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湖旧梦》 分卷阅读1 江湖旧梦 作者:狂魔霖殷 分卷阅读1 江湖旧梦 作者:狂魔霖殷 分卷阅读1 《江湖旧梦》作者:狂魔霖殷 文案 “我是个捕快,当然要荡尽天下事不平。当年的破天案疑点重重,有冤的我要为他们平冤昭雪,枉死的我要让他们瞑目九泉,漏网的我要把他们绳之以法。” 六扇门的小捕快诸葛纯钧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她已经知道自己的生命只剩下两三年了。 三钉封神,一秋难渡。死之前,她能不能把当年的破天案查个水落石出? 内容标签: 宫廷侯爵 江湖恩怨 传奇 女扮男装 搜索关键字:主角:诸葛纯钧 ┃ 配角:诸葛含光,诸葛定光,容君行,呼都单于,巴勒图 ┃ 其它:配角多得数不清 序章 破天案 江湖上最近不太平。 江湖当然总是有故事的,但是最近出了一系列连老江湖说起来都会咂舌的事情。 一个无门无派凭空出现的采花大盗,在半年的时间里,先后掳走了翠烟门左护法宛碧晴、峨嵋派掌门大弟子徐璐和五毒教教主蓝倩倩。翠烟门亦正亦邪,隐居避世;峨嵋派光明磊落,人多势众;五毒教在大多中原人眼里属于邪教,但是没人敢惹。而这三个被掳走的女人,美貌自不必赘述,还都是武林中成名多年的好手。这三名女子的尸体被发现的时候,都是赤条精光、惨不忍睹,尸身上还都被纹上了朱红色的“破天”。于是虽然至今也无人知道这个采花大盗姓甚名谁、是人是鬼,但大家都知道他的代号是破天。短短六个月的时间里,破天接连得罪了黑白两道、中原苗疆。整个武林人人得而诛之。 如果只是这样,破天也谈不上破天。就在二十天前,破天做了一件真正石破天惊的大事:他掳走了皇宫里的一个才人。后宫三千佳丽,一个才人似乎可有可无。可是从他潜入后宫掳人,到十天前在京郊发现这个才人的尸体,整个过程无声无息。后宫在破天眼里不过是自家的后花园,出入自由;什么羽林、禁卫、内卫、奴仆,破天一出手便都是摆设而已。皇帝听闻此事先是一身冷汗,紧接着龙颜大怒,责令六扇门统领诸葛飞羽一个月内抓到破天,不然提头上朝。 诸葛飞羽带着六扇门所有得力捕头捕快四处寻访,忙忙碌碌二十余天,似乎有了些头绪。但是这个破天武功盖世,如何抓捕成了大问题。 好在破天差不多得罪了整个武林,双拳难敌四手,好汉斗不过人多。诸葛飞羽秘密地给所有有头有脸的武林高手派发英雄帖,帖中言明自己已经知晓破天的身份和藏身之所,但需要大家通力合作实施抓捕。他邀请各路高手月末来京郊诸葛庄园一叙,共商斩妖除魔大事。英雄帖末尾还特意加了一行小字:事关重大,务必保密,阅后即焚,以免打草惊蛇。 峨嵋派掌门念慈师太收到英雄帖,毫不犹豫地开始收拾行李:还有什么比给自家大徒弟报仇更义不容辞的事情吗? 峨嵋派传功长老念法师太收到英雄帖,去禀报念慈师太,恰巧看到念慈在收拾行李,于是二人决定同行。 翠烟门门主丁一一收到英雄帖,决定带上右护法宛碧雨一起,恰好隔天宛碧雨也收到了英雄帖。 五毒教新掌门屁股还没坐热就收到英雄帖,为了不显得自己对前掌门无情无义,也只得拖了疲惫的身躯骑了一匹最好的马,从苗疆八百里加急赶到中原。 除了和受害者直接相关的门派,少林、武当、丐帮、青城、唐门等门派中的顶尖高手和一些风头正盛的游侠也在受邀的行列。 玉紫电和陆青霜收到英雄帖的时候正坐在酒楼包厢吃烤串。帖子是烤串的伙计带进来的。玉紫电手快,接过帖子打开瞥了几眼便塞给陆青霜,嘟起嘴:“中原人的字比他们的话还要难懂。师兄,快给我读读这帖子里写了什么?” 陆青霜皱着眉头默默读完,凑上玉紫电耳边低语了几句,此时讲的却是维语了。 玉紫电听完英雄帖内容,沉吟了一下:“说起来这是中原武林和朝廷的事情,跟咱们天山剑派也没什么关系,怎么会把英雄帖发到这里来?” 陆青霜放下手中吃了一半的羊肉串,又对着灯光细细研究了这封英雄帖,并没能找到什么值得怀疑的地方。他迟疑着把这封帖子丢进火盆里:“中原人心思一贯弯弯绕绕,这其中怕不是有诈?” “这破天采花贼的事情牵扯到的都是武林中的大人物。若是讹传,五毒和翠烟门说不好,但是峨眉派是一定会出来辟谣的。将近半年过去,三个门派看来是默认了这件事。宫里那个才人的事情关乎天家颜面,但是六扇门竟然放任这个故事传遍大街小巷。或许诸葛飞羽是真的走投无路需要江湖中人帮助?” 陆青霜摇摇头:“我虽然没和六扇门打过交道,但诸葛飞羽听上去不像是个会求武林中人帮助的人。就这帖子里提到的诸葛庄园,还是他前年率领七个捕头荡平京郊土匪窝义气帮之后,中原皇帝赏给他的。他敢八个人挑下几百人的匪窝,怎么会不敢去对付一个采花大盗?” “咱们下山试炼不过半年,师兄你倒是把中原的门门道道摸得很清楚。我怎么不知道诸葛飞羽这些旧事?” 陆青霜习惯性地伸手想要揉揉师妹的头,手伸到半空又停下来。玉紫电已经是二八年华的大姑娘了,头上是繁复的头饰和发辫,揉乱了少不得一通嗔怪。 玉紫电没注意到师兄抬起又放下的手,兀自沉浸在对英雄帖的猜测里:“或许破天是一个势力更大的组织,而不是一个人?” 陆青霜摇摇头:“我不知道。” “诸葛飞羽到底安的什么心咱们去诸葛庄园看看就知道了,何必在这胡乱揣测?” “宴无好宴。” “只要咱们提前服用雪莲避毒丸,想来也不会有什么糟糕的事情发生。大不了跑呗。中原还有谁能跑得过咱们的轻功雪满天山?” 虽然陆青霜经常觉得师妹莽撞冲动不动脑子,但是他还是不得不同意:中原人确实没人跑得过雪满天山。 天山苦寒,空气稀薄,雪满天山的步法便是为悬崖峭壁、薄冰深雪设计。在山上的时候他们原本只是觉得这套步法忒实用,下山才知道这套步法还忒厉害。脱掉天山上厚重的棉衣,在中原施展这套步法简直觉得自己身轻如燕。玉、陆二人下山这半年,依着师尊的安排先后挑战了少林藏经阁、武当炼丹炉和唐门偃甲阵,只靠着雪满天山就全身而退,几乎都没用得着拔剑。天山两位少侠的名头便就此传了开去。 几串羊腰子下肚,二人便愉快地决定月底到诸葛庄园凑凑热闹。 月底的诸葛庄园真是门庭若市。兵器谱上能排进前一百的大概都被请了来。 多数来客都是劲装短打,服饰以黑白色 分卷阅读1 - 分卷阅读1 - 分卷阅读2 江湖旧梦 作者:狂魔霖殷 分卷阅读2 江湖旧梦 作者:狂魔霖殷 分卷阅读2 调为主。蒙着大红色面巾、头上戴着红色头纱、身着维族传统服饰的玉紫电在人群中格外显眼。陆青霜的衣着倒是十分低调,一席月白长衫,和街上任何一个书生公子无甚区别。 诸葛山庄大门洞开,也无人把守或者通传。一干武林人士便沿着路两旁的路标自觉找到后院。 “中原皇帝出手就是大方!”玉紫电一边目不暇接地欣赏着路两边的亭台楼阁,一边用维语在陆青霜耳旁感叹。 陆青霜半心半意地应付着玉紫电,大部分心思却在观察诸葛庄园的地势地形和哨兵布放上。出乎陆青霜意料的是,诸葛庄园地势平坦,地形简单,完全不具备埋伏的条件。整个庄园除了几个端着蔬果行色匆匆的丫鬟,连一个家丁的影子都见不到。 如此多武林豪杰齐聚一堂,诸葛飞羽也不敢怠慢。他早早候在后花园中心的演武场。这演武场是一块很大的空地,如今被摆满了矮几和蒲团。赶路几天的各路侠客终于可以舒舒服服坐下来喝口热茶、吃顿饱饭。 玉紫电和陆青霜来得不算太晚。矮几还剩了十几张。二人挑了离入口最近的一张坐下,捻了几粒葡萄润喉。 午时刚过,诸葛飞羽便走到演武场中间:“诸位既然赏脸前来,想来都是知道这破天绑架案。忙碌了这许多天,老夫已基本查清了破天底细。他就在诸位中间!” 来赴会的侠客都是成名多年的好手,互相都多少有几面之缘,听闻此言不由得面面相觑。 “六扇门明察暗访,得到一条重要线索:破天的腰臀处也有一个朱红色刺青,与四个被害人一般,是破天二字。” 念慈师太站起来:“贫尼有一事不解:腰臀处的纹身极为私密。六扇门是怎么知道纹身的存在,却还不知道破天到底是何人呢?” 诸葛飞羽道:“有人在徐璐被杀害前三天看到了破天和她在树林里。具体在做什么,我也不便说出来脏了诸位的耳朵。这个目击证人只看到了徐璐的正脸和破天的背影,是以只看到了纹身没看到破天的脸。六扇门已经带着证人指认了徐姑娘的画像,证词确凿无误。“ 丁一一也站了起来:“那诸葛大人又是如何断定此人一定在我们当中呢?” 诸葛飞羽道:“诸位脱了衣服一验便知。否则老夫再舌灿莲花也无用。” 众人又是一阵窃窃私语。 便在这时,一个花容失色的丫鬟跑到诸葛飞羽身边,附耳低语了几句。 诸葛飞羽脸色微变,毫不犹豫地对几十来客道:“我有要事,失陪一刻钟。这一刻钟的时间里还请大家互相监督,谁都不要离开后院。现在那破天一定最想浑水摸鱼逃了去,我们一定不能让他得逞。” 各位武林人士虽然一头雾水,但还是纷纷点头。来都来了,再多耽搁一刻钟也不碍事。 玉紫电对陆青霜小声说:“我总觉得哪里不对。” 陆青霜表示赞同:“如果是为了验明正身抓出淫贼,那峨嵋派、翠烟门、五毒教这些姑娘根本不需要来。她们无论如何都是没有嫌疑的。退一步讲,就算这三个门派和这件事直接相关,被请来做个见证,其他不相干的女侠,比如那边的落英梅花剑梅三姑娘、比如你,也根本不应该收到请帖。” 说话间一声巨响,天崩地裂,整个演武场被葬进一片火海。 陆青霜和玉紫电的矮几离出口最近。他俩轻功超群,应变也快,几乎是看到火光的瞬间就已经后退丈余。饶是如此,陆青霜脸上也已经被烧得一团漆黑。爆炸发生时陆青霜把玉紫电拉到身后挡着,所以玉紫电相对受伤较少。 二人运起十成轻功向诸葛庄园外狂奔,身后还有接二连三的小爆炸声此起彼伏。 诸葛飞羽举着一把□□,正正拦在诸葛庄园门口。 陆、玉二人在门口急急刹住。玉紫电迅速瞄了一眼四周围墙:墙头都是蓄势待发的□□手。 陆青霜飞快地在脑海中权衡了一下形势,捺住心中火气,拱手对诸葛飞羽说:“诸葛前辈,在下天山剑派陆青霜。中原武林的事情与我们本没有关系,今天的事情我日后也会当做没发生过。我和师妹都受了伤,不知可否借过去看看大夫?” 诸葛飞羽的嘴在动,却没有声音。陆青霜甩了甩头才意识到刚才的爆炸太响,自己已经暂时失聪了。 紧接着箭矢便向雨点一样撒了下来。 陆、玉二人背对背,各自拔出长剑,舞得密不透风,一圈□□手竟然奈何不了二人。诸葛飞羽安安静静看了一盏茶的时间,挥挥手,□□手整齐划一地消失在墙头。 诸葛飞羽拎了□□,带了三个随从,亲自走到二人身边。 玉紫电和陆青霜很有默契地跃向墙头。 诸葛飞羽也不追,老神在在地笑了一下。 墙头突然冒出一排钢刀。□□手们去而复返,手中的兵器已经换了。 陆青霜比玉紫电前半个身位,险险收住脚,差点自己扑到刀尖上。他这身形一顿,身后一根铁链袭来,正中后心。陆青霜吐了口血,却借着铁链的力量再次扑向前去。前方钢刀明晃晃地筑成了一堵墙。陆青霜不闪不避,手中的剑已经舞到了极致。诸人先是听到叮叮当当一阵密集的兵器交接的声音,紧接着是“噗通”一声。 诸葛庄园墙外竟然是一条河,而且是一条很宽的河。陆青霜越过围墙,掉进河里,水花四溅,水里还飘起丝丝殷红。一群人略微紧张地盯着平静的水面,可是水中连个泡泡都没有。 那边厢玉紫电还在跑。 她比陆青霜的轻功差了那么一点点,所以还没跃上墙头便看到了明晃晃的钢刀。她柳腰一扭,也不知半空中从何处借力,便已经转了个身,从侧面滑了开去。 她身后也有一根追上来的铁链,那铁链有茶杯口粗,不太灵巧,收势不及,轰地一声在墙头砸出个凹坑。守着那片墙头的两个拿着钢刀的人被铁链撂翻,仰面掉进了河里。 玉紫电再次凭空转向,借着墙头的凹口想逃出去。 老神在在的诸葛飞羽终于发动了! 他手中的红缨枪飞向墙上的凹口。 玉紫电从没见过这么快的枪。她原本自信没什么能追得上雪满天山,但这把枪刚刚还离她那么远,转瞬就和她同时到达豁口。 玉紫电脚下不停,提剑格挡。剑枪相撞时虎口发麻,长剑脱手飞出老远。那把红缨枪的去势只是偏了偏,分毫未见力竭,噗地一声在玉紫电肩上贯穿了个大窟窿,卡在了她的肩胛骨里。 玉紫电却借着红缨枪的惯性跳得更远,越过了那条河,转眼隐没在树林里。 诸葛飞羽冷哼了一声:“还愣着干什么?快去追啊。她受了这么重的伤,带着我一把三十斤重的枪,能跑多远?要是 分卷阅读2 - 分卷阅读2 - 分卷阅读3 江湖旧梦 作者:狂魔霖殷 分卷阅读3 江湖旧梦 作者:狂魔霖殷 分卷阅读3 追丢了就挨家挨户给我搜,所有人都要脱掉上衣检查肩胛,有伤口的统统带回来。” 受伤的玉紫电竭尽全力地跑。越跑越无力,越跑越头晕眼花。肩膀里插着的红缨枪仿佛有千斤重。 跑着跑着她眼前竟出现了一座绣楼。林木深深,这绣楼平地而起,干净整洁,与周围环境格格不入。 绣楼门上有锁,显然主人出门未归。 玉紫电已经无暇思考这楼子的蹊跷。她本能地走到门口,单手就把黄铜门锁捏变了形,把锁拆下来揣进怀里,蹑手蹑脚地进了门。 出乎她意料的是,屋里有人。 一个美得不可方物的年轻女孩站在门口,一脸惊恐地望着她和她肩上的□□:“你是谁?” 也许是求生的欲望太过强烈,玉紫电突然恶胆向边生,鬼魅一般飘到女孩身后,一记手刀劈昏了女孩。 她手脚麻利地拔下肩上的□□,点穴止血,然后从衣服里翻出一堆瓶瓶罐罐,挑了一个敷药包扎。做完这些,她扒光女孩衣服,把自己被炮药炸得破破烂烂的衣服套在她身上,又把□□在不省人事的女孩肩头捅了个对穿,调整成自己刚才的角度和造型,然后把自己的面纱头纱给女孩戴好。 手上还没忙完,她已经隐约听到追兵将至。对着地上的女孩略微犹豫,求生的本能终于战胜了仁义道德。她轻轻把手掌包裹在□□周围,猛然发力。女孩喷出一口鲜血,气绝当场。 玉紫电抱着女孩的全部衣物跑进卧室,就听到门被砰地一声撞开了。 为首的追兵大喊:“找到了!人已经死了。” 玉紫电迅速套上女孩的衣服,屏息凝神,门外一阵咋咋呼呼之后,一群官兵七手八脚地把女孩的尸体运了出去。 玉紫电轻轻松了口气。她知道现在还不能算安全,但是最艰难的一关已经闯过。一个女孩独自被锁在树林里,屋子里没有便溺没有馊饭,那她的衣食起居一定是有外人照顾的。而且这个外人很可能来得很频繁。 玉紫电坐在梳妆台前,把刚才留下的瓶瓶罐罐清点了一遍,从中挑出一只小盒子。打开盒子,里面是肉色的泥巴一样的东西。 天山弟子行走中原,除了轻功、剑法,还有一样外人都不知道的绝学:易容。 胡人高鼻深目,与中原人长相十分不同。下山历练如果想隐匿行藏,经常要稍微易容。玉紫电平时惫懒,经常一条面纱草草了事,但这门功夫她是精通的。 她把肉色泥巴挖出几块贴在脸上,揉揉捏捏,一会儿一张脸就和刚才的女孩有八分相似。她又打开女孩的胭脂盒子,把她的胭脂水粉敷在脸上,描描画画之后竟然就跟女孩完全一样了。 犹豫了一下,玉紫电又挖出两块肉色泥巴在肩胛上修修补补,不一会儿那两个骇人的血窟窿也看不到了。 刚做完这些,小楼的门就开了。 一个男声在门口喊道:“有人来过?” 玉紫电走到门口,把刚才那个姑娘脸上惊恐的神情学了个十成十:“一个肩上插着一杆长矛的女人突然闯进来,然后倒在地上。过了一会儿官府的人来,把她带走了。” 门口的男人点点头:“他们没找你问话?” 玉紫电摇摇头,依然是受惊的样子,不肯开口说话了。 男人对这件事也不太上心的样子,迅速切换话题:“我叫你考虑的事情你想好了么?难道你真的想一辈子被关在这?” 玉紫电吃不准是什么事,不敢开口回答,仍然一脸惊恐。 “我已经找到了你爹娘。你可想好了,顺着我就是享不尽的荣华富贵,忤逆我就是家破人亡。” 玉紫电觉得自己很对不起那个替死鬼,便有心想要让她爸妈安度晚年。她畏畏缩缩地点了点头:“奴想通了。” 门口的男人喜形于色:“等我把你送过去,你可要好好伺候诸葛大人。如果我加官进爵了,少不了你爹娘的好处。” 玉紫电听到诸葛大人四个字,心里咯噔了一下。还没来得及开口追问,男人已经喜气洋洋地走了。他在门口地上留了精致的小菜和点心,怕玉紫电变卦似的,飞快地关门落锁。 听到门锁咯哒一声之后,玉紫电瘫坐在了地上。 第一章 六扇门 朱门深深,没有牌匾。时不时有一两个黑衣人进出,行色匆匆。这就是赫赫有名的六扇门。 一个瘦小单薄的身影抱着一大盒点心消失在门里。 犹如一个火星溅进干柴里,安静的六扇门突然炸开了锅。 “诶诶诶我要豆沙馅的!” “大嘴已经拿了一个了,这个是我的。” “我一早上都没吃饭了,先给我一个。” “别抢别抢,哪次少了你们的?小钧,前天我没吃到,今天务必给我留一个。” 诸葛纯钧那一句弱弱的“今天带得多,都能分得到”被淹没在大呼小叫里,渣都不剩。 哄抢完点心,大家三三两两回到房内,前院里只剩下双手捧着空食盒的诸葛纯钧和一个身材颀长的黑衣女子。 这黑衣女子是六扇门的捕头,名叫许虹。她是禁卫统领许雷的妹妹,三十五岁,已经是六扇门的老资历了。 许虹一手拿着咬了一口的五仁酥饼,一手搭上诸葛纯钧的肩膀:“今天早上接到报案,京郊树林里有三具穿着夜行衣的尸体。刑部已经派人去看过了,应该是江湖中人。案子刚刚转交给咱们。” 诸葛纯钧点点头。 “老张下午回来,你跟着他一起去勘察现场吧。留心点学着。明年你就弱冠,要自己办案了,不能总当跟屁虫。” 诸葛纯钧狠狠地点点头。 许虹推了他一把:“别总是蔫蔫的。练武也上点心。就你这小身板,让你扫个地都怕你散架了。” 诸葛纯钧挠挠头:“我娘说我还能长个儿。” 许虹欲言又止,叹了口气,拍拍诸葛纯钧的肩膀:“下午别忘带工具箱。好好准备,别在老张那给我丢人。” 诸葛纯钧点头点得头都要掉下来了。 京郊是个神奇的地方。 说是天子脚下,却人烟稀少一片荒芜;说是荒郊野岭,还因为傍着京城而聚集了一票三教九流。京城的六扇门,十个案子里倒有七八个是京郊的,熟门熟路。 张文博二十几岁的时候是少林的俗家弟子,一套少林通臂拳在武林中小有名气;三十几岁的时候是扬威镖局的镖师,黑白两道都有些交情;四十几岁的时候丢了镖,镖师的饭再也吃不下去,便加入了六扇门。如今他已五十多岁,在六扇门虽然不算老资历,但胜在见多识广,京郊大案一半都是他经手的。 张文博带着诸葛纯钧,深一脚浅一脚走在京郊树林里。前一夜下过雨,羊肠小道分外泥泞。 分卷阅读3 - 分卷阅读3 - 分卷阅读4 江湖旧梦 作者:狂魔霖殷 分卷阅读4 江湖旧梦 作者:狂魔霖殷 分卷阅读4 三具黑衣尸体就趴在前面的泥水里。 刑部派了几个差役守着尸体,以免现场遭到破坏。但其实也没人会来破坏现场——京郊的大小麻烦都只在夜里出现。尸体已经被泥水泡得有些浮肿,几个差役掩着鼻子站得老远,自顾自地聊天。 张文博和诸葛纯钧没打扰聊兴正浓的差役们。 走到离最近的尸体旁边,张文博蹲下身子,随口感叹:“这场雨可算是把证据都毁了。” 诸葛纯钧殷勤地走到张文博旁边,打开箱子献宝一样捧到他眼前。张文博就着他的手挑挑拣拣,最终只拿了双手套出来。 “这些家伙事儿都用不着啦。先把尸体抬回去再说吧。”张文博合上工具箱的盖子,抓着尸体的肩膀把尸体翻了个面。尸体脖子上的伤口已经在泥地里泡得没有了血色,但肉眼还能看到那夹杂了泥沙的细长的一道。 张文博脸色陡变:“好像是六扇门的人。” 京城六扇门一共七十三个人,但常年驻守京城的只有二十个。五十三个人是常常出外勤的,有的时候是去调解江湖纷争,有的时候是去查案,有的时候是去收集消息,还有的时候是视察各地六扇门分部。老张在六扇门工作十年,总算勉强能认全所有人。 诸葛纯钧闻言走近看了看,三具尸体中确实有一具有点面熟。 张文博指着尸体的脖子:“这种一刀致命的伤口最难看出来路。匕首、刀、剑这些薄且锋利的武器都能造成这种伤口。” 诸葛纯钧知道这是在给自己上课,忙不迭地点头。 “周围没有打斗的痕迹,不是杀人的人一击致命,就是此地不是第一现场。” 诸葛纯钧拿出纸笔,赶紧把张文博的话一字不落记下来。 张文博叹了口气:“带回六扇门吧。” 许虹脸色很难看。 一听到出事的可能是六扇门的人,许虹心里就浮现出三个人名。上个月她抽调了三个捕快去查听雪阁,今天正是三个人该回京城汇报的日子。 两个仵作围着三具尸体转了三圈,愣是什么线索都没找到。尸体肯定是被搜过身,口袋里连一个铜板都没有。 最终许虹放了话:“我知道是谁做的了。你们都先去休息吧。” 许虹青白的脸色是发火的前兆,两个仵作得令如蒙大赦,张文博也跟着一起溜了出去,停尸房里只剩下许虹和不会看脸色的诸葛纯钧。 长长的沉默之后,诸葛纯钧嗫喏着问:“虹姐,到底是谁做的?” 许虹跟谁都能发火,唯独没法跟这个呆头呆脑的小捕快发火。她叹了口气:“说了你也不知道。” “张捕头说杀手都是一刀致命,应该武功很高吧?” 许虹有点无奈地盯着三具尸体:“王希希和杜三的武功算得上二流,能够一刀致命至少要一流好手。更别说江水流可是成名多年的好手,怎么可能毫无防备?” 诸葛纯钧本来想顺着这个思路问有没有可能是熟人作案,话到嘴边总算有脑子了一回:不能让许虹觉得自己在怀疑六扇门有内鬼吧。 许虹其实也想到了这一点,但几乎立即就排除了这种可能性:自十年前张文博进来之后,六扇门再也没接收过江湖中人。年轻一辈的捕快全都是世家子弟,知根知底儿的,没理由跟自己人动手。更何况就算熟人作案,趁一个人不备下手不难,可是怎么可能一次杀三个? “没准歹人先把他们三个迷翻,再一一解决?” 许虹有些疲惫地点点头:“可能性太多了。没证据没法下结论。先去把你大哥叫过来,商量抚恤的事儿。” 六扇门统领诸葛定光正会客,诸葛纯钧在门口足足站了一炷香的时间才等到他出来。和他一起出来的是锦衣卫统领袁斌。 诸葛纯钧跟在二人身后,直到袁斌出了六扇门,才急急把整件事汇报给诸葛定光。 诸葛定光冷着脸:“一群江湖宵小竟然敢动我六扇门的人?看来还真得给他们点颜色看看了。” “您知道是谁做的?” 诸葛定光从牙缝里挤出来四个字:“会知道的。” 之后几天六扇门的气氛都十分压抑。诸葛定光将六扇门几个分部的捕头都召了回来,仔细盘问各地听雪阁的势力。令人失望的是,没人知道听雪阁究竟有多大,没人知道听雪阁在哪,更没人知道听雪阁做的究竟是什么生意。可是所有人都听说过听雪阁,听说过听雪阁阁主武功盖世,还喜欢扶危助困。根据大家听说听雪阁的时间顺序,诸葛定光判断听雪阁应该兴起于长安一带。 许虹对听雪阁有四字评价:“故弄玄虚。” 诸葛纯钧觉得,这听雪阁也不完全是玄虚。至少能杀掉三个六扇门捕快,还是需要真功夫的吧? 六扇门为听雪阁的事情查访了十几天,指挥长安分部把长安城翻了个底朝天,一无所获。这还是诸葛定光接手六扇门以来第一次遇到毫无头绪的事情。 正所谓福无双至,祸不单行。这边厢六扇门三个捕快尸骨未寒,那边厢诸葛飞羽的一个妾失踪了。失踪的妾叫柳雯华,是诸葛飞羽遗孀中最年轻貌美的。 诸葛定光一个头比两个大。 诸葛飞羽混迹官场几十年,勉强算得上清正廉洁,但有一个无伤大雅的缺点:喜欢收集美人。自古英雄爱美人,诸葛飞羽在世的时候,除了一房正妻七房小妾,诸葛庄园里一直都养着十几个年轻貌美有才华的美人。 四年前诸葛飞羽去世后,诸葛庄园里养的那些美人都被遣散得七七八八,但有名有份的妻妾不能赶走。如今诸葛定光成了诸葛家的主人,那些没子女的小妾便被安排到了诸葛庄园。庄园确实在京郊是非之地,守卫也十分松懈,但是冠上诸葛二字,从无人敢寻衅滋事。 联系到之前六扇门的悬案,诸葛定光觉得自己被针对了。 诸葛定光执掌六扇门已经六年了。这六年里明着暗着做了太多杀人灭口的事情。若说被针对,他一时还真没法弄清楚到底是哪条道上的仇家。唯一的线索是,但凡稍微有点江湖道义的人,都不会拿手无缚鸡之力的寡妇开刀,所以诸葛定光总觉得,做这件事的大概是什么邪门歪道中人。 毕竟是诸葛家内宅的事情,思来想去,诸葛定光决定把案子交给诸葛纯钧。诸葛纯钧虽然经验不足,但行走自家内宅方便。正所谓寡妇门前是非多,诸葛定光可不想查案查出什么是非来。 诸葛纯钧接手案子时简直有点受宠若惊。他还从来没独立办过案子,此时半点不敢马虎。效仿着平时许虹和张文博的做法,诸葛纯钧花了三天时间找诸葛庄园里每个人一一问话。结果毫不意外:柳雯华失踪之前一切如常。 只有柳雯华的贴身丫鬟墨荷提供了多一点 分卷阅读4 - 分卷阅读4 - 分卷阅读5 江湖旧梦 作者:狂魔霖殷 分卷阅读5 江湖旧梦 作者:狂魔霖殷 分卷阅读5 信息:柳雯华亥时熄灯睡觉,墨荷就睡在外间。平时墨荷是个睡觉清浅的,稍微有点动静都会起来看看,一夜会醒来三五次。可是柳雯华失踪当夜,墨荷一夜好眠。柳雯华失踪之后的早晨,墨荷醒得比平时晚,脑袋还有点晕乎。墨荷怀疑掳走柳雯华的人用过迷香。 能让人毫无痕迹地昏睡的迷香实在是太多,线索卡在这里再也无法推进。诸葛纯钧一筹莫展了七八天,京郊树林里又出了大事:一具□□女尸被路人发现,女尸的腰臀处还有朱红色的“破天”刺青。这具女尸,正是失踪十天的柳雯华。 此案一出,从朝堂到江湖无不震惊。朝堂惊的是破天卷土重来,第一个目标就是朝廷命官。联想到当年死的容才人,君臣人人自危。江湖惊的是,时隔二十年,当年炸死上百江湖好手之后失踪的破天,竟然还活着。 第二章 诸葛府 这天晚上诸葛定光很难得地回诸葛府吃晚饭。诸葛飞羽的正妻邱静、诸葛定光和诸葛含光的生母云出岫、诸葛定光的正妻李芸和诸葛纯钧五个人围坐一桌。 虽然诸葛飞羽已经去世四年,但是邱静依然是诸葛家的当家主母。一顿饭的气氛十分压抑,大家都快吃完的时候,邱静才打破了沉默:“定光啊,二十年前破天出现的时候你还小。你记得当时发生了什么吗?” “孩儿只知道父亲集结武林中人围剿破天,结果破天事先在诸葛庄园埋了□□。诸葛庄园被炸,破天失踪。” 邱静点点头:“不错,当年破天也来了诸葛庄园,坐在离□□最远的角落。爆炸发生时他想逃跑,但是被庄园的护卫围攻。他受伤之后跳进庄园外的碧水河,自此活不见人,死不见尸。据你爹说这个破天当时伤势颇重,虽然最终没能打捞到他的尸体,但是他多半是死了。为娘推测,针对咱们诸葛家的破天,与当年的破天并不是同一个人。” 诸葛定光道:“他多半是回来给当年的破天报仇的吧。” “他若是把这笔账算到咱们诸葛家头上,那不只是诸葛庄园,连咱们诸葛府的女眷也有危险。定光啊,你看能不能从六扇门抽调点人手,加强咱们诸葛府的守卫?” “今天时间太晚了,孩儿明天便去抽调人手。” “诸葛庄园那些妹妹们,也先接回府里住吧。挤一挤无妨,安全是第一位的。这个要快,今晚就通知她们打点行装。” “孩儿一会儿就差人去办。” “为娘听说,你把柳雯华的案子交给纯钧了?” “正是。” “按理说你们公门里的事情,我一个妇道人家不该过问。但是纯钧年纪小,又只会那么点花拳绣腿。如果破天针对的是诸葛家,那纯钧本身不就在危险中?” “是孩儿考虑不周,明天我就把这个案子交给许虹。” 事不关己的时候诸葛纯钧一直低头看着饭碗,仿佛碗里有很有趣的东西。此时提到他,他弱弱地表达了抗议:“娘,孩儿进六扇门已经三年了,还从没独立办过案子。这次是自家的事儿,我当然乐意帮忙。不是大哥要我查,是我自己想查。” “十天了,你查出什么了吗?” 诸葛纯钧低了头:“还没。” “那不就得了?交给许虹去办,没准几天就能抓出破天。交给你,这担惊受怕的日子何时是头?不是为娘看轻你。好端端的一个姑娘家,干嘛总想着抛头露脸走江湖呢?现在你都快二十岁了,外面的人还都以为诸葛家老三是个小子。再这样下去,你连婆家都找不到了。” “二姐可以女扮男装上阵杀敌,我怎么不行?” “你二姐是什么样的武功?你自幼无法习武,勉强练了那么两招三脚猫功夫,自己心里没数吗?要让你像你二姐一样冲到前线,你十个脑袋也已经掉光了。” 诸葛纯钧把求助的目光投向诸葛定光,诸葛定光突然对盘子里剩下的鱼尾产生了浓厚的兴趣,开始专心致志一根根挑鱼刺。 诸葛纯钧只得使出杀手锏,蹭到邱静身边,拉了她一只手,软着嗓音撒娇:“娘,我保证自己的安全,保证不给你们惹麻烦,保证尽快抓住破天。您就让大哥给我个机会嘛。娘最好了。” 邱静是个脸冷心软的。尤其是诸葛纯钧一个孤女,被无子无女的她捡回诸葛府一手带大,又怜又爱,宠得无法无天。诸葛纯钧撒个娇,就算是要天上的月亮邱静都要给她摘下来。 别说是邱静,桌上其他三个人都被诸葛纯钧软软糯糯黏黏糊糊的声音激出一身鸡皮疙瘩。 若是平时,邱静虽然会冷着脸色训斥她几句,但是肯定有求必应的。这次邱静却没那么好说话。她毫不犹豫地拂袖而起:“这是为了整个诸葛府的安全,容不得你胡闹。定光,这件事没商量,可别背着我纵容你妹妹。”说完话便快步走出了饭厅。 诸葛纯钧有点懵,尴尬地冲桌上另外三个人吐了吐舌头:“二娘、大哥、大嫂,我先追出去安抚安抚娘,你们慢慢吃。” 诸葛定光挥挥手:“娘这次火气大,你说话可过过脑子。” 诸葛纯钧点点头,飞快跑出饭厅。 为了展示自己讨好邱静的诚意,诸葛纯钧还特地跑到厨房拿了两个邱静最喜欢的桂花饼。捧着两个饼到邱静院落的时候,房间里灯已经熄了。丫鬟雪梅守在门口,小声对诸葛纯钧说:“夫人已经歇下了,特意叮嘱奴婢别让任何人进来打扰,尤其是三小姐。” 诸葛纯钧暗暗叹了口气,也只得带着俩饼回了自己房间。贴身的丫鬟青竹已经在房间掌了灯,见诸葛纯钧回来,忙忙去给她打洗澡水。 诸葛纯钧独坐在桌旁,丝毫没与负罪感地啃着本来要给邱静的桂花饼,边啃便自言自语:“好吃。以后每天都该去厨房偷两个。” 身后幽幽一个女声:“你也别独吞啊。分一个给师父。” 诸葛纯钧被吓得一个激灵:“你什么时候来的?” “青竹掌灯之前我就在了。” “这两天府上戒备森严,你小心被发现。” “哦?出了什么事?” 诸葛纯钧一边把饼递给蒙面的红衣女子一个,一边压低声音:“破天你有没有听说过?” 红衣女子拿开刚送到嘴边的饼:“他不是死了?还是你们诸葛家炸死的。” “我爹原来的一个小妾被破天劫走杀掉了。昨天夜里她的尸体在郊区树林被发现。她身上有当年那种纹身。但我娘说这个大概不是当年那个破天。” 红衣女子黑了脸色:“我跟你说过多少次,她不是你亲娘,不要叫她娘。” “她虽然没生我,但是养了我。叫她一声娘不过分吧?” 红衣女子冷哼一声:“你身上的钉子还疼吗?搞不好这些钉子就是你娘亲 分卷阅读5 - 分卷阅读5 - 分卷阅读6 江湖旧梦 作者:狂魔霖殷 分卷阅读6 江湖旧梦 作者:狂魔霖殷 分卷阅读6 手钉进去的。” “证据呢?我娘为了去掉我这几颗钉子,可是带着我四处求医问药跑断了腿。” 红衣女子翻了个白眼:“现在钉子去掉了吗?还不是稳稳地插在你胸口?她那就是做做样子。老狐狸们做事能留证据?不过邱静可是几十年前的武林盟主的女儿,在江湖里交游广泛。找丁家人给你打三个透骨钉不是问题吧?” 诸葛纯钧微怒:“认识丁家人的人太多了,你怎么就认定了是我娘?你挑拨我们母女关系是何居心?” 红衣女子噎了噎,突然揭下面纱:“看到这张脸,你总该信我不会害你。” 诸葛纯钧仿佛被点了穴道,目瞪口呆地僵住。 便在此时,门口响起脚步声。红衣女子一闪便没了影。诸葛纯钧依然是懵的,机械地将头转向门口。青竹端着一大桶热水进了门:“今天那些粗使的下人都被差去巡逻了,奴婢只能自己端水。”边说边把水倒进浴桶,“奴婢这就去提第二桶水。” 诸葛纯钧挥挥手:“不必了,我有点累,不洗澡了。你先退下吧,今天不用你服侍。” 青竹领了命,乐得轻松,便退出去掩了门。 红衣女子又悄无声息地出现了。 诸葛纯钧盯着她的脸久久无言。这张脸和自己的简直是同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她彻底没有理由怀疑红衣女子的身份。 “这下你信我了?” “既然你还活着,为什么抛弃我?你每个月都来给我传授武功,怎么从来没提过你自己的身份?为什么一直要我叫你师父?今天怎么又愿意告诉我你是谁了?” 面对诸葛纯钧连珠炮似的问题,红衣女子嘴角挂着淡淡讥诮:“抛弃你?当年我生了你还不到一个时辰,诸葛飞羽就要杀我。要是我逃跑的时候带着你,现在咱们已经在阴曹地府做了二十年母女了吧?结果诸葛飞羽倒是聪明,先用透骨钉断绝你长大后报仇雪恨的可能性,又把你丢给邱静抚养,养得你连亲妈都不认了。” “你胡说!我爹不是这样的人。” “你小时候我不敢跟你说,怕你心里藏不住事露了破绽,惹来杀身之祸。现在你已经快二十岁了,又恰巧破天重出江湖,这些事情告诉你也无妨。我的汉名叫玉紫电。” 诸葛纯钧惊讶地睁大眼睛:“二十年前你闯过少林藏经阁、唐门偃甲阵和武当炼丹炉。” 玉紫电笑了一下:“难为你们年轻人知道。”便把二十年前诸葛庄园的事情娓娓道来。 “可巧我被送给了诸葛飞羽,每天被灌不知道什么成分的汤药。好在天山独门避□□物雪莲避毒丸一粒能顶一个月,我没中毒,但是怀孕了。” 这汤药诸葛纯钧却知道。诸葛飞羽妻妾美人无数,可只有两个孩子,靠的就是日日给美人们灌这种避孕的汤药。诸葛飞羽的亲姐姐诸葛追羽是当朝贵妃,宫里那些不为外人道的奇怪药方知道不少。诸葛纯钧小时候贪嘴,在厨房偷吃过煮药的药材,可被邱静一通好骂。 “我这张脸能易容,我肩上的伤能掩盖,但是新生儿的脸怎么易容?我生孩子的时候稳婆发现是个胡人婴儿,还以为我给诸葛老儿戴了绿帽子。她丢下刚生了孩子血流不止的我,忙忙跑去禀报那老头。” “所以诸葛飞羽起了杀心?” “老头拎着□□进门的时候我才勉强把衣服穿齐整。十个月的时间,我身上的伤好得七七八八。除了一条胳膊活动还不利索。跟他正面交手没有胜算,逃跑还是能逃得掉的。可惜生产完体虚,用轻功的时候没能很好地隐匿师门渊源,叫那老头看破了身份,才给你惹上这三颗透骨钉。” 诸葛纯钧听得痴了:“所以我娘说的那个破天,应该是当年掉进碧水河的陆青霜?” “这帮中原人,别的本事没有,栽赃陷害倒是一把好手。我师兄和我下山历练半年,形影不离,绝不可能做过那些事情。即便是今天这些事,也不可能和师兄有半点关系。他不是会滥杀无辜的人。” “所以当年的爆炸到底是谁的手笔?” “谁能在诸葛庄园埋那么多□□而不被诸葛飞羽发现?为什么恰好爆炸的时候他被侍女叫走?嘿嘿,他交代给武林的那篇鬼话,也只能蒙一蒙那些只会舞刀弄枪的莽夫,稍微有点脑子的人,谁不是心知肚明?” “所以他为了杀死破天,不惜炸死上百武林中人?” “这我就不知道了。你如果想知道真相,不妨从抓走那老头的小妾的这个破天身上下手。” “怪不得邱静不让我继续追查。她一定知道点什么。” 玉紫电摇摇头:“这就不得而知了。”她似乎对弄清这些江湖旧事的真相没什么兴趣,很快转移了话题:“你运功的时候还会觉得钉子刺痛吗?” “能忍。” “这几年我遍访名医,没人能解得了透骨钉丁家的家法‘封神’。若是刚刚钉进去或许还有救,但这三颗钉子在你身体里快二十年了。” “你每次来见我都会和我说这件事。不用三番五次地跟一个将死之人强调她没救吧?” 玉紫电扬起头,目光定格在远处虚空里:“我只是告诉你珍惜时间。别还没来得及出去看看这大好河山便死了。” 在诸葛纯钧喉头滚了三趟的一句话终于脱口而出:“你当年教我武功的时候没想过武功和寿命我只能有一个吗?” 玉紫电语气很平静:“还真不知道。第一是没想到诸葛飞羽能对自己的亲生女儿下这么狠的手,第二是你们中原我想不到的邪门歪道的事情太多。我要是早知道,当然愿意你平安喜乐过一生,武功什么的根本不重要。但既然你已经练了武功,现在说什么也没用了。”顿了顿,又说:“趁着今天时间不太晚,咱们再拆解一下天山折梅手吧。” 玉紫电走的时候,又留了一小瓶麻药。诸葛纯钧知道这东西对身体不好,但有时候运功疼得狠了也会吃一颗。对一个注定活不过二十五岁的人来说,对身体好不好又有什么要紧呢? 第三章 长安城 夕阳鸟外,秋风原上,目断四天垂。 长安城外赶路的一人一骑,正是在家留书一封便连夜出走的诸葛纯钧。 六扇门的消息网络遍布全国,但是诸葛纯钧的易容术也不是吃素的。从汴京到长安,诸葛纯钧换了三张脸,五身衣服,两匹马,花了三天半。 天色已暗,诸葛纯钧赶在了关城门之前最后一刻进城。 虽然穿着一身男子衣衫在六扇门里当捕快,但没有公务的时候诸葛纯钧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典范。因为六扇门没派她出过外勤,她长到十九岁,还从未出过汴京城。 长安城华灯初上,行人如织,热闹非凡。 诸葛纯钧牵着马, 分卷阅读6 - 分卷阅读6 - 分卷阅读7 江湖旧梦 作者:狂魔霖殷 分卷阅读7 江湖旧梦 作者:狂魔霖殷 分卷阅读7 行行止止,不过一个时辰,便已经吃了一大海碗羊肉泡馍,一碗裤带面,三个包子和一个糖人。她一天没吃饭,确实是饿得狠了,直到小吃街上行人渐少,才意识到时间不早了。 松松腰带,诸葛纯钧摸着浑圆的肚子找到了最近的客栈:雁归客栈。 客栈一楼好不热闹!几十个书生打扮的小伙子三三两两聚在一起,有的在侃大山,有的在读书,有的在喝酒。诸葛纯钧栓好马,穿过门厅,抓住忙得脚不沾地的店小二:“小二哥,给我开间房。” 店小二正端着盆热水,颇不耐烦:“今天才来,能有地方住吗?长安城的客栈都满啦。” 说着抬脚便走,对诸葛纯钧“最近长安城有什么大事?”这个问题理也不理。 诸葛纯钧对着小二的背影哼了一声:“小爷又不是没钱。” 身后响起一个女声:“哦?那你一夜愿意出多少钱??” 诸葛纯钧回头,看到一个中年美妇,手中还端着个托盘,盘中有几样小菜。 “敢问阁下是?” “奴是这家客栈的老板。大家都叫奴九娘。” “那请问九娘,这客栈今晚,一个房间多少钱呢?” 九娘伸出一根手指。 诸葛纯钧掂量掂量自己的荷包,虽然有点肉疼,但还是说道:“一两?也可以接受。” 九娘的指头左右摆了摆。 诸葛纯钧心道:这也太狮子大开口了吧?有些犹疑地问道:“十两?” 九娘的指头再次摆了摆。 诸葛纯钧瞪大眼睛:“一夜一百两?” 九娘笑道:“你刚说你有钱的。” 诸葛纯钧张了张嘴,没出声,灰溜溜地掉头出了客栈。 在长安城转了一整圈,诸葛纯钧终于明白了客栈全满的原因:后天便是秋闱,长安城是附近二十二个县、一百多个乡的乡试考点。一大批秀才拖家带口地涌进长安城,莫说是客栈客房,便是客栈柴房都住满了人。 一个时辰之后,诸葛纯钧又回到了雁归客栈。夜已经深了,一楼大厅已经不像初来时那么热闹。只剩下几桌挑灯苦读的、一桌在吃宵夜的。 九娘也没有一个时辰前那么忙,正坐在前台嗑瓜子。诸葛纯钧走上前:“那个一百两一夜的房间还有吗?” 九娘抬头很不屑地看了她一眼:“来晚了,没了。” 就在这时,那桌吃宵夜的人的聊天声飘进诸葛纯钧的耳朵:“天这么黑,师父您居然放心我一个人走!”说话的是个丫头,声音脆生生的。 男人的语中带笑:“有什么不放心?你不找别人麻烦就不错了。快走吧,再不回家街上人就更少了。” 女孩瘪着嘴:“我特意订了两张床的房间就是为了和你一起住啊。” “你已经是大姑娘了,一起住不合适吧?” “才四年不见,怎么就这么生分了?我们就像小时候那样,睡前我给你泡一壶茶,你给我讲一个故事。我回长安之前你还说要把心法传授给我,今天晚上就给我讲讲嘛。” “你自己不用功,就算每天多和我相处四个时辰,也学不到更多东西了。” 小女孩试探着抓了男人的一只手:“你还不懂吗?徒儿这么缠着你不是为了学艺。我爹都同意把我许给你了……”这句话前一半声音挺大,说到后面没了音,似乎女孩有点害羞。 男人有点尴尬地抽回手:“蓉儿这么漂亮,将来肯定会有很多风度翩翩的公子请人来说媒。容某长你十岁,并非良配。” 看到两人没完没了地拉锯扯锯,诸葛纯钧突然灵光一闪,从腰间抽出一把折扇,款款走向这师徒二人。 此时诸葛纯钧才看清二人的正脸。小姑娘大概十五六岁,一席芙蓉色长裙,明眸善睐,精灵可爱。她头上簪着的那朵芙蓉石花,晶莹剔透,一眼望去便知价格不菲。男子脸色略苍白,五官平平,一眼就知道是易过容的。他身着一席月白长衫,头发只松松在脑后束了根马尾,手中随意把玩着一只骨瓷酒盅。 诸葛纯钧清清嗓子:“这不是容兄吗?你竟然都没告诉我你会来雁归客栈。” 男子回过头来,神色未变,也没开口。倒是小姑娘开口问道:“阁下是?我竟不知道师父在长安城还有别的朋友。” 诸葛纯钧一手捂着胸口,一手抓着扇子指着那男人:“你竟然装不认识我!你们刚才的对话我可是听到了。你竟然背着我勾搭不谙世事的小姑娘!敢情桃你都吃了,袖却是我自己断了?” 这几句话不可谓不大声,九娘猛地望向这边。就连那些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的秀才,都有几个蹙眉抬头。 男子眼中似乎有笑意:“那你也听到了,我一直在拒绝她。说我勾搭小姑娘可是无中生有了。” 小姑娘的脸色十分精彩,从迷惑到惊讶,从愤怒到委屈,几经变换,终于定格在质疑,这质疑还是冲着对面的男子去的:“他是谁啊?” 诸葛纯钧主动接过话茬,却是满面通红,声若蚊呐:“在下朱钧,容大哥的……知己。” 男子十分配合地握住诸葛纯钧的一只手,将诸葛纯钧拉到身边坐下,在她耳边轻轻说:“蓉儿是我徒弟,我跟你提过的。这种飞醋你就不必乱吃了吧?” 话音还没落,小姑娘拍案而起,二话不说拂袖离开了。 待小姑娘行得远了,白衣男子放开诸葛纯钧的手,爆发出一阵大笑:“朱兄真是妙人。蓉儿的床位,今晚无论如何都要让给你了。” 诸葛纯钧心中感叹和聪明人说话就是省力,刚要说的两句要紧话被他说了一半。于是不紧不慢地说了另一半:“恭敬不如从命。还未请教阁下尊姓大名?” “尊姓大名不敢当。容君行,江湖游医尔。” 这个名字确实陌生。诸葛纯钧在心里过了几遍武林中姓容的名家,并没有容君行这号人物。可是那个小姑娘看上去像是扬威镖局水总镖头的小女儿、最近在江湖上开始崭露头角的水芙蓉。难道水总镖头会给自己的女儿找个无名小卒当师父? 带着满心疑惑,诸葛纯钧满脸堆笑:“小弟初入江湖,不懂的事情很多,还请容兄多多指教。另外也别叫我朱兄狗兄的,叫我阿钧就好。” 容君行点点头,带着诸葛纯钧上了楼。水芙蓉出手大方,订了一间天字房。房间东西两边各一张床,中间是一张圆桌和两个凳子。 容君行的行李已经安放在西边的床铺下面,诸葛纯钧便很自然地走向东边。 二人一边收拾床铺一边闲聊。诸葛纯钧感慨道:“还好你那徒弟只是想跟你一间房。要是她想跟你一张床,小弟今天可要露宿街头了。” 容君行失笑:“咱俩都分桃断袖了,我看一张床问题也不大。” “ 分卷阅读7 - 分卷阅读7 - 分卷阅读8 江湖旧梦 作者:狂魔霖殷 分卷阅读8 江湖旧梦 作者:狂魔霖殷 分卷阅读8 小弟替你解围,你却反拿来揶揄我。” “我替你省了一百两,你却反咬我揶揄你?” 二人一阵大笑,虽萍水相逢,倒也相处得十分愉快。 诸葛纯钧奔波劳碌了一天,倒头就进了黑甜乡,再睁眼的时候已经是第二日晌午了。容君行不在房间,诸葛纯钧也没太在意,洗漱完直奔长安城最大的酒楼:如意酒家。 酒楼、茶棚、客栈和青楼从来都是江湖消息集散地。很多小二都是名副其实的包打听。 正是早饭和午饭之间的空闲时段,如意酒家空位很多。诸葛纯钧挑了个二楼临街的位置,点了一壶黄酒、几碟小菜。 小二是个手脚利索的,没多久便端着个大托盘跑上楼。诸葛纯钧边看着他布菜,边把一块碎银子塞进他腰间口袋里。 小二布完菜将空托盘背到身后,俯身压低声音问道:“客官想知道点什么?” “听雪阁在哪?” 小二尴尬笑笑,一边摇头一边把碎银子掏出来塞回诸葛纯钧手里:“小的不知道。” 诸葛纯钧拿出一锭银元宝,重新塞进小二口袋:“那坐下来给我讲讲你知道的,关于听雪阁的事情。” 小二把银元宝掏出来,恋恋不舍地放回诸葛纯钧桌上:“小的真的什么也不知道。” 恰在此时,一对唱曲说书的祖孙上楼来。诸葛纯钧拿起那锭银子,向抱着二胡的老头走去。 “诶等等。我想起来一些事。”小二叫住诸葛纯钧。 诸葛纯钧把银元宝递给他:“说吧。” “这听雪阁在哪,恐怕除了他们自己人,没人知道。” 诸葛纯钧掏出一把明晃晃的匕首,在手中慢慢把玩:“所以我一锭银子就买了这么一句话?” 小二慌忙摆摆手:“客官别急。小的虽然不知道听雪阁在哪,但我知道听雪阁做哪些生意。” 诸葛纯钧拖长了声音:“哦?” 小二坐到诸葛纯钧身边,压低了声音,神神秘秘地说:“劫富济贫,消息买卖,保镖押运,杀人灭口。” 诸葛纯钧嗤笑一声,手中的匕首旋转翻飞:“但凡是个江湖门派,大抵做的都是这些生意。” 小二声音压得更低:“上个月城里大户周家被洗劫,长安城最有名的几个神捕去勘察现场,一点线索都没找到。之后没几天,附近十几个村子里的鳏寡孤独者家里都多了几锭银子。虽然那些拿银子的人谁也说不出送钱的到底长什么样,但是此事乃听雪阁所为的消息却传遍了。听雪阁哪来的这么多钱?京兆府府尹李大人便联想到了被洗劫的周家,苦于毫无证据。他接连派了几批人调查听雪阁,有些一无所获,有些有去无回。” 诸葛纯钧点点头,手上旋转的匕首被变戏法般换成了一锭银子:“还有吗?有的话这个也赏给你。” 小二搜肠刮肚想了半天,拍拍头:“一个多月前也有三个人来问小的听雪阁的事儿。他们饭桌上提起‘回去不好向大统领交代’什么的。饭后结账的时候有个人荷包里露出玉质腰牌的一个角。小的推测,他们是六扇门的人,而且很可能是京城六扇门的人。” 诸葛纯钧没有把银子给他的意思:“关于听雪阁,你告诉他们了什么?” 小二挠挠头:“他们可没你出手大方,小的只随便说了一件讨饭的花子念叨的小事。” “说来听听?” 小二有点不好意思:“嘿,那个老叫花子都糊涂啦,说出来的话当不得真。他有一段时间一直在碎碎叨叨地念着,说在城西破庙撞见了牛鬼蛇神,还会腾云驾雾。因为那几天老叫花子身上有几块碎银子,坊间猜测这是那经常接济穷人的听雪阁的手笔。官府都把城西破庙掘地三尺了,连根听雪阁的毛都没找到。您说这不是老叫花子发癔症了么?” “这老叫花子通常在哪讨饭?” “左右不会出了这几个大酒楼。您上街随便走走,一个驼背瘸腿、满身补丁、须发皆白、捧着破碗的一准就是他了。” 诸葛纯钧把银子递给小二,道了谢,开始不紧不慢地享用酒菜。 这顿饭直吃到中午,如意酒家的生意渐渐兴隆起来。诸葛纯钧一边斟酒,一边留意着街上的动静。果不其然,大批食客出现的时候,老乞丐也佝偻着身子颤颤巍巍来到门口。 诸葛纯钧忙丢下酒钱,跑下楼去追老乞丐。 老乞丐正捧着破碗向吃完饭出来的食客们讨零钱,诸葛纯钧走到他身边,拿出一块碎银:“老丈,中午饭吃了吗?能不能赏脸让我请顿饭?” 老乞丐抬起头,眼神浑浊,脸几乎贴到诸葛纯钧身上,似乎要很努力才能看清诸葛纯钧的样貌:“小伙子,我没见过你呀。” “正所谓有缘千里来相会,小可觉得跟老丈投缘,就算第一次见面,也想和您喝一杯。” 老头啐了一口:“放屁!我看你也是来打听听雪阁的吧。”这句话中气十足,惹得周围行人一阵瞩目。 诸葛纯钧红了脸,忙忙把手里的碎银子放进老乞丐的碗里,声音里都有几分恳求:“老丈消消气,这一个月一定被大家问烦了吧?我只请你吃饭,保证不问你不想说的。” 老乞丐哼了一声:“我想吃翡翠楼的金玉满堂,你请得起吗?” 翡翠楼是长安城最贵的酒楼,而金玉满堂这个菜名,一听就价格不菲。几个过路人好心提醒诸葛纯钧:“老叫花子靠这所谓的听雪阁骗了不知道多少钱、多少顿饭了,比金玉满堂更贵的也有人请过,可是顺着他说的路线去的人都一无所获,有些根本是有去无回。小伙子还是去别处打听吧,小心被老叫花子骗了。” 诸葛纯钧咬咬牙:“走,咱现在就去翡翠楼。”说着搀起老叫花的胳膊,向翡翠楼走去。 老乞丐脚程慢,诸葛纯钧便在路上开了个话头:“老丈贵姓啊?” “你不是一直叫我老张吗?” 诸葛纯钧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哈哈,看来我猜对了?” 老乞丐点点头。 “张先生贵庚?” 老乞丐一脸迷茫。 “我是说张伯伯您多大啦?” “六十四啦。没多少年头好活了。” “哪里话。我看您精神好得很,身子骨也硬朗,再活个二三十年不是问题。您家住哪里呀?” “我讨了一辈子饭,哪里就有家了?天气暖和的时候就在外面睡,天气不好的时候随便找个破庙就打发啦。” “眼看着秋天了,这天一天比一天冷。我给您找个房子住吧。我虽然不是特别有钱,但是窗不破洞、墙不漏风的房子还是租得起的。” 老乞丐斜睨了诸葛纯钧一眼:“此话当真?不会一打听到听雪阁就把我赶出去吧?” “嘿,瞧您这话说的。要不这样,我去 分卷阅读8 - 分卷阅读8 - 分卷阅读9 江湖旧梦 作者:狂魔霖殷 分卷阅读9 江湖旧梦 作者:狂魔霖殷 分卷阅读9 买幢小房子,地契上写您的名字怎么样?” 老乞丐转了转眼睛:“成。这事儿现在就要办,我怕你一会儿后悔。” 诸葛纯钧一脸为难:“这么匆忙我上哪找房子去?” “这长安城的大街小巷,还有谁比我更熟悉?城东李寡妇正卖房子呢,物美价廉。三间房带一个小院,才四百两银子。” 诸葛纯钧暗暗叫了声苦:自己走得匆忙,从家里带出来拢共一百两银子和一张五百两的银票,这一百两银子里有二十两砸在了刚才的店小二手里。一路上吃吃喝喝换马换行头就折进去六七十量,买一座四百两的院子,她后面可要连一百两一夜的旅店都住不起了。 看着老乞丐有点贼又有点期待的眼神,诸葛纯钧实在不好意思收回自己“买房子”的大话。她于是试着讨价还价:“我身上拢共这么多钱,都花给你买房子的话我自己可要露宿街头了。” 老乞丐倒是大方:“没事,到时候三间房,我租给你一间,房租便宜一点不就好了?你一个有手有脚的大小伙子,每天出去卖卖苦力也能挣几吊钱吧?” 诸葛纯钧从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人,一边拼命告诉自己有求于人不能发火,一边亲亲热热地揽住老乞丐的肩膀:“我觉得可行。那你的行李铺盖什么的在哪,咱们先去取来?” 第四章 听雪阁 还好在地契上按完手印之后老乞丐乐得忘乎所以,彻底把翡翠楼这件事忘到了九霄云外。诸葛纯钧趁他兴冲冲收拾房子的当儿,去雁归客栈收拾了行李牵了马,搬进了破旧的小院子的东厢房。 房子大约是久无人住,墙边摆的那张破床上落满灰尘。屋里连桌子都没有,一把破烛台歪歪斜斜立在地上。 好在诸葛纯钧不是什么娇气的人。她抖了抖脏兮兮的被褥,坐在上面开始练功。 当夜等到老乞丐的房间熄了灯,诸葛纯钧悄无声息的潜出院子,向和老乞丐一起取过行李的城东玉佛寺而去。 玉佛寺不仅不算破庙,而且还有个老住持常驻。后院几间僧房都被打扫干净用来收留老乞丐这样无家可归的人。白天取东西的时候,住持提到,老乞丐已经在这住了两年了。那么如果老乞丐前几个月晚上撞到过什么怪事,也一定是在城东玉佛寺附近。 城门已关,好在和平年代城墙上巡逻的士兵并不密集。诸葛纯钧从身后背的口袋里取出一捆麻绳,绳子一端栓了个铁锚。她运气于臂,掷出铁锚,只听“叮”地一声轻响,铁锚已经牢牢卡进城墙顶上。 诸葛纯钧也不迟疑,借着绳子的力量几起几落,已经像猫一样无声无息地攀上了墙头。再一转眼,铁锚和人便都消失不见了。 两个巡逻的士兵听到铁锚的声音赶来查看的时候,哪还有她的影子?士兵们只能打个哈欠:“一定是太困了。” 玉佛寺点着长明灯,火光中大佛影影幢幢。诸葛纯钧在大殿里转了三圈,并没发现什么蹊跷事。大殿常年有灯,又离住持的房间很近,绝不是夜间秘密聚会的理想场所。 有点失望地出了玉佛寺,天空竟然飘起小雨,无星无月。诸葛纯钧只觉得冷飕飕、阴森森,就在这黑漆漆的树林里迷路了。兜兜转转,从玉佛寺前绕到了玉佛寺后,她居然闯进一片乱葬岗。不规则的小土包连成一大片,零星有几个歪歪斜斜地插着墓碑,大多数什么都没有。原来这玉佛寺住持经常为一些无名尸首超度,久而久之那些暴尸荒野的便都被送到玉佛寺,被住持安葬在后山了。 都说艺高人胆大,但是诸葛纯钧知道自己艺不高,胆子也没那么大。她有点哆嗦地连连后退,口中念念有词:“诸位好眠,我不打搅,不打搅。” 地上陡然坐起来一个黑影。 诸葛纯钧用手捂住嘴,硬生生把一声尖叫憋在喉咙里。这个坐起来的“人”脸色惨白,七窍溢血,动作僵硬。他嘴没动,但是诸葛纯钧听到了沙哑的说话声:“你是来找我的吗?” 诸葛纯钧憋了半天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勉强说了句人话:“请恕晚辈莽撞,冲撞贵宝地,扰了前辈清梦。前辈继续睡,晚辈这就走。” 后背出现另一个阴森森的声音:“死人的地盘,岂是你说来就来说走就走的?” 以诸葛纯钧的耳力,竟然完全听不出后背的人是何时到的。她猛地转头,终于尖叫出声:身后不是一个人,而是两只鬼:一个牛头,一个马面。 尖叫未落,牛头猛地扬起一只手。诸葛纯钧在恐惧中竟然还本能地闪避,但她的速度远不及牛头,一蓬白烟散在她脸上大半。 诸葛纯钧连忙屏息,但还是觉得头有点晕乎。她强自镇定,抽出一把短剑:“老子一个活人,还能怕你们死人不成?有种并肩子上啊。”说出来才觉得自己声音发抖,原本要虚张声势,此时却成了自曝其短。 马面“咦”了一声。这白烟其实是一种迷药,寻常人哪怕只吸入一星半点,也要昏个几个时辰。诸葛纯钧常吃麻药,对类似成分的药物的耐受力要比平常人高很多,所以只是头晕脚软。马面不知其中缘故,大喊:“有古怪,兵器招呼!”声音十分尖利,和诸葛纯钧想象中来自阴间的声音一模一样。 诸葛纯钧不自觉地后退一步,身后却传来了破空之声。 牛头马面也在同时发动。 牛头扬起一把大板斧,兜头砍来。马面祭出一根狼牙棒,扫向诸葛纯钧胸腹。身后还有那跳起来的僵尸,诸葛纯钧来不及回头,不知道他要招呼自己什么部位。 生死攸关之际,诸葛纯钧哪还能恪守不对外显露武功的誓言?她踩起雪满天山的步法,像泥鳅一样从侧面滑了开去。 只听“铛、铛”两声,火星四溅。僵尸的招魂幡撞上了牛头的大板斧,被打落的板斧又砸在了马面的狼牙棒上。 诸葛纯钧已经开始逃跑,但吸入的迷药让她双腿发软,并不能发挥十成轻功。马面须臾间已经追到她身后,狼牙棒砸向她右肩。 诸葛纯钧听风辨位,向左错开半步,狼牙棒却不依不饶地变成横扫。迫不得已,诸葛纯钧提剑格挡,和马面战在了一处。 虽然师承玉紫电,尽得真传,但诸葛纯钧一点实战经验都没有。别说实战经验,就算喂招,也只是每个月见一次玉紫电的时候。平时练武,诸葛纯钧都是屏退青竹,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对着空气来。 马面方才也是轻敌大意,想着一个身量瘦小的毛头小子能有多大本事?此时打起精神仔细应对,哪有再让诸葛纯钧逃跑的道理?更何况那边牛头和僵尸已经重整旗鼓,前来助阵。不过五招,诸葛纯钧已经满身狼狈地束手就擒了。 马面毫不客气地把手伸进诸葛纯钧腰间,摸了一圈拿出个玉质 分卷阅读9 - 分卷阅读9 - 分卷阅读10 江湖旧梦 作者:狂魔霖殷 分卷阅读10 江湖旧梦 作者:狂魔霖殷 分卷阅读10 腰牌:“六扇门真是不依不饶。是嫌上次死得不够多么?”说话声尖锐得几乎刺破诸葛纯钧的耳膜。 诸葛纯钧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有点嫌恶地别过脸:“大胆狗贼,敢杀朝廷命官。” 牛头桀桀大笑,声音好像指甲挠过铁板:“你们朝廷的法律只适用于活人,与我们牛头马面何干?我们自然是想勾谁的魂便勾谁的。” 僵尸开了口,声音毫无情感起伏:“咱们是照常办,还是像上次那三个一样?” 马面道:“既然是京城六扇门的人,总得先带回去给那位过过目。” 诸葛纯钧被蒙了眼,推来搡去走了足足半个时辰,才得以重见光明。 房间不大,没有窗户,墙壁上插着几支火把。火光摇曳中屋子里鬼影幢幢。屋中很冷,还潮湿。诸葛纯钧能闻到泥土的气息,似乎已经在地下很深的地方了。 正中间有一张宽大的躺椅,并不像土匪窝那样铺着兽皮。椅子上的人端坐在光板石椅上,似乎一点都不觉得硌或者冷。 椅子上的人戴着一张鬼脸面具,和周围环境诡异地和谐。他缓缓开口,声音里透着彻骨的寒意,仿佛来自幽冥:“我听说六扇门有个从不出外勤的小捕快,是诸葛飞羽的养子。” 诸葛纯钧抬起头,冷冷地和鬼脸面具后的眸子对视。 鬼面猛地站起来,走向诸葛纯钧。 背后顶着满是刺儿的狼牙棒,诸葛纯钧退无可退,只得继续倔强地仰头怒视高大的鬼面。 鬼面抬起手,抚上诸葛纯钧的脸。那双手冰凉刺骨、凹凸不平、有新生婴儿般的嫩粉色,在摇曳的火光中甚至有点反光。诸葛纯钧避无可避。干脆闭上眼睛装死。 “你这手易容术倒是十分眼熟。谁教你的?”鬼面边说边揭下诸葛纯钧脸上的易容,先是两颊,然后是眼窝,最后是喉结。随着一团团肉色泥巴被剥离,一个高鼻深目、雪肤红唇的胡人少女出现了。 鬼面的手竟然有些发抖:“你娘是谁?” 诸葛纯钧咬住下唇,打定主意当锯了嘴的葫芦。 “是了是了,她不想说话的时候也是这副神情。可她不是死了么?怎么会有一个这么大的女儿?” 盯着鬼面那伤痕累累的脖子和斑斑驳驳的手,诸葛纯钧突然福至心灵:“陆前辈。” 陆青霜几乎是欣喜若狂了:“你知道我!你娘提过我?你娘真的还活着?” 一条线在诸葛纯钧心中明明灭灭:陆青霜当年被爆炸烧伤,逃过一劫,休养生息后创建了听雪阁。他以为玉紫电死在诸葛飞羽手里,打算打着破天的旗号报仇雪恨、用当年的手法报复诸葛家的女眷。 “她活得很好,只是行踪不定。一年到头我也难得见上几回。” 陆青霜激动得话都说不利落了:“牛头,赶紧传话给各地分堂口,让他们找一个穿红衣服、戴红面纱、使天山剑派武功的三十多岁的胡人女子。找到了人先别打草惊蛇,立即回来禀报我。” 牛头道:“是。”话音未落人已经走远了。 马面也是个有眼色的,迅速撤下狼牙棒,把手里的腰牌塞回给诸葛纯钧:“哎呦瞧我这,大水冲了龙王庙。你们先叙旧,我还有事要办。”一边说一边拽着还愣在那里的僵尸的袖子,消失在门口。 屋里只剩下陆、诸葛二人,陆青霜更是随意了许多,拉着诸葛纯钧在那硬邦邦、冷冰冰的石椅上坐下:“你爹是谁?” 诸葛纯钧对这个杀了三个六扇门人的陆前辈满心戒备,也不乐意吐露实情:“等你找到我娘,自然就知道了。” 陆青霜一听这话就知道诸葛纯钧怀有敌意,遂换了个更安全一点的话题:“是诸葛定光派你来查听雪阁吗?” “我自己跑出来的。” “为了‘破天’案?” “正是。” 陆青霜突然就从极寒地狱回到了人间,说话声音和任何慈祥的长辈没有区别:“不瞒你说,我也在查破天。二十年前破天现世,连累了多少武林豪杰的性命?如今有人借他的名乱杀无辜,还有意无意地把旁人的目光引向听雪阁。要让我知道这个破天是谁,我一定把他碎尸万段。” 这倒是出乎诸葛纯钧的意料。她努力消化这段话:“所以破天不是你们听雪阁的人?不仅不是,还很可能是听雪阁的对头?我原以为只有你最有动机重现当年破天的作案手法,还针对诸葛家。” 陆青霜的声音中带上了不屑:“我要想报仇,也只能是冲着诸葛飞羽去。杀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人算什么意思?但也不排除当年被炸死的人有什么亲朋好友想要报仇的,诸葛飞羽不好惹,便等他死了去欺负寡妇。毕竟你们中原人欺软怕硬。” 诸葛纯钧将信将疑:“那你们何必杀六扇门那三个人呢?” 陆青霜的语气有抱怨的味道:“一个多月前,这三个人四处打听听雪阁。老叫花子见钱眼开,告诉他们三个半夜来玉佛寺后山。那天夜里也是现在的套路,原本只是打算吓唬吓唬他们,然后把人迷翻送走就好。结果他们仨不仅不怕鬼,还跟当时守着后山的黑白无常交上了手。”边说边叹了口气:“黑白无常武功一般,六扇门这三个人可是真的厉害。他们仨毫发无伤便杀了黑白无常,但似乎多少也吸入一些黑白无常的迷药。远处的牛头马面听到打斗,救人已经来不及,只来得及把三个晕晕乎乎的人彻底迷翻,带回听雪阁。” 诸葛纯钧有些迷茫:事情过去这么久,到底发生了什么也只能听这陆青霜的一张嘴。证据肯定是找不到了。空口无凭,但似乎也没法反驳,便不接茬。 陆青霜顿了顿,继续说道:“自家兄弟被杀我该不该报仇?尸首扔到京郊只是给你们六扇门一个警告,不要老把鼻子伸到别人家门口。可巧,几天之后就冒出个破天,大家就都以为破天是我听雪阁的人了。要是我早知道要出‘破天’案,就算那三个捕快杀了我亲娘我也得把他们平平安安送回汴京。有钱难买早知道啊。” 诸葛纯钧一阵沉默。王希希和杜三她不了解,但是江水流还算混了个脸熟。看着是挺沉稳的一个人,又是名副其实的老江湖,怎么会在调查情报的时候杀人呢? 见诸葛纯钧不说话,陆青霜道:“我杀六扇门的人若只是为了示威,今天也不会给你解释这么多。你回去告诉诸葛定光我听雪阁就是这么狂不正合我意?我是亲眼看到了黑白无常的尸体。你们六扇门先杀的人,绝不会错。” 诸葛纯钧道:“若是我六扇门先动的手,那他们三个死得也不冤。毕竟杀人偿命,天经地义。更何况咱们江湖中人,最重视的便是一个‘义’字。只是办案还讲究个证据。我六扇门虽然时常行走江湖,但说到底都是公门中人, 分卷阅读10 - 分卷阅读10 - 分卷阅读11 江湖旧梦 作者:狂魔霖殷 分卷阅读11 江湖旧梦 作者:狂魔霖殷 分卷阅读11 办事有规矩。” 陆青霜道也爽快:“黑白无常的尸体就埋在乱葬岗。若六扇门要开棺验尸,听雪阁一定配合。只是事情已经过去一个月,他们的尸身恐怕已经腐坏,也难看清伤口到底是不是六扇门所为了。” 这话也有道理。更何况诸葛纯钧不是仵作,确实不会验尸。需不需要开棺还得等到回去禀报诸葛定光再作定夺。诸葛纯钧脑子乱乱的,颇有几分疲惫地扶额:“这是几更了?” 陆青霜会意:“我这阴冷潮湿,就不留宿了。什么时候有兴趣来和我聊天,晚上到乱葬岗就行。哦对,回去别和诸葛定光说陆青霜在听雪阁。毕竟我还是被通缉过的‘破天’。暴露身份的话,听雪阁和破天的关系真是十条舌头也说不清了。” 诸葛纯钧半心半意地应了,又被蒙着眼睛送回乱葬岗。 第五章 容君行 虽然仍然对破天一无所知,但是诸葛纯钧确认了听雪阁的存在,还知道了六扇门那三个人的死因。她觉得自己此行已经算得上收获颇丰,比六扇门那些前仆后继的废物捕头强到不知道哪里去,便打算回京城禀报诸葛定光。 补眠到下午,诸葛纯钧给不知所踪的老乞丐留了张便条便牵马出了门。街上比前两天冷清不少。 溜溜达达走到东门门口,城门紧闭,还有不少卫兵把守。 诸葛纯钧心中道一声怪哉,问最近的士兵:“军爷,今天怎么不开城门?” 士兵颇不耐烦:“今天秋闱,考试要考五天。这五天的时间里全城戒严,不得出入。” 诸葛纯钧道了谢,倒也随遇而安。既然暂时出不去,那继续在长安城吃吃逛逛也挺好。 她牵着马在外面游荡了两个时辰,肉夹馍、麻酱凉皮、茴香牛肉馅饼、油炸柿饼子、五香鹌鹑蛋、酸梅汤,一个都没放过。回家的时候觉得食物已经堆到了喉咙,一张嘴就可能要吐出来。 进了东厢房,诸葛纯钧直怀疑自己走错了。房间里干净整洁,和昨天入住的时候的破破烂烂完全不是一个画风。最重要的是,房间东墙和西墙下各摆了一张床,西墙下的那张上还放着一包行李。 诸葛纯钧直直退出房间,在小院里环顾四周:院子还是那个院子,地砖上的青苔没变、墙角里堆着的破烂锅碗瓢盆没动、就连屋檐下的马蜂窝里的马蜂,都保持着昨天的秩序有条不紊地进进出出。 正房传来老乞丐的说话声:“跟我客气什么?我这腿还指望你呢。” 然后是另一个男人的声音,听着十分耳熟:“这膏药每天睡前贴,早起摘,坚持到立冬,保管今年冬天不会再疼了。” “今天中午用过药酒以后就已经好啦。容大夫真是药到病除,妙手回春,悬壶济世,华佗再世,扁鹊……” 诸葛纯钧没想到老乞丐会说这么多成语,还没听过瘾,他的话就已经被容大夫打断:“今天晚上别走动,就在床上歇着。我去给你煮饭。” “你还会烧饭呐?那就一直住我这吧。不收房租。” 诸葛纯钧彻底听不下去了,推门而入:“张伯伯,你可是说好把东厢房租给我的。”说话间转眼看到旁边眼角含笑的容大夫,她愣了愣:可不是声音耳熟,这就是雁归客栈的容君行啊。 老乞丐滴溜溜地转着眼睛:“我是说租给你,可我又没说不租给别人。” 诸葛纯钧简直要被气得吐血三升:“这么小的房间,怎么能塞得下两个人?” 老乞丐一仰头,毫不心虚:“你不喜欢可以走呀。我又没说你非得住在这。” 容君行看不下去了:“既然朱兄不乐意和容某同住,容某也不强人所难。我露宿街头便是。” 老乞丐“哎呦”一声抱住了自己的腿,浑浊的眼睛眼泪汪汪:“我这腿又开始疼了。容大夫你可不能走,你走了我的腿怎么办?” 诸葛纯钧看老乞丐油盐不进,但容君行态度似乎有所松动,便把火力转向容君行:“容兄放着客栈的天字房不住,怎么跑到这来委屈自己了?” 容君行歪歪头,脸上没表情,眼里的笑意更促狭:“阿钧前天夜里要和我分桃断袖,你自己不记得了?我那乖徒弟可是记得,停了我的房钱,九娘把我撵出来了。” 老乞丐一听来了劲儿:“你俩就是在九娘客栈里气走水总镖头家千金的小后生呀?昨天大街小巷都传遍了,说雁归客栈住着的一个公子,拉着个男人的手,说宁可和他在一起,也不娶那个如花似玉的小姑娘。” 诸葛纯钧张了张嘴,又闭上。这种事情越描越黑,尤其是对老乞丐这种胡搅蛮缠的人,确实没什么能解释。 看到诸葛纯钧默认的样子,老乞丐腿也不疼了、背也不驼了,一骨碌从床上爬起来:“那我权当是成人之美,你俩也不要客气啦。”说着又笑容猥琐地加了句:“我岁数大了,耳背。晚上什么都听不见的。” 容君行从善如流,脸不红心不跳:“那我们就叨扰几天,谢老伯收留。”言毕牵了诸葛纯钧的手,拽着目瞪口呆七窍生烟的诸葛纯钧出了房间。 直到被容君行拽到柴房,诸葛纯钧才猛然甩开他的手:“你们一老一少真是绝配啊。这唱的是哪一出?” 容君行正熟门熟路地清理柴禾,边干活边说:“前天夜里你凑上来要跟我住一间房的时候是哪一出?来而不往非礼也。” 诸葛纯钧最欠不得人情,平时别人帮她一两个小忙她都要寻了机会还回去。别人给她一只鸡,她决不能只还人家一个蛋。实在没有鸡了也得用鸭替上。这种有恩必报的精神被邱静批评过好多次:今天别人给你送个馒头,过几天你给别人送个糕,这叫礼尚往来;今天别人给你桶油,两个时辰后你立马还给人家一桶半,这就叫撇清关系不想欠人情了。邱静这话没错,但她没想到的是,诸葛纯钧根本没打算跟任何人礼尚往来。她就是跟谁都保持距离,不想欠人情。 此时容君行提到客栈那夜,诸葛纯钧也清楚自己确实欠了个人情,顿时偃旗息鼓了。 容君行似乎于做饭一道颇为精通,从墙角拎出一口锈迹斑斑的脏兮兮的大锅,三下五除二就洗了个干净。一边淘不知在柴房米缸里喂了几年老鼠的米,一边催诸葛纯钧:“你也动动啊,干站着就等吃?” 诸葛纯钧虽然出门的扮相是个皮糙肉厚的小子,但在家可是真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千金。她迷茫地看看黑乎乎的灶台:“我能干什么?” 容君行毫不客气:“生火。我要煮粥。” 诸葛纯钧觉得这活计应该不难。去自家厨房偷东西的时候,偶尔灶台上也煲着汤或者煎着药。火不就是在灶台下的大洞里塞点柴禾,一点就好了? 她于是抱起容君行刚收拾好的干柴,满满 分卷阅读11 - 分卷阅读11 - 分卷阅读12 江湖旧梦 作者:狂魔霖殷 分卷阅读12 江湖旧梦 作者:狂魔霖殷 分卷阅读12 塞了一灶膛,从怀里摸出个火折子,吹着了,丢进柴禾里。 见不着火,她学着平时厨娘们的样子,拿起蒲扇大力扇了几下,顿时浓烟四起。 容君行被呛得咳嗽几声:“你这是生火还是放火啊?存心跟我过不去?” 诸葛纯钧其实是个牙尖嘴利的,但玉紫电教导她藏锋,所以她在家和在六扇门总是显得讷讷的。此时反正没人认得她,她便毫不客气:“你娘没教过你,请别人干活就不要多嘴?有本事你自己来,没本事就少废话。” 容君行毫不客气地抢过诸葛纯钧手里的蒲扇:“得。我有本事。你还是别给我添乱。” 诸葛纯钧满意地回房了。还能趁容君行做饭的空儿独自练一会儿功。 诸葛纯钧几乎是闻着味儿就知道开饭了的。打开房门,小院里的石桌上放着两副碗筷。容君行正端着一口热气腾腾的大锅从柴房出来。 原本以为下午吃了那么多东西,晚饭是无论如何都不会想吃了。但闻到饭香,诸葛纯钧突然觉得自己的胃空了一半。 她走到石桌前,刚要拿碗筷,一截勺子柄挡住她的手:“你娘没教过你,想吃饭要自己做?有本事你自己做,没本事就不要吃。”句型跟刚才诸葛纯钧说给他的分毫不差。 诸葛纯钧简直恨得牙痒痒: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睚眦必报的人? 好在她今天是实实在在的吃过饭了,于是咽了咽口水,哼了一声:“谁稀罕呀,不就是皮蛋瘦肉粥么?”边说边把自己重新关回房间。 真气运行了小半个周天,诸葛纯钧已经疼的冷汗涔涔。她本以为随着年龄的增长,她总有一天可以和那三颗钉子和谐相处。但事实恰恰相反。三颗钉子分别封住了心脉、任脉、督脉的脉门,练外功尚能忍受,只要练内功必然要去半条命的。 就在诸葛纯钧专心致志地和钉子抗争的时候,容君行进了房间。练内功最忌讳分神,所以诸葛纯钧仿佛老僧入定,对容君行的到来无知无觉。她原本想着一顿饭的时间,这真气怎么也走完了。却不料今日这真气比往日更加凝滞,钉子比往日更加嚣张。 容君行一进门,就看到诸葛纯钧正盘腿打坐,满头黄豆大的汗珠,头顶还微微有白汽。江湖人忌讳偷看别人练功,但容君行从没把自己当江湖人。他大喇喇地坐在自己床沿,一边从包裹里抽出一本书读,一边时不时地瞥诸葛纯钧一眼。 书翻了小半本,诸葛纯钧才收了功。一睁眼看到对面的容君行,先是一愣,然后问道:“什么时辰了?” 容君行头也没抬:“亥时刚过。” 诸葛纯钧脸上有一抹阴影一闪而逝:“我去洗漱,容兄可以先熄灯。打扰了容兄休息实在抱歉。” 容君行这才从书本中抬起头,神色难得的严肃:“‘封神’的威力可不是谁都能挑战的。你再这样下去,绝对活不过二十五岁。” 诸葛纯钧神色淡淡:“这话我都听了不下二十遍了。就算我不这样下去,我又能活到几岁呢?从一开始练内功,这三颗钉子就已经被触动了。就算我现在自废武功,以后日日用最名贵的药材吊着,也不过是多活个两三年而已。有什么意思呢?” 容君行本来想说废了武功还能多活几年,这下能说的都被诸葛纯钧说了,他便轻飘飘地换了话题:“我听说丁家的家法,一向不用在女人和小孩身上。我瞧着你身上这‘封神’,像是有十几年了。女人和小孩这两样你占了个全,怎么惹来这三颗钉子的?” 话说出口容君行简直想扇自己个巴掌。诸葛纯钧是女人,他第一眼就看出来了。但人家女扮男装、脸上有易容、还给自己脖子上粘了块能以假乱真的喉结,自然有自己的道理。和这种人相处,有一条黄金定律:看破不说破,还能做朋友。此时他好奇心太过旺盛,话脱口而出,眼看就要打破室友间微妙的平衡。 诸葛纯钧竟然没注意到他话里的破绽,思绪已经飘了老远:“我有时候很想知道是什么人会对一个襁褓里的婴儿下这样的毒手,但大多数时候不想知道。知道了又能怎样呢?徒增烦恼。” 容君行在那双晶亮的眸子里看到了与年龄不相符的通透。他突然合上书本大笑道:“不错。世上本无事,庸人自扰而已。阿钧果真妙人,某越来越觉得和你住十分愉快了。” 第六章 大人物 在诸葛纯钧烧糊一锅粥、烧漏一个锅底、打翻一锅勉强能吃的排骨汤之后,容君行终于承认有些人就是只会吃不会做的命。但诸葛纯钧也有个别人没有的绝技:切菜。虽然拿着短剑切菜怎么看怎么诡异,但诸葛纯钧就是能把剑挥舞得残影一般,眨眼的功夫切出一大捧规规整整赏心悦目的细菜丝,而木头案板上连个划痕都没有。 为了给自己挣口饭吃,诸葛纯钧在厨房已经算是使尽浑身解数。容君行看她求饭心诚,便赏给她一副碗筷。 转眼已经是秋闱最后一天。诸葛纯钧想着在长安城这么些日子,不能空手回去,于是在卖小纪念品的集市上挑挑拣拣讨价还价。 正拿着个新奇有趣的泥人细细端详,旁边大路上人声和马车声传入她的耳朵。 诸葛纯钧不是个爱看热闹的,但是出门查案就要眼观六路耳听八方。谁知道哪些消息会用得到呢?她于是匆匆买下泥人,跑到大路上。 路边已经有官兵挡住看热闹的人群,路中央是一队车马。贡院还考着试,街上行人就算说话声音太大都可能招来官兵斥责,可这一队车马丝毫不知低调。马都是好马,蹄铁嘚嘚响得清脆。五匹马前二后三地拉着一辆比普通马车宽得多的车,车轮上还包了厚厚一层布。 诸葛纯钧跟着马车跑了几条街,车停在了京兆府府尹李大人的宅子门口。官兵们骂骂咧咧地遣散围观群众,诸葛纯钧也不打算触这个霉头,溜溜达达回家了。 老乞丐已经到了家,正坐在院子里清点他破碗里的铜板。诸葛纯钧简单跟他打了个招呼:“今天怎么这么早?” 老乞丐吹着胡子道:“今天城里来了个大人物,戒严封路到处都是。嗨,行人少生意差,我就早回来了。” 诸葛纯钧本要回屋,听到老乞丐这话停下脚步:“大人物?” “你可不知道哇,前两天东边城门悄悄开了条缝,迎来好几个御医。今天西城门专门为了这一队车马打开了半个时辰。我听说马车里是个京城大官,在去西北的路上遇到了刺客。那边穷山恶水的有什么好大夫?于是只得打道回府。他体虚受不了颠簸,比不得你们年轻人骑马的速度。从咱们长安到汴京少说还得七八天,于是皇帝派来好几个京城最好的大夫在府尹大人府上候着呢。” 老乞丐说得有鼻子有眼,诸葛纯 分卷阅读12 - 分卷阅读12 - 分卷阅读13 江湖旧梦 作者:狂魔霖殷 分卷阅读13 江湖旧梦 作者:狂魔霖殷 分卷阅读13 钧却想不出京城何时有这么一号跟西北有关的大人物:“你可知道这位大官姓什么?” “嘿,这哪就是咱们这种升斗小民能知道的了?反正再大的官,死活也不关咱们的事儿。就算天皇老子死了咱不是也得吃喝拉撒?” 诸葛纯钧一个混衙门的,听到有人咒天皇老子本能地打了个突。还好这是个疯疯癫癫的老乞丐,又是在自家院子里。要是其他随便什么人,这话出口可能就要体会锦衣卫的七十二般酷刑了。 说话间容君行也进了院子:“聊什么呢?这么热闹。” 诸葛纯钧道:“关于今天进城那位大人物。” 容君行去墙角拎了个破盆子过来,蹲在地上开始择豆角:“我这几天去了三家医馆义诊,三家医馆墙上都贴着告示,悬赏五百两征集擅长解毒的郎中。我猜测跟这位大人物有点关系。” 老乞丐睁大眼睛:“五百两!我这辈子都没见过那么多钱。容大夫,你报名了没有?” 容君行摇摇头:“这种一点点小事就弄得全城鸡飞狗跳、贡院考试都不安宁的官,大概也不是什么好官。死了更好。” 老乞丐开心起来:“小子,有骨气。这叫什么来着?不为五百两折腰!” 诸葛纯钧的额角跳了跳:这一老一少是亲父子吧?都哪跟哪啊。 容君行刚捧着择好的豆角进柴房,小院的门就被敲响了。 老乞丐隔着门大喊:“找谁呀?” 门外响起一个有点急躁的男声:“容大夫是住在这吗?” 容君行在柴房里听见声音,自言自语道:“我不想挣五百两,这五百两倒主动找上我了?” 正用天山剑法切豆角的诸葛纯钧停了手:“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这帮人找上你,你只有乖乖配合和被动配合两个选项。当然啦,除非你觉得自个儿脑袋在脖子上呆腻了。” 容君行冷哼一声,放下手中的菜刀和排骨出了柴房,支棱着油乎乎的一双手,用胳膊肘开了门:“正是区区。” 容君行不过来长安城六天,每天都出去义诊,传说药到病除。这神医的名声已经在长安城传开了。这大人物的手下们估计已经开始病急乱投医,有希望总比没希望强。 门外站着三个官兵,用一种难以置信的神情看着围着围裙、双手反光、指尖上还泛着若有若无的绿色的容君行,一时有点难以把这个人和传说中的神医联系在一起。 这时候一个高大的官兵背后哆哆嗦嗦地探出一个脑袋,是个郎中模样的小老头:“军爷,今天在我家医馆义诊的就是他。” 为首的官兵马上调整脸上的表情,作出一个公务式的皮笑肉不笑:“京兆府李大人有请。” 诸葛纯钧生怕容君行一句“当官的是死是活与我何干?”把自己脑袋说搬家,连忙冲出柴房:“小的是容大夫的书童,他遇到疑难杂症的时候得我用容家家传的按摩手法按摩头才能开出方子。让小的跟公子一起去吧。”一口气扯了这么长一句谎,她自己都佩服自己的应变能力。 三个士兵满心狐疑地把目光转向老郎中,老郎中立马拆了诸葛纯钧的台:“今天容大夫是自己看病的。” 诸葛纯钧继续满嘴跑马地圆谎:“那是自然。平民百姓的头疼脑热怎么能算疑难杂症?但府尹大人亲自请人,恐怕不是头疼脑热那么简单吧?况且小的就是一本移动的《本草纲目》,公子有的时候对哪味药记不清了还得问问我。” 三个士兵再次看向胡子头发一起颤抖的老郎中。老郎中看着三个人凶神恶煞的脸色,哭丧着脸问道:“《本草纲目》草部第一味药是什么?” 诸葛纯钧毫不犹豫:“甘草。”她也算久病成医,为了身上那三颗钉子没少读医书,不过远远没到都能背下来的程度。这可真是瞎猫碰了个死耗子。要是老郎中问的不是整本书第一个,她肯定就被问瞎了。 老郎中冲着三个官兵点点头。官兵做了个“请”的手势。 容君行一直一言不发,先是饶有兴味地看诸葛纯钧满嘴跑马,后倒是为她真能回答老郎中的问题而惊讶了一下。直到此时他才重新使用了说话这项技能,把自己一双油手举起来:“容某得先去洗洗手收拾收拾。” 也算合理请求。官兵虽然脸色很难看,但还是说:“赶快。时间就是生命。” 诸葛纯钧赶紧跑回房间,背对着容君行从包裹里翻出六扇门的腰牌带在身上。她觉得以容君行的反官府人格,这个病很可能会看出岔子。到时候自己的身份能保他一条小命也未可知。 待容君行洗完手收拾完一堆瓶瓶罐罐,诸葛纯钧已经在门口和三个官兵聊得熟络。老乞丐独自坐在院子中间,叹着气:“老叫花今天晚上又要自己出去讨饭吃喽。” 虽然秋闱一个时辰之前已经彻底结束,但整个长安城还是戒严的状态。所有的主干道都被清理出来,一辆辆载着郎中的马车从四面八方风驰电掣地涌向李府。 容君行二人已经算是来得晚的。李府偌大的客厅里像关牲口一样密密麻麻挤了几十个瑟瑟发抖的郎中。 有几个已经进去号过脉的,正便秘一样一笔一划地憋着方子,偶尔还交头接耳讨论一番。每个郎中只有半盏茶的功夫望闻问切。当然问这一步已经可以省略了,据说里面那位不省人事。李府的管家在客厅张贴了一张中毒过程、时间、吃过的药和症状变化的详细流程,容君行站在那张纸下出神许久。 好容易轮到容君行,诸葛纯钧还被挡在外面。她百无聊赖地站在那张中毒流程图下,边读边觉得不对:“这位是十二天前中的毒箭,当时中毒那一块的肉立马被剜掉了,被灌了好几壶甘草汤之后直接被送回长安……要是他们赶路日夜兼程,就算病人受不了颠簸脚程慢,十二天也够从玉门关回来了。这位大人物是要去西北的什么地方?眼看着秋收已到,玉门关那边肯定有很多匈奴骑兵来烧杀抢掠。也没听说皇上派过什么钦差或者监军,那主动去战乱之地找死的大人物会是谁呢?” 她思绪飘得老远,容君行一只手搭上她的肩膀把她结结实实吓了一大跳:“大人物的病情怎么样?” 容君行摇摇头:“阿钧,来给我按摩按摩太阳穴。” “嘿——你真是拿根鸡毛都能当令箭啊。” 容君行扬眉:“这个是你自个儿说的,对吧,小书童?”后面小书童三个字抬高了音量,周围好几个郎中回头看了他俩一眼。 诸葛纯钧可不想此时节外生枝,只得不情不愿地走到容君行背后。客厅太挤,没有空座,容君行又比她高出几乎一个头,她只能双手举过头顶,轻一下重一下地慢慢揉。 容君行丝毫没有被服务的自觉,毛病多得很:“往 分卷阅读13 - 分卷阅读13 - 分卷阅读14 江湖旧梦 作者:狂魔霖殷 分卷阅读14 江湖旧梦 作者:狂魔霖殷 分卷阅读14 上一点,哎对就这,轻一点,太轻了。左手再前一点……” 为了防止自己失手捏碎容君行的头骨,诸葛纯钧打算用新话题转移自己的注意力:“所以这位大人物有救么?” 容君行没正面回答她的问题,而是说道:“我好像猜到这位大人物是谁了。” 诸葛纯钧颇有兴趣:“哦?” 容君行似乎有点疲惫:“靠近点,我小声告诉你。” 诸葛纯钧踮起脚尖,整个人几乎贴在容君行后背。容君行侧过头,低低吐出八个字:“定西将军,诸葛含光。” 诸葛纯钧如遭雷击。手上停顿了好几秒,才强自镇定下来:“你怎么知道?” 容君行注意到诸葛纯钧的失态,揶揄道:“干嘛这么紧张?难道你早就对战功赫赫的定西将军芳心暗许?那你大概不会想知道,她是个女人。” 诸葛纯钧本来想不死心地问一句世间女人那么多,怎么就能确定这个是诸葛含光了?但是话到嘴边还是咽了回去:一个脸上和手上皮肤都被晒成古铜色、身上皮肤上都是刀伤箭伤的女人,就连普通人都能看出不是什么达官贵人家的千金女眷。更不用说容君行号过她的脉,大概还知道她武功高强。诸葛含光是女将军这件事民间早有传说。那么从西北来、位高权重、武功高强、满身战伤的女人,还能是谁呢? 她脑子里千头万绪地闪过好多事,但是一件都不能跟容君行说。最终出口的是:“等一下,你已经发现了我是个女人?” 容君行以为她紧张成那样,下一句应该是“能不能治好”,准备好的太极已经到了嘴边,真真被这个问题呛了回去。他尴尬地咳嗽几声:“定西将军也是女人,女人怎么啦?我又不会因为你下面少长二两肉而看轻了你。不管你是男是女,你就是阿钧呀。” 要是平时,诸葛纯钧大概会礼尚往来地揭穿他脸上的易容。但是今天她实在没这个心情。她手上带几分讨好意味加重力道,软着声音问:“不管你能不能治好她,一会儿能不能争取个机会带我进去看一眼?” 容君行道:“那么多御医都看不好,她已经基本上是个死人了。你去看个死人有什么意思?” 联想到自己身上的钉子,诸葛纯钧哼了一声:“御医?不过是一群不求有功但求无过的废物点心而已。御医关心的不是治病救人,而是不掉脑袋。定西将军这样凶多吉少的,谁敢给她开药?吃完药死了算谁的?那群老狐狸就算知道怎么解毒,没有十成把握也绝不会救她。” 身后一个浑厚的男音清了清嗓子。 诸葛纯钧回头一看,还是一张熟面孔,给她看过好几次“封神”的黄御医。 可怜诸葛纯钧的易容术太精湛,黄御医并没能认出她来。但她那番关于御医的厥词黄御医可是一字不落地听在耳里。他轻笑一声:“江山代有才人出。你们年轻人医术精湛,我们老朽可是万万不能比的。不如这解毒之事就交给你如何?” 诸葛纯钧马上把已经一脸“我不认识你”的表情的容君行拉到前面:“正主在这。小的只是他的书童而已。” 容君行狠狠剜了诸葛纯钧一眼,赔笑着对黄御医拱拱手:“小孩子没教养,冲撞了大人。我回去一定好好罚他。” 黄御医摆摆手,一脸和蔼大度:“童言无忌。二位且随我来。” 第七章 女将军 诸葛含光静静地躺在那里,嘴唇和手指甲泛着诡异的紫色。十几天的昏迷使她整个人消瘦不少,脸颊上线条分明,但难掩倾城颜色。明明是更锋利的外表,在诸葛纯钧眼里却异常柔和。已经几年没听到二姐板着脸教训自己了? 容君行坐在床边,手里捧着一盒银针。在黄御医的注视下,他拈起一根银针悬在空中犹豫。 诸葛纯钧喉咙发干,感觉自己在冒虚汗。开口才发现自己声音嘶哑:“几成把握?” 容君行神色不变:“两成。”边说边把银针悬在百会穴上。 “两成对别人来说或许凶险,对她来说肯定够了。玉门关的百姓还等着她。”这句自我安慰仿佛有奇效,诸葛纯钧的心忽然就安定下来。 以一个书童的身份说这种话十分僭越,黄御医若有所思地看了她一眼,容君行的手轻微地抖了一下。 缓缓收起手中的针,容君行道:“阿钧,去拿一根蜡烛。” 诸葛纯钧不懂医术,从善如流地拿给他一个烛台。 容君行不紧不慢地将针在火中拷到发红,猛地扎进诸葛含光头顶。 诸葛纯钧有一瞬间觉得自己闻到了烤肉的味道。 所有人都一瞬不瞬地盯着诸葛含光的脸,房间里静得可以听见心跳。 已经沉睡十几天的诸葛含光猛然一阵呛咳,黑血顺着嘴角流到枕头上。 诸葛纯钧忙拿了一条毛巾为她擦拭嘴角。容君行已经从床边椅子上站了起来,眼里有劫后余生的欣慰:“有惊无险。” 诸葛纯钧拉起诸葛含光的手:“二姐,是我。” 诸葛含光缓缓睁开眼睛,有气无力地问:“三儿?” 诸葛纯钧破涕为笑的瞬间才知道自己刚刚居然流了泪。 诸葛含光十八岁开始戍边,二十八岁被封为定西将军,如今已经三十一岁。十几年如一日地跟一群砍了人头当夜壶的大老爷们儿混在一起,她也被带得见不得别人娘们兮兮哭哭啼啼。想抬手弹诸葛纯钧个脑瓜崩儿,但一用力才发现胳膊似乎有千斤重。放弃了动手的打算,她嘴上可没客气:“你小子易容的品味越来越恶心了,这张脸配上你那两滴马尿能直接去哭丧。老子还没死呢。” 诸葛含光不开口的时候是个大美人,但是一开口便从头到脚都写着“兵痞”两个大字。西北的军队私底下流传着一句话,说她娴静时如赵飞燕,行动处如孙二娘,不可谓不精准。 诸葛纯钧有生以来第一次被骂还觉得特别舒坦,用袖子随便抹了一把眼泪鼻涕:“成,那我把马尿留到你死的时候。到时候你说喜欢谁给你哭丧我就易容成谁的样子。” “你这张嘴会不会放屁?老子一睁眼就咒老子去死?” 半死不活吊着一口气还能骂街骂得如此行云流水,诸葛纯钧都觉得刷新了自己对自己亲二姐的认识:“您这脾气阴曹地府也不敢收吧,阎王爷怕不得被您骂出个中风偏瘫。” 黄御医看这俩越说越没谱,赶紧过来圆场:“诸葛将军刚刚醒转,精力还没恢复,不宜动气。容大夫刚刚开好了后续调理的方子,膳房正在煎药。依老夫看,将军还是再睡一会儿?” 诸葛含光似乎此时才意识到房间里还有别人,尴尬地清清嗓子:“躺太久了脑子不太清醒。本将刚刚说什么了?” 屋里几个能喘气的连忙低头:“ 分卷阅读14 - 分卷阅读14 - 分卷阅读15 江湖旧梦 作者:狂魔霖殷 分卷阅读15 江湖旧梦 作者:狂魔霖殷 分卷阅读15 说什么了吗?没听到啊。” 诸葛纯钧对诸葛含光的认识是:能骂街了就证明精神好、心情好、脑子没问题。为了防止再耽搁还要和黄御医寒暄,便先告退:“我去膳房看看药怎么样了。” 诸葛含光不知道她在躲黄御医,拉着她的手没放:“两年没见,你难道不想陪我说会话?” 还好黄御医是个惯会看脸色的,对周围垂手侍立的三个婢女招招手:“将军要和家人说几句体己话儿,你们还愣着干什么?” 待房间里只剩下诸葛家姐妹,诸葛含光才低低说道:“自己人。” 诸葛纯钧反应了一下才意识到她在说刺客,忙打起精神,凑得更近。 诸葛含光咳了几声,半闭着眼睛:“一小撮匈奴骑兵来骚扰,本来确实也轮不到我去侦察敌情。你也了解我,闲不住,就带了一支队伍出去看看。人是我随便点的,都是今年春天才招进来的新兵蛋子。那小子是前锋。” 诸葛含光微微气喘,停了下来。诸葛纯钧赶忙端了杯热茶给她喂了。 “这两天我虽然没睁过眼,但脑子有时候是清醒的。就好像整个人被关在黑暗的笼子里,除了思考什么都不能做。” 诸葛纯钧点点头,没出声音。 “恰好我对那小子有印象。他好像有点武功底子,我在脑子里重复了所有的操练场景,觉得像少林那一路。” 诸葛纯钧暗自叫了声苦。少林硬功、武当气功基本上是中原所有武馆的入门功夫。打着少林武当的旗号招摇撞骗的武师傅遍地开花。要说一个人会一套正宗的少林通臂拳,那确实是条线索。但要说一个人的武功里有少林的影子,差不多就相当于说一个馒头里有白面的影子。 诸葛纯钧忍不住问道:“他现在在哪?” 刚柔软下来的诸葛含光听了这个问题又有点搓火:“还能在哪?早投胎了。倒下得比老子都早。不知道的以为是老子刺杀了他。” “为什么急着告诉我这些?你不是总说我是个木头脑袋?” “我怕我没死的消息传出去还会再引来刺客。能活着回汴京还好,不能的话……” “你从玉门关来长安一路十多天,山高水长,对方也没什么大动作,想来不是对自己的□□太自信,就是……” “就是什么?” 诸葛纯钧摇摇头:“没什么。我会调几个长安六扇门的好手护送你回去。” 诸葛含光也没追问,声音低得几不可闻:“玉门关那帮傻小子,也不知道有没有把我受伤的事情说出去。” “这你放心,你来长安的时候我都被蒙在鼓里。他们说是个京城大官出访西北,路上遭了刺客,打道回府了。” 诸葛含光笑笑,用口型说:“没白疼他们。” 服侍着诸葛含光重新睡了,诸葛纯钧回了客厅。李府早已遣散了瑟瑟发抖的老郎中们,整个客厅焕然一新:墙上的唐伯虎字画、茶几上的汝瓷花瓶、地上的波斯地毯和门口的翡翠屏风终于得以重见天日。 李府尹、黄御医、胡御医正喝茶闲谈。容君行明明坐在他们当中,但又仿佛被一道看不见的墙隔离在外。他手中茶水已尽,正把玩着手里的钧窑茶杯。 见诸葛纯钧进门,黄御医主动站起来给诸人介绍:“这位是定西将军的弟弟,诸葛纯钧。他在六扇门当差,一手易容术可是独步天下、巧夺天工。他今天没以真面目示人,老朽方才眼拙,没认出来。” 李府尹和胡御医连忙先后做了自我介绍。诸葛纯钧抱拳客气道:“家兄常提起京兆府李府尹为官有道、治民有方,京兆府辖地富庶安宁。他常说若有机会来长安,一定登门拜访。”顿了顿,又换了一脸高深莫测:“下官此来长安有公干在身,若不是家姊情况危急,本不该贸然暴露身份。来长安城六七天都没来给府尹大人递上拜帖。失礼之处万望见谅。” 提到六扇门的公干,大家自然都识趣。李府尹马上说道:“哪里哪里,六扇门执行公务,有需要配合的尽管开口,其他的本官自然不会过问。” “家姊这病给诸位添了不少麻烦,下官先行谢过了。若有机会京城一聚,青云楼的花魁咱请不起,樊楼的酒菜大概还勉强能入几位大人法眼。” 容君行听这一套三纸无驴的官场废话听得昏昏欲睡,只恨不得能把这几人的长篇大论当抹布好好拧拧,去掉水分。一个呵欠打了一半,猛然听到黄御医点名:“这位容大夫医术高明,老夫定当如实禀报圣上。救醒定西将军可是大功一件,御医院恰好有几个空缺,老夫自然会鼎力举荐。” 容君行强行咽下去小半个没打完的呵欠,眼泪汪汪地对黄御医说:“定西将军好转全是托了黄御医的福。若不是您耳力过人,强……” 后半句被诸葛纯钧打断在喉咙里:“这位容大夫是我的一个江湖朋友,不太会说话,诸位大人千万别和他一般见识。”其实后面还有一句“这种江湖郎中只适合出去招摇撞骗磕牙打屁,真进了御医院活不过话本子上两行字”,被诸葛纯钧强咽了进去,咽得十分艰难,龇牙咧嘴地吐出来一句:“下官还有要事在身,先行告退。” 容君行不干了:“诶别急着走啊。五百两还没个影子呢。” 李府尹忙拱手道:“下官清贫,府上一时很难筹措这么多银两。等户部拨款一定如数奉上。” 容君行目光扫过门口的翡翠屏风,又用指肚搓了搓手里的钧窑茶杯,神情复杂地看了一眼两袖清风的李大人,喉结微动,似乎要开口说话。诸葛纯钧一看事情要糟,连忙捂着他的嘴把他拖出了李府。 第八章 柳雯华 定西将军回京的阵仗不可谓不大。明着有从西北跟来的士兵、京兆府派出的高手、皇帝派出的锦衣卫,暗着还有诸葛纯钧带着几个六扇门的高手远远缀着。大概是各路麻烦都知难而退,一行人回京回得十分顺利。 虽然比江水流三人带回来的情报多,但诸葛纯钧仍然挨了诸葛定光和邱静一顿好骂,被罚禁足在诸葛府。 好在家里的闲人多了个诸葛含光,诸葛纯钧每天晨昏定省一般去诸葛含光房间找骂,每次被问候了祖宗十八代就觉得倍儿舒坦:毕竟诸葛纯钧和诸葛含光的祖宗十八代是同一群人。 但这天早上被诸葛含光说:“你他娘的除了蹲着撒尿之外还有哪点像个女孩?”之后,诸葛纯钧觉得一口气堵在胸口:想吐又觉得跟一个起不来床的病人计较不太合适,想咽又觉得咽下去以后就真要站着撒尿了。为了顺气儿,她打算到诸葛府的花园散散心。 花园凉亭里云出岫正张罗着支起一张方桌,见诸葛纯钧路过,很热络地招呼她:“打麻将吗?你三娘四娘一会儿就来,三缺一。” 分卷阅读15 - 分卷阅读15 - 分卷阅读16 江湖旧梦 作者:狂魔霖殷 分卷阅读16 江湖旧梦 作者:狂魔霖殷 分卷阅读16 诸葛纯钧忙摇头:“我这牌技你知道的,每次都得把一个月的月银上交给你们。这个月我被禁足,月银都没有,哪敢跟你们玩。要不我给你叫五娘去?” “你五娘的水平你知道的,得把我们三个的月银都收了。得,我去老六那问问。” 诸葛纯钧连忙摁住她:“跑腿传话这种事儿就交给我们小辈去做。六娘现在住在哪?我正好去请个安。” “东厢房北数第二个房间。她要是不在你去问问老七,就在她隔壁。” 诸葛纯钧领了命,颠颠往东厢房去了。给朝廷命官当小妾当到住厢房也是蛮惨,但是非常时期,有啥办法呢? 诸葛纯钧还没走到诸葛飞羽第六房小妾张悦方门口,就听到水声和嘤嘤哭声。走近一看,一个丫鬟正蹲在地上,边洗衣服边哭。 有“公务”在身,诸葛纯钧也没工夫管闲事儿。越过丫鬟,敲了敲门。 门里喊了一声:“来啦。”就没了其他动静。诸葛纯钧在有点萧瑟的秋风中站到后悔出门穿得太少,张悦方才姗姗开门。 “呦,三小姐呀?哪阵风把您给吹来啦?回家四五天了,还从来没来我这看看呢。”张悦方满脸带着假笑,阴阳怪气的说话声听得诸葛纯钧一阵头疼。 诸葛飞羽这几个遗孀里张悦方是“身价”最高的,据说嫁进诸葛府之前当过汴京城花魁,还是清倌。如今诸葛飞羽已死,她也近四十岁,风华不再,膝下无子,在诸葛府自然是任人揉圆搓扁的。若是个乐安天命的也就罢了:此生衣食无忧,闲暇时间大把,简直就是神仙日子。可她偏生是个好强的,当遗孀也绝不低人一头。前两天听说诸葛纯钧去给老三老四请过安,怄气胸闷了一夜,今天可算有机会找回场子。 诸葛纯钧倒不是有意无礼,只是给三娘四娘请安的时候被拽住问了许久柳雯华的事情,说不出个所以然,倒是惹得二位“怀念妹妹”好一阵流泪。有了这俩的经验,别的房间她也没力气去了。毕竟肢解人容易开解人难。惹得几个四五十岁的女人哭得抽抽噎噎背过气去可不能算一件大功德。 一个屋檐下生活十几年,张悦方这个脾气诸葛纯钧还是知道的。她头疼归头疼,正事还得说:“二娘叫我来问您,要不要去后院凉亭打牌。” “来我这请个安都不乐意,你二娘叫你跑腿倒是勤快。” 不患寡而患不均,这句话在这种一群闲人争风吃醋的大家族里尤其真实。若是谁的安都没请便罢了,说出去叫“三儿就是个野孩子,没礼貌。”但偏偏诸葛纯钧去看了别人。诸葛纯钧心里有谱,赶紧解释:“这不是来请安怕你们问我八娘的事情么?给三娘四娘请安的时候她俩可没少流泪,我是怕您见到我也会伤心。五娘七娘那我现在还没去过呢。” 张悦方冷哼一声,算是接受了这个解释。扭着腰出了门,边走边说:“我去后院看看。也不好让二姐久等。” 待张悦方走得远了,诸葛纯钧才蹲下问哭哭啼啼的丫鬟:“这是怎么啦?” 丫鬟用袖子抹了把脸,没抬头:“呜呜呜,洗不干净了。” 声音格外耳熟。诸葛纯钧有些不确定地问:“墨荷?” 墨荷抬了头,一双眼睛已经肿得桃儿一样,脸上还花猫似的挂着白色的眼泪鼻涕印子:“三小姐。” 诸葛纯钧盯着那双在冷水里冻得通红的手,拍拍她的肩膀:“不就一件衣服么?回头我给你买件新的。别哭了。” 墨荷哭得抽抽噎噎:“不是我的,是六夫人的。昨夜她发了好大的火,打翻了一盏茶,还不让奴婢洗。今天早上茶渍已经干了,洗不掉了。” “你不是八夫人的丫鬟?怎么就被分给六夫人了?” “六夫人之前的丫鬟年龄大了,配了人,已经离开诸葛府了,奴婢来暂顶着。奴婢也二十多了,估计不久就会被送出去。” 诸葛纯钧点点头,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从腰间掏出来个憨态可掬的阿福泥人:“我觉得和你长得挺像。拿去玩吧。” 墨荷看着那个娃娃,眼泪流得更凶了,努力挤出一个笑容:“谢三小姐惦记。奴婢恰好有个一样的,可以凑成一对。” “一样的?”诸葛纯钧在长安城千挑万选,才找出这么个新颖别致的,墨荷怎么会有个一样的? 墨荷脸上的笑意变淡,叹了口气:“还是八夫人生前送给我的。八夫人一走,奴婢就像没了娘的孩子,猫嫌狗不待见。” 诸葛纯钧突然觉得破天的事情可能比自己想象得还要复杂:“八夫人?她去过长安?什么时候的事?” 墨荷睁大眼睛,有点疑惑诸葛纯钧为何通过一个泥人就知道柳雯华去过长安:“有小半年前了吧。八夫人的父母在长安,老爷走后她每隔半年都要去看看的。” 诸葛纯钧帮墨荷随便搭好衣服,拉着她回了自己房间,才开始细细追问:“我一直以为八夫人是汴京人。” “这话没错。奴婢打小就跟着八夫人,那时候她家在汴京开着一家武馆。说来也奇怪,本以为八夫人嫁进诸葛府之后柳家武馆会生意兴隆,可老爷太太一天光都没沾。八夫人一进诸葛府大门,就坚持要老爷和夫人搬离汴京,而且以后不能做那些抛头露面的生意。八夫人是独女,老爷太太虽然万般不乐意,但还是听了她的。唉,这些年老爷太太一直没个正经营生,八夫人的月银不多,他俩的积蓄越来越少。上次回长安,他们已经开始靠守墓挣钱咧。” 诸葛纯钧扬了扬眉:“守墓?” 墨荷叹了口气:“二老也有六十岁了,除了会几下拳脚,也没一技之长。长安城东郊有个玉佛寺,寺里有个大和尚,大和尚说,守墓守的是阴阳交界,所以即使是乱葬岗,也是要守的。二老每天天黑到乱葬岗守一夜,第二天大和尚给他们几吊钱。玉佛寺有吃有住,二老就安顿在那啦。” “你之前怎么没和我说这些?” 墨荷转了转眼睛:“你也只问了八夫人失踪前后有没有异常,问了八夫人是哪里人,没问别的呀。” “那你再讲讲,八夫人怎么从一个武馆拳师家的闺女,变成诸葛家八夫人的?” “这说来话可长啦。前面的部分我也不知道,都是小时候武馆里的丫头小子们嚼舌头根听说的。说是八夫人十五岁的时候有个青梅竹马的师兄,在武馆学武,夜里时常来和八夫人私会。后来他武艺小有所成,便进了六扇门当跑腿。” 诸葛纯钧点点头,从精巧的小碳炉上拿下茶壶,给墨荷斟了一杯茶。墨荷嘴上说着不敢,手忍不住却接了,直把热乎乎的茶杯捧在手心,泡完凉水又受了风的手背上是横七竖八几道皲裂的口子。 “有一天傍晚他提前了几个时辰来找八夫人, 分卷阅读16 - 分卷阅读16 - 分卷阅读17 江湖旧梦 作者:狂魔霖殷 分卷阅读17 江湖旧梦 作者:狂魔霖殷 分卷阅读17 因为时间早,还被几个师兄妹撞到狠狠嘲笑了一番。他说当天晚上有公务,和八夫人你侬我侬了好一会儿,走前给了她个荷包。” 诸葛纯钧终于发起质疑:“给她个荷包这样的小事也能被看到?” “这倒不是被武馆的人看到的胡乱传出来的,而是之后八夫人日日抱着那个荷包睹物思人,一直到她嫁进诸葛府之前,那荷包还天天带在身上呢。” “睹物思人?这青梅竹马的师兄是?” “唉,他那夜执行公务之后便再也没回来。六扇门倒是给他家了一笔合理的抚恤,他家儿子也多,便也没再刨根问底了。” 墨荷手中热茶已尽,诸葛纯钧忙殷勤地又倒了一杯:“那我爹怎么就看上这武馆师傅家的女儿了?” “说是这青梅竹马活不见人死不见尸之后,八夫人魔怔了一段时间,日日守在六扇门门口,时不时还去京郊诸葛庄园附近晃悠。后来有一天她看到出入办公的老爷,觉得老爷风度翩翩,突然就移情别恋了。” 诸葛纯钧觉得话本子也没有这么个离谱法:“怎么能看出来移情别恋?” “她四处打听老爷的爱好,听闻老爷喜欢樊楼的口水鸡,便日日苦练厨艺。传说之前夫人是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不仅不沾,还总说君子远庖厨。为了老爷连性儿都转了,可不是移情别恋了么?” 诸葛纯钧勉强点点头:“你都打哪听来这么多稀奇古怪的传说?” “别急,这时候我就出场啦。我六七岁的时候,柳家老爷把我买进拳馆,给八夫人当贴身丫鬟。那时候八夫人的厨艺已经远近闻名啦。过了一年,她就成了樊楼第一个女厨子,口水鸡是她的拿手菜,风味比原来的厨子更讨诸葛老爷喜欢。” “后面的故事我猜到了。一定是有一天我爹吃饭的时候,她主动蹦出来,说奴仰慕老爷已久,愿意为老爷做一辈子口水鸡,然后我爹被美食迷惑,就把她娶进了门。” “三小姐料事如神,真的就是这样的。只不过那时候老爷的最爱已经是八夫人的东坡肉啦。” 柳雯华的厨艺诸葛纯钧是听说过的,只是无缘品尝。她拿手的菜式分量都极小,每次都是诸葛飞羽的小灶。诸葛飞羽死后,柳雯华便本本分分地做回了八夫人,彻彻底底地君子远庖厨了。 第九章 旧荷包 被禁足十多天,就在诸葛纯钧要闲得长草的时候,玉紫电又深夜造访。 在人生这有限的十九年里,诸葛纯钧第一次觉得看到自己的亲妈是这么让人高兴的一件事。 玉紫电满脸疲惫:“也不知招惹了哪条道上的朋友,为师可是被跟踪了二十天了。今天好不容易甩掉尾巴。” “二十天?”诸葛纯钧便把听雪阁的见闻分享给了玉紫电:“这恐怕是你师兄的人吧?” 玉紫电远没有诸葛纯钧想象中的激动,只是皱皱眉:“嘿,居然真的是他。我还道听雪阁为何会处处和诸葛府过不去,原来是要报仇的。” 诸葛纯钧睁大眼睛:“他说‘破天’不是听雪阁的,你也说过他是不屑于做这种事的。” 玉紫电撇撇嘴:“我又没说‘破天’是他家的。这次破天案后突然传出一个消息,说当年六扇门是有意打着诛杀‘破天’的旗号消灭武林中能成气候的势力。证据有二:一是诸葛庄园里的□□是诸葛飞羽埋的。这个大家早有猜测,但无凭无据不敢乱说。二十年前的旧事,若不是有势力的有心人,谁能找到证据?就算找到证据,又如何取信整个武林?可偏偏证据就出现了。” 诸葛纯钧脑海中隐隐有一条线:“证据该不会是一个二十年前的荷包吧?” 玉紫电挑眉注视着诸葛纯钧:“这你都能猜到?去长安疯了一圈回来脑袋瓜倒是灵光不少。” “荷包里有什么?”诸葛纯钧是实实在在的好奇。一个小小的荷包如何能把整个武林搅得天翻地覆? “荷包里是封信,信纸确实又脆又黄,看着像是有年头的东西。江湖上以讹传讹,信的内容我也只听了个大概。荷包的主人是要半夜去京郊搬东西,还不能用火把。他觉得事情有异,便留了这封信在荷包里,讲了前因后果,说如果他不能活着回来,诸葛庄园有真相。信的落款是二十年前的大爆炸前一个月。” “这也算不得铁证如山。不能用火把固然很可疑,但六扇门做的不能让人知道的事情也不少。如果只是为了防止被发现呢?” “这当然算不上铁证如山,但除了荷包还有个小盒子。” “不会是□□吧?难道二十年前收到这个荷包的人还真的去诸葛庄园找了找?还赶在爆炸前挖出来□□样本?” “配合点我抖包袱好不好?你都猜到了我还说什么?” 诸葛纯钧难得就这些跟自己无关的江湖事和玉紫电闲聊,不想惹玉紫电不快,赶紧闭了嘴。 “盒子里是早就结块了的□□。小半年前,这个荷包和□□一起出现在峨眉派圆心师太的桌子上。嘿嘿,我猜这一定是我那师兄的手笔。二十年前念慈念法大师圆寂的时候,峨眉派保留了她们的僧袍。圆心师太不动声色地请蜀中一个做烟花爆竹的高人,把僧袍上残余的□□和盒子里的作对比。高人斩钉截铁地说是同一种。” 诸葛纯钧若有所思:“证据链算不上完整。不过有一句话怎么讲的?人总愿意看到自己本来就相信的。既然大家早就觉得我爹故意炸死武林中人,那其实这证据不过是根可有可无的引线而已。可是小半年前的事情,六扇门怎地没听到风声?” “圆心师太十分谨慎,起初并没把这件事张扬出去,而是暗中将消息发给了破天案另外几个受害的门派。这些门派中前一代的顶尖好手大多折在诸葛庄园,谁都不想没事找事触朝廷的霉头,所以这件事便悄然熄灭了。你们自然不知道。” 诸葛纯钧十分配合地做了一个醍醐灌顶的表情:“我竟然没想到这一层。那第二个证据呢?” 玉紫电有点得意:“第二个证据就简单啦,我都想得通,你的小脑袋瓜想不出么?诸葛飞羽当年的英雄帖包括好多和整件事没关系的女侠,比如你师父我,比如落英梅花剑。就算他本着宁可错杀一万,不肯放过一个的态度去杀破天,我们也无论如何都没有理由陪葬。更别说五毒教、翠烟门、峨眉派的高手们,既是受害者,又是女人,怎么可能是破天?” 诸葛纯钧点头:“有道理。可是既然大家都想得这么清楚还安静了二十年,无端端地怎么又躁起来了?” 玉紫电几乎没等诸葛纯钧问完就抢着说:“因为‘破天’重出江湖啊。峨眉、少林这些自诩名门正派的担心二十年前的惨案重演,十多天前联手将当年破天案的真相 分卷阅读17 - 分卷阅读17 - 分卷阅读18 江湖旧梦 作者:狂魔霖殷 分卷阅读18 江湖旧梦 作者:狂魔霖殷 分卷阅读18 公布了出来。我刚说的这些,十之八九都在那份公告里。还有一两分是我自己猜的。” “被关在家十多天,这江湖真是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大变化啊。” “这破天这次十有八九是回来报仇的。你看恰好诸葛含光也受了伤,你们诸葛家是被这群报仇心切的武林中人盯上了吧?” 诸葛纯钧摇摇头,想到墨荷说过的柳雯华的青梅竹马的故事,直觉事情没那么简单:“要说报仇,我诸葛家比柳雯华接近权力核心的人太多了。就算忌惮邱静武功高强,去杀云出岫也比杀掉柳雯华更有震撼力。我倒是想起来一件事……” 玉紫电饶有兴致地“哦?”了一声,诸葛纯钧便把柳雯华和那个青梅竹马的故事讲了个大概给她。 玉紫电半坐在桌边,揉了揉因为熬夜有点发红的眼睛:“这可真有趣了。不过反正我对报仇没什么兴趣,倒是知道得越少活得越逍遥。今天不早啦,我该走了。”边说边推开窗子,无声无息便没了踪影。走之前丢下一句:“下次你穿六扇门那身黑衣服出门,小心行人给你扔烂菜叶子。” 诸葛纯钧乐了,对那空荡荡的窗户喃喃低语:“以后我诸葛府连菜都不用买了,每天墙头上都会飞进来臭鸡蛋坏柿子烂菜叶子吧?” 诸葛纯钧本以为聊天这么久,自己很困了,一沾枕头就该见周公。没想到躺下之后脑海里的困惑多了起来:就算是柳雯华把荷包和□□送给了听雪阁,被六扇门察觉,六扇门动手杀黑白无常和柳雯华也太晚了吧?消息已经传出去三四个月,什么都没发生,冷处理不是更好吗?动手只能加快消息的传播速度。更何况要柳雯华死,有很多无声无息的方式。何必大动干戈伪装成破天呢?破天案发生的时候诸葛定光的震惊不似作伪,也许这确实不是六扇门所为?难道柳雯华被选中真的只是巧合? 辗转反侧到天光熹微,诸葛纯钧也没想出个所以然,只恨自己脑壳里装的都是浆糊。鸡啼三遍,她就顶着一双大黑眼圈找诸葛含光去了。 诸葛含光虽然在养病,但是保留了军队训练的作息。诸葛纯钧走到她房门口,正看到她在门口空地上练枪。一柄红缨枪在她手中大开大阖,刚猛凌厉。 诸葛纯钧抱着双臂靠在墙上看她练枪,优哉游哉地点评道:“这一招猛龙过江有爹的刚猛,但不如爹使得大气。这个龙摆尾比大哥使得好,但不及爹的□□……” 诸葛含光柳眉倒竖,轻叱一声:“老子练枪,你小子乱放什么连环屁?”边说边毫不客气地一□□向诸葛纯钧胸口。 诸葛纯钧险些成了人肉串,忙从墙边跳开:“谋杀亲妹!” 诸葛含光怒斥:“呸!杀你还需要谋?就你这三脚猫功夫,剁了你就跟切菜一样。” 说话间诸葛纯钧又抱头鼠窜了几个地方,嘴上却不肯服软:“这话可说差啦。你见过满院子跑的大白菜吗?” 诸葛含光原本是吓唬她的,看她跑得伶俐,便有心考校考校她的功夫。诸葛纯钧不能练内功大家都知道,但是小时候外功基本功也是在诸葛含光监督下冬三九夏三伏地练过的。诸葛含光倒提了枪,使出一招横扫千军,扫向诸葛纯钧小腿:“白菜该收割啦。” 诸葛纯钧跳起来让过枪尖,还没来得及庆幸,那枪尖在她脚下像蛇一样抬起头来,正对着她两腿之间。 诸葛纯钧大叫:“好汉饶命!” 电光火石间诸葛含光已经收了枪,颇得意:“老子自创的断子绝孙枪法妙不妙?不少匈奴就在老子这杆枪下没了种。” 诸葛纯钧只觉自己两腿之间一凉:“你的武功称不上天下第一,但……”她本来想说“无耻程度难觅敌手”,话到嘴边看到明晃晃的枪尖,拐了个弯:“战斗力大概可以称霸武林。”然后声音低了个八度,好像自言自语,又好像在讨打:“就算江湖混混都不屑使这种招数啊。” 诸葛含光不以为耻反以为荣:“江湖中人练武,无非为名为利,又要好看又要能赢。老子练武,为的是吃胡虏肉、喝匈奴血、保我大暄子民安宁。能杀人的武功都是好武功,没那么多狗屁讲究。” 诸葛纯钧收了嬉皮笑脸,认真点点头:“可惜我身体不好,要不然我也想去体会那‘角声满天秋色里,塞上燕脂凝夜紫’。” 诸葛含光突然想到了什么,安静了许久,仿佛突然就变成了一盏诡谲的美人灯。她收了平日里三句不离骂娘的做派,垂下眼睫,低低吟唱起来:“泽国江山入战图,生民何计乐樵苏。凭君莫话封侯事,一将功成万骨枯……凭君莫话封侯事,一将功成万骨枯!” 突然安静下来的诸葛含光让诸葛纯钧很不习惯。金色的朝霞给诸葛含光的眉眼镀上一层柔和的金光,美得不可方物的一张脸在光芒中好像神祗临世。但那唱腔却不是慈祥柔和的;空灵中有幽怨,悲悯中有肃杀。诸葛纯钧的思绪就被这拖长的调子带进了玉门关外的广阔戈壁、无垠大漠。 诸葛含光准是长了一张乌鸦嘴,第二天就收到圣旨:尽快回玉门关,皇上打算出重兵歼灭匈奴。 当今圣上是个奇人。当年他在一干皇子里排老九,既不是嫡出又不是长子,更没有经天纬地的雄才大略,长到十多岁的时候已经是前十个皇子里唯一一个没当上亲王的了。皇位这件事跟他没半丝关系。好在他也没啥野心,就每天带着一群护卫骑着马拿着剑,自以为自己在仗剑走天涯。其实仗剑的主要是他的侍卫们,他就是单纯的走天涯。在江湖里一混就是十年,他愣是不顾众人反对把大他八岁的武林第一美女诸葛追羽娶回了家。当然他再糊涂也知道诸葛追羽做不了正房,只能做个妾。 正每天在诸葛追羽的温柔乡里醉生梦死,先皇突然一纸诏书把他召进宫,赶在所有朝臣反应过来之前就把他立成了太子。 他不问朝中事多年,被天上掉下来的大馅饼砸得有点晕,隔了好一段时间才知道,他前面这八个哥哥夺嫡夺得太乌烟瘴气,连他们亲爹都看不上他们每天互相构陷的作风。 老皇帝堪堪扶植着他把那八个哥哥摆平赶出京城,就翘了辫子,前后不过两年的时间。当今圣上是一点都不知道该怎么做个皇帝,就赶鸭子上架似的坐上了皇位。 当今圣上无能,但至少年轻时候不算太过昏庸。大暄国底子厚,虽然从他老子手里开始折腾,折腾到他这一辈稍微有点入不敷出,但国库厚实,也不至于立马就要亡国。可是这位当了三十多年皇帝,突然意识到自己毫无政绩。别的皇帝意识到这个问题可能会励精图治,可他意识到这个问题就向着昏庸的方向飞流直下了。他也只是个凡人,像所有凡人一样期待着出人头地、青史留名。只不过大多数凡 分卷阅读18 - 分卷阅读18 - 分卷阅读19 江湖旧梦 作者:狂魔霖殷 分卷阅读19 江湖旧梦 作者:狂魔霖殷 分卷阅读19 人没这个机会,他有。他想来想去,觉得最能让自己青史留名的事情就是打仗。不能流芳百世就要遗臭万年。于是乎,他打算先去捅捅匈奴的屁股。 诸葛含光就自嘲:“老子就是捅匈奴屁股的那根棍子。”说完觉得这话味道不对,可是仔细品品又不知道哪不对。 诸葛纯钧禁足结束的第一天,就十里长街送含光,和诸葛定光一起把诸葛含光送到了汴京西门外。 诸葛含光自然做不出那种生离死别的情状,在诸葛定光说出“千里送君,终须……”的时候就打断了他:“再躺两天老……我就真要死在床上了,到时候你们出城送我的时候手里还得撒点纸钱。不用忧伤,我也不爱在汴京待着,脂粉味儿熏得我头疼。都回去吧,好好照顾娘。” 诸葛纯钧忍着鼻酸,强笑了一下:“诶,家里就交给我们,你放心上阵杀敌。” 诸葛含光大笑,一拍马屁股,只留给他俩一个高歌的背影:“黄沙百战穿金甲,不破楼兰终不还!” 第十章 文昌宫 第一天回六扇门报到,六扇门里几个管事儿的捕头都出了外勤。诸葛纯钧没活干,便主动去堆着各种江湖消息的库房打扫卫生。 这些卷宗每隔一段时间就要翻一翻,防止压在下面的长霉。诸葛纯钧喜欢收拾这些卷宗:通常都不会有人来这土哄哄的地方打扰她,她可以顺手翻翻自己感兴趣的事。 今天她要找的,是二十年前破天案的所有资料。 奇的是破天案这么大的事情,在六扇门的记录里只有寥寥几行,记录了四起案件发生的时间、地点、受害人名字。越过蓝倩倩、宛碧晴和徐璐这三个鼎鼎有名的武林美女,她看到了另一个连全名都没有记录的人:容才人。 大多数人提起当年的破天案,只知道死了个宫里的才人。破天之所以厉害,是因为他可以突破禁卫羽林,直取深宫。然而后宫三千佳丽,这个破天为何没选择马才人、吴才人,偏偏就选了容才人?如果这个容才人艳绝后宫,那她绝不应该仅仅是个才人。当年的武林第一美女诸葛追羽现在可是贵妃。可如果她相貌平平,一向口味十分刁钻的破天为什么会选她呢? 可惜六扇门对这件事的记载太过潦草,诸葛纯钧翻来覆去也没能看出来个所以然,只能退而求其次,从“容”这个姓氏下手。但天下之大,姓容的人那么多,她有一种狗咬刺猬的深深的无力感。最后她破罐破摔,决定先查查容君行的来历。没准和容才人八百年前是一家呢? 诸葛纯钧搬出几大摞卷宗,里面是近二十五年来所有的跟医术沾边的江湖门派的详细记录。她按照时间顺序由近及远一页页细读,读了小二十年,姓容的名医倒是有那么几个,可是年龄跟容君行都对不上。勉强能对上容君行父辈年龄的,一个是药王山上的药仙,是个女的;一个是还阳谷谷主,是个阉人。 一大摞卷宗眼看就剩了三本,都是近二十年再也没在江湖上出现过的门派。诸葛纯钧看时间不早,便捡了本最薄的读。卷宗里的门派叫“文昌宫”。 文昌宫是一个业务颇为广泛的门派,内部又分为大司命和少司命两个分支。大司命座下是一群神医,主生死、寿数,据说医术了得,可以活死人肉白骨。少司命座下是一群半仙,主祸福,明着是给人算命,实际上是交易情报和人命。通常如果有人来找大司命看病,大司命不收诊金,却要收与病人的命等值的一条命,或者一个秘密。大司命和少司命合作,便形成了一个治病救人、收钱杀人、情报交易的三位一体门派。文昌宫真真做到手不沾血就成为江湖中最高效的杀手组织。 诸葛纯钧觉得这个运营模式非常新颖。按说只要大司命的医术够高明,文昌宫应该业绩喜人、财源滚滚。事实也确实如此——直到这本记录的最后一页,文昌宫的动作都非常频繁。然后在二十年前的某一天,一切都戛然而止。倒不是文昌宫一瞬间就彻底消失,而是这本记录后半部分被人撕走了。诸葛纯钧不死心地翻回去看最后一任大司命和少司命的名字:大司命叫木青,少司命叫凌仙,都跟容没有任何关系。 她有点丧气地从剩下的两本里挑了一个,才刚翻开,诸葛定光突然推门而入:“看什么呢这么入迷?该回家吃饭了。” 诸葛纯钧这才意识到已经是黄昏了。她忙合上书起身,随口扯了个谎:“此去长安,听雪阁阁主看出我身上的内伤,说这钉子或许有救。我便想着回来翻翻这些行医的江湖门派。毕竟‘封神’本身就是江湖门派的家法,也许解法也在民间。” 诸葛定光随手翻了翻那一大摞卷宗:“你可看出什么了?” 诸葛纯钧讷讷地摇头:“没有。不过有一本书少了一小半,不知道是不是遭了老鼠。”边说边指了指文昌宫那本。 诸葛定光看到那名字几不可查地停顿了一下:“这文昌宫二十多年绝迹江湖,记录也无人翻阅,可能真被啃了。明天我叫人给库房里放点强力老鼠药,然后把门窗都封死,不出十天一定就没老鼠了。” 诸葛纯钧点点头,呆头鹅一样跟在诸葛定光身后,心里却想:“这本书后面的痕迹分明就是手撕,大哥却顺着我扯瞎话,可见这书少了一半他是知道的。那这文昌宫,倒还真的值得仔细探究了。” 是夜夜深,一道黑影从诸葛纯钧房中溜出,猫一样窜上房顶。几个起落,便翻出诸葛府院墙,真真片叶不惊。叶虽然没被惊到,但是一棵树后缓缓走出一个人影。人影目送着诸葛纯钧走得远了,才默默向邱静房间去了。 街上空空荡荡,深秋的夜风让诸葛纯钧打了个激灵。她一边运起七八成轻功向六扇门的方向疾奔,一边暗想:月黑风高夜,杀人越货时。今晚这天气太适合犯罪。 不过一盏茶的时间,她就跑到六扇门。六扇门大门紧闭,但这怎么难得倒诸葛纯钧?她对着六扇门外墙助跑几步,使了一招三步登云。三脚分别踩在自己的腰胯、头顶、托举高度,轻松站在了墙头。 六扇门院子里黑着灯,似乎空无一人。但诸葛纯钧知道这有个值夜的老头,深浅难测。好在诸葛纯钧对六扇门的储藏室太过熟悉,早就计划好了落脚的地方。她运起十成天山轻功“雪落无声”,从墙头像一片雪花一样轻飘飘地落在了储藏室门口,用钥匙开了门锁,无声无息地钻了进去。 那一大摞卷宗还像傍晚时那样杂乱地堆在地上。诸葛纯钧掏出一颗夜明珠,借着微弱的亮光翻出“文昌宫”的最后一页。卷宗上记录的文昌宫大司命接诊最后一个病人的时间是丁丑年八月十四。诸葛纯钧觉得这个日期莫名地眼熟,忙拿起最初破天案的卷宗,猛地发现容才人 分卷阅读19 - 分卷阅读19 - 分卷阅读20 江湖旧梦 作者:狂魔霖殷 分卷阅读20 江湖旧梦 作者:狂魔霖殷 分卷阅读20 失踪的日期是丁丑年八月十五。也就是说,从容才人失踪的那天开始,关于文昌宫的记录就都被人撕走了。 诸葛纯钧心事重重地合上两本册子,绕过一排排书架向门口走去,猛然发现门口站着一个骨瘦如柴的黑影。 黑影缓缓开口,声音苍老却不无力:“何方宵小敢夜闯六扇门?” 诸葛纯钧连退三步,背对一排书架才开了口:“在下六扇门捕快诸葛纯钧,因查案需要来调阅卷宗,并非有意惊扰前辈。” 黑影冷哼一声:“翻墙进来调阅卷宗?” 诸葛纯钧忙把白天跟诸葛定光扯过的淡又拿出来扯了一遍,还加上:“只怕家兄知道我为这三颗钉子如此求医心切,徒增担忧,所以半夜暗中来查阅。还请前辈高抬贵手,不要将此事告知家兄。” 黑影暴喝一声:“你敢戏耍我!”边说边一掌推向诸葛纯钧。 诸葛纯钧不知道自己哪句话触了这位守夜人的霉头,一边狼狈矮身躲开这毫无征兆的一掌,一边辩解:“晚辈说话句句属实,要不脱了上衣给您看看?” 黑影一击不中,更加恼怒:“老朽眼拙,可没在你的雪落无声里找出半丝被‘封神’封住经脉的影子。” 身后书架“轰”地一声倒在地上,诸葛纯钧就地打了个滚,避开那排山倒海一般的第二掌。脸颊与掌风堪堪擦过,一阵火辣辣的疼。 黑影的第三掌如鬼魅一般又至,已经躺在地上的诸葛纯钧避无可避地与他对了一掌。 双掌甫一相触,诸葛纯钧就感到一股强大的压力从胳膊上传来,不得不运起十成内力抵抗。不过瞬间,她就觉得胸闷难耐,胸口的三颗钉子像生出刀片来一样,搅得经脉生疼。 黑影“咦?”了一声:“还真是老丁家的宝贝。”说话间已经撤了掌力。 诸葛纯钧半坐在地上,咳出两口血沫:“这样你总该信我了吧?” 黑影的注意力已经转移开去,似乎在自言自语:“今晚的不速之客还真不少。” 诸葛纯钧也听到了杂乱的跑步声,紧接着是开门声。黑影道:“你先在这别动,我出去看看。”话音未落人已经消失在门口。 诸葛纯钧又不傻,见黑影消失,忙强忍着新旧内伤,从窗户窜上墙头,蹲伏在一团树影之中。 六扇门墙外站着一排侍卫。诸葛纯钧在黑暗中凝神细看他们的服饰,可不正是诸葛府的家丁?看他们这种掘地三尺满世界找人的作风,诸葛纯钧知道自己深夜出府大概是被发现了,但估量不好回去是福是祸:若是诸葛家人信了她那关于钉子的鬼话还好,顶多挨一顿责罚;但若是被他们发现自己在暗中调查破天,而且恐怕还越来越接近真相……诸葛纯钧吃不准在破天案里诸葛家到底扮演了什么角色,决定先在外面躲两天,观望观望再说能不能回家。 一念及此,她便从墙头跃到一棵大树上,打算从诸葛府的侍卫们头顶脱身。不料月黑风高,她竟没看到黑乎乎的树影里蹲着一只一动不动的猫头鹰。诸葛纯钧一脚差点把那猫头鹰的脑袋踩进脖子里,这扁毛畜生自然也不跟她客气,发出笑声一样的怪叫,展翅消失在夜色里。 这一声怪叫给诸葛纯钧吸引来了周围所有侍卫的目光。她再不迟疑,忍着胸口剧痛强行运功,借着夜风之力从梢头跃到对面房顶上,如凭虚御风一般从那边房顶上滑下去,消失了。 诸葛纯钧这两手轻功看着帅气,其实只有她自己知道自己已经是强弩之末。翻了几个墙头,落进一个荒草萋萋的小院,诸葛纯钧再没力气继续跑。看院子里杂乱荒芜,似久无人住,她便躲在墙角杂草堆里开始调息吐纳。 也不知过了多久,小院大门被打开,三个人七手八脚地抬着一个人走了进来。 诸葛纯钧顿时石化:今夜还真是杀人越货时,这夜半杀人藏尸就要真真实实地在自己眼前发生了? 三个站着的人中的一个用钥匙打开正房的门,点了灯,小声命令另两个人:“抬床上。” 诸葛纯钧轻轻松了口气:让抬床上说明这人还是活的。 待正房点起灯,三人安顿好了这昏迷不醒的人,两个负责抬人的黑衣喽啰便安静离开了。房间里只剩下一个活人和一个不省人事的人,诸葛纯钧却隐隐听到房中有夹杂着咳嗽的说话声。 “我已经说了我什么都不知道……咳……你又何必救醒我?” “这可不是我自作主张,是你那几个心腹跪着求我的。” “咳咳,那几个崽子……咳咳……说了什么没有?” “你别激动。要是他们真知道什么,你这毒我就已经全给你解了。” “其实那人是谁,你自己心里有数,何必非得逼我说出来?咳咳……你们文昌宫有你们文昌宫的章法,我们贪狼也有我们贪狼的规矩。我绝不能为了自己的命,坏了贪狼的名声。” 诸葛纯钧脑子里一团浆糊:贪狼是个二十多年前异军突起的杀手组织,最著名的规矩是绝不出卖雇主。贪狼就是一把刀,被这把刀缠上就是不死不休。而且没人能从一把刀口中知道它的主人是谁。听这话音是贪狼和文昌宫之间还有什么交易? “那咱们换个玩法。我大司命救人,还可以一命换一命。你去杀了当年要杀那个孩子的人,我保你后半辈子没病没灾。” “咳咳,那个人的命可比我的值钱太多,就算贪狼倾巢出动,也未必就伤得了她一根汗毛。你还是死了这条心。” “那你也只好继续睡着了。我算着这毒不解,你这口气大概拖不过月底。” “呵呵呵,咳咳,死生有命,借大司命吉言。” 屋里熄了灯,走出一个穿着夜行衣的瘦高男人:“墙角下的朋友,听墙角有趣吗?”少了那一道墙的阻隔和故意压低声音,诸葛纯钧觉得这个声音十分耳熟。 暗暗叫了声苦,她干咳了两声:“在下不是故意偷听,实在是有伤在身,不便行动。” 瘦高男人顿了顿,声音稍显疲惫:“到东厢坐,我给你看看伤。” 第十一章 大司命 正所谓人生何处不相逢。这夜半和贪狼做交易的,正是一个月前长安城结识的容君行。 此时容君行换了个易容,倒比之前那张脸更道貌岸然一些。 他一只修长的手搭在诸葛纯钧腕脉上,皱眉沉思严肃起来的样子倒真是跟诸葛纯钧想象中的“大司命”有些重合。如豆的烛光中一室静谧令人窒息。 诸葛纯钧心中有千万个问题要问他,挑挑拣拣,最终只客气又疏离地问道:“容兄怎地来汴京了?” 容君行没回答她的问题,而是反问:“阿钧怎地这么好的运气,受了退隐江湖几十年的李斌一掌?” 诸葛纯钧满不在乎地撇撇 分卷阅读20 - 分卷阅读20 - 分卷阅读21 江湖旧梦 作者:狂魔霖殷 分卷阅读21 江湖旧梦 作者:狂魔霖殷 分卷阅读21 嘴:“我以为一个看门的老头能有多大本事,没想到还真是高手在民间。” 收起搭在诸葛纯钧手腕上的手,容君行脸上有一抹看热闹不嫌事大的笑容:“唔,穿山掌李斌现在竟然在看门?你半夜去捅了哪个马蜂窝?” 诸葛纯钧白了他一眼,顺便咳出两口血:“还能是哪个?六扇门。”她心里早已经把容君行的小人扎了个遍:早知道你就是文昌宫的大司命,我还用去触那老不死的霉头? 容君行像听到她的腹诽一样深深看了她一眼:“你背着你家大人去查什么事?” 诸葛纯钧有一瞬间想说“你的事”,目光扫了一下容君行的易容,这个冲动马上就被扼杀在了萌芽里。容君行在整个破天案里到底是什么身份还说不好。虽然诸葛纯钧连自己现在是什么立场都不知道,但是对不明来路的人,还是小心驶得万年船。 她的犹豫容君行都看在眼里,便也不追问,拿出一只小药瓶:“这里面的药丸可以暂时压制‘封神’的毒性。倒是没法解毒,但是短时间止疼又不伤身还是可以的。我没事干配出来玩的。一天最多吃一粒,不能多吃。” 天下中“封神”还能活着来求药的人有几个?容君行说是随意配出来玩,可其实不就是等着再见到诸葛纯钧的时候给她用?偏诸葛纯钧在某些方面神经十分大条,毫不怀疑地懒懒伸手接过药瓶,也不就水,随便丢了一粒在嘴里嚼:“不知大司命给在下看病,要的是什么报酬?” 容君行顿了一下,易过容的脸上看不出神色,喉结滚了几滚,最终换上了那招牌式的眼中带笑,不正不经地隔空挑了一下诸葛纯钧的下巴:“我要美人以身相许,不知美人肯不肯?” 诸葛纯钧心里打的是自己的小算盘:如今诸葛府不能回,六扇门不能去。放眼整个汴京,好像只有跟着容君行才不会被诸葛家找到。更何况破天的线索就断在文昌宫,赖在容君行身边没准有意外的收获。于是她做出一个轻浮猥琐的表情,隔空回挑了下容君行的下巴:“求之不得。” 容君行显然没想到自己会被反着调戏回来,先是一顿,后爆发出一阵大笑:“阿钧不会是又没地方住了吧?半夜里出来当梁上君子还身无分文?” 诸葛纯钧心说容君行真是神了,这都能猜得到。文昌宫的神医和半仙两样他可能占了个全。于是架起兰花指捏着嗓子说道:“既然小女子已经以身相许,那自然相公的住处就是妾的住处,相公的钱就是妾的钱,何来无家可归?何来身无分文?”说完这话自己先被恶心得抖了三抖,鸡皮疙瘩掉了一地。 容君行正要说什么,诸葛纯钧一把捂了他的嘴,转头向门口:“何方朋友,不如现身一叙?” 门外响起一个清朗男声:“贪狼刘渊,来接狼头回家。” 容君行迎了出去,小院中站着一个玉带玄袍的男人,一双桃花眼即使不笑都自带三分风情。男人对着容君行一揖:“大司命。” 容君行也回了一揖:“狼头。” 诸葛纯钧心道:道貌岸然四个字原来长这样。都是刀头舔血的,杀人的时候都不眨眼,见个面繁文缛节倒是不少。 刘渊摆摆手:“狼头还没死呢,我等小辈怎敢不敬?” 容君行面无表情地指指正房:“也不差这一两天,反正现在你已经掌握了狼头的实权。” 刘渊笑了起来:“我今天是来救他的。”他不笑的时候眼中是三分风情,笑起来就是十分了。诸葛纯钧直觉得这大概是天底下最好看的男人。 容君行也笑了起来:“你出不起诊金。” “大司命这话可没说对。我虽然不知道二十年前要杀那个孩子的是谁,但我知道今天要杀你的是谁。难道不一样吗?” 容君行不置可否地半闭了下眼睛:“某才下山两个多月,已经有人惦记上某的人头了?” 刘渊凑到容君行耳边:“邱……”话音轻柔,如情人间的耳语呢喃,但手上毫不客气。邱字还没说完,一把匕首已经刺向容君行小腹。 “铛”地一声,火星四溅。刘渊的匕首刺在一把短剑上。诸葛纯钧一边格开他的匕首,一边捏了一把冷汗:还好自己离容君行近,不然这一刀下去容君行非死不可。 刘渊并非庸手,迅速变招,一甩手匕首猛地增长几寸,变成一把短剑,直取容君行面门。 诸葛纯钧猛地一把推向容君行胸口,结结实实把他推了个屁股墩儿。刘渊的短剑险险地擦着容君行的头皮掠过。两招不中,刘渊这才第一次正眼打量诸葛纯钧:“贪狼要杀的人,谁都保不下来。” 诸葛纯钧冷笑:“倒要领教。” 刘渊像是听了什么极好笑的事:“你何时听说过头狼单独行动的?”这句话就像打开个水闸,话音没落,小院中就涌进来十几个黑衣人,每人手中都是寒光闪闪的匕首,蓄势待发。 诸葛纯钧后退了两步,踢踢抱膝坐在地上的容君行的屁股:“回屋去。” 容君行捂着屁股晃晃悠悠地站起身,还没站稳,刘渊已经带领狼群攻了上来。 诸葛纯钧一胳膊肘把容君行杵进屋里,自己站在门口,用的却不是天山剑法,而是诸葛家家传的枪法“一夫当关”。她一柄短剑蜻蜓点水般刺刺戳戳,看似虚招,却随时都能变实。这种时候恰体现了“一寸长,一寸强”,门口用匕首的贪狼倒真不好近身。 刘渊站在后面冷眼看了一会儿,直到有两匹狼挂彩,才拎着手中短剑上前,起手便是直愣愣刺向诸葛纯钧的脸的“金针渡劫”。 诸葛纯钧矮身躲过,趁着躬身的姿势,长臂轻探,顺势使了一招横扫千军。 刘渊一个纵跃,却不料膝盖高度横扫来的短剑突然剑尖朝上,直取下盘。他在空中无处借力,猛地向前掷出手中短剑,才借着这一点力向后飘了几寸,皮肉堪堪避开那一剑,衣服却破了个口子。 容君行在房间里还不消停,嘴欠道:“幸亏狼头生得小,不然此刻就只剩半个啦。” 刘渊在江湖中是著名的风流多情、英俊潇洒的翩翩佳公子,一辈子还没这么丢人过。此时锦衣华服当着这么多手下的面变成了开裆裤,还被别人说自己小,他一双桃花眼被羞愤烧得赤红,恐怕就是杀父之仇都不至于如此。他一手拢住散开的衣袍,一手不知怎么变出一把铁蒺藜,劈头盖脸地掷向诸葛纯钧。铁蒺藜上不知是什么□□,夜幕下散发着淡蓝的幽光。 就算毫无江湖经验,诸葛纯钧也识得此物厉害。她几乎是噗通一声直挺挺倒在地上才让过所有暗器,只觉得后脑勺磕得生疼,眼前小鸟星星乱飞,一着急就带出点诸葛含光的风范:“容君行你他妈怎么这么嘴贱?大实话是能随便说的吗?” 分卷阅读21 - 分卷阅读21 - 分卷阅读22 江湖旧梦 作者:狂魔霖殷 分卷阅读22 江湖旧梦 作者:狂魔霖殷 分卷阅读22 说话间她已经打着滚避开了四把匕首,厢房大门没了她一夫当关,瞬间涌进去好几匹狼。刘渊早忘了自己的目标是容君行,不死不休地缠上了诸葛纯钧。诸葛纯钧都没机会爬起来,在地上滚得灰头土脸,被刘渊追打得像个倒下却不敢停转的陀螺。 这场闹剧持续到东方既白。倒不是刘渊乐意放诸葛纯钧一马,实在是天亮了穿着开裆裤回家太丢人。不等鸡啼,刘渊已经招呼狼群撤退。那位不省人事的前狼头彻底被忘了个干净。 诸葛纯钧泥猴一般走进厢房的时候,全须全尾的容君行正背对着她站在门口。诸葛纯钧轻轻吁了口气:“我还以为你打不过他们。现在看来倒是我自作多情了。” 容君行低头看着地上四具尸体,语气平和:“我五岁的时候他们都没能杀了我,现在还来找我麻烦。不自量力。” 诸葛纯钧打了个冷战:“你五岁的时候就能打得过这么一群人?” 容君行嗤笑一声:“这群小狼崽子也叫人?那你倒是应该见识见识当年贪狼的风范……可惜有点骨头的人都死了,比如那屋躺着的那位。现如今刘渊这样的小白脸都能接管贪狼,可见贪狼的气数……也已经尽了。”顿了顿,又小声说:“如果当年的贪狼像今天这样,他们……或许都不会死吧。”可是世界上哪有那么多如果呢? 他的语气很平静,但诸葛纯钧莫名地觉得他的背影十分萧索,那本来想问的:“邱……说的是谁?”又咽了回去,斟酌再三,轻轻吐出两个字:“节哀。” 容君行沉默了很久才转过身来,表情已经是招牌笑容:“我先把这四位安顿了,一会儿去正房看看里头躺着的那位还有没有救。让他知道刘渊穿着开裆裤来我这走了一遭,狼窝里估计会乱套。”顿了顿,状似不经意地问:“你那招‘银蛇啄鸟’哪学的?妙极。” 诸葛纯钧反应了一下才明白他在说什么,清了清嗓子,一脸严肃:“定西将军教导我,用来杀人的才是武功,用来打架的是花拳绣腿。我只不过是给你们展示一下武学的精髓,不用太感激我。” 容君行笑出了声:“将军的话果然至理。所以你为了防止别人发现你只会花拳绣腿,就在地上滚了半个时辰?”说完也不等诸葛纯钧有所反应,就转身蹲下收拾尸体了。 诸葛纯钧出去的时候,听到若有若无的一声轻叹:“还好救了她。” 第十二章 樊楼宴 梁园歌舞足风流,美酒如刀解断愁,忆得少年多乐事,夜深灯火上樊楼。 要说这汴京最豪华的酒楼,那非樊楼莫属。北宋年间孟元老形容樊楼“三层相高、五楼相向、飞桥栏槛、明暗相通、珠帘绣额,灯烛晃耀”毫不夸张。诸葛纯钧是世家子弟,来樊楼次数也不算少。可是此次给容君行当跟班,才算长了见识。 樊楼一共五栋。平时朝中大员宴客,常在西楼。西楼是樊楼五栋中最大的一栋,各种价位的饮食和包间都有。市井小民想尝尝樊楼美食可以到一楼散座,富贵人家可以选二楼包间,朝廷大员们通常都在三楼雅间了。可是今晚跟了容君行,门口招呼他们的小二把二人领到了小巧精致的樊楼中楼。 中楼在樊楼五栋的中心,平时客人极少,非常冷清。在京城高官圈子混了这么多年如诸葛纯钧者,都没听说过中楼还有对外开放的雅间。若说西楼是大肚能容天下客,那中楼就是蓬门今始为君开。中楼就像待字闺中的江南闺秀,装修风格十分含蓄典雅,门窗桌椅一水儿的乌木配白玉,整个楼仿佛就是一栋浑然天成的水墨画。门廊楼梯地上都铺着纯白地毯,走在上面极静,隐隐能听到古琴琮琤,待要停下脚步细听,又觉得那琴声只是绕梁余音。 小二引着二人上到三楼,停在一个名叫“鹤”的雅间门口。雅间半开着门,门两边各立着一尊半人高的白玉仙鹤雕塑。仙鹤雕塑十分细致,连羽毛的纹路都清晰可见。一只仙鹤正回头望着门口,另一只正展翅欲飞,栩栩如生。然而房间里真正让人挪不开眼的,是一个正拿着一套白玉茶具洗茶的白衣女子。女子肤白胜雪、墨发如瀑,动作飘逸优美,宛如天上谪仙。比起她来,真正请客的人倒是十分不显眼了:一个蓝衣男人跪坐在矮几前的蒲团上,安静地偏头看着她。 还是洗茶的女子先看到门口有人,含羞带怯地开口道:“二公子,客人来了。”声音真真听得人骨头都酥了半边。 蓝衣男子转头向门口,点头含笑致意,也不起身,只是对二人做了个“请”的手势。 诸葛纯钧觉得这个三十多岁、略微富态、面容白净、一团和气的男人很眼熟,但是一时想不起在哪见过。 容君行抱拳还了礼,施施然坐在了蓝衣男子对面的唯一一个蒲团上。诸葛纯钧只得像真正的小书童一样,垂手侍立在一边。 二公子率先开口:“这樊楼中楼的菜名都很不着边际,比如‘梅花三弄’、‘高山流水’,看名字很难猜出到底是什么。我想着容公子第一次来,点菜大概要头疼一番,便擅自做主选好了菜,只等着你来就可以上桌。” 容君行拱拱手:“有劳。” 二公子笑道:“不必客气,都是自家人。” 容君行点点头,脸上也是客气又有分寸的假笑,一室沉默令人尴尬。 白衣女子一双纤纤素手在茶具上舞动翻飞,适时开口:“小女子素茗,樊楼茶艺师。这些年烹茶也积累了些许薄名。今天这道茶叫煮雪,从茶叶采摘、晾晒到炒茶、滤水,都是奴亲手做的。茶叶倒是没什么特别,本地的毛尖。但这水是天山的雪水,煮雪因此得名。还请容公子品尝。” 容君行接过雪白的茶盅,盯着里面浅碧色的茶水,也不急着喝,而是在手里慢慢把玩。 二公子也接过一杯,浅啜一口,笑道:“没毒的。我若想你消失,也不至于这些年费尽心思请你出山了。” 容君行笑笑:“那面已经知道我回来了。昨天晚上还碰到几条狼,说是姓邱的雇来的。” 二公子失笑,似乎颇感兴趣:“一出手就卖了雇主?这笔买卖谁做的?” 容君行笑得和煦,好像和一团和气的二公子坐在一起,他自己也温和起来了:“刘渊。” 二公子点点头:“我就猜到是他。刘渊本事不大,能量不小。连我都查不出,他这种文不成武不就的人,是怎么坐上贪狼第二把交椅的。” 容君行饮尽杯中茶,点点头,不知是在赞同二公子说的话还是在赞赏素茗的茶:“连某的住处都能查到,这世界上没多少事是二公子查不到的吧?只是这刘渊的事情,你不屑查、不能查、不用查。” 说话间酒菜已经陆续上齐,几样精致小菜看得诸葛纯钧食 分卷阅读22 - 分卷阅读22 - 分卷阅读23 江湖旧梦 作者:狂魔霖殷 分卷阅读23 江湖旧梦 作者:狂魔霖殷 分卷阅读23 指大动,可怜她只能站在那人吃狗看,真真觉得自己在受锦衣卫的七十二般酷刑。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容君行才开口问了正题:“你的人来天山找我的时候,曾说我若肯助你一臂之力,你就告诉我当年是谁杀了我娘。” 二公子挥挥手,素茗很有眼色地收了茶具,向门口退去。见二公子似乎是想和容君行单独聊,诸葛纯钧也从善如流地跟在素茗身后出了门。 樊楼中楼的墙体厚实,隔音极好。再加上雅间极大,容君行二人所坐的蒲团离门很远。以诸葛纯钧的耳力,她在门口竖起耳朵屏息凝神才能听个大概。为了防止别人发现她在偷听,她闭上眼睛假装打起了瞌睡。 刚闭起眼睛,小二又领着一位客人上了楼。 诸葛纯钧半抬起眼皮看了一眼,顿时精神了:这不是自己的表哥、三皇子杨飒吗?紧接着脑海中灵光一闪——和容君行坐在一起聊天吃饭的,可不就是二皇子杨翊?诸葛纯钧只在小时候远远看到过他一次,但是对这个减重版低端版弥勒佛还稍微有些印象。 杨飒完全没注意到站在墙根低头打瞌睡的诸葛纯钧,在小二的带领下进了隔壁雅间。诸葛纯钧心说这樊楼中楼可不简单。现在龙椅里那位尸位素餐的老皇帝一共仨儿子,有俩都到了这中楼。这中楼的面子可能已经仅次于那每月取消十几次的早朝了。 小二前脚下楼,诸葛纯钧后脚开始专心偷听。只听杨翊的声音说道:“可你连顺手的事情都没做。定金我都交了,你不干活就要尾款?” 容君行的声音少见地有点冷:“别人都可以,她不能死。你们三个争江山,怎么乌烟瘴气我都无所谓。但她若死了,你们还有多少江山可争?” 杨翊的声音也一改往日和煦,有几分急切甚至严厉:“她是贵妃的人。将来肯定站在老三一边。现在我和老大老三比起来,最大的劣势就是没有兵权。你不是对老三心软了吧?” “现在他俩还能互相咬。要是我把老三的翅膀剪掉一只,老大岂不是要一家独大了?到时候那些摇摆不定的墙头草都倒向老大那边,你哭都来不及。” 二公子不置可否,只说道:“我请你出山,并非单纯为了夺嫡,还为了对付贵妃一党。老三懦弱,我那老爹又被美色迷了眼睛。试想有朝一日老三登了大宝,这天下还不得从杨家落到诸葛家手里?” 容君行语气更冷:“我下山只是为了给我娘报仇。杨家这一滩浑水我一点都不想掺一脚。而你至今也没有证据证明,当年的事是贵妃做的。” 杨翊的声音重新恢复了耐心和好脾气:“我不是没证据,只是一时不能说。这证据直接指向当年掳走容才人的人。看一件事是谁做的,当然要看整件事情的最大受益者是谁。当年容才人失踪,没有儿子的贵妃收养了她的小儿子,才有了现在参与夺嫡的可能性。贵妃这些年横行后宫,还干涉朝政,那帮文官每天要在她身上做多少文章?等我老爹百年后,她要是没个有权的儿子撑着,能有什么好果子吃?况且现在买贪狼的人姓邱……十有八九就是她弟媳了吧?若不是心虚,何必这么急着杀你?” 容君行的语气里有些自嘲:“现在要杀我理由太多了。凭空又蹦出来个皇子,谁不慌?要不是我能帮你对付贵妃那边,你难道不想我死?我只想弄清当年的事,对现在的事情没兴趣。” 气氛有些剑拔弩张。杨翊说:“那咱们打开天窗说亮话。我可是听说你到长安没多久,就和诸葛家的小儿子走得很近。说你没杀玉门关那位也是因为诸葛纯钧当时跟在你身边?” “看来黄御医跟你关系很好?” 杨翊没理容君行语气不善的问题,而是继续说道:“咱们只是互相利用的关系。在我眼里你是能帮我揭露贵妃真面目的工具;在你眼里我是暂时保存着你的杀母仇人的信息的盒子。工具得能为我所用才是好工具。要是我发现你暗中帮他俩,我绝不会对你客气。” 容君行轻笑了一声:“这个你倒不必担忧。我还没有舍己为人那么高的觉悟。他要是登上大宝,就算不把我追杀到天涯海角,别有用心的人也会踏破我家门槛。我还想多活几年。” 杨翊笑道:“我就喜欢明白人。那你这几天先在京城好好歇着。过两天我差人给你送点钱。下一步怎么走还要取决于我老爹对听雪阁和新破天的反应。一有新情况我会立马通知你。我还有要事,你先慢慢吃。” 诸葛纯钧一听这话,马上站得离门更远,装睡装得更逼真,低着头半张着嘴,嘴角口水流了三千丈。 杨翊走出门来,很和善地叫醒她:“进去伺候你家主子吧。” 诸葛纯钧忙点头哈腰地进了屋。 桌上的酒菜还剩下大半。容君行叫小二拿去热了,又给诸葛纯钧拿了套新餐具。 诸葛纯钧脑海里还是刚才杨翊与容君行之间的对话,只觉得信息量太大,一时消化不了。 直到容君行拿起她的酒杯塞进她手里,她才如大梦初醒一般,仰头一饮而尽。做完一饮而尽的动作才意识到,酒杯根本就是空的。 容君行失笑:“这么神思不属的,刚才都听到了?” 诸葛纯钧讷讷点点头,又赶紧摇头:“不是故意偷听,只不小心听到一小部分。” 容君行笑着给她盘子里夹了菜:“哪部分?” 诸葛纯钧想了想,不知道该捡哪部分说比较安全,便含糊其辞道:“听到你们说什么贵妃。” 容君行扬了扬眉毛:“这两个字绝不至于让你对这么一桌子好菜都不感兴趣了吧?” 诸葛纯钧没回答他,而是机械地拿起筷子,夹起盘子里的菜塞进嘴里。明明是顶级厨师做的珍馐美味,今天她吃来只觉得味如嚼蜡。 容君行盯着她一片空茫的脸看了好久,才说道:“有什么问题你尽管问。大多数问题的答案你已经知道了。我也没什么好藏着掖着的。” 诸葛纯钧慢慢咽掉嘴里的东西,喝了口茶,才把目光转到容君行脸上:“为什么让我知道这些?” 容君行反问道:“你为什么想知道这些?” 诸葛纯钧本能地想反驳“我没想知道这些”,但终究没说出口。且不说老乞丐有没有告诉容君行,自己去长安为的是听雪阁;单是夜闯六扇门被诸葛家满城抓人,就够容君行猜到自己在查破天了吧?除了这种涉及宫闱隐秘的案子,还有什么卷宗是诸葛家的小女儿、六扇门的捕快不能光明正大地看的呢? 沉默着吃了一整盘凉拌山药木耳,直到筷子扎进盘子里什么都没夹出来,诸葛纯钧才如大梦初醒,猛然开口道:“于公,我是个捕快,当然要荡尽天下事不平。当年的破天案疑点重重,有冤的我要为 分卷阅读23 - 分卷阅读23 - 分卷阅读24 江湖旧梦 作者:狂魔霖殷 分卷阅读24 江湖旧梦 作者:狂魔霖殷 分卷阅读24 他们平冤昭雪,枉死的我要让他们瞑目九泉,漏网的我要把他们绳之以法。于私,这破天和我诸葛家有千丝万缕的联系,我当然想把来龙去脉弄个水落石出。” 容君行把玩着手中的杯子,并不看诸葛纯钧的脸,语气变得阴恻恻的:“初生牛犊不怕虎,好大的口气!平冤昭雪……瞑目九泉……绳之以法……哈哈哈……”他的笑声越来越低,最后成为一声叹息:“可我又何尝不是,明知不可为而为之呢?” 诸葛纯钧盯着对面那摆着几个雪白花瓶的乌木壁柜,沉默许久,突然问道:“如果……当今三皇子是你的亲弟弟,你为什么觉得如果他有一天……坐上那把椅子,会想要杀你?” 容君行愣了一下,突然笑了,而且笑得很欢快,脸上的易容因为不能很好地贴合他的脸而变形得有点诡异。他用双手小心地撕下脸上不太贴合的□□:“匹夫无罪,怀璧其罪。我这块璧,恰恰就长在我这无法割舍的大好头颅上。” 在他的面具被揭下的一刹那,诸葛纯钧发出一声短促的惊叫,然后被口中的菜汤呛住,咳了个满脸通红。 容君行的脸,真的跟她的表哥、就在隔壁的三皇子,毫无差别:深邃的眼眶、狭长的眼尾、微微有驼峰的鼻子、高高的颧骨、薄且几乎没有血色的嘴唇和棱角如刀削的下巴。这下诸葛纯钧彻底理解了为什么容君行不想自己的亲弟弟当皇帝:哪个皇帝会允许世界上有一张跟自己一模一样的脸呢?就算杨飒对容君行手下留情,这个世界上又有多少人想在跟皇帝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脸上做文章?所以杨飒若是登上皇位,容君行就算不死,也一辈子难得清静了。 诸葛纯钧盯着容君行那张被面具捂得有点发白的脸很久,突然不明白自己第一眼怎么会觉得容君行跟杨飒的脸一样呢?杨飒永远满脸带笑,笑容里有谦和,但更多的是不卑不亢;容君行大多数时候也是笑着的,但眼神里的笑意要飞扬跳脱得多。诸葛纯钧几乎觉得,容君行即使永远戴着易容,她也能想到他现在这副神情。 受了蛊惑似的,诸葛纯钧也把手伸向自己的脸,三下五除二除去了自己的易容。 两个不能以真面目示人的人,突然在这黑白的空间里坦诚相见。二人都是沉默着盯着对方的脸半晌,然后默默恢复了各自的易容。 二人离开客栈有一会儿,壁柜上的一个花瓶无声无息地滑动了一寸,挡住一个小孔。 第十三章 小年夜 雪满长安酒价高,度寒宵。身轻不要鷫鸘袍。醉红娇。花月暗成离别恨,梦无憀。起来春信惹梅梢。又魂消。 腊月二十二开始,长安城便飘起了雪花。小年的时候积雪已经到了脚踝。 容君行在汴京见过二皇子之后,便回了长安。身后还跟了个不请自来的拖油瓶:诸葛纯钧。容君行日日出去行医,诸葛纯钧也时常出门闲逛,只有老乞丐因为天冷出门会腿疼,彻底地给自己放了个大假。 小年这天,诸葛纯钧特意顶风冒雪地出门买了麻糖和一坛上好的女儿红,容君行提早回家做了一桌好菜,老乞丐自称自己为大家准备了挡风遮雪的屋子。 冬天日短,申时末天已经麻麻黑。诸葛纯钧、老乞丐、容君行三人围坐在火炉边,边吃菜喝酒,边漫无边际地聊天。诸葛纯钧脑海里突然浮现出三个字:一家人。 老乞丐和容君行喝酒后的反应天差地别。老乞丐脸色酡红,话越来越多。开始还有些新鲜的江湖见闻,再喝点便是车轱辘话滚来滚去。容君行喝了酒脸色越发苍白,话也更少,大多数时候只是安静地听别人说话,也不知是真的在听还是早就神游天外了。 在老乞丐第五次讲起长安城城西灭门惨案的时候,已经醉酒趴倒在桌上的容君行抬起头来,含混地哼哼道:“酒,再来一杯!” 诸葛纯钧因为身上有钉子,通常不碰烈酒,整顿饭也只品了一小盅,此时便成为三个人里唯一清醒的。她有点无奈地拿起酒坛晃了晃:“彻底空了。你们俩已经喝了一整坛,不能再喝了。” 醉酒的人哪听得懂人话?老乞丐摇摇晃晃站起来,举起空酒杯:“干,继续!” 诸葛纯钧一个头比两个大,抓住老乞丐颤颤巍巍的手,想把酒杯拿出来。没想到老乞丐的手像老虎钳一样,她掰了两次都没掰动。诸葛纯钧无奈,只得把老乞丐连人带酒杯一起架到床上,嘴上半心半意地安抚着:“周公那自然有好酒招待,小年夜说不准还有灶王爷,一次能见个全,赶紧睡吧您。” 好不容易把老乞丐哄老实,盖好被子,诸葛纯钧一回头,被吓了一跳:容君行不知何时无声无息地站在她身后,直勾勾地望着她,也不知是醉是醒。 诸葛纯钧无路可退,只得就这这个暧昧的距离,有点尴尬地清清嗓子:“容兄这是酒醒了?快回房吧。” 容君行还是呆呆的,张口道:“娘子,你这是赶我走么?”声音十分委屈。 诸葛纯钧简直被这句话吓得心脏漏跳了一拍,连忙伸手推他出门:“有什么话咱们回房说。别打扰张伯伯休息。” 容君行却顺势抓住她推他的手,脸上恢复了些许血色,微微勾起嘴角,露出一口整齐的小白牙:“好,回房,都听娘子的。” 诸葛纯钧不能多喝,所以完全没体会过人喝多了应该是什么状态。但是话本子她可没少看,听说过一个词叫酒后乱性。前两天她在地摊上随便翻的一个话本子,还讲了一对本不相爱的才子佳人酒后乱性,勉强在一起之后成为一对怨偶的悲剧故事。 诸葛纯钧看了看依然直勾勾盯着自己的容君行,心里默默哀叹:“看来今晚我还是睡柴房比较合适。容君行是文昌宫大司命,我是一个在自己亲哥哥手下当差三年都没办过案子的小捕快。我们之间的差距何止云泥?更何况追求他的人还包括水芙蓉那样水灵灵的小姑娘,我一个假小子怎么会入他的法眼?万一他发起酒疯来我打不过,晚上发生些不该发生的事,明天早上起来后悔,我们可是连朋友都做不了了。” 于是她好说歹说哄小孩一样地把容君行送上床,借口去柴房打热水,溜之大吉了。 雪夜里的柴房像冰窖一样冷。诸葛纯钧为了防止容君行起疑,连铺盖都没拿过来。此时躺在一垛干柴上,闭着眼睛数羊的时候冻得没法睡,运起内功取暖的时候钉子疼得没法睡。哆哆嗦嗦像个被颠勺的大烙饼一样翻来覆去到后半夜,诸葛纯钧突然听到院子里有细微的响动。 若是动静很大,诸葛纯钧大概会觉得是喝多了的老乞丐或者容君行起夜。但是这么小的声音,诸葛纯钧便不得不起疑。她一个骨碌从柴草上蹦起来,蹑手蹑脚地将柴房门拉开一条小 分卷阅读24 - 分卷阅读24 - 分卷阅读25 江湖旧梦 作者:狂魔霖殷 分卷阅读25 江湖旧梦 作者:狂魔霖殷 分卷阅读25 缝。 对面房间的容君行已经比诸葛纯钧先一步开了门,大概酒还没醒,脚步散乱地循着声音追了出去。 诸葛纯钧本想拉住容君行,奈何容君行虽然看上去醉得眼睛都直了、走路都画着圈圈,但是速度丝毫不减,轻功中颇有些醉拳的风范。诸葛纯钧担心自己贸贸然追出去会让鼾声如雷的老乞丐陷入危险,可也不放心醉酒的容君行,就这么一犹豫,容君行已经没了影子。 诸葛纯钧深吸一口冷空气,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按着六扇门的经验,打算先检查地上的脚印。一低头,发现雪地里插着一个白色的信封。 信封里只有一张草纸,纸上草草写着一首小诗:“绿蚁新醅酒,红泥小火炉。晚来天欲雪,能饮一杯无?“落款是陆青霜。 诸葛纯钧心里一阵纳罕:自己到长安也有快两个月了,其间并未特意隐匿行藏。按理说连住处都和上次一样,听雪阁应该早知道她在长安。怎么两个月都没想起来给她接风洗尘,小年夜后半夜想起这么一出? 心事重重地拿着信回厢房,诸葛纯钧突然听到院子里“噗通”一声。似乎是有人从墙头栽进院子。 这声响动不可谓不大,连老乞丐的鼾声都滞了滞。诸葛纯钧心里哀叹一声:“喝多的人果然不济事,这么快就竖着出去横着回来了。”一边感叹,一边回院子里查看。一看吓一跳:掉进院子里的哪是容君行?而是一身夜行衣的许虹。 诸葛纯钧忙去扶起受伤的许虹:“怎么弄成这样?后面还有尾巴吗?” 许虹有点虚弱,回答得十分简短:“办案。暂时没有。” 诸葛纯钧一听这种简短的风格就知道这案子不是自己该知道的,于是也不追问,默默扶她进了房。许虹也没让诸葛纯钧检查伤势,而是拿出一封信:“我来是给你娘送信的。一会儿有六扇门的人来接应我,我天亮前就得走。” 诸葛纯钧讷讷点了点头,十分乖巧地接过信,当着许虹的面便拆开看了。整封信非常简短:“吾儿纯钧,见字如晤。往者不可谏,来者犹可追。儿行千里母担忧。万望回家吃年夜饭,切切。” 诸葛纯钧读完信,看着脸色苍白的许虹:“这么一封小信还劳烦虹姐带着伤亲自送来,我都有点不好意思了。” 许虹盯着她,脸色和办案时一样严肃:“你娘说这封信非常重要,我必须亲手交给你,必须保证你认真读过。” 诸葛纯钧有点迷茫,重新拿起信纸正正反反看了三遍,觉得这既不是藏头诗又没有什么哑谜在里面:“除了叫我回家过年,我娘还说别的了吗?” 许虹摇摇头,语重心长地说:“这话本来不该我说。但是你一走就是两个月,连封信都没送回去过,你娘急死了。要是因为你查出什么你娘就想把你怎么样,这小院子还能平静到现在?外面很危险,要不是你娘暗中保护你,你能全须全尾蹦跶到现在?赶紧回家吧。” 诸葛纯钧点点头:“是我的不对。我年前肯定回家。不过今天晚上我一个朋友喝多了,现在不知道跑到哪鬼混,我得先把他捡回来。从长安回汴京快马加鞭也不过三四天,我再在这待一两天不碍事吧?你回去告诉我娘我很安全,让她放心。” 不知是不是因为受伤,许虹脸色很差。她眉头微皱,叹了口气,正要开口说什么,院子里又传来动静,这次是猫叫声。 许虹有点摇晃地捂着伤口站起身,诸葛纯钧忙走上前搀上她的胳膊。她轻轻推开诸葛纯钧的手,向门口走去:“他们来接我了。你一定要回家过年。” 诸葛纯钧拼命点头:“虹姐放心,一定的。你路上注意安全啊。”话音没落,许虹已经被另外两个黑衣人搀扶着消失在院墙上。 这短短一夜小院里来往几批武林高手,诸葛纯钧突然就很羡慕正房里睡得不省人事的老乞丐。要是她今天晚上也喝半坛子酒睡过去,大概这些麻烦都可以眼不见心不烦了吧?但这念头也只能是随便想想。听雪阁那边有个吉凶未卜的容君行,诸葛纯钧怎么也得去看一眼。算了算要赶在除夕回家,明晚入夜再去听雪阁似乎有些晚。谁知道陆青霜要留她多久呢?万一找不到容君行,很可能又有一番折腾。思来想去,她还是决定先丢下老乞丐,趁着天亮之前去听雪阁走一遭。毕竟谁吃饱了撑的会来伤害一个路都走不利索的老乞丐? 第十四章 陆青霜 这次诸葛纯钧去听雪阁熟门熟路。她脸上的易容与上次别无二致,又有陆青霜的请帖,都没惊动牛头马面。就被僵尸蒙上眼睛“请”进了听雪阁。 听雪阁里依然冷飕飕,但是很多蜡烛火把都罩上了红纸。撇开更加昏暗的光线和幢幢鬼影不说,似乎也有些过年的气氛。 僵尸带着诸葛纯钧兜了不知道多少个圈子,终于停下来,帮她摘下眼罩。那双枯瘦的手僵硬冰冷,碰到皮肤上的触感和真正的僵尸没什么区别。 重见光明,眼前竟然是个很精致明亮的房间。 和其他房间一样,眼前的房间没有窗户。但是满屋子的烛台真个把房间照得如同白昼。 房间里有张美人榻,有张八仙桌,桌旁有两把凳子。并不见陆青霜人影。 诸葛纯钧有点不确定地回头看了一眼僵尸,僵尸在惨白的面具后阴惨惨地说:“阁主今夜有要事,无暇抽身,不过阁中另有贵人相候。你少安毋躁,我去看看她起床没。” 听雪阁中人昼伏夜出,凌晨大概相当于旁人的中午下午。而这位贵人这个点在睡觉,想来和诸葛纯钧一样,是个外人了。 诸葛纯钧一宿没合眼,此番坐在桌旁等人,也不知等了多久,头一点一点地打着盹儿。 待僵尸带着贵人姗姗而来,诸葛纯钧几乎觉得自己在做梦了。她站起身揉揉眼睛,半梦半醒地叫道:“师父。” 玉紫电和往常一样一袭红衣,不知是不是缺觉的缘故,脸色有些苍白,眼圈阴影很重。见到诸葛纯钧,她似乎也惊了一下:“你怎么来了?” 诸葛纯钧掏出揣在怀中的信:“陆前辈说想和我喝一杯。”边说边瞟了一眼僵尸。僵尸毫无眼色,像脚上长了钉子一样戳在原地。诸葛纯钧无奈,只得略去容君行一节不提。 玉紫电撇撇嘴,也看了一眼僵尸,意有所指似的:“这听雪阁里的东西可喝不得。” 僵尸就像一具真正的僵尸一样,丝毫感知不到四把眼刀想活剐了他,依然定在原地。 玉紫电本来也不是什么憋得住火气的人,见僵尸不走,也不惧当着他的面直接说了:“听雪阁给我的饮食里加了料,我现在使不出武功。你要想完好无损地从这出去,最好什么都不要吃。” 这话完全出乎诸葛纯钧意料,她搔搔头,觉 分卷阅读25 - 分卷阅读25 - 分卷阅读26 江湖旧梦 作者:狂魔霖殷 分卷阅读26 江湖旧梦 作者:狂魔霖殷 分卷阅读26 得自己只能问出一个非常蠢的问题:“你和陆前辈不是感情很好么?”毕竟陆青霜听说玉紫电还活着的时候,那种激动丝毫不像作伪。 玉紫电冷哼一声,还没开口,门口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等闲变却故人心,却道故人心易变。”却是陆青霜来了。 僵尸突然活了过来,恭恭敬敬地鞠了个躬,退出房间的时候还没忘了关上门。 房间里只剩下一室静默。 诸葛纯钧彻底懵了,看看这个再看看那个,不清楚这两位前辈之间有什么恩怨情仇。 玉紫电不说话,眼睛里有两团几乎喷薄而出的怒火,直直指向陆青霜。 陆青霜仍然戴着那诡异的鬼脸面具,看不出表情。 还是玉紫电先打破沉默,声音是少见的冷冰冰的愤怒:“二十年了,一见面就给我这样一份厚礼?” 陆青霜的声音里似乎也压抑着不悦:“二十年了,我处心积虑要为你报仇、我为了你终身未娶、我为了你来这不见天日的古墓里当了孤魂野鬼。你呢?把六扇门的人领进听雪阁、一见面就跟我说你不想报仇、甚至不想留在听雪阁陪我说说话。我要是不用这化功散留住你,恐怕你现在已经从我听雪阁杀出去了吧?” 玉紫电的声音微微抬高,语速也变快了一些:“我已经说了多少遍,六扇门的人不是我带进听雪阁的。咱们之间连这点基本的信任都没有,还谈什么坐下来说话?” 诸葛纯钧瞪大眼睛,已经被这段对话绕得头晕眼花:玉紫电什么时候和六扇门有瓜葛了? 陆青霜的语气是冷冰冰的平静:“那你怎么解释你第一天来我听雪阁,第二天六扇门就找到了入口?你可知道今天一天,我们听雪阁折了多少兄弟?” 玉紫电怒道:“我怎么会知道?就算不想找诸葛老头报仇,我也绝不可能跟他家任何人达成合作。我还不知道在我的好师兄眼里,我竟是这样宽宏大量的一个人。” 诸葛纯钧眼看事情要糟,连忙出来圆场:“二位前辈往日无怨、近日无仇,都是恩怨分明的人,断不会无缘无故去做损人不利己的事。这件事必然是有什么误会,不如再仔细查查,用证据说话?” 二人同时把带着怒火的目光转向诸葛纯钧。诸葛纯钧打了个寒噤,连连摆手:“我已经被六扇门除名几个月了,这件事跟我毫无关系。” 陆青霜突然想起来什么似的,有点咬牙切齿地问诸葛纯钧道:“你爹是谁?” 这个问题他之前就问过,诸葛纯钧没正面回答。这次诸葛纯钧也没说话,而是看向玉紫电。玉紫电有一瞬间的犹豫,然后赌气似的一字一顿地扔出四个字:“诸、葛、飞、羽。” 诸葛纯钧额角上一根青筋简直要蹦出皮肤——这话一说,玉紫电和诸葛纯钧能有什么好果子吃? 果然陆青霜顿了顿,点点头,阴阳怪气地说:“怪不得你看我百般不顺眼。原来已经是六扇门的当家主母了?” 诸葛纯钧简直想冲上去把玉紫电说出来那四个字给她塞回嘴里去。玉紫电却丝毫没有人为刀俎我为鱼肉的自觉,还继续激怒陆青霜:“我要是能当上六扇门的主母。还能容忍你随便泼我脏水到现在?” 陆青霜冷笑一声:“脏水?你跟毁了我后半生的人连孩子都生了,现在来跟我提脏水?这些年你跟那老头上床的时候有没有哪一瞬间想起过你师兄?想不想看看那老头把你师兄变成了什么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 他一边说一边揭下脸上的鬼面。玉紫电倒抽一口冷气,低下眼睛似乎不忍直视。 诸葛纯钧在六扇门没少看过触目惊心的尸体,自认为自己的承受力很强了。但是看到那张粉白色反着光的脸、只剩下一半的鼻子、没有眉毛的眼睛、裂口一样歪斜着的嘴,她的瞳孔还是因为恐惧而缩了缩。这张脸比她想象中的鬼怪可怕太多,确实不委屈人不人鬼不鬼这个评价。 诸葛纯钧本来觉得陆青霜说话字字诛心,想帮玉紫电反驳回去。但看到这张脸,突然就没话可说了。如果自己变成这样,也会恨当年制造爆炸的那个人吧?甚至还会恨这个世界对自己不公平,这么倒霉的事情为何偏偏落在自己身上? 玉紫电也消停下来,用几乎是温柔的声音说:“师兄,谢谢你当年挡在我前面。这些年你受苦了。” 陆青霜颇疲惫地把面具戴回去:“当年爆炸死里逃生的,除了我还有七个人。他们都在听雪阁。有几个人伤势颇重,再也不能恢复全盛时期的武功,甚至二十年过去都不能再晒太阳。这层粉色的新皮,晒晒太阳就疼痛难忍,又不能出汗,夏天时常中暑。” 诸葛纯钧终于明白了听雪阁为何要建在不见天日的地下,还常年都阴森森冷飕飕的,原来是为了照顾这些烧伤的人。 玉紫电的脸色又苍白了几分,口中反复低喃着“对不起”,不敢直视陆青霜的眼睛。 陆青霜对上一脸低落的玉紫电,像当年一样,完全没了脾气。他叹了口气:“刚才我说的都是气话。别生气了,乖。” 这话不说还好,一说出来,玉紫电的眼圈就变红了。 陆青霜走近了一步,声音更加柔和:“师父说紫电青霜是一对上古名剑,不仅锋利无匹、所向披靡,还不离不弃。她当年给咱们起了这对剑的名字,肯定是希望咱们师兄妹闯荡江湖,不仅能扬名立万,还能永远同心同德。二十年前的事情,我是心甘情愿做的,一点都不后悔,你也不必自责。现在咱们好不容易重逢,你在听雪阁多留些时日,权当帮我排遣这些年不见天日的孤独寂寞。” 玉紫电不说话,只是低着头吧嗒吧嗒地掉眼泪。神经大条如诸葛纯钧,都感觉到玉紫电有难言之隐。 诸葛纯钧突然惨叫一声,捂着胸口坐倒在地上,带着哭腔虚弱地说:“钉子,钉子发作了。疼。” 玉紫电立马慌了神,像所有紧张自己孩子的亲妈一样,蹲在诸葛纯钧身边,搭上她的腕脉。 陆青霜有点犹疑地问道:“钉子?” 玉紫电简短有力地说:“透骨钉丁家的封神。快去请大夫。” 诸葛纯钧脸色越发青白,额头冒出黄头大的汗珠。谨慎如陆青霜,也看不出什么破绽。倒不是诸葛纯钧演技炉火纯青,实在是她刚才看二人对话走向不对,便暗暗运起了内功,真的触动了钉子。 陆青霜的目光在玉紫电母女二人身上逡巡半晌,终于什么都没问,快步出去请大夫了。 他前脚出了门,诸葛纯钧后脚从怀里掏出一个小药瓶,随手倒了颗药丸在嘴里,边干嚼边笑嘻嘻地问玉紫电:“你不愿意留在听雪阁?” 玉紫电被诸葛纯钧变脸一般的演技惊呆了,调整了半天面部表情,才从对钉子的担忧 分卷阅读26 - 分卷阅读26 - 分卷阅读27 江湖旧梦 作者:狂魔霖殷 分卷阅读27 江湖旧梦 作者:狂魔霖殷 分卷阅读27 、对诸葛纯钧迅速好转的惊讶、对自己受到欺骗的愤怒、对诸葛纯钧装病用意的恍悟,过渡到相对平静:“他想要的不只是我在听雪阁辅佐他,更不是我单纯做个能陪她聊天的朋友。我昨天来的时候,他就说了,希望和我重温旧梦。” 诸葛纯钧听到那句“终身未娶”的时候就知道这俩人之间估计不只是师兄妹的关系,但是真正听到“重温旧梦”这四个字还是不能淡定。二十年的旧梦,就算是铁做的都该生锈了,人的感情比铁脆弱不知多少倍,哪里是说回去就能回得去的呢?她轻轻问道:“师父是不是已经有心上人了?” 玉紫电顿了顿:“他……不能算是我的心上人吧。但他是我相公。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明媒正娶的。” 诸葛纯钧品了品这句话,觉得信息量不能更大了:“父母?我还有外公外婆?” 玉紫电叹了口气:“师父捡我回天山剑派的时候,我还是襁褓里的婴儿。师父说我没爹没娘。这父母之命,说的不是我亲爹妈,而是当年被当礼物送给诸葛飞羽的孙云絮的爹妈。当年她当了我替死鬼,我心里有愧,离开诸葛家之后便顶着她的脸救走了她爹妈,一家人隐姓埋名搬到了洛阳。后来老两口给我找了个屡试不第的穷秀才,我就随便嫁了。” 诸葛纯钧撇撇嘴:“既然嫁人不是你的本意,那你要是想留在听雪阁,也不用有什么思想负担。爹娘总是希望孩子过得开心的。”话虽然这么说,但是诸葛纯钧自己心里却不是很肯定。即使是假的爹娘,也确实应该是希望和自己生活二十年的儿女过得开心的吧? 玉紫电怔了怔:“一家人在一起总是好的。我……也放心不下家里那位连鸡都不敢杀的。” 诸葛纯钧又撇撇嘴:“那咱们从这逃出去?” 玉紫电紧紧咬着下嘴唇,不说话,似乎在进行很艰难的抉择。沉默许久,才开口道:“我也知道鱼和熊掌不可兼得,可是师兄为了我……我确实欠他太多。” 诸葛纯钧突然有点明白玉紫电这些年为何从没查过陆青霜的下落。甚至即使她对听雪阁阁主是谁早有猜测,也未曾现身见陆青霜一面。欠一个死人一条命,缅怀缅怀就够了。像玉紫电这样花二十年照顾孙云絮的爹娘,简直已经称得上仁至义尽。可是欠一个大活人一条命,要拿什么去还呢? 诸葛纯钧也收了那副嬉皮笑脸:“像我这样只有几年好活的,肯定自己怎么开心怎么来。报恩报仇的事情,等到阎王爷给我清算就好了。可你很可能还有几十年的时间去厘清这些恩怨纠葛,倒也不急在这一时做决定。” 玉紫电眉眼低垂,沉默许久,正开口要说什么,陆青霜带着一个老郎中进了门:“钱先生是听雪阁唯一的大夫,擅长治疗跌打损伤。当年我们几个的烧伤都是他救过来的。” 诸葛纯钧做出一副痛得□□的样子,颤抖着手把手腕交给钱大夫。老头子把干枯的手指搭在她腕脉上半晌,脸色凝重地说道:“你还有四五年的时间。时间一到,大罗金仙也救不回来。恕老朽无能为力。” 这话诸葛纯钧听得耳朵要起茧了,连一点点悲伤的表情都懒得做,只是淡定地点点头:“钱大夫果然医术高明。我之前访遍名医,大家对这封神的结论和你殊无二致。” 钱大夫又沉吟半晌,慢吞吞地说:“若这世间还有一个人能救你,那大概是文昌宫大司命。” 诸葛纯钧佯装讶然道:“文昌宫?不是已经被退隐二十年了么?” 钱大夫好像反应迟钝似的,诸葛纯钧的话音落了好久,他才缓缓开口:“二十年前文昌宫不是退隐,是被灭门。人的时间精力都是有限的,你在医术上有大造诣,习武的时间必然就被挤压了。当年贪狼和锦衣卫对文昌宫穷追猛打,一群武功不佳的老郎中和神棍自然抵挡不住。整个文昌宫,最后活着逃出中原的不超过五个人。”话说到这,钱大夫顿了顿,似乎心里有些感慨的样子,又慢条斯理地说:“不过最近武林中盛传,大司命似乎重新回中原了。” 诸葛纯钧做了个失望的表情:“如此说来,文昌宫的主力都在二十年前被杀了。那现在回中原的,就算不是个西贝货,大概也很难在医术上尽得前辈的真传?” 钱大夫摇摇头,不紧不慢地说:“那逃出中原的漏网之鱼里,恰恰就有当年的大司命:木青。我们凡人,一生能在一件事上小有所成已经很幸运,而木青此人,不仅有活死人、肉白骨的医术,武功更是深不可测。当年他绑架了一个五岁的小皇子,带着孩子居然还全须全尾地逃出了锦衣卫和贪狼织起的天罗地网。” 诸葛纯钧此时是真正有了兴趣::“绑架小皇子?” 钱大夫摇摇头:“这种涉及庙堂之高的事情,也不是我们江湖中人可以乱猜的。不过当年锦衣卫倾巢出动,打的确实是解救小皇子的旗号。” 看钱大夫对这个话题很谨慎,诸葛纯钧也不继续追问,十分顺滑地转换了话题:“所以这位木青大司命,如今重回中原了?” 钱大夫的胡须微微颤抖,字斟句酌似的思索许久才说:“木青二十年前离开中原的时候已经年近半百,现在再怎么保养得当,也不会是个年轻人吧?这位重出江湖的大司命,若不是真的招摇撞骗,就应该是他的传人了。若是后者,你这钉子或许有救。” 诸葛纯钧默默叹了口气,心说要这真是唯一的希望,那这钉子大概是真没救了。新的大司命可是亲口说过她没几年可活了。 陆青霜看到诸葛纯钧神情忧郁,适时插嘴道:“现如今听雪阁势力遍布大江南北,找到这大司命应该不难。若这大司命真的是木青老前辈的传人,陆某无论如何都要请回来让他给你看一看。” 诸葛纯钧假装虚弱地咳嗽两声,十分潇洒地摆摆手:“死生有命,富贵在天。我对多活三五年也没那么深的执念,还是不劳烦陆阁主费心了。他年我死了,就把我葬在这乱葬岗。有僵尸和牛头马面每天陪着,也不会觉得孤单。” 玉紫电对这种白发人送黑发人主题的闲聊有点不能接受,脸色不善地生硬结束了话题:“天都亮了,我们也不好打扰听雪阁里各位大小鬼们休息。纯钧身体不好,这样阴冷潮湿的环境不利于康复。我一个当娘的,想带她出去,不算过分吧?” 陆青霜摇着手中折扇说:“她能行能走,你何必亲自送她出去呢?我可以派几个人护送,保证她安全回家。” 诸葛纯钧马上做出一副病得站不起来的样子,拽着玉紫电衣角,使出浑身发嗲的功力:“娘,我要娘陪着我。呜呜……我可能一时半刻就要死了,骨肉分离是多痛苦的事情啊,陆阁主你行行好放我娘和我一起走吧。” 分卷阅读27 - 分卷阅读27 - 分卷阅读28 江湖旧梦 作者:狂魔霖殷 分卷阅读28 江湖旧梦 作者:狂魔霖殷 分卷阅读28 玉紫电一把拍开她的爪子,有点咬牙切齿地说:“你给自己加的戏演得太过了,简直给你娘丢人。” 陆青霜从善如流:“我本来叫你来,就是为了你能陪陪你娘。你俩都留在这吧,也不用上演什么分骨肉的大戏。我还有事要忙,有什么事叫钱大夫就行。” 玉紫电是个吃软不吃硬的。要是陆青霜重提当年为玉紫电受伤的往事,她十有八九就乖乖留在听雪阁了。但陆青霜把她软禁起来,每天用掺着化功散的好酒好菜招待,玉紫电反而非得离开听雪阁不可。 于是那些加了料的好酒好菜就便宜了诸葛纯钧。诸葛纯钧每天吃双份,玉紫电每天都饿着。负责送饭的小哥每天端走比洗过还干净的盘子的时候也没有疑心。 如此三天,玉紫电体内的药效渐渐消散,武功恢复了。饿得风一吹就能倒下的玉紫电也顾不上又是化功散又是透骨钉的诸葛纯钧,打昏送饭小哥,自己跑得无影无踪。跑之前还振振有词地对诸葛纯钧说:“穷则独善其身。我这德行带上你,咱俩谁都跑不掉。不如你先在这继续休息,反正我师兄一定不会伤害你的。” 玉紫电对自己的师兄的理解还是很靠谱的。 得知玉紫电逃跑,陆青霜虽然很生气,但是也没为难武功尽失的诸葛纯钧。他多留了诸葛纯钧三天,见玉紫电确实没有回头来拯救一下自己的亲闺女的意思,便把化功散的解药给了诸葛纯钧,放她回长安了。 第十五章 容才人 爆竹声中一岁除,春风送暖入屠苏。千门万户曈曈日,总把新桃换旧符。 诸葛纯钧回到老乞丐家的时候,已经是大年三十清晨了。天边泛着鱼肚白,整个长安城都散发着浓浓的年味。诸葛纯钧在心里掂量掂量:就算她插一对翅膀,也不可能赶在年三十晚上回汴京去吃年夜饭。她是个随遇而安的人,既然不能,那在老乞丐家吃年夜饭也是一样的。回头年初五回去,给家里人解释一下被听雪阁抓走,邱静应该也不会把她剥皮抽筋吧? 推开小院的门,诸葛纯钧被地上堆的大红色爆竹、门口贴的大红色春联、天上挂的大红色灯笼闪瞎了眼。整个小院焕然一新。几天前喝多了跟着听雪阁的人一起消失的容君行,正穿着一件有红边的白色长袍,完好无缺地练剑。 诸葛纯钧顿时有点气闷:我担心你的安全出去找你,结果最后我被折腾了这许多天,你倒是优哉游哉啊?但这话不能说出口。她客客气气地跟容君行问早安:“数九寒天的,容兄没闻鸡就起舞了?” 容君行手中剑招不停,说话稍微有点气喘:“小点声,张老伯还没起床。” 诸葛纯钧心里默默嘀咕:“小年夜我担心完这个又放心不下那个,合着最后只有我遇险了啊?果然一醉解千愁,什么麻烦都碰不到。” 都是使剑的,诸葛纯钧瞥了容君行的剑法几眼便被吸引了。天山剑法讲究飘逸灵动,尤其是诸葛纯钧的兵器是短剑,出招的时候是快、奇、巧三个字。容君行的剑法完全不同,大开大合,自有一段率性潇洒。他手中的兵器是一把薄如蝉翼的软剑,使起来如水蛇一般,看似摇头摆尾不宜操纵,实际上随心所欲指哪打哪。 抱着双臂看了有一炷香的时间,诸葛纯钧从柴房捡出一段树枝,一扬手使出一招梅花千落,千万剑气直取容君行面门。 容君行此时一招左手掌右手剑的左右逢源还没使到老,面门大开,毫无防护。见诸葛纯钧木棍已至,也不变招,而是右手手腕一抖,那软剑的剑尖便拐了个急弯,在万点剑气中准确地找到木棍,对了上去。 若手中的是一把剑,诸葛纯钧倒不惧剑尖相撞。毕竟自己的剑是硬的,理论上不会吃亏。但手中的是一根木棍,诸葛纯钧便被迫变招,向右错开一步,去削容君行的左手。 容君行左手的一掌已经向左推出,却电光火石之间就变了方向,画了个弧推向诸葛纯钧胸口。 诸葛纯钧一矮身避过这一掌,手中木棍直取容君行大腿。 自从诸葛纯钧从诸葛含光那学到“武学精髓”,每次拿起剑都不自觉地盯着敌人的下三路不放。武林中这种下三滥招数固然是被唾弃的,但是诸葛纯钧对诸葛含光的话有一种连她自己都不懂的迷信,诸葛含光说是好的,那就一定是好的。 容君行本来可以跳起来避过这一下,但是突然就想到当时刘渊跳起来之后发生的事情,硬生生把已经本能起跳了的身体拽下来,使了个铁板桥,几乎平平躺在地上。 诸葛纯钧完全没料到他这一躺,已经打算好的后招没使出来,木棍堪堪擦着容君行的肚皮划过。容君行顺势抓了诸葛纯钧拿着木棍的手腕,使了个巧劲向前一拽,诸葛纯钧就重心不稳十分狼狈地趴在了仰躺着的容君行身上。 恰在此时,老乞丐的房门开了。 老乞丐看了看院子里两个人的造型,愣了愣,突然捂上眼睛,咋咋呼呼地喊道:“光天化日朗朗乾坤你们这是干什么呢?虽然男未娶男未娶,但是当着打了一辈子光棍的老叫花的面白日宣淫也太过分了吧?你们两个下次玩这种露天的情趣的时候,能不能提前知会老叫花一声?长针眼啊长针眼。” 诸葛纯钧恨不能找个地缝钻进去,手忙脚乱地从容君行身上爬起来,红着脸低着头说道:“我们是切磋武艺,张伯伯你想多了。” 老乞丐转了转眼睛:“那是,贴身肉搏,技法精妙。我先去烧水洗漱,你俩继续,继续啊。” 容君行此时才慢慢悠悠地从地上站起来,眉梢眼角尽是笑意,装模作样地揉了揉屁股:“阿钧好棍法,看来容某这玉臀要疼好几天了。” 诸葛纯钧简直觉得自己没有再给他的尊臀补一脚是涵养好,深呼吸了好几口才管住自己跃跃欲试的脚,皮笑肉不笑地抬起头来:“小年夜容兄跑得快,害我在听雪阁吃了五天加料的菜。今日重逢容兄这么龙精虎猛,是不是也该给我一个交代?” 容君行觍着脸凑上去捉住诸葛纯钧的手腕:“那天喝多了把娘子留下独守空房是我不对。过年这几天的饭菜我包了,碗都不用你洗,你就张着嘴等吃就行。” 诸葛纯钧微怒,挣了一下想甩掉手腕上的爪子,容君行已经乖觉地收了手,笑着问:“听雪阁还有一滴醉?” 诸葛纯钧一时没反应过来他顶着嬉皮笑脸的表情问了个严肃的问题,愣了愣才明白他在说什么:“化功散的名字?” 容君行把软剑卷了卷,插进腰间特制的剑鞘里,软剑便和腰带融为一体,不仔细看根本看不出来。他一边收拾着腰间衣服,一边说道:“一滴醉是文昌宫独有的化功散,只要一小滴就可以立刻化去哪怕绝世高手的武功,而且 分卷阅读28 - 分卷阅读28 - 分卷阅读29 江湖旧梦 作者:狂魔霖殷 分卷阅读29 江湖旧梦 作者:狂魔霖殷 分卷阅读29 毫无副作用。二十年前此物在江湖中能卖到百两银子一小瓶。想不到现在还能在中原见到此物。” 诸葛纯钧想到听雪阁那个似乎很熟悉文昌宫的老郎中,终于忍不住问容君行:“二十年前文昌宫真的被灭门了么?有没有可能,有些人留在了中原?” 容君行摇摇头:“我当时才五岁,不太记事。之后师父再也没回过中原,就算中原还有那么一两个没死的,我们也没法知道。” 二人一前一后走进东厢房,在桌边坐下,诸葛纯钧才开口问道:“你师父叫什么名字?” 容君行偏头看着她,似乎犹豫了一下该不该说,但最终还是说道:“木青。” 诸葛纯钧拿起茶壶,倒了两杯隔夜的凉茶,双手一边一个,微微运起内功,茶杯里竟然慢慢冒出白汽。她手上运着功,嘴上也没闲,声音平稳地问道:“当年你怎么会被他们带出皇宫?” 容君行接过温热的茶杯,丝毫没有喝水的意思。他心不在焉地把杯子拿在手里飞速地转着,水却一滴都没洒出来:“我娘入宫前,原本是文昌宫少司命凌仙的女儿。凌仙,就是我外婆,想让我娘继承她的衣钵。可是我娘偏偏喜欢医术,跟着大司命那一支做起了医女。文昌宫几百年来的规矩,大司命传男不传女,少司命传女不传男。我娘就算医术再好,也永远不可能坐上大司命的位子。我外婆因为她的前途问题,跟她吵了几架,我娘负气离家出走了。” 诸葛纯钧不明白皇子绑架案是怎么扯到文昌宫少司命母女吵架的,但还是小口啜着茶,耐心听着。 容君行淡淡笑着:“后来的事情也都是大家的猜测。毕竟我娘死的时候我年龄太小,就算她给我讲过那些陈年旧事,我也记不住。大概就是我娘在江湖里以看病配药为生,日子过得挺平静。直到有一天遇到了当时也在江湖里漂泊的宫里那位。惊鸿一瞥,人家可能都没看到她,她就着了魔一样想嫁给那位。” 诸葛纯钧很难把如今龙椅里那具被酒色掏空了的老迈身体,和鲜衣怒马能让少女一见误终身的翩翩公子联系起来。她迷茫了一瞬间,马上抛下这个联想,继续专心听容君行将那尘封了二十多年的故事娓娓道来。 容君行喝了一口半冷了的茶,继续说道:“她为了查出宫里那位的底细,不惜假装跟我外婆和解,回到文昌宫,开始培植自己的力量。三年后她有能力查出那位的真实身份的时候,那位已经是皇帝了,身边也早有了后来专宠二十多年的诸葛贵妃。” 诸葛纯钧点点头,痴心错付这种桥段,虽然老套,但是年复一年地随时随地上演。 “我娘第二次离家出走,参与了宫里的选秀。我那外婆在文昌宫位高权重,日理万机,没多少精力分给自己的亲生女儿。等她发现我娘进宫的时候,我娘已经是被选中的秀女了。 “文昌宫在江湖中势头虽盛,但宫里的事情还是难以插手。我外婆费了好大力气,才在我娘身边安插了个武功极高的嬷嬷伺候。恐怕直到我娘死的时候,都不知道这位平时不爱说话的刘嬷嬷是文昌宫的人。” 诸葛纯钧见容君行手中一杯茶水下肚,连忙递给他一杯新的。容君行润了润喉咙,继续讲道:“诸葛贵妃专宠这许多年,只生了三个女儿。她生不出儿子,也见不得别人生儿子。除了皇后和萧淑妃她不敢动,宫里谁不是隔三差五领一碗她赐的避孕汤药?可偏偏我娘医术过人,不声不响就把自己身上的药性除掉了。据说她进宫三四年,只见过那位一面,就这一面,就有了我和我弟弟。” 诸葛纯钧是诸葛追羽的侄女,可完全不知道诸葛追羽还做过这些事情。她有点难以置信地插嘴:“这样放肆地祸乱后宫可是诛九族的大罪,若真的每人都得喝这种汤药,皇帝怎么会不知情?可是诸葛贵妃至今还活得好好的。” 容君行冷笑一声:“那你倒是说说,后宫三千佳丽,皇帝陛下为什么只有三个儿子?” 诸葛纯钧第一次见容君行这种带着冷冷的讥讽的表情,声音不自觉地低了八度:“或许是皇帝他老人家自己不喜欢太多孩子?” 容君行从善如流地点点头:“不错。反正诸葛贵妃和那位总是一条心的。到底是谁授意做那些事情,外人也很难知道。总之我娘生了双胞男胎,一夜之间从不知名的秀女变成了才人。她以为自己苦尽甘来了,没想到后面迎接她的是诸葛贵妃的处处针对和那位的刻意冷落。” 容君行的表情渐渐苦涩起来:“我五岁那年的中秋节,宫里照例办家宴。那位不知想到了什么,突然说要办得热闹,连我和我弟弟这样常年不受待见的,都在受邀的行列。偏偏我娘没受到邀请。 “因为宴会宾客多,我娘身边的下人都被抽调了去传菜伺候,只有刘嬷嬷年纪大了,被留在她身边。 “那夜宴会举行到一半,皇后娘娘的寝宫突然走水,后宫一片慌乱。除了负责宫宴安全的内卫和禁卫,剩下所有宫里的守卫都被调去灭火。我娘住得偏,只看到火光冲天,却没人来通报,只得遣刘嬷嬷来看看我和我弟弟安全不安全。” 诸葛纯钧终于能把这个故事和绑架案联系到一起了,于是猜测道:“有人趁乱绑架了你?” 容君行失笑着摇摇头:“怪不得你在自己亲哥哥手下都只能当个小捕快。有人闻一知十,你是闻十知一,这个一还是错的。” 诸葛纯钧挑挑眉毛不说话,容君行便继续讲:“我和我弟弟和那九五之尊在一起,能有什么差池?刘嬷嬷远远看了一眼便放下心,去回禀我娘。她是习武之人,脚程快,平时在宫里不显山露水,此时知道我娘一个人等消息,心焦,便稍稍运了轻功,比普通人的脚程快了大概一盏茶的时间。 “就这一盏茶的时间里,她走到我娘住的小院门口,看到两个内卫,强行绑了我娘,套在麻袋里,向着皇宫的一个小角门的方向去了。” 诸葛纯钧吃惊地张大嘴:“六扇门的记录说容才人八月十五被破天绑架……所以这破天,竟然伪装成了内卫?” 容君行笑出了声:“你以为这内卫队伍是谁伪装伪装都能混进去的?那龙椅里那位已经死了多少次了?内卫有三个特点,一是决不能单独行动,防止有人和内宫女眷有点什么。二是巡逻某一片区域之前,内卫统领都会带着他们和这一片的娘娘宫女太监们见礼,互相认个熟脸,这样有生面孔出现的话大家好及时警惕。三是除了比如后宫走水这样的突发事件,决不能离开自己被指定的巡逻区域。别的地方的人不认识你,很可能会触发警报。” 容君行东拉西扯了这么一大堆,诸葛纯钧模模糊糊有点明白他要说什么:“内卫应该是会轮值的吧? 分卷阅读29 - 分卷阅读29 - 分卷阅读30 江湖旧梦 作者:狂魔霖殷 分卷阅读30 江湖旧梦 作者:狂魔霖殷 分卷阅读30 总是同一批人对应同一片地方,也容易和后宫这些宫女嫔妃有点什么。容才人在后宫九年,想来内卫有多少人也够轮一个遍了?” 容君行点点头:“不错。刘嬷嬷来自文昌宫少司命一支,有对人过目不忘的本领。这两个来带走人的内卫,有一个确实是生面孔,想来加入内卫不会超过一年。但还有一个,虽然只在一年前见过一次,但刘嬷嬷还是认出来了。那个人叫许雷。” 诸葛纯钧瞪大眼睛:“不会是我想的那个许雷吧?” 容君行点点头:“你终于想对一次。正是如今的内卫统领、你们六扇门许虹大捕头的亲哥哥许雷。他可是在绑架我娘之后平步青云,连带着他妹妹也进了六扇门,混得风生水起。” 诸葛纯钧有点消化不了这么多信息,甚至不太相信容君行说的话。她机械地问道:“这些和你被绑架有什么关系?” 容君行的声音又低沉下来:“刘嬷嬷看到我娘被内卫带走,并不敢出面干预。毕竟她武功再高也只是一个人,如何打得过人多势众的内卫?能直接指挥内卫的只有那位。既然内卫做这种事,即使不是那位授意,也是他默许了的。刘嬷嬷想不通那位要整治一个毫无争权夺利之心的才人是何用意,但本能地觉得我娘要是出事,下一个可不就要轮到我和我弟弟? “于是她远远等在宴席外面,等到宴会散场,截住了另外两个宫女带着往回走的我和我弟弟,借口我娘在后花园一个临近角门的偏院赏月,带了我俩过去。 “在偏院,我们碰到了许雷。他自然知道我娘是不可能来偏院赏月的,一下子戳穿了刘嬷嬷的谎话。他要带走我和弟弟,可是刘嬷嬷不肯。双方在偏院动起手来。好在大多数内卫和禁卫都在救火,偏院没有援兵。许雷投鼠忌器,担心伤了我和弟弟,刘嬷嬷才勉强带着我逃出了宫,弟弟却被许雷带走了。” 听完这么长的故事,诸葛纯钧总算勉强弄明白了:“所以他们为了抓你回宫,说是刘嬷嬷绑架了你?” “刘嬷嬷一出宫,马上就联系到了文昌宫在京城的分部。文昌宫的人连夜带着我逃出了汴京。之后的事情就没什么惊喜了。第二天锦衣卫就倾巢出动,要灭掉‘绑架皇子’的文昌宫。锦衣卫倒是没有真的想要我的命。但是贪狼就不同了。我至今都不知道是谁在那时对文昌宫落井下石,请了贪狼,下的是格杀令。就算对我,贪狼也毫不手软。 “锦衣卫的势力虽然只在中原,但是贪狼的势力已经延伸到了北疆。文昌宫的人护送着我,先花了一个月的时间,到北疆摆脱了锦衣卫,又走了三个月,向西去了天山,彻底摆脱了贪狼。最后一战,我外婆、我外公、刘嬷嬷等人,都折在贪狼手里。最终留着一口气躲进天山的,只有大司命木青和我两个人而已。” 诸葛纯钧皱了皱眉:“所以这破天案,其实都是内卫做的?” 容君行摇摇头:“江湖中那三起案子,或许另有其人。我娘很可能只是搭了个顺风车。” 诸葛纯钧眉头依然皱着:“我听说文昌宫并不以武学见长。而锦衣卫个个是精锐好手。贪狼我不熟悉,但你说过二十年前贪狼的实力也是不容小觑的。有这两大组织联手,你一个五岁的孩子,怎么可能全须全尾地逃出生天?” 容君行顿了顿,解释道:“文昌宫那时风头正盛,江湖上还是有些肯帮忙的朋友的。若是文昌宫单打独斗,你今天还真的不太可能跟活蹦乱跳的容君行说话。” 不知不觉已经中午,没吃到早饭的老乞丐在院子里大声抱怨:“我早上让你们继续,你们就继续了两个时辰?小心精尽人亡。快提起裤子出来做饭吧,老叫花已经饿得前心贴后背啦。” 容君行浑身上下最让诸葛纯钧钦佩的,不是武艺,不是医术,而是脸皮。诸葛纯钧已经被老乞丐说得脸红得能滴出血来,他还特别淡定。 容君行放下手中茶杯,不紧不慢地打开房门:“虽然你不持久,但也不要太嫉妒别人持久。毕竟这种事情都是天生的,怪不得你。” 老乞丐噎了噎,一句话都没说出来,僵硬着脸梗着脖子目送容君行进了柴房。 诸葛纯钧真正体会到了,要打败一个不要脸的人,你只要比他更不要脸就行。她脸上红色渐渐散去,也假装淡定地跟着容君行进了柴房。 容君行之前肯定是下了血本置办年货,柴房门口的缸里,冻得邦邦硬的鸡鸭鱼肉一应俱全。冬天没什么新鲜蔬菜,但是土豆白菜萝卜这些常见的也都堆在柴房墙角。灶台边还有个小包裹,里面有些蜜饯坚果之类。 容君行自己说了不用诸葛纯钧做饭,诸葛纯钧也不跟他客气。她坐在灶膛边取着暖,假装漫不经心地问道:“二皇子说你回中原是为了给你娘报仇,那你是要去找许雷的麻烦吗?” 容君行边切菜边说道:“内卫、锦衣卫、贪狼,他们虽然都是直接伤害我娘、我外公外婆、文昌宫无辜医者的人,但他们都不过是别人手中的剑而已。我去找一柄剑报仇有什么意思?我要找的是拿剑的人。” 诸葛纯钧压低声音,小心翼翼地问:“那你怀疑,那个拿着剑的人,是诸葛贵妃?” 容君行不置可否,只是说道:“没有真凭实据,我绝不会伤害无辜的人。” 诸葛纯钧地声音更低,几乎像耳语一样了:“那如果,拿着那柄剑的人,是你的亲爹呢?”这个问题与其说是在问容君行,倒不如说是在问她自己。如果最后她发现,当年江湖中的破天案是诸葛飞羽做的该怎么办?如果贪狼背后的人真的是邱静,她该如何自处? 她的话像一阵风,消散在烧得红红火火的灶膛里。容君行不知是没听见还是怎的,并没有回答这个问题。 第十六章 贪狼杀 东风夜放花千树,更吹落,星如雨。宝马雕车香满路。凤箫声动,玉壶光转,一夜鱼龙舞。 除夕夜除了容君行做的一桌好菜,还有漫天烟花。吃完年夜饭,三个人一人抱了一个手炉,坐在小院里赏烟花。汴京城里对□□的进入和使用有限制,所以诸葛纯钧还是第一次见真正的花千树、星如雨。 容君行从怀中掏出一个火折子,点了一挂鞭炮。鞭炮声音响起的时候诸葛纯钧被吓了一跳,捂着耳朵躲在墙角。 老乞丐也不捂耳朵,在炮声中大喊着嘲笑诸葛纯钧:“看你这胆儿小的,像女娃娃似的。” 诸葛纯钧哪顾得上理他?容君行已经点起一个陀螺一样旋转着四处乱飞的小花炮。巴掌大的小炮长了眼似的,追着诸葛纯钧满院子地跑。 俩人耍猴似的在院子里上窜下跳了小半个时辰,老乞丐终于看累了:“你们继续玩。我有点瞌睡,先回去睡觉。 分卷阅读30 - 分卷阅读30 - 分卷阅读31 江湖旧梦 作者:狂魔霖殷 分卷阅读31 江湖旧梦 作者:狂魔霖殷 分卷阅读31 ” 诸葛纯钧在被当猴耍的间隙气喘吁吁地喊了一句:“这炮声隆隆的您老也能睡着啊?” 将近子时,是平时大家早已睡熟了的时间,但因为是除夕夜,家家户户都在守岁,越接近子时反而越热闹了。其实容君行也有些乏了,在震耳欲聋的炮声中晕晕乎乎的。此时听到诸葛纯钧问老乞丐的话,他陡然精神起来。他支楞着鼻子在漫天硫磺硝石的味道中用力嗅了嗅,脸色已经变了。 诸葛纯钧刚刚闪开一个窜天猴,不注意一脚踩到一个散落在地上的摔炮,啪地一声,结结实实把她下了个哆嗦。容君行破天荒地没开口奚落她,而是慢吞吞跟在老乞丐身后,脚步像踩了棉花似的,似乎要进屋。 诸葛纯钧一时没反应过来,顺口问道:“你俩都困了?” 话音未落,小院南墙墙头飞下来几个点燃引线的胳膊粗的炮筒。 诸葛纯钧心念电转,模模糊糊有些明白发生了什么。她飞掠到容君行和老乞丐身后,猛地一把将两个人一起推进正房中,啪啪两脚干脆利索地关上了门。三个人前脚扑倒在地上,后脚小院中便是石破天惊的一声爆炸,一股裹挟着砂石的热浪破门而入。 对方并未给三人喘息的时间,几个黑衣人在浓烟中出现在房间门口。诸葛纯钧揉了揉进了沙子的眼睛,猛地抄起一个板凳站起来:“贪狼。” 她这话是说给容君行听的。可是容君行两耳嗡嗡作响,头昏昏沉沉的,并没听到诸葛纯钧在说什么。 诸葛纯钧独自挥舞着一条板凳在门口和三匹狼战在一处。容君行却仿若未见。他给自己和老乞丐口中各塞了一粒药丸,便老僧入定一般闭着眼睛不动弹了。 贪狼这次突袭时间选得极妙。除夕夜子时原本就是大家都很疲惫的时候,空气中的□□味和震耳欲聋的炮声又能掩盖一切迷药的味道和人的声音。而在此时杀人放火,就算弄出再大的动静邻居大概也不会来看一眼。若不是诸葛纯钧恰好对迷药有一定的抵抗力,此时三个人大概已经被炸成三喜丸子了。 此次袭击不仅时间选得妙,贪狼的水平也比京城时高出不止一个档次。和诸葛纯钧贴身肉搏的三匹狼,武功都不弱。随便拎出来一个都够诸葛纯钧喝一壶,何况是仨?最重要的是,诸葛纯钧对迷药虽然有一定耐受性,但也不是丝毫不受影响。此时她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开始脚软了。 虽然在六扇门当了许多年差,但是诸葛纯钧还从没碰到过真正要命的情况。此时她强运内力,借胸口的刺痛强迫自己清醒着面对贪狼。她将手中凳子兜头砸向最近的一匹狼,但后面的狼后发先至,一把匕首闪电般插向诸葛纯钧脖颈。 诸葛纯钧变招不及,向后退了一大步才避过这把匕首,第三匹狼却借着这个空档闯进屋内。 屋里是两个毫无战斗力的废柴,诸葛纯钧当然不能让他俩暴露。她三步并作两步追上进屋的贪狼,抡起凳子拦腰砸去。贪狼身法也不弱,一拧腰便轻轻巧巧避了开去,回头和诸葛纯钧缠斗起来。板凳对匕首,诸葛纯钧无法迅速脱身,另外两匹狼趁机绕开诸葛纯钧,一左一右两把明晃晃的匕首刺向容君行。 诸葛纯钧抽身不及,手上应付着纠缠不休的贪狼,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两把匕首离容君行越来越近。直到二人的匕首已经近在咫尺,容君行才闪电般动了一下。他猛地扬手,手中散出一蓬白烟,接着整个人向后一仰,两把匕首就这样擦着他的头皮划了过去,还带下几缕青丝。 诸葛纯钧一颗悬着的心还没放下来,就听到两声惨叫,贪狼不知是中了容君行手中什么蛮横霸道的□□。这批贪狼端的是训练有素。白烟中的两匹狼双眼都流出血来,可是手上还不停。二人听声辩位,避开受伤的野兽一般□□的队友,两把匕首在空中乱劈乱砍乱挥乱刺。 诸葛纯钧还和贪狼难舍难分,只觉得脚下越来越软,双手双脚都使不上力似的。几次凳子都砸到贪狼的要害,但是贪狼只是后退两步,又不死不休地纠缠上来。 容君行仿佛恢复了一些力气,在狭小的空间里尽量无声无息地辗转挪腾,但是对上两匹疯狗一样的贪狼,也只是能自保而已,根本顾及不到动作已经无力到变形得诸葛纯钧。 诸葛纯钧终于抓不住手中的凳子,软着手腕丢开凳子,使出一套天山折梅手,打算冒险空手入白刃。 几乎是丢开凳子的瞬间,诸葛纯钧就开始后悔自己的决定。她临敌经验太少,根本就不知道以肉掌对匕首有多凶险。她的天山折梅手本来就不算十分到位,气力不济,速度也跟着下降,转瞬间身上就挂了七八处彩。 贪狼的路数简单直白:就是取人性命。根本没有老猫玩耗子、坏人死于话多那一套。随着诸葛纯钧闪躲的步法也开始减缓,贪狼毫不犹豫地一把匕首刺向她心口。 匕首插进胸口之前诸葛纯钧脑海中纷纷扰扰飘过很多人,最后定格在邱静的那封信:回家吃年夜饭。 想象中的疼痛并没有到来。反而听到贪狼的一声惨叫。 诸葛纯钧睁开眼,看到贪狼拿着匕首的手腕弯折成了一个很诡异的弧度,手中的匕首飞出老远。 老乞丐金刀大马地站在诸葛纯钧身边:“爷爷打遍天下无敌手的时候你们都还没出生呢。” 诸葛纯钧长吁一口气,眼前一黑,噗通一声倒在地上。 门口响起掌声,一个黑衣男人带着一排贪狼走进来,分别指了指老乞丐、容君行、诸葛纯钧三人:“不错不错。老、弱、病三个,一出手就废掉我手下三匹一等一的狼。” 老乞丐眯了眯眼睛:“郎朗,你竟然没死?” 郎家才是贪狼真正的主人。几年前贪狼首领郎朗突然失踪,才让他的左膀右臂马垚成了狼头。但是马垚并不能服众,京中的贪狼势力大多倒向了刘渊。 郎朗看也没看老乞丐,目光却粘在了贪狼断掉的手腕上:“鞭腿张劲松是你什么人?” 老乞丐啐了一口:“关你屁事。” 郎朗这才把目光挪到老乞丐身上:“张劲松,你竟然还活着?妙极,一次捞到两条漏网之鱼,我此行也算得上收获颇丰了。” 话音一落,他不进反退,身后两个点燃引线的□□筒被丢进房间,全不在乎房间里还有三位贪狼的得力干将。 两管□□筒引线极短,几乎还没落地就炸得烟花璀璨。容君行见机快,郎朗一后退他就意识到不妙,已经从身后窗户上跳了出去。老乞丐腿脚不便,身边还躺着个不省人事的诸葛纯钧。他来不及思考,猛地合身扑在了诸葛纯钧身上,后背瞬间就被炸得血肉模糊,连疼都感觉不到了。 闭上眼睛之前,老乞丐轻轻在不省人事的诸葛纯钧耳 分卷阅读31 - 分卷阅读31 - 分卷阅读32 江湖旧梦 作者:狂魔霖殷 分卷阅读32 江湖旧梦 作者:狂魔霖殷 分卷阅读32 边说:“好好活着。”声音渐渐低下去:“我年轻的时候……”谁没有年轻过呢?谁没有过对未来的无限憧憬?谁没有过鲜衣怒马、挥斥方遒的少年岁月?可最终他选择虚度光阴,浑浑噩噩地过完自己的后半生。直到死,他才突然明白时间的可贵。他已经没有多少时间了,但是年轻人还有几十年的人间冷暖等着他们去细细体味。 天下风云出我辈,一入江湖岁月催。皇图霸业谈笑中,不胜人生一场醉。提剑跨骑挥鬼雨,白骨如山鸟惊飞。尘事如潮人如水,只叹江湖几人回。 他的意识和他没说完的话一样,消散在稀里哗啦砸下来的瓦砾碎石里。失去意识的诸葛纯钧直到他死,都不知道他的全名是什么,不知道他有没有亲人朋友,不知道他从哪里来、要到哪去。可即使是失去意识,诸葛纯钧的眼角,还是有一滴泪缓缓滑下。 烟火消散,一群贪狼进来翻找的时候,哪里还有容君行的影子?倒是躺在碎石下的诸葛纯钧虽然浑身浴血、昏迷不醒,但是还有一口气。 贪狼请示郎朗:“杀不杀?” 郎朗站在诸葛纯钧身边出了会神,说道:“留她一命,送回汴京那位府上,告诉那位看好自己家的狗,再坏我事可没这么客气。” 第十七章 母女情 诸葛纯钧睁眼的时候,已经在诸葛府上自己的房间了。她身上有多处刀伤和烧伤,被绷带结结实实地裹成了一只蛹。 邱静正坐在她床边,眼神定格在虚空中的某处,一脸忧心。 诸葛纯钧艰难地张了张嘴,觉得满嘴都是药渣子残余的苦味。 邱静的神思被诸葛纯钧细微的动作拽了回来,几乎是惊喜地感叹道:“终于醒了。” 诸葛纯钧强笑了下,嘴唇和舌头动了好几下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娘。” 邱静连忙放下手中药渍已经完全干了的碗,帮诸葛纯钧把枕头垫高了些,说道:“黄御医说你今天早上差不多该醒了,我就一直坐在这等。” 诸葛纯钧牵了牵嘴角:“劳烦娘这么操心。” 邱静拍拍她的被子:“当娘的也就这点心思,希望子女日子过得平安喜乐。说什么操心不操心的,醒来就好。” 诸葛纯钧的心情很复杂。一方面她想明白了邱静确实是想救她一命来着,所以才派许虹千叮万嘱一定要她回汴京吃年夜饭。另一方面她也意识到,除夕夜的贪狼即使不是邱静派来的,也很可能是邱静的某个合伙人派来的。邱静提前知道了贪狼要处理掉老乞丐家所有活着的人,可是并没有出手阻止。就算容君行必须死,一个老乞丐总是无辜的吧?一个会放任甚至指使别人滥杀无辜的邱静,还是不是她认识的娘亲呢? 抛开脑海里的纷纷扰扰,诸葛纯钧虚弱地问道:“我怎么回来了?长安那边怎么样了?我睡了几天了?” 邱静叹了口气:“加上路上的时间,你睡了六天了。你的伤不太严重,过两天绷带拆了就能下地。其他事等你养好伤再说好不好?” 诸葛纯钧皱了皱眉:“你不想说,我每天这么躺着也只能胡思乱想。” 邱静摸了摸诸葛纯钧的头,不说话。诸葛纯钧于是接着说道:“你不肯说,那就是我能猜到的最坏的可能性咯?他俩都死了?” 邱静起身倒了一杯热水,小心翼翼地扶着诸葛纯钧坐起来:“你都知道了,又何必非得听我说出来?” 诸葛纯钧这些日子昏昏沉沉中偶尔也有清醒。她脑中转来转去的,都是这些最坏的可能性。她原本想想这些可能性就觉得不能呼吸,真正听到了,好像也不算什么大事。不过是世界上少了一个贪财嘴贱笑容猥琐地老乞丐,又少了一个皮厚爱笑睚眦必报的蒙古大夫而已。浅啜了一口热水,她闭了闭眼睛,声音慢慢低下来:“那些贪狼,是你找来的吗?” 出乎诸葛纯钧意料,邱静摇了摇头,有点自嘲地苦笑了一声:“郎朗哪是我能请得动的?京城里的刘渊是我请去试探容君行的武功的。那次我也没真的想要他的命。长安城的郎朗,是你姑姑花重金请出山的。” 诸葛纯钧在邱静臂弯里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明明是其乐融融的母女相依的画面,语气却尽是怀疑和疲惫:“姑姑这样对表哥的亲哥哥赶尽杀绝,我表哥知道吗?” 邱静压低声音,凑在诸葛纯钧耳边,语重心长地说:“怎么会不知道?宫里的事情咱们升斗小民本不该妄议,但你也不小了,到了该明白事理的年龄。天家无父子,更何况只是几十年不见的兄弟?你表哥站在现在这个位置上,是得不到那个位子就肯定不得好死的。这种时候他肯定和你姑姑一条心。” 诸葛纯钧轻轻点了点头,揭过这个话题:“我悄悄去六扇门那天夜里,你们是怎么发现我出门的?” “你以为诸葛府的守卫真的像你想的那样不济?” 诸葛纯钧默了默,在邱静怀里微微挣扎了一下。邱静顺着她的力道扶着她靠在床头,她才勉强看着邱静的眼睛说道:“这话要是早半年说,我肯定是信的。但是这小半年来我也长了不少江湖阅历,对自己的轻功不再妄自菲薄了。如果有人有能一下发现我的轻功,他绝不会委屈在咱家当个护院。” 邱静苍白着脸色笑了笑:“有钱能使鬼推磨,你不懂的事情还是太多。” 诸葛纯钧垂下眼睫思索了一下,抬起头来:“但这推磨的鬼不是什么护院吧?是青竹?难为你在我这个野孩子身上花这么多心思。” 诸葛纯钧早在几个月前破天案的时候就发现青竹有蹊跷。那夜玉紫电和诸葛纯钧在房间里聊天,青竹拎着一大桶热水进门。普通女孩拿着这么一大桶水,脚步声一定会沉重许多,甚至会有点散乱。可是青竹的脚步声,即使是玉紫电这样的高手,也是在她到门口的时候才听到。而青竹进门之后甚至都不太气喘。 邱静的神情似乎有点伤心:“我养你二十年,可真的是从没把你当野孩子看过。我在你身边安插高手不只是为了监视你,更重要的是要保护你的安全。从你姑姑插手夺嫡开始、从你大哥当上六扇门统领开始、从你二姐驻守玉门关开始,我就知道诸葛家的命运拴在同一根钢丝绳上,一荣不能俱荣,一损必定是诛九族的大罪。在外人看来,你是诸葛家的养女,还身有残疾,日日求医问药,不会对任何人构成任何威胁。若说诛九族,你很可能能够幸免。只要……你不去搅进宫里这一滩浑水。我派人暗中守护在你左右,为的是不管发生什么,给诸葛家留一条血脉。” 诸葛纯钧有点惊讶邱静就这样承认她知道诸葛纯钧是诸葛家的血脉,但是很快就想明白了。玉紫电和诸葛纯钧之间的那些对话,恐怕很多都落在了耳力过人 分卷阅读32 - 分卷阅读32 - 分卷阅读33 江湖旧梦 作者:狂魔霖殷 分卷阅读33 江湖旧梦 作者:狂魔霖殷 分卷阅读33 的青竹耳朵里吧?自己知道的事情,邱静都早就知道了,只是不说而已。而邱静知道的事情,诸葛纯钧一无所知。 诸葛纯钧有点破罐子破摔地说:“既然你都知道了,咱们就打开天窗说亮话。当年我身上的透骨钉,是不是你的手笔?” 邱静脸色惨白,苦笑了一下:“我就知道这件事不能瞒你一辈子。是我做的。你爹和我原本想着,你可以不碰武功,不参与江湖或者朝廷的任何纷争,平平静静过一生。没想到一眼没看住你,就让你学了天山的内功心法。我只后悔青竹来得太晚。她若是早十年,在玉紫电第一次来找你的时候就向我汇报,我现在也不必每天都想着你只有三四年可活了。” 诸葛纯钧不想显得咄咄逼人,可仍然控制不住自己:“既然你已经知道了我只剩下三四年的时间,也不能完成你给诸葛家留一条血脉的使命,你还何必让青竹日日盯着我?” 这下邱静脸上最后一点血色也褪去了:“因为你是我女儿!” 诸葛纯钧想做出一个冷笑,但是没成功,只是牵牵嘴角,并不说话。 邱静调整了呼吸,努力平心静气地解释:“诸葛家上下,我是前任武林盟主的女儿。就算见过我动手的人不多,大家心里也有数,我是不能惹的。你大哥诸葛定光,六扇门大统领,尽得你爹真传。除非就是针对他一个人的血海深仇,谁愿意和他正面硬砰?你大嫂李芸固然是个柔弱女子,但是她娘家富甲一方,院里请的护卫比青竹厉害,用不着我操心。你二姐诸葛含光,定西大将军,长年驻守玉门关。不说她枪法了得、让胡人闻风丧胆,就算她武功像你一样不济,天高皇帝远的,我也护不住她。整个诸葛府,除了我不在乎的那些猫猫狗狗,就只有你一个,在外人眼里武功低,又受我们宠爱的。你爹和大哥这些年得罪的江湖中人数不胜数,而你就是诸葛府上的软肋。为娘只是想护着你,哪怕你只剩三四年,也让你平平安安过完。” 邱静打出感情牌,诸葛纯钧果然默了。一个只剩三四年寿命的人,就算要以最坏的恶意揣测别人,也很难想到别人监视自己、限制自己的自由有什么坏心。那么邱静这一番说辞,大概是发自肺腑吧?邱静是打心眼里希望诸葛纯钧能够平安活到钉子发作的时候吧? 紧绷的神经突然松懈下来。诸葛纯钧主动接过邱静手中的热水,一口气都喝了,然后慢慢缩回被子里,翻身背对邱静,梦呓似的低喃:“外面的世界确实不好玩。我以后就乖乖呆在家,好好孝顺您。” 邱静没答话,起身摸摸诸葛纯钧的头,又帮她掖好被角,无声无息地离开了房间。 第十八章 牧羊女 在母女一席深谈之后,诸葛纯钧果然不负众望地消停下来。她从一个每天上蹿下跳的假小子,变回了真正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闺秀。除了厨房隔三差五地有桂花饼、酱牛肉、炸馓子之类的点心小菜不翼而飞,诸葛府又恢复了以往的有条不紊、其乐融融。 不知是话说开了,邱静也不再藏着掖着,直接拒绝了玉紫电再来,还是玉紫电离开听雪阁之后被“追杀”得太紧,诸葛纯钧在诸葛府混吃等死到春去秋来,再没见过自己神龙见首不见尾的亲娘。与世隔绝了半年多,诸葛纯钧渐渐觉得长安种种,不过是自己臆想出来的一场大梦罢了。 秋天按惯例是匈奴鞑靼犯边的高发季节,诸葛含光那边要渐渐忙起来。但是自从年前皇帝命令诸葛含光主动出击剿灭匈奴之后,诸葛含光每天的日子都很忙,因此秋天倒不显得格外难熬了。她送家书的频率很低,一个月不会超过一两回,书信中也鲜少提及边关战事,甚至连她个人生活都只是寥寥数笔,反而多是风物描写,偶尔还会夹带一束干枯的小野花、一块漂亮的小石头、一根闪着光的鸟毛之类。 虽然书信内容不太要紧,但是邱静每次都会皱着眉头非常郑重地读完,然后信里的小玩意儿会被丢给诸葛纯钧。 信里那些玉门关的见闻和宝贝,就成了诸葛纯钧漫长的与世隔绝生活中唯一的期盼。 这天信使又来诸葛府送信,正在前院树荫下抱着本书打发时间的诸葛纯钧猛地跳起来,亦步亦趋地跟在接了书信的家丁身后。 家丁熟门熟路地把一摞信件放在邱静书房门口,也不发出声音,对着紧闭的房门作了个揖,恭敬告退。诸葛纯钧蹲在一摞信件前挑挑拣拣,很惊喜地发现了一封诸葛含光的家书。她连忙敲门:“娘,二姐来信啦。” 邱静让诸葛纯钧拿着信进了屋,很严肃地默读了信件内容,微微叹了口气,把这封落款于半个月前的家书递给诸葛纯钧:“读完送给你二娘。” 诸葛含光的信件最后都会到她的生母云出岫手里,但是之前诸葛纯钧有机会领略一下塞北风光。她雀跃地接过信和信封,先是迫不及待地在信封里摸了摸,果然找到一份小礼品:一撮奶白色的羊毛。她很珍惜地把羊毛握在手心,这才开始读那两页纸上的蝇头小楷。 这封信的主角是塞北草原的牧羊女和她怀里的小羊羔。人是诸葛含光便装巡逻的时候碰到的。小姑娘很热情地邀请诸葛含光抱了抱小羊羔,临别时在诸葛含光的请求下赠了她一撮奶羊毛。 饶是诸葛纯钧每个月都能读到诸葛含光的家书,她还是不能习惯诸葛含光写作的风格。用纸笔的诸葛含光和用语言的诸葛含光完全相反的两个人。写字的时候就算饱读诗书的穷酸秀才也比不过诸葛含光对古籍典故的运用;说话的时候就算大字不识的泼皮无赖也赶不上诸葛含光对问候长辈的熟练。诸葛纯钧每每读信都觉得诸葛含光分裂得慌,但诸葛含光自己似乎一点都不嫌弃自己文绉绉的写作风格。 心满意足地领略完“天苍苍、野茫茫,风吹草低见牛羊”之后,诸葛纯钧把信塞回信封,交给了正在后院打牌的云出岫。 云出岫正打牌到紧张处,注意力根本不在自己亲闺女的家书上。她一边摸牌一边胡乱接过信封撂在一边,心不在焉地说:“我一会儿看。” 诸葛纯钧早就习惯了云出岫这种麻将比亲闺女亲的行事风格,满脸堆笑地对牌桌上的三、四、六夫人分别福了一福,脚不沾地地飘走了。 当天晚上晚饭,诸葛纯钧有应酬没回家,一大家子女人坐在一起,平时都是家长里短占据主要话题。邱静很不合时宜地说道:“最近玉门关战事吃紧,朝廷那边也勒紧了裤腰带先供军队。” 一家子女人都住了嘴,有些莫名或者有些紧张地看着这位一家之主。 邱静不紧不慢地又喝了口茶,才继续说:“定光的月银被削减了一半。朝廷开源节流,定光是公门中人,少领银子就是给国家做 分卷阅读33 - 分卷阅读33 - 分卷阅读34 江湖旧梦 作者:狂魔霖殷 分卷阅读34 江湖旧梦 作者:狂魔霖殷 分卷阅读34 贡献,我当然是支持的。” 诸葛飞羽在世的时候,有两个家底全被用来伺候美人了,诸葛家不算大富大贵,这点大家心里都有数。更何况六扇门是个清水衙门,手上什么实权都没有,不过是皇上他老人家随用随丢的一把刀而已。当年诸葛定光娶妻,纠结了许久,最终决定娶李芸,就是因为李芸家境殷实,能帮衬帮衬已经只剩下个空壳的诸葛府。 邱静叹了口气:“去年闹什么破天案,我把妹妹们接过来,却没能让你们住得舒服。老六老七现在还住在有点阴冷的厢房吧?” 六夫人张悦方和七夫人董巧巧对视了一下,谁都没说话。 “为了应对破天,我已经尽我所能,给诸葛府安排了最好的守卫。可我算了算,定光的月银减半之后,这些守卫也要雇不起了。” 邱静东拉西扯到这一步,诸葛纯钧心里忽然浮现出一个想法:这不是要分家了吧? 果不其然,邱静淡定地又扒拉了几口饭菜,才像谈天气一样不疼不痒地溜达出一句:“我和定光商量了一下:既然这破天是冲着诸葛家来的,那大家能离开诸葛府的,还是离开更安全。” 在座的几个侧室夫人争先恐后地发出倒抽冷气的声音,紧接着眼泪就大颗大颗地往下掉。云出岫显然早有准备:她是诸葛定光的亲妈,无论如何是不可能离开诸葛府的,所以相对比较镇定。其余几个夫人中年龄最大的三夫人不过片刻就已经开始打哭嗝了。 邱静不为所动,面无表情地给自己夹了个丸子,细嚼慢咽地吃完,才又开口道:“府上当然会尽力给各位筹措些银子,将来用来养老或者做点小本买卖,总不至于饿肚子。” 三夫人抽抽噎噎地说:“妾身生是老爷的人,死是老爷的鬼。就算在府上扫地做饭也绝不离开。” 邱静仿若未闻,目光转向最年轻的董巧巧:“你才三十多,老爷已经过世五年了。在这府里守寡有什么意思?出去找个贴心的汉子嫁了,你这个年龄,还有机会要个孩子。” 这话戳中了董巧巧的痛处:她还不到三十五就当了寡妇,大好年华全都蹉跎在那鸟不拉屎的诸葛庄园了。好不容易进了诸葛府,细皮嫩肉的一个美娇娘,被打发在一间早上冻个死,下午晒成干的西厢房,别提日子有多憋屈。最重要的是:她马上就四十了,再不生孩子就一辈子都不会有机会了。当一辈子寡妇的话,吃喝不愁,可这一辈子就这样了。可如果有个孩子,还有个母凭子贵的奔头。 董巧巧在涟涟泪水中抬头对上邱静的目光,非常乖巧地说道:“听凭夫人安排。” 邱静露出一丝微笑,点点头:“好孩子。老爷在天有灵,看到你们平安、过得好,想必也是极欣慰的。”说罢又开始扫视全桌,寻找下一个目标。 张悦方一向是个刺头,虽然今天难得的还没蹦出来作妖,但是邱静还是暂且跳过她,把目光转向老五:“五妹妹牌技了得,听说这院子里都没有敢拉你打牌的人了?” 五夫人不明就里,目光在泪水中更显迷蒙,梨花带雨地点点头。 邱静拈了块酥饼送入口中,喝了口茶,才继续说道:“我有个朋友,在洛阳城开了家麻馆,正缺个牌技好的撑场子。赢了你跟她分成,输了都算她的,不知道你有没有兴趣?” 五夫人噎了噎,看了看都快哭晕过去的三夫人,又看了看已经止了泪的七夫人,咬着嘴唇犹豫。 邱静等了一会儿,不见她答话,便又添了把柴:“麻馆刚开张,端茶送水的伙计也需要几个。我听说你还有个弟弟赋闲在家?” 五夫人一听这话几乎掩饰不住喜色了:“谢夫人照拂。那我们姐弟俩就都听夫人安排了。” 邱静把目光转向四夫人。四夫人不等她开口,主动说道:“我父母年事已高,正需要人照顾。既然夫人给了机会,那妾身就要觍着脸笑纳了。” 邱静一看这是个上道的,有眼色,便满意地笑笑:“四妹妹一片孝心,咱诸葛家也不能亏待了你。回头你想分钱还是想置业,都去跟管家说。只要在咱家能力范围内的,包管让妹妹和令尊令堂后半辈子衣食无忧。” 一席话说完,邱静又吃了块点心,调整了下脸上的表情,转头不阴不阳地说:“三妹妹,你要真的铁了心的要在这府里干杂活,姐姐也不拦着。但是丑话说在前头:“我打算遣散府上所有多余的丫鬟杂役,你身边的芳茉年龄也不小了,是该嫁人了。从今往后你的月银按杂役的标准给,你房里也不配丫鬟了。三妹妹的刺绣当年可是冠绝汴京,你真的愿意糙了一这双绣花的手?我打算给你的遣散费,可是足够你在汴京之外的任何繁华地段开个成衣店的。” 这一番给个巴掌再给个甜枣的说辞,连事不关己的诸葛纯钧都觉得心被吊起来,又重重砸下去。而三夫人作为当事人,前一瞬还哭得死去活来,听完邱静的话顿时安静了。 邱静也不逼她,只是说道:“三妹妹六妹妹肯定是最不乐意离开这个家的。你们的心情我都懂,但你们要真的是为了这个家好,还是应该好好考虑考虑我说的选择。时间不早了,我也不强迫大家对着这些残羹冷炙大眼瞪小眼。都回房间吧。有什么想跟我说的,随时来找我。” 出乎邱静意料,当晚第一个造访她房间的,不是异常沉默的六夫人,也不是宁死不屈的三夫人,而是在家消停了快一年的诸葛纯钧。 诸葛纯钧捧着一油纸包的桂花饼,有点讨好地放在邱静桌上,小心翼翼地开腔:“娘,遣散家里的女眷这件事,您计划很久了吧?” 邱静冷着脸说道:“小孩子管那么多做什么?我怎么安排你怎么做就行,都是为你们好。” 诸葛纯钧尽量乖巧地蹲在邱静身边,伸手想拉她的手,犹豫了一下又缩回来,规规矩矩地说:“若是别人的事情,我也不多问。我就是觉得这件事跟二姐有关系。” 邱静不置可否。 诸葛纯钧点点头:“那些信的内容,不只是风景吧?二姐走之前,你是不是和她商量好了什么?” 邱静叹了口气:“可惜诸葛家三个孩子,两个最聪明剔透的,都是女孩。你大哥太过憨厚老实,狐狸窝里的老黄牛,怎么能撑得起这个家?” 这话听着像是夸她聪明,但是仔细品品又不对味。诸葛纯钧没理这句离题万里的话,继续问道:“羊毛?牧羊女?” 邱静点点头,声音压得极低:“玉门关要守不住了。当时皇上让她去打匈奴,我就知道,此行凶险。皇上的意思不过是:若定西大将军真这么厉害,那这天下交给三皇子,所有人都心服口服。但他心里其实是中意别人的。你二姐这一遭,九死一生。而这九死,就能彻底断绝你 分卷阅读34 - 分卷阅读34 - 分卷阅读35 江湖旧梦 作者:狂魔霖殷 分卷阅读35 江湖旧梦 作者:狂魔霖殷 分卷阅读35 表哥夺嫡之路,还顺手收拾掉诸葛家。” 诸葛纯钧其实已经猜到大部分原委:老皇帝身体一天不如一天。他身强体健的时候,自然可以由着诸葛追羽胡闹;但真的到了要传位的时候,是绝不会允许诸葛家在杨家的事情里掺一脚的。而诸葛家最让皇帝忌惮的,不是飞扬跋扈的诸葛贵妃,不是羽翼渐丰的杨飒,而是手下兵强马壮的诸葛含光。诸葛纯钧微微抽了口气,小声问:“你把她们遣散,是为了诛九族的时候,少连带点无辜的人的性命?” 邱静轻轻拍了拍诸葛纯钧的后背:“她们都是无足轻重的小人物,离了诸葛府,很大可能是不会被追究的。为娘只是尽人事,剩下的还要听天命。” 第十九章 透骨钉 或许是诸葛含光太过谨慎,或许是邱静反应太快,总之牧羊女的信之后一整年,一切都很平静。诸葛含光依然每一两个月就会寄来一封塞外风光,诸葛定光依然每天去六扇门打理公务,云出岫依然每天找人打牌。唯一变化的是,这时候能陪她的,只剩下张悦方和几个丫鬟。 这张悦方是怎么留下来的,诸葛纯钧一点都没想通。连宁可扫地做饭也不要离开诸葛府的三夫人,都被邱静“请”走了,张悦方还是岿然不动。当然啦,大家也能看到,张悦方的日子大概也不是那么好过的。她还住在那小小的厢房,身边的侍女全都被遣散了,脸色一天比一天苍白难看。具体她和邱静做了什么谈判,外人不得而知。但邱静斩钉截铁地对全家人说:张悦方离开诸葛府,只是个时间问题。 秋风起时,诸葛纯钧身体里的透骨钉就像被风吹动了一样,一天疼过一天。乐观估计,诸葛纯钧的寿命也不过只剩下两三年,所以她对这种痛苦毫不意外。 一天半夜诸葛纯钧正坐在床上运内功,忽然听到开门的声音。她强行收了功,把触动钉子引发的一阵咳嗽闷进胸口里,就着口中腥甜的血味无声无息地缩回被子里。 夜色中两个相互搀扶着的人影进了门,又关上门。诸葛纯钧细听脚步声,猛地睁开眼,小声叫道:“娘?” 进门的是搀扶着张悦方的邱静。 邱静压低声音:“快把你的床让出来,扶你六娘躺下。” 诸葛纯钧一头雾水:“什么意思?”说话间已经照邱静的吩咐一骨碌蹦到地上,理好了床铺。 张悦方步伐散乱地跌坐在床上,气若游丝地吐出一句:“三钉封神,一秋难渡。” 诸葛纯钧张大嘴,沉默许久,才难以置信地问道:“你也中了‘封神’?” 邱静扶张悦方躺下,主动解释道:“长话短说。一年前你六娘请求我让她留在府上,说她能救你一命。我们计划好了在她身上打钉子。她年纪比较大,有了这三颗钉子,只要稍微学一些粗浅的内功心法就能飞快地显现出油尽灯枯的样子。我们打算让她易容成你,找御医来看看。过两天她死了,宫里也不会有怀疑。” 诸葛纯钧睁大眼,但还是很克制地尽量压低声音:“您这是让六娘替我去死?我易容成六娘,像所有被遣散的夫人一样,离开诸葛府?” 邱静在黑暗中点点头。 诸葛纯钧几乎有些崩溃了:“这是图什么呀。我本来也活不过两三年了,为什么还要把六娘搭进去?” 极度虚弱的张悦方开了口,语气是一如既往地不招人喜欢:“是我自己要争这口气!” 诸葛纯钧一点都不明白,张悦方是在争什么气。 邱静叹了口气,对沉默的诸葛纯钧说:“事情已经到了这一步,没有回头路。你今晚易容好,到你六娘那,收拾点她房间里值钱的东西,明天一大早出门。” 诸葛纯钧仍然十分迷茫:“整件事对我六娘有什么好处?” 张悦方扬了扬头,平时说话是鼻孔冲人,今天因为躺着,并没能达到应有的效果。不过效果不佳的仰头并没能削弱她尖酸刻薄的语调:“我张悦方进诸葛家的大门整整二十年,诸葛家从上到下哪个真把我当成姨太太过?就因为我出身青楼,连比我后进门的老七老八,见了我不打招呼都是常事。” 诸葛家虽然开明,女孩子都能送上战场打仗,但到底没能超出时代的局限。青楼出来的花魁,大家嘴上不说,心里也确实是犯嘀咕的。好在张悦方是个脾气不好性子倔的,一点不顺心可以把整个诸葛府闹个鸡飞狗跳,也没人真敢明着给她什么气受。若张悦方性子柔弱点,被下人欺负得活不下去都不是不可能。张悦方一席话没错,但是并不能解答她为何打了三颗透骨钉,愿意做诸葛纯钧的替身。 诸葛纯钧扬了扬眉,等了半响没等到后续,才意识到黑暗里自己的表情大概不太明显。她压低声音说道:“那些没眼色的不敬重你,你更应该离开诸葛府。出去的话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谁还会给你气受?” 张悦方冷笑一声:“可我偏偏要向她们证明:诸葛家有难,她们一个个跑得比兔子还快;愿意舍了命给诸葛家保留一条血脉的,只有我这个没人乐意正眼看一眼的风尘女子。” 诸葛纯钧轻轻抽了口气,张了张嘴,到底没能说出什么其他话来。张悦方争强好胜了一辈子,最后竟然要用自己的命证明自己比别人对诸葛家更有用。邱静说得没错:已经走到这一步,说什么都已经晚了。 诸葛纯钧轻轻给张悦方福了一福:“六娘的好意我却之不恭。离开之后一定努力好好活着,不能辜负你给我的这条命。”顿了顿又问:“六娘可还有什么牵挂的人或者事?我离开诸葛府之后,或许可以帮你完成心愿。” 张悦方闭了闭眼睛,突然坐了起来,深吸一口气,低低开口唱道: “漫揾英雄泪,相离处士家。 谢慈悲,剃度在莲台下。 没缘法,转眼分离乍。 赤条条,来去无牵挂。 那里讨,烟蓑雨笠卷单行? 一任俺,芒鞋破钵随缘化!” 声音婉转低回,如泣如诉。诸葛纯钧原来只是知道张悦方能当选花魁,和这一把好嗓子脱不开干系,却从没听过她唱歌。这一曲《鲁智深醉闹五台山》,诸葛纯钧在别处听过,可从没听出过这样悲切的味道。一个不为世人所容,只想逃避现实的鲁智深的形象跃然眼前。英雄末路,美人迟暮,在这种场景里奇妙地统一起来。 待到耳边余音散去,邱静已经无声无息地把诸葛纯钧平时易容用的东西摆在床边:“没那么多时间儿女情长了。天亮之前把你六娘易容成你的样子,你易容成你六娘,回她房间。” 诸葛纯钧摸着黑找出一团熟悉的肉色泥巴,在张悦方脸上捏□□弄,嘴上也不闲着:“我要是离开家,该到哪落脚呢?” 邱静对着那 分卷阅读35 - 分卷阅读35 - 分卷阅读36 江湖旧梦 作者:狂魔霖殷 分卷阅读36 江湖旧梦 作者:狂魔霖殷 分卷阅读36 一团易容材料努努嘴:“洛阳城,孙家,去找你娘。” 诸葛纯钧毫不意外:“你已经知道了我的易容术是跟她学的?她最近没来也是你没让她来吧?” 邱静很平静地说:“你小时候学易容术之后跟我编出来那套自己发明的鬼话,连你大哥都骗不过。是我跟玉紫电说消停一段时间。宫里那位现在防着咱家,宅子附近眼线太多。她是你最后的退路,不能暴露。” 诸葛纯钧叹了口气:“你都替我计划好了。” 邱静也几不可查地叹了口气:“可我并非智比诸葛,竭尽所能,也只能算到这一步。后面的路,还得你自己小心谨慎地走好,才不枉费我一片苦心。” 说话间诸葛纯钧已经完成了易容,连自己身上在爆炸中留下的伤疤也细心贴好,起身冲张悦方揖了一揖:“后会有期。” 张悦方捂着胸口钉子重重倒回床上,似乎刚刚那首曲子已经抽干了她的精气神。她有气无力却依然阴阳怪气地说道:“别假惺惺地后会有期了。你该说的是后会无期吧。” 二十一岁的诸葛纯钧,突然明白:后会有期是孩子的童话;大人的世界里,后会无期才是每时每刻都在上演的真实生活。 第二天一大早,穿着一身粗布衣服,背着一个碎花包袱的“张悦方”,便从诸葛府后院角门出去了。除了后院几个扫地的家仆,她谁都没惊动。 第二十章 叛国将 诸葛纯钧刚要从后院角门拐上大路,忽然看到大路上一队人马正走向诸葛府。这队人马里大多数人穿着内卫的制服,诸葛纯钧心中顿时打起小鼓。她犹豫片刻,轻轻一跃站上诸葛府的墙头,几个起落之后,趴在了西厢房屋顶上。 打头的是个内卫,很礼貌地扣门三声。诸葛家的门卫也才起床不久,打着呵欠将门拉开一条小缝,嘴里碎碎念着:“大清早的……”后半句话没说完,看了看门外的阵仗,突然就精神了:“诸位贵客稍等,小的这就去通传。” 内卫亮出一块腰牌,无视目瞪口呆的门卫,领着身后的队伍大摇大摆地走进诸葛府,边走边说:“把你家主子们都叫到前院,一个都不能少。”声音不大,也听不出喜怒。 门卫满脸惶恐,诺诺应了,低头小跑开去。 不一会儿,诸葛定光、李芸、邱静、云出岫就陆陆续续赶到前院,都是披头散发,看样子起床没多久。 内卫带的队伍阵仗不小,还有一顶轿子。几十个人散进诸葛府的前院,看似随意各自选了位置站定,但是诸葛纯钧在高处却看到,这个走位是按照八卦位置来的,应该是个很经典的武当阵法。 为首的内卫掀开轿帘,扶着一个摇晃的身影钻出轿子。 邱静和诸葛定光脸上是一样吃惊的神色,紧接着两人带头跪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诸葛家只有邱静和诸葛定光见过皇上正脸,但是李芸和云出岫反应也不慢。她俩几乎同时跪了下来,头埋得低低的。 皇帝一身便装,也不说平身,就这这个别人跪着他站着的姿势说道:“你家是不是还有几个人?” 邱静伏在地上的身体有点发抖,但声音还是平稳的:“回陛下,先夫的妾室,除了云出岫之外,已经全部被遣散了。” 皇帝鼻子里哼了一声:“还有呢?” 邱静顿了顿:“幺女诸葛纯钧已经卧病在床大半年了,实在没法迎接圣驾。” 皇帝给身边的内卫使了个眼色,内卫迅速抓住一个家丁,在家丁的带领下来到诸葛纯钧的房间。片刻后内卫出来,回到前院,抱拳道:“启禀陛下,诸葛纯钧已经死了。尸体还没凉透,应该刚咽气不久。下官检查了她的尸体,胸口有三颗钉子,但是没有血迹,应该不是新鲜伤口。” 他这一席话条理清晰,平铺直叙,虽然张悦方的尸体还没凉透,但是房顶的诸葛纯钧听得浑身都凉透了。她还以为张悦方还能支撑个把个月,没想到这“三钉封神,一秋难渡”竟然不是唬人的。 邱静显然也没料到,几个时辰前还能唱歌的张悦方这就死了。她愣了下,眼泪突然就涌了出来:“纯钧……纯钧已经死了?昨天晚上她还跟我说过话。” 皇帝很敷衍地摆摆手:“节哀。既然人已经齐了,刘公公,宣读圣旨吧。” 皇帝身后走出一个长身玉立的精瘦老人,展开圣旨:“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定西将军诸葛含光,叛国投敌,致玉门关及数万守将落入匈奴之手。匈奴所过之处,烧杀抢掠,无恶不作,大暄国西北生灵涂炭,尸殍遍野。依大暄律,叛国投敌者,当诛九族。今黄恩浩荡,决定诛三族,秋后问斩。钦此。” 别说院子里的四个人,就连房顶上的诸葛纯钧都呆住了。满门抄斩来得这么快,她不是不意外,但邱静都早有计划,也不能说是让诸葛家大吃一惊。真正让诸葛纯钧难以置信的是,诸葛含光竟然会叛国投敌?一个要保大暄子民安宁、要不破楼兰终不还的诸葛含光,竟然就这样,把玉门关拱手交给了匈奴? 果然有此疑问的不只是诸葛纯钧。泪水涟涟的云出岫半抬起头来,带着哭腔问道:“我家含光,是不是已经死了?” 皇帝冷笑一声:“她要是战死,我也不用你们一家子人陪葬。但是她是实实在在的投敌了。她不仅投敌了,而且现在还嫁给了呼都单于,成了颛渠阏氏。这下连和亲的公主都省了,这大暄要和匈奴百年好合了呀。”后半句话说得凉飕飕的。 云出岫就像秋风中的叶子一样,以肉眼可见的频率瑟瑟发抖,摇摇晃晃地跌落在了地上,似乎是晕过去了。 房顶上的诸葛纯钧反而淡定下来,心里冷笑着:欲加之罪,何患无辞?要说二姐因为敌我兵力悬殊,为了少枉死一些战士,向匈奴投降,我也不是完全不信。但若说二姐嫁给匈奴的单于,还能当正妻,这就流于扯淡了。就二姐那个脾气,别说是一呼百应无人敢忤逆的单于,就是吃软饭的绣花枕头,谁能受得了?更何况她已经年过三十,浑身是伤,通透的大窟窿这种级别的伤没受过一百次也有九十九次,很可能连孩子都不能生。匈奴那个什么呼都单于,得有多瞎才能放着那么多十几岁水嫩嫩的小姑娘不娶,搞个不知道用断子绝孙枪法残害了多少匈奴士兵的母夜叉回家当老婆? 心里这么想的显然不只是诸葛纯钧一个。跪伏着的邱静也开了口:“陛下金口玉言,说什么就是什么,民妇不敢反驳。只是敢问陛下,含光带着两万兵马,在玉门关挑战匈奴的二十万骑兵,陛下真的觉得她能赢吗?” 皇帝面无表情,声音有些苍老和沙哑:“定西将军战功赫赫,朕信任她的能力,却没想到她辜负了朕的信任。” 邱静 分卷阅读36 - 分卷阅读36 - 分卷阅读37 江湖旧梦 作者:狂魔霖殷 分卷阅读37 江湖旧梦 作者:狂魔霖殷 分卷阅读37 似乎觉得反正是死,多过分的问题都可以开口了。她又问:“陛下可知道,玉门关多久没见到补给的粮饷了?” 皇帝脸色有点难看:“朕一石粮草都没欠过她的。国库为了这场仗空了大半,朕还没来得及问问她,这些钱粮都去哪了?” 诸葛纯钧暗暗叹了口气:玉门关离京城这么远,粮草运过去,经过雁过拔毛式的层层盘剥,确实已经不剩什么了。可是老皇帝以昏庸著称,估计并不能意识到这一点。再往阴暗面揣测,也许皇帝是揣着明白装糊涂呢。 邱静又抬起头来,声音有些激动,已经可以听到在发抖了:“国库亏空,陛下还要穷兵黩武,当年一纸诏书把含光送到玉门关的时候,恐怕已经想到今天了吧?” 这种说法已经很客气了。要是诸葛纯钧,估计会说:“您就是为了今天才强迫她去玉门关的吧?” 皇帝顿了顿,突然露出一点笑容:“既然你问了,朕也不讳言。从古至今,有多少人挑战得了这森严的皇权?今天跪在这的都没错,错的是宫里那位。说白了,你诸葛家、我那三儿子,不过都是棋子。可她诸葛追羽竟然觉得她可以跳出棋盘。朕从一开始,就从来没想过要让老三当太子,更没想过要让诸葛追羽活得比朕更久。定西将军的事情只是让所有人看清楚,朕才是唯一下棋的人。” 房顶上的诸葛纯钧倒吸一口凉气:所以这夺嫡的结局其实早就注定了——大皇子是现在唯一一个有兵权的人。二皇子为了打压诸葛贵妃一党使出的那些拙劣伎俩,不过是帮助大皇子渔翁得利罢了。老皇帝虽然在国事上很昏庸,但是家事算得很清楚。诸葛追羽不是省油的灯,不管老皇帝有多宠她,绝不会让她一个外姓人成了气候。老皇帝宁可把西北边疆拱手送人,宁可让玉门关生灵涂炭,也不肯让别人有挑战自己的“皇权”的势头。 一直沉默的诸葛定光突然开口:“既然我们都已经是弃子,您又何必亲自登门?” 房顶上的诸葛纯钧突然觉得,诸葛定光也不完全是看上去那么老实。他可能只是不爱说话而已。 皇帝瞥了诸葛定光一眼:“因为不是斩立决,是秋后问斩。” 诸葛定光深吸一口气,也不抬头:“开价吧。” 皇帝似乎站得有些累,退后两步虚虚倚在轿子上,缓了口气才开口:“一个月内灭掉听雪阁,朕可以秘密流放这里所有人,后面是死是活看你们造化。” 一个月后确实是秋天的最后一天,非常符合“秋后问斩”的最后期限。诸葛定光沉默许久,才开口问道:“是我们全家去灭听雪阁,还是六扇门去灭听雪阁?” 皇帝盯着诸葛定光纹丝不动的头顶,有些玩味地说道:“都不是。就你一个。” 诸葛定光仍然脸冲着地面,看不出神情。李芸已经急哭了:“听雪阁那么大的势力,我夫君一人怎么是他们的对手?还请陛下开恩啊!” 皇帝没理她,扭头回了轿子,在轿子里说道:“坐在我这个位置,就没办法开恩。我对你们仁慈,你们对我呢?” 内卫很有眼色地聚拢回轿子周围。几个内卫去押解了云出岫、邱静和李芸,又去查封每个房间。诸葛定光静静负手站在一边看着,也不知心里在想什么。 待整个诸葛府都被查封,诸葛定光才跟着最后的几个内卫,迈着沉重的步伐走了出去。诸葛纯钧又在房顶多等了一会儿,确认完全安全,才跳下房顶,暗暗决定去听雪阁看看。 第二十一章 张劲松 秋天的长安让诸葛纯钧莫名地觉得熟悉和亲近。大概是因为她第一次来长安,就是初秋。 玉门关纷飞的战火还没能把任何紧张的气氛带到汴京,但长安城外的难民已经多了起来。 为了防止难民进城,进长安城必须要有文牒。诸葛纯钧没被通缉已经是万幸了,哪能有文牒在手?在东城门外观望了小半天,诸葛纯钧终于放弃了进城的打算,天麻麻黑的时候就直接奔赴乱葬岗。 乱葬岗还是那个乱葬岗,但是牛头马面和僵尸都不在。诸葛纯钧在瑟瑟寒风中游荡了两个时辰,连乱葬岗有几个坟头都数得清清楚楚,愣是什么人都没等到。 诸葛纯钧突然就很泄气。她以为自己和江湖有千丝万缕的联系,但这个时候才猛然惊觉:自己认识的那个江湖是愿意接纳自己的那个江湖,甚至是别人刻意展示给自己的那部分江湖。而那个江湖,随时都可能从诸葛纯钧的生活中抽身退步、消失得干干净净。诸葛纯钧甚至不知道听雪阁总部到底在哪、江湖中人怎么和听雪阁传递消息。再夸张一点说,离了六扇门,诸葛纯钧连自己的亲妈的行踪都不一定找得到。她独自走进江湖,连一个能说句话的朋友都没有,想找听雪阁简直是痴人说梦。 丧气归丧气,但是此时像走丢了的孩子一样在荒坟里不知所措不是诸葛纯钧的作风。她暗暗思忖:之前陆青霜说六扇门的人已经跟着玉紫电找到了听雪阁所在地。难道说整个听雪阁连和尚带庙一起跑了? 抱着最后的侥幸,诸葛纯钧又到夜深人静的玉佛寺走了一圈。当年墨荷提过,柳雯华的父母就是在玉佛寺住持的介绍下到乱葬岗当了守墓人。如果诸葛纯钧猜得没错,二老应该是陆青霜口中的黑白无常。能把人引荐给陆青霜,这住持和听雪阁应该是有渊源的。 半夜三更,玉佛寺的大门大敞,长明灯还亮着。黑黢黢的夜万籁俱寂,似乎唯一无声无息醒着的,只有那长明灯发出的,明明灭灭、影影幢幢的火光。 诸葛纯钧提了口气,横剑在胸前,十分谨慎地走了进去。 有那么一瞬间,她觉得这座大殿空无一人。 紧接着一个老迈的声音响起:“贫僧已恭候多时了。” 巨大的佛像前的阴影里盘腿坐着一个僧人,一动不动。黄灰色的僧袍和周围的环境完美地融为一体。若他不主动说话,诸葛纯钧可能还注意不到这大厅除了自己还有别的活物。 诸葛纯钧抱了抱拳:“夜半唐突造访,打扰了大师清修,晚辈十分抱歉。晚辈此来,并无恶意。只是想问问大师,听雪阁还在这附近吗?” 住持缓缓转过头来,似乎保持一个动作太久,全身的关节都不灵便了。他若有若无地看了一眼诸葛纯钧:“听雪阁无处不在。” 诸葛纯钧僵了僵,脸上还是维持着一个礼貌的微笑,心里却暗暗哀嚎起来。诸葛纯钧小时候,逢年过节,邱静都要带着诸葛府所有人去烧香拜佛,求平安求健康。那些寺庙里的“大师”,都是说话虚无缥缈,半吞半吐,真真假假,叫人十分摸不着头脑的。诸葛纯钧顶烦和这些神棍说话,但今天又不得不和颜悦色好好说。 诸葛纯钧深呼 分卷阅读37 - 分卷阅读37 - 分卷阅读38 江湖旧梦 作者:狂魔霖殷 分卷阅读38 江湖旧梦 作者:狂魔霖殷 分卷阅读38 吸了一次,平静下来,礼貌地问道:“那请问大师,听雪阁阁主现身在何处?” 住持反问道:“施主找听雪阁何事?” 诸葛纯钧当然不能直接说她要灭了听雪阁,只得生硬地转移了话题:“晚辈一进门,大师便说恭候多时了。那请问大师,您为何等我呢?” 住持似乎淡淡笑了笑:“这些日子找听雪阁的人已经踏破这玉佛寺的门槛了。贫僧等的,不过是一个个找听雪阁的人而已。” 诸葛纯钧转了转脑子:找听雪阁的肯定都是听雪阁的对头。来这问住持听雪阁的动静,那必然都是来者不善的。可这大殿丝毫没有打斗过的痕迹,那么不是住持很容易就交代了听雪阁的位置,就是住持可以一招制敌。如果住持很轻易就会说出听雪阁的位置,那么只要有一个人带着听雪阁的消息出去,来问的人根本不需要踏破门槛。所以住持一招制敌的可能性更大。 诸葛纯钧不自觉地后退了一步:“晚辈不知天高地厚,不请自来,打搅大师清修,自觉十分失礼。今日天晚了,晚辈改日再来登门赔罪。” 说完连退三步,眼看就要脚底抹油。 住持淡淡说道:“等等。” 诸葛纯钧如被点穴了一般顿在门口。 住持缓缓站起来:“施主可曾来过玉佛寺?” 都是几年前的事情了,而且诸葛纯钧脸上还是完全不一样的易容。上次她来的时候是个假小子,这次顶着一张普普通通的女人的脸。张悦方的脸太惊艳,她没敢一直用。 诸葛纯钧不信老住持真的能认出她来,于是故意扬起头,把脸露在烛光中,陪笑着说道:“大师认错人了吧。” 住持也没看她脸,目光随便在她身上扫了一下,很笃定地说道:“识人看的是骨相,不是皮相。你不仅来过,还从我这带走一个人。你带走的人,现在就在乱葬岗。你不打算去探望一下吗?” 诸葛纯钧猛地打了个激灵,重新走进大殿,面对着老住持:“你从哪找到的尸体?” 老住持平静道:“既然是乱葬岗,自然是别人扔在这的、无人认领的尸体。何须贫僧去寻?” 诸葛纯钧的声音有点发抖:“当天被丢来的,有几具尸体?” 老住持似乎思索了半晌:“陈年旧事,记不清了。” 诸葛纯钧叹了口气:“不管是几个,我是该去探望一下。不过这漫山遍野三百二十六个坟堆,也不知哪一个是他的。” 老住持不知道诸葛纯钧用了两个时辰数坟头,有点诧异地看了她一眼,也没多问,很短暂地笑了一下:“他的坟头上有墓碑,上面刻着张劲松。” 这个名字莫名地耳熟。诸葛纯钧的脑海中飞速地过了一遍六扇门里各种卷宗,脱口而出:“退隐江湖十五年的鞭腿张劲松?” 老住持点点头。 诸葛纯钧脑海里闪现出她晕倒前的一幕:瘫在地上的老乞丐突然一跃而起,一脚踢断了一匹贪狼的手腕。贪狼手里的匕首甩出老远。那一脚夹带的劲风,扫得诸葛纯钧脸颊生疼。那是她习武多年,见过的最快、最稳、最准的一脚。然而这么一个人,怎么就沦落成了走路一瘸一拐的老叫花? 诸葛纯钧怔了怔,声音有点颤抖地问道:“您跟他很熟吗?” 老住持缓缓吐出一口气,用听不出情绪的语调说:“他偶尔在这过夜,睡不着的时候会来找我聊聊天。” 诸葛纯钧想起了什么似的,突然有点急切地问:“他有亲人吗?有没有什么身后事我能帮得上忙的?” 老住持摇摇头:“要真有,也不至于最终要回我这乱葬岗了。” 诸葛纯钧对老乞丐的身世有很多疑问,但好像没有一个是她应该问的。玉佛寺大殿安静许久,诸葛纯钧终于咬咬牙,开口问道:“您听说过长安城城西灭门惨案吗?” 老住持垂首敛目,轻声说道:“这确实是唯一一件他到死还没放下的事了。” 诸葛纯钧走到老住持对面的蒲团边,盘腿坐下。只听老住持缓缓讲道:“二十多年前,杨威镖局水总镖头花重金雇了当时武林中风头无两的张劲松做护院。水总镖头镖局生意好,押镖路上得罪绿林好汉自然也多。有重要的镖需要他亲自去的时候,一家老小就需要可靠的人保护。张劲松是出了名的,只要拿到钱,就绝对可靠。” 诸葛纯钧点点头。老乞丐爱钱,好像已经是刻在他骨子里的属性。 老住持继续说道:“张劲松做护院七八年,有他镇着,水家确实一直很平安,根本没有江湖宵小敢来寻衅滋事。水家生意越做越大,可是麻烦也越来越多。需要水总镖头亲自出面的丢镖的情况时有发生。有一次水总镖头出远门押镖,翡翠楼的老板叫张劲松去尝新菜。张劲松这个人,就俩爱好:爱钱,爱吃。他挣的钱,最终也花在吃上。归结起来,其实就是爱吃。” 诸葛纯钧点点头,觉得这个总结不能更精辟了。奸懒馋滑的老乞丐和鞭腿张劲松的形象,在此时终于能有些交集。 “那天翡翠楼菜色丰富,每道菜都很对张劲松的口味。他吃了不少,然后就在翡翠楼睡着了。” 诸葛纯钧警醒起来:“饭菜里混了东西?” 老住持没理她,继续讲道:“第二天清晨他醒来的时候,长安城城西水府上下几十口人,上至八十老妪,下至襁褓幼儿,已经全死了。张劲松也想过报仇,但后来水总镖头回来,二人一席长谈之后,他决定金盆洗手,退出江湖。” 诸葛纯钧终于反应过来:“不对啊。按时间推算,那时候水芙蓉已经出生了。若说灭门,她怎么能活到现在?” 老住持面无表情地说:“水总镖头早已料到有此一劫。水芙蓉是他唯一的女儿,一生下来就百般宠爱。她一断奶,水总镖头就秘密把她送出了中原,五六年前才回来。” 诸葛纯钧皱着眉头:“那么当年灭门惨案,是贪狼做的?” 老住持望向诸葛纯钧的眼睛:“谁做的还重要吗?水总镖头都没打算报仇,张劲松也退出江湖,你问这有什么意义?” 诸葛纯钧叹了口气:“也对。冤冤相报何时了。既然前辈们都没报仇,我也不该总想着帮他完成什么未竟的心愿。天快亮了,咱们去乱葬岗看看?” 老住持缓缓从蒲团上站起来。诸葛纯钧紧随其后,只觉得腿已经坐麻了,十分不听使唤。一个用力,猛地站起来一阵眩晕。 老住持走路还十分平稳,一边脚下生风地走向门口,一边低低说道:“你气息不稳,气血凝滞。年纪轻轻,便已经有油尽灯枯之相了。” 诸葛纯钧暗暗腹诽自己一脸死人相自己知道,也不至于每个见了面的人都要特意提醒自己吧?但她脸上还是客客气气的,十分平和地说 分卷阅读38 - 分卷阅读38 - 分卷阅读39 江湖旧梦 作者:狂魔霖殷 分卷阅读39 江湖旧梦 作者:狂魔霖殷 分卷阅读39 :“身上扎着几颗钉子,确实影响气血,不过也不算什么大事。死生有命,顺其自然。” 老住持双手合十,颂了句佛号,摇摇头:“原本你也未必会比张劲松活得久。不知他舍命救你,到底值不值得。” 诸葛纯钧睁大眼睛,死死盯着老住持的后脑勺,目光都能把他光秃秃的后脑勺灼出洞来。盯了半晌,才失魂落魄地问道:“舍命救我?” 老住持原本以为诸葛纯钧是知道当时的情况的,才随口这么一说。但看诸葛纯钧的震惊不像作伪,更何况跟他也没有作伪的必要。老住持思考再三,变成锯了嘴的葫芦,一句话都不说了。 诸葛纯钧猛然就觉得不太对。当时房间里除了贪狼一共三个人。俩死了,一个重伤昏迷。除非贪狼自己说出来老乞丐救了诸葛纯钧,否则老住持是绝不可能知道的。思索片刻,诸葛纯钧问道:“大师可是贪狼的人?” 老住持很诧异地回头看了她一眼,显然不明白这跟在自己身后的年轻人在胡言乱语什么。 诸葛纯钧又追问道:“那当年城西灭门惨案,是张前辈自己告诉你的吗?” 这次老住持开口了,声音十分干涩:“当时我是翡翠楼的老板,张劲松的结义兄弟。翡翠楼提前得到情报,水府被下了格杀令,张劲松也在目标名单里。去执行格杀令的队伍,就算十个张劲松也打不过。我一时糊涂,想把他留在翡翠楼保一条命。命是保住了,人也废了。都是孽障。” 说话间老住持已经领着诸葛纯钧到了张劲松的坟前。张劲松的坟和乱葬岗其他野坟比起来丝毫不出众,坟头歪歪斜斜地插着一根比手掌寛不了多少的小木板。借着东方已经泛出的鱼肚白,诸葛纯钧能看到小木板上刻着“张劲松”三个字,笔锋凌厉,想来是老住持的手笔。小木牌已经在两年的风吹雨淋中朽坏得十分厉害,估计再过不了几年就要彻底化进泥土里了。 诸葛纯钧深吸了口气,跪在张劲松坟前磕了个三头,默默地站起来。 老住持变戏法一样从怀里掏出一张纸:“他说他百年后,谁第一个来他坟头探望,这个就给谁。” 诸葛纯钧有点颤抖地接过那张纸,展开一看:内容十分熟悉,正是那张老乞丐按了手印的城东李寡妇的地契。 第二十二章 新阁主 拿着地契,诸葛纯钧便打算顺手回去看看。反正一时半会儿大概没什么希望找到听雪阁。趁着天没大亮,她故技重施,翻过长安城墙进了城。 诸葛纯钧沿着熟悉的小巷子一路小跑,走到自己住了几个月的院落前。小院门没锁,她一推就走了进去。令她惊讶的是:院子里丝毫看不出爆炸过的痕迹。里面一砖一瓦、一草一木,看上去都和两年前没什么不同。 诸葛纯钧本以为自己要看到的是满目疮痍,一度觉得自己走错了地方。她看了看自己手上的地契,又退出院子仔细确认了一遍方向,才重新走回院子,敲了敲正房的房门。 没有回应。 诸葛纯钧推了一把,门没锁,很轻松地被打开了。 这间屋子是爆炸的主要地点,看样子是完完全全被翻新了一遍。屋子里的陈设和老乞丐在时全然不同:没有床。有张很宽大的书桌,还有七八把把椅子,把整个房间挤得满满当当。 诸葛纯钧盯着室内陈设愣神的时候,身后传来一个冷冰冰的声音:“哪条道上的朋友?” 诸葛纯钧完全没听出来背后有人,被吓得一个激灵,本能地拔剑回身。 身后的人已经向后滑开了一丈有余,站在院子里,有点不确定地说:“阿钧?” 诸葛纯钧此时才看清这个人的身形样貌,正是没有易容的容君行。她简直不能相信自己的眼睛:“容君行?你没死?” 容君行神色变了几变,最终定格在一个激动得表情:“你还活着!” 诸葛纯钧深呼吸了一次,平静下来,终于明白:当时邱静大概是怕她还要逃离诸葛府,告诉她容君行已经死了。而容君行还活着,那老住持知道张劲松是为了救她而死也有了合理的解释。大概容君行知道整件事情是怎么发生的,而且把事情告诉了为张劲松收尸的老住持。 诸葛纯钧和容君行一起走到当年两人的卧室,屋里陈设一点都没变。诸葛纯钧很自觉地坐在自己床上,问容君行道:“这宅子是你翻新的?” 容君行点点头,一五一十地讲了诸葛纯钧晕倒之后发生的事情,对自己扔下她先跑也没隐瞒:“当时你晕倒在地上,贪狼向正房里扔了些□□。你和张老伯离窗口很远,我站在窗边。如果我试图先回来搭救你俩,再一起从窗口逃跑,很可能是三个人一起被炸死的结局。这件事我做得确实不地道,不过生死关头保命几乎是本能。张老伯的反应倒是让我对他刮目相看了。” 诸葛纯钧点点头,表示很能理解容君行的选择:“要是我当时醒着,大概也不会想着救人。□□爆炸的速度太快,来不及婆婆妈妈。” 容君行笑了笑,说道:“我为这件事内疚了很久。今天看到你没事,我心里也舒服了很多。爆炸发生之后几天,贪狼都守着这座院子,我没能及时回来看看。等贪狼走了,我回来的时候,他们已经把张老伯的尸体搬到了乱葬岗,而你直接不见了。我托人四处打听,先是听说你直接死在了爆炸里,尸体被许虹领走了。后来过了好一段时间,又听说你爆炸之后伤势颇重,回到诸葛府,再没养将过来。昨天汴京的朋友还给我带了话,说你已经死了。” 诸葛纯钧算了算时间,容君行还真是消息灵通。几乎就是“诸葛纯钧”死了的消息一出,汴京就有人把消息带出来。容君行收到消息的时间竟然比诸葛纯钧马不停蹄从汴京到长安还早些。 见诸葛纯钧不说话,容君行问道:“钉子怎么样了?” 诸葛纯钧有点闷闷地抬起头:“就那样。疼起来要人命,不疼的时候也没啥影响。” 见诸葛纯钧谈兴不浓,容君行也没多问,只说道:“看你的样子像是一夜都没睡了。你先休息。你床铺上的被褥都是新的,没人用过。我出去坐诊,中午带些酒菜回来细聊。” 诸葛纯钧确实很乏了。一夜里她的心情大起大落,老乞丐、容君行、玉佛寺、听雪阁,这些词汇在她安分呆在诸葛府这两年都彻底淡出了她的生活,今天突然一股脑地一起被从记忆的某座坟里掘出来,生龙活虎地告诉她:那个眼尖嘴贱爱财如命的老头子,为了你而死。连当年叫过你“娘子”的人都没在危难时刻伸出一只手,老乞丐却舍了命帮你。 这种欠人一条命的感觉很沉。诸葛纯钧把自己扔到床上,疲倦的脑袋里昏昏沉沉纷纷扰扰,却怎么都睡不着。 分卷阅读39 - 分卷阅读39 - 分卷阅读40 江湖旧梦 作者:狂魔霖殷 分卷阅读40 江湖旧梦 作者:狂魔霖殷 分卷阅读40 诸葛纯钧因为心事失眠的时候从不辗转反侧。她找了个舒服的姿势,闭了眼睛,一动不动。也不知保持一个姿势了多久,忽然听到院子里有人说话。 首先是容君行的声音,似乎是特意压低了些:“长安城周边的难民,先安顿在玉佛寺一部分。乱葬岗的地宫还得收拾收拾才能住人。” 然后是一个陌生女人的声音:“住处不是最难解决的。难的是口粮。这么多人的饭,我上哪找去?” 这两句话是在院子里说的,还勉强能听清。而后二人似乎进了正房,诸葛纯钧屏息凝神细听,也只能勉强听到一点人声,并不真切。 虽然说医者父母心,但是容君行的善心也太多了点。从玉门关跑到东边的难民只会越来越多。皇上都未必解决得了的事情,容君行哪里来的本事去安置难民?况且容君行那股子为了自己能好好活不惜扳倒跟自己长得一样的亲弟弟的劲儿,看着也不像母爱泛滥的人。 带着满肚子疑问,诸葛纯钧等来了容君行的午饭。 午饭确实有酒有菜,但酒是很淡的甜味米酒,菜是清淡的青菜鱼汤,都是从外面馆子里买来的现成的。 诸葛纯钧舀了一盅奶白色的鱼汤,喝了一大口,感叹道:“简直淡出了鸟。” 容君行看着诸葛纯钧对着桌上的饭菜皱眉,眯着眼笑:“不刺激、不油腻,对你那钉子好。” 诸葛纯钧给自己斟了一小杯米酒,一口气喝下肚,借着若有若无的酒意抱怨:“嘿,我这是吃一顿少一顿了,哪管对钉子好不好?先吃好再说。” 容君行也不理这句气话,依旧笑眯眯地问:“你是来长安找听雪阁的吧?” 诸葛纯钧挑起一边的眉毛:“两年不见,你突然变得消息很灵通嘛。难道是文昌宫重出江湖了?” 容君行也给自己盛了碗鱼汤,脸上还笑着,但那笑容似乎有些僵硬。他思索了一下,说道:“现在朝廷想要除掉听雪阁。你们诸葛家出事,唯独诸葛定光没被抓。诸葛定光唯一的价值是他能控制六扇门的旧部。就算现在他已经不是六扇门统领,他对六扇门的人还是有影响力的。而现在六扇门最主要在对付的江湖势力,就是听雪阁。你从汴京来长安,应该为的是帮你大哥。” 诸葛纯钧点点头:“容兄不仅消息灵通,还闻一知十。既然你知道这么多,那你一定也知道,听雪阁阁主现在在哪。” 容君行没正面回答听雪阁主在哪,而是笑道:“听雪阁现在的势力,远比朝廷想象得要大。你觉得除掉一个听雪阁主,就能算灭掉整个听雪阁了吗?” 诸葛纯钧睁大眼睛:“那我还能做什么呢?皇上说,如果我大哥一个月内能铲除听雪阁,我诸葛家一家老小就可以不死。我帮我大哥做点什么,总比什么都不做强。” 容君行给一边给碗里的一块鱼肉挑刺儿,一边说道:“就算你大哥真的有通天的本事,一个月内平了听雪阁,你家人都在大牢,到时候宫里那位翻脸不认人,依然要斩了他们,你大哥能怎么样呢?” 诸葛纯钧确实没考虑这么多。这时候诸葛家也只能皇上说什么就信什么。手里什么筹码都没有,哪里来的讨价还价的资格? 容君行看诸葛纯钧一脸迷茫,只得叹了口气,把没刺的鱼肉夹进诸葛纯钧碗里。 诸葛纯钧脸上虽然一片空白,但对美食的热爱简直出自本能。她不假思索地自觉把鱼肉送进嘴里,边嚼边说:“这么说怎么走都是死路咯?” 容君行侧着脸问道:“你没想过除了配合宫里那位之外,你还有别的路可以走?” 诸葛纯钧从鱼肉里抬起头来,僵硬地重复:“别的路?” 容君行笑了:“比如和听雪阁合作,把老皇帝赶下台,你家人自然就会重获自由。” 诸葛纯钧倒吸一口凉气:“听雪阁在谋反?你已经投靠了听雪阁?” 容君行点点头:“听雪阁在谋反已经不是什么新闻了。事实上,长安和玉门关之间难民云集的地方,大部分已经是听雪阁的势力范围。我们给难民吃的穿的,难民自然愿意投靠我们。说起来,定西将军此次西征,还真是无形中帮听雪阁壮大了很多倍。” 诸葛纯钧猛地坐直:“我二姐也加入了听雪阁?” 容君行又给她夹了一块挑好刺的鱼肉,语气很平缓地说:“听雪阁何德何能,能吸引定西将军垂青?她似乎是投靠了匈奴,和听雪阁毫无关系。” 饶是诸葛纯钧已经听说诸葛含光投靠了匈奴,再次听说还是很震惊。她睁大眼睛,很不确定地问道:“她真的嫁给了呼都单于?” 容君行摇了摇头:“听雪阁的触角还没伸到匈奴那么远的地方。具体你二姐现在在匈奴是什么地位,我也只听了些传言,觉得十分不可靠。” 容君行这样讲,诸葛纯钧就明白大家听的传言是同一个版本。她深呼了口气:“一定是以讹传讹。” 容君行不置可否地笑笑:“这世界上一定的事情太少。不过眼见为实之前,我都持保留态度。” 诸葛纯钧于是又纠结回了刚才的问题:“你在听雪阁担了什么职位?” 容君行给自己满上一杯清甜的米酒,小啜了一口,不紧不慢地说:“阁主。” 诸葛纯钧像是当头被打了一闷棍,懵了好久,直到容君行杯子里的米酒喝干,才问道:“陆阁主呢?” 容君行这次露出了直达眼底的笑意:“去找玉前辈了。听雪阁的长老,大多是当年诸葛庄园爆炸案的幸存者。我帮他们恢复了烧伤之前的容貌,他们中有三个还留在听雪阁,剩下的都去继续受伤之前的生活了。” 诸葛纯钧沉默不语。 容君行有点好笑地盯着她:“别一脸我做了伤天害理的事情的表情好不好?我觉得这是我下山以来做得最对的事情了。并不是每个人都追求功成名就、青史留名。很多人真的只想有个健康的体魄,过普通人的生活。他们都是自愿走的。” 诸葛纯钧还是有点别扭:“可听雪阁是他们二十多年的心血啊。” 容君行目光定在虚空里,没什么情绪地说道:“他们建听雪阁,为的就是报复当年制造诸葛庄园大爆炸的人。一开始他们的目标是诸葛家,但是近两年,他们也渐渐看清楚,诸葛飞羽不过是宫里那位手里的一杆枪。你可知道雪落无声,这听雪阁听的是什么雪?是报仇雪恨的雪,是沉冤昭雪的雪。而我当了阁主,也一样要除掉宫里那位。既然目的一样,他们也很放心把听雪阁交给我。” 诸葛纯钧惊呆了:“宫里那位是你亲爹。你为什么要……?” 容君行脸上彻底没有了笑容,难得面无表情地说话让他显得有点阴森:“年三十的贪狼,根本就不是老三请得动的 分卷阅读40 - 分卷阅读40 - 分卷阅读41 江湖旧梦 作者:狂魔霖殷 分卷阅读41 江湖旧梦 作者:狂魔霖殷 分卷阅读41 。虽然明面上请他们的人一定是诸葛贵妃,但他们出山应该是得到了龙椅里那位的默许。我那时候就突然想通了:那老不死的是让我们自相残杀,好给老大铺路呢。我也是当了听雪阁主之后,才知道你被诸葛家救了回去,还没死。但除夕夜那么大的爆炸,我是真以为你死了,打算给你报仇来着。” 诸葛纯钧听得有点迷糊:“所以你以为我死了,而且要把咱们都赶尽杀绝的是皇上。为了给我报仇,你加入听雪阁。之后知道我还活着,但你已经是听雪阁阁主了,所以打算将错就错?” 容君行笑笑:“可以这么理解。” 诸葛纯钧扶额:几个时辰前她还想着要找到听雪阁,助大哥一臂之力。听完这些事儿,她只觉得脑子里一团乱麻。 容君行也不逼她继续想,而是简单给她号了号脉:“看来你上午也没睡,应该去好好休息。下午我去给你抓点药,调理调理。就算对付不了这些钉子,帮你止疼的本事我还是有的。” 诸葛纯钧从善如流地应了,被容君行半推半搡地赶进卧室,重新睡下。 第二十三章 穿山掌 当了阁主的容君行日理万机,赋闲在家的诸葛纯钧闲得长毛。因为诸葛家和听雪阁的尴尬关系,就算和容君行生活在一个屋檐下,听雪阁的事情诸葛纯钧也不会过问分毫。正房被改造成了一个小型会议室,三天两头地有一些听雪阁的头头脑脑来议事。诸葛纯钧为了避嫌,经常是一听到有人来就主动出门去逛街。 三钉封神,一秋难渡。这个秋天对诸葛纯钧来说格外难熬。容君行的止疼药很有用,但也只是能止疼而已。封神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抽干诸葛纯钧的身体。每天早上穿衣服的时候,诸葛纯钧都能发自内心地哼唱出一句“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 除了身上这三颗钉子,诸葛纯钧的心事也不少。一月之期已经过半,诸葛定光毫无动静。就算容君行是大隐隐于市,以六扇门的水平,找到他应该不需要花这么久。而一月之期一到,如果诸葛定光什么都没做,诸葛纯钧简直不敢想象会有什么后果。 这天听雪阁的人又在老乞丐家议事。诸葛纯钧连早饭都没来得及吃,随便洗了把脸套了件衣服就匆匆忙忙出了门。 长安城城外的难民数量激增,城里面还是一片歌舞升平。诸葛纯钧按着咕咕叫的肚子,一步三晃地来到小吃街。 这条街诸葛纯钧是吃遍了的。她熟门熟路地走进一家油腻腻的小店,毫不嫌弃地坐在角落里一张油渍很厚的桌子边,点了一碗羊肉泡馍。 这家小店门脸小,没招牌,看着也不那么干净,很少有游客光顾。早饭时间,更都是熟客。 诸葛纯钧给自己倒了杯热茶,举杯跟对面的泥人赵遥遥致意。泥人赵也是这条街上的小贩,做的泥人形神兼备,活灵活现。他在这条街上生活了十几年,每天都会来这家馆子吃早饭。 听着窗外呼啸的秋风,诸葛纯钧喝了口热茶,感觉暖意从胃里散发到四肢百骸,真是再好没有的享受。羊肉泡馍端上来的时候,一个骨瘦如柴的黑袍人吸引了诸葛纯钧的注意。 来长安十几天,诸葛纯钧有七八天都是来这家馆子吃早饭的。不只对面的泥人赵,旁边聊天的老哥俩、斜对角呼噜呼噜吃面的绸缎庄的刘婶儿,都是熟脸。而刚刚走进门的这个人,诸葛纯钧从没见过。奇怪的是,虽然是个生脸,但那在衣服里晃荡的消瘦身躯、黑压压的宽袍广袖,倒是让诸葛纯钧觉得莫名的熟悉。可能是跟诸葛纯钧现在的形象十分类似。 来人不疾不徐地坐在了诸葛纯钧前面的桌子上,连菜谱都没要,直接叫了一大碗岐山臊子面。诸葛纯钧不自觉地多打量了他两眼,只觉得这老头虽然身形瘦弱,但是精神矍铄、目露精光,应该是个高手。 老头面吃到一半,第三次对上诸葛纯钧好奇的目光,主动开口道:“这位小友,有话不妨直说。”声音不算大,语气不算凶,但是诸葛纯钧不自觉地瑟缩了一下。 老头又吃了一大口面,见诸葛纯钧缩在角落低头不语,又说道:“既然小友没什么要说的,老朽倒是有个问题。” 诸葛纯钧乖巧地点点头,示意他问。 老头喝了口茶,沉这声音问道:“你可听说过容君行容大夫?” 诸葛纯钧犹豫了一下点头还是摇头。老头一看她犹豫,立马就明白这不是完全没听说过的样子,于是也不等她表态,接着问道:“你可知道他住在哪?” 诸葛纯钧这次学了个乖,连忙摇头,说道:“两年前容大夫在长安城确实出过名,但是后来便不知所踪了。” 老头向前探了探身子,眯着眼睛问道:“那么两年前他住在哪?” 诸葛纯钧心念电转,尽量礼貌地问道:“两年前他在各个医馆四处看诊,游方郎中一样行踪不定,想来也没有固定的住处。不知前辈为何打听这个?” 老头便无表情地重新坐回凳子上,抖了抖左手的袖子,露出一截枯瘦的手腕,叹气道:“老朽得了不治之症,拿到了药方,但要辅以一种特殊的针法才能治疗。听说两年前长安城有个容大夫,把已经去了半条命的大京官给救了回来,就想着去碰碰运气。不瞒你说,这种病遗传。我家族里有个晚辈也得了这个病。我一把年纪,治不治得好不重要。但是那孩子还小,二十出头,就算为了她,我也得来试试。” 老头的手确实瘦得非常病态。旁边桌上聊天的老哥俩停了话头,看向老头的手腕。老头也不生气,而是把袖子撸得更高了些,露出惨白的小臂和暴起的青筋。 刘婶儿不知何时已经吃完了自己那碗面,结了账走向门口。路过老头的时候低头看了一眼,然后主动接过话茬:“容大夫两年前就住在城东大井口胡同里。不过后来除夕夜他家的劣质爆竹发生了事故,屋里的人都被炸死了。” 老头皱皱眉头:“你是说容大夫被炸死了?” 刘婶儿点点头:“千真万确。我儿子是个巡城校尉,两年前京城那位大官人生病请大夫的时候,是我儿子去找的容大夫,住址绝没有错。年初五有人发现容大夫家被炸了报官,也是我儿子去的。就是那户人家,被炸得面目全非。灰烬里有一具被烧得焦黑的男性尸体,后来官府就断定那是容大夫。” 老头很面瘫,闻言也没露出什么失望的表情,只是道了谢,闷头咕嘟咕嘟地一口气喝完了一碗面汤。 诸葛纯钧先结了账,晃晃悠悠地走出了饭馆。她担心老头会跟着她,故意在长安城的早市里兜了七八个圈子。直到早市的摊贩们全都回了家,才不紧不慢地往回走。 离小院门口还有八丈远,诸葛纯钧就听到了 分卷阅读41 - 分卷阅读41 - 分卷阅读42 江湖旧梦 作者:狂魔霖殷 分卷阅读42 江湖旧梦 作者:狂魔霖殷 分卷阅读42 打斗的声音。参与斗殴的人似乎都很克制,没有兵刃交接,也没有哼哼哈哈,只有辗转挪腾的脚步声和肢体碰撞的声音。 诸葛纯钧心下一惊,连忙三步并作两步跑去开门,正看到容君行和早上的黑袍老头斗到酣处。 说好的要找容大夫看病呢?怎么见到容君行先打起来了?更神奇的是老头瘦弱佝偻的身体竟然能和容君行打个势均力敌。 诸葛纯钧霎时一个头比两个大,自己武功不济,不敢贸然插手,只得冲着战团喊道:“老前辈,您不是要找容大夫看病么?快别打了,我知道容大夫在哪。” 老头大概打架太专注,丝毫没有停下来的意思,一掌平平推向容君行胸口。容君行侧身避过,一个手刀切向老头的脖子。老头一个矮身,容君行得空开口了:“这位穿山掌李斌李老前辈,是六扇门的人。” 诸葛纯钧觉得这个名字挺耳熟,但一时没想起来六扇门何时有这么一位高手。不过这种敏感时期,六扇门派这种绝顶高手来找容君行,那恐怕目的不是容大夫,而是容阁主了。这么说来,打起来似乎也不难理解。 老头蹲坐在自己左腿上,右腿迅速踢出一记扫堂腿。容君行纵跃躲避的时候老头很轻蔑地笑了一下:“老朽虽然已经是个废人,但也不是六扇门随便差遣得动的。我既然说了要找容大夫,那就确实只是要找容大夫。你们和六扇门的恩怨,与我毫无干系。” 两人拆招只在瞬息间,但说话都很平稳,看样子都没对对方使出十成功力。诸葛纯钧见事情还有转圜的余地,赶紧来和稀泥:“这位老前辈看着也不十分面善,想来不算是六扇门内部的人。大家快停手,看看是不是有误会?” 二人倒也不算不识趣,顺着台阶下了,各自站在一边,平静下来之后才能听出双方都有点喘。 诸葛纯钧先指了指容君行,说道:“你先做个自我介绍?”要是容君行直接承认自己就是容大夫,诸葛纯钧也不用费心思胡扯。要是容君行不乐意暴露自己的身份,诸葛纯钧再想办法跟老头那把话圆回去。 容君行略微犹豫了一下,看了眼正紧张地打腹稿编瞎话的诸葛纯钧,然后老老实实说道:“我就是容君行,你要找的容大夫。” 诸葛纯钧长吁一口气,又把目光转向老头。 老头点点头:“能说的容大夫都说了。我叫李斌。” 诸葛纯钧有点犹犹豫豫地看向容君行。容君行很快心领神会,摸摸鼻子,向诸葛纯钧解释道:“还是你让我知道李斌是六扇门的人的。记不记得两年前,你夜闯六扇门,挨了一掌来找我,我跟你说那是穿山掌李斌的功夫?李斌销声匿迹二十五六年了吧,很多人都以为他死了。因为只有死人才可能消失得那么彻底。他退隐时正当壮年,风头很盛。之后在你身上见到他的掌法,我也很惊讶。” 当着当事人的面解释这么多,容君行也觉得怪怪的。不过李斌只是面无表情地听着,好像容君行在讲别人的故事。 诸葛纯钧勉强能想起来两年前那个小插曲。但是夜黑风高,她只记得在六扇门的书库里遇到一个骨瘦如柴但是很厉害的黑袍人,对这个人长什么样丝毫没有印象。 诸葛纯钧有点尴尬自己没记住自己见过的人,不过好在李斌似乎也没认出她。于是她替李斌解释道:“李前辈并不参与六扇门的事情。事实上他从没在六扇门露过面。如果不是我夜闯六扇门,也很难惊动前辈。这件事应该确实是误会了。” 李斌上下打量了诸葛纯钧好几眼,开口道:“你叫什么名字?” 诸葛纯钧犹犹豫豫地看了容君行一眼,不知道该不该说真名。李斌却主动开口道:“夜闯六扇门,受了我一掌还逃跑……那天夜里邱静满城抓人,你是诸葛家的人吧?” 诸葛纯钧点点头。 李斌笑道:“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这下整件事就说得通了。邱静让我把封神的解法交给容大夫。她说容大夫拿到这个药方,自然会知道该去救谁。原来容大夫和诸葛家的小子是熟识。” 诸葛纯钧没多大反应,容君行的眼睛突然亮了起来:“你知道透骨钉的解法?” “我只知道一半,邱静告诉我的。当年我退隐江湖是因为我易容去丁家偷师。”李斌说这话的时候似乎不无感慨,但是没多少羞赧的意思。不过他还是解释了一下:“武学这一途,永无止境。你有再高的武功,也总想去学点更精妙的东西。更何况关键时刻有一些别人不知道的技能傍身,没准能救你一命。” 容君行点点头,诱导他继续说下去:“你被丁家发现了?” 李斌点点头:“丁家不在乎带艺投师,但是易容就不太好。更何况我为了接近透骨钉的精髓,假装自己不会武功,但是天赋异禀,进步一日千里,成了丁家传人的入室弟子。后来我的真实身份被发现,就得了个封神,被逐出丁家。” 这下诸葛纯钧终于明白李斌那在宽大袍子里晃荡的身体为什么眼熟了:诸葛纯钧自己现在就是这幅被钉子抽干了的尊容。她盯着李斌枯槁的身形:“二十多年过去了,你还活着,武功也不低。” “不错。我那时本想隐姓埋名,再也不用武功,找个山清水秀的地方过后半生。但是邱静主动找到了我。她说她知道怎么解封神,要求是我以后彻底从江湖中消失,守在诸葛家附近。适当的时候她会请我做一件事。” 诸葛纯钧和容君行对视了一下,什么都没说。 李斌继续讲道:“邱静只知道解除封神的一半方法,是一张药方。她带着我拿着这张药方去求了文昌宫大司命木青。木青比对着封神、药方,用了一套文昌宫的针灸手法,又费了一些内力帮我调理了一个月。从那以后我就一直以守卫的身份隐匿在六扇门了。” 容君行原本以为李斌知道封神的解法,没想到只知道一半。他自问医术并不能和木青相提并论,暗暗紧张起来,手心竟然微微有些汗意。 诸葛纯钧仍然很淡定,也不去问那药方,而是接着问道:“邱静要你做什么?” “整整二十年前,邱静又来找我,跟我说一旦诸葛家出事,要我找到文昌宫的传人,把我手里的药方交给他。” 诸葛纯钧真真觉得邱静比诸葛亮厉害到不知哪里去。二十年前正是诸葛纯钧被‘捡’回诸葛家,被发现身上有封神的时候。那时候邱静大概已经想到诸葛家会有家破人亡的一天。诸葛纯钧很可能会是唯一的漏网之鱼。而江湖上唯一有可能能解封神的,只有文昌宫。诸葛纯钧会去找文昌宫求助,而那时候木青很可能已经不在人世。木青一生遇到过的疑难杂症那么多,未必每个方子都有记录。文昌宫的传人要拿到 分卷阅读42 - 分卷阅读42 - 分卷阅读43 江湖旧梦 作者:狂魔霖殷 分卷阅读43 江湖旧梦 作者:狂魔霖殷 分卷阅读43 药方,才有可能解除封神。 容君行脸上也露出了悟的神情,问李斌:“方子在哪?” 李斌指指自己的头,像说相声“报菜名”一样,以惊人的语速迅速报出了几十种诸葛纯钧闻所未闻的药材名字。 容君行听的时候眉头微皱,安静等到李斌一口气说完,脸上的表情才云开雨霁,低喝了声:“妙!” 诸葛纯钧满脸疑惑地注视着二人之间神神叨叨的互动,有点不确定地问:“真的不需要纸笔记录一下?” 容君行摇摇头:“这个方子解了我第一次给你诊脉之后的所有疑惑。不过好几味药十分罕见,一时半刻难以觅得。你先稍安勿躁在我这静养。我会尽快差人去寻找药材。” 李斌大笑道:“如此甚好。我已报答了邱静的救命之恩,从此便和诸葛家的事情再无瓜葛。江湖中山高水长,后会有期。”边说边挺直腰杆,飘出门去,似乎身上卸掉了那报恩的枷锁,整个人都年轻了十岁,轻快得插上翅膀就能起飞。 第二十四章 两虎斗 容君行最近确实有些烦恼。 诸葛定光带领六扇门旧部,对听雪阁几个还没站扎实的分舵进行了几次清理。六扇门人数少,但是武功不低。而且诸葛定光已经退出了官方的六扇门,跟着他的也都脱离了六扇门的控制。这就意味着这些人没有总部,每天在各种地方突袭一下就跑。容君行几经尝试,连这个小分队的毛都没抓到。 眼看着一个月的时间就要到了,诸葛纯钧也十分心烦。邱静当年智比孔明,但是千算万算也没能算到,如今唯一一个能救诸葛纯钧的命的人,成为了诸葛定光必须杀的人。 如果单纯一面是自己全家人的性命,一面是能救自己的命的人,诸葛纯钧当然会选自己全家人的性命。但是现在情况太过复杂:就算容君行死了,诸葛家其实也是九死一生。而且诸葛纯钧心里十分清楚:容君行跟她之间,肯定已经不只是医生和病人之间的关系,甚至比朋友关系还多一些。这些弯弯绕绕的心思,让诸葛纯钧在一月之期越来越近的时候,纠结成了一根麻花。 但是你再害怕一件事情,也不能推迟这件事情到来的时间。麻花纯钧,在小院里看到一片黄叶从院里唯一一颗大树上随风落下的时候,等来了杀气腾腾的诸葛定光。 诸葛定光是有备而来。这天在小院里的,不只是容君行和诸葛纯钧,还有听雪阁最重要的四个头脑人物。把这些人一网打尽,就意味着听雪阁会内部混乱、元气大伤。 诸葛定光拉出来的也是自己的最强班底:许虹、张文博、外号叫大嘴的王达最和一个早年给诸葛府当过护院的诸葛家的远亲诸葛峰。除去不知道要站哪边的诸葛纯钧,小院里双方在人数上倒是达到了一个平衡。诸葛纯钧知道诸葛定光的团队实力很强,但也猜得到听雪阁的元老们也都是死人堆里滚出来的,绝对不弱。如此一来,双方势均力敌的话,诸葛纯钧就成了最大的变数。 这一点诸葛纯钧能想到,诸葛定光必然不会想不到。但是诸葛纯钧都已经住在人家听雪阁总部了,过得看上去还不错,诸葛定光就知道自己没法把她争取过来。于是他很沉着地开口道:“三儿,知道大哥今天为什么来吗?” 诸葛纯钧有点心虚,低着头咬了咬下嘴唇,才说道:“那天皇上来咱家的时候,我躲在暗处看了全程。” 诸葛定光很镇定地点点头:“那我也不多废话。我不要求你帮我,但我要求你不跟我对着干。能做到吗?” 诸葛纯钧求助似的回头看了眼已经闻风从正房出来的容君行。容君行点点头,对诸葛定光说:“咱们之间的恩怨,把阿钧扯进来确实没道理。她帮哪一边都得不到皆大欢喜的结局。” 诸葛纯钧于是默默地后退了两步:“我保证不出手。不管谁输谁赢,定光依然是我最亲的大哥,容兄依然是我最好的哥们儿。” 容君行听了这话其实难受了一下。他希望自己的定位不只是“哥们儿”。但这是在不是儿女情长的时候。他带着淡淡的微笑冲诸葛纯钧点了点头。 诸葛定光已经把目光从诸葛纯钧深上移开了。他立起手中的红缨枪,拉开架势,淡淡对容君行说:“公平比试,生死毋论。” 容君行却不着急开打,而是不紧不慢地问道:“你真的觉得如果我们死了,宫里那位就会放过你全家?” 诸葛定光一瞬间眼神有点飘忽,苦笑着问:“那我还有别的选择吗?” 容君行说道:“就算你能把我们五个人灭掉,但你从没想过你和你身后这四个人可以全身而退吧?你为了自己的家人,牺牲追随你的兄弟和朋友,值得吗?” 诸葛定光盯着自己的红缨枪枪尖,沉默片刻,语气坚定地说:“咱们两个一对一打一场怎么样?不要把其他人搅进来。如果我死了,我也算是为家人尽了力,我能瞑目。如果你死了,我自然有办法回去给皇上表功,让他饶我家人一命。” 一直沉默的诸葛纯钧终于颤声开了口:“大哥……非得这样么?” 诸葛定光微微皱眉,警告似的瞥了诸葛纯钧一眼:“我是诸葛家唯一的男人,我有责任争取全家人的安全。三儿,无论这件事结果如何,你都要好好地活下去,高高兴兴地活下去。有命才有资格谈自由,有自由才有快乐。大哥是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别被仇恨蒙蔽了双眼。无论是朝廷还是江湖的浑水,你都不要再碰了。” 诸葛纯钧噙着泪,很郑重地点了点头。 还是诸葛定光先出了手,使的是一招诸葛纯钧最熟悉的,诸葛枪法的起手式——猛龙过江。一把红缨枪携着劲风直取容君行鼻子。 容君行不敢托大,向右侧滑出丈余,拔出腰间的软剑,去刺诸葛定光左臂。 诸葛定光手中的□□向左猛抡,同时借着这股劲力向右噔噔噔走了三步。 容君行的软剑胜在轻灵,但不敢直撄红缨枪的锋芒。他矮下身子向前一窜,软剑刺向诸葛定光的膝盖。 这一下诸葛纯钧都捏了一把冷汗。诸葛定光的□□是诸葛飞羽的遗物,足足三十五斤重。辗转挪腾是诸葛定光的短板。但遇到一般高手,诸葛定光可以接着红缨枪长度的优势,把敌人控制在比较远的地方,很少需要跳跃闪避。 说时迟那时快,诸葛纯钧□□向斜下方一送,枪尖扎在地上,撑着枪杆向前翻了过去。待容君行一剑刺空之后回头,红缨枪已经向着容君行的后心去了。 容君行本就是一个半蹲的姿势,躲闪不及,只得用软剑格了一下。一柄水蛇一样的软剑在容君行内力的驱使下突然刚猛起来,剑枪相交发出锵地一声,火星四溅。容君行借着剑枪相交的力量就地打 分卷阅读43 - 分卷阅读43 - 分卷阅读44 江湖旧梦 作者:狂魔霖殷 分卷阅读44 江湖旧梦 作者:狂魔霖殷 分卷阅读44 了三个滚,离开了□□的攻击范围。 诸葛定光哪是好相与的?他提枪就追,使出一招横扫千军。这一招容君行见过不止一次,几乎是看到诸葛定光抬手就有了应对的计策。他猫下腰不退反进,目标是诸葛定光腋下的大包穴。 诸葛定光来不及对容君行的反应速度产生质疑。他猛地下压红缨枪,要用枪杆去拍容君行的后背。这完全是两败俱伤的打法:就算容君行的剑先刺中诸葛定光的大包穴,那柄三十五斤的红缨枪也会在重力和惯性的作用下飞速砸碎容君行的脊梁骨。 场中诸人无不色变。 诸葛纯钧的身体比她的大脑先一步反应——只见她以炮弹一般的速度撞向诸葛定光,撞得他向右仄歪了半个身位。他的□□堪堪擦着容君行的左臂砸到地上,而容君行的软剑“噗”地一声扎进了诸葛纯钧的左肩。要不是容君行反应过来的时候立马收了力,这柄剑把诸葛纯钧捅个对穿轻而易举。 软剑扎在诸葛纯钧肩膀上,容君行没敢拔。但是诸葛定光见到自己的妹妹受伤,已经红了眼。他提起□□,一招劈山救母,枪尖当头劈向容君行。 容君行的注意力还在诸葛纯钧身上,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慢了半拍,向后躲的同时纯本能地从袖口甩出一支淬了毒的袖箭。 文昌宫以医术见长。自古医毒不分家。其实文昌宫中人,最厉害的不是刀法剑法,而是那些防不胜防的毒物暗器。到了木青这一辈,文昌宫突然出了木青这么一个武学奇才,容君行也是走了狗屎运,一下成了天才的嫡传弟子。但就算是天才的嫡传弟子,容君行的主业还是那些草叶子药罐子。他武功虽高,遇到真的顶尖高手还得靠毒物自保。 诸葛定光是正统武学出身,最看不得比武的时候用下三滥的手段玩阴的。他爆喝一声,一只手去接袖箭,另一只拿着枪的手又向前探出丈许。 两个影子同时冲入战团。一边是张文博,突然扑向容君行,扑倒容君行的同时用后背挡住了诸葛定光劈下来的□□。另一边是许虹,合身滚进诸葛定光的怀里,用身体撞歪了他抓向袖箭的胳膊,那袖箭蓝幽幽的箭头笔直地没入她的左上臂。 这下变故真是谁都没有想到。 许虹捂着胳膊,打着冷战说:“听雪阁的袖箭是两层。你抓住外面的皮,里面会有一根更毒的针射出来。我带六扇门来长安找听雪阁的时候吃过这个亏。” 诸葛定光扔下□□,半搂着怀里的许虹,煞白着脸色问还躺在地上的容君行:“有解药吗?” 容君行愣愣看着趴在他身上后背冒血的张博文,摇了摇头:“我的□□见血封喉。” 许虹笑了笑:“我觉得我能多说一句话都是赚到了。定光,虽然我不能明白为什么当年你不肯娶我,但是我在六扇门这么些年,哪怕每天就只能匆匆瞥一眼你的背影,也觉得特别满足。” 诸葛定光连连点头:“我都知道。我是喜欢你,很想和你在一起。但我实在是怕诸葛家的事情连累到你。没想到万般小心,你还是被诸葛家连累了。” 许虹很虚弱地笑笑,就这么咽气了。 诸葛纯钧从来没见过自己熟悉的人就这么突然死在自己眼前。诸葛飞羽死前缠绵病榻月余,该交代的都交代了,全家人都有心理准备。后来他死在睡梦中,诸葛纯钧是第二天早上才知道自己父亲的死讯。老乞丐死的时候诸葛纯钧没有知觉,自然也没那么多感慨。许虹是诸葛纯钧敬重的良师益友,在六扇门不仅教给诸葛纯钧很多断案技巧,更告诉她许多做人的道理。前一瞬间许虹还活蹦乱跳,不过半盏茶的时间,她整张脸就变成了死灰色。诸葛纯钧以为自己会伤心、会流泪,但是在死亡这个过程结束的刹那,她心里只有一个念头:文昌宫见血封喉的□□,果然品质保证。话本子主人公翘辫子之前洋洋洒洒一大篇的狗血台词,都是骗人的。 那边厢容君行扶着怀里的张文博坐起来,给他点穴止血,一边查看他的伤口一边问道:“为什么救我?” 张文博后背的伤口深且长,疼得说话声音都有些发抖:“十二年前我进六扇门,就是为了报仇。恩师枯禅大师,就死在二十多年前诸葛庄园的大爆炸里。” 诸葛定光努力抑制着声音里的愤怒:“你有那么多机会动手,为什么不早杀了我?” “进了六扇门之后,我查阅了以前的卷宗,加上工作中能得到的信息,发现我在杨威镖局丢镖的事情和贪狼有关系。而贪狼针对杨威镖局,雇主是个宫里的人。” 容君行哑着嗓子说道:“雇主是老二。” 张博文点点头:“和我的猜测差不多。而对杨威镖局来说,一切麻烦开始于一次暗镖。” 容君行叹了口气:“那次暗镖保的是我。” 张博文勉强笑了笑:“我进了这间院子,看到你的脸,才慢慢把整件事串起来。当年扬威镖局把容才人的儿子保护到天山,这件事引起了朝廷的注意。二皇子为了打压诸葛贵妃一党,一直想找你出来。整个中原,唯一知道你在哪的就是水总镖头。于是二皇子先是小打小闹,让扬威镖局频频丢标。我就是那个时候因为丢镖离开扬威镖局的。” 容君行点点头,这件事和他所知道的是一致的。 张博文缓了口气,继续说:“后来二皇子越玩越大,为了逼水总镖头开口,还派贪狼灭了水家几十口人。这件事做得太不漂亮了,皇上肯定知道,但是竟然什么都没说。既然如此,我当时觉得皇上肯定是想让二皇子当太子的。诸葛贵妃虽然蹦跶得高,但将来也会摔得狠。我看戏就行了,根本不用亲手报仇。因为有这个想法,我在六扇门就安定下来,没对任何人动手。” 容君行表示相信这套说辞,但还是追问道:“这和你救我又有什么关系呢?” “柳雯华的破天案一出,我突然意识到有人在故意把破天案和听雪阁联系到一起。听雪阁虽然也想报复诸葛家,看上去和二皇子站在一条线,但实际上听雪阁的野心更大,还做过不少杀人越货的事。二皇子再想借别人的手去削弱诸葛贵妃,也绝不会想把自己陷进烂泥。那么又搞臭六扇门,又搞腥二皇子的人是谁呢?不是大皇子就是皇上本人了。” 诸葛纯钧心里默默叹了口气:皇上想要立大皇子为储君,那么是大皇子还是皇上在用柳雯华做文章,有什么区别呢? 张文博缓了口气,继续说道:“能把这些不为外人知的旧事利用得得心应手,这个人必然是整件事的关键人物。二十多年前破天案发生的时候,大皇子才十岁,不可能有能力做这么大的事。所以当年整件事真正的幕后推手,应该就是今天还在利用这件事牵制自己的两个儿子的 分卷阅读44 - 分卷阅读44 - 分卷阅读45 江湖旧梦 作者:狂魔霖殷 分卷阅读45 江湖旧梦 作者:狂魔霖殷 分卷阅读45 皇上吧?” 容君行接过话茬:“不错。宫里那位看似尸位素餐,其实在玩弄权术这方面,比狐狸还精。他为了达到他的目的,根本不在乎这个过程中死多少人,更不在乎老百姓过什么样的日子。不仅是夺嫡乌七八糟,朝廷里大小有个官职的,都上梁不正下梁歪,全副心思都在权谋制衡这一套上。杨鼎当了一辈子皇帝,都没弄明白,皇权不是勾心斗角斗出来的,而是人民给的。” 张文博惨白着脸笑笑:“这就是我为什么要救你。这些日子我虽然追着听雪阁屁股后面打,但沿途是真正看到了听雪阁对百姓的好。如果你们有朝一日统治大暄,既能让我师父瞑目九泉,又能让百姓安居乐业。我觉得维护听雪阁,我才算真正能做到忠孝两全。我知道听雪阁长老刚刚大换血,你要死了听雪阁一定会乱,所以护了你。” 兜了这么大一个圈子,张文博总算解释清楚了整件事。小院里所有人都很安静。 张文博说的话,把所有人心里的拼图碎片,都粘到了一起。诸葛纯钧原来隐隐有这种感觉,但一直没能抓住思路。经张文博一说,似乎一切事情的脉络都清晰起来。 容君行的目光在后背冒血的张文博和肩膀插剑的诸葛纯钧之间游移了几次,终于对诸葛定光开了口:“逝者已矣,诸葛兄节哀。令妹和令属下的伤需要马上处理。依我看咱们暂时休战?” 诸葛定光脸上是诸葛纯钧从没见过的苍白,仿佛一瞬间苍老了二十岁。对于诸葛纯钧来说,大她十多岁的诸葛定光一直是长兄如父的角色。他平时话很少,但是给整个诸葛家带来定海神针一样的安全感。此刻他抱着许虹的尸体,低着头,脸上无悲无喜,但是整个人都散发出一种压抑得化不开的气场。他听到容君行的话,只是点点头,一挥手,带着许虹的尸体和剩下的两个手下翻墙走了。奄奄一息的张文博被留在小院。 第二十五章 甘州城 皇上给的最后期限就在混乱的战斗中结束了。肩上裹着绷带的诸葛纯钧完全没有勇气打听邱静、云出岫和李芸的结局。 张文博的伤势很重,暂且住在了东厢房。诸葛纯钧一个女孩家和光着膀子养背上的伤的张文博同住不便,便主动提出要出去走走。 随着听雪阁的势力越来越大,容君行也越来越忙,没时间关心诸葛纯钧的饮食起居。诸葛纯钧提起要走,他也没什么反对意见,只是问道:“想好去哪了么?” 诸葛纯钧有点迷茫地摇摇头:“江湖这么大,随便去看看。” 容君行神秘兮兮地从怀里抽出一张纸:“我给你选了个好地方。” 诸葛纯钧有点惊讶容君行已经想到她要走。但回想下诸葛定光和容君行之间“生死毋论”的比武,又释然了。原本无论结果是谁死谁活,她大概都不能继续毫无芥蒂地住在这个小院。 纸上是一味药材的名字和获取方式。诸葛纯钧大概扫了一遍,就明白了容君行的意思:“沙拐枣……这种药材产自西北?” 容君行微笑着看了她一眼:“解‘封神’一共需要三十二味药材,我已经找到了二十六味。剩下的六味,五味产自中原。听雪阁的势力范围已经囊括整个中原,我相信找到那些药材只是时间问题。唯一这一味产自匈奴地盘的,我思来想去,还是你去找最合适。” 诸葛纯钧点点头:“我一个闲人,走哪都是闯江湖。更何况我二姐还在那边,我被钉子抽干之前,总是要去看看的。” 容君行脸上还习惯性地保持微笑,但是眼神十分认真:“还没到说这些丧气话的时候。我学医二十多年,救了那么多不相干的人,就不信自己救不了自己喜欢的人。你也别有太大压力,能找到就找,累了就回来。我绝不会让一味药材成为你活下去的绊脚石。” 这句话其实相当于变相表白了。诸葛纯钧再粗枝大叶,也忽略不了“喜欢的人”这四个字。若是早一天听到这四个字,诸葛纯钧大概会十分欢喜。但是许虹的尸体还没凉透,诸葛纯钧实在没法把自己喜欢的那个眉梢眼角尽是笑意的仁医容大夫,和一支毒箭见血封喉的听雪阁阁主的形象统一起来。她叹了口气,勉强扯了扯嘴角:“你也别太过操劳。我自己的身体我清楚,再撑个两三年不成问题。别为了我耽误了你的正事儿。” 容君行可能是肉麻话说顺了嘴,脸不红心不跳地接道:“你就是我的正事儿。” 诸葛纯钧一时不知道怎么接茬,像金鱼一样张了张嘴,又无声地闭上了。容君行大概也感觉到自己难得的真情流露不太合时宜,就换了个很哥们儿的表情,抬起手来想拍拍诸葛纯钧的肩膀。手抬到一半,他才想起来诸葛纯钧肩上有伤,尴尬地改变路线拢了拢自己的头发。他一边把脸颊侧面的碎头发拢到耳后,一边叮嘱诸葛纯钧:“从长安到玉门关有七八天脚程,路上难民很多。能破财消灾的时候不要跟任何人硬砰。你这把身子骨,再运几次内力可真的要折寿了。” 诸葛纯钧点点头,只觉得有千言万语应该在走之前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一阵气氛古怪的沉默之后,二人尴尬地对望了一下,同时说道:“保重。” 诸葛纯钧收拾好行装,易容成一个丢进人堆里就找不到的假小子的模样,一刻都没在长安城耽搁,逃跑似的向西北而去。 难民大多是自西向东,诸葛纯钧一路逆流而上,和大批大批的拖家带口大包小包的难民擦肩而过。一路上她身后总远远缀着几个彪形大汉,诸葛纯钧知道这是容君行的一片好意,也就没跟自己拧巴。毕竟有这几个凶神恶煞的大块头提供保护,饿得东倒西歪的难民们不敢把她怎么样。诸葛纯钧从长安城到甘州,走走停停整整九天,一点麻烦都没遇到。 因为玉门关已经被匈奴占领,甘州成为了大暄国最西北角的城市。甘州西北有匈奴,东南是听雪阁,守城将领心里苦得能流出胆汁。甘州城城门紧闭,墙头上整整齐齐站了一排高度紧张的士兵。 身后的保镖们早在诸葛纯钧离甘州城墙还有几里地的时候就无声无息地消失了。诸葛纯钧孤零零地站在城墙下,盘算着入夜是不是可以摸黑翻过墙头,混进甘州城里。 诸葛纯钧还没盘算出个所以然,甘州城先失守了。 当夜甘州城火光冲天,诸葛纯钧站在城外一里地都看得清清楚楚。奇的是鬼哭狼嚎声有,喊打喊杀声无。第二天清早,甘州城城门开了。 大门洞开却没人出入的甘州城像座鬼城。迎着森森鬼气,诸葛纯钧鼓足勇气走入城门。 城门口站着俩守城士兵,脸上都是一宿未睡的疲惫和硝烟烽火中的黑灰。如诸葛纯钧所期待的那样,二人把她这个“可疑人士 分卷阅读45 - 分卷阅读45 - 分卷阅读46 江湖旧梦 作者:狂魔霖殷 分卷阅读46 江湖旧梦 作者:狂魔霖殷 分卷阅读46 ”带进城,交给了刚刚夺取城池的将领。 一路上诸葛纯钧努力从路两边被烧毁的宅子上看出此位胡人将领的脾性,奈何除了残忍嗜杀四个大字,诸葛纯钧什么都看不出来。所有民宅都烧毁得十分严重,若宅子里有过人,那定然无幸。 新占领了甘州城的是个胡人大汉,身材高大魁梧,脸上是纠结成一团的络腮胡子,在诸葛纯钧眼里基本上就是一头穿着衣服的狗熊。 狗熊经历一夜恶战,身上有七八处刀伤,刚刚用绷带扎好,衣服也是草草披在绷带外面,连衣襟都没拢起来。他壮硕的胸肌在绷带下若隐若现,比诸葛纯钧这样的平板身材胸大得多。诸葛纯钧被押着进了狗熊的房间,看哪都觉得自己像个登徒子,只觉得眼神固定在地上最合适。 诸葛纯钧自认为“礼貌”的非礼勿视,在狗熊眼里就是心虚不敢抬头。狗熊操着一口蹩脚的汉话凶巴巴地问道:“谁派你来?” 诸葛纯钧本来就瘦弱,被他一凶,整个人几乎都缩进了袍子里。她底气十分不足地说道:“我想见见诸葛含光。” 狗熊显然没听懂她在说什么,皱起眉头:“猪哥什么?” 诸葛纯钧换了个说法,试探道:“之前有一支军队驻守玉门关,将领是个女的。我想见那个女将军。” 狗熊露出一副恍然大悟的神情:“玉门关的女将军!你说的是我们的颛渠阏氏!你认识她?” 诸葛纯钧听到“颛渠阏氏”的时候又楞了一下,很艰难地接受了这个说法,尽量真诚地说:“我是她亲弟弟。” 狗熊十分狐疑地上下打量了她三个来回:“颛渠阏氏一个女人,骨架都比你大一圈。你们怎么可能是一家人?你们中原人,为了刺杀她,已经来了几批了,我不信你的话。” 诸葛纯钧尽量低眉顺目地说:“您不信我没关系,只要给她带个话,说她三弟来找她就可以了。” 狗熊很不赞同地“啧”了一声,但还是招了手下来,叽里咕噜说了一堆诸葛纯钧听不懂的话,然后摆摆手:“街面上有房顶的地方,都被烧了,全城就我这有墙有顶。你要住在这等么?” 诸葛纯钧反问:“我能随便选我在哪等么?” 狗熊顿了顿:“不能。你要是暄国的奸细呢?谁知道你来我这打听什么。” 诸葛纯钧耸了耸肩:“只要你不介意。” 狗熊大概根本没听到诸葛纯钧最后一句话,叫了个人来看着她,自己去收拾城里的残局了。 出乎诸葛纯钧意料,来看着她的是个汉人,一身大暄国的士兵装束还没来得及换。 没骨头一样窝成一团靠坐在墙角的诸葛纯钧于是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士兵看着年纪不大,很警惕地看了诸葛纯钧一眼,没答话。 诸葛纯钧于是自说自话道:“将军派你来看著我,不怕你和我一块跑了?” 士兵白了她一眼:“谁要和你逃跑。” 诸葛纯钧锲而不舍:“你是大暄国人吧?怎么就叛变了?” 士兵哼了一声:“连定西将军都变节了,我这样的小角色,跟着谁不是混吃混喝?” 诸葛纯钧扬起一边眉毛:“你看到城里的民宅都被烧成什么样了么?一个你这样的小角色变节当然没问题,但大家都变节了,谁来保护老百姓呢?” 士兵终于正眼看了诸葛纯钧一眼,眉头微皱:“城里的火是守城的金将军放的,跟巴勒图将军一点关系都没有。你是不是误会了什么?” 诸葛纯钧不自觉地挺直了腰,身体前倾,靠近士兵:“金将军烧自己城池里的民宅?金将军现在人在哪?” 士兵终于正经打开了话匣子:“金将军当然已经吹灯拔蜡翘辫子了。大暄国对守将的规定是,如果要丢一座城,那一定不能给敌人留一针一线。所以每次有城池要失守,城里的民宅都会被烧个干净。”这话说得平平板板,就好像在形容把田里的秸秆烧个干净一样。 诸葛纯钧睁大了眼睛:“还有这种事?那城里的百姓呢?” 士兵似乎觉得诸葛纯钧的惊讶很不可理喻,随口回答:“稍微有点本事的早就拖家带口地逃跑了。留在城里的,都是些老弱病残,烧死了也就烧死了。” 诸葛纯钧已经出离了震惊和愤怒:“玉门关也是这样吗?” “有定西将军在,当然不一样。但不是每个将军都是定西将军。” 诸葛纯钧顿了顿,问道:“那匈奴的单于对人民怎么样?” 士兵摇摇头:“我也没见过。不过定西将军投靠匈奴之后,我从来没见过难民从玉门关逃来东南的。想来不是玉门关的日子不错,就是封锁极严。部队里大家都有自己的猜测,我估计猜日子不错的多一些,所以巴勒图将军打进来的时候,暄国军队就像韭菜一样被收割了。” 诸葛纯钧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心里对京城那位年迈昏愦的老皇帝又有了新的认识。 第二十六章 油将尽 巴勒图直到亥时才拖着疲惫的身躯回了房间。门口的士兵一看他来,很自觉地离开了。诸葛纯钧一整天没吃没喝没活动,在墙角里团成了一朵奄奄一息的蘑菇。 巴勒图大概累得精疲力竭,完全没想起来房间里还有外人。他三下两下就脱光了衣服,开始检查自己身上血迹斑斑的绷带。 他脱衣服的动作太快了。诸葛纯钧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到了一种说出来有点尴尬的境地。她于是越发屏息凝神,努力把自己缩得更小。 怎么说巴勒图也是个将军,但是诸葛纯钧一点都看不出他有什么将军的待遇。他嘴里叼着一卷绷带,低着头,熟脸地给自己拆绷带换药。直到他别扭地扭着身子检查自己后背的伤口的时候,才猛然瞥见墙角里的黑影。他拆绷带的手顿了顿,嘴里还叼着绷带,声音闷闷地问道:“吃了吗?” 诸葛纯钧摇摇头:“不用吃。给口水喝。” 巴勒图扬起头用眼神指了指桌子:“水囊在这。自己喝。” 诸葛纯钧勉强从墙角站起来,只觉得头晕眼花。定神定了许久,才晃晃悠悠走向桌子。 桌子上有个动物皮革制成的水囊,看上去是巴勒图的私人用品。诸葛纯钧有点不确定地拿起来,巴勒图点点头示意她喝。 诸葛纯钧一解开扎着的口子,一股羊膻味扑面而来。还没来得及喝,她就转开头干呕起来。 巴勒图先是迷茫了一下,随即马上反应过来:“你们中原人太娇气。不就是羊尿脬,有什么下不去嘴的?”边说边劈手夺过去,自己喝了一大口。 狗熊啃过的羊尿脬,诸葛纯钧觉得自己都快维持不住脸上的不嫌弃。她强笑着摆摆手:“你先喝。可能我还不渴。” 巴勒图扎好水囊口,丢回桌上 分卷阅读46 - 分卷阅读46 - 分卷阅读47 江湖旧梦 作者:狂魔霖殷 分卷阅读47 江湖旧梦 作者:狂魔霖殷 分卷阅读47 :“你比骆驼都厉害。来我这一整天,没吃没喝没撒尿。你要真是颛渠阏氏的亲弟弟,渴出点毛病来,回头我怎么跟我们单于交代?” 诸葛纯钧觉得还好自己一天没吃东西,要不现在大概已经吐了个天昏地暗。但巴勒图的话也不是没道理。最近钉子发作频繁,她也不像身体好的时候那样,敢于硬扛。她顺了顺气儿,做好心理建设,重新拿起水囊,屏住呼吸一口气灌了十来口。 巴勒图点点头:“就你这喝水的样子,说你是颛渠阏氏的弟弟,我是信的。”边说边招招手:“我后背的伤口没上药,你来帮帮我。” 诸葛纯钧才刚刚能完全忽略掉近乎□□的巴勒图,被他这个不见外的要求惊呆了。她站在原地很久,巴勒图又很不耐烦地说:“都是大老爷们儿,扭捏什么?” 易容成小伙子就要承担后果。诸葛纯钧在心里叹了口气,不情不愿地蹭到巴勒图身边,用一块白色的纱布蘸了混着金疮药的药水,一点点帮巴勒图清理伤口。 诸葛纯钧没怎么受过伤,仅有的几次都有专业的大夫给包扎。她清理伤口的手法极其不专业,尤其是几处创面比较大的伤口,为了擦去上面接了痂的的脓血,用了很大力气。巴勒图也是条硬汉,从后背到肩颈,肌肉紧张到每一块都清晰可见,可愣是一寸都没躲,一声都没出。 诸葛纯钧有意转移他的注意力,随口问道:“你不是怀疑我是奸细?你不怕你把后背露给我,我会出点阴招?” 巴勒图声音是意外的平稳缓和,仿佛后背的肉不是他自己的:“就你这身板,给你把刀,你能扎进我肉里?” 诸葛纯钧一直很向往成为一个扮猪吃老虎的人,但是真正被人当成猪的时候还是微微有些不快。她手上“不小心”加重了一点力道,满意地看到巴勒图后背的某块肌肉一阵痉挛。 好不容易给巴勒图包扎完,二人都是满头大汗。诸葛纯钧是用劲太多累的,巴勒图是疼的。 巴勒图转过身来,没见过似的上三路下三路地打量诸葛纯钧:“没想到你这么个身板,力气还挺大。” 诸葛纯钧用左手捏了捏酸痛的右臂,有点得意地说:“那可不?人不可貌相。” 巴勒图盯着诸葛纯钧的脸,毫无征兆地一掌袭向诸葛纯钧的左胸。 距离太近,诸葛纯钧又没防备。饶是雪满天山的步法速度快,还是被掌风扫了一下,左肋和靠左边的钉子火辣辣地疼。 诸葛纯钧也不还手,而是一阵风一样又快又轻地退到门口,冷着脸问道:“这是什么意思?” 巴勒图脸色也很难看:“我还没问问,你脸上的易容,是什么意思?” 诸葛纯钧心念电转,已经反应过来是出汗暴露了自己的易容。这种满头大汗的情况下,她的脸上自己的皮肤可以出汗,但是肉色的泥巴不行。所以现在脸上一定是不均匀的、一块一块的汗渍。 她正要张嘴解释,喉头猛地一阵腥甜,哇地呕出一大口血来,只觉得眼前发黑,什么话都说不出了。 巴勒图看诸葛纯钧身板瘦弱,出手才用了两三成功力,本意只是试探和吓唬。看着诸葛纯钧闪避时候的轻功不像什么三脚猫,没想到眨眼的功夫人就倒下了。他很担心诸葛纯钧在玩什么花样,远远站了有一盏茶的时间,确定诸葛纯钧是真的一动不动,甚至呼吸声也若有若无,才蹲下壮硕的身体,摸上诸葛纯钧的颈动脉。触感微凉,博动得很快。 在军队里摸爬滚打大半辈子,别的见得不多,就死人见得多。这种脉搏频率,和战场上失血过多濒死的人不相上下。这下巴勒图真有点着了慌,忙把人抱到床上。抱起来才觉得诸葛纯钧比看上去还要瘦弱,轻飘飘的几乎没有重量。 诸葛纯钧紧闭着眼,只觉得痛苦以钉子为中心,渐渐向外发散。她想说话,但是舌头似乎有万钧重量,不能动分毫。她在心里默默感慨:要是容君行在身边就好了。 巴勒图的部队里也有军医,但也就是看个跌打损伤的水平。他犹豫了下要不要叫医生,又觉得时间已经近子时,出去叫人容易搞得所有人都大惊小怪。他麻利地解开诸葛纯钧的衣服,打算先看看她伤得怎么样。 诸葛纯钧的思维还在运转,就是身体不听控制。感受到那一双大手脱她衣服,她脑袋里震惊、恐惧、羞耻一齐爆发。可惜多精彩纷呈的情绪都没法展现给巴勒图。三下两下,诸葛纯钧的前胸就和微凉的空气发生了亲密接触。 巴勒图大概没想到眼前这幅场景:三根小指粗细、锈迹斑斑的铁钉的头露在外面,尾巴隐没在诸葛纯钧惨白的皮肤下。每根铁钉周围都有一圈红肿,中间的铁钉附近似乎还有些化脓溃烂。最左边的铁钉周围有一圈瘀青,也许是旧伤,也许和他刚刚那一掌有关系。 这三根铁钉太抢眼了,几乎让巴勒图忽略了诸葛纯钧那每一根都清晰分明的肋骨上的瘪得可怜的女性特征。他愣愣盯着那片瘀青看了好久,不知道该怎么收拾局面。 诸葛纯钧终于从黑暗、疼痛和眩晕里恢复了一些,很艰难地睁开眼,用吃奶的力气发出声音,打破沉默:“我包袱里有个小瓶子,拿一颗药给我。”一开口破风箱一样的声音把自己都吓了一跳。 巴勒图从神游中惊醒过来,忙去拿药,边拿边忙不迭地道歉:“对不起。我不知道你有伤。疼不疼?”神情是不折不扣的歉意,甚至有点委屈巴巴,低着头像个犯了错的一百八十斤的孩子。 诸葛纯钧心说这不是废话?在一股无名怒火的支持下一口气说道:“还有机会觉得疼就要感谢大将军手下留情了。” 巴勒图给诸葛纯钧喂了药,帮她拢好衣襟,有点磕巴地解释:“我真没下重手。这几天来找阏氏的汉人太多,都没怀好意。阏氏上次在玉门关中毒,单于很担心。他特意告诉我们,来找阏氏的汉人不要放走。我要知道你身体不好,绝对不会对你出手。” 诸葛纯钧吃完药觉得痛苦少了一些,便很大度地说道:“我还活着呢。别跟你失手杀了人一样。我来找我姐也和我这身伤有关系。要不能赶紧找齐药材,我估计我很难活过明年秋天。”话说到最后竟然微微有些伤感。 这话要是当着容君行的面,她是不敢讲的。容君行看上去笑眯眯的,其实绝不是个豁达乐观的世外之人。诸葛纯钧不想让容君行太担心她,尤其是容君行身上肩负着更重要的责任的情况下。当着汉话都讲不利索的狗熊的面,她难得地放下戒备,流露出一点求生欲。再怎么少年老成,提到死亡,她内心深处还是有恐惧的。 巴勒图赶紧点头:“呼都单于夫妇都在玉门关。我明天一大早就带你去。”他是真的担心多拖个一时片刻, 分卷阅读47 - 分卷阅读47 - 分卷阅读48 江湖旧梦 作者:狂魔霖殷 分卷阅读48 江湖旧梦 作者:狂魔霖殷 分卷阅读48 诸葛纯钧就要呜呼在他手里了。 第二十七章 玉门关 黄河远上白云间,一片孤城万仞山。羌笛何须怨杨柳,春风不度玉门关。 诸葛纯钧想象过玉门关外该是怎样的黄沙漫漫,但真正身临其境,才能感受到那种空旷和孤寂带来的震撼。人在大自然面前是何等的渺小和无力!而这种寸草不生的环境,诸葛含光苦守了十几年。 匈奴的军队没有马车,甘州城稍微大件的东西都被打砸烧毁了。巴勒图送走瘟神心切,也没多犹豫,就决定和诸葛纯钧共骑一乘。毕竟诸葛纯钧体重很轻。 巴勒图骑术精湛,马也是极好的马。从甘州到玉门关两天的路程,诸葛纯钧只觉得风驰电掣,既快又稳。诸葛纯钧裹着厚厚的羊毛毯子,东倒西歪地靠在他怀里,一边看景一边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 “我听说匈奴人对汉人烧杀抢掠,无恶不作;不过这次来甘州,觉得汉人对自己人更过分。” 巴勒图听到前半句本来想发火,听到后半句又熄灭了:“我们匈奴,只是想和汉人做生意。我们有皮革、牛羊肉、奶制品,想换点粮食、棉布、丝绸。本来是对大家都好的事情,不知道汉人皇帝为什么不乐意。我们既然真心想做买卖,当然是不会烧杀抢掠的。行情坏了信誉没了,还怎么做生意?” 诸葛纯钧有点惊讶:“看不出来你还懂做生意?连信誉这样的词你都懂?” 巴勒图呵呵笑:“小时候跟我哥在玉门关做买卖,汉话也是那时候学的。后来匈奴和暄国的关系越来越差,我们就回了伊吾卢。” “你对汉人印象如何?” “每个人都不一样。有些汉人很坏的。我小时候卖皮子,汉人会专挑阴天订货。送过去他们就杀价,眼看着天要下雨,皮子要是卖不出去,回去的路上淋了水,就没法再卖了。所以多便宜我都得卖掉。” 诸葛纯钧笑了:“还有这种人?那你们以后还会和他做生意?” 巴勒图紧了紧环着诸葛纯钧的手臂,还是笑呵呵地说:“我哥就不会,但我还会。以后注意点天气就好了。” “汉人有好人吗?” 巴勒图来了精神:“有啊。我最佩服的就是颛渠阏氏。匈奴的骑兵被她俘虏,没有一个受到虐待的。她说打仗的人只是立场不同,但都是爹妈的宝贝。能少死一个人就少死一个人。你们汉人总是跟我想得不一样。定西将军那样杀伐决断的一个将领,说话总是很凶,其实心地很善良。你也跟我想得不一样。你看上去很柔弱,但我看到你的钉子才知道,你比我坚强得多。” 诸葛纯钧觉得狗熊真是直肠子。这种评价,放到汉人眼里,应该叫交浅言深。不过诸葛纯钧还挺喜欢这样率真的人的。她有点虚弱地笑笑:“我还真不是什么身残志坚。我是没有选择。我家人都在身边的时候,我也可以每天卧床不起流着泪喊疼。但现在我只能带着这身钉子去自己给自己争取一个活下去的机会。” 在茫茫戈壁上边聊边走,天近黄昏的时候,远远看到前面的城墙。巴勒图很高兴:“前面就是玉门关。” 守城士兵显然认识巴勒图,都没用他下马就迅速放行。 玉门关很小。进城们不过几条街,巴勒图就在一幢比别的住宅略大的住宅前停下。他和宅子门口的门卫讲了几句维语,不一会儿,诸葛含光就急匆匆跑了出来。 巴勒图才扶着诸葛纯钧翻身下马,她就冲进诸葛含光怀里,好像这段时间受的所有委屈一起涌了出来,带着哭腔叫了一声:“二姐……” 诸葛含光用力搂了搂瘦得只剩下一把骨头的诸葛纯钧,然后猛地推开她:“汴京闹饥荒了吗?你这把骨头差点硌断老子的胳膊。” 诸葛纯钧酝酿了一半的委屈哭诉彻底退散了,上下打量了下两年多没见的诸葛含光:“你没怎么变,除了胳膊变脆了。” 诸葛含光半推半拽着诸葛纯钧:“进来说话。” 巴勒图在门口犹豫了一下,也跟了进去。 进了客厅,诸葛含光先问巴勒图道:“甘州怎么样了?” 巴勒图皱着眉头:“金常卿真是把硬骨头。我们进城前半个时辰,他就把城里能烧的都烧掉了。死了不少百姓。” 诸葛含光柳眉倒竖:“这孙子在老子手下的时候还是个人,怎么去甘州城就他妈成了个傻逼呢?杨鼎说烧城就烧城,杨鼎还说让他守住甘州呢,他怎么守不住?这傻逼在哪呢?带过来我问问话。” 巴勒图摇摇头:“城门破的时候他在墙头自裁了。” 诸葛含光叹了口气,没继续说死人坏话,转头对诸葛纯钧说:“你个小没良心的怎么想起来来看我?” 诸葛纯钧用白眼制止了正要开口的巴勒图,措辞谨慎地解释:“娘知道解封神的药方,有一味药要到匈奴这来找。正好我没事干,就想着来看看你。” 诸葛含光离家多年,大概还不知道诸葛纯钧练过内功的事情。她不知道诸葛纯钧活不了多久,诸葛纯钧也不想给她添堵。 提到家里人,诸葛含光表情变了变,最终还是声音低低地问道:“他们怎么样了?” 巴勒图虽然是个粗人,但也注意到诸葛含光情绪不佳,很有眼色地主动告退了。 诸葛纯钧等到巴勒图离开,才低声把当时宣读圣旨的场景还原给诸葛含光,又讲了诸葛定光和听雪阁的一场恶战,末了总结说:“大哥应该没事。别人我不知道。” 诸葛含光难得不带脏字地开口:“你怨不怨姐姐?” “不知道。就是很长一段时间想不通,你读了那么多年教你忠君爱国的圣贤书,跟匈奴打了十几年,怎么就突然叛国投敌了?”诸葛纯钧其实还想问问诸葛含光,她不仅叛国投敌了,还嫁给敌人的头领,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 诸葛含光大概早就准备好了这个问题的答案,大笑了起来:“忠君爱国……哈哈哈……老子是忠君,但忠的是明君;老子是爱国,但爱的是国民。杨鼎之前有多昏庸,为了他那几个儿子把我们几万军队送来找死,老子都可以忍。但他跟我们这些将领说,失掉城池的要放火烧城,不能留给匈奴一针一线一人一卒的那一刻,老子就决定不再给他卖命了。老子和老子的兵,流血流汗,为的就是保护那座城里的人,不管城池是谁的,这些人都应该有好好活下去的权利。呼都单于向我保证,他攻下来的每一座城池,人民都会安居乐业。十年来我也是这样看到的。旁边伊吾卢就是匈奴的地盘,有机会姐姐带你去看看。那边虽然连粮食都很难种,但是苛捐杂税比暄国少太多,人民的日子过得不比暄国差。” “可是他在侵略别的国家的领土啊。发起战争就是要死人的。他要是真 分卷阅读48 - 分卷阅读48 - 分卷阅读49 江湖旧梦 作者:狂魔霖殷 分卷阅读49 江湖旧梦 作者:狂魔霖殷 分卷阅读49 的对天下苍生有悲悯,就应该珍惜和平。” “他也不想打仗。十年前他一直致力于推动暄国和匈奴之间开放贸易,这对两边边境的百姓来说都有好处。但是杨鼎也有自己的算盘:西北边陲天高皇帝远,附近还有几个他的亲哥哥在当王爷。一旦这一片富庶起来,很容易脱离他的掌控。在他眼里,人民穷死饿死不是问题,但是想要脱离他的掌控才是真正的大问题。近十年暄国和匈奴之间彻底没了贸易,匈奴为了过冬的粮食,秋天常来犯边。匈奴骑兵的力量碾压大暄,闪电式战斗,几乎就没有空手而归过。我跟他杠了十多年,他每次抢到东西,都会给被抢劫的人留些皮革肉干之类。要不是杨鼎非得我跟匈奴打个你死我活,呼都单于也没想过要发动战争。呼都单于不喜欢流血牺牲,只想让大家的日子都好一些。” 诸葛纯钧理智上是接受这套说辞的,但是接受了二十多年暄国的洗脑,感情上还有点抵触自己姐姐叛国这个事实:“说好的黄沙百战穿金甲,不破楼兰终不还呢?” 诸葛含光有点失了耐心:“谁年轻时候没说过几句蠢话?你就当老子放了个屁,风一吹就散了。” 诸葛纯钧叹了口气。 诸葛含光火气噌地一下就上来了:“别老唉声叹气的。老子就是换了个立场,不知道的以为老子尸体都凉了。老子这辈子活得就是张子厚的四句话: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老子做过的事情,问心无愧。” 诸葛纯钧微妙地抓住了最后一句话:为万世开太平。她有些不确定地问道:“呼都单于的野心不只是玉门关这一带吧?” 诸葛含光没说话。 诸葛纯钧又问:“你过得还好吗?在这边自由吗?” 诸葛含光听完这个问题,整个人都低落下来,但嘴上只说道:“都挺好。”可惜再也不能出去打仗了吧。西北的军队,大多数都是诸葛含光带过的。对自己人,她怎么可能刀剑相向? 诸葛纯钧听到这句幽幽的“都挺好”,完全理解错了意思。她以为诸葛含光担心隔墙有耳,有苦不能说。 诸葛纯钧蹭到她身边,轻轻抱了她一下,在她耳边极低地问道:“你是自愿嫁给他的吗?” 她俩还保持着这个抱作一团的姐妹情深的姿势,门口就响起两个脚步声。诸葛纯钧钉子发作之后明显没有之前那么耳聪目明,直到脚步声离门很近才听到。诸葛含光倒是听到得早一些,但完全没在意。 诸葛含光安抚性的拍拍诸葛纯钧的肩膀,示意她坐下。诸葛纯钧屁股还没坐稳,门就开了。巴勒图和另一个男人并肩走进来。 诸葛纯钧一眼望去就觉得这俩绝对是一个娘胎里生出来的:一样的虎背熊腰,走路的姿势步调都完全一致。陌生男人比巴勒图稍微瘦高一些,看着更斯文一点。 陌生男人先对着诸葛纯钧开口:“你就是含光总提到的三妹妹?我的汉名叫承影,含光的夫君。这位是我弟弟,你已经见过了。他也有汉名,叫宵练。” 含光、承影、宵练,殷代三把名剑的名字。诸葛纯钧挑眉看了看诸葛含光,诸葛含光干笑着解释:“十多年前我还是个驻守玉门关的小兵。他俩在玉门关做生意。军队里一群大老爷们儿都看不起女人,闲时出去打牌泡妞喝酒都不带我。我独自去酒馆听评书老碰到他俩。当时他俩在学汉话,特别喜欢和我聊天。一来二去混熟了,成了结拜兄弟。他们胡人的名字都太长了,那什么布尔斯兰·达瓦买提什么的。我给他们起了汉名好聊天。”那些西北大漠独自买醉的日子里,这一对汉话讲得笑话百出的活宝兄弟,就是诸葛含光生命里的一道光。 诸葛纯钧额角跳了跳:承影虽然比宵练兄看上去更修长一点,但那个身材也绝对不符合宝剑的气质。用大锤起名可能更贴合些。她想着想着突然觉得好笑,急忙刹住要浮上脸的笑意,有点心虚地清了清嗓子:“我叫纯钧,你们叫我三儿就好。” 天色已经很晚,呼都单于也不多客气,叫人抬了张桌子到客厅,直接就开饭了。他边给诸葛含光夹菜边解释:“不是故意怠慢,实在是玉门关没什么拿得出手的食材。这宅子是十年前我在这面生意做大了的时候买的,就一间客厅两间卧室一间柴房,没有饭厅。” 诸葛纯钧倒真有点佩服呼都单于的艰苦朴素的生活作风。要是暄国,别说是皇帝,就随便一个县令,排场也比这个大。 诸葛含光已经习惯了部队的吃饭节奏,风卷残云一般扫荡了呼都单于给她夹的堆成小山的一大碗饭菜。巴勒图和呼都单于也不慢,紧随其后。 诸葛纯钧自从上次钉子发作胃口就不大好,很艰难地吞咽着口味也不太习惯的饭菜,有点紧张地感觉到六道视线都落在她身上。 巴勒图先开了口:“阏氏总跟我们讲她有个妹妹,小时候跟个猴子一样上蹿下跳的很不省心。你扮成男人来找我,而且看着那么安静不爱说话,我以为你是骗子。误伤了你实在对不住。” 诸葛纯钧不知道诸葛含光对小时候的自己是这么个评价,从饭菜中抬起头来,先很不满地看了一眼脸上似笑非笑的诸葛含光,才转头跟巴勒图说:“没关系。是我先骗你的,自作自受。” 诸葛含光道:“你不是说你来找一味药材?匈奴的地盘我不熟悉,你把名字说给承影听听?说不定他知道该上哪找。” 诸葛纯钧忙拿出容君行给她那张纸,交给呼都单于。呼都单于低下头看了好久,还请教了诸葛含光几个字,才说道:“我把这个抄下来,回头找人问问。匈奴地广人稀,也不是每一片我都熟悉的。” 诸葛纯钧点点头。 第二十八章 异乡年 在玉门关住到年关将至,诸葛纯钧终于完全不怀疑诸葛含光是不是自愿嫁给呼都单于的了。诸葛含光很自由。从玉门关到甘州,从大暄国到匈奴,诸葛含光想去哪就去哪,呼都单于从不过问,也不派人跟着。呼都单于本身也很忙,几天见不到面都是很正常的事情。 诸葛含光带着诸葛纯钧走遍了她当年驻扎过的大小城池,带她看回民的清真寺、吃蒙古的羊肉干、骑匈奴的汗血宝马。每到一个地方,诸葛含光总能想起一两件和呼都单于有关系的事:“那时候我还是个百夫长,就在这座城市驻扎。他和宵练来兵营找我,被当成奸细绑起来。我半夜悄悄去放人,解开绳子,他怀里竟然有一束被绳子勒蔫了的小野花。我还没来得及惊喜,就被发现了。他带着他弟弟跑得伶俐,老子被关了五天禁闭。”“哎对就这家酒馆。我有一段时间特别喜欢他们匈奴的一种奶酪。他给了酒馆老板娘十几包,让她每次看到我来喝酒就 分卷阅读49 - 分卷阅读49 - 分卷阅读50 江湖旧梦 作者:狂魔霖殷 分卷阅读50 江湖旧梦 作者:狂魔霖殷 分卷阅读50 给我一包。那时候战事紧,我能偷偷溜出来的次数太少,差不多一年后才拿到了最后一包,已经发霉发得臭不可闻。” 这两个多月,诸葛纯钧觉得自己的心轻快得要飞起来。除了身上的钉子,没有任何事情让她觉得不开心。诸葛纯钧有时候甚至在想,诸葛家的结局其实已经很好了。诸葛定光只要没自己回去送死,实际上诸葛家年轻一代,都算是逃出生天,尤其诸葛含光,还找到了自己的幸福。 匈奴不过农历新年,但是诸葛含光在甘州城采购了许多汉人的年货之后,打算回伊吾卢和呼都单于一起过年。 年夜饭时连四处南征北战不着家的巴勒图也回来了。四人围坐一桌,喝酒吃饭不亦乐乎。 诸葛纯钧现在已经彻底滴酒不沾。但是对面三个人都酒至半酣的时候,诸葛纯钧也被气氛感染得有了微微的醺意。 借着幻想出来的醺意,诸葛纯钧问呼都单于:“我二姐脾气那么暴,你怎么受得了她。” 诸葛含光笑骂:“小兔崽子你涨胆儿了,敢当着正主的面说人坏话?” 呼都单于揽着诸葛含光的肩膀说道:“我汉话讲得不好。含光生气的时候,连珠炮似的怪词儿,语速又快,我其实听不懂。” 诸葛含光佯怒:“敢情老子发火的时候都他妈在对牛弹琴啊?得,以后我只对着我们家三儿发火。三儿能听懂我在说什么。” 诸葛含光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只能苦笑。诸葛含光得意地喝了一大口酒,轰两个男人出去放炮:“我在甘州买的炮仗不能浪费了。快去快去。” 巴勒图一推门,门外居然飘着雪花。伊吾卢很少下雪,诸葛含光看到雪花的瞬间就愣了愣。她最后一次在诸葛府上和家人过年的时候,大年夜也在飘雪花。 呼都单于和巴勒图在外面点着花炮,噼里啪啦地好不热闹。诸葛纯钧靠在诸葛含光肩上,边赏雪边看烟花。 诸葛含光对诸葛纯钧说:“你记不记得十五年前我最后一次在家过年的时候,咱爹和大哥在雪地里放偷偷夹带进汴京的小花炮,咱们一屋子女人也是这么在屋里看?” 诸葛纯钧点点头,没说话。 诸葛含光轻轻叹了一声:“回不去了啊。” 呼都单于放花炮的间隙回头一看,正看到诸葛含光说回不去了。他于是扔下花炮走进来,对诸葛含光说:“总有一天,你能重新正大光明的走进汴京城,回到诸葛府。” 诸葛含光对他笑笑,示意自己没事,转头在诸葛纯钧的耳边极低地说:“家还在,家人没了。”她心里最深的坎,应该就是自己的亲娘,因为自己所谓的家国大义的一个决定,断送了性命。这道坎,注定会跟随她一生。 诸葛纯钧搂住诸葛含光:“大哥还在,我也在。”说“我也在”的时候其实没什么底气。年过完了,下一个秋天还会远吗? 诸葛含光突然来了兴致:“拿纸笔来。” 诸葛纯钧忙去取了宣纸和狼毫,为她研墨。 诸葛含光三笔两笔,一个正在雪地里放炮的呼都单于跃然纸上。 诸葛纯钧接过笔,在呼都单于身边画了个正蹲着身子点炮的巴勒图。比起戎马半生、画技生疏的诸葛含光,诸葛纯钧画出来的人物更传神。她又随手加了几笔,竟然连下雪的意境都出来了。 诸葛含光聚精会神地盯着宣纸,有点感怀地说:“以前过年,娘都会画几幅小画留念。也不知现在这些画还在不在。” 这个“娘”指的是云出岫。云出岫的画工,比起唐伯虎恐怕都不遑多让。可惜她是个女人,养在深闺人未识。 诸葛纯钧也微微有点伤感。她在诸葛府的最后两年,闲时总去向云出岫请教画法。也不知道是安慰自己还是安慰诸葛含光,诸葛纯钧说道:“应该还在。又不算什么值钱的东西,只要诸葛府的宅子还在,总有一天能找到。” 呼都单于和巴勒图第二天都有事,放完炮便准备去睡。一进屋,看到地上铺着的宣纸。呼都单于大概常见诸葛含光画画,一眼就认出来:“巴勒图不是含光画的。” 巴勒图也凑过来:“三儿还会画画!嘿嘿真像我。” 诸葛纯钧连忙说道:“雕虫小技,不足挂齿。” 巴勒图显然没听懂这两个字成语,只是嘿嘿傻笑。 待呼都单于兄弟去睡了。诸葛纯钧在客厅陪着诸葛含光看雪、熬年。 诸葛含光醉酒,诸葛纯钧的八卦之心蠢蠢欲动。她假装不经意地问道:“当年承影和宵练两个人跟你关系那么好,你怎么就看上了承影,没看上宵练?” 诸葛含光伸手戳了下诸葛纯钧的额头:“老子认识他俩的时候那小鬼头个子还没到我的肩膀。他年龄还没你大呢。” 诸葛纯钧很震惊:“那张脸和那身材看着怎么也有三十了。” 诸葛含光挥挥手:“带兵打仗,风吹日晒的,哪有不显老的?他大概十四五岁就跟着他哥南征北战了,到现在也有六七年了吧?” 诸葛含光不说诸葛纯钧还不觉得,她一说,诸葛纯钧便仔细看了看她的脸。她的脸果然已经不是诸葛纯钧记忆中的那张脸。除了左颊上一道细细的伤疤,皱纹已经悄悄爬上了诸葛含光的眼角。此时诸葛纯钧才对“美人在骨不在皮”这句话有了深刻的认识。诸葛含光的美,让人可以完全忽略她皮肤上的沧桑感。 诸葛含光伸手把诸葛纯钧扭过来的头摆正,说道:“看什么看,老子这张脸就这一堆了。又不靠脸吃饭。这次见你你的变化倒是挺大。看来封神比娘预计的凶险?” 诸葛纯钧窝进诸葛含光怀里,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上去自然:“都是我的错。我小时候背着家里练了内功,经脉里的真气触动了钉子,导致封神发作得比娘估计得早。也没什么。我这不是好好的么?” 诸葛含光啧了一声:“跟你姐姐还假装没事。宵练说他一掌也就用了两三成功力,而且你躲开了,还吐了一大口血,昏迷了好久。跟姐姐说实话,这三颗钉子到底是什么情况?” 诸葛纯钧的重点完全跑偏:“那一掌才两三成功力?这匈奴简直卧虎藏龙啊。你刚说他年龄还没我大!” 诸葛含光怒道:“就比你多在娘胎里呆了一天。别跟老子打岔,说你的钉子。” 诸葛纯钧顿了顿,还是说了个乐观估计:“还有两三年呢。” 诸葛含光也不知信了没,淡淡转移了话题:“你这身板不适合熬夜。睡去吧。” 诸葛纯钧如蒙大赦,从善如流地回房了。 大年初一下午,呼都单于带回来个好消息:那味药材找到了。 诸葛含光姐妹因为三十儿晚上熬了年,初一上午都没起床。下午呼都单于回来,带着好消息把被窝里的诸葛 分卷阅读50 - 分卷阅读50 - 分卷阅读51 江湖旧梦 作者:狂魔霖殷 分卷阅读51 江湖旧梦 作者:狂魔霖殷 分卷阅读51 含光挖出来,诸葛含光又睡眼惺忪地去叫诸葛纯钧。 诸葛纯钧被叫醒的时候还有点懵:“什么东西找到了?” 诸葛含光一把掀开她的被子:“你是猪脑子吧?就那什么沙拐枣,承影带回来一个。” 诸葛纯钧也说不上自己是什么心情。激动肯定是有的,但是夹杂着说不清道不明的失落。拿到沙拐枣,她就要离开伊吾卢、离开诸葛含光了。 到了客厅,呼都单于正用维语跟手下飞快地交代着什么。二人进门他也不避讳。诸葛纯钧在心里默默地感叹:会一门外语真好,简直是自带加密。 没想到诸葛含光竟然也开了口,一样是流利的维语,插进话去。 诸葛纯钧先是震惊了一下,但是很快就理解了:诸葛含光和匈奴打了这么久交道,会说维语不稀奇。更何况她夫君还是匈奴首领。 待三个人交谈完,呼都单于才转向诸葛纯钧:“这果子来得不易,你可好好保管着回中原。” 诸葛纯钧“哦?”了一声:“这种植物很罕见么?” 呼都单于说道:“那倒没有。天山北麓这种树很多,但是大多数都长在没人够得到的悬崖绝壁。在平地上长着的就那么几棵,还不是年年结果。给我这个果子的老乡说了件怪事。” 诸葛纯钧扬扬眉,呼都单于继续说道:“今年四五月,那几棵树结果的时候,来了几个汉人要买这些果子。这种果子又苦又涩,还没有水分,别说人,畜生都不吃。可那几个汉人开价很高:三两银子一颗果子。附近的牧民把所有人能够到的树都摘秃了,拢共七八十个果子,给了那几个汉人。那几个汉人挑了个品相好的果子给了老乡,跟他说好好保管,会有大人物来高价买这个。其他的果子被凑做一堆,一把火烧了。” 诸葛纯钧若有所思:“这种树几年结一次果?” 呼都单于道:“说不定。雨水好的时候一年一次也不是不可能,不过多数时候两三年一次。两三年内这很可能是唯一一颗能用的果子,你一定得好好保管。” 诸葛纯钧接过那颗风干了的全是刺的皱巴巴的小东西,直觉得自己又被算计了。可是想来想去,想不出谁会知道她要来找果子。如果是想要她命的人,大可以一颗果子都不留。如果是想要她活下去的人,为什么还要给她留一颗果子呢? 带着重重疑问,诸葛含光陪着诸葛纯钧离开了伊吾卢。匈奴的部队已经推进到了凉州城。诸葛含光一直护送诸葛纯钧到凉州,盯着她易容妥当,目送她半夜偷偷从凉州东门潜了出去。 诸葛纯钧认得听雪阁势力的标记,也知道他们的接头暗号。从凉州向东南没多久,就和听雪阁接上了头。可能是因为陆青霜来自天山,他发展听雪阁的势力的时候,一直都在西边。长安城以西现在听雪阁遍地开花,已经可以和朝廷分庭抗礼。有听雪阁的护送,诸葛纯钧平平安安回了长安。 第二十九章 再破天 锦里开芳宴,兰红艳早年。缛彩遥分地,繁光远缀天。接汉疑星落,依楼似月悬。别有千金笑,来映九枝前。 诸葛纯钧回长安的时候正是正月十五。正月天寒地冻,城外难民冻硬了的尸体随处可见,但城里依然是灯火辉煌,一片和谐。城里和城外,仿佛完全是两个世界。 容君行最近忙得昏天黑地。难民多就意味着听雪阁可以吸收许多新生力量。但是这些新生力量也需要吃饭啊!听雪阁一直靠着劫富济贫养活这些人,可是能劫的富人越来越少,饿得奄奄一息的难民越来越多。容君行一直不想在自己的势力范围收税。现在他们还是一个江湖帮派,朝廷虽然想灭掉他们,但还没用上真正的军队。一旦开始收税,就是明着揭竿造反了。他想想这些孱弱的难民和正规的军队硬砰就觉得一阵头疼。 诸葛纯钧回小院的时候,容君行正挑灯算账。听雪阁的账目流水堆了半人高。 听到有人进门,容君行习惯性地瞥一眼然后继续干活。这两天小院进进出出的听雪阁的人太多,容君行已经不像一开始那样警惕。又读了两行字,他突然反应过来似的抬起头:“阿钧?” 诸葛纯钧摸了摸自己脸上的易容,有点得意自己的易容术又精湛了。她献宝一样从包袱里拿出个锦盒:“沙拐枣,在这了。” 容君行似乎很艰难地思索了一下,然后猛然眉开眼笑:“哦哦我让你去找的那味药,就差这个了。明天我就开始熬药。大概七天后就可以开始给你拔钉子了。” 诸葛纯钧对这个沙拐枣背后的故事还有疑虑,但也不想给容君行添堵,于是绕开那件蹊跷事,叮嘱他说:“卖给我这颗果子的药贩看着很可疑,跟我说这是今年唯一一颗沙拐枣。你用它之前一定好好检查一下有没有毒之类的。没问题再用。” 容君行一向是很谨慎的,并不觉得诸葛纯钧的叮嘱多余。他笑着说道:“你放心。每一味药材我都会好好检查。毕竟现在想要我命的人太多,衣食住行,只要我会接触的东西,我都不得不提防。” 诸葛纯钧带点嗔怪意味地指出:“这宅子就防守很松懈。我从外面进来,谁都没拦我。” 容君行失笑:“你一路回来都是听雪阁护送,整个听雪阁谁不知道你?要是随便一个人这么大摇大摆走进来,早被射成筛子了。” 容君行来拉她坐下,号了号脉:“这些日子你又动过内力吧?” 诸葛纯钧吐了吐舌头:“好几个月以前了,就那么一次。不是什么凶险的状况,对面只是试探我。” 见她不愿多说,容君行也不追问,而是说道:“今天元宵节,吃元宵了吗?” 诸葛纯钧摇摇头:“我为了今天晚上能进城,这一天几乎都没从马上下来。” 容君行放下账本,拉了诸葛纯钧的手,带她上了长安城最热闹的明德街。 明德街上最热闹的时候已经过去了,但是路边卖花灯的、卖小吃的,还都没撤。容君行拉着诸葛纯钧到一处卖元宵的小摊,问诸葛纯钧:“你想吃什么馅的?” 诸葛纯钧在西北,每天吃羊肉牛肉奶制品,吃得已经吃不出羊膻味了。她一路急匆匆地赶回长安,也从没能吃顿好的。见到久违的元宵,眼里简直在发绿光。她的目光在写着“黑芝麻五仁 花生红糖红枣桂花豆沙 酒酿……”的小板子上逡巡半晌,只觉得每个都好吃,完全无法做决定。 容君行满眼含笑地看着她纠结得口水三千丈,对小二说:“一样来一碗。” 诸葛纯钧瞪大眼睛:“这得多少碗!” 容君行说道:“我请,你怕什么。” 诸葛纯钧已经问出了小二想问的问题,小二便识趣地闭上了张开的嘴,一边腹诽“这俩客人看着都挺 分卷阅读51 - 分卷阅读51 - 分卷阅读52 江湖旧梦 作者:狂魔霖殷 分卷阅读52 江湖旧梦 作者:狂魔霖殷 分卷阅读52 清瘦,饭量却跟我老家养的猪没什么区别”,一边默默回后厨准备了。 小摊的座位都在室外,容君行只得带诸葛纯钧寻了个避风的地方坐下,给二人一人倒了一杯热茶。诸葛纯钧舟车劳顿一整天,真是连水都没怎么喝。此时她也顾不上烫,呲牙咧嘴地吸溜着茶水。容君行不急着喝,手里把玩着茶杯,问诸葛纯钧:“你放过孔明灯吗?” 诸葛纯钧点头又摇头:“每年十五我娘会带着全家人去庙里,听大师讲一些似是而非的东西,然后我娘会带头放飞孔明灯给全家祈福。不过我从来没亲手放过。” 容君行来了兴趣:“吃完这个咱们一起去放灯吧。” 诸葛纯钧点点头。 后厨的元宵应该是包好了的,下水煮一下就能上桌。两句话的功夫,小二已经端着个大托盘,托盘上有十只小碗,晃晃悠悠地走过来。元宵到底是小吃,一碗里不过四五个,大小大概还比不过旁边摊上的糖炒栗子。 容君行问小二:“哪个是酒酿元宵?” 小二挑了一碗端给他。 容君行笑说:“其他的都是这位小兄弟的。” 小二到底见多识广,脸上一片空白地把九个碗按三个一排,整整齐齐码在诸葛纯钧眼前,脚不沾地地去招呼别的客人了。 诸葛纯钧知道容君行是照顾她不能碰酒,心里有点暖。她一边毫不客气地开始吃热腾腾的汤圆,一边问容君行:“你就那一小碗,能吃饱吗?” 容君行笑问:“你就那九小碗,能吃了吗?你先每碗尝一个,不喜欢的口味给我。” 诸葛纯钧尝了一圈,最终恋恋不舍地把红枣和五仁推给了容君行。 容君行本来想说汤圆不好消化,诸葛纯钧不该吃那么多。但看诸葛纯钧狼吞虎咽的样子,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拔钉子这件事,容君行其实没有十成把握。在真正开始拔钉子之前,就让诸葛纯钧放开了做她喜欢的事情吧。 诸葛纯钧一口气吃了几十个小元宵,还喝了三碗元宵汤,在大冬天里吃得满头大汗,才满意地拍拍肚皮,慢慢悠悠地站起来。 容君行放下手里飞速转着的白瓷小碗,给小二了一锭银子,脱下自己的外袍给诸葛纯钧裹在头上身上:“满头汗吹了风容易感冒。” 诸葛纯钧知道像容君行这样的习武之人,大冬天穿一件单衣服也没什么关系,所以老实不客气地接受了那件外袍。容君行揽着她的肩膀,像个走路不太稳的连体婴儿一样,晃晃悠悠去买了两只孔明灯。 容君行先点了自己的那只灯,闭着眼睛许愿。 诸葛纯钧目送那只灯颤颤巍巍地起飞,问容君行:“什么愿望?” 容君行拍了拍诸葛纯钧的头:“祝我们阿钧早日康复。” 诸葛纯钧也点了自己的孔明灯,说道:“我祝我们容大夫的愿望顺利实现!”说话间孔明灯渐渐被热气充盈,摇摇晃晃地上了天。 正月十六开始,容君行推掉了听雪阁一切公务,闭门谢客,专心在柴房里熬药。他小心翼翼地盯着炉火整整七天,封神的解药做好了。 从柴房出来,容君行真的有一种重见天日的感觉。他还没来得及松一口气,院外就传来了喧哗和打斗声。 闭关七天,他能想象听雪阁挤压的事情大概已经堆成了小山,门外有人要硬闯也不算奇怪。他叹了口气,有点不情愿地去打开门,门外被拦着的竟然不是听雪阁的人,而是扬威镖局的水无情水总镖头。 容君行和水无情虽然都在长安城,但也有一年没见了。水无情如今头发花白,比上次见面的时候看上去老了十岁不止。 一看到容君行开门,水无情大喊道:“救救我家芙蓉!” 容君行叹了口气:“水总镖头莫急,进门慢慢说。” 水无情哪里等得及进门。他甩开七手八脚拦着他的听雪阁护卫,迫不及待地开口:“芙蓉被破天抓走了!” 容君行也变了脸色:“被抓走多久了?你们怎么知道是破天?” 水无情颠三倒四地回答:“有纹身!九天前被抓走的,两天前镖局汴京分局的伙计在京郊树林里发现了她,给我飞鸽传书,我今天一大早才知道。” 通常有纹身又被发现的都是尸体。就算传闻说大司命能活死人肉白骨,那也只是传闻。容君行心里沉甸甸的,但还是问道:“芙蓉现在怎么样了?” 水无情急急说道:“还有一口气!” 容君行还没来得及松一口气,水无情继续说:“胸前有七颗透骨钉。” 这话一说,容君行的面部肌肉都抽搐了一下。三钉封神,一秋难渡。七钉勾魂,五日难绝。中了封神,人会慢慢死,痛苦是有,但是像诸葛纯钧这样的,大多数时候还是可以活蹦乱跳的。中了勾魂,人要痛苦五天,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最终的死亡简直是解脱了。勾魂是武林中人人不齿的残酷刑罚,在被丁家列为禁术之后,几十年没在江湖上出现过了。 容君行咬着牙问道:“第几天了?” 水无情颤抖着说:“镖局的伙计很确定发现她的时候她是刚刚中了钉子,钉子附近的血迹很新鲜。今天是第二天。还有三天,求容大夫救她!”说着说着,水无情竟然给容君行跪下了。 容君行连忙把眼前这个双眼通红的疲惫老人搀扶起来,对着门外大喊:“备马,最快的马,我要去汴京。” 还在补眠的诸葛纯钧其实早在门口有喧哗声的时候就醒来了,把院子里的故事听了个一清二楚。她披了衣服出了门,向水无情见了礼:“水总镖头。” 水无情没心思客套,很敷衍地摆摆手,都没问她是谁。 然后诸葛纯钧转向心烦意乱的容君行:“透骨钉的原理是不是差不多?柴房里的药也许用得上?我去帮你装瓶?” 虽然还没完全把整条线串起来,但是诸葛纯钧隐约觉得,那唯一一颗沙拐枣,并不是特意留给她的。 容君行几宿没睡,揉着自己的睛明穴,很疲倦地说:“确实要用。等我把水芙蓉救回来,再给你重新熬一副。” 但是这可能是几年内唯一一颗沙拐枣了啊。 诸葛纯钧其实心里很难受,但是脸上还笑着,点点头:“于情于理都该先救水芙蓉的。她的病比我的更急一些。更何况我的命是张劲松给的。张伯伯要是还活着的话,大概也会先救水芙蓉。” 门外听雪阁的右护法梅落英走了进来,抱拳道:“阁主,这鸿门宴去不得。” 容君行抬起头:“怎么说?” “现在整个暄国,只有汴京完全没有听雪阁的势力。阁主您单枪匹马去汴京,很可能会中了别人的圈套。”皇帝那么想杀容君行,这个“别人”指的是谁,不言而喻。 “水芙蓉身上有七颗 分卷阅读52 - 分卷阅读52 - 分卷阅读53 江湖旧梦 作者:狂魔霖殷 分卷阅读53 江湖旧梦 作者:狂魔霖殷 分卷阅读53 钉子,经不起舟车劳顿。更何况她可能只剩下三天时间。现在送信给汴京,让他们把水芙蓉送过来,我很可能只能收到尸体。” 梅落英并不清楚扬威镖局和文昌宫之间的旧事,只是说道:“阁主怎么能为了一个病人,对听雪阁这样不负责任?” 说话间诸葛纯钧已经把一个瓷瓶交到容君行手里:“妥善保存。” 容君行没理她,而是罕见地冷着脸,对梅落英说:“没有水家,就没有容君行。水家为我牺牲了太多。这一趟就算赴汤蹈火,我都得去。否则我就是不仁不义。” 梅落英就没见过容君行脸上没有笑容的时候,肚子里其他话也不好说出口了,只是叹气道:“那我和你一起去吧。” 容君行想了想:“要真是鸿门宴,咱们去的人再多,能对付得了内卫和锦衣卫?不过都是去送死而已。听雪阁可以没有我,不能没有你们。要是我十天之内没回来,你们另选阁主吧。” 诸葛纯钧说道:“我陪你去吧。内卫和锦衣卫我都有熟人。如果这真是他们为你准备的鸿门宴,我至少能说服他们,等你治好水姑娘再动手。” 水无情说道:“梅三女侠不要太过担心。到时候杨威镖局汴京分局会拼死保护容阁主。只要我们还有一个人活着,就决不能让容阁主伤到一根汗毛。” 梅落英强笑了下:“那就拜托水总镖头了。” 废话不多说,水无情、容君行、诸葛纯钧三个人便快马加鞭上了路。 第三十章 大决战 三个人一共跑坏了九匹马,在第三天将近凌晨的时候到达了汴京城西城门。 水无情和容君行都是轻功高手,俩人一人一边拎着不能运功的诸葛纯钧,从城墙墙头翻进了汴京城。 水芙蓉躺在扬威镖局汴京分局,脸色蜡黄,整个人痉挛成了一个胎儿的姿势,衣服、头发都被汗水打得透湿。 水无情冲进房间,一把抓住水芙蓉鸡爪一样蜷缩着的手,轻声说道:“芙蓉,爸爸来了。” 水芙蓉显然对水无情的到来毫无知觉,她的世界里大概已经只剩下痛苦了。 容君行拉过水芙蓉毫无生气的手腕诊脉,皱着眉头沉吟良久:“我有五成把握救她。” 水无情忙点头:“那你快动手吧。就算救不了她,也赶紧结束她的痛苦。”说到最后声音有点发颤,但语气还是很坚定。 容君行也不迟疑,毕竟多犹豫一刻对于水芙蓉来说就是多一刻痛苦。他只留了水无情和诸葛纯钧在房间,掰开水芙蓉紧咬着的牙关,捏着她的鼻子把瓶子里的汤药灌了进去。 水芙蓉呛咳了两声,不动了。 容君行从随身的包袱里拿出药棉和小刀,解开水芙蓉的衣襟,要给她取钉子。 水无情别过头问道:“大概要多久?” “如果顺利的话,拔下来钉子我还要施针,要三个时辰。” 水无情点点头,出了门。诸葛纯钧也很有眼色地跟了出去。 门外远不像诸葛纯钧想想得那么平静。 锦衣卫没来,但是许雷带着内卫包围了整个镖局。跟许雷一起来的,还有诸葛定光。 诸葛纯钧惊了惊:“大哥。” 诸葛定光皱了皱眉:“你果然来了。” “……”诸葛纯钧不知道该说什么好,犹豫了一下,说道:“她们都还活着吧。” 能请得动诸葛定光不依不饶地来砍人,朝廷手里必然还有诸葛定光在乎的人。 诸葛定光正要说什么,内卫给一辆马车让开了路。 几天不眠不休地赶路,诸葛纯钧觉得眼睛都有重影。她盯着马车上下来的人看了很久,又使劲揉了揉眼睛,在那个人走到她眼前的时候,才不太确定地叫:“娘?” 邱静居然没死。她气色很差,衣服也像是牢里的囚服,但是精神很好,眼睛里闪烁着锐利的光。 诸葛定光走上前扶住她的胳膊:“您怎么也来了?” 邱静叹了口气:“不放心三儿。” 诸葛定光忙给诸葛纯钧使眼色。诸葛纯钧上前搀住邱静:“在他们打起来之前,咱们娘俩还有机会聊聊到底发生了什么?” 邱静面无表情地开口:“容君行今天肯定会死。这么多内卫,就算你帮他,也只不过是陪他一起死罢了。” 诸葛纯钧吸了口气,努力让自己找到一个救容君行的理由:“可是他死了,就没人能解我的封神了。” 邱静斜睨了她一眼:“是你自己把解毒的机会拱手相让的。” 诸葛纯钧挽着邱静的手,站到一处墙角,小心翼翼地解释:“要不是张劲松两年前在大年夜的爆炸里救了我一命,我早两年就死了。张劲松的情我得还。” 邱静显然是知道张劲松的事情的。她没多问,而是说道:“你六娘也为你死了呢。你用你这条贱命还了张劲松,你六娘就白死了?” 诸葛纯钧有一瞬间的语塞。 邱静乘胜追击:“只要这次容君行死了,咱们全家就都自由了。” “你怎么能保证他死了之后皇上不会反悔?” 邱静淡淡地说:“他不能反悔了。圣旨在我手里。他已经昏迷有一段时间了,估计撑不过这三五天。” 诸葛纯钧叹了口气:“无论我站在哪一边,容君行都会死,我也会死。” 邱静说道:“你不会死的。我会想办法救你。” 找药材的过程那么费劲,邱静大概还不知道其中曲折。听到邱静的话,诸葛纯钧也不忍心戳破她的幻梦。她对上邱静的眼神:“我想帮他,图个心安。” 邱静突然恼了。诸葛纯钧从来没见过邱静发火或者失态,这是二十多年来第一次。邱静带着哭腔厉声质问诸葛纯钧:“为什么?为什么你帮个外人就是心安?你家人的命在你眼里一文不值吗?” 诸葛纯钧不太明白:“就算我拼死帮容君行,他也是会死的。我这身体,真打起来,撑不过一炷香。我没打算改变结局。” 邱静攥住诸葛纯钧的手,问她:“你要帮的,是容君行,水芙蓉,还是听雪阁?” 诸葛纯钧犹豫了一下:“都是。我想帮容君行,因为我跟他又儿女私情;我想帮水芙蓉,因为我欠了张劲松一条命;我想帮听雪阁,因为听雪阁是现在民心所向。” 邱静扬手一个耳光,清脆地啪地一声落在诸葛纯钧脸颊上。 诸葛纯钧没闪没避,被这带着内劲儿的一掌扇得有点头晕。 邱静问道:“你的命难道没有他俩的命值钱吗?你还有这么多亲人朋友关心你、照顾你,我们的感受不重要吗?” 诸葛纯钧不知道邱静到底执着于什么。帮或者不帮容君行,对于诸葛纯钧来说,不过是多活少活三五个月的区别。但她还没来得及解释,那边居然开打了。 分卷阅读53 - 分卷阅读53 - 分卷阅读54 江湖旧梦 作者:狂魔霖殷 分卷阅读54 江湖旧梦 作者:狂魔霖殷 分卷阅读54 诸葛纯钧知道,容君行说需要三个时辰,那这三个时辰是决不能打断他的。只要内卫三个时辰内攻进那个房间,容君行和水芙蓉就都得死。 诸葛纯钧甩开邱静的手,展开雪满天山,飞身扑向战团。 邱静哪容诸葛纯钧去添乱?她一掌般若金刚掌,向诸葛纯钧后背袭去。 诸葛纯钧从没见过邱静出手,这一掌的力量真真让她震惊。邱静的功力,比起诸葛飞羽,不遑多让。 诸葛纯钧努力忽略掉钉子带来的痛苦,在油尽灯枯的筋脉里榨取出最后一丝真气,运起雪满天山向右避了避。 邱静的一掌却像跗骨之蛆一样拐了个弯追了过来。 般若金刚掌明明是大慈大悲的一掌,诸葛纯钧却感觉到了彻骨的寒意。她再次强行提起真气,使出一招乳燕钻云。 还没能拔地而起,邱静的一掌已经后发先至,稳稳地印在诸葛纯钧后背上。 诸葛纯钧无声地软倒在地上。 邱静抢上来,封住诸葛纯钧几处大穴,拖着她离开战团。 诸葛纯钧口鼻流血,眼神中隐隐有了悲意,无声地质问邱静:“为什么?” 邱静扶她靠着墙角坐好,几乎是脸贴脸地在她耳边小声解释:“容君行必须死,不能有任何差错。因为你大嫂怀孕了。皇上和你大哥都不知道这件事。要是让皇上知道,李芸的命就决不只是这个价码了。” 诸葛纯钧睁大眼,很虚弱地用口型问:“为什么偏偏是这个时候?” 诸葛定光和李芸结婚十几年了,一个孩子都没有。诸葛家的邪门汤药太多,诸葛纯钧一直默认为是诸葛家给李芸灌了药,不想让她生孩子。但是临到诸葛家要出事的关口停了药,这件事怎么都讲不通。 邱静今天叹气格外多:“当年这门亲事是我一手强迫的。你大哥心里有人,不想娶你大嫂。后来十几年,他从来没碰过她。” 诸葛纯钧觉得这简直超出了她的想象:诸葛定光和李芸,在家里家外,都是举案齐眉的模范夫妻。 邱静继续说:“你大嫂刚入狱的时候没有月事,以为是环境太差打乱了身体的规律。这段时间显怀了,我和你二娘才注意到。趁着狱卒发现她怀孕之前,她必须离开监狱。” 这个解释诸葛纯钧是接受的。但她还有好多事情想不通:“我大哥秋天来长安,没能杀掉容君行,那时候你们是怎么说服皇上放过你们的?” 邱静沉默了。 诸葛纯钧问道:“破天?” 邱静轻轻说:“诸葛家三个孩子,你是最聪明的。” 诸葛纯钧简直被这句话气笑了:“被你玩得团团转,你还夸我聪明?” 邱静说道:“我跟皇上承诺我能把容君行吸引到汴京,任他处置。然后我一手策划了破天案。” 诸葛纯钧问道:“四五月份的时候你就想到今天的事情了?” 邱静叹气:“是我派人去销毁沙拐枣的。只有这一颗沙拐枣,只能救一个人。我就是想看看容君行会救谁。如果他选择救你,那他就不会死。如果他选择救水芙蓉……” 邱静没继续说,诸葛纯钧抬头看看前面人脑袋打成狗脑袋的两群人,还有点想为容君行解释:“当年扬威镖局保护容君行和木青离开中原,容君行欠他们的。义字当头……” 邱静很不客气地打断她:“要是不知道当年的事情,我怎么可能想到用水芙蓉吸引他来?可是他既然喜欢我女儿,我的女儿在他心里就应该是第一位的。天塌下来也没有我女儿的命重要。如果是我,不管牺牲多少外人,就算遭受千夫所指,就算要遗臭万年,我都要保护好我的家人的周全。” 邱静确实做到了。 诸葛纯钧感受着胸口钉子的抽动,很笃定地对邱静说:“所以你不可能看着我去死。你留了后手。” 邱静点点头:“去大张旗鼓地销毁沙拐枣的是第二批人。第一批人已经提前一天悄悄去收集了足够的沙拐枣。” 诸葛纯钧咬了咬下嘴唇,犹豫了一下又问:“可我听说除了汤药,解封神还需要文昌宫的一种针法。容君行是大司命最后一个传人……” 邱静反问:“谁告诉你是唯一一个?” 诸葛纯钧没话说了。每一件事邱静都算好了,还有什么她可以操心的呢?她万分疲倦地闭上眼:“如果能的话,救水芙蓉一命吧。” 第三十一章 梦醒时 诸葛纯钧那日在战场上一闭眼,就浑浑噩噩了小半年。其间钱大夫为她拔了钉子,她便一直在高烧中时梦时醒。 再次睁开眼,诸葛纯钧浑身瘫软无力。她试着感受自己的身体的存在,似乎只是勉强能动动手指。 邱静坐在床边,正给她擦身。 诸葛纯钧开口:“娘。” 邱静眼中的惊喜直接化作了眼泪,大声喊道:“三儿醒了!” 正在外间吃午饭的云出岫和诸葛定光闻声冲进来,李芸也挺着巨硕的肚子跟在后面。 诸葛纯钧被盯得有些不好意思:“我怎么了?” 邱静紧紧攥着她的手:“钱大夫说你的钉子长在肉里太久,□□的话凶多吉少。我就没信他的邪。” 诸葛纯钧用干裂脱皮的嘴唇扯出个笑容:“我这么躺了多久了?” 诸葛定光说:“四个多月了。不过你还没错过你的小侄子出生。大夫说李芸还有十几天才生。” 诸葛纯钧很真诚地对李芸说:“恭喜大嫂。” 李芸摸摸肚子,靠在了诸葛定光肩上。 诸葛纯钧醒来之后恢复神速。李芸生了孩子之后,每天躺着被照顾的人就变成了李芸。诸葛纯钧有时候会在家逗逗孩子,大多数时候不喜欢在家添乱,而是喜欢坐在外面的小茶棚喝茶听书。 邱静原本想去投奔诸葛含光,但是边境封锁很严,而且诸葛纯钧和李芸又不适合舟车劳顿。最终诸葛家暂时住在了位于匈奴和中原势力交界的三不管地区金城。这种地方拳头就是道理。好在诸葛家的邱静和诸葛定光都很有道理。 茶棚里的老头正在口沫横飞:“这听雪阁阁主容君行,身形暴涨三倍,一掌拍飞了内卫统领许雷,腾云驾雾回到了长安。” 诸葛纯钧醒来之后对“容君行”这三个字过敏。她没正面问过邱静,但是她知道容君行肯定是死了。李芸能毫发无伤地离开大牢就是明证。 茶棚里的人纷纷拍手给说书的老头叫好,诸葛纯钧也丢给他一吊铜钱。 老头见到这么多赏钱,眉开眼笑,讲得更加卖力:“他回了听雪阁之后,被他救了的水芙蓉便要以身相许。英雄配美人,真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水总镖头拿出好几个镖局做陪嫁,以后听雪阁和扬威镖局强强联手,在江湖中必然势不可挡。” 人总是愿意相 分卷阅读54 - 分卷阅读54 - 分卷阅读55 江湖旧梦 作者:狂魔霖殷 分卷阅读55 江湖旧梦 作者:狂魔霖殷 分卷阅读55 信自己想要看到的。就算理智上再怎么认为不可能,诸葛纯钧心里还抱着一线希望:有没有哪怕万分之一的可能性,容君行还活着呢。 这个想法在她脑海中就像生了根,随着时间的推移,越长越茁壮。喝过小侄子的满月酒,诸葛纯钧借着酒意去找邱静:“我想回长安城看一看。” 长安城现在完全是听雪阁的地盘,邱静竟然也没明确反对:“你身子弱,武功还没恢复,真的打算自己去?” 诸葛纯钧很坚定:“我想好了。” 邱静说道:“女大不由娘。你想去就去吧,平平安安回来就行。” 诸葛纯钧应了。 快马加鞭不过四天,诸葛纯钧就从金城到了长安。长安城外草长莺飞,正是初夏时最生机勃勃的景象。成群结队的难民已经消失不见了,城门大开。 诸葛纯钧跟着人流混进长安城,从西城门向东城走,不知不觉地就路过了水府门口。 水府张灯结彩,一片喜气洋洋的氛围。 诸葛纯钧努力忽略掉自己心里的不适,梦游一般走到老乞丐的小院。 小院大门紧闭,院门口有人拦下了她:“你谁啊?” 诸葛纯钧觉得有点好笑。她掏出口袋里的地契:“这院子是我的。你谁啊?” 门口的人翻来覆去看了好几遍地契,狐疑地说:“我进去问问我家主子。” 他推门进去的瞬间,诸葛纯钧看到了小院已经被红色的缎带装饰一新。 不一会儿大门重新打开,没易容的容君行对着她笑:“纯钧,进来坐。” 诸葛纯钧有一种恍若隔世的穿越感,抬手想去抓容君行的手腕。 容君行不自觉地躲了一下:“你来得正是时候。我后天和芙蓉结婚。你正好能赶上喜酒。” 诸葛纯钧的心里抽搐地疼着,脸上却是笑得见牙不见眼:“恭喜恭喜。可惜我没提前接到通知,要不真应该给你们备一份大礼的。” 容君行有点尴尬地笑笑:“咱们什么交情,不用那么客气。” 诸葛纯钧的理智告诉她“你该走了,这不是你应该呆的地方”,但是感情还在没话找话:“我其实是回来取东西的。我住的那个房间,东西你还没扔吧?” 容君行明显楞了一下,然后笑说:“芙蓉来收拾过几次院子,扔没扔我也不清楚。你要不要自己去看看?” 诸葛纯钧和他穿过小院。路过院子里的大树的时候,诸葛纯钧突然问:“小年夜里你追着听雪阁的人出去,然后发生了什么?” 容君行犹豫了一下:“你跟踪我了?” 诸葛纯钧淡淡笑了笑,没答话。 二人鱼贯进了东厢房,房间的陈设变化不大。其实诸葛纯钧根本没有任何私人物品留在这间房间。她随手指了一本落了很厚的灰的、容君行以前看过的书:“没想到这本书你还留着。” 容君行笑说:“你想拿走尽管拿。” 诸葛纯钧回头关了房门,施施然走向那本书,拿起来拍了拍书上的灰:“跟我就不必继续演了吧,表哥?” 容君行的双胞胎弟弟、当今圣上的三皇弟杨飒有那么一瞬间的愣怔,然后问道:“我自问自己跟他有一模一样的脸和身材,穿衣打扮也无懈可击,连他说话带笑都学了个十成十,你是怎么看出来的?” 诸葛纯钧惨白着脸笑笑:“能看出来的肯定不止我一个人。但是在那些人眼里,只要你能很好地行使他的职责,你是真是假不重要。”诸葛纯钧拍拍自己的心口,一字一顿地说:“只有在我这里,他没办法被取代。” 杨飒给诸葛纯钧倒了冷茶,目光定格在虚空里的一点,幽幽说道:“大家都担心我哥想对我取而代之,没想到最终是我为了活命取代了他。” 诸葛纯钧在失望的情绪中勉强提起一点兴趣:“你怎么会来听雪阁?” 杨飒苦笑了一下:“当时先皇选大皇兄做了太子,本来想着能先把二哥和我铲除掉再死,结果刚刚把勾结听雪阁造反的屎盆子扣给二皇兄,他就病倒了。诸葛将军叛国投敌、听雪阁蓄谋造反,大皇兄顺理成章地成了太子,我要是继续留在宫里,肯定是难逃一死的。” 诸葛纯钧手中把玩着茶杯,冷冷问他:“所以你亲哥哥就该为你去死?” 杨飒闭上眼睛,停顿很久又睁开:“他真不是为我去死。舅妈想出利用水芙蓉再现破天案,把容君行引到汴京这条计策,真的是为了救大牢里的表嫂。我是在他们敲定全盘计划之后才知道的。” 诸葛纯钧狐疑地眯起眼睛:“当时老皇帝虽然病重,但还没糊涂吧?这种事情还会告诉你这颗弃子?” 杨飒摇摇头:“是许雷偷偷告诉我的。许雷当年杀了我亲娘,心里有愧。这些年来明里暗里他都对我有诸多照顾。因为截杀容君行的计划里,他是最关键的一步,所以他提前三天知道了整个计划。” 杨飒深吸一口气,继续说道:“我当时已经不算自由身,多亏许雷帮忙,调开当值内卫,我才能从宫里出来。但是整个江山都是大暄的,将来也会是我大哥杨靖的,我到哪能安全呢?” 诸葛纯钧冷笑着扬眉:“只有听雪阁最安全。正巧容君行要死,所以你们一群人一合计,你可以取而代之?” “不是那时候我们商量好要取代他,而是许雷决定让我取代他之后才来宫里救我出去。”杨飒叹了口气,把当时安排好的细节总结了一下:“混战中有人打晕了水无情,扬威镖局汴京分局几乎全军覆没。醒着的人谁都没看见容君行真的死了。朝廷这边是实打实地杀了他,但是放出话去,听雪阁以为这只是朝廷为了让听雪阁内乱而放出的谣言。因为大战结束没几个时辰,汴京城外听雪阁的眼线就看到他们阁主满身是伤地从城里逃出来。他们阁主描述的那场恶战,和水无情描述得一模一样。” 诸葛纯钧这次是真的笑了,虽然眼里完全没有笑意:“好心思,好计策。我倒要对这位内卫总管刮目相看了。” 杨飒好脾气地笑笑:“能在先皇身边混了这么多年,做了那么多事还全身而退的,也就许雷一个。” 诸葛纯钧附和着感叹:“要不是先皇倒下得太早,诸葛家全家,包括你,现在估计已经在阎王殿聚餐了。” 杨飒低头:“但要是先皇活着,容君行,大概不会死吧。” 诸葛纯钧反倒不如刚刚知道他不是容君行的时候那么难受,拍拍他的肩膀:“没那么多如果。既然你逃出来了,就要为容君行,为容才人,为听雪阁,为天下苍生,好好活下去。” 杨飒像喝酒一样一仰头闷了一口冷茶,啪地一声放下杯子:“你放心。我一定会把听雪阁经营好,不让任何人失望。” 诸葛纯钧不由自主地蹦出一 分卷阅读55 - 分卷阅读55 - 分卷阅读56 江湖旧梦 作者:狂魔霖殷 分卷阅读56 江湖旧梦 作者:狂魔霖殷 分卷阅读56 句:“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 杨飒偏过头问:“容君行……我哥,也喜欢这句话?” 诸葛纯钧目光突然变得很远,带着笑摇摇头:“他呀。他是喜欢济世救人,但也曾经对给亲人报仇有执念。可是兜兜转转经历了这么多事,我觉得,他最终的理想是闲云野鹤。你别总觉得你取代了他的位置。也许,你是解脱了他。” 说完这话,诸葛纯钧又把目光收回来,定格在杨飒脸上。沉默半盏茶的时间,她苦笑着移开目光:终究是不一样的人啊。 杨飒默默注视着诸葛纯钧的神情变化,突然想到水芙蓉第一次看到他的时候:一样是死死盯着他的脸,仿佛看了一个世纪,然后闭上了水光潋滟的眼睛,眼角滑下一大颗眼泪。杨飒面苦笑着问:“你说在水芙蓉心里,他能不能被取代?” 诸葛纯钧在手中细细把玩着那只茶杯,答非所问:“你真心喜欢水芙蓉?” 杨飒很郑重地点点头,表情有点纠结:“但水芙蓉喜欢的是容君行。” 诸葛纯钧心不在焉地哗啦哗啦翻着手里的书:“不要想着取代容君行。你永远取代不了他。你要做的是让水芙蓉真心喜欢上你。她还不到二十岁,不能一辈子活在容君行的影子里。你要帮她走出来,重新获得爱别人的能力。” 杨飒似懂非懂地点点头。这个在深宫里生活了近三十年,看腻了三千佳丽为了皇上多看一眼斗得你死我活的男人,生平第一次,只想得到一个人的心。 那边厢诸葛纯钧却在心里狠狠地嘲讽了一遍自己说出去的话。呵,重新获得碍别人的能力。知易行难。就算诸葛纯钧自己,又要怎么走出对容君行的回忆呢? 诸葛纯钧是在杨飒和水芙蓉拜天地的时候离开的。流水宴很热闹,没人注意到一个衣衫褴褛的小乞丐坐在墙角泪流满面,更没人注意到小乞丐弓着身子默默离开。但是婚礼过后,水芙蓉在一沓装着银票的红包里,发现一只红包,没有银票,只装着一张地契。 容君行留下的那本书,竟然是一本《会真记》。诸葛纯钧原来以为容君行只会看《本草纲目》《黄帝内经》一类的书,没想到他还对这些风月故事感兴趣。 怀里揣着这本书,诸葛纯钧想到容君行看崔莺莺和张生相爱的时候会不会替他们高兴,就傻乐起来;过一会儿想到容君行看到张生抛弃崔莺莺的时候会不会难过,又有点心情低落。她就这样又哭又笑地在夕阳余晖里离开了屹立几百年的长安城。 去年今日此门中,人面桃花相映红。人面不知何处去,桃花依旧笑春风。 第三十二章 终章:小团圆 玉门关最大的商铺叫诸葛杂货。 诸葛杂货的老板娘是个精明能干的生意人。传说她家世代行商,近百年来在中原商号几千,富可敌国。 这天大清早老板娘正忙忙碌碌地点货,身后还跟了个三四岁的小尾巴。 一个身材魁梧的中年男人走进来:“三儿他俩正在外面搬皮子,叫我去库房给他俩腾个地方。” 话才说到一半,小尾巴已经扑到他身上:“爹爹!抱抱!” 老板娘从怀里掏出一串钥匙:“第二大的那把是库房的。” 男人满把是胡茬的嘴凑到小尾巴白白嫩嫩的脸上,吧唧亲了一口。小尾巴咯咯笑了起来:“痒!” 男人接过钥匙,出门正看见一大一小两个身影,一人抱着一大摞羊皮,向库房方向走来。 瘦小的身影咋咋呼呼大喊:“大哥快去开门!我要抱不动了!” 狗熊一样庞大的身影呵呵笑:“搬不动就都给我。” 这间诸葛杂货的老板,正是诸葛定光。老板娘自然就是李芸了。诸葛纯钧和巴勒图在给商铺跑腿打杂。 三人吭哧吭哧整理完库房里的羊皮,李芸一阵风一样冲进来:“我收到汴京那边的来信了!” 诸葛定光忙说:“去后院把咱娘和妈叫出来,一起看。” 李芸拍拍小尾巴的后背:“听到没,去把你大奶奶二奶奶叫来。” 小尾巴欢叫一声跑走了。 诸葛纯钧先等不及了:“拆开看看。” 李芸笑嗔了一声:“就你着急。”手上还是麻利地拆开信封。 还没来得及读,邱静就抱着小尾巴进了门。云出岫跟在她身后。 一大家人围坐一圈,李芸拿着信读道:“我与承影、杨飒、水无情各自负责一个城门,鏖战三日三夜,汴京城破,杨靖自戕。我们四人几番探讨,决定将汴京交给杨飒。近二年承影愈发觉得中原和匈奴作为农耕和游牧社会,不能用一样的方式管理。杨飒对中原始终更熟悉,也更适合接手眼下的乱局。我与承影打算下个月启程返回伊吾卢。又及,我已有三月身孕。” 诸葛纯钧惊叫了一声:“二姐怀孕三个月啦!那她还鏖战三日三夜?” 李芸笑笑:“含光戎马半生,这一战要是错过了,可真会遗憾半辈子。对她来说,这一战比孩子重要吧?” 诸葛纯钧回头对巴勒图说:“你也戎马半生,这一年不再打仗遗憾吗?” 巴勒图嘿嘿笑:“我那时候是没事干,我哥叫我打仗我就去耍耍。现在有媳妇了,自然是媳妇在哪我在哪,还打什么仗?” 诸葛纯钧被说红了脸,一桌人哄堂大笑。 两个月后,挺着大肚子的诸葛含光和呼都单于来到玉门关。 诸葛家听到消息,早早在诸葛杂货的饭厅里备了一大桌好酒好菜。 诸葛含光进门的时候,诸葛纯钧颠颠地跑过去扶。 诸葛含光一把拍开她的爪子:“老子是怀了,又不是残了,还没到走路要人扶的程度。” 诸葛纯钧讪讪收回爪子,打量了半天她的肚子:“这大概是有史以来打胜仗的时候年龄最小的人了吧?” 诸葛含光佯怒道:“小崽子还没出生就妄图抢他老子的战功?” 呼都单于安顿好人马,比诸葛含光晚一步进门。 看到他进门,诸葛定光正色道:“你真这么放心杨飒?万一他是另一个杨鼎呢?” 呼都单于耸耸肩:“疑人不用、用人不疑。我和他并肩作战这么久,这点信任还是有的。” 巴勒图嘿嘿乐:“再说他表姐嫁给了我哥,他表妹嫁给了我,就算胡汉已经和亲了吧?” 诸葛含光笑:“水芙蓉那丫头还说要和我肚子里这孩子订娃娃亲。那丫头已经生了一子一女了。” 云出岫抱着小尾巴姗姗来迟。 呼都单于盯着小尾巴乐:“才两年不见,个头长大了好多。” 云出岫笑:“可不是?有小不愁大。”边说边点了点小尾巴的鼻子,指着诸葛含光的肚子说:“猜猜那是小弟弟还是小妹妹?” 分卷阅读56 - 分卷阅读56 - 分卷阅读57 江湖旧梦 作者:狂魔霖殷 分卷阅读57 江湖旧梦 作者:狂魔霖殷 分卷阅读57 小尾巴嘟起嘴:“我要小妹妹。小弟弟会跟我抢零食。” 诸葛纯钧马上打破他的幻想:“小妹妹抢零食只能更凶。” 李芸和邱静从厨房端出最后两个菜,落了座。 诸葛含光神秘兮兮地从怀里抽出来一摞纸:“我这次进汴京城,回了一趟诸葛府,找到了这个。” 众人忙一人一张拿起来看:竟然是诸葛飞羽在世的时候,每年过年,云出岫画的全家福。 桌上只有巴勒图和小尾巴还从来没见过这几幅画。李芸正抱着小尾巴给他指:“这个是你爹。你看他小时候多皮。那个……应该是你小姑姑吧?感觉比你爹小这么多。那个是你爷爷,旁边是你奶奶……” 巴勒图盯着另一幅画,拽着诸葛纯钧:“哪个是你?” 诸葛纯钧咬咬牙,指了指图里被鞭炮吓哭的小姑娘。 巴勒图“啧”了一声:“小时候多可爱,一吓就哭。看你现在,天不怕地不怕。” 诸葛纯钧把指关节按得嘎嘣作响:“现在不可爱了吗?” 巴勒图把画挡在脸前:“再温柔点就更可爱了。” 吃完饭大家七手八脚清理了桌子,云出岫从书房里拿出纸墨笔砚:“好久没画全家福了,手生。” 邱静笑:“我们云大才女也有怯场的时候?” 云出岫犹豫了一下,落了第一笔。 今天人多,云出岫画得也比较细。李芸抱着小尾巴聚精会神地盯着,邱静去厨房切水果,诸葛定光正在研墨,诸葛含光和诸葛纯钧夫妇没事干。 诸葛含光从云出岫的一大堆工具里拿来一支狼毫和一张宣纸:“我也画一个。” 诸葛纯钧围上去:“画什么?” 诸葛含光没理她,自己在宣纸上勾勾画画。不一会儿诸葛纯钧看到了城墙、烽火、兵马。黑压压的一片兵马前扬刀立马有一个人。 诸葛纯钧不太确定地问:“这是姐夫?” 诸葛含光怒道:“他有老子这么英姿飒爽?” 诸葛纯钧见过自恋的,没见过这么自恋的:“这是你自己?” 诸葛含光道:“对,给老了的自己看的。” 画完画,诸葛含光题了一行字:“十载去乡曾未悔,半生倥偬毁誉掺。” 巴勒图碰碰诸葛纯钧的胳膊肘:“那两行字啥意思?” 诸葛纯钧靠进他怀里:“意思是,我们做的事都无愧于心,是非功过就交给后人去评说。” -正文完- 分卷阅读57 - 分卷阅读57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