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雪今存》 分卷阅读1 故雪今存 作者:酸奶和豆奶 分卷阅读1 故雪今存 作者:酸奶和豆奶 分卷阅读1 《故雪今存》作者:酸奶和豆奶 文案: 将军攻vs帝王受,故雪今存,以雪喻珍爱,跨越十一载爱恋犹存。 在你不知道的地方一直有个人视你如初雪般美好。 内容标签: 强强 宫廷侯爵 情有独钟 天之骄子 搜索关键字:主角:赵筠,隋毅(意) ┃ 配角: ┃ 其它: 第1章 第 1 章 臣隋毅启奏: 前有蚩剌流寇夜袭,然已出兵击退,驱于阴山外四十里。 折军中将士三百人,俘敌一千,边境民生得保。 现粮草尚充,军情以当尽时回报。 一别十载,境隔远山。今外寇已攘,山河复安,陛下尽可宽心。 塞外暮色落日远,京中繁花应尽妍,可曾博帝君一笑? 常闻风卷大漠黄沙啸,遥忆琼台宴饮时。 鲜衣惊鸿白马骢,仙才一叹是游龙。 臣虽遣守于太阴,常寄心于君王。 愿天佑吾皇,福寿安康,千秋万代。 隋意 天和六年二月 景朝年轻的皇帝赵筠合上战报,这西北大将军隋毅的军情奏章向来只有寥寥十数字,讲完战况即结。这次竟然反常地写了一整页,言语之间还有一股子说不出的奇怪,更稀奇的是开头还是臣隋毅启奏,落款就变作了隋意。 都道这建威大将军从军之时嫌自己名字太过书生气,改“意”字为“毅”,方显男儿铮铮铁骨之志。莫非一时糊涂又写岔了? 不待这事占据皇帝的思绪,身边的首席太监小夏子在外间口通报道: “启禀皇上,宸妃娘娘恭请圣驾去延熙宫用午膳。” 赵筠想了想,回说: “知道了,朕是许久没去看她了,你且去通传,朕待会就过去。” 午后御书房内,赵筠搁下画笔,端详着刚刚完成的腊梅双禽图。叩叩响起一阵轻柔的敲门声,随即贵妃提着裙摆,盈盈走来。 “贵妃,你来的正好,快来看看朕新作的这副画。” 画卷上松柏青苍,腊梅盛放,梅枝上一对山雀相视而鸣。雀的眼睛以生漆点绘,神采灵动,栩栩如生,仿佛在乐歌着微微的春意。 贵妃抿着红唇,泛着笑意称赞道: “皇上御笔丹青,自然是极好的。” 赵筠心情也颇为开朗,提议去御花园逛逛。一行宫女太监都缀在几米之后,不敢太近扰了帝妃闲情。御花园内玉兰已尽数盛开,一树树或纯白或淡紫,桃花和梨花也初露了苞芽,在雕梁画栋的背景下显得越加精致。赏着皇家园林里的春色,赵筠却莫名有些感叹。 “如意” 贵妃脸上有一瞬不自然的僵硬,赵筠立即想起,她不喜欢以前这个名字,自己一时恍惚又叫出了口。 “贵妃,你说江南的梨花和桃花是不是已经都开繁了,河堤边山坡上一片片落雪和桃云,定是十分美的。” 雍容华贵的妃子侧过她描着花钿的精致容颜,眉如黛鬓如云,发髻上一只金凤步摇反射着阳光刺得赵筠眼睛一痛,连忙避过眼望向湖心亭。只听贵妃不紧不慢地说: “乡野凡景哪里比得上这巧夺天工的天家御园,陛下要是喜欢,臣妾着总管再将御花园修葺一番,无论扬州苏杭都能缩影进这宫内一隅。” 赵筠微皱了皱眉,不赞同地摇了摇头: “不必了,劳民伤财,何况再怎么修都是园景,无甚区别。” “皇上,晚上到雍福宫进膳如何?” 贵妃忽然话题一转,赵筠想起今日午膳过后宸妃邀他晚上还去延熙宫,虽然他尚未应允,但…… “不了,今日折子还没批完,朕就在景正宫用膳。” 贵妃脸上毫无失望之色,福了福身子。 “请恕臣妾先行告退,回宫考教太子功课。” 赵筠点头准了,末了又忍不住提醒一句: “昱儿才五岁,莫太严苛了。” 贵妃面色不改,缓缓开口: “一国之储君,理当自小习圣贤之言,明治国之理,不敢懈怠。” 说罢行了礼,带着一行宫女太监渐渐走远,赵筠也没了兴致只好转身再回御书房。 延熙宫内殿,宸妃正犹豫不决晚上是簪点翠羽冠还是蝶翼金瑶,对着铜镜顾盼挑选,身后一名梳着双髻环的小宫女轻声通报: “娘娘,景正宫的小太监来通传说皇上今晚不过来了,在御正殿用膳。听我们的人说贵妃娘娘下午也请皇上来着。” 宸妃将手里盛着丹蔻的小金匣子往地上使劲一掷,吓得回话的桃红赶紧跪在了地上,只听头顶咬牙切齿的一阵咒骂。 “贱婢就是贱婢!前些天再没见她狐媚皇上,偏偏我一请她就跟我对着干!她就是害怕皇上留宿我延熙殿,不过是生了个儿子,真以为飞上枝头变凤凰了!” 桃红跪着战战兢兢地问: “那给皇上备下的菜肴还上吗?” “吃什么吃!本宫没胃口!你们都给我滚下去!” 清晨到日暮,一天很快便过去了。 春闲花开,秋赋月影,四季轮转,白雪刚才覆上了宫垣,转眼新燕便又衔来了春泥。宫墙里的日子看似一帧帧过得缓慢,却又不知不觉间流逝得飞快。 第二年春天,西北大将军隋毅班师回朝的消息很快传遍了京城。 第2章 第 2 章 “杨铁匠,你还在拉什么风箱啊!隋大将军马上就要进城了,去晚咯可就没好位置啦!” “我不喜欢瞧热闹,你们去吧。” “嘿,你这人不是最喜欢英雄侠士嘛,听说这隋将军可以千米之外弯弓射敌,单骑入营取那蚩剌人的首级,简直武神降世无人能敌!” 杨铁匠抹了抹手上的灰,解下围裙。 “真这等厉害?!那等我关上铺子一起瞧瞧去。” “柳凤儿,你这,这脸上胭脂也抹太多了吧!快走了,顺京大街上都快站不下了,还好小瑶央她开茶馆的爹给咱们留了个二楼小包间,不然瞧得见个鬼哩!” “我胭脂太红了吗?那我敷粉再盖盖。” “没时间啦,打头阵的骑兵都已经过城门了。再说你打扮这么漂亮作什么,听说那大将军是个嗜血罗刹,战场上杀的人没有一万也有八千,是个鬼见愁!指不定多吓人呢!” “你知道什么,隋将军从军之前是丞相家的公子,风度翩翩,器宇轩昂,而且,而且至今都没有娶妻。我们这种小门小户是不敢痴心妄想,可要是能被将军看上,纵使做个小妾随侍,也是……修来的福分。” 柳凤儿说完这句脸颊上两坨胭脂色更红了,换面粉来都盖不住。 “真那般英俊潇洒?不是粗莽大汉?” “我也是听说的,待会瞧见了不就知道了。” 全京城的民众 分卷阅读1 - 分卷阅读1 - 分卷阅读2 故雪今存 作者:酸奶和豆奶 分卷阅读2 故雪今存 作者:酸奶和豆奶 分卷阅读2 仿佛都挤到了街上,人头攒动,熙熙攘攘,一个个脖子伸得老长。都想看看这打赢了蚩剌野蛮人的将军到底是个什么模样。 蚩剌从本朝建立伊始便开始屡屡骚扰景国边境,几百年来不曾断绝,数次出兵讨伐也只是保边境不失。那蚩剌人个个骁勇善战,性情刚烈,是景朝历代的棘手外患。但如今却在和西北大将军隋毅的几年鏖战中,被打得元气大伤,终于递上了降书。 御正殿内,皇帝端坐在龙椅之上,大殿两旁位列着一品朝官,正中一个英武的身影行武将之礼拱手单膝跪在殿堂,光洁如镜的大理石地面反射着他身上铠甲的鳞鳞银光,他周身带着战场上独有的肃杀之气,那是唯有鲜血才能炼就的凌烈。 本朝规定武将面圣需解剑卸甲,但唯独得了胜仗回朝复命例外,需得着武服披战衣,受封行赏,以示朝廷对将士浴血征战的嘉奖。 景帝赐了得胜归来的建威大将军隋毅良田千顷,并封辅国公的世袭称号。 御书房外殿,几名官员求见。 建章将军蔡忠跪陈: “启禀皇上,隋将军入城后未直接入宫面圣,而是改道先回城西隋相府,此乃大逆不道之举,还望陛下圣裁。” 景帝负手叹了口气。 “隋相四年前病故,隋将军他坚守边境未回家扶灵守孝,骑兵未时入城,他寅时三刻便已入宫,统共耽搁不过半个时辰。” 虽说天地君亲师,应以君王为先,但隋毅为国征战不能为父亲养老送终,赵筠觉得怎么说都是景朝欠了他。 “皇上” 他这厢才按下蔡忠对隋毅的责问,兵部尚书张之问又慷慨陈词地道: “皇上,隋将军在西北十一年,统领十万大军五年之久,其影响之深远,恐埋下隐患。此次率五万西北军回朝,臣以为应立即拆分整编至其他军属,释兵权以绝后患。” “臣附议” “臣附议” 功高盖主是每个君王都需忌惮的祸端,先皇在位时,军权为蒋家独大,确实处处受制于人。隋毅从军后短短两年从仁勇校尉升为昭武校尉,后凭借屡屡战功直升定远将军,几年间又从三品的怀化将军做到一品建威大将军,统领西北十万大军,完全打破了蒋家遗留的局面。景帝曾十分乐见其成,如今却已隐隐成旧时之势。 他捏了捏眉心,摆手说道: “知道了,容朕再想想。” 三日之后,皇宫设宴为将帅接风洗尘,隋毅坐在前排御座下首,景帝得以近距离仔细看他。那日大殿之上,他始终低头敛眉,让赵筠看不真切,无法将他和记忆里隋相家的公子联系到一起。 今日他换了丝帛的官服,柔软的质感却减不了身上生人勿近的气息,眉峰冷峻,薄唇微抿,一杯杯灌着小巧玉杯里的酒,仿佛那只是白水一般。 赵筠盯着人看,冷不防隋毅抬起视线,与他对个正着。赵筠莫名慌乱地连忙将眼神移开,没有见着那深潭一般的眼里流转着久不曾见的温柔。 第3章 第 3 章 隔天,景帝正在廊下逗弄他的那只棕面小莺鸟,夏公公来报: “启禀皇上,太后娘娘召了隋将军入宫,请圣驾也移步寿禧宫。” 赵筠带着小夏子穿过宫廊往太后那里去,心里却暗暗琢磨着。昨晚接风宴上,他后来一直不敢再直视随毅,却总感觉那人的视线有意无意停留在自己身上。虽说他是九五至尊,一举一动受人关注实属常事。但无论歌舞表演,祝词贺酒,似乎都未占去那视线分毫,直让他心里发秫。 说起来他年少时和隋毅还有几分交情,彼时他还是太子,隋毅也还是那个不会舞刀弄剑的相府公子。转眼间,记忆里的人就变得模糊,眼前是个全然陌生的威风将军,身材高大,仪表堂堂,却带着不易亲近的冰冷气质。 到了太后宫中,隋毅起身向景帝行了礼。太后慈祥地发话: “皇儿,你来了,你们二人好多年没见,隋毅这些年在西北辛苦,你说我们赏些什么好。” 隋毅行礼回话: “太后已经赏了这诸多珍宝,皇上也已论功行赏,臣感激皇恩浩荡,不敢再受。” 太后示意他起身,转头对景帝说: “我找皇儿过来,就是想跟你商量,隋毅他为国征战多年,耽搁了娶妻,不如就由天家做主,御赐一桩姻缘。只可惜我们皇家没有年龄合适的公主郡主,不知朝中哪位肱骨大臣家有可心的女儿?” “是朕疏忽了。” 隋毅如今高堂俱已不在,由皇家赐婚以示天恩最合适不过。赵筠努力回想着朝中哪位大员身家背景合适,哪家又刚好有长成的嫡女待嫁,没等他搜寻到合适人选,隋毅已经重重跪了下去。 “臣恕难从命,恳请皇上太后降罪。” 他叩首之后缓缓说道: “臣虽未娶妻,但已有心爱之人,今生不会另娶。” “哦?是哪家的女儿?寻常人家也不打紧,皇上可封个郡主名号给她,风风光光嫁与你。”太后年纪大了总是乐于为人做媒,听见隋毅已有心上人,也是十分的高兴。 隋毅眉梢却带着浅浅的哀伤,抬起头眼神温柔缱绻。 “我与他今生做不了夫妻了。” 赵筠心里一惊,这话莫不是她已经嫁作他人妇,就是人已经香消玉殒,于是也不好再追问。 但他惊讶于这战场上被誉为修罗的将军竟是个情种,要知道他刚得了世袭爵位,隋家又无兄弟可传,倘若真今生不娶岂不是无后承袭。这世代的荣华在他眼里莫非也比不上那一人? 太后与先皇伉俪情深,也被隋毅的深情所打动,忆起往昔落了几滴泪又赐了他好些金银珍玩,虽颇觉惋惜,但指婚的事只能作罢。 几日过后,朝堂之上,兵部尚书张之问奏请重编西北军,称如今战事已平,留五万大军常驻边境,班师回朝的西北军重整编进羽林军、京畿驻守及邻近的州牧守军。 三言两语将五万精兵分了个干净,隋毅手上再无一兵一卒,他也只有那一句话“但凭陛下处置”。 景帝准了张之问的奏请,授隋毅金印紫带,徒留一个可参政议事的辅国公虚名。 下朝之后,隋毅于御书房外求见,赵筠心里忐忑,料想他虽口中毫无怨怼,心里到底还是郁愤难平。在房中踱了几步,想了些安抚的说辞,才让小夏子请他进来。 隋毅行礼之后,却并没有想象中的责难,他呈上一副卷轴,温和说道: “臣记得皇上素好丹青,刚得这副唐寅《虚阁晚凉图轴》献于陛下。” 赵筠一听是唐寅的画作,不待小夏子转呈,立马接过手中在案台上展开,仔仔细细看过,确实是唐寅真迹。他喜好诗画,皇宫逸文阁里珍藏了不少,但书画 分卷阅读2 - 分卷阅读2 - 分卷阅读3 故雪今存 作者:酸奶和豆奶 分卷阅读3 故雪今存 作者:酸奶和豆奶 分卷阅读3 大家的作品可遇不可求,纵然他是皇帝也有难以收罗到的珍品。 “爱卿是从何处得来?” 赵筠喜上眉梢,语气欢快。 隋毅表情有一瞬怔楞,接着嘴角扬起了一点弧度。他低头回话: “是臣从徽州一家道中落的富商处购得,家主忍痛割爱,臣助他们渡过难关,并未强取。” 他献宝之后就告退了,只字未提废他兵权的事。赵筠越发觉得捉摸不透这人,但这副《虚阁晚凉图》他是真心喜欢,连带着心情也好上了几分,叫来小夏子。 “将这画在御书房挂起来。” 又想了想,随即说: “还是挂到我寝宫去吧。” 夏公公双手捧着画回景正宫操办了。 第4章 第 4 章 赵筠的好心情未能持续多少日子,冀州水患,堤坝溃散,泛滥的江水淹没了良田和屋舍,灾民流离失所,哀声一片。 景帝令冀州开仓放粮,并从临近的并州、兖州调配物资赈灾,并减免了冀州今年的赋税。 工部漕运使奏请于冀州重修水利工程,需朝廷拨款一千万两。赵筠坐在龙椅上迟迟做不了决定,一千万两不是小数目。朝廷一年的收入才几千万两,之前西北战事十万将士一年的军饷粮草花费尚不及一千万。况且五年前朝廷就曾拨款给冀州兴修水利,这才几年堤坝就又溃了。若这次的水利工事真能永绝水患倒是好,可若只是劳民伤财,徒劳无功…… “皇上,古有李冰治水,将蜀郡从“水旱从人”变为“天府之国”,水利一事,功在千秋,利在万代,造福民生,乃明君之德。赈粮减赋只能解一时之困,修堤筑坝才能决问题之根本。灾民如今洪涝无收,居无定所,若不能彻底解决水患,就算江水退去,乡民们也不敢再安家。邢江两岸千倾土地将荒废无耕,到时冀州城也无法安置数量如此庞大的流民啊,臣恳请皇上三思!” 漕运史句句铿锵,令闻者动容,赵筠想到农民们辛苦耕种一年的庄稼就这样被突如其来的洪水摧毁,也是心里不忍,当即便着从国库中拨款白银一千万两用于赈灾筑堤。 午后御书房,隋毅主动请旨为冀州水利监察。赵筠合上卷宗,揉了揉太阳穴。 “你也觉得不放心?朕方才将五年前冀州修筑堤坝的支出呈报又看了一遍,笔笔款项皆有去处,但朕始终觉得三百万两白银修筑的堤坝只挡了邢江水患五年不到,着实奇怪。究竟是这邢江近年来泛滥得厉害,还是有人从中克扣中饱私囊。你明着去查恐怕多的是人应付你,朕已打算微服暗访亲自去冀州看看。” “臣请随圣驾一起前往冀州。” 隋毅背脊挺拔,声音坚定,低着头等他应允。 赵筠为不想引人注目,本来只打算带五名御前侍卫随行,但隋毅不仅武功高强,有他同行遇事还能有个人商量,确实更加稳妥,当即便准了。 天和七年四月,景帝称龙体欠安,前往益山行宫修养,国事暂交蒋丞相打理,由三公辅政。 浩浩荡荡的王驾出了京郊,却从尾端分出一辆不起眼的马车,并几名骑士悄悄往另一方向去了。 初夏的日头虽然算不上毒辣,但顶着太阳一天也微微有些灼热,赵筠拨开马车上的窗围,看见隋毅就在右侧,一直骑着马与他保持在同样的位置。 他身量高大,跨坐在枣红色的马匹上,腿部肌肉线条在长靴马裤里绷出了坚毅的弧度。就算是悠闲的行路,他也保持着行军般挺立的坐姿。阳光让他微微眯着眼睛,鬓角渗出了细密的汗水,在他俊美的侧脸划下一道水痕。 “隋将军,外头太阳烈,要不你也到马车上来吧。” 隋毅转过脸,回以一个淡淡的笑容。 “微臣不打紧,这马车不大,皇上一个人坐能舒服些。” 隋毅确实一点事都没有,边塞几百里苦寒行军都经历过的人,如今在这坦途鸟语的中原大道,就跟逛花园一样轻松。他没说的是,虽然知道此次皇上微服出巡的人统共不超过十个,但毕竟是一国之君出宫暗访,危机四伏需时时警惕,他守在马车外一有风吹草动便能第一时间察觉。 小半个月后他们到了冀州地界,又行了一天就见到了冀州城大门。沿途都没有见到灾民饿殍,冀州城里也井然有序,人们做着买卖吆喝,一派安定祥和。 他们找了一家亮堂的客栈住下,赵筠向小二打听水患的事。那店小二就跟个说书的一样,噼里啪啦倒豆子一般说得唾沫横飞。先是讲了洪水多么多么吓人,接着又讲了太守如何爱民如子,开仓派粮,安顿灾民,凡事亲力亲为。末了再感慨一番他们冀州太守大人简直是青天在世,下凡的活菩萨,就差挤两滴眼泪出来了。 赵筠把玩着手里的折扇,在掌心一敲。 “如此勤政爱民那咱们可得去拜访一下。” “哟,太守如今可不在这冀州城里,朝廷拨款给咱修水坝,太守亲自去邢水县坐镇啦,还把冀州太守府都让出来接灾民住了。如今这么好的官上哪儿找呀,都是咱冀州人的福气!公子是打哪来的,来咱冀州做生意么?” 隋毅打发掉了话多的小二,一行人在客栈用饭休整了一会,就跟着赵筠在冀州城里逛了起来。整个冀州城算不上繁荣出挑,但也找不出什么错处。 走了一圈来到太守府邸,如今这里确实同那店小二讲的一样,门户大开,许多乡野打扮的人们进进出出。 赵筠他们也从大敞的门房径直进去,里面虽然住了近百人但未显脏乱。灾民都将床单被褥铺在房内的地上,每一间屋子都被划分占满。小孩在院里成群地玩耍,妇人们或在厨房忙碌,或在厅里做手工活儿,想必男丁都出去暂时找事做了,倒是尚可过活。赵筠给了些银两给管事安排的,也是被灾民们千恩万谢。 在冀州城住了一晚,赵筠决定去邢水县看看。 第5章 第 5 章 邢水县位于邢江蜿蜒转向的腹地,一到汛期便有洪涝的风险,也是修筑堤坝工事的重点地域。邢水县并下辖的几个乡均以农耕为主,商业十分落后,整个县城连间像样的客栈都没有。他们一行人几步就将县城看了个遍,只好在唯一的一家旅店里住了下来。因为到的时候天色已晚,只好歇息下来等第二日再去查看。 赵筠环视着这间上房,家具似乎是用榉木做的,不知是县里哪位木匠的刨活儿,有些边角还有未打磨光滑的毛刺儿。榻上的被褥也是有些粗糙的麻织品,不过倒尚算干净,和衣而眠也能凑合一宿。 临睡前,有人敲响了他的房门,隋毅捧着一叠衣物并一只盘香站在门外。 “皇上,边县小城条件简陋,可将臣的衣服铺在床 分卷阅读3 - 分卷阅读3 - 分卷阅读4 故雪今存 作者:酸奶和豆奶 分卷阅读4 故雪今存 作者:酸奶和豆奶 分卷阅读4 榻上,能软和些,都是干净的。” 他说得诚恳平常,赵筠却觉出了一点羞耻,他一个大男人,哪能像姑娘家一般身娇肉贵吃不得半点苦。他刚明明还在嫌弃这房间,此时被这么一说又反而激起了一股男子气概,况且把别人的衣物垫在身下也实在太奇怪了。 “我是那般挑剔的人吗?咱们出来不是游山玩水,我有心理准备的,你也早些休息吧。还有,在外面叫我黄公子,小心隔墙有耳隋兄。” 隋毅笑了:“黄公子,那这驱虫的盘香还是让我为你点上吧,乡野蚊蚁多。” 许是赶路累了,又许是托了那驱虫檀香的福,赵筠一夜安眠,第二天精神饱满地带人去了邢水江边。 邢江边新的堤坝修筑已经开工了,大清早健壮的汉子们就已经坦开胸膛,露着结实的胳膊,扛着米挑扁担,推着独轮小木车往江边运送土块、石料。 御前侍卫拉住一个正在干活的青年,赵筠问他姓甚名谁,家住何处,一天工钱是多少。憨厚的青年老老实实地回答,他就是这邢水县的人,家在县城没被淹,修堤坝需要劳力,州府付他们一天十文钱的工钱来这里干活,不少县里的人都跑来了。 赵筠知道五文钱在京城可以买一斗米,在冀州只会多不会少,一天十文的工钱,劳工们的生活也算有保证。他就是担心出现朝廷征工,徭役劳苦大众的事,看来这冀州太守治理一方确实还不错。 他们又问了好几个劳工,有的就是这邢江边的灾民,水涝过后正好有活儿做。有的是隔壁乡来这挣力气钱,攒媳妇本的。聊了一通,赵筠向他们打听冀州太守如今在这邢江县什么地方住,众人手臂一伸,指向了远处一个佝偻的背影。 只见一群青壮年中,一名年过不惑的老者挥动着锄头将大伙运送来的土料敲一敲,拢一拢。莫非那就是冀州太守? 这人还真就是被乡民盛赞的冀州太守王允治,他身着简单的藏蓝粗布长衫,蓄着花白的山羊胡子,身板消瘦,背脊还有些弯。赵筠自称是来自冀州游玩的江南人士,于冀州城听说了王太守治水的事,颇为感慨,特来拜访,并私人捐赠白银五十两请太守分发给灾民。 王太守替灾民们谢过,称赞赵筠年轻有为,心怀大爱,盛情邀请他们去寒舍作客,赵筠爽快的答应了。 王太守在邢水县暂居一处独门小院,统共三四间房,家里只一个老管家和一名洗衣做饭的老妪。因为有客人,院里那只下蛋的母鸡被端上了午饭的桌,并三两盘乡野小菜,一壶黄酒。 吃过饭他们便告辞回了小客栈,赵筠进了屋子,隋毅才刚关上门他就迫不及待开口道: “你觉得王允治如何?” 隋毅淡淡地评价: “善治之人非事必躬亲。” 赵筠深以为意,王允治年龄那么大了,出得了什么力气,治水重在规划,他一介太守坐镇,挥挥锄头只能起到一个精神上的带头作用以及为自己搏一个好名声。 而且他那暂住的小院虽然算不上家徒四壁,但离一穷二白也不远了。景朝一州太守为正四品官员,年俸禄九十两白银、三十担俸米,除非他真把自己身家都捐了出来,不然无论如何也不至于如此寒酸。不仅他邢水县的暂居如此,连冀州的太守府也是中规中矩,毫无任何享玩的痕迹。 赵筠不禁想这人要么真是个清廉的好官,如若不是,那他就是在……做戏。 “你说他是有些迂腐,还是……” 他话并没有说完,但隋毅直视他的眼神让赵筠觉得自己什么意思他都懂,果然隋毅答他说: “目前尚不能断言。” 他们在邢水县又逗留了一周,赵筠几次拜访王太守,知道了他将自己的俸禄都捐出来给了灾民。又问过好些乡民,全部都对他们的太守交口称赞,没一个有半句抱怨的话。 赵筠虽然心里觉得隐隐有些不对劲,但奈何处处都彰显着冀州毫无问题。修筑堤坝不是一天两天的事,若从用料监工来查,没个一年半载根本发现不了问题。而他能出来月余便是极限,既然没有欺压百姓的事,也就只能打道回京城。 他此次微服出巡见到的就是这副官员清廉爱民,百姓安居乐业的盛世清平,莫非真的是他多心了? 赵筠心里想着事,胃口就不怎么好,隋毅也搁下筷子,轻声同他讲: “公子,不如我们去郢城看看。” 郢城位于京杭大运河渡口,虽不是冀州首府,却是冀州最繁华的地方。这里在冀州城以东,离邢江甚远丝毫没有受到水患影响,各路商贾,游人旅客络绎不绝,一派热闹景象。 嬉闹的小儿围着浇糖人的手艺师傅眨巴着一双双大眼,馋得直咽口水。妙龄的少女们在首饰摊子前抚过一个个精致的吊坠和丝绦,互相帮忙着挑选。年轻公子在阁楼里品着茶听那说书的将醒木敲得啪啪响。瞧着这幅鲜活的景象,赵筠心情也开阔起来,想着到这郢城来散散心确实不错。 他一路光顾着看四周,这才发觉隋毅领着他在一家店面前停了下来,他抬头一望。 “悦香楼” 三个大字并红色的丝绸花悬在门额前,两位穿着大胆的姑娘倚在门口,挥着小丝巾送来阵阵脂粉香。 第6章 第 6 章 “公子,进来喝杯水酒呀~” 娇俏的花娘嗲声嗲气地招呼他们进去,赵筠微愣了愣神,转眼去看隋毅。只见他眉头舒展,嘴角噙着笑意,点头和花娘示意领路。 赵筠不知怎的,条件反射一般,身体比心先行,伸手拉了一把隋毅的袖子。随即又赶忙放开,因为想到他们都成年已久,早就经了人事。隋毅常年在西北,见惯了胡姬,想念中原的娇娘也实属正常。 隋毅见着他的动作,笑了一下,回头俯身过来,轻轻耳语说: “公子说过明里有的是人应付我们,既然如此,不若从暗里走一遭。” 为防旁人听见,他凑得极近,温热的气息就呼在赵筠耳畔,说完就正起了身子,依旧一副气定神闲的俊朗模样。赵筠却有些耳热,在旁人看来就像是兄长带着面皮薄的弟弟去花楼寻欢一般。 赵筠听完也明白过来,原来隋毅提议来郢城不是来逛热闹的,他还没放弃查水坝的事。其实赵筠自己心里也为冀州的事没个明白而一直憋屈烦闷着,如今又能换个路数重新查探,心里的郁促竟一扫而光,大步跟着往悦香楼里去了。 隋毅要了一间雅室,请了两个价最高的清倌儿弹琴唱曲,酒水小菜都要那最好最贵的,连来上茶的龟公都赏了一锭白银,直教那小个儿笑出了牙花子,点头又哈腰的退步出去。果然不一会,楼里的老鸨就摇着团扇人未到笑先至,来他们雅室招呼。 分卷阅读4 - 分卷阅读4 - 分卷阅读5 故雪今存 作者:酸奶和豆奶 分卷阅读5 故雪今存 作者:酸奶和豆奶 分卷阅读5 “哟,两位公子真是贵人呐,思竹、思桃弹唱的可还能入耳?要几个伺候酒水的姑娘不?我们悦香楼可是郢城第一号,什么样的美人儿都有!” 隋毅和气地和老鸨说话: “老板说得是,不过我只是家臣,这位才是我们公子。” 那老鸨半老徐娘,但包养得当,依稀还可见年轻时的妖娆模样,她干这行快三十年,从小丫头到花娘再熬成老鸨,什么样的人都见过,一双眼睛尖利得很,尤其对那富贵气绝不会瞧错半分。 她刚才见这两位年轻人坐着,身后还站着两个挺拔的青年,腰间佩剑,神情警惕。就料想是两位了不得的富家公子哥儿结伴来玩。却没想到这位眉宇英气,气度不凡的公子居然只是名家臣! 她眼珠滴溜溜飞快地又略过二人的衣着,那自称家臣的年轻人身着一身玄色的袍子,腰间扎着一条墨色的绸带,脚踏一双武靴,干练中透着一股不容忽视的气势。另一位公子穿着一套象牙白的锦袍,腰间发冠都没有镶金戴玉,但袍边袖口却有着暗银色的流纹,连领口边露出的衬衣、里衣也俱是上好的丝绸。她那双毒辣的眼睛绝不会看错,这肯定是个顶富贵的公子! 来她悦香楼里逍遥的人家,不乏那打肿脸充胖子的,将自家最好的衣物配饰全套在身上,可从那华服领里边露出来的衬衣、里衣边儿却是那粗棉布、旧缎子,一眼就被她瞧了个透!还浑不知地挥舞着大扳指向花娘胡乱许诺着要送她金步摇、玉如意。 如今有贵客,她自然笑语盈盈热情地同他们攀谈: “公子不是本地人吧,来郢城做生意还是游玩啊?” 隋毅主动替赵筠回答说: “我们家公子祖籍江南,此次是来郢城游玩的,不瞒悦香妈妈,花娘歌舞我们在江南见多了,不知道郢城有什么特别的消遣地儿,烦请给推荐推荐。” 老鸨见那公子只是喝茶,连同自己说话都是身边的家臣替他作答,不但不恼人家看不起她低贱的身份,反而更笃定对方富贵了得,笑容更加谄媚。 “哎呀,这你就问对了,这郢城地界就没有妈妈我不知道的逍遥地儿,公子要是想找乐子,除了我这悦香楼就是醉梦坊了!” 老鸨说的醉梦坊建造在郢城水域边上,夜幕里,坊间、柳树上都挂着莹莹的灯笼,闪耀着曳曳的光辉,衬得整栋醉梦坊灯火阑珊,似在梦里。欢笑声、咒骂声零零碎碎从门窗里透出来,被河堤上的夜风吹送到更远的地方。 赵筠好奇地踏进大门,只见大厅里摆放着十来张长圆桌,每张桌前都围满了人。桌后是一个身着大褂的摇骰之人,伴着四周“大!大!!”“小!开小!!”的叫喊,接着便是一片此起彼伏的欣喜或哀叹。 这醉梦坊原来竟是一间赌坊。 他们随意挑了间桌子,赵筠只站在外侧,隋毅随手抛了锭银子上赌桌,白花花的银锭在一众碎银和吊钱儿里格外显眼,人群不自觉地给他们让出了位置。 这一把开的小,而隋毅押的是大,一锭银子就这么没了,而他面不改色又随手扔了一锭上来,下一把仍然是输。玩了好几回,不论输赢他似乎都满不在乎,仿佛那一锭银子不过一枚铜板一般不放在心上。很快,赌坊里就来了个侍者请他们去里间里坐。 里间比大堂清净许多,只安置了一张桌子,装饰摆设也不似赌坊,反而像个雅致的茶楼,桌前坐了几名衣着华贵的公子、老爷,见他们进来颇有礼貌的点头招呼。 待他们坐定,赵筠瞧见对面的墙壁上还挂了一副对子“一念嗔心起,百万障门开”,心道这赌坊居然还念起佛语,实在是稀奇。 玩了大半个时辰,隋毅有输有赢,赵筠向来对骰子没什么兴趣,时辰也有些晚了,不自觉掩口打了个哈欠。隋毅立即对众人说: “我真是该死,只顾着自己玩,我家公子都乏了,这就请我们公子和各位玩吧。” 同桌的公子老爷先俱是一愣,都没料到这出手阔绰的年轻人竟然只是个侍从!但也很快敛下神色,脸上带笑的看向赵筠,邀请他一起来一把。赵筠脑子正犯困,有点没反应过来,而且他也真不喜欢玩这些,正准备硬着头皮上场。 隋毅一句话让刚才的众人都笑不出来了,他说: “不过这筹码得换一换,我家公子向来以金锭做注的。” 第7章 第 7 章 隋毅这话一出,满室寂静。 要知道最小的金元宝也相当于十五两白银,而他们赌桌上向来以半两的银锭做注,在座的已经是郢城小有家底的富贵人家,可也没人敢这么个赌法。金锭做注,一晚上说不定就能把府上半年的收入都给输出去。小姐少爷丫环小厮,一大家子人还要吃饭,供货的买卖店家到日子就得来收账,谁也没那个胆量提着头去赌哇! 最后还是张老爷咳了两声,清清嗓音说: “这位公子,小赌怡情,老朽年龄大了,这注还是下得小些吧。” 众人都跟着点头,赵筠看向隋毅没有答话,他刚听着那说词便知道他自有计划,果然隋毅颇为遗憾地摇摇头说: “那下回再同各位玩吧,我家公子要歇息了。” 一屋子的人都不自觉站起身送他们出去,而后重重呼出了一口气,不知这是哪里来的权贵少爷,竟要以金子作注!连身边的侍从都给人如此威压,惹不起惹不起。 出了醉梦坊,凉风拂面,身后是仍然吵嚷不知夜深的喧闹。 “好一个醉生梦死的地方。” 赵筠感叹完,又觉着他们青楼也逛了,赌坊也进了,却似乎没有探到任何线索,正想同隋毅讨论一番,身后一个侍从出声留住了他们的脚步。 “各位请留步,我们主人邀请公子明晚来醉梦坊一聚。” 赵筠见这侍从穿着醉梦坊的服饰,便问: “你家主人可是这醉梦坊的老板?” 侍从恭敬地回答: “正是,家主说公子今晚未能尽兴,明夜定当亲自奉陪。” “好,你且回去转告你主人,明晚我一定过来。” 赵筠伸手接过了侍从递上的一个小牌子,想来是应约的信物。那薄木牌上雕刻着“花意难负碧苍”几个隶书小字,四周是精美的羽纹和繁花浮刻,煞是精美。 赵筠心情很好,看来这投石问路终还是有了眉目。 第二天傍晚,赵筠同隋毅一起又来到醉梦坊,将那小木牌亮了出来,一名侍者便领着他们绕过了大厅,来到一处楼梯,楼梯口的守卫挡下了跟随着的御前侍卫。赵筠眼神示意让他们在楼下等着,和隋毅二人踏上了醉梦坊的二楼。 一入了二楼仿佛置身另一个世界,金阁叠翠,满室盈香,雕梁画栋丝毫不输皇城内宫。两 分卷阅读5 - 分卷阅读5 - 分卷阅读6 故雪今存 作者:酸奶和豆奶 分卷阅读6 故雪今存 作者:酸奶和豆奶 分卷阅读6 旁的侍女面容姣好,引领着他们进了一间十分宽敞的内阁。坐下不久,一行奉茶弹唱的美人便鱼贯而入,那姿容比悦香楼里的姑娘俱要美上几分。 不多时一位年龄同他们相仿的青年跨进阁内,想必就是醉梦坊的主人,只见他笑着拱手寒暄道: “昨日不知贵客到访,怠慢了,今日王某特地赔罪来了。” 他身着上好的蜀锦,头戴镶着红宝石的金冠,一双吊稍眼显得整个人慵懒又有些傲慢。 “王公子客气,这醉梦坊真是个妙地方,是我们叨扰了才是。” 赵筠也拱手示意,两人互相客套称赞了几句,那王公子便长驱直入问起了赵筠家世。 “在下祖籍江南,承蒙皇恩浩荡,家里做些茶叶生意罢了。” 那王老板一听,心下便有了计较,难怪听说这姓黄的出手那么阔绰,原来是御供茶商。他挂着笑,亲手给赵筠斟了一杯茶。 “黄公子尝尝我这儿今年新到的明前茶。” 赵筠见那茶汤碧绿,闻之清香幽雅,品了一口,滋味清新,后道却有一丝苦涩味醇。他微微低着头,把玩着手里的玉杯,不经意地笑着说: “王公子恐怕给那卖茶的诓骗了,这应该是去年的雨前龙井,却充作是新采的明前金。” 王老板哈哈大笑,直呼让黄公子见笑了。其实他哪里不知道那是去年的雨前茶,不过是试一试赵筠罢了,再说这郢城有哪个做买卖的敢诓骗于他。 二人又聊了些品茶之道,好在赵筠素来喜好品茗,讲起茶叶来如数家珍,皇宫内的又俱是上品,还真就像个耳濡目染的茶商世家公子。 “黄公子昨晚都没上桌,今天我们俩个人不如玩会叶子戏吧。” 王老板提出了邀约,赵筠自然应允。这叶子戏在京城的达官贵人间很是流行,它不像摇骰子那么吆喝闹腾,宫里的妃嫔也爱玩,柔声细语间就能定输赢。 赵筠不好赌博,很少玩这些,转眼间就输掉了十几锭金元宝,天子王孙自然对钱财没什么概念,他心思也不在牌局上。王老板见他神色淡然,输了几局仍是漫不经心,的的确确是个花钱如流水的纨绔。 他叫人来撤了牌局,嘴角挂上玩世不恭的坏笑。 “我让可心人儿来给黄公子解解乏。” 说着低声吩咐了侍女几句,那侍女点头快步退下了。 一股暗香扑鼻入,远远就瞧见几名婀娜的女子迈着小碎步,裙摆随风,楚腰袅袅,缓缓走来。打头的两位尤其艳丽,待走进方才看清。 那名穿着繁复裙式的宫装女子在帘后的塌间坐定,侍女架上玹琴,芊芊玉指波动,一阵婉转动听的乐声就流淌开来。俗话说美人在骨不在皮,这玉人身姿绰约,气韵天成,比之京城受无数文人追捧的花魁才女也毫不逊色。 而另一名则是妖娆艳丽,穿的服饰不似本朝也不似西域,大胆奇特,约是这醉梦坊自创的样式。周身只一件薄纱覆体,那纱衣只在袖口,腰身,脚踝以金带收口,行走间轻纱便勾勒出身体的曲线,起起伏伏隐隐约约,放浪得让人不敢直视。 一名容貌清丽,一位妖媚勾人,一个似莲花般幽深高洁,一个似牡丹样艳丽荼蘼。真真是无论你什么喜好都囊括其中,叫人无法抽身开脱去。 王老板让那名艳丽的歌姬坐到赵筠身旁,自己也揽过一个娇俏美人逗弄起来。那艳丽的女子捧过一杯酒奉到他唇边,赵筠想到自此来为的就是扮演纨绔,弄清那暗场的勾当,也就没有拒绝,就着那玉手一饮而尽。 喝完美人还用丝巾给他擦拭了一下唇边,赵筠不好直视她,头微一侧,瞥见身后的隋毅紧绷着脸,额上青筋显露,手在膝上攥得死紧,他身边那个娇娘给他吓得完全不敢动作。 第8章 第 8 章 赵筠这才惊觉自己一国之君,如此样子确实不雅,摆手向王老板解释说: “王公子,黄某并不喜好这些,还是请姑娘们歇息着吧。” 那王老板却不以为意,继续吃着花酒说: “哦?原来黄公子不好此道,是我招待不周了。” 说着击了两下掌,那妖娆艳丽的女子就躬身退下了,赵筠正舒了一口气,阁内又跨进来一位身着碧色纱衣的少年。看模样才不过十五六岁,身量纤细,肤白若雪,一双灵动的大眼婉转承情。身上的纱衣只松松系起,露出一片肩头和胸口,那模样娇羞又放荡,直看得人喉咙发紧。 赵筠是彻底没辙了,他刚拒绝了女子陪侍却没曾料想那深谙此道的王老板竟以为他偏好男风。此时若再推脱,就显得太正经了,着实不像那风花雪月惯了的荒唐子弟。好不容易结交到此人,还没查到有用的信息,断了线索可不好。于是也豁出去了,没有出声阻止,任那少年偎进了怀里。 王老板甚是高兴,与他谈天说地,直呼相逢恨晚。那少年又是奉酒又是喂水果的,赵筠硬着头皮接了,不好意思回头去看隋毅的眼神。 酒过三巡,赵筠称夜深了,改日再来拜访,想早点脱身。王老板却出声挽留: “黄公子客气什么,就在我这醉梦坊歇息吧,让兰君接着服侍你。” 说罢眼神示意赵筠身边的那名碧衣少年,少年赶紧跪着说: “兰君伺候公子沐浴。” 赵筠头都大了,没料到还有这一遭。王老板又接着说: “黄公子放心,我这醉梦坊一晚上向来只接待一位客人,你留宿的事不会有别人知道,想怎么玩都行。要是你不习惯,也可以把兰君带回去。” 说罢吩咐了身边人几句去取什么东西,赵筠没那心思听清,只一心想着现下该如何是好。王老板那架势俨然不可拒绝,他也没想到什么好的理由。而无论留下还是带回去,若不真发生点什么,转头那少年就会汇报给他主人。可先不说他本来就不喜欢男人,就是换做刚才的女子他也一点兴趣也没有。如今骑虎难下,好像怎么做都不妥。 正当赵筠苦恼着,几名侍女已经端着托盘过来了,齐齐在他面前半跪呈上。只见那托盘里摆放着若干精巧的物什,赵筠一一看过去顿时红了脸,那里面他只认识那雕着藤蔓的玉势,其余的虽然一概不知是做什么用,但想也知道不是什么好东西! 他努力镇定着,可也控制不住爬上耳尖的红晕,稍一抬眼发觉王老板正疑惑地看着他,显然发现了他的异状。 王老板有些惊奇,看他的神色莫非这黄公子从来没玩过这些?他虽心里怀疑却仍是不动声色地介绍起来。 “这缅玲是我着人打造的,打开机关就会震动不已,它不同在于内嵌了一颗夜明珠,可将内里美景一览无余。” 赵筠望向那鸡蛋大小的镂空圆球,只见里面确有一颗熠熠生辉的 分卷阅读6 - 分卷阅读6 - 分卷阅读7 故雪今存 作者:酸奶和豆奶 分卷阅读7 故雪今存 作者:酸奶和豆奶 分卷阅读7 明珠,个头还颇大,实属难得珍品,外面包裹着一圈纯金的球体,雕刻着镂空的百鸟相接图,造型精美,机关精巧,只稍一拨动,便震颤起来,百鸟仿佛振翅而飞,灵动如栩。只是他还是未搞懂这东西是做什么用的。他后宫只有两名妃子,对□□他也向来寡淡,哪里知道这些。 王老板接着拿起一副镶嵌着细碎宝石的器具,其中以金链相接,有的地方还带着卡扣,只听他低笑着说: “这好东西保管让公子尽兴,想玩多久就玩多久,你没舒爽前兰君是不得解脱的。” 赵筠实在猜不出这东西是如何使,只觉得奇技淫巧,如此精美的工艺竟浪费在这些东西上!但也控制着神色不让人看出端倪。王老板又介绍了几个,最后说: “这些公子回去再好好享用,来兰君,你现在戴上这个给黄公子看看。” 说着他手指捻起一副耳环样的金蝴蝶,那蝶翼做得极薄,一拿起就不停地轻轻颤动,下面还缀着两个很小的铃铛,叮叮玲玲发出清脆的声响。 兰君恭敬地双手接过,却不是往耳上挂,而是撩开了衣襟。 “啊—”随即他发出一声叫喊,定睛一看却是一直未开口的隋毅伸手钳住了他的手腕,力道大得让这娇弱的少年痛呼出声。隋毅脸色很不好,似乎压抑着亟待爆发的怒火,他一把松开捏着少年的手,那少年踉跄了一下差点跌到地上。 王老板怒视着这个大胆的侍从,没想那人的眼神一射过来,却让他不寒而栗。那是草原上的苍鹰才会有的傲世眼神,带着轻蔑、威压和被冒犯了领土的愤怒。 王老板先是一惊,接着心思流转,前后一想,自觉发现了一个了不得的秘密。嗤笑着转头对赵筠说:“你这个侍从还真是有个性啊,主人的事也敢管。” 赵筠赶忙为隋毅解释道: “虽是家臣,但其实我俩一起长大,说是我兄长也不为过,家父管教甚严,出门前命隋兄监督于我,今夜就到此吧。王公子美意,黄某改天再来道谢。” 王老板用玩味的目光看着二人,也不再阻止,亲自送他们下楼约了改天再聚。回阁楼的路上自顾地笑出了声。 “有意思有意思,我还道这黄公子莫非没使过情趣,呵,原来是因为东西都用在了自己身上才闹红的脸,实在是稀罕呐。” 第9章 第 9 章 随后的几天,他们又同王老板一道把郢城能玩的地方都玩了,游湖赏花,骑马听曲。在画舫上纸醉金迷夜夜笙歌,在亭台里对着王老板提下的几句狗屁不通的小诗干笑几声。 所幸的是那王老板再也没有强行给赵筠塞人,这让他心里着实松了口气。 几天的吃喝玩乐下来二人已经称兄道弟,这让赵筠觉得时机差不多了,于是这天故作低落,眉间一片忧愁,王老板果然问他为何郁郁寡欢。 赵筠颇无奈地讲: “哎,所谓士农工商,我家世代经商,族中子弟却一直无缘仕途。王兄有所不知,我上头还有一个兄长,家里生意都是哥哥在打理,我插不上手也不是那块料。父亲盼着我能谋个一官半职,好光耀门楣,可官家我一个不认识,这事可怎么办好啊。” 赵筠抛出这句话,背后的意思就是想捐个官来当。 历朝历代贪污腐败最污浊的莫过于有钱就能买官做,这王老板如果真有门路,他们就能顺藤摸瓜,找出背后隐藏的腐败毒瘤。若这冀州真这么黑,那修水坝的一千万两白银不等于送给豺狼虎豹瓜分殆尽。 王老板抿了口茶,慢悠悠地说: “黄公子想入仕,如今唯有考取功名这一条路呐。” 赵筠没料到对方会是这样的回答,莫非这王老板真的只是个规矩商人?可转念一想,这几日的交往中,他们已经知道这王老板不仅是醉梦坊的主人,酒楼、店铺还多得很,俨然是这郢城里最大的生意人。做买卖做成这样的规模,说和官家没点儿交情似乎不太合理。 为表诚意,赵筠示意隋毅拿出了一个小木匣子,打开来里面整整齐齐码着十来根小金条。 “王兄,黄某是真心实意请你指条明路的。” 王老板眯着一双吊稍眼,瞥了一眼金光灿灿的匣子。 “黄公子,你家世代皇商,莫非还没点门路,反而来问我。” 赵筠早就想好了说词: “王兄,我家祖上就入了御册,每年宫里只派个小吏来收茶叶,哪里见得着什么大人物。” 话已至此,敲门金砖也亮出来了,岂料那王老板老神在在地回说: “这钱我可不能收。” 正当赵筠准备放弃,以为这里面真没什么勾当的时候,王老板又缓缓开口了: “近年来朝廷查得严,这来路不明就多了箱金条,让我如何解释去。黄老弟你真有这份结交的心,不如去我当铺里逛逛看有什么合心意的玩意儿吧。” 说罢从腰间摸出一个小木片,上面也是用隶书刻着“求不得”三个字,云纹和水纹的浮刻环绕四周。 王老板开的当铺在郢城最繁华的大街口子上,店面十分气派,里面却没有多少客人。 隋毅将那小木片交给管事,管事端详了片刻请他们到了内间里坐,问他们是当东西还是赎东西,隋毅想起王老板的话,便说: “你挑点好东西过来,我们看看。” 管事不多时就端着个托盘回来了。 “公子请看,这茶杯是南朝遗物,保存完好,色泽清亮,售价为五十两黄金。这玉质鼻烟壶是前朝才女蕊夫人用过的,售价十五两黄金。这瓷碗就更了不得了,是我朝□□皇帝还未登基前常年用的,以此碗用饭可以增福增寿,因此售价是四十两黄金。” 赵筠无语地看向那只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茶杯,粗糙的釉面和搁在桌上用来招呼他们的杯子别无二致,而且南朝的时候就有彩瓷了吗?!!再瞧那鼻烟壶,门口集市的小摊上两文钱估计就能买一对。更别提那个大瓷碗了,他怎么不知道自己太太太爷爷用过这种东西,简直是胡说八道! 瞠目结舌也罢,天方夜谭也罢,赵筠算是明白了,这当铺就是王老板一个洗钱的地方,平日做着正常当铺买卖。有求于他的人来送礼,从这当铺的账目里过一遭,钱就变得干干净净,有理有据。 于是随手一指: “就那个贵的吧。” 五十两黄金换了个破茶杯。 第10章 第 10 章 再见王老板,已经不是在醉梦坊的二楼了。 这醉梦坊还有个隐秘的三楼,从一楼后院的楼梯直达,三楼上没有赌桌也没有歌姬,装饰也也不似二楼那般看着奢华。 但赵筠自小在皇宫长大,见的用的都是珍宝,对于好东西的鉴赏几乎是 分卷阅读7 - 分卷阅读7 - 分卷阅读8 故雪今存 作者:酸奶和豆奶 分卷阅读8 故雪今存 作者:酸奶和豆奶 分卷阅读8 一种天生的本能。 他一眼就瞧见墙角那花瓶是难得的白瓷官窑,桌上摆的是端溪古砚,墨是李廷珪的松烟墨,远远就能闻见一股麝香和冰片的香味。更令他诧异的是仇英所作的《汉宫春晓图》居然在这里挂着! “黄公子前日里问我入仕的门道,我还是那句话,只有考取功名这一条路。” 王老板依旧笑眯着眼,赵筠闻言,心道你钱都收了,这什么意思!脸上却仍是不显,继续和他周旋。 “黄某逍遥惯了,哪里静得下那个心看书,要真有那份学问早高中了,也就不来劳烦王老板费心了。” 王老板咯咯笑着: “我是说只有考取功名这一个办法,谁说让你自个儿去考了。” 赵筠这下懵了,这是要冒名顶替参加科举?没等他想明白其中关节,王老板又继续说道: “你只管准备钱财,替考人选和官员打点我自会帮你安排。” “唉,不是,那万一他要是高中了非自己上任,不认了怎么办?” 赵筠实在不懂,这替人赶考,要是落榜了肯定收不到钱,要是高中了何不自己赴任,读书不就是为了出仕么? “哈哈哈,贤弟,你这是身在富贵家不知柴米贵啊。你考功名是为了光宗耀祖摆脱商人头衔,可那贫寒学子不过是为了能吃饱穿暖,过得好一些罢了。 做个小官一年至多几十两白银的俸禄,他一没关系二没靠山,此生都别想升迁。你这一下子给他黄金数十两,足够他买栋宅子,几个姬妾,做点生意,舒舒服服一辈子,何乐而不为?他敢不认?他能做这事儿也就明白他惹不起咱们!” 回去的路上,赵筠将拳头攥得死紧,天下竟然还有这种事! 那王老板说找人顶着他的籍贯姓名参加考试,得个外围名次。再打点一番便能分回他家乡做个七八品的地方官。乡亲们谁能知道上任的父母官和参考的书生不是同一个人。 赵筠心里郁愤难平,他执政以来积极推行科举制度,原来并存的举荐制几乎被废止,他以为这样便可以选良才,任能人,结果呢!不知道现如今,有多少官员的功名就是这样买来的。 生气归生气,这头还是要继续守着王老板这条线打好关系。这次赵筠实在不想要那些破烂玩意,于是买了尊金佛送到那当铺里头,果然掌柜算盘一打,报了个价。 “金色釉面佛像一座,白银一两。” 回客栈的路上,隋毅颠着手里那一两银子,沉甸甸纯金打造的实心佛像,被这上下嘴皮子一磕就变成了两块碎银,这当铺的买卖还真是方便。 继而又觉得景帝虽然治下严谨,但重点还是在清查官吏家财上,这王老板一介商人如此谨慎地洗钱,说不得背后有什么势力,也指着这当铺销赃呢。 王老板收够了好处,却迟迟不为他们引见背后的官员。赵筠好说歹说,甚至流露出对方是不是收了钱又不给办事的担忧。 “王老板,如今咱们是一条船上的人了,你还不放心什么,你总得让我知道今后靠的是哪个码头,拜的是哪座山头吧。” 王老板挂着一脸笑安抚说: “放心放心,再等几天,一定为贤弟引见。” 这一等就是好多天,赵筠无事在客栈里翻来覆去想这冀州的种种,总觉得自己漏了点什么。 这天正在吃饭,他脑中忽然记起那冀州太守王允治年过不惑,冀州府邸和邢水暂居里怎的只他一人?他夫人和孩子呢? 不待他多想,醉梦坊一个侍者来请,递他们主人的话,公子想见的人已经到了,请过去一聚。 第11章 第 11 章 终于能见着幕后之人,赵筠迫不及待地赶去醉梦楼。 三楼会客厅里,王老板悠闲地坐着,手里拿着一个白瓷瓶的酒壶,慢悠悠地斟了两杯。 “来,尝尝这醉花荫。” 赵筠根本无心品酒,直接问出心中所想。 “这官家人呢?” “还没到,先喝了这杯。” 王老板已经举起小杯子递了过来,赵筠正想抬手去接,隋毅开口打断了他的动作。 “公子初染了风寒,不能饮酒。” 赵筠怔了怔,他没有生病啊,不知道隋毅为什么要这样说,却也配合地没有做声。 “小小一杯而已,这点面子也不给王某。” 王老板举着杯子的手还伸着,语气也笑中带着一点愠怒。赵筠只想快点见着人,一杯酒而已喝就喝罢,正准备接了,隋毅已经先他伸手将那酒接过一饮而尽。 “公子确实身体不适,我代他喝了。” 王老板哈哈笑出了声,还拍了拍手道: “果然是主仆情深呐,感动感动,不过你代你主人喝了一杯,你自己那杯也得喝了才行。” 隋毅又端起面前另一杯酒一口喝了。 这王老板平日里虽然惯来挂着一股奸笑,但今天看起来似乎格外地令人背脊发麻,吊梢眼一翻,笑意里不知混着什么心思。 “给你们讲个有趣的事儿,我做生意手下的经常天南地北去采货,能见着不少奇人异事,新鲜笑话。” 说到这,王老板坐正了身子,还微前倾地靠近了一点,一双不大的眼睛灼灼盯着他们,勾了勾一侧的嘴角,仿佛接下来要讲的是个顶荒唐的轶事。 “这次呀他们去江南,特地去了贵府拜访,还正逢二少爷纳妾,讨了杯喜酒喝。黄公子这会应该还赖在美人床上下不来吧,所以,你们到底是谁!!!” 随着这最后一声暴怒的呵斥和拍桌的声音,四周闪身过来五六个打手一般的壮汉,刀锋相继出鞘发出“铃—”的一片声响。 “给我抓住!”王老板面色冷峻地下令。 隋毅带着赵筠退后几步,那些人已经持着刀砍了过来。 隋毅从靴筒里抽出一把短匕首,动作飞快地格挡下了劈过来的刀刃。另一名壮汉操着一把数寸宽的大刀从左侧袭来,眼看就要碰到赵筠的肩膀。隋毅一手搂过赵筠的腰,侧身一带将他护到身后,用短小的匕首迎上了大片的刀锋。 兵刃相接发出“叮—”的声音,隋毅反手持刃,力气却毫不逊于那粗莽的大汉。这时又有一名打手乘空想砍向隋毅后背,没等赵筠发出惊呼,隋毅像背后长了眼睛一般,手上一用力将正面对抗的那名大汉逼退得一个踉跄,转身飞起一脚踢中了偷袭者的胸口。 他三五下击退了好几个人,几名打手都有些不敢贸然上前。 可突然他似头晕一般,身子摇晃了一下,扶住了额头。 王老板笑声再起: “还不给我上!他已经发作了!” 四周退却的打手仿佛吃了定心丸,再度气势凶猛地一起攻了过来。隋毅抬眼瞥了他们一下,冰冷的目光里露 分卷阅读8 - 分卷阅读8 - 分卷阅读9 故雪今存 作者:酸奶和豆奶 分卷阅读9 故雪今存 作者:酸奶和豆奶 分卷阅读9 出不耻和轻蔑,仿佛那身陷囹圄仍然高傲不羁的狼王。 他从进到房间就察觉了不对,这房里不止他们三人,还有另外几个人的呼吸。那些人不懂隐藏气息,定不是影卫探子,埋伏在此多半是打手武夫。 王老板今日的邀约可能是场鸿门宴,因此他没有让赵筠喝下那杯酒。可他自己却饮了两杯,不知那酒里加了什么料,此时开始神情恍惚,手脚脱力。 眼看着刀锋就要近身了,隋毅执起匕首往自己左臂上使劲一划,鲜血顿时涌了出来。疼痛使他恢复了短时的清明,三两下格挡回旋,卸了两人的刀,踹翻一个在地。 他知道那药性凶猛,不宜久留,拉过赵筠,一脚踢开窗子,搂着人跳了下去。窗外是条水道,河岸边停泊着乌篷船。隋毅搂着人落在船板,支起蒿子一撑,顺着水流漂去。 王老板在楼上气急败坏地叫嚷: “给我跳啊,追上去!” 河道里确实还有船,只是三层楼的高度吓得那些大汉下不了决心,面面相觑,一人转身准备走楼梯下去追,剩下的也一股脑跟着去了。 徒留王老板在窗边骂骂咧咧: “都是饭桶!一群废物!” 河道上,傍晚的清风吹散了一丝血腥味,隋毅靠在舢板上渐渐闭上了眼睛。赵筠焦急地叫他名字,那往日目光如炬的眼眸只开了一个柔和幅度,隋毅轻轻牵了牵嘴角,回以他一个安抚的微笑。 “我没事,别担心。” 说完却又不支一般缓缓合上了,赵筠一时慌乱得不知如何是好。隋毅手臂上的伤口浸湿了外面的衣衫,晕出一大片深色的痕迹。鲜红的血液顺着袖口手背,滴滴答答打在船底的木板上。 赵筠扯下头上的发带,在隋毅伤口上方的手臂上用力缠了两圈。又想扯段自己里面的中衣来给他包扎伤口,使劲撕扯了几下断不开,拔了头上绾头发的钗子在丝绸上一划,刺啦撕了下来,雪白的绸缎覆上渗血的伤口,裹了几圈仍是透出血色。 第12章 第 12 章 “陛下!” 河岸边,一名跟上来的御前侍卫纵身跳入水中,一手浮游一手拖着他们的船舷往岸边拉拢。 皇宫的侍卫训练有素,此次挑选的五名更是个中高手。刚才在醉梦坊,一楼大堂里嘈杂不已,赌博的人们叫嚷声一片,寻常人自然不可能听见三楼之上的动静。 然而御前侍卫质素过人,楼上兵刃相接的打斗声一出,候在下面的侍卫就穿过人群奔到后院,撂倒了楼梯口的守卫,正好遇上下来追赶的打手们。 那些打手不过是会点拳脚功夫的莽夫,空有一身蛮力,没过几招就一众缴械投降,跪地求饶。 侍卫们沿着河道追随而来,将小船泊上岸后和赵筠一起搀扶着已经神志不清的隋毅。 “尉礼,快去请大夫!尉义你速回京通知蔡忠,带人来清查冀州;尉仁和尉孝监视醉梦坊和王允治;尉忠跟我们回客栈。” “是!” 御前侍卫各自领命,行动迅速。 刚才那一片混乱中,平素向来高人一等的王老板脸上闪过了一丝怯意,一瞬间的眉眼和赵筠脑海里那张老态龙钟的板正脸叠叠重合,竟是和王允治有五六分的相似!! 电光火石之间,赵筠心下大震,这二人必有关系!说不定,那王允治未曾出现的妻儿就在这里!做着郢城最大的生意人!! 他们一个扮演慷慨为民,两袖清风的父母官;一个住豪宅开赌坊,日进斗金,挥霍无度,还做那收受黑钱,卖官鬻爵的勾当! 只是赵筠无暇细细思量这其中的关窍,他现在全幅身心只系着身旁失去意识的人,不知道那酒里掺了药还是投了毒,隋毅的脸庞仿佛越来越没有血色了。 头发花白的老大夫摸脉甚久,不时眉头一皱,却始终不发一语。赵筠在一旁急得坐也不是站也不是,又不好出声打扰。 大夫凝神半晌,终于开口: “奇经八脉俱显弱相,这位公子恐怕是被麻痹经脉的药物所伤,手臂的刀口倒是无碍,上点伤药不出半月就可愈合。只是这经络之毒难解......老朽开个方子,如果明天能醒便是好。若醒不了,恐怕经络受损时间甚长,魂魄难依,易成离魂之症。” 赵筠不知道这老大夫医术如何,诊断得到底对不对,但离魂症他是知道的。得了离魂症的人除了还有吐息和体温,口不能言手不能动,简直生不如死! 隋毅要不是代他多喝了那一杯应该就不会如此严重,那王老板多半只是想迷晕他们而已。那帮人真是该死!简单的蒙汗药不行吗?上哪弄的这般稀奇阴毒的东西害人!! 赵筠端过侍卫煎好的汤药,一勺一勺亲手服侍着。隋毅神智不清,只偶尔吞咽一下,大半的药汁都喂不进去,顺着嘴角流了下来。赵筠一手拿着勺子,一手握着丝绢,边喂边帮他擦。 因为药汁浪费了一半,赵筠吩咐尉忠按方再煎了一副,又伺候着隋毅喝下半碗。 入夜,侍卫请赵筠回房休息,自己守着隋将军,被他摇摇头拒绝了。 赵筠望着床上那人,回想起这些日子他跟着自己在冀州四处探访,不多言多语却总在自己困顿挫败的时候给予安慰;还记得刚出城时他在高头大马上对自己温柔一笑,让人忆起了一点多年前他风度翩翩的公子模样。 只是现在他俊朗的脸上失了神采,深邃的眼睛紧紧闭着,不知道还能不能再醒过来。 赵筠愧疚地握住隋毅的手,惊觉那手的温度怎么那么凉!!莫不是!!! 他顾不得其他,双手在隋毅身上查探,好在人没事,赵筠把自己吓个半死,缓出一口气。但隋毅四肢温度特别低,是因为像那大夫说的经络受阻了吗? 赵筠赶紧掏出贴身的一个小玉瓶,里面是太医院独配给他的麒麟坤泰丸,由人参、鹿茸等多种名贵药材而制,有回阳救逆之功。他喂水给隋毅服下,又给他揉搓按摩起双手,希望能帮他疏通活络,再不济也能给他暖暖身子。 “夜白....” 隋毅口中呢喃出了这名字,赵筠手上动作一顿。 “夜白”是他年少时自己给自己起的表字,本来就没什么人知晓,他也好多年没有听到过了,又怎么会至今存在于隋毅昏迷的意识里? “隋将军,隋毅” 赵筠叫了几声,隋毅却再无反应了,仿佛刚才的呓语只是一时的错觉。赵筠呆呆看了一会,复又捧起他的手继续揉搓起来。隋毅的手掌宽大,指节和指根处都有一层厚厚的茧子,那都是他练剑习射磨出来的吗? 思及此,隋毅他为国征战多年,如今要是真折在这里了,赵筠自觉怎么对得起他,怎么对得起去世的隋相。 “隋将军 分卷阅读9 - 分卷阅读9 - 分卷阅读10 故雪今存 作者:酸奶和豆奶 分卷阅读10 故雪今存 作者:酸奶和豆奶 分卷阅读10 ,你醒醒,上阵杀敌都难不倒你,这次一定要挺过去。” 清晨的日光透过窗棱折射成一道道光晕印进房间,窗外叽叽喳喳是小鸟在蹦跶着欢快的小曲。 隋毅像从一片沼泽中脱离出来,经过一夜的艰难挣扎,此时终于得以摆脱混沌,渐渐苏醒,他有些无力地睁开眼睛,眼前的景象还有些不太真切。 如墨的黑发流水一样散落在他胸口颈间,玉雕般的脸庞静静地安眠在他臂弯。 是他梦里常见的那个人。 第13章 第 13 章 赵筠动了动手臂,睁开眼睛,面前是一片结实的胸膛...... 糟了!怎么睡着了!! 他赶忙坐起身查看,只见隋毅睁着点漆般的一双眼睛躺在床上直直看着他。 “你醒了!太好了!!” 隋毅醒过来了,照大夫所说应该就是没事了,赵筠高兴地俯过身在床上仔仔细细地看他。只见隋毅眼神凝固了一般只盯着他,眨都不眨,似在看什么难得的奇景。 赵筠这才低头瞧了瞧自己,他此时还穿着昨天那套衣服,睡了一晚到处都已经邹邹巴巴,下摆还撕破了。头发也因为昨天在船上给隋毅包扎拆了发带和钗子,此时更是铺散了一床。 这幅披头散发衣冠不整的样子,实在是失礼!也难怪隋毅要这样看着他。 赵筠尴尬地干咳了两声,扶起隋毅靠在床头。 “你动动手脚,有感觉哪不舒服吗?我昨晚本来是要守着你的,结果......没压着你伤口吧?” 赵筠有点不好意思,没有直视对方的眼睛,只听那惯常清润的嗓音带着一丝晨间的沙哑安抚说道: “我没事了,害你没休息好。” “哪里哪里,是你救了我才是。” 赵筠连忙摆摆手,昨天情况危急,他心思都在隋毅的安危上根本没顾着自己,现下对方没事了才觉出一点羞耻,只想快点拾掇一下。 他站起身拢了拢头发,手边又没有可系的东西,于是想回房去更衣束发,看了看还靠坐在床上的隋毅。 “我扶你起来吧?” 赵筠想搀他起来洗漱,手还没碰着人,隋毅就立刻说道: “不劳烦皇上,我...想再坐会儿。” 他脸色莫名有些羞赫,赵筠想了想,那麻痹经络的药性才刚过,他身体可能还有些不太灵便。沙场上威风惯了的将军肯定不想让人看见自己这样子,于是体贴识趣地为他合上门,并吩咐店家备上丰盛的早餐。 赵筠收拾停当下楼的时候,隋毅已经更衣洗漱好,行动如常地坐在桌边。用完饭,监视的侍卫回报,醉梦坊集结了一批打手,还从武行聘了几名武师,并放出话重金要寻武林高手,估摸着有些忌惮他们的身手,这是打算合力围剿。 虽说这些乌合之众不足为惧,但架不住他们人多,此次暗访带的御前侍卫毕竟只有几名。况且那王老板就是这郢城的地头蛇,他们长留下去怕早晚得栽进对方陷阱里。 当夜,根据线人来报,王老板带着一行百余人,备刀剑藏暗器将郢城一间戏院团团围住。武行几名拳脚功夫甚好的武师领头悄悄窜上二楼包间,将耳朵轻轻贴在门板上。 里面的人隐隐还哼着曲调,和着台上的青衣咿咿呀呀的唱腔,看戏看得兴味正浓,全然不知性命已落入他人手。 武师无言比出几个手势,打手们迅速行动,将可逃之路全全封死,戏园子楼下楼外都安排上了层层把手,料是插翅也难飞。领头的武师抬起一脚,那门板哐当应声倒地,竟是被他生生踹出半米。 里面的人吓得惊慌失措,蹲在桌子下一阵发抖。武师打手们迅速将人押下,王老板昂首挺胸迈着得意的步子走进来,笑着呵斥道: “脸给我抬起来!敢忽悠到我头上了,你们胆子可真不小!” 话音刚落,他的笑就僵住了,因为仰起脸的这两人根本就不是那冒充的黄公子和他姘头!而是两个他从未见过的市井小民!! 这两人虽然作着一身富贵打扮,但被眼前的这阵仗吓得就差屁滚尿流了,眼泪鼻涕糊了一脸,舌头都有些打结地慌乱解释着: “王,王老板!我们两个是东城根儿的老六和麻四啊,平时就,就摸点钱袋子,可从来没上您店铺里做过活儿,一向都安安分分的。今,今天有人给我们送了新衣裳和戏票子,只让来这里看出《空城计》就给我们二两银子,小的实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还请王老板饶命啊,饶命啊!” “请王老板饶命啊!” 两个人跪在地上鬼哭狼嚎,王老板气得上脚就踹翻一个,那人顾不得疼,边咳边爬起来继续喊饶命。嚷得王老板是火冒三丈,气得心肝脾肺都冒了烟儿。他居然居然被人骗了两次!! 郢城外十里地,四匹骏马在夜色下飞驰,四方的郢城亮着不夜的灯火在身后隐成一团小小的光影,随着凉风渐渐隐去。 那诞生在火光里的罪恶还在恣意生长,丝毫不知已经被人窥见了边角,而那策马而去的人也毫无所觉,他正奔赴的是更加黑暗的深渊。 作者有话要说:  本章提问:为什么我们隋大将军不愿意起床勒? 第14章 第 14 章 冀州离京城七八百里地,他们来时用了半个多月,此番回京时间紧迫,没有雇马车,赵筠和隋毅及两名侍卫一样都是骑马赶路,才两天就行了百余里。 途经一座城镇,他们在酒楼好好吃了顿肉,又打包了些干粮准备上路。隋毅从街角商铺走来,递给赵筠一个软垫。 “公子把这个放在马鞍上能舒服些。” 赵筠有些赫颜,他也是男子,别人都用不着这种东西,怎他一人要使。可隐隐作痛的大腿根让他不得不承认,这两天连日骑马,那里已经被磨红了,再这么下去早晚得破皮。于是面上不好意思,心里又有些感激地接过了隋毅买来的软垫。 那垫子外面是丝绸面,里头是细细的棉花,之后的行路果然舒服多了。赵筠在马上看向前方的隋毅,心想他一个军营出来的将军,怎么这么细心呢?哪家的女子要是能得他做夫君,还真是有福气。想到这他又记起隋毅那句已有心上人,此生做不了夫妻的叹息,不由地替他觉得惋惜。 行路一个多礼拜,前方是皇城在望,隋毅拉停了马缰,转头问赵筠: “皇上回宫有何打算?” 赵筠微蹙了蹙眉,低头沉吟: “我派了蔡忠清查冀州,现下应该已经到了。若我没猜错,王老板就是王允治的儿子。那王老板收受黑钱替人办事,背靠的官家就是冀州太守,他们这出戏可唱得真好,赚眼泪得吆喝,还把钱卷得一干二净!” 隋毅抿了抿唇,欲言又止,他 分卷阅读10 - 分卷阅读10 - 分卷阅读11 故雪今存 作者:酸奶和豆奶 分卷阅读11 故雪今存 作者:酸奶和豆奶 分卷阅读11 想说的是如果只是那收钱办事的勾当尚好说,可倘若牵扯到上千万两的朝廷水利拨款,仅一个冀州太守还断断没有这只手遮天的能力。 可话到嘴边,最终什么也没说,因为他不想给那双眉眼再添一丝忧愁。等清查的时候自己多留点心吧,看那太守府和醉梦坊是否和水利拨款有过牵扯。 果然回到皇宫后不久,蔡忠密信来报,他到了冀州以监察水利为名将整个太守府彻查了一次,无甚所获。又随便寻了个由头将醉梦坊查抄了一遍,发觉王氏名下产业众多,且银钱往来巨大,一一清查两相对比竟是发现了蹊跷。 此次冀州兴修水利除了劳力工钱,其他原料石灰砂浆、充当粘合剂的糯米、纸筋,开山硝石等各自的供货商行、店铺竟然全都隶属于王老板名下!再翻看五年前水利卷宗,上次供货商名录里,那名字各异的商家背后,所有人也还是王老板! 蔡忠根据记录审问了水利工事负责点收材料的工头,那人一口咬定就是这个数,他再一一走访做工的人家,五年前那次大家忆得不是很清楚了,但最近的修筑可是记得明明白白,万万没有账本上所记的到了凝土五千方。 至此几乎已经明了,朝廷拨下来的款项,通过冀州太守王允治安排,原料采购都从自己儿子开的商铺走,账目一个数,实际一个数。上次三百万两白银的拨款偷工减料,真的用在修筑上的不知还剩几分之一,因此不到五年堤坝就溃了。而此次的一千万两不晓得被这样蚕食一番后运到河堤边的又还能剩下多少。 “父亲!” 王老板穿着一身锦缎,站在破败的院门外焦急地叩门,老管家听见声响抽开朽笨的门栓请他进来。王允治一身洗得发白的蓝布衫站在院中,见了人扣住他的手拉进里屋,关上门扉转身就呵斥道: “知不知道什么时期!你还敢来找我!” 王老板哭丧着一张脸,惴惴不安地说: “我当然知道,我的产业都被查了个遍,只是寄信更容易留下把柄,如今我除了亲自来找您,想不出别的妥当法子了。父亲您说朝廷怎么突然派人来冀州,还查到了我头上?莫不是有人告了咱们的父子关系?” 王允治捋了捋胡子,下垮的眼睛中透着一股奸佞,和平时那和善可亲的王青天宛如变脸般天差地别。 “谁规定老子做官,当儿子的就不能经商了,你做你的买卖账目清清楚楚的,又没有被他们知了底,怕什么!” 王老板吞了吞口水,有些怯懦地不知道该不该老实给父亲交代。以往从来就没人敢找过他的麻烦,最近被朝廷的兵呼来喝去,店铺大多也给封了,着实有些吓破了胆,自觉兜不住,于是将前些日子有人想买官的事一股脑交代了。 王允治听后拍了桌子,大骂他不长脑子。王老板很是委屈,他明明已经很谨慎了,派人去调查了他们的底,发现是冒充的也就没有引见到父亲面前。不知道那两人是什么来头,又和此次朝廷清查有没有关系。 王允治思量片刻,展开一张信纸。 “我写封信,照你所说这两人多半是朝廷的探子,不知道这事上报到哪一层了,希望上面能压下来。” 他提笔几行,快速写好了信件,却在封口之后犹豫了半晌,竟是捏着信放到烛火上引燃烧了。 “父亲,你做什么烧了!” “此次来清查的是京畿驻守统领建章将军蔡忠,他级别不低,恐怕皇上已经知晓了。他们没有限制你的出入?来的时候可有人跟踪?” 王老板摇摇头,王允治眯了眯眼,继续叹道: “恐怕这会儿有人正等着我们主动暴露呢,我这信件一出必定给截下来,连上面的大人也害了,到时候还指望谁来救咱们。” 王老板吓得六神无主,连忙追问: “那现在怎么办?上面的大人真的能救咱们吗?” “放心,大人也不敢冀州出事的,毕竟.......” 作者有话要说:  上章提问解答: 为什么我们隋大将军不愿意起床? 因为他石更了...... 第15章 第 15 章 天气渐渐转入盛夏,御书房的冰盆也降不下闷热的暑气,赵筠来回踱步,一口气堵在胸口,呼不出去也咽不下来。 他前些日子收到蔡忠的密信后就下令将王允治父子就地收监,待查清银两去向,落实罪证后押解上京。 今日蔡忠密函回复说经过月余查证,五年前的修坝款项和此次的朝廷拨款,都确有通过王氏产业克扣,但转移了的银两未见他们花销,仍是没查到去向何处。 另外蔡忠还汇报了一事,王允治一被关起来,冀州城的民众就自发互相奔走,声称他们的太守大人廉洁奉公,绝不可能贪赃枉法,定是被奸人所害。万民请命,场面甚是浩大。 赵筠闭了闭眼,将密函捏得死紧。像王允治这样一边大把贪污朝廷公款,一面给当地民众施些小恩小惠做做戏,就能赢得万民拥护。倘若为官之道就是如此,出仕之人争皆效仿,不出十年景朝就会国库空虚,外强中干,到时蛮夷举兵来犯,唯有国破家亡。 “叽叽,叽” “皇上,您还真是疼爱这只鸟呢,亲手给它喂食。” 赵筠停下逗弄着小莺鸟的手,侧身颔了颔首。 “宸妃来了” 宸妃娘娘穿着桃红色的宫装,脸上贴了花钿,妆发俱是细心打理过的,像一支招摇盛开的海棠。她也执起小壶往鸟笼子的水槽里象征性地添了点露水,说道: “也不知道这鸟普普通通的寻常模样,怎么就得了皇上垂爱,我宫里那几只白腹蓝蓊可比这灰不溜秋的小家伙漂亮多了。” 赵筠抚了抚小莺鸟的尾羽。 “就是要寻常些才好。” 宸妃看着景帝,觉得他眉宇间有一股自己看不懂的情绪,她不知那是从何而来也不懂如何为他排解,只能生硬地邀请说: “皇上,您回宫这么久还没来过延禧殿,今晚来用膳好不好。” 赵筠坐在延禧殿上首,宸妃亲手给他布菜,脸上是掩饰不住的欣喜。赵筠本想用过晚膳就走,见她殷勤期待的样子,有些开不了口。他回宫之后一直忙于处理政事,还要操心着冀州的清查,除了去看过几次太子,就没在后宫久待过。 入夜,暑气稍减,偶有晚风吹动纱帐。宫女太监早早撤出了寝殿,帝妃二人正正躺在宽大的金丝楠床榻之上,周遭显得有些过分的静谧。 宸妃侧头看了看景帝,年轻俊美的帝王已经闭上了眼睛。她大着胆子将白玉般的手臂搭上了皇帝的胸口,娇滴滴地说: “皇上,我睡不着~” 本该挠心酥骨的话语在赵筠耳里却是令人难于应付的疲惫,他 分卷阅读11 - 分卷阅读11 - 分卷阅读12 故雪今存 作者:酸奶和豆奶 分卷阅读12 故雪今存 作者:酸奶和豆奶 分卷阅读12 睁开眼伸手拍了拍胸口那纤纤玉手,低声说: “最近事多,早点休息。” 承宠的试探向来点到为止,欢好与否都得看皇帝的心情。可宸妃娘娘或许是因为生于显赫之家,从小被娇宠惯了,又或许是情绪已经累积到了一个临界点。以往也不是没有发生过的事,但今天居然抽抽噎噎哭泣起来。 “世人都说我是蒋家的女儿,生来就是要嫁入皇室,保家族世代荣华。可谁又知道,我是真心喜欢你的啊,太子哥哥。” 宸妃一双大大的杏眼里盛满了泪水,一眨就顺着脸庞滑落下来。赵筠仿佛又看见那个梳着小双髻跟在他们屁股后头喊太子哥哥等等我的小丫头。她如今也才将将21岁,正是青春的桃李年华,却在这深宫里满脸盈泪。 “皇上,给我个孩子,好不好。” 第16章 第 16 章 “漱——漱—” 天色刚泛起鱼肚白,宫里扫洒的宫女已经挥着扫帚在干活儿了。赵四丫今年十三,上个冬天刚入宫。家里人翻不了年只好将她给卖了,入宫后她就得了个新名叫顺锦。她年纪小也没什么会的,只被分配来干这些粗苯活儿。 不远处,另外两个年龄稍长的宫女正在窃窃私语,不时一阵嘻嘻的低笑。顺锦到底孩子心性,将落叶扫拢一堆,就蹦蹦跳跳地凑过去。 “两位姐姐,你们在聊什么这么好笑,也给我讲讲!” “去去,你个小丫头毛还没长齐呢,懂什么。” 说着两人又对视一眼,掩嘴笑起来。 “湘兰姐,你就告诉我吧~” 那个被唤作湘兰的宫女见顺锦好奇的那样子,凑过脸去嘀咕着说: “听说昨儿夜里皇上在延禧宫都上床榻了,不一会儿居然披着衣服走人了!宸妃娘娘哭了一宿,她宫里那些伺候的可被折腾惨了!” “你怎么知道的?” 顺锦是着实好奇,她们这些粗使宫女平日连打扫内殿的资格都没有。别说皇上,她入宫这么久连两位娘娘都还没见过呢。 湘兰噘着嘴朝延禧宫的方向努了努,小声说: “那边当差的桃红被宸妃娘娘用梳子砸了脑袋,鼓好大一个包呢,大半夜的跑湘菱那儿要药膏擦,湘梅跟她一间屋子,一早偷偷告诉我的。” “啊,那皇上为什么半夜走哇,发生什么大事了吗?” 顺锦眨巴着一双眼睛,等着听故事。湘兰呔了她一声,笑着用手指头戳她脑门。 “说你是小孩听不懂吧,你还非凑热闹。” 说罢不再理会顺锦,又和旁边的宫女聊起来: “咱皇上对贵妃娘娘真是痴情,无论延禧宫那位使什么手段,心都不在又怎么留得住人。” “哇,那贵妃娘娘是不是跟天仙一样漂亮?”顺锦尖着耳朵偷听,此时又插进话来。 她进宫前就听说宫里的娘娘皮肤白得像雪一样,浑身都是香的,跟自己还有姐姐母亲是完全不一样的金贵人儿。 湘兰见她那模样觉得挺逗,看了看四周,弯过腰掩着口悄悄在她耳边说: “漂亮是漂亮,不过嘛,以前也跟咱们一样是个宫女,叫如意。” 三个人的戏剧,怎么演都是错。 当初昱儿出生,赵筠想将其立为太子,并封如意做皇后,遭到群臣反对。彼时的右丞,现如今的蒋丞相提出让自己的女儿入宫以换取□□对立太子的支持。他本来不欲妥协,是如意点头应允。 太子得以入主东宫,封后却是寸步难行。 赵筠觉得对不起如意,也对不起蒋灵,他本想像父皇母后那样一生一世一双人,却无奈在这宫墙里左右为难,两厢辜负。那天他心里乱得很,随后赏了些东西给延禧殿,却是没脸再去。 后宫的事还不够他烦心的,蔡忠的密报又抵京了。王允治父子竟然在牢里畏罪自尽了! 消息一出,冀州满城素缟,民众自发设立灵堂,哭喊青天老爷被栽赃陷害,不堪身辱,以死明志,吵嚷着要朝廷还一个清白。 民众的反应还不是赵筠最担心的,经过那些时日的交道,以他对王老板的了解那人气焰嚣张且贪生怕死,他父亲更是老奸巨猾,怎可能如此刚烈!蔡忠对此事也不太相信,正和仵作一起验尸调查。 赵筠心里沉甸甸的,如果说那二人不是自尽,那必然是有人想要灭口,害怕押解上京后王允治鱼死网破供出同伙来。但能遣人入官府大牢执行暗杀,这人势力一定不小,指不定就在朝堂之上自己眼皮底下。 到底是谁?而修坝截留了的巨大银两又是去向了何处? 赵筠连续几天都在御书房熬到深夜,根本没休息好,这日下了朝头晕得厉害,正想小憩一会。 只见夏公公提着裙裾匆匆忙忙从院内跑来,一脸惊慌失措,大气都没喘匀就说: “皇上!大事不好啦,太子殿下中毒了!” 第17章 第 17 章 一阵天旋地转,赵筠堪堪扶着椅背才没一下子倒下去,夏公公扯着嗓门叫太医。赵筠撑起身子来让他闭嘴,赶紧搀自己去东宫。 太子赵昱小小的身躯躺在床上,昏迷不醒。贵妃守在床榻边哭得抽抽噎噎,一副伤心欲绝的样子。 “太医!怎么回事!”赵筠也不禁提心吊胆。 事关太子安危,来的是太医院首,老太医跪地回话: “回皇上,太子殿下脉象急促零乱,四肢麻木,乃中毒之征。微臣已开药方,但解毒重在澄源,需知为何毒物,才好对症下药,立竿见影。” “太子随侍呢!”赵筠焦急地发问。 “臣妾已经问过了,太子今日除御膳房的早膳午膳外,就只用过宸妃给的一块糕点。”贵妃用手绢揩了揩眼泪,言下之意是宸妃毒害了她儿子。 赵筠咬了咬牙,有些难以置信: “叫宸妃过来!” 话音刚落,院内就飘进一朵红云,宸妃携着两名宫女,脚步匆匆地赶来。 “臣妾听闻太子殿下中了毒,是怎么一回事,现下可好些了?” 她睁着一双大眼言语恳切地关怀着,丝毫不知自己身上的嫌疑。 “宸妃,你上午可有给过昱儿糕点?” 赵筠皱着眉,不愿相信当初那个小丫头如今会有这般歹毒的心肠,可思及前几日她求子嗣的事,心里又不太敢确定。他如今只有这一个儿子,如果昱儿没了,江山后继无人。不论他想不想再要一个,群臣都会逼着他为社稷再多备几个小皇子。赵筠闭了闭眼,不愿再深想。 宸妃似乎反应过来其中的关联,花容失色地辩解道: “皇上!您是怀疑我吗?我怎么会做出这种丧心病狂的事!要天打雷劈的!” “回答我的问题!” 十年天子,帝王威仪早在无形中伴 分卷阅读12 - 分卷阅读12 - 分卷阅读13 故雪今存 作者:酸奶和豆奶 分卷阅读13 故雪今存 作者:酸奶和豆奶 分卷阅读13 随着赵筠。宸妃赶紧跪了下去,声音带着哭腔回话: “回皇上,太子殿下今日下学路过御花园,我正在亭里纳凉,就与太子说了几句话,怕他学书饿了送了块芸糕,可那糕点没有问题的!我也吃过的啊!” 宸妃的眼泪淌过香腮,在桃色的胭脂上划过一道我见犹怜的泪痕。 “妹妹入宫以来,我一直以礼相待,我知道你不喜欢我,可你要害就害我,昱儿他还是个孩子啊!” 贵妃含着泪指责她,说完就俯在太子榻边哭得肝肠寸断。 儿子躺在一旁身死未卜,赵筠心里也揪紧了,中毒一事,解毒时间很关键,太医说延误了时机就算人能救回来也是要留后遗症的。 “昱儿中的什么毒,你现在说出来,我饶你不死。”赵筠语气不带一丝温度,向仍跪在地上的宸妃说道。 宸妃战巍地抬起头,眼泪像珠子一样滚落进衣襟: “皇上!我真的是冤枉的,我哪里知道太子中的是什么毒!那芸糕我自己也吃了,您不信可以问跟着太子的小太监啊!” 宸妃声泪俱下,一副完全无辜模样。这事要想水落石出交由后宫慎刑司,甚至移交前廷三法司细细审理总有结果。但太子情况危急,一分一秒都是关键,赵筠只能自己迅速询问情况。 “叫今天跟着太子的小太监过来。” 叫小春子的太监哆嗦着双腿跪在地上:“奴才奉春叩见皇上。” “你把今日太子的起居事宜,特别是用了什么统统汇报一遍。” “是,皇上”小春子重重磕了下头,细细说来。 “今日太子殿下卯时起身,早膳用了水晶鸭、清蒸鲈鱼、汆三鲜丸子、鸡丝凤尾、醸山药、羊奶糕、海参小米粥。辰时入太学,午时三刻下学。午膳用了松花小肚、江米醸狍脊、白蘑牛柳、参芪银鱼汤...” “等一下,太子他没有用过宸妃给的芸糕?” 赵筠打断了太监背书一样的菜名汇报,下学到午膳这一段小太监并没有提及宸妃给糕点的事。 小春子闻言缩了缩肩膀,眼神盯着地板不太敢抬头。 “你只管说,要是有一句不实发配役司!” 赵筠向来是温文尔雅的上位者风范,对待宫里的奴仆也向来疏离有礼。此时语气稍微重一点,小春子就吓得直磕头。他面前的可是景朝万里江山的主人,一句话一个眼神就能让他们这些下人变作新坟鬼。 役司是戴罪宫人的劳作司,后宫里不允许有除皇帝以外的男人出入。但总有一些修善宫殿、改造花园、堆砌假山的力气活儿,役司就是干这个的。不少入了罪的宫人之前都没干过苦活儿,到了这里无论你累了病了一样要上工。许多人进去没个半年光景人就没了,死之前还受那么久的苦累。对他们这些贴身伺候过主子的精细人来说,比直接赐死还折磨人。 小春子豁出去了,大声地说: “回皇上,奴才不敢欺瞒!今日下学在御花园宸妃娘娘确实给了太子殿下一块芸糕。可是奴才想着贵妃娘娘和宸妃娘娘关系...算不上多深,回头就劝诫了一句,太子殿下就将那糕点扔了,没吃。” 第18章 第 18 章 此言一出,贵妃脸色不可自抑地白了一刹那。宸妃咬着唇抬起一双泪眼看向赵筠。 “扔什么地方了?”赵筠追问道。 “御花园假山后拐弯那月季丛里。”小春子不知他一席话俨然已扭转了乾坤,他只操心着这下不用去役司了吧。 赵筠眼神示意了小夏子,夏公公赶忙带着两个小太监去了御花园,不一会就转了回来,丝绢里捧着一块分毫未动的芸糕。 既然太子从没用过宸妃给的东西,被她毒害一说也就不攻自破了。可御膳房的东西都经过重重检验,要想做手脚难如登天。况且皇帝太子用膳前除了银针试毒还有专门验毒的奴才,确认没问题了才会呈上。如此一来,应是无从下手才对,莫非不是吃的出了问题,而是别的下毒方式? 没等赵筠想出什么线索,床上的太子突然四肢抽搐,浑身痉挛,那小拳头捏得死紧,赵筠一颗心也像被他攥在了手里,呼吸都忘了,眼里只有他痛苦的小脸。 “来人!太医!” 年迈的太医跌撞着几乎匍匐至床前,迅速把了下脉。 “皇上,太子殿下的毒性没有压制住,现下爆发出来了。老朽可以再试几贴解□□方,只是时机上...” 老太医的话赵筠明白,世上毒物千千万万,解毒方法各不一。按常规的解毒方一一试过去,运气好的话先撞上正好解了。可太子如今这状况恐怕捱不到找对药方的那一刻,更别说太子年幼,对于寻常大人尚且无碍的毒物剂量放到孩子身上恐怕都难以挺过去。 赵筠摸着儿子不断颤动的小小身体,只觉得他痉挛得越发厉害,脸色潮红起来,似乎呼吸都有些困难了,牙关也开始不受控地打颤,小小的贝齿磕得轻轻作响,敲在赵筠心间就像那鬼差催命的铃符声。 “快给殿下咬住点东西,免得不小心咬了舌!” 老太医焦急地吩咐,赵筠等不及下面人送东西过来,转身扯过贵妃手里的丝绢团成一小团,捏开太子的牙关放了进去。 刚才的情形让他眼里只有儿子无暇顾及他人,此时匆匆一瞥才发现之前哭得梨花带雨的贵妃此时一点声音也没有,静默得像尊假人。怔怔地坐在床尾,脸色白得吓人,只拿空洞的眼睛盯着太子的脸。 一阵急促的抽气声响起,五岁的太子赵昱像被溺在了水中,小脸憋得通红,努力地一阵阵吸气却又得不到赖以活命的空气,他抽搐地仰起了脖子,眼看着像要不行了。赵筠眼泪不可控地滴滴砸在锦被上,恨不得自己替了他去。 “附子!是附子!快解毒!” 贵妃几乎是吼叫出来的,所有人定在了那弹指一瞬间,随即又赶忙动起来。老太医从药匣子里拿出一个碧色的瓶子揭开放到太子鼻息下让他闻了闻,又从白瓷瓶内倒出一枚药丸子,太子含了却咽不下,赵筠哺了一口水渡过去,才见那小脖子咕噜一声吞下去。 太医快速写好了药方,夏公公亲自去守着太医院的小太监煎药,一煎好就送了过来。待太子服下后果然一刻多钟就不再有呼吸困难的情况,半个时辰过去脉象也渐渐平和。太医说已无碍,再调理个把月就能恢复如初,不会留下任何后遗症。 赵筠悬着的一颗心终于落地,绷了这么久的精神也快到极限,放松下来才觉出自己的头晕和疲惫。 可他还不能歇息,方才是贵妃指出了毒物为何才在生死关头拉回太子的命。可她是如何得知的?若说是她推断出来的,贵妃从没学过医,就算粗晓一些医理也不可能比太医更高 分卷阅读13 - 分卷阅读13 - 分卷阅读14 故雪今存 作者:酸奶和豆奶 分卷阅读14 故雪今存 作者:酸奶和豆奶 分卷阅读14 明。 在此种情形下,唯一知晓毒物为何的人,只能是那投毒的人。 第19章 第 19 章 “如意” 赵筠声音无力沙哑,透着浓浓的疲惫,他只叫了贵妃的名字便问不下去了。宸妃已经整理好裙摆,站着不依不饶地说: “姐姐是如何得知太子中的是附子毒?” 贵妃面无表情,像具空裹着胭脂唇色的陶瓷泥人,水色绛红下面是毫无人气的一片惨白。她知道从她喊出那句话起这事就已成定局,无论她如何巧言令色都改变不了残局。 附子有毒却也可以治病,严格来说算不上□□,医馆就能买到。但宫里采买严格,别说她一个后妃难以出宫,就是身边的宫女出入宫门都要搜身检查。 她早前时日借口身体不适,有四肢冰凉畏寒等症状,太医开了温阳的方子里面就有一味附子。一般来说都是太医院负责按方抓药煎好后再送过来,是她指名要自己身边的宫女煎药。药材送来后她偷偷从里面将附子扣下藏了起来。 太子身边的随侍跟她日常汇报,今日宸妃给了太子一块糕点。她等了这么些时日终于等来今天这个绝好的机会。她将附子做进了核桃酥,看着儿子吃下又立马给他喝了可以解附子毒的蜂蜜水。 等皇上太医都到了,下毒的指证扣在宸妃头上她百口莫辩。可本以为太子发作一会随着药性被缓解就能安然无恙,大家也理所当然地会认为是太医的方子起了作用。谁知或许太子实在年幼,又或许是体质特殊,竟然经不住药性真的危及了性命! 随后将附子来源一查,就会发现她不久前的方子,还有她特别指定要自己宫内煎药的要求。小厨房仔细一审也能知道她今日亲手做了核桃酥。本来就算查出太子除了宸妃的糕点还吃过自己母亲做的东西也不打紧,没人会怀疑里面有毒。可如今另一个嫌疑人没有了,即使再不合常理这也只能是唯一的答案。 她隐忍许久赌上一切地奋力一搏,最后却差点害得儿子殒命,自己也将跌落泥潭万劫不复。 贵妃闭了闭眼,只轻声说了一句“是我”随即再不开口了。 太子昏睡了一整天,第二日早上才缓缓睁开眼睛。赵筠在床前陪了他一夜,待他醒了才匆匆赶去上朝。一天多没有合眼,景帝勉强集中精神听完群臣汇报,决断了几件时间紧急的公务,其他的容后再议。 下了朝赵筠也没去休息,因为他实在不明白如意为什么要这样做,像一颗诛心的刺扎进了心脏,她什么时候变成了自己完全不能理解的样子。 雍福宫青色的檐角,朱红的门廊,描金的墙沿依旧富丽堂皇,可这里从昨日起已经形同冷宫。赵筠走到内殿大堂才看见寥寥落落三两个宫女,见了天子宫人们迅速地退下了,昔日繁络的大殿上只余他和如意二人。 “我不明白,昱儿是我们的孩子也是当今太子,你一直对他寄予厚望,为什么...” 赵筠连毒害两个字都难以说出口,因为他实在无法相信什么母亲会做出这样的事来。 昔日的贵妃已换上了素色的衣裳,她自嘲地叹出一口气,语气无波无澜: “陛下当然不明白,您一出生就是太子,母后是尊贵的正宫皇后。从小荣享万千宠爱,天生的高人一等。又怎么会明白我从泥潭里爬出,挣扎着求生存的执念。” “昱儿已经是太子,没能让你当上皇后是我对不住你,可你下毒害他就为了能嫁祸给蒋灵吗!?”赵筠说到这里语气有些不稳,一想起昨天昱儿痛苦的样子他就心如刀绞。 “不掰倒蒋灵,我和昱儿在宫里就不会有安稳日子!蒋灵背后有整个蒋氏,寻常的争宠吃醋根本伤不了她分毫。毒害太子论罪当诛,事关国祚储君,历朝历代没人能在这罪名下全身而退,纵使她蒋家再厉害也抗不下这个罪!” 如意情绪微微激动,似在为她没能完成的大计惋惜。赵筠怒从中起,要发作时又化成了无奈和失望,他叹息着一字一顿地说: “你只是为了自己。昱儿是太子,他的斗争永远在朝堂之上不在这后宫里。你掰倒一个蒋灵能起什么作用,蒋家的根基不是我一个后妃。” 如意充耳不闻,目光涣散,“自古成王败寇,输了我认命。” 赵筠端详着她的侧脸,昔日那个有想法有意趣的姑娘,什么时候变成了如今营营汲取步步算计的样子。 “我对你不够好吗?你什么时候...变成” “你爱过我吗?” 如意打断了赵筠,这问题却让他一时无法回答。 他年少时觉得如意勇敢大方和其他小姐们羞羞答答的样子浑然不同,是他最欣赏的女子模样。婚后这些年他对如意一向相敬如宾有求必应,但也隐隐觉出他和如意的感情同父皇对母后的爱恋有些不同。具体也说不上来,他也从未深想。 但此时面对发妻的诘问,他竟然不能理直气壮地说出“爱”又或者“爱过”。他潜意识就觉得那是他从未体会过的感情,是他遥不可及无法碰触的东西。 第20章 第 20 章 从雍福宫出来,初秋的日头映在白玉栏杆上明晃晃地刺眼,赵筠脚步踉跄了一下,一阵头晕目眩,只来得及瞥见小夏子惊慌失措的脸,就眼前一黑彻底失去了意识。 再醒来时头顶是一片明黄的床帐,小夏子说他已经昏迷了一天一夜,现下已经是第二日的晌午过后。赵筠坐起身就要下床,根本不理会太医要多休养的劝诫,换好常服去了御书房。 今日因着他昏迷停朝一日,但大臣们的折子却如常递呈到御书房等他处理。朱笔批注勾划,一直忙到日落,正欲起身,听见夏公公通报国师求见,又坐回了御座。 景朝崇尚神灵,自开国起便设有国师一职,职权不大品轶却很高,向来备受尊崇。因其能通天意,承神谕,历代帝王都以尊礼待之,民众更是将国师视作神仙一般的高人。 历届国师掌管天象,不议政事。赵筠只在每年春分祭天或有重大皇家典仪时才和国师见上一面,今日他主动求见,不知所为何事。 国师一身青灰道袍,明明只有四十来岁的年纪却留着及胸口的胡须,仿佛这样才有仙风道骨的感觉。他叩见之后直言进谏: “臣夜观天象,近日荧惑之心荧荧似火,逆轨而行,靠近心宿三星。前日守于心宿一,昨夜已有往主星心宿二靠近的趋势。此乃荧惑守心天象,主王者天难。轻则将天子失位,重则帝君将亡!秦始皇驾崩,楚惠王灭陈,汉成帝失德,乃至梁武帝,元顺帝都应验了荧惑守心而亡国!前日荧惑之心犯主太子储君的心宿一,太子殿下就中毒不醒。昨日往帝星靠近,陛下便龙体欠 分卷阅读14 - 分卷阅读14 - 分卷阅读15 故雪今存 作者:酸奶和豆奶 分卷阅读15 故雪今存 作者:酸奶和豆奶 分卷阅读15 安,皆是这荧惑之星的应验呐!” 赵筠虽不像自己祖辈那样崇神,却也恭敬地请教: “敢问国师,可有化解之法?” 国师捋了捋胡须,拱手回话: “陛下请随臣于迎鹤观斋戒清修月余,或许可以化解。” 前朝政事一大堆,冀州幕后主使还没查清,太子身体也尚未复原,桩桩件件都离不得他。这时候让他去国师那道观里闭门不出躲一个月,只为化解一个可能不详的星象,这不是赵筠为政处事的风格。他客气地婉拒说: “谢国师为朕献计操劳,只是政务繁忙,朕确实没有时间清修。” 国师听完激动地说: “陛下,臣绝非危言耸听!荧惑守心星象凶险异常,恳请陛下为国着想,迎鹤观有瑞兽庇佑,邪物伤不了您!” 无论国师将那什么荧惑星描述成多么毁天灭地的不详,赵筠主意已定,请夏公公恭送唠唠叨叨的国师回了道观。 赵筠自恃登基以来俭以养德,勤勤恳恳,如果真有天罚他也问心无愧。终于得以起身用膳,已是月上柳梢的掌灯时分。 接下来的几日皆是忙碌,秋季临近,各地上缴的秋季赋税汇拢到朝廷。赵筠一个州一个州地仔细核对了缴纳的赋银数目,再比对当地的人口及经济发展水平。 他早先就觉得景朝现有的赋税制度不够完善,存在着重复征收以及对于贫困民众来说过于繁重的弊端。但税银是维持国力不可缺少的支持,一味地减赋并不能解决问题。而是应改变征收方式,一套合理的征税方法不仅可以使得国库充足,国民的生活也能相应改善。 他心里有一个雏形,那就是废除目前的丁税,随粮起征,摊丁入亩。无地和少地的农民得以摆脱千百年来的人头税负担,再放开户籍限制,使得贫困人民除了种地当佃户还能自由地去谋出路,做营生,促进手工业和商业的发展。只是这样便会触及一些大地主大家族的利益,施行起来阻力也会不小。因此赵筠这几日下朝之后都和户部的官员,太史令一起商讨此事。 散会之后已是黄昏,赵筠问小夏子: “你早前不是报说隋将军求见么?” 夏公公甩着浮尘,瞟了一眼夕阳西下的方向,回话说: “是早来了的,可是见皇上忙到这么晚,就先回去了。” “回去了?”赵筠追问,心想莫非是等上了这许久等不及先回家了? “隋国公说了,他也没什么要紧事,只是听闻皇上前些日子龙体欠安,特来拜见。后来见时候不早了怕耽误了皇上用晚膳就先回去了。” 赵筠听完嘴角泛起一丝轻快的笑意,仿佛议事一天的疲惫都减去了几分,难得还有人关心他能不能按时吃上饭。每天被人三拜九叩,他自己都快忘了他也是个需要吃饭休息的凡人。 再多锦衣玉食也抵不上这一句的温暖。 作者有话要说:  隋将军终于出现了!虽然还是木有露脸,这段时间他不在是因为又去了冀州,听说老婆晕倒了才日夜兼程马不停蹄地赶回来。一步未歇地入宫想见他,却又老婆太忙轮到自己的时候已经很晚了,害怕耽误他吃饭而选择了不见。 第21章 第 21 章 不多日,蔡忠密报复又抵京,信函里说经过连日查证,王允治父子的确系他杀。经过仵作多日验尸和蔡忠不依不饶地案件翻查,终于发现了能推翻自杀论断的关键证点——王允治父子咬舌自尽的舌头齿痕断面和他们各自的牙齿形状并不相符!也就是说他们不是自己用牙齿咬舌致死,而是被人刻意伪装成了自杀。 蔡忠还附上了一副图,那是一个手绘的精巧机关,只巴掌大小,前端是做成齿状的锋利刀片,后端交叉而过形成一个手握的器具,呈鱼形。 血齿鱼! 血齿鱼是一门暗杀兵器,原属暗夜司所创。暗夜司原是景朝先祖武帝的一个影卫组织,负责暗中保卫皇室安全。经过历代的发展演变却慢慢偏离了初衷,变成了皇室争权夺嫡的暗杀组织。其内部也分化严重,个股势力在其中分庭抗礼,早在赵筠父皇执政晚期就已经解散了暗夜司。 赵筠还是太子的时候时常和伴读们从藏书阁里拿些闲书,在太傅讲学时偷偷翻看。其中有一本记录暗夜司邪兵暗器的图谱,里面就有这血齿鱼! 书里的记载新奇而残忍,最是能吸引少年的兴趣。赵筠至今仍清楚地记得血齿鱼用于暗杀,将人击昏后捏开口齿,鱼齿上下一咬合,舌头应声而断,鲜血四流染红鱼齿,故名血齿鱼。被杀之人舌断面呈不规则齿形,状若咬舌自尽,以此免去他杀怀疑。 看来蔡忠也还记得少时翻看过的图谱,按理说这等器具已随着暗夜司的遣散被一并销毁,民间也不会有人知道如何制作。 而那暗夜司最后一任夜使令,就是当今丞相蒋效羽! 赵筠吩咐蔡忠暂且不要声张,留在冀州集中查探王氏和蒋相之间的联系。虽然目前蒋相是幕后主使最大的嫌疑人,但苦于没有证据。纵然赵筠是皇帝也不能凭着区区猜测空口断罪,况且挪用了的水利公款到底去向了何处是一直以来的谜题,如今有了查探方向不再是暗夜行舟,总归有一日能将其一网打尽。 景帝目前动不了蒋相,但在朝堂上仍是大刀阔斧肃清了一遍。 “父亲,我们在地方的人被皇上这几日的调令撤得几乎不剩了,还要按兵不动吗?” 刑部侍郎蒋勤身量纤细欣长,不同于父亲蒋相的壮硕阳刚,他身为男子却长着一双丹凤眼,眉尾入鬓,目光冰冷,且行事狠厉,是刑部出了名的酷吏。 “哼,他动四肢我们就攻心脏,地方的调任不必在意了。现下咱们集中精力放在京城的掌控上,能笼络的势力都划分过来。你知道隋毅前些日子独自又去了冀州吗?” 蒋相年过半百,却是龙精虎猛,说话中气十足,似乎一切都胜券在握,他继续吩咐儿子道: “我们的探子在冀州地界见着了他,虽然被发现甩开了,他的后续行踪不明。但他重返冀州必定是想探探虚实,好跟咱们谈条件。” 蒋侍郎有些不太信任隋毅,说道: “父亲,隋毅和皇帝一同暗访的冀州,他父亲隋相在时也和您素来政见不合,我怕他是保皇一派。” 说起已去世的隋丞相,蒋相十分不屑,嘲弄地说: “隋青臣那个只会写点诗的酸腐文人,有什么大志!他儿子好歹带兵十一年,尝过一呼百应的豪气,如今鸟尽弓藏,你以为他能甘心!? 他刚回京那会,太后要给他做媒赐婚,被他一口回绝,没几天小皇帝就削了他的兵权。这看似琐事的背后,都是波谲云诡的政治涌动。拉拢不成只能打压,皇室的这些手段 分卷阅读15 - 分卷阅读15 - 分卷阅读16 故雪今存 作者:酸奶和豆奶 分卷阅读16 故雪今存 作者:酸奶和豆奶 分卷阅读16 千百年都不带变的。依我看隋毅那小子拒婚时就已经定好主意了,陪皇帝暗访只是不想退居闲职,偏要往这风口浪尖里过一遭。如今他形势也观察得差不多了,你这时正好主动联系联系他。” “是,父亲。” 蒋侍郎对于父亲的话向来遵从,领命后就着手去办了。 转眼间便到了中秋佳节,本来这一天是要在皇宫内宴请群臣的。只是太子尚在修养,赵筠政务繁多也毫无心情,再加上以往都是贵妃在牵头操办筵席事宜,几厢下来,今年的中秋宴就不了了之了。 八月十五这天,只赵筠、太后和宸妃三人在寿禧宫里用晚膳。太后心疼小孙儿,饭都不太咽的下。赵筠脑子里不断翻涌着无数碎片,想将它们拼接成一副完整的答案却怎么也抓不住线索,山珍海味也是味同嚼蜡。宸妃难得会看脸色,这样的情况下也识趣地不再说话。 一顿饭静默无声,食之无味。人月两团圆的夜晚,在宫里却是分外凄凉。 晚膳过后赵筠从御花园里过,正准备回书房。西边的天上突然绽开了一片片七彩的光影,是烟花! 他顿住了脚步,转而走向了西庭,登上三层的小楼,凭栏而望,那烟花仿佛伸手就能触及,在他指尖的不远处盛放着刹那的光华。升空,绽放,再闪烁成隐隐的光点落进夜幕里。那么努力又那么绚烂地展示着自己美丽却又短暂的一生。 清风徐来,原本郁躁的秋夜在此时变得如此令人心旷神怡,朗朗明月铺洒下皎洁的光辉,给夜色镀上一层宁静清润的莹光。而清风明月从来都没有变,变的只是人的心境。 “真好” 赵筠轻轻地用只有自己能听见的声音说。 这场烟花不知是哪个富户人家中秋佳节,阖家欢乐时所放。却无意让他这个旁观的人欣赏了一场美景,吹散了一腔愁绪。 夏公公见着皇上从小楼出来嘴角就含着笑,正思索是因着什么龙心大悦,一时怔愣已经落在了后头,连忙回过神来,按着头顶的帽子快步追了上去。 作者有话要说:  本章提问:小筠筠他真的是蹭的别人的烟花看的吗? 第22章 第 22 章 御书房的灯漏一刻鸣钟,二刻鼓,三钲,四铙,一个时辰堪堪过去了。 桌上文书的御笔朱批还停留在之前的地方,赵筠批起折子向来凝神投入,很少有这样心神恍惚,怔忪停滞的时候。可自从刚才听完御前侍卫的汇报,他就再难看进去一个字。 他自怀疑蒋相开始就派了信得过的几名侍卫偷偷潜伏于相府周围,暗中观察其动静。今天侍卫回报,列出了最近频频出入相府,与蒋相过从甚密的官员名单,而隋毅竟赫然在列! 秋日骄阳透过雕花木门在大理石地面上投下斑驳的光影,空中的浮尘在光束里格外显眼,张牙舞爪扰得人心绪不宁。 “小夏子” “啊,啊皇上!” 夏公公立于一旁,早在这秋日暖阳的下午昏昏欲睡,点着头打盹。突闻皇上开口,惊得立马晃过脑袋打起了精神。 赵筠也不恼他,只自言自语一般轻轻问了一句: “你说,隋将军,他会背叛朕吗?” 夏公公苦着一张脸回话: “皇上,奴才哪里晓得这些。” 其实夏公公年龄与赵筠相仿,论资历和心计是断坐不上太监总管这个位置的。但他胜在还是小太监的时候就跟着年龄尚小的太子赵筠伺候了,赵筠登基他也顺应成了景帝身边的大太监。夏公公倒不是像那些在宫里已经修炼成精的老宦官一样谨言慎行,为着明哲保身,他是真的不懂。 “呵,也是,我怎么问起你来了” 明朝时期宦官专权,景朝引以为戒,太监决不能妄议政事。赵筠低下头苦笑,可是在这宫里他还有谁可以商量,又有谁能信得过。那些朝堂上恨不得以头抢地表忠心的大臣,下了御正殿转眼就钻进了蒋相府,与其结党营私暗中勾结。 可隋毅呢,他也是这样吗?冀州的那些患难与共,体贴关怀难道都是虚与委蛇的假意吗? “启禀皇上,冀州密报!” 当初带去冀州暗访的御前侍卫尉仁和尉孝这段时间一直留守于冀州协助调查,还负责景帝和蔡忠之间的密报往来。赵筠收回心神,接过密报急忙展开。 这段时间有了方向,蔡忠的调查进展迅速。先是将王氏几处住宅掘地三尺,终于在邢水县王允治旧院里的水缸下发现了一层小的暗格,里面藏着几本账本。上面明明白白列了收受贿赂的来源,包括水利施工的克扣流水都记得清清楚楚,而那些余出来的大批朝廷拨款支出后面都签着一个周字。 蔡忠比对着时间拜访了太守府和邢水小院附近的乡民,他们有人记得账本上记录的那段时间里有一个五十来岁模样的男子频繁坐着马车来拜访太守。目击的人说那人看着不像是什么达官贵人,太守府的人却都恭敬得很,每次王太守都是亲自迎送,且那人来来回回在那一段时间里到访了不少次。 赵筠心里猜想,这个人多半是来运送贪污克扣下的水利银的,几百万两白花花的实心银,马车都得装好几趟。不过京城离冀州路程少说也要十来天,往返便是将近一个月,而根据乡民的说法那人在短时间内就折返了许多趟。莫非银子没有运回京城? 密报后面蔡忠附上了一幅根据乡民描述所绘制的画像,画中的老伯平平无奇,并无什么明显的特征,赵筠却莫名觉得哪里有一丝眼熟,难道自己曾经见过? 赵筠在御书房内来回踱步,思索着可能的人选。能被派来做这事的,多半是心腹,往目前最大嫌疑的蒋相府上一联系...... 是管家!少时跟在蒋勤和蒋灵身后的那个蒋府管家!虽然年岁渐长,但画像上的模样确实和记忆里八九不离十!!只要抓住这个人,追查出银两去向,再合着王允治那本账簿,蒋相勾结冀州府贪污朝廷水利拨款的罪证就能如拔萝卜带泥般一溜牵出来。到时候铁证如山,任他累世功劳也要伏法认罪! 赵筠心里翻江倒海,虽然早有怀疑,但当隐藏在暗黑深潭里的幕后主使终于浮出水面,他还是难以抑制胸中的激荡和愤慨。他迅速写好了回信,命蔡忠带着罪证即刻返京。 事不宜迟,他又写下诏书命羽林军捉拿丞相蒋效羽,彻底抄查相府! “父亲,周伯已经被发现了,要送他出城躲起来吗?” “躲到哪去?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只要这江山还是他姓赵的,躲到哪里都不能放心。” 蒋相勾起嘴角阴鸷地笑了笑: “只有地府那皇帝小儿管不着,你知道该怎么办。” “是!父亲” “马上派人通知那边拔营,咱们的计 分卷阅读16 - 分卷阅读16 - 分卷阅读17 故雪今存 作者:酸奶和豆奶 分卷阅读17 故雪今存 作者:酸奶和豆奶 分卷阅读17 划得提前了。” 斜阳余辉里,暗云在天边涌动,紫金城的夜要到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  上章提问解答:烟花自西边天空绽放,第二章有写到隋府位于京城西。所以,宝贝烟花就是为你而放,你值得所有美好的东西。 第23章 第 23 章 “你们吃了豹子胆啦?!敢不让皇上出去?!!” 小夏子扯着嗓门对景正宫门口把守的侍卫插腰呵斥,这宫里数皇上最大,他跟着皇上当差这么多年还从来没被人拦过呢! 可无论他怎么嚷嚷那些带刀侍卫仍是一言不发地重重立在景正宫大殿门口,像一座座雕像般巍峨不动。 赵筠不似小夏子那么天真,他额角已经洇出了冷汗,指尖也不禁微微颤抖。禁宫侍卫限制皇帝的出入,就只有一种可能——宫变!他被软禁了!! 赵筠按捺下慌乱的心神,只出声责问: “是李林峰下的令吗?!” 然而至高无上的帝王发问得来的只是侍卫们的一阵静默。 李林峰是宫内羽林军统领,拥有禁军最高指挥权。赵筠完全没有料到,竟然连他也依附了蒋相!自己下午那道捉拿蒋效羽的旨意,从中书至门下再到羽林军竟是无人遵应!蒋效羽的势力渗透如此之深,遍布如此之广,实在是他始料未及。如今被对方先发制人反囚于宫中,彻底失了主动权,他还能怎么做才能扭转战局? 赵筠快步转身往回走,任小夏子还无知无觉地在殿门和侍卫理论。他穿过景正宫大殿,来到宫内的回廊,从廊檐取下小莺鸟的笼子,将自己快速写下的纸笺卷成一个小筒绑在短短的鸟腿上。复而抚了抚小莺鸟的尾羽,棕色的小毛团睁着圆圆的黑眼睛讨巧地望着主人。 小家伙这些年一直被他养在深宫鲜少活动,不知道胖成这圆乎乎的样子还飞不飞得起来。思及此赵筠恍然笑了,他以前曾设想过那些遭遇宫变的帝王在最危急的那刻脑中浮现的会是什么。原来,是小莺鸟胖了这样寻常的小事啊。 他伸掌一托,小鸟扑闪着翅膀融进了留着一丝残阳的黄昏暮色。 这只小莺鸟出生在京畿驻守军营,是他为防宫变早与蔡忠备下的报信依托,他曾愿永远没有用上的那一天。如今蔡忠尚未返京,只盼副将收到密信后能及时入宫营救。 这已经是他最后的希望。 雍福宫里,木鱼声声回荡在侧殿。 昔日的贵妃如意着一身素袍跪坐在佛像前,面上未施粉黛,发间也只插着一根碧玉的簪子。她口中呢喃有声,颂着五蕴皆空的经文。只案龛上的檀香偶尔落下一截焚烧尽的香灰,时光仿若超脱般静止。 直到这份安宁被门外的笑声划破,宸妃一身水红色罗裙,挽着薄如蝉翼的纱质披帛,拖着长长的裙摆踏进殿门。她髻间金翠摇曳,一张桃李样艳色的脸庞描着远山黛梅花妆,居高临下地看着昔日的宿敌: “贵妃姐姐什么时候吃斋礼佛啦?是想为自己毒害亲子减孽忏悔么?” 木鱼声只顿了一瞬,如意复而闭了眼继续念诵经文,不打算理会身后的人。 宸妃却是心情颇好,她绕到侧首继续说道: “我好心来告诉你一声,太子的身体恢复得挺好,前几日已经如常入太学了。” 这时如意才缓缓睁开眼,这些天来她每日诵经礼佛求的就是太子能早日康复。在这清冷的宫殿里她想了很多,或许这就是她的命运,是天意,让她只能止步于此。只要儿子能够平安顺遂地继承皇位,她这一生也不算白活。 可那银铃般的笑声又在耳边响起,宸妃打量着她的表情,继续说: “不过以后他就是我儿子了,得叫我母后,你以后就看着我和太子哥哥朝朝暮暮双宿双栖吧!” 什么意思?后宫里只有皇后是所有皇子的嫡母,蒋灵要当皇后了?如意不可思议地盯着得意洋洋的宸妃。 只听那樱桃似的红唇里吐露出了蛇蝎一般的话语: “以后我都不会再来了,今日就让你输个明白吧。想学武后手扼亲子嫁祸于我?哼,可惜你没有女儿可以来赌。哥哥早就猜到你想做什么了,告诉你吧,小春子是我们的人!” 如意浑身的血液仿佛冻住了一般,凉意从四肢泛起,跪在蒲团上的双腿毫无所觉般麻木。太子身边的那个小太监是宸妃的人!他们早就注意到她私藏附子,将计就计地主动送上门来。宸妃等在御花园给太子糕点,小春子再劝诫太子扔掉别吃,回头却来向自己汇报。 是她一步步走入了他们设好的陷阱,自以为胜利在握,却不想早就满盘皆输! 宸妃欣赏着她脸上痛苦的神情,心里涌上一阵扭曲的快意。她从小就喜欢太子哥哥,只想快点长大好做他的太子妃。十岁那年她的太子哥哥却娶了一个低贱卑微的宫女!他们大婚的时候她关在屋子哭了整整三天。 她恨这个女人,恨她抢了自己的夫君,恨她可以得到那些温言软语。她恨如意,恨到看着她痛苦自己就高兴,于是俯下身在她耳边缓缓地说: “再告诉你一件事,你那点附子起不了多大作用。真正致命的剂量,在太医那碗解毒汤药里。” “啊!!!!” 如意听完似崩溃般倏然站起身,抽下发间的簪子往宸妃刺过去! 蒋灵出生在武将世家,虽不会拳脚功夫,基本的防身招式却是学过的,她反手捏住如意手腕寸口,巧劲一卸顺势一推,将如意推倒在地,玉簪应声而落断成两截。 “哼,贱婢就是贱婢,只配烂在泥地里!想跟我斗?从今天开始,这天下都是我蒋家的了!” 如意跌坐在地,不可置信地瞪着宸妃离去的背影。 她说什么?她说这江山要姓蒋了?她说,她说太子的毒在太医那碗药里?难怪昱儿是那之后才开始抽搐痉挛,亏她一直以为是天意,原来,呵。 昔日春风得意的贵妃披头散发地坐在夜凉如水的大殿,边笑边哭,是自己输了啊,彻彻底底地被算计了!哪里有什么天意,哪里又有什么神佛?!! 她失心疯一般地跌撞着起身,愤怒地将神龛上的佛像、香炉、经书全部扫倒在地,瓷器香灰残缺的神像碎裂了一地。她在恍惚中拾起那支断了的玉簪...... 不是说神渡世人吗? 第24章 第 24 章 御书房的宫灯投射下两道暗黑的剪影,一道洪厚的嗓音应着一股清冷的声音相继从内传出。 “要是赵筠配合愿意亲手写下传位诏书,老夫就赏他个痛快。要是他还拎不清,就不要怪我心狠手辣!反正玉玺已经到手,盖上印就作数,我不信那几个老不死的还敢揪着不是他御笔所书跟我大做文章。” “父亲说 分卷阅读17 - 分卷阅读17 - 分卷阅读18 故雪今存 作者:酸奶和豆奶 分卷阅读18 故雪今存 作者:酸奶和豆奶 分卷阅读18 的是,只是这传位国诏最好还是让赵筠亲笔写下为好,方显得奉天承运,名正言顺。” “哼!要不是为着名正言顺,我会留赵昱那奶娃子一命?!” 蒋丞相对此嗤之以鼻,现下非逢乱世,能应民怨群起而攻之,否则他也不会宫变之后还要扶持个傀儡小皇帝,自己只屈居摄政王的位置。 “你再去叮嘱李林峰,不要掉以轻心,今夜任何人都不许放进来!我现在就带人去景正宫。” 蒋相带上传国玉玺,父子二人推开房门正欲离开,却见蒋灵咬着嘴唇立在门外,一双眼里是极力忍耐的泪水。她哭着说: “父亲,您不是说过不会要了皇上性命吗?您不是说只是请他退位于太子,让他和我在宫里相守相伴吗?你怎么可以骗我呢?!你怎么可以害太子哥哥呢?!!” 她越说越大声,尊称也不带了,连口气都变作了质问。 蒋相知道自己这个女儿一心只喜欢赵筠,所以之前并未告诉她实情,此时听见她回护赵筠胜于蒋家,仍是忍不住怒从中起。 “你不要一心只念着儿女情长,不是你死就是我亡的时刻哪里容得了妇人之仁!我蒋家自开国时期就跟着□□打天下,世代从军征战沙场。你爷爷六十五岁高龄还披挂上阵与蚩那厮杀,七十二岁猝于戈壁沙漠,一生戎马保家卫国,护的都是他赵家的江山! 可他赵家是怎么对我们的?因着忌惮蒋家兵权卓著功高盖主,到我这一辈竟是勒令蒋氏嫡支不许从军!美其名曰赐以文官免上沙场,实际上就是收我蒋氏实权!蒋家半壁江山,如今只剩东南一隅你三叔那点可怜可笑的兵力。你父亲我做到宁远将军被一夕召回,满腔热血无处建树,这些年来何等憋屈!” 蒋灵不想管那些朝堂上的是是非非,她只知道,要是太子哥哥没了,她也就不想活了! “灵儿!你干什么!!”蒋相和蒋侍郎同时发出惊呼。蒋灵拔下头上的金钗,那钗头尖细抵着她白皙的脖颈,稍一不慎就能在那细嫩的皮肤划下一道血痕。 “我不管!太子哥哥不能死!你们要杀他就连我一道杀了吧!!” 蒋丞相年过不惑才得了这么个女儿,又怜她出生不久就没了娘,对她是份外娇宠,一直如珠如宝地捧在手心供着。如今见了这架势,也是惊得后背出了一身冷汗。他知道女儿的性格,任性之下什么都做得出,于是连忙哄骗道: “灵儿你别冲动,先把钗子放下。为父答应你,把赵筠送你宫里去,我不是一直盼着你生个小皇子么,又怎么会轻易杀他。” 蒋灵听了这话,有些松动,执着金钗的手也放低了一些。她哥哥蒋侍郎眼神示意不远处的一个侍卫,那侍卫悄悄绕到蒋灵背后,趁其不备伸掌一劈,蒋灵软著身子倒了下去,被他哥哥抱进怀里。 夏公公哆嗦着嘴唇来到赵筠面前,带着点结巴地说: “皇,皇上,入夜了。奴才斗胆有个计划,今晚不如让小夏子住您寝殿,委屈皇上先找个偏殿。要是,要是夜里有人来了,您就趁乱赶紧跑出去。” 赵筠注视着小夏子,他明明怕得要死,话都说不称抖了,却还是梗着脖子想要保护自己。最后关头,至少他还是有小夏子这么个真心的侍从,有蔡忠这个忠诚的朋友。 他站起身抱了抱小夏子,温柔地说: “嗯,你先去歇息吧,我再坐会。” 夏公公抹了抹眼泪,不忘回头叮嘱: “那皇上也别待太久了,赶紧藏起来,时候不早了。” 赵筠微笑着点点头,目送夏公公去了后殿。他又亲手多点了几盏宫灯,整理了自己身上的衣袍和发冠,端端正正地复又在景正宫大殿的御座上坐定。 他要等在这里,等那扇殿门开启,不论迎接他的是救驾的援军还是来取他首级的叛军,他都要带着帝王的尊严等在这里,就是血溅当场也绝不屈辱苟活! 夜色越发深沉,殿外静谧无声,从时辰上推算,京畿守军要是赶来救驾此时应该已经到宫门了。然而悄然的夜色里没有一丝异响,赵筠心下已了然。 年少时他荣享万千宠爱意气风发,曾以为没有攀不了的山峰,没有越不过的荒原。登基后也一直兢兢业业,勤政为民,从来不敢有一刻懈怠,自认是倾尽了全力,到头来却还是做不好这个皇帝,景朝百年的江山眼看着就要没落在自己手上。 回首这十来年的帝王生涯,他快活恣意的时候竟然只有冀州那短短月余的时光。赵筠缓缓呼出一口气,闭上了眼。 世事漫随流水,人生几度秋凉。如果有来生,愿不再托生于帝王家,只做赵筠,不做景帝。 景正宫大殿紧闭的门扉被一把推开,隋毅穿着一身黑色武服执着一柄三尺长剑立于门外。他表情肃穆,眉头紧锁,带着一腔愠怒,似自地狱而出的修罗,裹挟着凉风从隐秘的夜色中走来。那剑锋寒光湛湛,猩红的液体从刃口滴落,在地板洒下一尾点点血色。 赵筠从御座站起身,坚定地向他走去。 能死在隋毅剑下,总好过是别人。 作者有话要说:  卷一完结,下一章开始进入卷二少年期(*^__^*) 第25章 第 25 章 三月的京城,正是乍暖还寒的时候,一阵夜雨又带回几分凉意。枝头的杏花沾着露水,一阵风过,漱漱飘散。随风而起的还有青色的衣玦,枝头下的那位公子骑着一匹骏马徐徐而行。他剑眉星目,鼻梁高挺,姿行随意,透着一股与世无争的洒脱。这公子行到城西隋相府遂翻身下马,将缰绳交给了迎出来的门房,大步踏了进去。 “父亲” “是意儿回来啦。” 堂屋里隋丞相转过身,慈爱地看着自己久未归家的孩子。被叫了小名的青年有些窘迫地害臊。 “您还是叫我全名吧。” 隋丞相笑了笑,继续说道: “房间早替你收拾好了,赶路累了就快去歇息吧。” 他不问儿子这次回来打算留多长时间,什么时候又要启程。他知道自己这个孩子崇尚自由,不愿被束缚。自及冠之后便已离家,四处游历,阅尽山河。只偶尔归家一趟看看亲人。 隋意一点不累,他一路游览着归京,从未赶时间,此刻只想同父亲多话话家常。他拉着父亲坐下讲了此行的见闻轶事,路上遇到的冤假错案。 “咳咳咳....咳” “父亲,您得多注意身体,别太操劳了。”隋意担心地劝解着,自他小时候起他父亲就从早到晚忙于政事,下了府衙也要在书房写到夜深。当个丞相简直是非要为国为民呕出一口血来才罢休的架势。 “为父没事,老毛病了。” “不是,您别这么鞠躬尽瘁地总想着力挽狂澜。 分卷阅读18 - 分卷阅读18 - 分卷阅读19 故雪今存 作者:酸奶和豆奶 分卷阅读19 故雪今存 作者:酸奶和豆奶 分卷阅读19 说句大不敬的话,哪怕朝代更迭王权覆没那都是历史的演变,自古不可期不可挡,您这是何苦呢。” 隋相笑了笑,看着儿子那双恣意不羁的双眼,轻叹着说: “这世上总会有你想坚守,想护着的信念,碧海青天从此才有了光华。” 隋意看着父亲的侧脸不能理解,他向来信奉的是一人仗剑走天涯,一壶酒,一江月,不理朝堂不问政事的风流潇洒。此时并不知道父亲的这句话将一直伴随着他,在无数个难以成眠的夜里,放在心口来回摩挲,成为他一生的映照。 三日后,琼林宴。 天子为今春的新科进士赐宴庆贺,皇帝听闻隋相的公子难得归家,便让其携隋意一道。 琼林宴还是老一套,入了殿试的举子皆称为天子门生,皇帝先是称赞了一通此届学子才华卓著,再展望一番入仕前景,仿佛那个个都将是朝廷栋梁。随即便是赏进士们恩赐酒,然后是行飞花令。 最后压轴的是御宴簪花,前朝时期皇帝赐给前三甲宫花,状元郎、榜眼、探花谢恩之后都得将其戴在头上,以示帝王恩赏。只是这男子簪花着实怪异得很,到了景朝就修改了规制,得了宫花的三甲只需现场作诗词或策论一篇,以邀共赏。而大部分高中的新科三甲都会选择赋诗一首和着雅兴,劝饮美酒。 轮到今年的状元郎时,却是手执宫花锋芒毕露地作了一篇针砭时弊的策论。他尖锐地指出了景朝的贫富差距,义正言辞地抨击了当今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的现象。提出朝廷应该均田地,打土豪,让民众人人有饭吃,人人有衣穿。 状元郎说得铿锵有力,激情澎湃,周遭的不少官员学子都觉着此届状元郎敢于犯颜直谏,纷纷点头颔首投去称赞的目光。 隋意却觉着这套听着好听,实则不是这么个理儿。就像那劫富济贫,难道就因为劫的是富人就能改变抢盗的事实,济的是穷人就能把赃款也变得高尚起来吗?合理合法的收入哪怕是天子帝王也不能一句没收就给均分了。改革变法不能打着冠冕堂皇的旗号实则行这暴力蛮横的事。 他心里这样想着,却是不打算发表一个字,他和父亲不同,不愿掺和朝堂这淌浑水,只做壁上观。 “状元大人此言差矣,为民生均分不是个好法子。这世间万物总有差异,治国不该是为着消灭贫富差距,而是为寒门学子提供一展抱负的机会,为苦力劳夫开辟可以发家致富的途径。至于读书努不努力能不能出人头地。干活卖不卖力会不会经营致富就得靠各人了。” 循着声音望过去,说话的是坐在皇帝侧首的太子殿下。约摸着十六七的年龄,虽然声音还脆生生地带着少年气,身量却已经长开。五官与御座上的皇帝有七八分相似,不过眉眼却减了犀利威严多了三两分难以形容的清丽。好似那初春抖落着露水的花苞,又像那夏日山涧流淌的清泉,沁人心脾般的好看。水墨一样勾成的眼睫浓密修长,直直看过来带着少年独有的傲气。 隋意一怔,心道:“这位太子殿下有几分意思。” 隋府花园内,春日里叽叽喳喳的百鸟也不及身后少年的聒噪。林语棠拉着隋意的袖子左一趟右一趟地央他讲那江湖上的奇闻异事。他们是表亲,两人的娘亲是亲姐妹,一个嫁了御史大夫林明伦,一个嫁了当朝丞相隋青臣。姐妹二人感情深厚,夫君又都同朝为官,两家自然往来密切。隋意母亲去世后颇受了姨娘的照料,因此他们两兄弟从小就格外亲。 他这个表弟自小调皮顽劣是府上的小霸王,一干嬷嬷丫鬟都伺候得叫苦不迭,可他唯独就服隋意的管,从小跟个尾巴似得天天巴巴跟着。隋意五年前要去游学,林语棠当时才十一也哭着闹着非跟他一块去,最后还是他爹狠下心来打了十来棍这才作罢。 好不容易等到表哥回来了,林语棠那黏人的劲儿又上来了。 “表哥,你这次回来是不是就不走了?打算让姨夫举荐去哪个部挂职?” 隋意随手抚了抚垂下的柳条尖儿,回头跟他讲: “我过了中秋就走,早跟你说过了我不想入朝为官。” “别啊,你好不容易才回来,怎么又要走。我再过两年也该入仕了,没人陪多可怜啊。” “为官从政又不是骑马赶集,还要我带着你?” 林语棠嘿嘿笑了两声,又想起一事。 “表哥表哥,你前几天是不是去琼林宴了?可见着我们太子殿下啦?” 林语棠在隋意离家后不久因着年龄相仿,身家背景合适被选作了太子伴读,这些年和太子殿下赵筠已是十分相熟。 “见着了,怎么?” “你觉着太子殿下如何?” 隋意脑中浮现出那天琼林宴上惊鸿一瞥的少年身影,明明眉目若柔水含情,却偏偏有着寒梅傲霜雪的神姿。 “斯人若彩虹,遇上方知有。” 作者有话要说:  交代一下攻受年龄,本卷初遇时赵筠16,隋毅18,待他们第二年分别时,赵筠17,隋意19. 开篇第一章收到信时正好是十年之后,赵筠27,隋毅29.等到隋将军班师回朝,故事主线发展他们一个是28,一个是30. 第26章 第 26 章 “什么红?”林语棠歪着脑袋问。 “我说太子殿下龙姿凤章,可不要被你这个顽猴给带坏了。” 只见林语棠那张脸上刹时涌上了震惊和不忿,龇牙咧嘴地嚷道: “什么呀!我还能带坏殿下?一直都是太子殿下在吭我!” “哦?” 隋意颇玩味地等着他讲下去,林语棠拉着他在花园的凉亭里坐下,桩桩件件开始细数当今太子殿下是如何欺负他的。 从五年前带他爬树害他摔断了腿,讲到三年前乘他课间睡着在他脸上画乌龟,再说到如今太子殿下喜欢上玩集句,累他被太傅考教功课时背串了诗。 这所谓集句就是从古今文人的诗词赋文里选取声律和谐,对仗工整的两句组成一联。就像李贺的“天若有情天亦老”,以“月如无恨月长圆”对之,浑然天成又别有一番新意。玩集句讲求博闻强记,方能融会贯通。林语棠这个念书三分满的傻小子被带偏那是意料中事。 林语棠挠挠头,回忆着继续说: “有什么红酥手,黄藤酒,两个黄鹂鸣翠柳。长亭外,古道边,一行白鹭上青天。还有还有良辰美景奈何天,江枫渔火对愁眠。接天莲叶无穷碧,只羡鸳鸯不羡仙!你说说,就这我还怎么记得住原诗是什么样子!” 隋意抿着笑,只轻声问: “这些都是太子殿下作的集对?” 林语棠皱着眉,苦着脸抱怨说: 分卷阅读19 - 分卷阅读19 - 分卷阅读20 故雪今存 作者:酸奶和豆奶 分卷阅读20 故雪今存 作者:酸奶和豆奶 分卷阅读20 “是啊,太傅念了句‘劝君更尽一杯酒’,我这自然地就接了下句‘与尔同消万古愁’。” 隋意已经低低闷声笑了,他表弟拉他袖子: “哥,这还不是最惨的,那天考教描写春愁的诗句,太傅吟出一句‘无可奈何花落去’,我脱口而出‘一枝红杏出墙来’。太傅大人气得脸都绿了!罚我站了一上午,回头还告了我爹,害我被家法伺候了三棍子。我说这都是太子殿下作的对子,结果爹让我赶紧闭嘴又加了两棍,表哥你说我冤不冤!” 隋意已经哈哈笑起来,没想到这个太子殿下还挺古灵精怪的,作的集句也不仅是平仄相对,而是颇有意趣。这时,林语棠又嘟嘟囔囔地说: “不过太子殿下对我还是很好的,我被爹关在家里,他还偷跑出宫带着太医院的秘方药膏来瞧我。” 自己这个表弟就是这样,平日里对外人都是一副嚣张跋扈的纨绔样子,对着自个儿认可的朋友兄长又是一副掏心掏肺的温良傻样。 林语棠似想起了什么,坐直了身子说: “后天我们几个约了太子殿下去城郊骑马,表哥你也一起去吧!” 隋意眺望着灰墙外湛蓝的天边,心中对再次见到这位太子殿下有了期待。 料峭春意争枝头,临街小贩忙奔走。隋意换上了一身便于骑马的行装,而表弟林语棠还是那长襟折扇的风流公子装扮。京城的午后街道热闹喧嚣,两位仪表不凡的公子等在城门颇有些惹眼,不少行人纷纷回头驻足。 隋意的眼神一直望向那自皇宫而来的官道上,他已经隐隐约约瞧见了黑色骏马上的那一抹月白。待走进,方见马上的少年束着金冠戴一条绣金线的白抹额,身着月牙白窄袖骑装。玉雕般的脸庞上眉目如画,他脊梁笔挺,下巴微昂,像一截雨后青葱的新竹,又似一股山间初融的冰雪,亦刚亦柔摄人心魂。 他身后跟着一名年龄相仿的青年,眉眼刚毅,皮肤有些黑,一身黑色劲装骑着一匹棕马,应该就是同为太子伴读的兵部尚书蔡司垣之子蔡忠。 他们一行人正准备出城,却被身后一声稚嫩的童音绊住了脚步。 “太子哥哥,等等我!” 转过身去,只见半人高的一个小丫头疾步跑来,身后忙不迭地跟着一个嬷嬷并两个家丁。小姑娘穿着玫红色的纱裙,梳着少女双髻,还带着一点婴儿肥的脸颊因跑动而染上了一片红霞。 太子赵筠翻身下马走到她跟前,小丫头喘匀了气抬头看着他说:“太子哥哥你们去哪,灵儿也要去!” “我们是出城去骑马,灵儿你还小又是女儿家不好跟着的,下回你进宫拜见我母后的时候,我再带你玩好吗?”太子语气温和地同她讲。 “我不小了。”小姑娘莫名脸色有些羞赫,声音不大地闷闷说着。 这时她身后又走来一名少年,年纪约长她五六岁,看五官似乎是她兄长。少年一身绯红衣袍,长身玉立,凤眼斜飞,颇有些雌雄难辨的艳色。只是他神色清冷,低声说道: “灵儿别胡闹,随我回去了。” 小丫头努起嘴,很不高兴。赵筠又安抚了一句: “灵儿听话,下次哥哥带你玩。” 身后的嬷嬷也讨好地说: “小姐,咱们回府吧,一会老爷该说了。” 小姑娘倏地一转身,双髻上的红色珊瑚珠摇得噼啪作响,她杏眼圆瞪,插腰生气地呵斥道: “不许叫我小姐,我已经长大了!以后都叫我大小姐!!” “是是是”嬷嬷迭声应着,少年身后的管家躬身上前两步,拱手作揖道: “参见太子殿下,草民这就带大小姐回府,还望殿下勿怪。” 赵筠挥手让他免礼,似乎并不喜欢在宫外被人行礼叩拜,翻身上马准备出城。 “唉,走啦,还看什么呢!” 蔡忠用胳膊肘抵了抵林语棠,那小子仿佛才回过神,蔡忠带着震惊和鄙夷指着他说: “不是吧你,那蒋灵儿才九岁,离及筚还早着呢!你这就打上人家主意啦?” “才不是!滚滚滚!懒得同你讲!” 林语棠跟蔡忠推推嚷嚷也翻身上马,临走前却又忍不住回头望了一眼那个远去的红色背影。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 若干年后, 筠筠:“咱们来玩集句吧” 隋将军:“好” 筠筠:“朕与将军解战袍” 隋将军:“芙蓉帐暖度春宵” 筠筠:(*/ω\*) 筠筠:“但使龙城飞将在” 隋将军:“从此君王不早朝” 筠筠:w(?Д?)w 第27章 第 27 章 蒋府老爷蒋效羽端坐在大堂,黑着脸盯着下首低头行礼的儿子。他迟迟不吭声,儿子蒋勤就僵着手不敢礼毕抬头。半晌,蒋老爷才从鼻端重重呼出口气。 “嗯,把管家叫来,给你做的这叫什么衣裳!” 蒋勤捏紧了作揖的手,老实答道: “回父亲,衣服是我自己在成衣店买的,不是府上裁的。” 儿子的声音清脆斯文,听来就让人冒火。上回带他去京兆尹府上祝寿,被广威将军玩笑地戏说嗓音婉转动听堪比春喜班的岑青衣。蒋老爷当下脸就挂不住了,吃完酒席就甩手走人。如今儿子竟然还喜欢身着红衣招摇过市,蒋老爷气得额头青筋直跳,怒地一拍梨花木的茶桌。 “身为男子汉穿着一身红衣裳像什么样子!马上给我扔了!!以后只许穿黑色!听见没有?” “是,父亲” 堂下的儿子始终低着头,看不清表情。蒋老爷又叹出口气说: “给你取名勤字就是想你将勤补拙,你自己说说如今骑射有长进了没有?刀法又舞得如何了?” 他恨铁不成钢地看着不敢吱声的儿子,厉声吩咐说: “去后院把马步扎上,我没叫停不许休息!” “是!” 蒋老爷睡过午觉又用了茶点,踱步到后院。院中儿子蒋勤换上了黑色武服,稳稳扎着马步,汗水顺着白皙的侧脸滑过,已经过了两个时辰他还咬牙坚持着。 蒋家世代为武将,祖上曾出过辅国大将军,到了蒋勤爷爷这一辈更是做到了名震山河的骠骑大将军,纵横沙场威名远扬,景朝半数军旗都随了这蒋姓。 蒋老爷在耳濡目染中也走上了从军建功的道路,一心想再创辉煌。对自己的儿子也是寄予厚望。可蒋勤出生时早产,差点没活过来,之后身体一直算不上太好。蒋老爷年轻时随军出征,儿子一直养在京城。直到两年前皇帝一纸诏书将他从边疆撤回,他才恍然发现儿子已经长成了如今文文弱弱的样子,骑马射箭一概不行,性情也沉默寡言,半分没有蒋氏男儿的豪气粗犷。 蒋老爷看着蒋勤就像看着自己如今郁郁不得 分卷阅读20 - 分卷阅读20 - 分卷阅读21 故雪今存 作者:酸奶和豆奶 分卷阅读21 故雪今存 作者:酸奶和豆奶 分卷阅读21 志的人生,嗟叹一声转身去了。 郊外,天朗风清,一黑一白两个身影骑着骏马在嫩绿的草色中竞相奔驰。 “想什么呢?你不去跑两圈?”隋意看着身旁明显心不在焉的表弟,林语棠将神游天边的思绪收回来,满不在乎地说: “啊,不用,出来就是随便逛逛,谁跟蔡忠那个呆子一样,整得跟比赛似的。” 话才说完,刚还在远处的两人已经策马而回,太子赵筠先半个马身抵达,缰绳一收,通体黝黑只四肢一圈白毛的太子座驾乌云踏雪前蹄高抬,稳稳立在他们面前。 蔡忠这个精力旺盛的少年又开始激将林语棠陪他再跑一场。 “怎么?怕输得尿裤子?” “哟呵,爷爷不发威你当我好欺负是吧,待会就让你只有马屁股可啃!” 他刚还在说不想比赛,此时又雄赳赳气昂昂地卷袖子上场了。隋意笑了笑,随这个傻表弟自个儿去吧。 两人挥着马鞭跑远,留下赵筠和隋意二人信马由缰地漫步在刚没马蹄的青青草地上。 “听语棠说隋兄前几年一直在四处游历,大江南北都去过些什么地方了?” 赵筠刚纵马而回,脸颊还带着一丝潮红,轻喘着气问道。隋意将这几年间见到的山川美景,有趣见闻挑着讲了一些。很快他发现赵筠并不只是跟他客套寒暄,而是真的对江湖上的各种奇闻异事十分感兴趣。一双清澈的眼睛望着他追问那《仙侠英雄》中的郭大侠当真有如此厉害?《九品冤案录》里记载的秦氏是否确有其人? 两人相见恨晚地聊了一路,日暮渐渐西沉,四人疾驰而回。前方官道上恰有一拾柴而归的老人,见了高头大马连忙避到路边将宽敞的道路让了开来。赵筠在前方领头勒了缰绳让乌云踏雪慢下来,缓缓行过老者之后才再次策马扬鞭。 隋意在他身后,将这一切看在眼里。老者已避至一旁,就算疾驰而过也不会伤着他。而赵筠,他们的太子殿下为了不让飞驰而过扬起的尘土蒙了老者的面,为了擦身而过时能对抬头交汇的目光点头颔首,自然地放慢了速度。 尽管那老人早已习惯了贵族的霸权,一直不敢抬头,赵筠还是用他的方式给了对方尊重。不是做给谁看,又或者是笼络人心。那是一种自然而然的天性,是他悲天悯人的情怀。对权贵乡民、老者稚童、男子女眷一视同仁,对一花一木,蝼蚁蚍蜉皆是如此。这和隋意寄情山水,众生皆等的理念一致,让他不禁对这位太子殿下生出了一分惺惺相惜的认同感。 自那日之后,赵筠每次出宫游玩都会约上隋意一道,似乎很喜欢林语棠这个兄长。他们几人时而去城外骑马,时而游湖泛舟,更多的时候是泡在云福楼听说书。 第28章 第 28 章 这日他们四个刚从云福楼里听完智取生辰岗,前脚刚踏出茶楼门槛,迎面就碰上了出来给夫人抓药的太傅大人齐思贤。太傅的眼神在三个学生之间巡视了一圈,痛心疾首地说道: “殿下,您怎么又偷偷出宫!还来这三教九流的茶馆!还有你们两个,也不知道劝诫着殿下,一起跟着胡闹,真是气死老夫了!” 太子赵筠忙扶着老太傅,关切地询问: “齐太傅,您抓药是身子不舒服么?要不请太医瞧瞧吧。” 老太傅见他根本不把自己刚刚一席话放在心上,只挂心着瞧见的那包药。扶了扶额,对着皇城的地方做了三个揖,口中喋喋不休地念叨: “皇上啊,老臣愧对您的嘱托,没有教好殿下。” 虽然每次太子都是偷溜出宫,但其实隋意猜也知道定是皇上睁一只眼闭一只放他出来的。赵筠是当今皇帝皇后唯一的嫡子,只上头还有个庶出的哥哥。他一出生就被封为了太子,十分得帝王宠爱。 老太傅还在哀嚎: “皇上啊,老臣罪该万死!” “太傅大人,您别这么说,是学生不好。” 齐太傅看着这位自己一手教导大的学生,太子自小好丹青,喜诗词,擅书法,音律墨艺无一不精,端的是一派文人风雅,念的是一片江湖情怀。只可惜一国之储君,诗情画意多误事,帝王权术才是立身之本。 太傅望了望云福楼的牌匾,扼腕叹息地说: “殿下!玩物丧志呐!您来这茶楼能学着什么好!只教那些个说书的给听一肚子荒诞怪异的故事!作何用呢!” “太傅大人,玩物非丧志,自古仙才多玩世,如陶潜之于松菊,太白之于诗酒,谢安之于丝竹,东坡之于湖山。或托松菊以隐名,投诗酒而寄傲,或借丝竹以陶情,予湖山而谴怀,各适其志,卓然千秋。这茶楼里有英雄侠义也有世间百态,并非毫无内涵用处。况且学生以为,万事万物恒不能以有用无用定之,天地无弃物,万事皆有道。” 他一字一句不卑不亢地辩解,丝毫没有被抓包的窘迫。讲起诗人贤才心中是一片向往,眉间神色飞扬,道不尽的写意风流。隋意看得出了神,只觉得赵筠这副悠然又有些自傲的模样,耀眼得让人移不开目光。 齐太傅是中正九年状元出生,后位至保和殿大学士,赵筠父皇还是太子时也曾受教于他,几乎已是两任帝师。其博览群书也绝非庸才,此时听见太子殿下跟他以仙才玩世论之,亦引经据典谆谆教诲道: “殿下方才提到了李太白与苏子瞻,又可知自汉魏以来,诗家堪称仙才者,唯李白、苏轼、曹植三人耳。天下才有一石,子建独占八斗。陈思王自幼聪慧,深得帝心。铜雀台前一首《登台赋》惊才绝艳,众生叹服,其雅爱诗章,妙善词赋,但也因着文人天性,终不可君天下。殿下应以史为鉴,时时铭记于心,克己复礼方能避之覆辙。” 太傅以曹植为例,阐明了工于诗词书画,喜爱江湖豪情对于一个王位继承人来说弊大于利,不是助益反为拖累。同时还暗示了赵筠同曹植一样,上头还有个哥哥,如今深得父亲宠爱并不代表皇位就已是囊中之物。 隋毅听出了这背后的意思,料想赵筠也明白。太子殿下恭敬地行礼谢过太傅教诲,脸上若有所思。隋意看着他的侧脸,心说殿下不用担心,你和陈王不同,不会与皇位失之交臂,更不会郁郁而不得志。你只用做你喜欢的事,做那个悠然又恣意的赵筠。回宫临别时,他语气轻柔地安抚赵筠说道: “殿下,文人者尚清玩,意不在其物,但求品悟。太傅大人的劝诫不必过于忧心,但求问心无愧。” 接下来的几天太子殿下都没有偷溜出宫,隋意仍然有意无意地搜集着一些稀奇小玩意儿。赵筠喜欢玩九连环、鲁班锁这类的机巧,隋意又寻了鎏金球、拼图板画,想等着下次见面时带给他。 而宫墙的那 分卷阅读21 - 分卷阅读21 - 分卷阅读22 故雪今存 作者:酸奶和豆奶 分卷阅读22 故雪今存 作者:酸奶和豆奶 分卷阅读22 一头,赵筠在自己东宫书房里临着字帖,笔下走墨思绪却已飘远。他这几日一直思索着齐太傅那天的一席话,跳不出自己画下的藩篱。 他写了一段复又沾了沾墨,才发觉砚台墨汁已不多,抬眼一看那个替他磨墨的小宫女正盯着他临下的字迹看得眼睛直直,早已忘了手上还有活儿。 他这抬头一望,那小宫女也回过神来,连忙着要跪下告罪。 “殿下恕罪,奴婢马上替你将墨备好。” 赵筠伸手一扶,没让她完全跪下去,这不是什么大事,犯不着如此。相反这个宫女竟然对自己临的字感兴趣倒是少见。 “你识字?” “奴婢不曾识字。” “那你看得如此专注,可是好看?” 赵筠奇怪这个小宫女字都不认识刚才还能看得津津有味,而此时听见自己的问话,她亮着一双大眼不住点头。 “好看!虽然我不认识但是这字跟兰花竹叶一样好看。” 赵筠惊喜地看着这个小宫女,他临摹的是瘦金体,其特点是以画法作书,脱去笔墨畦径,行如幽兰丛竹。因是宋徽宗所创而备受诟病,他却一直很喜欢,没想到今天居然和一个小宫女有了共鸣。 “这是《秾芳诗帖》,是宋徽宗赵佶所作,不过他是一个亡国之君。” “啊,那他字写得真好!” 小宫女脸上天真烂漫,并不因为所作之人的身份而改变看法分毫。赵筠开怀一笑,几日来的困惑间或消散。何必过于苛求自己的身份呢,对于每个人的看法和认定因视角不同,结论也不同,不必因为一处的失意就否定其全部的色彩。他只需要做他自己,问心无愧,心系黎民,怎么就不能成为一个好君王了?难道摈弃掉所有的爱好就能成为一世明君么? 想通之后,他自己都觉得之前固壁自封的样子着实好笑,他心情很好地问小宫女: “你想学识字吗?” 小宫女惊讶地望着他,猛地点了两下头,随即又小声询问: “可以吗?” 赵筠想起他幼时曾见到过母后宫里的一个宫女用小人画来给家人写信,当时他问那个宫女姐姐要不要和他一起上太学习字,吓得那个宫人在地上把头磕得砰砰直响。后来他长大了知道和他一块上学在宫女听来是件多么越矩可怕的事,但也明白即便是真有机会读书习字,大部分平民奴仆也是不愿意学的。因为他们根深蒂固地认为那是贵族才配拥有的特权。 他一直就认为不论贫民还是女子都应当有念书的机会,如今面前这个小宫女却渴求知识和他所想一致,因此份外欣慰。 “当然可以,只要你想学,我就教你。从今日起你便是我的学生了,不必以奴自称,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 “学生叫如意。” 第29章 第 29 章 “语棠近日在忙些什么,我好几回问他都支支吾吾的。” 太子一身浅青色长袍,佩着羊脂白玉冠,和隋意二人骑马去往城郊,今日他们一道去参加一个据说文人墨客云集的曲水流觞宴。蔡忠向来一吟诗就头疼,这种场合自然是能躲就躲,但林语棠居然也不见人影,赵筠只好向他表哥打听,结果隋意说: “我也找了他几回,每次府上的人都说他出去了,神神秘秘的不晓得在做什么。” 隋意一身靛蓝,和身边浅青色的少年骑马漫步在乡间,京城的桃花开得晚,此时正是绚烂的时候。路边杏花梨花也间或开放,微风一拂点点樱红飞舞,似一副写意的山间春景图,意外闯入了两位少年的背影。 不多时他们就来到了城郊一处竹楼,屋子不大,院落却很宽敞。好几张小木桌拼成了一条长席,就落座在桃花树下,别有一番风景。院里已经聚集了好几位青年,正在互相寒暄,见了他们到来,热情地过来招呼。 “在下孟尧,字谨思,请问两位仁兄如何称呼?” 领头的一位青年约莫二十来岁,穿着粗布长衫,看起来文质彬彬。 隋意也拱手回礼: “在下隋意,字敬恒,各位幸会。” 赵筠正想自报家门,忽然记起今天他们是以寻常人家的身份来凑凑热闹的,自己这名讳一出不就曝露了么。而他竟然又忘了提前准备个假名,现下大家都等着,没有时间再细细思量个好名字,于是只好脱口而出: “在下黄德仁,表字,表字暂时还没有。” 一般男子成年时族中长辈冠之以字,以表其德,赵筠看着年龄小,说还未起表字也是正常。 “幸会,幸会,各位请先就座。”孟尧引他们去到院内。 赵筠有些懊恼地在小木桌边坐下,他的封号是德仁皇太子,父皇有时候会叫他德仁,刚才一慌随口乱编,这会才觉得自己胡诌的这个名字实在是有够难听。 没等一会儿,人就齐了,孟尧端起酒杯神采奕奕地说: “各位,今日良辰美景,诸贤相集,不亚兰亭,大家俱得赋诗饮酒效那曲水流觞之风雅。在下不才,先献丑了。” 说完执着酒杯在园中踱了七步,出口一首: “谁将枝叶染还裁,却使馨香次第来。 春柄定教三月主,天心合与一齐开。” 诗成仰头将杯中酒饮尽,又执酒壶为右座的人满上一杯。 这曲水流觞本是一种旧年习俗,大家坐在河渠两旁,在上流放置酒杯,杯盏顺流而下,停在谁面前,谁就取杯饮酒,意为除灾去祸。后来被文人墨客引作以诗会友的一种宴席游戏,酒杯放到谁面前,谁就得作诗一首,饮尽再传给下一人。 孟尧右座的青年急急作诗一首,不一会酒杯传到了赵筠对面的那个锦衣青年,他诗成一曲中规中矩的五言绝句,却是没有将杯子往右递而是直直推到了赵筠面前。 这曲水流觞并没有规定一定得按照座次顺序来,但突然这么一下着实让人有些措手不及。对面那位公子好整以暇地看着赵筠,却是没有见到预想中的窘迫。赵筠刚才都在认真听别人作诗,此时环顾四周,远处山清水秀,眼前落英缤纷。兴之所至出口成章: “山泉散漫绕阶流,万树桃花映小楼。” 咏完这一联却是没了下文,大家都以为这位玉面小公子定要闹个大红脸了。谁知赵筠莞尔一笑,大大方方地说: “下联作不出来了,我自罚一杯吧。” 说着以袖掩杯,一饮而尽。流觞曲水继续往下,轮到隋意的时候他作诗道: “前日海棠犹未破,今日重来花下坐。 醉卧何妨花底卧,不须红袖来扶我。” 咏完不少书生拍手叫绝,这两句字里行间透着一股风流倜傥,潇洒不羁的风范,赵筠在旁也不禁赞叹“好诗!”。 曲水流觞宴作完诗词又谈论了一会 分卷阅读22 - 分卷阅读22 - 分卷阅读23 故雪今存 作者:酸奶和豆奶 分卷阅读23 故雪今存 作者:酸奶和豆奶 分卷阅读23 辞赋和当今政事,日头稍西斜时便散了。行在郊外,隋意在马上问赵筠觉得这以诗会友的聚会如何。赵筠有些失望地说: “可能我期待太高了吧,真来了又觉得平平无奇。孟尧兄作的诗词倒是不错,不知道明年春闱能不能金榜题名。不过我最喜欢的还是你那首,醉卧何妨花底卧,不须红袖来扶我!” 说到这里,他又灿烂地笑了,像个小孩子一样惹人跟着一道心情松快。隋意也笑着看他说: “我倒是最喜欢殿下那一联,清新又有意趣。作诗不外乎是以景抒情,有感而发。要是为了平仄押韵而硬凑一首就没甚意思了。” “正是!” 赵筠刚感叹完又听隋意说: “你饿不饿?不如我们去聚仙楼吃点东西?” 赵筠使劲点了点头,那个曲水流觞宴说是宴席,其实只有酒水和一点小吃食,坐了一下午他早就饿了。隋意了然地看他,接着说: “作诗写词也要吃饱了饭再说,肚皮饿着,吟什么都是矫情。” 赵筠深以为意地点点头,他觉得自己和隋意特别投机,总有一种心有灵犀一点通的默契。 他们一抹靛蓝,一抹淡青,一匹黑马,一匹白驹,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在乡间小路,悠然地往城里的方向去。忽然赵筠似想起了什么: “啊!对了,你们都有表字,我也想要有个表字。” 他像个羡慕别人手里新灯笼的孩子一般嘟囔着说: “语棠字安然,蔡忠字孝章,你叫敬恒,敬恒,真好听。” 他是太子,是不需要有表字的,因为没人敢直呼帝王储君的名讳。赵筠坐在马背上微低着眉眼,认真地思考着,然后倏然抬头,清澈的眼睛明亮地映照着夕阳。 “母后说生我的那天夜里下了初雪,天一亮我呱呱落地,外面已是银装素裹的一片白。不如,我就叫夜白怎么样,夜白。” 隋意瞧着他那急于等人夸赞的可爱模样,莫名就起了逗弄的心思。他佯装思索,半天才开口说: “嗯,黄~夜白,好像也不怎么好听呀。” “赵夜白!是赵筠!赵夜白!” 果然身旁的人跟炸了毛的小猫一样起了小脾气。隋意赶紧夹了夹马肚子哈哈笑着蹿前了几步,赵筠气急败坏地追在后面。 两个少年打打闹闹,嬉笑的声音在一路桃花历乱李花香中渐渐远去。 作者有话要说:  孟尧的诗原作为宋白,赵筠的取自元稹《离思》,隋意的节选自张抡《蝶恋花》。 第30章 第 30 章 隋意置身一片桃源,有马蹄声缓缓而至,他转过身看见太子殿下赵筠正骑着自己那匹白马慢慢向他走来。 “今日乌云踏雪不在,你我同乘一骑吧。” 说着伸出手,邀隋意上马。隋意轻轻握住那暖玉一般的手掌,在马镫上一掂翻身坐到了他身后。 四周是盛放成粉色云朵的繁花,马蹄下是点点飘落的缤纷花瓣。隋意没有出声询问他们去哪,他心里希望着这条路最好永远没有尽头。 他的手环绕着赵筠握住缰绳,似将他拥在了怀中。赵筠今日穿着浅青色的袍子,衬得肤色愈加的通透,莹白的脖颈从领口露出。微风拂起了他束着的发,丝丝缕缕撩在隋意面颊,无端加快了心跳。 他的皮肤怎么那么白,隋意心猿意马地想着,凑近一点,还能闻见一丝皇宫独有的熏香气味。他的后背离自己的胸膛不过寸许,只要双臂一收就能将这玉人紧紧拥在怀里。想到这隋意不自觉地呼吸加重,只觉喉头干涩,气血翻涌。 他正看着那截如玉的脖颈出神,怀里的赵筠缓缓将脸转了过来。他脸色泛着一片潮红,双眼若柔水含情,唇色似桃花缀着朝露一般粉嫩湿润。只听那惹人怜爱的双唇吟出一声: “敬恒” 朝阳洒满了床榻,隋意翻了个身,似乎还不想从迷蒙的梦境中醒来。可身下的异样使他倏然睁开眼,伸手往下一摸,一片冰凉湿滑。他转过身痛苦又无奈地将手臂搭在额头,他昨晚...... “布谷,布谷” 蒋勤正练着棍法又听见了这刻意的鸟叫声,他看了看四周,父亲和管家都不在,于是悄悄挪到院东边那颗老槐树下面。果然林语棠冒了个脑袋正攀在院墙上对他傻笑。 “现在这时节哪有杜鹃鸟,你好好的门房不走又来爬这院墙作甚。” 他侧着脸不想看林语棠,这人最近总是三番两头来找他,前两次还是登门拜访,后来就尽是来从这院墙边寻他说话。他们本来就没什么交情,整得偷偷摸摸的,不成样子。 “走门房,像咱俩在花厅里那次呀,你们那管家一直立在旁边,怎么好说话。第二回他就说你要练武,让我改天来。你每天下午都要练武,这是叫我改的哪天。” 蒋勤没说话,不太搭理他,可林语棠自来熟的的功夫在蒋勤面前似乎更加厚脸皮,他挂着谄媚的笑脸说: “今天是练的棍法么?累不累?看我带了什么好东西来。” 说着从袖子里摸出一个丝绢包着的圆圆物什,打开来竟是一枚鲜嫩的桃子。 “这是从江南连夜运来的早春桃,京城里没得卖的,你吃看看甜不甜。” 蒋勤母亲去世得早,父亲常年在边疆。虽然吃穿用度都是蒋府少爷的份例,可从来没人想着要讨他欢心。此时对着林语棠一脸献宝的傻笑模样,不知该如何应对。 “我不要,你留着自己吃吧。” 他说完就转身走回院中准备继续练习,只听背后一声“哎哟”的痛呼,再回身已经不见了墙头的那颗脑袋。蒋勤急急走到墙边,担心地出声询问: “你没事吧?是摔了吗?” 没有回音,只听墙外窸窸窣窣一阵,头顶就又响起林语棠那欢快的嗓音。 “没事,都怪五福,不给我垫稳一点。”说着似乎还踱了一脚身下的人。 “你别为难你家小厮了,我们这么说话他不够累的呀。” “他这算什么,你练武才辛苦呢!你爹是想你考武状元么,天天让你这么练。现在日头还好,过段时间热起来了,你怎么受得住!” “你也觉得我弱不禁风?!” 林语棠不晓得蒋勤为什么突然生气了,他只是关心他,不想他大热天的晒在太阳底下。他就是觉得蒋勤肤色这么白,身量这么纤细,不该,不该遭这个罪。他语无伦次地解释: “不,不是,我的意思是若是你自己喜欢武术,跟蔡忠那小子一样,我肯定支持你的。可要是你不喜欢,就是你爹也不该逼你。” 蒋勤抿了抿嘴唇,没吱声,他确实不喜欢练武,不喜欢刀剑棍棒。可蒋家世代习武,自己生得没有男 分卷阅读23 - 分卷阅读23 - 分卷阅读24 故雪今存 作者:酸奶和豆奶 分卷阅读24 故雪今存 作者:酸奶和豆奶 分卷阅读24 子汉气概已经不讨父亲喜欢了,要是再不勤学苦练功夫,又怎么对得起长子嫡孙的身份。 林语棠见他低着头闷闷不乐,只好又换个话题: “你最近怎么都穿黑色了,多热啊,我第一次见你那身红衣服才配你呢。” 蒋勤果然抬起头,侧颜的丹凤眼上挑投来一瞥。 “真的?” 林语棠被这么一看,脚下险些站不住,他只觉得气息莫名有些乱。口头不住说着: “真的,你穿红色特别好看,特别的好看。” 他没说的是,你这样似嗔似问地看着我更好看,眼尾斜斜的,比戏园子的花旦,不不,比天上的神仙姐姐还好看。林语棠痴痴看得出神,脚下的五福受不住地哀求: “少爷,少爷,好了没有,我脚麻了,快撑不住了。” 这句讨饶蒋勤隔着矮墙也听见了,不禁笑出了声随即又抿紧唇角,恢复成那冷淡模样。 “你快回去吧,不然一会又得摔了。” 蒋勤那一瞬的笑颜没有逃过林语棠的眼睛,只见他心情很好的将那蜜桃抛过来: “接着,我改天再来找你。” 离开蒋府林语棠又拐道去了表哥家,却听管家说少爷早上就进了祠堂,吩咐谁也不许打扰。林语棠挠挠头,心想这表哥把自己关在祠堂,莫非是犯了什么对不起列祖列宗的事吗? 第31章 第 31 章 日光在蝉鸣声中越来越强烈,明晃晃地晒在地上,树冠投下的阴影聚集成浓墨一样的鲜明颜色,夏季悄然间到来了。 林语棠在蒋府墙头摔下了第十五回,手里捧着的东西也变作了解暑的冰荔枝。 隋意那日从祠堂里出来就面见了父亲,直陈已决意入朝为官,不走举荐,准备参加明年开春的科举。 再看东宫书房,太子赵筠的关门学生如意进步神速,如今已经熟读了《三字经》《弟子规》,除个别生僻的汉字外几乎已经识全了。 四个少年仍然时常聚在一起骑马听书,夏日昼长夜短,这日下午从云福楼出来太阳还晒得人面颊发烫。赵筠抹开折扇遮住晃眼的日光,一个没留神被前面急匆匆而过的行人撞到了肩膀。林语堂见状登时就跟人杠上了: “干什么的,没长眼睛啊!撞到我们太...公子了,还不快道歉!” 那人忙点头哈腰地抱歉对不住说个不停,末了还陪着笑脸道: “在下赶着去晓春楼瞧热闹,这才冲撞了公子,几位不去看看那玉飘飘择良人么?” “什么玉飘飘?”林语棠追问说。 只见那人一脸憧憬爱慕地说: “飘飘姑娘是晓春楼的才女花魁,貌比嫦娥,平日里想见上一面都是难上加难。今天是她出阁的日子,在晓春楼摆宴择良人,所以你们看,大伙都往那去了!” 在长街回望,果然不少人都顺着青年指着的方向而去,似乎都想去一睹花魁娘子的芳容。这晓春楼是京城一家颇具规模档次的青楼,照青年所说,玉飘飘姑娘之前一直是清倌,只弹琴唱曲。今日出阁择良人,不过是粉饰的说法,实际就是挑选入幕之宾,竞拍自己的初夜。 “那咱们也去瞧瞧。” 赵筠愉快地将折扇一收决定了。 “殿下!这些姑娘怎么好结识!” 蔡忠似乎也是知道晓春楼的,一双耳朵已经红透了,语气激动地劝说着。 “看看而已,况且现在热得很,去坐坐正好凉快了再回。” 赵筠无视窘迫害臊的蔡忠,不甚在意地带着几人去往那晓春楼。 晓春楼一共三层,一楼大堂可容纳十来桌客人,二楼是回形的小包间,从看台也能直接望到一楼正中的台子,跟戏园子的设置差不多。三楼则是各位姑娘的香闺,也是公子老爷们春宵一度的销魂地儿。 老鸨一见赵筠他们几个的穿着配饰就知道是富家公子来的,亲自引他们到了二楼侧边的一间精致包房,闲话了好几句才笑盈盈地离开去招呼其他客人。 不一会二楼和大堂就都已经坐满了人,不少来看热闹的汉子就站在一楼桌宴外围,站不下的在大门口颠着脚尖儿也要伸个脑袋。 不多时老鸨登台清了清嗓子说: “今天是我女儿玉飘飘出阁的日子,承蒙各位老爷公子厚爱,小女献曲一首,贺各位贵人福禄满堂,邀一位良人共赴巫山~” 说完呵呵呵地挥着丝绢笑着下台了,随后台侧的帷幔被侍女撩起,一位姿容出色的美人半低着眉眼碎步走到台正中的椅榻前,向四方福了福身子,抬起了头。果然是牡丹一般的国色天香,精致的妆容,媚态的眼波,四周仿佛可见一片抽气的惊叹。 她姿态优美地坐下,摆弄手中的琵琶,玉指流水一般波动,悦耳的琵琶声便环绕在整个晓春楼。四周安静得没有一丝杂音,所有人都屏息聆听,花魁玉飘飘伴着自己的琵琶乐声清脆动人地唱了一首《临江仙》。 音歇曲终,老鸨鼓噪地上台,艳俗的嗓音打破了先前悠扬如临水边的意境,她扯着嗓门大声说: “哎哟哟,小女弹奏完毕了,各位老爷公子可以送定情信物给飘飘了!呵呵呵。” 说完几个龟公就捧着托盘四处游走起来,一楼大多坐着些寻常百姓,托盘里间或扔进几锭银子,多是碎银和吊钱以及一些不甚值钱的小玩意儿。这些人无非是爱慕花魁娘子的美貌,情不自禁送些打赏,对于今夜入主美人闺房都是不抱奢望的。 龟公收完一楼便上了二楼来,一个包间一个包间地唱报。 “赵老爷赠玉姑娘银票百两~~” “杨公子赠玉姑娘金镯一对~~” “张老爷赠玉姑娘珍珠一钭~~” 龟公声音托得长长,嚎得响彻整个晓春楼,楼下看热闹的人也跟随着起哄,叫好着谁更出手阔绰。 到了赵筠他们的包间,龟公一脸谄媚地弓腰将托盘递上。隋意侧头看了看赵筠,他们这次是临时起意而来,没有备下礼物。若是太子从自己身上解下饰物相送,哪怕一个扳指,一枚结扣都非凡品,要是晓春楼识货自然能看出是金银买不到的好东西。 不过不待他担心,赵筠吩咐人拿来纸墨笔砚,似乎准备以诗赠佳人。 林语棠主动替他研磨,看着赵筠挥笔写下了两联: “琵琶金翠倚,弦上黄莺语。 媚眼含羞合,玉音绕金阁。” 他写完嘴角含笑,将笔递给林语棠示意他接着写下阕。林语棠呆呆地直摇头,他可不想出了太学还要费那个脑子写什么劳什子诗。他立马伸手一指,直直指向自己的表哥隋意。 “让表哥写,表哥文采好!” 他狗腿地嘿嘿笑着,夸赞表哥转移注意力,赵筠果然将纸笔递给了身旁的隋意。 分卷阅读24 - 分卷阅读24 - 分卷阅读25 故雪今存 作者:酸奶和豆奶 分卷阅读25 故雪今存 作者:酸奶和豆奶 分卷阅读25 隋意望了望眼前的佳人,低头提笔,四句跃然纸上。 “如入云林境,动摇山水影。 一见始倾心,有节是秋筠。” 赵筠拿过一看,细细读来,由衷称赞道: “好句!以竹喻美人我还是头回见。” 隋意低头苦笑了一下,心下一片无奈夹杂着一丝苦涩。 他那日惊觉了自己的心思,在祖宗祠堂跪了一天。无数次自我劝阻之后他发现那个充满仁爱灵气的少年已经不知不觉间深深扎根在他心里。让他无法割舍又难以放弃,没有了那人的山水天地不再是他自由的向往。 当他推门而出时,已经决定了要一辈子守在他身旁,作贤臣为能将,只求每天上朝能见他一面,以慰自己相思之苦。 作者有话要说:  “筠”释义为竹之青皮也,隋意的诗实际是写给赵筠的,还藏了他的名在里面。 第32章 第 32 章 乌黑的墨迹浸染在宣纸上,尚未完全干透。赵筠将上下联一通读,上阙写实下阙拟景,相得益彰浑然天成。他端详片刻很是满意,将诗句放入了龟公的托盘。 那龟公从未见过包房里的客人送这般不值钱的东西,迟疑了片刻,仍是高瞭了嗓子通报道: “黄公子赠玉姑娘情诗一首~~” 下头瞧热闹的人群叽叽喳喳一阵议论,连纱帐后面的玉姑娘本人都侧了头往楼上看过来。 隋意看着赵筠志得意满的飞扬神情,也不自觉笑了,宠溺地想着只要他高兴就好。所谓的定情信物赠送很快就会结束,多半还是价高者得。赵筠瞧够了热闹外面暑气也降下来,正好赶上回宫用晚膳。 却没曾想那大堂中的花魁玉飘飘在一排金银首饰中来回走了一趟,最后竟是捏起那一纸情诗娇羞地退回了纱帐后。 众人开始起哄,老鸨脸黑了一瞬又不好当着人发作,只得依言来请被女儿选中的黄公子。 赵筠嘴角噙着笑,似乎为自己被选中很是开心,隋意心里一紧正想着找什么由头劝阻他不要赴面。赵筠一撩襟摆站起身同老鸨说道: “多谢玉姑娘错爱,烦请老板娘将此物转交赔罪,黄某今日还有事,先告辞了。” 说完他解下腰间悬挂的一枚玉佩交给老鸨,理所当然地大步出了晓春楼。徒留一脸惊愕的花楼妈妈脑中浆糊搅成一团,这是个什么故事走向?!其实赵筠不过少年心性,凑热闹、赏美人、题诗词,被选中他得意高兴,对于后面的事是半分心思也无的。 晓春楼的老鸨红姨正纳闷着今日碰见了个稀罕事,有那人捡着便宜都不占,白白浪费了春风一度的机会! 说他是囊中羞涩吧,不像。不说那穿着气度就是最后留下的那枚玉佩都通透碧绿不带一丝杂色,应当价值不菲。可要说是没看上自己的女儿玉飘飘她又是万万不信的,放眼如今京城,最美的花魁娘子就属自己的女儿了。 她正皱眉思索,却没料到更稀奇的事还在后头。刚才那一行中的一位年轻公子又气喘吁吁地跑回来,微黑的面颊浸出了汗水。 “老板娘,那个,那个玉姑娘相中了我们家公子,但我家公子走了,玉姑娘她今晚,今晚就不会再陪别人了吧!” 老鸨斜着眼打量这个似乎刚成年的少年公子,摇了摇手里的彩色羽毛扇子,实打实地同他讲: “那怎么行!今天是我女儿出阁,总是要选个良人行成年礼的。你家公子有事,嘿!多的是人补上!” “那,那…” 面前的少年急得脑门一溜汗,那焦急又担心的神情,红姨再了解不过了,男人的心思就是不猜也懂。她等他干着急一会,才慢悠悠地说: “要是你想补上,也是可以的呀,现在就赵老爷送的礼最得我欢心,要是你也出张百两银票,飘飘她自然是陪你的,毕竟她选中的是你们包间儿嘛!” 少年浓眉大眼,听完老鸨的话耳朵尖已经红得像是要滴血,他神情肃穆一本正经地同老鸨约定: “老板娘,那说定了!我现下就回家取钱,你可千万别让玉姑娘陪了旁人去!” 老鸨笑笑挥手让他快去,只见少年一步三回头,最后才撒脚飞快地跑了出去。 结果第二天女儿飘飘悄悄告诉她,昨夜那位公子压根儿就没碰她!老鸨咋舌,这些公子哥儿怎么都是怪人!白花了钱不说,名义上花魁已经破过身,这不是便宜了第二晚的客人么! 企料当晚,那个浓眉大眼的少年公子又来了! 很快暑气消散,金桂飘香,中秋佳节转眼到了。这一日皇宫里设宴款待群臣,几位少年都跟随着自己父亲入宫赴宴。 大堂内,皇帝坐在尊位,左侧是皇后右侧是太子。今日太子殿下着繁复的杏黄色镶嵌红边太子服饰,佩金冠束金带,尊贵无双。 皇帝陛下赏群臣官酿桂花酒,祝词之后中秋宴就正式开始了。没过一会一个小太监趁隋丞相起身敬酒时悄悄绕到隋意身后,从袖筒里摸出一张卷着的小纸条。隋意展开一看: “宴后花园见” 流水般好看的行楷,字迹他再熟悉不过,隋意弯着嘴角看向御座旁的位置。赵筠举起桌上的酒杯遥遥邀他对饮,两个少年心照不宣地喝下一杯带着丹桂香甜的酒酿。 林语棠跟随着父亲坐在长方形的双人桌塌边,宫宴都是按照官职大小,帝王亲疏排位安座,他父亲是御史大夫,正好和官位是光禄大夫的蒋勤父亲对面而坐,中间隔着长长的大殿表演席。 宴席期间林语棠一直挤眉弄眼,企图和蒋勤对上视线,可无奈蒋勤只低头吃菜喝酒,根本不看他一眼。 好不容易等到宫宴结束,林语棠穿过人群,拉住转身要走的蒋勤。 “待会太子殿下要去看灯会,你和我们一起去玩吧。” 蒋勤转头看了看正在和同僚寒暄的父亲,抿唇想了一会,随即甩开林语堂的手说: “我不去。” 他表情淡漠,林语棠却是舔着笑脸继续劝说: “去吧,灯会很热闹的,保管好玩!你是怕你爹不同意么?要不我让我爹去说,保管把你安全送回家!” “我说了不去!你烦不烦!” 蒋勤声音提高了些,言语也更加厉色。 林语棠楞了楞,平时只有他吼别人的份,还从来没有谁敢对他这样表示厌弃。就是他爹被他气恼了要动手打他,他心里也知道爹是很疼他的,所以自己才敢那么肆无忌惮。 此时被蒋勤这么一骂,他呆在原地不知该作何反应,只觉心口涌上一阵酸胀,都快要把胸膛给撑破了,堵得他难受又委屈。 蒋勤随着父亲渐渐走远,一身黑衣的单薄身影融进了夜色的黑暗。 第33章 第 33 章 一位年龄不大的小 分卷阅读25 - 分卷阅读25 - 分卷阅读26 故雪今存 作者:酸奶和豆奶 分卷阅读26 故雪今存 作者:酸奶和豆奶 分卷阅读26 太监打着宫灯在前边引路,赵筠和隋意结伴去往东侧的宫门。 “蔡忠最近不晓得犯了什么事,被他爹禁足了。林语棠这小子竟然也突然不舒服,还好有你陪着我。” 赵筠边走边抱怨,隋意因着自己不可言说的心思,却是巴不得今晚只有他们两个人。 到了宫门,小太监亮了腰牌,又将手里的披风给赵筠批上,他从身后将长长的披风掩在太子身上,隋意自然地接过束带,帮赵筠系好。 赵筠低头瞧着他打活结,修长的手指不紧不慢地轻轻动作,像在系一件珍贵的礼物。若是他此时抬头,就能看见那双眼里盛着的是柔情蜜意。 赵筠今日穿着太子典仪服饰,宫宴结束也来不及换,只好用披风遮住里面精美繁复的衣裳。他们出了宫门就往最热闹的顺京大街走去。 景朝中秋有树灯的习俗,家家户户制作造型各异的灯笼悬挂在窗边檐下,一时千灯齐放,亮如白昼。顺京大街上一派热闹非凡,卖灯笼的,摆小吃的,变杂耍的。人人脸上都挂着笑颜,小童骑在自己父亲肩上,夫人挽着自己的夫君。赵筠和隋意也顺着熙熙攘攘的人流慢慢逛着。 顺京大街最宽阔的街口摆上了灯谜会,灯谜会上挂着长长几排不同造型的小灯笼。来猜谜的客人可以选自己中意的一盏,翻开后面的字谜,若是猜对了就能不要钱地将灯笼拿走,若是猜不对就得将这个灯笼买下。 赵筠边走边看,这些灯笼有做得小巧精美坠着流苏的,有做成老虎狮子的,还有做成船形和凉亭状的,不一而足但都手艺精巧。他走了一圈最后停在了一盏兔子灯面前。隋意一看,那是一个兔儿爷造型的小灯笼。 旧年的习俗中秋是要拜兔儿爷的,因着有一年京城闹瘟疫,时值中秋人们便向月亮祈愿,嫦娥派了玉兔下凡袪灾除病。变为人形的玉兔没有衣服穿就在小庙里借了神像的铠甲,玉兔走街串巷不辞劳苦地解救病人,最终消灭了京城的瘟疫。百姓感激玉兔尊称其为兔儿爷,每年中秋祭拜并制作纸灯泥人。 眼前的这个兔儿爷灯笼,长着长长两个兔耳朵,面上是圆眼睛三瓣嘴,蜡烛的火光从里面透出来衬得脸颊红红十分可爱。兔儿爷领口画着大红铠甲,背上插着蓝色伞盖,俨然是一副唱戏的武将打扮。 因着早年的传说里玉兔时而变作女相时而化为男形,流传到后来兔儿爷便不再是个尊称,反而成了一句骂人的话,专门形容不男不女喜欢同性的人。大概也是因为这个原因,这盏灯笼才一直无人问津。 赵筠取下兔子灯,伸手翻开了后面的小木牌,谜面是: “明月隐高树——打一字” 赵筠凝眉思索半晌,没有猜出是什么字,他转头看向隋意,隋意这才温柔地出声: “是杳字” 赵筠恍然大悟,敲着手心说“是了!”他将木牌递还给老板,拿着灯正想离去。 “公子公子,我这灯谜仅限一个人猜的,刚才这字谜您没猜出来,别人说的不作数,还是得付钱。” 老板嘿嘿陪着笑,赵筠辩说: “我们俩是一起的,又不是旁的人。” 那老板打定主意要收这钱,隋意掏出钱袋给了老板五文,他心情很好,因为刚刚赵筠说他们俩是一起的,他喜欢这种亲密的关系划分,是“他们”而不是什么旁的人。 沿着顺京大街而下,来到京杭运河口,不少人在河边放莲花灯许愿。隋意也去桥下老人那里买来两盏小巧的花灯,将许愿纸笺递了一张给赵筠。 小小的莲花灯闪着点点光芒顺着河流缓缓漂走,汇入其他花灯之中,似一条斑斓的光带流淌在京城的夜色里。赵筠问隋意: “你许了什么愿望?” 隋意却又反问他: “殿下许的什么愿?” 赵筠看着远处的流水和明明灭灭的万家灯火,开口说: “我愿四海升平。” 隋意看着他的侧脸,笑着说: “我愿殿下心想事成。” 赵筠不大相信地瞧他一眼,正想说什么,远处的天边炸开了一朵五彩的烟花。接着一簇簇火光窜天而上,在天幕盛放成缤纷的色彩。 “真美” “你喜欢?” “嗯” 赵筠由衷地赞叹,他从不认为烟花是华而不实的东西,它带着天生的宿命,为了一刹那的盛放而燃尽自己的全部,美丽又绝决,就像是一场献祭,用生命所有的时光来交换一瞬笑颜。 点点烟花的星光落在赵筠眼眸,也许是今晚月色太美,也许是夜风带着醉人的香气,隋意看着那张朝思暮想的侧脸,情不自禁地倾身吻了过去。 “殿下!殿下!不好啦!皇上突然倒地不醒了!!” 赵筠猛地一转身,看见小夏子跌跌撞撞地带着两个侍卫跑来,小夏子急得一脑门汗想来是找了他许久。赵筠心系着父皇,匆匆别过就赶回宫,没有注意到身后隋意的异常。 长长的河道里,两盏小花灯时而依偎在一起,时而被流水分离。 一盏中写着“祈四海升平”,一盏写着“遂吾爱之愿”。 第34章 第 34 章 平生不会相思,才会相思,便害相思。 中秋一别,赵筠一直在宫中侍疾,许久不再出来。那晚匆忙,他兔子灯忘了拿,只好被隋意收回府中。蜡烛燃尽,纸扎的花灯不复当日的玲珑可爱,瞧着只剩一片惨白。 隋意惆怅地睹物思人,不知那日的谜笺竟像签语一样道尽了他这段杳无音信的爱恋。 林家被捧在手心长大的少爷林语棠在自个儿房间嗔唤了几天,他身子没有哪里不利索,可就是恹恹地躺在床上不想起身。大夫被家里人请来看过两回,都表示无碍,可他就是胸闷心口疼,难受得什么也不想干。 他心里清楚是怎么回事,却是没法述说,要是换个别的什么人,他早就吼回去了,谁稀罕!大不了绝交!谁都没那个能耐左右他的心情。 可蒋勤是不同的,面对这个罪魁祸首他一点也恨不起来。只要一想起那个人,他的心就柔软得可以揉下砂砾和岩石。 他花了三天时间,起先是委屈然后是心疼,再后来又开始想念起来。他心里渐渐清明,这不是朋友之谊,也不是兄弟之情,这分明是钦慕和喜欢,和男女之间的爱恋一样。他控制不住地想要亲近蒋勤,对他好,看他笑。他稍微一不高兴自己就跟着低落心焦,他呵斥两句自己就难过得要死。 想明白之后,他一骨碌爬起来跑到他娘的房里,央着她把家传玉佩拿出来。林夫人见儿子这般急切再一回想他前几天失魂落魄的样子,这才恍然大悟,原来是害了相思病啊! 林夫人从床头拿出一个带锁扣的紫檀木匣子,层层 分卷阅读26 - 分卷阅读26 - 分卷阅读27 故雪今存 作者:酸奶和豆奶 分卷阅读27 故雪今存 作者:酸奶和豆奶 分卷阅读27 丝绢中躺着一枚碧绿的玉佩,上面雕着鱼戏荷叶,碧玉玲珑通透,连荷花尖儿上的露珠都灵动似真。 林语棠正想接过,却是被母亲往后一带摸了个空。 “这玉佩是要等你成亲时候给的,哪有现在就送出去的理!” 林语棠急道: “娘!我要跟他表明心意,除了这个玉佩还能有什么礼物衬得上!” 林夫人仍然不放心,追问道: “是哪家的小姐,你先讲给我听听。” 林语棠皱紧了眉头,蒋勤是个男子,不是什么小姐。可他就是喜欢,恨不得将自己的所有都放到他跟前讨他欢心。他眼疾手快地一把抢过玉佩,冲出房门,边跑边回头对娘亲嚷道: “他是个顶好的人!这玉佩除了他我不要给别人!” 林语棠一口气跑到蒋府,中间就没歇过脚。五福不在,他没了人形椅垫,左看右看,目光锁定了那颗院墙外的老槐树。 蒋勤正在练□□刺法,却是见到院边的槐树上挂着一个宝蓝色的身影。定睛一看,正是林语棠在费力地爬树。他赶忙将红缨枪靠在武器架上,疾步走了过去。 “你干什么!” 林语棠见了他就绽开了笑脸。 “我有话跟你说,很重要的,等我跳下来。” 老槐树离墙面还有一段距离,只几根枝干伸展过来,林语棠个公子哥又不会功夫,这么胡来就算不断腿也得崴脚。蒋勤其实那日凶了他之后心里也有些后悔,他往回看了看,对林语堂说: “别,你在外面等我,我马上出来。” 父亲还在午睡,蒋勤没有知会管家,只告诉了门房一声就出了府。林语棠笑嘻嘻地等在大门外,见了他就立马凑上来。 “你有什么话?” 蒋勤一来就直接问他,可显然大门口不是一个好的表白地,茶楼酒馆也人多嘈杂。林语棠想了想说: “我先带你去个地方。” 蒋勤因着那日的事觉得心里亏欠,也就沉默着任由着林语棠领路带他走。林语棠异常地没有多话,一则是兴奋因为这还是第一次蒋勤愿意和他出来,二则就是紧张,他长这么大还没喜欢过什么人,一会就要表白,他手心已经捏出了细密的汗水。 两个人诡异地一路无话到了林语棠说的地方。那是城边一处小的湿地,有湖泊草地和芦苇,称得上景色宜人天朗风清。 林语棠站在蒋勤面前,鼓足勇气说: “蒋勤我喜欢你!不是一般的那种喜欢,是想每天都看见你,保护你,和你在一起的那种。”他说着从胸口的衣襟里摸出那枚玉佩,双手奉上呈给对方。 蒋勤立在那里没有动作,一口气吸进胸膛呼不出来。他怎么会不知道林语棠说的是哪种喜欢,他恐怕比对方更早察觉出这份情愫。可他们注定没有未来,往前一步就是万丈深渊。 他其实早就想推拒,可又贪恋对方给的温暖,一次又一次地收下林语棠送来讨他欢心的小东西。可当对方送上这明显的定情之物时,他才惊觉那一次次的,哪里是什么小玩意,分明都和这玉佩一样是林语棠那颗鲜活跳动着的心。 林语棠紧张又期待地等着蒋勤的回答,可忽然手上一轻,抬头一看,玉佩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噗通坠进了旁边的湖里。 耳边蒋勤那道好听清亮的声音厉声说: “你别痴心妄想了!” 林语棠张了张嘴,却是什么声音也没发出来。他想过蒋勤会惊愕,会害羞,会难以接受他,却没曾设想得到的是这样一句绝情诛心的回答。他的心被这句话剜出一道口子,淅淅沥沥滴着血,直痛得他动弹不得定在那里。 蒋勤捏紧拳头,转身就走。手心还残留着一丝温度,那枚带着林语堂体温的玉佩只在他手里握了一瞬,随即就跌入深秋冰冷的湖水。 我们是不会有好结果的。 第35章 第 35 章 桂花在冷风里枯萎凋谢,和芬芳一同消散,山茶花在初冬舒展开红色的花苞登台争艳。 太子赵筠的生辰到了。 这日隋意托林语堂在太学带话,请太子殿下得空出宫一聚,赵筠欣然应下。 在东宫用完宴席,赵筠有些不胜酒力回寝殿午睡了一会。小憩之后他换上常服准备出宫,路过自己的书房,见如意正认真在桌边书写。 自收了这个学生,每日午后如意都在书房伺候笔墨。说是伺候,其实就只研一小会墨,赵筠教她认字写字,她学得很快,如今字早识全了。 如意写得入神连赵筠走近都未察觉,笔下用簪花小楷书着: “只愿君心似我心,定不负相思意。” 案旁还放着一张“相思树下说相思,思郎恨郎郎不知。” 赵筠执起宣纸笑着问: “这思的是哪位郎君呀?” 如意现在已经不需要他教,他们最近总在一块看书,赵筠喜欢看一些闲书,像是《警世恒言》《夜谭随录》《虞初新志》一类。而如意并不像寻常姑娘倾心一些风花雪月的故事,唯一喜欢的小说就是《镜花缘》。她比赵筠这个储君还对政论书籍感兴趣,东宫书房里的《大学》《中庸》《资治通鉴》《贞观治要》被她翻了个遍。 如今见着她默写情诗,实在算是稀奇。赵筠想着莫非是二八少女开了窍,喜欢上哪个内廷侍卫了? 如意听到他的声音起先吓了一跳,随即敛下惊慌,眼波里含着柔情,娇羞地看着他说: “殿下当真不知道吗?” 被这么充满情意地一望,赵筠心里咯噔一下,不禁冒出一个猜想,可他仍觉得是自己会错了意。他一直当如意是个小丫头,教她念书识字,从来没有生过什么绮念。他镇定下心神,面色不显地答道: “不知是哪位儿郎,你告诉我,兴许我可以给你做主。” 如意眼神黯淡了一瞬,再抬头时眼里燃烧着更加直白的爱火,她勇敢而坚定地直陈心意: “殿下,我倾心的人是你!我知道自己的身份不配,也不奢望你会喜欢我,只求你别赶我走。” 赵筠被这突如其来的表白震惊得怔在原地,他没有想到小丫头真对他起了这样的心思,更加没有料到如意竟有如此勇气大胆求爱。要知道世俗信奉的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别说没出阁的姑娘家,就是定了婚成了亲的小姐夫人也要恪守礼矩,不敢直白地出口爱意。 赵筠一向不认同尊卑贵贱之说,同时震撼于如意的勇敢,反而从中生出了一分欣赏之情。如意坦率大方,从不扭扭捏捏,她热忱好学,不被卑微和奴性束缚,是赵筠心目中理想的女子模样。 他不喜欢如意吗?他自然是喜欢的。 在书房耽搁半晌,太监又来传话,太后娘娘有请。赵筠去到太后那里,陪 分卷阅读27 - 分卷阅读27 - 分卷阅读28 故雪今存 作者:酸奶和豆奶 分卷阅读28 故雪今存 作者:酸奶和豆奶 分卷阅读28 祖母说话解闷。因着今日是他生辰,太后吩咐小厨房做了他小时候最爱吃的龙眼烧白,留赵筠在寿禧宫用晚膳。 晚上赵筠又陪老太后消食散步,尽完孝才忽而忆起和隋意的约定。月亮已经挂在了树梢,这么晚去隋府叨扰似乎不太妥当,不如改天再聚。赵筠这样想着,径直回了自己的东宫寝殿。 一粒粒雪花从深邃的天幕里飘洒着落下,又是一年初雪降临。 离太子东宫不远的东华门外,细小的雪花在夜空里飞舞,一些落到宫门插着的火把附近,还没挨近就化作水汽蒸腾消失。一些落在干燥的地面,用自己雪白的身体氲湿那小小的方寸之地。还有一些落在隋意肩头,将他的锦衣浸出一小片深色。 隋意午后时分就等在了东华门外,他想着赵筠今日生辰,要应付的庆贺事宜一定不少,因此没有约定时间,想等着他空下来再出门相见。他候在宫门外,赵筠随时一出来就能见着他。 他想带赵筠去骑马、去吃饭、去看戏,想见到他开心的笑颜。这些心愿不一定要一一实现,即使是一个时辰,半个时辰,一炷香,一碗茶的时间也好,他想和心爱的人在这个特殊的日子里分享哪怕一小段时光。 宫门的守卫已经换过三次岗,夜色越发浓稠,风雪刮来寒意。隋意从最早的兴致勃勃,到担心期盼,再到忧虑思念,最后变为心灰意冷。等到月上中天他几乎是固执地站在宫门外看着这一天流逝而过。 过了子时便不再是赵筠的生辰了。 身后的长街小巷里传来更夫的梆子声“梆~梆梆~~子时已过,寒潮来临,关好门窗~~” 隋意肩头额上已经被雪水沾湿,风一吹入骨地寒。他此时又开始庆幸起来,赵筠白天一定是有事耽搁了,晚上落了雪降了温,他要是真出门染上风寒可怎么办,只要他平安健康比什么都好。这样想着,他摸了摸怀里想要送给赵筠的礼物,心中安慰地转身回府。 雪花扑扑簌簌在路上覆盖上一层白霜,隋意没有灯笼,只就着清冷的月光和远处隐约的灯火慢慢往城西走去,细雪纷纷扬扬落下,长长的街道上空无一人,只留下一行浅浅的脚印。 旭日初升,光芒重新笼罩大地,端元十七年的这场初雪只给大地镀上一层白绒绒的光。它温柔地拥着赤金色的宫檐,在阳光下渐渐融化消失。如同昨夜痴痴等在宫门的那个少年郎,轻轻地来过又悄悄地离去。 心事只有雪花知道。 第36章 第 36 章 这日下了学堂,林语棠瞥见了赵筠不自觉翘起的嘴角,好奇地问: “殿下最近心情很好啊,有什么好事么?是皇帝陛下身体好些了?” 赵筠楞了楞,点点头说: “父皇身子好多了,不过太医说得一直调养着。” 他们一同往门外走,赵筠跟他闲话起来: “听说蒋大人的儿子最近病得可厉害,城里的医生都束手无策,他父亲都来找父皇请太医院判出宫诊治了。就是蒋灵的哥哥,你知道么?” 林语棠浑浑噩噩地出了宫,脑海里一直回荡着太子殿下告诉他的消息。他怎么不知道蒋大人的儿子,蒋灵的哥哥是哪个,那是他每天夜里恨恨想着睡下又痴痴念着醒来的人,是他放在心尖想求求不得,想忘又忘不掉的人。 他怎么会突然病了?还如此严重! 林语棠脚步一顿,胸膛剧烈起伏几下,没有继续再往家中走,他骤然转身不管不顾地又向着蒋府的方向跑去。 他之前发过誓再也不要去找蒋勤!尽管他管不住自己的心,可对方都那样拒绝他了,他就是再没骨气也做不出那等纠缠不放的丑陋姿态来! 可一听到蒋勤生病的消息,他瞬间又忐忑难安,抓心挠肺地难受,筑好的心理防线溃成碎片,什么自尊什么脸面都不想要了!只想立刻马上见到他!确认他好好的! 他跑到蒋府,也不等人通传,径直就进了大门。门房在他身后“诶”了半天,见他穿着华贵,也不知道要不要叫人拦住他。蒋府管家从旁厅里出来,见着是林御史家的少爷,挥手让门房退下,请林公子到大厅喝茶。 林语棠哪有闲心和他应付,直说是来看蒋勤的。管家浮起假面一样的笑容,声称少爷要休养不宜见客。林语棠此时心急如焚,根本不理会这些虚与委蛇的表面借口,他发疯一样冲到后院一间屋子一间屋子地推门找。 管家被林语棠这个举动惊到,又不好差人强行捆了他去,只得转身去禀报蒋老爷。 林语棠找到东厢房,隐约听见一阵咳嗽声,他急忙循声而去一把将门推开。房内蒋勤坐卧在床上,正惊讶地望着他。林语棠顾不得之前种种,疾步走到床边,关切地问他: “怎么就病了?太医看过怎么说?” 蒋勤脸色苍白,嘴唇也没什么血色,别过视线盯着织锦被面答说: “伤寒咳嗽而已,不是很严重。” “不严重?!不严重你病了快两个月?!不严重你爹都去请太医了?!” 林语堂语气带着严厉的责骂,他是真的心疼,这个人怎么就不会好好照顾自己!怎么就让他明明已经下定决心此时又是如此念念不忘放心不下! 蒋勤抬起头,因为生病他看起来更加苍白脆弱,眼尾有一点红,神情少了分平日里的冷漠和逞强,像一尊冷硬的瓷器退回到煅烧之前,展现出它本来的质地,是由软和的泥土和水在掌下揉成。 “我很快就好了,不用担心。” 蒋勤声音有点哑,不复往日的清亮。屋子里烧着炭盆,床上堆着锦被,他本来应该是躺着的,因为林语堂的突然闯入而坐起了身来,此时后背就只有一层单衣。林语棠注意到,立马解下自己身上的狐裘披风上前给他严严实实围住。 因为这个动作,他们靠得极近,蒋勤不安闪动的睫毛在眼睑投下浅浅阴影。林语棠没有退开,蒋勤不自然地别开了头,正好露出一段欣长的脖颈。因为侧首的缘故牵出一道起伏的线条,看起来纤弱又美丽。皮肤下有血管淡淡的青色透出来,林语棠热烫的呼吸就打在上面,他再也忍耐不住,狂乱地亲了上去。 林语棠亲那段诱人的玉颈,亲他苍白的面颊,亲那说过绝情话让他伤心难过的唇角。蒋勤挣扎着抗拒,无奈他身上没什么力气,仍是被林语棠紧紧按在墙头,他不断扭动躲闪,忽而惊觉面上沾染了水渍,这才惊讶地发觉林语堂他竟然哭了! 察觉到他怔住,林语棠喘着气放开他一点,昔日无忧无虑又无法无天的林家大少爷流着泪,痛苦又无奈地说: “我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魔怔了,求求你让我离你近一点,不要推开我。” 他声音凄厉可叹像杜鹃泣 分卷阅读28 - 分卷阅读28 - 分卷阅读29 故雪今存 作者:酸奶和豆奶 分卷阅读29 故雪今存 作者:酸奶和豆奶 分卷阅读29 血一样悲情,饶是蒋勤坚如匪石的决心也被他唤得摇摆不定。林语堂像沙漠中干渴的旅人一样复又倾身而上汲取他生命的源泉,蒋勤原本苍白的嘴唇被他吮得显出艳色,脸颊也浮出一片红晕。 蒋勤因为低烧脑袋昏昏沉沉,他在一片混沌和强烈的心悸中自暴自弃地默许了自己的沉沦。他不再反抗任由林语棠在他口中翻搅,擒住他的舌尖。由着对方在自己脖子吮吻出欲念的印痕。 “我喜欢你,蒋勤。” 在柔澈心扉的呢喃里,蒋勤觉得他陷入了一片名为林语堂的温柔沼泽里,心甘情愿,没有生路。 一阵脚步声逼近,蒋勤恍若从梦中惊醒一把推开身上的人。 “有人来了!” 房门被蒋老爷大力推开,林语堂收拾好情绪问了好。蒋老爷眼神在他们二人之间巡梭了一阵,半晌才开口道: “林公子的规矩是在哪里学的?当我这里是你家后院?!” 林语堂恭敬地赔礼应道: “是晚辈唐突了,心急探若云的病,还望伯父海涵。” 蒋老爷冷哼一声,表示下不为例,请管家送客。 自这日以后,林语堂又时常候在蒋府院墙,只不过不再是午后,而是夜深人静时。他等在墙外,蒋勤搬来凳子从墙内翻出,一跃到他怀里。 月亮洒下清辉,他们在老槐树下细细接吻。 作者有话要说:  若云是蒋勤的表字,听起来很美,不过寓意则是他父亲期望他像三国名将赵云一般英勇善战,建功立业。 第37章 第 37 章 林府的丫鬟们发觉最近她们的少爷很是反常,忽冷忽热叫人琢磨不透。前段日子吧,极难伺候!整天魂不守舍的,她们都只得陪着小心,生怕哪里不对触了他的霉头。 最近天气越来越冷,她们的少爷却是跟春风一般温暖可亲起来。新来的小丫鬟给他泡错了茶,错将老爷的陈年普洱当做少爷喜欢的宋种芝兰香沏给了他喝。要是放到以往,少爷一定立马拉下脸让人换了去,若是遇上心情不好的时候,摔了杯盏都是轻的! 可这回,少爷尝了一口,说了句“这是普洱吧?”小丫头紧张地绞着裤缝,立马要给他换。少爷却摆摆手笑着说:“不用了,喝着也挺回甘的。” 旁边伺候了许多年的大丫鬟秀梅惊讶地望着这个平平无奇的小丫头,想不通她有什么特别之处值得少爷网开一面。可接下来她发觉少爷似乎见人就带三分笑,看谁都特别顺眼,还随手赏了自己一粒金瓜子! 丫鬟们想不明白也索性不猜了,总归主子好伺候就是她们的福分。 这日,丫鬟们帮少爷剪过烛芯,放下床幔就退了出去。 林语棠躺在床上,望着帐顶,又开始思念起爱人来。蒋勤说他父亲最近几日起了疑,晚上暂时不要见面,他无奈地应下,真真尝到了什么叫做一日不见兮,思之如狂。况且他们已经三日未见了,他叹了口气侧过身,却是听到门口有细小的响动。 他撩开床幔,只见蒋勤围着带帽大裘站在雕花隔断下,冲他轻轻一笑。林语堂立马翻身下床,过去将他抱个满怀。 “你怎么来了?外面那么冷,你差人送个信我去找你呀。” 蒋勤逗他: “怎么,不欢迎我来你这里?是藏了暖床的丫鬟还是小厮?” “怎么可能!就只有汤婆子给我暖床!” 林语堂知道他是开玩笑,蒋勤自从和他在一起后就卸下了冷硬的外表,是个有趣可人的少年。他其实还想说我只想要你暖床,或者我睡暖了你再上来,免得被衾凉冻着你。 他拉着蒋勤在床边坐下,先是用眼神描摹那朝思暮想的面庞,接着就凑上去轻轻吻他。屋子里点着昏暗的暧昧烛火,身下是柔软的床榻锦被,林语棠搂着爱人,亲着亲着就动了情。 ~~~~~ □□愉,再醒来时,枕边早已没了蒋勤的身影。若不是揉皱的床单和枕上落下的红色发带,林语堂差点就以为他做了此生最美的一个梦。他抱着被子使劲嗅上面蒋勤留下的香甜味道,觉得自己真是世上最快活的人了。 丫鬟们进门伺候少爷洗漱,见到的就是这副景象。他们的大少爷脸上挂着傻笑,跟个五岁稚童一样抱着被子在床上滚来滚去。 少爷真是越来越奇怪了…… 第38章 第 38 章 38. 御史大夫林明伦被皇帝召进书房,密谈一下午,面容凝重地归了家。家里儿子还是那副不知世间疾苦的少爷模样,尽管心中万分不舍,林老爷还是艰难地开了口: “语棠,圣上安排你去益州赴任,你做好准备。” 林语堂睁大了双眼,从椅榻上蹦起来激动地说: “为什么?!我不去!爹你跟皇帝陛下说说,我不要去!” 林老爷当他是不想离家,劝道: “皇命难违,爹也没有办法,益州是远了点,但也是个富饶之地,不会很辛苦的。” “怎么会这样!我去找太子殿下,我不要走!”林语堂失神一般吵嚷着。 “你别胡闹!圣旨已经下了,此事再无转圜余地!” 林老爷害怕他节外生枝,连忙制止了儿子。本来林语堂作为太子伴读,将来一定是留京做官的,谁知道出了这等事。 林老爷看着自己儿子难受无措的样子,又心疼地轻声询问: “你可曾是和蒋大人家的公子结了仇?” 林语堂骤然抬起头,震惊地问: “爹你何出此言?” 林老爷叹口气,说: “此事是蒋公子要求的,圣上对蒋家意求安抚,已经应允了。” 林语堂听完跌坐在椅子上,边摇头边絮絮叨叨嘀咕着什么。 林老爷按了按眉心,光禄大夫蒋效羽对于朝廷将他从边疆撤回授以文官一直心存不满,如今儿子成年他又提出要送蒋勤入军随他爷爷领兵打仗。圣上本就想削他家的兵权,又怎么会答应。于是当面询问蒋勤属意的官职,要将其留在京中。结果蒋公子只提了不要和林语堂同朝为官的要求,圣上金口玉言已然定下。 他明白皇上这些年部署不易,近来身体不适,更是想为太子扫平障碍,权衡之下只得委屈了自家孩子。 “不会的!不是蒋勤,一定是他爹这么要求的!要把我送得远远的!我现在就去蒋府!我不能走!” 林老爷见儿子忽然激动起来,似要冲出去找人算账,连忙叫人拉住他。 “你别闹了!” 林老爷厉声呵斥,儿子不懂朝堂上这些博弈,他却清楚得很。那蒋效羽老奸巨猾,本想以送子从军延续蒋家对兵权的控制。就算去不成也可以此为要挟,在朝 分卷阅读29 - 分卷阅读29 - 分卷阅读30 故雪今存 作者:酸奶和豆奶 分卷阅读30 故雪今存 作者:酸奶和豆奶 分卷阅读30 中给儿子谋个好官位。谁知道蒋公子顾着一己私怨,白白浪费了这么一次好机会,蒋效羽此时想必也是气得不轻,又怎么可能是他的意思。 林老爷怕儿子闹事,派人看住了他,林语棠直到第二天才终于找着机会偷溜出去。他从自家院墙跳下,不小心崴了脚,顾不上疼,一瘸一拐地跑到蒋府。他脚受了伤使不上力,没办法爬树翻墙,只得去敲蒋府大门。 门房上回就得了吩咐,根本不放林语堂进去,连假把式的通传都免了,只说主人家闭门谢客,什么人都不见。林语堂怎么肯听,他在门口大声叫着蒋勤的名字,弄得四周路人频频驻足,好奇地看热闹。 管家急急忙忙出来,息事宁人地同他讲: “林公子稍安勿躁,少爷今日不方便见客,您还是请回吧。” “我有很重要的事要跟他讲,拜托刘伯伯您代为通传一下。” 林语堂长这么大,何曾如此低声下气过,还是对着一个下人。可他此时握着刘管家的手就像捉着最后的救命稻草,什么都顾不上了。他心里乱得很,也隐约害怕得很,他想同蒋勤商量个法子,实在不行他们就私奔了去! “刘伯,你先进去吧,我只同他讲几句。” 林语堂惊喜地望向管家身后,是蒋勤来了正定定注视着他。管家退到了门后,让他们二人说话。 真见了面,又相顾无言,千言万语不知该从何说起,还是蒋勤先开了口: “你已经听说了吧,一路上保重。” 林语堂吸了口气,拉住他的手忙问: “我爹说是你跟万岁爷提的,不是这样的对不对?是不是你爹发现了?” 蒋勤抽回被他捏住的手,一字一顿地说: “是我要求的。” “为什么?!” 林语堂激动地扳住他的双肩,想看懂他眼里的情绪。 “分开对大家都好,我们本来就不该在一起。” 听着他毫无起伏的语调,林语堂简直不敢相信,明明前几天他们还浓情蜜意地耳鬓厮磨在一块儿,怎么会一转眼什么都变了。 “你答应过我的!” “我什么时候答应过你。” 蒋勤面色冰冷,仿佛又一夕退回到了之前冷漠疏离的样子。林语堂怔了一下,随即心痛地苦笑出声,是啊,蒋勤好像从来就没说过喜欢自己,也从来没有正式答应过要在一起。他突然忐忑起来,慌不择路地想要寻找可以推翻这个心碎论断的证据。 “那天晚上,你明明…” “住嘴!各取所需而已,莫非你还当真了?!之前是我一时糊涂,荒唐贪玩,以后我们各不相干,不必再见了!” 蒋勤皱着眉斜睨着他。林语堂惊讶得说不出话来,蒋勤这是什么意思?只是玩玩而已吗?那这段时间都算什么?!难道从来都是自己一厢情愿的自作多情吗? 林语堂放开蒋勤,摇晃着退了半步。这半年多以来,自己傻傻的就像是将一块坚冰捂在怀里,自以为用体温慢慢将它融化了,谁知那冰块却化作了冰锥,毫不留情地一把插进了他的胸口。 林语堂用最后微弱的声音,发出临死前不甘的心碎求证: “不是的,是你爹逼你的对不对,我都知道,肯定不是的。” 他央求着蒋勤,看着他的眼睛,希望得到哪怕一点的犹豫和温情,让他知道对方是有苦衷的。 却只见蒋勤咬着牙,恶狠狠地瞪着他说: “林语堂,我再说一遍!没人逼我,你别再来缠着我!滚得越远越好!” 林语堂喘息着,胸口像是被挖了个洞,他看着蒋勤一字一字从喉咙里挤出那句让他万劫不复的话: “林语堂,我讨厌你!” 林府的家丁已经赶来,搀扶着他们的少爷离去。林语堂感觉不到自己的脚步,离魂一般被人架着。蒋勤最后的话将他的心肝都挫折了,直痛得他无法思考。他爱的人叫他滚,他爱的人说讨厌他,他爱的人,不再是他的爱人了。 接下来的日子,今夕不知何夕,林语堂天天把自己灌得烂醉,恍恍惚惚又去了蒋府几回,次次都叫人给遣了回来。 那人再也没有见过他。 第39章 第 39 章 花好月圆少,人间失意多。 冷风残月下,独酌消愁的又何止林家公子一人。 丞相府内,隋意已经差人送了两回酒,再执壶晃了晃又是已经空了。 夜已深,他也不再唤人,自己起身去了酒窖。地窖里一排排酒坛子码得整齐,他摇晃了几步挑挑选选,目光终是落在了一坛桂花酒上。 隋意扒开封口,拎着坛沿直接往口中灌,记忆里中秋那樽桂花酒香甜醉人,现在他却只尝到了苦涩。明明自己已经喝得快要意识不清,心痛的感觉却没有减轻分毫。 他今日从父亲那里听说,太子殿下意求娶身边的一名宫女为太子妃,在朝中掀起了轩然大波。 当时他像被定住一般半天才找回知觉,他从未听赵筠提起过这个宫女,在自己不知道的时刻,他们已经悄悄定了情。 隋意猛灌一口酒,惆怅地闭上眼。 这段时间赵筠没有出宫,是不是都忙着和这个女子谈情说爱,厮守在一处。只肖稍微这么一想,他就心痛得无以复加,嫉妒得简直要发狂。 虽然他知道赵筠是太子,将来总会继承帝位,坐拥三宫六院。可听到父亲说太子心意坚定,要以储妃正礼迎娶心爱的女子时,他还是犹如被一记惊雷击中,直痛得他无法呼吸。 隋意颓废地坐在寒冷的地窖里,背靠着凉彻心扉的酒坛,反反复复念着他和赵筠在一起的每一段时光。从此以往,他仅有的甜蜜回忆,都悉数化作了温柔的囚笼将他困在万劫不复的深渊。 独醉三更已成痴,万般心事谁人知。 几日后,醉仙楼内。 太子赵筠拉着自己的至交好友隋意倾述,烦恼地说着他身为太子,却不能按自己的心意选择妻子。那些朝臣一口一个颠覆社稷,有违纲常,仿佛如意是个妖魔鬼怪,娶了就要动摇国祚一般。 他忿忿说着,随意安静听着,不时劝他少喝一点。见着他失意烦恼的样子,隋意不知道自己是心痛他有了心上人还是心疼他伤心难过更甚,他只觉得自己魂魄像是被抽离了,只余下一个壳子,说着言不由衷的劝慰。 赵筠喝得很急,心里苦闷,他觉得喜欢一个人就要给她尊重和珍爱,不论她是王孙公主还是平民奴仆,是他的妻就该纳彩问名以六礼迎之。可是那帮古板的朝臣抬出祖宗规矩,尊卑贵贱的一套,夸大其词地说着此举动人伦,失天命,不惜以死相谏逼父皇收回成命。 赵筠禀明父母要娶如意为妻时,皇帝和皇后也是大为震惊。他们本已足够开明, 分卷阅读30 - 分卷阅读30 - 分卷阅读31 故雪今存 作者:酸奶和豆奶 分卷阅读31 故雪今存 作者:酸奶和豆奶 分卷阅读31 打算明年为赵筠挑选合适的朝臣之女,让他自行择一完婚,和属意的人在一起。 因为帝后二人就曾经在选妃时生过一出闹剧,后来被传为佳话。当年皇帝还是太子,皇室为他挑选了姚相家的小姐作太子妃。皇帝因为和一位佳人有过一面之缘一直魂牵梦绕,派人四下寻找,心里十分不愿娶这个姚小姐。 大婚当晚,他不耐地挑起喜帕,却惊喜地发现姚小姐就是他朝丝暮想的佳人!兜兜转转,缘秒难言,从此帝后二人琴瑟和谐,恩爱非常。皇帝登基后除了姚皇后再没有纳过新人,只之前太子府上的通房因为生过儿子顺带晋了位份。后宫里赵筠的母后独享君恩,十几年来圣宠不衰。 皇帝皇后也想自己的孩子能和真心喜欢的人在一起,可万万没想到对方是个身份低微的小宫女。帝后沉思几日最终还是决定顺着孩子的心意,但在朝堂又遭到群臣反对。 “什么都要受人辖制!偏生父皇还要倚靠蒋老将军镇守边疆,如今连我的婚事都要插手,蒋氏实在是无法无天!” 赵筠发泄抱怨着,很快就喝得人事不省,醉倒在桌上,他束发上垂下的缎带搭在脸庞。隋意伸手将带子抚至他脑后,手指轻柔地略过他因醉而泛红的脸颊。 赵筠脑子一片混沌,游离在意识的边缘,他感觉身子忽然轻起来,飘在了空中,似睡在一团云朵上。四周的云彩温柔地拥着他,带着温暖的气息,他隐隐约约听见一句“如你所愿,殿下”,所有烦恼忧愁都随之风化远离而去,他满足地安眠在那令人依恋的怀抱里。 是夜,隋意将酒醉的赵筠抱至府上自己的房内,在床边枯坐了一夜,黯然神伤。他多想亲吻眼前的少年,亲他好看的眉眼,亲他诱人的嘴唇,亲他修长的手指,即使亲遍他的全身也不足以表达自己的爱意。 可爱人腰间刺眼地垂着一枚香囊,出自女子之手亲自做的香囊。上面细细绣着一个“意”字,如意的意,多么讽刺,提醒着他自己心爱的人已经有了意中人,任他心中有万般爱意也动弹不得,只能远远看着。隋意盯着那个香囊,它就挂在赵筠腰间上次解下玉佩的位置,那本来是... 隋意心口蔓延开一阵锥心刺骨的痛,他摸出自己那枚没有送出的生辰礼,连自己的名字也开始嫉恨起来。 似此星辰非昨夜,为谁风露立中宵。 端元十八年春。 太子赵筠娶宫女如意,废其奴籍,封太子正妃。 隋意改其名为“毅”,从军入伍,随军驻往西北。 林语堂赴益州上任,封益州同知。 蒋勤留京入仕,任刑部书令史。 蔡忠抬玉飘飘为妾,赎其贱籍。 梦里不知年华限,来如飞花散似烟。 再回首,已是十年踪迹十年心。 作者有话要说:  下一章卷三切回宫变时间线 第40章 第 40 章 隋毅看着赵筠昂首从御座走来,浑身透着帝王至高无上,威武不屈的情志,像从神龛上走下的神灵般光芒万丈。他眼神里带着决绝,视死如归地说: “动手吧。” 赵筠说完就闭上了眼,将自己的脖颈高昂着供人杀戮。 隋毅再控制不住,心碎地上前紧紧拥住了他!他将赵筠护在怀里,像护着自己的心肝,护着自己的灵魂,决不允许任何人伤害到他。隋毅抱得很紧,像抱着失而复得的宝贝。赵筠慷慨赴死,以身殉国的模样直把他的心都捣碎了。他怎么会以为自己要来取他性命? 赵筠没有等来预想中的寒光一痛,反而陷进一个温暖坚实的怀抱里。他怔怔出神,以为身在梦中。 短暂的晃神之后,隋毅察觉了自己的失态,他放开赵筠,单膝跪地道: “臣救驾来迟,陛下受苦了!” 赵筠这才反应过来,心里像是淌过一阵暖流,几乎要喜极而泣。原来这不是梦,隋毅没有背叛他!是他来救自己了!赵筠连忙拉他起身,激动问道: “现在外面情势如何?你和京畿守军汇合了?” 隋毅眉心一皱,低下声音说: “臣没有见着京畿守军。” “那” 赵筠退后半步,心下骇然,他还以为隋毅是和两万京畿守军一起赶来救驾的,现在看来他似乎是单枪匹马进宫的。也是,隋毅的兵权还是自己亲手给瓜分殆尽的,如今他没有一兵一卒,除了以身犯险,还能如何调兵遣将! 赵筠懊恼地以手加额,心中悔恨。隋毅见着他烦恼的神情,忙出声安慰: “陛下别担心,臣一定护你周全!事不宜迟,先逃出宫去再作打算。” 赵筠也明白,眼下的状况已是回天无力,徒留下来只能是死路一条。他坚定地点点头,无限信任地和隋毅携手奔逃。 景正殿大门外的守卫已悄无声息地倒在血泊里,用不了多久就会被换班或巡逻的人发现。他们的时间不多,若是惊动了其他人,要想逃出去就是难上加难了。隋毅领着赵筠穿行在宫廊,躲过重重夜巡的羽林军。 天色已深,领头的巡卫打着火把,烨烨火光映射到赵筠的袍角,反射出一片金色的光华。 隋毅连忙拉过赵筠抵到墙壁死角处,用自己的身体紧紧遮盖住他。两个人的心跳应和在一处,隋毅的鼻息就倾吐在他上方,赵筠紧张得心跳快起来,好在只一个巡逻的士兵偏头往这边看了一眼,以为是自己眼花没有在意。 巡卫走远,隋毅在赵筠耳边悄声说: “委屈陛下换件衣服,这身皇袍实在太惹眼。” 赵筠此时身上穿的虽然不是上朝用的明黄色龙袍,但帝王常服也都是绣九龙纹,滚水云边。缂丝工艺织就的图案在火光的照耀下会折射出金灿灿的光芒,在夜里流光溢彩,份外显眼。 隋毅拉着赵筠闪身至离他们最近的一间屋子,翻找一阵发现只有女装。他们不幸闯入的是一间宫女的房间,从规制来看它的主人等级应该不低,估计此时正在为自己的主子守夜,不在房内。 眼下时间紧迫,情况危急,赵筠也不是拘泥小节的人,他拾起一件紫色的罗裙径直去了屏风后面。片刻之后,一名紫衣的宫人走了出来。 赵筠身材单薄,腰身比一般男子要细上许多。他穿着紫色的宫女服饰,若不是头上还束着金冠,看上去就是一位身量高挑的女子。 赵筠见隋毅眼神直勾勾地盯着他,估计自己这副模样定然可笑得很,脸上也有些难为情,催促道: “我们快走吧。” 二人迅速逃至皇宫边缘,远远地就能看见角楼上点着火把守卫的士兵,各处宫墙上也安排了大批严阵以待的弓箭手,防止今夜有人硬闯入宫。墙下则是比往常 分卷阅读31 - 分卷阅读31 - 分卷阅读32 故雪今存 作者:酸奶和豆奶 分卷阅读32 故雪今存 作者:酸奶和豆奶 分卷阅读32 多上数倍的羽林军在巡查。 皇宫最外围的宫墙本就十来米高,如今再遍布如此多披甲配剑的羽林军,真可谓是插翅也难飞。赵筠焦急地望向隋毅,问道: “我们如何出得去?” 隋毅镇定地说: “从神武门直接出去。” 赵筠心中讶异,却也随着身前人行动,很快他们到了一处宫室的拐角,一架轿撵隐没在夜色里,四个轿夫装扮的人见了他们立刻站得笔直。赵筠反应过来,这应该是隋毅带来的人,是他的心腹。 隋毅领着赵筠坐上去,四个青年迅速地抬起轿撵就走,他们比一般轿夫力气大,步子稳,即使抬着两个人也步调一致,健步如飞。 神武门近在眼前,一队羽林侍卫上前来查看。外面的人亮了隋府的腰牌,声称大人赶着回府休息。羽林军个个都是听说过隋将军威名的,不敢阻拦。上头有令,今夜不许放任何人进宫,但滞留宫内的官员总不好强留在内宫里吧,这不合规矩,况且他们也得罪不起。 卫队长做了恭请的手势,令人打开宫门,放轿撵通行。朱漆的铜钉大门缓缓开启,发出沉重的吱呀声,眼看他们就要过门而出,身后却响起了一道清亮的声音。 “慢着!” 蒋侍郎一身黑衣从夜色中显身而来,他语调冰冷地训斥宫门的羽林军守卫。 “羽林军就是这样做巡查的?!一个轿夫说里面的是什么人就信?不用核查?!你们可曾听见隋大人出过一声?” 卫队长低着头挨骂,这个蒋侍郎不仅是蒋相的儿子而且性情阴郁行事狠厉,他的事迹自己是早有耳闻。 当年蒋侍郎初入刑部,同僚见他男生女相,眉目阴柔,就想欺弄一番,给他个下马威,免得这人以后仗着家世摆少爷架子。蒋侍郎当时只是个文书小令,他们偏要带他去参观大牢刑讯,想看他吓得花容失色反胃而逃的笑话。 没想到蒋侍郎在满室血腥味中神色自若,伸手揩掉了溅到脸上的血滴,不仅丝毫不怵还亲身上阵执鞭施刑,甩了同僚一头一脸的血珠子。自此他冷心冷情的名声便流传开来,再无人敢轻视。 “蒋大人说的有理,是隋某考虑不周,没有出声自证身份。” 卫队长听着隋毅开口,大大松了口气。刚才确实算羽林军失职,要是撵中真的是别的什么人,那他这身官服可就脱定了。 “隋大人深夜进宫所为何事?又为何这么晚才出宫?” 蒋侍郎出声询问,隋毅在轿中答他: “今日太后召臣入宫闲话,隋某吃了些酒,失仪在偏殿小睡了一会,耽搁了时辰,现下赶着出宫以免坏了规矩。” 蒋侍郎盯着宽大的轿撵,心生怀疑。隋毅获封国公确实是有在宫内乘轿的殊荣,但他们同朝为官时常遇见,隋毅向来只乘一顶朴实的单人小轿,和其他官员一样在午门外就下轿步行,何时摆过这些排场。 而这架轿撵大得几乎可以容下两个人。 叮铃~叮铃~~ 蒋侍郎身上的挂饰随着他的走动碰到腰间的佩剑,在安静的夜里发出令人心惊的声响。 一步,两步,三步,叮铃声最终停驻在了轿撵外,仿佛下一刻布帘就会被人大力掀开! 赵筠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如果此时被发现就都完了!任隋毅再怎么武功高强以一当百也敌不过成千上万的羽林军。自己终归还是逃不过亡国的命运,还反而要累他一起命丧黄泉! 呼啦一声,轿撵的布帘被蒋侍郎一把掀开。 第41章 第 41 章 蒋侍郎捏着轿帘看见里面的情形立马重重撇下,不齿地从牙关挤出一句: “哼,隋大人真是好雅兴,下官打扰了。” 他说完转身继续去查看下一个宫门巡防,轿撵得以顺利通行。 这头,蒋侍郎心下鄙夷,思?着隋毅人前一副清风朗月的样子,结果背地里还不是尽干这些腌渍事! 刚才那轿中一名宫女正趴在隋毅胯间,那动作下流至极,不堪入目,分明就是在...难怪要乘这么大一顶轿撵,真真是回府也等不及,在半路就要弄上的阵势。 朝中不少官员侍卫都会和宫女私通,这已经不是什么稀罕事。有良心的会向内务府要了去收作小妾,更多的则是每年深宫井里打捞上来悄悄大了肚子的冰凉尸体,这种不了了之的案子蒋侍郎在刑部已经是见怪不怪。 那厢,听着蒋侍郎走远,隋毅立马要下跪,赵筠忙扶着他坐好。 “臣罪该万死,冒犯了陛下,恳请陛下责罚!” 隋毅脸上是一片真诚的自责和愧疚,仿佛恨不得为刚才冒犯的举动捅上自己两刀。赵筠还沉浸在刚才紧张的气氛里,心跳得奇快,脸上也有些热,他有点不太敢看隋毅的眼睛,故作镇定地说: “事从权宜,多亏你反应快咱们才能死里逃生,朕,我又怎么会怪你。” 刚才在蒋侍郎掀开帘子的前一刻,隋毅猛然拉他倾倒在腿间,撩起衣服的前襟盖住了他的头。当时男性的躯体就近在他鼻端,赵筠几乎是登时就红了脸,心跳快得像是要挣脱束缚。他把这归结于当时生死攸关的情势使然,可似乎又还有些别的什么原因,让他抓不住也无暇细想。 宫内,蒋侍郎脚步一顿,刚才的匆匆一瞥,似乎隋毅穿着的是窄袖劲装而不是广袖锦袍?!倘若真是太后传召,隋毅怎么可能会穿一身武服!而他身上那人只见了一身宫女衣裙却是没有瞧见面貌。他心下大惊,瞬时出了冷汗,继而就听见景正宫的方向传来一阵骚动。 蒋侍郎心念流转,个中情形在脑中一闪而过,也不待再费时确认景正宫的情况,命身旁的羽林军速去传令,即刻追拿自神武门而出的隋毅。 轿撵出了宫门立马有人接应,赵筠和隋毅换上骏马,四个青年护卫其后,马不停蹄地奔出了京城。 月朗星稀,六匹快马在原野一闪而过,抛下身后京城的尘世喧嚣,向着西北的方向疾驰而去。 半月之后,苍茫的大漠在眼前铺开。赵筠摘下黑纱斗笠,感受着边关劲遒的北风。他还从未来过这里,来过自己国土的最西北之境。 过了萧关,便是国境线的边缘。一大片白顶的驻扎军营映入眼帘,隋毅在萧瑟的黄色草原上打马前行,领头汇入那片壮观的白云里。 军营门口一片喜悦之情,士兵有序奔走,不一会建成将军魏广川激动地来到营门口,对着隋毅就单膝跪下行了一礼,口中铿锵有力地道: “属下恭迎将军!” 隋毅扶他起身,回头望了一眼赵筠,这里人太多暂时不适宜曝露他帝王的身份,魏广川不知情先于赵筠拜见了自己,隋毅这眼神是希望赵筠免他失礼之罪,不要见怪。 赵筠并不 分卷阅读32 - 分卷阅读32 - 分卷阅读33 故雪今存 作者:酸奶和豆奶 分卷阅读33 故雪今存 作者:酸奶和豆奶 分卷阅读33 在乎这些,魏广川早年出征,于他只有一面之缘,不认得自己是正常。他奇怪的在于,如今的隋毅虽有国公封号但并无实权,魏广川已经晋升新任西北大将军却仍以下属自称,看来是个十分知恩念旧的人。 进了主帐,隋毅简单交代了眼下的情况,魏广川拱手跪陈: “西北五万大军尽听皇上将军调遣!” 赵筠欣慰不已,连日来的惶惶不安终是得到一分安慰。只是如何破敌制胜,夺回京城还需要好好谋划。 魏广川又要将自己在严城的将军宅邸让出来给赵筠住,赵筠知道自从蚩那递了降书之后,边境再无战火,负责镇守的军中高阶将领都将家眷迁来边境上的严城,方便时常团聚。 赵筠自然不会让人一家老小给自己腾地方住,赶忙严词拒绝。隋毅说陪他去严城逛逛,置一间合适的宅子。赵筠正想点头,忽又问: “你打算住哪?” “臣想留在军营,以前也一直住这里,习惯了。” 赵筠这才知道,隋毅在西北的十一年,哪怕后来升任大将军,都是一直和士兵在营里同吃同住,从来没有在将军府歇过。他胸中豪气顿生,也坚定地要求道: “那我也要住营内!” 隋毅看着他,半晌点了点头,他本来怕营里条件艰苦,赵筠会住不惯,打算安排他住城里,自己每天晚上再去严城给他守夜。但想想白天也未必就没有危险,蒋效羽爪牙众多,应该已经追查到他们的去向。再怎么派人保护也比不上留在军营里安全,于是颔首同意。只听赵筠又说道: “如今我的身份不宜宣扬,你我不必再以君臣相称。” 虽然得了赵筠允许,隋毅和魏广川还是不敢直呼其名。魏广川呐呐地叫了声赵公子,隋毅则是用了多年前的那个称呼。 他唤赵筠作“夜白”。 作者有话要说:  晋江好严格,我原来的版本居然过不了.... 第42章 第 42 章 赵筠在军营内安顿下来,名义上是隋毅的友人。魏广川还是将主帐让了出来给他,而隋毅就住在离他最近的营帐里。 营地里黎明时分就会开始操练,下午军官学习兵法,士兵继续练习骑射,赵筠看了几日很是新鲜。 如果说刚来的时候他只是对魏广川自称属下感到奇怪,那么现在就只能用震惊来形容这几日所见,隋毅在西北营里的威望高得超出他的预想。 自从他们来了,营中的重要事项魏广川都要跑来向隋毅汇报请示,仿佛他仍然是这西北大军的最高统领。军中的其他人,无论校尉、兵长还是普通士兵都对隋毅尊崇有加,没人对他为什么无诏而回感到疑问,似乎使得众人听令于他的并非是朝廷的大将军封号,而是隋毅这个人本身。 赵筠叫住魏广川,想探探他心中所想,温和地同他道: “魏将军,如今你已官至一品,统领整个西北,仍对隋国公如此礼遇真是个顾念同袍之谊的君子。这次事出突然,我等前来也并非是要夺人刀兵,还请不要有顾虑,一切照旧便好。” 魏广川是个直率的性子,听着赵筠这么说,明白他的想法,笑了笑答道: “公子,在下给您讲一件往事吧。三年前我们和蚩那正是战得胶着的时候,长亭一役我不幸被俘。蚩那军性情残暴,向来不留活口,而我却没有被当即斩杀而是囚于牢中。 当夜我心下清明,他们定是知晓了我副将的身份,想来一招阵前挫锐。那些蚩那蛮子最喜在两军对垒时,将俘获的将领置于阵前,一刀割去其头颅,再将鲜血淋漓的人头扔到对方兵阵之中。胆小的士兵将被吓得丢兵弃甲,四处溃散,引得阵脚大乱,锐气顿减。他们在此时就可狂叫着冲锋而来,犹如一把尖刀,势不可挡地插入对方阵地。” 魏广川看着远处陷入到回忆中,笑叹口气继续说道: “我当然不可能让他们得逞,当时我摸出脖子上挂着的这个锦囊,里面是我才出世不久闺女的胎发。我打算将生命最后的一点时间用来思念我的妻女,等天一亮我就自戕在牢里,绝不遂了他们的意。 我本已必死无疑,是将军他单枪匹马入敌营来救我。我还记得,他刚砍断我的锁链周围就火光四盛,那些蚩那人赤红着眼睛挥舞着大刀嘶吼而来,我和将军两个人浴血拼杀,他拉我夺马而逃,为了护着我背上被砍了一道尺余长的深口,鲜血湿了半个马背。” 魏广川呼了口气,转而望着赵筠的眼睛说: “公子,我如今还能站在此处同你说话,我的闺女能有父亲陪伴她长大,我的妻子不用伤心断肠给我敛尸,都是因为将军的恩情。我这条命都是将军的,又遑论别的。” 魏广川慈爱地抚摸着颈间那个有些褪色的锦囊,随即他又低头笑着说: “再说,这营里将军回来了自然是所有人都会听令于他的。” 赵筠被深深地震撼,望向那个正在听将士说着什么的隋毅,他眉眼刚毅,面目冷峻。刚从魏广川那里听来的往事,是他从未了解过的隋毅,让他心惊又叹服。隋毅是什么时候褪去的世家公子气,又是如何才炼就成了如今铮铮铁骨的军中领袖的模样。在边关这么些年,他还经历过多少生死攸关的时刻? 赵筠不禁有些心疼,凝眉望着远处的人。隋毅对他的视线似乎特别敏感,很快就迈步走了过来。 “是不是无聊了,陪你去散会步?” 两个人漫步在深秋的的草原上,天似乎特别低,衬得原野更加地广阔。水边是一丛丛人高的芦苇,随着秋风发出漱漱的声响。 西北的风光较之京城更加纯粹,不像中原桃红柳绿,亭台楼阁,各种美景共同织就成一副锦图。边塞是一望无际的天,一望无垠的草原,连草原上长着的野花都是同一种,蔓延着热烈地爬满整个山坡。 “这些年,你在西北辛苦吗?” 赵筠望着隋毅的眼问,不是君王对将士客套的慰问,而是发自内心地想知道他的感受。隋毅被他眼中流露的关切暖了心房,微笑着摇头: “为陛下戍边一点也不辛苦。” “不是说了不用叫我陛下。” “这儿没其他人。” “没人就更不用了,叫我名字。” 隋毅笑意漫上了眼梢,轻声叫了一声“夜白”。 “嗯,我还有件事想问你,军营里的军旗都是书着“景”字,魏广川说那是自你当了大将军以后就留下的规矩。” 隋毅点点头,说道: “身为景朝将士,理应打着景字军旗冲锋陷阵,保家卫国,这是理所应当的。” 说是理所当然,而事实则是自赵家先祖打天下起,为了鼓舞士气,提高军中凝聚力,当时就特允手下的几员大将在领兵 分卷阅读33 - 分卷阅读33 - 分卷阅读34 故雪今存 作者:酸奶和豆奶 分卷阅读34 故雪今存 作者:酸奶和豆奶 分卷阅读34 的队伍中打上各自的姓氏军旗。例如李姓将军麾下军旗为“李”字,这样士兵更有归属感而将领则会更加卖命地杀敌建功。 只是到了后来,交允出去的权利要再想收回来就难如登天,因此这个规矩一直世代延续至今。景朝一度半数军旗都随了蒋姓,连百姓都爱以蒋家军来指代本国的军队。 赵筠还记得小时候他和父皇在城楼之上迎接得胜归来的将士,对面浩浩荡荡而来的蒋字军旗,他问为什么旗子上都要写个蒋字。当时父皇摸着他的头,告诉还年幼的他会把旗帜都换成景字交到他手里。 赵筠想到父皇正值壮年就驾鹤殡天,心中怆然,同时又感慨于景朝的军旗终是又回复了景字。他看着隋毅,从心底涌出一阵情绪,感激、信任、珍视,还混着许许多多闪着光的晶莹直填满了自己的胸膛。 在夕阳下赵筠侧头唤了一声:“敬恒”。 第43章 第 43 章 赵筠洗漱好问门口的小兵,得知隋毅又已经出营了。这几天隋毅都是天刚蒙蒙亮就出门去打猎,打猎的地方在离营地十来里远的乌余山,山上已满是厚厚的积雪,猎物都在冬眠很难打到东西。 赵筠跟着去过一次,结果乘兴而往,败兴而归。以往每年秋季皇室都会去西山围猎,几队侍卫将山上的野鹿、狐狸、小兔全都赶到皇帝太子纵马经过的地方,一会下来能猎上一大堆。 这么一对比,他们在雪山上搜寻半天连个兔子尾巴都没见着,就显得格外无趣了。而隋毅却异乎寻常地执着,一天没猎到东西仍是不减热情,第二天一大早就又去了。 这样的日子持续了半个多月,这天赵筠发现整个军营里洋溢着喜气,士兵们早早结束了操练,往空地上搬着叉好的全羊和小牛仔,后勤小兵架上了柴堆点上火,厨房里的大师傅拎来几个铁皮小桶,里面装着麻辣鲜香的调味料。大师傅刷刷几下开始刷酱料,刷完这只再去涂下一只。 不一会羊油呲呲开始往外冒,小羊羔的鲜混合着辣椒、茱萸、茴香、桂皮的香味,如有实质一般飘舞在军营大帐里,比美人出浴还挠人心痒,惹得一帮汉子直咽口水。 赵筠看得好笑,本想拉一个过来问问是有什么好事要庆贺。远远地看见隋毅在营门口下马,他便迎了过去。隋毅看见赵筠就大步走来,心情很好地同他回了主帐。 “今天是什么好日子?” 赵筠边问边用着眼神斜了斜外面,隋毅笑笑,带着哄小孩的宠溺说: “今天有人过生辰。” 赵筠第一反应是隋意的生辰到了?随即又想起他生辰应该早过了才是。没等他脑袋里转过弯来,隋毅已经抖开了刚才随身带回的一个包袱,一件雪白的狐裘大麾展开在眼前。 隋毅将这件暖绒的大麾披到他身上,柔声说: “结果过生辰的人自己给忘了。” 赵筠这才反应过来是自己的生辰,他是真的给忘了。这段时间风云变幻,他经历宫变从京城来到西北,前路漫漫还未明晰,他哪有心神来记着自己的生辰。可这种有人惦记的感觉真的很温暖,像这件狐裘一样直暖到了他心底。 身上的狐裘洁白无瑕,没有一丝杂色。赵筠是见惯了好东西的,抚着它柔顺的绒毛,知道这是由稀有的雪狐制成的。雪狐生活在终年不化的雪山上,其体型小且毛色易和白雪融为一体,因此极难猎获。但又因为它比一般狐族绒毛多些,更能保暖,通体雪白也更漂亮。引得王公贵族争相攀比,以拥有一件雪狐为傲。因此雪狐制品都极其珍贵,有钱也难买到。 赵筠作为皇帝,自然是不缺的,可眼前这件却是不一样的。 隋毅这些日子每天上雪山打猎为的就是给他做这件披风吗?赵筠盯着隋毅给他系束带的手,那双手小心翼翼地温柔动作着,他恍然间觉得似乎很多年前也有过这样的一幕。他蓦然抬起头,见着身前人低垂的那双眼里,盛着的竟是满满一片深情。 “喜欢吗?” 那声音温柔地问着。 “啊?” 赵筠脑中一片空白。 “披风喜欢吗?西北天冷,给你御寒用。” “哦,喜欢,喜欢的。” 隋毅给他系好就退开了,赵筠有一瞬间的晃神,他觉得刚才那情状有一种说不出的奇怪氛围,让他没法大口呼气,连手脚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以前似乎从来没这样过。 不等他多思忖,隋毅就拉着他到了帐外,外面已经热火朝天地摆上了桌子,凉菜热菜一盘盘地往上端。 “今天大伙儿一起给你庆生。” 隋毅在他耳边说着,领赵筠来到主桌,魏广川并几个军中将领已经恭敬地等在桌边。赵筠坐下以后除了站岗的士兵,军中几万人都在广袤的营地武场里就桌坐下。隋毅有命今日赵公子生辰,宴请军中将士,所有兵士分为两批,一批可午时饮酒,另一批等到晚饭时再喝,以免误了巡防。 将士们众口一词地祝赵筠生辰吉乐,大家都很高兴,将士们大口吃肉大口喝酒,不少爱热闹的军士趁着酒兴跑到主桌来给赵筠敬酒。不是像以往那些臣子一般,战战巍巍论资排辈地来给帝王祝酒,而是笑着闹着把赵筠当兄弟当先生一样的真情实意。 赵筠兴致也特别高,他喜欢这些用海碗喝酒的直爽汉子,欣赏他们身上西北军营里独有的豪爽之气。跟人干了几杯之后。隋毅悄悄将他的酒给换成了性子更柔的米酒。 中午庆祝过,晚上还接着热闹,草原上的军营里,杯盏相碰的声音,豪爽不羁的欢笑仿佛随着夜风直传送到了天边。 赵筠看着他们行酒令,罚得一个比一个还多,最后的那个将士输了喝了得有半坛子。众人一起起哄欢笑,赵筠在里面也笑得特别开怀。他看他们拼酒,看他们比赛扳手腕,看着这世间最纯粹又最实在的快乐。 虽然赵筠杯中的烈酒早就被换成了米酒,可他一高兴仍是喝多了。隋毅半扶半抱地搂着他回到主帐里,给他脱靴擦脸伺候着躺好。 赵筠觉得他今天过得真是开心,好久都没这么开心过了,他在这片热闹的欢笑里,暂时忘却了前尘烦恼,忘却了自己背负的身份,做了一天快快活活的赵夜白。他收到了那么多祝福,还收到了一份珍贵的礼物,他真的很喜欢。 赵筠迷迷糊糊地眩晕着,觉出额头似乎落下了一片羽毛,轻轻的,缠绵的,安抚着他进入了梦乡。 第44章 第 44 章 长醉后方何碍,不醒时有甚思。可孰又能长醉不复醒呢? 营地里才刚贺完喜事转眼就迎来了白缟,赵筠一出帐就见到四处都扎着素娟,营里的旗帜也给换成了黑色。他忙问站岗的小兵这是怎么了, 分卷阅读34 - 分卷阅读34 - 分卷阅读35 故雪今存 作者:酸奶和豆奶 分卷阅读35 故雪今存 作者:酸奶和豆奶 分卷阅读35 小兵耷拉着眉眼说: “咱们的皇帝陛下,驾崩了!是刚从京城传来的噩耗,陛下身染急病药石无医,已经归于极乐,太子殿下继位,从今日起举国服丧……” 赵筠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出营地的,他颓然地来到湖边坐下。虽然早就知道宫里已经被蒋效羽控制,可当亲耳听见自己的死讯时他还是犹如被一记惊雷击中,直劈得他心神俱裂。亡国的事实从来没有这么鲜活地摆在他面前,周遭那些触目可及的白纱仿佛都化作了道道白绫飞过来缠上他的脖颈,让他呼吸不得,几近窒息。 他恍惚着逃到水边,望着平静的湖面,内心却一片波澜。震惊,愤怒,郁猝,更多的则是深深的无力感。 蒋效羽逼宫他侥幸逃出了京城,这些时日对方估计已经查清了他的去向。自己身在西北大营,蒋氏追杀不得,干脆直接发布国丧更换年号。让世上再无赵筠,再无景帝,堵上他所有后路。 今日赵筠才清醒地认识到什么君权神授,真龙天子都是过眼浮云,他是君王只因为他在那个位置上,一旦他不在御座不在皇宫他就什么身份也不是。让他呐喊着告诉举国民众他就是天子,他没有死!谁能听得到又有谁会相信呢? 赵筠呼出口气,眼下还没有时间留给他为自己伤心难过。蒋氏这么一动作,让他原本夺回京城的计划变得更加寸步难行。名义上他这个皇帝已驾鹤归西,太子赵昱继位,名正言顺合乎天命。西北军师出无名,这么举兵南下就是不义之师,等同乱党叛军! 如果他执意要攻进京城殊死一战,一路上城镇关卡都会屯兵抵抗,京城更是易守难攻,浮尸遍野血流成河将是无可避免。 刚来西北的时候他听到魏广川说五万大军尽听他调遣,当时挥斥方遒感到夺回京城指日可待。经过这些时日的相处,军中将士皆当他是好兄弟,与他把酒言欢,还尊称他为先生公子。而如今自己却要送他们去做炮灰,挡箭矢,用他们的血肉铺成重返王座的道路。 赵筠尤记得前几日一个小兵发了饷钱去城里买了个玉簪,说要等回家的时候送给村头的秋儿。还有一个小兵把自己的银钱都寄回了家里,得意地说他姐姐刚生了娃娃,自己已经当了舅舅。 那一双双年轻的眼里都是对归家的期望,他们才从和蚩那的战场中拼杀存活等到了太平的日子,自己转眼又要将他们推向残酷的战场。 可怜无定河边骨,尤是春闺梦里人。 赵筠痛苦地以手扶额,如今他又怯步起来,形势如此不利,他不忍心让他们为了自己去送死。可若是按兵不动安于一隅,西北营也不会是他长期的庇护所,蒋氏绝不会放过他,定然要斩草除根!这偌大的军队靠的是朝廷的军饷粮草支持,既然蒋氏已经知道他在这里,马上就会断了供应。 丢了江山他似乎唯有亡命天涯又亦或是,以死谢罪。 赵筠闭了闭眼,仰天叹了一声,可昱儿要怎么办呢,他才六岁,被蒋效羽架着做傀儡皇帝是何等的屈辱! 他们刚逃出宫时赵筠就从隋毅那里得知他哥哥淮南王也参与了叛变,他当时震惊又不解。他大哥是先皇当太子时和侍女所生,自小不受宠爱,根本和皇位无缘,也从来不敢觊觎。 自己登基后给了他最富饶的封地,可为何他仍不满足,要将自己置于死地。现在淮南王膝下虽然只有两个郡主,但难保今后不会有世子出生,他们也是皇室血脉。倘若今后昱儿不甘于摆布,蒋氏随时都能再换个傀儡。 想到这里,赵筠心痛得纠紧了,连自己的孩子都保护不了的话,他还怎么配做一个父亲。而他身为帝王对于人性对于权术的掌控实在可谓是一塌糊涂,如何笼络人心,如何制衡权力,他好像天生就不擅长。 如今被蒋氏夺了权逃到西北,陷入这左右为难的境地,攻也不是守也不能,赵筠觉得自己实在是没用,优柔寡断,庸碌无能。他将头埋在膝盖,陷入了深深的自我厌弃里。 隋毅一大早去了严城操办商队的事情,蒋氏意图谋反时曾来拉拢他,他将计就计佯装参与,终于是证实了他重返冀州调查到的事。蒋氏勾结冀州府贪污朝廷水利银,而截留的银子并没有运回京城而是秘密送往了冀州一座山寨里。那大山后面藏着多达两万人的军队,是蒋氏偷偷豢养的私军。 蒋效羽狼子野心却也给了隋毅一些启发,朝廷冬季军饷粮草早已送达,过冬足矣。但蒋氏一旦查明他和赵筠回了西北大营定会马上断了供应。蒋氏偷养私军他们也可以想办法自给自足。 于是这些日子他除了忙着军营里的事还在严城组织商队,将以前一些散乱的游商整合到一起,他出资金和卫队,让他们带着中原的瓷器、茶叶、丝绸去往西域,再带回那边的香料、毛皮。刚开始可能来钱慢一些,但形成规模之后总能为他们再多争取一些时间。 他忙完已接近午后,在街上听到天子驾崩的消息,立刻策马回营。卫兵说赵公子不见了,他们午饭时没见着人已经找了一圈,四处都没有。隋毅焦急地又跨上马,往赵筠可能去的地方找。 在湖边的芦苇丛后面,他终于发现了让他担心挂念的那个人。 第45章 第 45 章 赵筠双手抱着膝盖孤单地坐在水边,看起来脆弱又单薄。隋毅悄声过去,在他身边坐下来,解下自己的披风轻轻给赵筠围上。 “这么冷的天,怎么不带着狐裘?” 赵筠抬起头,一脸的落寞还未消,隋毅从来没见过他如此失意的样子。记忆里的太子殿下总是意气风发的,宫变那晚的帝王也是高傲不屈的。隋毅心疼地揽住他的肩膀,缓缓往自己身上带,想做他的依靠。 赵筠随着他的动作轻轻把脑袋挨上去,两个人就这样安安静静地坐了好久。 “你还记得有一次我们在云福楼听书碰见了太傅大人吗?当时我还自信满满地称自古仙才多玩世,要是齐太傅知道了如今的状况,估计会气得从坟墓里蹦出来,痛骂我是个庸君吧。” 赵筠声音淡淡的,言语里却是浓浓的自嘲。 “夜白,你不要妄自菲薄,蒋氏根基深厚蓄谋已久,根本不是你的错。” “我说的是事实,其实我从小就更喜欢诗词书画甚过治国理政,帝王权术更是运用不精。太傅那时候用陈王的例子来警醒我,却没想我虽得了皇位,最后还是落得和李后主、宋徽宗一样的下场,成了一个亡国之君。” 赵筠平静地说着,隋毅听他这么自比却是心痛万分。 “赵佶轻佻治国宠信佞臣,强征花石纲致使民怨沸腾,金兵南下成靖康之耻终灭国。你继位以后勤政爱民,厉行节俭,哪里同他一样。李煜性 分卷阅读35 - 分卷阅读35 - 分卷阅读36 故雪今存 作者:酸奶和豆奶 分卷阅读36 故雪今存 作者:酸奶和豆奶 分卷阅读36 格软弱,上表宋□□主动求和,称臣纳贡。而那天夜里你从王座走来让我动手的样子,我永生也难忘。” 赵筠抬起头望着他的眼,只见隋毅又坚定地说: “夜白,你和他们不一样,也不会一样,蒋氏谋朝篡位是乱臣贼子,我一定会助你夺回京城。如果你真不喜欢当这个皇帝,咱们就寻个地方隐居,天南地北,我都会护你周全。” 赵筠的心微微震颤起来,不仅是因为隋毅豪言壮语誓要帮他夺回皇位,还在于哪怕自己决定就此隐姓埋名他也会一直守护。不带任何质疑任何评判,仿佛他做什么决定都会支持,不会嘲笑他自不量力又或者是胸无大志。 赵筠感觉心中有什么在破土而出,让他变得脆弱又坚强。脆弱到可以在这人面前放下所有防备,让他看见自己最不愿示人的一面。同时又变得坚强无比,不再自怨自艾,因为他不是一个人,他们在一起总会想到克敌制胜的办法。 回到营地,白事的布置已经全都撤了,一切又恢复到原来的样子。管事司曹很是纳闷,他一接到国丧雷厉风行地安排人加紧弄好,结果将军回来一看到脸就冷得能结冰,命他全部撤了。这种政令本就无需请示,哪成想这都能办错事儿。不过将军的号令在营里是说一不二,他也丝毫不敢有异议,又风风火火马上给都收了起来。 自这天以后,赵筠对隋毅的心态发生了一些变化。他总是不自觉地去注意隋毅正在干些什么,而以往一些彼此间根本不会在意的肢体触碰都能让他的心弦跟着颤一颤。夜深人静的时候他也忍不住会回想,宫变那夜隋毅似乎是第一刻先拥抱了他,他生辰那天隋毅眼里的神情又是对着自己的吗? 赵筠躺在黑夜里,望着高高的帐顶没有睡意,他转了个身,伸手抚弄着掌下的貉子毛皮,那也是隋毅做给他铺床保暖用的。他顺着暖绒光滑的皮毛轻轻抚摸,脑中又浮现起前两天营里举行击鞠比赛的情景。 隋毅和魏广川各带一队,骑于马上,以长棍追击一小球。场上二十多匹骏马飞驰,隋毅一人连进三球,他蹬着长靴马裤,健美的肌肉线条在马背上绷紧显现。 军中将士虽崇敬他,但也知道隋毅的性格,毫不留情地使出全力防守,从上方攻过来想要将他打下马。隋毅一个转向侧身躲过,俯下身去击打小球,那一刻,他几乎整个人都坠在马身外,球进了!赵筠激动地站起来,比谁都要兴奋,隋毅在场上对他欣然一笑,汗水从他额角滑落,在阳光下闪着晶莹。 第二天一早隋毅见着赵筠出帐,习惯性地问他昨晚睡得好吗,谁知道赵筠竟然唰地红了脸,丢下一句“你别说了”就步履匆忙地走了。隋毅心神不宁地猜测了一上午,而任他怎么猜也不会想到,赵筠昨夜的梦里,有他。 赵筠急急忙忙奔出营地,确定没人看见他,又走了好远,翻过一个小山坡,才将藏着的“罪证”匆匆掩埋起来,毁尸灭迹。今天早上一起来,他羞人地发现自己梦泄了,而糟糕的是昨夜那个梦里…… 赵筠不愿再想,眼下不是风花雪月的时候,而他又怎么能惦记上了…,唉,他叹出一口气,想着一切等平定了乱党再说吧。 又过了几日,隋毅带赵筠去了边境线上的一个小镇子,那是个人口不多的边塞小城,屋舍街道都十分简朴。逛了一圈赵筠却惊讶地发现,这里商贩特别地多,而且还井井有条,规划得很整齐。跟京城里一样,这里摆摊的商贩一个挨着一个,还似乎产生了集群效应,刚才那条街主要都是卖各种皮毛披风,绒靴暖裘的,现在这条街几乎都是卖珍稀药材,鹿茸人参之类。 他好奇地问隋毅: “这个小地方商业怎么这么繁荣?” 隋毅笑笑说: “是我规划的,让两国边境的居民自由地在这个镇子里做买卖交易,蚩那以游牧为生,擅长狩猎,他们有大量的上好皮毛和野生药材是我们景朝需要的。而景朝的铁器、手工艺品、工具、丝绸、茶叶在他们那里也是供不应求。以往两国交战,百姓根本不能互通往来,偶有一些商队走货也常常被劫。 现在我划了这个镇子,派兵巡查保护,让两国的商人可以在这里做交易,只需要缴纳少量的摊位费。县衙也是乐见其成,人多起来自然能带动县里的活计。” 赵筠听了也觉得这真是个有利各方的好法子,只听隋毅又安抚地说: “所以夜白,你不用担心,过冬的银饷粮草足够了,尔后我们也还有这些银钱来源。萧关易守难攻,蒋氏不会傻到在严冬出兵,咱们有时间。” 赵筠看着眼前繁荣起来的街道,想到这些时日隋毅早出晚归,虽也是为国为民,但同样也是为他做的这些事,心中暖暖胀胀的。 “以后让我跟你一起吧。” 他想和隋毅一起努力,一起部署,哪怕最后的结局失败了,他们也曾一起携手奋进过,不会后悔。隋毅笑着说: “这不是带你来了吗,这个县城原本的名字不好,你给重新起一个吧。” 赵筠望着隋毅泛着笑意的眼睛,“同心”这两个字蓦然地冒了出来。 “叫同心县好不好” 作者有话要说:  注:击鞠就是今天的马球运动。 小剧场: 一九七九年,那是一个春天~有一位老人在中国的南海边,画了一个圈~ 天和七年,那是一个冬天~有一位帅哥在景朝的西北边,画了一个圈~ 第46章 第 46 章 烛火摇摇曳曳,蒋勤几度搁笔,一封不算长的信,却踌躇着写了大半个晚上。 下午他和父亲在房中议事,商量着怎么铲除后顾之忧。赵筠逃去了西北大营,他们没法派人刺杀,又不敢贸然出兵。先不说西北五万大军皆是英勇善战之辈,光是那边目前天寒地冻的天气也能把行进的三军耗死。 父亲对他之前进献的发布国丧昭告天下的计策很是赞赏,让他再想一个万全的法子主动出击。他计划只能在开春出兵,父亲却还嫌不够稳妥,称要和蚩那结盟左右夹击灭了隋毅的西北大军。 “蚩那战后元气大伤,应当不会有这个意愿。” “跟他们的单于讲,事成之后分他三座边境城池,咱们再退让三十里。” “父亲!这怎么可以,爷爷戎马一生,激战无数才保下的边境线,如今好不容易蚩那请降,岂能拱手送人?!” “现下西北整个被隋毅控制,也算不得我们的!先给蚩那一些好处,等灭了赵筠,咱们再收复回来也不迟。就这么定了,你写封信给单于,表明我们的诚意。我想,他应该也很乐于收了隋毅的项上人头,报这一箭之仇吧。” 当时的对话还回荡在脑中,蒋勤端详了信纸好一阵,望着上 分卷阅读36 - 分卷阅读36 - 分卷阅读37 故雪今存 作者:酸奶和豆奶 分卷阅读37 故雪今存 作者:酸奶和豆奶 分卷阅读37 面许诺的条件,许久才狠心地封上口。面对家族的荣耀和期许,他再一次选择了遵从父亲。蒋勤叫来一名从暗夜司退下来的影卫,连夜将这信送往了蚩那。 单骑在夜色里驰骋而过,雪花慢慢掩埋掉马蹄的印迹。 赵筠一觉醒来,外面已堆上了厚厚一层白雪。隋毅今日和魏广川一起去巡视另外两个设点较远的军营,估计得午后才能回来,赵筠百无聊赖在营里随便走走看看。 一个十七八的少年在一个营帐后伸了个脑袋,见着是赵筠立马就缩了回去。赵筠几步绕过去,叫住了转身匆匆溜走的单薄少年。 “小林子!” 少年闻言脚步顿了一下,接着走得更快了。赵筠快步赶上去拍了下他的肩膀。 “小林子,你跑什么?” 少年转过头,瞪着一双琥珀色的双眼,不高兴地说: “不许叫我小林子!” 赵筠有些好笑,看着他说: “你家将军叫得,我怎么就叫不得。” 这个少年原是个蚩那人,父母双亡以后族里的人嫌他病弱个子又小,没有人家愿意收养接济,他饿得受不了只好一个人出来找食物,最后晕倒在冰天雪地里。隋毅刚好纵马经过,捡回了只余一线呼吸的十三岁少年。 因为少年的名字十分地长,最末尾是个林的发音,隋毅一直就小林子这么的叫了过来。 等小林子养好了病,隋毅安排他在营里做些杂务,有口饭吃,直到蚩那战败投降。少年是被驱逐的人,对母族没有什么感情,不想回那边去。隋毅本想带他一起回京城,小林子因为自己褐发浅瞳的样貌,不愿给将军添麻烦就留在了军营里。 结果没过多久他又不想待了,自己跑去了严城一家酒楼做伙计。那酒楼南北客流番邦人士不少,倒也不介意他的相貌。这次隋毅回来,偶然又遇见了他,小林子说什么也要跟着,于是就又回到了这营地里。 “总之你就不许叫!你是从京城来的!我知道在你们那这是什么意思!” 少年气鼓鼓的,赵筠一下子反应过来他说的是什么了,夏公公也叫做小夏子。他打趣地说: “你们将军不也是从京城来的?” 小林子两条浓眉拧在了一起,丢下一句: “将军他不一样!”急急忙忙地跑掉了。 赵筠在原地顿了几息,总觉得这句不一样听起来怪怪的,他多想了一会都忘了自己本来叫住小林子,是想打听打听隋毅这几年的事情。 赵筠踱步回了主账,望着窗户发呆。 主帐的两扇窗户都是卷帘的,拉上就能露出木头格子的窗台,放下又能遮得严严实实。昨夜的一场大雪,窗台沿上积了厚厚一层蓬松白软的雪团子,赵筠兴起跑到外面在窗台边捏起了雪人。 他捏好一个五寸六高的雪白小人,圆滚滚的头,圆滚滚的身体,又找来两片叶子插在两侧作为手臂。看了一会,又动手在小雪人的旁边捏了个比它稍微高一点的雪人,两个雪人站在一起,就像手牵着手。 “在做什么?” 隋毅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回来了,正站在他身后。赵筠转过身,莫名有些不好意思,正想说无聊堆来玩的。隋毅已经一把捧起了他的手,暖绒的热气呵在上面,手没有立刻暖和起来,赵筠的脸颊倒是立马红了。隋毅的手掌很暖,紧紧捏着他的手,他还温柔地往上面吹着热气,心疼地说: “这么冷的天还玩雪,手要冻坏的,真是不听话。” 前面那句叮嘱还好,最后那个“不听话”让赵筠有种自己还是个顽皮孩子般的感觉,大概自己七岁之前,父皇母后也是这样同他说话的。那是一种担心又无奈的万般宠爱。可自己都这么大了,听来就…就说不出来的羞人。 赵筠由着隋毅拉着他回到帐里,心脏一直怦怦直跳,脚也像踩在棉花上。坐在塌上隋毅轻轻给他搓手,叮嘱说: “沾了雪水,得先把手搓暖,待会我再让人给你烧点茱萸水泡泡,泡完记得还要擦羊脂膏。” 赵筠刚才捏雪人在兴头上不觉得冷,这会回了暖和的帐里才觉出手指尖都有些冻木了。他瞥了一眼窗台上那两个小雪人,从他床的方向正好可以看到,这样明天一睁眼就能见着了,他不自觉地牵了牵嘴角。隋毅顺着他的视线望过去,笑着问他: “怎么堆了两个雪人?” 赵筠心虚地回答说: “一个太孤单了,好事成双。” 隋毅也不知道是不是看穿了他心思,脸不红心不跳地回了一句: “嗯,这样也好,两个小雪人就可以一起慢慢融化了。” 赵筠刚平缓下来的心跳又蹦得不受他控制了,这要是在宫里,他肯定得宣太医来瞧上一瞧。 最近天气冷,赵筠每日醒来都能一眼看见那两个牵着手的雪人,连带着一天的心情也好起来。结果还没等到两个小雪人融化在一起,军营里就迎来了不速之客。 作者有话要说:  两个小雪人一起慢慢融化这个梗来自撩人大师许墨教授。 第47章 第 47 章 因为同心县的设立,两国互通商贸不仅给景朝的民众带来了便利,也给蚩那边境的部落带来了丰厚的财富。 蚩那是由众多游牧部族组成,单于是他们的最高统领。战后蚩那撤军五十里,边境只留下一个部族驻守。这个部族的族长因为同心县的事,特地跑来了军营拜会隋毅。 族长是个有些胖的大胡子叫做伯颜乞烈,他带着几个随从抬了一箱子上好毛料和珍稀药材来。赵筠同隋毅一起到的议事帐,一进去就瞧见伯颜身边还坐了个娇俏的少女。 伯颜见到他们站起身叽里呱啦说了一通,他带来的译官解释说族长的意思是十分感谢将军设立了同心县。伯颜又哇啦哇啦一阵,译官又说族长称将军是值得尊敬的朋友。 赵筠十分怀疑这个译官嫌弃伯颜啰嗦,直接给他精简了,明明一长串的蚩那语,译官只面无表情地译成那么短小的一句。 只见伯颜又眉飞色舞地说着什么,这回译官皱紧了眉头,半天没出声。倒是伯颜身边那个少女先开口了,她声音脆生生的像只讨巧的百灵鸟。 “父亲是在介绍我,我叫伯颜阿奴尔,汉语名字叫雨舒,很高兴能见到将军。” 她父亲抿着笑不住地点头,原来这个伯颜小姐竟是学了汉语,虽然带着口音,但基本的交流不成问题。草原上的女子不比中原那么拘束,阿奴尔说完就大胆地看了过来。一双大眼睛深陷在眼窝,睫毛又密又长,忽闪忽闪煞是动人。 赵筠从头到脚将这位伯颜小姐打量了一番,她不似一般西北女子那么高挑壮实,反而跟江南水乡的小姐们一样,身材娇娇小小的。戴着一顶垂珠帘的锦帽, 分卷阅读37 - 分卷阅读37 - 分卷阅读38 故雪今存 作者:酸奶和豆奶 分卷阅读38 故雪今存 作者:酸奶和豆奶 分卷阅读38 帽子上的缀饰随着她的动作轻轻晃动着,像忽停忽闪的小蝴蝶一般。她身着一身红色棉衣,脚踏一双同色的靴子,雪白的兔毛点缀在领口袖口以及靴筒边上。她一会大胆地盯着人看,一会又娇羞地低下头笑。 看得出来伯颜族长自己是很宠爱这个女儿的,毕竟阿奴尔青春又可爱,十分地讨人喜欢。可赵筠不晓得怎么回事,心里就是不太喜欢这个伯颜小姐,莫名觉得她晃动的饰品惹得人心烦,靴子上系着的铃铛也响动得恼人。 还好伯颜族长一行没有待多久便告辞了,赵筠松了一口气,可看到隋毅拿着人家送的鹿茸翻来覆去地看,一副爱不释手的样子,他又不知怎么的心里不痛快,语气有些冲地说了句: “人都走了,还看什么!” 隋毅有些愣,还是温和地答他说: “我在看这个是货真价实的黄毛初茸,就是梅花鹿第一次长的幼角,集市上很多鹿茸都是马鹿的角又或者是第二道长的角。你不是怕冷得厉害么,这下正好可以用来给你泡酒,喝了可以强身健体。” 赵筠听了心里立马熨帖了,同时又有些过意不去,觉得自己刚才的态度实在算不上好。隋毅处处替他着想,自己怎么能莫名其妙地发脾气呢,以前可从不这样啊。 没有过多的言语,两个人之间很快又恢复到了前几天的氛围,就像寒冷的冬夜喝上一碗热腾腾的甜酒酿,暖和里带着一丝香甜。伯颜族长的到访就像一枚小小的石子,只掀起了一点点涟漪就消散在了水面。 与此同时,京城里蒋勤已经收到了蚩那单于的回信,他先于父亲拆开了信件,读完之后几不可闻地松了一口气。 蒋相气得拍桌子大骂,称单于是个榆木脑袋,胆小如鼠,愚不可及! “你说说这个单于是不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这,这算是什么破理由!老夫一个字也不信!” 蒋相背着手在书房来回踱步,不相信以他给出的条件会得到这样的回复。 蚩那单于的信件里声称他与隋毅鏖战多年,交锋数次,最后输得心服口服。狼之战士信奉战神的光明磊落,绝不会参与景国内斗,待他卧薪尝胆厉兵秣马后战场上再会。 写信的译官丝毫没有替他们的单于缓和一点外交措辞,字字句句都铿锵有力,意志坚定,还表达出了对隋毅的一点钦佩之情,看得蒋相是火冒三丈,怒不可即。 但对方没有合作的意愿,蒋氏也无可奈何,与门下的智囊们商讨半天,还是决定唯有等开春雪化后主动出兵,绝不能给赵筠留下活路。 没过几日,部落信使同译官一起来军营传话,族长邀请将军们去部落里作客。这倒不用担心是对方摆鸿门宴,毕竟小小一个部族才不过百余人,随便带上几队士兵赴宴就足够了。 主帐里两人各怀心事,隋毅先开口说: “夜白,外面风大要不你就不去了,待在营地里,我们用过饭就回来。” 赵筠这么一听,立马驳回了建议。 “不,我一块去,待在营里也无事可做。” 于是隋毅、赵筠,并三支队伍一起出发去往边境另一边的部落,而魏广川只好留在军营镇守。 一路上两人都没怎么说话,赵筠回想起刚才士兵们清点要送去的礼品,心想礼尚往来都是这样的吗?怎么他瞧着就这么别扭呢?!怎么有点像,像那交换聘礼嫁妆一样,他越想越烦躁,自己生了一肚子闷气。 而隋毅不时地看他一眼,瞧见他心绪不宁的样子,默默叹了口气。上次伯颜带着女儿来,他就觉得赵筠似乎对阿奴尔特别感兴趣,盯着她看了好久,小姑娘是很讨喜,所以他怕......本来今天不想赵筠再和她见面,可赵筠坚持要一同前往,这更让他忧心起来。 他们各自想着心事,目的地很快就到了。一片片蒙古包坐落在草原的山坡下,一些零散的牛羊在雪地里刨着枯草的根茎,慢悠悠地嚼着。族长领着一大群人早早等在了外边,见着他们盛情地迎了过来。 作者有话要说:  咳咳,鹿茸不仅可以暖身,还可以壮阳哦~~两个儿子快多喝点——来自亲妈的叮嘱 第48章 第 48 章 伯颜族长领着众人进到部落里,几乎每个蒙古包里的族民都出来站在了自家门前以表尊敬,他们大多对这个战胜了单于同时又给他们带来财路的将军感到敬畏。也有一些族中男子挂着兽牙串成的项链,挺着胸膛用不服输的视线盯着他们。蒙古包里不时探出几个孩童的小小脑袋,好奇地伸长着脖子想要一探究竟。 伯颜领着他们进到一顶会客的大穹顶蒙古包,内里已经摆上了宴席。除了伯颜的主人席位在最里头那一方,客席都是分列在两边,因此赵筠和隋毅分坐在客人的尊位,刚好呈对面。 伯颜祝词说了一大通,译官继续发扬前几日的风格,精简成了两句话:我族设宴款待贵客,请将军尽兴。赵筠环顾了一圈没有见着伯颜小姐,安心了不少。正当他暗自满意的时候,族长叽里呱啦说了句什么,译官也没有说明给他们听。门帘就被撩起,几名穿着裙装的女子进到帐内。 她们学着汉族的礼仪福了身子行礼,那站在中间的正是伯颜阿奴尔。她开口说:“欢迎将军远道而来,雨舒献舞一曲,希望将军喜欢。”她说罢双手交叠在身前,起势缓缓舒展开,露出花苞一般的脸庞,喝着旁边乐师的鼓点跳起了富有民族特色的舞蹈。 五名玫瑰色裙装的蚩那少女围绕着一身鲜红衣裙的阿奴尔,裙摆随着她们的旋转伸展出波浪一样的起伏。她们就像一朵朵娇艳欲滴的花朵,盛放在这帐中。阿奴尔今日薄薄的舞蹈衣裙勾勒出了她姣好的曲线,额间垂着一枚红宝石挂饰,正正点在眉心的位置,充满了异域的风情。 赵筠不太自然地端起面前的酒碗喝了一口,谁知那透明的酒液不知是用什么酿成的,入口辛辣酸涩,他又不能失仪只好逼着自己咽下,喉头泛上一阵腥味,让他胃口顿失。 阿奴尔跳舞时眼睛不时地瞟向隋毅,娇羞含笑,暗送秋波。伯颜族长满意地拍拍肚皮,赵筠不自觉地磨了磨牙,译官脸色黑得像锅底,就连隋毅自己也感觉到了事有不妥。 这时,舞蹈中的阿奴尔突然从腰后抽出一把短小的匕首,隋毅带来的士兵见状立马刀剑出鞘,被隋毅抬手制止。隋毅看阿奴尔那把匕首并没有亮出刀刃,而且那刀鞘上还缀着宝石装饰,应该是属于收藏把玩一类,不会是用于刺杀。 果然阿奴尔恭敬地双手将匕首呈到了隋毅面前,温顺地半跪下来。 伯颜族长激动地站起身,一通连比带画咋咋呼呼地说了半天,译官一 分卷阅读38 - 分卷阅读38 - 分卷阅读39 故雪今存 作者:酸奶和豆奶 分卷阅读39 故雪今存 作者:酸奶和豆奶 分卷阅读39 声不吭。所有人都看向他,等着为这一幕作解释,这回会汉语的伯颜小姐害羞地没有主动插话。 无奈于民族习俗差异,族长女儿舞出匕首若不讲清楚,容易造成误会,刚才对方的士兵都亮出兵器来了。那名译官极不情愿地解释说:“在我们族中,女儿出生的时候父亲会为她打一把匕首,长大后女子会将这柄匕首送给...心爱的人。” 译官艰难地说完,撇过头去不再说话。赵筠捏紧了手里的勺子,这蚩那的姑娘果真是热情奔放啊,竟然这么主动激烈地求爱!他抬眼看向隋毅,生怕他会一口答应。可反过来一想,他们郎才女貌实在般配得很,自己为什么不同意?又有什么立场来反对? 这段时间他一直不愿意细想,一直在逃避,他分明就是喜欢上隋毅了啊!因为喜欢他所以见不得他多看别人几眼,因为喜欢他所以才对伯颜小姐有敌意和偏见,也是因为喜欢他所以才这么担心害怕他就要被别人抢走了! 赵筠紧张地等着隋毅的回答,期盼他和自己早已心意相通,期盼这些时日那些令人脸红心跳的暧昧都不是他的臆想。只见隋毅扶了阿奴尔起身,真挚地说: “伯颜小姐错爱了,隋某虽未娶妻,但早已心有所属,此生不会另娶。雨舒美丽大方,定会觅得如意郎君。” 阿奴尔听懂了他的话,失望地垂下了头收回自己的匕首转身离开了大帐,译官紧跟着追了出去,留下一脸不知所谓的伯颜族长什么也没有听懂。 而后来他们是怎么跟伯颜族长在没有译官的情况下继续进行宴席的,赵筠也不甚清楚,他浑浑噩噩,脑中只不断回荡着隋毅的那句“心有所属,不会另娶”,那是隋毅早在班师回朝太后要为他做媒时就曾说过的,自己怎么就忘了呢。 赵筠心里堵得难受,各种情绪在胸中翻腾,他实在是受不了了,站起身丢下一句出去透透气,掀开门帘出了帐外。隋毅跟身边的人匆忙交代了两句,担心地跟了出来。门外的士兵说赵公子牵了匹牧民的马往东边去了,隋毅赶紧也找来马匹追随着他而去。 赵筠一出帐,四周就有部落族民在好奇地看过来,他心里难受牵过一匹马就往空旷无人的草原奔去。寒风吹拂在面颊反而让他感觉清醒了一些,回想起刚才自己和伯颜小姐争风吃醋的样子就觉得讽刺。他像个跳梁小丑一样与人争宠夺爱,结果隋毅早已倾心他人。阿奴尔根本算不得什么,自己也算不得什么,亏他还自作多情地以为隋毅对他有格外的温情。 当时隋毅跪地谢绝指婚时眼里的坚决和深情他怎么就给忘了呢!隋毅说起今生与她不能成为夫妻时的落寞和忧伤仿佛还近在眼前,刺得赵筠胸中一阵绞痛。他纵马狂奔一路,跑到没人的地方翻身下马难过得不能自已。 隋毅一路追着赵筠赶来,在他身后不远处停下,静静地走近生怕惊扰了他。隋毅担心地出声询问: “夜白,你不舒服吗?” 赵筠没有出声,依然背对着他,隋毅有点着急,他不知道赵筠是怎么了,但他感觉得到赵筠情绪不对。若说他是因为喜欢伯颜小姐而对今天的事生气,隋毅又觉得应当不至于,他们统共才见了两面,赵筠最多不过会有些失落,绝不是现在这样反常。 “夜白,你到底怎么了,你告诉我,我...” 战场上杀伐决断的隋大将军难得有如此踌躇难安的时刻,可面对赵筠他总是能轻易地慌了神。 赵筠心里像哽了一团湿棉花,本来就难受又委屈,隋毅还一直追着问,他心里万般情绪忍了又忍,终于像决堤的江水般连绵不断地漫溢出来。赵筠望着远处的地平线,像在跟大地和天空倾诉一般怅然地说: “我嫉妒你心里的那个人” 他顿了下,闭上眼认命地接着说: “我喜欢上你了”。 作者有话要说:  换了种排版格式,每段都空一行,这样看起来眼睛好受还是以前那样更好? 第49章 第 49 章 赵筠说完等待着意料中的拒绝,话才说出口他又后悔了,自己身为男子倾心于对方,要是隋毅将他视为异类,从此保持距离。那么之前还能有的君臣之情兄弟之谊都将不复存在,他伤心地设想着以后两人就要相行渐远形同陌路的结局。 突然他整个人都陷入了一片坚实温暖的怀抱,隋毅张开双臂从背后将他揽进了怀里,头低埋在他颈侧,声音有些颤抖地说: “殿下,我不是在做梦吧。” 隋毅不敢相信自己刚才听到的话,他如坠梦中,仿若眼前人仍是那个他苦苦爱恋求而不得的太子殿下。年少时未来得及说出口的心意,多年里辗转难眠的思念都在此刻褪去苦涩意外地酿成了一尊甘甜的陈年美酒,醉得他不知身在何处。 隋毅抱紧了赵筠,轻轻摩挲两下,确定自己怀里人是真实的。 “那个人,我心有所属的那个人”隋毅低哑着声音,又收紧了一点手臂,在赵筠耳边轻声说:“一直都是你啊,只有你,殿下。” 赵筠呆呆在他怀里,偏过一点头不可置信地问:“可你…”你不是在回京之前就有心上人了吗,难道说… “在我从军之前,你还是太子的时候,我就喜欢你了。” 隋毅温情地说着,一直没有放开他。赵筠被这突如其来的幸福转折弄得云里雾里,待他仔细一想,隋毅竟是十几年前就已经喜欢自己了吗?! “你怎么都不告诉我!” 赵筠激动地转过身,只见隋毅眼里闪过一丝落寞,他沉默不语仿佛又陷入了苦涩的回忆。赵筠这才瞬间惊觉,当年他们相识不久后自己就和如意定了情,出宫的时间也少了。 赵筠脸色懊恼,为当年的错失感到惋惜后悔,隋毅见状又轻轻地拥住他,让他靠在自己怀里,无比虔诚地说: “夜白,我从来没想过今生还能得到你的回应,你现在心里有我,已经是苍天对我最大的恩赐了。” 赵筠没有想到隋毅喜欢了他这么多年对他用情这样深,隋毅将他圈在怀里,用手抚着他的后背。“再让我抱会儿”他用磁性的声音说着。 赵筠也抬起手缓缓回抱住他,两个人在严冬流风回雪的大漠草原上感受到了彼此心中汹涌炙热的爱意。 “嗷~~呜~”远处的山坡传来一声悠长的嚎叫。 赵筠身子不禁一抖,颤微地从隋毅怀里抬起头大睁着双眼说:“这,这是狼嚎?” 隋毅淡定从容地搂着他,宠溺地说:“现在知道害怕了?你跑到这么远的地方,人烟罕至有西北狼不稀奇,况且这还是他国境内,你说让我怎么能放心。” 赵筠回望四周,这里确实离部落 分卷阅读39 - 分卷阅读39 - 分卷阅读40 故雪今存 作者:酸奶和豆奶 分卷阅读40 故雪今存 作者:酸奶和豆奶 分卷阅读40 已经很远了,一望无垠都是覆盖着薄雪的草原,要是他一个人指不定回去的方向都要弄不清楚。 “大白天的也有狼?那我们赶紧走,狼可都是群居的!” 赵筠拉着隋毅赶快跑,谁知回身一望,赵筠骑来的那匹马竟然早跑得没影了,估计是被牧民养家了,自己识得路回去了部落里。 “怎么你这匹就听话地乖乖等着!” 赵筠实在不解,这草原上的人遵从隋毅就算了,怎么连动物都只听他的话! 隋毅低低笑着,一脸淡然地说:“你那匹马生了个七窍玲珑心呢,这么会看形势。” 赵筠一下子反应过来,如今只剩下这一匹马,他们就只能同乘一骑。虽然两人已经互通了心意,但他从未跟谁同骑而行过,还是忍不住有些面红耳热。隋毅扶他上马,随即长腿在马镫上一点,翻身稳稳坐在了他身后。隋毅的双手环绕在赵筠身侧握住前方的缰绳,若有若无地拥着他。 隋毅看着眼前人的背影,他比年少时长高了些,看起来更加挺拔俊秀,只是那衣领里露出的脖颈还是那么莹白欣长,同多年前那个梦里一样,梦中的少年回头娇吟地叫他敬恒。 隋毅将头凑近赵筠颈侧深深吸了口气,仿佛那身上有着最清幽的香味。赵筠陡然从脖子处泛起一阵酥麻,这么一个算不上多么肌肤相亲的动作却让他羞耻得霎时红了脸。隋毅温热的鼻息打在自己皮肤上,带起了无数微小的痒意从脖子直流过全身。 赵筠被这从未体验过的感受弄得手足无措,胡乱地打岔说着:“让马儿跑快一点吧,要是狼追过来了怎么办?” “不会,狼群一般不轻易攻击,你越是害怕逃跑它们越会认为你孱弱可欺。”隋毅说完轻轻吻了下他的脖子,双臂交叠收紧抱住了赵筠的腰,把头埋在他颈侧喘息着问:“而且,你确定要让马儿跑起来?” 赵筠整个人都木了,脸霎时红得堪比御宴上那道金沙芙蓉虾,因为他无比清晰地感觉到自己身后的隋毅已经起了那种反应!正硬硬地硌着他! 赵筠被这个认知羞得不敢答话,隋毅看着他青涩的反应,怎么看怎么喜欢,忍不住追着索吻过来。他先是轻轻吻赵筠的脸颊,接着亲了那可人的嘴角,最后含住了那双薄唇,轻轻吮吻。 赵筠侧过头接受着隋毅的亲吻,那一下下深情的吮吻就像一声声真挚的求爱,叩开了赵筠的心扉,让他整个人软倒在身后热烈的怀抱里。他张开一点双唇,让隋毅能吻得更深,他们舌尖嬉戏,交换着彼此的爱意,他们耳鬓厮磨,倾诉着经年的思恋。 寒风瑟瑟吹不散脸上害羞的红晕,北境萧萧见证了有情人终成眷属。 第50章 第 50 章 自这日之后两人浓情蜜意自然是胜于从前,赵筠脸皮薄不想让别人瞧出来,因此在人前他们仍是克己守礼,隋毅从不对他做什么越矩亲密的动作。但眼里的爱意哪是能藏得住的,只要赵筠对他投去一个眼神,隋毅那从心口泛出来的甜蜜能将三尺之内的人都看傻眼。士兵们都奇怪他们威严肃穆的将军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慈爱可亲了? 其实赵筠也纳闷,隋毅平时在将士面前一贯是威严可敬的,以往对着自己也是一副端方自持的清冷摸样,总给人一种无欲无求的印象。可谁知道这都是假象!现在只要是没人的时候,隋毅就总是要逮着机会同他亲密一番,好像怎么都抱不够他,亲不够他一样,经常弄得他脸红心跳,气喘吁吁。 这日晚饭过后,隋毅陪赵筠在主帐里下棋。一局终了,赵筠的白子突围绕后将隋毅杀了个片甲不留。赵筠兴奋地直起身,随即又怀疑地说: “你不会是让我的吧?” 隋毅一脸坦然地答他: “夜白你本来就棋艺精湛,赢了我不奇怪。” 虽然他还是放了那么一小点水,看到眼前人高兴的笑颜就是他最大的胜利。 “那再来一局!”赵筠开心地笑道。隋毅看着他兴致盎然跟个孩子似的样子,心就变得异常棉软,他从棋盘上方探过身子亲了亲那好看的眼尾。赵筠脸上慢慢浮起了一点红晕,耳尖也红红的惹人怜爱。 不管这些天亲热了多少次,只要隋毅充满爱意的一撩拨赵筠就能不争气的瞬时红了脸。可在隋毅看来,这是多么可爱又青涩的反应,简直是在考验他的自制力,那羞怯敏感的样子仿佛是在邀请着他多欺负一点。 隋毅忍不住欺身上前吻住了赵筠,将他缓缓压倒在裘榻上。唇舌交缠,爱欲升温,身上压着的是健壮的男性躯体,赵筠却在这霸道又柔情的气息里异常地动情。他难受地溢出一声轻吟,隋毅拉开距离看着他,眼中也是一片浓得化不开的□□。 ~~ 隋毅安抚地轻吻沉浸在余韵里的赵筠,待他缓和下来,在他耳边用沙哑的声音隐忍地喘息着说:“早点休息,我先回帐了。” 赵筠用尚且迷离的眼神看他,隋毅明明也动了情,已经不止一次这样了,可每次他都只是亲亲抱抱不再索求更多。赵筠面皮浅也做不出来更主动的事,只能看着他快速起身撩开帘帐出去了。 赵筠把脸埋在裘皮的绒毛里,好一会脸上的热度才褪下来,刚才在隋毅手里他感觉自己的魂儿都要飞了,这种新奇的刺激臊得他没脸见人,同时心里又甜蜜得很。 他们两个背着人悄悄幽会,却还是被有心人发现了端倪。 一众将领在议事帐里商讨练兵阵法的调整,赵筠也列座其中。小林子端着托盘给大家分发茶盏,轮到赵筠时,小林子气鼓鼓地把杯盏使劲往桌上一放!热茶被他的大力道震得溅出一些,洒上了赵筠的衣袖。 “小林子!你做什么,快跟赵公子道歉!” 隋毅语气严厉地呵斥道,又立马担心地拽起赵筠的手检查他有没有被烫伤。小林子倔强地不吭声,忿忿地斜睨着赵筠。隋毅确认了赵筠没事,脸色仍是没有缓和,抬起头严肃地教育小林子说: “你自己做错了事,还不肯承认错误,我是这样教你的吗?快给赵公子赔不是。” 小林子磨了磨牙,一脸不甘地瞪过来,甩下一句“我就不!”转身气冲冲地跑走了。 隋毅叹了口气,跟赵筠道歉说:“是我没有管教好,让你受委屈了。”赵筠摆摆手,这不是什么大事,他担心地问:“你不用去看看?”估计小林子挨了他的骂正伤心呢。隋毅摇摇头,心里清楚这种时候他更不适合出面。“让他自己反省反省。” 出了帐,赵筠还是决定自己去找找小林子,这个蚩那少年好像最早就不太喜欢他,最近似乎更甚,如果是有什么误会,希望能跟他解释清楚。小林子是隋毅最早带回军营的,赵筠不想他为了这事操心烦恼。 小 分卷阅读40 - 分卷阅读40 - 分卷阅读41 故雪今存 作者:酸奶和豆奶 分卷阅读41 故雪今存 作者:酸奶和豆奶 分卷阅读41 林子和几个后勤小兵住在一个帐篷里,见了赵筠他们识趣的先出了帐,留二人说话。小林子看了一眼赵筠就偏过脸去,赵筠诚恳地开口说: “小林子,上午的事我没有介意,你也别放在心上,将军他也是为了你好,怕没有教好你礼仪。” 小林子听着这话瞬间转回了头,眼睛里像闪着光。赵筠忽然就明白了,小林子在生死一线被隋毅救回,恐怕在他的生命里隋毅就像是天神一般,承载了少年懵懂的尊敬和倾慕。 赵筠试探着问:“我是不是哪里做得不好,得罪你了?还是,你不喜欢我和将军走得太近?” 小林子咬紧了牙,半天才吐出一句:“我知道你是谁了。” 赵筠一惊,莫非是自己猜错了,少年只是知道了他的身份,不喜欢这个令他的国家称降的景朝皇帝。他苦口婆心地解释说:“景朝和蚩那的战争不是我所乐见的,如今边境太平大家都能过上安生日子,也不外乎一件好事。况且蚩那称臣,景朝也并未苛求上贡...” “我才不管这些!我讨厌你是因为你对将军不好!他都快死了还要给你写信,你从来就没在乎过他!” 小林子激动地打断了赵筠的话,眼眶里含着泪地吼了出来。赵筠怔在原地,被小林子刚才说的那句话占据了全部心神。 “什么叫他都快死了?” 作者有话要说:  ~~只有很小很小一小段,不影响剧情阅读,实在想吃的可以去微博:豆奶201601,下次就不单独说明了哈,大家知道就好。 第51章 第 51 章 赵筠扳住小林子的肩,急切地问他: “什么叫做他都快死了!?” 小林子恶狠狠地恨他一眼,甩开肩膀回床头抱出一个木头匣子。他打开盒盖小心翼翼地拿出一扎卷着的纸张。小林子抽开上面系着的绳子,把这些陈旧的纸张铺在了自己床榻上。 赵筠看着里面有写废了的草稿,有画了一半的布阵图,还有一些摘抄的兵法,而这些都是隋毅的字迹。他抬头看向小林子,这孩子是把这些年隋毅不要了的废纸都给珍藏了起来。他对隋毅是有那种心思,可赵筠还是不明白这跟刚才他说的那句有什么联系。 “你自己看!”小林子凶狠地从一沓纸张里抽出了一张信纸,上面还印着斑斑血迹。 臣隋毅启奏: 前有蚩剌流寇夜袭,然已出兵击退,驱于阴山外四十里。 折军中将士三百人,俘敌一千,边境民生得保。 现粮草尚充,军情以当尽时回报。 一别十载,境隔远山。今外寇已攘,山河复安,陛下尽可宽心。 塞外暮色落日远,京中繁花应尽妍,可曾博帝君一笑? 风卷大漠黄沙啸,遥忆琼台宴饮时。 鲜衣惊鸿白马骢,仙才一叹是游龙。 臣虽遣守于太阴,然常寄心于君王。 愿天佑吾皇,福寿安康,千秋万代。 隋意 天和六年二月 这是,赵筠拿着信纸快速看了一遍,这是去年春天隋毅写给他的军情战报,可他收到的那封并没有什么血迹! “将军那个时候去追击来偷袭的蚩那军,被单于设伏地阵埋伏,身中七刀”小林子勉力忍耐着,可声音仍是颤抖地抽泣着,“军医说,说他不可以动的,将军他还是要挣扎着起来给你写信,写完就吐血了!将军挂心信纸弄上血了还要再誊写一次,是我们坚决扶他上床休息,让书信官抄了送走的,呜呜~将军昏迷了半个多月,差点就醒不过来了!” 小林子说完抑制不住地哭出了声。赵筠捏着信纸的手不住颤抖,他感觉自己已经不会呼吸了。眼前是隋毅熟悉的字迹,那墨迹上是已经干涸发暗的一滩血迹,晕染了大半信纸。即使时隔这么长时间,那血渍已经不再鲜艳,看起来却仍是触目惊心。 他的爱人在曾经命悬一线的时候仍然惦记着他,用一封书信隐晦地述说自己长久以来的思念,只字不提自身眼下的危险,只是告诉他边境得保让他宽心。 而他自己呢?自己那天在做些什么?!赵筠悔恨万分,他那个时候陪宸妃用膳,陪贵妃赏花,甚至都没觉察出来那封军情战报根本不是隋毅亲笔所书。他不知道,在那时候他差一点就失去了这辈子最爱他的那个人! 赵筠冲出了帐篷,他要见隋毅,他有好多话想问有好多话想跟他说。猛然出得帐外,已陡然变了天,午后的天空黑压压地罩在头顶,寒风呼啦卷得旗帜和帷幔哗哗作响。一个小兵急忙跑来说:“赵公子!暴风雪要来了,将军让我们送你赶紧回主帐!” “你们将军呢,他现在在哪里?”赵筠急切地想见到隋毅。小兵边走边说:“将军去检查军营各处抗雪暴的防固了,将军说了他巡查完就去找公子。” 赵筠虽然一刻也不愿意等,但他也知道隋毅这会忙于公务,暴风雪看样子很快就要到了,他不能这时候去添乱。于是只好在自己的主帐里来回踱步,等着隋毅来找他。 呼啦一声,隋毅一身风雪掀开帷帘进了主帐,赵筠几步冲过来抱住他的腰。隋毅一怔,笑声从胸腔闷闷传来。 “怎么今天这么主动?我刚从外面进来,可别冰着你。” 隋毅觉得今天的赵筠有些不一样,他看赵筠只紧紧抱着他半天不说话,担心地想退开一点,结果赵筠手臂收紧将他抱得更牢了。 赵筠不是不想说话,他是哽咽了,一想起刚才那封信,想起小林子说的话他就难受得心都绞紧了。 小林子只学了汉语却不会写汉字,不懂什么是军情奏章,他觉得隋毅一直在给赵筠写信,连命都不顾了,而赵筠却从来没有回信过。赵筠不想解释,因为他觉得确实是这样,他以前根本就不懂隋毅为他付出了多少,更别说任何的回应。 隋毅抚着怀里人的后背,轻声说:“这是怎么了?因为雪暴吗?不用担心,军营里的防固很坚实,以前也遇到过好多回了。要不我多陪你一会再走,行不行?” “你不许走!你留下来。”赵筠在他怀里声音瓮瓮地说着。 隋毅无奈,解释说:“这雪暴起码得明早才能过去,我...” 他还没说完,赵筠就抬起头吻了下他坚毅的下颚,“你留下来,今晚就睡这里。”赵筠眼睛里像闪烁着最美的星光,提出了这无比诱人的邀请。 隋毅为难地说:“可是,跟你共处一室我怕自己,忍耐不住。” “那就不要忍耐了!”赵筠说着吻上了隋毅的唇,他主动又生涩地挑逗着,急于想要奉献自己的所有。 隋毅被心上人投怀送抱的样子激得理智顿失,他很快夺回主动权,动情地舔吻赵筠 分卷阅读41 - 分卷阅读41 - 分卷阅读42 故雪今存 作者:酸奶和豆奶 分卷阅读42 故雪今存 作者:酸奶和豆奶 分卷阅读42 的脖颈。爱欲一点即燃,他们激烈地拥吻着,渴求着对方的身体,好像怎么抚摸都不够。赵筠急切地褪去了隋毅的上衣,在那一刻却突然顿住了。 眼前健壮的躯体上布满了纵横交错,大大小小的伤疤,像丛丛荆棘爬满了隋毅的胸口和后背。赵筠伸出手轻轻抚摸上其中一条长余一尺的伤痕,颤抖着声音问:“痛吗?” 隋毅捏住他的手,放在唇边吻了一下,安慰他的说:“不痛,早就好了。” 赵筠却是忍不住湿了眼眶,小林子说那次中埋伏隋毅中了七刀,可整个军戎生涯,他受过的伤已经是数也数不清。 “你当初为什么要从军到边关?”赵筠努力克制着不让自己的声音颤抖。 隋毅沉默了一会,缓缓开口说:“因为不想你再被辖制,我们最后见面那晚,你说过若是什么都要受蒋氏辖制,这个太子当得没有意思。我想你能顺遂地按自己的心意做皇帝。” 赵筠不可置信地望着眼前这个男人,他曾经以为隋毅从军是自己想建功立业,这段时间也想过会不会是隋毅不愿见着自己和如意而去的西北。他从来没有想过隋毅会把他酒醉后的一句抱怨当做一生的宿愿来践行。甘愿为了他冒着生命危险到西北与蒋氏抢夺兵权,抵御外敌。 如果那次隋毅没有挺过来,如果他没有从无数次生死攸关的战场上走回来。那么自己这一生都将不会有机会知道他对自己的感情,他这样对自己真的值得吗? 赵筠心痛地吻上了那些狰狞的伤痕,想用自己全部的柔情来安抚它们曾承受过的痛苦。每一条触目惊心的伤痕都记载了隋毅曾为他冒死拼杀的惊险时刻,这数不清的疤痕经年累月地在隋毅身上留下了印记,而从这一天起,也永远地刻在了赵筠的心里。 第52章 第 52 章 赵筠亲吻着那些伤痕,眼泪顺着脸颊滑落,隋毅的心随之震颤,他温柔地抚去赵筠的泪水,爱得心尖发疼。 赵筠在宫变那晚慷慨赴死时没有湿过眼眶,在得知自己的死讯饱受打击时也不曾流过眼泪,却在看见他的陈年旧伤时哭成了这样。隋毅感觉那些曾经深可见骨的伤痛都被赵筠的吻化作了缠绵悱恻的春雨,丝丝浸润在他心田。 梦中人的吻真切地落在自己身上,每一下都带起一阵酥麻,身心的欲望烧得隋毅不自觉捏紧了拳。赵筠扶着他的手放在自己衣襟,抬头无声地催促着。隋毅再受不住这要命的撩拨,将赵筠一把打横抱起,放到铺满裘皮的寝塌上。 ~~~~~~~ 一夜大雪,天空重新放晴,地面是及膝深的积雪,白茫茫的一片。每个帐顶都堆上了厚厚的白帽子,像一朵朵可爱的胖蘑菇长在雪地里。营里的小兵已经开始除雪,漱漱的铲雪声在清晨里回荡。 隋毅缓缓睁开双眼,枕在臂弯的是真实的重量,眼前的人也不是幻影。他痴痴地看着怀里人,这么多年过去,他没有想到赵筠有一天能应允他,把自己的全部都交给他。他带着一腔幸福满足地亲了亲那水墨勾成的眼睫。又把自己的额头靠上赵筠的,生怕自己昨天太过分把人给弄病了。幸好赵筠体温没有异常,隋毅舍不得起身吵醒他,就这么躺着看他。 等到赵筠终于睡醒之后,他丢人地发现自己竟然下不了床了!腰痛得根本就直不起来!赵筠羞愤地瞪了隋毅一眼,带着情人间撒娇意味的嗔怨。隋毅觉得这带点刺的眼神像猫儿一样俏皮可爱得紧,他讨好地搂过赵筠,温存软语地道歉。 因为赵筠腰疼,隋毅这一整天也几乎都在帐内陪着他。隋毅坐在塌边,让赵筠靠着自己休息。 “去年你身受重伤,你都没告诉我。”赵筠玩着隋毅的手,摩挲着上面厚厚的茧子。 “都过去了,别担心。”隋毅亲了亲他的发顶。 赵筠此刻想起来仍然觉得后怕,“要是你回不来了怎么办?!我根本就不会知道你的心意!” 隋毅沉默了一瞬,仿佛在设想着他马革裹尸归于大漠黄土的情形。但怅然的神情只在他眼里闪过一瞬,随即他义无反顾地说:“为你战死沙场,我心甘情愿,即便再也见不到你,我也会尽我所能换你一世安稳。” 赵筠伸手抱住隋毅久久没有说话,至此一切语言都已经苍白无力,他直到今天才真正懂得了隋毅对他的情意味着什么。他得到了这世间他从未奢求过的至爱,为此他愿意用自己的灵魂去交换。 温情在无声的流动,赵筠摸着隋毅掌心的厚茧,知道那是常年练剑磨出来的,他又抚上隋毅指节的硬处,心想他又要弯弓饮羽射出多少箭矢才能擦出这样的痕迹。 “你刚来西北的时候,练习骑射是不是很辛苦?” 隋毅并非天生神力,武功高强,刚来军营的时候在新兵里也算不上出众。他每天拼命练习,待众人睡了也在校场习武射箭。终于在一场场的考教中脱颖而出成为兵长。他每次上阵都冲在最前面,又善懂阵法,进献了几次计谋,终于凭借屡屡战功从校尉一路升成将军。 隋毅反握住他的手,能被赵筠心疼地关心,那些难捱的时光回忆起来便不再觉得辛苦。“为了你,不辛苦。” 赵筠看着隋毅的眼睛,小林子告诉他当时军营被偷袭,不少人都怀疑是身为蚩那人的他做了内奸。是隋毅醒了之后为他平的反,查出军中一个蒋姓的校尉暗中通敌,只是无奈证据不足不能将其按军法处置。 在这漫长的十一年军旅中,隋毅要面临多少阻碍和险境,才能从一个只是略会功夫的世家公子,磨砺成军功赫赫的西北大将军。其中蒋氏不甘撒手,还给他使过多少的绊子。隋毅为了不让他担心,统统只字未提。 “你还有多少事是没有告诉我的?如今我们已经心意相通,你还要瞒着我吗?” 隋毅缄默半晌,耐不住赵筠较真的眼神,温柔告诉他说: “冀州的案子,贪污的水利银是被蒋氏用来豢养私军了,人数约有两万,就在冀州境内。” 赵筠愤怒地直起身,蒋效羽胆大包天,竟然敢私养军队!难怪蔡忠调查到的贪污银似乎没有运回京城。看来蒋氏多年前就起了反心,步步为营这么些年,等的就是有一天能谋朝篡位。 “还有”隋毅神色有些担忧,不忍地开口:“朝中不少官员因为税制改革的事而转投的蒋氏,他们害怕自己的利益被剥夺,蒋效羽承诺他们特权永不变更。” 赵筠脸色变了几变,但如今他已不再会自怨自艾,即 分卷阅读42 - 分卷阅读42 - 分卷阅读43 故雪今存 作者:酸奶和豆奶 分卷阅读43 故雪今存 作者:酸奶和豆奶 分卷阅读43 使听到这个事实,他还是坚定地认为税赋改革势在必行,而且利国利民,只是自己身为国君当时确实没有太过注意朝中风向,拟定改革方案时急近了一些,保密和缓和措施都做得不够好。 “夜白,这不怪你…” 隋毅本来担心赵筠听到朝臣因为他要施行税改而被蒋氏拉拢会伤心愤怒,哪知道他安慰地话还没说完,赵筠就一头扎进他怀里,闷闷地说: “我知道,人人都害怕改变,可纵然这条路上布满荆棘,也不代表是我走错了。” 隋毅颔首笑了,他自豪地搂着赵筠,这才是他的殿下,他的爱人,他这一生至高无上的信仰。 第53章 第 53 章 小兵们都知道,隋将军和赵公子经常在主帐里议事,有的时候还会商讨至深夜,这个时候将军总会出来让抬热水。他们已经知道了这个规律,每次瞧着时辰晚了将军还没出来,就主动地烧上热水备好。 小兵们还发现,他们一向运筹帷幄指点江山的大将军一对上赵公子就变得格外细致,而且近来越发地夸张,说像个…像个老妈子都不为过!瞧着赵公子出帐了就立马用狐裘将人围住,看着赵公子稍微皱皱眉头捏捏后腰就立刻扶人去坐着,还要先用软垫给垫上! 一群小兵看得是瞠目结舌。 “我怎么瞧着将军这架势,像是在伺候怀孕的媳妇?”一个后勤小兵挠了挠头说。 “啊呸呸呸!”另一个小兵吐出嘴里衔着玩的草杆子,站起来纠正他:“你不懂就不要乱讲!赵公子肯定是个能人,将军才这么看重他,就跟刘备三顾茅庐一样,晓得不!赵公子就是那诸葛亮!啧,这叫什么才什么先来着?” 他是想说爱才重贤,无奈小时候只念了一年私塾家里就不让上了,仿佛觉得是有这么个词儿,又想不起来。 刚才说媳妇的那个小兵瞥瞥嘴,他没念过书,可他就是觉得将军那样子,跟他哥哥伺候有了身孕的嫂嫂时,那担心爱护的殷勤劲儿一模一样。 不过他们也不敢在背后过多议论,将军在主帐同赵公子议事已经差不过两个时辰了,小兵们结束闲聊,各就各位备浴桶备热水去了。 月亮圆圆地挂在天上,草原上万籁俱寂,夜还很长。 隆冬已至,春天将临,营地里除了紧锣密鼓地练兵外,高级将领们也时常同隋毅和赵筠议事,不过此议事非彼议事,他们是正儿八经地商讨着开春出兵之事。 “蒋氏目前完全掌控的兵力除了私军两万之外,还有京畿守军的两万兵力,再加上东南蒋成武的一万,淮南王手上的几千,还有镇守宫内的羽林军。加起来已远超过五万。更别说西北军无诏南下,沿途各郡的守军都会出兵阻拦,敌我双方的兵力差距甚大,我们若不投入全部兵力,恐怕没有胜算!” 一名军中将领坚称如若出兵就必须要倾巢而出,否则赢面很小。隋毅却在思量,西北守军全数撤走,边疆将会无人镇守,虽然蚩那单于已经称降,但万一他觅得风声此时来进犯,边境民众无人保护,只能陷入水深火热之中。 “西北军必须留下一万。”隋毅态度坚决,下了定论,将领们也悉数听令,只是四万兵力如何以少胜多成了眼下的难题。 赵筠也苦恼,本来京畿守军归蔡忠统领,是毫无疑问的皇室兵权。可据隋毅派出的探子回报,蒋氏拉拢了副将,蔡忠一抵京就被莫须有的罪名抓捕下狱。蒋效羽就是调虎离山,趁赵筠派心腹去调查冀州,背后放冷箭窃了他对京畿守军的控制。 商量到最后,他们还是决定开春主动出兵,掌握先机,并针对一路上双方对阵兵力的数量拟定了几个不同的战术。 真的下了决定,赵筠心里激动又忐忑,他和隋毅走在营外。前段时间地上终日不化的白雪,已经隐隐退去一些,露出了枯黄的地面和草根。 “我还是太子的时候,国师给我相过面,说我仁孝有余,伐决不足,如今决意拼死一搏,倒当真不知是对是错了。” 赵筠眼里闪着担忧,隋毅知道他是担心万一此举折戟沉沙害得军士们枉送性命。他心疼这样的赵筠也豪不赞同国师的评价,冷哼一声说: “他一个看星星的,懂什么伐决!” 赵筠被他这句话逗得噗呲一声笑了,确实要论杀伐决断,没有谁比眼前的人更有发言权,可隋毅把一向自诩仙风道骨的国师大人说成是个看星星的,怎么想怎么好笑。他笑着开口,刚才的忧虑竟不知不觉间一扫而空。 “国师大人要是听到你这个话估计要气得放仙鹤来啄你!” 他们两个都被脑中国师气急败坏吹胡子瞪眼的模样给逗笑了,并着肩一路继续漫步在水边。赵筠盯着脚下的枯草,不疾不徐地说: “国师通天承神的那一套我确实不懂,但民众都将他奉若神明,国师大人在民间的威望是很高的。” “确实,这是从我朝建立时就开创的风气,民众们崇神奉天,所以蒋氏才不敢公然造反。” 隋毅安慰地望着赵筠,握紧了他的手,二人相视一笑,在对方的眼里看到了更加坚定的信心。 三日之后,隋毅来请赵筠到演武场阅兵。 西北主营里的所有将士都挺直了脊背站在校场之中,赵筠随着隋毅登上阅兵台。台下是连绵不断的黑衣黑甲的士兵,都保持着端正站立的挺拔军姿等待着检阅。 隋毅抬了抬手示意,声音洪亮地对下面的士兵们说道: “将士们,多年以来我们镇守西北,抵御外敌,为的是什么?是为了保边境不失,不让我们景朝的土地被蚩那铁蹄所践踏□□。是为了能让我们的爹娘在夜里能安然入睡,我们的妻女不用担心被辱。也是为了家乡水边的那片野花能自在地开放,不被战火所焚烧。 为了守卫心中的牵挂,我们甘愿流血牺牲!是无数战士们的英魂铸成了景朝的边境!如今外寇已攘京城却落入乱党之手,奸臣当道国将不国,又何以为家?!众将士们是否愿再随我一同出征?!” “愿随将军出征!” 台下传来震天响的吼声,众将士们整齐划一,气势如虹地喊道。 赵筠震惊地看向隋毅,身旁的男人侧脸俊朗,身量英武,眉宇间是天地浩然的一片正气。寒风将他甲胄上的披风吹得咧咧作响,细细的银光鳞甲映衬着他坚毅的目光。 这些日子赵筠习惯了隋毅对着他的柔情,此时才真正地体会到,这战场上神一样的男人,有着如何一呼百应,号令千军的气势。 隋毅看着台下与他出生入死的兄弟,再次发问: “众将士是否愿匡扶正义,不惧牺牲,为皇上扫平乱党?!” “愿为皇上扫平乱党!” 又 分卷阅读43 - 分卷阅读43 - 分卷阅读44 故雪今存 作者:酸奶和豆奶 分卷阅读44 故雪今存 作者:酸奶和豆奶 分卷阅读44 是一阵震天动地的整齐回答。 赵筠几乎要热泪盈眶,隋毅在他身边说,这几天已经通报了全军他皇帝的身份,让士兵们知道他们是在为天子而战,是正义之争。 赵筠登基这么些年,虽然坐拥景朝万里江山,受万民叩拜,可没有哪一刻能有眼下给他如此巨大的震撼。这些士兵们,近处的能见到他们坚毅的外貌和兵服上镶嵌的红边。远处的只能看见一个个黑色的小点,但赵筠知道,即便看不清他们的样子,那一张张脸上也是坚定不移视死如归的神情。 面对这气势恢宏的军队,看着寒风里飞扬的景字军旗,赵筠心中豪气万千,一国之君的责任和使命感充斥在他胸膛。将士们愿为他扫平乱臣贼子!愿守护景朝的国土和人民!为此他们甘愿献出自己的鲜血和生命! 而他作为君主也将披荆斩棘,一往无前。 第54章 第 54 章 赵筠发觉最近几天隋毅心情很好,总是爱充满情意地看着他微笑。问他怎么回事,这人就牵起他的手亲一口说:“马上你就知道了。” 赵筠不好意思地抽回手,生怕被别人瞧见,他脸又红了,嗔怪地嘀咕一声“神神秘秘的”然后就又看见隋毅露出了那幸福得跟花儿一样的笑容。 这天傍晚,隋毅领着他往自己的寝帐走去,以往他们多在赵筠的主帐里亲热和过夜,隋毅那里去得很少。赵筠心里疑惑,但还是乖乖跟着进到帐里。 帐内入目即是一片喜气的红色,大红的鸳鸯锦被,红色的帷幔,还有成对的红色蜡烛,一切都像是…… “这…”赵筠转头看向隋毅,只见他惯常坚毅的眼神化作了似水柔情,将一枚羊脂白玉的玉佩放到自己手里,深情地注视着他说: “夜白,你愿意同我成亲吗?” 掌上的玉佩洁白无瑕,泛着淡淡的青色,上面精细雕刻着竹梅双喜的图案,底下缀着一绦青璎。隋毅温柔的声音从上方传来:“这是我娘留给我的,本来前段时间就想给你…” “那为什么不给我?!” 隋毅话还没说完,赵筠就委屈地瞪着他,那撒娇的眼神直把他心都要看化了。 隋毅亲亲他皱着的眉头,轻声呢喃着说:“三媒六聘都没有,洞房也布置得这般简陋,这天要是再没有个像样的聘礼,我怎么敢求娶你。” “你胡说,你知道我不在乎这些的。”赵筠一头撞进他怀里,声音闷闷地说。 “那你答应了吗?做我的妻?”隋毅搂着他,捧起了他埋着的脸庞。 赵筠红着脸点点头,随即又回过神来,瞪着一双眼睛抢着道:“我是夫君!” “好好”隋毅宠溺地抱着他,恨不得能摘下天上最亮的星星捧到他面前。他从屏风后面拿出两套簇新的喜服,服侍着赵筠穿好后,也迅速地换上了自己的那套。 两件喜服都是新郎的款式,赵筠那件是绯红色滚金边,上面绣着团花和竹叶。一条三指宽的如意结腰带束在腰间,衬得他腰身劲瘦,盈盈一握。而隋毅那件则是绛红黑边,绣着瑞兽祥云,配箭袖腰封,他换上之后更显丰神俊朗,仪表堂堂。这两套喜服是隋毅请严城最好的绣娘赶工制的,因此等了这么好些天。 隋毅看着眼前的青年,红色的喜服将他映衬得更加白皙,如画的双眼含情地望着他。他曾立誓今生不会另娶,本以为此世都无缘走到这一天。却没想老天怜悯,允了他全部的奢望。 隋毅牵起赵筠的手先向后鞠躬拜了天地,又回转身向着京城的方向拜了高堂,最后他们相视而立,缓缓拱手弯腰行了夫妻对拜礼。 “今日以天地为证,山川为盟,日月为我们做媒,我隋毅愿与赵筠结为夫妻,恩爱一生,永世不离。” “我赵筠愿与隋毅结为夫妻,至死不渝,永不分离。” 等两人抬起头,眼里都闪烁着点点荧光,隋毅终于等到了赵筠,等到了他魂牵梦绕,守护了一生的梦中人。而赵筠也兜兜转转终是找到了此生挚爱,在今日他不是景朝的皇帝,也不是什么太子,他只是一个寻常的世人,同身旁的爱人在天地间许下了永不分离的诺言。 他们挽手饮下一杯合卺酒,赵筠眼里湿漉漉地闪着光,一如隋毅在琼林宴初见他那时。少年似莲般高洁又似翠竹青葱,一下子就夺走了他全部的目光。岁月没有带走他眼里的光华,他的少年依然这般光彩夺目,轻易就能摄取他的心神。 隋毅珍重地吻上赵筠的唇,轻轻地含住吮吸。赵筠心里翻滚着各种情绪,他们不久后就要出兵南下,成败尤未可知,而今夜他们成亲了,纵使最后功败垂成,也要做一对亡命魂,牵手共同走向下一世的轮回。 赵筠主动地伸出舌头与隋毅纠缠在一起,这并非他第一次成亲入洞房,可相比之前同如意大婚时的繁复和按部就班,以及纳蒋灵时的无奈和惆怅,此时他才真正感受到身心都渴望着对方的急切与无限感动之情,那强烈的欲望几乎就要从胸膛里破出来。 他想要隋毅,想让他只属于自己。 隋毅搂着赵筠倒在了殷红的鸳鸯喜被上,他看着赵筠急不可耐地在他身上四处点火,今天是他们的新婚之夜,隋毅想极尽温柔,不愿控制不住伤了赵筠。他轻抚着赵筠的后背,温柔地哄着说:“慢一点,别急。” 赵筠抬起头,眼里像烧着一把火,他喘着气说:“我想要” “好,我来服侍你。”隋毅说着就要起身,却被赵筠一把又按回到床榻上,只见他胸膛起伏,眼里满是欲望地看着隋毅说: “我想要你!” 隋毅只怔楞了一瞬,随即就释然地笑了,他望着身上像个小兽一样急于想要占有他的赵筠,望着他闪着欲望之火的强烈眼神。宠溺地摸了摸他的头,答应说:“好”。 ~~~~~ 桌上是成双对的杯盏和托盘,里面盛着红枣、花生,桂圆和莲子。窗户上贴着剪花的喜字,一切的一切都昭示着这是一对新人的洞房花烛夜。 所谓春宵一刻值千金,又怎能不颠鸾倒凤到天明呢。 作者有话要说:  领证啦!??ヽ(°▽°)ノ?不知道有没有人介意这次的反攻,但是在我看来这是筠筠在新婚之夜强烈地想要占有对方的一个必经过程。其实他是心理的渴望大于身体的渴望,因此只有这么一回。但是即便他后来还想要,无论什么时候咱们将军都还是会躺平任上的,毕竟宠妻狂魔会答应筠筠的一切要求,这一点都不减他的男子气概,真男人就是宠老婆~ 第55章 第 55 章 天光微亮,隋毅几乎整夜未睡,成亲的喜悦让他幸福得难以入眠。他捞起一缕赵筠的长发在指间 分卷阅读44 - 分卷阅读44 - 分卷阅读45 故雪今存 作者:酸奶和豆奶 分卷阅读45 故雪今存 作者:酸奶和豆奶 分卷阅读45 缠绕。手中的发丝微凉如水,顺滑地在他掌中流淌。隋毅放到唇边亲吻了一下,鼻端萦绕一股清幽的香气。 睡梦里的赵筠清雅俊秀像离尘索居的仙人,但领口处又有着自己昨夜弄出来的殷红吻痕,不染凡尘交织着□□暧昧,别有一番禁忌的艳色。隋毅抚摸着他的侧脸,目光若有实质,他便是将赵筠层层温柔地缠绕起来,包裹着放进了自己柔软的心尖,他愿用血肉之躯为他挡下所有伤害,只为能让他安然入睡。 西北虽冷,却是脉脉柔情,而百里开外的京城,气氛寒冷似冰。 “还没有找到人?!” 蒋效羽怒斥一声,下首的侍卫们纷纷下跪,他们曾是暗夜司的夜使,遭先皇遣散后又被蒋相收入麾下。知道蒋效羽纵横朝野心狠手辣,只有着一个软肋,就是自己的宝贝女儿。如今他们办事不利,只能跪地领罚。 蒋效羽气得额上青筋直冒,一旁的蒋勤也是忧心忡忡。蒋灵自宫变之后就又哭又闹,被他们禁闭在家中,对外则宣称宸妃感伤先帝之所逝离宫休养。却没曾想蒋灵对赵筠情根深种,在得知了对方在西北的消息后便一直伺机出逃。她佯装已经从悲愤中走出,等着看守他的家丁放下防备,终于在一个冬夜潜逃北上。 蒋氏派出大批侍卫沿途寻找,她一个不懂隐匿之术的姑娘家竟是踪迹全无,就这么凭空消失了。 再说回西北,隋毅和赵筠的这场成亲礼在军中只有他二人知晓,就连以往对隋毅的一举一动都给予密切关注的小林子也因为被隋毅调去了管事司而对此一无所知。小林子当时闹着不想离开隋毅身边,赵筠也曾替他说过话。可隋毅态度坚决说他去学粮草调度是件好事,还逗弄帮忙劝说的赵筠道: “你之前连自己的醋都吃,我可不想你心里不舒服。” 虽然赵筠嘴上说着小林子不过是个小孩,但他对隋毅的心思也作不得假,要说赵筠完全不介意,还真不是。隋毅总是这样,什么都为他考虑,什么都先想着他。赵筠心里泛起一阵暖意,想起当时隋毅也是这么地护着他,反驳国师对自己的评价,说他是个看星星的。 赵筠笑着翻开书,忽而灵光一闪,想到一个绝妙的主意。 几场冻雨过后,京城的冰雪化开,稚嫩的新芽顽强地顶着寒风在清晨破土而出。 京城最大的茶馆云福楼近日里上了一出新本,讲的是那人间帝君飞升成仙的故事。话本里年轻的君王勤政爱民治国有方,又因其本是真龙天子,素有仙根,被天庭选为下一任神官,只要历经十八般劫难,成功斩妖除魔后就可位列仙班。 帝君麾下有一员大将,一路护送着帝君云游四海斩妖历劫。他们先在紫檀镇收服了作乱的赤焰兽,又在陈家村斩杀了专抢新娘的双面鬼,行至百里坡二人将那吃人的九头狮炼化成了一座巨石像,镇压在山脚,还了四方百姓一片安宁。 在今日的章回里,君臣前往了布满无数机关暗道的幽冥窟,要取那被妖魔夺去可为人间施泽布雨的天庭法器。说书先生坐在高高的长脚凳上,手中一把折扇一柄醒木,在关键时刻顿上那么一顿,在惊险时刻敲上那么一敲,四座的观众就倒吸一口凉气,心口随之一颤。茶楼里安静得惊人,只有说书先生抑扬顿挫的声音在堂间回荡,待到一回终了,四下陡然爆发出热烈的掌声和喝彩,人们意犹未尽还闹着想要听下文。 说书先生将扇子一收,抄着手状似潇洒地大步流星退回堂后。天知道其实他也抓心挠肺地想知道接下来的剧情呐!无奈那未署名的信函一周只来一封,他也就只能一周周这么说着新的故事。 说书先生心中感慨,不知道是哪位卓尔不群的写书人,编写了这么一出高潮迭起,险象环生的戏本,那字里行间文采斐然,剧情环环相扣又惊险刺激,各种志怪人物,江湖豪杰,英雄美人穿插其中,引人入胜妙趣横生。这样难得一遇的好戏,本是千金也难求,而那每回寄来的信函里竟然还附带上一张银票,作为他讲书的答谢。 云福楼因为这出本,日日座无虚席,被挤得是水泄不通。说书先生将其他戏本都给撤了,改成七日都讲这《同心缘》。不少别的茶楼眼红这等好生意,派人去听抄下来,每次比云福楼慢上几天讲新的章回,一些在那边抢不上位置的百姓,也爱在离家近些的茶馆追着最新的剧情。 又过了些时日,这出叫做《同心缘》的戏本是越来越火,知名的戏园子找到同福楼的说书先生,花重金将故事买去要改编成戏曲上映。说书先生数着白花花的银票,被这天降的好事砸得晕头转向不住傻笑,对着四方各作了一个揖,感谢那位不肯留名的好人才子。 蒋勤一身黑衣端坐在戏园子的二楼包间,台下是春喜班新排的一出戏,听说京城里的百姓对之是趋之若鹜,几近癫狂。不仅老爷少爷游商伙夫喜欢看,就连平日不常出门的妇道人家都对这戏交口称赞。 包间里的小姐夫人们矜持地蒙着纱巾,楼下寻常人家的妇人少女们就这么大方地出来看戏。等到饰演帝君的新晋名伶颜老板一亮相,园子里就爆发出一阵震耳欲聋的掌声和尖叫。待到大将军名角儿陈老板出场,又是一片惊呼和喝彩。 蒋勤冷着脸捏着茶杯,对此不置一词,他敏锐地感知到事有蹊跷,但若说是西北搞的鬼,想要借此隐射什么,似乎又看不出任何端倪。 台上已经演到君臣二人经历最后的天劫,上古魔怪时而化作虎首人身的烈焰巨兽时而化作难以捕捉的黑色魔气。三人缠斗一处,在戏台上打得乒乓作响。最后大将军为救帝君替他挡下致命的一剑,而帝君终于斩下魔怪的头颅,将其化成一滩黑水。 帝君脚下腾起云雾周身金光四盛,被指引着往天庭升去,他的脸上却始终没有得道飞升的喜悦,只见帝君心痛地望着倒在血泊里奄奄一息的大将军,依依不舍地拉着他的手。台上奏琴的师傅用二胡拉出凄美的尾音,将伤感的氛围推上了极致。 老爷们儿揩揩眼角,掸掸衣袍,为大将军舍身护主的忠义之情所感动。一些心细的妇人察觉到了二人之间似乎远不止肝胆相照的兄弟之谊,而是还有着那么一丝不同寻常的情愫,更为这个故事平添了几分婉转凄美,越发地催人泪下。 台下低低抽泣者,悲恸痛哭者皆有之,包房里的隐卫在梁上嘴角一抽,不是很懂这些百姓为何如此多愁善感,对着杜撰的故事也能泪流满面。 台上的帝君和将军拉着的手终是被分开,他们一个缓缓升上天空,一个只能远远望着,从此天人两隔,难再相见。 隐卫回头一瞥,似乎隐约看见自家少主眼里闪过了一点泪光,再想仔细瞧,少爷已经拂了袖子起身 分卷阅读45 - 分卷阅读45 - 分卷阅读46 故雪今存 作者:酸奶和豆奶 分卷阅读46 故雪今存 作者:酸奶和豆奶 分卷阅读46 离开。隐卫连忙缀在后面隐了身形跟上,只当自己定是瞧花了眼,他家冷漠的少主又怎么可能会因为一出戏而动了情呢。 作者有话要说:  没有想到吧,筠筠还是一个隐藏的写手巨巨! 第56章 第 56 章 “仙君,你历经磨难,今日终得道为仙,成为一方神官,望今后好好为天庭效力。” 天帝端坐于仙座上,对新晋飞升的帝君寄予厚望。一旁的仙界同僚已经迫不及待地围过来攀谈,恭喜声不绝于耳。一名热情的神官已经拉着帝君的手要带他去参观新分封给他的宫殿和人间辖区。 帝君忙止住身前人的脚步,拱手对着天帝行礼说道:“天帝厚爱,在下感激不尽,只是吾尚有牵挂在人间,还望天帝能将我遣返人境。” 一言既出,四下哗然,这千百年来多少人间君主门派修士穷其一生都想要沾上一点仙气,还从未见过有谁是得道之后不想做神仙的!天帝颇为困惑地捋了捋胡须,确认道: “仙君此话何意,你自十八岁登基以来忧国忧民,一统了燕云十六州,收复了琉球岛,苍州干旱冀州水患无不尽心尽力,万千百姓免于受苦殒命,实乃无上功德,因此本座才选中你做下一任神官。你可想好了,侍奉天庭便可永享寿命,长生不老,一身修为也将带来无边神力,从古自今从未有人不想要如此荣光。” 下首的帝君低下头,恭敬地答道:“回禀天帝,在下幼子尚不足七岁,治国理政实在吃力,况且”帝君抿了抿唇,想到了那双坚毅又柔情的眼,“况且,我的将军为救我一命身受重伤,生死未卜,我如又何能在天庭独享荣光。还望天帝成全。” “还望成全...”隋毅将纸上的字念出声。 “你不许看!”赵筠一把趴在桌上用手臂遮住手稿,他写这出戏本免不了要将帝君塑造成勤政爱民千古难遇的一代明君,这么变着法地自己夸自己,脸皮薄如斯的赵筠自然是不好意思的。再加上他写着写着就不自觉地带上了对隋毅的情,从一些语句里总能窥见那么一点君臣暧昧,因此他更加不好意思让这人看到了。 隋毅也不为难他,大方地又站直了身子。无妨,毕竟他在严城的茶楼里已经将故事听上好几回了。他打趣地说道: “先生如今这出《同心缘》传遍了神州南北,可比当年咱们看的《仙侠英雄》还要广受欢迎呢。不能给自家人个优待,让我先饱饱眼福?” 赵筠慌忙整理着手稿,听他这么一说,脸又兀自红了。说起来他们已经成过亲,可不就是一家人么。家人这个词语是多么温暖,除了父皇母后和昱儿,是隋毅填补了他心中多年的空白,让他无论面对天大的艰难险阻,也能有信心去化解面对。 “对了,还有一件事,需要你帮忙。” 隋毅眼神示意他有什么要求都尽管提,无需如此客气。赵筠也就天马行空地描绘了一番自己的设想。隋毅凝思半晌,颔首道: “可以一试,商队见识的奇人异事多,说不定可以找着你要的能人。” 蒋府书房,跳动的灯火映照着蒋勤皱紧的眉,那出《同心缘》果然如他所料隐藏着阴谋,只是酝酿到如今的态势方才显现出来。 百姓们已经开始在传,说那戏中的帝君就是已经驾鹤归西的先帝赵筠。因为最新的章回里提到了燕云十六州和琉球岛,这不像之前那些编造的地名,这些确是景国真实的州郡和岛屿。再加上戏文里讲到的苍州干旱和冀州水患,以及十八岁登基的年轻帝王,一切都与赵筠的治国经历相符。 “废物!一群饭桶!” 蒋效羽一把推开书房门,将身后刚汇报完的手下挥退。眼神仍带着凶光地投向书桌后的儿子,生气地大声喝道: “都反了!反了!是不是西北在搞鬼!百姓如今都把赵筠当做神仙来看!他这是想要做什么?你说,咱们该如何反击?” 蒋勤沉默不语,对方下了颇大一盘棋,且布局已久,如今落入被动,他一时半会真没想到什么好的化解之法。 蒋效羽见他不说话,也不再同他商量,直接叫来心腹传令下去: “即刻起,京城所有茶楼戏园子一律不许再上这出戏,违令者收押!” 蒋相狠厉地磨了磨牙,妄图用粗暴的办法一把抓,让这些不利传言无法再散播。蒋勤心里却隐隐觉得不妥,景朝近几任帝王都是宽松治国,从未搞过什么文字狱愚民政策一类的,因此景朝民风开放,民众都喜欢瞧热闹凑热闹,也对酷吏政治毫无认知和畏惧。强行压制传播,也难以收到期望的成效。 而据他推断,赵筠接下来恐怕是想要上演一出峰回路转,死而复生。 世人皆有前尘往事,可一旦结了仙缘,就得断了身前身后事,做一位超脱俗世的神。像帝君这样忘却不了凡尘,心中存着牵挂的,天帝也知强留不住,任他拜别后在送仙台毫无留恋地一跃而下。 天上一日,地下一年,等帝君回到将军养伤的西北大营时,已是一别数月。大将军上次除魔之斗伤势过重,如今在病榻上只残存着一口气,眼见着就要不行了。帝君散去自己一身修为渡给他,救活了命悬一线的将军。 云福楼的说书先生本是个安于现状的小老百姓,许是英雄侠义的故事这辈子讲得多了,竟然在此时也生出一种壮士般的意气,不许他讲书,他就把新的章回抄上个七八份悄悄散给痴爱这戏的铁杆听众。这些得了临本的听众再誊抄了传给别人。一些印册子的小作坊得了戏本,连夜用刻板一刷,哗啦啦几百份第二天就上了街。 故事就是这样,越是不让人说,就越是引人好奇。《同心缘》被禁之后,百姓的热情丝毫不见减退,反而有越演越烈的趋势。一圈人围在一起嘀咕讨论,就连那之前没听没看这戏的百姓也被引来,非要来凑上一耳朵,听听他们究竟在说些个什么。 “是真的,我小姨子的婆婆的二舅家的表弟的老婆是张大人家的奶娘,她亲耳听见大人说先帝驾崩的时候确实是没有见着陛下的遗体!你说这不是飞升了是什么!” “呀,我就说嘛,皇帝陛下那么年轻怎么可能突然就病逝呢,原来是飞升了呐,皇帝陛下真是重情重义,为了救将军连神仙都不做了哩!” “就是就是!” 不仅是京城,景朝其他各大城市之前都被这戏潮给席卷过,一时间百姓都在传他们的先帝不是殡天而是飞升了!景朝本来就尚神,上至八十老妪下至三岁稚童,都对这神乎其神又与本国有着牵连的瑰丽神话故事充满了兴趣。 “哥哥,后来呢?”一个小童梳着布巾包着的丸子头,眨着一双大眼望向 分卷阅读46 - 分卷阅读46 - 分卷阅读47 故雪今存 作者:酸奶和豆奶 分卷阅读47 故雪今存 作者:酸奶和豆奶 分卷阅读47 身旁讲故事的邻居家哥哥。 他们两个半大小孩就这么坐在院门口的门槛上,哥哥翻开膝上书册的下一页,继续讲道: “帝君握着大将军的手,对他说:‘咱们回京城。’” 作者有话要说:  实名提问筠筠太太,帝君给大将军渡修为的时候具体是怎么渡的?用手?用嘴?还是用什么?(奸笑...hoho) 第57章 第 57 章 面对难以堵住的悠悠之口,蒋相气急败坏,接连摔烂了好几个宋朝的白瓷花瓶。眼下禁令已经不起作用,儿子蒋勤提出主动出兵,务必让西北军止步萧关。门下幕僚时有反对,理由无非还是西北冰雪尚未完全褪去,不利于士兵行军作战。西北军断粮已久,应当很快就会支撑不住,不如静待时日方能一网打尽而不费吹灰之力。 幕僚中有一位羽扇纶巾的谋士,从穿着打扮上来看颇有几分诸葛先生的风骨。他在大冷天摇了摇手中的白羽扇子,故弄玄虚地说: “何不以其人之道还制其人之身!” 蒋相被他这句话所吸引,示意其他人噤声,让他细细讲来。这位廖姓谋士拱手向蒋相作揖答道: “为取民众信服,在下认为需得将祭天仪式提前,新帝祭天求春雨,方显真龙天子之君权神授。至于这雨水,观天术士可提前推断出降雨的日子,咱们将祭天安排在那一日便可。” 蒋效羽闻言在座首哈哈大笑,对这位谋士大为赞赏,赏赐了不少金银,也拍案定下要将每年春分的祭天仪式提前来进行。 祭天仪式同往年一样,在京城以西的香山举行。祭坛外聚集了众多观礼的百姓,乌压压围了好几圈。国师大人身着紫带白袍,手执一柄拂尘,跟在年幼的新帝身后。赵昱还是个孩童,尚不足半人高,穿着重达几斤的帝王典仪服侍,戴着前后缀着十二条珠旒的冕冠,费力地一步步往阶梯上迈步。 待到他幼小的身子终于爬上百来级之上的祭坛,手执香火对着四方朝拜。天上隆隆作响,接着飘洒下了一阵细细春雨,滋润着冬去干涸的大地。 蒋效羽在祭坛下领着百官看着这场及时雨,露出了志得意满的笑容,可还未等他的笑意从脸上散去,人群中就发出了一阵惊呼!天空中风云变幻,隐隐出现了一道苍青色的云雾痕迹。那青色的浓雾越聚越拢,竟是慢慢呈现出了有首有尾的龙形。 “父皇!” 祭坛上的新帝赵昱一声稚嫩又凄厉的童音划破了四周的寂静。只听天空中的青龙发出一声尖啸的龙吟,就像是在回应着幼子的呼唤。 国师大人扑通一声下跪,口中高喊:“真龙回归,盛世百年!”底下的百姓见状也都纷纷跪下,一时叩拜声不绝于耳。 青龙在祭坛上方盘旋环绕,似乎对自己的孩子依依不舍,半柱香的时间过后才渐渐隐去身形,散作雨雾。 蒋相将指节捏得咯吱作响,却也发作不得,只能眼睁睁地见着眼前万民朝拜的盛景。蒋勤捏了捏眉心,他本还想着今日的青龙异象也可作为新帝顺应天命的征兆在百姓中来做一番文章,却被赵昱的这声父皇以及国师大人的陈词断言给搅得个粉碎。 他不相信什么所谓的神兆,迅速吩咐手下在人群中彻查。可赵筠和隋毅此番派来的能人异士已经在山头收拾好矿物石料和火炮,悄悄从山背面溜走了。 当日见证了祭天异象的百姓成百上千,他们再一传十,十传百,先帝化龙显形不舍幼子的传闻很快就散播至大江南北,民众不再是猜测,而是都坚信他们的帝王已经放弃成神,不日就要重回京城。 西北大营,四万军士整装待发,景字军旗在风中咧咧作响。赵筠穿着金色的细铠,头戴红缨盔甲,立于战马之上,他望着京城的方向,眼中闪着坚定的信念。隋毅一身银甲跨坐在一匹高头大马上,护在赵筠身旁,剑眉星目气势凛然。他抬起手向前一挥,四万大军便齐齐迈开步伐,向着东南方挺进。 祭天仪式上他们布下的异象本是为保幼帝性命,得百姓见证天命所归的新皇蒋相不敢轻易将其除去。也不知赵昱是思父心切还是聪颖早慧,一声呼唤助益匪浅,竟是让赵筠神话的形象更加根植进百姓心中。 如今战局有利,西北军挥师南下,誓必要一举夺回京城! 距离西北最近的陇州首先得令出城迎敌,守城将领王孟宇曾与隋毅相识,再加上士兵们都疑惑,那西北军不是护送皇上回京的么?为何我们要去阻拦?一场战役不过是互派将士出列对阵,似一场君子比武般就这么毫无伤亡地结束了。 西北军顺利行至夏州,蒋相派出心腹担任督军,夏州守军士气仍然不高,对面的不是外族也不是草寇,而是跟他们一样的景朝军人。有士兵犯嘀咕“这不是对皇帝陛下不敬吗?” 督军蓄着两撇尖利的小胡子,闻言啪啪两个大耳光抽过去,将那小兵打得眼冒金星。 “那是乱党叛军!西北军南下犯上,全军当斩,你们再消极应战则同罪论处!” 夏州守军赶鸭子上架般出城阻拦西北军的行进,他们人数本就不占优势,西北军也并非是攻城,而只是取道而过。几次突袭下来,夏州守军被俘虏者过半。这些被俘的士兵非但没有遭到对方的斩杀和折辱,反而同西北军吃一样的粮睡一样的铺,伤者也得到了很好的诊治,在行过夏州之后又都被好手好脚地都给放了回来。 反观朝廷派来的督军,阵前斩杀了几名不愿冲锋的士兵不说,对被俘归营的伤员也不闻不问。明知已无胜算还是逼迫着残军伤员继续出击,彻底失了军心。 沿途几个要塞州郡的守军听闻了夏州的遭遇心中都各有盘算,一些将领对着朝廷阳奉阴违,企图再观望下形势,不想赌上自己的退路。一些官员探明了虚实,甚至夹道欢迎,亲自出城接驾。只余下一小部分遵守京城的号令与西北军兵戎相见。 一方无心恋战一方却是势如破竹,成败可想而知。眼见着西北军已经行至潞州,蒋效羽派出自己的两万私军,并急调驻守东南的蒋家军北上抗敌。 双方在上党对垒,隋毅布下锋矢阵,同时兼顾防御,西北军似一支脱弦而出的飞箭直直插进了对方腹地。蒋氏私军虽练兵已久,但参军兵士多是一些贪图饷钱的贪生怕死之辈又或是土匪强盗出身的乌合之众,在面对气吞山河,兵强马壮的西北大军时就瞬间显出了颓势。一旦被击破便如溃散的蚁穴般,四下窜逃,丢兵弃甲。 西北军一路南下,夕阳西下,赵筠和隋毅在山头遥望着京城的方向,山林已经显出了碧色,泉水也化去了残冰,景朝万里江山以秀美的风姿迎接着他们的帝 分卷阅读47 - 分卷阅读47 - 分卷阅读48 故雪今存 作者:酸奶和豆奶 分卷阅读48 故雪今存 作者:酸奶和豆奶 分卷阅读48 王归来。 第58章 第 58 章 西北军在京郊四十里扎营整顿,蒋氏也集结了东南军,京畿守军以及重新整编的私军。双方兵力暂时不相上下。 “淮南王作什么吃的!行军了月余还没从窝里滚出来?!”蒋效羽一边咆哮着一边在沙盘上排兵布阵。 身旁的蒋勤冷笑一声:“哼,说是沿途遇上的雨水多,耽搁了行军。我看不过是借口,淮南王怕是想做那墙头草再闻风望一望罢了。”蒋勤心中十分看不起,淮南王优柔寡断,实在难成大事。 蒋效羽将手中象征着军队的棋子往沙盘中一丢,破口大骂:“他脑袋是被驴踢了吗?!这种事还有回头路可走?他以为赵筠能饶了他?”蒋相顺过几口气,摇摇头“罢了,他那几千人不来也罢。” 三日之后,西北军发起了第一轮冲锋,隋毅带领着先锋部队从正面突袭,东南军统领蒋武率兵迎击。魏广川领着侧翼部队饶后,偷袭了敌后空虚,烧毁了对方的兵器库,几万箭弩顷刻间化为灰烬,冲天大火映红了半边天光。 西北军乘胜追击于第二日夜里率大部队继续挺进,蒋氏一方还沉浸在前日的失败里尚未恢复士气,被生生逼退二十余里。 蒋效羽在京中得知战报后怒发冲冠,取下堂中自己犹为锃亮的旧时战甲,掌中的厚茧触碰上冰凉的鳞片,昔日的峥嵘岁月仿佛近在昨日。 “父亲!万万不可!您年事已高,断不能亲上战场!” 蒋勤担忧地劝说着已年过不惑的老父,蒋效羽决心已定,语重心长地对着儿子说: “人生自古谁无死,只要能成就我蒋氏的霸业,就算献上老夫的性命又如何。你记着,蒋氏百年基业定要在咱们手中发扬光大。若我不幸被俘,也不要受任何威胁,一定要守住城门,听到没有!” 蒋勤忍住眼中的泪水,父亲向来教育他男儿有泪不轻弹,可这回他知道,父亲是抱着必死的决心在同他作别。这场战役,父亲就算是血染沙场也绝不会退缩。 “父亲,换我上前线吧,您留在京中作指挥。” 蒋效羽用布巾擦了擦自己的大刀,摇摇头,眼神复杂地看着蒋勤: “叱咤战场是我毕生的梦想,我宁愿死时握着带血的战刀,也不愿躺在家中垂垂老矣,身乏眼花。况且你爷爷年逾古稀尚能披挂上阵,我蒋氏男儿谁惧沙场点兵!” 蒋效羽拍了拍蒋勤的肩膀,难得对着儿子显露出了父亲的关爱,“自小我就对你严于要求,想将你培养成一代名将,延续我蒋氏辉煌。如今看来,你没有让我失望,你虽然不喜欢领兵作战,但你却是我蒋氏一族最有谋略的人,将来江山社稷就靠你辅政了。” 从小到大,父亲从来没有夸过蒋勤一句,这还是他头一回听见父亲对自己肯定的评价。蒋勤心中情绪翻杂在一处,有不舍有感慨,更多的是多年的努力终于得到认可的释然。他根本不想做什么摄政王,也丝毫不在乎政治权力,他只是想担当起自己肩上的责任,做父亲心目中满意的儿子,护着蒋氏护着家族的荣光。 蒋效羽眼中流露出一抹杀意,继续说道:“如果我战死沙场,西北军兵临城下,你就杀了赵昱将罪名推给西北叛军,再放出话去就说宸妃怀有先帝遗腹子,不日就能出生继位。” 蒋勤瞪大了眼睛,父亲行事狠厉他向来清楚,可赵昱不过是个七岁稚童,被牵扯进这朝堂争斗的政治漩涡中,何其无辜。 也许生在帝王家,本身就是最大的不幸了吧。 蒋效羽亲自领兵后,蒋氏一族的军队果然军心大振,双方鏖战了数日,一时也未分出胜负。蒋效羽和军师幕僚铆足了气想将西北军一网打尽,隋毅和赵筠一方也在帐中商议作战策略,多拖无益,双方都准备集中兵力在天明时发动总攻。 天刚蒙蒙亮,城外就响起了号角,双方兵阵排列,在将领的一声令下后,士兵们手执刀剑一往无前地冲杀向了对方阵地。战马的嘶鸣声、刀剑相抵的铮铮作响,还有震天的喊杀声,一时间混杂着尘土飞扬和鲜血四溅,鲜活地上演在这片故土。 隋毅和蒋武及蒋效羽拼杀在兵阵的最前线,太阳渐渐升至当空,眼见着西北军势不可挡,蒋效羽率领一支骑兵撤退绕后,企图突破西北军侧边的防守,偷袭位于阵营中心位置的赵筠。 隋毅眼见着蒋效羽变换了阵形,自己却分不开身,虽然赵筠身边有魏广川和其他人护着,可他还是心弦震颤。他抬手挡下蒋武劈头而下的红缨枪,对方趁他分神快速发动几次刺击,隋毅一一格挡,很快镇定下来,眼下唯有快速解决掉蒋武,他才能到赵筠身边去。 隋毅集中心神,拆解着蒋武的枪法,他故意露出腰上的破绽,诱使其全力刺来,再猛然侧身躲过,趁蒋武出枪来不及收回之时一剑快速斩向对方肩背。蒋武穿着铠甲并未因此而殒命,却也被剑力带得跌下战马。 隋毅扫过四周几名小兵的侵扰,回头策马直奔赵筠所在。他远远就见着魏广川和蒋效羽已厮杀在一处,蒋效羽老当益壮,带着破釜沉舟的惊人气势深入敌后,似乎铁了心要拉上赵筠同归于尽。 蒋效羽挥起重达三十余斤的大刀,一招未砍中魏广川,立马回手使出全部力气调转刀刃再次向他袭来。魏广川避闪不及生生受了这一下,刀锋入甲,蒋效羽一收势,鲜血就喷溅而出。 隋毅将马腹一夹,躲过脚边胶着对战的士兵,恨不得能瞬间到达赵筠的身边。蒋效羽伤了魏广川却无心恋战,只奔着赵筠而去。赵筠在士兵的护卫下往己方更深的腹地退去。蒋效羽气势汹汹杀红了眼,一般的军士根本不是他的对手,他快速解决掉上前阻拦他的士兵们,策马向着赵筠狂奔。 眼见着两人的距离越缩越短,赵筠抽出自己腰间的佩剑,与其狼狈撤退不如跟蒋效羽决一死战!赵筠调转马头,手执长剑,一道破空声响起,蒋效羽尺余宽的大刀迎面劈来,赵筠横剑挡过这一击。那力道之大带得他和战马退后了好几步,手掌虎口处一直震颤不已。 赵筠勉强接住了蒋效羽两招,他在武学上没下过功夫,根本不是蒋效羽的对手。多亏期间一直有士兵从四面八方赶来护驾,能让蒋效羽分去一些注意,不然他很可能已经被一刀毙命。蒋效羽横扫掉又一批围过来的小兵,蓄势在空中将九尺大刀抡圆了一圈再从高空使出全力劈下。 赵筠抬剑格挡,可对方气吞山河的架势非他一柄细剑所能阻挡,那雷霆万钧之势足以将他劈成两半。赵筠不自觉闭上了眼,可手中的长剑并没有遭遇预想中的巨石压顶,待他疑惑地睁开眼,咕咚一声,马蹄边滚落的是蒋效羽面目狰狞的带血人头。隋毅站在他面前, 分卷阅读48 - 分卷阅读48 - 分卷阅读49 故雪今存 作者:酸奶和豆奶 分卷阅读49 故雪今存 作者:酸奶和豆奶 分卷阅读49 喘着气望着他,眼里尚存的愤怒在见着自己之后迅速散去只留下一片深情。 赵筠翻身下马,隋毅走过来紧紧抱住了他。这情形和宫变那晚一摸一样,在赵筠以为自己必死无疑的时刻,是隋毅像天神一样降临救他于水火之中。只是那时的赵筠尚看不懂隋毅眼里的情绪,而现在的他都懂,隋毅的愤怒,他的害怕,他失而复得的喜悦,和想要守护自己的决心,都在这个拥抱里通过彼此的心跳和体温得到了安慰。 他们在硝烟四起的战场之上旁若无人地抱了一会,隋毅不舍地松开赵筠,珍视地摸了摸他的侧脸,然后一句话也没说转身胯上马回到了战场的最前线。 这场战役随着蒋效羽的毙命,呈现出一边倒的倾轧之势,在夜幕降临前西北军大获全胜,与京城只余下咫尺之遥。 第59章 第 59 章 蒋府白缟一片,蒋勤身披孝服跪在灵前。形势一片颓败再加上父亲死状惨烈,莫说是朝中官员,就是门下幕僚也不见有人前来吊唁。他父亲雄心壮志叱咤一生,最后只落得如此凄凉的结局。 如今蒋氏只剩下城门这一道壁垒,西北军兵临城下又深得民心,难道真的要按父亲临行前交代的杀了赵昱来做最后的挣扎吗?蒋勤闭了闭眼,心中痛苦纠结,父亲的死给了他很大打击,他倒不怕自己也粉身碎骨不得善终,可他身后还有整个蒋氏家族,几百人的性命全都握在他手里。他不齿拿个孩子当筹码却也不能眼睁睁看着西北军就这样破城而入。 蒋勤难于取舍头痛欲裂,终于在夜半敛下神色,带着侍卫进宫去了。他不愿杀赵昱,想到了一招缓兵之计,他计划将赵昱带到城墙上作为退兵的要挟。虽然这计策不甚光明磊落,却是眼下最好的办法。只要赵筠不是铁石心肠,以他唯一的亲子作人质,划江而治也不是不可能。这样蒋氏族人便都可活命,他父亲的宏愿也算是实现了一半。 城外大营,赵筠走遍了伤员的营帐,一一看望在战争中受伤的士兵。魏广川为保护他小腹上开了很长一道口子,赵筠过意不去,也真心感谢他,陪着说了好一会话,还想亲自动手为他换药。魏广川一个激动鲤鱼打挺坐起来摆手谢绝,那刀口被他一动崩得裂开,又渗出好些鲜血。 赵筠忙扶着他躺好,不敢再提换药之事,魏广川松了一口气,倒不是因为赵筠皇帝的身份令他受宠若惊,而是将军的心上人动手服侍他,这让人如何消受得起!男子汉大丈夫留点血算得了什么,将军那吃人的眼神才叫一个可怕呢! 隋毅陪着赵筠入帐,伺候好他洗漱再看着人上床歇息,然后说: “过两日要攻城,你早些休息养好精神,今晚我去自己那边睡。” 他说着帮赵筠掖了掖被角,转身出了帐。赵筠在床上木讷地瞪着隋毅离去的背影,挽留的话他向来说不出口,可他们今日才经历了生死惊险的一幕,隋毅怎么都不陪陪他。要知道他们行军这一路,虽然隋毅怕他骑马不舒服,一直很克制,实在耐不住了才要他一回。可纵使如此他们也是天天睡在一个帐篷里,什么时候分开过?!即使什么都不做光是躺在他怀里,赵筠的心也能无比安定。 他在寝塌上翻来覆去一丝睡意也无,习惯了隋毅温热的胸膛,总感觉这个帐篷四处漏风,阴冷的湿意从地底直入骨缝。赵筠一把掀开被褥,披上外套决定主动去找隋毅,他放下矜持,也顾不上羞耻,他就是想他,想得睡不着,即便隋毅就在离他不过十几丈外,他也要进到爱人的怀抱里去。 隋毅帐外的小兵见着赵筠过来,赶忙地迎上来,口中说着将军已经歇息了。赵筠点点头,作势要掀门帘,那小兵慌了口不择言地说:“皇,皇上,别,将军他…” “将军他怎么了?” 赵筠敏锐地感觉到不对,营里这些小兵,特别是隋毅近身的,都知道他们二人关系特亲厚,向来同吃同住,没有理由会阻拦他。赵筠心中闪过一抹担忧,他快速地掀开门帘,帐内空无一人,床榻叠得整整齐齐根本就没有动过。 三更半夜的,隋毅会去了哪里? 紫禁城,昏黄的宫灯将夜色分割成一团一团的浓雾,隋毅带着两名轻功了得的手下踩着瓦檐在宫殿间穿梭,他们隐下踪影行至景正殿方才从墙头落下。隋毅潜进寝宫,龙床上却不见赵昱幼小的身影。他们又折返到御书房查探,竟然也没有新帝的踪迹。 隋毅心中嗟叹,看来他还是来晚了一步,他本想将赵昱解救出宫,以免蒋氏对他不利,可眼下赵筠的独子多半已经被软禁在了别处,要作为要挟他们的条件。 “什么人!” 一个夜巡的羽林军瞥见了御书房晃动的人影,领着同伴快步奔来查看。隋毅及手下迅速闪上房顶,往宫外撤去。一时火光四起,他们在最外围的宫墙与羽林军交了一次手,几人施展轻功再借助爬墙索,身轻如燕地飞出了高墙。角楼上的守卫架起箭弩,夜色中百箭齐发,隋毅回身用剑阵作盾挡下这一轮箭雨,疾行出城回营。 才刚行到野外,远远就看见赵筠穿着单薄的外套立在更深露重的夜风里。赵筠得知隋毅进了宫,心里担心得要命,营里的士兵得了将军的命令,说什么也不让他出去。最后他难得发了脾气,固执地要到营地外面等,士兵们劝说不过,只好远远在身后守着。 赵筠见到隋毅平安无事地归来,回转头一声不吭地回了自己的营帐,一句话也没有同他说。隋毅心里忐忑,没能将赵昱带回来,是不是让他失望了。隋毅洗去一身打斗中溅上的血污,轻轻撩开赵筠的寝帐。 赵筠背对着他躺在床上,一身衣服也没有除,看样子确是在赌气。隋毅试探着小声地讲: “对不起,没能把昱儿带回来。” 只见赵筠背影起伏几下,似乎情绪波动得厉害,然后他猛然转过来撑起身子质问道: “你以为我是气你这个?在你眼里我是这么不讲道理吗?!” “当然不是!” 隋毅慌了神,他和赵筠在一起之后一直如胶似漆甜甜蜜蜜,还从来没有过吵架拌嘴的时候,看着眼下赵筠气得心口疼的样子,他又自责又心痛,手足无措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哄才好。 赵筠低敛下眉眼,声音幽幽地说:“我以为我们早就心意相通,你对我来说亦兄亦友,更是认定了要共度一生的伴侣,不论荆棘坦途都是要一起携手度过的。可是你却瞒着我,也不跟我商量...” 他的睫毛在烛火的映照下跳动闪烁,像春天里带着露水的花瓣般惹人怜爱,赵筠哑着声音说:“你不是一个人了啊,我们已经成亲了。”一阵清风拂过,露水从花瓣尖滴落。 隋毅再受不了,心疼 分卷阅读49 - 分卷阅读49 - 分卷阅读50 故雪今存 作者:酸奶和豆奶 分卷阅读50 故雪今存 作者:酸奶和豆奶 分卷阅读50 地拥住了他,赵筠用力挣开,避开视线盯着一旁说:“你出去!” 隋毅站在床榻边没有动,赵筠又说了一次:“你出去!我要休息了。”说完他扯过被子将自己盖住,转过身向着里侧不再理会床边的人。 隋毅站了一会,悄悄退出了寝帐。 回到自己的帐篷里,赵筠刚才的话还一直回荡在隋毅脑海里。他现在知道了,赵筠气的是他以身犯险,还不事先同他商量。原本今晚的行动没告诉赵筠一是怕他担心阻拦,二则也是不知道能不能成功,不想让他有了希望结果又落空。 可赵筠最后带着委屈的那句“你不是一个人了,我们已经成亲了。”让他切实明白了赵筠的心思,赵筠不是女子不需要他一味地遮风挡雨,更何况在赵筠的眼里,即便是女子,男女成了亲也就是一体,丈夫瞒着妻子,不同她商量就做决定,那也断然是不对的。 隋毅后悔莫及,撩开帘帐走到赵筠帐外,想进去道歉哄人又怕他已经睡着了被自己吵醒。犹犹豫豫最后还是折返回来,叫人上了一壶酒,目光哀怨地想着,要是今天他也像那名手下一样肩膀不慎中上一箭,这会儿是不是就能讨到爱人一句温存。 转念他又立即否决了,要是今晚自己再受上哪怕一点伤,赵筠也许碍于他伤痛不会给冷脸,可他自个儿定然会气得更加厉害,还憋着不能发作,那自己才真的是要心疼死。 隋毅摇摇头,将杯中的烈酒一饮而尽。 作者有话要说:  感情再好的两个人也会有磨合的时候,放心下一章开头就会甜甜地和好啦~ 第60章 第 60 章 蒋勤站在空无一人的寝殿中央,周身散发着冰冷的气息,内侍跪在一旁战战兢兢不敢说话。新帝继位以后,夏公公早已被调至杂役司,赵昱身边都是蒋氏的眼线,新帝一举一动都逃不过他们的掌控,而现在人却在这至关重要的时刻不翼而飞。 蒋勤踱步环视这间寝殿,雕花的龙床,燃着龙涎香的鼎炉,紫檀木的桌案和明黄的织锦软塌。按理说殿门口有着重重守卫,赵昱一个小儿又不会轻功,怎么也不太可能逃得出去,而这寝殿里也没有可以容身藏匿的地方。 蒋勤正凝眉思索,身后有羽林军来急报说发现了闯宫者,蒋勤甩开袖子回身大步跟着羽林军前去查看。 羽林军毫无擒获,让人逃出了宫去。面对失职领罚跪了一大片的羽林军,蒋勤眺望着宫墙之外浓重的夜色,无奈地闭上了眼。这是老天要亡他蒋氏啊!如今唯一的筹码也被对方截占先机,除了拼死守城他已经没了别的路可选。 城外星光摇曳,赵筠睁着一双明亮的眼睛盯着帐顶,脾气发过之后他又开始反思自己,隋毅对他的心思早就毋庸置疑,今天战场上那个拥抱还残留着温度,只要是属于他的,隋毅都会拼了命地替他夺回来。只是他不知道他已经成了赵筠心中最重要最珍视的一部分,是谁也不许夺走的存在。 赵筠惆怅地眨眨眼,刚才自己是不是太凶了一点?这个木头怎么让他走就真的走了?厚着脸皮留下来自己还能吃了他不成!连哄人都不会,究竟是怎么娶着媳妇的?! 啊,呸呸!不对不对,赵筠低声嘟囔了一句“呆子!”然后坐起身披上衣服,准备自己去哄媳妇,山不就我,只能我去就山了。毕竟他是夫君嘛,得大度一点。 一出帐,值夜的小兵立马站直了身子,显然没想到赵筠会半夜出来,忙从怀里摸出一张小纸笺,说是将军吩咐让明早皇上一起身就呈上。赵筠展开这张纸条,上面只有两行诗: 万丈穹庐人醉,星影摇摇欲坠。 酒过愁肠无味,辗转思君难寐。 小兵见着皇上嘴角浮起一弯压都压不下的笑意,心里十分好奇那纸上到底写了什么好事能让龙颜大悦。无奈军中纪律严明,纸笺虽未封口,他接过之后也是一刻也不敢打开偷看。这纸条也就成了他从军生涯里的头号谜题,退伍之后村口的小孩全都听他讲过这一段,当年打仗的时候,爷爷我可是为将军和皇上递过密报的人!那任务可是相当艰巨,一等一的重要! 这些日子里见惯了隋毅纵横沙场的样子,赵筠差点都要忘了当年这人也是个风流才子来的。这些年隋毅收起了公子秉性,炼就了铮铮铁骨,所有柔情和浪漫都只留给了一人。赵筠又忆起了一些他们年少时的岁月,那时候的两人意趣相投,相见恨晚,他总是爱溜出宫整日整日地和隋毅待在一起。你念一段江城梅花引,我接一阙巫山一段云。 两情相悦不过如此。 赵筠掀开门帘,隋毅果然没睡,在桌边独酌,见着赵筠进来立马站起身几步过来抱住了他。赵筠这回不再挣脱,而是把下巴轻轻靠上了他的肩膀。 “娘子,我错了,下次再不会这样了。”隋毅声音有些醉色,搂着他情真意切地说着。 赵筠抬手不满地推了他一下,“你说谁是娘子?!” 隋毅闷闷地笑了,带来胸腔一阵轻轻震动,改口道: “夫君,你就饶了我这一回罢,真的知道错了。” 赵筠这才满意,任他紧紧抱着,然后在他怀里问: “要是我今晚不出来,你就打算明天再来找我吗?” 隋毅点点头:“嗯,怕你睡了无端把你吵醒。” 赵筠听了退开一点,看着隋毅的眼睛认真地说: “以后我们再闹矛盾,必须当天说开解决了。”他眼里像落了星光,又像一池微澜春水,“已经错过了这么些年,余下的日子,少了一天的恩爱也不行。” “好,我答应你。” 隋毅紧紧抱着他,轻吻他颤动的眼睫。 因为战事,他们已经好些日子没有缠绵欢好。隋毅喝了些酒,本就是一点即着,再加上赵筠主动地将自己往他怀里送,跟个小猫一样挨挨蹭蹭,惹起一片燎原大火。 隋毅身子滚烫动作热烈,和身下的人抵死缠绵,之前的忐忑心焦,后悔忧虑都在火热的肌肤相贴里蒸腾消失,反反复复来来回回,在急促的□□和喘息里,一腔爱意最后都化作了热液浇灌在赵筠身体里。 第二日天光微亮,隋毅睁开眼就看见赵筠醒着,昨夜折腾了那么久,放到以往,这人都会在他怀里昏睡到午时才醒。虽然他不说,隋毅也明白,赵筠定然还是在为赵昱担心着。 隋毅将人揽进怀里,轻轻顺着他的背,轻声安慰说: “别担心,我不会让昱儿有事的,再睡一会。” 赵筠将头埋在他胸膛,听着他有力的心跳,慢慢再度闭上了眼。 生在皇家便有要肩负的责任,他如此,昱儿也是如此。 作者有话要说:  将军哄人的那 分卷阅读50 - 分卷阅读50 - 分卷阅读51 故雪今存 作者:酸奶和豆奶 分卷阅读51 故雪今存 作者:酸奶和豆奶 分卷阅读51 首诗,上联出自纳兰性德《如梦令》,下联是我自个儿接的,嘿嘿见笑~ 第61章 第 61 章 霞光伴随着号角声,天降未明的时候西北军就发动了攻城。如今已时至正午,城门仍未完全攻下。虽然他们用了云梯和攻城木,但京城自古易守难攻,京畿守军物资充沛,成千上万的箭矢自城墙射下,将企图攀梯而上的西北军当胸穿过,接二连三地从高空坠到沾满鲜血的地面上。 一道火光自城墙划下,接下来便是数不清的火焰痕迹。为了阻挡他们,京畿守军不惜用上了火攻,带火油的箭头密密麻麻穿透阵型,带起一簇簇燃烧的火焰。 赵筠看着将士们仍然高喊着冲锋,前赴后继毫无畏惧地往云梯上攀爬,痛心且震撼,恨得几乎要将一口银牙咬碎。身旁的隋毅虽面色不显,但握着缰绳的手也是捏得死紧,他叫来传令官,声音坚毅地下令道: “加速攻城!” 若迟迟不能突破,伤亡只会越来越多,他带兵多年深知这个道理,眼下唯有加速作战,用同僚的鲜血和生命作盾,才能为后面的人争取时间和破城的机会。 传令官正要去加快击鼓进军,被赵筠一声喝住。 “慢着!” 赵筠看向隋毅,对他说:“先让士兵们撤回来。” 隋毅皱紧了眉,不赞同道:“此时撤军便是前功尽弃,之前的牺牲就都白费了。” 他知道赵筠不舍得让士兵们如此惨烈地去送死,可行军打仗,少不了流血和牺牲,他作为将领只能以大局为重来做取舍。 赵筠眼里闪着坚定的光,看着他说:“信我一次,让我试试。” “你想做什么?” 西北军鸣金收兵,退到了射程范围外。京畿守军现如今的统领王御登上城墙,对战况十分的满意。他轻蔑地嗤笑一声,对着手下人调侃说: “隋毅不是号称咱景朝的战神么,如今还不是被我打得屁滚尿流躲回去舔伤口了,真是痛快啊!哈哈哈哈!” 军师赔着尴尬的笑,心说你这么厉害怎么不见你出去跟人单挑呢?!但他也只能想想不敢显露半分在脸上。自从这军里王御说了算,他谋士的日子是越来越难过。之前的蔡将军是武痴一个,他也就只管出些练兵的建议,日子松快银钱也不少。如今王御好大喜功,不仅要他推陈出新阵法,还要命他献计如何扩大兵权讨好蒋氏,头发都给他多愁白了几根。 就在王御以为对方今日不会再战,正想去表功的时候,众人都看见西北军阵中并排走出了两个身影。 隋毅和赵筠骑着战马缓缓向城门的方向挺进,城墙上的弓箭手们架着的箭弩尚未放下,此时都严阵以待地同时瞄准了他们二人。王御打仗是急功近利的风格,他一看清来人是谁后,也不等他们走进表明意图,就大声下令“放箭!”。 零星的箭矢从对面射出,都被隋毅挥剑凌空挡下。王御怒视着城墙上刚才没有放箭的弓箭手们,气急败坏地骂人。 京畿守军不比其他州牧守军,他们长期驻守京师,不少士兵都是见过天子真容的,再加上之前戏本里所言,他们的皇上放弃仙籍重回京城。面对真龙天子九五之尊,拉弓的手还能坚定执行命令的士兵只占了少数,要是方才真的万箭齐发,饶是隋毅武功出神入化也难保赵筠不会被流箭所伤。 赵筠赌的也是这样一个机会,他勒下缰绳,就地而立。大声向城墙上的京畿守军道: “蒋氏叛乱,王御犯上。京畿守军听令,现在放下武器者既往不咎,若再反抗则同罪论处!” 赵筠清丽的眉眼迸射着与生俱来的皇族贵气,他声音算不上多么洪亮,但沉稳冷静不容置疑的帝王语气震慑住了在场的每一个士兵。他们大多数本就只是听令行事,这些天也一直笼罩在蒋氏大厦将倾的阴云里,只是苦于没有人领头,谁也不敢阵前倒戈,只得听令死守王城。如今皇上金口玉言发了话,所有人心中都开始动摇。 王御磨了磨牙,又大声嚷到:“都给我放箭!” 一声令下,四下静默,谁也没有动,这回就连一支箭矢都不曾自城墙上射出。王御吐出口唾沫,骂了声娘,劈头夺过身旁一名弓箭手的长弓,抬手拉满对准赵筠使出全力射出了一箭。 隋毅立刻拿起背后的弓箭,弯弓凝眉,只听咻地一道破空声,那箭头快如闪电,带着锐不可挡的气势,划破长空迎上了王御射出的箭矢。两道箭矢在空中相遇,接着那自城墙而下的羽箭从头到尾裂成了两半,隋毅的箭竟是正正将它破开了! 王御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只见那雷霆之箭仍是轨迹不变,朝着自己的面门大力钉过来!他快速闪身一避,再抬头箭羽已经深深没入石墙寸许。王御僵着脸,咬牙切齿,众目睽睽下这形同侮辱的举动让他如何咽的下气! 城下,隋毅向上投去冷漠轻蔑的一瞥,本来这一箭他大可用长剑挡开,可这人胆敢意图伤害赵筠,那他就好好教教这厮什么叫做不自量力自取其辱。 谋士张辽叩了叩房门,堂中的新任家主蒋勤掀起眼皮冷冷地瞥了他一眼。张辽跟随蒋效羽充当幕僚多年,熟知蒋相霸道狠厉的行事风格,却对这位少主的脾气完全摸不透。 就好比现在,他献策用倾倒滚油的方式来阻止对方攻城,此举杀伤力大且震撼性强,几乎可以收到立竿见影的效果。热油往那云梯上一泼,人立马就能化成血呼啦炸的一团红肉,是自古以来守城之战,最难化解也最易挫败对方军心的一计。 如此妙招蒋勤听了却沉默着半天也不发话,张辽低着头偷瞄对方的脸色,只见年轻的家主凤眼上挑,眉间一片隐约的郁色,手中摩挲着一块碧绿的玉佩,似神游天外又若有所思。 半晌,他人才靠坐进椅背,抬眼对着张辽冷冷吩咐道: “不必,继续守城。” 张辽得令郁愤地退下,还未走回自己房间,就见门口士兵急匆匆来报,口中喊着: “张大人,不好了,京畿守军反了!” “什么?!”张辽一脸不可置信。 “真的,守军擒住了王御,自己开了城门,西北军已经入城来了!赶快通知蒋大人!” “你快去!” 张辽打发了小兵,踹开自己房门,快速拿上藏好的银票,衣服包裹也来不及收拾就从后门赶紧溜了,现下自己逃命要紧,谁还顾得上去通知里头那位! 隋毅原先班师回朝带回的五万西北军被瓜分兵权后有一部分整编进了京畿守军,他们本就遵从隋毅,不愿与同僚作战,在赵筠震慑住大军之后便乘机擒拿了王御。士兵们主动打开城门迎接皇上与昔日的军队入城。 赵筠骑在马背上缓缓入城,松出一口气,他其实 分卷阅读51 - 分卷阅读51 - 分卷阅读52 故雪今存 作者:酸奶和豆奶 分卷阅读52 故雪今存 作者:酸奶和豆奶 分卷阅读52 心里也没有底,只是当时实在不愿士兵们再用尸身给他铺路,没成想还真能不费一兵一卒就夺下了王城。至此,蒋氏兵权几乎已经被他们悉数瓦解,剩下的宫中羽林军也不过看形势而动,接下来捉拿李林锋剿灭蒋氏已是易如反掌。 西北军挺进城门之时,士兵来报淮南王求见,只见淮南王率领着自己的五千士兵,出现在城门一侧。淮南王痛哭流涕,大喊着救驾来迟,试图上演一出兄弟情深。隋毅眼里闪过毫不掩饰的厌恶,这人估计早就隐藏在王城之外,只等着看哪方获胜便出来抱住大腿哭上一哭表忠心。 赵筠也根本不理会他这一套,冷冷地下令说: “来人,将乱党赵垠收押,等候发落。” 昔日的淮南王被哭叫着拖走,他带来的士兵也被隋毅就地整编。入城之后,百姓们丝毫没有战争所感,一听说皇上回来了。都挤挤攘攘地站在街边,要看帝君和大将军。 一时间手帕和香囊齐飞,姑娘们掩嘴呵呵笑着,皇上可真俊俏呀,大将军也英姿飒爽,连士兵们都个个身姿挺拔,每一个都好想嫁,怎么办! 第62章 第 62 章 入宫极其顺利,李林锋在听闻蒋氏覆灭后企图逃走,被西北军在城南俘获。天威难抗,行至宫门羽林军便主动为赵筠敞开了大门,迎接帝王归来。 赵筠甫一入宫便派人去寻赵昱,可找遍了宫殿也没有人,宫人都说已经好几天未见过殿下。不安在赵筠心中密密麻麻滋长,其实攻城的时候蒋氏没有拿赵昱前来做要挟,他已经隐隐有了担心,眼下遍寻不着轻易地就慌了神,昱儿会不会已经…… 隋毅握住赵筠的手,轻轻捏紧,无声安慰着让他放宽心,并让士兵将捉拿的蒋勤带到问话。 蒋勤仍是一身黑衣,被士兵推倒着跪在地上,他面容冷漠,似乎丝毫不在乎眼下的境遇。 赵筠按捺着情绪,尽量稳住声音问道:“你把太子藏到哪里去了?” 闻言蒋勤疑惑地抬起头看了看赵筠又看向旁边的隋毅。 “不是你们潜进宫接走的吗?” 赵筠惊讶地看着隋毅,只见他凝眉思索,似乎也对蒋勤的这个回答颇感意外。 “你说的可是这个月初十夜里?”隋毅问道。 蒋勤点头,脑中飞速回忆着,那天他入宫发现赵昱失踪,接着收到消息有人闯宫,他理所当然地就认为赵昱是被对方接走了。倘若并非如此,那他会是在哪里? 隋毅看蒋勤的神色不似作伪,到此时此刻的地步,对方也没有必要再耍什么花招。两方的证词一对,赵昱竟是在宫里凭空消失了…… 天边褪去最后一丝光亮,夜幕降临,宫人及侍卫们打着灯笼在宫内四处搜寻。夜渐渐深沉,赵筠晚饭也没用,只奈不过隋毅的劝喝了一小碗汤水,他手撑着额头,心中一片忧虑。他担心地问隋毅: “你说,会不会是有另一伙人也偷偷潜进了宫劫走了昱儿?” 隋毅也曾假设过这种可能性,但他想不出还有什么势力会与他们作对,况且现在京城已经重归王权,对方劫走赵昱却还不现身表明意图,于情于理都说不过去。 “你有没有想过,也许昱儿不是被动的呢?” “什么意思?” 赵筠怔楞了片刻,明白过来隋毅的意思,倘若他们都想错了,昱儿不是被谁关押而是自己藏起来了呢?可这宫内四处都有人在找,昱儿应当知道自己回了宫为何还要继续躲藏呢? 想了半天还是毫无头绪,赵筠倔强地坐在桌边不肯就寝,隋毅只好将他打横抱起放到床上。 “我睡不着。”赵筠念子心切,怎么能安眠得了。 “我知道,你躺着休息一会也好,这一整天还不够你累的?” 隋毅心疼地说着,今日天未亮便开始指挥攻城,接着入城入宫,忙碌了一天,这人不肯吃饭不说现在还要干熬着不肯休息。他吻了吻赵筠的眼睛,要他将它们闭起来。 赵筠听话地闭上眼,四周陷入一片黑暗,紧接着有温热的臂膀将他揽入怀中。他依靠在隋毅给的温暖和安定里,揪心地想着他的孩子在这寒冷的夜里,孤独地处在何方?这宫里还有哪里他可以藏身数日而不被发现? 赵筠猛地一个激灵,这宫里被人翻来覆去也遍寻不着的地方只有一个!也只有那里根本听不见宫人寻找的呼喊!他倏然起身,披上外袍鞋都没穿就往寝宫外跑。 夏公公今日傍晚刚泪眼婆娑地从杂役司又当值回景正宫,正幸福又感慨地守着夜,突然见皇上衣衫不整光着脚地冲出来,接着就被隋国公追上一把抱起又带回了内殿。夏公公惊觉自己是瞧见了顶了不得的事!可他也算是经过大风大浪的人,镇定下心神,等二人复又穿戴整齐再次出来时,他已经目不斜视低头恭敬地跟了上去。 赵筠手有些颤抖地旋开小藏书阁内的机关,靠墙的书架向右旋转,露出一条向下的阶梯密道。赵筠手执纸灯往下一步步地走去。他心里紧张又忐忑,生怕待会见着空无一人的密室。 火光渐渐染亮尽头的内室,墙壁上鲸鱼脂做成的长明灯散发着昏暗的光芒。赵昱从膝弯里抬起头,不适应地遮了遮光亮,接着睁大了一双眼睛,哽咽地叫了声“父皇!”。 赵筠看着角落里缩成一团的小小身子冲过来扑到自己腿上。赵筠蹲下身,紧紧抱着他,眼里热泪盈眶。他的孩子平安无事,他的孩子真的在这里! 这处是景朝先祖改建皇城时修葺的密室,位于皇帝景正宫偏殿的小藏书阁。皇宫内设有专门的藏书阁,而此处则是帝王寝宫内放置书本的一间屋子。景朝先祖在此设了机关密道,历代只帝王相传。赵筠父皇病重时交代了此处的秘密,可躲避一时的刺客及暗杀行动。 赵筠没有想到昱儿竟然记得这里。大约在赵昱两岁时,他们与内侍玩捉迷藏,赵筠一时兴起带他躲进了这里,出去之后相约为父子间的秘密。那会赵昱还是一个只会咯咯笑的奶娃娃,赵筠哪曾想他能记得。 隋毅环视了密室一圈,这里有净水有长明灯,应该是密室里长期都备着的。角落里一方锦帕中还剩下了半块糕点,过了时日已经不复原来新鲜可口的模样,应当是赵昱偷藏着带来的。 小小年纪就会观察政局,探听到西北军已经兵临城下,赵昱主动躲进了这只有他父皇知晓的密室以免蒋氏对他不利。而这好几天里还知道分配着口粮吃,而不是饿了一口气都囫囵吞下。这么看来祭天那日,赵昱也是看着情势故意叫的那声父皇,隋毅不禁感慨这孩子还真是个天生的帝王心性。 太子已经找到,赵筠心中的大石终于落下,来不及修整第二日就投入了堆积的政务里。叛乱者要抓捕,被害者要 分卷阅读52 - 分卷阅读52 - 分卷阅读53 故雪今存 作者:酸奶和豆奶 分卷阅读53 故雪今存 作者:酸奶和豆奶 分卷阅读53 平反。其中首当其冲的就是当初以欲加之罪被收监的蔡忠。 蔡忠当日手执密诏回京,还未进到城门就被自己昔日的副将王御率京畿守军擒于城郊外。蒋氏将他投入大牢,但忠良之后几代功臣,斩立决难以服众,蒋效羽便准备让他在牢里耗死,所幸蔡忠身体底子好,在牢中不断的施虐和恶劣的环境下生生挺到了如今。 蔡忠明媒正娶的夫人是章严的女儿,章家依附了蒋氏,便让女儿同他合离自此撇清关系。蔡府也被一并查抄,小妾玉飘飘带着儿子搬到巷弄里替人补衣浆洗为生,生活艰苦却也未曾想过改嫁,独自抚养着他们年纪尚小的孩子。 昏暗潮湿的牢房过道里,蔡忠和蒋勤擦肩而过,光影半明半暗投下了一道分界线。他们一个终于迎来了光明和救赎,一个终是堕落进了注定的黑暗里。 而泥泞的官道上,一匹骏马飞驰正向着京城的方向不舍昼夜地狂奔而来。 作者有话要说:  猜猜看是谁来了? 第63章 第 63 章 赵筠合上奏章,心思有些乱,问一旁的小夏子:“人还跪着?” 夏公公躬着身子回话:“回皇上,林大人还在殿外跪着呢,说什么也不肯起。” 赵筠按按眉心,烦恼得很,今日天才刚亮内侍就启禀益州太守林语棠求见,按理说地方官没有君王召见不得擅自离开属地,赵筠猜想莫不是益州出了什么大事,谁知这人一见面就跪地请求免去蒋勤的死罪。 赵筠登时发了火,蒋氏叛乱几度将他置于死地,如今蒋效羽丧命,乱党余孽皆已伏法,蒋勤是主犯,罪有应得,桩桩件件证据确凿,毫无半点冤情可讲。林语棠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只一直重复着恳求他免蒋勤一死。 这几日清剿蒋氏,朝中官员人人自危,生怕惹祸上身,恨不得把自己摘得越远越好,不想同姓蒋的扯上丁点关系,不少臣子还奏请赵筠严惩不贷,一定要诛其九族以绝后患。而林语棠远在西南却在这个时候主动上京求情,赵筠想不明白他们是何时有的交情。以自己对林语堂的了解,他是断然不可能和叛乱有任何关系的。 日头就快西斜,眼见着林语棠已经在外面跪了一天,赵筠让小夏子复又请他到书房里来。林语棠低头参见,赵筠赐了座,夏公公扶着林语棠坐下,跪了好几个时辰他腿脚已经有些不听使唤。 赵筠早晨的怒气早散了,心平气和地问他道: “为何要替蒋氏求情?” 林语棠满脸沧桑,下巴上冒着青色的胡渣,与赵筠记忆里那个骑马都要衣带翻飞穿得一身风流倜傥的少时伴读相去甚远。只见他张了张嘴,声音有些嘶哑地说: “微臣不为蒋氏求情,只恳请皇上能饶了蒋勤一命,改为流放。” 赵筠仍是不解,告诉他说: “朕亲自审问过蒋勤,他一心求死,恐怕根本不领你这个情。” 林语棠闻言身子一凛,表情有些潸然,他哽咽着说: “流放岭南也好,流放漠北也好,我都会陪着他一起,恳请皇上成全。” 林语棠说完已经是低泣出声,赵筠震惊不已,他原本以为二人是有些交情,现在看来林语棠对蒋勤根本就是…… 他出声提醒:“那你的夫人和孩子怎么办?” 林语棠愧疚地低下头,颤抖着声音说:“我对不起他们。” 看来他是决心舍去一切也要伴着蒋勤了,思及此赵筠也有些动容,但蒋勤实在罪无可恕,他只能硬下心肠道: “明日便是刑期了,这次朕已经是从轻发落没有诛连九族,若主犯改为流放,其余人又该如何论处?” 林语堂已经顾不得其他,上前两步跪下说:“皇上!微臣从未求过您,还恳求皇上看在昔日的情分上,答应臣这唯一的要求。” 林语棠留着泪,言词恳切一腔深情,纵使赵筠心意坚定也免不了受其感染,他叹出口气,不忍地讲: “叛乱通敌不至死罪难以服众,万千臣民都看着朕,国事不比私事,朕实在是…” 这已经是肺腑之言,皇帝虽说是这九州之主,却也并非能随心所欲,况且蒋氏谋朝篡位豢养私军,还曾勾结蚩那意图割让城池,纵使赵筠仁心仁德大赦天下,也怎么都轮不到蒋勤的头上。 “你回去吧。”赵筠无力地劝说。 林语棠不发一语又退回了殿外台阶下跪着,除此之外他也不知还能做些什么才能挽回爱人的性命。他固执地跪在冰凉的青石板上,夜越来越深,月亮洒下清冷的光,映照着他孤单的身影。 林语棠掏出怀里的一条发带,用手指细细抚摸着。那嫣红的发带经年累月已经褪去了当日鲜亮的色彩,被他摩挲得呈现淡淡的绯红。泪滴晕染出点点的深色,也不知这发带的主人还记不记得当年痴缠过他的那个少年。 囚夜,只有小窗投进一方月影。明日便要行刑,隔壁牢房里哭天喊地,断断续续的哭声回荡了一整夜。蒋勤身子单薄,前几日就染了风寒,此时浑浑噩噩发起了高热。 半梦半醒间他回到了年少时练武的院子,墙头上还有一个摇头晃脑傻笑着看他的少年。那少年抛过来一个蜜桃,笑嘻嘻地对他说:“你尝尝看,很甜的”。 转眼间少年又捧着一枚碧绿的玉佩像捧着自己的一颗真心,双手奉上送到他跟前,鼓足勇气说:“蒋勤我喜欢你!”;接着他又见到了那双意乱情迷的眼睛,抱着他留下泪说:“求求你不要推开我”。 他们在老槐树下接吻,在欲海里沉沦;最后的最后是自己咬着牙恶狠狠地说道:“不要再来找我!我讨厌你!”,他看着那人失魂落魄地被搀走,接着自己也晕倒在门口。 蒋勤睁开眼,往事一幕幕在心间回放。他淡然地笑了一笑,允许自己在这生命最后的夜里,肆意地回忆和想念。 那年他十六岁,遇到了一个少年。他有着最纯粹的笑和最干净的眼,他不厌其烦地向自己示好,被一次次地推开,又厚着脸皮热情地凑上来。 蒋勤其实是高兴的,他嘴上虽然不说,心里却慢慢贪恋起这份温暖。他自小就有些自卑和孤独,却逞强着一副样子要做好家里的长子嫡孙。 林语堂表白之后他深知世俗容不下他们相恋,狠心地扔掉了对方送的定情信物。却又在接下来的每个夜里,悄悄潜入湖底一寸寸地在淤泥里摸索翻找。深秋的夜晚冷风瑟瑟,他整夜都?在水里待到天快亮时才偷偷回家,第二日还要继续练武,理所当然地便生了病。到了夜里他又潜到冰冷的湖里去找,如此反反复复月余,无论多么高明的大夫自然也医不好这风寒。 林语堂来找他的前一天夜里,他才刚找回那个玉佩,所以他说病很快就会好了。那天,他斩断 分卷阅读53 - 分卷阅读53 - 分卷阅读54 故雪今存 作者:酸奶和豆奶 分卷阅读54 故雪今存 作者:酸奶和豆奶 分卷阅读54 的情丝在林语堂如泣如诉的恳求和示爱里生长缠绕得更深,让他生出了想要对抗世俗的勇气。 可惜好景不长,蒋勤很快就意识到自己是多么天真,在命运面前他的抗争不过是蝼蚁撼树螳臂挡车,他所以为的困难险阻远不及现实的冰山一角。他父亲蒋效羽和管家的密谈无意间被他听到,他知道了家族逆天而行的部署和计划,也终于明白了他和林语堂注定只能处在你死我活的对立面。 父亲带他面圣,恳请送子从军,蒋父早就料到先皇不会答应,与蒋勤通好气借此在兵部谋求一个好官位。谁知先皇问到蒋小公子属意什么职位时,蒋勤出口的却是让林语棠远走京师。 父亲怒不可即抽了他五十棍,几乎将他打得断气。林语堂吵吵闹闹找上门来,他忍着痛从床上爬起来,说那些绝情违心话时,冷汗和鲜血?透了背上的衣衫。 最终那人绝望死心而去,而蒋勤也背负着家族沉重的宿命向着深渊一步步走近。如果林语棠留在京城,他势必会成为同蔡忠一样的天子近臣,权力之争刀光剑影,少年的蒋勤唯一能想到的办法就是将恋人推出这个朝堂斗争的漩涡中心,让他远离危险,同时也远离了自己。 天空泛起鱼肚白,朝阳探出了一点红晕,蒋勤闭上眼,头靠在石墙上,一滴泪珠从他的颊边滑落,似恋人间的低语般,他柔声地呢喃出一句: “林语堂,我讨厌你。” 作者有话要说:  蒋勤的每一句我讨厌你其实都是我喜欢你,所以在最后他还是这么说。如果林语堂当时留京作官,宫变时同蔡忠一起被打入大牢,蔡忠能挺到现在,林势必是不行的,所以蒋勤的考虑有他的道理。每个人都有他的局限,站在少年蒋勤的角度让他背叛整个家族是难以接受的,但如果他们一直相恋,最后的结局蒋勤会不会大义灭亲就不可知了,毕竟现实没有这么发展也就失去了这种可能性。 第64章 第 64 章 下了朝回宫,林语堂还在殿外跪着,他不眠不休固执地想等一个不可能的结果。赵筠脚步顿了一下,还是从他身侧径直回了内殿。他们一个在殿外苦守,一个在殿内煎熬。 隋毅进来看见的便是赵筠一副心神不宁的样子。 “你快去劝劝你表弟吧,他...”赵筠正想把昨日的事告诉他,这几日隋毅忙着在宫外清查蒋氏财产,他们已经两日未见。 可他还没说完,隋毅就摇头说道:“恐怕谁也劝不了。” 说着将一枚玉佩放到了案前,赵筠看着这块碧绿的鱼戏莲叶玉佩,再瞧瞧自己腰间那块莹白的竹梅双喜,虽说颜色纹样皆不相同,但任谁一看都能知道是出自同一匠人之手。 “这...” 赵筠疑惑地看着隋毅,等他解答。 隋毅轻叹一声说道: “这玉佩我娘亲和姨娘各一块,是要传给长媳的。”他顿了顿,继续说:“这枚是在蒋勤房里找到的。” 这么说,林语堂还不仅仅只是一厢情愿,而是彼此已经私定终身了?! 赵筠扶额头痛不已,心里万分不忍,可是国有国法,律法岂能轻易被打破。他抬起头问隋毅: “你会不会觉得我太过不近人情?” 隋毅看着他痛苦纠结的样子,深知这世上没有哪个帝王能有眼前人这般有同理心,而他还在为此深深自责。 隋毅心疼地揽过赵筠,抚慰他说:“你只管做你认为对的事,我都会支持你。” 林语堂跪在殿外,已经有些体力不支,他恍惚地看着眼前的青石砖,一道身影挡住了阳光。他抬起头,是自己的表哥隋毅。 “皇上还是不肯收回成命吗?”林语堂声音干哑透着浓重的绝望。 “他有他的难处”隋毅顿了顿,将那枚碧绿的玉佩递还给他。 林语堂恍然一瞥,立马睁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一把夺过来放到眼前仔仔细细地看来。灵动的莲花,俏皮的鱼儿,那水波和露珠,分明是自己送给蒋勤的那个玉佩!可它不是应该早就沉入湖底了吗? 林语堂就像沙漠中干涸许久的旅人骤然瞧见了水源,他难以置信地拉住隋毅的袖子,眼神里迸射着急切的光,想要求一个肯定的答案来证明一切都不是自己的幻觉。 “是在蒋勤房里找到的”隋毅不忍地说:“他就放在自己的床头。” 林语堂攥着玉佩的手开始颤抖,他猛然抬起头看向日头的方向,太阳当空,已经接近正午,午时就要行邢了!林语堂不顾一切地爬起来立刻往宫外的方向跑去。 他跑过长长的宫廊,穿过阻挡他的宫门侍卫,再跑到喧嚣的大街。他用尽全部的力气向自己的爱人狂奔而去,不经意间早已泪流满面。他想问蒋勤为什么还留着那个玉佩,他想问他当年是不是有着苦衷,还想问他对自己是真心的对不对?! 邢场里,十一名主犯执行死刑,斩首示众,参与叛乱的五十七名从犯包括昔日的淮南王一并流放漠北。观刑的民众围了里三层外三层,都咒骂着乱党死有余辜简直大快人心。 蒋勤被人架着跪在刑台上,他已经烧得快要昏厥,神志恍惚间在人群里看见了一个熟悉的面庞。他晃了晃头定睛仔细看去,纵使遮着脸,只那双眼睛蒋勤也能认出来,那是他唯一的妹妹蒋灵。 蒋灵一身土气乡民的伪装打扮,还用头巾抱住了大部分的脸,她眼里噙着泪花望着邢台上的哥哥。身后一名高大英俊的男子正奋力抱着她不让她失控冲上前去。 蒋灵几个月前从家里逃出来北上去找赵筠,谁知刚出城就被人摸了银票盘缠,只好跟着一个杂耍戏班子走走停停地北上,结果半路又遇上了土匪,非要抢她去做压寨夫人。那土匪头子一肚子坏水,几次三番捉弄于她却又每次在危急关头舍身救她。半月前她听说父亲殒命,悲痛万分立刻要动身上京,那人早有所觉,一路设计拖延,等她赶到的时候蒋氏已经覆灭,亲人悉数下狱。 蒋勤看清了确是蒋灵,也看到了她身后那名男子眼里的深情和爱护。蒋勤抬头望着天空的云彩,露出满足释然的笑容,蒋家没有绝后,他妹妹尚在人间,如今也有了好的归宿。而他爱的人也平安幸福,妻慈子孝,他平身的牵挂都有了着落,他也就可以安心地上路了。 林语堂被石子绊倒,重重地跌在地上,他这段时间星夜兼程,从未阖过一次眼,一路上换了三匹马,从西南到京城他只用了九天。跪了两日他已经感觉不到自己的双腿,林语堂麻木地爬起来继续狂奔,心跳如雷,声声敲击在耳边,他恳求时间再慢一点,他的爱人还有话跟他说,他们还没有见最后一面。 远远是邢场,密密麻麻 分卷阅读54 - 分卷阅读54 - 分卷阅读55 故雪今存 作者:酸奶和豆奶 分卷阅读55 故雪今存 作者:酸奶和豆奶 分卷阅读55 的人群围在四周,刀刃在正午的阳光下反射出一片刺眼的白光。午时已到,刽子手手起刀落,人群发出一阵惊呼。 林语堂的人生也被这片白光从此一分为二,断为两截。 蒋勤这一生只穿过一次自己喜爱的红衣,那次他遇到了此生挚爱,此后的人生他都只裹在一身黑衣里,直到生命的最后一天,他用自己潺潺的鲜血将那雪白的囚衣一点一点地染成了红色。 海棠初识春风面,红衣仙人洛水边。 一夕欢情无可续,浮世少年难两牵。 远去蜀地望京城,徒留绯带缀泪痕。 一世魂梦卿难忘,空归环佩是离人。 作者有话要说:  最后那首是我写给蒋林二人的判词,在此要给微博上曾给我留言让他们二人远走高飞的那位姑娘说声抱歉了,在我看来故事还是只会这么发展,愿他们二人来世可以好好再续前缘。 第65章 第 65 章 随着蒋氏的覆灭,天和九年的这场叛乱终是尘埃落定。忙完前朝的一堆事赵筠才分出些心神来看顾后宫。 贵妃如意在宫变的那天晚上用一截断玉簪划破了自己的手腕,自此香消玉殒。因其是太子生母,虽生前戴罪,赵筠仍是追封她为睿敏皇贵妃,赐葬皇陵。 而宸妃蒋灵失踪数月,音信全无,赵筠令人建了衣冠冢按四妃之礼厚葬。 昔日的雍福宫已空无一人,赵筠只身徘徊在其中,难免伤感。如意本是个活泼上进的小丫头,因为一份懵懂的倾慕被年少时还不懂爱的自己牵扯着置于这宫墙之内,争权夺爱最后变得跟那些深宫暗处张牙舞爪的魑魅魍魉别无二致。她本可以有更好的人生路可走,落得如今的下场,赵筠觉得自己难辞其咎。 蒋灵也亦是如此,从对蒋氏的审问里,赵筠知道了她北上来寻自己的事。失踪了这么些日子,她一个女儿家多半是已经遭遇不测。她的不幸也终归和自己脱不了干系。 赵筠长叹一口气,深深觉得对不起她们,他摸出那个绣着“意”字的香囊,轻轻放在了桌案上。他如今有了唯一的爱人,曾经的这份心意只能是辜负了。 赵筠凝视着那个香囊,时间久了布料已经有些浅淡,唯独那个意字还清晰醒目。他忽有所觉,隋毅当年改名,究竟和自己有没有关系?一想到那个人,想到他这些年默默为自己做过的事,赵筠的心绵软得好似一汪温泉水。 隋毅来寻他瞧见的就是这副情景,赵筠望着如意当年送他的香囊,一脸柔情似水。酸涩密密麻麻在心间滋长,多年前曾有过的难过像回涌的潮汐淹没冲刷着他的神经,嫉妒像丑恶带毒的荆棘攀沿着缚上他的心脏。带来一阵难以自持的钝痛,只得慌忙出宫回府。 赵筠从后宫出来又去了观星台特意感谢国师,祭天那日要是没有国师的配合,民众也不会对他们制造的异象如此信服。谁知国师捋了捋他下巴上的小胡子,一脸坦然地说: “回禀陛下,那时候臣夜观天象,发现紫微星盛,将星伴帝星而归,确实是百年难得一见的真龙回归之象,否则臣也不会枉言。” 赵筠不知他是顺应天命捡些好听话说与自己,还是这星象玄学真有这么神奇,但总归他们夺回了王城,如今天下太平便是最好不过。于是恭敬地谢过国师又回了御书房。 批了好几个歌功颂德无甚实质的折子,实在无趣得很,赵筠搁下笔问小夏子: “将军他今日还未回宫?” 夏公公这些天已经习惯了皇上嘴里未点名道姓的将军指的就是隋国公,而国公也几乎夜夜都留宿在宫里,仿佛这宫内才是他的归处一般。夏公公笑盈盈地回话: “奴才今日未见着隋大人,小的去宫门问问便知。” “算了”赵筠没有打发小夏子去,他想隋毅定然是还忙着,如果他回了宫又怎么可能不来看自己。 晚膳花样繁多,赵筠却是没什么胃口,银汤匙搅搅弄弄半天只勉强喝下些滋补的汤水。而一城之西的隋府,主人也根本无心用饭,只令人上了些陈年老酒,一壶接着一壶地想将自己赶紧灌醉。 这个夜晚和多年前他刚得知赵筠倾心如意的那晚何其相似,曾以为求而不得就是世间最痛苦的事,现在才知道深爱的人心里还留着另外一个人的影子,挥之不去又争抢不过也是这么地锥心刺骨。 如意和赵筠共同育有一个孩子,如今虽然人不在了,却还是能拥有赵筠的无限感怀,占据他的一方心间。大抵是以前的记忆太过刻骨,只要一对上如意,战场上令人闻风丧胆的大将军竟先怯了三分,他痛恨自己这副吃醋的样子,于是只好盼着快些醉了好生解脱。 壶中酒又空了,隋毅推开房门正要叫人,瞥见天上一轮明月已挂在夜幕清辉熠熠,下人已经小跑过来,忙问着主人有什么吩咐。 “什么时辰了?” “回大人,已经亥时了。” 隋毅深夜策马而出,赶在宫门关闭前一刻入了宫中。夜风吹得他酒醒了三分,短短一段路他却想了很多。他苦等了赵筠这么些年,又和他一起经历了这后来的许多磨难,山川日月见证了他们结发为夫妻。他已经拥有赵筠的如今,又何必如此固执地介怀他曾经给出过的情谊。他扪心自问,即使如意在赵筠心中永远也无可忘却,那自己也还是要牢牢地将他护在怀里,绝对不放手。 想通了这些他来到御书房门口,见着赵筠还在挑灯夜读,执着一卷书正背对他站着。隋毅轻轻来到赵筠身后,一把抱住了他的腰。赵筠小声惊呼了一下,随即就害羞地嗔笑着说: “做什么” 隋毅热烫的呼吸就呼在他脖颈,赵筠扭头看了看,这人连脖子都泛着一层红。 “你喝酒了?” “嗯,想你。” 隋毅用磁性又性感的声音说着动听的话,引得赵筠身子有些发软,可他还是没有忘了继续审问。 “想我你不知道早点回来,我还以为你这么晚是忙着公事呢,原来是逍遥快活去了。” 赵筠虽然做回了帝王,但他在隋毅面前从来不自称朕,自己都没有察觉他此时的一通问话,和寻常人家妻子对晚归丈夫的责问几乎一个样,带着点撒娇和埋怨,惹得人恨不得好好疼他。 隋毅将他搂得更紧,在赵筠耳边轻声诉说: “真的想你,喝了点酒是因为…因为我吃醋了。” 他的声音闷闷的,带着酒后特有的鼻音。赵筠不解地看过来,只见隋毅眼里是难得一见的脆弱和伤感,忙惊讶地追问: “吃醋?这是为何?” 只听隋毅轻叹一口气,低下嗓音说: “我下午回宫了一次,在雍福宫见着你了。” 分卷阅读55 - 分卷阅读55 - 分卷阅读56 故雪今存 作者:酸奶和豆奶 分卷阅读56 故雪今存 作者:酸奶和豆奶 分卷阅读56 赵筠不知道还有这事,想了想隋毅应该是不高兴自己去了如意的旧居,解释道: “逝者已矣,她毕竟是太子生母,又被宫变牵连殒命,我心里确实是愧疚。今天去是还东西,和你在一起了,她的情意自然只能辜负了。” 隋毅点头应着,还是将他箍在怀里,不让赵筠看见自己哀怨的眼神。 “我知道自己实在不该介怀过去的事,可今日见着你望着那个香囊的眼神,我就…” 隋毅说不下去了,他一个大男人同一个已经逝去的女子争风吃醋,如此丑态实在难以启齿,他愤恨自己怎么能这么小气,同时心里又忍不住阵阵泛疼。 “香囊…” 赵筠回忆了下,从他怀里转过身,见着这个在无数危机时刻都如天神降临般护着自己的大将军此时露出了受伤的眼神,顿时心疼起来。伸出手搂住他的脖子,将隋毅的头压下自己,和他额头相抵,无限温柔地告诉他: “你之前老是笑我吃自己的醋,这回你不也是一样。” 隋毅不明白,正想问此话怎讲,赵筠已经娓娓道来。 “说起来真是对不住如意,那个香囊是要还给她的,结果我看着上面的意字又想到了你。”赵筠用额头磨蹭了下隋毅,“现在可以告诉我了吗?当初为什么要改名?” 隋毅还沉浸在赵筠的前一句话里回不了神,他的意思是说那一脸柔情似水都是因为想到了自己?! “快说呀。”赵筠已经催促着他回答后面这个问题,隋毅来不及狂喜,只能将那段回忆着再讲一次。 “还记得你送了飘飘姑娘一枚玉佩吗?” 赵筠诧异,怎么忽然扯上蔡忠的夫人了,但他还是点点头,多年前晓春楼的那一段他有印象。只听隋毅接着说: “你给出的东西自然没有要回来的理,但当时看着你腰间空出来的那个位置,我就想那里只能挂上我的信物。”他顿了顿,接着艰涩的开口:“你十七岁生辰那天,这玉佩本就是要送你的。” 隋毅说着轻抚赵筠腰间的那枚白润的玉佩,赵筠惊讶不已,竟不知这如今日日不离身的羊脂玉,隋毅早在十一年前就是要送给自己的!而他那天… “我十七生辰那天,你在等我?”赵筠记起来,那日午后他被如意表白,接着去了太后那里,时间耽搁晚了也就没有出宫赴约。 “嗯,等了你一日。”在那个初雪的夜晚他捏着定情的信物,打算同赵筠表明心意。 赵筠眼里含着泪,再一次为他们的错失悔恨不已。 “我们最后见面那天,你腰间挂着带意字的香囊,同一个名字却是如意的意。我很长一段时间看着这个字就难受,怨恨起了自己的名,索性就改了。” 隋毅的声音淡淡的,尽量不带着任何情绪,可赵筠还是从无波无澜的语调背后听出了他经年的心碎和痛苦。他埋进隋毅怀里,用力抱着他。 “你怎么不早告诉我。”赵筠心疼。 “怕你笑话我。”隋毅吻了吻他的发顶。 “我心里只有你。” 似明月倒映在清泉,赵筠的眼神清亮又蕴含着柔情,隋毅倾身吻了过去,像多年前那个中秋夜,他们在漫天烟火下,在醉人的夜风里,没有被打扰,也不曾分开过。 第66章 第 66 章 一吻未毕,赵筠就觉出隋毅动了情,正硬热地顶着自己,他从愈渐热烈的拥吻中挣脱出一点,窘迫地出声: “别在这儿。” 这几日他们一个在宫内忙于政务,一个在宫外加紧清查,再加上赵筠白日里事情繁多,夜里看着他困倦的样子,隋毅便舍不得再折腾他,已经许久没有吃过顿饱饭了。此时此景再加上烈酒催生着欲望,仿佛连空气都带着暧昧的暖香。 “我忍不了了。” 隋毅在他颈间磨蹭,手也开始四处游移,他喝了酒身体很烫,落下一个个带着热度的吻,软化着赵筠的心。可这里是御书房是他批阅奏章商讨政事的地方,赵筠觉得无比羞耻却又奈不过身前人的讨好和乞求。 “门还没关。” 他这么说就已经等同于答应了,隋毅更热烈的拥吻他,也不用他们俩费心,这些时日已经修炼得看出些门道的夏公公,低着头目不斜视已经将书房的两扇木门缓缓合上,并带着一众守卫和小太监们齐齐退到了最外殿的地方候着。 这夜,赵筠在阵阵激荡中喊出了声“意哥哥”,虽然同音不同字,但隋毅知道他唤的是自己以前的名。 翌日,赵筠在隋毅怀里醒来舒展着身子,回想起昨夜的疯狂仍是红了脸。后来隋毅用毯子将他整个人裹住抱回的景正殿,在寝宫里又磨着他弄了第二回。赵筠望着隋毅笑看他的眼睛,突然想起了问道: “你昨日吃醋了跑出宫,怎么又想着要回来告诉我了?你个闷性子,不是什么都不爱说的么。” 隋毅手指正绕着他的头发玩,听罢亲了亲指尖的发丝。 “一日恩爱都不能少,这是我答应过你的,昨晚一瞧见月上中天,别的便都顾不上了只想赶在宫门关闭前来见你。” 赵筠听了满足地窝在他怀里,原来自己的每一句话他都记着,真想不去早朝了。他才刚这么想完就觉出那人晨间的反应,吓得立马跳下床,生怕他兴起再来一次,那自己就真的得卧床了。 当日早朝,众臣一片议论,只因皇上要将隋毅封为晋王。隋毅此次救驾有功,论功行赏自是理所当然,但这异性王本就几百年难出一位,更何况晋王历朝历代都是仅次于太子地位的王爷封号,怎可以分给皇室之外的人。 老臣们忧国忧民,颤颤巍巍地要跪下,被赵筠坚定地呵斥了。圣上心意已定,当即颁布了诏书,晋王隋毅接旨,成为历史上景朝第一个异姓王爷,虽享王爷食悒俸禄却没有指定封地也就无需离京上任。老臣们松出一口气,喟叹圣上果然还是留了一线防备之心,不至于完全失了理智。 封王的事情刚定,就有一位老臣出列,苦口婆心地谏言: “现皇上归京,天下已定,臣提议广采秀女,充盈后宫,以为陛下多多开枝散叶。” 老臣笑得憨厚,料想景帝如今后宫空缺,这个提议必能深得圣心,替自己博得几分君王好感。 谁知御座上的景帝听完,面色不虞地冷冷说道: “太子赵昱品性端正,聪颖好学,是难得的储君人选,朱大人莫非对太子有什么不满意的地方,要朕多生几个皇子来取而代之?” 那老臣莫名被扣了一顶敌视太子这么大的帽子,慌乱得赶紧想解释,赵筠不给他机会,接着说: “好了,此事以后都不必再提。” 那朱大人后背已经吓出了冷汗,跪下絮絮叨叨地解释: “微臣不是 分卷阅读56 - 分卷阅读56 - 分卷阅读57 故雪今存 作者:酸奶和豆奶 分卷阅读57 故雪今存 作者:酸奶和豆奶 分卷阅读57 这个意思,太子殿下才德兼备,举世无双。臣只是担心皇上身边没有人伺候,且国不可无后,中宫之位还需有一位贤良淑德的名门闺秀…” 其实他早些闭嘴还好,多说就多错,不等赵筠发话,隋毅已经在殿首制止了他。 “朱大人这么有闲情来管上陛下的家事了,不如多抽抽时间管管自家后院。你一房夫人四个小妾,你儿子更是总共娶了八个,听说最近还打算再纳一个寡妇,别人不乐意还要硬娶,如今街上人尽皆知,可别最后闹上官府去了。” 隋毅一席话将那朱大人噎成了哑巴,他儿子不争气横行霸道惯了,最近闹着要强取一个小寡妇,如今这事被搬上朝堂让同僚和皇上都知晓了,他那张老脸实在拉不下来,只得灰溜溜地闭嘴。 散朝之后,朱大人长叹着圣心难测,一旁刚从地方调任回京的中书侍郎孟尧低下头暗自笑了笑,心道谁说咱这景朝没有皇后了,你不才挨了中宫一顿训么? 自天和九年末起,晋王隋毅几乎日日宿于皇宫之中。 这可愁煞了为景帝记录日常起居的起居舍人。这日他给晋王留宿宫中写了个合情合理的原因“景帝与晋王商讨税赋改革,时至深夜,留宿宫中,君臣抵足而眠。”下一日他又想出个冠冕堂皇的理由“中秋宫宴,景帝留晋王畅谈国事,宿于景正殿,君臣同寝。” 时日久了,所有理由都被写个了遍,起居舍人后来俨然已经放弃,日日的注录只用一句“君臣同寝”作结尾,理由都懒得再费心编。 十年后,江南。 “杨二少,这是去哪?” “无事遛遛鸟听听曲去。” “还听什么小曲儿啊,《同心缘续》最新的章节出来啦,快和我一块凑热闹去。” “是么?帝君不是已经又飞升成仙了么?后面还有?” “当然啦,大将军也飞升去找帝君了嘛,今天正要讲两人在仙京重逢呢!” 赵筠听着街上路人的对话,扶额地望向隋毅。 隋毅心情很好地笑笑,问他: “前面有冰糖豆腐脑卖,吃不吃?” “吃!” 赵筠天和十九年退位于十七岁的太子赵昱,晋王隋毅也同时归隐不知去向。热情的民众中不乏文笔好的有才之人,将那十年前风靡全国的《同心缘分》写了续本,在后来的故事里,帝君放弃仙籍重回人间十年之后,因治国有方,广积善缘,又再一次飞升了。而大将军也追随他而去,成为了仙界一方武官。 隋毅一推开客栈的房门,就见赵筠慌乱地将一卷书册塞到了被褥底下,他含着装作没看见,将桂花糖放在桌上,招呼赵筠过来吃。桂花糖清甜酥脆,带着一股桂花的香气,赵筠正吃得满足,听见身后一阵闷笑。 回过头,隋毅已经拿着他藏起来的小话本看得满脸笑意,赵筠几步走过去一把夺回来,一张脸红得似个寿桃。除了正儿八经续写的《同心缘》版本,现在街上还有许多各式各样的小话本,那些话本里帝君和大将军爱得热烈缠绵,三天两头就要滚一次床单。赵筠只是好奇看看而已,却不想被这人逮个正着。 他语无伦次,结结巴巴地辩解: “我只是瞧瞧他们都乱写了些什么,没别的。” 隋毅仰倒在床上,好整以暇地看他,笑着说: “嗯,这本写得挺好,咱们今晚试试。” “不要!” 当夜,隋毅磨着赵筠将那小话本上的姿势都试过了一回。 窗外皓月当空,他们的日子还很长,江南美景,漠北风光,他们会携手共同游遍这万里山河。 西蜀山中,一座灰白的道观半掩在竹林之后。院落里一名扫地僧人正使着竹条长扫帚将落叶一点点归拢。他穿着灰青色的道袍,道帽下露出隐隐白发。远远望去仿佛一副灰青色的水墨画,唯一的色彩便是院落里那棵开得热烈荼蘼的海棠树。 僧人动作很慢,半天才清扫完院落,他缓缓走近那棵海棠,树冠茂盛浓郁,点点殷红的海棠花瓣在空中绽开身姿。僧人伸手抚摸上树干,眼里是无限柔情,仿佛抚摸的是恋人的侧脸。 这树下埋着他的爱人。 君埋泉下泥销骨,我寄人间雪满头。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 国师: 臣夜观星象,有将星犯帝星,恳请陛下当心朝中有人以下犯上,意图不轨。 筠筠:当真? 国师:千真万确,昨夜那将星冲撞帝星,其势之猛,震颤不休,两星翻来覆去,久久不歇,堪堪持续了将近两个时辰! (是夜) 筠筠:不行,有人会看见的。 将军:谁有那胆子敢窥探! 筠筠:国师看星星能全见着! (憋了三日之后) 将军:来人!把观星台给本王封了! 正文完结,会有两篇番外。 第67章 番外.一日为师终身为父(上) 年幼的储君赵昱身着杏黄的太子服饰站在景帝和新封的晋王面前,他小小的人儿仪态却很规范,拱着手向自己父皇禀明道: “孩儿遵旨。” 然而他再怎么严学礼仪,毕竟还是个孩子,虽然口头说着遵旨,但那皱着的小脸分明呈现着我不愿意的缤纷神采。 待太子退下后,赵筠握了握隋毅的手,他刚才让儿子认隋毅作义父,昱儿那一脸的不情愿两个人可都是瞧得真真切切。隋毅反手拍了拍赵筠的手背,反过来宽慰他,孩子还小得给他时间。 之后的日子,当着赵筠的面太子还是老老实实恭顺地称呼隋毅为义父,但倘若在宫里两人偶然遇见,他父皇不在场,赵昱便还是称呼他作晋王,是打从心底地不愿改口。 太子年龄还小,应当是不清楚赵筠和隋毅之间的事,但他心高气傲平白无故叫他认人做父,心里肯定是抗拒的。 隋毅带兵多年遇到过无数桀骜难驯自视甚高的部下,在收服人心方面从来都是战无不胜。像太子赵昱这样心性高的人,你越是对他安抚讨好他便越会认为你谄媚无能。要想同这样的人交心就必须得让他心服口服,否则他很难高看你一眼。 这日隋毅特意散步到太子习武的练武场,刚走近就看见一众陪练们被太子用一柄小木剑戳得嗷嗷直叫。他忍不住捂嘴笑出了声,赵昱头一斜瞧见了他,只冷冷说了句“有何好笑的?” 隋毅走过去抛出一句“你这么个练法,难有长足的进步。” 太子赵昱顿时愤愤地瞪大了眼睛,他自五岁时便开始练习骑射,人人见了都要惊叹夸赞一番,而这人居然敢看不起他!他迈着步子走到习武台的边缘,武台离地有段高度,可以使他稍微同隋毅平视一些。 赵昱丝毫不秫这位本朝的武神,用一双黑黑亮亮同赵筠有七分相似的眼睛直直瞪着隋毅说:“等我长大了一定比 分卷阅读57 - 分卷阅读57 - 分卷阅读58 故雪今存 作者:酸奶和豆奶 分卷阅读58 故雪今存 作者:酸奶和豆奶 分卷阅读58 你厉害!你就等着吧!” 隋毅会心地笑笑,挺喜欢他这副小老虎般奶凶奶凶的样子,望着他借此设想着赵筠六七岁时会是多么的招人喜欢。 “我知道你不愿认我做义父,不如咱们俩来场比武,若是你赢了我便去和你父皇说此事作罢,若是我赢了你也无需叫我义父,就认我作师父如何?” 赵昱心里打鼓,他们一个是大人一个还是孩子若说比武自然不甚公平,可他自尊心强,又不愿自认弱小,咬着牙内心正在挣扎,隋毅已经折了一根柳条纵身飞进了武场。 隋毅一身金蟒王袍,从武器架上丢给赵昱一把开了锋的利剑。只见他站定后背着右手,左手垂着一根细细的嫩柳,笑着对面前的赵昱说:“我长你两轮不止,便让你一只手,一双腿。” 赵昱捏着两把剑,不确定地质问他:“你就打算用一根破柳枝作武器?!少看不起人!” 隋毅好脾气地笑笑,将那柳条拿到眼前,嫩黄的枝叶才刚刚伸展,片片挂在细软的枝条上。他故作认真地说:“你可别小瞧了我这武器,片片叶子可都是要见血的唉。” 赵昱听罢,被挑衅得将木剑生气地丢到一旁,执着那柄锋利的长剑便攻了过来。 隋毅如他所说,不仅让赵昱一只右手,双腿也是定在原地不动,只用左手以柳枝作挡,但即便赵昱杀气腾腾也奈何近不了他的身。那看似软棉的柳条到了隋毅手中立刻变得苍劲有力,迎上锋利的刀锋竟然也能坚韧不断。赵昱惊奇不已更是不服输地使出全力往隋毅身上致命的地方刺过来。 隋毅舞剑般挥动柳枝格挡化解,然后轻轻往赵昱身上拂过两下子。赵昱一低头,瞧见自己胸口绣着的那尾龙纹被割开了三道口子,露出了里面的衣衬。那嫩黄细软的柳叶竟然真的像刀片一样划破了他的衣裳! 赵昱气得眼睛都红了,奶气地大叫一声又攻了过来。隋毅还是纹丝不动,只左手执柳条与他过招。赵昱再怎么天资过人也不过是个七岁的孩童,几局下来已经是累得气喘吁吁,汗珠颗粒一样从他的小脸滑落下来。 赵昱不想认输,却也明白自己此时根本赢不了。他喘匀几口气,提议道: “咱们再比比射箭,你退开五十丈,若还是能赢了我,我…我就叫你师父!” 隋毅用柳条挽回一个剑花,心情很好地答应道:“好,一言为定。” 射箭的靶场就在旁边,赵昱对自己的箭术很有信心,教他射箭的老师是羽林军中一个神箭手校尉。再加上隋毅退让到五十丈开外,自己的赢面还是很大的。 赵昱集中精神,摈除一切,全力射出一支箭羽,那箭矢笔直地飞向靶心,正正钉在了靶子红心的范围内。他侧头十分得意地向隋毅投去一瞥,瞧着他那傲慢开心的小模样,隋毅真想摸摸他的头,但他明白现在还不是亲近的时候,这张牙舞爪的小兽可还没有认可他呢。 赵昱本以为自己胜券在握,企料隋毅在他身后甚远的地方抬手弯弓却不是向着靶子,而是往天上射出了一箭,一只飞翔的小鸟被当胸穿过直直地坠落下来。赵昱皱了皱眉,自觉隋毅纵使如此展现了技法,但比赛就是比赛,规定是射中靶心为胜,那赢家便该是自己。 不等他思量完,在那瞬息之间,隋毅又射出了第二箭,这次的箭矢居然刚好穿透了自空中坠落的中箭之鸟,强大的箭力带着他们一同射向了靶子,红心!隋毅射出的这两支箭都穿透了小鸟深深钉在了靶心正中央,比先前赵昱射出的那一支更靠近红心的最中央。 赵昱惊得目瞪口呆,他以为自己的武学老师箭术已经是无人能敌,却没想今天所见才叫做一个出神入化。他不是不讲信用的人,也确实深深被隋毅的武功折服,当天便心甘情愿地叫了一声“师父”。 赵昱他的武学老师依旧是以往那几位,但自此之后,隋毅经常在他练武时给予一些指导,他们的关系也渐渐融洽了一些。 秋高气爽,又是一年金桂飘香。新的税赋改革已经层层推行了下去,景国的民众切切实实感觉到了实惠,官员地主间的反应也趋于平和。赵筠在御书房同一帮臣子讨论税赋新政,隋毅无事便溜达来瞧瞧自己的小徒弟。 赵昱这个孩子天生有一种刻苦的韧性,不论是每日晨间太傅的讲学还是午后的习武骑射都一丝不苟勤学苦练,从来不曾偷过一日的闲。只见他不厌其烦地用木剑在假人桩上练习,反反复复地进攻各个致命处的破绽。 隋毅看得欣慰,却也有点心疼。他走过去唤他道: “走昱儿,今日师父带你去打猎。” 赵昱停下动作,额上已经被汗水打湿,他疑惑不定地说: “可现在申时才刚过,我的武课还没结束呢。” “你武课练的不就是骑射么,打猎不也一样,只是换个地方罢了,我去同你太傅说一声。” 这样,两个人便骑着马到了京郊的西山脚边。太子赵昱如今的坐骑是一匹通体纯白只四蹄有一圈棕色的小白马,年龄同样稚嫩,估摸着等他自己长成个少年这马儿也就刚好成长为最佳的状态了。 这小马是赵昱生辰时赵筠特意为他寻的,还御赐了一个诗意的名字叫做踏雪寻梅。 重阳之后是狩猎的最佳时节,林中的动物们经过春夏两季都养得膘肥体键,因为冬季快要到来都忙着储存粮食,因此都在林中频繁活动显露着踪迹。 隋毅指着不远处一只长耳朵的灰兔子,轻声对赵昱说: “你试试。” 赵昱弯弓眯眼瞄准了那只正在悠闲嚼着草叶的肥兔子,瞄了半天却是箭锋一转,向着远处那棵大树后露出的半个鹿身射了过去。 那小鹿极其警觉,听见破空声立马蹦窜而逃,赵昱的箭头擦着它的屁股堪堪落了个空。赵昱可惜地叹了一声,生气地放下手里的弓。随即他听到身侧又一道箭矢发射而出,带着强劲的力道。再定睛一看,方才的那只小梅花鹿已经倒在了地上,凄惨地发出阵阵哀叫。 赵昱兴奋地纵马向前,翻身下来查看,隋毅那箭刺中了鹿的大腿,血流正潺潺顺着它油光的花毛皮蜿蜒地淌滴下来,像一道红红的小小溪流,最终在它身下的草地上汇聚成一汪血色。 赵昱兴奋地抬头看着隋毅,提议说: “怎么带回去?伏在你马背上?还是用踏雪寻梅驮着它,我和你骑一匹?” 隋毅摇摇头,对他道: “这还是只小鹿,约莫同你一般大,咱们放它一条生路,不要赶尽杀绝。” 赵昱心里不高兴,因为他觉得猎到的东西哪有再放走的道理,可眼前的人不是那个死板迂腐的齐太傅,赵昱天生崇拜强者,对于隋毅的话他自然地就要遵从三分,再加上父皇也经常教育 分卷阅读58 - 分卷阅读58 - 分卷阅读59 故雪今存 作者:酸奶和豆奶 分卷阅读59 故雪今存 作者:酸奶和豆奶 分卷阅读59 他要心怀仁德,因此也就只瞥瞥嘴,然后点了点头。 隋毅示意他将腰间那支小匕首拿出来,那是赵昱生辰的时候隋毅命匠人特意打造的,小小的匕首锋利独特,刻着云龙纹,匕鞘上镶嵌着宝石,配在腰间熠熠生辉又威风无比,赵昱收到之后就爱不释手天天都挂在身上。 隋毅用匕首将箭头从小鹿的大腿上剜出来,用随身的药膏在伤处敷了一层,再用布巾绑好,用不了一个月这死里逃生的小梅花鹿便能痊愈。 赵昱拍拍手站起身,以为这就要放它走了。谁知却见隋毅捏着小鹿稚嫩的鹿角,用刚才替它疗伤的匕首飞快地一刀割下了它才刚刚长出岔枝的小鹿角。没等赵昱发问,隋毅已经又飞快地割下了它另一边的小鹿角。 “不是应该好人做到底,送佛送到西么?”赵昱这下不明白了。 隋毅笑笑,告诉他: “咱们是放它一条生路,但也得给它长个教训,让它付出些代价,施德和立威都是必不可少的。” 赵昱瞳仁很深,望着隋毅,觉得他同那些满口仁义道德的夫子很不一样,只见隋毅掂了掂手里的鹿角,继续道; “再说,这小梅花鹿的初茸可是好东西,你父皇怕冷,冬日快到了,正好给他泡酒补身子。” 隋毅每次讲到赵筠眼角都是一弯柔情,赵昱也心疼他父皇政务繁重,同隋毅一起将一对鹿角用锦帕仔细地包裹了起来。 两个人收获了鹿茸也没有再继续狩猎,慢慢悠悠地骑着马往皇城走去,一路上赵昱都在回想着隋毅方才的话,觉得自己似乎领悟出了一些太傅不曾教给他的事,对自己的这位师父更加的钦佩起来。 分卷阅读59 - 分卷阅读59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