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物》 分卷阅读1 故物 作者:蓝芜西辞 分卷阅读1 故物 作者:蓝芜西辞 分卷阅读1 《故物》蓝芜西辞 文案: 人于旧时所爱,总是记忆犹新。可若此物并未遗失,且存有几分令人讥诮之色,恐未必是好事。 内容标签: 情有独钟 成长 搜索关键字:主角:顾容,萧啟 ┃ 配角:萧敬,秦遥夜 ┃ 其它: 第1章 不忆往昔今犹重 今日,是宣威将军成婚的好日子。全府上下无不喜庆非常,诸人匆忙来往于大红色的灯笼、喜字和帷幔之间,像一根根大红色的蜡烛长了脚。这番喜庆感染了许多人,就连平日里脸色苍白之人的脸颊上也露出了几许红润。 忽地爆竹声响起,前门传来一声夹杂了喜悦的高亢的叫喊,道是“新人来了”。待客的侍从们赶忙抽空瞅上一眼,恨不能脚底增高几寸,做第一个瞧见的人。府上的宾客们也都翘首以待,喜笑颜开。 这时候,夫人处的张大娘打外面进来,眉开眼笑地凑到丫鬟们面前,相当自豪地说:“瞧见了,咱们将军今天可真威武!满街都是看热闹的人,那些个没见过咱们将军的,眼睛都看直了!” 丫鬟们“嘻嘻”笑着,并不应声,因为今日并不是个一心能二用的日子,须得小心细致,千万不能马虎了去。 张大娘并不多留,径自往后走去,她还要到夫人跟前说道说道呐! 正在她跟夫人聊得兴起的时候,宣威将军携着新娘子进来了。只见那身着红衣的男子挡住了半边日光,整张脸半明半暗,令人看不分明。他虽脸色严肃,可神情却透着紧张。他双目流光,却显得黯淡。他依着规矩恭恭敬敬地行礼,间或把目光停留在面前的那顶红盖头上,神思迷茫。 这宣威将军出身世家,家中叔伯诸多,堂兄弟更是不在少数,偏在他父亲这一支仅有一子。由此备受宠爱,自小便与旁的堂兄弟不同,胸怀间多了偏狭,少了豁达。纵使曾经出入战场,也未改分毫。 早年他以文职入仕,后因武学根基尚佳,被镇守西塞的阳陵侯挑中,随兵出征。战场上,他英勇善战,多次被置之死地而后生。他还屡设奇谋,曾助一支百人军队袭击敌方三千人驻扎之地,大获全胜。而他更是睚眦必报,将曾刺伤他的敌军尽皆屠戮。 经此一役,他声名大振,今上特颁旨封其为五品宣威将军。其时,他也不过十九岁,尚未及冠。西塞战事方停,他便立即请旨回京。 回京之后,他先去宫里面圣,接着急急忙忙地见过了双亲,便赶紧一路小跑着去了沉香苑。沉香苑前有一副对联,是他亲笔题上的,写着“沉燃或恐是虚妄,香萦怎惧成黄粱”。而想出这副对联的人,正是这沉香苑的半个主人——顾容。 在这宣威将军大婚的日子,顾容却好似没了踪迹。前门无此人,厅堂亦无此人。人多处无此人,人少处亦无此人。莫非,他是随了风,消散了去? 但见某处假山堆后,寒梅树前,一人迎风而立,神情悄怆,若有所失。突地,他转了个身,端的是个面如冠玉的公子。他瞧着不过二十出头,眼底的年纪却像是经历了沧海桑田,令人不由惊诧。这人,正是满府无寻的顾容。 他缓缓步行于这荒凉冷清的沉香苑里,有些莫可奈何,又想要仰天长笑。他不是很明白今日的处境,他好像并没有犯下大错,却被告知再不能踏出沉香苑一步。他问是何人的意思,那传话的人却不屑地看了他一眼,道:“咱们将军没把你赶出府算是仁慈,你就收起那番心思吧!” 这桶冷水浇得他整个儿地湿了个透,和着冬日的寒风和冷气,他微微瑟缩了一下,又恢复了冷静的神色。他有什么心思呢?他的心思,天地可鉴,昭昭如春日之光,仰不愧于天,俯不愧于地。怎么如今,真的成了一时虚妄,半枕黄梁呢? 风仍在吹刮着冷寂的沉香苑和瘦削的相思骨,一株血色红梅仍在枝头含苞,天地间的阔大都不及此时沉香苑的半分。顾容恍惚间明白,等待着自己的命数会是怎样的了。他从来没有如此清晰地感知到,前路有多漫长,去日有多难耐。 他像一只困在笼中的鸟,原本以为打开笼子便能飞了。却不料,脚踝上还连着细细的锁链,那锁链没入了肉中,长在了骨缝间,根植于心头。若要飞走,便要削肉剔骨剜心,舍下一条命来。 而那厢的宣威将军将夫人送至青庐后,一路神情恍惚地回到诸宾客之间。众位堂兄弟多帮他挡酒,他却想要大醉一场。最后,他摇摇晃晃地走了出去。却差点错了方向。 好在张大娘眼尖,拉了一把,才把人往青庐送去。 这一夜,顾容独坐至天明,萧啟,也就是宣威将军,半喜半忧地同夫人行了周公之礼。 在萧啟尚未入仕之时,他整日在下学后同官家子弟追随时流,这一日去酒楼痛饮狂歌,那一日去郊外赏景作乐。偏这一日他怎生也邀不到人,这个要当值,那个要陪贵胄。可已决定出门,岂有兴不尽而返的道理?便带着三五个小厮,往那从不曾去过之处走去。 小厮们又怎会不拦住他,可他却说:“今日你们拦我,我改日偷着来,夫人定是只罚你们的!若是今日我无恙而归,你们又不走漏风声,那我定是要赏你们的!” 于是,他们只好帮萧啟多方遮掩,到了勾栏院外。一行人在外来来去去,忽听远处在叫卖,又凑热闹去了。 待走到附近,才听人说那被卖的竟是个活人。萧啟不曾见过,越发好奇,直往里钻。到了里面,只见一个身形枯瘦的十二三岁的少年正跪在那里,低垂着头,有些不敢看向周围的人。 萧啟立时耳听八方,好歹将事情缘由弄了个明白。原来那少年一年前在南边与家人走失了,一路过的商贩见其有几分姿色,就将其诱拐至京中,打算卖到勾栏院里,换几个钱花。奈何勾栏院里的人见这少年像是个赔钱货,怎么说也不肯要。那商贩无法,只好把人放在这里叫卖。 要说这光天化日之下怎会容许这般买卖行径,还得了解一下这商贩的靠山。这商贩姓陈,是阳陵侯的远房亲戚,这种事早已不是头一次干了。而当今圣上念及历代阳陵侯为国戍边,老死沙场,只要陈氏一族未害及人命,总是不多责罚的。于是这商贩就有了足够的胆子,敢在京中随意买卖人口。 当时的萧啟年岁尚小,经事不多,本性纯良,便对这少年起了怜悯之意。他也不与那些小厮们商量,直接将少年买下了。这少年,正是那沉香苑里的顾容。 顾容初被诱拐时被商贩的恐吓吓坏了,生怕那商贩不称意时便杀了他。他只好跟在那商贩身边,一边想办法逃走。可是那商贩睡觉时总是用绳索捆住他,让他挣脱不开。他也想过向人求助,可是那些人都不理他。有的是 分卷阅读1 - 分卷阅读1 - 分卷阅读2 故物 作者:蓝芜西辞 分卷阅读2 故物 作者:蓝芜西辞 分卷阅读2 听不懂他说了些什么,有的则是惧怕那商贩。 终于到了被卖的时候,他的心情跌落至低谷,一直在后悔没有想到办法逃走,竟然跟着一个坏人到了人生地不熟的地方。他战战兢兢地跪在地上,只希望买主能给他留一条活路。 可是,买走他的人却是个和他约莫年纪的人。只看那周身的气度,他便知道眼前的人非富即贵,绝对能够掌控他现在的命运。那毫无拘束的姿态和随手一挥的傲然都令他好生羡慕,他想他这辈子都不会有这般模样了。 但是,原本已经做好倍受欺凌准备的顾容却发现,萧啟待他实在是太好了。好到他都怀疑这人是否是之前欠下了他的债,现在想要借此还给他。 跟随萧啟进了汝阴侯府后,他先是被府内的简单摆设惊讶得充满疑惑,紧接着又被仆役和丫鬟们的穿着打扮给吸引了,最后进了萧啟的院落,又被里面的精致弄得眼花缭乱。 不过,他还尚未忘记自己的身份——已在奴籍。入府前,在官府的契书上签下自己的名字时,他手抖了。他不是不记事的婴孩,他知道自己来自何方,他明白只有逃走才是正途。然而,他的家乡远在临海之滨,他的父母已含恨九泉,他的余生已如飘蓬。他不知道要怎么过完此生,只能随着旁人的安排一路走去。 进入苑内不过半晌,就有丫鬟端来了热粥,香气扑鼻,令顾容不由得狠狠吸了几口。他想吃。原先在那商贩身边时,他每日只得一碗清粥和一个馒头,哪怕饿得要晕过去也不敢吭声。 萧啟却把粥推向他,十分热切地说:“你先喝点粥,等会我让人带你去沐浴更衣,再来吃点好的。”这个年纪的萧啟总有无限的热情,他想要对一个人好,只是出于内心的热望。换了个人,未必不是如此对待。 顾容看了看萧啟,想要借由眼神表达自己的感激,只是不知萧啟是否感觉到了。他小心翼翼地端过碗,尽量小声地喝起粥来。而萧啟,正一脸喜悦地望着他。他很喜欢顾容这般的人,和他完全不像,可是待在一起又不会不舒服。 几日后,顾、萧二人便已十分熟稔。顾容总记挂着自己的身份,萧啟却好似忘了这回事。莫说平常进食时也让顾容一道,就连就寝也要拉着他同睡,惹得丫鬟们起了旁的心思。 这一天,萧夫人处的张大娘到了萧啟的院子,一阵寒暄过后,就单刀直入,问道:“夫人听说公子前些日子新买进了一个小厮,想要把人叫过去见个脸,嘱咐几句。” 萧啟明白母亲的意思,只道:“他不是小厮,只是我的玩伴,你让母亲少费些心。”最后一句话是在指责张大娘不仅多管闲事,还叨扰了母亲。 他母亲的身体一直不算好,一旦劳累过度就会以劳生疾,之后再怎么好生调养也无补于事。他和父亲一直不拿事情烦扰她,能自己动手解决的绝不闹到她跟前去。而张大娘又偏偏不让母亲安生,令他甚为忿恨。 再加上他素来不喜张大娘,她为人最喜嚼舌根,但凡府里的事,都会被她论说一番。顾容之事,若不是她乱言语,母亲断不会差人来问。 张大娘见没有讨到好,只好悻悻而去,在院门处还对正在晾晒衣被的丫鬟说:“公子年纪大了,越发不喜我这等老货了!” 丫鬟们不敢违逆张大娘,却又只能往好处说,回了句:“公子那是一时痴迷,过后还是会惦记着您的好的!” 到了此时,张大娘才心满意足地笑着离开了。 其实,这事还真是萧啟冤枉了张大娘。萧夫人早早便知道了顾容之事,也差人好好打听过,知道是个本分的,也就不欲多管了。哪知道,沉香苑的清和却跟她说起了萧啟与顾容同吃同住一事。她心内自觉有异,着实放心不下,便让张大娘去沉香苑走了一遭。 而张大娘一离开,顾容的心也就落了地。他未曾想过自己这卑贱的身份还能与萧啟作玩伴。他有些隐隐的高兴,在萧啟面前也越发放得开了。他仿着萧啟的语气和动作,一身的姿态早已不复往日。 事后萧夫人并未就此事而发作,只是在私下里问过萧啟这么一句:“你可是想要有个弟弟?”萧啟不甚明白,说:“顾容不是弟弟,是玩伴。母亲也不希望儿子今后继续出去喝酒作乐吧?有顾容在,我就会早早回府了,以后定会常来陪您。” 萧夫人只道是萧啟无兄无弟,一个人在偌大的院落未免感到孤寂,买来顾容不过是一时喜欢,过后还是会厌弃的。从此,她便不再拿此事询问萧啟,而是经常邀请妯娌们到府小聚,还请她们带上孩子来与萧啟作陪。 第2章 阴阳难调埋困厄 因着萧夫人的误解,萧氏的旁支兄弟也进入了萧啟的生活中。萧啟的父亲萧钦是上一代的嫡长子,自然继承了父辈的侯位。萧钦的其他兄弟皆是庶出,在官场上又各有建树,因此并不住在侯府,而是另有宅邸。 萧氏一家以武为本,凡是萧氏族人,皆从小练武,成年后也多担任武职。而萧钦的三弟正是一个例外,他叫萧锐,是皇帝近臣,担任侍中一职。尚书台的官员多次向皇帝申请要走萧钦,都未获允许,只因他为人亮直,敢于进谏,能冒天下之大不韪。 萧锐有一嫡子名萧敏,人如其名,自小聪慧,仪容端正,有其父之风。闲暇之时喜爱读书,常以治国平天下为己任,严于律己,宽以待人。 除却萧钦和萧锐以外,上代侯爷还有一子名萧镇,是名副其实的武将,常年跟随阳陵侯镇守西塞。他也有一嫡子,名萧放,年岁尚幼,痴迷于练武,每至不通之处辄大怒,颇有些喜怒无常。 按照常理,萧啟与萧敏、萧放当是十分亲密的,如何至于不常相见呢?这便要说及到了他们三人读书场地的不同了。萧啟是萧钦的嫡长子,将来是要继承侯位的,因此被官学招入,结交的都是别的官家子弟。而萧敏和萧放已是旁支,只在家学念书。又因年岁相差较大,这两人也是跟着不同的先生的。这么一来,这三人自然难以像萧钦、萧锐和萧镇那般亲厚了。 这一日,萧夫人将两位妯娌都请到了府上,萧敏和萧放自然也是跟着来了。可不巧的是,阳陵侯夫人也登门拜访了,顺便也带来了她的儿子——陈侃。 三个小儿被府里的仆役带着去了萧啟的院子,一开始还略有拘谨,见萧啟笑着迎接他们,这才各自放下心来。又见萧啟身边坐着一个明显未曾见过的人,就都把目光投向了他,直把人看得垂下了头。 顾容只知今日要来几位小客人,不曾想过他会成为他们关注的中心。他倒是想要保持镇定,可被那几道含着不同意味的目光一扫,他便觉得自己像是一个穿着破衣烂衫的乞丐,捉襟见肘,狼狈得很。 分卷阅读2 - 分卷阅读2 - 分卷阅读3 故物 作者:蓝芜西辞 分卷阅读3 故物 作者:蓝芜西辞 分卷阅读3 萧啟见状哈哈一笑,安抚性地拍了拍顾容的肩膀,接着便带着三位客人去了书房,说:“你们也是难得来一次的,我也不知道你们喜欢些什么,只是粗略地准备了一点。” 说着,他掀起珠帘,让客人先进去。他随后跟上来,一一介绍说:“阿敛喜欢舞剑,我准备了两把木剑,咱们等会可以比试一下。阿讷更是少来,听母亲说你最爱读书,不知你读了哪些,我让人搜罗了不少古籍,等会你挑几本回去。安之来得意外,却是一喜,只是我着实不知该如何讨好与你,你可否告知一二?” 阿敛是萧放的小名,阿讷是萧敏的小名,都是由萧啟的父亲萧钦取的。至于安之,便是陈侃的字了,他虽未及冠,也已有字,还是皇帝钦赐的。 由于这份渊源,陈侃自觉高人一等,他虽极力掩饰,可神气尽显。听萧啟话中不无讨好之意,更觉骄傲,指着萧啟身后的顾容便说:“你的小厮我喜欢,你便送予我罢!” 萧啟已然变色,他话中的“讨好”二字只是一般的玩笑,常用来应对年岁小的孩童,并不是实质上的讨好。一旁的萧敏未作一言,萧放则是怒瞪着陈侃。须臾,萧啟道:“此人并非小厮,是我玩伴,安之误会了。” 哪知陈侃丝毫不放松,倔脾气也跟着上来了,高声道:“你给我不给?!汝阴侯靠的是祖上荫庇,我爹靠的是战功战绩,闹到陛下跟前,那小厮定是我的!” 陈侃这番话可不得了,既贬抑了汝阴侯,又挑拨了汝阴侯与阳陵侯的关系,最后更是仗着皇帝的威严来欺压萧啟,真真是个不明事理的黄吻小儿。 萧啟正欲发火,却被萧敏拉住了,只听他悄声说:“兄长何必与他一般见识,莫坏了侯府名声。更何况,阳陵侯夫人尚在府上,只需略施小计,便可让他丢了面子,不敢再要人。” 萧啟细细思量一番,觉得萧敏所言确然,便对陈侃说:“安之且稍安勿躁,我先去禀告母亲,得她允许我再来与你商量。”说罢给了萧敏一个眼色,托他照顾好顾容,这才且快且慢地往母亲处走去。 萧敏缓缓移步,不露痕迹地挡在了顾容身前,对陈侃说:“安之兄,听说你的字是今上赐的,你那日定是进宫了的吧?” 陈侃自然得意,便昂起头,说:“那可不!我说,你肯定没进过皇宫吧?” 萧敏微微一笑,带着几分好奇说道:“没进过。不知皇宫到底是个什么样?” 陈侃越发自得,还在原地转了个圈,接着更是直接坐到了书桌上,说:“可大了,走得我腿都酸了,那些个宫女侍从都站得端端正正的,吓得我一开始连话都不敢说。后来越往里走,人越多,他们都笑着看我。我就想起我娘说的,我是阳陵侯的儿子,没什么好怕的。我就故意抬起头往里走,他们都说我‘异于常人’。到了今上跟前,我也照样抬头直视。今上就夸我胆子大,将来定然是员猛将……” 萧敏装作听得入神,忽然又问了一句:“那今上和你父亲比,谁更威武啊?” 陈侃说得正畅快,便全然忘记了这里是旁人府上,竟然丝毫不在意地说:“当然是我父亲,要不是我父亲为今上守着边关,今上哪能安心坐着皇位!” 这时,一个身影闪过,陈侃脸上落了一巴掌。接着,一阵斥责声传来:“孽子,你要害死你父亲不成!”原来,闯进来的人是阳陵侯夫人。 萧啟原先并不明白萧敏所谓的略施小计是什么意思,后来稍加思索,又想起陈侃的为人,便明了了。他到得母亲跟前,便说:“我们几个小辈想要比赛舞剑,他们派我来请母亲和各位婶婶们前去观看。” 萧夫人自然点头应下,笑着和几位夫人去了沉香苑。萧敏耳力极佳,自然知道人已在苑内,便引着陈侃说出了那一句大逆不道的话。 陈侃挨了一耳光,还不知所为何事,被母亲一骂才惊出一身冷汗,忙凑到母亲跟前,战战兢兢地说:“母亲,孩儿错了!” 萧夫人也是听到了那句话的,便对书房内的所有人说:“今日之事,不过是童子戏言,谁若外传,不论亲疏,我定是不饶的!” 萧夫人平日里不多管事,也鲜少将惩罚加诸人身,但各人心里都明白她的厉害,知道她有着一言既出驷马难追的大丈夫气概。于是诸人不论老少,都齐声应道:“自当如此。” 闹出这么一件事,阳陵侯夫人也不好再留在府上,便对萧夫人说:“我这儿子向来不服管教,闹出个笑话,我也不便再留。” 事已至此,萧夫人便携着两位妯娌将阳陵侯夫人及其子送至门外,之后才缓缓往回走。 萧镇夫人说:“陈家如今越发得意了啊!这小子说出的这番话,也不知是从何处听来的。” 萧锐夫人笑着说:“树大招风,阳陵侯几代为将,手握重权,若是后生不济……” 萧夫人忙打断萧锐夫人,说:“这些话,咱们私底下说便好,别拿到明处。纵使这天都变了,也少言语。今日应是阿讷的功劳,不然这阳陵侯夫人也不好打发了去。” 萧锐夫人立时接着说:“倒是想不到,阳陵侯夫人居然会想着把庶女嫁给萧钰家的嫡子,纵然萧钰官职不高,但好歹也是咱们太爷在世时最宠爱的孙子。” 这萧钰和萧钦同辈,只是父亲不同,二人同是嫡孙。后来萧钦的父亲继承了侯位,而萧钰的父亲因为不是嫡长子没能继承。 萧钰的父亲是个放荡不羁的侠客,虽有官职在身,也是一州都督,却常常做出些有悖常理的事来。先皇因为不忍其言行,便随便寻了个借口罢了他的官。由此,萧钰便少了可倚仗的权势。又因为父亲声名奇特,今上也不敢对他委以重任。自入仕以来,他也只是一个小小的中郎将。 在阳陵侯夫人看来,萧钰嫡子的门第配她府上一个庶女都算是高攀,却不曾想萧夫人另有打算。正要继续纠缠之时,萧啟进来了,她也就不好再说。后面陈侃的事又分了她的心神,就没再想起来府的本意。 三人走到萧夫人住处后,萧镇夫人问:“嫂嫂是怎么打算的?萧钰家的那位也是贤良淑德之人,她养出的儿子应是不差的。” 萧夫人微微点头,才说:“确实听说那孩子颇有才华,可阳陵侯府和汝阴侯府怎么能结亲呢?今上虽然待阳陵侯极为宽容,但物极必反。汝阴侯府若再插上一脚,今上恐怕难安啊!” 萧锐夫人这才了悟,说:“想来,是‘安之’之祸啊!” 陈侃的字是今上钦赐,当时传出的寓意是“□□定国”,可明眼人都知道,这分明是希望阳陵侯府能安分守己,说是今上的警告也不为过。这才有了阳陵侯夫人急于结亲,怒打爱子的事情。 与大人们的 分卷阅读3 - 分卷阅读3 - 分卷阅读4 故物 作者:蓝芜西辞 分卷阅读4 故物 作者:蓝芜西辞 分卷阅读4 严肃不同,这边的四小儿正为送走了“瘟神”而高兴不已。 萧啟拍拍萧敏的肩头说:“还是阿讷聪明,不然那陈侃不知会怎么闹腾呢!”只要想到当时发了脾气的后果,他就觉得后怕,若是惹怒了阳陵侯,父亲不知会多多少麻烦呢! 萧放也明白了事情的因果,十分敬佩萧敏,还说:“我以后一定要向兄长多请教,再不能只是干瞪眼不做事了!” 萧敏倒是谦虚,只说:“被外人犯到头上,哪有不反击的道理。”他父亲向来教导他要多保护自己人,不然再怎么聪明也是个有悖人伦的废物。 话才说完,就见萧放拿着两把木剑冲他走来,说:“我教兄长舞剑,兄长教我处事。”他以为满府里就他一人精通剑术,又看萧敏一副文弱书生样,就觉得自己略有强项了。 顾容见了,笑出声来,他真觉得萧放十分可爱。萧啟知道萧放有意和萧敏比试一番,就拉过顾容,对他们说:“要比试可以,但不能在书房,咱们去外面。等会再让清妙和清令给咱们烹茶,岂不妙哉!” 说着,四人便朝外面走去了。 萧放此刻对萧敏怀着万分的敬佩,可又对顾容怀有几分好奇,所以他的眼珠子总是转来转去,一会儿落在这个身上,一会儿落在那个身上。这模样让顾容瞧了去,越发觉得他讨喜了。 这时候,萧啟才十分畅快地向两位堂弟介绍顾容,说:“这是顾容,小名……”话说到一半,又转向顾容,问道:“顾容,你有小名吗?” 顾容略一迟疑,接着摇头说:“我家那边不取小名,都是叫我‘阿容’。” 萧放也不缠着萧敏比剑了,凑上来说:“要不,你叫‘阿素’吧?古人常用素晖来形容日月之光,你就那么站着,都像是在发光。” 顾容觉得自己没有拒绝的余地,只好顺从地点点头。自此以后,顾容有了小名——阿素。 第3章 天子之命难为拒 这一日正逢休沐日,萧锐兴致冲冲地到汝阴侯府找兄长来了。按理来说,萧钦常年任职在外,如今若无大事是不会回京的。可现下,他确实在府上。萧锐一面高兴于将要见到兄长,一面又担心是否是今上给兄长出了什么难题。 萧钦迎他进入室内,茶还未上,就笑着对他说:“你这些日子好似胖了?” 萧锐略微低头看了自己一眼,然后说:“弟弟眼拙,没能看出来。兄长倒是好眼力,把我身上没有的变化都看出来了。” 萧钦给萧锐倒上茶,笑着说:“你这拐着弯嘲讽人的本事越发厉害了,阿讷像你啊。” 萧锐倒很得意,说:“像我自是不差的,要是像老三,那才叫完了。” 萧钦不禁摇头,他真不明白萧锐为何总是看萧镇不顺眼,见面与否都要贬低人几句,两人却还能维持较好的兄弟之谊。眼下,他正有一难题要解,也可以试试这兄弟之谊是真是假。 萧钦缓缓说道:“半个月前,今上发给我一道密诏,让我从萧家儿郎里选出个太子伴读,你觉得谁去比较合适?” 萧锐难得有些疑惑,之后才说:“竟然连我也不知道有此事,看来今上的心思是越发难料了。不过,兄长以为,今上这是何意?” 萧钦重重地呼出一口气,说:“大概是想要以此代彼。” 萧锐与他想到了一块儿,他知道今上对阳陵侯忍耐已久,早就想借机惩治一番,可偏偏西塞频有战事,令今上每每提起又放下。而汝阴侯府也是武将之家,若能再予重任,必能削去阳陵侯府在朝中的不少影响。 萧锐不自觉地用手敲打着几案,说:“那咱们怎么也不能趟这趟浑水,前车之鉴犹不敢忘啊!” 萧钦知道他所言为何事,自然也是和他抱有同样的心思。说来在多年前,汝阴侯府也曾名声赫赫,为皇帝所重用,萧家子弟常常位同三公,令不少世家歆羡不已。可有一代汝阴侯不慎被卷入储位之争,在新帝登基后倍受冷落,渐渐远离了皇帝中心。自那以后,萧家就多了一则家训——不涉足皇位更迭之事。 但是眼下,今上显然是不想让汝阴侯府脱身了。只是,怎么也不能抗旨不遵,总归是要挑出一个孩子送进去的。萧钦和萧锐都有些难下决定,他们都觉得自家的孩子适合。萧钦觉得这是萧啟的责任,今上要的人定然是能承袭侯位的萧啟。萧锐觉得萧敏机灵,保不准能全身而退。不过,他们都没有说出来罢了。 这时,萧夫人进来了,她亲自端来了几盘点心,对二人说:“瞧你们面有难色,可是有谁惹事了?” 萧钦眼前一亮,说道:“本是不该叨扰你的,但这件事我们都需要好生计量一番,你且坐下。” 萧夫人也知道若非难解,他定不会留她,便在一边坐下,说:“侯爷,可是牵涉了阳陵侯府?”以她的聪慧,自然猜出了一二。如今能令汝阴侯府烦恼的,除了阳陵侯府,再无人了。 萧钦点头,便把事情的缘由说与她听,希望她能够选出一个较为合适的人。 萧夫人蓦地想到了前些日子阳陵侯夫人到府时的事情,便说:“萧钰家的,总是可以的。一来萧钰为人并不爱权势,不易被人说动。二来萧钰官职不高,若将来犯了什么事也并不伤萧府根本。” 萧夫人所提及的第一个原因在二位男子心中倒好理解,但在对第二个原因的理解上他们却出现了分歧。萧钦与萧夫人是十几年的夫妻,自然知道她的言外之意。可是萧锐本就文人性子重,对于家族内部的弃车保帅实在是不能苟同,便说:“叔叔这支本就单薄,如今哪还禁得住折腾,此举万万不可行。” 萧钦知他误会,便说:“你嫂嫂的意思,是将来让萧钰自己随便犯个小错,远离官场,将自己摘出来。” 萧锐这才认同地点点头,但又担忧萧钰不肯,就说:“若是萧钰不肯,就让阿讷去吧,反正我是个文臣,就算辞官也掀不起多大风浪。” 都道世家大族的子弟彼此联系密切,可这汝阴侯府又着实是个例外。第一代汝阴侯严格教导子弟,令他们各凭本事做官,平日里绝不提升官之事,无能之辈不到混不到饭吃都不能向其他兄弟开口。在这般严厉要求之下,汝阴侯府的兄弟之间就没了勾心斗角的想法,都是一心求进取,对于兄弟的落难,也是不到难以维持生计不予援手。这便是萧钰父亲被贬官后无人助其回朝、无人帮扶萧钰的缘由所在。 萧钦如何舍得萧锐辞官,便说:“你父子二人是将来朝堂的希望,休要再说起这番话。再不然,不是还有阿敛吗?” 萧锐嗤笑一声,说:“兄长真是糊涂了,阿敛和萧镇一个德性,哪懂那些弯弯绕绕?要真是送进去了,估计就得横着出来,萧镇不得 分卷阅读4 - 分卷阅读4 - 分卷阅读5 故物 作者:蓝芜西辞 分卷阅读5 故物 作者:蓝芜西辞 分卷阅读5 哭死去!” 萧钦得了想要的答案,稍微放了心。可心里还是悬着一块大石,怎么也落不了地。他忽而面色凝重,低声说道:“老三在西塞差点被暗算。” 萧敏半晌无话,一时间换了好几个坐姿,好久才狠狠地说:“怕是陈孚老贼啊!那老家伙按捺不住了,想要向今上示威了。”陈孚是陈侃的爷爷,从军三十载,功勋卓著,似有震主之意。 萧夫人也明白就中缘由,便说:“阳陵侯夫人前些日子上府,想要和咱们结亲,被我婉拒了。” 萧钦点点头,对萧夫人说:“你做的没错。”接着他又说:“关于老三的事,且别声张,免得引来嫌猜。” 说罢,萧钦又对萧夫人说:“选人的事就要有劳你了,萧钰未必不肯,难的怕是他夫人那关。” 萧夫人笑着应下,心中却有了想法。上次便听萧镇夫人说起,那位是个贤良淑德的人,想必也是识大体,能忍让的。可女子本就重情,何况亲子,她总是舍不得的吧? 几日后,萧夫人邀来了萧氏一族的好几位夫人,除了萧锐夫人、萧镇夫人和萧钰夫人外,还请来了同辈中的萧钟夫人、萧锦夫人和萧钧夫人。邀请时说的是妯娌小聚,共同讨论族中子女的婚事。可到了汝阴侯府,诸位夫人才知事实有异。 萧夫人在诸位夫人到来后先是斟好了茶,又令人端来了点心,最后才笑着说道:“各位夫人应该明白,咱们汝阴侯府是因何得以存续至今的。远着的,当年的武英侯,封地内有数万户人,可谓是侯位之极。无封地的,像文烈侯,也是位极人臣。可这二位,不思君主之恩,意图谋反篡逆,不仅自身难保,还牵累家族,满门未获保全。近来的,像振威公,意图主掌朝政,挟天子以令诸侯,终被识破,最后身首异处,九族尽没。还有成王,因涉入皇储之争,意图自立,哪怕他是天子后裔,也没落得个好下场。咱们汝阴侯府当年不也差点被连累吗?所幸的是,罪止于成王府。” 萧镇夫人是个伶俐的,很快就明白今日之事不简单,便趁着萧夫人停下来的当儿说:“嫂嫂有话便直说吧,咱们哪有不照办的道理。何况此事必然关乎侯府存亡,咱们还是明白事理的。” 萧夫人作势叹了口气,把妯娌们默默环视了一圈又一圈,接着又叹了口气,好似怎么也很为难。 萧钰夫人难得地开了口,说:“嫂嫂,若有难处,尽管说出来吧。”她这话绝不是随便说的,她感觉得到,萧夫人一直在看她。 萧夫人这才犹犹豫豫地说:“此事说来,定是要委屈一位夫人了。太子如今已入学四年,身边还缺个可以照应的人,咱们萧家要为今上出一份力了。” 萧钰夫人的脸色霎时就变了,她总算明白今日是闹哪一出了,原来是要舍了她的儿子。可她能拒绝吗?萧夫人怎么舍得自己的儿子,萧夫人与萧镇夫人和萧锐夫人素来亲厚,总会偏袒几分。萧钟夫人、萧锦夫人和萧钧夫人的孩子都还是三四岁的稚童,是绝不可能送进宫里的。她忍了又忍,眼睛通红地望向萧夫人,说:“嫂嫂,我家阿慎……是个难得的孩子啊!” 萧钰夫人明白,汝阴侯府断不会介入皇位之争,那与皇位之争有关的族人就会被彻底舍弃,萧钰沦为平民不说,她的儿子也会没了倚仗。将来除非太子即位,不然她的儿子是再无出头之日的。 众位妯娌若是到了此刻还不明白萧夫人的真正意图,就显得太过愚蠢了,她们都同情地看着萧钰夫人,一边庆幸此番事情没落在自己身上,一边又为侯府的将来担忧不已。树大方可遮风挡雨,若是这树倒了,哪还有躲避的地方?覆巢之下,无有完卵。 萧夫人心下不忍,毕竟同为母亲,若是萧啟被舍弃,她也会无比痛心。可是事到如今哪还有转圜的余地,她只好狠下心肠说:“你应当明白就中道理,侯府要是没了,哪还有你们的栖身之所?” 萧钰夫人双目含泪,一脸哀戚,觉得老天爷待她实在不公。丈夫不爱权势,她也不怪,她本就不好名利。可她儿子,那么特异的孩子,她怎么舍得他被埋没! 萧夫人走到萧钰夫人跟前,缓缓跪下,说:“此事是嫂嫂难为你了,若我有两个孩儿,我又怎敢难为你们呢?” 萧钰夫人此时最不愿看到的便是萧夫人,又听她说得理所当然,实在气不过,推了萧夫人一把,说:“你何苦这般作态,你软硬兼施无非是想要我主动接受。天底下哪有这种事,你舍不得孩子,我就舍得?!侯府存亡与我何干?我何曾受过荫蔽!舍了我儿来保全你的位置,你倒是打的好算盘!” 众位夫人无不被此番动作吓到,她们没想到平日里文文弱弱的萧钰夫人也会有这么动情的一面,可又不免为她方才的放肆捏一把汗。 只见萧夫人自己起身,继续跪下,说:“今日要打要骂,都随你,咱们萧氏一族,都欠你这份恩情。” 萧钰夫人顿时泪如雨下。她何尝不明白其中的利害关系,她何尝不知道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只要汝阴侯府还在一日,她儿子定将一世无虞。可要是侯府不在了,她到时候再怎么撒泼打滚也难保全她儿子。 想到刚才对萧夫人的无礼,她赶忙将萧夫人扶起来,说:“嫂嫂,刚才是我冲动了,我不是不肯,我只是舍不得。” 萧夫人见她语气软了下来,就说:“改日你把那孩子带到侯府来,让他同阿蒙认识认识。”阿蒙是萧啟的小名。 萧钰夫人知道这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便垂首说:“嫂嫂的好意,我定将转告夫婿。” 如此一来,满室终于寂静下来,所焚之香缓缓向上,继而又消失不见。一阵风穿堂而过,室内响了几声。萧夫人望着门外,说:“出去走走吧,天地阔大,人心自然开朗。” 第4章 二小相逢情义浓 不过一日,萧钰夫人就将她儿子带到了汝阴侯府。虽说她脸上已经没了不愿之色,可到底还是不舒心的。 昨日回到自家后,她向萧钰哭诉了很久,直哭得双眼红肿。萧钰早已听萧钦说了此事,知道事情已经无法改变,只能好声好气地安慰她。他萧钰虽然不在乎名利,但还是在乎家族的,若他一人的没落能换来家族的延续,他并不觉得有何委屈。只是,到底是可怜了他的儿子。 这时,一个身影破门而入,只见一少年穿着破破烂烂的衣裳,头发散乱,满脸都是灰尘,笑着说:“母亲,萧敬明日这般进侯府如何?” 萧钰夫人见了真是哭笑不得,一边高兴于这孩子与她同心,一边又伤心于这孩子的被舍弃。思来想去,却又是更为心痛了。 可是萧钰怎会容他这般胡闹,便说:“你这是做什么?此事已成定局 分卷阅读5 - 分卷阅读5 - 分卷阅读6 故物 作者:蓝芜西辞 分卷阅读6 故物 作者:蓝芜西辞 分卷阅读6 ,哪有你随便插手的可能?”这番话,倒不像是说给一个少年听的。 萧敬一点儿也不害怕,反而笑嘻嘻地说:“古有老莱子彩衣娱亲,今有我萧阿慎破衣娱亲,父亲不夸儿子孝顺,反而斥责于我,想来父亲定是个不孝之人!” 萧钰被他儿子气得不轻,却又找不出话来反驳。正要动怒,他却又想到这孩子的可怜,便只好叹了口气,缓缓道:“阿慎,此去,好自珍重啊!” 萧敬知道父亲说的不是进侯府一事,而是进宫做太子伴读这件不得了的事。他自小就比别的孩子心思重,很会察言观色,习得能力也较族中孩子要强。他还喜欢鼓捣兵器,他的住处简直要成为武库了。族中有老人曾说他似有先祖之风,还说他可能会成为萧氏一族中难以被后辈超越之人。对此,他只是偷偷地撇嘴,觉得言不符实。他定会成为像先祖那样的人,也定会成为萧氏一族无人敢望其项背的人。 可是,进了汝阴侯府,到得萧夫人跟前时,他却心生胆怯了。萧夫人的眼神太犀利了,她就是坐在那里,都能令他感到被压迫。可那眼神里又像是含了点别的意味,让他既觉得如芒在背,又觉得如沐春风。 他乖乖地行了礼,萧夫人有点迫不及待地把他拉到身前,细细瞧了一番,才侧过身去对萧钰夫人说:“你且先回府,到了晚上我会遣人把阿慎送回去的。” 萧钰夫人知道萧夫人定是有事要嘱咐萧敬,便恭敬地点了点头,在丫鬟的陪侍下离开了。 萧敬感觉手心里尽是汗,与萧夫人碰着的地方像是着了火那般,令他只想抽身而退。他本想装作无能之人来逃脱成为太子伴读的宿命,这下都不用他刻意伪装了。 这时萧夫人却突然笑了,故意带着几分讥讽,道:“早就听说了你,却一直没见过。今日一见,阿慎果然非同一般。” 萧敬不知这究竟是夸奖还是讽刺,反正他感觉语气怪怪的,只好默不作声。要是冒冒失失地回了不该回的话,可就不好了。 萧夫人见萧敬不应,就变了语气,随和地说:“阿慎认为,做太子伴读要留心什么?” 萧敬理了理头绪,决定如实相告,便说:“萧敬认为,一不能惹事,二不能太亲近,三要不忘侯府。” 萧夫人这下才试出这孩子的能耐:能忍耐,能见机,能处事,是个比萧敏还要精明的。她顿时起了怜惜之意,心中更是百转千回不定。有个想法早已在她脑海中闪过,她也知道如何才能更好地解决此事。只是,她想要的结果和萧敬想要的结果分明是在异途的,不过同归罢了。 她对萧敬说:“方才只为试你,阿慎果然是个有本事的。你先同丫鬟们去沉香苑找阿蒙,我要为你的事去筹划一番了。” 山雨欲来,风满楼;山雨已至,风也久。 萧敬觉得事情有转机,便高高兴兴地在丫鬟的带领下去了沉香苑。往常他是进不了侯府的,一来萧钰不喜交际,对兄弟之情看得不是很重;二来他自己不爱出门,宁愿在府里研制兵器。 至于萧啟,萧敬总觉得自己应该是见过的。只是,那一面似乎并不是多好的回忆。因为萧啟一见萧敬,就立刻与他打了起来,下手完全不留余地,惊得众人不敢动弹。过了好些时候,才有人陆陆续续地慌忙上前把人拉开。 萧敬压根没还手,只顾着防守,因为这里不是自家,他受了委屈也找不到人诉苦。他本来还没想起来是怎么回事,可在瞥见远远那方的一个侍女后,就知道所为何事了。这么一来,他又觉得是自己理亏,更加不打算打回去了。 那还是在一年前,萧敬带着自制的弓箭去郊外打猎,隐约间看见了一只躲在草丛里的白兔子,便立刻拉弓射箭,结果自然是正中目标。却不想,那方传来一声惨叫和少女的惊呼。 萧敬料到是伤着人了,便赶忙上前,想要搭救。可当他走到跟前时,却羞得脸都红了,尽管如此,也还是木着脸无法自控地说了声:“好小子,你竟然在这里做这等事!” 那被误伤了大腿的小子一边喊痛一边骂骂咧咧,还说之后一定不会放过萧敬,还要把他拉到官府,告他伤人罪。萧敬这才惊觉惹了祸,立刻丝毫没有担当地似一阵风般跑路了。 这之后过了有些日子,萧敬也没见有人上门找自己算账,自然放下了心。当然,他并没有把这件事告诉任何人,更以为此后定是见不到那人了的。 可是,往往上天都喜欢看人出糗。因为当初那小子不是别人,正是萧啟。而那少女,正是他的侍女清和。 清和自然认出了萧敬,立时红云上脸,不知该如何自处。萧啟只恨不得把萧敬打到出血,来泄心头之愤。 顾容不知就里,忙问萧啟:“阿蒙,你为何要打他?他可是客人。” 萧啟怎么知道该如何开口,他觉得那简直是一生的耻辱。正是因为那件事,他疏远了清和,再不敢随意乱来。 不过,对于顾容,他还是存有一份耐心的,便道:“这小子惹过我。” 萧敬见时机到了,就戏谑地说:“呵,也不知当初是谁在……”话未说完,他就被萧啟捂住了嘴。只听萧啟在他耳边威胁道:“你敢说出去试试?!你的那笔帐我照样跟你算!” 萧敬见好便收,挣脱了萧啟,悄声道:“咱俩只当啥事都没发生,我帮你掩着,你也得帮我掩着。” 萧啟别无他法,便立刻笑着拍拍萧敬的肩膀,一副好兄长的模样,道:“那是自然,咱俩谁跟谁。来来来,我带你进我房里瞧瞧,里面有不少好东西呢!” 萧敬自然跟了进去,顺带瞥了眼清和。他觉得这个侍女恐怕有问题,瞧那眼神怪不自然的,一会儿含羞,一会儿带恨。可是,这与他何干?喜新厌旧不过是寻常事,哪由得旁人来作主。 进得房内,萧敬倒也不矜持,大大方方落座,眼神也不乱瞟,瞧着倒比萧啟还要有派头。这模样自然落在了萧啟眼里,他丝毫不让,大手一挥,让顾容上茶。 接着,萧啟又屏退了侍女。直到无人时,才说:“原来你就是那个很厉害的萧敬。我母亲倒是夸过你,常说我该见见你,却是未曾见过。” 萧敬没想到萧夫人会在萧啟耳边说这种话,在他看来有种违背常理的感觉。自他记事以来,他压根没进过汝阴侯府,这萧夫人从何处得知他的厉害的?莫非是那族中老人?那老人的嘴可有分寸了,这种能招致麻烦的话他不会随便乱说的。他百思不得其解,觉得这里面一定有他不知道的事在阻止他找出真相。 纵然脑中已转了好几个弯,萧敬脸上也未显现半分疑惑,他只是骄傲地说:“那是,我萧敬天纵英才,哪是你这等凡夫俗子轻易见得的!” 听了 分卷阅读6 - 分卷阅读6 - 分卷阅读7 故物 作者:蓝芜西辞 分卷阅读7 故物 作者:蓝芜西辞 分卷阅读7 这话,萧啟转怒为笑,觉得这萧敬好玩得很。前一刻还在和他厮打,后一刻就能忘了新仇,吹起牛来谁都比不过他,还丝毫不记仇,真是难得。想着,他往萧敬那儿凑了凑,说:“你平日里都喜欢玩些什么?” 萧敬做出了射箭的姿势,笑着说:“练习射箭。你喜欢玩些什么呢?” “没啥特喜欢的,读书和武术都是家族传承,不得不学的。真要说起喜欢的,大概是那些长得好看的玩意儿吧!” “就像刚才那位?”萧敬别有意味地看了萧啟一眼,好似窥见了了不得的秘密一般。 萧啟踢了他一脚,道:“别小小年纪就长些歪心思!我那是见他可怜,又兼无处可去,才留下了他。往后他的亲人若来寻,我定会替他销了奴籍,由他归去。” 萧敬嗤笑一声,不以为然,却没再继续纠缠,而是说道:“这屋子里,可没多少女儿香啊。”明明是平平常常的一句话,却偏有些许言外之意。 萧啟瞅了他一眼,不欲解释,只是说:“听我母亲说,你要代替我进宫。” “你别觉得歉疚,在不知道你这人之前,我就认了。我可不是为你。”他并没有忘记萧夫人为他筹划一事,他只是担心到头来是一场空。 “总归是因为我,这份情……” “你这可真不像大丈夫所为,情长则气短,平白为自己添些愁!” 萧啟想了想觉得他所言并非没有道理,只好不再提起这等恼人的事。他确实为此事深感愧疚,却也不会为之思虑过久。 不一会儿,顾容端着茶回来了。他抿唇笑着,替二位萧姓公子小心地上了茶,对萧啟说道:“方才张大娘来过,说是夫人叫你过去。” 萧啟顿时皱起了眉,他正和萧敬谈得畅快,这会子实在舍不得走。但是,母命难违,不去定会惹母亲生气。而且,说不准这一去就是为了萧敬的事,若能有点转圜的余地,也是好的。 第5章 一波三折终归位 “夫人不过是爱屋及乌,又何必找理由来搪塞我。” “侯爷,如今朝中局势早已不复当初,阳陵侯未必愿意永久臣服,咱们侯府不论如何寻求自保,都难以落得个好下场。倒不如……” “夫人!你怜惜萧敬,那阿蒙呢?谁是你亲子,谁是你骨肉?!” “侯爷,难道你真觉得如今还有明哲保身的可能吗?若是惹怒了今上,咱们侯府可就全完了!” “夫人真是好伶俐!当初,我萧钦最瞧得上的就是你这性子了!” 萧夫人不禁哑然,她纵有千百个理由可寻,千百个借口可道,听了这话,也没了声。若无他当初的求娶,又何来她如今的尊荣。她攥紧了手,犹豫着,想要收回方才的话——过继萧敬。可是,她不愿意,萧敬,是个好的,还,像极了他。更何况,她父亲早已派人告知她,说今上要的人就是将来的汝阴侯。无论她愿意与否,萧啟总归是要进宫的,这已经不容改变的了。 “侯爷……我早已修书一封,将此事告知了叔叔,想必他就快赶回来了。” 萧钦不可置信地看向萧夫人,指着她道:“你可真是……深谋远虑啊!我萧钦这些年可有半分薄待过你!你缘何还要执着于他……”这“他”指的是谁,便只有这二人心中如明镜似的。 “侯爷,事已至此,我也不欲多言。若侯爷不惧门楣有损,便赐我一封休书吧!”她倒也不是真要萧钦休了她,不过是一时怒火攻心,才说出了这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话。可是她心中未必不忐忑,她害怕萧钦对她已不堪忍受,会顺着她的话应承下来。 萧钦却忽然没了怒气,转而牵过萧夫人的手,道:“云卿,我又怎忍见你没了归处呢?在我萧钦身边,好歹还沾着个萧字。离了这儿,你又能去哪儿呢。” 萧夫人顿时软了下来,不再故作镇定,缓缓地靠在了萧钦的肩上,哽咽着说:“你待我如何,我又怎会不知……” 这时,外间有人通报,道是萧啟来了。萧夫人赶忙退开几步,回到几案边坐下。 萧啟一进屋便觉有异,可还是不带异色地给双亲行了礼,这才规规矩矩地落座,道:“母亲唤儿子来可是有事?” 萧夫人先未说明是何事,只是问:“萧敬这人如何?” “挺不错的,人很大度,是个值得结交的。”他对萧敬印象极佳,不过几个时辰的相处,就已经使得萧敏和萧放也抵不上他在他心中的地位了。 “那……你可愿意让他做你的弟弟?” “母亲这是何意?他本就是儿子的弟弟啊!” “我的意思是……” “管你们什么意思,都先住嘴!”这声音从天而降,低沉却不喑哑,含着几分剑气,好似脱鞘之刃破空而来。 一个人影打门外大步流星地走了进来,他明明穿着宝蓝色的衣裳,却像是裹着一身黑布,把他整个儿没进了黑幕里。可待到他走至萧夫人面前时,他又像是一轮明月般照亮了半暗的屋子。他瞧来四十多岁的模样,留了胡须,含着若有似无的笑,凑成了一张老成却又洒脱的脸。 萧钦见着来人,慌忙起身,行了个礼,道:“叔叔安好,不知此行是为何事?” 萧夫人紧跟着也行了礼,虽然没有任何言语,却是面带愧色。 那被称为叔叔的人便是萧钰的父亲——萧瑾。他并没有搭理萧钦和萧夫人,而是来到萧啟面前,仔细地看了又看,说:“这便是你们的儿子?少了点果断,成器之路多磨折啊!” 说罢也不等萧钦夫妇回话,又接着道:“你方才欲说之事,我是不会同意的。” 萧夫人一时不解,道:“难道叔叔宁愿让他进宫做太子伴读吗?” 他看也不看萧夫人一眼,只是说:“你那点心思,难道还想逃过我的眼?”说着他又瞥了眼萧啟,示意萧钦让萧啟先回去。 等到萧啟离开后,萧瑾才道:“你夫人的心思,你当比我更清楚,但你没有完全顺着她的道理。你的心思我也很清楚,但你别忘了,你父亲是怎么交代你的。” “父亲说过,整个侯府都要为了叔叔随时待命。可侄儿如今,还是不明白,这到底是何意?” “你二人虽各有所图,但还是信得过的。如今说了,便是事关重大,只担心你们承受不来。” 萧夫人略一思索,继而面色凝重,道:“可是与成王有关?”这并非是她所想,而是她父亲猜测的。当年汝阴侯全身而退,而成王却服毒自杀,其中纠葛哪怕是亲身经历过的人也很难看得明白。据传闻,当年汝阴侯已被下狱,即将处死,而成王也即将被贬为庶人。可后来,因为成王畏罪自杀,汝阴侯得以被释放。若说这成王与汝阴侯府当真了无瓜葛了,那可没几个人会 分卷阅读7 - 分卷阅读7 - 分卷阅读8 故物 作者:蓝芜西辞 分卷阅读8 故物 作者:蓝芜西辞 分卷阅读8 相信。 萧瑾瞥了她一眼,继而点点头,说:“正是。当年成王自请认罪之后,尚有一房妾室为他生下了儿子。当年的汝阴侯念及成王救命之恩,将此子认作己子,抚养长大。” 萧钦已料到那人是谁,可还是悄声问道:“那人,是谁?” 萧瑾却嗤笑一声,道:“你又何必揣着明白装糊涂呢?你该知道,阿慎……不能进宫。” 在那叔侄二人商量对策之时,萧夫人眼前忽而出现了一座本该忘却了的园子,园子里有两个人,一个是含羞的少女,一个是多情的少年。然而,不过一刻,那少女就悲痛地哭泣起来了,还说:“我父亲嫌弃你们家门楣低,打算毁了婚约。”那少年如同被定住般站在原地,想了好久,才说:“如此说来,我只能负了你了……” 一时间,萧夫人脸上就多了两行清泪,她怨过,她恨过,却绝没有想过会在这一天明了了当年的缘由。当年的少年并非要负她,而是种种牵绊令他脱不开身。他身上的秘密,真像是一把未开刃的匕首,割得她生疼却又没有见血。 她想,她有千百个理由,千百个借口,去见他了。 于萧钦而言,便是很难接受那个令他膈应了这么多年的人,居然有着这般复杂的身份。难道,将来还要听命于他吗?他实在是有些不甘心。 萧瑾把这二人的反应看在眼里,有些不屑地笑了笑,说:“倒也不是想用身份压你们,我们也从未想过要恢复身份,我们,只想活着。此行,只是想提醒你们注意分寸,别为了一己之私欲葬送了整个汝阴侯府。” 这话一出,萧钦夫妇恍然惊醒,梦里所有化作了一团青烟,有的随了上乘,有的随了下乘。可有些青烟难免会掠过人前,迷了梦中人的眼。 “按照叔叔的意思,此番,只有让阿蒙去了?”萧钦不太敢肯定地问道。 “你当皇家人是傻子?除了你儿子能继承侯位,还有谁?接到命令时你就该定下人选,不然何至于到如今这般不可收拾的局面?”萧瑾常年在外漂泊,早已视礼节为无物,又兼长辈身份,压根不想顾及萧钦夫妇的颜面。 一时间,萧钦夫妇脸上神色各异,却看得出并不愉悦。萧钦从小自视甚高,家中兄弟对他敬爱有加,仕途也无坎坷,向来都认为自己是个顶天立地的大丈夫。被萧瑾这般一说,自然觉得颜面无光,心中也有了怒气。而萧夫人自是听出了萧瑾的言外之意,他是在怪她搅乱了一潭清水,差点坏了侯府的名声,断了侯府的后路。 萧瑾不乐意再与这二人细聊,便招呼也不打地离开了。总之,他的目的已经达到了。至于那二人到底会如何,又与他何干呢?成王曾为这心之所系负了苍生,他可不愿重蹈覆辙。更何况,他心中无所系,亦不顾惜苍生,当真是个无牵无挂之人。 这边的萧啟自离开父母居处后,心中顿时畅快,一扫之前被轻视的不虞,悠哉游哉地走回了沉香苑。 而在沉香苑里,顾容和萧敬正不咸不淡地聊着,聊的话题都还是关于萧啟的。萧敬总是诱使顾容说出些爱慕萧啟的话,常常逗得人面红耳赤。偏偏顾容又总是着了他的道,同样的陷阱可以跳进去数次。 萧啟一见着二人,就道:“你们猜我今儿个见着谁了?” 二人齐齐抬头看向他,就等着他的后话,他倒也不卖关子,接着道:“我见着叔祖父了。” 顾容向来不知有这号人物,便面有疑惑;而萧敬则是惊异不已,心中触动:他的这位祖父,当真是神龙见首不见尾的人物,想要见上一面,那可难比登天。 “阿慎,我看啊,你的事有转机,叔祖父压根不乐意让你进宫。” “你倒是想得简单!我不去谁去?你去。” 萧啟即使不经他点拨,也是明白的。但面上却丝毫不显悲哀,只有为萧敬而高兴的神色。说实话,他可真不习惯欠别人的,要是最后还是他进宫,他心上会轻松不少。 顾容也听出了一二,自然明白萧啟是逃不过进宫做太子伴读的命运了。他顿时心口一痛,竟将每日的离别在脑中演练了一番,脸上愈显哀戚。他本就是水中飘萍,无着无落。如今好不容易求得一方庇护,却又要孤身自处,他怎生也觉得难捱。 “萧阿慎,纵然是我去,那也是应当的。我虽才华平平,却还是明白点世事的。如今阳陵侯一个劲地惹怒今上,今上迟早会与他翻脸。论及祖上战功,咱们汝阴侯府未必比不上,今上这招无非是想要为太子造势,同时震慑阳陵侯。” “你倒是深藏不露,我还以为你就是个草包!” “你这话我爱听,我萧啟不就是个草包嘛!我母亲中意你,若我将来有个闪失……” “你说的什么话,我不是侯府的人,你可别拜托我!” “我平生所见之人,除了顾容,便只有你能让我托付一二了。” 萧敬叹了口气,觉得萧啟把事态想得太过严重,便安慰道:“如今尚未定下人选,就算是选上了,也未必有祸无福。今后若有烦忧,你可去找我,我定会竭尽全力帮你。” 当然,萧钦夫妇商量过后所定下的人选自是萧啟了。今上得了答复,便立即着人拟好圣旨,往汝阴侯府去了。 萧啟在接旨的那一刻仍旧有些恍惚,他总觉得,这一步,便是要迈入深渊了。他不由得望了望侯府大门,感觉侯府像是一只即将吐出血肉的猛兽。而他,便是那即将被吐出去的一块血肉。 第6章 有人欢喜有人愁 自那日萧瑾来过之后,萧夫人的心思便越发重了。一面是儿子即将开始伴读生涯;一面是旧人并非存心负她;一面是汝阴侯对她有了疑心;一面是父亲让她拉着汝阴侯协助今上。她累了,着实累了。 她不知道,这十多年来的斤斤计较和处处谋划于她可有半分好处。她只知道,她并没有想象的那般快乐。底下跪的人越多,她越孤独,越不敢行差踏错,越不敢叫人瞧了不好去。她像一个身份,而不是一个人。 当年父亲毁了她同萧钰的婚约,一时间她唐云卿便成了攀名附利之人,是京中世家再不敢求娶的唐氏女。那时她虽不甘,却从不认为父亲做错了什么。她知道父亲是为她好。后来,唐府来了个做媒的人,说是汝阴侯嫡长子求娶。那时候,她很兴奋,甚至觉得这是因祸得福,是否极泰来。 可如今看来,那时候的兴奋里,究竟是掺杂了几许愁闷的,她多希望,那个人是萧钰。她知道她这辈子都欠着萧钦的,可是那并不是心甘情愿的。如果可以选择,她那时是宁愿孤独终老的。 因而,在多年后的现在,她想见一见萧敬,见见萧钰的儿子。如果可以,她还想把萧敬过继过来,就算自己 分卷阅读8 - 分卷阅读8 - 分卷阅读9 故物 作者:蓝芜西辞 分卷阅读9 故物 作者:蓝芜西辞 分卷阅读9 成了个笑话也不介意。只要能让她瞧着那人的半分,她就不再只像一个身份了。 可就是因为这份私心,她知晓了当年萧钰不得不放弃她的缘由。这个秘密啃噬着她的心,烧灼着她的欲望,令她头脑昏昏,心思郁结,几欲成疾。 这日,萧啟打宫里回来,念着母亲近来身体不好,便匆忙去看望。 到得卧房内,只见萧夫人半躺着,手中拿着本书,正看得入神。他轻手轻脚地走过去,先是问了安,才问道:“母亲今日怎么看起书来了?” 见是萧啟来了,萧夫人放下了书,有气无力地说:“闲着无事,总得打发了时间,才好过点。你今日如何?没再被训斥了吧?” 太子虽已入学五年,却最不爱读书,整日里只知道玩闹,累得萧啟这伴读挨了好几回骂。他起初气愤不过,总爱在仆役们面前念叨,萧夫人也就知晓了。 今日太子更是爬上了树,掏了鸟窝,捉着一只麻雀玩得不亦乐乎。太傅拿着戒尺都要打到太子身上了,又转而朝萧啟打了过去。他不敢有半分怨言,只得生生受下。 被萧夫人这么一问,他觉得肩上被打到的地方更疼了几分,直想扑进她怀里找寻安慰。可也只是这般想想,说出口的还是那句“没有,母亲不用担心。” 萧夫人细细把萧啟瞧了好几眼,左右没发现伤处,便放他先回沉香苑了。 萧啟一进沉香苑就大喊道:“顾容,我回来了!” 其实顾容早早地就等着他了,听丫鬟们说他去了萧夫人处,便先回了房内。这会子听见这么一声喊,便又笑着出来迎他了。 顾容接过萧啟手上的东西,笑着问道:“你今日可又遭罪了?” 萧啟气不过,赌气说道:“我可不说,你每次都当笑话听,都不知心疼心疼我。” 萧啟第一次抱怨的时候,顾容还知收敛,不会变了神色。可在那之后,他每次听他说起太子的种种,就会捧腹大笑,也不顾忌他是否好过。 “阿蒙,我在这府里无甚事可做,一整日都呆坐着。你好不容易回来了,说的又着实可笑,我便笑了。” 萧啟知道他这是在跟自己抱怨陪他的时间太少,可他也无法可解。今上时常抽空去查看皇子念书习武的情况,他真是丝毫不敢放松。趁机早溜回来的念头起了一次又一次,又一次又一次地放下。 “你啊,就不会找点别的事做?要不,我明儿个给你带几本书回来?” 顾容给萧啟斟好茶,在他旁边坐下,说:“你那书房里的书我都不怎么看,你还是省省心吧。” 萧啟一把勾住顾容的脖子,说:“你就是太懒。若是哪天你要赚钱养家了,你定不会这般的。” 顾容挣脱开,站了起来,走到萧啟桌对面的地方,笑着对他说:“我顾容生是汝阴侯府的人,死是汝阴侯府的鬼。除非你能销了我的奴籍,还我自由身。” 萧啟的眼睛就没从顾容身上移开,他呆呆地望着他,耳边又听着他说的这番弃世之话,不由得有些恼怒。他觉得,顾容不该是这个样子的。 “在我眼里,你从来都不是奴仆,不然,你何以未改名。若将来你亲人来寻,我定会放你归去。你且好自修身,这般才不负我与你亲人。” 顾容不曾料到萧啟有这番心思,他原以为他就是富贵人家的玩物,只能求得一时的庇佑。若是有幸,能一直受宠,至少一生无虞;若是不幸,半路被弃,也不过是寻常事,怨不得人,只是要过得辛苦些。 “阿蒙,你这般待我,不怕我将来赖着你不走吗?” 萧啟笑了,走到顾容身边,拉着他往外走,一边道:“我可不怕你赖着我,我就怕你这小没良心的拍拍屁股走人后,把我忘了个干干净净。” 出门后向东走便是沉香苑内的一小片竹林,穿过竹林后,入目的便是一条引入活水的小溪,溪面上还架着一座由两块石板简易搭建的石桥。再往前走,穿过一条牡丹□□,便是一座石亭。 萧啟拉着顾容在亭内坐下,也不言语,只是静静地用两只眼睛瞧着他。顾容初时还觉不适,后来竟也直直地看回去了。 萧啟在顾容脸上看到了日落,看到了薄暮时分的浮云,看到了偶尔飞掠而过的燕影。而顾容在萧啟脸上看到了真切,看到了坚定,看到了信赖。 须臾,萧啟突然扑哧一声笑了,说:“阿素,你该是饿了!”原来,他方才发笑是因为听到了一阵咕噜声。 顾容一时气恼,撇下萧啟,一个人飞快地往回走去。他这才知道,萧啟也是个爱捉弄人的,这一点比起萧敬来,不差分毫。 萧啟在后面追着,嘴上说道:“饿了就是饿了,为何还要羞赧而逃?我还能短了你的吃食不成?” 顾容可不管他说了什么,只想着赶紧逃离。却不想,在穿过那片竹林时,与一身着青绿色衣裳的丫鬟撞上了。这丫鬟不是旁的人,正是清和。 清和本就因着失宠而对顾容怀忿已久,这时又见他慌慌张张,没甚礼数,便脱口数落道:“这般慌乱作甚?要是让外人瞧了去,非说咱们汝阴侯府的下人没规矩不可!” 清和的话才说完,萧啟就打竹林后走了过来,一时间也有些尴尬。他想着是自己心虚,才会怕见着清和,平日里也多由着她去。可这并不意味着她可以为所欲为,就如现下她那含讥带讽的话,本是不该说的。 思来想去,萧啟只得狠下心肠,说道:“按规矩,他是我身边伺候的,还轮不到你来说教。” 清和神色哀戚,泪水欲流又止,只拿一双带泪的杏眼瞧着萧啟。她那张艳若桃花的嘴唇紧抿着,像是要抑制住难以控制的哭泣。在暗黑色的林子里,泪珠中映着月光,透着深深的寒气。 顾容见这二人不寻常,有意查探出点什么,就说道:“阿蒙,清和所言无甚错处,是我没了规矩,你犯不着这般责骂她。” 顾容话中有为清和求情之意,可惜她并不领情,反而急道:“你少在那做好人!你是个什么货色,我还看不出来?咱们公子要是身无长物,你未必会如此忠心!” 她这话说得虽然不留情面,但也有几分真切之处。顾容自问,也知道若萧啟是一介平民,他断不会这般死心塌地赖着他。甚至,他们二人连点头之交都做不得。可是,命运已经做了最好的安排,清和的假设不过是泄愤之言,无法取代上天的意旨。 “清和,若再要让我听到你这般言语,我便只好将你送去张大娘处了。” 萧啟见清和越发过分,竟连他也不放在眼里,往日的情分也就散了,威胁的话语自然不假思索就说了出来。他绝不能容忍一个下人爬到他头上去。 清和岂能不知被送去张大娘处的后果。张大娘虽跟 分卷阅读9 - 分卷阅读9 - 分卷阅读10 故物 作者:蓝芜西辞 分卷阅读10 故物 作者:蓝芜西辞 分卷阅读10 在夫人身边,却管着整府的丫鬟。凡是各院不懂规矩的,都会被送去她那里。表面上只说是教导一番,实际上便是要动用私刑,打得人棱角尽无。若是性子再烈点,就干脆赶出府去或是卖到别处。 “自那以来,也快两年了,清和自认未曾犯下过错,缘何要落得如此境地?”她真的很不甘心,萧啟原先也曾待她好过。虽比不上待顾容的好,可好歹比寻常丫鬟要多一份心。 萧啟不欲令顾容知晓此事,便找了个借口支走了他,让他先回房吃点东西。接着,他转过身背对清和,望着远处天空里的一颗星子,说:“你该知道,事情已成定局。你若再做纠缠,从今往后这沉香苑也容不得你了。” 清和深深吸进几口气,硬是压抑住了哭声,往西边跑走了。夜幕下,那青绿色的身影像是一条蛇,也许哪天她就会吐出她的舌头,张开血盆大口,咬住打扰了她的过路人。 打发了清和,萧啟半轻松半沉重地回了房。顾容眼巴巴地望着他,想要知道事情的究竟。他可不觉得清和纯粹是在指责他的没有礼数。 萧啟见今日实在是逃不过,便把两年前那件糗事说了出来。顾容非但没有生气,还觉得好笑。一听说那射箭之人还是熟人萧敬,他笑得更为嚣张了。 “阿蒙,你也有那般的时候!没想到你瞧着正经,实际上却是个爱胡闹的!” 萧啟也没再觉得那是奇耻大辱,究竟是时间发挥了效用,令人不再为过去而烦忧。对于顾容的嘲讽,他也不恼,只觉得这般模样的他格外讨人喜欢。 “别说那些有的没的了,赶紧填饱你的肚子,别再让它叫唤了。” 解决了清和这件事后,顾、萧二人越发没了忌讳。每到萧啟下学归来,二人就厮混在一处,说说笑笑,闹个不停。 日子久了,一旁服侍的仆役们也就看出了几分门道,嘴上直说“公子知趣了”。可这件事于萧夫人而言,却又是一件麻烦事。萧啟到底年纪小,若是就此被人误导利用了,将来难免不走上歪路。可要是横插一脚,又显得做母亲的不体谅儿子,坏了儿子的兴致。 这时候,张大娘说道:“我看那清妙和清令年纪大了,也该许了人家去,夫人何不趁此挑几个年岁小的丫鬟进沉香苑呢?公子许是嫌她二人年纪大,才找了个小厮。” 萧夫人沉吟许久,最后才道:“也罢,便照你说的去做吧。”她也怕,怕这幼时所系,会牵绊萧啟一生。就如她和萧钰,虽是再未见过,却终究害得她差点迷了心智。可是,真的是迷了心智吗?她不敢确定了。但不管能否确定,她都得按部就班地往前走了。 作者有话要说: 存稿已无,后续更新不会断,不过会慢一点了。【如果有人去看《许世长辞》,我要说声抱歉了,目前是不想更了,因为在现实生活中,男主的参照已经是个彻头彻尾的渣了,继续写下去,我没那个勇气。】 第7章 阳陵侯回京述职 京城的春三月,正是寒意未尽之时。风吹刮过的地方仍旧保有萧瑟的气息,几颗细嫩的芽儿还不敢轻易冒出头来。这时,一行车马打西边缓缓走来,落日的余晖照得大地一片泛黄,旧年老死的枝桠在颤抖过后仍未下地,时而歇停的飞鸟吟咏着不倦的歌。 轱辘声渐行渐近,马蹄落地声愈行愈沉闷,马儿叫唤的声音也时常响起,鞭子的破空声像一道闪电突地降临。随着离城距离的缩短,人的笑声和说话声也变多了,这个说着要买点东西孝敬父母,那个说着要看看儿子长啥样了,各人言论之多不一而足。 在马车旁有一虬髯男子乘马随行,他不过三十一岁,生得一副凶猛模样,眼珠子里还透着杀敌时的精明。重重的盔甲倒不像是压在他身上,却像是长在他身上,由他使唤那般。 那男子身边突然自后方闯来一马一人,那人与他约莫年纪,不似军人打扮,像个书生,却有几分豪侠之气,他问道:“萧镇西,你怎么一言不发?” “无可说之话,自然无话。” “奇了怪了,平日里也不见你这般收敛,你该不是担心被汝阴侯训斥吧?” “少来,又想用激将法?我可不上你的当!” “哈哈!你果然已被我磨练出了些许能耐了。改日到得汝阴侯府,我可得向你兄长讨点好酒喝!” 这“萧镇西”便是镇西将军萧镇,他身边那男子则是当朝孟学士的儿子孟祯。当初萧镇的封号传出后,孟祯便改口称他为“萧镇西”,说是称呼“镇西将军”须得四个字,而称呼“萧镇西”不过三个字,一气儿说出来显得更有气势。萧镇心有不满,与他论说了好几回,可这人怎么也不改,只好由着他去了。 说来,萧镇对于将被兄长训斥一事也是忐忑不已。他只是不愿再在面上显露罢了,可心中却早已如乱麻般纠纠缠缠了。那么,他究竟是做了什么了不得的事,以至于甫一回京便要遭遇这番对待呢? 此事发生在两个月前。 那天,军营里传来一阵慌乱的脚步声,伴随着的还有一片呼喊声,说是走水了。而当时的萧镇正睡得迷迷糊糊,只听见似乎有人在他耳边嚷叫个不停。他被吵得无法,掀了被子走下床,鞋也未穿就出了营帐。 到得帐外,又见兵士来来去去,慌慌张张,自觉有异。他奔回帐内,未及穿鞋,只拿了一把刀,便又冲了出去。 自经历过一次暗算后,他养成了随身携带兵器的习惯,天大的事也没有这件事大。但就是因此,他被陈孚抓住了把柄。 萧镇离开营帐后奔向了事发地,只见粮草烧焚殆尽,火星子在夜里忽闪个不停。萧镇的那把刀经由火光一照,反射出了刺目的光。 陈孚正因没有保护好粮草愤愤不已,又被这刀光晃得眼花,脾气立马上来了。他也不管萧镇官职几品,走过去就是一顿骂。萧镇本就对这陈孚无甚好感,如今又被这人兜头就骂,当下没了忍气吞声的耐性,直直地骂了回去。 陈孚一被骂便又清醒了几分,立刻就治了萧镇以下犯上之罪,一顿杖责过后还写了份奏折呈交今上。那份奏折里直言陈家历代为国杀敌,丝毫不求个人的保全,却不料如今被一后辈如此看轻,实在是无颜面对先祖和先皇。 因着这事,汝阴侯即使身在外地亦被传回京中,还被今上命令要好生管教萧镇,莫要辱没了汝阴侯府的名声。 萧镇自是知晓了此事,因而回京路上忧心忡忡,只想省着力气回去应对,便连一句多余的话也懒得说了。 孟祯挥舞着手中的鞭子,颇有些心不在焉,继而又笑着冲萧镇眨了眨眼,说:“萧镇西,咱们来比比谁的马跑得快吧?” 萧镇一听又是费力之事,立时就摇 分卷阅读10 - 分卷阅读10 - 分卷阅读11 故物 作者:蓝芜西辞 分卷阅读11 故物 作者:蓝芜西辞 分卷阅读11 头拒绝了。不料孟祯继续纠缠,用鞭子狠狠抽了一下萧镇的□□之马,激得那畜生撒腿就跑。 接着,孟祯又是一记鞭子下去,不巧的是恰好抽到了拉车的马。那马愤怒地抬起了上半身,又因不稳倒向了它身边的另一匹马。眼见得马车要翻了,孟祯于瞬时间下马,一手把那将倒之马拉回来,一手持匕首上前欲断了套马的缰绳,却不小心割伤了马脖子。 马车里的人终于坐不住了,只见他走下马车,斜着眼冷冷淡淡地看了一眼那血流如注的马脖子之后,将视线转向了站立一旁的孟祯,笑着说:“孟长史好身手!”孟祯是镇西将军府中的长史,故而那人称呼他为“孟长史”。 孟祯拱了拱手,回道:“在侯爷面前,只能算班门弄斧了。更何况,此事因孟祯而起,自得由孟祯来善后。” 马车里的人即是阳陵侯陈牧,他亦是身着重铠,只是面容不及萧镇凶猛,倒有几分书生气,一举一动都像是经过演练一般。那一双眼睛虽不明亮,却在浑浊中透着算计。一抹胡须严整地长在口鼻之间,不多出一分,也未少了一分。 萧镇方才听到了后方的动静,只须回头一望,便又策马归来了。听见孟祯无甚起伏的认错之语,心中倒有了快慰。他可从未见过他这般恭敬,这般正经。不过,好歹是自己人,断不能由着阳陵侯随意处置了去。 “抚军,可是瑞平又不知轻重了?” 陈牧的侯位乃是世袭,而抚军大将军的封号却是他在战场上厮杀来的。“瑞平”则是孟祯的字,萧镇习惯了如此称呼他。 陈牧走到那血流而死的马边,蹲下身来用手抚过鬃毛,说:“马儿,马儿,是你时运不济!” 说罢,他站起身,拍了拍孟祯的肩膀,说:“孟长史好歹是救了我,此事便揭过去吧。” 此话一出,萧、孟二人才算松了口气。不过,孟祯可是再不敢乱动作了。方才陈牧对马说的话就像是一把横在他脖子前的匕首,再进半寸,他就要殒命城外了。 今上体恤阳陵侯一行人路上舟车劳顿,特许三日后再进宫。因而到得城中后,各级武官便领着各自的人回府去了。 孟祯本该随着萧镇同去镇西将军府,可他是个没有定性的,半路上就想寻个借口走人。萧镇想着他先前的确受了惊吓,便松口让他早点归家去了。 这么一来,萧镇便要独自一人回府了。他料想得到,他那两位兄长定是在他府上等候多时了。他那被胡子遮盖住的嘴唇有些勉强地抿了抿,大约是在想方设法找寻开解之道。 他好不容易来到家门口,却有些不敢进门。自家夫人已在眼前不远处等着,萧放更是眼睛眨也不眨地望着他,他好想用他的胡子扎扎萧放的脸蛋。可是,府中有一狼一虎在等着他呐! 他在心中叹了口气,认命地加快了步伐,随着夫人和儿子进了府。他夫人自是瞧出了他不言语背后的紧张,心中暗笑一声后道:“夫君不必忧虑,二位哥哥来时可都是笑着的呐!” 萧镇一听确实松了口气,笑着就说明事态并不严重,他还能把这事糊弄过去。想着他不禁点点头,还蹲下身来,把脸往萧放凑过去,扎得他直呼:“父亲,孩儿已经过了垂髫的年纪了!” 这时,萧镇听见了一阵笑声,抬头一看,不仅自家夫人正笑着,一旁的丫鬟们也正憋着笑呐!他不由得正了正神色,撇下这一干人等,去接受训斥了。 他知道二位兄长喜欢在书房等着他,抬脚便往那里去了。其实,几年未见,他还是挺思念他们的。虽然大哥总是板着张脸,令人看不明白他在想些什么,可好歹是知道护短的。再说那萧锐,纵然平日里最瞧他不上,可在关键时刻,能救自己于水火之中的,却只会有他了。 他硬着头皮进了门,只见内室香烟袅袅,令他这一介武夫也醒了神。他向左步行,穿过一道内门,再向左转个弯,就见到了两位阔别已久的兄长。只见他们二人正手捧茶盏,笑颜相对。见是萧镇来了,赶忙转过头来道:“可算是把你等来了!” 萧镇听出几分不对劲,正要转身拔腿就跑,却已被萧锐猛地拿住了。他苦着张脸回头,一面告饶一面说:“我这次可真是冤啊!” 萧锐松手放了他,回到座位上,翻了个白眼,说:“你能有什么冤情?无非是说别人先招了你,与你半点关系也无!” 萧镇立在那里,不敢再回话,因为他方才被萧钦瞥了一眼。只见萧钦缓缓起身,也不走到他面前,便转过身,往那窗外看去,悠悠道:“你莫非还未看清当下的形势?何苦招惹他,给自己一顿罪受呢?” 萧镇的确不知形势为何,可兄长所言哪能有错,只能迷迷糊糊地点头应是,不敢再有半分忤逆。这番表现落在萧锐眼里,又不免遭了顿白眼和讽刺。 萧钦哪会不知萧镇的本性,冷着张脸把人骂了一顿后又解释道:“如今咱们侯府可都是投向了今上了,阳陵侯府的人定然不会好生待你,平时无事便别凑上去了。” 萧镇寻思着这与家训不合,正要出口,却被萧锐打断了,只听他说:“兄长何必与他解释,只道莫再与阳陵侯府的人有瓜葛便是了。说得多了,我怕他记得这不记得那,到头来还会坏事!” 萧钦点头,问道:“老三,你可听明白了?”萧镇点头不已,以示自己聪明得很。 萧钦接着道:“瑞平今日怎未与你同来?” 萧镇自是将事情缘由说了个明明白白,惹来萧锐一声叹息,只听他道:“你觉得瑞平是无事生非吗?他还不是为你出气!” 萧镇纵然再是个榆木脑袋,也明白了,孟祯定然是知晓他脸上不愉的缘由,这才使了计捉弄了阳陵侯。却不料被阳陵侯识破,差点惹上杀身之祸。 “为今之计,恐是要把他先摘出来了。依着阳陵侯那性子,早晚把他结果了。只是不知今上究竟如何打算,是否要将他派往别处镇守?”萧锐已与萧钦商议着了。 萧钦道:“老三是可以摘出来的,今上有意让他去南边。可那里,到底苦了点。” 萧镇算是听出来了,原来这是在说他的去留。又听说要将自己派往南边,顿时乐了,那里可是他自小就想去的地方。小时便听人说南边不同于京中,风俗教化尚是前朝遗存,老少衣物亦是旧时风流,他早已心向往之。 “南边未为不可,我这张嘴,笨得厉害。要是还留在陈氏父子身边,我这条命怎么丢的都不可知。” 萧锐嗤笑一声,道:“人笨偏道嘴笨,借口真是借口!” 萧钦这时也绷不住脸,轻笑出声,对萧锐道:“他这一路上也算是辛苦了,你何苦找他的不是,且由他合家团聚去吧!” 萧镇得了此语 分卷阅读11 - 分卷阅读11 - 分卷阅读12 故物 作者:蓝芜西辞 分卷阅读12 故物 作者:蓝芜西辞 分卷阅读12 ,不待二位兄长点头,便直窜出门去,生怕萧锐一时反应过来,又将他拿住,劈头盖脸骂上一顿。 第8章 因缘巧合向西塞 三日后,阳陵侯依旨入宫,一众自西塞随行的武官也同时进了宫。与别的述职官员不同,阳陵侯述职总归是嘉奖为主,今上何曾仔细要求过他。因而述职一事不过走个过场,其中机要早已呈之奏章,哪容殿上细说。 不过小半个时辰,阳陵侯一行人就已在殿中依次坐定,各人面前还置有瓜果茶盘,酒水杯盏。俨然是要论功行赏,及时行乐。酒席间再杂以君臣把酒同欢,谈议军机要务,的确是上下同心、天下太平之象。 宫中乐师按令奏着乐声,那调子时而沉沉,时而悠悠,伴随着殿上的香烟,缓缓升腾,却又倏地散开。像人一时聚在一起,一时又四散而去,悲乐之间,不过一抚弦罢了。 端坐于大殿之上的一国之主,听着这没甚气力的乐音,心中没来由地一个猛跳,半睁半闭的双眼透出了几丝清明。他端详着坐在他下首的一众武官,感觉四面仿佛皆是刀刃之声。自践祚以来,十五年过去了,初时新贵已爪牙丰满,似乎把他这提携之人也不放在眼里了。此时又遑论前代旧臣呢?他们只望先帝再生,恩宠又复,好把这天下玩弄于自个儿的股掌之间。既有新贵又有旧臣的阳陵侯府,此时到底谋划着些什么呢?他真有点捉摸不透了。 “牧之,这乐音可合你意?”皇帝与陈牧自小相识,平日称呼他多用其字“牧之”。 陈牧起身行礼,继而笑道:“禀陛下,可合半分。”换作常人,哪敢对皇帝言及半个不字,可这陈牧偏偏做到了。不仅做到了,还活下来了。 听了如此回答,皇帝并未生怒,却是吩咐乐师换曲再奏。一时间,殿上的烟雾彼此缭绕,似沙场厮杀之状,难解难分。这乐音乃是正经的军中之乐,武官们此时也不顾忌规矩了,只是连声叫好。 曲罢,皇帝又问陈牧此曲何如,陈牧照例起身行礼,说:“禀陛下,可合半分。” 皇帝的眼神变得晦暗不明,看着陈牧坐下,他不禁想起了幼时初见陈牧那一幕。 那年陈牧以侍读身份入宫,他听说要来的是陈孚的儿子,满心里都是大仇将得报的喜悦。可是,看着那个比自己要年长的人步态从容地走进殿内,继而又规规矩矩地行礼如仪,再领命端坐,他竟觉得不报仇也是可以的了。 那时候的陈牧,像是一阵古树林里的风,清幽,冷冽,可令他沸腾的心绪宁静下来。可如今的陈牧,却像是一只食人的上古猛兽,令他的冷静灰飞烟灭。 “牧之可还记得,当年陈大将军让朕丢了面子的事?”“陈大将军”说的是陈孚。 “家父早年提过,说是那时陛下实在顽皮,不知规矩,才劝谏先帝小惩大诫。” 当年皇帝不过七岁,正是玩性大的年纪。那日他瞒着太傅,拉了一众奴才往御花园去了。几个人躲到假山石后,在水池边蹲下身来,掬起一捧水,往对方的身上泼去。恰逢先帝带着一众臣子经过,略一听便知是何人在嬉闹了。 先帝本想装作未听见,便调转了方向,打算离开。却不想,陈孚猛地站到了先帝面前,说:“太子年幼,尚需陛下多加引导,万不可坏了规矩。” 先帝本欲不管,可被陈孚这么一说,不管便有失皇家颜面,只好着人把皇帝带到面前,打算训斥一番就让人回去。可是陈孚却像个谏臣般丝毫不放松,说言语上的教训不足以令皇帝长记性,须得略施小惩。先帝无法,只好罚皇帝闭门思过,抄写经书十卷。 此事过后,皇帝便记恨上陈孚了,一直想着要抓住他的把柄,好好惩治他。可巧的是,先帝令陈牧做侍读,皇帝立时高兴坏了。 当然,皇帝后来并没有把陈牧怎样。他觉得,陈牧这样的人就像是一卷经书,一个个字安安分分地待在那里,令他不敢去随意摆布。那时他是极崇拜陈牧的,一个能够把克己刻进骨子里的人,他如何不敬佩呢? 忆起往事,皇帝有些恍惚,他向来认为,阳陵侯一家当是极重规矩的,怎么就不重君臣之道呢? 陈孚并没有继承过阳陵侯的爵位,只因他是次子。可先代阳陵侯英年早逝,未留一子,陈牧便被过继,顺理成章地继承了。皇帝从未怀疑过先代阳陵侯之死,可如今,他觉出了不对。 陈孚父子并不像表面上那般顺从,他们像是黑暗里蛰伏的猛兽,只拿一双眼睛盯着你,等到你睡去,便会上前咬断你的脖子。先代阳陵侯,难道真的是病重而亡的吗? 皇帝并不知道。可是对于他来说,不管真相如何,只要被证实并非病重而亡,他就占据了有利地位。 “陈大将军向来重规矩,怎么从不见他请旨回京,祭拜父兄祖宗呢?” 陈牧的眼神暗了几分,他一点也不乐意听皇帝提起那些“父兄祖宗”。可是,他到底是官场上的老手了,心内也不复当初的坦荡,便道:“家父一心为国,宁愿以西塞为落地之所。” 皇帝心中暗骂一声“老狐狸”,脸上却是欣慰之色,大抵是想表现出对于忠臣的感激和信任。他几乎是喊出了最大的声音,道:“有牧之这句话,我朝江山可保永年!” 孟祯在一旁听得有趣,时不时拿眼神示意萧镇好好看戏,可惜萧镇对这些丝毫不感兴趣,生生错过了一场大戏。不过,好戏往往还在后面等着。一场接着一场,总有一场轮到旁观者做主角。到那时候,纵然学得了装傻充愣的本事,也得硬着头皮演场正儿八经的戏。 这不,皇帝忽而话锋一转,道:“前些时日南边出了点乱子,镇南将军又值丁忧,朝中武将难有能主持大局之人。朕思来想去,觉得镇西将军早年涉猎书籍多论及南方风化,对彼地甚为了解,可以一战。不知,牧之是否舍得这员爱将?” 皇帝既已开口,陈牧就算死咬着不放人也没个道理。他早已得知萧家得宠一事,可是派往南边,却又像是贬谪之意。他习惯性地用右手大拇指摩挲着食指,想要寻出个借口来拒绝,可怎么也凑不出来。一来朝廷正值用人之际,西塞武官大都身有长技,不是萧镇还会是旁的,到时若是拔了他的爪牙,他更心疼。二来萧镇身边的孟祯着实令他生厌,若有忍不住时动了他,孟学士那张嘴能把黑的说成漆黑、墨黑,平白惹事不是他所长。 “陛下所选正当,臣靳固不得。” 如此,萧镇自然要有所表示,只见他离席而出,行了礼,道:“承蒙陛下抬爱,臣定将竭尽全力平息南方乱象,不负陛下与抚军的信任!”萧镇心中到底是慌乱的,若是陈牧不松口,皇帝恐怕也难把他摘出来。到那时候,不仅皇家和阳 分卷阅读12 - 分卷阅读12 - 分卷阅读13 故物 作者:蓝芜西辞 分卷阅读13 故物 作者:蓝芜西辞 分卷阅读13 陵侯府之间的间隙加大,汝阴侯府和阳陵侯府之间也会愈发生疏,那天下可就难安宁了。他是武将,他更关心天下是否太平。 在他看来,学武不为谋求官职,只为守住天下的太平。镇守西塞的十年里,他看过太多的无可奈何和勾心斗角,可他依然未忘初衷。他之所以向往南方,不仅是因为那里迥异于京中,更是因为那里是前朝旧臣避难处,埋伏着不知多少隐患。他有心为国除弊,南方自是不二之选。 正当此时,一人来报,道:“禀陛下,太子已在校场准备停当。” 皇帝心内欢喜,不防喜形于色,大笑道:“来,朕今日带诸位瞧瞧小儿们的能耐!” 言罢,皇帝出了宫门,登上步辇,领着一众随从往校场去了。 到得校场坐定,与太子寒暄一番后,只见两位着劲装的十五六岁的少年正在比武台上跃跃欲试。只听得一声令下,两位少年一板一眼地行了礼后,便以迅疾的动作纠打至一处,直打得难舍难分。一个似出渊潜龙,一个似脱鞘利刃,虽无兵器较量,却似有刀光剑影。 皇帝捻须点头,不住赞叹,道:“此二子定是国之栋梁!”一旁的宫人见状自然少不了溜须拍马,都接着道:“此乃陛下之福!国家之福!” 萧镇和孟祯都知道其中一位少年是何人,那位便是曾经的太子侍读,如今的鸿胪寺主簿萧啟。而另一位则是肃王之子张掾,是诸多皇室子弟中的佼佼者。 陈牧对这二位都不太熟悉,便问身旁的宫人,道:“这二位,究竟是何人?”宫人正想着巴结陈牧,对此自然无话不说,把这两位的家底掀了个明明白白。陈牧听罢,计上心来,朗声道:“陛下,这二位虽已有了些许能耐,却到底少了历练。要成大事,非上战场不可。” 皇帝摸不准陈牧的意思,只好顺着他的话道:“牧之有话,但说无妨。” 陈牧看向比武台,指着稍高一点的那位道:“那个孩子根基不错,若是随我去西塞,将来定有大作为!”被他指着的那位,毫无疑问就是萧啟。 萧镇一听,心里鼓声大作,他可没预料到会有这般变化。他可不觉得陈牧此举是怜才,他完全是想再想个办法牵制住汝阴侯府。他正欲出列谏言,孟祯却先他一步站了出来,道:“陛下,那孩子可是汝阴侯府的独苗啊!” 皇帝本就不乐意应下这事,见孟祯相助,便打算以此为借口拒绝了了事。却不想陈牧并不在意,只是说:“臣与家父在西塞征战多年,又未尝不是冒着断子绝孙的风险。孟长史不也是家中独子,缘何也随着镇西将军去那凶险之处呢?” 这番话倒是令皇帝沉默了。不管怎么说,阳陵侯府这三代人确实是一脉单传,也确实是在西塞立下过汗马功劳。而他自己,若无当年陈大将军的有意引导和阳陵侯的不懈规劝,恐怕也会与大统无缘。如今要是拂了陈牧的意,倒显得他这个做皇帝的不念旧情、不顾功勋了。更何况,让萧啟去西塞还能借历练之名行监督之实,未必没有益处。 正犹豫间,萧啟与张掾的比试已然结束了。他们来到皇帝跟前,问了安,行了礼,之后便在下首依次站立。孟祯是个闲不住的,他偷偷溜到萧啟身后,悄声道:“你小子好运气,阳陵侯想让你去西塞呢!” 萧啟一听不明所以,但也感觉大事不妙。他今日出门时右眼跳个不停,顾容还对他说:“阿蒙,你莫不是昨晚没睡着?”他睡没睡着顾容未必不知,可这般问定是看出了他的忐忑不安,所以他回道:“不妨事的,你好生等着,给爷备好酒菜,晚上和你大喝一场!” 那时,他可是春风得意出门来,满脸堆着笑,满心里都在想着回府后的种种。可这时候,他笑不出来了,心里也是一时静不下来。孟祯所言,定不是什么好事。 果不其然,皇帝思虑过后,对陈牧道:“牧之此次回西塞,便带了他去吧。”说罢,又唤了萧啟上前,把那事说了个明白。 萧啟顿觉五雷轰顶,一时不知身在何处,呆愣在了那里。已而,一宫人上前提醒,他才恍然惊醒,道:“臣叩谢,此去西塞,定为国尽忠,不负圣恩!” 第9章 画人画骨难画心 一朝天子令,两处别离心。自那日得了要随军去西塞的诏令后,萧、顾二人对彼此便有了别样的情愫。以往还只是孩童般不着心的相伴,如今却生出了几分依恋与不舍来。 且说这日,风光正盛,满院春色遮掩不住,桃红柳绿,竹翠水清,几枝宛若水雾中生发的梨蕊悄然越过了墙头。几种离愁似秋风,一场春梦犹节季。不舍秋风梦中人,怎得太平久存日? 萧啟醒得晚。昨晚他同顾容闹了许久,只为想出一副对子。难为顾容这向来不喜读书的性子,也因着离别而扭转了几分。两人翻着各类书籍,直至点灯时分也未想出个究竟来。 用过晚饭,两人又闷头读书去了。张大娘不知听何人说起了这事,悄悄地来到了沉香苑,不许人传报,就在那窗下半蹲着瞅了一会儿。完事后又笑着离开了,大抵是为萧啟的认真念书感到欣慰。 读书的过程中,萧、顾二人常常拈出些自认为好的词句来,只想凭着一时运气凑成一副对子,好解了彼此将来的相思之苦。可对于一个半吊子加一个几乎等同于白丁的人来说,这可真是一件难事。 灯已添过几次油,时间很快就消逝了。这时候,顾容嚷道:“阿蒙,我想出来了!”言罢,一挥手,抓着笔就往纸上泼墨似的写下了这些字:沉燃或恐是虚妄,香萦怎惧成黄粱。 萧啟向来由着顾容,又见这对子勉强拿得出手,纵使书在沉香苑大门处,也不会引人生笑,便赞道:“你是用心了,实在不错,我想的是怎么也比不上的。” 顾容听了这赞许,心内欢喜自不用说,脸上早已含笑,用了几分气力才拉回那愈加放肆的嘴角,道:“我那是碰巧而已。阿蒙这般才学,我哪越得过去。” 原来萧啟闲来无事之时总爱给顾容讲些地方风化、神鬼故事,因而在顾容看来,萧啟着实是个学问渊博,纵览古今之人。他每日都带着崇拜听萧啟这般那般地说,每日又都有些新的内容,也算是累积了几分学问。可他自然明白,他这点浅水,是比不上萧啟那浩浩汤汤的汪洋的。 萧啟忽然从后面捉住顾容的手,引着他执笔,沾墨,然后在另一张纸上把那副对子誊写了一遍,最后落款处题的人名却是:萧顾。 顾容本来是个和顺的性子,可不知为何,对这题名怎生也满意不起来,道:“耍赖,明明是我写的!” 萧啟夺过笔来,往顾容鼻尖上点了一下,见他更为生气了,笑道:“你今日怎么小气起来了?我本是想 分卷阅读13 - 分卷阅读13 - 分卷阅读14 故物 作者:蓝芜西辞 分卷阅读14 故物 作者:蓝芜西辞 分卷阅读14 让你随我姓,可我知你不愿意,只好这般写了。” 顾容听了解释,怎会不明白萧啟的意思。可是,他不喜欢,他姓顾,不姓萧。他又不想拂了萧啟的意,又不想委屈自己,当真是两处为难。 想着,顾容竟也忘了鼻尖那点墨,兀自沉思去了。正是离别之际,萧啟也不欲为难他,便好声好气地劝道:“你若不喜,便罢了。咱们重写一份就是,何必这时候还与我置气?” 顾容这才喜欢,把手搭在萧啟肩上,凑上去,把鼻尖抵在他脸上,蹭了蹭。萧啟知道他使坏,也不阻挡,笑道:“你那孩子脾气什么时候能改?来得快去得快的,一阵雨又一阵晴。” 顾容不说话,就拿那双媲美星子的眼睛望着他,满心里都是满足。可又瞥见他脸上的墨迹,因而笑了,道:“阿蒙,你真真是个美人!” 萧啟知他又在玩笑,便没搭理他,径自去寻帕子,想要把两人脸上的墨迹拭了去。 顾容知他意图,赶忙拦着不让走,道:“你可别走,先誊写一遍。” 萧啟无奈,只好折返,又捉了顾容的手,一点一点地在另一张纸上写了一次,最后落款“顾容”。 顾容终于满意,侧过脸来瞧着萧啟,眼睛里都是得意之色。萧啟放下笔,用手捏了捏他那沾了墨的鼻尖,道:“你小子尽寻我的不是,莫不是急着赶我走?” 顾容蓦地一笑,更为得意了,把脸往前凑,道:“阿蒙哪哪儿都好,我可没寻你的不是。倒是阿蒙你在寻我的不是,你是不是想着要把我赶走呢?” 萧啟无奈摇头,真恨不能把顾容也带去西塞,好让他受受惊吓,知道知道世故。这样一来,顾容虽然会离他远一点,但却能更开心一点。 一旁的顾容从未了解到萧啟的这种想法,他向来认为萧啟不过是个世家子弟,多只为自个儿谋划,鲜少想到无关紧要的人和事。就连整日里和他厮混在一处的自己,也未必会成为他真正挂心的人。他信他不会随意抛弃他,可他也信他会因为一些琐事而恼他。他们之间,不过是主仆罢了。 这时,门外传来一声:“公子,二更了,该歇着了。”那是清若,是萧夫人遣了清妙和清令后新派进沉香苑的。她是小门户里的女儿,虽有一张好脸子,却不怎么在意,整日里只是板着脸,喜欢训人。就连顾容,也被她明里劝导过几次。 因此,顾容向来不喜欢清若。这时又听见她的声音,顿时心头火起,他嚷道:“阿蒙是否歇着,与你何干?他自有我来照应!” 清若却丝毫不让,继续道:“张大娘来催过了,公子和阿素须得警醒些。” 顾容转头看向萧啟,见他一脸沉思样,就知道他不高兴了。可是,他并不觉得对清若发火是什么了不得的事。他就是看不得她那样子,要是萧啟能把她赶出沉香苑,那才叫称了他的心。 萧啟如何不知道顾容的心思,可是他又明白,他若去了西塞,满府里恐怕只有清若会护着顾容了。因着这缘故,他无论如何也得留住她。 想着,他拉过顾容的手,道:“你何必不待见她,她待你我是真的好,赴汤蹈火亦是在所不惜的。他日我去了西塞,你在这府中真就孤立无援了。若她能时时照拂着你,我也好放心。” 顾容听后自然觉得有理,可又舍不下脸来,便一一吹熄了灯火,气冲冲道:“歇了吧,有话明日再说。”萧啟知他面皮薄,十分配合地跟着他走进了内室。 因而,萧啟这一觉醒来心里着实有些不好过,他可不觉得顾容对这汝阴侯府有什么留念的。他真怕他走后顾容就厌了,开口让他母亲替他销了奴籍,放他归去。母亲定然一口应下,快快地打发了他。他慌忙找寻顾容,想要好好看看他,可顾容因为睡得熟,早早地起了,此时也没见个人影。 萧啟心内那点惆怅越发深了,他不懂这是因为什么,只是情绪使然,如何也改变不得。若是由着这情绪继续生发,他又觉得自己定会溺死在这惆怅里。他不由得摇了摇头,连声唤道:“阿素,阿素……你去了哪儿?” 顾容笑嘻嘻地端了一盆水跑进来,道:“我不是在这儿吗?阿蒙你慌什么?”说着把水盆放在架子上,又试了试水温,才走向萧啟,道:“你让我好等,怎么睡了这么久?” 萧啟揉了揉太阳穴,有些疲累,道:“一日比一日近,我这心里总是不安。阿素……我真想把你也带了去。” 顾容闻言倒是一怔,继而又笑道:“我这么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人,随你去了,恐是负担。” 萧啟知他本就不愿,话中理由不过是借口,心中那点怅惘突然疯长,一吸气,胸口竟疼得厉害。他伸手覆上痛处,神情苦楚,道:“阿素……你是不是想走?想离开这儿?” 顾容神色有异,不再发笑,攥紧了拳头,整个身子都在发抖,好半晌,才道:“你在说些什么?这辈子,你若不赶我走,我定是不走的。” 萧啟闻言不禁觉得是自个儿多想了,顾容这样一个任性散漫的人,哪会想到要去外面闯一闯。想着,脸上便有了笑意,拉过顾容,拥在怀里,重重地吐出一口气,道:“是我不好。” 若是往常,顾容定然不会轻易饶了他去,今日却一反常态,起身去给他拿衣服去了,仿若方才什么也没发生。 用过午饭,萧夫人处的张大娘又来了,道是萧夫人有事相商。萧啟不敢马虎,立时就往母亲处去了。 到得母亲跟前,萧啟在行礼问安过后,道:“母亲道是有事相商,不知是何事?” 只见萧夫人神情憔悴,有力无力地拉他坐下,道:“我儿要去西塞,我这做母亲的,放不下心来啊!”她可没忘记当年萧镇遭遇暗算一事,如今萧啟又要去那对父子身边,她怎么舍得下呀! 萧啟见她神色不佳,便知她为他忧思过度,心上不忍,道:“母亲何必这般,本就不算好的身子,怎可为儿子损伤?若母亲不好,做儿子的又怎能好呢?” 萧夫人闻言愈发悲伤,眼中含泪,道:“你自小便在我身边,从不曾出过远门。纵是进宫做那太子侍读,也是日日有归。如今却要去那西塞,没个三年五载回不来,我这心可就先一步为你担忧着了。” 萧啟实在见不得母亲哭泣,却又不得不上前安慰,可又寻不着言语。正在难为之际,外面通报说“夫人,侯爷来了”。 萧夫人这才整装端坐,用帕子拭了拭眼角的泪痕,心中却是万千思绪难分解。只见萧钦大跨步走了进来,有意无意地瞟了她一眼,才对萧啟道:“你且回去,你母亲我来安抚。” 萧啟不敢再留,连忙退了出来。似乎自那年成为太子侍读后,他父母间的那种默契就淡了,留下的是那说不 分卷阅读14 - 分卷阅读14 - 分卷阅读15 故物 作者:蓝芜西辞 分卷阅读15 故物 作者:蓝芜西辞 分卷阅读15 清道不明的疏离。他曾尝试开解这二人,却是徒劳无功。 可是,今日这番情状,若不是父亲来得及时,他恐怕就要应下母亲的要求了。母亲向来是个无事不生非的人,今日突然唤他前去,又是一副晓之以情的模样,定然是要他做点什么的。会是什么呢?其实,随着年岁的增长,他也明白了自己该怎么度过这一生。无外乎从成家立业开始,沿着老路前行,然后寿终正寝。 若只是想想,他大概会不假思索地拒绝。可要是摆在了面前,他未必能够如想象中那般坚定。这么一想,又觉得西塞之行定然是上天的恩赐,欲救他于水深火热之中。 而在萧啟走后,萧夫人与萧钦之间便只剩下那点冷冷的互不搭理了。萧钦兀自喝茶,不时发出些声响。萧夫人兀自坐着,不知在想些什么。 好久以后,萧钦起身,道:“阿蒙的亲事,你就别操心了,我自有我的打算。” 萧夫人哪会不明白他的意思,无非是让她别再插手。可是,萧啟也是她的孩子,她怎么就做不得主。她突地看向萧钦,道:“你的打算?你能有什么好打算?” 萧钦走到萧夫人跟前,冷笑一声,道:“难道离了你,我就做不得事了吗?你要为他牵挂,便去牵挂吧,我和阿蒙就不劳你费心了。” 言毕,萧钦又如来时那般走了出去,独留萧夫人在那里默默垂泣。于萧夫人而言,此时的三月好似冬日雪地里的晴天,雪融化便要带走温暖,雪不融化却又会是漫长的寒冷。 第10章 有情无情总是情 萧啟回到沉香苑后,清若凑上前来,小声道:“公子,阿素今儿个下厨了,给你做了点心。” 说来清若当是母亲的人,可自从进了这沉香苑以后,无一处不是在维护他二人。他虽心内存疑,却还是不愿意把人往坏处想。 却不想,清若好似看穿了他一般,接着道:“我这般不是为了公子,而是为了阿素。若有一日整个汝阴侯府都与阿素为敌,我也会护他到底。” 萧啟庆幸自己没有看走眼,这般坚定的决心,是怎么也做不得假的。他虽介意清若看顾容比看自己要重,却并不会因此与顾容有了芥蒂。他所希望的,本就是顾容能有个值得信赖的随从。 想到顾容今日又为他下厨,便加快了脚步,往内室走去。一进门,便瞧见顾容在桌边左右移动,细细端详着点心盘,一副生怕上面沾了灰尘的模样。他高兴地在桌边坐下,道:“今日可是辛苦你了,没被烫着了吧?” 顾容第一次为他下厨的时候差点把小厨房给点着了,所幸的是当时的顾容只是烫伤了手,没过多久便好了。可这事给萧啟留下了阴影,他是断不敢再让顾容下厨了的。但是,顾容生性倔强,非要学会做菜,总是趁他进宫就溜进小厨房。清若向来管他管得严,在这件事上却由着他。因而他越发放肆,常常在他在家时也要露几手。 顾容把双手在萧啟面前晃了晃,笑道:“你也太小心了,我好歹学了一年了,怎么还会把自己烫伤?别说这些无关紧要的了,你赶紧尝尝味道怎样!” 萧啟嘴上担忧,心中却还是欢喜的,他拿过一块点心,慢慢地送进嘴里,嚼了几下后,笑道:“你这是打算给我送行吧?”嘴里的点心不是一般地难吃,初入嘴还以为没有味道,嚼了几下后又觉得是各种味道夹杂在一起,总而言之,言而总之,难吃。 顾容哈哈大笑,在座位上已坐不定了,捧着肚子,一脸扭曲,道:“才没有,只是让你感觉一下我的心。阿蒙,你吃出来了吗?” 萧啟那将要脱口而出的“难吃”只好生生忍住,道:“还行,吃出来了,满满的都是你对我的情意。” 正在这时,门外传来一阵放肆的笑声,原来是萧敬来了。说来,自那年逃离了做太子侍读的命运后,萧敬时常会来汝阴侯府同萧啟一块儿打发时间。日子久了,他也看出了几分意思,只是他没有戳破的念头,就当是在看戏。他偶尔还是能触及到清和的目光,见她似甘心又似不甘心,便劝萧啟要提防着点。可萧啟总是念着那点旧情,狠不下心来把人送走。 却说这时,顾容见了萧敬,怪他坏了兴致,气不打一处来,瞥了他一眼,就道:“这个时辰,你来作甚?” 萧敬知他缘何有底气,也不欲计较他这般言语,指了指窗外的日头,道:“今儿个来是早已约好的,只是我因事误了时辰,这才来得晚了些。” 前些日子萧啟便约了萧敬上府,说是要交代一些要紧事。萧敬当然知道所谓的要紧事是因何而生,便也急急忙忙地在这一日早上就赶来了。 却不想,出门转了个弯,到得繁华市井,只一眼,便瞥见了一个妙人。那人瞧来十三四岁,神情甚为高傲,脸上挂着嘲讽的笑,一副万事不放诸心上的模样,三月桃花未必胜得此人一分娇艳,六月荷花未必胜得此人一分聪慧,九月菊花未必胜得此人一分夺目,腊月梅花未必胜得此人一分高洁。总而言之,于萧敬来说,此人必是人间从无,天上少有的人物。 一切都是开天辟地头一回,那人也是从古至今仅一个。直到那个身影飞快地闪过他的眼睛,萧敬才在那一瞬的深思迷茫中了悟了。他追寻着那个身影,来到陌上人烟稀少之处,却不防被人从身后偷袭。他迅速转过身与那人厮打起来,却发现那是他所追寻之人。 他与那人作了好一番解释,才得了停手说话的机会。毕竟是冲动的年纪,萧敬也好似忘了委婉,脱口便道:“你是哪家姑娘?可有婚配?改明儿我让媒人上府说亲!” 那姑娘霎时间变了神色,脸上的笑含讥带讽,眼睛里直射出无情的光,道:“你这小子倒是想得好,也不看看我是谁,就敢打我的主意?!满京城都知道我秦遥夜,你却道不知,莫不是装傻充愣,想要讨点便宜!” 萧敬当真不知,他平日里除了去汝阴侯府,就是去深山研究地形,对于京中风流人物,他实在是知之甚少。这自称是秦遥夜的姑娘,他往日也未曾听闻过其名号。 “你别误会,我可真没有听说过你。我极少出门,也不关心时下风流人物,你这人我还是头一回见呐!” 秦遥夜顿时羞红了脸,她以为自个儿闻名京中,凡人都知道她的名号,都会称赞她几句。可眼前这人却偏偏是个例外,像个打山里来的,竟然不认识她。她倒不是觉得气愤,只是隐隐地有些不悦,既然这人不识得自己,那就让他好好瞧瞧自己的能耐吧! “既然你这么说,我便不与你计较了。但是,我可不想告诉你我是哪家的,要知道你就自己去问。看你穿得也不寒酸,料想出身也是不错的,但要娶我的话,到底还是差了点儿。 分卷阅读15 - 分卷阅读15 - 分卷阅读16 故物 作者:蓝芜西辞 分卷阅读16 故物 作者:蓝芜西辞 分卷阅读16 我呀,要嫁也是嫁给皇室宗亲,你?算了吧!” 言毕,秦遥夜昂着头就走了。可是萧敬哪会容她离开,立时冲上前去,道:“我可今生就你一人,皇室宗亲哪能做到我这般地步!” 秦遥夜不由得一怔,愣愣地看了萧敬许久,见他眼神无半分欺骗之意,竟也有了触动,道:“你命由你,我命却不由我。你今日能说只我一人,往日亦能对旁的人说起这话,你自信你自己,我却是不信的。” 萧敬见状心内焦急,他可真舍不得这人,今日千万得留住了,不然往后上哪儿去找这么个难寻第二的人物。想着,他拉住她的衣袖,道:“今日的话,你不信我也不在意。咱们是初见,你不信我是应该的。只是,相逢一场,算是难得,就此错过,未必不会成为一生的憾事。方才,你说你叫秦遥夜,我还未告诉你我的名字。我叫萧敬,小名阿慎,你可唤我萧阿慎。” 秦遥夜挥动手臂,挣脱了他,冷笑一声,道:“小子,你可别得寸进尺!就此别过,往后就算见着了,也别说认识我,我可受不起!”说罢,她竟是要走了。 萧敬整个儿身子撑开往前拦住,急切道:“若我做了那天下第一的人,你会否信我?” 秦遥夜顿时睁大了一双杏眼,四下里张望了一番,道:“你这话说得大逆不道,当真是胆子不小!你就不怕我把你告了去,让你明日头悬城楼!” 萧敬痴痴地望着她,道:“自见了你,我这命便可有可不有了。现在,总可以让我知道你是哪家的了?” 秦遥夜怕了他的死缠烂打,话也不说,只想着施展功夫立马遁走。萧敬自然知道她的意图,进行严防死守,怎么也不放她走。结果,秦遥夜被逼急了,哭吼道:“你这人怎么这样?不愿意就是不愿意,你这和那些个逼良为娼的有何区别?你不过是见我一个人,觉得好欺负!” 萧敬哪见得她哭,顿时没了主意,只好道:“我不是欺负你,我……我哪舍得呀!你若告诉我你是哪家的,我便让你走。” 秦遥夜眼珠子直转悠,想了想,道:“要我告诉你,也不是不可以。你陪我去收拾一个人,我就告诉你。” 萧敬哪会摇头,一个点头过后就被秦遥夜拉着去了街市,转眼便在一条小巷里埋伏上了。 萧敬此时正把那趣事说到兴头上,顾容突然问道:“你们孤男寡女的,旁人也不见怪?” 萧敬道:“那丫头就是个浑不吝的,旁人说什么她压根不在乎,反倒以此为乐!” 萧啟觉得此人定非世俗中人,不由得好奇道:“那她到底是哪家的女儿?” 萧敬叹了口气,有了几分无奈在里头,道:“她是秦太师的孙女,我这等出身,的确是配不上了。” 这秦太师是今上当太子时的太傅,有传授之功。又因其敢于直言,坚守谏臣之道,深得今上敬重。就在不久前,肃王之子张掾便与秦太师的孙女秦遥夜定了婚约。而秦遥夜想着要设伏的目标亦是张掾。 且说那时,萧敬随着秦遥夜埋伏就绪,打算只等着人走过来,就一个上前抱住张掾的头,一个上脚狠命地踹,想要把人教训一顿。哪知道,那张掾竟是个练家子,根本就没有被捉住。反倒是秦遥夜被那张掾一个偷袭,摔倒在地。 萧敬见了张掾,非但没有剑拔弩张,反而生出了相惜之感。眼前这人,分外熟悉,就像是每日迎面都能撞上那般。张掾亦是觉得奇怪,眼前人怎么有几分像自己呢? 正在萧敬发愣时,张掾道:“你是何人?” 未及萧敬回答,秦遥夜早已拍拍衣服站起身来,大声道:“他便是那痴儿萧敬!”原来萧敬每日往深林里走,又一副沉迷其中的模样,早被京中人传成了“痴儿”。 这话一出,张掾了然,笑道:“你倒是好本事,把这么个人给我拐来了。不过,咱们的婚约还是没办法取消!” 秦遥夜闻言,气得跳脚,冲到张掾面前,揪住他的前襟,道:“你这小子,说话不算数!你说过的,我给你找来个奇人当臂膀,你便毁了你我婚约,任我逍遥自在去!” 萧敬在一旁看得有些不解,怎么这二人早已认识,似乎还达成了协议。他欲上前问个究竟,可这场面着实令他不知该如何下手。换作是两个男人打在一起,他肯定上前把人拉开。可那里是秦遥夜,他怕自己下手没个轻重,伤了她。 张掾使了巧劲,把秦遥夜那只手从胸前隔开,道:“我那是玩笑话,你竟也能当真。京中人都道你狡黠,看来你还是嫩了点。” 说完,张掾不在乎地离开了。只是他对于萧敬,有了几分怀疑,临走时还瞥了他一眼。 秦遥夜被张掾的话刺激到,整个身子都在发抖,哭道:“你看,我命,不由我……” 萧敬初听这话时还不甚明白其深意,这时再听,心下满是怜惜。身不由己的人哪只是她一个呢?随后,萧敬把秦遥夜送回了太师府。 临别之际,秦遥夜对他说道:“萧敬,我今日利用了你,你竟然丝毫不在意,还送我回府。就凭着你这份真,我秦遥夜将来若能脱离这苦海,定对你忠贞无二!” 顾容听到此处,突然大笑出声,道:“萧阿慎,她能利用你第一次,便能利用你第二次。你,莫不是把她这话当了真吧?” 萧敬自然是当了真,听顾容这般说,心内火起,道:“你自己这般,便觉得旁人也这般。” 顾容想要继续与之争论,可他又顾及萧啟,便起身飞快地走了出去。他想,要是再待一会,他可要与那萧敬打起来了。 见顾容走了,萧啟才道:“他就是个嘴上没把门的,别与他置气了。更何况,我还想将他托付于你。” 萧敬自觉方才有失风度,便道:“他也是为我好,怕我受骗,是我错判了他的心思。你想要将他托付于我,可是要防着什么?” 萧啟点头,道:“我怕他走,又怕我父母赶他走。我这一去,定然会是好几个年头,我顾不到他,只好拜托你了。”之后,他又拜托了萧敬好几件事。 萧敬自是一一应承下来。不管怎么说,萧啟都算是他惟一的朋友,他没有理由不管顾容,也没有理由不相助一番。只是,闲下来时,他仍旧还会记起那与秦遥夜相遇相识的种种。纵然知道她与那张掾已有婚约,可他仍不想放弃。世间物也好人也罢,多因难得而被珍惜,又因常有而被离弃。 第11章 一路萧萧向西行 萧夫人最终还是没能在萧啟离开之前为他定下婚约。一来是时间紧迫,二来是汝阴侯横加阻挠。不过这般倒是称了萧啟的意,他可一点也不期待有这么个枷锁套在身上,也不希望在自己走之前埋下这火药引子。 且说这日已是 分卷阅读16 - 分卷阅读16 - 分卷阅读17 故物 作者:蓝芜西辞 分卷阅读17 故物 作者:蓝芜西辞 分卷阅读17 萧啟出发前一天了,萧敏和萧放约好一同来看他,算是为他送行。这两人早已不是当初那般稚嫩模样。萧敏越发似个书生,举手投足间都是夫子气,还好眉宇间先天的聪慧冲淡了这后来的古板,不然可就真是个摇头摆脑的愣小子了。至于萧放,倒是沉静了许多,听说他父亲又往府里带了几个小妾,扰得府上不太安宁。他母亲不想苦尽甘未来,整日里也是以泪洗面。他看得多了,难免欢喜不起来。 寒暄过后,萧啟赶着顾容去烹茶,顾容自然应下了。这般萧敏和萧放才松了口气,萧敏悄声道:“兄长怎得这般糊涂,这事在坊间都传遍了,也难怪伯母四处张罗要为你娶亲。” 萧啟冷笑一声,道:“我明天就要出发了,你还拿这事来膈应我?该怎么做,我心里有数。” 萧敏叹了口气,知道这人难以劝过来,便道:“咱们自小玩在一处,我知道兄长重情。可兄长迟早是要娶亲的,那时他该如何自处啊?” 萧啟自是料想到过这一层,可从未往细里探究过。他知道到时候很可能一发不可收拾,可那到底是将来的事,眼前欢还不足以迷了眼吗?因而,他没有作答,而是看向沉默的萧放,问道:“阿敛还是莫想太多为好,你父亲明日便要去西塞了,你何苦这般?” 萧放正为此事忧心不已,以往他从未体会过父亲妻妾成群的滋味。过去萧敏给他吐苦水他还觉得莫名其妙,可如今轮到自个儿了,还真没趣。 “活了这么多年,头一次觉得自己没活明白。母亲说父亲宠那几个新来的,早晚把好的都给她们,就没咱母子的份了。父亲却说,男人难免三妻四妾,更何况他是个常年在外的,不可能不在外面养几个。唉!反正没意思极了!” 萧敏看向萧放,一副过来人的模样,说:“这种事情,习惯了就不是大事了。如果自己能够坚持着不那么做,这才叫活明白了。你看这府上,除了伯母,何曾有过新来的。总归是有人矢志不渝的,你何必看着那些不好的呢?” 萧啟听着萧敏的话,不由得笑了出来,道:“你们都希望有人矢志不渝,怎么这事落我身上就是糊涂了呢?” 萧敏、萧放俱是一愣,在他们看来,顾容虽与他们自小玩在一处,可到底是个下人,算不得地位相当。因而萧敏虽顾虑顾容将来难以自处,可那不过是为了萧氏一族才说出的游说之词。萧放虽喜欢与顾容在一起玩闹,可也还是会指使他做这做那,免不了施展一番主子气派。 萧放搜索枯肠,临了只说了这么一句:“可那到底是玩玩罢了,兄长你何必当真呢?” 萧啟无奈一笑,笑自己明知夏虫不可语冰,仍妄图使其明白。果然这世间只有一个萧敬和一个清若能明白他的心思。旁的人,还真不是一路的。 “别说这些事了,徒惹烦恼。倒不如跟我谈谈你们二人往后的打算,阿讷恐怕也是时候要入仕了吧?” 萧敏的父亲萧锐是今上身边的红人,自然早早地就被盯上了。又兼萧敏本身早有才名,今上也有意令其早些入仕。前些日子听到风声,说是要安排在孟祯的父亲孟学士手下。 “说来还是有点惶恐的,父亲说官场如战场,明枪易躲暗箭难防。我到底是经事少,真怕出了差错,坏了族人的名声。兄长当初担任鸿胪寺主簿时,可也是这般?” 萧啟听这官名,竟有了隔世之感。自那日今上令他随军往西塞之后,他便再也没去当值了。细细算来,竟也有一个月之久了。他在鸿胪寺主簿这一任上也待了好几个月,想到初入仕的惶恐,还真是没有的。毕竟出入宫中已经好些年了,哪还有不熟悉的担忧。 “孟学士的儿子可是三叔父的手下,他定会多多关照你的,你不必为此焦虑不安。” 萧敏、萧放正欲发声,见顾容端着茶盘进来了,只好没了声音。萧啟自是把这些看在了眼里,心中不禁觉得烦躁,央着顾容坐下陪他。 这么一来,萧敏、萧放更加觉得拘束了,之后又与萧啟聊了些送行的好话,便也各自告辞回家去了。 次日清晨,顾容红着眼睛给萧啟套上了衣服,离别的愁绪溢满了他的身心。他不想让萧啟走,他怕他一走,自己便也有了理由要走了。 可是,愈是难舍难分之时,这时辰便过得越快。萧啟推开顾容,话到嘴边,也没说出个什么来。接着,他又紧紧抱住了顾容。不过一霎时,他便夺门而去。顾容想出门送他,可他哪敢出了沉香苑的门,门外的唾沫星子都能淹死他。 他只能站在门内,看着那身影越走越远。不知为何,看着萧啟走远了,他反倒清醒了几分。那本将喷涌而出的伤心被突地止住了,那看不分明的眼泪也没了踪影。清若出现在他身后,道:“公子已经走远了,回去吧!” 明明清若说的是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可听在顾容耳边,却有了更深的意味,他瞪了她一眼,道:“你未免插手太多!” 那萧啟自出了汝阴侯府后,与父母好一番惜别,即刻上了一匹快马,往城外去了。阳陵侯交代他在城外会合,可省却些许麻烦。他不知到底有何麻烦,可照做总不会引火上身。其实,他对于和阳陵侯打交道还是有些忐忑的。不过,在他看来,只要乖乖地按规矩办事,总是不会错的。 半个时辰后,他来到了城外,看见了等候着的军队,立刻上前打招呼。阳陵侯早早地便看到了他,见他过来,便道:“陛下不会来了,咱们即刻动身吧!” 每次阳陵侯回京述职,今上都会为其送行。这次原本不会是例外的,却不想阳陵侯决定一早动身,今上还需早朝,便只好由他去了。 萧啟跟在马车旁,骑着马往远处望去,只见那太阳慢悠悠地,像是在水中荡来荡去。他从未去过远处,至多也是郊外。突然令他往最西边去,那种不外露却萦绕于心的惆怅又起了。他想顾容了。 可顾容又在做什么呢? 只见他坐在桌边,冷冷地望着清若,坚决道:“我是不会回去的。” 清若站在那里也不恼,只是劝道:“早晚都是要回去的,你心里难道没我明白吗?” 顾容自是听说了萧夫人想为萧啟娶亲一事,可他还想赌一把,便道:“这一年多里,也难为你伏低做小了。你且回去吧,我的事,我自有打算。” “容弟,你已经在这里浪费了好几年了,若再等下去,他们心中会不满的。” “不满便不满,我还上赶着求他们不成。不过是互相利用的关系,早些分道扬镳也是好事。” “你还在怨他们当初没救你吗?他们只是……” “你何必为他们找借口。若我死了,才称了他们的心。这样,他们就能再找一个好控制的人了 分卷阅读17 - 分卷阅读17 - 分卷阅读18 故物 作者:蓝芜西辞 分卷阅读18 故物 作者:蓝芜西辞 分卷阅读18 。我死了,获利最大的是他们,我哪有怨他们的道理。” “容弟,可我们只有依靠他们呀!你难道忘了你父母临终之时交代你的事情了?你可是答应过的!” “我若说……我反悔了呢?”说完这话,他头一次不敢看向清若。 清若怎么也没料到他会说出这种话来,可又顾忌这里可能隔墙有耳,只好放低了声音,道:“你已经逃了两年多了,还不够吗?咱们生来就是这种命,由不得自己。” 顾容其实只是试探性地问出了那句话,他也知道那是不可能的。可是,真的要回去吗?他做不到抛下萧啟不辞而别,更做不到从此往后再不见他。 “英姐,你实话告诉我,你想吗?你想这么做吗?你想不想就这么平平淡淡地过了这一生?”清若的本名叫武英。 “如果有选择,谁不会渴望更好的呢?”说完这话,武英自己也有些晃神。她也不过是一介女子,她也会希望安稳的生活,她有时也会想,如果自己不是这种命该多好。 顾容早就知道,武英同他一样,身不由己,命不由己。他们还是在海边捡鱼时的模样,什么都不想去考虑,只想盯着眼前的鱼。然而,那些都是短暂的,责任才是永久的。 “英姐,你先回去吧。我这边不需要你照应,我会照顾好自己的。” 武英想说,这整个汝阴侯府都看他不顺眼,她怎么放得下心离开。可她又知他有他的骄傲,他也迟早要独当一面。自己这个帮扶了他几年的人,总是要看着他走远的。因此,她没再说话,算是以沉默答应了。 这边的萧啟已经跟随大军出了京中,来到了阰阳城。阰阳城坐落在山脚下,到了晚上冷得厉害,只觉风一阵一阵地钻进来,关好门窗也是无用功。萧啟躺在床上,裹着被子,半梦半醒之间仿佛又见着了顾容。 这时候,萧啟房外突然出现了一个黑影。一阵响声后,他进来了。萧啟大惊,正要起床,却听那人道:“是我。”这声音萧啟怎么可能不熟悉,在做太子侍读那几年他可是经常听到的。 萧啟默默起身,也没敢点灯,问道:“你来,有何事?” 张掾本是想问点什么的,可话到嘴边,又有点不知该如何开口,只好沉默着。好半晌,张掾才道:“那个萧敬,到底是何人?” 萧啟觉得张掾此行实在好笑,竟是为了知道萧敬是何人,简直是滑天下之大稽,他什么时候这般不明事理了。 “他是我叔父的儿子,还有何疑问?” 张掾估摸着这事萧啟也不知道,问也是白问,只好道:“那小子,你可别小瞧了去。” 萧啟真觉得他很可笑,自己的兄弟自己当然知道他特异卓绝,哪还轮得到他来说。 “你来就为了告诉我这件事?” 张掾突然就点了灯,笑得一脸得意,道:“我请了旨,随你一同去西塞!” 萧啟想到了什么,恍然大悟地笑道:“秦姑娘的大名气,果然令你害怕了?让你来是一道命令的事,让你回去不也是一道命令的事吗?这人啊,你迟早得娶进门的。” “你就别说这扫兴的事了。我请旨去西塞而不是别的地方,也是讲求兄弟义气了,不然你可得孤独死!” 不得不说,萧啟见了张掾,心里那点忐忑也消隐了不少。至少,有人是站在自己这一边的了。如同孤独的旅人遇了同乡,这一路便也不孤单了。 到了第二天早上,阳陵侯自然见到了这多出来的张掾。张掾话也没说,自怀里掏出圣旨,让他自个去看。阳陵侯心中虽有不满,也不敢对着张掾发脾气。 从这天早上开始,张掾就成了大军中的一个。他本就话多,这一路下来只能骑马,他的话就变得更多了。军中有人说,好不容易走了个孟祯,又来了个张掾,真真是急死人! 作者有话要说: 这段时间更得有点慢,谢谢还在继续看的你们。从这一章开始,应该就是分水岭了。当然,有很多故事情节的发展和结局我也已经暗示得差不多了。 第12章 小人作乱一身膻 自阳陵侯离开京中后,陈侃顿时活了过来,有了外出的心思。他向来喜欢出门游荡,找上几个志同道合的好友,一起相约花街柳巷,饮酒作乐,好不快活。 这日,他瞧着母亲和管家在商量事情,便又偷溜出府了。一路上,他把手中那把扇子摇个不停,看得路人冷气上头,直缩了脖子往一边闪去。他一样不在乎,大踏步地往前走,后面的小厮追得脚脖子都酸了。 他摸进珍味楼,上到二楼,进了厢房,果见他那几个好友正在饮酒。他不等人招呼就上前坐下,道:“你们真是好福气,我这些日子可是闷死了!” 那几个人的父亲都算得上朝中亲贵,是入得了今上的眼的。可惜这几个小子不思进取,整日里只知道混日子,直以饮酒为业。陈侃自得了这几个朋友,相见恨晚,每过些时日就会相约来到珍味楼,筹划着接下来该如何度日。 一桌人见陈侃来了,也是十分高兴,慌忙斟上了酒,其中有个道:“好些日子不见,安之似乎越发清俊了!” 陈侃其实不喜欢旁人道他清俊,他自感是将来的猛将,生得一副书生样,真是把他气得不轻。他只想成为他父亲那般的勇猛模样,一点也不想成为被人看轻的文人。不是有句话叫“文人相轻”吗?说的不就是文人被轻视吗?他可讨厌这句了。 那人说的话实在是未经脑子,这会子经人提醒,自然知道得罪了陈侃,便道:“安之莫怪,方才只是玩笑话!” 陈侃也不想斤斤计较,平白让人看轻,只好道:“无碍无碍,咱们什么关系,有什么说不得的。” 只是,他心里终究是不大爽利,窝着火的。这火偏又无处发泄,只得憋着,着实难为了陈侃。他照常与这群人说笑玩闹,又不想先离了席,让人瞧出不妥来。后来,那群人说要去近郊寻几个美人,他借口家里看得紧,得早些回去,便与他们告别了。 回去的路上,他越想越不是滋味,竟是觉得说话那人是在有意揭他的短。他打发一个小厮去买了好些无用的玩意儿,拿到手里便又扔了,还骂道:“蠢货,净买些下等货!” 小厮知他生气,不好辩解,只是跟在后面苦着张脸,默念着“祖宗保佑”。按照陈侃的脾气,回去后他免不了一顿打。因而此时只好求助祖宗,希图得点庇佑。 正走着,陈侃瞥见一酒楼中坐着一妙龄女子,那女子打扮得娇艳动人,笑起来犹如春开第一朵,唤了春归了无痕。陈侃直奔里去,站到那女子跟前,整理整理衣襟,道:“姑娘是哪里人?陈某好似在哪里见过你。” 那女子见他这般,只是一笑,道:“你这 分卷阅读18 - 分卷阅读18 - 分卷阅读19 故物 作者:蓝芜西辞 分卷阅读19 故物 作者:蓝芜西辞 分卷阅读19 人真有趣,逢人就说好似在哪里见过。” 陈侃见她开了口,那声音好似二月春风里第一声鸟啼,脆脆的,生生的,动听极了。他一时听得入了迷,竟也忘了开口,只在那里呆愣愣的,好似魂游去了。 那女子见他不再言语,还以为他被自己戳中了心思,觉得不好意思,就跟着来人出去了。那来的人正是萧敬,而那女子不是旁人,正是秦遥夜。 萧敬从未见过陈侃,因此也就没打招呼。哪知道陈侃寻着了这个机会,着人拉住他,只听那小厮道:“你这小子好生无礼,见着阳陵侯世子也不问个好!” 萧敬不得不转身看向那身后的陈侃,笑道:“是吗?听说世子是个严于修身,不爱出风头的人,你这模样,可不像!” 陈侃头一次听人这般怀疑自己,但又碍于面子,不想做那有损名声之事,只好道:“我这小厮向来护着我,方才无礼了。不如在此共饮几杯,算是赔罪。” 萧敬没料到陈侃这么好说话,就看向秦遥夜,只听她道:“我们还有事,不与你多说了。”说着,拉着萧敬就要走。 那陈侃本就是因她才好声好气一番应付,见她要走,自然不答应,眼神示意那几个小厮把门堵住,又接着道:“相逢即是缘分,喝上一杯酒这事就过去了。” 秦遥夜在这京中就没怕过人,更何况,她如今有婚约在身,区区阳陵侯世子,她当真不放在眼里,接着就道:“好你个陈侃,我秦遥夜也是你敢随意威胁的?再加阻挠,我明日就让你阳陵侯府鸡犬不宁!”她来往于京中市井,对这陈侃的传言实在是熟悉得很。这人在她眼里,也不过是个吃祖宗饭的,没啥志向。 陈侃一听这名字,便知自己犯了忌讳,连忙让人让开一条路,由他二人去了。他心中虽对那秦遥夜念念不舍,可也知道这人碰不得,只好委屈了自个。 陈侃带着小厮继续回府,越想越觉得不对。他可听说那肃王世子张掾早已随军去了西塞,那跟着她的男子又是何人呢? 一种发现秘密的兴奋支配了他。他连忙叫来一个小厮,吩咐了他几句,就叫人去寻那两人了。再走着,他又不甚放心,担心那小厮被发现,误了事,又赶忙自个追了上去。 再说那萧敬和秦遥夜,他二人已到了城门附近一处小酒家,说了几句就进去了。到得一间厢房内,萧敬才道:“本不欲搅扰你,可是这心里怎么也放心不下。他随军去了西塞,你可称心?” 秦遥夜无所谓地摇摇头,道:“如此很合我意,我还怕他不日就回,到时候我又得整出些事来,实在费脑子。” 萧敬不再说话,大抵是觉得这至关重要的话已问完说完了。可秦遥夜不是个静得下的主,她道:“你今日约我到这般远的地方,就为了问这么句话?” 萧敬顿时不好意思起来,道:“原也不是。我有不少话要说,可你未必爱听,我便不说了。” 秦遥夜听后一笑,道:“外间道你是个痴儿,果真不假。可惜我改不了命,做不得自己的主。我现在有一个念头,你听后可别说我这个人坏。我真希望,他张掾回不来了。” 萧敬原本以为秦遥夜嘴上的不嫁只是说说而已,小儿戏言确实当不得真,到了明事理的年纪,自然是知道这婚事的好处的。可如今她这话里的意味分明是对这婚事百般不屑,甚至还迁怒了张掾,说下了这般恶毒的话来。 “你是厌恶他还是厌恶这婚约?” 秦遥夜因这问话恍惚起来,她记起那日她听到这件事时的情景。 那本是春日园里花开之初,裹挟着少许凉意的暖风里夹杂了一丝花香,甜得她直呼拿酒来。却不想,母亲那边的丫鬟说有事商量。她慢悠悠地去了,在门外就听得父亲说:“肃王是陛下惟一的亲兄弟,世子本就用功,将来定会身居高位,遥夜嫁过去自是不亏的。” 而母亲呢?向来疼爱她的母亲呢?她听见母亲说:“如你所言,也确实是门好亲事。只是遥夜未必同意,她的性子你还不知道?她要是不乐意,死也是不乐意的。” 她的心里正为母亲对自己的了解而欣喜不已,却不料父亲道:“这事由不得她,婚姻大事,她可做不得主。你平日里疼她纵她便罢了,这种事可是得由你我二人做主的。” 母亲没再说话,秦遥夜却听见了一声叹息。她垂头推开了门,若无其事地凑到母亲身边,道:“母亲要与我商量什么事情?” 不待母亲说话,她就被父亲训斥了,他道:“你已不是总角小儿了,还这般不知规矩!” 她从未受过这种气,又加上先前听到的大事,顿时禁受不住,冲出门去。 如今萧敬问起自己对这门婚事的看法,她其实已经不如刚开始时那般厌恶了。只是心里仍然挣扎着,想要寻出一条路来。 “我其实并不厌恶他,他跟我一样可怜,都是婚事由不得自个的。我觉得,他若是有选择,肯定会和我一样想要毁了这婚约。可他是男子,又不能在明面上闹,生怕误了我,只有寻个借口……” 萧敬没再继续听下去,他觉得已然没了听完的必要。秦遥夜话中的意思,他明白了。她也就是个刀子嘴豆腐心,嘴上说得恶毒,心里却是如明镜一般。可是,她到底是要接受这命运了。 “你,不再逃了?” 秦遥夜诧异地望向他,有些茫然不解,道:“逃?我本就没想到要逃。我闹,只是发泄脾气,我到底是没想过要逃的。我和他,都是逃不过的。” 萧敬听后只觉得一腔热血尽是惘然,都似那春日般,落得一片凋残。他想问她为什么不争取,可他哪有这样的资格。如果他能够站在更高的地方,他绝对会把她夺回来。 “既然如此,我便遂了你的意,往后再不见你。这般省了你的麻烦,也断了我的念想。” 可巧的是,陈侃在小厮的指引下赶到时,贴墙听到的正是这句话。他顿时得了主意,破门而入,利落地摇了摇扇子,道:“好啊你们两个,背着张掾你侬我侬的,还真是一场好戏!” 秦遥夜担心他听到了之前的恶毒言论,一张脸霎时白了。这般模样看在陈侃眼里更觉有隐情,便凑上前去,道:“被我言中了?” 萧敬起身推开陈侃,嗤笑道:“青天白日的,你说什么抹黑人的话。这话说出去,谁信你的?” 说完,他眼神示意秦遥夜先走。可是她放心不下,思来想去,还是决定佯装离开,留在附近见机行事。 可秦遥夜哪里走得开,那个小厮已经守在门外,正替自己的主子把门呐。两人交手,小厮落败,她迅速地跑远了。可又担心萧敬与那陈侃闹出事端来,便又立在酒家墙边,悄悄地听着里面的动静。 却说 分卷阅读19 - 分卷阅读19 - 分卷阅读20 故物 作者:蓝芜西辞 分卷阅读20 故物 作者:蓝芜西辞 分卷阅读20 秦遥夜走了之后,陈侃冷笑一声,道:“你以为我说的话无法上达天听吗?我要是真把这事捅出去,你和她都跑不了。” 萧敬很是不屑,道:“若今上只听信你的片面之词,不容他人辩解,这天下岂不成了你的天下了?” 陈侃不再说话,神秘兮兮一笑,大踏步出门去了。那扇子依旧摇得起劲,那背影满是得意。萧敬不以为意,只当和那年萧啟那事一般,陈侃只是嘴上骂得狠,实际上也拿他没办法。再说了,纵使他对今上或是肃王说了这事,他们信不信都还是另一回事。 实际上,萧敬当真小瞧了陈侃。陈侃混在一堆贵公子里面,可不仅仅是在吃喝玩乐,他还在为自己聚集人力,可见他也并非一个纨绔子弟。本来此事涉及秦遥夜,他是不欲追究过多的。可是,他已经想到了只让萧敬吃苦头的办法。 说来,陈侃也是头一回碰见萧敬,可他早已听说这人,也知道这人有一外号“痴儿”。在追来的路上,陈侃就听百姓们说“那痴儿竟同那秦遥夜走在了一起”。既然他是萧敬,那就好办了。 次日,阳陵侯夫人进宫觐见皇后,说她儿子看见萧敬对秦遥夜不敬,有越礼之举。她还说,因担心坏了秦遥夜的名声,她儿子不敢声张,只好求她这个做母亲的暗地里说与皇后听。不仅如此,她还将陈年往事一股脑儿倒了出来,说她当年也想过让自家的女儿与他立下婚约,可后来也是听说这人品行不端,这才作罢。 阳陵侯夫人说得情真意切,皇后看在眼里,自然不以为假,当天便将此事告知了今上。今上也不欲大张旗鼓地处理此事,便暗地里令人把那萧敬传进了宫。 萧敬自那次见过张掾后便去问过自己父亲,自然也知道了这背后的曲折和自己的身世。一听传召,他首先想到的便是身份泄露一事,当下给自己脸上加了点东西。三两颗小痣稀疏分布,一块暗淡的胎记待在嘴角,霎时如同换了个人。 其实,萧敬对秦遥夜无礼并非朝堂大事,今上却因此宣他入宫,到底意欲何为呢? 第13章 族中老人来相救 萧敬心神忐忑地随使者进了宫。一路上,他都在分析事出原因,怎么想也没往陈侃那边想去。天愈发黑了,几只燕子飞掠过暗夜的天空,留下不安的身影。萧敬又一次陷入了初遇萧夫人时的慌张失措,甚至比那次还要不明未来。 脚步越来越快,他的身体却移得越来越慢,他想起离家时父亲那担忧的神色,还有母亲那不明所以的欢喜。一家人,突然就处在了三个不同的地界,有了不同的想法。 前面的人快步走着,后面的人也似催着,远处近处的灯光都灼烧了萧敬的心,他的心跳个不停,像是被火点着的人在四处躲避。 终于,前面的人停下了。萧敬顺着目光望过去,只见眼前矗立着一座巍峨的宫殿,好些个内侍宫女一动不动地立在殿外,脸上的神情叫人看了直发冷。萧敬的手心沁出了汗。但是,他想起自己已变了装束和容貌,又稍稍放下了心。 正想着,殿里出来个人,传道:“陛下有令,宣萧敬进殿。” 萧敬不敢怠慢,缓缓走入,只见里面点着好些盏灯,照得殿内如白昼般。他还未行礼,就听见一声喝斥,道:“大胆萧敬,竟敢对肃王世子妃无礼,真是没把皇家放在眼里!” 萧敬这下自然知道所为何事了,心中顿时轻松,道:“禀陛下,不知这肃王世子妃是何人,小人并不曾见过她啊!” 今上早已派人打听过,这萧敬确实与秦遥夜会过面,举止不算疏离。如今听他这般说,心头火大,便道:“好啊好啊,你当朕是个昏君吗?若无证据,我何以在这盘问你?” 萧敬知道事情不像自己所想那般简单,甚至觉得自己是被当成了棋子,现今不论是服软还是硬扛着不认,他都会被逼着认罪。毕竟他还没怎么辩解,就已经被今上曲解成了他认为今上是昏君,这般对上不敬已是大罪。 “禀陛下,小人原先是真不知她是世子妃,后来知晓后,便也没再见了。小人自知人卑地微,哪敢有意无礼。恐是有人嫉恨世子妃与皇家结亲,恶语中伤,想要连累了世子妃。” 今上听着他的辩解,也知道自己师出无名,但是,这么个好机会他怎会轻易放过?他要的不是汝阴侯府的投诚,而是整个萧家的忠心。纵然萧钰此人无甚才能,也无意升迁,但是他背后的人却是能够掌控整个萧家的人。萧瑾的确是个浪荡不羁的人,可他有着嫡子身份,又是长辈,族中人没几个敢忤逆他的。如若能够把萧瑾召回朝堂,加以利用,到时候整个萧家都会成为他的助力。 “你所言并非没有道理,但那也只是你的辩解之词,是常人之理。你若当真犯下此事,哪还能以常理观之。” 萧敬听了此话,那可叫一个难捱,心中无数个念头闪过,最终还是低头了,道:“既然如此,小人便认下这过错了。”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今上早就着人准备好了罪状,论其不敬、无礼,就等着萧敬签字画押。如此一番过后,萧敬被押入狱中。 最先得知这消息的其实是顾容,他虽已令武英回了南方,可武英却将留下的人都给了他。他令那些人时时关注萧家的动静,为萧家人扫除拦路的小人,只为让萧啟在战场上少些干碍。他一听说萧敬被宣进宫,就知道事情不妙,等到半夜也未得着他回来的消息,就知道果然不好了。 接到萧敬被收押的消息后,他立刻差人去探听宫中的动静,想要知道事情缘由。同时,他还修书一封,着人去打听萧瑾的动向。 接着得知这消息的却是汝阴侯,自萧啟去了西塞,他就被调回京中了,因而消息极为灵通。可是他无意相救,只揪住祖宗家法,说萧敬罪不至死,还未到相救的时候。萧锐本来极为尊崇萧钦,可这事却令他怎么也意难平。萧敬之罪,本就是莫须有,萧钦不去相救,难道等着萧钰那小小的中郎将爬着去求吗? 其实,汝阴侯是在为整个萧家着想,他以为萧钰一家的秘密已经被今上知晓。如果此刻他前去求情,恐怕会连累整个萧家。倒不如装作不知,以示划清界限。 可是对于萧钰来说,这却是一个足以令他彻夜难眠的消息。他怎么也料不到事情会发生这样的变化,他想救萧敬,却无能为力。他长着一张颇似肃王的脸,向来不敢显露于人前。如果凑到今上跟前去求情,那这几十年的躲躲藏藏都可能要付之东流了。 这件事,是自当年不得不离弃唐云卿后的第二件令他为难的事。 当年,他没有想过求助父亲,而是自己狠下心来解决了。可如今,这件事他已经无能为力了。这张面孔从未给过他 分卷阅读20 - 分卷阅读20 - 分卷阅读21 故物 作者:蓝芜西辞 分卷阅读21 故物 作者:蓝芜西辞 分卷阅读21 骄傲,而是永远的卑微。他做不到像父亲那般不管不顾,因为他还想好好活着。活着,多么简单却又多么艰难。 萧钰夫人担忧地望着他,她那敏感的心已经察觉到事情的不简单。她希望他能给她一个答案,而不是一脸愁容地坐在那里,什么话也不说。 “夫君,你可得想个办法啊!” 萧钰浑身一颤,有些陌生地看着她,深深地看了许久,才道:“如今,我也没办法。且容我修书与父亲,待他回来后再行商议。” 萧钰夫人觉得此番耗时太久,那时萧敬恐怕就要被判罪,这辈子还没开始就要完了。她无论如何也等不到那时,脑内急急忙忙一想,道:“夫君,咱们可以去求汝阴侯啊。当初阿慎差点成为太子侍读,他们可是欠了咱们人情的。” 萧钰知道萧钦的脾气,就算去求也是做无用功,可偏又不能明说,不然她定会打破砂锅问到底。 “这种事还是别牵累了侯府,父亲回来后定会解决此事的,你不必忧心。” 她听了自是不满,对他的怨怼亦摆上了台面。她气冲冲地出了门,打算自己去求萧夫人。 到得汝阴侯府,她已然伤心痛哭。到了萧夫人跟前,自把那事情说了个清清楚楚,道是还望相救。 萧夫人虽对她不甚喜欢,可还是念着她当初的大义,允诺道:“此事,我定将竭尽全力相助,你且放宽心。” 她得了这般承诺,心中大石这才落了地。闲聊上一个时辰后,她同萧夫人告了辞,半喜半忧地回家去了。 回到家中,她也不同萧钰说话,只是坐着生闷气。经过这件事,她越发觉得他无能。要是他愿意求得更高的位置,阿慎哪会惹来这莫名其妙的祸事。 而得知此事的秦遥夜则是心惊不已,她第一个想到的人就是陈侃。她不知道自己为何没像萧敬那般落下坏名声,她已经默认为是萧敬一人扛下了所有。她一时气愤不过,出了府,打算寻着陈侃后教训他一顿。 可是,这几日陈侃却做起了正经的世家子弟,乖乖地去家学里念书了,压根抓不到人。这下可把秦遥夜急坏了,偏又不能跟自己的父亲和祖父说起此事,不然到时候可就怎么也洗不清了。如此一来,岂不是平白浪费了萧敬的一番好意? 这番日思夜想之下,秦遥夜生生急出了病来。她在病中精神恍惚,一时梦见自己身在沙场,一时又梦见自己含泪作别,梦醒时分心中愈发惆怅,搅得这病也愈发重了。 纵使太师府把这事藏着紧紧的,她这病终究是走漏了风声,坊间编出流言,说她这是因为情人入狱忧思成疾。秦家人一边忙着寻大夫救治,一边还得解决这谣言问题,一时便有些怨怼今上小题大做,坏了她的名声。 另一边,这日萧夫人见着萧钦回府了,便差人送去茶果点心,自己则在后面细细思考,慢慢走着。 见着萧夫人,萧钦还是怀有欣喜的。又见她打扮过一番,还送来东西,便以为她是终于要向自己服个软了。却不想,他听到的却是萧夫人这样的一句话。 “侯爷,萧敬的事,你该是听说了吧?” 萧钦知了她的来意,便冷下了心,道:“自是知道的,可这事容不得我插手,我须得保住整个萧家。如今我无法得知今上是否知晓了萧敬的身份,贸然求情,只会引来祸端。” 萧夫人以为他拒不相助是因为自己和萧钰的往事,便也有些气愤,道:“总是念着过去不放的人难道不是侯爷吗?萧敬只是一个孩子,他是无辜的。难道你非要等到叔叔回来,才肯出手吗?” 萧钦觉得她简直不可理喻,就算他在处理这件事时含了私情,可到底还是从大局出发的。他是族长,他要做的不是保全个人,而是保全整个萧家。他原本以为这些年的相处会让她理解自己,可到头来证明了什么呢?他做得再多也比不上她的那场梦。 “如果这就是你认为的我的话,那便再也别来找我了,我是不会帮他的。” 萧夫人左右拗他不过,更兼本就不怎么想与他言论,便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她就不信,这世间除了萧钦她就没了可以倚仗的人了。 回到房内,她立时修书一封给父亲,然后着人送了出去。她父亲是御史中丞,也是在今上面前说得上话的。奈何他也没有答应这件事,反而训斥她,回道:“唐家趟不起这趟浑水,你怎生如此没见识!” 萧夫人看见了回信,自是愈发受不住,更觉当初所做错得离谱,只恨不能回到那时,拉着萧钰就浪迹天涯。如此也好过如今被两边抛弃,骑虎难下。而今,她只有再去找寻萧瑾,希图他能回来挽救败局。 那么,这么多人在想念着的萧瑾又在何处呢?此时的他正好收到了顾容的来信,心中烦闷,拉着一个老者在喝酒。 那老者瞧来七十岁模样,双颊通红,笑得云淡风轻。可是,这一切都被萧瑾的一个问题打破了,他问道:“我父亲当年到底是个怎样的人?” 那老者叹了口气,道:“知道了又如何呢?如今天下太平、百姓安康,这不都是他所期待的吗?” 萧瑾咽了一口酒,入喉皆是苦涩,道:“我还是不明白他为何要毁了自己,来救那个人。”按理来说,那个人把萧瑾抚养长大,他合该称呼他为父亲,可他自从知道身世后就再没叫过。 老者起身,双手交叉于后,看着漫天飞雨,檐滴垂珠,道:“情之一字,能成人亦能毁人。你若不懂,又何必再问呢?你往日不曾如此,可是发生了不好的事?” 萧瑾便将顾容来信之事告知了老者,老者道:“此事你不便处理,就让我去吧。不管怎样,皇帝还是会卖我一个面子的。” 老者自行来到了京中,直接去了汝阴侯府,惊得萧钦慌忙来迎,道:“叔公,您怎么不先来信,让我好去接您。” 这老者名唤萧骛,是这世间唯一一个还记得成王的人,也是萧氏一族中最为神秘的人。听了萧钦的话,老者却是颇有深意地看了他一眼,才道:“你,倒是个明白的。可惜,私念太多,终究会害了你。” 萧钦顿时连头也不敢抬,只能点点头,道:“叔公说的是,萧钦定会好好改正。” 次日,萧骛进宫,今上亦是一惊,亲自下阶来迎,道:“何事惊动了老先生?” 萧骛只是笑,却不说话。今上觉得自己多此一举,便老老实实道:“老先生可是为了萧敬一事?” 萧骛这才点头,道:“那孩子的确没什么见识,陛下便把他交由我来处置吧,我带他去东边,教他识识礼数。” 今上无意推脱,立刻就派人去把萧敬带了来。萧敬在牢里待了好些日子,虽没遭受刑罚,可脸色到底是差了点,老者看后自是心疼不已。 分卷阅读21 - 分卷阅读21 - 分卷阅读22 故物 作者:蓝芜西辞 分卷阅读22 故物 作者:蓝芜西辞 分卷阅读22 “孩子,这些日子,苦了你了。” 萧敬瞪大了眼睛,想问点什么,却终究没有开口。直到出了宫以后,他才动了动筋骨,迫不及待地问道:“你怎么来了?要他放了我,你们答应了什么条件?”原来,这萧骛正是那个说萧敬有先祖之风的族中老人。 萧骛神秘一笑,道:“哪需要条件?我救过他好些次,够他还一辈子了。” 萧敬还想问点什么,却觉得萧骛不会告诉他,便转移了话题,问道:“你怎么知道我被抓了的?” “有个小友写信给你祖父,你祖父恰好在我那里。我觉得自己的面子比较大,就来了。” “祖父也来了吗?” “他没来,他可一点都不想来。你想去找他吗?我可以带你去。” “好啊,我就向往他那种生活。” “那可说好了,不准反悔!” “我萧敬一言既出驷马难追,后悔不得!” 第14章 离别处终见真情 萧敬安全回府,萧钰及其夫人终于安心。接着却又听说他要跟着萧骛去东边,两人心中不舍,从早到晚,连番上阵,劝说他不要轻率行事。 可是,萧敬在狱中之时就已经下定决心远离京中了。一来,秦遥夜已然接受那般的命运,他实在不想亲眼看着她嫁作他人妇。二来,他一身所学已经因为莫须有的罪名没了用武之地,再待在京中亦是无益,倒不如远走天涯来得值当。 萧钰夫妇见劝说无果,便想来硬的,只锁了房门不让他出去。还吩咐府里小厮万万要看紧了,别让他偷溜出门。然而,向来自由惯了的萧敬哪受得住他们平白加上的束缚,离家之心愈发迫切。 这日,萧骛终于正式登门拜访萧钰,把萧敬之事说了个大概。他见萧钰怎么也不同意,就骂道:“做父亲的没本事,就指望儿子也没本事吗?他是天纵之才,你竟也忍心让他屈居下位!” 萧钰心中直呼冤枉,可也不敢说出口,只是道:“他生得颇似皇族中人,如若入仕,恐会招致不测。” 萧骛冷笑一声,道:“你胆子小便以为他的胆子也小吗?你再怎么养着他,他也不会变成你那样!” 萧钰知道自己这性子实在是谨慎过头,这也是父亲萧瑾不喜欢他的一个原因。可是,人处一世,不小心细谨又哪能求得一条活路呢?还是说,他本就是个无能的,只有这般才能求得立足之地? 在萧骛来之前,他从来不会往后一种可能想去。可是如今,他竟也有些动摇了。他大概真的就是那种无甚才能的人,只是守得住家底,未必算是本事。 “那他去了东边又能怎样呢?总不能真让他……” 话未说完,萧骛就打断了他,道:“你父亲和我常年在东边,他去了也有照应。留在这里,保不准又被些小人构陷,你是个说不上话的,萧钦又是个顾虑大局的。而我,纵然在皇帝面前有点面子,可也不能每次都及时相救啊!” 萧钰知道话是这么说,理也是这么个理,可是那是他的孩子,他哪能轻易放下心来。更何况,他夫人是怎么也不肯的。她就这么一个宝贝疙瘩,要是让他离了家,她恐怕也不会再待在他身边了。 “这孩子要是走了,他母亲,唉……” 萧骛知道他未尽之意,便说:“你便问她,是要她儿子命丧京中,还是要她儿子飞黄腾达。她哪会不明事理,到底是舍不得罢了。” 言毕,萧骛径自起身,去寻萧敬了。到得萧敬门外,他轻轻地叩门,朗声道:“我来了,快开门。” 萧敬十分欢喜地迎他入门,道:“你劝服他们了?” 萧骛点头,道:“小老儿还是牙尖嘴利的,你还能不放心?” 萧敬哈哈直笑,倒了一杯水,推到萧骛面前,道:“那就好。只是不知,那顾容如何了?我入狱这些天,总想着他,生怕萧啟回来找我算账,说我没照顾好他的人。” 在萧敬入狱前,顾容突然大病一场,几乎没了半条命。他本打算去看望,没曾想当晚就被召进宫中。回到家后,父母又不让他出门,他心内焦急也无用,只好托人请萧骛帮忙看顾。见他来了,自然要好生询问一番。 其实在萧骛看来,顾容是个极阴狠暴躁的人,只是对人总是一副良善的模样。他记得,萧瑾收到的那封信便是出自他的手笔。他不知道何时汝阴侯府藏了这么个人物,但他也不会不喜欢,更不会去拆穿。 “那孩子,是个好的,你能这么快出来,也是托了他的福。改明儿你要走了,可得记得先去看看他。” 萧敬对顾容的印象还停留在他的毒舌不饶人上,哪能料到自己获救还有他的功劳,便缠着萧骛想要问个清楚。 可是萧骛从来都是这样,话说到一半,吊人胃口,然后就不说了,是出了名的嘴上有把门。萧敬见挖不出什么来,便寻思着改天亲自去问顾容。 萧敬出发前两天,终于得了见顾容的机会。他进了汝阴侯府,也没去拜见汝阴侯和萧夫人,直接就去了沉香苑。 相比以前,苑内少了生气,多了沉闷。那个有眼力见的清若也不见了,只有几个人傻愣愣的杵在那里,还有一个人阴沉沉的躲在那里。 他见苑内的人无意招呼他,便径自往里走,门也未敲,闯了进去。只见顾容仍旧躺在床上,脸色仍有苍白,他慌忙上前,趴在床边,道:“你怎生还不见好?” 顾容见他来了,硬是挤出一抹笑,道:“能活着已是不幸中之大幸,我这样都还算是好的了。”说完,他竟又咳了起来。 萧敬不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见他这副模样,自然料到事情不简单,便试探道:“是那清和?” 顾容扬眉,眼睛里有了笑意,却带着嘲讽,道:“她不过是个小角色,能蹦跶出个什么?更何况,她是个十几岁的姑娘,哪有弄死人的狠劲。” 萧敬一听,便知是何人了。他为顾容担忧,甚至想着不去东边了,可是顾容接下来的话却让他改变了主意,只听顾容道:“可是,他再怎么狠也是弄不死我的。我可不介意接下来的几年陪他好好玩玩,阿蒙走了,我正好无趣。” 听着这话,萧敬却有了疑惑,看着顾容的模样,突然有了一丝陌生。他可不会认为那是因为萧啟走了和汝阴侯对他下毒之事,一个人性情的转变哪会这么快。 “你这是……暴露本性了?你到底是何人?” 顾容无意瞒他,自从萧骛出现以后,他就已经改变了一些想法。萧骛对他说,这天下需要的不是动乱,而是一代明君。他不觉得自己有做明君的潜质,更无把握保证再无动乱。他虽不是一个绝对的好人,可也希望天下太平、百姓安康。从这一个层面上来讲,凭着萧敬的本事和本性, 分卷阅读22 - 分卷阅读22 - 分卷阅读23 故物 作者:蓝芜西辞 分卷阅读23 故物 作者:蓝芜西辞 分卷阅读23 他应该会是一个合格的盟友。 “我姓顾,你觉得我是何人?” 萧敬平日里多看兵书,同时也会涉猎史书,他记得,前朝有一公主便是嫁给了一顾姓男子。他突然觉得,他最近似乎知道了太多了不得的事情。 “你是前朝后人?那你对萧啟……” 顾容见他似乎找错了重点,打断他道:“我待阿蒙,是百分百的真心,不然我何必在你面前不加矫饰。萧敬,你可知道你去东边意味着什么?” 萧敬原本只是想逃离京中,对于去东边一事并未细想,因此只是摇了摇头。 顾容却道:“当年成王事败,他的不少部下都去了东边。萧骛那老头之所以能令皇帝低头,可不仅仅是因为他救过皇帝的命。皇帝忌惮他,多是因为东边的势力。” “他是……成王的部下?” 顾容沉思了一会,理清了当年的事,才道:“是也不是。他与成王算是好兄弟,不过年岁较小,多受照顾。他也知晓,当年成王和汝阴侯萧骥之事。他带你去东边,是想要把那边的人都交到你手里,你可明白了他的意图了?” 萧敬整个人都恍恍惚惚起来,一瞬间,往日不曾有的责任和压力都涌了上来,亦把那股子痴劲儿也唤醒了。他不明白,按理来说,他和顾容该是水火不相容的,怎么他却像是要与自己和平共处的样子。 “你告诉我这些,就不怕我一出门就出卖了你,来换得一生的荣华富贵?” 顾容听后咳了几声,笑道:“我视你为友,你还不明白?往后若有不称意之事,尽管来找我,我定将竭尽全力助你!” 就这样,两个将来的风云人物在他们十几岁的年纪就定下了协约,成为了永远的朋友,为几十年后的盛世打了下最初的基础。那个时候,萧敬还记得这天是个阴沉的天,这人是个顶好的人,这瞬间是个值得永远铭记的瞬间。可惜,早已物是人非事事休。天下风云未曾停歇,有的人走了,有的人来了。念旧的人剜骨剖心,喜新的人装疯卖傻。 出了汝阴侯府,萧敬漫无目的地走着,等到他醒悟过来之时,他已经走到了曾与秦遥夜打斗过的郊外。他苦笑一声,为自己的痴情,亦为自己的即将离去。他摇着头转身,打算就此离开。 不想,迎面就是一个拳头,差点撞上他的鼻梁。他连忙还手,却看见那人是她。他顿时停了手,问道:“你怎么在这儿?” 秦遥夜红了眼睛,眼眶里竟是打着转的泪水,她道:“你都要走了,却不来跟我告别。要不是我差人去打听,你还真打算这辈子都不见我了吗?” 萧敬本已打算这辈子真不见她了,就算将来能如顾容所想登上绝顶,他也不想见她了。可是,她这番话又是何意呢? “你可知道,你这么说,会让我念念不忘?” “那你可知道,你就这么走了,也会让我念念不忘?” 萧敬好似被人给了一闷棍,脑子里乱乱的,整个人也晕乎乎的,他实在不曾料到,她也会怀有与他一般的心思。 “那……你的婚约呢?” 秦遥夜这次没再犹豫不决,亦不再认命,而是异常坚定地道:“给我三年时间,如果三年后张掾还没回来,我便去找你。就算前方有千万人挡着我,我也会一往无前!” 于萧敬而言,这是怎么个高兴了得!他有些不知所措,却也还是上前抱住了秦遥夜,在她耳边轻轻道:“我信你。我萧敬发誓,你若来了,便是千军万马逆向而行,我也去迎你!” 之后,二人又依依不舍了好久。临走前,秦遥夜掏出一个小香囊递给萧敬,里面装着她的一簇头发,她说:“三年后,你可得把你的头发也放进去!”萧敬则掏出自己的一把小匕首,递给她道:“我将来若是没有守约,你便用这把匕首取了我的命。” 终于到了要走的时候,萧骛不想见那送别的场景,便早早地出了城门,在一简朴酒家处坐着了。等了好半晌,才见载着萧敬的马车飞快驶来。他起身拦住,一个起跳,就坐了上去。接着又掀开帘子,往里面坐下了。 萧敬见他进来,突然就觉得这个人狡猾无比,道:“你让我去找顾容,就是为了让他助我一臂之力吧?” 萧骛捻须闭眼,一副悠闲自得的模样,全然不管萧敬在那里如何不满。萧敬见他不说,也知道自己定是无从得知了,便也学着他半靠在马车上,闭眼沉思去了。 直到马车驶出郊外,来到一处广漠的平原时,萧骛才睁开眼,道:“成王生平所愿,不过是天下太平、百姓安康。他若能助你,这于天下而言亦是好事一桩。” 萧敬却是不满地哼了一声,道:“若真指望天下太平,你何必还留着那些人?你心里肯定是还存有念想的,我说的对吗?” 萧骛又闭上了眼,缓缓道:“我当初说你有先祖之风,可不是凭空捏造的,你值得。如果你没有这样的野心,你哪会在知道真相后还跟我走呢?” 萧敬笑出声来,给了萧骛肩头轻轻一拳,道:“你这老头子,嘴上还是不饶人!” 之后,他二人就再没说过一句话。一个在想着去了东边后可能的际遇与生活,一个在想着该怎么做出后续的安排。马车在大地上滚动向前的声音渐渐远去,他们走进了自己的世界。 第15章 野兽獠牙初露相 这是萧啟有生以来遭遇过的最可怕的场景。他浑身是伤地躺在山坡底下,感觉到血从右肋下不住地淌,被马蹄踩踏过的双膝根本使不上力让他站起来。他不仅意识到了时间的流逝,也意识到了自己生命的流逝。 不远处传来了搜寻的声音,他担心那是别有所图的人。来不及多想,他挣扎着起身,却被痛得动弹不得。他心内万分焦急,可现实却容不得他改变半分。他想,自己是真要命丧战场了。想到父母和家中的顾容,他的眼角渗出了一滴泪。那滴泪滚烫滚烫的,他却感觉不到了。 这件事还得从三天前说起。那日斥候来报,说是有一支五万人的军队在百里之外,不日将要来犯。陈孚立时召集军中将领,做好了对战安排。萧啟和张掾作为新进半年的仅有虚职的小兵,居然各自被分配了五十人进入作战。 第二天,前方来报,说是那军队已在二十里外安营扎寨,不多时就要集结兵士攻打城门了。陈孚向来不爱坐以待毙,一听这情况,就决定主动出击,打对方个措手不及。而且,不出城门也无法实施他的另一项安排。想到这儿,他不由得露出了奸邪的笑。 等到所有出战迎敌的兵士都集合完毕后,陈孚走到萧啟和张掾二人面前,和善地道:“这是你们头一次上战场,可千万不要心软,放过敌人便是在削减自己。” 萧啟恭恭 分卷阅读23 - 分卷阅读23 - 分卷阅读24 故物 作者:蓝芜西辞 分卷阅读24 故物 作者:蓝芜西辞 分卷阅读24 敬敬地应了,道:“谢大将军,卑职定会立功而返!”而张掾却是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随口道:“知道了。” 陈孚同陈牧一般,都不喜欢吊儿郎当的人,对孟祯是如此态度,对张掾自然不会好到哪里去。可是偏偏这张掾是肃王之子,他们二人惹不起,只得好生供着每日来膈应自己。军中不少知他二人品性的,都在背后偷偷笑他们总算遇上了个中高手。 陈孚听张掾这么不知礼数的回答,心中也是火大,偏又不能发泄出来,只能生生忍下,寻思着找个机会好好回报张掾一番。 大军出城时已接近日落时分,西塞的辽阔更衬得天空的低垂,远处的彤云火烧般蔓延开去,低矮的树丛堆满眼前,给人沉闷之感。这一切,都预示着这会是一场殊死之战。 对方是西塞附近的一流动民族,早些年也曾统一政权,建立国家。不久后因为各派势力争斗频仍,王朝瓦解。如今入侵西塞的正是那些势力中最为强悍的一支——西狄。西狄早已得知大军出城一事,故而在诧异之余也已做好迎战准备。 西狄男儿自小骑马,故而最为擅长马上作战,那马蹄腾空而起,再而落下恐就会夺去一条性命。而西塞守军向来以步兵为主,只使戈矛,又兼马匹不多,马上训练也少,故而甫一开战便处于下风。 萧啟和张掾毕竟是头一次上战场,看见血肉横飞的场面,他们不由得心惊胆战,不敢向前。可是,所有人都已经在与敌方进行搏斗,他们哪有资格再守在后方。给了彼此一个眼神暗示后,他们往前方冲去。 一直以来的默契让他们配合得当,一个攻击马上之人,一个攻击马腿,很快就让同行士兵发现了突破点。接下来,不少西狄士兵都被挑下马来,不得不与西塞守军短兵相接,近身作战。这样一来,西狄人的短处便显现出来,他们只能在马上逞逞威风罢了,下到地面,完全无法与训练有素的步兵相抗衡。 可是,这一局面只维持了半个时辰。很快,天完全黑了下来,正是敌我难分之时。这时候萧啟发现,他同张掾失散了。远处一匹马朝他飞奔过来,他找寻同伙不着,只好模模糊糊地往下方使力,想要攻击马腿。可是,那马背上的人灵活得很,一个闪躲后直将一长戟朝他刺来。萧啟慌忙闪开,却还是被划破了右手手臂。 萧啟知自己无法独力打赢这马上之人,只好往后退去。他知晓这后方有一片树林,方便躲藏。进到林中后,那人还是跟在他身后紧追不舍,他只好找了一棵大树爬了上去。 不久后,月亮高挂,萧啟终于在那些微的亮光里看出了那马上之人是谁。那人身披铠甲,手执长戟,策马逡巡,眼观四方,正是那西狄首领之子。萧啟可不觉得自己这么个不知名的小兵有什么值得他来追杀的,此时,他已觉出了不妙。而且,他还选择了最不应该的躲避之地,简直是把自己送进了敌人的包围圈里。那个人肯定知道自己就在附近,因为他身上有伤,血的味道不仅能吸引野兽,还能吸引他。 没多久,一些飞虫就开始在萧啟身边徘徊不已,想要尝尝血的味道。萧啟不敢动弹,因为练武之人的耳力也是不一般的,他怕那人一转身就发现他。 这时候,偏偏有一只小猴子爬到了那棵树上,定定地望着他。萧啟顿时有了仰天长笑的念头,可心里的真实感受却是哭笑不得。他不打算搭理那只猴子,可是那猴子一步步靠近他了。突然,那猴子朝他伸出了爪子,把他脸上挠出了几道血痕。他没敢出声,可还是加重了呼吸。 那人很快就朝他这里策马过来了,甚至还抬头望了眼他躲避的那棵树。正在萧啟以为那人要发起进攻时,另一边冲出一个人,俯身半跪下来道:“见过西狄王子,不知那萧啟解决了没?” 萧啟睁大了眼睛,那人身上穿着的,分明是西塞守军的衣服。单只听声音,他分辨不出那是何人,可是那身形颇似陈孚身边一得力下属。此时他也顾不得那么多,径自从树上跳下,往林深处跑去。 西狄王子耸耸肩,对那西塞守军道:“本来要得手了,你偏偏来得不合时宜。要是他活着回去,你家主子想必要好好惩罚你了吧?” 那守军脸上煞白,知道自己坏了事,只好道:“不知王子是否需要在下相助,今日是定要取了他性命的。” 西狄王子轻蔑地瞧了他一眼,道:“你是在拖延时间吗?我可要去追人了。”说完,他立刻策马往萧啟逃走的方向追去了。 那守军无论如何也不能放心,便跟在身后疾步追着,想要在适当的时候给萧啟致命一击。 西狄王子追着萧啟到了重山叠叠之处,黑夜里,那层层林木透着阴森可怖的气息。躲在里面的人心惊不已,策马在外的人却是不屑一笑。对于西狄王子而言,这里是他再熟悉不过的地方,自小他父亲带兵侵扰西塞,就会把他留在这里。 萧啟听着马蹄声,不由得向前走,越往里走心越慌。更兼耳边还传来不知名兽类的叫唤声,他实在是惊出了一身冷汗。 这时,那马蹄声停了,马上之人似乎是出自好心,道:“再往里走,可就要遇上大虫了!” 萧啟不知他所言是真是假,可也不敢再往前走了。他从旁取道,想要开出一条小路,那人又道:“不管走哪边,你都找不到路的。” 萧啟总觉得自己被那人戏耍了,便回道:“有本事咱们正大光明地比一场!” 那人嗤笑一声,道:“之前我没有正大光明吗?你这人还真是颠倒黑白,不识好歹。” “你若当真要正大光明比一场,就从马上下来!” “也不是不可以,不过咱们得换个地方,这里要是有了血腥味,很多猛兽都会出来的,我可不希望你到时候尸骨无存!” 萧啟知晓自己被小看,就从林中走了出来,那支戟被他一手单执托在身后,在天上月光映照下,他的身上镀上了一层白光,像是一个自林中走出的侠士。 那西狄王子未曾料到自己要解决的人竟生得这般好模样,便笑道:“你被那家伙使暗箭,莫不是因为他嫉恨你生得好?” 萧啟哼了一声,道:“听你这意思,似乎要放我一马?” “怎么说?” “你以为我当真不知道背后是谁吗?那家伙不过是明面上用来承担罪责的。你这般跟我说,难道不是在暗示我只要不追究背后之人,就放过我?” “哈哈,有意思!不过,你想得到底是太多了,我只是想夸你好看罢了。” 萧啟何尝不明白那人的意思,便道:“那就劳烦西狄王子赶紧给我找个风景秀丽的葬身之所吧!” 那人却不动身,接着道:“我叫慕容忱,你可别再称呼我西狄王子了! 分卷阅读24 - 分卷阅读24 - 分卷阅读25 故物 作者:蓝芜西辞 分卷阅读25 故物 作者:蓝芜西辞 分卷阅读25 ” 萧啟觉得这人真是怪脾气,告诉一个临死之人他的名字,是要阎王给他立功德碑吗? 半个时辰后,萧啟跟随慕容忱来到了一开阔处,两人竟然气氛融洽地闲聊了一阵。突然,慕容忱道:“你若大难不死,回去后想干什么?” 萧啟有了茫然的神色,说实话,他压根没法为难陈孚。如今的情形,人为刀俎我为鱼肉,他又不是看不分明。更何况,他可不觉得自己能活着回去。想着,他在夜风里打了个冷战。 “还是别说废话了,赶紧的吧!” 慕容忱扔了长戟,朗声道:“先试试不用兵器!”萧啟自然奉陪。 一番打斗过后,两人筋疲力尽地躺在了草地上,慕容忱道:“你练武是为了什么?” “起初只是不得不学,后来则是为了保家卫国。你呢?” “我们啊,练武是为了活着,不去抢夺,我们就会没有吃的,就只有死路一条。” “方才算我赢了,下一局,希望你别手软!” 很快,两人各执长戟打了起来。这一晚的月亮接近满月,大大地,横亘在两人之间,照亮了整一片草地。 突然,萧啟转身时没防备,被慕容忱的长戟刺中了右肋。他颓然倒地,面露痛苦之色,汗水立时流了下来。慕容忱收回长戟,嗅了嗅那残留的血的味道,才道:“我这个人,从来不知手软为何物!” 言罢,他扔开长戟,走到萧啟身边,拉过他的右手,拖着他往高地走去。萧啟痛得浑身颤抖,不住地发出哀嚎。到了高地后,慕容忱转身就走了。 萧啟以为他是要把他扔在这里自生自灭,可他实在低估了慕容忱的心狠程度。一会儿后,马蹄声愈来愈近,萧啟只来得及看见马儿腾空,接着双腿就传来令他撕心裂肺的痛。两只马蹄正好落在了他的膝盖上,隐约间还听见了骨头碎裂的声音。 萧啟痛得差点晕了过去,迷迷糊糊间,他看见慕容忱向他走来,狠狠地踢了他一脚。他顺着坡势,一直往下滚,时而被石头硌到伤口,时而被带刺的草划过脸庞。直到地势渐趋平坦,萧啟才没再往前滚去。 好一会儿以后,一个脚步声靠近了,那声音的主人蹲下身来,道:“我便在这儿陪你到天明。天明时你若还活着,我便走;你若死了,我便把你埋了。” 萧啟知道那人是慕容忱,一个嘴上说着不手软,实际上还是有点心软的人。刚刚经历的一切虽然令他后怕,可是这时候有个人静静待在自己身边,的确能令他安心不少。 天明时分,萧啟醒了,而慕容忱已没了踪影。至于那个打算在适当时候给萧啟致命一击的西塞守军,慕容忱离开时顺手解决了他,还道:“我要留的人,哪能给你杀了去!” 没多久,张掾带领的一批人就找到了昏迷在山坡底下的萧啟,将他带回了军中。 作者有话要说: 其实,这篇小说是be来的……希望我说得不晚……(ps:小说里面我已经暗示了很多了的。) 第16章 战后各人有筹算 萧啟回到军队后一直在做噩梦,那腾飞的马蹄总是在他眼前闪过,惊得他在昏迷中也出了一身汗。张掾只要得空就守在他身边,能不假他人之手的事就亲自做,生怕又有人使暗箭来伤人。 两天后,萧啟才算彻底清醒了过来。失血过多的脸上仍旧苍白得很,浑身的疼痛依然令他难以动弹。看见张掾走了进来,他问道:“我的腿,怎么样了?” 张掾脸色凝重,道:“军医说,至少得养个半年。再过不久就到冬天了,那时候会很难熬。熬得过,仲春时就会好得差不多;熬不过,要么废了,要么落下病根。” 萧啟咬牙长呼出一口气,闭上了眼,好久后才听他道:“此事,别传回京中,我就在这里养着吧。”方才,他想到了顾容,他可真不愿意让他听到这件事。 张掾知道他性子倔,劝不过来,只好道:“你要在这里也不是不行,只是好歹要有点防备之心了。陈家的,可一个都别信。”最后一句,是张掾放低了音量,凑到萧啟耳边说出来的。 萧啟吃了这番苦头,自然不会还傻到认为我不犯人,人必不会犯我。有时候,树欲静而风不止,适当防备着点总是好的。 “你放心,我心里有数,今后定不会这般轻率了。” 张掾并未受伤,因而还有他该做的事,每进来一会就要出去好半天,直到晚饭时分才彻底坐下来。 营帐外传来谈话声,每个人在吃饭时都是开心的。帐内的萧啟却是怎么也开心不起来,因为他的右手抬不起来,只能用左手来吃。可左手偏又笨拙,使不上力。 张掾一边吃一边笑他,道:“你这叫做大难不死,必有后福,上天都觉得你的左手是可造之材,必须要把你锻炼成能双手并用的人。” 萧啟气得拿筷子去扔张掾,道:“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这人有无赖的秉性呢?要不是生在王府,你估计会和那些个闹事的狼狈为奸!” 张掾也不帮他把筷子捡回来,只顾火上浇油道:“你这是要练习单筷子吃饭啊?不错不错,你一定会成为一代大师的!” 萧啟干脆不吃了,把碗放回床边的小桌子上,严肃道:“说实话,你该回去了!” 张掾顿时睁大了眼睛左顾右盼,道:“你可别,我在这里,他们到底会忌惮些。我要是走了,你小子可就真是他们的盘中肉了!” 萧啟却道:“我只是觉得,你这脾气迟早惹怒他们。到时候火上你身,你又水油不分,全往身上浇,那可不是完了?!” 张掾全然不顾,低声道:“他们要想动我,其实还称了我的意。毕竟,这军中我也就只让他们不高兴,其他人我可从没招惹过。哪天我要是出了意外,你说这军中谁不觉得是他们干的。到了那时候,他们就算有一百张嘴,也逃不过悠悠众口。” 萧啟指着地上的筷子,道:“给我捡起来!”张掾的确按他说的做了,还把筷子在他身上擦了擦才递过去。萧啟皱了皱眉头,他原本以为张掾会将那筷子洗一洗,不过他还是接过了。 接下来,两人十分沉默地吃完了饭。这时候,萧啟才悄声问道:“你跟我说句实话,你到底是来干什么的?”他的确得了今上的意旨,要监督陈孚父子,可这并不妨碍今上再找个人来监督他。 张掾依旧一副纨绔子弟模样,漫不经心地道:“还能干什么?躲避婚约呗!那么个可怕的姑娘,我可真不敢娶!” 萧啟冷笑一声,用看穿一切的眼神看向他,道:“你呀,口是心非,真不想娶的话,今上哪会舍得为难你,你就装吧!” 张掾一点也不像被人戳破了真相的样子,笑嘻嘻道:“哎,还是阿蒙你懂我。 分卷阅读25 - 分卷阅读25 - 分卷阅读26 故物 作者:蓝芜西辞 分卷阅读26 故物 作者:蓝芜西辞 分卷阅读26 那姑娘,可真美,那脾气,我也真喜欢。我跟你说,这天上地下,真就这么一个人。可惜呀,人家死活不想嫁。” 萧啟没想过这浪荡子张掾还有替人着想的时候,不由得大为惊奇,一点也没想过同情二字,只道:“你不是向来想要什么便要什么的吗?突然怯懦起来,可真不像你!” 张掾苦笑一声,道:“阿蒙,你伤还没好,别笑了,不然等会又要上药了。” 上药的过程其实算不上艰辛,主要是药粉落在伤口上时真是痛得厉害,咬牙也是难捱。萧啟知道他是在威胁自己,便摆摆手,道:“好好好,我不笑。但是,还是祝你早晚抱得美人归。” 张掾没再说什么,又出去了。他心里着实苦得很。他不信萧啟不知道秦遥夜的事,更不相信他不知道萧敬喜欢秦遥夜的事,这会子还祝自己早晚抱得美人归,真是讽刺。 其实,自那日撞见萧敬后,他就去查了他的事。虽然看起来没什么问题,可没有问题往往是最大的问题。他很想把他的想法告诉今上,可又担心秦遥夜会因此恨他。正好今上让他来监督陈孚父子,他便忙不迭地应下了。可是,他倒宁愿没有来,这样似乎就有借口娶她了。 不过,他不是个善于沉湎于往事的人,很快他就又把目光调转至当下。他那日去寻萧啟的时候,发现那里只有两个人的脚印。也就是说,从头到尾,萧啟都是跟那个人走着的。他还看见了马蹄的印记,说明那人应该是西狄人。 他问萧啟那人是谁,萧啟却不吭声,只是道:“终有一日会在战场上遇见的,你到时候看我的眼神行事,这个仇,我一定得报!” 张掾知道此事定然不简单,那西狄人很有可能是与陈孚父子联手了。他想把这事告诉今上,最好的办法就是让萧啟回京休养。可这家伙实在倔得很,怎么也劝不动,他也就只好作罢,再去找寻别的办法。 其实,在萧啟看来,如今这危险的地方才是安全的地方。如果他因为这伤就嚷着要回京,陈孚父子很有可能会在他回京的路上结果了他。倒不如装作完全不知他们的阴谋,继续留在西塞,还有可能躲过劫数。 他不是没想过要把这事告知今上,但是一想到自己是怎么来到西塞的,他就没那念头了。他不是个忠君的人,因为这个君主从来都只是把他当作棋子,只有在可用之时才会记得他。至于太子,他自小便不喜欢他,若不是有那点旧日的交情,他也不会答应他同张掾一同演武。可以说,没有太子那出,他就不会被阳陵侯寻着借口带来西塞。不来西塞,又哪会遇上这些事。 想着,他又想起了慕容忱,那又惊又喜的夜晚,最后居然以如此惨烈的方式告终。他不得不承认,慕容忱身上有很多他很欣赏的点,适当的柔软和绝对的坚硬,明明矛盾,却在他身上达成了一致。他自认为做不到绝对的坚硬,他向来缺少果断,就像当年叔祖父萧瑾所言,他的人生终究会因此而多磨难。他知道,可他改不了,所以他羡慕慕容忱,也希望这样一个人从未存在过。 这是头一次,他有了极为强烈的杀人的念头,比第一次上战场时的杀念还要深得多。 另一边,不曾想会在失手的同时失去一个得力下属的陈孚正在咬牙咒骂。他与西狄人合作已不是头一次了,这却已经是他们第二次糊弄他了。第一次是萧镇之事,那西狄人明明就要得手了,却又不知得到了消息什么又放过了他。这一次,他千叮咛万嘱咐,却还是功败垂成。 以他的经验来看,这定然是西狄人的陷阱。西狄在几年前还是需要倚仗他的小部落,如今却已经发展壮大,不再听他之命了。两次失信于他估计是想要更多的东西了。 而他要杀萧啟,并非因为萧啟招惹了他,而是因为他背后代表的汝阴侯府。汝阴侯近年来在今上跟前很得重用,迟早会与他翻脸。倒不如断了他的后,让他先与今上有了嫌隙。纵然他怀疑到自己身上,也找不到证据。今上更是拿自己没办法,汝阴侯这般器小之人定会迁怒今上。不用自己从中斡旋,今上就会远离汝阴侯府了。 当然,他也会担心萧啟已然知晓这是他谋划的。但一看他那边毫无动静,便认为他并未察觉。如若不然,那萧啟的心机就太深沉了。这样的人,留在军中定会是个祸患。 在他想要将萧啟受伤之事上报之时,张掾却拦住了他,道:“他不欲家人知晓此事,就不劳烦大将军执笔了。” 他一看见张掾就来气,又听他这般散漫语气,心中早已火大,脸上却还是笑着,道:“好说好说,世子放心。” 旁人或许不明白张掾到军中的深意,他却是明白的。这个张掾必然是今上派来的,虽说由头令人无法怀疑,可他整日里只与他父子二人作对,恐怕也不是什么安分的人。比起萧啟这个从未惹怒过他的人,张掾是他更为容不下的。 然而,萧啟想要藏着的消息终究是传到了顾容耳边。 那日,顾容正在沉香苑内的小溪边,望着远处天空下的那轮圆月发呆。他终于在那月亮上看到了萧啟的影子,看到了往日的种种。他为自己曾经对萧啟的怀疑感到可笑,也为自己如今的孤身一人感到可笑。他分明可以离了汝阴侯府,往那南方归去,等到萧啟得胜归来,他再回来也是不迟的。可是,他犹豫了,他只想成为萧啟所喜欢的那个不谙世事的自己。突然,一阵响声传来,一只鸟轻悄悄地落在了一旁的树边。见左右无人,他随手抱过那只鸟,小心翼翼地取下了鸟带来的信笺。 他漫步回室内,屏退了屋内之人,急急忙忙展开了信,却看到了萧啟重伤一事。他立时站起身来,想要出门去找萧啟,去他身边照顾他。可是,不过一霎时,他又坐下了。他知道,他还不能走,也不能让萧啟知道自己的真实身份。 他稳下心神,继续看信,却看到了慕容忱如何与陈孚勾结,又如何在战场上逼退萧啟的内容。信中虽未言及慕容忱如何重伤萧啟,可他知道西狄人向来手段狠辣,折磨人也是不留余地,不知萧啟是经受了怎样的折磨才逃脱生天。想到这里,他的眼神变得狠厉,脑中回响着“慕容忱”三字。 他知道,慕容一族乃是西北地界皇族中的一支,只因对政权和领土分割存有异议,才与皇族断了关系。西狄不过是部落名,他们的野心不在于称霸西北,而是妄图挥兵南下,占领中原地带。 原本他是不欲理会西狄的,如今却不得不收拾一番了。他立即修书一封,派出了一个高手前往西塞,令他找准时机取了慕容忱性命。 那高手得了书信,立即快马赶至西塞,混入百姓之中,一边探听消息一边找寻机会。可惜的是,自那一战之后, 分卷阅读26 - 分卷阅读26 - 分卷阅读27 故物 作者:蓝芜西辞 分卷阅读27 故物 作者:蓝芜西辞 分卷阅读27 西狄人连续好几年没再侵扰西塞,他不得不长留于此。 没曾想,这一留,便是三年。 第17章 风又起几人来去 又是一年临近冬日的时节,西塞的风早已带上凉意,林木落叶萧萧,江川细细流淌,有一人执戟坐于山坡,看着远处那苍茫的天空,目光里满是坚定。风吹动了他的散发,一身铠甲的背影宛如歇伏在地的老虎,只等着咬死猎物的那一刻。 突然,那人身后走来一人,在他身边坐下,道:“又来这里?你到底在看些什么?” 那人道:“你看那边的炊烟,袅袅升起,真是如画般的景致。” 他身边那人看了看那处,不甚明了,问道:“这炊烟分明是西狄人的军队,你缘何说其如画?莫不是还未忘三年前的事情,想要借机报复?” 原来,那人正是萧啟,他身边那人正是张掾。 听到张掾的问话,萧啟心上说着“倒也不是”,嘴上却说道:“那是当然,这一次,我定是要手刃他的!” 张掾有点担心,这几年西狄未再侵扰,一派宁静之下定然藏着更深的阴谋,此役恐不会轻易结束。不过,值得欣喜的是,西狄人似乎已经和陈孚父子撕破脸面,不再合作了。既然这般,鹬蚌相争渔翁得利,今上应该会很乐意见到这个局面。 三年前萧啟受伤那件事后,张掾还是寻着机会让人把消息传回了京中。他知道军中有定时的军需补给,每过一段时日就会有人运送物资来此,终于有一日他见着了一位熟悉的押运官,便央他将消息传回去了。 因此,今上早就等着西狄大举来犯以及陈孚父子战败之时。这般,便有借口将这父子调回京中,好好监管起来。 但是,萧啟这模样,是非要打赢此仗的。如果真让他做成了,今上是否会迁怒于他呢?汝阴侯这三年也不是很得今上喜爱,他的器量也给他惹来了不少麻烦,今上颇为后悔招揽了汝阴侯。可是,今上到底顾虑着,毕竟东边还在萧家人手里,他也寻不着机会惩处汝阴侯,只得走一步看一步。如若萧啟此番捋了虎须,不知是否会惹来一身腥膻。 “你何必只想着报仇呢?要知道京中还有父母等候着你,你与他们决一死战真有必要吗?” 这下便换作萧啟不明白了,张掾这几年收敛了不少,性情上的散漫居然没了大半,只余那决然不同于常人的洒脱之气。可是,当初说要助他报仇的不也是他吗?如今为何转变了心思。 “你可别是长了年岁,减了勇气,你何时这般不思进取了?” 张掾不好开口,因为他发现他和萧啟真是生来就不该成为朋友。当初萧啟对自己的防备和疏离果然是对的,只有自己才会觉得不论身份终将会亲密无间。他必然是要站在今上那边的,而萧啟却不一定。 “没什么,只是担心你又如当年那般,那可不是你一个人的噩梦。” 萧啟明白了,张掾有事瞒着他,可是这又不是头一次了,他早已不如初发觉时那般愤愤不平了。张掾不希望他报仇成功,未必没有称他的心,他原本也只是想着要好好教训一番慕容忱,大不了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至于当初那想杀了他的心思,的确随着时间的流逝淡去了。 萧啟起身,拍了拍身上沾着枯草叶的地方,道:“放心,这一次,我定不会舍身犯险。” 到了号角吹响的那一天,萧啟和张掾各骑一匹马在城下迎敌。他们在各级将领的后方,被藏在层层人群后面,可是慕容忱还是在那不长的时间里捕捉到了萧啟的身影。 今日的慕容忱比起三年前的多了好几分坚毅,那股子柔软似乎随风散去了,眼神里满是杀气。看见萧啟,他倒也吃了一惊。他自认为三年前并没有手软,那伤势就算无法令萧啟立即死去,也会让他半残。可是如今这人却立在马上,又将要和他交锋了。 两军对阵不过一小会儿,腾腾杀气立时弥漫开来,双方将士都有吮吸对方骨血的劲头。一阵鼓声过后,地面上的军马混作一团,厮杀起来。萧啟寻着机会凑到了慕容忱身边,慕容忱亦是默契地顺势带着他往人少处去。 到得战圈之外,两人居然各自撒手,停下打斗。只听萧啟笑道:“你没料到我还活着吧?” 慕容忱亦是一笑,瞅着他,道:“确实没有料到。不过,更让我惊讶的是你居然还敢凑上来,不怕我这次真要了你的命?” 萧啟立时横戟,指着他道:“谁要了谁的命,还说不准呢!慕容忱,你别太过自信,我要是不将我所受之苦加诸你身,就枉费了这三年的勤练武艺!” 慕容忱看他目露凶光,心中兴味更浓,他扭了扭脖子,笑道:“你最好还是杀了我,不然我一定会率领大军攻到西塞城中,向东直捣皇城,占领中原!” 萧啟暗笑这人不自量力,居然妄图以铁骑三千攻破西塞。他也不挑明,直接策马上前,与那慕容忱打斗起来。两人的身影瞬时混作一团,且下手丝毫不留余地,很快就有人受伤流血。打到最后,他们跌下马来,气喘吁吁地半跪于地,却还把那凶狠的目光投向对方。两人身上皆有伤口,地面上也已染上了几点暗淡的红,可他们还想继续打下去。 不远处的士兵也被逼退到他们身边,有了遮掩后,他们开始一边躲一边出击。两人依旧下狠手,大概是想要尽快结束这种无法争个输赢的局面。 几个时辰后,西狄军队溃败,慕容忱见势只好收手,率领自己的军队慌忙撤退。他此番率兵前来本就是为了试探虚实,不想这西塞守军在陈孚父子手中还能如此勇猛,看来这对父子又并非虚有野心之人。 撤退途中,慕容忱身边一员大将问道:“王子,是否要通知大王率兵前来?”出兵前慕容忱与父亲约好,战后无论输赢皆要派人告知战况,来定下出兵计划。 慕容忱沉吟一声,道:“暂且不必,我还想同那陈氏父子好好玩玩!”他父子二人被那陈孚父子着实摆弄了好些年,也是时候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了。也正是因此,他压根不想立即举兵入侵,只想着把那对父子攥在手心里玩玩,再看他们如热锅上的蚂蚁般乱了阵脚的模样。此次战败本就是预料中之事,他还想多败几场,让那对父子尝尝高兴到极点又猛然被击倒的滋味。 另一边的陈牧见西狄人又如几年前那般来了又去,便以为一切还在他的掌控之中,因而兴致颇高地收了兵,还说要犒赏杀敌最多的兵士。西塞守军们本就因为战胜而极为振奋,如今又得了这么个消息,便也含着笑意回了城门内。 而回到战马上的萧啟和张掾却并不是那么喜悦。萧啟意识到自己要独力打赢慕容忱是不可能的,被挫败席卷了的他有些怏怏地低 分卷阅读27 - 分卷阅读27 - 分卷阅读28 故物 作者:蓝芜西辞 分卷阅读28 故物 作者:蓝芜西辞 分卷阅读28 着头,突然又将凶狠的目光投向了迎接他们的陈孚。还好,他习惯了隐藏对陈孚的恶意,一瞬过后,那目光便消散了。而张掾借此一役弄清楚了当年是谁对萧啟下了毒手,可是萧啟并没有像当年约定好的那样给他眼神示意,而是选择了单枪匹马迎战。他只能在不远处观望着他们的战况,要想靠近却是难的。萧啟也许是忘记了,可是没把他当朋友却是真的。 晚间夜深人静时分,西塞的街道上走过一个黑影。那个黑影身姿挺拔,腰配宝刀,迎着月光,地面上拉出了一道长长的影子。他像一把剑,浑身冒着冷气,令见着的人心惊,双腿颤颤地直往后退。突然,一只猫出现在了他的后方,小声地叫唤了一下。他侧过脸来,一派柔和地看着那猫,好久后才道:“别调皮了,回去守着。” 那只猫没有动,只是静静地蹲在那里,眨着眼睛望着他。那人转过脸去,又接着往前走了,没再回头。而那猫的眼角,渗出了泪。 那人是来到西塞后才见着这猫的,当时猫被自己的同族排斥,好些只猫联合起来欺负它,把它抓咬得浑身是伤。那人见着后,赶走了欺负它的猫,把它抱走了。自那以后,他就一直带着它。这一次,是他头一次把它放在家里。 那人一直往前走,直走到林木变多的地方才停下来。他攀上了树,躺在了上面,开始闭目休息。 这天早上,西狄军队突然来袭,一支支箭矢直飞到了城楼之上,惊得守城官军立马来寻陈孚。陈孚不想西狄军队这般快就又来了,而且还是偷袭,只好慌忙迎战。 萧啟逮住机会,连马也未骑,就冲出了城门。张掾紧跟在他后面,生怕他又去找慕容忱决一死战。而事实也确实如此,萧啟出了城门就开始寻找慕容忱,却怎么也未看见。突然眼角划过一道红,他转过身去,正好看见了同陈孚纠打在一处的慕容忱。正要上前之时,一支箭从后射来,射中了他的左肩。 这支箭比当初萧敬的箭要狠多了,力道也是十足,萧啟立时脱力,半边身子倾倒在地。张掾见了,立刻冲上前去,把人扶起来,直往城内走去。萧啟却不舍得回头,一直看着慕容忱。照理来说,陈孚同慕容忱是联手了的,萧啟担心慕容忱的死活着实没有必要。可是,他心里总是不安。 是的,萧啟对慕容忱的感觉是复杂的。他的确想报复他,可这报复里又含有欣赏的成分。如果他同慕容忱处于同一阵营,他定会同他成为把酒言欢的知交。可是,他们生来就是敌对的,是水火不容的。 没过多久,西狄军队再次溃散而逃,慕容忱又一次领兵回到驻扎地。他身边的一员大将再次问到是否要通知西狄王率兵前来。慕容忱难得地犹豫了,过了好半晌他才道:“通知父王立即率兵前来,与我共同谋划大业。” 慕容忱率领的西狄军队在回到驻扎地的途中要经过一片树林,这林子里时常有些飞鸟走禽的叫唤,这会子却都没了声。慕容忱心道不好,大喝一声:“快走!”不等他策马转身,一支淬了□□的箭镞破空飞来,正中他的左心。 西狄军队并未慌乱,一行人护着慕容忱,其余人等都在这变得诡异的林子里找寻下手之人。没过多久,一员将领发现了一个黑影,追了过去。一群人紧随在后,其余人就立即护着慕容忱回到驻扎地。 可惜的是,慕容忱回到驻扎地后便陷入了昏迷,军中大夫也无药可解。另一边赶去追寻下手之人的将领很快就追踪到了黑影,把那人逼到了半山腰无路可去之处。 那将领问道:“究竟是何人派你来的?!” 那人却旁若无人般道:“难怪那猫儿……原来是命数到了,也罢,本也是偷来的!” 话才说完,那人就从半山腰跳了下去。原来,他就是三年前顾容派到西塞的高手。可惜,今日却将要命丧于此。他在坠地前想起了自己的一生。他也同那猫儿一样,是个被同族兄弟欺负得遍体鳞伤的人。那年,武英却出现在了他的面前,像他对待那猫儿一般对他,照顾他,教他武功,教他认字。知道他父母原本是京中人氏,又带他去京中。这条命,本也是她救的,如今也要还给她了。恍惚间,他似乎又听见武英在呼唤他:“梁述!梁述!你可小心点,别伤着自己了!”下一刻,一阵骨肉碎裂的声音从山底的大石上传出。 那将领见他跳了下去,心知他定然无命可还,就带着一群人去山底下找寻尸首。也不知是因为方向错了还是那人的尸首已被野兽叼走,那将领以及一众小兵都未找到梁述的尸骸。最终,那将领还是悻悻然归去了。 第18章 一战成名天下知 萧啟被张掾带回去后并未昏迷,大抵是经历过一次被重伤,再受伤便也不觉得有多可怕的了。他虽一脸汗水,也还是忍耐着,直到入骨的箭头被拔出来时才忍不住叫了一声。 张掾在一旁看得浑身不对劲,仿佛自己身上也多了个窟窿,痛得直发颤。他只好转过身去,不敢再看正在上演的血腥一幕。 等到军医清理完伤口,又上了药,张掾才转过身,问道:“他这伤没多大事吧?” 军医点点头,道:“所幸的是伤口不深,未及要害,世子不用担忧。” 张掾松了口气,把军医送到营帐外,才回转身来,道:“也是你小子福大命大!我说你何必时时往前冲呢?你原也不是个要出头的人啊。” 萧啟自行披好衣服,坐了起来,道:“我也只是想报仇而已,不然这心里总搁着件事,怎么也过不去。” 张掾凑到萧啟床边,悄声道:“你怎么不想着把陈孚给弄死了?他才是祸首。你要是真想报仇,就干脆让他输了这场仗,今上自然有法子收拾他。” 萧啟不明白张掾缘何要说这番话,是希望自己和他站在同一阵营吗?还是出于道义好心说了句话呢?他们可从来都不是一样的人啊。 “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张掾也没想到自己会把这大实话说出口,可他实在不想看着萧啟不要命地往前冲。他们早已不是那凭着一时血气上阵杀敌的年纪了,如今他们已明白,他们与敌人的关系并非全然对立,这中间夹杂着利益的权衡,根本不是纯粹的敌对关系。 “我希望你,站在今上这边。” 萧啟哈哈一笑,盯着张掾道:“你明知不可能,却还这样说,这又是何苦呢?”他是真不明白了,张掾觉得汝阴侯向今上投诚了,作为儿子的自己也要追随而去吗?他可没有这样的念头。 张掾未必没有料到萧啟会这般回应,因此他也就是稍稍失落了一会,就接着道:“也罢,人各有志,强求不得。今后我俩要真是对上了,我肯定会放你一马的,如此也不枉咱俩 分卷阅读28 - 分卷阅读28 - 分卷阅读29 故物 作者:蓝芜西辞 分卷阅读29 故物 作者:蓝芜西辞 分卷阅读29 这些年的交情。” 萧啟无奈摇头,笑道:“你想得未必太远,往后的事,谁说得准呢?或许,你会站在我这边也说不定。不管如何,真要刀刃相见之时,我也会放你一马的。” 张掾也知道自己忧心这些为之过早,可凡事预则立,不预则废。他在皇室中真找不到什么知己,唯有这萧啟算得上半个知心的,他还真不愿意到时候因为没有事先设想过就错手杀了他。 “我也不多叨扰你了,你先休息。”说着,他开始往帐外走,走到一半,又回转身,道:“对了,那个曾经重伤你的家伙在回营途中被人暗算,听说一直昏迷未醒,估计命不久矣。”这话说完,他才走了出去。 萧啟不知自己到底是以何心情在听这个消息,只是觉得心上突然被什么重重击打了一下,虽是不痛,却会让人不得劲。他曾经想过要让慕容忱死,可那念头到底是随着时间淡去了。如今却猛然听说这件事,真是不知喜忧。慕容忱若真这么去了,他心里确实会少了一件挂心的事。慕容忱要是没因此丧命,他心中估计又会懊恼不已。 再看慕容忱这边,自白天有人将他遭遇暗算的事情传给西狄王后,全军上下都在等候援军的到来。只见他脸色苍白地躺在营帐内的床上,嘴唇发紫,额头冒汗,青筋突起,简直像只是被药吊着半条命的模样。 一干将领无措地守着他,指望他快些醒来。等了许久还是不见动静,只好依次出去了。到了帐外,他们才开始说话。这个说:“咱王子也没惹着谁,到底是什么人设下了埋伏呢?”那个道:“陈家父子倒是有可能,毕竟他们狼子野心,不讲信用。他们定然是料到咱们要走那条路才会下如此狠辣的手,等到大王来了,咱们定要冲进西塞城里,把那对父子给剁个稀巴烂!”这话一出,各个将领都开始附和称好。 次日天明未明时分,西狄王就已率领了先行军队数百人来到驻扎地,急急忙忙冲进了慕容忱的营帐。但见那慕容忱血色褪尽,出气多进气少,奄奄一息,的确是行将离去之象。西狄王看后大惊失色,凑到床前,千呼万唤,却没能再听到任何回应。他在一旁坐下,大喝道:“快把那军医叫来!” 军医哆哆嗦嗦地进了营帐,有板有眼地又检查了一番,跪在地上道:“禀大王,王子所中之毒实在无解,小人无能啊!” 西狄王一脚踹翻了军医,从袖中掏出了一把匕首,接着扯过慕容忱的手,在他手心上划了一下,伤口上流出的血已然变黑。西狄王颤抖着手扔掉了匕首,整个人都跪在了床前,紧紧抱住慕容忱露在外面的手,依然还是不相信这个聪明果敢的孩子将要离开自己了。 这时候,营帐外突然传来慌乱的脚步声,西狄王警醒地起身,走到帐帘处停下,听到了外面的厮杀声。他知道定是有人来突袭了。想到营帐内的慕容忱,他一边取过挂在帐上的兵器,一边对军医吩咐道:“你好生看着他,敢让他少半根汗毛,我定不饶你。”军医一边抹着额上的汗,一边战战兢兢地应了。 西狄王到了帐外,只见外面迷蒙一片,好似降下了一层浓雾,却带着呛人的味道。他左右环视,发现营中火把都未曾点着,只有几道不知从哪儿传来的看不清楚的火光。感觉有一人从眼前经过,他一把拉住,问道:“来的可是西塞守军?” 那人装作恭敬地低头,正要回答之际,他突然一个抬手,向西狄王攻击过去。西狄王未曾防备,差点被他击中,往一侧后退了好几步,又问道:“你是西塞守军?” 那人并未回答,眼见着就要掀开帐帘了,却又被西狄王给打退了。那人无法,只好先解决来自西狄王的阻挠。他向前横戟,作势要斗,西狄王看不分明,直接冲向前来同那人打了起来。那人一边应对闪躲,一边借着自带的火折子的微光,看清了西狄王的模样。只见他穿着战服,身躯魁梧,满脸都是浓密的胡子,目露凶光。 西狄王见了火光,立即向那人扑过去,那人向后倒,趁势用火折子点燃了营帐。见此,西狄王只好一心二用,一边应对那人的攻势,一边想法子灭火。那人迅速找准了西狄王的弱点,开始四处点火,然后趁西狄王不备之时用长戟刺向了他的后背。 没过多久,西狄王就因失血晕倒了。那人冲进帐内,看见了军医,二话不说就上前将人拍晕了。再转过身来,他却没了刚才的那股狠劲。看着床上躺着的人,他依旧有些不敢相信,这人怎么突然脆弱成了这副样子。他一步步走向慕容忱,蹲下身来,看见了手心上的伤口,不由得大惊。他凑到慕容忱耳边,喊道:“慕容忱,我来了,咱们还没斗个输赢呢!”原来,那人竟是萧啟。 慕容忱没有给予他任何回应,可嘴角却流出了一道黑血。好一会儿以后,慕容忱半睁开了眼睛,笑道:“萧啟……”话未说完,他全身一个痉挛,身子扭曲,以一种极为痛苦的姿态离开了人世。 萧啟呆愣愣地看着毫无生机的慕容忱,他半张着的嘴一直没有合上。眼前的人明明前些天还在同他策马厮打,好似要争上一辈子,一转眼这人就没了。他的全身开始颤抖,不由自主地抱住了慕容忱。他想,慕容忱肯定是很痛的。要是他方才就抱住他,他应该会舒服一点。 帐外,张掾默默守着。他刚才看见的似乎解释了一切他不明白的东西,为何当初萧啟没说出对他下毒手的人是谁,为何萧啟不愿意让他插手报仇的事,萧啟又为何要抢下陈孚布置的突袭的任务。 前一日傍晚时分,陈孚召集所有将领,说西狄有大举入侵之意,如今的三千骑兵不过是先行试探,西狄王子遭到暗算之事可能是西狄人的阴谋,是想要借机入侵,占领西塞。斥候来报,说西狄军队派人去请西狄王了。为今之计,是派人前往西狄军队驻扎之地查探军情,如有能耐便拿下西狄王子,作为两军对阵时的人质。 本来此事与萧啟、张掾二人无关,论官职,他二人也没有资格参加此会。可偏偏他们都有着世子身份,陈孚就算是做样子也得把他二人请去。 萧啟一听陈孚所说,便立即道:“我有法子,让我带人去吧!” 陈孚早已断了解决萧啟的心思,因为汝阴侯已经被今上嫌弃了,实在没必要再添上一笔。如今他却说要带人突袭,陈孚还真不相信他有那个本事。更何况,他还有伤在身,要真出了意外,自己可就难办了。 “你还有伤,就别勉强自己上了。不如把这法子说出来,我另外找人去办。” 萧啟却不答应,只说别人办事没他了解地形,恐会得不偿失。陈孚向来听说他倔强,今日才有了体会,一边觉得好笑一边又有些生气。这时候,张掾就跳了出 分卷阅读29 - 分卷阅读29 - 分卷阅读30 故物 作者:蓝芜西辞 分卷阅读30 故物 作者:蓝芜西辞 分卷阅读30 来,道:“这有何难,让我带着人,萧啟带着我,这事不就解决了!” 陈牧立刻出声阻止,道:“世子以身犯险,是忘了自己的身份吗?” 张掾素来我行我素,自然不可能被陈牧这句话吓退,便道:“阳陵侯此言差矣,今上派我来这西塞,本就是希望我抛下身份,好生历练。你屡次三番提起我的身份,我便要用我这身份问一问,我若定要去,你拦得住我吗?” 其实,张掾要去送死,陈牧一点也不想管。可偏偏萧啟要去,这可就是一件难办的事了。不让他去,他估计会记恨上。让他去,又惟恐他有性命之忧。 “世子要去,不是不可以,只是萧啟,到底有伤。” 萧啟这时候却突然坐不住了,道:“慕容忱是三年前伤我之人,我定是要手刃他的,这件事,我一定要去做!” 陈孚父子顿时有些心虚,若是不让他去,估计他会怀疑到自己身上。看来,此番只好让他去了。若是他丢了性命,也只好对人道是他报仇心切了。 于是,四更时分,萧啟和张掾就带着一众早已睡了好几个时辰的军士往西狄军队驻扎之地去了。萧啟在未到那片林子时就让军士停了下来,令他们开始砍树。砍到足够多的树后,他又让军士们把部分树干捆在一处,做成木筏子,剩下的树干都被放在了木筏上。 做好这一切后,萧啟带着众军士来到了河边。在花了相当多的时间把木筏上的树干点燃后,他让军士们把木筏子推进了河里。木筏子顺流而下,正好往西狄军队驻扎地而去。他随即又派几个军士扛着稍长一些的树干沿河流而下,打算在适当的地方拦住木筏子,不让它们继续往下流。萧啟一行人自然沿河紧跟在后,打算解决沿途的敌方斥候。 因为此时多刮西北风,所以燃烧树干所释放的浓烟很快就随风往东南方向飘去。西狄军队的驻扎地又恰好在东南方向。等到萧啟觉得浓烟已盖住整片营地后,他们便发起了进攻。这就是为何西狄王一出营帐便见一大片如浓雾的白烟的缘由。 由于他们提前备好了火折子,所以在混入军营后能够快速解决障碍,颇有破竹之势。军士们还四处点火声东击西,配合默契,同时利用西狄人的马匹,使得西狄军队大乱。几个时辰后,浓烟早已散尽,西狄军队几乎全军覆没,唯有几个颇有难耐的将领上马逃走。张掾绑了西狄王,带着剩余的几十名西塞守军及俘虏往回赶去。 至于萧啟,他彻底点燃了慕容忱的营帐,算是送了他最后一程。等到火光满天之时,他才一步一回头地策马离开了营地,往西塞归去。此时,天已大明,如同火球的太阳升起,林中的薄雾化作了露水,洗去了烟雾留下的痕迹。一切,焕然如新。但是萧啟知道,他心里永远地有了一个名字——慕容忱。 第19章 几经辗转方回京 萧啟、张掾二人回到西塞城内后,一众将士都是笑脸相迎,脸上堆满了喜悦,一伸手便勾住了这两人的脖子,好一顿赞许。与这一众将士不同的是,这二人心中全无喜悦之情,一个低落至极点,一个在想着事情。 却说在回城途中,张掾等着萧啟赶上来后,问道:“你与那家伙到底是何关系?” 萧啟一脸茫然之色,竟狠狠摇了摇头,才道:“亦敌亦友吧,此人若生逢乱世,我定会追随其后,助其成就霸业。奈何他生不逢时,命运乖舛,最后落得这般境地。目下尚不知那施害之人是谁,若有朝得见,我也是会为他报仇的。” 张掾冷笑一声,道:“你倒是好气性!他曾那般伤你,你竟丝毫不计较,还想着要为他报仇。你怎不想想那被西狄铁蹄践踏过的百姓,他们下手之时可未尝想过心软!” 萧啟不由得笑张掾痴,前些时日还一副看开了世事的模样,如今却俨然化身卫道士,到底意欲如何? “你前些日子还说让我站在今上这边,任由败绩,不管百姓死活。如今却来指责我为敌人报仇,你到底怎么想?” 张掾顿时哑然,几次三番话欲说出却还是收了回去。因为,萧啟确实说出了真相。他想要黎民安泰,可又希望今上在这场与陈氏父子的争斗中取胜,可事实却是这二者不可兼得。这如何成了个悖论呢? 就这样,萧啟自沉浸于失了良友的悲哀中,张掾则在思考如何解除这种现实的困境。因而这二人回到城内之时,实在是高兴不起来,脸色也并不好看。 陈孚父子见了,只道他们是夜间未睡,又兼在突袭时受了点惊吓,方才如此。他们只顾着处理西狄王的事情,然后准备大开宴席,犒赏得胜归来的萧、张二人以及其余军士。 当晚的筵席上杯盏往来不歇,倒酒的小兵乐呵呵地倒了一杯又一杯,但一派盛景之后依然还有少许不可言说的沉痛。去的时候是百人突袭,回来之时只余几十人,另外的几十人早已葬身敌手。少许同那些人相识的凑在一起,唉声叹气,一个道:“他们算是狠的了,也都这么地去了,换上咱们,也不知能斗上几场。”另一个道:“你别这么说,再说啊,我可就要想起我那老娘了,不知道这会子她是不是还在灯下纳鞋底。”这时候,一个声音插嘴道:“那西狄王都被抓住了,离休战便不久了,咱们还愁个什么劲!”这话一出,众人倒都笑了,许是前景明了,身家可保之故。 宴席之上,萧啟无心应对劝酒之人,来一个便喝一个,来两个便喝一双,心里早存了一醉方休的念头。张掾在他对面看着,心中疑惑未除,也是无心应对,来了个人竟也半分不察,弄得众人不敢再劝酒。 好些时辰过后,筵席方散,张掾扶着醉糊涂的萧啟回了营帐。到得营帐内,张掾突听耳边传来一声醉醺醺的猜疑:“你说,慕容忱那事,是不是陈孚干的?他惯会使些小技俩,暗地里伤人的事也不知做了多少桩,我真怀疑是他。” 张掾听后心中一喜,以为萧啟这是要同他齐心协力搞垮陈孚父子了。待到把这人扔到床上,才见他已经熟睡了,方才的不过是说梦话罢了。 张掾气恼不过,回到自个床上坐定,却还是想不明白之前的问题将要如何解决。想了好半晌后,营中声息已然难闻,只听得呼呼而来的北风刮到了人心上。张掾还是没想出个究竟来,只好往床上睡去,他怎么也不知道该如何解决这个问题。不过,他隐隐约约觉得,百姓是天下之本,君王却是可以换的,解决陈孚父子的法子也是可以换的。 次日天明时分,陈孚拟了文书,着人骑快马回京报告萧啟、张掾得胜之事以及西狄王被俘之事。诸人散尽后,陈牧在帐内道:“如今西狄大败,却仍有将领潜逃,往后恐有一场硬仗要打。” 陈孚不以 分卷阅读30 - 分卷阅读30 - 分卷阅读31 故物 作者:蓝芜西辞 分卷阅读31 故物 作者:蓝芜西辞 分卷阅读31 为意,道:“西狄人善战却不善谋,空有一身武力,全无半点聪慧,一旦涉及利益,便会四分五裂。纵然在逃将领愿意回来报仇,西狄人也会意见不一,最终不了了之。而且,尚有几个部落欲吞并西狄,他们的王可不会由着西狄人卷土重来。” 陈牧自然知道西狄的状况,也知陈孚所言深有其理,可他不相信西狄人会就此放弃。若是他们再来叫阵,恐怕只有斩草除根才能永除后患了。来日他们父子若是事成,西狄人难免不会纠缠不休,若容他们继续骚扰,百姓定会永无宁日,他们父子的天下也会坐不稳。 “若是西狄人再来之时,父亲可要彻底断了他们的后路,切不可纵虎归山。” 陈孚好歹是混迹官场、战场数十年的人物,当然知道西狄之不可留,便点点头,道:“此事还可缓缓再议,眼下的难事是萧啟和张掾该如何处置。这次,今上定会寻着借口召他们回去了。” “张掾可是个有心眼的,他手里未必没有咱们的把柄。容他回去,恐怕不妙;不容他回去,于情于理都说不过去。咱们要不要再施一计,让他销声匿迹?” 陈孚沉吟一声,摇头道:“不必,等他回京,自有事情缠住他,那秦太师不会让他分神去今上跟前献殷勤的。你自做好安排,等他二人走时有人接替便好。” 当京中诏书传来时,西塞军中一时哗然。今上敕令张掾立时回京,另派人马将那西狄王押解进京,却给萧啟封了个五品宣威将军,让其驻守西塞。张掾离开之时对萧啟道:“京中定是有了异动,不然此番咱俩怎会同来不同归。你且安心,我会向今上求旨,令你早些归去。” 萧啟自接到诏书后便一直闷闷不乐,他原以为此番军功足以换得回京一事,岂料今上心思难料,竟继续让他留在西塞。张掾的话,他也信不得,倒不是不信张掾,而是不信他能说动今上。可此番离别又不知何时能再见,他到底不愿再出口伤人,便道:“你且放心回去,我在这里自有乐趣,回了京倒是束缚。” 张掾可不信他,笑道:“你别嘴上逞强,你家里的那位,你未必不念着。前些日子还听你半夜叫唤他的名字,那可是难得的。” 萧啟不想听他瞎扯,他向来没有说梦话的习惯,这人摆明了是在套他的话,真是让人又恨又爱。他无意同他继续说话,便赶紧推他出了营帐,催他早早出发,早日到得京中。 待到张掾回京,尚未歇息便被召入宫中。今上与他谈了半宿,出来时张掾面如土色,行动间颠颠簸簸,似那将倾未倾的高楼。他可不曾想过,秦遥夜竟会以寻他的理由离家出走。 那时,秦太师大怒,说此番已无颜与皇家结亲,只恐坏了皇室颜面。张掾苦求今上莫要收回四年前的圣旨,说他只愿求娶秦遥夜。可今上以秦遥夜行为肆意,迟早要给皇家丢脸为由拒绝了他的请求。因而出宫之时,他才会如同丢了魂魄般,浑浑噩噩地走着。 走出宫后,一个小厮模样的人拦住了他,道:“见过世子,太师有请。” 张掾立时有了精神,挺直了身躯,随着那人去见秦太师了。 秦太师并不在府上,而是在一家酒楼里。入得房内,张掾拜见了秦太师,只见这人须发尽白,双颊红润,自有仙风道骨。 见张掾进来,秦太师不加寒暄,径自开口道:“遥夜之事,还请世子海涵。若非得知她一路向东,老朽定然不会提出取消婚约之事。” 张掾无心听他这般说道,只是发着呆,双眼无神,不知在想些什么。好久以后,才听他说道:“太师,若有一日她回来了,烦请告诉她,我张掾等着她。” 秦太师听闻,心中一喜,道:“老朽正有个不情之请,遥夜是个弱女子,独自一人去了东边,老朽实在放心不下。可好歹要顾及秦家颜面,明面上也不敢着人去追,暗地里的又都被她赶了回来。若是世子当真有意,何不一路东去,未尝不能成就一段姻缘。” 张掾眼前一亮,不假思索道:“太师放心,我定将她追回来。” 自此,张掾无暇顾及朝中风云,一路往东奔去,只想着要找到那不知去了哪里的秦遥夜。 且说萧啟,他自被封为宣威将军后,在军中便觉不自在了。倒不是因为张掾走了无人同他说些体己话,而是那陈孚父子开始对他格外客气了。他还记着那年的仇,自然不会当真同他们亲热起来,反而在想他二人是否换了策略,想要拉拢他。 不过,这些都是不甚重要的事,眼前最令萧啟着意的是请旨回京之事。他不愿意坐以待毙,早早写了文书递回京中,只盼着回京之事能有个善果。 可这一盼,便又过了好几个月,这才得了允许的诏令。几日后,他别了西塞众将士,带了一行人,策马回京去了。 回京途中,他又经过了当年前往西塞时途经的山川风貌,此时的心境却早已不复当初。如今有着宣威将军的头衔,他的一举一动都将落入不少人眼中,稍有不慎就会招来祸患,哪还能把那一分洒脱表现得彻彻底底呢?他竟莫名觉得,陈孚父子整日里不喜无规矩之人是有道理的了。 当晚,他歇在了阰阳城的一家客栈,与四年前的是同一家。半夜时分,他突然听到了一阵埙的乐声,空灵悠远中透着思念与彷徨。他不禁听得入了迷,竟忘记了睡觉一事。等到那乐声停了,他耳中还在响起余音,容他沉浸其中。 次日天明登途,他朝那客栈又望了一眼,好似要看看那吹埙之人是否隐在其中。可他终究无所得,只得策马上归途。 回到京中后,他好一番拜见了今上同双亲,确认过那沉香苑里还有顾容,这才有喜有怯地往那里走去。 来到门前,那副对子已不复当初的光彩,墨汁洇开,表面粗糙,那时看起来写得不错的字也变得难以入目了。怀着忐忑的心绪,他走了进去。一抬头,就见一人身着雪青色衣袍立在三米开外的地方,嘴角含笑,一如梦里画中。 “阿素,你让我好想!” 顾容也不来迎他,只等着他走向他。眼前的人,比几年前要高了,壮了,眼睛里也有了沧桑了。真是怪事,他倒是从未梦见过他。他仔仔细细地瞅着他,想要把这几年的份都给看了。这人要是没有回来,他可真不信他还活着。 “阿蒙,这些年,可还好过?” 萧啟慢慢走向他,解下了身上的披风,覆在他的身上,笑道:“阿素见我回来了,还不知我好与不好吗?” 顾容的右手覆上萧啟的脸庞,初时只拿食指在他脸上点上一下,后来就把五指都放在了他的脸颊上,最后才把手掌心也贴在他的脸上。 “如今,你自是好端端地站在这里。可你心里,当真是好端端 分卷阅读31 - 分卷阅读31 - 分卷阅读32 故物 作者:蓝芜西辞 分卷阅读32 故物 作者:蓝芜西辞 分卷阅读32 的吗?” 萧啟深吸一口气,拥住顾容,满足道:“知我者,莫若你了。” 顾容回抱住他,在他耳边道:“你可让我好想!今天我可不放你再出去了。” 两人在院中相拥良久,之后才相携着进了房内。这一日,沉香苑终于有了生气。那一派黯然之色消失殆尽,纵然如今是寒冬天气,也能令屋内的两人感到不可忽视的暖意。 第20章 因母命终定婚事 总是春归时节,满园争艳正盛,又到了一年的开始,似乎又有了新的希望。一群人聚在沉香苑的亭子里,欢笑玩闹,品酒赏花,吟诗唱和,正是贵公子的消遣。这些人里,有三个萧家人,有一个陈家人,还有几个旁的权贵世家的子弟。 这三个萧姓子弟便是萧啟、萧敏和萧放,那陈姓的便是陈侃,旁的多是陈侃带来的。另外还有几个姓秦的,可惜只是太师府的旁支,没什么地位。 顾容亦是混在那群人中间,只是神色间颇有些不耐。他向来只同萧姓子弟玩在一处,如今骤然遇上这么些个生人,还是一群看起来不学无术的,真是难为得很。 那陈侃早年就与他有段恩怨,此时老拿眼瞅他,还跟他带来的那群人说他玩笑,把他当个小玩意儿耍弄。他总是劝自己忍住,可被萧啟惯出来的性子哪能这么容易就抑制住?他终究是在被人泼了一杯酒后发泄出了怒火。 只见他突然站起身来,把酒杯往地上一掷,道:“你这人好不知事,好话浑话都拿来乱说一通!”言罢,他转身要走。却不想,萧啟拉住他的衣袖,喝道:“回来!” 顾容无奈转过身,气冲冲道:“要我回来可以,我可不再同这人说话了,最好他也别来招惹我!” 换作以往,萧啟定然会对顾容好一番献殷勤、赔小心,可如今他是宣威将军,是一个众人眼里不平常的人,他哪能继续小儿女的情态。更何况,父亲着他请来这些人总是有原因的,哪还能如幼时那般喜欢就玩在一处,不喜欢就狠命捉弄一番。单看那萧放,如今不也同那陈侃玩得畅快吗?就连萧敏,也是全然忘记了当年那件陷害陈侃的事的模样。唯有顾容,喜怒仍形于色,总有一日会坏事的。 “你想走可以,道歉了再走!” 顾容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望着萧啟,问道:“你让我道歉?”他环视了一圈,不少人都是看好戏的模样。可不是一场好戏吗?汝阴侯世子宠爱小厮的名声传得众人皆知,如今却为了他们几个要同这不知好歹的小厮翻脸,当真是头一回见着。 萧啟没再说话,只是拉着顾容衣袖的手仍没有松开,似乎还固执于要一个道歉。 顾容可算是又尝到了孤立无援的滋味。他可没想到,萧啟今日会这般待他,竟然让他去向那些不怀好意的家伙道歉。当初的决定,真的对了吗?人,果真是善变的吗? 顾容挣开萧啟的手,又看了眼坐着的一圈人,眼神里满是不甘,可最后还是小声道:“方才的事,是我不对。”言毕,他落寞地离开了亭子。他明白,他还是昔日的他,可萧啟却不再是了。 而亭子里的陈侃,见顾容摇摇晃晃地走了后,和萧敏、萧放对视了一眼,而后对萧啟道:“萧兄,我看你那小厮越发没礼数了,咱们几个可以不放在心上,改日换作了别人,可不会那么轻易饶了他去。” 几个旁的世家子弟也随声附和,道:“是啊,萧兄,这种人,玩玩就罢了,真上了心,未免有损官声。” 萧啟听了本就火大,哪知萧敏、萧放又在一旁插嘴道:“你们可别提这事,提它还不如正儿八经地为我兄长寻几个好人家的女儿来,这才是上得了台面的!” 这话一出,不少人拍掌称妙,居然还真的说起了哪家的女儿文采出众,哪家的女儿识大体知礼数,还有哪家的女儿精通音律善弹琴。萧啟听得愈发不耐烦,可如今他又不能走,只得陪在那里,听他们说些不着边际的话。 听着听着,他又想起了顾容愤而离场时的眼神,他的头猛地一摇,觉得自己今儿个真是坏了事了。他同这些人聚在一处可不是为了给顾容难堪的,怎么到头来变成了这种局面呢?顾容到底还是经事太少,不懂得与人相处之道,往后这类的事情,他还是自己一个人解决为好。 这一日的事情,最后还是不了了之了。顾容想着萧啟回来也不过几个月,就这般闹将起来,真是不成样子。而萧啟则是在事后好好补偿了顾容一番,让他没闲心再计较这件事。可不管怎样,这件事还是成了长堤决口前掉落的第一块石头。虽然这块石头对上下地界都没多大影响,可累积多了以后,谁知道会是怎样的结果呢? 转眼到了仲夏时节,东去的张掾终于回来了。他是一个人去的,自然也是一个人回来的。他坐在马车里,喝得醉醺醺的,嘴里直呼:“拿酒来!” 萧啟事先并不知道他要回来,只是带着顾容出门的路上听到了这一声喊,便拦住了车夫,朝车内喊道:“酒来了,你起来拿!” 张掾起身一看,见是萧啟,又往后倒去,道:“你小子扰了我的好梦!” 萧啟拉着顾容坐上了马车,挤到里面后问道:“你就不好奇我怎么回来的?” 张掾突然睁开了眼,眼珠子转了好几圈,有了几分清醒后,道:“对哦,你怎么回来了?还是说,我的马车到了西塞?”原来,这几分清醒完全是假。 萧啟听后哭笑不得,推着张掾坐起来,道:“这是在京中,你醉得可真厉害!” 张掾摆摆手,丝毫没有坐起来的意思,衣裳的前襟散乱着,大概是在效仿古人的放浪形骸。好一会儿后,他自己爬将起来,道:“醉后方可解愁,你小子生平不知愁滋味,就别来管我了!”说着,他竟是要将萧、顾二人推下马车。 萧啟无法,只好带着顾容下了马车。再回头时,那马车已在远处跳动着了。他看了看那马车消失的地方,觉得有丝恍然。当初他一回京就听说了秦遥夜的事情,接着就知道了张掾千里寻人的事迹。看张掾今日的模样,也能知道秦遥夜最后做出了什么选择。只是,他可不明白,秦遥夜的事情闹得这么大,到底是怎么回事呢? 按理来说,发生了这种事情,太师府绝对会藏着掖着,以保证府上的名声。可是秦太师却偏要把这事告到今上面前,还说要解除婚约,以免牵累了皇室的颜面。如此倒也罢了,撺掇着张掾去寻人又是为了哪般?太师府莫非没了寻人的家丁?还是说,这件事本就是为了调开张掾,让他分身乏术? 他越想越觉得如今的局势已经不再是四年前的局势了,很多地方都已经变了。好比交好陈侃一事,父亲千叮咛万嘱咐一定要同他多接触。他原 分卷阅读32 - 分卷阅读32 - 分卷阅读33 故物 作者:蓝芜西辞 分卷阅读33 故物 作者:蓝芜西辞 分卷阅读33 先以为父亲是想让他去陈侃身边挖些利于今上的东西,可父亲从未提及此事,实在是怪异。 因着这些想法,他也没了在外闲逛的念头,不一会儿就拉着顾容回府去了。顾容并不认识张掾,只是听说过,但是一见面他就猜出来了,因为他很像萧敬。这会子他见萧啟无心在外,也就装出一副不感兴趣的样子来,好给他一个回府的机会。 可终于到了府中后,顾容却开心不起来了。因为萧夫人处的张大娘就守在门口,眼见着萧啟进来了,二话不说就把他拉走,走了好一段路后才说是夫人有事要找。 萧啟原也不喜张大娘,可这番上了战场后回来,他竟觉出了她的可喜之处,因而这些日子以来也是好声好气地同她说话的。张大娘知道萧啟有心待她好,自然对他愈发亲切,也就有了突然拉人这件事。 顾容默默地看着萧啟跟着张大娘走远,心中空了下来,边沿裂开了一道口子,渗出了血,缓缓地刺痛着。他有些不明白萧啟了,难道四年的分开换来的就是这没来由的疏离?早知会有这一天,他还不如早早地归去。可是,若真是疏离了,萧啟回来那日怎会那般看他,怎会说那样的话。他越想越不明白,索性丢下了这事,回沉香苑去了。 另一边,跟着张大娘去了萧夫人处的萧啟正沉默地坐在他母亲对面,神色间尽是抵触,只听他道:“母亲这是在为难我。” 萧夫人较之四年前要显得有风韵了,更没有了被限制在侯府中的沉闷,因而谈及此事时竟也是十分轻快的,她道:“你要知晓,你迟早是要娶个人上门的。如今你已经是将军了,不知道多少有女儿的大臣在观望着。要是哪天你被赶鸭子上架,娶了个厉害的进府,那顾容的日子,可就难了。我今日跟你说的这位,我已见了好些回,是个软的,没啥性子,绝对会依着你,也不敢随意放肆。” 萧啟已然心动,可还是顾忌着顾容的心情,便道:“母亲,这事,我还需要同他商量一番。” 萧夫人好似听到了天大的笑话,哈哈大笑起来,朝萧啟扔了把团扇过去,道:“我还以为你早已拿捏住他,未曾想竟是他拿捏住了你。你将来可是要继承汝阴侯侯位的,一个身边人都降不住,你还能做些什么大事出来!” 萧啟听后觉得母亲说的甚有道理,便道:“我只是要同他说一声,让他知道便好。” 萧夫人知道目的已经达到,便递了个眼神给张大娘,让她出去。随后,她语重心长地说道:“阿蒙,母亲知道你心里把他作个宝,可他未必就把你放在心上。你走的这几年,他常常同那清和混在一处,也不知做出了丑事没有。我这是怕你吃亏。若他没做,你婚后他自然依旧待你好。若他做了,他定然会故态复萌,又去找那清和。你可要长长心眼,多看着他呀!” 萧啟初时并不信萧夫人所言,可听得越多越觉得有这回事,一股冲动上了脑,他随口说道:“那婚事便由母亲安排吧!我先回沉香苑,派人好好查一下这件事。” 萧啟慌忙赶回沉香苑,而萧夫人则是笑得悠游自得,她知道,这下子定然能让这两人生了嫌隙了。她一面为自己的聪明而骄傲,一面又为汝阴侯萧钦的不得其法而不屑。萧钦除了下毒暗算就再无别的法子,怎么也没把顾容弄死。而她呢,不过三言两语,就能让萧啟应下了婚约,还让他对顾容有了怀疑。这么一对比,她越发觉出萧钦的不知变通,心里的那股厌恶也就越重了。 当萧啟回到沉香苑时,他发现顾容不搭理他了。他思前想后,不觉得自己做了什么对不住他的事情,那唯一的解释就是顾容此时更希望见到的人是清和,而不是他。他明知不该这么想,可脑子里总有个声音说:“事实便是如此!”由此一来,越想越生气,伤人的话便脱口而出,只听他朗声道:“顾容,我今日答应母亲要娶亲了,你是去是留我都不会干涉了!” 顾容闻言,转过身来,脸上早已满是泪痕,他抽泣着,哽咽着,道:“你说过就我一人的,你说的都不算了吗?”他之前只是听张大娘说起这事,本是不信的,哪知道此时竟然听到萧啟亲口说出,心中的痛自是又加了几分。 萧啟正是心烦时,又见顾容似在无理纠缠,便道:“我往日说的,你都忘了吧!我可不止你一人,就像你不止我一人一样!” 这日的争吵在沉默中结束了。这是头一次他们为了自己也不知道的原因吵架,这个原因像是一只无形的手,把他们抛来抛去,将他们玩弄于股掌之间。萧啟并没有着人去查清和之事,而是默认了这是事实;顾容也没有去查萧啟要娶的是谁,而是起了离开的念头。两个人,就这么莫名其妙地少了亲密和默契。 可是,不管争吵的结果如何,萧啟的婚事还是定下来了。萧钦本想要制止,可知道萧啟也不反对后也没了理由,只好随了萧夫人的意。而那成婚的日子,就定在了这一年的年末,梅花绽放的时节。 作者有话要说: 从这里开始,算是回到了小说开头的地方,终于写回来了! 为了谢谢明知道是be仍然在看的各位(虽然人向来很少),我决定小小地出卖一下结局中的一个部分。 有一句诗是这样写的:“情人怨遥夜,竟夕起相思。”这句诗里藏着这篇小说中三个人的结局。(应该能够猜出来吧) 第21章 云雨巫山枉断肠 暂且不提萧啟大婚那日是如何地风光,如何地令人艳羡,各位看官先将时间调回前一年秦遥夜出走之时。 那时正是秋末冬初,也是萧敬离开京中去往东边的第三年。经过三年的慎重思考,秦遥夜还是决定违背婚约,真正做下一件惊天动地的大事。从前的她京中无人不知,可谁不是看在她是太师府的人的面子上,谁不是想着她是将来的肃王世子妃,不得不退让几步。如今,她想靠自己的能耐拥有一片立足之地。她情愿这世人因为她是秦遥夜而骂她,也不愿意这世人因为她是所谓的贵胄而敬她羡她。敬与羡到底是带着疏离的,是不含感情的。 可是,她又不想连累了萧家,只好借口去找张掾,以此来达到自己的目的。至于因此而惹出的麻烦,她完全没有放在心上。一来是这麻烦多半被引到了张掾那里,二来是她觉得太师府上下定然会把此事藏得紧紧的。她知道自己的这番作为显得太过自私,可是身为做不得自己的主的女子,若不自私,哪有成全自己人生的可能。 然而,事实证明她还是把世事想得太过简单了。此事确实给张掾带去了不小的麻烦,可也同样给她自己带去不少的麻烦。太师府没有想着要瞒住此事,甚至还派人故意将此事大肆宣扬出去,生怕天下 分卷阅读33 - 分卷阅读33 - 分卷阅读34 故物 作者:蓝芜西辞 分卷阅读34 故物 作者:蓝芜西辞 分卷阅读34 人不知道她做了什么丑事。 一路上她都能感觉到有人在跟着自己,可是那些人她赶都赶不走。她知道,那是太师府派来的人。只是,既然太师府已经把她当作弃子那般处置了,为何还要这般护送,唯恐她出了什么意外呢? 她听着耳边呼呼的风声,浑身一个寒颤闪过,似乎越往东走风越大了。她不由得抱紧了自己,然后小心翼翼地掀开了马车的帘子。 帘外的景象令她吃了一惊,漫天遍野的青绿色像是没有尽头般延伸开去,远处一株苍翠的古树站在那里,有几人在树下喝茶下棋。这是她在京中未曾见过的,京中的都是小贩的叫卖声,蒸腾的水汽里藏着的热包子,一群群摩肩接踵的行人,还有令人眼花缭乱的小玩意儿。突然,她想念京中了。 她想念府上的小亭子,还有满湖的小金鱼,到了秋天就会变红的枫树,奶娘做的顶好吃的点心,母亲给她绣的小香包……好多好多的东西闪过她的眼前,闪过她的脑海。出门时的决然就这么被一阵子的悲伤打败了,她想叫停马车,然后叫车夫沿原路返回。 这想法还是不够吸引她,因为她在沉默过后还是选择了继续东去。东去不仅仅是为了见萧敬,还是为了成为一个顶天立地的秦遥夜。既然非要如此,就必须从忘掉过去开始,从拥有自己的骄傲开始。 下定了决心后,她不再为突然的感伤而犹豫不决,而是享受着这种思念的味道。她意识到,这就是长大了。不再因为喜欢而念念不忘,不再因为喜欢而不忍离去,而是把那种情绪隐藏在骨子里,自己一个人慢慢地吮吸,然后默默地醉倒在里面。至于是否还要闹得众人皆知,那必然是不可能的了。 她再度掀开帘子,眼前的景象不再陌生,却还是透着新奇。她突然发声,向那赶车的车夫问道:“这里是哪儿了?” 车夫无聊地挥舞着手中的鞭子,懒懒地应道:“快到淮县了,你再睡会子,到了我叫你。” 秦遥夜没再出声。到了淮县就意味着离最东边不远了,而萧敬正在东边临海的越蒙山的山脚下。一种惊喜倏忽而来,随后却是莫名的平静。她有点不明白自己的选择是否是正确的了。 抱着手中简单的行李,她靠在车上,瞪着一双大大的眼睛,发起了呆来。三年了,萧敬是否还如当初那般将她视若珍宝呢?如果一切成了空,她又能去向何方呢?难道真要如萧敬当年所说的那般,把那匕首刺向他吗? 还不容她多想,后方隐隐传来一阵马蹄声。紧接着,一阵喊声就穿过了车厢,只听见那声音道:“秦遥夜,你给我出来!” 那声音透着一股子熟悉,可她怎么也想不起来那是何人的。但是她到底是不打算躲着的,便掀开帘子,从马车上跳了下来。风吹拂着她的发,一身简单的装束也掩盖不了她的贵气,眉眼一抬,就见后方一人怒瞪着她。 那人风尘仆仆地赶来,脸上有着风餐露宿后的痕迹,完全没了出身贵胄的骄傲。他的眼神里满含怒火,似乎要把她生吞了。他就那么静静地在马背上看着她,什么话也没再说。 秦遥夜有些看不分明,这模样,这眉眼,像极了萧敬。她不由得抬脚往那人身边走去,可不过四五步,她就又停住了,因为那人的神色不对,给她的感觉也不对。她知道,他不是萧敬,而是张掾。 “你来作甚?我可是不会同你回去的!” 张掾连日来马不停蹄,只为赶上眼前这人,把她带回去,此时哪还会容她说出绝情的话来。他跳下马,一步步靠近秦遥夜,直到距离两三步的地方,他才停下来,道:“你我有婚约在身,我如何叫不得你回去?还是说,你不把太师府上上下下几百口人的性命放在眼里?” 秦遥夜顿时变了脸色,慌慌张张地问道:“你是什么意思?什么叫几百口人的性命?发生了什么事?” 张掾本就是骗她,想要她跟着自己回去,可见她这般担忧,又不忍心再撒谎,便道:“目下并无事,但难保将来今上不算账。” 秦遥夜自然轻松了不少,她本就不觉得太师府会出什么事,这下更加不担心了。张掾之前说那句话的用心她自然是猜到了几分,但是她断然不会再回京中了,她想主宰自己的命运,而不是被人主宰。 “既然如此,你便回去吧。我既已出来,哪还有回去的道理。” 张掾回京中后便知道萧敬在东边,如今她又执意不肯回京,他也明白了,便道:“你是去寻那萧敬,对吧?” 秦遥夜不欲隐瞒,点点头,笑道:“你只猜中了其中一个原因,另一个原因,你或许会觉得大逆不道。我秦遥夜,一介弱女子,我想要做一个能主宰自己人生的人,而不是事事从父,从夫,从子。” 张掾听罢,心中突地亮了,像一盏从未点燃的灯突然因着际遇亮了。他从来都知道她不是一般的女子,可从未想到,她居然有胆量、有魄力说出这种话来。就凭着这一点,他也能始终对她怀有情意。 “你想要拥有的,我未必不能满足你,你又何必舍近求远呢?” 秦遥夜摇头,转过身来,望着远处锁住了青山的薄雾,道:“越是远处,越可以肆无忌惮;越是近处,越得收敛脾性。你随军戍边三年,该比我还要明白这道理。” 张掾知道自己定是劝不回这人了,只好苦笑一声,轻轻说道:“遥夜,若有一日你想要回来,我张掾纵然为千军万马所阻挡,也会走向你。你要知道,你还有退路……”未尽的,是张掾心中的那句——“而我,除了你,全无退路。” 秦遥夜向来不知道张掾对自己怀有怎样的心思,这日一说开,她便觉得自己已欠了他好几分,这辈子怕是难以还清了。她未尝不被他的话语所打动,可是,她已选择了另一个方向,哪还有半路退却的道理。 “张掾,别把自己陷进泥沼里,我秦遥夜可不是什么好人,你没必要记挂着。天下大事,总归是你张家人的,你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言罢,她回到了马车上,让那车夫快些走。车夫依旧懒懒地应了一声,马车的行进却比先前要快了。 张掾在后面看着那疾驰的马车,看着远处见不着尽头的一片灰蒙蒙的天空,看着那似轻烟一般的薄雾,两行热泪溢出了眼眶。若非喜欢,他当初不会求娶。若非喜欢,他何必捉弄她,让她去寻那劳什子奇人。若非喜欢,又怎会一去西塞三年,想让她心甘情愿嫁给自己。若非喜欢,如今又怎会明明可以带着人就走,却还是亲眼见着她离开。 他站在原地好久都未动弹,他怕这一转身,便是再不相逢,再不相知。不知过了多久,天际划过一只孤飞雁,叫声凄厉,迫得他抬起头来。他与那雁惺惺 分卷阅读34 - 分卷阅读34 - 分卷阅读35 故物 作者:蓝芜西辞 分卷阅读35 故物 作者:蓝芜西辞 分卷阅读35 惜惺惺,他们都找不着归处,亦找不到俦侣。他终于低下头来转了个身,面色极不好地上了马,由着马慢悠悠地走着。 他知道,他今日放她走了,便是由着她和那萧敬有情人终成眷属了。至于他,不过是过客罢了。 另一边,走远了的秦遥夜竟也有了一丝不舍。比起萧敬几年前的许诺,张掾今日所言确实更能打动她。可是,她是个信守承诺的人,要为自己的所作所为负责。萧敬待她,正如她待萧敬,这其中哪能容得下另一个人。 想着想着,她便期待起了不久后与萧敬的相遇。她并没有告知萧敬她要来的事,可是好歹京中动静闹得这么大,他也该风闻一二了。她倒也不想怀疑萧敬,只是这事当真有点奇怪。说好要来迎她的人,如今好似冬眠的动物般没了声息,令她怎么也有些捉摸不定。 不过,她的这种念头很快就消散了,因为一天后她又一次听到了马蹄声。与前一次不同的是,这次的马蹄声是从马车前方不远处传来的。 她狠狠吞了几口口水,整个身子颤抖着,有点窃喜,有点不知所措,继而又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掀开了帘子。果然,帘外有一行人。为首的那个,沉稳而有气魄,一双如鹰眼般的眸子直直地朝她看过来,令她顿时红了面颊。 她小心翼翼地下了车,迈着不快不慢的步子走到马车前方,笑问道:“可是萧敬来了?” 那人亦是一笑,下了马,走到她面前,把她细细端详了好久,才道:“不是萧敬,还能是谁?” 秦遥夜低声笑了,半抬着眸子瞧了他一眼,道:“三年不见,我怕错认了你,你倒来怪我?” 萧敬也不恼她有了脾气,直接拉过她的手,道:“跟我来,我带你去见见海!” 秦遥夜自然由着他,同他上了一匹马,往那传说中有山有海的地方去了。她觉得,自己的决定并没有错,端看萧敬今日的态度,她便知道,这人待自己从无二心。 到了越蒙山山脚下,她随着萧敬进了一座宅院。那里面住着萧敬口中说的祖父和萧家的一位老人,她想去拜会一番,萧敬却道:“他二人向来喜静,咱们就别去打扰了,等会咱们还要去看海。见他们的事,往后再说。” 秦遥夜初来乍到,自然也不知道此话的真假,只以为萧敬是迫不及待地想要同她在一处。可是在往后的岁月中她才明白,她的到来并不是那么受人欢迎。 作者有话要说: 这几日病了,估计会更得有点慢。 第22章 离人怎堪杨柳枝 回到目下的汝阴侯府,此时已是深夜时分,一众看热闹的人都散去了,些微闪烁的灯火也摇摇晃晃地灭了。府中人等皆打着呵欠,捶着腰身往住处归去了。汝阴侯世子,如今的宣威将军的大婚之夜也就这样临近尾声了。 夜里一个人影闯进了沉香苑顾容的卧房内,那身影像暗夜里爬行的蛇,时刻不忘吐出蛇信子。只见那身影走到顾容面前,道:“你就甘心这样?他可会像对我那样来对你!”原来,这人却是清和。 顾容抬眼望了她一下,冷笑一声,不屑道:“纵然如此,我也不会落得你这般,我信他!” 清和见挑拨无果,便有些气愤,一双眼睛瞪得大大的,从鼻尖呼出的气息也变得闷闷的、重重的。她在原地走了几步,又退回去,继而直直地看着顾容,道:“你不想他回到这里吗?” 顾容怎么不想,不过他知道,那个人纵使对他还有情,也是不会再回到这里的了。沉香苑就是一个被废弃的院子,从里到外都是故旧的气息,与其用来怀念,萧啟大概更愿意这一切从未存在过。他已在朝为官,虽说身不由己,可多多少少都是他自己选择的。他顾容,不过是一个在萧啟生命里惊起了一阵风浪的小人物,如何也牵累不了性命。两相权衡之下,孰重孰轻,萧啟自然有自己的计较。 “走了的人,便是走了,你还望他回来做什么。” 清和自然听出了顾容话里的怨气,脸上一喜,道:“我有个法子,可以让他回来,你可愿意听听?” 顾容心上嗤笑一声,脸上却是不显,好奇道:“哦?什么法子?” 清和见他上钩,便道:“明晚咱们在这沉香苑里放一把火,火势大了,他能不来吗?” 顾容眼神一凛,看着清和的目光也变得严肃起来。他知道,这个人心里在打的坏主意,绝对不是为了让萧啟回到这沉香苑。可是,他又很想试一试,他还想知道对于萧啟而言自己到底算个什么。那个口口声声说要同他到老的萧啟,又去了哪里。 “你想试,便试吧。他若能来,我自是要好好感谢你一番的。他若不能来,我便从此死了心。” 清和心上十分得意,可又不敢在外显露出来,只是扭曲了脸庞,释放出了十足的冷意。她轻悄悄地转身离去,一如来时那般透着诡异的气息。 而在内院某处灯火暗淡的地方,一个鬼鬼祟祟的黑影躬着身子走到了萧夫人的卧房前。他先是轻叩房门,三下过后,门里传来萧夫人的一声咳嗽,他便直接推开了门,进去了。 萧夫人点着一盏不甚明亮的油灯,室内整个儿笼罩在茶色中,而身着海棠红轻纱的萧夫人便成了这屋子里最为显眼的存在。来人被这眼前的美景惊得呼吸欲停,眼神也变得直勾勾的了。 萧夫人见来人许久未走向自己,便往那处走了几步,轻声道:“怎么,不敢了?” 来人哪有不敢,他一把抱住萧夫人,深深地吸进一口气,面上变得十分享受,既而才道:“哪有不敢,不过是被你迷住了,忘了走过来。” 萧夫人自然会回抱住他,一双眼睛脉脉情深,带了几分笑意,几分韵味和几分勾引。眼前人是她此生最为念念不忘的人,她只恨不得把他吞进肚子里去。 “今晚,就算是咱俩的洞房花烛夜。萧钰,我唐云卿今生都只做你的人。” 原来,来人竟然是萧敬的父亲萧钰,与萧夫人还是名义上的叔嫂关系。那么,他今夜缘何到此呢?此事得从三年多前说起。 那晚正是乞巧节,萧夫人左右无事,萧钦也有事在外,她便唤了身边人去准备马车,径自出门去了。自嫁进汝阴侯府,萧夫人向来是被萧钦迁就着,忍让着的。岂料如今二人生分至此,见了面也难说上几句话,这日的有事大抵也是借口。她心中纵然有不平之意,却也奈何不了他,只好独自一人出门,权当散心。 马车行至闹市,叫卖声顿时此起彼伏,好不热闹。萧夫人起了兴致,掀开了马车小窗上的帘子,却在不经意间瞥见了多年不见的萧钰。她说不明白那一刻的感受,惊喜有之,诧异有之,心动亦有之。她仿佛又一次回到了过去,回到 分卷阅读35 - 分卷阅读35 - 分卷阅读36 故物 作者:蓝芜西辞 分卷阅读36 故物 作者:蓝芜西辞 分卷阅读36 了那分离的日子,回到了她嫁进汝阴侯府的那日。 她最终还是放下了帘子。可是,躲进车内的她却流下了两行清泪。她的脸上没有悲伤的神色,只有平静和冷漠。可不过一瞬,她就无声地笑了起来,笑中含着苦痛和难过。这么些年来,她习惯了笑脸相对,竟差点不知该如何表达自己的悲苦了。 她的脑海里一直闪过方才萧钰的模样、动作和神色,她好怕一个不注意就忘了。接着,她却大幅度地摇起头来,像是要摆脱之前发生的一切。她是汝阴侯夫人,是一个需要端端正正地坐着的人,是一个需要进退合宜地处事的人,是一个需要按规矩科律生活的人。她不能,不能越出雷池一步,不能不把萧、唐两家的颜面放在心上。 风吹起了小窗上的帘子,她不由自主地望去,却看见萧钰一边跟着马车走一边看着她。她瞪大了眼睛,想要让他走远,她怕被人瞧见后传出些不好的流言来。可是,那个人是萧钰,不是旁人。纵使她嘴上说着让他走,心上却未必舍得。她知道他是为了自己才这般,她知道他定是看出了马车里只坐着自己。 这时候,张大娘从外面驾车的位置爬了进来,悄声道:“夫人,那人你可见着了?” 萧夫人未言语,只是点点头。她不明白张大娘是有何意,毕竟当年张大娘也是赞成自己同萧钰毁了婚约的。 张大娘脸上闪过怜惜,这几年萧夫人过的什么日子她是见着的,萧夫人心里苦不苦她都知道。可是,她哪有什么可安慰的话能说呢?促成这一切的,不也有她使过的一份力吗?她没再说话,又小心翼翼地爬了出去。 萧夫人却是冷笑一声,望着车顶,眼神里透着说不明道不清的情绪。有些仁慈,来得晚了就是晚了,那原本该有的效果自然就没了。她不想就这么度过一辈子,她很清楚地知道,萧钰就是她的归处。 后来,萧夫人还是叫停了马车,她独自一人走远了。这是她头一次,放下所谓的身份,像一个寻常百姓那般,体会这世间最为平淡的喜怒哀乐。那个跟着她的人虽是诧异,却也还是紧紧地尾随着她,生怕她不见了。 到了一处人迹罕至的小巷后,萧夫人停了下来,只等着萧钰向她走来。她总觉得,这一刻,是隔了一辈子才换来的。如今的他们,早已不复当初的模样,经历过简单,也经历过复杂,看到了世事纷繁,也看到了人情冷暖。到了现在,彼此心中仍旧牵挂着的,还是这得见的一瞬。 萧钰已经算不清有多少个日夜没有见过萧夫人了,只记得,那是约莫十七年前的事了。可是,眼前的这个人,从来都是他记忆里未曾忘记过的那个人。他有些颤抖地走向她,眼中隐约可见水光,他知道自己实在是太渴望这一刻了。十七年了,离那一天,像是又过了一辈子了。 自那天以后,他们经常会私下里出来见面。有时是一起吃顿饭,有时是相约山水之间,那种默契又一次被唤醒。可离得越近,欲望就变得越发捉摸不定,甚至丝毫不由人的理智来控制。有了第一次,便会有第二次、第三次,习惯之后,便成了理所当然。 他们私底下做的事情萧钦未必不知,只是他动不得那二人。一个是听从父命必须要保的人,一个是他这辈子放不下丝毫的人。因此,他能做的竟然也只是由着他们。然而,他到底是不甘心的,他的脾气越来越差,与萧夫人之间更是如同陌生人了。 他不明白,自己好好照顾了十多年的人,居然还能对那抛弃了她的人念念不忘。他的付出成了必然,成了她的习惯。那她呢?除了一个孩子和礼数上的问候与关心之外,她对他真是毫无情义可言的。他为她做的一切,都像一个笑话。他真想让萧钰死个彻底,可是他不能自己动手,他还需要隐忍,再隐忍。 因此,宣威将军萧啟的新婚夜竟也同样成了萧夫人与萧钰的新婚夜。如若他知道这一晚还有这么一场好戏,他可还会继续这婚礼呢?那可真是难以说清的了。 次日三更时分,清和再一次去找顾容。她脸上的喜悦藏也藏不住,甚至对着顾容都笑了。她径自坐下,倒杯茶喝了,才道:“我准备好了,你可得小心点,到时候要是被烧坏了,我可不管赔的!” 顾容依旧笑着,眼神里却是没有笑意的,至于他在想些什么,那就是另一回事了。听见清和的话,他竟有了紧张感,但还是掩饰起来了,只道:“你做你的便是,哪怕我死在了这里,也是不怪你的。” 清和突然就不笑了,看着顾容的眼神有些迷茫,缓缓道:“你说,人死了真会投胎转世吗?” 顾容被问得莫名,却也好好思考了一番,道:“不管真假,活好这辈子就够了。不然,还得带着遗憾去下辈子,那可就苦了。” 清和突然又笑了,站了起来,道:“没遗憾了。你好好保重,我可不想很快就见到你。” 顾容总觉得清和的话有点奇怪,可又实在想不出她的用意。但是,他又认为以自己的能耐不会被清和怎么样,便没有把她的话放在心上。 四更时候,汝阴侯府上下都已经睡了。除了少数守夜的家丁,没多少人还醒着。而沉香苑里,顾容静静地坐着,清和躲在沉香苑的小厨房里点起了火。 其实,萧啟大婚前几天,武英来找过顾容,说是要带他走。他又一次拒绝了,他道:“还未到时候,我要是没有彻底死心,就算是回去了,魂也会留在这里。”原来,他需要的竟然只是一个死心的借口了。他不免为自己感到悲哀,明知结果如何,却还要赌上一把。 清和将院中的枯竹叶都点燃了,一路蔓延过去,那株红梅也未能幸免。噼里啪啦的声音扰得顾容的心越发乱了,其实,他真怕彻底死心。 好久以后,守夜的家丁才发现了沉香苑里的不寻常,赶紧冲进院里来看。这一看就不得了了,他们纷纷睁大了眼睛,差点忘了叫人来救火。正在兵荒马乱的时候,一个含着凄厉哀求的声音传来,只听那声音道:“顾容,你放了我,你这样害我是会不得好死的!顾容,放我出去!啊!” 其实,对于清和来说,真正让她厌恶的人从来都是顾容。她不讨厌那个新夫人,因为她至少个女人。而顾容呢?他是个男人,居然还要抢她的东西,真是滑天下之大稽!如今,萧啟成婚了,她也心灰意冷了,也是时候结束这辈子了。但是,她不能放过顾容。就算是死,她也要让他不舒坦! 等到大火被灭后,清和的尸体被抬了出来,她的身体已变得焦黑一片,再也看不出那艳丽多姿的模样。而顾容,此时正安然无恙地坐在自己的卧房里。自从听到清和的声音后,他就知道她打的什么主意了。这般的话,他便只好以 分卷阅读36 - 分卷阅读36 - 分卷阅读37 故物 作者:蓝芜西辞 分卷阅读37 故物 作者:蓝芜西辞 分卷阅读37 逸待劳了。 沉香苑的事情,到底还是萧啟在管着的,萧夫人就算想插手也没个借口。因而,顾容见到的来处理事情的人正是萧啟。萧啟已经听家丁们说了清和临终之言,可他是不信的。 顾容被人硬生生按在地下跪着,萧啟见后让人退下了。顾容立时站了起来,却不去看他。萧啟也没指望他给自己好脸色,只好道:“我知此事乃是她栽赃嫁祸,你不必担忧会被送进官府。” 顾容冷笑一声,道:“将军,你来得这么晚,就不怕看见的会是我的尸体吗?” 萧啟的确害怕过,他怕顾容消失在火海里。可是,他心里又觉得,如果顾容死了,倒也是件好事。顾容无视礼法,不知轻重,又偏偏是他的旧人,他正不知道该如何处置他。 “你想走了?” 顾容顿时哑然,没想到这人居然会直白地说出赶人的话来。既然这样,哪还有什么留下来的必要呢?留下,是两个人的痛苦;离开,是他一个人的痛苦。不单萧啟会权衡,他也很会权衡呐。 “我自然是想走的,就怕将军舍不得……舍不得销奴籍的费用,舍不得送我南归的钱财。” 萧啟这时候倒是大方,居然一一应下了。接着,萧啟就带着人去销了奴籍,又回来收拾了行李,还准备了车马与丰厚的钱财。 但是,到了要分开的时候,萧啟却又舍不得了。他的心口又是一痛,好似几年前曾有过的那一痛。可是,顾容没有给他后悔的机会,马车已经驶离汝阴侯府门前,往南边去了。 车内车外,两个人眼中都含着水光。明明只是一个低头、一句软语便可换来转圜余地的事,却偏偏演变成了目下的结果。也许,真是生分了吧。 第23章 相忘于江湖可好 顾容由着车夫赶着马车往前走,没多时他就对那赶车的人道:“你回去吧,我自己赶车即可。” 那赶车的人从来都不喜欢顾容,本就不乐意同他在一处,自然很爽快地答应了。于是,直到出了城门,顾容都是一个人驾着马车的。 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下定决心要走了,一切既像是顺其自然的结果,又像是两个人都不肯妥协的结果。明明仿佛昨日还浓情蜜意的两个人,今日就劳燕分飞、恩断情绝了。可真是昨日之日不可留,今日之日多烦忧。那离开汝阴侯府的怅惘到了此时才浓烈起来,那剖心剜骨剔肉的感觉到了此时才最为深刻,一点一点往前走,就好像在把自己生生分成两个人。一个还留在沉香苑,等着萧啟。而另一个,已决定南归,再不见他。 隐约间,他听见一阵埙乐,时而悠扬,时而高亢。他知道,她已经在等着他了。他停下马车,往一边的树林里看了一眼。只见那树丛中走出一个人来,白衣胜雪,眉目冷冽。一身劲装衬托得她越发瘦小,一手执剑,一手拿埙又令人分不清她到底是好是坏。 她走到了马车边,好好打量了一番顾容,笑道:“你可让我好等。” 顾容知道因为自己的犹豫不决,她已经在此等候了好些日子,只好道:“从今往后不再让你等了。” 她坐上马车,夺过缰绳,一挥鞭,马儿就带着车往前跑了。 不知是因为心事上了心头,还是路途遥远要寻个话说,她突然道:“你还记得梁述吗?” 顾容当然记得,正是梁述助他杀了慕容忱,便道:“记得,你提他做什么?” 她深深吸进一口气,苦笑一声,道:“他死了,我前番去西塞,就是去为他收尸。可是……我怎么也没找到……” 恍惚间,她又看到了那个愿意为她付出所有的人。他从来不觉得受伤有什么可惜,也不觉得委屈自己有什么不对,他只希望她好过。可是,他居然真的就这么走了,抛弃了这世间,抛弃了她。 顾容突然明白了,她待梁述应该就像是他待萧啟,可是,梁述死了。他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她,只好抱住她的肩膀,道:“英姐,我们要往前走了。” 她一听这话,泪水便止不住地往下流,自言自语似的道:“你不知道,他很傻,我让他做什么他就会去做,根本不在乎他自己是不是会受伤,也不在乎是不是会死。在他活着的时候,我总是理所当然地利用他,觉得他就是我最得力的属下。可等到他走了,我才知道我曾经把他的真心践踏得一无是处。” 顾容此时亦是失了萧啟的心情,被武英这番话一触动,心中的难堪又加了几分。他向来自诩洒脱,得即高歌失即休,真没必要似个小儿女般沾巾揾泪。可是,这些年的感情哪有那么轻易便能忘却。 “英姐,回到南方后,你打算如何?” 武英知道自己方才实在不应该,可是有些情绪只能告诉给能懂的人听。回到南方,她要是跟人说起梁述的事,只有被嘲笑的结果。嘲笑什么呢?嘲笑她乱了尊卑,居然为一个见不得光的杀手感到惋惜,居然还对那个杀手动了情。 “那些人给我安排了一门亲事,说是借此巩固彼此的合作关系,他们也会更加忠心于你。” 顾容攥紧了拳头,不算长的指甲陷进了肉里,伤痕处渗出了血来。他就知道,那群人趁着自己不在会肆意妄为,可没想到他们居然敢把主意打到武英头上来。 “看来我回去后还有一场硬仗要打,也足以让我忘记了在京中的一切了。你放心,我定然不会让他们得逞的。再怎么样,也只有我才是能决定你婚事的人。” 武英此时脸上泪痕未干,听了这话却笑了,道:“怎么,你想娶我不成?” 顾容的确想娶武英,因为只有这样才能断了他们那些人的心思,也能很好地保护他们两人。更何况,他们两人正处于相同的境地,若能结合,或许就能治愈彼此心中的伤痛。不过,他也只是想想罢了,武英也该找个更好的人才对。 “你可是我姐,我可不好意思。” 武英轻笑出声,戏谑道:“哟,你当我是你姐,那当初我进汝阴侯府的时候,你为何冷言冷语,巴不得我赶紧不见了好?” 顾容一听就知道自己当初造了多大的孽,只好在一旁赔罪,道:“当时年纪小不懂事,姐姐就别计较了。” 其实,武英才是前朝皇室嫡系后裔,本应姓柴,却因需要在外避祸,不得不用了母姓。又因为她父亲只她这一个孩子,故而南边的势力都把希望放在了顾容身上。可顾容生来就跟他们不对付,常常闹出些违背他们心意的事来。后来顾容一家被人追杀,他们索性就没去相救,只等着他来求救。可惜顾容宁死也不低头,哪怕要被一外地人卖掉了也不回南方。 武英的父亲十分忧心,一面派人打听他的下落,一面让女儿去暗地里襄助。原本以为能够很快就带回顾容 分卷阅读37 - 分卷阅读37 - 分卷阅读38 故物 作者:蓝芜西辞 分卷阅读38 故物 作者:蓝芜西辞 分卷阅读38 ,却不想他迟迟不归,他只好让女儿先虚应下一门亲事,等到顾容回来再作打算。 行至一座山前,武英突然停住马车,走了下去,道:“我只送你到这里。剩下的路,你要自己走了。” 顾容不知缘由,还以为武英另有要事要办,便问道:“怎么,你还另有事?” 武英摇头,只是抽出了手中剑,看着剑刃上的寒光,道:“你在汝阴侯府这些年,没了不少男儿的骄傲与气概,多了不少女儿的娇嗔和秉性,不经受一番磨练,你回去后定会受欺负。就好比这剑,要是剑刃未开,岂能伤人分毫?” 顾容不想自己在武英眼里已变得弱不禁风,甚至多了女人的脾气,只好自己反省反省,越想越觉得自己确实有了这毛病。他回想着往日在汝阴侯府的种种,可真是为了萧啟什么模样都做出过,不巧的是,武英竟也见了大半。他叹了口气,不加辩解,只是低着头不敢见人,摆摆手道:“你走吧,我一人能回得去。” 等到武英走后,他才抬起头来,望着面前这座高山,他有了些许恍惚。他想到的居然是,如果萧啟在这里,他一定从山顶跳下来让他看,让他好好尝尝后悔的滋味。可是,萧啟已经变得狠心了,说不定还巴不得他就这么死了。真是可笑,昔日一点烫伤都能惊动他,如今一场噬人的大火他却能迟迟不来。掌中珠玉的日子过得多了,可真受不了做那水中飘萍的滋味。 此时的萧啟正两眼放空地待在他的新书房里,他跟门外的小厮说了,不准任何人来打扰。他还没有从顾容离开这件事里缓过神来,他有点怀疑自己那时是被什么给蛊惑了,才会觉得顾容合该离开。 他就那么静静地坐在椅子上,动也没动一下,好像这样就能让时间停下来,让他永远不需要去面对外人的眼光和家人的希冀。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成亲的了,他明明记得他是要和顾容永远待在一起的,可是他却抛弃他了。 这么一想,答应成亲后的那段时间开始变得清晰起来。他看见自己给顾容甩脸子,说要搬出去住。而顾容只是冷笑一声,说他压根不介意。他只好去找人借酒浇愁,结果遇上了陈侃。陈侃说他跟顾容的事一直是京中的一个大笑话,让他赶紧把顾容给处理了,不然就会成为一生的耻辱。 他很生气,把陈侃打了一顿。可是,他又觉得陈侃说得很对,因为酒楼里的客人看见他时都笑得很奇怪。是啊,堂堂宣威将军,居然想和一个出身卑贱的小厮携手一生,这不是个笑话又是什么呢? 怀着这样的心思,他更加不乐意去见顾容,甚至连沉香苑也不想进去了。他央着母亲给他新辟了个院子,作为成亲后常住的地方。他只想躲开顾容,要是见了他,他哪敢又哪能做出这样的决定。 一连几个月,他都躲着顾容。可是有时候他又会控制不住自己,想要去看看他过得好不好。见顾容日渐消瘦,他心里怎么也不是滋味。那一刻,他突然明白了,他不再是那个能给顾容一辈子承诺的人了。与其再留顾容在汝阴侯府,倒不如给他自由,放他归去。 因此,一得知沉香苑出了事,他便压抑住自己想去见顾容的心情。唯一想的,就是借此机会让顾容离开。他一直不肯去沉香苑,他怕去得早了顾容也就走得早了,说不定还会给顾容留个念想。 他不想给顾容留念想。顾容就该彻底断了对他的念想,这样,才能继续新的生活。至于顾容是否恨他,是否会就此永远忘了他,他已经不介意了。因为他永远不会忘了顾容。 想到这里,他立即起身提笔,依着当初从西塞回来时见到的顾容作了一幅画。每一笔都是思念,每一个动作都是倾诉。可是想到从此往后身边再无顾容,他的心便像是空了一块,手中的笔也因手的突然无力而落在了纸上。墨水很快便洇开,一幅画也被毁了大半。 他有些颓然地坐回椅子上,没再提起笔来。他想,他同顾容的情意便同这幅画一般,毁了便是毁了,就算再作一副也不再是初时的模样了。他放了顾容自由,可他自己,却画地为牢了。 夜深了,萧啟的夫人着人唤他回去了。他本想背着手就走,却回转身来,看了那亮着的油灯一眼,对身边的小厮道:“把火灭了吧。” 小厮有些奇怪萧啟为何要多嘱咐这么一句,可还是照做了。接下来,整个书房里都暗了,他走出门去,看见了悬在半空的月亮,一点点地透出了冷意。他想起了慕容忱,他想,西狄大概就要率众来袭了。 那年西狄王被带回京中后就被□□了,不过几个月,他便自杀了。可是,他虽死了,西狄的军队却还在。听说西狄王有个很能干的女儿,名唤慕容珍,即将集合西狄全部兵力来攻打西塞,手刃仇人。 他前些日子想要请旨去往西塞,却被否决了。今上说他成婚不久,不宜出战,需等到战事难解难分之时再令他前往相助。可是,因为秦遥夜出走而无心政事的张掾却被派去了。他很敏锐地察觉到,今上开始疏远汝阴侯府了。 他能猜得到其中的原因。自回到京中后,父亲便让他同陈、秦两家的人来往,这意味着父亲已经倒戈向阳陵侯了。他不愿意掺和进去,因为阳陵侯父子差点要了他的命,他们甚至还有可能是害死慕容忱的凶手。也就是因为这个原因,他同父亲之间也没了多少情意。 他不知道自己到底算什么,母亲逼着他娶个所谓的贤良淑德的女子,父亲却要同他的仇人合作,真正喜欢的人却不得不让他离开。那这府里,还有什么值得他牵挂的呢?呵,无非是因为他姓萧罢了。 以往从未觉得这个姓氏能给自己带来这么大的牵绊,哪怕是进宫做太子侍读、去西塞戍守,他都没有怎么怨过。如今,他是真的怨了。因为姓萧,他放弃了太多太多,也失去了太多太多。哪怕是顾容将来能够过得很好,他的心中也不能因此获得最大的满足。 或许,这就是宿命吧。 第24章 暗里风云一片涌 自从顾容离开后,萧啟同萧敏、萧放便愈发亲密了,连带着也同陈侃缓和了关系。陈侃本是记恨着萧啟痛打了他一顿的事,可无奈仍记挂着小不忍则乱大谋,他不得不退一步。而对于萧敏、萧放来说,能够使得萧啟回归正常之路的陈侃是真的有本事,也就从心底里削减了对他的鄙夷。 这四人常常混在一处,京中人倒是觉得他们走到一起是再寻常不过的事。富家子弟嘛,总是有些相同的嗜好的,也总是能玩到一处的。可是,这世间总有那么几个人是对此不加赞许的。 这日,四人下朝后又相约着去某处饮酒,孟学士在他们身后重重地“哼”了一声。说来,孟学士还是萧啟和萧敏的 分卷阅读38 - 分卷阅读38 - 分卷阅读39 故物 作者:蓝芜西辞 分卷阅读39 故物 作者:蓝芜西辞 分卷阅读39 师傅,也曾手把手地教导他们。可无奈这俩人都不太乐意学他的文死谏那一套,一个阳奉阴违,一个连装都懒得装。在孟学士眼里,萧啟心中无甚方圆,好似混沌一片,纵然是盘古在世也救他不回。而那萧敏呢?自小才名外传,颇有些恃才放旷,奈何才气担不起名气,也不知是否是造化弄人。 这时候,孟学士身后走来一人,道:“你急什么?萧家向来倒不了。” 孟学士见了来人,立时缓和了神色,道:“你说得倒也有那么点道理,可我担心的不是萧家。我只是觉得这俩孩子撑不起门面,担不起事,我看着着急。” 那人捻须一笑,拉着孟学士往前走,悄声道:“这你可就错了,萧家几时有过担得起事的?可人家就是能百年不衰。你有这份心力,还不如去操心你孙子是否有长进。” 孟学士也觉得是自己操心过多,萧家的事到底与他无关。若不是那两个孩子曾唤他一声师傅,他哪会管这份闲事。想罢,他主动拉着来人快步走出,道:“今儿个得喝几杯,我可是想了好久了。”孟学士向来喜酒,可孟夫人想着他身体不好,常限着他,他有时想得紧了,就拉上他身边这位去喝几杯。 他身边那位是当朝尚书左仆射,名唤陈玉,算得上是今上跟前极为信赖的人。他虽姓陈,还与那陈孚算是本家,可向来没什么交际。他这人其实很厌恶阳陵侯府的做派,如今的地位也是他一点点争取来的,没有半分虚假。他向来只与那清流一派来往,很得这些人的喜爱,吟诗作赋、唱酬相和总少不了他。又兼其洞悉世事,言语间多玄理奥妙,不少未出仕的贤人也爱与他交游。 孟学士拉着陈玉到了酒楼厢房,甫一进门,就长呼出一口气,道:“可算是憋死我了,今日一定得不醉不归!” 陈玉倒也不阻止,只是在他对面坐下,道:“凡事最忌讳过度,孟兄可别给人钻空子的机会。” 孟学士鼻子一掀,道:“你这人啊,就喜欢故弄玄虚,净说些旁人听不懂的话,生怕显得自己没学问。” 陈玉也不恼,只是笑,先于孟学士喝了一杯,才道:“孟兄有所不知,如今这朝堂,暗地里不知有多少风雨。你与萧家颇有渊源,如今的萧家又与陈、秦两家靠得近,你难免不被牵连。要是有心人把你的无心之话传与今上知晓了,我怕也是救不得你的。” 孟学士倒也不是不知道,只是忘性大,天大的事情都能转眼就忘。如今陈玉这番提醒令他顿时惊出一身汗,拿酒杯的手也是一抖,直到缓了心神,才道:“还是你有心。说来近些时日今上常说南方已定,可又不提是否要让萧镇回京,估摸着是还没找到合适的接替之人。” 陈玉又是一笑,这笑里有着深意。他想起了几年前被一神秘老人带走的萧敬,便道:“今上是在等一人归来。说来,那人也姓萧,如今也算是手握重兵了,只是他并不同汝阴侯来往。” 孟学士顿时起了兴趣,忙问道:“那人是何人?缘何不同萧钦一起呢?” 陈玉这时却拖拉起来,好久也不肯言明。他只把一双眼睛瞅着孟学士,接着又看着桌面的酒杯,缓缓道:“萧骛这人,你可还记得?” 孟学士顿时一怔,萧骛这人他岂会忘记,说来也是几十年前的风雨了。那时他还是个不知世间险恶的少年,满怀着济世安民的信念。一夕之间,就听闻萧家与成王有了隔阂,继而又听闻成王身死,萧家不再受宠于前。其中到底发生了什么,实在是无法为外人所知。唯有萧骛,算得上是知晓其中缘由之人。但是,目下的事又与萧骛有何关系呢?难道今上打算让他老人家重新披挂上阵?萧骛虽心系百姓,却是无心朝政的,今上怕也为难不得。 “萧骛手中确实有成王旧部的后人,天下人也都知道。可是,此事与他哪有干系?” 陈玉但笑不语,接着忽然凑到孟学士面前,用极低极低的声音问道:“你不觉得萧骛带走萧敬别有目的吗?今上看不明白,只以为萧骛年纪大了要交权,哪里想到萧家还有另一桩秘事。”说完后,他又退回去,面色如常。 孟学士却面色大变,深吸一口气,甚至忘记了吐出,也忘记了言语。此时明明在静室之中,他却听到了兵戈之声、风雨之声。萧家的秘事,向来只是他同陈玉的猜测,如若是真,那可就是要惊动天地的大事了。 “那今上还等着人回来,再派去南方,岂不知自此东南两面都要……”孟学士几乎是一个字一个字地说着。 陈玉打断了孟学士,道:“咱们两个,也算是经历三朝了,那些事,哪是咱们能掺和的。不过是在一旁观看,适时锦上添花。你也别固执了,今上可从没把你当作心腹。” 孟学士兀自低头,六十载人生在脑中走马而过,其实他也累了。几十年的时光用来深陷漩涡之中,也是时候退出来,看旁人挣扎求生了。他也不是个不知变通的人,只是对天下清明仍抱有一丝希冀。怎奈一人之力无以回天,这世道不就是一个回环往复的过程吗? 手中的酒顿时没了味道,一口吞下去再也不觉尽兴,倒是平添了愁闷。他叹了口气,道:“若真如此,你会为谁做嫁衣?” 陈玉摇摇头,起身推开了身后的窗户,只见近处水波浮动,远处山峦参差,便如同人的心境般难以抚平。他其实很敬佩成王,为一人谋天下,为一人负天下,从始至终不曾放弃最初的目的。纵使身后名誉皆损,成王也是心甘情愿,无丝毫悔意。 孟学士年轻时意欲天下太平,他陈玉也这般想象过。到头来,满脑子才华陪同清流一派,醉生梦死;一身玄妙之气付与隐居贤士,空口谈道义。留给朝堂的,不过是一个圆滑处事、深识时务的官员,可这与那一众官员又有何不同呢?他的愿望,根本就没有实现过。 “孟兄此言差矣,我不过欲为自己做嫁衣。” 孟学士立时领悟,哈哈一笑,道:“我二人可真是老骥伏枥,志在千里。若有生之年能见开明天子,也算是不枉此生了!” 陈玉知道,孟学士也一直在等着这一天,如今,就看今上何时把那人召回来了。 而另一边,被孟学士好好鄙夷了一番的四人却是正怏怏地走在路上。起初,萧啟带着萧敏、萧放和陈侃去了幼年时常逛的酒楼,迎面就撞见了当初的那群朋友。可惜时过境迁,彼此虽是相识,却已没了旧时的热络,一个点头便算是经过。 那群人已然走远,可是在萧啟心中却激起了千层浪。他记得,那年就是因为遇见了顾容才与那群人断了关系的。如今,旧时人事皆涌上心头,真不知该是怎么个滋味!既然如今已纵他归去,为何还要常常忆起,倒显得自个儿长情不 分卷阅读39 - 分卷阅读39 - 分卷阅读40 故物 作者:蓝芜西辞 分卷阅读40 故物 作者:蓝芜西辞 分卷阅读40 移。 虽然萧啟心中早已转了好几个弯,可面上还是笑意满满,带着另外三人转头就走。这个酒楼,他断然不敢再来了!那三人心中虽然多有疑惑,可见萧啟面色古怪,只好不多过问,只顾着跟上去。 不多时,这四人来到了孟学士和陈玉所在的酒楼。他们才进去,孟学士他们就已经出来了。六人打了个照面,打招呼不是,不打招呼也不是。倒是萧啟上前一步,恭恭敬敬地给孟学士和陈玉行了礼,又对孟学士喊道:“师傅。”孟学士重重地叹了口气,又点了点头,就同陈玉一道走了。 萧敏低着头不敢看人,他向来不喜欢孟学士,几年的教导他也没放在眼里。初入官场之时他当真是什么也不明白,孟学士的确教了他很多。可是时间久了,他就觉得一切也都是那么一回事,没什么大不了的。因而后来对于孟学士的话,他都是左耳进右耳出,只觉得他所说也不过如此,没什么可听的必要。 孟学士经过萧敏身边时只瞥了一眼,那一眼没什么意义,大概就是看了一下。 萧放见诸人又停着不动,就上前几步,道:“赶紧上楼吧,可别再换地方了!”他原本就对萧啟先前二话不说转头就走的行为十分不满,再加上他向来没什么耐性,要是再让他等上一会,他可能就要拉下脸来走人了。 陈侃则是意味不明地看了萧啟一眼。在外人眼中,汝阴侯府向来没出过什么有担当的族长,一代一代的,都是些才华能力平庸之人。除了先祖确实是在马上打过江山,后来的汝阴侯都只是徒有武艺却未有多大建树的人,至于那些位同三公的萧家人,也常是出自族长以外的人。若说萧家是因此而长盛不衰,他可真不信。他觉得,历代汝阴侯中定是有深谋远虑之人,能够藏好锋芒,爱惜羽毛,还能做到滴水不漏。因而在他看来,眼前的萧啟,便是那深藏不露的人。 萧啟可不管那三人如何去想,只是往前走,带着人进了厢房。才进去,其余三人就纷纷坐下,一副累极了的模样。萧啟看了觉得好笑,便道:“你们可都是习武之人,哪能累到如此地步?” 萧敏摇头,道:“兄长可是不明白,如今这世道,讲求一个真字,真性情,不作伪。走了一路,无论如何都会累的。与其正襟危坐,倒不如不加约束。” 萧放是个不守规矩的性子,听了此话连连叫好,还接着萧敏的话道:“这话说得甚合我意,人活一世,合该尽兴,不然岂不是浪费了上天的好意?”说罢,他看向陈侃,希望他也说一番赞同的话。 可是,陈侃却道:“你们说的,我可不大赞同。尽兴可不等同于肆意妄为和不加约束,要是我此刻想要取一人头来尽兴,二位可认为这使得?” 不等萧敏、萧放回话,萧啟就道:“安之此言果然妙哉!就好比我先前沉迷于顾容之事,我今日若还是只想着尽兴,依旧同他在一处,天底下人如何想我?你们又如何想我?”其实,他并不认为同顾容在一起有多不值得,只是借此向这三人表明自己绝无反悔的意思。大概也还另有一层意思,就是想提醒自己,记着顾容是一件于己不利的事,然后,他也就能够一点一点地忘记顾容了。 这时,酒来了。四人顿时忘了先前的争论,只记着抢酒喝了。杯盏来来往往,长箸伸向四方,这一顿酒他们都喝得很尽兴。喝至酒酣处,陈侃才记起正事,问道:“前些天跟你们说的秦家的事,怎么样了?” 秦家历代单传,到了秦遥夜这代唯有她这一个嫡女。旁的妾室所生的也不过是两个庶子,其中一个还多病多灾,身体向来不好。另一个又畏畏缩缩,低眉顺眼,担不起事。可是陈侃存有私心,便想把这后一个弄进朝堂,化为己用。前段时间他就向萧啟三人提到过这件事,萧啟也答应回去好生处置,就是不知今日能否有个结果。 萧啟想到了什么,问道:“早先你带来的可不是他,那些远支的秦姓子弟,你不打算再来往了?” 陈侃一摆手,好似一言难尽,道:“你可别提他们,他们啊,就是来占便宜的,做得成官他们就欢喜了,可不会为咱们着想。弄得不好,他们指不定会是头一批出卖咱们的人。”说着,陈侃停了停,才继续道:“不说他们,你且说说秦家老二那事怎么样了?” 萧啟一笑,便是胸有成竹,道:“我早年做过的事,算是便宜他了,鸿胪寺主簿,如何?” 陈侃敬了萧啟一杯,道:“果然还是你出马办事快!” 解决了这件悬在心头的事以后,陈侃放松了不少。其实,与这三人交往愈久,愈分不清真假。他是个想做戏的人,可父亲交代他要真心相待,这可真是难为他。如今,这半真半假的情谊却令他眼前一片恍惚,他觉得这三人都是真心与他相交的。可实际上,他什么都不要,他要的,从来都只是秦遥夜。 第25章 南方双杰共筹谋 林间透过斑驳的日光,葱茏的树叶不断摆动,躺在树下的人不由自主地睁开了眼睛。倒不是被这光线刺激到了,而是因为这时节是他头一次独自度过,他总是很难睡去。 才睁眼,他就被身边伺候的人发现了,那小丫头忙上前来问道:“主子有什么吩咐?” 他无力地摆摆手,整个人都处于懵懂之中。他其实困倦极了,可翻来覆去也睡不着。身下躺着的凉席未能减去热度,四围放置的冰块冒着寒气,他却还是焦躁难安。他索性自个儿起身,费了好一番气力才站稳了,问道:“英姐今日如何了?” 那小丫头低眉顺眼的,瞧也不敢瞧他一眼,道:“公主身体尚佳,只是吃不下。” 武英向来身体好,都没有怎么患过病。可是此次却突感不适,一病就是好些日子,引得那群虎视眈眈的人只好默默观望。他却知道,这病并非一朝一夕的事,其实由来已久。梁述,就是武英心口上的疤,一日日地流着血,这才病由心生。 “你别跟着我了,我要去书房了。”一句话打发了小丫头,他脚步轻快地往书房去了。 书房是他的地盘,未经允许,任何人都是进不得的。他自回到这南方后就不得不开始全面地布局和筹划,有个完全属于自己的地方才好办事,也免得那些心怀不轨的小人趁机拿住他的把柄。 如今的他只觉得在京中所经历的一切都好似梦幻一般,那隔着一层纱的喜欢真是美妙极了,可那被驱逐的结果却令他怎么也忍不下去。自那日武英让他独自回来以后,他就明白了自己的强大才是真正的有担当。 如今南方各势力蠢蠢欲动,他不能再如同当年那般任性地不管不顾,而是要真正地着手管理了。 想着想着,再一抬头,竟不是到了书房,而是来 分卷阅读40 - 分卷阅读40 - 分卷阅读41 故物 作者:蓝芜西辞 分卷阅读41 故物 作者:蓝芜西辞 分卷阅读41 到了武英父亲的门前。他对这个人的心情很复杂,因为只要这个人愿意扛起所有责任,他就可以潇洒肆意地过完这一生了。可是,这个人却宁愿装傻充愣,不露出半分精明。 他自嘲般笑了笑,正要转身,身后有人喊道:“春朝,来了就进来吧!”他全名顾春朝,小字阿容。 他只好转身,进了门,给那人行了个礼,才道:“春朝见过舅父。”虽是隔了好几代人,顾家和柴家仍旧以亲戚相称。 他舅父拉他坐下,一边着人给他上茶,一边问道:“这些日子可还习惯?” 而顾春朝只是低着头,笑了笑,道:“哪有什么不习惯,这里才是生我养我的地方。” “你可是恨我?”他舅父突然问道。 他倏地抬起头,继而掩饰起来,道:“并不,这种境地,不是我的,也会是别人的。我不见得比旁人更适合,可我比旁人明白什么叫责任。” 他舅父一阵沉默,等到茶上了才道:“柴家历经这么多年,早已倦了。若说这天下什么最重要,身居高位者所认为的往往都不是对的,只有普通老百姓才知道,这天下归于天下人才是对的。若是战火又起,谁又能保证做得了那开天辟地头一个圣明君主?一切都是老路,一切都是换了瓶的酒,哪有什么不一样。” 顾春朝不知道他舅父缘何如此消沉,好似人生在世不过是一场梦,一场沿着旧路行进的梦。他有些坐不住了,竟连茶也没喝就走了。而他舅父在他走后露出了一抹无奈的笑,其实,论起身上所承担的压力,谁也没有他的重。 顾春朝在这座巨大的庭院里走了好一会儿,却又迎面撞上了一个黄衣女子。那女子生得娇俏,正是豆蔻年华,十分惹人喜爱。偏又是个善解人意的性子,和她走在一处并不觉得难为。 “春朝哥哥,你可知道,朝廷派了另一个姓萧来咱们这儿!” 他其实知道这件事,先前睡不着多少也与这件事有点干系。他不曾忘记答应萧敬的事情,可是眼下一切都甚是艰难,当初的豪言壮语可真是不知世事的冲动。 “你所言我早已知晓,不知你从何处听来?” 那黄衣女子其时年岁尚小,还是一副天真性子,说起话来带着股子娇憨,倒也别有一番风韵,只听她笑着道:“自然是从父亲处听来!” 顾春朝得以在初回南方就站稳脚跟,其实也有赖于这黄衣女子的父亲——前朝大将军的后人陈琦。而这黄衣女子名唤陈妙,人如其名,确实是个妙人。 “你父亲可有托你带话给我?” 陈妙的眼珠子转了好几圈,一副将说不说的样子,只顾着逗弄人。可见顾春朝只是笑,只好放弃捉弄,闷声道:“有啊,父亲说会派人去打探消息,弄清楚那新来的是个什么人,让你不用为此忧虑。” 顾春朝见状脸上笑意更甚,只觉得这小姑娘着实好玩。可惹人生气了总得赔个不是,他便道:“我那里还有不少冰镇杨梅,你可要吃?” 陈妙一听立时忘了方才的不愉快,拉着顾春朝就往他那里去了。 而另一边,初来乍到的萧敬正带人四处巡查,想要摸清南方的地形。他早已接到消息,知道顾容此刻已在南方,他一直在找机会去见他。 他来南方时只带了秦遥夜,萧骛和萧瑾都还在东边守着。在今上看来,成王的部下,再不济也不会通敌叛国。而他是由萧骛扶植起来的人,对萧骛定会言听计从,不敢有半分叛逆之心。可今上哪能想得到他是成王后人,还想见那前朝后人并与之联手。 初接到今上的诏令时他还觉得莫名其妙,把萧镇换成自己,这南方不也还是在萧家人手中吗?今上既然不信任萧家人了,又何必多此一举?如今他也算是明白了。想必今上下一招就是要用他来对抗阳陵侯了,毕竟当年陈侃着实冤屈了他一场。今上的棋子,总是落得意味深长啊! 不多时,他在外巡查结束,回到了府中。他与秦遥夜至今尚未成婚,倒不是他不想,而是东边诸人对秦遥夜颇有微词,都不愿意接受她。其实原因并不复杂,源头在于秦家跟着陈家意图篡逆,这些人实在瞧她不起。他那时才明白,天底下的事真不是完全在自己的掌握之中的。他的确可以不管不顾娶了她,可那样他就对不住跟着自己浴血奋战的兄弟和部下了。他不是只靠自己就能成事的,他的所有都是别人的白骨堆砌而成的。 正是因为他的这种认知,秦遥夜一直都是没名没份地跟着他。初时的骄傲好像是午夜时分绽放了一瞬的昙花,不久就谢了。她只有把自己磨得光滑,才能与萧敬身边的人打成一片,才能获得他们哪怕一丁半点的认可。 看见萧敬回来,她忙上前迎接,道:“这些日子日头毒,我为你煮了绿豆汤,等会你喝了,也好降降暑。” 萧敬拉她坐下,脸上满是愧疚,道:“我原要给你最好的,却不料只是让你跟着我吃苦。你放心,纵使咱们就这样无名无份一辈子,我身边也只会有你一个人。” 听他这么说,秦遥夜怎会不为之感动。其实,自来到他身边以后,她一直受到他的照顾。他真是处处都为她着想,生怕她受了委屈。唯有在面对家里那两位老人和部下的时候,他才会不过分宠着她。她向来都知道,他真把她放在了心尖上,疼是疼在他心,暖是暖在她身。 “你不用这么说,我心里明白。自我放弃京中所有来寻你开始,我就已经决定把一切都托付给你了。阿慎,你要信我,也要信你自己。” 萧敬喝着她亲手做的绿豆汤,凉意瞬间侵入肺腑,令他轻松了不少。想到要去找个见顾容的时机,他并未在秦遥夜身边多留,而是独自进了书房。 他不是不相信身边人,而是觉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他和顾容之间的约定最好只有天知地知,这样才能保证万无一失。 他展开南方的地图,只见崇山峻岭无数,小溪暗流成群。他现在所处的地方正是地势开阔的平原地带,再往南跨过两座山便能到前朝后人聚居之地。想必顾容也是在那里的。 他寻思着要以什么借口往南走,不知不觉间就到了薄暮时分。窗外歇下了一只小鸟,叽叽喳喳地,也不知在叫唤什么,直扰得他心神不宁。他干脆起身,走到窗边,打算赶走那只鸟。 那只鸟乖觉得很,见他来赶便歇在了他的肩上,肆意地摆弄起尾巴来。萧敬转怒为笑,只觉得这小家伙灵性十足,起了捉起来养着玩的念头。 正把那只鸟捉到手里,萧敬就见鸟腿上绑着东西。他早已告知东边的人莫要如此传递信息,那这只鸟又是何人的呢? 他立时关好窗,解下了鸟腿上的东西。待到展开时,只见上面写着:“端午时自来。”短 分卷阅读41 - 分卷阅读41 - 分卷阅读42 故物 作者:蓝芜西辞 分卷阅读42 故物 作者:蓝芜西辞 分卷阅读42 短的五个字给了萧敬无限希望,他知道这是何人所写的了。除了顾容,还有什么人呢? 秦遥夜发现这几日萧敬心情很好,难免要问缘由。可萧敬有心隐瞒,只道:“昔日故友要来。” 秦遥夜心中生疑,且不说如今此地距京中甚为遥远,只说萧敬在京中并无几个知交,也知道这故友来得蹊跷。但是,她什么也没说。萧敬在感情上向来是个坦荡荡的君子,她没必要想些有的没的。 到了端午那日,萧敬脸色愈发好了,平日要打要罚的,这一日都只是骂了一顿了事。有些部下都觉得那是秦遥夜的功劳,把这严厉的主子变成了个温柔的人。 萧敬等到了日中也不见顾容,午饭也吃得心不在焉。秦遥夜见了,不由得好气又好笑,道:“这是哪门子的见故友,不知道的还以为是见双亲呐!” 这算得上是秦遥夜来到萧敬身边后鲜有的一次开玩笑,他立时停下筷箸,盯着她,道:“你若是每天都这么开心地同我说话,该有多好!” 秦遥夜顿时一愣,这才想起自己小心谨慎久了,已经许多时不曾这般随意地说过话了。但是,她不想给他负担,便道:“同你在一处,我就已经很开心了!” 萧敬知道她是在安慰自己,心中触动,只恨不能把她揉碎在怀里,一直一直抱着。 饭后两人对弈了半晌,秦遥夜直犯困,便去歇着了。萧敬则是去了书房,静静等待那将到之人。 果不其然,萧敬在书房静候半个时辰后,顾容就来了。他似乎是跳墙进来的,脚上沾了些后墙的泥土,衣服上也有几片后院树上才有的叶子。不过,这一切都没有掩盖住他的光华。 “你这地方,让我好找!”话未说完,他就提起桌上的茶壶灌了自己一嘴。路上行了大半日,他实在渴得慌。 萧敬见他那样子没有半分做作,也没有半分悲哀,不禁感叹世事多变。 “你来这里可方便?我记得南方势力诸多,恐怕对你来找我这件事心怀怨愤啊!” 顾容放下茶壶,随意地坐下,道:“这个无妨碍,他们如今可没空拦住我,只忙着内斗。” 萧敬一听就知道这家伙回南方后干了什么事,他居然真打算把南方势力瓦解,从此还南方一片太平。 “你来找我,必然不是简单地见一面吧?” 的确,顾容来此另有目的,他道:“你从京中过来,可知道萧啟如何?”萧敬接了今上诏令后先回了趟京中,这才出发来到南方。 虽是早已料到顾容会有此问,可萧敬真听到了还是觉得可叹,他道:“他定然是好的,他妻子已经身怀有孕了。” 顾容听后笑得夸张,道:“那可真是恭喜他了!这般,我也可以放心了。”停了一下,顾容又接着道:“不提他,你且告诉我你是怎么打算的,是想要趁乱谋利吗?” 萧敬点头,道:“确实,西狄余部定会来袭,那时候阳陵侯定会全力还击。一旦战胜,便会立刻挑起战端。今上定然就等着这一天,我会被派去与阳陵侯作战,然后接手西塞的兵力。自此,东、南、西三面都将在我的掌控之中。那一日,不远了。” 顾容又恢复了先前的吊儿郎当,道:“那好,你作战,我给你提供钱粮。我也不做那前朝后人了,只做一个商人就好!” 萧敬听后大笑,道:“你这想法挺好的,就是不知道做不做得成。”他知道,南方向来贫瘠,生财之道真没多少可循的经验。 顾容但笑不语,只卖弄神秘,他早已胸有成竹。眼见着日头渐渐西斜,顾容只好向萧敬告辞,起身离去了。他不能离开那座大宅院太久,不然真会引人怀疑。不过,此番前来也了了他的一桩心事。既然萧啟已经开始了新的生活,那他自己也可以了。 第26章 西狄人卷土重来 西塞烽烟又起,胜负只在一瞬息之间。陈氏父子一面焦头烂额,一面又亟待功成。他们一面担忧慕容珍势力过大,一面又等着借这场硬仗来囤积粮草,而后借势谋反。 他们父子早已为此筹谋,十几年的隐忍只为了这一刻。但是,他们又是因为什么而起了这份心思呢?这还得从成王那一辈说起。 当年与成王同时的有一名唤陈逊的将领,为人忠厚老实,很守规矩。他有一个儿子,名唤陈栩,长得可谓是一表人才,又兼文武双全。他娶得一妻子,名唤蓝玉,生得如花似玉,倾国倾城,又极富才气。这俩人生来相合,因此自成婚后便过着只羡鸳鸯不羡仙的生活。不久后,他们便诞下二子。 然而好景不长,陈逊的父亲在战场上逝世,又只留有他这一个儿子,因而他继承了阳陵侯侯位。陈栩原本不问世事,可这一番变故却令他不得不带着夫人四处参加筵席。一来二去,蓝玉的美人之名逐渐为人所知。这一传便传到了当时的圣上耳中。 其时的圣上本是个没甚胸怀的人,素来爱些新奇物件,又善以权谋私。初一听闻蓝玉之名,便暗地里叫人把这夫妻二人传进宫中。陈栩只以为是有要事商讨,虽是意外妻子也要入宫,但也还是领命而去了。不料,陈栩一进宫就被劝酒,直至醉倒。而蓝玉孤立无援,被当时的皇帝侵犯了。事后她深感受辱,无面目去见陈栩,索性悬梁自尽了。 陈栩一早醒来,不见妻子,四处寻找。一宫人好心告知了他缘由以及蓝玉已逝世的消息,他顿时如被雷劈中,生生退了好几步,不多时竟吐出血来,晕倒了。 皇帝随后差人把陈栩送回阳陵侯府,又将蓝玉的尸首处理了,还派人告知陈逊不可外传。陈逊素来老实懦弱,虽有一身蛮力却并无甚谋略。因为儿子病倒,两个孙子又尚年幼,这一番丧了儿媳他根本无暇顾及,只好忍气吞声应下了。 陈栩这一病竟是数月,又过了一年,他便在蓝玉忌日那天去了。留下孤独的老父亲和两个尚未成年的儿子,还有一府的冷寂。那时候,陈逊就有心教导两个孩子长大后一定要报仇雪恨。 可惜的是,两个孩子中的哥哥偏又英年早逝,只留下弟弟陈孚。陈孚自小便知隐忍,对自己要求甚严。他一步步走近宫廷,走近先帝,只是为了掌握军权,而后伺机报仇。 如今这一日渐渐近了,他们父子心中都是难以抑住的激动。他们终于有颜面去祭拜父兄祖宗了。 而这厢的张掾却无心战事,今上派他来西塞不过是想让他断了对秦遥夜的心思。他何尝不知道,秦家已经同陈家混在一处,只等着彻底推翻他张家的天下。换作以往,他肯定会死命找寻陈氏父子的过失,然后借机令他们不敢随意动作。可是,事关秦家,他真下不了这个手。 他每日都喝得烂醉,偶尔清醒时也不过问军务,故而陈氏父子对他很 分卷阅读42 - 分卷阅读42 - 分卷阅读43 故物 作者:蓝芜西辞 分卷阅读43 故物 作者:蓝芜西辞 分卷阅读43 是放心,酒也从不短了他的。他整日里躲在营帐中,偶尔还会想起几年前的往事,想起慕容忱。 说实话,在他看来,慕容忱死得不明不白,实在难以估测他的才能。当年萧啟对他评价颇高,可难保不是情人眼里出西施。但对于慕容珍这号人物,他还真是十分敬佩。一介女流,策马上战场,只为报父兄之仇。更为难得的是,她居然有能耐号令这许多男儿,这可是一般男子都难以做到的事。 他有时候也会想起秦遥夜,可想着想着就会想到他放了她的那一幕。其实他很后悔,那时候只要他强硬那么一点,秦遥夜都跑不了。可他偏偏跨不过心里那道坎,不想为难她,只想成全她。 他觉得自己经历了太多,对这世事都看得不甚重要了。如果接下来真要开战,他一定会拼命往前冲,但求一死。想罢,他又满饮了一杯。 次日凌晨时分,数支铁骑从西塞后方包围了军营,打了西塞守军一个措手不及。为首的是个英气十足的女子,她把手中的刀挥舞个不停,灯火亮处射出一道道光影,刺得人眼目缭乱。 陈牧看那女子也不过十七八岁年纪,居然能够杀出一条血路,他也生出了一股敬意。不过,想到这人是眼前最大的障碍,他便只有了断了她的性命才能确保谋逆之事万无一失。 可惜的是,双方交手不过一个时辰,西狄军队就突然撤退了。这下西塞守军更为疑惑了,不知这西狄军队到底在谋划些什么。 陈孚立即召集诸将领,想要弄明白西狄人的意图。这时候,有个将军说道:“当年宣威将军也是夜半突袭,西狄人怕是想要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不少将军觉得他所言甚是,但也有人提出异议,道:“他们大概是准备在日出之前攻城。咱们经他们夜半一闹,定然难以睡去,早晨必然昏昏欲睡。她若来攻,我们必然有心无力,败下阵来。她首战告捷,定然大振军心,从而乱了我军的士气,大将军还需谨慎考量啊!” 陈孚也知事态不简单,只好做两手准备,一面加派兵力前去追击,乱了西狄人的阵脚,一面加强防守,假装困倦,以逸待劳。 果然,第二日天未亮,慕容珍就领着一万兵马来到城下,想要趁此时攻城。可她昨晚被那追兵扰得不轻,着实困得很,头脑也发昏。但她还是坚守在前方,只是她不再顾及战场上的道义,不等西塞军队做好准备,就直接下命令攻城。 西狄这万人兵马并非夜袭之人,故而精力充沛,作战勇猛。可是西塞守军早已习得二人合作绊一人下马的法子,故而西狄人的勇猛也是短暂的。更何况,还有张掾不怕死地往前冲,纵使伤痕累累也未退缩。一众西塞守军见了,士气更加旺盛,使得双方难以在短时间内有个输赢。 几个时辰后,西狄人放弃攻城,灰溜溜地回了驻扎地。慕容珍到底是女流,又兼年岁小,战败后脾气上来,把将领们叫到跟前狠狠骂了一顿。那些人知道她的性子,也不敢还嘴,只好保证下次定然打个胜仗回来。 慕容珍这才放过他们,由他们去休息。可是他们哪敢回去就歇下,几个人找了个地方仔细谋划,想要想出个绝妙的法子来。 几日后的欲晓时分,西塞军营里突然走水,兵士们慌忙灭火。这时候,一支约莫三百人的西狄军队闯将入来,他们没有骑马,每人手中都有两只火把,一边前进一边点燃营帐。西塞守军顿时没了对策,既忙着灭火,又忙着应对敌人的来袭。 一番混乱过后,张掾又一次充当了先锋。没了主意的西塞守军都跟在他后面,好似他才是主心骨。不过,跟着张掾的毕竟是少数,更多的人都是聚在了陈氏父子身边,听候安排。 陈牧指挥一队人马前去拦截带有火把的西狄士兵,另派一队人马从后包抄,想要把西狄士兵困在军营里。他的法子也起到了一定作用,不少西狄士兵没了火把就只好近身作战,很快就败下阵来。随后西狄士兵发现被断了后路,更加慌张,也就被擒住了。 这一战,胜利者仍旧是西塞守军。慕容珍得知后愤怒地摔了不少东西,她几年隐忍不是为了一败再败,而是要一雪前耻。父兄是各个部落眼中的耻辱,居然连可以玩弄于股掌之间的西塞都敌不过,还丢了性命。 慕容珍向来好强,要不是父亲生前的将领劝她多等待几年,她早就挥兵而来,哪能等到如今。可是,这似乎是个错误的决定,漫长的等待后换来的是西塞守军日益强大,而西狄军队军纪涣散。 她的确可以号令西狄军队,可那是因为她能够拿出足够的气势,还有足以与男子匹敌的武力。但是,在作战谋略方面,她还是块未经锻炼的生铁,完全算不上有能耐。第一战的失败宣告了她智谋的失败,第二站的失败宣告了她御下的失败,她哪还有颜面站在军队前发布号令。 她想,她的希望怕是实现不了了。不过,这也只是某一瞬间的想法,她知道她不能放弃。西狄人的骨血里流淌的是不放弃的种子,哪怕无半分希望也要奋战到最后,宁死不屈。 她已经做好了打长久战的准备,她就不信一场胜仗也不会有。西狄男儿谁不是血性汉子,谁不是顶天立地的大丈夫。就像她的父兄,能够视战场如生存必要,把那西塞人捉在手心里摆布。 又过了几日后,西狄人还没有攻城的动静,西塞守军先守不住了,一直央求陈孚赶紧结束战役。陈孚知道此时军心所向,是极佳的率先作战时机,便令陈牧兵分三路前往西狄军队驻扎地。 陈牧所率领的军队其实只有三路中的一路,另外两路军队都被安排进了树林之中。等到陈牧正式发起攻击后,不少西塞守军就把西狄人引向树林之中,守在那里的西塞守军就顺势在暗地里结果了西狄士兵。 西狄军队虽然很快就陷入恐慌,但不久就发现了问题所在,因而硬生生杀出了一条路来。西狄人并没有迅速逃离,而是学着西塞守军的做法,一队往前走,另外两队埋伏在两侧。若是西塞守军追来,就要遭到两面的偷袭。这场战,本是西塞率先发起,最后却打成了平手。 其后的好几个月里,西塞守军与西狄军队之间发起过数十场战役,实在是胜负难定。两方军队疲于应战,计谋用尽,最后都是弃了兵刃滚在地上打起来了。 冬日已然降临,西狄人不敢继续攻打西塞,暗暗地准备撤退。本来西狄人冬季作战时就会闯入西塞城中的百姓家里,逼迫他们拿出钱粮,以此来维系作战。 可这一条约定俗成的惯例却被慕容珍打破了,她不希望西狄人继续做那伤天害理的事。因而在同将领们商议过后,她决定先撤兵,等到来年春季再来攻城。 可她哪里料得到,陈 分卷阅读43 - 分卷阅读43 - 分卷阅读44 故物 作者:蓝芜西辞 分卷阅读44 故物 作者:蓝芜西辞 分卷阅读44 孚同西狄人打交道这许多年,早已经摸清了他们的作战规律。这些时日西狄人没有出来抢掠百姓,他便知晓他们有了不同于以往的决定。他迅速召集将领,布置下了作战的任务。 一众西塞守军得知即将结束这旷日持久的战役都十分高兴,只等着次日抚军一声令下,就要去捣了西狄军队的老巢。 第二日一早,陈牧率领两万兵力向西狄军队驻扎地行去。他的心中满是控制不住的激动,他隐隐知道,这一战必定会赢。 说来这西狄军队内部早已分化,一群人还愿意追随慕容珍,另一群人却因为她的禁止抢掠西塞百姓而对她心生不满。更何况,这几日军中一直在说要撤退的事,士兵们顿时放松下来,没了负担。 于是,这一战的胜利自然就属于西塞守军了。与其说西狄人几乎溃不成军,倒不如说他们是无心应战,他们宁肯战败也不要继续做西狄人了。 战后清理俘虏时,张掾也去了。被绑着的慕容珍情似癫狂地在地上打滚,仿佛还没弄明白是怎么战败的,也没接受战败的事实。 张掾有些于心不忍,正要别过脸去,却被慕容珍喊住了,只听她问道:“张掾,你告诉我,我哥哥死在谁手里!” 张掾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说什么,因为他也不知道,所以最后他只是摇了摇头就走了。 慕容珍恨恨地瞪着他的背影,好似要把他拉住,给他身上来几个窟窿。可是,张掾却突然回转身来,走到她面前,说道:“你败就败在太仁慈,都杀过人了,还为敌方百姓的死活着想,丝毫不顾及自己的兵士们是死是活。” 慕容珍笑了,她明白了,她其实不是一个好首领。她只顾成全她自个儿的善意,却忘了她的善意可能会害死她的部下。她不会纵观全局,总是只看着自己。的确,她合该战败。 西狄军队从此消失,西塞终于没有了在背之芒。一时间,军民同乐,恰似太平之世。可是,这太平里,又掩着多少蠢蠢欲动之心呢? 第27章 京中平衡难延续 西塞捷报传回京中后,满朝文武有喜有忧。喜者或为天下苍生,或为陈孚父子。忧者或为天下大势,或为个人利益。总之,西狄一除,朝堂上原有的平衡就被打破了。有人倾向于今上,有人倾向于陈孚父子,可到底倒向了哪边呢? 萧镇自回京中后便颇感无聊,一是因为仅留虚职,二是因为备受牵制。他虽不理解其中的弯弯绕绕,可也隐约察觉到了阴谋的味道。他当初能去南方,是因为汝阴侯府投向了今上一边,那如今他丢了南方的差事,还如同被□□,肯定是因为汝阴侯府出了问题。他如今难得见到萧钦,自然也就不知道是否真有其事。 所幸的是,孟祯常带着他的儿子来看望他,那对父子实在是一对活宝,又加上他本也不是个多愁善感的人,很快就把这等不愉快的事给忘记了。 可是,今日府上发生的事情却让他怎么也无法平复心情了。早饭罢,他在自家院子里晒了会儿太阳,就开始练武。临近正午的时候,府里的侍从禀报说是侍中大人来了。他以为萧锐不过是来看他笑话的,却不想他居然严肃着张脸就进来了。 他把人引到客厅,又着人上茶,这才问道:“可是发生了什么事?” 萧锐立即点头,半点儿稳重都不见了,更别提往日的那副万事皆在我掌握之中的模样了,他见四下里并无人,就道:“这些日子你该猜出点意思来了吧?” 他没有回话,只是站起身来,又把人引去了书房。到了书房以后,他才松了口气,悄声问道:“难道大哥真的要站到阳陵侯那边了吗?” 萧锐点头,颇有些恨铁不成钢,生气地道:“我真不明白他是怎么想的,且不提阳陵侯一家是如何地诡诈,只是当年差点暗算了你的事情,就足以让咱们两府断了情义。可他居然能这么快就变了主意,任由阳陵侯把他当木偶一般使唤,我真是气极了!” 萧镇对于当年那件事自是不平的,对于萧钦的选择更是愤怒,他想不通大哥怎么变成了这样,难道是因为坊间的流言吗? 说来这萧钰和唐云卿暗地里乱来也不是一朝一夕了,不少人也都看出了其中的隐情。老百姓们可不管这事严不严重,只是觉得抓住了权贵之家的一点把柄或是发现了权贵之家的龌龊事,就能够让他们获得微妙的满足感。因此,他们尽可能地传递着他们知道的那些所谓的内幕,甚至恨不能从二十年前的旧事说起。 萧镇虽然回京不久,可那些流言本就是长了翅膀的怪兽,没多时就能飞到他面前来。而萧钦素来就在京中,如何能不知道这件事呢?不过,此事的真假却还有待考量。 “他自有他的主意,倘若是今上让他假意投诚阳陵侯,他恐怕也不得不应啊!” 萧锐摇头,叹了口气,道:“今上如今对我也疏远了几分,但凡大事都不与我商量了,我的谏言也常被驳回。如果事实真如你所言,今上没必要做到如此地步。” 萧镇一时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他的目的向来很简单,天下太平足矣,谁掀起战乱谁就是他的敌人。可是如今,这些要掀起战乱的人里包括了自己的兄长,他哪还有去想这件事的心情。 萧锐见他许久不说话,只好道:“你若是理不清楚,就不必为此伤神了,我自会好生筹谋一番。只是你,到底站在谁的那边呢?” 萧镇想说今上,可又觉得不对,他从来不是站在今上的角度的人,不然也不至于混到如今都还是个需要人指点的武夫。他也知道自己实在不懂那些计谋,更是不想去设下计谋,可这是他头一次后悔曾经的不屑一顾。然而他又是绝对不会站在萧钦那一边的,不仅是因为阳陵侯曾经妄图暗算他,还是因为阳陵侯欲行不义之事,而萧钦却要为虎作伥。 “我也不知道,因为我谁也不想支持。” 萧镇这话说得大逆不道,真是一个不小心就能引火上身。可是,萧锐知道他这话说得不含任何不好的意图。但是,这样也让他很难选择了啊,他是无论如何也不能让萧钦参与谋反的。一旦事情失败,汝阴侯府的百年清誉就要毁了,萧氏族人更是危在旦夕,这让九泉之下的先人们如何自处。 “也罢,别说你理不清,其实我也理不清了。要是哪一日事情败露了,你可一定要想方设法保护好自己,关键时刻大义灭亲也是不得已而为之。咱们萧家,不能就这么彻底断送了。” 萧镇似乎明白了,又似乎并不明白,他只知道,二哥让他保全自己。那未尽之言,岂不是在说他自己要以死谢罪。两人口头上斗了这么多年,到最后他还是把生的机会给了自己。 “你别这么担忧,或许事情 分卷阅读44 - 分卷阅读44 - 分卷阅读45 故物 作者:蓝芜西辞 分卷阅读45 故物 作者:蓝芜西辞 分卷阅读45 还有转机。咱们萧家还有萧钰呢,哪是少了我就不行了的。咱们兄弟三人,早就荣辱与共,我要是苟活,如何对得住你们这些年的照顾。” 萧锐知道萧镇是个死脑筋,只好随便应付,但还是决定暗地里安排好一切,关键时刻一定要保住萧镇全府上下。 两人之后又说了些话,眼见着到了午饭时分,萧镇便让萧锐留下,吃过饭后才让人回去。 下午,萧镇正在书房里看着书,听人禀报说孟祯来了。一时眼前一亮,还以为又能拿着父子二人寻开心了。可是,孟祯却是一个人来的。 只见孟祯裹得厚厚的,一副生怕被冻死的模样。萧镇还以为外头下了大雪,狂风大作,向窗外看去,发现仍有日光。他不免又打量了孟祯一番,好笑道:“你这是怎么了?当年在西塞也没见你这般装束过。” 孟祯吸了吸鼻子,可偏又堵住了,只好张开嘴来吸了口气,接着道:“不小心就病了,果然是年纪大了,身体不中用咯!” 萧镇这时才看出他脸色不好,鼻头红肿,整个人晕乎乎的,便道:“病了还来我这里,是想要我陪着你一起生病吗?” 孟祯不满地“哼”了一声,艰难地眨了眨又流出了眼泪的眼睛,道:“你可别不知好人心,我可是来跟你通风报信的。” 萧镇不免想起萧锐上午所说之事,因而心里已做好七分准备,就等着孟祯说出来。可是,有些事也不在他的掌握之中。 只听孟祯接着道:“你可知道萧钰之事?” 萧镇以为是萧钰和唐云卿之间的那点事,可也没有点头,只是摇头。 孟祯喝了一口暖茶,又道:“我今天偷听我家老头子和陈玉的谈话,发现萧钰似乎是个不得了的人。你当真不知吗?” 萧镇一听似乎与自己早上听来的不怎么一样,顿时好奇地看向孟祯,道:“你可别卖关子了,我真的不知晓。” 孟祯傻了眼,没想到萧镇当真不知,便又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道:“这你可就得好好听我说了,那萧钰啊,可能是成王的孙子。”说到最后,他的声音已经只有站在他面前才能听得明白了。 萧镇还没来得及想明白孟祯话里的意思,手中的茶盏就已经应声而落。他慌忙站起身来,用手整理了一番,这才继续说道:“你说的可是真的?” 孟祯点点头,却又摇摇头,道:“我都说是可能了,也就是我也不清楚啊。但是这么一想似乎又很有道理,毕竟萧钰的父亲真是离经叛道得令人咋舌,真不像你们萧家的人。” 萧镇觉得一切都不是空穴来风,看来这萧钰真是不简单。但是,孟祯专程告诉自己这件事是想怎么应对呢? “你告诉我这件事,就不怕我到你父亲跟前说道说道?” 孟祯可不管,继续毫无畏惧的姿态,道:“我都这么大年纪的人了,他总不能还想着打我一顿吧?其实,你知不知道都没啥关系,反正我家老头子也不觉得你能掀起什么风浪来。” 萧镇觉得孟祯话里有话,但他懒得深究,便道:“那你想要怎么办呢?” 孟祯知道汝阴侯与阳陵侯合作了,他一直没有找出原因来,可是今日这一偷听他似乎理清楚了,便道:“如果事实当真如此,或许就能明白汝阴侯为何要同阳陵侯合作了。他知道萧钰一家是萧家莫大的隐患,迟早会被今上发现,便干脆同汝阴侯联手,断了今上这边的麻烦,借此来保全萧家上下。我说的是不是很有道理?” 萧镇一听,觉得他所言确实有道理,换作他自己,还真想不到那里去。可是,问题却来了,他和孟祯肯定是不希望阳陵侯最后真的得手的,那又该如何是好? “话虽如此,你我二人却是并不希望阳陵侯成功的吧?” 孟祯连忙拍手称好,先不提正事,却道:“你这脑子,终于长进了!”接着才道:“现在我们要讨论出一个方法,看看如何能够做到既保全萧家上下,又能让阳陵侯得不到半点好。” 萧镇觉得孟祯找错了人,这种讨论去找萧锐倒还合适一点。找他的话,他除了点头和叫好真寻不出别的反应,就算孟祯的办法漏洞百出他都难以发现。 “这种事就别找我商量了,你有这功夫还不如去找我二哥。” 孟祯平生最烦的就是同他父亲那般的人,动不动就“陛下若是不听老臣的良言,老臣就血溅当场”。而萧锐学得他父亲五分,也是个固执的书生,他向来能不与他碰面就不碰面,哪还有找上门的道理。他可不觉得萧镇不知道这回事,想来又是在挖苦他。 “我这是想要一吐为快,我找你商量从不指望你能说点好的建议,你就在那听着就好。” 萧镇一时不知要不要把眼前这人叉出去,可是不叉出去实在难以平复心情,便捏了捏拳头,暗示自己控制住了,才道:“既然如此,你便说说,说得不好我可就要找你练练手了。” 孟祯后背一凉,立时紧了紧衣服,一副备受惊吓的样子,道:“我这可是好心,你怎么能够不让好人有好报呢?听我说说又不会少你一块肉!” 萧镇感觉自己的额头已经冒出了汗,纯粹是被孟祯气的。可是他能拿他怎么办呢?欺负一个病重之人本就不是得当的事,他也没想真拿他练练手。 “那你就赶紧说,说完赶紧回萧府,少在这惹我嫌。” 孟祯这才坐得端正,一副夫子讲学的模样,极为正经地道:“你劝你大哥干脆假意投诚,实际上还是站在今上这边,然后就能扳倒阳陵侯他们了。说不定,萧家能因此加封。” 萧镇知道自家大哥绝对不是假意投诚,而是真的,并且是劝不过来的了。要不然,萧锐也不会这么烦恼。所以,孟祯的计策压根起不到作用。但是,他不会说出来的,这种情况之下只需要说好就行了。不然的话,他还得和孟祯缠上好一会儿。 孟祯得了一番赞赏乐得嘴都合不拢了,死赖着在萧镇府上吃了顿晚饭才回家。而在孟祯走后,当天晚上,萧镇心里记挂着这些事,无论如何也睡不着了。他只好半夜跑去一个小妾房里,折腾了好半晌才累得睡过去。 第28章 陈统领惑慕容珍 这年冬天下起了好大的雪,整个京中银装素裹,不少人嘴上都说着“瑞雪兆丰年”,可这瑞雪缘何就兆了丰年却是没多少人明白的。王公贵族相约着赏雪赏梅,一时之间关于雪和梅的诗文都多了起来,不少年少有才之人的名声也被传了出来。 而普通百姓们有的为生计烦扰,有的想着多做点雪天的生意,只为了衣食饱暖度日。可不管如何,这场雪没有掀起多大的变动,这也只是人们习以为常的雪中的一场。 可就在这漫天大雪的日子里,一辆囚车缓缓来 分卷阅读45 - 分卷阅读45 - 分卷阅读46 故物 作者:蓝芜西辞 分卷阅读46 故物 作者:蓝芜西辞 分卷阅读46 到了京中。路中央的人有眼色地分到两边,为这一行人马让开一条道路。可是,几乎每个人都会对那囚车里的人看上几眼。一来是好奇,二来是好看。囚车里的人不是别人,正是西狄人的首领慕容珍。 在慕容珍战败之后,陈孚写了一封文书传回京中,今上便着人将她押解进京。一路上走了许多路,到了这日才将将抵达。她心中的想法很多,她在想象当年父亲被押解进京时的场景。一个顶天立地的伟男子被囚于这么一辆破旧的囚车里,一路上不被人做人看,到了人多的地方又要被人当作稀奇物件观看,心中的苦闷定是如何也消除不了的。 而她呢?不仅无法为之报仇,还走了这条老路,若是不以死来谢罪,又拿何面目去见父兄呢?眼见着围观的人越来越多,曾经遭遇过的被窥视、被吐口水、被扔东西的经历瞬间涌上她的脑海。她从来不知道,她会遭遇这些对待。她好怕,到了这京中同样会是如此。 然而,她所担忧的情况并没有发生。不少人在对她扫过冷淡的一瞥后就不再看她了,那眼神里除了一闪而逝的惊艳再无其他。还有些人虽是对她怀有愤恨,可碍于周边的军士,还是不敢轻举妄动的。她不是很明白,京中的人为何像是没有多少爱恨的模样呢? 其实,也不怪她这么去想。因为京中多聚集王公贵族,富豪士绅,他们的子弟不常去战场,即使去了也不至于殒命,因而对于入侵之人并不会有切肤之恨。可家中有人在战场的寻常百姓则不同,他们最恨的就是这害人性命的祸首,又加上多年来的仇恨没有发泄之处,因而才会对她施以小小的报复。 没过多久,她就被带到了宫门前。囚车打开,有人将她扯了下来,又加了一层绑缚,便带着她进宫去了。 一路上,宫女内侍都只是拿眼睛看着地下,并不看她,她倒也不觉得有多难堪。只是这里着实冷得慌,让她不住地打寒颤。行至一宫门前,有一统领模样的人看了她一眼,接着便拦住了他们一行人。 这统领与押着她的人说了番话,接着拿过手中的剑砍断了她的脚链,再小心翼翼地给她解开了脚上的枷锁。看着自己满是血污的双脚,她没来由一阵自卑,觉得此时的自己真是可悲极了。 那统领对押着她的人说道:“到了宫里,量她插翅也难逃,绑得多了倒费时辰,今上等得急了,恐对你们不太好。”随后,他便头也不回地走远了。 慕容珍感激他的善举,像是在黑暗里觅到了一丝光亮,有了活下去的勇气。正走着,只听见她身边的人道:“陈统领果然是经事多,知道为咱们谋划。”而另一个则道:“说到他,那可真是了不得!听说他最擅长射箭,上次狩猎在一众别国高手面前拔得头筹,今上高兴极了,说是要把公主嫁给他呐!” 后面的,慕容珍就听不下去了。她只知道,在得知他可能要娶公主的时候,她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闷住了,呼吸间都是阻塞,像是有什么在把她的心拼命往下拽,却又拽不下去。要是他是西狄人,要是她还是公主,他们是不是就能够相知相识,最后相契相爱呢? 的确,如他所言,去了脚上的枷锁后,她走得快多了,不久就到了皇帝要见她的地方。这里的威严不同于西狄的简单,而是被一层层奇怪的信仰和重重金银铜玉镶嵌出来的,透着神秘和庄严,也透着古老和不可理喻。 她一步步迈上在她眼里毫无意义的九十九级台阶,然后由着人推进了大殿之中。她一时不防,摔倒在地,颇为狼狈,却又抬头看见了他。她无声喊道:“陈统领……”可她到底还是西狄人,不一会儿便整理好装束,像一颗松树般立在大殿上了。 两旁立着几个官员,除了这陈统领,还有不少文武官员,数来竟是有十个。她直视殿上皇帝的眼睛,一句话也不说。今上则是眯起了眼睛,想起了曾经也在这殿里待过的西狄王。 约莫半柱香后,今上开口道:“你西狄如今已是强弩之末,你若是能够说出逃跑的西狄将士身在何处,朕可饶你不死。” 她在心中冷哼一声,她早已不惧生死,他的威胁哪有半分作用,只道:“要杀便杀,要剐便剐,说些废话作甚么!” 今上听后隐隐有了怒色,一边的臣子就对她劝道:“我朝不比西狄,不至于衣食难保。你若是能够服点软,今后你的生活定是按照公主的惯例来安排,那可叫一个锦衣玉食、仆人满院。” 她心中愈发不以为意,这里的人一个来硬一个来软,真没意思,还不如他们西狄,一战定成败。她向来不喜欢和文人打交道,就怕他们的酸腐气,哪料到今日就这么碰上了,还得听他说这么一番话。这心里越想越气愤,脸上的神色也冷了好几分。 众人见她并不回话,还不把他们放在眼里,那原先存有的几分敬意也消散殆尽了。底下的臣子交头接耳,说的都是她蛮横不知礼节,果然是个外族人。 今上眼中透出了杀意,因为这女子确实没有什么价值,留着倒是个祸患。更何况,西狄如今已是散兵游勇,就算再次集结也无甚厉害之处。可要是真杀了她,今上又觉得有点可惜。毕竟这女子做出的事实在太过引人注目,其人也秀色可餐。 正犹豫间,只见那陈统领站出来道:“此人性格刚烈,未必能为我朝所用,然杀之亦是不可。不若派往别院,好生看管起来,也可为陛下保有一个仁君的美誉。” 此话正中今上下怀,只听他道:“既然是你提出的,那人便由你带去看管,就押去京中北边的幽篁里,还望切莫粗心大意。” 那陈统领领了命,便着几人押了慕容珍,出了宫,把她往一辆马车上装了,便朝北去了。 那幽篁里建在一片竹林之中,风景秀丽,风声独特,可向来都是偏僻去处,来了的人大多在这里寿终正寝。可慕容珍并不知道这一点,只以为是换了个地方做牢笼,因此对那陈统领也有了几分瞧不起。可转念一想,又觉得自己的瞧不起实在是私心作祟。陈统领自然忠心于他的皇帝,对她的一时关注本就是无心之为,她哪能企望还有第二次。 可不想,那陈统领下马后就立刻着人替她备置了衣裳,还令人烧好了热水来让她沐浴。这一系列的作为可并不像在对待一个犯人,她实在不明白他的意思了。 这一日晚间,她梳洗已罢,饭菜便已经摆在了外间,腾腾地冒着热气。她不得不承认,自来到幽篁里,她过得很舒适。 她来到外间,发现陈统领正背对着她站在门边,而门外守着的人早已不见了踪影。听见她出来的声音后,他才转过身来,请她就座。她也不扭捏,立时就坐下了,还问道:“陈统领,你这番对待可令我不 分卷阅读46 - 分卷阅读46 - 分卷阅读47 故物 作者:蓝芜西辞 分卷阅读47 故物 作者:蓝芜西辞 分卷阅读47 明白啊!” 他却笑了,望着她的面容,道:“我可是姓陈,你就不能想到旁的人吗?” 她顿时忆起远在西塞的陈孚父子,又想到陈牧的年纪,有些不可置信地道:“你难道是陈牧的儿子?” 他点点头,道:“这一路让你受苦了,我先代我祖父、父亲向你赔礼道歉。” 慕容珍到底没经过多少事,一时也分不清眼前人所言是真是假,心下虽有存疑,可还是宁愿选择相信,道:“你们一家子到底在打什么主意?” 他见她着急,便道:“西塞之事实在是不得已,祖父和父亲不欲伤你西狄军队,可西塞军营里有今上的人,他们只好擒了你,随后再做打算。” 她愈发不明白了,怎么感觉陈家有不少事情是见不得人的呢? “你到底是何意图,说出来便好,别绕弯子!” 他给她斟了一杯酒,又将酒杯推到她手边,道:“这事,咱们一边喝一边说。”说着,也给自己斟了一杯酒。 她虽有了怀疑,可又急于知道这件事的始末,便立刻一杯酒下肚,又接着道:“我已经喝了,你快点说来我听!” 他低头一笑,也喝了一杯酒,突然悲伤起来,道:“其实,你父兄与我祖父和父亲都认识,他们一直以来都是合作关系。也就是说,你父兄原本打算助我祖父夺得天下。”说到最后一句话时,他放低了声音,凑到了她面前。 她从来不知道父兄与陈家有这样的勾连,对他的怀疑也重了几分,可还是不由自主地问道:“我父兄缘何要助你陈家?” 他粲然一笑,道:“你兄长早已厌倦了马上求活路的生活,他十分羡慕我朝的安居乐业,助我陈家,也不过是为了将来能够永久生活在我朝。” 她自然很惊讶,因为她哥哥确实是这么想的,原先对他的怀疑也消失得一干二净。想到他知道哥哥的想法,她便觉得他也许知道哥哥是怎么丧命的,便又问道:“那我哥哥,到底是怎么去的?” 他的脸上露出了哀容,道:“此事说来还是我祖父没有照看到,那日你兄长带着三千铁骑回营,路上被人埋伏,中了毒。因为这毒无药可解,后来才西去了。我祖父为此事查探了许久,最后才知道,竟然是肃王之子张掾下的毒手,此事定然是今上命令的。” 想到那个指出了她所有错误的仿佛世外高人一般的张掾,她有些不敢相信他会做出这种事来。可是,眼前这人比那只见过几面的张掾更加值得信任,不是吗? “那你想要我怎么做?我要怎么才能报仇雪恨?!” 他又给她斟满了一杯酒,接着又给自己斟了酒,道:“与我合作,我陈家打下江山之日,就是替你报仇雪恨之时。” 可是,她依旧有些不明白,为何陈家要反呢?想到这里,她也问了出来,道:“你们是为了什么才决定谋反的呢?” 他先她喝了一杯,低垂下脑袋,眼神有些晦暗,道:“不过是些前尘往事,皇家人薄情寡性,对我陈家实在不公。我爷孙三代若是不反,将来定然无颜去见祖宗。” 她知事情定有隐情,也知道他不会轻易说出来,便转移话题道:“你说的合作,是怎么办?” 他也恢复了先前的平静,道:“把你部下的召集命令告知我,待我祖父起兵之时,也需要他们从旁协助。”的确,陈孚不敢妄自起兵,他怕西狄人学会了中原人的狡猾,从后面偷袭。那时候可就是腹背受敌,难以逃脱了。 她本就对他没了怀疑,这时候自然是推心置腹地说了出来。就这样,西塞守军与西狄又一次从反目走向了合作,只是这一次是否又会像当初那般以反目收场,以悲剧收尾呢? 第29章 萧容出世正春朝 次年早春时节的一日卯时,汝阴侯府传出了一声婴儿的啼哭——萧啟的女儿出生了。他给女儿取名萧容,小字春朝。名“容”是为了提醒自己和顾容的曾经,小字“春朝”是因为这孩子出生在春日的早晨,总像是带着一点希望。 汝阴侯夫人欢天喜地地抱过小小的孩子,恍惚间忆起曾经抱着萧啟的时候。其实,起初她一点也不期待萧啟的降临,因为他是自己不怎么甘愿而有的结果。可是,随着他一点点长大,她好似找到了一点乐趣。那胖胖的小手和胳膊,那笑起来纯真无比的双眼,还有那仿佛一个不小心就会摔个粉碎的脆弱。她终于意识到,她长大了,要保护这个软软的小家伙了。 一转眼,这个软软的小家伙已经为人父,而她也不再是当初那个年少的她了。她一时激动,泪水不打招呼便流了下来。她的孩子啊,也长大了。 她侧过脸去看着萧啟,想要从他脸上找到几分喜悦,可是她只看到了平静,毫无波澜的平静。这种平静,也曾在她自己身上出现过。她顿时如同坠入了深渊,眼前一片黑。她的孩子,也走了她的老路!身边陪着的不是心心念念的那个人,而孩子也不是自己所期待的。 她不再兴致勃勃地抱着新生的萧容,而是默默背转身去,抹了抹泪。此刻的泪,却像是擦不尽一样,只顾流了。她越想越觉得对萧啟不起,萧容的名字是再明显不过的暗示。 她不也是一面安安心心地做着汝阴侯夫人,一面又偷偷摸摸地和萧钰私会吗?她没有什么可以作为依仗的了,她自己都已经不是个很好的榜样了。她哪还能说他的不是,她能给他的,只有怜惜了。 如此一想,她便愈发待不住了。因此,她只待了一盏茶的功夫就离开了萧啟的院子。 在她走后,萧钦终于姗姗来迟。其实,他很激动,只是碍于汝阴侯夫人在这里,他不想进来。等到她走了,他才心安理得地走进来,想要看看这新生的小千金。 他瞟了萧啟一眼,自然很快就看出他神情不对,便问道:“你这是做什么?孩子出生了,你为何还板着张脸?”他只恨当初没能毒死顾容,居然由着他活到了萧啟回来的时候。甚至是已经离开了的现在,都还如影随形般在萧啟左右发挥着影响。那小孩儿的名字就是最好的证明,凡是知晓这件事的,有几个不是嘴上不说心里如明镜。 萧啟微微抬了抬眼皮,继而缓缓道:“没什么,只是担心自己养她不好。” 萧钦觉得他这话说得没道理,好端端的孩子,倒不了的汝阴侯府,还怕什么养不好?他心中不忿,道:“你这是在诅咒些什么?” 萧啟知道他父亲的疑心病又犯了,便道:“没什么,我只是担心自己无暇照顾她,她到时会恨我。” 萧钦可算是听出了些门道,说白了,萧啟就是在怨他们,怨他们一开始对他管得太少,后来又管得太多。可是,为人子的,不管双亲如何都要好好听着,哪能起丝毫不平 分卷阅读47 - 分卷阅读47 - 分卷阅读48 故物 作者:蓝芜西辞 分卷阅读48 故物 作者:蓝芜西辞 分卷阅读48 。看来,他这段时日对萧啟实在是太过放纵了,才会让他生出些不该有的忤逆双亲的心思。 “你的这些话休要再提,咱们汝阴侯府可是百年基业,要是你都这么说,那外人怎么看咱们。” 萧啟不再回话,只是去了女儿身边,捏了捏她的小手,嘴上带了点笑意,脸上也露出了柔和的神色。说到底,他对于这个孩子,还是很喜欢的。他只是一时接受不了有了孩子的事实,也接受不了顾容已经离开自己好几年的事实,这才会如同没睡醒般故作平静。 萧钦见自己被忽视,只好也凑到孙女身边,上上下下看了个遍。多少年了,汝阴侯府多久没有过这样的喜事了。一个孩子,一个鲜活的孩子,满园的寂静似乎要被打破了,春天也要如期而至了。孩子,真好。 萧啟的孩子出世的消息很快就传到了南边,接到这个消息时,顾容正在进行最后一场战役。 自打他回到南边后,各方势力都希望拉拢他,可表面上又都和和气气的,好似不管他选择了哪个势力都无所谓。可是,真到他表现出要选哪支势力时,底下的争斗就开始明显了。 因此,他就利用各势力间的这种复杂关系,将他们从内瓦解,而后再各个击破。 其实,各势力在最后也意识到了他的目的,可那时候已经晚了,晚到就算他们联合起来也打不败他了。 然而,顾容的最后一战打得很勉强,因为对方同他势均力敌,他完全没有把握打败对方。每次对方好似要败了,不久之后就会如同获得了新生一般卷土重来,常常令顾容措手不及。 顾容总觉得对方要么是想要和他死拼到底,要么就是在以疲劳战术令他生厌、愤怒。他不敢妄下定论,便找来了陈妙的父亲陈琦。 陈琦知晓了他的意图后并没有立时进行分析,而是略显尴尬,好似不知该如何开口。 顾容着了急,便道:“大将军但说无妨,此役的胜负可是关系着南方的未来,我便是赴汤蹈火也要打个胜仗的!” 陈琦又看了他好几眼,才道:“其实,那人名唤尤循,论起祖宗来,当年也是同一家的。他向来喜欢陈妙……”话说到这里,陈琦便住了嘴。 顾容一听就知道他的意思了,看来他是希望自己放弃婚事,成全尤循,这样还能获得一员绝对忠心的大将。 其实,在当初得知萧啟的妻子怀孕后,他就起了成亲的念头。可合适的人选总是很难找到,他便耽搁了一段时间。后来不知怎的,他想到了陈妙,就跑去陈琦府上提亲了。陈琦那时可能是碍于他的面子,没把尤循的事情说出来,这才让他与陈妙有了婚约。他本打算在战事结束后便同陈妙把婚事办了,如今看来,这定是件办不得的事了。 “你的意思,我明白了,你回去问问陈妙的想法,她若同意便毁了婚约吧。对外的话,就说是我喜好男色,仍未忘记故人。” 陈琦一面感恩,一面感激,因为他没有看走眼,眼前的顾春朝的确是能够对天下怀仁之人。南方终于得以太平,他们这群前朝之人也终于可以放下心中的负累,好好生活下去了。 “谢主子成全!”除了这话,他又还能想到哪句话来说呢? 陈琦走后,顾容一阵恍惚,继而露出苦笑。其实,陈妙真是个妙人呐!可惜,那人从来都不是他的。或许,自己只是贪恋和她在一处的欢笑,才会误认为那是喜欢吧?或许,自己只是觉得借着陈妙可以忘记萧啟,才会装出移情别恋的模样吧? 想到萧啟,他不由得就想到了今晨接到的消息,他的孩子出生了,取名萧容,小字春朝。萧啟不可能知道他的真实名字,所以“春朝”二字真是巧合。但是,这又未尝不是在告诉他,他错过了一个真正牵挂着他的人呢?萧啟,萧啟,他的心上不停出现这个名字。最后,他也只是无声地说了句:“萧啟,恭喜!” 不过,这些念头在他的脑海里也只存留了一瞬。很快,他就开始着手准备另一项事务了。 南方战事结束后,他想要着手发展南方的商人势力。南方多山,自古偏僻,又兼瘴气重,百姓们大都贫病交加。如果不使此处有可仰仗的生存法宝,那南方便再无光辉之时了。 他记得南方临海处有一座岛屿,那里常有外族人的船只停靠。岛上的人喜欢和外族人做生意,买来外族人的新鲜玩意后就用船运到国都去卖,能赚不少钱。 他惦记这项买卖很久了,如果外族人不肯来岸上,那他就主动去找外族人。不管怎样,都要把这项买卖搞到手,然后让南方真正繁荣起来,让南方的百姓生活和乐美满。 不久后,尤循接到了陈琦的来信,知道陈妙的婚约被取消了,便十分利落地收了兵。其实,他也没想到顾春朝能和他对抗那么久。在他眼中,顾春朝其实是个甘为下乘的人,做出了身为男儿最不齿的事情,应该是个最没志气和胆识的。哪里想到,顾春朝作战时的智慧和勇气丝毫不逊于他,有些智谋更是令他也拍案称奇。如今,这人又主动退让,他不真心服他怎行? 最终,南方这场战事宣告结束,双方握手言和。同时,这也意味着南方已被顾容全盘掌握。 而在京中,此时已经是汝阴侯府摆满月酒的时候了。众多宾客云集于此,各人脸上笑意堆满,顷刻间满府里都是人声笑语了。 张大娘依旧尽职尽责地做着传话的事情,把府里的好事都说到了汝阴侯夫人跟前。萧钦依旧对汝阴侯夫人不冷不热,大概是想要一点一点地消磨掉自己对她的耐心。萧啟礼数周到,笑得恰如其分,迎来送往都做得滴水不漏。不少人见了,都暗道汝阴侯府有福,终于有个子孙能文能武,担得起责任了。 可是,萧啟心中到底是如何想的呢?他觉得自己好像变了个人,变成了一个最圆滑的人。该笑的时候笑得适合,该哭的时候哭得适度,看似刀剑不入,其实就是一片虚无。 他很累,装得很累。他不知道怎么才能让自己即使不装都能与这个朝堂和谐共存,更不知道自己当初让顾容离开是对是错。顾容啊,太单纯,太直率,对这世间的好与坏都有最真实的反映。如果任由他继续待在自己身边,难保有一天自己会护不了他。可是,让他走了,自己的心也就空了。 正想着的时候,陈侃走到了他面前,轻轻推了他一把,在他身边坐下,问道:“你想些什么呢?” 萧啟不欲与他交心,自然不会以诚相待,只是随口道:“不过是些琐事,在想今日是否有遗漏之处。” 陈侃也知道萧啟那难以亲近的性子,只好转移话题,道:“我跟你提起的那个慕容珍,她好像挺信任我的,真想看看她知道真相后的样子。”他丝毫不畏惧地 分卷阅读48 - 分卷阅读48 - 分卷阅读49 故物 作者:蓝芜西辞 分卷阅读49 故物 作者:蓝芜西辞 分卷阅读49 说了出来,因为他知道萧啟早已对这些事情心知肚明。 萧啟脸上出现了不一样的神色,大概是担忧。他对慕容忱总怀着一丝愧疚,总觉得如果他能早到一点,也许他就不会死,也许那未尽之言里还有些别的东西。他不忍心看慕容珍被陈侃利用,可是又能如何呢?他势单力孤,如何能扭转局势? “她好歹也助了你一臂之力,到头来还是放她一马吧。” 陈侃不知慕容忱那一桩事,只觉得这是萧啟妇人之仁,便道:“斩草还需除根,不然后患无穷啊!你这人就是太过仁慈,真不知道你在战场上是如何杀人的。” 萧啟只是笑笑,没再说话了。战场?他倒是真想去那里。如今,他终于领会到了张掾当年没追回秦遥夜时的愁了。 没多时,萧敏和萧放也来了。见他二人只是坐在那里发呆,便笑道:“你们何必在这里装模作样,要喝酒便直说啊!” 陈侃顿时乐了,他确实想喝酒,就是不知道这两人是如何看出来的。其实,他刚刚想起了秦遥夜。一想到她还在萧敬身边,他就既生气又无奈。当初他本想半路把秦遥夜拦截了带回来,可是当时实在不适合这么做。他唯有等待,等待合适的时机,然后再把她抢回来。 侍从们很快就送上了酒,天色也渐渐晚了,这四人也就无所顾忌地喝了起来。一边喝着,一边聊着,好不痛快。萧啟和陈侃兀自喝着酒,只是不怎么说话。萧敏和萧放也知这二人向来有些合不来,便尽心地做着中间的调解者。因而,这一场景看来倒是蛮和乐的,萧钦见了,也是心满意足。 第30章 城门闭锁如钟碎 时值春末夏初,整个京中要冷不冷,要热不热,这天气简直是六亲不认,不管是谁都被折腾得不知该如何穿衣。哪怕是王公贵族,也是一会裹多一点一会又脱下一件,实在是烦人得紧。 对于成年人来说,这天气已是难耐。对于小孩子来说,自然更为难办了。萧容出世也才几个月,对环境的适应还不是很迅速,一个不小心就因为着凉而病了。整个汝阴侯府都为她的病着了慌,每个人都打起十二分精神来照看她,生怕她熬不过去。 不过,这场病没用几日就过去了。汝阴侯府正松了一口气,却不料,西塞守将自立为王,即将挥军东来的消息传到京中了。顿时,汝阴侯府里的不少人都彻夜难眠了。 汝阴侯辗转反侧,又兴奋又担忧。其实,当初他和阳陵侯合作并非本意,而是迫于形势。今上并非全然信任汝阴侯府,处处都防着点什么,还让萧啟随军打仗,这让他不太乐意为今上披肝沥胆。这一点其实还不足以让他参加叛逆之战,真正的因素在于萧钰。 自年少时喜欢上唐云卿以后,萧钦就一直看不惯萧钰,也曾暗暗地诅咒他早点去死。后来,唐家提出毁了婚约,他高兴了好久,立马就派人上门提亲了。他原本以为,唐云卿就算是块石头也要被他捂热了。但是,她压根没把他放在心上。不仅如此,还做出了与萧钰苟合的事来。 汝阴侯府是百年大家族,极其看重名望和声誉,就算出了这样的事,他也不能轻易休妻。更何况,他还是希望唐云卿能够回心转意的。于是,他只好把矛头对准萧钰。 然而萧钰身份复杂,他又不能亲自动手,更不能揭露萧钰的身份。这个时候,阳陵侯府要求合作,他便答应了,顺便提出了一个要求,事成之后帮他杀了萧钰一家。 因此,这一晚对于萧钦来说,真是既难熬又喜悦的时刻。他感觉,已经离萧钰的死期不远了,也离自己重新拥有唐云卿不远了。 而萧啟呢?他是完全不想掺和进这件事里,但是他是汝阴侯的儿子,他不得不参与其中。如果问他希望陈孚是胜是败,他也说不清楚。胜了,他们一家都有从龙之功,荣耀非常;败了,他们一家就是待罪之身,死生难料。 按理来说,他该期待的应该是阳陵侯的胜利。可是,曾经在西塞的几乎身亡的经历以及慕容忱扑朔迷离的死亡,一次次地提醒着他,陈氏父子不可信,他也不愿意相信。 这么一想,他就又成了一个多余的人。不管这朝堂如何,他似乎都不喜欢,都像一个游荡在边缘的人。他完全不知道自己的出路在哪里,或者干脆去找个山林隐居起来都好过跟这朝堂打交道。 且说西塞这边,陈孚决定发起叛乱的前夜还使了个计谋,他让那些西狄人装作神明上身,然后指着他,说他身上有龙之气象。西狄人本就是外族,其力量本身就是神秘的,这时候又突然指着陈孚说这样的话,守军们都很诧异。然而在诧异之余,又不免深为信服。 当然,其中也不乏不以为然者。当晚,陈孚就派人把那些存有异议的人给暗杀了,他们的尸首上还留有奇怪的文字模样的图画。西狄人见了,大呼是他们族的古老文字,大概意思是说上天佑龙,特为之除异己者。顿时西塞军中无人再敢反对陈孚,他们都担心自己会不知不觉就丢了小命。 如此一来,西塞守军们都忠心于陈孚了。陈孚再发动叛乱便是师出有名,还有了最忠心的手下。 陈孚所率领的军队先是攻占了西塞,继而开始东去,打算直逼京中。这一众将士都是身历数战之人,作战经验早已丰富,因此一路来都有破竹之势。再加上西狄人在后方协助清理残余势力,他们并无后顾之忧。这么一来,西塞军队的行进速度便更快了。 不过,陈孚不是急于求成的人。他知道欲速则不达,今上未必没有准备着这一天,赢得太快反而像是有更大的阴谋和陷阱在等着他们父子。 果然,他们还未打到阰阳城,就听闻萧敬率领的十万大军正急速赶来拦阻他们。这萧敬他们可不陌生,他曾与陈侃有过过节,这次势必会与他们有场恶战要打。 一切正如他们所预料的那样,萧敬的军队训练有素,且只听从他一个人的命令。再加上上下一心,都是打算打赢陈孚,然后把西塞变为新的驻守地。因此,全军都一直处于士气充盈的状态中,无人不向往一场最后的胜仗。 陈孚自认为在战场打过不少战,刚开始还并没有把萧敬放在眼里。哪里想到,这小子在行军打战方面颇有天赋,更是研制了不少可以对付他们的武器,常常让西塞守军在不知不觉间就丢了性命。 这一日凌晨,萧敬又令人先发起了攻城,结果攻到一半他又撤退了。陈孚手下的将领一时紧张,以为他们等会就会来。哪知道等了好些个时辰,也不见萧敬军队的身影。 到了日中,有个西塞士兵发现自己的手开始腐烂了。他赶忙到了军医那里,结果军医也束手无策,说这种情况他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紧接着 分卷阅读49 - 分卷阅读49 - 分卷阅读50 故物 作者:蓝芜西辞 分卷阅读50 故物 作者:蓝芜西辞 分卷阅读50 ,又有几十个士兵来到军医这里,说他们的这里或是那里也开始腐烂了,又痒又疼。随着来此人数的增加,军医便着人把此事告知了陈孚。 陈孚一听就料到此事绝对与萧敬有关,等到他来到军医处时,已经有好几百人出现了这种情况。此时还难以预料是否会有更多的人出现这种身体腐烂的情况,陈孚便问军医:“这种情况可是有解?” 军医告道:“小人从未见过这种病症,方才翻阅古籍,发现这种情况可能是南方的一种树的汁液造成的。此树古名毒蝎子,最高不过一米,树分雌雄,春季交合后雌树会用汁液杀死雄树,然后汲取雄树的养分来开花结果。果落地后会自然裂开,同样也会流出汁液,杀死附近的草木来作为发芽的养分。此种汁液无色无味,若是沾染上也很难发现。若要找寻解法,小人学识尚浅,恐无能为力。” 陈孚自然也未曾听说过这种古树,他自小便生活在京中,后来也只去过西塞,对于南方压根不熟悉。但是,萧镇绝对熟悉。他让军医想办法稳住病情,立刻就修书一封,派人乔装打扮后飞马赶去京中,令他将此事问个明白。 这边军医对那些身体腐烂的士兵道:“其实,法子也不是没有,只是你们要考虑一下,是命重要,还是你们的手、胳膊什么的重要。” 那些士兵好歹也是经历过数次生死了,当然明白军医的言下之意。他们都选择了自己的命,军医也就着人做好准备,开始为那些士兵们治疗了。可是,即使有麻沸散,那群士兵们也还是拼命嚎叫着,因为实在是太痛了。 那些没有沾染上的人一边庆幸,一边又被这嚎叫声惊得不敢动弹。他们很慌张,生怕下一次萧敬率兵前来的时候,自己也不小心沾染上这种汁液,然后也要遭这份罪。 一时间,陈孚所率领的西塞士兵们人人自危,不敢应战。萧敬带兵来攻城时,他们都战战兢兢地往后退,就怕一个不注意就被暗算到了。 如此一来,西塞士兵们节节败退,萧敬所率领的军队士气高涨,很快就把陈孚他们打退到了西塞附近。 陈孚暗感不妙,可偏又无可奈何。西塞士兵们士气低落,完全无心应战,只顾保命。这时候,只要能够想出个法子牵制住萧敬,一切就好办了。 正想着,陈牧进来了,随后的是被绑着推进来的张掾。陈孚顿时眼前一亮,这个张掾可是要好生利用一下才对。 陈孚刚刚起事的时候还不敢动张掾,因为他在军中的威信很高,动了他恐怕会引起军心不稳。因此,张掾一直都是被看守着的。可是,这时候也顾忌不得了,再不用他就会大败了。 于是,次日的战场上,张掾被人绑着放到了西塞军阵的最前面,身边有一个士兵押着他。他宁死也不跪,押着他的人也不敢动手,就由着他直挺挺地站在那里。 张掾的内心其实很平静,因为他觉得萧敬救他的可能性并不大。不仅是因为救他会贻误军机,还因为他们之间的关系。他们实在是太像了,只要有人细心观察就会知道他们之间有着不可断的关系。那个时候,危险的就是萧敬。萧敬肯定巴不得他死了,这样还能少一个威胁。 至于萧敬意欲如何,就不在他的考虑范围之内了。这一次,他必死无疑,就算萧敬将来要起兵谋反,也不是他能管的事了。这些日子里,他也知道萧敬作战十分勇猛,作战策略也极为巧妙,可谓是智勇双全。要是将来他真的起兵谋反了,恐怕真的没有人能够拦得住他。此时他唯一希望的,就是萧敬能看在同宗同族的份上,对皇室中人稍微好一些,给他们一条活路。还有心里那消除不掉的希望就是,萧敬能够永远对秦遥夜好,永远只有她一个人。 萧敬看到张掾时有些意想不到,毕竟他一直以为这人已经逃离了陈孚的控制,奔回京中去了。他哪里想过,有朝一日,张掾也会成为他的掣肘。不过,此事也并不难做出选择。张掾,他是要救的;陈孚,他是要打的。 只见萧敬立时抽出弓箭,拉满弓,搭上箭,对准了陈孚父子那里,一副随时准备射出去的样子。而其余士兵也立即半跪着拉满弓,搭上箭,准备迎战。西塞士兵立时往后退了几步。他们可是听那些缺胳膊断腿的士兵说了,当时萧敬所率领的士兵就是用箭沾了毒液射过来的。 陈孚看了那群没出息的士兵一眼,继而对萧敬大喊道:“你是不想救张掾了吗?他可是你主子的好侄子!” 萧敬并未因此放下弓箭,而是递了个眼色给身边的一个将领,那将领立刻喊道:“老贼,咱们将军劝你赶紧投降,不然这沾了毒液的箭可就不留情面了!”他虽是对陈孚说的,实际上却是说给一众西塞士兵听的。他们深知这些士兵心中所惧,便也就顺势利用了一番。 西塞士兵们又慌忙往后退了好几步,张掾也被连带着往后退了。这时候,押着他的士兵悄声对他道:“世子,我放了你,你救救我!” 张掾倒是没想到会有这么一出,可还是很快调整过来,道:“你解开绑着我的绳子,然后往后退。”既然有了这个机会,他可不会再由着陈孚父子掌控他了。 那个士兵按照他说的做了,不久两人就退到了陈牧的战马旁边。张掾一脚踢了马腿,然后于电光火石之间抽出了身边士兵的刀,横在了侧倒下来的陈牧脖子上。 一时间,局势逆转,张掾挟持着陈牧往后退,原先押着他的士兵也跟在他身边。西塞士兵们自发地让出了一条路,没有一个人拦着他。一来是因为担心动手伤了陈牧,二来是因为他们有心放张掾一马。 萧敬放下弓箭,看着对面发生的事情,若有所思。看来,他倒是又看轻了张掾了。他示意一队人马去接张掾,然后得意地对陈孚喊道:“陈大将军,你这可是赔了夫人又折兵啊!谢谢您老嘞!” 陈孚在马上被气得吹胡子瞪眼,眼见着陈牧被绑上却无能为力。他立时抽弓搭箭,对准了未加防备的张掾,射了出去。萧敬眼见不妙,随手扔出了一样东西,使那箭失了准头,射落在了地面。 张掾见此神情微妙,他没想过萧敬会救他,这一次,可真是欠上人情了。 陈孚见自己没有射中张掾,心头火大得很,本想率领士兵与萧敬那方硬碰硬,可看士兵们的模样,他就知道逞强已经不行了。 他灰溜溜地率领军队回城,城门闭锁上的声音像是一口钟被人敲碎了,而陈孚的报复之路,似乎也要终结了。远处,日暮时分的彤云密布天空,一只单飞雁凄厉地叫唤着,不久就飞远了。 第31章 秦遥夜现身西塞 自那日陈牧被擒后,陈孚瞬间老了十多岁,白发挡也挡不住地在他头上蔓延开来。他 分卷阅读50 - 分卷阅读50 - 分卷阅读51 故物 作者:蓝芜西辞 分卷阅读51 故物 作者:蓝芜西辞 分卷阅读51 突然有点不明白了,怎么好像做坏人的反倒更容易受到扶持,做好人的却会备受折磨。他陈家四代人的辛苦经营,好似并没有半点作用,到头来还是会功亏一篑。 他知道,萧敬是个狡猾的,也会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陈牧到了他手里也就意味着他有了人质。他不会舍弃自己的儿子来换取最后的成功,为今之计,也就只有硬着头皮打下去了。 自那日派人奔回京中去找寻汝阴侯的帮助后,算来已经是三日了,那派出去的人终于是回来了。然而,他带回来的并不是好消息。萧镇已经和汝阴侯决裂了,并不打算从旁协助。 这一下可是把陈孚给彻底惊醒了,是啊,他得罪过萧镇,他又怎会帮自己。看来,这毒液无法可解了。所谓兵败如山倒,他也要体验一番了啊。 不过,他也不想这么快就认输。萧敬的势头让他很敬佩,他觉得和这个小子打仗能年轻很多,让他感觉很有劲。既然就要战败了,他也不介意再多打上几场仗,最后过过瘾。 约莫半个月后,萧敬将陈孚打退到了西塞边界,真是到了穷途末路。可是这时候,京中却传出消息来,说陈侃带着慕容珍消失了。 陈孚在起事前就已经提醒陈侃早点离京,可惜陈侃因为耽误了时辰还没来得及出京,就被今上派出的人给抓住了。自那以后,陈侃就一直被幽禁在一处偏僻的地方。 今上并没有打算让陈侃作为此战中的筹码,而是想要让陈孚好好打一仗,这样他才能完全抓住那些已经站在陈孚那边的人。至于百姓的死活和兵士的伤亡,在今上眼里,那也不过是理所当然的也不得不有的牺牲。还有张掾,今上料定他定有法子逃出来,如若逃不出来,也不过是太子少了个助力,今后再培养一个就是了。的确,在今上眼中,天下兴亡是大计,其中的人不过是棋盘上的棋子,要想有所得必得有所失。 可是,陈侃到底带着慕容珍去了哪里呢?这还要从那日慕容珍来找他说起。 自从得知陈侃被幽禁后,慕容珍心中十分慌张,不是担心他们的事情败露,而是担心陈侃的存亡。终于有一日,她趁守卫不注意逃出了幽篁里,去寻陈侃了。 陈侃见了她倒并不诧异,或者说,他其实就是在等她。 他们很快就开始商量逃亡路线的问题,慕容珍是西狄人,自然希望把陈侃带回西狄。可是,陈侃另有打算,他想往南方去。慕容珍觉得很奇怪,他的祖父和父亲在西面艰难作战,可他却不往西面去相助,反而要去南方这个与此战没多大关系的地方。 “你不去帮助你的祖父和父亲,却往南方去,是想要临战脱逃吗?” 陈侃没有说出自己的真实意图,而是分析道:“此次和我祖父对阵的是曾在南方镇守过的萧敬,他有一妻子,名唤秦遥夜。可这秦遥夜正是出自京中秦家,秦家已与我陈家在同一条船上。你我二人前去南方,便是要去找她。” 慕容珍不知找那秦遥夜有何用处,便道:“难道她也能作战?” 陈侃笑了,觉得她眼里的女子总是不一样的,便道:“你能作战可不代表天下女子都能作战,去找她只是想让她帮个小忙,到了你便知晓了。” 于是,二人终于达成一致,决定先往南方,再往西面去寻陈孚、陈牧。 那此时被传已经消失了的两个人又在何处呢?他们到了南方后并没有直接去萧敬府上,而是趁当晚夜色浓黑,偷偷地翻了墙,寻到了秦遥夜所住之地。 房外面站着几个守卫,还有两个丫鬟,他二人也难以进去。陈侃见自己心心念念的人就在眼前,却偏偏见不得,脸上露出了焦急之色。这时候,慕容珍却有了法子。她轻声对陈侃道:“我装作是盗贼来偷东西,借机引开他们,以我的武艺,可以缠住他们好些时候。然后你再进门去,抓紧时间跟她说个明白,事成以后就在进来的地方会合。” 陈侃一听也管不了那么多了,他现在只急着去见秦遥夜,便摆摆手,示意慕容珍赶紧动手。 慕容珍果然很快就引开了那几个守卫,陈侃见那两个丫鬟慌张往房里走,便也趁机钻了进去,引得那两个丫鬟失声顿住。他立刻上前,将她们劈晕了过去。 秦遥夜早就听到了外面的动静,以为是两个丫鬟进来了,便喊道:“走进来吧,说说是什么事!” 陈侃怎会忘记这个声音,这就是秦遥夜的声音。 她没有听到回话,便知道她这房里不对劲了。她连忙取过挂在壁上的长剑,一步一步小心翼翼地往外走。 到了外间,见到了陈侃,她却已经完全不记得他了,便道:“你是何人?竟然敢闯进这里来?!” 陈侃见她已经不记得自己了,便有了几分怒意,但为了自己的计划,他又不得不好声好气道:“小人是萧将军帐前的,他遣我来带你走。” 秦遥夜心下疑惑,因为萧敬为了减少军士们对她的敌视,特意没有带上她。这时候却有个人说要带她去军中,而萧敬并没有提前来信告知她,她又怎会相信? “你少在那里胡言乱语,将军纵使要派人来带我走,也不会夜里来。你到底是何人?又意欲何如?” 陈侃见自己说不动她,便只好一边动手一边道:“既然你不相信,那我就只好动手了,将军说了,今晚一定要带你走!” 两个人立刻厮打起来,可是,一个是将门后人,一个是将军身边人,到底谁输谁赢呢? 慕容珍引开那些守卫后很快就回到了秦遥夜这里,正好撞见两人开打,便使了个暗器,秦遥夜顿时晕了过去。 见慕容珍进来,陈侃忙问道:“你使的是什么?” 她见他紧张,还以为坏了事,便道:“一枚针而已,我族女子防身用的,能让她睡上好几个时辰。” 陈侃听她说后,松了口气,连忙扛起秦遥夜,出了门。 那些守卫正好回来,撞见了这一幕,连忙来抢人,却哪里是慕容珍的对手,只好眼见着一男一女把他们将军的身边人带走了。 他们将连夜赶路,行了好些日子,终于到了西塞。可到了那里之后,他们才知道陈牧被萧敬抓走了。 陈侃再舍不得利用秦遥夜,这时候也不得不利用一番了。可是,慕容珍却不赞同了。这一路上,她可是看出来了,陈侃把那秦遥夜当作祖宗一样供着,生怕她受了半点罪。若不是喜欢,哪能做到这种地步? 虽说她因此也闷闷不乐,可是那女子却令她好生敬佩。秦遥夜自从知道陈侃的身份后,就算他百般对她好,她都当作没看到,还想方设法要逃走。因为她知道,她很有可能成为战场上的筹码,牵制住萧敬。 但是,慕容珍的反对是没有效用的,因为她在这里 分卷阅读51 - 分卷阅读51 - 分卷阅读52 故物 作者:蓝芜西辞 分卷阅读52 故物 作者:蓝芜西辞 分卷阅读52 的地位也不高。陈侃将那秦遥夜抓到手后就好似得了珍宝,哪还会把她放在眼里。不过她虽有点失落,可也还能扛得住。 陈孚本来已经对此役没了信心,可是秦遥夜的出现,却让他极为高兴。这一次,他定然会想尽千方百计来扭转局势。 次日,两军对阵,萧敬那边并不见陈牧,陈孚这边却多了个秦遥夜。 萧敬见了秦遥夜也并不吃惊,好似早已料到。其实,他早些时候已经收到信件,知道她被人带走了。原本他以为是京中秦家的人干的,却不想居然是陈孚。 萧敬觉得,依着陈孚现在的处境,他一定会不择手段地想要打赢一场仗。那么,他的遥夜,有危险了。 而在阵前的张掾也看见了秦遥夜,他的脑子里转了好几个弯,只觉得是萧敬没有让人照看好她。但是,当务之急不是找萧敬算账,而是想办法救回秦遥夜。于是,他也不管萧敬是否同意,就对陈孚喊道:“陈孚,你儿子我们还你,你把秦遥夜送回来!” 萧敬虽然心有不忿,却还是没有反驳张掾,因为他也想救秦遥夜。若是他出面,军中难免有人不满,说他不顾战事成败,只顾儿女情长。可是张掾出面就不同了,因为陈牧是他抓回来的,他又是皇室中人,哪有人敢说个不字。 陈孚本就这么打算的,张掾的话可谓是正中下怀,当时就同意了。可是,陈侃哪能容许这样的事情发生。他好不容易抓到秦遥夜,哪能这么轻易就让她回到萧敬身边。 陈牧出来的时候,很快就收到了陈侃的眼神,便在和秦遥夜擦肩而过时一把拽住了她。一切都发生得很突然,两边都没有料到会有这么一幕的发生。可是,陈牧已经好些日子没有用食,每日只得一些水,压根使不上力。他原本以为秦遥夜一介女流,武功定是没有的,一交手才知道不妙。 陈侃见父亲似乎体力不济,就对一边的慕容珍说道:“你快使出你的那根针!” 慕容珍此时已经无暇顾及陈侃的话了,因为她更想看秦遥夜的武艺,也更想放她走。她对秦遥夜有敬意,可也有妒意。她不希望她再出现在陈侃身边,她只希望他的眼里只有自己。 那一幕发生没多久,张掾很快就赶上去和陈牧打斗起来,救回了秦遥夜,顺势又把陈牧给抓了回去。 陈孚气得又一次率兵回城,闭锁了城门。可是,和前一次闭锁城门不同的是,他不再一个人生闷气,而是有了发泄的对象。他指着陈侃道:“你这小子好生短浅,为了个女子害了你父亲!” 陈侃自知理亏,也不敢再说话,只是跪了下来,任打任骂。他只是想让秦遥夜回到他的身边,他只是不想让她再去陪着萧敬,可是,这一切似乎都错了。从一开始,他就不该对她起心思。他没有看清战况,只以为他还可以随心所欲。哪里想过,陈家的存亡已经是旦夕之间就能定下来的事了。 秦遥夜被救回去后还以为救自己的人是萧敬,若不是再看了一眼,她就差点躲进张掾的怀里了。她慌忙退开,在人群中找起萧敬来,却见他正朝自己走过来。她立刻向他走过去,道:“是陈侃抓了我。” 萧敬点了点头,什么话也没说,一把抱住了她。好久以后,他才松开她,拉着她的手道:“我还以为是秦家的人把你带回去了,陈侃,是我漏算了,让你受苦了。” 秦遥夜抬起头看他,笑道:“我这不是没事吗?别紧张了,来了这里,我还能帮你啊!” 萧敬方才的确是吓到了,他怕陈牧想要对她下毒手,他怕张掾慢了一步,他怕自己将来后悔今日的故作平静。 “我该去救你的,我不该当作什么也没发生,对不起。” 秦遥夜不想听他说那句话,因为一切都是她自己选的,她从来都没有后悔过,也不想让他承担太多。 “你别说了,再说我可生气了。还是赶紧回去吧,让这么多人眼巴巴地望着,我可不好意思。” 萧敬也知道将士们一直在看着他们,包括张掾也在不远处看着。他拉着秦遥夜上了同一匹马,就带着众将士回去了。至于战事,他早已胸有成竹,陈孚不败,那可真是天理难容了。既然就要赢了,那就多吊着他些日子,让他最后喘喘气。 张掾看见那两人同乘一骑走远了,才上了马,慢悠悠地跟在后面。他低着头,看着马的蹄印,心思乱糟糟的,反正不大爽快。他不得不承认,他还是不想成全他二人,他还是想把秦遥夜据为己有。但是,他却更想看见她幸福的样子。 远处山里的炊烟一点点上升,然后就消散得没了踪影,张掾觉得自己就像那炊烟一样,来过就走了,有心人看得见,无心人看不见。他头一次觉得,自己的身份就是众生中的一个,既被人喜欢也被人讨厌,既存在又不存在。 第32章 陈家战败一事了 或许,陈孚早已料到了今日的局面。只是陈侃怎么也接受不了,束手就擒可不是他来西塞的目的。而慕容珍,她本是西狄人,如今的战败在她眼里其实并无多大意义。同时,对于那些跟随了陈孚这么些年的将士来说,早日结束战争才是他们所愿,至于胜败,他们已经不在意了。 这一日的厮杀是以西塞将士不加还手轻易决定了输赢的。陈孚气定神闲,立于马上,对于将士们是否动手已经不加臧否。陈侃看得眼急心乱,他还在喊打喊杀,也还在阵前搏斗,他根本不信陈家会败。他的祖父那么英勇,他的父亲那么威猛,而他也丝毫不怯懦,凭什么他们陈家要输! 一旁的慕容珍更像一个旁观者,她头一次感觉到一场战争的溃败,头一次发现将士们并不爱杀戮。她活了十多年,好像一直没有认真思考过死亡意味着什么,她有些迷茫了。 但是,当萧敬的箭射向陈侃时,慕容珍还是第一时间推开了他,以身替之。那一刻,她终于知道了自己死亡的意义,那就是毫无悔恨。她不想看着陈侃倒下,那么,就让自己倒下吧。 陈侃顿时失去了气力,有些不敢上前察看慕容珍的情况,他只看到了长长的箭在颤抖。其实,他第一次帮助慕容珍的时候是没有任何个人意图的,他只是不忍心。后来,他意识到了这人是谁,这才开始利用她。其实,她对他的好他都看在眼里,记在心里,她想要的他也都知道。 那次,慕容珍没有帮助他抢回秦遥夜,他根本没有很生气。一来是知道了自己不该对秦遥夜再怀有执念,二来就是因为他并不想对她发脾气。他好像,习惯了这个人替自己谋划,也习惯了她跟在自己身边。他也想过,战胜以后,他要娶她。 但是,现在他还能娶她吗?他颤抖着爬到她的身边,又颤抖着抱住她。怀里的人很痛苦,在颤抖着, 分卷阅读52 - 分卷阅读52 - 分卷阅读53 故物 作者:蓝芜西辞 分卷阅读53 故物 作者:蓝芜西辞 分卷阅读53 脸色苍白,嘴也似有若无地动着。陈侃把耳朵贴在她的唇边,只听她道:“陈侃,我舍不得你,但我不后悔。” 陈侃抱起她,发了疯似的去找军医,可是军医早已收拾包裹行李跑路了。他不知道该怎么替她包扎伤口,也不知道她是否还在。这时候,人群里闪过一个女子的身影,她给了陈侃背后一刀,然后抢走了慕容珍。 陈侃倒在地上,想要挣扎着爬起来,却根本动不了了,那一刀伤得他太重了。他眼睁睁看着那女子把慕容珍带走,眼睁睁看着西塞将士们大败,而后支撑不住地晕了过去。 那么,那个女子是何人呢?她生得一副好相貌,脸色却甚是冷淡,不是旁人,正是武英。她带走那慕容珍不是为了救她,而是为了报仇。当年梁述死在了西狄人手中,如今她要把这西狄人的首领带到梁述身亡的地方,以她的血来告慰他的在天之灵。 萧敬、张掾自然也看到了武英的出现,但是他们并不确定她是何人,也不知道她为何要带走慕容珍。萧敬是一军统领,自然不能走,张掾只好自己去追。 张掾追了一路,很快就找到了武英。武英本身武功不高,又加上带着慕容珍,速度相对要慢很多,也就不可避免地暴露了行踪。 那么,她又是如何知晓这慕容珍在西塞的呢? 南方到底还是在顾容的掌控之中,萧敬又是他决定扶持的人,所以他一定会去关注秦遥夜的去向。对于西塞,只有去过的武英更熟悉,因而是派了她来襄助。结果她却发现了慕容珍,于是她在秦遥夜被救走后留了下来,打算解决了慕容珍再回南方。 张掾不知道武英究竟是何人,只好一直跟在她后面,也不现身。最后,他跟着她到了一处多山的地界,一直走到了无路可去之处。 他在离武英不远的地方停了下来,只听她道:“梁述,今日我把慕容一家的最后一个人带来了,当年你是怎么走的,我就让她怎么走。” 张掾一听就知道武英要干什么了,他连忙走出去阻止,道:“住手!”。要知道,这慕容珍虽是没有什么用处了,但在京中却会是很好的震慑西部其他部落的人质。要是她死在了西塞,西部的各部落难免不会趁此机会集结兵力,说今上不知善待投降者,将来也定会派兵攻打他们。 武英不知来人是何人,但又见他穿着萧敬那派的军服,便道:“是萧敬让你来的?你回去告诉他,这个人我杀定了!” 张掾不知道这女子如何识得萧敬,但见她说得似有那么一回事,便道:“萧敬不希望你添乱,还请把这人还回去。” 武英冷笑一声,道:“我和这人有仇,还不得!” 张掾可不记得慕容珍有招惹过这个人,便道:“她可是西狄人,你怕是看错了吧?” 武英蹲下身,把慕容珍的脸转了过来,道:“我看得很清楚,就是她,她是慕容忱的妹妹,不是吗?当年,他就是被慕容忱的手下逼退到这里,才会跳下去的。” 张掾联系了当年关于慕容忱的一些事情,能够让他的手下逼死一个人的那件事,就只有他中毒一事了。 “你口中的他,可是下毒之人?” 慕容珍暗道不好,眼前这人恐怕不是萧敬的人,而是另有主子,便问道:“你是何人?为何知晓那件事?” 张掾立即拱手,道:“在下张掾,当年慕容忱战败之时,我也曾参与突袭。” 这个名字,武英并不陌生。这个姓氏,武英更不陌生。她顿时冷了几分,道:“我劝你赶紧离去,不然,等会我处理完她,就来处理你!” 张掾有点摸不着头脑,听武英所言,似乎自己也曾惹过她,可是他从未见过她啊! “你……到底是何人?我不记得有见过你啊。” 武英提起了晕死过去的慕容珍,正要往下扔。张掾此时立刻上前拦住,道:“你口中那人已经杀了他哥哥,一命偿一命罢了,如今你又杀了她,岂不是欠了慕容家一条命?” 慕容珍的眉头一皱,她仿佛听见了哥哥的死因,也听到了是有人杀了她哥哥。她想要再听得明白一点,可是意识走远了,她的血也冷了。终于,她到死也没能知道是谁杀了她哥哥,也没能为他报仇。 武英感觉到手中的人一下子僵了,便知道她已经没得救了,便把人又往地下一扔,自己往后退了几步,道:“你认识萧啟吗?萧啟被慕容忱伤到差点没了一条命,你说这仇该不该报?慕容忱该不该死?” 张掾哪里知道上溯源头竟然是因为萧啟,暗道这小子桃花运真是太好了,哪里都有人为他掏心掏肺,舍生忘死,真是羡煞人也。 “难道你也喜欢他?” 武英说完了能说的,就把不该说的吞进了肚子里,至于张掾方才问的问题,她可没有理会的必要。她踢了踢慕容珍,道:“看见没,她已经死透了,所以你没有拦着我的必要了。”话一说完,她就把慕容珍一把提起扔下了山崖。 武英不是没有杀过人,可是把这个十几岁的小姑娘扔下去的时候,她却有些舍不得。因为慕容珍没了父兄,只是孤身一人,她死了,谁还会记得她呢?但是,为梁述报仇的念头还是占了上风。山下传来一阵响声,一群禽鸟四散开去,发出受到了惊吓的鸣叫声。那里,既是梁述的归处,也是慕容珍的归处。 张掾本想拦住的,可是他也知道,慕容珍已经死了,拦着也没有用了。他现在要做的,是和眼前这个女子好好聊聊,看是否能把当年慕容忱之死弄个明白。等回到京中,他也能去告诉萧啟当年的真相,让他别再挂心。 但是,武英明显不愿与他多待,转身就下山去了。他只好跟在她后面,道:“其实我是萧啟的朋友,他一直都想知道当年慕容忱是怎么逝世的,你告诉我可好?” 武英压根不信他,也不愿意多说,便加快了脚步,只想甩了他。于是,在经过一片树林时,武英飞快闪了进去,不久就没了踪影。 张掾怎么也发现不了她的行踪,只好沿着原路返回,去看看战况如何。 回到西塞边界,一切都如他所料,陈孚战败,陈侃重伤。萧敬顺利掌控了西塞的将士,很快就整编好了军队,稳定了军心。 随后的日子里,萧敬着人传书回京中,言及战胜之事,不过寥寥数字,道:“臣已完成事务,还望陛下守诺。” 那么,今上到底答应了萧敬哪些事情呢? 陈孚起兵之时,今上就着人立刻去南方寻萧敬,希望他能领兵迎战。萧敬自然是应下了,不过他却让使者带了封回书,上面写道:“萧、秦两家无罪。” 今上当初见了回书,气得直接扔在了地上,好久以后又自己去捡了起来,在后面写道:“准。”随后, 分卷阅读53 - 分卷阅读53 - 分卷阅读54 故物 作者:蓝芜西辞 分卷阅读54 故物 作者:蓝芜西辞 分卷阅读54 就立刻着人将此书送到了萧敬手中。 因此,萧敬向今上提出的迎战陈孚的条件便是希望力保萧、秦两家,否则他不会应下。而今上为了收回东边成王的势力,也为了打退陈孚,便不得不应下萧敬提出的要求。更何况,萧、秦两家也没有做多少干涉战事的事情,只是在朝堂上使绊子,有时候传递些消息。而且,萧敬是萧家人,他身边的秦遥夜是秦家人,他提出的这个条件也不算过分。 如今,陈孚的谋反失败了,萧敬战胜了,便到了兑现承诺的时候了。收到萧敬的文书后,今上真是又气又笑,觉得自己真是找到宝了。这世间,能有几员大将如同萧敬这般沉着镇定,明明完成了一件大事,却能看作是平常。不仅如此,还要再提醒自己不忘承诺,又显得心思缜密。 说来,那萧啟也有这么几分模样,但却是个寡言的性子,让人捉摸不定他的想法。要用他也不是不可以,毕竟他也曾立下大功,若非当时尚未及冠,今上定会封他做三品将军。可惜他后来没再展露锋芒,又加上他父亲投靠了阳陵侯,今上便忘了还有他这号人物了。 如若汝阴侯日后能够知道收手,今上定然会好好用起萧啟,让他同萧敬并肩作战,守住国之疆土,守住天下万民。 陈孚战败之事传回京中,亦是有人欢喜有人愁。萧、秦两家都是一片惨淡,静候被囚。其余官职小些的也是战战兢兢,不敢走动。 而在汝阴侯府的沉香苑里,萧啟抱着萧容从容不迫地走着。自顾容离开后,他就再也没有踏足过此地了,又加上无人打扫,里面真是乱糟糟一片。蛛网横生,杂草纵横,名贵的花木都不敢抬头了。那被烧毁的一角坍塌着,似乎还能闻到火的味道。一眨眼,已经三年了。那一角就像是他心口上的一角,永远回不去了。 陈孚战败,意味着什么呢?他们萧家的运数也到了尽头了。还好,还好顾容不在,还好他不用为此而慌张。如今,他只是可怜他的女儿,才那么小,就要不知生死了。 其实,他更想知道,顾容如今在何处。这一遭,他也是难逃一死的吧?死后万事成空,他只希望还能记得顾容。所以,他要来这里走走,这里还有顾容留下的气息。若是能够沾染上,黄泉路上也就不孤单了。 他推开曾经住过的房间,里面散发着腐朽的味道。曾经的画面一点点涌上心头,眼泪控制不住地从他眼中流出,他仿佛又看见了那个笑着的少年。他看见他为他挂好衣裳,他看见他为他捧来一碗茶,他看见他为他磨墨,他看见他写下那副对联,他看见他静候他归来…… 终于,泪水干了,他什么也没看见,什么也没碰到。 第33章 心有执念不欲静 秦、萧两家等了许久,也不见今上派人来收押他们,一时间也是闹得人心惶惶。秦太师倒不担心,他知道秦遥夜跟着萧敬,猜到今上会因为顾忌他而对秦家从轻处罚。而汝阴侯就不同了,他整日在书房里背着手踱步,既想向萧敬求救,又想趁机揭发他的身份。 为什么汝阴侯想要用自伤八百损敌一千的方式来报复呢?除了萧钰的缘故,还得从那年萧敬领命回京说起。 当初萧敬离京是因为陈侃的中伤和今上的有意纵之,之后回到京中自然会惹得陈侃不快。陈侃跑到汝阴侯耳边说了不少话,总之就是在说萧敬是萧家的叛徒,居然敢占了萧镇的位置还不觉得羞愧。 萧钦那时还未与萧镇决裂,万事也会为他着想,见他被一个后辈取代,心中也是不平。但是,他总不能直接去今上跟前说他的诏令不合理吧?于是,他就跑去了萧敬那里,从忠孝节义说到礼义廉耻,就是希望他能够自己去驳了今上的面子。要是能够因此而惹怒今上,从此无缘官途,那自然是更好的了。 萧敬哪能不知道他心中所想,二话不说就拒绝了。再加上他素来不喜欢汝阴侯,说起话来便也不由自主地有些不留情面。萧钦哪里能够容忍一个小辈在他面前放肆,这梁子也就结下了。 也正是因为当初的那件事,萧钦舍不下脸面去求人,只想着让萧敬从此消失。可是,他又惧怕萧瑾和萧骛,丝毫不敢违命。因此,他的心里百般算计,终日不安。 随着时间一点点过去,秦、萧两家终于等来了一个消息,那就是萧敬代替陈孚做了镇守西塞的大将军。而萧敬,此时还并不会回京。大将军是多少将士一辈子都不敢奢望的,结果萧敬不过二十来岁就做到了,真是令人羡慕不已。 陈玉和孟学士自然也是这羡慕的人中的两个。他们又一次相约着去喝酒,到了老地方以后便开始畅所欲言。 陈玉依旧那副世外高人的模样,捻了捻胡须,昂首挺胸,道:“世事真是难料,看来萧敬真是天纵之才。” 孟学士也是想要把萧敬夸上一夸,便道:“这萧敬真是令我刮目相看啊,当初他还是京中人人瞧不上的痴儿呢!” 陈玉点头,满饮一杯醇酒,走到了靠窗的位置,道:“当初成王,也是如此吧。明明有经天纬地的本事,最后却为了一人而放弃了天下。你说,这萧敬,是否会不一样呢?” 孟学士喝得肆意酣畅,猛一听他提起成王,只觉得恍然如梦。是啊,那年他们是听着成王的贤能传说长大的。 听说,成王为了百姓能生活无虞,经常请求当时的皇帝减轻赋税,允许百姓发展商业。 听说,成王力量惊人,能够单手扛起巨鼎,在战场上能够以一敌百,身边十米若非亲信无人敢近。 听说,成王选贤举能,在任用人才上颇具慧眼,所选之人皆如其言,于国于民都大有好处。 听说,成王用情至深,能够明知对方有心害他,仍旧一人扛起不属于他的罪责,从容赴死。 这些听说里有几分是真他们并不知道,他们只知道他们想要做这样的人,至少能够得个真字。 “若是他能有所不同,真的夺得这天下,也算是成王之幸了。” 陈玉也是想起了那些关于成王的往事,心中感慨万千,道:“成王当年要是没有为了那人舍了性命,这天下想必会是另一番光景吧。” 言毕,这两位又说了不少旧时之事,言语间皆是为成王不值,为萧敬感到忧心,又对新的局面的到来感到庆幸。 而作为这两人心中的未来的明君的萧敬,此刻正在西塞提笔修书。他决意不回京中倒不是惧怕被识破身份,而是京中太过糟心,不如西塞来得自在。 他也是回过一趟京中的,自然知道自己父亲的那点子破事。说实话,他可真是瞧不上他父亲的做派。要是喜欢,当初何必放弃,因为是成王后人所以不敢入朝做大官,那也还可以通过别的方式来让人认可。那般 分卷阅读54 - 分卷阅读54 - 分卷阅读55 故物 作者:蓝芜西辞 分卷阅读55 故物 作者:蓝芜西辞 分卷阅读55 总好过如今进退两难,如履薄冰,成为人人提起就觉得厌恶的小人。 他父亲的作为让他十分忏愧,乃至于不敢去见萧啟。那时他可算是明白了当年汝阴侯夫人的眼神,也明白了她当年的意图。对待萧啟,他只有可怜他了。 可是,如今萧啟官居五品,有妻有女,要是去封书可怜他那可真是不当。所以,他只好随意说些西塞的往事,以及相邀之意。等到萧啟到了西塞,他再将顾容之事和他的谋划说与他听。 接到萧敬的来信之时,萧啟正在与自己的父亲争论。萧钦希望他能够向今上求个外调的官职,而他却一点也不想离开京中。京中好歹还有顾容生活过的痕迹,能够让他觉得有归宿感。若真的到了外地,满目望去都是陌生,又没有顾容的气息,他自然不会乐意。 正争执间,侍从拿了书信进来,萧钦抢过去看了。见落款是萧敬,便严厉道:“你可别想着去西塞,萧敬不是个好东西,你少与他来往。” 萧啟本就心烦意躁,又被父亲抢了书信,更是难以控制情绪,直接大声回道:“他可不像你,整日里只知道算计!” 萧钦哪里能够容忍萧啟这般大呼小叫,连书信也不还他,就着人把他赶了出去。要不是担心今上终有一日要拿汝阴侯府开刀,他何必求着他去外地。要不是担心萧敬对他有不轨之心,他又何必拦着他不让去西塞。可是,这些话他向来不会说出口,便只好强硬地把人赶出去。 其实,萧钦现在每日都悬着一颗心。文书传递得快,罪人却来得慢。陈氏三代人都还在回京的路上,他们可是知道有哪些人意图谋反的。等到他们到了京中,汝阴侯府极有可能成为第一个倒下的。 他心烦意乱地离了书房,在府里四处乱逛,却碰见了笑得开怀的萧夫人。他转身就想走,可是临走之时又停下了脚步,朝她走了过去。 萧夫人见了他,顿时收敛了笑容,道:“侯爷今日好兴致!” 萧钦不欲与她多言,直截了当道:“想办法让阿蒙去外地,留在京中恐有不利。” 萧夫人笑了笑,道:“让他去西塞不就得了,那里萧敬也在,他们兄弟二人互相扶持,到时也是有福同当的。” 萧钦心中另有算计,自然不肯答应让萧啟去西塞,便道:“你们的事,萧敬未必不知,让他去西塞恐生事端。” 萧钦这话说得可是毫不客气,但是萧夫人压根不觉得不好意思,只是道:“我们的事又不是生死的大事,他们小辈哪会如你这般计较。” 萧钦真觉得她如今是越发得寸进尺了,不仅对他冷言冷语,还学会了黑白颠倒这份本事。他气急了,拂袖而去,心中那点主意越发定了。 如若他汝阴侯府要被陈氏三人拖下水,他定然要先拉个垫背的。 不过,出乎他意料的是,陈氏三人入狱后并没有传出招供出汝阴侯府的消息。他每日战战兢兢,生怕下一刻就有了变数。 直到那一天,今上派人传他进宫。 他知道自己做的那些事定然瞒不过今上的眼,可是要想给他定罪又并不简单。他在路上一直在想要说些什么才能挽回局势,甚至已经想好要如何苦苦相求,然后保住他的妻儿。 与他同去的还有秦太师,秦太师兀自镇定,连看也没看他一眼。说实话,虽说萧敬已经算得上是他的孙女婿了,他还是看不惯萧家的人。 今上令人给他二人看了座,接着就聊起了陈孚。秦、萧二人心中顿时一个咯噔,一口气提到了嗓子眼里。 这时候,今上着人拿出了萧敬战胜后送回的文书,令他二人一一看了。秦、萧二人顿时脸上发热,这才知道事情的缘由。原来,不是今上全然不知或是有心放过,而是萧敬早已求了旨意。 今上细细看了这二人的脸色,意味深长道:“萧敬是个好的,待你们真是不错。朕的天下,也多亏了他,他求什么,朕也就给他什么。但是,你们要知恩啊!” 秦太师本就无意谋反,若不是秦遥夜之事,他也不会怨怼今上。如今,秦遥夜有了更好的归宿,京中人也不再说她的闲话,他对今上的怨气也消散了。今上这般说,也算是给他们一个台阶下,他也不是不晓事的,自然顺着下了。 “陛下所言,臣自当铭记于心。” 可是,萧钦就不同了,他想要的结果从来都是萧钰的死。如今萧钰死不了就算了,他还要靠萧钰的儿子来保命,真是莫大的讽刺。让他感恩戴德,倒不如让他去死。可是,目下他并不能这般说,因为萧啟他们还在府上,他不能牵累他们。 “臣也同太师那般,自当不忘陛下和大将军的恩情。” 接着,今上又同他二人聊了许久,最后话锋一转,提起了萧锐,道:“萧锐那家伙可还在同萧镇怄气?他也不小了,别再和小孩子那般,发起脾气来没个完了。” 萧锐并没有同萧镇怄气,他们向来打打闹闹,见面要刺对方几句,可这也是兄弟情。如今今上这般说,秦太师不明白,萧钦却是明白的。今上是在提醒他去修复同萧镇的关系,不要闹得太难看。 其实,他跟萧镇也并不是真的决裂了,当时是萧锐借机劝他们干脆决裂的。 那天萧镇到了他府上,说是要商量些事情。他难得见萧镇这般正经模样,就明白自己的事情被他知道了。他本想辩解一番,可是越想越觉得说不清楚,越说越会暴露自己的真实意图。 无奈之下,他只好跟萧镇打打太极,把这事糊弄过去。可是萧镇又觉得他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总是逼他不要独自承担。闹到最后,萧锐正好又来了,就说:“不管此事是真是假,或重或轻,兄长都别把萧镇牵扯进去。他向来不参与党派之争,今上也会信他几分,就算到最后兄长没能成功,萧家还有萧镇这一支血脉可保。” 因此,萧钦就借机对外宣称他和萧镇闹翻了,今后再不与之有往来。 如今,今上给又让他主动示好,与萧镇修复关系,这根本不是难题。但难就难在如何让萧镇真的与他决裂,今后当真不再与他有往来。 他还是不愿意放过萧钰一家,他的大度只给了唐云卿,对于萧钰,他没有那么大度。 “萧镇脾气倔,说出口的话也不会收回,臣尽力而为就是了。” 又说了一会儿,今上大约已经达到目的了,这才放他们二人回府。 秦太师还是不乐意与萧钦说话,出了宫门后就与他说了一声,而后就上了马车回去了。 萧钦本也想上了马车就走,可又不想回到府里,便一个人走了好一段路,才上了马车。他越想越觉得不对劲,怎么就是拿萧钰没办法呢?怎么萧敬如今有了如此的重望呢?今上缘何越过他这个家主看中了萧 分卷阅读55 - 分卷阅读55 - 分卷阅读56 故物 作者:蓝芜西辞 分卷阅读56 故物 作者:蓝芜西辞 分卷阅读56 敬呢? 他想起了萧骛,那个曾经把萧敬带走的人。难道,他把东边成王旧部的后人交给萧敬了吗?那么,他们是想要怎么样呢?今上并不知道萧敬的身份,只是想要重用他,如果,萧敬有心谋反呢?他越想越觉得自己似乎找到了突破点,揭发萧敬意欲谋反绝对会是一个很好的扳倒萧钰一家的借口。 但是,这么一来会不会牵连到萧家呢?要是有人发现了萧敬的真实身份呢?要是萧家被人说是包藏犯人又当如何呢?他觉得自己不能太急,还需要好好思考如何做得不留痕迹,如何做到不牵连萧家。 一路上他就这么想着,没再去管马车行驶到了哪里,也没去管窗外是否有新鲜事。他满脑子里都是算计,不是算计生死利益,而是算计萧钰一家的生死。的确,只有萧钰死了,他才能获得一时的安慰。 第34章 陈氏父子终伏诛 身为谋逆的首犯,陈孚自然是要被处以死刑的。至于陈牧,也是死罪难逃。还有重伤未愈的陈侃,因为他之前并没有参与起事,只是后来才去了西塞,故而被处以流刑。 陈侃的刑罚是陈玉求来的,也是今上念在陈孚曾经的指点和陈牧的扶持而有意减轻的。若非如此,陈侃也是逃脱不了死罪的。 在狱中的陈氏三人听了这最后的诏令,倒平静了下来。陈孚和陈牧自知早就该死,陈侃则是觉得如今是生不如死。 一旁的囚牢里还关押着别的犯人,他们听了宣判后叹了口气,有个道:“这等大将军也是要死的,我这种没做出什么大事的人,真是舍不得去死啊!”另一个道:“古来多少将军败在了谋反上,谁知道这罪名是真是假啊。” 陈牧听后冷笑一声,心中自是不屑,可又觉得他们说得还算是有那么一点道理。他自小就承袭了叔父的侯位,在外人眼里似乎是位高权重,可他过得并不开心。父亲管教得很严,从来不允许他做出格的事情,这辈子唯一一件出格的事大概就是谋反了。 他记得,那时候他虽是继承了侯位,却并不受人待见。当时的皇帝压根不喜欢他,只觉得他是个孩子,做不成事。可是后来,他才知道,皇帝不喜欢他另有原因,那就是他姓陈。 他的叔父并非病重而死,而是被当时皇帝的父亲在临终前找人毒死的。当时皇帝的父亲就是侵犯了他的祖母蓝玉的人。当时的皇帝自然也是因此而忌惮陈家,但是陈家素来有功勋,皇帝根本动不得他,只好忽视他。 后来,他父亲终于取得了皇帝的信任,成为了大将军。而他自己,也从一开始的太子侍读变成了抚军。他不希望旁人提起他就是称呼“阳陵侯”,他更想听到他们对自己的认可,这种认可须得是自己拿命拼来的。 然而,在及冠那年,他的所有希望都破灭了。因为他的父亲告诉他,陈家和皇室是有不共戴天之仇的。他对太子的忠诚成了一个笑话,他的真心都变成了一出戏。他试着不去记起那过往的仇恨,可是那就像是从他的骨血里冒出来的事实一样,令他忽视不得。有些往事,听了就真的忘不了了,就真的会成为无数个夜里的梦魇。 可是,若是问他自己是否后悔,他还是不后悔的。他是个顶天立地的大丈夫,他也曾为自己的家族撑起一片天,也曾为自己的祖宗报仇雪恨。虽然这段历史会被人理解成他们陈家就是为了谋反而谋反,那又如何呢?他若是在乎身后名就不会贸然举事了。 就在陈牧回忆往事的时候,只听不远处传来一声“皇上驾到”。他心里有点不是滋味,因为他若是成功了,阶下囚就该是今上了。不过,他们也需要最后做一个了结。 陈氏三人到底还是讲究规矩的,见了今上还是照样行了礼,只是这背影再不如往日那般直挺,而是带了几分落寞和颓散,显得腰都伛偻了。 今上由着那三人跪倒在地,也不让人起来,好半天后才道:“爱卿平身。” 那三人听后俱是愣住,不知道今上这是要唱哪出,但也还是先站了起来。陈孚也知道几分今上的来意,便道:“罪臣有负圣恩,幸得陛下仁慈,留得安之一条命。” 今上叹了口气,道:“往日是朕不知往事,而今问了一个宫中老人,也就知晓了当年蓝玉之事。说到底,是朕的祖父做下了错事在先,这才让你们怀恨在心。” 陈牧猛地抬头,有点不相信,这件秘事不是早已无人知晓了的吗?怎么被今上给挖了出来,还在他们这三个罪人面前认了错?难道,今上其实一直都知道? “知晓那件事的人应该早就去世了,陛下如何得知?” 今上不欲理会太多,便没有去管陈牧问了什么,只道:“话虽如此,可朕并不会为你们开脱,因为朕不会把这件事公诸于天下。再过几日,你们就要走了,朕希望,这件事能够永远不被人提起。” 这一番,真是软硬兼施。先前的认错不过是为了让这三人心怀感激,后面的威胁则是在告诉陈侃,要想好好活着就别再抓着这件事不放。陈孚、陈牧早已在官场、战场打了那么多个回合,自然也听出了今上的言外之意。 陈孚、陈牧正要谢恩之时,今上喊道:“牧之,你随朕来。” 陈牧还以为没办法私下里见今上一次了,哪知道今上还会成全他,便跟着去了。 说来,他们自小相识,也曾有过很长一段情同手足的日子。若不是后来陈牧知晓了家族秘事,最终决定起事,这对君臣也不会走到如今的地步。 陈牧跟着今上走了很远一段路,直走到了囚牢之外的一处空地上。他不敢上前,只是跟在后面,一副恭敬的样子。 今上道:“牧之,朕不希望你走得满腹疑惑,所以朕还是决定把这件事告诉你。” 原来,当初今上本打算从陈孚兄长的死因着手来扳倒陈家,哪知道却发现那人死得蹊跷。原本那人死了以后阳陵侯侯位就该无人继承的,可当时他的祖父却偏偏在临终前下令让陈牧继承。其中的疑点让他越查越深,自然也就上溯到了蓝玉身上。 今上得知陈孚兄长的真正死因后很是消沉,他没想到他和陈牧之间隔着这样的血海深仇。曾经的朋友走到了末路,也不是没有原因的。陈家向来没有野心,只是想报仇罢了。 “牧之,若是朕给你一个新的身份,你可愿意放下仇恨活下去?” 这个法子是陈玉告诉今上的,今上觉得这个法子还不错,就是不知道陈牧是否愿意。 陈牧自认做不到忘记仇恨,因为旧仇忘了又添新仇,他们陈家和皇家是绝对没有扯平的一天的。 “谢陛下好意,罪臣心领了。” 今上也知道此事早已有了定数,便摆了摆手,示意陈牧自己回到牢中去了。 分卷阅读56 - 分卷阅读56 - 分卷阅读57 故物 作者:蓝芜西辞 分卷阅读57 故物 作者:蓝芜西辞 分卷阅读57 陈牧走了,今上却突然想起有一年的秋猎。那时候是他头一次自己上场,他兴奋地不得了,只顾着往前追赶猎物。可是,猎物太大了,身体又灵活,直接撞上了他的马,把他连人带马掀翻在地。接着,那猎物又想要一脚踩上他的胸口,这时候是陈牧救了他。陈牧也不比他大,竟然直接拿身体去撞那只猎物,把那猎物撞开了好几米远。 事后,他问起陈牧怎么有那么大的力气,陈牧却说:“我只是想救你。” 那句话,今上到如今都还记得,他知道,那时候陈牧所言都是发自肺腑的。一切,都是在后来才变了的。 陈牧走在回牢中的路上,那条幽深的路像是一条巨蟒张着嘴,时刻准备把他吞进去。他知道,他的死期就要到了。可是,他还是舍不得的。他总觉得自己还没有活够,还不能就这么死了。所以,今上刚才的提议他是动心了的,但是,从此换种身份就真的能够获得快意吗?他知道,不会,所以他拒绝了。 陈孚、陈侃见他回来了,都把他从上到下好好看了一眼,确认没有问题后才问道:“今上吩咐你什么事?” 陈牧道:“说了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我都腻了。” 陈孚、陈侃没再追问,一个坐着闭目养神,一个眼角滑过泪痕。陈孚已不在乎生死,所以还算从容。可是陈侃到底年纪小,祖父和父亲都被判处了死刑,又知晓慕容珍已丧命,他一时间根本没法接受。 陈氏三人正在各想各的,此时牢中又传来了一阵响声,之后一个人站到了他们面前。那人和陈孚约莫年纪,只是年岁更大一些,一副世外高人的模样。 陈孚并不欢迎这个人的到来,便道:“你来做什么?” 那个人倒也不气,干脆在牢外盘腿坐下,道:“我来自是有我来的道理。陈孚啊,你说你怎么就这么傻呢?” 陈牧不知道这人的来意,因为这人同阳陵侯府向来没什么交际,平日里不绕道走就已经是关系好些的时候了。 陈侃却是知道这人的,只是不了解,便以为他是来奚落他们的。 被问话的陈孚被那人的一句话气得瞪了眼,道:“陈玉,我知道你向来瞧不上我们陈家,可是落井下石这种事,我劝你还是少做为妙。” 陈玉也不恼,依旧笑着,道:“我若是落井下石就该让你们吃点苦头,哪会抽出喝酒的功夫来瞧你们,当真是不识好人心。” 陈孚三人可不信,就只当没见到他一样,齐齐沉默了。 陈玉也觉得没啥意思,便站起身来,说道:“好歹大家都姓陈,你们死后,我会记得给你们收尸的。陈侃那小子,你们尽可以放心,我会多加照看的。” 说完,陈玉就走了。就像来时一样,他走得很是潇洒。 陈孚三人此时也知道陈玉是善意,顿时生出几分世态炎凉之感。往日他们一家谁不是被人围着哄着,如今到了落难之时,竟然只有往日似敌人的陈玉愿意帮扶一把。世间的人情,也真是让人看不透。 陈玉知道自己做了一件有违习惯的事,不仅维护了陈氏三人,还去看了他们,甚至还承诺会照看好陈侃。他也不知道这是为什么,大概是想要给自己积点德吧。可喜的是,今上并不反感他的这种作为,还对他暗暗赞赏了一番,这实在令他大为吃惊。 五日后的东市,正是行刑时刻,刽子手手起刀落,地上滚落两颗人头。百姓们并不知晓所谓的秘事,也忘记了他们的赫赫战功,只知道这两个人曾经挑起战乱,差点令王朝颠覆,是朝廷的罪人。 行刑结束后,人群散去,有的还在讨论死了的是谁,干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是死有余辜。有的则是骂将起来,说这二人是天上灾星下凡,好似亲眼见着他们化形了一样。总之,短时间内,这两人都会成为京中百姓茶余饭后的谈资,也算是让人记住了。 可是,听闻陈孚父子伏诛后,萧敬却感觉脖间有了一股凉意,像是有人拿了一把刀架在他的脖子上。他不是害怕,只是觉得很难想象,陈孚父子就这么没了。 在他年岁尚小时,他所崇拜的将领就是陈孚和陈牧,他觉得他们真是妙极了。每每看到关于这两人的战争策略,他就会拿一根柳条狠狠抽打桌面,乃至于他的桌子上留下了数道深浅不一的鞭痕。 后来,他同陈侃交恶,可他并没有把过错加到陈孚父子身上,而是照旧翻看他们的兵书。在他后来能够和陈孚对阵时,他的心情其实是十分激动的。那个时候,他甚至不想结束战争了。但是,有战争就会有白骨,有战争就会有流离,他不愿看到更多这样的结果。 所以,他最终用了最为上不得台面的手段,赢得了胜利。 他所用的毒液确实是毒蝎子,可这毒液并不是无药可解,也并不是需要断手断脚才能保全性命。那个军医之所以说是无药可解,是因为他是萧敬的人。 为了引起陈孚军队的恐慌,他们用了这种最为残忍的方式,使得那么多战士丧失了生活的信心,没了求得生存的法子。他确实做到了速战速决,可也有愧于心。 正想着的时候,张掾闯入了营帐,道:“让我回京中!” 萧敬怎么会让张掾回京中,这人可是难得的将才,回到京中真是浪费了。而且,他也知道秦遥夜在他这里,回到京中后就会把这件事捅到今上跟前,闹得人尽皆知。今上一被动,就说要赐婚,那他要怎么办?到那个时候,萧骛怒火攻心,东边估计就要自行发动战事了。 “你还是在这里多待些日子吧,见了你我就跟照镜子似的,哪舍得你走。” 萧敬真是怎么恶心张掾怎么来,丝毫不管他是因为什么才想回京。 张掾觉得和萧敬说话真的很累,因为这个人既有身居高位之人的威严,又有不知从哪儿学来的痞气,让人气极恨极。他不想再同这人说话,直接转身离开了。萧敬不让他回京,他就回不了了吗?他自有回去的办法。 第35章 萧敬身世引猜疑 张掾到得阰阳城,立时寻了个客店住下。巧的是,这客店正是多年前他们初去西塞时住过的,也算是一种难得的缘分了。 这日天色将晚,张掾行了大半日,早已累了,便决意先歇上一会。恍惚间他做了一个梦,梦见自己被一条凶犬追了一路,然后跌进了污泥塘里。泥塘里原本满是臭味,等他跌进去后却发出了清香气息。他一时诧异,狠狠嗅了一下,结果发现鼻子里都被那污泥堵住了,呼吸不得。他把那污泥都吸了进去,感觉肺腑里满是水的味道。他挣扎起来,却在睁眼时发现那只是一个梦。 他在床上躺了好久,才从梦里醒过来。他不断回忆着梦境,觉得这梦在预示着什么。可是,那凶犬难道 分卷阅读57 - 分卷阅读57 - 分卷阅读58 故物 作者:蓝芜西辞 分卷阅读58 故物 作者:蓝芜西辞 分卷阅读58 是萧敬?萧敬完全有杀了他的理由。可那清香又是从何而来?难道预示着自己跌进的是长满了花的污泥塘?他摇摇头,觉得肚中作响,便不再多想,下楼要吃的去了。 萧敬压根没想过让张掾回京,那么他又是如何躲过了萧敬的耳目,到了这阰阳城的呢?这事还得从那日他气冲冲离了萧敬的营帐说起。 他早已有了回京的心思,一来是思念京中物事,二来是不堪萧敬和秦遥夜的亲密无间。萧敬那是信心满满,知道秦遥夜不会背叛他,所以放心由他在军队里。但他可不一样,他知道秦遥夜不怎么瞧得上他,让他看着那两人恩恩爱爱,他可真是没那么大度。 可是萧敬留他到底是打的什么算盘呢?他细细寻思了好久,最后只能得出萧敬怕他泄露他的身份这一结论。他觉得好笑,要是他有心要泄露,早些年他跟自己争秦遥夜的时候就泄露了,哪会等到今天。 于是,当晚他就苦熬到夜半,之后装出睡眼惺忪的样子去如厕,然后躲过了守卫,闪进了不远处的林子里。因为要装出夜半起床的模样,所以他身上没有带什么衣物钱财,一路上他也不敢歇下,只是往前赶。 走到天明时分,他才看见来往的人群。他找到卖马的商人,买了一匹马,而后快马加鞭往京中赶。到了夜晚,他也不敢睡太久,往往只是眯了一会就开始赶路。没用几天,他就赶到了阰阳城,这才好好地歇上了一会。 只是,这梦境还是让他不舒坦。好不容易能歇一歇,却被这梦境搅得心神不宁。但是,他也不是个喜欢把事放在心里琢磨的人,很快就只记着填饱肚子这件事了。 用过饭后,张掾了无睡意,就干脆坐在床上,发起呆来。他其实并没有把回京的事告知今上,因为今上似乎忘记了他还在西塞的事。那日圣旨到,封了萧敬为大将军,各种赏赐也是一一抬上来。他等了好半天,也没等到对自己的封赏。在西塞打了快八年的仗了,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更何况他还立下了不少功。但是,今上好似没见到他的功劳,他现在也还只是肃王世子,只是个在祖宗荫蔽下过日子的贵胄。 他更不知道此番回京会有何际遇,要是今上恼起来,治了他不听诏令的罪,那可就是百口莫辩了。他并不怕自己被治罪,他怕的是牵累了双亲,到时候可真是后悔莫及。 因着这份忐忑,他在床上躺到了四更也没把心放下。他总觉得,自己应该带点什么回京才好,才算是对今上有个交代,才能堵住悠悠众口。可是,带什么回去呢?他脑内灵光一闪,觉得萧敬的身份就是最大的礼物。可是,他不想这么做,因为他跟萧敬也算是无冤无仇,他没必要这么做。 但是,不管他怎么去想,这种念头既已起了,就会有再次冒头的可能。 张掾回到京中后不敢直接回府,而是在外闲逛了许久,确定府外无人监视后才寻着机会从后院翻了进去。 肃王府向来守卫森严,因而他才进去就被人逮了个正着。那守卫拿了把长戟对着他,迫得他不敢动弹。一会儿后,那守卫看出了他是何人,连忙跪下来拜见。张掾不是个死守礼数的人,心中根本没与那守卫计较,摆摆手就让人退下了。那守卫看着他有些犹豫,临走时问道:“世子回来的事要告知王爷吗?” 张掾顿时一惊,他倒是忘了自己回来并非光明正大了,便道:“你且去做你的事,我等会自去说。” 等到那守卫离开后,张掾立时整理了仪容装束,打算去找自家父亲。 那时,肃王正在府中书房内同萧钦商议事务,两人聊得正在兴头上。可是张掾并不知道,外面的人也因为见到他而过于惊讶乃至于忘了拦住他,就那么由着他进去了。 萧钦那时只觉得一道光闯了进来,然后又消失了,出现在眼前的是一个和萧敬十分相似的人。他脑中灵光一闪,喝道:“阿慎,你来这里作甚?” 肃王原本也想大喝一声,让那不孝子出去的。可是,萧钦不但先声夺人,还喊出了一个极为陌生的小名。他觉得其中定有蹊跷,便没再发声,静等张掾的回话。 张掾自然知道那是萧敬的小名,因为听到秦遥夜有时也这般叫萧敬。他听得多了,自然就记住了。可是,要不要把祸水引到萧敬那里去呢?他狠了狠心,道:“汝阴侯怕是看错了,我是张掾,可不是萧敬。” 萧钦听后,故作吃惊,道:“咦?那你们二人缘何如此相似呢?世子在西塞的时候难道没被人认错过吗?” 张掾此时已是有心泄露一二,便也顺着萧钦的话道:“确实,连他自己也说见了我就像是在照镜子,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他是我兄弟。” 肃王这下知晓了缘故,便笑道:“你们大概是很像了。若是萧敬回来了,可得把他叫到我的府上,让我好好瞧上一瞧。” 萧钦见话已说完,知道目的已经达到几分,心下顿时明朗了起来。又加上张掾回府,肃王父子定然有话要说,他便以不再搅扰为名离开了。 这边萧钦前脚才走,张掾就立刻找了把椅子歪斜着坐下了。他看着他父亲,道:“父亲就不问问我为何回来了?” 肃王脸上有了怒容,直想伸出手指指着张掾就骂,但一想到毕竟又是几年没见了,便软了下来,道:“你想回来便回来,谁拦得住你。今上那边我会去说,你就不用担心了。” 张掾换了个坐姿,依旧不合规矩,伸手给自己倒了杯茶,一口饮尽,接着道:“可别,今上没半分让我回来的意思。我还是就这么待着吧,你就当作我没回来。” 肃王终于忍不住了,伸出手来指着张掾,骂道:“你个不成器的东西!整日里就知道玩闹,什么时候才能够定下心来啊!” 张掾掏掏耳朵,就当没听见,道:“你说什么?我被你震聋了,听不见啊!”这话才说完,他就一溜烟地跑了。再不跑,估计肃王就要家法伺候了。 这个时候,张掾不去别的地方,只去找他母亲,他父亲就拿他没办法了。 张掾是在花园的小凉亭里找到母亲的,她母亲正跟他的弟妹们赏花饮酒,好不惬意。他慢吞吞地走到凉亭边,吓得一边的丫鬟们呆在了原地,一句话都说不完整了,只在嘴里说着:“世子……世子……” 肃王妃听见这几声叫唤,侧过头来,就看见了张掾。只这一眼,肃王妃就落下了泪来。只见她站起身来,走上前去,把张掾抱了个满怀,一边还道:“我的儿,你可算是回来了!” 张掾的弟妹们也都抹眼泪的抹眼泪,低头的低头,胆子大点的已经去他身边围着了,胆子小的便是眼也不眨地看着他。 张掾的一颗游子之心,到了这里才算是终于落下了。他十六岁上下就一 分卷阅读58 - 分卷阅读58 - 分卷阅读59 故物 作者:蓝芜西辞 分卷阅读59 故物 作者:蓝芜西辞 分卷阅读59 直离京,后来又因为秦遥夜的事情浑浑噩噩过了段时日,与家里的双亲弟妹都疏远了。若不是这次决意回京,他还真不知道他心里有多想念肃王府的温情。 “母亲,儿子这次绝对想方设法留在京中,再不走了。” 肃王妃听了这话,心中自然一喜,但她知道身在皇家的孩子终究也是身不由己。张掾这话也不过是安慰,她也明白。她松开手,拉着张掾在亭子里坐下,反复问他各种事情,生怕错过了什么。这么一聊,直说到了落日西沉,肃王妃也舍不得放他走。 而另一边的肃王,在张掾离开书房后,立即令人去查找萧敬的资料。他总觉得,萧钦的话似乎别有意味,张掾的话也是处处透露着什么。自己的儿子,他了解,若不是有心要害人,绝对会把事情藏着严严实实的。如今却这番随意说出来,估计是想要做出点什么来了。至于萧钦,那人向来没什么谋略和胆识,如果萧敬的身份真有问题,他应该会闭口不言,而不会一再纠缠。这么一想,内里又有矛盾之处。肃王真觉得自己老了,对一些事情真是看不透了,便决定改日再找张掾聊聊关于萧敬的事情。 这么一等,是既没等来萧敬的身世资料,也没等到和张掾好好聊聊,而是等到了今上的传召。今上不知从哪儿得知了张掾偷跑回来的事,急令肃王父子进宫。 其实这事真不是今上查出来的,而是萧敬令人快马加鞭把消息传回来的。他原本想着张掾好歹会记着他的救命之恩,多少会愿意站在他这一边,便不放他回京。可是,这人偏偏和他对着干,那他也就不帮张掾掩饰了,甚至还令人加急将消息送回了京中。 今上见了肃王父子并未发怒,因为他觉得自己确实有点不厚道。明明张掾也算是立了大功,却没得个封赏,也难怪他会不等传召就回京。但是,这还是另一码事。最为重要的是,张掾的确做出了对上不敬的事,该罚的时候还是得罚。 肃王故作小心地立在阶下,道:“张掾向来不受拘束,此番回京指不定是想念陛下了。” 张掾此时也没敢造次,而是低垂着头,一副认错的模样。可实际上,他在想的是,要怎么才能让萧敬的身份变成今上心中的疑团。几年前放过萧敬已经是他最大的让步了,如今明知这人存有更大的野心,他再不揭露,恐怕真会愧疚一辈子。 今上听了肃王的话,有些哭笑不得,这张掾明明是个懂礼数的孩子,再不受拘束那也是在双亲面前,他何曾在旁人面前失了分寸。如今他回来,定然是有什么事的,这事又绝对不是想念京中那么简单。 “你别帮他开脱,你让他自己说,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张掾见点到自己,就道:“秦遥夜也在那里,我看着心里不爽利。”其实,他本想说出自己对于萧敬身世的猜疑的,可话到嘴边又想起了萧敬曾救过他的事,那害他的话就怎么也说不出口了。他又想到秦遥夜在那里,便说了这么个算得上借口的借口。 今上听了这话还以为张掾在怪自己当初逼他放弃了秦遥夜,脸上顿时有了不悦之色,道:“天下女子千千万,你何必只记着那一个。若是你想成家,让你父王赶紧给你娶亲便是。” 张掾知道自己这是捋了胡须,有些心惊,道:“我只是瞧着这二人不顺眼,心里不服。我与那萧敬也有七八分相似,论武功,论才学,也自认比得上,怎么秦遥夜就瞧我不上呢!” 今上自从听到“七八分相似”以后就有些心神不宁,压根没去管张掾之后说了些什么。因为,能有七八分相似,就已经是很难一眼分别出两人了。当初萧敬进宫的时候,可并没有哪里与张掾相似啊。哪怕是一年前的进宫领命出征之时,今上也没看出萧敬有什么风姿特秀之处。 那么,萧敬是有事瞒着他了。如果萧敬不敢以真面目示人,就说明他的真面目有什么不可告人之处。更何况,萧敬又与张掾极为相似,那么,萧敬恐怕…… 今上越想越多,一直往记忆深处去找,来到蓝玉的这个点上,没有停留多久,又继续往前,看到了成王和当年的汝阴侯萧骥。如果,成王有后人,那么,他的后人在哪里呢?莫非…… 今上已经不敢再深想,后来只好随便与这肃王父子说了一阵,顺带又敲打了张掾一番,算是对他擅自离京一事的警告。 张掾看了今上的神情,便知晓自己的目的已经差不多达到了。他虽然觉得自己这么做有愧于萧敬的救命之恩,但是,他更加不乐意看见张家的江山风云突变。说他是心系天下也好,说他是嫉妒难容也好,总之,他不希望战争再次来到这个风雨飘摇的王朝。 第36章 山雨欲来风满楼 这日萧敬正在西塞观看将士们的比武大赛,只见那一个个英勇的汉子们都在卖力地与对手搏斗,非要分出个输赢来才能了断。一旁的拍掌声和呼喊声不绝于耳,几乎每个士兵脸上都挂着笑容和对搏斗结果的紧张,这也算是战争结束后难得的宁静时光了。 不一会儿,会奏乐器的士兵在一旁吹拉弹唱,搅动着整个比武大赛,把一群士兵带得停不下来。整个场面乱哄哄的,这是自萧敬接手了西塞以后才有的场景。以往陈氏父子管着西塞的时候,这群人哪敢这般闹腾。 萧敬见了也不指责,他素来不喜欢过于严格的规矩。一板一眼虽能保证不出错,但到底不够灵活多变,禁锢了将士们的思路。如今这番变化也是难得,每个人都能够在从军生涯寻找到那么一点乐趣,才能在上战场的时候无所畏惧,所向披靡。 他看得兴致正浓,忽然,自耳侧递来一封书信。那书信还未开封,他接过后并未急着开启,而是站起身来拉过了递来书信的人,道:“你不看看?” 秦遥夜自从同萧敬在一处以后,就再也没了想要闯出一番天地的心思。她见萧敬同张掾长得极为相似,聪敏如她怎会猜不出其中的秘密。她知道,她就是需要牺牲掉很多自己的想法,才能成为萧敬最大的后盾。可是,萧敬真的需要自己吗?她有时候会觉得自己在萧敬身边就是一个多余的人,因为她除了陪着他再无旁的事可做了。 面前的这封书信来自南方,若是事小,无非是一些人员调动、物资转移的回禀文书。可若是事大,估计得是南方的那位写来的,她又怎能看呢? “我可没有看的心思,这些事都是你们男子的事,我不想插手。” 萧敬以往还不觉得自己同秦遥夜之间有什么问题,而今听到这话才猛然惊觉,她已经开始在他的面前掩藏起了心思,已经开始变成了最为隐忍坚强的人。她甚至已经放弃了她心中的理想,变成了天底下最最普通的妇人。他觉得,此事与自己 分卷阅读59 - 分卷阅读59 - 分卷阅读60 故物 作者:蓝芜西辞 分卷阅读60 故物 作者:蓝芜西辞 分卷阅读60 有着莫大的关系,因为他忙于处理各种势力,忙于筹划未来的大业。而且,他似乎没有想过要让她发挥任何作用。 “遥夜,你可以插手,我们是一起的。” 秦遥夜听后只是笑了笑,接着道:“我不想插手,你别缠着我说了。” 萧敬心中一阵痛,退后了一步,继而又掩饰着往前走了一步,道:“我回营帐看看。”他觉得自己简直是仓皇逃离,他头一次觉得自己彻底毁了一个人。 萧敬依旧还记得,第一次见到的秦遥夜是这世间最为耀眼的存在,是一个极为自信高贵的人,是一个丝毫不加矫揉造作的人,是一个完全能够掌控别人的人。可是如今呢?他把她变成了一个铅华褪尽的人,把她变成了一个小心翼翼的人,把她变成了一个习惯隐藏的人,把她变成了一个不想主动的人。 他在营帐中的书桌前坐下,有些烦闷地揉着自己的脑袋,一点也不想去看那封他原本十分期待的信了。他觉得自己真是做了许多件绝对错误的事情,他为什么不先让萧骛、萧瑾知道他心中的女子是秦遥夜,他为什么没有先处理好他和秦遥夜的关系,他为什么要让她处在这种不尴不尬的境地里。 他记得,初到东边的时候,他真是最为兴奋的。他觉得自己好像那鱼儿入了海,再也没人能够管着他了,他也能够尽情施展自己的才华和能耐了。 但是,很快他就发现,不是所有人都心甘情愿服从他。那些人都是听着成王的故事长大的,他们希望自己的新主子当真有成王的气魄。当年萧瑾也曾被萧骛带着尝试着去率领他们,可是他们不服他。所以最后萧瑾只得云游四方,偶尔来到东边歇歇脚。 萧敬那时年岁也不大,只仗着一股敢拼的劲头,每日里不是习武就是与他们混在一起。渐渐地,他们开始听从他的管理,开始按照他的要求来处理事务。可是,秦遥夜的出现却打破了这种局面。 他们听说她是秦太师的孙女后就十分气愤,联名要求把她赶走,就连萧骛也容不下她。他问过原因,可是没有人愿意告诉他。他只好把秦遥夜放置在自己房里,不让她出来,也不让人进去。这种日子,她过了好几年。 再后来,她跟着他去了南方。因为东边跟着去的人并不多,她才慢慢好转,有了些活泼的性子。哪里想到,陈侃后来又把她带去了西塞,让她受了惊吓。军中不乏东边跟着来的,总会说她的坏话,他怎么也禁不住。 其实,并非他掌控不了东边的人马,而是萧骛活着一天,他就会被牵制一天。萧骛这个人极为固执,他有着一个十分明确的目标,那就是在他有生之年一定要杀到京中,直捣黄龙,让这天下重新记起成王。 而萧敬所想,却并非如此,他只是单纯地想在战场上有所建树,至于能否称王称帝,他起初就没有仔细考虑过。但是,去了东边以后,他必须把目标定为成为天下最尊贵的人,这样才能为天下谋太平。 然而,在这个过程中,他差点忘了秦遥夜,甚至差点毁了秦遥夜。 他深吸进一口气,终于沉下心来,打开了那封信。信中交代了南边镇守的交割情况,以及那些将从南边来到西塞的人马总数。接着,后面的内容就是顾容的手笔了。 顾容自从瓦解了南方前朝势力之后,就开始着手海上贸易,很快就赢得了外族人的信任。这几年,顾容的名字已经传遍了整个南方,就连京中也有说书人讲起他的故事。只是,这个海上巨贾用了他的真名——顾春朝。因而萧啟并不知道他就是顾容。 萧敬翻看着顾容的书信,过后沉吟一声,有些疲累地躺在了椅背上。根据信中所言,京中已经有人开始查探他的身世了,这功劳得归于张掾。他倒是忘了,张掾姓张,终究会忘了他救他的恩情。 如今,他又一次陷入了两难,营帐外传来的欢呼声和奏乐声像是走远了一般令他听不分明,他好不容易打来的太平似乎并不长久啊! 如若今上真查到了他的身世,他会有两种选择。今上或许会让他以个人之身死换来更长久的太平,又或许会用秦、萧两家来胁迫他,逼得他不得不起事。 但是,不管是哪种选择,都会引发一场大战。他若是死了,顾容不会罢休,萧骛不会罢休,到时候就算是拼得鱼死网破,这两伙人都不会放弃为他报仇的。那最好的办法就是他自己起事了,在今上还没有开始防备他之前,突然起事。 可是如此一来,秦、萧两家又该如何是好呢?顿时,他心中有了较量,立刻给顾容回了一封书。这么些年过去了,也是时候让这分开的两人见一见,好好看看彼此了。至于结果会如何,端看他们分开后的状态,他就觉得这般做会是好事一桩。 一事已了,他才有了走出营帐的心情。再看那群士兵们的欢笑,他觉得天下太平也莫过于此。 他走到秦遥夜身边,拉着她坐下,道:“方才是我想得太多了。其实,我只是希望你能够笑得开怀一点,不要在我面前硬撑。” 秦遥夜一愣,知道自己的心思终于被眼前这人发现了,便道:“你也知道,我这人以前放肆惯了,要是不收敛一点,真不知道会给你惹出多少事来。” 萧敬听后心上一暖,可到底还是不舍得,道:“我喜欢你放肆一点,这里不像是在东边,没必要小心翼翼的。” 可是,秦遥夜的小心已成了习惯,很难改了。她不想说出来让他难过,只好装作开心一笑,道:“我知道你心里有我,也为我打算,但是我也想为你打算啊。等到你以后做成了事,我也能够名正言顺地站在你身边的时候,我就不会顾虑那么多了。” 萧敬只好紧了紧握着她的手,以示自己的决心。他知道,她的这种状况已经很难改变了,她的骄傲已经被自己的有意无意给磨得差不多了。 比武大赛在接近日中的时候结束了,拔得头筹的是从东边跟来的一员将领。萧敬有些感慨,果然东边的人就是训练有素,也有能耐。他高兴地赏了众人,又给那获得冠军的将领赏了些珍贵物件,这才放众将士去用午饭。 而他则是拉着秦遥夜回到营帐中坐下,悄声对她道:“你已经猜出我的身世了吧?” 秦遥夜看了看他,点了点头,道:“你其实是成王的后人吧?” 萧敬点点头,没再说话,而是看着她,希望她继续说下去。她也没有辜负他的期望,继续道:“你觉得我是凭借什么推断出来的?毕竟你和张掾只是长得像而已。” 萧敬深深地看了她一眼,觉得她也有秘密要告诉他,而且还与成王有关系。联想到萧骛对她的敌视,他立时捂住了她的嘴,道:“你别说了!” 一时间,有些令他们不得不沉 分卷阅读60 - 分卷阅读60 - 分卷阅读61 故物 作者:蓝芜西辞 分卷阅读61 故物 作者:蓝芜西辞 分卷阅读61 默的秘密萦绕在他们脑中。萧敬不希望她说下去,是因为担心成王其实与秦家有仇。而她不说下去,是因为她知道他所料想的就是真的。 萧敬慌忙放开了手,有些不知道该如何去看她一眼,只是偷偷地瞟了一下,就转开了。他不敢再待在营帐内,他觉得前方的阻碍其实都不是问题,真正的阻碍在心中。而这个阻碍,已经形成了。 秦遥夜看着萧敬的模样,就知道她那一句话已经把他们两人彻底分隔开了。她静静地坐在那里,泪水在眼眶里滚动,有些逞强地抬起了头。 那么,事实到底是怎样的呢?秦家和成王到底有什么干系呢? 秦太师的父亲秦枚与萧骥相识,两人关系不可谓不好,总之有秦枚出现的地方必然会有萧骥。后来萧骥结识了成王,就与秦枚关系疏远了。秦枚见了眼红,又觉得成王一派没有赢的可能,便劝说萧骥不要站在成王那边。萧骥原也是不答应的,后来不知道是因为什么,就与秦枚约好,要暴露成王的一切计划。成王后来明知萧骥已反,却还是照常与他在一处饮酒作乐。之后成王的下场自是不必再说,总之,他的死与秦家有莫大的关系。 而秦遥夜又并非寻常女子,他同萧敬一般喜爱在书堆里,尤爱史书故事。成王的故事历经数十年仍旧被传诵,因而她也翻看过关于成王的那段历史。史书记载的是,成王谋反,秦、萧两家合力襄助陛下,终陷成王于缧绁之中。篇幅不长,却总让人觉得其中故事很多。 秦遥夜自然看出了其中的不简单,往往只言片语背后应该是长篇大论才对。于是,她开始来往于京中的各个角落,想要从一些老人家嘴里知道关于成王的更多的故事。她也不记得是从哪儿听来的一句话了,大约是当初离开京中的路上听来的,那人道:“如今的汝阴侯世子啊,居然喜欢一个小厮,可真是应验了当年成王的事咯!”后面的她便没听见了,因为马车行得快。 这一句话不由得她不多想,成王与汝阴侯府到底有什么关系呢?为什么汝阴侯世子喜欢一个小厮要与成王搭上关系呢?她越想越觉得有什么要在她眼前呈现出来,可惜的是,她没有更多的史料来让她一探究竟,最终也没能推断出那些纷纭的往事到底真相如何。她唯一知道的,就是秦家与成王之死是脱不了干系的。 那时初到东边,她一直觉得很奇怪,怎么萧敬一转眼就成了一个能够号令近十万人马的首领。后来,她见到了萧骛和萧瑾,那两人看着她的时候总是含着怨气与仇恨。起初她只以为是自己让萧敬分了心,后来就发现他们只是单纯地讨厌她。随着在东边待着的时间增多,她渐渐察觉到萧敬的身份,也渐渐明白了很多东西。她唯一不理解的就是,萧家明明是与成王不合的,却收养了成王的遗孤,萧骛也要替成王报仇。 回到目下,萧敬与秦遥夜半晌无话,最终还是萧敬转过身来,抱住了秦遥夜,道:“你不必说,我也明白了。但是,你是你,秦家是秦家,我分得清。”可是,萧敬分得清,就代表东边那群人分得清吗?就代表天下人都分得清吗? 当天下午,萧敬就修书一封去了东边,信中言及了身份即将暴露以及他决定立即起事之事,希望东边能够立即予以援助。可如此一来,秦遥夜的存在就如同当年成王身边的萧骥了,她虽不会如同萧骥那般背叛萧敬,可是,旁人眼中,却是未必。 作者有话要说: 祝坚持到这里的你们六一儿童节快乐!o(∩_∩)o 第37章 多年秘事终揭露 顾容收到萧敬的回书后默默无言了很久,因为他没有想过有朝一日还会回到京中。可是,萧敬却告诉他,如今别无选择,若是他不去保住秦、萧两家,这两家定然会在他起事之后就被牵连。 自那年毁了同陈妙的婚约以后,顾容再也没动过成亲的念头。到了如今,他也还是孑然一身。此番去京中,又用不得顾容这个名字,必然得以顾春朝之名才能换来今上的信任。他倒是想去见萧啟,就是不知他愿意与否,也不知自己见了他以后有何话说。 他唤来武英,问她是否愿意同他一道去京中。武英如今乐得自在,再无前朝的责任,自然愿意跟着他去救人,临了还故意问道:“你若是见了萧啟,打算怎么说?” 顾容笑了,这次倒是发自内心地笑了,大概是因为要去见萧啟了。可是,这种笑不够长久,只一会儿就消散了。与萧啟说些什么呢?总是有话说的,只是该持有怎样的态度呢? “船到桥头自然直,遇到了总归会知道的。英姐,与其为我想这么多,你还不如为自己想想,这些年你父亲可是为你着急着呢。” 武英早料到他会把话头指向自己,就干脆起身,告了辞。她这几年总是忘不了梁述,直到将慕容珍扔下悬崖的那一刻,她也还是忘不了。梁述像是在她心上扎了根,她怎么也拔除不掉。这辈子,这整整一辈子,她都忘不了他。 梁述明明是一个很胆小怕疼的人,却为了她变得强大隐忍。每每看到他在自己面前露出天真的笑,她都会觉得自己是在作践人。她不知道梁述掉下悬崖的时候想了些什么,但是她知道,他一定很疼,一定很想被她抱一抱。 她知道,她这般作为定然会引来父亲的不快,毕竟女子到头来还是要嫁人的。可是,既然先前身为前朝后人的命运都已经被推翻了,如今的命运还不能掌控在自己手上吗?她相信,有顾容在,一切都有可能。 南边的一切看起来还算平稳,重重山峦里有人声笑语,有富足安康,全都是顾容希望看到的样子。然而在京中,一切都开始变得紧张起来。 这一日,张掾终于来到了汝阴侯府,打算见见萧啟。他心中有愧,因为他故意暴露了萧敬的身份,也就意味着要与整个萧家为敌了。而当年,他们说好会放彼此一马的。如今,尚且不知今上是否查出了什么,但是不管结果如何,张掾都不会放过萧敬的。 他跟着侍从来到萧啟的院子,见那人正在亭子里温和地逗着孩子,时而往那孩子的嘴里喂颗杨梅。萧容大概是头一次吃杨梅,嘴馋得紧。几乎每次都是不等萧啟送进嘴边,就伸出脑袋来,大口一张,咬住了,吃得满嘴都是汁水。一边的丫鬟见了只顾笑,也不去帮她擦擦,最后还是她自己掏出手绢来,胡乱擦了一把。 张掾看了觉得好笑,随意在一边坐下,问道:“怎么不帮她擦一擦?” 萧啟见是他,一时有些惊诧,而后掩住神色,笑道:“她不让人近身,最近常说自己长大了,自己的事情不用别人帮忙。” 这话一说完,萧啟就示意一边的丫鬟把萧容带下去了。萧容起初不乐意 分卷阅读61 - 分卷阅读61 - 分卷阅读62 故物 作者:蓝芜西辞 分卷阅读62 故物 作者:蓝芜西辞 分卷阅读62 ,最后是萧啟摸了摸她的脑袋,对她道:“我与这位叔父有事要谈,你去找母亲可好?” 萧容点点头,对着张掾甜甜地笑了,叫了声“叔父”就由着丫鬟牵着走了。 萧啟亲自为他斟了茶,而后道:“你回京好些日子了吧?今日来可是有事?” 张掾有些心慌,拿过茶来喝了一口,道:“我是偷跑回来的,这些天被我父王罚了禁闭,昨天才容我出门。” 萧啟见他不说有何事,便知道不用再问了,只是与他闲聊了些关于萧容的趣事。张掾听得起了兴趣,感慨道:“听你这般说,我也想成亲了。” 萧啟给他继续添茶,道:“你若想成亲,京中怕是不少官员都要暗暗准备了。” 张掾本想说准备了也是白搭,可是话到嘴边却没了说出口的意愿。他觉得,就算真说了,有些事情也是改变不了的。而且,他今日来也不是为了同萧啟翻这些旧帐的。 “且不说那些烂账,今日我来,是想跟你说声抱歉。” 萧啟原以为这人不会在自己面前言及朝堂之事了的,却不想,绕来绕去还是被他提起了。不过,这声抱歉又是何缘故? “你何曾做过对我不起的事?这声抱歉我可受不起。” 张掾顿时愣住了,难道这几日京中的风云萧啟完全不知?就算萧啟不知道,他父亲汝阴侯也该略知一二,也该告诉他,再怎么样也不至于不知道他的来意吧? “朝中的事,你不知道?你父亲也没有对你说起?” 萧啟摇头,平淡地说道:“我与他,不来往很久了。” 张掾的脑中生出了越来越多的疑问,早些年这父子二人分居两地好歹都还能维持良好的关系,怎么如今同在府中却能整日不来往呢?难道,是因为汝阴侯夫人和萧钰的事?但是,这些疑问还是被他暗暗放回了心中。 “你家的事我也不掺和,我只说说我做下的事。” 萧啟抬眼看向他,静静等着他说出来,可是张掾似乎是不好意思或是心有愧疚,怎么也没有立即说出来。萧啟不觉得张掾能做出什么大的坏事,只觉得可能是他自己把问题想严重了。 张掾深吸进一口气,而后吐出,瞅了瞅萧啟的脸色,舔了舔嘴唇,道:“这事吧,说来话长,估计得从十年前说起了。那时候是我第一次见到萧敬,我和他当时都愣住了,怎么天底下有这么像的两个人。之后,我就让我手下的人去查他的身份。查到最后,我那手下说不敢查了,因为查不明白,要查明白估计得豁出命来。” 萧啟顿时明白他说的是什么了。他不是个傻子,多年前初见张掾的时候就察觉到事情不对。他纵然再想忽略那些相似之处,也不能从心底里彻底抹除掉那时的惊讶和感叹。如今听张掾这般说,就知道事情不简单了,而且还可能是件能把京中搅个天翻地覆的大事。 “既然那时你就觉得不对了,为何到了如今才说出来?” 张掾悄悄凑到萧啟耳边,悄声道:“他想谋反。” 萧啟一时没听清,等回过神来,这四个字已经在他脑子里转过了好几个弯。他印象中的萧敬是个很有能耐的人,既有张扬跋扈的一面,也有懂事乖巧的一面,可要用四个字来概括的话,只有“坚毅果敢”能够用来夸他了。想着想着,他就想起了他和萧敬那令人不堪回首的初见,因此又想到了清和,想到了顾容。果然是不提旧事便罢,一提便怎么也会绕到顾容身上,简直像是走进了死胡同。 “你是觉得你说出去会害了萧家,所以才会先来知会我一声吧?” 张掾点点头,道:“趁着事情还没被今上查明白,你们赶紧找机会撇清跟他的关系,免得将来你我相见之时,真得刀兵相对。” 萧啟大笑出声,摇摇头,低声道:“张掾啊,你是真傻还是装傻啊?你觉得今上会放过萧家?窝藏重犯后人,这可不是撇清关系就能了结的。” 张掾听后很是生气,他好心来给他指路,结果萧啟不接受就算了还嘲讽他,真是不识好人心。 “你这话说的可不厚道,我是好心好意,你这番言语却是何意?就算今上不放过你们,好歹我还是个能为你们求情的,我就不信我从中周旋还保全不得你们!” 萧啟也知道自己方才把话说得有些重,但是张掾看事情还是不够透彻,也不够全面仔细。张掾是有能耐让萧家减轻罪行,但是该杀的人今上照旧不会放过,更何况,张掾想救的还不止萧家。 “那秦家呢?” 张掾被这问话问得哑口无言,是啊,救得了萧家救不了秦家,救不了秦家就救不了秦遥夜。今上在秦、萧两家中应该会选择舍弃萧家,因为秦家没有参与萧敬之事。也就是说,他想保萧家根本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今日是我莽撞了,我回去细细考虑一番,改日再来。” 言罢,张掾就慌慌张张地走了,不再如来时那般随性惬意。 张掾是走了,可是萧啟却怎么也平静不下来了。他记起萧钦逼他请求外调之事,他总觉得在这件事背后,萧钦也在推波助澜。不为什么功名利禄,只是为了扳倒萧钰。是啊,他父亲对萧钰一家合该是恨之入骨。 那么,如今萧钦是不管整个萧家会如何了吗?他是希望把整个萧家都拉进来为他的恨意充当陪葬品吗? 其实,萧钦正在为那天在肃王府不知轻重地说了那番话而后悔。他那时只是图一时口舌之快,哪里想到萧家还未安顿好,轻易动不得。他不知今上是否开始怀疑萧敬的身世,但是肃王肯定是会怀疑的。而肃王又是一路跟随今上到如今,绝对不会藏私心。萧敬身份的败露,估计就在旦夕之间了。 他在房里心急火燎地打转,想要赶紧想出个办法来保全萧家。可是,身边的小厮来报,说是萧夫人又出门去了。他让那小厮退下,而他自己则是气急了,顺手摔了桌面上的砚台。那砚台是萧夫人在婚后送给他的,在他心中,也曾是意义非凡。可是如今,这份情意真也是随风而散了。恰如这砚台,摔了个七零八碎,才对得住曾经如昙花一现般的美。 他颓废地躺回椅子上,再也不想动作了,就连萧家会如何他也不介意了。只要能把萧钰置之死地,就算拉上整个萧家他也不会放在心上了。散了吧,就这样散了吧。二十多年了,捂不热的就是捂不热,养不熟的就是养不熟,是他萧钦没本事。萧家到了他手里,合该落败。 书房的门半关不关,一束不算强烈的光映照进来,萧钦那泛黄的脸上只有情绪郁郁的低迷和随波逐流的肆意。突然,风刮了进来,那扇门倏地关上了。萧钦的眼睛眨了眨,整个人却没动过一下。 而在宫里,一件秘事正在商讨之中。 肃王查 分卷阅读62 - 分卷阅读62 - 分卷阅读63 故物 作者:蓝芜西辞 分卷阅读63 故物 作者:蓝芜西辞 分卷阅读63 探了不少关于萧敬的消息,最后得出的是惊人的结论——萧敬是成王后人。他不敢隐瞒,一刻也没有停留就进了宫,把这件事告诉了今上。 今上心中早有准备,因此算不上很吃惊,只是叹了口气,道:“看来,萧骛当是早就知道了。” 肃王也知道今上是何意思,看来又有一场硬仗不得不打了。 “如今东、西两面已然落入他们手中,又加上萧敬才打败陈孚,朝中上下对他多有敬畏,不知该派谁去应战,陛下心中可有人选?” 今上原想着萧啟可以一用,可一想到他姓萧,就免了这个心思。除了萧啟,朝中能用的将军真是寥寥无几。天下承平日久,重文抑武,除了阳陵侯府和汝阴侯府,再无将才。世家中虽不乏习武者,可到底没有上战场的经历,能作战却不见得能指挥。唯一一个算得上有谋略的已被派往南方,防止前朝势力死灰复燃。剩下的,只有张掾了。 “张掾可有作战的想法?” 肃王虽不忍心让自己的儿子又上战场,可事关国家大事,哪能容得下私情,便道:“他好歹也在战场上待过近十年了,若是陛下信任,择日便令他去吧。” 今上叹了口气,道:“朕原先不给他封赏,是希望他一辈子安乐的。到头来,还是把他卷进来了。朕对不住你啊,也对不住母后啊!” 今上这话说得饱含情义,丝毫不见当初陈孚起事时不管张掾死活的随意。他是个皇帝,有时候该绝情,有时候该温情,他掌握得恰到好处。 肃王听得心中没了滋味,当初张掾被弃那件事,他虽不至于怀恨在心,却也还是膈应着。所幸的是,张掾机敏,逃过了一劫。如今听今上这般说,肃王不仅不觉得感动,还觉得有些嫌恶。但是,他是谁呢?他姓张,他只能为这张家的天下耗尽心力,而不能为了私人恩怨置天下于不顾。 肃王走出皇宫的时候,正是初夏的日暮时分。两侧的高墙在夕照之下如同血染,泼了整个天空的彤云在他的头顶浮动,一阵风扑面而来,这风不够清爽,带着躁动不安和火辣辣的热。他回头忘了身后的大殿一眼,继而冷笑一声,慢悠悠地离开了。 第38章 顾容返京伸援手 顾容来到京中的时候正好是仲夏时节,街市上仍旧是车如流水马如龙。小贩的吆喝声带了点奇怪的音调,却也是他曾经熟悉的声音。几家老店还在经营,顾客来往不绝,只是老板换了个年轻的或是老了几分。某个角落里碎裂的石砖已经分成了好几块,有些小得过分的早已不知去向。几家几户的屋檐上突兀地生着几株杂草,随着风的来去而摇摆。除了这些变化以外,在顾容的眼中,整个京中还像是四五年前那般。 他这次进京不是秘密而来,而是大张旗鼓,以海上巨贾顾春朝的名号进的京。因而他此时有随从十人,另外还有武英陪侍在侧。武英未作女子打扮,而是着了男装,提了一把剑,跟在顾容身侧。其余众人也是配了宝剑,露出严肃紧张的神色。 到得京中驿站,顾容报上名号,那官人立即退开几步,让他进去了。按理来说,顾容的身份住不得驿站,但是他若不主动来找今上,今上恐怕会觉得他有异心,到时候可就难办了。这一晚,顾容一行十二人都在驿站里住下了。 晚上掌灯时分,武英来到了顾容房里,问他进宫后在今上跟前作何打算。顾容道:“如今萧敬已反,张掾也率军出征,今上最缺的该是钱财支援。我等到此,不过是借此机会来表表忠心,换得商贾有些许地位罢了。只是,萧家曾于我有恩,这份情总归得报,到时候免不了要提一提。” 武英听后点点头,道:“你说得也是,只是萧家如今落得如此大罪,你恐怕也救不回啊!” 顾容叹息一回,摇头道:“不管如何,我等情钟之辈,也须试上一试。如若今上怪罪,也是我的命数。” 武英得了想要的答案,就起身离开了。而在推门的一瞬,她回了顾容一个狡黠的眼神,似乎在说“中计了”。 驿站中的官人好歹是生养在京中,万事都得仰仗今上几分,故而对于今上也是忠心不二。如今顾容和这十一人前来,莫知目的。那官人实在放心不下,便决定先来打听一二,好着人去宫里报信。 顾容和武英深知京中官员的本性,故而借机引他上钩,将自己的来意真真假假说上一番,好让他报知今上。而且,这番随意说来更能令对方信服,不会让他怀疑自己别有居心。方才武英出去的时候瞥见了一抹急忙躲避的身影,便知道对方已然中计,便用眼神告知了顾容。 顾容得了这个回复后很是受用,高兴了一番。可不久后他便独自一个愁闷起来。因为张掾率兵征讨就意味着萧家已被定罪,如今来救怕是少刻也耽误不得,他也不知明日是否能够如愿进宫。 萧家的处境的确如顾容所想那般艰难,萧钦已被投入大牢,萧锐、萧镇被削职在家,而萧钰在事发之时就已被宫里来人带走了,至今不知生死。他们的后辈中,萧啟、萧放尚未被免官,萧敏却已经丢了官职。而旁的小辈更不用说,一纸令下,全被囚禁在家,不许人出入。与萧家有姻亲关系的几个大家也被贬官,调往外地。虽说这般处理还不足以令今上彻底冷静,但已经能够平息他的部分怒火了。至于整个萧家他将怎么处置,他心中已有打算。 说实话,在今上看来,窝藏重犯后人的不是萧钦这些人,更不是萧啟这些人,而是当年的汝阴侯萧骥。如今那人已死,再去追究汝阴侯府的责任实在是说不过去。但是,萧敬的存在又是他的心头大患,不除不足以令他安歇。 他虽派了张掾前去,但还是不甚放心。一来是张掾对那秦遥夜怀有余情,若是秦遥夜假意示好,难保他不上当。二来张掾到底姓张,若是他太过勇猛就会显得太子无能,天下人恐怕会有别的心思。如果萧啟能够出战,那就可以保全汝阴侯府的名声,还可以免去张掾出战带来的麻烦。更何况,萧啟也曾是太子侍读,将来若能再打个胜仗回来,太子脸上也有光。但是,如今的难题是,如何让萧啟率兵呢? 今上正在宫中寻思如何拿捏住萧啟,又如何让朝中大臣对萧啟带兵减少戒备,就见一宫人上前来报,说是南方海上巨贾顾春朝来到京中了。今上连忙问顾春朝的来意,那人便将驿站官人来书上的字一个不落地说了出来。今上这下倒犹豫了,这个顾春朝他到底是见还是不见呢? 见了,顾春朝难免不提萧家之事;不见,作战所需粮草又实在断不得。今上思量再三,对那宫人道:“明日便带那顾春朝进宫来,朕自有话同他说。” 于是,等到这日的二更时分,那驿站的官人 分卷阅读63 - 分卷阅读63 - 分卷阅读64 故物 作者:蓝芜西辞 分卷阅读64 故物 作者:蓝芜西辞 分卷阅读64 就轻轻叩响了顾容的房门,告知了明日进宫一事,让他切莫误了时辰。 得了这个准信,顾容并没有表现出高兴,而是疑惑地问道:“我等还未上书请求,怎么就能进宫了?” 那官人朝他拱拱手,歉意地道:“先前不小心听到了你二人的谈话,便差人去宫里求了求。未先告知,还请海涵。” 顾容顿时作恍然大悟之态,感谢道:“真是有劳了,我先前还担心如何寻个由头进宫,不料已被你这番解决了。”说着,他在身上摸索了一阵,掏出一块玉石来,递给那官人,道:“这是我的一番心意,还望收下,我实在是感激不尽!” 那官人原先还推脱不收,后来见顾容用心极诚,便收下了,最后还叮嘱他明日进宫的礼数。顾容又一一谢过了,这才送人出门。 那官人一走,顾容那老实本分的神情就消失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抹志在必得的坚定。在他看来,第一步走得很顺利,后面的每一步也合该顺利。 次日午饭过后,宫里终于来人把顾容接了进去。 今上本是打算早朝散后就见顾容,哪里料到陈玉和孟祯相约着来为萧家求情了。这两人也都是能说会道的,求起情来真是没完没了。他二人又深知动之以情,晓之以理,把萧家先祖的功德数了一遍,又把萧啟曾经擒获西狄王这一辉煌战绩说了一遍,顺带又说萧钦、萧锐、萧镇三兄弟这些年来为国为民做下的好事。这一番说下来,早已过了一个时辰。今上由一开始的听得昏昏欲睡到后来居然听得津津有味,因为这二人意见不统一,特别是在对萧锐和萧镇的评价上。他二人吵将起来,丝毫不顾及士人的面子,竟差点在大殿之上动起手来。今上原本对他二人的求情极为不满,这时候竟也笑了起来,然后就着人把他们赶了出去。 这番闹腾下来,早已到了处理政务的时间,哪还有闲工夫去召见顾容,只好让他下午再进宫。 顾容等了好久也不见宫里来人,面上虽装得云淡风轻,可心里已经慌了。他怕是今上临时反悔,不乐意见他了。等到他觉得实在等得够久了,才去问昨晚那位官人,道:“今上可有派人来?莫非是不见我了?” 那位官人也不知究竟,便道:“你且等一等,可能是被什么事情给耽误了。今上既已应下,就没有反悔的话。” 顾容得了这话还不安心,央告道:“官人可否派人前去打听一番?我初来乍到,实在不知道该寻哪些门路。” 那官人也不见不耐烦,只是道:“你莫着急,等着就是了。” 顾容知道自己到底恼了他,便道:“是我心急,官人莫恼。” 那官人本就对顾容存有好意,自然不可能真的恼他,便笑了笑,将此事揭过去了。顾容连忙离开,回了自己房里,决定睡过一觉再来打算。 其实,在他觉得等得太久的时候就已经派人去查探消息了,自然知道是陈玉和孟祯乱了今上的计划。但是,他总得在这驿站里好好表现,于是才有了上面那出。为什么他要做得如此滴水不漏呢?很简单,因为事关萧啟。 顾容随着宫里人进了宫,来到了一座宫殿面前,等待传召。在这一过程中,他仔细打量着这个曾经在想象里被他和武英细细描绘过的地方。飞檐上的龙形态各异,但都是龙。屋檐下悬挂着的寓意吉祥如意的玉片微微摆动,瓦当上的纹理依旧看得分明,支撑整座宫殿的柱子泛着金光,殿门关着,窗棂上龙凤飞舞。 突然,大殿的门开了。里面走出一个人来,朗声道:“传顾春朝进殿!” 顾容听得一怔,他缓步徐行,踏上九级台阶,随着那人走进了殿中。随后殿门再次关上,顾容不由得往回望了一眼,又很快转过头来,快步跟上去了。 与想象中的宽敞很不一样,今上处理政务的地方相对逼仄,只能容得下十来个大臣在两米外立足。顾容站在那里,低垂着头,继而行礼如仪,道:“草民顾春朝参见陛下。” 今上没想到传闻中的海上巨贾顾春朝居然还是这般年轻的人物,让人看座后,不由惊叹道:“不曾想,顾春朝竟是如此人物!果然风流出少年啊!” 顾容谦虚一笑,回道:“草民不过是仗着祖上的人马,才有今日。其实,草民也不过是个身卑位贱的小商人。” 听他这么一说,今上心中自然想到了昨日驿站传来的消息,对顾容也少了几分猜疑,道:“祖宗基业再大,若你不肯守住,也不会有如此大的名声。更何况南方向来不太平,你能在不太平中寻出一条路来,可见你也并非等闲之辈啊!” 顾容谦虚一笑,道:“草民能够有今日,其实是有赖于一个人。若无他,草民能否活到今日都难说。” 今上知道顾容要转入正题了,便顺着他的话问道:“哦,是何人?” “正是萧啟。好些年前草民曾随先父来京中办事,不想我与先父走散,先父也因此亡故。而草民生活无着落,流浪于街市之中。一日碰到萧啟,他见我可怜,将我带回府中,后来又送我银钱,令我归家。此番恩情,草民没齿难忘。今日草民但求一事,还望陛下恩准。”说着,已经离了座位,在今上面前双膝跪下了。 今上这才知道他和萧啟之间的渊源,又见他突然跪下,便知道他这番所求是什么了,便道:“你想保住萧家?” “草民不敢奢望他们仍有官职,但求生命可保,便已足矣。草民身家可全付与陛下,以助而今之战。” 对于今上来说,顾容所提的建议可谓是两全之策。今上正想着如何给萧家的几位杰出后辈一条活路,好让他们率兵迎战。又想着如今国库不足,长久作战定然是最不可取的。若能得到南方的大笔资财,国库自然充盈,作战便不是什么难事了。只是,他对于萧家又并不是完全放心的,萧钦毕竟有前科,难保他不会暗地里做出些不好的事来。 “朕能答应你不伤他们性命,但是该关的人朕不会放,一切要等到战事结束再做定论。” 顾容本就只想保住萧啟一人,其他人不过是顺带的。他知道萧啟没有被抓,此时又听说不会伤他的性命,顿时一颗心落了地,拜谢道:“陛下宽仁,草民谢主隆恩!” 随后,今上同顾容又聊了不少南方的风俗教化,顾容施展他的圆滑本事,把今上逗得频频开颜。今上听得高兴,最后都以“春朝”来称呼他,还许诺将来战事停歇后要给他封号,让全天下的人都知道顾春朝。 到了晚饭时分,今上欲留顾容在宫中用膳,顾容却道:“草民到底出身卑贱,不能僭越,若草民留下了,今后天下人该如何评说。经商到底是不得已之路,若草民以商人身份受到宠幸,旁人也会走此捷径,于国于 分卷阅读64 - 分卷阅读64 - 分卷阅读65 故物 作者:蓝芜西辞 分卷阅读65 故物 作者:蓝芜西辞 分卷阅读65 民,恐不是好事。” 今上感慨于他的这番见识,认为他真是一个图报恩、懂大义的好男子,因而对他也生出了几丝钦佩之意,索性不再强留,由他出宫去了。 其实,顾容只是觉得这番装腔作势实在累得紧,他只想要赶紧出宫,去见萧啟,告诉他萧家可保这个好消息。因此,他才出了宫门,就立即往汝阴侯府的方向去了。 第39章 金风玉露又相逢 在去汝阴侯府的路上,顾容时而快走,时而慢走,可见心中有颇多犹疑不决之处。他的确想去见见萧啟,可是当年自己是被他送走的,如今出现在他面前真像是在投怀送抱。可不去见吧,又担心他还在为萧家的事烦闷不已。最后,他索性随意迈着步子,任由自己走来走去,至于能否到汝阴侯府,他已经不在乎了。 他来到了京中,就已经与萧啟越来越近了,见不见得到他的人,似乎没那么重要了。只是在这里,就已经让他开始回味曾经在一起的那好些年。 突然,远处的天空传来闷雷的响声,继而稀稀拉拉的雨声由远及近。顾容闪躲不及,被淋了一阵雨。他慌忙跑进一边的店里,目光却在寻找着卖伞的小贩。他记得,这里有一个卖伞的读书人。 那也不知是多少年前了,萧啟带他出门,正巧也是下了雨。他们躲进一户人家的屋檐下,有个人却凑到他们身边,问道:“二位可要买伞?” 他们两个觉得稀奇,对视了一眼,眼中皆是笑意。于是,他们也不忙着买伞了,而是问那卖伞的人,道:“你是眼见着我们躲过来才跟上的吧?” 那卖伞的人丝毫不觉得不好意思,而是自豪地拍拍胸脯,道:“卖东西要的就是这股劲儿,我要是不跟上来,你们二位不仅看不见我,说不定还得淋着雨回家。” 顾容那时候还是个天真的性子,不太明白俗世的疾苦,对于卖伞人的艰难更是闻所未闻。可是,正是那一番话带来的影响,才让他在与外族人商谈合作时占据了有利地位。那个卖伞人让他明白了,买卖要做成,先要豁出去,继而要心诚。 后来,萧啟再带他出门的时候,他都会主动去找那卖伞人,问他卖出去多少把伞,问他今日又听说了什么稀奇事。那卖伞人是个开朗性子,说起话来,没个完。又因为他从外地来此,故而知道不少京中没有的玩意儿,听得顾容连连惊叹。 随着交谈次数的增多,顾容才知道,那卖伞人是个读书人,名唤韩昀,他一直想要有人举荐,谋个功名。他央着萧啟帮韩昀一把,韩昀却先出言拒绝了,道:“如今我吃喝不愁,可不愿意去趟浑水。我结识你们可不是为了功名,那纯粹是觉得你们好玩。” 事隔多年,韩昀若还在京中,也该是年近而立了。顾容左右张望了很久,也没见到那熟悉的卖伞人。他走进店里,向那掌柜模样的人打听道:“掌柜的,那卖伞的韩昀如今在何方啊?” 那掌柜抬起眼皮瞟了他一眼,继而放下手中的书,回道:“你说的可是那个白白瘦瘦的书生?” 顾容连连点头,道:“正是,掌柜你可知他现在何处?” 那掌柜叹了口气,道:“三年前,他就去了。” 顾容愣在原地,双眼圆睁,满是不相信,他颤抖着问道:“因为……什么?” 那掌柜道:“他不知怎么招惹了个什么王爷,那王爷看他不顺眼,先是找人砸了他的摊子,后来又陷害他偷盗钱财,把人下到狱中,毒死了。” 顾容双拳握紧,任由指甲在手心留下了深深的痕迹。他脑中一片空白,只是不发一言地站着,双眼无神。他其实并不执着于找到韩昀,他只是希望往事虽过,故物犹在。可是,韩昀已经不见了,还是以这种最令人心疼的方式不见了。若他只是回了乡,好歹还有相见的可能。可他偏偏死了,顾容这辈子都见不到他了。就像过去的回忆,消散在了岁月里,再也没有重来的机会和可能了。 他想到了萧啟,他不信他在京中会不知道韩昀的事,那他为什么不救他?是觉得韩昀身份低贱,不配他去救吗?还是说,他觉得所有与自己有关的人和物都已经没有必要去关注了呢? 顾容闯进了雨中,如同一个喝醉了的人那般,脚步不稳地往前走着。他要去汝阴侯府,他要去问萧啟,问他为何见死不救。 他跌跌撞撞来到汝阴侯府门前,用力地拍打着那扇紧闭的大门。他脑中只剩一个念头,等会见了萧啟一定要痛骂他一顿。 门开了,一个面生的小童露出一张脸来,问道:“你是何人?为何来此?” 顾容先是一惊,继而整整仪容,极正经地说道:“你去告知你家主子,说顾春朝来访。”接着,又把独属于顾春朝的令牌拿了出来,给那小童看了一眼。 那小童也是听说过顾春朝的,便赶紧进去禀报萧啟了。 萧啟自认从未见过顾春朝,也不知他是何来意,可人到门前了,也没有不让进的道理。想着,他便对那小童道:“你把人引到厅前,我等等就来。” 那小童领了命,飞快地奔去大门处,眼也来不及眨一下,就已经开了门,把人让进来了。他以为顾容是第一次来汝阴侯府,便仔仔细细地引路,说这里是哪儿,那里又是哪儿。顾容没怎么把他说的听进去,只是压下心中的怒火,把眼光在这久别的院落里留了又留。不知不觉,他心中的火气就被这勾起惆怅的地方完全压下了。 他还来不及走到大厅上,就见厅前那人站在正中间,呆愣愣地看着自己。他好似迈不动步子了,就那么站在离萧啟三米远的地方,在想象里抱住了他。萧啟的脸上再不见当初回京时的风采,增添了愁苦的痕迹,少了锐气。而他自己呢?却好似刚从水里捞出来一样,鲜活鲜活的,正好可以把萧啟救回来。 突然,顾容心中一动,再也不愿意站着不作为,冲上前去,抱住了萧啟。萧啟起初只是张开了双手,一点也没有回抱住顾容的打算。可是,这个久违了的人,这个久违了的拥抱,都在呼唤他。他最终还是抱住了顾容,然后露出了一抹满足的笑。 那小童看得呆愣住了,站在那里走也不是留也不是,只把那脑袋转来转去,又不敢看向那两人。他听说过他家主子以往的风流事,以前还不觉得是真,这下他可不得不信了。 萧啟先一步松开手,领着人在厅上坐下,又让那小童去备茶。他着实没想到,天下有名的顾春朝居然就是顾容。他看了顾容好半晌,都没想到能说些什么话,最后所有心思汇聚起来,到了嘴边,道:“这些年,你过得如何?” 顾容立马恢复了轻松的神色,整个人随意地坐在那里,痴痴地望着萧啟,道:“我过得如何,你还关心? 分卷阅读65 - 分卷阅读65 - 分卷阅读66 故物 作者:蓝芜西辞 分卷阅读66 故物 作者:蓝芜西辞 分卷阅读66 ” 萧啟露出一抹苦笑,自嘲道:“是啊,我的确不该问。” 顾容笑了,接过小童递来的茶,随意喝了一口就放下了,道:“萧家的事,我解决了,不过你父亲暂时还没法放出来,被削了官职的也没法恢复了。” 萧啟抬眼看向顾容,眼中的感激自不用说,可更多的是若有所思。萧家落难了,顾容却出现了,不由得他不相信,他是专为了救他而回来的。可是,如今的他哪还有什么可以回报他的呢?他连一颗真心都丢了。 “那你是想要什么呢?” 一盆冷水兜头泼下,顾容没想到萧啟会这般问。他好似这时才发现,萧啟变了。可是想想又不对,几年前他送自己走的时候就已经变了。他救他本就是因为想救就救了,可萧啟凭什么问他想要什么。他想要的,他就给吗? “我要你就给吗?” 萧啟张了张嘴,继而低下了头,径自沉思。他其实还是不希望顾容出现在自己面前,哪怕顾容如今足够强大,能够保护好自己。所以,他才会故意问出那句话,可是顾容偏又这般问,他真不知该回答什么了。 “你是一人来到京中的吗?” 顾容摇摇头,道:“阿蒙,你可真是好本事,居然学会忽视我的话了。我就问你,我要你就给吗?” 萧啟没想到顾容如此执着于这点,其实他也知道顾容要的是什么。只是如今,他有妻有女,又是戴罪之身。顾容又自有他的路要走,再搅合到一起,未必不是坏了顾容的名声。 “你可曾想过,如今你我有着天壤之别。你再与我混在一处,今上如何看你,天下人如何看你,我不希望你错走一着。” 顾容不住地点头,心中的怒火瞬间被点燃,大声道:“我看你不是怕我错走一着,而是怕你自己错走一着!我且问你,你为何不救韩昀?” 萧啟一听这名字,就知道顾容是为何事了。可是韩昀此人并非他不救,而是他无力相救。因为韩昀惹得并非什么王爷这么简单,他惹得其实是当今太子。 太子那年微服出巡,想要在京中内外好好看一看,走一走。可巧也是碰上了雨天,也是在避雨。偏偏韩昀不卖伞与他,还道:“我这伞只卖与普通百姓,不卖与达官贵人,你要买伞,请找别家。” 太子受人奉承惯了,如今骤然听得这番不讲理的言语自是大怒,当场就想要把他捉了,好好惩治一番。可是他身边的亲信拦住了他,悄声对他道:“此事不宜闹大,殿下且放心,来日方长,但凡他还在京中,自有法子对付他。” 原来太子身边这亲信正是京兆尹的外甥,向来喜欢恃强凌弱,京中无人不知晓他的坏名声。韩昀也正是因为认出了他,这才不卖伞的。他那日对太子许了诺,当晚不及归家就去了京兆尹府上,把韩昀拒卖伞这事说了一通。那京兆尹自然知晓了他的来意,没过多久就把韩昀给除了。 这事发生得突然,且丝毫风声都没来得及传出,嗣后也只听说韩昀死了。萧啟当时听闻也很是震惊,派人去查才知道前因。 “韩昀惹的是太子,我如何救得他。”他明明该说出所有因缘,却偏偏说了最无关的原因,无非是想要把顾容推得远远的。 顾容听后自然是愤恨至极,可略一思考后,他道:“当初你都没忍心让我不带分文地走,又哪会故意不救他,你定也是有你的苦衷。你不说,我也不逼你,可你别故意把我给气走了。” 萧啟见这番说不通,便道:“那你要如何才会离开?” 顾容哈哈一笑,道:“你要我死的时候,我自会离开。” 萧啟望向厅外,那里一株柳树上的几簇凌霄花正在迎风飞舞,顾容的笑和那凌霄花交相辉映,令他有些分不清人是花还是花是人。 “你若留下,也不可待在汝阴侯府,你需自寻住处。” 顾容丝毫没有被为难到,他狡黠一笑,道:“我若到今上面前言及想要住在汝阴侯府,你怕是拒绝不得的。” 萧啟知道这人无论如何也要留下了,故而心里又是一阵愁。无可奈何之下,他把人引到了客房,安置下了。可一转身,他就抑制不住自己脸上的笑意了,他自言自语道:“顾容,阿素,顾容,阿素……”其实,他哪里是真心想让顾容走啊。 可是,他才走出去,守门的小童就跑到他面前,道:“将军,张大娘正找你,说老夫人出事啦!” 萧啟虽然对萧夫人有颇多怨怼,可此时也顾不得那么多恩恩怨怨,也是飞快地赶了过去。 说来,这萧夫人自从萧钦和萧钰出事后就茶饭不思,常常觉得是自己害了整个萧家,又害了唐家。如若她没有和萧钰苟合,那萧钦也不会因爱生恨,做出泄露萧钰身份的事来。是的,在她看来,一切都是萧钦做的。 如今,她越想越觉得自己是个罪人,不知怎么就背着张大娘做出了上吊自杀的事来。还好张大娘听见响声觉得不对,这才及时把人救了下来,一边叫人去请郎中,一边又叫人去唤来萧啟。 萧啟到的时候萧夫人已经醒了,她含着泪望着他,道:“我儿,是我的错啊!” 萧啟没有露出任何表情,只是淡淡地说了句:“既已无事,我便先走了。还烦张大娘好生照看母亲,莫让她再做傻事。如今萧家有幸得遇贵人相救,已可保全,母亲也不必自责了。” 说完,萧啟头也不回地走了。他虽担忧萧夫人的生死,可也没那份闲心担忧她的心境了。更何况,她所言又的确如此,不是她的一时冲动哪会有萧家的今日。他还没有原谅她的打算,故而只好冷着一张脸去,冷着一张脸回。 作者有话要说: 这几天被一些事情搅扰到了,心态不好,因此更得慢了些。 还是吐槽一下吧。周六被安排干活,我因为腰肌劳损复发让领导换人,结果领导让我正常履行请假手续。当时我的心里闪过无数个“呵呵”,然后写了张请假条,上面写着请假两天(周末)。拿到领导那里,领导问我怎么写两天,我说怕周日也有事啊。领导就说不用,周日是正常假期。这么说,周六不是正常假期咯,好气啊!!!(如果小可爱们遇到了这样的单位,请果断抛弃啊!) 第40章 感时抚事增惋伤 顾容很快就在汝阴侯府安顿下来了,他顺便还把武英以及十个随从领了进来。萧啟听说时没有什么反应,但还是很快就去了客房,想知道顾容究竟是何打算。而且,对于顾容的身份,他还是心存疑惑的。 萧啟进到院子里,就见武英在向一众随从吩咐事情。他的脑中闪过一个人影,熟悉感穿过岁月的长河涌上头来。他总觉得,眼前这个女子他在哪里见过,可是这人姓甚名谁他却是想不起来了 分卷阅读66 - 分卷阅读66 - 分卷阅读67 故物 作者:蓝芜西辞 分卷阅读67 故物 作者:蓝芜西辞 分卷阅读67 。他不禁摇摇头,又看了武英一眼,这才走进房间,去寻顾容的所在。 顾容正半躺在榻上,手中把玩着什么。萧啟凑上前去看,却见他手中拿着的是早该没了踪影的月白玉佩。当年清和放的那场火本该毁了沉香苑里所有的物件,萧啟在之后也只找到了那块玉佩上的绦绳,可今日这玉佩怎么就出现在了顾容手中呢? “这块玉,你是在哪儿找到的?” 顾容把玉佩抛给萧啟,笑道:“当年我就带走了,你自然找不到。” 原来,当年清和放火之时,顾容就已经察觉到了不对劲,便立刻开始收拾自认为贵重的东西。可收拾来收拾去,那些东西都变得没了意义。最后,他把那个装满了东西的小包裹扔到了地上。接着,他随意打开了一个木匣子,就见里面躺着那块月白玉佩。 这玉佩不是什么稀罕物,可是它背后所代表的意义却是非凡的。这是萧夫人的陪嫁品之一,是她说了要给将来的儿媳妇的。那年萧啟定了婚约,萧夫人就把这玉佩给了他,让他好生保管,婚后要交给他夫人。结果,萧啟回去后就随手把玉佩给了顾容。顾容起初并不知道那玉佩的意义,后来还是张大娘在沉香苑里说道他才知道的。张大娘的本意是想让顾容死了心,哪里想过会因此让顾容有了念想。 萧啟没想到顾容当年就把这玉佩带走了,不过,如此也算是物归原主。他根本不介意此事,甚至心里还有些暗喜。 “那你就好生拿着吧,本就是你的。” 顾容本想掩饰住高兴,可一不小心就笑出了声来,接着就道:“你就不怕我如今是不怀好意地来的?” 萧啟并没有回答,只是往顾容那里又凑近了一点,然后道:“门外那冷着脸的,可是故人?” 顾容点点头,他本就无意隐瞒,直接道:“她叫武英,是我表姐,几年前的清若就是她。对了,她本姓柴。” 萧啟一时间瞪大了眼睛,脑子里百转千回,柴姓的人并不多见,来自南方的就更引人注目了。他当初就一直觉得顾容身上有秘密,如今这个秘密是要揭开了吗? “你姓顾,她姓柴,你们是……前朝后人?” 顾容抢回萧啟手中的玉佩,转而坐到凳子上,道:“不然,你以为我何以在这短短几年里就有了如此财富?我离开的时候可是孤身一人。换作别人,又没安身立命的本事,拿着你给的那笔钱财不过是坐吃山空,到头来指不定得流落街头,最后活活饿死。” 萧啟知道顾容是在怨他当年的无情,可是,只有他错了吗?顾容就丝毫没有错处吗? “你当年总是藏着掖着,不让我知道秘密,咱俩就算想不生分也难。我让你走也是为你好,不然依我父亲的性子,迟早会要了你的命,来换回侯府的名声。” 顾容见他要翻旧帐,就觉得脑仁疼得紧,慌忙让他打住,道:“当年的事咱们一笔勾销,也别说谁对谁错。如今我回来了,你想要怎么办?” 萧啟在他旁边的凳子上坐下,道:“今上的意思尚不明朗,为了不连累你,你还是少与我接触为好。等到将来天下太平了,咱们还是……还是兄弟。” 顾容不屑地笑了,道:“萧啟啊萧啟,我还以为你能说出什么好听的话来,没想到你还是变着法地刺激我。天下太平了?什么时候天下能太平?你是指望今上赢还是萧敬赢?” 萧啟其实一点也不希望今上赢,但也不希望萧敬赢。今上若是赢了,他们萧家还有保全的可能。可是若是萧敬赢了,他恐怕不会放过萧家。但是,今上是否能够完全保全萧家呢?萧敬又是否会全盘否定萧家呢?这都是萧啟想不太明白的了。 “不管谁输谁赢,萧家都是要遭一份罪的。当然,萧敬也许会念在当年相识的份上不过多追究。” 顾容把萧敬的书信掏出来,扔给了萧啟,道:“你好好看看,萧敬他压根没想过要把萧家怎么样。你以为他起兵是置萧家于不顾了吗?若不是有我将来救你们,他哪会放心得下!” 萧啟可没有想过,顾容居然和萧敬一直有往来。一个是前朝后人,一个是成王后人,本该是水火不容的,怎么就联手了呢? “难道你不打算光复前朝了?还是说,你们打算各据江山?” 顾容收回书信,道:“我已是商人,自是无心政务的。你该明白,我支持的是谁。有我一日,我自会保你萧家上下安然无恙。” 萧啟没忍住,拉过了顾容的手,攥紧了,道:“今上想让我率兵迎战,我答应了。” 顾容知道萧啟如今是左右为难,答应今上也是权宜之计,便道:“若你要去,便带上我吧。这辈子,我都不想再离开你了。萧啟,我这番回来,是一定要让你心甘情愿的。过去种种,都让它过去。如今,我希望你能够把握住。” 萧啟觉得真是造化弄人。当初他待顾容真心的时候,顾容只拿他当作依靠。后来顾容待他真心的时候,他却不得不送顾容走。如今两人真心不复,只余残念的时候,却又拼了命要在一起。 “顾容,我已经成亲了,我也有孩子了,回不去了。你自有你的大业要成,我自有我的小家要守,从此再不相干不好吗?” 顾容把萧啟推到门边,道:“你现在给我走,我可不听你的话。你的话哪有半分真心,只想着自欺欺人,你到底想不想我走你心里明白。我要是真走了,你指不定得哭成什么样!”说完把人往外一推,就把门关上了。 萧啟无奈,只好去寻妻女,告知她们即将出征一事。她们自是舍不得,哭哭啼啼了很久。女孩儿倒还好,人小心大,转眼就忘了。他妻子却没有。她知道有个叫顾春朝的住了进来,张大娘说那人酷似当年顾容。她对那顾容也知晓一二,因而心里一直放心不下。她也想从萧啟嘴里套话,可她素来本分惯了,对这种事总是问不出口。 更何况,这些年萧啟待她不薄,吃穿用度从不曾短了她的。若是平白无故怀疑他,又是出征在即之时,恐怕会惹得他不痛快。这番思来想去后,她最终还是未发一言,心事重重地睡下了。 几日后,萧啟率领一万人马前往战场,与张掾会合。张掾在秦、萧两家中最终选择了秦家,故而再见到萧啟他颇感尴尬。可是同为公事,他们还是要多次聚首的。一瞬间,他们又找到了当年在西塞并肩作战的默契。只是如今,张掾不再静立一侧,萧啟也不再勇于冲锋。 令张掾感到奇怪的是,萧啟身边有一个同他们约莫年纪的男人,和萧啟的关系甚为亲密。而那男人身边有个随从,他总觉得好似在哪里见过。但是那随从又不是他手下的人,所以他一直没找着机会询问一番。 这日,萧啟主动约他在帐中相 分卷阅读67 - 分卷阅读67 - 分卷阅读68 故物 作者:蓝芜西辞 分卷阅读68 故物 作者:蓝芜西辞 分卷阅读68 谈军事,他又见到了那个男人,也见到了那个随从。那个随从冷着张脸,和他记忆中的那个女子十分相似。但他还是压下心中的疑惑,和萧啟聊起了如今的战况。 萧敬起兵之时没有用陈孚那招鬼神之说,而是直接暴露了自己的身份,还对那些军士说是去是留全由他们。军士中也有不少人是听过成王的故事的,一时血气上涌,冲动起来,就决定跟随萧敬左右了。 而如今,东边成王旧部的后人也陆续赶到了西塞,开始谋划大的进攻。在不久前的一次战斗中,萧敬又一次用到了毒蝎子,吓得张掾所带领的军士们不敢前进。因此,萧啟来到的时候,两方都休战了。 “也就是说,一旦萧敬又用毒蝎子,那我军必是要陷于溃败之中了?”萧啟问道。 张掾点点头,不无担忧地道:“是啊,当年陈氏父子战败,与这毒蝎子脱不了干系。如今他要是用到咱们身上,士兵们哪还敢前进。” 萧啟如今虽是希望萧敬能够早日结束战事,可也不想士兵们遭受毒蝎子之苦。那毒蝎子之名,他早就听说过,毒性之残忍,世间少有。当年能够逼退身经百战的陈氏父子,如今照样能够逼退张掾。 “那可有法子能挡住毒蝎子?世间万物相生相克,若是毒蝎子能够独霸天下,南方未必能够太平这么多年。”萧啟道出了心中的疑问。 张掾摇头,道:“军医对此毒闻所未闻,哪能想出什么法子,不过是走一步看一步。” 张掾说话的间隙一直往武英的方向看,顾容看得津津有味,还以为张掾是看上武英了,便对她道:“你去给张将军倒杯茶嘛!” 武英瞪了顾容一眼,似乎是在说并非那回事,然后才认命地去倒茶。 隔得远了,张掾还可以断定是自己认错人了。可这下离得近了,他完全可以确定这人就是当年把慕容珍扔下悬崖的女子。他一时没控制住,抓住了武英的手,厉声问道:“你究竟是何人?闯进军营有何企图?” 顾容见武英被抓住,上前去与张掾打了起来,夺回了武英,然后道:“张将军可别以权谋私,我这姐姐虽是作随从打扮,可也不是你能够动的!” 张掾知道是自己冲动了,便对着顾容和武英拜道:“失礼了。”接着,他看了萧啟一眼,这才离开。 萧啟知道他那一眼里有话要说,便追了出去,拉住他,道:“方才到底是为何事?” 张掾本想把自己的怀疑说出来,可是帐外人多嘴杂,他便没有说话,示意萧啟跟着他走。直到到了他自己的营帐中,他才道:“那女子,应该知道慕容忱的死因。” 张掾将当初武英出现在西塞,然后将慕容珍掳走的事尽数说给萧啟听了。萧啟心中立刻有了定论,这件事与顾容一定有关系。不过,他并没有把心中的猜想告诉张掾,只道:“事情已经过去那么多年,没必要继续执着了。此事,你就当作不知晓吧。” 张掾见他这般说,也就没再计较。毕竟,关心慕容忱死因的从来都是萧啟,而不是他。既然萧啟都说算了,那他也没必要多管闲事了。 但是,萧啟真的打算就这么罢了吗?他只是想保护顾容,这才没有在张掾面前说些多余的话。回到营帐中后,他看了武英一眼,然后道:“你先出去,我有话要同他说。” 方才武英已经同顾容说了她偶遇张掾一事,故而顾容已经有了几分准备。但是,有些事情真的不是做好了准备就能够万无一失的。 萧啟抽出剑来,直指顾容,问道:“慕容忱的死,是不是你指使的?” 顾容看着眼前的剑,先是一愣,继而笑了,道:“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难道,你曾经喜欢过他?” 萧啟似乎是被人戳中了秘密,拿着剑的手颤抖了几下,最后又把剑掷在了地面。他不敢面对顾容,便转过身去,道:“我也不知道,我只是佩服他……顾容,在遇到他之前,我从没想过这世间还有他这样的人。” 顾容静静地捡起地上的剑,狠狠地刺向了萧啟的右肩,凄然一笑,道:“萧啟,疼吧?你的话就是这么一次次地刺向我的心的。”然后,他拔出了剑,扔到了地面,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萧啟没想过顾容会这么做,可也因此轻松了几分,自言自语道:“慕容忱,千错万错都在我,都在我。”说完,他就因为疼痛不得不在一边坐下,开始想办法包扎伤口。 至此,慕容忱算是永远地在萧啟心中消失了。以前记得,是因为他死得不该。如今忘记,是因为顾容。他不得不承认,慕容忱的确是他心中特别的存在,可是这个人还是无法超越顾容。 第41章 一时烟雨又濛濛 这天,太子府上突然来了几个不速之客。他们衣着奇特,神情古怪,脸上皱纹纵横,一双眼睛冒着噬人的光。太子见他们来得神秘,便一边派人告知了今上,一边接见了他们。 他们中一个为首的闪到厅上,对着太子拜了拜,继而道:“小人来自南方,有秘事要达天听。” 太子一听南方便知晓了其中的原因,这几日他也派人查探过顾容的消息。他觉得此人形迹可疑,有相当长一段时间都是空白的。今日这几个自称是来自南方的人大概能够说出一二,就是不知这几人到底是何来历,有何企图。 “如今在我府上,你们但说无妨。南方之事,便是国之大事,尔等如若有功,过后自有重赏。”太子说道。 那个为首的南方人得了保证,心中一喜,便道:“小人自小长在南方,其实从未听说过顾春朝之名。他是这几年才发迹,有了名声。小人打听得知,他与前朝有些干系,又听说他来了京中,心中担忧不已。其实前几年南方也发生过一些动乱,只是没有人敢去揭发,上面的官员也是遮着掩着。因着这些原因,小人带了几个随从,就往京中来了。今日得见殿下,自然如实禀告,还望殿下扫除南方余孽,还南方一个太平。” 这人说得有情有理,实在不似胡诌乱道。而且,其中隐隐传达出一个消息——顾春朝和萧敬是一伙的。太子听后立时大怒,带了随从就要往宫里赶。这人偏又拦住他,道:“殿下莫打草惊蛇,只恐这京中早已埋伏下不少他的人马,如若殿下立时肃着张脸进宫,他必然察出有异!到时候他若是说动了宣威将军谋逆,那局面可就再难挽回了啊!” 太子自然知晓形势,便又退回去坐下,问道:“依你之见,如今该如何着手?” 那人就道:“小人来京,不仅为揭发他的身份,还为了毒蝎子一事。想必殿下也曾耳闻过这种毒液的厉害,但在我们南方,此毒是有解的。我把这法子告知殿下,殿下再告知今上,战场上的局势就能得到扭转 分卷阅读68 - 分卷阅读68 - 分卷阅读69 故物 作者:蓝芜西辞 分卷阅读69 故物 作者:蓝芜西辞 分卷阅读69 。那时候,今上再下令召回宣威将军,告知他顾春朝的身世,让他在萧家和顾春朝之间做选择……” 那人虽是没有说完,但太子已然明白了他的意思。如若按照他的计划行事,不仅可以让战事骤停,还可以借刀杀人,避免对于前朝之人过于残暴的事情外传。太子心中转了好几个弯,终于拍掌称好,道:“你们几位且歇在我府上,让他们好生服侍你们一番。我这就进宫,告知父皇,给你重赏!” 太子志得意满地进了宫,将那南方人所说一字不落地说与今上知晓,接着又道:“父皇,那南方人所言未必可以尽信,但是其解决毒蝎子的方法却是可以试上一试的。儿臣听闻张掾的确为此苦恼不已,如若能够解决,对于战事也是大有利处的。” 今上听后虽是震惊于顾春朝的身世,却丝毫不相信他会与萧敬联手。如若真是如此,萧骛怎么容得下顾春朝,又怎么容得下萧敬。他怀疑,那南方人只是想要挑拨离间,难保不是萧敬派来的。 “既然他说有法子,便让他试上一试。若果真有效,你便带着法子去军中,好歹算是做了一件事情。”今上意味深长地说道。太子多年来没做成惊天动地的大事,虽是勤于政务,却丝毫不见有建树。毒蝎子一事,也算是一个契机,能够助他建立功勋。 太子自然明白今上话中之意,他也想去战场很久了。自出生以来,他就一直被拘束在京中,从未见过别样的风物。若是能去战场,不说见识民生疾苦,单只是那沿途的风景,就足以令他着迷了。 “儿臣定将此事办好,不负父皇的期望。”太子很快就应道。 但是,那几个南方人到底是何来历呢?他们其实是旧时南方某支势力的残余,一直在想办法找顾春朝报仇。后来打听得顾春朝来了京中,便想要以他的身份为威胁,来迫使他为他们做事。哪知道他们跋山涉水来到京中以后,顾春朝竟然已经随军出征了。迫不得已之下,他们只好采取最坏的打算,毁了顾春朝,成全他们自己。 更何况,他们早就听说了那顾春朝与萧啟的事,自然也想把萧啟算计进去。此时又逢萧敬在战事中使用了毒蝎子,而毒蝎子是前朝人来到南方后才开始使用的,他们便断定顾春朝与萧敬之间达成了协议。只是,他们在告知太子这件事时,隐去了顾春朝与萧啟之间的关系。除此之外,他们说的倒也基本符合事实,可惜对于今上和太子这般多疑的人来说,他们的话倒变得不那么真实了。 很快,那几个南方人就将制住毒蝎子的法子告知了太子。太子求功心切,没多久就带着那法子去了军中。在他走之前,他并没有忘记派人好生监管那几个南方人。他并不是很信任他们,还担心他们会逃走。 到了军中,太子自然受到了一众将士的热烈欢迎。只是这欢迎里真真假假有几许,就看不分明了。倒是张掾,对太子的到来还算是真心实意地欣喜,毕竟太子身上有制住毒蝎子的法子。 太子也不啰嗦,把一张纸给了张掾,让他自己去寻思琢磨。张掾如获至宝,立刻就带着萧啟去研究了。至于太子接下来想要做什么,他可就不奉陪了。 萧啟没想到真会有所谓的解法,一时好奇,便也由着张掾拉着自己去了另一处营帐。等到那张纸上的内容映入他的眼帘时,他却不相信那就是解法了。毒蝎子怕的不是水火土木,而是金。只要用盾牌挡住,毒蝎子就无法渗透。而且,被毒蝎子沾染上以后也并不是全然无解。只要用烧烫了的金子放置在伤口上,很快就能结痂,完全不用断手断脚或是毁容。 张掾看得十分兴奋,大手往萧啟肩上一拍,道:“这下可好了,萧敬那小子嚣张不了多久了。” 萧啟看得心思凝重,默默地为萧敬担忧起来。但是,不管怎么说,能够避免将士的伤亡也算是一件好事了。对于太子所说,他则是微微点头,应道:“如今确实好办了很多,就是不知太子是从何处得知这个法子的,又如何得知这法子一定有用的。” 张掾可不管那么多,他现在只想赢,只想早点结束战事,还天下一个太平。至于这中间可能会有的牺牲,他只能装作没看见了。 这时,手下的兵士慌慌张张闯进来,道:“启禀大将军,叛军突袭,来势凶猛,前方将士们抵挡不住。” 张掾与萧敬也算是交手多次了,可这次的突袭实在不像是萧敬往日的作风。他怀疑另有蹊跷,却还是立即出了营帐,打算亲自率兵,打得萧敬直叫疼。 到了阵前,张掾却恍惚了。如果他没有看错,萧敬身边的那人就是秦遥夜。他们协同作战,配合得天衣无缝,让他看得心中生妒意,眼底冒火光。他策马冲到那两人面前,与萧敬打了起来。秦遥夜见状想要攻击张掾,却被萧敬挡开了。张掾感觉不对,就道:“你今次是何用意?” 萧敬没有停下打斗,却像是在用打斗的喧嚣遮掩住他的话语,只听他道:“带她走!” 张掾只感觉脑后冲上一阵莫名的情绪,有喜有悲,有痴有怨。可不过一霎时,他就觉得萧敬是在骗他,便道:“你难道以为这样就可以分散我的心神了吗?” 萧敬没办法,只能迫使张掾扔了兵器,下了马,进行近身搏斗。靠得近了以后,萧敬才慢慢解释道:“萧骛要杀她,我没办法了。只有你,能真正护她了。” 张掾不明白为何萧骛要杀秦遥夜,可是他听出了萧敬话里的哀求,那哀求是真的。他不知道到底要不要按照萧敬所说的去做,只知道秦遥夜如今只能依靠他了。他一个使劲,把萧敬推开,趁势扯过一边观战的秦遥夜,在她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就把她劈晕了。 萧敬见秦遥夜已经晕了过去,便走到张掾身边,道:“照顾好她,将来天下太平之日,是去是留,我都由着她。”接着他又低下头,从兜里掏出一张纸来,递给张掾,道:“这上面有毒蝎子的解法,算是我对你的酬谢了。今后,战场上再见,我会避让你几分,但是这天下,我要定了!” 说完,萧敬就转身离去了。他身后,已经晕倒了的秦遥夜半睁着眼睛,泪眼模糊。风呼呼地吹着,一身红袍的少年郎走远了,一身机敏的妙女子也走远了。留在原地的,是势必要做帝王的野心家和势必要寻得一番宁静的世外人。 如果萧敬知道,这一次离开她会是此生最后一次见到她,他是否会走得如此得不拖泥带水,如此得不带丝毫犹豫。可惜,这世间的人和事,向来都是说不定的。那时候的萧敬只以为一生还很长,他和秦遥夜还有一生的路要走。哪里想过,这一次分道,便是彻底失了归途。 张掾抱着秦遥夜,一路走回了军营。在路上,他想了很多。萧 分卷阅读69 - 分卷阅读69 - 分卷阅读70 故物 作者:蓝芜西辞 分卷阅读70 故物 作者:蓝芜西辞 分卷阅读70 敬心中都是天下,将来不拼个鱼死网破,这场战事是不会休的。哪怕他如今有了应对毒蝎子的法子,他还是没有抵挡住萧敬的信心。因为他会心软,会看不得百姓受苦受难。他不是太子,不会把民生疾苦当作一幅画,当作人生必看的一幅画。他只会心中生疼,然后再毫不在意地屠戮敌人。萧敬可以为了赢得天下不择手段,可这是他张掾学不来的。 而如今,萧敬把秦遥夜送到了他的身边,其中的意义他也明白。萧敬给了他一张免死金牌,将来萧敬荣登大宝,他绝对会因此对张家从轻发落。而一旦萧敬战败了,秦遥夜同样能够在他的护佑下一生无虞。萧敬对秦遥夜的用心,哪是始乱终弃啊。 张掾心中坚守阵地的想法开始动摇,他突然觉得,战事的胜败已经没有意义了,真正有意义的是不起兵戈,天下安泰。这时,他想起了慕容忱。慕容忱当是最厌恶战事的,可是为了西狄人的生活安康,他不得不图大计。或许萧啟佩服他的原因就在这一点吧。缠绕于心头多年的疑问终于得到答案,张掾在松了口气的同时也做了一个决定——一路战败,送萧敬直逼京中。不管怎么说,萧敬也是张家人。 那萧敬军中到底是发生了什么呢?为何他要把秦遥夜送到张掾身边?为何萧骛就是容不下她呢?这事得从东边援军来到西塞时说起。 自从萧敬起兵以后,萧骛的性子就变得愈发执拗了。可是他手下那群人是他一手带出来的,他说什么他们都会照做不误。萧敬虽喜欢跟在萧骛身边,却并不会全然听他的。萧骛来到西塞是萧敬求来的,但他来到西塞后总是想要插手事务,让萧敬多次下不来台。渐渐地,他们之间也产生了隔阂。 萧骛想要快速结束战事,甚至想派人去京中刺杀今上。可是萧敬并不赞同他的做法。因为快速结束战事的捷径就是毒蝎子,而将士们对于毒蝎子的认知又十分有限,到时候难免不会落下终身残疾。他纵然不择手段,也不想再看见这样的惨剧。至于刺杀今上,这本就是痴心妄想,今上倒了还有太子,太子倒了还有旁支。一个人的死去并不会让整个王朝无法维持。 但是,让萧敬想不到的是,萧骛居然会把算计用到秦遥夜身上。他用秦遥夜威胁他,让他速战速决,不然就要杀了她,而且还会派人去京中把秦家满门都杀了。 萧敬喜欢从源头解决问题。要他杀了萧骛,他做不到,事实上他也不能这么做,因为东边的将士们不会因此服他。那他能做的就只有把秦遥夜送走了,至于送给谁,他真是废了不少脑筋。最后他的决定就是张掾,因为他是一个真心为天下计的人,也是一个真心待秦遥夜的人。 于是,他先在战场上用了毒蝎子,让张掾先知晓毒蝎子的厉害。再带上秦遥夜发动突袭,借着给解法的机会要求张掾照顾秦遥夜。但是真到那一刻的时候,他又担心她性子要强,不愿意抛下他,只好先让张掾制住她。 等到张掾劈晕了秦遥夜的时候,萧敬才意识到,他似乎错了。但是,错了又如何呢?他这辈子,就是要看着天下在望,就是要看着秦遥夜一世安平。 作者有话要说: 最近工作比较忙,更新会有些慢,各位看官请见谅。 第42章 云层隐隐难掩日 秦遥夜到了张掾的营帐后就醒了,她静静地起身,静静地回想着自己遇见萧敬后的人生。如果不是萧敬,她不会一路跋涉到了东边,也不会跟着他去南方,更不会在西塞上了战场。这几年,她居然把这大半的国土都走遍了。可是最后,她还是绕不开张掾。 张掾假装没有看秦遥夜,而是拿着一本兵书。他其实有点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她,因为他总是担心自己的那颗心会控制不住地跳出来。他偷偷地移动眼珠子看觑她,见她正走神,就放心地又看了一眼。他确实想把人带回来,可是带回来以后又能怎么办呢?秦遥夜现在想念的人一定是萧敬,不想见到的人一定是他张掾。 而这时候,萧啟已经知晓了秦遥夜之事。军中人早看见张掾带回一名女子,一打听才知道这女子身份不一般,居然是几年前不顾大义出走的秦太师的孙女。于是一传十,十传百,萧啟也就不小心听说了。 按理来说,这件事他需要过问,可是一想起秦遥夜先前待在哪里就有些迟疑,他毕竟需要避嫌。如果被有心人诬陷,说秦遥夜是为了传递消息给他而来,那他们可是百口莫辩的。因此,他只好打消了这个念头,只装作什么也没听见。 可是对于顾容来说,这件事可不是说不管就能不管的。他许久没有与萧敬联系,也不太清楚西塞到底发生了些什么,只以为萧敬送出秦遥夜是因为遇到了困难。他在营帐里想不出原因,只好一边修书去问,一边想找个时间去见秦遥夜。 可是偏偏此时太子赖着不走,顾容没道理四处乱晃,平白让人怀疑。更何况,京中来了消息,说有几个南方的人进了京,还去找了太子。他不能确定自己的身份是否败露了,只好先把自己隐藏起来,能不见人就不见人。他不是担心自己会如何,而是担心连累了尚在京中的萧氏族人。 前些时日他虽是与萧啟有了不痛快,可心底里到底还是原谅了他的。短短二十几载,他们已经浪费了好几年,哪还有多少岁月可以等待。如果萧啟又如当年那般心狠,把他赶走了,他估计他这辈子都没办法对这件事不介怀了。而且,他都已经不介意萧啟当年做的事了,也不介意他娶妻了,更不介意他有孩子了,萧啟还有什么不如意的呢? 这时候,武英走了进来,对他道:“太子多日不去,我总觉得有事,心里怪不舒坦的。” 顾容放下手中的书,望着武英,道:“你何必多虑,他不过是来这里赚取名声,多留些日子也是必然的。” 武英在他身边坐下,给自己倒了一杯茶,一饮而尽。她虽觉得顾容所言并无问题,可是太子又不像是安分的主,恐怕迟早会招惹出些事情来。思虑过后,她对顾容直言道:“京中的事没那么简单,太子若是为你而来,你须得好生防备。如若他以萧家威胁于你,你可要再三考虑,不得轻举妄动。” 顾容也给自己倒了杯茶,但他却不急着喝,只是拿在手里把玩,好似在筹划什么。最后,他放下茶杯,道:“英姐,如果你能用命换回梁述,你可愿意?” 武英低下了头,道:“我自然是愿意的。可是,这样的假设有什么意义呢?回不来就是回不来了。” 顾容站起了身,笑道:“所以,为了让一切有意义,我愿意做出任何牺牲。如果这条命只能二选一,那我绝对不会给他选择的机会。” 武英张了张嘴,终究是没有说 分卷阅读70 - 分卷阅读70 - 分卷阅读71 故物 作者:蓝芜西辞 分卷阅读71 故物 作者:蓝芜西辞 分卷阅读71 什么。她明白了顾容的意思,他们这类人生来就重情,自然会想方设法保全这段情义。顾容想要牺牲自己,也是情理之中的事,她哪有理由去指责。 这一日,顾容终于找到了机会去见秦遥夜。他趁着张掾带兵上阵之时偷偷进了营帐,而秦遥夜当时正在用午饭。她见了他后有些不明所以,只以为是某个不晓事的误闯了。可是,他却走到了她面前,问道:“你可是姓秦?” 她觉出有情况,便点点头,道:“是,你有何事?” 顾容立时行了一个礼,这才道:“在下姓顾,与萧敬相识。” 她虽是不过问萧敬的大业筹谋,可还是知道顾容的存在的,便道:“原来是你,你找我,可是有事相问?” 顾容道:“你缘何来到了此处?萧敬那边可是出了什么事?” 秦遥夜本是不欲向旁人言及萧敬之事的,可是顾容不是旁人,说一说也是无妨的。然而,他向来有通天的本事,哪至于到现在还不知晓西塞所发生的事情。她心上生了疑,便隐瞒道:“并无什么事,你无需担忧。” 顾容明明查探得萧敬与萧骛闹了不痛快,为何却听她说没有事情发生呢?难道她并不信任他?他没办法,只好把自己所查明的事情一一说了出来,道:“我只知道他与萧骛有了矛盾,并不知晓其中的因果。莫非是萧骛并不支持他的行动,想要保护萧家?” 秦遥夜见顾容道明了底细,便放心道:“萧骛想要速战速决,逼着他用毒蝎子。可是他不愿意为此而使将士们生不如死,只愿意靠智取。两人之间有了纷争,而萧骛年纪大了,他就只得让着。” 虽说秦遥夜没有明说她到此的原因,可是顾容已经猜出来了,一定是萧骛拿她威胁了萧敬。他不由得开始担心萧敬的处境,因为萧骛的确拥有很大的势力。如果他决心要采取一些极端的手段,萧敬怕也是拦不住的。 那么,这个逼着秦遥夜不得不离开的萧骛到底是为了什么才想要速战速决呢?缘何萧骛一定要杀进皇宫不罢休呢?这也是萧敬一直想不通的地方。 于是,在送走秦遥夜之后的某一天,萧敬终于舍下脸面去找萧骛,想要问个明白。 萧骛见了他依旧没好气,冷着张脸侧过去,连看也不想看他。萧敬看着这个教授了自己无数学问和谋略的老人,突然一阵心疼,因为他真的老了,老到将要支撑不住了。他低下头来,不敢再去看萧骛,找了个地方坐下了。 萧骛见他不说话,更加不乐意看见他,指着帐帘就道:“你来做什么?出去!” 萧敬见他生气,也没有逞一时之能,只是放低了姿态,道:“师傅,你今日就跟我说个明白吧,为什么?” 萧骛多时不曾听得萧敬这般唤他,只一听见就想起了那年他带着他去东边时的情景。那时候,这孩子最是像成王,最有气魄。可是,后来出现了秦遥夜,他就不像了,他变得开始思考退路。这让本就容不下秦家人的他更为火大,却又不能怎样,谁让他对有情人最为宽容呢?但是,萧敬千不该万不该想着要给张家人一条活路。 “张家一个不留,我就容许你带着她。”这是他最后的退让。 萧敬是个杀伐决断的人,却不是个血腥残暴的人。他可以为了达成目的不择手段,却不会一个劲地想着伤人性命不留情面。可是萧骛却不同,他似乎就是为了索命而来。这也就造成了他们之间不可逆转的隔阂。 “师傅,为什么?你当年教我的可不是这样。”当年萧骛从未教过他不给他人留退路,从未教过他要斩草除根。 萧骛气得吹胡子瞪眼,连话也不想说了。其实,他不是不想说话,而是不想说出心中的秘密。他老了,老到快要等不到萧敬攻破皇城的那一天了,也老到不敢不去见那人的时候了。他心急如焚,可这是萧敬怎么也无法理解的。 萧敬见他不想说话,也就不愿意再自讨没趣,留了一会儿,就自行离去了。 后来的日子,萧敬越发神勇,因为他想要快点,再快点。他实在不放心秦遥夜,更不敢由着她待在张掾身边。可就在一切都顺利地进行的时候,一个大的变故发生了。 太子留在军中久了,自然察觉出了张、秦、萧、顾四人的不寻常。他也不待问过今上,就直接下了一道诏令,让萧啟在京中萧家与顾容之间做一个选择。 萧啟当时想的是干脆杀了太子,可是难保太子没有眼线。张掾想的则是干脆软禁太子,让他无法自由行动。但是,不管是哪种选择,此事一旦传回京中,萧家都是难以保全的。 萧啟记得,那时太子对他说了很长一串的话,道:“萧啟,你与我自小相识,情谊深厚。我本也不欲为难于你,但是如今情势逼人,顾春朝又与萧敬暗地里有往来,这换了谁也容忍不得啊!再想想你萧家百来口人命,难道真要因为一个前朝余孽而葬送了他们?萧啟,如今萧家的生死可就掌握在你的手上了啊!” 他是怎么回答的呢?他道:“殿下,萧啟虽无甚能耐,却也是个饮水思源的人。他于我有恩,我又怎能恩将仇报呢?萧家百口,尽是他所救,如今为他而死又何妨呢?” 这类似谋反的话激怒了太子,太子将面前的一方砚台掷向萧啟,拿手指着他,吼道:“萧啟啊萧啟,当初我可没想到你是这般德性!你父亲当年与陈孚勾结,是谁饶了你萧家?萧敬事发,是谁留给你萧家一条活路,让你官职在身,远赴战场戴罪立功?你说你饮水思源,你怎么不念念我的恩情?不念念我父皇的恩情?” 萧啟知道,太子这些年的确帮了萧家不少。如若他非要图自己一个报答,自己怕是很难还清的。可是,这又与顾容何干?他最终还是没有给太子一个准确的答复。太子在他走后如何暴跳如雷,如何怒火攻心,他也全然不知。 顾容知道这件事后就明白有些事情是躲不过的了。从他离开南方来到萧啟身边那一刻起,他就做好了准备。又或者说,从他那年翻山越岭回到南方的那一刻起,他就已经做好了准备。 那年武英把他一人留在那里的时候,他起初是怕得要死的。多少年没有走过眼前这条路了,多少年没有不依靠着别人来做事了。他伸出手来,拿手心朝着自己,把手背朝着那边连绵起伏的山脉。在山的映衬下,他的手白得透明。突然,他又笑了,因为他想到不久后这双手就要布满伤痕和泥土了。 他一步步迈进重山,身后的马车显得小了,他的背影显得大了。南方素来没有多少人敢来,若不是躲避灾厄,鲜少有人会打此处经过,因而山中的路一点也不好走。更何况,山中颇多鸣禽走兽,一个不小心就会葬身其中。再加上没有带上干粮,一切吃 分卷阅读71 - 分卷阅读71 - 分卷阅读72 故物 作者:蓝芜西辞 分卷阅读72 故物 作者:蓝芜西辞 分卷阅读72 的喝的都只能靠自己在这山中寻得。 起初顾容还算是放心的,可真到肚子饿了的时候,他才觉出难处来。他有一把小刀,可那刀完全不能帮他开辟出一条路,找到吃的。后来,他实在太饿了,没办法之下他只好摘些树叶来吃。又逢冬季,山里没有果子,即使有也要担心是否有毒。他战战兢兢地过了几天,后来才习惯了这种生活。 等到他翻越了不知多少座山的时候,他看见了日出。他不由自主地停下了脚步,然后在原地坐下,静静地看那太阳从云层里破出光来,然后变得越来越大,越来越亮。他的心变得宁静了,对于萧啟似乎也没有那么执着了,他好似成了天地间独一个的存在。一阵风轻轻地拂过他的脸庞,他深深吸进一口气,继而又踏上了回南方的路。 那一日之后,一切开始变得简单,大概是他熟练了。他习惯了整天只吃树叶或是生吃一条鱼,生吃一只野鸡,生吃一只飞鸟。眼前的事越来越多,他好似真的遗忘了萧啟。 但是,那天他又一次登上了一座山的山顶,看到了日暮之景。与日出一样,都是那灼目的光。他又一次在原地坐下,心却变得沉重起来。他不太喜欢这种感觉,从日出到日暮,他都是一个人。他站起身,往前走了几步,望山下看去。山下一片幽深,有些地方光秃秃的,显得刺目。 他想跳下去。如果就这么死了,一切就都结束了。没有南方的麻烦事,没有萧啟,没有所谓的情情爱爱。但是,他的脑海里浮上萧啟的脸,他的脸上都是泪水。他顿时哈哈大笑,他知道该怎么报复萧啟了。 第43章 一世痴迷入九泉 萧啟浑浑噩噩地过了几日,一面想到萧家百口皆系于一人之身,一面又想到顾容这些年的不易与痴情。面对太子的旨令,他没有违抗的理由。如果萧家没有萧敬,那他还能找到转圜的余地。可是有了萧敬,萧家就已经摇摇欲坠了。再不与顾容撇清关系,萧家就真的完了。 是的,到了如今,只有让顾容离开才是正经。但是,他会愿意离开吗?萧敬知道顾容的性子,他如今肯定是宁可死在这里也不愿意走了的。这也是他至今都觉得为难的地方。那么,怎样才能让顾容自己离开呢? 还没等萧啟想到办法,新一轮战役又开始了。萧敬这段时间势如破竹,打得张掾仓皇败退,西塞一众人马已经将要攻打到阰阳城了。太子关心战事,早已无暇顾及顾容的生死。太子一边命令张掾立即想办法阻挡萧敬,一边又令人快马回京去请派援兵。 可是,援兵未至之前,张掾仍旧节节败退。萧啟被太子夺了职务,根本无法作战,虽然他本也无心应战。就这样,张掾有心战败,太子搅乱军务,萧啟无心应战,军队的战败终成定局。 没过几日,萧敬就带兵打到了阰阳城,真正快要打到京中了。张掾军中一片死气沉沉,兵士们早已厌倦了战事,更何况此战必败无疑,大将军也没有更好的办法。太子看得心焦,每日找张掾也找得频了。但是,战事还是没有任何起色。 在僵持之中,京中突然下了一道诏令,独独给萧啟。萧啟跪在那里,听完后脸上血色褪尽。萧钦自杀了,今上要他回京处理丧事,但在这之前,要先处理好顾容。 这意味着什么,除非他解决了顾容,不然今上不会让他回京。而且,萧钦之死是否自杀还很难确定,未免不是今上有意为之。这也是今上的警告,如若再不照办,下一个自杀的人就不知会是萧氏族里的哪一位了。 他艰难地领了旨,那送来诏令的公人对他道:“宣威将军,今时不同往日,老奴劝你想开些好。你一人在这边,可萧家百口人都在京中啊!” 萧啟懵懵懂懂地点了个头,道了声谢,就送着那公人出了营帐。张掾不知今上的用意,特地把那公人带至自己的营帐,一边上了茶果点心招待,一边试探地问道:“不知今上这次到底是何用意?” 那公人笑了笑,喝了会儿茶,才道:“圣意可不是我们能够揣度的,老奴只知道,萧家怕是……哈哈,老奴点到为止。” 张掾听后也明白了今上的意图,今上大概是想要借着萧家来牵制萧敬。张掾根本不知道顾容的身世,也不知道顾容与萧敬之间的联手,更不知道眼前这个叫顾春朝的巨贾就是当年京中街头巷尾都在谈议的顾容。因而在这一点上,他难免出现了认知上的偏差,也低估了这件事在萧啟心中的影响。 张掾送走了公人,却没有把这件事放在心上。他以为今上已到了穷途末路,如果真要为后路着想,就应该好好对待萧家人。可是他哪里想过,今上如今就是想要拉个垫背的。萧敬到底姓张,他还能忍。可是顾容是前朝人,那是绝对留不得的。 张掾信步走到萧啟的营帐前,接着掀开帐帘走了进去,对萧啟道:“你如今作何打算?” 萧啟疲累地摇摇头,道:“我也不知,今上逼得紧,我真是两面为难。” 张掾不知到底是何旨意能令他为难至此,便问道:“那诏令上到底写了什么?今上的用意你可明白?” 萧啟抬眼看了张掾一下,不知道是否要把顾容之事说与他知。毕竟,这种事情多一人知晓就多一分危险,他实在不敢再拿顾容来冒险了。结果想来想去,他还是没有把顾容之事说出来,只道:“今上大概是见萧敬进兵神速,故而才出此下策,希望能够牵制他。” 这话说出来萧啟自己都不信,今上想要牵制的人根本就不是萧敬。如果不出他所料,今上对于萧敬根本没有绝对的敌意,甚至还很欣赏。如果不是萧敬的身世败露,今上肯定会对他委以重任,悉心教导。早先战事胜负未定之时或许还有杀之而后快的冲动,如今战局已定,今上心里早已起了变化。再说了,萧敬到底还是张家人。 张掾也不知道所谓下策到底是什么,只觉得萧啟不欲让他知晓,便只是聊了几句军中之事就离开了。他最近的时间紧得很,一面要想办法在太子面前战败得不露痕迹,一边还要想办法讨好秦遥夜,能够抽出空来关心一下萧啟已经是很难得的了。 张掾一走,萧啟就去了顾容的营帐。因为前些时日的事情,顾容自己搬了出去,不愿意与他同居一帐之内了。他进去以后二话没说,直接把人按到了床上。 顾容被萧啟的动作惊得一时忘了反抗,居然就那么由着他继续了。萧啟的脸上带着冷意,可是他的手却带着暖意。顾容盯着他的眉眼,看得呆了,手却无意识地去脱萧啟的衣服。 萧啟嫌顾容动作慢,干脆自己动手脱了。他死死地盯着顾容,好似下一秒他就会消失不见了。他轻轻地吻着顾容,从额头到眼角,从眼角到脸颊,从脸 分卷阅读72 - 分卷阅读72 - 分卷阅读73 故物 作者:蓝芜西辞 分卷阅读73 故物 作者:蓝芜西辞 分卷阅读73 颊到唇角,最后咬住了他的唇。接着,他一把扯开了顾容的衣裳。胸膛的起伏全部映入了萧啟的眼中,他能感觉到这是活的顾容。 萧啟迫不及待地抱住了顾容,他喜欢这种肌肤相亲的感觉,他喜欢这种与顾容黏在一起的感觉。接着,他的吻一点点地落在了顾容的肩头、胸口,这时候他才终于笑了。 一番□□过后,萧啟静静地拥着顾容,眼神却是晦暗不明,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他刚才也不明白自己是怎么了,居然一时冲动就这么做了。他几乎是带着一种悲壮之感来完成这场情事的,他总觉得,在这之后,就再也没有机会了。 没过多久,顾容醒了。他很高兴,因为萧啟终于退让了一步,终于知道要主动争取了。可是,他的开心并没有持续多久。因为他看见萧啟冷着张脸走下床,取下了壁上挂着的一把剑,对准了他,道:“我给你两个选择,要么死,要么离开这里。” 担心了许久的事情终于还是发生了,顾容全身颤抖,死死地盯住萧啟,道:“这一次,你又要我走。下一次,你又要用什么借口让我走?” 萧啟逼着自己不要心软,回道:“你还是回南方吧,今后我们就不要再见了。” 顾容哈哈大笑,道:“萧啟,你就是这么自私,总是觉得你做的决定就是最好的,就是为我好。那你知道我是怎么想的吗?我就算是为你死了,也是心甘情愿,你把我推开,是把我当成了那些没用的女人了吗?” 萧啟一步步走进顾容,剑尖不再晃动,他道:“那你,是选择死在我手里了?” 顾容看了他一眼,接着低下了头,道:“麻烦你对萧敬说句话,说我顾容这辈子不后悔认识他这个兄弟,希望他真能为天下开太平,为万民谋福祉。” 顾容的话类似临终之言,萧啟听得心惊,可他又觉得自己能够保证不伤了他,便又放心了几分。 “好的,我会为你传达的。”他低头说道。可是,停了一下以后,他又抬头问道:“那……对我呢?” 顾容没有理他,接着道:“你对武英说,这辈子我没能为她找个好夫婿,是我误了她,我当初就不该让梁述去西塞。” 萧啟听得心中又是一惊,他知道,顾容这是一心赴死了。他赶忙扔开了剑,坐到床边,抱住了顾容,慌慌张张地道:“你别说了,我不让你走了,我不让你走了……” 可是,顾容又接着说道:“至于你,我无话可说,我要让你后悔一辈子……” 萧啟赶紧去看顾容的脸色,却发现他的唇角渗出了黑色的血,他向顾容问道:“解药呢?解药在哪儿?” 顾容笑了,凑到萧啟耳边,道:“当初慕容忱就是被这药毒死的,哪有什么解药?我就要死了,你这下再也推不开我了,再也推不开了……” 萧啟捧着顾容的脸,接着又抱住他,生怕他摔着了。他什么话也说不出来了,他的整张脸上都是泪水,他没想过这种噩梦会再次上演。他只是想要逼顾容走,压根没想过要他死。可是,他偏偏趁自己不注意吃下了毒药。 他给顾容盖好被子,对这帐外大喊了一声:“快叫军医!” 军医慌慌张张地来了,可是那时候顾容已经彻底昏迷了。军医对着萧啟期待的眼神,最终也是摇了摇头,叹道:“此毒实在无解,萧将军还是替他安排好后事吧。” 萧啟怎么也不信,他拉着军医央求道:“麻烦你帮他续续命,他还小啊!” 军中人也都知道顾容就是顾春朝,对他也是十分敬仰,可是生死有命,阎王爷要定的人哪里夺得回来。军医只好安抚了萧啟一番,又道:“萧将军,中了这毒本就是苦,多捱一日就多一份苦。你若是真为他好,就别管他了。” 萧啟神志不清地趴回顾容床边,看着他变成青黑色的面庞,忍不住又落下了泪来。所谓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如今萧啟是真的伤心至极了。他恨自己怎么没有仔细盯住顾容,怎么非要逼他走,怎么就是姓萧。 他让那军医走了,自那年慕容忱死在他面前以后,他就知道,有些命是求不回来的。他再怎么为难军医,该走的人也是没办法救的。他能做的,不过是陪在顾容身边,让他走得没那么孤单。 他可以向太子交差了,也可以向今上交差了,就是不能向顾容和自己交差了。人这辈子,只能跳进一个坑里,要么是重情重义,要么是家国天下,二者果真不可兼得。他选了家国天下,就注定会失去顾容,而选了顾容,就注定要丢了家国天下。可是他太贪心,总觉得自己可以做到让二者处于平衡状态。结果呢?顾容替他做了选择,谁让自己从一开始就丢过顾容呢? 他抓着顾容的手,捏得紧了怕他疼,捏得松了又怕他感觉不到。他只能小心翼翼地捏着,然后想办法给他一点温暖。顾容未必真的想死,他其实是想气自己,萧啟常常这样去幻想。可是,事实哪是幻想可以改变的。 第二日凌晨,慕容忱死前的那些症状全都在顾容身上发生了,萧啟只能傻傻地看着,呆呆地抱着。他只能看着顾容面容狰狞地忍受着毒发带来的痛苦和挣扎,然后看着他再不复当年的光华,成为了一具僵硬的尸体。 萧啟这辈子从来没有这么后悔过,也从来没有这么痛苦过。哪怕是当初差点在西塞没了命,他也没有这么害怕过。可是,顾容死了,他怕了。这可是这世间唯一一个不会背叛他、不会害他的人了,然而这个人却因为自己永远地走了。 张掾得知顾容中毒的消息后一直很疑惑,这个人为何能够使得萧啟这般伤心。如今又得知顾容已经去世了,便也打算进来看一看。结果,他看到的是抱着顾容一脸茫然的萧啟,而顾容已经变得难以认出了。 张掾一步步走到萧啟身边,像是担心会惊醒他一样。他仔细观察了一番萧啟的神色,突然想起了当年京中众人皆知的传言,难道,这人也是萧啟所念之一?他记得,当年那人姓顾,眼前顾春朝也是姓顾! 张掾突然明白了什么,便问道:“这人是顾容?” 萧啟移过眼神看了张掾一眼,默默地点了点头,看样子也没有说话的欲望。 张掾只隐约听太子说过,说是萧敬与一商人有勾结,难道那个商人就是顾春朝?所以他的死其实是萧啟为诏令所迫,不得已而为之?他不知道该怎么继续说下去了。如果有一天,有人拿秦遥夜的性命来威胁他,他宁愿自己去死。看着萧啟这个样子,也不像是对顾容完全没有感情的样子。 萧啟突然自言自语似的道:“他是自杀的……” 张掾以为自己对于秦遥夜的感情会是这世间独一份,如今看来,顾容对萧啟的也差不到哪里去。这世间的 分卷阅读73 - 分卷阅读73 - 分卷阅读74 故物 作者:蓝芜西辞 分卷阅读74 故物 作者:蓝芜西辞 分卷阅读74 有情人,其实并没有性别上的区分吧?对这两人,他除了掬一把同情泪,就只有好生隐瞒顾容就是顾春朝这件事了。 而武英呢?她在得知顾容中的是什么毒以后就离开了。她没打算带着顾容的尸骨回到南方,因为南方也并不是他们的归处。她似乎早就料到了会有这么一天,因此她也只是简单地收拾了行囊,什么话也没有对军营中的人说,就策马离开了。至于她去了哪里,后来的人们只说似乎在西塞的一个镇上见过一个面容姣好却性情冷冽的女子。那个女子养了一只猫,给猫取名阿述。 作者有话要说: 嗯,快要完结了 第44章 是非成败转头空 顾容去世后,萧敬不知从哪儿知道了这件事,攻势愈发猛了。张掾终于退到了京中的郊外,而太子也终于按捺不住地逃回了皇宫。至于萧啟,他去了南方,他要带着顾容的骨灰去南方看看,重走他曾经走过的路。对于过去的萧啟来说,这一举动是在冒险,是绝对的置家国于不顾。但是,如今已经没有了让他犹豫的借口了,因为顾容走了。 张掾拦不住萧啟,只好由着他去。更何况,他觉得萧啟一旦恢复过来,就能够看出他的假装败退,到时候可就难办了。在他看来,萧啟依旧是站在今上这一边的。 秦遥夜知道顾容走后很是低落了一阵子,因为当时她的身边只有顾容一人还能联系到萧敬。而顾容一走,她就再也没有去找萧敬的理由了。她相信,萧敬会成为一个很好的帝王,但却不会是最好的情郎。 其实,萧敬早就意识到了张掾的故意败退,因而心中感激的同时又涌上了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愤怒。他是真的想要靠自己的能耐夺取这天下,可是张掾的作为却让他觉得,这是他拿秦遥夜换回的轻而易举的胜利。因而,在最后的攻城时刻,他放慢了步伐,想要让里面的人自己投降。 这时候,太子疯了一样挟持着两个人出现在城墙上。这两个人一个是萧钰,一个是萧钰夫人。萧钰被□□多日,皮肤苍白得不像样,胡子长得吓人,双眼没有半分神采,一身衣裳也是破破烂烂的,哪里还有过去的清俊模样。而萧钰夫人则是镇定地站在那里,看着她为之骄傲的萧敬,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萧敬未尝没有看见自己的双亲,萧骛这时却对他道:“成大事者,莫要仁慈。”言下之意,是希望他不要顾念双亲了。他虽对父亲感到不齿,可对母亲,却是由衷地感激。他不能丝毫不顾念,那无关千古后的名声,只是他心中所想所愿。 太子在城墙上喊道:“萧敬,我劝你赶紧自杀谢罪,否则,我就拿你父母来祭奠战中亡灵!” 萧敬正待要抽弓搭箭,却见城墙上闪过一个身影,从太子背后给了他致命一击。下一刻,太子被那人从城墙上扔了下来。可是,那人也被一众兵士团团围住,不知押解到哪儿去了。萧敬瞪大了眼睛看着那人的身影,没多思考就立即率兵攻城。他怕自己慢了一步,那人就要被处死了。 那人不是别人,正是秦遥夜。她见萧敬父母被太子挟持,唯恐萧敬被要挟,便尾随着太子上了城墙。又听见太子说出了要萧敬自杀的话,她一时冲动就把太子给杀了。至于杀了太子以后她会有何遭遇,她压根没空去想,她只想到了萧敬。 秦遥夜告诉自己,如果这次她没有丢了命,她就再也不记着萧敬了。她不想重回他身边,因为那时候的他肯定会是一国之主,一国之主哪还能兑现今生只她一人的承诺。如果这次她丢了命,那也是她注定难逃,这辈子也就只得记着萧敬了。 正在她低着头任由士兵捆绑的时候,迎面走来了一个人,正是张掾。他已经听说了城墙上的事情,也知道如今瞒不过今上,秦遥夜的命难保了。但是,他舍了自己的命也要保下她的命。 只见张掾拦住了那几个士兵,大声道:“众将士听令,如今萧敬将要攻破城池,尔等若想自保,反抗到底是行不通的。他能够从西塞一路打到京中,说明他确实颇有能耐,是天定的贵人。咱们如今在此苦苦守城,岂不知后方今上与诸妃嫔早已四散逃去,只求保命。若是咱们投诚萧敬,不仅能给自己留条活路,还勉强算是立了功。” 众将士听得面面厮觑,眼中犹疑不定。这时候,拍掌声从角落里传来,两个人从那里走了出来。一个道:“大将军实在是高见,陈玉佩服!”另一个道:“我等专为迎接新主,众将士何不一起啊?” 那些将士们一见陈玉和孟祯都要投诚萧敬,心中疑惑顿时消散,决定跟着张掾一起,大开城门,迎接新主。至于还被绑着的秦遥夜,自然就被张掾解开了绳索,死死护住了。 萧敬正死了心地攻城,却见城门突然打开了,里面出来了一个人,大声喊道:“我等迎接新主!” 接着,城门大开,一排排将士一齐跪下,做出了听命于萧敬的姿态。萧敬当时正在距离城门不远的地方站着,从那里看过去,眼前黑压压一片,全是士兵。再往远处看去,是四个站着的人。有两个年纪大了,却是捻须笑着,静等他走进去。而另外两个人相拥着,只看得清其中一个人的模样,另一个人的脸埋进了前一个人的胸中。 萧敬没想到一切会如此轻易,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在那城门处站了好久。他迈着步子,走了进去,所有将士都自动给他让出一条路来。这条路一直延伸至宫中最神圣的一座宫殿,也是萧敬曾经进过的那座宫殿。 萧敬此时也不过二十多岁,对于这皇宫既有纯粹的好奇又有被压抑的凝重。一道道门像是一层层珠帘,在他身后被放下,又在他身前被卷起。他一直以为,拿下这天下只是一件事情,可是如今心口上的兴奋和紧张都告诉他,拿下这天下便要与纷纭杂乱为伍了。 他的身侧没有一个人,而他的身后是一片黑压压的人群。他往身后望去,突然感觉有些腿软。他最终还是决定往前走,因为往前走是不需要顾忌的,只有往后看才需要顾忌。 终于,眼前的宫殿开了门,今上端坐在那里,气定神闲。见到萧敬进来,居然笑道:“你可算是来了,朕等了你许久了。” 萧敬这时候才终于有了胆魄,道:“这么说来,你倒是主,我倒是客了?” 今上听后哈哈大笑,道:“你这小辈真有意思,如若成王当年有你一半的气魄,哪还会有今日的你。” 萧敬一步步往前走,一边还道:“可惜世事无常,你见不到成王,也见不到今后的我了。” 今上脸上闪过一丝诧异,接着又消失了,然后笑道:“我可是逼死了顾春朝的,你难道不对此感激一番?” 萧敬一听,胸中怒火立时燃起,大声道: 分卷阅读74 - 分卷阅读74 - 分卷阅读75 故物 作者:蓝芜西辞 分卷阅读75 故物 作者:蓝芜西辞 分卷阅读75 “你生性多疑爱算计,便以为人人都如此吗?” 今上听后嗤笑了一声,从那台阶之上走了下来,到得萧敬面前,才道:“等你坐到我那个位置,你也会变成我这样的。你真以为你有什么不一样吗?这天底下的人,盯着的都只有位置,何曾盯着人。” 萧敬此时已听不进今上的话,正要拔剑杀了这人的时候,却见他已经抽出袖中藏着的匕首,自行了断了。血从那人身上流出,没有什么特别的味道,也只是血的味道。 这天下,真到了萧敬手中了。 萧敬不由自主地转过身去,身后那群人立即跪下身来,山呼万岁。这声音从近处绵延到远处,一声声没有停歇,整个京中都知道,这天儿又变了。曾经的痴儿,做了皇帝了。 几个好事的聚在一起,悄悄地问道:“这痴儿做了皇帝,那那个可怕的秦遥夜是不是要做皇后了呀?”虽然秦遥夜离开京中已多年,可她曾经做下的“坏事”却还是牢牢地印在人们脑中。不过,这些人还是没有讨论出个所以然来。因为他们觉得,这痴儿如今坐拥后宫佳丽三千,估计没那个闲工夫去管秦遥夜了。 事实上,萧敬也是想管秦遥夜的,但是,她却已不要他管了。他以为她还在为当时他把她交给张掾一事而生气,遂打算先处理好一应政务,再来与她细说。 等到他处理好张氏一族人和不愿投降的旧臣的时候,已经是两个月以后了。因为秦遥夜和张掾的关系,萧敬对张氏一族还算客气,找了个好地方把他们安置下了,其实也是变相的□□。而对不愿意投降的旧臣,萧敬本是打算把他们贬了官,令他们回乡便了。可是萧骛却告诉他,道:“你如今纵虎归山,是希望这王朝再起一次战乱吗?”无奈之下,他只好以各种罪名处置了其中格外激愤的几个,这才让剩下的人偃旗息鼓,心甘情愿。 处理好这些以后,萧敬去张掾府上找秦遥夜。张掾却拦住他,道:“莫要为难我,她是不愿见的。” 萧敬想着如今的自己是天下至尊,哪有什么得不到的,便对张掾道:“你如今还有官职,不过是我赏你的。如若你还拦住我,我可以让你变得一文不值。” 张掾苦笑一声,立时跪下,道:“陛下今日要是想见她,就请从我的血肉之躯上踏过去!” 萧敬甩了袖子,正要走,却又不甘心,回转身来,问道:“是你不想让她见我?还是她不想见我?” 张掾没有站起身来,依旧跪着道:“臣以为,陛下当是个明白人。她自小就是个聪慧的人,跟在陛下身边这么多年,陛下何曾让她的聪慧有过用武之地?” 这话问到了萧敬的心中,他指着张掾说不出话来,只能一步步往后退,轻轻地说了句:“我当初说去留皆由她,我自是个守信的人。你……照顾好她。” 萧敬攥紧了手中的香囊,那里装着他跟秦遥夜的一缕头发。他下了一个决定,要让张掾有多远走多远,不然他一定会不择手段地把秦遥夜抢回来。 次日,张掾接到了一旨诏令,萧敬让他在半月之内去南方一个偏僻州城任太守一职。他并无半点怨愤,接过了诏令之后,他就想起了当年他违抗军令回到京中时做的那个梦。原来,有些事情早已在梦中有了揭示。他笑了,他愿意为了那一缕香永远陷入泥潭之中。 张掾问过秦遥夜的意思,她也愿意跟着他走。所以,不过几日,他们就往南方去了。临走之前,秦遥夜把一把匕首拿了出来,扔进了府里的湖中。那匕首,是萧敬当年送给她的,也是她用来杀了太子的利刃。如今,也该一刀两断了。 结果张掾前脚才走,萧骛当晚就带人闯进了张氏一族人现在住着的地方。他从头到尾只说了一个字——“杀”。很快,这里的几百口人都丢了性命,有的连哀嚎都没来得及发出。 血水遍地流淌,残损的躯体似乎还在颤抖,每一幕都让萧骛想起了多年前的成王府。那时候,也是这般景象。如今,终于血债血偿。 萧骛挥了挥手,让他的手下先走了。他随便找了个地方坐下,在这个充满了血的味道的地方深深吸了口气。过往的记忆都被这味道彻底唤醒了。 那是一年冬天,成王府迎来了一旨诏令,说是成王意图谋反篡位,当诛之。成王同党汝阴侯理应株连九族,但念在萧家为国尽忠多年,成王又有意以一己之身担了重罪,因而仅对成王治罪。成王接过那杯毒酒,一饮而尽。接着,不露痕迹地转动眼珠往后看了一眼,那里躲着一个人——萧骛。 很快,成王就毒发身亡。而宫里来的人并没有按照诏令办事,而是将成王府上上下下全都杀了。萧骛在慌乱中带着成王那怀孕了的小妾躲进了地下室,这才得以躲过这一劫。但是,等到他平静下来,他才发现自己全身颤抖,泪水布满了整张脸。那小妾虽没有见过多少世面,却也还是神色平常,对萧骛说道:“王爷生前最担心的就是公子,公子无论如何也要保重啊!” 就因为这句话,萧骛隐忍了几十年,就为了等待这一刻,让同样的事情发生在那个人的后代身上。那个人是谁呢?就是那个染指了蓝玉的皇帝,曾经也被成王称为兄长,是成王最是信任不过的人。 可就是这个人,联合秦家陷害萧家与成王意图谋反篡位。就是这个人,建议杀了成王府满门。成王势大是真,成王想要争夺皇位是真,可是成王从未想过要篡位。成王与萧家关系好是因为萧骛,成王与萧家有了隔阂是因为萧骛,最后成王愿意饮下毒酒也是为了萧骛。 史书不可尽信,野史亦不可尽信,因为真相就是被所谓的史书与野史掩盖没了的。成王之祸,是此之谓。 萧骛在那里待了很久,久到天色将明之时,他才提了剑往回走。隐约间,似乎有一个洒脱不羁的少年郎从他身上消失了,永远地消失了。风吹刮着,带来了一声轻轻的“成王哥哥”。 第45章 算而今一曲终了 萧敬得知萧骛血洗了张氏一族后怒不可遏,赶忙去了萧骛府上,问他是何意图。萧骛将手中剑往地上一扔,道:“当年成王府就是这么没的,你以为我为了什么。” 萧敬目瞪口呆,可还是对萧骛不放心,接着道:“难道你隐忍这么多年,就是为了帮成王报仇?” 萧骛觉得可笑,眼前的萧敬果真是个合格的帝王了,却丢了很多珍贵的宝物。他想起了成王,那个说着要为他夺得江山,然后与他在一起的成王。如果那时候成王和萧家没有被秦家陷害,如果成王真的赢了天下,他是不是也会和萧敬一样,容不得他们这些旧人呢?他不敢往深处想,因为越想心中的寒意越浓。 “如果秦遥夜死了,你会为她报仇吗?” 分卷阅读75 - 分卷阅读75 - 分卷阅读76 故物 作者:蓝芜西辞 分卷阅读76 故物 作者:蓝芜西辞 分卷阅读76 萧骛问道。 萧敬想也没想就点头,道:“我一定会。” “是了,你会为她报仇,我也会为成王报仇。无关所谓的名誉地位,只是想这么做就做了。”萧骛道。 萧敬觉得有些事情似乎和自己预想的不一样了,不是说成王之死和萧骥关系密切吗?怎么如今萧骛却一副失了俦侣的模样?他看过的史书和稗官野史都没有谈及这一点,难道萧骛才是那个被史书漏写了的重要人物吗?此时的他,已经忘了来找萧骛的初衷,因为眼前的事实让他觉得自己白活了二十多年。 萧敬又打量了萧骛一眼,然后问道:“你才是……” 不等他说完心中猜想,萧骛就点头了,并且毫不留情地道:“于我而言,你不过是一把报仇的利刃。” 萧敬这些年一直跟着萧骛,虽说后来常有冲突,可这么多年的感情却不是假的。骤一听到这样的话,萧敬心中还是会难过的,可是这种难过很快就被怒意掩盖了。 “那你之前把剑扔在地上,就是在说我可以滚了,对吗?”萧敬气急败坏道。 萧骛唤来了身边的随从,对他道:“把那几个人叫来吧。” 萧敬本就是有气没处发泄,又见萧骛压根不理自己,差点转身就走。可是又不知道萧骛叫来那几个人是为了什么,只好在原地坐等着。 那几个人来了以后先是给萧骛行了礼,才给萧敬行礼。萧骛见后笑了笑,接着指着萧敬道:“今后他就是你们的主子了,你们要记得把他放在第一位。我老了,是时候去过悠闲自在的日子了。” 萧敬,不,应该称之为张敬,因为他后来改了姓,认了祖宗。张敬在今后的日子里一直没有忘记这个老人的神情,好似天地之间再无什么可以让他挂心的了。老人的毛发已经全白了,形容枯槁,好似来一阵风他就会乘风而去。可是,老人却像是朝他慈祥地笑了笑,把最后的好东西都留给了他。 萧骛走了,只身一人走了。谁也不知道他去向了何处,也不知道他是何时去世的,更不知道他的尸骨是否有人帮着收殓。 不过十余年,张敬就开创了盛世之景,百姓生活和乐美满,真真是个“稻米流脂粟米白,公私仓廪俱丰实”的时代。他开创了士人考试入仕制度,让寒门子弟也有了用武之地。他大力发展南方的海上贸易,不少百姓涌向南方,谋得生计。他减轻百姓赋税,合理丈量农人土地,让百姓都有了立足之地。整个王朝歌舞升平,一派繁荣,在史书上也留下了浓墨重彩的一笔。 四十多岁的他登上了宫中最高的那座楼,在那里眺望着目之所及之处所有的景致,突然就想起了那年被迫离开京中时的情景。三十年了,风雨依旧。他的袖中藏着两个物件,那是一个香囊和一把匕首。 一座寺庙的钟声由远及近而来,几只飞鸟被惊得四散逃开。张敬从往事的回忆中醒来,接着下了楼,对身边的侍从道:“去汝阴侯府看看吧。” 那年萧啟去了南方,找到了顾容曾经住过的地方,见到了尤循和陈妙。他们带着他去了不少顾容曾经踏足过的地方,还带着他去了外族人居住的国度。经历着这些顾容曾经经历过的一切,萧啟心中终于平静了下来。 再次回到顾容的住处时,他取出了一撮顾容的骨灰,装进了一个香囊里,随身带着。其余的,他都埋葬在南方了。他用手挖出了一个大大的土坑,然后把顾容的骨灰坛放在了左边,再用土掩埋了。他一边掩埋,一边道:“不要担心,等我百年之后,我让萧容把我送到这里来,和你葬在一处。我知道你心里恨我呢,我还没死,可不敢陪着你。你以前总觉得我做事不够果断,你看,这次我连萧家都没管了,我是不是成了你喜欢的样子了?我这人有时候还是很罗嗦的,你现在要是能回我个话,肯定又要骂我了……” 萧啟还有满腹的心事要说,可说到这里就哽咽了。他在干什么,他居然亲手埋下了顾容,居然让他先走了。明明泪水没有流到嘴边,可嘴里却是咸的,他整个人、整个身心都在流泪吧。 埋葬了顾容后,萧啟就不辞而别了。他没有立即回到京中,而是先去了趟西塞,找到了当年慕容忱葬身之处,跪了下来,道:“顾容也去了你那里,你别为难他。等我去了我会自请到十八层地狱,然后在阎王面前给你求个好的投胎去处,让你下辈子活得畅快点。”他郑重地扣了三个响头,才起身离去。 萧啟回到京中时,萧钦已经下葬了,毕竟距他去世已经过去大半年了。他原本以为自己不会为萧钦感到痛惜的,可到了坟墓前,他却哭了。他突然想起了很多往事,小时候的他只顾着出门闯祸,萧钦却总会给他收拾烂摊子。可后来萧钦闯祸了,他却觉得是麻烦,还与他生分了。虽然祸事的大小决定了这二者无法类比,可是萧啟还是觉得自己这一生是亏欠了萧钦的,是没有尽到为人子的本分的。 萧钰和唐云卿没有在一起,这倒是让萧啟疑惑了很久。后来他才得知,萧钰夫人住进了宫里,做了太后。可是萧钰却出家了,就住在京郊的一座寺庙里。至于他的母亲唐云卿,她依旧住在汝阴侯府,人却有些疯魔了。 萧啟有时候会听到她乱喊着些什么,最后他终于凑齐了一件事。原来当年要死的人该是唐云卿的,可是萧钦却说她做下了为人子难以承受的事,杀了她其实是称了萧啟的意。萧啟当时想通这件事的时候唏嘘不已,其实他父亲至死都是一心护着他母亲的。可惜的是,他母亲醒悟得太晚了。他想,他跟母亲其实是一样的人。 至于萧锐和萧镇,面对王朝如此巨变,他们居然厌倦了官场,一个想要归隐田园,一个决定行走江湖。而萧敏和萧放,他们一个从文一个从武,自请去了僻远之处,打算从小官做起。 没过多久,萧啟就与夫人和离了。他已经祸害了很多人了,心里也装不下别人了,那也没必要再委屈跟了自己好些年的夫人了。他夫人也算是出身名门,知书达理,因而也没有同他多做纠缠。 整个汝阴侯府,就还剩下萧啟、顾容和唐云卿。萧啟觉得就这么消磨时光多少没什么意思,就自请上战场。张敬见他确实百无聊赖,就让他去了。 萧啟并没有求死的心,可偏偏每次打胜仗他都要去掉半条命。有一次是东边来了外族人入侵,他与那首领苦战了近一个时辰,身上的伤虽都是皮肉伤,可渐渐多了就会导致晕眩。最后,他杀了那个首领,自己也因为伤势很重而晕倒了。再醒来,居然是四天后了。 自那以后,萧啟就觉得自己真的老了,还不如回家逗逗孩子,在母亲身前尽尽孝。张敬对他几乎是有求必应,自然又让他回来了。可这一次回来,张 分卷阅读76 - 分卷阅读76 - 分卷阅读77 故物 作者:蓝芜西辞 分卷阅读77 故物 作者:蓝芜西辞 分卷阅读77 敬却看得愣住了,因为萧啟的一头青丝几乎要全白了。他看着萧啟平静无波的样子,一种惺惺相惜之感控制不住地蔓延了。他决定,今后再也不让萧啟上战场了。 可是萧啟心痒难耐,还是去参加了一次狩猎。张敬不放心他,骑着马跟在他身边,看着他射出的箭,突然笑道:“你还记得我十多年前射你的那一箭吗?”萧啟一愣,想了好久才记起来,接着哈哈大笑,道:“你不说我可要忘了,当初我可把这当成了奇耻大辱啊!” 两人一记起往事便一发不可收拾,开始从衰老的脑中寻找故人故物的痕迹。但是,他们发现,有些事情,他们再想牢牢记住,也挡不住时间的流逝和记忆的消失。话到嘴边,明明记得是个怎样的场景,可一到要说的时候,就忘了。就此不知平添了多少愁绪和怅惘,还有那永远深藏不想让人看到的悔恨。 当晚,他们登上了城楼,就是当初秦遥夜杀了太子的那座城楼。如今这座城楼有了名字,名唤“琴箫殿”。就中含义,对于知情人来说当真是不言而喻,但对于不知情的人来说,只觉得这是皇帝附庸风雅才取的名。 二人登楼远望,却都是望着南方。远远看去,只有少许灯火闪烁,暗夜里极目也是枉然。他们二人却好似已经习惯了这种看不分明的夜景,居然叫着拿酒来。二人酣畅饮酒,浑然忘世。等到酒醒时分,便又要做那装疯卖傻的人了。 一眨眼,又过去了好几年,萧啟的身体一日不如一日。特别是在萧容出嫁以后,府上没人管着他,他每天都是胡乱凑合着过去了,自然会常常生病。这一次,张敬来汝阴侯府也是为了萧啟的病。 到了萧啟床前,张敬本想狠狠拍拍这人。可是一想到他年纪大了,禁不住这一下子,只好住手,转而把手放在了膝上,问道:“这些日子常听说你病了好,好了又病,到底是怎么回事?” 萧啟摇摇头,道:“不碍事,喝酒喝得狠了,就能看到顾容,自然就止不住地喝了。” 张敬自然没当回事,跟他聊了一会儿以后,就打算起身离开了。可是,离开之前他又没忍住,说了句:“其实你跟顾容的故事和成王与萧骛的故事,挺像的。” 像在哪里呢?像在都是有情人未能成眷属,像在其中一个都是既想要情义又想要家国。萧啟心里都明白这些事,因此他只是点了点头。 张敬没把萧啟的病放在心上,只以为他很快就会好起来,哪里想过几天后的夜里,就传来了汝阴侯去世的消息。他顿时如遭雷劈,拉着传报的宫人问道:“你方才说的是什么?!是什么!” 宫人只得再说了一次,道:“陛下,汝阴侯去了。” 张敬神情恍惚地出了宫门,一路上都在想萧啟怎么就去了。到得汝阴侯府,萧容夫妇已经在了。萧容嫁得好,夫家对她也是百般宠,一听说侯府出了事,立即就让他丈夫带着她回来了。 萧容哭得几近晕厥,因为自小萧啟就对她极好,常常把她带在身边,也不拘束她做些寻常女子模样。她知道萧啟想要葬在何处,便极力撑持着走到张敬身边,道:“陛下,父亲生前想要葬在南方,还望陛下恩准。”张敬自然是准了。 几日后,萧容携着夫婿还有浩荡的护送军队去了南方,把萧啟葬在了他日思夜想多年的地方。萧容其实并不是很记得顾容的模样了,看见墓碑上的顾春朝才记起小时候也是见过这人的。 她让手下人小心翼翼地挖开坟墓的右边,找到顾容的骨灰坛,然后把萧啟的骨灰坛放在了旁边。做完这一切以后,萧容忍不住趴到夫婿肩头失声痛哭。在她身后,几个士兵将土填进坟墓,一点一点地恢复了它最开始的样子。 天下人应该都想不到,在王朝历史上赫赫有名的汝阴侯萧啟,最终的归宿如此简陋。可天下人同样想不到,这归宿是他心之所向。 又十年,张敬去世,他与皇后的长子张遥即位。 分卷阅读77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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