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人局》 美人局第1部分阅读 美人局 作者: 美人局第1部分阅读 美人局 作者: 美人局第1部分阅读 美人局 第1章 美人颜 1美人颜 檀邈梵从牢里出来,仰头迎来一抹湿润,他拾袖擦了擦脸,心想这贵如油的春雨总算来了,不觉为住在金阁寺附近的乡民们高兴。 蒙佛祖眷顾,善哉善哉。 “邈梵小师父,香油钱。” 牢头老张塞给檀邈梵几枚铜钱,油光水亮的脸上带着几分奸猾的笑意,随后又出来两位衙役,抬着一柄担架,担架上面的东西是被一床破草席裹住的,只露出底下一双黑黢黢的脚。 香油钱。说得好听,实则是从死人身上扒拉下来的皮而已。 衙役们把尸首直接抬出大牢墙外,檀邈梵遂听见尖利的哭嚎叫喊声响起,不难想象出外头是如何哭天抢地的景象。 听见归听见,檀邈梵连眼皮子也没往那边瞭一下,低头瞧了瞧掌中铜板儿,掂量一下轻飘飘的。他眉心一蹙,似有犹豫地向老张开口:“这些” 老张不等他把“太少了”三个字说出口,便一把亲昵搂住他肩膀,率先叫起苦来:“哎呀邈梵小师父你是不晓得,就这几个钱,还是我自掏腰包贴的咧。刚才那人得了病,我让他家拿钱请大夫来牢里诊治,可是他家穷得都揭不开锅了,怎还出得起看病的银子他们是犯人咱们是牢头,没道理替他医治的不是也怨这病来得急,左右不过三天人就去了。这才有了你的好差事。我老张的为人你清楚,断不是那等爱占便宜的主儿,不能让你白做这一场,可身上也只有这几个铜板子,别嫌少啊。” 老张先发制人,檀邈梵只好吃了这个哑巴亏,把铜板儿收起来,还朝他行了个佛礼:“多谢施主。” “跟我还客气啥,以后这样的好差事儿我都替你留着,以前定禅老师父还在世的时候”老张一边拉着家常,一边送檀邈梵出去。 檀邈梵表面认真听着,话从耳入又从耳出,完全心不在焉。他在心里默默盘算还差多少银两才能把金阁寺修缮好,好像还很多。 一下心情又沉重起来,檀邈梵微微叹气,在这乍暖还寒的时节吐出一口浅浅的白雾。 他是孤儿,襁褓之时便被遗弃了,金阁寺的定禅师父把他捡回去养育,赐了檀字为姓。入了佛门自然不能取俗家名字,法华经有云“梵音深妙”,于是定禅师父取其中“妙梵”二字为他的名,也作法号,自此他便在金阁寺中长大。小妙梵生性聪慧,五岁识字,六岁就能背法华经,却嫌弃起自己的名字来。 “师父,师父”又白又软的小妙梵扑进定禅怀里,扯着老和尚的胡须,奶声奶气道:“弟子要改法号” 定禅摸摸发红的胡须根,疼得龇牙:“先放手” 小妙梵愈发用力地扯:“先答应我改法号” “好好好改想怎么改就怎么改嘶放手啊。” 小妙梵跳下师父膝头,捡了根树枝在地上写写画画,嘟嘴闷气:“他们说妙梵是尼姑才用的名,还说不许我住这儿了,叫我住到尼姑庵里去你看,妙有个女字,就是女孩儿才叫这个呢,我不要这个字” 稚童有趣,定禅师父哭笑不得,后来商议了一番,把“妙”换成了“邈”,字改音不改,且“邈”本就指深远,也算契合了梵音深妙的寓意。 从此以后,檀邈梵对名字心满意足,再也没提过改名。而定禅师父似乎也觉得这孩子虽有慧根又跟佛家结缘,却不见得归宿就在佛门当中,于是便同县衙管户籍的主簿说了说,让他挂在某位农户家入了平民的籍,也就不算僧侣了,不受那些束缚。之后檀邈梵白日去私塾念书,晚上回寺中研习佛法,半僧半俗地长大成人。 檀邈梵十二岁做了童生,十五岁又考上秀才,却没继续考功名,而是回金阁寺继承衣钵,帮着定禅师父打理寺庙。在他十八岁那年,金阁寺忽然遭了天灾,正殿被雷劈中,打坏了菩萨金身,正巧定禅师父当时在殿里上香,掉下来的房梁砸中他头部,昏迷两日过后终是伤重不治,登往极乐世界了。 嘉宁县地界小,只算青州边儿上一个小县城,区区千百户人家,自是比不得州府那些繁华热闹的地方,而且金阁寺位置也偏,香火说差不差说旺不旺,定禅老和尚一年到头总要在外面念念经,替人家做几场法事,才能勉强维持师徒几人的生计。可自打定禅西去,寺里那几个半路出家的和尚便走的走溜的溜,要不就是还俗了,只剩从小被定禅养大的檀邈梵留了下来,一门心思要重修金阁寺,传承师父的意愿。无奈香油没人添,修佛又要钱,檀邈梵眼见寺庙一日比一日破败,菩萨是泥塑的不食人间烟火,但他却是凡体肉身要吃菜米油盐,虽然他有秀才功名在身,每月也有一两二钱进账,勉强温饱,但修缮大殿和重塑菩萨金身都不是小数目,所以他便出来揽活赚钱,替人写书念信,丧事里头诵经超度,又或者乡下农户要打谷子,他也乐意去搭把手,总之就是来者不拒。 别看邈梵是个六根清净的和尚,但他也是个眉清目秀的俊俏和尚,一双眉眼长得那叫好,眉峰笔直修长,眸光清澈中透着慈悲,让人觉得菩萨也就是那样儿了。外加邈梵脾气又好,能吃苦也吃得了亏,不会斤斤计较。所以十里八乡的婶子大嫂小姑娘,有什么好事都不忘叫上他,不过这憨厚的名声传得远了也不见是好事,某些诈猾的人也摸上来了,比如老张。 按说牢里不会有什么需要和尚来念经做法的事,那些犯大辟的都判了极刑,秋后问斩,还是在菜市场口儿,刽子手一刀下去圆溜溜的脑袋滚得老远,还不许立马儿收尸,要曝尸三天示众,最后若无家人认领,便直接拎乱葬岗埋了,谁还有功夫请僧侣来做法事。不过大牢里犯人多了,一年到头总要病死几个倒霉鬼。这也是没法的事儿,那种阴暗潮湿的腌臜地,人鼠混居,伙食又差,身子骨不够硬朗的话,一场小病就能要了命,因此就有了牢头们敛财的机会。 犯人生病了,牢头们先是让家里人出银子请大夫,出得起钱的,他们便请郎中来看,开几副药灌下去,其中不免要克扣掉大半药钱。若是出不起钱的,就如今日这倒霉蛋一般,先是任他自生自灭,等到人没了,就让家里人拿钱来“赎”,自然不是一笔小数目。可牢头拿了钱也不能不做事,不然面儿上过不去,于是什么请高僧超度,大牢阴气重要做法事,还有洒扫牢房画符镇鬼等等 瞧让和尚把道士的活儿都干了。 邈梵当然听过这些秘闻,但出家人不嚼舌根,所以也养成他守口如瓶的习惯,老张大概就是看中他这点,所以屡屡都是让他来,过后随意给几个钱,多的都入了自己腰包。 有人信奉钱财乃身外之物,而出家人信奉一切皆身外之物,所以不争红尘纷扰。邈梵不善于跟人争,所以每每吃了亏都是默默吞咽,第二次别人老张再请他,他也拉不下脸说不去,真是个老实好欺的性子。 老张又捞了一笔油水,笑得脸褶子都能挤出油来,说话口气也大了许多:“邈梵啊,修那个破殿要多少银子你说说看,要是合适我便替你出了,不过你得在殿门口给我立块功德碑,把我老张的名号刻在上头,字要大一点,最好隔着半里地儿都能看见。” 邈梵不喜,但没有表现出来,淡着一张无欲无求的脸,好像真的在盘算一般:“买木料烧砖石请匠人还要打金箔,一共大概三四百两银子吧。” 老张一听,脸色顿时就僵了,笑得不自在:“这么多啊”他哪儿出得起牢头的月俸还没秀才多呢,他左抠右省的,这十几年也不过攒下三四十两银子,还全被家里婆娘管着。 邈梵当然知道他只是说说而已,不过还是颇为谦恭地鞠了一躬:“阿弥陀佛,施主菩萨心肠,日后金阁寺若要翻修,贫僧再亲自上门募化。” 老张只得嘿嘿笑:“再说再说。” 临了要跨出大牢的门,忽然见外头俩守门的差役都不约而同伸长了脖子,直愣愣盯住门口的那顶青毡小轿看。 邈梵不是爱凑热闹的人,但老张居然一溜儿烟提步飞跑过去,点头哈腰对着轿子里头出来的人问好,模样活像伺候姑奶奶:“黄小姐,您来啦” 因着周围人的目光都胶着在轿子那处,邈梵也不由自主看过去。 轿子里出来个穿着艾绿色衣裳的小姐,微低着头,手里一把湘妃竹的团扇挡住半张脸。只见她一头黑鸦鸦的发,挽了个垂鬟分肖髻,燕尾上系着白玉珠子,颗颗莹润,除此并无其他配饰,让人把注意力都集中在扇子后面那张脸上。 等她缓缓放下团扇,微微仰首,饶是邈梵也差点脱口叫声阿弥陀佛。仿佛皎白梨花的一张美人颜,犹如上天特意眷顾,只挑了顶尖儿的眸眼眉鼻给她,须得显出极大的与众不同来,美人儿不仅貌美,连神态气质也是极佳的,不觉让人心生欢喜亲近之意。 “黄小姐您当心,小心脚底下的石子儿。” 老张的腰都要弓到地上去了,小心翼翼地护在小姐周围,迎着她进大牢的门,就恨不能趴下去把地上都用衣裳擦干净了。 这位姓黄的小姐没说话,报以浅浅一笑便又低着头往里走,小碎步迈得不疾不徐,愣是连裙摆底下的鞋尖都没露出来,颇有大家闺秀的风采。倒是跟在小姐后面的一个小丫鬟,从袖子里摸了把什么塞给老张,伶俐小声地说:“我家小姐请大人和诸位差爷吃茶。” 老张乐得眉眼开花:“多谢小姐打赏。”他也不客气,轻车熟路收了东西,看样子是习以为常了。 黄小姐进来,直接就走向院子里左边的衙舍,正好和邈梵迎面碰上。 “抱歉,麻烦借过。” 邈梵赶紧退开一步,合手行了个出家人的礼数,两只眼睛盯住地上,不敢抬头乱瞄。哪知一袭绿裙从他眼面前儿飘过,忽然就不动了,接着一道女声飘进耳朵。 “等等,请问小师父怎么称呼” 第2章 雪花银 2雪花银 邈梵眼观鼻,鼻观心,目光凝在自己手指尖儿上,道:“小僧邈梵。” 老张见黄小姐停下来似乎要跟邈梵说话,生怕发死人财的事败露,遂急急地奔来,侧身挡住邈梵,笑脸谄媚:“他是附近金阁寺的小和尚,小人请他过来为一众牢犯讲经布道,感化人心。” “原是如此。”黄小姐也学着他的样子双手合十,微微躬身,“我佛慈悲。” 邈梵刚张开嘴,老张便在旁催道:“黄小姐快请进吧,令老先生久候多时了。”他暗中使了个眼色给邈梵,意在警告他别多事。 邈梵本也无意搀和别人的事,点点头便转身走了,黄小姐也依着老张的指引进了衙舍。老张殷切切地想跟进门去,不料丫鬟进去就随手掩上房门,差点没把老张鼻子磕没了。 老张揉揉鼻头,悻悻的。大门口的衙役早已满腹生疑,见他过来赶紧打听:“张头儿,那位姓黄的小姐” 不等问完,老张一巴掌打在这混小子脑门儿上:“瞎打听啥这是你能问的事儿么去,该干嘛干嘛,再多问一个字儿我拿铁烙烫烂你的嘴” 老张在院子里走来走去,心里头就像猫挠痒痒儿似的,恨不得飞到衙舍窗户边听墙角,却又怕惹怒了别人黄小姐。坐立不安一阵,他忽然一拍脑袋才想起来:“瞧我这榆木疙瘩守在这儿干嘛,赶紧请李公子过来才是” 说时迟那时快,话音刚落老张已经跑出去老远了,还不忘回头叮嘱手下们小心伺候着黄小姐。 老虎不在家猴子称霸王,等老张一走,衙役们就随便许多了,三五个聚拢一堆相互打听黄小姐的来历。 “没听说城里哪个大户人家姓黄啊这黄小姐是打哪儿来的” “来头肯定不小。你瞧张扒皮那哈巴狗儿的模样,就差把别人当老祖宗供起来了。” “嘿嘿,要我说黄小姐那么漂亮,换我我也乐意把她当姑奶奶伺候” “去去没出息,你也不撒泡尿照照,你是什么德性别人小姐凭什么看上你。” “” 七嘴八舌嚼了半晌,还是其中一个衙役一语道破:“诶前几日不是从邕州府押了几名犯官过来,说是要送京交给刑部过审,暂且收押在咱们这儿,等京里来人提讯。我记着其中一位,可不就姓黄么,好像还是个大官儿来着。” 嘉宁县大牢的院子里有一排低矮的土屋。此处以前是犯人的伙房,后来失火被烧毁大半,重新把墙壁垒起来后就不做伙房了,改成衙舍,但也仅作值班衙役临时歇脚的屋子,没人常住。这些房屋的门窗都阖得严实,一丝风也透不进,房里多数只有几张旧板凳,然后便是挂着泛黄的粗布帐子的小竹床,泥糊的墙壁被熏得黑黢,指甲一刮都能抠下三寸油污来。 此时此刻,黄小姐就在其中一间屋子。她拿手绢拂了凳面,施施然坐下,翘起二郎腿,罗裙下露出半截绣花鞋,松垮垮挂在脚尖,有一搭没一搭地晃着。她昂着下巴,眉眼含着笑,嘟嘴朝竹床上面色蜡黄的男人努了努。 丫鬟小荷心领神会,取下随身的荷包,拿出一粒龙眼大小的褐色药丸,放碗里用水冲散了,手指头搅和几下,给床上那男人喂去。 男人半昏半醒的,意识不大清醒,他半张着嘴,似乎只有出的气没有进的气,喉咙里发出齁齁声儿,舌头肿胀说不了话。不过小荷要喂药他却不肯,闭了嘴歪过头去,执拗得紧,弄得药汁洒得满床都是。 黄小姐托腮,眨了眨明媚的笑眼,软糯糯的声音又甜又腻:“爹爹听话,乖乖把药吃了。您不肯吃药,病怎么会好呢您就不想跟女儿说说话么” 眼色一飞,小荷心领神会,五指掐住男人的腮帮子,硬把一碗药灌了下去。这位黄老爷吃了药没一会儿便双眼翻白,顿时昏迷过去。 小荷扔了碗,甩甩手腕:“真是腕子都酸疼了,这老家伙忒不老实” 黄小姐笑:“再不老实不是也被你收拾了你当心些,别灌得太急把他呛死了,他现在的命可值钱呢。” 小荷年纪比黄小姐略小一些,圆圆的脸上一双圆眼睛,脸颊还有几粒小雀斑,跟一枚汤圆儿似的。她拍拍掌,挺着胸脯挺得意:“放心吧呛不死,我下手都留着劲儿呢。”小荷左右张望无人,床上那厮又用不着提防,她窜到黄小姐跟前,压低嗓子悄悄地问:“姑娘,你说这回我们能多少” 小荷袖子底下的手做个了捻铜板儿的动作。 黄小姐拿团扇拍了她脑袋一下,放下翘着的腿,轻描淡写道:“三年清知府,十万雪花银。”她柳眉一挑,恣意张扬,“你说有多少” 小荷掐指一算,高兴得差点尖叫,好不容易捂紧了嘴才没溢出来。 门口来了人,轻叩门扉,就像挠痒般一下一下的,不敢用力,生怕唐突了房中佳人。 “黄小姐,在下李承源。黄小姐” 黄小姐蹙着眉,不大想搭理的模样。小荷叹口气,过去扯她袖子,故意抬高音量道:“小姐,李公子来了,您快别哭了。” 李承源是知县的公子,自从数日前在县衙门口偶遇了一心救父的黄小姐,便惊为天人,一见钟情。黄大人从前是邕州知府,遭人御前弹劾才被下狱问罪,但州府不能审他,必须送京由刑部亲审,押解上京的途中在嘉宁县染了病,只得安置下来就诊。好歹也是朝廷命官,死在半路上可不行,指不定多少人受牵连。黄小姐闻讯而来,一是关心老父病情,二是欲去京城活动关系,四处打点。官场上的道道可不就是这些,只要上头有管事儿的人,在圣上面前美言几句,兴许这人就从大牢里出来了,甚至以后还要高升也说不定。 知县父子深谙此道,且也听说黄大人乃宰相门生,跟京里关系匪浅,远非他等穷乡僻壤的九品芝麻小官可比,是故一直把黄小姐奉为上宾,公子李承源也借机大献殷勤。俗话说破船也有三斤钉,黄大人府上如今看起来是大不如前,可家底总是有的,况且未来如何尚是未知之数,一举翻身也并非不可能,做人不能只管眼前不顾往后,李家父子想了又想,觉着总之把黄小姐伺候好了是没错。 “公子请进。” 李承源紧张地侯在门口,听见黄小姐出声才小心推门进去,一眼见她跪在床头,肩膀起伏不定,看来哭得颇为伤心。 李承源走过去弯腰,轻声唤道:“黄小姐” 黄小姐闻声,用手绢擦了擦眼,回过头来一副梨花带雨的娇弱模样,两只眼红得跟兔子似的,真是让人见了铁骨也要化作柔情。她赶紧站起来,朝着李承源福了福身:“奴家失礼,公子莫怪。” “不怪不怪”李承源一见美人连舌头都捋不直了,说话语无伦次“您莫莫哭,当心哭坏了身子,不知多少人会心疼至少我是见不得小姐哭的我我唐突了,那个令尊的病怎样了” 好不容易切入正题,黄小姐哀戚戚望了一眼不省人事的黄大人,摇头说:“家父遭受大难,身心疲惫,这病又来势汹汹,恐怕得将养上好一段日子。此地离京路途遥远,若是家父耐受不住奔波,万一有个好歹”说到最后已是哽咽,黄小姐又低低啜泣起来。 李承源急忙宽慰道:“小姐放心,在下回去就差几个仆婢过来伺候,再请城里最好的大夫问诊拿药,十二个时辰都守在令尊这里,直到调理好他老人家的身子。”决心已表露至此,想来黄小姐也没理由不感动,说不定一下芳心暗许了。李承源心里边儿是这么想的,却不料对方没领情。 “公子好意奴家心领了,只是”黄小姐忧心忡忡,“家父无妄受此牢狱之灾,必是朝堂上有人在背后使绊子,此时他病着,那些人巴不得他去了才好。他们必定穿插了耳目在附近,又或四处打听这里的情况。公子心意虽好,但这般大张旗鼓难免落人话柄,不如就像现在这般,家父静养在此,奴家每日来送汤药,也不用甚么别的人伺候,以免来了不知根底的人,反而坏了事。李公子,您说呢” 话说到这份上,李承源只觉她聪慧又识大体,思虑甚为周详,哪里还会说一个不字:“小姐所言极是” 黄小姐露了笑,此情此景只能勉强为之,即便如此李承源已经觉得是天仙下凡,看得如痴如醉,佳人唤了他好几声才回过神来。 “啊哦,小姐有何吩咐” 黄小姐从袖里摸出一张交子,让小荷交到李承源手中,同时道:“奴家有一事想劳烦公子。” “奴家去京里打点上下要使银钱,但今时不同往日,奴家不便出面兑钱,思来想去,只有找一信得过之人,帮忙去钱庄兑了这张票币。兑出来的银两一半由奴家带上京,一半请这人代为保管,倘若家父有何不测,这些钱就是奴家下半辈子的倚仗。不知李公子愿不愿意帮奴家这个忙奴家在此无依无靠,就只能依靠公子您了。” 李承源接了交子一看,双目铮亮惊喜交加,连声答允:“在下愿为小姐效犬马之劳,但凭差遣” 十万两一张的大额交子,兑了钱一半都先存在他那里,这等好事谁脑子坏了才不答应 李承源觉得财色双收这种好事,马上就要降临在他身上了。 第3章 佛莲台 3佛莲台 黄小姐探过老父,又乘着来时的软轿走了,来去匆匆,却让李承源立在大牢门口半晌都回不过神来。直到老张来唤,李承源才从飘飘忽忽的云端踩回地上,脚底下踏实了几分,脑子里照样一片腾云驾雾。 老张弯着腰请示:“少爷,小人把马牵来” 李承源怔了好久才有了反应:“哦好。”等老张牵了马来,正说让两个衙役护送他回府,不料李承源径自翻上马背打马便走,去的是跟宅邸不同的方向。 话说檀邈梵走出大牢没多远,便看见一名披麻戴孝的妇人跪在地上哭,跟前儿还摆着一具破草席包裹的尸首。妇人一身重孝,头上又插草,看模样是要卖身,邈梵认出那具尸首是刚刚从大牢里抬出去的,遂抬步过去。 这番动静早已引得路人围观,檀邈梵连问也不消问,只是从他们的七嘴八舌中就晓得了大概的来龙去脉。死者是这妇人的相公,原先也是殷实人家,在嘉宁县城街上开了个铺子,从江南贩些丝绸布匹回来卖,店小生意也小,他们小本经营利润微薄,虽不是大富大贵,但也衣食无忧,两人成婚六七年,膝下还育有一子,小日子过得和和美美。去年四月,男人又去江南贩布,归来时在码头碰见知县家的老奴,同他打商量在货船上顺便搭了两个箱子,渡了江便送回知县府上。谁知货船在江心翻了,一船的上等丝绸都付诸流水,打捞起来的残余布匹也被泡得狠了变了形,卖不上好价钱,连知县家的货物也无影无踪。 男人亏了钱,幸好性命无虞,只是丢了知县的东西心里过意不去,回家跟娘子商量过几日上门赔礼。哪知才过了一日,县衙便来了官差,二话不说就封了他家的铺子,还说他以次充好,故意抬价骗人,于是押入大牢候审。生意亏本,相公入狱,家里就像天塌了一般,这妇人一心一意要救人,去县衙求见了官老爷几次,回家以后变卖店铺田产,孩子也送回娘家寄养,就盼着能把人赎出来。可是折腾了一年多了,钱财花了不少,家道又败落如斯,男人却依旧在大牢里关着,如今可好,直接病死在狱中。妇人为了赎尸首出来,东拼西凑才弄来了五两银子,可现下再也拿不出银子来料理后事,实在别无他法,只得卖身葬夫。 妇人哭得伤心,肩膀一个劲儿地抽搐,围观百姓虽多,却没人愿意出来揽下这个烂摊子。办丧事少说也要七八两银子,这妇人又不是什么漂亮闺女,年纪也不小了,买回去顶多当个煮饭婆子使,花那么多钱不值,所以迟迟无人上前。眼看妇人都要哭断气儿了,尸首再这么放下去也不是事儿,檀邈梵掂掂自己的荷包,估摸身上有二两多银子,便解下来给妇人递过去。 “女施主,节哀顺变。” 妇人哭花了眼,瞥见伸来的一只手干干净净,手指修长指节分明,指甲饱满整洁,灰色的袖口一尘不染,只是略染香烛的气味,闻着不觉得头晕,反倒有些舒心。她一抬头,撞进邈梵慈悲为怀的眸目当中,饶是一惊。 怎的是个小和尚 有好事者在旁出言打趣:“哟哟,这位小师父怕是动了凡心了,不然买个女子回庙里作甚么,是要当观音菩萨供起来么” 旁人一说妇人更不敢接了,虽说打着卖身的名义,也下定决心无论是什么人也得跟了他,但是和尚还是个年纪轻轻的小和尚她没料到,也不愿亵渎了佛祖。 邈梵是个老实人,沉默寡言的,被别人误解了也不晓得解释,只是一味把荷包递过去。妇人是无论如何也不敢接,战战兢兢的。 “呆子” 人群当中有女子“噗嗤”一笑,嗔骂了一句呆子。有人循声望去,只见一大一小两位姑娘站在后边儿看热闹,小姑娘圆脸蛋儿有雀斑,看着伶俐机灵,年纪稍长的姑娘端的是花容月貌,穿着艾绿色的衣服,活脱脱是画里走出来的仙女模样。她此刻正抿着唇,一双眼儿斜斜地瞅着邈梵,似笑非笑。 邈梵一心要救苦救难,丝毫不在意外人说了什么,他见妇人不接,便把荷包放在地上,合掌作了佛礼,不说一字就转了身。妇人尚在诧异,见他好似要走,慌得下意识一把抓过去,攥住他的僧袍一角。 旁人起哄,讥笑这妇人看见俊和尚就丢了魂儿,分明是想跟人家走,哪里还顾得了死不瞑目的相公妇人的脸一阵泛白,把荷包递回去:“小师父你的心意妾身心领了,但是这钱不能要,你收回去罢。” 邈梵皱了皱眉,想扯开袍角,哪知妇人不松手,非要把钱还回来不可。他劝道:“施主且收下,买口棺木葬了尊夫,观自在菩萨行大悲,行大悲者凡见苦痛,愿拔除其苦,救苦救难本就是出家人该行的善。阿弥陀佛。” 原来他是做善事,这下其他人不再胡言乱语了,刚才打趣的那人也讪讪的不好意思,自觉有些龌龊。站在人堆里的两位姑娘正是黄小姐和小荷,小荷见状唏嘘感慨:“没想到这世上还真有好人呐。” 黄小姐只顾盯着檀邈梵看,眼睛里流光溢彩的,像是落进了彩虹。她忽然支使小荷:“去,拿十两银子给她。” 小荷一时没听清:“啊” 黄小姐轻笑:“去呀,会会这呆子。” 两人正在僵持,小荷过来一把抢走邈梵的荷包,然后把一锭银子放在妇人手中,脆生生道:“我家小姐给你的,让你回去好好把夫君安埋了。”妇人感激不尽,直向小荷磕头,嘴里念叨着谢谢。小荷也不阻止,只是说,“别谢我,银子是我家小姐给的,人在那儿呢。”随着她一指,邈梵看见了黄小姐。 黄小姐笑容温柔,轻声细语道:“奴家万万担不起这样的大礼,夫人快请起。”她示意让小荷把妇人扶起来,又好言劝道,“夫人节哀,当务之急是把尊夫的身后事办了,您可别哭坏了身子。”她安慰了妇人几句,又问以后是否有着落,妇人说打算去投奔娘家兄弟,黄小姐便说如是一来甚好,“奴家虽不是什么救苦救难的观音菩萨,但路见不平总是要帮一帮的,以后夫人有依靠,也就不会再做这样的事儿了。幸亏碰见的是这位面善的小师父,若是歹人,当真不知如何是好了” 她言笑晏晏,一边说的时候一边有意瞟檀邈梵,似在打量他的反应。 檀邈梵面无表情,不笑也不说话,老僧入定般站在那里,眼睛好像是盯着小荷手里的荷包的。黄小姐觉得没趣儿,便不跟几人盘桓了,随口跟妇人说了几句客套话,拨开人群便离开了。不料她们还没走远,檀邈梵竟追了上来。 “施主留步” 黄小姐好像没听见,一个劲儿埋头往前冲,邈梵紧紧追随,直接跟进了一条小胡同当中。小胡同两侧是灰白的墙,地上砖石古旧破损,歪歪斜斜的,檀邈梵都以为要追不上了,谁知抬头看见黄小姐一个人站在胡同底,回过身来眨了眨眼,远远就能瞧见她密长的睫毛如蝴蝶翅膀般扑棱扑棱。 原来是条死胡同。 檀邈梵放平步履缓缓走过去,刚刚在她跟前行了个礼,还没说话却被她抢先了。 “你这小和尚跟着我做什么” 似是质问,又像戏谑。邈梵刚要答,黄小姐却咯咯娇笑起来,掩嘴儿道:“嘴上说什么救苦救难,道貌岸然的家伙,实则还不是个六根不净的花和尚你说,为什么跟着我嗯” 檀邈梵抬起眼,见她长相确是黄小姐无疑,可神态作派跟在大牢门口见的那人大不一样,彼时她是笑不露齿的大家闺秀,走路都不露鞋尖儿,端庄沉静,如今却跟他嬉笑逗趣儿,虽说娇俏活泼,但反差大得愣是不像同一个人,令他狐疑不已。 黄小姐歪着头:“怎么,我就那么好看” 他的表情有些迷糊,惹得她又喊了声呆子,逼近一步把脸凑到他眼前。放佛剥壳儿鸡蛋般白白净净的一张脸,嫩的能掐出水来,就这样杵在邈梵眼皮子底下,桃花唇瓣儿还微微嘟着,直把他紧张得喉咙眼儿发涩,支支吾吾。 黄小姐又是笑,提起一个灰色荷包故意在邈梵面前晃悠,指尖细白若嫩葱:“想要这个” 檀邈梵跟着她正是寻荷包,见状躬身一礼:“请施主归还贫僧。” 黄小姐含笑反问:“你说荷包是你的就是你的证据呢” 邈梵指着说:“我的荷包上绣着莲台。” 黄小姐瞟了眼,见荷包一角确实有朵莲花,她眼珠转了转:“天底下绣莲花的荷包多了去了,我的丫鬟还叫小荷呢,荷花莲花本同根,光凭一个绣样怎么就能证明是你的” 邈梵道:“这不是一般的莲花,乃是如来法座十二品莲台,是我佛门中人之物。” 黄小姐怔了怔,不料他看着呆闷倒有几分伶牙俐齿,不过她岂是甘拜下风之人,转瞬又是一笑,指尖勾着荷包络子甩,“你这小师父好没品不是说好救苦救难的么,刚刚还仗义解囊相助,怎么现在又要把钱要回去难道佛祖就教了你出尔反尔” “可是”邈梵与人和气,不愿说重话,但现下的状况也不得不开口,“贫僧是要赠予刚才那位女施主的,却被您拿了自然得要回来。” 黄小姐咯咯笑:“小师父,你说你是想赠给那位女施主的对不对” 唔邈梵不料她不仅没生气,反而这样问了一句,遂老实点头:“正是。” “那”黄小姐故意吊他胃口,脱了长长的音,然后噼里啪啦放炮仗一样说了一大堆话,“施出去的钱岂有拿回来的道理你要赠她银子,我也要赠她银子,你赠二两我赠八两,只是刚好没零散的,索性给了十两而已,然后拿这二两算作找零。还有啊,你们当和尚的嘴上总挂着众生平等,既然你的银子能给那位女施主,自然也能给我这位女施主,我与她都是女子,你若给她不给我,那就是厚此薄彼。如果你厚此薄彼,只能证明你没把我跟她看作一样,小师父你倒是说说,我哪儿和她不一样了难道,你就爱欺负我这种姑娘” 这真真是咄咄逼人。邈梵头一回碰上这种胡搅蛮缠的姑娘,有些喘不过气了,吁了口气方道:“小僧没有厚此薄彼,也没有欺负您,只是” “你想要,就自己来拿罢。” 又是不等解释完,黄小姐就打断了他。邈梵眼睁睁看着她把荷包放进入怀中,紧贴身体。 她摊开双手,笃定了他不敢上前:“喏,来拿呀。” 第4章 桑皮纸 4桑皮纸 雾蒙蒙的天儿,蚕丝春雨密密集集飘在空中,看不见落下来,但细润无声的湿气把青砖石板都洗得漉漉的,邈梵觉得自己衣领和后背也湿了。黄小姐离他不过一尺来宽的距离,她张开双臂,艾绿色的衣袖洒下来,像极了墙内的那株绿柳,曼妙柳枝垂出墙外,随着微风摇啊摇,好似美人儿招手。 黄小姐噙着笑,眼睛里尽是“你不敢”的嘲弄,冲他招手:“要荷包就来拿啊。” 邈梵定了定神,垂眸嘴唇翕动,小声念了一段经文,忽然伸出手朝她的胸口抓去。她没料到这小和尚真敢动手,一时吓怔了,等到反应过来赶紧缩回胳膊护住前胸,但已经迟了,他拨开了她的衣襟。 她羞愤不已:“你” 邈梵动作不雅,脸却还是维持着无欲无求的表情,他的手不懂怜香惜玉,直扑扑就摸到了她的绵软,稍微有一瞬停滞。不过很快,他就找到了荷包所在,抓住一把拽出来。 “啊” 黄小姐尖叫一声,在他松开的一刻急忙抱紧双臂,狼狈地蹲了下去。事情发生得太突然,刚才那一幕电光火石般闪过去,她脑子里还是嗡嗡的,难以置信地反复问自己。 他动手了真的动手了他摸她了 真的摸她了 她气红了脸,像染了胭脂的梨花,比桃花还娇艳三分,一双美目喷着怒火,都能把邈梵烧没了。大家闺秀的气派荡然无存,她蹭地起来吼他,指尖儿就对着他的鼻子:“你个秃头的痞子” 骂了还不够,她扬起巴掌狠狠甩过去,在邈梵白净的脸上留下红通通的五指印。 邈梵被打了耳光,仍是闷闷呆呆的模样,他把荷包揣回身上,方才朝她淡淡施礼,不愠不怒:“多有得罪,告辞。”好像没怎么表现出歉意。也是,她抢他荷包在先,戏弄他在后,就算他做了什么看似不太恰当的事情,那也不是他的初衷呀。僧侣不近女色,肢体触碰不会他心生邪念,他心里头只装了佛祖和菩萨,所以介意个什么劲儿呢,他虽老实肯让人,却也不是什么亏都要吃的。 但是黄小姐气昏了头,胸脯高低起伏,嗓子眼儿哧哧往外冒着粗气,心头闪过千百个把他碎尸万段的法子。这和尚看起来正儿八经的,怎会这样孟浪呸道貌岸然的流氓,看她不废了他 她怒气冲冲地扑上去,却扑了个空,邈梵已经揣着荷包沿着来路走出了胡同,她连他的衣角都没抓住一分,反而因扑得太 美人局第1部分阅读 - 美人局第1部分阅读 - 美人局第2部分阅读 美人局 作者: 美人局第2部分阅读 美人局 作者: 美人局第2部分阅读 急,跌趴在了地上。她来不及爬起来,抬头落进眼睛里的只有邈梵足下的罗汉鞋,踩着冷冰冰的砖石走远,麻草鞋底还沾了几滴泥浆,仿佛是个眉开眼笑的小人脸儿,正冲她龇牙咧嘴。她气急败坏,抛了矜持在后面他骂臭和尚,出言威胁,“下流胚子姑奶奶我要你好看你有种别走别走” 邈梵走出胡同口,弹指就没了踪影,过一会儿小荷走进来,看见黄小姐撑腿站起来,沉着脸咬着牙,一副生气极了的模样,衣裳也弄脏了。她急忙过去帮她拍掉身上的泥,“姑娘怎么了跌跤了” 黄小姐咬牙切齿望着邈梵消失的方向,恨恨吐出几个字:“算我栽” 小荷还不知道刚才这里惊心动魄的一幕,笑着帮她整理好衣裙,“什么栽不栽的,不就是摔了一跤么有什么大不了的,好了姑娘,咱们快回去吧,鲁叔叔他们都等急了。” 嘉宁县的一处普通客栈,住着外地来的三四群人,其中之一便是从邕州过来的某大户人家的小姐,说是要上京探亲,身边跟着一个丫鬟一个马夫,还有一位老管家。傍晚时分,厨房烧了饭菜,掌柜亲自端到小姐的房间,发觉老管家也在,跟小姐面对面坐着,俩人起先在看什么东西,好像是一张纸,见到掌柜就不动声色把东西压到包袱皮底下。丫鬟接过饭菜给了钱,甜笑着把掌柜送出去,飞快关死了房门。 小姐自然是黄小姐,丫鬟是汤圆似的小荷,至于老管家,便是她们口中的鲁叔叔了。 待房间里又只剩他们三人,黄小姐抽出包袱底下的纸,一尺长六寸宽,纸张是厚实的桑皮纸,上面写了数目印着票号,边沿还绘有吉祥图案。原来是一张交子币。她举着交子靠近蜡烛,透过烛光,桑皮纸隐约显现了一些别样花纹,好像是钱庄的印记,而一旦离开蜡烛,这些印记又都不见了。她笑道:“鲁叔叔的手艺真是出神入化,这张交子简直比真的还真。” 鲁师傅谦虚地摆摆手:“那也就是唬弄外行人,一旦拿到钱庄里去兑换,肯定败露。” 小荷一听惊讶:“这是什么道理钱庄难道不是见交子就兑钱吗” “当然不是。”鲁师傅娓娓道来,“交子最开始在民间兴起,外出做生意的人总是揣着银两走来走去不方便,于是在蜀中一带便兴起了一种法子,在当地的钱庄用银子兑换交子,再拿着交子去外地,只要碰到相同商号的钱庄,就能兑出现钱来使。法子虽然好,但也有不妥的地方,倘若有人仿造交子兑钱,掌柜的识不出来把钱兑给了那人,这可怎么办” 小荷摇头:“这样自是不行,我也想得到这些,可是交子用的是特制的桑皮纸,外头买都买不到,写字儿的墨汁也是用秘方熬的,遇水不化,而且还印了暗花,仿制哪儿有那么容易也只有鲁叔叔您这双巧手可以做了,我再想不出第二个人来。” 鲁师傅笑:“你也太高看我了,俗话说山外有山人外有人,我做得出来的,别人也做的了,光是靠纸张暗花来辨认可不够,钱庄自有另一套法子。你瞧这儿。”他指着交子上的一行字让小荷看,小荷费力认了半晌,纳闷道,“寿喜福禄财吉旺祥瑞没什么啊,不就是一般的吉祥话儿么” 鲁师傅摇头,“这可不是什么一般的讨彩头的好话,而是钱庄掌柜间的暗语。你想啊,我拿着交子去兑,不同的地儿掌柜不一样,他们又不能立马见面打招呼,如何知道我手里交子的真假于是就在票面打上记号,告诉对方一些消息,这便是俗话说的暗号。比如我这张交子是癸巳年二月初八去钱庄办的,票上写了二月初八,那么福禄寿喜这些字儿的顺序就要对称相应的日子,倘若对不上,就是假的交子。再比如是二百两银子的交子,记号上也要对应这个数目。首先数字对应了暗语,假使是一句十字诗明月松间照,清泉石上流,从一到十则分别按着顺序对应诗里的字,而个十百千万分别对应甲乙丙丁戊,综合起来就要在印下月丙二字当做记号,数目和记号相符,才是一张货真价实的交子。反正钱庄里自有规矩和办法,暗号也是经常变化,以防外人窥探,非其中人不能知晓。” “我的乖乖”小荷咂舌,“这防得太紧了,别人还怎么钻空子啊” 鲁师傅忍俊不禁,“要的就是别人没法钻空子。” 小荷一转眼忧心忡忡,对着黄小姐说:“姑娘您今天把那张交子给了县令家的色儿子,如果他拿到钱庄去兑,咱们岂不是露馅儿了银子就打水漂啦” “那可未必。”黄小姐昂头睨眸,纤纤玉指捻着桑皮纸,勾唇笑得美艳,“我们这回骗的,可不是钱庄。” 鲁师傅也哈哈大笑:“对,咱们不骗钱庄。” 小荷呆头呆脑地眨眼睛不骗钱庄那银子从哪儿来 就在这时,外头响起敲门声,小荷警惕地问了句谁,来人低声回道:“我是阿飘,快开门” 小荷赶紧开门把他放进来,只见阿飘是个二十来岁的年轻小伙子,一身马夫的打扮,却掩不了浑身的精明样儿。他个头不高身材颀瘦,相貌平平但眼睛格外有神,眼珠子转起来那叫一个伶俐。阿飘进门就扒下头上的布巾,一把抓起桌上的茶壶,咬住壶嘴儿咕噜噜喝了个精光,抹了把嘴才嘿嘿地笑,“果然不出我们所料,那小子从大牢出来就直奔城里的永利钱庄。” 小荷高声惊呼:“他兑钱去了” 阿飘笑着摇头:“他一刻钟就出来了,两手空空,我瞧他若有所思,走路都低着头,八成在盘算着什么,接着他骑马回了县衙,我也就回来了。” 听到这里鲁师傅和黄小姐都松了口气,相视一笑。 阿飘摩拳擦掌很兴奋:“我看这事儿已经八九不离十了,姑娘,咱们准备下一步” 小荷还是不明所以:“难道钱庄掌柜没告诉他那张交子是假的飘哥你说下一步,下一步是什么” 三人都没有回答小荷,而是等她自个儿琢磨。有些事情说得太明白,就失了趣味儿,小荷既然入了这行,就必须弄清楚个中门道,但很多东西点到即止便可,告诉她太多她就没了悟性,所谓师父领进门,修行在个人嘛。 第5章 兑交子 5兑交子 李承源从永利钱庄出来,赶紧去县衙找到李知县。父子俩去了僻静的书房,还把师爷和下人全部支走了,躲起来说悄悄话。 关好房门,李承源二话不说就把那张十万两的交子摸出来,交到李知县手里:“爹,这是黄小姐给我的,让我去帮忙兑了。” 李知县狐疑着把纸张打开,看清的瞬间惊得拿都拿不稳,两撇八字胡抖抖索索:“这这是黄小姐给你的” 李承源再三肯定,粗略把来龙去脉一说,亦把自己心底的打算和盘托出。送上门来的美人儿和银子,不要白不要,想着日后怀抱娇滴滴的黄小姐,身后还堆着花不完的金山银山,他就乐得跟快活神仙似的。 到底姜是老的辣,李知县反复研究过这张交子,存了几分怀疑:“若是当真如此,那倒是美事一桩。不过这张交子轻而易举就给了你,黄小姐未免也胆子太大了。”言下之意,此事有悖常理,须得斟酌斟酌。 给他就证明信任他喜欢他呗李承源心里乐开了花,得意道:“爹,您也不想想孩儿是谁,不就一个小娘们,哪儿还有我搞不定的。”以他知县公子的身份,在嘉宁县当然是呼风唤雨的,惯常游走在花柳巷中,粉头相好不计其数,女人见得多了,他哄女人的手段也就会的多了,不过是骗骗单纯的深闺小姐,他翘翘小指头就成。 李知县还是不放心,李承源就喂他吃定心丸:“爹您就放一百个心罢孩儿回来之前已经先去永利钱庄问过了,掌柜的说交子没问题,待差人问过邕州府那边的万利钱庄,横竖两三日的功夫,就可以兑现银了。” “怎的还要问过那边”李知县一听就又起了疑,他行事谨慎力求万无一失,总得打听明白才好。李承源解释,“因着咱们这儿只有永利钱庄没有万利钱庄,虽说如今交子都由官府管着,算作官交子,到哪儿都能通兑,但遇着这种票面大额的,上边儿就有专门的印记,须得钱庄掌柜亲自辨认。永利跟万利不是一家,辨识印记的话就要专程请教万利的掌柜,不然出了纰漏他可担当不起。所以这两日功夫是给永利钱庄去请万利的掌柜来着,爹您放心,待掌柜的一来,核对无误咱们就能把现银取出来了。” 李知县捋着胡须:“如此倒也稳妥只是,这事办起来麻烦,永利怎么甘愿为万利的事跑腿” “爹这你就不懂了。如今朝廷的钱引务管着交子,钱庄的账目都要报上去由官府审,各私人钱庄之间,交子是能相互流通兑换的,然后钱庄再从其中抽成,同商号的钱庄,在不同地方兑换就能抽三厘,若是在其他地方的其他钱庄兑票,最高能抽一分您算算,我在咱们嘉宁县地界儿兑换邕州的交子,还是万利出的票,永利抽一分得有多少足足一千两白银掌柜的傻了才不做这买卖,况且待我兑了交子,他最后把这张兑过的票上交给钱引务,钱引务就会扣掉银库里万利的十万两,补到永利那边去。这笔买卖永利怎么都是净赚,他自然殷勤得紧了。” 李知县这下总算安心了,交子是黄小姐的,银子又是钱庄出,白让他们父子得一半,何乐而不为于是他眉开眼笑,叮嘱李承源好好办妥此事,务必客气款待黄小姐,兼之照顾好牢里的黄大人。 李承源比他爹还激动,小心翼翼接回交子放进怀里,告了安就回李府了,一晚上都躺在床上做美梦。 翌日早起,李承源精神百倍,想着过几天就能到手的银子还有美人,心痒难耐,恨不得马上把白花花的银子搬回来放到家里,再搂着千娇百媚的黄小姐一亲芳泽。这小娘们真会勾人,光是跟他说说话就如此了,若是脱了衣裳躺在他怀里,莺莺燕燕地叫着 打住不能再想了,想得鼻头都要冒血了。李承源赶紧起身,洗漱打扮一番之后,顶着“翩翩公子”的风度去客栈找黄小姐。 他到了客栈门口,见到黄府的老管家和丫鬟小荷,正收了包袱往一辆马车上放置,然后随行的年轻车夫也牵了马出来,给它套上嚼子。李承源赶紧上前儿问小荷,“小荷姐姐,黄小姐呢” 小荷听他恬不知耻的姐姐长妹妹短,心里厌恶但脸上笑意甚浓,“哎呀李公子是您呀小姐还在房里呢,您快去找她吧,赶紧的说两句话,不然待会儿就来不及了。” 什么来不及了李承源有些不妙的预感,也不顾维持所谓正人君子的作派,急匆匆蹬上阁楼,敲开了黄小姐的房门。 只见黄小姐也在收拾包袱,看似好像是打算离开,李承源心头一紧,急忙出言喊她:“黄小姐” 黄小姐抬头一见他,放下包袱便迎了过来,显得十分亲昵,“李公子来啦,您请坐,奴家给您倒杯茶。” 李承源坐下,捧着温温热的茶杯看她,只见她比昨日更娇艳动人了,一时看呆忘了说话。黄小姐娇羞含笑,挨着他坐下来,相距不过咫尺,“奴家正要去找公子您,您就来了,就像知道奴家心里像什么似的” 李承源一听说她一大早就想着自己,飘飘然都不知自己是谁了,干脆卖弄起来:“心有灵犀一点通,身无彩凤那个,所谓千里姻缘一线牵,小姐跟小生的缘分,当真是不浅呐。” 书没读多少的草包也敢大言不惭,换平时早两巴掌招呼上去了,黄小姐这时愣是忍住没发作,反而一副被说破心事害羞不已的样子:“公子莫要取笑奴家”她捂脸藏在袖子后面,表面是羞于见人了,其实是躲起来吐舌头做了个鬼脸。 笑够了整理好心情,黄小姐忽然“不经意”把手搭上李承源的胳膊,启唇妙语:“李公子,奴家昨日给您的交子带了吗” 纵是隔着厚厚的锦衣,李承源仿佛也能感觉到她的香气侵入了五脏六腑,手臂被摸得发烫,他几乎幸福得晕厥过去。但是美人还等着他答话,他赶紧从怀里掏出交子,“带了带了,小姐给的东西小生一直随身携带,不敢大意。” 倏一下,黄小姐忽然抽走了交子,李承源只觉得不过眨眼功夫,手里怎么就空了呢他都没看清她是如何动的手,快得跟阵风似的。 瞧着李承源一脸错愕,黄小姐却迅速把交子贴身收好,转而十分抱歉地说道:“李公子,兑钱的事就不麻烦您了,奴家收到京里来的信,宰相大人那边有讯儿了,所以奴家得尽快赶往京城拜见他老人家。这段日子多谢您与李大人的照顾,奴家必定铭记于心,将来报答您。”她说完依旧是一脸歉意和感激,埋头喝茶用眼角余光偷偷打量李承源。 这招以退为进,是骗局里最基本的一招,人都有戒心,你下套给别人,别人不一定会钻,可是如果你突然撤退,多数人又会迫不及待主动迎上来,求着你让你骗。只因人的本性皆是贪婪,利益摆在眼面前的时候,想拿又不敢伸手,畏首畏尾,可倘若眼看抓进手里的利益要跑了,定是生出一百一千个舍不得的心来,赶紧的攥住,再也不敢松开。 果然,李承源脑中嗡嗡,心情从刚才的飘在云端一下跌在泥地上,摔得七零八落。本以为是财色双收,难不成却落得人财两空黄府家仆都在收拾了,看样子确是打算离开的,可是可是 不等他说什么,黄小姐又一副依依不舍的模样,拉着李承源袖子道:“李公子,奴家这一去,家父就只有托付给您了,还请您多加关照,别让他受苦”说着说着她又红了眼眶,李承源赶紧安抚道:“这是自然,不用小姐吩咐,小生也会尽力照顾好黄大人。”他心里空落落的,一想起本该到手的五万两就这样飞了,一口郁气堵在心头,怎么都排解不了。黄小姐心细如发,见状主动关心他是否身子不舒服,这让他凭空生出几分胆气,觉得佳人还是对自己有情的,于是大胆问道:“小生记得小姐说上京打点需要现银,如今这样匆匆而去,兑钱的事可是另有法子” 黄小姐轻叹一口气,哀愁摇头:“哪里有什么别的法子,还不是走一步看一步,实在不行,也只有到了京城再托人,只是恐怕再也找不到像公子您这么可靠的人了。” 李承源一听,胆气油然而生,实在无法容忍这样的千古良机从指缝溜走,道:“不若小姐再等一等,至多两日,永利钱庄就能兑出现银了,到时小生陪您一起上京”他如意算盘打得好,先拿银子,后陪美人,最重要的是如果有幸拜会宰相,搭上这条路子,将来飞黄腾达指日可待。 不过黄小姐心意已决,理由也很充分:“实在是京城那里催得紧,宰相大人日理万机,能抽空接见已是万分不易,奴家好不容易等到这个机会,万万不可错失。等到管家打理好,奴家就要动身了。”她站起来朝李承源福了福身,“李公子,这段时日叨扰了,您请保重。” 李承源急得不行,眼看美人儿携着巨款要走,自己却无法挽留,简直是煮熟的鸭子到手却飞了他把心一横,突然抓住黄小姐的手腕,恳求道:“请小姐在此等我,我去去就来” 黄小姐微微皱眉,拂开他的掌:“不行,奴家要尽快上京” “就等半日,我黄昏时分过来”李承源松开手,提起袍角便往外跑,边跑边回头千叮万嘱,“你千万别着急走,我回去拿些东西,过一会儿就来你等我啊” 黄小姐揉着手腕目送李承源离开客栈,老管家马夫丫鬟都围了过来。 小荷还是想不明白:“姑娘,咱们不会真要走吧” 银子还没弄到手呢,一走了之岂不是亏大发了 阿飘倒是把马重新拴好了,坐到一边唱小曲儿,嘴里还叼了根草:“不急不急,咱们先歇歇。” 鲁师傅捋着胡子笑:“不错,养足了精神才好赶路。” 黄小姐放下袖子,这才侧目看着小荷,眨了眨漂亮的眼睛:“我打听到这附近有座金阁寺,被雷打坏了正殿需要修缮,反正闲来无事,咱们去瞧瞧,顺便捐个大功德怎么样” 第6章 大功德 6大功德 春雨来了,乡民们都忙着下田栽秧,檀邈梵这几日也被喊去帮忙,做一日活计包两餐饭,没有工钱,但是秋收的时候会给庙里两石谷米。今天一早檀邈梵又去做农活,不过是半畦水田,不一会儿便栽种完了,他抬头看日头还早,就没在乡民家里用饭,而是用布包了两个馒头,回到了金阁寺。 入寺快午时了,他踏进寺门以后先去井边打水,第一桶先冲掉了腿上的淤泥,然后觉得后背也汗津津的,于是又打了一桶水从头淋下。邈梵冲洗完之后神清气爽,刚好僧衣脏了要换,他便只在腰上围了一块布巾子,准备进禅房换衣裳。 就在这时,有人来拜访这座破庙了,寺门口响起女香客的声音,转眼人就踏了进来。 小荷嫌弃地打量着金阁寺,道:“光听名字我还以为是多气派的庙呢,没成想竟是这般破破烂烂,姑娘你瞧墙头那草,长得都快有我高了连屋顶也是破的,下雨肯定得漏,那还不把菩萨淋坏啊。这么破一块地儿,也只有那株茶花长得好,勉强能入眼吧。” 黄小姐点了她眉心一下,嗔笑道:“佛祖面前也敢胡说八道,小心抓你下拔舌地狱。” 这声音有点耳熟,可又想不起在哪儿听过了。邈梵皱皱眉头,念着自己这般打扮出去见客不好,遂先去穿衣裳,谁知一转身的时候踢着了水桶,发出好大的声响。 小荷乍听吓了一跳,冲着那株茶花喊道:“谁” 绿叶后面窸窸窣窣,须臾探出一个光溜溜的戒疤脑袋来,低眉垂眸神色淡然,邈梵隔着茶花树,看都没看清来人便合手行礼:“施主莫怕,贫僧邈梵,乃是在寺中修行的僧人。” 两个女子忽见有人,不禁一惊,不过等定睛一看,发觉竟是旧识。小荷哎呀一声:“是那个小和尚” 黄小姐自然也认出了邈梵,眯了眯眼便朝他走去。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她还没去寻他的仇,就在这儿遇上了,究竟是老天爷存心要让她报仇雪恨呢,还是报仇雪恨呢 “小荷,你去把寺门关了,咱们和这位小师父好好说说话。” 檀邈梵见她步步逼近,自己又如此衣衫不整,连连倒退:“施主请留步,贫僧现在不便见客。” “你怎么回回见我都要我留步怎么,就那么舍不得我”黄小姐一手拨开花枝,嫩枝春芽已经冒出来,看着那抹黄绿色她心情就好,瞧着小和尚一个劲儿后退心情更好,“你躲什么呀,出来接客,哎呀说错了,是见客了。” 被刁钻的姑娘这么明目张胆地取笑羞辱,邈梵这下也想起她是谁了,他虽不觉得自己那日做错,但惹着这位姑娘却是不争事实。他一转身想回房避开,但怎么也没想到黄小姐竟伸手拽住了他腰间的遮羞布。 黄小姐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事,见他要走就慌了神,想也不想就出手,等回过神来已经拉住了男子腰间的薄巾,指尖擦过他腰部的肌肉,衍生出一抹异样的感觉。但事已至此她不好退缩落了面子,逞强似的拽住不松手,偏要显出霸道的气势来:“跑什么跑,怕我吃了你不成” 檀邈梵这才转身,低着头不看她,道:“施主有何贵干” 表情和嗓音别提多无奈了。 午时的阳光有些刺眼,照在檀邈梵麦色的肌肤上,折射出水珠晶莹的光芒。只见他肩膀宽平胸膛坚厚,腰身略瘦却不羸弱,腹部肌肉轮廓分明,而且从腰侧两边还有优美的人鱼线蜿蜒向下,修长笔直的腿被布巾遮着,愈发显得挺拔秀美,仿佛是传说中身姿妖娆的鲛人站在面前。 她虽然流落江湖多年,早已没了当初的骄矜,脸皮也磨练得厚实,这回却是正儿八经第一次见男子赤身露体,赧然之余又不愿输了阵仗,硬披着头皮逞凶:“你这儿是寺庙,我来自然是敬香了” 檀邈梵扯了扯腰间布巾,扯不动:“大殿有平等香,施主请自便,您放手,施主放手。” 他的脸色乍一看还是没什么变化,无欲无求的一张俊脸,跟泥塑的菩萨似的。不过她敏锐地发现他耳根子泛起绯色,耷拉着眼皮子怎么也不肯抬眼瞧她一回,分明是害羞了 邈梵吃瘪让她心情大好,愈发得寸进尺起来,她拿出对付李承源的那套,千娇百媚地朝他靠过去,专挑儿他的耳朵吹气:“奴家潜心礼佛,只是敬平等香怎么够呢怎么也得烧几柱高香,磕几个响头,当然了,不能缺了小师父您在一旁敲钹念经呀” 邈梵这回可是碰上个难缠的主儿,躲不开推不掉,你要跑她就跟猫捉耗子一样紧追不舍,咄咄逼人。他有些紧张,明明是初春乍暖还寒的天气,不多时鼻尖都冒出一层蒙蒙细汗。 黄小姐不说话,就噙笑望着他,那双眼瞳里盛了满汪汪的秋水,多看一眼都能把人溺了去。她打算等他出口求饶,现在就看他能熬多久,她笃定了他坚持不了多久,不过是一个初出茅庐的小和尚,耍起横来还能比过她这个老江湖 这时,只听邈梵轻叹,问道:“姑娘,你还是不放手吗” “不放。”黄小姐越发起了趣儿兴,故意跟他作对,就算羞不死这小和尚,那也要害他光着身子受番冻,方能出她一口恶气。 不过她忘了上回过招都没能讨到好处,那这次呢 “得罪了。” 淡淡没有情绪的三个字从邈梵嘴里说出来,却令黄小姐浑身一凛,仿佛预见他要做什么不好的事,她吓得倒吸一口冷气。上回他摸她的时候怎么说来着多有得罪 不等她作出反应,细弱的手腕上已是一紧,邈梵捉住了她的手。他明明看起来很温和斯文,但手上力气很大,捏得她骨头发疼,他想让她吃痛放手,可她像小孩子斗气一样,越是疼越不吭声,只是一味抓住薄薄的布。她不服输的抬眼瞪着他,眼底写满了挑衅。 檀邈梵愣了愣 ,忽然松开捏住她的手,而是抬掌往她脸庞靠近。她一时发怔,心想他是不是要像痞子纨绔般挑起她的下巴,然后再来句“给大爷笑一个” 啧啧,光是想想都觉得罪过。 眼帘一热,他的掌已经覆上来,挡住头顶明晃晃的阳光。她忽然从光明陷入黑暗,心中慌张,同时抓着的薄布竟然垮下来,全部都交予了她。 邈梵蒙住她的眼,索性把遮羞布都让给她,自己不要了。他声音平静:“贫僧现在回房更衣,施主上香请去正殿。” 说完话他就撤回了手掌,黄小姐在察觉光线袭来的那一刻下意识的闭上眼。她才不想看到男人不穿裤子的场景而且还是个和尚 明媚的阳光重新照在了她的脸上,直晒得她双颊发烫。他居然居然这么下流前一回是摸她,这一回又动手动脚不说,竟然还在她面前衣不蔽体这简直是暴露狂吃定她真的不敢睁眼是不是 她觉得自己又丢脸了,被人这样作弄还是头一回,从来只有她算计别人的份儿,哪儿有被人打压得如此之惨的时候横竖也就是长针眼儿罢了,吃不了什么亏,大不了污了眼睛回家拿柚子叶洗洗,他敢露还怕别人看怎么的她偏就不吃这一套,还就要看看他小腹下方两腿中间的那块地儿 黄小姐咬紧了牙睁开眼,一下不适应光线还眯了眯眸子,等她视线清明,找到邈梵的身影望过去,他人刚巧进了屋,她就只来得及瞧见他留在门外的半条腿,但是也一瞬就收进去了,关上房门。他的腿骨修长肌肉匀实,小腿肚子没有难看虬结的横肉凸出来,也不似竹竿那般细弱,反正不肥不瘦刚刚好,还怪好看的。 她一时出神想得多了,等察觉了头脑里荒唐的想法才惊恐地甩甩脑袋,把这些奇怪的旖思赶走。怎么回事才看了腿就这样浮想联翩了,若是看了全身那还得了 寺门沉重,小荷好不容易把两扇大门推来阖上,气喘吁吁地回来喊黄小姐:“姑娘,门关好了。” 黄小姐摆出若无其事的神态,仿佛刚才的窘迫都是幻觉,她瞟了紧闭的禅房一眼,道:“走吧,咱们进殿上香。” 檀邈梵换了僧袍出来,进入大殿便看到黄小姐和小荷绕到了佛像身后,指指点点的在说什么,再抬眸一看,香炉里的香还是他早晨放上去的三炷,而且都快烧完了。这俩人果然不是来敬香的。邈梵没有开口质询,而是默默又抽出三支平等香,燃起以后敬给佛祖。 “喂,小和尚。”黄小姐见他进来,似乎不记得刚才俩人的冲突,而是若无其事地笑着走来,“佛像背后那么大一个洞你看不见吗怎么不补补” 邈梵敲着木鱼念着经,面无波澜道:“鄙寺正在募化,等银两凑齐了便为佛祖重塑金身。”他顿了顿,故意纠正她似的,“贫僧檀邈梵。” 哟,这是怨她没记住他名字 黄小姐觉得他说起话来呆得可爱,看起来老实可好像又满肚子坏水儿,还蛮有趣的。她笑着打趣,“檀邈梵你这是什么法号,还三个字儿,像个俗家名字。” 邈梵不跟她多作解释,道了句“施主自便”就开始自顾自念经了。 呆子。她腹诽一句,对他的冷淡视若无睹,凑过去问:“我问你,重塑金身加上修葺这里,需要多少银子” 邈梵停顿了一下,看了她一眼没搭话,继续念经。 他不为所动,她也不气馁,反而大方提议:“五百两够不够我出钱把这儿翻修了,如何” 小荷听她这么大的口气眉毛一抖。果然是好大的功德 问题是姑娘,您现在有这么多银子么 第7章 夜借宿 7夜借宿 黄小姐撂下一句要捐功德的话便走了,檀邈梵尚有些回不过神来,等到她们离去许久,他空空如也的腹中发出抗议,他才想起还搁在井边的两个馒头。可是他出去找遍了也不见包馒头的手帕,更不知馒头落到哪里去了,他趴在井栏边往下看,只有黑沉沉的井水,幽暗不见底。 他久寻无果,叹了口气便罢了,饿着肚子回房去抄经书。 话说出了金阁寺,黄小姐打开手里捧着的包袱,大方递了一个馒头给小荷,自己撕下一溜溜馒头片儿喂进嘴里。 小荷嚼了两口就不想吃了,嫌弃地扔掉:“呸呸,又干又硬,噎死个人了” “没有啊,我觉得很好吃。”黄小姐一边吃一边眯眼笑,好像嘴里含着的是什么山珍海味,小荷以为她吃的跟自己不一样,凑过去一瞧,照样是乡下人家的粗面馍馍 黄小姐吃得津津有味,一转眼看小荷把馒头扔了,呶嘴不悦:“你不吃就给我啊,扔了作甚么,回家罚你饿肚子。” 小荷咂舌:“姑娘你没毛病吧从前燕窝里有根毛你都要挑剔,嘴巴不是一般刁,现在居然觉得这玩意儿好吃” 黄小姐瞅她一眼,没解释。吃饭是看心情的,一想起可恶的小和尚被饿肚子了,她就胃口大开,吃头牛都没问题。 “姑娘,”小荷忽然想起来,问,“你说要修缮金阁寺是真的” 黄小姐理所当然点头,小荷急了:“你哪儿来那么多银子我听人家说在菩萨面前许了愿就要实现,不然会被天打雷劈的” “没银子就不能修了么”黄小姐吃完馒头,拍拍胸口才咽下去,歪头笑得灿烂,“回去先叫阿飘过来补窟窿。” 太阳刚擦着山头落下,留给客栈最后一抹余晖,黄小姐正要登上马车,却见远处有人打马而来,身后跟着两名肩抬货箱的衙役。 “黄小姐黄小姐” 来的是李承源,他之前急着离开,实则是回府筹措银两去了。把家里的财宝都从后院挖出来,又连哄带骗地把知县夫人压箱底儿的嫁妆也拿走,加上所有的银票,东拼西凑总算凑足了四万两,他就急匆匆带着这些东西,赶来客栈了。 黄小姐见他眼前一亮,神态欢喜可又压制住了,李承源看在眼里只道她是碍于大家闺秀的矜持,不好当众与自己过分亲近。他下马上前,“能否借一步与小姐说话” 黄小姐使了个眼色给鲁师傅和小荷,便领着李承源又回了客栈,站到角落里。李承源一把握住她的手,颇为激动地说:“小姐,我带了银子来,我与您一同上京” 千载难逢的发达机会,他无论如何也不愿丢掉。没有其他办法,只好尽力一搏了。 黄小姐装模作样咳嗽两声,借机抽出手来拿手绢,捂嘴轻声:“公子好意奴家心领了,可是现在不晓得京城究竟是个什么情况,宰相大人那边也不见得有十分把握。奴家自己尚是尘世中的一缕浮萍,随波逐流前途未卜,又怎么好意思拖公子下水,万一坏了您的前程怎么办” 李承源越发觉得她温柔体贴,连忙表白:“不会不会,我的前程就是小姐您。小姐好我就好,若是见小姐受苦,那我比死了还难受,前程算什么,哪里比得上您重要”他抬手指了指衙役们抬的大箱子,压低声音道,“若是小姐不嫌弃,我愿助黄大人一臂之力,这里统共有四万两,我与小姐一齐带上京,打点关系救出令尊。只求事成之后小姐可怜则个,下嫁于我,我就死而无憾了” 黄小姐貌似被他一番真情流露感动了,眼里亮晶晶的,泫然欲泣。她咬着唇,低头侧目,羞答答点了点头。李承源大喜,连忙让人把箱子抬上了马车,打算立刻就连夜上京,说不定晚上佳人一感动,成就好事了呢 李承源脑子里想着那档子下流事,正在摩拳擦掌,这时黄小姐拉了拉他袖子,示意他过来,然后把那张大额的交子又交回了他手中。她宛如小女儿般,娇羞地牵住他袖口摇了摇,道:“既然奴家与公子已经定了鸳盟,也就不拿您当外人了,兑钱的事除了交给公子,旁的人我都不放心。您拿着这张交子,等兑了银子便找个稳妥的地方藏好,然后再沿路来找奴家,咱们一同进京也好有个照应。救得出爹爹固然是好,万一救不出,黄家怕是就要败了。奴家也想过了,如果真的有那一日,奴家就不回邕州了,省得族人打我的坏主意,奴家往后就跟着您,夫唱妇随,可好” 她特有的软糯口音听起来甚是婉转,话又说得如此讨巧,李承源哪儿有不答应的道理,不过他转念一想,道:“万利的掌柜明日就过来了,到时兑了钱咱们一块走罢,夜路难行,小姐孤身上路我不放心。”而且还带着这么多财物,那就更更不放心了。 黄小姐含笑嗔道:“奴家信得过公子,公子是实诚人,奴家相信您不会骗我的。今天本来就耽搁了,若是再不赶路,唯恐误了面见宰相大人的日子。这样,明天公子办完事情,骑快马来寻我,咱们就在邻县碰头,奴家在驿馆等着您,您千万要来呀。” 她三两句话就扭转了局面,把李承源仅剩的狐疑都打消了,她虽然拿了他四万两,可是她给了他十万两呢,还整整多出六万两来她都不担心他携款潜逃,他还担心个什么劲儿李承源被她一忽悠脑子发热,前后想了一遍觉得这事儿靠谱,于是爽快答应。 “成那就说定了,我明天就去跟你汇合。” 两个捅破了窗户纸的小情人再三告别,你侬我侬恋恋不舍的场景看得小荷腮帮子都发酸,好不容易登上马车,李承源又送了好长一截路才打道回府。 城门就在眼前了,车厢里是黄小姐和小荷,鲁师傅暂时充当了车夫。小荷伸出舌头直喘气儿:“我的姑奶奶终于把那色胚打发走了,再磨蹭一会儿我看他都能直接贴到姑娘身上来。” 黄小姐换了身布衣裳,发髻也拆了梳成两个辫子,权作村姑打扮。她嫌弃地踢了踢刚才穿的那身衣服:“恶心吧唧的,待会儿给我扔了去。” 鲁师傅在外面笑道:“咱们现在去找阿飘,姑娘们坐好嘞,驾”他勒转缰绳,并没有驾车出城,而是调头朝相反方向走了。 入夜,金阁寺到处都黑咕隆咚的,只有大殿里还余一丝黯淡灯火。 檀邈梵看着那靠在寺门口的年轻小伙子,歪歪 美人局第2部分阅读 - 美人局第2部分阅读 - 美人局第3部分阅读 美人局 作者: 美人局第3部分阅读 美人局 作者: 美人局第3部分阅读 斜地站着,嘴里还叼了根草,一看就是吊儿郎当的主儿,再瞧瞧他身边的木桶和砖瓦,材料充足工具齐备,好像真的就是来修房子的泥瓦匠。 白天檀邈梵以为那位娇蛮小姐就是说说而已,哪晓得过午泥瓦匠就来了,告诉他是受了黄小姐的雇佣来修寺庙,这年轻匠人虽然看起来不怎么正经,但人家来了邈梵也没有拒绝的道理,帮着他几进几出把砖瓦都搬进来,然后就没有然后了。泥瓦匠说他要等人来了才开工,邈梵心想可能是一起做活的师傅,便随他去了,谁料等到了现在。 僧人晨昏定省,每天哪个时候干什么都有固定的规矩,邈梵现在该去坐禅了,可是泥瓦匠在这里他不好独自走开,便上前试探道:“施主,夜已经深了,要不您明日再” 话还没说完,车轱辘碾过泥巴地的声音就从前方飘过来,接着夜色里露出一辆马车的轮廓,泥瓦匠“噗”一声吐掉嘴里的草杆子,雀跃地迎上去:“你们来啦” 邈梵眼看马车驶到寺前停下,又看赶车的那人和泥瓦匠从车厢里抬出一口沉重的大箱子,最后从车里下来两个姑娘,一个姑娘肉呼呼像汤圆儿,另一个姑娘 “小和尚,我们又见面了。”黄小姐笑嘻嘻同他打招呼,眉眼飞扬,“看到我你开心吗” 邈梵当然不可能回答她开心还是不开心,而是木头似的站在那里,把她打量了好一会儿,才张口道:“夜深了,请恕鄙寺不待女客。”他挡住了进门的路。 小荷一见就气了:“凭什么呀,他们都进去了为什么不让我们进你故意欺负我们是不是” 邈梵的脸上还是没有其他表情:“鄙寺的规矩,请二位施主见谅。” “什么破规矩你不让我们进去我们住哪儿啊这荒郊野外的你想害死我们么” “好了,我来跟他讲。”黄小姐拉开发飙的小荷,笑吟吟凑上去,故意撒娇,“小师父你好狠心哦,大半夜的把两个如花似玉的妙龄女子挡在门外,您看外面荒无人烟的,万一有狼来把我们叼走了怎么办” 邈梵板着脸:“方圆十里,没有野狼。” “就算没有野狼,可万一有色狼呢”黄小姐越说越往他身上靠,干脆伸出一只手搭上他的肩膀,纤纤玉指缓缓按住,“奴家最怕色狼了,难道小师父您忍心看奴家被吃掉么嗯” 她戏弄他不是一两回了,檀邈梵对此女的轻浮举动不感到惊讶,可是仍旧有些紧张。他挪了挪身子:“施主可以睡在马车里。” “但是人家不想睡马车。”黄小姐岂会让他逃脱,他退她进,干脆一把搂住他胳膊,撅着嘴撒娇,“车厢里又小又硬,怎么睡嘛,肯定没有禅房舒服。小师父你不能只顾自己享受,苛待我们这些善男信女。” 善男信女她还真好意思说出口。 “这”邈梵词穷,不知如何是好。这时阿飘在殿里喊了声,“你俩还在干嘛快过来帮忙” “诶来了”黄小姐干脆一推邈梵,把他抵在门边,踮起脚在他耳畔说,“我就住一晚上,你行个方便吧,小和尚。” 她和小荷一眨眼就跑进了大殿里,徒留邈梵靠在寺门还有些怔愣。黄小姐回头见他傻傻地站着,扑哧一笑:“呆子” 虽然小和尚傻乎乎的,但是他个头可真高啊,刚才说悄悄话,她费力踮起脚才勉强够到他耳朵,她看到了他光洁的脖颈,微红的耳垂,还闻到他身上淡淡的檀香味。 第8章 莺莺传 8莺莺传 鲁师傅和阿飘在正殿里忙活起来,檀邈梵想进去看看,却被钻出来的黄小姐堵在门口。 刚才他堵她,现在换她也要堵他一回。 她双手抱胸倚在门框上,把殿门拦住,昂着下巴逗邈梵:“急什么急,小和尚,陪我说说话嘛。” 邈梵不想理她,埋着头欲往里冲,她索性抬高一只腿踢到对面,扬眉道:“你硬要闯进去我也没辙,不过你可想好了,是从底下钻过去呢,还是又”她故意咬住“又”字拖了长长的尾音,然后扑哧一笑,“哎呀不说了,怪不好意思的。” 邈梵觉得脸颊有些烫,上回拿荷包已经吃了她一耳光,如果这回又不慎与她有了什么身体接触,还不知她要闹腾出什么事儿来呢。他微微一叹:“贫僧不看了,只求施主不要损坏殿中之物。” 他倒是干脆利落,说走就走,毫不拖泥带水,但这副不愿纠缠的模样可把黄小姐气坏了,她抬脚就追上去,尾随他进了禅房。 邈梵刚转过身,就见她像影子一样溜进来,他张嘴错愕:“你” “什么你你我我的,你刚才说什么了不要损坏东西怎么,难道我看着就像到处打砸抢烧的强盗么”她先发制人,劈头盖脸把他数落一通。 檀邈梵觉得眼下就是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了,他耐着性子劝道:“贫僧不是这个意思” “那你是什么意思”她叉腰吼他,眼睛瞪得圆溜溜,看起来倒有几分娇蛮可爱,但是邈梵可不觉得她可爱,反而被她闹得太阳穴冒疼,于是伸手揉了揉,叹着气说:“施主,隔壁的禅房空着,您可以在那儿休息。夜深了,施主与贫僧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如此不妥。” “我叫千千。” 她故意忽视了他的逐客令,走到罗汉榻旁脱了鞋坐上去,盘腿坐下一手托腮,漂亮的眼睛直勾勾盯住他,笑颜曼妙,“你为什么不敢与我共处一室呀你不是清心寡欲的和尚么” “施主,这样不合礼数,传出去有损名节清誉” 她不耐烦打断他:“说了我叫千千了不许施主施主地叫我,我不喜欢。”她眼含狡黠,抿唇笑道,“你叫一声我的名字来听听,叫的好了,我就不烦你了。” “这”邈梵憋红了脸,支支吾吾半晌,终于吐出几个字,“千千姑娘。” “诶”她兴高采烈地答应,拍拍身旁的坐榻,“小和尚过来坐,我们聊聊。” 赶不走撵不开甩不掉,邈梵从来没遇到过这么棘手的情况,他当然不可能坐到她身边,可这儿又是他的房间,断没有被她反客为主的道理。他愣了愣,转身去书架上抽出一本书,干脆坐到杌子上研读。 他看书,她就看他,小小的一间房,两人相隔不过几尺,连对方的呼吸声都听得清清楚楚。 千千本来想和他比谁更沉得住气,可是邈梵从小打坐修禅,不吃不喝坐上一天一夜也没问题,而她是个活泼爱动的,才过了一炷香的功夫,她就耐不住寂寞了,千方百计逗邈梵说话。 “小师父,你是哪儿的人,打小就当和尚了怎么庙里就你一个人,其他和尚呢要我说一个人怪冷清的,不如人多热闹好玩儿。你有没有想过搬出去住啊要不你还俗哎呀当凡夫俗子可好了” 她一个人说,也不知道他听进去没有,反正没和她搭腔。说了一阵儿她觉得怪无趣儿的,干脆从榻上起来穿好鞋,做出要离开的架势。 邈梵终于放下书,看样子是打算去“恭送”她一番。不料她走到门口又绕了回来,凑到书桌前一把拾起他的书,道:“看的什么,也借我瞧瞧。” 等她认清封皮上的字,惊得瞠目结舌,声音陡然提高。 “莺莺传” 千千还担心自己眼神儿不好使看岔了,翻开书本读了两页,见到一句红娘所问的“郎何以至”,确信了是莺莺传无疑。她重新把邈梵从头到脚打量了一番,嗤道:“你一个小和尚居然看这种书,咦” 邈梵见她漂亮的手指把书页都抓皱了,蹙着眉把书拿回来,若无其事道:“读万卷书如行万里路,只要是书,自然看得。” 他珍惜书册的动作落到千千眼里就成了另一种意思,她骤然发现了他的“把柄”,恨不得借此欺负他个够,遂咯咯地笑:“小和尚,佛祖教你吃斋念佛看经书,你倒好,自个儿跑去买情情爱爱的话本子瞧难不成你也想学书中那张生,半夜闯一回西厢,抱一个崔莺莺,再入一回洞房当新郎” 她嘴巴厉害不饶人,换做常人早被这一番说辞羞到地底下去了,但她遇上的偏偏是檀邈梵。只见他不愠不怒,反而摆出心平气和讲道理的姿态,道:“贫僧读了莺莺传,并不羡慕张生际遇,相反,崔氏被始乱终弃,方才令人感慨。你读莺莺传所见的是世间情爱,而贫僧所见皆是虚妄,不若皈依我佛,见诸相非相,即见如来。” 佛偈千千是不懂的,不过邈梵说这么多,她也大概明白了他的意思:你这等凡人看话本子,瞧见的都是肤浅的情爱,粗俗得很,而我读什么看到的都是佛祖,悟了的也都是佛理,瞧见没,这就是境界 呆和尚千千朝他吐舌头:“我才不信呢,道貌岸然的家伙,舌灿莲花谁不会啊,说得天花乱坠好似自个儿多正经一样,我问你,换做你是张生,你碰上崔莺莺那么个大美人儿,你就不动心” 檀邈梵坚定摇头:“贫僧一心向佛。” “呸,你要是一心向佛就不会看莺莺传了”千千堂而皇之扔给他一对白眼儿,想了想忽然笑了,表情格外动人,“小和尚我问你,是我好看还是崔莺莺好看” 邈梵想了想说:“贫僧不知。”一个是书里的人儿,一个是眼前的人儿,如何相比 千千轻笑,很是自信:“即便我不如崔莺莺,也比她差不到哪儿去,现在”她冷不丁抬手环住邈梵的脖子,仰头含笑,“假如我就是崔莺莺,我说我喜欢你,你答不答应” 邈梵尚有些回不过神,又犯傻了:“答应什么” “笨死了非要人家说明白么”千千被他怄得够呛,跺脚咬牙,“人家姑娘都说喜欢你了,接下来你该干嘛” 她靠得太近,陌生的女子香味窜进鼻腔,邈梵很不适应,他微微后仰退避:“施主你先放开” 眨眼间,千千踮起脚凑上去,刚好在邈梵唇角印下一个吻。 仿佛是春风吹裂了寒冰,仿佛是嫩芽破土而出,并不深切的一个吻,只如蜻蜓点水般轻轻淡淡,檀邈梵却如遭雷击,浑身僵持凝固,好一会儿才匆忙扯开千千的手臂。 “姑娘” 她终于逼得他失了方寸,看他又羞又恼的模样她哈哈大笑,刚巧正殿的事儿都做完了,小荷过来找她,在院子里喊着姑娘。她一溜烟儿跑到门口,不给他张嘴的机会,回眸笑道:“我要替崔莺莺出一口气儿,也对你们这些男子始乱终弃一回” 正殿的佛像已经被修补好了,鲁师傅一双巧手夺天下,塑泥在他手里仿佛有了生命,粘黏在以前的佛像上浑然天成,看起来完好如初。现在只剩下最后一道工序贴金箔。 千千与小荷在院子里汇合,小荷见她满脸笑意双颊红润,道:“姑娘你碰着什么好事儿了,这么高兴” 千千只顾着笑,看来不愿与人分享心事,她兀自笑够了捂住嘴,缓了好一会儿才说:“今儿是个好日子,让人高兴。对了,东西都放好了” 小荷只道她是因为又捞了一笔而兴奋,便随她去了,答道:“差不多了,带不走的就先放着,轻便的咱们随身带。” 千千转念一想,忽然支使小荷去殿里拿些银两和珠串出来,约莫一小匣子。她捧着匣子往禅房那里走,小荷问她干什么,她头也不回地挥手道:“你先去准备着,等鲁叔叔做完咱们就走,不等天亮了。” 翌日,永利钱庄的掌柜终于迎来了万利钱庄的人,在钱庄的客堂里,李承源把交子拿出来给万利掌柜过目。只见万利掌柜先是摸了纸,又让人点燃烛火端过来,隔着火苗查验记号。李承源瞧掌柜的默默点头,心里的一块大石落了下来,一副笑脸志在必得。 “诶” 万利掌柜的一声疑惑,顿时让众人的心都悬起来了,李承源急忙问:“怎么了”万利掌柜摇摇头,似乎怀疑又不敢肯定,指着票面上印着的几个字说:“这里似乎不太对。” 李承源探头一望,见到几个上下连起来不通顺的字,也不晓得是什么意思,便问:“如何不对” 万利掌柜道:“这里写着暗语,暗语是东家亲自定的,常有变动。鄙人记得近半年都没接过十万两的大单子,可若是半年前,暗语又不是这句,虽然其他看起来都无误,不过一旦暗语错了李公子,请恕鄙人直言,这张交子恐怕是假的。” “假的”李承源和永利掌柜皆是一惊,“怎么会” 都是同行,永利掌柜自然相信万利掌柜的判断眼光,可拿来交子的不是别人,而是知县公子,所以他忍不住多问一句:“您是不是再看看,会不会是弄错了” 万利掌柜越发肯定,摇头道:“断不会错,十万两这么大数目,必定是鄙人亲自经手,但凡过目的东西,我都会记得,独独对这张交子没有印象,而且暗语对不上,说明确是伪造的无疑。” 李承源惊出一身冷汗:“怎么可能这可是你们邕州前任知府黄大人的千金亲手交予我的” 万利掌柜一听,皱着眉头道:“可我记得,黄府上的小姐,今年不过才七八岁,敢问公子,真是黄小姐给您的” 铁证如山,李承源把最近的事细细又想了一遍,不禁急火攻心,眼前一黑就昏了过去,倒地之前他还抓着身边人的手,咬牙切齿道:“追快追告诉我爹,把那群骗子抓回来” 第9章 怀藏珠 9怀藏珠 邈梵坐禅到深夜,听闻佛殿渐渐没了声响,他估摸着几位施主大约是歇下了,于是点了一盏烛台,去大殿查看补好的佛像。 殿中香案上燃着两盏佛灯,佛祖金身被擦拭得澄亮,微弱光线投过去折射回来普渡的佛光,邈梵看着慈眉善目的佛祖,不禁想起了去世的定禅师父,眼眶有些湿润。他点燃了所有的佛灯,然后往灯盏里添满香油,霎时间大殿盈满金光,隔着两三里地都能看见,半边天都被照亮了。 已经离开金阁寺的一行人回头看,见到诸如霞光的明亮,感慨万分。 小荷惊叹:“我的乖乖是佛祖下凡了那么亮堂” 阿飘叼着草笑眯眯:“还不是咱们的金箔好,你想想,十足十的真金捶打,一点儿铜末末都不掺,贴在佛祖他老人家脸上能不有光么。” 小荷白他一眼:“飘哥你当我不知道呢,金箔是鲁师傅打的也是鲁师傅贴的,你做了啥别一副邀功的德性” 俩人吵嘴,鲁师傅捋着胡子笑而不语,千千却咬着牙跺脚埋怨:“这呆子跟走水了烧起来似的,生怕引不来外人么”看她撸袖子气冲冲的样子,好像是准备回寺里找小和尚算账,鲁师傅赶紧拉住她。 “快走吧,迟了就不好脱身了。” 千千这才一步三回头地随着鲁师傅走远,一路上呆子呆子骂个不停,恨铁不成钢。 房顶的窟窿以前是用篾席暂且遮住的,如今被阿飘换上了新瓦,再也不会漏雨了。不过断掉的那根梁柱却不是简单活计,邈梵琢磨着等天亮了他就进山伐木,然后请木匠来刨皮做梁木,再请乡亲们帮忙吊上房顶。一晃眼大半夜就过去了,眼看已经快到了早课的时辰,邈梵也无心再睡,打算去院子里打了盆水来擦洗大殿地砖。 茶花树旁,他慢慢摇着井轱辘把桶升起来,一把提出井栏外,满满一桶水溢出些许,打湿了他脚上的罗汉鞋。他弯腰下去脱掉鞋,不料想怀里有什么东西滑出来。他以为是荷包,下意识用手摁住,谁知那些东西像小石子儿似的,从指缝间咕噜噜滚到地上,散落在脚畔发出莹白洁光。 邈梵捡起一粒仔细端详,竟是珍珠他急忙满胸满怀地往外掏,不一会儿又找着几颗,加上滚落在地上的,约莫七八粒。 他居然不知自己怀里有这东西 邈梵又赶紧搜了一遍身,这才发现除了凭空出现的珍珠,荷包也不见了。他捏着一把珠子,站在井边神情迷惘,想了半天才愣愣摸了摸唇。 是她 那个叫千千的姑娘,只有她才这么爱捉弄他,也只有她,才会拿一把价值不菲的珍珠,换那个她没有抢到的荷包。 但她是什么时候偷梁换柱的 邈梵思忖,抬眼望着半阖的寺门,仿佛看见昨晚她把自己压在门上的情形,她明明没有他高,身子骨也没有他壮实,却仗着胆气欺负他。还有在禅房中,她就那么凑上来,嘴唇 他不敢再想,赶紧闭目念经,等到心绪平稳如常,方才长叹一气:怪不得定禅师父说女人如妖魔,会乱了修行,她故意扰乱他心神两回,一次偷荷包,一次塞珍珠,也怪他自己修为不够,被她得手都未发觉 邈梵望了眼紧闭的禅房,心想等她起身以后,他就主动同她道歉,再把珍珠还给她,至于荷包既然她喜欢,那便送她罢。 都是身外之物啊身外之物。 未料,他们已经不告而别了。 李承源让人去追骗子,自然是没追上的,邻县的驿馆空荡荡,那几人根本就没去那儿等他汇合。他连骗了自己的人姓甚名谁都不知道,更遑论他们一伙逃向何地,只能像个没头苍蝇似的,让衙门里的官差四处搜。本以为骗子们带着一大箱财宝引人注意,肯定不好脱身,可是找了有三四日了,还是没一丝儿的消息,谁也没有见过携带大笔财物的外地人,连城门口的守卫都一口咬定,绝对没有李承源说的“黄小姐”出城。 李承源百思不得其解,怎么就没影儿了呢总不能会飞天遁地吧难不成是女鬼他一想反而把自己吓得够呛,这一气一惊之下,他就倒在床上起不来了,生出好一场大病,脑子都有些混了。 李知县的家财被骗个精光险些气死,但见独子病得疯疯癫癫,便不怨儿子贪财好色中计,而是对骗子恨得咬牙切齿。他自觉流年不利,先是攒下的银两在渡江沉了,打了水漂血本无归,可又不敢声张,只能暗中整治了那运货的丝绸商人,最后人死在大牢方才出了口恶气。现在,这伙歹徒竟打了他的秋风,以他的手段若是把人抓回来,剥皮抽筋都算轻的 话虽如此,李知县却不敢太过大张旗鼓,被人知道他被骗了巨款。想他一介小小九品芝麻官儿能有多少俸禄就算不吃不喝不用,一百年也攒不下四万两家用。倘若不慎走漏风声,被人参到御史大人那里去,他可是要掉脑袋的。李知县苦恼,如今的境况就是打碎了牙和血吞,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好的糟的都只有自个儿咽下,能做的仅剩暗中动些手脚打探消息罢了。 就在至知县一家愁眉不展,府里阴云密布的时候,一个良机降在眼前。 朝廷终于来人提审犯官入京,嘉宁县也可以把那几个得罪不起的烫手山芋扔出去,而且这回来的不仅有刑部的人,还有都察院的左都御史詹涟台詹大人。要说这詹涟台,当属本朝一位奇才,据说他出身乡野,二十岁之前都不闻一名,仅做了名苑马寺牧监,说穿了就是替宫里人养马的,是个再卑微不过的职位。后来他因揭露了一桩贪腐案而受到宰相大人的器重,进了都察院,用了短短十来年便爬到了如今的地位,如今他也不过才三十二岁,正值壮年,前途不可限量。 都察院专门儿管着朝廷官员的监察和弹劾,是个最有实权也最遭人忌惮的衙门,这回邕州的犯官送入京城,就要让都察院刑部与大理寺三司会审。此时詹涟台来提犯人,由此可见圣上对此案的重视,而且也说明了这桩案子里,恐怕都察院才是做主的那个,其余人不过是陪同唱出戏罢了,纯粹走个过场。 李知县知晓詹涟台要来,忙做准备功夫,力求把接风宴办得体面周道,好博个脸熟说上两句话。他在城里最气派的得意楼摆下酒席,亲自到城门迎接,不料等来了京差,却不见詹涟台,一问之下方知詹大人竟已提前入城,直接去了县衙大牢。急得李知县又坐上轿子,匆匆忙忙往大牢赶。 与此同时,牢头老张看过对方递来的公文,不禁吓出一声冷汗,双手颤巍巍把文书奉还回去,舌头打结捋不直似的:“大大人,请请,请进” 一身劲装的来人面无表情把文书收好,转过身去恭敬地向等在一旁的便服男人回禀:“大人,好了。” 这身着便服的男子此刻正抬头望着树梢上的梨花,只见他约莫三十岁左右,岁月把眉眼间的锋芒磨平了不少,积淀下更多沉稳儒雅,想来十年前定是一位惊艳万分的俊美少年郎。他穿着普通的素纱圆领衫儿,唯在腰带上嵌了一枚透亮的水晶扣,隐隐透出身份不凡,他手中捏着一柄折扇,扇坠儿是丝线打的珞子,看起来已经很陈旧了。 属下来唤,他才迟迟回神,低眉见肩头沾了几瓣梨雪,抬指轻轻拂去,神态怜惜。 “进去吧。” 老张在前引路,把两人带到衙舍处推开门,小心翼翼地说:“邕州来的黄大人就在里面,他染了病,已经好几日不能说话了。” 下属冷脸点点头,示意老张离开,迎着那位真正的大人物进屋,掠过老张面前的时候,老张仿佛听见一道嗤笑,很轻很浅。 两人进屋关紧了门,老张这回可没心思想去听墙角,赶紧离开,能走多远走多远。门口的衙役们又拥上来,七嘴八舌打听这位大人的来历。 老张腿肚子还发软,擦着额上的汗小声说:“是詹大人,京里来的大人物。我这辈子也没见过这么大的官儿,我的娘亲祖奶奶,大人就是大人,那气度啧啧” 房间里,詹涟台负手在背,远远看着手下搜查黄大人。片刻,下属道:“没发现什么东西,他被人下了药,确实不能说话。” 詹涟台眉眼清冷,手中折扇一搭一搭地敲在手背上,半晌才徐徐启唇:“哑了” 下属摇头:“寻常麻药,药性散了还能开口。” “如此”詹涟台微微勾起唇角,“只能帮帮他了。” 下属心领神会,手掌放在奄奄一息的黄大人颈间一拧,咔擦一声就没了动静。詹涟台缓缓踱步上前,看着床上死不瞑目的黄大人,神情没有一丝怜悯:“宰相大人不放心,特地让我来送黄兄一程,好走。” 他掸掸袍子便转了身,下属负责处理现场,等出了房舍,他又是望着那株半残梨树,有些怅惘地舒了口气,很快回首吩咐。 “去查清楚谁来过这里,什么人给他下的药。” 第10章 得失间 10得失间 詹涟台从大牢出来就直接住进了驿馆,李知县前去求见吃了闭门羹。随后老张那头又传来消息,说是黄大人病死了,吓得李知县屁滚尿流。 早不死晚不死,偏偏在京城来人的时候死 李知县心生惶恐,詹大人的名声他是听过的,那是一位六亲不认的主儿,整治下面人颇有手段,所以年纪轻轻就受天家的器重,三十出头做到二品大员,两百年来也就他一个了。如今犯官突然死在嘉宁县,詹大人一怒治他个玩忽职守之罪,那可不是闹着玩儿的。 李知县越焦急,就越想讨好詹涟台,可是接连登门拜见,别人都避而不见,托人送进去的礼也被退了回来,弄得他焦头烂额。这时,衙门师爷不知打哪儿得来的消息,告诉李知县詹涟台有个喜好。 看美人儿。 李知县扬眉狐疑:“玩儿女人喜欢勾栏窑子里那一套” 如果这样那还真的好办了,出大价钱包两个色艺双绝的清倌人,送到驿馆请詹涟台笑纳不就成了么。 师爷摇头:“不不,是看,就是看。” 詹涟台此人貌似还真没有什么弱点能让人捏住当把柄,权力地位早有了,吃喝嫖赌又不沾边,钱财也不甚在意,若说有什么与众不同的地方,可能就是看美人儿了。他这种看跟常人还不大一样,不是看见好看的人多瞅两眼,而是只看固定的一种,就好比姹紫嫣红独爱梅,任她牡丹芍药再浓艳,他也不稀罕,仅爱那一枝独秀。 “小人有个在京城开小饭馆儿的远方亲戚,脚店就落在鸳鸯桥的边儿上。他说每个月都能见到詹大人来桥边坐坐,在柳树下支起凉棚,放把椅子歇上一整天,他也不做别的,就只盯着桥上的女子看。每回带来的女子都不同,但只穿藕色衣裳,无论阴晴都要打伞,她在桥上来回走一天,詹大人就看一天。那日旁的人都不许从桥上过,就怕坏了詹大人的兴致。”师爷也是听来的轶事,难免添油加醋,说得神乎其神。 李知县觉得这消息怎么琢磨怎么不靠谱,道:“这事儿听起来玄乎,难不成詹大人还是个痴情种就算晓得他爱看美人儿,可咱们这儿一不是京城,二没有鸳鸯桥,哪儿去找个人走给他看” 师爷笑问:“老爷您想想,您拜见詹大人是为了什么” 李知县顺口就道:“还不是那群”话才说了一半,他已经反应过来了。 师爷笑呵呵地说:“老爷,咱们要找那群骗子如大海捞针,可詹大人是都察院的,和刑部大理寺都熟,抓个把人对他来说简直易如反掌。所以您只需让人画幅画儿送给詹大人,勾起他的兴趣就好办了。” 死马当成活马医,李知县碰钉子碰怕了,除了这个荒唐办法再也想不出辙来,一咬牙答应:“就依你说得办,找个最好的画师来” 詹涟台在驿馆闭门谢客,只待底下人打听到想要的消息,就带上犯官离开。这日又下起了雨,他恹恹不想出门,院中的桃红梨白也谢了,没什么可看,于是他踱步去了书房,看能不能拾到感兴趣的书本,打发一下时间。 说是书房其实也就是个堆杂物的地方,案几书架上落了厚厚的灰,墙角乱七八糟堆着废弃的卷档。他打开折扇掩住口鼻,蹙眉进屋打算随便抽两本书就走,不料抬脚就踢到了什么东西。 詹涟台低眉看见一轴画卷,似乎还是崭新的,他弯腰拾起打算放到一旁,哪知画卷没有系绳,倏地展开。 画上美人手持青伞回眸一笑,春风吹起藕荷色的衣袂,犹如一株芙蓉绽放。他先是愣了愣,随即把手抚上画中人的眉眼,细细摩挲,仿佛在确认是否真实,等到指腹触到纸面,他才如被刺到一般,猛地缩回手。 从书房出来,詹涟台紧捏画卷,唤来随行下属:“把知县叫来,本官有事问他。” 檀邈梵独自进山寻找合适的梁木,饿了啃干粮,渴了喝山泉,困了就爬到树上和衣打盹儿。在林子里找了两日,他终于找到一棵百年榆树,树身粗壮笔直,质地坚硬,正是做梁木的好材料。他解下褡裢,从里面取出斧头,脱衣系在腰间,在树干上比划了一下便砍起树来。 寂静的林子里只有枯燥的伐木声,等榆树倒下之后,邈梵又剔除了多余枝杈,此时却发现树枝里有个鸟窝,里面藏了几只嗷嗷待哺的小鸟。随着他砍倒树木,鸟窝自然也落下来了,而成鸟受惊早就飞得无影无踪。 邈梵嘴里直喊罪过罪过,小心翼翼拾起鸟窝,揣进怀里兜着,爬上旁边一株树放到枝丫上。他跳下来以后,仰头盯了许久,直到看见成鸟又飞了回来,这才会心一笑,捡起褡裢走了。 他虽然累得够呛,但觉得浑身轻松舒坦,盘算着回去以后就请乡亲来帮忙抬木头,然后刨皮做梁木很快很快,金阁寺就能修葺一新了,定禅老师父在天有灵,一定会欣慰的。 邈梵先是想起了师父,内心有些感慨惆怅,他下意识摸了摸怀里,触到了硌手的珍珠。他一直随身带着。 脑海里浮现出那个姑娘名叫千千的姑娘。 难道天底下的女子都是她那样的么貌若莲仙还主动投怀送抱,引诱男子,也亏得他是出家人谨守戒律,否则非犯了不yin邪戒不可。难怪世人贪恋男欢女爱,其实想来也是情有可原的 一路走一路想,不知不觉就接近了金阁寺,邈梵听到前面一阵闹哄哄,抬眼望去一群官差打扮的人气势汹汹冲入寺内。 话说詹涟台见了画卷让人喊来李知县,李知县借机把骗财的事一说,只道画里的就是骗子头头,然后把骗子如何设计,受害人又是如何入局的来龙去脉说了一遍,其中隐去自家身份和黄大人这几点“无关紧要”的小线索,最后摆出一副捉贼心切的父母官模样,恳求詹大人帮帮忙。 詹涟台揭起茶盖儿,撇了撇浮沫子又放下了,道:“人就这么跑了没追到” 李知县一副哭爹告娘的憋屈样儿:“是啊也不知带着那么多银两财宝去哪儿了,下官派出许多人马去找,怎么着也找不到,真真是急死下官了” “呵。”詹涟台放下茶盏,嗤笑一声,“你急什么” 李知县方才察觉险些说漏嘴,连忙打着哈哈:“下官是为被骗的那名大户着急,在下官管辖的地界儿出了这种事,下官实在惭愧。” “不外乎两种可能。”詹涟台站起来,一针见血,“一是人没走,二是财物留在城中。如你所言这女骗子略有姿色,她自知惹眼断不会留在此地,所以他们一行已经早早脱身,但是带不走的东西一定留了下来。你好好搜,说不定还能捞回点儿老本。” 李知县一听热血沸腾,居然都忽视了他说的“老本”,只是转念一想又沮丧起来,嘉宁县说起来小,可地皮子总有那么宽,东西到底藏哪儿了总不能挨家挨户挖人家的后院儿罢 詹涟台瞧他不争气的窝囊劲儿,暗暗摇头,指出一条明路:“查查他们以前都去过什么地方,或是最近有什么奇怪的事发生。” 这一查之下,还真让李知县查出一个地方来。 金阁寺。 那天有人见到“黄小姐”去寺庙敬香,后来又听附近乡民说佛寺半夜发出金光,仿佛观音临世。李知县带了衙门里所有的人,杀到金阁寺大肆搜查一番,可什么也没找着。本想抓个庙里的和尚拷问,不巧和尚们早都没了,仅剩的那个还进山伐木去了,直把李知县气得吹胡子瞪眼,命人把金阁寺封了,等邈梵回来就捉住押入大牢审问。 邈梵见状不明所以,看见人在寺门上刷浆糊贴封条,正欲问个清楚,身后却钻出一条人影把他拽到角落藏起来。 “你怎么这个时候回来了这不是自己往刀口子上撞么还要不要命了”拉走邈梵的是老张,他两只绿豆大的眼睛盯着邈梵骨溜溜的转,狐疑问,“就你一个人东西藏哪儿了” “寺里一直都是我一人,什么东西”邈梵一副呆愣愣的老实样,不知他说什么。 老张有些丧气:“唉,我就说,你哪儿来那么大的胆子,再说也没这脑子。罢了罢了,我知你是个老实和尚,不想你被那老王八整治。你听我一句话,今儿被他找上麻烦是你倒霉,你别回金阁寺了,省得让人捉住丢进大牢吃苦头,到时候我可救不了你。喏,这是我搜房时偷拿出来的,有你几件旧衣裳,还有你俗家的身份文牒。小和尚你走吧,走得远远的,去其他地方落脚,再也别回这儿来了。” 邈梵还是不知发生了什么,接过东西一副闷样儿:“发生何事了贫僧为什么不能回来” “哎呀问那么多干嘛叫你走你就走”老张急得拍大腿,怕他被人发现,拖住他往远处走,“总之就是衙门里那老王八被人骗了钱,现在不甘心找替死鬼来了,他只晓得寺里有个小和尚,不知道你有俗家名字,我也不会说的横竖你就信我一回,我不会害你的快走快走” 老张一直赶他走,邈梵抱着包袱浑浑噩噩走出老远,回头还见老张捡石头扔过来,意思催他快跑。他这才提脚飞奔起来,一直跑一直跑,直到没了力气才瘫软地跪在了地上。 怀里包袱散了,掉出他平素穿的僧衣,他记着在内里缝了个口袋藏了几两银子,探手去摸却空荡荡的,银子早没了。他想起了老张,无奈摇摇头,继续翻找一阵,还好找着了身份文牒,松了口气。 揣好文牒,他迷惘地抬头四顾,不知接下来该去什么地方。 詹涟台在嘉宁县盘桓几日,却没有打探到想要的消息,派出去的人回来说当年那户人家在多年前就没了,夫妻双双染病离世。他怅然不已,默了片刻即决定回京。临走的时候李知县来送,言辞里还流露希望他再指点一二。詹涟台只当作没听懂,不接话茬,礼节性地拱拱手就上了马车。 美人局第3部分阅读 - 美人局第3部分阅读 - 美人局第4部分阅读 美人局 作者: 美人局第4部分阅读 美人局 作者: 美人局第4部分阅读 车里,他打开卷轴看着画中人,喃喃自语:“我本是来找他,不曾想寻到的却是你得失得失,有得有失,是不是就这样” 身旁下属见他失魂落魄也不好打探,只是问:“大人,那个知县如何处置” 詹涟台慢慢卷起画轴,方才的怅惘像是一抹错觉,眸目婉转只有冷光:“算计到我头上他是头一份儿,找人到都察院参他一本,捏个名目就打杀了。”他抬手支头仿佛累了,阖眸轻声,“听闻金阁寺才为佛祖重塑了金身,都说佛祖大度能容天下,你去瞧瞧是不是真有那么大肚量。” 隔着绢布,他仿佛还能看见画中人狡黠的笑意,他也不觉勾起唇角。 第11章 天仙子 11天仙子 一晃快两月,正是刚入夏的时节,蝉鸣取代了鸟叫,扯在嗓子在看不见的地方放声高歌,吱啦吱啦的,惹得人心生烦躁。 檀邈梵走在人烟稀少的街上,嘴里干渴得似乎要裂开了,他抿了抿唇,埋头顶着明晃晃的太阳,加快脚下速度朝城里王员外的府邸走去,看起来居然飒飒生风,硬是把身上旧扑扑的皂青色长袍穿出几分不食人间烟火的清贵味道来。 这里是离嘉宁县几百里之外的徐州,他来此落脚也不过短短半月,可是一路过来却像做了场醒不了的梦。金阁寺被查封,他的家就此没了,而李知县视他为眼中钉肉中刺,老张说不能回去,否则会被关进大牢,然后像那些冤死的囚徒一样,不明不白丢了性命,他是孤零零一个人,到时尸骨都没人收拾,大概老张会看在相识一场的份上,请个和尚为他超度罢 对了,他都走了,哪儿来其他的和尚去诵经洒扫还有大殿的房梁,梁木都找好了,就是没来得及换上,雨季马上就要到了,也不知能不能顶住 邈梵牵挂着那片巴掌大的地方,五脏六腑都要想坏了,却不敢回去他有时觉得自己可笑,连为什么被赶走都不明白。知县被人骗了跟他有何干系老张说是他倒霉,不慎跟骗子有了瓜葛。他想了又想,实在不知自己哪里跟骗子有了牵连,若硬说和别人有什么瓜葛,也是和那位叫千千的姑娘,来来往往地纠缠了几回。难道她是骗子吗肯定不是,那么好的姑娘,还施舍钱财给苦难人儿,怎么会去坑蒙拐骗呢。她顶多就是性子有些霸道而已,不肯吃亏的小姐脾气。 邈梵被迫辗转离开养育自己二十年的故土,只身到了人生地不熟的徐州,他不敢表露身份,也不敢化缘,可他总是要生活的,于是拿帕子包了头,在渡头口寻了份苦力差事,帮人搬卸货物。他素来老实,话不多又肯出力,后来被工头看上,推荐给州府衙门做白役。 所谓白役,说穿了就是衙役手下办事的人。朝廷给衙门定下规矩:门子两人,皂隶十六人,马夫十二人,还有灯夫轿夫更夫等等各四人。徐州府偌大个地方,按着编制也不过百十来人的衙役。朝廷的官老爷都是文官,说话下令动动嘴皮子,但底下人总是要做实事儿的,于是衙役们分成四个班,皂捕快壮,各班有班头,抓贼捉犯人,传信递消息,或是巡夜征税都由他们办了。所以虽然衙役听起来贱性,却是极有实权的人,特别是大的州府衙门里挂了名的衙役,一面拿着俸禄,一面受人孝敬,腰包里鼓鼓的,谁还稀罕自个儿跑腿。于是就寻些帮忙打下手的人来替自己办差,俗称白役。邈梵如今就做的是这么个活计。 知府大人要请王员外,让快班的班头去送个帖子,班头哪儿耐烦大热天跑一趟,扔了帖子给底下人,可是值班的衙役们都躲懒不愿去,这种苦差事就落到了新来的邈梵头上。 在徐州府,有几贯钱的都被称作员外,无过是土财主,没品职的。但是王员外又格外不同,他生意做得大,良田千顷家财万贯,还有几十间铺子和各样的营生,百姓们都说徐州府有一半都是姓王的。可是别看他有钱,却是十里八乡有名的吝啬鬼铁公鸡,简直一毛不拔,谁要是在他家门口掉一枚铜板儿,他都要用脚踩住硬说是自己的。知府今儿给他送帖子也是迫于无奈,朝廷要加赋税,城里几个豪绅都是缴税的大户,得先给他们说道说道。 王家宅子修得气派,檀邈梵走了半晌到了门上,嗓子眼儿都要冒烟了。他扣了扣角门,半晌才有门仆来应,打开一个缝儿问他来作甚,他从怀里掏出帖子递过去:“知府大人让我来送请帖。” 门仆拿了帖去送给王员外,让他在外候着,一炷香的功夫才回来,顺手塞给他两颗枣子:“我家老爷说晓得了,喏,这是给你的。” 衙役们因着是公差,在朝廷登过记造过册的,就有俸禄,而白役则不在名册上,衙门管吃住的话,每日只领得到两文钱,只够吃一顿汤饭。所以白役的收入都靠规费,就是按规矩办事儿,有钱拿。邈梵过来跑腿儿,按道理当事人得出些车马费茶水费,但王员外是个出了名的抠门儿,竟然拿两颗枣子就打发了 也难怪别人都不肯来。 邈梵看着掌心里干瘪瘪的两粒红枣,其中一粒还粘着牙印儿,他觉得天热了火气有些往上冒,不似往常好言好语道个别,扭头就走了。 正午是日头最毒的时候,邈梵走到街角看见一个凉茶摊子,一文钱一碗,他走过去摸出一枚铜板交予老板,径直端起粗陶大碗咕噜噜喝起来。一碗微苦的凉茶下肚,降了喉头和心头的火焰,邈梵自觉心绪平静不少,他觉得近来可能是疏于念经修禅,所以常常心浮气躁,便借着现在这份幽清,在摊子旁坐了下来,阖眸默念心经。 肩头有什么轻轻落上去,邈梵蹙眉睁眼侧头看去,是只极小的雀鸟,大约把皂青色的他当做了树木。他微微含笑,摊开掌心递去红枣,那鸟儿竟然不怕他,埋头啄食起来。 此情此景看得凉茶摊老板开怀,一时兴起又舀了碗凉茶给他:“送你吃的,不要钱。” 邈梵道过谢,接了茶碗自己先喝一口,然后递到肩头喂鸟。 “要两碗甜茶” 活泼又清脆的声音响起,凉茶摊子前来了两位女子,说话这个普通丫鬟打扮,圆圆的脸像汤圆儿,而后面那位小娘子则是一身素衣,头戴白花看样子是守孝之人。所谓甜茶,其实是有人吃不惯苦味儿的凉茶,要加一勺蜜,做成甜味儿。老板搅了玫瑰蜜把碗递过去,道:“共六文,承惠。” “姑娘子,给。”丫鬟一手接茶一手付钱,转眼把碗先端给素衣小娘子,老板借机望过去,腾腾地脸都红了。 都说想要俏一身孝,这位小娘子本来长得就美,再这么素素净净一打扮,在炎炎夏日看起来简直就如一尊白玉雕砌的仙女儿,比那些穿红戴绿的莺莺燕燕要惹人怜爱多了 “还有一碗呢”老板只顾看,都忘了舀茶水,惹得丫鬟出言抱怨,他匆匆盛起茶,特意多放了一勺蜜进去,搅散了拿给丫鬟,笑道:“够不够不够随便加,不收钱的。” 丫鬟倒不客气,牛饮般吃完茶,把碗送回去:“再来”老板笑呵呵添满,“随口”一问,“这位娘子呢” 只见吃茶的小娘子手里端着碗,眼神儿却放到了别处,怔怔儿的。 邈梵休息够了,惦记着衙门还有事,站起来理了理袍子,此时却感受到一股灼热的视线。他瞭眼望去,恰好跌进载满了秋水的眼瞳里。 她还是那样儿,总爱似笑非笑地看他,嘴角噙着戏谑,唇瓣儿娇艳美丽,仿佛刻意提醒他那晚的那个吻。 邈梵被她直白热烈的眼神看得脸颊发烫,心慌意乱地垂下眼帘,不知道如何面对。 她为什么会在这儿她要说什么或者又要做一些奇怪的事她戴着孝,是为谁戴,家里是不是出事了 邈梵脑子晕乎乎的,想了半天也没理清头绪,他害怕,怕她大庭广众之下又似那晚般扑上来可他又莫名有些欢喜,忽然想起怀里的珍珠,他赶紧摸了摸,嗯,还在的。他咬牙决定要把珠子还给她,终于抬起了头。 可是她已经不见了。 邈梵着急,赶紧去问茶摊老板,老板笑他:“人早就走了。你们这些年轻小伙子就是不稳重,见人家小娘子俊俏就想追上去,也不怕把人吓着” “不是的”邈梵解释,“我我认识她” “得了吧没看见那小娘子头上戴孝呢,又是个出嫁妇人的打扮,分明是新寡。你还是趁早死了这份儿心罢”老板一副“我懂你的”表情,摇着大蒲扇笑,“看看就得了,实在想得心痒痒,做梦梦她一回,其他的就甭痴心妄想了。” 新寡她相公没了不对,她嫁人了 邈梵明明记得上次她还是未出阁的姑娘家,怎么一别两月,她不仅成了亲,相公还去世了他忽然心里堵得慌,说不上是怜悯她的处境还是别的什么情绪在作怪。 他微微垂头,像来时一般急匆匆地走了,背影有些潦倒,像是落荒而逃。 街角拐弯儿处,千千和小荷一直在偷看。 “姑娘,那小和尚走了。” 小荷见邈梵走了,千千却还盯着茶摊子一直看,出言提醒。 千千努嘴:“我晓得,我就是想再看一会儿。” 小荷这时才后知后觉的发问:“诶小和尚怎么在这儿啊他好像不做和尚了,穿的是皂隶的衣裳,我还瞧见头帕子底下的头发了呢,有这么长”她伸出手指来比了比,大概两三寸。 千千咬唇略有羞涩,但笑得很是欢喜:“他要是头发再长些,肯定更俊。” “好了别看了,鲁叔叔说了今天要搬家。”小荷见她站着不肯走,干脆使劲儿拽,这才把脚底生了根的千千拖走。 千千捧着脸心花怒放:“还俗了呀,还俗了呀真好小荷,我们去看看他在哪儿落脚吧哎哟喂你别拧我啊,我自己会走,自己走” 小荷恼她不分轻重,恨恨跺脚:“那也得等做完这一笔才行” 真是的鬼迷心窍的千千,见色忘利 骗人才是最重要的好么 第12章 一捻红 12一捻红 檀邈梵回了衙门,正好遇上班头杨达午睡起来,知道他往王员外家跑了一趟,于是抄着手过去问道:“那个什么阿凡,茶水钱收了几个”杨达认字不多,所以认不得檀邈梵的名字,只觉得笔画多又难辨,索性认了个最简单的偏部,叫他阿凡,这般叫着叫着便在衙门里喊开了,大伙儿都喊邈梵作阿凡。 白役是衙门里最底层的存在,正规的衙役赏饭给他们吃,他们自然就要孝敬这些衙役,出去跑腿儿办事收了当事人的规费,自然是要给班头分成的。杨达心想这王员外虽然抠门儿吧,好歹几文钱打发叫花子总是要给的嘛。所以他对邈梵说了这些话,要钱的手也摊过去了。 邈梵愣了愣,“没钱”两个字都要说出口了,冷不丁见面前伸来一只掌,手指还勾了勾,意思是拿出来。他琢磨着自己化缘的时候,管他穷富好坏,施主们都要给点东西才像样子,别人都来要施舍了,你什么也不拿那不是打脸么可是王员外那里又着实没捞到好处想着想着,邈梵灵机一动。 他在腰间掏了掏,杨达见他动作心想果然有搞头正沾沾自喜的时候,手心被放进一枚细长干瘪的果仁儿。杨达起先看红彤彤的还以为是什么玛瑙宝石,拿近眼前一捏,竟是一粒干枣子上面儿还有个牙印一看就是被人咬过的 “也没别的东西,就给了两颗枣子,我喂吃了一颗,另一颗就给您罢。” 邈梵说话仿佛还带着些委屈,蹙着好看的眉毛扭扭捏捏,杨达正要发飙,听他这样说一口郁气堵在胸口,吐也不是吞也不是,简直膈应死了。 “你”杨达纠结到最后,觉得用两颗枣打发人确是王员外能做的事儿,这老杀才是越来越悭吝了但眼前的檀邈梵更令他恼火,别人带的就是机灵徒弟,会看眼色会来事儿,他带的却是个榆木疙瘩,不开窍 杨达气恼地把枣子扔在地上,用脚使劲儿蹍了蹍,没好气对邈梵喝道:“去把衣裳都给我洗了” 天气渐渐热了,脏衣服搁一搁会生出股子汗酸馊臭味儿,不讲究的衙役们更是如此。檀邈梵蹲在衙门后院最偏僻的角落,守着一口老井搓衣裳,从中午开始洗到天黑,足足洗了三个多时辰,才终于把杨达交代的洗完了。他牵了麻绳,把衣裳晾好,又把脏水倒了,这才去后厨端饭吃。 可是到了后厨一看,锅里桶里都是空的,没人给他留饭菜,脏碗脏盘子却堆了一大摞,摆明了就是等着他来洗。邈梵低头闷声,挽起袖子又做起洗碗的活计来,刷洗干净了锅碗瓢盆,他打算自个儿弄些吃食,谁知打开米缸空空如也,面缸里也只剩薄薄一层白灰,还不够搓个团子。 邈梵微微叹气,估摸着今天铁定是要饿肚子了。他的脑子其实也不笨,就是人偶尔会发愣,碰到这种事不会去想为什么,更不猜测是不是有人故意整治他,始终抱着安之若素的态度,有的吃就吃,没的吃就等明日。 他打算回房睡了,可是走到房门口就听见里头的喧闹吆喝声,还闻着刺鼻的酒味,原来是那群衙役在吃酒赌钱。他想安静入睡是无法了,参与赌钱也不能,于是又折身到了后院儿,坐在地上打坐修禅。 刚洗的衣裳还湿漉漉的,滴滴答答往地上滴着水。 “阿飘阿飘” 后院一墙之隔,是条没人路过的窄胡同巷子,此刻千千正站在墙根儿,仰头小声喊着墙头的影子,压低了嗓音显得小心翼翼。 在墙头行走自如的正是阿飘,也不知他怎么动的,眨眼就从墙头跃到了房顶上,踩上瓦片连一丝儿声响都没发出,好比一根羽毛落地。听到千千唤他,他又身轻如燕地回来了,轻松一跳稳稳落地。 千千赶紧抓住他胳膊,急迫问道:“他在里头吗” “哎哟我的姑奶奶你小点劲儿”阿飘不满地扔开她的手,龇牙揉揉手臂,翻白眼儿不满,“又哄又骗地叫我出来,原来就是为了他啊,哼。” 千千笑脸去帮他按摩胳膊,还好脾气地道歉:“飘哥对不起嘛,人家也是心急了一时没拿捏到力度,您就大人不记小人过,告诉妹妹我那小和尚在不在里面好不好啦” 阿飘浑身起了鸡皮疙瘩,赶紧拍掉她的手:“咦咦咦你别用这种口气跟我说话,我听了慎得慌,就觉得你下一步合该算计我了” 这么多年他算摸清楚了,她一笑就有人要倒霉,笑得越甜,坏主意就越多,好多风流鬼就是被她的外表骗了,才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少给姑奶奶绕弯子你到底说不说”千千恼了一巴掌拍上去,打得阿飘头晕眼花,“我家小和尚呢” 阿飘捂住头:“嘶嘶在里面打坐呢,一副菩萨样儿”他偷偷瞪千千,心想别人小和尚什么时候就变成你家的了 千千眉开眼笑,追着阿飘问小和尚在干嘛,阿飘就把先前观察到的都一股脑儿倒了出来,什么洗碗洗衣裳做苦力,厨房还不留饭,回屋子又被撵出来千千听着听着脸色就变了,眸儿眯起,嘴角又挂起了寒恻恻的笑意。 “哦,他被欺负了” 阿飘一见打了个寒颤:“又不是我整他的,是那群官差” “我当然知道不是你,是你你还能好端端站在这儿”千千嗤哼一道,恢复面色从怀里摸了银子给阿飘,“知道你手痒,隔两条街就有家赌坊。” 阿飘嗜赌成瘾,鲁师傅和小荷都管着他不给他钱,可他看见别人开赌局,自己若是不能参一把,心里就像猫爪子挠似的。千千要他办事,就得给他出赌资。 阿飘双手捧过笑得灿烂成一朵花儿:“谢谢您嘞千千,你是我见过最最最最善良的姑娘” “少来。”千千莞尔一笑,歪着头道,“这是借你的,赢了要连本带利还我,若是输了” 她故意拖了长长的尾音,阿飘攥牢银子心头一紧:“什么” “输了的话我就告诉鲁叔叔,说你偷我的银子去赌钱,猜他会不会剥了你的皮做人皮面具好了,你可以滚了。” 邈梵打坐渐渐入了禅境,耳畔的滴水声也慢慢被排挤出了意识之外,可是就在这时有其他的声音突兀地闯了进来,砰砰砰 连着几声异响,邈梵微微皱起眉头,还没睁眼就被坚硬的小石头打中脑袋,无奈从禅境里退出来,抬手揉了揉额头,有点疼。他循着石子儿飞进来的路线望去,发现是院子外面的人朝里面丢。 他走到角门处,隔着门板纳闷地问:“要找人吗” 外头忽然没了动静,石头也不再飞进来了,邈梵等了半晌没有回应,于是打开了角门。 外面没有人,但地上放了一个油纸包袱,飘出饭菜的香味。 邈梵再三张望,喊了几声无人回答,低眉盯着纸包袱看了一会儿,居然作势就要关门 躲在阴暗处的千千见状,一急就冲了出去:“你怎么不拿啊” 不是饿肚子了么吃的送到了眼前都不拿,真是呆子 檀邈梵远远看过去,见到千千静静站在不远处,还是穿着素白的孝衣,可花容月貌的脸上却是怒火熊熊。 他又怎么得罪她了 他想不明白,她却大步走过去,指着他鼻子就一顿好骂:“怕我毒死你还是怎的饿了就吃啊,我又不要你钱”她拾起油纸包袱硬塞进他手里,凶巴巴的,“吃给我吃完,不然我要你好看” 邈梵垂眸,打开了纸包,看见里面是半只烧鹅,还有两个软和的白面馍馍。千千笑着催他:“快吃快吃。” “我不吃。”谁知邈梵把纸包好,递回给千千。千千被拂了好意正要发火,这节骨眼儿上却听他解释道:“我不吃荤的反正,谢谢你的好意。” 对呀,和尚都是茹素的她怎么没想到这一茬 千千懊恼,敲了敲脑袋,忽然又灵光一现:“你不是还俗了么怎么还吃素啊老吃素身体不好,你得吃点肉。” 邈梵很坚决:“我没有还俗,现在只是暂缓之计,以后我还要回金阁寺的。” 千千拗不过他,只好把白面馍馍拣出来塞给他,收起了烧鹅:“那就吃馍,这个是素的,我晓得你没吃晚饭,别跟我客气,填饱肚子要紧。” 邈梵这回不再推辞,道过谢就大口啃咬起来,千千怕他噎着,还进院子舀了碗水给他喝。俩人就坐在井栏边,他吃她看,皆是心满意足。 她咯咯娇笑,开心地晃着双脚,自然而然把胳膊搭在他肩头,歪过头冲他耳根吹气:“你说我们有不有缘在哪儿都能遇上呢。” 邈梵一口干馍哽在喉咙,咳嗽了起来。千千急忙给他拍背顺气,嗔道:“你怕什么啊,我又不是老虎,吃不了你的” 邈梵好半天才止住了咳嗽,一张俊脸弄得通红,抬眉平视千千:“你怎么在这儿” “你猜呀”千千看他耳朵红得可爱,忍不住拿手拨弄,“猜对了我就告诉你。” 邈梵耳朵脸颊都烫起来,匆匆垂眸:“我猜不到。” 又害羞了,真可爱千千就喜欢“欺负”他羞涩的模样,故意靠过去挂住他脖子,把脸凑到他眼皮子底下,半真半假地说:“想知道啊那你亲我一下。” 她甚至还微微嘟起了嘴,睁着明媚动人的眼儿,直勾勾望着他。 邈梵喉头滚动,羞臊得不行,他想把她从身上拉下来,可又怕会害她摔跤。正巧这时有人走来这处院子,还说着话。 “手气真背月钱都输光了,不行,明儿得去巡趟街” 邈梵认出这是班头杨达的声音,心头一惊,下意识就把千千连拉带拖地抱进怀里,飞快溜出了角门藏起来。 第13章 二色莲 13二色莲 “角门怎么开着阿凡阿凡兔崽子跑哪儿去了” 杨达走来见到门开着,唤了几声无人作答,自顾自骂骂咧咧一阵,上前把门砰的一关,还顺道插上了门闩。 檀邈梵紧紧搂住千千藏在墙根阴暗处,他把她抵在墙上用身躯挡住,大气也不敢出一口,生怕被人发现。千千跟他挨得如此近,又闻到了他身上独有的檀香味道,醇净宁神。她抬起眸子,他好看的下巴就在眼前,下颔底部泛起淡淡胡茬青色。 原来她的小和尚并不是那么小,其实也是个成年男子了呢。 他比她记忆里的还要高,肩膀也很宽厚,她蜷在他怀里,就像一只猫儿。她低眉偷笑,故意往他怀里挤了挤,双手攥住他胸口的衣裳,把脑袋靠上去。 “施主姑娘,他他走了” 邈梵在她靠过来的时候就僵住了,推也不是抱也不是,他不敢贸然碰她,僵持了半天直到院内没了声音,才结结巴巴吱声。 千千在他胸膛处蹭了蹭:“别动”她缓缓把手放下来,却是绕到他腰后搂住,然后才仰头撒娇:“是你先抱我的,让我抱一抱又怎么了。” 邈梵红透了耳根子,窘迫解释:“我我不是故意的。” “不是故意,就是有意咯。”千千最喜欢见他手足无措的模样儿,变本加厉逗弄他,“你还没亲我呢快点” 她朝他撅起嘴,送上娇艳的红唇。他愈发羞赧,绷着一张红脸,似是恼怒似是羞怯:“你你良家女子怎可如此轻浮孟浪” 他竟然骂她千千怎么也没想到他会如此,本就是玩笑戏弄,他自己小气玩儿不起,居然还数落她的不是 她生气了把手一扔,斜眉冷哼:“我什么时候说自己是良家女子了” 她在赌气,他却信以为真。邈梵惊愕地打量她一番,说话都不连贯了:“你你难道你是” 初见时别人都称呼她小姐,邈梵起先以为她是大户人家的闺秀,可是几番接触下来又觉得不像,她的性子太活泼,也不在意男女大防。若说是小户女子,那她身边总有丫鬟仆从,花银子也如流水哗哗,重塑佛祖金身就是一句话的事儿,而且如今作了妇人打扮,还是新寡他虽身在寺庙,却也听过别人说什么扬州瘦马,老鸨挑选打小就眉眼出众的女孩儿,教习琴棋书画,娇养长大了卖与男人作玩物,有些女子甚至还会几翻易主,从一个豪客手里再到另一个。她从前在嘉宁县,眼下又辗转到了徐州,虽守着孝可不像有人管的样子,莫非真是那种女子 千千一瞅他惊讶万分的眼神就知道他想歪了,但她偏不揭穿,而是顺着他的猜测胡诌:“是呀,我就是你懂的。”她又婷婷袅袅把身子歪过去,自然而然挽住他胳膊,莞尔一笑,“你看不起我了” 邈梵这次倒没有着急扔开她,而是一脸惋惜地说:“方才是我无礼了,我向你道歉。施主,苦海无涯回头是岸,你若是厌倦了红尘俗世,不如皈依我佛” 千千没想到他竟然劝她出家,他自己都不是和尚了,还要为佛祖拉门生么真是呆子她气不打一处来,磨牙恨道:“谁看破红尘了,我就乐意当俗人怎么的” 邈梵也不强求,而是了然地点点头,一副“我明白你锦衣玉食惯了吃不了苦”的样子,把千千气得够呛。 千千拍了拍胸口,觉得不能再在这事儿上耗下去,她转眼一见紧闭的角门,又笑了:“小和尚,你好像回不去了哦” 邈梵“嗯”了一声,并不是很在意:“我等明早开门了再进去。” 他淡然处之,她却恼他太好性子,这么老实活该被人欺负,可真要有人欺负了他她又替他不平。她努了努嘴,道:“你还真打算就在这儿坐一夜啊喏,跟我回家罢,收拾间屋子给你住。” 邈梵下意识就要拒绝,只见她跳过来就挽住他胳膊,扬眉娇笑:“算我还你人情,上回你不是收留我进寺庙么,我这是知恩图报。再说天那么黑我家又那么远,一个人回去害怕,你就当送送我罢。” 邈梵最后还是护送千千回了家,是城里的一处小宅院,距离王员外家不远,他白日才走过这条路,没想到晚上又走了一回。千千不改活泼本性,一路上拉着他问东问西,他耐着性子逐一回答,不知不觉就到了。 千千去敲门,回头招呼他:“过来呀,你今晚可以住阿飘的房间,反正他不在。” 阿飘那赌鬼,肯定要赌到双眼通红输掉裤衩才回来。 谁知邈梵摇摇头,抬手想做佛礼,一时意识到不对,又改成了拱手鞠躬:“那我就不叨扰了,告辞。” “诶” 千千在背后喊他,他却跟没听见似的,步履匆匆就没入了夜色当中。 “姑娘,你去哪儿了怎么才回来啊”小荷打着哈欠开门,揉揉眼睛一副没睡醒的样子。 千千撅着嘴不太高兴,绞着手绢儿恨恨进了宅门,心里头把邈梵从头到脚都狠狠骂了一遍。 小荷关好门,掩嘴困倦依旧:“姑娘,咱们明天干什么啊飘哥还没回来呢。” 方才回来的路上,千千已经问清了邈梵在此的缘由,也晓得他如今处境不好。她想起小和尚今天被欺负得连饭都没的吃的“惨状”,一口恶气堵在胸口,非要洒出来才解恨。 “呵,我的人他们也敢欺负小荷,去准备一盆浓墨汁儿。” 第二日,杨达带着人去巡街,专挑行人密集的地儿走,贩夫走卒远远瞧着他们,赶紧收拾东西挑担就逃,只怕被这群吃人不吐骨头的官差瞄上,大半个月的买卖就白做了。 半日下来,杨达收获颇丰,店家小贩给的辛苦钱足足装了一兜,他暗自掂量,估摸着把铜板儿换成银子,怎么也有二两多。眼见日头移到了脑门顶上,他嘴里渴得慌,于是抹把额头上的汗,带着手下想寻处凉快地方吃碗茶。 恰好经过一间书斋,好像是新开的,以前没见过。杨达正琢磨是不是进去跟老板认识一下,顺道发发财,不巧里面噗一下泼了盆墨汁儿出来,不偏不倚刚好浇了杨达一身。 “呸呸” 墨汁苦的要命,杨达气急败坏吐掉嘴里的黑水,抬起头正要发火。忽然见书斋走出来位素衣小娘子,鬓斜白花眉目惊艳,长得跟画上仙女儿似的。 “官爷”小娘子捂嘴惊讶,知道自己闯了大祸十分惶恐,连连道歉,“对不住啊官爷,奴家方才没看见您,害得您衣裳都污了,都是我的错” 杨达看她又是认错又是赔礼,还捏着手绢替他擦肩上的污渍,把一双白玉般的柔荑都弄脏了,他的火气顿时就下去了,挤出笑脸大方摆手:“没什么干系娘子你也是无心,我回去洗洗就是了对了,娘子是这儿的东家”他指了指书斋。 “嗯。奴家与舅舅初来乍到,人生地不熟的,小店又才开张,有什么不周到的地方还请官爷多多指教。”千千笑容婉转,讨好的话说得杨达心里得意洋洋。可是不知那些墨汁是怎么回事,她擦了一会儿不仅没把污渍擦掉,反而弄得他前襟黑乎乎一团,这时她又提议,“官爷,不若您去后院儿换件干爽衣裳吧,您可别推辞,把您好端端的衣裳污成这样儿,奴家心里怪过意不去的。”千千扭头就喊来小荷,“荷儿,你带这位官爷去后院厢房,再拿套舅老爷的衣裳。”说着她又热情招呼杨达身后的几位衙役,“官爷们都进来歇个脚,天气怪热的,今儿熬了解暑的绿豆汤,加了冰的,奴家去端来给诸位解解渴。” 这么热的天儿,能有碗冰镇汤水吃那是再好不过了,于是衙役们纷纷进了书斋,杨达也跟着小荷去了后院。 别看书斋外面不起眼,走深了才发觉里面别有洞天,后面竟连着一个阔气的宅院。小荷去取衣裳,杨达站在天井里张望,发现隔壁好像就是王员外的大宅。要知道在徐州,若是能跟王家做邻居,那肯定非富即贵。 小荷很快就出来了,把捧着的衣裳递给杨达:“官爷去屋里换吧,里头备了热水。” 杨达道过谢,接了衣裳进屋关上门,小荷见状赶快跑到另一间屋子门口,轻轻敲了敲门:“飘哥” 门开了,阿飘叼着根草走出来,还是那副吊儿郎当的样子。他使了个眼色给小荷,表示包在他身上。小荷有些不放心,咬着他耳朵千叮咛万嘱咐:“姑娘让我告诉你,只要这回做得好,她就不把你昨晚输了一百两的事儿告诉鲁叔叔。” 阿飘狠狠瞪她一眼,牙槽子都要磨断了。 可恶的千千求他办事儿的是她,拿钱让他去赌的也是她,抓住把柄要挟他的还是她 那些男人都什么眼光,她哪儿是什么貌美心善的仙女,分明是披着漂亮皮囊的蛇蝎子最毒妇人心 第14章 女冠子 14女冠子 杨达换了衣裳出来,正碰见千千端来冰镇豆汤,一碗碗分给诸位衙役。她见到他就笑:“官爷来了,快坐下喝一碗解解暑。” 杨达看着那口白瓷碗儿,盛着豆沙色的甜汤,一见就觉得美味,再看端碗的手,皓白的腕子配上嫩葱般的指尖儿,简直比糖水还要引人垂涎。他舔舔嘴,也不多作推辞,接过了汤碗就坐下吃起来。 千千看着他们都喝了,心满意足地笑,走过去放下店门口的竹帘子,道:“这间铺子是西晒的,过会子太阳就照过来了,奴家挡一挡。”放好了帘子她回头又笑,“官爷们尽管坐着歇,奴家再去盛几碗糖水。”说完她就回内堂去了。 大热的天能有块清静地儿休息,是再惬意不过了,况且这里又不是什么乌七八糟的地方,书斋里干干净净,鼻尖都是墨香味道,让人心神宁静。杨达和几人说话打发时间,不知不觉就开始打瞌睡,不一会儿睡倒一片。 小荷过来打探,见众人都睡着了便回去喊阿飘和千千,片刻后俩人出来,却都换了打扮。千千在脸上抹了粉,故意把皮肤涂得褐黄,她还在脸颊点了颗好大的痣,眉毛也画得又短又粗,一头惹眼的乌发拿花帕子包了,看起来是个再普通不过的村妇。 而阿飘则是一副衙役打扮,才洗过的皂青色长袍还没干透,胸口那处润润的,腰间还挂着杨达的腰牌。他的伪装倒是简单,就在嘴巴周围沾了一点假胡子,看起来稳重一些。 小荷蹑手蹑脚撩起帘子放俩人出去:“快去快回,迷药我放得少,顶多一个时辰就要醒。” 千千点点头,回首冷冷瞥了阿飘一眼,警告的语气:“站直挺胸抬头,别一副做贼的样子你要敢办砸了,害得我为小和尚报不了仇,我亲自收拾你” 阿飘憋屈地仰头望天,简直欲哭无泪。 他上辈子是造了什么孽,招惹上这个姑奶奶 城里的王家当铺,掌柜的正在打瞌睡。脑袋一耷一耷的,冷不丁撞上了柜台,疼得他猛然惊醒。他揉着脑门睁眼四顾,空无一人,于是又支着脑袋睡起来。 “掌柜的” 细柔柔的嗓音从柜台下方飘来,像是梦里的声音,缥缈虚幻,掌柜的皱皱眉头没搭理,然后又听声音大了一些,依然局促。 “掌柜的,当东西。” 掌柜这才有气无力撑开眼皮子,往柜台下一扫,只看见一个灰扑扑的瘦弱身影,头顶一块花帕子打眼,把大半张脸都挡住了。他打个哈欠把手摊过去,没好气说:“当什么” 只见这村妇打扮的女子从行囊里掏出一个布包袱,层层叠叠裹得严实。她慢条斯理地打开,就像什么不得了的宝贝,轻轻递给掌柜:“这个。” 掌柜事先就对她轻看了几分,认为她一介乡妇拿不出什么好东西,他满不在乎一手抓过来,垂眸定睛一瞧便惊呆了。 是一枚玉玦。和田玉的料子,上面刻着龙凤呈祥的图案,摸起来如羊脂般温润暖手。 瞧这样式这纹路这雕工这成色,还有上面栩栩如生的一对龙凤,分明就是个老物件儿还是过去皇族才能有的玩意儿,价值连城 掌柜按捺下心中的狂喜,又把来人打量审视一番,试探道:“东西打哪儿来的啊” 千千盯着鞋尖上的黄泥,是她专门抹上去的,她怯怯答道:“家传的。” 这是个老物件,家传的极少,而且掌柜发现玉面的缝隙里还沾着土,分明就是出土没多久。若是来人实话实说,道是从地里刨出来的,他立马爽快开价了。可这小娘子张口谎话连篇,又这么急着典当,怕是有些猫腻。掌柜倒 美人局第4部分阅读 - 美人局第4部分阅读 - 美人局第5部分阅读 美人局 作者: 美人局第5部分阅读 美人局 作者: 美人局第5部分阅读 是没显得心急,反而先问她:“打算当多少银子” 他得先试试这人识不识货。 千千还是侧着身子,不把全部的脸都露出来,轻声细语道:“六百两。” 掌柜一听愈发狐疑,断定来人不简单。若真是乡下妇人,哪儿有这么厉害的眼力劲儿,能看出这件古董值几百两那些头发长见识短的女人,给个四五十两就乐呵够了,怎么可能狮子大开口。 不过平心而论,能用几百两换下这件价值千金的玉玦,他还是不亏的。 掌柜有些心动,但又不敢拿主意,害怕出什么岔子。于是他让千千稍等,自己折身进了内堂,径直找到了在里面歇息的东家王员外。 王员外这会儿正躺在摇椅上,一身肥肉把椅子缝儿都塞满了,旁边一个使女正在给他剥桂圆吃。他吃了桂圆把核吐出来,看见上面还沾了零星的白色果肉,抬手一指:“赏你了。”使女见怪不怪,道了句多谢老爷,捧着桂圆核儿就打帘出去,等到了王员外听不见的地方,没好气把东西一扔,愤愤拍手骂道:“噎死你个铁公鸡” 这时掌柜进了屋,把铺子上的情况一说,王员外听了顿时兴奋得两眼冒光,接过玉玦摩挲玩耍,简直爱不释手,啧啧赞道:“好东西啊真是件儿宝贝,你说她要多少六百两” 掌柜说是,王员外却肉痛不已,捶胸顿足道:“这是要抢人啊你给她说顶多一百两,不当就拉倒”说完他把捧着玉玦放在胸口,一副占为己有的陶醉模样。 掌柜出去跟千千说了价钱,很快又回到内堂,有些为难地说:“那个小娘子咬定了要六百两,少一个子儿都不当,她说咱们不收的话就还她,她另找买家” 王员外顿时有种宝贝要弃他而去的伤感,抱紧玉玦极为不舍:“那就多加十两,问她当不当,要当的话必须是死当,不能赎。” 掌柜无奈又出去了,然后又进来传话,千千自是不肯的,态度十分强硬坚决。王员外又加了银子,千千还是不肯,非要六百两不可,俩人来来回回讨价还价,只是苦了跑腿的掌柜,进进出出折腾得一把老骨头都要断了。 最后,掌柜气喘吁吁对王员外说:“东东家,您要是实在喜欢,就出五百两买了吧,小的已经尽力了,她只肯少一百两” 磨蹭到最后,王员外如割肉一般,忍痛出了五百两白花花的银子,买下了这块玉玦。掌柜终于松了口气,拿着玉玦和银票出去开当票,记下了典当物的特征,又注明了是死当,他让千千在上面按手印儿,然后银货两讫。 就在这一手交钱一手交货的当口,忽然自门外进来一名官差,二话不说就拿住了千千。 掌柜大惊:“这是作甚么” 这名官差沉眉冷目,看起来不怒自威,虽然感觉年纪不大,但极有威严,只见他押着千千,沉声道:“此女乃京城连环盗窃案的案犯,这伙人先是四处偷盗,然后分头到各地销赃,实在狡猾。我奉知州大人之命前来缉拿,埋伏几日终于让我捉住此女,掌柜的,你手中拿的正是赃物,莫非你也参与销赃” 掌柜一惊,连呼冤枉:“我不知情啊这里是当铺,她来当东西我就与她说了几句,绝没有要买卖赃物的意思”他急忙推脱,官差凝目迟疑,打量着他似乎不信。 掌柜见状急忙塞了块银子到官差袖子里,说尽好话:“官爷明鉴我们打开门做生意,难免有走眼的时候,您大人大量,通融则个。” 官差不动声色,许久才冷冷一哼:“是否同伙,要等知州大人审过再说。看在你是本分生意人的份上,就不必去衙门走一趟了,但是这些东西要拿走,作为物证呈堂。” 掌柜喏喏称是,把玉玦当票都交到官差手上,然后官差指着银票说:“银票也要,这是案犯销赃的重要铁证。”掌柜略有疑虑,官差就不由分说拿了过来,一副公正不阿的模样,“开堂那日衙门会来人请你去做人证,届时一并归还。” 掌柜这才放下心来,把五百两给了官差,然后看他凶神恶煞押着据说是案犯的小女子,推搡着走了。 “官爷您慢走嘞”掌柜的站在门口目送,隔了好久还是觉得双腿发软,心有余悸之际又觉得幸运至极,幸好被官差撞破了交易,否则他家铺子就要成为销赃的贼窝了,到时跳进黄河也洗不清 杨达醒来的时候,正看见千千把竹帘子卷上去,往外头一望太阳都开始西斜了。千千回眸笑道:“这会子太阳没那么毒了。” 杨达伸了个懒腰,下意识摸摸腰间,腰牌还在。他站起来朝千千拱手:“多谢娘子款待。”说完他见几个手下还在流哈喇子,上去一人一巴掌拍醒,“起来了起来了,回衙门了” 衙役这才接二连三起身,揉眼嘀咕:“怎么睡着了什么时辰了” 千千笑道:“还没到申时呢,其实诸位也就打了一小会儿的盹,半刻钟的功夫。” 小荷抱着洗干净叠好的皂隶衣裳出来还给杨达,千千说道:“今儿天气好,衣裳洗了刚刚晾干。” 杨达接过来有些不好意思:“劳烦娘子了,我这就去换。” 千千含笑点头,杨达换过衣裳,遂带着手下出了书斋,走出一截回头看,小荷正在关书斋的门。 书斋内院,阿飘正恼怒报酬太低,跟千千吵架。 “千千你过河拆桥没我你能成事儿吗我做牛做马的,凭什么才分我一百两” 千千哼道:“你就扮一扮官差而已,那掌柜还私底下塞了银子给你,别以为我没看到墨汁儿不是你泼的,糖水不是你熬得,衣裳也不是你洗的,药更不是你下的要不是看在你欠了赌债还不起被人追杀的份上,一两我都不给你” 阿飘气得不行:“那也不是你做的你就动动嘴皮子说两句话,为什么占大头” “因为主意是我想的呀。没我这女诸葛的脑袋,你能弄到银子么”千千不以为然,笑着安慰阿飘,“别气呀,下次有好事我还叫你。” 阿飘狠狠剜她一眼,甩手就出了门:“下回还帮你我就是狗” 千千不甘示弱:“你就先练好狗叫吧” 小荷关好门兴冲冲过来,拿着一百两的银票不知所措:“姑娘你怎么一下给我这么多银子上次的都还有好多呢,我要怎么花啊” “买衣裳首饰呗,实在花不了就存起来,以后买个相公回家使唤。”千千逗她,笑嘻嘻把剩下的三百两银票放入莲花荷包,憧憬地问小荷,“你说我买个什么送给小和尚呀” 第15章 小桃红 15小桃红 又是傍晚,衙门里的衙役外出忙活一日收获颇丰,于是有家的都回家老婆孩子热炕头去了,没家的也不肯老实呆在屋里,三三两两出去喝酒寻乐子,只有檀邈梵这种不近酒色的留在后院,兀自读书。 他是白役,有好事儿轮不到他,白天班头带着手下去巡街收辛苦费没他,于是他在衙门打了一天的杂,师爷让人搬运文书,他去了不仅把卷册档案都搬到书架上,还分门别类做了记号,整理得井然有序。师爷过来瞧见有些惊讶,一问之下方知道他不仅识字,竟然还是个秀才。 “那你怎么来这儿做白役” 师爷不解相问,邈梵却挠挠头有些愣,“这儿管饭,还给工钱” 他是在金阁寺长大的,考功名是因为书塾先生让去考,他便去考了。他从来没想过要做官,他的理想就是守着金阁寺和师父,师父没了,金阁寺需要修缮,他就四处赚钱,但是现在金阁寺也回不去了,他不知道去哪里,只得像个流浪儿四处飘零。 师爷直叹可惜,瞧邈梵眉清目秀长得颇顺眼,拍拍他肩膀道:“大材小用啊,你可报了今年的秋闱” 邈梵摇头,师爷也跟着摇头:“瞧你这孩子怪实诚的,哪儿能成日和那群二流子厮混。我替你把名字添上,八月你就到贡院应考罢。” “这个”邈梵有些犹豫,拿不定主意。师爷看了出来,大笑道:“横竖去试一回,中了解元就是举人老爷了,我还要靠你抬举呢秋闱三年才一回,你错过了又要等三年,太可惜了。” 师爷轻而易举就替他做了决定,让邈梵把身份文牒拿来,翻出卷档把他的名字添入参加秋闱的名单当中。邈梵也没多做拒绝,如今还能怎样呢他就像没根的浮萍,且走一步看一步罢 因为事情办得好,师爷高兴就送了一碟子糕点给邈梵,邈梵没舍得吃,拿帕子包起来带回房里。他看书,糕点就摆在烛台旁。 天刚刚黑,院子里又响起了石子儿落地的声音,邈梵这回倒是反应利索,出去打开了角门。 千千“嗞溜”一下就钻了进来,肩头还挎了一个包袱。她踮起脚左右张望,显得很谨慎:“没外人吧” 邈梵觉得她问的有点奇怪,如果别人是外人,那么在她看来他就不算外人了他愣了愣,道:“只有我。” “那就好。”千千转身把门关好闩上,拽着他袖子往房间里拖,邈梵被他半拉半扯进屋,然后看她“咚”一下把包袱扔到桌子上,里面沉甸甸的东西露出一个角来,闪着金光。 千千邀功似的指着包袱说:“给你的” 邈梵蹙着眉打开包袱,发现里面全是一块块的金条他很惊讶,他这辈子也没见过这么多的金子,扳着手指算了算,少说也值好几百两。 见他惊得合不拢嘴的模样,千千得意扬眉:“全都是你的,收着吧。” 邈梵低眉顺眼地把包袱重新包好,很客气地问:“为什么要给我” 千千不以为然:“想给就给了呗,需要理由” 邈梵沉默片刻,把包袱推到她面前,甚至还从怀里掏出一个荷包,倒出里面的珍珠数了数,也递给她:“无功不受禄,还给你。” 千千刚才还在笑的脸一下就沉了下来,以她的性子肯定要发一大通脾气,不过她这次竟破天荒地忍下了。 这呆子他不要她偏要给,看谁拗得过谁 千千对他的拒绝视而不见,而是朝小案桌走去,指着手帕包着的东西问:“里面是什么” “点心。”邈梵递过去的手被她无视了,讪讪的,走近一步又努力,“姑娘,给。” 千千还是不理他,把手背在身后,活泼地摇着双肩,笑着张开嘴巴:“我要吃点心,喂我吃。” “哦啊”邈梵傻了眼,千千却还是那样,眉眼含笑地说话,仿佛就是谈论天气般平常,“喂呀。” 邈梵打开了手帕,其实也不是什么了不得的点心,一盘儿绿豆酥而已,但千千见了就是想吃,见他犹犹豫豫又催道:“我没洗手,拿吃的不干净,你喂我尝一块儿,快点啦” 她这么坦荡自然,邈梵又晕乎乎的了,拈起点心小心翼翼放到她伸出来的舌尖上,他不经意瞟了眼她粉红柔软的舌头,直觉应该是像花蕊一样甜蜜的存在,不知不觉又想起了那晚的那个吻,他心头猛地一震,赶紧缩回手去,恰好与她的唇舌碰到,指尖酥麻麻的。 “唔” 千千飞快闭拢嘴巴,这才没把点心落下去,她囫囵吞进腹中,觉得还不赖,然后又张嘴让邈梵喂。 “还要吃。” 谁知这回邈梵怎么也不肯喂了,红着耳根子低着头,“我我去给你打水洗手,你自己吃罢。”他逃难似的跑出去,接着井轱辘咯吱咯吱响了,不一会儿他端了一大盆水回房。 千千瞧他窘迫羞赧的模样,心情好的哼起了小曲儿,随意把手浸在水里荡了荡,拿出来却问他:“帕子呢” 邈梵这才到处找帕子,手忙脚乱的模样惹得她发笑。 “算了,找不到就不用了,我拿这个揩。” 她干脆在他胸膛处抹了两把,擦干手上的水,手指有意无意撩拨两下。 邈梵把水端出去倒了,趁着她没看见赶紧深呼吸两口,这才稳定心绪回房,打定主意要和她好好说道。哪知进门就看见她歪歪斜斜半躺在他床上,紧阖双眸像是睡着了。 他轻步挪过去,小声唤了几声姑娘没得到回应,他鼓起勇气拍了拍她肩头,她却在睡梦中都不耐烦挥手咕哝。 “讨厌别吵我” 转过背去竟然又呼呼大睡了。 邈梵拉她也不是,喊她又不理,更不能一直让她睡在这儿罢他纠结许久,一转眼见外头月亮都出来了,更夫巡夜在墙外打着更鼓,念叨着小心火烛,声音悠悠扬扬地飘远。 邈梵垂眸打量“沉睡”的千千。此时她比白日少了活泼跳脱,曼妙的眸子阖着,掩下了狡黠的光,整个人儿看起来就如观音菩萨般美好。可是他知道这都是假象,等到她一睁眼一娇笑,嘴里吐出来的字眼儿全是戏谑挖苦讽刺。 她的唇角沾着绿豆酥的末末,像是飘在蔷薇瓣儿上的白霜,邈梵迟疑了一瞬,伸出手去替她揩掉,见她依然没有知觉,叹口气便拉过她背在了背上,出去打开了角门。 邈梵一路慢行,走得平稳,耳畔的呼吸声似乎很均匀,他心无旁骛,一心想着把她送回家中。须臾,伏在他背上的千千忽然睁开了眼睛,眼神清明哪儿有睡梦初醒的模样 她抿着唇偷偷地笑,不敢太大动作让他发现,她不经意地收紧手臂,牢牢环住他的脖颈,跟他靠得更拢了。他察觉到回头看了看,她赶紧闭上眼装睡,没让他看穿。 夜色真好啊,月如流火,清风迎面而来穿过双肋,凉意丝丝渗透到背脊,全然不似白天那样浮躁。千千一边欣赏月夜,一边贪婪地嗅着邈梵身上的气味儿。她以前怎么不知佛前香火也会如此沁人心脾淡淡的檀香味儿沾染遍了他身上的每一寸肌肤,仿佛与生俱来。若说佛香,这就是佛香,若说有佛,他即是佛。 再长的路也要走到尽头,千千瞧见街尾的宅院已经露出屋檐角儿来了,她知道俩人走到那里就要分离了,不禁怅惘叹了一声。 邈梵听见侧首:“醒了” “嗯。”千千噙笑答应,眸儿弯弯的,“小和尚你累不累呀累就放我下来吧。” 邈梵摇摇头:“马上就到了。” 千千笑得喜滋滋的:“这是不是就叫好人做到底,送佛送到西” 他们还是在门前道别,千千拉着门环歪头说话:“我家地方大,多住你一个人不多,你搬过来我不收房钱,单独给你间干净屋子住,比你现在跟人同住强多了,你要觉得不好意思,就帮我打打杂挑挑水,考虑一下嘛小和尚” 其实邈梵也觉得她说的有理,可就这么贸然接受,似乎总之是有些不大妥当。她目光热切地望着他,瞎子都看得出来她是十分希望他一口答允的,他支支吾吾半晌,没直接表态:“容我想想。” “慢慢儿想,不着急。”千千推开门进去,半个身子留在门外,回眸一笑意有所指,“反正你在衙门也住不长了。” 为什么这么说邈梵疑惑,正想问个明白,抬眼却刚好见到宅门关上。 过了几日,一大早衙门口就闹哄哄的,后院儿的衙役听见动静都出去看,只见班头杨达被人揪着衣领往公堂拖拽,那人还大喊着“求知州大人做主”。来人不少且来者不善,有的鸣冤有的击鼓,还有的专门在人群里“说理”,最惹眼的是个大胖子,摇着折扇在一旁看好戏,大家都认出这便是徐州府的铁公鸡王员外。 原来是王员外带着当铺掌柜打上门来讨说法了。 第16章 风流子 16风流子 话说那日当铺掌柜被“官差”收了玉玦,本是暗自庆幸的,幸好贵人帮忙,当铺没有背上销赃窝点的罪名。可是过两天做账目的时候才想起一事:官差把银票也收走了,不是说好了过几天开堂审案就归还的么怎么还没消息掌柜先让伙计去衙门探探虚实,伙计回来后说衙门没动静。掌柜寻思这银子拿不回来对东家没交代,谁不知道王员外是个抠门的主儿,于是他亲自往衙门跑了一趟,找了关系见到师爷,递了个话。 师爷闻言疑惑:“我怎么不知此事且让我查查。” 孰料师爷翻了卷宗,发现竟然没有这桩案子根本没有所谓的京城来的偷盗案犯,也没有官差拿人押回牢房,更没有什么证物银票 掌柜得知惊出一身冷汗,五百两可不是小数目。他虽然当时一惊一吓的记不大清官差的长相,可差人腰牌上都有名字,他倒是留了心,遂问:“敢问这儿是否有个叫杨达的” 师爷说有,掌柜的心又稍微落回了一些,他请师爷邀杨达出来说个清楚,万一贵人事忙忘记了呢不一会儿杨达来了,自然不肯承认自己做下这等事,掌柜急红了眼,跟他争吵起来,最后扭着他要去知州大人那里讨说法。 王员外知晓后也来了,带上一群凶神恶煞的家丁。他向来是个把银子看得比命还重的主儿,官府加收赋税在先,骗拿银子在后,他早就憋着一口恶气了,他也不怕闹大,还就怕闹不大呢,让百姓都来看热闹,扫尽当官的面子 邈梵出去的时候,杨达正和王家家丁打得不可开交,衙役们见状都上前帮忙,双方顿时混战起来,根本不分是谁,见人就出手。邈梵穿着皂隶衣裳,被家丁看见了不由分说就挥拳过来,恰巧擦过了脸颊,嘴角立马就肿了。 他糊里糊涂就挨了揍,正要回头讲理,可那厮又是挥拳而上,拼了命的架势。邈梵这回伶俐躲开,没有还手,可对方不依不饶的,铁了心就盯住他不放。他躲避一阵都退到了墙角,后背抵住墙壁,眼睁睁看着沙包大的拳头迎面袭来,飒飒生风。他这才无奈出手一挡,顺势手掌劈下,钳住了这厮的手腕子,然后只见他动作奇快且干净利落,拽着打手的胳膊往外一拧,“咔擦”的一声骨节错位,然后邈梵背过身一个过肩摔,直接把这莽汉扔过肩头打趴在地上。 家丁疼得咿哦乱叫,邈梵叹了口气上前,弯腰伸手想帮他把脱臼的地方接上,可家丁以为他要乘胜追击,连忙嚎起嗓子喊帮手。其余家丁听见又朝这方涌来,邈梵顿时被人团团围住,对方二话不说直接开打,他也没辙,只好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不主动出击只是被动接招,饶是这样儿,这群人还是被他三拳两脚就撂倒了。 邈梵看了看睡在地上的一群家丁,委实无奈:“你们莫要打了,我出手没个轻重,伤着了大伙儿,真是对不住。” 其实邈梵不爱与人动手,他只是自幼跟着定禅师父学了伏虎罗汉拳,反正师父说练功夫是为了强身健体,让他学他就学了。他头一次打架是在私塾,他被人欺负取笑,说定禅是老秃驴他是小秃驴,他八成是定禅跟野女人生的小野种。邈梵一向闷声闷气的,不太与人计较,但是骂他可以,诬蔑他敬重的师父就触到了逆鳞。不发火的人看起来脾气好,发起火来却骇人得很,当时年仅八岁的邈梵没现在的忍耐修为,愤然动手,直接把一个十二岁的大男孩儿打得满地找牙。 事过之后,定禅师父替他去给那户人家赔礼道歉,还送了医药费,邈梵又气又恼地蹲在金阁寺的井边,委屈得眼眶通红。 定禅师父笑呵呵摸他的头:“吃饭了。” “师父您都不生气吗”年幼的邈梵还参不透四大皆空的佛理,只是觉得世间很多事都不公平,“他们那样说你,你为什么不辩解那些难听不堪的话我听了难受。” 定禅慈爱地看着他,问:“可还记得菩萨行偈” 邈梵揉揉眼:“常当摄身行,而不杀盗yin,不两舌恶口,不妄言绮语,心不贪邪欲,无恚不毒想,舍离诸邪见,是为菩萨行。” “我们是侍奉佛祖和菩萨的僧人,何必计较这些妄语,只当清风过耳罢了。用俗家的话说,就是嘴巴长在别人身上,我们哪儿管得着。”定禅师父牵起他,拍掉他袍子上的泥土,忽然哈哈大笑。 邈梵纳闷:“师父笑什么” “我笑你啊。对方年纪比你大个子也比你高,你却打断了他的肋骨,厉害” “您没有生我的气么” “有什么好气的,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也天天打架,谁不是这么过来的。不过你可不能经常这样啊,不然寺里的香油都没钱添了” 从那以后邈梵就不与人打架了,今天是八岁以来头一回被逼得出手。虽然年纪不一样了对手也不一样了,可结果还是一样:他又把别人打残了。 “住手” 随着一声怒吼,知州大人林庚大驾光临,扭打的两群人这才分开,知州沉沉往前一站,见衙役们被揍得鼻青脸肿,而王家家丁护院也纷纷挂彩,好几人还断了胳膊腿儿。 本来这等芝麻蒜皮的小事儿交给管诉讼的判官就行了,但对方是王员外,徐州缴税的大户,林庚怎么也要卖他个面子,于是亲自来了。可是他一来就气黑了脸,区区一个员外郎竟敢带刁奴打上门前,瞧瞧这群被揍得不轻的酒囊饭袋,是干什么吃的官府的脸面都被丢尽了 林庚上前冲衙役们喝道:“瞧你们成何体统都给本官回来站好”说完他冷脸对着王员外,抑着怒火道,“本官听闻有人击鼓,谁有冤情,大可在公堂上陈述,本官必定秉公处理。但若有谁存心滋事,本官定然治他一个藐视官府之罪” 知州虽没有知府官大,但也是朝廷命官,从五品。林庚穿着官服颇有官威,王家家丁不敢造次,纷纷退了回去,王员外腆着肚子摇着纸扇,瞅了当铺掌柜一眼。掌柜的心领神会,立即“噗通”下跪。 “求青天大老爷为小人做主啊” 这桩案子着实难断,掌柜和杨达各执一词,而且双方都有人证,但又都没物证。一个说对方讹了银子,另一个则说对方栽赃陷害。最后争执不下,险些在公堂上又打起来。王员外作为当铺的东家,站在堂下听审,时不时煽风点火两句。弄得林庚一个头两个大。 林庚本身是偏心自己人的,但衙役们平素所作所为他也知晓一二,只要不出大事,他睁只眼闭只眼就过了。如今杨达咬定了没有讹诈,林庚也信他不必如此,挂着腰牌大摇大摆去当铺骗五百两,那不是吃饱了撑的吗可是不处置杨达,王员外又不肯罢休。最后林庚折了个中间法子:人证物证不足,不可就此断案,等查清了升堂再审。而杨达作为嫌犯,先行卸去职务,回家待审。 尽管两方都不满这个决定,但现在状况偏帮哪一方,另一方都不会罢休,知州的法子暂时安抚了王员外,他带着当铺掌柜没好气走了,而杨达则脱了皂青色的衣裳,取了腰牌还给师爷,悻悻去后院儿房间收拾东西。 杨达越想越不明白,也越来气,回屋就一气乱砸,扯着嗓子骂手下:“你们哪个王八羔子偷了爷爷我的腰牌站出来” 衙役们面面相觑:“头儿没有啊。” “没有没有个屁老子看你们就是想爬到老子头上作威作福,才搞的栽赃陷害”杨达破口大骂一通,理不清这是怎么回事儿,转眼见邈梵淡然地站在一旁,既不出言安慰也不劝解,绷着脸似乎有些幸灾乐祸。 杨达怒火蹭蹭往上冒,指着邈梵鼻子吼:“是不是你干的” 只有衙门里的人才能轻易偷到腰牌,邈梵是新来的,他们平素都欺负他,让他干脏活累活还故意不给他饭吃,他肯定怀恨在心了,想出这么个毒计害人而且那天只有他留在衙门,没有和他们去巡街,独自犯案也有时间 邈梵摇头:“不是,当时我帮师爷整理文书。”他在公堂旁听审案,对那日的事情记得很清楚,因为白日就他一人在衙门忙活,而晚上千千就来了那晚是他长这么大第一次背女孩子。 杨达被他若无其事的模样气得够呛,这时师爷派了其他班头来催杨达快走,不然王员外又要闹腾了。杨达不敢走大门,悻悻从角门溜出去,一群手下跟在他屁股后面相送,嘴里说着安慰的话,无非是忍一忍过几天就回来了。 邈梵也送他出去,也宽慰道:“清者自清。犯案的人是逃不掉的,天网恢恢,疏而不漏。” 杨达觉得他这话说得不伦不类,恨恨瞪他一眼,冷哼道:“你是我的徒弟,现在我要走,你也没必要留下了收拾东西滚吧”说完他还警告其他衙役,不许收留邈梵。 邈梵被突如其来的噩耗惊住了,他张嘴想辩解什么,或是求情,可嗓子里就像卡了东西,发不出声音。杨达把气都撒在他身上,自觉好受了一些,打开角门跨出去,却见到千千站在外头,像是等候多时了。 “你”杨达惊喜,以为千千是来找他的,堆上笑脸打招呼,“娘子来此是” 哪知千千却对杨达视而不见,眼角余光都没往他那儿瞟一下,而是径直走过去牵住邈梵,手拉手亲昵极了的模样。 她仰着头笑靥如花:“跟我回家吧。” 邈梵迟迟回神,低眸见到那张漂亮的脸蛋写满笑意,妙丽的眸子都是热切,又犯傻了:“为什么要跟你回家” “他们都撵你走了,你还留这儿啊”千千努嘴不满,抱着邈梵胳膊撒娇,“快点收拾东西啦,我们说好的,你搬出来就和我住。” 周围其他衙役纷纷倒吸冷气:一起住俩人什么关系 邈梵被众人打量的不好意思了,耳根子泛起红色,他低头轻声辩解:“我只说想想,没有答应” “你答应也得答应,不答应也得答应”千千大费周章就是想跟他多亲近一下,可他避如蛇蝎的样子把她气坏了,恼得直跺脚,干脆使出了杀手锏。 她忽然抽出手绢擦拭眼角,说话立马儿就带上了哭腔:“你这人怎么这样我都被你呜呜,你是不是想始乱终弃不负责任啊” 周围人下巴都要惊掉了。 第17章 桃花运 17桃花运 邈梵的脸涨得更红了:“你别胡说,我们什么都没有。” “怎么会什么都没有”千千气急败坏,咬着唇双目含泪,提高音量质问,“你摸没摸过我” 邈梵回想起初见两人争夺荷包,只得承认:“摸是摸了,但我”不是故意的啊。 不等他解释清楚,千千又问:“那我们亲没亲过” “亲过”邈梵支支吾吾的,抬眼惊慌,“可那次是你”主动的。 “既然摸过也亲过了,那你凭什么不认账啊”千千绞着手绢哭,“你们评评理,他都这样我了,还不愿跟我回家,当我是那种女子随意玩弄么还有前几日的晚上,他还跟我呢” 她一番话说得模棱两可又含糊不清,什么这样那样的,关键时候还欲言又止,给足了遐想的空间。衙役们顿时义愤填膺起来,纷纷指责邈梵不够大丈夫。 邈梵现在是有嘴说不清,他恼怒地瞪着千千,气得嘴唇发抖。千千故意不看他,低着头小媳妇儿般拉住他袖口,怯生生摇了摇:“好哥哥,你就跟我回去罢。” 明知道她是装模作样地服软,可邈梵就是没法揭穿她,更不愿骂她。她做这些说这些不就是想让他跟着走吗他彻底败下阵来,无奈叹道:“那你等等我。” “好啊。” 她飞快扬眉娇笑,狠狠点头。邈梵见她这模样也没那么抑郁了,匆匆回房收拾行李包袱。 原来讨她欢心这么简单,只用一瞬 邈梵进房折腾了半晌还没出来,千千等不住了,干脆冲进房去帮他。进门就见他在整理书册,不慌不忙气定神闲的模样。 “你怎么磨磨蹭蹭的” 千千恼了,过去就抢了书胡乱塞进包袱,拽着他往外走。邈梵急忙说:“衣裳还没收拾呢” “不要了我给你买新的” 她不由分说拉着邈梵出去,院子里的衙役看见纷纷起哄,还笑着问邈梵多久请喝喜酒。邈梵又羞又恼,解释的声音没有别人哄笑的声音大,很快就被淹没了,耳畔除了大笑什么也听不见。他索性缄了口,低头跟着千千身后走。 倒是千千大方活泼,笑着应答:“快了快了,到时候一定送请帖过来。” 衙役们带着艳羡的目光送走了千千和邈梵,徒留杨达站在巷子底目瞪口呆。 这闷声不吭的呆小子,竟然走了这等桃花运 邈梵是第三次来千千的“家”了,站在门口他仰头望牌匾,发现写的是“柳府”。他纳闷问道:“你姓柳不是姓黄么”他依稀记得在嘉宁县老张是喊她黄小姐的。 千千不甚在意,随口就道:“以前姓黄现在姓柳,不行么哎呀你不要管这些小事了,就叫我千千,走,我带你去看你的房间。” 这是座阔气却不乏精致的三进宅院。进了大门是石雕牡丹的影壁,绕过影壁是一进的院子,千千走在前头指着左手边道:“那里是书斋铺子,与外头相通,打开门就是街,旁的屋子堆了些杂物。”然后又指着右手边道:“那儿是厨房和烧水间,这个小院儿是不住人的。” 说着她带他跨入二进的院子,四四方方的天井,栽了几株桃李,枝头上挂着青翠未熟的果子,角落有口水井。她道:“这儿是男人住的地方,鲁叔叔和阿飘住在东厢,你就住西厢吧,你隔壁是浴房,洗洗漱漱的都方便。”说完她并没有带邈梵进屋,而是又牵着他入了最里面的院子。 “这儿是我住的” 千千雀跃地推着邈梵进了她的房间,邈梵跌跌撞撞地进去,入目便是极具小女儿情怀的闺房。色彩鲜亮的幔帐和床铺,桌上架上摆满了各种奇趣讨巧的小玩意儿,还有各式各样的布偶,连古朴的罗汉榻都铺上了一层藕粉色的软纱,变得鲜艳明丽起来。 邈梵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步入女子闺房,这儿跟他所住的朴素禅房可谓天壤之别,空气中隐隐约约的香味儿钻进鼻子,惹得脸都红了,还打了个喷嚏。 “你着凉了” 千千紧张,把他拉到罗汉榻旁坐下,她仔细端详他的脸,见到他脸颊有一团乌青,嘴角还凝固了一丝血迹。她心疼极了,捧着他的脸呼呼吹气儿,埋怨道:“你也真是的,别人打架就不知道躲远些,瞎掺和什么瞧被打成这样儿,该是疼死了,也不知会不会留下什么毛病” 她和他挨得很近,说话呵出的气息犹如兰香,密密匝匝洒在他脸上。她就杵在他眼皮子底下,肌肤莹白无暇,像一块美玉惹人喜爱,他情不自禁在她脸颊摸了一下。 “我剥个鸡蛋来给你揉揉吧,你疼不疼啊小和尚疼就叫出来,别忍着哎呀你摸我” 千千冷不丁被他“偷袭”,怔了怔竟然双颊飞上霞绯,她娇羞捂住脸颊,咬唇嗔道:“小和尚你色死了”她捂着脸飞快跑出门去,像是害羞躲了起来,可银铃般的笑声响亮极了。 邈梵痴痴地看着手掌,指尖还残留了光滑温暖的触感,他呆了好半晌,才懊恼得拍了拍脑袋。 可是不等他落荒而逃,千千就回来了,她仿佛什么也没发生似的,依旧笑盈盈,只是眼睛里盛满了多情的秋水,看得人心神晃荡。她拿出一个才煮熟的鸡蛋,烫得手心直哆嗦。 “好烫好烫” 千千拿着鸡蛋的手不停地抖,烫得实在受不了了把鸡蛋一抛,恰好不好落在邈梵身上,然后 圆溜溜的鸡蛋滚了几滚,掉在他腰腹以下两腿中央的地方。 千千害怕鸡蛋摔破了赶紧用手去掏,一个海底捞月就捏住了。她嘻嘻笑道:“还好我动作快。” 她握着“鸡蛋”往外拽,拽不动,而且手感也有些绵软,不对,也不是绵软,因为很快就变得有弹性起来。她纳闷嘀咕:“怎么还滚衣裳里去了不会是壳碎了吧” “千千。” 邈梵忽然唤她,他极少正经喊她的名字,这一喊倒把她弄得有些摸不着北了。只见他伸手在衣裳下摆处摸了摸,拿出手来摊开掌:“这个在这儿。” 鸡蛋 千千愣了,他拿着的是鸡蛋,那她摸着的是什么看着小和尚红得快滴出血来的脸,还有水汪汪下一刻就要决堤的泪眼,她居然鬼使神差又动了动手指。果然,她一动他就像被蜜蜂蛰一般,身子一抖开始打颤。 邈梵声音都变得粗哑了:“千千” “啊”千千赶紧松手,大叫一声捂脸狂奔,“我有事先走了” 跑到宅子门口她才停下来,扶着影壁直喘气,影壁下的 美人局第5部分阅读 - 美人局第5部分阅读 - 美人局第6部分阅读 美人局 作者: 美人局第6部分阅读 美人局 作者: 美人局第6部分阅读 花缸倒映出她的脸庞,仿若一朵红莲。她怔怔儿望着水中倒影,想起刚才阴差阳错的一幕,羞恼得直扯荷叶。 她怎么就摸了小和尚那里啊以后还怎么见人嘛 尤其是,怎么见他 当千千落跑之际,邈梵却是憋着一张红脸端坐在罗汉榻上,一动不动。倘若细心一看,就会发现他衣摆下方微微顶起,像是平原上的小山丘。他明白这是成年男子的正常反应,不需要羞耻,从前长身体的时候也有过遗精,但随着他年纪的增长,这样的事情是越来越少,到近两年几乎没有。原因无他,只因他是修佛之人,随着修为逐渐深厚,一切欲念都可化解,甚至,世间已没有什么能够引出他的“欲”。 可是她不一样,她总是三言两语就撩拨得他脸红心跳,还有她暧昧的动作,使他好多次坐禅都走神了,经也会念错。她就像是摩罗的化身,是他修行的障碍,专门来阻挠他诱惑他,甚至会夺了他的命。 不行,这些都是孽障,他不能沉沦。她在尘世他在佛寺,他们本来就不是同一个世界的人。慢慢想着这些,体内的浮躁沉淀下来,邈梵平静地起身,理了理微乱的坐榻,开门走了出去。 他打算去辞行,可是直到走出宅门也没有看见千千,隔着竹帘,他似乎看见书斋那边人影攒动,于是掀帘钻了过去。 千千不在,只有小荷在书柜前清扫,举着鸡毛掸子扫灰尘。她见邈梵来了咧嘴一笑,毫不客气地把鸡毛掸子塞他手里:“姑娘说了是请你回来打杂的,你个子高,上面的灰就交给你啦。” 邈梵点点头,立刻就接手干起活来。小荷笑眯眯地看着他,心想千千眼光不错啊,老老实实任劳任怨的样子,很可靠 邈梵打扫完,本想去问小荷千千去哪儿了,多久回来。他觉得告辞还是要亲口告诉她一声,不告而别的话,指不定她要发好大的脾气呢。 “喂,过来搭把手。” 千千很快就回来了,两手抱着口小箱子,看起来虽然不算很大但沉甸甸的。邈梵一见就迎了上去,自然而然接过她手里的东西。 千千好像记性不大好,刚才的尴尬已经全热不记得了,她笑着指挥邈梵:“搬到最里面的院子去。” 邈梵老老实实地点头,搬着箱子就进内堂了,忍下了本来要说的告别话。 千千笑意斐然地望着他的背影,眸子里全是满满的缠绵爱意。小荷见状拿胳膊肘顶了顶她:“姑娘你看什么啊男人不都是两只胳膊两条腿儿” “你懂什么,小和尚跟别人不一样,他那么好。”千千含羞带怯的,不过转眼就信誓旦旦地握拳,“我会得到他的” 小荷抱紧手臂打冷战:“咦说得好似你要霸王硬上弓” “如果这样真的可以”千千回眸婉转,“我不介意呀。” “不介意什么”说着话鲁师傅从外头进来,见两个丫头神秘莫测的样子不禁摇头笑笑,也没多打探,而是道:“阿飘那边已经妥当了,我们明儿就开始做正事罢。” 千千忽然换上一副冷脸:“哼,这回非得让死胖子倾家荡产。” 她说的不是别人,正是隔壁邻居王员外。 谁让这铁公鸡喊人打她家小和尚 第18章 少年心 18少年心 王员外最近很惆怅,当铺平白无故损失了五百两银子,害得他食不下睡不好。徐州衙门那方明显是敷衍,嘴里说着查明案情,可是七八天过去了也不见进展,王员外屡次派人去问,只得一句官差正在捉拿案犯,然后就杳无音信。林庚更是如此,对他避而不见,但缴税的文书却及时送到王家,毫不含糊。 天气炎热,王员外又“遭受重创”,心头一口郁气堵着出不来,于是要死不活地躺在摇椅上,成日对着窗外的景色伤春悲秋。 “老爷,田庄送了西瓜来,皮薄瓤红汁儿多,又甜又脆,给您切一块儿” 这日王员外又在黯然伤神的时候,新来的小厮抱着颗大西瓜到他身边,笑容满面地问他要不要吃。王员外有气无力瞅这小厮一眼,恹恹摆了摆手,意思是不想吃。 这小厮和以往的低眉顺眼不同,总是笑呵呵的,看起来没心眼得很。他再接再厉地劝王员外:“老爷您不吃东西怎么成呢瞧您以前多富态啊,如今都消瘦得不成人形了,天气热吃食容易坏,倘若放馊了还不是得丢掉,这个瓜少说也值十几个铜板儿呢,太可惜了啊” 王员外一听,立马就来了胃口,连忙点头:“那就切开。” “好嘞老爷” 小厮兴冲冲抱着瓜下去切,王员外瞧着他活蹦乱跳的小身板儿,觉得这个小奴真是格外的称心如意。 不一会儿西瓜就端回来了,切成月牙放在翠绿盘子里,衬着红瓤漂亮极了。王员外舔舔干燥的嘴皮子,伸出手指却没先拿瓜,而是开始数数。 “一二三四嗯,八块没错。”王员外点点头,很满意小厮的表现。 西瓜横切竖切,然后再对切,正好八瓣儿,拼起来是个完整的瓜,证明没人偷吃。王员外捧起西瓜开啃,吃得吸溜哗啦的,嘴角沾上几粒黑色的瓜子儿,含糊不清地问:“对了你叫什么来着” 小厮一双细长眼笑得眯成缝,都看不见眼珠子了,他挠着耳朵嘿嘿笑:“小的叫阿飘。” “阿飘啊。”王员外点点头,表示这个名字很好记。他啃完了瓜,顺手把瓜皮一扔,却被阿飘捡了起来。他正纳闷,只见阿飘用衣裳下摆兜住瓜皮,笑呵呵道:“西瓜皮儿还可以吃呢,清炒凉拌炖汤都行,别浪费了。” 王员外简直太太太太喜欢这个阿飘了 以前他身边的小厮总是干不长,十天半个月就走人,最多的坚持了半年,走的时候还恶狠狠骂了他一顿。王员外心想你看本老爷不顺眼,本老爷还看你不顺眼呢那些偷奸耍滑的家伙,总是打他的主意,手脚也不干净,叫他们去洗葡萄,端回来硬生生少了三颗一定是被他们偷吃掉了王员外气得翘胡子,就扣小厮的工钱,一粒瓜子都要一文钱,所以每每闹得不欢而散。 他恨别人偷偷摸摸,别人又恨他吝啬小气。这下好了,阿飘这么勤俭节约任劳任怨,简直太对他的脾性了。 王员外吃完了西瓜,意犹未尽地咂咂嘴,阿飘及时送上抹嘴的帕子,又问:“还有一篮李子,老爷吃吗” 王员外拍拍圆滚滚的肚皮,嘴巴虽馋但胃里装不下了,还打了个饱嗝:“呃” 阿飘是个极会看眼色的小厮,立马道:“那就放着明儿再吃。老爷,李子干脆放井水里冰着罢,搁一晚上捞起来又甜又脆呢,还不会坏。” 因为看阿飘顺眼,王员外觉得他说什么都言之有理,于是允了。阿飘便兴冲冲去放置李子了。 都说饱暖思yin欲。王员外抚着凸出来的肚子,却又开始唉声叹气了,他略微仰头怔怔儿盯着天空,心想若是五百两拿不回来,该从哪儿找条发财的路子 一墙之隔的柳宅,有人吵架。 说是吵架,其实只有一个人在嚷嚷,而另一个埋头垂首一声不吭,但打算迈出门的脚却很坚定。 千千拽住邈梵,先是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可是打消不了他要走的决心,于是她扔掉温婉可人的伪装,咄咄逼人起来。 “走你走哪儿去”她揪着他的衣领子,仰头觉得他太高了,居然踮起脚骂他,“我救你出火坑,供你吃供你穿供你住,你不领情也罢了,还拍拍屁股就想走人你当我是什么” 邈梵自知辜负她的一番好意免不了这场责骂,可是他心意已决,好声好气解释:“我知道你是好心,但我不用你养,我有手有脚自己能养活自己,我们不能住一起” 千千怒了:“为什么不能” “你我非亲非故,住一起别人会说闲话的。” “闲话别人还说的少吗外头人都知道你和我的关系了,你要是不乖乖留下,信不信我明天就上衙门找官老爷评理”千千怒极反笑,愤愤把手一扔,“你走啊,走了就等着别人来戳我脊梁骨,说我倒贴不成反被玩弄,最后落个人财两空的下场,没准儿我受不了这样的流言蜚语,一头撞死在门前也说不定” 才翻墙回家的阿飘刚落地就见到这一幕,走过去拍拍小荷肩膀,小眼神儿一瞟。 怎么回事 小荷倚在屋檐下嗑瓜子儿,随手递给他一把,见怪不怪。 还能怎么回事,坑蒙拐骗死皮赖脸无所不用其极一哭二闹三上吊呗 “啧啧。”阿飘推开她的手,表示不吃瓜子,他不知从哪儿摸出一根草来叼在嘴里,双手抱臂吊儿郎当地摇头晃脑,“我看千千这回是真栽了。” 小荷噗噗吐出瓜子壳儿,嘿嘿直笑:“我看不一定,俗话说郎有情妹有意,你敢说小和尚就一点也不动心” 邈梵听千千这样撂狠话,说不担心那是假的。他明明知道以她这样古灵精怪的性子,多半也就是威胁而已,可他又不敢冒这个险,万一她真的做了傻事怎么办 他紧张地吞咽了一口唾沫,愈发觉得嘴里干得词穷,他收回迈步的腿,转身朝千千走去,谨慎而忐忑地问:“如果我走了,你真的” “关你什么事”千千凶得不行,刚才还拖住他不让他走,转眼就变了脸,伸手把他往门外推,“滚滚滚我是死是活用不着你管” 他见她好似真的生气了,她一赌气也许真就做出什么荒唐事来呢她的胆子很大,离经叛道的,从不按着常人的规矩行事。一方面他有心躲她,一方面他又放不下她,他铁了心站着不动,她小胳膊小腿儿的自然是推不动他,那点力气在他看来不过挠痒痒。 千千气鼓鼓的:“你走啊走啊,走了一辈子都不用见我了” 话虽如此,她推搡的手臂却渐渐垂了下来,根本没用力道。 “别闹。” 邈梵微微叹息,像是无奈极了,他垂眸就见她犹如一只张牙舞爪的小猫儿,在他胸口处撒赖耍泼,可是又那么秀气可爱,不如说是撒娇更贴切。 欲。他觉得参不透这个字,白天阴差阳错的亲密是欲的源头,会让他产生邪恶,所以他要远离欲。现在她只是让他不要走,他们没有太过亲密的动作,甚至没有动听的甜言蜜语,但这足以让他犹豫,不知这种割舍不掉的关联,也算是欲吗 脑中混沌,就像坐禅却误入魔境,眼前全是迷蒙雾霭,看不清自己的心。邈梵抬起手想抚摸千千的额头,半空中却捏紧了手掌,僵在那里:“我不走了。” “臭和尚坏和尚混蛋和尚”千千骂着骂着,猛然反应过来他说的话,惊喜抬眼,“你说什么真的不走了” 邈梵淡淡“嗯”了一声,匆匆垂下眼帘不敢看她,低低道:“我一时无处可去,如果你愿意收留我我做你家的帮工罢。” 他说出这样的话,仿佛给自己的行为找了个冠冕堂皇的借口,可是细细一想,这个借口又是那么经不起推敲,脆弱得稍微深究就会碎掉。 好在他乐意装糊涂,千千也情愿给他一个台阶下,她忍着笑意,故意板起脸道:“当然了你以为我白请个老太爷回家伺候呢你就是我家的下人,我叫你往东你不许往西,给我老实干活,不然扣你工钱还不给饭吃”她色厉内荏,昂着头像只骄傲的孔雀,指挥邈梵去烧水。 邈梵大费周章还是没走成,又饱受内心渴望和佛门理智的煎熬折磨,他没有开口,一路沉默进了茶水间。 “唉比看大戏还精彩。”小荷吃完瓜子拍拍手,“飘哥你觉得呢” 阿飘咬着草:“这种戏一开头就能猜到结局,没意思啊没意思” 俩人对千千的演绎评头论足,惹得千千眼刀子嗖嗖飞过来。 “你俩吃饱了没事儿干” 小荷一缩脖子,讪讪开溜:“没我去看鲁叔叔快回来了不,你们聊。” 阿飘见势不妙也想溜,说时迟那时快,千千已经千娇百媚地笑着倚过来,柔情款款地按住他肩头,深情呼唤:“飘哥” 阿飘挤出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好妹妹,有事尽管差遣,哥哥我保证替你做的漂漂亮亮。” “小妹我哪儿敢麻烦您啊,飘哥您是我的大哥,最最敬重的大哥。”阿飘虚情假意,千千就睁着眼说瞎话。她笑得甜美,手指在他胸前一晃,指间就夹出来几张银票,阿飘急了伸手去抓,被她灵巧躲开了。 阿飘都要哭了:“好千千,还给我好不好” “什么东西还给你。”千千若无其事把银票贴身收好,仿佛拿了阿飘银子不是她,“叫你办的事办好了” “办好了”阿飘还不死心,伸手想抢回来,被千千一巴掌扇在手背上,打得通红。 她冷脸道:“明天该怎么做要我教你么” “嘿嘿,不用不用,我绝对不会坏事”阿飘讪讪地笑,一副可怜巴巴的神情,“我这几天手气还不错,你看是不是” “等做完这一笔,你想赌多久就赌多久,但是这个节骨眼儿上不行。”千千向来不好说话,毫不理睬他故作可怜的脸庞,扭头就走,还得意洋洋的,“小和尚快把水烧好了,我要洗澡,你不许跟来偷看。” 呸呸谁稀罕偷看你个蛇蝎子 阿飘躲仗着她看不见,在身后偷偷唾弃,他不甘心又被她呼来喝去的,可明着硬碰硬又不是对手,想了想阿飘眼珠一转计上心来。 “千千妹子,那小子虽然是和尚,可也是男人,哥哥我作为男人给你好心提个醒,这种一哭二闹三上吊的招数用一次可以,天天用总有穿帮的时候。” 果然,千千脚下稍微停滞一瞬,她虽没说话,但动作出卖了她的心情,证明她还是很在意的。 阿飘偷笑:“你想要留住一个男人,首先得留住他的身啊,人都是你的了还怕心不是你的么我说妹子,你跟小和尚那个没有啊” “要你管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千千头也不回地骂了他一句,飞快跑开了。 第19章 佛魔间 19佛魔间 隔了一日,晌午过后王员外又坐在躺椅上打盹儿,天气愈发炎热,睡着睡着他汗流浃背,忽然想吃些冰凉消暑的东西。 “阿飘” 王员外一声喊,守在门口的阿飘就跑进来了,弓着腰笑容讨好:“老爷有何吩咐” 王员外摸了摸嘴皮子上的汗水,甩甩手指:“拿几个解暑的果子来。” “好嘞。”阿飘应了声,屁颠颠跑出去,不出半刻就提了一篮李子回来,竹篮湿浸浸的还在往下滴水,他递了个李子给王员外,“才从井里捞起来的呢,可凉快了。” 王员外接过就啃了起来,阿飘找了个果碟,把李子逐一拣出来放进盘中。捡着捡着,忽然听阿飘一声惊呼。 “老爷您看这个” 王员外吓得差点噎到,费力把李子咽下去,责怪道:“一惊一乍什么有什么好看的”说着他伸过肥头大耳的脑瓜子。 这一看把他的心肝都要惊出来了,篮子底下竟然铺了一层碎金子 “这这”王员外手抖脚抖,难以置信,“怎么回事” 阿飘挠挠头,也是一副不明所以的样子:“小的也不知道,从井里捞起来就这样了李子放进去的时候明明没有金子啊。” “井里捞起来的”王员外豆子般的小眼睛转了转,居然从躺椅上起来了,“你放的哪口井里带我去。” 阿飘带着王员外去了偏院一口无人问津的旧井,他在前头引路,边走边说:“厨房来来往往的人多,小人担心瓜果李子放在那里不安全,又听说这里没人住,所以就放这儿来了。” 若非他一说,王员外还真想不起来有这么个荒芜的小花园,他走到井边往里一看,黑幽幽的井底,水面泛出浅浅的光,好像并不深的样子。阿飘挠着头一副老实样儿:“他们都说这是口废井,打不出水来的,但我想着来试试,没想到里面还有些井水” 经阿飘一提醒,王员外想起来了,府里是有那么口打不出水的井,已经废置好些年了。而这个小花园以前是修来讨某位小妾欢心的,但王夫人是个凶悍妒妇,她后来把小妾发卖了出去,这个花园也就无人问津了,府里下人轻易不来此地,生怕惹了夫人不开心。只有阿飘这傻小子是新来的,不懂规矩,才误打误撞来了此地。 往事如一缕烟儿飘过眼前,王员外也没心思挂念那位小妾,现在满心满眼都是黄澄澄的金子,他赶紧支使阿飘打捞:“你昨儿是怎么放的,再做一次给我看。” 阿飘在竹篮里又放了几个果子,让后系在井轱辘上,慢慢放着沉下去。只听一道细微的浸水声音,篮子沉水了。过了片刻阿飘摇着轱辘把篮子提上来,湿漉漉的,然后篮底的篾条缝隙里夹了些细碎金屑,远不及头一回捞出来的多。 王员外张着胖乎乎的五指,把金渣子一点点从里面抠出来,沙子大小的一粒都不放过,他让阿飘再继续捞,不停地捞。后来阿飘干脆跳进井里,捞了足足两个时辰,几乎快把井底挖穿了,直到一点金光也瞧不见,这才又爬了出来。 “老老爷,没了。” 阿飘累得够呛,爬上来就瘫倒在地上,吐着舌头上气不接下气。王员外用手帕把碎金子兜了起来,拳头大小的一包,他乐得眉眼挤作一团:“不错,不错” 等到再三确认井底没有了金子,王员外才依依不舍地带着阿飘离开小花园,回房后他拿出一杆小秤称了称,这些金子加起来足足有六两呢王员外脑子转得飞快,算起一笔精明帐来:一天六两,一月就是一百八十两,一年十二月,那就是 二千一百六十两还是黄金 “阿飘过来。”王员外很“和蔼”地冲阿飘招招手,从碎金子里挑了块指甲盖大小的金子,要赏给他,“你很忠心,做事也踏实,这是赏你的。” 阿飘赶紧做出一副感激涕零的表情:“谢老爷赏” 可是阿飘把掌心摊开,王员外又后悔了,他觉得这块金子挑的太大了,于是又找了找,重新选了粒跟瓜子仁儿差不多的赏给阿飘,还不忘叮嘱。 “此事只能你知我知,第三个人绝对不能知,懂了吗” 阿飘喏喏点头:“小人明白。” 王员外抱着一手帕的金子独自乐呵,像揣了个什么宝贝儿似的,他盘算着明天再去捞捞看,天天如此,用不了多久五百两就回来了。 做了一天的苦力,阿飘累得腰酸背痛,等王员外歇下以后,阿飘伸着懒腰打着哈欠,脚步飘忽地走到了白天的小花园,只见他提身一跃,瞪着墙“蹭蹭”就翻过高墙,然后如羽毛般飘回了隔壁。 这儿是柳宅二进的院子,家里的人都在院子里纳凉,千千也学王员外似的,躺在一张摇椅上,一手捏着泥金梅烙纨扇扇风儿,一手捧着西瓜往嘴边送,她小口小口地咬着,吃得既文雅又秀气。小荷见阿飘落地,笑着送了块西瓜给他:“飘哥快吃,才切开的。” 阿飘接住赶紧咬了一大口,甜滋滋的凉瓜下肚,他情不自禁感叹一声儿:“西瓜就是要冻过才好吃。” 千千掩嘴吐出西瓜子儿,抽出手绢擦擦嘴角,乜斜道:“死胖子吃果子没给你一个” 阿飘吸溜吸溜把瓜啃完,又拿了一块:“他铁公鸡拔毛比铁树开花还百年难遇果子没有,果子皮儿倒一大堆。” 鲁师傅正在调和一碗黑乎乎的玩意儿,像是墨汁,可又更加粘稠。他闻言摇头:“听起来就是个为富不仁的。” 小荷道:“可不是我出去买菜,徐州的百姓都骂姓王的呢,官府加了三厘赋税,死胖子就让佃农多交两成的收成,还让不让人活了” 千千听着若有所思,阿飘愤愤把瓜皮往地上一砸:“心太黑了” “怕什么,他有本事吃下去,我有本事让他吐出来,连老底子都不留。”千千说着话,瞥见偌大一个瓜被阿飘独自吃掉一半,他伸手还想拿,于是她一扇子打过去:“别动这是小和尚的。” 阿飘摸着手背委屈抱怨:“我做牛做马的,怎么多吃块瓜都不让” “连我的都让给你吃了,你还不知足”千千端起盘子往邈梵房里走,摇着扇子婀娜多姿,“我家小和尚温书那么辛苦,我要好好犒劳他一下。” 阿飘敢怒不敢言,依旧冲她的背影张牙舞爪,鲁师傅见状笑而不语,而是端起那碗黑浆糊回房了。小荷拽了拽阿飘的袖子,偷偷塞了东西在他手里:“飘哥,我还给你留了两块,快吃吧。” 阿飘顿时开怀,亲昵揪了把小荷圆嘟嘟的脸蛋儿:“你最乖了” 自打邈梵留了下来,每日除了帮忙洒扫,偶尔看店之外,实在找不到什么事做。还好这儿是书斋,藏书颇丰,刚好他也阴差阳错报名参加秋闱,干脆就读起书来,一方面是打发时光,一方面也是给漫无目的的人生定下暂时的目标。 他是心静之人,坐禅极易入境,读书也一样,很快便跟手中墨香融为一体,一本书没有读完,他绝不停下。 案几上的烛火晃了一下,光芒黯淡后又更加明亮,邈梵这才分了神。他抬眸见千千放下剪烛心的剪子,把烛台推近了一些:“太暗了伤眼睛,你看了好久了,干脆歇一会儿嘛,来,吃西瓜” 她总是热情活泼,从来不懂什么含蓄婉转,哦不,也许她是懂的,但她的温柔可人都是做给外人看的假象,是装模作样,真实的她就是这样子,爱笑爱闹爱使小性子,是个让人头疼的小魔女。 千千一把就抢了他手中的书,把西瓜喂到他嘴边:“快吃快吃。” 邈梵又开始不自在起来,微微侧过脸,伸手道:“我自己来。”从她指尖接过凉冰冰的西瓜,他摸到了她温暖的手背。 他吃,她看。她就喜欢看他吃东西,特别是她亲手给他的东西,让她有种满足的惬意。她捧着腮,眼珠子一动不动地打量他,发觉他真是好看呵眉目如画丰神俊朗,头发也长起来了,发色乌黑发质柔软,等到更长一些就可以束冠了。 千千心念一动,找了把梳子走到邈梵身后,为他梳起发来。邈梵一惊,作势要站起来:“你作甚么” “不许动”千千按住他肩膀,抿唇笑言,“我给你梳头发呀。小和尚你从小就剃光头了是吧那你肯定没有梳过头发对不对” 邈梵僵着身子重新坐好,低眸“嗯”了一声。 千千咯咯笑:“我想起一个笑话。说有个蠢人想学别人做生意,然后就买了一箩筐梳子,拿到庙里去卖,大伙儿知道了,都笑话他是脱了裤子放屁多此一举” 邈梵也被她逗乐了:“呵” “歇后语好笑吧我还会好多呢,而且是跟你们和尚有关的。”千千在他面前总是滔滔不绝,俏皮问道:“我考考你,和尚打伞,下一句是什么” “无法无天。”邈梵知道,老实就答了。 千千摆摆手:“这个太简单了,大家都听过,重新来一个。老和尚的百衲衣,然后呢” 邈梵略一思忖:“东拼西凑。” “行啊这个也猜中了,再来再来。五个和尚化缘” “三心二意。” “和尚照镜子别说我不提醒你,谜底跟刚才的梳子有关。” “唔无计髻可施梳。” 邈梵聪慧,千千噼里啪啦说了好多都没考住他,反观他因为说了这么多话,脸上居然不是那么淡然无味的样子了,神色鲜明活泼起来。千千心里很欢喜,咬唇想了许久,终于还想出了一个。 “我再考你一个,你要是答不出来,就要答应我一个条件。”她笑得狡黠,不等他答应就说出来了,“小和尚和大姑娘拜堂,下面是什么” 邈梵愣了愣,望着她明亮的笑眼,半晌都没有开口。 千千大大方方地任由他看,同时也毫不害羞地看着他,直把他看得不好意思,低下了脑袋。他结结巴巴地说:“我我不知道。” “你输了” 千千拍手雀跃,欢笑着扑过去就坐在了他腿上,甚至还搂住了他的脖颈:“呀呀呀,愿赌服输,小和尚你要答应我的条件了。” 邈梵如坐针毡,想起身又被她压着:“什什么条件” “嗯,让我想想。”他越羞赧,千千越要吊他胃口,“你先闭上眼睛,然后我才告诉你。” 邈梵听话地阖上了眸子。仗着他看不见,她更加肆无忌惮地打量他,从额头到眉毛再到眼睛,然后是鼻梁鼻尖最后视线落到他好看的嘴唇上。 “我的条件是” 她话只说了一半,冷不丁就凑过去吻住他的唇,邈梵察觉唇上一热,惊得睁开了眼睛,下意识就要推开她。 她把他抱得更紧了,唇唇相依,含糊咕哝道:“我要你亲我。” 他原本是打算推开她的,可是他的手掌搭在了她的腰上,却像被蜘蛛网缠住了一般,挣也挣不开,甩也甩不掉,只能甘愿被网束缚。千千尝过了他嘴唇的滋味,携着淡淡清甜,她不满足于这点甜蜜,于是率先伸舌想突破他的牙关。他起先咬得很死,但终于不敌她的热烈强势,被她咬破嘴角时,吃痛张开了口,接着她香滑灵巧的舌头钻了进来,绞住他的舌,狠狠纠缠。 渐渐的,他的防守变作了进攻,他主动倾身过去亲吻缠绵,她搂着他,被他推到了案桌上。 邈梵只觉自己像入了魔,就算佛经在耳畔响起,也不能动摇他分毫。他的眼前是一株妖冶的曼珠沙华,种在罪恶的彼岸,诱惑着忘川河上来来往往的过客,吸引他们堕入万劫不复的地狱。 她是欲,她是邪,她就是摩罗。遇上她,他已经成不了佛了。 第20章 优昙华 20优昙华 少女的身体是他从未遇见的美妙,与冰冷木然的佛像不同,这具身躯散发着温热,而且柔软,携带着蛊惑人心的香气。 邈梵沉迷其中难以自拔,欲念胜过了禅心,他已经不满足于檀口中的香甜,而是开始探寻其他地方。千千被他挑开了衣襟,轻嘤一声,脖颈已经贴上了两瓣炙热,她欢喜与羞赧交加,胸腔里的心脏砰砰直跳,几乎快要跃出来。 “小和尚,”千千喘着香气,双手攀紧了邈梵,“你喜欢我吧” 她喜欢他,喜欢到无法用言语表达。这种情愫很奇妙,说不清它是何时到来,也不知它是否会消失,但是现在她喜欢极了,喜欢他的每一处,喜欢跟他朝夕相处,喜欢与他亲密无间,就连做这样违背礼教的事,她也觉得满心欢喜。 她打断了他的动作,他停下了动作,缓慢抬头,眼眸里还是没散去的春潮。他怔怔儿地望着她,似乎有些迷惘:“你喜欢我吧” “真是的”千千被他呆愣愣的模样逗笑了,恼他一眼,“我问你是不是喜欢我,你怎么学我说话啊” 邈梵的表情如迷失的小鹿,面上罩了一层薄雾,有些朦胧。 千千见状嗔笑:“非要我先说你才满意么是啦是啦,我喜欢你,听清楚了吗我喜欢你那你呢,喜不喜欢我” 只要他说喜欢,她会向扑火的飞蛾一样,奋不顾身投入他的怀抱。 哪知邈梵神游天外半晌,终于眼神凝聚,回过神却是摇了摇头。 满心期待的千千犹如被人当头泼了一桶冰水,心都凉了:“你不喜欢我” “不是” “你不喜欢我亲我干什么”千千勃然大怒,跳起来又打又骂,“混蛋你以为我是什么你们男人就是这副德性,来者不拒你不喜欢我就别来招惹我,招惹了我就必须喜欢我你摸我亲我的时候怎么不说不喜欢我看你喜欢得很臭男人负心汉花心大萝卜” 她气昏了头,抓起案桌上的书一股脑儿往他身上砸,噼里啪啦说一大通根本不管有没有道理的话,也不听他解释。 邈梵抬臂试图阻挡:“千千,你听我说” 明明是她来招惹他的,怎么变作他招惹她呢亲吻也是她主动的,她却把他形容成负心汉女人的逻辑他果然不懂。 千千只觉得一腔热忱都付诸东流了,她对他这么好,一个女孩子抛下矜持脸面,都做到这份儿上了,只求他说一句喜欢,他还不乐意就当是哄哄她成么连句骗人的话也不肯说,他真是呆子蠢和尚 今晚上她是准备跟他发生点什么的,倘若两个人结下解不开的纠缠,他就再也离不开她了。这种事情要一个女子主动,说出去已经够丢人了要是说得不好听,她这就叫倒贴,是不知廉耻没想到她居然被拒绝了,现在千千是羞恼多于生气,脸皮也一阵阵发烫,最后把手一甩就跑了出去。 邈梵伸手去拉她没有拉住,眼睁睁看着她跑回了内院,狠狠砸上房门。他站起来,下意识迈出脚步,却踩着了什么东西,低眉看去,红色的瓜瓤被踩得稀烂,汁水横流,染上书页殷红似血。他蹲下去,默默把书捡了起来,拂掉上面的残污,然后一本本摞好放回书架上。 擦了桌扫了地,等他把房里打扫干净,重新换了蜡烛,刚才的一切仿佛根本不曾发生,那些狼藉没有在地面留下任何痕迹,只在心头烙了块疤。 邈梵重新开始读书,摊开书册,却怎么也无法凝神静气,神思被手旁的木梳吸引走了。 前一刻,她还在跟他猜谜,后一瞬,她和他就决裂了。 此情此景,让他想起拘那含佛悟道时身后的那株优昙婆罗。传说优昙婆罗的花极美,夜开晨谢,人称昙花一现。而这种总是惊艳一瞬的花,叫做优昙钵华。妙法莲华经有云:佛告舍利弗,如是妙法,诸佛如来,时乃说之,如优昙钵华,时一现耳。 优昙钵华,夜幕绽放,翌晨即萎。她是暗夜里最美的一抹洁白,却又存在得如此短暂,天亮后,她就消逝了。而只有夜的行者,才有幸目睹她的盛放姿态。 邈梵觉得似乎又入了禅境。千千问他喜不喜欢,他不懂七情六欲,不知道该回答有还是没有。但她很坚定地说喜欢,他不怀疑她当时的情意,可是,这样的喜欢会不会是优昙钵华 只是激情涌来的那一夜降临,短暂绚烂之后,枯萎凋谢,再不盛开。 如果这样,不若从一开始就没有这株优昙婆罗,也不会开出优昙钵华。 千千回房赌气关上房门,趴在床上揪扯被子撒气,想起方才自己“投怀送抱”却惨遭拒绝,又羞又气,恼怒地直哼哼。 可恶的小和尚,她有财有貌,对他又好,他凭什么看不上她啊 气死她了 还有阿飘那个坏小子,不是说女追男隔层纱么她照他说的,先拿人再偷心,可是她都主动送到嘴边了,别人还不稀得吃小和尚根本不是一般男人好吗那套道理不管用不靠谱的阿飘,明天扇他大嘴巴子 真是好丢人好丢人 笃笃笃 千千正在床上撒气打滚儿,听到有人敲门,她本不想理,可是来人好像很有耐心,不疾不徐地敲着,三扣一停,很古板。 “谁啊”她没好气朝外敷衍了一声,“我睡了,有甚么明天再说” 敲门声终于没了,门外的人默了默,方才道:“哦我是来还你梳子的。”顿了顿,他又道,“你早些休息,我不打扰了。” 他 千千一听是邈梵,赶紧跳下床奔到门口,连鞋也忘了穿,她刚想开门,可又记起先头他给的难堪,于是手顿在了半空。隔着纱窗,她看见月光照出他隐约的轮廓投在白纱上,犹如画儿中走出来似的。 他转了身,影子在纱窗上移动,她一着急就喊:“喂” 邈梵驻足,回头询问:“嗯有事” 不是你来找我的吗,还问我有什么事千千被他愣头愣脑的反应气得够呛,隔着门对他道:“你不是还我梳子么放门口。” 邈梵弯腰,把梳子放在地上,然后又直起身来。她房里点了灯,灯影下身姿窈窕冶媚,他们相互都看得到对方的身影。 她怕他又要走,干脆抢先说话:“梳子放好了,有什么话你就说罢。” 明明是她有很多话想说,可不愿主动开口落了下方,索性都推到他身上。 幸好邈梵也是真的有话讲,才不至于冷场,他把刚才坐禅想到的一切都如实禀告:“ 美人局第6部分阅读 - 美人局第6部分阅读 - 美人局第7部分阅读 美人局 作者: 美人局第7部分阅读 美人局 作者: 美人局第7部分阅读 你问我喜不喜欢你,我摇头,并不是说不喜欢的意思。你别为此气恼,我是因为不知道,所以才摇头。” 他寥寥两语就撩拨得千千心神飘荡,她偷偷地笑,努力维持着淡然的声音:“这样啊。”一定要表现的满不在乎,才找得回一些面子。 “嗯,我确实不知道。”邈梵是个实诚人,一向忠于自己的感受,他从前有疑惑会和定禅老师父说,自从没有了定禅传道授业解惑,他很长一段时间都十分迷茫,而现在他又找到一个可以倾诉对象千千。 他说:“我是僧人,修行时摒除七情六欲,我从小到大很少见外人,特别是女子,几乎没和她们说过话。你是我第一个呃,比较亲近的女子。” 第一个呢,也就是小和尚从来没和别的女孩儿牵过手,亲嘴就更没有了千千窃喜,想着霸占了他的那么多第一次,愉快地都要飞起来。她后背抵住门,眉梢带笑,嘴里还是无所谓地说:“亲近又怎么样,哼。” “和你亲近的时候,其实我是很欢喜的。”邈梵低着头,声音像一泓缓缓流淌的清泉,“但是我不知道这种亲近算不算喜欢,我也不知道你所说的喜欢,和我想的喜欢,是不是同一种如果喜欢一个人就是想亲近她,那我想我应该是喜欢你的。” 千千几乎都要忍不住笑出声来,她费了好大劲憋住,鼻音浓厚:“哦,原来你喜欢我啊。”语气里觉得好像没什么大不了。 “我不懂这些,也还没有想明白,我虽然和你在一起很欢喜,可是我不该有七情六欲,出家人是要四大皆空的。但是我又想不明白为什么出家人不能有,修行修行最后修得是什么如果没有情感,那么是不是也没有慈悲心怀”邈梵很怅惘,就像堕入迷雾的羔羊,找不到光明与方向,“世人所言的喜欢与爱恋,是否都是同一种亲友手足夫妻,这些人相互之间的情意,是相同的还是不同的如果世上所有的喜欢都一样,那我与你之间有喜欢,我与别人别人与你之间,是不是也有这种喜欢既然人人都有,你我为何非要因为喜欢而亲近换言之,和别人亲近也是一样的” 他有很多疑惑,事关佛理禅道,提起来浅显,细思下去又深奥。他修行了二十年都不懂,何况千千这个世俗人 她不耐烦打断他:“停停停我大晚上站在这儿,可不是听你念经来的。”她似懂非懂,虽然不知他到底要说什么,关键句子还是抓住了一两个,她声音忽而又变得轻快,透着浓浓的狡黠,“你意思是现在虽然喜欢我,不过以后却有可能喜欢别人” 邈梵参不透的正是这份喜欢,迟疑着肯定:“大概是这意思。” 他也不确定,究竟自己对千千的喜欢,是哪一种是不是只对她一个人是不是会长存下去 “告诉你,想都别想你喜欢上了我,这辈子就只能喜欢我” 千千突然打开了门,就这么气势汹汹地走出来,站在门槛上和邈梵对视。她揪住他衣领往前一拽,把他拉到眼皮子底下,凑上去在他唇上落下一个略带凶狠的吻。 “知道这个是什么我的标记,你从今往后就是我的人了,你敢喜欢别人我会杀了你的。” 王员外连着三天都在废井捞到了金子,每天回去拿秤称,有时五两有时六两,不定数,但总归都有。他乐得不行,成天没事儿就蹲在井边,时不时往井里捞一捞,发一笔横财。 捞着捞着,他也会开始想这金子哪儿来的心底慢慢生出了追根究底的念头。 不过好景不长,这天王员外在井边守候了整整一个白天,却是丁点儿金子都没从井里捞出来,害得他好生惆怅,晚上都失眠了。 第21章 点石金 21点石金 王员外围着井栏转了不下百圈,隔一刻钟就往井里望望,他从日出东方等到了月上中天,夜光落在地上惨白惨白的,可井底照样黑咕隆咚一片。 家里的其他人都歇了,唯独任劳任怨的阿飘陪着他,可也是哈欠连天,倚在树下打起了瞌睡。王员外自个儿精神奕奕,心中又是失落又是难过,井里怎么突然就没金子了呢是被他掏光了不该呀以前这口井就像会下金蛋的母鸡,每天按时按量地出金子呢。 正当他百思不得其解的时候,忽然被一种细微的声音吸引了注意力。 有什么东西沉入水中,然后又破水而出,发出淅沥滴答的声响。 王员外竖起耳朵,找了半天终于确定这种违和的怪声是从一墙之隔的院子传来的,他踮起脚往那边眺望,无奈院墙太高看不到什么。于是他蹦跳了两下就作罢了,转而摇醒了阿飘。 阿飘睡眼惺忪:“老爷什么事儿” “嘘嘘嘘别说话。”王员外谨慎地压低了嗓子,“快托我上墙头看看。” 阿飘蹲在墙根,费力把两百来斤的王员外推举上墙,铁公鸡扒拉着墙头,肥硕的脑袋吃力地探过去,终于看清了隔壁的景象。 那里也是个小院儿,中央也有口井,此刻井边站着两位白衣女子,皆是神情端肃。前面这位女子容貌端庄眉目含威,一手拈花一手托瓶,格外神似庙里供奉的观音菩萨,而后面那位女子珠圆玉润,梳着双鸦髻,低眉敛眸的,似乎就是观音身后的金童玉女,她双手恭恭敬敬地举着托盘,托盘盛着黑黢黢的石块。 王员外都看呆了。隔壁有人住他是知道的,从前是一个老京官儿告老还乡后买来颐养天年的宅子,所以装置得颇为雅致。他曾经打过这块地儿的主意,想着纳到王宅来修个戏楼,后来见宅主人是官就作罢了,心里总归还是忌惮对方的身份。他依稀记得老京官儿好像走亲戚去了,按说宅子不该有人住,怎么会有陌生女子在此呢 王员外好奇心大盛,不敢贸然出声打草惊蛇,便一直静静趴在墙头打望。只是苦了底下的阿飘,细草杆子般的身板儿,却要驮着一团肥肉,沉得他双腿都打颤了。 只见观音女子对着那口井念了几句经文,然后用柳枝蘸了净瓶里的水,姿态端方地轻轻洒进井里,随后,她身后的仙童把托盘里的石头全部倒进了井中。 观音女子阖眸,又念了一会儿经,然后才抬手指着井,徐徐启唇:“起” 仙童遂走过去,摇起了井轱辘,只见下面系着一个竹篮,里面还有东西,隐约发光。 金子 等到竹篮提出来,王员外险些惊叫出声,他赶紧死命捂住嘴,努力瞪大绿豆小眼,死死盯着篮子里的金子看。 原来刚才倒进去的石头块都变作了金子,黄澄澄沉甸甸,一颗颗散发着最美丽的光芒。 面对那么多黄金,观音女子和仙童却不为所动,好似习以为常了。观音女子差仙童把金子收起来,淡淡道:“今日到此为止。”说罢,二人翩翩离开了此地,只给王员外留下一缕衣袂幽香。 “老爷” 阿飘颤巍巍出声唤,王员外才猛然回神,他急忙从阿飘肩头下来,“噔噔噔”奔到自家水井边,二话不说就放桶打捞。阿飘龇牙咧嘴揉着胳膊在后面问:“老爷您要干嘛今儿不是捞了好多回了吗什么都没有啊。” 王员外不答,提起水后哗啦啦倒在地上,连续几番之后,他然后趴下去像只地老鼠一般,眼睛凑在地面上寻找。阿飘不明所以地挠挠头,却没说什么,而是很忠心地陪他一起找。 “有了” 功夫不负有心人,王员外终于在地上找到了一小块金子,估计就花生仁儿那么大,好运一来,很快他又找到几粒。 阿飘大呼神奇:“奇了怪了,白天明明什么都没有,晚上怎么自己就冒出来了” 王员外捏着碎金子若有所思。 隔壁的水井和他家的水井之间其实是相通的,金子是通过狭窄的暗道被冲了过来,这也就解释了为什么只有碎金子而没有金锭,也解释了为什么金子时有时无。因为隔壁有才会冲过来,隔壁没有,王家自然不会有了。王员外想通了这么多,却觉得又无关紧要了,因为现在该关心的不是这些小事,而是刚才看见的点石成金术。 如果他也会石头变黄金的法术,那还愁什么挖光山上的石头,全都变作金子,一辈子吃不完用不完花不完啊 不过想的虽好,实现起来却不容易。要怎么样才能学到点石成金术 王员外陷入了沉思。 天光发白,阿飘才哈欠连天地回了柳宅,鲁师傅正在等他,千千和小荷居然没睡,也等着问情况呢。 阿飘喝了一口茶提神,甩了甩脑袋把瞌睡赶跑,对着三人竖起大拇指,表示成了。小荷拍掌雀跃,鲁师傅也是松了口气,捻着胡子笑:“大鱼上钩了。” 千千则一副司空见惯的模样:“不出三日,大胖子肯定上门,咱们就等着哼。”她举起手刀做了个宰杀的动作。 “姑娘你要杀他”小荷大惊失色。 “笨。”阿飘用力点了点她脑门儿,恨铁不成钢,“我们只伤财,不害命,这是人为鱼肉,我为刀俎的意思。” 小荷摸摸发疼的额头,恍然大悟:“哦哦。对了,姑娘你念的咒语有模有样的,是真的咒语么还有点石成金是怎么回事” 千千也倦极了,掩嘴恹恹:“点石成金术你问鲁叔叔罢。至于咒语么小和尚就住隔壁,我不会也听会了。” 她哪儿懂什么咒语不咒语的,只是小和尚日日念经,她听着听着就听惯了,还觉得不错。俗话说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胡乱叨咕两句骗骗外人,那可是她的拿手好戏。 天才蒙蒙亮,邈梵就头一个起来了,他先在院子里练了一套拳,然后去洗漱更衣,接着进厨房摆弄朝食。他熬了粥蒸了馒头,想起千千说不爱吃没味道的东西,又特意做了糖馅蒸角儿。等他喝了粥吃了馒头,天光大亮,但宅子里其他人还没起来,于是他兀自去了书斋,开门打扫迎客,自觉地坐在柜台后面看书。 俨然一位尽职尽责的小伙计。 书斋生意并不好,两个时辰了一个客人也没有,邈梵放下书,望望日头已经很高了,估摸着千千也快起床了,于是绕到内堂,打了热水放到她门口,又进厨房查看蒸在灶上的吃食,确保无误。 果然,他刚走,千千就披头散发地出来,脸上还印着睡痕。她垂眸瞧见洗漱的东西,便自个儿端进屋子,伸手一摸水温,不冷不烫刚刚好,于是先热了热手,又绞了帕子敷脸,再用青盐漱了口,这才坐在梳妆台前,慢腾腾地梳头打扮。 “姑娘快来吃” 阿飘起来咬了个馒头就翻墙去王家了,鲁师傅用过饭后照旧出门转转,小荷正在喝粥,见到千千姗姗来迟,赶紧招手让她坐下。 千千瞥了眼碟子里的东西,撅撅嘴:“又是清粥馒头啊。” 小荷点点头,把蒸角儿摆出来:“这个你喜欢,是甜的。” “我想吃蟹黄汤包,还有鱼羹,要不肥鹅烧鸭也行,我不爱这些素寡寡的玩意儿。”千千嫌弃地推开盘子。 “你上回不是说馒头好吃的吗”小荷表示不懂,“其实我觉得小和尚手艺不错啊,馒头和粥都做的很好。” 千千撇嘴:“他做的啊算了,勉强凑合吧。” 快到午时,邈梵正琢磨着是不是该去内堂看看,千千以往这时候早就出来了,怎么这会儿还没动静。等他刚刚起身,门帘一飞,千千神采飞扬地出来,见他就亲昵挽住胳膊。 “小和尚,陪我出去玩儿。” 她不是询问“可不可以陪我出去玩儿”,而是下命令般要求他跟她出去。邈梵怔了怔,才问:“去哪里” 千千嘻嘻笑:“你想去哪里” 不是她要出去,怎么问他去哪儿邈梵又愣了片刻,才说:“好像没有特别想去的地方。” “我也没有啊,那我们就随便逛逛嘛。” 千千不由分说拉着邈梵出门,邈梵还记挂着书斋:“那谁看店” “小荷呗不然就关门好了,反正也没生意。” 他俩走了没多久,小荷就关了书斋,挎着菜篮出门采买。而就在柳宅空无一人的时候,一顶软轿被抬到了宅邸门口,稳稳落地。轿子里的人没出来,由跟在轿子边护院打扮的人先行上前叫门,但没有得到回应。这人等候片刻,见确实无人应门,便绕进了宅邸旁边的巷子中,片刻后又出来了。 “大人,杨家没人。” 轿中人听闻,这才伸手撩起小窗纱帘,一张依然惊艳的儒雅脸庞露了出来。詹涟台略一抬眼,扫过宅子上方的牌匾,唇角上扬有些玩味。 “柳” 护院面带疑惑:“据探子回报,这里确实是杨大人归隐后的住所,至于为何写的是柳府属下也不明白,兴许是掩人耳目” “章台柳,章台柳,昔日青青今在否” 詹涟台垂眸,似乎掩住了眼中一抹不明的光,他淡淡吩咐:“既然不在,改日再来拜访吧。” 轿夫起轿,詹涟台缓缓打开手中的旧折扇,只见扇面绘的正是柳枝。 章台柳,章台柳,昔日青青今在否 纵使长条似旧垂,也应攀折他人手。 第22章 道中道 22道中道 邈梵以为她要去什么热闹好玩儿的地方,不料她拉着他一路到了买卖牲口的地方,掏钱买了只丑兮兮的小毛驴。卖牲口的人似乎有些舍不得毛驴,摸了又摸,再喂了一次料草,才忍痛把嚼子套上交到邈梵手里,随即抓过千千手里的碎银,头也不回地走了。 邈梵略微皱眉:“他好像有什么难言之隐” “喂,卖毛驴的。”千千出言喊住这人,招手示意他回来,“你不想卖是不是” 卖驴人微怔,垂下眼摇摇头:“卖了,就是你的了。”他站了大半日都无人问津,也是,这只小毛驴又瘦又小,有人愿意买就不错了,这位姑娘问了以后价都没还,爽快掏钱成交,算他走了大运了。 千千掏出几个铜板儿给他,道:“你找个地儿歇一晚上,明天再过来,没准儿还能交好运呢” 卖驴人拿了铜板儿,神情呆愣不明所以,却见千千笑着转身就走,把手递给邈梵,口气骄矜:“喏,扶我。” 小毛驴虽然矮,但没有挂镫子,千千又是女儿家不便提裙跨步,邈梵略一思忖,躬身抱住她的腿,轻松托起她放上去。 千千身子一轻差点惊呼出声,好在大庭广众之下还是忍住了,她见邈梵木着一张脸并无异色,把她安置好之后自觉牵起缰绳,俩人就这么动身了。 她捂嘴笑得羞涩,看着邈梵头上的帕子,心想等他头发再长一些,她就一定要他做相公 “去哪里” 邈梵走到了街口岔路,回头问千千,却见千千目光灼灼地盯着自己,那眼神很像看见鲜鱼的猫儿,裸的觊觎。 千千俯下身,支着下巴风情万种,狡黠眨眼:“你亲我我就告诉你。” 又来了。邈梵现在对她三天两头的调戏已经习以为常,面不改色道:“你先说,再亲。” “真的”千千喜出望外,立马儿就泄了底,“城外有座三清道观,咱们去那儿。” 邈梵点点头,转身牵着缰绳只顾走路,提也不提刚才那茬。千千等不下去,心急地催:“你倒是亲我啊” 邈梵只顾低头看路,开口隐约带着笑意:“我又没说是现在。” “耍赖” 千千气呼呼扇了他后脑勺一巴掌。 当朝盛行佛道两教,道家信奉修炼飞升,佛家倡导修身养性,教义理念截然不同,而百姓们也不纯粹偏向哪一家,总是道观佛寺四处参拜,所以两教为了争夺信众,时有摩擦争斗,暗中都在较劲。 三清观在徐州城外的万重山上,说是万重,也只得两三个起伏叠峦,山势并不险峻。过了山门,邈梵拉着小毛驴,按照指路人说的方向,顺畅走到了道观门口。 “到了。”他说着,回头去看千千。 千千高高在上,伸手递给他:“你扶我。” 邈梵没有迟疑,握住她的手腕,作势要拉她下来,谁想她身子一偏,整个人儿都扑进了他怀里,刹那间他唇皮一热,她凑上来偷香一个。 邈梵有些恼,瞪着她:“你” 青天白日朗朗乾坤,周围虽然暂时没有人,但道观里随时都可能有人出来撞见,她怎么就那么 他气得语噎,反观犯事者却满不在乎地摇头晃脑,她抿嘴回味一般,笑嘻嘻道:“你不亲我,我就不晓得亲你么” 邈梵又羞又气:“无赖。” “谁叫你先耍赖。”千千不以为然,从他怀里跳下来,扬眉得意,“记着啊,你答应了亲我还没亲,回家我要向你讨回来的。” 还亲邈梵一怔:“刚才不是已经亲过了么” “我不是说了,是你欠了我要亲回来,刚才明明是我亲的你。” 她扶了扶鬓角整理仪容,看他还傻呆呆地站着,噗嗤一笑:“呆子还不跟我进去。” 太聪明,也太狡猾,他真是拿她没辙。 邈梵把小毛驴拴在道观外,跟着脉脉跨上台阶,临要跨进去却顿住了,眼神直勾勾盯着暗红的大门看。 “怎么了”千千回眸,见他凝眉沉思的模样不觉好笑,一拍手装作恍然大悟,“哎呀呀我忘了你是和尚,和尚跟道士势不两立,所以你不愿串门儿” 哪知邈梵摇头否认:“不是,道家有道家的道,佛祖也有佛祖的道,只是各自所行的道不同罢了,没奈何要强求只能修自己的道。我只是”他欲言又止,对上千千询问的眼光,指了指门,“上面好像有血,不过已经干涸了。” 千千定睛一看,果然见到几块不明显的血斑,也就铜钱大小。她眼珠子转了转,不似平常女子被吓到,反而咯咯直笑:“这东西呀小和尚,我说这道观晚上闹鬼你信不信” 邈梵不懂她为何下这样的论断,正要开口问个明白,抬眼却见她已经婷婷袅袅地进去了,直奔玉皇殿后面的邱祖殿。 三清观今日人不多,来敬香的多数留在外面的玉皇殿,只有千千去了较为偏僻的邱祖殿,找到里面的道长。这位道长身材瘦削,又穿着宽大的道袍,宽大的袖子垂下来洒脱如仙人衣袂,他下颔蓄了一撮花白胡须,看起来果真仙风道骨。 此刻道长正坐在榻上闭目凝神,对外界一切充耳不闻,连千千走到他面前也浑然不觉。 邈梵见状心想:好高深的境界,已经神游太虚了么 他不禁惭愧起来,他坐禅功夫尚浅,如今更是静不下心来,千千一闹他就溃不成军。 千千走近,定睛瞧了瞧这道长,忽然伸出手在他下颔一扯,拔下一根胡须。道长疼得猛然睁眼,双目怒视来人。 千千撅着小嘴,轻轻吐气吹走胡须:“你醒了呀。” 道长本欲发火,听她口气倒是愣了愣,这一愣火气又下去了,故作淡定地说:“休得胡言,本座乃是存思。” “可不就是这样。”千千双手一摊,耸肩道,“道士说存思养性,和尚说打坐修禅,普通老百姓最实诚,就说吹灯睡觉。” 道长嘴角抽搐了几下,带着探寻的目光打量眼前的小娘子,他避开了这个尴尬的话题,起身道袍挥洒,仙道气质流露:“居士来此,不知有何贵干” 千千掩嘴一笑,歪头戏谑:“你们道士不是会算命么不如你掐指算算” 这回不光道长傻了眼,连邈梵也觉得她太会作弄人了,于是轻轻咳嗽提醒。 道长的眼角抽了抽,沉眉敛目严肃道:“天机岂可随意窥探。”鼻腔还淡淡哼了一声。 千千见邈梵表情,便不玩儿了,大方直表来意:“我家闹鬼,听说道长法术高强,所以特地来请您祈禳。”说罢她奉上酬金。 看见沉甸甸的钱袋子,这位法号玄虚的道长也就不计较刚才她的无礼了,一口允诺下来。 “居士稍等,本座即刻布坛。” 邱祖殿外,玄虚道长开坛作法。只见他换了法衣,头戴五老冠,手持辟邪桃木剑,走到摆满了符纸朱砂的黄案前,先是手舞足蹈挥舞木剑,然后一剑刺起几张符纸,接着端起酒碗喝了一大口,猛地喷在纸上。 只见方才还空白的符纸骤然显现出红色,赫然是血淋淋的妖尸形状,闻声而来的围观百姓都啧啧称奇。连邈梵也有些看呆了,唯独千千噙着莫名笑意。 玄虚道长念了几句咒,然后把符纸挑在烛火上烧了,待到化作灰烬,就把剑尖放入白瓷碗里搅了搅,碗里盛了少许水,纸灰在里面搅得像一团浆糊。道长放下桃木剑,端起碗举过头顶,闭目十分恭敬虔诚,又念了几句咒,忽然睁眼戾光乍现,狠狠把碗往地上一砸。 碗摔成碎片,他挑出一块最大的来,捏着对千千说:“鬼魂已经被本座收在这个碗中,碗碎魂散,且看本座让这孽障永世不得翻身。”说完,他捏着碎片就送入嘴里,咔嚓嚓嚼烂了“鬼骨”。 周围人惊叹连连,邈梵也惊讶:“不割嘴吗” 玄虚道长炫耀似的张开口,伸出完好无损的舌头:“本座金刚不坏之身,当然无恙。” “道长且慢。”千千在众目睽睽下,拾起一大推碎瓷,全部捧到道长面前,“我怕这厉鬼留下什么东西,不若您把这些都收了吧,让我安安心嘛。” 玄虚道长安抚道:“居士莫要担忧,本座已经碎了妖孽的鬼骨,它再也不能幻化形状,也不会出来害人了。” “哦,这样啊。”千千手指头在碎片里挑了挑,捡起一块不那么白的瓷片,含笑扬眉,“不知是鬼骨好吃,还是鱼骨好吃呢” 玄虚道长脸色大变,惊骇地瞪着千千,千千视若无睹,转身又绕到香案旁,端起酒闻了闻,装作天真惊讶的模样:“哎呀,有股药味儿” 邈梵闻言,不明所以过去:“什么药” 玄虚赶忙过去拦住二人,抢过碗把“酒”一泼,冷冷道:“原来是同道中人,幸会幸会。”声音怎么听怎么怪,透着一股子怨怒。 千千拱手,学男子般说话:“好说好说。”怎么看怎么一副不怀好意的模样。 “本座施法完毕,居士请回吧。”玄虚道长喊来道童收拾香案,头也不回地走了,脚步迈得飞快,看样子不愿搭理千千。 邈梵唤她,她却上前跟道童说了几句话,又塞了什么东西,然后回眸冲他娇笑:“我们今晚不回去了,就住这儿吧。” 这日道观里没有其他香客留宿,客房就住了千千和邈梵两个人,入夜以后,山里黑灯瞎火一片,外头静悄悄的,偶尔穿山而过的山风发出呜呜声,总觉得阴森森的。 邈梵帮千千铺好床,见她揉眼似乎困了,道:“你睡吧,我去隔壁。” “不许。”千千拉住他袖子,半真半假地说,“我害怕,你在这儿陪我。” 邈梵脸颊一红,心慌低眉:“不不好的。” “让我害怕才不好呢。我不管,你不留下陪我,我就跟着去你房间,你选吧。” 她又开始蛮不讲理了,他没辙,心里其实也担心这荒郊野岭的有什么坏人,于是无奈妥协:“好吧我守着你。” 千千莞尔一笑,忽然吹灭了蜡烛,转过身就推了邈梵一把。他身子一歪,跌坐在软绵绵的床榻上,他刚想站起来,一团温热娇软就凑上来,四肢像妖娆的藤蔓,把他紧紧缠住。 “小和尚,好黑哦,我好害怕。” 她使劲儿往他身上黏,他试图把她拉下去总是失败,手臂拉开腿又过来,大腿推开胳膊又绕上脖颈 邈梵与她纠缠得气喘吁吁:“你别靠这么近。” 千千在暗夜里偷笑,嘴唇有意无意擦过他脸颊,在他耳畔轻轻吹气:“可是人家冷嘛” 她往他怀里钻,还扯他衣裳,娇滴滴道:“你身上暖和,我要拿你取暖。” 邈梵被她折腾得大汗淋漓,她说冷,他却热得不行浑身都要烧起来似的,甚至可以听见血液在体内流动的声音,仿佛随时冲破血管,他口干舌燥,喉咙都沙哑了:“千千” 六月的天儿,就算山里夜深露重,但能冷到哪儿去他明知她撒谎,可是他抱着她香软的身子,摸到薄薄绮罗下的微凉的肌肤,竟然觉得格外熨帖。他握住她的腰,手掌不自觉在她后腰处流连,指尖偶然碰到衣摆下一缕空隙,情不自禁地钻进去,终于触碰到真实的身躯。 很软很滑,是他所触碰过最美妙的物体,像是山涧里的冰泉水,能纾解他此刻的难受,舍不得放开。他在颤抖,明知这样是错,但就像被妖魔迷失了心智,不受控制地沉沦。 她察觉到他的矛盾,吻住了他,轻轻撕咬他的唇。 被香甜气味吸引,他伸舌探入她的檀口,攫取甘蜜,他的手不满足于只在她的后背流连,缓缓挪向前面的凸起,握住饱满挺翘的乳峰。 “唔。”千千嘤咛一声,有些羞涩却和他贴得更紧了,挑逗他还不忘戏谑,“摸了就要娶我呀,小和尚。” 邈梵意乱情迷,含糊答应了:“嗯” 只要他愿意娶,她还顾忌个什么黑暗总是给人刺激,也让人更大胆,千千仗着伸手不见五指,他看不见她脸上的羞怯,一横心扯开了腰间绦带。 第23章 鬼敲门 23鬼敲门 两个初学者在黑暗中摸索前行,不能看见对方的眼神表情,反而让他们愈发大胆起来,几乎忘记了身处何地,也忘了来道观的初衷。 砰砰砰砰砰砰 起风了,有什么东西撞击在门上,开始只有间或的砰砰声,但渐渐的声音越来越大,也越来越密集,最后铺天盖地的簌簌声在门外响起,接二连三碰撞打击,就像有人在急促地敲门。 怪异的声响打断了缠绵的二人,邈梵抬起头来,喘着粗气往门口望去,漆黑的夜里只有微弱的星光,模糊勾勒出门外的影像,一团飘忽不定的黑影忽远忽近忽高忽低,好似夜鬼妖影。 他心头一紧,下意识护住千千:“害怕就别看。” 谁知千千一点也不怕,非但不怕,还拉着他要继续方才的事:“不管它,等会自己就走了,你快过来。” 邈梵不放心,放下千千下榻要看个究竟:“到底是什么奇怪的东西” “诶” 千千拉他没拉住,只听到他急匆匆走到门口,猛然拉开了房门,刹那间影子一哄而散,连蛛丝马迹都没留下。邈梵疑惑地抬头望天,试图寻找那些怪物的踪迹。 “这叫鬼敲门,换做寻常人早就吓都吓死了,谁像你还敢出去瞧鬼。” 千千也下了床,拢好衣襟吹燃火折子,点亮蜡烛。邈梵回头看,烛光下她脸颊飘红,螓首蛾眉,挽发的手也美极了。 刚才意乱情迷的景象还没从脑海散去,她垂眸有意避开他的打量,心头里阵阵发热。真是中了邪了这里的道观,她是来办事儿的,怎么就对小和尚起了色心了 邈梵也害羞,凉风一吹情欲散去,他为方才的举动羞愧不已,低头摸了摸颈子,紧张地结巴:“那个刚才敲门的是什么” 佛家总说轮回有道,他虽是僧人,却只信佛祖不信鬼怪,也算是奇人一枚。 “跟我来。” 他们都缄口不提刚才的荒唐事,她又吹灭了蜡烛,抓着他的手出了门,然后从外面把门关上。两人躲到屋檐下的角落里,千千贴着他耳朵悄悄说:“待会儿有东西飞过来,你就帮我把它打下来,越多越好。” 静候片刻,半空中又想起翅膀扑棱的声音,邈梵仰头,看见黑影成群结队而来,像是鸟儿又不像,等飞近一些才看清这些怪物的脑袋居然状似老鼠。 蝙蝠 “门上涂了黄鳝血,蝙蝠昼伏夜出,闻到血腥味自然就过来了,挨个儿往有血的门上撞。但蝙蝠怕光又怕人,你听见鬼敲门,点了灯开门去看,它们早就飞远了。这是茅山道士惯常用来骗人的把戏,不稀奇。”千千解释一通,推搡邈梵,“快去打两只蝙蝠给我。” 邈梵似有犹豫:“我不能杀生的。”说完见千千表情不善,赶紧又说,“我捉几只活的给你吧,你玩儿够了把它们放生,好不好” 当她吃饱了撑的要虐杀这些小怪物千千又好气又好笑:“是啦是啦,你快些捉,不然待会儿都飞走了。” 邈梵虽不像阿飘能飞檐走壁,但也算身形灵巧,他跃起来在蝙蝠群中伸手一抓,眨眼就擒获两只,他轻轻捏住小家伙,生怕大力捂死了它们。千千进屋拆了被子上的棉线,拴在蝙蝠脑袋上,然后提着线头,大摇大摆去敲开了玄虚道长的门。 玄虚道长又在“存思”,好半天才出来应门,神情倦怠睡眼惺忪的,不过他一见千千就打起了精神,满目警惕:“你怎么还没走” 千千提起手中的蝙蝠晃了晃,笑眯眯的:“我来还你这个呀。” 玄虚道长顿时变了脸色,钻出房门左顾右望,确定没有其他香客看见,这才皱着眉头无奈地说:“进来吧。” 千千进去,把邈梵留在门外等她。 进屋关好门,玄虚道长也不故弄玄虚了,双手抱胸冷眼相对,直接发问。 “道友来此,有何指教” 千千把蝙蝠拴在凳子脚儿上,拍拍手直起身,道:“指教不敢,只是我有一桩发财的生意,想跟道长一同做。” 玄虚道长将信将疑:“你” 这小姑娘别看年纪不大,道行却深得很,普通的把戏根本瞒不了她。江湖自有江湖的规矩,都是道上混的人,井水不犯河水的,她骤然上门如果不是存心找茬,那确实可能有事相商了。 千千点头:“就是我。怎么,你不敢啊” 她故意激他,玄虚怎么会听不出来,他也不是省油的灯,想了想道:“说实话,贫道的胆子还真是小,姑娘手段高明,一定能找到比贫道更好的盟友。” 他拒绝,她也不露愠色,而是莞尔一笑:“道长啊,我这人一向先礼后兵,利诱不成,那就只有威逼咯。” 玄虚道长脸色一白,千千就扳着指头数了起来:“道长你擅于收鬼捉妖,这响亮亮的名声在徐州府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可是鬼怪妖魔真的有那么多吗要不要我给官府说说,派几个官差去看看闹鬼人家的大门口,是不是都有黄鳝血” “还有,你的符纸一两银子一张,据说能捉鬼现形。其实鬼怪早就画在纸上了,不过却是用碱水画的,干了以后看不出来,一旦喷上姜黄水,才会变成红色。道长你这个生意好啊,看得我也心痒痒,你说我要不要也做一个符纸买卖呢” “当然,你最让人称绝的还是齿嚼鬼骨,铁齿铜牙啊道长碗打碎了你能吃进肚里去,还不割破嘴,佩服佩服。只是别人不知,可天知地知你知我知,那些碎渣子其实都是鱼骨头,你事先藏在袖子里的,捡碎片的时候悄悄混进去,自己再挑出来吃了。其实我也想过要不开一个饭馆儿得了,就卖这道菜,干嚼鱼骨头你说是做成椒盐味儿好,还是糖醋味儿好” 她一番话说得轻描淡写的,玄虚道长却听得汗流浃背,腿肚子隐隐打颤,表情咬牙启齿,恨不得掐死她似的。 千千瞟他一眼,笑道:“别想动我一根头发,我家相公就在外头,他一拳能打断你骨头。我说了,我是来找你谈买卖的。” 玄虚道长抹了把额头,汗颜道:“说吧,你要我做什么。” “三天之后,你下山开坛做法,捉妖。酬金千两。” 王家小花园。 阿飘弄来架梯子搭在墙上,王员外撩起衣摆别在腰间,他登上梯子,肥肉颤颤的身子左右摇晃,险些把竹梯压垮。 好不容易爬上了墙头,王员外跨坐在上面,都快喘不上气了,他指使底下的阿飘:“你也上来,梯子挪到隔壁。” 阿飘唯唯诺诺,很灵敏地爬上墙,又把梯子从王家移到了柳家,好让王员外顺利下去。 他明知柳宅里没人,却还装模作样的担心:“老爷,咱们会不会被人发现当贼捉起来啊” “我看过了,这家没人。”王员外现在一门心思都在点石成金术上,他管不了那么多了,只是迫不及待要到柳宅的那口井里看一看。 俩人顺利落地,王员外赶紧趴到井栏边往里看,这口井是出水的,看起来与一般的井并无不同。他伸手想去捞又够不着, 美人局第7部分阅读 - 美人局第7部分阅读 - 美人局第8部分阅读 美人局 作者: 美人局第8部分阅读 美人局 作者: 美人局第8部分阅读 便让阿飘放下井轱辘打水。水还没打起来,王员外在院子里转悠一圈儿,在墙根拾了块小石子。 “老爷,好了。” 阿飘打好水,王员外便捏着石子儿往里一扔,然后一对王八绿豆眼死死盯紧水里,心里默默数着一二三,等着石头变黄金。 毫无变化。 王员外失望又气馁,搓着肥厚的大耳朵百思不得其解:“难不成必须要咒语” 阿飘装糊涂:“什么咒语啊老爷” “没什么,我随口说说。”这个小厮呆头呆脑的,王员外心里这般想,所以就不怎么把阿飘放在眼里,三两句就糊弄过去。就在此时,“柳家人”回来了。 “重死了”小荷好像在搬东西,嘿哧嘿哧喘气,过一会儿响亮的嗓门儿在外头喊开了:“有没有人啊来帮我搬米” 阿飘一听这声音就慌神了,催着王员外快回王家,王员外手忙脚乱去爬梯子,可不慎一脚踩空从梯子上跌落下来,摔得“哎哟”惨叫。 “谁在家里” 小荷警惕,脚步蹬蹬过来。王员外心想来不及了,正一筹莫展之际,阿飘忽然指着井小声道:“老爷您先进去躲着吧。” 也只有这个办法了。王员外费力钻进井里,大屁股险些卡在井口,阿飘好不容易把他塞进去,让他双手死死抓着井绳。 “老爷您别出声儿,小的去把梯子扔了。” 王员外很信任阿飘,点点头就顺着绳子滑到井底,眼睁睁看阿飘的小脑袋离开了井口。 第24章 卜玉郎 24卜玉郎 天已经黑了,王员外还泡在井里,被冻得瑟瑟发抖。 柳家人在各个院子之间来来往往的,害得他没有机会爬出去,他双手紧攥着井绳,努力让自己不沉下去。他仰望井口,看见月亮爬到了头顶,渐渐的,柳家人说话声没了,周围万籁俱寂,估计已经是深夜了。 “阿阿飘” 王员外颤巍巍吱声,又不敢太大声惊醒了柳家人,他试探唤了几声,竖起耳朵听外头的动静,还是静悄悄的。 他饥寒交加,牙关打颤:“阿飘笨伙计快快来救你家老爷” 咚咚咚 忽然地面上响起了走路的脚步声,王员外以为是阿飘来了,喜出望外正要开口喊他,冷不丁听到女子的说话声。 “仙师,就是这口井。” 还有其他人王员外心中起疑,赶紧噤声。 听声音女子应当是那晚的仙童,而与她同来的却不是观音女子,而是一名陌生男子。只听那男子沉吟:“嗯,此井上方正对太白星,下方与灵脉相通,果然是一口仙井,不过可惜” 仙童追问:“可惜什么” “可惜这里不是灵脉的主脉,所以每次点石成金总有定数,而且要配合天时地利人和。若是此井再往东偏一丈,位于主脉之上,灵气大盛,施起法来也愈发事半功倍,不拘时辰咒术,即刻成金。” 原来也可以不要咒语王员外为窃听到秘密兴奋不已。 “往东哦,是隔壁姓王人家。”仙童受仙师指点,很是感激,“原先买下这座宅子,就是因为仙姑断言此地有灵气。不想灵根原来在隔壁,无妨,待到仙姑回来,我与她商量买下东面这块地,再开一口仙井便是了。” 王员外在井里听到他们打算买下自家的灵地,又惊又喜又怒。惊的是自己竟不知自家那口废井原来是灵脉所在,喜的是现在知晓也为时不晚,怒的却是这些“仙姑仙童”居然敢打他的主意也不想想他在徐州府是什么地位,连知州都要让他三分颜色 可恶可恶决不能让这等好事落到外人手中去 仙师好听的嗓音很有缥缈的感觉,他赞同这个办法:“甚好。但是灵脉新开之时灵气乍现喷涌,极有可能引起异象惹来非议。你同仙姑说,让她在井下清修七天七夜,默诵金刚经一万遍,期间不得中断,更不能有人打扰。否则灵气泄尽,仙井也只会变成一口普通水井。” 王员外默默记下他说的每一个字。 “时辰已到,本座要飞升了。” 只听外头的仙师这么一说,王员外抬头再看,一抹白影疾速越过井口,飞得越来越高,最后消失在他能看到的视线范围内,犹如腾云驾雾慢慢远去。此情此景把他唬得目瞪口呆。 跳到树梢的阿飘转了一圈儿又回来了,悄悄绕到小荷身边,把刚才的白衣裳脱下来塞进她手里。小荷冲他眨眨眼,然后指了指水井。 仙童仙师,不过是他俩演的一出戏。阿飘除了飞檐走壁的功夫了得,口技也是一项绝活,可老可少可男可女,装神弄鬼糊弄几句小菜一碟。 “老爷老爷” 王员外还在发怔,外边传来小厮小心翼翼的呼唤。“老爷您还在么” 王员外赶紧应声:“在的在的快拉我上去” 费了九牛二虎之力,阿飘终于把王员外拉了上来,然后扶着他翻过墙头,回到王家小花园。王员外瘫在地上直喘气,被水泡了一日都有些发胀了,脸色惨白惨白的。 阿飘还是任劳任怨的忠仆奴样:“老爷,洗洗回房睡了” 王员外摸了摸小胡子,豆子大的小眼睛打量了阿飘一番,最后还是觉得外人靠不住,这么机密的事儿就不要告诉他了,不但不能告诉,还要赶走他。于是王员外道:“扶我回去,明天你上街买本金刚经。” 第二天,千千和邈梵从万重山回了徐州府,俩人先去了卖牲口的地方,看见卖驴人果然还等在那儿。千千跳下毛驴,让邈梵把驴牵过去。 卖驴人不解:“你们是要” “放心吧,不是退货。”千千倚着邈梵,对卖驴人说,“我玩儿够了,把驴还给你。” 卖驴人看着手中的缰绳,有些迟疑:“那钱” 千千眨眨眼:“什么钱不钱的毛驴本来就是你的,我现在还给你有什么不对吗”她缄口不提买驴钱,拉着邈梵就走,“哎呀呀好饿啊,陪我去吃早茶。” 卖驴人这下明白了,很感激地在他们身后鞠了一躬:“多谢二位仗义相助。” “千千,你心地真好。”半路上,邈梵冷不丁说了这么一句。 千千侧目,看到他真诚的一张俊脸,并没有讽刺。她掩嘴“扑哧”一笑:“为什么这么说呀” “刚才那个读书人,你是故意帮他,但怕他面子上过不去,才想了这个法子。”邈梵认真解释。 千千睁大眼,有些惊诧:“你也看出来他是读书人” “嗯。”邈梵娓娓道来:“他衣裳破旧却很干净,而且穿的是长衫,不是庄稼汉爱穿的短衫,脚上的布鞋没有沾到泥,可见并不是田里耕作的庄稼人。他牵着驴站在角落等人来买,并不似其他人大声吆喝,说明他平素不会大声说话,也许是头一回做这样抛头露面的事,而且他把缰绳交给我的时候,我看了他的右手,握笔关节有很厚的茧,种种迹象都表明他是一个家境困窘的读书人。读书人一般心高气傲,不愿受人施舍,直接给他银两会被拒绝,你想帮他,所以用了这样的法子。” “小和尚,看不出来你眼力劲儿还不赖,有做我们这行的潜质。”千千惊讶归惊讶,但也没过多流露,而是抱住他胳膊仰脸撒娇,“那你再猜猜,我是为什么要帮他” 邈梵挠挠头:“这个因为你善良,所以” 千千咯咯笑着打断他:“才不是”她踮起脚凑到他耳边,“你不觉得刚才那人有几分像你吗呆呆傻傻的,我是因为喜欢你,才愿意帮他的呀。” 邈梵匆匆垂下眼帘,耳根子都红了。 “酒楼到咯” 就在他又被她撩拨得心慌意乱之时,她突然松开了他,拉着他的手乐呵呵走进酒楼。她走在前面,他并没有看见她的笑容转眼就消失了,眼底露出悲痛神色。 就是因为她发善心,才会害得 这是痛苦的根源,她绝对不会善良。 风平浪静了两日,这天徐州府出了件大事。 富甲一方的王员外失踪了 起因是王夫人想打一套头面,让管家去问王员外要账房钥匙,但管家把宅子找遍了都没见到老爷,又上街去了各个铺子,也没有人见到王员外。这时管家想找老爷的贴身小厮问问,哪知这才知道小厮前天就被撵走了,理由是他买书买贵了,惹得老爷不高兴,干脆就打发了。 这确实是铁公鸡能干出来的事儿 四处都找不到王员外,家仆们又说没见过老爷出府,大活人总不可能就这么凭空消失罢王夫人去报了官,希望官差能帮着找一找,但是上回王员外和知州林庚结下这么大的梁子,别人当然是爱理不理,甚至还怀疑是不是王员外想逃税,刻意躲起来了。 后来徐州府衙门放话了,想找人可以,那得证明王员外不是携款潜逃,先把欠的税款缴齐了,他们就派官差查案。 王夫人虽然晓得自家丈夫是个把银子看得比命还重的主儿,但若是命都没了,银子拿来又有什么用她让账房先生赶紧清算该缴多少赋税,然后砸了自家小金库的门,把银子取出来送去了官府。 林庚信守诺言,衙门收到了税款,官差也就出马了,不过上回衙役们都挨了王家人的揍,这会子跑腿不过是做做样子,马虎地搜过宅院,拿走一些诸如古玩珍宝之类的“关键证物”,然后又打道回府了。 衙门不管,家丁无用,底下的掌柜伙计又各有异心,现在王家就是一盘散沙。王夫人简直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每日在家哭天抢地的,嚎得隔壁的千千火冒三丈,好几次想砸墙捂住她的嘴。 好在王员外失踪后的第三日,有人主动找上门来了,正是万重山三清观的玄虚道长。 玄虚道长开门见山,拂尘一甩,指着王宅大喝一声:“有妖” 这一喝把所有人都震住了,只见玄虚道长解下后背的酒葫芦,在门口做法挥舞了一阵木剑,然后喝了一口葫芦里的酒,就朝王家大门喷上去。 原本什么也没有的门,居然渐渐浮现出一个鬼怪的形状,还血淋淋的 玄虚道长在徐州府还是有些名望的,不同于一般的游方道士,这里的人都认为他是法力高强的捉妖师,十分信任。王夫人见状赶紧把玄虚道长请进家门,奉上了好茶,请他降妖除魔。 玄虚道长一派仙风道骨,拈着胡子淡淡道:“王员外并非失踪,而是中了妖邪的法术,暂时无法脱身而已,待到本座收了此妖,他自会回来。不过这妖不是一般的妖,而是一只貔貅妖。” 貔貅传说只进不出的上古妖兽 王夫人现在病急乱投医,也不管是江湖骗子还是怎么,求着玄虚道长指点迷津。玄虚道长告诉她一个办法:“貔貅爱财,你王家家财万贯,若想王员外无恙,只有破财消灾。夫人,散财吧,散得越多,尊夫也就回来得越早。” 接下来几天,玄虚道长在宅中做法,经常在雪白的墙壁上发现妖兽的“踪迹”,总是血红的。与此同时,王夫人开始四处捐赠家产,把乡下的田地都送给了佃户,城里的铺子也贱价转让,得来的银子都捐给了寺庙,甚至还在城门布施粥饭。 就这么到了第七天,王家家财已经散出去九成,王夫人落了个活菩萨的美名,而玄虚道长也最终找到了王员外的行踪。 他走到王宅无人问津的小花园,指着一块木板盖着的废井,信誓旦旦:“王老爷就被妖兽藏在此处。” 家丁们都将信将疑:“不可能啊,我们都来这里找过,老爷要是在里面,怎么不出声儿呢” “开井一看,便知真假。”玄虚道长倒是胸有成竹。 果然,木板掀开,家丁跳下去一看,里面正是奄奄一息的王员外,他嘴里咕咕叨叨念着什么,好像是经文。 “如是我闻皆大欢喜,信受奉行一万遍,念完了终于练成点石成金术了哈哈哈” 家丁们把哈哈大笑的王员外抗出井外,只见他瘦了一大圈,脸颊都凹陷下去了。王夫人闻讯哭天抢地地扑过来:“老爷” 王员外却不怎么理她,而是到处捡石头扔进井里,手舞足蹈地喊:“金子金子好多金子” 众人:“” 果然是中了貔貅妖的邪 徐州府传言,王员外疯了,而且是疯了两回。第一回是他失踪七日,被找到后一直说什么点石成金术,言行癫狂。第二回是因为他知道为了找他,家人散了万贯家财,把他气得彻底疯了,居然上衙门告状,说有人骗他。 柳宅里,千千正在裁布给小和尚做衣裳。 “谁稀罕骗他呀”千千拿着剪子咔擦咔擦,“法术是他自己要学的,我们谁也没逼他,井也是他自己要钻的,我们又没把他绑起来,他还自愿念了一万遍金刚经呢除了他自个儿,谁也没见过点石成金术,人证没有,物证也没有,连被告都没有,他告状告谁呢,观音菩萨么还有呀,玄虚道长只拿了该拿的酬金,其他的万贯家财可是王夫人自愿散出去的,这又怨谁呢” 小荷穿针引线,听了拍掌叫好:“姑娘好厉害不过我们这回好像没有得到好处呀” 阿飘叼着草翻白眼儿:“她会不要好处买铺子都买得手软了” 趁着王家贱卖商铺,千千入手了十几个,可谓赚得钵满盆盈。 “我那是替自己存嫁妆呀。” 千千一点都不害臊,笑嘻嘻对众人道:“我家小和尚八月要去江州府贡院应考,咱们跟着一起去呗。” 小荷一听苦了脸:“又搬家啊” 邈梵正从书斋出来,千千看见他,抿唇含笑:“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嘛。” 第25章 州行 25江州行 等到王员外回过神来的时候,才想起去隔壁柳宅讨说法,虽然没有人证物证,别人又都说他是中了邪,连他的夫人也以为他是疯了,但他笃定了是新来的柳家人坑他他平白无故损失了那么多家产,必须要有人来赔,那俩女子不是会点石成金术吗让她们变金子出来 不知何故,“柳宅”的牌匾已经被摘了,大白天的,大门居然还紧紧关着,王员外贴耳聆听,里头没有动静,于是他啪啪大力敲门,也不见有人来开。 “呸别以为当缩头乌龟本老爷就拿你没辙” 王员外撸起袖子,抡上一柄板斧就欲砸门。这时,街头刚好有一行人走来,见状喝止。 “住手” 王员外循声望去,只见一位年过花甲的老者疾步而来,后面还跟着两个男子。老人银须白发气度非凡,此刻面带怒色,指着他质问:“何人在老夫家门前放肆” 王员外打量老头儿一眼,似乎在哪儿见过,眼熟得很。他被气昏了头,见到隔壁总算有人出面了,心想着这老头儿送上门来找打,他非得出了这口恶气,于是一拳挥过去。 “哎哟” 结果叫苦不迭的却是王员外,他倒地打滚,拳头缩在怀里,痛得面容扭曲,而一名冷脸护卫挡在了老者前面,方才就是他出手挡住了王员外,交锋只是一瞬间,谁也没看清楚他做了什么,王员外就倒下了。 另一名捏着折扇的儒雅男人徐徐上前,彬彬有礼地搀了老者一把:“杨阁老,可有伤着” 老者叹气摇头,看着丧家犬一般的王员外摇摇头:“世风日下人心不古啊”他侧目看见身旁人温文尔雅的笑容,眉心微蹙,叹道,“老夫早已致仕,担不起阁老二字,詹大人还是唤老夫先生吧。” “是,先生。”詹涟台微微含笑,虚扶着杨先生上了台阶,眼角余光瞥见地上的王员外,见他额头冒着冷汗,明明痛不欲生,却固执地要去拉扯杨先生的袍子,嘴里咒骂不停。 “你们这群骗子还我的钱骗子” 杨先生闻言,气道:“简直不可理喻老夫何时骗过你的钱你是何人” 詹涟台一听,也顿住了脚步,静静看着王员外。 “别装蒜了你不认识本老爷我乃隔壁王家的员外”王员外挣扎从地上坐起来,他受了一番打击折磨,身材消瘦形容枯槁,难怪旁人一时认不出。他指着杨先生鼻子骂道:“骗子就住你家,你说跟你没干系谁信啊你还我金子,还我金子” 杨先生气得抖胡子:“胡闹老夫陪夫人回乡省亲,三月不曾在此,家中怎会有人你莫要信口雌黄,有冤上衙门伸冤,别在此处撒泼,扰了旁人清静” 老头子鲜少与人争辩,脸都红了,詹涟台见状安抚道:“先生莫急,也许当中有什么误会,问清楚就知道了。您一路舟车劳顿,先进去休息。”说罢他命令护卫,“把他带下去。” 回到家中,杨先生发觉有些奇怪,许久无人居住,按理说应该有不少尘埃,可是进屋不仅没有闻到灰尘霉味儿,地方还被打扫得干干净净。他头一个反应是不是来了窃贼,赶忙去书房查看他的视若珍宝的古籍,见到书架完好无损,杨先生放下心来,逐一清查后没有丢失什么,可是又发现了一件怪事:有人动过这些书,不仅在书上标注了阅读小记,还把书重新分门别类,排列得整整齐齐码在书架上。 怪哉 詹涟台听杨先生说完这等古怪事,不禁一笑:“即便是贼,却也是一名雅贼。” 杨先生也不解,想起闹事的王员外,心中疑惑:“不知是否与刚才那人有关” 詹涟台想想,起身道:“待学生一问便知。” 审过了王员外,大概知晓了事情始末。詹涟台进入王家查看“妖墙”,上面的妖怪血迹已经被洗掉了,墙面残留了很淡的粉色。他指尖拂过墙壁,放入口中微抿,忽然勾起唇角:“碱水画形,姜黄显色的把戏。” 然后他又去了小花园,一墙之隔就是杨先生的住宅。他目光逐一扫过墙头和墙角的长梯,最后落在井边的杂草从中。 有什么闪闪发光。 詹涟台俯身拾起,是一块比指甲盖儿还小的金子,上面沾着一丝不易发觉的黑色印记,像是墨汁。他把金子放到鼻尖闻了闻,然后又用手搓了搓黑色的地方,并没有颜色脱落。 “呵呵”詹涟台低低发笑,引来护卫的疑惑。 “大人可是看出了什么端倪” “先把黄金做成石头形状,再涂上油墨调的染料,遇水不化,让人以为是真的石头。而所谓的点石成金,不过是染料被油和碱洗去,露出了黄金的真容而已。”詹涟台手捏折扇,口气从容:“应当有眼线在此与对方里应外合,你可以问问这家主人,最近有没有离开的下人。” 王家如果没有内鬼,谁有本事悄悄在墙上用碱水画出鬼怪的形状肯定是一个提着水桶藏着画笔,却不引人注意的奴仆所为。 护卫遵命,但还是不解詹涟台为什么要管这等闲事:“大人,您要帮徐州府破案” 詹涟台不置可否,只是露出玩味的神情:“阮七,你不觉得这群骗子很有意思么” 阮七木着脸,像个没有温度的冰人,道:“骗子公然犯法,应当抓入大牢,交由官府判罪。” “那就由你去抓他们。”詹涟台勾起唇角,侧过半张脸足以颠倒众生,“据说这群人中还有女子,你去找见过她的人,给她画一幅像。” 就让他看看,是什么样的骗子,胆敢屡屡在他眼皮底下犯事。 七月,江州。 千千一行人来了江州,暂时没有宅子落脚,于是就住进了客栈里,安顿好后由鲁师傅外出找牙人看房。 江州是江南七州之首,人口稠密地域宽阔,一派繁华盛景,差不多也有半个京城的气派。八月州府贡院开考,此时的江州到处是江南之地的考生,千千推开客栈的窗户,捏着纨扇往下望去,一条长街上熙熙攘攘都是长袍冠带的读书人,入耳满口“之乎者也”,连空气中都弥漫着一股酸腐墨汁味儿。 “姑娘。”小荷推门进来,瞧见千千趴在窗棱上看得看心,也凑过头去,“你看什么那么好看呢” 千千坐直身子,回头笑道:“我是在想满大街的傻子,挑谁当大鱼才好好为难哦。” 小荷劝她:“你就消停一些吧上回的铺子转手卖掉赚了一大笔,就算你花钱如流水,也够用上大半年的,何必着急做买卖呢花那么多心思不说,还要冒风险,咱们安安生生过日子不好吗” 千千扔给她一个“你懂什么”的眼神,扳着手指头一一道来:“那点银子够什么,塞牙缝都嫌少。我们要买宅子添家具置办被褥衣裳,还要请佣人雇长工,日常柴米油盐酱醋茶哪一样不是花银子的地方只有出项没有进账,就等着坐吃山空么。还有我家小和尚要考功名了,男人出门在外得打扮体面,我准备给他做七八套新衣裳,还有玉带金扣腰佩你知道那些好东西多贵么他读书辛苦,所以文房四宝也要用最好的,还有他结识同窗外出交际,孝敬老师,甚至考试时打点贡院,这一桩桩都是花大钱的地方,我不替他办好了,谁替他操心你啊” 小荷见她说得头头是道,叹了口气:“读书人一定得这样么凭真本事也能考出好功名来,干嘛非要去奉承巴结,怪没脸的。” “有捷径不走,非要去吃苦受累,那不是傻子么。”千千撇撇嘴,不屑这种自讨苦吃的做法,懒得跟小荷过多解释,遂问:“对了,我家小和尚在干嘛” “不清楚,好像在下面大堂跟人说话。” 千千出了房下楼,走在楼梯口就看见邈梵与三个书生打扮的人站在一齐说话,他们好像在问他什么事情,他耐着性子一一回答。 邈梵的头发终于长长了,千千给他梳了个四方髻,束了一顶小冠,看上去俨然翩翩佳公子的模样。他本来就生得好,面若冠玉眉目似画,身量又高,穿着月牙色的圆领长袍潇洒极了,就是见礼的时候还不自然,交手相叠长袖洒落那么有气度的事儿,他总会忘记,险些又竖掌念了阿弥陀佛。 客栈没房了,几位书生难掩失望神色,只听其中一人道:“都怪我们来晚了,这已经是第九家了都还是没房。” 另一个提议:“不如我们再去隔壁街看看吧。” 还有一人道:“我早已问过了,附近客栈都没有空房,早让人订完了。” “那可如何是好”三人唉声叹气。 邈梵思忖,他们来了五人,就占了五间房,一人一间,说起来也真是有些浪费,不若他把自己那间让出来给这三位书生,然后去鲁师傅或者飘哥的房里挤一挤,也算解了别人的燃眉之急。 他这么想也这么做了,便把主意一说,那三位书生喜出望外:“真的檀兄愿意把房让给我们” 邈梵点点头:“嗯,反正我一人也用不了那么大屋子,不过只有一间,恐怕”书生三人得挤在一处了。 几人甚是感激,连连向邈梵道谢,又问他让出了房自己要住哪里邈梵抿抿嘴,正要开口:“我就和” “当然是和我住呀” 千千施施然从楼上下来,花容月貌身姿窈窕的,把几个书呆子都看傻了眼。她亲热地依偎在邈梵身边,冲对面几人眨眨眼:“相公和我住,你们就别担心了。” 几人回过神来连忙呵呵笑:“原来檀兄已经成家了,赴考还有佳人作伴,甚美甚美。” 也不知是说他温香软玉在怀美呢,还是千千长得美。 “不是,你们误会”邈梵想解释,千千偏不给他撇清的机会,冲着三人又说:“你们三个人住一间屋子太挤了,这样,我让管家和小厮住一块儿去,再腾出一间来给你们。” 三人一听更是惊喜,连忙道谢,直夸邈梵好福气,娶得贤妻。 邈梵侧眼看她,想说什么又忍下了,她故意装作没看见,指了房间让几人快搬东西上去安顿。 “千千”邈梵略有哀怨地唤她。 她就这么不介名声么明明不是夫妻,却毫不顾及地说出来,她就不担心别人在背后嚼舌根 千千睨他:“是谁答应娶我的你想吃了不认账” 邈梵自认理亏,他与她虽无夫妻之实,但已经有了越礼的举动,应该算是结下了那层关系。男人就该有担当,做了就要承认,他不是懦夫,所以不会逃避。 他道:“不是的,我会负责的。” “那你多久娶我”她笑盈盈扑上来,差点又要当众亲他。 邈梵红了脸,羞赧垂眸:“我等考完了,就娶” 第26章 26摩侯罗 与邈梵搭话的三位书生分别姓冯秦李,三个人都不是江州府人士,冯生和秦生还是同乡,于是俩人同住一间,而李生家境不错,出行还带了一名小书童,于是住另一间。 几人受了邈梵的恩惠,寻思着晚上凑份子请他吃台酒,于是差了李生的书童去传话,却被告知檀公子携美外出游玩了。 李生道:“既然如此,我们改日再做东吧。” 秦生赞同,在此时戏言一句:“马上就要应试了,檀公子却还有雅兴外出赏玩,看来他把握极大。” 冯生哈哈笑道:“有道是书本香不如温柔乡嘛若是老天爷赐我一个美娇娃,我也情愿溺在美人怀中不出来。” 秦生大笑:“你啊你,果然是想得美” 冯生微微一笑,没有接话。 几人饭后闲谈,想起今天的好运,自然而然把邈梵同他那位绝色夫人的来历揣测了一番,秦生猜俩人兴许是哪个大户人家的小姐姑爷,冯生却认为邈梵带的是美妾爱侍,言语中流露出艳羡口气。 话说千千带邈梵出去,一方面是听闻江州景色宜人,尤其以淮江夜景为胜,有心见识,另一方面也是刻意去些人多的地方,探听一些关于秋闱的消息,比如主考官是谁,批阅试卷的又是谁,他们都有些什么爱好 所谓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嘛。 “小和邈梵你快过来瞧这个。” 千千在一个金鱼摊子前停住了,兴高采烈地喊邈梵过去,在外她不好总是喊他小和尚,他也不许她“相公相公”的乱叫,俩人说好了互唤姓名。 只是,当邈梵问她:“千千你姓什么” 千千顽皮地眨眨眼:“姓千呀。” “名字呢” “还是千啊。” “姓千名千千千就是你的全名”邈梵惊讶,他一直以为千千是小名呢。 千千笑容自若:“是呀,不可以吗” 邈梵叹了口气:“只是觉得千这个姓氏很少见罢了。”他虽然偶尔犯愣,但也看穿她并不愿意告诉他真名。 “我还觉得你姓檀奇怪呢,法号当名字更奇怪”千千活蹦乱跳的,挽着他胳膊亲亲热热,“人这一辈子什么东西都能是自己的,唯独名字不是,因为那是让别人用的,说来说去也不过是方便他人的玩意儿。所以管他叫什么名儿呢,你知道我就是我,我知道你就是你,这就够了。” 邈梵凝眉一想她的歪理,非但不觉得荒唐,竟然还认为甚是通透,赞同道:“言之有理,名字就是名字,是幻化虚无,不是真实。”他颇为钦佩地看着千千,“你虽然不修佛,懂的佛理却比我多,看的也比我深,这就是佛缘慧根。” 千千:“” “我才不跟劳什子佛祖有缘,我只跟你有缘,月老结的姻缘” 快到七夕了,江州府街上都卖起了时令玩意儿,荷花骨朵蜘蛛盒子甘豆汤荔枝水奇巧匠人以瓜雕刻成花样儿,称作“花瓜”,又以油面糖蜜造为笑靥儿,谓之“果食花样”。稚童小儿则纷纷穿着半臂荷叶衫,手持荷叶,那模样跟小贩叫卖的泥偶木像如出一辙。 千千见状心痒痒,也买了一朵大荷叶,让邈梵打伞似的撑在头顶,她则一手持花一手挽他,一袭小女儿家的娇俏做派。她仰望头顶的绿伞,不解问道:“为什么这里人人都要买荷叶,真的是当伞用” 邈梵低笑,解释道:“他们这般打扮,是效仿天龙八部之一的摩侯罗伽,楞严经说观音有三十二化身,其一便是摩侯罗伽。不过摩侯罗伽也称大蟒神,应当是无足蛇身的法相,但普济寺里的造像是蛇面人身,手持鼓槌腰系花鼓,而江州人认为摩侯罗伽手持荷叶,大概也是法相之一罢。” 他说起这些来头头是道,话也变得多了,千千听得撅嘴:“什么化身法相的,同一个菩萨为什么要做的不一样,别人怎么认嘛” 邈梵看样子是打算和她说个明白:“身从无相中受生,犹如幻出诸形象。法相可以变幻,只要内在始终如一就行了,就像你也许有很多名字,但无论你叫千千还是其他什么,我都知道是你。” 他说的认真,又把千千逗笑了:“又给我讲菩萨的道理,弯弯绕绕一大堆,其实不就一句话的事” 那句话邈梵疑惑:“嗯” “不管你是和尚还是秀才,有头发没头发,穿僧衣穿长袍,就算化成了灰我也认得你瞧瞧,咱们说的是不是一个意思”千千说完,乌黑清亮的眸子就盯住他,脸颊浮起不易察觉的微红。 这话听起来怎么有股子老夫老妻打情骂俏的味道 邈梵见她露出难得的娇羞神态,心神恍惚一下,很快也垂下眼帘,吞吞吐吐地说:“你这样说,好像” 好像什么老夫老妻吗千千暗自窃喜。 哪知邈梵蹙着眉,却说了这么一句:“好像和我有深仇大恨似的,要把我挫骨扬灰” 千千一听气不打一处来,拿着手中的荷花骨朵就打他:“讨厌” 笨死了怎么有这么不解风情的呆子 金鱼摊子前,千千硬要邈梵和她一起用纸糊的网兜捞鱼,一个铜板就能拿一个网兜,网住鱼就算数,客人带走不用另给银子。可是糊在上面的薄纸一浸水就软,轻轻一动就要破,破了再换新的又要给钱。千千动作毛毛躁躁,都花了二十多文钱了,连个金鱼尾巴都没捞上。 她赌气把网兜一扔:“不玩儿不玩儿了” 金鱼摊子的老板乐呵呵,这样的客人他屡见不鲜,以为捉鱼容易,实际上难着呢金鱼再小也比纸重,宣纸沾了水又容易破,要想捞出一尾鱼来,那是要讲究取巧劲儿的。 千千蹲着双手捧腮,瞪着地上的水盆,气鼓鼓的样子简直像极了金鱼,邈梵见她嘴上虽说不玩了,心里分明渴望得紧,眼神儿都直勾勾的。 他找老板又拿了一个网兜,却没着急入水,而是把兜子悬在离水面一寸的地方,静静等着鱼儿从下方游过。 一尾红色小金鱼过来了,甩着尾巴掠过网下,只是这么一刹那,邈梵果断动手捞鱼,入水出水就眨眼的功夫,千千回过神来,金鱼已经落在脚边,不甘心地扑腾蹦跶。 “啊啊啊捉到了捉到了” 她一点也不矜持,开心叫喊着扑向邈梵,撒着娇要他再多捞几条。 邈梵没动,转过脸问:“你会好好养么” 如果拿回去又不用心照料,鱼儿死了那也算是杀生的,是罪过。以她这么跳脱的性子他很怀疑。 “保证好好养。”千千赌咒发誓,摇着他胳膊哀求,“一条孤零零的多可怜啊,你就再捞一条嘛,两条做个伴儿,亲亲热热的多好啊。” 邈梵无奈,又捞了一条黑色的。金鱼老板许久没碰见这么厉害的年轻人了,见邈梵也不贪心,只捞两条就收手,感激之余便送了一个陶瓷大碗,灌满水放入金鱼,大方赠予了俩人。千千乐开了花,捧着碗说尽了吉利话:“老板你好人有好报,生意兴隆呀” 入夜后,江州府却更热闹了,特别是淮江两岸,酒肆妓馆鳞次栉比,家家都挂上红纱灯笼,珠帘绣额,灯烛晃耀。过江桥的两侧就是夜市,露天的地儿卖的都是水饭干脯牛羊杂碎,如今天气尚未转凉,还有好多摊子卖凉水瓜片儿。 邈梵不沾荤腥,这可把千千为难坏了,好吃的东西都是荤食呢素菜寡淡无味的,吃着都没意思。但邈梵在这种事上一步不让,她也只得迁就他,费尽心思找素斋做得好的食肆。 两人挨着走在一处,忽然听闻身后一阵骚乱声,千千只顾着看酒楼招牌没注意,邈梵闻声回头,只见一位穿着绛红衣裳的年轻男子骑马横冲直撞,丝毫不理周围百姓,踢翻了两侧的摊子不说,还惊扰了不知多少路人,简直闹得人仰马翻。 百姓抱头乱窜,当街一片混乱,骑马人见状不仅不勒 美人局第8部分阅读 - 美人局第8部分阅读 - 美人局第9部分阅读 美人局 作者: 美人局第9部分阅读 美人局 作者: 美人局第9部分阅读 停缰,反而变本加厉起来,扬鞭一抽马儿撒蹄又奔,直剌剌朝着千千这方而来。绛衣人在马上哈哈大笑,似乎就是以此为乐,他甩着鞭子四处乱挥,故意去打挡路的人。 千千还没回过神来,一人一马已经近在眼前,眼看鞭子就要落到她头上,邈梵急忙拽过她护入怀中,自己转过背去,生生挨了一鞭。 啪 千千只听得脆亮的一声鞭响,接着邈梵喉咙低低“唔”了一声。她脑袋有些懵,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出了什么事,她急匆匆挣开他的怀抱。 “你伤哪儿了” 邈梵缓缓松开双臂,忍着痛摇摇头:“没事”可是他嘴唇都白了,额头也渗出冷汗。 千千心疼得不行,扒拉过他的后背一看,倒吸一口冷气。 衣裳破了也罢,皮肤上还绽开一长道口子,鲜血淋漓的这下手也太狠了 “死王八蛋姑奶奶抽你的筋剥你的皮” 千千火冒三丈,甩手就要去找骑马人算账,还不等邈梵拉住她,旁边已经有人好心劝阻了。 “姑娘是外来的吧”说话的是一旁摆摊的小贩,他摊子倒了正在收拾,叹着气说,“我劝您还是算了,他是咱们江州头一号的小霸王,姓许名光,一般人都惹不起他。” 千千气得喘粗气,咬牙切齿:“这人什么来头几品官” “他自己倒是无官无职,不过他老子是这回秋闱的主考许大人,还有,他亲姐姐嫁给了宰相家的公子,总之跟京城沾亲带故的,我们寻常百姓哪儿得罪的起。” 千千听了冷笑,邈梵见她表情不善,拉了拉她袖子:“罢了,此人刁横,你去找他说理反而吃亏。我不碍事的。” “你放心啦,我不会找他说理的。”谁知千千忽然变脸,顿时笑得甜滋滋的,“走吧,我们去吃饭。” 谁稀罕跟这种人讲理啊她是打算直接动手整死他好么 作者有话要说:一更送上,留言25字以上送积分,多留多送早到早送,送完为止 今天再随机送10个红包,所以小妖精们把本事都亮出来凡是妙jie笔g的留言,就有机会拿红包哟~~~酒叔的口味你们懂的 onno谢谢大家的支持,么么哒=3= 第27章 27汗血马 快到七夕乞巧,所以街市上卖针线篓子也多,千千买了针线,让邈梵把衣裳脱下。草草缝了几针,她咬断丝线:“喏,先将就一下。给我看看你的背。” 邈梵转过背去,伤口已经不流血了,但绽开的皮肉看起来还是挺骇人的。千千轻轻把手绢覆上去包住,疼惜地问:“受不受得了不行的话我们现在就回去。” 刚才她就嚷嚷着饿了,邈梵怕她饿坏肚子,道:“没关系,这点伤不算什么,先陪你吃饭。” 千千也不矫情,趁他披衣服分神,偷偷在他唇角亲了一下。 “你忍一小会儿,我很快就好。” 邈梵没明白她什么意思,只是又被她偷亲紧张得不行,左顾右盼的,生怕被过路行人看见。 “走啦。” 千千拉着邈梵继续找酒楼,顺便还买了一把剪子放在袖子里。 在江州最大的酒楼春风楼前,千千停住了脚步,因为她看见前面一个绛衣人从马上下来,大步朝酒楼门口走去。邈梵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也见到了那人,顿时脸色有些不好:“千千算了,你别冲动。” 他是真担心她冲上去和小霸王打起来,倒不是惧对方财大势大,而是怕她一介弱女子吃亏。不过假如她真的被欺负了,他肯定是要出手的,可他总是拿捏不好力度,出拳轻一点的话也许不会打死人,可能打得那厮终身残废 罢了罢了,出家人理应与世无争。 “我没冲动啊,虽然我手里有剪子,但我不打算捅死他,你放心吧。”千千拍着邈梵肩头,反过来安慰忐忑不安的他。她噙笑把他的袍角撩起来别到腰间,然后又拆了他束发的小冠,顺手抽了货郎担子上一条汗巾帕子,搭上他的肩头。三两下就把邈梵改头换面,俨然店家小二的模样。 “好哥哥你帮我一个忙。”千千指着小霸王许光,“你走过去站在台阶下,他过来你就去牵马,一句话都别说,记住低头,别看他的脸。” 邈梵疑惑:“为什么你想做什么” 千千推着他往前:“别问啦,叫你去你就去,快点” 此时春风楼生意正好,掌柜伙计迎来送往的,应接不暇。邈梵按照千千的吩咐上前去,许光正好牵着马过来,昂首挺胸不可一世的模样,邈梵正犹豫着要不要上前,许光眼角一瞥看他这身打扮,自然而然就把缰绳和马鞭扔给了他。 “去拴好。” 言毕,小霸王大步朗朗地进了春风楼。 邈梵看着手里的东西怔怔儿的,千千即刻跟过来,飞快抽走了汗巾帕子,帮他理好衣裳,还没来得及束冠,春风楼里的伙计送走一拨客人,见状就过来了。 伙计看着站在门前的两人,俊男美女衣着不俗,还牵着一匹膘肥体壮的大宛良驹,光看马鞍的纹饰就知道非富即贵。伙计笑吟吟躬身相迎:“二位客官,打尖还是住店啊” 千千拿手绢掩掩嘴,轻声细语中流露出挑剔的性子:“这儿就是江州最好的酒楼么,看起来也不怎么样嘛。”她这话是对邈梵说的,邈梵不明所以地盯着她,她却又转过脸去,高傲地问伙计,“你这儿都有些什么菜” 伙计噼里啪啦报了一堆菜名:“蒸鹿尾,炒肝尖儿,油爆肚仁儿,汤爆肚领儿,芙蓉燕菜,炒金丝,烩银丝,糖熘荸荠,蜜丝山药,拔丝鲜桃一共一百八十八样,随您点。” 一般人听到那么多菜早咂舌称奇了,偏偏千千不屑一顾:“才这么几个菜,还不及家里厨子一半的手艺呢。唉,罢了,出门在外,凑合吧。”她虽然语调不满,可还是迈着莲花小碎步往酒楼里走。 伙计点头哈腰殷勤得很,主动接过邈梵牵着的缰绳:“小的牵去马厩喂些草料。” 千千鼻腔淡淡“哼”了一声:“这匹马不吃外头的下作草料,你喂它些红糖。” 伙计唯唯诺诺地牵着马下去,千千目中无人地跨进春风楼,直接进了雅间,然后豪气地点了最上等的茶。 她越是傲慢无礼刁钻挑剔,春风楼的人就越是小心伺候,连掌柜都亲自过来询问有什么吩咐。如今的江州府不同以往,各地学子云集,谁也说不准旁人背后有什么势力,这些生意人眼光毒辣,为人也圆滑世故,绝不会放过任何一个讨好“大人物”的机会。 千千一边看着伙计上茶,一边连眸光也吝于施舍给掌柜半分,昂着下巴格外高傲:“杯盏不要别人用过的,换套新的汝窑青瓷,勺子筷子也换银的来。先切四样时新果子,金橘杨梅蜜覃罗葛,再要四件儿蜜饯咸酸,香药木瓜砌香樱桃甘草花儿梅肉饼儿。我家相公身子娇贵,吃不得外头的油荤,你看着上几个素菜,要清淡可口的。记住了” 掌柜鸡啄米似的点头,恭恭敬敬地退出雅间,去厨房叫菜了。 邈梵见她故意唬弄旁人,眉头皱成一团:“千千你做什么” 千千拿上好的雨前龙井茶水烫碗涮筷,面不改色:“吃饭呀。” “但你刚才”怎么张口就胡说诳人 “哎呀你就别问那么多了,一切包在我身上。” 菜上齐了,千千热络地帮邈梵布菜,一边催他快吃,一边竖起耳朵听外头的动静。她看着许光也进了雅间,应该就在隔壁,现在那边人声鼎沸,喧闹声都穿透了墙壁钻进她耳朵里,闹得不像话。 邈梵见她没动筷子,问:“千千你不吃吗” “你吃好了”她乌黑清亮的眼睛瞟过来,拉他起身,“那就走吧。” 伙计侯在门外,见二人出来笑脸迎上,谁知千千目不斜视,拉着邈梵径直走到门口,回头趾高气昂地吩咐伙计:“仔细看好马儿,那是大宛的汗血宝马,若有闪失唯你是问,我们去去就回。” 伙计本来以为俩人要结账,听她这样说诚惶诚恐,这样名贵的马儿,至少价值千金,就算掉一根鬃毛他也赔不起啊 伙计点头哈腰地连连称是:“是是是,小的一定看好您的汗血宝马。” “嗯。”千千赏给他一块碎银子,“茶点撤了上新鲜的,我回来再用。” 说完,她与邈梵施施然走了。 “我们这是去哪儿酒楼还没付钱呢。” 邈梵对刚才的一幕还懵懵懂懂的,揣摩不透千千的用意。那匹马那桌菜那些话听起来好像没什么问题,可是连在一起处处都彰显了怪异。 千千若无其事道:“我会回去付钱的,你身上有伤,咱们先回客栈。” 回到客栈,千千让邈梵进屋休息,她借口拿药,去敲开了鲁师傅和阿飘的房门。阿飘正因为换房一事闷闷不乐,见到始作俑者千千过来,顿时发气:“你胳膊肘往外拐我住得好好的,凭什么要我搬出来那三个书呆子跟你什么关系非亲非故的” 千千不以为然:“你也跟我非亲非故呀,即便就算有那么点沾亲带故,但没听过一句话么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我的心自然是向着我家未来相公的。那三个书呆是读书人也是考生,说不定以后小和尚有用得上他们的地方,你说,我能不做人情吗” 阿飘气得嘴都歪了:“过河拆桥那我就没用得上的地方了” 有本事以后别来求他帮着去偷蒙拐骗 “哪儿能没有飘哥您的用武之地呀。”千千笑得妩媚,亲昵按住阿飘的肩头,“这两天暂时委屈您住小屋子,改明儿妹妹我给您买座大宅子可好” 以往这时她早跟他吵起来了,如今这样温柔有古怪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阿飘抖了抖鸡皮疙瘩:“算了算了,我大人有大量不跟你计较了,你回去吧。” “别急呀飘哥您不是担心没有用武之地嘛,真巧小妹刚刚找了份好差事给你” 阿飘心头咯噔一下:糟糕又中计了 夜深了,许光才从春风楼出来,今儿是一群官宦子弟做东摆酒,他小霸王的名声在将江州响亮亮,别人岂有不邀之理许光酒足饭饱,下了楼打嗝儿,喊伙计:“把马牵来” 伙计顿时懵了:“什么马许爷您没骑马来啊。” “小兔崽子满嘴喷粪”许光醉酒昏昏沉沉的,一脚踢在伙计腿上,“睁大你的狗眼看看老子是谁,是你许爷爷我骑的是西域马,别磨蹭,快去牵来” 伙计吃痛揉着腿,怯怕地向掌柜投去求助目光。掌柜也犯难:小霸王分明是一个人走进来的,谁也没见过他的西域马啊。 许光见几人不动火气蹭蹭上来:“带爷去马厩找” 在马厩,许光一下就看见了他宝贝的西域大宛马,说起来这匹马是番邦进贡的,稀罕得很。官家赏了宰相两匹,他去相府探亲胞姐,见到顿时就喜欢上了,腆着脸央了姐夫好久,才把宝马求来。这么珍贵的西域马,他迫不及待要显摆了,回到江州就在街上策马飞驰,试了一回坐骑的脚力,果然是威风飒飒。 “还说没有,这不就是爷的马” 许光醉醺醺的,伸手去牵马儿,伙计见状刚想阻止:“许爷,这是别人” 许光回头眼神凶悍:“嗯你说什么” 掌柜赶紧捂住伙计的嘴,向许光赔笑:“没什么没什么,刚才是这小子记错了,您的马找着了就好。” “爷今儿个心情好,饶了你们狗命。” 许光嚣张至极,摸爬滚打的上了马,身子歪歪斜斜。他得意吹着口哨,慢悠悠儿打马走了,连背影都飞扬跋扈。 伙计愁眉苦脸:“掌柜的,许霸王这一走小人没法交待啊,那两位客官回来咱们怎么办,从哪儿找匹汗血马赔给人家” 掌柜也是左右为难,擦掉头上的冷汗,计上心来:“哪里来的其他客人,没有见过” 赔不起大宛良驹,他们也只好睁眼说瞎话了。 过了二更天,街上已经冷冷清清没有人影,许光独自骑马走在路上,一路都在打酒嗝,风吹过来他脑子浑浑噩噩,看着路边的灯笼都成了重影。马儿兀自走,不时低头噗嗤,好像在嗅什么气味,他压根就没注意这不是回家的路,不知不觉走到了一处偏僻巷口,黑咕隆咚没有灯火。 许光揉揉眼,这会子方才找回一点清醒:“这儿什么鬼地方” “公子” 冷不丁巷子里有女人的声音传来,许光吓了一跳,定睛一望,只见里头有女子提着一盏小灯笼婉婉而来,细弱的烛光透过朦胧软纱照出来,落到女子玲珑有致的身躯上,尽管看不大清楚脸,他却十分肯定这是一个美人。就凭她走路的姿势,还有不经意露出来的皓腕,必定是风情万种的主儿。 女子越走越近,许光醉眼看人越看越欢喜,嘻嘻笑着从马背上溜下来,心想着成就一段露水姻缘,不料只听“哎呀”一声,那女子摔了灯笼,蜡烛灭掉了。 女子又惊又怕,娇滴滴向他求救:“公子来救奴家,奴家怕黑” “来了来了”色令智昏,许光不太灵光的脑袋没想这么多,只身入了巷子,“姑娘姑娘你在哪儿哥哥我来救你了,嘿嘿。” 他没走几步,冷不丁一根棍子从后袭来,打得他昏厥趴在了地上。 倏一下,火折子点燃了,照亮千千和阿飘的脸庞。 千千扔了棍子,拿胳膊肘去顶顶阿飘:“你看看人死了没” 阿飘探过鼻息,道:“没,还有气。” “行,你把人捆结实。” 千千扔给阿飘一捆粗麻绳,拍拍手站起来。阿飘不乐意了:“又是我你怎么什么都使唤我,连刚才扮女人说话也是我,你自己怎么不吱声啊” 千千一巴掌扇他脑门上:“笨被他认出声音怎么办” 阿飘龇牙揉揉额头,撇着嘴把许光捆得结结实实,然后塞嘴套头,以防他突然醒过来叫喊。他把许光扛着驮到马背上,累得满头大汗:“接下来干嘛” 千千从地上抓起红糖,喂给那匹一路跟着糖渣而来的大宛马,她亲昵摸着马儿脑袋,有些出神。 很小的时候,她也这样喂过马,就是那时她才知道大宛马喜欢吃糖,可是教她这些的人 “喂说话啊,我问你呢” 阿飘打断了她的思绪,她拍掉手心的糖渣子,转而从袖子里摸出剪子,咔嚓咔擦剪了两下空气,听起来锋利极了。 “你不是吧” 阿飘一个激灵捂住裤裆,由衷为小霸王感到悲哀。 千千笑靥如花:“敢欺负我的人,就是这种下场。” 作者有话要说:二更送上,三更在晚上8点,别错过呀。酒叔要去吃一点补药 第28章 28菩提树 翌日,江州府的百姓都看到了一场好戏。 横行一方的小霸王许光,被人扒光了衣裳扔在菜市口不说,还五花大绑的捆在了柱子上,而且木柱上插了一把剪子,正好搁在他双腿间,锋利的刀尖差一厘就碰到他的命根子。 他脸上的罩布早就被人摘了,可是百姓们一见是这个霸王,谁也不愿上前为他松绑。一方面是怕许家人找麻烦,有理说不清;一方面大伙儿也乐意看他被整治出丑。很快,江州府的人都晓得了这个消息,从四面八方蜂拥而来看热闹,把菜市口围得水泄不通。 许光嘴里还塞着破布,想说说不出,怒吼嘶喊都化作嘤呜,悲愤地瞪着围观众人,不甘心地挣扎身躯。 人群里不知是谁“好心”提醒:“别动别动小心你下面” 腿根碰到了冰凉凉的东西,许光费力低头一看,只见剪子张口大开,正直直对着他那玩意儿,仿佛立刻就要把他就地正法。 许光惊惧恐怒交加,很不争气地两眼一番,昏死过去。 “哈哈哈” 千千和邈梵也在人群中,他被她一早就拉来凑热闹。她笑得花枝乱颤,捂着肚子弯下腰去,半天都直不起来。 邈梵却是表情淡淡的,似乎还有些不喜,他破天荒去牵她的手:“不看了,回去吧。” 千千被他拽着走,不甘心地回头张望,试图跟他讨价还价:“再看一会儿嘛就一会儿” “不行。”邈梵今天格外不好说话,眸子清清冷冷的,语气也很冷硬,数落道:“女孩子怎么乱看。” 咦呀他是介意她看小霸王 千千歪头笑问:“你不喜欢我看别的男人” 邈梵垂下眼帘,轻轻“嗯”了一声:“他没穿衣服。” 他大约是吃醋了。千千这么猜测,心情大好,她有意逗他:“隔这么远我什么也没瞧清,不如我们凑近些,看个明白吧” 邈梵气恼:“不行你你别人姑娘家都害臊,你怎么还要到前面去看那个人” 她这性子怎么就跟常人不一样 “你不准我看,我就不看咯。”千千耸耸肩,好像有些遗憾,不过她很快踮脚咬他耳朵,小声道:“我不看别人,我只看你好吗” 她是货真价实地咬了他耳朵一口,舌尖掠过又痒又麻,邈梵半边脸颊发烫,又羞又气:“不给看” 他拂袖甩手,扭头便走,她欢笑着在后面追,不一会儿就扑到他背上,俩人拉扯纠缠一会热,他最后还是牵着她的手一起走了。 回到客栈,鲁师傅说已经找着了一处不错的宅子,让千千去瞧瞧。正好秦生冯生他们喊邈梵一同外出,说是参与考生间举行的诗会,于是千千和他分开,各自办事。 临走,千千往邈梵怀里塞了个沉甸甸的银袋:“该花就花,不用担心银子,我有呢。” 邈梵不太想接受的样子:“我没有什么花钱的地方。” “什么叫没有花钱的地方,诗会都要凑份子的,你以为别人白请你呀,呆子。”千千替他抚平衣襟褶皱,俨然一名温柔体贴的小妻子,“你要娶我的嘛,所以我的银子是你的,但你的人是我的。我很划算呀” 她不容他拒绝,在他唇上落下一个吻,笑着推他出了门。 邈梵一走,千千就去喊上了阿飘和鲁师傅,三人出门没着急去看宅子,而是来到了春风楼。 掌柜见了千千脸色一僵,装作不认识的模样,问道:“客官是打尖还是住店呐” 千千也不磨叽,开门见山:“我来取马。” 掌柜装糊涂:“马咱们酒楼不卖马肉的。” “少给姑奶奶装蒜我昨天骑来的汗血宝马呢”千千大怒,揪着掌柜衣领,“快把马牵出来” 掌柜心虚,但还想抵赖:“没有啊,没有娘子您的马” 千千冷笑,扔开了他:“少来这套。你如果今天不把马交出来,我立刻就上衙门告你偷了我的大宛马,告诉你,昨晚上看见我骑马来的人可多了,证人起码七八个,还有我家马夫就在这儿,他认得那匹马的蹄印,要不我们喊官差来,一齐到马厩里瞧瞧” 充当马夫的阿飘很自觉地上前一步,露了个脸。 掌柜腿都软了:“没啊,我昨儿都没见过娘子,怎么会偷娘子的马呀” “看来你是不见棺材不落泪了。”千千叹了口气,挥挥手道,“本来想放你一马的,既然你要自寻死路,我也不滥发善心了。管家,咱们现在就去拜会知府大人,你快把相公的名帖送过去。” 掌柜一听她把知府都搬出来了,又想起她昨晚骄横的小姐模样,心里头毛毛的,直觉肯定是有来头的大人物。 千千转身要走,掌柜慌了神急忙挽留:“夫人留步留步”他谄笑着把千千当观音菩萨似的,就差供起来了,“有话好好说嘛,里边儿请。” 商谈的最终结果,是春风楼打算掏一百两现银息事宁人,抚慰千千的“失马之痛”。 “谁稀罕你赔银子,我要的是大宛马全江州独一无二的”千千对着白花花的银子,表现得满不在乎。 掌柜从来没见过送上银子还不要的主儿,心想这回是碰到软硬不吃的铁石头了,敢情人家是视金钱为粪土 千千越推辞,掌柜就越热络,他一方面不敢得罪小霸王许光,把“实情”说出来,另一方面又怕惹了这位娘子吃官司,于是说尽好话:“小人弄丢了夫人的马,是小人不对,我该死我该死可是咱们做小本生意的不容易,全家上下都靠这座酒楼吃饭呢,夫人您高抬贵手好不好小人给您磕头了哟喂” “诶诶诶,起来”千千终于心软了,“算了你别磕了,你这么大年纪还跪我,我怕折寿一百两就一百两吧,我不追究了。” 掌柜感激涕零地送千千一行出门,很怕她反悔似的,主动把包好的银子往阿飘怀里塞。 千千看都不看银子一眼,只是挂念着马儿:“如果我的马自个儿跑回来了,你千万留着,我一定会把马买回去,花多少银子都行。” 这句话又燃起掌柜的希望,他想着也许小霸王酒醒了,发觉马儿不是自己的,会大发慈悲送回来呢虽然觉得可能性微乎其微,但总归是有万分之一的可能呀 想到这里掌柜也没那么憋屈了,好言好语地送走了千千,还在背后喊着:“夫人常来光顾啊” “掌柜的,”伙计不知从哪儿钻了出来,瞧着走远的几人纳闷,“昨儿的饭钱他们还没结呢。” 对啊昨天折腾半天,他们白送了一桌菜出去掌柜拍腿着急,大喊道:“夫人等等你还没给钱啊” 人群中,千千回头莞尔一笑:“你不是说昨晚根本没见过我吗我为什么要给你钱啊” 很快,他们三人分开行走,各自都被人潮淹没了,掌柜连个影子都没撵到。 鲁师傅看中的宅子,在一条名叫竹枝巷的小巷子当中,虽然不是什么繁华地段,占地也不大,但胜在清幽雅静,是个静心读书的好地方。 千千把宅子里里外外都看过,还是挺满意的,但是又有个疑问:小院儿挺不错的,为什么一直都没卖出去呢 她问了鲁师傅,鲁师傅解释:“主人家开的价有些高,八百两一个子儿也不少,还要当即付清。” 八百两这个价钱能买座更大更好的宅子了千千努努嘴,尽管觉得不值,但既然鲁师傅看中了带她来,肯定有他的道理。于是她说:“鲁叔叔我听您的,您觉得合适咱们就买。” 鲁师傅捻着胡须微微一笑:“买。” 当下敲定,鲁师傅让牙人喊来了卖家,双方立字为证,签下买卖房契。 千千从荷包里掏出银票数了数,把手摊到阿飘面前:“银子。” 阿飘咬着草,捂紧胸口猛摇头:“我没银子” “酒楼掌柜给的一百两,拿来。”千千可不是跟他商量的语气,反正就是要他拿钱。 阿飘死皮赖脸的:“我没拿啊,不是你拿的吗” “掌柜给的是现银,用蓝布包了。我当时不便出手,所以是你拿的银子,你过来时手里分明还提着包袱,一眨眼就丢了你少蒙我,银子藏哪儿了,快说” “我真不知道我一路都跟着你们,怎么藏钱嘛,千千你真的记错了。”阿飘打死不认账,张开双臂两手空空:“不信你搜。” 千千冷笑着把他打量一番,道:“搜什么搜,一百两现银不是小数目,放身上会看不出来你少假惺惺的了。”她抿嘴沉思,踱步在院子里转了一圈儿,脚步停在一株菩提树下。她忽然笑了:“我记得小和尚给我说过,菩提即智慧,代表大彻大悟,明心见性。刚才我还不明白,一见这棵菩提树,忽然就顿悟了。” 千千找了根长竹竿往头顶树枝里刨弄,道:“按你所说,你一直都没离开过我和鲁叔叔的视线,银子又不会飞,怎么可能凭空不见呢所以你一定是来到这里后才把银子藏起来的。而且你不会藏一般的地方,一般的地方容易被人发现,你会藏在只有你能轻易拿到,别人很难去到的地方。是什么地方呢飘哥你身轻如燕,飞上飞下易如反掌,可对别人来说就不这么容易了。刚才你一直倚着菩提树对吧猜猜银子会在树上么” “噗通”一下,一个蓝色小包袱从树梢掉了下来。 千千眉开眼笑,捡起来打开一看,白花花的银锭,数了数刚好一百两。 阿飘欲哭无泪:“要不要这么聪明啊我好不容易才赚点钱,都被你搜刮去了,你比王胖子还抠” “哎哟飘哥你说什么话,妹妹这是为你好,帮你攒钱娶媳妇儿呢”千千把银子包起来,加上七百两的银票,一起拿给鲁叔叔作买宅院的钱。她俏皮地冲阿飘眨眨眼,“等以后我又买了大宅子住,这个地方就送给你,分文不取。” 阿飘持怀疑态度:“你会这么好心” “当然不是白送啦,飘哥你帮我弄点药。” 阿飘一头雾水:“蒙汗药你去找小荷啊。” “不是啦。”千千眯眼笑,丝毫看不出羞涩,“是给小和尚用的。” 香闺助兴的催情药 阿飘把她从头到脚又从脚到头的好好打量了两遍,口气鄙夷:“咦咦咦千千你怎么有这种爱好”他很同情那个可怜的老实和尚。 千千的表情一本正经,又隐隐透露出小激动:“我打算今晚亲自给他上药。” 借着给伤口上药,趁机摸摸小和尚的背,应该不算过分吧 作者有话要说:三更来也,酒叔真的被榨干了 恭喜小骗子,即将成为史上第一个对楠竹涂抹春药的女主节操已经碎成了渣渣 这一切都要感谢脑洞大开的飘哥,good job 第29章 29魔波旬 千千回到客栈,发现邈梵和三个书生都还没回来,她刚换了件儿衣裳,阿飘就偷偷摸摸溜进了房。 “妹子,好东西” 阿飘神神秘秘的,从怀里掏出一个精致的小药瓶儿。他做贼似的左右看看,低声问:“那小胖丫头没在吧” 千千皱眉看他:“小荷在隔壁,这儿是小和尚的房间。” “那就好哇,不能让她知道,否则还不”阿飘话说一半忽然又不讲了,他不怀好意地笑着,把药瓶儿放入千千手心,“好妹妹,别说哥哥不帮你,你这回要是成事儿了,得给我封个大红包” 不就是治外伤的药么有什么了不起的 千千不耐烦挥手:“买个药还要封红包,你以为这是太上老君的仙丹啊” 阿飘搓着手笑,细长的眼睛透出精光:“谁说不是仙丹,只要用上那么一丁点儿嘿嘿,就算他是个铁和尚,也能化作一江春水” 千千盯着药瓶儿看,半信半疑,不过一想到她能借此正大光明的与邈梵亲近,兴许他被自己的温柔打动了呢主动来亲吻她什么的想想还是很期待啊 她露出鲜有的娇羞笑容,收好小药瓶儿:“谢啦。”她心情好的时候很大方,“飘哥你最近手气好不好我跟你搭个伙吧,赢了五五分账,输了算我倒霉。” 阿飘喜出望外:“好到爆啊大杀四方” 怀揣着千千大方赏赐的银子,阿飘走路又轻快了许多,几乎就是脚不沾地的在飘了。出客栈就遇见邈梵几人回来,他咧嘴一笑凑上去,神秘兮兮地在邈梵耳畔悄悄说道:“待会儿多吃几碗饭,不然晚上没力气就丢脸了。” 千千那个如狼似虎的丫头啊阿飘鼓励地拍了拍邈梵肩膀。 “兄弟一展雄风” 邈梵懵懵懂懂,想问清楚阿飘是什么意思,却见阿飘脚底抹油一溜烟儿就走远了,只留下幸灾乐祸的笑声。 秦生见状纳闷:“檀兄,你家下人挺奇怪的。” 和主人家勾肩搭背的,简直就是不分尊卑目中无人嘛。 邈梵也不好多解释,只是说:“我没有把他当下人。” 李生素来有些寡言,此时也蹙起眉头:“下人就是下人,檀兄理应严加管束,不让他们造次。” 邈梵不喜欢他这种高高在上的口气,道:“长阿含经有云,尔时无有男女尊卑上下,亦无异名,众共生世故名众生。有情众生无情众生,都是芸芸众生,没有高下贵贱之分,自然也不存在谁管束谁。” 三人一怔,都没想到邈梵会说出这种话来,如今的公子哥儿谁不是出门摆阔啊美婢随侍奴仆成群的,而且还要故意呼来喝去彰显身份地位,他居然说什么众生平等,那简直是脑子有病啊 李生被他反驳了脸色有些不好,秦生见状急忙打圆场,笑着问邈梵:“听檀兄的言语,似乎信奉佛教” 邈梵承认:“我自幼在佛寺长大,聆听禅师教诲。” 三人倒是吃惊,冯生笑道:“难怪你是佛祖座前弟子,我等都是俗人,没你那境界。算了不说这个了,你们晓得吗听说刘公子暗地里给朱大人送礼,谁知朱大人非但没有收,还把他告到礼部,结果刘公子被革了生员的名儿,从今往后都不得再进考场。” 这个消息犹如惊天震雷,让几人都很意外。秋闱三年一回,朝廷在南北两地都设了贡院开考,下派主考官一人,同考四人,提调官一人。江南道的考生都在江州府考试,提调官从来都是知府任职,主考官则是礼部仪制清吏司的郎中,也就是许大人,小霸王许光的亲爹,而四名同考大人,则是朝廷临时指派,有时候抽调本地官员,有时候又从京里直接派人,这回考生们都收到风声,四位同考大人之中,有三位都是京官儿,唯有一位是江州府本地官员,那就是朱廷。 当今圣上未及弱冠,只有十七岁,朱廷是先帝钦点的探花郎,曾做过长公主的授课恩师,而今上当年是被寄养在公主府的,所以他算起来也是半个帝师。今上登基之后,朱廷就从公主府出来,到了江州府任职,虽不是什么高官,但名望大过了知府,兼之又有“太傅”头衔,所以此次科举同考必有他一席之地。 开考前四处活络的考生不是没有,刘公子之流也屡见不鲜,只是被朱廷这样告到礼部而丢了生员身份,委实罕见。尽管冯生几人认为刘公子是咎由自取,但也觉得朱廷朱大人未免太不近人情。 邈梵听他们议论没吭声,秦生见他一言不发,问道:“莫非檀兄有其他看法” “也不是刘公子公然行贿违法,朱大人秉公处置,我觉得很对。如果这样的事要讲情,那日后杀人放火的凶徒也要讲情,这又如何是好” 邈梵迟疑地说出自己的疑惑,他对人情世故之流一窍不通,当僧侣的时候心中只装了佛祖,是非黑白自有衡量,而现在他心里多了千千,所以也多了世俗。他心中就像生出了一颗婆娑树,婆娑即烦恼,三千婆娑三千烦恼,他有很多苦闷,关于世俗的不解困惑迷茫但他也快乐,亲吻甜蜜体贴关怀这都是以前从未有过的,是千千带给他的。 秦生愣了愣,道:“两件事不可相提并论,杀人者罪无可恕,刘公子只是求取功名心切,情有可原。” “但”邈梵还想与之辩论下去,佛门论禅就是如此,两者口头交锋不为胜负,只求通明佛理。冯生见状急忙岔开话题:“哎呀喝了酒头有些晕,秦兄你扶我回房,时候不早了,李兄檀兄,你们也早点歇息。” 秦生与冯生率先上楼,邈梵眉头紧锁还有些困惑,向来有几分孤傲的李生却道:“何必管他们,本来就不是一路人。”言毕他冲邈梵点点头,也自行走了。 千千等了许久,终于等到邈梵回来。她兴高采烈地迎上去,叽里呱啦问他今天做了什么,诗会好不好玩。 邈梵怀揣着一肚子困惑回来,见到她的笑颜纾解不少,郁结在五脏之中的世俗与佛理的冲突也烟消云散了。他回忆了诗会,摇头道:“不是很有趣,一群人作诗写诗,念给别人听,互相夸奖。” 他穿惯了僧衣,不习惯这种有一圈儿领子的长衫,想脱下来却半天解不开领口的金镶玉扣,千千见状帮他:“我来,头仰高一点。” 这枚玉扣底下有个小巧的机关,硬拽拽不下来,会把领子撕破,取下时只用按住扣面微微用力,很快就松开了。千千踮着脚,举起手在他喉咙下方解领扣,他个子高,她够起来吃力,干脆直接扑了上去。 感觉到两团绵软在胸膛磨蹭,邈梵身子发僵。他昂着头,眼神避开了她动人的娇颜,但其他感官变得更为敏感, 美人局第9部分阅读 - 美人局第9部分阅读 - 美人局第10部分阅读 美人局 作者: 美人局第10部分阅读 美人局 作者: 美人局第10部分阅读 她的身体那么柔软,散发出诱人的香味,还有曾落入他掌心的娇乳,隔着薄薄的绮罗与他紧密相贴,炽热的温度几乎要将他融化。 “好了。”千千解下领扣,却不肯松开他,而是环臂揽住他的脖子,像个小孩儿挂在他身上。她仰视他涨红的面庞,问:“你怎么一头汗” 邈梵垂眸看她,心神不宁,平生头一次打了诳语:“有些热。” 他嗓子眼儿发干,口腔里燥热难耐,视线落在她娇嫩的唇瓣上,不自觉舔了舔嘴皮。 千千还没注意到他反常的神情,道:“穿厚了那你把衣裳脱了,正好我给你上药。” 脱衣裳 邈梵一惊,连忙道:“不不热了,不用脱。” “不热也要脱,我看看你背后的伤好了没。”千千不容他反抗,三下五除二自己动手,扯了他的腰封。邈梵半推半就之间,就被剥光了上半身。 “趴下。” 千千把邈梵推倒在床上,命令他好好趴着,他刚伏在床上,腿根猛然一沉,她居然撩裙坐了上来。 他慌乱回眸:“不用” “乱动什么,趴好了。” 千千把他羞红的俊脸搡回去,她坐在他后腰下方,挽袖搓热了掌心,方才小心翼翼把药倒了出来,一股异香顿时充盈四周。 千千喟叹:“好香啊” 膏不像膏水不像水,而是像花蕊分泌的透明蜜液,有些粘稠。她指尖沾起点点药液,小心翼翼地涂抹在伤口周围。 她刚碰到他,他就抖了一下。 “很疼”千千心疼坏了,手上动作愈发小心,她为了缓解他的痛苦,俯身呼呼吹气儿,“忍一忍,忍忍就好啦。” 邈梵觉得自己堕入了十八泥犁,从未这般煎熬过。 热烫痛痒就算是阿鼻地狱也不过如此罢浑身说不出的难受,就算默念心经也消灭不了这种汹涌的感觉,似乎有一股岩浆般的热流在体内涌动奔腾,想找到出口发泄,可又迟迟寻不到正确的方向。他像被架在火上炙烤,神智都混沌了,就是不知什么才是解脱之法。 “呃” 邈梵终于压抑不住痛楚,唇边溢出呻吟。千千听见吓了一跳,急忙凑过去问他:“怎么了是不是更痛了” 她呵气如兰,女子的体香和药香交织在一处,钻进他的鼻腔之中,让他的头脑愈发不清明,连带着视线也模糊了。 她离得那么近,他只要抬起头,就能咬住软嫩娇艳的唇瓣,他还记得她口中的味道,仿佛是掺了糖浆的甘泉,又香又甜,还有她的舌头,如花瓣般软滑美妙。 他脑海里好像出现了一尊双生佛魔:她是魔波旬的使者,她是阻碍他修行的“极恶”,不要被她蛊惑可是她就在眼前,在触手可及的地方,她那么美好他想把她压在身下,亲吻她抚摸她,把她揉进骨血里,让她哭让她喊让她尖叫 千千觉得邈梵有些不对劲,摸上他的脸庞:“怎么这么烫” 还在左右挣扎的理智在肌肤相亲的这一刻轰然崩塌,他抓住她的手腕,瞬间就把她拽到了怀里。 她吃了一惊:“小和尚你干什么”她试着起身,双手却被他按得死死的。 他眼神迷离,俯身而下徐徐贴近,一张俊颜仿若明媚桃花,连声音也如三月春水,绵柔婉转。 “千千,千千”他低低唤她,声音里透出撒娇似的委屈还有哀求,他粗重炙热的鼻息落在她颈间,痒得她都打颤了。 她此刻竟然羞怯了,把脸别到一旁:“你你想做什么” 邈梵没有说话,直接用行动回答了她。 他的唇,落到了她的唇上。 作者有话要说:我是最有节操的小剧场 小妖精:能吃到否o 小骗子:主动脱光光躺床上亲爱滴小和尚快来呀\o~ 小和尚:嗯嗯嗯~~ 飘哥:极品药王,百发百中飘哥出品,值得拥有╭╯╰╮ 酒叔:嘿嘿嘿,马有失蹄人有失误,两个小雏儿都是第一次,如果 小妖精:没有如果你敢有如果╯‵′╯︵┻━┻ 酒叔:喂说好不准打人扔砖头也不行哎哟喂你们讲不讲理啊~~o><o ~~ 第30章 `p`wxc`p``p`wxc`p`  30十二缘 这是他第一次主动吻她。 幸福来得太突然,千千只觉得天旋地转,平素的聪明机敏早就飞到九霄云外了,完全没察觉到他很反常。他好不容易主动示好呢,她不趁机多占便宜怎么行啊 于是她反手搂紧了他,坦然接受他笨拙的亲吻,她甚至有意指引他,勾住他的舌头,与他深深绞缠在一起。她不是一个经验丰富的好师傅,牙齿磕得他嘴疼,可他却是一个极有悟性的好学生,举一反三,吮吸舔舐把她吻得晕乎乎的。 邈梵赤裸着上半身,身躯滚烫,他到处寻找降温的法子。凑巧,身下的娇躯正好是香软温凉的,他如获至宝,手掌在千千身上胡摸乱扯,把她衣裳扯得乱七八糟。 千千被他猴急的模样逗笑了,娇嗔道:“急什么呀,心急吃不了热豆腐” 她衣领斜开,露出一截细腻粉颈,他见状更是急不可耐,把嘴唇贴上去贪婪汲取凉意,委屈地呻唤:“千千” 千千心跳噗通,一抬眼对上他醉眼迷离的模样,有种小动物摇尾乞怜的感觉。她咬唇羞赧,一根手指点上他眉心:“小色胚毛手毛脚的,那么大力气把我都弄疼了待会儿你给我轻点,听见了吗” 他曼妙的眸子里浮起深深浅浅的迷雾,目光始终落在她一翕一张的娇唇上,懵懂点头的同时,又忍不住凑上去亲吻。 “原来你不是小色胚,你是大色狼你别急呀,这就好,么”她的亲吻很响亮,像是一个奖赏,然后她自己动手解开腰间汗巾,别过脸浓睫微颤,低声咕哝,“别人都说女孩儿第一次会很疼,你要轻轻儿的,不许弄疼我反正我要是觉得疼了,我就会让你也疼,抓你咬你打你嗯,你不想挨打的话,就要很温柔很温柔,知道吗” 她说了什么他根本没听进耳朵里,现在他满眼满脑都是少女雪白的胴体。跟男人肌肉结实线条硬朗的身躯迥然不同,女人的身体线条像是画笔轻勒的柳枝,柔美的不可思议,她像是一块上好的羊脂美玉,白净无暇,纯洁得让人不敢亵渎。 上次他们亲热,是在黑暗中进行的,而此刻烛光明艳,他初次见到半遮半裸的她,已经呆得不知作何反应。 “看看就够了不摸摸”千千掩嘴戏谑,心想着到了这一步她也没什么好矫情的了,她本就不是良家女子,混迹江湖多年,坑蒙拐骗偷无所不能,现在再加上一条引诱男人而已,有什么稀罕的。 何况他不是一般的男人,他是单纯良善的小和尚,是她喜欢的人呢她对于自己看中的,无论如何都要得到,不分人还是物。再说了,她一没强迫二没威胁,他是自愿和她好的,所以她很心安理得。 但如果说她的坦荡磊落里面有那么一点点的愧疚,那便是他至今都不知她的真面目:他是心地慈悲的佛,而她大约是炼狱里跑出来的妖魔吧。 “好好好看。” 邈梵结结巴巴的话语,把千千从一团杂乱的思绪里拉了回来。她见他的脸愈发红了,简直能滴出血来,眼睛却直勾勾盯着她胸脯的肚兜看,瞠目结舌的傻样。 她噙笑解开肚兜的绳结,有意吊着他胃口似的,慢慢儿的缓缓的往下拉,他的眼神也随之一点点往下挪,终于,那块巴掌大的遮羞布褪了下来,两团圆润莹白跳了出来。娇乳微颤,红樱挺立。 邈梵浑身僵硬,动都动不了。 “装正经,又不是没碰过。” 千千深呼吸一口气,努力抑制住羞涩的情绪,大胆抓过他的手,按在自己胸前。 再一次真实触摸到如斯美妙的手感,邈梵身体里的闸像被打开了,汹涌情潮铺天盖地。他先是尽情搓揉玩弄了一番,继而竟然无师自通,埋头含咬嫩乳。 “疼” 千千吃痛,恼怒地推他的脑袋。他置之不理,就像得到新玩具的孩童,固执地玩耍她的丰盈,爱不释手。 他修长结实的身躯压在她身上,又一个劲儿地在胸口鼓捣,让她有些喘不过气来,她使劲搡他的肩膀:“痛你快起来,讨厌再这样我不跟你好了” 小腹忽然觉得有些热烫,好似热水滴落在皮肤上,她费力挣扎把手探过去,摸到些许粘稠液体,然后拿到眼前一看,大惊失色。 哪儿来的血 这时邈梵浑浑噩噩地抬头,鼻端唇角都是鲜血,分不清到底是从哪儿冒出来的,他嘶哑开口:“难受千千,我好难受” 小荷晚饭吃得饱饱的,一个人占着一间房,早早就歇下了。刚入了梦睡得正香,猛然被惊天动地的敲门声拍醒。 “小荷小荷” 小荷认出是千千的声音,赶紧下床连鞋都没穿,噔噔噔三两步就去打开了门,然后看见比她还衣衫不整的千千站在外头,满脸焦急。 小荷吓了一跳瞌睡都醒了:“姑娘你这是怎么了”被劫色了 千千一把拽过她的手:“要出人命了” 小荷的父亲是个江湖郎中,所以她自幼耳濡目染,也学了些针灸配药,不过自打跟了千千,她就不卖其他的药丸了,而是术业有专攻只配迷药。别看她年纪小,但走江湖的人什么怪事都见得多了,所以只是简单看过邈梵,就知道他中了什么邪。 小荷咂舌:“姑娘你下药也太猛了吧,你想让他精尽人亡啊” 这种提炼过的玩意儿,寻常人一滴都招架不住,千千居然给小和尚抹了大半瓶幸好他是外用不是内服,还有习武之人体质强健,否则早被烧死了。 “不是我我只是想给他治后背的伤来着。”千千又气又恨,急得跺脚,暂时没有心思去找阿飘的麻烦,而是在床边坐下来,担忧地望着邈梵,“他都晕过去了,不会真被我害死吧” “放心,这种事儿一般都伤不了性命,我先给他放血,等药劲儿过了休息两日就好。”小荷取针要扎邈梵的手指头,千千急忙道:“诶诶,别扎右手,右手要写字,扎左手。” 五个指头的指腹都被戳破了,粘稠发乌的血液缓缓淌出来,顺着指尖落入瓷盂中。邈梵的呼吸渐渐平缓下来,脸色也稍微好转了,不过浑身还是烫得骇人。 小荷道:“他背上有伤,不能吃清毒的药。就这样罢,放一晚上血应该能好,不过他人要受些折磨,姑娘你可以用凉水帮他擦身子,这样他舒服一些。” 千千满口答应,很快打来凉水,鞍前马后地伺候起邈梵来。 小荷偷笑,故意逗她:“今儿晚上又失败了,姑娘你是不是感觉特憋屈” “去我是恨得牙痒痒,等阿飘回来我掐死他”千千咬牙切齿的,“我知道他不靠谱,但没想到是这么不靠谱,叫他拿个药也拿错,如果真害死了我家小和尚,我一定要他偿命” 小荷这才反应过来不对:“咦你找飘哥拿药,怎么不找我” “哎,我不是想着你最拿手的是那种药嘛。我们有一回光顾一家药铺,阿飘可是私藏了不少好货,我是打算让他吐点老本出来,哪晓得弄巧成拙,悔死我了。” “姑娘你老想着整人,这就叫自食其果。”小荷说完怕她发火,提起裙摆就跳到门口,嘻嘻笑道:“说到底小和尚是火气太旺,你想他快点好起来,就帮他消消火嘛” 千千一听扬起手作势要打人,吓得小荷一溜烟儿就跑:“我这就走,不会坏你好事的” 夜深了,房里只听闻哗哗水声,千千不厌其烦地拧帕子敷帕子,换了一盆又一盆的水,不停地给邈梵擦拭身体降温。终于,她摸到他不那么热了,指尖血色也恢复正常,不再稠得像浆糊。她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在床沿趴了下来,双手抱臂,下巴枕在手背上,盯着他喃喃自语。 “每次摊上你都没好事,我不就是想跟你亲近些,次次都不成,你说我们是不是没缘分啊你这么麻烦,我却什么都为你着想,我怎么就这么心甘情愿” 她很累,不知不觉就睡过去了,过了一会儿床上的邈梵睁开了眼,微微偏过脑袋,对上一张睡颜。她浓密卷翘的长睫毛在眼眶底下映出阴影,呼吸声很沉,脸庞安静而美好。 他吃力地撑起身子,覆过去在她额头落下一个吻。 药性已经散了,他此时神智清明,很清楚自己在做什么。 “我得闻十二因缘法,却参不透你我从何缘起” 翌日,千千就雇人把竹枝巷的宅子洒扫干净,然后从客栈搬出来住了进去。邈梵已经无恙,但失血过后脸色苍白,走路都冒虚汗。 千千一边指挥脚夫搬东西,一边还要搀他坐进轿子,道:“你先过去,我随后就来。” 邈梵握了握她的手:“别太辛苦了。” 他从初遇时不近人情的木头和尚,渐渐变成了现在沾染人间烟火的模样,居然主动出言关心她。千千很开心,想偷吻他可旁边人太多,于是按捺住欢喜,道:“我才不是白辛苦的,你要补偿我。”她竖起手指搭在唇上,冲他眨眼睛。 邈梵垂眸低笑,答应了:“嗯不过要没人的时候。” 连都这么害羞 千千咯咯地笑,放下轿帘让轿夫先抬他过去,自己留下来清点行李。这时候,正好阿飘红着眼睛回来,看样子又是赌了一宿。 千千一见他,顿时笑得甜美:“哎哟飘哥妹妹等你好久了” 阿飘又输光了银子,正愁找不到赌资,一见千千两眼发亮,跑过去嘿嘿道:“好妹子,再给哥哥些银两。” 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千千要找他出气,他就送上门来了,她一把拧住他耳朵:“给钱是吧先把你耳朵割下来” “哎哟哎哟妹子有话好好说啊” “呸谁是你妹子你这耳朵留着也没用,尽会听错话会错意,我叫你拿治外伤的药,你给我的是什么是什么” 难不成昨晚上又没成这丫头恼羞成怒了 阿飘哭哒哒的:“姑奶奶我冤枉啊你又没说清楚是什么药,而且我也是为你好,不忍心你看得见吃不着嘛。” “还狡辩不想要耳朵了是不是” “不不不,我是说要的要的”阿飘见她来势汹汹,似乎真有废了他耳朵的架势,情急之下赶紧转移她的注意力,“姑奶奶你听我说,我打听到一件事儿,你保证感兴趣,你先放手,放了手我慢慢说给你听。” 千千不肯:“有话就说有屁快放” “你知道鲁叔叔为什么要买竹枝巷的宅子” “为什么” “朱廷朱大人知道吧就是秋闱的同考大人,他有一个外室,就置在竹枝巷,咱们是要跟他当邻居来着。” 千千眼珠一转,力气减少一些,但还是没有全部放开:“就这个你不说鲁叔叔也会告诉我的。” “那鲁叔叔总没告诉你朱廷是个画痴吧而且最迷吴道玄的画,特别是那张地狱变相图”阿飘轻轻捻开她的手,已有所指,“如果谁能把这张画送给他” 话不需要说完,她这么聪明,怎会猜不出接下来的事。 人总有弱点,也许钱财美色都无法打动朱廷,但所谓投其所好,他是画痴,如果得到了梦寐以求的画作,那让他在秋闱中帮一点点小忙,岂非易如反掌 千千放开阿飘的耳朵,莞尔一笑:“这张画在哪儿” 阿飘如获大赦,搓着耳朵咕哝:“在许大人府上。” 千千糊涂:“哪个许大人” “还能有哪个许大人,人家的宝贝儿子被你都吓出病来了,听说已经彻底没用了,成了个摆设,唉可怜啊”阿飘暗暗在心里感慨千千的凶残。 千千恍然大悟。哦,原来是小霸王他爹啊。`p`wxc`p``p`wxc`p`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监考去了,所以晚了一会儿,嘿嘿。 虽然没有吃到肉,但豆腐吃了不少啊不许打脸 谢谢ldr1209扔了一颗地雷vivien扔了一颗地雷,土豪我们做朋友 第31章 `p`wxc`p``p`wxc`p`  31变相图 前朝有位画手,名叫吴道玄,他擅画佛道神鬼山水人物,作画一挥而就,墨迹落落,气势恢弘,被后人尊为“画圣”。吴道玄曾在长安洛阳的寺庙绘制壁画数百堵,奇踪怪状,竟然无一雷同,令人称奇。可惜朝代更迭,壁画多数毁于战乱之中,仅有屈指可数的几幅卷轴遗留下来,其中最负盛名的便是这张地狱变相图。 此画描绘了凡人堕入地狱受种种罪报的真相,鬼神如真地从纸上跃下,让观者脊腋淌汗,毛发森立。吴道玄是在佛寺作画,画成之后赠予了寺庙老僧,史书记载:都人咸观,皆俱罪修善,两市奢沽,鱼肉不售。一幅画居然能让众人心生惧意,弃恶行善,可见笔力深厚,画功卓绝。 正是由于地狱变相图久负盛名,朱廷才如此痴迷,做梦都想一睹真容,可惜这幅真迹几经辗转,最终落到了许大人手里。虽然同朝为官,朱廷和许大人却只能算作泛泛之交,往来甚少,所以朱廷始终无缘得见画作。 许大人府上看守严密,连阿飘这种身手的飞贼也不肯涉险,可见盗画难度之大。于是千千问鲁师傅:“鲁叔叔,您能不能仿造一幅地狱变相图” 鲁师傅作假手艺出神入化,却唯独在此事上摇摇头:“吴装疏体,点划之间时见缺落,有笔不周而意周之妙,旁人很难仿得一二分神韵,即便拿真迹让我临摹,顶多也只有四五分相似。” 他都这么说了,证明把握确实不大,千千托腮沉思,一时无法。 鲁师傅又道:“即便我们仿造了一幅,但朱廷是何许人他痴迷吴道玄之画,造诣必然极深,想要瞒过他的火眼金睛谈何容易。” “以假乱真行不通” 千千在房中踱步,忽然灵光一闪,扬眉眼神清亮:“我们不偷也不仿,我们让许家心甘情愿拱手相送。” 小荷在给阿飘的耳朵抹药,俩人一直都没说话,只有听到这里才出言询问,二者异口同声,难以置信:“送” 千千不是傻了吧,别人脑袋被驴踢了才会把传世珍宝送人 相较之下鲁师傅却淡定多了,捻胡问道:“怎么个送法” 千千胸有成竹,一一安排众人的任务:“首先,小荷去买雌黄,越多越好。第二,飘哥去找古画,无论画师是谁,不管画的是山水还是花鸟,只要是古画,都弄回来。第三,辛苦鲁叔叔雕刻两枚印章,一枚要是仿吴道玄的,有问题吗” 小荷和阿飘都表示小菜一碟,鲁师傅也点头答应:“行。” “好”千千拍板,“那就这么着,大伙儿各自分头行动吧,为了我家小和尚的前程,只许成功不许失败” 鲁师傅和阿飘各自出门了,小荷却迟迟不动身,而是缠着千千要问个清楚。 每次他们都不告诉她做这些事是为什么,害她猜来猜去的,这回她不依了,非要事先就弄个明白。 “姑娘,你要雌黄做什么难不成你想毒死姓许的再把画抢走” 千千被她天马行空的想法逗得发笑,胡乱打哈哈:“是啊是啊,我就是想下毒来着。” 小荷大惊:“杀人要偿命的这可不成” 见她被吓得面无人色,千千又爱又恨地捏捏她脸蛋:“真是个小汤圆,一肚子芝麻甜馅儿,没心思杀人杀人,我有那么蠢吗叫你买雌黄自然是有用,反正你要出门儿,顺道再买些胭脂水粉回来,要珍珠粉啊,顶好的。” 小荷揉揉脸颊:“哦可是姑娘你到底是要做什么嘛,告诉我啦。” “什么都告诉你,玩儿起来岂不是没意思”千千莞尔一笑,挥着手绢跨出门去,“该忙就忙吧,我也忙去了。”说罢她回了自己的房。 小荷挠挠头,还是迷迷糊糊的,看她进屋关上了门才想起来不对劲,喊道:“你一个人在屋里头有什么好忙的” “忙着睡觉呀。” 千千的回答理所当然。 一觉睡到了太阳下山,千千伸着懒腰起床,发髻半散地出了房门,见到邈梵在院子里扫地。 她打着哈欠过去抢走他手里的笤帚:“不是叫你在房里歇着嘛,出来乱逛个什么,还扫地呢,也不怕又晕过去。” “我都好了,不用老躺着。”邈梵解释,想拿笤帚被她狠狠瞪了一眼,只好悻悻收回手去,顾左右而言他,“千千你饿不饿我去做饭。” 千千拽他坐下来,死死按住他肩膀,凶巴巴地说:“叫你别动你就别动扫地做饭是吧,我来” 邈梵不敢违拗,只得坐到一旁,然后看她胡乱扫地,把树叶子随意刨到墙根,然后扔了笤帚进厨房,转眼端了满满一盆米出来,为难地问他:“要放多少水啊这么多米够不够吃” 何止够吃,三天都吃不完。邈梵哑然失笑:“你没煮过饭” 千千大方承认:“没有呀。” “那你平时吃什么”邈梵走过去,自然而然接过盆子,“米遇水会涨,你吃一碗饭的话,半碗米就够了,要加这么多水” 他不仅解释佛理的时候谈吐自如,说起生活琐事也是一副信手拈来的模样。他淘米洗菜,生火添柴,做起这些事来得心应手,如行云流水般自若,把千千看得一愣一愣的,呆呆立在一旁不知道怎么插手帮忙。 灶膛里溢出来的火光印在他脸上,红扑扑的像盛放的桃花,他往膛里吹气,腮帮微鼓。千千挤过去跟他蹲在一处,双手捧腮语气倾慕:“小和尚,你怎么什么都会呀” 邈梵拿火钳挑了挑灶膛里的柴火,眼睛一动不动盯着里头,道:“小时候在金阁寺,都是师父做饭我帮忙,后来师父老了,就是我做饭了。”不知是不是被烟熏到了,他的眼眶红通通的。 千千顺势倚在他肩上,他没有拒绝,只听她道:“你真好,至少有师父给你做饭,陪着你,还把你养大,我小时候一直都是一个人呢。” 他头一回听她讲以前的事,很是惊讶:“一个人鲁师傅不是你的舅舅吗还有飘哥和小荷姑娘是你家亲戚啊。” “他们是我后来才认识的,大家觉得挺合得来,就生活在一处了,不是真的亲戚。”千千说着有一些伤感,抱住他的胳膊,“好长好长时间我都是一个人,一个人吃饭,一个人睡觉,客栈酒楼食肆脚店饭馆儿,就是我的家。” 童年时期,她锦衣玉食,富贵人家的小姐何尝知道柴米油盐的艰辛后来她落难了,凭着小聪明渐渐走上这条路,整个人就如浮萍飘零,一介孤女只身在江湖闯荡,哪里会想着安一个家呢。 “千千,你家里人呢”邈梵有些心疼这样的她,孤苦伶仃的,看起来可怜得很。 千千神情怅惘,摇摇头:“都死了,就留下我一个。” “师父圆寂以后,我也是一个人。” 邈梵生出一种同是天涯沦落人的感觉,与她愈发心意相通。他张开手臂默默把她揽进怀里,低声道:“以后我们都不是一个人了。” 千千抬眼,见他沉眉敛眸神容严肃,像是在说一个很重要的决定,她眨眨眼睛:“不是一个人,什么意思” 他的脸颊依旧泛着红绯的光,他转过脸微微垂眸,望着她的眼一字一句地说:“我以后陪着你,不会让你孤单一人了。” 她听过许多情话,无一不是山盟海誓感人肺腑,可唯独这一句,如石子落水般掉进她心里,沉到了最深的地方。 她痴痴看着他,落进了他的眼睛,再也逃不出来了。 千千闭眼,仰头靠近他的唇:“说话算话,不能离开我,一辈子也不。” 唇皮温热,他没有逃避拒绝,也阖上了曼妙的眸目,回赠给她她想要的。 唇齿相依,难舍难分。 “我向释尊起誓永远。” 一世太短,他的诺言是永恒,从此刻开始,到无尽时光的尽头。 这天晚上,众人吃了一顿烧糊的饭。 他们搬出客栈以后,空出的房间自然让给了秦生几人,这日邈梵在家中温书,冯生找上了门来。 邈梵见他有些意外:“冯公子” 冯生打量了一番小宅院,清雅秀丽,估摸要好几百两银子。他笑着抱手寒暄道:“小弟冒昧打搅了。” “请进。”邈梵请他进屋,给他沏了一杯茶,“冯公子前来,所为何事” 冯生先不言语,警惕地打量左右,确信没有其他人,才神秘兮兮地道明来意:“我有一桩好事,特意来通知檀兄。” 邈梵一怔:“什么好事” “这回秋闱的主考大人,仪制清吏司许郎中你听说过吧三日之后是许家老太太七十大寿,许府广邀宾客,檀兄有没有兴趣跟我一同前去贺寿” “我不认识许家人,他们也没请我为什么要去贺寿”邈梵又开始犯愣了。 冯生见他如此不通人情世故,急得拍大腿:“哎呀这是跟许大人攀谈的好机会,能得他提点一二是多少人做梦都想不来的许府的寿宴请帖已经炒到三百两一张了,檀兄你若有意,咱们合伙买一张。” 邈梵终于反应过来,断然摇头:“不去。” 冯生以为他只是有些呆板,但没想到竟是这么愣直,三百两不是小数目,秦生拿不出来,李生又个性孤高,所以他才找上了邈梵。冯生不死心,又劝:“檀兄你听我说,此乃千载难逢的良机,如果许大人对你我另眼相看,日后高中飞黄腾达” 邈梵越听越不喜欢,眉头皱得紧紧的,突然站了起来,开口送客:“冯公子请便。” 冯生顿时呆住了,几乎不敢相信他就这么赶自己走,抬眼看邈梵不笑不怒,淡着一张无欲无求的脸,口气却很坚决。冯生自觉尴尬,红着脸起身,有些愠怒:“告辞” 枉费他一番好意,愣头青他这种人,即便高中了也在官场混不下去 冯生气呼呼甩袖离去,跨出门险些撞着一人。他匆匆抬眼,原来是那个貌美的小妇人。 冯生收敛了几分怒意,马虎拱手:“见过娘子。” “奴家见过冯公子。”千千笑得格外甜美,妙目生辉风情婉婉,“许府的寿宴请帖,您真的能买到么” 冯生在美人面前自然要充英雄气概,拍着胸脯打包票:“当然” “那奴家与您打个商量,买请帖算我一份,如何”`p`wxc`p``p`wxc`p` 作者有话要说:这里借用一下画圣吴道玄,本文架空。 最近严打,旧文锁了很多,新文这里会继续更,但是你们想看的情节都暂缓大家懂的,连kiss都不能有,上一章那点小暧昧,居然都被勒令整改。酒叔无语了 小孔雀那本也要暂缓,我设想的情节现在不能写,马上快结文了,如果你们只是要个结局,我可以给但是估计大家不会满意,我自己也不满意。让我再想想,争取尽量圆满。 onno谢谢大家一路支持在这种大环境下,如果没有你们,不知道多少作者封笔。 酒叔很幸运,有一群小妖精爱大家么么哒╭╯3╰╮ 第32章 32洒金帖 冯生听了千千的话,立马回客栈联系了中间人,当晚就来递话,说交易在淮江边上的画舫里进行。 千千在书房外偷窥了一回,见邈梵正在温书,应该不会察觉她的行动。于是她带上小荷放心出门了。 淮江两岸张灯结彩,画舫如梭穿织来往,飘荡出男女调笑的声音。一条小画舫静静停靠在码头,冯生就站在船头张望。 千千见到他便上了船,冯生殷勤地引她入内,见到了所谓的“卖家”。卖家年纪不大,三十来岁,相貌平平脸白无须,身着长衫像是教书的先生,但千千也不能十分肯定。 冯生引荐道:“娘子,这位便是小生同你讲过的陈先生。” 千千施施然一礼:“奴家柳氏,见过陈先生。” 陈先生摊手请道:“娘子有礼,请坐。” 三人落座,冯生很热络地给大家倒茶,千千装作饮茶,不着痕迹的再次打量了陈先生一番。此人虽然衣着像个儒生,但袖口干干净净,不像邈梵偶尔会沾到墨渍,当然也不排除他外出见客更衣的可能。再看他的手,读书人惯常握笔,中指和无名指都有茧,但他却是虎口有很厚的茧,而且手掌粗糙一点也不似文人,反而像做活的粗人。而且这位陈先生站着的时候身躯微佝,略有驼背,双手规矩地垂在两侧,坐下时整理长袍的动作也比较生疏,处处透着不自然。 千千心中已有七八分的估量,这时听冯生道:“陈先生,请帖呢” 陈先生不慌不忙,呷了一口茶,话语暗示:“此贴只给有心的有缘人,不知道二位的心意有多少” 冯生明白了,赶紧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包袱,鼓囊囊的。他放在桌上,道:“心意在此,请先生笑纳。”说完他看向千千,冲她使眼色意思是让她也出价。 谁知千千比陈先生还稳得住,抽出手绢掩住嘴角:“陈先生可否先把请帖拿出来,让奴家过目一览” 陈先生皱起眉头,好像很不高兴的样子,口气不善:“你信不过我” “哪里。”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千千笑容温柔,“小女子不才,是妇道人家,没甚么见识,不过从前娘家是做生意的,所以说起做买卖呢也略知一二,买卖买卖,一方买一方卖,如今您出货物我出钱财,自然要先验过了货才给银子,到时候银货两讫,您也清楚我也明白。陈先生您觉得是不是这个道理” 她巧舌如簧,并不似冯生那么心急,说的话又有理有据,让人听了无法反驳。陈先生虽然不情愿,但三日之后就是许老太太的寿宴了,这张请帖再不出手,放到最后也只会是一张废纸。于是他解开了行囊,从里面拿出一块蓝布包裹好的东西,小心翼翼的打开之后,把洒金请帖拿了出来。 陈先生很宝贝这东西,叮嘱道:“仔细些,不可弄坏了。” 冯生拿过请柬仔细端详,觉得书写内容什么的都无关紧要,最关键是帖子上的一枚印记,让他很是激动。 若朴若谷。 一般百姓不清楚,但像冯生这样应考的学子却很明白,这枚“若朴若谷”的闲章出自老子的“敦兮其若朴,旷兮其若谷”,许大人不止一次当众大谈老庄的无为之道,教诲考生们要谦虚好学,而他自己也曾为官塾题名“虚怀居”,自封“若谷散人”,摆出一副淡泊名利的模样。 冯生断定了这枚闲章就是许大人的,请帖自然也是货真价实的。 他把决断告知了千千,千千却不以为然,接过请帖在手中摩挲观察,道:“此贴材质普通,上面既无宾客姓名,也不见主人家的落款,我怎知是真是假” 陈先生道:“自然是真的寿宴请的是亲戚好友,当然无需落名,况且秋闱在即,许大人也是低调行事,不想落人口实。” 千千闻言反问:“既然只请了亲友,你又为何拿请帖出来卖你是许府的什么人” “我”陈先生正欲开口,猛然打住,怒道,“我是谁与你有何干系你要买就买,不买就算了,少在此胡搅蛮缠” 千千哂笑:“随口问两句就翻脸,难道买东西还问不得了有你这么做买卖的么” 冯生赶紧打圆场,拉住起身的陈先生:“陈先生息怒,柳娘子也是一番好意,三百两不是小数目,自然是问清楚得好。若是言语之间冒犯了您,请原谅则个。” 陈先生这才拂袖落座,不咸不淡地哼了一声:“买还是不买,给个痛快话。” 冯生自然是铁了心要买的,千千却临时变卦,站起来甩了甩手绢儿,抬脚就走:“不买了。” 陈先生未料她真的不买了,饶是一惊,冯生更是惊愕不已,追上去劝道:“柳娘子再考虑考虑过了这村儿没这店儿,倘若这时不买,以后想买都买不到啊。” “真假难辨,你现在买了帖子,到时候万一许府的人不让进怎么办我劝你也别买了,还是打听清楚别人的来路,以免遭了某些小 美人局第10部分阅读 - 美人局第10部分阅读 - 美人局第11部分阅读 美人局 作者: 美人局第11部分阅读 美人局 作者: 美人局第11部分阅读 人的道。”千千撂下这样的话,带着小荷很快就走远了。 陈先生气得瞪眼,对冯生说:“女人家头发长见识短,她不买也罢,我算你便宜一些,二百两。” 冯生一听也犹豫了,一是他本来手头就不宽裕,二来听千千这么一分析,又觉得过于冒险了,于是他打起了退堂鼓,朝陈先生拱手一礼:“我先回去筹措银两,过后再与先生联络。”说完也匆匆走了。 回竹枝巷的路上,小荷叽叽喳喳地说话。 “姑娘,那张请帖到底是真是假” “真的。” 小荷惊讶:“你怎么知道” 千千含笑,道:“那个姓陈的不是什么先生,他是许府的下人。你瞧他穿着长衫,但衣服前面长后面短,只有当下人的才会经常躬腰驼背,久而久之就成了一种习惯,不会直起腰杆说话了。还有他手上的老茧在虎口,证明他经常做粗重的活计,书生的手不是这样的,你看冯生就知道了。最后,他对许家帖子的事那么清楚,只能说明他是许家的人,可正儿八经的主子不会卖帖换钱。而且,他今天之所以着急出手卖掉,是因为他知道寿宴一旦结束,请帖就成了废纸,送都送不出去。这样想来,这张请帖一定是真的。” 小荷一听赶紧拉住千千,着急跺脚:“真的你还不赶快买了走走,咱们快回去买下来” “谁说真的我就一定要买”千千在小荷脑门儿上弹了个爆栗,“笨蛋,鲁叔叔是干嘛的何必白花那一百五十两银子” 小荷捂住额头想不明白:“可是鲁叔叔又没见过帖子” “他没见过我见过啊,不然你以为我为什么要查验真假”千千把手绢摊开给她看,只见薄如蝉翼的绢帛上沾上了淡淡的红印,隐约显现出请帖长方的轮廓,“刚才我趁着看请帖的时候,悄悄丈量了长宽,然后用唇脂在手绢上做下记号。回家以后买来洒金红纸,照着这个尺寸裁出来就成了,至于那枚闲章印和字迹,有我跟鲁叔叔在,保证没问题。” 小荷咂舌:“老天爷姑娘你这脑瓜子真是没白长啊” 千千扑哧一笑:“我的没白长,难道你的就白长了” “我以前也觉得自己不笨,可是跟你们一比,就觉得脑子不够用了。”小荷挠挠头,她天性乐观也不拘泥于这些事,而是道:“我觉得檀公子真可怜。” 千千打趣儿:“哟,怎么也学着公子公子的叫了以前不是都喊他小和尚嘛,他怎么就可怜了” “唉,人家檀公子是要考功名的,以后会做大官儿呢,怎么能一直叫他小和尚,多难听呀。”小荷唉声叹气的,“姑娘你想啊,他以前当和尚当得好好的,可是遇上你了,和尚当不成了,庙也回不去了,然后他去衙门当差,又是遇上了你,丢了饭碗,只能跟在你身边做牛做马的,昨儿人家病着还烧饭呢难怪饭烧糊了,肯定是病还没好力不从心来着。他摊上你就没遇见过好事,反而把自个儿都搭进去了,这还不可怜” 千千不同意,道:“他可怜什么,他以前过的那叫一个苦,跟着我吃香喝辣哪点不比当和尚强他才不可怜,他是烧了高香承蒙佛祖眷顾,才遇上了我这么个好姑娘,而我这么好的姑娘,居然对他还那么好,你现在还敢说他可怜么哼。” 小荷啧啧摇头:“颠倒黑白,大言不惭。” “去,少给我贫嘴。”千千扬手作势要打她,似嗔似笑,“快去买洒金红纸,多买一些。” 小荷抱头鼠窜:“好好好我这就去买,可是为什么要多买一些不是做一张就好了” 千千无力扶额,心想这丫头怎么就是没长进啊。她没好气道:“废话,做一张也是做,做一百张也是做,你没瞧姓陈的卖三百两银子一张啊这么好的买卖,咱们也借机捞一笔呗。” 小荷再次由衷感慨:小和尚一定是上辈子造了什么孽,才会被千千这个小魔头缠上 大晚上的,小荷买纸去了,千千独自哼着小曲儿回了竹枝巷,还没走到家门口,竟然见到邈梵从另一扇门出来,身后还跟着一名妙龄少妇。 她先是愣了愣,心想自家来客人了咦,不对,这儿不是她的家再定睛一看,原来邈梵是从隔壁邻居家里走出来的。 千千皱皱眉头,慢慢走近,没有发出脚步声。她躲在了巷子边的杂物后面,偷偷探出半个头,竖起耳朵听俩人说些什么。 “多谢公子帮忙,今天若是没有您,奴家真不知道怎么办才好了”那女子的声音甚是婉转动人,千千听到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邈梵倒是一如既往地淡然,道:“邻里之间不必客气。没什么事的话,我就告辞了。” 少妇还依依不舍的样子,又拉着邈梵有的没的说了一通,直到他再次出言告辞,她才作罢。 “公子慢走,一定要常来串门呀” 千千没看清邈梵是点头答应了还是摇头拒绝了,好像他没什么表示,转身就回家关上了门。 “哼哼哼” 千千气得踢墙,真想掳起袖子去把隔壁的女人揪出来打一顿。 臭不要脸的骚狐狸精居然敢打她家小和尚的主意 作者有话要说:小和尚辣么英俊,当然是很招桃花的 千千加油\ 第33章 33东地狱 今晚邈梵温书,看着看着却觉得有些不对劲,以往他进书房还没半个时辰,千千早溜来“探望”他了,不是送点心茶水,就是有事“请教”,总要跟他厮缠上一会儿才离开。可今日他书都翻了两本,她还没有露面,真是好生奇怪。 有些事做的多了,就会成为戒不掉的习惯,。邈梵惦记着千千,书也看不进去,于是走出书房在家里转了一圈儿找她,惊觉家里又是一个人都没有,连鲁师傅和阿飘都不知所踪。 从前也发生过这种状况,他隐约觉得这几人都有点神秘,似乎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这种不被信任有所隐瞒的感觉并不好受,他是彻底没了心思温书,在小庭院里来回踱步,眉宇愁郁。 入夜了竹枝巷很安静,连秋蝉都很识趣地收敛了叫声,间或吱吱两声而已,有气无力的。他到底失血过多,身体还虚着,走两步就觉得乏,于是撑着乘凉的桌子坐下来,身子刚刚挨上藤椅,忽闻院墙隔壁传出一声巨响,然后有人“哎哟”惨叫。 他做惯了出家人,慈悲为怀救苦救难,起身隔空询问了一声:“隔壁的人家,出了什么事吗” 对方沉默了片刻,才道:“没事,嘶,站不起来了” 他从说话声判断邻居应该是个年轻女子,夜深人静陌生男女也不便相见,于是他出于善心,客气道:“如果需要帮忙你就说一声。”言毕他重新坐下,发闷呆想自己的事。 隔壁院子窸窸窣窣一阵,然后那女子开口唤他帮忙:“公子公子” 邈梵久久才回神,回应道:“你在喊我” 女子声音弱弱的:“嗯,我脚扭伤了,家里没有其他人,请公子过来扶我一下。大门锁着,麻烦您从墙头过来,成么” 邈梵也不作他想,救死扶伤是出家人的本分,于是他搭了一个长凳在墙根,踩上去翻过围墙,稳稳落在地上。 捂住腿的少妇看清他,眼睛一亮。 邈梵隔着衣袖,把少妇搀起来之后,帮她把落在地上的箱子捡起来,沉甸甸的不知装了些什么。他听从女子的指示找到散瘀的药,拿来交给她手中,也不多说一个字,连眼神都没乱瞟一下,垂着眸子就告辞了。 少妇刚才还喊脚疼走不了,这会儿居然踮着脚一蹦一跳的,送邈梵到了家门口,跟他寒暄了好一会儿,才依依不舍地看着他回去了。 邈梵回到空无一人的家,自觉有些落寞,他微微叹气,兀自更衣洗漱,然后回房坐禅。没想到他刚从浴房出来进了自己房间,千千已经坐在床上等着了。 他惊讶道:“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刚刚。”千千瞧他洗得香喷喷的俊俏模样,似乎就是那盘等着人来品尝的美味佳肴。她气不打一处来,指着他鼻子质问道:“你刚才去哪儿了” “洗澡。”邈梵蹙起眉头,反问道:“你又去哪里了怎么这么晚才回来” 嘿还没找你算账呢,你倒学会先发制人了 千千憋着一口气,道:“我这么晚回来又怎么了你是我什么人,管东管西的,我都没管你跟谁卿卿我我,你凭什么管我啊” 她冷言冷语的,把他都弄懵了。其实他今晚也生着闷气,本是好意问个清楚,不料她大发脾气,一副心虚模样,他误以为她又去做了“扬州瘦马”的勾当,顿时怒从中来。 论吵架他不擅长,不过说出来的话却像冷刀子割肉,一下下划在她心上:“我不是你什么人,和你也没关系,我以后不会再管你了。” 千千一听眼泪就冒出来了,蓄在眼眶里泪盈盈的,她死死咬住唇,悲愤痛诉:“你这个负心汉” 俩人才好上几天啊,他就勾三搭四招蜂引蝶的,隔壁那狐狸精有什么好,长得还没她漂亮呢她费尽心思买了这处宅子,带着他住到这儿来,为的是他有个好前程,哪晓得他好的不学,就学了偷腥,而且嘴还不擦干净,被她逮个正着她是鬼迷了心窍才看上他,还对他这么好,早知道不如就等他在庙子里做和尚,一辈子打光棍好了 千千越想越气,一转身趴在枕头上哭了起来:“你们男人没一个好东西呜呜” 她这一哭,把邈梵弄得更郁结了。她以前是怎样的他不在乎,如今两个人在一起,贵在相互坦诚,她犯了错不仅不改,还一副理直气壮的模样,倒打一耙说他是负心汉。他哪里负心了他的心里除了她,就只装了佛祖释尊可是她呢既然说好了要厮守,却又瞒着他深夜出去约会他人,这是为哪般难道她的钱就是这么来的 这样的钱他不愿意要,更不愿意她这么作践自己 邈梵一方面气她不争,一方面又心疼她,怔怔儿站在床边,就这么看着她哭,也不出言安慰。 千千哭得稀里哗啦,把枕头都打湿了,浸在脸颊冷冰冰的。她觉得身上的力气都被抽干了,浑身骨头简直要散了架,她抬起头泪眼朦胧,鼻尖红红的,抽抽嗒嗒地控诉他:“不管就不管我不稀罕。你这么对我,佛祖也不会原谅你,以后把你扔下十八层地狱,让你被火烤被油炸还要被小鬼拔舌头呜” 她根本不懂十八泥犁是怎么回事儿,张口就胡说,那意思反正就是诅咒他日后没有好下场。邈梵抿抿唇,本想说些安抚她的话,可是一张口就变成了正儿八经的解释:“拔舌地狱惩罚的是生前犯口舌罪的人,我从未说过别人是非。” 千千:“” 这个时候还要宣扬佛法,榆木脑袋 她蹭一下起身,梨花带雨地又哭又骂:“谁要听你说这个了反正你就是该下地狱,你你男盗女娼,该去哪一层” 邈梵居然还认真的想了想,道:“东地狱上九层,冰山地狱和油锅地狱。” 千千:“” 他怎么还真的回答了 她被气到这种程度,似乎物极必反,情绪反而慢慢平静下来,她抹了把泪,把心一横,索性打开天窗说亮话,把事情挑明白了,死也死得甘心。她抬起红肿的双眼,直直望着他:“你是不是不喜欢我了不喜欢就明说,别以为我对你好就没骨气两情相悦才能长久,你若是不爱我,我再爱你也不会缠着你的,你放心好了” 邈梵一怔,表情有些惊讶,张张嘴却没吱声,仿佛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千千瞧他“如鲠在喉”的样子,心头愈发难过,撇嘴道:“天底下那么多男人,你不在乎我不稀罕我,自然有的是人把我捧在手心里当宝贝树林子那么大,谁会在一棵歪脖子树上吊死” 她骄傲硬气,连失恋了都要表现出与众不同的气度来,强撑着满不在乎。 “不说话哼,连真心话也不敢讲出来,算什么男子汉大丈夫,还不如我一个小女子。真不知道我以前什么眼光,怎么就看上你了”她明明心里难过得要死,偏还要装得云淡风轻。她很快收拾心情,起身把发髻整理好,昂着下巴迈步,打算留给他一个傲慢美丽的背影。 不过,在她掠过的一刹那,他捉住了她的手。 “千千。” 她头也不回,背脊挺得直直的,故作潇洒:“要道歉就不必了,我不接受,没道理被你往心上捅了一刀还要说没事,我没那么犯贱。”她挣了挣手,没有挣脱,回眸怒视。 还是那张无欲无求的俊脸,他的眼神却是焦灼:“你别走。” 她恨恨磨牙道:“不走在这儿干什么等着你出言羞辱我,还是你打算和我睡觉啊” “虽然你刚才莫名其妙就骂我,负心汉什么的我不太懂,也觉得冤枉但我生你的气,不是因为不喜欢你,恰恰相反,我爱着你,就如我爱着佛祖。”邈梵居然一点都没脸红,好像“爱”这个字眼十分稀松平常,“所谓爱之深责之切,正是因为我喜爱你,疼惜你,才不愿你做那些不好的事。” 不好的事千千心头猛地一沉:“你知道我的底细了” 坑蒙拐骗偷,哪一项都跟佛祖背道而驰,她一直不敢说,不料他居然已经知道了 邈梵点头:“嗯,很早就知道了。” 即便流落风尘,这又怎么能怪她呢她当时那么小,孤零零一个人,不像他运气好被人收养,没被冻死饿死,留着性命已是不易,他又怎么忍心苛求她别的他只是心疼,只是遗憾,没有早一些遇见她。 她仰起脸眼睛亮晶晶:“那你会看不起我,嫌弃我吗” 他是佛,她是魔,佛魔不两立,他真的不在意 邈梵摇摇头,嘴角含着温柔的笑意:“玄奘法师译唯识二十论,讲到诸烦恼生,必由痴故,执着于过去的人,总是有太多的烦恼,有道是贪嗔痴外即是佛性,我修佛多年,又怎会看不清这一点。” “真的你真的喜欢我,也不介意过去那些”千千顿时心花怒放。 邈梵肯定:“嗯。不过从今往后,你不可再这样了,我见了会难过,也会生气。”说到底,还是修为不够深厚。 千千转忧为喜,笑着一头栽进他怀中:“好啊好啊。” 她满心欢喜,脑海里只有他爱着她的那句话,其他什么的都抛到了九霄云外。管他的呢,先答应了再说,一切都可以从长计议嘛。 两人又和好如初,千千在邈梵怀里撒够了娇,被他扶着双肩推开些许:“夜深了,你快回去睡觉。” 千千眼珠一转,飞快跑到他床上,瞪了鞋子躺上去,还拉过被子盖好,装模作样打着哈欠,摆明了打算在此就寝。 邈梵无奈:“你不能在这儿睡,回房去。” 千千不理他,利索脱得只剩中衣,偏着身子一手支头,歪着脑袋冲他媚笑:“不是你叫我别走,留下来和你睡觉的嘛。” 邈梵:“我什么时候这样说了” “你别走你刚才不是这样求我的”千千哭累了是真的困了,她揉揉眼睛躺下去,撅嘴咕哝,“真的就是睡个觉而已又不做其他的,快点来啦。” 最后还是他妥协了,和衣在她身侧躺下,哄她入睡。 她主动往他怀里拱,非要枕着他臂弯才安心。他轻轻拍着她后背,喃喃道:“好好睡吧” “嗯。”她哈欠连天,眼睛都睁不开了还惦记着一件事儿,“小和尚,你今天去隔壁了” 邈梵没有怀疑她为何知道,如实道来:“是,隔壁主人崴了脚,她家里无人,我就去帮了一把。” “哦” 她得到满意的答案,很快就睡着了,不过梦里头只有一个凶悍的场景:她拎着一根粗棍子,对一只狐狸精穷追猛打。 据说那女人是朱廷的外室 再好不过了且看这回她全力出手,把男的女的都收拾个够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vivien扔了一颗地雷执拗的椰果扔了一颗地雷绯钰扔了一颗地雷 我爱着小妖精,就如我爱着酒婶儿~~~╭╯3╰╮ 第34章 34祝贺寿 一晃眼,就到了许老太太的七十大寿那日。 千千一早起床梳洗更衣,描眉傅粉,涂脂抹唇,又挑了套花样布料裁剪都最时兴的衣裳。等整个人打扮好往邈梵跟前一站,把他都看呆了。 等他察觉失神,稳定心绪后赶紧问:“这是要去哪儿” 千千拿着洒金请帖在他眼前晃,笑道:“去给许家老太太拜寿,你跟我一起吧。” 邈梵顿时回想起冯生给他说过的买帖一事,皱起眉头:“你买请帖了” “没买啊。”千千张口否认,甚至还一副不屑的口气,“我才不会花冤枉钱呢。” 邈梵不解了:“那帖子从何而来” “反正是不花钱得来的。”千千催促他,“咱们快点出门,不然就来不及了。” 邈梵按住她的手,一本正经又严肃地告诫:“如果你拜寿是为了和许大人攀交情,我便不去。” 呆和尚 千千暗自腹诽,表面还装出气愤模样:“你想哪儿去了我是这样攀龙附凤的人吗真的只是拜寿而已,我我和许老太太有过一面之缘,她老人家做寿,我去道贺一声是正应该的。哎呀你就相信我,真的不是要跟姓许的拉关系” 其实她也没骗他,这回上许府,请帖真的不是买的,是鲁师傅仿制的,而且她也真的不打算跟许大人套近乎,连见也最好不见。她的图谋现在可不能往外说,不然还不把小和尚吓死 她赌咒发誓再三保证,邈梵这才将信将疑地随她一起出门。鲁师傅早就雇了两顶软轿侯在巷口,阿飘照旧哈欠连天的,眼眶通红大概又是赌了一夜,他打扮得像个小书童,头顶一方布巾看起来滑稽得很。而小荷则是丫鬟模样,手里头还捧着一方长匣,里面大概装着卷轴之类的东西。 邈梵见状问:“这是什么” 小荷面不改色答道:“寿礼。” 千千在他背后冲小胖丫头偷偷竖起大拇指:答得好有长进 小荷不动声色扔给千千一个得意的眼神:那是自然。 俗话到干一行爱一行,既然她做了这行,脑瓜子再不机灵也得练练,至少说起谎话来要脸不红心不跳。 阿飘见两人一唱一和糊弄邈梵,不禁捶胸顿足大呼道:“睁眼说瞎话,我可怜的公子哟” 千千这个蛇蝎子哪儿会给别人送礼啊她从来是刮掉对方三层皮好么 千千警告地瞪了他一眼,凶神恶煞的。吓得阿飘赶紧捂嘴噤声。 祝寿送寿礼,邈梵一想也合情合理,遂不再多言,乖乖上了轿子。千千随之摇着团扇半遮娇颜,也钻进轿中。 “起轿。”鲁师傅照样充当了管家,站在轿子边吩咐一声,轿夫们就抬起轿子,摇摇晃晃往许府去了。 许府宽宅大院,从外面看就好生气派,此刻门前张灯结彩,两名管事在此迎接宾客核查请帖,无误后才放行。 离许府门口百十来步的地方,千千刚下轿,小荷就拉了拉她袖子:“姑娘你看。” 千千顺着她示意的方向看过去,见到了“陈先生”,就是那晚欲卖帖子给她和冯生的那人。果然是许府的下人 小荷有些担忧:“他会不会认出我们” 千千抿唇思忖片刻,忽然把遮脸的团扇放下,得意笑了:“本来我还怕这一关出岔子,现在看来有他在才好呢,你过来,如果他敢为难咱们,你就这样说” 小荷凑过去,她附耳叮嘱了几句,然后一行人泰然自若地往许府门前走。 许府的两个管事,赵管事和陈管事,一人负责检查名帖,一人负责对照宾客名单。 鲁师傅把请帖和名帖都递上去,赵管事过目之后,赶紧拱手寒暄:“原来是徐州林大人的府上,失敬失敬。” 鲁师傅也抱拳回礼:“林大人公务繁忙脱不开身,于是专门派小姐和姑爷前来为老夫人祝寿。”说罢他指向邈梵和千千。 赵管事随着看过去,俊男美女站在一处,惹眼又般配。他回头看了看陈管事,意思还是要核查一下名单,然后又跟鲁师傅聊起来:“听闻徐州府出了大案子” 鲁师傅道:“此事说来是我们本地的一桩笑谈,不算甚么大案。”他简略把王员外中邪散财的事儿说了一遍,就当讲笑话了。赵管事看他侃侃而谈,也不疑他的身份,过了一会儿回头催促,“找到了没有贵客还等着,你动作快些” 陈管事,也就是那个陈先生,翻遍了手中名册都不见徐州府林庚的名字,尽管他也知道林大人确有其人,可是许大人跟林大人有几分交情他就不知了。他又翻了一遍名册,还是没有找到,有些疑惑。 到底是压根儿没有请林大人,还是名册登记漏了 “还没找到让我帮你瞧瞧吧。”小荷见他抬头迟疑,赶紧走过去,装模作样看名册,悄悄说:“三百两一张,你忘了” 陈管事一惊,抬眼打量小荷,觉得十分眼熟。电光火石间,他想起来:“你你们没有买”他压低了声音也掩不住怒意。 小荷微微笑:“卖帖子的又不止你一人,许府这么大,人又这么多,就你脑袋聪明能想法子挣钱你若放我们进去,一切好说,你若为难我们,大不了一拍两散,我把这些勾当都说出来,大家鱼死网破。” 这一惊一吓的把陈管事都弄懵了。他确实是趁府里制帖的时候,偷藏了两张拿来卖,想着届时宾客众多,一两个陌生人浑水摸鱼不会被发现,而且他负责核实名册,到时自会放行。但他千算万算也没算到府里居然有其他人也做这样的打算细细想来,这么一桩好买卖,别人怎么会不眼红那到底是谁,跟他打了一样的主意 陈管事看了眼和鲁师傅相谈甚欢的赵管事。 “这儿不是嘛徐州林家,知州大人府上。”小荷指着名册一处,噙笑看着陈管事,眼睛一眨不眨。 陈管事把名册合上,冲赵管事点头示意,于是家丁们就放行了。 他也吃不准这群人的背景,只是如果他卖帖的事被抖出来,后果不堪设想。于是他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让这几人蒙混过关了。 进了许府,男宾女眷都各自有去处。千千再三叮嘱邈梵:“待会儿见了人别乱说话,也别透露你的来历,这些人心眼儿多着呢,就爱算计人,不说就不会错,甭理他们。我说过不是来攀交情的,所以你不用跟许大人套近乎,我知道你也不会。但倘若遇上跟你脾性相近的公子少爷,你可以跟他们谈诗论词下下棋,打发一下时间,总之自个儿照顾好自个儿,我去见许老太太,办完事就回来找你。听懂了吗” 在寺中修行多年,邈梵知道自己不通人情事故,她好意提点他,他很受教:“知道了。我等你来找我。” 许府有个戏楼,此时戏班子早已经唱上了,正是一出“麻姑贺寿”,老远都能听见咿呀唱腔。许家婢女带路去戏楼,千千和小荷跟着她穿过抄手游廊,路过水榭的时候隐约瞧见纱幔后面有人,身体交叠纠缠,约莫是在做下流事儿。 婢女好像习以为常,一声不吭埋头只顾走路,只是加快了脚步。 小荷却捂住眼,又气又怒:“青天白日的怎么就恶心吧唧的,我会长针眼呀。” 千千也瞥见了,道:“低头,别乱看。” 就在此时,水榭里传出耳光声,随即有女子嘤嘤呜呜哭了起来。 只听一个男人又打又骂:“臭娘们儿叫你伺候爷你还不乐意,哭丧着脸给谁看呢看爷不打死你贱人” 又是几下皮肉挨抽的响动,女子哭哭啼啼,连滚带爬跑出了水榭,身上只穿了肚兜,胳膊和背上都是青乌掐痕,她逃命似的掠过千千眼前,一转眼就不见了。接着一个男人追出来,手里捏着马鞭,表情凶狠还骂骂咧咧的。 千千定睛一看,心想还真是冤家路窄,这厮是小霸王许光。 “小蹄子还敢跑,等爷把你抓回来有你受的” 他使劲儿把鞭子一扔,朝地上狠狠啐了一口,抬眼一看边上立着几个女子,随手就指着带路的那名婢女:“你过来伺候爷。” 婢女吓得双腿一软,噗通跪下磕头,战战兢兢道:“回少爷的话奴婢奴婢还要带贵客去拜见老夫人,不不能伺候您” 许光一听眉毛都竖起来了:“你不乐意” “不不不是,实在是奴婢还要带贵客去”说着说着婢女自己都没了底气,怕得浑身发抖,筛糠似的。 贵客 许光仿佛这才想起来今天是祖母寿辰,家里摆酒做寿请客。他转过脸朝千千看过去,顿时心里就像猫爪子挠一般痒酥酥的。 哎哟哟,这是谁家小娘子这么标致呀 第35章 36唱反调 当许光兴冲冲捧着铜镜到了千千跟前,却见她从容不迫地把眉笔收起来,拍了拍手叹道:“算了。” 许光愕然:“小姐不要我画眉了” “我都画好了,还要你作甚么。”千千笑意不改,语气却和方才大相径庭,“妾身的意思是时候不早了,老夫人还在戏楼等着呢,公子您这会儿应当过去祝寿,讨她老人家的欢心,我也得出去了,否则我家相公寻过来,疑心咱俩就糟了,他是练家子,一身的横肉” 说着,她把孔雀明王像慢慢卷了起来,低眉甚是温柔:“公子莫急,有道是来日方长,您忍这一日的功夫,能换来妾身一辈子的相伴相随。” 许光长嗟短叹的:“哎小姐我我就是舍不得你”他还是想抱住她一亲芳泽,就算做不了什么,揩揩油总不是坏事。 千千一只手抵住他胸口,阻止他扑过来:“小不忍则乱大谋,公子是做大事的人,请不要让妾身失望。”她看似义正言辞,说话打了他一巴掌,转瞬又给颗甜枣,“只要等到明晚,咱们想怎么样就怎么样,您说是不是”她笑得妖娆,故作亲昵地拍了拍他脸颊。 许光闻着她袖口的甜香,不知不觉脑袋发晕,点了点头。 千千见他终于首肯,不觉松了口气,捧起卷轴走到门口,回首道:“对了许公子,墙上那幅地狱变相图是假的,印章那处有作伪的痕迹。” 许光一听顿时警醒:“假的这不可能啊” 先帝赏赐的古画竟然是假的这可怎么得了 “妾身对书画略知一二,幼时师从名家,曾听师父说过,变相图的真迹毁于洛阳寺大火之中,传世的乃是一幅伪作。后来听闻贵府购得此画,妾身还以为是画师错了,可是方才一见”千千神情真挚,惋惜不已,“妾身也是好意提醒,不想贵府被蒙在鼓里,便宜了作假的小人。您倘若不信,请令尊喊几位精通吴生画作的人来此,一辨便知真伪。” 许光瞧她说的像模像样,不似说笑,急得搓手拍腿:“对对对,我得马上告诉我爹说实话,我爹原本打算在今日寿宴上展出这幅画,如果到时被人看穿是假画,许府的面子里子就都丢光了” “那您就快去转告令尊吧。” 千千笑容温柔,迅速打开了房门,谁知她抬头一看门口,邈梵竟站在那里,抬着的手还没放下,看样子是正要推门而入。 两人四目相对,皆是一怔。 小荷气喘吁吁从后面追上来:“你你快点进去,不然姑娘就要被”她跑得上气不接下气,话说了一半抬起眼睛,正好瞧见千千好端端站在那里,又惊又喜喊道:“姑娘你没事吧” 他怎么会来不再是无欲无求的一张佛颜,他的脸上竟然有了焦灼情绪,那双曼妙的善目里也毫无悲悯,而是一半燃着火焰一半淌着溪流,既愤怒又温柔。 她仰头凝望,眸中水波潋滟。他低眉注视,眼里怜惜痛楚。 “谁啊这是” 许光出声打断了对视的二人,千千还没回过神来,胳膊已是一紧,硬生生被邈梵拉入了怀中。她鼻子磕在他坚硬的胸膛上,撞得剧痛,眼眶里立即蓄起了泪。 他低头正好瞥见她泪水涟涟的模样,顿时捏紧了拳头,僵着身子上前一步。许光被他凶狠的表情吓到了,见对方不仅比自己身高腿长,而且衣裳下肌肉贲张,仿佛随时冲破布料的禁锢。他惊慌后退,脚步踉跄:“你你你想干什么警告你别过来我我是许府少爷,你动了我没好果子吃” 邈梵攥紧了拳头,骨节咔擦作响,紧抿双唇不发一言,只是步步紧逼。千千见势不妙,赶紧道:“我没事,你别冲动。” 他置若罔闻,满眼都充满了怒火和愤恨,脑海里只有一个想法,就是把欺负她的人都送入地狱。 “真的没事”千千见劝不住他,索性拦腰把他死死抱住,“你别这样,就当是为了我,相公” 一声“相公”终于把他从理智崩溃的边缘拉了回来,他停下了脚步,垂下眼帘见她一脸惊慌惶恐,情不自禁抬手抚上她的脸颊:“真的” 千千赶紧点头,拖着他往外走:“当然当然” 这是邈梵第一次在外人面前承认他和她的“夫妻关系”,他紧紧搂住她,就像宣示所有权一样,冷冷瞥了许光一眼,带着千千走了。 许光目瞪口呆,半晌才喃喃自语:“果然不是善茬,幸好没有”逃过一劫之后,他猛然想起更重要的事,赶紧取下墙上的变相图,匆匆去前厅找许大人了。 邈梵死死攥住千千的手腕,几乎是拖着她前行。她从不知道他的力气竟然这么大,就像她不知道他也拥有凡人的七情六欲,他在她眼里一直都像一尊佛,慈悲为怀无欲无求,而她是对佛动了心的小妖,万般引诱,只求他能垂眸眷顾。 他们一直走一直走,眼看就要出了许府大门,千千大惊,死命赖着不肯走了,干脆往地上一蹲,任他拉扯也不动。 “你快放手,捏得我好痛”她想挣脱他的掌,可是他不愿,她又如何逃脱 邈梵回头垂眸,她扬起脸可怜巴巴地说:“寿宴还没开始呢,这会儿就走了多不划算呀再说我也走不动了。” 他闷声不语,弯腰过来就打横抱起了她,脸色从容:“我抱你走。” 千千:“” 以前想你抱的时候你不抱,现在不需要你抱你又主动得紧,要不要这么爱唱反调啊 “放我下来,小和尚,放我下来” 千千挣扎不停,但邈梵此时比老僧入定还沉得住气,不听她辩解也不跟她理论,执拗地抱着她往大门口去。 她气得半死,局已经布好,怎么能在这节骨眼儿一走了之 她面对的就是块油盐不进的石头,说不听讲不理骂不怕打不痛思来想去,她只有使出杀手锏,搂住他脖颈凑上前去,堵住他紧抿的薄唇一阵胡啃乱咬。 果然,他的脚步停滞了,抱着她站在隐蔽的游廊角落,与她唇齿交缠。 预料中的抵抗并没有到来,这个吻是她主动开始,却由不得她结束。他热情回应了她,甚至表现得很有侵略性,咬得她唇皮发痛。 她吃痛娇哼,扭头意欲避开,他大掌托住她的后脑,紧紧固定住了她。他愈发猛烈而汹涌。 就是要让她痛,她才会长记性 千千又捶又打,使尽了全身的力气,他纹丝不动,就像一个木头人儿不知道痛似的,等她打累了也被亲得晕头转向,他才松开,放她落地。 她依旧天旋地转,脚步蹒跚被他搀住,她恼怒甩手:“不要你管” 他被她拂开,又固执地伸手过去,牢牢握住柔荑:“我不管你谁管你你知不知道刚才有多凶险,如果小荷没有找到我,或者我没有及时赶去,你是不是” “才不会你以为我吃素的吗”千千打断他的话,得意甩了甩袖子,“他有一百种龌龊心思,我就有一千种整他的法子。” 她的袖口溢出异香,里面藏着小荷的拿手好药。 他略微疑惑:“什么味道” “没什么,我的香粉。”千千吐吐舌头,差点说漏了嘴。她眼珠子骨碌碌地转,笑着挽上邈梵胳膊,“好相公,咱们就再待一会儿,真的就一小会儿。我保证不会跟小霸王碰面了,一瞧见他我就躲得远远的,我们留下来嘛” “千 美人局第11部分阅读 - 美人局第11部分阅读 - 美人局第12部分阅读 美人局 作者: 美人局第12部分阅读 美人局 作者: 美人局第12部分阅读 千,我知你记恨他伤了我,是想为我出气,可是你不该置自身于险地,刚才那般凶险,我”他揽住她微微叹息,“我真是怕极了,恨不得生出一对翅膀,立即飞到你身边。” “呆子。”他的甜言蜜语总是与众不同,却是她最喜爱的腔调,她依偎在他怀里,嗔道:“我才没有那么弱不禁风,我也不瞒你了,我就是要让他生不如死,谁叫他打你” “千千”邈梵的口气既无奈又宠爱。 “你就等着看好戏罢,万事俱备只欠东风。”千千又露出了狡黠的神情,“你们出家人老是说因果轮回,不是不报,时候未到,但我不信那一套,我喜欢请君入瓮报仇雪恨,手刃仇敌那才痛快呢” 她环抱他的腰,仰头笑得纵情恣意,犹如当空红日那般耀眼。他没有驳斥她的歪理,反而微微一笑,俯身在她额上落下轻吻。 “你就是我的报应。” “哎哟喂我说大白天的你俩能不能别这么腻歪,当着这么多人秀恩爱,存心戳瞎我的眼啊” 阿飘声先夺人,然后脚不沾地的“飘”过来,手里玩着一把折扇。 邈梵不敢再与千千亲热,不过依旧牵着她的手,低着头脸都红了。千千也扭扭捏捏露出羞涩喜悦的神情,回味够了刚才的甜蜜,这才转过脸,顿时一副凶相:“一双招子留着也不会看眼色,瞎了算了” 竟敢打扰她和小和尚卿卿我我,坏事儿精阿飘 阿飘双手抱胸身子一斜,倚在半边柱子上:“美色当前,千千你才是别被他迷了眼,连正经事儿也忘了。告诉你,姓许的已经把朱廷请过去了。” 千千眼睛一亮。她一早算准了朱廷会来许府贺寿,其一是因为二人同为秋闱考官,许府一定会邀请朱廷,其二是因为朱廷痴迷地狱变相图,许府寿宴打算展出此画,朱廷知晓必定不会错过。所以她才布下这个局,她的目的从来不是自己拿到变相图,而是要让姓许的主动把画送给朱廷,但是这个人情,得由檀邈梵来做,许府只是配角,顺水推舟而已。 “那我们快过去。” 千千拉着邈梵就走,却被阿飘伸手挡住:“别急。兹事体大,你以为姓许的会让你这个外人插手他只请了三个人验画,朱廷乃是其一,现在人已经去了花厅,外头有护院把守,闲杂人等一律不许放行。” 那怎么办千千咬唇,须臾抬眸,勾起嘴角:“那又如何你既然过来找我,不就为了证明你已经想出了好法子” “知我者,千千也”阿飘哈哈大笑,把折扇扔进她手中,“拿去吧,把扇子还给它的主人。”他瞅见邈梵一脸不解,眨了眨眼,“别多想,这是我捡的。” 千千接过折扇,缓缓打开,只见扇面一树青柳。 与此同时,许府的花厅里总共有五个人,许家父子,朱廷,还有一位花甲老者,正是隐居徐州的杨大人,以及詹涟台。除了小霸王许光,其余皆是此番秋闱的考官。 “请诸位同僚帮忙一辨真伪,老夫感激不尽。” 许大人急得满脑门儿的汗水,抬起袖子擦了又擦。他想不通御赐的古画怎么就变成了假的,是被偷梁换柱了还是怎么如果这幅是假的,真的在哪儿呢 画卷展开,朱廷率先凑近一睹真容,杨大人随之过去打量。只有詹涟台站在一旁,习惯性地去摸腰间折扇,但没有摸到。 詹涟台愣了愣,环视四周找了找,还是没有见到扇子。他不禁皱起了眉头,踱步出门欲唤阮七去寻扇子。 这时门外有许府的下人禀告许大人:“老爷,外面有位林小姐,说是拾到了一把折扇,不知是哪位贵客遗落的,想交给您寻找失主。” 许大人此刻正焦头烂额,不耐烦理睬这些琐事,他刚想说不见,却听詹涟台已经出口吩咐:“让她进来吧。” 作者有话要说:卧槽30章真的被锁了连纯洁的亲亲都不可以了还有什么能写的 难道我只能用这一个名句达到了生命的大和谐吗 酒叔去修改你们都看了30章了吧记在心里就好,挥泪~~o><o ~~ 第36章 36唱反调 当许光兴冲冲捧着铜镜到了千千跟前,却见她从容不迫地把眉笔收起来,拍了拍手叹道:“算了。” 许光愕然:“小姐不要我画眉了” “我都画好了,还要你作甚么。”千千笑意不改,语气却和方才大相径庭,“妾身的意思是时候不早了,老夫人还在戏楼等着呢,公子您这会儿应当过去祝寿,讨她老人家的欢心,我也得出去了,否则我家相公寻过来,疑心咱俩就糟了,他是练家子,一身的横肉” 说着,她把孔雀明王像慢慢卷了起来,低眉甚是温柔:“公子莫急,有道是来日方长,您忍这一日的功夫,能换来妾身一辈子的相伴相随。” 许光长嗟短叹的:“哎小姐我我就是舍不得你”他还是想抱住她一亲芳泽,就算做不了什么,揩揩油总不是坏事。 千千一只手抵住他胸口,阻止他扑过来:“小不忍则乱大谋,公子是做大事的人,请不要让妾身失望。”她看似义正言辞,说话打了他一巴掌,转瞬又给颗甜枣,“只要等到明晚,咱们想怎么样就怎么样,您说是不是”她笑得妖娆,故作亲昵地拍了拍他脸颊。 许光闻着她袖口的甜香,不知不觉脑袋发晕,点了点头。 千千见他终于首肯,不觉松了口气,捧起卷轴走到门口,回首道:“对了许公子,墙上那幅地狱变相图是假的,印章那处有作伪的痕迹。” 许光一听顿时警醒:“假的这不可能啊” 先帝赏赐的古画竟然是假的这可怎么得了 “妾身对书画略知一二,幼时师从名家,曾听师父说过,变相图的真迹毁于洛阳寺大火之中,传世的乃是一幅伪作。后来听闻贵府购得此画,妾身还以为是画师错了,可是方才一见”千千神情真挚,惋惜不已,“妾身也是好意提醒,不想贵府被蒙在鼓里,便宜了作假的小人。您倘若不信,请令尊喊几位精通吴生画作的人来此,一辨便知真伪。” 许光瞧她说的像模像样,不似说笑,急得搓手拍腿:“对对对,我得马上告诉我爹说实话,我爹原本打算在今日寿宴上展出这幅画,如果到时被人看穿是假画,许府的面子里子就都丢光了” “那您就快去转告令尊吧。” 千千笑容温柔,迅速打开了房门,谁知她抬头一看门口,邈梵竟站在那里,抬着的手还没放下,看样子是正要推门而入。 两人四目相对,皆是一怔。 小荷气喘吁吁从后面追上来:“你你快点进去,不然姑娘就要被”她跑得上气不接下气,话说了一半抬起眼睛,正好瞧见千千好端端站在那里,又惊又喜喊道:“姑娘你没事吧” 他怎么会来不再是无欲无求的一张佛颜,他的脸上竟然有了焦灼情绪,那双曼妙的善目里也毫无悲悯,而是一半燃着火焰一半淌着溪流,既愤怒又温柔。 她仰头凝望,眸中水波潋滟。他低眉注视,眼里怜惜痛楚。 “谁啊这是” 许光出声打断了对视的二人,千千还没回过神来,胳膊已是一紧,硬生生被邈梵拉入了怀中。她鼻子磕在他坚硬的胸膛上,撞得剧痛,眼眶里立即蓄起了泪。 他低头正好瞥见她泪水涟涟的模样,顿时捏紧了拳头,僵着身子上前一步。许光被他凶狠的表情吓到了,见对方不仅比自己身高腿长,而且衣裳下肌肉贲张,仿佛随时冲破布料的禁锢。他惊慌后退,脚步踉跄:“你你你想干什么警告你别过来我我是许府少爷,你动了我没好果子吃” 邈梵攥紧了拳头,骨节咔擦作响,紧抿双唇不发一言,只是步步紧逼。千千见势不妙,赶紧道:“我没事,你别冲动。” 他置若罔闻,满眼都充满了怒火和愤恨,脑海里只有一个想法,就是把欺负她的人都送入地狱。 “真的没事”千千见劝不住他,索性拦腰把他死死抱住,“你别这样,就当是为了我,相公” 一声“相公”终于把他从理智崩溃的边缘拉了回来,他停下了脚步,垂下眼帘见她一脸惊慌惶恐,情不自禁抬手抚上她的脸颊:“真的” 千千赶紧点头,拖着他往外走:“当然当然” 这是邈梵第一次在外人面前承认他和她的“夫妻关系”,他紧紧搂住她,就像宣示所有权一样,冷冷瞥了许光一眼,带着千千走了。 许光目瞪口呆,半晌才喃喃自语:“果然不是善茬,幸好没有”逃过一劫之后,他猛然想起更重要的事,赶紧取下墙上的变相图,匆匆去前厅找许大人了。 邈梵死死攥住千千的手腕,几乎是拖着她前行。她从不知道他的力气竟然这么大,就像她不知道他也拥有凡人的七情六欲,他在她眼里一直都像一尊佛,慈悲为怀无欲无求,而她是对佛动了心的小妖,万般引诱,只求他能垂眸眷顾。 他们一直走一直走,眼看就要出了许府大门,千千大惊,死命赖着不肯走了,干脆往地上一蹲,任他拉扯也不动。 “你快放手,捏得我好痛”她想挣脱他的掌,可是他不愿,她又如何逃脱 邈梵回头垂眸,她扬起脸可怜巴巴地说:“寿宴还没开始呢,这会儿就走了多不划算呀再说我也走不动了。” 他闷声不语,弯腰过来就打横抱起了她,脸色从容:“我抱你走。” 千千:“” 以前想你抱的时候你不抱,现在不需要你抱你又主动得紧,要不要这么爱唱反调啊 “放我下来,小和尚,放我下来” 千千挣扎不停,但邈梵此时比老僧入定还沉得住气,不听她辩解也不跟她理论,执拗地抱着她往大门口去。 她气得半死,局已经布好,怎么能在这节骨眼儿一走了之 她面对的就是块油盐不进的石头,说不听讲不理骂不怕打不痛思来想去,她只有使出杀手锏,搂住他脖颈凑上前去,堵住他紧抿的薄唇一阵胡啃乱咬。 果然,他的脚步停滞了,抱着她站在隐蔽的游廊角落,与她唇齿交缠。 预料中的抵抗并没有到来,这个吻是她主动开始,却由不得她结束。他热情回应了她,甚至表现得很有侵略性,咬得她唇皮发痛。 她吃痛娇哼,扭头意欲避开,他大掌托住她的后脑,紧紧固定住了她。他愈发猛烈而汹涌。 就是要让她痛,她才会长记性 千千又捶又打,使尽了全身的力气,他纹丝不动,就像一个木头人儿不知道痛似的,等她打累了也被亲得晕头转向,他才松开,放她落地。 她依旧天旋地转,脚步蹒跚被他搀住,她恼怒甩手:“不要你管” 他被她拂开,又固执地伸手过去,牢牢握住柔荑:“我不管你谁管你你知不知道刚才有多凶险,如果小荷没有找到我,或者我没有及时赶去,你是不是” “才不会你以为我吃素的吗”千千打断他的话,得意甩了甩袖子,“他有一百种龌龊心思,我就有一千种整他的法子。” 她的袖口溢出异香,里面藏着小荷的拿手好药。 他略微疑惑:“什么味道” “没什么,我的香粉。”千千吐吐舌头,差点说漏了嘴。她眼珠子骨碌碌地转,笑着挽上邈梵胳膊,“好相公,咱们就再待一会儿,真的就一小会儿。我保证不会跟小霸王碰面了,一瞧见他我就躲得远远的,我们留下来嘛” “千千,我知你记恨他伤了我,是想为我出气,可是你不该置自身于险地,刚才那般凶险,我”他揽住她微微叹息,“我真是怕极了,恨不得生出一对翅膀,立即飞到你身边。” “呆子。”他的甜言蜜语总是与众不同,却是她最喜爱的腔调,她依偎在他怀里,嗔道:“我才没有那么弱不禁风,我也不瞒你了,我就是要让他生不如死,谁叫他打你” “千千”邈梵的口气既无奈又宠爱。 “你就等着看好戏罢,万事俱备只欠东风。”千千又露出了狡黠的神情,“你们出家人老是说因果轮回,不是不报,时候未到,但我不信那一套,我喜欢请君入瓮报仇雪恨,手刃仇敌那才痛快呢” 她环抱他的腰,仰头笑得纵情恣意,犹如当空红日那般耀眼。他没有驳斥她的歪理,反而微微一笑,俯身在她额上落下轻吻。 “你就是我的报应。” “哎哟喂我说大白天的你俩能不能别这么腻歪,当着这么多人秀恩爱,存心戳瞎我的眼啊” 阿飘声先夺人,然后脚不沾地的“飘”过来,手里玩着一把折扇。 邈梵不敢再与千千亲热,不过依旧牵着她的手,低着头脸都红了。千千也扭扭捏捏露出羞涩喜悦的神情,回味够了刚才的甜蜜,这才转过脸,顿时一副凶相:“一双招子留着也不会看眼色,瞎了算了” 竟敢打扰她和小和尚卿卿我我,坏事儿精阿飘 阿飘双手抱胸身子一斜,倚在半边柱子上:“美色当前,千千你才是别被他迷了眼,连正经事儿也忘了。告诉你,姓许的已经把朱廷请过去了。” 千千眼睛一亮。她一早算准了朱廷会来许府贺寿,其一是因为二人同为秋闱考官,许府一定会邀请朱廷,其二是因为朱廷痴迷地狱变相图,许府寿宴打算展出此画,朱廷知晓必定不会错过。所以她才布下这个局,她的目的从来不是自己拿到变相图,而是要让姓许的主动把画送给朱廷,但是这个人情,得由檀邈梵来做,许府只是配角,顺水推舟而已。 “那我们快过去。” 千千拉着邈梵就走,却被阿飘伸手挡住:“别急。兹事体大,你以为姓许的会让你这个外人插手他只请了三个人验画,朱廷乃是其一,现在人已经去了花厅,外头有护院把守,闲杂人等一律不许放行。” 那怎么办千千咬唇,须臾抬眸,勾起嘴角:“那又如何你既然过来找我,不就为了证明你已经想出了好法子” “知我者,千千也”阿飘哈哈大笑,把折扇扔进她手中,“拿去吧,把扇子还给它的主人。”他瞅见邈梵一脸不解,眨了眨眼,“别多想,这是我捡的。” 千千接过折扇,缓缓打开,只见扇面一树青柳。 与此同时,许府的花厅里总共有五个人,许家父子,朱廷,还有一位花甲老者,正是隐居徐州的杨大人,以及詹涟台。除了小霸王许光,其余皆是此番秋闱的考官。 “请诸位同僚帮忙一辨真伪,老夫感激不尽。” 许大人急得满脑门儿的汗水,抬起袖子擦了又擦。他想不通御赐的古画怎么就变成了假的,是被偷梁换柱了还是怎么如果这幅是假的,真的在哪儿呢 画卷展开,朱廷率先凑近一睹真容,杨大人随之过去打量。只有詹涟台站在一旁,习惯性地去摸腰间折扇,但没有摸到。 詹涟台愣了愣,环视四周找了找,还是没有见到扇子。他不禁皱起了眉头,踱步出门欲唤阮七去寻扇子。 这时门外有许府的下人禀告许大人:“老爷,外面有位林小姐,说是拾到了一把折扇,不知是哪位贵客遗落的,想交给您寻找失主。” 许大人此刻正焦头烂额,不耐烦理睬这些琐事,他刚想说不见,却听詹涟台已经出口吩咐:“让她进来吧。” 作者有话要说:卧槽30章真的被锁了连纯洁的亲亲都不可以了还有什么能写的 难道我只能用这一个名句达到了生命的大和谐吗 酒叔去修改你们都看了30章了吧记在心里就好,挥泪~~o><o ~~ 第37章 37雌黄粉 詹涟台望着进门的千千,稍微有一瞬的失神。 好像回到了多年之前,他站在鸳鸯桥下,看着那个女人从桥上走过,一颦一笑都是风采,无人能及。 那时的青春年少,再也回不去了。 千千低眉顺眼,双手捧起折扇:“妾身偶然拾得此扇,特来物归原主。” “多谢。”詹涟台走近取回扇子,视线还一直落在她没有完全露出来的脸上,“你抬起头来。” 千千只知在场的都是举足轻重的大人物,她半垂着头只看得见他下半身的浅云色长袍,一双官靴,以及腰间水晶扣。极简单的打扮,却流露出极高的身份和品味。她暗自揣测此人身份,莫非是京城来的官员不知是否与秋闱有关 一边猜想,千千一边缓缓抬头,看清对方的容貌之后,她脑海里只剩下一个词风华绝代。 詹涟台却似乎受了惊吓,眸子都是无法掩饰的错愕,身子一仰往后倒退两步,几乎跌倒。 他这样的表现把众人都吓了一跳,千千也纳闷极了,只见阮七箭步过去搀住詹涟台,回头喝斥她:“大胆” 千千悄悄摸了摸脸,心想自己应该不至于丑得把人吓成这样吧 “阮七,退下。”詹涟台稳定心绪之后,重新走到千千面前,“斗胆请教姑娘芳名你是哪里人氏” 会是她吗不,她已经死了,他亲眼看着她离开人世。可是世间怎会有如此相像的人莫非难道是 詹涟台都不敢再猜。他心潮澎湃,连呼吸都急促起来,惹得阮七好生讶异。 他这样失控的表现让千千莫名地感到恐惧,她蹙眉低头道:“妾身徐州林氏。” “徐州林氏”詹涟台没有听到想要的答案,口气失望,他目不转睛盯着千千,企图寻找她认识他的蛛丝马迹,可他看不出她有一点点旧识的情绪。 也许她不是不认得他,而是她忘记了。 许光见千千独自而来,而那个不好惹的相公没有在,遂欢喜过去替她引荐:“林小姐,这位是都察院的左都御史詹大人,詹大人,这位是徐州府林知州的千金。方才就是她提醒小生,这幅画可能是伪作。” 一听是林知州的女儿,花白胡子的杨阁老就看了过来,略有疑惑:“令尊是林庚”他定居徐州多年,和林庚也有几分交情,怎么似乎从没听说有个这么大的女儿 千千面不改色心不跳,彬彬有礼地问:“敢问老人家是否姓杨,家住徐州长乐坊,与姓王的员外是邻居” 杨大人点头:“正是老夫。” “妾身常听家父提起您呢,父亲说以前受过您不少点拨,这份恩德他永远铭记在心。您是家父的恩师,也就是妾身的师祖,请受妾身一拜。”千千朝着杨阁老行了拜见之礼。 她这番话并不是胡诌乱编,想当初在徐州,他们白白住了杨阁老的宅子几个月,主人家的底细能不清楚么 瞧她说话行事滴水不漏,又是从容不迫的气度,杨阁老也就打消了疑虑,道:“林姑娘快请起。”简简单单一句话,就当众肯定了她的身份。 詹涟台嘴唇紧抿,绷成了一条直线,还是只顾静静打量千千,丝毫不理会旁人诧异的目光。 千千觉得此人奇怪,她努力回想是否和他见过面,又或者她骗的人里面有没有他想了又想,她终于给出了否定的答案,自打她行走江湖以来,是绝对没有招惹过他这么打眼的人物。可是她好像又真的认识他,那双眼睛,似曾相识。 许大人和朱廷一门心思扑在古画上,没有理会这边的纷争,许光从私心讲当然不想千千那么快走,詹涟台和杨大人又不表态,于是千千就“顺理成章”的留下来品评古画。 许大人心急如焚,眼看寿宴就要开席,这画到底是能展出去还是不能展,必须尽快有个决断。他催促看画的朱廷:“朱大人,如何” 朱廷整个人几乎都趴在了画上,越看越疑惑:“画卷所用是前朝的白麻纸无误,墨料也是陈迹,不似新作,连笔法都是兰叶线柳叶描,你瞧这人物摹画,常言道吴带当风,就是如此。” “是真迹” 许大人以为是虚惊一场,刚松了口气,不料朱廷指着印章那里大呼有异。 “你们快看,这里有涂改的痕迹” 只见那枚印章落款处,边沿有些黄白色的粉末,朱廷用手指蘸了尝味,道:“是雌黄,这枚印章是后来补上去的,下面应该才是真印。” 学子们读书写字,常有笔误,于是用雌黄涂抹修改,这是读书人都知晓的事,所以便有了成语“信口雌黄”。 詹涟台也过去查验落款,发现除了雌黄粉末,这枚落款的印泥呈现出鲜红眼色,他皱眉捻指,觉得手感类似女子胭脂,而且仿佛有种香味,极淡。 千千见他们已经看出“端倪”,赶紧道:“妾身也是觉得这枚印章不大对劲,所以才告之了许公子,不知此画是何人所作下面那枚印刻的是什么” 她一说引起了众人的好奇心,朱廷研究古画颇有心得,赶紧吩咐:“快拿生面粉来。” 许光纳闷:“要面粉作甚” 千千“好心”解释:“古画珍贵,稍微用力擦拭就会破,朱大人是想用生面和水搓成团子,再粘掉表面的伪印。” 许光恍然大悟,低声夸道:“林小姐果然聪慧。”越看她越有风情,不知弄上手会是什么滋味他一时又开始心猿意马。 千千谦虚地笑:“公子过奖,妾身只是雕虫小技,在朱大人面前是班门弄斧了。” 她很懂行的样子引起了朱廷的注意,他指着千千道:“你过来帮我。” 生面粉送来了,千千帮着加水搓成团,拿给朱廷试验黏度,过于粘黏会在画上留下污渍,而少了粘性又不足以去掉作伪的痕迹。终于搓到朱廷满意,千千就和他一起动手,慢慢的一点点把落款处的印泥粘掉,露出底下的印记来。 这枚印章印着“千变万象”四个莫名其妙的字,一时看不出意思,只能肯定绝非吴生的印鉴。 “朱大人,差不多了。”表面的伪印去掉七八分,千千就提醒朱廷,“底下已经看得清了,倘若继续,妾身担心画纸破损。” 朱廷这才扔了面团,对着这幅地狱变相图长吁短叹,甚是惋惜:“可惜竟是伪作此画颇有吴生之风,若非落款有误,恐怕连我也辨不出真假。” 许大人吓得腿软,御赐的画居然是假的他问朱廷:“这画到底是怎么回事被人掉包了” 朱廷道:“从卷轴画纸来看,此画存世也有两百来年,应是前朝之人临摹,只是落了吴生的款。怪只怪仿制之人画艺高超,竟然不在吴生之下,所以圣上赏赐的时候,并不知晓此画并非真迹。” 如是一说倒让许大人安心不少,但无论如何,御赐的“真迹”变成了伪作,传出去怎么都不好听,难免扫了天家颜面。而且许大人也发愁,寿宴赏画的事儿已然板上钉钉,达官显贵齐聚,他如何出尔反尔总不能真的拿幅伪作出去炫耀吧 眼看许大人在房里来回踱步,愁得头发都要白了,许光灵机一动,指着千千道:“爹,林小姐还有一幅画” “其实家父与大人同朝为官,又都是爱画之人,以画会友并不奇怪。”千千大方得体,含笑温婉,“妾身斗胆,想以手中的一幅孔雀明王像,换贵府的地狱变相图,还请许大人割爱。” 御赐的古画不管真的假的,不能丢不能烧不能毁,但若是能把这个烫手山芋扔出去,由别人接手那就再好不过了 形势所迫,当务之急是解了眼前的困境,许大人想也不想,一口答应。 于是千千掩嘴一笑,出门把邈梵喊了进来,他把手中的匣子打开,以画易画。 詹涟台握着折扇,饶有兴味地看着千千和邈梵,唇角微扬。 阮七方才就觉得千千眼熟,他想了许久终于记起来,低声急促:“大人她” 她就是从嘉宁县一路行骗的女子,他们手上还捏着她的画像 “嘘。”詹涟台竖起手指搭在唇上,示意他噤声,望着千千的眼眸都是浓得化不开的柔情。 换了画,千千并没有留下来出席寿宴,找了个借口就告辞了。她和邈梵刚刚出了许府,还没上轿就听身后有人喊“留步”,俩人回头,见朱廷匆匆追来。 千千莞尔一笑,成竹在胸。她推了邈梵一把,道:“他肯定是来请你喝茶的,你跟他去吧,把画也带上,寻个机会送给他。” 邈梵糊里糊涂的:“为什么要送他” “没听过君子不夺人所好么”千千掩嘴打哈欠,露出倦意,“你和我都不收藏古画,可他是个画痴,你就当多交个朋友,大大方方把画送给人家好了。” 果然,朱廷走近了拱手,双眼紧盯邈梵手里的画匣子,迫切问道:“不知阁下是否得空与我一叙” 邈梵还在犹豫答不答应,千千已经帮他做主:“相公你就去吧,妾身自行回家,不碍事的。” 于是邈梵跟着朱廷走了,千千也坐上轿子,摇摇晃晃回了竹枝巷。 到家以后,鲁师傅打发了轿夫,打算进门的时候发现千千站在大门口,一动不动地盯着隔壁人家门口的李子树看。 他笑着问:“怎么了嘴馋想吃李子” “不是我嘴馋,而是有人眼馋。”千千的手指勾着一枚玉佩,她晃来晃去地玩儿着,歪头表情纯真,“鲁叔叔,依我朝律法,通奸要判什么罪呀” “和奸者,男女各徒一年半;有夫者,徒二年。”鲁师傅告诉她,又很纳闷,“你问这个干什么” 千千撅嘴不满:“怎么罚得这么轻啊不会直接拖去浸猪笼吗” 鲁师傅顿了顿,道:“虽然律法这么规定,但遇上这种事,多数人家都是自行处置,说出去毕竟不光彩。” 千千立即雀跃起来:“也就是说如果被人捉住,往死里打也可以吧” “这么说倒也没错不过不能弄出人命。”鲁师傅瞧她欢天喜地的小模样,直觉不妙,严肃问道:“你又想做什么” “有个讨厌的女人想跟我抢东西,我听说她不守妇道,准备告诉她的相公,让她受点教训。鲁叔叔你放心啦,我不会惹祸的。” 千千高高把许光给她的玉佩抛起,然后又用手接住,对着天空咯咯直笑。 作者有话要说:啦啦啦,你们以为千千只是简单地应付小霸王么她有更棒的主意哟,小骗子真是一个小坏蛋\ 手机留言的小妖精们,文章下方明明看得到留言,但在后台就找不到你们的评论不是酒叔不回复哈是真的找不到,累觉不爱 第38章 38入骨蜜 千千回家就把自己关进屋里,连晚饭都没出来吃。直到入夜邈梵回来,她才匆忙收拾了桌子上的东西,跑到大门口去迎他。 朱廷和邈梵是一道回竹枝巷的,看得出来朱廷心愿得偿,心情大好。他一只手紧紧捏着画,一只手用力拍打邈梵的肩头,笑得合不拢嘴:“多谢小兄弟赠画,朱某人一定不会忘记你这份恩情” 邈梵似乎还不知道他就是考官之一,谦虚平淡地说:“朱先生不必客气,我不懂赏画,再好的画到了我手里也只是暴殄天物,您爱画惜画,此画只有到了您手中才是物尽其用。” 朱先生觉得他这番话很中听,笑了笑却略有遗憾地叹道:“美中不足,可惜不是吴生真迹。不过罢了,人生不如意十之八九,倘若事事称心,没了烦恼,人活着也没意思了。” 邈梵想了想他说的话,细细品砸觉得另有一番通透道理,大俗即大雅,没有深奥拗口的佛偈,讲的却是俗世最常见的人生百态。 “咦檀小兄弟住这儿” 一路说话走来,朱廷没有注意,此时定睛细看才发觉竟是竹枝巷,他十分讶异地问邈梵。 邈梵指着家门口,请他进去喝茶:“正是寒舍,朱先生请。” 谁知朱廷一听他的邀请脸色大变,如临大敌连连摆手:“不不不这个鄙人就不打扰了,天色已晚,小兄弟快请回吧。告辞了”说完他匆匆忙忙地走了,撩起袍子一阵小跑,模样十分滑稽。 邈梵性情淡泊从不胡乱打听,朱廷走了他也没什么反应,转身上了台阶,眼前还没看清楚,一个软乎乎的身子就扑了上来。 “我都等你好久了” 千千撒娇抱怨,挂在他脖子上,他只得伸手搂住她,任她在颈窝处磨蹭。他噙笑道:“这么晚等我做甚么。” 千千仰起头,一副理所当然的口气:“你都不回来,我怎么睡觉嘛” 她这话有歧义,邈梵怔了怔,一时不知怎么回答。 千千却从他身上跳了下来,揉着肚子撅嘴:“我等你都等饿了,你给我做饭吃,吃完了咱们睡觉。” 她大方地去牵他的手,他羞红了脸跟着她一步一步地走,直到走进了厨房才窘迫开口,吞吞吐吐地说:“千千我我们没有成亲,不能睡睡一起。” “谁说只有成了亲才可以呀”千千捧着脸丝毫没有害羞的样子,凑到他眼皮子底下,亮晶晶的眼睛一眨一眨,“那天晚上,你不是和我同床共枕来着嘛。” 他就怕她提这茬,脸沾绛霞,红透了脖子根:“那晚是意外,再说我们什么事也没发生。” 他越是闪躲,她就越咄咄逼人,整个人几乎都贴在他身上:“你意思是今儿晚上一起睡,咱俩就发生点儿什么” 邈梵觉得自己在她面前就像缺了舌头的小鬼,笨嘴笨舌的,话都说不清:“不不不是这个意思。” 千千笑容狡黠,像是一只打算偷腥的猫儿,满肚子坏水:“不是这个意思那是什么意思你倒是说清楚,咱俩到底应该怎么个睡法摸不摸亲不亲抱不抱” 邈梵:“”有姑娘这么不害臊的么 她乐不可支,捂嘴咯咯地笑:“你不说话我就当你答应啦,摸摸亲亲抱抱我要做全套,你也要对我全套。” 他惊愕不已,想也不想脱口而出:“不行不做全套” 千千就等着他往陷阱里钻,立马接话:“不做全套也成,那你选一样。”她抱住他的腰,抬头嘟嘴索吻,“要么亲,要么抱。” 他犹豫,她就死死箍住他的腰,一直昂着头也不嫌脖子酸。他被她缠得没法,只好弯腰下去,飞快在她唇瓣落下亲吻。 千千心满意足,阖着眸子颜似桃花,陶醉地说:“又香又软像很好吃的点心。” 她的舌尖舔过他的唇。 他双颊发烫,垂眸羞赧,轻声道:“甜的。” 她的味道是甜,好似缠绵入骨的蜜糖,融化了他的铮铮佛心。 月如银钩,其余人都歇下了,千千半拖半拽把邈梵拖进了房。她飞快扒掉自己的衣裳,身上只着胭脂色的小绣衣,又去扒他的。 邈梵死死捂住衣领,作势想逃:“你做什么别这样,千千” “不脱衣裳怎么睡觉嘛”千千关死房门,把他逼到墙角,“不让我脱你就自己动手,快点。” 邈梵一个劲儿地摇头,羞得不行的模样活像被恶霸欺负的小媳妇儿。千千拗不过他,丧气地把手一甩:“不脱就算了,你过来,把这杯茶吃了。” 他随着她的手看过去,桌上有一杯茶水,好像是特意为他准备的。他摸不准她的用意,道:“我不渴。” 她不容他反对,眼睛圆瞪:“不喝也得喝,不然我喂你了”怕他不肯就范,她不怀好意勾起唇角,“用嘴喂。” 邈梵一听大惊,赶紧端起来咕噜噜喝了个干干净净,一滴都没剩。 放下杯子,千千已经坐在床沿了,她如同坐在阴司幽池边的艳鬼,身下垒着森森白骨,冲他媚笑勾指,引诱他步步堕落。 “过来呀快过来” 邈梵觉得眼前光影晃动,脚步似有不稳,跌跌撞撞迈步,顿时跌向她的怀抱。她接住了他。 他耷拉着脑袋,有气无力靠在她肩头,喃喃道:“千千,我想睡了。” “嗯,睡吧睡吧,睡醒就好啦。”她欢快笑着告诉他,把他推上床躺好,然后在他没有反抗能力的时候狠狠咬了他嘴巴。 他在失去意识的边缘,似乎听她在耳畔惋惜道:“本来我可以和你算啦,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这次暂且放过你,下回可就不会了” 她为他掖好被角,披上衣衫起身,吹灭蜡烛以后,他彻底陷入黑夜。 夜深人静,千千走到院子中央,从地上捡了好几块小石头,分别把纸条捆在上面,接二连三抛过墙头,扔进隔 美人局第12部分阅读 - 美人局第12部分阅读 - 美人局第13部分阅读 美人局 作者: 美人局第13部分阅读 美人局 作者: 美人局第13部分阅读 壁院子。 朱廷没在,狐狸精独守空房,肯定长夜漫漫寂寞难眠。她一边猜一边等,捧腮望着房顶的月亮,把今天的经历从头到尾回想了一遍。 小霸王是个色鬼,一点脑子也没有,最不难对付的就是他,明晚上给他个教训,让他知道什么叫偷鸡不成蚀把米 许家一时半会儿还不会发现中计,白白把地狱变相图真迹送了人,不过就算发现了也没辙,谁逼他们了以画易画是自愿的,再说画又不在她身上,在朱廷那儿呢 朱廷这个画痴,吃进去容易吐出来难,要他把古画再还回去,他肯定不会答应。不过这人有些奇怪,看起来清正老实,不像是那种沾花惹草的人,怎么会莫名其妙安置了一个外室在这里而且好像他也不常来,不仅不来,还像躲债一样躲着隔壁的狐狸精 想不明白。千千摇摇头,决定不在这件小事上耗费脑子,她又开始想其他的事情:等到秋闱结束,她就卖了宅子和小和尚搬走,即便别人秋后算账,也只会找所谓的“林小姐”,有本事上徐州跟林知州理论去看他们找不找得到人幸好她做坏事的时候没把小和尚牵扯进来,他一定要清清白白的,奔一个好前程 对了,那个男人,长得很好看但年纪有些大的男人。詹大人,詹涟台。千千在心里默念了几遍,确信不认识这个名字,但对他又确有几分熟悉感从他的表现来看他大约认识她,难道她骗过他怎么想不起来了阿弥陀佛,佛祖保佑,最好她没招惹过这种人物,他看起来就不是善茬。 咕咚 小石子儿滚到脚边,千千回了神,捡起石头拆开上面的回信,眉飞色舞。 邈梵做了一夜五彩斑斓的梦,醒来的时候脑袋还发沉,他听闻耳边有轻微的呼吸声,偏过头一看,千千依偎在旁睡得正香。 两人相距不过咫尺毫厘,他仿佛呼吸就能碰到她的脸,他连出气也不敢大声,只是睁着眼,默默地凝望她。 朦胧的晨光如薄纱般蒙在如玉娇颜上,撒开一层极淡极美的金色,即便她没有睁眼,也是如此活色生香。他词穷,想不出用什么惊艳的话来形容她的美,只是回想起同样春光明媚的早晨,他在大殿虔诚膜拜,双手合十仰头祈告,看见菩萨慈眉善目的容颜,心舒神静,只觉一切都如此完美。 他扬指拂过她的脸,指尖流连,然后缓缓靠过去想吻她。 刚刚触到娇唇柔软,她忽然睁开了眼,一双黑白分明的眸子盯住他,隐含笑意。他像是做坏事被抓个正着的小孩,又羞又怕,下意识就往后退。她却扑上来揪住他的衣领,趴在他身上主动加深了这个吻。 直到俩人都憋红了脸,她才意犹未尽地松开,嘻嘻笑问:“你为什么偷亲我” 邈梵支支吾吾:“我我” “小和尚,你变坏了。”她虽然嘴上说他坏,可脸上表情出卖了她的内心。她是这么喜欢他的“坏”,巴不得他每天都对她“使坏”。她嘟起嘴巴又凑上去,“其实你不用偷偷摸摸的,想亲就亲,我从来不会拒绝你我还要亲,还要嘛。” 大好晨光就在他与她的厮缠当中过去了。 俩人走出房门已是中午,小荷早就见怪不怪,从笼屉里端出豆浆油条,招呼他们来吃。邈梵不自在地摸摸脖子,低眉羞涩:“小荷姑娘,我自己来。” 小荷俏皮眨眼,打趣道:“哎呀你就坐着吧,被姑娘缠了一晚上,肯定累坏了。”她捂嘴偷笑,斜眼望着千千。 千千脸皮厚,淡定道:“你多买些好菜,给他补补身子。”小和尚读书辛苦,马上就要应考了,没个好身体怎么行呢 小荷一听瞪大眼,凑到她耳边窃窃问:“有进展了昨天你俩进行到什么地步” 千千歪头想了想:“脱衣裳。” “唔谁脱了衣裳” 阿飘从墙头跳下来,面容疲惫眼睛通红,他伸着懒腰打着哈欠,见到桌子上的油条,拿手抓了两根叼在嘴里,含糊不清地说:“饿死了” 千千瞪他:“我家小和尚还没吃呢” 邈梵连忙摆手表示不介意:“没事,我去厨房看看还有什么。” 他一起身,阿飘就顺势坐下来,把豆浆也占为己有,毫不客气地说:“谢了啊兄弟” 千千气得冒烟,在桌子底下狠狠蹍他的脚,笑容狰狞:“好吃么要不要把我这份也给你,嗯” “哎哟哎哟快被你踩断了”阿飘痛苦哀嚎,泪眼朦胧地控诉她,“没良心的家伙,就知道欺负哥哥我,也不听听我带回来了什么好消息。” 千千发够了气才松开脚:“什么消息” “姓许的要倒大霉了。”阿飘掩嘴说得神神秘秘,“不止是小霸王,还有小霸王他老子,一家人已经是案板上的肉,任人宰割了。还记得昨天扇子的主人吧那是什么官儿,都察院的御史大人专门监察各地官员的品性德行詹大人此次来江州,表面上是请杨阁老出山,一同做秋闱的考官,实际上是奉了上头的命令,暗来查秋闱舞弊一事。千千你大概不知道,昨儿你们走了,许府就闹翻天了。” 千千抿唇一想,道:“是请帖的事儿” “不错”阿飘一拍大腿,冲她竖起大拇指,“每回秋闱前,许府都要给老太太办寿宴,这是为何还不是借着做寿的名义收受贿赂,只是姓许的看不上一般人,能拿到他帖子的考生非富即贵,只有那么一两个,做起手脚来也方便。但这回咱们不是卖了百十来张请帖嘛听说许家的门槛都被踩烂了,好多考生举着帖子要冲进去,家丁拦也拦不住,最后还是詹大人出面,叫官差把一干人等都抓去了衙门。” 阿飘眼珠子骨溜溜地转,忽然觉得这事儿没那么简单,拿胳膊肘顶了顶千千:“我说,你是不是早就设计好了不然哪儿有这么巧” 千千托腮,从脸上一点也看不出栽赃陷害的阴险,反而一脸无辜:“我只是让鲁叔叔把其他请帖上的时间都往后挪了一个时辰,我怕挤,所以就去早一点咯。” 阿飘抓抓头:“你就不怕东窗事发,别人打上门来讨说法” “好笑”千千白他一眼,“帖子不是你负责卖的嘛,要找也找你,找我干什么我说飘哥,你私贪卖帖的钱我还没找你算账呢要不昨儿晚上你能赌得这么痛快” 阿飘目瞪口呆,实在是佩服她坏事做尽还能撇的一干二净的本事,想发火又不敢,只能搓着手嘿嘿笑:“好妹子,乖妹子,最最漂亮的千千拿银子的事儿别告诉鲁师傅行么你救救哥哥,我惹了麻烦你也心烦不是告诉我怎么才能脱身” “告诉你可以,不过你要帮我做件事儿。”千千又是算计的眼神。 阿飘硬着头皮,咬牙答应:“行只要不杀人放火,什么都行” “杀人倒不至于,不过放火嘛呵呵。”千千让他附耳过来,叮嘱了几句。 “这好吧。”阿飘有些犹豫,不过一想起自己处境不妙,还是勉强答应了,然后他催着千千要救命的法子。 千千没好气扇他脑袋一下:“笨许家不是有个现成的替死鬼么那个陈管事,一张请帖卖三百两的那个” 对哦阿飘摸着脑门儿恍然大悟。 他卖帖子陈管事也卖帖子,他一个和许府八竿子打不着的外人,轻易怀疑不到身上,反而是陈管事卖了货真价实的请帖,到时候一股脑儿都推给他不就成了 阿飘再一次拜倒在千千的手段之下。刚好邈梵端着吃的从厨房出来,他见状走过去,摇头无奈拍了拍邈梵肩头,语重心长道: “兄弟,你就从了吧。” 作者有话要说:酒叔:你就从了吧小和尚 小骗子:你就从了吧小和尚 小妖精:你就从了吧小和尚 小荷飘哥鲁师傅:你就从了吧小和尚 小和尚:一直在从,从未反抗~~ 第39章 `p`wxc`p``p`wxc`p`  39娇无力 八月初九就是秋闱了,届时考生进入贡院,每人住进一个小隔间,称作考棚,进去以后会发给众人一盆炭火和一支蜡烛,然后考生就在里头做文章,一直要等到考完了才能出来。考虑到邈梵要在里面呆上几天几夜,吃饭饮水穿衣盖被总是个问题,所以千千一整个白天就忙活帮他打点行李了。 “笔墨纸纸不能带,要不别人怀疑你作弊,对了,笔墨纸砚,还有砚台。” 她一样样往褐色藤篮里面捡,扳着指头自言自语:“衣裳两件,一件薄的一件厚的,入秋了夜里头冷,你写文章归写文章,仔细别着凉了。还有这床蚕丝被,很是轻软,你也带上,累了就歇一歇,稍微睡一小会儿。”她俨然一个称职的小妻子,帮着丈夫收拾行囊,真是又贤惠又可爱。 自从定禅师父西去,就再没有人这么关心他了,邈梵鼻子发酸,瓮声瓮气地说:“不用麻烦了,我从前坐禅惯了,没那么娇气。” 千千听见当没听见,不理他说的,自顾自道:“还有干粮,听说里头只给你们吃干馍馍,又粗又硬怎么下咽呀。我跟酥香斋都说好了,订了几盒精致的素点心,等你进场那日送来,保证新鲜。” 她收拾了鼓囊囊一大包袱,外加两个藤篮,她大功告成地拍拍手,叹气道:“唉,总觉得还有东西没带齐,小和尚,你还想带什么” 邈梵望着她,眸光潋滟:“想带的不能带。” “呀你想作弊”千千一惊一乍,“小和尚,我以为你很老实的” 邈梵窘迫:“你想哪里去了,我不是想舞弊,我是”他话说一半,就不肯再说了。 “不是那还有什么是不能带的”千千迷糊。 “反正就是不能。”邈梵吞吞吐吐,别过脸避开她的目光,心虚地转移话题,“对了,我不在的这几天,你别乱跑当心遇上坏人。” 哎呀,这是主动关心她的意思 千千心花怒放,瞬间就忘了追问他到底想带什么,拉住他袖子笑问:“你担心我啊” 他诚实点头:“嗯,你好好在家待着,等我回来。” 真有点夫妻情深你侬我侬的感觉呢千千喜滋滋的,踮脚扑上去重重亲了他一口:“遵命,夫君大人。” 她怕什么坏人呀,有谁能比她更坏 被她“偷袭”的多了,邈梵也很淡定,擦了擦湿哒哒的脸颊,道:“要等成亲之后,你才能喊我夫君。” “我不我就要现在喊,你也要喊我娘子。”千千任性又固执,缠着他不依不饶,“快喊快喊啦,叫我娘子” 她十八般武艺都用上了,邈梵被她闹得不行,最后羞答答地低头,声音微不可闻:“娘子。” 尽管这声称呼比蚊子声儿大不了多少,千千还是竖起耳朵听见了,脆生生大声答应:“诶” 又是天黑了,千千理所当然的进了邈梵房间,邈梵估计是习惯了,竟然破天荒没有赶她走,而是主动整理床铺,给她挪出地方来。 她坐在绣墩上,一边梳头一边盯着他笑:“你今天有些不一样。” 邈梵眉头也不抬一下:“嗯” “昨天还抵死不从呢,今天这样打算投怀送抱” 邈梵甚是无奈:“不答应又能怎样,还不是被你得了逞,索性不作挣扎,反正结果都一样。”听这口气好像是认了命似的,有些哀怨。 千千捂嘴偷笑,摇曳多姿地走到床边坐下,躺下去一手支头,朝他抛媚眼儿:“夫君,快来为妾身暖被窝。” 敢情把他当暖炉子了 邈梵哑然失笑,走过去牵起被子为她盖好,自己却单独抱起一床被褥,去了旁边的罗汉榻。 千千“突”的坐起来:“你干嘛” 他已经躺在榻上了,回头微微一笑:“你若喜欢我的床,我让与你便是,我睡凉榻也一样。” 千千怒起掀被,“噔噔噔”冲到他那边,硬是挤了上去,咬牙不肯服输的样子:“那我也要睡这儿” 邈梵岿然不动,默默起身穿衣,又走回了床铺,把千千单独扔在罗汉榻上。 “你喜欢就让给你,我睡床。” 千千:“” 她哪儿是喜欢睡床还是睡榻她是喜欢睡他这榆木脑袋 她又追了上去,他又让,她再追,他再让。来来回回四五次,邈梵还是一副淡定自如的模样,千千却满脸通红,一半是累的,一半是气的。 她生气了把他堵在床角,欺身而上跨坐在他腰间,抓扯他的衣裳:“叫你躲叫你躲就要和你一起睡,你和不和我一起” “别闹。”他含笑阻拦,却不想她是真的恼羞成怒,下手没轻没重,把他胸口抓出几道红痕,稍不留神,她就拽住了他的裤腰。 他这才慌了,急忙按住:“别扯” “你叫我不扯我就不扯啊”千千鼻腔重重一哼,“我叫你陪我你怎么不陪你都不听我的,我凭什么听你的” 论起“讲道理”,真没人是她的对手。 邈梵理论不赢她,动口不如动手,于是翻起身倒转把她压住,低声威胁:“别闹了,不然我” 千千挺着脖子像个英勇就义的将军:“不然怎么我还怕你呀” 邈梵略微皱眉,顺手抽走她腰间绦带,顿时衣襟大敞,露出鼓蓬蓬的胸口来。她又惊又羞,扭着身子惊呼:“你怎么学这种下流的招数” 他闷声不语,视线飞快掠过她的胸口,脸颊微红,然后捞起她翻过背去,把她双手反剪在后。 千千像条离水的鱼,又挣又跳:“放开我,你干嘛啊” 他拿绦带把她手腕子捆紧,看见她挣扎时衣领垮下来,露出莹白香肩,他伸手准备把衣裳拉上去,可在碰着她的时候却顿生迟疑。 他竟然敢绑她千千不料他胆大包天,气得头顶冒烟儿,心想着拼了命也要挣脱了咬他一口。她刚侧过半张脸,后背一热他居然覆了上来。 “千千,”他在耳畔后方轻轻地唤,微凉的唇贴住她肩头,半是哀求半是讨好,“别生气,好么” 唇齿在她的肌肤轻吮,留下淡淡的红印。 千千一个激灵,脑子都不清晰了,耳边嗡嗡的,舌头也开始打结:“凭凭凭凭什么不生气” 他的鼻息洒在她颈窝,又热又痒,都说梵音深妙,他的嗓音有过之而无不及:“应试在即,我不能分心,你懂么” 只要有她在,他满心满眼都是她,根本容忍不了其他事物。她仿若佛,让他虔诚信仰,她犹如魔,让他痴迷沉沦。花开生两面,人生佛魔间,她就是一尊双生佛魔,掌控了他的整个人生。 “我才不懂。”千千把脸埋进被子,掩饰住心里的狂喜,故意装傻,“你不是坐禅挺厉害嘛,怎么会分心” 邈梵张口轻轻咬住她的肩头:“你明明知道” “痛不许咬” 他咬了她,又卷起舌尖舔舐牙痕,声音又沙又哑:“现在知道了么” 他从前是那么凛然清冷,神圣不可侵犯,但此时此刻千千觉得身后的人像是换了芯子的枕头,还是那副皮囊,可说话行事透着都一股邪气,不正经极了。饶是如此,她还是爱极了他,甚至觉得这样的他愈发称心如意。 她几乎快要软成一滩水,娇弱无力地趴在,细细哼声:“唔,知道了痒,别舔” 邈梵眼睛弯起,准备扶她起来松绑,千千刚转过身还没坐稳,就被宅子外一阵敲锣打鼓的声响惊扰了。 “走水了走水了” 邈梵赶紧打横抱起千千,匆忙间只为她裹了件袍子。一出房门到处烟雾缭绕,呛得人咳嗽,路也看不清。他一阵心慌,卷起袖子掩住她口鼻,急声叮嘱:“别吸气” “其实唔” 千千本想说什么,张嘴就被他捂住了,他跑得很快,等她看清四周,才发现俩人已经出了竹枝巷。 很快左邻右舍都逃了出来,有人提水去扑火,有人跑到衙门去喊衙役,还有细心的人观察起火点,发觉浓烟是从朱廷家冒出来的。 “听里面好像还有人喊救命” 众人竖起耳朵,在一片叮铃哐啷的嘈杂声中,果然捕捉到了朱廷家里的求救声,好像有男的也有女的。 邈梵见状正要冲上去,千千一把拽住他。他回眸不解,却见她似乎隐含笑意:“没事的,保证烧不死他们。” 邈梵愣了愣:“不可大意,到底是人命关天,我去看看。” “不许去”千千死死拉住他,“狐狸精烧死才好,省得祸害别人。” 邈梵觉得她有些不可理喻,眉头皱起:“千千,现在不是玩笑的时候,你松手,我去救人。” 千千吃了秤砣铁了心,就是不放,两人僵持不下,邈梵脸色越来越不好,这时幸好衙役赶到,还带来了灭火家什,很快就控制了火势,还砸开了朱廷家的大门,把被困其中的人救了出来。只见是一男一女,身上几乎没东西,就几块破布遮遮掩掩,低着头看不清相貌。 衙役进宅子里转了一圈,拎着一堆湿哒哒的东西出来,不悦道:“什么玩意儿,原来是受潮的草坨子,根本烧不起来,只会冒烟” 不知从哪儿钻出来的阿飘偷偷摸摸站到了千千身边,抬起袖子悄悄把脸上的黑灰擦干净。千千递给他一个嘉许的表情,噙笑冲着那对死里逃生的野鸳鸯,挑了挑眉毛。 阿飘心领神会,掩嘴小声道:“他俩的衣裳都烧了,嘿嘿。” “让让让让” 又有人拨开围观人群而来,还没站定就指着那对男女,大喊了一声“奸夫yin妇”。`p`wxc`p``p`wxc`p` 作者有话要说:你们嫌小和尚不会黑化,现在够不够黑 今天去吃火锅了,回家好晚,所以现在才更新小孔雀只写了一半,脉脉生了bby啦,但酒叔还要再补充一点内容,明天更新一脉相思吧 第40章 40仙人跳 听到这声大喝,千千高兴地直掐阿飘的胳膊,眉飞色舞的小眼神儿里都是掩不住的赞赏夸奖。 飘哥你行啊,这么快就把朱廷找来捉奸了,不枉费妹妹我对你的栽培 阿飘捂着胳膊差点跪下去,龇牙咧嘴的,又不敢声张。他嘀咕道:“按道理没有这么快啊千千好妹子,松手松手,哎哟” 人群散开,只见几名彪形大汉走了出来,个个满脸横肉,走路像横行的螃蟹,凶神恶煞的。 不是朱廷千千蹙眉看着几人,慢慢收敛了笑容,也松开了阿飘。 阿飘定睛一看,也是惊讶,咬着她耳朵问:“难道是朱廷找来的帮手” “看看再说。”千千直觉此事怕是另有隐情,“你先走,免得待会儿出什么岔子。” 阿飘猫腰就闪进了人群之中,很快消失地无影无踪。 只见为首的大汉走来,一脚踢飞了跟前的箩筐,眼睛瞪得比牛眼还大,过去就一把提起那狐狸精,二话不说“啪啪”扇了几个耳光,打得她嘴角都溢出了血丝。 “臭婊子老子外出做生意,辛辛苦苦赚钱,你他妈的在家竟敢不守妇道跟人私通” 千千正要拉着邈梵回家躲是非,可一见是这样的情形便不动了,诧异地盯着那汉子。 狐狸精一挨打,就捂住脸哭咽起来,一边喊着“官人饶命”,一边说她是被强迫的。 这时好巧不巧,从她手里掉出一枚玉佩,许光一看大惊失色,这不是他送给林小姐的定情信物么 汉子捡起玉佩,勃然大怒,指挥同伙去抓住“奸夫”,也就是许光。小霸王被架着胳膊送到了汉子面前,吓得舌头打结:“好好好好汉,我我我” “瞧你这小白脸儿就是仗着这副皮囊勾搭婆娘老子废了你”大汉扬起手作势要打,许光瞟见那蒲扇大的巴掌,急了脱口而出:“你不能打我我爹是许郎中” “管你郎中还是大夫你奸污良家妇女,就该打死你”大汉明显不懂此郎中并非彼郎中,还以为许光是什么药堂的少爷,指着他冷笑道:“老子现在就绑你去衙门,告你一个奸罪在场的诸位都是见证,不怕你不服” 说罢几人拖着许光要走,许光衣不遮体的,被人捉住私通已是颜面扫地,再这样去了衙门,被他爹的同僚看见,一家人的脸往哪儿搁 他平时横行霸道的,这会儿却像个鳖孙,哭丧着脸求爷爷告奶奶:“不去衙门,我不能去衙门好汉高抬贵手,咱们有话好好说” 听到这话,大汉虽然还是沉着脸,可眼神却与帮手及狐狸精交会了一下,随即口气听起来没那么严厉了:“说到底这桩丑事是家事,闹大了老子也没面子,既然你有心悔改,咱们就好好谈谈,老子的女人,不是让你白睡的。” 话已说到这个份儿上,千千彻底明白了。 哦原来算是半个同行 小霸王也还不傻,从对方口气知道有戏,赶紧道:“只要不见官,什么都好说” 邈梵一直闷声不语,看了半晌只觉得糊涂,便问千千:“那女子背着丈夫与别人相好,做丈夫的初时发现,自然怒不可遏,但我看那人只是一开始生气,现在不但不生气,似乎还有意和解如果做丈夫的根本不喜欢妻子,也不在乎她的心意,而妻子也心有另属,两人如斯只是怨偶罢了,丈夫何不成人之美可如果他喜爱在乎妻子,又怎么会愿意私了不明白。” 他说话声音不算小,好多人都听见了,刚才觉得只是看戏,现在经他点拨又觉得不可思议,纷纷仗义执言,都说这大汉应该把人送官。有人认出了奸夫正是小霸王许光,于是更多人支持此事不要私了,一定要送官判罪,为民除害。 千千赶紧去捂邈梵的嘴:“别说了” 邈梵偏头避开,更加纳闷:“为什么不能说” 大汉的脸一阵青一阵白,已是骑虎难下,他恨恨瞪了邈梵一眼,喝道:“老子的家事哪儿轮得到你多嘴你是个什么东西” 邈梵泰然自若,一张俊脸不怒不笑,道:“倘若阁下真觉得此乃家事,就不会当街喧哗,你方才闹得沸沸扬扬,还请诸位邻居做见证,现在又不许别人评议一句,前后矛盾,我才是不懂阁下的意思了。” 大汉一听气得脸歪,抡起胳膊要揍人。邈梵冷冷乜斜,道:“君子动口不动手,但你若动手,我必以礼相还。” 千千见他一副不要命的样子,吓得心都悬到嗓子眼儿了,一个劲儿拽着他袖子往后拖。 “好了别说了别人家的事儿你管那么多作甚么咱们快回家,洗洗睡了,都好晚了” 邈梵淡淡拂开她的手,回眸冷淡:“我不要求你与我一样,但你不能阻挡我。” 刚才她不让他救人,他不怨她,因为她担心他的安危。现在她不让他指责不公,他也不怨她,因为她害怕他吃亏。她和他本来就有不一样的成长背景,也来自两个不同的世界俗世和佛家。他不要求她能懂佛,可是他懂,他想行大佛法,他想留慈悲去苦难,他想凭一己之力布施乐土他从不开口让她陪他,可是至少,她不能阻止他。 千千被他冷落了,心里凉悠悠的。她怔愣片刻,气鼓鼓“哼”了一道。 呆子这群人是好惹的吗那么明显的仙人跳看不出来啊傻瓜 世间的男欢女爱原是人之常情,但有些奸诈之徒宵小之辈,就故意借用这种箭在弦上不得不发的贪爱求欢,设计成圈套,引诱富家子弟,诈骗大笔金额,俗称扎火囤。因为此方法诡幻机诈让人给骗了还丈二金刚摸不着头颅,连仙人都难逃被拐的命运,掉到陷阱也跳脱不出来,所以也称作“仙人跳”。 简单说来,就是男女串通一气,女方以美色勾引男子偷欢,然后“正牌夫君”出面捉奸,被捉到的男子自觉理亏,当然是掏钱息事宁人。 狐狸精是朱廷的“外室”,如今来捉奸的却是旁人,千千觉得其中另有乾坤,恐怕连朱廷也是中了仙人跳的圈套,才不得不娶了此女。朱廷自诩清正,发生了这种事羞愧难当,所以才一直躲着不愿来竹枝巷。那昨晚她写信扔到隔壁邀约狐狸精想想都觉得后怕幸好小和尚不会沾花惹草,否则今儿被讹诈的就是他了 一想到邈梵是守身如玉的,千千也就不那么生他的气了。她看了眼哭哭啼啼的狐狸精,发现这女子正在偷觑邈梵,眼神哀中带怨,怨中又带着不解。 狐狸精肯定是想不通,明明写信跟她幽会的是隔壁俊书生,还交换了信物呢怎么一转眼换了人呢 趁着现场混乱,千千张嘴朝她比口型:跟我抢男人,你找死 比完了她还得意洋洋地冲狐狸精吐舌头做鬼脸,谁叫她是胜利者呢 “锦娘锦娘” 这时有人高呼着人名跑来,千千看去吃了一惊,怎么是朱廷 看得出来朱廷才从被窝里爬起来,头发乱糟糟的,连鞋都穿反了,左右不分。他一阵风似的冲过来,直奔狐狸精,抓着她左看右看,迫切询问:“锦娘你有没有伤着被烧着了吗唉唉,都是我不好我不应该把你一个人放在这儿,差点出了大事” 叫锦娘的狐狸精明显愣了愣,不知道朱廷这时怎么会来,简直是乱上添乱啊她要怎么解释才好 朱廷确认锦娘无碍,终于放下心来,一回头发现那几个彪形大汉,眉宇间露出惧色,但还是硬披着头皮过去见礼:“几位哥哥也来了是来救锦娘的” 为首的大汉嘴角抽了抽,含糊不清应了一声:“唔” “多谢多谢”朱廷这人呆得很,感恩戴德地鞠躬,“若非有几位哥哥心疼妹妹,锦娘恐怕凶多吉少了,哥哥们快请进,我得好好谢谢你们一番” 众人见状都懵了,这是哪儿跟哪儿啊大汉不是女子的丈夫吗怎么又成了哥哥还有这个冒出来的酸儒,又是什么来头 邈梵也愣了,唤道:“朱先生” 朱廷听见有人喊自己,回头惊喜:“是檀小兄弟啊” 邈梵看看朱廷又看看锦娘,试探问道:“朱先生,这位是” 朱廷是个马虎的,根本没察觉有异,拉过锦娘介绍给邈梵:“哦哦,说来惭愧,锦娘是我的如夫人。” 邈梵一听更加糊涂了:“如夫人” 千千凑到他耳畔,极小声地说:“就是小老婆” 邈梵这才明白,可是却觉得愈发搞不清状况,也理不清这几人的关系。这时旁人窃窃私语起来,话里话外都在说这家子人可真够乱的还有什么一女侍二夫云云 饶是朱廷再迟钝,也开始觉得不对劲起来,去问那大汉:“怎么这么多人还有这是谁”他终于发觉了许光,仔细一瞧吃惊不小,“许公子你又怎么在此” 可真是乱的不能再乱了,大汉一咬牙,索性一不做二不休,干脆把能栽赃的都栽了。他突然一把提起朱廷的衣领,怒吼一声:“什么哥哥弟弟,你少给老子套近乎你趁我不在家,强占别人的妻妾,你这个无耻之徒,随我去见官” 朱廷都懵了:“什什什什么锦娘是你的妻妾,不是你妹妹当初你们要我娶她的时候不是这样说的啊” “妹你个头你也是奸夫,咱们衙门说理去”大汉拖着朱廷和许光就要走。 邈梵简直晕头转向,木着脸眼神迷茫:“外面经常发生这种事”他在佛寺二十年,从没遇见过这么混乱的状况。 千千捂嘴笑:“不算经常,不过也不少见。”她歪着头看他,挑了挑眉,“你怕了还是后悔了想回去继续当和尚” 外面就是这么人心险恶,他会后悔被她带入尘世么 不料邈梵没有迟疑,果断摇头:“外面有你。” 她不能进入佛塔找他,就由他跨出这一步,主动去牵她的手。 千千咬唇忍笑,眸子里全是满满爱意,她这次没有又当众亲她,而是略微别扭地说:“就会说好听的哄我,刚才还扔掉我的手呢算了,女人跟男人斤斤计较个什么,我原谅你了你想行善积德是不是看我的。” 小霸王和狐狸精虽然讨厌,但朱廷算是个好人,而且他还有用呢,不能让他被抓走了。她要救朱廷,让他再欠邈梵一个大人情。 千千堵住了大汉的去路,似笑非笑地说:“这位大哥,你说你要报官何必那么麻烦去衙门,我已经让人喊官差过来了,你就在这儿等着吧” 大汉有些着急:“不用麻烦,我还是亲自走一趟。”他又想走,千千就是不让。 “慌什么呀莫非你是想动用私刑,打死他们几个”她装作害怕,捂嘴惊愕,“你想杀人啊” 周遭围观百姓也是一惊,纷纷过来拦路,败坏风气的事要不得,但杀人害命的事更要不得 几人被堵在中间水泄不通,大汉憋了一肚子气,额头也冒出大颗大颗的汗水。他怒目而视,压低声音威胁千千:“臭娘们儿,敢坏老子的好事老子弄死你” “下手留一线,日后好相见。都是同行,你就卖小女子一个面子,如何”千千笑着冲他眨眼,狡黠可爱,“放了姓朱的书呆子,反正他也没钱,剩下的那个是条肥鱼,留给你想怎么宰就怎么宰,成不成交” 大汉一听她说是同行,惊讶一瞬:“你也是道上混的” 千千递给他肯定的眼神:“废话,不是道上混的能助你成事实不相瞒,今儿这把火是我放的,为的就是帮你捉奸嘛。” 大汉还是将信将疑:“姓朱的给你,我们就少捞一大笔银子。你我素不相识,同行还是冤家,我为什么要答应” “想要银子而已,我给你,但你把姓朱的放了,我留他有用。” 大汉想了想:“你下的什么套也是扎火囤” “谁稀罕那么不入流的玩意儿,哼。”千千拨弄头发,抬手指了指邈梵,高傲又娇气地说:“我这叫布局,美人局。” 作者有话要说:感冒超严重鼻涕都要流干了失水状态让酒叔都不水嫩了 小妖精们,让酒叔采阴补阳强身健体如何 第41章 41纪留念 千千暗地里和大汉达成协议,八十两银子换朱廷回来。大汉一副吃亏不乐意的模样:“才八十两打发叫花子也不止这个数” 千千让小荷包了银子拿出来,道:“咱们行走江湖,义字当头,大哥你就当收了一个义妹,以后咱们有好生意相互关照嘛。” 朱廷和邈梵还不知道她在“做买卖”,见小荷拿着沉甸甸的纸包,都问那是什么。千千睁着眼说瞎话:“几位大哥捉奸辛苦,我送些糕点给他们填肚子。” 众人:“” 千千你都不羞愧吗 她人美嘴甜,大汉被她三言两语就劝服了,收了银子就把朱廷放了,只带上锦娘和许光,口口声声说要找族中长辈评理,做出一个了断。言下之意,就是不去官府了。 许光这时发现了千千,他被绑着动弹不得,急忙大喊:“救我林小姐救我” “唉,许公子,妾身也想救你,无奈心有余而力不足,谁叫您”千千似娇似嗔,跺脚拧着袖子,“您被人捉奸在床,这铁板上钉钉的事,谁也赖不掉呀” 许光欲哭无泪:“我也不知怎么回事,你那天说是门口有李子树的这家,我看墙根还放着梯子,于是就屋里头黑灯瞎火的,我压根儿没看清是谁。” 千千赶紧打断他的话:“哎呀公子听错了妾身明明说的是李子树隔壁那家。” “你说进巷子左手数过去第三家,没错啊。” 千千只怕他越说越露馅儿,正色否认:“妾身没说过。许公子,妾身是有相公的人,怎会随随便便告诉你家宅何处妾身又不打算和你幽会。” 她过河拆桥的样子让许光呆住了,待小霸王反应过来破口大骂:“贱人你陷害我” “闭上你的臭嘴。”千千顺手捡了只鞋子,塞进他嘴里。她拍拍手,笑着对大汉说:“他是家里的独苗苗,一家人都宝贝得很呢,你懂吧” 大汉点点头,带人拎着许光就离开了。锦娘也紧紧跟上,低眉敛眸一副温顺样,但跟千千擦肩而过的时候,锦娘咬牙切齿:“你给我等着” 她设下仙人跳的圈套,原是为了网罗隔壁的俊书生,先找些乐子,再讹他一笔银子。谁知偷 美人局第13部分阅读 - 美人局第13部分阅读 - 美人局第14部分阅读 美人局 作者: 美人局第14部分阅读 美人局 作者: 美人局第14部分阅读 梁换柱来的这个人,是个银样蜡枪头,在她身上磨蹭许久,完全不中用 千千笑眯眯道:“自己骚就别怪狐狸臭。姑奶奶的男人是你能碰的吗我也等着你,下次再惹了我,剐了你的狐狸皮,哼。” 当事人一走,围观邻居就三三两两散了,各自回家补觉,此时三更刚过,还能睡上好一会儿呢。 千千捂嘴打哈欠,拉拉邈梵袖子:“我们也回家睡觉吧。” 邈梵正在和朱廷说话,朱廷一副垂头丧气的样子,悔不当初:“我怎么就这么糊涂,竟没看出来他们是一伙骗子还以为锦娘真的被我坏了清白,所以才想法子安置了她,我家夫人为此事与我大吵一架,我们夫妻少年结发伉俪情深,如今却形同陌路,夫人怎么都不肯原谅我” 邈梵劝道:“佛说不妄语。未见言见,见言不见,虚伪夸张,藉辞掩饰,皆为妄语。妄语不但欺人,而且自欺。不妄语者,谓不起虚言,诳惑他人,即是止妄语之善。欺人者自欺,他们骗您,终会自食恶果,此事错不在先生,只要你告诉尊夫人真相,一定会得到她的原谅。” “你莫宽慰我了,道理我们都懂,但我们不是圣人菩萨,有些事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啊。”朱廷摇头,拍了拍邈梵肩头,“让小兄弟看笑话了,你快回吧,我也走了。” 闹剧收场,千千和邈梵回家关门睡觉。她爬上床自觉睡到里侧,拍拍旁边的空地:“小和尚过来。” 邈梵看了眼罗汉榻,犹豫了一下还是走向千千,顺从地在她身边躺下。 他不反抗的样子让千千高兴坏了,她扑过去抱住他的肩头,脑袋枕在上面,咧嘴笑道:“你每天都这样听话就好了” 邈梵紧紧抿唇,反手搂住千千,下巴抵在她额头上,低声问道:“你说你要收拾小霸王为我出气就是今晚这般” 晚上的事太巧合了,一开始他并未察觉,直到发现被捉住的是许光,而恰好他是在隔壁与女子私会邈梵有一个大胆的假设。 如果许光本来要去的不是隔壁,而是这里又或者,跟他有约的根本不是锦娘,而是另有其人,比如他怀里的千千 他很忐忑,不知道她的答案会是什么。 千千蜷在他怀里,安静乖巧地像只小猫,她开口隐约含着骄傲的笑意:“今晚怎么了起火之前,我不是一直和你在一起嘛。” 邈梵一怔,未料这么明显了她却还抵死不认账。他扶额叹道:“别撒谎,我知道跟你有关。” “证据呢”千千抬头,嘴唇往上翘起好看的弧度,“定罪要讲证据的,否则就是诬陷诽谤。” 他当然没有证据,被她噎得说不出话来,双眼直勾勾盯着她,甚是无奈。 千千得意洋洋:“你没有证据但是我有,你欺负我的证据。”说罢她把衣领往下一拉,露出光溜溜的肩膀。 “喏,你咬我了,牙印还在上面呢。”她千娇百媚地依偎在他胸膛,身子半遮半裸,撅嘴娇嗔,“你有证据就上官府告我呗,去了官府我一定实话实说,告诉大伙儿你是怎么欺负我的,你绑我脱我衣裳还咬我” 一番暧昧的话说得邈梵脸红,他支支吾吾道:“我我我不” “你想抵赖”千千蹭起来,愈发扯开了衣襟,扭身指着后肩,“看,就在这儿你咬我留下的印子” 美人香肩半露,长发拨在一侧,眉目婉转唇角含嗔,简直如一幅最香艳的春宫画,让他浑身血流疾速奔涌。 他喉咙干渴,伸手想把她的衣裳拉上去遮住身体,可她却笑着扑过来,不怀好意道:“说吧,咱们公了还是私了” 她胸口软绵绵的两团就压着他,他平躺着视线下挪,恰好能看见如雪山峰间的旖旎风光。他开口哑得不像话:“公了和私了有什么区别” “公了就是咱们和隔壁那家人一样,我押着你上衙门,告你一个奸罪,让你身败名裂。”她笑吟吟把手按在他胸膛,纤长灵巧的手指拨开衣襟滑进去,指尖在他肌肤上游走抚摸,“可是我不忍心见你坐牢,所以咱们还是私了罢。” 邈梵被她撩拨得一身修为都化为春水,他气喘吁吁:“私了是怎么个了法” “这个好说。”千千扯开他的衣裳,缓缓低头下去,眼睛却一直望着他,媚眸蛊惑,“让我以牙还牙。” 她张嘴,在他心口的地方咬了一口。 他忍不住蹙眉吟声,刚想推开她就见她抬起头来,瞪眼威胁。他僵着胳膊不敢动,眼睁睁看她使坏,又埋头咬了第二口。 她每咬一次,都要抬眼看他的表情,他似乎是痛苦极了,蹙眉咬牙忍耐,双手攥拳,臂膀青筋爆出。于是她轻轻吻上咬过的地方,还伸舌舔舐。 他喉头低吟,额上渗出大颗的汗。 “千千别咬了。”他隐忍着身体里蓬勃苏醒的渴望,沙哑着提醒她,“我我控制不了。” 千千还没意识到她唤醒了猛兽,一如既往地调皮:“你说不咬就不咬呀你咬我的时候可没嘴下留情” 这时她做了件更加胆大妄为的事。 她已经咬过了他健硕的胸膛,结实的小腹,甚至在他劲瘦的腰侧也留下了牙痕。这时她发觉他胸口缀着两点茱萸,想起他也咬过自己胸脯,于是报复姓地凑上去,牙关轻衔。 邈梵脑中阻碍着情欲侵蚀理智的那处堤坝轰然崩塌,他低吼一声,张臂抱住千千就把她压在身下,然后狂风暴雨似的亲她咬她,连她衣裳都扯破了。 “喂小和尚你唔” 她被他的唇堵住嘴,然后在被亲得浑身无力的时候翻过去趴着,他火热的身躯从背后贴上来,大掌还不安分地摸遍她浑身上下。 绣衣早碎成了片,她全身只有臀上还有一块巴掌大的薄布遮掩,他在她耳后颈侧亲吻撕咬,略微粗糙的指腹却一路下滑,到了她腰腹下方。 她晕乎乎的,又是甜蜜又是紧张,揣测他接下来要做什么 不过他刚刚拽住亵裤边沿往下拉了一寸,就顿住了。她察觉到他有一瞬的迟疑,然后他松了手,转而捏了捏她的臀。 她羞赧嗔怪:“檀邈梵,你这个色鬼” 他稍微分开她的腿,尔后她觉得腿心一沉,被什么东西顶住了,隔着薄薄的布料,她能感觉到那物体的坚硬和炙热。他压着她,一下下顶上来,在腿根来回摩擦她红着脸任他动作,睁眼只见汗水落在枕畔,还有耳边尽是他的粗喘。 翌日天还没亮,邈梵就偷偷摸摸从房里出来,蹑手蹑脚钻进千千的房间,翻箱倒柜找了一套衣裳出来。当他看见比巴掌大不了多少的白绸亵裤时,脸颊一红,飞快拿了一条塞进怀里,然后急急忙忙出去了。 正巧小荷早起解手,见他吓了一跳:“你怎么从姑娘房里出来” 邈梵下意识抱紧怀中衣裳,语噎不知如何作答:“我” 他的动作引起小荷的注意:“你拿的什么” “没没什么。”邈梵默默把衣裳藏到身后,垂首不敢直视小胖丫头,“千千叫我拿的。” 小荷还没睡醒,也没太在意,揉眼伸着懒腰道:“哦,那你给姑娘送去吧,好早啊我再睡会儿。” 她一走,邈梵如获大赦,微微吁了一口气,抱着衣裳就跑回了房。 千千正坐在床上,裹着被子露出两条光溜溜的胳膊,只见床脚全是衣裳碎片,还有一团粉色的布,上面沾着可疑的污渍。她捧腮盯着满室狼藉,还有些出神。 昨晚上真像做梦简直不敢相信是真的,这个闷头闷脑的呆子居然 她摸着脸颊觉得发烫,回忆起他的狂浪,捂脸狂蹬被子。 “衣裳拿来了。” 邈梵进来,把衣裳递到她面前,她这才缓过了气,抬头看他,发现他也是满脸通红,眼神还躲躲闪闪的。 只要有人比她还窘迫,她就有了底气。千千没有伸手接,而是眨眨眼:“你给我穿。” 邈梵大惊:“我” 她托腮娇俏,点头道:“是呀,昨儿你撕了我的衣裳,今天难道不该为我穿上” 邈梵实在无法反驳她的理由,只好把衣裳一件件理开,打算为她穿上。不料她忽然掀了被子,霎时露出两条修长,他慌得赶紧按住她。 “你做什么” 千千指了指地上的脏裤子,理所当然道:“先穿小衣小裤,你不知道吗” 绝对正当的理由 当邈梵磨磨蹭蹭地为她更衣完毕,天色已然大亮,他满头大汗,好似又挺过了一场煎熬。他为了掩饰尴尬,干脆打扫起房中残局来。 千千则跳下床,蹦蹦跳跳地走到门口,忽然想起来什么似的,回头笑道:“那条裤子不许扔,我要留着。你的第一回值得纪念呀” 说完她咯咯笑着跑出去,留下邈梵捏着那条小裤,留也不是扔又不敢,又羞又恼,为难得都快哭了。 因着明日就是开考之期,这天一早朱廷收拾了行李,还没到中午就从家里出来,要提前住到贡院里去。 没走多远,忽然从路边闪出一个人,堵住朱廷的去路。朱廷定睛一看,有些惊讶:“你林小姐” 千千只身而来,施施然一礼:“见过朱大人,妾身等候多时了。” 朱廷不解:“小姐前来,所为何事” “朱大人借步说话。”千千引着朱廷走进僻静无人的巷中,开门见山,“妾身想要此次秋闱的考题,朱大人给是不给” 朱廷惊骇不已,过后恼怒道:“林小姐莫要痴人说笑,我怎么可能与你做这种勾当” “你当然会与我做这桩买卖,因为你收了我的好处呀。” 朱廷拂袖哼道:“我一向清廉,何时收受过你的贿赂笑话” 千千掩嘴一笑:“朱大人记性不大好呀。妾身就提醒您一下,那幅地狱变相图,如果没有妾身相助,您能得到朝思暮想的吴生真迹么” 朱廷愕然:“那幅分明不是真迹。” “怎么就不是呀。”千千略微倾身过去,轻声说道:“印章那处另有玄机,不信的话你回去拿面团擦拭,最底下是吴生真印。” 她当时在书房,趁着许光找镜子,用伪装成脂粉和眉笔的雌黄与印泥,在印章那里做了手脚。 吴生的真印之上盖了一层假印,然后再盖一层吴生的仿印。所以当众人发觉印章有假,把表面上她伪造的吴生印擦掉之后,露出了“千变万象”的假印,没有人料到在这枚假印下,居然还藏着吴生的真印。 真上假,假上“真”。所谓的天衣无缝之局,即是如此。 千千不说话,只是含笑望着朱廷,眼见他的脸色一点点变得苍白。 作者有话要说:只能写到这个程度了但素小和尚并没有真刀真枪哟,隔着那啥的,千千好邪恶,还要留下纪念,哈哈哈 千千这么攻,第一次必须是她压他 onno谢谢在本文和一脉相思投雷的小妖精 nnjn扔了一个地雷 执拗的椰果扔了一个地雷 vivien扔了一个手榴弹 vivien扔了一个地雷 清风07扔了一个地雷 小虾米扔了一个地雷 第42章 42墨翠坠 邈梵把书册都收了起来,正准备关门落锁,千千就回来了。 “别关” 她满头大汗地跑来,脸庞洋溢着喜悦的光芒。她挡住他,把门又推开了,然后拉他进了书房。 邈梵眼看她一阵旋风似的奔向书桌,摊开宣纸,取出笔墨砚台,然后挽袖磨墨,忙得像个小陀螺。 “小和尚,你快过来。”千千一边磨墨一边喊他。 邈梵不解走近:“你这是作甚么” 她把他拉到椅子坐下,弯起眼睛道:“我考考你的学问怎么样”她把笔塞进他手里,“我出题,你做题,你就当是在参加秋闱,认认真真应试,好不好” 他以为她又突发奇想拉着自己玩耍,遂好脾气地答应了:“好。” 千千眉开眼笑,背着手如夫子一般,摇头晃脑道:“那你听好了,以终南望余雪为题,赋诗一首,要求是写成五言六韵十二句。” 邈梵略一思忖,提笔成诗。千千凑过去看,只见是:终南阴岭秀,积雪浮云端。林表明霁色,城中增暮寒。 她暗暗着急,“不是叫你写十二句嘛,你怎么才写了四句” 邈梵气定神闲道:“意尽了,再写就是画蛇添足。” “” 千千气不打一处来:“这话你留着跟考官说去人家要你写多少,你就得写多少,不按要求答题,你的诗再好也中不了” 邈梵被骂了也不生气,含笑道:“如今你便是考官,你觉得这诗好不好” 千千一怔:“好。哎呀算了,反正你记着,考试时不能犯这种错,明白么我们继续下一题。” 换上一张新纸,千千问道:“列子你背得熟不熟” 邈梵点头:“尚可。” “那我问你。楚人詹何钓鱼的典故出自哪里讲的是什么” 邈梵不假思索答道:“出自列子汤问第八篇。开篇即曰:均,天下之至理也,连于形物亦然。说的是均衡用力以弱制强的道理,若是治国也如此,天下都可运转于掌中。” “对的对的”千千拍手雀跃,摸着他头顶惊叹,“没想到小和尚你还真有些学问呢” 邈梵垂眸轻声道:“有没有学问我不知道,不过这些都是师父教的。” “夫君大人你别这么谦虚嘛,你一定会高中的”千千本来想亲热拥抱他一下,可一想起还有正事要做,遂硬生生忍住了,一个劲儿催他快些答题。 她这么矜持令他侧目,她接到他怀疑的眼光,气急败坏道:“看什么看等你考完出来,我就直接押你拜堂进洞房,别以为我会放过你呀” 邈梵握拳捂嘴忍下笑意,起身去行囊里翻出一个坠子,要给千千戴上。 “这是什么怎么以前没见过”千千摸着黑色的坠子,透骨冰凉。 邈梵在她颈后结绳,淡淡道:“大概是我父母留下的信物,师父说当年捡到我,此物就放在襁褓里,我也不知是什么石头。” 千千拈起坠子对着光亮处看了看,又再三抚摸,肯定道:“这叫墨翠,也就是墨色的翡翠,乍看是黑色,在火光下方才显出剔透莹绿。世间的墨翠极为珍稀,用得起的人非富即贵。小和尚,也许你的生身父母是大人物呢” “我并不好奇他们是什么样的人,事出有因,他们选择把我放在佛寺前,肯定是有不得已的苦衷。若是有缘自然相见,若是无缘得见,也不必感到遗憾。”邈梵自幼遁入空门,对亲缘一事看得很淡,口气也不见悲怜自艾,“我从前听村里的人说两家缔结姻缘,男方要给女方聘礼,我没有钱财,所以把这个送给你。东西虽然少,但是我的心意,希望你不要嫌弃。” “我好喜欢”千千摸着墨坠爱不释手,抱住他狠狠亲了一口。 邈梵笑着拥抱了她一下,很用力。 八月初八,参加秋闱的考生入场。江州贡院外排起了长龙,门口有专人负责检查核对身份文牒,这是第一道关卡,进了门之后,另有官兵负责搜身,是第二道关卡。考生所带的考篮食物,包括衣衫鞋袜文具都要检查。为了防止夹带,进去的士子们要脱衣解发,衣裳被褥也要拆开来看,还有笔管须得镂空,砚台不能过厚,连糕点馍馍都要切开,查一查里头是否有只纸片字。 千千和小荷送邈梵去贡院,阿飘清早刚回家,就被千千拎住耳朵,强迫他做搬东西的书童。阿飘只得找了根扁担,挑起沉甸甸的两个大考篮,气鼓鼓地随行在几人身后。 邈梵见状不忍,想帮阿飘分担,阿飘正要说好,千千一个眼刀子飞过来,吓得他赶紧摇头:“不用不用我这几天都闲出病来了,正想着找点事做活动一下筋骨,你走你的,不用管我,我就爱扛东西越重越好” 邈梵蹙眉狐疑地看他,心想飘哥的喜好还真是特别。 千千端庄地笑着点点头,表扬阿飘很识相。 阿飘差点把牙槽子都磨断了。千千这个魔头yin威迫人 队伍慢慢往前挪,马上就要到邈梵了,千千也只能送到这里。她帮邈梵理了理衣襟,拉着他的手依依不舍叮嘱道:“昨儿的题是我梦见的,说不定真会考到呢你千万要记清楚,好好考试,我等你出来娶我。” 邈梵反手握住柔荑,紧紧一捏,点了点头。 “那我走啦。”千千放了手,歪头笑道:“我去置办嫁妆,到时候送你一个最漂亮的新娘子。” 两人作别,邈梵跨进贡院的大门,千千也转身离开,一路跟小荷和阿飘说说笑笑。 考场之内,主考许大人和几位同考一起,正要联合拆开密封的试题,不料詹涟台却一柄折扇挡住他们。许大人诧异:“詹大人这是什么意思” 詹涟台抬眸含笑:“且慢。许大人,下官有一道圣上的密旨,是给您的。” 许大人惶恐下跪接旨,詹涟台让阮七把圣旨拿出来,当众念给诸位。 这是一道降罪旨,圣上口气严厉,例数仪制清吏司许郎中收受贿赂在秋闱中徇私舞弊的种种罪状,甚至还有其子许光在江州作恶之事,也无一不详。最后圣上判父子两人死罪,押解回京择日问斩。许府则抄家没收财产,其余族人打入江州大牢,待逐一审过再依罪责判刑。 许大人听完跌坐在地上,面如死灰,颤巍巍地接过圣旨,叩首谢恩。 詹涟台还是风度翩翩的样子,儒雅的根本不似带来噩耗的刽子手,他弯腰虚扶一把:“许大人请起吧,好好收拾一番,就该上路了。” 许大人腿肚子打颤,站都站不起来,他嗫嚅着问詹涟台:“不知宰相大人知不知道此事”他与宰相是姻亲,宰相权势滔天,此时若是亲家出面求情,也许能救他一族的性命。 詹涟台温文尔雅地点头肯定,手掌搀住他胳膊,倾身过去在他耳畔低声道:“这正是宰相大人的意思,他老人家大义灭亲,在圣上跟前又立了一功呢。宰相大人说多谢您了。” 许大人脸青面黑,气得双目赤红:“他他这个卑鄙小人忘恩负义老夫哪次少了他的好处” “诶。”詹涟台眉梢轻挑,扬手示意他噤声。岁月磨平了他的棱角,却让他更具令人信服的魅力,他认真叮嘱道:“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您应当自有分寸。别忘了令千金还在相府里,若是没有宰相大人保全她许大人,其实宰相大人很念旧情的。” 许大人自觉闭嘴,绝望地闭上眼,一副认命样子,被人架了出去。 詹涟台面不改色,仿佛刚才惊心动魄的场景与他无关,他摊手彬彬有礼,对众人道:“圣上请杨阁老出山做此番秋闱的主考,所以拆卷一事,就麻烦阁老大人了。” 在场众人皆是心惊胆颤,特别是朱廷,不住地冒着冷汗,眼见杨阁老已经拿起了卷轴,他心中一慌,“噗通”就跪下了。 “不能考这套题”朱廷抱拳几近哀求,“试题外泄,卑职有罪” 詹涟台侧目略有疑惑,须臾,他心领神会道:“阮七你先带朱大人去隔壁。”说罢,他同杨阁老商量,“犯官许氏徇私舞弊,考题可能已经泄露,阁老大人,我们换另一套考卷罢。” 此次发卷的时辰比往常晚了近半个时辰,正当众考生坐立不安,猜测是否出了什么差错之时,考卷终于下来了。邈梵拿到试题一看,不禁摇头笑笑。 看来千千做的梦不准呀。 考试开始,有的士子抓耳挠腮,有的士子奋笔疾书,邈梵却不慌不忙地展开卷纸,缓缓落下笔墨,不食人间烟火的闲淡模样。 千千扳着指头数邈梵还有多久出来,越等越觉得难熬,于是一时手痒又想出去行骗。 小荷正在替她绣成亲用的鸳鸯盖头,闻言翻着白眼说:“你还不消停些你都要做官夫人了,怎么还老想着坑蒙拐骗的,也不怕给檀公子丢脸。” “谁会嫌钱多呀再说我不就是无聊么,大不了这次我骗了钱都捐给善堂,自己一个子儿也不留。”千千拉着小荷胳膊左摇右晃,“好妹妹,你就陪我出去转转嘛,咱们双剑合璧,所向披靡” 小荷被她闹得头疼,放下针线举手投降:“行啦行啦怕了你了,就陪你去逛逛,但不许骗人。” 千千雀跃,出了门看天空乌压压的,道:“看样子明天会下雨呢,咱们去买几尾大鲤鱼回来,做一个鲤鱼跃龙门好不好” “鲤鱼跃龙门”小荷不明所以,“是道菜么” 千千掩嘴一笑:“到时你就知道了。” 俩人结伴挽手走出竹枝巷,冷不丁蹿出一个冷脸男子,挡在她们面前。 “让让。”千千拉着小荷想绕过去,那人也随之过去,又挡住了她们。 千千生气抬眼:“我说你这人好狗不挡路不知道啊” “阮七。” 声音是从冷脸男人身后传来的,冷脸男人听到,这才让开了路。只见詹涟台徐徐踱步而来,嘴角含笑悠然自得。 千千一见是他,有些心虚,干脆装作不认识,瞪眼质问:“你是谁为什么拦着不让我们过” 詹涟台挑眉:“林小姐这么快就不记得我了我手中的折扇,还是小姐还给我的呢。” 千千装疯卖傻:“我不是林小姐,我姓” “姓柳吗”詹涟台抢先道,“柳姓是你在徐州府的时候所用,又或者你还姓黄嘉宁县的李家父子,你很熟悉吧” 这人怎么晓得她的底细千千暗道不妙,脸上却笑容依旧:“我姓什么叫什么管你什么事你又不是我什么人” “我虽不是你什么人,但我确实很想知道”詹涟台的眼神忽然变得幽邃深远起来,“你的真名是什么你是不是姓虞” “小虞儿是你么” 作者有话要说:终南望余雪终南阴岭秀,积雪浮云端。林表明霁色,城中增暮寒。原作祖咏,这个诗的典故也是真实的,祖咏凭借这四句诗高中。 onno谢谢投雷的土豪 vivien扔了一个地雷 嗯呐扔了一个地雷 清风07扔了一个地雷 嗯呐扔了一颗手榴弹 第43章 43雨打蕉 千千听到“小虞儿”三个字,脸色稍微有一瞬的僵凝,不过很快她就若无其事反问:“小虞儿是谁你家亲戚” 詹涟台观察着她的神色,见她似乎不为所动,心中失望。他上前一步想抓住千千的手腕:“你真的不姓虞还是你已经忘了自己姓什么” 千千赶紧把手背到身后,不让他钳制,让后抬眉又娇又横地说:“我说这位大叔,你恐怕也有些年纪了吧当街为难两个小姑娘,是打算为老不尊么”她悄悄去扯小荷的袖子,歪着头骂他,“老了就该清粥小菜将养着,你想啃新鲜小排骨,也要想想自个儿的牙口够不够硬呀,别把一嘴老牙都磕没了” 詹涟台走到哪儿都会被人赞一句“相貌堂堂气度非凡”,只有千千敢当面贬损他年纪大,还把他形容得如猥琐色老头。连阮七都诧异侧目,想看看詹涟台听到是什么反应。 詹涟台泰然自若,风度拿捏得恰到好处,他步步紧逼:“既然你说不姓虞,那你姓甚名谁你最好说实话,我自会差人去核查。” 千千还是不买账:“你问我就要说你哪位呀老人家” “铁骨铮铮呵”詹涟台捏着折扇敲打手心,勾唇含笑,“再硬的骨头我也能嚼碎了咽下去,不信你就试试。嘉宁县的假交子一案李家父子被骗一案徐州当铺一案王员外一案还有此地许府的古画一案,桩桩件件我都很有兴趣查找真相,揪出元凶。” “您查案就查案呗,跟我有什么关系。” 千千听他说话,暗暗心惊。这厮摆明了是摸清了她的老底才找上门来,见势不妙,赶紧跑才是 她忽然叹了口气:“唉瞧你一把年纪了也不容易,既然那么想知道,我就告诉你也无妨。大叔你过来些,我悄悄告诉你,但不能让别人听见。”说着她恨恨瞪了阮七一眼。 詹涟台挥挥手,阮七就退开几步,千千指着他说:“不行不行,还要再远些。” 阮七眼神请示詹涟台,詹涟台点头,于是阮七只好一只退,几乎退到了巷口。 “现在可以说了”詹涟台与千千面对面,垂眸在她脸上找到了那个女人的影子,真的是好像,这副眉眼魂牵梦萦。 千千笑着勾勾指头:“靠近些,耳朵凑过来。” 詹涟台略微倾身,俯首过去还没听到一个字,忽然眼前出现了一片白色粉末,洒在他脸上。 他下意识闭眼,却还是被粉末钻进了眼里,硌得发疼。 “快跑” 千千拉着小荷就往巷底狂奔,阮七在巷口时刻注意着他们的一举一动,见状急忙跑过来扶住詹涟台。 “大人你怎么样” 詹涟台弯腰捂眼,摆了摆手:“去追她,别让人跑了,呃” 阮七身怀功夫,得令抬脚就追,两三步就跃出几丈,眼看便要捉住千千。这时千千回首作势要洒粉末,阮七下意识抬臂一挡,却发现她是虚晃花枪。 千千提着裙摆跑得上气不接下气,头也不回地大喊道:“你再不回去他眼睛就瞎了,我洒的是石灰粉” 阮七闻言大惊,再也顾不得追两人,折返回去搀住詹涟台,道:“卑职去找大夫” 詹涟台也不知她扔的是什么,只觉得眼中干涩刺痛,遂点头同意,由他扶着离开了竹枝巷。 许久,巷底的杂物堆中才钻出来两人,正是千千和小荷。竹枝巷是条死胡同,只有一个入口,她刚才拉着小荷往这儿跑,不过是骗阮七以为她们能从巷底脱身,不会再追而已。这时见他们走了,她就赶快揪着小荷钻出来,回家收拾细软。 “快快快,这儿是住不得了,要不等那个面瘫脸发觉上当,跑回来抓我们就糟了” 千千一面催小荷,一面狂风席卷似的把所有值钱玩意儿拢进包袱,打结挎上肩头。 小荷也很快收拾妥当,要离开的时候依依不舍:“这宅子才住了几天呀,这就要走了姑娘,飘哥和鲁叔叔怎么办” “咱们把大门从外头一锁,鲁叔叔看见自会明白。”千千拽着小荷就出了门,“至于飘哥担心个啥,赌坊里面转一圈儿,保证能找着” 铁将军把门,俩人出了竹枝巷,就消失在江州府茫茫人海当中。 医馆里,大夫替詹涟台看过眼睛,让药童打清水来洗。 阮七阻拦道:“石灰粉不能用水洗。” 大夫笑了:“不是石灰,就是些寻常的铅粉,女儿家拿来敷面的。落入眼里有些难受,但不碍事。” 阮七一愣,反应过来气红了脖子,扭头就走:“我去抓人。” “阮七,罢了。”詹涟台似乎已经预料到这个结果,闭着眼睛都在笑,“等你回去早就没人了。” 阮七觉得被两个弱女子耍了很气闷,郁郁不乐:“那就等她们溜了” 现在打草惊蛇,这群骗子肯定会藏匿行踪,更没那么好抓了。 清水端来,詹涟台清洗了眼睛。他睁开眸子,眼圈周围泛起桃花般的红色,更添潋滟风采,他道:“我们手上捏着一个最大的饵。她一定会自投罗网的。” 这么狡猾,捉都捉不住,还说不是小鱼儿 终于等到秋闱结束,士子们交了试卷陆续离开贡院。只见人潮鱼贯而出,有些人胸有成竹喜溢眉梢,大约是很有把握高中,不过多数人都是垂头丧气连连摇头,看样子又要再努力三年了。 考官收了卷,邈梵正在收拾笔墨衣物,正要离开却来了名冷脸男人,看打扮是朝廷中人。阮七板着脸问:“檀公子” 邈梵还不习惯这个称呼,怔了怔才反应过来:“是。” 阮七找着人就对了,把他打量一番,觉得他俊朗清秀不似偷奸耍诈的骗子,而且眼神也坦坦荡荡的,但一想起千千也是长得一副漂亮模样,却专门干些骗人勾当,口气一下就冷了下来:“詹大人要你过去。” 邈梵抬眉狐疑:“詹大人” 阮七不耐烦解释,大手一挥催道:“快走” 于是邈梵随着他离开考棚,一路到了贡院深处专门供考官休息的地方,此时下起了雨,进门的时候邈梵肩头微湿,他擦了擦额头抬眼,正好看见詹涟台站在窗户边,出神凝望,窗外一丛芭蕉翠叶,被雨点打得滴滴答答。 阮七道:“大人,人带来了。” 詹涟台回眸,对上邈梵干净的双眸,不觉一怔。 “檀公子好生面善。”詹涟台徐徐走近,拢袖执壶倒茶,把杯盏推过去,“喝杯热茶驱驱寒罢。” 邈梵拱手道谢:“谢大人。”他端起杯子就饮,并不多疑多问,十分磊落坦荡。 詹涟台饶有兴味地看着他,一瞬间生出一种错觉:十多年前的自己,大约也是这副模样 “属下告退。”阮七见状,知会一声就退了出去,顺便把门带上。 喝了茶,邈梵放下杯子,低眉顺眼地站着,詹涟台没说话,他也不主动开口问,两人就这么沉默相对,似乎可以一直保持安静。 窗外雨声渐大,芭蕉叶仿佛都快被打穿了,天边响起惊雷,屋内却还是一片静默。良久,詹涟台伸手关了窗户,袖子被打湿一半,他似是无意开口:“听说檀公子是嘉宁县人士” 邈梵不卑不亢答道:“正是。” “檀这个姓氏很有意思,你的名是家中父母所取”詹涟台掏出一方手帕,却不是去擦抹湿袖,而是精心擦拭起那柄折扇来。 邈梵摇头:“我无父无母,自幼由金阁寺的定禅师父养大,名字也是师父取的。” 詹涟台了然,却又不解起来:“原来如此。若是自幼在寺中长大,那你岂非” 应是一个出家僧人,怎会与她在一起 邈梵道:“佛陀成道,并不拘于何时何处,也不拘于是何身份。” 詹涟台笑:“听你的意思,纵然身在凡尘,却依然打算成佛” 邈梵抿抿唇,实话实说:“佛陀乃无上智慧的彻悟。凡夫无觉,声闻与缘觉只有自觉,菩萨有自觉与觉他,唯有佛陀觉行圆满。如今我修佛,只为求觉,至于最终是否圆满,那是未知之数。” 他总是有一种随遇而安和顺其自然的气度,令詹涟台不由得刮目相看。 “以本官看,京师国寺的所谓高僧,修为还不及你一半。”詹涟台摇头叹息,终于收起闲谈,话入正题,“知晓本官为何召见你么” “不知。” 詹涟台摸着扇穗,眉眼笑意温和:“与你在一起的那个女子,你清楚她底细吗” 贡院门口,乔装打扮的千千和小荷站在屋檐下,翘首以望。 千千穿了男装,是最普通的书生装束,眼看应试的士子都走光了,却还是没见到邈梵的身影,她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小和尚怎么还不出来该不会是作弊被抓住了吧” 小荷是个胖乎乎的书童,听了瞪大眼:“真的啊那会不会被判罪问斩啊” “呸呸,乌鸦嘴”千千跺脚,“不会的,他那么老实,又愣头愣脑的,怎么可能作弊难不成是题太难了,他答不上不可能啊,我明明到底是怎么回事嘛” 正当她心急如焚,小荷瞅见最后跨出贡院的这人,眼睛一亮。 “姑娘快看出来了” 只见邈梵两手空空,带进去的行李一样也没拿,就这么走了出来。他的表情似乎有些沉郁,白着一张脸,眼神也略显空洞。他抬头望了望天空,迈步就走,丝毫不顾还在下着雨。 “快把伞给我。”千千兴高采烈地从小荷手里接过伞,踩着街面上积聚的水,大步朝他跑去。 邈梵老远见到一人朝自己奔来,顿时停下了脚步,直直望着她。 千千一口气儿跑到他跟前,踮脚举伞遮住他头顶,眸儿弯起:“你怎么才出来,我都等你好久啦。” 邈梵没说话,就这么盯着她,一双眼就似沉沉的古井,毫无波澜,也看不出情绪。 千千没有察觉他的反常,拉着他的手就走:“快跟我回家,我给你庆功” 没有拉动。他定定站在原地,不肯迈步。 她不解回头:“怎么不走” 邈梵用力挣脱了她的 美人局第14部分阅读 - 美人局第14部分阅读 - 美人局第15部分阅读 美人局 作者: 美人局第15部分阅读 美人局 作者: 美人局第15部分阅读 手,继而往后退了一步,与她拉开距离。 “小和尚,你怎么了”千千瞧他这般反应,心中渐渐冰凉。 “施主。” 他像一尊无欲无求的佛,淡着一张脸站在那里,仿佛世间事都与他无关紧要,所以他也不知道这个称呼有多伤人。 “你戏弄我这么久,也该够了。我们不是同道中人,以后还是分开各行各路罢。” 作者有话要说:小骗子被虐了肿么办 onno谢谢lrq扔了一颗手榴弹vivien扔了一颗地雷 第44章 44伤离别 千千重新伸手拽住他,咬着唇质问:“你什么意思各行各路现在才来跟我划清界限,你撇得干净么” 邈梵拂袖,却没能扔开她,他冷冷道:“放开。” 千千瞪眼:“不放” 他也不多言,低头就撕破了袖子,她手腕骤然失力,身子重心不稳往后倒去,趔趄几步勉强站稳。 她眼眶都红了,紧紧攥着半截袖子,强忍着哭意,道:“你到底怎么了进去之前还好好的,出来就变了个人似的,我哪儿惹着你了” 邈梵淡淡别开脸,不去看她盈泪的双眼,垂眸轻声:“你没有惹到我,你只是一直骗我罢了。” “我什么时候骗你了” “没有吗”邈梵忽然抬眼直视她,目光锐利,“你骗了许府的地狱变相图,用画威胁朱先生给你考题,有没有这件事” 千千心中一惊,张嘴不知如何解释:“我” 邈梵见她表情,难掩失望愤怒,又问:“还有在徐州,你去当铺行骗,陷害杨达,挑起王家与衙门的争端,我还因此丢了差事。你住在王家隔壁不是碰巧,其实是早就打起了王员外的主意,你和我去三清观,实际也是做局的一环” 他把从詹涟台处得知的所有都说了出来:“甚至更早,你在嘉宁县冒充黄小姐,骗了李县令的家财,还把赃物藏进了金阁寺,所以官差才来封寺,我也无家可归,流落在外。”他声音微微颤抖,“千千,你很聪明,比我聪明得多你说你喜欢我,我一直不懂你为什么会喜欢我现在我大约知道了,你只是觉得戏弄我这样的人好玩儿,把傻瓜玩弄于股掌之中,你很开心罢” “不是的不是的” 千千矢口否认,急迫辩解道:“我是真的喜欢你,我没有戏弄你,我是真心的” 邈梵低声轻笑,神情落寞:“真心又有多少呢千千,你敢不敢告诉我你的真名叫什么” “我,”千千为难地咬唇,如鲠在喉,弱弱开口,“我就叫千千。” 邈梵徐徐摇头,并没有责怪她,但语气却是无比心寒:“看,你连真名都不肯告诉我,如何让我相信你是真心” 她不说并非是不想说,而是不能说。她去牵他的手,几乎哀求:“一个名字而已,有那么重要吗小和尚,你想想我们在一起的日子,我对你好不好你快不快乐而且你不是早就清楚我是做什么的,你说过你不介意的,现在为什么又要生气” “我不在乎的是你的过去。我以为你是苦难人儿,以往的不好都是被迫的,并非出自你的本愿,但事实是你就是妄语欺世之人,以行骗为生,从未想过悔改。你骗所有人,也骗我。千千,我为你舍弃了佛祖,而你为我放弃过什么” 不久以前,邈梵还挣扎在佛魔之间摇摆不定,他几乎就要彻底摒弃佛道,但现在他前所未有的坚定。 他要皈依佛。 他不理会她的哀求,扭头离去:“我会另寻一座寺庙,你好自为之。” “不许走”千千扔了伞,拼命追上去拦住他,眼泪不争气地掉下来,“我都是你的人了,你怎么能丢下我” 邈梵回忆起考试前的那一晚,她在身下的妩媚娇喘,心中愈发难过。他也几乎要落泪了:“我和你亲近是犯了佛门大戒,我却并不后悔。但你只是把我当做和朱先生一样的冤大头,精心为我设下的圈套,扎火囤仙人跳,是这样称呼吧我都不知道你们以前做过多少次相同的勾当,你也对那些男人说过真心喜欢吗” 千千又怒又气,哭着大喊:“我没有我只和你好过,我是骗子不假,但我不是娼妓” 邈梵有些动容,想为她擦泪,但手抬到半空就顿住了。他握掌成拳,徐徐倒退,一边退一边摇头:“千千,我不知道你说的是真是假,你骗我太多了,我不敢相信你。” 千千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我没骗你” 邈梵绷着嘴角,抿成一条直线,他不停地退,不断拉开与她的距离,神情坚决。千千想追但迈不动步子,只能眼睁睁看着雨越下越大,最后他的身影消失在雨幕当中。 雨滴打在她脸颊,混着泪水,比刀子割还疼。她放声大哭。 小荷先是看俩人拉拉扯扯,接着他们吵起来,没想到邈梵居然扔下千千跑了,独留千千哭得稀里哗啦。她担心不已,刚想跑出去捡起雨伞,却被人拦住了。 定睛一看,是抓过她们的冷脸男人。 阮七挡住小荷,而詹涟台信步悠然地走入雨中,弯腰拾起雨伞,遮在了千千头顶上。 千千只是痴痴望着邈梵消失的方向,泪水滂沱,并不回头看身后是何人。詹涟台默不作声,撑伞为她挡雨,自己却湿了大半身子。 偶有路人经过,见状总要揣测:“八成是考不上落第了,瞧哭成那样。” 街上行人来来往往,只有他和她像不动的石像,固执地站在雨中,一动不动。良久,詹涟台终于开口:“我曾认识一名女子,她从来不哭,她总是笑。” 她从鸳鸯桥上走过,发现桥边落魄的他,歪头笑问:“卖身那我买你回去干什么都行”那么娇纵,又那么善良。 他做了她家的牧马奴,她总是穿着艳红的骑装去马场,笑着命令他:“喂,把我的马牵来。” 那么骄傲,又那么明媚。 她还笑着对他说:“我不爱我的丈夫,虽然我嫁给了他。”那么坦然,却又那么酸楚。 甚至,她在决意赴死的时候,她依然眼眸含笑,对他说道:“原来你要的就是这样你满意了罢。” 前一刻她还在笑,后一刻,她用发簪刺穿了自己的喉咙。 热血溅进他的眼睛,烫得他几乎失明,唯一没有从眼前淡去的,是她讽刺而绝望的笑容。 如果她哭一次该有多好他以为她不会伤心,也以为她不会死。 神思恍惚,詹涟台朝千千伸出手去,失魂落魄地喃喃说道:“不哭了,我喜欢看你笑” 啪 千千转过来狠狠扇开他的手,脸颊挂满泪痕,神情倔强:“不要你假好心要抓我坐牢就抓判流放还是判斩首都随你们” 她如此刚烈,让詹涟台怔愣片刻,须臾,他道:“我不抓你。” “不抓我你跟着我不抓我你揭穿我不抓我你告诉他那么多不该说的话”千千觉得他不可理喻,狠狠搡了他一把,“你是有病还是怎么见不得我好是不是现在他走了,不要我了,这样你就满意了吧” 詹涟台打了个趔趄,他下意识摸了摸怀中折扇,没有掉出来。他站直了身子,定定看着千千:“我只想知道你叫什么名字,你还记不记得” “我的名字,永远也不会告诉你。”千千打断了他,抬起手背擦干脸上的泪,冷冷道:“你抓不抓我不抓我走了。” 说完她转身就走,背脊挺得笔直,仿佛一只骄傲的凤凰,就算落难也光芒万丈。 小荷看看阮七,冷脸男人似乎无暇顾及她,而是去问詹涟台要不要追,詹涟台摆了摆手,垂首低叹。于是小荷拔腿追上去:“姑娘等等我呀” 华灯初上,江州府一如既往的繁华,也许今天还要更加热闹一些,因为贡院的士子们都出来了,成群结伴包下酒楼画舫,寻欢作乐。 只有邈梵孤零零游荡在街上。 他回忆了与千千相识的点点滴滴,她总是霸道,命令他做这样做那样,久而久之他都习惯了听她的吩咐,她说来江州,他就来,她说去考试,他就考他从离开金阁寺,一直浑浑噩噩的,不知道自己该往何方。是她给他定下目标,为他找到了活在世上的方向,他就像随波逐浪的一叶扁舟,而她像是船上的舵手,没有她,也许他早就葬身在诡谲莫测的茫茫大海。 她质问他两个人在一起好不好快不快乐她对他是最好的,也令他快乐,可正是由于她这么好,他才无法接受她骗他这个事实。 想起这些难免怅惘郁结,他一路埋头走,人潮汹涌,唯独他逆流而上,与周围与世间都格格不入。 但他察觉面前是一堵墙拦住去路,才发现自己步入了死胡同,他转身抬头,这才发觉自己居然走回了竹枝巷。 巷子里静悄悄的,他下意识往那处熟悉的宅院看去,发觉竟是铁将军把门。 难怪这么安静 他走过去,拾起锁看了看,上面已经落了薄薄一层灰,看来并非是今天锁上的,大概在他进了贡院之后,这儿就没人了。毕竟是来江州以后落脚的地方,他曾真心实意地把这里当做家,偶尔也想象过他和千千在此共结连理长相厮守生儿育女 放下锁,他走下台阶,绕到院墙之下,纵身翻过了墙头。 就看一眼,最后一眼,从此以后就忘了。 只是他没想到,刚刚落地就撞见了她。 千千换回了女装,她大约是来收拾落下的东西的,见到邈梵她也惊讶:“你怎么回来了” 邈梵垂眸,有些不自在:“我过来看看。” “随便看,你的东西我都没动,你愿意拿就拿走吧。”她跟白日判若两人,好似已经放下心结,只是平常对待他,并不多作纠缠。 邈梵说不上心里是何滋味,仿佛还期盼着什么,但又没有发生,滋生出淡淡的失落。他“哦”了一声,埋头匆匆进了书房,却也只是拿了两本书出来,衣物钱财一样没拿。 千千的眼神瞟过他手里的东西,不动声色,而是一边叹气一边倒了两杯茶,略显忧愁地说:“反正我们以后也天涯相隔两不见了,过去的恩恩怨怨就随他去罢,你过来,咱们以茶代酒,一杯泯恩仇。以后我不缠你,你也不用理我,就此了断干净。” 邈梵怔怔地看着她,见她这么洒脱,心中隐隐作痛。 “以前都是我对不住你,我害得你做不成和尚,还丢了衙门差事,你不肯原谅我也是人之常情,我也不奢求你的原谅了,横竖都是我有错在先,看在咱俩将来不会再有瓜葛的份上,我用这杯茶赔罪,希望你大人大量,别和我计较。”千千女中豪杰一般,端起茶咕噜噜喝完,把杯子倒扣过来,“先干为尽。” 邈梵迟迟不动,她便做出一副受伤的表情,垂眸睫羽颤抖:“你是要把我当仇人么” “不是的。” 他不喝,是因为喝了就真的再无瓜葛,按道理这才是正确的事,可他为什么心里那么难受 他终于还是端起杯子,低低叮嘱:“以后我不在,你好好照顾自己,还有不要再骗人了。” 说罢一饮而尽,茶水入口回味微苦。 放下杯子,邈梵打算告辞,他打算再看一眼千千,把她的容貌刻在脑海中。不过但他抬眼,却发觉她竟然在笑,而且笑得又似一只狡黠的猫。 头脑开始发晕,他惊愕地看看茶杯,难以置信:“你” 他脚步踉跄,她赶紧过去扶住他,趁机在他脸颊亲了一口。 “小和尚,我像是那么好说话的人么”她宛如真正的艳鬼,媚骨勾魂,吃人又不吐骨头,“我这回,一定让你跑不掉” 作者有话要说:onno哈哈哈~早说了千千是攻啊下一章就是你们期待的那啥啥,不过河蟹时代估计也写不了什么我先试试,不行的话就删掉,所以你们一定要抓紧时间来看,牢牢记在心中 谢谢投雷的小妖精 嗯呐扔了一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40428 20:35:45 清风07扔了一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40428 20:51:55 lrq扔了一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40428 21:51:29 第45章 45含苞放 邈梵吃了药身体不大听使唤,千千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他弄回房里,扔到床上。 虽然脑袋发晕,但还没有失去意识,他想抬手都困难,只能有气无力地问:“千千,你给我喝了什么” “都是你熟悉的东西。我特意让小荷减了分量,放心吧,吃不死人。”千千眯眼笑着拍拍他的脸,表情纯真就像在呵护宠物,“乖乖的哦。” 说完,她开始解他领口的玉扣。 熟悉的邈梵想了想,大概知道是什么东西了,那次擦在他后背的东西,还有下在水里的迷药 他想反抗,用了力也坐不起来,只能摇头:“不行你不能这样。” “怎么就不能这样啊”千千的手一路向下,拆了他的腰封,“你对我做这种事儿的时候,我可没说不行。” 他昏昏沉沉的,道:“那次不一样,我没有” “对我来说都一样。”她把他剥得只剩一条裤子,然后直起腰来吁了口气,居高临下定定看着他,“我就和你一个人好过,真的。” 她开始脱自己的衣裳。 “你不信也没关系,我证明给你看。” 小荷配的药恰到好处,既能让他毫无反抗能力,又让他不至于无知无觉,非但还有知觉,而且那一分助兴药下得巧妙,如同在他骨头里放了一只小虫,钻得他骨头缝都发痒,浑身难受。 邈梵勉强撑着理智回绝:“千千你走,我们不是说好了,以后都不在一起了” “以后的事以后再说,现在你是我的。”她撒娇似的说话,然后解了罗裙爬上床来,撩腿坐在他小腹下方。 千千一头乌发披在脑后,衬得肌肤欺霜赛雪,娇唇微撅,表示她还在生气。她徐徐俯身,用脸贴住他的面颊,厮缠一阵后把嘴巴凑到他耳畔,在他耳垂上咬了一口,不轻不重。 “臭和尚,佛祖教你慈悲为怀,你对别人倒是慈悲了,但对我又凶又恶的,你净会欺负我我恨死你了”突然,她在他颈窝处狠狠咬下,疼得他唇边溢出痛呼。 她骑在他身上,咬够了才松嘴,唇角沾了淡淡血色。她直起身挑眉,高傲地像个王者:“疼么今天你说那些绝情的话,我心里比这还疼” 她反手解下绣衣,道:“我是骗人,从小就骗,因为不骗就没饭吃没衣穿没有地方睡觉,甚至还有可能被人卖到勾栏里去接客,哦对了,我最开始就是从那种地方跑出来的。我骗看门的龟奴,说花魁请他去房里吃茶,还给了他一条花魁的汗巾子,他一高兴就赴约去了,然后我就逃了。” 扔了绣衣,她打算再褪下亵裤,对上他惊骇不已的眼神,她含笑戏谑:“哎呀忘记了,上次你想脱没有脱来着,这回让你脱好不好” 她把他的手牵到自己腰间,然后牵着他“扯”掉了巴掌大的遮羞布。她刻意把那块布拿到他眼前晃,把他羞得满脸通红,她又弯腰亲了他一口:“小和尚,你真色” 到底是谁色 邈梵越着急,药效渗透得就越快,他双目朦胧,似乎蒙着一层雾气,泫然欲泣的模样。 俩人也不是第一次“坦诚相见”了,尽管羞赧,千千却尽快让自己平复下来,她垂头低眉,想去拽他裤腰又踟蹰。她把手搁在他小腹上,喃喃道:“你说我骗人不对,我却觉得没哪儿不对。我骗的都是什么人为富不仁的人,卑鄙奸诈的人,仗势欺人的人” “好比李县令,他的家财是哪儿来的搜刮的民脂民膏而且当日在大牢外卖身葬夫的女人你也见了,那么可怜官官相护,那女子在嘉宁县讨不了说法,我就帮她讨,惩治那些贪官。还有王员外,他抠门吝啬又小气,官府要涨赋税,他就让佃农多交两成收成,这样的人你还觉得他可怜我只是让他把该还的都还给百姓罢了。再有就是小霸王许光,他当街纵马伤人,还伤的是你我心疼你,为你出气难道也错了你是没瞧见他怎么折腾府里的姑娘,我恨他作恶多端,所以要整他,常言道子不教父之过,养出这么禽兽不如的东西,姓许的大官也不是什么好东西,连他一并收拾了,这是为民除害来着” 千千抱住他,轻轻地说:“我从来不骗可怜人,我骗的都是坏人,只有朱廷那个书呆子是例外我是威胁了他,但我是想为你谋个好前程,现在想来也许我错了,我不信你的才学,老想着走旁门左道。但是小和尚,谁都可以怪我,唯独你不可以,因为我做所有都是为了你。” “我喜欢你,真的。” 她衔住他的双唇,还阖上了眼,全心全意投入这个亲吻。 听她说了这么多,他并非一点震撼也没有,他会糊涂会迷惘,一直以来他的坚持看似是对的,他正直良善,不骗人不哄人,而她坑蒙拐骗偷无所不能,这样的所作所为似乎却更合乎世间公道 大慈大悲是佛,救苦救难是佛,普度众生是佛,她既有慈悲之心,又拯救了那么多苦难的人,难道她是错的 想不明白,脑中愈发混沌不清,可身体的反应又强烈而敏感。他双眸微眯,眼睁睁看她把手伸进了裤腰,握住了他的隐秘。 他还在挣扎:“不行千千不行。” 她握着的时候还像被烫到了手心,下意识缩手,偏巧又听到他说的话。她不服气地重重一按,挑衅哼道:“不行也得行,偏要摸,哼。” 当她用手丈量了一下那个真正的“小和尚”,不由得咂舌:“男人都是这样你这地方看起来跟人很不搭调啊。” 他长得斯文俊秀,那个地方怎么野蛮粗壮 他羞愤不已,张嘴呜呜可是没能说出一句完整的话,因为舌根也开始发麻了。 千千艰难地吞咽了一下,然后拉低他的裤腰,低眉专注,等着“小和尚”露出真容。 比她想象的可爱一些。 虽然尺寸各方面都很可观,但因为整体呈现出可爱的粉色,便淡化了那份狰狞。 “肯定很疼”她面露怯意,但很快就下定了决心,“疼就疼” 她撩起身子,深呼吸了一口,然后扶住“小和尚”对准自己,再缓缓落下去。 “好像不对。”她努力了一阵,俩人却无法契合到一处。她有些气馁,于是垂头丧气地坐下去,懊恼地揪拧他的胳膊。 “都怪你都怪你都怪你这种事明明该你们男人主动,我又不会” 他眸子半张,恍恍惚惚地盯着她,几乎感觉不到手臂上的疼痛,因为全身的感官都聚集到了小腹之下。他触碰到了真实的桃红娇软,泛着微微的润泽,犹如出水的莲花骨朵,含苞待放。 软馥的桃源磨蹭着他的欲望,令他更加灼热蓬勃,直搠搠抵着她。她敏锐地感觉到了,羞红了脸重重掐他:“色和尚,不不许那样” 他犹如醉酒微醺,双颊酡红眼神迷离,表情痴痴怔怔,看起来是那么好欺负。她重整心绪,念叨着“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的金玉良言,把心一横重新握住他,掀身迎上。 “嘶痛呵” 她缓缓而下,随着巨刃劈开莲瓣,身体猛然钝痛,仿佛被人撕开了血肉一般,疼得脸色苍白额冒冷汗。 一滴滴热泪落在他胸腹上。 她抽抽嗒嗒,好不容易完全裹紧他,像是大病了一场过后,汗水淋漓筋疲力尽。她吚吚呜呜地哭:“讨厌,害我那么痛,混蛋臭混蛋” 她一边哭一边打他,在他胸口抓出好几道血痕。 他也是满头大汗,见她落泪情不自禁抬手,开口嘶哑:“既然怕痛,为什么还要”这么不顾一切。 她吸着鼻子,瓮声瓮气道:“因为喜欢你啊” 喜欢他让她没有了骄傲,抛却了矜持,只剩卑微。 “千千,我要收回那句话。”他自己都没注意到自己竟然能够说话,也能够行动了。他抚上她懵懂不解的脸,眉眼含笑,“你一点也不聪明,你很傻,比我还要傻。” 她呶嘴不满,正欲出言反驳,却见他腾身坐起,覆过来吻住她。 “小和尚你唔” 他搂住她,徐徐倾轧,终于把她圈在身体之下。他按住纤柔的腰肢,后腰发力顶耸,把她一腔呜咽都吞入腹中。 青丝绞缠,香汗叠扑,他分不清这是罪恶的地狱,还是极乐的天方。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饭局,所以晚了,字数也少,请不要嫌弃河蟹时代不容易 留言稍后回复酒婶归来,叔打算采阳补阴\o~ 第46章 46混沌夜 这是混沌的一夜,视之不见,听之不闻,他与她只沉浸于彼此。 这也是醍醐灌顶的一夜,他恍然大悟,彻底皈依了她。 她的双腿紧紧缠着他的腰,在沉沉浮浮间问他:“你喜不喜欢我” 他在一片柔软馥地间冲刺,低低喘息:“我只爱你。” “嗯”她蹙眉吟哦,微微抬起身子,双臂环在他后背,十指乱抓,“更爱我还是更爱佛祖” 他曾说过他爱着她,就如爱着佛祖。当初的她听到这句话是多么高兴,可是她总是贪心,不想被任何事物分去他的爱,她希望独占他。 “爱着佛祖,也爱着你”他低头俯身,愈发用力地埋进她身体,他清明的双眸对上她迷离的眼。 “耍赖。”她说话带着鼻音仿佛撒娇,捧住他的脸,“必须选一个,不然”她莞尔一笑,骤然推开了他。 他忽然离开了她,跌坐在床尾,表情呆愣,唯有小腹下的“小和尚”还精神熠熠。 她扯过被褥暂且遮住自己,刻意忽视了腿间的钝痛,捂嘴轻笑:“快说,你更爱哪个你的答案若是不好后果自负。” 他怎会不明白她的意思,若是说出更爱她,自然可以与她缠绵欢愉,倘若他说更爱佛祖,恐怕她会一脚把他踢下床。 但他不想撒谎,也不会。 瞧他皱着眉头似有为难,抿唇半晌不语,她气不打一处来,抓着软枕砸过去:“呆子哄哄我成么” 她知晓他绝不可能割舍了佛祖,但只要他违心地说这一次这一句,她就心满意足了。 欺骗的初衷总是好的,令人快乐,她不介意他骗她。 “千千。”他似乎想通了,主动靠过来,拉她入怀。她别扭地摇了摇身子,撅嘴娇嗔,“回答了才许碰我。” “其实,”他胳膊的力气大得惊人,轻而易举把她箍得动弹不得,他低低地笑,凑过去亲吻她脸颊,“我想碰你,很容易。” 她挣不脱,气急败坏的:“你耍流氓” 他笑而不语,转眼就把她压着趴下去,炙热的胸膛贴住她光滑的背脊。她像只被捉住的小鱼,不甘心地闹腾挣扎:“好重你快起来” 他撑起身子,减少了压在她背上的大部分力量,沿着她后颈脊骨徐徐往下亲吻,最后在下沉的腰窝吮咬,紧接着,他突然用力撞进她身体。 她反手打不着他,十指紧抓床单,蹙眉娇吟:“轻点呀” “佛祖是我的血肉,与我连为一体,没有了这具躯体,我会死。”他似乎越来越用力,让她几乎承受不了,在她失声尖叫的时候,他又忽然温柔下来,款款图之,并且贴住她耳朵轻声呢喃,“但你是我的觉,我的大彻大悟,如果不曾遇见你,我此生都不会圆满,如果没有你,我便是一具行尸走肉。” 佛祖就像是生他养他的父母,他始终怀着最虔诚的敬畏之心,无条件地信仰。她则更像是他的心肝,珍贵到经此一副,不能给别人,永恒被他珍藏。 尽管没听到他说她比佛祖还重要,可这个答案似乎更令她欢喜。 “笨和尚,撒谎都不会。”她表面上责怪他,其实却把脸埋进手心,暗自偷笑。 在他释放的一刹那,他似乎登上了极乐涅槃境界,情不自禁说出一句欢喜禅言。 “先以欲勾之,后令入佛智千千,我皈依你了。” 一整夜,千千都沉睡在温暖檀香中,等到太阳照在脸上,她才勉强睁眼,懒洋洋地翻身抱过去,却扑了个空。 千千一惊,“蹭”的坐起来,摸了摸枕边已经冰凉一片,想来那人已经起床许久了。 “小和尚”她试着朝外头喊了几声,没有得到回应,顿时心急如焚,“檀邈梵” 门外静悄悄的,没有丝毫动静,这令千千的一颗心凉到了底,几乎凝成冰。 她坐在床头深吸了一口气,本来不想哭,但眼泪不受控制地落下来,不一会儿被子都被打湿了好大一块。 这个呆子,她都做到这份上了他还不肯原谅他,竟然爬起来一走了之应该说他是个负心汉更贴切,吃干抹净擦擦嘴,脚底抹油就遛了,没担当的臭男人她还没说要他怎么负责,他就怕成这样儿,孬种 千千恼他是真的,却并不后悔,她哭着自己安慰自己:“走吧走吧,反正你也被我睡过了,我才不亏” “你怎么哭了” 邈梵一进门就看见她坐在床头哭得伤心,纳闷地走过去,自责道:“是因为我把你惹哭了” 听见他的声音千千惊喜抬眸:“小和尚你没走” “我走哪儿去。”他抬眉不解,尔后从容坐下来,把热气腾腾的蒸糕递给她,“厨房里没有米面,还有我也起晚了怕你醒了会饿,就出门去买吃的去了。” 闻着鲜香的米糕,千千顿时觉得饿极了,她顾不得抹泪,接过来大口咬着,道:“我以为你走了不要我了。” 邈梵替她揩掉泪珠,微微一笑:“就为这个掉眼泪千千你真爱哭。” 千千嘴里塞满了米糕,狠狠瞪他:“我没有爱哭” “慢慢吃,我给你倒杯水。”他摸摸她的脑袋,转身出去。 千千坐在床上吃完了甜腻的蒸糕,心情也甜蜜起来,笑盈盈捧着脸笑。邈梵烧了水回来,见她又是灿烂笑颜,不禁摇摇头。 女人真奇怪,心情变幻莫测,上一刻哭下一刻笑,真是敏感又脆弱的人儿。 除了喝的水,他还端来一盆洗漱温水,浸湿了帕子拧出来,作势要为她擦拭身体。 千千慌忙按住被子:“不要你洗” 他愣了愣,似乎没有察觉到这样亲近的行为有多羞人,可是昨晚两人不是连更加亲密无间的事都做了他脸颊微红,解释道:“你又看不见,我可以帮你。” “谁稀罕你帮了。”千千垂眸敛眉,羞答答道,“你粗粗鲁鲁的,会把我弄疼的” 他也愈发窘迫,结结巴巴半晌,才吐出来一句干巴巴的“对不起”。 她也羞红了脸,夺过帕子就赶他出去:“我自己来,你不许看我。” “哦哦,那我先出去了。”他低着脑袋眼睛不敢乱瞟,快步走到门口,忽然又听千千在身后喊。 “小和尚,”她咬着唇,半是威胁半是娇求,“你哪儿也不许去,就在外头等着我,知道吗” 他低低“嗯”了一声,出去带上了房门。 等到两人磨磨蹭蹭收拾妥当,都已经是下午了。邈梵托着千千上了墙头,然后自己翻墙出去,再把她接下去。 她娇软的身躯落入怀抱,他忽然问道:“你昨晚一个人怎么进去的” “搭梯子呀。”千千理所当然,指着隔壁朱廷的宅子,“他家有竹梯,而且没人住,我就翻过来了。” 邈梵想起那晚捉奸的场面,不禁叹气摇头:“你啊你朱先生是好人,你却总是害他吃苦头。” “我是为他好”千千捏着小拳头打抱不平,“如果没有我帮他赶跑那个狐狸精,他还一直做着冤大头,被人当肥猪宰。” 这样一想也对。 邈梵无奈道:“好吧,就算此事是你误打误撞帮了朱先生,但考题一事,你险些害他入狱问罪知不知道” 说起这个千千更一肚子气,她隐忍不发,问道:“我给你说的题考了吗” 邈梵摇头,如释重负地说:“幸好没有。开考之前,朱先生及时向詹大人坦白,于是我们换了另一套考卷。” “什么” 千千气得跳脚:“这个猪脑袋居然临场变卦气死我了,白费我一番功夫他竟敢过河拆桥” 她气急败坏的样子惹得邈梵皱眉:“千千” “我不依我不依”她那架势看起来是要去找朱廷拼命似的,“拿了我的好处,居然不为我办事,剥了他的猪皮” “好了好了,别生气。”邈梵耐着性子哄她,“其实这样很好,至少你和我还有朱先生都不会因此受到牵连,况且你怎么就能肯定,换了题我就考不上” 千千一听,眼睛骤亮:“那你能考上吗” 邈梵谦虚道:“这个不能肯定,但我觉得试题并不难,我都答了的。” “那就是肯定能中啦”千千欢欣鼓掌,满眼崇拜,“夫君大人你好厉害。” 他低眉含笑:“嗯,娘子。” 主动喊她娘子 千千抱着他胳膊撒娇:“呐呐呐,说好考完就娶我的,我们成亲去罢。” 他们一行人搬到了另外的地方,是暂且租住的宅子。小荷与鲁叔叔这几日都忙着打扫屋舍,张贴喜字,阿飘这回总算靠谱了一次,扎了一顶像模像样的喜轿,还备好了邈梵穿的喜服。 “你们回来啦。”小荷见二人手挽手回家,笑着把千千拉到一旁,悄悄问道:“和好了” 千千满脸幸福娇羞的表情:“嗯,多谢你的药呀。” 小荷吐吐舌头:“啧啧,你真下得了手姑娘怎么样你什么感觉” “感觉么” 千千正要说,冷不丁邈梵重重咳嗽两声:“咳咳” 她侧目凝眉,他便一本正经拉过她的手:“过来,我有话跟你说。” 千千只好暂时跟小荷分开,随他走开几步,纳闷道:“你想说什么”她皱着眉头,胡思乱想着突然惊讶,大喊道:“难道你想反悔,不行” “我什么时候要反悔了。”他又好气又好笑,“那天是我不对,说话重了些,但既然与你已经总之我不反悔,也没有后悔,我要娶你。” 千千心里一颗大石落了地:“那就好。那你想跟我说什么” 邈梵严肃道:“你骗人的理由我都细细想过了,尽管觉得不妥,但也有合情合理的地方。只是千千,你我二人既然要结成夫妇,须得坦诚相待,所以你以后不可再骗我,就算是为了我好也不行。你能做到吗” 千千就是一心一意想嫁他,这点要求当然答应,忙不迭点头:“能啊能啊,我以后肯定不会再骗你了” 邈梵满意点头,又道:“还有,骗别人也不行,就算你有为民除害之类的理由,也不能再以行骗为生。世间有公道有王法,这些不平之事理应交由官府处置,若人人都用行侠仗义的借口滥用私刑,岂非扰乱法纪这非但不能救人,还会害人。所以,你也不能再像以前一样到处招摇撞骗了。” “这个啊”千千面露为难,但见邈梵一脸坚持,只好恹恹答应,“好嘛,不骗就不骗” 邈梵见她口是心非的样子,勾起唇角:“你若言而无信,当心我罚你。” 咦怎么罚 她眨眨眼不太相信的样子。 只听他一派君子端方,淡淡出口:“忘记昨晚你是怎么求饶的嗯” 她怔了怔,方才觉得两颊滚烫,于是慌忙用手捂脸,羞愤大喊:“檀邈梵你这个色胚子” 那种惩罚想想都害臊呀,不过好似这么亲密也很好啊 为了让他多多“惩罚”,是不是该多去骗一些人呢 作者有话要说:放假各种忙,昨天没有更新对不起嗷嗷待哺的小妖精啦,今天照例要低调哈 祝大家节日快乐╭╯3╰╮ onno谢谢投雷的小妖精们 嗯呐扔了一个手榴弹 投掷时间:20140429 21:01:21 执拗的椰果扔了一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40430 21:14:17 vivien扔了一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40430 21:16:23 嗯呐扔了一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40430 21:29:29 清风07扔了一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40430 22:39:56 12315571扔了一个地雷 投掷时 美人局第15部分阅读 - 美人局第15部分阅读 - 美人局第16部分阅读 美人局 作者: 美人局第16部分阅读 美人局 作者: 美人局第16部分阅读 :20140430 23:25:17 12315571扔了一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40430 23:25:51 第47章 47鲤鱼跃 这场喜宴算是家宴,俩人都是外来客,在江州并无亲朋好友,于是一切从简,并不大宴宾客,只有平素住在一起的几人吃一餐饭,小荷掌勺。阿飘则请了一支唢呐队伍吹奏喜乐,然后轿夫们抬着花轿围着小宅子绕了一圈,又回到门前。邈梵换了喜服,呆愣愣站在门口不知要做什么,鲁叔叔捻着胡子笑得合不拢嘴,推他一把让他去踢开轿门,然后把千千牵回了家。 他们都没有父母,本来打算对着天地叩拜两次,这时千千却把盖头一撩,硬是拉着鲁叔叔让他坐到上位,要向他行叩拜高堂的大礼。 鲁叔叔一脸惶恐,像板凳儿上有刺似的,慌忙摆手:“使不得使不得,我如何担当得起” 千千不由分说已经拉着邈梵跪下来,放下盖头遮面,坚持道:“这么多年都是您照顾我和小荷还有飘哥,如果没有遇见您,我都不知道自己会是什么样。鲁叔叔,在我们几个心里,您就是父亲。” 她流落江湖的最初几年,吃了很多苦头,同时也仗着聪明,没少做坏事。有次她偷了别人的钱袋,正得意洋洋地要去挥霍,却被鲁叔叔抓住了。 “小姑娘,把钱还回去。”他一身布衣像个寻常的掌柜,却慧眼如炬。 千千刁钻,装糊涂反问:“什么钱大叔,你该不是看我长得可爱,就打算诱拐我吧” 鲁师傅摇摇头,指着她身后道:“你看街尾那个正在哭的人,听听他在说什么。” 千千竖起耳朵仔细听,那人蹲在街边嚎啕大哭,过路人好心问他怎么了,他说他丢了买药的钱,他的母亲还在病床上等着药救命,那一袋子钱是他全部的积蓄 鲁师傅说:“这一袋钱对你而言也许只是一支漂亮的珠钗,或者一件时兴的衣裳,但对他来说,却是亲人的性命,孰轻孰重,你分得清么” 千千努嘴扭头:“他的亲人又不是我的亲人,关我什么事。” 鲁师傅叹气:“你这个小姑娘怎么是一副铁石心肠,枉费了一张漂亮脸蛋,若是再过几年长大了,岂非要变作蛇蝎美人。” “你管我”千千气得跺脚,愈发不肯还钱,“钱上面又没刻名字,在谁手里就是谁的,有本事你上官府告我呀。” 鲁师傅并不跟她多加争辩,伸手在她头顶一晃,就抽走了她发间玉钗。等她察觉想抢回来,却见他把钗放进了怀里,还特意拍了拍胸口:“在谁手里就是谁的。” 千千:“” “你还给我”她踮脚想抢,鲁师傅却仗着大人的身形往后退了几步,随后转身大步走远,只留着一句话给她。 “你先物归原主,我再完璧归赵,来城隍庙找我。” 最后,自然是千千还了钱袋,然后在城隍庙的一个角落找到了鲁师傅。 “喂,我还了钱了,快把钗给我。” 鲁师傅手里握着什么东西,他头也不抬地说:“等等。” 千千捧腮蹲在一旁,看他摆弄手上的东西,只见是一块质地温润的白玉,初见雏形。他并不看图,金刚钻的刻刀在玉上划过,很快削出形状,然后打磨抛光整套动作如行云流水。 等他把新的玉钗递过来,她才发觉自己看得出了神。 “拿去罢。” 千千接过仔细一看,惊讶发现这支新钗居然与她原有的那支一模一样。 鲁师傅收拾了东西,舀水净手,微微笑道:“你那支白玉凤鸟海棠钗应该是一对,而且我瞧你旧的那支海棠花瓣掉了,所以替你重新做了一支,算是送你的。” 千千欣喜不已,捧着新钗看了又看:“一模一样你怎么做到的” 鲁师傅笑笑:“这只是一门手艺。” 她高兴地把钗插入发间,然后摊开手掌问他讨旧的那只:“我的钗还我。” 鲁师傅却没有动作,站起来背上行囊,要远行的模样,道:“我已经给了你一支了。” “那不行”千千拔下新的玉钗,“我还是要以前的那支。” 鲁师傅的眼神略带揣测,只听她道:“那支是我娘留给我的。” “我猜到了。你衣衫不菲首饰精致,全身上下唯有那支玉钗陈旧残缺,这样不般配的打扮,只能说明赠你玉钗的人很重要。”鲁师傅又把她打量了一番,猜道:“你一个人住” 千千被他看穿很惊讶,脱口道:“你怎么知道” “你这么爱美,头发却梳得不好,刚才我见你独自从酒楼出来,正是饭食,若你不是一人,自会有家人陪伴,又倘若你家中有人,便不会出来寻食。” 千千咂舌:“你还看出来什么” 鲁师傅微微一笑:“很多。察言观色,这也是一门手艺,就比如街上那么多人,只有我一眼看出你偷了钱袋。你想学吗” 尽管怀疑此人的来历,千千还是抵挡不住好奇心,她初生牛犊不怕虎,大方道:“想你教我呗。” “但我不收徒弟。”鲁师傅拍拍袍子走了出去,千千就在后面跟着他,一直跟到他肯收留她。 然后,他们又一起收留了小乞丐阿飘,再然后是小荷最后,她还领回家一个小和尚。 那支旧钗,鲁师傅一直保管着,只说等她出师技满才能归还。 拜完天地,新人没有着急进洞房。一家人围在桌旁吃饭,这段往事被鲁师傅当做笑话讲给大伙儿听,小荷和阿飘笑得乐不可支。 阿飘朝鲁师傅竖起大拇指:“魔高一尺道高一丈,鲁叔叔,只有您才能降伏了这个小魔头。” 千千极为窘迫,红着脸辩白:“什么什么嘛不就是偷了别人几文钱,阿飘你敢说你没做过” 阿飘龇牙:“我从来不偷别人的买药钱” 鲁师傅摆摆手,笑道:“她那时还小,我是想着引导她一番,别让她做了大奸大恶之事还不自知。”说完他问邈梵,“我们这样你觉得如何” 他们这群三教九流混江湖的人,做的事情不是那么光彩,邈梵能否接受 邈梵低眉沉思,须臾开口:“有人说盗亦有道,我以前并不能理解,如今却好像懂了几分。也许世间有很多道,佛祖只是其中一支,而你们走了完全不同的道。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选择,我不应妄议哪条道才是对的。” 千千搭着他肩膀笑问:“那意思是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互不干涉”继续行骗也是可以的了 邈梵摇摇头:“所有的道都殊途同归。你说过你骗的都是坏人,是劫富济贫,是为了替那些受苦难的人讨公道。佛说大慈大悲,普度众生,两者难道不是一个道理也许以前是我眼界太窄,没有参悟这点。不过我还是希望你们不要骗人,以暴制暴终究不是良方,从根源上感化才能釜底抽薪。” 鲁师傅若有所思,点点头:“这才是修佛之人呐。” 始终怀着一颗宽容慈悲的心,通达透彻,并非凡人可以触及的境界。 “不要道道道了听得我脑瓜子疼”阿飘倒了一杯酒,压着邈梵要他喝下,“今天是你大喜的日子,多谢你为民除害娶了千千这个丫头,来我敬你一杯” 邈梵推手婉拒:“飘哥,我不喝酒的。” 千千一边吃菜一边说:“是啊是啊,佛门戒酒肉,他吃了就是犯戒。” 阿飘“扑哧”笑出来:“哈哈,你连媳妇儿都讨了,早就犯了色戒了,有道是酒肉穿肠过,佛祖心中坐嘛,良辰美景洞房花烛,没点酒成不了事儿快喝快喝” “娶千千是因为爱她,但我不爱酒肉,所以不能吃。”邈梵一本正经解释,很真诚地说,“我以茶代酒罢。” “好啦好啦,檀公子不想喝就不要勉强,我们陪你喝呀。”小荷劝阿飘坐下,给众人的杯子都斟满了酒,举杯邀约,“来,我们祝新人白头偕老,百年好合,干杯” 邈梵端着茶与大家碰杯,微红着脸道谢:“谢谢,我一定会对千千好的。” 千千低眉娇笑,桌子底下与他紧紧十指相扣。 深夜宴席才散,鲁师傅扶着醉得一塌糊涂的阿飘回房,小荷留下打扫残局,邈梵见了想帮忙,却被小胖丫头挥手赶开。 “去去你今儿是新郎官,快进洞房办正事,这儿留给我就好啦。” 千千也有点酒气上头,歪歪斜斜靠在他肩头,呵呵笑道:“走不动了。” 于是邈梵打横抱起她回了喜房。 “背好痛” 他把她放到床上,听见咔嚓的脆响声,然后她蹙眉翻身,往身后一抓,抓出来一把花生桂圆。她闷闷不乐地把东西往床底下一扔:“讨厌谁放的这些,怎么睡啊” 脑袋晕乎乎的难受,她一会儿就把眸子阖上了。邈梵打水为她擦了脸,然后耐心一颗一颗把花生桂圆这些干果拣出来,再铺好了床让她睡舒服。 半梦半醒之间,千千察觉他也钻进了被窝,从后面抱住她。他的身躯很温暖,还带着亘古不变的淡淡檀香味儿,舒心宁神。 “小和尚”她迷迷糊糊地转过脸,闭着眼去找他的嘴唇,“亲亲。” 他主动覆过来吻她,俩人的舌头深深绞缠在一起。 亲吻让她发热发烫,她剥开他的中衣贴过去,抱住他微凉的身躯,舒服得喟叹一声:“嗯” 他也小心翼翼把手探进绣衣里面,摸着她玲珑的腰线徐徐向上,轻轻握住她的娇乳。 她依偎在他怀里低低发笑:“嘻嘻,色和尚。” 他喉咙吞咽一下,试探问道:“千千可以吗” “有什么不可以的。”千千隔着裤子戳了戳他的翘起,娇滴滴道:“轻轻的,不可以弄疼我。” “嗯。” 他只是亲吻爱抚,手掌滑到她双腿之间,指尖轻轻探入。微肿的莲瓣才受过暴风雨的摧打,还没彻底恢复,她咬唇溢出痛楚的哼吟。 他用指腹按着那里,温柔地揉捏,他躬身在她胸前鼓捣,舌尖舔舐红樱,惹得她禁不住细细哼出来。 莲瓣中央渗出点滴蜜津,顺着这份黏滑,他的手指钻入香径,她情不自禁收紧,绞紧了手指。他想退出来,于是轻轻往外抽,她却在此时唤他,声音媚得能滴出水来。 “唔相公呀” 他不明所以,停下来问:“怎么了” 她睁开春眸,娇羞地凝望他,手指头勾住他的裤腰缓缓往下拉,娇嗔道:“我要那个。” 沉甸甸的“小和尚”跳出来,它已经苏醒了,蓄势待发。 他捧着她的腰,缓缓推入了香径,她半倚着,睁眼看着自己一点点吞食。这样yin靡的场景让她觉得又羞怯又刺激,当他完全没入,她忍不住尖叫一声。 他以为弄疼她了,紧张的绷紧了身子。她却尽情感受着被他充满的快感,低吟娇语:“愣着干嘛呀” 他温柔地来来往往,每一次都让她快乐,抓着他肩膀大声尖叫。 于是他越来越用力,高高提起重重落下,她犹如在云端沉浮,不知今夕何夕,喊得嗓子都哑了。 红烛燃尽,喜被鸳鸯,他与她交缠在一起。他坐着,她又坐在他身上,由他挺腰往前,而她按住他的肩膀,娇软的身子随着他的律动颠簸。 她软成了一滩水,弱弱出声:“你哪儿学的这些” 他享受着她的香软甜美和湿润紧狭,从两只娇乳中间抬起头来,道:“天竺有一种欢喜禅法,能让般若与方便融为一体就是这样。我见过经书上的图画。” 她抬起酸软的胳膊,笑着拧他耳朵:“胡说八道,你看春宫画儿也能扯到修行上去,佛祖不会饶你的。” “真的。”他紧抓她的腰肢,低声道,“还有很多,我一一教你。” 过了小半月,秋闱即将放榜,前一天的时候,江州府下了好大一场雨。 雨停之后,城里就传开了一件怪事。 竹枝巷那里居然凭空出现了好多大鲤鱼下雨之前明明什么也没有,雨过之后街道积水,有人听见“啪啪”响声,过去竟发现了小水洼里躺着鲤鱼。 百姓们都说这鱼是天上掉下来的。 秦生和李生约邈梵第二天去看榜,所以他也听说了,回家便告诉了千千,还一脸纳闷不解:“为什么会有鱼是谁家水缸破了” 千千捂嘴偷笑,一本正经道:“不知道啊。也许”她抬眉眨眨眼,“是老天爷暗示有人要鲤鱼跃龙门了呢。” 作者有话要说:放假了作息不规律,天天饭局,今天又晚啦不过看在有肉吃的份上,就给酒叔撒朵花儿呗 明天要上班,抽空再送积分和回复留言了哈,我去洗洗睡了。晚安么么哒╭╯3╰╮ 第48章 48飘桂香 放榜之日,邈梵在家等着秦生和李生过来一同去贡院,他神情从容平淡,并没有寻常士子的紧张和期盼,甚至晨起还练了一套罗汉伏虎拳,然后去厨房煮好粥才喊千千起床。 “唔”千千懒洋洋地趴在枕头上,嘟嘴不满,“你自己睡不着就算了,干嘛吵人家讨厌” 邈梵把她的衣裳放到枕边,道:“那你睡吧,今天放榜,等会儿我要去贡院。” “什么”千千猛地弹起来,“今天放榜啊你怎么不早说” 她手忙脚乱地穿戴起来,边穿边埋怨:“早知道放榜我昨晚就不睡了,这么大的事儿你也不提前说一声,我才不要错过看写着你名字的红榜,呆和尚” “如果中了,我回家告诉你就是了。为什么非要看榜”他表示不能理解。 千千一根指头戳上他脑门:“笨当然是因为我要当第一个祝贺你的人啊。” 连这种事她都要争第一 邈梵揉揉额头,无奈道:“那你动作快些,马上就该出门了。” 正值九月初,桂花飘香。所以秋闱放榜又称桂榜,士子们蜂拥而出,踏着桂花香气来到贡院门前,等待张贴成绩。 千千在家吃了一大碗放了桂花蜜糖的白粥,然后秦生和李生来了,于是几人一同出门。 邈梵两次都没有见到冯生来,很是奇怪:“怎么不见冯公子” 秦生挥袖叹气:“别提他了,他已经被革了生员的名,早就收拾行李回老家了。” 原来当初冯生还是买了陈管事手里的请帖,詹涟台彻查许府,除了直接和许大人有勾结的考生,连把这些小鱼小虾也不肯放过,一网打尽。冯生四处借债,好不容易凑齐二百两买了帖子,没抵上多大用处不说,还因为东窗事发,落了个科考舞弊的罪名,直接被革了名,朝廷永不录用。他自觉没脸,在夜深人静的时候悄悄离开了江州,灰溜溜走了。 秦生摇头惋惜:“他也是一时被猪油蒙了心,误入歧途,如今可好,前程再也无望了” 邈梵道:“他以前种下恶的因,现在结出恶的果,也只得自食其果了。” 李生素来高傲,闻言不屑道:“这便是作茧自缚咎由自取,都是他活该,怨不得旁人。” 相比之下秦生要有人情味得多,道:“诶,李兄你也不要这么说,他已经够可怜了,咱们都是同乡,等回家了还是去看看他。” “看他作甚若是你我中榜,他只会以为我们存心炫耀,相见不如不见,还是免了罢。”李生转过头问邈梵,“我听说冯生曾约你一同买帖” 邈梵承认:“嗯,不过我没有答应。” 李生赞许地拍拍他肩头:“幸好你没答应,否则我们连朋友也做不成了。” 李生这话说得挑剔,总是有种高高在上的傲慢劲儿,好像能与他相交是十分荣幸的事。邈梵心胸宽阔,闻言也不介意,随他去了。 千千一路无话,让邈梵觉得她很反常,遂别过脸低声问道:“你怎么了” 她似乎想什么出了神,迟迟才“嗯”了一声,抬起头来:“什么事” “我问你怎么了,心不在焉的样子。” “倒也没什么都是过去的事儿了。”千千抿着唇,犹犹豫豫的目光对上他清亮的眸子,迟疑片刻才说,“你不许我骗你,那我就实话实说了,其实上一次冯生找你买帖子,你没答应,他出门遇见了我,我就” 邈梵倒也不算太惊讶,问道:“你也买了” 千千摇头:“没有。” 他松了一口气,笑着说:“既然没买你担心什么,我又不怪你。” “虽然没有买,但是”千千觉得主动坦白总比被他揪住小辫子要来得好,心想横竖都拜过堂成了亲了,他是她名正言顺的相公,跑也跑不掉,于是一股脑儿把实情都倒了出来,“我让鲁叔叔做了一批假帖子,八十两一张全卖了出去。然后我拿了其中一张,带你去许府祝寿。” 邈梵大惊,瞠目结舌说不出话来:“你” 他还是低估她了,这小妮子行骗手段远比他想象的高明得多,她简直无药可救了 千千瞧他似乎有生气的苗头,赶紧拉着他胳膊撒娇服软:“相公相公好相公我错了,我以后都不敢了,我会改的,您就原谅我这回嘛,好不好” 邈梵被她磨得不行,心一软松了口:“好也罢,以后真的不能再骗人了。” 她竖起三根手指发誓:“我保证再也不做这种买卖了” 他满意点点头,牵着她的手继续往前走,她小媳妇儿般跟在身后,一路偷偷抿笑。 这种买卖不做了,还有另一种嘛,天无绝人之路,她有的是发家致富的办法。 贡院大门打开,官差提着木桶出来,刷了满满一墙壁的浆糊,然后把红榜张贴上去。等候多时的士子们顿时蜂拥而上,人头攒动摩肩接踵的,争先恐后去瞧榜上的名字,好多人被挤得冠斜衣散,甚至连鞋子都掉了。 有好事者头一个挤到榜下,然后大声读出上面的名字。 “第一名,常岩阳常岩阳中了第一名” “常岩阳常岩阳在哪儿你中解元了” “谁是常岩阳” “” 邈梵护着千千躲在人群后面,紧紧把她抱在怀中,身旁人潮汹涌,俩人差点被挤散架。他像一棵大树紧紧扎根在地上,她是被他护在羽翼下的柔弱小花,她挣扎着抬起头来,催他去前面看榜:“别管我了,快去看你考了第几名。” 他没说话也没迈步,而是摇了摇头。 又是更多的人挤过来,她愈发缩紧了身子,藏在他怀中,竖起耳朵听前方好事者念榜。终于,她听到了他的名字 “第九名,檀邈梵” “中了中了相公你中了” 千千高兴得大喊大叫,踮起脚捧住他的脸狠狠亲吻:“我就说你能中的,太好了” 相比她的欣喜若狂,他显得冷静自持,淡定地拥着她挤出人群,低不可闻地“嗯”了一声。 她纳闷,弯腰凑到他眼前:“你不高兴嫌名次不好” “没有。”他牵着她往回家的路走。 她愈发不解:“那你为什么板着一张脸你看别人都手舞足蹈的。” 邈梵解释:“对我来说参加秋闱并非出于本愿,既然无愿也就无望,没有期望没有盼望没有希望,所以中与不中都无所谓啊。” 千千郁闷了:“原来你根本不想中举,那我做这么多都是白费功夫了” “也不尽然。虽说以前不曾盼望,但今日中举,我却还是有一点高兴的。”邈梵微微含笑,迎风飘来桂花,落了几粒金黄在千千发丝里面。他伸指一粒粒挑出,神情温柔:“因为我实现了你的心愿,令你开心,我也就快乐。” 贡院的角楼上,有人站在那里,这里是士子应试时考官呆的地方,登高极目,能清楚洞悉数百间考棚里的情况,此刻詹涟台高立在此,一眼望穿了贡院门口的人生百态。 桂风飘香,连空气中都是香甜的沉醉,而他面前似乎矗立着一堵不可逾越的高墙,令他与这份欢喜甜蜜隔绝。 他儒雅俊朗如常,眸色却沉沉的,看不清情绪。他抬手用折扇一指,问身后的阮七:“第九名,你觉得如何” 阮七自然也看见了夹杂在人群中的邈梵和千千,道:“他的才学如何属下不知,只是他与那女子关系不同寻常,按理应当”他没有说下去,只是心里直觉邈梵和骗子是同伙,也应入狱问罪。 可是詹涟台经办此次科举舞弊案,一手压下了千千的事,只字不提,看样子大有为她遮掩开脱之意。 “第九名是我的意思,其实委屈他了。”詹涟台忽而一笑,“他很有意思,有着这个年纪的无畏和执着,也有老者般的豁达从容。我有意磨一磨这块璞玉,所以给他这个名次,是为了挫挫他的锐气,以免他骄傲自满,同时,也给他一个春季会试的机会。来年金殿面圣,你猜他有没有机会问鼎三甲” 阮七不解:“大人,您这么帮他是为了什么” 詹涟台顿了顿,方才开口:“大概是想起了自己年轻的时候。” 阮七更加糊涂了,詹涟台却不再多言,转身下了角楼。 此次秋闱中举的士子们,来年春天都要去京师参加会试,会试过后就是殿试,殿试的前三分别是状元榜眼探花,名次由圣上亲自定夺。这回邈梵得了第九名,大伙儿都为他高兴,而千千当机立断,做主马上举家迁到京师,在那里过年关,顺便准备应试。 秦生没有中举,倒是李生中了,两人都要回乡告知家人结果,于是与邈梵作别,李生还与他约定来年在京师会面。 既然要走,江州城里的所有家当就都要处置了,现在住的宅子好说,本来就是租的,可是竹枝巷那里的宅子却是八百两买的,一时要卖也没那么容易。若是仓惶出手,必定亏本。 小荷劝千千别着急卖,千千却说越快越好,刚喊了牙人来看宅院,第二天就来了七八个买主,争着抢着要买房,还全是现银。 最后千千当然是选了一个出价最高的,贰仟肆佰两成交,一个子儿也不少。那人花了高价还笑得合不拢嘴,反观没有买到的人,个个垂头丧气。 小荷极为纳闷,咂舌道:“这些人脑子坏了么当初八百两我就觉得贵,现在翻了三番,他怎么还觉得占了大便宜似的” 千千一边数着钱一边笑:“这还不简单,这座宅子现在是吉屋,没见他们都是读书人呐当然是想沾沾好运呗。” 小荷傻乎乎的:“啊” “你不知道竹枝巷现在改名了么叫龙门巷了”千千把银票揣好,笑着问小荷,“鲤鱼跃龙门这个局我摆的好不好” 小荷恍然大悟:“原来你叫我买鲤鱼是为了这个姑娘你就不怕檀公子知道了生你气” 千千无所谓道:“怕什么呀,我答应他不骗人,没说不赚钱呀。再说了” 她笑得娇羞:“我才不怕他罚我,还就怕他不罚呢” 作者有话要说:爱小妖精么么哒╭╯3╰╮ 酒叔出去一趟,回来宠幸小妖精 第49章 49舟行船 秋高气爽的日子,千千一行前往京师。她嫌走陆路马车颠簸,恰好江州到京师有运河水路,于是几人租了一条船,船工夫妇加上他们的子女,共四个人,男的负责掌船女的负责洒扫,一路沿河把客人送到京师码头。 这艘船虽不如官家的宝船气派,但胜在小巧精致,共有两层。上层船舱隔成小间,里头用具家什一应俱全,船尾还可以烧水煮饭。千千和邈梵共住一间大一些的,其余人都各住各的。下层则是仓库和船工一家所住的地方,堆放着补给的货物。 大好的天儿,江面上风平浪静,只有过往船只留下水波,千千百无聊赖倚在窗棱上,一颗颗往水里扔果仁干,引来一小群鱼尾随。 邈梵从甲板上回来,就见她无精打采望着水面的模样,走近了一看原来她在喂鱼,不禁笑道:“难不成你想把鱼都引到京师去” 千千撅着嘴,伸手还想抓一把果仁儿,摸到光溜溜的盘子底。她拍拍手站起来,长叹一气:“还有多久才能到京师” 邈梵牵着她到盆架前洗手,低眉为她抹上香胰子,道:“水路比陆路远,最快也要七八日。” “啊”千千失望极了,跺脚跺得船板咚咚响,“这么久太难捱了” 船上就那么巴掌大的活动范围,四周又都是水,哪儿也不能去,以她活泼跳脱的性子待得住才怪,再说了,不能骗人不能说谎话,成心憋死她好么 邈梵低低发笑,为她擦干手,安抚道:“船家说最多明日就能到虎镇,到时候要下船采买,我陪你去逛逛吧。” 一听可以下船玩儿,千千高兴得蹦起来,跳到他身上挂住脖子,使劲儿撒娇:“好啊好啊小和尚你真好” 他搂住她以防她跌倒,无奈道:“别闹了,快下来。” 千千这才依依不舍地松开他,可是往外望去斜阳还挂在山头,起码还要在船舱里呆上五六个时辰才能到虎镇,这漫漫长夜如何打发 她的心情又低落下来,抿了抿嘴一抬眸,正好看见他的喉结,还有喉结下方交领遮住身躯,以及健硕的胸膛,想起每晚都听到那里有力的跳动,她舔了舔唇。 “相公呀。” 她忽然千娇百媚地唤他,令他生出一种不好的预感。果然,他还没来得及说话,她的手已经钻到了他袍子底下,俏皮地挠了挠。 他喉头滚动:“千千天还没黑” “天黑不黑有什么关系”她不怀好意地拨弄,看他气喘吁吁的样子咯咯直笑,“我才洗了手的。” 他想推开她,胳膊还没抬起来,她却慢慢蹲了下去,檀口微启。 “哦” 他忍不住叫出声,腿根发软差点站不住,后退一步抵住了桌子,双手撑在桌面上,十指紧抓。 “千千,不要呃”他的嗓音像被炙烤过,又涩又哑。 她不管不顾,玩了许久才吐出来,仰起漂亮的脸蛋,笑着问他舒不舒服。 他绷紧身子红着脸,羞赧地点点头。 她莞尔一笑,重新低下头去 晚饭做好了,小荷来喊俩人出去吃饭,敲了敲门没人应声,她把耳朵贴在门上,听见里头有细微的喘息声。 她又拍了拍门,喊道:“姑娘你睡着了么快起来吃饭了” “马马上,就来。” 回答她的却是邈梵,说话还结结巴巴的。小胖丫头纳闷,又问:“姑娘没在” 邈梵压抑着,努力平稳声音:“在她唔她在睡觉” “哦,那你快叫她起来,饭菜都做好了。”小荷不疑有他,说完便走了,这时邈梵再也忍不住,阖眸低吼一声,然后全身松懈下来。 “咳咳” 千千被呛得不轻,咳嗽几下趴到窗边吐掉,转过脸来恨恨捶了他几拳,娇嗔埋怨:“讨厌” 还不是你玩火。邈梵悄悄这般想,却没有说出来,红着脸把身上清理干净,垂眸不敢看她:“咱们快出去吧,大伙儿都等着呢。” 小荷摆好碗筷,俩人就出来了,然后鲁师傅和阿飘也跟着落座。小荷给每人盛饭,道:“船上当然就吃鱼吃虾啦,秋天的螃蟹好,又大又肥,我蒸了四个,檀公子不吃,我炒了两个素菜给他。”她夹起螃蟹一一分给大家,放进千千碗里的时候,她抬眼瞟见千千一回,眉头一皱问道:“姑娘你偷吃什么了” 千千纳闷,否认道:“没有啊。” “那你嘴角怎么有白的东西,像羊乳。”她摸着自己的唇角,示意千千,“就是这儿。” 啪嗒 邈梵打碎了碗,他慌了神,语无伦次:“对对不起我千千刚才在睡觉,我不不不是故意” 小荷很大气地把手一挥:“一个碗嘛才值几文钱,又不要你赔,你那么紧张干什么。” 他窘迫不堪,眼角余光偷瞄千千,却见千千气定神闲稳如泰山,用手绢擦了擦唇角,轻描淡写道:“睡得太香,流口水了。” 小荷明了,不再多问,大家开开心心吃饭,只有邈梵神不守舍坐立不安。 天黑了,船家还在赶路,其余人各自回房休息。一进屋关上门,千千就忍不住“扑哧”笑出来,邈梵则一脸郁色,闷闷不乐地看着她。 她笑个不停,他越发气闷,气鼓鼓坐到一旁,别过脸去。 她软哒哒贴上去,朝他耳朵吹气:“相公,相公” 他置之不理,点了灯拿出一本书,正儿八经地苦读起来。 她从背后扑上来,趴在他背上说话,声音娇软:“你生气啦” 他冷冷哼了一声。 “怎么这么小气呀。”她舔他的耳朵,“你不是觉得很舒服么我这么伺候你你不喜欢吗但我看你似乎很喜欢呢,那你为什么要生气” 她使出浑身解数缠他,他绷着脸不为所动,眼睛只盯书册,不肯看她。 “哎呀哎呀,相公”她干脆抽走了他手里的书,整个人都坐到他身上去,拼命朝他怀里拱,撒娇耍赖,“好了好了,我错了嘛你别生气,理理我好不好” 他紧绷的表情终于有了一丝松动,缓缓乜斜,徐徐开口:“你知道我为什么生气” 她笑嘻嘻的根本不像有悔改之意:“因为我又把你那个那个了呗” 这么一说她觉得自己好像强取豪夺的恶霸呀 谁知邈梵摇摇头:“不是这个。” 千千这下糊涂了:“那是为什么” “我”他惭愧地低下头,“千千,我刚才撒谎了。” 她一开始还没反应过来,迷糊地眨眨眼:“什么时候” “就是小荷过来,问我们在干什么,我撒谎了。” 她明白了,他最痛恨的便是“妄语”,说谎话和说大话都是妄语,是犯了佛门戒律。他曾因此和她决裂,可见他对撒谎者的厌恶,但是今天他自己却撒谎了,这让他觉得既难过又罪过,好像背叛了佛祖一样。 真是个死脑筋 千千暗自叹气,开口却道:“那我问你,如果重新给你一次机会,你还会撒谎骗小荷吗或者实话实说,告诉她我们在做什么” 邈梵几乎没有犹豫,摇头道:“不能告诉她我们在做什么。” “不说实话,那就还是撒谎咯。”千千两手一摊,很轻松地说,“这不结了。既然无论如何都不能说实话,咱们只能选择撒谎,再说骗她是为她好,她一个没出嫁的小姑娘,怎么能告诉她这种东西,存心羞死她呀相公啊,有时候骗人不是坏事,隐瞒真相对大家都有好处,说出来反而让我们和她都尴尬。你想啊,佛说大慈大悲,所有人都好都快乐,这就是慈悲,所以呀,有时候骗人是可取的。” “这” 他仔细思量,发现她这番逻辑竟然无懈可击,挑不出错处 他懊恼地沉沉一叹:“千千,我好像越来越参不透佛理了。” “参不透就参不透呗。”她捧着他的脸亲上去,“想多了费神,快睡吧,明天陪我上岸玩儿。” 他微微一笑,反手抱住她压下去,与她耳鬓厮磨:“我现在只想参透欢喜禅娘子。” 这晚江面上起风了,小船略有颠簸,而她却数不清被他送上浪尖几次,失声尖叫又被他堵住了唇,只得把满腔呜咽吞回腹中。她忍得辛苦,又抓又咬,把他肩膀都挠破了,直到天快亮了才昏昏沉沉睡下。 天亮之后到了虎镇,小船靠岸,船家的媳妇女儿上了码头采买补给,船工则在舱里睡觉休息。邈梵好不容易把千千从床上拖起来,带着她也上了码头。 她哈欠连天,揉着眼说:“再睡一会儿”转身就想回船上。 他摇头叹气,好言好语劝道:“是你说要上岸游玩的,你若现在回去睡觉,等会儿醒了又该赶路了,到时你别后悔。” 千千一想也对,于是狠心揪了自己手背一把,痛感让她打个激灵瞌睡都跑了,立刻精神抖擞:“走吧” 虎镇临着运河,又在要道,来往船只基本都要在此停下歇一歇,所以让这里热闹起来,简直不比州府差。码头过去就是进城的路,路上来往的客商络绎不绝,各式各样打扮的人都有,还有不少是船工。 千千和邈梵走进了城,在路边看见有卖素馅馄饨的摊子,于是过去坐下要了两碗。他抽了筷子用茶水烫过,放入千千手中,然后馄饨端来了,他也先推给她:“快吃吧。” 千千喝着鲜美的馄饨汤,一双黑白分明 美人局第16部分阅读 - 美人局第16部分阅读 - 美人局第17部分阅读 美人局 作者: 美人局第17部分阅读 美人局 作者: 美人局第17部分阅读 的眼却四处打量,冷不丁看见两个穿花布衣裳的女子,一老一少,都是船娘打扮,正是他们船上的那户人家。 只见船娘被一个男人推搡了一把,便摔在了地上,篮子里的鸡蛋全碎了,蛋清蛋黄淌了一地。 那男人手提鸟笼,穿得倒是人模人样的,指着船娘破口大骂,隔得有些远,千千只听到断断续续的话,好像是船娘弄坏了他什么东西,很宝贵又很值钱。 小船娘去扶她母亲,连连道歉,男人却不肯善罢甘休,似乎还要压着娘俩上官府。小船娘不过十一二岁,被这凶神恶煞的男人吓得直哭,男人这时居然扬手打了她两耳光,还往地上啐了一口,跳脚破口大骂,什么脏话都往外蹦。 千千一扔筷子就站了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这么纯洁隐晦的一章,你们看懂没有没有的话酒叔也不能亲身上阵掩饰,请意会不言传记住低调 哎没想到我也有这么含蓄的一天,这个情节不能写完整真是太遗憾了有木有╮╯╰╭ onno谢谢 vivien扔了一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40502 23:46:58 言言扔了一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40503 00:53:37 执拗的椰果扔了一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40503 23:35:32 一首小诗扔了一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40505 02:49:53 第50章 50金画眉 千千见到小船娘被欺负,蹭得就站起来,还没等她冲上去,身边的邈梵已经迈着阔步过去,一把抓住男人落下的掌。 邈梵扔开他,淡淡开口:“够了,有话好好说,动手打人本来就不对,何况你还打一个小姑娘。” 半路杀出个好事者,男人恼怒,凶神恶煞吼道:“哪儿来的小兔崽子敢挡爷爷的路找死” 别看这男人穿得体面,长得却是五大三粗,满脸横肉像是土匪。他见邈梵一副书生打扮,长得斯文俊秀,自然不放在眼里,挥起拳头就往人脸上揍。 砂锅大的拳头袭来,经过的路人都吓得捂眼,千千也惊慌失措地跑过去,想拦在邈梵前面。只见邈梵挥臂一挡,轻松拨开男人的胳膊,反倒把那厮推出去几步。 男人凶横的脸庞划过惊诧,没想到他牛高马大的体型竟然还不敌一个瘦书生,他自觉尴尬,仿佛周围人的窃窃私语都在讥笑他。他恼羞成怒,把鸟笼子往地下一砸,撸起袖子又扑了过来:“叫你多管闲事” 噗噗 几下皮肉挨揍的声音响起过后,男人捂着脸颊倒了下去,躺在地上蹬腿唉哟。邈梵收了拳,走过去居高临下望着他:“你打了她两巴掌,我也打你两巴掌,一报还一报。望你以后遇事先讲理,切莫逞凶动手。” 说完他帮船娘把菜篮子拾起来,船娘抹泪道谢,说出原委。原来她们娘俩刚才走路走得急,不慎撞着了男人,男人失手摔了鸟笼,然后笼子里的画眉鸟儿就飞走了。船娘连连道歉,男人却揪着要她赔,还说那是绝无仅有的金画眉,若是不把鸟儿捉回来,就要她赔五百两银子。 男人挨了揍爬起来,捂脸跑了。千千过去看小船娘,见她的脸颊上印着五个红通通的手指印,气得跳脚:“死王八蛋对着个小女娃也下这么重的手,还算不算男人啊不要脸” 她弯腰从地上捡起萝卜,朝着男人狼狈的背影扔过去,喊道:“有种别跑相公快上,咱们捉住他狠狠揍一顿” 邈梵猜她大约是想“仗势欺人”,不禁笑笑:“千千,穷寇莫追,再说他也受了教训了。” “夫人的一番好意我们娘俩心领了,还是算了,咱们快回船上。”船娘拍了拍膝头的灰,十分紧张地说:“我认得此人,他叫赵虎,是漕帮头目赵龙的弟弟。咱们得罪了他,恐怕被漕帮寻仇,二位客官,快走罢” “哦地头蛇啊。” 千千恍然大悟,勾起了唇角,美眸婉转:“漕帮老大,意思是很有钱咯” 邈梵一瞧她表情就知道她又想干坏事了,沉着脸唤她:“娘子。” 他严肃认真地朝她摇头,意思是不许她使坏。 “相公不公平”她嘟嘴撒娇,气呼呼地说:“你都可以路见不平拔刀相助,为什么我就不能” 他解释道:“我这样做是止恶行善,叫那人改邪归正,而你却想骗人家财,这样不对。” 哎呀被看穿了呀 千千不肯承认:“有什么不对,他横得像只螃蟹,不过也就是仗着有几个臭钱,我让他没了本钱,看他还怎么横相公你是替天行道,我是行侠仗义,咱俩夫唱妇随,多般配” 歪理被说得这般振振有词,也只有她了。邈梵哭笑不得,拉着她回馄饨摊子:“先吃了再说。” 等到俩人用过饭,千千好像把刚才的提议抛诸脑后了,拉着邈梵东走西窜,见到什么都要看一看摸一摸,才逛了小半条街,他的手里就提满了东西。 “相公快看,那里有个鸟市,咱们去瞧瞧嘛。你喜不喜欢养鸟呀喜欢的话我给你买一只会说话的鹦哥” 她活泼新鲜的样子就像叽叽喳喳的小雀鸟,他微微一笑,耐心陪她去看,还不忘出言戏谑:“我很喜欢,但已经养了一只了,她也会说话,而且说很多。” “咦”千千疑惑地看着他,心想他养鸟她怎么不知想了片刻对上他揶揄的笑容,顿时反应过来,“你嫌我话多” 她佯怒打了他一下,他认真说道:“我没有嫌你,我说我很喜欢。” 他不按常规的表白又让她心花怒放起来,她踮起脚在他唇上亲了一口。 “千千,好多人”他十分头疼她部分时间地点场合的偷袭,身子后仰想避开。 “不许躲”她勾住他脖子,又狠狠“啄”了几口,“鸟就是这样啄食的” 他总算体会到什么叫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了,谁叫他说她是鸟儿呢 不对鸟啄食,她说自己是鸟,那他是食 邈梵不动声色,把她从身上拉下来,垂眸浅浅问道:“你确定是你吃我,不是我吃你”他淡着一张脸,无欲无求的表情,眉毛却冲她一挑,似在质疑。 每晚被吃干抹净的到底是谁啊 千千捂脸娇羞,跺脚甩手:“色和尚” 虎镇此地人员复杂,三教九流的东西多,除了民风彪悍,当地百姓还好赌,牌九骰子双陆样样都来,而这两年又时兴起一种新的玩法斗鸟。 斗鸟并非什么样的鸟都能斗,一般是选性情凶猛善争好斗的鸟儿,比如八哥画眉鹪鹩鹌鹑等。虎镇有人专门从事这行生意,做庄家组织斗鸟,然后开盘下注。豢养鸟儿的斗鸟客则带鸟前来,请专人做裁决公正,比赛开始后双方把鸟放出来,经过训练的战鸟一见对手就扑上去,你抓我啄,惨烈厮杀。 千千在鸟市转了一圈儿,把当地风气打听得清清楚楚,卖鸟的老板嘴皮子都磨破了,她却没买那只被吹得天花乱坠的画眉鸟,而是指着装鸟的笼子问:“这个多少钱” 鸟老板愣了愣,道:“买鸟就送笼子,不要钱。” “我不要鸟,我要笼子。”千千笑眯眯的,“老板你开个价呗。” 老板皱眉头:“哪儿有光买鸟笼不买鸟的,小娘子你该不是存心捣乱触我霉头吧” 千千道:“我就喜欢这个鸟笼,你到底卖不卖呀给个痛快话” “我卖了你笼子鸟不就飞了么你要么买鸟送笼子,要么两样都不要。”这老板也气闷,做这么多年生意就没遇见过这种买主。 这时,邈梵对千千道:“都买下吧。” 她撅着嘴不高兴:“我只想要笼子” “千千,买下。”邈梵再三坚持,她才连鸟带笼一起买了,花了八两银子。 提着笼子走出鸟市,千千纳闷问他:“相公你真的要养鸟” 邈梵摇头:“我想放了它。” 原来他坚持买鸟是想放生呀。千千叹气,道:“你这样做有用么你放了这只,还有成千上万只困在笼子里,你都能买来放完呀再说这次你放了它,万一下回它又被捉住了怎么办小和尚,这些都是无用功嘛。” “并不是无用功。”邈梵打开鸟笼,小心翼翼地握住画眉,拿出来摊开手掌,“我救一只,世间就少一只被困的鸟儿,我放它一次,它就多一次自由的机会。我知道这微不足道,但是聚沙成塔积少成多,再小的水滴,只要积攒得足够多,也能形成汪洋大海。千千,这就是佛家所谓的善与功德,不在大小,而在多少。” 画眉鸟站在他掌心,扑棱了两下翅膀,展开双翅冲上天空,转眼就飞来不见了。他仰着头,视线循着鸟飞远的踪迹,露出纯净无暇的笑容。 她痴痴地望着他。 其实不是他皈依了她,而是她皈依了佛。他即是佛陀。 等俩人玩够了回到码头,却见鲁师傅和阿飘小荷都站在码头上,而岸边的小船仿佛经历过一场暴风雨,被打砸得不成样子。大小船娘坐在一旁悄悄抹泪,船夫父子正在修补破损的甲板,脸上都挂了彩带着伤。 “怎么回事” 千千走近询问几人,鲁师傅道:“我们从镇里回来就见一群人从船上下来,听说是船家惹了什么人,对方前来寻仇。” 小荷拍着胸口心有余悸:“好凶的人个个跟土匪似的,为首的那个五大三粗,满脸横肉一看就不是好人” 这么一形容,千千倒是猜到两三分了。 那漕帮的谁谁谁,叫赵虎的是不好哇这王八蛋,她都准备放他一马了,他竟然自己送上门来找死 船娘见着二人回来,急忙上前劝道:“客官你们还是快走吧漕帮的人不好惹,我们被砸了船没什么关系,但不能累及您二位好心人被赵虎那厮害了。你们租一条别的船,我叫当家的马上替你们搬行李,快走” “不忙不忙,我还有事没办完。”千千喊住惊慌失措的船娘,回头对邈梵说:“相公啊,这次不是我不听你的哦,实在是对方欺人太甚,不给他点颜色瞧瞧不知道我的厉害” 邈梵见状也犹豫了,可还是觉得不应骗人:“千千,不如我们去官府” “官府的人才不会多管闲事,他们都靠漕帮的孝敬钱吃香喝辣呢”阿飘叼着草,吊儿郎当的样子,难得爷们儿一次,豪气道:“算我一份儿” 小荷和鲁师傅也纷纷表示不能放过这种人。 邈梵终于妥协了,叹了口气道:“可是赵虎认得我们,你如何引他入局” “就是见过才好呢。”千千提起鸟笼子晃了晃,对着小荷说,“这次我就不挑大梁了,交给你出马怎么样咱们来一段儿苦情戏。” 作者有话要说:这个新骗局比较短,下一章应该就能完成,然后小和尚和小骗子继续去京师腻歪呀╭╯3╰╮ 酒叔感冒了采阳补阴能不能治病啊能的话我等会儿去扑倒酒婶 第51章 51泣血笼 小姑娘进来四处望了望,发觉没有空位,只有赵虎另一边的桌子还有坐,她想走过去,店小二却横着胳膊拦住她,略带嫌弃地打量她一身破旧布衣裳。 “小姑娘,你要吃点儿啥” 小荷看着像是乡下来的姑娘,睁着一双纯净无辜的大眼睛,身上带着初生牛犊不怕虎的劲儿,反问道:“你这里都有什么好吃的” 小二抬手指着墙壁:“认字儿不上面写着呢,要吃啥自己选。”说完又忙着招呼其他客人去了。 小荷认真看起墙上的字来,这时笼子里的画眉鸟弱弱叫了几声,惹得赵虎发出嗤笑。 这小姑娘一看就是外行,选画眉鸟首先要看眼水,眼水越透明越好,其次要看眉线,眉纤细而柔挺的鸟,性情温顺稳定,而粗短眉眉梢叉头杂乱的鸟则个性暴躁,倘若能够驯服,绝对是斗场上的一霸。看她笼子里这只小画眉吧,身量偏小,而且还是“白粉堂”,眉毛与头差不多颜色,看起来倒是美丽可爱,却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那一类鸟,根本不禁斗。 赵虎是玩鸟儿的行家,隔壁的千千就不懂行了,她见画眉鸟漂亮,招手喊那小丫头:“小姑娘,过来。” 小荷装作不认识她,蹙眉纳闷走近:“你喊我有事” 千千逗了逗笼子里的画眉鸟,颇有兴趣地问:“你这只鸟卖不卖我给你十两银子。” 赵虎忍不住斜睨她一眼,暗自幸灾乐祸。 真是冤大头凶猛的画眉见到生人就扑棱个不停,这鸟却一声不吭,窝囊透顶,顶多也就值二两银子,外头鸟市多得是,谁花这个冤枉钱。 哪知小荷却摇摇头:“不卖。” “为什么不卖”千千一脸惊讶,被漂亮的画眉引起兴趣,又加了价码,“十五两,你卖给我。” 小荷还是很坚决:“我不卖,我是来找人斗鸟的。” 此话一出,赵虎再也忍不住,“噗嗤”一下笑得喷出嘴里的茶水。 千千隔着桌子瞪他,抽出手绢儿扇了扇风,嫌弃道:“那么大人不会好好吃饭呐,恶心” 赵虎站起来,不屑地指着画眉鸟道:“就这种鸟儿还想上场斗三两下就被啄死了。” “关你什么事”千千拍案而起,“我买画眉鸟,你少在这儿指手画脚的,哪儿凉快哪儿呆着去” 赵虎白她一眼:“蠢货。” 千千捏起拳头挥了挥:“相公揍他” 赵虎吓得赶紧倒退了几步,紧张地瞪着邈梵。邈梵淡定地拉了拉千千袖子:“娘子,别多事。” 反观小荷一脸平静自然,给画眉鸟倒了水,道:“我的小眉很厉害的,一定会赢。” 千千眉飞色舞地冲赵虎龇牙:“听见没这是只厉害的鸟” 赵虎此人浮躁,见不得她嚣张的模样,遂嗤笑道:“呵,厉害敢不敢拿出来斗” 千千就等着他说这句话呢,昂着脖子不服输:“斗就斗怕你啊”她挑起眉梢把他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连鸟都有不起,你拿什么斗嘁” 赵虎一怔,是啊,昨儿的金画眉已经飞走了,他今天是空手出来的。赵虎不甘心,眼睛在客栈里瞄了一圈,看见角落里一个细长眼睛的年轻男人也带了鸟笼子,远远瞧去那只画眉体型大眼睛亮,大约是个不错的货色,至少比小姑娘的画眉强。 他顺手一指:“和他的斗。” 经过交涉,那名细长眼睛的年轻男子同意斗鸟。他穿着华丽的长袍,嘴里叼着草杆子,走路歪歪斜斜吊儿郎当,一把新簇的扇子还别在衣领后面。他冲几人问道:“谁当庄” 一听就是个赌场老手。 赵虎做庄家,让人下注,客栈有一些好事之徒也来凑热闹,千千自然是买小荷的画眉鸟赢,其余买家都不约而同看好那名年轻男人。 因为实在是胜券在握,赵虎竟然开出了一比二十的赔率。 千千豪气地扔了十两一个的银锭子出来,像个被宠坏的娇小姐,专门与赵虎唱反调。赵虎暗笑她自不量力,当众人买定离手,就开始斗鸟了。 小荷拨开鸟笼子的门,轻轻把画眉引了出来,摸着鸟头低声细语,仿佛鸟儿听得懂人话。年轻男子也放出了自己的战鸟。 两只鸟一碰面,便凶猛地厮杀起来,旁边众人看得激动,大呼小叫地喝彩。 结果 竟是小荷的鸟赢了 年轻男人眼看自己的画眉鸟败下阵来,大有被啄死的趋势,赶紧上前分开,主动认输:“不来了不来了” 小荷淡定地收回自己的鸟儿,习以为常的样子:“我说过小眉很厉害。” 千千眉飞色舞得意洋洋,朝着赵虎摊开手:“二百两,拿来。” 十两下注,一比二十的赔率,那不正好是二百两么 赵虎脸色白了又白,没想到自己竟然阴沟里翻船,栽了他支支吾吾吞吞吐吐,半晌都没迸出一个字来。 千千双手抱胸,刻薄道:“哟堂堂的赵二爷,漕帮二当家,居然也要赖区区二百两银子呀你还真是跟二有缘啊” 赵虎恼羞成怒:“谁要赖你钱不就是二百两,你等着”他立刻喊了小二回漕帮传话,让人送银子来。 千千玩味地瞧着他,那刁钻的小模样让他愈发恨得牙痒痒。 “哎呀鸟飞了” 忽听旁人一声惊呼,只见小荷的画眉鸟竟然趁人不备,展翅飞走了,转眼就不见了踪影。原来刚才斗完鸟,她一时疏忽没有关上笼门。 千千急得跺脚:“我的画眉鸟” 众人皆是一阵惋惜,这只画眉如此善斗,是难得一见的好货色,这般飞了损失不小呀。 反观小荷依旧淡定,默默提起鸟笼,转身回了茶楼,要了一笼小包慢慢吃。 赵虎觉得她反应太不正常了,便尾随她走了进去,见她只是静静吃饭,时不时看一眼手边的鸟笼子,那眼神就像看什么稀世珍宝一样。 “小丫头。”赵虎饶有兴味,挨着她坐下来,好奇问道:“你的鸟不见了,你不去找找” 小荷眼皮都没抬起来:“有什么好找的。”完全无所谓的口气。 赵虎更好奇了:“你就不伤心那只鸟斗起来厉害,能挣好多钱” “不伤心。”小荷摇摇头,“再换一只就是了。” “换一只那得花多少功夫驯鸟” 小荷忽然转过头看他,眼睛明亮:“不会啊,只要有这笼子,什么鸟都能赢。” 赵虎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纳闷道:“为什么” 说起这个小荷眼睛就红了,低头一抹泪:“爷爷给我的他病得很重,我要赢钱给他治病。” 赵虎还想打听清楚,这时漕帮的人送银子来了,他便拿了钱一包扔到千千面前,凶巴巴道:“拿去爷赏你的” 千千才不会跟银子过不去,大方收了钱喊上小荷:“小姑娘你跟我出来,我分银子给你呀。”她还顺带不信任地瞅了赵虎一眼。 小荷木讷点头,与千千一同出了客栈。等人一走,赵虎就对着鸟笼子仔细端量起来,觉得除了木头颜色格外鲜红,隐隐发出陌生香味而外,好像没什么特殊地方。 “诶” 就在赵虎研究鸟笼子的时候,一位青衫老先生疾步走过来,花白胡子精神矍铄,倏地捧起鸟笼,啧啧称奇:“竟然是泣血笼” 赵虎瞧他像是有些学问的人,便问道:“泣血笼什么意思” 老先生捋着胡子,对笼子爱不释手,却不肯告诉赵虎原委,而是问他:“笼子是你的卖不卖” “不是我的”赵虎怔了一怔,下意识说了实话,很快反应过来,“我说这笼子到底有什么了不起的” “不是你的啊。”老先生表情失望,唉声叹气的,“无缘啊无缘泣血笼失传了三十多年,终于又重现天日了。” 也许是买不了心爱之物,所以没了隐瞒别人的必要,老先生像打开了话匣子,把这个笼子的故事娓娓道来。 传闻在多年前有一位驯鸟高手,擅长驯服猛禽,经他的手调教过的鸟儿,无一不是出类拔萃的鸟王。他有一位温柔美丽的夫人,俩人初始恩爱非常,但随着驯鸟人的名气增大,忙于驯鸟和应酬,越来越少时间陪伴娇妻。娇妻受到冷落心中郁结,生了重病,传信给丈夫想见他最后一面,可是丈夫迟迟不归家,最终妻子抑郁而亡。她在临终前呕出大口的鲜血,溅在新做好的鸟笼之上,等到丈夫终于回家,见到的只有妻子冰冷的尸体,以及血色浸染的红色鸟笼。从此以后,凡经过这个鸟笼关驯过的鸟,无一不是看着沉静,实则凶猛好斗,半夜还会发出凄厉哀嚎。大家都说妻子的哀怨缠缚在了这鸟笼之上,是她的冤魂附身在战鸟身上,让它们获胜,满足丈夫的心愿。 老先生讲述了一个凄美又传奇的故事,声泪俱下,极为动容:“这些红色是深入骨髓的血渍,洗不掉的,而且沾过血的东西煞气重,所以养出的鸟才凶猛。”说罢他感慨万分地放下笼子,挥洒衣袖,“罢了罢了,还是留给你吧,不然看着就会想起这段伤心事,徒增烦恼而已。” 赵虎可没有这些文人伤春悲秋的多愁善感,而是听说这个什么泣血笼能养出战无不胜的鸟王,心头发痒跃跃欲试。 刚才那只资质平庸的画眉鸟不就出人意料吗还有小丫头的表现,重视笼子胜过重视鸟,看来这个笼子果然有奥秘 正当他想着,小荷回来了,拿着手里的一些碎银子皱眉头,大约没分到多少好处。 这呆头呆脑的小丫头不是说爷爷病了等着拿钱看病 赵虎眼珠一转,计上心来,一张土匪脸尽量笑得和善,跟她商量道:“小姑娘,斗鸟你是不成了,但我看你急着用钱,不如这样,把这个笼子卖给我好不好” 码头上,千千和邈梵,还有鲁师傅和阿飘都在等着小荷,见她背着沉甸甸的包袱出现,所有人赶紧上了一条不起眼的乌篷小船。 小荷进了船舱,把包袱扔下喝了一大杯水,抹嘴得意:“一千两” 包袱里是几锭银子还有大叠的银票,她拿出来准备分给大伙儿。 千千按住她,把包袱收好又还给她:“这些都是你的,你出师了小丫头” “可是没有你们帮我,我不会成功的。”小荷兴奋道,“当时我差点绷不住,还好捱过来了,真是紧张又刺激这些银子你们也有份的,我不能一个人拿。” 阿飘已经脱了纨绔子弟的华服,嘴里还是叼着草,倚在一旁抖着腿说:“你就收着吧咱们另有进账。” “另外的”不仅小荷,邈梵也糊涂了。 鲁师傅打水洗了胡子上的白色染料,笑道:“你们想赵虎买了据说能养出鸟王的泣血笼,接下来会干嘛” 小荷扳着指头呆呆的:“笼子买来是养鸟的,他会养一只鸟,然后我明白了他要斗鸟” 邈梵也明白了:“他以为自己一定会胜,其实结果是他一败涂地。”他含笑望着千千,“娘子你很聪明。” “这个只是小试牛刀,没什么了不起啦。”千千开心依偎着他,“赵虎斗鸟,我们下注,就买他输,飘哥这样的赌鬼最开心了,你们说是不是” 阿飘搓着手道:“一想起大杀四方横扫赌坊,我心里面就一个爽” 邈梵还想起一件事不解:“千千,小荷的鸟看起来比较弱,为什么能赢飘哥的那只” “笨啦小荷最拿手的是什么是人是鸟吃了药都会晕好嘛” “哈哈哈” 乌篷小船很快就离开了虎镇,几乎没有留下痕迹。 作者有话要说:这个骗局的原型叫小提琴骗局,故事如下: 酒吧内,一个落魄之人拿着把小提琴坐在吧台喝着闷酒和酒保诉说着自己的不幸,如何从家境富裕遭遇不幸而变得如此落魄,只剩下这把爷爷传下来的小提琴还在身边。一会,落魄的小提琴主人起身说要上下厕所,让酒保帮忙照看下小提琴。起身离开。不一会,店外进来一打扮富裕之人,来到吧台前,看到小提琴,问酒保:“这小提琴是你的是否愿意出让” 酒保说到:“主人刚离开” “嗯,这是把好琴,我一直在找这样一把老琴,等主人回来请帮我带个话,我愿意出十万元买下这琴。我就住在xxx。随时可以来找我。”说完,富裕之人离开。 一会功夫后,落魄的小提琴主人回来,店外又来了几个凶神恶煞的不速之客,原来是小提琴主人的债主,上门讨债而来。债主把其痛扁一顿,威胁其三天之内必须把欠的一万元还清。然后洋洋洒洒退场。 倒霉到极点的琴主失神落魄的坐在那,酒保表示,自己愿意出五千买下这把小提琴,琴主看着小提琴,说这是爷爷留下来的小提琴,低于三万不卖。两人一番讨价还价后,以一万五成交。琴主退场。 当酒保兴高采烈的拿着小提琴去找富翁时,才发现富翁留下的地址根本找不到人。当然这把小提琴也是旧货市场里一把普通的小提琴。 酒叔修文了,因为编编说不改清水就分分钟可能被请去喝茶,所以你们懂得 上一章有新内容,没看的记得回去看。还有你们要记得酒叔现在是小清新留言也要清新哟编编说读者太奔放也不行泪奔,你们都是我一手带大的重口小妖精,肿么能扼杀你们啊 第52章 52胭脂莲 一路走一路玩,到了京师已是九月底,天气渐渐寒冷起来。在码头下了船,瑟瑟秋风吹来,千千冷得直缩脖子。 一件藕色绣木槿的披风搭上肩头,邈梵绕到她面前,修长的手指系扎绳结,道:“穿厚些。” 她趁机环住他的腰,往他怀里拱了拱,仰头嬉笑:“抱紧点就不冷咯。” 他早已习惯她的大胆热情,也不推开她,任她抱够了自己松手。 阿飘在码头找了人来搬运行李,小荷去雇轿子,鲁师傅则在下船之后给了船家一笔银两修船,叮嘱道:“卖了船就上岸找个其他营生,别再去虎镇露面了。” 船家也自觉得罪了赵虎没法在这行混下去,正发愁如何是好,鲁师傅此举无疑是雪中送炭,船家喜出望外,不停道谢。 鲁师傅摆摆手:“也不算白帮你,别对外人说见过我们,为你们一家人好。” 轿子来了,几人便乘轿进了城。 邈梵以为又要住客栈,哪知轿子落地他出来,却是一座普普通通的小宅,位于最寻常的居民巷当中,正值傍晚,炊烟袅袅熏出熟悉的生活气息,来往的邻居看见他们都热络打招呼。 “鲁师傅回来啦” “哟这不是小荷嘛,一转眼又长高了呀。” “千千千千今晚去不去” 有年轻的小伙子跑过来,表情羞涩而兴奋,千千却打断他,娇笑挽上邈梵的胳膊,小鸟依人道:“不去了,我要在家陪相公。” “你嫁人了” 随着年轻小伙子的芳心碎了一地,很快街坊邻居都知道这一家子回来了,而且千千还成亲了 于是好多人都来看千千的相公长什么样,其中一半是好事八卦的七姑八婶,另一半是肝肠寸断的青年小伙。看过邈梵之后,男人们纷纷垂头丧气,自叹不如,嘴碎的女人们则一出门就大声讨论起来,毫不掩饰对那个俏书生的喜欢。 笑眯眯送走街坊,千千拉着邈梵就啃了一口:“相公你好给我长脸” 邈梵不着痕迹瞄了远去的几个后生一眼,波澜不惊地说:“他们都是你的爱慕者。” 她没听出来这句话里隐隐约约的不快和酸味,还以为他是在询问,笑着捧脸得意:“当然我这么漂亮,人见人爱花见花开车见车载,连和尚见了也不念经啦” 她笑得花枝乱颤,他却绷着嘴角,沉沉的眸光显出不悦之态。 她终于发觉了不对劲,收敛了笑容拽住他袖子,问道:“你怎么了不开心啊” “千千,”他没承认也没否认,直勾勾盯着她,亲昵地帮她整理了一下鬓边的碎发,淡淡开口,“以后你别总是出门。” 她蹙眉纳闷:“唔” “多陪陪我。”他从容不迫地要求,口气不容置疑,然后牵着她进屋。 她丝毫没有察觉异样,反而乐不可支的。 多陪陪他好呀陪吃陪喝陪闹陪玩还可以陪睡 哦,太美好了 他望着兀自偷笑的她,忽然有些沮丧,她犹如明珠闪耀夺目,总是吸引着旁人的目光,这让他感到十分不自在,很想撇开那些眼神,更想把她藏起来。 但是她这么活泼,绑都绑不住,怎么藏 邈梵微微叹气。 千千闻声回眸:“相公你叹什么气呀”四下无人,她一有机会就抱住他磨磨蹭蹭,“是在怪我最近陪你不够多么可是我每天都和你在船上呀。” 他还是不正面回答,缄口须臾,道:“你陪小荷多一些。” 在乌篷小船上就不消说了,大伙儿都挤在一处,后来在另外的码头换回以前的船,可是赵虎把船砸坏了,只有两间房能住人,于是便男女分开各住一间。也就是说,一路上小夫妻都是分房睡的。 呀 千千怔了怔,忽然脸颊发烫,她赶紧双手捧腮遮住可疑的红晕,垂眸羞赧:“你怎么连小荷的醋都要吃。那我今晚陪你好了”声音细细弱弱,像蚊子嗡嗡。 他一张俊脸没有特别的表情,淡淡“嗯”了一声。 千千抬眉平视,看见他喉结动了动,自个儿也随之吞咽一下。 宽阔的胸膛,结实的肌肉,有力的臂膀,精壮的腰身随便摸随便碰,而且全部都属于她 呀呀呀,迫不及待想拖他回房,然后按倒在床上为所欲为怎么办 他仿佛看穿了她的“邪念”,摸着她额头道:“舟车劳顿,你先休息一下,养精蓄锐。” “”她的脸更红了。 要不要这么嫌弃她身娇无力啊还是说,他准备要很多很多次 哎哟哟,好害羞啦。 但是怎么办更想把他扑倒了就地正法行不行 这个宅子是鲁师傅的产业,买下很多年也住了很久,所以跟街坊们都混得很熟。当初他收养了千千,带她回家回的就是这里,对外他们自称是生意人家,所以一年中有约莫半数的时间在外做生意,然后将近年关的时候回到这里,一家人团圆过年。 屋子许久没人住,有一股潮湿霉味儿,桌椅家什也积了灰。大家动手一起打扫清洁,小荷洗锅刷碗,烧柴生火的时候正巧邻居送来米面,简单做了一餐饭。众人用过之后,各自洗漱歇息,天上银月澄亮。 “累死了,背好痛。” 千千叫唤连天,清洗过后回房就叫唤连天,坐在床头反手捶肩。邈梵见状默默走过去,脱鞋上床坐到她身后,然后帮她揉捏起来。 他拿捏着恰到好处的力道,为她松筋活骨,她舒服得直哼哼,不一会儿就趴了下去,迷迷糊糊闭上了眼。 “腰也酸”她枕着双臂,快睡着了都不忘指使他按摩。 当她累极了睡过去,发出了轻微鼾声,他才收手起来,小心翼翼替她宽衣解带。 手掌握满青丝,顺滑得像最好的黑缎,他一缕缕理顺她的头发,拨到一旁,然后轻轻拉下她的后衣领。 光洁莹白的背脊,犹如一块打磨过的美玉,纯净无暇,两块蝴蝶骨微凸。他俯身弯腰,在骨头那里落下亲吻,然后抬眸含着温润的笑,继续动作。 他本打算放过她的,可是她梦呓呢喃,唤着他:“小和尚” “嗯”他重新弯腰,凑近问,“你叫我” 她又不说话了,睡梦香甜。他唤她几声也不作答,只得摇头作罢。 剥了外衫,掉出一个荷包。邈梵捡起来一看,哑然失笑。 是她当初偷走的那个,绣着十二莲台。 他捏着荷包,忽然心念一动。 取来新画笔,以及她的胭脂。雪白的毫毛沾取殷红的胭脂,拂过她的背脊,勾勒出莲花形状。他手腕微动,精心描摹,不觉想起华严经中所讲的莲花。 “佛陀四德,莲华四义。大莲华者,在泥不染,比法界真如,在世不为世污” 西方极乐,常被称作莲邦,而佛国也称莲国,佛寺也称莲刹,甚至僧尼袈裟,也可称为莲花衣。佛从莲中生,佛眼即莲眼,可以说佛即是莲,莲即是佛。从前他只道这是释尊创教,只因爱莲,所以用莲作喻,如今他好似突然明白了此举深意。 人生苦海,佛说脱离苦海,早登极乐彼岸。从尘世到净界,从诸恶到尽善,从凡人到成佛,正犹如莲华从淤泥中生长,破水而出,开出绝艳的花。 也如千千,在最不堪的地方成长,行着众人口中的“恶”,却有她自己坚持的“善”。这不是她的魔性,实是佛性。 搁下画笔,他的指尖在那处红艳流连忘返。 她被背脊轻微的酥痒扰醒,眯眼回眸,慵懒问道:“你干嘛” 他低头,虔诚地向赤红莲华献出自己的吻,犹如落雨般越来越密集,却越来越热。 她细声呜吟,十指紧抓住被褥,微微弓起身子。 他唇角沾着鲜艳的胭脂,扬身撞进了比莲蕊还娇嫩的地方。 “轻一点嘛。”她懒懒蜷着身子,娇嗔嘱咐他。他捉着她纤软柔美的腰肢,缓缓发力,徐徐加重。 胭脂红莲不断晃动,伴着类似花瓣碎落的娇泣,那是她的嗓音。 汗水滴落在胭脂莲上, 美人局第17部分阅读 - 美人局第17部分阅读 - 美人局第18部分阅读 美人局 作者: 美人局第18部分阅读 美人局 作者: 美人局第18部分阅读 是清晨雨露,片刻晕染出一片红雾。而他深入的那处莲华,也是同样泥泞不堪,最柔软的东西,包容了最坚硬的物体,刚强与柔弱,完美无缺的融合了。 最后,他扶着她坐起来,她依旧背对着他,莲华之中灼热也依旧。 她娇软无力,经受着颠簸,弱弱求他:“慢一些” 他从背后衔住她的耳垂,双臂往前环抱,沉声蛊惑:“这是,观音莲台。” “花开见佛性千千,你是我的佛。” 离开江州之前,朱廷找到邈梵,给了他一封信,托他送到京师南山的一处地方,给一个姓葛的教书先生。朱廷其他的也没多说,对秋闱一事更是只字不提,他是个正经的读书人,有些迂但性情耿直,不计前嫌地拍着邈梵肩头,道:“一定要亲手交给他,你亲自去。” 邈梵重信守约,当时答应了朱廷,于是到了京师安顿下来,就四处打听南山的“无庄”怎么走。 千千知道嘀咕一句:“无庄什么都没有的庄子这谁起的名字啊,莫名其妙的。” “也许庄子的主人喜欢老子的无为说。”邈梵一本正经猜测,然后捏着信封打算出门,还不忘叮嘱千千,“你在家别乱跑,我送了信就回来。” 她跳过去缠住他:“我跟你一去起呗” 作者有话要说:你们看懂没有这个情节这么棒我不想舍弃如此隐晦不要怪我 请低调留言不然酒叔分分钟改文啊记住我们都是小清新小纯洁小娇羞ok 第53章 53南山师 南山在京师郊外,俩人一路走一路打听,总算是大概摸清了“无庄”的位置。就在南山东面的一处小树林后面,那里住着姓葛的怪人,不事劳作好吃懒做,独自守着破破烂烂的旧房子,说话还疯疯癫癫的。 这些是南山附近的百姓告诉千千的。 她叹了口气:“怪不得叫无庄了,恐怕连块破瓦都没有。”她拿胳膊肘抵了抵邈梵,很小心眼地猜疑,“该不会是猪脑袋记恨在心,故意整你吧” 自从跟朱廷杠上,她就认为此人迂腐木讷,给他取了个猪脑袋的绰号。 “朱先生不是这样的人。”邈梵还是很信任朱廷的为人,他板起脸道:“千千,不许随便取笑别人。” 她背着手一蹦一跳往山路上走,跨过几个台阶回眸,眯眼笑道:“我没有随便取笑别人啊。” “还说没有,你刚才骂朱先生是” “我真的没有随便取笑他。”她站在高处招手,咯咯地笑,“我是经过深思熟虑,实在是觉得猪脑袋三个字太适合他了,才慎重决定的,绝对没有随便哦。” 她竟跟他玩儿抠字眼的游戏,还那么一本正经的模样,令他又好气又好笑。 怎么会有这么顽皮的女子 只见他弯下腰,撩起长袍一角别进腰间,然后捏捏手腕,挑眉抬眸:“我说过,做错事就要认罚。” 他忽然长腿一迈,一步就跨上三个台阶,还伸手去抓她。 千千赶紧转身往山上跑,边跑边大声嚷嚷。 “救命啊恶霸强抢良家妇女啊” 邈梵:“” 她跑他追,他身高腿长体力又好,没费什么力气就捉住了她,从背后把她抱进怀里。 “还跑么” 他的胸膛紧贴她后背,胸腔里的心脏强有力地跳动,听得她也心跳噗噗。他说话的气息洒在她耳朵,又热又痒,她赶紧埋首摇头,一副认错的乖巧模样。 可惜邈梵被她戏弄过太多次,根本不信她会知错能改。他俯身凑近她耳畔,嘴唇挨着她耳朵,问道:“你说怎么罚” 她正被他身上的气味撩拨得心猿意马,他居然张开嘴唇含了她耳垂一下,激得她打了个颤。 他这算是调戏么 从前只有她调戏他的,如今他竟然也学会了这一手,而且做起来还老到自如得很真是教会徒弟饿死师傅 千千有些不服气,却也难掩娇羞神态,低眉羞涩:“随便你想怎么样。” 他低低发笑,松开了臂膀。 她却在这时猛然转身,整个人扑进他怀里,他下意识把她搂住。 只见她仰起明媚的脸庞,笑意斐然:“还没罚呢,你别忙走呀。”倘若比谁更大胆,他定是要输的,她撅着嘴向他索吻,“横竖都落在你手里了,你想怎么样就来吧” 他一时语噎,僵着身子一动不动。 她就爱看他窘迫的样子,愈发得寸进尺,勾着他脖子送吻:“来嘛来嘛,你不是采花大盗么” 这小妮子颠倒是非黑白的能力真是无人能及。 荒山野岭的,他料想周围也不会有其他人,正准备满足她的心愿,轻轻送她一个吻,这时却从身后传来怒喝。 “大胆yin贼放开那位姑娘” 千千和邈梵都停下了动作,诧异地望向声音发出的地方。 只见他们身后的台阶上站了两个少年,一高一矮,皆是私塾学生的打扮,约莫十七八岁年纪。高个儿的那个有些少年老成,看起来深沉内敛,一双冷眼不着痕迹瞥过二人,没有开口。矮个子的那个和千千一般高,唇红齿白看起来斯文秀气,不过刚才那句“yin贼”却是他说的。 矮个少年上前一步,气势汹汹地指着邈梵:“还不放手yin贼” 邈梵怔愣片刻,似乎才反应过来这少年是在骂自己,他解释道:“我不是yin贼。” “还敢狡辩”矮个少年怒不可遏,冲上前想打架似的,“本本少爷都看见了,你捉住这位姑娘欲行不轨之事,她刚才还大喊救命,我们也都听见了,你休得抵赖。还不速速放人否则本少爷抓你去见官” 邈梵:“”这可真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这时高个少年按住矮个少年的肩,低声劝道:“罢了,我们走吧。”他的声音有些沙哑,大约是处于变声期的缘故。 “走什么走”矮个少年很激愤,反而拉着高个少年乍呼呼喊道,“我们一起把他押到官府去,替这位姑娘讨回公道。” 邈梵再次认真辩解:“你误会了,她是我娘子” 矮个少年哼道:“少给我来这套,这种冒充别人相公诱拐良家妇女的把戏,怎么瞒得过我的火眼金睛” 众人:“” “你真的误会了。”邈梵还没吱声,高个少年又劝矮个子,“别闹了,哥。”声音里透出些许无奈。 咦长得矮的是哥哥,长得高的却是弟弟有意思 千千瞧着二人,眨了眨眼。 矮个子明显一怔,歪头问弟弟:“你怎么知道” 高个少年解释:“倘若那位姑娘真是遇上坏人,在你出声制止之时,她就会向我们求救,可她非但没有呼救,甚至还一直抓着那男人的胳膊,这便说明他们不仅相识,而且相互之间很熟悉。” 矮个子嘟嘴不服:“那也不能说明他们是夫妻” “他真的是我相公呀”千千探出脑袋来,笑嘻嘻道:“我跟我相公闹着玩儿呢,害你们误会,对不住啦。” 矮个少年倒像是很好说话的样子,松了口气挥挥手:“不碍事,你没事就好,本本少爷最见不得女子受欺负。” 误会化解,四人一路朝山上走去,相互一问,赫然发觉竟然都是去同一个地方无庄。 千千问道:“你们为什么要去那儿” 矮个少年,他说他姓君,在家排行老七,所以都叫他君七。君七道:“我弟弟阿九想拜葛先生为师。” 高个少年自然就是他口中的阿九了。君九闻言没说话,只是瞟了君七一眼,目光之中似乎有警告之意。 千千也不往心里去,主动坦白道:“我们是受人所托,给姓葛的送信。听说他是一个怪人,你们拜他为师,要学什么” 君七正要回答,却被君九抢了先:“教什么学什么。” 这跟没回答一样好嘛 千千看了看君七,又看了看君九,然后眼珠一转,朝着邈梵摊开手掌:“相公,那封信还在不在没弄丢吧” “在的。”邈梵刚从怀里掏出信,不料被千千一把抢去,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拆了开来。 众人目瞪口呆:“” “不能拆”邈梵反应过来想拿回信,可是已经迟了,千千已经把信看完了。 她恍然大悟:“哦原来他叫你送信是这个意思呀。” 她若无其事把信叠好,装回信封还给邈梵:“相公好好保管呀。” 看都看过了再说这话有什么意思邈梵被她气得无言以对,半晌才开口:“你不能偷看别人的信。” 她大言不惭:“我没偷看啊,我是正大光明地看。” 邈梵一阵头疼,沉脸咬牙:“千千” 她像只顽劣的小猫,惹了祸又腆着脸讨好他,抱着他胳膊撒娇哀求:“相公我错了,以后不敢了,下不为例,我保证” “你每次都认错,每次也说下不为例,但从来不改。”他还是气呼呼的。 “那你罚我吗罚吧罚吧,我绝不反抗。”她嬉皮笑脸,让他又爱又恨,最后只得装模作样捏了她脸颊一下,还舍不得用力。 君七见状,纳闷问君九:“怎么还有人主动请罚的不怕痛啊” 君九高深莫测地勾了勾唇角:“也许这种罚与众不同罢。” 走过一片杂树林,所谓的“无庄”就在眼前了。茅草屋野篱笆,还有乱糟糟分不清是菜圃还是花园的两块地,这便是庄子的所有。四人走过去,在篱笆前止步,千千朝里喊道:“有没有人呀” 回应她的只有刺鼻的酒味,和震耳欲聋的鼾声。 四人八目相对,有些无奈。 “葛先生,我是小七,我带阿九来了。”君七在外大声喊人,可是屋子里那人睡得正香,丝毫不为所动。 千千一阵郁闷,心想这厮架子还大得很,肯定是故意装睡来着。她扯着嗓子喊:“喂我们是来送信的,你快出来拿信” 鼾声忽然止了,只听屋子里飘出一道懒洋洋的声音:“信放下,你走吧。”说完后又响起了鼾声。 嘿这厮当她是跑腿小厮吗还呼来喝去的 千千气得鼓起了腮帮子,恨恨跺脚。而君七却是一脸失望,她回头看君九,君九也是脸色不好。 邈梵倒是心平气和,彬彬有礼道了一句:“葛先生,信我放在门口了,告辞。” 他想走,千千却不让,扯着他衣领让他弯腰,咬着耳朵说:“你不能走。猪脑袋写信给他,是让他收你做徒弟” 这就是那封信的全部内容,朱廷请葛先生务必收下邈梵这个可造之材。 “可我并无拜师的打算。”邈梵很平静,不好奇也不激动,“葛先生避而不见,大约是不肯收徒的,他人不愿,何必强求。” 千千恼他死板,绞着手绢道:“没见别人也来拜师啊这个姓葛的肯定有过人之处,朱廷脑子虽不济,但学问还是有的,他推荐的人一定没错。你明年就要参加会试了,拜个京师名家肯定没错” 她打定主意要让邈梵拜到葛先生门下,可是这厮不肯出来,要怎么办才好 忽然君九拉过君七的手,转身就走:“我们走。” 看来也是被姓葛的气到了,一赌气不拜师了。 君七甩手:“不行你给我站住” 君九真的就站住了,和邈梵一起,跟两座佛像似的,一动不动站在那里。 君七和千千一样坚持,这让她顿时有了底气。 “你跟我来。”千千扯了扯君七袖子,示意她跟上自己,然后对邈梵和君九道:“我们去方便,你们等着。” 君九自然而然地点点头,邈梵本想说好,忽然一想不对劲。 她方便为什么要拉上君七男女有别呢 他愕然回眸望向君九,君九这也才反应过来不妙,事已至此他只好承认:“她是我姐。” 千千拉着君七绕到了茅草屋的背后,然后毫不客气地把手放在君七胸脯上抓了抓。 君七赶紧捂胸:“干什么” “都是女子,你怕什么。”千千确认了手心的绵软之感,对君七笑了笑。 君七尴尬:“你怎么看出来的” “嗨,我行走江湖这么多年,什么没见过呀哪儿有兄弟俩长得那么不像,而且高个子还是矮个子弟弟的”千千江湖经验多,一针见血,“而且你没喉结,走路也没彻底摆脱女孩儿的样子。” 君七有些懊恼。 “喂,姓葛的当缩头乌龟躲着不肯出来,咱们把他逼出来好不好” 千千这般提议,黑白分明的眼睛闪着狡黠的光。 作者有话要说:君七和君九是有爱的一对儿哟~~~打算下一部写他俩,所以不会是男配女配情敌之类的。 昨天更新晚是因为去看舌尖和秦时明月了舌尖各种自虐啊好在白凤美人真是大大抚慰了我╭╯3╰╮ 土豪qqxyq投了一个深水鱼雷酒叔被炸翻了非常感谢onno~还有谢谢诸位投雷的小妖精 qqxyq扔了一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40508 14:27:53 hh扔了一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40509 11:27:06 qqxyq扔了一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40509 20:37:24 第54章 54象牙枕 邈梵和君九等在庄外,不一会儿只见房屋后方腾起烟雾,接着东西烧焦的气味窜入鼻子。 “着火了快来人救火啊” 君七拾了破碗瓢盆敲打造势,千千一边夸张地喊叫,一边把点燃的湿草团子从窗户缝里塞进去,很快屋子里就充满了呛人的浓烟。 君九见状皱了皱眉头,正欲去找君七,这时只见从房里冲出来一个邋遢的小老头儿,四五十岁年纪,须发稀疏衣衫褴褛,像个无赖乞丐。 葛密被呛得受不了,捂着口鼻蹿出门,埋头就冲出了篱笆,冷不丁就撞上身高腿长的邈梵。 邈梵急忙伸手把他搀住:“小心” 葛密这才放下手来,深深吸了几口气,然后一甩袖子昂头指天,破口大骂起来:“我操你祖宗哪个杀千刀的放火烧老子房子” 邈梵和君九一脸愕然:“” 葛密刚骂完,一桶冷水从天而降,把他浇了个透心凉。 葛密怒目回首,只见千千把空桶往君七手里一塞,拍拍掌笑得甜滋滋:“葛先生是吧瞧您火气大,我给您灭灭火。” 葛密:“” 碰到对手了。 君七讪讪把桶放下,朝着葛密拱手鞠了一躬:“小七拜见师父。” “谁是你师父”葛密气得肝疼,牵起破破烂烂的袖子展示给她看,怒气冲冲道:“你们放火把我衣裳都烧烂了赔我件新的” 千千鄙夷地看着葛密,心想这厮也能为人师表猪脑袋真的不是报复 君七却好似习以为常,好脾气点头:“是是是,学生赔。” “哼”葛密恨恨拂袖,转过脸去打量了邈梵和君九一番,然后指着邈梵问:“你就是那个送信的” 千千差点发飙。什么叫送信的她家小和尚现在是举人老爷老爷 邈梵把信递过去,丝毫不受称呼的影响,还是淡着一张俊脸不喜不怒。葛密一双贼溜溜的眼把他打量了一遍,却没伸手接,而是老太爷般颐指气使:“你,念给我听。” “好。”邈梵最大的优点就是心胸宽广,不与人斤斤计较。葛密一副不可一世的样子,他也不觉有异,只想着举手之劳能够方便他人,如此便是两全其美的功德一件,遂拆了信打算念。 可是千千彻底炸毛。 欺人太甚 她暗暗磨牙,然后快步冲上前一把抢过邈梵手里的信,主动请缨:“我来念” 葛密在一张摇摇晃晃的竹椅上坐了下来,双手枕头,翘起二郎腿优哉游哉。 千千老老实实把朱廷拜托葛密收徒的事念完以后,照样拿着信纸,装模作样编了一通:“葛兄,愚弟数月前纳妾,置办酒席耗钱数千,而今四处举债,生活拮据困窘愚弟不才,欲向葛兄借资二百两,用以还债,日后必定加倍偿还。还望兄长慷慨解囊,解我一时燃眉之急,银两交由前去送信的二人即可” 千千一本正经念完信,很真诚地对葛密说:“朱先生因为娶小老婆欠下一大笔银子,现在到处被人追债,那些人说再不还就砍死他葛先生,您与朱先生是至交好友,不会见死不救的哦” 葛密将信将疑:“朱廷纳妾他这榆木脑袋怎么可能” “真的呀,不信你问我家相公,他从来不撒谎的。”千千扯扯邈梵的袖子,“相公你告诉他,那个锦娘是朱廷什么人” 邈梵实话实说:“朱先生确实有一房如夫人,不过那个锦娘” 千千打断他:“看我没说错吧,朱廷真的娶了小老婆。”她努力睁大双眼,无辜又真诚地望着葛密。 相较这个古灵精怪的女子,葛密自然更偏向于相信看起来老实木讷的邈梵,不过他还是不放心,伸手道:“信拿来。” “好呀。”千千落落大方地把信递过去,不过却在两人交接之时,很“不小心”地把信纸撕成了两半,然后她手上的那半截还“好巧不巧”地落到稀泥地上,被她“不经意”一脚踩烂。 “哎呀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千千把信纸捡起来,上面沾满了泥浆,根本看不清字。她把脏兮兮的纸递上去:“给。” 葛密一脸嫌弃,挥手道:“扔了” 他读了仅有的半封信,确认了是朱廷的笔迹,而且也有收徒一说。他叹了口气,也很为难:“二百两我也没有啊。” “没关系,朱先生说有多少算多少,实在没现钱,有什么能换钱的古董也行。”千千表现出很担忧朱廷的样子,“葛先生您一定要帮帮忙,不然他随时被大卸八块身首异处啊” “等着。”葛密没好气撂下两个字,风风火火冲进屋子,乒铃乓啷翻箱倒柜,一会儿拿了个长条形的东西出来,沾满了泥灰。 葛密用袖子擦了擦此物,扔给千千:“拿去。” “这是什么”千千搓了搓东西表面,掉下来一层泥,然后露出牙白的底色,还有一些花鸟图纹。 “象牙臂搁。”沉默许久的君九忽然开口,看着臂搁的眼神有几分异样。 臂搁也称腕枕,是读书人用来垫在手腕之下,以便于抄写省力,而且还能防止墨迹沾染衣袖。但并非所有文人都用臂搁,讲究一些的人才会使用,算是书房中一件赏心悦目的趣物儿,不过这块臂搁用象牙雕刻,只能说明原物主人不仅富贵,还很奢侈有品位。 象牙的那肯定是好东西。千千美滋滋收起臂搁,弯起眸子向葛密道谢:“我先替朱先生和他的小老婆谢谢您啦那收徒的事” 葛密傲慢地哼了一声:“老夫要考虑考虑。” 提起收徒,君七也可怜巴巴扯葛密袖子:“师父,您就收了阿九罢,徒儿求求了。” “他”葛密一直不肯正视君九,这时偏头打量,目光却是不屑,“我收不起” “师父你偏心”君七死缠烂打,“别人都是考虑一下,我家阿九又没得罪你,你怎么张嘴就拒绝了” 葛密被她缠得脑瓜子疼,拂开她的手又抓了上来,再拨开,再缠上最后葛密实在没辙,撂下一句话。 “我的规矩你知道,一次只收一个徒弟,既然俩人都想拜师,那就比试一番,赢的那个入我门下。” 君七喜出望外:“好啊好啊” 君九想说什么,但看君七满眼殷切盼望,只是把脸别到一旁,冷冷哼了一声。 “凭什么还要比试,他以为他是谁,眼睛都长头顶上去了”千千满腹牢骚,不满地小声抱怨。 邈梵闻言一笑,对着葛密说:“我认输了,葛先生收君公子为徒吧。” 葛密惊讶:“你怎么还没比就认输了” 君九凝眉冷漠:“你看不起我”语气中隐约有受辱的怒意。 “不是。”邈梵一贯是内敛谦虚的气质,道:“我来的初衷是送信,而你的初衷是拜师,既然并非同一目的,为何要做比试分胜负倘若因此生了嫌隙,便坏了你我在这里相遇的缘。如是我闻,十善业道,若离贪欲,即得成就五种自在。非我所求,我不贪图,所以自在。” 是朱廷希望葛密收下他,并非他自己的祈愿,所以他不需要什么比试的机会,拜师应该留给想拜的人去拜。 这番话说得旁人一愣一愣的,君七喃喃问:“怎么像是听国寺大师传道说法” 千千得意:“因为我家相公以前就是和尚呀。”见几人目瞪口呆,她一副眉飞色舞的得瑟样儿。 厉害吧佩服吧她让他破戒还俗了 葛密似乎还没遇见他愿意收别人却不愿意拜的情况,顿感奇耻大辱,遂拍案而起:“老子收了你” 众人:“” 您是打算收妖吗葛天师 君七怔怔的:“这就收了啊那我家阿九呢”她捏着拳头气鼓鼓的。 “也收也收”不知是因为害怕挨揍,还是临时改变了心意,葛密决定收下君九,指着二人道:“你们两个今晚子时再来。好了滚吧,老子要睡觉” 葛密大摇大摆回房,把门猛地一摔,立即鼾声连天。 “太好了阿九师父收你了”君七激动地拥抱君九,君九表情淡淡,只是反手搂了姐姐一下,很快松开。 这情形看得千千羡慕,缠着邈梵道:“相公我也要抱” 四人结伴下山,君七拿着那块臂搁看,不停称赞是个好物件儿,顺便还估了价,千金以上。 “这下赚了。”千千笑着说了这么一句,可是说者无心听者有意,邈梵顿时起疑,问她:“娘子,朱先生真的在信里借钱” 千千随口就说:“是啊。” “当真”他口气严厉起来,“不准撒谎。” 千千最怕他这副严肃模样,装疯卖傻敲敲头:“哎呀我不记得了那封信看过就忘,要不你去问葛先生嘛。” “” 只有她一人看过完整的书信,而且信件已经被她“无心”毁坏,现在说什么都是死无对证。 邈梵无奈,沉沉一叹:“罢了东西保管好,我问清楚朱先生再行处置。” “好啊好啊。”她小鸟依人地黏着他,一路下山。 “阿九”君七发现君九一直盯着小俩口看,不禁问他,“你总是瞧别人做什么” 君九收回目光:“没什么。”他垂下眸子,须臾开口,“阿姐,你不要走,不要嫁个那个人。” 君七一怔,很快笑了,有些勉强:“别任性,这门婚事不能更改。” “你别嫁”君九霎时变得很激愤,“你以为这样换来的东西我会稀罕我宁愿不要” 君七忽然甩了他一个耳光,把高个子的少年打得沉默下来。 “陛下。”君七紧捏拳头,抬眸望着他,目光沉重又失望,“你是一国之君,一言九鼎,刚才的话我当没听过,以后我不在,你说每一个字都要慎重。” 君九别扭地转过头,红着眼不肯看她,也不肯认错。 最终还是君七先心软了,抬手抚上他泛红的脸颊,低声道:“骆家三十万大军,我志在必得。阿九,我要你坐稳这个王位。” 君九忍耐着痛楚,声音苦涩:“再等等,阿姐,再等我几年,我一定会” “我们等不了,阿九,不能再等。”君七戳穿了现实,“佞臣当道,我们必须速战速决。葛密是良师,他会教你如何韬光养晦,也会教你帝王杀伐,你好好学。可惜我不能督促你功课了,你要自觉一些,好吗” 君七故作轻松,深深吸了一口气,一转身指着山下的俩人:“除了老师,你还需要同伴,同门师兄弟,他将是你最好的心腹,甚至朋友。” “阿九你需要朋友,你太孤单了。”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一直备课,所以晚啦~~~明天周一上班,小妖精们早点休息要梦见酒叔哟~么么哒 第55章 55赛潘安 子时上课什么奇怪的规矩。 不准徒弟以外的人进屋什么欺负人的规矩 月上中天,邈梵进屋听葛密讲学,千千非要跟着来,葛密不许她偷听,于是她只能蹲在篱笆外,孤零零又哈欠连天,强撑着眼帘仰头,无聊的去数夜空繁星。 一颗两颗三颗 眼皮怎么越来越重 她倚着草墩倒下去,心想睡一小会儿应该不碍事吧就睡一小会儿。 四更时分,无庄的门开了,君九和邈梵都走了出来,才经过短短几个时辰,二者已经对葛密心悦诚服,离别前朝他拱手鞠躬,满口恭敬。 “师父,学生告辞了。” 葛密不可一世地把门砸上,恶狠狠吼道:“少说废话给老子滚” 君九冷冰冰没有表情,大约是没把葛密的生气放进眼里,邈梵则一脸从容,不喜不怒。 果然,过一会儿葛密又拉开了门,丢出一卷竹简。 “回去背熟明晚老子要抽问,答不上来扇巴掌,专打脸” 说完彻底关上门,立即鼾声响起。 邈梵和君九对视了一番,心想一卷书,两个人,怎么分 邈梵率先开口谦让:“君公子拿去先看,看完了再给我吧。”言毕拾起竹简递过去。 君九毫不客气,接过竹简问道:“怎么给你” “君公子家住何处不如我们约定一个时辰,我去取。”邈梵这般提议。 君九默了默,却道:“你家在哪儿我派人送去。” 邈梵不觉有异,如实告诉了他,二人一同下山。推开篱笆,邈梵一眼看见睡过去的千千,赶紧脱衣把她裹住,然后背上后背。 君九见状扯扯嘴角:“徒增麻烦。” 他对千千这种缠着要来,来了却不省心,反而给邈梵增加麻烦的做法很是不屑。 邈梵含笑摇头:“我不觉得麻烦。” 君九觉得他是与自己截然相反的人,可又偏偏做了同门师兄弟,有些不服气也有些好奇,又道:“绝对麻烦,换作我,一定不让她陪着来。” “娘子高兴做什么,我就陪她做什么。”他小声解释完,竖起手指搭上嘴唇,“嘘不要吵醒她。” 君九一怔。 旁人以为是千千陪着邈梵来求学,却不料在邈梵看来,学与不学都是其次,重要的是陪她实现她的心愿。应试中举上京拜师种种件件,都是千千希望邈梵做的,所以他才做了。 他犹如一尊佛陀,从始至终淡然看着尘世的一切,不喜不悲,唯独她能把他拉入尘世,但也只是围绕着她一个人转。 很执着,很纯一,是个有意思的人。悄然间君九已经改变了对邈梵的看法,淡淡点过头,折身就朝山下走去,大步朗朗。 在那里,君七等着他。 邈梵独自背着千千,慢慢地在山路上行走,连呼吸也是轻轻的,生怕惊扰了她。 “唔相公呀。” 闻着檀香味道她就醒来了,懒懒趴在他宽厚的肩头,脸颊蹭了蹭,像只小懒猫一样,软糯糯问道:“你累不累” 邈梵微微摇头,低声道:“你睡吧,到家叫你。” “不睡了。”她直起身子,尽管仍旧哈欠连天,却很坚持地说:“你放我下来,快点。” 邈梵只好放她落地。 她揉揉眼睛,疲倦极了还是强打着精神,仰脸又是笑容:“你都学一晚上了,那么辛苦就别背我啦。” 他否认:“不辛苦。”说着朝她伸手,仍旧打算背她。 “嘻嘻,我是担心累坏你身子呀。”她灵巧地躲开,然后捧脸娇笑,戏谑道:“若是你身子垮了,谁来向我普度佛法欢喜禅我还没学会呢” 好在半夜三更的又在荒郊野外,她说得再大声也没外人听见,不然他非要羞死不可。 邈梵大约是习以为常了,闻言泰然处之,只是说:“我身子很好。” 千千带着狐疑的眼光把他从头到脚打量了一番,啧啧道:“光说不练假把式,我怎么知道你不是外强中干啊”她咯咯地笑,提起裙摆一溜烟儿就跑前面去了,回头招手,“快点呀,天都要亮了” 他定定看了她片刻,然后抬步跟上去。 天边泛白,阿飘从赌场出来,偷偷摸摸翻墙回家,路过千千房间的时候听见有动静,于是趴在门口偷听了一会儿。 邈梵的声音又低又沉:“外强中干吗” 千千带着哭腔:“不干不干呜呜,相公我再也不敢胡说了” 床架子摇得十分厉害,咯吱咯吱。阿飘掏了掏耳朵。 他继续问:“光说不练嗯” 她抽抽嗒嗒的:“没有饶了我吧” 粗重的喘息声不绝于耳,阿飘搓了搓耳根子,有点热啊。 “身子,垮了” “唔身体很好简直是太好了” 她被他叠成羞人的姿势,毫无反抗之力地任他索取,心中泪河长流。 谁说修佛之人大度宽容的 小肚鸡肠的男人 “飘哥”阿飘听墙角正起劲,捂嘴偷笑千千小魔头被收拾得服服帖帖,冷不丁身后蹿出一人,拍着他肩头大叫一声,吓得他差点尿裤子。 小荷瞧他脚下一软惊魂未定的模样,纳闷地问:“你在别人的房门口干什么” “嘘嘘别说话” 房里一阵窸窸窣窣,大约是小夫妻发现有人偷听,正手忙脚乱地穿衣裳。阿飘自觉如果被千千抓个正着,他不死也要脱层皮,于是架着小荷就拖远了。 小汤圆儿身上肉呼呼的,还怪好摸的 小夫妻早晨厮缠过后,邈梵小睡了一个时辰,然后起床练拳,还是和往常一样出门去巷口买千千爱吃的甜糕。千千软哒哒趴在被窝里,连抬起手指头的力气都没了,做梦都咕哝埋怨。 “臭和尚坏死了” 午时一到,君九就差人把竹简送来了,一同而来的还有君七。君七换回了女儿家的打扮,虽然没有千千娇俏活泼,却另有一份雍容高雅,脸庞也是这个年纪的少女应有的明媚。 邈梵微微惊讶,见状迟疑半晌,才唤了她一声“君姑娘”。 君七把竹简给他,随口就问:“千千呢” 邈梵指了指里屋:“还在睡觉。” 君七纳闷地望望天色,不解千千怎么睡到了午时还赖在床上。她和君九在宫里,从小就五更起,更衣洗漱,然后向后宫妃嫔请安,陪着母妃或太后用朝食,接着去听太傅讲课,中午用过膳,下午一般是练习骑射或者琴棋,晚间父皇有空召见,会考一考他们所学,说上两句话。晨昏定省,每个时辰该做什么都是有规矩的,日复一日年复一年,他们都是按部就班的生活,从来没有随心所欲的时候。 小荷见了君七很惊讶,因为他们从事这行的关系,极少能结交到什么朋友。小丫头热情地拉着君七进屋坐,还给她端来八宝茶和点心,让她先吃着,自己去喊千千起床。 邈梵见君七有人招呼,而晚上葛密就要考竹简的内容,于是知会君七一声,便兀自进书房研读了。 小荷半拉半拽把千千弄起来,然后千千就顶着一脸倦容去见客。 “咦是你呀。”千千的两只眼还是浮肿的,挨着君七恹恹坐下,“你怎么来了” 君七如实道:“我来送竹简。”她环视宅子一圈,好奇问:“恕我冒昧,千千姑娘,贵府没有长辈吗” 千千打着哈欠道:“有啊,不过这会儿他应该不在。”鲁叔叔每天都要把自己关起来钻研手艺。 “有的话”君七愈发纳闷,“长辈会管你们吗你每天都可以这么潇洒”无拘无束,自由自在。 千千被她的形容词逗笑了:“如果没人管就是潇洒,那我就算潇洒吧。”她托腮娇笑,眼神带着审视,“喂,说吧,找我做什么小七。” 君七抿抿嘴,对这个称呼没有异议,抬眼眸色沉沉,表情老气横秋,像是被压抑了许久,可又忍不住透出年轻的渴望。她道:“我对京师不太熟,想四处看一看,你有时间和我一起吗” “好啊” 千千问君七想看什么,君七迷糊,反问一句:“看什么有什么不同” “不同大了”千千扳着指头一一道来,“想去有钱人多的地方,就去丰乐楼游山玩水,如果想遇一遇书生,来一段戏文里才子佳人的相会故事,那就得去众贤亭,三步一个书呆子,见人就之乎者也。他们自诩满腹诗 美人局第18部分阅读 - 美人局第18部分阅读 - 美人局第19部分阅读 美人局 作者: 美人局第19部分阅读 美人局 作者: 美人局第19部分阅读 文,实际一脑浆糊,最好骗啦” 君七凝眉摇摇头:“不喜欢。” “我猜你也不会喜欢,你”千千打量她一番,笑道:“这么细皮嫩肉肯定是大户人家的闺秀,从来没单独出门玩儿过吧” 君七一怔,随即老实点点头。然后又听千千笑道:“那我们就去有意思的地方咯求神拜佛去道观寺庙,法雨寺定光庵延长真如院哪个都行。其实看菩萨佛像都是其次,看香客才有意思呢,顺便可以卖平安符,赚上几个胭脂钱。如果你这也不喜欢,那就还可以去花市鸟市珠子市果子市,还有肉市菜市米市可惜你不是男子,不然去花街柳巷瓦子勾栏,里面的姑娘燕瘦环肥,你爱什么样儿的就挑什么样儿的,包你满意而且据说现在也有小倌馆,小倌你懂吧就是龙阳断袖那些,去馆里的都是男人,接客的也是男人,听人说个个长得都好看,赛潘安呢要不我们去长长见识” 君七听她说得天花乱坠,不禁心神向往,道:“你说去哪儿就去哪儿。” “那我们就走吧。” 千千牵着“没见过世面”的君七就出了门。 作者有话要说:小和尚又s了,千千是个抖m 啦啦啦,去开眼界的两个胆bu大zhi包si天huo的女人,被各自男人抓到以后会肿么样啦啦啦 马上开始新骗局,小骗子加油骗人=被小和尚惩罚酒叔知道这就是你的目的╭╯3╰╮ 第56章 56沈怀义 千千外出打听了一番,遂听说了近来在京师龙阳圈中声名大噪的沈怀义,人称怀义公子。沈怀义并非勾栏里的人物,而是一位梨园名伶,专门扮演青衣,以一出祭塔艳惊四座。据说沈怀义长得比女子还要像女子,五官又格外精致美丽,一双水眸盈巧动人,光是一个眼神就能把人的心酥了去。而且他还为人仗义,广结好友,总是对落魄书生失意才子之类的人物慷慨解囊,人们都说只有他担得起“怀义”二字,所以便尊称他一声怀义公子。 大约因为沈怀义总是对才子书生青睐有加,是故落得一个断袖的名声,不过他自己好像也不介意,行事待人照旧,若是有谁想与之结交,脾性相投的分文不取,其余人按照梨园的规矩出价,也是能与他一见的。 千千在江湖上厮混惯了,什么地方都敢去也都去得,但君七对花街柳巷始终心存芥蒂,可又想开眼界,于是二人最后商定去看一出沈怀义的戏,然后约他出来见见面喝喝茶,瞧瞧名噪京师的怀义公子是否真的那么美。 沈怀义登台的地方叫八角楼,还没到开锣的时辰,戏台子底下已经坐满了密密麻麻的人,个个儿翘首以盼,都是来看沈怀义的。 千千不缺银子,君七更甚,出门都不晓得带钱,见千千找茶博士买座,也掏了掏袖子,懵懵懂懂问:“这个可以么” 拿出一只绿得能滴出水来的翡翠镯子。 “傻呀你”千千赶紧按住她,把钱塞给茶博士打发他走,然后压着嗓子对君七说:“财不外露知道么你这根镯子何止买座,连沈怀义都能买十个八个了好嘛” 君七这才谨慎地把手镯戴回去,一副受教的样子,严肃点了点头。 千千招招手:“行了,跟我来吧,我买了二楼的雅座。” 君七跟她上楼,走路规规矩矩的,说道:“等我回宫家里,就让人把钱还你。” “哎呀这几个钱算什么。”千千豪气地把手一挥,“姑娘家之间不兴计较这么多,再说了,没钱可以再赚呀。” 赚钱君七好奇:“你怎么赚” 千千一副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模样,眨眨眼娇笑道:“想学呀拜我为师就教你。” “这个”君七有些犹豫。 拜师学艺也不是不可以,但是学习经营生意,好像对她来说没什么用呀。 “开始了。” 见君七拿不定主意,千千也不强求,正巧锣鼓响起,这出戏开场了,沈怀义也粉墨登场。 今天是怀义公子的成名戏,白蛇祭塔。只见他身段窈窕柔软,水袖甩得眼花缭乱,惹来台下连连叫好。 “我不觉得有多美啊。”千千托腮,失望叹息,“女里女气的,像个娘娘腔,还是我家相公最好看啦,面若莲花,又不失男子气概你说是不是呀小七” 君七端起茶杯小心翼翼地啜了一口,好奇地四处张望,点点头:“檀公子是很不错。” “喂,看你年纪和我差不多,定亲没”千千忽然凑近,笑眯眯地打听。 “定了。”君七的情绪瞬间低落下来,“下个月我就要成婚了。” 千千听了眼睛一亮:“那你会请我喝喜酒吧男方是哪户人家你见过他吗人长得好不好看,品性怎么样” 面对千千滔滔不绝地询问,君七笑得有几分苦涩:“这门亲事是太家母定的,对方人品家世都很好,算是门当户对,据说他人很不错,文武双全,而且我也跟他见过面,确实一表人才。我嫁过去,应该挺好。” “真的好么我怎么瞧你没有当新娘子的高兴劲儿啊”千千的目光尽是打量狐疑。 君七放下茶杯,缓缓吐出一口气,道:“大概是因为夫家很远,一想起我要远嫁千里,从此离开这片故土,我有些舍不得罢。” “哦”千千恍然大悟,随即撇撇嘴,“好可惜,喝不成你的喜酒了。” 君七垂首敛眸,看不清脸上的表情。 沈怀义一曲终了,底下爆发出雷鸣般的掌声,他鞠躬致谢,只见坐在台下第一排的一名男子站起来,大步上前似乎想伸手拉他。沈怀义急忙闪开,歉意躬身,急匆匆就躲到后台去了。这时梨园老板出来,压手示意戏迷们安静,然后对众人道:“有意与怀义公子一叙的客官,请到后台商议。” 这便是讨价还价的环节了。 好几个人都随老板往后台去,其中就有那名刚才行为激动的男子。 “小七,想不想近一点看那位怀义公子”君七还在发呆,千千拿胳膊肘顶了顶她。 君七怔怔抬眼:“什么” “我说看沈怀义,凑近了看,要是你乐意,说不准还能摸上一摸。”千千笑着拉她走,“女孩儿么,要嫁就嫁自己喜欢的人,男人喜欢谁可以抬进屋,凭什么咱们女的就不行啊倘若你今儿真的看上了沈怀义,我掏钱让他陪你一夜也不算让你白来一趟” 她惊世骇俗的言论惹得君七大惊失色,结结巴巴地拒绝:“不不我不会喜欢的不要” 千千不由分说拽着她:“横竖先去见一面,你不试试怎么知道” 到了后台一问老板,俩人才发现怀义公子的价贵得离谱。 “一百两见一面”千千咂舌,“你怎么不去抢” 君七虽不懂市价行规,但从千千的表现也是知道这个价格离谱,她本来也没多想见沈怀义,遂拉了拉千千,劝道:“要不还是算了” 梨园老板皮笑肉不笑地说:“这位娘子你出门打听打听,咱们这个价钱是最为公道的了,大伙儿来这儿是想见怀义公子,所谓千金难买心头好,别人为了花魁还一掷千金呢难道咱们怀义公子还比不过一个花魁了” 你也好意思拿人跟花魁比人家勾栏里头至少明码标价,谁像你这儿漫天乱要价,见了面还不知道能不能摸上沈怀义一根手指头呢 千千不满归不满,但想着已经跟君七打了包票,临场反悔不够义气,于是没好气道:“一百两是吧,等着,我拿了银子就来” 老板是个笑里藏刀的,好心叮嘱:“二位娘子可要快些,倘若晚了,怀义公子就陪别的客官了。” 离开八角楼,君七问千千是否回家拿钱。 千千努嘴道:“干嘛回家,被我家相公知道还得了,这不存心找打么钱这玩意儿还不好赚啊,满大街都是。” 君七糊涂地看着她。 只见她扑哧一笑:“你不是问我怎么赚钱今儿让你开开眼,跟我来。” “小七我问你,你觉得哪个地方现银最多” 君七认真想了想:“国库。” “” 千千拿她没辙,叹气道:“你怎么呆呆木木的,姐弟俩一点儿也不像,阿九就聪明多了。我还知道国库银子多呢,但问题是谁都拿不了。但有个地方就不一样了,钱多而且谁都有机会拿到。” 赌坊。 因着家里就有个赌鬼,这种地方千千不晓得来过多少次了,每次都是抓阿飘回家。所以她很清楚赌坊里的运作,谁管着钱,谁负责开庄,有多少打手,哪些人是真赌鬼哪些人是托儿她全都一清二楚。 进赌坊之前,千千先去瓦市找了个木匠,给他说自己家里有张桌子坏了,让他带齐工具随着走一趟,还详细比划了桌子的大小和所用木料,并且事先就付了钱。 木匠随着千千来到了赌坊门口,千千让他在外头等,道:“我叫你进来你再进来。” 于是她孤身进了赌坊,撩开门帘里头乌烟瘴气,叫骂豪赌声不绝于耳。很快,她就看见了负责兑换银子的地方,一个伙计守着一张八仙桌,桌子底下有暗屉,装着碎银。 她掏出一锭十两的元宝过去,与那伙计换钱。当伙计拉开暗屉的时候,她偷偷瞄了眼里头,有个沉甸甸的蓝布包袱,看形状估计里头包了应该有上百两银子。 “小哥,你这桌子腿儿坏了。”千千接过碎银子,双手抬着桌子边沿摇了摇,道:“你瞧,搁都搁不稳了。” 伙计弯腰查看:“坏了不可能啊。” “真的,不信你试试。”她手上暗自用力,抬着桌子稍微倾斜,果然伙子钻到桌子底下看,发现桌子腿儿是一边长一边短。 伙计摸着脑袋钻出来,点点头道:“确实坏了。” “你还是找人补一补,免得桌子倒了散架,里头的东西落了一地可不好看。”千千好心劝道,尔后拿着银子去赌桌上跟人赌大小。 过了一炷香的功夫,只见负责换钱的伙计离开了桌子,千千知道这是换班的时辰到了。她赶紧出赌坊喊来木匠,低声叮嘱了几句。 木匠走近赌坊,一眼就看见千千所说的桌子,他腰别利斧,手拿六尺,在桌子前丈量了一番,然后自言自语道:“这样的破东西,还让我拿新的来换,如何换得我遭了他的骗了罢罢罢,已经收了银子,买卖既成岂有反悔之理。我劈下几个边角,拿回去当柴烧也好过吃亏赔本。” 说着他当众举起斧头,咔擦两下就把桌角劈下一大块。赌场里的人见这木匠行事如此大方,加上刚才确实听伙计嚷嚷过桌子坏了,便一心以为是伙计哄了木匠来换桌子,木匠吃了亏不甘心,遂劈了桌子拿回去。 众人正赌在兴头上,哪儿有耐烦心细想,赌场里其他伙计也不觉有异,只是盯着赌客们,以防有人耍诈,完全未料会有人明目张胆打银子的主意。 于是木匠把桌子劈开,按照千千的吩咐把里头的包袱提出来,然后挎在肩头,手上还拎着几块木板,就这么大摇大摆走出了赌坊。 “这位娘子,你要的木料已经劈好了,对了,这是里头的东西,我也帮你拿出来了。”木讷的木匠摸了把汗,把沉甸甸的包袱和碎木片都给了千千。 “木料我不要了,送你吧。”千千只拿包袱,又额外给了木匠几两银子,“办得不错,你走吧,下次有活计还找你。” 木匠拿了工钱就走了,千千拉着目瞪口呆的君七赶快找地方躲起来,拆开包袱一看,白花花十几个元宝。 “你”君七惊得说不出话来。 千千却乐呵呵把包袱皮一扔,重新弄了一块花布把银两包好,得意洋洋道:“现在咱们该去找怀义公子了。” 作者有话要说:这个骗局来自杜骗新书,就是古代骗人的各种招数大全。 今天上班又被学生虐了下周答辩,现在才改论文,都是一群临时抱佛脚的懒货 还是小妖精最可爱,么么哒╭╯3╰╮ 谢谢大家 二呆风中数呆毛扔了一个手榴弹 投掷时间:20140511 20:00:28 vivien扔了一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40511 23:49:13 二呆风中数呆毛扔了一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40513 22:18:18 执拗的椰果扔了一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40513 22:25:35 屿森与光扔了一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40513 22:51:06 vivien扔了一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40514 04:01:07 清风07扔了一个手榴弹 投掷时间:20140514 20:15:05 第57章 57耳上伤 沈怀义跟她们想象的不一样。 卸了戏台上的浓妆,他确实算得上貌若妇人好女。他在台上风情万种,在台下的举手投足却丝毫没有女儿气,反倒磊落大方,既不失君子儒雅之风,也有江湖儿女的豪气,果真当得上“怀义”二字。 君七拘谨地坐着,千千则活泼地跟沈怀义说个不停。 “一百两见一面,就只是请我们喝茶那么简单”千千托腮,嗔笑道,“怀义公子以仗义闻名,怎么今天那么小气呀” 沈怀义亲自为她斟茶,微笑道:“生活困窘,捉襟见肘,无奈之下只能这样讨生活了,怠慢了二位,抱歉。” “怀义公子千金散尽,现在缺钱了呀”千千机灵的眼珠子转个不停,不怀好意道:“那如果多出一些价钱,是不是可以做别的” “不知夫人想做什么”沈怀义眸光婉转,看过千千又看君七,“只是在下担心与您走得太近,会惹得尊夫不悦,倘若换成这位姑娘,在下倒是十分乐意奉陪。” 千千捂嘴直笑,把君七往前一推:“那你陪她做点别的” 君七大为窘迫,红着一张脸摆手:“不不我我我们喝茶就好,不用做别的” 沈怀义骤然靠近她,几乎就要她身上,嘴唇堪堪擦过她脸颊,嗓音曼妙:“未敢请教姑娘芳名” 君七被他呼出的热气撩得心慌意乱,身子一斜差点栽倒在地,还好沈怀义眼疾手快扶住她。 沈怀义扬了扬好看的眉,戏谑道:“在下自诩相貌端正,怎么姑娘却视我为蛇蝎猛兽,总是避之不及的模样” 君七被他揽着腰,脸红得跟煮熟的螃蟹似的,求助地望向千千,难堪得都要哭了。 千千故意视而不见,捧着下巴笑盈盈道:“小七,我看怀义公子与你很是般配,要不就让他从了你” 到底是谁从谁啊君七欲哭无泪,扭了扭身子,结结巴巴道:“沈沈公子你放手。” 不知怎的,沈怀义也玩兴大起,愈发收紧了手臂,眨眼笑道:“在下勉为其难,就从了姑娘。” 君七:“” 谁说这厮是龙阳断袖 君七脸皮薄经不起戏弄,千千和沈怀义笑够了也准备放过她,就在这时屋外一阵骚乱,紧接着房门被人猛地踢开,一名年轻男子冲了进来。 沈怀义的手臂还环在君七腰上来不及缩回去,这男子见状勃然大怒,扬手就要来打君七。 “贱人滚开” 千千见状不妙,急忙扯开君七,沈怀义也出手拦住这厮,沉着脸道:“够了这二位是我的贵客,你出去。” “什么你的贵客”年轻男人发疯似得对着屋子里的摆设又踢又踹,高声嚎道:“我每回要见你,你都推三阻四的今儿我特意过来捧场,你唱完了连看都不看我一眼就退到后台,我追过来,你就托病不出,把我挡在外头你如果真的病了那也罢了可现在是个什么情形这两个女的是谁她们和你是什么关系姓沈的,你敢和别人不清不楚我要你好看你这个负心汉” 这这沈怀义是负心汉负的还是一个男人 君七看得一愣一愣的,千千却饶有兴味地打量这前来讨说法的男子。 沈怀义一副酸倒了牙的表情,扶额无奈,耐着性子解释:“她们是今天听戏的客人,听完了就过来喝杯茶,仅此而已。周公子,你别乱说,传出去会坏了别人女子的清誉。” “我管他清誉不清誉”姓周的公子胡搅蛮缠简直比泼妇还厉害,就像讨不到糖吃的小孩儿,胡乱撒气砸东西,“我不信你肯定跟她们有染这两个女人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东西,来人呐,把她们给本公子拖出去,好好收拾” 话音一落从外头冲进来几个彪形大汉,打手模样,吓得君七紧紧攥住千千的手。 沈怀义再好脾气见状也怒了,上前横着一挡:“你敢” “你你”周公子嘴唇嗫嚅,眼睛含着泪花,恨恨跺脚,“姓沈的你敬酒不吃吃罚酒你们都过来,给本公子打往死里打” 凶神恶煞的护院立马就扑了过来,千千赶紧拉着君七想逃,可是门口已经被堵死了,她们只能躲到窗户边儿。千千瞟了眼窗户外头,不禁咂舌:这个高跳下去不死也残了 君七长这么大是头一回遇见这种市井间打架斗殴的场景,又是好奇又是害怕,跟着千千一起躲到角落,睁大眼好奇地看着前面。 别看沈怀义是青衣,可功夫不比武旦差,三拳两脚就把护院打得落花流水,只是双拳难敌四手,他自己也挂了彩。周公子见他维护两个女子,怒不可遏,于是亲自撸起袖子扑上来,沈怀义眼前一晃没分清是谁,一拳过去打中了周公子的脸颊,只听“哎哟”一声,这娇气富贵的公子应声倒地,“噗”地一口吐出一颗血牙。 沈怀义愣了愣。 “哇”周公子放声大哭,坐在地上蹬腿撒赖,护院们去扶他都被他甩开手去,只见他哭得颇为伤心,眼泪鼻涕淌下来混在一起,黏糊糊的。 千千皱着眉头一脸鄙夷:“咦大男人嚎成这样,丢不丢人呐” 周公子打也打不过,哭了半天又没有得到沈怀义的安慰,反而惹来众人围观,还被千千奚落,里子面子都丢尽了。他索性把心一横,也不管什么脸面问题,指着沈怀义吼道:“把他绑了送官本公子要告他” 梨园老板不敢惹事,眼睁睁看沈怀义被几个人制住绑了起来,千千和君七正要开溜,不料周公子眼尖,气急败坏跺脚指着二人:“还有她们两个” 邈梵在家刚把竹简上的文章抄写完,就听到有人急吼吼地拍门。他出去开门,见到了一位街坊,街坊赶紧告诉他:“你家娘子惹了官司,现在被押到京兆府衙门去了,你快去瞧瞧吧” 他闻言惊讶,急急忙忙就离开家,往衙门方向赶去。 千千几人被送到衙门以后,周公子不见了,留下几个护院看守,以防他们逃跑。 沈怀义叹了口气:“连累二位了,人是我打的,待会儿我一力承担,不会牵连二位。” “别说丧气话呀。”千千安慰道,“错不在我们,你承担个什么是他打上门来的,还先动手,不许我们还手是要被他活活打死么” 沈怀义无可奈何摇摇头:“夫人有所不知这位周公子来头不小,不好惹。” 君七好奇问道:“什么来头” “他叫周韬,是当朝宰相的小儿子,宰相大人老年得子,对他宠得紧,我此番得罪了他,恐怕”沈怀义又叹气,大约自觉是凶多吉少了。 君七了然:“哦,宰相大人。”口气淡淡,似乎没什么大不了。 “嘿嘿,宰相家小儿子喜欢男人,这个消息传出去啧啧。”千千却觉得周韬是断袖这个事实更有意思,都忘了自己的处境是如何凶险,她眼睛里又浮起了算计人的光芒,忽然问君七,“我已经托人回去找我家相公来这儿了,你呢要不要喊阿九” 君七如临大敌,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不能让阿九知道” 她惹出事已经是个麻烦,君九若是一来,岂不是把皇家脸面都丢光了 “我想着阿九过来,加上我家相公和沈公子,三个人揍他们应该绰绰有余。” 君七撒谎:“阿九要学功课,他很辛苦的。” “知道你心疼弟弟,算啦”千千努努嘴,转而笑得有些奸猾,“小七,那你帮我做件事儿,做好了咱们今天就不用吃官司了。” “什么事”君七一脸懵懂。 “耳朵凑过来。” 沈怀义见千千和君七说悄悄话,把他撇开一边,觉得有些尴尬,特别是君七一听脸就红了,看了看他又把眼睛垂下去,羞羞答答的样子。 沈怀义不禁纳闷,遂问:“你们说什么” “没”君七支支吾吾不肯说,千千赶紧催她,“快呀” 犹豫半晌,君七终于地吞吞吐吐地说:“沈公子,你过来,我悄悄告诉你。” 沈怀义被绳子绑着,只好微微躬身靠过去,竖耳聆听。 “嘶” 冷不丁君七张口咬住他耳朵,还用了很大的劲儿,把他耳朵都咬破了,还流出了血。 沈怀义推不开她,想避开又怕把耳朵撕裂,于是只好忍着疼,等她松了口才直起腰。 沈怀义双眸怒视她们:“你们” “别生气呀”千千赶紧出言劝道,“这是为你好,等会儿上了公堂,咱们有理有据,不怕输官司。” 君七抿抿嘴,口腔里血腥的味道还没散尽,懦懦低头道歉:“对不起我是为了大家好。” 沈怀义瞧她温顺的样子顿时就没了火气。 千千笑道:“别怪她,要怪就怪我,是我出的主意。” “算了。”沈怀义摇摇头,表示作罢。 临近黄昏,京兆府本来是不审案子的,可不知周韬去打点了什么,京兆府尹竟然亲自从后堂走了出来,升堂审案。 “威武” 府尹坐在上方,一拍惊堂木:“带人犯” 千千几人被官差押着上堂,然后松绑。只见府尹又是一拍,喝道:“见了本官,还不跪下” 沈怀义正要遵循规矩下跪,君七却一动不动,这时千千忽然大喊一声:“大人为我们做主啊我们要告状伸冤” 沈怀义和君七大吃一惊。 他们不是被告么怎么现在变作苦主了 府尹也怔愣了片刻,这才反应过来:“胡言乱语分明是你等行凶伤人,周公子牙都被打掉了,人证物证俱全,尔等休想抵赖” “谁的牙掉了我们没有打人啊。”千千一脸无辜,指着沈怀义流血的耳朵说,“分明是那个周公子欲行不轨,把沈公子的耳朵都咬坏了,所以牙齿才落的。” 周韬闻言气得发抖:“你胡说血口喷人” “真的是周公子打人。”千千的模样认真又纯善,颇为同情地说:“大人,沈公子耳朵上的伤就是物证,至于人证 ,民妇和这位君姑娘可以作证。”她悄悄拉了拉君七。 君七硬披着头皮,低头不让府尹看到自己的脸,认可道:“是周公子滋事,然后动手伤人。” 府尹捋着胡子一时为难:“这” 周公子跳脚,蹭起来气势汹汹:“就是你们先动手的不然本公子好端端干嘛找你们晦气你以为你是谁替本公子提鞋都不配” 千千笑意斐然:“因为你爱慕沈公子,求爱不成恼羞成怒,于是因妒生恨咯。”说完她还很好心地劝道,“有道是天涯何处无芳草,周公子你看开些,外头好男人多得是,你慢慢找一定能找到情投意合之人的。加把劲儿,再接再励”她甚至握起拳头鼓励周韬。 众人哗然。原来是周韬这厮想去亲沈怀义没有亲到,还把人耳朵咬了,所以牙齿被磕掉了 邈梵赶到衙门,刚好听到千千的言论,忍不出“扑哧”笑出声。 周韬这下才真的是恼羞成怒,回头恶狠狠冲人群里吼:“谁刚才是谁笑,给本公子站出来” 邈梵跨步迈出,面带笑意口气却淡淡的:“我。” 周韬把他从头到脚打量了几遍,心中暗叹:好相貌 “你什么人”周韬恼他笑自己,哼道:“你好大的胆子,竟敢藐视公堂,不想活了吗” 千千见他出现,捧着脸激动地喊:“相公相公我在这儿那个人刚才欺负我,他打我” 邈梵微笑着冲千千点头,然后回眸冷冷盯着周韬:“你打我娘子了” 作者有话要说:这个咬耳朵脱官司的骗局,也来自杜骗新书,不过那是讲坏人借此脱罪,这里千千是行侠仗义~ 嗷嗷,今天终于结束了一门课程,开森极了我回头慢慢去送积分,都累积了好几天啦╭╯3╰╮ 第58章 58错何处 “谁打她了” 周韬被他凛然冷冽的气势压得不觉软了几分,脱口而出后觉得大为丢脸,于是把脖子一挺嚷嚷道:“打了又怎样” 邈梵木着一张脸,冷冷道:“犯法问罪,杀人偿命,世间的道理就是如此。你打了人,要么依法判罪,要么”他稍微停顿,“我替娘子讨回公道。” 周韬没他高,见他步步逼近似有动手的意思,吓得双腿发软。 “你你”周韬连连后退,脸色青白,“这里是公堂容不得你放肆” 邈梵广袖垂下,掩住握成拳的双手,他慢慢靠近,四平八稳道:“公堂乃公义之堂,我们来此是求公道,若是堂上之人不公,我等也可自己动手,求取公义,方不负公堂二字。” “说得好”沈怀义不禁叫好赞同。 千千在旁边嗷嗷乱叫:“相公好厉害相公好威武相公快打他” 君七:“” 府尹惊慌失措地从地上拾起惊堂木,重重往桌上一拍,吼道:“大胆刁民本府审案哪儿容得你大放阙词,还不快快退下,否则休怪本府不客气” 对于府尹乍呼呼的威胁,邈梵视而不见听而不闻,他把周韬逼到角落,冷脸问道:“再问你一次,你打我娘子了吗” 周韬很窝囊地当了孬种,瞧着他衣裳底下显露出来的肌肉轮廓,咽了口唾沫缩着脖子,弱弱地说:“没” “那他们打你了吗”邈梵又问。 周韬寻思这个时候若说他没打别人,别人却把他打了,传出去那不成了笑话于是他不可一世地重重一哼:“怎么可能本少爷是什么人他们敢打我,不想活命了” “好。” 只见邈梵忽然转了身,朝着府尹拱手见礼,直起身方开口:“想必大人刚才也听清了,这位公子亲口所说,他没打人,也没人打他。既然无人斗殴,自然也无受害者与行凶者,那么这桩案子也没有再审的必要了。” “” 府尹哑口无言,目瞪口呆地望向周韬,用眼神询问他的意思。周韬憋着一口恶气,立即吼道:“谁说没有审的必要他们几个是凶徒,该通通抓起来打入大牢” 邈梵平平静静,略微抬眸,复问:“你被打了” 周韬死鸭子嘴硬,坚持否认这么丢脸的事:“没有但是我家护院被他们几个打伤了,本公子是替家仆告状” 邈梵摇摇头,道:“胡说八道。这么多护院难道不敌两个女子还是说这位公子以一敌百,把这些壮汉都打倒在地倘若如此,贵府可真是养了一群中用的家仆” 讲道理根本讲不过,而且怎么说都是丢人。周韬气得炸毛,索性耍赖撒泼起来,跳得老高地指使府尹:“判他的罪还有他她她,都判罪” 府尹抬袖擦着额头的汗,支支吾吾不知如何是好。 宰相他固然得罪不起,可是众目睽睽之下,要他当着这么多百姓徇私枉法,名声还要不要了乌纱帽还戴不戴了 府尹真是为难的恨不得立即晕过去。 这时悄然来了个官差,猫腰在府尹耳边说了些什么,只见府尹眼睛一亮,如释重负地对底下人说:“本府去去就来,诸位稍候。”说罢急匆匆钻进了内堂。 府尹一走,千千就蹦过去栽进邈梵的怀里,撒够了娇抬起头来,眼神可怜巴巴的:“夫君大人,还好你来救我了,不然我怎么办呐” “你啊你”邈梵甚是无奈,“怎么一天到晚都要闯祸生事,一点也不让人省心。” “嘻嘻,可是我再怎么惹是生非你也喜欢我呀对不对”她厚脸皮地问。 他垂眸含笑:“嗯。喜欢。” 君七去关怀沈怀义耳朵上的伤,掏出手绢帮他把耳朵包起来,连连道歉惊惶不安,这反倒令沈怀义不好意思起来,一直安抚宽慰她。 无人搭理的周韬看看沈怀义,又瞧瞧邈梵,然后一直把视线胶粘在邈梵身上。 衙门内堂,来了一位贵客。 府尹进门瞧见那抹清姿,连忙拱手见礼:“哎呀呀,是什么风把詹大人吹来了稀客稀客” 詹涟台捏着折扇,寒暄道:“孙大人,别来无恙” 孙府尹唤人奉茶,拉着詹涟台坐下来,叹口气道:“也就那样,平素管一管鸡毛蒜皮的小事,比不得詹大人受圣上器重,下官还要仰仗您多多提携呐。” 詹涟台抿了口茶,绕开这个话题,含笑问:“听说孙兄方才在审案那詹某来得不是时候啊。”称呼一变,俩人似乎亲近不少。 “嗨”孙府尹一挥袖子,垂头丧气,“这桩案子才叫棘手詹老弟有所不知,那名原告竟是” 詹涟台认真听府尹说完来龙去脉。 孙府尹哀叹连天:“詹老弟,你说我如何是好周小公子这样不知避忌,真是唉” 詹涟台缓缓打开折扇,指尖抚着扇面青柳,似是无意问道:“不知孙兄有没有留意那两位女子” 孙府尹想了想:“那两个女子长得倒是不错,不过应该不是什么大户人家的闺女,不然怎会和沈怀义勾搭在一起。” 詹涟台勾起唇角,又问:“孙兄可曾见过长公主殿下” 孙府尹不知他怎么有此一问,如实道:“先帝在世的时候,有一年宫中设宴,我有幸见过长公主一面,詹老弟你突然问这个莫非”府尹大惊,怪不得其中一个一直低着头,原来是怕被认出来 “孙兄想起来就好。”詹涟台微笑点点头,该说的话点到为止,起身掸袍,“天色已晚,詹某告辞了。” 孙府尹从震惊中回过神来,赶忙拉住詹涟台:“别忙别忙詹大人留步”他死拖硬拽好说歹说又把詹涟台留下,腆着笑脸问道:“下官不济,左右都不想得罪,但又找不着法子,您有心提点,不如就给下官支个招” 詹涟台笑得温文尔雅:“詹某帮了大人,可大人又能帮詹某什么呢” 孙府尹一怔,随即呵呵道:“只要能帮我过这关,其他的您说了算” “此事因谁而起,就该由谁负责。一名戏子而已,难不成还要为他坏了相府和皇家的关系除了他,永绝后患。”詹涟台按着孙府尹肩头,俯首靠近,“现在詹某有一事,劳烦孙大人。” 最后,众人在公堂等到的结果是沈怀义收监,择日审过之后判罪,其余无关人等都不予追究。孙府尹慌慌忙忙宣判之后就退堂了,然后沈怀义被衙役们押了下去。 看见这一幕,君七下意识想跟上去,还伸手去拉:“诶” 沈怀义有些感动地看她一眼,却未曾多言,而是随着衙役去了。千千双手抱胸在旁边劝道:“别追了,现在明哲保身重要。” 君七停步,有些懊恼:“是我们害的沈公子” “你怎么有错都往自己身上揽啊什么我们害的,明明是那个断袖害的”千千最看不惯这种受气包的德性,没好气挥挥手,“走啦,离开这儿再说。” 出了衙门,君七一直跟着千千走,临到分别的路口,她再三踟蹰,这才拉着千千低声道:“救救沈公子。” 千千抿笑乜斜:“为什么要救呀你喜欢他” 君七脸蛋红了红:“你说哪里去了,我没有喜欢沈公子,我只是不忍心见他受苦。” “真不知道你们这些人怎么总有发不完的善心。”千千感慨一声,“算了,看在我家相公和你弟弟是同门的份儿上,我就帮你这回。你先回去,明儿早咱们南山碰头。” 回到家,邈梵一言不发把自己关进书房,还从里面锁上了门,任凭千千怎么敲门喊他也不理睬。 千千赖在门口不肯走:“相公你让我进去嘛,就进去一小会儿” 良久,只听邈梵淡淡地说:“我温书,你别吵。” “哦。” 千千悻悻地答应一声,然后灰溜溜去厨房帮小荷择 美人局第19部分阅读 - 美人局第19部分阅读 - 美人局第20部分阅读 美人局 作者: 美人局第20部分阅读 美人局 作者: 美人局第20部分阅读 菜了。 都掌灯了,邈梵还在书房没出来,千千耐不住了,端着饭菜去找他。 她轻轻敲门,温柔询问:“相公,饭菜端来了,你开门好不好” “放在门口吧。”他的口气有些敷衍,好像不大想搭理人似的。 千千努努嘴,也不敢再说什么,于是一转身在书房门口的台阶上坐了下来,托着下巴看天上的星月,慢慢等他出来。 临近子时,邈梵终于从书房里出来,千千听见动静猛地从睡梦中惊醒,回头揉眼打哈欠,想站起来:“你好了哎哟” 坐得太久膝盖发麻,她站都站不稳,往前一头栽去幸好被他接在手中。 她趁机拽着他胳膊,仰脸撒娇:“你终于舍得出来啦你饿不饿” 邈梵瞟了眼凉透的饭菜,徐徐摇了摇头,然后把她扶着站好,尔后松开了手掌,脸上表情看不出喜怒,但又隐隐透着冷淡的气息。 “嘻嘻,”千千也不惧他冷淡,没心没肺地笑着又贴上去,抱住他问,“你为什么不理我生我气了” 邈梵缓缓垂眸,在她的眼中找到了自己的倒影:“我为什么要生气” “因为我又闯祸了呀”她在他胸膛处磨蹭厮磨,娇滴滴地认错,“我知道错了,以后不敢了,相公你罚我吧我认罚” 邈梵任她抱着,身姿笔直,双手静静垂在两侧:“错在哪里” 错在哪里她冥思苦想:是不该带小七去长见识还是不该去赌坊骗钱又或者不该招惹上周韬 一桩桩的承认会不会太麻烦了 她索性道:“哪儿都错了,全部错了” “千千。”他忽然勾起了她的下巴,冷静的眸子凝视她,“等你想清楚了错在何处,再来跟我认错。在此之前,我不罚你,而且” 他微微翘起唇角:“我们也没有见面的必要。” 说罢他松开手,拎起一个小包袱就走了。等到千千反应过来去追,他早已大步匆匆踏进夜幕当中。 “喂相公檀邈梵臭和尚” 她在背后气急败坏地喊他,他理也不理,径直去南山找葛密了。 千千百思不得其解:自己到底是哪里错了想不明白啊 作者有话要说:小和尚吃醋了哟~~~小骗子自求多福罢 补上昨天的,如无意外,晚上10点前还有一更。最近很忙,更新时间不固定,各位小妖精见谅 onno谢谢各位土豪小妖精的投雷 爱冰凉扔了一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40516 00:22:46 清风07扔了一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40516 19:14:30 嗯呐扔了一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40517 11:50:25 第59章 59金身佛 邈梵住到南山去了,美名其曰便于求学。 葛密是个怪人,不许弟子之外的人进入无庄,特别是后来他发现千千骗走他一方象牙臂搁,更把她视为洪水猛兽,干脆在庄外立上一块木牌,上面写着“女子不得入庄,骗子不得入庄,女骗子尤其不得入庄”。 千千恨得牙痒痒,想起当初自己撺掇邈梵拜葛密为师,悔得肠子都青了。 就应该放把火烧死这臭老头 不过她气归气,却还是不敢擅自闯进无庄,葛密脾气虽臭,但满腹经纶才华出众,经他点拨过的弟子前程大好,过了年开春邈梵就要应试了,他们辛辛苦苦走到这一步,自然是希望高中魁首。 哼哼,等到小和尚中了状元,看她不带人来把南山铲平了顺便把葛老头儿埋进地底下 于是她每天都在无庄外面转悠,眼巴巴望着破烂草屋,寄期望于邈梵出来的时候能和她说几句话。 只是邈梵通常都置之不理。 “相公相公”千千见邈梵出来打水,在篱笆外又蹦又跳,朝他挥手,“我在这儿” 邈梵垂首敛眉,提着桶慢悠悠走到水井边,然后放下井轱辘。 千千扒着篱笆喊:“相公你过来嘛,我向你认错。” 邈梵这才徐徐回头,挑眉示意。 她心领神会,端正了态度认真地说:“我不该骗赌坊的钱,更不该骗木匠替我冒险,万一他被人追杀怎么办我知错了,我会去赌坊还银子的。” 邈梵听完点点头,大意是赞同她去还钱,但依旧不跟她说话,拎上水桶又进屋了。 “相公喂”千千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眼睁睁看他把门关上,懊恼得撅嘴跺脚。 到底是哪儿错了嘛男人的心思啊,太难猜了 “千千。” 背后有人喊她,千千一回头见到了君七和君九。君九眼眶底下泛青,大约是没休息好,但在看着千千的时候,原本无害温和的目光顿时变得锋利起来,好像想化作利箭把她戳几个洞。 千千满不在乎努努嘴,不把这乳臭未干的小子放在眼里,她过去拉住君七的手:“你怎么来了” 君七指着君九道:“我送阿九来。” “这么大了还要姐姐送,难不成你怕黑”千千嘻嘻地笑,拉着君七又往山下走,“你来了就好啦,我们去玩儿吧。” 君七回头叮嘱:“阿九你进去吧,我待会儿就回来。” 君九原本想说什么似的,不过最后却只是抿紧了嘴唇,冷冷扭头进入无庄。 邈梵正与葛密论道,只见君九冷着脸进来,喊也不喊葛密,而是径直走到邈梵跟前,道:“管好你的女人。” 邈梵怔了怔,问:“千千怎么了” 君九轻嗤:“大约是去找她的相好了。”他年纪小气势却凌厉,斜眼瞄人,“她自己如何我不管,但若是带坏了君七,我要你们的命。” 邈梵把他当作师弟看,对他素来包容,但并不表示君九可以目中无人。邈梵蹙起眉头,板着脸教训的口气:“君姑娘是你长姐,你怎可直接称名道姓我与你是同门,虚长你几岁,即便无需你尊称一声师兄,但你也不应用这种口气同我讲话。若你连长幼有序尊卑有别的道理都不懂,又怎么学圣人之道” 极少有人敢这么训斥君九,少年气红了脸,怒道:“尊卑有别我来教你什么是尊卑我” “反了你们了两个兔崽子” 还不等君九把身份搬出来,葛密已经举着戒尺狠狠敲打了二人几下,乍呼呼吼道:“谁准你们吵架老子还没死呢,你们就想同门相残混账东西” 他先骂君九:“管你是谁,入了老子门下就是老子的徒弟,见了老子要磕头见礼喊师父,他比你年长就是你师兄,师弟要尊敬师兄懂不懂骂你两句就翻脸,少给老子耍少爷脾气,好好读书学不好老子照打不误” “还有你,”葛密又指着邈梵骂,“亏你还是出家人,平素最是淡泊忍让的性子,今儿个怎么跟吃了炮仗似的长幼有序,你是师兄,就要谦让师弟我看你这几天人在这儿心却不在,学也是白学,你先回去,什么时候有心思学了,什么时候再过来去吧去吧” 葛密留下了君七,把邈梵半推半撵地赶了出去,还把他的包袱也扔出门外。 “你师弟说得没错,管好你家骗人的小妮子,别让她出来祸害人” 葛密对千千骗他一事还耿耿于怀,邈梵只好捡起包袱拍拍灰尘,默默下山了。 千千和君七又去了衙门,本想进大牢探望沈怀义,却被官差告知沈怀义被押解到刑部去了。 君七惊讶:“刑部怎么会去那里” 寻常人犯了官司,只要没有伤人害命,衙门这里判罪量刑便是了,特别像这种两边都说不清的争执,顶多被罚些银子便是了。可案子移送刑部就不一样了,刑部是什么地方专门关押重犯要犯,判罪也是轻则流放,重则满门抄斩。 沈怀义怎么被关到刑部去了 千千和君七离开了衙门,去八角楼找梨园老板问个清楚。 梨园老板见了她俩气不打一处来:“都是你们两个扫帚星害的沈怀义这下丢了性命,做鬼也不会放过你们” 台柱子都没了,老板损失不小,自然是气得半死,狠狠骂了二人一通。千千和君七从他口中大概摸索出一条消息:因为得罪了大人物,沈怀义性命难保。 她们自然而然认为所谓的大人物是周韬,也笃定了是周韬在背后搞鬼。君七义愤填膺,几乎都想去相府与周家人对峙理论,但顾及到身份和朝堂局势,她又清楚这不是良策,甚至是个最拙劣的办法,因为会让宰相借机对他们姐弟发难。别无他法,只有寄希望于千千了。 千千若有所思:“这下棘手了” “难道就任凭沈公子枉死太可恨了”君七又气又恨。 “办法么也不是没有,就是有点麻烦。”千千当然不会坐视不理,特别是周韬那厮讨厌至极,她怎么能让这样的人逞心如意呢很快她就计上心来,笑眯眯问君七:“小七,你能不能混进刑部” “我”君七为难,“我不能去的。” 她没有说自己不能进去,而是说不能去。有法子进,但不可以去。 “哎呀呀,我就知道你们姐弟来头不小。”千千抚掌笑言,“葛老头儿脾气那么臭,卖了朱廷的面子才收我家小和尚为徒,你们能拜进他门下,背景肯定不简单。小七你是哪家的小姐家里人几品官” 君七摇摇头:“这个现在不能说,以后告诉你好不好” “无所谓,你愿意讲就讲,不愿意就算了,现在这样儿也挺好,我们做朋友玩儿得很开心嘛。”千千大气摆手,表示不介意她隐瞒身份,“进刑部不用亲自去,只要能找人把东西带进去就行了。另外,还要弄两套刑部官服。” “这个没问题。”君七点头表示可以办到,可又纳闷,“要带什么东西进去” 千千笑眼狡黠:“沈公子不是快死了吗我们帮他一把,提早送他上路。” 俩人约定第二天见面行事,然后分头做准备。千千想着去南山守着也是白守,于是先回家找小荷拿药,没想到才走到巷口,就看见邈梵静静站在墙下。 太阳快落山了,秋日余晖格外明媚,落在他美好的面庞上,像是金身佛陀一般宁静恬淡,地上的身影被拉得长长的。 “相公”她跑过去跳起来挂在他身上,惊喜交加,“你怎么在这儿” 邈梵抱住她,低眸道:“等你。” 嗷嗷,专门等她呢 千千乐开了花:“等了很久了吗等我做什么” “等了一会儿,想和你一起回家。”他理了理她微乱的鬓丝,微微含笑,“又去哪里疯了” 千千从他身上下来:“和小七去了衙门还有八角楼,对了,那个沈怀义八成性命难保,我们打算救他。”她倒是毫不隐瞒,一五一十都告诉了他。 邈梵顿了顿,问:“你们还是你” 到底是谁想救沈怀义她还是君七她为什么要救是因为喜欢那个人吗 “有区别嘛”千千没有洞察到他的吃味和小心思,大大咧咧道:“我已经想好怎么救了,不过好像差个帮手,相公你要不要和我们一起” “我”邈梵心中微微郁结,本来下意识就想拒绝,可脑海里忽然钻出了一个念头。 他牵住她的手,侧目凝眉,很认真地问:“如果我帮了你,你要怎么感谢我” 啊敢情是做买卖,还要索取报酬的 千千迷糊地眨眨眼:“你想怎么谢” “呵” 他低低发笑,俯身靠近她,嘴唇轻轻擦过她的脸颊,停留在耳畔。 “今晚,我们好好论一论禅法,你若赢了我,悉听尊便。” 论禅她不擅长呀千千眼珠一转:“要是我输了呢” “那”他的手指拂过她娇艳的唇瓣,“你要任我为所欲为。” 作者有话要说:酒叔今天双更被榨干了虚弱了 小妖精们真的不考虑让酒叔采阴补阳一下么╭╯3╰╮ 第60章 60送密信 “哈哈哈哈” 坐在春榻上,千千不停地笑,笑得眼泪都出来了,好不容易忍住了笑,她立即可怜巴巴求饶:“相公我错了,饶了我哈哈哈” 邈梵一手持毫笔,一手捏住她纤细的脚踝,笔尖在嫩白的脚心来回拂动,他眉毛也不抬:“哪里错了” “痒痒死了”千千咯咯笑,肚子笑得酸疼,她两只手被反绑在身后,挣也挣不脱,双脚又被他死死钳住,真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她泪汪汪地说:“你说哪里错了,哪里就错了。” “看来,”他全身上下一丝不苟,说话也像呆板的教书先生,“你还是不知自己错在何处,继续罚。” 言罢对着脚心又是一阵猛挠。 千千笑得花枝乱颤,跌倒在榻上,脚趾头都蜷起了。只见她鬓散衣敞,双颊泛红面似芙蓉,水汪汪的眸子望着他,一张妙口不停讨饶,声音娇软媚骨。 “相公,好相公,别挠了好痒好痒我的好哥哥,求你了” 邈梵终于停手,又问:“想清楚了吗” 千千点点头,又赶紧摇摇头:“我真的不知道嘛” 他又举起了笔。 “诶诶别忙”千千赶紧制止,试着同他商量,“要不,你提醒我一下” 邈梵抬眼瞭她,目光似有不悦,他沉默须臾才开口:“为什么要去看戏” “因为小七想长见识,我就带她去开眼界咯。”千千理所当然地说,然后又匪夷所思地问:“难道这也错了看个戏而已啊” 邈梵轻嗤:“呵,看戏还是看人”他别扭地把脸转到一边,半边侧脸表情沉郁。 咦 千千终于有些回过神来了,她笨拙地挪动身子,靠近他身边,问道:“看戏和看人有区别么” 邈梵没答话,无声地表达自己的不满。 “哎呀”千千忽然笑了,手还背在身后,于是耸着肩膀顶了顶他,“又不是我想看沈怀义,是小七想看的。” 他木着一张脸道:“你把他的名字记得很清楚。” 回想当初,他说了三遍她都没记住他叫什么,依旧小和尚小和尚地喊。 她嬉皮笑脸地凑过去:“一个名字而已,又不代表什么,相公你干嘛这么介意,吃醋啊” 邈梵的脸庞闪过一丝不自在,埋头低问:“大千世界,芸芸众生,我怎么知道你不会又喜欢上其他人” “当然不会啊,我只喜欢你。” 她含笑盈盈,长腿一捞环住他,贴过去舔他耳廓:“我的心是你一个人的。” 她一边挑逗,一边用腿磨蹭他的小腹腰际,终于撩拨得他呼吸微乱,一丝不苟的外表也仿佛生出裂缝。 “相公呀,”她就像没骨头一样,软哒哒往他怀里钻,娇媚无比地说,“不止是心,还有我整个人,也是你的。” 她灵巧得难以置信,眨眼就已经爬到了他身上,手抽不出来,她就用牙齿咬,硬是把他的衣襟拨乱,嘴唇猛地贴上炙热胸膛,又啃又咬。 他喘气都变得紊乱,伸手握住她的肩膀:“千千” 她扭着肩膀撒娇:“人家的手好痛哦。” 他只好替她解开手腕的绳结。 手上的束缚一松,她就像藤蔓缠上了他的脖子,拉扯着他往下倒。他被拽着压在她身上。 她仰头送上双唇,一如既往地引诱他:“你不教我欢喜禅法了么徒儿的功课,还要小师父多多指教呀” 太香软太甜美,他无法不沉溺。 只是撩起罗裙,他就迫不及待地冲了进去,她紧紧抓着他的肩,娇羞嗔怪:“你属猴子的吗这么性急” 他闷声不语,兀自用力,双手把她的衣裳扯得乱七八糟,松垮垮挂在身上。反观他自个儿却是衣衫完整,一副严谨清整的模样。 这样的场景令她感到羞赧,她抓起衣裳想遮住自己,却被他霸道地拂开,然后抱着她离开春榻。 “唔” 她的后背抵在墙上,被冰冷的墙壁磕得有些疼。他的手臂抬上来,垫在她的后腰处,隔开墙壁不让她受伤。饶是如此,她还是觉得自己要被顶得嵌进墙里去了。 她紧紧勾住他的脖子,颤巍巍出声:“慢慢些” 他俯首过去,堵住她的嘴,把一腔娇吟呜咽都吞入腹中。 翌日,君七来找千千的时候,见她又是一副倦容,捂着嘴哈欠连天,精神恹恹但嘴角微扬,心情很好似的。 千千见了君七便问:“叫你准备的东西呢” 君七提了一个包袱,道:“都备齐了。” “我看看。” 包袱打开,里面有两套官服,是刑部差人所穿的样式,但众所周知刑部大牢的看守极为严密,光有官服不够,还得有腰牌或者侍郎大人的手令,才可以进入牢中,而且进入之前都要由刑部下属的司门司检查携带之物,所以千千并不打算冒险混进去,而是计划把一切事宜都在牢外解决。 千千把两套衣裳分别给了阿飘和邈梵:“你俩换上。” 然后她又去找了鲁叔叔和小荷,捏着一个信封出来,君七见状不禁诧异:“你怎么会有朝廷公文来往的文书” 信封上居然打着朝廷公文的红印标记。 千千莞尔一笑:“以后再告诉你,走咯” 每日巳时,刑部侍郎都会让人送文书到大牢之中,交给主事,然后主事依据文书中的命令行事。牢中犯人众多,有时会对某些犯人用刑,有时又会因某种原因暂停审讯,还有些犯人虽然坐了牢,但上面有人打招呼,需要额外照顾一下通常这些事情都是由上头安排好以后,吩咐给大牢主事照办,所以这些文书格外重要,一般由两名官差共同送达。 巳时刚过,两名官差打扮的人就从城北的刑部衙门出来了,去往大牢所在的城西。只见此二人腰别大刀,走路威风飒飒,不苟言笑的样子。 官差去城西走的都是大路,几乎不路过僻静的小巷,不过在穿过一条热闹长街的时候,忽然见前面围满了人,把路都堵死了。 两人相视一眼,没有上前,而是拦住一名路人询问情况。 路人是个圆脸小姑娘,手上挎着花布竹篮,她努嘴说道:“前头两个小姐因为买胭脂吵起来,然后把别人摊子都掀了,现在脂粉洒了一地,卖胭脂的货郎拦住大路不让人过,说是要把脂粉都扫回去才行。我还要去那边买菜呢,看来现在只能抄小路啦。” 官差伸长了脖子一望,果然见到两个女子吵得不可开交,一旁的货郎半趴在地上,小心翼翼地用手拢起地上的粉末。 两个官差无奈,想跨过去又嫌人多手杂,可若是等到行人散去,却不知道要猴年马月了,唯恐误了送文书的时辰,于是二人一合计,决定跟小姑娘一样,绕路走。 刚巧,旁边就有条巷子可以穿过去,圆脸小丫头已经进去了,很快就不见了踪影,于是他们也随之跟上。 俩人进了巷子没多久,圆脸小丫头就从旁边的隐蔽处钻出来,然后把竹篮上的花布掀开,只见里面满满一篮豆子,被她一股脑儿倒在巷口地上。 “哎呀我的豆子洒了”她惊慌失措,赶紧弯腰捡豆子,刚好把巷口的路堵住,旁人见状,遂打消了走这条路的念头。 与此同时,为胭脂吵架的两个小姐忽然不吵了,各自分头散去,很快大路通畅,恢复了往日的平静,连卖胭脂的货郎也不知所踪。 只说那两个官差在无人的小巷里走了一截,忽然迎面来了一位同样身着官服的年轻男子,二十岁上下,相貌俊秀一脸正气。 这位“官差”正是邈梵。 邈梵手里也捏着一沓文书之类的东西,他和两个官差迎面遇上,越走越近之际,忽然从他身后钻出一道人影,不由分说抢了他手里的东西,拔腿就往回跑,而且跑之前还往他身上扎了一下,手里明晃晃的,似乎拿着凶器。 邈梵捂住“受伤”的肩胛往前趔趄,跌倒在地上。这两个官差见状,急忙跑上去扶起他:“兄弟你怎么样” 邈梵摇摇头,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没事快追,那些东西,不能被抢走。” 这两名官差闻言,立刻拔刀欲追,这时邈梵拉住其中一人:“我身上有一封密信要送到刑部,十万火急如今我受了伤行动不便,想请兄台代劳。” 情况紧迫,于是两个官差决定留下一人帮邈梵,而另一人跑去追凶徒了。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又是累崩溃这周都会持续工作忙碌我会尽量更新的,么么哒╭╯3╰╮ 第61章 61上贼船 留下的这名官差叫钱东,他好心地扶着邈梵坐到一旁,想替他检查伤势。 邈梵摆手拒绝:“不碍事,只是破了点皮。”他一手捂着肩头,指缝渗出血液,染红了衣裳。 钱东严肃道:“自家兄弟,莫要客气,来让我看看有没有伤到筋骨。” 这份关心不是装出来的,邈梵见状有些不忍。他用力按紧了肩头,底下血囊破裂,装着的鸡血全部淌出来,瞬间血如泉涌,让钱东大吃一惊。 “小伤而已,不要紧,但我怀里的信十分重要,大哥你帮我拿出来。”邈梵依旧绷着脸,还是不肯让他看伤,只一味强调怀里的信。 这次设局,邈梵是第一回当同伙,千千曾叮嘱她:“不要多说自己的事,说多错多。不要心软,开弓没有回头箭,骗局开始就要一直骗下去,否则因你一人过失害了所有同伴,那才是罪过。还有,要让大鱼彻底相信你,首先要让他对鱼饵感兴趣,这样才能顺利上钩。” 果然,钱东被这封“重中之重”的密信吸引了注意力,这年轻人连伤势都不顾,只说要送信,可见此信果然是极为机密紧要的 钱东拿到信封,和寻常文书看起来大体相同,用的是防水的黄油纸,封口还打了蜡印防盗,不同的是封皮上没有称呼。 钱东也有疑问:“这封信送到刑部交给哪位大人” 邈梵答:“刑狱的主事大人。” 竟然也是去刑狱送信钱东暗暗惊讶,追问道:“信是谁写的” “这”邈梵作出一副为难的样子,蹙着眉头吞吞吐吐,“信件机要,万万不能泄密,请恕我不能告知写信人的姓名,钱大哥只需记住此人位高权重,不是我等得罪得起的。” 如此一来钱东更好奇的,心里面就像住了只虫子,不掘出真相便一直挠,心痒难耐。 “钱大哥,这封信一定要在午时之前送达,亲自交给主事大人。”邈梵抿了抿嘴,回忆了一遍千千教过的东西。 她骗人的时候别有风采,像只狡猾的小狐狸:“感兴趣是第一步,十有都容易上钩,第二步最难,要让他信任你。” 之所以让邈梵而不是阿飘来做局中人,是因为他看起来既正直又木讷,不像会骗人的样子。 怎么样才能取得信任呢邈梵记得千千说过,这就跟勾引人一个道理,急赤白赖地送上门去,远不如半遮半掩引人入胜。 他不觉想起了每天晚上嗯,果真如此。 所以他决定适当“透露”一些消息给钱东,忽然问:“钱大哥,不知前几日从京兆府移送到刑部的那人怎样了” 钱东一下还没反应过来:“京兆府哪个犯人” “就是”邈梵欲言又止,支支吾吾地说,“他姓沈,犯了桩伤人的官司。” 这么一说钱东想了起来,是有这么号人物,叫沈怀义,梨园中人,这几日就要过堂重审了好像伤得是相府的小公子 莫非这封信就是宰相交给刑狱主事的里面是对沈怀义的决断 顿时钱东觉得这封信有些烫手了,他很谨慎地问:“既然是那个大人物的文书,为何不交给尚书大人” 刑狱主事和宰相之间差了多少品级,宰相怎会给这样的小人物写信若是有事吩咐,知会刑部尚书应当更加合理。 邈梵默认了“大人物的文书”这个说法,道:“少一个人知道,就少一个麻烦。”说话只说一半,留够了遐想的余地。 钱东听言思忖:若是宰相给尚书打了招呼,尚书还是要交给刑狱主事来做,因为是主事管着大牢,一切事情都要从他手底下过,无法瞒过他。这样一来至少有三个人知晓内幕,对于宰相来说多一个人就是多一份风险,何不直接省去中间的尚书一环,吩咐刑狱主事即可。 这番解释合情合理,不过 钱东皱眉:“这么重要的事,小兄弟你交给我,就不怕我” 难道不怕所托非人,办砸了差事招来大祸而且不是说知晓内幕的人越少越好吗现在让他一介外人插手,恐怕不妥 邈梵抬眸真挚:“事出突然,我不得已拜托钱大哥你,自然是信得过你的。但是为了自身安危,大哥务必低调行事,切莫让你我之外的第三人知晓密信,免得跟我一样遭遇伏击。密信送到主事大人手中,您无需多说,该做什么都写在里面,他一看便知。” 枪头一转,现在不是钱东信不信任邈梵的问题,而是邈梵彻底“信任”了他,这让钱东觉得自己再推脱就忒不厚道了。 钱东很慎重地把信放进怀中,拍拍胸脯道:“受人之托忠人之事,小兄弟你放心,我一定帮你把信带到。”他作势搀起邈梵,“等到吴勇回来,我们先送你去医馆,然后再刑狱。” 吴勇是去追凶徒的另一名官差,若是等到他回来,左右夹击之下恐怕不好脱身。邈梵再次强调:“这封信一定要赶在午时前交给主事大人。” 哪知钱东毫不在意,摆手道:“无妨,主事大人每日午时用膳,要半个时辰才回来,我去早了也是等着,时间来得及。” 这 邈梵总算明白千千口中的“突发状况”是怎么回事了。就算局做得再好,设计得再细致,难免有不能掌控的地方,这时只能自己随机应变。 他有些着急,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钱东见状更以为他伤势加重,坚持要送他就医。 “阿凡” 阿飘忽然在巷口出现,穿着和邈梵一样的衣裳,大步跑过来扶住他,惊讶问道:“你怎么受伤了” 邈梵下意识想唤他的名字,张口又觉不对,便说:“刚才遇袭,幸好这位钱大哥出手相助。” “原来是钱大哥,失敬失敬”阿飘赶紧拱手,不等钱东问他,自己主动道:“我叫郑荣,和阿凡是衙门里的弟兄,看大哥的打扮也是刑部的哪个衙门” 钱东承认:“我在比部司。郑兄弟在哪个衙门任职” 刑部下面有四司衙门,分别是刑狱司官都司比部司和司门司。 阿飘机灵的眼珠子转了转,随口就道:“我们是司门司的。” 钱东自己是比部司中人,又常在刑狱司走动,所以不能说他们是这两个衙门的,只能挑另外他不熟的衙门捏造身份。 钱东点点头,表示明了,没有多疑。 “我和阿荣先去医馆了。”邈梵把手搭上阿飘的肩头,对着钱东道:“那件事就拜托钱大哥了,多谢” 钱东打包票:“包在我身上,小兄弟你快去治伤,改日我去司门司找你吃酒。” 邈梵点头微笑:“到时我做东。” 作别之后,阿飘扶着邈梵一瘸一拐地走了,而不多时钱东也遇上了吴勇回来。吴勇丧气道:“跑得太快,跟会飞似的,连长什么样都没看清东哥,刚才那小子呢” “受了伤去医馆了。”钱东悄悄摸了摸怀中的信,所有的都在,包括邈梵给的那封,他大手一挥催促吴勇,“已经耽误了不少时辰,咱们快走罢。” 邈梵和阿飘一路埋头走,估摸差不多了阿飘回头,见钱东和吴勇都没跟来,遂放开邈梵,然后催他把身上的官差衣裳脱下来。 邈梵照办,有些纳闷地问:“飘哥你怎么回来了” 阿飘手脚麻利,把衣裳脱下一卷儿打成个包袱,扛上肩头拍拍手,笑道:“你家小魔头不放心,特意叮嘱我回来看看,要不为啥弄两套官服”正是他“偷袭”邈梵,用调虎离山之计引开了吴勇,好让邈梵实施计划,然后他跑了一圈儿又回来了,正好替邈梵化解了难处。 “哦。”邈梵点头,有点闷闷不乐的样子。 阿飘拿胳膊肘顶他:“喂,我说你怎么了觉得骗了人心里难受,又要阿弥陀佛了” “心里头确实不是滋味”他有些懊恼,“我骗了人不仅没有觉得罪过,反而觉得有些欣喜,这是怎么回事” 阿飘一怔,随即哈哈大笑:“所谓男怕入错行,女怕嫁错郎,其实男人也怕娶错娘子,兄弟啊,现在你是既入错了行又娶错了娘,上了千千的贼船,这辈子休想跑掉咯你说你亏不亏” 邈梵被他打趣,低头含笑:“我不会跑的。”说着他抬起眼来,眸子里流光溢彩,“烈女怕缠郎,我这辈子都缠上千千了,你说到底是我亏还是她亏” 话说钱东去了刑狱,亲自把一沓信交给主事,然后避开周围耳目,又把“密信”单独呈上,低声对主事说:“宰相大人托人送来给您的,事关紧要,大人切莫声张。” 刑狱主事先是吃了一惊,然后很快稳住心神,面无波澜地接了信,接着挥手屏退一切外人,这才急匆匆拆开信封。 从里面掉出来一张信纸,还有一颗红色药丸。 翌日,沈怀义在刑狱暴毙身亡,据说他死时七窍流血,死状惨不忍睹。 作者有话要说:叔继续去奋斗二更不过大概很晚了,大家勿等,明儿来看。 明后两天多半不能更新,工作上有事,要忙很晚滴 留言都有看,小妖精们太有爱了,来陪叔一起修炼欢喜禅嘛~~~╭╯3╰╮ 第62章 62同修行 仵作去刑狱验过尸,断言沈怀义是得病暴毙,仵作担心滋生瘟疫,于是在尸身上洒了防疫的药粉,拿着草席子一裹,把人匆忙抬出了刑狱,直接扔到了乱葬岗。 刑狱主事自以为事情办得天衣无缝,心中窃喜,寻思着有机会到宰相跟前,好好邀功。 半夜三更,城郊的乱葬岗出现了几个身影。 君七怕得揪住千千袖子,牙关打颤:“这种地方干不干净啊” 千千没好气瞅她一眼:“干净得能睡觉呢” “你说反话”君七胆子小,缩成小小一团,蜷在千千身边,“我总觉得有不干净的东西,啊” 一团黑影飘了过去,吓得君七险些晕厥。 不过黑影飘来飘去好几趟,最后停在她们面前,定睛一看,原来是阿飘。 “找到了,在那边。”阿飘指着一个方向说。 几人过去,鲁师傅和小荷已经先到一步,正在给“死尸”灌药。一大葫芦药汁灌下去,不一会儿“死尸”就呛得咳嗽起来,幽幽转醒。 沈怀义睁开眸子,还不大看得清面前的几人,迷迷糊糊问:“这是哪儿阴曹地府” “见过这么漂亮的牛头马面么”千千甩着手绢扇风,驱散这里不好的气味,“醒了就站起来,该走了。” “去哪儿”沈怀义昏昏沉沉的,站都站不稳,还好君七扶住了他。 千千打了个哈欠:“管你去哪儿以后隐姓埋名,好好过你的日子罢。回家了。” 于是千千带着阿飘几人一同走了。 君七问沈怀义:“沈公子有什么落脚的地方” 沈怀义神智恢复,便想起了自己如今的处境,怕是不能再抛头露面了,失落地摇摇头:“我没地方可去。” 君七低低一叹,沉默片刻才下了很大决心,道:“先跟我走吧。” 千千刚到家,正好遇见邈梵从南山回来,她喜出望外地扑上去:“呀葛老头儿这么快就放你们回来了” “嗯。”邈梵点头,提起手中沉甸甸的包袱,“回来抄书,三天后再去找师父。” “又抄竹简”千千不满葛密的做法,牵起邈梵的手心疼极了,“日日抄夜夜抄,手腕子都要抄断了” 邈梵活动了一下手腕,笑道:“没有啊,还是很有力气,可以抱你。” 他单手搂住她的腰,轻而易举就把她提了起来,转了个圈儿。 “啊”千千惊呼一声,笑嘻嘻勾住他脖子,落地以后凑上去亲吻,“相公我陪你抄书吧。” 他依旧是被偷吻了会变得脸红,只是夜色之下不怎么罢了,低眉羞涩:“好。” 她像个殷勤的小书童,帮他点灯拿纸磨墨,然后倚在桌边托腮望着他,眼珠子一动不动。 他被她灼灼的目光看得不自在 美人局第20部分阅读 - 美人局第20部分阅读 - 美人局第21部分阅读 美人局 作者: 美人局第21部分阅读 美人局 作者: 美人局第21部分阅读 ,刚提笔就写错了几个字,于是只好对她说:“很晚了,你先睡吧。” “我不困呀”她捧着脸笑靥如花,“相公你累不累啊休息一会儿嘛,我给你捶肩” 她的小拳头落在身上轻飘飘软绵绵的,像是挠痒痒。 他更加不自在了,搁笔一叹:“千千你这样我没心思抄书。” 她从后面把脸凑上来,贴着他耳畔问:“为什么” “因为”他有些羞赧,抿了抿唇才弱弱出声,“我老是想起欢喜禅。” 唔 千千摸着脸颊,烫得跟火烙一样,她羞羞答答地嗔道:“色和尚你脑子里装的都是什么啊” 邈梵无奈:“我也不想的,可是只要一见到你,再加上你总是对我我就不由自主地想起来了。” “你意思是还要怪我了”千千不服气,勾着他脖颈一下坐到他大腿上,扬眉不满,“明明是你自己定力差” 才告诫了她不要招惹自己,她又主动投怀送抱,邈梵都怀疑她是故意了。 “确实是我修行尚浅,定力不足。”他承认了自己对她毫无招架之力,拍拍她的背,“千千你起来去那边,让我先把书抄完。” “我才不呢” 她笑容狡黠,钻进他怀里拱啊拱,抬起头来不怀好意:“相公你要做学问,我也要做学问,不然我学艺不精,会丢你的脸呀。” 邈梵眯起眸子,意味深长地看着她。 须臾,他淡淡开口:“你要学什么” “你教什么,我就学什么咯。”她手指头滑进他的衣襟,挠啊挠的,“上次你说有龙行式虎跃式凤翔式,还有蝉附式到底是什么样的呀” “呵呵。”他低低发笑,俯首用下巴抵住她额头,“你啊你” 她忍住羞涩抓紧他衣裳,撑出一腔豪气:“我怎么了遇见不懂的是要问明白嘛,这叫不耻下问” 他微微偏头,嘴唇贴着她脸颊厮磨:“明明是想与我亲热,偏要这么拐弯抹角娘子,你心眼真多。” 千千被他说中心事,恼羞成怒咬了他嘴巴一口。他吃痛嘶嘶,被挑起了怒火,捞起她抱着就扔到床上。 “啊呀”千千边笑边叫,手脚并用想跳下床,被他结实的身躯堵了回去,只好爬进了内侧角落,抱胸缩成一团。她横眉怒视,义正言辞:“yin贼不许过来” 难得邈梵在此时肯配合她,一本正经地逼近:“你都叫我yin贼了,若是不做些什么,岂不辜负了这个称呼。” “” 谁说小和尚死板木讷不解风情的很有情趣嘛 两人在床上缠成一团,相互又拉又扯,把对方的衣裳都剥了下来。他仗着身高腿长的优势,把她死死压在身下,手掌握住高耸的雪峰,肆意搓揉玩弄。 “讨厌轻一点嘛”她佯怒打他,吁吁喘气,像是烈日下的冰山,很快融成了一汪春水。 他手指往下探,摸到润泽后微微一笑,臂弯搭着她的腿,后腰发力便撞了进去,换来她蹙眉一声高吟。 他和缓摇动,徐徐图之,噙笑道:“这便是龙行式。” 温柔款款令她愉悦,很快就彻底接纳了他,他行动愈发自如顺畅,缓缓发力加重撞击,她阵阵低吟,差点要把他腻死在丰盈的丽水之中。 她已经头晕脑昏,又被他捞起翻了个身,她低头向前跪倒,他从后抱住纤腰,骤然贯穿,然后猛力一下下往最深处顶。 她经受着颠簸,极致的欢愉令她尖叫连连,莹白的皮肤泛起薄薄绯色,宛若一朵娇艳的出水芙蓉。 他亦喘息沉沉,低声道:“虎跃式娘子,学会了么” 她昏昏沉沉地点头,他这才放她下来,俯身与她鼻尖相对,额上的汗水大颗落下。 “还要学么” 她双眸迷离,对上他含着笑意的俊脸,痴痴点头。 他把她摆弄成想要的姿势,低头含住她的唇:“禅法精妙,你想参透,便要同我修行一生。” 沈怀义暴毙的消息很快传到周韬耳里,他闻讯一时还不敢相信,怔怔愣愣许久,才神不守舍地问:“死了” 传信的下人点头:“尸首都扔乱葬岗去了。” “怎么就真的死了” 周韬跺脚恼怒,似乎十分惋惜。他好男风,遇上喜欢的就想亲近,沈怀义起初忌惮他身份,难免虚以委蛇,这让周韬误以为他也是有意的,于是生出更多的想法。谁知人家沈怀义压根儿不是这类人,挑明了态度以后周韬觉得自己被戏弄了,咽不下这口恶气,所以要拿沈怀义出气,让他吃官司挨板子,弄他一身狼狈。可是沈怀义真的死了,他又觉得心里空落落的,就像心爱的玩物被摔碎了,心里头很不是滋味。 周韬闷闷不乐,下人小厮都想着法儿地哄他开心。 “少爷看戏吗” “怀义公子都死了还看什么看,不看” “要不听小曲儿” “唱曲儿的都是花姑娘,本少爷不喜欢。” 周韬一边回忆着与沈怀义相识的点点滴滴,一边长吁短叹地感慨世事无常,想着想着,脑海里骤然出现了一副身影。 冷静从容,不卑不亢,无欲无求还有至关重要的一点,相貌英俊 周韬深深吸了几口气,觉得好像又活过来了,他招手唤来小厮:“去给本少爷打听一下,那天公堂上的书生,姓甚名谁,家住何处,是个什么来头。” 小厮心领神会,忙不迭告退,出去之时与一人擦肩而过,小厮急忙站定躬身,恭恭敬敬喊道:“小人见过詹大人。” 詹涟台点点头,随即把目光投向屋里的周韬,周韬急忙起身上前,恭迎道:“学生拜见先生。” “少爷,书背得如何了”詹涟台微笑问道。 周韬心头“咯噔”一下,支支吾吾道:“背得差不多。” 周韬换了数十个西席先生,唯有詹涟台能降住他,别看他总是温文尔雅的,但收拾起人来绝对是个狠角色。周韬想起自己年幼无知,被他惊艳的容貌和儒雅的外表所骗,攥紧拳头暗自悔恨。 詹涟台施施然坐下,长袖潇洒:“那就背一段儿来听听。” 周韬磕磕巴巴地背书,詹涟台面无表情,只是搭在扶手上的手指一敲一打,敲得周韬胆颤心惊。 “览冀洲兮有余,横四海兮焉穷,思夫君兮兮”背了一会儿周韬就怎么也背不下去了,詹涟台挑眉,淡淡问:“后面的不会” 周韬怯怯摇头。 “手伸出来。”詹涟台面无表情地命令。 周韬颤巍巍摊开了手掌,只见詹涟台让人呈上戒尺,狠狠打在他掌心。 “疼疼疼”周韬痛得跳脚,缩回了手去藏在背后,却被詹涟台一声“阮七按住他”吓得魂飞魄散,主动把手交了出来。 “先生手下留情我以后会背好的” 詹涟台闻言,眼皮也不抬,只是一味打他,道:“今日罚你,不仅因为你懈怠功课,还因为你寻衅滋事,累及旁人为你善后。沈怀义一事,你知错否” 周韬没想到他连这个都知道,苦着脸求饶:“知错了先生饶命那个沈怀义不是都已经死了吗这件事以后不会有麻烦的” 詹涟台手上一顿,微微诧异:“死了怎么死的” “据说是在牢中得病暴毙。”周韬偷偷吹了吹手心。 “哦”詹涟台缓缓收起了戒尺,笑容莫测,“看来现在麻烦大了。” 作者有话要说:这么清新纯洁娇羞的一章低调╭╯3╰╮ 昨儿实在没写出来,今天更新就这一章了,下午要去答辩。 第63章 63海棠钗 时近冬月,京师变了天,一早的冷风吹在脸上跟刀子割似的。詹涟台下了朝出来,衣裳还没来得及换,只在外头罩了件鸦青的缎面披风,愈发衬得玉面绝色。 他去了刑狱。 刑狱主事姓彭,见到他十分殷勤,急忙迎进内堂看茶。 詹涟台解了披风随意搭在椅背上,坐姿笔直,看着彭主事的眼睛不含一丝笑意:“本官有一事请教。” “不敢不敢。”彭主事惶恐,使劲儿回想了一下最近是否得罪了这位玉面煞星,想了半天也没想起来,只得硬披着头皮说:“请詹大人尽管吩咐。” 刑狱的官差来上茶,阮七接过茶就把人都“请”了出去,然后亲自把门关上,像一座山似的堵住门口。 詹涟台这才开口:“听说彭大人前几天收到一封密信” “这个嘛”彭主事模棱两可地说,“衙门间往来的公文甚多,不知詹大人指哪一封” 詹涟台端起茶盏,眼皮也不瞭一下:“写着沈怀义的那封。” 彭主事装起了糊涂:“谁是沈怀义” 揭开碗盖儿,詹涟台撇了撇浮沫:“犯了伤人案的戏子,几日前在狱中暴毙身亡,彭大人这就不记得了” “哦哦,下官想起来了,是有这么一人。”彭主事一副恍然大悟的神情,“仵作验尸说他是患了疫病而死,所以往尸首上洒了石灰,已经拉到乱葬岗埋了。” 詹涟台轻嗤:“好端端的怎么就得了疫病” 彭主事说的有理有据:“牢里不见天日的,犯人都关在地底下,蛇虫鼠蚁不计其数,偶然有几个得病的不稀奇,那个戏子看着就身娇肉贵,所以没扛住。” “哦。”詹涟台敷衍地做出反应,目光猛的锐利起来,“本官想见一见验尸的仵作。” 彭主事表情一怔,道:“那名仵作已经回乡了。” “他是哪里人氏家住何地” “记不清了,好像是徐州还是江州人氏” “衙门里有卷案登记在册,阮七,你随彭大人走一趟。” 詹涟台接二连三咄咄逼人,彭主事无力招架,咬牙挤出勉强的笑脸:“大人刨根究底是为了什么” “本官说了有事请教,望彭大人指点一二。实不相瞒,这也是相爷的意思。”一瞬间詹涟台身上的锋利都不见了,又变成了儒雅亲和的模样。 想起詹涟台和宰相的关系,彭主事拾袖擦汗,不情不愿地点点头。 詹涟台问:“什么人送的信” “叫钱东和吴勇的差人,平时也是他们送往来的文书,应该信得过。” “他们把信给你的时候怎么说” “没怎么说”彭主事回忆了一下,“钱东就说是宰相大人送来的,叫我不要声张,只要看信便知。” 詹涟台眉梢微扬:“你怎么确定是宰相大人送来的信” 彭主事不解:“钱东就是这样说的,莫非詹大人怀疑他骗我这不可能,他为什么要这样做没理由啊” 詹涟台没有在这件事上多问,也没有解释,而是道:“信上说了什么” 彭主事面色犹豫,吞吞吐吐:“卑职不能透露。” “让我猜猜。”詹涟台微微一笑,“宰相大人要你尽快处置了沈怀义,是吗” 彭主事闻言吃惊,嘴巴长得老大,许久才回了神,心虚道:“这只是您的猜测,没有真凭实据。” “我当然没有证据,但是你有。”詹涟台从他表情就知道自己猜对了,往后一仰靠在椅背上,显出几分慵懒,“那封信就可以作证。” 谁知彭主事摇摇头:“真的没有信。”正当詹涟台略感疑惑,又听他道,“信件已经烧了。” 詹涟台稍许讶异,又很快了然:信件留下是最大的破绽,当然要毁了才好。 于是他问:“这也是宰相大人在信里要你做的看完之后,付之一炬” 彭主事点头:“做事不能落人口实,卑职明白。” 詹涟台笑了笑,似是无奈,叹了口气:“我猜,连带验尸的那名仵作,也是宰相大人派来的心腹吧” “确实。”彭主事现在以为詹涟台是奉了相爷的命令来“视察”结果,索性也不瞒他了,一五一十道来,“那丸药是我亲手塞进沈怀义嘴里的,旁人都不晓得,等药力发作他七窍流血,我便如约把等候在外的仵作喊进来,仵作验尸断言他是染了疫病暴毙,唯恐疫情传染,所以连夜拉到乱葬岗处置了。詹大人放心,一切都是我亲手做的,万无一失。” 詹涟台感慨:“此局真是精妙,环环相扣又死无对证。” 彭主事连连附和:“是是是宰相大人实在是高” “高”詹涟台笑容讽刺,“彭大人,沈怀义是你亲自拉到乱葬岗埋的” 彭主事道:“这倒没有,是仵作他们去处理的,乱葬岗那个地方不干净,下官觉得还是少去为妙。” “本官提醒彭大人一句,有空还是去乱葬岗瞧瞧。” 说着詹涟台起身,阮七为他搭上披风,他修长的手指在领口系结,鸦青色衬得他无比清贵。 彭主事见他要走,急忙恭送,还不忘拐弯抹角邀功:“相爷面前,还望詹大人美言几句” 詹涟台鼻腔里发出一声低不可闻的轻哼,脸上却是迷惑人的笑意,慢条斯理地说:“本官一定多多美言。” 出了刑狱,空中飘起了雪花,薄薄的一片片,刚飞到詹涟台的鬓角就融化了。 他没有上官轿,而是独自信步往前走,一言不发的阮七亦步亦趋跟着他。 不知不觉又到了鸳鸯桥。 桥边青柳已经只剩光秃秃的树杈,路上行人稀少,詹涟台却止步于此,而是站在桥下痴痴望着空无一人的桥上。 每月都要来一次的地方。阮七掐指一算,发现詹涟台竟然好几月都不曾来此,也不曾让人去找容貌相似的女子来“过桥”了。 “大人,卑职这就去找”还不等阮七把话说完,詹涟台已经摇头。 他抬步走过去,站在当年自己站过的地方,垂眸盯着脚下华履,风轻云淡地开口:“我总以为可以自欺欺人,却发现我其实心里很清楚,那些女人长得再像,也不是她。” “她死了,死在我怀里,呵”如此伤感的往事,却被他笑着说出来,甚至笑得几欲流泪,“我抱着她,她的身体一点点变冷,我越抱越紧,怎么也握不住流逝的体温她变得好冷。” 詹涟台忽然跨上一级石阶,然后蹲了下去,用手去抠铺就在台阶上的石板。 “大人” 阮七想阻止他,却听他吩咐道:“阮七,把匕首给我。” 詹涟台拿到匕首,用锋利的刀尖一点点刮去石板间的泥土,然后把刀身插进缝隙,最后撬起了石板。 阮七帮他把石板挪开,只见下方有一块巴掌大的空隙,放着一个物件儿,用油纸包着。 詹涟台小心翼翼把东西拿出来,拆了油纸露出里头的蓝布,再把蓝布揭开,这才露出物件儿真容。 一支白玉凤鸟海棠钗。 只是这支钗却并非白玉无瑕,而是染了淡淡的红色。 詹涟台轻轻拈起钗,好比呵护着稀世珍宝,他指尖划过钗身,像是情人间的爱抚,感受着彼此的温度。 阮七正纳闷他今天行为怪异,忽然听他道:“找一个锦盒来。” 阮七更加纳闷:“锦盒” 詹涟台微微含笑:“我要送她一样礼物。” “好冷好冷” 初雪来临,小荷买菜回来,双手搓着耳朵跳脚,然后跑去喊千千:“姑娘你还没起床呀” 房里哼哼了两声。 于是小荷推门进去,看见床上堆了好几床被褥,千千把自己紧紧裹在中间,缩着脖子不肯出来。 “姑娘你怎么还不起啊”小荷伸手去拉她,“外头雪都积起好厚了,我们去堆雪人吧” “不去”千千拼命往被窝里躲,只肯露出两只眼睛,“冷死了我不下床” “出来嘛可好玩儿了” 小荷卯了劲儿拽千千,千千又卯了劲儿不肯出去,两人拉拉扯扯之际,邈梵从南山回来了,肩上都积了薄薄一层雪。 他在门口拍掉积雪,隔着屏风隐约看见两人在拉扯,便问:“怎么了” “檀公子你快来”小荷抓紧时机告状,“你去了南山三天,她就在被窝里藏了三天,怎么劝也不出来,以为自己是老母鸡孵蛋呢” “你这只小鸡仔,信不信我啄死你”千千张嘴作势要去咬小荷,把她吓得松了手以后,赶紧裹紧被褥缩起来,“外头冷,我不出去。” 小荷恨恨跺脚:“熊瞎子猫冬不理你了”说完气鼓气涨地跑了出去,把烂摊子扔给邈梵收拾。 邈梵捧了雪把手搓热,脱掉外头被雪水浸湿的氅衣,这才走过去在床沿坐下,把手伸进了被窝里。 千千警惕:“你手凉不准摸我” 话音刚落,脚心一热。 “咦”千千惊讶,“你的手怎么是热的我才见你捧了雪。” 邈梵为她捂脚,解释道:“下雪天从外面回来,不能立即洗热水暖手,会长冻疮,用雪搓一搓手就暖和了。” “真的呢”千千惊讶,一个劲儿把脚往他怀里蹬,“你身上热热的真舒服,嘻嘻。” 邈梵把她双脚抱进怀里,微笑道:“你怕冷是因为不爱走动的缘故,这个天气出去走走,比在屋里还暖和。” 千千努嘴:“可我就是怕冷,我讨厌下雪,我不想出去。” “穿厚一些便是了,梅庄的红梅开了,听说很漂亮,你要不要和我们去看” “你们还有谁”千千敏锐地发现了端倪,追问道:“有人请你赏梅吗” “嗯。”邈梵拿出一张请帖,“帖子没有署名,但我猜大概是君公子和君姑娘,除此之外再想不到别人了。” 真的是小七吗 千千表示怀疑,不过她觉得能和邈梵一起出门也不是坏事,于是一咬牙从被窝里钻了出来,飞快扑进他怀里。 “相公快给我穿衣服” 当千千把自己从头到脚都包裹严实,两人才出了门,大门口才扫去的积雪又堆了起来,不算厚的积雪底下隐隐露出一个方盒的形状。 邈梵拾起来,看清是一个锦盒。千千好奇凑上去:“什么” 他打开盒子,只见里面躺着一支白玉钗,略带绯色。 千千下意识摸了摸头上,发现那支钗也还在。她拔下发钗,与锦盒里的这支一对比,惊觉一模一样。 邈梵也疑惑了:“为什么会有一支同样的是谁放在这儿的” 千千没来由心慌,噗通噗通跳得快迸出喉咙眼儿。 她有一支旧的是残缺的,鲁师傅给她做了一支新的,而现在出现了另一支钗,跟她原先的旧钗一模一样。 白玉凤鸟海棠钗,本来就是一对。 这原先是她长姐的及笄贺礼。 作者有话要说:昨天加班到晚上七点多,然后又被酒婶儿拉去看x战警,炒鸡好看范爷在里面美翻了教授和万磁王太相爱相杀了,好基友一辈纸各种cp美妙﹃口水 本来期盼下周恢复正常作息,只是周二还要答辩啊啊啊,这群熊孩纸 第64章 64虞美人 这对钗的主人是十多年前名动京师的虞美人。 多年前京师的一众风流书生,写下一首首名为“虞美人”的词,只求那名虞姓美人青睐一眼。 美人的父亲只是都察院一个不起眼的小文官,一辈子都兢兢业业地打杂抄文书,完全没有料到自己会沾女儿的光,一朝飞黄腾达。 她去衙门给父亲送饭,就此被当时的都察院御史相中,讨回家做了填房。 她才十六岁就嫁为人妇,而她的丈夫比她大了整整二十岁。 攀上了这门姻亲,虞家从此发迹。 千千对父母的印象很淡,唯独对她的印象很深。长姐如母,千千在虞家落难之前,似乎跟着姐姐的时间多一点。 姐姐嫁了人却还是常常回娘家,然后带她出去玩儿。姐夫年纪大,没有少年儿郎讨好意中人的心思,但十分包容小妻子,给予了她诸多自由,无需端茶递水侍奉公婆,无需照顾亡妻留下的子女,她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所以人们常常看得到御史大人家的娇妻,撑着伞走过鸳鸯桥,一颦一笑都令人神魂颠倒。 千千牵着她的手,姐妹俩一同从桥上走过。年幼的她仰望长姐,见到一张桃花脸庞虽然在笑,可一双眼却冷冰冰的。 姐姐不开心,一直都不开心。 直到有一天,她们又走过鸳鸯桥,见到一位少年男子。 “阿姐,”才四岁的千千扯着姐姐的袖子,指着发间插草的少年好奇说,“那个人头上长草。” 姐姐噙笑走过去,把少年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眉梢挑起:“卖身” 千千记不清后来他们说了什么,也忘了姐姐有没有买下这人,她只记得从那以后,姐姐变得很开心。 这是好事。千千也很开心。 姐姐带她去骑马。虞美人穿着红色的骑装,周围的所有事物与之相较都黯然失色,唯独她一枝独秀艳绝天下。 她让人牵来大宛马,教千千喂马吃红糖:“你喂熟了它,它就会听你话。” 千千骑上大宛马,马场的奴仆牵起马带她去草地树林玩耍,这时姐姐通常就不见了,而等她骑完了马回来,姐姐都会在原地等着她,满脸甜蜜笑意。 “来,我们回家了。” 回家的路上姐姐买糖给她吃,总是问她如果别人问起来应该怎么说。 千千吃着糖,笑眯眯地说:“就说阿姐带我骑马呀” “我和你一起骑的吗” “嗯阿姐一直和我在一起。” “乖。”姐姐夸奖表扬她,又多给她一块糖。 说谎会得到糖,骗人总是甜蜜的。千千从小就觉得骗人真好。 当时她太小,没有注意到每次从马场出来,虞美人的衣衫总是有些凌乱,发丝里偶然夹杂了料草,耳环什么的也经常丢掉一只。其实也许她注意到了,只是她还不懂,不懂自己成为了姐姐偷情的幌子。 “阿姐,你的钗好漂亮啊。” “你喜欢”虞美人拔下一支海棠钗,插到千千的双丫髻上,笑着说:“等你及笄,我把另一支也送你。” “什么是及笄” “女子十五及笄,及笄之后便要嫁人,愿我家小妹觅得如意郎君,夫妻恩爱长相厮守。” “阿姐找到如意郎君了吗” “我啊找到了。” 郎君何在长姐何在父母何在 千千握着海棠钗,眼眶发红涩痛。 “千千千千” 耳畔回荡着熟悉的声音,千千迟迟回神,抬眼对上邈梵担忧的目光:“你怎么了” “没什么。”千千收好海棠钗,挽上他胳膊,装得若无其事:“鲁叔叔也真是的,还我钗还弄得这么神神秘秘,害我猜了半天” 她嘻嘻哈哈看不出异样,邈梵也没多想,为她拢紧领口遮挡寒风。 “我们走吧。” 他们去了梅堂,听说以前是私人花园,后来不知怎的做起了生意,冬日开门迎客赏梅,只消给看园子的老奴几个钱便是。 梅堂今日被人大手笔包了,再不接待其他客人,当邈梵和千千过来听到其他客人这样说的时候,打起了退堂鼓。 “要不改日再来今天不凑巧啊。”邈梵看着手上的帖子微微一叹,征询千千的意见。 “嗯好。”千千迟迟才反应过来,也没露出多大的失望,努力让自己笑出来,指着伸出墙外的一枝红梅道:“相公折给我。” 邈梵犹豫:“不太好吧” “不能进去看,折枝花儿怎么还不行了”千千扭着他撒娇,“不能白来一趟,折回去插在花瓶里多好看呀,快折给我嘛” 邈梵无奈,解了披风递给她抱着,走远一些又跑回来,在花枝底下纵身一跳,伸手折下了梅花。 千千在旁边大呼小叫:“相公好棒好棒” 花枝颤抖花瓣凋零,落在他头顶肩膀。他过来把花递给千千,抬起手指小心翼翼拂去身上落花,嘴唇翕动念了一段经文。 草木乃无情众生,花在枝头自在繁茂,被他无端毁掉是他的罪孽。 周韬从梅堂出来的时候,正好见到一身落花的邈梵站在墙根处合掌念经,美得仿佛三月春风,不禁心神摇晃。 “走吧。”邈梵念完经,伸手去牵千千,这时周韬急匆匆从后方跑来,“留步檀公子留步” 千千疑惑回眸,看清来人惊讶万分。 怎么是这厮 周韬气喘吁吁跑近,在邈梵跟前停下,弯腰撑着膝头大口喘气,断断续续说:“别别忙走我我等你,好久了” “你”邈梵盯着他看了半天,才想起来这是公堂上的那人,但他一时忘记了名字,于是皱着眉头问:“你是谁” “你不记得我”周韬诧异之余有些愤怒,他魂牵梦萦许久的人儿竟然把他忘了,真是可恨但他还是压下怒火,赔上一张笑脸彬彬有礼:“在下姓周,单名一个韬字,雄韬伟略的韬。” “嗯。”邈梵出于礼貌,跟他寒暄了一下,“在下檀邈梵。” 周韬嘿嘿笑:“我知道你叫什么,我还知道你很多其他事儿。” 比如从前是庙里的和尚啊,后来还俗了,再后来秋闱的时候中了举人呀,接着上京等着参加来年会试哦对了,中途他娶了妻,就是旁边这个牙尖嘴利的泼妇 周韬想着想着就闷闷不乐了,瞟了眼千千,目光里带着怨毒。 千千不甘示弱地瞪回去:“看什么看找打啊” 周韬气不打一处来,把披氅潇洒地往后一撩,大步上前正要跟千千“理论”,却见到一抹鸦青色越走越近。 他吓得舌头都打结了:“先先先先生” 詹涟台徐徐走近,脚步踩在雪上咯吱作响,披氅及地,卷起些许雪沫儿,还有淡淡的梅花香。 “韬儿,你在这里作甚么”他开口冲着周韬说话,眼神却落在千千身上。 她穿着桃红色的衣裳,手拈梅花,真是跟当年一模一样。 周韬结结巴巴:“学生我我来赏梅。” 詹涟台走近,笑意温雅:“这两位呢你请的客人” “不是。”周韬心虚撒谎。 “不是那檀公子手上怎么有相府的请帖” 周韬见自己瞒不住,低头抠着衣角承认:“是我请的但我只是请他赏梅,没有别的意思。” 詹涟台眸子弯起:“正好,那咱们一起罢。”他回眸望向邈梵,冲他点了点头。 邈梵还沉浸在那场与他单独会面的回忆中,迟了一拍才回过神来,拱手见礼:“邈梵见过詹大人。” 詹涟台微微抬手:“檀公子不必客气,请。” 平心而论邈梵并不讨厌詹涟台,尽管他在江州说了很多千千的秘密,引起二人的嫌隙,但他说的都是事实,千千确实是骗子。所以在邈梵看来,詹涟台只是出于官府的立场,容不下千千行骗,并没有什么坏心。 此时詹涟台主动相邀,邈梵觉得不好辜负别人一番好意,于是点头:“詹大人请。” 可是千千拉住他袖子,扯着他小声说:“我不想去。” 邈梵不解:“为什么” “不想就是不想”千千才不肯承认她对詹涟台的害怕,胡编乱造理由,“雪地太滑,我怕摔跤。” “”邈梵无奈叹气,“那我背你走。” “还是不去,不去不去就不去”她找不到借口就开始无理取闹。 邈梵没辙,只好歉意地同詹涟台说:“詹大人,抱歉。我家娘子不舒服想回家,我们就不去赏梅了,您与周公子去吧。” 詹涟台似笑非笑的眼睛扫过千千,忽然道:“檀夫人头上的玉钗十分别致,不知出自哪位名家之手” 千千大惊,猛然抬眸直视他。 他面无波澜,淡淡道:“白玉凤鸟海棠钗,夫人,海棠本应是红色。” 红色长姐的那支钗就是红色,染了血。 千千脑海里犹如狂风呼啸,刮来铺天盖地的沙石,撞得她太阳穴突突。 他是谁他和长姐有什么关系他为什么会有那根钗 张了张嘴,她一个音都发不出来,这时詹涟台却转了身,对周韬说:“韬儿,我们进去吧。” “等等” 她终于还是改变了主意,跟上詹涟台。 “大人盛情相邀,我们岂能拂了您的美意” 作者有话要说:喵的,酒叔自己被詹大叔和虞美人虐到了,于是多吃了两块蛋糕这是要胖shi的节奏啊 第65章 65哥利王 红梅花影绰绰,千千的目光尾随着詹涟台卓绝的身姿,愈发疑惑。 看起来清贵绝伦,做起事却不按常规,儒雅谦和只是表象,漂亮的皮囊下掩藏着深沉的心在她十八年的记忆当中,没有这样一个人物的存在。 她幼年记忆有限,虞家发迹以后,来往攀附的人虽多,她绝大部分都不记得是理所当然的,可如果像詹涟台这么显著,她又不应该不记得。 这厢她绞尽脑汁地想,完全不察另一边的邈梵被周韬缠上了。 周韬和许光那种小霸王不一样,周家世代高官,到了周相这一代更是显赫,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权倾朝野。所以周韬自幼师从名家,经史策论书画骑射一样不落全学了,耳濡目染之下,他并非胸中无墨的浑人。可是同时,以他这样的出身,幺子在家受宠,在外受人吹捧,难免有些自大傲慢。再加上他与众不同的嗜好,让他成为一个极矛盾的人,兴之所至任意妄为,喜欢别人的时候可以不顾身段脸面百般讨好,一旦生气或者厌恶了,又要发好大的脾气,这点从沈怀义一事就可以看出来。 他爱慕沈怀义时,天天去梨园捧场,不惜一掷千金亲近意中人,但沈怀义惹了他,他又不顾昔日情谊喊打喊杀,哪儿有往日神魂颠倒的痴迷等到沈怀义“死了”,他却又作出一副伤心人的模样,唏嘘哀叹,真真是个孩童脾气。 现在,周韬把邈梵请入水榭,虚心“讨教”佛法。 池塘已经结了冰,犹如一层镜面,岸边数棵梅树,只有为数不多的几株开了花,零星红点缀在一片雪白当中,格外醒目。邈梵与周韬进入水榭,里头挂起了厚重华丽的幔帐遮风挡雪,还生了炭炉子驱寒取暖,甚至燃了檀香。 这样细心体贴的周韬让人根本讨厌不起来。 邈梵从小接触的人和事物都单纯,千千是死缠烂打无所不用其极才与他修成正果,不然等他这榆木脑袋开窍,石头都能开花了。他懂的人情世故少,而周韬这种喜欢男人的男人他更是闻所未闻,压根儿就不懂别人的明示暗示,也看不到情意绵绵的眼神目光,枉费了周韬一路暗送秋波。 四人入水榭落座,热茶奉上刚好暖腹。 邈梵客气道谢,先帮千千拂去身上飘雪,低声关心地问:“冷不冷要我帮你捂手吗” 柔情似水,把周韬看得眼睛都红了。 千千摇头:“不冷。”她的思绪现在飘了很远,飘到了十几年前,她努力回忆记得的每一个人,可依旧找不到詹涟台的身影。 是她记错了还是她彻底就不认识他 “呼”邈梵还是把她的手包进掌心,呵气搓揉,开口含笑,“手指头跟冰棱子似的,还说不冷。” 君子无双一笑倾城,周韬眼珠子都要掉出来了。 千千低头抿笑,难得露出娇羞神情。 “韬儿,你不是要向檀公子讨教佛法”詹涟台不疾不徐地提醒周韬。 周韬这才收回露骨的眼神,随口瞎掰:“哦是在下近来研读佛经,有很多不明白的地方想请教檀公子。” 邈梵这才正眼看他,出于礼貌说:“周公子请讲。” “唔佛说放下屠刀立地成佛,按照这个道理,以前杀人如麻罪大恶极之人,只要有悔改之心就能成佛了但一个普通人一辈子都没杀过人,只是做了些偷鸡摸狗的坏事,死后却要下地狱,如此岂非不公” 邈梵认真解释:“放下屠刀,是指此人已顿悟佛心,从此发愿成佛。但业障仍在,因果轮回报应循环,将来他会偿还种下的孽,也许是比下地狱还要苦难的惩罚,但他只要一心向佛,这即是善,终有修成正果得道成佛的那一日。” 其实周韬只是信口胡言找个借口亲近邈梵,至于佛法道理过耳即逝,他完完全全沉醉在邈梵曼妙的嗓音之中,痴痴懵懵的:“哦原来如此。” 邈梵见千千心不在焉的样子,正想问周韬还有没有其他问题,没有的话他就告辞了,带着娘子游玩赏梅去。这时詹涟台轻笑一道,问:“哥利王以血刃截割忍辱仙人的典故,檀公子有何看 美人局第21部分阅读 - 美人局第21部分阅读 - 美人局第22部分阅读 美人局 作者: 美人局第22部分阅读 美人局 作者: 美人局第22部分阅读 法” “哥利王”周韬冥思苦想,好一会儿才想起来,一拍大腿叫好,“对对那个用刀一片片把忍辱仙人割死的王,最后却做了佛陀成道后的第一位弟子,你说的因果报应在哪里” 千千听得云里雾里,问道:“哥利王是谁忍辱仙人又是谁” 邈梵解释道:“往昔无量劫以前,释迦牟尼佛于山中修忍辱行,哥利王率诸臣嫔妃,入山游观。诸女遇忍辱仙人,见其留须长发,形貌怪异,问他何以在山中忍辱仙人答:我在山中修忍辱行。妃嫔闻言好奇,与之交谈。此时,歌利王走来看个究竟,见妃嫔与忍辱仙人畅谈,便妒火中烧,他问忍辱仙人在山中做甚么忍辱仙人又答他在山中修忍辱行,能忍受一切痛打辱骂而不反抗。” “哥利王不信,挥剑斩下仙人双耳,但见其面色坦然毫无愠色,又割了仙人的手,仙人仍能忍受,再割下他的双腿,忍辱仙人仍不生嗔恨。哥利王问他,如何证明你不生嗔恨仙人便说,若我生嗔恨之心,将来便不能成佛,乃至堕入地狱。若我无嗔恨,那让我的耳鼻四肢复原如初。话音一落,忍辱仙人恢复了原状。” “此时哥利王大惊,以为忍辱仙人是妖怪,遂把其斩杀,但此举触怒了护法善神,兴大云雾,雷电霹雳,欲害彼王及其眷属。时仙人仰语:若为我者,莫苦伤害。哥利王从此忏悔,一心向佛,最后做了佛成道后的第一位弟子,也就是阿若憍陈如尊者。” 詹涟台笑道:“哥利王残害佛祖,却能得道成为其坐下的第一罗汉,檀公子,你所谓的因果循环在哪里” 邈梵很淡定:“贤愚经有云,忍辱仙人对哥利王道:汝以女色,刀截我形,吾忍如地,我后成佛,先以慧刀,断汝三毒。若佛道成,先以法水,洗汝尘垢,除汝欲秽,永令清净。” “往后世间只有阿若憍陈如尊者,哥利王已不复存在,这难道还不够” 最强大的报复不是身体的毁灭,而是彻底颠覆了一个人的精神与心灵,谁说哥利王没有受到报应 高深的佛学听得千千脑袋晕,她不耐烦打断二人:“不要讨论什么成佛不成佛了,在我看来都是虚伪” 众人都用疑惑的目光看她。 “什么佛啊道的,这帮家伙一天装得高深莫测,实际就是群欺软怕恶的孬种。”她耸肩摊手,“打得过就是替天行道,打不过就劝别人放下屠刀立地成佛。说到底,还是柿子捡软的捏,遇见不好惹的,只敢耍耍嘴上功夫” 几人皆是一愣,邈梵皱起眉头:“不是这样的” “怎么就不是这样呀。”千千娓娓道来,“哥利王为什么敢杀忍辱仙人因为对方是一个人呀,手上又没有武器,哥利王既有宝剑又有随从,人多势众当然不怕啦。可是护法善神一出来,哥利王立马孬种了,因为他再怎么斗也斗不过天神,所以只能跪地求饶。还有忍辱仙人为什么一直忍耐他不是能忍,而是必须忍呀你想他就一个人在深山老林修炼,身边又没个帮手帮衬,谁傻到拿鸡蛋去碰石头,他本想息事宁人,认个怂算了,无奈哥利王仗势欺人,害他白白受了这么多痛苦,不划算啊不划算” 听了一番千千的歪理邪说,周韬挠了挠头:“好像是这么一回事。” “哈哈哈”詹涟台捧腹大笑,拍掌叫好,“有趣闻所未闻的见解,听起来荒谬,仔细一想又处处都说得通。” 邈梵有些尴尬,只能木讷地再三强调:“不是的,佛祖不是这样的” “知道知道啦,佛祖是最最高尚的,当然不会这么怂蛋,我就是说笑而已嘛。”千千弯起眸子,抬手抚了抚头上玉钗,“相公我去方便,你在这儿等我。” 她离开时瞥过詹涟台,他却好像没有看她。 她有些失望,看来今天是不能弄清他的来历了。 眼中钉走开,周韬很乐意见到这个情形,于是又千方百计和邈梵套近乎。邈梵不咸不淡地回答,尽量做到不失礼,但绝无深交之意。 因为公堂上的事,他不喜欢周韬。 对千千不善的人,他也没必要多友善。 不知何时阮七进了水榭,俯身在詹涟台耳畔低语,詹涟台站起来,对另二人道:“你们先坐,我去去就来。” 千千站在梅花树下,低头看着掌心两支玉钗,神情怅惘。 红色的血渍阿姐死的时候,戴着这支钗吗 虞家因御史大人一朝发达,也因御史获罪连坐,她的父母被判斩首,而其余旁系亲眷都被贬为官奴,或者流放。她因为年幼,又是名动天下的虞美人的妹妹,猜想长大了会有几分不俗姿色,于是进了教坊司,成了一名官妓。 等她到了可以接客的年纪,一定会有众多风流才子争相光顾,弥补没有尝到虞美人滋味的遗憾。 本朝的罪臣妻女多数是这种下场,千千猜想长姐是不愿受到这种侮辱,于是才选择自尽的。所以消息传来的时候她不算太悲伤,只是很痛恨自己的无力,如果她很强大,强大到无所不能,她一定能骗过守卫,带着阿姐逃走。 可惜等她有能力骗尽天下人的时候,阿姐已经枯骨埋土了。 不知不觉想得出了神,连身后有人缓缓靠近都没发现。 等到身子落进陌生的怀抱,她才惊慌失措起来,挣扎着想要摆脱。 “嘘”詹涟台双臂环绕向前,紧紧箍住她,阖眸靠在她肩头,“别动,让我抱一抱。” 千千恼怒:“你干什么再这样我喊人了” “别说话,就一小会儿,真的”他的声音仿佛带着哀求。 千千僵着身子,浑身不自在。不过她还是忍了,讲出自己的条件:“那你要告诉我那支钗的来历。” “嗯。”詹涟台答应了,静静拥着她,深深眷恋着这来之不易的一刻。 像是重逢,也像是诀别。 终于等到他松了手,千千赶紧甩开他的胳膊,愤愤推开他。 詹涟台握紧拳头,似乎想努力留住渐渐流失的体香余温,可他最终什么也没抓住。 “你到底是谁你怎么有我阿姐的东西”她迫不及待地质问,但刻意压低了嗓音,避免让旁人听到。 “真的不记得我了”詹涟台微微一笑,“也对,十四年前你大概四岁” 千千一怔:“你真的见过我在哪里” “其实我常常见你,只是你不知道罢了。”詹涟台低眉,从袖子里取出折扇轻轻抚摸,“她从来不让我出现在你跟前,我总是躲在阴暗处,像只苟且偷生的蝼蚁,见不得光。” 他越说她越糊涂:“你躲在什么地方” 詹涟台摇头不答,落魄的表情让千千几乎都要同情他了,可一瞬他又变得可恶起来,抬眸似笑非笑地说:“你现在应该尚是妓籍吧堂堂教坊司的官妓居然成亲嫁了人,这一桩案子告到官府,你猜如何处置” 作者有话要说:最近真是忙成狗啊~~o><o ~~ 哥利王的故事来源于贤愚经,佛法故事大家可能不咋喜欢,不过这里不是无缘无故的写,算是隐喻几个人的心态和结局。 肉肉现在完全被禁止,我去看下前几张有没有所谓的“脖子以下”的地方,这样的亲热是不合规矩的必须要改所以现在想涨姿势是完全不可能了欢喜禅不能学 第66章 66御史案 千千舌根冰凉发麻直冲脑门儿,她挤出一抹牵强的笑意,看似信心满满地反问:“谁说我没有脱妓籍我是做什么的你不知道” 行走江湖的骗子,万贯家财都能骗来,何况那么一张小小籍证。 詹涟台指尖捋过扇穗,道:“也许你手上有假的籍证,还不止一张,毕竟那位是号称鲁班鬼手的高人,造假手艺出神入化。但再像真的也不是真的,这张籍证在官府里查不到记录,所以直到现在你们也没有找官媒以证礼成,因为怕露馅,也就是说” “你嫁了人,却是无媒苟合,你与檀邈梵根本算不得真夫妻。” 没有经过六礼,没有纳采问名纳吉纳征请期亲迎,他们仅在鲁师傅阿飘和小荷三个人的见证下拜堂成亲,缔结姻缘。对于千千和邈梵来说这就足够了,可对于世人来说,这不够。 千千愤怒地瞪着詹涟台:“我嫁谁关你什么事你想拿这件事威胁我可惜姑奶奶不吃这套” “不是威胁。” 詹涟台抚着她头顶,像是安抚一只炸毛的小猫,眉眼柔情无限:“京兆府那里记着当年你出逃教坊司的案底,我已经亲自烧了,以后不会有人发现你的过去,我替你保密。” 他是敌是友千千不喜欢这种捉摸不透的感觉,皱眉拨开他的手,不许他触碰自己:“那又怎样” 詹涟台微微含笑,拈起她掌心的两支海棠钗,别入她的发髻:“错过了你及笄,这是补上的礼物。” 像是一名亲切和蔼的长辈,千千鼻子发酸,别扭地转过脸去:“谁稀罕你的东西钗是我阿姐的。” 墨鬓云髻,白玉海棠,很衬这张年轻美丽的脸庞。詹涟台很满意自己的杰作。 他轻轻吹走落在她头顶的雪,道:“这是替她送的,我有其他礼物送你。” 千千不屑一顾:“不要” “你会要的,因为这是一张货真价实的籍证,官府登记在案,绝无虚假。”詹涟台十分笃定。 闻言,千千咬唇犹豫,须臾才道:“白送我你不会这么好心” “当然不白送。”詹涟台抬手摸上了她的脸颊,脸庞半是笑意半是沉郁,“你要先为我做一件事。” 千千不依:“你先说是什么事,我再决定要不要答应。” “小心眼儿又多疑的丫头,半点亏也不肯吃,放心吧,我不害你。”他无奈摇头,“这件事对你来说很容易,我劝你不要讨价还价,否则” 他亦正亦邪,挑眉笑道:“我手上还握着你行骗的铁证,我猜你大概不想吃牢饭,对么” 从来都是她威逼利诱别人,不想也有被人利诱再威逼的时候。千千恨得牙痒,却又拿詹涟台没辙,他身份太高得罪不起,于是一咬牙答应。 “成交” 她把手一摊:“籍证呢拿来” “我什么时候说现在给你了。”詹涟台把折扇放回怀中,扬手折下一枝半开梅花,放在鼻端轻嗅,“事成之后,自有重谢。” 千千怕出来太久邈梵生疑,匆匆赶回水榭的时候,恰好遇见他从里头出来。 邈梵见到她松了一口气,大步过来牵住她:“我们回家。” “哦好啊。”千千愣了愣,被他拉着走了,回头的时候看见周韬也从水榭钻出来,摆出一张臭脸。 “相公啊,那家伙都跟你说了些什么”千千很好奇。 “我们研谈佛经,不过没有谈下去。” “为什么” “他不是修佛之人,话不投机半句多。” “那他做了什么奇怪的事吗或者对你说奇怪的话”这厮可是喜欢男人啊 “他是有点奇怪。” “嗷嗷他是摸你还是抱你了难道直接扑上来,霸王硬上弓”她气得跳脚,早知道就不出去了,把小和尚一个人扔在狼窝,差点清白不保 “你说的是什么意思”他懵懵懂懂,一副不可理喻的眼神,“周公子眼睛很奇怪,老是抽筋,大约是有什么眼疾罢。” 义愤填膺的千千一听都傻眼了:“眼睛抽筋” 邈梵一本正经:“嗯,眼角总是抽搐,眼睛也不停地眨,眉毛还时不时往上挑可能病得挺严重的。” “哈哈笑死我了,眼睛抽筋唉哟相公你怎么这么可爱” 千千捧腹大笑,笑得都快趴地上去了,邈梵却还是一副不解的木讷模样,皱眉看着她疯。 她笑得眼泪都出来了,抹了抹眼角,她跳上去勾住他脖子,朝他脸上吧唧一大口:“以后不许跟周韬见面,他那病会传染的知道吗” 她可不想自己的相公被人抢去霸占了 邈梵的脸很快就又红了,他故作淡定地擦了擦湿哒哒的脸颊,一如既往地答应了她任何要求:“好。” 君七嫁期临近,再没有时间找千千玩耍,她们偶尔在南山无庄碰见,总是说不上几句话就要分别。眼见冬至就要到了,风雪渐大,邈梵和君九的求学之路愈发难行,子时上课的规矩一直没变,他们往往天不黑就要赶着去南山,而天亮了还不能走,要亲自拿着扫帚一路扫雪,这才能顺利下山。 冬至这日,雪光初霁,葛密打着哈欠把两个徒弟踢出门,看见外头漫山遍野的白色唉声叹气:“这种天气要是炖上一只羊腿,再烫一壶美酒啧啧”他有意无意地瞟了两位爱徒一眼,目光饱含暗示。 奈何邈梵和君九闻言都没作声,默默去拿起扫帚。葛密见状气得吹胡子瞪眼。 “朽木不可雕也”葛密炸毛跳脚,竖手指天,“你们两个臭小子不懂尊师重道,天打雷劈” 邈梵蹙眉解释:“我从来都不吃荤,也不饮酒。” 他是出家人,别说破戒了,连上街买酒买肉都是罪过,所以就算听懂了葛密的言下之意,却也不能有所行动。 葛密愣了愣,一转头指着君九,把气都往他身上撒:“你呢也出家了不成” 君九眼皮也不瞭一下,冷冷回道:“你要我伺候你” 看似轻描淡写的口气,实则杀气蓬勃。你要堂堂九五之尊杀羊砍腿生火烧水,是不是太异想天开了退一万步讲,即便君九肯做,你又敢吃么就不怕如鲠在喉 葛密悻悻摸了摸鼻子,甩手跑到篱笆边蹲下生闷气。 两个徒弟也不安慰他,自顾自地扫雪。 须臾,一股肉香飘来,弥漫在无庄上空,葛密鼻尖耸动,急忙站起来四处张望。 无庄外不远处的一块空地上,有人生起了篝火,火上架着一只滋滋冒油的羊腿,正是葛密梦寐以求的。篝火边坐着两个穿斗篷的女子,一红一绿,她们正在往羊腿上浇料汁,被炭火沁烤的汁液散发出诱人的浓香,馋得葛密大口大口吞唾沫。 “相公” 穿桃红斗篷的女子转过脸来,正是千千。她冲邈梵大喊招手:“快过来” 另一个自然就是君七了,她也站起来唤道:“阿九。” 两人放下笤帚就过去了,把葛密一人孤零零扔在庄里,独自望着肥嫩的烤羊腿垂涎欲滴,但碍于面子又不肯屈尊上前讨吃的,饿得他五脏庙都要造反了。 邈梵有些惊喜:“你怎么来了” “我和小七来给你们过节呀。”她从层层包裹的竹篮里拿出一碗饺子,竟然还冒着热气。 邈梵手心一热,食碗已经到了掌中,他惊讶地看着千千,千千眉飞色舞得意洋洋:“煮好就捞起来放进炖盅,再把炖盅泡进滚水里,篮子外头裹上棉袄密不透风,一路过来都没冷。你快吃呀,凉了就不好吃了。” 饺子是素的,馅料用的是蘑菇笋丁豆腐,还拌了香油。邈梵吃得很香,不一会儿一碗就见了底。 “好不好吃啊”千千捧脸笑眯眯看他吃,满足极了,“虽然不是我包的,但是小荷教我煮饺子了,都是我煮的呢你看饺子是不是像耳朵的形状冬至就是要吃饺子,不然耳朵会被冻没的,多吃点呀。” “给。”邈梵忽然拈起一个送到千千嘴边要喂她,她摇头拒绝,“我吃过了。” 他认真道:“不吃会被冻掉耳朵。” 这厢小夫妻你侬我侬,那边君七用匕首割了一大块羊腿肉给君九,还给了他一壶酒。 “阿九,暖暖身子吧。” 君九接过酒壶,眼神中带着狐疑。两人自幼的默契让君七一眼就看出他在想什么,不用言语。她笑道:“就这一壶,小孩子不能多喝。” 君九沉默不语,揭开红布塞头,闷声闷气地灌了一大口,辣的脖子根儿都红了。 葛密鼻尖微动,老远就舔了舔嘴唇:“上好的女儿红” 一听见“女儿红”三个字,君九如遭雷击,抬起布满红丝的眸子,死死瞪住君七。 君七讪讪的:“边陲来信了,说骆家已经在上京的途中,最迟下个月我就要跟他们走。这壶女儿红算是提前为我送行罢。” 君九的目光像火焰又像烈酒,搁在君七的身上火辣辣的,她本以为他要说些什么,可是他最后什么也没说,只是挪开了双眼,仰头猛灌烈酒。 “阿九”君七也难过,不知道要怎么解释这样迫不得已的抉择,她咬着唇艰难地说:“我会过得很好,你不要担心,我保证每个月都给你写信” “咚”一下,君九把酒壶放在地上站了起来,未及弱冠的少年已经比他姐姐高出很多了,他转身往另一边走:“我去扫雪。” 冷冷淡淡的声音,却是踉跄慌乱的脚步。 “阿九”君七愣了愣,赶紧追了上去。 葛密趁机溜出来偷酒,躲在石头后面伸出手去,刚刚拿到酒壶,手背就被狠狠打中,疼得他赶紧缩手。 “臭老头儿。”不知何时千千已经过来了,居高临下地站着,手里握着一根柴。她笑眯眯看着葛密,“亏你还为人师表呢,怎么偷鸡摸狗呀” 葛密摸了摸红肿的手背,嗓门还大得很:“谁偷了谁偷了那俩姐弟是我的徒弟,徒弟孝敬师父天经地义,喝口酒算什么” “你这个当师父的就晓得占徒弟便宜为老不尊” “我徒弟就爱让我占怎么着把酒拿来” “反正我又不是你徒弟,所以我说不给你喝,就不给你喝。”千千把酒收了起来,连带着烤好的羊腿也装进篮子里,连走路的样子都挑衅极了。 葛密气得肝疼,指着千千想骂又不知骂什么,最后只能恨铁不成钢地冲邈梵发脾气:“看你娶的好媳妇儿” 邈梵一本正经地点头:“娘子是很好。” “” 葛密恨不得一头撞死。 这时千千凑近葛密:“喂臭老头儿,我跟你商量个事儿。” 葛密白她一眼:“什么” “好酒好肉的伺候你没问题,但你要烧了那玩意儿。”千千抬手一指篱笆内的那块写着“女骗子不得入内”的牌子,“以后我想来就来,想进就进,你这破庄子有什么了不起呀要不是为了陪相公来,八抬大轿请我我都不来,还真以为你这儿是块风水宝地,谁都上赶着来求神拜佛啊” 好汉不吃眼前亏,葛密在“气节”与“酒肉”之间果断选择了后者,一拍大腿答应:“行” 说完他就去扯下了牌子,扔进篝火堆里烧了。千千很守信用地把羊腿和美酒都给了他,眉开眼笑:“吃吧吃吧。” 美酒好肉下肚,葛密满意得一直捋胡子,胡须弄得油晃晃的。他喝多了话也多起来,对着邈梵和千千天南海北的一阵胡吹,从自己当初愤然辞官隐居,先帝七道诏书都没能请他出山,一直说到今上年幼继位根基不稳,以至于奸人把持朝纲,陷害忠良结党营私,欺上瞒下一手遮天毫不避忌地破口大骂当朝宰相。 “陷害忠良”千千难得认真听他讲故事,好奇问:“他陷害谁” “多了去了” 葛密醉醺醺的,扳着指头一一数来:“去年的王侍郎前年的司马将军再往前数不胜数,十几年轰动一时的御史案,至少有上百人因此丢了性命,受到牵连的人多不胜数。更甚,二十年前还有一桩大案,也是这奸相所为” “师父说的这些我从前都有耳闻,可是二十年前的大案”邈梵冥思苦想,摇了摇头,“似乎没听过。” “没听过也不稀奇,那时你顶多几个月大,还是奶娃娃。再说这桩案子涉及皇家,谁也不敢轻易吐露半个字,再加上这么多年过去,知情人也死的差不多了。”葛密唏嘘,“传言高祖皇帝当年打天下,娶了一位将军的女儿,然后借助岳丈家的财势兵力登基称帝,继而封了此女为后。但高祖皇帝实则早有发妻,且二人已育有一子。此后善妒又不生育,据说对待合宫嫔妃极为严苛,也许高祖曾有意接妻儿入宫团聚,但不知为何最终都放弃了。于是就有了一支流落在外的皇室血脉。” “高祖在遗诏里写明了此事,并告知后人倘若有机会的话,一定要让这支血脉认祖归宗。但百年过去,历任君王都没能促成此事,不失为一种遗憾。经过数代繁衍,皇室子嗣凋零,那个家族却人丁兴旺,彼时先帝膝下无嗣,便动了让他们认祖归宗的心思。姓周的奸贼当时还不是宰相,但已权势日盛,他明白先帝此举是为了牵制于他。于是周老贼先发制人,捏造了那一族叛国通敌的死罪,此事涉及皇亲,按道理该宗人府与三司会审,最终交由先帝定罪。但周老贼心狠手辣,先斩后奏,等到先帝知道,满门皇亲都被屠尽了。” 邈梵疑惑:“那先帝没有惩处周相” “当然没有啦”千千接嘴道,“尽管明眼人都知道那家人是皇亲国戚,可是名不正言不顺,他们没有认祖归宗,身份就还是一般百姓。周相装着不知道把人杀了,先帝没法只好吃了这个哑巴亏。我说得对吧,葛老头儿” 葛密露出鲜有的赞同神情,点头道:“不错。而且那也不是大动干戈的时机,先帝隐忍不发,后来又有了子嗣,此事便作罢了,只是可惜那支血脉,据说家中儿女都极为出色,堪称人中龙凤,唉” 千千托腮好奇:“到底是什么人家这么神秘呀” “听说那一族沿用了高祖发妻的姓氏,他们复姓澹台。” 作者有话要说:啦啦啦,这一章肥肥的连着昨天的都一齐补上啦~ 葛老头的故事里,其实包含了所有人的过去和身世,包括小七小九哟~看粗来米有 谢谢小妖精的雷真土豪╭╯3╰╮ 嗯呐扔了一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40528 08:45:09 qqxyq扔了一个深水鱼雷 投掷时间:20140528 19:15:14 第67章 67公主嫁 冬至一过,日子就像哗哗流水般逝去,转眼骆家的迎亲队伍到达京师,君七择日出嫁。 全城的百姓都在讨论这场空前绝后的盛事。 长公主下嫁骆家军少帅,门当户对,美人英雄,是世上最值得津津乐道的事了。 君九不再出现在南山,君七亦无影无踪,无庄里只有邈梵一人听课。但在长公主出嫁的前一日,他忽然对邈梵说:“明天起你不用来了。” 邈梵一时没有反应过来,还问:“哪天再来” 葛密摇头:“以后都不用来了,你出师了,好好准备来年会试罢。” 邈梵一怔,喃喃不舍:“但我还有很多没学会” “活到老学到老,以后在官场上有你学的。好了你可以下山了,明天起不准再来,老子要闭关。”葛密挥挥手赶他走。 出家人讲究随缘,他闻言亦不再强求,恭恭敬敬向葛密辞行,然后又把无庄上下打扫了一遍,这才收拾包袱下山。 刚走出几步,葛密忽然在背后喊他:“等等“ 邈梵转过身走回去,以为他要说什么伤感的离别之语,哪知葛密舔了舔嘴巴,一副馋兮兮的模样:“偶尔回来看一下为师,贵重礼品就不要带了,随便弄些烤羊腿葡萄酒什么的人来了最重要,关键是心意哈。” 邈梵:“” 跟定禅师父比起来,这个师父好不靠谱的感觉。 不过他还是点点头,算是答应了葛密。 翌日,千千破天荒起得比邈梵还早,拉着他胳膊软磨硬泡。 “相公陪我去城门口,我想看公主出嫁的仪仗” 等到他们匆匆赶到城门口,只见两侧已经挤满了围观百姓,城楼上站着一排排士兵,还有为公主送嫁的大臣,老远就看见了他们的广袖峨冠。 其中以詹涟台最为受人瞩目,修长身量玉面绝色,硬是把长得拖地的仪制礼服穿出了仙袂飘飘的感觉。这时千千和邈梵在城楼底下被四周人拥挤,差点连鞋也踩掉了,这一幕恰好落入他的眼中。 “阮七,带他们上来。” 邈梵把千千护在臂弯里,与周围人摩肩接踵,额头都冒出了汗。这时只见一名冷脸大汉拨开人群走来,站在他们面前停下,说话没有平仄:“大人请你们上去。” 于是他们在阮七的带领下登上城楼。 见到詹涟台,邈梵向他拱手问了声好,千千则冷哼一声把脸别过去,摆明了对他不是一般的讨厌。 詹涟台也不介意,含笑冲着他们点头,说了句“请便”,尔后就去和同僚忙正事了。 早晨在宫中举行了大礼,公主就随迎亲队伍出了宫门,踏上去往边陲的遥远路途。本朝公主出降设仪伏行幕步障水路。前有数十人执扫具镀金银水桶,前导洒之。然后又有宫婢数十,队列两侧,手里提着金银莲花薰炉,走起路来步步生香。队伍的中间是公主的乘舆,车马前后用红罗销金掌扇遮簇,车厢约高五尺许,深入尺,阔四尺许,四维垂绣额珠帘,辇盖上绣有飞凤。队伍后面是上百名骆家军士,以及送嫁的命妇。 长公主是本朝唯一一位公主,小皇帝的亲姐姐,所以这次出降的规格简直堪比帝后大婚。当浩浩荡荡的队伍走到城门口,按规矩公主要在这里行最后的祭拜礼,从此远嫁边关,也许此生都不能再回京。 千千站在城楼上,看着乘舆停下,华服凤冠的公主缓缓下辇,由婢女搀着走到礼官面前,听他诵读贺词。 “唉”她不由得长叹一声。 邈梵侧目:“怎么了” “好像有点羡慕她,又有点可怜她。” 他表示不解:“嗯” 她道:“荣华富贵固然好,可一想到要远嫁千里,去陌生的地方生活一辈子,我就觉得当公主其实一点也不好,有太多的身不由己。还不如像我这样,自由自在地过日子,想去哪里去哪里,反正有你陪就行啦。” 邈梵含笑点头,同意她的看法。 “咦相公你快看,公主长得好像一个人”千千突然指着公主大呼小叫。 邈梵定睛一看,尽管隔得远不怎么看得清楚,又有凤冠珠帘遮面,但还是隐约瞧见那张脸庞,像极了君七。 他也脱口而出:“君姑娘” 俩人皆是惊讶非常。千千道:“不对啊,小七说她在家排行第七,所以才叫这个名字难道她这也骗我” 从来都是她骗别人,什么时候轮得到小七那个木头丫头骗她了 不知何时詹涟台靠近他们,开口道:“先帝接连夭折六子,都没有活过周岁。宁平公主是第七个出生的,故而虽名为长公主,数起来却是不折不扣的第七位。” 原来小七说的是实话。 千千从惊愕中回过神来,继而感慨万千:“怪不得她总是一副什么都不懂的样子,我以为是养在深闺人未识,其实她从来没出过宫吧诶不对啊如果小七是公主,那么阿九岂不是” 她再一次震惊了。 别扭孤僻的臭小孩儿,居然就是手握生杀大权的小皇帝 邈梵也在思索这个问题,同门师弟摇身一变成了高高在上的君王,饶是他再淡定也还是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詹涟台微微一笑:“能有这样的际遇,也算是你们的造化,好好把握这个机会。” “相公,”千千乐开了花,扯着邈梵袖子,道:“改天去跟小皇帝套套近乎,开春会试让他帮你一把。” 邈梵深深地看了她一眼,眼神略带警告:“不行。” 千千吐吐舌头:“我就说说而已你不愿意就算啦。” 十里红妆渐渐远去,围观的人群也散了,千千和邈梵正要下城楼,转过身去见到城楼边角一抹孤零零的背影,还没有脱去少年的稚气,却已经有种高处不胜寒的冷漠。 是君九。 谁也不知道君九是什么时候来的,这个时辰他应该在宫里,早上在大殿送别了长公主之后,他就该去处理政务了,而他却孤身离宫,登上城楼远远地看着君七,目送她出嫁。 他的双手垂在两侧,袖子底下的手掌紧握成拳,手背青筋爆出。 像是有很多的愤怒,很大的不甘,很深的无奈。 “他看起来不怎么高兴。”千千踮起脚在邈梵耳畔小声说,“你要不要去安慰他一下” 邈梵点点头,迈步过去。 千千下意识想跟上,不料胳膊一紧被詹涟台拉住。 他俯身低语:“跟我来。” 她被拖到另一处拐角,刚好跟邈梵他们隔开。 千千恼怒地扔开詹涟台的手:“有话好好说,别动手动脚的” 詹涟台风轻云淡地松了掌,道:“不用一些非常手段,你不会听话。” 千千没好气白他一眼:“说吧,找我什么事” 詹涟台莞尔一笑,扬手指着一帮正在下楼的官员,大约有数十人。 “看见那群人了么” 千千点头。 “他们中有人是刑部尚书,有人是内务府总管,还有羽林卫的将军中书舍人谏议大夫他们不仅是朝廷命官,位高权重,还有更关键的一点,他们都是周相的心腹和左右手,听他吩咐为他效力。正是这样一群人,一手掌控了整个朝廷。” 广袖飘洒,风吹飒飒扬起,他宛若遗世独立的谪仙,站在无人可及的高峰指点睥睨:“我要你做的事,就是让这群人不得好死。” 千千大骇:“怎么可能” 她只会坑蒙拐骗,不会杀人放火,就算会,也没有那个胆魄 “怎么不可能”詹涟台眉峰冷凝,收敛了一贯的儒雅,表情冷厉得甚至狰狞,“他们都是你的仇人,御史案之时你已经记事,莫非一点也不记得” 千千垂眸,睫毛抖了抖:“我不记得了。” “你记得,不仅记得,你还知道谁是你家的仇人。”詹涟台一副笃定的语气,“葛密说了那么多,你半点也没往心里去” 千千讶然:“你怎么知道” 詹涟台露出老谋深算的神情:“在这个地方,没有人能藏着秘密。小虞儿,即便没有我,你难道不该为了你的父母长姐报仇” 千千紧紧绷着肩膀,眼眶发烫,声音陡然变得激动起来:“我当然想可是我连身份都不能正大光明,又势单力薄他们一个个却位高权重,我凭什么能报仇” “就凭你最擅长的本事。”詹涟台微微一笑,“你不是势单力薄,你还有我,我们一起送他们下地狱。” 千千沉默了许久,等她抬起眼来已经恢复了平静。她问:“我们该怎么做” 詹涟台露出满意的微笑:“为今之计,不可一举歼灭,但能逐个击破。首先,我们要想办法让他们相互猜忌,再也不信任对方。” 千千挑眉:“挑拨离间” 詹涟台道:“虽然是这个意思,但要用更高明的办法。这个去挑拨的人,必须是他们都深信不疑的一个人。你骗人的时候,一般用什么方法让别人相信你” “骗一个人简单,但骗一群人” 这不是一件轻而易举的事。她沉思片刻,抬起头来望着远方的塔楼,道:“有一个办法,也许可以一试。” 作者有话要说:放假了又搞家庭聚会烧烤酒叔去嗨了一天猛吃了一顿回家,感觉好罪过~~o><o ~~又要胖十斤的节奏 onno谢谢小妖精 醉海月生扔了一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40529 19:14:42 清风07扔了一个手榴弹 投掷时间:20140531 14:41:41 第68章 68知半仙 众所周知,朝廷里的韩大人和吕大人是冤家对头,相互看不顺眼,又爱因为一点小事起争执,常常吵得不可开交。换做寻常百姓,兴许早就一言不合动起手来,可这两位大人都是文人,讲究“君子动口不动手”,所以他们吵架是经常吵,但从不动手,遇见吵不清楚争不明白的事,二人就用其他的方法定输赢打赌。 他们赌什么呢什么都赌。 两人都在翰林院任职,负责修撰文集,某日二人翻阅古书,见到有一句诗写着“明月当空叫,黄犬卧花心”。韩大人见状大笔一挥,认定此诗乃是笔误,当即改为“明月当空照,黄犬卧花荫”,而吕大人则力争此诗作者是前朝大家,怎么会犯这样的错误如此写定是有自己的道理。 二人意见相左,当即就吵了起来,还叫 美人局第22部分阅读 - 美人局第22部分阅读 - 美人局第23部分阅读 美人局 作者: 美人局第23部分阅读 美人局 作者: 美人局第23部分阅读 来翰林院的同僚评理,人多嘴杂越说越不清楚,两人久争不下,最后设下一个赌局:韩大人和吕大人分别想办法证明自己所言是对的,三日之后在翰林院请公证人评判,输的那一方要脱了衣裳跳湖。 寒冬腊月,湖面都结了冰,凿个洞跳下去再捞上来,冻不死也残了。韩大人和吕大人简直是不要命了。 赌局定下,两人各自回府搜集证据,而他们又打赌的事很快从翰林院传遍了整个朝廷。 这时,宫里宫外开了另一盘赌局:赌哪位大人跳湖。 从前有好事者觉得韩吕之争有趣,见他们打赌之余,自己也跟着朋友赌一把,猜猜谁会赢。渐渐的这就变作了一桩生意,一旦韩大人和吕大人打赌,其他赌场就开盘坐庄,让客人来买谁赢谁输,而且赌场还会根据谁的赢面更大开出赔率。这次的“诗句之赌”,大家根据常理觉得是笔误的可能性更大,是故支持韩大人的明显更多一些。 “相公,你觉得哪个大人会赢” 千千把这个赌局告诉邈梵,叫他猜结果怎样。邈梵想了想,道:“谁赢我不知道,但我曾在书里看过,说有种虫子就叫黄犬,所以诗里的黄犬大约不是指黄色的狗儿,而是指一种食取花蜜的虫子。还有明月可能说的是明月鸟,这种鸟喜欢在夜间啼叫,而且月色越好叫得越欢,故而取名明月。” “也就是说吕大人说对了,韩大人说错了,所以韩大人要跳湖,这样当然是吕大人赢啦”千千拍手雀跃,搂住他亲吻,“多谢帮忙相公” 邈梵想躲开她的偷袭没成功,被亲的嘴皮发麻,木木地说:“这只是我的看法,不一定就是对的万一真是笔误呢还有,赌局赌的是哪位大人跳湖,并不是哪位大人看法正确。” 千千糊里糊涂的:“谁错了谁跳湖,两者不是一回事” “不是。最终谁跳下去,我们是猜不到的。”他又开始讲解佛法,“缘生性空,是观诸法缘生无性,当体即空。空无自性,世人的命运不在自己手中,因缘际会,导致我们走向不一样的终点。有些事你好像可以预知结果,但也许只因一个微不足道的变故,结局就会出乎意料。好比一阵风吹落了一枚果实,果核里面的种子生根发芽,最终长为参天大树,但倘若没有这阵风,果实被人采摘,种子没有机会埋进土里,便不会有树。千千,明白了吗” 一个小小的涟漪,就能掀起翻天覆的惊涛骇浪。 “唔,说得也对。”千千想了想,叹气挥手,“算了算了,一人一半机会吧。” “你”邈梵狐疑地打量她,半晌问道:“你想做什么” 千千狡黠地笑:“没想做什么啊。” “骗人,你每次打算干坏事就这么笑。”他毫不留情地揭穿。 “哎呀呀,这也被你看出来了。”千千捧着脸一副被戳穿的尴尬表情,讪讪道:“我其实不是我,是飘哥想赌一把嘛。” 他纳闷:“赌” 于是她把韩吕打赌,众人下注的事情告诉了他。 邈梵听了表示不可思议:“两位大人自己的赌约,和别人有什么关系这也要拿来赌” “一是图个乐子,二是有机可趁有钱可赚,别人凭什么不利用这个机会呀,好多人就靠坐庄发了大财。”她一副理所当然的口气。 他更加怀疑她了,眉峰上扬:“你们真的只是下注” 她愣了愣,反问:“不然呢” “我觉得以你的性格,应该会自己坐庄当庄家,让别人来买输赢,这样会赚得多一些。”邈梵摇头叹气,“你这么古灵精怪,怎么可能让别人白白占便宜,是么” “嘻嘻,”她捂嘴直笑,抱着他磨磨蹭蹭“相公你好了解我呀,你猜的差不多全对。” 这一局她确实做起了庄家,而且赌客都是精心挑选过的。输赢多少钱财并不重要,关键是他们从此将沉迷在这个赌局游戏当中,无法自拔。 三日期限一到,这天下朝,韩大人和吕大人就按照约定去了湖边,开始各自举证。其他好多官员也跟着去凑热闹,甚至偷偷下了注的宫人,也纷纷往湖边聚拢。 詹涟台受邀做了这个赌约的公证人。 他穿着盘领右衽绯袍,小独科花底色,犀角腰带,头上一顶乌纱忠静冠。出了大殿见到阮七,接过递上来的狐裘披在肩上,一袭雪白底下露出一条绯红,他整个人犹如傲立冬雪的一枝寒梅,美艳近妖。 韩吕二人请他做证并不是没有缘故的,詹涟台虽是周相的人,但跟那群走狗又不一样,周相的吩咐他照办,该杀就杀该关就关,可是即便死在了他手里,很多人也是不怨恨的。由于他实在是一副儒雅和善的模样,就算拿把刀架在了你脖子上,说话也是不疾不徐,口气谦虚没有半分仗势欺人的凶恶,甚至还表示出极大的同情与无奈,所以他在朝中人缘还不错。 众人簇拥着詹涟台去往湖边,他一边笑着与诸位同僚寒暄,一边在人群里寻找身影。果然,看见几个熟悉之人,都是周相的心腹。 他装作随口打招呼:“孔大人也来凑热闹” 孔祥乃是大理寺卿,正三品。本朝凡是重案要案,均由刑部大理寺和都察院会审,所以孔祥与詹涟台十分相熟,私下还有不错的交情。不过论实权孔祥却不怎么样,因为大理寺所断之案,须报刑部审批,而三司会审之时,决狱之权只在刑部,倘若大理寺意见相左,只能奏请圣裁,不可单定。也就是说大理寺处处被刑部压着一头,以至于孔祥总是对刑部之人心存不满。 好巧不巧,今日刑部的魏侍郎也在。 詹涟台左右逢源,又同魏侍郎说话:“原来魏大人也在啊。正好孔大人在此,我们三人平素一起办案的时候多,私下相聚的时候少,相请不如偶遇,一起过去罢。” 魏侍郎拱手道:“一切听从詹大人吩咐。”笑呵呵脾气很好的模样。 “诶这样称呼就太见外了,魏兄虚长詹某几岁,詹某还要称呼您一声兄长才是,还有孔兄也是。”他故意把孔祥也拉了进来。 孔祥勉强朝魏侍郎见礼,笑容都敷衍极了,马着脸唤道:“魏大人。” 魏侍郎则不像心有芥蒂的样子,作揖躬身:“孔大人好。” 詹涟台装作看不懂二人之间的暗流涌动,一路春风含笑地到了湖边。 韩吕二人已经开始举证了,先是韩大人搬出诗句作者前朝名家的多篇诗文,一一例举,从文采讲到用词再到意境,笃定了这句诗是后人誊抄是的笔误。而吕大人则不出邈梵所料,用地方志和游记里相关记载,证明了“明月”和“黄犬”别有所指。 面对这样的证据,韩大人还是大呼绝无可能,如此一来意境不符,明月鸟和黄犬虫这么俗白的言词,诗作大家怎么可能采用。吕大人争辩道大俗即大雅,此诗直白易懂,区区十字就勾勒出当时情形,谁说意境不好 两个人争来争去也没争出结果,詹涟台在旁整暇以待,含笑望着此二人,没有着急说话。只见争着争着韩大人和吕大人就相互推搡了起来,文人动手与众不同,并不挥着拳头就往脸上揍,只是碰碰肩膀胳膊,壮胆增加气势。 两位大人可是从来都没动过手的,这回众人一见有打架的趋势,不仅都不去劝,反而还使劲叫好,甚至有人立马开出了新的赌局赌哪位大人能打赢。 詹涟台忍俊不禁,刚抬手道:“罢了罢了,阮七,去拉开他们。” 谁知阮七还没迈步,只听“咕咚”一声,吕大人不慎踩上冰面,冰裂了出现一个大窟窿,他冷不丁就掉了进去。 “快救人” 旁边的宫人侍卫多,众人七手八脚的,好不容易把吕大人捞起来,太医署的人也到了,看过之后说吕大人无碍,就是受了风寒和惊吓,恐怕要将养上好一阵了。 闹剧险些变成了惨剧,吕大人被抬走,其他人也随之散去。詹涟台摇头叹气,喊住了孔祥和魏侍郎:“两位大人,一起出宫吧。” 三人同行,气氛有些僵凝,孔祥一直臭着脸不说话,魏侍郎视而不见,只顾和詹涟台谈论。 “听说宫外有人用韩吕两位大人的约定做赌局,不知您二位是否有所耳闻”詹涟台如此问道。 孔祥摇头表示不知,魏侍郎则说:“听说过,大约是些游手好闲之徒搞的骗人把戏。” “是么”詹涟台微微一笑,“我觉得还有些意思,传言每次还有人预测结果,竟然次次都能说对,于是此人得了个知半仙的称号。” 魏侍郎惊讶:“竟有这等事” 詹涟台点头:“道听途说而已,不知真假,我让阮七去打听,却没人见过这个知半仙,你说奇不奇怪大概就像魏兄所言,只是一群江湖骗子而已。”他顿了顿,好像刻意问孔祥似的,“孔兄,您以为呢” “嗯哦,当然。” 孔祥有些出神,半天才反应过来,心不在焉地说了几句话,然后又陷入了沉思。 知半仙他悄悄摸了摸袖子,里面放着一张纸,是今晨他出门上朝,坐进轿子才发现的。没人知道纸条是怎么放进去的,也没人知道是谁放的。 打开纸条,里面只写了三个字。 前两个字是韩,胜。 孔祥一开始还不明所以,直到下了朝听说了韩吕之争,跟过来看了之后,才明白了那两字的含义,原来是说韩大人会赢。果然,吕大人跳湖了,不管他是自愿还是不自愿,反正他掉进去了。 而纸条上的最后一个字,是“知”。知道的知,知己的知,还是知半仙的知。 作者有话要说:对不起对不起,这几天更新疲软了,因为放假家里有客人,各种应酬忙碌补上吃到的祝福,祝大家儿童节和粽子节快乐╭╯3╰╮ 粽子被酒叔吃光光了,就不能送大家了,还是送红包吧,这章底下留言的都送,截止时间到明天更新下一章。小妖精不要吝啬花花,红包不多就当是节日礼物送大家,酒叔的心意不要嫌弃 最近各种忙,很抱歉,等我放假了重振雄风酒叔其实是一夜九次郎你们造吗 ps:诗词典故来自王安石逸事,也有人说是苏轼,反正都是传说,这里借用一下啦~ 再ps:小和尚的那段话其实可以理解成蝴蝶效应,嘿嘿。 第69章 69桃之符 韩吕之争被人津津乐道好一阵子,渐渐的归于平静,宫里宫外少了谈资,大伙儿都觉得有些无趣,好在就是年关了,各家事忙,也无暇去管别人的闲事。 腊月二十九。 “相公帮我挂灯笼。” 屋檐底下搭了梯子,邈梵爬上去扫除灰尘,然后挂上茜纱灯笼。千千站在底下仰头望他,满眼爱意。 “往左边一点,太过去啦,歪的往右边挪挪,好,就这样。”她扶着梯子腿儿,叮嘱道:“当心脚下。” 邈梵稳稳落地,问她:“还要做什么” “多了去了,换门神挂钟馗钉桃符贴春牌你字写得好,今年的桃符就你来写吧”千千给他安排了任务,让他去书房裁纸磨墨。 邈梵写好了字拿出来,千千一看气得笑了。 只见他写的是:五蕴皆空度苦厄;一切如幻大寂默。横批是“般若常照”。 她跺脚嗔道:“我叫你写桃符,你写的这个是什么啊这副不行” 邈梵纳闷,向她解释:“桃符又名仙木,百鬼所畏,从前要刻上神荼郁垒两位降鬼神的名字,后来简而化之,才写一些祝福的话。我写的这副既能震慑众鬼,又有祝福寓意,为什么不行” “跟你讲不清楚”千千懒得和他论禅,“反正就是要换一副。“ 他试探问:“那换成妙道长存,一尘不染;圆通自在,万境皆空,怎么样” 千千没好气的拿话顶他:“横批是不是还要南无阿弥陀佛啊” “如果你喜欢,也可以用。不过我觉得宝筏普渡似乎好一点。”他认真起来的样子呆头呆脑的。 “哎呀呀呆和尚”千千恼得直拧他,“这儿又不是寺院,贴这些哪儿像过年的样子,劝别人出家当和尚斩断六根还差不多我说一副,你来写” 邈梵拿她没辙,叹着气说好。 于是最后贴出来的是“惠通邻里,门迎春夏秋冬福;诚待世贤,户纳东南西北财”,横批“吉星高照”。 千千笑嘻嘻挽着邈梵胳膊:“你觉得这副怎么样是不是比刚才的好多了” “户纳东南西北财”他无奈地笑,“确实是你喜欢的。” 千千不服气:“钱多有什么不好,有钱能使鬼推磨,小鬼们照样不敢来惹我。” 他摸着她头顶笑:“你喜欢就好,贪财鬼。”说着他忽然想起什么,问她,“最近又去骗人了吗” 千千有些心虚,低头否认:“没有。” 他不说话,一味地打量她,目光狐疑。 “我说没有就是没有,不信算了”她甩手跑远,佯怒不理他了,实则心里七上八下没底极了。 他看着她气急败坏的背影,摇着头自言自语:“骗了就骗了,我又没说要生气” 除夕到了,小荷做了满满一桌菜,一家人围坐团年,这顿饭从掌灯入席,要一直吃到深夜,将近子时就去放炮仗烟花,庆祝新年来到。这称作“熬年守岁”。 看着琳琅满目的鸡鸭鱼肉,邈梵落座后脸色勉强,小荷夹下一块鹅肉给他,吓得他使劲摆手,差点就要念经忏悔了。 “是素的不信你看”小荷不由分说把肉塞进他碗里,指着满桌的菜说,“平时吃饭可以分开,但今天过年,不兴这样分桌子的。你又不吃荤,所以我才做了素宴,用的都是豆腐萝卜这些东西,你们试试看。” 果然,烧鹅是用豆腐做的馅儿,外面的皮是炸过的腐竹,用酱汁上了色根本看不出来。还有肘子是萝卜块儿,香酥排骨其实是藕条裹了面糊过油炸好,形似而已。 千千给大伙儿斟了酒,邈梵以茶代酒,小俩口祝大家来年事事如意。 小荷厨艺出众,一家人吃得开开心心,频频举杯,欢声笑语到深夜,小荷又煮了酒酿丸子端上来。 “来,一人一碗解解腻味。” 邈梵没在意,正好嘴里干渴,很快把一碗丸子吃下肚,连汤水也喝干净,回味着酸甜醇香的味道,这才觉得脑袋有些发晕。 千千见他双颊酡红,眼神也略微迷离,问他:“相公你怎么了” 邈梵指指碗:“里面有什么东西” “哎呀坏了我放了醪糟酒”小荷一拍脑门儿,“我忘记檀公子不喝酒了。” “陪我出去走走。”邈梵抓着千千的手,两人一同出了门。 小荷在后面挥手喊:“早点回来啊等你们放鞭炮” 小俩口一走,小荷赶紧端出正儿八经的烧鸡和白酒,拿给鲁师傅和阿飘解馋。 阿飘撕咬烧鸡腿,嘴里包着肉含糊不清地问:“小胖丫头你该不是故意的吧让小和尚吃醉了离席,千千当然要跟着去伺候,然后我们仨躲起来大酒大肉吃独食” 鲁师傅不参与讨论,小口小口抿酒咂嘴,捋着胡子一脸惬意。 “我不是故意的,姑娘才是故意的。”小荷扯下鸡翅膀给阿飘,“她说没见过檀公子喝醉的样子,让我帮帮忙来着,所以在他那碗酒酿丸子里面,我还特意多加了一勺烧酒。” “啧啧,她的鬼话你也信。”阿飘叼着肉连连摇头,“她哪里只是想看小和尚喝醉的样子,这分明就是想借酒行凶嘛” 小荷纳闷:“行什么凶” “嘿嘿,只可意会不可言传。”阿飘不肯说,细长的眼睛眯起来,贼精贼精的。 走出巷子人烟稀少,这个时候万家灯火通明,别人都在家里团聚过年,鲜少有人出来走动,偶然有几个背着行囊风尘仆仆的路人,看模样都是赶着归家吃年夜饭的。远处天空时不时有焰火绽开,噼里啪啦的一阵绚烂,还有砰砰闷响的爆竹声传来。 踩着雪一路走,他的大掌紧紧抓着她的手,温暖熨帖。 “去哪里呀”她乖巧地跟在他身后,斗篷拉起来遮住额头,只露出两只亮晶晶的眼睛。 “不知道。”他回眸一笑,呼出来的气息都是酒味儿,咧着嘴找不着北的样子,“我不知道,就是想和你一起走走,一直走一直走也许去天涯海角。” 他难得有这么不清醒的时候,千千觉得不趁机做点什么就太对不起那碗酒酿了,于是把斗篷拉下来,冲他撅起嘴:“那你要先亲我一下。” 大街上虽然没什么人,但依照邈梵以往的性格,是绝对不肯在大庭广众之下亲热的,不过现在他喝醉了,好像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好啊。” 他爽快答应,没有一丝犹豫,捧起她的脸就弯下腰去,张口含住她的唇,肆意亲吻了一番才直起身来:“行了么” 千千抿唇,尝着他口腔里绵长的酒味,笑着摇头:“不够,还要亲。” 他微微一笑,又俯身下去。 两个人站在长街中央,直到亲得嘴皮发麻,这才气喘吁吁地分开。 他脚步踉跄,含着笑问:“还要不要亲” 她摸着发肿的唇皮,摇头又点头:“不等会再亲。” 两个人又牵着手往前走。 “鸳鸯桥” 看着面前的那座古桥,千千惊讶地走上去,摸了摸桥边刻着名字的石头。 邈梵醉醺醺地跟上去,一下从背后抱住她,下巴抵在她肩头,跟着她喃喃念道:“鸳鸯桥这里有鸳鸯” 千千“扑哧”笑了,反手拍拍他的脸:“真是醉了。鸳鸯桥不是说桥下有鸳鸯,而是指有心的男女一起从桥上走过,就能做一对只羡鸳鸯不羡仙的有情人,懂了么” “做鸳鸯呵”他勉强站直了,抓着她的手就往桥上走。 她惊讶:“你做什么” 他理所当然地说:“你和我不是鸳鸯么我们要过桥啊。” 千千哭笑不得,只得任由他牵着走上桥。 “娘子。”他忽然停住了,转过身牵起她的手,郑重其事地说,“以后每年我们都一起过。” 子夜降临,全城的烟花爆竹都在这一刻炸开。 她的脸庞被焰火照亮,这样明媚动人这样活色生香,瞳孔里是五彩斑斓的烟花火色,她笑盈盈张嘴:“好啊,相公。” 他也笑了,说了些什么,可四周是震耳欲聋的炮仗声,她听不清楚,大声喊他再说一遍,可他又听不见。 最后俩人只得相视一笑,闭了嘴站在桥上,仰望天上朵朵花火。 她缩在他怀里,双手捂住耳朵,笑声咯咯飘了好远,飘到鸳鸯桥的另一头。 詹涟台站在桥边柳树下,墨色大氅让他与夜色几乎融为一体,只有当烟花腾空绽放,落下昙花一瞬的光芒,才照亮了一张沉郁玉面。 恍恍惚惚中,他似乎觉得是自己站在桥上,怀里也拥着心爱的人儿。 眼睛里好像落进了什么焰火,烫得他眼眶发痛,只能紧紧闭上,面容扭曲痛苦。如影随形的阮七见状问道:“大人您没事吧” 詹涟台摆摆手,片刻睁开眸子,怅惘地看着走下桥的俩人:“何其有幸,岁岁年年,陪她看尽花开花谢。阮七,你说我当年错没错” 阮七一贯的冷静自持,顿了顿道:“鱼与熊掌不可兼得,大人,您已经做出了选择,没有后悔的余地了。” “鱼与熊掌你说得对,是我舍弃了虞儿。”詹涟台抬手抚上柳树树干,自顾自说着话,又像是在对谁呢喃耳语,神色温柔缱绻,“很快便会发芽了,青柳,一定很美。” 忽然之间他松了手,转身大步离去,看不出一点留恋。 “阮七,我们的局布得怎么样了” “根据千千姑娘的吩咐,我又以几个赌局为饵,分别给他们送去消息,现在好几人都对知半仙深信不疑,其中以孔祥最甚。” “光是这些不够。”詹涟台摇摇头,“我们需要一个更大的赌局,才能让他们彻底信服。” 他莞尔一笑:“开春会试,不如我们赌一把,就赌状元花落谁家” 作者有话要说:送红包截止啦没拿到的小妖精也别郁闷,下次有机会再来了~~~ 叔昨天中暑了,天气实在太热了,40度 今儿更得早,晚上努把力争取再来一更,请给酒叔送吻加油╭╯3╰╮ 第70章 70文殊师 正月初一,邈梵在头晕脑胀中醒来,睁眼就见千千趴在枕边,露出来的肩头全是他留下的红痕爱印。 昨晚 他甩甩头,努力回想发生了什么事。好像先是出了门,上了一座桥,在桥上看见五颜六色的东西,然后走回家进屋关门,接着千千亲他后面的记忆断成了一幅幅画面,时不时闪现眼前,就是连接不起来。 她亲他,他应该也亲她了,好像还撕破了她的衣裳。他撑起身子往床底下一看,果然有一团碎布。他捡起来瞧了瞧,暗自触目惊心,昨天晚上自己的力气不是一般大啊。 视线掠过不远处的罗汉榻,他眼中闪过一丝迟疑,定定想了一会儿,榻上发生了什么似乎也有印象了。 他悄悄撩开被子,看见千千手腕上的勒痕,倒吸了一口凉气。 原来是真的 脑海里出现了她被捆住双手,可怜兮兮地趴在榻上,背对着他哭哭啼啼求饶:“相公不要了不要了” 他当时怎么回答的来着好像没说话,但动作一下比一下更用力,更可恶的是他觉得自己似乎还一直在笑。 笑过了呢他又做了什么 他目光又挪到了书桌那里,远远地看着笔墨纸砚狼藉满地,他仿佛看见了昨夜在那里纠缠的情形。 她坐着他站着,俩人交缠在一起。他掐着她的腰,低头看得一清二楚,她一直尖叫,抓得他身上全是指甲痕 邈梵懊恼极了,大力拍额头想让自己清醒一些。 “相公,”拍打声吵醒了千千,她朦胧睁眼,见他坐在床头打头,纳闷道:“你做什么” 他有些尴尬,吞吞吐吐地道歉:“娘子对不起” “对不起我什么”她愈发纳闷,打着哈欠起身,“你做梦啦” 他摇头,满脸愧疚地指着她身上的印记:“昨天我脑子不太清醒,没控制好力道,弄疼你了。” 只见她笑嘻嘻地靠过去,抱住他撒娇:“痛是有一点啦,不过我很喜欢” 他一副不可思议的模样:“喜欢” 她挑挑眉毛,软哒哒的胳膊缠上他:“昨晚你又热情又主动,一边亲我一边说情话,你说最喜欢我最爱我了,你还夸我长得好看,身上摸起来滑滑的,你很喜欢摸,你还捏着我胸口说又软又香,恨不得天天抓在手里” 他双颊滚烫,简直可以烧开水了。他惊慌失措地跳下床,拾起衣裳胡乱往身上套,语无伦次道:“快快起来,要迟迟了。” 他说了这么多肉麻情话绝对不可能的吧 千千瞧他窘迫成这样,趴在枕头上哈哈大笑,笑够了才放过他,道:“骗你的你这个闷葫芦怎么会说那么多话你只会埋头苦干,一言不发的。” “埋头苦干”这个词还是让邈梵羞涩不已,他去箱柜里找出衣物,放到床头,垂眸不敢直视千千:“快点,不是你说要去进香么” 大年初一开门放炮仗,炸得碎纸满地红色似锦,俗称“满堂红”,图个好兆头。放过了炮仗千千和邈梵出门,前往大觉寺上香。 京师的百姓们都遵循着年初一上香的习俗,一是讨个新年好意头,二是据说这天许的愿特别灵验,所以每逢新年初一,京师总是人头攒动,家家户户都往郊外的寺庙道观涌去。 而千千决定去的地方是大觉寺。她给邈梵解释道:“大觉寺供奉的是文殊菩萨,据说拜了就能高中的,你马上要考试嘛,当然要去拜拜了,求菩萨保佑你这个佛门弟子。” 她不懂佛法,道听途说而来的东西讲出来,惹得邈梵摇头直笑:“文殊菩萨乃是华严三圣之一,释尊佛的协侍,代表无上智慧。大概正因如此,别人才总是说拜了文殊菩萨就能变聪明,读书厉害,考试高中。” “无上智慧”千千不解,“最有智慧的不应该是佛祖吗” 邈梵摇头:“法华经中有个故事,说燃灯佛是妙光菩萨的弟子,而释迦如来在成佛前,得了燃灯佛的授记,所以可以说燃灯佛是释尊的本师,妙光菩萨是释尊的祖师。彼时妙光菩萨,即今文殊师利菩萨。文殊菩萨以祖师身份,示现为弟子,可见佛法平等,不生执著。智慧的超越,亦由是可知。是故文殊菩萨乃无上智慧的化身。” 千千听得晕乎乎的:“好复杂我大概懂你的意思了,就好比葛密是你的老师,但反过来你也可以做他的老师,是不是” 邈梵谦虚道:“道理是这样,但我还有很多学问要向葛先生讨教才是。” “别这么谦虚嘛,在我心里你最有学问了”千千总是毫不掩饰对他的欣赏和崇拜。 说曹操曹操到,他们居然在大觉寺门口见到了葛密。 邈梵惊讶:“葛先生怎么在这儿他不是闭关了吗” 只见葛密换了身行头,一改往日的邋遢表象,看起来像个普通的教书先生。他行色匆匆,刚才还在大门口,一转眼就不见了身影。 千千古灵精怪地猜道:“也许他也来求神拜佛,想让自己变聪明点儿,以免又被人骗啦,哈哈” 邈梵沉下脸,作势要训斥她:“不许说葛先生坏话。” 她朝他吐舌头挑衅:“谁叫他就是笨回回被我骗,是该来拜拜文殊菩萨,多分一点智慧嘛。” 他绷着脸没绷下去,忍不住笑了出来,摇头无奈:“顽皮。” 大觉寺内外人山人海,千千和邈梵好不容易随着人潮挤进去,还没领到平等香,只见有个穿着宝蓝色曳撒的富贵公子也挤了过来,兴奋地拍上邈梵肩头。 “檀公子” 邈梵回眸定睛,略微诧异:“周公子” “真巧啊。”周韬显得很惊喜,热情地邀请邈梵,“这儿人多不便,寒舍专门辟了一处清静佛堂进香,你随我来吧。” 千千听见周韬的声音,一下从邈梵身后探出脑袋,不怀好意地笑道:“哎哟喂这是谁呀” 周韬刚才没看见她,这会儿一见她钻出来,脸色顿时像吞下只苍蝇般难看。他僵硬地打招呼:“原来檀夫人也在啊。” “我们夫妻二人夫唱妇随,相公去哪里,奴家自然就要跟着去哪里。”她故意大秀恩爱,还说话刺激周韬,“不知周公子娶妻没有呀没有的话赶快讨房娇妻回家,这下您就跟我们一样,不用眼红别人啦。要是娶了个能生的,没准儿三年抱俩,下次见您左右两边一边一个大胖小子嘞” 周韬从前就不喜欢女人,听了千千一番话,脑海里想象了一下那种场景,恶心得鸡皮疙瘩都起来了。他怒目瞪着千千,再三笃定不喜欢女人是明智的,女人太讨厌了特别是眼前这种牙尖嘴利还一肚子坏水儿的蛇蝎子 邈梵还记着千千的嘱咐,不让他和周韬接触。于是他委婉拒绝道:“多谢周公子好意,我们在这里进香就好,不用麻烦了。” 又是满腔热情付诸流水。周韬心里不是滋味,瘪瘪嘴继续想办法:“后面佛堂清静,比大殿这儿好其实,在下还想与檀公子探讨佛法,研读佛经有些地方不明白,还望您指点一二。” 邈梵彬彬有礼回绝:“大觉寺里有众多得道高僧,周公子可以请教他们,学问一定胜过我这个半僧半俗之人。” “” 周韬灰溜溜走开了,千千笑呵呵地摇着邈梵手臂,兴高采烈地夸他:“相公好样的,就是别给他好脸色” 虽然让她如愿以偿,但他还是有些不明白:“周公子为什么总是缠着我们” 哪里是缠“我们”啊,分明是缠着你好嘛 千千努嘴不悦:“谁叫有人一天净会招蜂引蝶的” 邈梵冥思苦想,终于恍然大悟:“原来他喜欢你”他紧紧牵住她的手,“那我可得小心了,不能让他抢走你。” 他木讷迟钝又爱吃醋的样子讨人喜欢极了,她才不管这是庄严宝殿,也不管旁边有多少人,踮起脚就在他脸颊亲了一口:“你可得把我抓紧了,不然也许我溜走了呢。” 他严肃点头,随即微微害羞:“菩萨看着呢。” 排队终于轮到了他们,俩人领了香到佛前叩拜。千千跪在蒲垫上磕头,然后直起身双手合十,阖眸许愿。邈梵微微含笑,跪在菩萨前默念经文,虔诚叩首。 这时忽然殿外一阵骚动,有人大喊“杀人了”,惹得众人惊慌失措,接二连三往外跑。 人们相互推搡拥挤,千千被推得摔倒在地上,磕得掌心流血。邈梵赶紧把她抱起来,带她躲进了大殿角落。 “还伤着其他地方没”他用手绢把她流血的手包起来,关切询问。她借机撒娇,泫然欲泣:“相公,疼好疼” 他急忙哄她,拉着她的手又是吹气又是亲吻,连连安慰。她偷偷地笑,斜眼看着端坐正殿的菩萨像,嘴唇翕动。 看见没他是我的,不属于你们。 等人潮散去,外面好像又来了官兵,把大觉寺团团包围,邈梵这才带着千千走出大殿,见到周韬和几个人站在那里,脸色凝重地说着话。 周韬余光瞥到邈梵,赶紧迎上来:“檀公子没事吧” 邈梵一想起他“爱慕”自家娘子,脸色比刚才还要冷:“无事。” 周韬拍着胸口一副心有余悸的样子,道:“没事就好没事就好刚才有刺客行刺,险些酿成大祸,还好已经捉住了。” 说着官兵压着一个五花大绑的人从后院佛堂出来,千千和邈梵定睛一看,大惊失色。 葛密 葛密的袖子上沾了血,也不知是他自己的还是别人的,官兵押着他走,他却一直破口大骂:“姓周的老贼你不得好死你残害忠良你没人性你这个猪狗不如的畜生唔唔” 很快有人拿布把他嘴塞上,他拼命挣扎,挣得脖子根都红了,眼睛瞪得铜铃般大,感觉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 “先生”邈梵下意识就要上前,被千千一把按住。 她低声劝道:“别去,看看再说。” 葛密也看见了他,愣了愣却把脸别过去,毫不认识的样子,继续不甘心地蹬腿踢打。 这时从佛堂出来一人,身着紫色蟒袍玉带,年纪约六十上下,一双鹰目锐利阴鸷,看起来威严甚重。放眼整个朝廷,能有资格穿蟒袍,而且敢于穿成这样的就只有宰相大人。 果然,周韬恭恭敬敬走过去,唤了一声“父亲”。 周相捂着手腕,露出底下一截白纱,估计是受伤了,但没伤及要害。他掠过众人走到葛密跟前,问:“谁指使你刺杀老夫” 葛密脖子一挺,把脸别到旁边不屑一顾。 周相示意把他嘴里的布抽走,葛密嘴巴一松,立马又破口大骂起来,什么词儿都往外蹦。周相饶有兴味地看着他,并不开口,等到葛密骂累了喘气,他才徐徐又问:“是谁” 葛密重重哼道:“奸贼老子是替天行道天下人都想杀你” 这时有个武将打扮的人上前,询问周相是否就地格杀。周相摆手否定,鹰眼深沉:“把他送到大理寺,交由三司会审,最后请圣上裁定判罪。” 眼见葛密被押走,邈梵急匆匆想上前帮忙,千千费了好大的劲才拖住他。 “你去了也是白去,你想赔上自己的性命吗” 邈梵着急道:“葛先生有难,我不能坐视不管。” “可是你去了也帮不上忙。”千千努力劝他,“不如回家想想法子,总好过前去送命。再说了,你没听到三司会审最后是由皇上定夺,也就是阿九,葛密是你们老师,他不会见死不救的。你就放一百个一千个心吧。” 邈梵这才安静下来,沉默片刻道:“阿九会救葛先生的。” “嗯嗯,就是,我们快回去吧,找飘哥打听打听情况。” 千千急忙拉着他离开大觉寺,不想让人知道他和葛密的关系,以免惹祸上身。 当晚,一道圣谕就发到了大理寺。 葛密意图行刺朝廷重臣,凌迟处死,当即行刑。 作者有话要说:醉 美人局第23部分阅读 - 美人局第23部分阅读 - 美人局第24部分阅读 美人局 作者: 美人局第24部分阅读 美人局 作者: 美人局第24部分阅读 酒这种情节居然不能写只能这样隐晦了好想哭啊~~o><o ~~ 二更来了,酒叔去喘口气儿,别忘了留下你们美丽的脚板印哈=3= 第71章 71英雄冢 葛密的头颅被悬挂在城楼上示众,而其余尸骨则放进一个篓子,扔到了乱葬岗。他没有亲戚家人,孑然一身,身故之后也只能落得曝尸荒野的结局。他曾经桃李满天下,可现在没有一个学生敢于站出来为他收尸,更甚,下令将他千刀万剐之人,也是他的徒儿之一。 好在还有邈梵。 阿飘打听到消息回来告诉他,他立马就去了乱葬岗,总算从一群饥饿野狗的齿牙下抢回了葛密的尸骨。 不敢大张旗鼓地办丧事,他还是为葛密建了一座墓,就在南山无庄的后面。 葛密的姓名不能正大光明出现在石碑上,于是邈梵请鲁师傅在上面刻了八个字“德高鸿儒,英雄豪杰”。他在墓前放了一只烤羊腿,还有一壶上好的女儿红,都是葛密生前喜欢的。 “相公,别太伤心了。” 邈梵跪在坟前,双手合十闭目念经,千千走过来添了一叠纸钱,轻声宽慰道:“人死不能复生,现在他已经入土为安了。” 他念完了往生咒,朝着墓碑磕了头,这才站起来,神色淡淡:“我不伤心。” 千千叹气:“伤心的时候越说不伤心,就证明越是伤心,相公你要是想哭就哭吧,哭出来好受些,我不会笑话你的。” 他徐徐摇头:“地藏菩萨本愿经里讲到,临命终日,得闻一佛名一菩萨名一辟支佛名,不问有罪无罪,悉得解脱。大觉寺一难,葛先生已得解脱,往生安乐,这是好事,我无须难过,亦不伤心。” 千千瞧他这么看得开,半信半疑:“真的不难过” “不难过。”邈梵修行多年早已看淡了生死,可还是掩饰不住沮丧,“勘破了生死轮回之道又有什么用,我看不懂人心。千千,阿九为什么要下令杀葛先生一日为师终生为父,就算葛先生刺杀宰相犯了重罪,即便他不念师徒恩情,也不至于用凌迟这样残忍的刑法啊” “也许阿九有苦衷吧。”千千也是满脸怅惘,连一国之君都要活在周相的威势之下,她这般微不足道,凭什么与那些人抗衡 这条路太难走了,太难了 “我宁愿相信阿九真的有苦衷,否则他做这些事葛先生死不瞑目。” 他们祭奠完之后,收拾好东西下了山,也许以后很长一段时间都不会来这个伤心地了。 坟前香烛还没燃尽,有道修长单薄的身影进了无庄,手里拎着一个圆滚滚的包袱。只见他把包袱放在碑前,单膝下跪,拎起那壶祭酒灌了几口,然后尽数洒在坟前。 砰 砸碎酒壶,他找来铁锹开始挖坟,挖到棺木以后,他撬开了棺盖,然后把包袱解开放了进去。 那是一颗人头。 之后他又把坟重新堆好,做完这些他累得满头大汗,瘫坐在石碑旁。 “英雄豪杰”他看着墓碑上的刻字,嘲讽地勾勾唇角,“你被天下人铭记,名垂青史,而我只得到了唾弃而已。师父,你死得值了。” 原来他是君九。 君九背靠墓碑,仰头长吁:“师父,我不在乎,不在乎天下人怎么看我,傀儡也好昏君也罢,对我来说没有丝毫关系。我只在乎她能不能回来,我要守住王位,守好这座江山,总有一天,她会回来的。” 雪已经开始融化了。 君九站起来,掸了掸被雪水浸湿的袍子,对着坟冢继续自言自语:“我不会让你白死的,这道凌迟令,让周老贼对我减轻了防备,他大概把我当做了一枚好用的棋子。可是他不知道,师父你也只是我的一步棋,置之死地而后生,失了你这名大将,才有让其他兵马出招的机会。” 他犹如夜间出没的鬼魅,笑得诡谲莫测。 “下一次来祭你,我会带上他的人头。” 正月一过,二月初九就是会试第一场了,在京师城内东南方的贡院举行。 邈梵这一个多月来都埋头苦读,千千见状打趣他开窍了想做大官,他却这样解释道:“我要问阿九。” 他还是对君九处死葛密一事耿耿于怀,想找君九问个明白但人家压根儿就没露过面。皇帝住在深宫,他不出来,别人又进不去,要想见面眼下只有一个办法参加殿试。 殿试由皇上亲自出题,考生当场作答,中的前三名分别是状元榜眼探花,而要想取得殿试的资格,必须会试中选。 会试临近,邈梵愈发用功,希望可以借此见到君九。 千千没好气地训他:“你傻呀你居然想跑去质问皇上,嫌命长啊” 他呆头呆脑的,还固执得厉害:“我一定要问清楚是怎么回事。如果他连尊师重道都做不到,还怎么指望他恩泽天下百姓。” “榆木脑袋”千千一根手指抵上他脑门儿,又爱又恨,“真不知道我看上你什么了,你就不能圆滑些,睁只眼闭只眼算了大张旗鼓的去找皇上的麻烦,得罪了他小心掉脑袋” 他揉着额头,坚持已见:“对就是对错就是错,就算他要砍我的头,我还是会这么说。” “随便你随便你,呆子”千千气呼呼地跑了出去。 她去了和詹涟台见面的地方。 鸳鸯桥边,一身布衣的詹涟台站在柳树下,掌心里躺着开始发芽的枝条,看得出了神。 “喂。” 千千唤他,他迟迟回神,抬眼看她:“你不高兴” 他目光敏锐,她尴尬地摸了摸脸庞:“你怎么看出来的” “嘴。”他松开柳枝,手指搭上自己嘴唇,“你生气的时候会撅嘴。” 千千抿抿唇,别扭地否认:“才没有” “你们俩这个动作一模一样。”他微微一笑,招手示意她跟来,“随我去个地方。” 京郊马场。 当阮七把大宛马牵到千千面前的时候,她又惊又喜地问詹涟台:“你怎么知道我会骑马” 詹涟台笑而不答,指着马道:“这匹马性子温和,你试试看。” 千千没有穿骑装,只见她迫不及待地把长裙撩起来打了个结,踩着马镫就跨了上去,手拽马缰英姿飒飒。 詹涟台骑上另一匹马,与她并驾齐驱。俩人都没有策马狂奔,而是慢慢驱着马儿往前溜达。 她还是像小时候一样,骑上马就的俯身贴下去,摸着鬃毛跟马儿说话,也不管坐骑听不听得懂。 詹涟台笑着摇摇头,回头直视前方,幽幽开口:“你问我什么时候在什么地方见过你,就是这里。我每次见你,是你和她来骑马。” 千千直起腰来,皱着眉头看他:“你来骑马见过我” “应该说我是看着你们骑马。”他唇角微扬,自嘲问道:“难道没人告诉你,堂堂御史大人曾经做过苑马寺牧监而在进苑马寺前,我替人养马。” 十多年过去,他身上哪里还有半点牧马奴的泥巴味,只剩下常年养尊处优的尊贵从容。光是一张侧脸就足以颠倒众生。 千千略微惊讶:“你以前居然是养马的真看不出来。” “呵”他垂眸低笑,“别人都觉得做牧马奴低贱,但我此生最好的时光,恰恰是身为牧马奴的那年。” 那一年,他遇到了她。 那一年,她买下了他。 那一年,她爱上了他。 那一年,他拥有了她。 情窦初开的少年,在马厩里密会别人的妻子。昏暗的厩栏蓬乱的料草黏腻的汗水粗重的喘息 回想起那段日子,詹涟台觉得更像是一场“今朝有酒今朝醉”的狂欢盛宴,等到筵席散了,所有的一切如三月桃花落水逝去,涛涛流走。 “你真的和我阿姐很相熟”千千侧目疑惑地打量他。 “算是吧,我和她很谈得来的朋友。” 詹涟台很快收敛了落寞的情绪,昂起头来云淡风轻地笑了笑,指着前面的坡地说:“我们比赛谁先到,驾” 他扬鞭策马,如离弦的箭飞了出去,她反应过来赶紧抽打坐骑,奋起直追。 只是她高估了自己的骑术,多年不练也生疏了,大宛马疾奔如风,颠得她双手一软就松开了缰绳。 “啊” 千千从马上跌下来,摔在草地上滚了几转,詹涟台听见动静急忙回去,下马跑到她跟前,发现她已经晕了。 “小虞儿小虞儿” 他喊她喊不答应,遂屈膝下去扶起她身子,检查她是否伤到了筋骨。只见她四肢骨头完好,身上没有明显伤口,不过估计衣裳底下蹭破了皮,受了些轻伤。詹涟台松了口气,打算先弄醒她再喊人来,于是稍微拉开她的衣领,给她扇风让她透气。 墨翠坠滑了出来,落在他手里温润光滑。 詹涟台怔了怔,随即一把拽住坠子就扯了下来。 作者有话要说:搞得我很想不写了总是说我内容提要有不良内容,要我修改,请问哪里不良了 暴躁 第72章 72葱白绿 詹涟台盯着掌心的墨翠坠发呆。 回想起当年去嘉宁县寻人无果,他以为这桩事将抱憾终身,不曾想今日忆起往昔,恍觉阴差阳措,冥冥中自有注定。 一晃二十年,他竟然长这么大了。 詹涟台又想起初见邈梵时的情形,江州贡院雨打芭蕉,走进来的弱冠少年从容不迫,沉静大气。当时他就觉得邈梵与众不同,日后必成大器。 第二次又见第三次再见每一次邈梵都让人刮目相看,他总是让詹涟台想起年轻时的自己。 詹涟台抓着坠子埋下头去,肩膀微颤,喉咙溢出压抑的低声,像哭又像笑。 “呃” 床上的千千悠悠转醒,发现自己睡在一个陌生的房间,而詹涟台站在窗边向外凝视,她看到了他微扬的唇角。 他闻声回首:“醒了” 她撑着坐起来,后背钝痛,她揉着脑袋问他:“我在哪儿” “我的私宅。你从马上摔下来,我带你过来休息。”詹涟台倒了杯温水给她,“好些了吗” 千千没有伸手接,而是警惕地摸了摸身上衣物。 詹涟台见状戏谑:“怎么,怕我劫色” “谁知道你有没有趁我晕过去对我动手动脚”千千抱紧胸口怒目瞪他,“敢占我便宜,我废了你” 詹涟台不跟她计较,摊开掌递过墨翠坠:“还你。” 千千赶紧抓过来系在脖子上,满腹狐疑地问他:“你干嘛拿我坠子” “它自己掉出来的。”他脸不红心不跳地撒谎,然后明知故问,“坠子是檀邈梵送你的吧” 就算已经十拿九稳,他还是想再亲自确认一遍。 千千努嘴:“我不告诉你。” 她抚摸坠子的模样温柔恬美,笑容甜蜜,这让他笃定了自己的猜测没有错。 詹涟台极力压制内心的澎湃,喝茶掩饰激动,故作风轻云淡地问:“会试在即,檀公子有没有把握” 千千不愿在他面前输了阵仗,昂首骄傲:“当然有把握,状元非我家相公莫属” 詹涟台微微一笑,颔首道:“那我便拭目以待。” “你别不信,到时候小心眼珠子吓得掉出来”千千从床上起身,作势要走。詹涟台也站起来,惹得她侧目打量。 “你干嘛” 他理所当然道:“送你回去。” “不要你送。”千千抬手挡在他跟前,“别跟着我,我不想让小和尚看见你。” 他挑高眉毛:“为何” 她捧着脸笑嘻嘻,表面上唉声叹气实则窃喜不已:“唉,谁叫我嫁了个醋坛子呢他看见我和别的男人在一起会吃醋的呀,吃醋了就不高兴,不高兴就念不好书,念不好书就考不好试你不许跟着我,不然破坏了他心情,出了差错唯你是问。” “强词夺理。”詹涟台无奈摇头,大度挥挥手,“走吧走吧,下次再约。” 她边走边回头,冲他吐舌头:“下次不和你约了,骑马还摔下来,大叔你成心害我的吧” 詹涟台直直站着,目送她走远,忽然想起一件事,喊住了她:“小虞儿,周韬也要参加会试,以周相的权势,他必入三甲。” 千千顿足回眸:“你意思是状元局我们要加上他” “我只是提醒你一下,如果周韬和檀公子日后做了同僚,恐怕会有不少麻烦。”詹涟台低眉抚弄了一下腰间的扇穗,“你怕麻烦的话,我们就及早除了周韬,永绝后患。” 会试时千千倒没有秋闱那么紧张,照旧打点好邈梵在贡院里需要的一切,送他进去以后,转身就打算回家了。 没料到冤家路窄,迎面遇上周韬。 俩人四目相对皆是一愣,继而周韬脸上浮起惊喜笑容,撩起袍角就匆匆往贡院里挤,看样子是想去追某人。 “诶。”千千赶紧提起裙摆,往旁边大跨一步,堵在他面前。 “周公子,这么着急是要去哪儿呀”她笑靥如花,故意阻挠周韬的脚步,“走路仔细脚下,当心摔跤。” 周韬不愿搭理她,抬步想绕开她,可是他往左她就往左,他往右她又往右,气得他直跺脚:“你干什么” 千千抽出手绢儿挥了挥,无辜道:“我走路呀,不好意思,路太窄了嘛。” 周韬恨她一眼:“你成心的” “人家当然是诚心的,诚心诚意贺您高中。”千千叠手在腰侧,福了福身,“奴家给您见礼了,状元大人。” 周韬愣了愣:“什么状元” 千千一副捂嘴惊讶的模样:“哎呀您还不知道这次会试已经内定了您为榜首,之后的殿试,就凭相爷大人和皇上的关系,状元非您莫属。周公子您就别谦虚了,哎呀错了,应该称呼您状元大人才是。” 周韬闻言,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十分生气的模样。他从牙缝儿里挤出几个字:“你听谁说的” “不用谁说啊,外头都传开了。”千千耸肩一脸茫然,“赌场里买你中状元的人最多,大伙儿都心知肚明,您又何必装糊涂嘛。” 周韬一副受了奇耻大辱的神情,恨恨跺脚一甩手,大喝一声“不考了”就往反方向走,埋着头怒气冲冲。 “少爷您去哪儿开考的时辰要到了”挑着行李的家奴急忙追了上去。 千千笑眼望着越走越远的周韬,见他怒不可遏地一脚把跪在面前的家奴踢倒,然后头也不回地走远了,很快就没了影。 “不参加考试,就不能高中,不能高中就不能做官,看你还怎么跟小和尚当同僚”她走路都轻快了许多,甚至还哼起了小曲儿,“啦啦啦敢打我家相公的主意,来一个杀一个,来一对灭一双,哼” 会试结束,千千去贡院接邈梵,又是等了好久他才最后一个出来,她急忙迎上去。 邈梵微微低头,看样子有心事。 千千心里“咯噔”一下,小心翼翼上去拽住他袖子:“相公你没事吧” 怎么每回考了试都是这副模样不要吓人好嘛 千千努力回想最近有没有做亏心事,不想还不觉得,一想就觉得事情不妙,心里越来越慌。 “千千。”邈梵一本正经地唤她了,她吓得双腿一软差点趴下去,勉强支撑着问,“怎怎么” 邈梵凝眉狐疑:“你” 千千立马捏住耳朵,眼里迅速蓄起泪水:“我错了我错了,我以后不干坏事了” 他眉头皱得厉害:“你做了什么坏事罢了,先不提这个,我有其他事情问你。” 她只觉得心跳飞快就要蹦出喉咙眼儿,艰难吞咽:“什什什么事” “你是不是去威胁了詹大人”邈梵紧绷着嘴角,表情严肃。 咦呀千千不明所以:“没有啊。” “没有”他将信将疑,“威逼利诱,你用的哪一样” 她眨眨眼睛,愈发糊涂了:“威逼利诱他什么我没有啊” 是她被詹涟台威逼利诱了才对 “那他为何”邈梵自言自语,摇头叹气,一副想不明白的苦恼样。半晌他抬起眼来,“方才詹大人找我去说了一番话,听他的口气,我好像一定能高中似的。我以为是你又做了手脚。” 千千也纳闷了:“他找你说你一定能高中” 邈梵瞧她也一脸摸不着头脑的表情,遂打消了疑虑,牵起她的手:“可能是我想多了,兴许詹大人只是鼓励我。走吧,回家了。” 千千亲热依偎着他往家走,一路上都百思不得其解:詹涟台这个人不是一星半点儿的奇怪。 会试之后半个月才放榜,一众考生都在京师等待消息。恰逢冬去春来,河堤两岸的青柳刚刚冒芽,春风料峭风光独好,于是一家人准备出门踏青。踏青要带饮食,考虑到家里人口味不一致,小荷打算烙素饼,再煮几样卤味。 “气死我了” 正当千千兴高采烈地收拾包袱,小荷两手空空地从菜市回来,气鼓鼓把空篮子往地上一扔。 阿飘见状问:“怎么了荷包被偷了没买到菜” “没有”小荷解下腰间荷包,没好气地放在桌上,“咱们就喝西北风吧,菜都要被姓周的买光了” “哪个姓周的” “还能有谁比万岁爷还多一岁的那位” 千千一听跟周相有关,放下手里的东西凑过去:“怎么回事儿” 临近会试放榜,周府准备大摆筵席为周韬庆贺,据说还是流水宴,要摆上三天三夜。所以周府几乎定下了全京师所有的生肉铺子,牛羊鸡鸭有多少要多少,同时,周府还放话收菜,不管什么菜都要,只要挑到周府后门,来多少就买多少。于是农户们都一股脑儿担着菜往周府挤,长队排成了龙,弄得正儿八经的菜市门可罗雀,寥寥无几。 这么奢侈又大张旗鼓的作派,惹得阿飘连连咂舌:“三天三夜的流水席,周家准备请多少人来吃呀” 小荷气呼呼道:“谁知道,这么多东西够全京师的人吃上三天了” “别气呀,这个菜市不行咱就去别的,我还不信了,他周家能把全京师的菜都买光那皇帝吃什么呀”阿飘变着法儿地安慰小荷。 “现在可不就是这样,除了送进宫的菜,其他地方压根儿就买不到。”小荷叹气甚是沮丧,“就算能买到也贵的离谱,刚才我遇见一卖葱的挑着担子过,心想实在不行咱们吃葱蘸酱凑合两天得了,便拦下他问价。你们猜多少钱一斤二十文平时一个铜板儿就能买一捆,这么漫天要价简直是强盗抢人” 小荷喋喋不休地抱怨,千千听了却若有所思。 “周韬不是没考么怎么会中啊” 邈梵见她自言自语,凑近了问:“你在说什么” “没没,我是说姓周的太可恶了。”千千否认,心里也叹了口气。谁叫周韬的爹是一手遮天的宰相,就算他真的没考,别人也有法子让他“考了”,甚至还能做一份完美无缺的答卷。 她拎起篮子起身,去喊小荷:“走,买菜去。” 小荷愁眉苦脸:“买不到的姑娘,我可算明白什么叫巧妇难为无米之炊了。” “就你那样子还巧妇呢,笨丫头。”千千拖着她走,笑盈盈的,“跟着我还怕买不到东西” 小荷跌跌撞撞跟着她出了门:“我们去哪儿买” “哪儿的菜最多就去哪儿呗” 两人到了相府后门,发觉果然是人山人海,农户们都挑着担子排着队,等着周府的管事出来采买。 千千上前问价,好多人不屑搭理,因为据说相府不仅全收,给的价也高。 “姑娘姑娘,就是那个卖葱的。”小荷扯着千千指给她看,“他漫天要价就算了,还冲我冷嘲热讽,说我们普通老百姓吃了葱也不会变聪明,哪儿像别人相府的公子,轻而易举就能考中进士。” “可恶这厮是庄稼汉么怎么一副狗眼看人低的龌龊样”千千磨牙恨道,“周韬算什么东西,我家小和尚才是最聪明的” 小荷摇摇头:“我看他也不像老实巴交的农户,听人说有些商贩去农户那里收了菜又拿到相府来,一倒一卖赚了不少钱。” 千千听了,绞着手帕就婀娜多姿地走过去。 “大哥,葱怎么卖”她走到那个卖葱的跟前问价。 卖葱的瞅她一眼,爱理不理的:“二十文。” “好啊,我全要了。”没想到千千爽快答应,作势掏银子。 卖葱的吃了一惊:“真的我这一担子葱少说也有两百斤” 千千笑得甜美:“是啊,我家里人病了,要拿葱白熬水。哦对了,葱绿没用我也只能扔了,只买葱白行不行” 卖葱的翻个白眼,挥手道:“去去别捣乱,你只买葱白,葱绿我卖给谁去要买就一起买,不买拉倒。” “这”这时千千使了个眼色给小荷,小荷走了上来问价,卖葱的没认出她,张口就喊二十文 “小妹妹,你买葱是要做什么”千千装模作样地问小荷。 小荷道:“烙饼做包子。” 千千又问:“做包子是用葱白好吃还是葱绿好吃” 小荷思忖一会儿,回答:“葱绿比葱白好吃。” “那就好。”千千抚掌笑,跟那卖葱的商量,“大哥你看这样好不好我跟她一个买葱白一个买葱绿,葱白十文葱绿也十文,加起来还是二十文。行的话您就切开,我拿葱白她拿葱绿。” 卖葱的一听没错,难得有这样的冤大头肯出钱,于是他爽快拿到把葱一切为二,然后分别过了称。 “葱白八十斤,葱绿一百二十斤。” 千千飞快算出了价钱:“葱白十文一共八十斤,那就是八百文,葱绿十文一百二十斤,那就是一千二百文。”她拿了碎银子给这人,小荷也数了一两二钱银子给他。 卖葱的收了钱没有异议,挑着空担子就走了,留下千千和小荷在原地捂嘴直笑,脚边两大捆葱。 不一会儿相府收菜的管事出来了,看见俩人的葱就说要买,问价多少。 千千伸出两根手指:“二十文一斤,一共两百斤。承惠四两银子。” 管事拿着算盘噼里啪啦算了一下,果真没砍价,喊了下人来搬走两捆葱,当场结算了钱给了千千。 旁边人见了说:“小姑娘你们二十文买来又二十文卖掉,白白花了力气,没有赚一文钱啊。” 千千捏着银子挑挑眉毛:“谁说我没赚钱”旁人抓着脑袋不明白,她却咯咯直笑,收起银子心满意足。 “站住” 她和小荷刚要离开,周韬不知从哪里钻了出来,逮住她的手,气得都结巴了:“你你骗子” 作者有话要说:前几天打雷把猫打坏了,今天去买了个新猫装上,网络才恢复。不是故意不更新的啦~ 葱白葱绿这个算是个经典骗局了吧记得当初第一次见这个骗局,怎么想都不明白酒叔的智商实在太拙计了 这里1两=1000文。 第73章 73毗琉璃 周韬瞪着千千的眼睛都能喷出火来了。 千千反手一挠,抓破了他手背,不甘示弱地瞪回去:“登徒子” 周韬:“” “我我我怎么就登徒子了”他满脸涨红,眼睛鼓得圆圆的,简直都要掉出来了。 千千冷笑道:“光天化日朗朗乾坤,你抓着我的手不放,不是登徒子是什么你快放手,不然我喊人了正好让人瞧瞧堂堂相府公子怎么欺负良家妇女的” 周韬气得肝疼,卯足了劲儿跟千千杠上:“不放你算什么良家妇女,坑蒙拐骗的。你说你为什么要骗我” 千千眨眨眼反问:“我骗你财还是骗你色了” “都没有”周韬喃喃答道,猛然发觉不对,更加怒火中烧,“你骗我说赌场赌局什么的,害我差点错过会试幸好詹先生劝我回去,否则我着了你的道,又要再等三年” 詹先生詹涟台 千千眼珠一转:“差点错过就是没错过咯,既然你考都考了,等着放榜便是,缠着我作甚么” 周韬不依不饶:“当然是找你算账你别想耍赖” “我又不欠你的债,算哪门子帐好笑”千千堂而皇之翻他白眼,顿了顿忽然堆起温婉笑脸,主动伸手拉住周韬,“周公子呀,我说你该不是喜欢我吧” 周韬赶紧一把推开她,露出吞了苍蝇般的难看神色,嫌弃道:“呸呸,我喜欢你八辈子也不可能” “那就好。”千千笑颜明媚动人,竖起玉葱般的指头,“第一我没欠你钱,第二我没欠你情,第三咱俩无亲无故。这么清白的关系你算什么帐我看你是吃多了涨得慌吧” 周韬语噎,指着她的手一直颤抖:“你你” 千千拨开他的手,趾高气昂地冷哼一道,婷婷袅袅就走了,头也不回。 她走出好远周韬才终于缓过劲儿来,跳脚大怒。 “刁妇本少爷一定让檀公子休了你” 千千闻言回眸,莞尔一笑。 “就算休了我也不会娶你的呀。” 离开周府,千千神情愉悦脚步轻快,还不时发出笑声。小荷见状纳闷:“你还笑,买不到菜咱们只能喝白粥,到时你可别发脾气。” 千千手里提着钱袋晃悠悠,满不在乎:“我就不信了,京师是周老贼一个人说了算,城里大官那么多,肯定有人早就看周家不顺眼,我就喜欢窝里反狗咬狗的戏码。”她笑着把沉甸甸的钱袋塞给小荷,“买菜钱,给。” 小荷惊讶地捧着钱袋:“哪儿来的” “要不是为了这袋银子,谁愿意忍周韬那么久我早想砍掉他爪子了。”千千嫌弃地搓搓手,“回家拿香胰子好好洗几遍,我总觉得那厮有花柳病” 不用花自家的银子买菜,小荷终于开坏了,拿着钱就喜滋滋地去了菜市。 千千跟她分开,慢悠悠地走,路过一家古玩斋,她瞥见柜台上摆放了一块琉璃璧,顿时灵机一动,遂转身走进去。片刻,她端着装了琉璃璧的锦盒走出来。 这块琉璃璧有铜镜大小,据说来自西域,质地晶白几近透明,而且平整光滑,犹如静水湖面。 她抱着锦盒吃力地走,一路自言自语:“我好不容易撵走死断袖,你又把他弄回来成心跟我作对,姓詹的,你给我等着。” 到家时邈梵见她累得满头大汗,急忙接过锦盒。 “买了什么” 千千上气不接下气:“你自己打开看” 邈梵打开盒子,把琉璃璧捧了出来,蹙眉问道:“你买琉璃作甚么” “觉得好看就买了。”千千喘够了气,抱着他笑,“不是说琉璃是佛教七宝之一吗买回来放在家里,图个吉利呀。” 邈梵摇头微笑:“阿弥陀经称赞净土经和般若经里都称琉璃为七宝之一,而七宝分别代表七菩提分,乃是七种帮助菩提智慧开展的方法。所以并不是琉璃此物本身吉利,而是七觉支能使人大彻大悟,了却烦恼,于法无畏。” “什么觉什么悟我是不会了,但我花钱买了喜欢的东西,看着就心生欢喜,自然没有烦恼呀。” 邈梵又道:“说到琉璃二字,我倒想起了毗琉璃王。他幼时奉父命至迦毗罗城学习,城中诸释种辱骂其为婢女所生,排挤驱赶他。琉璃太子衔恨在心,即位后领兵大举进攻迦毗罗城,屠戮释种九千九百九十万人。佛陀率诸比丘至迦毗罗城说法,皆令得法眼净生于天上,并预言琉璃王及其兵众将于七日后灭尽。果然,第七日琉璃王往阿脂罗河,夜半骤起狂风暴雨,悉为大水淹没。琉璃王死后入了阿鼻地狱,所以他也被称作恶生王。” 讲经论道她不喜欢,说故事她却听得津津有味:“我倒不觉得他有多么十恶不赦,是别人先欺负他的,他报复一下又怎么了不过他杀了太多人,这确实不应该。” 邈梵并不介意她有其他的看法,道:“任何苦难的过去,都不应该作为如今作恶的借口。还有许多更加悲惨苦痛的人,却一直坚持着善念。千千,佛陀之所以得道,除了慈悲,还有宽恕。” 千千愣了愣,把脸转到一边,有些别扭地说:“伤害过我的人,我决不宽恕永远不。” 过了两三日,京师好多官宦人家都传出了要替家中应试儿郎办进士宴的消息,众人纷纷效仿周府大肆采买,一时间京师物价高涨,简直犹如洛阳纸贵。 詹涟台听说此事之时,正值临近放榜。阮七告诉了他这一城中奇景,他眉心微蹙:“进士宴他们怎么知道会中” 阮七答:“据说是得到了可靠的消息。” “负责阅卷的诸位大人尚在禁院之中,外有羽林卫把守,严禁内外互通消息。连本官都不清楚的事,其他人从何得知”詹涟台抚指凝眉,“你去查查。” 一查之下,阮七吓得冷汗直冒。 “大人”他捏着好不容易得来的证据,拿到詹涟台面前,“您看这个” 詹涟台接手过目,只见是一封寻常书信,信里内容大致写着贵府某某公子此次会试名列前茅,然后恭贺一番,乍看起来再普通不过,可现在并未放榜,写信人怎么知晓名次另外信尾的落款不是别人,正是詹涟台自己,甚至还有一枚他的印章。 捏着信纸,詹涟台不怒反笑:“阮七,你觉得这封信是我写的么” 阮七露出些许犹豫:“从笔迹上十分像您的,但您不会写这样的信。” “连我自己都差点以为写过这样的东西,仿得不错。”詹涟台展开信纸对着光,细细观摩,“小丫头鬼主意多,定是我哪里惹着了她,挟私报复来了。” 阮七担忧:“大人您就不担心这件事闹大了会有什么后果泄露朝廷机密,按律是要问斩的。” “我又没真的写过,怕什么。”詹涟台轻笑,拿着信风度翩翩出了门,“我现在倒是比较好奇,她是如何把笔迹仿得这么像。” 邈梵在家听见有人敲门,出去一看,竟是詹涟台站在门口。 他急忙拱手见礼:“学生见过詹大人。” 詹涟台负手在背,拿出长辈的气度,把他从头到脚好好打量了一番,尔后露出欣慰的笑容,居然亲昵地按住他肩头:“进去再说。” 邈梵怔了怔,随即侧身相迎:“大人请。” 詹涟台一副不拿自己当外人的模样,大步跨进院子。 房间里,千千坐在窗台下,窗户大开,明媚的光线落下来,刚好映在面前的琉璃璧上。只见犹如镜面的琉璃璧两边都蒙上了纸,不同的是一面纸上有字,另一面则是白纸一张。而此刻千千正捏着一支极细的毫笔,在白纸上细描勾勒,屏住呼吸连大气也不敢出一口。 “娘子。” 听见邈梵在院外喊她,她放下笔起身,把脑袋从窗户伸出去:“怎么” 邈梵指着身后,表情略微呆愣:“詹大人来了。” 话音一落詹涟台走上前,目光掠过千千惊愕的脸庞,似笑非笑地唤道:“檀夫人。” 千千恨恨剜他一眼,“砰”地关上窗户。 邈梵略有尴尬,歉意地说:“我家娘子就是这样您别介意。” 詹涟台大度挥手:“无妨。你去冲杯茶给我。” 他指使起人来也毫不客气,甚至仿佛天经地义,好在邈梵也不是爱计较的人,点点头就去烧水煮茶了。 “你来干什么” 邈梵刚走,千千就怒气冲冲从房里冲出来,指着闲坐在庭院中央的詹涟台一通质问:“你怎么来我家了你又有什么坏主意不是告诉了你别上门找我,你这样大张旗鼓地来,万一被小和尚发现了我们的计划怎么办” 詹涟台压根儿不把她的叽里呱啦放在眼里,施施然从袖子里摸出一张纸,抖开了递给她。 千千暗暗心惊:“这这是什么” “我也想知道这是什么。”詹涟台含笑抬眉,“小虞儿,你这招栽赃嫁祸使得不错。” 千千别扭地转过脸去,哼道:“血口喷人。” “方才我见你手里握着笔,是在临摹我的字迹”詹涟台踱步到窗台边,手指拨开一扇窗户,见到那面琉璃璧,恍然大悟。 “原来是双钩廓填的法子。” 所谓双钩廓填,乃是书画中的一种临摹技法,先用线条钩描物象的轮廓,因基本上是用左右或上下两笔钩描合拢,故此称“双钩”,然后往中间填墨,则称为“双钩廓填”。双钩之法,须得墨晕不出字外,或廓填 美人局第24部分阅读 - 美人局第24部分阅读 - 美人局第25部分阅读 美人局 作者: 美人局第25部分阅读 美人局 作者: 美人局第25部分阅读 内,或朱其背,正肥瘦之本体。 此法多用于摹拓碑文,先把轮廓拓下来,再用笔墨填满。石头上刻的字十分便于勾勒,但临摹书信却用不得此法,纸薄墨厚,倘若浸下去便坏了真迹。不过这些到了千千手里都不是难事,她利用琉璃璧透光的特性,把詹涟台约她见面的纸条放在下面,隔着璧面在另一张白纸上勾勒,最后廓填其内,伪造出他的字迹。 难怪詹涟台自己也难辨真假。 既然被揭穿了,千千索性就承认了:“是啊是啊,就是我写的,那又怎样有本事你上官府告我去,到时候我就说是你指使我做的,大家一条船上的蚂蚱拴在一处,谁也别想好过” 詹涟台摇头,无奈地笑:“我怎么得罪你了要这样害我” “我好不容易把周韬撵走,你干嘛把他弄回来考试万一他真的跟我家小和尚做了同僚怎么办他那么缠人”千千气得直跺脚,“要是我的相公被抢走了,你是不是赔我一个” “哈哈”詹涟台哈哈大笑,笑过之后戏谑问道,“檀公子好男风吗” “当然不”千千矢口否认,“他最喜欢我,然后是佛祖” 詹涟台耸耸肩:“那你岂不是杞人忧天他不喜欢男人,又怎么会被周韬抢走” “”千千没反驳,但撅着嘴以示不悦。 詹涟台摸着她头顶,音色温柔:“我这样做自然有这样做的道理,小虞儿,别生气,嗯” 千千没好气道:“能有什么道理,哼。” “听过一句话么捧得越高,跌得越惨。”他自嘲道,“不过现在却是我比较惨,替你背了黑锅,你说要是别人问起来,我该怎么说” “管你怎么说,反正别承认也别供出我就是了呗,大不了我把得来的钱分你一半。” 詹涟台讶异:“你还骗了银子” “你当我白送信呢,前去报喜的人有赏钱好么京官儿还真是有钱,个个出手大方,这次我赚了不少,嘻嘻。” 詹涟台彻底服了她,唉声叹气道:“你啊你,檀邈梵怎么就遇上你了呵呵” 邈梵端着沏好的茶回来,正巧看到这一幕。 詹涟台唇角带笑地望着千千,眉目饱含柔情。而千千别扭地低着头,捏着衣角左摇右晃,含羞带怯。 作者有话要说:最近的骗局是一环接一环,小骗子小心眼儿,报复美大叔,但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小和尚误会鸟肿么办应该用神马样的惩罚好o 有没有同学猜得到“知半仙搞预测”这个骗局是怎么设计的大家都来猜哇猜对的叔送个大红包╭╯3╰╮ 最近又疲软了对不起但是毕业季又到了嘛,熊孩纸们就要各奔东西了,还是有点伤感 第74章 74花落榜 送走了詹涟台,邈梵的神情顿时变得沮丧,甚至有些失魂落魄。 反观千千,却哼着小曲儿走来走去,步履轻盈,宛若翩翩起舞的蝴蝶。她把写信的纸压在琉璃璧下,收起笔折身出门。 “去哪儿”邈梵急忙问她。 她抿唇含笑道:“不告诉你。你在家等我,我一会儿就回来” 不等邈梵回答,她便匆匆出去了。 他怔怔地盯着空荡荡的门口,发了一会儿呆才起身,去收拾窗台边凌乱的纸笔。 他瞥见一张写了字的纸条,落在案几与窗台的缝隙之间。他弯腰拾起,发现上面写着约见的时辰和地点。 不是千千的字迹,所以不是她写给别人的,那么应该是别人写给他的。 邈梵再仔细辨认,愈发觉得笔迹似曾相识,他顿时联想到不请自来的詹涟台,以及他手中的那柄折扇。 詹涟台十分怜惜那柄折扇,从不离身。是故邈梵注意到了扇面绘着青柳,从笔法来看似乎出自女子之手,然后扇上还题了诗文,却是和这张纸条如出一辙。 邈梵握紧了手掌,把纸条捏成一团。 须臾他摊开手心,纸条上的字已经被汗浸染得模糊不清,他垂眸低眉,去点燃了一盏油灯,然后烧了这张纸。 明灯引路,绰绰光影落进他眸子里,忽明忽暗。 千千回了曾经的家,如今已是别人的宅院,新簇的大门还有陌生的牌匾,一切都表明了这里不再是从前的虞家。她没有进去,而是绕着外墙走了大半圈,在角门附近停步,然后沿着墙根找到做了记号的地方。 刮掉青苔,露出一块松动的石砖,她露出欣喜的笑容,手指扒着砖块费力抽出来,然后把手伸进缝隙里掏弄,取出一包沾满泥土的东西。 拍打赶紧尘土,只见像是一个福袋,小孩的玩意儿。千千把袋子里的东西倒出来,有一枚印鉴,还有一把钥匙。 她捏着印鉴眯眼笑,自言自语道:“阿姐,是时候把你留给我的钱取出来了,我都差点忘了。如果小和尚做了官,花钱的地方可不少,他那么闷怎么知道打点关系呢我怕他被人欺负呀明天就去钱庄把你寄放的箱子取回来,这都是给我的嫁妆对不对我用光了你可别生气。” 她走的时候甚至没有回头看一眼曾经的家,苦难的过去终究是过去了,等着她的是安逸美满的未来,还有邈梵。 “相公我回来了” 千千像一阵旋风儿似的进屋,看见邈梵直直坐在椅子上,旁边一盏油灯。她小跑过去坐在他腿上,搂住他脖子亲了一口,笑道:“这么乖等我呀” 邈梵表情淡淡的,低眸“嗯”了一声。 “咦你今天怎么没看书”他素来有些害羞,千千也没往心里去,只是发现他两手空空地坐着,略感惊讶。 “我”邈梵欲言又止,抬眸匆匆看了她一眼,对上她澄澈的目光,又匆匆垂下眼帘,“夜深了,早点休息。” 千千也倦极了,捂嘴打着哈欠:“唔好啊。”她闻着手上的泥巴味儿,蹙起眉头自己都嫌弃自己,赶紧从他身上跳下来,“哎呀你别和我挨那么近,我要先沐浴。” 邈梵露出微微不悦的神情:“沐浴” 出去一趟回来就要更衣沐浴难道是做了什么事情吗 “嗯,汗涔涔的不舒服。”她赶紧钻进屏风后面,不一会儿把脏衣服全扔了出来,还隔着屏风使唤他,“相公帮我备水。” 邈梵捡起她的衣衫看了看,见到上面有些泥印,张了张嘴却什么也没说,浅浅叹了一声就抱着衣衫出去了。 舒舒服服的清洗干净以后,千千惬意地躺上床,闻着茉莉花胰子的香味儿,很快就昏昏欲睡。 她是被痒醒的。 总觉得有什么在皮肤上轻轻地爬,弄得她不舒服,她半睁开眸子,恍惚看见邈梵趴在她上方,埋头看着什么。 “你干嘛”她含混不清地问了一句,翻个身又闭上了眼睛。 他没说话,而是把床头的烛台挪得更近,继续检查她身上的每一寸肌肤,指尖掠过撩起她的笑声。 千千抬手遮住眼前的光,笑声咯咯:“别摸了,好痒呐” 他还是一言不发,把她顺势翻过来,继续查看,当发现她胳膊上有几道划痕时,他呆滞了一会儿,连蜡油融化了滴到手背上都没察觉。 明亮的光直射眼帘,千千被扰得不行,索性睁眼瞪着他:“到底做什么嘛还睡不睡了” 他这才收起惊慌失措的神情,顾不得手上的疼,赶紧一口把蜡烛吹灭,然后挨着她轻轻躺下,身体僵硬。 千千睡意没了大半,正等着他来抱自己,谁知他一动不动。她气呼呼地靠过去,使劲儿往他怀里钻:“你抱着我睡。” 他收紧了手臂,箍住怀里的柔软。 片刻她费力把脑袋探出来,大口呼吸:“你抱太紧了,我喘不上气” 他只好放宽了力道。 她心满意足,可嘴上却娇滴滴嗔道:“又木讷又迟钝,相公你是只呆头鹅” 沉默须臾,邈梵才迟疑开口:“你嫌弃我木讷迟钝” 确实是木讷又迟钝,连她喜欢上了别人都没发觉 “当然嫌弃啦。”她又往他怀里拱,撅嘴埋怨他,“你要主动一点,主动抱我亲我,最好嘴巴也甜一点,要经常说喜欢我最爱我,就像我对你一样” 她还没说完,黑暗中他忽然凑过来亲了她一口,声音一本正经。 “娘子,我很爱你,很爱很爱。” 千千:“” 她腾地就脸红了,她双手捧着发烫的脸颊,害羞扭捏道:“是我要求你说你才说的,又不是你主动不算不算” “可是我真的很爱你。”邈梵很真挚地解释,“我知道自己不会说甜言蜜语,也不会讨你欢心,但我对你的心意是真的娘子,不要嫌弃我好吗” 怎么还当真了呆子 她窃喜偷笑,手指有意无意地拂过他结实的胸膛,高高在上的口气:“要我不嫌弃你也行,但你总该有所表示吧” 他还没彻底从低落的情绪中缓过劲儿来:“什么表示” 她恼了,狠狠抓了他胸口一把:“你总有什么事应该主动一些罢” 真是呆头鹅,良辰美景苦短,论论禅法什么的,不该是他主动么 他冥思苦想了半天,这才迟疑地低头吻她,手掌沿着光滑的背脊缓缓滑下,探往腿心桃源。 她细细嘤咛一声,张口在他唇皮上咬了一口,算作暗示。 他得到允许翻身而上,把她罩在身下。 她香汗淋漓,双手紧紧攀住他,仍旧招架不住他的凶猛,于是她张口狠狠咬住了他的肩膀。 他吃痛闷哼,却没减轻力道,而是更加用力地搂紧她,仿佛想把她勒进骨血融为一体。 事毕千千沉沉睡去,邈梵却睡意全无,而是小心翼翼地抱住她,在她耳后亲吻呢喃。 “我只有你别离开我好么” 放榜之日,礼部有专人给中选的进士报喜,一早家里就准备好了炮仗,只等着报喜的人来了,便点燃鞭炮庆贺。到时候左邻右舍上门恭贺,家里还要有瓜子茶果做招待,以及给报信人打赏。 天不亮千千就起来忙活,做好了准备她就把门打开,只等着报喜的上门来。小荷端来板凳和她一起等,两个人坐得端端正正,眼珠子盯着门口那条路一动不动,这场景落入鲁师傅眼中,惹得他捋着胡子大笑。 “古有望夫石,约莫就是这副模样。你俩别动,我照着塑两个泥人儿,哈哈” 邈梵仍然沉稳淡定,走过来道:“该来的总会来,快回屋吧,这里风大。” 千千不肯,他劝了一番无果只好作罢,索性陪着她一起等。 可是等了好几个时辰,眼看太阳都西斜了,却还是没有见到礼部的人,而隔了几条街的地方则放起了鞭炮,炸得震耳欲聋,连他们这么远都听见了。 千千有些坐不住了,在院子里来回绕圈,甩着手自说自话:“怎么还不来呢路上出事儿了再怎么着也应该到了啊要不还是亲自去贡院问清楚” 小荷打算做饭了,安慰她道:“一定会来的,你别着急啊。” 邈梵也道:“再等等看吧。” 可是直到黄昏日落,依然没见到报信人的影子,城里接二连三的炮仗声也渐渐散去,天黑了,门口甚至没有连路过的人。 檀邈梵落榜了。 小荷做好的饭菜都凉了,本来是一桌庆功宴,现在却成了落第宴。 邈梵淡然起身,搬走杌子放好,回过来喊千千:“娘子,吃饭了。” 千千倚在门口,闻声回头,眼眶红通通的。她委屈地伏进他怀里:“相公”哽咽难言,顿时就哭了。 邈梵反过来安慰她:“不哭不哭,没有中而已。” 她哭得更厉害了,只是觉得心疼和委屈。 南山求学的艰辛,他的执着和付出却换不来一个面圣的机会 第75章 75候补缺 依本朝惯例,会试录取贡士三百名参加殿试,皇上亲自出题阅卷,钦定鼎甲。 半个月后就是殿试,这是邈梵面见君九的唯一机会。 可他没有中选,就意味着他在三百名之后。千千无论如何也不相信这其中没有猫腻,江州秋闱邈梵可是第九名即便发挥再失常,往后挪一百名总够了吧她家满腹经纶的小和尚怎么可能连前三百名都考不中 她本欲去贡院问个清楚,可转念一想既然有人做了手脚,怎么会让她轻易知晓,应该找个有势力的人帮忙打听。 千千想到了詹涟台。 她写信约见他,还是老地方。黄昏时分,阮七只身来到鸳鸯桥,却不见詹涟台的身影。 千千诧异:“怎么只有你他呢” 阮七冷脸道:“大人公务繁忙脱不开身。” “我有急事找他”千千眉头紧皱,“带我去见他。” 阮七摇头:“大人在宫里。” “那你带我去宫门口,我等他出来。” “大人要陪圣上去太庙祭祖,少说也要半个月后才回来。” “” 千千怒了,撸袖子叉腰:“你推三阻四的什么意思詹涟台成心躲着我是吧你叫他出来说清楚,是不是做了什么亏心事” 阮七还是面瘫的表情,不疾不徐道:“大人让我捎句话给你。” “时机未至,不宜出仕,请檀公子再等三年。” 说完阮七就走了,留下千千在鸳鸯桥边气得跺脚。 阮七走了,詹涟台避而不见,朝廷里没有说得上话的熟人千千愁眉苦脸地往家走,心想难道真要如詹涟台所言,再等上三年 邈梵还年轻,三年时间说起来不长,可是就是不甘心啊 她埋头苦闷,走着走着冷不丁与一双云头靴迎面对上,险些撞在一起。还没抬眼,头顶已经响起对方的抱怨了。 “我说你这人怎么走路的” 声音很熟悉,千千恹恹抬眸,看见周韬一张沾满怒气的脸。 她眉头拧作一团:“你” 周韬顿时露出惊诧的表情,后退了两步颇为警惕,很讨厌跟她碰面:“怎么到哪儿都能遇见你这个女人,真晦气” 千千没好气白他一眼:“你以为我愿意看你那张马脸,倒胃口。” 周韬摸摸脸蛋,怒道:“胡说本少爷长得比你好看多了” 千千正窝了一肚子火没地儿撒,刚好周韬撞在节骨眼儿上,她伸手就拧住他耳朵,咬牙切齿道:“你比我好看你一个大老爷们儿跟女人斤斤计较,羞不羞啊混账家伙,姑奶奶心情不好你偏惹我,存心找打是吧我成全你”说罢手指头愈发用力,那架势简直想把他耳朵拧下来。 周韬千算万算也没算到她敢动手,还是在大庭广众之下,他想还手又碍于对方是女人,而且周围这么多人看着,他怎么好意思打一个弱女子 虽然这个女子一点也不弱。 “放手放手”周韬被她扯得弯下了腰,就差匍匐在地上了。他憋红了一张脸,又是痛苦又是忿恨地威胁:“你你快松开,否则本少爷不客气了” 千千越拧越来劲儿:“谁要跟你客气了,尽管放马过来” “” 周韬眼泪都要疼出来了:“好男不跟女斗,本少爷才才不是怕你是让着你嘶嘶,疼” 千千拽着他耳朵走,径直把他“拖”了好远才甩开,揉了揉发酸的手腕子,哼道:“是姑奶奶懒得跟你计较,趁我没发火,你快滚。” 周韬直起腰来,面红耳赤的,他一边捂着耳朵一边瞪着他,咬牙切齿:“刁妇你等着,本少爷一定” “一定让我相公休了我是吗”千千满不在乎,“你说休就休啊,你以为你是哪根葱再说休了我你也没机会嫁给他,哼” 周韬的脸更红了,像是被戳穿了心事恼羞成怒:“你你满嘴胡言乱语,男娶女嫁,本少爷堂堂七尺男儿,谁谁要嫁给檀公子” 千千摇头摆脑:“谁有非分之想谁心知肚明,噗噗”她甚至向他吐舌头挑衅。 周韬的脸上居然闪过一丝羞涩的神情,千千见状又举起了手。 “不准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周韬这回灵敏躲开,心有余悸地拍着胸口,嗔怒地看着她:“你这只女蛤蟆,母夜叉” 千千大步上前还想收拾他一顿,忽然灵光一闪,手掌停在空中。 周韬见她愣着,自己也愣了,弱弱吱声:“你又在打什么坏主意” “周公子呀。”千千变脸比变天还快,刚才还电闪雷鸣的,现在简直春光明媚,她笑盈盈放下胳膊,上前轻轻拉住周韬袖子,“刚才奴家跟您开玩笑呢,别往心里去啊。” 周韬赶紧拂开她的手,深深质疑:“开玩笑你把我耳朵都要拧掉了,这是开玩笑” “奴家真的不是故意的嘛。”她努力摆出真诚的笑脸,“您堂堂七尺男儿丈夫,就不要跟我这种头发长见识短的小女子斤斤计较了。” 周韬不仅没有打消狐疑,反而愈发觉得危险了。她就像一只蛰伏在草丛里的毒蛇,外表看起来越是无害,实际上就越是蓄势待发,准备要他的命。 “你别过来”周韬迫不及待地要甩掉她,“我走了,你别跟着我” 他想逃,她死死抓住他的衣角,笑得尽量不那么狰狞:“别急呀周公子,咱们有话好好说。” 周韬打算把衣裳撕烂好脱离魔爪:“我跟你没什么好说的。” 千千见势不妙,急忙噼里啪啦脱口而出:“我家相公落榜了” 周韬正欲摆脱,闻言一惊,以为自己听岔了:“你说什么” “这次会试,我家相公没有中。”千千一字一句说得很清楚,表情沮丧,“他落榜了,不能参加殿试了。” 周韬怔怔的:“怎么会江州秋闱,檀公子考了第九名。” 千千捶胸顿足一副懊恼样:“就是说啊我也想不明白,他自己说发挥很好,十拿九稳的,可结果就是落榜了。我俩想去礼部问问是怎么回事儿,可咱们平头百姓无权无势的,别人不搭理我们哎,要是有个说得上话的人肯帮忙就好了。” 她偷偷拿眼觑周韬,观察着他的反应和神色。 只见周韬也是一脸的惋惜,甚至还有些惆怅,但却没有开口说要帮忙。千千再接再厉:“想必周公子榜上有名吧恭喜您了,若是我家相公没有落第,说不准还能跟您做同僚呢,唉唉,真是造化弄人啊” 周韬凝眉,终于开了口:“其实我可以去礼部问问。” “真的吗”千千立即露出喜出望外又感激的神情,毫不给周韬反悔的机会,“那就拜托您了” 周韬嫌弃地看着她,大气挥手:“我是看在檀公子的面子上,举手之劳而已。” 千千喜笑颜开:“您是高抬贵手,解了我们燃眉之急了。周公子,择日不如撞日,不如您今天就去礼部吧,我陪您去。” 周韬看了看快落山的太阳,迟疑道:“天色已晚,不如明” “不晚不晚”千千推着他就往礼部衙门走,“这个时间去正合适,问完了您出来,我请您吃酒。” 周韬:“” 利用人不要表现得这么明显好吗 朝廷大小衙门,一般卯时应卯酉时放衙,周韬到礼部的时候刚好过了酉时,见到官吏们陆续从衙门里出来,赶紧上前说话。别人一见是周相的小儿子来访,顿时热情相迎。 于是周韬跟着几位官员径直入了衙门,千千识趣地等在衙门外。 不到半个时辰周韬就出来了,在衙门口和礼部官员客套了一番,面色如常地走过来,掠过千千面前吐出一个字:“走。” 千千默不作声地跟上去,直到转了弯避开身后的注视,两人才聚拢一堆。 千千着急:“怎么样怎么样他们怎么说” 只见周韬神情严肃,难得的一本正经:“阅完卷之后,几位考官会分别记录下中意的试卷,然后在诸位大人的见证下,一齐拆了封条把考生姓名记录下来,做成会试最原始的名册。我方才就翻阅了这本名册,见到了檀公子的名字。” “如果有相公的名字,那他为什么没中”千千讶然。 周韬摇头:“我不知,也许是得罪了什么人,最后放榜时把他的名字除掉了。”他狐疑地审视千千,“该不会是你招摇撞骗结下仇家了吧” 千千不敢否认,冥思苦想一会儿,不确定道:“大概没有” 周韬没好气道:“那就是有了。你看你,我就说你是害人精,总是祸害檀公子你还不信。” “我也不想的呀”千千努努嘴,问周韬,“那有没有什么法子补救” 周韬乜斜,目光鄙夷:“闯了祸才来想辙,是不是太晚了” “亡羊补牢为时未晚嘛,您不会见死不救的哦” 周韬惊叹她忽而凶悍忽而谄媚的变脸速度,摇摇头无奈道:“名榜都贴出去了,重新再选是不可能了。” 千千大失所望:“那我家相公就要再等三年” “还有一种可能。”周韬道,“殿试还有半个月,如果期间有贡士出了什么意外不能参加,礼部也许会再选人补缺。” 千千眼睛一亮。 看见她如此希冀,周韬却打击道:“这样的机会千载难逢,我劝你还是不要抱希望。” “谁说千载难逢,机会都是自己得来的。”千千拍手雀跃,拉着周韬商量,“我负责找出了意外的贡士,你负责疏通礼部,怎么样” 周韬没拒绝她,而是纳闷:“你怎么知道会有人出意外” “我说有就会有,你放心吧。”千千跟他勾肩搭背,一副知己好友的作派,“咱们都是为了我相公好对不对所以有钱出钱有力出力,能帮就帮,你不会那么没义气的哦” 周韬顿时有了一种上贼船容易下贼船难的感觉。 月上中天,千千归家,邈梵点了一盏灯笼站在门口等她。 见她春风满面的出现,他提着灯笼上前,表情有些僵凝:“回来了。” “嗯”昨日她还很失落,此刻却心情大好,踮起脚搂住他脖子亲一口,“又等我很久了呀” 邈梵闻到她身上沾染了陌生的气味,微微垂眸:“嗯。” 她开心地在他嘴皮上轻咬一口:“最多三天,我会有一个很重要的消息告诉你,你等着吧” 他闻言手腕一松,灯笼落地,扑簌簌地烧了起来,很快化为灰烬。 “你”他眼帘低垂神情酸楚,“你要走了么” 作者有话要说:小和尚的戏份又被抢了,onno哈哈哈~ 有昨天参加四六级考试的孩纸吗听说你们被翻译题虐了,酒叔想告诉你们,监考老师也被虐了四六级下来,叔的老腰都要站断了,雄风不在肿么宠幸大家 一个吻代表我有心无力的爱╭╯3╰╮ 第76章 76曲流觞 “我走哪儿去” 千千莫名其妙,伸手摸他的额头:“你是不是生病发烧了说什么胡话呢。” 邈梵含糊不清地说:“我没有考中” 原本她就嫌弃他木讷呆愣,如今他会试不中,她会更失望更嫌弃他吧 千千更加糊涂了:“我当然知道你没有考中啊。”她以为他是落第了心生失落,所以说话颠三倒四,于是笑着安慰,“别难过,说不定事情有转机。” 他望着她,双眼沉沉,向来澄澈的目光罩上一层黯淡。 灯笼燃尽,她弯腰拾起半截残蜡,回眸冲他笑:“相公我们回家了。” 她摊开手掌,他犹豫一瞬,伸出了自己的手。 温热的掌心让他此刻微微安心。 “爱欲之人,犹如执炬,逆风而行,必有烧手之患” 不知不觉唇边溢出零星佛语,千千闻声纳闷道:“你在念经” 邈梵摇头:“只是偶然想起了四十二章经里的一句话,深有感触而已。” 他瞥过已成灰烬的灯笼,悄然叹息。 佛陀所言无爱无欲心明眼亮,而被爱欲支配者,好比握着火炬逆风而上,势必痛苦。如今他已经痛不欲生了,应该丢掉火炬吗 “相公呀,我一定会帮你见到阿九的。”她在前面牵着他走,说话的时候并没回头,但光从声音就知道她是多么坚定。 她像只无畏的鹰,总是不顾一切地向前冲,拼得头破血流也要翱翔高空。 “你想要的,我都会替你办到。”她说着转过脸,笑容里藏着几分担忧,“但是你要答应我,任何时候都要保全自己,平平安安的,好吗” 丢掉火炬吗他再一次问自己。 不,如果没有光明,谁来度他出无间黑暗 就算烧得遍体鳞伤,他也要握住她。 他含笑答允:“好。” 不得不说周韬这个人还是有靠谱的时候,他这样的背景是京师众人巴结的对象,特别是某些会试中选的贡士,都想借着他攀上周相这棵大树,从此飞黄腾达。所以他想要请谁出来吃酒聚会,简直易如反掌,绝对不会有人拒绝。 “这几个贡士你看看。”周韬约见千千,给了她一张名单,“他们几个家世普通,学问也一般,这次能中完全是走了大运,殿试基本没戏。你要下手就从他们里面挑。” 他口中的家世普通当然是和周家相比而言,这些贡士并非真的籍籍无名,他们来自天南海北,在家乡本地也都是大户人家,只是跟周韬一比难免有云泥之别。这样的人周韬平素是不屑结交的,但现在为了让千千有机可趁,他竟然拉段主动相邀,委实称奇。 千千粗略浏览过名单,无所谓道:“你先把人喊来瞧瞧,我跟你去。” 周韬皱皱眉头:“你跟着我” “是啊,我要亲自挑人。”千千不怀好意地打量他,“难不成你又看上谁了怕我去坏了你好事” 周韬也学她的样子翻白眼:“胡说,我只是觉得你跟着我不伦不类的。” 千千明白了,周韬这厮身边从来就没女人,她既不可能假扮他的小妾,也不能说是他的丫鬟,如果周小公子忽然间有佳人相随左右,这个消息恐怕会在京师掀起不小的风浪罢。 她眼珠子一转:“我扮成男人。” 长衫直裰,腰带珞穗,琵琶袖,青玉冠。千千摇身一变,成了一位唇红齿白的小公子。她学着詹涟台,也在手中捏了一柄折扇,走到周韬面前“唰”的摇开扇子,压着嗓子悠扬顿挫:“兄台,幸会。” 周韬晃了晃神,把她从头到脚又好好打量了一遍,惊叹道:“还真像模像样的啊。” 千千扇面掩嘴,躲在后面笑道:“好说好说。” “虽然看着有些娘气,不过倒也瞧不出是女扮男装。”周韬这个评价算是极高的了,谁知却惹得千千不高兴,收了扇子叉腰瞪眼。 “我扮得很像好么不许说我娘气”她不满他质疑自己乔装改扮的能力,赌气骂道,“你才是娘娘腔,你平时一定是在下面的那个,天天被人压” 周韬瞠目结舌:“你简直不堪入耳”他顶着一张通红脸庞,又羞愤又难堪,“你身为女子怎么这这么口无遮拦” “你害羞啦”千千眯眼笑,拿着扇子挑起他下巴,轻浮道:“难道你还是嗯” 周韬的脸更红了,瞪了她一会儿匆匆别开脸,咬牙道:“不关你的事,走了” 借着初春赏桃柳的名义,周韬邀请了一帮贡士到郊外别庄,他傲慢时高高在上不易亲近,但若真的放段有意讨好,却也丝毫不显得违和。很快贡士们就放下揣测之心,信了周韬所言的“以后大家都是同僚,相互熟悉交个朋友云云”这种哄人的说辞。 千千跟在周韬身后打量这群人的同时,这群人也对她的来历暗自揣测。 年纪小,样貌好,穿得漂亮,还跟周小公子形影不离大家心中有数,此人多半是周韬的新宠。众人都很识趣的没有戳破,而是装模作样地跟千千寒暄,问她是否尚在家中读书,准备下一次参加科考等等。 千千话不多,简单几个字敷衍完就闭了嘴,从不主动开口。原因是她怕说多了露馅儿,若是换做会口技的阿飘,男女老少各种音色信手拈来,可这在贡士们看来就成了另一种意思新宠脸皮薄不好意思,又或者不屑与他们交往。 渐渐的就没人搭理千千了,她跟在所有人的最后,看着他们簇拥着周韬谈笑风生。 若是她家小和尚在 她不禁想起邈梵,她觉得他肯定不会阿谀奉承,而是会独善其身,淡出尘外清贵无争。他这么好,好到她偶尔都会认为是自己高攀了,也许仅仅爱着他是不够的,她想让他事事如意。 周韬应付着一帮人,目光暗中瞟向千千,一直想跟她使眼色,无奈她埋头想着自己的心事,根本收不到他的“暗送秋波”,气得他脸上的假笑都要绷不住了。 不过等千千收回思绪,不经意发现了人群中一个熟悉面孔。 她赶紧打开折扇把脸遮住大半,只露出一对眸子,全神贯注地打量那人。 李生,在江州结识的那位。 千千不记得他的名字了,只记得当时邈梵认识了三个考生,分别姓秦冯李。秦生秋闱没有中,回乡准备下一次再考,冯生想走旁门左道,邀约千千去买许家的请帖反被她摆了一道,吃了官司永不录用,也灰溜溜回老家了,唯有这个李生在秋闱中考取了名次,还跟邈梵约定在京师会面来着。 她隐约记得李生是个有些清高的人,说话不讨喜经常得罪人,还常常表现得极为傲慢。邈梵与之相交倒是不拘小节,可千千不喜欢李生,总觉得他自视甚高,还装模作样。 他不是最不屑巴结权贵的吗怎么会也出现在这里 众人游览花园之后,进屋休息品茶,千千瞅着空档把周韬喊到一边。 还不等她开口,周韬劈头盖脸就质问:“我喊他们来是让你挑人下手的,你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是怎么回事” 千千没好气道:“我又没游手好闲,我是在想重要的事情,你怎么管这么多我相公都不管我” 为了邈梵,周韬憋着一口气道:“那你想好招了吗” “先别急,我问你,你认不认识那个人”千千拉着他,老远指向李生,“是你请他来的吗” 周韬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过去,肯定到:“你说李名闻是我给他送了帖子,怎么了” “原来他叫李名闻”千千若有所思,纳闷道:“他怎么会愿意来” 李生最是讨厌趋炎附势攀附权贵,至少从他平素的言语看来是这样的,这种“清高之人”怎么会结识周韬 她莫名其妙的问题让周韬更加莫名其妙:“他怎么会不愿意来他求之不得” 千千递给他一个“要说请详细说”的眼神。 “有一回别人请我吃酒,我推脱不过去了,刚好这个李名闻也在,经别人引荐打了个招呼。你不知道他有多烦人,我与他一面之缘,连点头之交都算不上,再次碰面也只是寒暄客套两句,他却在外宣扬与我是至交好友,十分相熟,简直要义结金兰的那种。这些话传到我耳朵里,我不知道多恼火。怎么会有这么厚颜无耻的人,简直大言不惭。”周韬说起来就气呼呼的,“弄得别人以为我爱慕他似的,他也不照照镜子,那副尊容我怎么敢招惹瞎了眼都不至于” 千千惊讶:“他是这种人真看不出来” 周韬继续倒苦水:“什么看不出来,不信你瞧着,我只要一过去,他立马过来巴结示好。” 说着周韬去演示了一番,果不其然,他刚溜达到李名闻跟前,李名闻就迎过来说话,一张脸笑得开了花,几近谄媚。 千千回忆起他以往高傲的样子,只觉判若两人。 有人清高是骨子里傲,比如葛密,外表邋遢言语粗俗,可铁骨铮铮傲然独立,是不折不扣的真英豪。而有人清高是皮肉傲慢,外表一本正经,实际上也是看人下菜,说到底不过一介伪君子而已。好比李名闻。 要不就冲李名闻下手 转念一想好歹相识一场,这样会不会太不厚道了可是再一想,做买卖的人宰客都是宰熟客,好像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正当千千犹豫不决的时候,周韬又撇下众人回来了,脸色阴沉。 “就是李名闻了” 千千:“啊” “他说檀公子的坏话”周韬气愤不已,“我听说他也从江州而来,就问他认不认识檀公子,你猜他说什么他说算不上认识,只是泛泛之交,还评价 美人局第25部分阅读 - 美人局第25部分阅读 - 美人局第26部分阅读 美人局 作者: 美人局第26部分阅读 美人局 作者: 美人局第26部分阅读 檀公子愚笨木讷,不知变通不懂人情世故,所以不值得深交。”他气得炸毛,“岂有此理居然诋毁檀公子,他以为他是什么东西,背后非议他人,小人嘴脸” 千千也怒了:“收拾他” 两人在维护檀邈梵这方面简直同仇敌忾。 计策是早已定下的,如今人选确定,俩人即刻着手准备。只见周韬翩翩然回到众人中间,含笑邀请:“在下家藏了几坛美酒,今日春色秾丽,良辰美景不可辜负,诸位可有雅兴一起共赴曲水流觞” 曲水流觞其实就是公子哥们一起吃酒行酒令,众人分散坐在曲折的流水溪旁,放着酒杯的木头托盘顺流而下,若在谁的面前停下了,谁就要饮酒一杯,再赋诗一首。 周韬坐在最前端,千千半掩在他身后,李名闻刚好坐在最末一位。开始行酒令了,周韬推着托盘入水。 小溪蜿蜒,托盘很快就停下了,中招的贡士先饮酒再赋诗,若是做不出诗来,则再罚酒三杯。游戏进行了一会儿,一坛美酒都被喝光了,于是周韬又令人取了另一坛来。 “此酒名为七夜醉,百年窖藏。”他揭开酒塞,醇厚浓香顿时弥漫,“传言饮一杯就会醉上七天七夜,两杯下肚就是十四夜,以此类推。” 众人大笑,不信这样的传闻,反而对这坛陈年老酒跃跃欲试。 托盘又停下了,这次刚好在李名闻面前,他刚想伸手端起酒杯,只见周韬站起身,朝他走了过去,手里拿着酒壶。 “李公子,还是尝一尝这壶的七夜醉罢。” 周韬斟了酒递给李名闻,李名闻受宠若惊,哪里敢不喝,迫不及待一饮而尽,咂嘴赞道:“好酒” “那就再来一杯”周韬不由分说又给他倒了一杯,如此盛情难却李名闻自然不好拒绝,又是豪爽饮下。 周韬满意地笑,然后走回座位,游戏继续。 李名闻喝了酒脑袋发晕,最终在一群人的笑声中昏昏入睡,然后做了一场悠然绵长又色彩斑斓的美梦。 直到他在陌生的宅院里醒来。 作者有话要说:又累又开心终于要毕业了终于要放暑假了小妖精们都计划好去哪里玩了吗 酒叔知道自己最近很疲软很疲软一万个抱歉等工作结束,我一定会重振雄风的 mu~╭╯3╰╮ 第77章 77七夜醉 七夜醉的余香似乎还没散去,李名闻只觉得脑海中还残留着醇厚酒味,仿佛遨游太虚才归人间,尚有腾云驾雾之感。他勉强撑着坐起来,双脚落地都不踏实,身子摇摇晃晃。 这是哪儿昨日筵席之后发生了什么他怎么会睡着了 什么也想不起来了。 李名闻甩甩脑袋,手掌撑头想了许久,实在是捡不起零散的记忆。他环视一周发觉这里应该是大户人家的内院,清幽雅静偶闻鸟鸣,除此而外再无任何声音,于是他试着唤人。 “来人,来人啊” 刚张开嘴,李名闻就发觉不对,嗓子干渴难以发声,看来是宿醉过头了。他见桌上放着茶壶,摸了摸壶身温热,于是倒了一杯茶润润嗓子,这才扶着墙壁走出去。 刚刚跨出房门,便有小厮打扮的人迎上前来,眯着一双细长眼,殷勤问道:“李公子您醒了” “嗯。”李名闻还是觉得脑袋发晕,揉着太阳穴道:“这儿是什么地方我怎么嘶,什么也想不起来了。” 小厮答道:“咱们家少爷请您吃酒,您喝醉了就歇在这儿了。” 李名闻一听,恍然大悟:“周公子啊。” 小厮没否认,而伸手去搀扶李名闻,恭敬地说:“公子当心,小的扶您去花厅用些粥饭,睡了这么久该是没力气的。” 李名闻摆摆手:“不用,不过是醉了一宿,稍微乏力而已。” “公子睡了何止一宿。”小厮讶然,盯着他认真道,“您已经醉了半个月了。” 李名闻大惊:“什么半个月” 小厮点点头:“三月初一您和少爷饮酒,而今天是三月十五,您瞧那株桃花已经开了,半个月前连花骨朵都还没有呢。” “我我”李名闻难以置信,“我真的睡了半个月怎么可能” 小厮呵呵笑道:“因为您喝了七夜醉啊。一杯七夜,两杯就是十四夜,到今天正好过了半个月。” 七夜醉。李名闻想起曲水流觞时的异香美酒,当时只道是无稽传闻,此刻才觉竟然是真的 小厮继续道:“少爷给小人讲过一个千日醉酒的典故,说古时候有个叫狄希的人酿了一种酒,被另一个叫刘玄石的人喝了一口,回家之后一醉不醒,刘家人以为他死了,便把他埋了。三年后狄希去刘玄石家看他酒醒了没,知晓了此事就和刘家人一起开棺验尸,刚好遇见刘玄石酒醒。听少爷说这坛七夜醉就是姓狄的人家酿造的,想来跟千日醉有些渊源吧。” 李名闻是读书人,自然听过“千日醉酒”的典故,经小厮这么一“点拨”,顿时信了七八分。他凝眉默然,须臾问道:“你家少爷呢” “少爷昨晚就走了,临走时还来想叫醒公子您来着,可惜这酒实在厉害,您一直睡得很沉。”小厮个头不高身形偏瘦,眼睛细长,样貌普普通通,但是一直面庞带笑,看起来挺可靠的样子。他道:“对了,少爷进宫去了,好像今天有什么御前试什么的。” 御试 李名闻犹如一桶冰水从头灌下,五脏六腑都凉了:“今天是哪日你再说一遍” 听着他颤抖的声音,小厮耐心一字一句道:“回公子的话,今天是三月十五。” 李名闻如遭雷击,呆愣了片刻一拍脑门。 “糟糕御前殿试” 三月十五是贡士们进宫参加殿试的日子,他居然错过了 小厮见他表情,关切道:“李公子您没事吧” 李名闻呆若木鸡:“什么时辰了” 小厮望望天:“辰时三刻了。” “快快”李名闻揪住小厮的衣领,眼睛圆瞪青筋爆出,吼道:“快牵一匹马来” 小厮吓得腿软,好半晌才反应过来:“是是,小人马上就去” 马备好了,李名闻胡乱把衣裳鞋袜穿好,跟着小厮出了宅院,来到角门。 小厮把马缰递到他手中,指路道:“您沿着这条路一直走,看见岔路往左,下一个岔路再往左,走半里地又往右,再过一座桥,沿着河堤走两里,就能看见官道了,对直过去就是宫门。” 小厮说得又急又快,也不知李名闻听进去了没。他着着急急翻身上马,甩着鞭子吆喝马儿就冲了出去,简直跟离弦的箭一般。 小厮在后面挥手:“李公子您慢走” 李名闻骑着马很快就不见了踪影,这下小厮收回笑容,慢吞吞走回宅子里,把角门一锁,从耳朵后面抽出一根草杆子,吊儿郎当地叼在嘴里。 “出来吧。” 房门咯吱一声,只见从李名闻隔壁的房间走出来两个人,正是千千和周韬。 千千满心欢喜地走过去,水汪汪的眼睛眨啊眨:“飘哥,妹妹我一定会好好报答你的。” 阿飘没好气瞅了她一眼:“得了吧,我才不是帮你,我是帮呆和尚。好人就该有好报,而他恰恰是个好人。” 千千拿胳膊肘拐他一下,笑嘻嘻道:“飘哥你别谦虚嘛,你也是好人。” 阿飘一脸忌讳,连连摆手:“诶千万别说我好,我可没呆和尚大慈大悲,居然收了你为民除害,阿弥陀佛” 千千跺脚:“我怎么了怎么了就知道埋汰我” 比起他们的胸有成竹,周韬却惴惴不安,摸着胸口问千千:“能成吗万一李名闻半路想通了弃考怎么办” 不知何时千千端了茶壶出来,揭开茶盖儿把水哗啦啦一股脑儿倒了,唇角扬起:“他现在急火攻心,吃了这壶茶更犹如火上浇油,着急都来不及,哪儿还有功夫想这些,你就等着瞧好了。” 倒完了茶她歪头乜斜,冲周韬笑道:“倒是你,千万记着去礼部打招呼,李名闻一旦被革名,就要换我家相公补上。” 今儿个朝上事情多,兼之又要定下三月十五殿试事宜,所以直到巳时已过才下朝。詹涟台近来并无太多要事,出了大殿慢慢往宫门口走,快走到乘轿的地方忽然看见前面围了不少官员,似乎发生了什么事。 他本不是爱凑热闹的人,可今日不知怎的,就是起了好奇心,于是踱步过去,站在人群边儿上一探究竟。 只见一个衣衫不整披头散发的青年男子正在宫门口吵闹,大约是想闯宫,嘴里还一直念叨着什么“殿试”“迟到”“进去”的词语,疯疯癫癫的。 宫门侍卫拦住了此人,认为他是个疯子,所以直接把他捆了,打算笞打一顿便放了。可是这人又不像一般的疯子,被捆了还挣扎起来,拼了命往宫门里冲,后来又被捉住,摔得头破血流。 他嘴里还一直喊着:“我乃贡士李名闻我是来参加殿试的让我进去,我要见皇上皇上” 好几位官员见状,摇摇头道:“大约是没考上,所以疯了。” 眼见各位大人都出来了,侍卫头头自觉丢脸,于是冲着李名闻后颈一掌劈下去,直接敲晕了事,然后命人拖回大牢,大刑伺候。 这下清静了,诸位大人该回衙门的回衙门,詹涟台也上了轿子。 “阮七。”在都察院下了轿子,詹涟台忽然喊住阮七,“你去查一查今天宫门口的事,我觉得有些蹊跷,那人疯癫无状,好像吃了五石散。” 邈梵发现千千近来心情好得简直反常。 她买了最好的料子,又请了最好的裁缝为邈梵量体裁衣,等送走了裁缝师傅,邈梵纳闷问道:“娘子你为什么给我做新衣裳” 他还是弄不来领口玉扣,她踮起脚帮他,笑容神秘:“想做就做了呗。” “可是我还有很多新的。”邈梵一本正经劝诫她,“做多了会浪费,这样不好。” 千千摇头笃定:“绝对不浪费,你放心好啦。”说完她忽然问,“相公,就凭你对阿九的了解,你觉得殿试时他会出什么题” 邈梵一怔:“你怎么问这个” “随口问问嘛,你那么紧张做什么。”千千不打算提前告诉他“惊喜”,只是一味地笑,“你们不是同门师兄弟嘛,我想看看你俩有没有默契。” 邈梵认真想了想,摇头:“不知道。” 千千丧气了:“为什么不知道” “阿九不爱说话,我不知道他想什么,所以猜不到。”他承认自己一点也不了解这个师弟。 “也对,他是个闷葫芦。”千千撅着嘴,闷闷不乐了一会儿,突然灵光一闪,“相公你说阿九和小七那么要好,小七会不会知道呀要不我写信问问小七” 邈梵认可:“公主确实很了解阿九。” “那我写信去”千千欢欣雀跃,跳着就奔回房里写信去了,邈梵看着她乍呼呼的背影直摇头,却又自顾自地笑了。 千千前脚刚回房,周韬后脚就来了,邈梵开门看见他,稍微愣了愣。 “檀公子。”周韬拱手作揖,笑得春风满面,“在下向您道喜来了。” 邈梵没有请他进来,淡着一张脸挡住门口:“什么喜” 刚从礼部得到消息,周韬就迫不及待地赶了过来,自以为一开口肯定会讨得邈梵欢心,于是道:“此次中选的一位贡士被革了名,而后礼部选了檀公子您补上。换言之,您有资格参加殿试了,这难道不是喜事一件” 谁知邈梵听了不仅没有高兴,思忖须臾反而把脸一沉,道了句“有劳相告”就重重把门关上,直接把周韬挡在了门外。 千千正在磨墨,忽然房门被邈梵推开,只见他绷着脸反手关紧门,然后径直走到千千身边,夺了砚台。 她抬头莫名其妙:“干嘛” 他一声不吭,随手扯了自己腰带,三下五除二把她反手捆好,打横抱起来扔到床上。 作者有话要说:这个骗局的原型叫“延时骗局”,本来是讲赌马赌球的时候,一群骗子合伙骗一个人,让他以为这群人可以预测比赛结果,实际上伪造的现场里并不是直播比赛,而是延迟了一段时间,骗子们早就知道了结果,只有受害人才以为自己是在看直播。 这里当然是变种骗局啦,应该叫“提前骗局”李公子以为自己错过考试,实际上没有啦,他把时间搞错啦 下周孩儿们就毕业了好高兴酒叔终于可以抽出时间大肆宠幸小妖精了╭╯3╰╮ 第78章 78黯然伤 他力道不轻,千千摔在床上虽不觉得痛,但后脑勺还是磕在了瓷枕上,险些晕过去。 她仰头望着幔帐还没回过神来,他已经走到床沿边,居高临下地盯着她,眸色沉沉的。 “你干嘛呀”她蹙眉娇嗔,挣了挣手腕上的绑带,“快解开,现在不跟你玩儿。” “不是玩儿。” 邈梵淡淡说了一句,垂眸坐下来,捞起她翻了个身,检查绑带是否捆结实了,然后撩起她的裙子。 千千着急:“喂喂喂现在还没天黑啊” 你是出家人不应该这么急色好吗 啪啪啪啪啪啪 她正在惊异他怎么突然开了窍,哪知随后发生的事完全出乎意料,他竟然举起手掌狠狠落在她臀上,一下接一下。 千千吃痛嗷嗷叫,扭过头瞪他:“你轻一点呀,我不喜欢这样” 要玩儿情趣也不是这种玩法啊 他闷头闷脑地不吭声,又是几巴掌下去,丝毫不像没有控制好力道的闺房之乐,而是货真价实地打她屁股。 渐渐地千千也觉得不对劲起来,她怒道:“快停手,不然我生气了” 她的威胁压根儿不起作用,邈梵手上不停,木着一张脸说:“我已经生气了。” “你生哪门子的气”千千很憋屈,同时臀上又很疼。 她一无所知的神情更加激怒了他,他停手把她翻过来,掐着她肩膀仿佛要捏碎她骨头似的,一字一句道:“你做的好事” 她更加迷茫:“我做什么了” “你你”他很想质问她为何与其他男人纠缠不清,可话到嘴边又说不出口,憋红了自己一张俊脸,凶恶的眼神把她吓了一跳。 千千怯怯问道:“相公你没事吧” 邈梵不敢与她对视,害怕她说出诸如要离开他之类的话来,于是匆匆垂下眼帘,扯下她衣领露出肩头,埋头咬上去。 咬她,狠狠地咬让她痛她就会忘不掉,牢牢记住他 “痛死了你怎么咬人啊” 不得不说他确实吓着她了,好不容易等他松口,她的肩膀已经印上了一圈齿痕,鲜血淋漓。 千千“哇”的一下就哭了,坐在床上蹬腿:“混蛋你欺负我” 他抬起手背擦掉唇角的血丝,定定看着她,半晌才冒出一句话:“不准哭。” 她还以为他会来哄自己,哪知他这么狠心,气得她三分真痛七分假哭变作十成十的伤心欲绝,越哭越大声:“就要哭就要哭呜你狼心狗肺你禽兽不如你打我还咬我你想折磨死我哇” “不准哭。”邈梵翻来覆去就这句话,见她丝毫不搭理自己,一副“我就哭哭死了也不要你管,你爱咋咋的”表情,实在没辙了,只好伸手去捂她的嘴,口气严厉起来,“说了不准哭” 千千就等着他自投罗网,他的手掌覆过来,她张口狠狠咬住,牙齿刺破了表皮,口腔里很快弥漫起一股血腥味儿。 邈梵连眉头也不皱一下,只是一味盯着她看,那种目光看得她直发憷,不知不觉就松了嘴。 “咬够了”他轻描淡写地问道,眉梢微微挑起。面容平静依旧,却有种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气势。 千千脸上挂着泪,嘴唇染着血,被他吓得连话都说不出了。 他朝她缓缓伸手,她缩了缩脖子却还是没逃过“魔掌”,眼睁睁由他的手指碰上嘴唇,然后来回摩挲搓揉。 “还疼不疼” 他又变回了好脾气,仿佛刚才那个凶残暴虐的人不是他一样。千千赌气把脸别过去,抽抽嗒嗒地说:“不要你管。”说完还故意挪了挪身子,跟他拉开距离。 邈梵叹了口气,没有往她身边凑,而是低着头弱弱地问:“你和詹大人以前就认识吗” 千千冷哼一声:“关你什么事” “那”邈梵越发显露出沮丧,“周韬呢你们什么关系” 千千一听就来了气:“什么什么关系你怎么阴阳怪气的,问这种问题什么意思” 俩人相处她还是占据强势的那方,他处处让着她并不表示他总是逆来顺受,怀疑像心头肉里的一粒沙子,硌得他五脏六腑都疼痛难忍。他再也按捺不住种种不好的猜想,鼓起勇气抬眼:“方才周韬来过,他说我被礼部补录了。千千,我们都知道这绝不可能是巧合,你你是不是跟他做了什么交易” 千千一听暗道糟糕,周韬那厮成事不足败事有余早说了此事不能操之过急,得由礼部的人亲自来说,可他偏偏按捺不住那颗骚动的断袖之心,迫不及待地上门邀功。这下好了,小和尚一眼就瞧出端倪,又因为她招摇撞骗生气了 她装作若无其事地说:“我不知道你说什么。” “事到如今你还不肯承认。”他无奈苦笑,“周韬喜欢你,他不会无缘无故帮你的,你为了我求他,我”他红了眼眶,哽咽道:“我都不知道你这样是爱我还是不爱我,我心里很难过,千千。” 什么东西掉在床铺上,留下两团水渍。 千千纳闷:“补录了是好事,你就可以见到阿九了呀,你难过什么嘛哎呀你怎么还哭了” 这下轮到她手忙脚乱了,想伸手去拉他可还被绑着,只好蹭起来靠过去:“别哭了嘛,大男人掉泪好丢人的,说出去你会被人当笑话” “我并不怕别人笑话。”邈梵倒没有像她一样哭哭啼啼,只是情到伤心黯然处情不自禁,“我只怕失去你,千千。” 虽然他刚才“欺负”了她,但他现在说了好听的情话,让她心花怒放。千千最大的优点就是脾气来得快去得也快,她转眼笑得灿烂:“你说什么傻话,怎么可能失去我。” 邈梵对她信誓旦旦的保证将信将疑:“礼部补录贡士,你是怎么和周韬” 他屡次提及周韬,千千终于反应过来他在别扭个什么了,尽管大家都知道周韬喜好男色,可是邈梵这个榆木疙瘩不一定知道呀 她憋着笑问:“你以为我色诱周韬,然后让他买通礼部” 邈梵低头没吭声。 “哈哈哈”她笑得花枝乱颤,“我倒是想他来着,问题是他看不上我呀,不过要是换你去,结果就不一样咯。” 他一脸不解地望着她。 “呆和尚” 千千嗔骂了一句,挨过去咬着他耳朵说:“周韬不喜欢女人的,还记不记得沈怀义的案子都是因为他争风吃醋啊。” 邈梵一脸古怪神情:“吃男人的醋” “汉哀帝与董贤同车同榻,卫灵公与弥子瑕分桃,魏王与龙阳君同船而钓这些你总该有印象吧。”千千恨铁不成钢,“你读那么多书都白读啦怎么连这也不知道。” 邈梵愣了好久,才怔怔儿道:“我以为都是野史杜撰,我从来没见过喜欢男人的男人。” “这不就见着咯。”千千醋劲儿比他还大,哼哼道,“要不是看中姓周的还有点用,谁愿意搭理他。” “你说他是那种人”邈梵想了想还是不明白,一边解开她手腕的绑带一边问,“你曾与他对簿公堂,他怎么还肯帮你” “笨笨笨他哪儿是为了我,他是为了你好嘛”千千甩了甩被勒红的手腕,一根手指抵上他眉心,咬牙道:“拈花惹草招蜂引蝶” 邈梵揉了揉额头,咧嘴笑了,凑过去抱住千千想吻她。 “去”千千竖起胳膊挡住他,开始秋后算账了,“你刚才不分青红皂白地打我,还死命地咬我我就这么白白让你欺负了” 邈梵脸上的笑意掩都掩不住:“是我误会你了,我错了,你原谅我罢。” “道个歉就算了,哪儿有这么好的事”千千把他推倒,提起裙摆跨腿坐上去,压着他笑得不怀好意,“以前都是你罚我,今儿个咱们也该换一换了。” 过了一会儿。 “千千千千娘子” 邈梵双手并捆在头顶动弹不得,他对于她的折磨无能为力,只能强忍着难受,哑着嗓子唤她。千千吐出嘴里的“小和尚”,抬起埋着的头,手脚并用地爬到他眼前,只穿着绣衣,光着胳膊趴在他胸膛,笑意斐然:“干嘛” 他欲哭无泪,话不成句:“不要这样,你快快一点。” “我偏不。” 千千抹了抹嘴角,嫣红的嘴唇泛着水润,她妖妖娆娆地坐在他小腹下方,隔着薄薄的纱裤,故意扭动身子磨蹭,还专门问:“喜欢吗舒服吗” 他点点头又摇摇头,被这种想吃吃不着,吃着了又是昙花一现,完全不能尽兴的“刑罚”折磨得都要疯了。 她咯咯地笑,俯身拍着他脸颊,眉眼飞扬:“你说,以后还怀疑我吗” 邈梵很坚定地摇头,嗓音沙哑:“不会了。娘子你别这样” 她没有就此放过他,而是又蹭了蹭他:“你说,以后还欺负我吗” 他犹豫了片刻:“但是有时候你喜欢我欺负你。” “那种不算,那叫情趣。”千千揪着他耳朵问,“还咬我吗” “不咬了。”他很老实地回答,再次哀求,“你快让我我很想很想了,求你了娘子。” 千千羞涩地笑了笑,伸手解开了捆着的绳带。 邈梵很快反手抱住她压在身下,一本正经道:“你不能色诱别的男人,你只能色诱我。” 作者有话要说:这章应该叫色诱才对呀呀呀~~~ onno谢谢投雷的小妖精 清风07扔了一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40616 21:57:26 清风07扔了一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40620 22:20:25 清风07扔了一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40621 21:06:50 第79章 79答疑惑 补录文书已经送出去以后,詹涟台才知道是邈梵补缺,这时,阮七也从大牢回来了,手里拿着李名闻的供词。 詹涟台粗粗浏览一遍,眉头紧皱:“周韬” 阮七道:“李名闻十分肯定地说是周公子请他喝酒,他醒来后也还在周公子的别院之中,周府的下人送他出了门。” 詹涟台追问:“别院哪个地方” 阮七摇头:“李名闻说他记不清了,地形好像很复杂,七拐八绕出来,他也想不起具体地点在哪里。” “那”詹涟台想了想,“如他所言,韬儿还宴请了其他贡士,有无人证可以证明此事” 阮七叹道:“怪就怪在这里,当日宴请之人都说李名闻后来被其家仆接走了,周公子并没有留宿他,筵席散后,周公子便回府了,二人并无交集。”说完他猜测道,“属下喊大夫为李名闻把过脉,发现他果真服食了五石散,致使神思恍惚行为无状,会不会一切皆是他的幻觉” 詹涟台斩钉截铁地否定:“如果没有候补贡士一说,又或者补缺之人不是檀邈梵,兴许我也会认为是巧合,但”他的手指按着纸上“周韬”二字,眸底一片寒霜,“此案另有主谋。” 阮七惊讶:“您是说周公子但他为什么” “韬儿虽不笨,但没有这样狡诈老辣的手段。”詹涟台断然否认,唇角扬起似有无奈,“到底是小看她了,古灵精怪的丫头。” 阮七愣了愣才反应过来他说的是谁:“骗子姑娘” 詹涟台微微颔首:“先以周韬的名义骗李生出来喝酒,灌下迷药让其昏睡,再找人冒充家仆接走李生,带到某处不知名的宅院。等李生醒了以后,骗他吃下五石散,然后告诉他错过了殿试,李生听闻惊恐焦急,催发了五石散的药性,受到怂恿前去闯宫。她把时辰算得好,彼时刚刚下朝,文武百官都看着,李生在众目睽睽之下言行无状冒犯天威,即便不受大刑,被革名却是一定的了。届时只要有人去礼部打点疏通,补缺一事只是信手拈来。”他边说边抚掌,似叹似赞,“设局毫无破绽,檀邈梵若有她一半的心机手段,我又何必担忧” 阮七若有所思:“不一定没有破绽,赴宴的贡士多,我们逐一查问肯定能寻到蛛丝马迹,还有周公子那里,您去问话他不会隐瞒的。” 詹涟台含笑摇头:“李生一面之词如何相信他连宅院都找不到,醒来后只见过一个喊不出名字的小厮,不曾见过宅院主人。而那群贡士作证他被家仆接走,这样一来韬儿撇得干干净净,小虞儿由始至终没有明着插过手。想翻案太难了。” “您不是不想檀公子参加这次殿试吗”阮七不解他为何不去争取一把。 詹涟台手指捋着扇穗,幽幽道:“木已成舟,还是顺其自然罢。有时我在想,也许这便是佛家所谓的因缘。” 三月十五殿试,诸位贡士自黎明而入,点名后进入奉天殿,由帝君亲制策问,当堂应考。 星繁月浅,邈梵来到宫门口,这里已经排起了长龙,禁军逐一验查过他们的身份文牒,再经过一道搜身的程序,贡士们就正式踏入了本朝政权的核心。专门的宦官等着他们,分批带往奉天殿。 贡士还不是官员,没有头衔和品级,所以不能坐轿。二十人一列,邈梵排在队伍靠后,随着引路人走过长廊,穿过铺满小块青砖的广场,走向一桩雄伟壮丽的宫殿。 在这处宫殿,他们被要求更衣熏香,从头到脚都装饰一新,然后才能面圣。 青衫纱冠,白底皂靴,所有贡士都穿着一样,就连脸上带着期盼憧憬又暗含紧张不安的表情都一模一样。唯独邈梵与众不同,除了他确实英俊得惹眼而外,那副淡然又沉郁的神情很明显跟旁人区别开来。 就连伺候更衣的小太监也不免多看了他两眼,偷偷瞟过身份文牒上的名字,双手把文牒还给邈梵:“檀大人请拿好。” 他们没有称呼错,这群人走进来时无官无职,可只要过了这场殿试就是进士,然后接受朝廷授职,翰林院编修庶吉士主事中书最不济也是个知县,当然担得起一声“大人”。 很明显邈梵不适应这个称呼,接过文牒道了声谢,又顿了顿才说:“大约我是做不了什么大人的”像是跟小太监说话,又像是自言自语。 更衣过后,他们就被匆匆“转手”,由另外品级更高的宦官带往奉天殿。 偌大的宫殿之内,摆放了数张案桌,桌上笔墨纸砚齐备,而正对大殿正门的上方,为紫檀雕栏须弥座地坪,上置有紫檀浮雕耕织图围屏和紫檀弥勒宝座,还有足踏座褥靠背迎手,座旁的青铜仙鹤炉腹部燃着薰香,袅袅青烟从细长的仙鹤喙中吐出,两侧的东大案和西大案上分别立着青花贯耳尊霁兰天球瓶青花双耳尊五彩山水鹿头尊。 珠帘摇动脆响,从内殿走出一位玄衣黄裳的少年,头上冕冠乃是七彩玉珠十二毓,冕服日月在肩,星山在后,两只袖子则分别绣着五爪金龙和华虫。只见他走上地坪,撒袍坐上宝座,珠毓垂下遮住大半的脸,只能依稀辨得是个极为年少的男子。 邈梵有数月不曾见过君九,此时本想好好看一看他,可才匆匆抬眼,便被身旁的人扯着袖子跪下去,然后耳畔响起铺天盖地的赞拜声。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他张了张嘴,却没发出任何声音,像是一个随波逐流的傀儡般完成了这项行礼的仪式。 君九抬手,缓缓道:“平身。” 也不知他是刻意压住嗓子还是为何,邈梵总觉得他的声音较之以前更为低沉暗哑,仿佛失去了少年的清透澄澈,唯余深沉。 礼部官员出列说话,好像在朗读颂词还是什么冗长的仪式,邈梵不知不觉走了神,居然想起了在南山无庄的日子。 那一天下着大雪,他们在无庄外生火烤羊腿,有阿九小七千千和他,还有葛密。他吃了热腾腾的素馅饺子,小七和阿九有些小别扭,葛密来偷酒,被千千抓个正着 身处穷奢极欲的大殿,耳畔还充斥着浮夸华丽的辞藻,邈梵却在怀念那朴实美好的一日,怔怔愣愣。 直到礼毕,各位贡士该入席应试了,周围人都各自散去,唯独他还站在大殿中央,神情惆怅。 宝座上的君九面无表情地盯着他。 身旁宦官发觉不对,急忙跑下去拉开邈梵,低声道:“您该答题了。” 邈梵回过神,瞭眼望向君九的方向,却只看到他转过身的侧影。 宦官急忙道:“别乱看以下犯上是要砍头的” 邈梵没搭腔,闷声走到角落自己的位置,摊开卷纸挽袖磨墨,然后埋头书写了起来,甚至没有看一眼试卷上的题目。 他不需要看,他也不会作答,相反,他有很多问题想问君九。 他来此不是答疑,而是解惑。 黄昏时分,千千在宫门口等到了殿试结束的邈梵。他随着人群走出来,密密麻麻的青色人影当中,她一眼就认出了他。 她开心地跑上去:“考得怎么样” 他先是摇摇头,抬眸略带愧疚:“我没有答题,肯定不能中了。” “不能就不能呗,只要你平安出来,比什么都强。”千千拍着胸口,心里一块大石落了地,“我多怕阿九找你麻烦呀” 他笑了笑:“我倒觉得是我找了他麻烦。”满满一篇纸都是质问和斥责,他已经能想象到傲慢的君九看见这些时的表情。 “呀你见到阿九了呀”千千瞪大眼。 “见到了,但没说上话。”他微微一笑,牵住她的手,“我们回家吧。” 她嘻嘻地笑,小鸟依人地倚着他,说话也叽叽喳喳的:“总算了结一桩心事啦这下你和我都可以休息一段日子咯,相公你说我们去哪儿玩儿要不要离开京师呀你有什么想去的地方吗” 邈梵认真想了想:“我想去于阗。” “那是什么地方” “在西域,是古之佛国,法显传和大唐西域记都记载过于阗,只道其国丰乐,人民殷盛,尽皆奉法,以法乐相娱,僧众数万人,多学大乘。华严经大般涅槃经禅法要解胜天王般若经诸多经典都由此地传入中原,还有很多得到高僧也是于阗国人,如提云般若实叉难陀” 他向往佛国圣地,可千千却觉得不感兴趣:“都是佛祖我们去那儿的话怎么玩儿嘛” 邈梵思忖须臾,道:“我们可以研讨佛经典籍,很有趣。” 千千两眼冒光:“我们要学新的欢喜禅吗” 邈梵深深地望她一眼,叹气道:“你想多了。” 她生气甩手,跺脚恨道:“那我不去无聊死了” “不会无聊的。”他重新拉起她的手,唇角翘起,“温故而知新,我会时常帮你温习,以免你忘了。” 经过上次的教训,千千对这次殿试的名次毫不在意,再说邈梵自己也笃定不可能考中,于是他们筹划离开京师,一路向西直到出关,去遥远的于阗国一睹风土人情。 放榜那日正是他们准备出发的日子,鲁叔叔和阿飘小荷都不打算跟着去,于是为两人准备了路上所需的东西,小荷装了很多干粮,鲁叔叔则让千千把银庄印鉴收好,甚至连身份文牒都做了好几张不同的,以防万一。只有阿飘两手空空,叼着草吊儿郎当:“哥哥没钱,不送你啥了,你跟小和尚安心玩儿去,家里有我呢。” 千千满不在乎:“我没钱了自个儿晓得想法子,区区几两银子还难得到我了倒是你,把家看好不准出去赌我回来要是发现你输了一粒米,拿菜刀劈了你” 阿飘掏掏耳朵:“麻溜滚蛋” 两人收拾了包袱刚出门,就听闻巷口一阵轰隆鞭炮响。 千千捂住耳朵钻进邈梵怀里,磨蹭亲昵:“看来有人高中了呀哎呀呀相公你可别心酸哟” 邈梵笑着蒙住她双耳:“调皮。” 鞭炮炸过以后,碎红随着风飘飘摇摇飞到他们面前,随之而来的还有礼部的官差。 千千一怔。 “恭喜檀公子高中” 美人局第26部分阅读 - 美人局第26部分阅读 - 美人局第27部分阅读 美人局 作者: 美人局第27部分阅读 美人局 作者: 美人局第27部分阅读 报喜的官差手持红榜文书,奔过来就像邈梵行了大礼:“一甲探花赐进士及第” 作者有话要说:为什么是探花郎呢因为探花郎都是美骚年╭╯3╰╮ 酒叔加班加到吐啊直接没有回家在单位过的夜你们能想象这种苦么酒婶儿独守空房 好在真的马上要放暑假了啊哈哈哈 第80章 80探花郎 进士杏园初宴,遣少俊二人为探花使,策马遍游名园折花。于是便有人作出“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日看尽长安花”这样意气风发的名句来。 探花郎,从来就是相貌比才学更引人注目,好似唯有翩翩美貌少年郎,才配折下枝头娇花,方不负人间美谈。 檀邈梵搞不清楚君九定这样的名次,究竟是赏识他还是羞辱他。 西域之行落空了,檀邈梵随着报喜人急匆匆前往礼部确认,然后千千招呼大伙儿又把行李搬了回去。 小荷叹道:“哎满怀希望的时候中不了,不抱希望了,偏偏又中了,老天爷成心捉弄人呢” 阿飘呵呵笑:“这就叫有心栽花花不发,无心插柳柳成荫。哎哟哟这下不得了,小和尚以后要当大官啊” 小荷捧脸惊喜:“呀我们也能跟着沾光了,还有姑娘,说不定以后封个诰命夫人咧。” 这下他们都望向千千,却见她凝眉不展心事重重。 “你不高兴”小荷扯扯她袖子。 千千迟了一拍才回神,感慨万千道:“小和尚那么呆,当了官受人欺负排挤是小,我怕他得罪了人丢掉性命。” 小荷不以为然:“不是有你嘛什么事你都可以帮他解决的。” 千千有气无力地摇摇头,没说话。 “塞翁失马焉知非福。”鲁叔叔慢悠悠走过来,拍了拍千千肩膀,“有时候看起来的坏事,也不一定是坏事。” 千千没好气道:“看起来的好事也不一定是好事,就比如他中了探花。” “这恰恰是你认为的坏事啊。”鲁叔叔捋着胡子笑,“想得太多就成了杞人忧天,随缘吧。” 入夜了,邈梵才从礼部回来,一身疲累。 千千什么也没有多问,知晓他已经吃过了饭,便体贴得伺候他更衣洗漱,惹得他频频侧目。 她装着不知道他在打量自己,若无其事收拾完毕,随口道:“累了就睡吧。” “娘子。”邈梵拉住她的手,表情忐忑,“你生气了” “没有啊。” 他早就领教过她的口是心非,愈发收紧手掌,固执道:“你就是生气了。” 千千乐了,转身在他旁边坐下来:“那你倒是说说,我为什么要生气” “这”邈梵挠挠头,冥思苦想也不知道自己哪里“得罪”了她,“我不知道,但你不高兴,我看得出来。” “傻相公。”她一根手指点上他眉心,似嗔似叹,“你这么呆,试卷上写了一通责问阿九的话,他不仅没惩处你,反而让你做了探花,君心叵测,他到底有什么打算秋后算账么退一万步讲,即便他这次宽宏大量放过你,那下次你又招惹了他呢伴君如伴虎,帝王最是无情,我真怕你会步葛密的后尘。” 她不是生气,只是担忧。 “别怕,千千。”他微微一笑,安慰道,“也许我不了解阿九,但既然葛先生肯收他为徒,那他就一定不是十恶不赦之人。我见他只是为了弄清楚他为什么要处死葛先生,苦衷也好,不得已也罢,我想听一个解释,或者说,替葛先生讨一个解释。” 她靠上他肩头:“讨到了以后呢” “别人都说做官光宗耀祖,但我不知自己的出生与家族,所以光耀门楣是用不上了,若说理想抱负和造福百姓,我想广布佛法普度众生,也有同样的作用。”他含笑揽住她的肩头,“所以我真的不想当官,等到能跟阿九说上话,我问清楚了事,我就辞了官职,带你去于阗国看看。当然,前提是你同意。” 她拥抱他:“我当然同意啦以前我想你出人头地,嘴上说是为你好,其实有自己虚荣的私心,但现在我想明白了,只要你平安无事,做不做官有没有钱都无所谓。” 他拥她入怀,认认真真地说:“娘子的禅道精进不少,现在竟然懂得钱财乃身外之物的道理了。” 她嗔笑捶了他一拳:“呆子” 从前进士及第后,中榜的所有进士要醵钱摆宴,然后从中选最年少英俊的二位作为“探花使”,畅游京师名园,攀折鲜花而归。探花郎的名称就是如此而来,渐渐地筵席的习惯传承了下来,成为一种传统,或者说规矩。而这样的筵席依旧被称作“探花宴”。 檀邈梵中了探花,赴宴是难免的,而此次鼎甲的另两位也应当出席。状元是位名不见经传的寒门子弟,而榜眼却是周韬。 周小公子最近正可谓春风满面,他是榜眼邈梵是探花,再没有比这更好的结果了如果他是状元,硬生生与邈梵中间隔了一人,那才是失了亲近,感觉远没有现在微妙。所以他对眼下的名次极为满意,也积极促成探花宴,多一个正大光明的借口见檀公子,何其美哉 探花宴除了有新科进士,还要宴请几位朝中大臣,詹涟台便是其一,因着周韬算是他一手培养的学生。除此而外,孔祥和魏侍郎也因为周相的面子前去赴宴。 邈梵到杏园的时候已经迟了,他踏进大门之时与一人擦肩而过,似乎觉得面熟,回头刚想看个清楚,却已经被眼尖的进士拉住了胳膊,热络邀请他一同进去。 周韬被众星拱月地围在中间,认识的不认识的都来向他道贺,他八面玲珑地应付着,余光瞥见拱门下出现的身影,当即撇开众人迎过去。 “檀公子” 邈梵听到有人喊自己,抬眼对上周韬灿烂的笑脸,顿时想起千千说过的事。只见他脸色微变,赶紧退了一步,双手抱拳抵在身前,老远就朝着周韬拱手:“周公子。” 恨不得离他十万八千里才好。 周韬脚步一顿,笑道:“你跟我还见外什么” 说得好像两人私交非常好一样。 邈梵可笑不出来,木着脸一板一眼:“该有的礼数不能少。” 大概是习惯了邈梵的木讷冷淡,周韬丝毫没有赧色,继续热情招呼邈梵:“来来来,大家都等你许久了,我们快入席罢。”他一说话就有不少人附和,于是邈梵在众人的簇拥下走进了宴客花厅。 周韬喜滋滋地跟邈梵并排走,转过头打量他,却见他眉心微蹙肩膀僵硬,很不自在似的。周韬试着徐徐靠近他,刚想把手搭上他肩膀说说话,邈梵就像被火烫着一般跳开,警惕回眸。 周韬的手还来不及收回去,怔愣之余又觉丢脸,张张嘴却一个字也没有说,冷哼一声把脸别过去,耳根子都红透了。邈梵也不言不语,并无赔罪的打算。 早已坐在主位上的詹涟台看见这一幕,主动出言化解了尴尬。 “韬儿过来。”詹涟台唤周韬坐到左边,又喊邈梵,“檀公子坐那里罢。”言毕指着右手的位置。 邈梵落座偷偷松了一口气,很感激地冲詹涟台点了点头。詹涟台微微一笑,没有多言,继而环视了一圈,这才开口问道:“为何不见新科状元” 有人说新科状元来了又走了,其余进士都很诧异,交头接耳谈论起来,邈梵见大家七嘴八舌,也只听见什么“傲慢”“不识抬举”之类的言词。不过说起来他似乎还不知道状元是谁,既然不认识,就没有谈论的必要,更何况非议他人有失君子风度,所以他缄口沉默。 詹涟台见状,遂抬手压了压:“好了,状元约莫是有要事,诸位不必牵挂。今日是新科进士宴,春光媚好,咱们还是谈诗论酒来得风雅。”什么样的话从这般儒雅的人口中说出来,都会显得格外好听,于是进士们都不再谈论离席的状元,而是端起酒杯向几位大人敬酒。 饮过了酒,有人提议应当派探花使为诸人折花,其余人立马附和叫好。 詹涟台笑望邈梵:“这自然是探花郎的差事,不知檀公子意下如何” 邈梵想了想,点头道:“但凭大人吩咐。” “以一炷香为限,请探花郎为在座诸位折花相赠,不能重样,否则自当受罚。”詹涟台让邈梵去折花,却也没有让其他人闲着,又指着进士们说,“你们便以探花为题赋诗一首,也是一炷香为限,做不出也要受罚。” 笔墨纸砚呈上,进士们纷纷提笔,詹涟台回头看邈梵,催道:“还不动身” 邈梵道:“我在数有多少位进士,应该折多少朵花。” 詹涟台失笑,摇头无奈:“你怎么这么实心眼香都点上了,你恐怕会输。” 邈梵数完后心中有数,匆匆走出杏园,早有人牵马侯在那里。他踩着马镫上马,还没动身就听见背后有人大喊“慢着”。 周韬竟然追了出来,他好像饮了不少酒,满脸通红双眼朦胧。他也喊人牵了马来,坐上去后拽着马缰对邈梵道:“我和你去。” 邈梵下意识拒绝:“不用。” “怎么不用你知道哪儿的花可以摘哪儿的不可以摘吗还是你找得到几十种不同品种的名花就算你找得到,一炷香之内你能回来”周韬气不打一处来,鼓着腮帮子瞪他,“我知道有个地方,跟我来” 话音一落,周韬抽打坐骑,马儿像离弦的箭飞奔出去,邈梵愣了愣,只好策马跟上。 杏园中,正当进士们都在埋头作诗,詹涟台则邀请孔祥出去转转。 “看孔大人近来满面春风,难道有什么喜事”詹涟台扯下一枝杏花,笑着问孔祥。 孔祥大笑,摆手道:“哪里有喜事不过是见着春光明媚百花繁盛,不由得心情愉悦罢了。” “确实心情愉悦。”詹涟台遥望花厅里的那群人,“后生可畏,以后朝廷就要仰仗他们了。” 孔祥赶紧否认:“詹大人太过于自谦了,您正值壮年,乃朝廷的中流砥柱,哪里是那群毛头小子可比的。” 詹涟台摇摇头:“今科进士中人才辈出,就好比那个状元郎,叫什么常” “常岩阳。”孔祥一下就说了出来,“江州秋闱是第一名,这会儿又高中魁首,当真厉害。” 詹涟台道:“对对,就是常岩阳。我原本以为状元是周小公子的囊中之物,谁知却花落别家,唉”说到这里他压低声音,凑近孔祥耳边道,“实不相瞒,我还指望靠科举发一笔横财,让人去下了注结果输得一塌糊涂,差点连棺材本都丢了孔大人,您说我亏不亏呐。” 京师各大赌坊,拿科举开赌是常事,孔祥也见怪不怪了。他闻言安慰道:“赌场如战场,胜败乃兵家常事,看开点,下次还有机会翻本的。” “我是不敢有下次了,输怕了。倘若能够未卜先知,何至于落得这样下场”詹涟台长吁短叹,大肆倾诉自己的不走运,说着说着忽然问,“不知孔大人有没有赌一把” 孔祥微怔,一时没接上话,不经意流露出沾沾自喜的表情。詹涟台一见就惊呼道:“莫非您” 孔祥赶紧点头,截住他后半截话,谦虚道:“赚的不多,几文碎银子。” “哎呀呀,恭喜恭喜。”詹涟台拱手,很虚心地讨教,“您是一开始就看好常岩阳那您真是慧眼识珠” 孔祥舔舔唇,有些得意洋洋,他稍微犹豫了一会儿,还是忍不住说出了秘密:“詹老弟,我也不瞒你了,其实我是受了高人指点,此人真乃大罗神仙转世,能够预知将来之事” 詹涟台十分好奇,追根究底:“哦竟有这样的奇人不知高人姓甚名谁” 孔祥笑道:“这人你也知道的,就是知半仙。” 作者有话要说:叔回来了回来了这是一个全新的酒叔,生龙活虎强壮勇猛,夜夜春宵的日子要开始了\o~ 想起放假我就忍不住化身为狼嗷呜~~~ 第81章 81画堂春 周韬带路,邈梵跟随在后,二人来到一处不起眼的宅院,从外观上看像是寻常人家的住所。门口下马,周韬把缰绳拴在树干上,然后轻车熟路地走了进去。 邈梵略有犹豫,骑在马上没有动作,却见周韬回头一脸正色:“快点。” 非但没有什么爱恋神色,好像还有点不耐烦似的。 于是邈梵也下了马。 径直穿过不起眼的前厅,一座巨大的假山挡住去路,周韬绕过假山,再次回头招手:“你来看。” 当山体背后的景色出现在邈梵面前,他只觉如堕仙宫花镜。 芳春桃源,画堂锦璨。一眼几乎望不到边的花园内,种植了成百上千种花木,如今正值春季百花怒放之时,极目之处皆是姹紫嫣红。特别是中间的画堂,堂前三面皆以花石为台,架三层,各植名品:一层姚黄魏紫,二层芙蓉玉绣,三层佛桑照殿。 更别说画堂周围栅栏里的山茶海棠,还有林檎桃杏等等。这些花木邈梵也许都曾在书中见过名字,但却从未亲眼见过。 正当他愕然之余,周韬已经从画堂里拿了剪子出来,冲着一株山茶“咔擦”就剪了下去,板着脸道:“这叫童子面。” 手心微沉,周韬已经把花扔了过来,邈梵急忙接住,低眉一看此花色白而带红晕,好似童子清纯泛红潮的脸,果然担得起这样的花名。 “美人初睡起,含笑隔窗纱。”邈梵拈花问道,“诗句里说的就是此花” 周韬努力忽视他“拈花一笑”的极美风情,别过脸去淡淡哼道:“是。” 这株童子面是从一棵六百年老茶花树的上折下枝条来插活的,移栽到京师精心培育五年,才在今春开了这么一朵花,周韬居然一剪子剪下来送给了邈梵,若被周相知道,非得气得吐血不可。 其实周韬也有些肉痛,但比起邈梵对他的“嫌恶”,他更觉得委屈心痛。于是拿着剪子一通狂剪,连十八学士也不放过。 邈梵认得十八学士,知道此乃茶花中的珍品,眼见周韬这般“暴殄天物”,赶紧出手拦住:“够了,不要剪了” 周韬表情气鼓鼓的:“我不剪你拿什么回去交差我这么帮你,你为什么不领情你不识好歹” 他觉得自己一腔真情都付诸流水了,他帮了邈梵那么多,别人却不记得他一点点的好,甚至视他如洪水猛兽周韬一味地认为邈梵辜负了自己,却不曾想过当初找他合谋的其实另有其人呐 邈梵压根不能理解他的逻辑,更不知他的想法,闻言只是说道:“周公子仗义相助,我很感激,你的好意我心领了,但我不会接受。” “为什么不接受” 周韬红了眼眶,抬起眸子狠狠盯着他,咬住嘴唇好像想哭:“我我就是想对你好一点喜欢一个人,就要对他好,我有什么不对” 他这番话算是表白了,邈梵听了倒没有太诧异,他摇了摇头:“你没有不对,只是我不能接受而已。” 周韬其实早就料到这番剖白会被拒绝,但事到如今也容不得他后悔,他吸吸鼻子,别扭地把脸转到一旁,冷哼道:“还以为你跟别人不一样,结果也是这副德性,知道我是你一定觉得我很可笑很恶心,是不是” 有些事情永远不会被世俗所接受,所以周小公子的“风流韵事”只会是众人茶余饭后的笑谈而已,受尽讥讽鄙夷。周韬其实心知肚明。 邈梵默了默,方才开口:“我已经有娘子了,所以不能接受任何人的示好,不单单是针对你,换成谁都不可以,无论男女。” 周韬不信,揉了揉眼睛:“说得冠冕堂皇,自古以来龙阳断袖就为世人所不耻,我知道你们这些人的,满口礼义廉耻,你们自诩君子圣洁,跟我这种人说话都嫌脏了嘴,只会像躲瘟疫一样躲着我沈怀义这样,你也这样,哼” 邈梵认真想了想,觉得自己确实是有意躲着周韬,不过缘由却不是他说的那样。他解释道:“我的确不想与你来往过密,但原因并不是你说的那种缘故。我没有看低你的意思,也不觉得你的与众不同就是罪孽。” 周韬抬起哀怨重重的眼:“那你是什么原因” 邈梵微微一笑:“说来有些可笑,起初讨厌你,是因为你在公堂上为难我家娘子,之后讨厌你,是因为嫉妒和怀疑。” “你嫉妒我”周韬怀疑自己听错了。 邈梵点头:“我以为娘子与你有什么牵扯幸好后来娘子向我说明一切,方才化解了这个误会。如今我已经知晓补录一事的来龙去脉,是你帮忙才让我有了这个机会,我还是应该向你道声谢的。” 周韬大气地挥挥手:“不用客气。你真的不因为我是而讨厌我”他有些难以置信,还有小小欣喜。 “不会。”邈梵瞭他一眼,刚化解了他的抑郁又当头泼上一桶冷水,“但也不可能喜欢。” 周韬气结,捶地道:“我就知道你还是看不起我嫌弃我” 邈梵侧目,一副“真搞不懂你怎么得出这个结论的”不解表情,反问道:“这是你的事,与我无关,我为什么要因为这件事嫌弃你” “可可”周韬被这个问题难住了,愣了半天才说,“可我喜欢的是你,怎么就和你无关” 邈梵淡着一张脸,道:“无量寿经有云,人在爱欲中,独来独往,独生独死,苦乐自当,无有代者。周公子,你的喜怒哀乐也只是你自己的事而已,我无需在意,更不必执着。” 周韬乍一听觉得很有道理,细细琢磨又感觉说不通,追着他问:“那你喜欢谁也不关你家娘子的事” “我只喜欢娘子。”邈梵含笑道:“而且我只要一直这么爱着她就好。” 周韬瞬间觉得自己这种“喜爱”太小家子气了,根本比不上人家邈梵的大爱无疆不求回报,俩人的境界简直差了十万八千里。 他垂头丧气地掸了掸袍子,拿袖子把脸擦干净,叹气道:“虽然你不喜欢我,但我也没有喜欢错认,你跟他们不一样。”周韬是小孩儿脾气,来得快去得也快,一转眼已经没事人一样了,他指着满园子的花问邈梵,“要不你都摘回去吧。” 哪知邈梵不肯再伤了这些草木,惹得周韬着急:“哎呀我都不心疼,你还心疼个什么我说摘就摘,不然你两手空空的回去不好看” “无妨,我自有办法。”邈梵挽起袖子,请周韬帮忙,“你这里有纸笔吗” 等到两人拿着厚厚一摞画纸回到宴席之上,一炷香刚刚燃尽。詹涟台望着邈梵,挑了挑眉:“空手而归” 邈梵向他行了礼,然后和周韬把画分发下去,每位一张。 进士们拿到画便纷纷观摩比较起来,发觉画上花朵除了栩栩如生而外,竟然无一重样,而且墨迹新鲜看得出来是刚画的,众人不由得啧啧称奇。 詹涟台也拿到了一张,画的正是十八学士。 周韬一个劲儿替邈梵说好话:“先生乃饱学之士,檀公子说此画赠您最为合适。” 詹涟台云淡风轻地瞟了眼鼻尖冒汗的邈梵,不动声色把画递给阮七,淡淡道:“勉强过关。” 探花宴结束,邈梵准备回家了,周韬又追了上来。 “等等” 把话说开以后两个人倒没有那么尴尬了,不过邈梵对他还是不冷不热的:“有事” “我就是想问问,”周韬挠着头有些不好意思,“如果你没有娶妻,也没有遇上她,那我有没有机会” 邈梵有些无奈,赶紧打断道:“但我已经娶妻了,而且我很早就遇见了娘子,比认识你早。” 他觉得现在必须在不和周韬接触的理由中加上一条太缠人。 “哦”周韬被打击惯了,并未显露出很失望的神情,话锋一转忽然道:“我要拜你为师” “嗯” 周韬很坚决:“佛法无边禅道精妙,我要跟你学佛。”他不由分说就跪了下来,拉住邈梵袍子,“师父在上,请受徒儿一拜” 邈梵:“” 这厢邈梵被周韬缠着一时没有脱身,那厢詹涟台却先行离开,在鸳鸯桥边和千千见了面。 孔祥那里已经万事俱备,如今只欠东风。 千千双手抱了个楠木匣子,看起来是个老物件儿。詹涟台走近的时候瞥见匣子上落了锁,锁头花纹是并蒂莲的。他不动声色,似是无意地问:“手里拿的什么” “才从钱庄里取出来的,我家以前存放的老东西,不值钱。”千千说话一向半真半假,詹涟台知道她不愿透露,于是也没有追问,只是说,“明天你让人再送封信到孔府,最后一封。” 匣子并没有想象中压手,也不是很沉。千千一边猜着姐姐在匣子里放了什么东西,一边心不在焉地答道:“好啊,信上写什么” “你把这些誊抄一遍。”詹涟台从袖子里摸出一张纸,递给千千。千千抱着匣子手上不方便,也没有多想,把匣子放下后才伸手去接,哪知就是这么一瞬,匣子已经落入詹涟台手中。 只见他轻轻抚摸着匣面,低眉神情怅惘。 “还来” 她伸手去抓,却被他躲过,他抬眼未笑:“事情办完,东西就还你。在此之前,我替你保管此物。” 千千自然不依,一味想去抢回来,可她终究不敌詹涟台身高腿长,再加上阮七那等角色,最后只能铩羽而归。 她气得跺脚:“你阴险狡诈卑鄙无耻” 詹涟台面不改色:“谬赞。” 怎么会有这么厚脸皮的人 千千气鼓鼓抓过纸条,扭头大步走了。 阮七望着她远去,确定她不再回来使坏,才回头去看詹涟台:“大人,这个匣子里装了什么要紧的东西” 詹涟台瞅他一眼,戏谑道:“你什么时候也变得爱打听了” 阮七赧然,低下头时詹涟台又开口了,叹着气声色落寞:“心。” “什么”阮七一副没听懂的模样。 詹涟台没有多作解释,怀抱木匣迈出步子,依旧风雅。 一颗千疮百孔沾满尘埃的心,已经死了很多年了。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下午居然被抓去开会,71那啥你们懂的,导致我差点不能做日更狼还好叔始终是坚挺的╭╯3╰╮ 第82章 82紫鸂鶒 阿飘拿到千千给的信,知道要送去老地方,这是驾轻就熟的事了,无需多问,可他还是很好奇千千是怎么做到装神弄鬼的。 千千歪头笑道:“因为我上知天文下知地理,乃知半仙是也。” 阿飘讨好地看着她:“是是是,你貌若天仙又冰雪聪明,仙女儿都没你好。好妹妹,你就告诉哥哥我到底是怎么回事” 无论什么样的赌局,次次都能猜中,一回两回还能说是巧合,十回八回那就真的是神通无敌啊 “想偷师”千千磕着瓜子,把瓜子儿壳扔到他身上,斜眉眯眼,“偏不告诉你。” 阿飘被她吊足了胃口,想知道又偏偏知道不了,一副心肝像是被猫挠儿似的,都快抓烂了。 他拂去身上的瓜子壳儿,继续嬉皮笑脸:“不是偷师,你那么高明的手段谁学得会啊我就是想听你说出来,好好膜拜一番。” 千千被他逗乐了,噗嗤笑道:“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打的鬼主意,要是我真教了你未卜先知,你学会以后肯定一头栽进进赌场里,不赚个钵满盆盈绝不罢手,对吧” 阿飘挠着头笑得心虚:“你想哪里去了我早已经改邪归正了” 千千莞尔一笑,抓起一把瓜子洒在桌上,指着说:“你把这些瓜子儿分作两堆,一边一半。” 阿飘挠头不解。 她催道:“快分,分了就告诉你。” 这下阿飘才动手,很快就把瓜子儿拨开,数了数目刨到两侧:“好了。” 千千用手蘸了茶水,沿着两堆瓜子划了个圈儿,道:“还记不记得韩吕之争” 阿飘点头。当然记得,就是那两个爱打赌的大人,为了一句诗不惜在冬天脱衣跳湖,简直是疯子。 “这一堆瓜子儿呢,是赌韩大人赢的。”千千指尖点了点其中一堆,然后又挪到另一边,“而这一堆呢,是赌吕大人赢的。” 阿飘愣了愣:“啊瓜子能打赌” “笨”千千恨铁不成钢地敲了他脑袋一下,“这是比喻这些瓜子儿代表的是当时打赌的人” “哦哦”阿飘揉了揉脑门,“继续。” “从韩吕之争开始,孔祥就能收到知半仙的信,每一次信上预测的事都能实现,包括这次状元花落谁家,九成的人都看好周韬,可结果周韬只是榜眼,只有孔祥买了常岩阳,他从中得了这么大的好处,所以对知半仙更加深信不疑。”千千拿起一枚花生,放到其中一堆瓜子里,“这个就是孔祥。” 阿飘越听越糊涂了:“那你怎么知道状元会是那个人” “我不知道呀,我只是耍了一点小聪明。” 千千耸耸肩膀,再次指着两堆瓜子说道:“从一开始我就并不是只给孔祥送信,最先送出去的信有上百封,这些信里都以知半仙的名义预测了韩吕之争的结果,但信的内容却是截然不同一半是说韩大人会赢,而另一半是说吕大人会赢。” “最后是韩大人赢了,也就是这堆瓜子,大概五十个。”千千伸出手指,把那堆瓜子又一分为二,“之后进行下一个赌局,我照样给每人送信,就如猜大小,一半人猜大一半人猜小,总有一个是对的。五十的一半是二十五,继续把二十五分作两堆” 只见她把瓜子分了又分,那粒花生始终在其中一堆:“每一次我都把他们分成两队,告诉两队截然相反的结果。对于其中的一队来说,知半仙的卜卦总是对的,而另一队就会是错的,于是我下次便不再给错的人送信,所以他们顶多以为遇上了无聊的戏弄,不会追究。” 一分为二又为二,这样分下去几次,千千手上就只有一粒瓜子和一粒花生了,她分别捧在掌心,眉眼飞扬:“最后的状元局,只剩他们两个。然后我又一分为二,告诉一人状元是周韬,而告诉另一人状元是常岩阳。恰好,孔祥收到的那封信,正好写着常岩阳的名字。事到如今,每一次赌局孔祥都收到了知半仙的信,而且次次都对,你说他怎么会不相信” 这个骗局其实毫无难度,要的只是等待的耐心,以及在无数次分组中的巧合。孔祥恰恰就遇上了这样的巧合,成为了“突出重围”的大鱼。 “就这么简单”阿飘难以置信。 千千笑得合不拢嘴:“很简单啊,人人都会。” 阿飘咂舌之余,想了想又说:“不对啊,殿试的人那么多,你怎么不猜别人中状元,就猜周韬和常岩阳” “我哪儿是随便猜的,我是有高人指点好么。”千千翻他白眼,“名次是皇上定的,若说谁最了解他,非小七莫属。” 阿飘明白了,搓着手道:“我明白了,其实就是万里挑一的戏法,孔祥偏偏次次都在猜对的那一方,从怀疑到将信将疑再到深信不疑这也算是他的运气了” 他兴奋之余又有些失落:“这个法子好是好,却不能用在赌场里罢了,接下来又要送什么样的消息给孔祥新赌局” 千千摇头:“不是,我们设计这么久,就是为了这最后一局。这局没有胜负输赢,只是要利用他的信任告诉他一件事。”她把信纸递给了阿飘。 阿飘接过来一看,只见上面只写了四个字:撤大理寺。 朝廷授职时,状元是照例授翰林院修撰,榜样和探花则授翰林院编修,其余进士有的也入翰林院,有的则下发六部。 邈梵第一天去翰林院,穿着绣鸂鶒的青色月盘领右衽袍,看起来就如家门口的那株松柏,既英挺又清爽。 千千为他带上纱帽,对着那张俊脸叹气:“我怎么觉得你这副模样出门,满大街的姑娘小媳妇儿都要被祸害了呢。” 邈梵摸了摸脸颊:“你的意思是很丑” “我巴不得你丑一点。”千千笑着戳了他眉心一下,“快走吧你,别误了应卯的时辰。” 邈梵捏住她温暖柔软的手心,微笑道:“我会尽早回来。” 他主动凑近,轻轻在她唇上吻了一下。 千千惊喜之余略有娇羞,低眉扭身:“嗯,我等你。” 俩人还没温存够,门外忽然响起一道煞风景的声音。 “师父,师父我来接你了” 千千满腔旖旎都被打断了,抬眼看向邈梵,他也是一副无奈神色,扶着额头摇了摇脑袋。 周韬喊了几声无人回应,干脆上前拍门:“师父你起来了吗再不走就要迟了,师父” 千千恨恨跺脚,气冲冲地把门猛的拉开,周韬一个没站稳就跌了进来,正好匍匐在邈梵脚下。 周韬稍微抬眼,入目的是绣着鸂鶒的补子,再往上看就是长腿窄腰阔肩,然后是一张没有表情的俊脸。 他连忙爬起来,来不及掸去衣上的灰尘,笑呵呵问:“徒儿没撞着您吧师父” 邈梵瞥他一眼:“我没有答应收你为徒。” 周韬脸皮厚,面不改色说道:“不是师父您教我的嘛,收不收是您的事,但拜不拜是我的事,我就要拜你为师。” 邈梵:“” 这么有“悟性”真的好吗 邈梵叹气,颇为无力地望向千千:怎么办好像真的被缠上了 千千咬唇,走过来踮脚勾住周韬脖子:“我有话跟你说过来” 周韬几乎是被她拖拽走的,他拂袖挣脱了她,不悦道:“有话快说,我赶着和师父去翰林院。”一副恨不得甩开她独占邈梵的口气。 千千气不打一处来,叉腰瞪他:“你少给我得寸进尺” 周韬见她生气心情大好,笑眯眯道:“你放心,我会照顾好师父的,尽心尽力无微不至。” 千千气得磨牙,狠狠踢了周韬几脚,然后哼道:“师父师父师父他是我相公,你叫他师父,那应该叫我什么” 周韬一怔,随即沉下脸来:“不可能” 这下轮到千千眉眼飞扬了:“乖徒儿,叫声师母来听听。” 周韬怒目:“打死也不” “欺师灭祖的小兔崽子信不信我叫相公把你逐出师门”千千一巴掌扇上他后脑勺。 周韬捂着剧痛的后脑勺,两眼泪汪汪的,嘴唇嗫嚅:“师母。” “乖。”千千变脸比翻书还快,笑容满面十分慈爱地给他揉了揉痛处,“这样就对了嘛,不能忤逆长辈知道吗特别是对你师母我,一定要言听计从。” 周韬含泪点头。 “翰林院那里,你要多帮着我家相公,不能让他受人欺负,否则被我知道的话呵呵。”千千“亲昵”地捏了一把周韬脸颊,“好了去吧,一切交给你了。” 周韬按着痛得都快没知觉的腮帮子,终于和邈梵一起出了门,坐上轿子去往翰林院。 可是还没到,轿子就被人截住了,周韬钻出轿子什么都没看清,就被人套住了头一掌劈晕了事。而邈梵则被来人“请”下了轿,带着去了一座荒宅。 宅院很大,但路过之地皆是断壁残垣,邈梵跟着四个护卫打扮的人一起走,前后都被包围起来。他直觉对方没有加害之心,但也摸不准来意,只是隐约觉得来头不小,因为这些护卫看起来身手极好。 直到到了一间破屋面前,护卫们才停下了脚步,然后请邈梵进去,只说主人在里面等着他。 邈梵孤身进了屋子,迎面扑来一股霉尘腐朽的味道,甚至还夹杂了些许腥臭。 屋里很黑,幽暗得像是地府,只有零星白光从残破的窗户外投射进来,洒在一双靴子上。 屋里站着一个穿斗篷的人。 邈梵抬眸,看见朦胧的轮廓,并不是很清晰。他微微蹙眉:“阁下是谁” “你不是想知道葛密为何而死” 那人开口,竟是熟悉的音色,让邈梵诧异。 只见君九缓缓拉下斗篷,露出一张年轻却阴鸷的脸,“朕告诉你。” 作者有话要说:这个骗局的原型叫倒金字塔骗局,技术含量极低但又十分经典的骗局,在这个骗局基础上可以延伸出多个高端骗局,简单说来就是一场足球比赛,随机挑100个受害者告诉他们队会赢,告诉另外100个受害者b队会赢,假如结果队赢了,后100个受害者反正没失去什么,也不会有任何麻烦,从此不管他们 美人局第27部分阅读 - 美人局第27部分阅读 - 美人局第28部分阅读 美人局 作者: 美人局第28部分阅读 美人局 作者: 美人局第28部分阅读 就是,接下来只要将前100个受害者分为两组,告诉前50个人下一场比赛队会赢,告诉后50个人下一场比赛b队会赢,根据结果又筛掉一半的人,这样反复几次最后可能剩下三四个人,但对于这三四个人来说连续猜中了5场比赛,因而深信骗子绝对有能力猜中第6场比赛。 昨天的新闻太吓人了,叔觉得写文居然要冒着生命危险,吓得思考了一晚上人参 不过这次我大一定要挺住啊w 第83章 83地藏王 周韬醒来的时候在轿子里,他只觉得脑袋发闷,后颈处还残留了痛感。伸出手按了按颈子,周韬缓缓回忆起刚才的一幕,吓得他赶紧一把撩开轿帘大喊。 “来人” 轿夫稳稳当当地抬着轿子走,闻声一惊,赶紧回过头去问:“少爷怎么了” “停轿停轿”周韬几乎是跳下了轿子,然后绕到后方一看,还有一顶轿子跟着,他抬手示意那边的轿夫也落轿,然后冲上去抓开帘子。 邈梵淡着一张无欲无求的脸坐在里面。 “怎么”邈梵看见周韬,面无表情地吐出两个字,堪称波澜不惊。 “你”周韬觉得诧异,怔怔儿地问,“你没事吧” 邈梵略微抬眼:“有什么事” 周韬觉得邈梵有些怪怪的,他抓抓头,觉得后脑勺也怪怪的:“我们好像遇见打劫了的我记得他们拿麻袋套我的头,那些人呢” 邈梵摇摇头,一副完全不懂的样子:“不知道你说什么。” 周韬急了,跺跺脚又问轿夫,大家都不约而同地摇头,表情无辜又纳闷,弄得周韬狐疑起来。 “难道是我做梦”周韬自言自语,可摸着颈子痛感又如此明显,他疼得龇牙咧嘴,“嘶肯定有人打我好痛。” 邈梵从轿子里钻出来,抬眼平望,启唇:“到了。” “啊”周韬回眸,看见路边两棵古柏,茂密的枝叶后面隐约露出牌匾一角,鎏金的“翰林”二字夺目生辉。 翰林院有内堂五楹,邈梵跟着周韬进去,听他一边走一边讲:“西边是读讲厅,东边是编检厅。左廊围门内是状元厅,右廊围门内有二祠,朝南为昌黎祠,朝北为土谷祠。” 周韬已经打消了对刚才事情的疑虑,他觉得自己大约是睡着了做了噩梦,然后又很不幸地睡落了枕。 邈梵打量着这个三品衙门,与他想象的不大一样,似乎没有太多的官气,只有浓郁的文墨书香。 走过了前堂后面是穿堂,周韬介绍左为待诏厅,右为典簿厅。再后的一堂是后堂,此堂朝南,中有宝座。 “这个地方是给接驾用的,圣上驾临,咱们就在这里叩拜觐见。届时圣上与众臣赋诗纪盛,如果皇上高兴写了字,就会刻在碑上,放置到藏书库的后面。”周韬道。 邈梵闻言立即问道:“藏书库在哪里” 周韬笑道:“后堂的东西屋就是藏书库。院内东边有井西边有亭,中间有块地儿就是专门放置石碑的。那后边就不是办事儿的地方了,纯属雅园,有亭台水榭池塘楼阁,类似江南园林的风情,倒是值得一游。” 他还想带邈梵去江南园林那里转一圈,不过负责安置他们的官员已经过来了,是名翰林院侍读,于是二人便跟着侍读去了编检厅。 翰林院的人大约是奉了周相的命令,或者只是纯粹的看人行事,安排给周韬和邈梵的工作并不繁重,连修撰史书都没用他们,只让他们负责最后核查。 于是一杯茶一本书,就陪邈梵度过了在翰林院的第一日。 当然,还有一只聒噪黏人的周韬。 放衙之后,有些庶吉士已经开始做东摆酒请同僚了,邈梵则不参与这种“结交人情”的聚会,一心回家。 周韬像影子一样跟着他,送他回家之后才依依不舍地回到相府,盘算着第二天还要去接邈梵。 到家之后,邈梵没有出声喊千千,而是独自进了书房,片刻后抱了一堆东西出来,又独自去了后院。 掌灯了,千千在大门口等不到人,喊阿飘去翰林院问了一趟,才知那边早就放衙了,而据衙门的人说邈梵早就回了家。 小荷尽往坏处想:“该不会又是离家出走去当和尚了吧” “我又没惹着他,犯不着看破红尘。”千千思来想去,“你们出去找找,我在家里四处看一下,也许他留了信。” 当千千意外地在没人去的小偏后院儿看见邈梵时,只见他在面前焚香供佛,穿着僧衣袈裟,盘腿打坐手持念珠正在闭目修禅。完全一副双耳不闻窗外事的入定模样。 她气得上前就拍了他脑门儿一巴掌。 “回来怎么一声不吭地躲起来大伙儿担心你知不知道” 他徐徐睁眸,眼底似乎有些迷惘,开口怅然:“千千” “干嘛”千千没好气地挨着他蹲下来,发觉他面前的佛像似乎有些与众不同。此佛坐于莲华之上,左手持宝珠右手执锡杖,头戴宝冠身饰璎珞。她很好奇:“这是什么佛” “不是佛陀,是菩萨,地藏菩萨。”邈梵解释道。 千千不解:“佛祖和菩萨不都一样” “不一样,尤其是地藏菩萨,格外不一样。”邈梵收起念珠,双手捧起铜铸佛像,“楞伽经有云,有大悲菩萨,永不成佛。地藏菩萨的功德虽与佛陀齐等,却不现佛身,以菩萨身度脱苦罪众生。” 他的神情无比虔诚:“在释迦佛入灭后,弥勒佛尚未下生人间,那时的六道众生都由地藏菩萨来教化。所以他说要度尽六道一切众生自己才成就佛果。” “地藏菩萨立誓,地狱未空,誓不成佛,众生度尽,方证菩提。” 千千听得一头雾水,双手托腮瞪大眼看着他。 邈梵垂眸微笑:“我好像一直没有想通一件事,但刚才似乎又明白了一些,地狱不空誓不成佛世间秽恶,释迦牟尼佛在秽恶中成佛,而地藏菩萨也发愿要在秽土渡厄众生,这才是佛陀真义。众生无明,重贪嗔痴,若能还世间一片清净,即是功德,即能成佛。我一心求清净,却忘了清净如莲华,其实生于秽恶。” 他忘不了在荒宅,君九说的话。 “那道凌迟令,”君九的口气仿佛淡然无谓,又好似十分阴寒,“是葛密让朕下的。” 邈梵下意识反驳:“不可能”后半截话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他好像很了解葛密,又好像一点也不了解。就好像他知道葛密喜欢美酒和烤羊腿,但他不知道葛密为何要收徒,传道授业解惑他是担心自己满腹经纶无人承继,还是另有打算 “这是先生与我的一桩交易。”君九忽然变了称呼,言语中显露出对葛密的钦佩,“或者说好听一点,这是我们的计。” “肃清朝纲,剿杀逆贼,匡扶江山基业的计谋。” 君九笑容渗人:“这样的苦肉计,唯独葛先生才有胆识放手一搏,朕不过是个小配角而已。葛密一死,周相以为自己独大,朕只是他眼中的傀儡,于是防备渐轻朕终将得到想要的,你说是不是” 邈梵摇摇头:“得到又如何你难以心安理得。” 这种代价太大,即便将来君九傲临天下,难道就不会觉得愧疚 “你们佛家说这是罪业,会坏人功德,以后不能得道成佛,甚至下到十八层地狱受苦。但比起朕想得到的,所有牺牲都微不足道。我愿意为我之所求下地狱。”君九不屑一顾,转而忽然把手搭上了邈梵肩膀,“师兄。” 他亲昵的称呼让邈梵皱了皱眉:“何事” “我需要你帮忙,不仅是帮我,也是帮葛先生,你知道害死他的并不是我,是周相。”君九似乎笃定了邈梵无法拒绝,“听说周韬与你走得很近。” 邈梵垂着头,没有说话。 君九缓缓加重力道,按得他肩膀发痛:“我知道师兄你慈悲为怀,不愿意伤害别人,但是师兄,师父临终前让我带句话给你。” 邈梵终于抬眼正视他,见到那张年轻的脸庞含着说不清道不明的笑意。 “倘若杀一人能够救苍生,你杀还是不杀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你不杀他一人,却有千万人因此而死,这究竟是功德还是罪孽” 君九望着陷入两难境地的邈梵,没有步步紧逼,只是道:“不着急,你慢慢想,想清楚了来找朕。” 千千不知他脑中的千回百转,认真想了想他说的话,道:“出淤泥而不染,你说的是这个意思” 檀香燃尽,邈梵把念珠绕上手腕,起身微笑:“算是吧。” “我怎么觉得你打算一直当官呢官场是个污浊之地,你要当里面的白莲花”千千不高兴了,“咱们不是说好辞官去西域的嘛” “现在还不行。”他牵着她走:“你得多等我一阵了,娘子。” 千千撅嘴:“本来想告诉你一个好消息,现在不想给你说了我生气了” 他哄了一晚上才把她哄好,不过还是没能知道所谓的好消息是什么。 周韬每天都来接邈梵去翰林院,除了刚开始大伙儿都有些不自在,久而久之竟然还习惯了。正当他们对翰林院已经熟悉的差不多了,一切都在有条不紊地进行之中,某日的朝会上却发生了一件大事。 同属周相麾下心腹,且从来都与刑部和都察院连成一线的大理寺,竟然弹劾周相,大理寺卿孔祥不仅递了折子,呈上一堆证物,其中甚至有周相与他来往的书信。 此事引起众臣哗然,这种舍了一身剐也要把别人拉下马的做法当真不多见,孔祥这次是宁愿伤敌一千自损八百,也要拖周相下水了。 大家都揣测他因为什么事情和周相翻脸夺妻之恨灭门深仇 实在想不出来。 下朝之后,孔祥冲着面色铁青的周相冷哼一声,愤怒拂袖大步离去,周相极力忍耐还是难掩愠怒神色,也甩手而走。 刑部魏侍郎目睹这一幕,愕然地问身旁的詹涟台:“这是怎么一回事” 詹涟台摇头,思忖片刻抬步去追孔祥:“待我去问清楚。大家同朝为官,伤了和气不好。” 魏侍郎很赞同他的做法,也希望此事不要闹大,以免殃及自己。 孔祥见詹涟台走近,大手一挥道:“你别劝我这次我说什么也不会让步” 詹涟台风度翩翩地微笑:“我不是来当说客的,孔兄的心情我能体会,这次相爷做事确实急进了些。” “看来你也听说了,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幸好我这次受高人指点,先下手为强,否则早就一败涂地了”孔祥怒气冲冲,“我大理寺长久以来受制于刑部,听命于那姓周的老狐狸,我自认一直夹着尾巴做人,这些都罢了,那老东西竟然得寸进尺,居然想撤了我的大理寺此事我万万不会答应詹老弟,倘若我这次保不住大理寺,你的都察院也岌岌可危矣” “在下明白唇亡齿寒的道理。”詹涟台不疾不徐地说话,微微翘起嘴唇,“这一次,我一定站在您这边。” 作者有话要说:城市改造,通知我家的片区连续停电一周小妖精们能想象每天酒叔起床就没电,睡觉了电还没来的苦逼日子嘛隔壁邻居太酷炫,被逼得直接买了台柴油发电机但是你以为有电就万事大吉了吗丫的服务器没电,片区还是不能上网啊摔 好在现在停电时间固定下来了,白天停晚上来,叔争分夺秒的码字\o~ 另外酒婶儿今天急诊入院了,叔刚刚才回家已婚的感觉好像不咋美妙啊琐事太多 爱大家爱小妖精爱催更党,么么哒╭╯3╰╮ 第84章 84大智度 前朝的剑拔弩张似乎没有影响到翰林院中的平静。邈梵和周韬一直负责修书撰史,所以时常进出藏书库,库中典藏颇多,甚至有孤本的梵文经书,于是邈梵几乎一头栽进了藏书库,每日拿着纸笔进去抄录。 “师父师父” 周韬兴冲冲地从外面一头扎进藏书库,跑到坐在角落的邈梵面前,眉飞色舞又得意洋洋:“你猜我给你带了什么好东西” 邈梵正在抄写经书,闻言头都不抬:“什么” “你抄的这个跟我拿的比起来,简直一文不值。”周韬小心翼翼地从身后拿出一卷竹简,献宝似的送到邈梵面前:“大智度论梵本” 邈梵盯着那卷残破的竹简看了半晌,方才微微一叹,放下滴墨的毫笔,接过来打开:“哪里来的” 周韬笑而不答,只是说:“上次听师父你说大智度论传入中原丢失了梵文原本,现在传世的都是译本,可能会有残缺。我听了就四处打听,终于被我寻到了梵本的大智度论。怎么样师父你高兴吧” 对着周韬一副类似哈巴狗吐舌头讨好主人的表情,邈梵还是木着一张脸,问:“你懂梵文” 周韬正等着他微笑赞许自己,哪知却被这么一问,怔了怔摇头:“不懂。” “嗯。”邈梵了然地点点头,然后什么也没说,只是把竹简收起来随手放到一边,拾起笔又开始抄录。 周韬皱皱眉头,凑过去道:“你怎么不高兴” “没有不高兴。”邈梵淡淡道。 “那也没有高兴”周韬气急了,一把拂掉了纸笔,非要把竹简塞进邈梵手里,“我送你东西,你不道谢也就罢了,全算作我当徒弟的孝敬师父可是你怎么看都不看一眼,你这样这样简直是把我弃之如履糟践我的心意” 邈梵无奈抬眼,盯着他气鼓鼓的脸庞,眉梢一抬:“弃之如履” 周韬对上他澄澈的眼睛,脸颊微微发烫,心虚地垂下眸子:“我我是指你把我送你的东西不当一回事,弃之如履” 邈梵微微一叹:“从明天开始我教你梵文。” “啊”周韬吃惊,挠了挠头,“为什么” 邈梵轻轻笑道:“若是不教你点什么,岂不是辜负了师父这声称呼” 周韬窃喜,但又觉得这样还是不够,低声道:“梵文有什么好学的,我不想学其实只要跟在师父身边侍奉左右,徒儿就觉得很好了。” “教你也不为别的,起码让你不再受骗。”邈梵摇摇头,指着竹简道:“这卷经文是假的。” 周韬咋舌:“假的不可能啊我花了两千两呢”话都脱口问出了他才赶紧捂嘴,一副懊恼模样。 两千两这个数目也把邈梵惊到了:“你在哪里买的” “是一个得道高僧给我的。”周韬负手在背,在屋子里来回踱步转圈儿,“我在街上遇见他,他一副慈眉善目的样子,不像坏人。他说我有佛缘慧根,而且他有一些典籍想送给有缘人,我想着也许有你喜欢的经文,于是就跟着他去了,然后我在他的破庙发现了这本梵文经书,我问他是什么经,他告诉我是大智度论。” 邈梵问:“所以你就买了” 周韬懊悔摇头:“没有,我让他卖给我,他不肯卖,只说赠给有缘人,让我拿走分文不取。我瞧那座寺庙破破烂烂的没有香火,又觉得他是个好和尚,所以就捐了些功德钱两千两。” 听到这里,邈梵哑然失笑:“你被骗了,这本不是大智度论。其实智论传入中原,是龟兹国的鸠摩罗什法师所译,但谁也不知道他是在何时何地得到了梵文原本,也不知道梵本的作者是谁有人说,也许是鸠摩罗什写下了大智度论,只是因为他的译本皆是经典,所以别人把这本原著也看做了译本之一。” 周韬气得跺脚:“可恶的老秃驴竟敢骗我看我不把他揪出来剥皮抽筋” 邈梵乜斜,声音含着警告:“休得口出恶言。” 周韬一下恨不得吞了舌头,万分后悔刚才气昏了头,居然在邈梵面前说了“秃驴”两个字他连忙自打嘴巴:“徒儿错了是徒儿自己笨,怨不得别人,那个老秃和尚,我不会找他麻烦的。” “这本虽不是智论,但也是佛教经典之一的金刚经,你学习梵文用这本正好。”邈梵把竹简交回到周韬手上,“此经文有六种译本,你学会梵文先看原本,再看译本,会大有获益。” 周韬捧着沉甸甸的竹简,仿佛看见白花花的两千两银子,他强忍着肉痛点头:“好。” “时候不早了,我要回家了。”邈梵透过窗户抬头看了一下天色,收拾了纸笔就离开藏书库。 周韬赶紧跟上去,照旧把他送到家门口,然后才打道回府。 临走时周韬瞥了眼兜里的竹简,心头还是愤懑难平,不过却忽然灵光一闪想起什么事来,喊住了邈梵。 “师父不对啊,那个老和尚怎么知道我想找大智度论我又没告诉过他,也没告诉过别人,他根本不可能一早设局骗我。”周韬抓耳挠腮不明白,“会不会他也不懂梵文,而且也误以为这本是智论,一切都是巧合” “世上哪有这么多巧合。如果你想求证,不妨再去一趟那个寺庙,看能否找到人。”邈梵站在门里面,转身回眸,脸上带着无奈的笑意,“其实设局的不是那名老僧,而是另有其人。” “一个对你我知根知底,而且喜欢骗人的人。” 周韬恍然大悟,咬牙切齿正要撸袖子冲进门去找那幕后之人算账,可是邈梵已经“砰”的把门关死了。 邈梵进屋的时候只见满屋子的布匹,简直堆成了山,而千千就坐在“群山围绕”的中间,拿着剪刀剪布玩儿。至少在他看来是这样的。 “娘子。”他被几匹布挡住了去路,只好站在两三步外的地方出声喊她。 千千手中的剪子划过布匹发出嘶嘶声,她心情似乎不错,说话音调轻快:“相公你回来啦” “嗯。”邈梵挪开几匹布,终于顺利来到她身旁,挨着她坐下,“怎么买这么多布” 千千盯着手里的布条理所当然:“做衣裳呀。” 邈梵哑然失笑:“这么多给全家人做也用不完。” “讨厌,好像剪坏了算了不要了,重新裁。”千千扔掉手里那块巴掌大的布,指使邈梵,“相公把那匹绿色的布拿来。” 邈梵抱来布,和她一起把布展开,看着她裁成小块,不禁问道:“太小了吧你是打算全做成手帕么” 千千笑了笑:“不告诉你。” 她近日来都有些神神秘秘的,邈梵觉得她似乎藏着个秘密,但又不像是秘密,而更像一件值得高兴的好事,只不过她暂且没有说出来和他分享罢了。 邈梵不是追根究底的性子,也没有多问,环视了一圈屋子,叹气道:“买这些东西的钱你又骗人了” “是啊”没想到这次千千爽快承认,甚至还主动交代:“两千两,分了别人五百两,我得一千五。” 邈梵板起脸,拖长声音喊她:“千千” “别想让我把钱还回去,这是我该得的。”千千捧着脸笑,“周韬是你徒弟,我就是他师母,徒弟孝敬师母,天经地义呀。” “那你也不该骗他” 千千努努嘴:“我又没强迫他买,经文是白送他的,人家鲁叔叔写得可辛苦了,还要模仿先秦的笔迹,还要把竹简做旧你以为这些容易呀是他自愿要捐银子给寺庙,这是积功德的事,你让他把钱拿回去,岂不是坏了他的功德你想他死后下十八层地狱啊” 说歪理邈梵说不过她,他道:“既然是捐给寺庙的钱,你拿走做什么” “我没全拿啊,我捐了五百两呢,我也积功德了”千千大言不惭,“而且周韬跟着你修习佛法,孝敬我就等于孝敬你,孝敬你就等于孝敬佛祖,这样说来,他真是一个虔诚的佛门弟子” “你”邈梵彻底拜服在她的歪理邪说之下,笑着揽过她的肩,又爱又恨的口气,“你什么时候不再这么顽皮就好了。” 千千还嘴道:“你什么时候不再这么呆也好了” 他笑着,低头去寻她的唇,刚碰到一下就被她推开了。 “不行不行”千千把他推得远远的,神色忌惮,“今天你睡书房,不对,应该是以后你都睡书房。” 邈梵一愣:“为什么” “因为”千千的眼珠转了转,弯腰捧起地上的布,理直气壮道:“我和小荷要做衣裳,做完之前你都不许回房睡觉” “” 当周相遭大理寺卿孔祥弹劾的消息传到翰林院,朝廷也派了另外的人来,要从翰林院选这批进士到各部任职了。 邈梵耳闻了周相的事,本与他无关,但见到周韬还是出言关怀了一下。 周韬无所谓的表情:“每年弹劾我爹的多了去了,这么一两个跳梁小丑不用放在心上。大理寺那么好的衙门,被孔祥那个窝囊废弄成这样不上不下的位置,换了我早就把他撤下了,就是我爹念着旧情没有动他,不然只消在皇上面前说出实情,孔祥他还能蹦跶这下也好,我们不找他麻烦他倒自己送上门来了,师父你等着瞧,这次姓孔的乌纱帽肯定保不住。” 邈梵若有所思:“大理寺掌国之刑狱,大理寺卿自古就位列九卿,可谓权位并重,而孔大人如此行事也许真有隐情” 周韬没在意他说什么,而是问道:“师父,你喜欢朝廷里那个部司要不咱们哪儿都不去,还是留在翰林院吧。” 邈梵摇头:“这次是诸位大人选我们,不是我们能选的。” “其实我可以去” 周韬话只说了一半,就被外面来的人打断了,说是有人点名要见他们二人。 周韬有些闷闷不乐:“多半是我爹派的人,不知是去哪个地方,千万不要是兵部之类的” 竟是詹涟台。 他的外表仍旧一丝不苟,眉眼却含着亲和的笑意,这让周韬松了一口气。 “见过先生。”周韬向他行礼,他抬手道:“不必多礼,这里是翰林院,我们日后便是同僚。”说完他侧目邈梵,“可还习惯” 邈梵点点头:“一切都好。” 詹涟台微笑,开门见山道:“现在我手上有一件要紧的案子,都说新科进士里藏龙卧虎,所以我斗胆开口向圣上讨要两个人,去我那里协助查案。那么你们可愿意来都察院” “当然。”周韬率先回话,跟着詹涟台他自然放心,只是不知邈梵 他望向邈梵,正准备对他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可还不等他开口,邈梵已经答应了詹涟台:“好。” 这个答案让另外两人满意之极。 周韬欣喜过后又不禁好奇:“先生,是桩什么案子” “说来你们肯定有所耳闻。”詹涟台道,“正是大理寺卿孔大人弹劾相爷一案,圣上有旨,此案涉及内阁和大理寺,而刑部又在相爷管辖之下,不便插手。于是就交给都察院查办。” 周韬微微惊讶:“查我爹那我” “无妨。”詹涟台拍了拍他肩膀,“我向圣上提起过此事,圣上说吕氏春秋有云,举贤不避亲仇,虽然涉案之人是你的父亲,但我相信韬儿你一定会秉公处理的,对吗” 周韬没有迟疑,严肃地点了点头。 作者有话要说:顶着锅盖上来更新 之前酒叔确实是玩儿去了,和酒婶出国补过蜜月,前后加起来大概两周,其实叔回来有几天了,一直没码字,就是耍懒了啊啊啊完全不想工作的节奏不行拖延症是病要改再耍就剁酒婶儿的手真的 听说叔离开的这段时间各种血雨腥风你们都还安好吗我大保得住吗 第85章 85照磨所 邈梵和周韬随着詹涟台去了都察院,本以为会到司狱司观摩审案,却不料被打发到了照磨所。 所谓照磨,即是照刷磨勘之意。都御史职专纠劾百司,辩明冤枉,提督各道,为天子耳目风纪之司。而每年都察院都要勘察官员政绩,评定优劣,整理成卷宗保存在照磨所里,必要时供呈天子御览。 “大理寺卿和相爷都是举足轻重的人物,皇上左右为难,所以把这件差事派给了我。”詹涟台向二人这般解释道,摊手无奈,“烫手的山芋总要有人接着,现在文武百官都盯着都察院,我们总要做些事堵住别人的嘴。” 周韬莫名其妙:“在照磨所能做什么” 詹涟台笑而不答,招手示意二人跟上,带着他们进入存放卷宗的库房。库房里没有窗户不见天日,鳞次栉比的书架上摆满了密密麻麻的卷宗,表面堆积着厚厚的尘埃。 周韬一脸嫌弃,掩住口鼻扇了扇风:“脏兮兮的咳咳。” “这些,”詹涟台随手抽出一卷文书,只见卷轴上贴了纸条,写着人名,“每三年朝廷对百官进行磨勘,于是政绩的考录都写在这些卷宗里面,自开国至本朝,从一品到九品,上至太师阁老,下到县令主簿,无一遗漏。” 邈梵仔细看了一下书架,发现是以年号为顺序的排列,他不禁往前看去,似乎想探寻一些过往历史。 詹涟台微微一笑,把手里的卷宗扔过去:“接着。” 胸口被撞得有点疼,邈梵抬起胳膊捧住了卷宗,抬眼看向詹涟台,只见他说道:“大理寺孔祥不会无缘无故弹劾相爷,我要你们找出他的目的,或者说同谋,甚至是主使。” 周韬讶异:“就凭这些不知道说什么的玩意儿怎么找” 布满尘埃的晦暗房间,詹涟台依然一尘不染,他含着恰到好处的笑容道:“别小看了这份卷宗,说过的话只要不承认,就没人知道你是否真的说过,但做过的事永远不可能抹杀,特别是还被记了下来,封存在此地。字里行间,总有蛛丝马迹留下。” 邈梵认同地点了点头,周韬也没有反驳。 詹涟台的目光平淡地掠过邈梵的脸庞,踱步到一列书架旁,一边翻找卷宗一边好似闲话家常:“檀公子年方几何” 邈梵实话实说:“师父说是永昌二年捡到我的,当时我还不到一岁,尚在襁褓。” “永昌二年啊”詹涟台看起来若无其事,好像真的就是随口一问,“我记得孔祥似乎就是永昌年间的进士,不如我们就从那个时候查起罢。” 邈梵和周韬是来做帮手的,詹涟台说什么他们就做什么,但是周韬觉得奇怪,詹涟台吩咐完毕以后并没有走开,而是命人泡了茶来,陪着他们翻阅卷宗。 “先生,”周韬没有耐心,看了一会儿就觉得枯燥,凑到詹涟台身边说话,“您是哪一年的进士呀” 詹涟台没答话,揭开茶盖儿撇了撇浮沫,眼皮也不抬一下:“你看完了” “看得七七八八了,眼睛有点儿发酸”周韬揉揉眼眶,继续追问,“先生教我多年,我都不知先生是哪一年的进士,您学识这么好,该不会是当年的状元吧” 邈梵听见周韬这么说,不禁抬头望过去,也有些好奇的样子。 詹涟台迎上他的视线,弯了弯唇角:“其实说起来,我也是永昌元年离开了家乡,来到京师的。” 周韬从未听过詹涟台说以前家里的事,赶紧拉着邈梵一起围住他,兴致勃勃地要听从前的故事。 “先生的家乡在哪里来京师是做什么永昌算起来那个时候您不过十几岁,怎么就背井离乡了”周韬像个炮仗一样噼里啪啦,问个不停。 詹涟台垂眸,指尖摩挲着茶杯边沿,不疾不徐道:“我的家乡是个不知名的小地方,离京很远,因为一场变故,家中亲人都不在了,于是我带着幼弟离开了那里。” 周韬吃惊:“您还有兄弟怎么没听说过啊。” “离家不久,我就与他失散了。”詹涟台顿了顿,抬眼笑道,“其实也不是失散,当时我穷困潦倒,实在别无他法,便把他送给了一户农家收养。” 周韬若有所思:“这也是迫于无奈那您后来回去找过他吗” “找过。” 邈梵默不作声地听着,倏然察觉一道灼热目光落在自己身上,他循着看过去,却见詹涟台别过脸去,对着周韬说:“但没有找到。原来我离开没多久,那个地方就发生了瘟疫,农户一家不幸染病身亡。” “太遗憾了。”周韬唏嘘不已,很为孑然一身的詹涟台惋惜。 詹涟台轻轻摇了摇头:“生死之事听天由命,也许他跟着我并不会比现过得好。”他一派云淡风轻的样子,“如果他还活着,大概跟檀公子差不多年纪。” 邈梵听他提到自己,双手合十做了个佛礼:“令弟脱离苦海早登极乐,南无阿弥陀佛。” “都说好死不如赖活着,我觉得活着怎么都比死了好,嘿嘿。”周韬笑嘻嘻抓抓耳朵,趁着詹涟台愿意说,追着又问,“那您在京师安定下来以后,这么多年怎么没想着成个家呢” 邈梵一怔,没想到周韬会问这么失礼的问题,皱皱眉头正要开口,不料詹涟台已经回答了:“不合适。” 周韬觉得今天詹涟台格外亲切,嬉皮笑脸地说:“先生您就别谦虚了别人不知道我还不知道,整个京师的闺秀千金可都望着您呢,您这一身风骨出去,什么样的青年俊杰比得上啊这压根儿不是合不合适的问题,而是您眼光太高,看不上那些庸脂俗粉。” 詹涟台被他这番拍马屁的“真话”逗笑了:“韬儿,你还真是我腹中之虫,一清二楚。” 周韬眨眨眼:“那您有意中人吗” 詹涟台脸上的笑容渐渐隐去,他垂下眼帘,沉默须臾才启唇:“曾经有一个。” 也许不是曾经,而是今生今世永远都是那一个。 “能入先生的眼,不知是怎样的绝世美人。”周韬憧憬想象着,“我听老一辈的人讲,十几年前有位名动京师的虞美人,是彼时御史家的夫人,不知先生的意中人与虞美人相比,是否更胜一筹” 当年他是卑贱的牧马奴,她是尊贵的御史夫人,可他们如此大逆不道,竟然打算长相厮守。 如今他已是左都御史,比她丈夫的官职还要显赫,但她早已红颜凋逝,只留给他一抷黄土和一支染血的玉钗。他们早就天各一方。 配不上的时候拼了命想让自己配得上,可等到配得上了,那个人早就不再原地等他。 詹涟台冷了脸,起身道:“先走一步。” 直到他跨出了房门,周韬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冲着背影喊:“先生您还没回答我呢我们还要看到多久才能回去啊先生先生” 詹涟台置若罔闻,步履匆匆地离开了照磨所。 “师父,你说先生是不是生气了”周韬闷闷不乐地问。 邈梵叹道:“我不知道。也许詹大人有什么不想提及的往事吧,算了别多想了,我们还是先看卷宗要紧。” “我没心思看那些不耐烦的东西。”周韬托腮,猛地一拍大腿,“既然先生不愿说,干脆我们自己找。他说是永昌元年来的京师对吧就从那里查起。” 这厢邈梵和周韬被詹涟台困在照磨所查阅卷宗,那厢詹涟台又约了千千见面。怕她不来,他还特意吩咐阮七拿匣子做饵,说要归还于她。 黄昏时分,千千姗姗来迟。 她打着哈欠恹恹的样子,见了詹涟台没有好脸色:“又找我作甚么唔好困。” 詹涟台望望天色:“现在就睡觉是否为之尚早了” “要你管”千千狠狠瞪他,摊开手讨要,“把我的东西还来” 詹涟台捏着扇柄朝她手心里打了一下,笑道:“迟早会还你,急什么,你这模样像只讨不到东西的小狗,哈哧哈哧的。” “你才是狗狗嘴里吐不出象牙”千千恶狠狠还击回去,还踢了他一脚,“不还我走了,谁稀罕跟你磨叽” 詹涟台顾不得发疼的膝盖,伸手拉住她:“别忙,我有正事找你。” 千千不耐烦甩手:“有事说事,不准动手动脚。” “那你跟我来。” 詹涟台把千千拉到一家酒馆,点了一壶寻常酒酿。 “我不喝。”千千推开杯子,“我要喝茶。” 詹涟台只好给自己斟酒,有些嘲讽她的意思:“你这样的老江湖还怕我借酒行凶” 千千嗤之以鼻:“谁怕你,我是为了反正不想喝。” “我劝你喝酒,是因为酒壮人胆。”詹涟台又把杯子推过去。 “我像是没胆的人么哼。” “那就好。”詹涟台嘴角噙笑,眸子神色却显得凝肃,他端起杯子抿了一小口,说话酒气微醺缭绕,“我要把你引荐给周相。” 美人局第28部分阅读 - 美人局第28部分阅读 - 美人局第29部分阅读 美人局 作者: 美人局第29部分阅读 美人局 作者: 美人局第29部分阅读 者有话要说:这两天小表弟来我家,酒叔表现出了已婚妇女贤良淑德的优秀品质onno哈哈哈~但小妖精们造这个12岁的小学生体重是几位数嘛160斤虽然不是熊孩纸但是个胖孩纸,我今天还卤猪蹄蹄给他吃了没有肉他不能活 我好像旧文被发了很多黄牌,我去改大你尺度这么小,一定要保住啊么么哒╭╯3╰╮ 美人局第29部分阅读 - 美人局第29部分阅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