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珠蒙尘》 分卷阅读1 珠蒙尘 作者:珠玉买歌笑 分卷阅读1 珠蒙尘 作者:珠玉买歌笑 文案 独步九曲阆苑里, 绿池生莲花。 回眸一顾余飞白, 碧桃掩槎桠。 风起江波月出焉, 丹心雪映怀。 江畔纤纤兰草生, 玲珑意难解。 庄周一梦难再寻, 仙人抚玉机。 十三年前,少年得意载酒行的独步寻在乞巧节的花灯会上从水中捞起了一身狼狈的顾飞白,教他武功,助他报仇。 十三年后,顾飞白害得独步寻一身冠绝天下的武功尽散,犹如废人,又涉种种险境,身无所恃之际,处处受制于人却忆尽前尘旧事。 内容标签: 搜索关键字:主角:独步寻 ┃ 配角:阿七、江蓝笙、顾飞白、庄玉机、庄弈然、独步勿念、庄玉戚 ┃ 其它: ☆、桃花面 【从来纷扰江湖事,掩尽黄卷不肯息。】 我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自己会沦落至斯,像一条老狗一样匍匐乞食。 我十五岁辞别师父出岛,仗剑走马,几年间悠游于江湖,独挑了江湖上几大为祸一方的毒瘤势力,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因而机缘之下结识了不少人物,西至朔漠,东及海滨,北至故燕,南踏岭南,五湖四海,可谓知交遍天下。 当然,因着性格使然,却也任性妄为,颇为傲物,随性做了不少恣意之事,为许多自诩为所谓正道之人士所诟病,惹得满城风雨,仇家也如知交一般,遍及天下。 可我从来未想过,自己不得人心至斯,如果没有被那个最得力、最信任的人背叛至此,我想自己一辈子都不会有如今这般在如此惨淡的光景下凄凉地反省自己此生的过错。可是我绞尽脑汁也想不明白,我因为什么、又是从何时起埋下这一祸根,被前一刻还言笑晏晏温柔和顺的人算计专营,恍恍然就被架空所有,成了一只人人过街喊打的老鼠!更可恶的是,那人不知使用了什么手段,竟然让我一身傲世的武功尽丧,成了一个连只有三脚猫功夫的强盗都打不过的人! 我自认得罪了不少人,但却无愧于他! 是的,我坦然承认,我好美色,正如我好美酒,并且男女不忌,荤素皆宜,而这个人恰好就有那么几分姿色,虽然是个男人,也许会存着被折辱了的心思,但是这等事我向来遵行你情我愿的原则坦荡磊落,其他什么下作的手段从来不屑,就是在此事上,我也并不觉得亏疚于他。 心中愤愤然,却无可奈何,此刻这一身破落,还处在一座眼见随时可倒塌的破庙当中,追忆往昔徒增悲凉,只觉腹中饥肠辘辘,随手拣起滚落在稻草上、干硬灰黑的半个馒头,这还是昨日早上,一个乞儿看见自己浑身是血地躺在破庙里的稻草堆上,心生可怜才放下的,可惜当时被自己一臂挥落在地,当时还自认为运功化毒不过转瞬之间,待得一身傲世武功尽归我身,血洗前耻刀剐叛徒不过日耳,现在想想当初轻敌如此,也真是不识好歹。 此刻将这隔夜的馒头放在嘴中咀嚼,望着门户大开四面漏风的庙宇外疏星几点,明月微凉。虽然自出世来从未受过这般待遇,嗯,味同嚼蜡,却也尚可果腹。 正自心酸悔恨,一个声音却突至耳中,刻薄尖锐:“哈哈!想不到老天有眼,独步寻你也有今天!” 我一口干馍馍尚未咽下,正好卡在喉咙中,被这突至的声音一吓,差点噎死。 “你倒是很开心。”我顺平猛烈咳嗽后的呼吸,不满他此刻幸灾乐祸的态度,不过想到他一向如此,也并未伤心,只是又念起自己有内力傍身时,三丈之内的任何风吹草动皆逃不过耳目,何至于狼狈至斯,想罢,摇了摇了头,眼下摆脱眼前困境才是正事。 却看眼前,那身形还是个少年,只见来人一身葱绿,缓带青衫,形如拂柳,行止之间自有流风回雪之韵,虽然此刻火光昏昧,却也看得出,面前这人,色似春晓,眉若墨画,菱唇不涂而丹,一双桃花眼清丽绝色,五官还有些可爱的稚气,只可惜性子不讨喜,语中含刺,扎人的很。 现在这少年走至身前,似笑非笑地俯身看着狼狈坐在地上的我。 “是啊,我也想不到我会有今天,这般狼狈,倒是叫你见笑了,只是今后只恐怕要叨扰数日,麻烦你了,小师弟。” 这个小师弟,从小和我一样,也是孤儿,不知自己爹娘姓甚名谁,在被师父从腌臜的犄角旮旯里捡回来之前都以为自己是石头缝里蹦出来的,只是我跟了师父以后,有幸得了师父的姓氏——独孤,又赐名寻,那时整日随着师父在岛中习武,只见花开不记年,某日却见那踏浪临风而来的孤舟之上一个小小身影畏缩在师父身后,那年春天,桃花正盛,开至绚烂灼灼逼人眼目,正是花开第七日。 那日师父负手而立,望着繁花满枝道:“阿寻,我为你从外面带回来一个伴,就唤······阿七吧。” 于是阿七也跟在我屁股后面学武,只是对于武学之道上似乎有些痴笨,走得磕磕碰碰,阻塞滞碍,异常艰难,直至某日,跑到我跟前,拳头攥得死紧仰头说“独步寻,我想明白了,武道上你天分太高,我究其一生恐怕也赶不上你,所以我决心要另辟蹊径!你等着吧!”嚎完这一句,他就撒丫子一溜烟儿跑掉了,跑得太急撞到一株桃花树,霎时间繁华乱坠如红雨,桃花满心满眼,灼灼其华。 那一年我十五岁,他七岁,数月后我便一人一马一剑,跑出了那座孤岛,跑到了广阔的江湖,跑到了纷乱的人世,与他之间,山高水远,音讯鸿杳不可寻。 心念只在一瞬间,我扯回思绪,面无表情地擦尽手中的面包屑,正色道:“先借个地方住住,再助独我恢复功力吧,之后的事,我自会解决。”我说的很轻松,自然,在我心中,这事是不需要商量的,而被人算计至此的事,事关内丑,自然不能假手他人,等自己的功力恢复——不需十成,六七层足矣,便足够碾死那个他了——顾飞白!。 眼前少年待我话落,却只是挑了挑眉,隔着篝火看我,脸上神情却是似笑非笑。 场面一时尴尬,却让我有些难堪。并非没有意识到他话中的调侃,让他先说出这番话来,本来也是十分不易,落难之时,第一个想到阿七,一是情势危急,与他联系最是容易,不容我思索他人,且因为他当年未负自己的那句“另辟蹊径”小小年纪就成为当今天下医毒鬼手,也许正好可解身上所中奇毒,而师父逝世之后,阿七便为无名岛之主,在我疗伤之时也有个落脚之处,因此便存了现在恐怕寄人篱下,仰人鼻息的想法,因而愿意多顺着他的心思。 然而我在江湖中相交甚多,他若无心也不可强求,免得到时候再生祸患,于是一时脱口而出:“既然你 分卷阅读1 - 分卷阅读2 珠蒙尘 作者:珠玉买歌笑 分卷阅读2 无心帮我,也罢,······” “呲~你是说江蓝笙?”阿七语出不屑语气之中甚至还夹杂了一丝莫名其妙的厌恨,提起江蓝笙,他似乎总是如此,我“不远了,东南三十里外,正与你的情人打得火热。” 虽然说得暧昧不明,但我知道,他是说江蓝笙此刻正被人缠住无法脱身,“打得火热”恐怕还是一场恶战,而缠着他的那一人,不是其他,正是此次背叛我至斯的叛徒——我狠狠地捏紧拳头,低头不语。 三十里,不远了,若在平时,凭江蓝笙的“一步千山雪”到此地不过盏茶的功夫,想知此刻必是情势凶险以及,才没能赶过来······若在平时,我早已前去助他一臂之力,但此刻却无能为力,任人鱼肉——想到此,只能咬着牙关,将手掌攥得更紧,“废话这么多,愿不愿帮我,只需一句话······”平静心绪,仰头,直视着少年的眼,见那眼中不经意的淡薄,原来多年之前桃花树下,师兄弟情谊早已翩然淡却,自己却还不知么······心中思虑着其他生路,然而只是不甘,闭上眼睛,轻轻添了一句:“阿七。” 这一声太过清淡,自己都疑心有没有唤出了,许久的沉默,寂静中只听篝火燃烧的“哔伯”声响。 “独步寻,你这是做什么样子给我看!?”一声轻斥,肩膀被一把抓住,整个人竟被看似瘦弱纤细的阿七提着站了起来,他凝眸细细看我,声音竟有些轻颤。“独步寻,你知不知道你这副样子丑的紧!”说罢,手出如电,捏着我的手腕诊脉,只是很快却又放下,脸色不愉,却只字未提。我一口气提起,想说什么,却又咽下了。 “如何?”我还是忍不住出声问道,原本因数百次运功化毒的尝试而力竭的身体,早已支撑不住,方才一直盘腿座着,被他这一提,气血不畅,差点晕厥,强自稳住身形,敛神静气,指尖却已扣肉掌肉之中了。 “像是中毒,但前所未闻。”阿七皱着眉头,凝神说道,又看我一眼,嗤笑一声“死不了。” “也罢,毒可以慢慢解,先带我回岛。”现在身体也是强撑,他那一声清斥不啻当头棒喝,好不容易逃出来,眼下最要紧的便是转移到安全的地方。 没想阿七却是在这时候停顿了,他死死握住我的手腕,低敛眉目,我半倚在他身上,只见他清丽的眉目如丹青描画般,纤长的眼睫轻轻颤动。 半晌,“独步寻,你可真心愿意随我回岛?”声音竟是难得的温和婉转,低哑莫名。 我心中一跳,却不知为何,只是答道:“这可不像你说的话,我们快走吧。”虽然这毒阿七并未接触过,但凭他的手段,想必要解,也不是什么难事。我凝神想听听东南方的动静,却是怎么也做不到,但愿江蓝笙能撑得住。 作者有话要说: ☆、美人颜 【长恨人心不如水,等闲平地起波澜!】 一路上乔装打扮,谨言慎行,甚至为掩人耳目,刻意连以往的故交都未联络,可依旧被顾飞白发现了。 那日,与阿七往东方数日往疾行后,在一处花楼下榻,虽然我不是十分赞同寻这样的一个地方休息,但花楼中龙鱼混杂,一方面刻意掩人耳目另一方面也可以打探消息。 阿七安顿下我,对我说,要解我身上之毒,需要几味极为特殊的药材,必须他亲自去寻才能保证万无一失。临行前,他又召来一名会唱曲的女子来我房中,点了她的穴道,只让她可以开口唱歌,又威胁到,不给我好好唱歌就杀了她。 可怜那美貌姑娘唱的真真是伤心哀婉,我见犹怜,可我现在也是自顾不暇,虽然被阿七试过药,下过针,身体依旧十分虚弱,只坐在精致富丽而装饰暧昧的床上,听着小曲,不愿动弹。 此刻花楼中却突然乱了起来,正想出门探看究竟,只听一声大喊,顿觉如中霹雳,呆愣当场。 “独步寻!”一剑劈了雕花门的青年一身玄衣,身形修长,桃花为面而娟眉飞扬,嘴角擒着一抹轻笑灼然不可逼视,只是语调冰冷,眉梢一点朱砂痣艳如红泪,更衬得其莹润肌肤欺霜晒雪。 突然发现这么多年来还是第一次这么仔细看他,十三年前,我将稚弱少年的他刚刚带在身边的那段日子,那时候少年是柔颜媚骨,真真是一朵盛开在绿波之上的灼灼菡萏。 转眼十三年已过,小小少年不知何时长成了青年,只是其光彩非但没有被岁月销蚀,反而更添一种动人心魄的卓然无俦,铁树红梅,苍劲而冶丽——变了!是啊!早就变了!变得是不止是气质风度,还有一副心肠,而与十三年前最大的不同就是——当初的少年,连提剑的力气也无! 因为现在,来人正手握宝剑,那幽寒的剑闪动着妖异的红芒,剑尖正直指着自己的额头,我还记得——那剑名为“赤魅”,还是自己融化“藏蛟”,亲力锻造,送给新情人的礼物,当然,我更愿意称其为“定情信物”。 甚至那握剑的姿势,都是自己所喜欢的。 长恨人心不如水,等闲平地起波澜! “顾飞白······”所谓仇人相见分外眼红,我强忍住跳起来一刀劈死眼前这人的冲动,忽视那抵着自己额头的冰凉异样感,维持面无表情,语调淡漠,就像无数个以往一样。 “你倒是好得很那。”顾飞白眼光一扫瑟缩在角落里此刻抖得像只鹌鹑般,方才那唱曲的姑娘,蓦然收敛笑容。 “岂有不好的道理?”我依旧一脸淡然,现在功力没有恢复,不能和他硬碰硬,阿七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最好能稳住眼前的人,能拖一时是一时,“这毒是你下的吧?”,在他挑眉正欲开口之时,我挥挥手让他噤声,不屑道,“枉你数年经营,苦心谋划,在玉面毒医的手下,不过朝夕可解。” “哦~”当年的顾飞白不愧有能让自己将十二式揽月摘星剑法倾囊相授的资本,其声也如其人一样,丝丝入扣,清朗之中带着一丝莫名的蛊惑意味,“那这么说,你的毒可是解了?”顾飞白虽是这么问,话语间却无丝毫的惊异,仿佛胜券在握。 从他的口中得知这确实是一味“毒”,然而听他的语气,难道他料定这毒无药可解? 我镇定如故,甚至还带了点笑意,“猜得不错,有‘玉面毒医’相助,虽余毒还未清,但已恢复了三分功力,与你之间,还有一拼之力。”我刻意加重了“玉面毒医”这四个字,顾飞白对于我与阿七之间的关系,清楚得很,而阿七的手段,早已声名在外,不怕他丝毫不动摇,我只说恢复了三层功力,也是为了进一步加深他的怀疑,可他的武功修为都是我一手教授的,却是还 分卷阅读2 - 分卷阅读3 珠蒙尘 作者:珠玉买歌笑 分卷阅读3 有一拼之力,若真动起手来,鱼死网破。 顾飞白对我的话并未作出回应,有的只是那抵在我额间的剑尖一转,一缕猩红从额间蜿蜒淌过鼻翼面颊,顺着唇瓣滴落在衣襟上。 看着我的血划过的痕迹,他突然笑出声来,刹那间如妖娆的红莲破水而出,只是美好的音线在这幢静谧的花楼里显得有些渗人。 “阿容,”我有些愣怔,微笑着凝视着他,这样唤他,言容这个字还是在他加冠时我给起的,只是许多年不曾这样称呼他了,我定了定神,语调恢复平静,甚至给话尾带了点缠绵的回味,“你的笑还是那么的美丽,只是很久没有见你这么开怀的笑了。”顿了顿,“阿容,我知道你在闹脾气,是怨我不如以前那样对你好了吗?我的好阿容,只要你放下剑,我便于你重归于好,既往不咎,如何?” 话语间,再次试图聚积内力,但依旧和前几次一样犹如石沉大海杳无音讯。 “寻”顾飞白轻轻说道,语态嫣然又带了点怜悯的意味,“你是在拖延时间吗你口中的‘玉面毒医’可是已经弃你而去了。”青年的话轻柔又残忍,他手腕微动,那剑尖就从我的额间移到了眉心,又渐渐下移,贴着鼻梁,划过嘴唇时微微一顿,唇间就一阵锐痛,似乎被割开了一道口子,殷红的鲜血流了下来。 我却是心下一惊,却冷静道:“阿七怎么了?你把他杀了?” “真是薄情。”顾飞白低低地喟叹了一声,剑尖竟然挑着我的下颚,强迫还盘腿坐在绣花步摇床上的我以一种屈辱的姿态仰起头,此刻绣花锦被上绣的鸳鸯戏水,室内燃着的靡靡暖香,都带了点情色的意味。 瞬间觉得毛骨悚然! 也终于装不下去了,“顾飞白!你不要欺人太甚!忘恩负义的是你不是我!也算我有眼无珠,十三年前捞起的一头豺狼!”一口气吼完这一连串的话才突然后悔,现在连自保的能力都没有,如果惹怒了他,如何与他抗衡? 顾飞白却撤了剑,“怎么,不作出那种让多少人甘愿为你痴心赴死的表情了吗?也对,对那么多人摆出一模一样的‘温柔’,只怕连你自己也觉得无趣了吧。”青年冷笑着,像暗夜里幽然的火。 冷静下来后,冷声道,“顾飞白!你要如何?” 听他不说话,我难掩心中愤懑:““教主之位,你自取之,我的一身武功,你也学得七七八八了,眼下你还要怎样?” “火莲教教主之位么?呵,如探囊取物,易如反掌。我要什么,你难道不知么?!”顾飞白又笑起来,笑得开怀,霎如夭桃满枝,繁花欲坠,却让我心中又是一惊。 眼见他出剑如电,在我还未反应过来时,带着破空之声在我身上”刷刷刷“挥舞数下,先前换上的灰色布衫已经成了一堆破布褴褛了,剑锋过处,带起一阵寒意。 竟然这样折辱我么?心下一阵刺痛,强忍住眩晕之感,徒手一把抓住“赤魅”,霎时间鲜血淋漓,“顾飞白!原来你也就这点心思!让我上你,这又有何难?”我冷笑道。 剑势凝滞,顾飞白看着我握剑的手,眼神晦暗不明,冷淡道,“不是你上我,是我上你······”他的声音突然拔高,“我恨你让我沦为男宠,成为你的玩物,恨你数年折辱与我,之后又将我弃如敝屣!独步寻,你可知道你有多残忍!”他又顿住,一字一句,“所以,当年之事,我如今要你一一偿还!” 听着他这般言语,我一时愣住,不知作何言语,原来他心底是这么看我的吗?可是不说我从不曾心存折辱他的意思,便是真的有,当年我对他有救命之恩,他难道因为所谓折辱便要害我至此,我不想辩解,也无力辩解。 “顾飞白,多年前我救你一命,你不思感恩,至于‘折辱’,你自己无力保身,又怨得了别人么!自古成王败寇,要杀要剐,请便!但要我偿还你所谓的‘折辱’,哈哈!生不由我!难道死还不由我吗?!”说罢将剑锋抓得更紧,猛地将自己的脖子靠过去! 作者有话要说: ☆、无名岛 【传说岛上有仙山,山在虚无缥缈间。】 我自然不是要寻死。 然而故意要做这一出,只是为了抓住顾飞白的注意力,顺便晃动他的心神。 “须弥绣手!”只是在我放任自己晕过去的那一瞬间,听到的却是这一声满含不可置信以及无限怨恨的声音。 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身处急速奔驰的马车之内,右手被包扎过了,只觉凉意,不觉疼痛,脸上也有些沁凉,触手可及的是盛满水的皮囊,身下叠着厚厚的软垫,燃着熟悉的安神香,车内的暗格中还有一些小食。 我拧开皮囊的塞子,猛喝一口,竟是说不出得清甜。 “阿七,顾飞白怎么样了?” 那时顾飞白喊得“须弥绣手”说的自然是阿七,也不知是怎样起来的一个名号,不知不觉就在江湖叫响了,也和那玉面毒医一样,是说阿七一双手,医毒双绝,变幻无穷。 那时我努力拖延时间,与顾飞白周旋,便是等阿七回来,虽然时间有些出乎意料地长,但阿七终究是回来了,闻见那熟悉的淡淡桃花香气,我便蓦然抓着顾飞白的剑要往自己脖子上撞去。 此刻我慢慢起身,掀开车帘,果然见阿七在外间赶着马车。 “比你好多了!”虽然头上带着斗笠,但不知为何还是感觉到阿七朝我翻了个白眼。 “你没杀了他?”我心下可惜,又有些庆幸。 “要是这么容易,你自己不会动手吗?”阿七重重一扬马鞭,黑马奋蹄往前,我在车上一个不稳,后脑撞到车沿上。 “原来独步寻如此笨手笨脚,还不回去快快躺好!”阿七嗤笑一声。 我不再和他计较。他说得没错,不论容不容易,顾飞白这人,一定是得我自己亲手杀了的。 退回马车内,我知我们此刻前往的正是东海之滨,倒是还要租船出海,去往此行的最终目的地——无名岛。自从数年前师父亡故后,就再也没有踏足过那处了,只怕满目皆是回忆,引人伤心。 第二日弃车换马,一路疾驰,路上换了许多匹马,时有追兵或遇到埋伏,竟都是火莲教众,只是身法与面庞都不再熟悉。 我心下不由暗惊,难道顾飞白动作如此之快?他虽然是教中左使,地位超然,但与他分庭抗礼的还有右使,左使主管教中事务,赏善罚恶,右使执掌教外诸事,左右二使以下,还有乾兑离震巽坎艮坤八位分舵主,分管教中天泽火雷风水山地八方势力,其实教中势力十分混杂,多是早些年我打下来的一些门派,不服者杀,顺降者留用,多数不是什么善 分卷阅读3 - 分卷阅读4 珠蒙尘 作者:珠玉买歌笑 分卷阅读4 茬,欲杀我而后快为往日门派报仇者不在少数,也许早就对我心怀怨愤也未可知,无怪乎可以被顾飞白所掌控,只是那时我自恃武功高强,所谓艺高人胆大,就是将虎狼养在身侧,也不过是为了砥砺鞭策自己罢了,没想到如今竟然中了这样的奇毒,真真的闻所未闻,百年来的中原武林,从未出现过,难道是来自苗疆蛊毒?抑或海外异族?还是那些传说中极北之雪域?我将可能的来源一一排除``````一时之间竟然毫无头绪。眼下也只能寄望于阿七了``````我往阿七那边看了一眼,此刻我二人皆策马,阿七见我屡屡瞧他,佯怒狠狠地朝我瞪了一眼,粉面含嗔,倒是莫名有些可爱`````` 如果阿七解不了这奇毒,还有一人``````我心下暗暗打算,只是面上却凝重起来。那人,如果不是情非得已,最好还是不要见了吧。 不过若是顾飞白如此愚蠢,受到教中势力的撺掇,要来夺我的位子,想必顾飞白在他们眼中也不过是一介傀儡,待我身死之后,他也得不到什么好结果``````不,我怎么可能死在顾飞白之前呢。 只是这一些天来,顾飞白不知何故都未出现,那些前来截杀的人,到都是被阿七一个人所解决的,不愧是须弥绣手,须弥袖手,变化千万,袖中藏乾坤,与当初胆怯羞赧的少年,早已不可同日而语了。 不多时日即将回到岛内,不知自己又要如何面对。压下心中异样,眼下自身难保,诸事顺其自然,往事何足挂忧。 无名岛。 渔人传说东海之上有仙山,常在雾中隐,只待有缘人。 无名岛一带烟雾飘渺不散,在一般的时日很难被发现,唯有每年八月十五月圆晴夜,月上中天那一刻,如果霁月清光,方能驱散岛外所缭绕烟雾,而岛外巨浪拍岸,船只靠近凶险异常,还有无数暗礁遍布,暗流激涌,所近之人十无九还。 无名岛,便是凭借这些自然屏障安然无恙百年。 人间四月芳菲尽,岛上桃花始盛开。 无名岛上桃花千树,虽然现在不是花开时节,然而自岛中似有鬼斧神工、天然一线,将无名岛划分为东南、西北两片不同区域,岛的东南一面,与寻常无异,而岛的西北一侧,却气候凉爽,其中纷纷桃花,开至夏不谢。 岛上亭台楼榭连节,高低错落,飞阁流丹,琉璃岩瓦,循势而建,在千树万树繁枝掩映下恍如桃源仙境。 阿七上岛之后,摘下斗笠,已有数人在津口侍立,确实,若无岛上之人的相助,即便发现无名岛,也很难上岸,更何况岛中机关密布。 侍立之人九人中七男两女,服饰各异,为首一位年近花甲的老人,身形有些佝偻,双目却炯炯有神,看到阿七,尊敬地称一声“岛主。”在看到我时,却是掩饰不住的激动,“小寻!” “白爷爷!”我也有些激动,上前扶住他,这个人,是独步一族的老人了,可谓历经三代人,不仅从小看着我长大,还是一直照顾师父的人,并且和师父的父亲还是少年时期的好友。 老人一把抓住我的手,死死盯着我,连眼也不眨一下,向来满蓄精光的眼眸竟然有些模糊了,良久他沉声道,“小寻,白爷爷以为你再也不愿回来了!” 凉风吹拂,空气中也似弥散着那清丽的桃花香气,我忍不住闭上眼中,再睁开,“怎么会,我这不是回来了吗?”我的声音竟也有些哽咽。 除了师父独步勿念,阿七和自己之外,岛上还有上百仆从,据师父说,是他的高祖父,也就是无名岛的第一代主人,当年名满天下的第一剑独步狐带到岛上的十数名男女繁衍而来的,一直对独步一氏忠心耿耿,也有些人想要离开无名岛,独步一氏便废去那人修为,用迷魂香加一种奇诡独特的针灸技法剔除那人对无名岛的记忆,这种技法留传于一个早已消失匿迹的氏族。 对于此处,师父并未多讲。 岛内桃源深处。 不知何故自上岛来阿七便一路沉默,我有些奇怪,但也被岛上触目所及的往事所扰,便没有开口询问,白爷爷跟在我身侧,在一幢独楼前立定不前,声音苍老了许多:“小寻,这``````千寻楼还是从前的样子,你``````你进去看看吧。白爷爷我,就不进去了。” 千寻楼,我望着那三个翩若惊鸿的大字,一时心底五味杂陈。这是一栋用竹木搭建的两层独楼,其间设置十分精美雅致,在我被师父带回到岛上之前就已经存在在此处了。在此我度过了孩童以及少年时光。 楼下是小厅,楼上是卧室,书房。 千寻楼正对着却是洗剑楼,三个题字苍劲有力,望之古意顿生,据说此楼是在第一代岛主独步狐时期所见,正是历代岛主的居所。然而阿七却不愿居住在内,而是居住在更外围的水月阁。 千寻楼中想必时常有人洒扫尘除,一如数年前的摆设且一尘不染,桌上案前甚至还插着数枝新剪的花。 沿着楼梯拾阶而上,来到二楼,进到卧房。 推窗而望,正好对着的便是对面洗剑楼的窗棂,记忆中师父常常幽居洗剑楼费心武学,有时自己在千寻楼上推窗而望,抬头时却正好与师父的视线四目相对,那时尴尬羞赧,却见师父只是淡淡一笑,眉目清隽依然。 “师兄,是想起师父了么?师父见你回来,定会很开心。”身后响起脚步声,阿七难得没有直呼我姓名,语气温和,只是其间似乎带有隐隐哀戚与痛苦。 “少时不能长伴师父身侧,师父想必也是怨我的,”我关上窗户,“只是师父离去突然,他·······此事总是有些蹊跷。”数年前被通知师父去世的消息,赶到无名岛见到师父遗体,还仿佛梦中事。 “那是自然,师父武功超然绝世,你我皆是不及,除此之外,难道又有谁能······独步寻,你又为何如此疑心?”阿七语调黯然,低垂眉目,到后来甚至有些激动,想来也是为师父之死伤心难过。 “嗯,阿七莫要伤怀,这事怨不得你,只是师父走时太过年轻,竟是连子嗣也没有留下。”我说得有些悲怆,何止是子嗣,就连妻妾也未曾纳娶一二,独步一氏,自此断绝。 我虽然姓独步,受师父养育之恩,却毕竟不是师父亲子。 “斯人已逝,生者继续······师兄又何必刻意提起伤怀呢?”阿七走只我面前,直直地看着我,双眼微红,更衬得人面桃花,只是眼中似有泪光,“还是关注眼前事,珍惜眼前人吧。 作者有话要说: ☆、温泉水 【由来人问岛中事,只记花开不记年。】 “阿七``` 分卷阅读4 - 分卷阅读5 珠蒙尘 作者:珠玉买歌笑 分卷阅读5 ```”我忍不住出声,今日的阿七,着实有些奇怪,也许也是为往生者感怀,往日他与我相处之时,最大的乐趣就是与我抬杠寻我的错处,向来直呼我的名字,连师兄这个称呼都不曾多有。而我年长他许多岁,身为他的师兄,总是将他的行为看做小孩子的胡搅蛮缠,自然对他多加包容些。 难得有如许温和的时刻,只是不知为何,这样的阿七,却让我心下有些不安。 方才我一上楼,就急着推开那扇木窗,仿佛这已经是一种习惯。 待我离开那扇木窗,才转而关注起卧房内的摆设,简洁而不失雅致,一张雕花摇步床,床前悬着蓝色床帐,上缀流苏,床上叠有簇新的锦被,用手触之,仿佛还有余温,床畔有台案,上矗一面铜镜,一切都与我少时别无二致。 铜镜也似十分明亮,只是镜上那人,看着却陌生的很,锋眉如刀,斜飞入鬓,挺鼻,薄唇,一双眼睛`````` “都说薄唇的人薄情的很,你倒是不负传闻。”镜中出现一绿衫少年的身影,如一杆修竹,只听阿七嗤笑一声,又恢复了平时模样,似乎方才的异样皆是幻象,如镜花水月,了无痕迹。 此言一出,我不禁愕然,如果是平日,阿七说这样的话,我也以为他是少年心性,一笑作罢,只是经过那日花楼与顾飞白的一番对话,便哑然想到阿七与顾飞白,他们一个两个,到都指责我薄情起来,顾飞白如此想倒有原因可溯,虽然那人自己忘恩负义以怨报德,然而阿七说出这样的话,却不由让我有些生气,“阿七,何出此言!我倒是不觉得我有任何对不起你的地方。” 我自念对他一向厚待,年少与其同处无名岛上时,总是不知不觉将之当作自己的弟弟来看待,下意识地照顾他生活起居,虽然这些都有专门的仆从操办,在武学之事上,也从来耐心指点,对自己的经验心得也从不藏私。 “``````哼!是啊!独步寻,你待我,你待我可真真是极好的!”想来是从来没有见到过我这样疾言厉色,阿七竟然有些愣怔,但是说出话来,却一点儿也不见软和,全是带着辛辣意味。 我哑然,对于他的骄横使性,我也一向不以为意。罢了罢了,阿七向来是喜欢与我作对的。 只是在我看来,顾飞白和阿七,便都是不可理喻之人,近则不逊,远则怨。不禁皱了皱眉头,就算我想破脑袋恐怕也想不明白他们的心思。 “``````独步寻,你可否还记得``````”阿七似乎还有话要说,有些焦躁,踌躇了许久,终于直直凝视着我,眼中倒是及其认真的模样,记得什么```````我看着他楚楚清丽的眉目,倒是什么也想不起来了。 阿七见我一脸茫然,似乎有些恼怒,“哼!独步寻,我倒忘了你贵人事忙,多年以前就记不住的事,现在怎么可能还会想起来!”说罢,拂袖而去。 留下被摔得差点支离的门,以及一头雾水的我。 小岛划分东南、西北两面的天然一线上,有一处硫磺温泉,三面环着矮山,常年蒸汽葳蕤。盛春之时,有桃花瓣飘然落入温泉水中,若不打理即会积起厚厚一层,温泉蒸氤氲着香气,芳菲郁烈,有时靠近温泉,甚至会因着香气过于浓郁而有目眩之感。 而此刻,正是初夏晚间,朗月繁星,虫鸟争鸣,于西北方向时有嫣然桃瓣于天窗之中飘零落水,我将自己浸在泉中,泡着温泉水,想要洗去一身疲乏,之前在往无名岛赶的路上,陆路水路,一路折腾,加之因着一身武功尽失的惶然和焦虑,还有不时出现的恼人追兵,我已经很久没有好好休息了,眼下在水中泡着,周围渺渺冥冥,水雾迷蒙有如云烟缭绕,倒是有些睡意了。 “独步寻,你倒是舒心的很。”脚步声渐渐近了,阿七缓缓而来,一身月白长衫,似带着轻云缓月,更衬得身形修长纤细,如芝兰玉树,芊芊修竹,一张脸,在月色下有些晦暗不明,声音也是低低的,辨不清情绪。 “在你身边,有你相助,我自是舒心的。”我停下手上动作,仰头看着他,刻意放柔声音。对于自己因为内力尽失而对周围极不敏感的现状,已经在这近半个月的时间内渐渐接受,而我也反思了白日的情形,现下许多地方还需要阿七出力的,俗话说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在这节骨眼上还是不可逆着他,况且在我眼中,阿七就是个孩子,有时不讲道理,莫名其妙,也容得他情绪反复得十分厉害,翻脸比翻书还快,只是以后行事言语更得多多顺着他的性子了。 阿七却是不说话了,踱着步子,到了在温泉旁边的白玉石阶上站着,这一方温泉外自是建了精致的屋宇,只是顶上开着天窗,让星月之光可以流泻下来,眼下雾气朦胧,氤氲着眼前的人。 我心里有些微忐忑,毕竟白天时候和他之间似乎闹了小小的不愉快,心里想要苦笑,想我独步寻什么时候,竟还要揣测起旁人的心思来了,这忖度的对象,还是自己的师弟。 “若你那时,没有离开这岛就好了。”阿七突然说,声音还是低沉的,似喃喃呓语,若不是我凝神细细留意他的动静,只怕都不会听见,只是这声音,却有些凉意。 不知他说的那时,是哪一次?温泉的暖意蒸腾,让我有些昏昏欲睡。 我打起精神,在心底暗暗思索,自幼时得蒙师父收留教导,在未经师父允许的情况下,我一共私自出岛两次,第一次是在什么时候,已经记不清了,只是到了一座城,遇到了一个人,那个人身影模糊,抱起一个孩子,站在一株蔚然巨大的花树下,说着``````说着什么,说着什么```````不知是何缘故,一想到此处,记忆竟有些昏沉,恍恍惚惚,往昔好似前尘旧梦。 我摇摇头,想要理清思路,还有第二次``````对,第二次出岛,是在我十五岁时,没想到那年与师父一别后,竟是碧落黄泉,阴阳两地了。 我心中涌上来浓浓的苦涩,想了想,又暗骂自己真是糊涂了,阿七被师父带来岛上给我做伴,是师父将出走的自己从那座城中带回岛上之后的事情了。 只是不知阿七这样说是什么意思,难道师父猝然离世,是与自己的不告而别有关系吗?所以阿七对我心怀怨愤?一时之间,我不知将如何应对。 “阿七``````”直到出声后,我才意识到自己唤他的名字,这声音轻飘飘的,竟不似我自己发出的声响,阿七本来有些虚渺的目光在这一声后立即凝驻在了我身上,带着些不明的意味。 我有些尴尬,见自己泡在温泉水中,而他却衣冠整齐站在温泉之外,只是站得过于近了些,泉水的湿意都染上了他的衣袂,于是再次柔和出声道 分卷阅读5 - 分卷阅读6 珠蒙尘 作者:珠玉买歌笑 分卷阅读6 :“硫磺温泉不仅舒经活络润泽肌肤,还有舒缓疲乏蓄养精神之效用,阿七这几日来为我之事也是一路奔波费尽心力,想是也劳累以及,不如下来,和我一并泡泡温泉吧。” “``````你可知自己在说什么?”良久的默然无声,阿七背着手,居高临下,水雾淡去,温柔月色下,阿七粉面含春,一双桃花眼湿漉漉的明亮,似是含着水气,像清晨还沾染着清露的桃花瓣,声音里,似乎都沾染了湿意。 我说了什么``````` 头脑有些昏聩,我一时竟不知刚才说了什么``````想来是连日的劳累加之温泉的氤氲,让我确实有些混沌了。 却听一声哗啦声响,原来阿七在不除衣衫鞋袜的情况下,步入到温泉水中来了。 心间猛然一跳。 “师兄,我的好师兄,你可是对谁都是这样的么?” 师兄``````好师兄?是谁这样叫我,有两只手抓着我的肩膀,力道大的有些吓人,一个坚韧而温热的身躯靠了过来,“对着那个顾飞白,也是如此的么?”``````睁开眼,眼前一片水光,眨了眨,才总算看清来人,怔怔地看着,意识实在混沌,只见此时瓣桃花旋然落在那人发间。 原来是阿七,阿七靠得我这样近,说话之时,甚至鼻尖相触,热息喷到我的脸上,我的心中一个激灵,却又被被渐渐涌上来的困倦给淹没了。 听着阿七这样说话的语气,下意识里觉得十分不妥,可是不妥在哪里,一时之间脑中似乎搅着一团浆糊,乏累的很。 “若我不愿为你解这一身奇毒``````你可愿,长留此岛,常伴我身侧呢?”耳畔有谁轻轻呢喃,似是温柔如水,可话中的凉意,好像冷月光华,这话为何这般熟悉,熟悉到不知为何令心中一阵酸楚,可是这声音缘何又如此陌生,陌生到想努力睁开双眼,可是眼皮上似乎沉坠千斤。 “呵,独步寻,你竟是用这种方式,来逃避我么?” 谁的声音,已听不分明。 作者有话要说: ☆、独步明玉 【青山总负白头约,踏遍天涯人独缺。】 一只带着些凉意的手,微微拂落在我的脸颊上。 是谁?我睁开眼睛。却见一人坐在床边,背靠着窗子,窗外投射进来一些疏朗明澈的天光,床边坐着的人的身影整个都晕在光里,好像就要融到阳光里去了,连脸也看不分明,只是来人如水沁凉的长发流泻下来,有些落在我的脸上,痒痒的。 虽然看不清模样,可我却下意识地唤道:“师父!是你。”带着些由衷的敬意和久别重逢的欢喜,竟然是师父·······师父的身上,似乎总有些温雅的书墨香气。 “阿寻。”这声音也是疏朗而温雅的,他收回抚在我脸颊上的手,“阿寻,一生不离无名岛,长留师父身侧可好?” 我心中一阵悲怆,急忙想要答应,可身体和灵魂却好像分离开来了,只听自己略还显些青涩的声音说道“师父,阿寻自然是要出去闯荡江湖一番,好叫世人见识见识师父教出的徒弟是如何的厉害啊,否则不是白费了师父大人那许多的心血么``````师父大人,等我游历了一遍名山大川,会一会那些传说中了不得的名士高人,成了白头老翁,再回来陪在师父身边,也不迟啊``````那时我搜刮些这天下的珍奇异宝来献给师父大人,便再也不离开师父您了!我发誓!”少年的声音也是朗润的,带着少年的意气风发和满满的跃跃欲试。 一声叹息,带着些无奈何宠溺,“等你成了白头翁,师父岂不是成了冢中枯骨?” “怎么可能,师父这么年轻,身体又是如此健朗,一定活得比我长久。”那个年少的“我”说得信誓旦旦。 “阿寻的嘴自然是最甜的,只是师父不想活得比阿寻长久,那样恐怕会很寂寞吧,”顿了顿,在阳光中看不清面目声音温雅的男子又说道:“师父不想阿寻离开师父身边,师父身边不能没有阿寻陪伴,也不愿孤身一人。” “师父还有阿七啊。” “阿七是你的,师父只有阿寻。阿寻可知道,师父找你找了多少年······”那个声音越来越轻,越来越不可闻。 心中觉得十分酸楚,好像要落下泪来。 那个逆着阳光的身影站了起来,看不见的柔软的目光似乎还停驻在我身上,只是慢慢转身,最终和温煦的天光融合在一起了。 “师父!”惊叫一声,伸出手想要抓住那似乎片片羽化而去的身影,却搅碎了一室明净天光。 “梦见师父了么·······” 一声叹息。 我醒了过来,睁开眼睛,入眼的是蓝色的床帐,上面还绣着一幅童子嬉游图,还是自己少时的样式,材质却是新的。 原来方才只是一个梦·······脸上冰凉,枕上也有些凉意。 只是梦中场景竟然如此熟悉,仿佛早已深藏在记忆深处了。 “原来独步寻,也是会流泪的啊。”只见阿七坐在床沿,眼下有些青影,眼中带着倦意,那双时时蕴含春意的桃花眼,也不那么生动了,然而语气却不怎么好,依旧夹针带刺,“只是没想到独步寻竟然如此柔弱,泡个温泉也能染疾。”话中特意加重了“柔弱”二字,免不了又是一声嗤笑。 只记得昨日泡着温泉,却忍不住身上疲乏,好像昏昏然睡去了,那时似乎阿七也进入了温泉之内,恍恍惚惚间似乎听见他说了些什么,只是具体是什么,又记不分明了。 我心下困惑,面上只是微微一笑,转而想到阿七向来如此,嘴上从来不肯吃亏,但看似尖锐刻薄,其实只不过是嘴硬心软,便柔下声音,低声说道:“阿七,多谢你照顾了。”只是喉咙似乎冒火,感觉十分干涩,连嘴唇也开裂了,便下意识地舔了舔唇。 阿七却是别开了目光。犹豫了一瞬,起身到了一杯水,递给我,又坐到床畔来了。 “哼,独步寻,你以为我想照顾你么?”阿七语气不善,一系列动作也谈不上一丝轻柔,只是面上却泛了红,那红晕像飞霞一般染上了如脂如玉的面颊,仿佛春色袭人。 果然是少年心性。 我自然不管他说什么,只是心下却觉得十分宽慰,“原来阿七,也是会脸红的啊。”我有心调笑他,学着他方才的口吻,却是哑着声音说道,却见这会儿阿七不仅面上飞霞,连两只耳朵都成了粉嫩颜色,仿佛十分意外,一时间不知道说些什么,竟然十分可爱。 见他这样,我只又说道:“阿七待我自是极好的,只是不知为何嘴上总是不肯吃亏。”我仰着脸,凝视着阿七。 然而 分卷阅读6 - 分卷阅读7 珠蒙尘 作者:珠玉买歌笑 分卷阅读7 阿七却愣了愣,面色有些古怪,忽而轻笑一声:“师兄这一双眼睛······”说着竟伸手覆在我的眼睛上,我心下疑惑,面上却不动声色,我虽然是是他师兄,但是这些年来阿七从来直呼我姓名,只是这几日,不知何故却一再唤我做师兄,有时还真有一种受宠若惊之感,但是他心中究竟如何想法,数日来待我时常显出的古怪,实话说我也并不真正关心,只要他治好了我身上奇毒,他依旧是传言中东海之上飘渺难寻的无名岛之岛主,而我,便还是从前那个独步寻。 想到此处,我心下释然,不禁眨了眨眼睛,阿七却像烫到了般急忙撤下手,只是嘴上依旧不饶人,撇着嘴,恶声恶气道,“这双眼睛,似乎可以蛊惑人心呢。”说罢却是笑吟吟,一霎时如桃花乱颤,春满枝头。 为了早日恢复功力,虽然阿七似乎每日都在药庐中忙碌,但我也未曾闲着,阿七说过这毒闻所未闻,取了我的血,说经过观察发现血液中所残留的毒中有一些十分独特的成分,为了解毒还需要再搜寻一些资料,我索性自己便也埋头寻找岛上的医药典籍,希望能在书中有所线索。 岛上藏书大多收集在北侧的掬星阁,阁中书柜全用百年樟木制成,自然清香,防虫防蛀。然而这许多樟木,如同岛上所有木制建筑,都是经过许多年,漂洋过海从陆上一点点运过来的。 这一日,如往常一般翻看掬星阁中所藏药典,却偶然发现一些十分古旧的药典医书中镌写着“独步明玉”这个名字,虽然阁中的藏书都被仆人们小心看护,但纸张依旧泛黄破损,有些章节都已经遗失了,只是相比其它药典,这一系列的典籍却极是精微深奥,而且有些看起来不像中原所有的医法,还记录了一些只在传说中听闻据说生长在异域,或者已经在百年前就灭绝的药材。 独步明玉······我在心中搜索着这个名字,恍然觉得十分熟悉,仿佛一位女子的面貌近在眼前,只是记忆中似乎遍布尘埃,又想不起来曾经在哪里见过。 从师父口中所得的记忆里,独步一氏中并无这个人,心下有些好奇,但也许是独步一氏中某一个女子,后来自愿离岛而被抹除存在痕迹的人吧。 这样想着,心下稍安。然而翻书的手一顿,一张被夹在书中十分脆薄的纸张在方才书页翻动间翩然滑落地面,似乎有一种奇异的感觉催促我将之拣起,伸手触碰到时,纸张已经出现数道裂痕,我小心翼翼地将之放在掌心,却见纸上只是寥寥数字:珠儿所发热症,寻常草药无医,需昧心草及千扬花。笔迹娟丽清秀,显似女儿家所写。 珠儿,珠儿,珠儿······我如魔怔一般地念着这个名字,心中一动,有一种莫名熟悉感汹涌而至,似乎一层遮掩在心间的幕布即将被揭下,却在这时突然感到一阵耳晕目眩,头疼欲裂。 待稍稍平息之后,那种熟悉感就消失得了无踪迹了,好像方才一切都是一场幻觉,我摇摇头,不知自己刚才怎么了,目光落在书页上,见之上写着千扬花,千扬花······好熟悉的草药名字,刚才在哪处见过?张开右手掌,却见掌中的薄纸不知何时捏碎了,随着我的靠近凝视,在呼吸间,如轻薄的琼花般片片飞远。 一缕阳光从阁中所开设的小窗中透射进来,纸片仿佛阳光下的雪花被融成粉末,最终渐渐消失不见,方才一幕,如梦似幻。 作者有话要说: ☆、独步狐 【前尘望断无寻处,一树桃花满目春。】 “阿七,”此刻我趴在床上,任阿七在我背上施针。 阿七用金针刺我身上脉络,再往其间探入丝丝内力,只是我此刻心下疑虑重重,只觉得“独步明玉”这一名字十分熟悉,又有些说不清的蹊跷,便拿出了记载在撰写有这个名字的书中之内容欲与阿七讨论。 “常人周身纵横经络如雨露灌溉,奇经八脉如湖海蓄气,正经十二脉如江河灌溉,”我顿了顿,见阿七施针如故,便接续:“昨日我在掬星阁的一本古旧写本之中,有记载一种西北异域之秘法,说是配合一种雪山奇境的特殊植物,即可令人江河绝,湖海涸,周身气泄而不凝。虽然说法十分隐晦,但却是一条十分重要的线索。如果世上果真有这样一种植物,那我所中之毒的成分·······”我不再多言,阿七自然知道言中之意。 “哦?书中这些话听着似有几分道理,”阿七停了手上动作,为我盖上被子,温热的手指不经意间触到我裸和谐露在外的背上肌肤,带来些异样。 却听他继续说道:“然而这般记载却实在渺冥,且不说师兄的理解是否准确,就是这异域秘法,奇境遗姝这等事,也如同志怪之说般,不知是否真正存在,只是想来师兄解毒心切,却不可病急乱投医。”阿七叹了口气,话锋一转,“只是不知师兄所看这书的作者是谁,阿七倒是闻所未闻。” 我心中揣度着他的话语,觉得不无道理,只是好不容易寻到类似线索,即使阿七觉得不妥,我自己也不会将之放过。 听阿七出声询问,也正有疑问。 “独步明玉······” “独步明玉?”阿七念叨着这个名字,面上也有些疑惑,思虑良久,“独步一氏,自百年来,定居无名岛,确实并无此人。” 我心中却是一动,“阿七,你告诉我,师父他······他可有女儿遗落在外。”如果师父果然在外还有遗女,那样独步一氏还未灭绝,对于师父之死,我也能稍稍解解脱。 “独步寻!天下再也没有比你更糊涂的人了!”却不想阿七听我说完,立刻出言讽刺,不仅犹如浇了我一盆冷水,还在水中夹着寒冰,他的语调十分怪异,似乎愤怒以及,“师父若听到你这句话,真不知该做如何想,九泉之下恐怕也不会安息罢!” 阿七如此言重,我心下惊疑不定,“阿七,你为何这么说?!师父身死,若还有遗珠在世,独步一氏也算就此得以延续。”转念一想,那些药典如此古旧,怎可能是今世的人所撰写?心想我确实糊涂,眼下也不顾“独步明玉”是何人了,见阿七怪异至此,急忙出声,“阿七,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 “独步寻,我能有什么瞒得了你?”阿七冷哼一声,面色严峻,却真的是生气了,只是转而面色哀恸,似是自责悔恨,“师父待你如何,你自己最清楚不过了!还请你好好照顾自己,莫要再让师父难过了。”语带讥讽,说罢像是再也不愿和我多说一句,起身离去了。 “阿七``````”我摸摸鼻子,却不知自己又说错了什么话,惹得这位小祖宗置气。 分卷阅读7 - 分卷阅读8 珠蒙尘 作者:珠玉买歌笑 分卷阅读8 后来再去找阿七,见他又在药庐中忙碌了,虽然见我只当不见,心中却是安下心神,这样也罢。 但是独步明玉这个名字,却像是在我的心中扎了根似的。 便日日前往掬星阁,寻找关于独步明玉这人的书籍,不仅是其对医术药理妙到颠豪的释意阐析,甚至从中还能寻到关于我所中之毒的一二,更因为这个名字似乎十分熟悉,关乎此人种种,仿佛就蛰居在心底深处。 只是掬星阁经数百年沉淀累积,其中典籍不说浩如烟海,也绝非几日甚至数月的时间也可浏览完毕,即使只是找其中有独步明玉这四个字的典籍,也是十分耗时费力的,也许应该找些帮手为妥,但我心中不知何故,又不想假手他人。 功夫不负有心人,这一日终于找到第四本有独步明玉字样并且字体娟秀的小本,却不是医毒药典,而是一本关乎武学的小记。 略略浏览一番,其中所阐武功,正是十二式揽月摘星剑法,其中内容我再熟悉不过。 只是小记扉页当中关于揽月摘星剑法的由来阐述,却是让我心中一震。 十二式揽月摘星剑法,胜在招式变化无穷,说是只有十二式,但每一式中藏有十二中式,每一中式中又藏有十二小式,剑势风流飘逸,如怀风揽月,舞起来凌凌剑光如千花攒飞,十分漂亮。 说起来,因为漂亮,这一剑法我确是不常在人前使的,也因为漂亮,我将之传授给了顾飞白,没想到他是个武学奇才,只用了十年就将十二式学得一个不落,为了他,我更是折了自己的宝刀“藏蛟”,给他铸了一把“赤魅”。没想到到头来却遭其暗算,心中怎一个恨子了得! 我收回思绪,免得再在顾飞白身上耗费太多心神。 揽月摘星剑法变化万端,却能杀人于无形,又称锦绣千花剑,据师父所言,乃演变于无名岛第一代岛主的追狐剑。 而此刻手中的小册子,在前言之中却说是闲来无事将追狐剑捉摸,只觉得此剑法过简,实在寡味,便欲化简为繁,在十二式中纳藏十二中式,又在十二中式中思索套入十二小式,如此演化为十二式揽月摘星剑法。 对于这位前辈所说的原因,心中有些好笑,大象希形,大道至简,多少人苦研武学,也不过是想删繁就简武及于道,小记中却反其道而行,然而所创锦绣千花剑法,其中奥妙,却也是让人叹为观止。 由追狐剑演绎为十二式揽月摘星剑法之人,这个“独步明玉”难道就是祖师爷独步狐?可是字体如此秀逸,显为女儿家手笔。还是独步明玉抄录了一份独步狐对于追狐剑法的创新?只是独步狐不甚可能对自己成名所恃的剑法做“寡然无味”的评价吧。 那么这个很可能是一位女子,精研药理,又在武学上有如此惊人的创制,然而关于其的记载却无迹可寻的独步明玉,究竟又是何人? 心中只觉蹊跷万分,又无丝毫头绪。 叹了口气,将这本小记小心收入怀中。 抬头看看外面天色,已近黄昏了,便起身准备回千寻楼。 正在这时,一名灰衣小僮跑了过来,“启禀``````公子,岛主请您前往临风堂用膳。”小僮说得一板一眼,一丝不苟,虽然在关于我的称呼上略有迟疑。 “知道了,我这就去。”师父走后,我弃岛而去,阿七便理所当然地成了新岛主,只是我的身份,就不免有些尴尬了。此刻我跟在那名小僮身后,心中觉得有些无趣,无名岛独立东海之上,近数百号人,渔樵耕读,自给自足,而对于岛上一些不能自产的物什,比如铁器、茶叶,则会将岛中人所下海寻获的海中奇珍与沿海居民作物物交换。 无名岛,百年来皆是如此,连其中所居住的人,似乎除了师父、阿七和我,再加上一个历经三代的白老,多年来都未有任何改变,仆人便谨守仆人的本分,除了需要交代传达的事情,绝不多说一个字,流露出一点情绪,一个一个,冷冰冰的,都不像活人。除了在此处清修练武,也实在没什么有意思的,这也是为何我少年时代总想着出岛的原因之一。 岛上亭台楼榭连绵横亘,除了十数幢独楼外,还有一个主厅,临风楼。 岛上自然不会有什么客人,也无非是作为一个饭堂,师徒几个聚在一起用膳罢了,只是平时也不常用,因为个人都有自己的独楼,平日里都是将各人的饭菜送到小楼里的。 现在天色已经擦黑,临风堂和各处小楼都已经陆续掌灯。点点灯火,橘色暖光,倒衬得亭台楼阁,满目琳琅,犹如神仙画境。 阿七一身清翠薄衫,施施然坐于桌子一侧。一扫桌上都是一些素常小菜。 我在他对面落座,心中却有些惴惴。 “阿七······”我目光越过桌子,凝目看他。 “吃饭。”阿七拿起碗筷,头也不抬。 半晌无话,两人果然只是默默吃饭。 一名灰衣的婢女为我们布菜,我忍不住朝她看了一眼,却见清秀面庞,低眉顺眼,面无表情,却总感觉缺少了一丝鲜活,这影像似乎也在人眼中转瞬即逝,除我与阿七之外,厅中还有十数人,却静得落针可闻,突然觉得心中十分疲累。 岛上所有伺候的人,视岛主犹如神明,百年来谨守本分,规规矩矩,绝不行差踏错,就如同木偶,然而,说起来,这张脸、和那张脸,有什么区别,这个人、和那个人,又有什么不同。 “一个寻常仆从,有什么好看?”却蓦然听见阿七出言道,声音虽如珠落玉盘,却怎么都让人觉得阴阳怪气。 只是他生了这么多天的闷气,我心中好笑,可总算是愿与我说话了么?今日请我吃饭,算是消气了吧。 我不答,却是反问,“阿七这几日不是在药庐,便是在书阁,连我也不见了,可是想出解毒的方法了吗?” “解毒解毒!你心中除了惦念解毒之外,就没有其它了吗!”阿七却是“啪”地一声放下筷子,怒气冲冲,越发阴阳怪气起来。 他这样莫名其妙,我也有些怒火,这几日来,数次与他言语龃龉,不欢而散,想来都是他挑起来的,我也不知哪里惹到他,真是不可理喻。 “眼下解毒才是最要紧之事,我又有闲工夫去惦念其他了!”我也不甘示弱,放下筷子,“还是说阿七没有这个能耐,麻烦早点告知,我好早点出岛,另寻良法。” “如果出岛,你又有哪里可去?” “这就不用你管,这饭我也吃饱了,告辞!”说罢伸手弹了弹衣上灰尘,起身正要离去。 “如果我说我找到也许是能令你慢慢恢复功力的法子了呢?”却听阿七声音清朗,如水晶琉璃,我敢说,这实在是我此生当中所听过的最好听的声音了。 分卷阅读8 - 分卷阅读9 珠蒙尘 作者:珠玉买歌笑 分卷阅读9 作者有话要说: ☆、碧丝蚕 【春风吹皱春池水,淡月濯湿青衫薄。】 我脚步一顿,蓦然转身,笑意吟吟,“此话当真?” “你大可不信。”阿七声音含讽,眼也不抬,却是拣起筷子,继续吃饭了。 “我信,我信,我当然信。”阿七虽然性子有些顽劣,却是不屑于说谎的。此刻旦闻解毒的可能,不禁喜从中来,心花怒放,于是仍旧坐回方才位子上,却见满目菜肴,三菜一汤,错落有致,荤菜鲜香入味,蔬叶青翠欲滴如碧玉,其中一盘龙井虾仁,虾仁鲜嫩,龙井清香碧透如翡翠尖,端端盛在精致的盘子里,十分喜人。 实在抑制不住心中喜悦,笑眯眯,伸筷夹了虾仁,放在阿七碗里,柔声说道:“阿七不愧是‘须弥袖手’,连菜都能烧得如此不俗。” “这回你独步寻的眼倒是不瞎了。”阿七说话少有不夹枪带棒的时候,却是乖乖地吃了我给他夹的虾仁。 我心中暗笑,真是个别扭的孩子。 “阿七对我这么好,真不知该怎么报答,嘿嘿。”见他还是扳着一张笑脸,话锋一转,我有心揶揄,“吾家阿七初长成啊,阿七年纪小小,却已经这么厉害了,真是后生可畏,论武功、论医术,论品貌,都是顶尖儿的,还烧得一手好菜,更是天上有,地上无,真不知要怎样的窈窕贤淑的女子,方能配得上你了,以后为兄可要为你好好费心,难道要找一位九天仙女来给阿七做夫人么?哈哈。”说道后来,不管阿七怎么反应,我自己却忍不住笑了。 笑完了又一连扒了数口饭,夹了好些菜,只觉得十分鲜甜可口,又想到阿七虽然嘴上有时不饶人,照顾起人来到真是细致入微,真有一种吾家有儿初长成的感觉,此心甚慰。 “我不要娶妻。”阿七声音冷冷的,不闻一丝笑意。 “阿七竟是害羞了。”我脸上笑意不减,心中却有些不快了,我有心想让他解颐,不知他又怎么了,旋而心下又释然,阿七这顽梗性子,也不知谁能改的了的了。 “你不明白`````以后少说这样的话。”阿七终于抬起头看我,只是那目光清凌凌的,像刀子似的,亮的怕人。 “你说什么,就是什么。”我的心猛然一跳,忙笑道。 “今夜酉时,温泉。”阿七停箸,淡然道。 我不知这话何意,却是想也没想就笑应下了。 夜阑人静,滴漏声声。 岛上初夏,白天闷热,夜间却是凉如水,此刻月朗星稀,蝉虫鸣叫,声声清亮。其他楼宇皆熄了灯烛,唯有依温泉而建的清净池内还燃着一盏一盏琉璃灯,衬着星月之光皎洁如华,想必如漂浮在浩瀚海上之仙阁。 我闲等着阿七,一个人真是百无聊赖,恍惚间风声树影,觉得虽然来到岛上不过几日,但那些江湖风雨,刀光剑影,好像都离得很远很远了,远得像是一场前尘旧梦,只有这无名岛上,方寸天地,鸡鸣犬吠,暧暧人烟,晚间涛声如梦,才是触摸可得的真实的,心中有些慌乱,竟慢慢涌上来一种英雄髀肉生之感,心中有些思虑,便索性泡起了温泉。只是几日不来这清净阁,温泉水中似乎除了经年氤氲不散的馥郁桃花香气,隐隐有一丝药味。 心中一动,似有些了然。 正被温泉水蒸腾着,有些昏昏然,却见云烟雾绕处,一袭青衫缓缓而近。 正是阿七,“阿七。”我出声唤道,有些欢悦。“酉时了。”却听他淡淡道,“这几日我在温泉中蒸氲了一些药材,大多是冰片、没药等通窍活血致气之物,想必你已经泡了多时了。” “嗯,闲来无事,泡了半个时辰了。”我摸摸鼻子,心想还是阿七了解我。 待得阿七走近了,我才看见他的右手托着一个小巧的檀木盒子。凝眸仔细看了那盒子,心下有些好奇。 阿七却一拂衣裾,在温泉前的白玉石阶上坐下了,浑不在意温泉水荡漾开来染湿了他的青衫,濡着一身青葱转眼成碧,翠色欲滴。 “只是我想在说我的法子前,有必要告诉你一些,我的发现。”阿七端正颜色,少年的声音清越如水晶珠玉,我听着竟一瞬恍了神。 “你说。”我收敛心神,屏息静听。 “你那日所说的异域奇株,其实我回去也不是没想过。”阿七说到此处,眼神虚渺澹然,声音顿住,看了看我,我心中喜悦,原来阿七对我所发现的线索,并非置若罔闻,他对解毒一事,倒也真可以说的上是尽心尽力。 见他语调淡然、掩有疲惫,这几日来想必也是费了好些心血,却是生出了一些愧疚来,便温言道,“阿七嘴上不说,对我之事,却最是尽心尽力。” 阿七听罢,微笑。瞬而声音又响起,“虽然还是不知那‘独步明玉’是何方神圣,然而从那本药典中所描述的情状来看,那种生长在雪山中又有可能在一夕之间散尽人的武功内力的,很可能是‘殷明朱果’。”阿七声音低沉,眸光沉敛,面色也有些沉重,似在回忆思索。 “殷明朱果?”我听见自己的声音惊疑乍起,心中犹如炸响了惊雷。“殷明朱果”这个名字或许还不为江湖人所熟识,但它的别称,却不啻于平地惊雷,一语激起千层浪。虽然只在传说中,也足以让人心生魔障。 “往生果?”我料想这雪山奇境中的植株应该十分罕见玄殊,却不想竟然是这几乎人人知晓却玄而又玄的传说之果,此刻下意识地喃喃出声,仿佛自言自语。 “只是很可能,”阿七解释道,声音竟是少有的低宛,温柔如水,竟让我产生一种正在劝慰情人的错觉,只是我心中思虑着殷明朱果,对他的语气并未多想,“殷明朱果毕竟只存在于传说中,暂不论世间是否存在此物,即使存在又是否能令顾、呃那人所得,”阿七看了看我,见我没什么反应,便接着说,“而且世上所传之事多有失实,三人成虎,想必真有此物传言也会夸大。” 原来这所谓“殷明朱果”的传说,还是来源于百年前一座在极北边境之地失落的城,只是百年来江山易主,江湖纷乱,这城的名字以及那段蒙尘旧事也一并被人遗忘了,只是传说中关于此果的种种玄奇之事,却被流传了下来。 往生、往生。可活死人、可肉白骨,可染银发成青丝,亦可使红颜成枯骨,甚至传闻其能使人成仙成魔,不入往生。 如果能用一个词来形容江湖中人对“往生果”的描述,那就是荒诞。然而如果真的是“往生”,那么一夕之间让人在毫无所觉得情况下内力尽失的效果,似乎也并非不可能,我心中思虑急转,面上却是冷然。 “如果真是‘往生’,又有何法可解 分卷阅读9 - 分卷阅读10 珠蒙尘 作者:珠玉买歌笑 分卷阅读10 ?”我心怀惴惴,凝望着阿七,试探着问道。 “无法可解,”阿七微微叹息了一声,听到此处,我顿时委顿,仿佛泄了一口生气似的,方才积攒着的盎然,也一瞬间消失的无影无踪了,却听阿七又说道,“‘往生’无法可解,但你那日说经脉滞涩,气泄而不凝,却是让我想到了一个法子,也许还可一试。” “什么法子?”我方才心中正涌上来生无意趣之感,呼吸间又听得阿七话间似有峰回路转之意,顾不得其他,急急出声询问。 “你且看。”阿七却是不答,只是缓缓展开了手上托着的檀木盒子,我这时才仔细观察起这盒子,原来并不是檀木,虽然这木质的纹理像极了檀木,然而木上隐约有些奇异的异于檀香的天然香气,上面雕镂一些繁枝蔓草,一朵一朵浮空的雕花,花瓣重重叠叠,十分繁复妖异`````我皱眉,看这花朵似乎有些熟悉。 但意识很快就被盒中展现的景象而吸引。 只见盒子中有些湿润,却是从内而外被濡湿的,其中还有一块仍旧在融化的冰块,如果那该称之为冰块的话,因为那冰块,是紫色的,而在那紫色冰块中——我不禁微凝了双眸,如果没有看错,那还在继续融化的物什之中,有一只犹如针尖般细小的虫子,虫子随着包裹其外的东西的缩小,渐渐开始蠕动。 直到那紫色渐渐消散,其间的虫子才显出全貌来,细小如针,通体翠色,晶莹剔透。 “这是?”我忍不住出声问。 “吐丝如碧。”阿七声音依旧淡淡。 “碧丝蚕!”我惊呼,带些不可置信的喜悦。 碧丝蚕!如果方才的“殷明朱果”让我有如坠入玄冥梦境之感,那“碧丝蚕”却是犹如一声晨钟敲响心头。 不禁想起江湖一些传言,据传这世间有四奇:东海碧、北山朱、神仙难解玲珑锁,雪天一点蓝。一“朱”并非殷明朱果,毕竟“往生”只存在于渺渺传说中,并未有确实证据证明世间存在此物,而是指一种血樱,也即流传甚广的“朱汲花”,而一“碧”即是指“碧丝蚕”,至于“玲珑”,多少年来没有人知道这究竟指的是何物,甚至有人认为“玲珑”是指智者玲珑心,更多的人则认为“玲珑”不过虚指,雪天蓝则更是虚幻缥缈,见所未见,闻所未闻。 想到此处,心下一沉,却是不知作何感想,世人不知“玲珑”为何物,也许我却是见过的。 心念电转,回过神来,却听阿七继续说道:“说到这虫子,我也是费了好一番功夫,那些老不死的‘养蚕人’,一群怪物,一定要我拿‘朱汲花’换!哼!这是打得好算盘啊,虫子没了他们可以再养,朱汲花下可躺着多少所谓江湖豪杰的枯骨呢。”阿七轻嗤一声,显然十分不屑,只是声音中有些疲态,指尖扣着木盒边沿。 “你什么时候有‘朱汲花’了,我怎么不知道?”我愕然,生长着朱汲花,我只知道一处,却不是阿七能得的,而且即使从知道我中毒之事起算,也不过月余吧,又怎么去找那飘渺的朱汲花。 阿七横了我一眼。 呃`````我大概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阿七确实自顾自地述说,“众所周知,碧丝蚕极难成活,一旦养活,吐丝如碧,却能不绝人生机,传言有人肝肠寸断,却用它救活。当然这些都是野说游闻,然而它能游走于经络,修补破损,畅通滞碍,确是不假。”我静静听着,阿七所说的每一个字,似乎都在我心间铮然作响。 碧丝蚕,几乎无人不知,它不同于传说中的“殷明朱果”。虽为至珍异宝,却也可得,而它的效用,也早有人进行试验与记载——“吐丝如碧,不绝生机”。 阿七方才说的,一字不假。就连那肝肠寸断而被碧丝蚕吐丝如碧而医好的,虽然听似无稽,但是确有此事。 “所以,你要将之用在我身上?”此刻我心中却是平静,比这几日来都要澹静清明。 “这与我无关,要看你自己。”阿七左手屈指叩着木盒,声音清淡,“我用温泉之中弥散的药雾融化紫冰,唤醒这碧丝蚕,离开紫冰,它活不过顷刻,除非进入人体。” “那还等什么。”眼看着那紫冰转瞬就要完全融化,我自觉镇静,心中却是惶急,虽然要在身体里养一条虫子,但是为了恢复功力,哪怕只有一四生机,我也不惧一试。 “独步寻,你可真愿意?”却不料阿七这般说道,他这是何意?我心中有些莫名惊疑,竟涌起一种怪异之感,抬头看他,只见他微勾唇角,桃花眼微微溢出些笑意如春。 在这时候,还要来与我置气么?“有何不愿。”我说得断然。 说罢,看阿七从袖中取出金针,一针扎进了我肩上穴道,那碧丝蚕也趁势钻了进去。 作者有话要说: ☆、追狐剑 【与君执手少年事,灵犀一点觅追狐。】 每隔三日,一泡温泉。 虽然不再有第二只碧丝蚕,但温泉之中用纱布裹着灌进许多药材,其中许多也是温养碧丝蚕的,也便是泡着药浴。 至如今已经三七二一日了,以往不知何故突然散尽的内力有渐渐回到自己身上之势,现今感觉,好像已恢复一二成,虽然散尽只在一夕之间,回复却这般艰难,然而照这个趋势,再在岛上带个一年半载,便有望回到从前一般,快意江湖了,当然,出岛之后第一件要做的事,恐怕就是手刃顾飞白了。 数月来,我心间从未像今日这般畅快。仿佛饮了一坛陈酿老酒,酣畅淋漓。 也终于有了些闲情逸致,在岛上散散步,宽宽心。 无名岛上,桃花千树万树,一侧春暮凋零,一侧至夏不绝,已经及春至夏,衣衫渐薄,然而岛的西北一侧,还是良润如春,恍然玄都千树,正是开至极盛之时,夭夭桃花挤挤挨挨,如大片红霞飞云,云蒸霞蔚,熏人眼目,迷人眼,醉人心,凝眸细看,只见小白长红,簇拥枝上,压弯枝头。微风拂过,桃瓣纷纷而落,飘零好似九天红雨。 我背着手,慢慢踱步,任清风夹着郁郁桃花香气,吹起鬓边缕缕发丝,粉嫩花瓣落在肩头,衣上,也不忍心拂去。 恍惚间仿佛看见许多年前一绿衣小童,跌跌撞撞,再一细看,却原来是一身淡绿薄衫的阿七,在纷飞桃花雨间,纤长身影,淡然独立,眉眼含笑,春染眉稍,竟如一树桃花所化。 “东海之上有佳人,久居仙岛无俗情,一身独立沧波里,一念旋然一世尘。”我心间喜悦,仿佛醉了甘醇美酒,慢慢念出几句歪诗来,却是有心赞他身姿濯濯出尘,望之犹如东海之上的仙人了。 蓦然兴致来,折了一枝细幼桃枝 分卷阅读10 - 分卷阅读11 珠蒙尘 作者:珠玉买歌笑 分卷阅读11 。 闭眼,再睁开,心中澹静,古井无波,仿佛间,吉祥止止,虚室生白。极静,至极动,满枝春色,化为寒枝深雪。 手中似有煌煌剑影,一招一式,如千山飞雪,悬径无踪,寒山峭立,万壁孤绝。 又仿佛古刹深山,莽莽苍林,一只灵狐,在山间欢然奔越。 剑式中带着说不出的苍寒古寂之意。 剑风带起树上桃花,满目灼灼芳华。 行云流水,一气呵成,一共十二式,灵动飘洒,一步不落,然而捏在手中的枝上桃花明显掉落许多。 心下一声凉凉叹息。 剑势一路下来,稍不凝滞停歇,已经十分不错了,但毕竟功力只有恢复了一二成,还是力有不逮,剑招虽美,也得了些神韵气度,但没有足够内力支撑,缺乏根骨精神,力散而不凝,保不住手中桃花。 最后拼着些蛮力坚持下来,只这瞬息间,就已经气喘吁吁,汗流浃背了。 微风拂过,即是夏天,也一阵凉意沁人。 “这是?”阿七一身浅绿薄衫,出现在我身边,声音有些颤。 “追狐剑法。”古意盎然,极简极迅,正是当年飞雪剑客成名绝技“追狐剑”。 虽然师父从未教授过,但锦绣千花剑法便是脱胎于此,而且自从我得了那剑式小记,看其中剑法,便觉得有一种莫名而奇妙的熟悉感,一招一式,争先涌上心头,仿佛早已经熟记于心。只是如能解了这身上毒,这些事情我也不想深究,不论是独步明玉还是追狐剑,也许是说不清的前世今生罢。 “当年祖师爷名动天下的‘追狐剑’?”阿七睁大一双桃花眼,不掩其中讶异神色。 “正是。”我见阿七惊疑,温柔出声解释,“是前些日子从掬星阁里淘出来的,想不到那里封尘着祖师爷当年的剑谱,只是剑谱实在太过古旧,我便抄录了一本,原版已经被我小心收着了。”说罢从怀中掏出一本剑谱,递给了阿七,那正是我攫取那本由‘独步明玉’所书的小记中关乎追狐剑法的内容,加之收整,又写了些这些天来捉摸的心得。 只是那本字迹清娟秀丽的小记以及独步明玉,不知为何确是不想再告诉阿七了,而他与我一般也确然不知独步明玉为何人。 阿七接过剑谱,动作却莫名有些僵硬,“你的功力,可是恢复了几成?” “不过二成。”我如实回答。 “哦,”阿七淡淡然,似乎有些委顿,“虽然恢复得是不快,但我已经尽力了。” 我心中一暖,只觉得今日阿七不再与我争锋相对,倒是处处解颐,一句话便脱口而出,“阿七勿需这般说,阿七待我情深义重,我却是不知何以为报了。”虽只有二成功力伴身,心情却也十分爽朗,连月来的阴霾也似乎一扫而光了,连思绪仿佛也清明了不少,对着阿七也端着十分的温和。 “以后,别再提报答的话了,”阿七说得淡薄,语气沁凉,面色却有些古怪,只是转而便消散无踪,仿佛刚才霎那间的表情只是我看花了眼,“若真觉得阿七待你情深义重,那便````” 一阵凉风拂面,一瓣桃花划过阿七脸颊,绕着他鬓边的青丝旋然飞舞。 “你说什么?”我抖落衣上落花,犹如拂去身上灰尘。 阿七敛目,不再说话。 我与阿七离得这样近,又怎么会听不见他说什么。 只是岛中枯寂,沧海涛声、烟霞为伴,恍惚不记俗年,清素乏味的很,恐怕只是适合武夷山的那些牛鼻子老道,而我,却偏爱那繁华醴酪,花月春风,五色流霞。 当年师父留不住我,再给我一次机会,恐怕也仍是当初的选择。 气氛一时尴尬。 “阿七,”我温和言语,决心今日就要解开两人之间经年的那似有若无的一个结,“至来岛上,就常常念起我们少年时光,只是前些日子心怀抑郁,精神不大不爽朗,难得今日天朗气清,心怀舒畅,不若仍如少年时般,携手一起走走,也好说些知心话。”说罢不顾阿七如何反应,执起他的手,触手如细玉温凉,只是虎口有些经年的茧子。 心中莫名有些疼惜,阿七在三四岁时候就被师父带到岛上来了,自幼时即开始习武,十分勤奋,不论是骄阳烈日,还是风里雨里,三九寒天,都从未将习武一事搁下。 “这许多年来,也不知我生父生母是谁,罢了````师父离世之后,阿七,你就是我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了。”我眸中含笑,说得情真意切,说罢轻轻拍了拍他的手背。 阿七没有说话,面上看不出是什么情绪,只是垂眸,眼睫轻颤,犹如风中蝶翼。 “我知道你在我面前,性子有些别扭`````你,是还怨我当年瞒着你出岛去吗?”我伸手拂去他发间嫣然桃花,捻起鬓边一缕散乱发丝,轻轻别在他耳后,“是我对不住你,今后的日子,一定补偿。只是都过了这么多年,往事已已,你````从今之后,答应师兄,可别再为往事牵怀了,好吗?” 阿七仰起脸,眼似两泉澄静明湖,微风拂过,起点点波澜荡漾,却是仍未说话。 “你若是不能原谅我也无妨,只是不要为旧事顾虑太多,徒增烦忧。”暖风熏人,我自己好像也要醉了。 阿七确似是一怔,呆然半晌,蓦然反手抓紧我握着他的手,看着我的眼睛,一字一句慢慢说道:“今生今世,阿七待独步寻深情厚谊,不求报偿,但求独步寻对阿七,一世不忘。” 霎那间,我的心中像被那山寺的暮鼓击中,扬起一阵钝痛,慌忙收敛心神。 暖风夹杂桃花香气,实在太过醉人。 “阿七,”我喃喃道,“你待我总是极好,我又怎会忘记?不论多少年过去,阿七在我眼中,都是原来那个勤奋聪颖,灵动乖巧的小小少年。” 阿七别过目光,任凭风起,不再说话,只是抓紧我的手,却不肯放下。 我微笑,望见一树树桃花,心中似有些追忆,“你小时候,我在这桃林中练十二式揽月摘星剑,就常常见你躲在桃树后,不时偷眼看我,小小年纪,也不知成日捉摸着什么。”说到此处,心中好笑,面上却是温柔。 “我那时只是觉得你着实厉害,也比我大不了几岁,那揽月摘星剑法,看着就让我眼花,怎么努力也记不住几招,你却能剑出自然,一招一式都熟记于心。”阿七的声音也是温和的,眼中灼灼,仿佛又回到了小时候一般,和睦安乐。 “那时你才只有四五岁吧,却那么努力练剑。马步扎得真是一板一眼,规规矩矩,从不偷懒,长得又是那样玉雪可爱,就像个雪捏的娃娃,真怕阳光一晒就化了。”边说边笑。一路信步,不期然遇见一株较之其他更为高大丰茂的桃花树,老树虬枝,似乎 分卷阅读11 - 分卷阅读12 珠蒙尘 作者:珠玉买歌笑 分卷阅读12 连花也开得分为霸道绚烈。只是树干上有些经年的刀痕,一道一道,斑斑驳驳。 “这是`````” 作者有话要说: ☆、三尺雪 【春山埋断三尺雪,谁念遗踪一泫然。】 “师兄不记得了么?这是阿七小时候,师兄为阿七量身高,只是七岁之后,便再也没有人关心阿七又长了多高了。”阿七的声音温和,只是低低的,若风萦怀,缭绕愁肠,有些伤感。 “阿七`````”我唤他名字,却不知说什么好了。 “师兄,”阿七出声,“师兄说的对,往事已矣,若还是为昔日所扰,不过徒增烦恼。” 我看他眼睛,澄澈清灵,“阿七能这样想,师兄心中十分宽慰。” 岛上微风时起,拂来阵阵香气,熏人欲醉,只看翩然桃花轻舞。 这样闲话,不知不觉走到桃林深处,矗着几处剑冢,都是百年来岛上历代岛主的配剑,或是折了断了,或是失了主人。 望着那些深深埋入冢中的旧剑,恍惚间耳畔似响起师父的话: “啊、这是,这是飞雪!飞雪剑长三尺三,用一整块天外陨铁铸就,为你祖师爷独步狐的配剑,后来祖师爷亡故,飞雪便长埋此处````这是断月,剑长三尺六,是你祖师爷之子,也是无名岛第二代主人独步尘心的佩剑,只是在一次与少林高手了凡对决时,断成两节,亲埋于此,之后独步尘心便幽居无名岛,不问江湖事。” “原来这些残剑还有这些故事。”一声带着笑意的清澈声响,如珠如玉,不知怎的像含着丝揶揄,却是打断了我的回想,原来我不知不觉,竟将方才脑中的回忆念了出来。 心中微微有些尴尬,”独步一氏主修剑法,又自来武功高绝,成名江湖皆非凡手,自然都极爱剑,而剑也与人一般,都有许多故事。”说着别过脸去,只见昊天万里,阳光一瞬间晃及心神。 说起独步一氏的配剑,却是想起了自己以前的佩刀——藏蛟,那时我弃剑用刀,擅自将河洛剑法改为刀法,后来又毁刀铸剑,幡然如梦一场。 微微凝目。 却见远处桃树下,在凌凌阳光里,堆起的石冢间,像有一段冰,一泉水。 心中蓦然一跳。 恍惚间挣开阿七的手,疾步走至那发光处,一个趔趄,竟是跪在了地上,伸手从地里抽出那柄剑,一柄剑似乎深埋在此已经多年,雨淋日晒,剑上有些斑斑锈迹,我用衣袖擦拭,只擦掉了些泥土污垢,剑上锈迹依然,好像美人身上斑点,竟有些刺目,只是这把剑,我再熟悉不过,只怕锈成烂铁,我也不会认错。 剑极轻,极薄,犹如一泓秋水,极寒,似冰,又如一捧白雪,韧如丝,柔如柳,却能削铁如泥,取人性命于无形。这正是师父从不离身的配剑。 三尺雪。 如今怎么会在这里! 我心中惶然,心跳如擂鼓,脑中划过些许碎片,恍然间觉得抓住了什么,蓦然转身去看阿七,惊声道:“阿七!”声音十分不稳。 却见阿七缓步走至我身前,眸中似有隐隐哀伤,“师父临终之前,将它留给了你。” “那又如何会遗落在此处?”我出生询问,声音急切。说罢却是一阵心痛,是了,剑主已逝,留剑何用? “那日你走的急,之后再未回岛,我`````我恐怕见物伤心,又不忍心将之毁去,便将它埋在此处。”阿七声音低低的,隐隐含着哀婉悲恸,竟然说的婉然欲泣。 我将失了剑鞘的三尺雪捧在掌心,抑制不住手有些抖,却好像突然失去了周身气力跪在地上站不起来了,心中空荡,“这事,不能怨你,只能怪我。”想起来了,那时候兀然听闻师父逝世的消息,急急赶回岛上,满目只见缟素,阿七跪在师父的灵柩前七日七夜,我却连师父的遗体都不敢去见,连师父的配剑,“三尺雪”都不敢碰触。 想起来了,我是一个懦夫。 我心中苦涩。 “独步寻!”阿七伸手想要扶我起来,我努力了半晌,力气仿佛才回到身上,有些狼狈地站了起来,心中空落落的,好像遗失了什么。 “我让师父伤心了。”我轻轻抚着三尺雪,心中十分冰凉,不禁叹息一声。 “师兄。”阿七的声音,晦暗难闻,似乎别有深意,“师父他、也是个痴人。” 我的心中一痛,却是叹息一声,“师父对于武学剑道,自是醉心的。” 不经然一些琐碎记忆争相涌上心头,许多年前,那座模糊的城,满城飞絮、东风寒、剑光舞荡天魔,片片犹如飞雪。 那是、三尺雪罢。 只是、另一人`````还想要深思,却蓦然觉得头痛欲裂。 脑中犹如炸开了唐家的千雨梨花针,这一针又是一针,犹如牛毛细刺,扎得我一阵锐痛,脑中又疼得昏昏然,只是此刻我还有闲心自嘲,伸手抚额,想到自从来到这岛上,这头疼以及昏沉的感觉已经不是第一次了,心中有些惊慌,难道这是身上这毒的副作用不成?却觉得另一只手传来一阵锐痛,慌忙回过神来,才发现原来刚才手握着剑身,太过用力,把自己给割伤了。 流出来的鲜血划过剑身,一滴一滴、滴落在地面上,仿佛濯洗剑上锈迹泥土,心中一惊,却是释然。 “师兄!”阿七轻叱一声,急急扯过我的手,将三尺雪放在一边,撕了身上衣裳,为我简单包扎起来,“你怎的如此心不在焉。” “看来师父是真的生我的气了。”我自嘲地轻笑一声,想到这也是这几个月来这只手第二次受伤了,一次是赤魅,一次是三尺雪,两把剑,到都与我有莫大的渊源。 “这剑已经锈蚀了,你的伤口还得进行处理,恐怕留有锈毒,此处离水月阁近些,你随我来。”阿七皱眉,拉着我就要走。 我感受着方才那阵晕眩的余韵,弯腰捡起三尺雪。 ······ 水月楼。 待得阿七为我清理了伤口。我才抬眼打量周围环境。 原来水月楼如此简素,甚至显得有些清寒。 目之所触,唯一床、一帐、一桌、一椅,除此之外,别无他物,甚至连一面铜镜也无,竟然比仆人的居所还要清简。 “阿七这样生活,实在清苦,”看到眼前情景,我不禁温和出声,“阿七不愿居住洗剑阁,千寻楼中还有一些物件堪用,我明日就让人搬来吧,也好使这里看着充实些。” 却听阿七淡淡道,“不必麻烦了。” 听他这样说,心中有些愧疚,又拿眼扫了扫床上被褥,都是些旧的。却见在床前规整地摆着些木制玩偶,雕刻十分粗陋,大约犹如成年人掌心大小,都是一些 分卷阅读12 - 分卷阅读13 珠蒙尘 作者:珠玉买歌笑 分卷阅读13 动物形状,看得出有马驹,有兔子,有小鹿````倒是引起了我的兴趣。 我拿起一个小小木马,似乎因为年岁已久,又常常被人拿在手里把玩,上面绘制的彩漆已经剥落,看不出原来面目,放在手中掂量,觉得虽然制作粗糙,但也童趣可爱,心中划过一丝熟悉感。 “师兄,这是你少时为我雕刻的。”阿七也拿起一只木蜻蜓,动作十分温柔,眸色如水,眼含爱惜。 “我`````”我愣了愣,一时竟然想不起来了。 阿七眸光一黯,转而却声音清亮,如一个孩子般,“刚来岛上的时候,我心中时时惊怕,梦中时而惊醒,师兄就为我雕了这许多玩偶,要它们伴我入眠,自从有了这些伴后,阿七晚上果然睡得安稳了。” 听着阿七这些话,一些记忆才慢慢浮现心头,阿七刚来岛上,不过稚弱孩童,师父不甚关心俗事,岛上又冷冰冰的,少些生气,我听闻他一个幼童居住在一间独楼,晚上又常常被噩梦惊醒,便亲手雕了许多木雕玩偶,心中有些暖暖,又涌上来一些酸意,“这么多年前的事,你竟然还记得这般清楚。” “师兄为我刻的,我自然小心收藏,片刻不敢遗忘。” 我哑然。我并非木讷之人,只是有些事情,却并不想明白,惟恐牵扰太多,不复逍遥。 也许阿七只是久居岛上,过少接触外面的世界,少时我比他大了几岁,将他当成一个弟弟来关心呵护,而当时岛上除我之外没有一个可以交心的人,才对我产生依赖甚至一些执念罢了。 作者有话要说: ☆、记旧尘 【谁家稚子执彤管,囫囵小本记旧年。】 “这几日怎么都不见白老?”只觉气氛尴尬,我连忙转移话题。岛上荒寂无聊,除了阿七,也只有白老像个活人、还可以说些话,只是自从登岛那日相对凝噎之外,就再也没见过他了,因为心中被解毒的事所困扰,便没有顾及其他,直到今日方才想起来问。 空气仿佛有一瞬的凝滞,阿七目光凝注在我身上许久,那目光中甚至带着些从未见过的寒意,神情暗沉,“他登岸去购买一些物什。”像是看出我心中疑惑,阿七淡淡出声音,“下月便是师父的忌日了。” “嗯。”我心中一窒,一阵酸痛,良久才从鼻子里哼出个字来。 我抚着手边的三尺雪,觉得剑寒的刺骨,目光凝在那木马上,不敢承认我忘了。 我忘了太多了。 原来下个月的十五,是中秋团圆夜啊,月圆人圆,千里照婵娟,却不想成了师父的忌日``````原来师父生前最喜欢的烈云烧,只产在黄河岸的雍州酒家村,这一来一去,要费许多时日,提前一个月出岛,也是掐着时间了。 一种酸楚之意从心间蔓延开来,恍惚间只觉得鼻尖发酸,我深吸一口气,不让自己落下泪来。 只是我一直不明白,师父那么温润的一个人,为何喜欢那样烈得烧喉的酒。 以前,无名岛的地窖里,总是藏着许多坛烈云烧,拿出一坛,拍开封泥,那馥郁醇厚的酒香也要醉人了,只是而今却不复见了吧。 “阿七,这么多年来,师兄恣意任性,悠游江湖,却留你守着这岛,真是`````辛苦你了。”我的手轻轻握着失了了剑鞘的三尺雪,感受着如雪寒意。 “师兄,”却见阿七起身离开我身边,走至窗前,背对着我,窗外照进来夏日的阳光,将他的轮廓镀上了一层浅浅的金色,我一时间有些恍惚,仿佛这沐浴在明净天光中的人,是师父````` 水月阁离无名岛中心有些距离,又在一处高地上,仿佛间似乎可以听见拂岸阵阵涛声,那吹面而来的风中,似乎也有些咸湿之意,连阿七的声音,也好像因着这湿意而显得沉重,“有一天,你会忘记阿七吧。” 语气竟是极淡极淡的,又好像只是风中夹着的一声叹息罢了,我一时忘记反驳,正欲要开口,却见阿七转过身来,眉眼弯弯,声音清澈,如琳琅珠玉,“师兄在想什么?” “在想,我虽是你师兄,却没好好担过这做师兄的责任,往日虽然是怀着一腔少年豪情,说是少年心事当挐云,但终是在未告知任何人的情况下弃岛而去了,你那时候,也只有七岁光景吧,那么小,这岛上又清寂得很,不知道是怎么过来,仿佛转瞬间就过了这许多年,只是其中辛苦,如鱼饮水,旁人无法体会,怪不得那次见面之时,你对我心怀怨愤,然而常常想起来,你少时”我眯了眯眼,心下澹澹回味方才一幕,如镜花水月,又听他语意不对,想必还是不能释怀往昔,便想和他说些小时候的事,见他一步一步慢慢走近,逆着光,仿佛从一个七岁稚童,到的如今翩翩,拂开隔岸桃花,寂寂走过了这许多年的岁月,一袭浅绿夏衫缓缓,如回风带雪,风姿卓然,鬼使神差般地又加了一句“真是、真是可怜、可爱。” “可怜、可爱。”阿七终于走近了,念叨着我方才说的话,像是自言自语,然而声音中含着讽意,冰凉刺骨,只是离得太近了,他伸过手来,指尖似欲要触到我面颊,我下意识微微挪动脚步,错身闪避,之后才有些错愕,又怕他心情反复而发怒。 然而他淡淡收回手,却听他讲,“怜?爱?师兄倒是说的轻巧。” 这一回,我喉中堵塞,却是不知说什么了。 “阿七`````”我语含无奈,觉得他如此执拗,总是为往事束缚,有时又有些强人所难了。 然而胸中刚有些不快,却觉得心中一痛,莫名有些酸软。 惊讶。我这是怎么了?阿七这几日似乎温柔许多,虽然我也不知缘由,然而这终究是好事,或许与我相处这几月,心结已渐渐解开了吧,而我、却是突然犹如患了心疾般常常心中感到蓦然疼痛,这痛感深深浅浅,都找不到缘由,是从中了这莫名奇毒时候起,也许这真的是那毒的副作用?不`````仔细想想,这种奇怪的疼痛,好像是那日将碧丝蚕养入身体间起。 想到此处,便想出声询问碧丝蚕之事,却听阿七出声。 “哎````你的功力只恢复了一二成,这几日来似乎进境十分缓慢滞塞,我想还得去药庐好好捉摸一番了,看看有无出现什么差错,我这便走,你、你请便吧。”说罢青衫一滞、转身抬腿便走。 “阿七`````”我声音未落,已不见他身影了。 我````` 阿七这样记挂我身上之毒,是好事。 只是心中空荡之感,在今日见到三尺雪之时,便从未消散过。 我看那三尺雪,新雪似的剑身反光,凌凌如寒水,似乎染着秋意,只是剑身上斑驳,如明珠蒙尘,竟让人心下微感怆然。 当 分卷阅读13 - 分卷阅读14 珠蒙尘 作者:珠玉买歌笑 分卷阅读14 年独步狐离世之前亲铸剑冢、驻剑而死;独步尘心为一生中唯一的对手折剑,之后退隐沧波,不问世事;独步烟,这名江湖上的奇女子,亲手用自己的佩剑刺死了负心人,将绿髓剑插在那人心窝上,弃剑而去,而后给自己的独子起名,独步勿念。 如今,千锤百炼、削铁如泥的三尺雪,竟然锈蚀。 子期身死,瑶琴便碎。 独步一氏,人亡剑去,剑便是人。 只是那完好的一处剑身上反射的阳光,太过凌厉,竟然让我睁不开眼。 我长叹一声,转过脸去。 水月楼一派清寒简素。 我眸中恍惚,兀然站起来,却忘了手中还握着一只木马,那木马滚落到木制地面,发出一声响。 这是? 我捡起木马,快速移步到阳光下,凝眸细细看其身上刷着的彩漆许久,果然,有两层,虽然彩漆大多剥落,但还勉强看的出,刷的漆共有两层,一层稍旧,一层稍新。 方才听见木马落地的声音,便感觉不同寻常,我记得为阿七雕刻的木偶,都是实心的木材,而木马落地撞击地面所发出声音,却仿佛其中木马肚中还有些许缝隙,而其中又并非中空,仿佛填充了一些什么东西,因此肚中的空隙并不大,我能听得出来微妙声音的变化,也实在是因为恢复两层功力的缘故。 我将之举在阳光下,观察它的背部和腹部,见其上果然有一线痕迹,虽然被彩漆遮掩,但因为彩漆剥落的厉害,便看得见一丝线将木马分成左右两瓣。 我双手分别捏住两边,使力往外掰开。 木马纹丝不变,心下诧异。却不知两瓣木马如何粘连,如果只是普通方法,怎经得住我混合内力的力气。 心思一动,转身拿起三尺雪,三尺雪剑薄如水,顺着那细如丝的一线缝隙小心按下,只听咔嚓一声,似乎其中机关被触,手中剑微微侧转,两瓣木马瞬间裂开来。 不禁唏嘘,如果今日未曾带回三尺雪,恐怕也打不开这木马机关了,似乎冥冥中自有天意。而这世间比三尺雪还要薄的利器,据我所知,恐怕就只有失传的流霓叠烟罗和徐娘子的紫电丝了。 我拿起一瓣,却是极为巧妙的楯接方法,似乎其中有九个关窍,环环相扣,我方才以强力破开,已经将之毁去,如此精妙,让我心中微微愕然,然而视线很快便被掉落出来的东西吸引。 那东西看上去十分小却厚实,不知是何物。我心下好奇,弯腰将之拣起。 是一个书页之间粘黏得很紧的小本子。 小本子看上去明显是件旧物,不过孩童掌心大小,却异常厚实,制作也十分粗糙,用牛皮纸裁剪,再用粗线缝制,但是却非常坚韧耐用。 只是那纸页都皱巴巴的,仿佛在水里泡过好些时候,我心中好奇,不禁翻开书页,“永安十年,某月初某。第一次来到岛上独步寻在岛上修炼十二式揽口摘星剑法口经练到口五式”字体十分纤小,如蜗角蝇头,笔迹也十分幼稚,歪歪扭扭,显然出自孩童之手,字迹有些地方看不清楚,墨色已经很淡薄了。 我认真思索,发现阿七初来岛上那一年,确实是永安十年,心中了然,又浮现出重重疑惑。 再下一行,字迹却有些逶迤,似乎写字之人有些犹豫,“独步口念好像十分在乎☆”,之后在末行写上:“以后独步寻用☆代替”,看到自己的名字在这本笔迹之上,看着这稚嫩笔体,有些柔柔笑意,说不上是什么滋味,只是在笔迹中阿七直呼独步勿念名讳,却有不尊师重道之嫌,也许只是他初来岛上,那时是否已经拜入师门,我已经记不清楚了。 便再往后翻数页。只是之后关于师父的记载却再也没有了,所记都是关乎我的一些事件。 笔迹并非每日都记,都是间隔一月左右,记得也都是一些日常琐事,一连书页翻看下来,所记的事项也到了来年,笔迹也逐渐从幼稚转而渐渐成熟,隐隐有日后潇洒飘逸、疏旷宕荡之势,只是在有些地方,会下用横线下划,比如在记到“永安十三年某月某☆武功已炼至揽月摘星剑法第十二式天赋如此之高令人不可思议”不仅用横线下划,还加上了少有的评价。 永安十三年,我皱眉回忆,那时我十四岁,阿七少我八岁,才六岁稚龄!不知他从三岁起就每月记录我的所作所为,又是如何想法,如果说无人授意,那真是,不可思议······ 心中疑惑难解,直觉要往下翻。只是不曾想之后还有厚厚一沓纸,竟然都是空白。 虽然笔迹中不再有记录,脑中的记忆却循着本身的线路继续往后如同翻动书页。 第二年我十有五,修习师父所授河洛剑,进步神速,竟然一年之内就领会其中精髓,将之稍加改动,融会为刀法,自恃学成理应出师,腊月寒冬偷偷逃出无名岛,往后许多年都不曾回岛过。 心思又是一转,如果这个小本子是阿七的,那么木马上如此精巧的机窍,又是谁制作的呢?除了对机关术数传承百年的江家,还有谁?如果是阿七,那么他究竟是````` 我摇摇头,不想再往下深究。 前尘往事,只要不再与而今有所纠缠,又何必自寻烦恼。 然而这木马中机窍被毁,却是再也拼不回去了,我索性将小本子揣进怀里,又随手拿起碎裂的木马玩偶。 作者有话要说: ☆、暴雨夜 【往事入喉烈云烧,海雨欲来风满楼。】 转眼间,过几日便是八月十五了,也是师父的忌日,想来我入岛,已经过了这许多个月,不知岛外又是经了怎样一番变化。自春及夏,岛中桃树,也谢了繁花,犹如洗尽铅华,倒是枝叶葳蕤,一片碧色。 今日白老也回岛了,我去见他,他看见我,却是欲言又止,我欲追问,白老却只是叹息一声,劝我最好早些出岛去。 我心中疑惑,难道岛外又有什么风云变故了么?是不是江湖上在我留岛的这几月出了什么大事? 只不过没想到用了一个多月的光景,从东海无名岛至黄河边雍州一个小小酒家村,一路上陆路水路交替不断,过了长江又过黄河,这样大费周章,却只从雍州带回了两坛烈云烧。 只是临别时他从怀中掏出一份桂花糕。我接下了,却是哑然失笑,这白老,难道还当我是个孩子吗? 八月十五月圆夜,若是晴夜明月朗照,月上中天那一刻,霁月清光,无名岛外所缭绕的烟障便会消散,外人欲入岛,挑那一个时辰便是最好。 迷雾散,海岛现,与其遮掩,不如敞亮。 于是八月十五的晴夜,岛上灯火通明,一夜不绝,是为迎敌友。 因而岛上时有在团圆夜还出海捕鱼的渔人,相互传说海上有琉 分卷阅读14 - 分卷阅读15 珠蒙尘 作者:珠玉买歌笑 分卷阅读15 璃仙山,八月十五设仙筵,远远只见灯火玲珑剔透,五光十色,与天上皎月交相辉映,犹如神仙化境,而船只又近不得。 只是今夜,海雨欲来风满楼。 乌压压一片重重叠叠厚重的云,像连绵一片的乌甲军来势汹汹,夏天的暴雨,犹如将天空撕裂开了一个巨大口子,雨水滂沱,如同倾盆。 不止暴雨,海上还有狂风,卷起一排排巨浪,如即将脱笼的凶猛巨兽,冲撞着无名岛,一座孤岛,茕茕漂浮在海面之上,在似乎毁天灭地的暴雨之中如同一截海上浮木,岌岌可危,任雨打飘萍。 虽然这幅天气看上去十分可怕,但岛上一到夏天暴雨之日,便会如此,岛上之人,早已习以为常。此刻都门窗紧闭,熄了灯火,只等雨夜过去,明日曙光再临。 只是不知为何,眼皮跳得厉害,心中隐隐有一丝不安,便点了蜡烛,盘腿坐在床上,索性将那月前发现的牛皮纸缝制的小本,翻出来看看,窗外暴雨倾盆,雨声哗啦啦作响。 然而此刻,千寻楼的木梯上却传来咚咚咚的脚步声,即使在电闪雷鸣的轰隆闷响中也让人惊心,我心中一惊、手一抖,那小本子就掉到了床上。 “独步寻!”门重重地被推开,卷起一阵风将桌上的烛火吹熄,却见昏昧的室外阿七孑立的单薄身影。 “阿七,快进来,怎么如此惊慌?”心中讶异,这月余里在阿七的施针用药调理下,我身上功力稳定在了二成,虽然实在有些缓慢,但心中安慰、离自己出岛手刃叛徒的目标已经不远了,而自上次碧丝蚕之后,阿七若不是心情不怿,与我言语龃龉,已经不再直呼我名字了,虽然费了我好些时间适应,只是今日急忙走到他的身边,关上门,又将烛火重新点燃。见他只是伫立在门边,却是一动不动。 天边一道闪电劈将下来,照映出被我挂在墙上的三尺雪一片铮然雪亮,一瞬间恍花了我的眼,又照见阿七被雨水淋得湿透的身子带着青光,犹如刚从水中爬出来的水鬼,“阿七!”我心中砰砰直跳,不知何故竟然有些害怕,上前一把抱住他,见他头上的湿发一缕一缕在粘在额头、脸颊,浑身上下无不在滴水。 然而他的身上,却是一股子扑鼻酒味。 这味道,似乎是`````烈云烧!? “师兄`````”阿七声音有一些颤抖,似乎十分努力才将这句话说出了口,又带着隐隐希冀,不知为何让人觉得这是一个即将溺死之人伸手欲要抓住唯一的浮木。 我心中一悸。 “阿七,阿七,有师兄在此,你莫要惊慌。”我不知他怎么了,像哄一个孩子般,一面拍着他的背,一面出言安慰。心间五味杂陈,一些以往被埋没的记忆慢慢涌上脑海。 原来阿七从小就十分惧怕雷电,常常在夏天暴风雨夜抱着枕头一脸惊恐地拍开我卧室的门。只是他那时年少,我以为只是小孩子胆子小,没想到如今成了翩翩少年,对暴雨闪电还是如此恐慌。 记得有一次雨夜他扑到我怀里,大哭着问我是不是他的哥哥?又告诉我他的娘亲逝世了,不让我告诉师父,当时他哭得声嘶力竭,我怎么哄也哄不住,后来竟然昏厥过去,当时我以为他被雷电惊得说了胡话,毕竟那时好像只有六七岁。 “师兄、我、我``````”却听在我怀中的阿七突然哽咽,极力想说什么,然而就像被扼住咽喉般,不能言语。 “阿七,别急,你可是遇上了什么事?你有什么话,慢慢说。”阿七似乎喝得不少,烈云烧入口温绵,后劲却是极足的,我一手顺着他的背,心中有些疼惜。想来自己对这个师弟,果然是十分不同的。 “师兄`````”然而阿七却是将脸埋在我肩头,那声音如泣如诉,隐隐一声抽噎,之后便不再说话,我竟是手一抖。 那留在心中关于那本厚厚的牛皮小记的事,怀揣在心里月余了也没有找阿七问个明白,此刻却是怎么也说不出口了。 我伸手攥住他的一只手,凉得怕人,心中一瘆。再摸他脸,只觉得触手一阵冰凉。 “快换衣服,免得染上风寒,这么大的人了,又喝酒、又淋雨,不懂得照顾自己么!”我有些着急,想要将他从自己怀里扯出来,帮他找一套干燥的衣服。 我想将阿七扯开,却只感到阿七双手死死抱着我,怎么扯也扯不开,于是一边试图拉着他往床边走去,一边好言相劝,想让他换了湿衣裳。 却不料他任凭我怎么劝说安慰,依旧一动也不动。 “呼啦啦”一阵狂风吹过,我心中漏跳一拍,原来竟是狂风将锁紧的窗户吹开了,木窗在暴雨中,被吹得东倒西歪,“嘎吱嘎吱”,连声作响,桌上的蜡烛,只来得及腾出一缕青烟,便被吹灭了,好像一缕残魂,暴雨猛然从窗外泼洒进来,突然间一道闪电劈过天际,瞬间照得暗夜恍如白昼,照得阿七披头散发,浑身湿透。 “阿七?”我心间疑虑重重,正想出身询问,一阵闷雷在耳边炸响,我心中蓦然惊惧。不想正在此时,阿七竟然突然反手抓住我,猛地将我扯到了床边,又将我一把推到了床上。 “阿七!你这是做什么!”阿七动作粗暴,犹入魔怔,我心中惊怒,大吼,眼见他浑身湿淋淋的,一身酒气,一张脸又被乱发遮着,晦暗不明,犹如一只魑魅,一副冰凉滑腻的身躯就要压到我身上来。 “你这是发什么疯!”我急忙伸手推他的肩膀,却犹如蜉蝣撼大树一般,毫无效果,心中涌上来一阵悲愤,原来一直想要恢复的武功,也只是如镜花水月一般。却只在这一恍神的功夫,双手即却被阿七抓住了,他只用一只手,就将我的挣扎束缚住,抽下我的发带,竟是微颤着、动作粗鲁地将我的双手一圈一圈绑了起来。 我心底十分愤懑,惊怒万分,口中连骂数声,腿上的挣扎越发剧烈,却被他压在床上,任由他的身体挤进我的双腿之间。 我惊怒交加,怒意像熊熊烈火,积攒起十二分力气,右腿屈起欲要回旋猛踢他的脖颈,却被他半路截住,用一手抓着,往外掰开,搭到自己肩上,一手胡乱扯着我身上衣物,只听“撕啦”数声,身上长衫尽数碎裂成条状,如同只余数条破布,挂在我手肘上。 眼下全身上下几乎毫无遮掩,一片空荡,凉风嗖嗖,加之一具冰凉湿透的身体贴在身上,即使闷燥夏夜,也觉浑身寒意浸人! 要是现在还不明白他要干什么,那我他娘的就是个傻子!心中霎时间涌上来强烈的悲愤屈辱之意,我一身武功尽丧,不知何年才能恢复,甚至也许今生至死也是一介废人,大仇未报,叛徒仍逍遥,现在还要被自己信任的师弟这样折辱吗!老天!我自认不是什么善人,但也一生 分卷阅读15 - 分卷阅读16 珠蒙尘 作者:珠玉买歌笑 分卷阅读16 坦荡磊落,闯荡江湖的几年里,虽未抱有行侠仗义的心怀,却也是斩杀了不少奸恶之人,后来纠合了几个败落门派的残余势力,成立了一个破落的火莲教,行事稍显乖戾,虽然被江湖所谓正道名门有所不喜,行事也向来留有余地、并未处处赶尽杀绝,究竟做错了什么,让顾飞白如此恨我,如今连阿七竟然也要这样对我吗! 想到此处,我胸中涌上来腾腾怒火,头脑一阵发黑,竟然有顷刻就要昏厥之感。 “阿七!阿七!你住手!他娘的你给我住手!”现在四肢都受制,我连声大呼,狂乱地扭动身体,挣动还能动的那条腿,被发带勒得死紧的双手也不断挣扎,即使那玩意儿已经卡到我手腕的血肉里了。 然而阿七现在哪里还能听进我的话,胡乱扯下自己身上衣衫,就要行那苟且之事! 我咬紧牙关,忍着锐痛,最后一用力,裂帛一声,手腕上鲜血淋漓,数层绸带齐齐断裂!来不及多想,一手摸到一个厚厚的物什,一把抓起,心中发狠,将其猛地砸到阿七头上! 作者有话要说: ☆、双泪垂 【红冰息尽肝肠断,春心不绝如丝缕。】 阿七被我砸的停下了动作,借着天边一道闪电,我看见他的额头上被砸得淌下一缕血痕,顺着青白的脸蜿蜒而下,显得分外狰狞可怖,随即却是一把捏住我的手。我手上一痛,所拿的东西就抓不稳掉落了下来,原来正是那本牛皮纸缝制的小记。 阿七却是眼疾手快,一把将那本本子抓在手上,只是刚拿到,一停顿,却随即随即犹如烫到手一般将那本小记远远扔在一边。原本在他分神的刹那好不容易挣脱的双手又被他仅用一只手便死死按住。 “你都知道了。”此刻阿七半面脸都是鲜血,一头湿透的长发尽皆缭乱披散,更衬得一身狼狈如同鬼物,一双眼睛却是死死地盯着我,明亮如同闪着幽幽鬼火,言语却是清明,我心中发寒,竟然分不清,他到底是醉了还是醒着。 “不,不······我没有`````”阿七现在的语气,说不出的瘆人,竟是我从未听到过的,我不明白他所说的是什么,却直觉得要否认。 “你都知道了!”阿七却像听不见我在说什么,突然恍若疯癫,犹如绝望,嘶声大喊,紧接着竟是大笑起来,一声一声,仿若泣血,“你什么都知道了!哈哈哈!独步寻,独步勿念留不住你,却原来我也留不住你!” “不、阿七!你听我说!”我心中惊怒交加,听见他直呼师父名讳,心中突突地跳得厉害,又有些凄苦之意,怒骂夹着隐隐恳求,希望他能恢复神智,声音已是嘶哑错乱。只是阿七又哪里肯听我的话,骤然出手如电,竟然生生卸了我依旧努力挣扎的一条腿的关节,一阵剧烈的疼痛猛地袭来,我只觉得脑中一黑,极力忍着不痛呼出声,哆嗦着嘴唇,却是连说话的力气也没有了。 又一道闪电斜斜地劈下来,撕裂夜色,阿七的脸色,苍白如鬼,那表情却是我前所未见的狰狞。 心中犹如被雷电击中,我仿佛突然间失去了言语的力气,卸去了全身的力量,睁着眼,像一具毫无所觉的尸体,任阿七犹如疯狂。 生涩而强硬的贯穿和碾压。 一只苍白而狰狞的鬼,和一具了无生趣的尸体。 八月的天,冰凉透骨。 一场性事和瓢泼大雨,持续了整整一夜,我已不知昏迷又清醒了多少回。 期间,是谁?那压抑着的抽噎,接着一声、一声、又是一声,也如鼓点似的,敲在人的心里,是谁?像是终于忍不住般的,嚎啕大哭,犹如将心底掩藏着的所有无奈怨愤悲戚都统统倒出来。 在如此狂风大作的雨夜里也显得凄苦悲怆,令人万分心悸。 再次醒来的时候,已经不知是什么时辰,只觉得满目天光刺眼。挪动身子,直觉身上各处都十分酸痛,左腿不能移动,已经痛得失去知觉,想必现在臃肿得十分厉害,略扫了扫,满目皆是历历青紫痕迹,尤其身下难以启齿之处,更是一阵被撕裂的尖锐痛楚,略一挣动,甚至从那处流下许多滑腻液体。 我当然知道那是什么````心下一阵黯然疲惫。 再尝试着动一下身子,手肘却碰到一具身体。 心头重重一跳,猛地转头,果然是阿七,此刻薄被早已滑落在地,他与我一般,浑身和谐赤裸,入目一具腻白身躯,竟好似上等美玉精心雕琢而成,却是死死地抱住我的腰,侧着一张脸,眼睛紧闭,显然十分痛苦,长发凌乱不堪,半面脸上是凝固的血污,面上却是一片嫣红,尤其是眼角,犹如染了桃花汁。 用手探了探他的额头,果然热的烫手,想到昨日之事,心中却是愤然难言。 “阿七,你该死!”我暗骂一声,发现自己声音喑哑难听,口中干涩犹如冒火,胸中塞着一团熊熊怒火,双手下移,猛地掐住他的脖子,脑中乱糟糟的一片,许多画面争相涌入脑海,从小到大,全是一些琐碎的情景,一会儿想我对阿七那么好,他为什么要这样对我,一会儿想到阿七小时候和我一起在岛上,想起阿七青稚脸面羞赧笑颜,千树桃花乱落如红雨,猛然间昨晚阿七那凄苦而绝望,如鬼魅般的脸猛然浮现在我的脑海,然而这些念头惶惶然突然都被一棒打散,只有一个想法越加尖锐明彻,像一把匕首,刺开重重迷障,那就是,昨日之辱,唯有阿七死了方能解心中之恨。 “阿七,你死吧。”我念叨,声音嘶哑,此刻脑中一片空白,手下却是毫不留情。阿七被我掐得,呼吸越来越困难,却没有一点挣动。 却是一颗滚烫的液体,滚落在了我的手背上。我的心中猛地一阵抽痛,就好像被什么东西扎了一下,手上也兀地松了力道。抬头,却见阿七紧闭着的眼,眼睫微颤,眼角滑下大颗的泪水,我的手一抖,好像被烫到了一般。 接着,一颗,又是一颗,滚烫的泪,如珠如玉,却像带着火星,都打在了我掐着阿七的手上,我的心猛地一颤。 我叹息一声,终于收回自己的手,此刻不杀他,恐怕以后便再也不能杀了他了,心中有些凄苦,有些心酸,也有些悲愤,却是忿忿然:“你哭什么!我都没哭,你哭什么?”声音嘶哑难听,喉咙疼痛。 “师兄······”一声低语,喑哑难辨。 “谁是你师兄!”我冷笑一声,语出不善,“你怎么不去死?”我想要起身,支起身子,却觉得精疲力尽。 “师兄``````师兄不要离开我。”阿七却好像没听见我对他的厌恨,依旧小声说道。 “你怎么不去死。”我心下百味俱陈,见阿七睁开了一 分卷阅读16 - 分卷阅读17 珠蒙尘 作者:珠玉买歌笑 分卷阅读17 双眼,看着我,带着丝小心翼翼,眸中含泪,却是十二分的凄婉哀绝。 “师兄不要离开我······”阿七却是一直盯着我,连眼都不眨一下,那眸中泪越聚越多,冲开昨日凝固的血迹,污得满脸是血,衬得浅红眼角,桃花瓣似的眉眼,竟然凄美绝伦。 “我说了,我不是你师兄!”看他这幅样子,我心中涌上悲意,那如火汹涌的怒意竟也被压下来了。 “我······师兄,你不要离开我。”阿七却是梗着脖子,任我如何咒骂,依旧只这一句话。 终于撑着自己坐起来,我甩手就是一巴掌,那声音着实清脆响亮,阿七一片狼狈的脸上就被印上了五道血痕,“如果你认我是你的师兄,你为何作出昨晚那······那混账之事!”我哑着声音,说得一片抑郁悲愤。 “我`````师兄······求你不要离开我。”阿七闭上眼睛,掩下眸中一片凄苦之色。 “哼,你就是用这种手段留我吗?”我面上讥笑,心中却是浮起一点一点酸楚的凉意,那凉意如潮水,越聚越多,终于将我湮没。想来多少年前,阿七也是这样和我说的,那时他拉着我的袖子,声音急切惶恐,眼中涌出的泪,一点一点濡湿了我的衣袖,我那时心中讶异,一个小孩子,竟藏着这么多的泪水吗?然而他当时究竟说了什么话,我却是记不清了······ 作者有话要说: ☆、思不绝 【躅髅开遍黄泉花,三生石上镌白首。】 阿七对我的这份莫名执念,其实早在很早很早以前,就生根发芽了吧,略一回想,记忆中哪处不是端倪? “师兄,不要离开我······”声音小得犹如蚊蚋。 “闭嘴!现在和我说这些有什么用?”我拣起掉落在地上的薄被,盖在我们二人身上。 阿七果然再也不说什么,只是一双眼紧闭着,泪却止不住似的,一颗颗,一串串往下淌。 我不再理他,抬眸见外面,已是晌午,想必那些伺候梳洗的仆人,还立在屋外,只是屋内刚刚发生了什么,恐怕都要落入他们耳朵里了,我数次闭了闭眼睛再睁开,好不容易恢复平静,稳住心神。 “你们,进来吧。” 果然,随着我话音刚落,数名灰衣小婢便踏入了屋内,手持面盆、毛巾等物。进来之后,各做各的,眼观鼻,鼻观心,仿佛木偶傀儡,不该看的,绝不多看。 我在床上洗了手和脸,努力扯着嗓子吩咐道:“你们几个,下去准备沐浴。” 见那些下人们都出了屋,我才对着阿七,只是声音已经恢复平淡,“你滚吧,我不想再见到你。” “师兄。”阿七声音微哑。 “滚!”听见他依旧如此唤我,我怒极,拿那条尚还能动的腿猛踢他腰腹,让他生生受了竟也纹丝不动,却是让自己周身更加疼痛不堪。 阿七却是拿手覆着那条腿,那触感有如被一条蛇攀绕而上,我的心间一阵悚然,只听他低声道:“师兄莫要动怒,阿七这就离开。” 我脑中一黑,显些晕厥。 冷冷地看着仆人收拾床褥,胡乱将自己清洗一番,连中饭也咽不下,便挥退一干下人,独留自己在小楼中,睁着眼,盯着床帐之上的流苏,好像要将之盯出一个洞来。 回想起白老对我说的话,便是让我早些离岛吧。 咬牙将左腿脱臼处草草处理了一下,仰头望着床帐,一时之间心中不知作何想,想起往昔种种,昨日种种,一会儿如在眼前,一会儿又好像前尘旧事、模模糊糊,师父、顾飞白、阿七`````心绪起起伏伏,一会儿如吞了烧炭,一会儿又如身浸入冰窟冰凉蚀骨,只是一团混乱不堪,数番下来,便已经汗流浃背了。 闭着眼睛感受体内恢复的淡薄内力,心间才稍稍恢复一些暖意,如今这是我唯一的凭靠了,只要恢复四成功力,就离了这无名岛,杀了顾飞白,在我心里,世上也再没有了阿七此人。 到得最后,脑中只盘桓着一个念头:既然杀不了阿七,以后又该怎样面对? “师兄。”踏门而内的不是别人,正是阿七。我心中惊疑,却见他依旧一身翩然青衫,好似半点不染尘俗,只是面上有些疲态,额上的伤口也被处理过了。 “你还来这里做什么!给我滚!”见到他如此云淡风轻,心中怒意便是升腾。 “师兄,莫要动怒。昨夜你的腿伤了,还有那处,都是要好好处理的,不然恐怕留下后患。”阿七说得竟然十分温柔,声音低而轻唤,仿佛耳畔呢喃,原来在岛上的月余时间,阿七偶然所显露的怪异,好像都在这里找到了源头。 原来是如此么?然而这又和其可笑。其实心中早已察觉,只是我那时,拂却少年心意有如拂却衣上灰尘,不屑顾及罢了。 “阿七,别以为我今日不杀你,以后就不会剐了你!”只是听他话中内容,心中更是怒意横生,只是面上冷然,说话间也不假辞色,我少年成名,一番闯荡,除了错信了顾飞白之外,还未遇到过什么挫折,心中其实十分骄傲,眼下再如何按耐,对阿七作业所做之事也无法释怀。 “师兄,你杀不了我了。”阿七却是靠的更近,语气淡淡,甚至凑过头来,话语间气息微微喷洒在我脸上,气息是不自然的热度,似乎他的烧还未退。 我心中不耐,伸手一挥却被他捉住,使劲抽也抽不出来,于是不禁更是冷语:“哼!现在不杀你,是因为你还有用!还要留着你治我身上的毒。” “疗毒么````”阿七突然笑了笑,那笑意犹如封藏经年的清冽桃花酒,只是莫名让人感到一阵寒意。 “如果你没那个能耐,还是那句话,麻烦趁早告知,我还可另寻高明。”我心下思量,阿七身手不凡,医毒双绝,早已是杏林妙手,如果他没有这个能耐,恐怕整个天下也寻不出一二人、有这个能耐,只看他究竟愿不愿,自从用了那碧丝蚕之后,除了开始的时候恢复了二成功力,之后时日又缓慢地隐隐有所提升,便再不见好,莫非他只是拿一个好像有些期望又总也治不好的法子敷衍于我,其实一直不愿替我疗毒!那他求得又是什么!先想到此处,心凉了半截,蓦地抬眸看他。 只是如果我身上功力没有丝毫恢复的迹象,我只怕早已经毅然离岛而去了吧。 “从今以后,你恐怕也离不开我了。”阿七放开我的手,叹息一声。 “呵!这话何意?”我讽到,左手却抓紧了身下被褥,“你又是谁?我要走便走,要留便留,谁也奈何不了我。” 难道他要以为我恢复功力作为威胁,不让我踏出岛上半步? 分卷阅读17 - 分卷阅读18 珠蒙尘 作者:珠玉买歌笑 分卷阅读18 “师兄有没有听过一首歌谣呢?”阿七却是不回应我,只是屈指扣着桌沿,一下一下,仿佛有着某种旋律,声音低低的,竟然好似温柔蚀骨,他看我,眼中幽幽,却看得我毛骨悚然,见我不说话,又兀自低吟起来,应和着那旋律,一唱三叹,低回婉转,竟是唱的缠绵悱恻,“红冰息尽肝肠断,春心不绝如丝缕。躅髅开遍黄泉花,三生石上镌白首。” 这歌词哀婉欲绝,我不由地被之吸引,呆愣,脑中思索良久,才忆起这不过是坊间流传的一个故事,是说一个女子被心爱之人所深负,每日以泪洗面、伤心欲绝,终至双目流出血泪,悲到至深处,最后竟然肝肠寸断,临死前所哼唱的一首曲子。 “不过是一个荒诞不经的故事。”我回过神来,脸上不屑,冷冷吐出几个字。 阿七却依旧面露古怪笑意,低语道,“情至深处,可以令人死,也可以令人生,可以令人肝肠断,也能令将死之人一息不绝如丝缕。” “你和我说这些干什么?即使真有这等事,也不过是痴心错付,傻子一个,于我而言,毫无意义!”我冷笑一声,觉得阿七态度暧昧,又想到他或许从未真心想过要替我医治,便十分不耐,语带凉薄。 “果然,即使表面再温柔缱绻,也从未付以真心,这才是真正的独步寻!”阿七竟然兀地伸手掐住我的脖子。 我只觉心间滞闷、呼吸困难,然而嘴角却扯出一个冰冷弧度,努力发出声音,语含讥讽,“你要杀了我么?不知道方才、在我床上哭的人、是谁?” 凝目瞪着他。 “师兄,对不起,我醉了,我忍不住。”阿七却是一瞬间放开了我的手,那手微微颤着,慌忙出声,声音中更显疲累。 “是啊,你醉了,忍不住。”我讽道,想起昨夜,心下更是暗恨,“你醉了、忍不住,忍不住就要伤害我,忍不住就想杀了我。”我捂着脖子,那处直觉火烫疼痛。 “我不会杀你,永远。”阿七淡淡道。 “呵~谁知道呢?只怕你想杀我灭口吧。”我忍不住出言讽道。 “师兄``````”阿七却是注视着我,那眼角如胭脂般的嫣红,却还未退却,我心中一动,面上却没有任何异样。 “呵!阿七,我说过,从昨夜起,我便再也不是你的师兄了,即使你再唤我师兄,我们之间的师兄弟情分也已经断了,从今之后,你是无名岛主,我是尔后江湖一散客,你我之间,再无干系!”我声音发冷,直直注视着阿七的眼睛,仔细看其中波澜,“其实、我都知道了。知道了你的木马藏书,知道了碧丝蚕`````知道了`````三尺雪”作夜听见他念叨的一句,当时还以为是酒后疯语,只是现在冷静下来,觉得事有蹊跷,阿七定然有事瞒着我,并且这事与我有密切关系,便有心出言试探,于是此刻沉声道,仔细观察他的反应。 “呵,你知道了什么?我怎么不知道。”阿七嫣然一笑,然而那一瞬间的愣怔,我却并未看错。 我直盯着他的眼睛,叹了一口气,“阿七,你别再骗我了。知错能改,善莫大焉。” “师兄究竟是何意?我怎么不明白?师兄定是太累了,来、现在乖乖躺好,我来看看你的伤。”说罢伸手过来。 “别碰我!”我见引不出他的话,下意识伸手挥开,却又被他捉住了,暗蓄内力,猛然抬起那条完好的腿,欲要踢开他,却不想又被他制住,心中恼怒,“放开我!” “我资质驽钝,学武不精,但是在如今的情况下,要制住你,不过反掌而已,”阿七说着凑近我,顺势压在了我身上,语调温软缠绵,“师兄,莫气。” “你滚开!”我气急,挣动另一只手,却又被他制住,“放开我!” “师兄莫要动怒。”见我挣动不休,阿七却是笑意盈盈,竟是春水眸光,嫣然眼角、面泛桃花。 一阵馥郁甜蜜的桃花香气袭人。 我看着他的眼睛,似乎氤氲着水光,却是蓦然觉得心中悸动、转而微微疼痛不已,只觉得阿七离得这样近,实在令人心动爱怜,方才怎么了,倒是什么都记不清了,心间在那悸动之后又泛起一丝异样,只是那怪异感觉又很快便被蛊惑压抑了,忍不住出声,“你、阿七。” “嗯`````师兄。”阿七压在我身上,声音略略喑哑绵软,像是从鼻腔里发出来的,鼻息喷在我颈上,是不同寻常的炙烫。 一瞬间我只觉得自己周身也是软绵绵的,浑身无力、不能动弹,一阵一阵地泛起慵懒酸软之感,像躺在礁石上,任轻柔的海浪拍打在身上。 “阿七。”我喃喃道,声音竟是温软,带着一股若有若无的媚意,这声音竟是出自我口中,我心中隐约骇然,莫名有一种毛骨悚然之感。 “师兄、我在。”耳畔的呢喃,温柔似水。 那热息吹在我的耳上,心中一惊,却是瞬间清明,我努力睁开微微阖上的眼睛,只觉得十分吃力,急忙道,“你对我做了什么!” “用心感受,我的好师兄。”却眼见阿七的转过脸来,凑的越来越近,最终与我鼻尖相触,“不要动,否则我可忍不住,嗯,昨夜是我不对,没有认真待至七七四十九天,现在,让我好好看看你的伤。” “我`````”那种酸软缠绵的感觉像海浪一般涌上来,我眯着眼睛,心中旋绕着那个“七七四十九天”,觉得所见景象模糊,如水中探月,雾里看花,总隔着一层轻纱,看不真切,也听不真切,不明白发生了什么,只是感觉到手脚发软,困意袭人。 作者有话要说: ☆、人月圆 【玉宫姮娥应长见,似梦似幻亦是真。】 “阿七。” 春光明媚,十分耀目,竟好似让人睁不开眼般,只是那暖意熨帖在身上,令人舒畅得想要叹息。 剑光动、桃花舞,揽月摘星剑法变化万端,一路下来,酣畅淋漓,我收了剑,桃花瓣瓣飞落,伸手欲要将那落英留住,然而桃花却从指尖滑落,如指尖流霞。 “师兄!”远远处好像有人在呼唤我,声音十分清亮,却见一个小小的身影从浓稠花雾中向这边跑来,跑的急,看上去跌跌撞撞的。 是谁?这样慌张。待得近了,才看清楚,一张稚嫩脸庞脸,一双大大的、眼角染着嫣然花枝的桃花眼,不正是阿七嘛! 看他身子小小的,模样稚嫩可爱,心中有些爱怜,却又莫名涌上来一些怒火,想要叱喝,又有些悲哀之意,如此情绪反复,觉得自己甚是奇怪,于是便静静站着,任阿七跑到我跟前,“师兄不要离开无名岛,不要离开阿七,就算要离开无名岛,也要带阿七一起走,好 分卷阅读18 - 分卷阅读19 珠蒙尘 作者:珠玉买歌笑 分卷阅读19 吗?”阿七的小手紧紧捏着我的衣袖。 我掰开他的手,“阿七还有师父啊。” 小小的阿七却是抓住我的手,声音软糯,似乎张嘴还带着些奶味儿,大大的眼中蓄满泪光,好像揉碎了星,“师父不喜欢阿七。对师父来说,阿七原本就只是一个牵绊住师兄,让师兄留在岛上的东西罢了,如果这个东西起不了他该起的作用,那就要被扔掉了。” 我摸摸阿七头上的软发,心中有些意外,心想果然是个孩子,说的都是糊涂话。 只是一个孩子,又怎么可能会平白无故有这样的心思和言语,如果是被谁唆使?不知谁这样大胆,又心怀叵测?想要挑拨我们师徒三人的关系吗?想到此处,心中有些怒意,语气却是温和,“是谁这样和你说的?” “没有谁和阿七说,是阿七自己想的。”阿七紧抓着我的手,低眉敛目,却让我更加讶异了。 “阿七怎么可以这样想?你我皆是生来孤苦,如果不是师父收留,还不知在何处飘零,甚至早就在一个无人知的角落里死去了,师父对我们有教养之恩,如父如母,并且对你我二人,从来都是一样悉心。” “师兄`````” “阿七不可多想。” “只要师兄不离开阿七身边,师兄说什么,就是什么。”阿七仰起脸,一双大大眼睛清澈如许。 “好啊,师兄答应阿七,不离阿七身边,阿七也要乖乖的、不要多想。”我看着阿七的眼睛,这样笑道。 “师兄,这可是你说的!咱们要拉勾勾,一百年,不许骗!谁骗人谁就是小狗!”小小脸庞,旋然破涕为笑,童音清泠泠,霎时人面如桃花,仿佛暖春三月春晖照人。 “小孩子玩意儿。”我轻嗤一声,转而失笑。 “那、好吧。但是师兄答应了阿七,不离开阿七哦!”小小孩童,仰着脸,满满的信任与希冀。 “阿七。”我心中却是十分清楚明白,等河洛刀练好了便偷偷出岛去,自然是不会带上阿七的,阿七年纪这样小,又懂什么所谓誓言呢?恐怕转身就会忘了,只是突然间有些酸涩,不禁出声。 “师兄。”这一声低沉缠绵,暗含笑意,却不复孩童的清亮,“师兄怎么这么嗜睡呢?” 我慢慢睁开了眼睛。原来又是梦啊````` 心中有些悲凉意味,似乎越来越分不清楚,梦境和现实、往昔与今日的区别了。 “阿七,现在是什么时辰了?”我睁着眼睛,梦中景象,倒是如掌中雪花,转瞬消逝了,就连数日来所发生的事情,也十分模糊,想要细想,便是一阵倦意袭人。 略略挣动身体,发现自己侧躺在床上,正被阿七抱在怀中,脸贴在他的胸膛上,缭绕在鼻尖的,是他身上特有的桃花香气,余光瞥到锦被,上面也是童子嬉游图的一角。 心间微微疼痛,又有些倦怠。 “已经酉时了。”阿七覆在我背上的一只手一下一下、轻轻拍着,声音温柔似水,他将下巴抵在我的发顶上,热息近在咫尺,“师兄饿不饿?要不要命人将饭食送进来。” “嗯,我要吃你做的松仁鹅肝、不,我要吃苏州八珍楼厨师做的爆炒鸡胗、酱酿鸭朜,京城吉祥轩的盐爆双脆。”只是脑中像是有些混沌,想了好久才明白他说什么。 “师兄真是会为难人。”阿七的话中笑意更甚。 脸贴在他的身上,只觉得十分舒服,温暖熨帖,像氤氲在梦中的春光里,忘记了前尘往事,忍不住蹭了蹭,又伸手搂住了他的腰。 他的身体一阵僵硬。 半晌。“师兄、我们、来做吧。” 头顶传来的声音喑哑炙热,他的手已经探入我的衣衫,揉捏着胸前乳珠,唇也靠了过来。 “嗯````”只觉一阵酸软无力`````倦怠之意又起。 什么? `````` 我忍不住挣动。 “我、饿了。”我脑中仿佛迷雾缭绕,不解他话中意思,只是抬起头,凝眸看他。 却不想一阵天旋地转,再睁眼时,已经被他压在身下。我手脚发软,有些喘不上气,睁着眼,眼中却是涌上热意,浮上一层水汽,一切景象,如雾里看花一般,就阿七连近在咫尺的脸庞,也看不分明了。 “师兄,我的好师兄。你告诉我,这是不是、只是一场美梦。”阿七与我鼻尖相触,抱着我,轻轻脱了我身上衣裳,眸中却是有泪光。 眼泪?心中一阵酸楚。 我忍不住抬手去拂他眼角泪痕。 却被他一只手轻握在手里,牵到唇边,细细啄吻。 “永远不要离开我身边。”阿七放下我的手,凑到我唇边,敛眸,喃喃低语,那眸中晶莹泪水,却是滚落了下来。 我看着他,想了想,“我``````唔。”双唇却被他温软的唇堵住。 xxxxxxxxxxxxxxxxxxxx啦啦啦~啦啦啦~我是卖报的小行家~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 脑中昏聩茫然,像与外界隔着一层纸,不知今夕是何年。 只知这几日,不论吃饭睡觉,甚至沐浴如厕,都被阿七牵引着,阿七攥着我的手,在梦中也不曾放开过。 有时情动,便滚在一起欢好,不论晨昏昼夜,不论身处何地。 而我也只觉得全身绵软,一时清明、一时糊涂,莫名总是泛上来阵阵倦意,有时白日里靠在他身上,不知何时就已经睡去了,再睁开眼时,日已西沉。 阿七一手搂着我脊背,一手探入衣襟之中,附在我耳边,轻咬我的耳朵,带来一阵痒意:“今日是中秋。” 哦。中秋,中秋``````也是师父的忌日。师父````` “师父`````”我喃喃出声,脑中似乎恢复一瞬清明,却见自己倚在阿七身上,不禁挣扎,只是周身酸软,“阿七!”转瞬又觉这怀抱如此温暖怡人,不知自己挣扎为何。 “师兄。”阿七却是将手掌覆在我眼上,“今夜晴朗圆月正好,月圆人团圆,不如一起赏月。” “嗯。”我闻着熟悉的桃花香气,昏昏欲睡。 一条玉带般的小河从温泉处起,将无名岛一分为二,溪水蜿蜒盘绕如银蛟,其上依势建了廊桥水榭亭台,水榭四面临风,下临清溪,人在其上,便听淙淙流水声响,水中巧妙安置着长短不一的铜管,水流相击,潺缓流淌,十二律吕之音,便傍水声叮咚响起,声音或清圆嘹亮,或呜咽悠远,不让丝竹之音,令人恍恍然,如闻仙乐。水榭之内垂地纱帐层层叠叠,在风中舞动十分飘渺,然而今晚既然赏月,那水绿色薄纱帐便被铜勾层层挽起,流苏曳地。 水榭之内,摆着矮桌,地上铺着软榻。 桌 分卷阅读19 - 分卷阅读20 珠蒙尘 作者:珠玉买歌笑 分卷阅读20 上,珍馐佳肴成列,皆是十分精致,只有一坛烈云烧,仿佛在一桌鲜果佳肴中,格格不入。 一轮玉盘高悬天际,倾洒银光泠泠,竟是难得的霁月清光,衬着岛上辉煌灯火,玲珑灯盏,五色流光。 浪涛拍岸,虫鸣入耳。 我环顾四周,心中有些空落,见灰衣仆从们垂手侍立,白老也在,却只是指挥仆从们张罗饭食,并不抬眼看向这边。 “师兄,你慢些吃,这可是你点的爆炒鸡胗,”阿七伸筷夹了一块凑到我唇边,吟吟笑道,“时间仓促,苏州八珍楼的师父是请不来的,但是‘须弥袖手’作的,也不差啊。” 我不管他说什么,将那鸡胗吃了。 “师兄,来吃月饼。”阿七又拿起一块月饼,凑到我的嘴边,“这块月饼是我命人从西南边快马带来的,其中的陷仁于中原不同,是鲜花。”顿了顿,又听他说,“月饼,据说这是天上嫦娥所做的罢。不过唐人有诗说的话好,‘婵娥应悔偷灵药,碧海青天夜夜心。’姮娥弃了后羿,却只得在孤寂清冷的广寒宫中寂寞千年,所谓成仙成佛,在我看来,也不若与君执手,相伴一生的好,师兄,你觉得呢?” 我口中咀嚼着鲜花月饼,凝目望他,耳中似有嗡嗡声响,不甚明白他在说什么,又不知向他说什么好,便只好朝他微笑。 “没想到师兄竟然如此、惹人怜爱。”阿七声音低沉,用小指擦去我嘴角的饼屑。 “嗯。对了,今日还是师父的忌日。如此良夜,定当尽兴才好!师父生前最爱烈云烧,我这便为他斟上。”阿七终于放开我的手,斟满杯中酒。 师父````` 我摇摇头,脑中似乎恢复稍许清明。 “哈哈!独步勿念!你看,师兄今年终于肯回来看你了!以前你留他不住,现在师兄却是深爱我,寸步不肯离我左右,你在九泉之下,也可以安息了!这杯烈云烧,就当是对你的祭奠。”阿七说罢,翻腕,倾了杯中烈酒,那酒洒在地面上,扬起一阵浓郁绵醇的香气。 我心中一惊,阿七竟然直呼师父名讳。 “阿七!你怎可对师父不敬!”我脑中又是清明不少,眼睛瞪视着他,想要起身,行动几步,却觉得周身乏力,忍不住惊呼。 “你````”阿七放了酒杯,回转身看着我,微皱眉,“为何你好像屡次````”说道此处,又不再多言。 抓住那一丝清明,我神思急转,一些零碎的片段便涌入脑海,“你对我做了什么!为何我终日神思混沌!唔````”我喝道,却只觉得心痛如绞,急忙蜷起身体,伸手捂住胸口,不支倒在了软榻上面。 “师兄!”阿七兀地跪坐在我身边,伸手捉住我的手腕,脸色竟一瞬间苍白,“你怎的竟会心痛!这症状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我`````”我还要说话,却是嘴唇哆嗦,吐不出一个字来。 “难道是那物发作?但是`````怎么可能?!”阿七急忙抱起我,附在我耳边温柔说道,“师兄,夜凉如水,虽是夏日,岛上屋外也是海风不绝,我这便带你回屋。”说罢往大步走去。 我在他的怀中,那温热的桃花香气仿佛缭绕周身,馥郁甜香````意识再次沉沦。 作者有话要说: ☆、踏浪来 【一叶飘然烟波里,沧海淡然人独立。】 睁开眼睛。 入眼一派雅致,抬眼便是一张拔步床,床上悬着竹青色纱帐,床脚是一尊错金博山炉,隔断的屏风上,绣着一幅武学心法清静书,看那笔势,刚则铁画,媚若银钩,苍劲之中姿媚跃然而出,却不知是何时的遗物,再往外瞧,却是屏风遮了视线,然而虽然视线被挡,却闻得见博山炉内弥散出的馥郁香气,醇香内敛,婉转悠远,正是香炉内燃着的香,沉香中的极品,奇楠。 那香气萦绕在鼻尖,渐渐觉得沁人心脾,耳清目明。 是了,这里是洗剑楼。 而我此刻正躺在拔步床上,凝神感觉,周身依旧酸软无力,然而环顾左右,并不见阿七。 我敛目,再抬眼时,已是清明。 想起这几日种种,心中如狂涛翻涌。 阿七、阿七、阿七`````不知他在我的身上,使了什么手段,让我成了这副样子,这几日终日昏沉,即使恢复了两成功力也不过形同虚设,却是日日如淫娃荡妇般,贪恋与他蚀骨缠绵! 闭了闭眼睛,又想要杀了阿七,顷刻间却只觉得心中又是疼痛不已,怎么会这样?为何心痛?难道是少时情分深厚,让我舍不得伤了他吗?还是对他心中有愧,才一再容忍? 是了,他说的不错,我杀不了他`````说什么要亲手剁了顾飞白,现在却连出岛的力气都没有,被顾飞白背叛,又被阿七欺骗、羞辱`````我咬着牙,双手紧紧捏着身下被褥,待我回过神来,唇已经被我咬破了。 “哼!顾飞白果然来了。”吱呀一声,门被推开,入耳的是阿七的声音,我急忙收敛面上情绪,伸出舌头舔了舔唇,却见阿七绕过屏风,走至床前,看了看我,便伸手捉起我的手腕,含嗔带笑道,“咦```怎么点了沉香?”顿了顿,“算了,不过,这可是你不对,引来这恼人的狂蜂浪蝶,呵,只怕我与他之间,难免一战,这床下有地道,便得委屈你藏一会儿了,待我替你杀了他,再来相会。”说罢伏在我身上,脸庞凑近,便要吻上来,含着我的唇。 浓郁桃花香气拂来,我眼中一阵晕眩。然而慌忙咬住自己舌尖,努力稳住心神。 “师兄,你的唇怎么破了?”说罢却是伸出舌尖细细舔弄了一番。 “方才、心痛。”我轻轻出声,刚才咬着舌尖太用力,蓄着眼中泪光,凝望着他。 “真是可怜,”阿七伸手抚我眉眼,我又咬住自己舌尖,忍不住眨了眨眼睛,“师兄这双眼睛,可真是生来就能迷惑人心,所以我怎么舍得,要将你拱手相让?他可真是、自不量力啊。”他叹息一声,揭开我的衣襟,拂落肩上薄衫,兀地在那处狠狠咬了一口,疼的我心中一颤。“你若再看我,我怕是忍不住了。”说罢却是整理好我的衣衫,手指点我穴道,使我浑身动弹不得,又是一把抱起我,我心中刺痛,闭了闭眼睛,听见他说,“虽然你一定跑不了,但我还是不放心。” 看他旋动那浮雕莲花的博山炉,又按动拔步床上的数处雕花,床板竟然从中间分开,露出一条仅容一人通行的窄缝来。 “我的好师兄,你且先到里面藏一会儿,听听我怎么挫败那厮````”说罢将我轻轻推入其中。 我蜷着身子,地道中并不宽阔,甚至与我来说,显得 分卷阅读20 - 分卷阅读21 珠蒙尘 作者:珠玉买歌笑 分卷阅读21 有些逼仄,然而此刻浑身酸软,且被点了穴,不能动弹,入眼一片漆黑,静静待着,想着阿七说的来人,一定就是顾飞白了,却也并未等了多久。 “顾飞白!你到哪里去!哈!你还有胆到这儿来!”竖着耳朵,只听方才走出屋内的阿七又踏入房来,声音清越泠然,“我师兄待你不薄,你下毒害他不够,还要赶尽杀绝吗!”阿七冷哼一声,话语十分尖酸刻薄,“只怕你有命上得岛来,却没命出得岛去!” “哼!我不是什么好人,你也未必是正人君子!”一声轻嗤,清朗中隐绕一丝妩媚,正是顾飞白!此刻只听他争锋相对不遑多让,转而语气十分轻快,像是幸灾乐祸般,“想必独步寻现在还被你这个好师弟蒙在鼓里吧!”声音停顿,接着朗声道,“还是说,你们已经撕破脸了呢!教主大人!让我看看,你藏在哪里!”他说罢,就要往这边走来。 我暗道一声不好,然而那声音未落,已听阿七呵斥一声,“无名岛上,岂容你放肆!今日既然闯入岛中,就留下命来吧!” 接着便是一阵阵短兵相接,刀剑破空的声音。 过了一会儿,只听顾飞白道:“针上淬毒!你不仅言而无信,还卑鄙无耻!”顾飞白的声音有些不稳。 “你一三尺长剑欺我三寸银针,又恩将仇报、真是高尚!”阿七也好不到哪里去。 屋内两人又是一番争斗,想必剑光针影掠过,定然会毁坏屋中许多器具,想到此处,心中黯然,又是愤怒,顾飞白和阿七的武功,说起来都是我教授的,顾飞白武学天分胜过阿七,但阿七习武时间更长,其实有时我还真想知道,两人若是相斗,谁胜谁负。 静静聆听屋内动静,听得二人争斗不休,不分胜负,想运起那二成内力,冲开被点穴道,却怎么也办不到,不禁急出额上冷汗。 正在这时,却只觉有人的气息靠近。 谁? 心中一悚。 却见一簇闪动的小小火苗渐渐靠近,密道中浓重的暗色渐渐被驱散。 眼睛被突然临近的明晃晃跳动的烛火蓦然刺得闭上眼睛,再睁开眼时,迎面却是一张布满皱纹的脸面。 看见烛火后面的老人,赫然不是白老嘛! 我睁大眼睛。 白老却是默默解了我身上穴道,接着用唇型说道:“跟我来。” 密道之中空间逼仄,我弯着腰,几次想要站起,却是一个趔趄,努力稳住身形,几乎是半拖半爬地,这才跟在烛火后面。 阿七!好你个阿七!看到自己这副狼狈样子,我咬牙切齿,恨不得即刻冲出剁了那小子! 然而此刻脑中又袭上来一些困倦之意,似乎离了那沉香,清明稍减。 密道幽暗,壁上触手有些凉滑,也不知是何材质造就,前路晦暗,烛火幽幽,忽明忽暗。 似乎走了一刻钟那么久,待得终于走到那曲折阴暗的密道之尽头,白老触动顶上机关,咔嚓一声,一线天光投射进来,照得我眼前一花。 白老吹熄蜡烛,率先从密道之内出了去,接着又伸手拉我上来。 这是,千寻楼! 原来千寻楼一楼的一面木制墙面掏空,却是密道出口所在。这连通洗剑楼与千寻楼的密道,何时所建,何人所建,我竟然一点也不知!想到我年少时在岛上千寻楼居住生活的许多年月,竟然有可能生活在别人的窥探之下,想到此处,心中冷然,只觉八月里犹如寒风吹过,冷雨浇头。 师父`````` “小寻,老朽为你准备了船只,就靠在津口,你、你赶紧出岛吧!有些事,不是老朽该管的,但是小寻,老朽看着你们从小长大,不忍心你们、你们日后·······哎,不说了,跟白爷爷来。”白老见我站立不稳,伸手扶住了我,声音怆然。 “嗯。”我急忙站稳,“白爷爷还请稍待,小寻去楼上拿样东西。” 无名岛上,桃树已是谢尽桃花,一树一树,翠叶浓郁繁茂,枝叶葳蕤。 我握紧手中的三尺雪,跟在白老身后,三尺雪已被我用布帛小心包裹。 其实桃林之中处处是机关,中有九宫八卦阵法,若非熟悉奇门遁甲之人,一时被困住便很难脱身,我虽不甚懂机关术数,然而从小在无名岛上长大,白老数十年居住岛上,更不用说。 走出了这大片繁茂桃林,顾不得稍歇,便快步往渡口而去,路上遇到一些仆从,都被白老打发了。 渡口的木桩上,系着一叶小船,那船上却是站着两个人。 走到近前,转眼看见眼前这人,我蓦然睁大眼睛`````` 这是! 急急止住刚要脱口而出的惊呼,“白爷爷?”我压低声音。 “是我想办法通知江家家主的。”白老声音平静。 江蓝笙`````我一时竟然呆愣当场。 “小寻,你走吧。”白老声音平静。 “那你呢?”我转眸看他,你放了我出岛,阿七他`````说起他的名字我竟又是一阵心痛,身形摇晃,竟然还要白老一位花甲之年的老人来扶。 “无名岛是老朽的家。”白老淡然,“上船吧,老朽离开太久,岛主恐会起疑,这便先走了。” “嗯。白爷爷保重。”我顿了顿,轻声说道,只盼白老身历无名岛三代岛主,阿七不会怎么为难他吧。 作者有话要说: ☆、江蓝笙 【一叶飘然沧波里,沧海淡然人独立。】 一条小船,只留得三个人落脚地,一个是我,一个是江蓝笙,另一人,一身黑色束衣,头戴斗笠,只觉得身形纤长,纤腰束素,却不知是谁,江蓝笙站在船头,黑衣人站在船尾,我却是被他们夹在了中间。 “少爷,可以起船了么?”听声音,只觉得清泠中缭绕一丝妩媚,竟然是一名女子。 “嗯。”江蓝笙站在船头,清癯瘦削,一身蓝灰色粗衫,一头长发只用一根简素的檀木簪子束着,腰间坠着一管白玉箫,玉质温润良美,显然是良工雕琢的名器,就如其人一般,白玉箫上悬着一个靛蓝的八道盘长结——之下蓝色流苏微微晃动,那便是他身上唯一的饰物了,却难掩其风姿俊秀。 我突然想起一句古话,叫做“君子无故,玉不离身。”因为温雅良玉如君子,谦谦君子似良玉,“有匪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那诗三百当中如绿竹猗猗的君子,说的就是江蓝笙吧。 这样看去,他的人便好似一株兰花,空谷疏影,沐月流霞,秀雅至极。 然而他只是稍看我一眼,面上无波无澜,便转过身去,负手而立。 敛眉。 只是此刻我的头脑略微昏沉,心中有些不安,又想到这几日在岛上 分卷阅读21 - 分卷阅读22 珠蒙尘 作者:珠玉买歌笑 分卷阅读22 情形·····不禁捏紧拳头,我虽自认然素性通达,其实不屑什么阴阳伦常,不至于对那些事耿耿于怀不能成寐,但对我来说,让我独步寻屈居人下,婉转承欢,并且那人还是自己当作胞弟般亲之爱之的阿七,却是极大的耻辱,能无人知晓最好,自然也不想让外人知道,江蓝笙能入得岛来,又经过白老的牵引,现在对我又似乎这般冷淡,是不是知道些什么······ 晃了晃脑袋,甩开思虑。现在来想这些,又有何意?还不若赶紧先离这岛去吧! 却只见那看不出相貌的黑衣女子蓦地申出右手,三道紫色细丝便从袖中翻飞而出,瞬间便将缚船的粗麻绳给绞碎了。 徐娘子````` “好久不见,独步公子。”那船尾的女子倒是抬起头来,只是斗笠下黑纱掩面,依旧看不清面目,却是一双眼睛,透过黑纱依旧清亮有神,原来我方才已经将她的名号喃喃说了出来。 “好久不见。”我微微哑然,许久、不禁笑道,心下倒是稍愉。 徐娘子,紫电丝的主人。 “她自愿前来、助我、咳咳。”江蓝笙未转过头,却是淡然道,声音沉静如幽泉,只是一声止不住的轻咳,仿佛搅碎一江月色,期间他只是略略看了我一眼,便别过头去。 我心中不知是何滋味。 “多谢!日后若是有我独步寻帮得上忙的,定当相助!”听罢,我却是对徐娘子抱拳,毕竟我和她交情不深。 “独步公子不必客气,”徐娘子却是笑吟吟,声音软如丝,“只为当日公子出手解救奴出窘境,再报那一句之恩罢了。” 海风拂面,吹得人深思清明不少。 听罢,我有些愣然,脑中思索,渐渐浮上些记忆。原来徐娘子虽以紫电丝这样的奇器成名江湖,出行却总是遮掩面目,不肯以真面示人,江湖八卦者对此猜测纷纷,总想一探究竟。许多年前她被数名武艺不俗的登徒子围困在苏州八珍楼 ,对方以多欺少,便被那群轻薄子揭了脸上黑纱,才发现原来她半面脸不知何故被毁却容貌,十分狰狞可怖,故以黑纱掩面,虽然另外半面脸妩媚秀丽,围观者却只是对她被毁容的一侧脸指指点点,唏嘘一片,特别是那几名登徒子,更是出口伤人,那日我正好在八珍楼,看不过去,便出手教训了那些登徒浪子,顺带驱散了好事的围观人群,算是替她解了围,我当时自诩风流无匹,怜香惜玉之心起,看她黯然伤神,便诚心说了句,“美人半面犹倾城,何故黯然独伤神。” 当时与我同游苏州,在八珍楼上品那八珍的,还有顾飞白吧。 想到此处,我倒是忍不住唏嘘了。 有心栽花花不开,无心插柳、倒是柳成荫了。 “徐娘子此等胸怀气度,令我佩服。” 我又笑道,一个浪头打向传来,船身一荡,我却是站立不稳,显些跌进海里去,却是江蓝笙不知何时转过身来,一把抓住了我的手臂。 我看进他那双睫眉深秀的眼睛,澄澈空明、澹静清虚,不禁怔了怔。 虽知说谢谢有些生分,但还是忍不住说道:“蓝笙,谢谢你。” “······咳咳。”江蓝笙似乎想要说话,但是却只是虚握拳头,掩在嘴边,挡住了那声咳嗽,垂眸、眼睫轻颤。 我又与徐娘子说了一些话,她倒是与我说了一些火莲教现在的境况,原来火莲教对外宣称,教主独步寻因为修炼一门殊绝功法走火入魔,暴烈而亡,教众为其隆重举办祭典,又迎立新教主顾飞白执掌大事。一番对话下来,只觉得前尘如梦,岛上数月,原来江湖已经经了许多变化,他们倒是不怕那些所谓卫道教派趁着教中一时失主而群起攻入·····不,顾飞白其实早已成名在外,这许多年来,为了摆脱教中俗务,自己逍遥快活,教中许多事务又何不是假手于他的呢? 其实教中初时为了分化权力,设了左右二使,左使管理内务诸事宜,右使执掌外务而权力极大,我却因着自己的私心缘故,这些年来对宫谓常又是打压又是削权,生生让其威信日薄,自来以右为尊,教中右使之于左使,却是似尊实贱,也不知宫谓常素日里我对顾飞白亲厚,待宫谓常倒是过于严苛,也不知现在他如何了?是否迫于顾飞白的淫威叛了我?又是否他心中也早已起了叛我的心思?我越想越多,越思越深,只觉往日种种皆是迹象,一众教众要叛我,简直是早有迹可循,不啻煌煌昭然。 顿时如一盆冷水夹着并渣子蓦然浇头,让我从头到脚凉了个彻骨。 我只道他人恩将仇报狼心狗肺,叹自己时乖运蹇,遇人不淑又引狼入室,今日才落得这个落魄下场,却从未曾想过自己的缘故。 罢了······自作孽,不可活。 历历往事犹在目,我不禁暗叹一声,让海风吹散这些无谓的思绪。 一条窄细小舟,却是在滚滚波涛一路上乘风破浪,竟如箭矢般迅疾,江蓝笙立在船头,身影清癯秀雅,却是如山岳般岿然不动,知他是用了自己一身内力行驶船只,又有些酸意。 眼见原来如琼楼玉宇灯火琳琅的无名岛越来越远,直至看不分明,又看江蓝笙上船之后,不知何故,便好似不愿与我搭话,忍不住道:“一步千山雪,还可以这样用啊,看来当年那句话应该改成‘一步千山雪,踏浪觅归途。’哈哈!” 说罢又是黯然,之前是顾飞白,现在又是阿七,阿七`````蓦然间心间又是一阵抽痛,我心中因连日来的事抑郁不已,又因现在渐渐离岛而心怀稍畅,真真是苦乐交加。 “寻,”他叹息般地说道,“让你久等了。”他的声音从来便清淡,如水、如玉、如春风拂过静谧湖面,仿佛心中霁光朗月,无一事萦与心而云淡风轻。 海风中,我看着他,眉目清远隽然,他的眼尾微微下垂,似乎天生带着一种怜悯与悲意,如水月离尘,然而眼睫深秀浓丽。 我突然有些羞愧。那日我虽然知道他与顾飞白纠缠,不知情况如何,却与阿七离去,不再管他,事后并未打探他的消息,路上也没有传什么讯息给他,便跟着阿七回了无名岛。 不知他又会作何想。 这样想着,不禁柔声道:“你、来了就好。” 海风拂面,谁的声音,已听不分明。 小舟如海上浮叶,行驶却是迅疾如风,大约在海上行了盏茶功夫,眼前便出现了一艘漂浮在海上的渔船。 是敌是友!我不禁双目微眯。 作者有话要说: ☆、九五爻 【大蹇来朋九五爻,故人解卦按玉箫。】 “问岸上渔家、咳咳、租来的。”却听前头江蓝笙道。 分卷阅读22 - 分卷阅读23 珠蒙尘 作者:珠玉买歌笑 分卷阅读23 哦,原来如此,我放下心中戒备。 待得近前,那船上已经缓缓放下来绳梯。 “寻`````”江蓝笙欲出言,却是没有说下去。 我却是有些不是滋味。这绳梯,显然是为我放下的。 江蓝笙与徐娘子,便是脚下一踏,也上了船去了。 “独步公子,还请你脱了这身上外衫。”这徐娘子清媚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我抬头看江蓝笙,见他微微颔首,轻声道:“总是小心些好、咳咳。” 闻言脱了外衣,只见徐娘子转瞬便将那外衣撕了,将半件浸湿,丢在远处海面,另外半件,则是撕烂了勾在了小舟上,又似乎觉得不够,紫电丝在腕间一绕,鲜血便滴落到了那撕烂了的衣服上。 看到此处,我不禁十分感动,“徐娘子`````多谢!” “独步公子真是客气。”徐娘子出手点了自己身上穴道止血,笑意不减。 肩上却是一暖,回头看时,原来江蓝笙脱了自己的外衫,披到了我的肩上。 心中一暖,又有些悲意,我急忙伸手握住他的手,“蓝笙,不必如此,你身子弱,不可如此。”说罢脱了那件蓝灰色长衫,想要重新给他穿上。 “不````咳咳。”江蓝笙却是按住了我的手,眸光清隽,却是坚定。 “我说两位公子,可就别再谦让啦。”却听徐娘子咯咯笑道,声音妩媚,却带着一丝调笑。 我们三人皆上船后,那小舟就被船上之人砸坏,又将其翻覆在海里,作成舟毁人亡的假象。 渔船看上去十分普通,上面渔人装束的船员却都是江府的人,竟然真的都在下网打渔,并挑拣所获之物,船上牵着麻绳,上面挂着许多鱼干,以及一些海带、海藻等物,船板上堆积着不少鱼,一阵咸腥之气扑来,然而仔细观察那些人,一个个伸手矫健,目露精光,想来江家虽然不涉江湖,但好歹是江南巨富,府内总有些好手的。 渔船中央还有一间小小船屋,想来渔人出海打鱼,漂泊海上数日、甚至数月光景,都在船上吃住休息,船屋虽简小,却也可以遮风避雨,成了方寸之家。 徐娘子撩开外间门帐,语意嫣然,“江公子、独步公子,请进。” “徐娘子也是劳累了,一并进来休息吧。”我说道,说罢又觉得不妥,徐娘子一名女子,虽然同是江湖儿女,不计较那么多,但是若是与我们两个大男人进了同一间船屋,总是不好,她虽然带着斗笠,蒙着黑纱,但是隐隐约约看她,好像已经盘发做妇人打扮。 “独步公子刚脱困境,想必十分乏累,不要与奴客气,奴倒是少见这瀚海波涛,想要吹吹这海风,见见这浩渺景象。”徐娘子笑道。我这下倒不推辞了,又道了声谢,便与江蓝笙一并入了这船屋。 来到船屋之内,拿眼一扫,十分简陋,却有煤炉,以及锅碗,还有一张木桌、两把椅子,一个木箱,身体实在乏累,此刻也不再勉强自己,于是坐到一把椅子上,将三尺雪轻轻搁在桌子上,在这波涛之上穿行,船屋之内却还稳妥。 而江蓝笙却是从木箱之内取出了一件文士所穿的鹤氅,披在了身上。 “这是你师父的旧物吧?”江蓝笙看着裹着布帛的三尺雪,淡淡道。 “嗯,三尺雪。”我手覆在三尺雪之上,转而问他,“蓝笙,你怎么知道我有难并找到这里来?” “那日我去寻你不见,咳咳、路上又遇到顾飞白,所幸脱身,咳咳、之后,我便用、大衍之术、为你卜了一卦。”江蓝笙右手按着玉箫,声音淡然。 《易传》有言:“大衍之数五十,其用四十有九,”占卜方法,有梅花易数,也有火离珠算法等等,问卜者都要沐浴焚香,遵守占礼,而其中以《易传》中记载的大衍之数最为复杂玄奥,也最为精微。然而卜卦之人,怕因窥探天机而有损寿命,一般都不会轻易问卜。 “哦,以前我请你占一卦,你不是总说‘君子不占而吉’嘛。”我便想也没想,脱口而出,说罢又是黯然,于是连忙又说道,“那占出的,是什么卦?”我心中思虑,觉得阿七与顾飞白二人,似乎`````我皱了皱眉,不愿再想。 “水山蹇,咳、九五,大蹇来朋。” 我虽然对这些卜筮之学不甚明了,但至少知道这蹇卦,所谓时乖运蹇,蹇卦,可不是什么好的卦象,于是惊诧,“蹇卦?” “嗯,”江蓝笙走上前来,食指沾了杯中茶水,在身前的小桌子上将蹇卦卦象化了出来,他指着蹇卦的第五爻,倒是耐心地替我解释起来,“蹇卦第五爻、虽为阳爻,得中,且为君位,但观整个卦象,上六为阴,阴乘阳上,阳承阴下,如小人欺凌君子,咳咳、为逆、为凶,所以知你所行、不利,所遇不吉,咳咳、然而处于困境,却、最终有人相助,咳咳、逢凶、化吉。”说罢稍稍停顿,看着我,美颜十分温和深切,“只是找到这岛上来,却是、咳咳、费了一番时日。” 我听他慢慢解卦,只觉得好像眼前浮现一梦南柯,前尘犹如镜花水月,不禁微怔,后来又听到他这般说,心中又有些感动,不禁说道,“凡事自有天机,行事却皆在人为。蓝笙,你便是我独步寻命中的贵人,与你相交,真是我独步寻此生大幸。” “寻,咳咳、不必如此说。”江蓝笙抬眸看看我,声音清淡,“那日、你用蓝琼鸟传书,告诉我、咳咳、顾飞白叛了你,你的内力也不知何故而散尽,方才看你,竟是、咳咳、又多了心疾吗?” “我也不知为何。但是这一定与顾飞白脱不了干系。”心中愤恨,我不禁握紧拳头,再松开,转而又是怅然。 “嗯,无名岛主、是江湖闻名的玉面毒医,咳咳、对你内力尽失这一情况,可又有何见?”江蓝笙低眉敛目,声音清淡。 “我所中的是一种奇毒,这一点,在顾飞白那厮口中也证实了,此毒使经络之中气散而不聚,阿七将碧丝蚕引入我经络。”我皱皱眉,思索道。 “碧丝蚕?”桌上用茶水画出的的卦象渐渐消逝,江蓝笙指尖叩着桌面,又转而注视着我。 “碧丝蚕,阿七将其引入我身体之后,我的功力确实恢复了两成,然而之后再没有境,后来,”我声音顿住,虽然这几日神思混沌,我自己也只是记得些微片段了,然而情绪却是忍住不翻涌,心中暗恨,又是羞耻,便不想将这几日之事告诉江蓝笙,思虑再三,“然而阿七好像在我身上动了什么手脚,这几日,两成内力也是很难使出,情况现在也是时好时坏。”我说道,皱了皱眉,感觉头脑又是昏胀,便惊心凝气,虽然碧丝蚕是江湖一奇,江府的势力又是极大,但江蓝笙平生最不喜欢的,也就是关乎医药的事了,不知他对这碧 分卷阅读23 - 分卷阅读24 珠蒙尘 作者:珠玉买歌笑 分卷阅读24 丝蚕了解多少,然而心中又有些疑惑,那日阿七唱的那首调子实在凄婉哀绝,有些蹊跷,于是便踌躇着说,“蓝笙,不知你有没有听过一首曲子,是这样唱的,红冰``````” 船身突然一阵摇晃。 “江公子!独步公子!”徐娘子猛地撩开门帘,声音急切,“我们被发现了!” “什么!”我嗖地从椅子上站起来,却惹得一阵头晕目眩。 江蓝笙急忙扶住了我,“不必惊慌,我们还在无名岛、所摄范围内,又有顾飞白等、咳咳、一众火莲教人的船只、也在此处逡巡,免不了相逢的,咳咳、寻不必担心,你且在此好好待着。”又转而对徐娘子说,“徐娘子,我们附近、有几艘船?” “三艘。” “可清楚、咳咳、发现我们的船只是哪方的势力?” “目前还不清楚。”徐娘子如实说道。 “无妨,你的装束太过显眼,现在也一并、进了这船屋吧,其他人、还可与之周旋一二,但这船屋,咳咳、却很可能被搜查。” “那我们如何对之?”我忍不住出声。 “那便,需要一战了。”江蓝笙轻轻将我按回座位上,声音清淡,“我们出岛不过半个时辰,咳咳、顾飞白与无名岛主,想必还没有出岛,即使出岛,也不可能、这么快找到我们。” “独步公子放心,徐娘子武功虽然粗浅,与他们却还有一搏之力。”徐娘子语音袅袅,却是语意铿锵。 我心中感动,却又是酸涩,江蓝笙虽负一身奇诡绝世轻功,却因从小身体原因,并不能修习其他武功,而徐娘子,与我非亲非故,只有一面之交,却愿意如此厚待我,想我独步寻,以前如何恣情肆意,现在竟然沦落到要拖人后腿的地步了,便道,“多谢!我独步寻现在虽然中毒受困,却也定然不能拖你们的后腿,如果他们的目标是我,若实在情况危急,我假意屈从也未尝不可,我想他们暂时也没兴趣取我性命,待得他们松懈之时,我与他们,或还有一拼之力。” “寻,”江蓝笙右手按着玉箫,敛目,浓秀眼睫轻轻颤动,声音依旧清淡如许,“我所观卦象、咳咳、并非为大凶之卦,即真有、什么不测,江蓝笙便纵然身死,也当保你、咳咳、周全。” 心中一恸,又有些羞愧,“蓝笙`````”却听外面声音慌乱,连忙不再说话。 “你们是谁?上船来干什么!我们只是这东海之上捕鱼的船夫,打些渔,也不犯什么王法吧?”外面隐隐有人说话,我静心凝神,一动不动。 又听一个声音说道,那声音有些尖锐,却是熟悉,只是是谁,却是想不起来了,然而是顾飞白的手下,无疑,“无意冒犯。我们是谁你们不需要知道,我们上船来,只是想问问你们有没有见过这样一名男子?”说罢是隐隐展开什么的声音。 片刻的寂静。 “没见过。”最开始的那个浑厚声音十分肯定地说道。 “哇!这样的人物,倒像海上仙人一样的,”又一个略显稚嫩的少年的声音叹道,一段话说得又快又响,显得顽皮,带着些好奇和兴奋,“我们打渔的,怕是一辈子也见不到啊!不过据说这东海之上有一座仙山,虽然只是听爷爷说过,但如果有这么```这么好看的人,一定住在你们可以去找找看。” “二狗,不要乱说话!”那个浑厚的声音斥道。 “哦```````” “呵!你们可真是普通渔夫?”那个尖锐声音问道,语调有些冷意,“为何中秋佳节还不与家人团聚,出海打渔?” 有一个青年的声音:“我们当然是这东海之上的渔人,虽是贱业,但我们兄弟几个好歹能自食其力,养家糊口,至于为何中秋佳节还未回去与家人团聚,呵~一次出海要想有所收获,起码在海上漂浮十天半个月啊,海上风浪险恶,虽然有些经验,但人算不如天算,今年就是因为想要多打些渔,偏离了原来的海域。” 又是那个浑厚的声音:“结果被困在海上半个多月,这几天终于找到了原来海域,想来伢儿他娘不知道情况,一定在家里哭红了眼睛呢`````”一番话说得恳切,却又掩不住语调中的黯然。 “爹````”方才那个稚嫩的声音,也适时响起。 “抱歉!”那个稍显尖锐的声音又说道,顿了顿,转而语调严厉,“但是你们真的没有见过画中之人?若是说了恍话,或是窝藏此人,就别怪我们不客气!” 话还未说完,那个较为稚嫩的声音怒气冲冲,“没有就是没有!” “呵!小孩子可不能这么任性。”却听那个尖锐的声音说道,语气温和,转而语气一变,带着狠厉,“那船屋中,可有什么人!”说罢抬腿便往这边走,踩在船板上的脚步声,越来越响。 我不自觉捏紧手中的三尺雪,江蓝笙抬手轻轻放在我的手背上,面上是温柔安慰。一股极淡的草药味,萦绕在鼻尖,不肯散去。 脚步声仿佛近在咫尺、呼吸可闻,似乎那人一伸手掀了隔在两边人中间的帘账,我们便是暴露无疑了。 我一动不动,屏住呼吸,垂眼看见徐娘子握紧了垂落在身侧的手。 作者有话要说: ☆、玲珑心 【攒得七窍玲珑心,合该烟雨卷中人。】 “离门主!”突然间又一个声音喊道,声音急切。 “什么事。”那近在咫尺的脚步声一顿。 “禀告离门主,发现远处海面上有毁坏的小舟,小舟残骸上有毁裂的衣服,还有血迹!”来人说完急喘数口气。 “还有什么发现?”那个稍显尖锐的声音沉静道。 “方才无名岛上的人也赶来了,他们确定、确定那小舟正是岛上的,那衣服``````” “那衣服怎么了?” “正是、正是独步寻今日所穿!” 空气凝滞,“教主呢?” “教主、教主他也赶来了,他看到那衣服,好像很生气,一剑劈了``````”来人还想说什么,却被打断了。 “快带路!”接着又是一吼,“都跟我来!” 待得数十人却显得肃穆的脚步声都渐渐离去了,我的一颗心才放下来,然而缓过气来之后,又是心凉,刚才那熟悉的声音,离门主,南方离门门主,覃火,原来也叛了自己!怪不得顾飞白如此肆无忌惮,看来以后若遇见八门门主,也得小心了,只是这火莲教,是否就得自此易主,改弦更张?想到此处,心中只觉只觉荒凉,怒气上涌,头脑又是一阵浑噩,便闭了闭眼,已是深思数番,心念翻转。 不,不!我捏紧拳头,只觉得掌心钝痛。 若是火莲教改旗易帜···· 分卷阅读24 - 分卷阅读25 珠蒙尘 作者:珠玉买歌笑 分卷阅读25 ·绝不能让此事发生!独步寻,难道只是朋友背叛,功力尽失,就销蚀了你的英雄志气了吗!如果这样,独步寻就不是那个少年成名,凭一身武功,闯龙潭、入虎穴的独步寻了!总有办法的,总有办法的`````我心中默念,稳住心神,闭眼,直待灵台清明,许久才睁开。一撩帘帐,只见碧空万里,瀚海无涯,心中又涌上来一些豪气。 只是没想到顾飞白和阿七,似乎早已经勾结在一起了,我却一直傻傻地被蒙在鼓里,敌友不分````` 想到此处,心中抽痛,又是黯然,又是难堪,脑中却是迷惘,空荡荡的,不知怎么的,连和江蓝笙告说那日蹊跷的心思也被冲得一干二净。 “寻,你方才想要告诉我的、那首曲子,是什么?”江蓝笙已经站在我身侧,声音清淡。 “只是一首寻常曲子,不说也罢。”呼吸之间,只觉海风扑面,有些咸湿之意。 “嗯,”江蓝笙语气平平,“虽然我对这医药之事,一窍不通,咳咳、但是索性因我的缘故,江府还有些拿得出手的大夫,即使到时候治不了、你身上之毒,我也可以、遍请天下名医。” 我转头看他,只见他脸上带着微微笑意,只是那双睫眉浓秀的眼睛,虽然眸光柔和,却有些哀感。 我心中也有染了些哀意,海风拂面,那咸腥之中,似乎还带了一些草药味道。 脑海中沉重思虑。 “蓝笙,有你的护心珠在,又有伯父伯母在天之灵护佑,你一定可以长命百岁。”我笑道,看他似习惯性地右手按着白玉箫,那玉箫下坠着的蓝色盘长结,虽然精致,却是旧物了,心中一动,脑海中浮光掠影般掠过一些记忆。 那旧物不正是多年前我随手送给他的么?如今他竟然还带在身上,心中感动,忍不住便又是柔声安慰,“再说,还有我送你的盘长结呢,一定佑你福寿安康,儿孙满堂,直到我老得掉牙了,还要来烦你陪我喝酒呢。” 原来江蓝笙天生不足,生产时不足月,据说又打娘胎里就带了胎毒出来,兼之心脉孱弱,从小身子骨就奇差,无论怎么进补,也都无济于事。若不是上一代江家主人为他不知从何处得了一颗七窍护心珠,怕是刚一出世便死了,之后千金药方从未断过,活脱脱就是个药罐子,也亏得江府几代经营,财力雄厚,才养得起他。 也因着常常接触医药的缘故,身上便总是带着股淡淡的药味了,只是也许接触太多了,非但没有久病成医,反倒讳疾忌医起来,平生最不喜欢的,也就是医药了。 当然,以上这些事,都是江蓝笙与我温酒折梅,雪日对弈,在纷纷扬扬的大雪里,讲给我听的。 想起来,那也是很久很久之前的事情了吧。 想起多年前初见他的时候,似乎那时他的身体比现在孱弱许多,走一步仿佛就要喘三口气,虽然天资超绝,但碍于先天不足原本不能习武,只是他一身奇诡超绝的轻功,却不知师承何处。 “生死、有命,我并不为此忧心。”听到我说的话,江蓝笙却像是愣怔,良久,才这样说道,尔后却是释然一笑。 “那````”我顿了顿,不禁郁郁,他眸中的哀意,并不作假,便柔声道,“孔家小姐虽然不幸逝去,但佳人已逝,往者不可谏,来者犹可追,生者还要背负往者的心意祝愿,继续前路,你若太过伤怀,只怕她若有知,也是不安的。” 原来江蓝笙与书香大家山东孔家小姐曾被两家老人指腹为婚,然而孔家小姐未待及笄便因急病而香消玉殒了,而孔家又无适龄少女,江蓝笙的婚事就这样被耽搁了,虽已及冠,府中却是冷冷清清,连一个侍妾也无。 “这亦不是、我所挂虑的,我是孤星入命,咳咳、亲缘福薄,命中无子嗣,注定孤独、至死。”江蓝笙语气依旧清淡,一字一字说得十分平常,仿佛不关己事,只是说罢叹了一口气,似乎无奈,又似乎因其不可而安之若素。 却听得我一阵怅然,凝眸看他,许久也吐不出一个字来。 江家人自古精研命理术数、风水堪舆,且他、从不与我说笑。 “我本不是能在世之人,偷了这许多年的寿数,咳咳、又生长在、富贵之家,命中减些福气、也是应该。”江蓝笙却是温和一笑,倒是安慰起我来了,这淡淡笑容倒是衬得修眉清目,风度翩然,似乎是烟雨画卷中的书生,合该与那黄卷中的狐仙,有一段烟花般的旧事。 我一阵恍惚,勉强笑容,“蓝笙,虽有天命,却也要看人为,虽说逆天改命难免狂妄了些,但红尘即为道场,若有有大毅力、大心志,突破己身命格局限,也并非绝无可能,再说了,你虽然精研命理术数不错,但是自古精研命理者向来不为自己卜卦算命,因为事关切身,多有不准。什么孤星入命,这就不准了!你看,你不是还有我独步寻吗,又怎么会是孤星入命`````”说道此处,我顿了顿,仔细看他,却见他眸色如水,“寻······”,一声怅然,犹如叹息。 我凝眸看着他,只是他却移开了目光,不禁叹了叹,“我们便去你家吧,苏州`````早就想念那八珍楼师傅做的八珍了。” “我也、正是此意。”江蓝笙抬眼望瀚海波澜壮阔,远处一点飞鸥,在海浪间翻飞迅疾,海天一色,那鸥鸟大有搏浪击空之意。 他立在船板上,也像站在江南烟雨中,面上清淡宁静,双目微阖,如水月湛然离尘,虚按着玉箫的右手,却一直不曾放下。 万里晴空,一碧如洗。 作者有话要说: ☆、苦药味 【伯牙何事抚瑶琴,山迢水远与君听。】 海上夕阳欲颓,漫染海天交接之际层层叠叠的滚滚云翳,那些仿佛灿金镶边的晚霞也压得极低,云层遮了金乌,然而金光万丈却遮也不住,从云层中刺透出来,照得海面灿金波光粼粼,如金龙跃动,金乌欲沉,渐渐氤氲天际一片玫红,入眼一片瑰丽。 江蓝笙站在甲板上,眸光虚淡,像是看着天色出神,一站便是数个时辰。 看他身形瘦削秀雅,不禁出声,“蓝笙,晚上风凉,还是回船屋休息吧。” “寻`````”他似乎有些踌躇,然而声音依旧清淡平静。 “嗯?”我疑惑。 “我便将整个江府、给你、咳咳,如何?” “什么?”骤然听得此语,一点也不明白他的用意,按照他的秉性,断然不会说这样的话的,就算依着他淡薄脾性,要甩手俗事遁入沧海山林,那也有专人管理,即使他真的决定自此隐退红尘,要与俗世老死不相往来了,他虽无子嗣,江氏一族可还有许多旁氏的亲戚的 分卷阅读25 - 分卷阅读26 珠蒙尘 作者:珠玉买歌笑 分卷阅读26 ,他要还是`````因而我不仅无丝毫喜悦之情,还大惊失色,慌忙急道,“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没有告诉我?” 江蓝笙却是笑容清淡,“只是随便问问、罢了。”语气竟然似乎有一丝揶揄,又像是自嘲般,倒让我大感意外,江蓝笙这人做事说话总是十分认真,甚至严苛呆板,什么时候也会与人玩笑了? “咳咳、咳!”却听他这时突然间咳嗽咳的十分厉害,一声接着一声,像是要把五脏都给咳出来,少顷即蜷起身子手捂着胸口,我一阵惊乱,连忙扶住他,一边顺着他的背,一边大喊:“来人!快来人!”只是我自己手忙脚乱,自身也是一阵晕眩,站立不稳,忽而觉得脑中又是混沌昏聩,眼前也是一片花白,不过幸好,视线只是片刻模糊,顷刻便又恢复正常。 我抚了抚额,心中实在惶然,这是怎么了·····仔细想想这几日来的症状,一团乱麻,似有所获,又是治丝益棼,越理越乱。 徐娘子急急赶来,与她一起的,还有几名一并在船上的人,替我将他扶起,又是送来热水,又是送来外袍。 “无妨。”江蓝笙却是反手抓住我的手腕,抬眸看我,眸光清泠幽远,“吹些风、便总会、咳咳、咳嗽。” 只是说话声音,越发轻不可闻了。我收回方才乱糟糟的思绪,看他,却是一时怔忪。 他身子向来不好,以往素来在自己府中清静修养身体,不大出门,如今却为了我的事情两次三番奔波辗转,想到此处,我眸光一黯,心中十分愧疚。正想回握他的手,挣动了被他握紧的手腕,却是挣脱不出来,当然我也不敢使劲。 心中一怔,罢了`````由他握着吧。 “公子,该喝药了。”却是一清秀少年施施然端着一碗浓稠的棕色药汁,老远便能闻见苦气,原来船屋之中的小小炉子,是用来煎药的。 江蓝笙淡淡松开我的手腕。 “拿下去、咳咳、我不喝。” “呃````公子,这怎么行呢?出门之前吴大夫千叮咛万嘱咐,要我每日督促主子务必要喝了这药汤,主子您昨日就没喝`````”少这年虽然肤色稍黑,一双眼睛却是十分地灵动粲然,好像掬着星光,映着灯火,他的语调有些稚气,又有些少年人的张扬,显然就是方才与覃火周旋的少年。 “咳咳、”一声咳嗽打断了,江蓝笙神情清淡,然而态度却是坚定,“我不喝。” “良药苦口利于病。”我不禁暗笑,心中却是连日来少有的轻松,早就知道,江蓝笙这家伙,看上去神神叨叨的,总还不免沾了些人间烟火。 他处世向来云淡风轻,只是对于这`````却是如小孩子一般使性,看到这里,心中不禁好笑。 只见他却是十分认真,甚至透着一些严肃意味,拒绝道:“这药、太苦。” 蓝笙·····你真是·····我简直崩不住嘴角笑意,心怀也欢快舒畅了许多。 “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我不由得打趣,转而挑眉问那少年:“这药可是只煎了一副?” “倒是一并煎了三副,公子什么都好,就是不肯喝药,唉````以往公子喝药的时候,时常都是一不小心就把药碗翻了,说起来,`````”这少年皱着眉头,也许想起往日种种,情不自禁数落起自家主子来了。 “咳咳,咳咳,小鱼、咳咳,你再说下去、药都凉了。”好歹是给江蓝笙拦了下来。 “那个、公、公子`````”这小鱼似乎意识到自己逾矩,有些羞赧,那双如掬星光的眼睛看看我,又看看江蓝笙。 “小鱼,这碗药先给我,再去端一碗来,”见少年踌躇不定,我又凑近他小声说道,“我有办法,让你们主子喝。” 这少年许是有些怕生,却是面上蓦然一红,急忙把药碗塞给我,也不怕洒了药汁。 我端起药,一闻,果然够苦,呛得我连忙将之挪远,“这药可是为着你的心疾顾?” “护心、养气、凝神。” “寻常人喝了无碍吧?” “·····” 倒是少年手脚麻利,第二碗热腾腾的药就端来了,我示意他将其递给江蓝笙,这回江蓝生倒是不再推拒了,乖乖端在手里了。 “蓝笙,可还记得,咱们曾经指天发过誓的,要有福同享,有难同当,要相扶相携,‘同甘共苦’?”我笑笑,特意咬重了“同甘共苦”这四个字。 “·····记得。”江蓝笙眼神微闪,我不禁暗笑。 “那么,现在就是要履践诺言的时刻了,咱们干了!”不代他说什么,说罢我便仰头,在他那声“不可”还未落地前,就将那晚棕黑色的苦药一饮而尽,真真是豪气干云!只是太苦!太苦!实在太苦!苦得人眼发黑,心发怵。我极力维持住自己的面部表情,“该你了,蓝笙,也没有那么苦,真的·····” ······ 事后路见小鱼,这孩子总是用一副崇拜的神情看着我,恨不得拉了我的手,逼我传道授业。 晚间,船身随着波涛,在海上载沉载浮,枕涛声如故。 作者有话要说: ☆、行商者 【伯牙何事抚瑶琴,琴心遥寄觅知音。】 却是在海上漂泊了数日的工夫,渔船才最终靠岸,临岸是一方小镇,原本只是凋敝渔村,却因着这些年的口岸生意渐渐繁荣富庶起来。 虽然用障眼法拖住了顾飞白和阿七,但以他们两人的心思,何时发现也不过是时间早晚。 再说初登岸上,这个临海小镇并不大,想来也被布了眼线了,自然不能住进客栈这种四通八达毫无遮拦的地方。 没想到江蓝生似乎早有所料,待的我们一靠岸,便有人接应了,匆匆离开渡口之后,在出这小镇的官道上的,一行算是浩荡的队伍跃入眼目,起先便是数十骑高头大马,马上之人个个魁梧,昂首挺胸,目光凛然,穿着皆是窄袖束腰,装束整齐,平添了了几分气派,身上多少都配着武器,显然都是外家高手,即使没有动作,也自有几分唬人的气势,这数十骑之后便是两乘简素而雅致的马车,马车旁边还包围着几骑,简直是将马车围得水泄不通。 后面却是缀着十几只沉甸甸的木箱子,各有人把守,也不知里面装着的是什么。 一名身着乌色丝质长衫的中年男子远远地就上前来迎接,行动言语间十分恭敬,那些马上护卫之人皆齐齐下马行礼。 “见过少东家。”那位中年男子行了一礼,面貌和雅,恭谨地说道,江蓝笙颔首,那男子又看了看我,微笑,抱拳,“独步公子,久仰。”此人我却是从来没有见过的。 “齐云 分卷阅读26 - 分卷阅读27 珠蒙尘 作者:珠玉买歌笑 分卷阅读27 轩、灵州分号刘掌柜、咳咳。”江蓝笙淡淡提醒。 我抱拳回礼,“刘掌柜客气。” 说起这“齐云轩”这一名字,却是取自南朝昭明太子《文选》之中《十九首诗》其一,正是“西北有高楼,上与浮云齐”末尾两句,“不惜歌者苦,但伤知音稀”,便是道出了这“齐云轩”所涵盖之内容。 是了,江家本是经营遍及南北,涉猎酒、粮、药材、香料、布匹等等许多领域,甚至还有几家青楼楚馆,并且,其在京城以及几个富庶城市开设了名为“琳琅阁”的古玩玉器店,更是闻名遐迩,完全只供王孙贵冑、富贵通达之人消遣,因此江家可说是富可敌国也不为过。 江蓝笙一面走,一面问,声音十分温和,“刘掌柜、此次东南一行、可有何收获?咳咳。”原本船上余人跟着同行,徐娘子一直带着斗笠,蒙着纱巾,那名唤鱼儿的少年,一直随立江蓝笙身侧,然而在我们身后,除了另外三名船上下来的“船员”之外,其余人皆不见了踪影。 刘掌柜有些诚惶诚恐:“倒是得了几段尚可制琴的沉香,今年安南所产之大漆,也是上品,只是产量稍少,怕是供应不及。” “嗯。两广之地的、大漆,刘掌柜、也可以稍作考虑。”江蓝笙出声沉稳淡然,我却是神思渐渐飘远。 沉香木质优者,价铩黄金,古来以桐木制琴者多,所谓梓桐合精,而在唐代,雷公打破古人传统,首创以杉木斫琴,其声空、远、清,一时声名鹊起,而以沉香木、檀木制琴,却是十分稀少也十分奢侈了。 说起这雷氏斫琴师,自唐代以来,便名声斐然,如今却与齐云轩合作,一方出人出力,与五湖四海精选各处良材,而另一方出技艺。要说一把好琴,千金难求,而优秀的斫琴师,尽皆风雅,也都有些脾气,士农工商之观念古来便深入人心,虽然行商者可以腰缠万贯,手眼通天,然而斫琴师虽说到底仍是匠人,但与商人共谋,亦是不屑的,怕脏了自己的手,污了辨琴听琴的耳与心。 也不知这雷氏与其他被齐云轩“招安”的斫琴师,心底是什么想法。 想起这雷公琴,却又想到江蓝笙腰间时常所悬之白玉箫了,也是齐云轩的制品,只是却从未曾听他吹奏过,不禁好奇。 我这样想着,却听刘掌柜道,“这是今年从上品沉香木中所得琼脂制作的手串,鄙人原本便是为东家所制的,只是东家潜心礼佛,怕是不会见我,若是少东家不弃,还恳请少东家代鄙人转交。”却是命人恭恭敬敬地递上来一个雕镂极其精美的沉香木盒子,那盒子打开,是一串珠圆玉润的佛珠,却是莺歌绿,墨绿色,其润如玉,其凝如脂,其香如蜜。 这样可遇不可求的宝物,我只是见过一面。 “我代家父、谢过刘掌柜了。”江蓝笙语气恳切。小鱼上前一步,伸手接过,举止和雅,与船上之时,仿佛判若两人。 “少东家这是哪里的话?齐云轩本就是江家的产业,鄙人不过是有幸得着东家的赏识,能够为江家产业略尽一份绵力罢了。” 少顷已经身在马车上了,徐娘子与小鱼一乘,江蓝笙与我一乘,原本刘掌柜想要与小鱼他们同乘,却被江蓝笙邀来同坐,则更是恭敬谦和。 马车内倒是十分宽敞,三人在其中也不限逼仄。车内程设,皆是粗看素雅无奇,细看令人咋舌的精贵物件,就连一个用来垫脚的软垫,也是精致绝伦的苏绣精品,座位底下也不知藏了什么,竟然使这马车在炎夏日里也凉爽舒适,不由暗叹一声。 江家果然富贵齐天。 马车暗阁内的糕点盒里,有一些精美怡人的点心,腹中稍饥,忍不住多吃了几口,其实几日在船上,也实在没什么胃口,直到方才下船到现在这会儿,都仿佛脚底踩着棉絮。 江蓝笙本正与刘掌柜询问一些生意上的事,见我吃着点心,却是唤来一人,命其去附近买些吃食。 只是这官道之上,只有车马扬起的尘嚣,以及在烈日下声声蝉鸣,又哪有什么店家? 然而出人意料,约莫过了一刻钟光景,马车稍停,小鱼就端着买来的食物晃到眼前了,难道这买食之人,也练了“一步千山雪”不成?心下不由腹诽。 那刘掌柜看了看我,倒是笑得十分殷切。 交代完了事情,刘掌柜却是起身告退,要去乘另一辆马车了,这回江蓝笙倒是未再阻止。 见车厢内只有他与我二人,我忍不住问,“齐云轩这一产业,也真是风雅,蓝笙,你腰间缀着的这管玉箫,也是齐云轩的良工巧匠所制吧,却是从来没有听你吹过这玉箫呢。” “伯牙何事、抚瑶琴,也不过、咳咳、是为觅一知音罢了`````听者、若无意,鼓者何有心?”江蓝笙听完我的话,手按玉箫,淡淡看我一眼,只觉得这一眼,隔着迢迢远山,苍苍碧水,透着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 我一瞬间有些恍然,只觉得这话似有深意,然而实在不愿多想,连忙道,“`````哈!我道蓝笙这几日心怀似乎不畅呢,原来是为‘知音’,原来不是孔家小姐,蓝笙不知已经属意哪位佳人了呢?怎么不将那位佳人迎进门?是怕负了孔家情义?——我早说你的府邸美则美矣,就是太过清冷了。” “太过冷清了吗?”江蓝笙却像是下意识地反问,只是对象之前的言语好像全无反应,敛眸半晌,却只清淡一笑。 我不知该说些什么,只得沉默。 一时无话。 作者有话要说: ☆、九节鞭 【往事浮尘遗旧景,绯衣怒斥九节鞭。】 这一行浩浩荡荡,要直往灵州而去,路上遇到一些没眼色的山匪强盗,也被打得落花流水抱头鼠窜了。 却是未见顾飞白与阿七的势力。 也是,火莲教不过是一个江湖势力,能耐再大,又搅得出多大的风雨呢? 其实火莲教是什么个模样,我还不知道么?虽然势力颇大,但奈何人心散乱,组织无律犹如一盘散沙,各门自扫门前雪,各个分门也时而交恶,闹出一些风风雨雨来,那时我又不懂经营、更不愿将心力放在这些琐事上,不听话的就打压,年少时只一心扑在武学之事上,愿意顺着我的,也不过是看我当初武功高强声明响亮可以拿出来震慑他人罢了,只是我那时自以为威风八面,任由底下的人胡闹也不管,只拔擢了宫谓常与顾飞白两人,为教中左右二使,掌管教内外事务,相互牵制抗衡,至于为何选他二人,也只是因为这两人武功着实不赖,更因为此二人当初亦皆是被我所救下,因而心底多少存了市恩的心思罢了。 所谓协恩以图报,在我看来 分卷阅读27 - 分卷阅读28 珠蒙尘 作者:珠玉买歌笑 分卷阅读28 ,也未尝不可。 只是这些年,却是有些荒废武学了,想想近些年所作所为,也不由得自觉有些荒唐。 至于阿七,便更不消说了,势单力薄,又能翻得起多大的浪花? 只是一日,却与火莲教驻扎在东边的分舵——震门不期而遇了,看清为首那人时,心里真不知是什么滋味,呵,又见了一个老熟人! “独步寻!怎么!倒是当起了缩头乌龟来了!”一声含怒带讽的叱喝,凌厉干云。 我不顾江蓝笙的拦阻,要出马车去。 顾飞白可以躲,阿七可以躲,难道我还要躲一个女人吗?! 我一手紧握三尺雪,一把掀开车帘,“好你个牧云!” 只见正与江家护商队对峙的是数十名骑马女子,皆是姿容貌美,然而一身精干利落骑装,显得巾帼不让须眉。 当头那人,骑着一匹枣红色的高头骏马,是个一身绯红骑装的妇人,眉如翠羽,目横秋水,远见只觉艳若桃李,静看却是冷若冰霜,倒真有一番鲜衣怒马的态势,烟视媚行的风韵,只是此刻表情凌厉,而那凌烈所指的对象,正是我。 此人正是江湖人称风火雷行之其一——火莲教八门门主之一震门之主:牧云。 那人见我出来,便又是连声斥骂,手中握着的九节长鞭,猛地击到地面,扬起一片烟尘碎石,尘嚣漫漫,“独步寻!老娘我早就想取了你脖子上这顶着的这颗东西了!只是教主一再声明不能杀你,才一直忍着,想不到今日却是老天有眼!让我遇到了你这负心薄幸的东西!如今教主鞭长莫及,若能早今日解决了你,也可稍解我心中之恨!” 这女子骂我负心薄幸,当年与我亦是有过一段风流韵事,只不过早已是陈年旧事,无人提及了。若然只是与她有何恩怨,她是自然不会要杀我的。 她至今未成婚,却有一个儿子,也是她唯一的儿子——牧桑锦,当然我可没有大么大的一个儿子。牧云对自己这个独子,从来便是万般疼宠,真真是捧在掌心里怕丢了,含在嘴里怕化了,素常都是怎么让其顺心怎么做,不舍得稍有违逆,说起来,这个牧桑锦倒是一表人才,龙章凤质,大有其母之风,只是性格温和淡雅,倒是比之模样更得我心意。自然,这牧桑锦,与我之间,也是一段露水情缘······ 果然,骂到此处,牧云却是话锋一转,“可怜我的儿····”却是蓦然间语含戚戚,方才那咄咄逼人的气势,顷刻消了。 不过即使为了自己的宝贝儿子,那也是很久以前的事了,情来缘去,大家好聚好散,难道这个道理她不明白,这牧云又是为哪般? “呵!你这婆娘,在这里瞎嚷嚷什么!”如今听她一番胡搅蛮缠,心烦意乱得很。 江蓝笙却是拦在了我的身前,两方数十人队伍,马匹焦躁地踱步,官道上本来尘土漫漫嚣,然而他行动间却静若止水,不起一点尘屑,只是淡淡道:“牧门主,在下江蓝笙,咳咳、与独步公子是、朋友,想来门主与我的朋友、有什么误会,有话、咳咳、还请好好说。” “江家家主少年英豪,牧云好生敬佩,只不过这是我与独步寻的私事,江家家主还是不要插手的好。”牧云语气客气,态度却是强硬。 “蓝笙,今日你就暂且推一边去,我倒要好好教训教训她!” “蓝笙、蓝笙、叫得可真亲热!”牧云轻嗤一声,不屑道,“独步寻你自己给我滚出来!”语气十分不耐,她座下的马,看着也是躁动不安。 “呵!臭婆娘!你这满嘴污言,血口喷人,却不知所为何事?”我勉强耐着性子,回言讽刺。 “好好好!你还给我装模作样,我一定得杀了你这狗东西,告慰我儿在天之灵!” “你说什么?桑锦他、他·····”听她有此一言,我此刻却着实惊疑,虽然许久未见过,但我也知那牧桑锦不是一直都安好么?怎么又突然间就不在人世了? “还不是为你这无情无义的东西!我要杀了你,给他黄泉路上做个伴·····”说话间却是一鞭劈了过来,夹杂着海立山崩之势,裹着滚滚烟尘。 她一直未下马,所以这一鞭占着地势,迅疾猛厉。 我立时闪身躲过,要不是这几日发现身上内力有回复之象,恐怕我还不会如此无所忌惮与她言语相激。 “你!你不是武功散尽了吗?难道传言有误?还是你故意放出来的假消息?对,一定是你!”牧云一番推理,好像是我故意设圈套请君入瓮,却更是愤恨难消。 我弹了弹衣上灰尘,笑道:“你的宝贝乖儿子死了,和我又有什么关系?怎么算到我头上来了?是!我是和他有过一段露水情缘,但是你情我愿,有意则合,情尽则散,明白痛快,有何不可?难道你那儿子有什么灾痛病患抑或厄运,都因此得算到我头上来了!如果这样,那真是可笑可笑!嫁女儿也不会如此蛮横!要是像女子般重什么所谓贞洁,你那儿子难道是什么黄花大闺女不成?你这个老妈子也未免管得太宽了。” “你!强词夺理!”那九节长鞭刺啦一声破空劈来。 我退已经是不急,便使三尺雪一个横档,剑意如深雪,凌霜簌簌寒。 鞭势凌烈激荡,撞在三尺雪上,将包裹着剑身的布匹片片撕裂,霎时间仿佛一泓秋水粼粼而泻,新雪反射着刺目阳光。 “三尺雪?!”牧云惊疑,顷刻翻身下马而来,气势着实干练凌烈,“话不投机半句多!今日就要宰了你!尽管放马过来!”说罢使起九节鞭,招招毒辣,欲直取人性命。 “呵!”我亦静心凝神,运气周身内力,剑与人合,古意峥嵘,潇洒恣意,劈挑砍刺斩接皆出自然,行云流水却是杀机如丝入扣,正是追狐剑法。 “这又是什么古怪剑法?!”牧云点穴止了自己右臂伤口汩汩流出的血。 “追狐剑。”我稳住呼吸,淡淡说道,果然内力只恢复了两成,勉力维持,用起来也不免捉襟见肘,好在牧云不知我深浅,目前还看不出什么来。 “追狐剑?!好!好!好!再战!”牧云清喝一声。 此刻两方人马,也早已混战一团,一时尘嚣漫上,黄土连天,刀光如电,剑影斑驳,两边实力相当,都有挂彩,原本要行官道的人,远远看着也是立马绕道而行了。 我正打得酣畅快意,却不想忽然间脑中似有一阵晕眩,视线一黑,身形便是微微凝滞。 牧云怎会放过这一丝罅隙,长鞭便是破风迅猛朝我的脸上劈来。 “寻!”江蓝笙轻功不愧为一步千山,扑到我身前,一把抱起往旁边闪避,自是无虞,只是情势显然太过险恶,转身时,他自己不免被鞭势伤及,听得闷哼一声。 却在此刻情势陡 分卷阅读28 - 分卷阅读29 珠蒙尘 作者:珠玉买歌笑 分卷阅读29 转。 凭空多出十数名皆着一身束装的男子,转瞬加入了战局,原本两方人马打成平手互相胶着,现在优劣之势立分。 “可恶!竟然还有埋伏!”牧云语出怨愤以及。此刻她已经无暇顾及我,那多出来的十几人武功甚是了得,正纠缠着她的人马,瞬间便有伤亡。 我认得出,那十数人正是当初在船上假扮渔人之人。 头晕目眩之势慢慢退去,急忙尴尬挣脱江蓝笙怀抱,伸手却触到他肩上的伤口。 “蓝笙,你如何了?”我忙问。 “无碍。”江蓝笙眉目低敛,浓秀的眼睫轻垂。 “什么无碍,牧云出鞭从不手软!赶紧上马车,我帮你处理。商队里可有大夫?”我不由得放柔声音。 “少东家!少东家!”那刘掌柜见我搀着江蓝笙,立马上前来,语意殷殷之中有些懊恼,“此行虽未跟着大夫,但备着上好的金疮药,刘某略通医术,如果少东家不嫌弃·····” 徐娘子早已经加入了战局,小鱼也来了,倒是看看我,又看看江蓝笙,一脸黯然,“公子、寻哥哥。”这几日他对我的称呼已经从独步公子晋升为寻哥哥了。 “不必了,咳咳。”江蓝笙淡淡地摆摆手,“一点小伤,用点金疮药、便可。” “是刘某无能。”刘掌柜愈加黯然神伤。 “刘掌柜不可这样说,这却是我的私人恩怨,倒是连累到你们了。”我不禁出言。 “独步公子好生见外,万万不可这般想啊。”刘掌柜倒是有些惶恐。 “嗯。”我扶着江蓝笙,只觉得那来去飘渺的内力竟又是消失不见了,顿时气丧,心底也浮泛上来深深凉意。 此刻战局已定,双方实力相差太多,没有丝毫悬念,我见时,牧云与她尚能站得起来的人马已是十分狼狈。 牧云自知不敌,狠狠使鞭掀翻跟前一人,叫骂道:“哼!独步寻,你给我等着!他日老娘定当杀了你!”说罢一蹬马镫,迅疾翻身上马,狠狠一扬鞭,那枣红骏马一声嘶鸣,便没命似地狂奔奔起来,马蹄腾起阵阵尘土。 之后跟着的人马,且战且退,也是一身狼狈不堪。 “莫追了!”我出声道,任由那些烈性女子绝尘而去。 作者有话要说: ☆、玲珑锁 【应怜冰心藏七窍,神仙难解锁玲珑。】 马车一路疾驰,自然有些颠簸,江蓝笙伤在肩背,又赶走了小鱼,只得让我这五大三粗之人来敷这金疮药了。 原以为只是一点小伤,真正看那伤口之时,才知道原来伤的如此严重。 也是,牧云出鞭素来狠辣从不留情。 经方才耽误了一会,伤口上的血已经凝固,衣服与伤口粘连在了一起。 我叠好一条干净的布巾,欲垫在他的嘴里,且不论要将这与皮肤干凝的衣服要撕开,就是金疮药中本身掺入的酒水,敷在伤口上也是十分疼痛的,于是温言道,“小心别咬着自己的舌头了。” 江蓝生笙却是摇摇头,有些好笑,“一点小伤、而已,你以为、我是······小孩子么?咳咳。” 我有些不放心,看他。 见他只是淡然一笑。 我小心地解了他的袍带,不免碰到他的伤口,他倒只是忍着,只是身体僵硬。 剪子、清水、布巾、棉帛,洁净的衣服、金疮药,还有一盒装在精致瓷盒里的珍珠芙蓉生肌膏,所有物什都准备妥当了。 只是不知为何,手心依旧有些冒汗。 拿剪子仔细剪了伤口处与血肉凝结成一块的衣料,不免撕扯到伤口皮肉,想必很疼,可江蓝笙却是一声不吭。 我深吸一口气,小心脱了他的外衫、里衣······亵衣。 车厢内燃着不知什么香,细腻温软,缭缭不散。 伤口长约五六寸,从从左肩斜过右间蝴蝶骨,很深,皮肉外翻,似乎深可见骨,显得十分狰狞可怖,尤其是横亘在他光洁如暖玉的背部肌肤上。 我一边用布巾沾着清水洁净他伤口边的污血,以便不经意瞥见他背上大片裸露的肌肤,真是晔兮如华,温乎如莹,暖玉生香······ 我的指尖一颤。 使劲闭了闭眼睛,心底暗骂自己一句,该死!这可是用来形容女人的。 车厢内的暖香竟有些靡靡之意。 我咬牙切齿,动作却是小心翼翼,仔细敷好了金疮药,再抹上浅粉色的珍珠芙蓉生肌膏,这生肌膏触肤即化,少顷即透,倒有许多留在了我的指尖上,也不知里面参合了什么香料,只觉得轻盈温雅,气韵沁人。 也许是我走神,身手上动作稍重,江蓝笙闷哼一声。 “抱歉。”我急忙回神。 慌忙用干净的布条将之包扎,从他的身后转到身前,与他相对,正从他的他的腋下绕过一圈。 肌肤莹洁如玉,一段皓颈、精致喉结、纤细锁骨、两点茱和谐萸,近在眼前,心中觉得尴尬怪异,匆忙想要移开视线,却又顿住了目光,因着没有着衣的缘故,此刻他颈间所悬的东西露了出来````` 他的颈间用雪蛛蛛丝线穿坠着一颗浑圆剔透如拇指盖般大小的玲珑水晶,在光线下折射出美丽的弧度,而水晶之中又含着一点殷红,就好像其间凝着的一滴鲜血,如某人睫边的一滴血泪,欲坠不坠。 我想起了鲛人对月所泣的泪珠,又想起了江湖对此纷纷芸芸的传言,天下四奇之一,神仙难解玲珑锁。 这玲珑水晶,在晃动得光线下隐隐闪动着七色光泽,其实是一种极其精妙的机窍——乃名七窍玲珑锁,巧夺天工,然而珍贵并不在七窍玲珑珠本身,其中所藏的那一点殷红,才是奥义所在。 然而那点如血嫣红到底是什么,我也不知道,因为这世上除了江蓝笙自己之外,恐怕再没有人能打开这水晶锁了。 我也曾好奇问过他,记得那时五色莲花灯下,他伸手轻轻托住脖间坠着的玲珑水晶,又抬眸看我,睫眉深秀,声音柔和如玉润,“这是我的心、我的命。”他这样说。 我知道江蓝笙不会与我玩笑,他说的心,就是心,然而就这么一颗玲珑的水晶珠,显然是装饰性质的,又有什么用处?难道还真能当人心作用不成? 我想得出神。 马车的车轮不知撞到了什么,一个猛烈颠簸。 反应不及,再回神时,已将江蓝笙压在了身下。 呃······ 我一瞬间有些恍惚,脑中昏昏然,只是突然想到江蓝生笙身上还有伤,便急忙想要撑起身体,不料江蓝笙早于我的动作,轻轻翻身,转瞬将我压在了身下。 此刻江蓝生笙衣衫不整,一大片温凉如玉的肌肤隔着衣衫触到我 分卷阅读29 - 分卷阅读30 珠蒙尘 作者:珠玉买歌笑 分卷阅读30 身上,他凝眸看我,淡色的眸如秋水无波,宁静而虚淡,只是不知为何一眼望不到底,仿佛幽深如潭。 此刻我还手捏着布条两端围在他的肩上,而他的手,却是撑在了我的脸颊两侧,呼吸相触,这姿势·····顿觉尴尬万分。 急忙在心中安慰自己,也是,他是为了不伤到自己的伤口嘛! 我不禁抬眸看他,他原本吐气如兰,之后却是忽然屏息了。 “蓝笙·····”也许是这车厢内燃着的暖香,也许是这生肌膏中不知混入了什么香料,不知为何我竟然有些意乱情迷,而身体的反应是最诚实的,虽然我俩下身错开,但依旧一阵尴尬羞愧,脸上燥热,腾腾犹如火烧,想来一定是云蒸霞蔚,十分好看,不由得自嘲,然而越是心急反应就越是明显。 一霎时心中惶惶然。 不由暗骂自己,独步寻,什么时候你竟然这么龌蹉,想要这样糟蹋朋友之谊了,真是该死!该死! 恨不得狠狠扇自己一巴掌,让自己清醒清醒。 “蓝笙?”我讷讷出言。 江蓝生毫无预兆,忽地起身,我倒是尽职地没有放下手中布条,随着他的动作,却是一下子被他牵扯,猛地撞到他怀里去了,他也是没有防备,被我一时间撞到车厢璧上,好在相壁上四围都有软垫。 只是想必他是撞到了痛处,不由轻轻口口了一声。 呃····· 蓝笙你疼不疼?我真不是故意的,真不是故意的。 我小心翼翼抬眸看他。 “寻····”他终于出声了,凝眸看着我,眸色如水,仿佛春风过处,抚起淡淡涟漪,浓睫轻颤,只是嗓音莫名有些低哑,不复清和。 “蓝笙,你不疼吧?”我心怀惴惴,有些烦躁不安。 他没有回应,只是微微低头,缓缓靠近我的脸颊,越凑越近,越凑越近,最后鼻尖相触,呼吸相闻,唇····· 呼吸炽热,已分不出彼此。 “公子!寻哥哥!” 江蓝笙轻轻放开了我。 我亦霎时间回过神来。 该死!该死!独步寻你真是色胆包天!色字头上一把刀,你竟然还想对自己的朋友下手,真是作孽啊! 我真想给自己来个自耳刮子,但是转念又在心中安慰自己,色即是空,空即是色。色不异空,空不异色,受想行识,亦复如是······ 善哉善哉。 原来不知何时马车已经停了下来,车外便是一处客栈,正是今夜要落脚之处。 刘掌柜见车中半晌无动静,吩咐诸人不要打扰,但小鱼却是耐不住性子的,自己跑过来了,在车外笑嘻嘻地问道,“公子,寻哥哥,你们在做什么呢?寻哥哥你是不是不会包扎伤口啊!客栈已经到啦!” “咳咳!”却是我被自己的口水噎到了,忍不住咳嗽起来。 踏出车舆时,江蓝笙已经整理好衣衫,立在那里,身姿便如芝兰玉树。我远眺车外景象,看来已经快到灵州地界了,远山盈盈如黛,雾气氤氲,钟灵蕴秀。 不错。 不错! 我二人是十二分地默契,一笑泯荒唐,仿佛方才不过一个夏日傍晚的梦幻泡影,转瞬即散。 作者有话要说: ☆、乌医氏 【柴扉半掩归人晚,疏篱芳落应未眠。】 送君千里,终一别。 这日到了灵州与杭州交界,却是要与徐娘子道别。 徐娘子莞尔一笑:“奴的夫君来信催奴回去了,未免夫君挂虑,不日便要赶往钱塘,恕徐娘子不能久陪了。”徐娘子声音中有些歉意。 “徐娘子哪里的话,夫妇之伦,人之常情,只为我独步寻当年一句话,却肯以身涉险,如此情义,定当感铭于心,又怎么还能怪你。”我心中诚心敬佩,说得自是恳切,且不说她在毫不知深浅的情况下跟着江蓝笙前往无名岛,便是当日在与牧云一行人狭路相逢之时,亦是为我受伤,令我十分愧疚,更不消说她在这一程中,借助了其夫家的势力,助我们多番打探消息,避开顾飞白一行人。 想到此处,除了感激歉意之外,不禁用善来一些伤感情绪,如果不是我恣情任性,这些年不肯收心、不愿成家,只怕小儿也拜师启蒙了吧······心中有些怅然,不由道:“只是徐娘子,几年不见,却已经嫁作他人妇了,不知是谁有幸得佳人垂青啊。” “独步公子说笑了,奴的夫君是钱塘苏家的大公子。”徐娘子似乎有些不好意思,声音柔媚。 钱塘苏家,是余杭的一大名门望族,苏家大公子,虽未见过,却也听说是个俊秀人物。 “实在遗憾未能在你与苏公子成亲当日前往观礼,在此却是要祝愿两位白头偕老,永结同心,日后儿孙满堂,共享天伦。” 听了我的话,徐娘子顿了顿,笑道,“多谢`````独步公子、有缘再见!”却是对我盈盈一拜。 莫愁前路无知己,天下谁人不识君。 看着她单身孤骑远去的背影渐渐消失在暮色下紫色流岚之中,不由有些感慨。 原本欲继续北上前往苏州,只是与江蓝笙一番商量后,决定暂时不再北上,而是与刘掌柜一行一同前往灵州。 然而即使在同在灵州城,也毕竟终究要分别。 刘掌柜一行人浩浩荡荡,直往城内齐云轩。 江蓝笙却是领着几人一路分花拂柳,来到一个小村子前。 此时已傍晚,暮色四合,星光渐染,青灰色天光中景色朦胧,只看那小村之中,一家家、一户户白墙黛瓦,屋檐低小,错落相连,房前屋后,种菜养花,鸡鸣狗吠,其声相闻。 稚童相互追逐嬉戏,见了我们一行人,都停下手中动作,好奇地频频朝这边张望。 几个胆大一点的孩子相近前来,却被自家大人的呼唤回去了。 几户人家点起微渺的油灯,晕起一片暖黄色的灯火,其内透出人的影像,像是精美的剪纸。 而我走在江蓝笙身后,却只感觉这村子布局似有些古怪,道路曲折,闾巷深深,村内有一方原型水塘,其它别无标记物,村中屋宇皆是十分地相似,看不出这家与那家的不同,这一户与那一户有何相异。 不止是我,想来小鱼也发现了,此刻我们四目相对,我朝他笑了笑。 他却是朝我扮了一个鬼脸。 呵`````这小子! 一行三人之中,只有江蓝笙一人,缓带轻衫,犹如闲庭信步,不多时来到一户人家院前,推开篱笆门踏入院内,只见低矮的竹栏之内,群鸡啄食,屋前几汪菜畦,时令菜蔬鲜嫩可人,茅檐下,一位头发花白的老媪在暮色下正自眯着眼睛穿针引线,听见响动,只是招呼 分卷阅读30 - 分卷阅读31 珠蒙尘 作者:珠玉买歌笑 分卷阅读31 了声,连眼也未抬。 “今日炖只鸡、有贵客、咳咳。”江蓝笙语间带着清淡笑意,对那位老媪道,。 那老媪依旧眯着眼绣手中的精致的图案,也不知听见了没有。 “江公子!”却是由屋内娉婷而出一名二八少女,两弯笼烟绢眉,一双灵犀妙目,肤如凝脂,一点樱唇若含珠;头上倭堕髻,身着一袭藕色留仙裙,行动之时,腰间所挂水色宫绦随之盈盈摆动,身姿袅娜如弱柳拂风,真是我见尤怜,十分优美。 见了我,又是低眉顺目,柔柔地道:“见过独步公子。” 这人我倒是见过的,乃人称“妙手回春”之杏林高手乌逢春之女乌凤真,想来此刻便也也不由得放低了声音,“凤真是愈发出挑了。” “独步公子真爱那我开玩笑。”少女抬头看我一眼,眸光流转,又对江蓝笙恭敬说道:“公子,我爹已经在屋内等候了。” “乌姐姐!”小鱼见到这少女,却是十分欢悦,转眼间就跑到他的乌姐姐身边撒娇去了。 进了屋子,我只拿眼略略扫了一遍,见居室十分清简朴素,倒也窗明几近,便立马坐到了木椅上,这几日虽然不至于风餐露宿,但也着实舟车劳顿,若是以往,自然与我无碍,只是如今``````叹了口气,为转移注意力,索性而将视线放在了小鱼身上。 江蓝笙去见乌逢春,便打发小鱼来伺候我,这小小少年眉眼弯弯,一双眼睛十分灵动,动作也是十分麻利勤快,又是给我倒水,又是给我端茶,生怕伺候我不周到似的,还想给我捶背揉腿,只是被我拒绝了。我不禁笑道:“可惜了小鱼是个男孩子,若是个女子,这般细心周到,可真是宜世宜家啊。” 听听了我的话,小鱼面上瞬时便是腾红,却更衬得眉目鲜妍清俊,只听少年嗫嚅道:“寻哥哥····” 说话间却是江蓝笙与另一人来到了屋内。 只见这人头发乌黑,眉目舒朗,如清风朗月,只是此刻却是皱着眉头,这人正是乌逢春。 小鱼不知为何似乎有些尴尬,“公子,乌大夫。” “你、退下。”江蓝笙看了他一眼,眸光清淡。 小鱼却是面色一白,又转而看看我,眼中似有些惊惧之色,便咬着唇出去了。 我心中不禁有些怪异,只是这怪异很快便被打断。 “独步寻,听说你中毒了?”乌逢春却是在我身边兀自坐下了,话语间多有不耐,面上神色却是十分认真的。 我点点头。 他又皱了皱眉眉,接着仔细看了看我,执起我的手腕,把脉。 指尖在我的腕间一按,略一沉吟,“举之有余,按之不足·····脉象甚浮,按脉象所示,病邪在经络肌表····” 经络······我不由得想起在无名岛上时,难道是阿七?那顾飞白呢?之前种种,又作如何解释? 说罢又是凝神深思,却是兀地放开了切脉的手,抬头看我,面色十分古怪,我正奇怪,见他接着却是继续为我诊脉,只是神色又是一转,一瞬间脸色连番变化,讶异、惊疑、思虑、困惑、狂喜···· 接着郑而重之地对我说道:“独步·····公子,老夫观你脉象,倒不像所谓中毒,脉象滑润,如珍落玉盘,却是——喜脉!” 他看着我的眼神,热切而真挚,我想我一辈子也忘不了····· 作者有话要说: ☆、凝霜雪 【柴扉半掩归人晚,疏篱芳落应未眠。】 “爹爹,你可别再吓独步公子啦!”却是乌凤真袖掩朱唇,咯咯笑着,声音宛若黄莺出谷,莲步轻易移,恰如弱柳,袅袅亭亭,进了屋内。 我合上了方才因错愕而忘记合拢的嘴,江蓝笙则若无其事地移开脚步,方才他站立的地方,已经碎了一地瓷屑了。 乌逢春满脸严肃,见那神态清肃如松下清风,山间明月,只是看看我,又看看自家女儿,皱了皱眉,“我倒不是吓他,只是在提醒他罢了······自古以来,良工葬于巧技,医者多亡于疾病,自作孽太多,也总有报应不爽的时刻。” 接下来的话,倒是说得及轻,只有我一个人能听到罢了。 只是听他这样一说,我心头却是袭来一阵寒意,盛夏里,也只觉寒意顿生。 这话说得是什么意思,我再清楚不过了,无非又是自恃道德君子,说我负心薄幸,冷心冷清那一套套,这话我听得腻了,顾飞白这样说,阿七这样说,连牧云也如此戳着我的脊梁斥责我,到而今,却是一个毫不相干的乌逢春,也像是不知所谓指摘起我来了·····心中不由苦笑,又有些恼怒,经历了些许波折,就算时至今日,我倒还真没认为自己如何如他们所言的刻薄寡恩了。 此刻心中不由有些火气,只是思量着他好歹是一个大夫,现在还有需要他出力的地方,于是压着性子忍耐下来。 在这一点上,江蓝笙可从未对我有所置喙,这就是他为人的妙处。 只是乌逢春接着对我说的话:“恕我驽钝,你身上中的确切是什么毒,实话说,我是不知的,只是这毒中必有‘朱汲花’花汁这一种成分,我倒是可以肯定,”接着话锋一转,看着我,目光灼灼,“独步寻,只是老夫倒是心中有个疑惑,望你能予解答。” “请说。”我听他话语中提起那‘朱汲花’时,已经是百般滋味在心头了,江湖四大奇物之一的朱汲花,生长在西域偏远苦寒之地,西域、西域·····难道就是是那在无名岛上翻阅医札时所看到的的,那名为独步明玉的女子所记述的雪山奇姝吗? 眼前似乎出现了许多光彩,我一时恍惚。 却听乌逢春继续说道,“独步寻,在你身体里面,是否有什么蛊虫之类的东西?” 我略一沉吟,觉得对于医者,还是如实相告的好,于是淡淡说道:“是有,是碧丝蚕。” 一旁乌凤真听了这话,十分惊诧起来了,“碧丝蚕?独步公子你说的是那个‘东海碧’的碧丝蚕吗?” “正是。”我看她一副娇憨模样,心情倒是稍稍好起来了,笑道,“难道江湖上大名鼎鼎、见多识广的‘素手医仙’还知道其他的‘碧丝蚕’不成?” 乌凤真脸一红,嗔道:“那不过时几个师兄师姐没事瞎编来挤兑我的,难道独步公子也要拿这好笑的名头来寒碜我吗?” 乌逢春听我二人一番笑说,又是一皱眉,这回是在双眉之间紧紧拧成出了一个解也解不开的“川”字,他先是看了我一眼,似乎十分不满我和他的女儿搭话,接着又对凤真说,“凤真,我让你准备的药材,可是精选仔细、备齐了吗?” 凤真听他话中似 分卷阅读31 - 分卷阅读32 珠蒙尘 作者:珠玉买歌笑 分卷阅读32 有教训之意,讪讪地应了一声走了。 “碧丝蚕、碧丝蚕·····”乌逢春像是有些惊讶,又像是早有所料,只是将这三个字来来回回在嘴边念叨了几遍,像是在回味一般,耳后自言自语地说,“用碧丝蚕,倒是个前无古人的奇方·····这‘须弥绣手’真不愧是须弥绣手,刁钻古怪、剑走偏锋,却往往能出其不意,只是······呵呵,他若真有心····”乌逢春又看了我一眼,那笑容暧昧,竟然有些幸灾乐祸的意味。 我急忙问:“你什么意思?”接着马上意识到自己语意似有些凌厉了,回转道:“不知乌大夫发现了什么么?是用碧丝蚕的方法不对?还是·····”我不由地顿了顿,“我身体中的,莫非不是碧丝蚕?” “呵,碧丝蚕,自然是碧丝蚕!”乌逢春看着我,像是有些趣味,只是面上依旧毫无表情,肃如松下清风,朗如山间明月,只是眼中,似乎别有深意,他像是自说自话一般地,又叹了一声,“好一个碧丝蚕!”最后,那若有深意的目光,却是停在了江蓝笙的身上。 ······ 这碧丝蚕,肯定是有什么古怪·····乌逢春最后的目光,意有何指? 我将视线投注到江蓝笙身上,一时四目相对。 不去苏州而往灵州,自然是有原因的。 此刻我坐在一面铜镜前,那看镜子边沿那些泛着隐隐铜绿的精致的莲纹图案,深思不属,这些图案,似有若无地,总像是在暗示着一个什么人,那人一袭红衣,于风中翻飞如烈焰,湖上泛舟,凌波欲要乘风归去,真真宛若一朵碧波妖莲····只是模样虽美,性子却是不好的,总想得到一些,不属于自己的东西。 我摇了摇头,想要甩掉这些纠缠的思绪。 真正的易容可并非随便贴一张人皮面具那么容易,要准备许多材料,还要费一番折腾。 “你想要、扮成什么、样子?”顿了顿,“老者?女子?咳咳、还是粗莽大汉?”江蓝笙在我身后,凝望镜中人。 “呃````最后一个吧。”我淡淡说道。 江蓝笙温热的手指时而轻触我的面颊,将什么东西涂抹到我的脸上,我望着面前铜镜,又看看江蓝笙的手,皓腕凝霜雪,指若削葱根,不弱女子的柔若无骨,那是蕴含力量的一种美态······不愧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江家家主。 他又到了我身前,在我脸上动作着,微微曲着身子,身形瘦薄,夏日炎热,他换了一袭水色长衫,衣衫也是轻薄的,动作之间行云流水,也是极雅致的。 心中这样想着,却是涌上来一些困意。 “江府富贵无匹,财势之大,只手可遮天,又有什么东西,是你得不到的呢?”我半睁着眸,似睡非睡。 江蓝笙的手顿了顿,“很多、很多、咳咳,”江蓝笙说道此处轻笑了以下,像是自嘲一般“只是我想要、却得不到的,咳咳、只有这一样。” 这一样····这一样?是哪一样? 我不再深思。 “呵,蓝笙却是要与我说笑了,你连‘神仙难解的玲珑锁’都挂在脖子上了,还有什么,不是触手可得?就连那“江湖四奇”的其它三样,也是如探囊取物吧?或许早已经在江府的秘境奇苑而不可知了,我想看,还不一定能有幸见到呢。”我像是与他看玩笑,打趣似的说道。 江蓝笙的手并未有丝毫停顿,他云淡风轻地说道:“那些东西、与我、咳咳、毫无用处。” 我只是笑了笑。 所谓春困秋乏夏打盹,神思一松弛,打着哈欠,便恍恍惚惚。 也不知何时睡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 ☆、朱门锈 【朱门绿锈斑斓意,满堂深夏锁韶光。】 等被摇醒之时,神思倦怠,下意识地再看铜镜,只觉得镜中模模糊糊的,映出的却实是一个眼睛细小,胡子拉扎的粗莽大汉。 我一个激灵,瞬间就清醒了。 “你真要一个人去?”江蓝笙的声音清淡,听不出是什么情绪。 “嗯。”我打得不经意,却是不容置疑了。 “人的样貌、可以暂时改变,咳咳、声音却是、改不了的。”江蓝笙淡淡说道,声音依旧轻暖如风,温润如玉,“辰时之前,你必须回到这里、我在、咳咳,村口明堂、等你。” 江家的易容术自是浑然五觉、十分超然的。 我点点头。 这个小小村庄,不经意看无甚稀奇,甚至有些凋敝,只是人在其中,便总会有一种“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之感,人行其中,如处在迷宫之内,兜兜转转,不由自主就会迷失方向,其中蕴含的风水堪舆、奇门遁甲之术,可堪藏巧于拙,仿佛羚羊挂角,不落行迹。 不知是何人始建的? 已在这小村中休息了一宿,今日便要去探一探一处宅邸。 临走时,却见凤珍起早,已经在篱笆围着的简陋小院内的木架子上,开始晾制草药了。 她十分仔细地打量了我,有些疑惑:“独步公子?这是要去哪?” “只是出去走走,探探外面的风声。”我对她摇摇一笑,她愣了愣,接着却捂着唇,笑得花枝乱颤。 让江蓝笙给我易容,果然是没有错的,因为我甫一踏出小村,去往城中,就路上就已经见着许多火莲教的人了,因为虽然衣饰寻常难以辨识,但那衣袂间银线暗绣的复瓣莲花,却在光线的折射下若隐若现。 这一支应该是尚言容自己个人的人马,因为我在时的教内,还未有银线绣花。 不过即使我与他们擦肩而过,他们也是毫无所觉,这不禁让早上被乌凤珍打击到的心情,稍稍轻快起来。 最危险的地方,也是最安全的地方。 最不可能的地方,也许却会有最意想不到的收获。 大门前一对威风凛凛的石狮子,檐角石镂的户对精美流逸,箱型刻狮的门当气势巍峨,昭显主人家的权势富贵。 只是那扇掉漆的朱门上落的沉重铜锁,早已经生了绿锈,痕迹斑斑。 原本富丽堂皇的相府顾家,从前何等风光,在街坊传闻中大有直追当年王谢之意,如今却满目零落凋敝,如大厦一朝倾覆,华宇高台也成了鸟兽之家,偌大一处宅邸,自此荒废,倒是平添了说书人的兴致,只是徒惹人凄惶惶。 十几年前,位高权重的顾家家主因着牵涉到太子与三皇子夺位风波,一朝跌落尘土,株连三族,被朝廷查封了宅邸,那时候,漏网之鱼故贼余孽——相府小公子却是生死不明,人海茫茫寻无处,黄泉碧落不可知。 顾家三代为相,自是居住京城中,灵州这处,却是顾家的 分卷阅读32 - 分卷阅读33 珠蒙尘 作者:珠玉买歌笑 分卷阅读33 祖宅。 朱门深锁,府外无人,我运起这几日来稍稍稳定下来的内力,径自提气,学那梁上君子,进了顾府。 进得府内,当先一面威风赫赫的麒麟照壁,便是有一丈多高,上刻一个大大的“福”字,寓意吉祥如意。 府内廊院深深,垂花门两侧连着抄手游廊,满目所见,真可谓雕梁画栋,只可惜游廊上镂雕的挂落,因为久无人休憩,彩漆已经古旧斑驳。 而人在其上,如入画中,满目只见碧湖假山池畔,夭秾树影,夏花满堂,行到一处镂雕牡丹花叶的漏窗前,透过那窗子,只见另一侧枝叶扶疏,风弄影来,明明灭灭,无人打理,自成野趣。 九曲回廊,如玉带盘绕,荒草凄凄,本应燥热的风中也带着莫名的凉意。 原本养在花架上的蔷薇,也攀爬出了架子,沿着墙壁一路蜿蜒而上,花朵重瓣叠叠,香气浓烈,熏人欲醉。 我望着那蔷薇架,恍恍然便有些记忆浮现出来,那年也是盛夏时节,那会儿顾飞白刚刚开始习武,我手把手教授着他,为他捉摸剑意,为他演示剑招,从清晨直到傍晚`````那时少年情热,蔷薇花便做了月下花媒。 这样的情景,一处一处、一幕幕,皆在记忆深处。 想到此处,我不由得深吸一口气,停步,抖了抖衣摆,仿佛拂却心上尘埃。 我自兜兜转转,欲要往东厢房而去。 却见假山处似有一人身影。 我今日一人进了这顾府,自是十二分的小心,此刻连忙顿住脚步,欲要在暗处好好看看这人是谁。 原来是一名少女,蹲着身子,埋头不知在鼓弄着什么。 “呀!寻哥哥!”她似乎听见了我的脚步声,也不知怎么就听出是我来了,猛地抬起头来,却是见到我,先是皱眉,转而又是十分欣喜,只见她理了理衣摆,又是扶了扶头上所梳的垂鬟分肖髻,便蹦蹦跳跳地朝我这边来了。 我突然觉得眼前一花,心中泛苦,真有一种人生何处不相逢之感。 只见这少女面若芍药,两靥生春,纤月似的眉,水杏似的眼,一点朱丹似的唇,脸颊上两个梨涡,在抿嘴而笑时若隐若现,只是身量未足,一身藕色的对襟半臂襦裙,正是娉娉袅袅十三余,豆蔻梢头二月初的年纪。 却是旧识。 虽然眼前这人看着是约莫十二三岁的娇俏少女摸样,然而自打我在数年前入无余依城见她,她就是这般样貌了,如今多年过去,却仍无丝毫变化。 “寻哥哥,你怎么扮成这幅样子了?”她抬头打量我,不禁蹙眉更深,嗔道。 我压低声音,心想难道这样她还认得出我来吗,真是奇哉怪也,不由地说道:“小姑娘,谁是你寻哥哥?” “也许你骗得了别人,却骗不了我哦~这是苏州江家的易容手法吧?果然精湛,但也不是没有漏洞哦~你看你颔下的皮肤,色泽不匀,肤质不均······呀!一定是姓江的在给你易容的时候,你偷懒,低头睡着了,我说得对不对?对不对!”她边说边对我指指点点,倒是评头论足了起来,后来说道兴致处,差点手舞足蹈。 ······ “姑娘你一定认错人了。”我不怀好意地笑了笑,自觉用现在这副样子,自是十分猥琐的。 果然,她急忙放开了扯着我衣襟的手臂,连连退后了两步,接着拍拍自己的胸脯,说道,“真是吓死我了!寻哥哥你把自己弄成这副样子,要是让我家主子看见了,非扒了你的皮不可。” 我突然敛了笑意,与她说笑的心思,也没了一点踪影。 “好吧,林惜。”我见她走近了,心下奇怪,不由得出声问道,“你怎么在这里?” “寻哥哥,你怎么见面就要盘问我?” 一见面就开始盘问别人的,是你吧······ 不过少女自然不知道我的想法,却是兀自言语道,“我想寻哥哥出岛之后,必是会来探一探顾府的,所以就在此静候了哦,你看我是不是很聪明?”少女眯了眯眼睛,伸手就挽起了我的手臂,像是想到了什么好玩的事情,咯咯笑道,“再说,这顾府之内,冤魂不散,阴气甚重,最适合豢养灵犀蝶了呢。” 我听她这话,不禁抬首环顾四周,只觉得阳光下,那些紧闭的厢阁里也是黑黢黢的,渗着莫名的阴气。好像梅雨时节阴绵绵沁冷的青苔,一路攀着心壁,惹得人心底发凉。 “是吗?”我有些走神,只是淡淡应道,“这回你就一个人出城吗?” 那个人,有没有和你一同出来呢? “当然不止我一个人啦!”少女低头看看自己的一身衣裳,笑嘻嘻,梨涡醉人。 “哦?是城主吗?”我挑眉。 作者有话要说: ☆、灵犀蝶 【素手纤纤遥指处,明月迢迢雪山隈。】 “呀!寻哥哥,”她像是有些不解,又有些伤心,瞪了我一眼,说,“我家主人从来不出城的呀!你忘啦·····不过,主人一直在等你回去哦。”说话间她伸出手指遥遥指着北方,一只莹蓝色的蝴蝶,从她的衣袖中翩翩飞出。 那蝴蝶的蝶翼扑簌,在阳光下好像洒下一层轻薄的莹粉,似乎带起一缕幽幽蓝烟,它在林惜的指间缭绕一会儿,似乎颇为亲昵,又在我的身边盈盈盘旋飞舞。 最后,向着远处翩然飞去了,而那飞去的方向,正是北方。 我遥遥向北方看去,仿佛重重雪山迤逦之处,有一座白色天城巍然屹立。 我摇了摇头,苦笑,那个人,除非是我实在走投无路,我是断不会再去见的了。 既然不是那人,我也失了再问下去的兴致。 “它们总是知道你回来了。”林惜看着那蓝色蝴蝶围在我身边轻曼飞舞,叹息般地说道,“寻哥哥,你什么时候会回去呀?主人从来不出城,一直都很寂寞呢。” “以后我自会去见城主的。”我语意清淡,十分不想再纠缠于这个问题,便转移话题问她道:“你何时来着这顾府之内的?” “好几天前啦~”她数了数自己的手指,不确定地道:“大概、大概在五、不、六天、对!六天前吧!” 六天前````` “那么除了你我之外,你可曾在顾府之内看见过什么人么?”我转念想了一想,她是不认识顾飞白的,便踌躇着说,“有没有见过,大概是、一名很美的男子罢?” “啊````很美的男子、很美的男子?”林惜歪头想了一想。 她对有些事清楚地分毫不差,对有些事情,却是过后即忘的,此刻自然是对这些无意义的事情十分苦恼,终于,她像是翻拣了一遍脑海中的记忆,欣喜道:“倒是见他 分卷阅读33 - 分卷阅读34 珠蒙尘 作者:珠玉买歌笑 分卷阅读34 来过一次。” “何时?”我一边仔细观察周围情况,一边问道。 “大概``````在、三天前吧,只是后来又离开了。”她又仔细想了想,歪了歪头。眨了眨眼睛。 “何时离开?”我追问道,脚步便不停,自往西厢房而去了。 “寻哥哥你问这么多````让我想得好累啊`````”林惜被问道此处,却是撇了撇嘴,杏眸中不由溢出一些水光,委屈道。 “好,我这便不问了,林惜知道这么多,已经给了寻哥哥很大的帮助了。”我急忙柔声安慰她,这无余依城的的人,多少都是有些喜怒无常的,我可不想何时惹了这位生气。 接着便快步朝东厢房而去。 东厢房布置得十分雅致。 典雅富贵的花梨木雕花鸟纹落地罩隔开内室,重纱曼掩,隐隐遮着其间,只是少人气,屋内器具都有些古旧,显得十分阴凉。 有些生气的,惟有书桌角一个黑色大瓷盆中盛着的一朵红莲,那莲花红的哀感浓烈,带着即将凋零前的美艳,不知是什么时候摘下的。 我拿眼细细扫视,只是不用手触碰,在其内自是十分小心,以免留下什么行迹。 只是所寻皆无果,心中不禁有些烦躁焦虑。 林惜看看我,有些好奇,突尔她指着一处叫道,“咦?这不是寻哥哥的字迹吗?” 我看向她手所指的方向,见原来是壁上挂着的一幅画,那画装裱得十分精细,其中画的是一幅江南盛夏一隅夜景,杨柳依间,藕花深处,泊靠着一叶轻舟,那小舟之下似乎水纹轻荡,月色洒落其间,也似不愿打搅。 这幅字画,是如此熟悉,因这画是我手所涂,这诗是我信手所题。 这幅字画,亦向来是他随身所带的。 只是那画中题的字,却不禁让我一阵唏嘘。 只见上面题的:十里桃花次第春,九霄风露不点尘。 酒熟便携红衣去,轻舟摇月五湖中。 正是当年任性恣意时,自己随手胡乱诌的。 我只是凝目看那画,半晌无语,心中有些感伤与怀想,自是不消多说的。 这首诗中的红衣所指,便是顾飞白。 犹记那时与他重回故地,泛舟西湖`````` 呵`````如今却是物是人非,烟云皆过眼。 只是有些感叹,或许是为如朝露昙花般的年少时光;或许是为当时所历盛景,而今白云苍狗,世事无常;或许是为其他。 却并不十分难过,我也并非长情之人。 只是仔细看那画之时,却觉得有些异样,这画上荷花颜色,与其他相较,似乎过于新鲜了些,我忍不住拿指尖沾那画上红莲,有一丝粘稠之感。 我连忙抽回手,轻嗅指尖沾染的一点红色颜料,因着体温的熏染,这颜料隐隐散发出一点香味,十分独特,只是这香味````` 我看林惜一眼。 她不解,倒是她发髻上所停的一只幽蓝色蝴蝶,轻拍着双翅,在我的指尖偏偏不去。 朱汲花````` 和乌逢春所料的一样,甚至隐约契合了那本小记上的记载,虽然那文中所记,并非“朱汲花”这一名字,而是七重血琼。 而我也仿似突然想起来,那日在无名岛,阿七所用来盛紫冰,将碧丝蚕冰封的似檀非檀的盒子其上雕镂,那枝蔓繁复妖冶,似择人欲噬的形状,是朱汲花的图案。 只是我还是不明白。 不明白这朱汲花汁究竟是如何作用? 不明白顾飞白为何会有朱汲花······ 林惜看着自己所豢养的蝴蝶缭绕着我的指尖翩翩飞舞,十分惊奇,“咦?这是、这是、朱汲花?” 她抬头看我,眼中疑虑深深,像是不确定,又不敢确定。 自然,她是不敢确定的。 因为这花,天上地下,只产一处,便是那隐在重重雪山之中的——无余依城。 这花被誉为“江湖四奇”,多少人只闻其传说,不见其真颜,这其中的原由,除了无余依城远在极北之严酷苦寒境地,若要寻到,自然得穿越重重天险。 当然,天险如何,不足以拒行者脚步,无余依城所在高原雪山,因着气候与地理使然,常年祥雾葳蕤,其中有许多无价的灵芝仙草,是中原大地上极难寻得或者根本就没有的,多少药商行旅,多少为求仙草救命之人,也有许多人能一偿夙愿,生还。 然而这些人,都没有见过所谓的“北山朱”。 只因那城,其中人险更甚,无余依城城主,更是一个如仙如魔般的人物。 想到此处,我切断思绪,不愿再想,仿佛那是一个如梦魇般的名字。 腹中饥饿,我与林惜便旁若无人地出府去买了些吃食,一个粗莽大汉,旁却跟着一名娇俏美丽的少女,自然引来不少人的侧目以及指点,我与林惜,自然都是不以为意。 只是火莲教中的势力,却皆是对我们视若无睹。 与江蓝笙约定的辰时还未到。 披着一副面皮,在街上闲逛,倒是无所挂碍,只是心跳得十分厉害,总觉得不安。 “我要再回一趟顾府。”我对林惜说。 “呀!寻哥哥还去顾府干什么?”林惜抱着我的一条手臂不肯放下,仰着脸,不解道:“我们现在应该回城!” “总觉得不安,这片刻功夫,顾府之中·····” 还未等我的话说完,林惜已经跺脚:“不能去!” “那你可以在此等我,也可自行离开。”我不管她如何拉扯,执意要离去。 “嘶啦”一声,她扯断我半截衣袖,却是抓着我的那半截衣袖,愣了愣。 我皱了皱眉,直往顾府而去。 按着方才所行路径,一路穿堂入内。 九曲回廊,竹影斑驳。 花香依旧。 只见夏花绚烂,重瓣的蔷薇花花朵硕大,层层叠叠,仿佛天上一片云霞坠入地面,花朵压弯了枝条,垂下花架在风中无力轻摇。 我却突然停住了脚步,心跳蓦地一顿,将自己隐在了重重翡翠枝叶间。 林惜自然还是跟来了,她见我停驻,也不由得往那望去。 作者有话要说: ☆、赤魅剑 【酒熟便携红衣去,轻舟摇月五湖中。】 只见蔷薇花架旁,那人一袭茜色广袖长袍,十分深重,深重的不仅是这暗红的颜色,还有衣服的型式,广袖宽袍,却更衬得其人身形修长,遥遥看去,如一株雪中红梅,端庄妍秀,姿态美好。 只是这样的装束,实在不适合舞剑。 然而那人,却偏着这身衣裳,练剑。 剑起,挑、刺、砍、劈、横、扫,体迅飞凫,如鸿惊鹤飞。 真真是翩 分卷阅读34 - 分卷阅读35 珠蒙尘 作者:珠玉买歌笑 分卷阅读35 若惊鸿,婉若游龙。 起先那剑势灵动飘逸,变化万端而波云诡谲,剑光如万花攒飞,莹莹耀目,正是十二式揽月摘星剑法,只是在剑过中势之时,陡然间剑意一变,那剑锋瞬时沉重,如背负三山五岳,只是沉重而不失机锋,雄快而利落,大有山岳河川之感,宕荡风云,奔流不息,极有威势,只是剑意太过苍凉孤寂,倒令观者心起一种山岳崩绝,江河凝涸的感觉了。 只是这剑势,却不伤那蔷薇分毫,只是剑锋带起阵阵风来,令蔷薇枝叶随着微微摆动。 我恍恍惚惚地心里想着,多日不见,这人倒是进步了这么许多,倒真是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 忽而,那人毫无预兆地收了剑势,端看那收势十分凌厉迅疾。 “谁!”一声轻呵,那人已经站住了,朝这个方向,直直看过来,见没有响动,便冷哼一声,提着剑,抬步往这边走来。 走到近处,看见那人手上的剑,在阳光下时,仿佛有一条蛟龙活灵活现,在其中张牙舞爪,乘云踏浪。 正是赤魅。 而这个人,也正是顾飞白。 我心中暗道一声不好,正在思忖如何对策。 “是我。”却是另一人的声音,那人拂开身前枝叶,走至顾飞白身边。 那人背对着我们,身形挺拔俊朗。 只见那人,原来与我们隔得着实不远,却像是彼此都不知道对方的存在。 这声音却是熟悉的,原来的火莲教右使,宫谓常,只是不知如今又是何身位。 “宫谓常,你在这里做什么?”顾飞白询问的声音有些怒意。 “飞白,我还是想劝你·····那人的事,你为何如此执着?”宫谓常的声音有些失意落拓,有些话隐隐而不可闻。 我急忙屏气凝神,仔细听他们的言语,宫谓常既没有叫他教主,有没有唤他左使,却是一声“飞白”,我从不知他们之间的关系,亲密如此。 “这无你无干,你只需做好自己的事。”顾飞白语意却是清淡。 “你下毒害他,又逼迫他如此,还觉得不够?在你心中,竟然果真恨他如此?”宫谓常一步一步逼近。 “这些话你不要再说了。”顾飞白有些黯然。 “飞白,你做这些,招惹了一个须弥袖手不够,如今又是苏州江家,还有那个无余依城城主`````”宫谓常说到这里,顿了顿,突然有些抑制不住似的,“即使你真恨独步寻,如今令他失了一身武功,不正是最令他伤心了么?如今你为何又执意要与他们正面相抗!飞白,收手吧`````不然,你要令自己,身陷何地?” 一番话说下来,我到是确定,这宫谓常,言语切切,必叛了我无疑了,不禁心寒。 “不愿与他们为敌,也要为敌了。”只见顾飞白摆了摆手,示意他无需再说。 “阁下偷听了这么久的话,还不肯出来么!”这一声叱喝,却是朝我们而来的。 我心里一个咯噔。 “呵`````火莲教的新任教主,果然好耳力。”林惜越步而出,一袭藕色的襦裙轻摆,犹如一支临风袅袅的新荷,她抬手拢了拢自己的发髻。 “你是谁?”顾飞白轻蹙眉头,语气不善。 “我家城主最近让查探教主你的动向,看看有没有寻哥哥的消息。”林惜却是轻轻一笑,直言不讳道,一只停伫在她鬓间的蝴蝶扑飞起来,在她的身边缭绕飞舞。 “无余依城?林惜姑娘?”顾飞白的声音初时有些疑惑,接着便是肯定,声音中带了几分客气,“没想到我一介草莽,还值得城主如此记挂,林姑娘远道而来,自是客人,只是客人也不能失了规矩。” 顾飞白怎么认得林惜? 我突然想起来,原来顾飞白曾经也是在那无余依城中与林惜有一面之缘的,不过没想到他记性却这般好。 “教主说的是,林惜日后自然不会这般没有规矩了,以后见面,还需差人通传才是。”林惜吟吟应道,“教主可有任何寻哥哥的消息么?若有任何动静,请千万不要隐瞒才是,我家城主可是早晚盼着寻哥哥能去见他呢!” 或莲教向外界散布前任教主独步寻身死的假消息,瞒得过别人,自是瞒不过无余依城的。 何况那朱汲花想必与无余依城亦脱不了干系。 只是我心中却觉得十分怪异。 “城主与``````阿寻是朋友,林姑娘多虑了,我自是不会对城主有任何隐瞒的。”那话锋却是一转,直直朝我这边看来,“不过,敢问林姑娘之后另一人是谁?” ````` “只是我带来的仆从罢了,长得有些丑陋,平时不大愿意见人的,倒是让你见笑了,”林惜咯咯笑着,声音如银铃般清脆,对着我道:“丑奴!还躲着干什么?快出来!” 我别别扭扭地走了出去。 我甫一走出来,就立刻拿眼睛打量着我,将我从头到脚仔仔细细地扫视一遍,眸光分外凌厉。 我没有抬头,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抬起头来。”却听他说道,声音柔和。 我不得不抬眸,四目相汇,只见眼前这人,容貌昳丽,耀若绿波中的红莲,冰雪中的赤梅,玉肌清痣,郁烈流芳,素淡中的冶丽,真当是夺人眼目,曳人心魂。 目光相对,只在一瞬,我连忙别开头去,做一副羞赧无措的样子,面上腾红,手脚都不知道往哪里放好。 我知道江家的易容手法,自是十分精妙的,即使隔着一层面皮,人脸上的细微表情也是栩栩如真,完全不觉得有何呆板异样。 想必连我自己都认不出自己了,乌凤珍是根据我的步态,这一点,我方才已经注意了,而林惜`````她只能是另当别论的,那么顾飞白,定然是认不出我来的。 我心中坦然。 “一个仆人罢了。”宫谓常却是皱了皱眉,走上前来。 “不知教主对我的一个丑奴瞧得这样起劲,是要做什么?”林惜却是有些嘲讽地道,转而对我说,“丑奴,别怕。”说着拉起我的手臂,却正是那被她扯断了半节袖子的。 顾飞白的眼光在那露出的手臂上一扫,未动声色,“你叫什么名字?” 我讷讷不语。 “丑奴不会说话。”林惜自然道。 “这样``````”顾飞白顿了顿,转而对林惜说,“那林姑娘若是不弃,与我一起用个午饭可好,敝府虽看着有些凋零,这几日清扫出来,还可堪用的。” “今日叨扰,已是坏了教主兴致,我们还有事在身,却只能拂了教主好意了。”林惜与之拜别,拉着我的手,便直往外走。 “那我便送一送两位。” “不必。” 我脚下不停,亦步亦趋跟着林惜。 “阿寻! 分卷阅读35 - 分卷阅读36 珠蒙尘 作者:珠玉买歌笑 分卷阅读36 ”却听顾飞白一声轻唤,就像年少时无数个以往一样,柔情万种,缠绵妩媚,低哑靡靡。 我蓦然停住了脚步,再发觉时,心中一个激灵,暗骂一声不好。 却已是不及。 作者有话要说: ☆、宫谓常 【嬉笑怒骂皆不吝,情势半点不由人。】 “独步寻?”那声音陡然接近,仿佛呢喃,近在耳畔。 我一瞬间竟有些毛骨悚然之感,只是强自镇定,脚步未停。 “独步寻。”又是一声呼唤,缠绵悱恻,又仿如一声长叹,好像穿过了千重山万重水。 夏日的微风中,熏着蔷薇花的香气,浓郁醉人心。 我攥紧袖中不住颤抖的手掌,忍住急欲转头大骂他一顿的冲动,却忍不住嘴角牵起的一抹冷笑,只是那冷笑中想必也掺着一丝惨淡,再配上这一幅面容,一定难看得紧。 顾飞白,想来你生就一副蛇蝎心肠。 我救你一条性命不说,只怕那些年劳多少心神,费几番思量、呕心沥血,也要眼巴巴地将你所喜爱的东西都奉到你眼前来,其间又是尽心尽力教你武功,护你、佑你、助你在教中巩固地位,助你得报血海深仇,如今连火莲教教主之位,也都拱手相让了! 而你呢?你不知恩图报也就算了,反过来却叛我、负我、害我,前一刻言笑晏晏、温柔解语,下一刻又下毒废我一身武功。不以德报德,何以怨报德?!多少夜来辗转反侧,我只叹一句成王败寇,人心难测。 如今,你又是想要如何? 是,我定要亲自杀你,不过并非今日。 但却并不想恨你。 “寻哥哥!你说寻哥哥!在哪呢!”林惜却是一把放开我的手臂,转回身,一幅娇憨模样,不住张望,尔后又是嗔怒:“顾教主!你说寻哥哥!可是在哪里!” “林姑娘莫急。”顾飞白却是柔和相劝,在我还没明白出了什么事情的时候,一袭茜色拥着一柄赤色长剑,剑中所藏蛟龙似乎披风斩浪,昂首龙吟,恍恍然跃入眼目,隐隐现出狰狞之色。 转瞬已经在我眼前了。 那剑势何其迅疾烈烈,仿佛卷起狂涛怒海,等我回过神时,与我的眉心相距不过半寸。 一段鬓发被带起的剑风削断,缓缓飘落在地上,像一朵枯萎凋零的落花。 一缕鲜血从眉心蜿蜒流下来,染得眼睫沉重,一滴血珠凝在睫上,仿佛摇摇欲坠。 呵!顾飞白拿剑,似乎总要挑人的眉心来刺啊! 我努力忽视那异样,低眉敛目,满面惶恐之色。 “寻哥哥!”千钧一发之际,林惜却是花容失色,朝我惊呼一声,她这一声,倒真真正正暴露了我的身份了。 耳中一阵炸响。 我顿生警觉,一瞬间错开脚步。 果然,那赤魅原本因为犹疑而稍顿,此刻却是豪不留情,直直往前刺来,要不是我躲的急,只怕脑门上早就被戳出了一个窟窿了。 身上没有携带任何武器,与他相抗不过数招,已经渐现颓势了。 他果然是要杀我,不由冷哼一声。 林惜欲要过来相助,却被宫谓常缠住了。 如此下去,必然败落无疑,只是我却并未忧心。 顾飞白想必只能允许自己一人前来顾府,而我````` 耳中有风呼啸。 不出所料,正在这时,有九名身着精干束装的武功好手不知从何处出现,霎那间加入战局。 六人隔开我与顾飞白,与其缠斗。 三人与宫谓常对战。 局势渐渐被扳回。 只是恐怕一味力战,这几人联手,再过片时,还是会被顾飞白一力斩下。 “除我之外,困住在场所有人!”我朝他们低喝一声,他们不需要战败敌手,只需要为我拖延片刻就好了,于是又说道:“不必恋战!” 这九人,自然是江蓝笙的。 闻得此语,林惜却是朝我娇斥一声,声音中不掩怒意,她瞪我一眼,鬓发已乱,却是招架不住此刻在她身边两人的猛烈攻势,自然是不能脱身的。 她武艺不精,只有豢养的灵犀蝶,堪为奇物,可以被她操纵,甚要小心。 这样想着,一只荧蓝色蝴蝶,便翩然欲要往我这边飞来了,我心中一惊,伸袖重重一拂,那蝴蝶便扑陵轻翅,仿佛一阵幽邈蓝雾。 我急蘧转身,运起那二成还有些阻涩的内力,脚步生风。 呵`````如此做法,只能对她道一声对不起了````` “独步寻!”身后传来顾飞白的怒喝,那声音有些嘶哑,仿佛含着浓烈的恨意与不甘,又分明透着一种悲怆意味。 我自然并未回头。 风声在耳。 闹市街景,如走马观花。 如果说与江蓝笙之间似乎总在心间牵有一念,那么对于庄家人,无论是庄玉机庄玉戚还是他们的父亲,上一代城主庄弈然,都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故人之感,而且这种感觉中夹杂着一种莫名的惧怕与恨意,还有欢喜。 只是我当真不愿见他,甚至提起他的名字,都觉得不耐。想我此生还当真未恨过谁,即使顾飞白与阿七那样对我,我也只是厌,而非恨。 然而那个人,想恨,却又不能恨。 如今草木皆兵,只有江蓝笙,值得我信赖了。 我这样想着,心中只觉悲凉万分。 只是没想到身后还是跟了一个人,我得甩掉他,才能回去与江蓝笙汇合。 城外荒郊岭,野草深过膝。 对面这人,头束玉冠,身着一袭墨色锦袍,清朗俊秀,翩翩如富家贵公子,朗朗如日月之入怀,正是宫谓常。 “宫谓常,没想到你也叛了我。”他如何甩掉那几人的,我并不想知道,只怕林惜已经发怒,那几人当是有去无回了。 此刻我语意尽量平淡,却是难掩心痛,明明是炎炎烈夏,也让我恍然兴起一阵冷意。 “对不起。”他回答得干脆,只是语意太过苍白。 “呵`````如今说这些又有何意义?宫谓常,我只是始终有一事不明白,今天很想当面问个清楚。”知道现在并非纠结与此事的时候,只是心中难忍。 “请说。”他负手而立,无一丝往日的恭敬。 阳光明明煊然灿烂,我却突然觉得身心甚是疲惫。 “我曾经救过你一命,即使我对你有所打压,那么你可以不念这些年来对你的栽培,但是除却这些,我对你也有救命之恩,你如今却为何叛我?!”这个问题,我想问很多人,却只问了他。 是的,对于眼前之人,我是对其有所取,但前提是,他今天所有的一切,都是我所予的! “······其实,在开始的时候,我确 分卷阅读36 - 分卷阅读37 珠蒙尘 作者:珠玉买歌笑 分卷阅读37 实对你感恩戴德,存了要一辈子效忠于你,任你差遣的心思······只是世间最易变的是人心。”没想到他可以回答得如此从容与淡然。 “你恨我?”我在心里冷笑,你又有什么资格恨我?若不是我,你早已身陷尘世泥淖,想必不得一丝仰头喘气之息。 “算是吧。”他的语意如斯清淡,让我心间不由涌上来丝丝怒意,只是努力劝诫自己,此时务必克制清醒。 “那为何不杀了我?现在我并无还手之力。”我对他循循善诱,虽然只恢复了两成功力,但真要动起手来,与他之间,还尚可一拼。 “杀了你,恐怕顾飞白会一世恨我。可我也不能放任他如今这般,与你在一起,终有一天会害了他自己。”宫谓常说到此处,却是微微叹息了一声。 我不由得恍惚了一瞬,原以为他会背叛我,是因为我这些年来总是打压他而抬高顾飞白,只是没想到真相却是如此。 “我明白了。” 他淡淡一笑,似乎在感念曾经那朦胧而美好的过往,“我与他相识在先,我们很久很久以前就相熟了。” 转而他像是劝告一般,皱了皱眉,对我说:“须弥绣手和······”他顿了顿,“·····顾飞白,他们都骗了你。” “我知道。”没想到自己会回答得如此平淡。 是的,两者我都知道。 当初我一力打压他而令手下尊崇顾飞白,他本应起嫉妒之心,事实却是从未对其表现出恶意,反而竟然时有欣慰之色,我谅他即使城府再深或是心胸再宽广,也绝做不到那般。 而至于我身上所中这毒,是顾飞白下的,这手法,悄无声息,让人丝毫不觉,想必研磨濡染多年,才能侵入肌理,才能达至筋络血脉,也是费了许多功夫了,不愧是他,毕竟心细如发``````这毒,又与阿七脱不了干系,从他们那时无名岛上对话来看,就算有一日真的被告知这毒是阿七亲手所制的,我也不会感到意外了````` 只是对于前者,即使知道,也并未放在心上,而后者,当我知道的时候,却为时已晚了。 “你走吧。”凉风拂面,春至荼靡春事了,夏至深处已渐秋。 宫谓常却是如斯言语,“只请你再也不要出现在他的面前。” 作者有话要说: ☆、故人谋 【灵犀飞去无踪迹,谁解青梅一窅然。】 可笑! 可笑! 真是可笑! 这宫谓常为人如斯刻薄寡恩,背叛也被他说得情真意切、似有苦衷````又是哪来的自信在这里颐指气使,我见与不见顾飞白,有与他有何干系? 我心中冷笑,却是面上无波,淡然道:“那是自然,我亦从未见过你或与你说过话,还请回吧,后会无期。” 看着宫谓常那渐渐远去的背影,忽觉此生似乎十分失败,独步寻,这一世可得着何人真心?! 在闹市中踽踽独行。 此时辰时虽还未到,但江蓝笙也该是心急了。 我加快脚步,此刻早市还未散去,各人吆喝买卖之声不绝于耳,临街的阁楼里支起窗棂,不知是哪家未出阁的姑娘,在偷偷看着街坊上的热闹景象,常寻巷陌之间,柴米油盐酱醋茶的景色,倒令得我心中升起一种凄然之感。 三年前,江蓝笙曾好言劝告我,让我不做那劳什子的火莲教教主,金盆洗手,放马南山归隐桃源,好好地作个平常人家,娶妻生子,柴米油盐而岁暮清闲。 可惜被我一力回绝了。 此刻想想,如果重来一次,我的遭遇或许便大不相同,也未可知。 正在我分神之时。 一只荧蓝色的蝴蝶,不知从何处飞来,在我的身边缭绕不去,翩翩舞动,仿佛双翅带起了一缕蓝色烟雾,注视着它的身影,竟有一种恍惚间隔开喧闹早市,身处寂莫空山的错觉。 我差点一个趔趄。 急忙环顾四周,却并没有发现林惜的身影。 心下惊疑不定。 伸袖,欲要狠狠地会开它,那蝴蝶轻轻翕动双翅,轻盈地绕开我的衣袖,最后竟然翩翩然停在了我的指尖。 指尖一阵锐痛,再看已是鲜血淋漓。 我重重甩手。 “教主!”却听身后有人低呵,声音十分熟悉。 谁?这声音```` 我施施然继续往前走,仿佛没有听见身后那人声音。一边甩手想要挥走那蓝色蝴蝶,然而那蝴蝶轻灵地飞起,又落在了我的肩上。 “教主!”那声音却是更加急切了,转眼间身后那人已经来到了我的身前,堵住了我的去路,原来是个青年摸样,一身灰白布衫,五官并不出挑,然而却有一种温和亲善的气质。 这人不是别人,正是火莲教东南巽门门主鱼风。 东南方巽门,为风,是为迅疾如风,司掌情报,向来有“随风潜入夜”之称。如果说八门中哪一个能最先能在我故意乔装改伴下找到我的,必是巽门无疑。 只是此刻这人形单影只,身形亦十分落魄。 “你是谁?堵着我的路干什么!”我对江蓝笙的易容术十分信任,于是抬眸,直瞪着鱼风,怒道,声音沙哑,十分凶狠,言语间借机蓦地抓住他的手腕,少顷又重重放下。 “属下巽门鱼风,见过教主!”鱼风抱拳,声音是掩饰不住的激动,微微躬身,还算他识趣,没有在这闹市中跪在我面前。 然而我们二人在此絮叨,仍是引起了不少人的注意。 “教主,属下知道是您!实不相瞒,这只蝴蝶,名为灵犀,是寻人的宝物。”鱼风像是认定了我的身份,语意十分恭敬。 “灵犀?真是奇哉怪也,居然还有人给蝴蝶起名字的!”我轻嗤一声,自然知道这蝴蝶是灵犀,就在方才还见过,不止见过,还与它的主人打过交道,“倒是个好名字,我还是第一次听说有人给蝴蝶起名字的,”又仔细打量他,皱了皱眉,“这位`````少侠,我想你认错人了罢,我可是从未见过你。”说完便绕道要走。 灵犀蝶虽然为无余依城所豢养,但也并非不可贩卖,为他人所得,只不过千金难求罢了,只是这蝴蝶与主人心意相通,林惜此刻想来十分怨我,这蝴蝶才会发疯。 “教主!”鱼风压低声音,却难掩悲愤之情,“属下自知失责,对不起教主的大恩,让顾飞白那小人得逞,罪该万死,只是那时我与其余三位门主、当时料到被顾飞白那厮有所图谋,不愿听其差遣,却被宫右·····宫谓常以您的名义召集回总教,我们一时不查,竟然就被顾飞白下毒药所控制!又逼迫我们下达违心的命令······”鱼风说得悲愤以及。 倒 分卷阅读37 - 分卷阅读38 珠蒙尘 作者:珠玉买歌笑 分卷阅读38 是引起了我的兴趣。 什么毒····· 只是面上不能显露,我挥落停在肩上的灵犀蝶,隐现不耐,“你说什么?我不明白!” “教主!还望您听我一言罢!因为那毒、那毒药竟然让我们在毫无所觉得情况下一夕之间内力尽失!” 让人在一夕之间内力尽散`````我突然顿住了脚步。 方才我抓住他的手腕,试探他的内力,若是寻常人看来想必十分奇怪,因为其内力隐隐似有不稳之态,然而我却是清楚的,此刻对他的话倒是信了几分。 而这鱼风与顾飞白,似乎素常互看不顺眼,行事为人向来便多有不对盘,多年以来皆是如此,作不得假。 鱼风再次拦在我身前,一段话说得愤恨不已,目眦欲裂,让他原本温平的脸庞也添了一份狠厉,“我好不容易从总教逃了出来,带着仅余的几名手下,这几个月里一面四处打探教主您的下落,一面又想方设法探知这身上所中奇毒,到过西南烟瘴之地寻找养蛊人,也去了西北大漠戈壁,皇天不负苦心人,最终在·····” “哪里?”我突然出声问道,想住嘴时,话已脱口而出。 我不该暴露自己的,情势对我如此不利,我不该再相信任何火莲教中人的,一面在心中暗恨,一面却又自我安慰,就这一回吧,只这一回······难道还要万事皆求人么?阿七是指望不上了,江蓝笙那里又是何其遥遥`````我心中恼恨,又不禁有些悲意之意。 “北方雪天白石之城。”鱼风左右看看,才凑近我,压低声音道。 无余依城,我心中有些黯然,即使早已知道。 “朱汲花。”鱼风又补充道。 我挑眉,“朱汲花?” “是,制此毒,为此花,解其毒,亦是此花。” 只是不知不觉间,我们已经走入了一条深巷。 左右无人,这一带棚屋杂乱,心间突然袭来一阵凉意,我顿住脚步,急欲往回走,面上却笑道:“朱汲花为无余依城城主所有,寻常人又哪里能得?” “教主有所不知,朱汲花虽未无余依城城主所栽植,但也并非完全不可得,我这里便有其晾制的干花一朵。” 眼角只瞥到他伸手探入衣袖,等我心底惊呼欲要屏住呼吸之时,一阵一阵倦怠酸软的感觉突然漫涌上来。 “鱼风!你、你竟然也叛了我!”我怒喝一声,不由得扶住墙,努力稳住摇摇欲坠的身形。 鱼风欲要扶我一把,却被一人喝止了。 听见那声音,我如遭霹雳,睁开眼,眼前似有些朦朦雾气,眨了眨眼睛,才觉得视物无碍,匆忙朝那声音处望去,却见前头缓缓走上来一人。 那人一袭水绿色长衫,如一竿纤纤修竹,临沐天光,潇朗清肃,再仔细看时,真可谓是桃花为面玉为肌,费尽丹青描不得。 心中一个激灵,耳畔似有惊雷炸响,那一瞬间我以为自己是眼花了,急忙再闭眼,再睁开。 赫然还是那人。 阿七! 我想过是顾飞白,也想过会是林惜,却没想到竟然是阿七! “师兄!”阿七轻唤一声,蚀骨缠绵。 作者有话要说: ☆、呢喃语 【痴缠儿女呢喃语,百种心思作情浓。】 心脏“突突突”地跳得十分猛烈,我欲避开,然而身子绵软无力,已被他一把抓住手腕。 是了,阿七工于医药,尤善制毒,我却几次三番地着了他的道`````真是可悲可笑。 “你做的很好,”阿七转脸对鱼风说道,笑意吟吟,桃花眼角微挑,春意顿生,“这是你要的东西。”说罢从怀中掏出一样物什,那东西被锦缎包着,像是一个小盒子,他一扬手,便将那东西抛到鱼风手上,“现在,你可以滚了。” 鱼风应喏,离开之时,像是迟疑般地看了看我。 我避开了他的目光。 原来天地之大,是一个人也不可信了么````` 你们一个一个,谁人不是曾经受恩于我?却一个个地恩将仇报以怨报德`````罢、罢、罢`````世情凉薄如斯,人心冷暖,真的是如鱼饮水,只有体味方知。 呵`````不由得苦笑一声,只觉身心疲惫不堪,忍不住闭上眼睛。 浓郁的桃花香气席卷而来,似乎要冲散人的神智。 恍恍然像是再回到那桃花千树的少年时光,只有满树桃花,只有晴天碧海,只有入梦涛声,而非人情亢薄。 浑身骤然无力,我一个趔趄差点栽倒在地上,再回神时却是已经在一个温暖的怀抱中了,鼻尖馥郁芬芳的桃花香,越来越烈,似乎让我神思混沌,像是要陷入云端,又像是一叶在江海中随风逐浪的小舟,流离不定,那紧紧抓住的一丝清明,也快要支撑不住了。 “阿七`````”我只觉得身上发热,伸手使劲想要推开他,然而手上软绵绵的,非但没有推开他,反而让自己更往他怀里撞去。 是了,就是这种感觉,在无名岛上那几日与他相处之时的荒唐景象不由地一点点浮现,只觉自己不知廉耻、万分不堪,又厌恨阿七种种作为。 “师兄。”他只是抱着我,在我耳畔唤道,接着像是不知足般,又在我的耳边呢呢喃喃,连连唤了好几声。 倦意越来越深重,我努力挣扎也睁不开眼睛,只感觉到眼皮上被一片温软之意覆盖,那是一个个轻啄细吻,尔后只听见他在耳边喁喁细语,“师兄,我的好师兄,你现在只需要好好睡一觉。” 这声音像是有魔力一般,引我陷入深沉芬芳的梦境。 昏聩不堪的脑中只有一个念头,江蓝笙```` 再醒来时,不知自己身处何地。 举目只见四壁苍苍,灯火茫茫。 顿生一种空洞苍茫之感。 浑身乏力,只能感觉自己躺在一张床上,满目皆是苍凉,不由地闭眼。 “就是把你藏在这里一辈子,也好!”却是阿七语气欢愉,不经意间透着些孩子天真的稚气,原来他就在我的身边,像是察觉我已经醒来了,凑近呢喃道,凉润的发像流水,倾落在我的脸上,带来一阵痒意,“那日你为何要逃呢?我对你不好么?”他像是自言自语,在我耳畔轻轻说道,又颇有些缠绵幽怨,“白老也真是大胆!” “你把他怎样了?”我忍不住睁开眼,注视着床顶帘帐,语气尽量平淡。 “他已经活得够久了。”阿七却是笑嘻嘻,摇曳的灯火中看不清他的脸面,只是那语气却既是天真又是残忍。 “难道你杀了他?你怎么能!”听到此处,我忍不住出言质问,一种极为不妙的预感涌上心头,放在身侧的手不由地 分卷阅读38 - 分卷阅读39 珠蒙尘 作者:珠玉买歌笑 分卷阅读39 捏紧成拳,却察觉右手指尖已被包扎过了,只是指尖一阵阵锐痛似有若无,直达心底,这疼痛刺激得我原本昏昏欲睡的神智渐渐稍显清明,仿佛拨云见月。 是了,那是被灵犀蝶所伤之处````` 灵犀蝶`````我心中不禁思量。 “他求我赐死他,一个老人家的心愿我怎能不尽力满足呢?”阿七凑近我,昏黄的灯火下,只见眉眼含笑,面染桃花。 我突然觉得十分愤怒,只是凄凉与愧疚转而又盖过了愤怒之意,是我连累了他````` 孩提时候,那一声声慈爱的嘱咐叮咛言犹在耳,那年偷偷出岛,被师父找回来后重重责罚,天寒地冻的日子里,只有白老一人替我求情````` 我从小无父无母,除了师父,白老便是我最亲的人了````` 悲意一阵一阵地涌上来。 “白老三代侍奉无名岛主,连师父都对他多加恩待,你、你为什么要杀了他?”我语意含悲,声音已是嘶哑,鼻尖酸楚,已是流下泪来。 这一切竟是如此荒诞。 “师兄可是冤枉我了`````”阿七却像是呆愣了,他怔忪地伸手,有些犹疑,之后又轻轻拭去眼角的泪,俄而十分委屈地道,“他自己要死``````” 他身上沾染的桃花香气`````浓郁芳菲馥郁,令人昏昏然如醉似梦,我摇摇头,再次狠狠扣住指尖伤处。 “住嘴!若不是你有杀他的心,他又怎会求死!”我挥开他的手,想要坐起来,却连撑起自己都不行,一阵目眩之感袭来,只觉得悲怆。 “师兄,今日你我好不容易才相逢,便不提这事了,好么?”阿七言语轻柔,声音像是软成了一滩春水,带着些怜意,却像是劝慰,他执起我受伤的右手,轻轻舒展开我的手掌,带着不容拒绝的意味。 空气中弥散着郁郁的桃花香气,像是凝结成了一张网,编织成了一个梦。 我突然忘了自己方才想要说什么了。 “我这是在哪里?此处灯火昏昧,我竟像是看不清你了,外间不知天色是如何了呢?”只觉浑身发软,我仰目看着阿七,见他嫣然桃花眼角,眼睫轻颤,却是听着自己的声音,这略带宠溺意味的温柔言语,竟像是十分陌生。 “师兄,我的好师兄,这样才对,为何要让那些无谓之事,烦扰心绪呢?我这便带你出去瞧瞧。”阿七听了,却是十分畅意舒怀,言语之间,颇有些任性恣意的稚气意味,他轻拢我的衣衫,细细理好,竟然便抱起了我。 出了屋去,轻轻跃上屋瓦,一弯冷月如钩,临阁便是一条河,隔岸亦是楼馆林立,千家玲珑灯火如豆,五光十色辉映天上皓月,河上有画舫夜游,隐隐有丝竹之音从其上飘来。 呼吸间是一缕淡而温柔的夜莲香气。 原来我们方才身处一处青楼内院里的阁楼之上,远处的外院舞榭歌台,其音靡靡,欢场内女子衣衫轻薄,腰肢醉软,只是此刻我已无心再看了。 只是看起来还在灵州城内。 灵州````` “师兄,你这回可别想逃了。我可是会小心看着你的,别人可也别想要找到你了。”却听阿七笑嗔着说道,言语间渐渐收紧放在我腰间的手臂。 我含笑看着阿七,不作言语,却是狠狠地攥紧了右手,只觉指尖一阵温热黏腻,怕是伤口裂了开,已经有血渗了出来,滴落在屋瓦上,无声无息。 这样就好,这样就好`````不管是谁来了,总好过与阿七在一起。 我在心里如是安慰自己。 他身上的桃花香气,与我有如蚀骨毒药,我亦非完全不知情,只怕阿七早已在我身上,动了什么手脚。 只是意识渐渐游离,像是随着河流,飘泊无依。 阿七却是搂紧了我,头在我颈间轻轻蹭了蹭,“师兄,我的好师兄,你看,如此良夜,如不行乐,恐负天和,就让我们以星夜为被,屋瓦为床,共赴巫山云和谐雨,如何?”说罢抬眸看我,眼神像是盛了月色,亮得怕人,总归是欢场之地,而夏日轻衫薄,连空气中似也漂浮着暧和谐昧之意。 我能说不愿么````` 作者有话要说: ☆、叹春心 【痴缠儿女呢喃语,百种心思绕指柔。】 他的一只手探入我的衣襟之内游走`````我忍不住呻和谐吟出声。 神思混沌,视线亦是模模糊糊,身形更是支撑不住,如若无骨般软倒在他怀里,不由得黯然。 不待我再说什么,他已将我轻轻放倒,背后一阵凉意,江南的黛瓦,只觉硌人。 然而即使肉和谐体欢愉,心中却只觉悲凉无限。 “阿七,你在我身体里面,放的是什么虫子?”我甩甩头,让自己稍稍清醒一些,一面尝试挣开束缚,却犹如深陷泥淖,无论如何也挣脱不了,阿七身子看着明明纤细美好,此刻却觉得身上压着的千斤之重,顿时觉得自己真是可悲。 阿七拂开我肩上衣衫,“师兄竟然知道了?也罢,是江蓝笙那厮告诉你的吧。。。。其实让你知道也无妨,反正事已至此,可再没有挽回的余地了,师兄听说过这世上的春药可是有解药的么?”阿七笑意盈盈,似是极为愉悦畅意,在我肩上落下许多个炙和谐热的吻。 只是动作太过轻柔,温柔忍不住闭了闭眼。 心中黯然之意更盛,我不禁挣扎,却被他单手制住双手,压在头顶。 夜风拂面,带着些凉意,抬眸只见冷月冥冥,像是谁的眼,水月离尘,睥睨世间。 “春药?!”顿听此语只感荒唐,我忍不住咬牙切齿,只是此刻周身绵软无力,眼中更是一片迷蒙,仿佛温热的潮水一波一波地涌上来,一层朦胧的水汽弥漫了整个世界,脑中更是越来越混沌昏昧,仿佛昏昏然不知今夕是何年了。 只是此刻勉力维持自己保持清醒都是困难,又何况其他? “呵``````不过是春药罢了`````”我睁着眼,看那冥冥皓月,极力忍着他在我身上的动作,那只游移的手,所过之处,像是点燃起一簇一簇的火,烧得我炙热难耐。 阿七的动作,太过温柔了````` 阿七却是依旧吟吟笑道,像是春意晕染,灼灼桃花开得正盛,“师兄真是可怜儿,春丝蛊又岂是寻常春药这等俗物?此蛊是相思之毒,除了与我欢好,无药可解。”声音还拖着一股子喑哑娇懒,浑如撒娇使性一般。 心中羞愤,只是此刻完全受制于人,自己再挣扎已是无用。 虽然我不知道春丝蛊是什么,听阿七此语,大概是时什么了不得的东西了,只是这所谓春丝蛊师什么时候被他放在我 分卷阅读39 - 分卷阅读40 珠蒙尘 作者:珠玉买歌笑 分卷阅读40 身体里的,我却丝毫也不知情,不由得心生一阵寒意。 “笑话````”我听见自己苦笑,是啊,原来不过是春药啊`````春丝蛊又如何!春药又如何!“既然是春药,大抵是大同小异的,难道解之还非得你不可吗?”我忍着他的动作,是有意不让他舒心,即使不能动手,动动嘴还是可以的。 “那,师兄倒是长本事了,却不知何时肯自愿折服在男子身下了?看来无名岛上的几日倒是让你食髓知味了。”他一把掐起手中乳和谐头,疼得我忍不住深吸一口气,他的声音虽然依旧无赖,面上笑意却是敛了。 “呵`````既然我命中要有此劫,总是要委身于男子身下,两个总好过一个,三个总胜过两个,这和遍品名花,尝尽人间春色,其实总归还是一个道理。”数日来连遭几番背叛,又闻得原来朱汲花之毒未解,却又早已身中阿七所制的春药了,只觉心生疲惫以及,此刻也是不管不顾,颇有些自暴自弃之意,便似不经意般地道。 既然逃不得,打不得,骂不得,不如气一气他,也是好的。 “你要敢和别人上床,我定一针杀了你再寻一尊寒玉棺把你藏起来!然后活活剥了那奸夫的皮,将其骨肉都剁碎了再喂狗!不!我要把那贱人做成做成人彘,再一刀一刀地割个三千六百刀!还要用人参吊着他的命,免得他早死了讨了便宜!”阿七听了我这番言语,像是着实愤恨以及,尔后一把抓起我身上衣衫,勒得我喘息深重,之后像是泄愤般地,片片撕裂,犹如褴褛一般挂在我的身上,而后又用衣带将我的双手绑缚起来。 只不过倒是因为嗔怒的缘故,桃花眼春意横生,顾盼神飞,如丹青墨画的五官却是越发鲜妍起来了,只是话中的寒意,却令我忍不住胆寒。 我低垂眉目,即使他动作失了分寸,心中倒是觉得有心释然了。 “呵!倒是被你气着了,说了糊涂话,忘了告知师兄了,这闻名天下的碧丝蚕,‘吐丝如碧,不绝生机’,却还有另一种用法呢`````叫做‘春情如缕、思不绝’,因为它原本就是一名为爱伤心的女子所制,那女子为了所爱之人,目流血泪,肝肠寸断,也为了所爱之人几成痴狂,然而人生终不过是如梦幻泡影一般,身死之后,天下是这样地大,却还有谁会纪念她呢?”阿七说这话的时候,声音微哑,像是不经意般地,又像是含着无限的悲凉,他转而又是一笑,“春丝蛊雌雄成双,而且,若是在宿主体内死去,宿主也会七窍流血而亡,春丝双蛊,相互感应吸引。”他的声音停顿了稍许,笑得灿烂,春色灼人,扬眉道,“并且,任何一只,都不会独活。” 雌雄双蛊```` ````` “如你所料,在你身体里的,自然是雌蛊了,还是用我的鲜血温养而成,而我体内的,当然是雄蛊,却是用你的血温养的呢。”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我心中叹息。碧丝蚕`````春丝蛊`````本是一物,却因炼制方法不同,因而大相径庭。 原来如此,在岛上那段时间,他日日在我身上取血,原来便是豢养这所谓春丝蛊,我还以为他为了解我身上之毒日日用心不敢稍怠``````却原来!``````呵! 心间突然又是一阵沉闷钝痛,眼前又是蓦地发黑,一阵恍惚,想起来,在岛上之时,也常常如此,当时只以为顾飞白心肠歹毒,要我略尝噬心之痛,想想却原来错怪了顾飞白,这恐怕也是阿七所为吧! “师兄,你真该看看你现在的这副样子,一向偎人颤,教郎恣意怜,当真是销魂际,香囊暗解,罗带轻分·····”阿七显然十分得意,贴着我耳朵缠绵说道,气息炽热,说罢又是将我紧紧搂住,不留一丝缝隙。 压得我喘不过气来````` 然而我哪管他此刻说什么,只是不由得苦笑,想起在无名岛上之时与阿七整日厮磨,那分明不是我的意愿,而是体内小小蛊虫相互感知而产生的骚动,可恶,我竟然将此错认为对阿七还心怀亏疚感念之情,竟然还以为自己对他居然有爱慕依恋之情,真是荒唐可笑。 难怪那日乌逢春在念叨“碧丝蚕”时语气怪异,原来他也早知道了么!也不知他究竟安得什么心思! 只觉苍凉空茫,心中一片黯然,再也说不出话来。 “师兄你竟然这样的不专心。” 阿七不满地嗔道,一手抬起我的下颚,手上力道捏得我生疼,却是迫使我抬眸看他,只是此刻我眼中似有热意翻涌,朦胧了视线,不由得眨了眨眼,终于与他目光相对,只见他眸色灼灼,像是盛着无限春晖``````我只觉得脑中混沌,只知凝眸看着阿七,心悸不已。 这不过是春丝蛊的错觉·····恍恍惚惚之际,我在脑海中这样叹息。 却又是一片昏暗混沌袭来。 他却是突然凑近了,发了疯似得在我唇上舔舐啃咬,从怀中掏出一个小小瓷瓶来,原来他撕了我蔽体衣裳,自己却是衣着完整,只是有些凌乱罢了``````只见他用嘴咬开那瓷瓶塞子,从中倒出一颗丸子来,他捏着那颗丸子,在月色下幽幽暗红,晶莹剔透。 “用了这个,师兄会更舒服些呢`````”阿七顿了顿,而后叹息般地说道,“不要这样看着我。”声音喑哑,像是暗夜中幽然而起的火,而后以吻盖住我的眼睛,在我眼皮上落下细密的啄吻。 不要这样看着我····· 蓦然心痛·····这话缘何这般熟悉?是谁还说过这样的话呢?是谁?是谁?在我遗失的记忆里·····剑光化作天魔舞,满城飞雪似琼花。 我微微挣动,却被阿七制住不得动弹。 他浑身炙热,身下早已起了反应,而我`````亦是如此,彼此的身体贴合得如此之近,辗转厮磨之间,却更是令对方都情动不已。 “师兄,你看看你,真是楚楚可怜,只怕都忍耐不住了呢,我的好师兄,为了你好,还要再忍一会儿。”阿七的声音沙哑难耐,鼻息喷在我的耳际,滚烫炙热,我欲睁开眼睛,却被温热的唇覆住,眼上一片湿热····· 浑身忽然一个激灵! 我只顾着自怨自艾,却不想想眼前自己所陷何种境地! 临楼河上桨声灯影,烟花之所,丝竹入耳,荷香萦怀,不时从远处飘来暧昧的调笑低语,那些声音并不遥远。 我突然剧烈地挣扎起来,却被阿七紧紧拥在怀里,用力之大,仿佛要嵌入彼此的身体。 “别在这儿·····” 喑哑魅惑,媚意熏人,那是谁的声音。 作者有话要说: 分卷阅读40 - 分卷阅读41 珠蒙尘 作者:珠玉买歌笑 分卷阅读41 ☆、心如缕 【呢喃儿女痴人语,绮情一度共春风。】 阿七却是笑到:“师兄竟是害羞了么?” 眸中湿热,我闭上眼睛,是一片炽热之感。 身后难以启齿之处,只感觉在那阵沁凉之后,蓦然像在体内烧着了一把火,之后便是燎原而犹如万蚁蚀心般的酥媚与麻痒。 真可谓是冰火两重天。 我难耐地挣动身子,也不知自己现在是什么模样,只是想必是十分不堪的罢。 阿七却是在这时放开了我,我已辨不清他的面目,只听他不复清润如玉的声音在我耳边说道:“师兄,你这可是怎么了?你现在,最想要什么呢?” 小混账····这是什么东西·····也要用在我身上么····· 我心中悲凉地想着,可也不过一瞬,便被那汹涌而磅礴的情欲彻底迷失了神智,卷入无边无际的清涛欲海当中。 在这青楼内院的一方小天地中,暗无天日,日日缠绵,也不知消磨了多久,是几个时辰,亦或是几天·····脑中像是什么也记挂不住,又像是什么也不愿去想,不愿费心劳神,什么恢复武功、什么手刃叛徒······尽皆如雾里看花水中捞月一般迷蒙虚幻,唯有蚀骨的情欲横行逞凶。 这一日阿七出门买食,我说想吃苏州城八珍楼的“八珍”,扬州宣宜阁的“三头”还要灵州城城东张记粥铺的红豆汤。 非要令他将无名岛所带来的几名灰衣仆人打发出去了不够,最后还得他自己亲自出马。让他出城自然是不愿的,但是到城东,快马加鞭,也不过盏茶功夫,须臾光景,他是不想去,也得去。 一场激烈的情事过后,我只感困倦难耐,阿七少年情热,在床上只顾可着尽儿地折腾,这里又是红楼绿馆,什么稀奇古怪的东西没有····· 想到此处,不禁心中黯然。 此刻我埋在轻薄的被褥间,昏昏欲睡。 阿七想必是不愿出门,让他去买份红豆汤,他也磨蹭得不得了。 “我还是吩咐人去买吧·····要不,我做给你,保证不输那什么张记粥铺的手艺·····放你一个人,总是不放心。”此刻他坐在床边,手撑在我身侧,凑近了叹道。 “我现在就想吃,立刻、马上·····他们的脚程能有多快?买回来相必汤也凉了,你轻功不赖,来回也不过须臾之间,却这般不肯,我如今身困体乏,连床也不想下了,你还怕我跑了不成么?再说,这几日,我难道不是事事顺着你么?罢了,就当我没说·····”我不经意地侧过头,躲过他蹭过来的脑袋。 “师兄,我的好师兄,我去,我去,我这就去·····师兄最好了,可千万别恼阿七啊。”阿七却是利落地上了床来,连着被褥一把抱起我,脑袋搭到我的肩窝里,喘了口气,一只不规矩的手却像灵蛇一般滑进被子,辗转揉弄,非逼得我呻和谐吟出声不可。 在他手上又泄了一回。 我闭上眼睛,掩去眼底的悲哀。 阿七却是笑眯眯地换了一床干净的被褥,声音轻软揶揄:“如果师兄是个女子,这几日榨了我这么多,只怕都要怀上孩子了。” 我自是懒得理会他。 这几日他倒是餍足了,面如桃花夭灼,春色楚楚,常年换着法儿地着一身绿衫,高挑纤细,身形如绿竹猗猗,行动如春风拂柳,真可谓是花态柳情,只不过并非璧人。 比起我那些不胜罗绮的男宠来,也是丝毫不差,甚至在神态韵致上犹胜几分——当然,若单论貌美,恐怕是不如顾飞白的。 若是愿委身于我身下·····我心中不由地想。 只是片刻之后,不由得心生嘲讽。 也不想想如今是何情势?在男人身下婉转承和谐欢,丝毫不顾羞耻的可是自己啊! 不禁遥遥头,在心底苦笑。 “师兄可要时时刻刻想着我呀。”阿七换好了被褥,又是坐在床边,伸手轻顺着我散落在枕边的长发,语意像个孩子般总有天真情态,眼神却颇有些幽怨之意。 “不过一小会儿,你快快回来就是了,我也好喝上那红豆汤。”这回我没有躲,倒是轻柔地执着起他的手,温软细腻····· “哎·····可城东离这儿着实好远,又得与师兄分开了`````师兄,为了补偿我,你可得亲亲我呀!”阿七任由我握着他的手,桃花眼轻眯,像只撒娇的小猫一般,春意晕染眼角,如在纸上作画,执笔嫣红,渐染宣纸。 听罢,我也不别扭,大大方方地伸手圈起他的颈项,压低了他的脸庞,在他唇上轻啄一口。 ······ “师兄,等过一阵子,风声平了,我们还是一起回东海吧,东海之上除了无名岛,还有好些宜居的岛屿呢·····又美又无人烟,倒时候我们在岛上结庐而居,朝看烟霞,夕观紫岚,夜里相拥着,在枕上听着沧海涛声,一辈子都不分开,你说好不好?”我凝目看着他,看进他如渐染星辉的明亮而纯粹的眼睛里,看见那里面有些难掩的忐忑,之后却又是深挚而真纯的祈愿与希冀,微笑着点头。 ``````` 算起来,阿七毕竟还只是个半大孩子,真傻······ 等阿七一走,我便撑着身子摇摇晃晃地下了床,只感觉浑身酸软,甚至隐隐疼痛,身形不稳,犹如脚踏云端。 走到窗前,不过几步远,也使得我气喘吁吁,平静心绪,支起雕花窗棂,有风拂面,夹杂荷花清郁香气,忍不住深吸一口气,静静等待。 不得不说,春丝蛊不愧被称作“春情如缕、思不绝”,差点连我都要被蒙骗了,意识混沌之时竟以为自己深爱阿七,愿做他一世爱侣,甚至情愿缘定三生,待得片刻清醒之时,却是心痛如绞,虽然那疼痛只是顷刻,却也犹如晨钟暮鼓,敲响心扉,一次次地提醒我深陷何种境地,务必要保持清明时刻。 而应该也是因为这所谓的春丝蛊,使得我在阿七身边内力一点也无法使出,亦不能与之动武,好似全然柔成了一滩春水。 不由得想到当日无名岛上阿七兀自叨念的那首哀婉凄绝之曲: 红冰息尽肝肠断,春心不绝如丝缕。躅髅开遍黄泉花,三生石上镌白首。 春心不绝如丝缕····· 原来阿七早已经暗示我了。 当日阿七引“碧丝蚕”进我体内之时,其情状亦是有些不妥,当时察觉了也未以为意,现在想想,恐怕与这突然变成“春丝蛊”的“碧丝蚕”,大有渊源。 当日听阿七说起豢养春丝蛊那名女子,总觉得十分怪异,像是那名女子与阿七有所瓜葛。闻言苗疆女子性烈,为了束缚心上人以防日后他们变心,会给他们下一种情 分卷阅读41 - 分卷阅读42 珠蒙尘 作者:珠玉买歌笑 分卷阅读42 蛊,想来与这春丝蛊也是类似,不知那名痴情女子可尚在人世否?如若在世身在何方?又是否可以除去我身上之蛊,合该好好打探一番。 所谓雌雄双蛊不能独活,若真是医治不好。 那也无妨,我与阿七一世不见,便罢····· 临阁之河水在微风中,泛起微波粼粼, 一只荧蓝色的蝴蝶,在天空中轻盈地翻飞舞动,划过天际犹如一点幽蓝,一段梦境,是庄周梦为蝴蝶,还是蝴蝶梦为庄周,又有什么分别。 那蝴蝶,最后停在了我伸出窗户的手掌之上,轻轻翕动双翼,是灵犀。 只是不知循着灵犀蝶而来的,是林惜,是蓝笙,还是顾飞白? 作者有话要说: ☆、故人来 【足点清波临风来,桂棹拂花香侵衣。】 我看那栖落在我掌中的荧蓝色蝴蝶,像是望到云烟尽头,白云深处,于延绵无尽的巍巍雪山之城,一点点如梦似幻犹渺渺蓝烟而凝成的灵犀之蝶,出自无余依城,为林惜所豢养,与朱汲花相伴生,此蝶似通人性,并且彼此感应,所以名为灵犀,能千里寻人,却不饮花蜜,而嗜人血`````除此之外,还有一种用处,因它之名,亦为“幻生”。 因其噬人血,所以尤其在吸食了某人之血后,方能从万里之遥循着那人所流出的鲜血之气味翩翩而来。 这灵犀蝶,吸吮过我的血,所以我那日在屋瓦上,故意弄裂指尖伤口,便是吸引这蝴蝶前来的。 传言天下有四种奇物,“东海碧、北山朱、神仙难解玲珑锁,雪天一抹蓝”,据说只有福缘及其深厚的人才能得见,更何况拥有。 在这四奇之中尤以雪山蓝最为神秘莫测,因为其它三奇皆各有所具,只有雪天蓝,无人确切知道这是何物,更无人亲眼所见,连对它的描述,也是只言片语,仿佛只是一个幽渺不经的传说。 而我却认为,这雪天蓝指的便是灵犀蝶。 只是循着蝴蝶而来的,应该是林惜吧``````我这样想着。 果然便听见一声清圆娇憨的叫声:“呀!寻哥哥!”原来她撑着一叶小舟,拂开荷花丛,说话间她已经自舟上跃上阁来,如一只轻盈飞舞的蝴蝶一般进了屋内。 见她依旧一身藕荷色,只是是换了裙式,不过那素常喜爱的垂髫分肖髻,却没有梳上,任一头青丝垂落,只用一根藕荷色的锦带束发。 她见了我,纤月似的眉下,一双水杏眼不住将我打量,时而蹙眉,时而梨涡浅现,直到上上下下都看了个透彻了,才仿佛心满意足似的,叹了一口气,对我说道:“寻哥哥,几年不见,你真是越发````嗯,美了,”她顿了顿,斟酌着用词,最后说出这个字的时候,面上顷刻晕染层层飞霞,真是钟灵毓秀,只是说出的话,却让我哑然,才突然想起之前相见那日,我是易了容的,现下抬手摸了摸脸,指尖触感十分真实,才知道原来已经被卸了装束,只因这几日懒得对镜,人也昏昧,才没有发觉罢了,自然,若阿七对着那样一张脸也做得下去,那可真是令人倾佩`````` 然而心中又是疑虑顿生,江家的易容术精绝,不仅在于其以假乱真,能够混淆视听,还因其所卸需要一种江家秘制作的药水,否则遇水也是不化,阿七哪里得来的药水,能将我脸上的易容卸去? 然而疑惑也只在心中停留少顷,阿七是医毒双绝,有“须弥袖手”之称,这与旁人来说或许很难,与他而言,也许只是易如反掌。 (江家化妆技术,防水不晕染;江家牌卸妆水,每天卸了妆,都觉得自己,萌、萌、哒`) 但是我可从未想过有一天会被别人用美来形容,自然,男人可以是很美的,比如顾飞白,又比如那人,甚至阿七与江蓝笙,都堪称美人,然而用“美”来形容一个男人,多少是令人不快的,当然我自不会与她争辩这个问题。 只听她又喜道,“不枉我苦苦求了主人,才得了机会出来的,”说到这里,朱唇却是一抿,仿佛有些委屈似的,用力地一把抓起我的手,那力度好似铁钳,抓得我手腕一阵热辣疼痛,话锋却是一转,“寻哥哥,你那日为什么要丢下我!”说着眼中便是涌上些许泪光来。 那原本停驻在我手掌上的灵犀蝶也像是焦躁不安地飞舞起来。 我没有甩开她,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然而她转瞬即放开了抓着我的手,仰着脸仔细看我,眸光晶亮,转而神色又是没来由地十分严肃,叹道:“主人问你,现在想回去么?” 回去`````` 林惜如今这样问,自然是直接传达了那人的原话的,只是但闻这句话,蓦然感觉却是十分怪异,何谓回去?无余依城并从来并非我的家呵````` 我摇了摇头。 林惜却是轻吁了一口气,“好啦!看到你安好,我也算是完成了此行的任务了~主人说若是不愿就不可强求你回去,既然你不愿,那我也没办法啦`````现在我可是要去找朱堇姐姐了,让她给我再梳一个发髻,哼,都怪那个姓顾的,把我好好的头发都给弄乱了!”她下意识地伸手抚了抚头发,却摸不到那发髻,便有些着恼。 “你把顾飞白怎么样了?”我忍不住出声。 “呀!我想怎么样也不能怎么样呀!他那么厉害,我可打不过他,”林惜调皮地吐了吐舌头,“不过呢`````就让他在幻生所编织的迷梦中好好地做个美梦吧,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堪破梦境而醒来,也许````就是顷刻之间,也许呢,会就这样做一辈子的美梦然后静静死去哦~”纤月眉轻扬,杏眼横波,林惜笑得娇俏。 像是想到了什么,“呐~好像还有几个人,几个呢?一个、两个、三个`````”她掰着手指,念叨着。我心里不知是什么滋味。 庄生晓梦迷蝴蝶````` 幻生所编织的梦境,让人所见的是心底最最渴望的人、事、生活。那逆旅于邯郸路上的卢生,一枕梦断之时黄粱未熟,却在梦中经历了一生,大富大贵,大起大落,觉来始知梦如人生,人生亦是如梦。 其实梦耶?非耶?又有什么分别,有的人也许明知不过是一个梦,却仍旧沉酣美梦不愿醒来。 “林姑娘、咳咳。”却听一人的声音从阁楼下响起,那音质温润如同良脂美玉,温文如江清映雪,又幽静如同深潭,一声清咳,却如同一阵清风搅碎了一江明月。 这声音此刻于我来说,不啻于天籁。 `````` 却见那人自水上凌波而来,足见在水面上轻点,那水便荡漾起一圈涟漪,只是水纹顷刻便消逝了,重归平静,那人俄而停驻 分卷阅读42 - 分卷阅读43 珠蒙尘 作者:珠玉买歌笑 分卷阅读43 在泊靠于荷花丛中的小舟上,体迅飞凫,小舟依旧静谧。 江蓝笙````` “寻哥哥,人我是给你带来了,我好不容易出城,可是要好好地在这繁华世界中游略的,那就再见啦!”林惜说完,好好看了我一眼,衣袖一挥,便如粉蝶穿花般,轻盈出了阁楼,却也是凌波而去,只是身法自然没有江蓝笙精妙轻巧。 却是江蓝笙抬眸看我,目光静谧如同水月,似有一江碧水,隔开了对岸浮海人世、五色繁花烟火。 夏日傍晚的微风中袭来缕缕莲花幽香,熏人欲醉,恍恍然让人好像泛舟于藕花深处,荷香侵衣。 “蓝笙,带我离开。”我遥遥于他对视线,微笑着对他说。 “独步寻!你哪儿也不能去!” 却听一声轻斥,声音清润有如一串珍珠颗颗掉入玉盘,只是愤恨难消,怒气盛极。 作者有话要说: ☆、画地为牢 【斜月帘栊杳杳处,微云淡月人朦胧。】 阿七一把推开阁楼的门。 卷起凌烈的风势使得层层纱曼帘帐上所悬的流苏不住地摇曳,我的心砰砰直跳,也如那流苏般,不能平静。 阿七踏步进了阁楼,衣上似沾染了些风尘,只见他先是狠狠地瞪我一眼,面上竟有哀戚之色,“独步寻,你不能跟他走!”转而又是嫣然一笑,眉目清绝,他将手中的物什轻轻放置在小桌上,语态婉转娇憨,“师兄,你定缠着我要喝的红豆汤,我已经给你买来了哦,快趁热吃了吧,凉了可就没有风味了。”他笑意不减,特意咬重“缠着我”这两个字,欲要按着我坐下,竟然连一个眼神都懒得递给江蓝笙。 看到桌上那碗似刚出锅的红豆汤,心下不由黯然,张记粥铺的红豆汤虽然是平常小食,上不了大雅之堂,但也可谓名满灵州了,热闹时候,铺子外面排队的人可是都有一条街的,只是阿七的速度,可比我预料得快了许多。如今这两人倒是碰头了,这可该如何收场。 这样想着,下意识顺势错开了了阿七伸过来的手,等方意识到,却已经被阿七再次伸手抓住了。 这次他出手狠厉,快如闪电。 鼻尖一阵桃花馥郁香气袭来,我脚下一晃,差点站不稳脚步,视物也有些朦胧。 这种感觉,又来了````` 我慌忙支持住身形。 阿七却是有些掩不住怒意了,搂着我的腰的手臂狠狠一收,竟好像要生生扣入血肉中,只觉一阵吃痛,我欲挣脱开他的桎梏,只可惜身体又像以往那般陷入绵延无尽的桃花香气里,分外无力。但听他似笑非笑地对江蓝笙说:“江蓝笙,江公子!是什么风把你给吹来了,我这地儿鄙小腌臜,可就怕脏了江公子的鞋,江公子还是快快退出去吧!” 说罢,数声铮然之响。原来阿七在话间已飞出毒针,被江蓝笙用那白玉箫一一横挡,以一根闪动着幽幽暗光的毒针,就被挡回在我的脚尖之前,距离不过盈尺。 阿七怒骂一声,忙抱起我往后练退数步。 脑中一片昏眩,我蓦地抬眸看江蓝笙,却见江蓝笙回以我一个安心的笑容,淡如兰,清如许。 我敛目,心下安定。 只听耳畔风声再起,两人霎那间已过了数招。只不过江蓝笙精于轻功,武艺却是平平,更何况处于小小一方矮室,不免逼仄局促,阿七善用暗器,空间如何,也妨碍不了他如何施展,然而江蓝笙困在此处,却像是游龙困于浅滩。 我十分想助江蓝笙一臂之力,只是此刻自身难保,实在是有心无力。 两人一番打斗,已经将屋内器物毁坏一空, 忽而似乎万籁俱寂,停顿的间隙,“月`````咳咳”却是江蓝笙迟疑出声,这一声清淡温雅,只是又于平淡下掩着许多深挚情义,只是他忽而又顿了顿,像是有些踟蹰,“阿七`````放了寻吧,你这样、咳咳、会伤了他。” 月``````这是何意? ``````江蓝笙这一声呼唤? 江蓝笙、阿七`````` 心脏蓦地重重一跳,我忍不住再次抬眸看江蓝笙,依旧一身蓝布粗衫,明明坐拥整个江府产业,吃穿用度却从不奢侈,甚至太过简朴清苦,还是那个江蓝笙吧?却竟然显得有些陌生了。 然而他却不再看我。 目光凝驻,我看见他手所执着的那管白玉箫,其下悬着的旧物——那蓝色八道盘长结,像是盘着的一个永远回不去了的梦。 呵`````原来连江蓝笙,也是有我不曾知道的一面么? “鄙人家事,不需江公子挂心。这阿七,倒不是江公子叫的,否则师兄可怕是要吃醋的呢。”阿七却是笑盈盈,只是其中分明掩着怒意。 为何要知道那么多呢?我不愿被阿七所挟,江蓝笙前来助我脱身``````这就够了,我这样劝慰自己。 等我恢复了武功,恢复了武功`````就策马扬鞭踏歌行,至燕赵盐碱水寒之地,穷览大漠孤烟,意尽了可以泛舟五湖,画船烟雨,桨声灯影里,有江南的美人````` 人世间,不是很好玩的么? 像是久远久远之时的一声梦呓,这声音为何如此熟悉?熟悉到竟让我有一种流泪的冲动,仿佛心间扬起的一生生铮然而古拙的晨钟之音,惊飞无数雀鸟,只消伸袖拂开天间层层云翳,便是清明无垢,朗朗天光。 是谁呢?是谁说过这样的话`````` 意识却倏忽昏沉,一时清明,一时昏聩,如在瀚海沉浮。 只是之后他们的对话,我却再也听不分明。 “独步寻!!`````”却是一声呼唤将我从沉黑得迷梦中拉拽出来,那是,阿七的声音`````只是声音似乎有些遥远,又像是迫在耳边,并且已然嘶哑,仿佛咬牙切齿,愤恨而哀恸。 我一瞬间便清醒过来了,回神时,才发现自己不知昏睡了多久,眼下光线昏昧,已不在那小阁中,略略挣动,才发现自己此刻正在江蓝笙的怀中,心中尴尬,慌忙起身,却不想一阵头晕目眩,原来自己的衣上还沾染着浓郁醉人的桃花香。 “寻,咳咳、你可是醒了么?”江蓝笙低下头,语意温煦而关切,淡色的眸中透着些暖意,不染纤尘。 呼吸间是一缕淡而清苦的药味。 我便朝他微微一笑,清醒了不少,才发觉此刻我两正在一辆缓行的马车车厢中,车窗上的纱帘微卷,一弯勾月悬缀天际,透过林隙撒一些皓白清凉的月光进来。 却听不远处草木耸动,风声历历,人影倏忽,树影幢幢,像是有人正在对战,只是听着毫无章法,竟是阿七的声音,声音中有些许惶然无措,又是悲愤以及 分卷阅读43 - 分卷阅读44 珠蒙尘 作者:珠玉买歌笑 分卷阅读44 ,仿佛要生生呕出一口血来,“江蓝笙,我要杀了你!” “阿七、平静心绪、找出生门、咳咳,否则、越是燥切、越是受困于此阵法中,此之谓、画地、咳咳、为牢。”却是江蓝笙温言出声道,像是在告诫阿七,又像是解释给我听。 “哼!姓江的!你自恃君子,其实又算是什么东西!”树影之中阿七却是不屑地怒骂。 原来是江家的奇门遁甲之术么?却是一种十分罕有的困人之阵,我此前从未见过,只听得其被传言得神乎其技,据说小小一方环境,能被布阵者布置得别有一番天地,阵中按八卦方位各有休伤生杜景死惊开八个阵眼,受困者若不能及时早出生门,或是触到死门,那便难免命销阵中,只是不知阿七又是何时被引入阵中的? 我从江蓝笙怀中起身,却不小心压到了他的右臂,听他闷哼一声,我惊疑,急忙查看他手臂,只见那里被毒针所伤,已经肿起了一大片,想必这是及时处理的结果,阿七出手向来毒辣刁钻,平常人中了毒针恐怕早已一命呜呼。 “蓝笙`````”我叹了口气,不知说什么好,想来他今日与阿七见面时候的言语,总觉得让人心生凉意,只是心间疲累以及,一时不想出口再问。 阿七却像是听到了我的声音,树影之中风声越发凌烈狠厉,数目被折断披落的声响此起彼伏,只听他出口大骂,声音亦是十二分地焦切恼怒,“好你个独步寻!这回又是骗我!可真是善于迷惑人心,勿怪不论是我还是顾飞白那厮都对你生出这些执念来,”之后像是不解恨一般,扬言说道,只是话中内容却仿佛平地一声惊雷,“难怪那自谓为人师表的独步勿念也对你心怀妄念,罔顾师徒之伦!” 作者有话要说: ☆、七日萦怀 【斜月帘栊杳杳处,微云淡月人朦胧。】 “你说什么!?好你个阿七!你骂别人如何,我不管你,可你竟然这样污蔑师父!”说着,我竟不顾自己此刻身体状况如何,欲要下马去教训阿七了,只可惜起身不及,被江蓝笙一把拉住衣袖,不解地朝他看去,只见他睫眉深秀的淡色眸子中隐隐却是担忧劝慰之色。 一阵头晕目眩。 才想起自身此时情状,如何与他动手? 我简直悲愤难明,忽略他话语间对我莫名的指责,心中油然涌起一团怒火,之后却是惊疑不定,在无名岛上时,千寻楼与洗剑阁之间分明连接着一条密道呵!而且这么多年久居岛上,我竟然对此分毫不知! 这些事,只怕百白老尽皆知晓罢·····想起白老,对阿七的恨意更甚几分。 然而阿七是谁?他可有什么指责师父的立场么?他与我一般,受师父悉心教养,承蒙恩惠,滴水之恩亦当涌泉相报,而师父待我们尽心尽力、不辞辛劳,多年来犹如亲子一般。 更何况,斯人已逝······ 过往究竟如何,毕竟已随水东流去,我不想再追究,亦不愿再提及。 “难道独步勿念对你,没有这样的心思吗?”阿七似是凄然大笑一声,风声树影,不时一声鬼鸮鸣叫,更显悲凄,“他的心里只有你,自始至终都只有你!我、无名岛,甚至他自己,在他眼中,也不及你一根头发。不、不、除了你,又有什么东西,曾经真正入得他的眼里?!” 这连日来遭多番打击,又是受制于人,且因着一只小小蛊虫,神思混沌,只是一味压制着,此刻一些晦暗情绪,便像是再也抑制不住了般流泻出来,此刻便忍不住骂道,“阿七,你自己心中龌龊,就以为别人会同你一样?!我真恨自己当日错信了你!顾飞白负我叛我伤我害我,你自己呢,你又如何!?只怕早已勾结了顾飞白,意欲谋害与我,面上却不露分毫,还要为我‘疗毒’么,只怕是要看我笑话吧,呵!真是心机深沉,心肠歹毒,只是此心当诛!”说罢我不由地冷笑,声音也发冷,“去他妈的碧丝蚕、春丝蛊!别以为我真的杀不了你!即使我真的不杀你,那便一世不要见你!” 我说的毅然决绝,亦是挚重万分,是真存了一世不愿见他的心思的,此刻说罢便长舒了一口气,仿佛终于卸了一副重担。 只是四围突然万分寂静,犹如风消树止,阿七所在之地,也像是岑寂了一般,半晌没有发出一点声响。 但听得马车缓缓在路上行的声音,踏碎一地惨白月光。 我不再看江蓝笙,只是掀了车帘对马夫道:“快快赶马车!走得这样慢,难道还要等谁不成!” 身上之毒,要解,阿七放在我身体里的这只虫子,也要除!就是连顾飞白,我也是要杀的·····我不怕没了须弥绣手,即使江蓝笙也并非真心助我······我也要达成以上三件事,只是前途些许坎坷,难道还能吓住我独步寻么?! 江蓝笙,你和阿七之间究竟有什么渊源,春丝蛊又究竟与你有什么干系·······我不想问你,等你自己作答罢。 好好回答我,我们便还是朋友,不然······ 我不由得闭上眼睛,只感觉内心深处涌上来一阵疲惫,渐渐浸染了四肢百骸。 听着马蹄声与马车车轮轧地的声响,不知不觉已到了那一个循依八卦而建的村子外,两人下了马车,江蓝笙欲要扶我,却被我不着痕迹地避开了。 江蓝笙立在原处,像是怔了怔,皓白月光下清癯瘦削的身影,显得形单影只。 深夜行入村中,却不听狗吠声响,偶尔一户人家像是听到些微响动,转而点起了幽幽的灯火,也很快被熄灭了,小村中挨门挨户,空气又极是清爽,不时有大声些的梦呓借着风声传入耳中,犹如近在耳畔,此刻江蓝笙只带了两名仆从进入村落,其余人皆隐在村外观望待命。 近得小院,却见乌凤真已经掌着微渺灯火,着一袭绾色花笼裙,亭亭立在门外了,身姿是少女的娉袅轻盈。 秀色谁家子,似月云中见······我不由得心下稍霁。 她对江蓝笙行了一礼,莲步袅袅,便关切地凑到我跟前来,绢眉轻蹙,一双灵犀美目中显见忧色,声音也是婉转动人的,“寻哥哥,你没事吧?你消失了都快三天了,可把我们急坏了·······” 我正想出言安慰。 向来温和有礼的江蓝笙却是出乎意料地打断了她的话,看似温言却是不容置疑地道,“休息、一宿,咳咳,明日、赶路吧。”说罢便自行去了自己下榻之处,留下一名小僮供我使唤,只是这名小僮却是眼生的很。 乌凤真垂眸,不再言语,安静告退。 我左右看看,倒是不见小鱼了。 一番收拾,躺在卧床上之时,已 分卷阅读44 - 分卷阅读45 珠蒙尘 作者:珠玉买歌笑 分卷阅读45 经是月上中天了。我却是半点睡意也无,夏天贪凉,便没有掩了窗户,睁着眼隔着纱帐望向窗外,朦朦胧胧,只见高华的月色如匹如练,从窗外流泻进来,直铺到床前、枕上,好像凝着的一层霜,予人沁凉之感。 只是此刻我却感觉不到丝毫凉意,即使正对着窗子,夏夜的凉风呼呼直吹进来,浑身也是一片难耐的燥热。 该死······ 这种感觉``````没想到离了阿七之后越发明显了。 我忍不住挣动身体,身上像是发着烧一般越来越烫热,心下却愈发悲凉。我并非不经人世之人,不缺的是娇妾美姬,也曾娈童豢养男宠,只是后来到底厌倦了,毕竟男孩子的心,终究太大了些,总不会一直满足居于男宠之位,顾飞白便是最好的例证`````` 而阿七那日往我体内塞的暗红色丸子,自然不用问也知道是什么,只不过从前我以为此道极为卑鄙,是不屑用的罢了````` 那是专为男人之间行房事所用之物,所谓断袖分桃,龙阳之好,终究阴阳颠倒、违逆天和,孟浪之时,承受一方难免受伤,所以总要人为地润泽其处,或行方便,或添闺房情趣,对于那些无此癖好或是自性高洁不愿行此径的,便大抵是用这种下作手段的了。 这种东西,忍忍便罢了`````我不禁咬牙。 只是这药性却是这般猛烈,静静等待之间,浑身绵软,身上越来越热烫,真感觉自己是正被高温炙烤着,呼吸也是炽热的,眼上浮上一层迷蒙水汽,闭眼之时,眼前一片暗红,眼皮也是滚烫的。 如果只是这样,那也便罢了,更令人不齿的,是身后`````` 我暗骂一声,伸手进轻薄被褥之内,握住下身早已难耐高耸之处,指尖甫一触到肌肤,便是忍不住溢出一声`````` 然而过了盏茶功夫,那如浪潮般泛涌的欲望依旧难抒,并且经自己一番动作,浑身更是敏感。 呵`````竟要做到如此么?我凝望着床帐,深深呼吸,最终还是曲起身体,伸手向身后探去`````` 窗前的月色被什么东西遮挡了一瞬,像是有风拂过树影。 “是谁?”我一惊,不由得出声。 “是我。”却听一人朗声道,原来来人已经大大方方推门而入,只见月下这人乌发冷颜,潇潇肃肃,若松下清风。 正是乌逢春。 “深夜来访,所谓何事?若是无事,还请速回。”我淡淡然抽回手,支起身体,倚靠着床,缓缓调整呼吸,才不让自己现出明显异样来,只是颊上热烫,面色定然是绯红的,声音因着努力克制的缘故,显得有些咬牙切齿。 “为一缕幽香而来`````”乌逢春的声音却是清朗的,泠然如月。 “异香``````什么鬼话?”我皱了皱眉,并未发现什么异香的,死死咬牙吞了一声即将脱口而出的呻吟,话语中显然带着不耐,就盼着他快快离去,只怕自己如今这副样子,会有半分不堪落入外人眼中,可恨现在却是起身将人赶走的力气都没有了。 “七日萦怀,”乌逢春却是目光灼灼直视着我,接着淡然说道,“须弥袖手真是好手法,只怕独步公子此刻身上所中的,是媚药之中的妙品——七日萦怀,身中此药者,情动时幽香如缕盈于怀,需得七日之内日日与人交和谐合,如此这般,七日之后,香气方散。”乌逢春面上依旧冷然清肃,只是目中有些笑意。 “何法可解?”我微微仰头喘息,不顾他说什么,只道自己此刻最想知道的,一面努力抑制身上越来越浓烈的感觉,鼻尖呼出滚烫热息。 “独步公子真是有趣之人,这世上助兴之药难道还有解药不成?只需依着那物纵情几回便罢了。”乌逢春听罢我话,不由得轻嗤一声,乌黑鬓发,苍冷眉目,如朗月疏风,语气中却见些揶揄之意。 “那若是、不顺着药性呢?”我狠狠抓紧身下被褥,艰难出语,一面暗咒阿七,对他的厌恨,更甚几分,却也是怨自己实在无用,任人欺凌而毫无还手之力。 “奉劝独步公子不要尝试,此种媚药之妙处在于,若不在七日之日抒解,只怕后患无穷——”他踱步来到我的床前,嘴角勾起一抹淡笑,却是突然伸手覆在我的被子上,“药性或将永久性残留,不过独步公公子若是不信,但试无妨。” 药性永久残留`````` 我但听此语,眼前已是一黑,又睁眼见他伸出的手,既惊且怒,忍不住一声便脱口而出,等到发觉时,面上更是滚烫。 他要做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 ☆、踏月来 【斜月帘栊杳杳处,微云淡月人朦胧。】 乌逢春移开了手。 “江公子,还请进吧。”却听乌逢春朗然道。 房门大敞着,皎洁月色下,一个修长而清癯的人影出现在门外,澄澈的月华镀着他,淡雅如沐幽谷芝兰,悬在腰间的白玉箫,在月光下辗转温润光泽,其下的盘长结,流苏轻曳,夏日的夜风吹起他的衣袖,竟像是要随夜风而去了般,然而那人却是进了屋内,看似脚步轻缓,却眨眼已经到了眼前。 乌逢春对其行了一礼,已是走出屋内了,临出门时还顺手带上了门,谢去了屋外一庭空明月色。 江蓝笙`````` 他踏着莹润月华如缎,脚步缓缓,不染纤尘,走到我的床畔,面色却有些青白,身上亦是带着寒凉之气。 此刻他低垂眉目凝视着我,朦胧月光下,他的脸半掩在阴影中,却看得见浓秀的睫眉轻颤如蝶翅,如秋水般淡色的眸似乎宁谧静寂,虚淡无波,又似乎深藏暗涌,一眼望不到底`````` 心中暗叹一声``````一个念头不由得在心底升起,他是否早已知道这狗屁的“七日萦怀”`````却只感觉心间一阵凉意,然而那凉意却浇不灭身上涌起越来越炽热的欲望。 我侧过头,背过身子,将自己整个裹在被子里,不再看他,忍不住暗暗喘息,身下的褥子已经被我抓破了。 “寻`````”轻轻的一声,宛若呢喃,“让我帮你、可好?”一只手犹疑地搭落在我的薄被上,虽然轻柔,却好似压得我喘不过气来,片刻光景,身上已是大汗淋漓。 我微微仰头,嚼碎了欲要涌出喉咙的呻和谐吟,喘和谐息片刻,深深呼吸,夏夜的空气沁凉如水,于我却犹如饮鸩止渴,稍稍凉润过后,身体里像是燃着的火势更猛,声音已然喑哑:“让小鱼、过来。” “他日前、已经先行赶往苏州、一路、咳咳、打点去了。”语意低沉晦涩,那搭在薄被上的手,似是轻 分卷阅读45 - 分卷阅读46 珠蒙尘 作者:珠玉买歌笑 分卷阅读46 轻一按,转而便移动到了被沿上,轻轻捏起了被角,像是极为温和地,一点一点掀起。 我已是不能抑制自己,喘息一声,咬牙切齿,“那就找别人来!”只要不要是你,不要是你江蓝笙,大可用了之后就一刀杀了`````如果早知如此,我还会要离开阿七么?反正与阿七之间,我还有什么可以顾忌的呢? 如此,我这几日所做的,却像是一个笑话`````` 我心中如是悲哀地想。 然而那只手只是稍稍停滞,并未移动分毫。 所谓朋友`````便是如此么?呵!何其可笑!何其荒谬!何其`````难堪````` 心中不由地悲凉更甚,攒起最后一点力气,怒道:“滚!”一挥衣袖,却不小心触到江蓝笙右臂之上,我才惊觉此时他臂上的浮肿已经消去,然而`````那里竟然生生被剜掉了一块肉。 江蓝笙并未作声。 而我也已然无力。 “寻、莫怪我``````”他幽幽叹息了一声,语带几分悲戚意味,犹如也掺了夜晚的凉露般,“我以为、我可以让的。” 他紧紧抱着我,衣上尽是凝结的抟抟凉冷夜露`````冰凉的指尖触到我裸露的肌肤,忍不住浅浅呻吟。 我不禁挣扎。 挣动间,他脖颈上所悬坠的玲珑锁不经意地掉了出来,正好落在我的心口,那晶莹剔透的玲珑水晶,折射着辗转月华,流浣莹莹七彩,灼了人的眼目,其中一点似坠非坠的如血殷红,像是被笼罩在一个七彩所编织的梦境之中。 你叫什么名字呢?`````` 我一阵恍惚,像是听见了心底溢出的一丝浅浅叹息,却又如一个泡影般,转瞬即逝,难以停留````只是不知为何,心脏蓦然犹如被狠狠抓紧,曳动了心怀般,顿时一痛,其后却又是如心中牵有一个遥远温暖的念头,恰是柔软得像化开了。 竟是这般熟悉`````这般熟悉`````` “寻`````我是、蓝笙啊。”眼前这个面目温润秀雅的人,低敛了浓秀的眉睫,像暗藏着什么深刻的情愫,这般叹道。 “蓝笙`````” 我愣怔,不知自己身在何处?不知此刻今夕何夕? `````` 他执起我的一缕长发,和着自己的一缕青丝打成了一个结,动作何其轻柔,像是不忍打碎一个娇怯而羞涩的梦。 `````` 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移;生当复来归,死当长相思`````` 我心中悲凉,叹了一口气。 `````` 一场缠绵湿漉的情和谐事过后,他伏在我的身上,紧紧抱着我,彼此都是微微喘和谐息,他身子自来是不好的,此刻想必比我还倦怠,然而眉目尽是染上了清悦的笑意,像是湎怀着什么般,微微沉吟。 “那年元宵、你予我盘长结,咳咳,只道、心物合一、大道吉祥,又哪知、盘长结、盘肠结,著以长相思,缘以结不解`````” 我静静听罢,不愿言语。 原来少年时,莲花灯下初会,那时江南的盛夜,人流如锦,一盏一盏次第燃起的五色灯笼迎风摇曳,那执灯人的情愫,也如空中绚烂的烟火`````缓缓绽放。 月华如水,照彻一室流光。 鸡鸣已至。 晨光熹微,梦中残景历历,我不想醒来,然而一梦阑珊,依旧还是醒来了。 睁眼之时,发现江蓝笙还未醒,而自己正被他抱在怀中,紧得不留一丝缝隙,抬眸,见清晨透澈日光中,他嘴角牵起的温柔笑意,然而眉眼间却似还有一抹拂不去的哀戚,只是睡得十分清浅,我一动,他就醒了。 “寻``````”他凝目看着我,眸中似漾着秋水无垠,似是怔忪了一会了,才反应过来,却是将我抱得更紧了,对我说,“我做了、一个梦。”声音依旧是轻而温雅的,却因着刚起的缘故,带着一丝哑然和倦意。 他的面上浮起一个淡淡的微笑,然而那笑容犹如清晨露水,倏忽飘渺,眉目上沾染的哀戚之意,却浓郁得化不开。 “我常说、生死、有命、咳咳,如今却是企盼着`````”他顿了顿,不再说下去。 作者有话要说: ☆、青丝结 【蜉蝣衣却金丝羽 ,荷花向晚海棠枯。】 我凝神细听,听到他莫名的话语,心中不禁有些讶异伤感,他身子素来便是孱弱,要不是所谓那玲珑锁一日一日地吊着他的命,只怕早已魂归忘川,此刻听他语焉不详,似有悲意,难道还有什么难言之隐? 我想问个究竟,只是转瞬却又觉得甚是疲累。 呵``````江蓝笙,既然你这样待我······你不愿说,我便不听。即使你真要言语,此刻我也不想听呵`````` 我欲起身,然而支起身子,甫要坐起,头上便是被扯得一痛,看向由来处,才想起,原来昨夜我和他的一缕长发所打的一个结,今日还没有打散。 看着那个纠缠的发结,昨夜的一幕幕便争相涌上脑海,顿时觉得头痛欲裂,身心俱疲,江蓝笙,你未免欺我太甚``````原以为你我之间会做一世的朋友,但愿这世间事,与君执手共相知,那些年温酒折梅的情景,雪夜对弈的况味,指点江湖名士,谈笑酣畅肆意,心怀坦荡磊落,往事仿佛还历历在目,而你,却亲手毁了这许多年的情谊啊````` 若你只是所谓的纯粹要“助我”,那也便罢了,然而昨夜你有无动情,我还会不知么?也罢,既然做不成朋友,那便作几日的露水情人······这几日来,我也稍稍想明白了,既然非得如此,何不顺应于彼,也许这是我命定的劫数,也未可知。 七日萦怀便七日萦怀,纵情顺性,那便纵情顺性,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各人各取所需,也是不错的。 此刻放开了,也不觉得有何不堪。 “寻······”江蓝笙轻柔低语,凝眸看我,睫眉深秀,他一手撑着身子在我上方,一手顺着我披散在枕上的发不住轻抚,身形遮了晨光熹微,那明澈的天光笼在他周身,描画出明媚绚烂的弧度,一缕缕青丝如泼墨,肌肤上可爱而细小的白绒,也是辉映着早上最最明澈的日光,纤毫必现,亦照得见他肌肤如凝脂琼玉。 我竟一时看呆了去。 却是江蓝笙出言,方拉回了我的神志,我有些尴尬,不禁抿唇,但听他道,“你可知道?结发、夫妻信,一绾、咳咳、情意深````你怨我也好、恨我、也罢,只是你我之间,已有了夫妻之实,但愿长相思、不相弃`````” 尔后取来床 分卷阅读46 - 分卷阅读47 珠蒙尘 作者:珠玉买歌笑 分卷阅读47 前几案上他素日拿来绾发的檀木簪子,内中却是另藏机窍,其中有一根银刺,看似细小,却吹发可断,将那纠缠着的发结整个截断了下来,原来这根看似简素无奇的木簪子,也是别有机巧啊,是否如他的心一般,看似温柔敦厚,实则九曲回肠?我不由得想。 听了他的话,我面上微笑,心底却只觉真是可笑,一夜温存罢了,如果真得一夜夫妻百日恩,那我豢养的姬妾那么多,可真是无福消受。 亦不禁游神````` 是了,待得此事过后,我定要安定下来,也该收了心思,娶妻生子,不求她身世富贵,也不要她非得贤良淑德,只求她一副衷肠,倾心待我,永不叛我即可。这样想着,我便不禁在脑海中搜索着,倒看似有些眉目。 闭上眼睛,不愿再看他。 江家的车舆,看似朴实无华,其中用具却处处昭彰着主人家的富贵无匹。闻着车内燃着的专供帝王的上品龙涎香,甘甜之气,弥漫一室。 此次的行程,自然是要直往苏州江府,此地为灵州与苏州毗邻地界,前去江府,若是快马加鞭,只需数日功夫。 一路江南风物,车外景色甚美,真可谓是水如眼波横,山如眉峰聚,偶尔经过几处小小村落,也大多是临水而居,出行要点一叶窄细小船,粉墙黛瓦映在碧水之上,实在是钟灵毓秀,只可惜精神不济,掀了车帘几回,看着也是恹恹,便索性不看了。 夏末天气燥热更甚,穿着薄衫也觉得有些难耐。马车内藏着冰柜,才让人稍觉凉意——这些冰,都是路过江府在外的分号产业,人家特地从深埋的冰窖中取出来的。 这会儿,听的道上一人快马儿来,江蓝笙掀开车帘,接了来人手中食盒,再退回车内,将那食盒放在车内小几上,方对我说,声音温雅如玉润:“寻,路上不比室内,总是炎热,这是刚制的、冰镇绿豆汤,喝些吧、许能稍解暑热、咳咳。”说着他伸袖虚掩轻咳,似乎是有些歉意。 我听罢便笑道,转而诚挚地说:“我还不至于这么娇弱,蓝笙,你身子不好,更耐不住热。还是你喝吧。” 江蓝笙却是点点头,不再言语,面上虽有微笑,眼底却有些黯然。 突然想起来,江蓝笙素常饮食极为清淡,亦从来不碰冰镇、烧炙之物,想来也是和孱弱身子骨有关,便转而笑到,“看我这记性`````蓝笙特意为我准备的,若是不喝,倒真埋没了你的一番心意。”说着便吃起了那绿豆汤,果然清甜可口,只是吃了几口,便放下了,微笑着对他道:“蓝笙,这可是已到了吃药的时辰了,今日可是有乖乖地把药喝了么?” 江蓝笙却是面露难色。 正巧,煎药的小僮已恭恭敬敬地端着刚刚煎好的药禀告着欲要呈进来了,我让其撤了车内的绿豆汤,倒是自己端起了那碗黑苦的药汁,那药有些烫热,不禁拿汤匙微微搅拌晃动,而后又轻轻吹了吹,不掩话语中的揶揄之意,“苦口良药利于病,江公子、你倒喝是不喝?” “我````”这位温雅贵公子却是微微敛目,有些犹疑了。 我凝目看他,觉得他此番情态真是好笑,便一手执起他的手,一手端起药碗,在他惊异的目光中微微喝了一口,却不咽下,又拉过他来,凑过头去哺喂他····· “江公子,这回你可喝是不喝?”我微微撑起身子,看进他的眸子里,一向虚淡的眸中,宁谧寂静不复,如风过涟漪,荡漾着浩瀚秋水,雪白如玉的肌肤上,亦是渐渐染上了嫣然。 呵`````` 我轻轻伸手解开了他腰上束带,却是不小心触到他别在腰上五色丝带所缠制的香囊,便像是烫了手般迅速地缩了手回去。 那其中,却是我俩青丝所结的断发啊`````我摇摇头,不愿去想。 就这样一口一口下去,我已经将他压在了身下,待得碗里辛苦至极的药汁见了底,两人已是衣衫轻解,气息紊乱,情动不已了。 我心中好笑更甚,心想真是暖玉温香在怀,伸手抚摸他身上肌肤,颇有一番爱不释手之感,他的肌肤是极美极温润的,温良如玉质,细腻如琼脂,甚至比起顾飞白来,也是分毫不差,甚至有更甚稍许之势,然而平日里,我是决计不会兴起这样的念头的,就算是有,也很快就被压制下去了,兴许对他还会升起几分歉意,所谓君子之交淡如水,所谓“报君黄金台上意,提携玉龙为君死”,朋友之间的情谊是极其难得的,我是不屑让其沾染上这些不该有的东西的,想到此处,心中又涌上来一些冷然,江蓝笙,可是你让我们做不得朋友的呵。 我心底有些愤愤然,便在他身上一番揉捏动作,力道全不管轻重,甚至在他温润如凝脂的肌肤上掐出了几道青痕,他也只是耐着性子,任我胡来,却是一手紧紧束缚在我的腰际,丝毫也不松开,另一手,顺着我披散开来的长发,温柔地以手当梳`````不多时,我已是喘息不定着伸手向他身后探去了。 “寻`````”他却是叹息了一声。 作者有话要说: ☆、春睡觉 【娇儿懒睡呼不起,婉转旖旎满堂春。】 算了还是不发了免得被封···· 作者有话要说: ☆、江湖远 【鸣鸟尚亦求友声,却道相忘江湖远。】 此刻我翻着本《诗经》,以往是不会有闲情的,只是路上无聊,便随手翻翻罢了。 我手上随性翻看着,脑中却涌上来些许陈年旧事```` 师父是个剑痴,却也素性颇爱文,无名岛上的掬星阁里,除了山医巫相卜农此类多少有些技艺性的书籍之外,其余泰半都是由师父搜寻得到的便可知一二,年少时在师父的教导和督促下识了字通了小学,也好好地习过几年书的,那时候阿七最喜欢读唐诗`````而我,却只想埋在书堆里呼呼大睡,后来,师父说不好好学就不教我揽月摘星剑法了,我这才告饶认命,读的最多的却也是唐诗集选,只是大部分时间还是枕书而眠,然而自那之后,那七律五言的绝句中所描绘的人间繁景便每每伴着涛声入梦而来,或是塞北孤烟瘦马,或是江南小桥流水,原本只是觉得平平无奇的海山烟波景象,也被描绘得那般清丽美好。 那时我看着碧海之上偶然而现的海市蜃景,里面或时有楼阁林立,屋宇相连,热闹的街景上似乎还可以听见人声鼎沸,那时就想着,这便是杳杳海外的热闹,所谓纷繁江湖的胜景吧````` 那会儿心底便兴起出岛而去,仗剑踏歌,悠游江湖的意愿了吧``` 分卷阅读47 - 分卷阅读48 珠蒙尘 作者:珠玉买歌笑 分卷阅读48 ``亦或许,这个念头在更久更久以前就根植在心底深处了。 彼时师父说,是他一次出岛,抵岸之时发现无家可归的我,并将我带回岛上的,然而我对上岛之前的记忆,却一点儿也没有。 再后来,再后来啊`````出得岛外,才发现原来若是会舞文弄墨,便总会有美人倾心````` 回溯过往,神思飘忽悠游,良久方觉。 师父,阿七`````` 我收回思绪。 此刻读到一句“微我无酒,以遨以游”的时候,觉得与自己眼下所处的境地有些相似,颇有些同命相连之感了,于是便咂摸良久,却听得一名江府的下属回报,这人扬鞭策马,来时十分急切。 江蓝笙做什么,皆不会避开我。 “禀告主人,须弥袖手已经待在‘画地为牢’中整整三日了,却不吃不喝,也丝毫没有破阵的动作。” 原来江蓝笙将阿七困在阵中,又派人密切盯着,只怕阿七真破不了那画地为牢之阵,也有人会恭恭敬敬将其请出来吧。 “怎么现在才来禀告?”江蓝笙的话中隐隐有些担忧。 我对他们的对话仿佛置而不闻,继续翻着手中《诗经》,又是一篇——《鸟鸣》,“伐木丁丁,鸟鸣嘤嘤,出其幽谷,迁于乔木`````”,却是不愿再看下去,鸣鸟尚且求其友声,江蓝笙,你却毁了朋友之谊呵`````想罢,我合上那有些古旧的书本。 “寻,阿七、须弥袖手、似是有寻死之志。”江蓝笙却是朝着我,低敛了清隽的眉目。 阿七,阿七`````江蓝笙,还不与我说你与阿七的关系么? “他寻死觅活的,与我又有何干?”我敛眉轻笑道,像是说着一个无伤大雅的玩笑。 然而毕竟是江蓝笙,终究懂我。 我开的,可不是什么玩笑。 “你明白,只有你、能开解。”江蓝笙轻叹一口气。 “我可没有这么大的能耐。”我摇摇头,笑言。 他的声音顿了顿,像是不想这样说,可终究还是如此说了,“寻,春丝蛊`````” 呵````` 我解下头上束发簪子,抛给那名使者,“告诉他,人死不能复生,即使黄泉路上,也不会与他作伴。” 入苏州城那日,七日之期已满。 江府府邸甚是阔大,往大了分为东、西、中三院,厢房都有百间,只是中院却是府中之人的禁地,除了江家主人,谁也进去不得。 东西两院,连廊水榭,亭台楼阁,屋宇交错林立,屋脊上罗列着的一串镇宅的神兽塑像,看着气势磅礴,只是江南建筑,终是雅致秀气居多,顺自然之势,移步造景,正所谓唐人有云,“覆簣土为台,聚拳石为山,环斗水为池”。 江府之内,看着不如顾府富丽堂皇,然而富贵深敛,即所谓山藏气,水聚气,江府便依着灵秀黛山而建,其外环着一条潺缓清澈溪水,是风水中静水流深,环抱有情的态势,为整个建筑添了许多勃勃灵性,那溪水与府内西园一潭碧水相接,潭水迂回碧透,宁谧澄澈而养性灵,水中饲养许多丹顶锦鲤,临水所建有精美水榭,映着垂柳依依,这一方水榭平桥贴水,人在其上,如凌波踏步,池中遍植碧荷,鱼戏莲叶间,近看锦鲤游嬉,如白龙翻江,丹阳出水,十分赏心悦目。 更为重要的是,比之顾府,江宅之内,一片生机盎然。 虽然江蓝笙的母亲业已故去,而其江父因为其珍重一生的挚友了凡大师圆寂之后,堪破红尘而遁入空门,又未曾娶妻。 且江蓝笙至今也未纳一二姬妾,未免显得少许冷清,然而一座深宅之中仆从成群,秩序井然。 此刻我倚在水榭木栏之上,拿饵料逗弄水中的鲤鱼,据说锦鲤可以长到两百岁,甚至可以成精,那荒诞无稽的花妖狐媚之故事,可不都是这样说的么? 小鱼······ 却不由得想起一个人的名字,只怕世上再无此人了罢。 “寻,你要、离开么?”江蓝笙在我身边,这几日,他身形越发瘦削单薄了,好似要淡成了一个影,一缕烟,随时都有可能乘风踏月而去了。 “蓝笙,今后可别使性不喝药了,毕竟良药虽苦,却最是利病。”我不看他,只顾往水中抛掷着鱼饵,看鱼儿争相拥了过来。 “你、要走了么?我可否`````”江蓝笙踌躇着声音里,是再也掩不去的哀戚。 我突然将碟中的鱼食全数倾倒入湖中,却又不小心拂袖跌碎了那富贵锦鲤瓷碟,看那些被人饲养惯了的丹顶锦鲤,亦是被声响给惊动了,只是淡淡说道,“你看鱼,相呴以湿,相濡以沫,却仍不若相忘于江湖······” 与君数夕之欢,却已耗尽一世情谊了。 ······ “归去来兮,田园将芜胡不归?” 我念叨着,手握马缰,却是信步独行,晨光熹微,空气还是凉润的,路上行人却是寥落,只是念罢又笑笑,天地之大,我有何处可归? 江蓝笙不愧是富贵人,随随便便借我一匹马,也是产自大宛、重金难买的千里良驹,真是大方。 只是,江蓝笙······以后不要见了罢。阿七,呵,那家伙`````要不是有所谓春丝蛊在,或许,我还真要杀了他`````顾飞白,是死了还是如何了,我不知道,只是现下恐怕无暇顾及我,却是真的。 此刻倒是孑然一身,却也因无烦事叨扰而十分畅快,恰如浩瀚江海一尾游鱼,只不过单人孤骑,我又要去往何方呢? 想起来江蓝笙曾经为我卜了一卦,蹇卦九五爻,大蹇来朋,于方位上来说,便是利于西南,不利西北呵`````既然如此,便去往西南吧。西南之地`````不知故事里那个为所爱之人目流血泪、肝肠寸断又豢养碧丝蚕与春丝蛊的痴情女子,是否身在苗疆,或是否,身在人世? 想想,那女子可也真是个痴心垂泪人儿,是哪个负心薄幸的情郎,放着这么一个大好的姑娘不娶?只是炼制的春丝蛊,未免有些不好。 不`````是很不好,人的心,又岂能被小小蛊虫给束缚呢?再者,若是那人死了,那放蛊者,也要赔上自己的性命啊,这女子,是自不量力,还是痴心妄想? 不知道这女子,与阿七又是否有什么关系? 只是眼前突现一道阴影,遮拦了我前行的脚步。 来人峨冠博带,一身墨绿锦衫更衬眉目清贵朗然,俨如翩翩浊世佳公子而非江湖一侠客,他骑在一匹高头大马上,那马通体漆黑,甚是威风神骏,唯有四足雪白,如踏新纯白雪,此骏正为名驹——乌云踏雪。 真真是鲜衣怒马,趾高气昂地灼人眼目啊。 分卷阅读48 - 分卷阅读49 珠蒙尘 作者:珠玉买歌笑 分卷阅读49 作者有话要说: ☆、再相逢 【陌上谁人再相逢,庄周梦蝶亦幻生。】 “宫谓常。”我不禁微眯双眼,淡淡吐出这几个字。 “独步寻,”他顿了顿,像是与我打了个不咸不淡的招呼,而后却说,“请你跟我走一趟。” “跟你走?”我不禁挑眉,心里却是冷然,然而面上笑言:“为了什么?这又是要我去哪儿?” “为了````一人,去见一人。”他的语气有些凝滞,似是踌躇着,只是转而清朗,像是想开了一般。 “谁?”我自然知道那人是谁的,只是嘴角牵起的笑意不改。 日头高升,路上旅人也渐渐多了起来,车马喧嚣,尘烟漫漫。 “`````顾飞白。”宫谓常却是紧紧握着马缰,握得指节青白。 “原来他竟还没死么?”我叹道,却是想到了一事,又像是被逗乐了,便不由得嗤笑道,“宫谓常,几日前你不是还说让我不要再出现在顾飞白面前么?怎么今日又要请我去见他了?如今这是说话权当放屁呵,还是你以为你是谁!又觉得我是什么呢?容得你呼之即来,挥之即去?” “他·······独步寻,也许你如今去,可以得到你想要的东西。”宫谓常听了我的话,面色有些冷然,却是镇定如故。 我想要的东西?我捉摸着这几个字,哈!什么是我要的东西呢?那是我身上此毒的线索?解药?亦或是顾飞白的命! “你以为我还会信你么?”我语气不善,你挡着我的道,难道我便不会绕道走么?于是牵着马就要走开,当然,想必他说的也全非假话,不然他大可现在便要了我的性命而非与我言语这许多。 他紧紧勒着手上缰绳,又松开,像是叹了一口气,却是再次挡住了我的去路,阴影投落下来,“顾飞白········疯了。”一字一句,说得有些凉意,“只有你或许还能、唤醒他。” “疯了?”乍听此语,我忍不住出言,说没有一丝诧异是不可能的,只是看来灵犀蝶一名幻生真是不假,无怪乎能够名列“江湖四奇”之一了,所谓邯郸路上,枕石不觉,而幻生一梦,一梦烂柯`````` 然而心里倒是澹然的,但听此语,也没翻出什么滋味,只是一阵风呼呼地吹过时,感觉心间空空荡荡。 七月流火,九月授衣,天是渐渐地转凉了。 疯了啊?疯了`````我在心间辗转着这几个字。 “疯了不是很好么?清醒的人都要买醉,疯了,就不用再醒了。”我叹道,人若是疯了多好,不用像清醒的时候还有那么许多计较,也无需在乎他人眼光,争那些蜗角虚名,蝇头微利,活在自己的世界里,恬然自在,全然无忧无虑啊。 而且,如果顾飞白疯了,那就形同废人,我也就不用再费什么心思要杀他了。 “我常常在想,为什么那年乞巧节的西湖之上,救下他的,是你、不是我?”宫谓常听了我的话,静默良久,他座下那马似乎也与主人心意相通,极为傲气,正不耐地喷着鼻息。 “天命不可为违呵,也许是顾飞白长得太过漂亮了,想逃也逃不过我的眼睛啊,毕竟我对于美人,总是很难拒绝的。”我笑笑,语出轻佻。 这人真是个傻子,既然顾飞白已经疯了,这又并非他的错,也便没没有什么愧疚负担,那就让其继续疯癫下去又如何呢?一个疯了却不爱你的人和一个清醒的却依旧不爱你的人,总是前者更可爱,更好控制,不是么? 这样想来,我倒还真想劝他一劝。 “独步寻,你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宫谓常话语中却是再难掩了恨意。 是啊,我得到了他想要却从来也得不到的东西,而且如此轻易抛掷了,就像抛掷一个无关紧要的物什。 “这是哪里的话?火莲教右使敬我的必然是美酒,我岂会不喝?”我却是一笑,只是转而肃然,“你们的人马跟了我们几时了?” “七日。”也许是自觉失态,他便又恢复了那像是什么也无所谓的清贵冷然——就是这副脸面,骗了我许多年呵。 “哈,七日。”七日萦怀`````恐怕是特意等了七日,才出面来见我,这弃你当中于我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他亦不可能不知,此刻我的面色不由得有些僵硬,那笑意也维持不住了。 既然如此,那也就休怪我无情了。 “好吧,我原本要往西南而去的,既然你如此‘力邀’,和你走一趟又有何妨?但是,作为目前让我改道的交换条件之一,我要你,把那几日路上跟着我的、所有人,都杀了,包括你们的人马,江蓝笙的人马,如何?当然,恐怕你是不会自戕的。”我淡笑道,语带调侃,若是宫谓常会因为我的一句话而自绝,那该是多么荒唐可笑。 我知道江蓝笙恐怕下不了手,宫谓常这人,却是不顾这些的。 “好。”他没有丝毫惊诧,只是忽而问道,目光锐利,声音泠然,“那江蓝笙呢?” 我定住了脚步。 `````` 那个字极轻极轻,孤零零地在晨曦里晃荡了一会儿,便消逝得渺无踪迹了。 从灵州前往苏州的行程,马车缓缓急急,一路走了四日,然而与宫谓常快马加鞭,却只用了一日半。 只是那匹大宛良马到最后却口吐白沫累死了,看来这回又是有借无还,真该向江蓝笙说声抱歉,只是不知是否还有机会呵`````` 这回倒是不用做梁上君子,而是走了大门,顾宅之前,那铆着铜钉的朱漆大门缓缓打开,当先一面麒麟照壁着了视线,可也只里面廊苑深深,顾府之内,依旧富丽堂皇,只是富丽少了人气,堂皇多了凄凉。 只不过碧湖假山池塘如何布置精美,一树树石榴花开得如何恣意娇艳嫣红似火,一朵朵红莲怎样妖袅招展清丽绝色,也一瞬间便被池畔那人夺去了眼目。 顾飞白``````即使疯了,也依旧那么美,美得惊心动魄。我心底不由得浮上些许兴味。 我欲上前,却被宫谓常拉住了衣袖,我看看他,笑了笑便罢,却是对着那红衣人朗声说道:“顾飞白,原来你还没死么?” 原以为,自己不会平淡如斯,没想到,倒是比自己认为得还要薄情呵。 作者有话要说: ☆、着红衣 【假作真时真亦假,大梦不觉平生愿。】 然而顾飞白没有回答我,他像是看也未看见我。 此刻他临水而立,深碧的池水攀着他的衣,像是梅雨时节灰白墙壁上蔓生湿凉的青苔,濡湿一身茜色红衣的下摆,修长的身形倒依旧是端庄妍 分卷阅读49 - 分卷阅读50 珠蒙尘 作者:珠玉买歌笑 分卷阅读50 秀,犹如一株凌波傲水的灼灼芙蕖,只是衣衫头发皆有些凌乱,然而即使凌乱也依旧难掩其风华昳丽,还是那芙蓉为面娟眉飞扬,还是那是玉肌清痣郁烈流芳,只是似乎清减了好些,眉梢悬着的那颗朱砂痣,衬着如雪肌肤,却是哀感顽艳,犹如一点凝着的转眼便似要坠下的血泪,又像是夏末最后一朵莲花,美得浓烈、美得恣意,曳动了观者的心魂,亦晃疼了别人的眼。 他右手持剑,那剑在阳光下泛着点点红芒——正是赤魅,左手却是微微抬起,他垂眸看着自己的左袖,仿佛望着此生最最纯挚深切的爱人,要把一生的光景都停在自己的这一凝眸里了,忽而轻笑着,又有些素肌不污天真的稚然情态,嘴中呢喃轻语着什么,遥遥隔着,听不真切。 顾飞白素性有些刚烈又心思深敛,是绝对不会这般表露温柔的,即使温柔,也是要了命的缠绵妩媚,温柔蚀骨,至于天真娇憨的情态,则更是与他没有半分瓜葛。 然而仔细看他的袖子上,却只是停着数只蝴蝶,微微翕动着蓝色的轻翅,偶尔一只轻盈飞起,在他的眼前抖落一些荧蓝色的细细粉末,好像一缕幽渺的蓝雾,阳光下,亦看不真切。 他的臂上似是破了一个口子,细细的血珠垂落下来,如同红线,化在碧水里,荡起一圈圈似有若无的涟漪。 他随着眼前蝴蝶的飞舞,缓缓挪动脚步,竟然欲往池子的深处走去,好在后来蝴蝶飞回他的手臂上,他才止了步。 他是疯了,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因为他最怕水的啊。 我如此想着。 那些蝴蝶在不断地吸食他的鲜血,注入美梦的毒素。 ——昔者庄周梦为胡蝶,栩栩然胡蝶也,自喻适志欤,不知周也`````` 我总是会想,顾飞白恐怕是西子湖畔的红莲修炼成人的罢`````那年画舫之上笙歌曼舞,醇酒美人丝竹清歌,我一定是魔怔了,才放了怀中美人纤细轻软的腰肢,要临着湖水吹吹夏夜的凉风,那时候湖中深水漆黑一片,偶尔映出天上的烟火斑斑驳驳、支离破碎,也没什么美态,然而怎么会不错眼就看见他了,怎么想也没想就伸手拉了他出来,看见他湿漉漉一身狼狈,少年虽然青稚,却更显得美艳不可方物。 所以我熔了藏蛟,铸了一把剑赠他,却取名为赤魅。 看着他,想着这些,我心中便涌起一些奇异的感觉,却是旋即转脸对宫谓常笑道:“你却是骗我了,我看顾飞白好好的,怎么就疯了?” 他没有作答,只是拍了拍手。 立时,便有人从假山之后出来了,那人端着食盒与一个小小药箱,却是蹑手蹑脚地靠近了顾飞白,只是还未走几步,便被顾飞白发现了,他猛地抬起头,似有些惊慌失措,然而旋儿便镇定了,像是捍卫自己的领地一般,提起手中的剑,向那人胡乱劈砍去。 灵犀蝶翩翩飞了起来。 这剑意凌乱,毫无章法,只是十分蛮横,威势甚猛,每一剑都欲要直取性命。 好在那人亦是武功不俗,险险躲了过去,却是肩背上被划了一道深深的伤口,食盒中的饭菜撒了一地。 那人亦极是惶恐,在宫谓常身前跪了下来,宫谓常挥了挥手让其退下,另去准备饭食。 “这几日来,已经如是死了三十一人了。”宫谓常对着我,淡淡说道,目光清冷。 “哦````这样。”我随手折了身旁的一枝石榴花,回答得漫不经心,石榴那重重叠叠的花瓣,如火嫣红而绯艳,又像美人的裙裾一般,真是美丽。 只是转手又将那石榴花抛了。 “给我准备的住处呢?”我负手转身,欲要离去。 “你去哪里?”宫谓常却是不想让我走的,一声轻叱,显得有些焦切。 “这样的情况,总该让我好好想想,你看,他对我似乎毫无反应,也许你找错人了可也说不定。”我无奈,劝慰似地笑笑。 宫谓常像是还想说什么,看了看我,却缄了口,不再言语。 高床软枕,锦被轻盈,然而长夜漫漫,却亦无心睡眠。 便起身欲要随便走走。 脚步停下时,已经身处东厢房门口了,却是顾飞白所宿之处。 我凝神细听,里间一点生息也无,心下有些疑惑,便试着推动那木门,里面并未拴上,于是缓缓推开了那门,借着明澈月光,在外室里逡巡片刻,却不见那幅画了,果然是被收起来了啊````` 重重帘幔隔着内室,望不见里面是何光景。我将手放在腰间的三尺雪上,这三尺雪,自从岛上带出来之后,皆由江蓝笙一路保管,只是现在既然决心离开他,当然是自己随身携带了,好在这剑,已经被江蓝笙以白玉制了剑鞘。 白玉剑鞘·······呵! 江家再富贵,如此之举,恐怕也稍显浮夸了```这样想着,一把掀起那厚重帘帐,绕过屏风,看那之后的拔步床上,被褥整齐——并无人在。 ······ 庭中如积水空明,花树横斜的枝影如曼曼招摇的水藻青荇,然而假山巉岩,树木浓茂,野蔓横生,风弄影来,枝影晃动,显得有些诡谲奇异之态,并有寒凉之意。 今日是下弦月,月上中天,冷月如玉钩,想来已经过了子时了。 耳畔是夏夜里清亮的蝉鸣声、促织声,以及鼓鼓蛙声。 却听一个人的伶仃脚步,踏着月华,踽踽独行。 我向来人处看去,与我一般无心睡眠的,原来竟是顾飞白`````遥遥见了他,身形便于假山后微敛。 我不由得攥紧袖中的手,转而拂上了腰间的佩剑,然而他身后却另跟着一人,那人亦步亦趋,始终保持在顾飞白之后十几步远。 呵``````却原来还有这么多人如我一般,是大半夜不睡觉的闲人,有这等奇情逸致,信步空庭以赏夜景啊。 这样想着,袖间握着的手转而又松开。 只见顾飞白越走越近,一身红衣,在月色下显得十分惨然哀凄,只是眸光是奇异的幽幽发亮,绯丽如同一个艳鬼,走得近了,方才听见他自言自语所说的话。 却听他道,“不能睡、不能睡``````好好牵着我呀,一定要好好牵着,他们都要把你夺去,把你从我手中夺去`````我该怎么办才好?” 心中升起一缕悲意,只是转而便被压下去了。 怪不得,怪不得``````我不住地想着。 我终于明白为何宫谓常会请我来了,只是让我再与顾飞白见面,他心中也是极为不甘的吧,然而,顾飞白如此不吃不喝不睡也不包扎伤口,死亡,不过是时日问题,而且时日已然无多了`````` 顾飞白身后那人亦走至月光之下,足下轻软,没有 分卷阅读50 - 分卷阅读51 珠蒙尘 作者:珠玉买歌笑 分卷阅读51 半点声息,半面脸掩藏在阴影之中,轮廓清朗深俊,却是宫谓常,他也像是看见了我,然而对视只是霎那。 “顾飞白!”我离顾飞白还有几步远,拂开身前枝叶,石榴花瓣簌簌落了些,触在肌肤上,轻软如同的折了的云翼,我缓缓走出蔽身之所,对着他唤道,声音清冷。 顾飞白的脚步停了,身形像是怔了怔。 我心中不由得稍喜。 然而却见他又像是没有看见我一般,倒是望着眼前那飞舞的荧蓝色蝴蝶,欣喜地说道,“你终于肯和我说话了。”缠绵而清悦,只是其中搀着一丝奇异的稚气。 `````` 我对着宫谓常摊手,表示无力。 他以目示意我——再试试看。 好吧`````` “阿容`````”这次,我倒是拿出了十二分的诚意,声音温柔如水,缠绵旖旎。 而他却像是怔忪了一会儿,缓缓投眸朝我这边望来,眉目是素淡中的冶丽,像是碧绿枝头即将燃尽的艳色石榴花朵,只是旋儿又像什么都没看到般,转回头去,继续对他挚爱的蝴蝶呢喃细语,彷如劝哄着突然恼了的情人。 我叹了口气,对宫谓常表示——这回我是真无法了呵。 我叹了口气。 这样看来,至少得把那灵犀蝶给杀了,只是这个疯子武功奇高,谁也近身不得。若是还在以前,我倒是能制住他的,这样想着,心间便有了些凉意。 只是·······疯子啊、疯子,你废了我武功,这会儿却是自作自受了呢。 作者有话要说: ☆、痴情人 【人心真伪何须辨?曼曼痴情可堪怜。】 这日宫谓常如以往一样,非要拉着我一并跟在顾飞白身边。 顾飞白和他的宝贝蝴蝶在郁郁花丛间追逐嬉戏,又是一副奇异的娇憨情态,宫谓常凝着红衣身影,却是看得出神,眸中是掩不去的爱意,以及深浓得化不开的哀愁。 这几日他在我面前倒是不再遮掩了。 呵,又是一个痴心人`````这世上的人,到有些痴缠意味。 不知人生忽如远行客,不知尘缘从来如流水,今朝有酒,且尽一杯。 我不由地想。 这几日,想着欲杀了这灵犀蝴蝶,也已经试了许多法子,然而却皆以失败告终,不过好歹引着这噬人心魂的蝴蝶,让顾飞白吃了稍许饭食。 此处为顾家后院的花圃,其中植着许多奇花异草,这些花草争奇斗艳,芳香馥郁浓烈,然而皆是十分脆弱娇贵的,需要人小心看护。 此刻便有一人,佝偻着身形,颤着脚步,一勺一勺地施着花肥,那大概是一株大理国移栽而来的十分稀有的茶花——花鹤翎,只是时值夏末,早已过了花期了。 我以袖掩鼻,这人`````也忒无眼色了点。 这人,脸上带着十分沉重的铁质面具······只是,身影竟是如此熟悉。 我欲要仔细打量他,然而这人却是急忙避开了目光,只是眸中的浓烈灼烧的恨意,令我心中一动。 “你不认识他了?他是青洪帮的总舵主木青良啊!”宫谓常却是踱到我身边,也终于肯收回了目光,看着我,声音里却带着恨意与嘲讽,像是终于可以找机会在言语上驳回我一般,笑道:“飞白废了他的武功,挑了他的手脚筋脉,将火烙的铁面具安在了他脸上,又让人轮了他三天三夜,不过他的命真是硬啊,怎么也死不了,可叹,可敬!” 我听了他的话,不禁敛眉,却没有像以往那般争锋相对了。 木青良、木青良······ 一些不那么美好的回忆渐渐涌上心头。 谁让他非要以顾飞白作为交换条件呢?呵······ 原是这木青良,人称“翻江蛟”,是霸占着长江下游漕运的数个帮派之中的最大帮派——青洪帮的帮主,长江水域的漕运一块,因为利益十分巨大,而朝廷又管辖不力,百年来便盘亘着许多江湖势力,其中鱼龙混杂,而青洪帮,却是这些势力当中真正能够呼风唤雨的角色,青洪帮坐拥十二片水域,每年有无数商贾巨富为了通行便利,为其送来源源不断的钱银珍宝,而这木青良,一身腾龙功法亦是何等霸气威厉,那时候,为了疏通长江水运,我曾请他与苏州八珍楼一聚,却是带上了顾飞白,彼时候顾飞白已担当了教中左使日久,威势渐高,自可参与教中事务。 我答应以南方离门所控制的领域为其让渡便(bian)宜,然而这木青良贪心不足,竟提出除了到吃下我给出的条件之外,还要将顾飞白“让于”他一月,他大概是以为顾飞白只是凭着美貌入了我的眼,才作了这有名无实的左使吧。 “万请独步教主能够圆了鄙人这个小小心愿啊!鄙人可是爱慕顾公子许久了,教主若是不能割爱,木某却是辗转难寐啊!”木青良彼时笑得爽朗,却真的让人有一种想将他那张还算俊朗的脸打成猪头的冲动····· 真是卑鄙小人!趁火打劫着实可恶······ 只是彼时我恨恨地捏碎了手中的杯子,却还是答应了他这一十分无礼的要求。 虽然顾飞白好歹是教中左使,这样做是极大地丢了火莲教的颜面的,只不过那时教中因数桩牵扯地方官员的命案被朝廷盯得十分紧迫,已被封锁了许多常规门路,正是青黄不接人心浮泛时候,俗话说断人财路犹如杀人父母,再不开拓门道,打通长江口岸,教中人心只怕都要不稳了,所以这木青良才敢如此开口。 只是没想到顾飞白甫一入了青洪帮的那晚,便将木青良斩了,青洪帮顿时大乱,更没想到顾飞白早已秘密谋划多年,在其中安插了不少心腹眼线,只等青洪帮一乱,便趁势将其收降了,过程自然是顺我者昌逆我者亡,不听话的,剁了脑袋挂了示众再说。 这下好了,收了青洪帮余众,更是得了长江下游漕运这块肥肉,当时得到这个消息,我可真是喜出望外,好好好!木青良这厮贪心不足蛇吞象的下场,便是偷鸡不成蚀把米呵,还把自己的命都给搭上了,虽然当时对顾飞白这些年擅作主张而觉得不妥,但却被这意外之喜冲昏了头脑,彼时抚掌大叹顾飞白真是个人才,便想当着全教众的面好好赞他一番,再升他的位置是不可能了,那更擢其威势。 只是顾飞白却是在之后数月内都未曾理会我。 自然,那几月他虽然不理我,我也是不甚挂心了的,因为那时,我是美人姬妾在怀,拿下了长江水运,朝廷那边又用了些手段脱了身,便更是夜夜笙歌丝竹不绝,且亦发现了一件顶有趣的事——雷门门主牧云原来还有个藏着掖着,养在外面的儿子 分卷阅读51 - 分卷阅读52 珠蒙尘 作者:珠玉买歌笑 分卷阅读52 。 却原来这木青良未死······ 只怕这木青良想死,顾飞白也不会让他死的吧······只有在这污浊的世上苟延残喘,活的如同一条人人唾弃的癞狗,烂泥之中的ju虫一般,方符合他的心意啊。 然而一声叱喝扯回了我愈渐飘远的思绪······ 只见顾飞白依旧一身郁烈红衣,只是衣上层层染了浓重的血腥,不知是别人的,还是他自己的,脸上也有些血迹,一身煞气逼人,恍如地狱中一朵业火红莲,呵! 此刻他又疯癫着挥舞着赤魅了,又是狠戾却毫无章法地剑势,却是招招皆是刁钻古怪,直欲取人性命,只是这回他不止是要将人赶走,而且还紧紧追着那可怜人不放,像是非得剁了那人才能解了心头之恨,那被他追着的家伙面色煞白,因为不敌又不能还手,已经被砍伤了数处了,也只能如无头苍蝇般地到处躲避,旁边的人,亦不会施以援手····· 我看得摇了摇头,啧啧称奇,然而正在这时,顾飞白的身形却像是一朵蓦然从枝头凋零跌落的,哀婉而凄美的花。 “飞白!”宫谓常大惊失色,身形如电,急忙上前将他扶将起来,“独步寻!”只是旋儿他又转头对着我大喊一声。 我愣了愣,茫然不知何意。 原来他方才欲要上前扶人,却被蓦然睁眼的顾飞白给砍了一剑,幸好他躲闪得急,却亦是被割断了衣袖,臂上被剑气划过,裂开了一道细细的伤痕,正流着鲜血。 此时顾飞白摇摇欲坠,却是死撑着驻剑而立,浑身皆是煞气,那些荧蓝色蝴蝶,因着方才剑气的缘故,在空中飞舞不休,倒是不再落于顾飞白的身上。 见我没有动作,宫谓常却是拧紧了眉头,“还请你移动尊步,过来!” 我移动脚步,缓缓踱到顾飞白身边,那红衣人眼也未抬,只是竟然没有朝我挥剑,似是十分地倦怠了。 “阿容。”我不由得唤他一声,声音莫名低哑,便尝试着将他拥在怀里。 `````` “不管你用什么法子,唤醒他,只是、不要伤了他。”宫谓常敛着眉,眸色黯淡,这几个日夜顾飞白疯得越发厉害了,他便天天跟在顾飞白身后,不分昼夜,不眠不休,此刻眼下是浓重的青影,神色亦是十分疲倦,然而说出来的话,却是斩钉截铁。 夏末的风夹着太过浓郁的花香,拂的人心烦乱,而我却只见怀中人眼睫轻颤,微不可闻的一声叹息化在风里,“阿寻·······” 似莲非莲的清郁幽香萦怀。 我怔了怔,却是不由得对着宫谓常道:“其实我也在想,为什么当年救了他的,是我,却不是你。” 作者有话要说: ☆、剑如雪 【人道世情如霜冷,峥嵘宝剑莫予魂。】 灵犀蝶自然是很狡猾的,我用自身的鲜血吸引它们飞到身边,只等其酣饮之时,伺机再除,只可惜依旧有一只飞走了。 然而顾飞白却是不用再受梦魇困缚,终于可以醒来了。 “拿来吧,我想要的东西。”看了看闹腾了那么久,终于安稳躺下的人,我对着驻立在床前,神思不属的宫谓常叹道。 “我当时便说了,你想要的东西需得你自己取。”宫谓常却是表情澹然,只是目光随着那看诊大夫的动作,落在顾飞白袖间露出的,那一小截皓白的手腕上。 可恶的骗子``````我心中冷冷地想,面上却浮起一抹淡笑,“好吧,便把那幅画给我。” 既然你说你不知道我这一身毒何药可解,那便将那幅画还给我吧`````至少那画里还有一丝线索,更何况,这样留有回忆徒增烦扰的东西,我自然都是要收回的。 然而想来也是,顾飞白素来烈性,是个不为玉碎便为瓦全的脾气`````下此毒时,恐怕亦是不会为自己留有余地的,解药这种东西,想必他也是不会稀罕的。 听出了我的妥协,宫谓常这回倒是不再装傻,点了点头,命人去取,尔后又像是有些犹疑地,提醒似的说道:“`````无余依城。” 我朝他微笑点头,这些事其实早已知晓,不是么````` 又想起那个叛了火莲教,做了阿七走狗的巽门门主鱼风,那日因阿七授意所说的话——制此毒,为此花,解此毒,亦为此花。 无余依城,朱汲花````` 既然如此,我便去取,又何妨? 然而想罢又是在心底无力地叹息,摇了摇头,那白石无余依城,若非我实在走投无路情非得已,是实在不愿去的——毕竟那人,只是如今,我算是已经走投无路了么?此刻我不由得闭上眼睛,掩去眸中的神色,不愿再想。 入夜。 月色泠泠。 帷幕深深。 我慢慢撩起竹青色的锦帐,月牙白的纱帘,脚步轻缓,踏着月色织就的锦锻,绕过屏风。 内室燃着淡淡檀香,幽暗静谧,然而月华随着我的脚步微微透些进来,白霜撒了一地。 我的手握着悬在腰间的三尺雪,握的有些吃力,指尖有些酸感,却有片刻的游神。 一个可怜的疯子,我又怎么能动手杀了呢? 然而,只要不是疯了,如何手段,也不是卑鄙下作的吧`````毕竟你曾忘恩负义叛了我,又亲手毁了我最在意的东西,又害我至此,令我仿佛从天上一夕跌下云端,转而深陷尘世泥淖,数番遭人背弃,遍尝人间冷暖,方知道什么叫做世情亢薄,且又`````一次一次地受辱与人——顾飞白,是你`````都是你······ 顾飞白,你这始作俑者,若不是你,也许我还是那一呼百应的火莲教教主,搜罗天下奇珍异宝,遍饮世间佳酿美酒,每月舒舒服服地享受着各门的供奉,继续怀抱温香软玉,消受美人恩,继续广结天下名士,以剑会友,高山流水觅知音`````那合该是仗剑踏歌快意恩仇!自在红尘恣意无忧! 然而,是你啊`````是你用我曾经给你的命,亲手毁了这一切`````` 床上的人,像是有些卑怯而不安地蜷起身子侧睡着,背对着我,看不清脸面,只有一头青丝铺漫在枕被间,锦衾下微微露出茜色的衣摆。 屏息凝神,我缓缓抽腰间的剑,无声无息。 三尺雪在凌凌月光下折射着冷素如水的颜色,不知是一段月华,一泓流泉,还是一道剑芒````` 剑势柔如流水、轻如鸿毛,又如夜间一阵清风带着微微凉意。 只是顷刻间,杀机毕露! 然而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那原应因虚弱而沉入梦乡的人却猛地起身! “铮”然一声清响,锦被被凌空 分卷阅读52 - 分卷阅读53 珠蒙尘 作者:珠玉买歌笑 分卷阅读53 斩断,在夜色里闪动幽幽红芒的赤魅与三尺雪正面相抗,锋芒毕现。 他因起身而扬起的发,却被三尺雪的剑锋削落长长的一段,断发如一缕青烟,缓缓落在凌乱的枕席之间。 雪色、绯色交错,剑影如虹,流灿若霞光·····只是撑不过十几招,我便败落了下来,顾飞白神清如故,而我却已经气喘吁吁,身上亦是见了多处伤口。 即使有顾飞白从未见过的追狐剑法傍身,而对他的揽月摘星剑法我是熟之又熟,只是终究内力相差太大,两人若是势力稍稍相当,我大可扭转颓势,然而现在这般情况,顾飞白一力胜千巧,我便如蜉蝣撼大树,究竟不敌。 心底发冷,更多的,是对自己如今情势深切的无力与颓丧之感。 是啊······顾飞白,你心思如此歹毒深沉,请君入瓮步步为营,我以为你如今正是虚弱可杀,然而却又是错看了。 到底,你这几日是真的疯癫,还是一切皆为假象······ “你想杀了我么?”顾飞白自然不知我心底如何想法,此刻他握着手中的赤魅,那剑尖抵着我的心窝,与胸膛不过盈寸。 他面色太过苍白,像是泛着幽幽青色,犹如一只苍白的鬼,然而眉目浓艳郁烈,声音是少见的清朗萧肃,只有话尾带着一丝喑哑,犹如冷月划过刀锋。 是`````我自然想杀了你,不只是想杀了你,还“要”杀了你````然而此刻我只是静静立着,垂着剑,不想说话。 顾飞白,你又何必问这样一个愚蠢可笑的问题? 我不由得与他对视,宛然轻笑。 顾飞白却是敛了眉,声音喑哑,月色里只见他的眸光幽然发亮,有些凉意,“为何要唤醒我呢?独步寻。”那剑剑更近了半寸,身上衣衫被锋利的剑势划开,他似又是呢喃自语,又像是有些着恼,“为何要唤醒我呢````阿寻。” 我不会动手杀一个疯子的,一个可怜的疯子,我是不屑去杀的······但是我还是想亲自了结你啊,因为我是多么地厌恨你·······此刻,我心中如斯淡淡地想。 “为什么非要让我醒来?让我继续美梦下去,不是很好么?”顾飞白直直看着我,剑身折射微弱的月光,却照见他的眸里似闪着奇异而妖娆的火,而那剑,却是已经嵌入了我的肌肤,流出汩汩的热血,一阵刺痛。 “阿容·····”我敛了眉目,却是低笑,旋儿凝视着他,像是依旧缠绵着那些年的拳拳情义,“所谓的美梦有什么好的?在梦里,你可以听见我说话么?在梦里,你可以触及到我么?在梦里,你可否能够拥抱?`````”我缓缓伸手,欲要拂开抵着我心窝的剑,然而那剑非但没有被拂落,反而却又更深入了一点,好似顷刻就要碰到胸膛当中那颗火热跳动的心脏,我疼得闷哼一声,只得垂下手,然而脸上的笑意不减,“·····你看,我现在就在这里,就在你的眼前,与你说话、对你笑·······”我突然有一种感觉,觉得自己是夜色里以言语迷惑人心的妖。 “阿寻,我后悔了,我们从头开始,还是过像以前一样的日子,可好?”他却是忽而低柔地说,喑哑妩媚,像血色的月光一般惊心动魄,缭绕心扉。 然而那深入我胸膛的剑尖,在我的体内微微旋动了一下。 痛······ 那是真正快要蚀心的痛······ 顾飞白,此刻,你想用我赠你的宝剑,刺了我的心窝么? 凉意从脚底缓缓蔓延到心扉,然而我只是轻轻皱了皱眉,嘴角牵起的浅浅笑意却是越来越浓,这说的是什么话,顾飞白,你如此叛我害我,到头来还祈望着我会像从前那般待你么?真是可笑啊······· 我们之间,早已回不去了,不是么?你和我都变了,很久很久以前,就已经变了····· 想罢,我却是自嘲一笑——我可以说不好么?······ 微凉的夜风里,我听见自己语含着笑意,无限温柔地说:“好啊······” 作者有话要说: ☆、醉红尘 【红楼美人倾城舞,红尘一醉复解忧。】 灵州繁盛,西市极为热闹,甚至犹如京城般,还有几家胡姬当垆的酒肆。 素手纤纤善沽酒的女子,清澈无暇的碧眼犹如最美的翡翠,高鼻深目卷发,身形高挑而婀娜,笑起来,脸颊上两个深深的酒窝,比美酒还要醉人。 每日来客络绎不绝,为了美酒,更为这异域美人。正像是唐人有诗云:落花踏尽游何处?笑入胡姬酒肆中。 日落亦西沉,颓阳如醉,我倚在窗边,观望其外街市行人依旧不绝,只是太多人的目光都向这边投注而来,我摇摇头,收回视线。 “三杯忘忧物,何必沽世情?”我举杯,遥敬,数月来辗转各处,尽渡劫波,几乎心力也无机会好好畅饮,现在终于得了闲,虽只有片刻功夫,亦是聊胜于无。因而不经意间就饮得多了,视线有些迷蒙晕眩。 那杯中盛着西域龙膏酒,黑如醇漆,饮之令人神清气爽,饮下之后却是油然升腾起一股热意,暖人肺腑。 只是再暖恐怕也暖不热心间发冷的伤口。 然而对面这人,却是眉目不展,只道:“不如红尘醉,多矣。”酡红的夕阳里,此人一身绯色红衣,张扬而烈艳,自从出现在这里起,便已夺去了所有人的目光——这人不是别人,正是顾飞白。 “阿寻,你的伤还未好,怎么现在便喝起酒来来了?快快和我回去吧,顾府美酒无数,等伤好了,你愿意怎么喝就怎么喝。”语带竟然带着微微爱怜意味,像是劝哄,低哑如魅。 听了他的话,我不由得在心底冷笑,你口口声声说我的伤、我的伤·····我的伤不正是你刺的么? 顾飞白,你不是说,我们要从头开始,过像以前那般的日子么? 这几日我过得,正是从前的日子呀```` 怎么现在你却又不乐意了? 呵````` “我不走。”我饮酒杯中酒,“今朝有酒今朝醉,浮生若梦更来一杯。”我眯着眼,看他。 顾飞白却是一把抓住了我的手腕,任凭我这个醉汉如何挣扎,也是不不管不顾,在一众人或惊叹或惊异的目光中蛮横地将我整个拖出了酒肆。 心中苦笑·····不想这么多人看笑话,我只等理理衣摆,跟着他走了。 然而路过一楼时,我却是终于挣开了他的手,举目,只见那楼所挂的匾额上书三个大字——翠微楼。 这一处自然是秦楼楚馆所在的街巷,已是傍晚,一户户楼馆都已经点了外间所挂的大红 分卷阅读53 - 分卷阅读54 珠蒙尘 作者:珠玉买歌笑 分卷阅读54 灯笼,表示已经营业接客了,那灯笼摇曳在微风里,染得呼吸间的空气都添了些暧昧气息。不时有穿粉着绿,妆容妖艳的女子掩着帕子,倚楼娇笑。 我不由得眸色稍暗,一些并不美好的记忆涌上心来,那还未结痂的伤口又是微微刺痛,只是这里有个人,我却实在想见······ 然而面前这座楼是与众不同的,外间看着十分雅致,全不似应该处在这烟花巷里,也没有红灯笼高悬,更无女子倚楼卖笑,犹如万红丛中一点绿,媚而不俗,又如一锅肥腻肉汤中的一片鲜香嫩笋,清脆爽口。 这翠微楼敢于如此鹤立鸡群自然是有原因的,楼中女子皆是色艺双绝,或擅音律,或工书画,尤以头牌清倌儿玉挽月,更是声名在外,闻名遐迩。 “我要去见挽月姑娘,今日是月初。”我忍不住泛上来一个酒嗝,却是转而笑着对顾飞白说。 顾飞白却又是一把掐着我的手腕,掐的我生疼。 我忍不住狠狠地甩开他的手,带着微微酒意,讽道:“不是你说的们,过回以前的日子,以前我便是这么过日子。”说罢不再看他,径自踏步往翠微楼而去了。 坊间总流传着这样一句话:翠微佳人玉挽月,美人如玉剑如虹。 ······ 今夜,翠微楼外院中心的台子上,一名面貌清秀的少女素手弹琵琶,只听得那琵琶声声,一曲《琵琶吟》,如泣如诉,如怨如慕,亦是十分动人的,只是台下看客用心听的人少,大部分却是有些不耐的。 原因无它,因着今日是月初,翠微楼的清倌人玉姑娘照例为各位看客奉上舞剑,仅仅是一个远远的位子,也要白银五十两,而这弹琵琶的少女,只不过是来热热场子罢了。 我原是细心听着这曲的,却是被身前几名富贵衣着男子的谈话声扰了性质。 只听其中一人说道:“说起来,这挽月姑娘剑舞得好,样子却并不生得怎么美。”言语中带着明显的得意之色。 “挽月姑娘可是这翠微楼的头牌清倌人,芳名远播,多少京城达贵也是原道而来灵州,你怎可说她姿色不美?”旁边的人青年有些诧异,摇了摇头,似是极不赞成。 “比起一般人,这玉挽月自是不俗的,只是和咱们灵州顾家子弟比起来么,却是差矣。” “顾氏?”另一人却是压低了声音。 虽然三年前新帝登基,命大理寺及地方重审一些前朝留滞下来的冤假错案,顾氏谋逆一案作为其中最大、牵连最广的冤案,业已沉冤昭雪,昭告天下,然而顾氏整个偌大的家族,因当年之事,多已经斩了、至于那些处以流刑的、或者没为官妓的女子,也已不是死了,就是削发为尼了。 所以提起来,都觉得有些晦气和冷意。 只是想必实在难掩好奇,才忍不住发问。 “正是顾氏,”这人也压低了声音,我不由得屏息细听,却听他道,声音里亦是掩不住的得意:“多年前,我伯父可是在京中任职的,那时年少,我随了堂兄去京中住了月余,就是那时候,见了顾家的小公子,真真是,”他咂咂嘴,一声叹息,“真真是惊为天人······” “多年前?那多年前可是十多年前了,你可不是在诓我吧?你那时不过舞勺之年,可真的记得这般清楚?” 他们二人这般窃窃私语,不光是我,旁边好几个人看着都在偷听了。 然而那据说伯父曾在京中任职的青年便愈发骄傲了,微扬了声音自得地道:“赵兄,我怎么会诓你呢?你小时候难道没有听过坊间流传着这样一句话么?‘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 “却是听过,这是汉时所歌颂武帝宠妃李夫人的,和这顾小公子又有什么关系?”那人疑惑。 “这自然是说的这李夫人的,可也是说的咱们灵州顾氏的呀!这‘顾’,却是说得‘顾’姓,是说顾氏之人,皆有倾国倾城之貌呵!” “竟有这样的说法?” “这是自然,只是你那时也是年少,或许不解其意罢了·····” “这么说来,顾家的公子皆已经如你说的这般美了,据说他上头有四个姐姐,那他那几个姐姐,不是更、更······”那声音却是说不出来更如何了。 “非也,非也······” 听到此处,我却是不愿再听了,这两人,倒都是不怕死的。 却原来早年间坊间确实流传“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的说法,只是那时顾氏何等风光。再后来,我也用这句话调侃与他。 他却笑着回答我·····回答我什么来着·····我被牵起了回忆,可怎么也想不起来了,不禁皱眉思索。 “不为倾国,只为倾你一人而已。”耳畔似乎响起,低哑而魅惑,恰如情根深种, 百种心思绕指柔。 对,就是这句话······不禁佩服自己,没想到过了这么多年,我还能将之忆起。 不对·····这声音未免太真切了些!而且,也不是少年时顾飞白的声音。 转眸一看,却见是顾飞白不知何时已经坐在了我的旁边,凑得我极尽极尽,勾唇笑着,隐隐一丝似莲非莲的香气缭绕鼻尖——明明一身郁烈红衣,明明容色夺人,绯艳而冶丽,却能将自己隐在了人群中,令人丝毫不觉。 心中不禁升起一缕寒意····· 然而我只是转回头,并不理会他。 呼吸间飘来一缕十分浅淡的血腥气,前头那两人也不再说话了。 ·····这两人,恐怕此刻已经命绝当场了。这一丝异样,本该被人发现的,只是突然之间,众人皆屏气凝神,一时间四下阒静无声,落针可闻。 大家都伸着脖子往前看了。 原来此刻台上缓缓走出一名女子。 这女子大约花信年华,薄施粉黛,生着两弯纤纤黛色柳叶眉,之下是清凌凌神采飞扬丹凤目,妩媚之中,亦隐现一股英气,头上梳着单罗髻,上别金镶玉步摇,耳著明月珰,身穿窄瘦石榴裙,外罩一条五色百鸟裙,行止之间摇曳生姿,罗袜生尘而香风拂人,然而气度最是典雅不俗,令人望之如望洛水湘妃。 此人正是翠微楼的头牌清倌儿——玉挽月。 她的身后跟着一名身形纤小的少女,手里恭敬地捧着一把剑,那剑自然并非杀人之器,上面也没有沾染半分血腥。 我一时不错眼的看着她,却见她亦是蓦然抬眸,与我遥遥相望,目光交接之处,百转千回,顿时心中感叹,不知是要作何想。 只是她快便别了视线,一手执起柄上悬挂着绯色剑穗的舞剑,向着观众微一欠身。 之后,便是舞剑。 我不由得想起来一句诗——“昔有佳人公孙氏,一舞剑器动四方 分卷阅读54 - 分卷阅读55 珠蒙尘 作者:珠玉买歌笑 分卷阅读55 。”然而公孙氏如何,我是没有见过的,但是要说一舞倾城的,便非玉姑娘莫属了。 作者有话要说: ☆、美人舞 【红楼美人倾城舞,红尘一醉复解忧。】 一舞看罢,如历沧海桑田,在场诸人皆是如痴如醉,良久方才回神,只是回神了,也不由得顾自咂摸回味,半晌叹息。 方才那剑舞,美人皓腕辗转处,纵横开阖之间似有浩瀚星河斗转之意,身形腾挪中隐现洛书之象,剑法中奇偶相成,五行生变,又有河图之形。 直令观者如临异域,看罢又起兴叹之意。 那剑意正是取象与河洛剑。 而这剑法,亦是我曾经教授给她的,然而毕竟只是剑舞,取河洛剑之意,不过十之一二。 说起来,这河洛剑乃为无名岛第二代主人独步尘心所创,这惊艳至极的剑法横空出世,只是他却对此缄口不提,并且虽留下剑谱,却告诫后人万万不可修练,师父谨遵先人之命,终其一生未曾看过河洛剑谱,却是将剑谱授予我,让我修习了河洛剑。 那时我不解其意,师父却只是叹息。 出于对这剑谱的好奇,我亦是十分用心地拿来练的,练了才发现,原来这河洛剑法虽然气象万千,却没有一点儿凌厉杀气。 遥想当时年少,无名岛上,桃花千树,晨起海雾弥散,朦朦胧胧,自春及冬,三伏夏日,数九寒冬,我亦皆是勤练不休。 然而这看着惊艳实战却没有一点儿优势的河洛剑法,直如花拳绣腿,所以于我来说,却也实在寡味,只是那剑法也似曾相识一般,修习起来并非什么难事,我因着心中淡淡的疑惑,倒是将之全数练了下来,想着世间只有我一人会这剑法了,倒也十分不错。 不,其实这河洛剑法,我并非当事修习第一人,有一个人也会``````不是么? 因为后来,到得那座城之后,才发现事实并非如此,这剑法,却是还有一人会的,那人所舞的剑,是谁人也比不上的······想到此处,心中蓦然便涌上来一些深沉的悲意,压得我有些喘不过气来。 不要去想了、不要去想·····为何还要去回溯过往?便是那座城,也一并封锁在记忆里吧······我这般劝慰自己。 忽而却感觉到顾飞白的右手轻轻覆在了我的手上,手掌肌肤及其细腻,然而虎口处却有明显的剑茧,只是又一阵些凉意袭上心头····· 我朝他笑了笑,一手覆盖上他的手背,轻柔地摩挲片刻,却是将他的手轻轻移开了。 看台上还有一些余性节目,只是一些人对此兴味索然,进了内院挑选合心意的女子,一些人则仍旧留在原位。 ······ 书画当案,墨痕未凝。 三足兽炉之中一缕淡紫色的熏香袅袅升腾。 翠微楼头牌清倌人玉挽月姑娘的绾月阁,不但没有什么风尘气,反而倒像文人雅客的居所。 “独步公子,这是的峨眉山万年寺所产的竹叶青,味道尚还甘醇,还请公子不要嫌弃。”玉挽月为我沏上一杯茶,身姿娉婷,着一袭石榴裙,更衬其丽色,只是脸上情绪恭谨有余,亲近不足。 我素来只爱喝明后雨前的西湖龙井茶的——她与我相处多年,不会不知道,且她,从不会唤我独步公子,如此恭敬,如此·····生疏,我看着茶盅之内盛着的满满的茶水,心下有一瞬的恍惚·····酒满留客,茶满逐人。 你这是要赶我走么? 挽月····· 以前你从不会如此待我····· 与你不见的这短短半年光景,在你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竟是让那些年绿衣捧砚、红袖添香的情义,也全然无了一点痕迹。 原也是我做的不对的,毕竟这半年来,音讯全无。 此刻只觉心间那早已麻痹的伤口处,痛得深切,不由得低敛了眉目,将眸中的黯色深藏。 “挽月·····我说过会赎你出了这翠微楼的。”我顿了顿,捏了手中的茶杯,心有不甘,还是说出了这句话。 “是啊,你曾经说过。”声音有些寡淡意味,面上也并无什么波澜,“不过那些都是陈年旧事了,我知道独步公子是豁达人,不被前尘所纠葛。” 听了她的话,我不禁微微地怔忪了,是了,当年的自己曾经说过的,却也只当做了一个当事人皆心知的,虚有其表的承诺,一个不怎么好笑的玩笑,“挽月,我现在·····亦可以带了你出去。” 听罢,玉挽月却是淡然一笑“能蒙独步公子这样爱怜,是挽月三生修来的福气,只是出去之后,又能怎样?”然而语气却是稍稍冷凝了。 “我·····”心间莫名涌起一丝苦涩,突然之间像是失去了言语的能力,只是还想说什么。 “主人。”然而挽月一声恭谨而战兢的言语,却令我犹如当头棒喝,即使我隐约已能猜到,却还是固执地抬头去看。 只见挽月盈盈拜服,而她所跪的对象,赫然是—— 顾飞白····· 喉咙堵塞,像是再难言语,那句刚想出口的话,也嚼碎了吞回了肚内,挽月,其实我想对你说的是——明白了,要娶你为妻呢,弱水三千迷人眼,然而我只要携手你一人可好?便是放马南山,泛舟五湖·····我是江湖中人,不像那些世家子弟在乎你曾经的身份。 然而此刻却只能摇了摇头。 顾飞白从始至终都在这里,这些天来,他便像是我的一个固执的影子,离我再远,也不会超过十步开外,却是怎么扯也扯不掉,怎么甩也甩不开。 此刻他亦是不知何时便悄无声息地站在了我身后,对着依旧跪在地上的玉挽月说道:“告诉他吧,我给你的东西。”声音依旧魅惑,却带着极其冰冷的意味。 听了他的话,玉挽月的面色有些苍白,身子亦是有些发抖,却是敛了眉,咬着牙:“独步公子,主人已经为挽月赎了身,现在、挽月已不是曾经的挽月,往日俱随水东流转,之后,万请不见了吧。” ····· 不要见了····· 不要见了吗? 脑中像是有一瞬间的空白,念叨回味着她的话,良久才明白那话中的意味。 叹息了一声,既然你说不要见了。那就,不见了罢····· 心间蓦然失了兴味,只觉得疲累以及。 原来如此啊····· “好啊·····只是你这阁内燃着的香,倒是与以往不同了。”我淡淡地说道,见她跪在地上的身体又是一颤。 然而我移开视线,不愿再看她。 顾飞白,这些年来在我身边的人,可还有几个不是你的刻意安排? ······ 清泠泠月华 分卷阅读55 - 分卷阅读56 珠蒙尘 作者:珠玉买歌笑 分卷阅读56 如流水,我躺在枕榻间,睁眼看着眼前这人的脸,眼睫纤长,眼尾长而微挑,艳丽得就像是那戏台上水袖婉转的青衣,眉梢的一点朱砂痣,浓郁艳丽地像是要滴落在枕上一般,睡着了的时候,少了一丝咄咄逼人的艳色,却平添了一份清媚与纤弱。只是他此刻拥着我的姿势,却实在令我感到桎梏不快。 此刻他的呼吸绵长而和缓,吐息间,是一缕若有似无的有若清韵莲花的幽香。 几日来他皆是睡得不稳,今日却是沉酣了。 我不由得视线下移,见了他微微敞开的深衣交领,那里露出了纤瘦的锁骨与一小片皓白的肌肤,犹如最上等的白瓷,尤其是那一段颈项,纤长洁白地昭显着可怜的脆弱。 像是魔怔了一般地,伸手置于他皙白纤细的脖子上,轻轻摩挲,像是无数个以往一般,爱抚着情人迷人的颈项,触到他精致的喉结······ 这几日不知因何缘由,身上的内力竟有回升之势,气运丹田时越来越舒畅而非往日的滞涩·····兴许这是那幅舟泊莲花荡之画中内藏的蹊跷,然而不管究竟如何,这真是喜出望外,原来宫谓常说的,可以得到我想要的东西,却竟是真的么? 只是我想要的,还有一样······ 他睡得这样沉,如此下去,是否就可以掐断了这纤细脆弱的脖子,送他踏上黄泉呢?往生路上的曼珠沙华,应是如你一般,美得夺人心魄,恰是一路好风景,我这便送你上路吧····· 这样想着,握住他脖子的手,蓦然加重了手上的力道。 手却是被狠狠滴握住了,握得像是要生生掐断指骨般生疼,我立刻松了力道。 “阿寻,你在做什么呢?”一声幽幽略带喑哑的低魅声音,像是夜色一般掠过耳膜。 顾飞白醒了,眸中清泠泠的,没有一点睡意,容色灼人,如斯昳丽,像是粼粼月华里的一只妖魅,乌沉的眸色里像是燃起了一点幽幽的火。 我顿觉浑身发凉,他是否一直清醒着····· 只是不动声色,转而将手移到了他的鬓边,细细抚摩,“飞白,灵镜湖的荷花早就开了罢?虽然到底不是西湖,然也不该负了这盛景韶光,不若我们明日便去泛舟赏莲,还如以前一样,如何?”尔后凝眸看他,浅笑着,应是眉目温柔如水。 他亦是凝了眸看着我,只是看了半晌,像是要从我的眼中找出什么,一时无话,只有彼此的呼吸交错,呼吸间的温度,却是渐渐升起,他突然一个翻身,将我压在了身下,尔后抬起另一只手,像是要触到我的脸,只是忽而又放下了,却是凑近我的唇畔,轻轻咬了我的唇,“好啊····”有些热意的呼吸喷洒在我的颈边,一声低吟,恍如梦呓。 我微微仰着头,却看见窗前伫立着谁人的影子,像是一道孤独的月光。 ······ 宫谓常,你眼睁睁地看着我与他同进同出、同衾而眠,却是在想着什么呢? 不过,这于你而言亦不是第一回了,我嘲讽似地想。 作者有话要说: ☆、越人歌 【明镜湖上复泛舟,藕花渐谢可奈何?】 桂棹兮兰桨,击空明兮溯流光。 灵州明镜湖,方圆几百里,水域甚是阔达,湖水青碧透彻,犹如明镜,此刻已近薄暮,落霞与孤鹜齐飞,湖水共长天一色。 湖岸边生着大片的荷花,端妍秀丽,亭亭出水,临风袅娜,只是此时已是夏末,荷花渐愈凋零晚,在晚风中招摇也有些秋意。 我撑着船蒿,一点岸边,小舟便顺着推力,离岸渐行渐远,之后也无需船桨,任其如野舟一般东西南北中自横。 我负手站在小舟之上,只觉得天清气朗,心中甚是快慰。 空气中弥散的是一种因盛开到尽头而馥郁靡丽的荷花香气。 顾飞白依旧一身红衣,绚烂而凌烈,却是规规矩矩安坐在小舟中,一动不动。 顾飞白因为许多的原因,素性极为怕水,恐怕也只有我极力相邀,才肯泛舟水上,昨日却是破了例,我只是梢问一句,他便答应了。对他的反应,心中总泛上来一些异样,但是对于今日来说,这些都不重要了不是么? 而我,自幼生长在海边,浑如江海一尾游鱼,水性自是不必多说。 “阿容,还记得吗?那年我们也是湖上泛舟,莲花拂人面,也是饮着红尘醉,之时之后却成了两个醉汉,酣眠荷香而不觉。”我此刻噙着笑,当时十分缠绵温柔,只因此刻心情甚好,这湖面这样大,宫谓常等人怕是顾及不得的了,“那时我兴之所至,便胡诌了一首歪诗出来,却是‘十里桃花·····’”我思忖良久,竟然像是忘了似的,低眉却叹,“后面不知是什么来着?我可真该死,居然将之忘了。” 顾飞白却是笑了笑,这一笑恰如红莲破出碧水,静谧中是缓缓舒展的冶丽,容色实在惑人,他接了我的话语,眸色中如盛灼灼韶光夏色,语调亦是含着笑意,“十里桃花次第春,九霄风露不点尘,酒熟便携红衣去,轻舟摇月五湖中。” 我自然是记得的,那一幅画此刻正被我小心折了,裹了油纸封了蜡,揣在怀里,我日日琢磨这幅画,画上的诗,亦是每日无意间叨念不下十遍,怎么可能会忘了,只是这几日顾飞白常在身侧,我才能没拿出来罢了。 这样说,只是看他今日出门,一路都很岑寂,总觉得不妥,便想与他多讲话而已。 只是今日的他,实在太好商量了·····不、不,是这几日的他,都有些奇怪····· 我不由得有些心怀惴惴,莫名不安,因着今日从一出门起,右眼眼皮就一直跳个不休。 不过转念一想,这又如何呢?既然决定了的事,便放手去做罢······ 舟上有些置着一方小案,上列一些精致果点,还有一壶酒,这酒甘洌芬芳,独有一种挂花的雅致香气,饮之如饮清甜花蜜,甘果琼浆,只是后劲甚大——是以特定的白酒和黄酒按一定比例勾兑而成的,又需要埋在桂花树下,只产灵州,且因着勾兑对酒师的技艺以及气候地理的要求极高,产量并不多,有价难求,一盅已饮醉红尘,这便是我独爱的——红尘醉。 今日,我一直容色温和,算得上温柔解颐,此刻对着顾飞白坐下来,执起酒壶,却是给他身前的酒盏上斟满了酒,叹道:“这红尘醉,一如记忆中的甘醇清甜——只可惜我的伤,”我顿了顿,掩去眸中的暗色,接着道,“·····还是不宜喝酒,这酒,却是都要进了你的肚子里了。”语调显出些吃味与不舍,见他饮了一杯,转而又道,“红尘醉,醉红尘,记得那年我们对剑和诗 分卷阅读56 - 分卷阅读57 珠蒙尘 作者:珠玉买歌笑 分卷阅读57 ,便是因着这红尘醉而起的,只是那些句子,我却记不分明了·····” “阿寻,你不记得,我却是忘不了了的,”他放下酒盏,叹了一声,眸色幽深,“那日,蔷薇花开得正好,你兴起说要以数字来作诗,起头便道——‘十千方世界,九万里山河’,开始便是如此气象浩然,可真是难煞我了,我想了又想,到还好想出了两句来,便是‘八风不动紫金莲台,七重宝塔玉锁玲珑,’·····”他一句一句念来,似满怀了沉溺于旧事的依恋意味。 十千方世界, 九万里山河。 八风不动紫金莲台, 七重宝塔玉锁玲珑。 六合清风洒, 五岳纵揽轻。 四海扬尘躅髅骨, 三生石上镌白头。 双袖藏云烟, 独饮红尘醉。 无弦枕月眠。 “阿容的记忆可真好·····”我亦是想起往昔种种,那些过往情景历历如在眼前,不由得叹道,那些句子,也渐渐从记忆深处,浮上了心头。那时候少年意气,蔷薇花下,我手把手教他揽月摘星剑法,却不由得叹他天性真是颖慧,对于如此繁复的锦绣千花剑也是能过目不忘。彼时蔷薇花大朵大朵如天上折了坠落到人间的红霞,少年人和剑对诗何其恣意。 “十九八七六五四三二一,这最后一句,却是你硬要加上去的,枕月眠,枕月而眠·······”顾飞白却是低敛了眉。 忽然,寂静的夜色里,似是隐隐传来了一丝若有似无的洞箫之声,似近还远。 起先我还有些兴味,原来明镜湖上,亦非只有闲人如吾两人。 只是细听那洞箫之音,正像是幽幽的呜咽,强忍的悲音。 那是······· 我心中一阵惊悸,不由得往那洞箫声传来之处望去。 遥遥只见一人独立在湖面上,亦是泛着一叶轻舟,孤零零的身影印着湖光月色,月色清明,隐约可以看见其身着一袭蓝色衣衫,只是隔得太远,实在看不真切,却听见那人呜呜地吹着洞箫,那箫声涉过一江约色,曲调已是听不分明,只觉得隐隐透着一股哀婉凄绝之意。 心上微微酸楚之感,一层一层,油然泛涌上来,久久不能回神。 江蓝笙,是你吗······ ····· 摇了摇头,事到如今,现在还想他作甚? “今夕何夕兮,搴舟中流。 今日何日兮,得与王子同舟。 蒙羞被好兮,不訾诟耻。 心几顽而不绝兮,得知王子。 山有木兮木有枝,心说君兮君不知。”却是一首悲戚的曲子拉回了我的思绪,我回神,原来顾飞白,竟然合着那陌生而凄哀的曲子,正浅浅吟唱,声音清朗,却又缭绕着一丝喑哑,像是缓缓降下的夜色。 我温和地笑了笑,“阿容唱得真好。”我又为他斟满了空了的酒盏。 “这箫声,却是合着古乐的韵律,便是——越人歌。”话语里,已有了几分醉意了。 “是么····”我淡淡地答道,却是忍不住再以目光往那处逡巡,却不见了那蓝衫人的身影,好像方才那只是一个水月里迷离的梦。 “只是没想到我与这吹箫人的心境想和,这首曲子,却也正是我想对你说的,阿寻·····”他笑意盈盈,衬得容色愈发耀眼,凑了过来,眸色幽幽,抓着我握着酒壶的手,倒是有些用力,那个“阿寻”,却是像在舌尖辗转缠绵了许久,不舍得说出来了,他的呼吸间透出一缕清甜的酒香,醉意却是更深了。 顾飞白酒量不好,我是知道的。 听了他所歌所言的内容,我有些怔忪,黯了眸色,尔后却是朝他笑了笑。 “阿容·····”我叹一声,覆上他的手,摩挲了一会儿,轻轻地握起,放开。 今日是满月,园月如白玉盘整个落入水中。 我又给他斟了酒,却是天上的满月,也落在了小小酒杯里,月色粼粼,有些兴味便涌泛上来,我不由得叹道:“无弦弹琴闲赋旧时心事,对酒当歌共唱花好月圆。” 随性念来一句,花好月圆之意,他不会不明白,便是呆愣了半晌,怔忪了良久都说不出话来。 突然觉得他亦是个可怜人的,只因今日这一切,这一切都是骗他的呵····· 今日,我原本便是要杀了他的。 作者有话要说: ☆、美人沉湖 【明镜湖上复泛舟,藕花渐谢可奈何?】 这个念头,与他再次相逢时候,便有了。 花香拂面,我收回飘远的思绪。 本欲泛舟赏莲,可惜这湖里的荷花,都已现了凋零之态了。 只是这些如何,都不重要,重要的是,顾飞白此时已不愿喝我为他斟的酒了。 “阿容,怎么不喝了呢?”我拿起他放下的酒杯,在指间转动,看着那小小的酒盏有片刻的出神,却是低眉浅笑了,“这红尘醉不喝了却是可惜,便让我将之饮了吧。” “别·····”顾飞白却是拉着我的袖子,一双因着酒气蒸蕴而愈现绯丽艳色的眸子一眨不眨地看着我,眉梢的朱砂痣,像是要勾了人的魂似的,如此郁烈···· “好。”我凝眸看着他,温柔笑答,却是举杯将杯中酒全数饮下,然而只是含着,并不咽下,却是索性拂了隔着两人的几案,一把拥起他的肩背,轻轻覆上,将他压在了身下,唇亦是辗转寻着他的唇。 他愣了一愣,有些讶异,微微挣扎,只是当我的嘴唇触到他温软的唇畔,细细轻啄的时候,却是不再挣动了,我以舌尖轻轻逗弄他的唇齿,诱他张嘴,却是将嘴里含着如花蜜般芬芳的红尘醉皆渡入他口中了。 他凝眸看着我,眸中艳色绯然,又像是别有深色,然而只是将那口酒囫囵咽下了。 舟身窄小,一番动作便使得其不住晃荡,感受到小舟的摇晃,顾飞白像眸色微微暗沉,却是凝滞不动了。 我不由得轻笑,却是辗转在他的眼角鬓边落下一连串细碎而极致温柔的吻。 他没有回应我,却是忽而按着我的脊背,翻身将我压在了身下,动作实在不算轻柔。 我没有挣脱,只是笑了,吊着眼角看他。 他却是突然低下了头,狠狠咬住我的唇,吮吸撕扯,动作实在粗暴····· 一丝淡淡血腥气混着花香与酒香萦绕于鼻翼,唇上吃痛,我忍住呻吟,敛了眉,掩了眸中的暗色。只在心里自嘲道——顾飞白,这我可真是有些招架不住的。 我伸手抚着他的背,轻而又柔,像是安抚一只不懂事的兽。 像是被抚慰了般,顾飞白放开了我的唇,面上已是泛起层层红晕,像是染了红尘醉的甜香一般,衬 分卷阅读57 - 分卷阅读58 珠蒙尘 作者:珠玉买歌笑 分卷阅读58 着皓白而细腻如脂玉的肌肤,殊色夺人,像是一个初尝情事的羞赧少年:“阿寻,我····我、爱你。” “嗯,我知道的。”我浅笑着,心中空荡荡的,不知是什么滋味,末了却是加上了一句,“阿容,我也是。” 他听见我的回答,却是浅浅地笑了,那种释然的意味,便犹如暗夜里的昙花一现,美得惊心而动魄,见了这笑我却是怔了怔,已经有多久没见过这样的笑了?很多年了了吧·····我已记不分明。 “阿寻,我不求来世,只愿这一辈子,与你执手不弃。”顾飞白的鼻尖蹭着我的鬓发,在我的耳畔浅浅低语,呢呢喃喃,尔后像是极为小心翼翼地一般叹道,“你说、这样`````可好?”声音轻的像是自言自语。 这温柔言语似是一瞬间恍及了心神,一身还如在梦里····· “好啊。”我笑着,收敛了莫名涌起的心绪,应是眉目灿然,温柔如水,只是你难道不知?我从不与人许诺一生——一辈子那么长,我只争朝夕。 他听罢我的言语,亦是怔然良久,却是突然又如发了疯一般,胡乱地扯了我的衣衫。 仰躺在他身下,我任由他带着凉意的手抚过身体带起一阵阵战栗,却只是捉了他的唇,浅酌地吻,只是他却是不满这轻吻一般地,蛮横地伸舌进了我的口中,缠着我的舌追逐嬉戏,尔后又吮吻着我的舌尖直到那处发麻。 泛着醉意的炙热呼吸喷洒在我的颈项上,而我浅浅呻和谐吟,却只是垂眸,敛去了其中的清醒。 情倒浓处,他按着我的身体,一把扯开我的衣衫,呼吸凌乱,像是越来越不能自已。 一叶小舟晃荡得愈发厉害了,搅碎了一江月色犹如碎银。 “阿容······”我唤他,却没有得到回应。 “阿容·····你轻点儿啊·····”我听见自己略显喑哑而难耐的声音,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魅惑,却是在心底泛上来一抹冷笑。 此刻他的脸压在我的胸膛上,三千青丝铺漫······ 我掩去眸中的冷然。 却是一把抱起他,抬起他的脸,寻上他的唇,辗转缠绵。 他亦是热烈地回应,像是一把烧得正烈的火,灼痛了我的唇。 小舟晃荡,载着一船无边月色,荷花清香。 我只是紧紧抱着他,冷眼看着他渐渐沉沦。 而那时,他的唇正在我的喉结处吮和谐吸不停,这里是我的敏感点——我们曾做了很久的情人,我身上有那些敏感的地方,他也许比我还清楚,此刻我亦是压抑不住地,低低呻和谐吟,却也就在这时,我紧紧地拥着他,犹如锁链的桎梏,猛地一个翻身,将自己与他一同翻入了水中····· 小舟翻覆,破碎月光。 我缠着他,像是他身上所缚的千斤巨石,要将之直直沉入湖底。 他犹如从美梦当中蓦然惊醒,猛烈地挣扎,骇然睁大的眼睛中满满皆是不可置信以及伤痛欲绝的颜色,像是要生生灼了我的眼,那颗朱砂痣,在透入水底的混沌月色中,像极了一颗自眼中泣出的血泪····· 这一眼实在悲绝,我心中像是被猛地牵扯了一下,那还未结痂的伤口像是被灌入了冰凉的湖水,生生疼痛。 这一眼,恐怕我是一生也忘不了了,罢了,顾飞白,送你上了黄泉路,便是一生记着你这个人,又何妨呢? 他死死盯着我,而我只是犹如水魅一般紧紧地缠缚住他,微笑着看着他,看着他与我同沉湖底。 他却是闭上了眼睛,不再挣扎····· 红衣如莲花般在水中一瓣一瓣盛开,又像是一团在水底燃起的幽幽的火焰,烧着了我黑色的衣,他的一头青丝在湖水中缓缓铺漫开来,犹如恣意的泼墨,又像是水中横生的藻荇,缠着一只冶艳的妖。 我总是觉得,顾飞白便是西子湖上的莲花妖魅所修成的,历了红尘数十载,看看这人间烟火,繁华风月,终究是从何处来便归往何处······ 今日不得将之沉了西湖,便是灵镜湖,也是好的。 重回湖底做一颗莲子罢,待得千年百年之后修成了人形,却是定要寻觅一位良人,可不要再遇见我这个薄情的人了,我不禁在心里叹息。 以往听阿七与顾飞白骂我负心薄幸,我总是愤愤难平,又觉得他们不可理喻,而今倒真与他们有了少许同感。 也许我真的是个薄情寡恩人罢·····只是,那又如何呢?既然我本非这世间情种,你们一个个地,又何必如同飞蛾扑火? 这世上的每个人,都有各自的缘法,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便不要总是妄想着一些,原本便不属于自己的东西····· -----------------------------------完-------------------------------------------- 作者有话要说:  顾飞白尸沉明镜湖,成了后人口中明镜湖里凶恶异常又倾城倾国的艳鬼,江蓝笙黄泉路上踌躇不去,一只孤魂来会友,留一段相思意,吹一曲越人歌,····· ☆、番外壹 一.关于“一步千山雪”的由来——与子相逢俱少年,酒满杯中雪满山。 那年独步寻和江蓝笙俱少年。 在低寒的茅屋下对弈,正是寒冬腊月时节。 “燕山雪花大如席,片片飞落如鹅毛。” 虽然不是北塞燕山,也有鹅毛大雪。 大雪纷纷扬扬,直入毫无遮拦的屋内,两人手谈正酣,独步寻的棋势却见了颓,他不想见自己一再败落,心想支使开江蓝笙给棋子挪窝,便随意指着目之所及处远山山腰上开得正盛的梅花树,笑说道“好酒好棋好友,梅香却不在身侧,可惜。”眼角微挑,乌目瞬染风华。 “那我为你、折来可好?” 江蓝笙话音未落人已在丈外,霎时一阵疾风骤雪汹涌而入屋内,一朵冰凌雪花恰恰飘落在独步寻手侧的酒盅内。 独步寻还未想出对策,人影已在眼前。 而彼时刚刚落于小盅酒水内的雪花,还未融化。 江蓝笙手执着一枝开得正好的梅花,依旧是瘦削修长而显孱弱的身姿,却是如惊鸿掠影般,手中的梅花,层层叠叠沾染白雪,素衣裹红妆,幽香似缕。 “一步千山雪,折梅待归人。”从独步寻的嘴中脱口而出,江蓝笙奇诡如神话的轻功确实让他在一瞬间呆愣,列子乘虚御风而行,还要旬有五日而后返,而江蓝笙,由极静至极动,只在刹那之间。 “梅可折、人难寻。”江蓝笙纤白手指,捻起一颗黑子,落子温柔 分卷阅读58 - 分卷阅读59 珠蒙尘 作者:珠玉买歌笑 分卷阅读59 却杀机四射,“寻,你又、输了、咳咳。” 作者有话要说: ☆、番外貳 十三年前,他还年少。 是仕宦世家富贵公子,家世才学样貌无一不有,天资秀颖,名冠京华。 彼时章台锦绣笔墨丹青,红楼美人梨园歌舞,父母兄姊是将他捧在手心放在心尖儿上疼的,殊不知天上人间尚有云壤之别,更何况地狱! 他那时十三岁,尚在舞勺之年嬉游之纪,却因宫廷权谋之争而落的全家抄斩移牵三族的下场。广厦华宇,一朝倾覆。 累代辛苦经营,一夕化为尘土。 本应断头台上斩断头,却被一无名权贵暗中救下,他本来还心怀感恩,却知这权贵不是别人,正是弑父杀兄的三皇子——当今的圣上! 本是一国之君,自可只手遮天。 而救下他的缘由,除了一具尚还入目的皮囊,还有什么? 他一路忍辱,装痴卖傻,终于得随皇帝微服出宫的机会,在随侍的侍卫疏漏之际从江南的雕梁画舫之上跳入水中,凭着粗浅的水性探入游湖的亭亭红莲之中,本是力竭之际,却正是在那时遇见了少年英气的独步寻,其时游舫之上笙歌曼舞,袅袅传出丝竹清歌,他站在雕漆精美的画舫上,蹲身向他伸出手,一双狭长美目里,映出万家灯光,漫天烟火,缠绵缱绻,光华流转。 他听见他含笑说道:“竟是瑶池的仙子落入莲池之中了吗?难道也是贪恋这人间的烟火?”那时候,他没有获救的欣喜,反而更多的是胸腔中堵塞的气闷。 一念动,灵台不稳,明境生尘。 佛祖拈花而迦叶微笑,心镜若湖落子生莲,也许那时他就已知道,这一伸手出去,也许就是飞蛾扑火,就是在劫难逃。 江南的盛夜,户盈罗绮,游人如织,灿然的烟火在空中绽放。 不能求诸宗庙,只能求于江湖,他怔了怔,便伸出去握着那少年的手。 前路纵然山重水复,纵然舍身饲虎,他也决然义无返顾。 豫让刺赵襄,漆身吞碳。 聂政刺韩王,单刀直入。 ······ 不,他不会死。 要死,也不要死得这么难看。 他放下手中的匕首,那匕首方才停驻在他的眉梢,陷入肌理,只是在停顿间,已经划出一道深深的血痕。 那血痕中间深刻的一点,宛然凝成了一颗美人泣血的朱砂痣。 教主······阿寻,要的不就是他的这副皮囊吗? 十年苦练。 三年前,他料定自己学成十二式追风揽月剑法的精髓抱着有去无回的决心,单刀孤骑直闯重重红墙深深琉瓦高手如林的禁宫,挑落禁宫百一零八位高手,一身腥血如修罗神煞将自命真龙的天子斩于孤月之下,龙床之上! 当他得知帝崩之时,天下缟素。 在千山扬雪之中,时而畅然大笑,时而抚掌而哭。 彼时建光十一年。 分卷阅读59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