛然意识到了什么,视线立刻转到叶负雪脸上。 对方抿了嘴,然后开口。 “我还小的时候,曾经见过我爸爸把这个扔到荷塘里,当时我妈妈就在旁边,”叶负雪说,“本来我也没有在意,后来才知道……” 后来他才知道,那瓷盅里面,存放着一位母亲的灵魂。 她在水底度过十几年的岁月,也许还有一株荷花从她身上发芽,在夜里,在风里轻唤出儿女的名字。 她在水底随波轻摆,她的儿女在她视线之外,在她的思念之中,日渐成长。 然后到了今天,瓷盅破开,母女相见。 许艾又望向妈妈。妈妈还是捂着脸,形体渐渐开始黯淡下来。 “我本想问问父母,到底是怎么回事……但那之后没多久,他们便遭遇车祸……” 叶负雪不再说下去了。许艾的心绪却没有跟着停止。 为什么会是叶家? 为什么要把妈妈沉入塘底? 妈妈不是自杀的,她的魂体又被叶家收走……所以就是叶家的人杀了她? 虽然叶负雪刚刚给出了回答,但许艾觉得脑中的疑问并没有减少,反而成倍成倍地增加,像密密麻麻的爬山虎攀上墙头。她突然有些怀疑,刚刚那些话,是不是也是叶负雪故意演给白先生看的? 他早就知道白先生会来,所以他才话说一半;他早就发现自己在旁边偷听,所以故意语焉不详…… 想必这一次,也是因为在白先生面前,他才说这些话,让对方以为—— 让对方以为什么? 许艾的脑子乱成一团,爬山虎的每片叶子都有着尖利的倒刺,她实在找不到能合理解释的理由。 再像样的借口,都没法解释,妈妈确实是从叶家的荷塘里出现的这件事。 事到如今,许艾也懒得再用什么理由什么借口去骗自己——对,她就是“不想去明白”。 许艾吸了一口气,冷静下来:“我想听妈妈自己说。” “她好像说不了了。”白先生说。 “那就把她身上的哑咒解开,”许艾说,“还是说,你有什么事,不能让她说出来?” 夜风停了下来,池水的波动停了下来,连树叶摇摆的声音都没有了。 下一秒,一声巨响冲天而起,荷塘里爆开巨大的水花,光柱碎裂了,妈妈的形象跟着碎成星屑;紧接着,潜伏许久的黑影从水中暴起,像一座漆黑的小山—— 船一样的下颚,大腿般粗壮的利牙,比满月更圆,更大,更明亮的眼睛。 这是许艾在中元夜见过的那条鳄鱼——或许不是,是身长十倍于它的另一条鳄鱼;它仅仅是昂起头,就几乎占满了整个池面,巨大的身体甚至还没有出水。 那条鳄鱼猛然张开大嘴,声浪激荡,震耳欲聋,夜风里顿时翻腾起一股腥臭扑鼻的气息。 许艾还站在浅滩的水中,根本来不及上岸。她一下子被卷入这股恶臭的咆哮,呼吸和心跳几乎同时骤停。 连思维都彻底空白的这一秒中,她只能感觉到自己被一双手拦腰抱起又放下;这一切发生得非常快,许艾只听到耳边的风声“呼”地晃过,视野恢复的下一瞬,她看到有一个人影挡在自己身前。 他朝前伸出右手,指尖凝聚着光辉。鳄鱼的巨嘴近在咫尺,已经张到极限,眼看着就要“啪”地落下。 ——但并没有落下。 叶负雪轻轻挥了挥手掌,好像在掸掉面前看不见的灰尘。 荷塘里立刻掀起滔天巨浪,这小小一汪池塘仿佛联通大海,一股水龙卷平地而起,把鳄鱼整个喷上天空。叶负雪把手掌一停,然后像刀一样自上而下地劈落。 随着他轻微的动作,水龙卷被裂为两半,连同闪着无数闪着绿光的碎屑。然后浪花飞快地落下,平复,那些绿莹莹的碎块也落进水里,像下了一场闪光的豪雨。 荷塘又重新恢复平静了。 这不过是短短几秒内发生的事。 叶负雪轻轻拍了拍手,像在掸落手掌上的碎屑。 “你没事吧?”他转头问许艾。 话音刚落的瞬间,水面再次波动起来,那些发光的碎块迅速在水下聚拢成新的阴影,比刚才更大,更深。 叶负雪稍微一愣,还来不及重新挥手,旁边突然有人影闪出;那人一步上前,扼住了他的喉咙。 “你倒是比我以为的厉害,”白先生说,“但这个身体已经没时间陪你玩了。” 他的手指突然变得尖利又干瘦,指甲一下子刺入叶负雪的皮肤,殷红的鲜血瞬间涌了出来。 毫无防备,毫无预警,叶负雪抬手紧紧抓住他的手腕,但根本撼动不了他半分。 许艾立刻冲过去要拉开白先生。同一瞬间,鳄鱼再次破水暴起,巨吻像山谷般深深裂开。它猛一声怒吼,整个头颅都朝岸上扑来。 许艾离两人只有一步的距离。 鳄鱼离她只有一颗牙的距离。 湿粘的恶臭的腥风扑在她脸上。 她看到叶负雪的血已经染红了前襟。 ——“离ta远点!” 两个声音同时响起。 然后,巨大的光华在夜色里炸开,像一轮爆诞的太阳。 整个世界静止了。 许艾突然发现自己站在一片纯白的光芒中,身前身后都是虚无;她试着去感知自己的存在,慢慢勾起手指,慢慢转动脖颈——没有用,没有感觉。 她也想不起来自己为什 分卷阅读169 - 分卷阅读169 - 分卷阅读170 我和面具先生订婚了 作者:湖砚 分卷阅读170 我和面具先生订婚了 作者:湖砚 分卷阅读170 么会在这里……刚刚发生了什么? 这里仿佛是一片断裂的时间,或者一个简短的梦境,自己也不过是一粒微小的意识。许艾满眼都是炫目的白光,她想试着眯起眼睛,但连这个都很难做到。 有一片淡淡的影子从空白的视野中出现了。 是妈妈。 妈妈就在自己面前。 许艾本能地要叫出声来,然而她没有声带,没有嘴,她只能看着妈妈,看着她满脸是泪,然后轻轻摇头。 ——“不是那样的”。 妈妈说。 ——不是那样的,不是那个样子的。 许艾猛地睁大眼睛,回过神。自己依然身在一个深冬的夜晚,头上是星辰寥落的夜空,眼前是灯光昏暗的叶家大宅,脚下踩着柔软细碎的枯草落叶;她转过身,看到映着绿光的碧莹莹的荷塘—— 荷塘远远的那一边,有一头巨大的鳄鱼横倒在岸上,小山似的身躯一连撞断了六七株柳树。它身上的伤口里流出幽绿的发光的液体,整头巨兽都在慢慢融化,仿佛一团沥青。 刚才那一瞬间发生的事,立刻在许艾脑中重现出来。 她指着白先生喊出那句话,与此同时,叶负雪也用尽全身的力量,用被扼住的喉咙,对着朝她扑来的鳄鱼大喊——“离她远点”。 许艾完全想起来了,她赶紧朝四下看去。借着星光和荷塘的水光,她看到离自己几步之外的地方,有两个人倒在那里。 两个人都一动不动,仿佛死去了。 许艾一步冲过去,几乎跪着在叶负雪身边跌坐下来。 叶负雪的衣襟上全是血,脖子上敞开两个深深的伤口。他的呼吸微弱得几乎听不见了。 许艾一时慌得不知所措,她几乎要用手去按他的伤口,然而又觉得不对,但口袋里也没有能包扎的东西;她想北屋倒是不远,但—— “……我没事……”地上的人轻声说,“不要……担心……” 许艾差点要扑在他身上。 她急忙把他扶起来,让他靠着自己的肩,然后她稍微冷静了一些,提起他长衫下摆,用牙一咬,立刻“嗤啦”扯下一段布来。 许艾小心地把叶负雪的伤口包上,暂时止血。 “你能站吗,能走吗,”许艾说,“不行的话……我扶你——不,我背你——我——” 叶负雪“噗”地笑了,用气声。 “没事……”他说,“让我这么坐一会儿就好……回点力气……就能走了……” 然后他把脑袋靠上许艾,他的脸贴着许艾的脸。许艾感觉到他的呼吸又浅又慢——50睡觉的时候,呼吸都比他深些。 “真的没事?”她小声说。 “如果我没事……你就要走了?”叶负雪说,“那……我还是……” “……不要闹。”许艾说着,又转头望向旁边的另一人。 白先生仰天躺在那里,眼睛直直地望着天空。 ……他已经醒了? 许艾看了他一会儿,试着叫他,没有回应。 她突然想起叶负雪刚刚才说过,她的能力只能作用于死魂。 但她刚才确实在情急之下,对着白先生—— 一阵夜风吹来,旁边的树梢上掉了一片叶子,飘飘荡荡地落下,正好盖在白先生的右眼上。 他没有眨眼,没有任何动作。 “已经空了……”叶负雪说,“不知道原本在里面的是谁……但现在已经空了……” 风又来了,吹走了白先生右眼上的落叶。 他的眼睛还是直直地睁着,就像几秒前一样。 “空了?”许艾说,“里面的东西去哪儿了?” 现在面前的是一具空壳……也就是尸体? “没有了,”叶负雪说,“被你打散了。” 许艾一愣,忍不住转头望了他一眼:“不要闹。” “真的,”叶负雪说,“你自己也没发现吗?你的能力是随情绪波动的,愤怒的时候,安静的时候,能力强弱完全不同。” ……所以刚才她喊的那一声“离他远点”…… 许艾听到旁边的人又笑了,可能是在笑她这会儿的脸红吧。毕竟他就贴着她的脸,她的脸上热了,他一下子就能感觉到。 “……不要闹。” 叶负雪又笑了笑。两人挨在一起坐在草地上,夜风很凉,他抬手为许艾戴上外套的帽子。 “刚才你说的事都是真的吗?”许艾小声说道,“是你父母把我妈妈……” 叶负雪不笑了。 “我还能再见到我妈妈吗?”许艾又问。 她没有忘记刚刚脑中出现的情景,但她不明白妈妈说的“不是”是什么意思。 叶负雪轻轻叹了口气,把手搭上她的肩膀:“我能走了,扶我起来吧。” ……也对,等他身体恢复了再说。 许艾便搀着他回到北屋。在灯光下一照之后,她发现他颈上的伤口虽然深,但并没有伤及要害,于是在叶负雪的指点下,她为他洗了伤口,又擦干消毒,然后包上了干净的纱布。 “白先生怎么办?”许艾问。 “交给‘小朋友’了,”叶负雪说,“他们能处理好。” 许艾一愣,她一时没明白他说的“处理”是什么意思。 “今晚你好好休息吧,”叶负雪继续说道,“明天我们还有很多事要做。” 许艾朝他一望。 “在回答你的问题之前,我们要先去找到师父的魂体。”叶负雪说。 许艾回到自己的院子的时候,已经过了晚上10点。她本想留在北屋,但叶负雪说,她今天一天到处跑,就没停过,想必也很累了,何况明天还有事,必须好好休息,保证体力。于是许艾只好回来,洗了个澡,上床睡觉。 上床,但没能顺利睡觉。她脑子里乱糟糟地塞了一堆事,在床上翻来覆去到半夜,也没酝酿出半分睡意。 许艾不太清楚白先生是在什么时候被换了芯的;但显然她在便利遇到的是一个人,而在叶家,在自己家出现的,似乎又是另一个人。 在叶负雪暂时“失明”之后,那具身体已经换了人了——但在那之前还有很长一段时间,那期间,白先生是白先生吗? 国庆时候来见叶负雪,和他一起下棋的,是白先生吗? ……最重要的是,以“那个人”的立场活动的,和作为师父教导叶负雪的,是同一个白先生吗? 白先生知不知道自己被换了芯? 另一个“白先生”又是谁? 许艾想了很久,想不明白。 不明白的事还有很多。她翻了个身,视线在旁边落下。 她把妈妈为她做的娃娃挂在家里钥匙上了,现在它就坐在她床头,两粒纽扣眼安静地看着她。 许艾又想起刚才妈妈的眼神了。 就照叶负雪说的,明天先把 分卷阅读170 - 分卷阅读170 - 分卷阅读171 我和面具先生订婚了 作者:湖砚 分卷阅读171 我和面具先生订婚了 作者:湖砚 分卷阅读171 白先生的魂体找到……剩下的事,慢慢再说,她想。 然后夜幕结束,新一天的阳光落下,隔了一个混沌的夜梦之后,昨天发生的事显得有些不真实的遥远。 许艾起床,走出院子,叶家宅子里的景象似乎又回到了一天前,过去的那一天什么都没有留下,什么都没有变化—— 除了荷塘边那六株折断的柳树。 许艾站在岸边,垂眼望向水里;水质清澈,只是荷叶稀疏了一些,不如前日所见的那么茂密繁盛。 白先生的身体也不见了。叶负雪说过,“小朋友”会处理的……那就相信他吧。 许艾皱了下眉头。叶负雪说,今天要找到白先生的魂体……那么应该怎么找? ——“猫有九条命。”叶负雪说。 魂体是寄宿在躯壳中的,一般情况下,人类也好,动物也好,一个肉身只有一次生命;所以一旦身死,魂体就会出窍——一命,一魂。 但猫有九条命。 “这也是它们对魂体敏感的原因之一。”叶负雪说。 许艾明白他的意思了。 “你是说,我们要去找猫?”许艾问,“去找那只流浪猫?” “不用找。”叶负雪说。 早饭后,叶负雪领着她去了西厢,这是白先生之前住的地方。西厢院子里原本种了一棵桃树,如今,叶子已经落光了,树枝光秃秃地指向天空。 屋子大门紧紧关着,门上甚至绕了几圈铁链;不知道是不是“小朋友”们做的。 叶负雪带着许艾在院子里找了个隐蔽的角落,又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示意她朝边上站一站。 虽然不知道他的意图,但许艾还是听话地照做了。从这个角度,她稍微转一转头,就能看到院子门口。 然后,叶负雪从怀里取出一张纸,折了一个纸气球,交给许艾:“把它吹起来。” 许艾“呼”地吹胖了那个气球。 她突然觉得浑身一轻,仿佛身体的一部分重量被她吹到纸气球里了。她捧着那个气球不知所措,叶负雪从她手中轻轻地接过来,然后把纸气球丢到围墙外。 “你的声音在里面,”叶负雪压着嗓子说,“从现在起的一小时,你做什么都不会有声音了。” ……看来他是不放心自己,许艾扁扁嘴,然后试着小小地拍了一下手:手掌安静地相合,没有发出任何动静。 两人就站在院子角落的阴影下,一起望着大门的方向。 时间渐渐过去,桃树树枝的影子也慢慢走了半圈。 ——“沙拉”,围墙外有什么东西轻轻响了。许艾立刻打起精神,瞪大眼睛。她看到那只流浪猫跳上墙头,观察了一番院子里的动静,然后纵身跳下。 它走得很慢,尾巴微微下垂,一边走一边四下打量。 非常警觉,非常小心,耳朵朝后竖起,胡须也紧张地挂下。 流浪猫走到正门前了,它蹲坐在檐下,抬头望着门上的铁锁。 望了一会儿之后,它试着跳起来去够那条链子;够是够到了,然而猫爪子又能做什么?它又不甘心地落下,然后坐回原处。 许艾转头去看叶负雪,他非常冷静地望着那只猫,并没有要行动的意思。 流浪猫又走了起来,它绕到了屋子旁边,似乎在寻找能进去的入口。 围墙外突然又跳进来一个影子,50箭一样冲到屋前,伏下/身弓起背,“呜——”地警告一声之后,猛地扑了上去。 许艾本能地要喊“小心”,然而她说不出话,嘴巴张开了,声音却被吃掉了。她又急忙转头去看叶负雪,对方还是不动声色地站着。 两只猫已经扭打成一团,爪子乱抓乱拍,掉了满地的毛。50一个不敌,就被流浪猫咬住后颈,只能“呜呜”叫唤。 它脖子上被咬出血了,一点两点的殷红从雪白的毛皮上渗落下来。 许艾使劲瞪了叶负雪一眼,还没说话,对方从怀里掏出一张纸,另一只手上握了一支笔,飞快写下一个“退”字。然后叶负雪把纸草草揉成一团,朝两只猫猛地一丢,正好打在流浪猫头上。 那猫被吓了一跳,嘴里下意识地松开,50赶紧从它身下跳出来,纵身跃上屋子的窗台,惊魂未定地耸起了背。 与此同时,叶负雪大步从阴影里冲出,手里的毛笔朝流浪猫一甩,一行墨水稳稳地泼在猫脸上。那猫一声怪叫,站不稳地跌出几步,摇摇晃晃地倒在地上。 许艾看到有隐隐黑烟从它身上冒起,她也赶紧跑了过去。 叶负雪掏出一个锡罐,指尖一挑,盖子“啪”地打开;他握着笔的那只手在空中一扬,笔尖夹裹起一缕黑烟,缠绕着晃了几晃,引着那烟注入罐子里。 地上的猫开始抽搐,四肢一下一下地颤动起来。片刻之后,锡罐快要满口,猫的身体也渐渐平复下来。叶负雪便稍微退开一步,再次扬起笔,把最后残留的一丝黑烟引入锡罐。 地上的猫突然睁开眼睛,猛一个打挺跳起来,亮出爪子朝叶负雪飞快地一挠。叶负雪措不及防,手里一滑,那罐子飞脱了手,眼看着就要掉在地上—— 许艾眼疾手快地伸手一接,稳稳地托住了它。 但似乎已经来不及了。 原本已经被收入罐中的黑烟,在这一番颠簸之后,尽数涌了出来,又重新钻入流浪猫体内。 那猫落回地上,又是一跳扑上窗台,一巴掌拍在50脸上。两只猫扭打着撞开了花格窗上的窗纸,齐齐滚进房里。 “糟了!”叶负雪喊了一声,立刻跑到门口,手掌一挥,铁索“当啷”落地,他二话不说跨进门里。 许艾也跟着跑过去,才刚到门口,只见50飞快地跑了出来,慌张又害怕。她想叫它,但叶负雪的法术还在生效,她只能看着它跑出院子,不知藏去了哪里。 她又转头望向屋内。客厅的窗户都关着,仅靠门口的光线,她只能看到一个模模糊糊的人影。 叶负雪伸手拦住她,不让她继续进去。 “师父。”他叫了一声。 那人影朝外走了两步,在被隔断的阳光下露出半张脸来——是白先生。 看样子,昨天“小朋友”们把他的身体放到了这里……然后叶负雪又以这具身体为饵,引来了本尊。 许艾看到客厅里侧的阴影里,有一条猫尾巴软软贴着地,没有动静。 “师父。”叶负雪又叫了一声,站在门口没有进去。他的语气非常平静,仿佛只是日常招呼。 白先生继续朝前走来,整张脸都暴露在阳光下。 眉间拢着怒气,眼中含着火星。 许艾张了张嘴,没法发声。 “师父,”叶负雪说,“你回来了。” 白先生走到他面前了,挺身而立,视线直直地落在他脸上,一顿,然后又 分卷阅读171 - 分卷阅读171 - 分卷阅读172 我和面具先生订婚了 作者:湖砚 分卷阅读172 我和面具先生订婚了 作者:湖砚 分卷阅读172 转向旁边的许艾。 “你们把我姐姐弄哪里去了?”白先生说。 许艾一愣。 “我找了整座宅子,找了一夜,翻遍花园里的每根草,每片叶子,每块石头……你们把她弄哪里去了?!” 他眼中怒火大盛,手中有幽绿的光华爆燃而起。在他挥手劈下的前一秒,叶负雪猛地朝后退下一步,一把拉上旁边的许艾,同时闪身避到院子里。 白先生这一掌落空了,他又反手拍断屋子的门柱,门梁跟着折落下来,砖石瓦片“扑簌簌”地落了一地。 “把她还出来。”白先生说。 第89章 除魔师的谜底 这可能是许艾见过的最狂暴的眼神。 毫不掩饰的震怒和悍戾, 就像风暴到来前一秒的大海;他的瞳孔仿佛要和他的手一样蹿出火来。那一下攻击之后,白先生紧跟着又是一掌挥出,幽绿的火焰像飞射而出的羽箭,一声尖啸, 裂开空气,笔直地朝两人袭来。 “她在哪里,”他的声音也跟着怒火炸起, “我姐姐呢?在哪里!” 叶负雪一手把许艾护在身后,一手朝前一挡,即将撞上二人的火焰被生生截停,静止在空中。 “快走!”叶负雪说着, 立刻一个转身, 拉着许艾跑出院子,跑出西厢, 朝宅子的另一边快步跑去。 “我可能要顾不上你了,”他说,“暂时委屈你——” 委屈什么?许艾还没听到他的后半句话, 身后又传来“轰隆——”的巨响,好像又有一道墙倒下了。 与此同时, 叶负雪又抽出一张纸来, 飞快地叠成一个纸盒。许艾想问他这是做什么, 但眼下法术还没有失效, 她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只能睁大眼睛瞪着他看。 身后传来“嗡嗡嗡”的声音, 越来越近。叶负雪说了声“别回头”,把手里刚做好的盒子一掀,朝许艾身上丢来。 许艾本能地要抬手去挡—— 她伸出的手摸到的是虚空,眼睛还没眨下的半秒间,视野里突然白茫茫一片。 白茫茫一片,什么都没有了。 自己像站在那个梦里,前后左右都是空白;许艾赶紧低头——还好,手还在,自己还在。 ——“委屈一下。”天顶上突然传来一个声音。 许艾刚要抬头去看,突然脚下一晃,她险些没有站稳,下意识地伸出手一扶——手掌碰到了一块平面,像墙壁。 质感介于光滑和粗糙之间,很薄,甚至还能摸到纤维的纹理。 ……是纸? ……她被装进那个纸盒子里了? 地面又晃了一下,整个盒子似乎在上升——然后平移。这盒子并不大,以许艾刚才看到的情况,叶负雪一手就能握住;但对现在的她来说,就像一个十几平方的空白房间,她只能缩在角落里,拼命扒着墙壁,稳住身体。 许艾感觉自己就像被装在糖盒里的一粒糖豆,一下轻微的晃动都能让她摔得东倒西歪。 这是什么情况?他要做什么?许艾想大叫,喊那个在外面的人,但她什么声音都发不出来。她用手使劲捶打纸盒的墙壁——一片安静,所有与她有关的声音,都消失在空气里。 盒子又动了一下,然后很快稳定下来,不再动了。许艾紧紧靠着墙角,听到外面传来两人的说话声。 ——“我姐姐呢?!”喘着粗气,怒不可遏的质问。 “你当初做出决定的时候,难道就没想到会有这种结果?”叶负雪说,“不是你自己告诉我,世上没有万全之法的吗?” 白先生哼笑一声:“我当初做决定的时候,可没想到你会这么没出息!我还以为,光是杀母仇人这一条,就能让你——” 许艾听到一阵“稀里哗啦”的巨响,有什么东西碎裂了崩塌下来,吞掉了白先生的下半句话;紧接着盒子一晃,似乎是叶负雪朝后退了一大步。 “为什么要做这种事,”叶负雪说,“我叶家——” “你叶家待我不薄?”白先生又是一声笑,“要不是因为做了你师父,我现在可能已经是白家的家主了!” 许艾一愣。 “被选中做你师父之后,家里人说我已经是半个外姓,不适合继承家业……该教的不教我了,该学的也不许我学,怕我转头就传授给你,”白先生的声音越提越高,“我姓白,我是嫡系子孙,现在彻头彻尾成了一个外人!” 说完,又是一阵碰撞闪避的声音,盒子也跟着剧烈摇晃起来。许艾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她也出不去,叫不响。她听到风声“呼呼”而起,夹裹着利器飞袭的尖啸。叶负雪似乎一直在奔跑,并没有出手反击。 外面到底是什么情况?许艾急得使劲捶墙。她记得自己刚刚已经快跑到花园入口了,然后才被装进这盒子里,那么现在他们是在花园—— “哗啦”一声巨响,有树干崩裂了。 “我姐姐呢?”白先生再次问道,“你们把她弄到哪里去了!” 许艾想起昨夜叶负雪说——那具身体里的魂,已经被她打散了。 那个魂就是白珊……? 盒子又是一阵地动山摇,许艾一个没站稳,重重摔在地上。顾不上自己身上撞痛了,她的第一反应是——叶负雪怎么了? “你也知道没脸还手?”外面又传来说话声,“你也知道你父母干的好事?也知道许家对我姐姐干的好事?” “当年的事我不清楚,但和许小姐又有什么关系,”叶负雪说,“就算是我父母做错了什么,他们也已经去世了……” ……什么意思?许艾一惊,难道妈妈的事,真的和叶负雪的父母有关? “原来你知道你父母做错了事,”白先生说,“那你还有脸恢复婚约?” “……她是当事人,交给她去决定。”叶负雪说。 许艾一秒都待不住了。她大喊大叫,伸出双手使劲去撕去掰去扯眼前的白纸——没有用,什么都没有发生。她只能听着外面传来越来越激烈的战斗声,感受脚下的地面飞快地匆忙地慌张地移动,而自己就像一个被提着奔跑的偶人,只能着急,什么也做不了。 ……到底是怎么回事?他们在说什么?为什么不能直接把话说明白? 盒子又是一晃,许艾猛一个踉跄,险些又要摔倒。她赶紧扶着墙站住了,然后听到外面传来“哗啦啦”的水声,仿佛面前挂下了一条瀑布。 哪来的水?她们现在在荷塘附近? 许艾愣了一下,突然发现她口袋里的钥匙掉了出来。 也许是刚才那一阵晃,把钥匙晃出来了。钥匙上挂着妈妈给她做的那个娃娃,正用黑溜溜的纽扣眼静静地望着她。 望着她。 许艾莫名地平静下来了。 她蹲下来捡起那娃娃,握在手 分卷阅读172 - 分卷阅读172 - 分卷阅读173 我和面具先生订婚了 作者:湖砚 分卷阅读173 我和面具先生订婚了 作者:湖砚 分卷阅读173 里,然后在地上坐了下来。 ——“你准备逃到哪儿去?”白先生的声音。 盒子又使劲晃了一晃,许艾把背紧紧靠着墙,手中握着她的娃娃。 “你光是逃跑,又不想还手,又不想告诉我姐姐的下落——难不成是在等我主动放过你?” 一声带着怒气的冷笑。 “还是说,你也觉得自己愧对那丫头,所以想至少保护她躲过这一波,把她送到外面?” 许艾没有听到回答,但盒子好像被一只手托住了,不再晃得那么厉害。下一秒,有什么东西破空而来,叶负雪好像被狠狠击中。他闷哼一声,又朝后闪了一步。 许艾使劲喊他,拼命喊他——但没有用,没有声音,她的声带徒劳地震动,什么也没有发出。 手中的娃娃突然一热。许艾垂下眼,看到那两颗黑溜溜的纽扣眼里涌出泪来。 大颗大颗的晶莹的眼泪,从黑纽扣里涌出,然后渗入娃娃的布脸。 许艾想到了前一天夜里,她看到的妈妈的眼泪。 ……妈妈有话要对她说? 许艾一愣,立刻从地上站起来;盒子又震了一下,她伸手扶着墙,稳住了。 她想喊妈妈,但声音还没有恢复,她只能睁大眼睛飞快地左右张望。 ——“就是他。” 这声音直接在许艾脑海中响起来了。 ——“就是他……” ——“他和珊儿……” 盒子又是一晃,许艾措不及防地朝前摔倒,她立刻从地上爬起来,听到了妈妈的后半句话。 ——“他便趁我不备,把珊儿的魂体放进我的体内。” 许艾怔住了,她仿佛听见锁扣环环相扣的声音。 这个“他”显然就是白先生。 也许因为某种原因,那个“珊儿”想要妈妈做交换——但白先生显然失败了。 失败的后果,珊儿“去世多年”,而在妈妈的身体里,用她的手拧开煤气阀的…… 许艾猛地咬住嘴唇,咬出血来。 所以……所以白先生便出让自己的身体,让他失去了躯壳的姐姐暂时居留? 许艾突然也明白,叶负雪的父母为什么要把妈妈沉入塘底。 ——因为她已经身死,只有这个方法才能留住她的魂体! 全都想明白之后,许艾又气又伤心,但她也只能不停地捶打面前的墙壁,除此之外,什么都做不到。 ——“快出去……” 妈妈又在她脑中说道。 ——“负雪需要你……” 许艾当然也想出去,但她连话都说不了,又该怎么出去?!她握着手里的娃娃,急得快要哭出来了。 ——“碗碗……” 妈妈的声音又响了起来,温柔而坚定。 ——“碗碗,你勇敢一些。” ——“不要怕。” ——“那些东西没有那么可怕,你比它们更强大。” ——“勇敢一些。” 勇敢一些……许艾冷静下来,在颠簸的盒子里渐渐站直了腰。她手中握着那个娃娃,深呼吸。 深呼吸。 许艾突然觉得喉头一轻,有什么话正在轻飘飘地上浮,就要飞出她的嘴了。 她把手掌贴上纸盒的壁,全然不管耳边再次响起的爆炸声和尖啸声,她只觉得自己有句话必须要说,一定要说。 ——“让我出去。” 她的声音重新回到了她的口中,这句话无比清晰地响起,声浪在空气里散开,仿佛叶片落在湖面上激起的波纹。 手掌触及到的那一面墙壁裂开了。 紧接着,她身处的这个白色房间从上到下,粉碎成了无数纸片;纸片像蝴蝶一样飞散开来——仅仅一秒。 眼睛合上又睁开的一秒。 下一秒,许艾看到了真实的阳光,还有满地的碎砖乱瓦,被折断的树木,和零落的花叶。 还有一个一脸错愕,然后很快转换到暴怒和杀意的男人。 “你倒是自己出来了,”白先生说,“你那张脸跟你妈妈一模一样……真是令人作呕。” 说这话的同时,他指尖凝聚的火焰也燃烧到了极点。 ——“不知道许正康到底看上她哪一点……我姐姐又有哪一点不如她!” 说完,他没有半分迟疑,像弯弓射箭般掷出了手里的绿火。 许艾看到一束幽绿的光芒从白先生手中飞窜而出,她的视线还没捕捉到那形状,空气中只留下一道燃烧的残影,和尖利的长啸。 她不知道那束箭瞄准了谁——但她本能地朝挡箭头所指的方向挡去。 ——“小心!” 身后的人这样喊道,他的手立刻捉住了她,要把她朝旁边推开。 但比他更快的,一个小小的人影出现在二人面前。她头上的金钗光华耀眼,她朝前方高高伸出手指,脆生生的童音一声暴喝:“放肆!” 措不及防的一瞬间,那束光箭没入了那个小小的魂体之中。 然后消散了。 白先生愣了一下,又哼笑一声:“你家的家神倒是可爱。” 说着他手中又是一箭,稳稳戳中祖奶奶的身体;又一箭,打掉金钗,小小的发髻瞬间散了下来。 祖奶奶的身体也飞快地开始变淡,就像一幅褪色的水彩。 “我是叶家的家神……庇护儿孙福祉……不许你胡来!”祖奶奶用支离破碎的声音大喊道。 与此同时,叶家大宅的房子,回廊,花园……眼前的一切都迅速老化,旧化,原本干净整洁的院落瞬间成了废墟般的空屋。 “你们叶家真是很自信,居然让一个小女孩做家神,”说完,白先生又是一道绿火彻底打散祖奶奶的身形。同一时间,房子开始坍圮,花木迅速枯萎,屋檐上的瓦片“扑簌簌”地接连落地。 许艾看到祖奶奶最喜欢的那丛绣球花,眨眼间只剩下了枯枝和败叶。 她走神的这一瞬间,白先生转眼欺近身侧,抬手又是一道火焰打来。 非常近,非常快,几乎没有任何躲避的余地。许艾只看到一点绿光朝自己飞,下一秒—— 下一秒,身边的人低声喝道:“滚开。” 他一步挡在自己身前,挥手一格,把那道绿火原原本本地反击回去。白先生措不及防地被自己的火焰命中,还没回过神来,叶负雪又从怀中抽出白纸,狠狠一揉,朝着白先生奋力丢出。 纸团触到绿火,“呼”的一声着了起来,让火焰更旺了。白先生一时惊慌,连连后退,不巧又撞上旁边腐朽的回廊。 整块屋檐在他头顶塌落下来,飞尘和灰土蓦地腾起,像一片厚厚的云层。 “快走。”叶负雪拉着许艾就转身离去。 整栋大宅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地崩塌。也许是因为家神不在了,这栋宅院从静止的时间中脱离,几百年的岁月真实 分卷阅读173 - 分卷阅读173 - 分卷阅读174 我和面具先生订婚了 作者:湖砚 分卷阅读174 我和面具先生订婚了 作者:湖砚 分卷阅读174 地堆落下来,立刻压塌了往日靠魂体维持的虚幻外表。 两人从废墟和残骸间飞快地跑过,此情此景让许艾想起自己半梦半醒间曾经见过的景象——也许那不仅仅是一个幻境。 “你会开车吗?”叶负雪突然问她。 许艾愣了一下,马上点点头:“会。” 叶负雪立刻扔给她一串钥匙,许艾会意地接过,和他一起朝大门跑去。 许艾,21岁,驾龄不足1年。 但现在不是细究她能不能开车上高速这问题的时候。 大奔迅速驶离崩塌中的叶宅,然后上了山路,上了高速,她的情绪渐渐和车速一样稳定下来——还有余力能问问旁边的人,有没有受伤。 “……对不起。”叶负雪说。 许艾不知道他在道什么歉,但这个人每次说“对不起”的时候,总是让她有些不耐。 “不要跟我说废话,我技术很水,会分心的,”许艾握着方向盘说,“我问什么你答什么就行。” 副驾驶上的人便抿抿嘴,说了声“我没事”。 两人不再说话,一直到下了高速,进入城区;许艾想了一路,该去哪里,能去哪里,最后给许荀打了个电话。对方听完她几句简单的话之后,便立刻表示——“那你们就来吧”。 “不过自己开车……你能行吗?”许荀说,“路上少说得有两三个小时吧——加上现在过年,可能要四五个小时。” 许艾看了看时间,中午都过了,两人又都灰头土脸的。于是她便做主,先找地方过夜,明天一早再去投奔哥哥。 春节期间的旅馆酒店,能有个房间就不错了,没什么好挑的。 何况……何况本来就是未婚夫妻。 许艾从前台小姐手中接过房卡,便推着叶负雪进电梯,进房间;对方一言不发,但也没有脸红。 “现在倒是要委屈你了,”许艾说,“将就一下对付一下……明天我们就上路去找我哥。” 叶负雪没有回答,只是直直地站在房间中央。他在镜片后闭着眼,许艾看不穿他的情绪。 她想了想:“……我去便利店买点东西……你就……随便休息休息,洗个澡……” “你不是都已经知道了?”叶负雪说。 许艾稍微一愣,然后反应过来,他还有一句话没有说。 ——你都已经知道了,为什么还要……? 他一路上都没有露过笑脸,即使现在也紧紧抿着唇角。期初,许艾以为他是因为接受不了自己师父的转变,但现在看来,也许还有另一种原因。 ——对他来说,一直以来刻意隐瞒的东西终于被揭露,他的身份也不再是婚约的另一方。 至少他是这么认为的。 许艾的视线一沉,顾自在床上坐下了。 “我还有个‘有问必答’没用呢。”她说。 “……你问吧。”叶负雪说,眉头依然没有松开半分。 “你到底是在哪儿遇到我妈妈的?”许艾说。 叶负雪有些意外地一愣。 “满月宴的照片上没有我妈,抱着我的是保姆,当天她有事不在,你不可能遇到她,”许艾说,“所以你是怎么知道我的小名的?” 叶负雪皱了下眉头,然后轻轻叹了口气。 “本来是怕你知道……现在既然你已经知道了,那我说了也无妨。”他说。 他是在自家花园里遇到了许艾的母亲——就在她去世的不久之后。 她像一片淡淡的影子落在他的视野中。他从没见过她,但他很快意识到了她的身份。 她说,你就是负雪?你可要好好照顾我们碗碗。 “……对不起,”叶负雪说,“我一直不敢对你解释……” 又一个道歉。 “我可不会把女儿的小名,告诉我仇人的孩子。”许艾说。 叶负雪听懂她的意思了,他皱着眉头笑了笑:“但确实是我父母——” “他们可能是为了救助我妈妈,”许艾说,“用这种方式,保留她的魂体。” 叶负雪不再说话,但眉头微微舒展了一些。 “你的父母是很好的人,”许艾说,“反倒是你,为什么会首先怀疑自己的双亲?” 叶负雪一愣:“因为我去问师父,他说……” 他自己也意识到了什么,住嘴了。 “你师父讨厌叶家,他的姐姐讨厌我们许家,大概就是这么回事。”许艾说。 叶负雪没有说话,还是站着,似乎在思考许艾刚刚说的事。 “我也讨厌他们,”许艾说,“为了嫉妒和私心……杀害了我妈妈。” 刚才那一路上,她突然有种想法——如果叶负雪的父母没有在一年后出车祸,是不是妈妈还有希望?还能回来? 是不是正因为存在这种可能……他们才会离奇地车祸去世? 但没有“如果”,也无从考证这假设。 “那……我现在……可以把自己当成你的未婚夫了吗?”叶负雪突然小声说,脸上也开始红了。 许艾一愣:“……你之前难道不是这么想的吗?” “……对不起。” 又是对不起。 许艾“哼”了一声。 “你要对我说的不是‘对不起’,应该是‘谢谢你’,”许艾说,“哪怕光为了今天的事,也应该谢谢我。” “谢谢你。”叶负雪老老实实地说。 “不可以口头谢,”许艾说,“毫无诚意。” 叶负雪稍微有些犯难地皱了下眉:“可是刚刚来得急,身上……” “那你就亲我一下吧。”许艾说。 对面站着的人,的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一寸一寸地红起来,红上来了。 “不是未婚夫吗,有什么好害羞的。”许艾扁扁嘴。 这话说完,对面的人似乎下定了决心,也在她旁边坐下——腰杆笔直的那种坐。 “那……失礼了。” “不失礼。” 叶负雪小心翼翼地侧过通红的脸,迟疑了一下,对着面前的姑娘低下头—— “方向歪了,”许艾说,“应该是这里。” 她伸出手,托着叶负雪的下巴,印上自己的唇。 之后是一个热热闹闹的春节。许艾很久没有过过这样有年味的,家人们聚在一起的年——她想叶负雪肯定也没有。年三十夜里,她还给爸爸打了电话,说完一通之后,她就让哥哥听电话。许荀别别扭扭地拜了年,父子俩又拌了几句嘴,便说好了元宵之后,带着清蓉回家去看看。 “问问他年夜饭吃的什么?”许艾说。 “他说……和徐大爷家搭伙吃的,”许荀说,“徐大爷是谁?” 许艾便“哈哈哈”地笑了。 叶负雪也给明叔打了电话拜年。明叔高兴得不得了,絮絮叨叨说了一大堆话,叶负雪也跟着笑了;只是 分卷阅读174 - 分卷阅读174 - 分卷阅读175 我和面具先生订婚了 作者:湖砚 分卷阅读175 我和面具先生订婚了 作者:湖砚 分卷阅读175 明叔顺嘴问起白先生的事的时候,他的忍不住眉头一皱。 “年后我们来接你,到时候细说吧。”叶负雪说。 但叶家大宅并没有在这个愉快的春节恢复原样。 年后,两人去接了明叔出院。一路开车回到家里的时候,宅子里唯一立起来的东西是大门。 这情景许艾十分眼熟,她在梦里,在幻境里见过许多次——甚至地上碎砖的形状都和她见过的一样。 明叔叹了口气,在门口站住了。这路上,他已经听说了白先生的事,除了叹气,也没有多说什么。 许艾直接往里走去,走过原来的客厅,原来的厨房——原来会放着好吃的米糕的柜子,现在看上去像一堆经历了百年的烂木头。 她朝着东厢去了——她的行李还埋在里面,有些东西需要挖出来。叶负雪很快跟了上来,什么也没说,只是走在她旁边。 路过花园的时候,许艾的脚步稍微停了一停。 ……大概不会再有穿着袄裙的小姑娘跑来跑去了吧。 她突然看到有什么东西在地上闪闪发亮。许艾愣了一下,走过去,低下头仔细一看——埋在枯叶之下的,是一支闪闪发亮的金钗。 她便把它捡起来,交给叶负雪。 “……奇怪,”叶负雪摸着金钗说,“祖奶奶的钗子不应该这么新……怎么说也是几百年前的……” 草丛里传来“喵呜”一声。许艾立刻转过头,看到一只白里带橘的小猫畏畏缩缩地探出个脑袋。 ——是50。 50也认出她来了,立刻撒腿蹦着跑了过来。 许艾一把把它抱起来,揉了又揉。小半月不见,它瘦了不少,毛也脏了,脸上灰扑扑的。许艾心疼地捏捏它——只捏到松垮垮的皮。 50“腾”地跳下地去,又朝她叫了一声,好像要带她走。 许艾有些奇怪,便叫了叶负雪和明叔,一起跟着它走。 它带着三人走到一块空地上。地上堆了些旧棉絮,塌下来的屋檐正好成了一个遮风挡雨的屏障。 那只流浪猫就躺在旧棉絮上,一动不动。 50朝三人“喵呜”地叫了一声,走到流浪猫边上,舔了舔它的脸。 流浪猫一动不动。 许艾走近一些,蹲下来,看到它的肚子在微微地起伏——还有气。 他们离家后的这小半个月,都是50在照顾它? 50又“喵呜”了一声,然后跑去蹭叶负雪的腿,尾巴绕着他,像是讨好。 “这……还有救吗?”许艾说。 “猫有九条命,”叶负雪说,“我能看到它有一些微弱的光亮,也许当时师父没有把它彻底杀死。” “那怎么让它好起来,也要找东西修补它的魂?”许艾问。 叶负雪摇摇头:“它的光太弱了,光靠修补已经无济于事。” “那怎么办?” “给它一个共生的魂体,”叶负雪说,“和它一起活下去。” 他说着,举起手里的金钗。 许艾立刻明白他的意思了:“……祖奶奶会生气的吧?” “但至少这么一来,祖奶奶可以出门玩了。”叶负雪说。 以“共生”的形式活在猫咪身上,大概就不用受到魂体的一些制约和束缚……可以去生前没去过的地方玩了?许艾想了想,就算万一祖奶奶真生气了——好像也挺有趣的。 “不过……这房子可怎么办?”明叔问。 “不要了,”叶负雪说,“再找块地。” “……有句话我得先告诉您,”明叔有些为难地说道,“您一说了白师父的事,我马上去查了家里账户——钱都被转走了,就在我住院,他帮你打理家事的那几天转的。” 叶负雪皱了眉头。 废墟里没有发现白先生,不知他是自己走了,还是其他的原因。 “那就……从头开始啊,”叶负雪说,“慢慢赚,很快就有了。” “道理倒是没错……”明叔也皱了眉头,然后朝许艾看了一眼,“只是……” “钱全没了?”许艾听见他们的话了。 明叔为难地点点头。 “不是全没吧,”许艾说,“虽然可能不太多……但至少不是全没了。” 两人一愣。 “你还有张卡在我这儿呢,”许艾说,“上次开给我的,我没用过——里面有多少来着?” 两人又是一愣,然后明叔咳嗽了一声,似乎笑了。 “开卡的时候,先生嘱咐我,让我直接划一半,”明叔说,“所以里面……应该有两千万左右吧。” 第90章 番外·除魔师的新娘 “小许——!” 炸响在办公室门口的呼唤。 时间是周五傍晚, 谁也静不下心来干活,但还是有活得干的周末前夕。 响彻左右的键盘“噼啪”声突然一顿,办公室里所有人仿佛听到了某个信号, 齐齐停下了手里的工作。 然后,一张桌子旁“呼”地站起一个人来。 “什么事?” 虽然偷懒但还算工整的通勤妆容,被随便一穿依然合身得体的名牌套装,以及脑后匆匆抓起的马尾, 和耳垂上细巧精美的耳钉。 ——和左手无名指上闪烁的戒指。 许艾,24岁, 入职一年。 “花——来了!”门口的人喊出了下半句话。 办公室里的人齐齐出了一口气。 “花来了~”“小许的花可算来了。”“下班下班, 下周见。” 办公室里的人都打着呵欠伸着懒腰,开始收拾桌上的东西。 每周五下午下班前, 都有一束给“许艾小姐”的鲜花送到单位——从许艾入职开始, 一次不落。这件事让她在短时间内迅速成为全单位女性议论的中心,以及羡慕的对象。 “哎呦,小年轻谈恋爱,花样就是多哦~”办公室大姐最初是这样评论的。 然而立刻就有人发现, “许艾小姐”的左手无名指上压了一颗亮闪闪的大钻石——虽然算不上鸽子蛋, 但也是能用来划玻璃的那种。 “哎呦,新婚小夫妻柔情蜜意, 老婆换新工作了送束花祝贺祝贺,很有心了嘛~”办公室大姐改口这样评论道。 然而这个“祝贺”持续了一年, 并没有要停止的迹象,时至今日, 已经成为单位同事们眼中周末开始的发令枪——“小许的花来了,又是一周结束了”。 “小许,老公什么时候让我们见见嘛。”办公室大姐开始这样怂恿道。 “……他很害羞的。”许艾说。 这话一说就是一年,期间各路女同事百般试探,也没能从许艾嘴里套出半点情报来。 连张照片都没看到,更不用说见到活人。 于是另一种说法开始悄悄流传。 “哦哟,现在的小年 分卷阅读175 - 分卷阅读175 - 分卷阅读176 我和面具先生订婚了 作者:湖砚 分卷阅读176 我和面具先生订婚了 作者:湖砚 分卷阅读176 轻真是死要面子,自己给自己买束花,还要装成别人送的~”办公室大姐这样总结道。 “应该不是吧?谁这么闲呀干这种事?”办公室小姐姐的质疑。 “那么早结婚,不是真爱就是包办——如果是真爱,又有什么不好意思给我们看的啦?”办公室大姐的论断。 “我猜肯定是老公长得不好看,不然至少拿张照片出来看看咯,”斩钉截铁的补充,“我看人很准,不会错的。” 许艾当然不知道这些,更不知道她每次出门拿花的时候,背后有多少眼睛盯着—— “喏,肯定是送花小弟。” “上周也是送花小弟。” “次次都是送花小弟。” “这周——” 这周不是送花小弟。 门外缓步走来的是个清瘦的男人。走廊的窗户逆光,屋里的人一时只能看到他的轮廓:一袭长衫,清逸出尘,头发在脑后归拢一束,蓄了一握短短的辫梢。 他又走近两步,走到光下了。脸上架着的一副深色眼镜挡去了他的视线,但纤薄的嘴唇轻轻上翘,弯出一个愉快的弧度。 ——他手里是一束玫瑰,红的,大红的,鲜红的。 “……这周,难不成是花店老板亲自送来的?”办公室大姐若有所思,然后点点头,肯定了自己的判断。 但对收花的许小姐来说,似乎并不是这么回事。 “……你怎么来了?”许艾说。 办公室里的人顿时齐刷刷地竖起八卦天线。 “回来路上经过花店,问了下正好这周的花还没送,我就自己来了。”“花店老板”说。 然后他笑了笑:“顺便来接你下班。” 办公室大姐仿佛听到抢答错误,红叉亮起的声音:“嘟——”。 “哎哟,小许介绍一下嘛,这是谁啦~”老江湖的临场应变。 许艾转过身来,脸上微微一红:“这是——” “我是她先生, ”叶负雪说,“我们家小艾平时多亏大家照顾了。” 许小姐,小许,小艾,许艾……总之就是这些名字下的那个姑娘,脸红了。 “……嗯,这是我先生。”红着脸,笑嘻嘻地说的。 许艾,24岁,普通公司的普通员工,收入水平距离自己曾经梦想的“赚大钱”尚有一段距离。 准确地说,可能是两段……或者三段距离。 但这并不妨碍她成为全公司最令人羡慕的女同事。 至少在今天是这样的。 许艾收下这周的花束之后,“她先生”便接过她手里的提包,又挽了她的手,朝办公室里的人道别,然后两人便并肩一道下楼去了。 远远还能听见“怎么来之前也不说一声”“你不高兴吗”“……高兴的”之类的说话声。 办公室小姐姐朝办公室大姐转过头:“你不是说——” “偶尔错一两次……不是也很正常的嘛。”老江湖的推卸责任。 令人羡慕的女同事下了楼,发现大楼门口并没有车停着;旁边的人解释说,是他让司机先开车回去了。 “天气不错,路也不远。”叶负雪说。 “……希望你下次来之前先这么告诉我。”许艾说。 “你不想跟我一起走回去吗?” “……想的。” 于是两人便沿着人行道一路走了下去。初秋傍晚的温度正是舒服,凉风清爽,斜阳旖旎,天边还有几道泛金的晚霞……总之是个散步的好时候。两人走着聊着,聊今天各自的工作,遇到的人遇到的事,零零碎碎,什么都有;说的人随便说说,听的人也随便听听。 都不是什么重要的事,但正因为不重要,所以闲谈才令人开心。 “今天早上看到个新闻,说是市里高中有个班上自习,教室里闯进持刀歹徒,结果被班主任拿着把长柄雨伞制服了。”许艾说。 “今天遇到个客人,开头就问我,相信穿越吗;我想了半天才想起来是哪个穿越,于是就说……我太太相信。”叶负雪说。 “……我才不相信,我只是看过这类小说。” 叶负雪笑笑,说了句“小心”,把许艾轻轻朝里侧推了一下。 几乎是立刻,几个放学的孩子笑闹着,从旁边飞快跑过。 ……哪就这么小心了,他自己才是要“小心”的那个,许艾扁扁嘴。 她想起自己还小的时候,妈妈问她,将来想过什么样的日子。当时她实在太小,不知道什么是“将来”;妈妈便说,“将来”就是你已经长高长大,可以穿长长的裙子,梳长长的辫子……那个时候,你想做什么? 时至今日,许艾觉得妈妈的那番话可以概括为—— 当你长成了自己想要的样子的时候,你希望你的生活是什么样? 她悄悄转头,看了看走在旁边的人;他轻轻握着她的手,侧脸线条柔和又俊逸,唇线微合,含着一个笑。 ——“对了,有个事忘了说。”叶负雪突然开口。 “怎么了?” 叶负雪皱了眉头:“今天早上你出门之后,宝宝突然不对劲了。” 许艾也跟着皱眉。 “本来好好地在地上爬着,突然不动了,”叶负雪说,“怎么也没反应——” “让明叔看看。”许艾说。 “明叔说这个得你来。”叶负雪说。 “我也不懂,我以前都是瞎弄的。” “可是宝宝平时都是你在看——” “叶负雪,”许艾打断了他的话,“你再管扫地机器人叫宝宝,我就要闹了。” “……哦,”叶负雪点点头,过了会儿又小声说,“那……扫地机器人突然不动了,你等会儿回去看看?” 许艾叹了口气。 ——旁边的人突然停了一步,朝马路对面转过头。 “那里有只小狗。”叶负雪说。 许艾顺着他的一看,他所指的方向是一个花坛,花坛里除了零零落落,一看就疏于打理的花草之外,什么也没有。 “好可怜,”叶负雪说,“从楼上掉下来的。” 杂乱的草丛里隐约留着一块被压过的痕迹。 许艾看不见,她只能看到一团模糊的雾气。于是她转向旁边的人:“那……要过去一下?” “去送送它,”叶负雪说,“它坐在那里哭了很久了。” 于是两人过了马路,走到花坛边。叶负雪在边沿上坐下,从怀里抽出一张白纸,叠了一只小狗头,轻轻放在草丛里。 才巴掌大的小狗头,最简单的造型,垂着大耳朵,吐着小舌头。 ——它突然动了一下。与此同时,许艾听到一声“呜……”。 “呜。”叶负雪说。 小狗头又动了一下:“呜汪……” “汪。”叶负雪说。 然后他伸手在纸折的小狗上轻轻一点,小狗头“ 分卷阅读176 - 分卷阅读176 - 分卷阅读177 我和面具先生订婚了 作者:湖砚 分卷阅读177 我和面具先生订婚了 作者:湖砚 分卷阅读177 哗啦”一声散开,融化,化成一滩透明的液体,迅速渗入土中。 有浅淡的光雾从那滩液体上析出,飘飘荡荡地升上高处去了。 叶负雪抬头望着,又说了声——“汪”。 也许是道别。 片刻之后,叶负雪拍拍手,从花坛边上站起来,拉起旁边的许艾:“走吧。” 于是两人又朝马路对面走去。刚要过马路,叶负雪又说声等等,然后拉着许艾往另一边转过头。 “我闻到味儿了,是你上次说过好吃的那个。”他笑嘻嘻地说。 前面远远地能看到一家蛋糕店,风里依稀有股甜甜的麦香。 “海盐奶油卷,芝士奶酥,冰淇淋红茶半分糖——对吗?” “……对。” 许艾又想起妈妈的那个问题。 ——当你长成了自己想要的样子的时候,你想要什么样的生活? 现在她有了海盐奶油卷,芝士奶酥,冰淇淋红茶半分糖——和一个记得她喜欢这些的人。 “负雪。” 被叫了名字的人侧过头来。 “妈妈现在能看得见我们吗?” 叶负雪愣了愣,然后扬眉一笑。 “她已经没有放心不下的事了,”叶负雪说,“想见她的时候,不妨去见见你爸爸——她就在他心里。” 和他之前说过的回答一样,妈妈已经离开,但没有离去——就在最爱她的那个人的心里。 ……这周就回家去看看吧,许艾想,反正爸爸住得那么近。 只是她又想起另一件事来了。 不知道……祖奶奶回家了没有…… 李珍檬,平平无奇的高一女生,稍微不那么无奇的技能是“走在路上能捡到各种奇怪的东西”。 比如现在,出现在她面前的这只黑白相间小花猫。 非常可爱的小花猫,还会跟她打招呼,“咪呜”。 但它的眼神让李珍檬有种不详的预感。 尤其是当她抬起头,看到那只猫旁边的墙面上,正好贴着一张寻猫启事,上面的照片又正好跟它长得一模一样,的时候。 这猫的眼神……压根不像是走丢的迷途小猫咪啊,李珍檬想。 相比之下,这神气活现的样子,根本就是在说“我走累了,送我回家”的意思。 “咪呜。”猫说。 李珍檬左右看看——除她之外没有第二个人。 “咪呜”,猫咪的催促。 李珍檬犹豫了一下,从小电驴上下来,走近一步,认真读起了寻猫启事。 ——联系地址是本市某个别墅区,门牌号和联系电话写得清清楚楚,正文最后还加了一句“必有重谢”。 必有重谢。 当前时间是翘了训练的周五傍晚4点30分,距离家里开饭还有一个半小时。 “咪呜”,猫咪又催促。 李珍檬回忆了一下,这个别墅区似乎是曾经街头巷尾的热点话题——荒废了十几年,差不多都搬空了的废小区,听说突然又卖出去了一栋房子。 还是当年死过人的房子。 听说付钱的是个六十多岁的老先生,全款买的。 李珍檬想起隔壁阿姨以前说这件事时候的样子——眯着眼,噘着嘴,食指戳戳脑袋:“脑子昏特了。” 李珍檬半年前才跟家里人搬来这座城市,对当年的事的了解并不比下周要考的数学更多。她想,大概是街头巷尾的阿姨大姐们创作出来的那种……都市传说吧? 于是她就抄起地上的小猫,放进自己小电驴的车筐里,又撕下那份传单,“噗噗噗”地开动电驴,朝寻猫启事上写的地址过去了。 顺手做好事罢了,才不是为了什么“必有重谢”呢。 那别墅区离这里有足足三个街区,小电驴也是“噗噗噗”地开了快半小时才到。李珍檬不懂这小猫咪是怎么跑了这么远——不过再想想,说不定就是因为这样,所以它才找了个人捎它回家? 车筐里的猫咪说,“咪呜”。 它还躺下舔起爪子了,悠哉得很。 半路等红灯的时候,李珍檬给寻猫启事上的号码打过电话;接电话的果然是个老先生,他连声说好,连声道谢。所以这会儿李珍檬的小电驴刚在大门口停下,那雕花铁艺大门就“吱呀”一声打开,有点恭候多时的意思。 李珍檬就直接“噗噗噗”地开进门去了。 她听班上同学和隔壁阿姨都说过,说是有人晚上路过这房子,看到有绿莹莹的光点飞来飞去,跟萤火虫似的——可是这钢筋水泥的城市里,哪来那么多萤火虫? 李珍檬看到旁边花园里种了一株杉树,上面挂着几个像喂鸟器似的东西——看来主人家还挺喜欢小动物的。 小电炉“噗噗噗”地开到房子大门前。李珍檬停好车,门开了,一位老先生走出门来,朝她打了个招呼。 “刚才和我联系过的李小姐?” 李小姐。 李珍檬长到15岁,第一次被人这么称呼。 顿时感觉笑容都温婉成熟起来了呢。 “是啊,”李小姐说,“看看这是不是你们家的猫——” 她的话还没说完,车筐里的猫“咪呜”一声蹦出来,“嗖”地窜进屋里去了。 ……呵,出租车司机有点不太高兴。 彬彬有礼的老先生朝她笑了笑,然后数了十张粉红大钞递给她。 “先生和太太都不在,不能亲自谢你,怠慢了。” ……出租车司机表示不介意这点怠慢,欢迎下次光顾。 于是李珍檬和老先生道了别,老先生又重新谢了她,也转身走进屋里去了。 调过车头准备走的时候,李珍檬听到身后传来一句“下次可别跑那么远了,祖奶奶”。 ……猫的名字叫祖奶奶? 然而更奇怪的是下一秒,一个脆生生的女孩子的声音响了起来。 “有什么关系,下次再找她送我回来啊。” 作者有话要说: 终于正式完结了……实不相瞒这篇番外重写了我五次才算勉强定稿,虽然还是不太满意但我觉得人贵有自知之明,反正我已经尽力了_(:з」∠)_好了接下来是一点赠品,不要跳过! 以下内容全部摘自高一(18)班李珍檬同学的日记 我们班上新闻了。 确切地说,我们班主任上新闻了。 妈耶,《代课教师勇退歹徒》《凶徒面前,他为了学生挺身而出》《手无寸铁的他用爱和勇气保护学生》……才过去12小时,本地各大媒体已经被他刷屏霸占,连我妈都来问我,这个老师是不是你们班那个……那个小年轻? 不幸,正是。 真是敢吹,他才不是手无寸铁,他手里还是有把雨伞的。 当时事情是这样的。 晚自习的第一节课,我们班主任,一个没有编制的年 分卷阅读177 - 分卷阅读177 - 分卷阅读178 我和面具先生订婚了 作者:湖砚 分卷阅读178 我和面具先生订婚了 作者:湖砚 分卷阅读178 轻代课老师(是的,没有编制,代课,班主任,要不是我们原先的班主任生病住院,他还没这个机会),正在日常训话。 这里要说一下我们班(咳,其实我是不太愿意用“我们”这个词的,那就说“我在的这个班”好了)。不知道别的学校怎么称呼这种班级,反正在这所重点高中里,老师们对我在的这个班的称呼是——垃圾场。 当然是私下的,不公开的,只不过正好或者不巧地让学生知道了而已。 前情介绍完毕,总之就是这样一个班级,这样一个老师,正在训话。 当然没人听他,大家都有游戏要打,有微博要刷,有番剧要看,有觉要补……大家都是很忙的。 我除外,我是这个班里的闲人,闲得还有工夫拿秒表给他计时,看看他一句话能说多久不换气。 我也怀疑我是这里唯一一个听他说话的人。 但是……怎么讲,有些人虽然年纪很大,心态依然年轻;而有些人虽然看上去才二十几岁,却让人忍不住怀疑,他这个“二十几岁”是从挖掘出土开始算的。 反正我觉得我二十几岁的时候,绝对不会张口就是“之乎者也”,满嘴蹦出的话都带着压箱底的樟脑丸味儿。 我倒宁可他去抄一抄隔壁班老师的笔记本。 嗨,真是白瞎了这张英气逼人的脸了。 总之在代课老师说到“君子戒慎乎其所不睹”的时候,教室门被撞开了。 很使劲地撞开,撞进来的是个谁也不认识的男人。 又高又壮,又慌又凶,手里还握着一把刀,脸上的汗“滴滴答答”地流,像刚淋了一场暴雨。 他站在门口大喊了一声,脖子上青筋暴起,整张脸都涨红了。 班里顿时安静下来,比任何一节课都安静;前面刷剧的人不刷了,中间玩游戏的人放下手机,窗边睡觉的人抬起头来,连最后一排打牌的人都住手了。 所有人都看到,那男人手里的刀,有这——么长(此处附图)。 怎么讲,如果他用这把刀捅我,大概能把我和后桌一起串个串。 教室里静得像混沌开物,创世之初。 然后,在这片仿佛能诞生新的造物主的寂静中,代课老师说—— “来者何人,报上名来。” 落地有声的八个字,还有点威风。 虽然那一瞬间我以为我在什么古装剧拍摄现场。 门口那男人十分明显地一愣,直接跳过这个问题,又扯着嗓子喊了一句谁也听不懂的话,挥起手里明晃晃的砍刀,像熊一样扑冲过来。 ……完蛋,这是个神经病啊! 所有人都被这神经病吓住了——所有人,除了代课老师。 他的表情毫无波动,甚至还有闲心捏了个剑诀。 ……为什么是剑诀? 这剑诀当然屁用也没有,老师也在0.1秒之后意识到不对,他立刻抄起讲台上的书,朝着那疯子奋力一掷,准确地砸中了他的面门。 接下来,是代课老师的个人表演时间。 我有秒表,我能证明。 那疯子后撤一步,老师紧跟上前,空手打掉他手里的砍刀——1.21秒。 那疯子倚着门站住了,又从腰上掏出另一把刀来——1.45秒。 老师伸手要去夺刀,被疯子疯狂挥砍逼退——2.01秒。 疯子一把抓起离他最近的女生,扯着她的领口把她从座位上拖出来——2.18秒。 ——“不准动!不许过来!都滚开!”夹在听不懂的谩骂中的几句话。 电视上的狂徒都会说的台词,但在现实中被大吼出来的时候,竟然真的让人束手无策。 疯子的刀尖抵上那姑娘的脖子。她吓得连叫都叫不出来。 没顾上掐秒表,我看到老师一个旋步上前,侧身欺近那疯子,左手顺势朝他握刀的手腕一劈—— 非常熟练的身法,行云流水一气呵成,我现在回忆起来都想给老师鼓鼓掌。 但也许是本能驱动,那疯子竟然拖着人质避开了这一击。又也许是顾忌人质的安全,老师也没有继续追击。 “不准过来!滚!死远点!”他又举起砍刀一阵乱挥。我看那妹子脸色煞白,眼珠子都要掉出来了。 老师暂时收起架势,后撤了一步。教室里的气氛更紧张了,后排的高个男生想做点什么,疯子马上瞪大眼睛大吼大叫,把手里的刀朝人质脸上笔划。 我突然发现老师的右手一直背在身后,还虚虚地握着空拳——这好像是握惯了武器的手势。 好像……他还差点什么? 我四下看了看,但手边唯一能算得上武器的,只有厚厚一叠课本。 怕是不行。 ——我突然看到窗台上挂着一把雨伞,长柄的,收起来的。 我的位置靠窗,它离我只有一臂的距离。 那疯子还在大喊大叫。走廊上已经有人赶来,然而老师们只是远远地围着,也许报了警,但没人敢轻举妄动。 一个带刀,挟持人质,无法沟通的疯子——能拿他怎么办? 代课老师又朝后退了一步。他离讲台很近了,似乎是想抓点什么丢过去。 “不准动!站着!不许动!”疯子立刻注意到了这一点,大喊大叫的同时,刀尖晃悠着就朝怀里人质的脸上戳去。 那姑娘终于忍不住,“哇”地哭叫起来。 疯子被她吓得一慌。 我立刻抓起那把伞,使劲朝前丢去:“林老师!” ——老师没有回头,但右手稳稳地伸出,抓住了空中横飞而来的伞。 然后,他的手腕一抖手指一转,那伞在他手中握成了一柄长剑。 然后,他反手一个剑花,伞尖舞出一团白光,像真正的利剑一样朝疯子斩下。 一剑,劈落疯子手里的砍刀。 一剑,挑飞他勒着女生脖子的手掌。 又一剑,伞尖迅烈破空,仿佛飞刺而出的螯针,一击命中了疯子的眉心。他被猛地击飞出去,直到撞上走廊的墙壁。 结束了。 老师又挽了个剑花,手中握着的仿佛是一柄寒光闪闪的宝剑。 ……这后半段我忘了掐秒,但从那疯子进门,到他被老师轰飞,全程没超过2分钟。 然后警察来了,疯子走了,老师也要走了;临走前他把伞还给我,还说了声“多谢”。 居然还作了个揖? 当时我就觉得要完。 ——这么一来,怕是全校都得发现,这位代课老师非同凡人了。 证据就是警察和老师走后,教室里如梦初醒般爆发的“哇哦——!” 当然,我没喊,我跟他们可不一样。 我早就已经发现了。 嘻嘻。 以上内容全部摘自高一(18)班李珍檬同学的日记 分卷阅读178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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