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凤虚凰》 分卷阅读1 假凤虚凰 作者:星海拾贝 分卷阅读1 假凤虚凰 作者:星海拾贝 分卷阅读1 《假凤虚凰》作者:星海拾贝 文案: 又名《和抖s师父谈恋爱》缘乃天机不可泄露,因而氤氲使者巧系红线时常设障眼法,明明是积年的冤家,难缠的对头,吵吵闹闹打打杀杀,却是分不开甩不掉,忽一日蓦然回首,但见三生石上名,不禁惊呼“为何是你!?” 赵霁x商荣 (滑头无赖运气爆表攻x腹黑暴骄身世狗血受) 年下、伪师徒、青梅竹马 五代宋初背景,伪历史向狗血武侠系耽美文,江湖朝堂全程放飞虚构,切勿考据。 正统武侠文,分卷单元剧,刀光剑影和推理悬疑兼而有之,攻受联手打击武林恶势力,化解江湖恩怨,顺便谈个恋爱泼点狗血,青梅竹马相互养成,小虾米到大侠的进化历程,书名老土,但绝对名副其实~ 内容标签: 强强 江湖恩怨 欢喜冤家 悬疑推理 搜索关键字:主角:赵霁、商荣 ┃ 配角:赵匡胤、商怡敏、蓝奉蝶、穆天池、唐辛夷、苗素、柴荣、陈抟、陶三春、赵京娘 ┃ 其它:身世之谜、改朝换代、皇亲国戚 第1章 楔子 腊月初七,峨眉山弓背峰上彤云密布,轰鸣的响雷仿佛巨大车轮来回碾压,大地震颤,山石摇撼,积雪不断松脱,处处是雪崩的征兆,立足山间直叫人心惊胆寒。 峰顶上小小的玄真观像风暴中的羽毛不堪一击,不须狂风动手,此刻发生在正殿屋顶上的大战已使它满目疮痍。一个浑身缟素的少女正同一名年轻的蓝衫道士持剑相斗,那少女年约十八、九岁,容色殊丽,美艳绝伦,一张脸白得与冰雪相似,唯一有颜色的是通红的双眼,血丝纠缠的瞳仁杀气腾腾,俨然修罗恶世的使者。 那与之交锋的青年道士名叫陈抟,乃玄真派二十三代首座弟子,上个月刚出家为道,接替师父继任玄真派掌门,而少女不是别人,正是小他三岁的师妹商怡敏。 二人俱是年少成名的高手,奋力博击时剑光潋滟出神入化,百招过后商怡敏已稳稳占据上风,一面步步紧逼一面厉斥陈抟:“师兄,你当真不放我走!?” 陈抟早知师妹修炼奇功,自己绝非对手,而且师兄妹自幼在一处读书习武,亲愈手足,若不是情非得已,他断不会与她兵刃相向,苦撑同时仍不放弃劝说。 “师妹,同门相残是本门第一禁忌,你拜师时就在祖师灵位前发过毒誓,如今怎么能背誓去杀柴师弟?” 他的话,确切说是他提到的那个人往商怡敏的怨恨里又添了一把剧毒,她的眼睛喷出火来,嘶声大骂:“姓柴的也发过毒誓,为何还要屠我外公满门!?” 陈抟辩解:“柴师弟也是奉命行事,况且说句公道话,你外祖苏逢吉蛊惑君王,残害忠良,是人人唾弃的奸臣,多行不义乃有今日。柴师弟正是顾惜你,才事先支开你,否则当日怕要玉石俱焚。” 话音未落,剑锋滑过右肩,幸亏他反应奇快,否则已被卸下右臂,知道师妹到底对自己动了杀心。 商怡敏以滴血的剑尖指向他的眉心,浑身溢出比血还浓稠的恨。 “我自幼孤露,是外公抚养我长大,就算天下人都道他是奸臣,可对我来说他就是世间最可亲可敬之人,我必要将杀害他的人碎尸万段!你设计将我诓来山上,阻我报仇,也是我的仇敌!” 陈抟沉痛地望着她,舌尖弥漫苦涩。 “师妹,你和柴师弟已有夫妻情分,看在你肚子里的孩儿份上,就不能手下留情吗?” 商怡敏见他的目光落在自己的肚子上,感觉一把利刃扎在那里,不觉伸手紧紧捂住腹部。她衣衫宽大,身形颀长纤细,藏住了高隆的腹部,旁人很难看出她已是个待产的孕妇。 陈抟明白靠武力无法阻止师妹,唯一的希望就是她腹中胎儿,继续哀劝:“你可以对柴师弟恩断义绝,但这个孩子是你的亲骨肉,你忍心让他一出生就没有父亲?” 他以为母爱是女人的软肋,凡为人母者,总会为孩子退让。谁知他这师妹的性情比想象中更狠辣刚强,提起孩子竟是火上浇油,剑如凶蛇,又咬下他左臂上一片肉。 “你给我住口!” 尖锐的咆哮逼退肆虐的风声,商怡敏亦怒亦狂地詈骂:“只怪我当初瞎眼选错了夫婿,姓柴的与我不共戴天,肚子里这个孽障也断不能留,等他落地我便亲手掐死他!最后再问你一遍,放不放我走!?” 陈抟万念俱灰,为恪守道义和玄真派坚守上千年的门规,他决定舍命一战,长剑当胸,毅然决然道:“师妹执迷不悟,愚兄只好为你拼掉这条命,死后也不愧对列位祖师。” “好,那便如你所愿。” 商怡敏凛然一笑,方圆数丈都被她的罡气笼罩,陈抟感觉对面鼓动着一潭岩浆,雪花飘落到商怡敏的头顶身侧便瞥然消融,脚下的雪地也以她为圆心融化,转眼在雪天雪地里造成一个炼狱。 炽天诀! 陈抟知道师妹要动用那毁天灭地的神功,不得已抢先出招,谁知商怡敏抛去武器,空手来夺他的剑,触手处精钢宝剑被她扭成麻花状,陈抟持剑的右腕也箍入她另一只掌心,顿时像戴了一把烧红的镣铐,疼痛难当。 “我不会用玄真派武功杀你,念在往日的情分,再给你一个机会,放我走。” 她指尖吐劲,炙得皮肉滋滋冒烟,陈抟忍痛道:“恕难从命!”,左手探入腰间拔出藏在腰带里的缅剑还击。那缅剑长约三尺,软如丝绦,进攻时盘曲旋转变幻莫测,剑气扫过,空中的六角冰花都成碎末。 商怡敏见他垂死挣扎,杀意已决,毫不容情地使出夺命铁掌,掌风到处地裂石碎,打在树木上则浓烟滚滚,枝桠烈烈燃烧,火势蔓延到附近房屋,玄真观不久陷入火海。 陈抟轻功了得,几次侥幸躲过致命杀招,但这建造在危崖上的道观已承受不起摧枯拉朽的震撼,基座下的岩石不停松动,终于一声万马奔腾的轰鸣,整块山岩在倒向万丈深谷的同时四分五裂,好似下了一场陨石雨。 二人的厮杀仍未停止,各自施展绝顶轻功在坠落的岩石间腾挪搏斗,商怡敏见陈抟跳上崖壁上一块突出的岩石,也飞身立在一株悬空古树枝头,正要闪击对手,腹中突然坠痛,一股热流冲破身体,濡湿了双腿,是临盆的迹象。 她怀胎已满十月,本就生产在即,连续武斗,加上强行运功,那足月的胎儿经不起折腾,已急于出世。 “这个孽种,怎么偏偏在这时候!” 她惊怒交加,恨不得一掌劈碎自己的肚子,然而无可比拟的剧痛瞬间将她吸入漩涡,力量转瞬即逝,恼恨间她用这最后的掌力劈断树干,宁肯葬身渊薮,也不让仇人的骨肉降生。 陈抟眼明手快赶 分卷阅读1 - 分卷阅读1 - 分卷阅读2 假凤虚凰 作者:星海拾贝 分卷阅读2 假凤虚凰 作者:星海拾贝 分卷阅读2 来,在绝壁间奔窜冲刺,及时阻止了粉身碎骨的惨剧。 凄厉的嘶吼响彻崇山峻岭,恰似一头濒死的母狼,风声都成呜咽,雪花仓惶漫卷,天空褪色般黑沉了。良久,一声婴儿的啼哭如同闪电割开黑幕,霎时间金蛇狂舞,黑夜亮如白昼,以惊心动魄的仪式迎接新生命的来临。 陈抟撕开血迹斑斑的长袍裹住那雪团般的幼小身躯,劫后余生,悲喜交加,而躺在身旁的商怡敏也筋疲力尽望着那刚刚从自己体内分离的孩子,赤红的双眼被暝色染黑,残存的杀气犹如空中爬行的电光,忽明忽灭。 三天后,陈抟去玄真派后山洞穴看望商怡敏,她已被十三根巨鲸链锁住,这些鹅卵粗的链条以天外陨矿锻造,比凡铁坚固百倍,端头焊接在同质地的大铁块上,深深嵌入岩壁,根本无法逃脱。用这残酷的方法羁押一名产妇也是迫不得己,师妹武功太强,要困住她必须靠非常手段。 “等你回心转意,发誓不再向柴师弟寻仇,愚兄便放你出去。” 面对他软语求告,商怡敏唯有冷笑:“你以为你等得到那一天?” 她已从生产的狼狈中恢复,洞中的岩壁上到处是她留下的掌印,裂纹交错,彰显反抗的决心,另一方面也在提醒她,此番真的无法脱困了。 陈抟无奈出示怀里的襁褓,温情脉脉道:“师妹,来看看你的儿子,他非常可爱,跟你长得一模一样。” 他唯恐商怡敏暴起伤人,不敢靠得太近,只远远露出孩子的脸,小家伙雪玉可爱,眼睛尚未睁开,柔嫩的嘴唇微微翳合,似在渴望母亲的哺育。 商怡敏木然注视孩子,不给人揣摩她心情的机会。 陈抟说:“我会替你好好抚养他,但是孩子的名字,理当由你这做娘的亲自起。” 死水般的沉寂后,商怡敏生冷吐字:“商荣。” 两个冷冰冰的字眼化作暗器射中陈抟心窝,悲苦地说:“孩子随你姓也倒罢了,可你让他犯父讳,是铁了心不想让他父子相认吗?” “正是。” 女人冰雕似的脸浮现诡异的微笑,斩钉截铁说:“你若告诉姓柴的这是他儿子,我就咬舌自尽,让你这个掌门也背上逼杀同门的罪孽。” 她了解师兄的弱点,也有足够的狠硬实践报复,被困的三日里她千头万绪,最终放弃了原先的计划,想出一个更恶毒更有杀伤力的复仇方式。 “有朝一日,我要让这孩子亲手替我杀死仇人,就用你给他的剑。” 陈抟默默离开洞穴,师妹的诅咒从此化为他心头挥之不去的阴影,他俯望茫茫云海,看万丈霞光在云端架起金梁,通往那未可知的将来。 这时怀里星芒闪烁,襁褓中的孩子轻轻睁开双眼,正以新奇无邪的目光打量这个世界。陈抟心中五味杂陈,这孩子诞生于血雨腥风,背负着血海深仇,一开始就被命运置于危地,今后的人生势必险象环生,吉凶难卜。 师妹、柴师弟,都是他不可或缺的至亲,无论为了哪一方,自己都有义务养育这个孩子,或许上苍垂怜,今后能由他本人化解父母间的冤仇。 陈抟举起襁褓,曙光掩映在孩子身后,仿佛代表着崭新的希望,他满怀憧憬与慈爱地对那小家伙道出期许:“孩子,你母亲已给你取名‘商荣’,现在师父再为你取一个表字,叫做‘离恨’,愿你能始终坚守正道,远离嗔怨,成为像你父亲那样为民博天下的英雄豪杰。 第2章 少小相识之挖心 话说自李唐失祚,神州大乱,短短五十余年间,帝位更迭,江山易姓。这时西南两川正处于孟蜀统治下,蜀地物产丰饶水旱不侵,当中原地区战乱无休,这里还偏安一隅,经济持续发展,呈现民殷物阜的繁华景象。 广政二十年四月初八这天,花天锦地的益州城内更比往昔热闹,城中的天街广场正举行一场隆重的“祛邪祭典”。蜀地毗邻西南蛮夷,巫蛊盛行,苗疆第一巫蛊教——“诸天教”在当地也拥有众多信徒,百姓们平日遇到灾殃祸疾都习惯请巫师延药驱鬼,今日这场祭典更是集全城百姓的财力人力而办,献祭牲畜数百头,香花瓜果无数,典礼上上百名披头散发的巫师联袂唱祝,如花似玉的巫女们甩着瀑布般的黑发载歌载舞,法式周围人群麇集,将广场附近街巷堵得水泄不通。 如此劳师动众的祭典十年不遇,只为今年益州发生了一件毛骨悚然的怪事。从年初起城内外的人家不断丢失幼童,男女都有,大的七八岁,小的未及满月,这些孩子失踪后没几天,尸体便被寻到,无一例外都被剖开胸膛,挖去心脏。官府全力追查,不久还惊动了朝廷,可是一直未找到蛛丝马迹,遇害幼童仍在不断增加,前几日已死了第四十七个。 恐慌遍及全城,老百姓们众说纷纭,有说妖怪的,有人说人魔的,最后忍无可忍,街坊乡里联名上报朝廷,要求巫师们社坛做法,惩治凶手。 祭典上诚心祷告者居多,也不乏看热闹的,其中包括一个绮罗裹就的小少年。这少年做富贵装扮,背上却攀着一只二尺来长的长尾猕猴,手里拎着锦囊在人群中穿梭,花脚猫似的这边挤一挤,那边蹦一蹦,一会儿踩了这个人的脚,一会儿撞了那个人的腰,好不顽皮,若不是他生得眉清目秀,讨人喜欢,早被狠狠教训了。 认识他的人见了摇头叹笑,纷纷知会同伴:“看看,赵都统家的混世魔王又出来了。”,又有说:“他父亲已经死了,还不悔改,长大后定是个坐吃山空的败家子。” 嫌恶之情如出一辙。 这少年名叫赵霁,年方十岁,其父曾任后蜀绵州节度使,西南行营都统,是手握重兵的名将。去岁绵州民乱,赵父阵亡,赵霁被家人圈在家中守孝,服满刚脱下白孝便偷跑出来闲逛,可见顽劣成性。 背上那只猴子名叫“喜糖儿”,是家里一个当过耍猴人的仆人送他的,从小养在身边,极通人性,被赵霁当做第一玩伴,到哪儿都不离身。今日钻在人堆里看稀奇,哪里热闹往哪里去,手中的锦囊装满精致果品,不时摸出来自己吃一块,再给喜糖儿递一块,一人一猴逍遥得很。 典礼各处景象大同小异,正当赵霁腻烦时眼前忽然一亮,他在对面的人群里发现两个十一二岁的少年人,一个穿白衣一个着绿衫。绿衫那个秀美纤柔,姗姗可爱,白衣那个更好看,玉貌朱唇,目如点漆,皮肤似冰雪搓就,晶莹剔透,隐隐散出光彩,十分醒目。 小孩子都爱美,赵霁看到这么漂亮的同龄人,就想跟人家玩耍,他又生就不知羞的无赖性格,掏出两块糕饼走过去,笑嘻嘻递给那白衣少年。 白衣少年早瞧见这个钻来拱去的捣蛋鬼,起先便没好感,见他前来招惹,冷着脸撇 分卷阅读2 - 分卷阅读2 - 分卷阅读3 假凤虚凰 作者:星海拾贝 分卷阅读3 假凤虚凰 作者:星海拾贝 分卷阅读3 向别处。赵霁也不怕他给脸色,厚起脸皮缠上去,把糕饼递到对方嘴边。 “这是鲜花饼,玫瑰酱做的,可好吃了。” 白衣少年没啥耐性,当即秀眉倒竖,照头啐道:“哪里来的小流氓,滚开!” 一挥手,打落赵霁手里的糕饼。赵霁是个娇生惯养的小少爷,受不得外人气,见白衣少年这般凶蛮,心下着恼,又掏出一块糕饼递给他身边的绿衫少年,那少年方才看他二人说话已红了脸,等赵霁递上果子,登时不知所措,白嫩的面颊洇起胭脂色,腼腆之态犹如娇羞少女。 赵霁机灵,看出这绿衫少年和白衣少年性格迥异,定是个温柔和软的人,便热情地说:“这是栗子糕,又甜又糯,你尝尝。” 绿衫少年看他衣着光鲜,模样又秀丽喜人,心中大有好感,被他一再殷勤馈赠,忍不住伸手接住点心,并报以微笑。 白衣少年见状大怒,劈手夺下糕点,扔还到赵霁脸上,训责:“王师弟,你干嘛接这小流氓的东西,眼皮子就这么浅?” 绿衫少年脸色红如火柿,惊慌道:“商师兄,我看他不像坏人……” “就这贼眉鼠眼还不像坏人?下山前师父再三叮嘱别乱吃外人给的食物,你怎么转身就忘?” 绿衫少年赧然垂头,水盈盈的眼波里憋着委屈。 赵霁受了羞辱,深恨白衣少年处事霸道,大声呵斥:“小爷这糕饼里又没下毒,如何就吃不得?” 边说边伸手推搡,白衣少年不等他爪子近身,先一脚踹他腿上,赵霁跌地翻个跟斗,沾了一脸灰土,心想:“这小子是个练家子!”,挣扎爬起时方看到两位少年身后都背着剑囊,果然是习武之人。 这白衣少年正是玄真派掌门陈抟座下的五弟子商荣,那绿衫少年是他的七师弟王继恩,前日他们和大师兄一道奉命下山,去青城县向师父的好友拜寿,路经益州城,三人都想进城游玩,正赶上城中举行大祭典。看了片刻,大师兄溜去别处作乐,撇下他和王继恩在此。 商荣踢倒赵霁,对王继恩说:“这里就只人多,没什么可看的,我们去别处逛逛吧。” 赵霁看他对自己不屑一顾,这口怨气委实难咽,口中发出猴子类的啸声,这也是那位耍猴的仆人教他的训猴绝技,“喜糖儿”听到啸声,猛窜到商荣腰间,麻利摘下一个荷包,又迅速跳回赵霁身旁。 商荣先未提防,小猴的动作又分外敏捷,回过神来荷包已到了赵霁手中。赵霁不客气地扯开索子,见里面装着半袋糖果,就知道商荣也好这口,方才不吃自己的点心必是惺惺作态,笑怒道:“你不吃我的,我却要吃你的了!” 抓起两块糖果塞入口中。 商荣恼羞成怒,大骂着上前抢夺,赵霁龟缩在地藏住荷包死活不还给他,嘴里加劲大嚼,除了甜味还嚼出浓浓的怪味,苦辣咸酸,类似发霉的油饼,真想不通世上会有这么难吃的糖果。 纵是难吃至极,为了报复他也执意咽下去,又挣扎掏出一颗糖果胡乱吞没,背上正好挨了一拳,那圆溜溜的糖粒长脚似的溜进喉咙,根本没尝出滋味。 商荣拳打脚踢夺回荷包,打开一看,脸颊怒云横飞,好像丢失了重要物品。王继恩看他抬腿要踢赵霁脑袋,忙闪身拦截,央劝:“商师兄,他年纪还小,你别跟他一般见识。” 商荣气冲冲道:“他吃了我的辟毒丹和化蛊丸,这两样都是莫松大哥送我的祛毒灵药,我珍藏了一年,原是等紧要关头拿来救命的,竟被这小流氓糟蹋了!” 王继恩也知那两样丹药珍贵难得,更怕他报复赵霁,赔笑道:“他已经吃下去了,难道还能剖开肚子掏出来么?我们这次正要去神农堂向纪堂主拜寿,到时见了莫大哥,再向他讨几粒就是了。” 他一心袒护赵霁,可是对方被打得鼻青脸肿,一团火气漫住七窍,竟不知死活地爬起来还手,还教唆喜糖儿帮忙。商荣不怕他猖狂,手背却被喜糖儿挠出三道血痕,因猴子太小,长相又乖巧,他不忍下手,余下的拳脚一股脑算到赵霁身上,打得他抱着头满地乱爬,一身上好的绸缎滚成泥猪相似。 王继恩竭力救护,好歹按住商荣,转身扶起赵霁,帮忙拍打身上尘土,哄道:“小兄弟,我师兄脾气急,你不该惹他生气,他打了你我替他赔不是,求你回去别跟家里人说。” 他已看出赵霁出身高门,不想节外生枝。 赵霁咬牙切齿说:“你是好人,以后会有好报,那个人心肠歹毒,今后不得好死!” 商荣看他胆敢指着自己咒骂,又要回来暴揍,王继恩拦腰抱住,连哄带求地拖着他离开广场。走一条街,商荣气渐渐消了,看到沿路上那一张张忧心忡忡的脸,也不禁琢磨起盘踞在益州的挖心凶案,和王继恩一路讨论。 “你觉得这事真是妖怪干的?我看未必。” 王继恩也对此事感兴趣,问他有何见解。 商荣说:“我听说苗疆诸天教里有好几门邪功修炼时都须采生,益州也有很多诸天教信徒,死掉的小儿又都被挖去心肝,多半就是被练邪功的人当成了药饵。” 王继恩说:“师兄言之有理,可我听说诸天教的现任掌教蓝奉蝶御下极严,胆敢修炼邪功的教徒都会受重处,这种情况下还有人敢违禁吗?” 商荣讥他迂腐:“禁令只能限制老实听话的人,你想想那邪功练成后天下无敌,夺了掌教之位也不是难事,诱惑这么大,肯定有人铤而走险。” 王继恩是同辈弟子中最谨小慎微的,又熟知商荣乖张好强,凡事都不跟他争,一件事上他表了态,自己只需点头附和。 商荣以为他真心赞同自己的推断,又提议:“惩奸除恶是本门教谕,这事我们既然碰上了,理应尽一份力,反正离纪堂主的寿辰还有五日,我们就在益州多待两三天,上各处搜寻一下这个挖心贼。” 王继恩犯难:“好是好,就怕大师兄不许。” 商荣嗤笑:“他才巴不得呢,我们留在这儿,他就能多逛几天妓院,不信你现在去找他说去,我保证他没有半个不字。” 商荣九岁起跟随师父师兄下山游历,深知大师兄逛妓院的嗜好,他只知道妓院里有很多花枝招展的女人,还不理解其中究竟有哪些好处能引逗得大师兄流连忘返,可能等他长到大师兄那个年纪自然能懂,是以目前还不想探究。 王继恩一来对案件好奇,二来不好扫去商荣兴致,留守的决定就这么出炉了。 二人在城里走街窜巷,到黄昏时没看到可疑人物,盲目钻进一条陋巷,前面十字路口走出一个背竹篓的小女孩。女孩垂鬟双丫,身量矮小,约莫六七岁年纪,衣着粗陋,竹篓里装满果菜,身子佝偻,走得相当吃力。 分卷阅读3 - 分卷阅读3 - 分卷阅读4 假凤虚凰 作者:星海拾贝 分卷阅读4 假凤虚凰 作者:星海拾贝 分卷阅读4 商荣心念一动,拉着王继恩跟上去,尾随女孩走出两条巷子,见她推开一扇柴扉,入内后即关闭院门。 商荣让王继恩待在墙根下,自己纵身跳上院落旁的大树,由高处向院内张望。这小院独门独户,三间草舍门窗不全,陈设简陋,是个苦寒人家。那小女孩在天井里淘米洗菜,动作很是老练,一看就是惯会操持家务的,旁边土坎上支了一张竹床,上面躺着一个龙钟老太,像是她的祖母,此外再无旁人。 商荣跳回地面,对王继恩说出打算:“这户人家只有一个小女孩和一个病怏怏的老太婆,眼下城里各家戒备森严,那挖心贼不容易盗到小孩,多半会相中这家人,今晚我们不如在此埋伏,兴许能抓到那恶贼。” 王继恩自然听他调度,两个人在附近食铺胡乱吃了些饭食,返回小巷藏在院旁的灌木丛里,各人涂了些驱赶蚊虫的药水,开始守株待兔的潜伏。 暮色垂落,风儿褪去躁热,变得文静清凉,陋巷里少有灯烛,星星点点的萤火虫倒是随处可见,在斑驳的树影间荡漾摇曳,像一群惺忪的梦游者。有一只不小心落在王继恩鼻尖上,惹出一个大喷嚏。 商荣做个嘘声,似乎很不悦,王继恩歉然地捂住鼻子,悄声问:“商师兄,要是那贼人今夜不来怎么办?” 商荣说:“不来拉倒呗,我们现下就是找不到线索的瞎猫,只能寄愿贼人自投罗网。” 王继恩又忐忑:“不知那凶手身手如何,万一我们打不过他怎么办?我看,还是去找大师兄来搭把手,那样比较稳妥。” 商荣啧嘴:“大师兄此刻正在妓院寻欢作乐,没空理我们,你要害怕就先走,我守在这儿。” 王继恩不再多话,静静坐在一旁,三更过去,连虫儿都叫得倦了,四周悄无声息,风无精打采吹着,吹得人昏昏欲睡。 商荣突然伸手拽住王继恩衣角,赶跑他的瞌睡虫,王继恩的注意力从地底弹向半空,一片乌云自头顶飞过,飘然落入院中,跑不了是个身材高大的黑衣人。 商荣精神抖擞地窜上院墙,见那黑影已走到堂屋前,双手轻轻一推,门闩咔擦断裂,屋里人惊声急唤:“是谁?” 紧跟着小女孩的尖叫撕裂阒静地夜幕,将惊醒的邻人导入噩梦。 商荣毫不迟疑地冲入黑暗,挺剑刺向黑衣人背心,对方没料到有人伏击,被他一击得手,剑尖却像刺在铁板上,噹的一声脆响,将他弹开一丈,撞破泥墙,摔进隔壁卧房。 借着微弱的暝光,他看到躲在墙角发抖的小女孩和老妪,高叫:“快到床底下去,千万别出来!” 翻身跳起,再度仗剑杀向敌人。 此时王继恩也赶来相助,正与黑衣人短兵相接,战场从狭小的草堂转至天井,月光下,凶徒显形,却是个异常魁硕的驼背头陀,长着一副肥头大耳,嘴宽三寸,张口犹如血盆,身披墨黑斗蓬,赤脚散发,手执一根生铁锡杖,随手一砸便在地上臼出个坑洞。 商荣趁他专心对付王继恩,挥剑斩他的侧腰,这次也成功得手,但仍没伤到皮肉,只割下一只牛肚腩做的口袋,挑起来一闻,血腥扑鼻,袋口积满黑色血渣,明显长期用以盛放生肉。 他由此断定此人就是猎食幼儿心肝的凶手,提醒王继恩:“王师弟,挖心贼来了,我们联手杀了他!” 王继恩性情软糯,但得名师教养,习得高明剑术,上阵时并不怯场,加上商荣助阵,拼杀分外勇猛。 师兄弟各施拿手剑法与头陀堵斗,二人人小身轻,闪转灵活,头陀身体笨重,只靠蛮力一时也奈何不了他们,气得哇哇乱叫,口中念道:“叫你忍两天你不听,这下把玄真派的人引来了,看你怎么收拾!” 商荣听他操着苗疆口音,像在与人对话,乍听得一个尖细的声音凭空钻出,狞笑:“两个不成气候的小毛头有何惧哉,放我出来,我帮你结果他们。” 他侧耳辨认,声音来自头陀背部,只见头陀扯落斗篷,将身一旋,露出骇异的一幕。王继恩见了失声惊叫,接连退出好几步。 原来那与之对方话的是一个形容枯槁的秃头瘦子,尖嘴獠牙,目如蜥蜴,容貌非常狰狞丑陋,更惊悚的是,他只有半截身子,腰部直接长在头陀背上,血肉相通,融为一体,平时用黑斗篷遮盖,状如驼背,谁能想到是一对罕见的连体兄弟? 商荣看得犯恶心,见那秃怪手里握着两柄长钩,想必就是用它挡住方才的突袭,看样子比头陀更辣手。 再一交战果真如此,头陀力大无比,秃怪招式阴狠,一前一后攻防兼备,商荣和王继恩一人对付一个,均难抵敌,很快都吃不消了。 王继恩情知不利,向商荣喊:“师兄,点子太硬,我们先撤吧。” 商荣决然反对:“不行,我们走了,屋里那对祖孙铁定没命,你先带他们去找大师兄,这里我顶着!” 王继恩还在犹豫,又听他厉吼:“快走!让师父给我报仇!” 商荣以剑身缠住秃怪的长钩,拼命倒拖几步,给王继恩制造脱身机会。王继恩知道留下来只会白白陪葬,咬牙耍个剑花护体,冲进卧房提起老妪和小女孩撞开后窗逃跑。 那头陀去了对手,反转锡杖锤击身后敌人,商荣的剑被双钩绞住,赶紧撒手避让,抓起主人家用来顶门的木棒继续缠斗,终被杖身扫得飞起,口中喷血,落在院墙一角。 他心思机敏,自忖硬拼必死,落地时施展师父秘传的“僵蚕功”。此功能使心脉停跳呼吸中断,人陷入假死状态,可维持一天一夜,他想以此赌把运气,或许能蒙住那两个凶徒。 头陀见商荣倒地不起,上前踹了一脚,笑道:“这小子不经打,这便死了。” 背上秃怪狡诈,说:“你再试试,别被他骗了。” 头陀又猛起一脚,将商荣踢到院子另一端,撞断一株夹竹桃,滚在泥泞里,仍是一动不动。二怪方信他死透了,那秃怪不无惋惜道:“这小子细皮嫩肉,可惜大了几岁,不然也是一味好药。” 头陀说:“我们在益州待得太久才会被盯上,还是快走吧,要是玄真派掌门来了就不好办了。” 秃怪嘴硬:“只要不是蓝奉蝶,谁来了我都不怕。那‘血煞经’我们已练到第三重,再吃三十二颗小儿心肝就能突破第四重,这功夫练到第八重,便是蓝奉蝶也不是对手,到时我们再杀回苗疆,夺了掌教之位。” 头陀原有些让他,哄道:“这些都是后话,总之此地不宜久留,天底下遍地小儿,益州的已经吃腻了,我们去别处寻那三十二颗心肝吧。” 说罢捡起斗篷遮住秃怪,窜上屋顶走了。 过了好一会儿,左邻右舍听不见动静,方才战战兢兢前来查看,撞开院门,见 分卷阅读4 - 分卷阅读4 - 分卷阅读5 假凤虚凰 作者:星海拾贝 分卷阅读5 假凤虚凰 作者:星海拾贝 分卷阅读5 四处破败,进门一眼望见商荣横躺在地,上前一探,鼻息心跳均已停止,其中一位老者跌足叹息:“刚才老汉听见有个少年郎呼喊杀敌,与强盗奋勇搏斗,想来就是这位。少年英雄,又生得这般好模样,可惜竟是个短命的。” 邻居们寻遍屋内不见人,都说:“黄大娘和她家小桃多半被凶徒抓走了,这少侠舍身救人值得敬佩,我们把他送去义庄,想办法凑些钱,好好发送了吧。” 于是就用这家的破门板抬了尸身,连夜往义庄去了。 第3章 少小相识之冥婚 却说赵霁挨了一顿痛打,灰头土脸回到家中,被他的继母蔡氏逮个正着。赵霁生母在他四岁时病亡,续弦的蔡氏贪暴狠毒,一进门就看赵霁不顺眼,赵父在世时她为博其欢心,装出宽容贤德的架子来,对赵霁不打不骂,放任他的顽劣,有意将其荒废成不学无术的废物,只对自己的亲生孩子精心培育。赵父去世后,她不好立刻改样,未在衣食上克扣赵霁,但态度一日比一日严苛,一见他淘气便要大加责罚。 赵霁以为逃不过一顿板子,正心疼自己的屁股,蔡氏却像遇见爽心事,轻描淡写教训几句便行放归。他刚走到后院,见庶母费氏忙忙慌慌跑来,着急得绣鞋都跑落一只,见面先一把拉进怀里,摸着他额头脸上的伤,心疼得直泛泪光。 “怎么,夫人又打你了么?” 这费氏名唤初蕊,今年只有二十岁,生得花容月貌,端庄贤淑,原本出身宿儒之家,自幼随父饱读诗书,满腹词藻不压文人墨客。十三岁时双亲暴亡,族人欺她孤幼,竟交给人牙子发卖,所幸被赵霁的生母买下,让丈夫收为妾室,看待得如同亲姊妹一般,临终时又将赵霁托付于她。 费初蕊感戴赵母恩德,将赵霁视若己出,不仅处处疼爱呵护,还教他读书习字,在她的教导下,赵霁人虽惫懒,却也扎扎实实念了好几本正经书,总算没沦为目不识丁的大少。 费初蕊因主母近日一味苛待赵霁,看了他脸上的伤就以为是蔡氏打的,想到孤儿寡母的凄凉处境,忍不住泪眼婆娑。 赵霁没心没肺惯了,不挨打就万事大吉,扯着费初蕊袖子给她拭泪,笑劝道:“姨娘莫哭,母亲今天非但没打我,连骂都没骂呢。” 费初蕊忙问:“那你这些伤是哪儿来的?” 赵霁说:“在街上让一个小混混打的,那混混会武功,一言不合就对我大打出手,赶明儿我一定多带几个人上街去寻,遇见了非打回来不可。” 费初蕊嗔他淘气,命人端水为他擦净头脸,换上干净衣衫,携了手带到后院佛堂。三尺高的镀金佛像披红挂彩,香烟缭绕中佛祖慈目低垂,无限悲悯的俯瞰芸芸众生。 费初蕊笃信佛教,常年虔心礼佛,佛堂前每日供奉清水,早晚都要取一杯这样的功德水给赵霁饮用,唯愿他平安长大。 今天也照例递了一杯给他,看他和去年比似乎没什么变化,仍是小皮猴德行,精灵鬼怪的神情和肩上的喜糖儿倒像对兄弟,不免叹息着摩挲他的肩膀。 “霁儿,你什么时候才能懂事啊。” 最近她总是愁眉不展,赵霁见了也很不开心,拉住她的手臂摇晃:“姨娘,我已经懂事了,今后会好好做人,再不惹您生气。长大后还要考科举,中状元,让您风风光光做一品诰命。” 他自幼嘴甜,专会哄人,费初蕊也是为这点舍不得严厉管教,见他撒娇,心早化开来,端起功德水让他喝。 赵霁不爱喝这水,皱眉说:“姨娘干嘛每天给我喝这个,一股子香灰味儿,怪扎喉咙的。” 费初蕊严肃起来:“不许胡说,这是菩萨赐的功德水,喝了能祛百病,你乖乖听话,不然姨娘要生气了。” 赵霁没奈何端起杯子,又腆着脸求商量:“姨娘,我能分一半给喜糖儿吗?” 费初蕊嗔怪:“这水珍贵得很,干嘛给猴子喝?” 赵霁笑道:“喜糖儿是我的好朋友,我想让它长寿,好多陪我几年。” 费初蕊失笑,伸指戳一戳他的额头:“我看你前世也是只猴精,这辈子才专爱跟猴子打堆。” 赵霁得她允可,高兴得分出半杯水喂给喜糖儿,喜糖儿最服他号令,小脑袋埋进杯沿,一口气吸干了,赵霁也喝了自己那半杯,觉得味道比平日涩口得多,正要抱怨。喜糖儿忽然一蹦三尺摔在地上,抓着胸口吱吱惨叫。赵霁尚未来得及查看,胸腹中也绞痛难忍,学喜糖儿的样儿抱着肚子就地打滚,口中不住喊嚷,上下嘴唇都咬出了血。 费初蕊魂不附体,急忙上前抱住,一面向外大声呼救,家里人陆续赶到,等蔡氏露面,赵霁已气息奄奄不再动弹,旁边的喜糖儿七窍流血,尸体都僵直了。人们见了都知是中了剧毒,蔡氏质问原由,在场一个丫鬟抢话:“费姨娘给大少爷喝功德水,大少爷又分了一半给猴子,两个喝了水都药倒了。” 蔡氏即刻怒骂费初蕊:“你这贱人好狠的心,竟起黑心毒杀霁儿!” 费初蕊心胆俱裂,抱着赵霁哭喊:“夫人莫要胡说,我怎会毒害自己的孩子?霁儿还有气,求您快去请大夫!” 蔡氏指着死猴詈斥:“人证物证俱在你还狡辩,霁儿都被你害死了,还请什么大夫?我问你,为何行凶?” 费初蕊见赵霁气若游丝,再不救护必死无疑,心念混乱下只顾磕头哀泣,还指望蔡氏寻医救命。旁边的管家假惺惺开口:“夫人,我早说费姨娘青春年少,不宜居家守寡,定是她在外面有了人,寻思改嫁,嫌大少爷碍事,所以下此毒手。” 另外几个人听了也纷纷帮腔,费初蕊目瞪口呆,见蔡氏点头冷笑,这才反应到自己中了歹人毒计,颤巍巍指着这些人,嘴唇抖成纸片。 “你们无中生有,是想置我于死地?” 再看看赵霁,似乎已绝了气息,俯身用力搂住,悲痛欲绝惨哭:“你们害我便罢,为何连这孩儿也不放过?他只有十岁,哪里就碍着你们了?” 她才不知道,赵霁正是大大妨碍了蔡氏才惹来杀身之祸。 原来蜀主孟昶日前悯恤功臣,欲让赵家的长子承袭亡父俸禄,蔡氏想将这块肥肉留给自己的亲儿子,当然千方百计弄死赵霁,和心腹计议出这杀人栽赃的计谋,同时除掉两个眼中钉,如今诡计得逞,自谓一箭双雕。 见费初蕊抱着赵霁哭到晕死,命人五花大绑,用一根扁担挑了,带着事前写好的状纸去府衙报官。可怜费初蕊像牲口似的挂在扁担上,沿路哭叫喊冤,竟无人过问,就这么衔冤负屈地投入大牢。 这边蔡氏带人料理赵霁后事,也不管人是不是死了,先拿一副薄棺装殓,预备明日抬到城外埋葬。家下人见主母如此行事,也有起疑怀 分卷阅读5 - 分卷阅读5 - 分卷阅读6 假凤虚凰 作者:星海拾贝 分卷阅读6 假凤虚凰 作者:星海拾贝 分卷阅读6 忿的,却都敢怒不敢言,又见小主人生来享福惯了,如今死状凄惨,不禁又怜又怕。 害怕缘故还得从当地风俗说起,蜀人深信鬼神,认为大鬼恶鬼都不及小鬼难缠,谁家出了凶死暴毙的小鬼,必定家反宅乱,灾祸不断,有的接连十几年都不得清静,家中在世的小孩最易受其纠缠,往往多灾多难,活不长久。 蔡氏也正虑着这茬,又听管家进言:“大少爷身前比别的孩童都刁顽,变成的小鬼肯定特别凶恶,得设法冲喜。” 这类事上冲喜最常用的方法是结冥婚,人们以为小鬼之所以为害剧烈,正因为其无家无室,若给他成个家,有了羁绊,就没那么多精力害人了。 蔡氏深以为然,马上许下重酬,叫人快去城里寻个年岁相仿的死儿媳。事发突然,要找着合适的谈何容易,不想这管家神通广大,次日上午还真抬回一具白净漂亮的女尸,年岁和赵霁相当,据说也是夜间新死的。 蔡氏兴高采烈给了赏钱,叫人换了口双人棺材,将两个孩子的遗体装到一处,钉上棺盖,抬去赵氏祖茔安葬,立在墓碑前假模假样嚎了两嗓子,想到偌大一份家产尽收囊中,那假哭听来都像畅笑,惹得树上乌鸦连声叫唤,齐刷刷扑下来啄人,葬礼因而草草收场。 此时没人知道那棺材里的女尸其实是冒牌货,真身是个十一岁的小少年,还同赵霁有过一面之缘,不是别人,正是昨日同他在驱鬼典礼上打闹的商荣。 说来也巧,他昨晚力战那挖心的头陀兄弟不敌,以僵蚕功装死逃得一劫。邻居们以为他真个牺牲了,将尸体抬去义庄停放,原想白天召集街坊凑一笔丧葬金再好好发送,不料天不亮尸体就被盗走。盗尸者是蔡氏派出的管家及其同党,他们也知临时起意很难找到适合与赵霁冥婚的女尸,贪图蔡氏的赏金,便跑去义庄捞宝,看到商荣的尸体新鲜,模样又十分俊美,便打起瞒天过海的主意。 管家领头说:“我家夫人急于办成这件事,不会下细检查,我们给这男娃娃穿上女孩儿的衣衫,梳了头打扮好带回去,外人肯定看不出来。” 余人直夸妙计,赶着为商荣变装,送到赵家给蔡氏过目,果然毫无阻碍地蒙混过去。 可笑一对小儿郎就在一帮歹毒的糊涂鬼操持下做了夫妻,即便真到了阎罗殿,也要让阎王爷笑掉大牙。 为何说即便? 因为二人都没死。商荣是假死自不必说,那赵霁却是昨日抢吃了他的辟毒丹和化蛊丸,两样都是祛毒圣药,尤其是辟毒丹,服用后毒、药入腹都会被其吸收,蔡氏派人下在功德水里的是生附子的汁液,属于草毒,辟毒丹容易吸收,赵霁又只喝了半杯,再加上化蛊丸克化,真正发作的只有小部分。 赵霁当时被毒得半死,却幸未致命,蔡氏一心弄死他,没仔细查看就将其活埋了。他在墓穴里昏睡半日,夜间渐渐苏醒,发现躺在伸手不见五指的狭小空间里,当场慌乱呼喊,却听旁边一个虚弱的声音喝止。 “不想被闷死就别乱喊!” 他没想到身边会躺着个大活人,无形中又添了几分恐惧,畏缩道:“你、你是谁?” 商荣比他先醒片刻,身上带伤,又落到这危急的困境,心情格外烦躁,没好气反问:“你又是谁?” 赵霁耳朵尖,连听两句已认出他的声音,惊道:“我知道你是谁了,你是刚才在天街广场打我的小混混!” 商荣听了,也记得他就是昨晚抢自己药丸的小流氓,不禁苦叹冤家路窄,打开他在自己身上胡乱摸索的手,斥道:“你活得没天日了,昨天发生的事还当成刚才。” 赵霁昏迷中搞不清时辰,嘟囔:“我晕过去了,不记得睡了多久,你还知道确切时辰,难道我们刚被关进来没多久?” 商荣说:“我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进来的,不过我昨晚用了僵蚕功,运功后会假死一昼夜,方才将将醒来,是以知道此刻是第二天的半夜。” 赵霁摸到四壁都是木板,怎么推都推不开,周围听不到半点声响,竟是与世隔绝,怕得筋骨发软,颤声道:“他们为什么把我们关在这里,怎么才能出去呢?” 商荣正在身上找东西,摸到挂在胸前的小银匣,稍微松了口气,连忙掏出匣子打开。赵霁听到悉悉索索的微响,接着脸庞瘙痒,似有一条长虫爬上来,惊忙下就要拿手去拍。商荣听他喊“哎哟”,已抢先伸手格挡,喝阻:“打死这虫子,我们都活不成!” 赵霁惶惑:“这是什么虫?” 商荣原本不想理睬他,感觉他浑身抖得厉害,怕他吓出尿溺,便粗声解释:“此虫名叫‘夜游’,总是公母结伴,异常恩爱。即使相隔百里,也能找到对方。我这只是母虫,公虫在我大师兄身上,只要它收到母虫发出的讯息,定会带领大师兄来找我。” 赵霁闻言,明白二人能否出去全仗这条虫子,任其在身上爬行,不敢动弹半分,唯恐压伤它。 等待中,木室越发憋闷,他忍不住张大嘴巴用力呼吸,又被商荣呵斥。 “这里的空气不多了,必须省着用,否则大师兄赶来前我们就会闷死。” 赵霁胸口像压了块石磨,肺都压扁了,哭丧:“可是我好难受。” 商荣烦死这个小流氓,此刻却不得不与其同舟共济,不然让他抢光空气,自己也会没命,只得耐着性子安慰:“我教你憋气的法门,你照着练还能支撑一阵子。” 当下将养气的口诀传授给他,赵霁心智聪明,两三遍就学会了,吸一口气能顶平时十口,苦苦挨了半个时辰,仍是每况愈下。他憋出满身大汗,觉得这狭小的木室就是个密不透风的蒸笼,要将他慢火煨熟。天知道他多怕死,还要那么多好吃的没吃到,那么多好玩的没有玩,还想等长大后走出蜀地去远方看山看海,带塞外骑马,到江南赏春,命都没了,拿什么实现心愿? 更要紧的,他还没成亲呢,大家子弟懂事早,因府中丫鬟奴仆时常偷鸡摸狗,他从小耳濡目染也略略知道男女间的事有趣好玩,发誓将来要娶个绝顶聪明美丽,像费姨娘那样疼爱自己的妻子,让她陪自己玩耍解闷,一辈子宠着自己。没想到媳妇没盼来,却要和一个凶巴巴的小混混死在这里,他如何甘心? 商荣也正忍受窒息的痛苦,听他抽抽噎噎哭起来,怒道:“你还哭,嫌我们死得不够快么?” 赵霁突然抓住他的手,赶在他开骂前哭告:“我怕是要死了,听人说阴间有座奈何桥,桥上有个孟婆卖汤,喝了她的汤人就会失去记忆,连自己的名字都忘记。我想求你个事,待会儿到了那边,我如果喝下孟婆汤,烦劳你提醒我,我的名字叫赵霁,燕南赵北的赵,霁月风光的霁。” 商荣气恼 分卷阅读6 - 分卷阅读6 - 分卷阅读7 假凤虚凰 作者:星海拾贝 分卷阅读7 假凤虚凰 作者:星海拾贝 分卷阅读7 :“你都死了,还要名字做什么?” 赵霁说:“我怕我庶母在阳间叫我,我不知道。” 商荣脱胎时便暌别父母,被他的话钩起情衷,心一下子软了,叹道:“看不出你还是个孝子,好吧,我答应你了。” 赵霁想到黄泉路上只有这个人作伴,有心讨好他:“我也可以帮你记名字,到时相互提醒。” 商荣冷嗤不理,但感觉他紧紧攥着自己的手,很是可怜,心想救兵再不来,可能真会跟这小子共死,如此也是上天注定的缘分,是该通报名姓,便认命交代:“我叫商荣,商彝周鼎的商,荣辱与共的荣。” 时机凑巧,他的话刚一出口,头顶沙沙作响,有人在外面快速刨挖,商荣喜道:“定是大师兄来了!” 激动下也不由自主握紧赵霁的手。 生死关头,两个少年都紧张得不敢吭声,十指紧扣,像在分享彼此的信心与忧惧。商荣感觉挖掘声已到了近处,抬腿猛踹顶板,听到动静,外面的人动作更快,片刻后撬掉顶板上的钉子,凿开木室。 新鲜空气一涌而出,眼前星光璀璨,风清月朗,一个书生模样的青年爬在木室边喜叫:“商师弟,真的是你!” 说话间已将商荣抱出木室,赵霁挣扎爬起,又听一个似曾相识的声音惊呼:“哎呀,怎么是你?” 他抬眼看到王继恩,认得他是商荣的同伴,也欢喜地盯着他说:“好人,你也来啦!” 一声“好人”羞得王继恩脸红,亏得夜间看不出来,忙伸手去拉赵霁。赵霁记挂救命的夜游虫,正想提醒他们,只见一条胖蚯蚓似的长虫快速爬进木室,虫子头顶生有两根长长的触须,幽幽闪着蓝光,这时另一只外观相同,但体型稍小的虫从赵霁的袖子里钻出来,二虫汇合,头上的触须交缠,亲密依偎在一起,真像一对久别重逢的恩爱夫妻在细述衷肠。 王继恩取出一个小银瓶,将两只虫收纳,再把赵霁拉出坑洞。赵霁放眼望见大片参差墓碑,回头一看,自己方才躺的木室竟然是一具棺材,顿时不寒而栗,猫腰躲到王继恩身后,死死搂住他。 商荣也满腹疑惑,自言自语道:“什么人想活埋我们,心太毒了。” 扶住他的青年正是他的大师兄慕容延钊,今年二十有三,比他们年长得多,方才观察这墓地情况已瞧出端倪,问赵霁:“这位小兄弟可是姓赵名霁?” 赵霁见他手指墓碑,碑上赫然刻着自己的名字,大惊:“这墓碑上为何有我的名字?难道这棺材就是用来葬我的?” 慕容延钊拍肩安抚:“先别急,说说你是怎么到这棺材里去的?” 赵霁懵懂道:“昨晚我在家喝了姨娘给的功德水,突然肚子疼得厉害,不久便昏过去,醒来后就在里面了。” 慕容延钊想了想,了然道:“是了,定是你家里人误以为你中毒已死,赶着将你落葬,但是你姨娘为什么给你下毒?她平时很讨厌你?” 他只当大户人家妻妾争宠,迁怒到孩子身上,却听赵霁急切反驳:“姨娘最疼我了,绝不会害我,要说有人给我下毒,也只会是我那黑心的继母!” 他到室外吹了凉风,热汗一蔽,胃囊突然翻涌抽搐,爬在地上拼命呕吐,可又吐不出什么。 慕容延钊替他把脉,奇道:“这孩子确曾身中剧毒,此刻余毒未清,却是怎么活下来的?” 商荣已经想通了,说:“他昨天偷吃了我的辟毒丹和化蛊丸,定是这两种药助他保住性命。” 慕容延钊笑道:“世间竟有这等巧事,俗话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商师弟无心中积了这样大的功德,日后福报定然不浅。” 商荣只管篾笑,倒是王继恩替赵霁担忧,一面帮他抹背一面说:“辟毒丹能吸收□□,却不能消化,这位赵公子年纪尚幼,体内滞留毒丹,久之也有性命之忧。我看我们应该即刻带他去青城县,求神农堂的人施救。” 慕容延钊说:“很是。”,又问商荣还能不能行走。 商荣挨了头陀一杖,内伤不轻,因生性要强,只推说不碍事,又问:“你们可曾抓到那两个挖心的恶贼?” 王继恩沮丧道:“我和大师兄护送那小女孩和她祖母赶回那条巷子时,贼人早已逃走了,听附近居民说你死了,又赶去义庄寻找,发现你已经不见了,大师兄就断定你还活着,我俩分头在城里找了你一天,到夜间那夜游虫突然躁动起来,我们便知定是你让母虫发出讯号,便一刻不停地赶来这里了。” 慕容延钊笑道:“愚兄知道商师弟是属猫的,有九条命呢,怎会轻易死?虽说让那两个恶贼逃了,好在你们已记下他们的形容,等日后回山禀明师父,再联合武林正义之士合力追剿,定能将其绳之以法。” 说罢背起赵霁,王继恩想去搀扶商荣,忽见他头挽云鬓身着红裙,打扮得像个小新娘,不禁又惊又笑道:“商师兄,你怎么穿成这样啊?” 商荣一低头也发现了,再摸摸头上的发髻,羞恼得用力扯脱,跺脚骂:“哪个该死的捉弄人,回头看不打折他的狗爪子!” 慕容延钊大笑:“你们还没想通啊,商师弟之所以会和赵公子埋在一口棺材里,正是有人把他的尸体当做女儿身,想为赵公子合阴亲,于是将他们合葬。这要是按阳间的规矩,你二人此刻已算入过洞房的夫妻了。” 商荣大怒,立马翻脸警告:“大师兄你再说这促狭话,我就把你逛妓院的事告诉太师叔,让他把你倒吊起来,在悬崖上晾个三天三夜。” 他的暴躁是同门中出名了的,又兼师父宠爱,师兄弟们都不敢得罪,慕容延钊忙赔了几句好话,催他们快些赶路。 赵霁烂泥般瘫在他背上,意识却还清醒,听了他的话也暗自喊荒唐,他想娶的是温柔贤淑,对自己百依百顺的乖媳妇,怎么能跟这坏脾气的小混混成亲?那乱点鸳鸯谱的人确实可恨,不仅手欠,更是有眼无珠。 第4章 少小相识之结怨 青城县神农堂号称“药宗”,在江湖上赫赫有名,门下又分“医术”、“毒术”两个派系,每个弟子都术有专攻,不过莫松是近年罕见的两项兼优的弟子,已被掌门纪天久指定为衣钵传人。赵霁吃的辟毒丹和化蛊丸就是他送给商荣的,去青城县的路上,商荣等人一直对莫松赞不绝口,什么“大仁大义”、“才高行厚”、“温恭直谅”、“出类拔萃”……各种溢美之词滔滔不绝,好像那莫松是天下第一正直善良、英武超群的少侠。 赵霁听他们如此形容,当然抱了极高期望,等到见面却暗呼“吹牛”,那莫松二十多岁,体貌端正,脸却像在石膏里浸泡晾干的,僵得没有一丝表情,根本不像他想象中的神采飞扬,反而是跟他一道出 分卷阅读7 - 分卷阅读7 - 分卷阅读8 假凤虚凰 作者:星海拾贝 分卷阅读8 假凤虚凰 作者:星海拾贝 分卷阅读8 来迎客的那个叫上官遥的师弟是个大美人,不仅容色标致,还笑语嫣然态度亲热,眉眼里蕴含一股狐媚之态,顾盼时似水波撩动,自有一种勾魂摄魄的魅力。与莫松并肩而立,仿佛一棵苍松笼着一株娇花,对比格外鲜明。 赵霁凭眼缘对上官遥更有好感,可不知怎的,玄真派的人看到他表情都不太自然,商荣的脸僵得比莫松还厉害,王继恩更是低了头不敢看他。 上官遥像是没看出他俩的抗拒,热情地打招呼:“商贤弟,王贤弟,一年不见都长成人才了,哥哥我可是想念得紧那。” 他上前一步要拉王继恩的手,商荣突然举起佩剑用剑鞘架住他的右手腕,这把剑是来时新买的,用着不太衬手,鞘口一松,剑身跳起,露出三寸白刃。按武林规矩,这一举动不但失礼还敌意强烈,若放在敌对场合,接下来就该大打出手了。 赵霁不明白这小混混为何见面便对主人家动粗,只见慕容延钊已抢上去打圆场,先作势呵斥商荣收剑,再对上官遥赔笑:“上官贤弟,我商师弟来时遇到些倒霉事,又受了很重的伤,心情有些毛躁,还请你多多海涵。” 上官遥依然软谈丽语地笑:“商贤弟受伤了么?不妨事,哥哥帮你医治,保管药到病除。” 他越笑得和媚,商荣的脸色越难看,半讥半恨嘲谩:“给你医治,怕是没病的也会活活医死。” 慕容延钊怕他生事,急忙按住他的肩膀警示,接着往前一步挡在他和上官遥中间,又像随时提防对方出手伤人似的,现场气氛变得诡异而紧张。 这时见面后一直寡言的莫松终于开口了,轻轻拍一拍上官遥的背心,说:“他们都是孩子,你别再戏弄人家了。” 又上前对商荣说:“商贤弟,一年不见你又长高了,伤得重吗?手伸出来给我瞧瞧。” 商荣态度转变得甚是恭敬,老老实实交出右手。莫松扣住他的手腕把了把脉,说:“一点内伤,不碍事,回头我给你配几副药,再歇个两三天便好了。” 他讲话语气清和平允,犹如春日里缓缓流淌的甘泉,与他那张死人脸格格不入,不过听了这声音,赵霁开始相信他是好人了。一时没防备,被慕容延钊拉过去,向莫松介绍:“这位赵公子是我们在路上意外救下了,他身中剧毒,还求莫贤弟救上一救。” 上官遥早留意到赵霁,笑眯眯说:“中了剧毒还跟没事人一样,莫非这孩子有什么异能?” 慕容延钊解释:“就是个寻常孩子,也不会武功,他中毒前吃了莫贤弟的辟毒丹和化蛊丸,仗着这两样灵药才保住性命。此刻辟毒丹还积在体内化不出来,久了恐怕也有危险。” 上官遥呵呵一笑:“这可难办,得把他的肚子剖开取出丹药,再把肠子放到开水里烫一烫。” 赵霁骨颤肉惊,失声叫唤:“那样我还能有命在么?你们这是救人还是杀人啊!” 他挣扎着要逃,无奈胳膊被慕容延钊紧紧攥住,死活挣不开,转眼腿脚吓成了棉花,当场软倒在地。 王继恩忙去搀扶,小声安慰:“上官大哥跟你开玩笑的,别怕。” 赵霁见上官遥放声大笑,如同一棵放肆摇摆的红杏,脸上全无一点愧色,好像习惯以他人的痛苦取乐。 这一霎,赵霁对他的好感荡然无存,有点明白商荣为什么那么讨厌他了。 莫松领一行人去拜见神农堂掌门纪天久,纪天久和陈抟交情不错,对待玄真派弟子很是亲切,吩咐门人带到客房好生安顿,起居照应不得有丝毫怠慢。莫松先为商荣调配伤药,然后着手替赵霁祛毒,赵霁孤身在外,身边没一个值得信赖的人,生怕他们会胡乱炮制自己,惴惴不安地问莫松:“不会真要剖开我的肚子吧?我可不要!” 莫松说:“确实有一种医术是要剖腹治病的,但你这个还不用,我那辟毒丹吸收毒素后会膨胀数倍,若是成年人,吃几剂凉散的药就能自行排泄,你年纪小,肠子比成人细得多,须先把丹药弄碎才行。” 赵霁惊问:“怎么弄碎?难不成用大铁锤砸我的肚子?那样还不疼死我?” 莫松的嘴角一阵怪异抽搐,赵霁看得惊心,稍后回过神来,寻思那大概是一个笑容,见他摇头说:“放心,不用工具的,来,伸出双手,手掌朝向我,闭息凝神,调匀呼吸。” 他循循善诱地安抚赵霁,让他与自己相对趺坐,二人双手掌心贴合,过了一炷香、功夫,赵霁觉得莫松手掌里发出一股滚烫的热气,径直透入自己手心,顷刻缘脉而上,深入胸腹。不久,肚子里咕噜噜作响,声如闷雷,又觉一股阴寒之气从小腹下坠,一时绞痛难疼,直嚷着要出恭。 莫松便下床扶他去茅厕,立时便出许多黑紫色的脓血。事后赵霁浑身虚软,立时就想躺倒,莫松却不许,让他去院子里绕圈走动,一个时辰内不许停顿。赵霁起初耍赖,不肯动弹,莫松说:“不似这般走动散去阴毒,日后定会留下弱症,至多只能活到二十岁。不信你现在捏一捏双手虎口,看小腹可会刺痛。” 赵霁试着在左手虎口上掐了一把,腹部果然钻心的疼,方信他没有吓唬人,连忙拖着灌了酽醋似的双腿,学那拉磨盘的驴在院子里转来转去,足足走够一个时辰,累得倒地便睡,一觉醒来筋血和畅,胸腹如常,体内的毒气已褪尽了。 他疗毒期间,商荣和师兄弟们在前厅陪纪天久说话,原以为来到神农堂便可无忧无虑地吃喝游玩,谁知纪天久的一席话令他们的心情比在益州城遇险时加倍紧张了,这位掌门流年不利,在五十大寿前夕得罪了天下第一毒蛊教——诸天教。 事情是这样的,近几个月来,青城县也和益州一样出现凶诡的连环杀人案,凶手只在半夜作案,袭击对象不分男女老幼,死者均被咬穿后脑,吸干脑髓,情状极其残忍恐怖。 纪天久说:“我也是在死了五六个人后才得知此事,当即派了人去查验尸体,又跟几位江湖上的朋友商议,大家都怀疑是‘飞头煞’干的。” 商荣好奇:“那是谁?江湖上最近出了这么一号人物么?” 他以为“飞头煞”是一个人的绰号,慕容延钊阅历比他多,解释:“飞头煞不是人,是一种古老的邪功,传说只有诸天教保存了这一秘籍。凡练功者,每隔十天必须吸食一次人脑,否则就会被煞气反噬,轻则走火入魔,重着当场毙命。练成此功,内力将会大增,修炼一年顶得过常人数十年的修为。” 王继恩咋舌:“那这样要不了多久就能天下无敌了,但凡有野心的人肯定都想练吧。” 商荣义愤填膺:“为了自己的野心残杀人命,这邪功就是个祸害。诸天教也是个邪教,老收藏害人的功夫,益州城里挖小儿 分卷阅读8 - 分卷阅读8 - 分卷阅读9 假凤虚凰 作者:星海拾贝 分卷阅读9 假凤虚凰 作者:星海拾贝 分卷阅读9 心肝的歹徒也是他们的人。” 纪天久早有这种推测,忙问商荣是否有确凿证据。 商荣说:“前日我和王师弟在益州城内调查此事,晚来在一个小女孩的家门外蹲守,半夜果然有个长相凶恶的头陀来袭,那头陀背上还长了个人,两个都武功了得,我师兄弟联手也斗他不过,只好让王师弟保护小女孩和她的家长先走,由我绊住敌人,后来到底被他的锡杖打伤,心想硬拼只会白白丧命,情急下用僵蚕功诈死。运功后有一段时间还能听到声音,分明听那头陀和他背上的人说他们都是诸天教的叛徒,要练成邪功回去抢夺掌教之位。” 纪天久猛拍膝盖:“这就对了,老夫正是因为怀疑诸天教教徒行此残暴之事,暗中调查才不慎与他们结怨,牵出这场祸事。” 他说日前他命人监视青城县内几个最活跃的诸天教教徒,发现其中一个每晚都会偷偷外出,此人行动诡秘不易跟踪,派出的人接连守了十几夜才盯上。此人以青城后山山脚下一处洞穴为据点,夜夜前往练功,神农堂的人在洞穴里找到好些猫狗兔子的尸体,都被吸干了鲜血,显然是个练邪功的,怀疑他就是“飞头煞”。 纪天久闻报,第二天夜里亲率二十多个门人埋伏在山洞外,准备抓住这人审问,不料此人异常凶顽,一觉察到有人进犯,立刻疯狂出击,出手便重伤数人,这下双方都杀红了眼,神农堂人多势众,一拥而上将这个诸天教教徒当场击毙。那教徒临死前放出讯号,通知附近同伴,纪天久认为自己行的正坐得端,也不怕诸天教问责,泰然地候在原地,准备等他们的人来了理论。 天快亮时终于来了一男一女,都做苗人装束,看起来是他们苗疆本坛的教徒,地位应该都不低。 纪天久便上前说明原由,责怪诸天教督管不利,纵容教众修炼邪功。不料那男教徒说死的是他们蜀地分场一个小头目,正在修炼五毒掌,练这种武功时常要将双手浸泡在阴寒的□□里,久之毒气攻心,必须喝生血压制。这头目每夜外出抓些小动物吸血解毒,从没伤过人,被神农堂无故打死,他们诸天教定不甘休。 纪天久没证据证明死者就是那修炼飞头煞的凶手,一时百口莫辩,当天回家,门下收到一只锦盒,盒内装着一条死蛇。说来也怪,就在当天晚上,凡是碰过那盒子的人全部病倒,病症也邪乎得很,时而高热痉挛,时而畏寒打颤,有的腹痛难忍,有的头疼欲裂。神农堂也是以医术见长的,可门下数十名神医都对这怪病束手无策,那些病人挣扎两日都被折磨得不成人形,全靠本门秘药吊命。 神农堂上下一致断定——这是诸天教干的。 慕容延钊奇道:“那几位门人定是中了诸天教的至毒,贵派精通药理,普天下的毒物都逃不过您老的法眼,究竟是什么毒这么棘手?” 纪天久苦叹:“真是毒、药或许还有法可解,贤侄有所不知,诸天教最厉害的不是下毒,是放蛊。” 蛊毒乃西南苗疆的不传之秘,以毒虫炼蛊,种类千变万化,且都无色无味,许多受害者中蛊后浑然不觉,等到发作却是求生不得求死不能,除了放蛊者本人,任你什么灵丹妙药都无法解救。 纪天久说:“诸天教在蜀地势力很大,教徒往往神出鬼没,所用蛊毒更是防不胜防,老夫此番惹下这场是非,往后恐怕难得安宁。今日请三位贤侄叙话,就是想向玄真派求援。” 三人其实俱已领回其意,慕容延钊代表师弟们发话:“玄真派和神农堂三代交好,同气连枝,纪堂主又是武林中德高望重的侠士,出了这等事,我玄真派义不容辞,日后诸天教若再来犯,我师兄弟定会与贵派并肩御敌。” 纪天久却用力摆手,连说他错会了自己的意思。 “冤家宜解不宜结,我们和诸天教若真是误会一场,硬碰硬,岂不枉造杀孽?所以老夫觉得此事上还是以退让为佳,听说你们的师父和诸天教掌教蓝奉蝶有些交情,可否请他出面调停,使我两家免了这场干戈?一来令病者得救,二来保生者平安,免得无辜者殊死搏斗,倒叫那真正的凶手渔翁得利。” 慕容延钊赞同纪天久的意见,再次抱拳道:“纪堂主深明大义,在下这便回去禀明家师。” 纪天久忙拦住:“你们才刚来,我怎好意思让你们马上走?再说此刻天色已晚,待吃了饭,歇息一夜,明早再动身吧。” 当晚,三个师兄弟在房内相商,慕容延钊说:“商师弟有伤在身不宜赶路,明早我和王师弟回山送信,你留在这里养伤,顺便照看赵公子。” 商荣不乐意:“那小流氓好手好脚的,哪用得着照看,我不想一个人呆在这儿,明天跟你们一块儿走。” 他对赵霁的初始印象很不好,后来又被鼓捣成新娘子跟他结了阴亲,总觉得被这小子占了老大便宜,如骨鲠在喉,吐不出又咽不下。 慕容延钊哄劝:“你内伤未愈,必须静养,不然落下病根怎么得了,我和王师弟顾惜你,路上也不能疾行,这要是耽误了事儿,怎么跟师父和纪堂主交代?” 商荣反驳不了,懊恼地扭身向外,看到瘫在床铺上酣睡的赵霁,一股子嫌恶之气涌上脑门,又把身子狠狠背过来。 “其他都好说,但别把这小子扔给我,晦气!” 王继恩看赵霁被子都踢到肚脐以下,上去轻轻替他盖好,心里倒很愿意留下来,就是不好意思开口。 慕容延钊又哄商荣:“商师弟,话不能这么说,行侠仗义是我辈本等,赵公子遭人陷害,九死一生,遭遇着实可怜,你既救了他的性命,何不把好人做到底?” 商荣翻起白眼:“我救他是逼不得已,换做平时,这种小流氓我都不会多看一眼。” 王继恩忍不住插嘴:“商师兄,赵公子还是小孩子,你不该这么说他。” 商荣早看不惯他处处维护赵霁,冷笑:“小时候就是贼坯子,长大了更不消说是个坏蛋,你这么护着他,莫不是跟他沾亲带故?” 王继恩转身不睬,露出的耳根红得像血珠子,怨气在心里悄悄打转。 慕容延钊了解商荣的个性,最是牛心怪骨不让人的,肚里没些个小九九,断难说动,便临时编排些冠冕堂皇的大道理开导,说:“你不待见赵公子是你的事,但眼下他的安危可牵涉到我们玄真派的名誉,你想,他是我们领来神农堂的,而今诸天教与神农堂为难,此地内外都很不清静,倘若赵公子有个三长两短,传出去,江湖上定会说我们玄真派做事马虎,致人死伤,便是师父脸上也没光彩。” 商荣最敬重的人就是恩父陈抟,为此也将护卫本门荣誉视为第一要务,到底被大师兄诓住。可是想了想仍不情愿,提议:“ 分卷阅读9 - 分卷阅读9 - 分卷阅读10 假凤虚凰 作者:星海拾贝 分卷阅读10 假凤虚凰 作者:星海拾贝 分卷阅读10 反正他的毒已解了,不如请神农堂派人送他回家,交给他家里人完事。” 王继恩忙说:“不行的,你没听他说么,他父亲过世了,如今是继母当家,这次就是继母下毒谋害他,若送回去,不成了羊入虎口?” 商荣憋屈:“照此说来,我们得管他一世了?” 慕容延钊疏导:“用不了那么久,明天我和王师弟回山报讯,顺便向师父请示这件事,看他老人家会如何处置。” 商荣听了,不好再发牢骚,因客房里一共三张床,就寝时让王继恩挨着赵霁睡,自己和大师兄各睡另两张,这一夜倒也安甜。 次日一早,慕容延钊和王继恩启程回峨眉山,商荣去送行,赵霁也跟来了,他昨日散毒累个半死,本想痛快睡个懒觉,听说二人要走,顿时慌起来,拉住王继恩的手叫苦:“王大哥,我在这里人生地不熟的,你一走,我连个说话的人都没了。” 王继恩温言宽慰:“神农堂的人都很好客,莫大哥人更好,你有事尽管去找他,再说,不是还有商师兄吗?” 赵霁偷偷瞄一眼商荣的背影,眼里都是气闷:“他看我就像看害虫,你们不在,他更要随心所欲欺负我了。” 王继恩也暗怀忧虑,表面却一再劝他放心,额外叮嘱:“你在这里和谁都可以交朋友,唯独别靠近上官遥,更别吃他给的东西和水。” 赵霁正对昨日初会的场景满腹疑思,便问他们为何反感上官遥。 王继恩小声释疑:“要说这人也是纪堂主的得意门生,最擅用毒,可他心术不正,喜欢用毒、药搞一些恶作剧,去年我六师兄来这里做客,被他无缘无故下了跗骨疽,当时没察觉,路上发作起来,浑身骨头刀劈斧砍一般,疼得晕死好几次,大师兄仔细询问,知道是上官遥所害,赶回神农堂求救,上官遥却咬死不认账。他们本门每个人的毒、药配方都不一样,只有下毒者能解毒,连纪堂主都没办法。后来还是莫大哥说情,上官遥才松口、交出解药,声称六师兄对他言语不敬,他就跟他开了这么一个小小的玩笑,其实并无恶意。大师兄拿了药飞奔回去,总算抱住六师兄性命,可中毒太深,右脚残废,再也不能练武了。” 赵霁既惊且愤:“原来上官遥这么坏,杀人的罪过也说成玩笑,他把你们玄真派的人伤成这样,你师父就不找他算账?” 王继恩叹气:“事发后纪堂主亲自上峨眉山赔礼道歉,送了六师弟很多贵重礼物,并承诺今后负担他的生计,家师最提倡以和为贵,又与神农堂是世交,见他们这样诚恳,只好既往不咎了。” 赵霁仍不服气:“要我说那纪堂主也是个盲目护短的糊涂老头儿,我犯了错,我爹都会揍我,他身为师父为什么不处罚上官遥?” 对此,王继恩也很纳闷:“这是神农堂的家务事,我不清楚,不过上官遥确实挺得纪堂主器重,才二十出头就把他的功夫学全了,莫大哥更是看重他,你看他整天僵着脸,其实那是当年为上官遥试药留下的残疾。” 据说三年前上官遥炼制剧毒,不小心毒到自己,莫松殚精竭虑救治他,亲试了许多配方,结果也中了奇毒,所幸最后二人双双获救,可莫松从此面部僵瘫,再不能靠表情传递喜怒哀乐。 赵霁暗想:“那纪堂主偏袒上官遥,莫大哥又甘愿为他拼命,这么看来上官遥分明是只迷人心智的狐狸精嘛,我真得小心点,免得被他害了去。” 他和王继恩在这边话不嫌长地道别,那边慕容延钊也在殷殷嘱咐商荣提防诸天教和上官遥,又说青城县武林门派众多,比如唐门内就鱼龙混杂,多有难缠之辈,让他没事少上街闲逛,谨防祸从天降。 商荣嫌大师兄啰嗦,催他快走,赵霁却牵着王继恩的袖子送出三里多路才折回,早不见了商荣人影,回到客房,午饭也被他先吃了,只给自己剩了些残羹剩饭。 赵霁长这么大,周围人大多让他疼他,就连同父异母的弟弟也不曾这样冷傲凶横地欺负他,一怒之下便要报复,出门寻了些黄泥巴,加水调得成糊状淋在商荣的被褥上,再用棉被盖好。 商荣外出玩到日落方回,进屋就看出床铺被人做了手脚,揭开被褥,只见黄黄黏黏一大堆,以为是粪便,登时气急败坏去找赵霁。见他在院子里兴味盎然地捉蛐蛐,上去揪住耳朵强拽回屋。 赵霁耳朵几乎被他扯掉,疼得乱嚷乱叫。商荣再不手软,直接掼到床上,指着那堆脏物怒骂:“臭小子,敢在我床上淋屎尿,还不给我舔干净!” 边说边按住赵霁后脑勺,硬逼他吃那些脏东西。 赵霁先还骂不停嘴,可拗不过对方力气大,被他按倒在被褥里,沾了满脸泥腥,虽不是真的屎,也令人作呕,便不敢张嘴,只呜呜地闷哼挣扎。 商荣开始逼得甚狠,死死按住后脑不许他动弹,后来看他慢慢不动了,像要闷死的架势,赶忙撒手拎住背心提起来。赵霁顺势一挣摔到地上,张开嘴哇地大哭,蹬着双腿吼骂:“婊、子养的小杂种,小爷早晚艹死你!” 这两句都是他在家跟家丁学的,并不理解其中含义,见他们都是在盛怒下使用,料想是极犀利的脏话,一直当成压箱底的绝招储藏,首次遇上商荣这么可恨的对头,便毫不犹豫使将出来。 碰巧商荣也跟他一样,只听过原话,不明白话意,便照字面还嘴:“就你这怂样也想艹我,量你再炼十年也没那能耐!” 赵霁满地打滚:“不用十年,至多五年我一准艹得你哭爹喊娘!” 适逢莫松前来探望,正好听到二人在屋里闹腾,争吵内容粗鄙不堪,完全不像孩子的口风,忙进门劝止。听他们相互指责,争着诉苦,更是啼笑皆非,各自哄慰一番,叫人送来晚饭,又更换了床套被褥,临走时教导他们和睦相处。 商荣的脾气像海水,浪高浪低来去迅速,加上没吃什么亏,莫松一走便心安理得坐下吃饭。赵霁蹲在一旁,咬着手指_瞪,每见商荣吃一口心里就盼着他能噎死。 商荣本想视而不见,奈何他那张黄黄白白的大花脸太过醒目,配上两个滴溜溜直转的黑眼珠,怎么看怎么碍眼,便舀了几勺米饭,夹了一些菜堆在上面,垒成高高的一碗,拿过去放到赵霁跟前,再顺手将筷子插在上面。 “吃吧。” 这饭式是乡下人用来祭鬼的,饭菜垒成坟包状,插上筷子代替香烛,也有不孝子媳用这一招侮辱长辈,严重的能把人活活气死。 赵霁肺都炸了,捶地暴吼:“姓商的,你当我是死人吗?拿去供你爹妈好啦!” 举起饭碗要砸,商荣恶狠狠威胁:“你敢糟蹋粮食,我就凿开你的天灵盖,把这些饭菜统统灌到你的脑袋里去!” 他生性 分卷阅读10 - 分卷阅读10 - 分卷阅读11 假凤虚凰 作者:星海拾贝 分卷阅读11 假凤虚凰 作者:星海拾贝 分卷阅读11 节俭,最爱惜五谷,从不浪费一粒粮食,假如赵霁真个摔下去,他定会不管三七二十狠命痛打。 赵霁看他愤怒得面目都有些扭曲了,也心生畏惧,抱着碗又是委屈又是气闷,再次放声啼哭,两边脸颊各有几道泪痕在黄泥里穿梭,状似春耕时的田地。 商荣看他哭得可怜,也跟着消去狠劲,抽出扎在饭菜里的筷子,拿起他的右手让他好好握住,粗声吩咐:“快吃,不然待会儿饿了可没人理你。” 说完回到桌边继续吃饭,赵霁连怕带怒,没胆量跟这泼货硬杠,老实听话又不甘心,鼓了鼓劲,端起碗气汹汹坐到桌前,商荣刚一瞪眼,他便高声嚷:“我又不是狗,干嘛蹲在地上吃饭?这里也不是你家,凭什么不许我坐这儿?” 商荣知道再强行撵人就是自己无理,冷哼道:“你想坐就坐呗,别挨着我就行。” 赵霁酸溜溜讽刺:“谁稀罕挨着你啊。”,同时盯紧他的筷子,看他准备往哪盘菜里下筷,便抢先将筷子伸进去乱搅,不一会儿每盘菜都被他染指了。 商荣见他存心做怪,又欲发作,赵霁振振有词道:“这些饭菜是供我们两个人吃的,我为什么不能夹?” 商荣怒道:“你要夹便好好夹,每盘都搅得脏兮兮乱糟糟的是什么道理!?” “哼,小爷我吃饭就这德行。” “叫花子也没你邋遢!” “看不惯你别吃!” 赵霁跟他拼着嗓门对骂,口水一直溅到他脸上,商荣怒极反笑,指着桌上的饭菜放话:“你要抢便都给你吃,敢剩一口,还是那句话,我立马凿开你的脑袋往里灌!” 赵霁一半较劲一半悚惧,勉力猛吃,到底是年纪小,没那么大肚量,吃到三分之二便嗓眼决堤,吐了个天翻地覆。夜里更害起饮食痧,浑身烫如火炭,躺在床上怎么都睡不踏实,半夜口渴难忍,不住地□□,过了一会儿,有人端来一碗温热的汤药扶着他的头颈灌进嘴里,入口清凉,止渴生津,片刻后烦躁渐止,胃肠也不那么难受了。 他往常生病都是费初蕊精心照料,此时忘记身在客中,还当庶母就在身旁,迷迷糊糊喊了声:“姨娘~” 却听一个朗润的少年音低骂:“呸,谁是你姨娘!” 赵霁惺忪一望,烛影摇红,照着一张桃花似的面庞,认得是商荣,有气无力道:“小混混,是你呀。” “臭小子,生病还骂人!” 商荣狠狠一摔手,赵霁脑袋磕在床沿上,又一阵干呕。商荣怕他把刚下肚的药吐出来,只得重新搂住他的颈项,扶他坐起,另一只手搁在他胸前上下抚揉,帮他顺气。小时候生病了,师父总这么照顾他,所以他知道这样做能使病人好受些。 赵霁刚刚还疾首蹙额地恨他,想说几句狠话泄愤,忽然瞥见他安静详和的面容在柔和烛照下莹莹放光,好一似观音驾前的龙女像,美不可言,这一看满腔怒意顿化乌有,倒舍不得眨眼了。 小孩子尚无杂念,就贪图好看,商荣也不会想到他有多余的心思,只烦他的呆样,斥道:“看什么看?我脸上有金子吗?” 赵霁觉得他挑眉含嗔的表情也好看,仿佛一朵千姿百态的花,怎么都美,不自禁地故态萌发,涎皮赖脸取笑:“金子哪有你好看,就是拿黄金照着你的模样打一个金人,也不及活人生动啊。” 商荣长在深山,心思淳朴,外出都有师长陪护,没受过无赖调戏,虽不喜赵霁的言辞,但想人家夸自己貌好,总不能反骂回去,便轻轻哼了一声了事。 赵霁看他不发火,顺杆直上道:“我姨娘也是个大美人,据说整个益州城没有比她更漂亮的,你和我姨娘一样美,可惜脾气太坏,要是能有她一半温柔,不知多讨人喜欢呢。” 商荣讥斥:“我们习武之人正该阳刚威武,怎么能学妇道人家踽踽懦懦。” 赵霁不假思索道:“我看王大哥性子就很好,你干嘛不跟他学?” 商荣脸色一变,又使劲推开他。 “你休要拿我跟人比较,喜欢王师弟,等他回来尽管粘他去,少在我跟前乱晃!” 他气冲冲吹了灯回到自己床上,房内漆黑,不久,好心的月亮送来清辉,地板上铺了一层银霜,床铺像浮于水面,万物都浸在凄清的颜色里,惹人伤感。 赵霁这个混世顽童不懂乡愁,只抱怨光线太暗,照不清那漂亮少年的容颜,到了梦中还觉遗憾呢。 第5章 少小相识之糖心 之后的一天相安无事,可是商荣对赵霁不理不睬,赵霁跟他说十句话,他顶多回半句,赵霁没法用自己的热脸捂暖商荣的冷屁股,便不再自找没趣,第三天开始独自溜达,午后逛到神农庄后面的树林。 此地草木葱茏,涧水清凉,更多五色禽鸟,奇花异卉,小孩儿爱瞧新奇,不知不觉走进山林,撞见冤家也在此地闲逛。 “不是叫你别乱跑?这儿是神农堂的禁地,擅闯会惹他们生气的!” 商荣虎着脸撵人,比虐待佣人的管家还凶。 赵霁不服管,犟嘴:“既然知道是禁地还来,被神农堂的人发现你也要挨说!” 商荣盯着他,瞳光一闪,端起架子道:“我是来抓你的。” 赵霁一愣,随即反应过来,胀红脸骂:“姓商的你好狡猾,擅自跑到人家的禁地玩,还拿我做挡箭牌!” 商荣翘起下巴尖,微笑又让他的脸飞过一片夺目的光,尽管那笑容狡黠高傲,还含有鄙视。 “随你了,不想做挡箭牌就回去。” “我不会听你的!” 赵霁气呼呼转身,决定跟他较劲儿,抬脚继续向前走出十几步,林间的空地上出现一个个小土包,大的状如脸盆,小的与茶杯相似,高低错落,占地约十丈见方,显然是人为的。赵霁寻思这些土包有什么功用,忽见土包群内有一只小松鼠,正在土包间左突右窜,可绕来绕去总是回到原地,竟被困住了。 随后而来的商荣也发现这一奇景,他跟随师父学过一些奇门遁甲之术,立时意识到这是一种阵法,便爬上旁边的大树向下俯瞰,认得这些土包是按太昊伏羲的后天洛书八阵图排布的,内分“生、伤、休、杜、景、死、惊、开”八门,又分天覆、地载、风扬、云垂、龙飞、虎翼、鸟翔、蛇蟠八阵,变化多端,虽说只是微缩模型,也精妙细致,那制作者想必是个绝顶聪明之人。 他看罢下树,却不见了赵霁,四面呼喊也无回应,地上枯叶厚覆,看不出脚印,不知跑到哪里去了。 原来赵霁刚才也想学商荣攀高观望,他不会武功,爬不出一丈便四仰八叉摔下地,手脚也擦破皮,便不敢再去。忽而看到一只鸽子大的花斑鸟盘旋飞来,翅膀扑簌有声,细看却与平常的鸟大有区别 分卷阅读11 - 分卷阅读11 - 分卷阅读12 假凤虚凰 作者:星海拾贝 分卷阅读12 假凤虚凰 作者:星海拾贝 分卷阅读12 ,脑袋僵硬,双目无光,腹部下还没有爪子,两翼上的羽毛酷似鸡毛,竟是一只木制的假鸟。 赵霁自幼玩遍小儿玩具,风筝纸鸢看过无数,却没见过这种会自动飞翔的玩偶,看假鸟飞向东面的树林,便兴冲冲追赶,跟着它一颠一颠来到一片翠竹林。林中敞地上伫立三间结实的茅屋,周围花畦环绕,桃柳掩映,很是整洁清幽。假鸟在屋前跌宕回旋,醉酒似的越飞越低,最后一头撞进中间堂屋的窗户里去了。 赵霁估计鸟主人就是屋内,蹑手蹑脚摸到窗前,探起头往内偷张。屋子宽敞明亮,但摆设杂乱不堪,墙壁上挂满奇形怪状的竹木模型,窗户正对面放置一张没上漆的松木大方桌,桌上也堆满各式木工用具,一个跟他差不多年纪的蓝衣少年正坐在桌边摆弄那只假鸟。 赵霁看那少年眉目秀彦,雪肤红唇,宛如画上的仙童,两只眼睛明澈有神,没有一丝邪气,便判断或许是良善之辈,此刻稀罕他那只假鸟,琢磨着怎么跟他套近乎。那少年却先一步察觉窗外有人偷窥,骤然扬手射出一件暗器,赵霁慌忙缩头,暗器擦着头皮掠过,情急大喊:“别打,我不是坏人!” 少年听到孩子的声音,扣下指尖的暗器,笑令他:“出来。” 他嗓音清脆活泼,仿佛炒锅里蹦跳的糖豆,很讨人喜爱,赵霁小心翼翼站起来堆笑回应,猛见他又扬手掷出一件事物,不禁骇然大叫,那东西准确无误飞入口中,甜丝丝软绵绵的,抿一抿,发现是块麦芽糖,知道是少年招待自己的,马上重拾笑容,内心更多了几分亲近感,趴在窗棂上问:“这是你家么?我可以进来玩吗?” 少年笑眯眯点头:“可以啊,我这儿好玩的东西多了,你进来吧。” 赵霁活蹦乱跳推门进屋,刚刚走近,少年神情突变,在他胸前使劲推出一掌,赵霁直挺挺摔倒,不明白他为何突然作色,耳听得门边叮叮叮一串金石撞击声,少年已向那方连续发射多枚暗器,均被来人以武器格挡。赵霁就地翻身,只见商荣正仗剑立于门外,目光如炬地瞪着少年。 少年见他挡下自己的暗器,笑道:“身手不错嘛,居然都封住了。” 他方才的袭击凌厉刁钻,若非商荣反应迅捷,定要中招,这时的夸赞也毫无悔意,怎不惹人愤懑? 商荣也是个不肯吃亏的人,指面斥责:“你不问青红皂白就出手伤人,连句对不起都不说吗?” 少年耸耸肩,不以为然道:“你自己冒冒失失闯到我家里来,挨打也是自找的,而且我出手还算客气了,否则你哪能好端端站着讲话。” 商荣气他无礼,欲上前教训,前脚刚一跨出,少年已抢先扬手,风声飕飕,十几枚暗器竞相扑面,商荣以剑网护体,击落来犯者,但终被一枚落网之鱼射中左肩。 少年欢笑:“还以为有多大能耐,结果只是个三板斧的陈咬金。” 他洋洋得意,大有鄙薄之意,商荣不胜其怒,低头见伤口上插着一枚小小的竹镖,竹物比铁器质轻,投掷难度也大得多,这少年不过十一二岁暗器手法已如此纯熟,又身处青城县境内,来历显而易见。 “你是唐门的人?” 商荣识破对方出处,少年也已辨出他的师承,反问:“你是玄真派的?” “你管不着!” “哼,那你也别来问我。” 赵霁先看少年教训商荣,暗自幸灾乐祸,等到一方受伤见红,他又慌了神,唯恐他们相互伤残,眼看少年又要掷镖,立刻促声阻止。少年稍稍分神,商荣已惊猿脱兔般扑来,狠狠将他撂倒。 少年暗器功夫虽高,近身搏斗却远不及商荣,倒地后如同肚皮朝天的螃蟹,手脚乱挣,无力反抗。商荣先踹上几脚,接着挥拳便揍,赵霁不想少年伤了他,也不愿他打伤少年,高喊着:“住手!”,扑到少年身上,替他挡下拳头。 商荣为了寻他才来到这里,意外地与这骄狂少年起了冲突,正埋怨赵霁惹祸,现又见他冲出来掩护行凶者,便火上浇油,怒上加怒,给他几点颜色后驱赶:“滚开!不然连你一块儿打!” 赵霁挨了揍也犯倔,暴吼:“你要打打我,不许打他!” 商荣专好治这种害浑病的,又使劲捶了两下,赵霁又疼又气,哭叫:“狗日的,有本事你打死我,打不死你就是我孙子!” 少年看他甘当锅盖护住自己的头脸,任商荣在身上落拳,端的勇义可嘉,怕商荣打伤他,猛然厉喝道:“你敢再打他一下,我就让纪天久去找你们的陈掌门告状,让他重重处罚你!” 商荣心想这人住在神农堂的地盘,又是唐门的人,多半背景深厚,真惹出乱子也不是玩的,自己打倒他已争回脸面,何必负气到底?罢手后扯住赵霁衣领,凶焰勃然地低吼:“跟我回去!” 赵霁只管嚎哭,被他拖拽时就跟没骨蛤、蟆一般,少年怜悯加愤慨,起身抱住赵霁不许商荣带走。 商荣肃然声明:“这小子是我领来的,我得看好他。” 少年冷笑:“他现下在我家做客,就归我照管,你再虐待他,我照样去找你师父说理!” 赵霁有了撑腰的人也奋起反抗,嘶声喊嚷:“天杀的小泼贼,小爷死都不跟你回去!” 这么一来,他跟那少年倒成了和衷共济的态势,商荣无名业火烧心烧肺,照头啐道:“有种别让我再看到你,否则见一次打一次!” 说罢摔门而去,少年愤愤不平喊嚷:“这人好狂,便是太子龙孙也没这么霸道!”,随手射出一枚竹镖钉在门板上,以示逐客。而后收敛怒气,扶住赵霁掏出手绢替他拭泪,和气地说:“坏人已走,你莫哭啦。” 擦完脸又拉他到桌边坐下,询问名姓来历。 赵霁擤着鼻涕说:“我叫赵霁,家住益州,前儿遭了难,差点没命,被玄真派的人救下,刚才那小泼贼叫商荣,是玄真派的,现在神农堂养伤,他师哥有事回峨眉了,命他顺便照看我。” 少年失笑:“这么说你们是同伴了,那他还对你那么凶?” 赵霁嗤之以鼻:“他哪里算我的同伴,水火不容的仇家还差不多,见了我非打即骂,我也很讨厌他。” 少年听了又噘起嘴:“既然这么讨厌,为何不让我用暗器射他?” 赵霁的脸刷然发烫,辩解:“玄真派毕竟与我有救命之恩,我若不救他,就是忘恩负义了。” “你倒是心善,那又为什么替我挨打?” “因为……因为你长得好看,我心里喜欢,舍不得见你挨打。” 赵霁滑头,可小孩子家并不觉得这想法难为情,照直说来,见真见诚。 少年开心不已,又问:“可是那个商荣比我长得更好看,你怎么不喜欢他?” 赵霁皱眉 分卷阅读12 - 分卷阅读12 - 分卷阅读13 假凤虚凰 作者:星海拾贝 分卷阅读13 假凤虚凰 作者:星海拾贝 分卷阅读13 呛哼:“他太凶恶,不像你这么和善温柔,那张脸长在他身上都可惜了。” 少年吃吃而笑,更见俏丽,赵霁这才注意到他右眉弓里藏着一颗小黑痣,据说这叫智慧痣,有此痣者无不慧心灵性,冰雪聪明,看他性格又十分开朗,足见是个妙人,便问他叫什么名字。 少年说:“我姓唐,叫唐辛夷。辛夷是一种药材,用来祛风散寒的。” 赵霁喜道:“这名字好啊,听起来像好吃的糖果。” 见他求解,便拿起木桌上的刻刀,在一块小木板上刻下“糖心饴”三个字。 唐辛夷拍手大喜:“真的呢,我还是第一次发现自己的名字这么有趣。” 赵霁趁势说:“那我以后叫你糖心吧,听着更顺口。” 唐辛夷连声说好,估计赵霁也爱吃零嘴,慷慨地搬出许多甜食糕点来款待,两个小孩边吃边聊,须臾已成知心好友。交谈中赵霁得知唐辛夷也是神农堂的客人,因家里出了事,已在这里借住半年,每天早晚都有人过来送饭打扫,吃穿用度照料得周道细致。 赵霁见他独居,料想外面林子里的土包丛是他垒的,一问果不其然。 唐辛夷说:“那是我没事摆着玩儿的,只学了个表皮,比真正的八阵图差远了。我最近在琢磨一件新玩意儿,想做一只能载人飞的大鸟……” 赵霁听说那只假鸟和这屋里所有稀奇古怪的玩具都是他制作的,佩服得五体投地,在唐辛夷邀请下尽情玩耍,当天乐而忘返,就留在这茅屋过夜。 次日早上唐辛夷取出一件玩物相赠,制作原料是毛竹,长约一尺,有成人手臂粗细,外形酷似烟花筒,两头各有一个机扩,镶嵌活动铁片的一端是顶部。 唐辛夷说这是他自创的暗器,名叫“飞蝇垂珠”,里面装着粗铁砂,只要一按底部的机扩,顶端的铁片就会自动弹开,朝敌人喷射铁砂,迅疾无比,就是寻常的武林好手也难以避让,让赵霁留着防身。 赵霁初玩暗器,自是新鲜新奇,马上要出门试验。唐辛夷忙着鼓捣他的大飞鸟,不肯出门,他便独自来到那堆放八阵图的树林,思筹该以什么为目标施放“飞蝇垂珠”。东张西望间,有人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他一回头,手里的竹筒已被夺走,抬头便对上上官遥狐狸般灵动透亮的眸子。 “赵兄弟,你在这儿做什么呢?” 赵霁因王继恩有言在先,对上官遥起了戒心,而且经这两日观察,越发觉得此人妖异,好比鲜艳的花蝴蝶,初看美极,可仔细分辨就会瞧出许多令人悚的恶形恶状来,尤其是常驻腮边的妩媚笑靥,老给人笑里藏刀的感觉。 和他单独相处惶遽顿生,退后两步说:“我来找朋友玩。” 上官遥瞟一瞟茅屋方向:“是竹林里那位吗?劝你少接近他,会惹麻烦。” 见赵霁抿着嘴不吭声,又故作神秘问:“你知道他是谁吗?” “……谁呀?” 赵霁昨天听商荣指认唐辛夷是唐门的人,看他暗器拿手又精于匠作,就猜他是唐门某位要人的高足,但上官遥给出的答案远比这个惊人,他说:“那位唐公子是唐家堡堡主唐震的小儿子,因触犯家法躲到这里,他父亲正到处搜捕,抓回去就要处死呢。你跟他做朋友,能有好果子吃?” 赵霁瞠目结舌,忙问:“他做错什么了,他父亲就要处死他?” 上官遥避而不答,摸索手里的竹筒说:“这东西他送你的?好有趣的玩意,借我玩两天吧。” 这是唐辛夷刚送的礼物,赵霁怎肯相借,急着上前抢夺。上官遥嬉笑躲闪,往树林外纵跃,赵霁拔腿追赶,喊嚷着求他归还。上官遥轻功上佳,要甩掉他易如反掌,此时不疾不徐走走停停,分明存心钓着他,一直将他引逗回神农庄。 赵霁跑得气喘吁吁,一个扑爬跪倒下去,汗水吧嗒直落,又听上官遥远远唤他,那人正坐在庭中假山上,翘着二郎腿,悠闲地朝他招手。 他跌跌绊绊赶上去,乞怜哀求:“上官大哥,把东西还我吧,改日我再另寻一件好玩意儿孝敬你。” 上官遥说声:“好勒。”,将竹筒随手抛到他怀里,赵霁张臂接稳,对他的爽快颇为诧异,果听他提条件:“我还你东西,你也得帮我做一件事。” 赵霁谨慎道:“太难的事我做不了,坏事我也不敢干,别的任你吩咐。” 上官遥娇笑:“好机灵的小鬼,放心吧,难事坏事都不让你干,只要你替我去吓一个人。跟你同来的商老弟态度粗鲁说话带刺,我看了很不顺眼。此时他正藏在大厅屋顶上偷听我师父和客人们谈话,你悄悄过去吼他一声,看不吓死他。” 赵霁听是捉弄商荣,当然乐于效力,却又犯难:“可是我不会轻功,没有梯子上不了屋顶啊。” 上官遥说:“这个简单,我送你去。” 跳下假山,抓住他的胳膊几起几落来到大厅附近的屋顶,赵霁远远望见对面青瓦上爬着一个白色的身影,不是商荣是谁,忍不住狐疑,想知道他为什么没规没矩地跑去偷听。 他不知道此刻大厅里正进行着一场剑拔弩张的对峙,一边是纪天久和多位神农堂长老,一边是十几个来势汹汹的诸天教教众,为首的苗女三十多岁,徐娘半老,穿着彩绣黑袍和蓝布绣花鞋,浑身挂满亮晃晃的银饰,十指各留一寸长的指甲,用蔻丹染得红艳艳的,活像蜈蚣爪子。明眼人一望便知这是个高明的“蛊婆”,指甲里肯定藏有极凶猛的毒物,轻轻弹一弹就能置人于死地。 苗女一到场便自报家门,她名叫薛莲,是诸天教的蜀地掌堂,今日专程从绵州赶到此地,为神农堂杀害诸天教教徒一事向纪天久讨要说法。 纪天久已和诸天教教徒理论多次,这次再老生常谈,双方都有些不耐烦,那薛莲说:“遇害的郭师傅跟我打过多年交道,最是守本分,绝对没有修炼‘飞头煞’,如今在贵派手上冤死,众教友群情激愤,定要纪堂主偿命呢。” 纪天久见她带来的人都眼含精光,气度枭悍,个个是硬爪子,料到今日不能善罢,索性同她针锋相对:“薛掌堂说话未免太偏颇,数月来青城县频现吸髓命案,鄙人探查许久,确系‘飞头煞’所为。就算那位郭师傅的死属于误杀,但贵教纵容教徒修炼邪功,荼毒人命在先,却也不能全怨我们。真要计较,鄙派现下还有十几名弟子身中贵教蛊毒,躺在床上性命垂危,这笔账又该如何?” 双方各有伤亡,按照江湖规矩已算扯平了,但诸天教今日却另有话说。薛莲从腰间的布兜里掏出一叠黄麻布,离座前趋道:“我这里有张图纸,请纪堂主过目。” 诸天教蛊毒厉害,在这杀机四伏的情况下,谁都不敢掉以轻心。薛莲见纪天久迟迟 分卷阅读13 - 分卷阅读13 - 分卷阅读14 假凤虚凰 作者:星海拾贝 分卷阅读14 假凤虚凰 作者:星海拾贝 分卷阅读14 不肯接她的图纸,知他戒心重,便亲自将图纸摊在大厅中央的地板上。神农堂的人定睛一看,这是张炭笔画的青城县地图,上面用朱砂打了无数小圈,又用石绿在每个圈上勾出直线,十几条直线最后交汇到一个方位,竟是神农庄。 纪天久警敕:“薛掌堂,你这是何意?” 薛莲笑道:“纪堂主还没看明白?这图上的小红圈代表那些被吸髓的死者遇害时的位置,‘飞头煞’顾名思义就是能使修炼者身首分离,修习需经九个阶段,每阶段一百天。期间每隔十日的子时,练功者运功使头颅离身飞行,外出猎杀活人吸取脑髓。刚开始的几个阶段功力不高,人头飞不出多远,假如不能在两个时辰内返回,就会被煞气反噬而死,是以只能在近处寻找猎物。从这图上看,这个练功者明显刚开始修炼飞头煞,所以总在青城县以内作案,有意思的是,犯案地点都围绕着神农庄,这又说明什么呢?” 弦外之音再明显不过,等于在公然指控那修炼飞头煞的凶手就藏匿在神农庄内。 她这样倒打一耙,神农堂哗然齐怒,纪天久正颜厉色驳斥:“薛掌堂勿要含血喷人,飞头煞是你们诸天教的邪功,与我神农堂何干?” 薛莲也凛肃宣话:“本教自古规矩森严,飞头煞等邪功都是明文禁止修炼的,违禁偷学者,无论是谁都会被投入法坛,受那万蛊噬身的极刑。如今我们蓝教主也已知悉青城县出现飞头煞一事,传令我等严加追查,以目前搜集到的线索推断,那练功者极可能藏在贵庄内,这张图就是直接证据。纪堂主若有疑惑,可再派人核查,看我是不是胡说。” 纪天久气得语塞,盯住图纸细看,几位长老也凑近观察,他们都曾参与过相关命案的调查,看诸天教标注的案发地点确是准确无误,惊疑惧下都没了主张。 薛莲看他们一个个脸色蜡黄,像各服了十斤黄连,只见冤苦不似心虚,就猜这些人可能真不知情,语气稍稍和缓,对纪天久说:“纪堂主是出了名的有德长者,自然不会窝藏凶犯助纣为虐,我有一个法子,管保能还贵派一个清白。” 这法子竟是让诸天教动手在神农庄进行全面搜查,因练习飞头煞需要配备特殊的药材和器具,仔细搜定有痕迹。然而武林门派最重尊严,宁愿丢命不能丢脸,如何肯让外人在自己家里撒野? 纪天久怒道:“看来你们是专程来我神农堂砸场的,贼喊捉贼,岂有此理!” 薛莲见他撕破脸,也不容让,幽幽冷笑:“纪堂主如此不通情理,我们只好得罪了。” 厅内一触即发,屋顶上商荣也是严阵以待,他先前听说诸天教找上门来,有心帮助神农堂,料想纪天久不准他出面,便提前躲在大厅屋顶静观其变。就在双方翻脸时,赵霁被上官遥送上屋顶,他原想偷偷走过去惊吓商荣,可没轻功的人一走动脚下瓦片便咯咯作响,偌大的破绽如何不被发现? 商荣扭头看到他,惊急地挥手制止,底下大厅里的人也听得分明,奇怪谁的身手这么差还敢跑来滋事,纪天久转眼猜到寄住在庄里的几个孩子身上,不禁暗骂淘气,猛听对面一个诸天教教徒厉叱咤:“谁!” 这一吼昭聋发聩,赵霁像听到猫叫的小耗子,双腿麻痹屈膝跪倒,膝下瓦片滑散开,屋顶塌出一个大洞,他摸不到支撑点,头下脚上地栽进洞里,屋顶距地面高愈两丈,似他这般头先着地,脑袋飞撞进肚子里不可。 危急时刻商荣捷跃出,也以倒栽葱的姿势投入洞中,在半空抓住赵霁,疾展轻功卸去部分坠力,抱着他一道跌落,都摔得筋骨震痛,眼冒金星。 赵霁还不知道自己刚去鬼门关走了一遭,喊着疼挣扎坐起,只见身处大厅中央,周围数十双红通通、黑洞洞、黄橙橙、蓝汪汪的眼睛正朝他虎视眈眈,其中一半是奇装异服的苗人,当先的苗女笑容阴鸷,双手抱于胸前,几根血红油亮的长指甲上下轻点,在他的皮肤上点起一层密密麻麻的鸡皮疙瘩。 第6章 少小相识之暗器 隔壁偷听乃武林大忌,诸天教教众明知这两个孩子不具威胁,仍怒从心起,一人当场叱责纪天久:“纪堂主,原来你事先设好埋伏对付我们。” 纪天久急于保护商荣赵霁,促忙辩解:“他们是来给我拜寿的,并非本门弟子,小孩家顽皮,爬树上房是常有之事,你们何必多这个心?” 言罢轰撵二人:“这里不是你们玩的地方,快到别处去!” 诸天教教徒却不肯买账,一个嘴巴刻毒的指着商荣酸刺:“这小孩身上佩剑,看方才落地的姿势,功夫分明不错,再拉个不会武功的小鬼打掩护,虚虚实实,混淆视听,纪堂主真是玩得一手好心机。” 纪天久还没吭声,商荣先跳起来,他在屋顶上就对诸天教咄咄逼人的架势大为不忿,正好抓住时机声讨,直接对薛莲发难:“我看你们诸天教行事才缺德,对内包庇害人的教徒,对外还装出公正严明的样子,骗谁呢?你说青城县的飞头煞与你们无关,那我问你益州城的挖心案又是怎么回事?那可确确实实是你们的人干的!是我亲眼所见!” 他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距离诸天教等人不过一丈地,对方随便一人按捺不住都可出手伤他,纪天久怕他有失,忙上去防护。厅上黑影扑闪,薛莲已抢先下手,商荣剑只拔出一半,已被那捷愈鬼魅的女人捉回己方阵营,长长的红指甲按在他的喉头上,随时能取他性命。 纪天久大惊,伸手喝止:“薛掌堂,这孩子是玄真派弟子,他们的陈掌门与你们蓝教主交情匪浅,请勿出手伤人!” 薛莲笑嘻嘻说:“纪堂主放心,我只是有些话想仔细问问这孩子,不会把他怎么样。” 商荣被她擒住也不见怯懦,怒道:“老妖婆,你要问话,态度须得尊重,似这般粗蛮,打死我也不回话!” 刚一开口便感觉那蛇芯子似的指甲在自己脸颊上轻轻骚刮,痒得人背心起栗。对面的赵霁股战肋息,生怕那女人狠狠一抓就会撕掉商荣的面皮。 薛莲笑意不改,打趣:“这孩子倒有骨气,不愧是玄真派调、教出来的。”,便松开他的颈项,和声问:“益州的案子我们也在调查,倒要向你讨要一些线索呢。请你把看到听到的都告诉我,我定有重谢。” 商荣见她未行逼迫,这才放下傲气将当日与那头陀连体怪厮杀的经过详说一遍,纪天久发现诸天教教徒都露出惊讶难堪之色,想必被商荣戳中了短处。 薛莲叹气:“实不相瞒,那头陀和他背上的秃怪确系我教叛徒,他二人本是兄弟,头陀叫提婆湿,秃怪叫紧那奴,原先都是正常人,几年前紧那奴被敌人一刀腰斩,幸遇我教神医用灵药吊住气息 分卷阅读14 - 分卷阅读14 - 分卷阅读15 假凤虚凰 作者:星海拾贝 分卷阅读15 假凤虚凰 作者:星海拾贝 分卷阅读15 ,要想活命,唯一方法就是找个血气旺盛的人,把残肢嫁接到那人身上,以寄生方式与之共存。提婆湿为救哥哥,主动献身接肢,兄弟俩从此成了连体。一年前他们突然在湘西大竹子山失踪,人们都以为他俩误入毒气沼泽,双双毙命,却不想跑到蜀地来作恶。” 神农堂一位长老义愤难平,质问:“你们诸天教想出那么多伤天害理的邪功,出了事还假装不知情,岂能使人信服!?” 薛莲理直气壮道:“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若为几颗坏瓜就掘了整棵瓜藤,那眼下贵庄也住着一个修炼飞头煞的吸髓凶徒,照此说来,还不该将此处夷为平地?” 纪天久等人怒发冲冠,不是顾及商荣还在她手里,一准上前拼命。商荣也气这女人尖刻,趁其不备倏地拔剑在手,一招“金龙探海”刺她肩窝,这一招他练习上万遍,早已熟能生巧,此刻二人间距不过两尺,薛莲武功再高也难以全身而退,闪避时右手食指和中指的两颗指甲都被利刃削掉一小截。 施蛊之人的指甲如同兵器,平日悉心爱护保养,今被削损,如何不恼? 商荣也知道这蛊婆的能耐,偷袭得手并不恋战,飞快往后跃避,薛莲和几名教众已出手追击,纪天久等人隔得稍远,想来救护却无论如何赶不上那电光火石的一刹,都以为商荣此番定遭毒手。 在场的赵霁离得最近,商荣后跃时正好退到他身后,顺路拽住他的背心,想拉他脱离险境,赵霁看几个苗人鼓吻奋爪扑来,登时七魄升天,右手不由自主扣动“飞蝇垂珠”的机扩,顶端铁片啪地弹开,竹筒里射出无数铁砂,铺天盖地扑向对方。 本来以薛莲等人的身手,正常情况下再快一倍的攻击也能躲过,此番距离太近,又对赵霁没有任何防备,谁能想到这小毛孩手里会端着威力巨大的暗器?一瞬间齐齐中招,有的被打中头脸,有的用手格挡又伤了手臂。 那铁砂细碎,穿透力不强,只能伤及皮肉,叫人受些痛苦,本是小孩儿的玩意。然而这数人受伤后蓦地站立不稳,脸色继而转成青黑色,严重的竟已倒地昏迷,明显身中剧毒。 薛莲功力最高,还能勉力支撑,指着纪天久痛骂:“好个神农堂,派小孩子下毒暗算,我诸天教定不与尔等甘休!” 纪天久也对这一变故措手不及,忙拉住赵霁逼问:“这铁砂里下了什么毒?可有解药?” 赵霁一头雾水,上下牙齿撞得难舍难分,磕磕绊绊说:“我、我不知道……” “那这暗器是谁给你的?!” 纪天久情急下抓住他的胳膊,五指堪比火钳,赵霁惊叫喊疼,一口气招供:“这是我朋友唐辛夷送我的,他就住在庄后的林子里!” 纪天久可惊可愕,形势逼人也顾不得许多,急命人去找唐辛夷,又诚恳地向薛莲告解:“薛掌堂,此事纯属误会,我纪某绝不会使这下三滥的手段,这暗器是我一位世侄所造,他一定有解药。” 薛莲等人中毒已深,只得坐地运功抵御毒气,其余没中毒的教众试着以本教丹药解毒,竟不奏效,又怒斥纪天久:“这毒、药好生凶猛,一般人绝计调制不出,蜀中还有哪家比你神农堂更会制毒?到这地步还在装蒜!” 个别冲动的教众已准备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他们身上那些葫芦背囊里不知装了多少要命的玩意儿,施放出来神农堂势必覆巢倾卵。 纪天久从赵霁手里夺过“飞蝇垂珠”,与长老们查看,一时间都吃不准这是什么毒,无奈摊出最后的底牌:“诸位有所不知,我那侄儿是唐家堡的后人,唐门也是毒、药行家,这或许是他从家里带来的独门剧毒,请诸位稍待,人马上就到。” 一面又派一路人去接唐辛夷。 少顷人被带到,赵霁看他行色仓皇,见了自己便高声惊问:“小霁,这是怎么回事啊?” 赵霁哭丧道:“我也不知道,刚才不小心用‘飞蝇垂珠’打了这些人,他们就都中毒了。” 纪天久抢话质问唐辛夷:“贤侄,你在暗器上下了什么毒?快把解药拿出来,否则要出大乱子!” 唐辛夷已看到面无人色的中毒者,寒气如喷如注地从脚底涌上来,颤声摇头:“我没下过毒,这竹筒里装的都是普通粗铁砂,怎么会毒倒人呢?” 纪天久以为小孩子胆小不敢承认,急道:“人命关天,你莫怕,交出解药,我们不会怪你。” 诸天教的人也凶神恶煞吼叫:“小子,识相的快交出解药,否则把你碎尸万段!” 唐辛夷年纪尚小,又是个养尊处优的少爷,见自己的暗器毒伤人已是惊怕不已,再被众人狞恶相逼,眼眶里看看蓄满泪花,泪珠成行成串坠下来。 赵霁原先魂不附体,见朋友受困,脑子突然清醒,一幕幕追想之前情形,那“飞蝇垂珠”从唐辛夷的住处到这大厅上总共过了三道手,最后是从上官遥手里得到它的,那人以下毒为乐趣,是最大的嫌疑人。 “我、我知道是谁下的毒!” 他扯嗓大叫,稚嫩的呼喊像严冬里一颗青藤,重新吸聚众人目光,好几个人异口同声问:“是谁!?” “上官遥”三个字已到了赵霁嘴边,厅门外一人乍然高呼:“师父!”,将视线焦点从赵霁身上夺了过去。 商荣见来人是莫松,绷紧的心弦稍微松弛,这能干可靠的兄长就是颗定心丸,有他在事情必有转机。 莫松快步来到厅上,向纪天久躬身进言:“师父,救人要紧,徒儿有办法为这几位朋友解毒。” 纪天久非常信任这位爱徒,命他尽快救治伤者。莫松先取出一些缓解毒性的丸药分与中毒者服下,替他们把脉后得出治疗方案:“这暗器里的毒非止一种,混合得又不均匀,是以每个人所中的毒各不相同,要想彻底祛除,须花些时日。还请薛掌堂和几位仁兄暂留本庄,在下保证在半月内治愈诸位。” 薛莲冷笑:“听这位小哥的意思,是要把我等羁做人质了?” 莫松谦恭道:“薛掌堂误会了,在下诚心救人,绝无半分歹意。” 薛莲不等他说完,悄悄屈指一弹,已将一枚蛊虫植入他体内。商荣听莫松骤然惨叫,紧跟着见他裸、露在外的后颈皮肤下鼓起一条小指粗的肿块,形似一条毛虫,正蠕动着爬进后脑。 纪天久见徒弟中蛊,怒啸一声:“妖妇!”,随即要对薛莲出手。 莫松急忙忍痛制止:“师父,弟子无妨!” 他此刻浑身骨头里像爬满无数小虫,竞相钻骨噬髓,彻心彻肺地疼,但为稳住大局,决意死撑,向薛莲强笑道:“薛掌堂的花草蛊名不虚传,在下受教了。” 这花草蛊是用蛇、蟾蜍、蝴蝶、老鼠和马蜂等毒物焙练而成,毒性奇猛,中 分卷阅读15 - 分卷阅读15 - 分卷阅读16 假凤虚凰 作者:星海拾贝 分卷阅读16 假凤虚凰 作者:星海拾贝 分卷阅读16 者犹如万虫噬骨,痛不欲生,任是铁打的汉子也扛不住。薛莲见惯了打滚撞墙的中蛊者,看到莫松这等毅力惊人的也不禁纳罕,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暂时镇住蛊毒,笑道:“我这蛊并不难解,只要你在半个月内治好我们,我保证你毫发无损。” 莫松中蛊时就明白这是她以防万一的筹码,现下交易达成,又能为本门赢得一些处置危机的时间,自己这点牺牲千值万值,便向薛莲拱手相告:“适才玄真派送来飞鸽传书,陈抟道长已派门下弟子前往苗疆向贵教蓝教主细述‘飞头煞’一案的原委,希望能为我们两家免除争端,他们来回估计也须半月时间,这期间请薛掌堂和贵教的朋友耐心等候,看蓝教主如何示下。” 薛莲料想自家掌教多半会给陈抟几分面子,总归要在神农庄疗毒,这半个月就暂时罢兵,且观后续。 莫松让人将几位中毒者抬到客房安置,纪天久备酒招待余下的诸天教教众,以尽地主之谊,再命手下送唐辛夷回小竹林去。赵霁想跟去道歉,先被莫松挡在门外,又被他攥着手带到僻静处。 “赵公子,这暗器很危险,不是小孩家该玩的,我先替你保管,等除去里面的毒性再还给你。还有……” 莫松说完上半截话,声音转黯,赵霁本来耷拉着脑袋,听他迟迟没下文,怯怯地抬起头,但无法在他僵木的脸上捕捉讯息。 风很轻,树枝懵然摇摆,替他传递困惑。 莫松的叹息跟着风的尾巴走了,带出的语气仍是和暖:“这件事都因你淘气而起,事关两个门派,无论什么后果都不是你能承受的,所以……我希望你别再对外提起与此有关的任何话,免得节外生枝。” 赵霁莫名地眨了眨眼睛,忽然开窍,嚅嚅地问:“你是……不想让人知道,暗器里的毒是上官大哥下的吗?” 他的肩膀忽然被莫松按住,不由得惊叫“哎哟!”,莫松并不想伤他,那动作只为着急,一出手便觉失态,赶紧慢慢收回,耐心劝解:“没证据的话别乱说,诸天教的人正在气头上,要是听说毒是我们神农堂的人下的,必定又起风波。你好好玩你的,别参合大人们的事,好吗?” 赵霁见识了大厅上的疾风恶浪,再不敢干逗蛇惹蝎的危险勾当,顺从地闭上了嘴巴。 他胆小怕事,自有那胆大的心里抱不平。此刻他和莫松的对话都被躲在山石后的商荣听去了,之前赵霁声称知道谁是下毒者时他便竖直耳朵盼望揭晓,可是被莫松突然出现打断了。好容易挨到散场,想逮住赵霁审问,人又被莫松带走,却借他的口,让赵霁供出答案。 商荣当即怒火中烧,心想:“赵霁是个捣蛋鬼,又不知轻重,假如没这场事也会拿那暗器闯祸,上官遥在暗器里下毒,无非是想借他的手伤人取乐。刚才若不是莫大哥及时出场施救,诸天教的人必将认定是神农堂唆使赵霁放毒,说话就是一场血战。这祸事归根结底是上官遥闯出来的,莫大哥为何还要袒护他?” 正暗自咬牙,冷不防有人在耳边诡笑:“商贤弟,你又跑来这里偷听啦?” 商荣认得是上官遥的声音,将计就计拔剑反刺,想先给他点苦头吃,上官遥像是算出他的心思,闪身让长剑扑了个空,右掌随即劈向他的面门。商荣背靠假山无处可退,眼看要被他击中,一只手掌自中途握住上官遥手腕,将他的进攻硬生生截在一尺开外。 是莫松。 赵霁见莫松突然跳向假山背面,也急忙追过来,正看到上官遥缓缓收回手掌,阳光垂落,在他指缝间溜出一线光,那是一根一寸来长的银针。 这一幕给商荣的震撼最深,莫松再晚来片刻,那枚银针就已刺入他的左眼了。 随手就用致人伤残的阴狠招数,不是出于仇恨,就只能归咎到秉性上,美艳的外表,狼戾的心肠,商荣确定这男人是个极端厌恶的存在,总有一天自己会同他来一场殊死搏斗。 上官遥行凶未遂,还抢先指责他:“商贤弟,我没惹到你呀,好端端的干嘛拔刀动枪。” 商荣看向莫松解释:“上官大哥突然在我身后说话,我以为是敌人,不自觉就动手了。”,之后严冽质问上官遥,“上官大哥,我与你无冤无仇,你为何一出手就要刺瞎我的眼睛?这不是太过分了吗?” “呵呵,我也是遭受攻击,不自觉就出手了呀,误会一场,商贤弟何必计较。” 上官遥笑容烂漫,好像真是无心之过,莫松伸手搭住他的肩膀,音色疲倦地说:“师弟,商贤弟还是小孩子,你别老捉弄他,我药房里还有一些何首乌没制完,你去帮我弄一弄吧。” 上官遥媚眼斜乜,毫不避讳地撒娇:“你啊,就会使唤我。” 等他走了,莫松又温言开导商荣:“商贤弟,你上官大哥小孩儿心性,你凡事别跟他认真,我要去照顾诸天教的人,你自己玩去吧。” 赵霁见他们都走了,洞洞属属走到商荣跟前,紧张地盯住他的脸上下打量。 商荣泼烦:“你干嘛盯着我看!” 赵霁身子惊跳一下,汗毛都炸起来。他刚才从大厅屋顶摔落,全靠商荣抢救方未受伤,后又见他在危难中仍不忘保护自己,心里大为感动,听说上官遥差点刺瞎他的眼睛,担忧之下才仔细查看。被他这么一吼,感动烟消云散,又觉得可恨起来,收回好心放出狠话:“我看你眼神这么凶,还不如瞎了好。” 左耳即刻遭殃,被商荣扭了个整圆,他也不示弱,埋头抓住对方的左手背,张嘴就啃。商荣不躲,狠巴巴说:“有种你就咬,看我不把你满嘴的狗牙一颗颗全拔光。” 威胁立竿见影,赵霁乖乖松口,商荣在他的衣襟上蹭掉手背上的口水,下令:“跟我回房,有话问你。” 赵霁不搭理,马上又被揪住耳朵,他反抗不了,抓住商荣手腕扭摆叫嚷:“慢着,慢着,我要先去看糖心,你等我回来再问好不好?” 商荣喝问:“糖心是谁?” “就是昨天竹林小屋里那位……” 赵霁正拼命往外挣,商荣忽然撒手,他被自己的力道掼出一个大跟头,本就几天未换衣,这一滚,脏污油腻上又多盖了一层灰,真能与叫花子为伍了。 商荣素喜洁净,早厌恶他这邋遢样,原想叫回去顺便拿套衣裳给他更换,听了他的话心意改变,讥忿道:“你才跟人家认识多久就叫‘糖心’,肉麻兮兮的,真不要脸!” 赵霁捂住额头爬起,气恨恨说:“他叫唐辛夷,糖心是前两个字化用的,人家性情可爱,名字也好听,不像某些人,为人凶恶,名字更难听。什么商荣,丧容,真晦气!” 说完拔腿开跑,怆里怆慌地逃到小竹林,在茅屋外大声呼喊:“糖心!糖心!你 分卷阅读16 - 分卷阅读16 - 分卷阅读17 假凤虚凰 作者:星海拾贝 分卷阅读17 假凤虚凰 作者:星海拾贝 分卷阅读17 在吗?” 屋里没有回应,堂屋门开着,他从门外望去,只见唐辛夷爬在木桌上,肩膀微微抽搐,隐隐约约传出一些呜咽,宛如一只没断奶的小猫。 赵霁以为他在生自己的气,一顿一顿走过去,羞愧道歉:“对不起糖心,我也没想用那飞蝇垂珠打人,是那些苗人先要打我,我一着急,手指不听使唤,按动了上面的机关。偏偏有个坏蛋背着我在铁砂里下了毒,我起初不知道是他动的手脚,被纪堂主一吓唬,就把你供出来了。害你受了委屈,现在来就是向你赔罪的,你要打要骂都行,别再哭了。” 唐辛夷听了他的话,啜泣渐止,但仍伏案不动。赵霁试着上前扳住他的肩膀,轻轻扶起,见他满面泪痕,形容凄怆,像怀着莫大的悲伤,也跟着心痛难过,喉头一堵已经哽咽,央求:“糖心,我真的错了,你别难过。” 唐辛夷看他眼眉皱巴巴的,俨然是刚脱胎的小狗,忍不住含泪噗嗤,可悲色瞬然收复失地,目光一如窗外被流云遮蔽的天色般萧索,绝望忧郁地说: “小霁,我大概活不成了。” 第7章 少小相识之见鬼 赵霁听他这么说,赶紧双手捂住口鼻,谨防魂魄出窍,眼珠瞪得比螳螂还圆,过了好一阵抓紧他的手问:“糖心,你怎么了,大白天的别说这么不吉利的话。” 接着替他连呸三声,以求吉利。 唐辛夷看他这么担心,眼圈更红了,让他挨着自己坐下,二人双手交握,一个满腹心事,一个满腔犹疑,好像同乘一条独木舟在惊涛里滑行,不觉生出浓浓的相依之感。 唐辛夷似乎难以启齿,先问:“小霁,你有没有听神农堂的人提过我的事?” 赵霁摇了摇头,但又马上点头,迟疑道:“纪堂主的徒弟上官遥跟我提过一点,他说你爹是唐家堡堡主,因你触犯家规,正到处捉拿你,还说……还说抓住后会将你处死……” 他眼见唐辛夷眉梢紧蹙,将哭未哭的,连忙改口:“那上官遥不是好东西,说的话也多半有假,所以我压根不信他。” 唐辛夷伸手抹一抹眼睛,声音仿若正在飘落的竹叶:“不,他没说谎,我爹确实正在追杀我,我就是为这个才逃到神农堂避难的。” 赵霁舌挢不下,常言道虎毒不食子,唐门掌门莫不是铁石心肠,才舍得杀死唐辛夷这么聪明乖巧的儿子。 可是听了唐辛夷的叙述,他又相信这匪夷所思的事是真实存在的。 那唐家堡堡主唐震与嫡妻共生两子,就是唐辛夷和长他十岁的哥哥,八年前唐夫人病逝,唐震续娶了后妻卢氏,乃是青城县一个破落户的养女,这卢氏当时正值二八韶龄,风流妩媚,艳丽多娇,进门后将唐震笼络得俯首帖耳,唯命是从,对唐辛夷兄弟却是凌、辱谩骂,无所不至。唐震贪恋美色,竟置骨肉亲情于不顾,任由卢氏作践他们。因卢氏迟迟未能生育,两年前百般撒娇逼唐震将她兄长的儿子收做螟蛉。这养子比唐辛夷大三岁,长相丑陋,人又凶嚣,经常欺负打骂唐辛夷。 去年六月十七乃唐辛夷生母的忌日,他和大哥在家偷设香案祭奠,那养子不知从哪里听到风声,闯入祭堂打砸泼骂,又把唐夫人的灵位扔到地上狂踩乱踹。唐辛夷的大哥上前理论也遭厮打,唐辛夷怀恨已久,忍无可忍上前揪住那杂碎使劲一摔,一下子跌出老远。他毕竟是武家出身,那没练过功夫的养子哪里经得起他摔打,落地时头撞在门槛上,登时脑裂浆流,就这么一命呜呼了。 赵霁以为唐辛夷俊美活泼,必是个点尘不染的小少爷,听说他竟然杀过人,蓦然间一阵发憷,但想到那养子暴戾恣睢,又认为是咎由自取,搂住唐辛夷肩膀宽解:“那混蛋仗势欺负你,还公然侮辱你去世的母亲,实在该死。你杀他没什么错,似他那种坏人今后不知要造多少孽,你早点打死他,还是为民除害呢。” 唐辛夷感激地捏一捏他的手指,凄然而叹:“我爹要是像你这样爱惜我就好了,可他只听我后娘的话,后娘因我打死了她的养子,说我残杀手足罪大恶极,非逼我爹处死我。我爹对她言听计从,命人把我关进唐家祠堂,留待七日后死者出殡时上刀山。” 赵霁手心出汗,问他:“什么是上刀山?” 唐辛夷说:“刀山是我们唐门一种古老的刑具,先用木头造出一个木床样式的架子,上面安插七根木条,每根木条上都倒竖七把极锋利的柳叶尖刀。有犯了‘杀亲’、‘叛逆’罪行的人,一经坐实,就会由门下掌刑的长老宣判行刑。行刑时派四个人分别抓住受刑者的双手双脚,用力往刀尖上抛,身体会同时被数十把尖刀戳穿,又有一个名称,叫‘睡快活床’。” 赵霁只是听着都浑身作痛,惊骇道:“便是仇人也少有这么狠毒的,你爹怎能这样对待你。” 他紧紧抓住唐辛夷的手,心想假如周围突然钻一群唐门的人来捉他回去上刀山,自己拼了命也要保护他。 唐辛夷也是心有余悸的样子,冷不丁小小哆嗦一下,庆幸道:“我爹当时下了死命令,谁都劝不动。后来多亏丁阳叔叔帮忙,和大哥一道将我从祠堂偷出来,连夜送来神农庄,恳求纪堂主收留。纪堂主和我爹交厚,平常看待我们兄弟也很好,便悄悄将我藏在这里,不让外界知道。我大哥见我爹被后娘迷惑太深,心灰意冷下离家出走,上个月寄信给我,说他已在襄阳龙兴寺落发为僧,从此斩断俗缘,叫我勿再以他为念,我想我兄弟俩日后大概难以相见了。” 赵霁也是生母早亡,受继母迫害流落在外,听了唐辛夷的遭遇,发现竟与自己同病相怜,于是更觉投契。看他说到后来珠泪涟涟,便举起袖子帮他擦脸,不想袖子太脏,竟把他白生生的脸擦成了小花猫,急忙住手,改用口头安慰:“你别难过,以后有我陪着你,不会让你孤单寂寞的。” 唐辛夷破涕为笑,欣慰地说:“小霁你对我真好,自从昨天你替我挡住那商荣的拳脚,我就知道咱俩一定会成为好朋友,除了丁阳叔叔,还没人这样奋不顾身地保护我。” 赵霁知道丁阳就是搭救他的长辈,问那人是否来这儿探望过他。 唐辛夷说:“他每隔三天来一次,你明天再来就能见到他了,丁叔叔为人仗义,武功高强,是个人人敬仰的豪杰,因他没有家室子女,一直把我和大哥当作亲骨肉疼爱,我也觉得他对我比我爹好得多。” 赵霁又问:“你在这里有纪堂主保护,应该很安全,可刚才为什么说自己活不成了呢?” 唐辛夷眉头皱得能拧出水,默了一会儿,垂头说:“本来我的下落外面的人都不知道,可是你今天用飞蝇垂珠打伤诸天教的人,纪堂主又把我带到厅上问 分卷阅读17 - 分卷阅读17 - 分卷阅读18 假凤虚凰 作者:星海拾贝 分卷阅读18 假凤虚凰 作者:星海拾贝 分卷阅读18 话,消息肯定很快会传出去,我爹要是知道我在这儿,还不派人来抓我么?被他们捉回去,我哪里还有命在?” 赵霁失声顿足:“这么说都是我害了你!糖心,你得赶快躲起来,千万别让你爹找到你!” 他设想后果,寒颤一阵接一阵从身上滚过,握住唐辛夷的手也惧极欲哭,唐辛夷反过来安慰他:“眼下急也没用,且等明日丁叔叔来,我同他仔细商议,看他有什么办法。” 赵霁忙道:“那明天我也来,你要逃难的话我跟你一块儿走,只要还有一口气,我绝不会让人伤害你!” 唐辛夷得他这句话,立时化悲为喜,约定此后共进退。 稍后神农堂的人来送饭,唐辛夷请他们挑来一些洗澡水,对赵霁说:“你都成泥猴啦,快洗洗吧,我找身干净衣服给你。” 赵霁难为情地道了谢,因送来的水很多,唐辛夷也趁便洗了个澡,二人在堂前闲聊,待头发晾干,日色业已西矮,赵霁想到商荣还在庄上等他问话,便别过好友返回客房。 进门时淡月已升,空庭虚朗,房间里飘着一点如豆的灯火,勉强能够视物。赵霁知道这又是商荣故意为之,此人节俭成性,吃饭时落一粒米都会惹他生气,自己这种荣华富贵惯了的小少爷跟他相处真是别扭。 这时见他面朝墙壁歪在床上,手持蒲扇微微扇着凉,房中的圆桌上摆着一碗米饭和一碟什锦菜,碟沿上架一双干净竹筷,盛放得十分整齐。 赵霁问:“这桌上的饭菜是给我留的吗?” 商荣懒懒答道:“给狗留的。” 赵霁听了就知道确实是给自己留的,摸摸鼓胀的肚皮,不好意思道:“可是我已经在糖心那里吃饱了。” 商荣翻身坐起,见他穿着一件簇新的竹青纱衣,问后得知他已在唐辛夷的住处洗澡换衣,心里莫名不快,冷嘲道:“你倒是找着靠山了,今后让那唐公子管你吃穿吧,正好给我省事。” 赵霁不明白他为什么要在这种琐事上找茬,背转身赌气就走,商荣怒喝:“回来!我还没问你话呢!” 他赶上去关了门堵住去路,赵霁气鼓鼓转会桌前坐下,粗声嚷:“有屁快放!可别挑事儿!” 商荣去窗边张望一阵,确定外面无人再关严窗户,也坐到桌边,压低嗓门问:“你今天说上官遥在暗器里下毒,到底怎么回事?” 赵霁觉得这是个大事,是该认真讨论一下,凑到他耳边说:“早上我拿了那暗器在林子里玩,被上官遥半路夺去,我追着他跑了老远的路,一直回到庄上他才还给我,这中间东西一直在他手里,可不就是他搞的鬼么。” 商荣深以为然,又顺势问他为何会跑到大厅屋顶上去。 赵霁说:“这也是上官遥害的,他说你在屋顶上偷听,要我帮他吓唬你,就把我送上去了。” 商荣幡然警醒,抓住他追问:“真是他叫你去的?” 赵霁不耐甩手:“我干嘛骗你,不信你自己去问他。” 商荣恨道:“他才不会承认呢,我原以为他在那暗器里下毒只是想搞普通恶作剧,现在听你这么一说,事情还没那么简单。他明知当时神农堂和诸天教正针锋相对,还撺掇你去搅局,放出毒砂打伤诸天教教徒,不是明摆着想激化两家的矛盾吗?” 赵霁不知道其中还有这些关节,震惊道:“上官遥就是神农堂的人,会故意坑他的师父和门人吗?这对他有什么好处?” 商荣摸着下巴思索:“他这人心眼坏,心机也深,天晓得他在打什么主意。走,你跟我去见纪堂主,把这事跟他说说,让他审问上官遥。” 赵霁逃到床边,脖子都快摇断了,一个劲儿说:“我不去,你也别跟人说我说过这种话,莫松大哥今天警告过我,再多嘴是要出事的。” 商荣细心一想,神农堂正值多事之秋,诸天教那帮瘟神也还未曾送走,这节骨眼上是不该再给纪天久填堵,况且莫松一力袒护上官遥,自己贸然去告状,肯定会得罪他,还须从长计议。 赵霁看他静坐思考,两个乌溜溜的眼珠转来转去,透着颖慧,怪招人爱的,又想跟他说说话,便重新坐过去问:“今天那些苗人都是诸天教的么?他们为什么来这里寻晦气呀?” 他在神农庄住了几天,尚不知道飞头煞的事,当听说有人修炼这脑袋离体,飞到远方猎食人脑的血腥邪功,吓得使劲捂耳朵,阻止商荣再往下说。 商荣噱笑:“你胆子怎么突然变小了?益州城的挖心贼跟这飞头煞一样凶恶,怎不见你害怕?” 赵霁说:“益州城那个歹徒只吃八岁以下孩童的心肝,我都满十岁了,当然不怕他。可这个飞头煞男女老幼都杀,万一今晚就飞到这屋子里来怎么办?” 商荣扬眉拍桌:“他敢来才好呢,我一剑劈碎他的脑袋,杀了这个丧心病狂的畜生。” 正说着,窗外疾风过境,草木惊噪,树影在窗子上装神弄鬼,吓唬屋里的小孩。赵霁“妈呀”一声扑到商荣身旁死死搂住他的胳膊,恨不得钻到他衣服里去,商荣一推他便大呼小叫,好像离了他就会被鬼捉走,以哭腔求告:“好哥哥,求你让我跟你呆一块儿,我真怕!” 他人小瘦弱,缩成一团瑟瑟抖动就像只淋雨的鹌鹑,商荣看了心软,叱骂改为安抚,胡乱拍着他的肩膀说:“好啦好啦,这里是神农堂,那个贼人不敢来的,今晚你睡里面的床,我睡窗边这张,有事我先挡着,包你安全。” 赵霁悚仄间将商荣当成了守护神,感觉这个凶悍的小混混其实挺有气概,此时要求他庇护,说不得得卖力讨好一番,松手后向着桌上的饭菜说:“这是你特意留给我的,我还是吃了吧,免得浪费。” 商荣拦住:“算了吧,你胡吃海塞,待会儿又犯病了,遭罪的还是我,这饭留着明早吃。” 他出门舀了一盆冰凉的井水,将饭菜浸在里面,再蒙上一张纱布,这样隔夜也不会坏。赵霁四体不勤五谷不分,这几日看他施展了好些过日子的诀窍,真有些佩服,笑道:“你只比我大一岁,怎么感觉什么都会啊?是你爹娘教你的?” 商荣不咸不淡回道:“我生下来就被师父收养,从没见过爹娘。” 赵霁惊奇:“他们都去世了?” 商荣摇头:“不知道。” “故意丢弃你的?” “不知道。” “你师父也不知道他们的下落吗?” “不知道。” 连说三个“不知道”,商荣烦躁了,重拾粗暴故态命他闭嘴。以往他一发作,赵霁就会觉得他那霸王似的姿态可恶透顶,此刻却在他的威吓中觑出几分虚张声势,无父无母的孩子都是随波逐流的浮萍,他断定商荣的内心跟自己一样时不时会涌起惊惶,如 分卷阅读18 - 分卷阅读18 - 分卷阅读19 假凤虚凰 作者:星海拾贝 分卷阅读19 假凤虚凰 作者:星海拾贝 分卷阅读19 果说唐辛夷跟他遭际相同,那商荣又何尝不是他们的同类呢? “我说……我们都是孤儿,以后可以相互照应。” 他腼腆地表达心意,商荣却只当听笑话。 “相互照应?就凭你?” 呵呵呵几声夸张的冷笑把赵霁热乎乎的心肠都吹冷了,咬牙嘟囔:“你别瞧不起人,山不转水转,兴许你以后还要靠我救命呢。” 商荣美丽的眼睛又暴殄天物地翻白了:“真有那天,我跟你姓。” “好!一言为定!” 是赌气也算赌约,在双方心间埋下伏笔,日后终是一语成谶。 第二天,赵霁惦记唐辛夷安危,一大早跑去茅屋,至晚才等来了那位丁阳丁叔叔。丁阳大约四十多岁,身材高大杂髭蓬头,穿一身短衣,前襟敞开袒胸露乳,看起来不修边幅又透着一股子沧桑,眼珠里血丝缠绕,再喝一点酒就变成两个红灯笼,满溢出悲苦煞气,使得赵霁不敢久望他的脸,视线下落,只在他的肚腩打转,那里确有一个引人注目的标识——一块梨核大小的黑色胎记。 据唐辛夷说,丁阳好酒,每次来看他都会自带一大包酒肉,今日听唐辛夷说了昨天的事端,丁阳心烦意乱,更拿酒浇愁,喝到酩酊大醉,然后指手画脚大骂唐辛夷的后娘,嚷道:“这心如蛇蝎的臭婆娘,老子要将她扒皮抽筋!” 唐辛夷以为他又在说气话,先劝他息怒,再恳切请求:“丁叔叔,我想唐门的人很快会找到这里,我总不能待着等死吧,昨晚想了一夜,打算去襄阳找我哥哥,您能送我过去吗?” 丁阳断然否定这一计划,愤慨道:“你不能走,一走唐门就会落到外面的狗杂种手里了。” 唐辛夷听了,知道家中又有变故,忙问其详。 丁阳醉醺醺的,思路倒还清晰,有条不紊陈述:“卢氏那个淫、妇,常年跟她哥哥私通,近日怀了那奸夫的种,却栽到你爹头上。你爹没眼力,还以为自己多了个老来子,这几天高兴得无所无能,说要借祖师寿庆宣布,让那野种做自己的继承人。唐家堡自古注重血统,你爹过后,只有你和你哥哥有资格接任,如今你哥哥出家了,你就是未来的堡主,怎么能让那帮恶贼鸠占鹊巢?” 唐辛夷知道后娘和她那个没有血缘关系的兄长过从甚密,此刻得知这对狗男女暗度陈仓,给父亲扣了顶遮天绿帽,自然深恶痛绝,也绝不愿用唐门的百年基业与他人做嫁衣裳,千头万绪下更失去主张,流着泪问丁阳:“丁叔叔,事情到了这地步,除非我爹回心转意,不再受那淫、妇蒙蔽,我才能脱罪回家,您能再帮我劝劝我爹吗?” 丁阳苦闷摇头,吐出一串“难”字:“你爹已经被淫、妇迷住心窍,就是你祖父活过来也劝不动他,这事不能寄希望于他。” 说着蒲扇似的右掌搭住唐辛夷细瘦的肩头,安慰,又像宣誓一般一字一顿说:“你放心,丁叔叔已经计较好了,这次定要彻底帮你砍断这条祸根,不出七日,就让唐门的人恭恭敬敬迎你回去。” 唐辛夷看他醉得口齿都含糊了,哪里信得真?忧伤心,怒损肝,愁烦又克脾胃,一个十岁的孩子经不起这般揉搓,等丁阳酒足饭饱告辞时,他已神思困倦,连站一站的力气都没了。 赵霁便自告奋勇替他为丁阳送行,跟着这醉鬼走了一段山路,丁阳左脚、交右脚,走得东倒西歪,嘴一直张着,浓浓的酒气里不时滚出谩骂,口口声声要宰了唐辛夷的后娘。 赵霁想扶他,反被他拖拽得踉踉跄跄,累出满手满头的热汗,下一步眼看要跌倒,右手乱抓,正抓住丁阳肚皮上一块肉,牢牢攀住,总算站稳脚跟,不料眨眼就被丁阳狠狠推开,滚铁环似的落到草丛里。 他爬起来,见丁阳右手紧紧捂住肚子,好像把自己那一抓当成了蛇吻,突然有了十二分警惕。黑暗中赵霁看不清他的神情,见一团高高的黑影默不作声耸在跟前,不禁害怕起来,慢慢朝一旁的树干后躲避,颤声问:“丁叔叔,您怎么不走了?” 丁阳愣了愣方说:“我想撒泡尿,你的手弄脏了,快去那边的山涧里洗洗。” 赵霁听他口气还算温和,不像有恶意的样子,忙答应着跑向七八丈外的溪水,树林里多蜥蜴爬虫,晚间都到溪边乘凉,还有一种绿眼的蛤蟆最喜欢躲在水畔捕食昆虫,赵霁到了水边看到沿岸散布着油绿的青光,仿佛地狱里的小鬼藏在暗处窥视,随时会扑上来咬他一口,胆寒下不敢逗留,立马转身跑回去。 丁阳正站在原地等他,见面便问:“洗干净了吗?” 赵霁怕他逼自己回去,捏紧拳头,下巴直点到喉头,丁阳好像放下戒心,但依然捂住肚子说:“天晚了,你别去打扰辛夷了,快回自己家吧,我认识路,不用你送。” 赵霁对这人观感不好,正巴不得远离,赶忙遇赦似的跑回客房。 商荣昨晚听他说了唐辛夷的事,也很感兴趣,见他回来就要询问,赵霁先捧着茶缸咕嘟嘟猛灌一气,转身伸右手搭住商荣衣襟,准备说出方才的见闻。 商荣随手打开他的爪子,却见雪白的棉布上多出一个黑漆漆的五指印,正是赵霁的手笔,惊怒下一把抓住他的右手腕,只见他手掌上沾满油墨,这种污渍极难清洗,粘在衣物上更是休想弄干净。 商荣简朴喜洁,看了脏乱便毛躁,知道身上衣衫已毁,就认定赵霁是故意而为,也顺手在他白嫩的脸颊上烙了个鲜红的指印。 赵霁耳朵嗡嗡作响,又委屈又气愤,立刻捂脸冲出门外,没头苍蝇般跑进庄后的树林,一路飙泪一路骂,恨商荣太狂暴,不辨是非就乱打人,自己好赖是个少爷,几曾受过这等冤气,再跟他相处下去定会被虐待至死,还是从此一刀两断,去跟唐辛夷作伴。 一忽儿又奇怪自己从唐辛夷家出来时手上还干干净净,是从哪儿粘到那么多油墨?要说中途碰过什么的东西,就只在丁阳的肚皮上抓了一把,他的肚皮又不是墨缸,难道还能挤出油墨来? 他一心多用自然容易出岔子,脚尖在老树根上一绊,又像之前那样打滚跌出,这次运气不大好,背心撞上树桩,被生生震晕过去。 这树林少有行人,他又摔在偏僻处,更不易察觉,静卧一两个时辰,睁眼后但见月过中天,景物冥暗,四周围鸦雀无闻,溪流呆板地拍打山石,千篇一律的音调催眠了整座林子,想来已是后半夜了。 他使劲抠挠被蚊虫叮咬得肿胀的头脸,抓住身旁的树根,想要挣扎爬起。一阵旋风突然夹沙裹叶刮过,流离失所的叶片如同被兵马驱赶的难民,发出凄厉的哀嚎,赵霁被这阵风吹得毛发耸然,暂时不敢动弹。两眼恐惕地望着上方,感觉那些参天的树枝都化作了妖魔的触须 分卷阅读19 - 分卷阅读19 - 分卷阅读20 假凤虚凰 作者:星海拾贝 分卷阅读20 假凤虚凰 作者:星海拾贝 分卷阅读20 和爪牙,背心不断发凉发麻。 就在他准备闭眼不看的当口,一个恐怖至极的事物缓缓飘进视野,那东西状如圆球,拖着一条长长的毛乎乎的尾巴,在半空中荡悠荡悠地飞行。小孩家眼目清明,就着月光便能细细分辨其特征,注视片刻,心脏像被一只大手狠狠捏住,几乎爆裂开,周身毛孔紧缩,炸起无数栗子,尖叫已探出喉头,幸好被他及时咬住,直觉告诉他,这时若走露半点声息,他就会足不点地地落进鬼门关。 因为,那飘在枝头的事物,分明是一颗人头。 若非昨晚听了商荣讲述,他还不相信世间有会飞的人头,当时还惊怕自己会成为那飞头煞的袭击目标,结果相隔一天就在这里遇上,自己近来是走了什么霉运,躲过棒槌挨榔头,祸不单行! 那人头行进缓慢,只能悬浮在四五丈高度,左摇右晃,小心躲避浓密的枝桠,行动似乎也很艰难。赵霁只盼它快些离开,倒比它更着急,可惜事与愿违,人头行不过两三丈长发即被树枝缠住,登时扭动挣扎,犹如被缚住翅膀的飞鸟,扯得树枝哗哗作响,但就是不能脱身。 它想是急了,稍稍回转后迅速朝外飞射,这下力道极大,终于脱离枝桠,却因发力过猛一时收不住势,径直撞进另一处浓密的枝桠,好比飞蛾投身蛛网,就此有力难拔。 赵霁见人头在树枝间奋力摇晃,依稀还能听到促急的喘气声,仿佛一个凶恶的妖魔急于冲破封印,整个树林都被它所散发的怨气感染,邪恶的生灵们蠢蠢欲动,一条三寸长的蜈蚣爬上赵霁手背,沿着臂膀溜达,所过之处瘙痒难耐,赵霁身子乱战,裤裆里已经湿漉漉一片,仍咬紧牙关,维持保命的静止。 树上的人头和他一样如煎如熬,过了一盏茶功夫,它的气力好像消耗殆尽,渐渐没了动静,长发无力地垂在枝桠间,被风肆意拨弄,如同绝望的叹息。 赵霁以为它自投罗网,到了恶贯满盈的时刻,拼命鼓起勇气,打算爬起来逃回神农庄去喊人。这时旋风又起,一个兀鹫般的黑影穿林跃树飞来,停在人头卡住的地方,那是个长手长脚的黑衣人,年纪应该很轻,但看不清面容。 人头突然发出惊喜的嘤嗡,好像看到了救星,黑衣人凑近它,若有若无的呢喃,稍后小心地拨开枝桠将其取出,万般珍重地抱在怀里,细心理顺它的长发,像在抚弄一只心爱的宠物。 诡异的一幕,比刚才更触目惊心,赵霁快要守不住自己喉咙,赶紧狠狠咬住手背,气息卡在气管里,慢慢窒息,却无法将视线从那可怕的景象上撤回。只见黑衣人替人头梳好发丝,竟然捧起它,低头亲吻,静谧的环境里,那细微的啄吻格外清晰,假如发生在一对恩爱的情人之间,该是何等花好月圆的旖旎,在这儿却等同于鬼怪故事,叫人亡魂丧魄。 黑衣人很快和人头对嘴对热烈亲吻,真如挚爱鸳侣般缠绵,良久,人头发出细而难耐的微弱呻、吟,像在催促。黑衣人便用衣衫轻轻裹住它,沿着来时的路飞跃而逝。 赵霁浑身冷汗地躺在树丛里,早已因虚脱晕厥过去。 第8章 少小相识之噩耗 黎明时分,商荣在树林里找到昏迷不醒的赵霁,他天不亮出门正为了寻他,昨晚气极抽了他一巴掌,夜里也没睡安稳,觉得自己确实太急躁了点儿,起码应该质问他几句,就那么干脆地动手打人,显得太蛮不讲理,那小子若四处渲染,于自己的名声大大不利。猜他去了唐辛夷处借宿,就想找过去跟他理论清楚,之后要合要散全凭他。 还没走到竹林小屋,就发现赵霁瘫在坡下,走近一看,见他口吐白沫,脸色煞白,蚂蚁爬虫在衣缝发根间进进出出,竟像死了一般。商荣惶悚,探一探鼻息,还有一丝游气,赶忙将他背回客房,先灌了碗热米汤,再按住人中一顿狠掐,好歹把他沉在胸口的那团气掐出来。 赵霁“哎呀”叫唤着抽搐起来,不住喘着粗气,身子像铁板上的烤肉,转眼烧得烫手。商荣瞧着像风热惊厥的症状,忙替他解开脏衣抱上床去,摸到他下身潮湿,才知小便已经失禁,真当他暴病将死,赶紧出门去就近拦住一位路过的神农堂门人,求他前往诊治。 神农堂医者云集,这门人也是杏林能手,观气色,听声息,摸脉象后宽慰商荣:“这小公子受惊过度,又冒了风寒,更兼蚊虫叮咬,内热外寒加上毒气相侵才犯了惊风急症,我先给他服一粒祛风解毒的丸药,再去开几剂定神解表的方子,吃了药,休养几日便可无事。” 商荣听罢擦去满头冷汗,送走这位兄台后替赵霁擦身换衣,上上下下收拾停当了,盯着他那布满红疙瘩的脸犯疑,寻思他为何会晕倒在林子里。 不一时,赵霁忽然抖颤反侧地说起胡话,咿咿呀呀嚷道:“鬼~有鬼~有鬼~” 商荣听方才那位门人说,他这病症常有幻视幻听,八成是夜间在树林里看到什么,一吓成病,得尽快服药才行。 于是拧了块湿毛巾敷在他的额头降温,到那门人所在的药房取了药,赶着熬好,细细滤在碗里,吹得不凉不烫的用勺子一勺一勺喂病人服下,过了一会儿,赵霁果然安静下来,烧也慢慢退了。 商荣看他右手露在被子外,伸手替他盖好,瞥见他手掌上的油墨还未洗去,便舀了水帮他清洗,发现这油墨异常顽固,用无患子揉搓好几遍也不能洗净,担心有毒,又跑去请那开药的门人查看。门人看了说:“这油墨是桐油做的,还加了鱼漂胶和碳灰,得用米汤洗。” 商荣随口问:“这油墨是用来干嘛的?贵庄也有吗?” 门人笑道:“听说大户人家的老人喜欢拿它染头发,晾干了,几个月都不掉色,但这东西也怕油,沾到热汗就脱色,整个头皮都会变得黑黢黢的,我们这里好像没人用。” 商荣更疑闷了,心想赵霁会在哪里沾到这玩意,莫不是在唐辛夷家?可唐辛夷又没长白头发,要这油墨做什么? 一切只有等赵霁清醒后才能解答,他想到莫松是神农堂的医术翘楚,由他出马赵霁的病会好得更快,午后便去求访。 莫松酷爱与药材打交道,终年同药房比邻而居,这是个僻静的独门小院,青砖灰瓦,干爽的石板地上井然有序地排列着大大小小上百个竹匾,当中晾晒五颜六色的药材,有各种草药,也有动物的皮、骨、鳞、甲,更有蜈蚣、蛇蝎和四脚蛇之类的毒虫,浓郁的药味在空气里杂糅荟萃,形成非香非臭的古怪气味,使人的嗅觉变得麻痹而灵敏。 麻痹是无法在这气味中分辨出任何一种药材,灵敏则是针对药材以外的味道。 商荣一靠近院子就闻到浑浊的药味里掺杂着蔷薇花的清香,小院的南墙上爬满 分卷阅读20 - 分卷阅读20 - 分卷阅读21 假凤虚凰 作者:星海拾贝 分卷阅读21 假凤虚凰 作者:星海拾贝 分卷阅读21 青藤,千百朵粉色花朵正在藤上嫣然微笑,莫松站在花墙下,他身边还有一个如花娇艳的人,看到这人,商荣矫捷地藏到门边,他不想让上官遥知道自己来找莫松求医,以防他又起歹心。 上官遥正饶有闲情的观赏蔷薇,伸手摘了一朵最大最艳的低头嗅闻,鲜花美人互为映衬相得益彰,商荣也不得不承认他此时的形容姿态美极了。莫松凝神注视他,眼神在欢喜和忧虑间流转,少时犹豫地开口:“师弟,那种功夫太危险,你还是……” 上官遥讶异地抬头看他,笑道:“师兄你在对我说话吗?” 商荣一眼识破他故作茫然地表情,聚集耳力监听,只听莫松继续温柔低语:“你昨晚……” 立即被上官遥打断。 “昨晚我不是一直和师兄在一起吗?你该不会忘了吧?” 那狐媚的人格格娇笑,将手中的蔷薇送到莫松跟前,风情万种地邀请:“这花好香,你也闻闻。” 莫松像是被他的媚术征服,放弃规劝,闭上眼睛用力嗅闻花朵,慢慢吻上被上官遥嘴唇挨过的花瓣,既深情又陶醉…… 商荣虽然情窦未开,看到这盈满暧昧香艳气息的场景也止不住脸红心跳,隐约明白了莫松全心全意偏护上官遥的原因,为这咄咄怪事震惊不已。 阵风刮过,掀起他的衣角,正好被莫松瞥见。听他高声诘问,商荣只好佯装淡定地走进院门,见是他,莫松的语气恢复柔和,迎面走来,问:“商贤弟,你有事吗?” “我……” 也许是冥冥中的警示,商荣咽下真正的来意,借口道:“屋里蚊子太多,我想求莫大哥给我一些驱蚊止痒的药物。” 莫松马上去药房取来一盒丸药送给他,说:“这个拿去放一粒在窗边,一切毒虫都不敢进屋了,带在身上效果也一样。” 上官遥瞧见,巧笑调侃:“商贤弟,你莫大哥对你真好,你可知这丸药名叫‘永清丹’,是用多种名贵药材炼制的,防腐除秽最是管用,放在棺材里,可保尸体百年不腐,拿来驱蚊实在大材小用了。” 商荣听说如此贵重,便婉言谢绝,莫松一定让他收下,说:“峨眉山里的毒虫也多,你拿回去分给师兄弟们佩戴吧,不然白放着也可惜了。” 他的慷慨体贴都是常人少有的,商荣感动之余更百思不解,这么敦厚正直的莫大哥,怎么会对上官遥倾心着迷,难道物以类聚人以群分的说法是错误的?两个截然相反的人也能相亲相爱? 一天之后,赵霁清醒过来,前夜的经历好似噩梦,他反复回忆几遍,越发觉得那些景象恢怪,分不清哪些是真实哪些是幻觉。所以面对商荣的询问,他答得吞吞吐吐,自己都感觉是在说梦话。 听了这些骇人听闻的描述,商荣的背脊如同冰块滑过,他素来胆气壮,单凭赵霁一面之词还不足以令他恐慌,但昨天无意中在药房小院偷听到莫松和上官遥的对话,这会儿竟没来由的将两件事联系在了一起。 那日诸天教的薛莲曾指认修炼飞头煞的恶贼就藏在神农堂,赵霁的见闻恰恰佐证了她的说法,如果神农堂门下真有人修炼这种惨无人道的邪功,那最有嫌疑的不就是天性邪恶的上官遥吗? “那种功夫太危险,你还是……” 莫松当时对上官遥说这句话,明显含有劝说的意味,接着又提到“昨晚”,好像上官遥头天夜里干过什么,难不成“那种功夫”就是指代“飞头煞”? 商荣想到这里,猛地按住脑侧,强行打断自己的推断,他可以毫不犹豫地怀疑上官遥,但对莫松不行,尽管赵霁讲到那黑衣人忘情亲吻人头的情景时,他也在不可抑制地联想莫松从上官遥手中嗅闻蔷薇的迷醉姿态,但其中绝不可能存在因果,至少他不愿承认。 莫大哥那么温柔善良,怎会干出为虎作伥的事?即便他喜欢上官遥,处处包庇袒护他,也不会丧失基本的良知吧? 赵霁发现商荣变貌失色,以为他也吓坏了,扯住他的袖子请示:“你说,我们要不要去告诉纪堂主?” 有了薛莲的调查和自己的目击,飞头煞出现在神农堂的地盘绝非偶然,那个救助它的黑衣人一定也藏身在这附近,动员神农堂全面搜捕,应该能揪出他们。 谁知一向积极的商荣却反对这一提议。 “诸天教的人还在庄里,没有确凿证据就放出风声,只会给神农堂惹麻烦,我们还是再等等看吧。” 商荣说不上自己这是三思后行还是有别的顾虑,总之认定眼下尚不宜公开此事。 赵霁惶窘:“那飞头煞又出现怎么办?这次我死里逃生,下次大概就没这么走运了。” 商荣见他的脸色又失血色,知道这小子必得有个护驾的心里才踏实,便勉为其难地实行优待,说:“从今往后你别单独行动,要去哪儿我陪你,量那飞头煞还敌不过我手中的利剑。” 不久他就开始为自己的仗义后悔,这赵霁根本不知“客气”为何物,真把他当跟班使唤,连上茅厕都必须他作陪,商荣为守信约强自忍耐,两个人争吵的次数也因此大大增多了。 又过两日,赵霁病好利索了,唐辛夷那边也暂且无事,他在神农庄闷得发慌,要求商荣陪自己去街市游玩,这倒正中商荣下怀,二人吃过早饭便雀跃出发,赶巧今日城中有庙会,商贩云集,百货琳琅,还有许多说书的、唱戏的、演杂耍的,比不上益州城丰富,也够小孩子们欢腾。 其中一家糖饼摊生意最好,摊子上有个大圆盘,上面圈画了十几种动物花卉图案,中间一个可转动的竹竿,竿头绑一块草标,花三文钱转一次,竹竿指到哪种图案,摊贩便依样用糖浇画好了出售,运气坏的只能转到普通糖饼,要是运气好,转到龙凤图案,那就大赚了。 赵霁路过这糖饼摊便不肯走了,缠着商荣要转糖,商荣已经给他买了绿豆糕和麻油果子,岂容他得寸进尺,赶着他快走。 赵霁少爷脾气复发,撒娇道:“才三文钱而已,你别这么小气嘛,等我回家就有钱了,到时几百倍的还你还不成吗?” 商荣瞪他:“都给你买了几百文的零嘴了,还嫌不够?我还是头一回花这么多钱呢!” 赵霁很不屑:“几百文算什么,我在益州下一次馆子就是七八两银,照这么看够你吃一年了。” 他一得安乐就忘记无家可归的现状,活该被商荣骂做不知好歹,见他赖着不走,就用强拉扯,赵霁偏要跟他作对,蹲下身子反抗,脚下的沙地被拖出一道长长深深的印记,像个不听使唤的犁耙。 周围人看了都笑,有人劝商荣:“你这小哥也太狠心了,你兄弟要吃糖饼你就请他吃吃又何妨,何苦逼得他又哭又叫。” 商荣刚捏起拳头,被人 分卷阅读21 - 分卷阅读21 - 分卷阅读22 假凤虚凰 作者:星海拾贝 分卷阅读22 假凤虚凰 作者:星海拾贝 分卷阅读22 这么一说又不便动手了,冲地上的小无赖恶吼:“你到底走不走!?” 赵霁索性一屁股坐地上,扭动浑身关节撒气:“你不给我买糖饼,我死也不走!” 他并不稀罕糖饼,只是借题发挥,想让商荣宠他让他,就把小孩儿能使的花样全使出来,非逼对方妥协不可。 商荣在玄真派时,师兄们成熟稳重,师弟们驯良懂事,几曾遭遇过这种油盐不进的惫懒货?众目睽睽下,也不好丢下他独自走开,最终含恨解囊,扔给他三个铜板。 赵霁目的达成,抹脸收起哭相,挤到糖饼摊前,豪迈地将钱拍在案板上。 “给我转一个!” 他在益州时常玩这个,早练出一手指哪打哪的绝活儿,掐准劲道拨动竹竿,自信那糖龙唾手可得,竹竿开始确实按他心意慢慢转向那张牙舞爪的大龙,却在最后一寸时生生停顿,落在旁边的蟠桃上。 赵霁惊讶,不相信自己会失手,面红耳赤杵在那儿,为这唯一机会的落空懊丧。 没想到商荣从旁伸手又递给他三文钱,吩咐:“拿去再试试。” 他喜出望外,重新抖擞精神,决心这次定要争回光彩,下手时慎之又慎,结果依然失败。 刚一傻眼,商荣又递出铜板,就这么接连转了五次,每次都差之毫厘谬以千里,赵霁羞愧傻眼,不好意思再继续。商荣也终于没再给他钱,转而向那眉花眼笑的摊贩起事,质问他:“老板,你这转盘上有门道啊。” 摊贩神色一僵,矢口否认:“小哥真会说笑,我这是小本生意,童叟无欺,哪儿来的门道?” 商荣不跟他废话,动手拆下竹竿上的草标,摊贩阻止不及,已被他将草标握在手里。商荣取出藏在中间的黑石片,又弯腰在转盘底部摸索,从龙凤图案下各摸出两块同样颜色的石片,举在手里教训那摊贩。 “这三块石片叫磁石,分阴极和阳极,阴阳两极见了相吸,同阴同阳则会相斥,你在草标和龙凤图下安放了同极的磁石,草标转到这两个图案就会弹开,任是什么样的好手来都转不到。” 他当众拆穿摊贩伎俩,左右孩童都不依了,大骂摊贩无耻狡猾,连小孩子的钱也骗。摊贩怕他们闹腾开来,砸了自己的生意,急忙求止,承诺赔他们每人一条糖龙,到了赵霁这里,商荣说:“你把开始骗我们的钱还来,我再给你三文,让这小子重新转,这次转到什么就是什么,绝不跟你罗唣。” 赵霁没了磁石阻碍,大显身手,成功转得一条龙。他欢呼蹦跳,鼓动商荣也试试。他自以为巧妙的绝招在商荣看来不过雕虫小技,打算泼他冷水,也出三文钱转了一次,因糖龙见多了,想看看糖凤是什么样的,手指轻轻在竹竿上一拨,凤凰信手拈来。 片刻后龙凤俱已浇好,赵霁用自己的龙比着商荣的凤,边走边瞧,越瞧越喜,问商荣如何能识破摊贩的花招。 商荣嗤笑:“那种下九流的手法一看就知道啦,我让你试那么多次就想看看他会不会良心发现,主动劝你罢手,结果他贪得无厌,那我也只好当众拆他的台了。” 他越轻描淡写,赵霁越刮目相看,认为这小混混聪明机智,将来定是个有大能耐的人,关键模样还这么美,于是亲近感油然而发,厚着脸皮说:“我们做好朋友吧,以后有福同享有难同当。” 商荣仍嘲他没自知之明,说:“就你这样的只会拖累我,福都被你享了,难才留给我。” 相识以来他随时随地流露鄙薄,赵霁郁闷生气,苦于无一技傍身,挺不直腰板,一面暗下自强决心,一面声言:“我也要学武功,今后变得比你还强,看你还敢不敢瞧不起我。” 回到神农庄,他偷偷装了几块糖果糕饼去找唐辛夷,想哄他开开心。 唐辛夷正坐在茅屋外的大树下发呆,巨大的焦虑折耗着他的身心,数日间已清瘦到弱不胜衣的地步,一只彩蝶落在他肩头,触须微微舒卷,似乎也在为他孤立无援的处境喟叹。 赵霁远远看到他孤寂的背影,心尖有些做疼,悄悄走过去,预备给他个惊喜。 他不会轻功,下脚再轻也会踩碎地面的枯叶,唐辛夷正值草木皆兵,听到背后异动,随手射出一支袖箭。他以为来的是个成年人,照着头颈的高度发射,刚好从赵霁头顶飞过去,又让他侥幸捡回一条命。 因袖箭速度太快,他只听到头上风啸,还不觉怎样,只把唐辛夷吓个半死,急吼吼跑过来摸着他的脸和肩膀查看,万分歉疚道:“对不起小霁,我还以为是坏人,不是故意拿暗器打你的。” 赵霁方才回过神来,脑袋用力甩了甩,拉住他的手说:“我见你一个人坐着那儿,想悄悄过去吓吓你,没想到真把你吓坏了,你害怕就该待在屋里,干嘛到露天里来?” 唐辛夷怏怏地垂下眼帘:“我在等丁叔叔,他昨天就该来的,可到现在都没见人。” 他寄居神农庄的这半年里,丁阳每三日探视一次,向来风雨无阻,上次见面适逢自己行踪败露,丁阳酒醉时扬言要为他铲除祸根,当时还以为是酒话,可昨天他无故失约,至今音讯全无,这就不能不让人妄加揣测了。 “小霁,我觉得我家里一定出事了,否则丁叔叔不会不来。” “能出什么事呢?” “那天丁叔叔说要杀我后娘,这话你听见了吧,我担心他真的一时冲动去找那淫、妇,若果真如此,我爹绝不会放过丁叔叔,肯定会杀了他。” 赵霁一听着慌,忽然冒出个可怕的念头,握住唐辛夷双手说:“糖心,要是丁叔叔真杀了你后娘,你爹会不会以为是你在背后怂恿啊?我继母就常用这法子挑拨我爹打我姨娘,你那个后娘和她半斤八两,估计也会来这招。” 唐辛夷白纸似的脸微微透着青,已被他说得六神无主,哭丧道:“小霁,看来这里我是待不下去了,我想连夜动身去襄阳找我哥哥,你愿意和我一道走吗?” 赵霁先前觉得自己也是个有家难回的孤儿,曾允诺与唐辛夷同舟共济,这时本待一口答应,却忽然没来由地想到商荣,那小混混动不动打他骂他,防他像防贼,可也尽心照料保护过他,想到这一走今后可能永无再会之期,心中便有些割舍不下。 唐辛夷见他面有迟疑,以为反悔了,哀凉试探:“小霁,你不肯吗?” 赵霁知道唐辛夷现在只得自己这一个知心伙伴,不忍害他伤心,立马果决表示:“我跟你走……可是,可是我得先去跟商荣说一声,他救过我的命,我不能不告而别。” 唐辛夷欢欣鼓舞,也抓住他的手摇晃:“那我马上收拾行囊,然后跟你一块儿去见他。” 人生如棋,一粒子出现偏差,今后的棋局就会南辕北辙。然而命运 分卷阅读22 - 分卷阅读22 - 分卷阅读23 假凤虚凰 作者:星海拾贝 分卷阅读23 假凤虚凰 作者:星海拾贝 分卷阅读23 的经纬牢不可破,有个人从天而降阻断了他们的行动。 这人真是从半空的树梢上掉下来的,是个跟他们年龄相仿的小女孩。 看到那女孩摔落身旁,浑身抽搐,喉头里发出挣扎的嘶声,赵霁和唐辛夷差点和受惊的鸟儿一起飞到树上,彼此抖战着注视女孩,见她片刻后就僵躺不动,还以为出了人命,汗毛全部竖成细针。 这两个少年胆儿都小,一个如嫩鸡,一个似小鼠,相比之下还是赵霁这个小老鼠稍稍强点,就地捡了根树枝,鼓起勇气去挑女孩的手,看她是否还活着。 树枝一分一毫靠近女孩的手,赵霁也在心里一二三四五六……的计数,数到十一终于挨上了,不料那女孩竟像点燃了火线爆竹,猝然睁眼尖叫,同时一个鲤鱼打挺跳过来,吓得他俩屁滚尿流,争相逃向茅屋。到了门口,却见那女孩亭亭立在门前台阶上,咧着嘴俏皮一笑,又让他们发出活见鬼的惨叫。 “亏你们还是男人,胆子这么小,是不是当年投错胎啦?” 女孩生得柳眉大眼,细巧清秀,看骨相聪明外露,左边下巴上一颗小黑痣,更添几分精灵古怪。赵霁看她的言行举止像野丫头,身上衣衫却是富贵人家才有的上等绫罗,可富家千金怎会独自跑到野林子里来玩耍?而且她方才明明从那么高的树上摔下来,竟毫发无损,这就更叫人怪讶了。 唐辛夷看清是个大活人,连忙收起虚惊质问她:“你是谁?干嘛跑到人家家里来捣乱?” 女孩反问:“你凭什么说这里是你家?先把地契拿出来瞧瞧。” 她抬杠的样子极为熟练,薄嘴皮翻得老快,是个伶牙俐齿的姑娘。 唐辛夷打小烦这些聒噪的小丫头,惦记着逃跑大计,就要开口撵她。 这时,身后响起一阵咚咚咚的敲击声,三个孩子一起循声看去,见一个葛巾道袍的清癯男子拄着一根银晃晃的拐杖徐徐走来。男子至多四十岁,形容俊朗气度超逸,年轻时定是个一流的美男子,可脸上略带病容,几步一咳嗽,多半是个药罐子。 唐辛夷像认识对方,一惊过后,快步相迎,抢到男子跟前深深一揖。 “苗叔叔,您怎么来了?” 男子面色喜然,拉住他的手说:“我领你世妹随处闲游,逛到蜀中,想趁便拜访各位好友,今日来到青城县,听说你在这里,就先来过来看你啦。” 说罢向那女孩招手:“素素,还不过来见过唐世兄。” 唐辛夷也忙向其引见赵霁。 叙话后赵霁得知这男子是杭州天枢门的门主苗景,也是武林中一方豪杰,与唐辛夷的父亲交情甚笃。那女孩名叫苗素,年方十一,是苗景的爱女,家中排行老九,自幼习武,已得乃父真传,因而从高空坠落也安然无恙。 苗景听唐辛夷说起苗素装死吓唬他们的事,无奈苦笑:“这丫头惯爱用这法子戏弄人,在家做过太多次,别人都不上当了,她自己没趣也不玩了,这回到了新鲜地界又拿来捉弄陌生人,确是该打。” 他说着“该打”,手心却在苗素头顶轻轻摩挲,一看就是个口是心非的慈父。 唐辛夷正要请客人进屋,那日常照顾他起居的神农堂门人突然飞奔而至,不顾有生人在场,慌张慌智地冲着唐辛夷抖袖急呼:“唐公子不好啦,令尊被人杀害了!” 唐辛夷眼珠一下子定住,魂魄已然离体。 苗景惊疑追问:“我早上还见过唐掌门,怎么才半天就遇害了呢?凶手是谁?” 那门人以为他是唐辛夷的长辈,想据实相告吧,又犹犹豫豫看着唐辛夷,似乎顾虑重重。 苗景料到此事与唐辛夷有关,做主请那门人直说,门人先替唐辛夷做出苦瓜脸,唉声道:“就是时常来这里探望唐公子的丁阳丁大侠。” 这句话像后羿的飞箭直接射落天边残阳,黑暗在狂风簇拥下汹涌袭来,赵霁等人都感到天昏地暗的压迫感,而唐辛夷已然晕死过去。 第9章 少小相识之论罪 唐震的死讯就是唐门的人带到神农庄的,赵霁随同苗景陪护唐辛夷来到庄上大厅时,看到七八个腰缠白麻的汉子,应该都是唐家人,他们见了唐辛夷神色各异,有愤怒,有忧伤,有怜悯,有憎恶,大概正代表着各自的立场,为首一人向纪天久和苗景讲述了事件经过。说今日中午唐震正在卢氏房中吃午饭,丁阳突然闯入向卢氏行凶,当场打死卢氏的两个贴身丫鬟。唐正为保护妻子与丁阳搏斗,被对方的绝招“饿鹰爪”击中胸口,重伤下拼命还击,也一拳打碎丁阳的脑袋,两个人最终一同毙命, 丁阳在唐门十多年,一直被唐震奉为上宾,二人互相礼重素无冤仇,今日丁阳刺杀卢氏,也是恨她离间唐震父子,本是为了唐家好,谁知竟与唐震生死肉搏,落了个同归于尽。 这本是令人唏嘘的悲剧,却因为错综复杂的背景,使得有心人抓住机会兴风作浪。眼下卢氏一口咬定是唐辛夷教唆丁阳杀害她和唐震,要求唐家堡长老们拿他回去,连同上次的弑兄罪一并论处。 唐家已有不少人知道唐辛夷藏在神农庄,长老会为了给内外一个交代,派人来找纪天久要人。 纪天久知道唐辛夷这一去凶多吉少,自己这做伯父的不能不为他主持公道,恰好苗景也跟他看法一致,出面为唐辛夷据理力争,说道:“丁阳是个大人,辛夷还是孩子,从来只听说大人教唆孩子干坏事,哪儿有孩子反过来指使大人的?这定是有人妖言惑众,存心陷害震兄的遗孤。我和震兄两代交好,绝不能坐视冤案发生。” 纪天久也说:“唐小公子是我看着长大的,他心地纯良,最重孝道,怎么可能忤逆弑父?况且丁阳我也认识,不是不明事理的人,哪怕真有人怂恿他谋杀唐堡主,他也断不会答应。” 天枢门和神农堂都是武林名门,唐家人见这两位掌门协力庇护唐辛夷,明白不能来硬的,当中那些同情唐辛夷的人便出来打圆场,有的劝说自己人:“人命关天,事情弄清楚之前不能偏听偏信,长老们也告诫我们行事须慎重,勿要在别人家里造次。” 有的向对方讨情:“纪堂主和苗门主都是义薄云天的大侠,我等钦佩之至,可是我家堡主新丧,辛夷是他的儿子,理当回家为父守制,还请二位多多体恤。” 纪天久见他们搬出孝悌大理也无可奈何,对苗景说:“这是人之常情,我们若阻拦孩子尽孝,就是好心办坏事了。” 赵霁听他们口风改变,以为要将唐辛夷交给唐家人,如何站得住?悄悄溜出大厅跑回客房,向他唯一指得上的人求救。 商荣听说唐门掌门被人打死,也大吃一惊,有心去瞧一瞧,但赵霁求着他搭救唐辛夷,他又一百个不乐意,冷 分卷阅读23 - 分卷阅读23 - 分卷阅读24 假凤虚凰 作者:星海拾贝 分卷阅读24 假凤虚凰 作者:星海拾贝 分卷阅读24 嗤道:“姓唐的小子刁钻蛮横,上次无故射我一镖,现在伤疤还没掉呢,你想让我救他?做梦去吧!” 赵霁猜到他会这样,扯住袖子不让走,急告:“糖心不是坏人,那次争斗都是误会。就算他无意中得罪过你,也罪不至死吧,现在他后娘冤枉他,他回去就会被唐家人弄死,你们江湖中人讲究路见不平拔刀相助,这样的冤案摆在眼面前,你忍心不管吗?” 商荣摔袖说:“你少激我,换做别人我一定救,就是不救他唐辛夷!” 赵霁被他推得一跤跌倒,看着他冷傲的面容,又恨又气道:“不救拉倒,我再也不会求你这个冷血鬼了!” 他爬起来要跑,商荣忍不住呵斥:“劝你少去管闲事,屁大个人能做什么,回头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赵霁回头怒吼:“就是死我也要和糖心死在一处!” 见他真要去找死,商荣也不能不管,跳到门边展臂阻挡。 “短命鬼,不准去!” 赵霁此时真的恨他,含泪叫骂:“我们都是短命鬼,祝你长命百岁!” 埋头从他胳膊下钻过,奋力跑回大厅,心中悲伤大过害怕,这段时日他和商荣朝夕相处,已不自觉地产生依赖感,又真心佩服对方的机智勇敢,对他抱了很大期望,谁知关键时刻他却冷心冷肺,为一点私怨不顾他人死活,自己真是看错了人! 他抹掉朦胧的泪水,气喘吁吁回到大厅,在厅前与纪天久等人迎面相遇。赵霁见唐辛夷走在前面,飞扑上去抓住,上气不接下气问:“糖心,你要跟他们走吗?” 唐辛夷怙返溃骸拔业没厝ノ业忌ァ! 赵霁慌道:“你就不怕你后娘加害你?” 唐辛夷看看身后的纪天久和苗景,强做镇静:“有纪堂主和苗叔叔陪同,应该没事。” 纪天久也宽慰赵霁:“赵公子,我们会小心照顾唐小公子,你不必担心。” 赵霁仍放心不下,坚决要跟唐辛夷同行,唐辛夷当然愿意,可唐门的人却不答应,见赵霁是个无主的小孩儿,劝说未果后便粗声驱逐,赵霁紧紧挽住唐辛夷臂膀,死活不撒手,一个唐家人不耐烦了,抓住他的手臂撕纸似的轻松一撕,就把两个孩子分开来,接着无视唐辛夷喝止,随手将赵霁扔下台阶。 纪天久和苗景正要救护,一个小小的身影已飞驰而来,稳稳接住赵霁。那动粗的唐家人尚未看清来人长相,对方已如一头敏捷的小豹子撞向他的胸口,他抬腿踢挡,那小鬼又抢先跃起撑住他的肩头翻到背后,脚踹大小腿间的委中穴,反剪他的右手,将他单膝按倒。 这几式擒拿手干净利落,身法美观至极,苗景看得大声叫好,已知出手的是个名门后生,又听纪天久叫了声:“商贤侄”,料想是他好友家的子弟。 商荣制住那唐家人后诘问:“唐家堡威名赫赫,门下人却只会欺负小孩子吗?” 那唐家人当众出丑十分羞愤,回头见对手也是个小鬼头,倒不好跟他拼命,纪天久又出来劝解,指着商荣向众人介绍:“他叫商荣,是玄真派陈掌门的爱徒,近日来给老夫拜寿的。” 苗景和唐家人细看商荣,都觉得这小少年丰神如玉,骨骼殊秀,来日定是人中龙凤,又兼他师父陈抟是名扬天下的宗师,于是不约而同生出爱才之心,都出来劝和。 这时唐辛夷已冲下台阶扶起赵霁,扭头对唐家人喊:“小霁是我的好朋友,我要带他回家!” 他名义上还是唐家堡小公子,有权向门人发号施令,又有苗景支持,终令唐家人妥协。 商荣突然插话:“这个赵霁是我们玄真派领来的,我师兄叮嘱我照应他,还请唐门的前辈们行个方便,准许我陪他一道去贵派叨扰数日。” 赵霁比其余人都惊讶,不久前商荣还斩钉截铁拒接他,怎会这么快转念? 他措手不及望着商荣,见他冷着脸走到自己跟前,便赧然问他:“你,真要陪我去唐门?” 商荣不睬他,只对唐辛夷说:“唐公子,我要负责这个人的安全,所以请你别领他去危险的地方乱逛,否则出了事,我不好向我的师长交代。” 唐辛夷和商荣有嫌隙,不知道他是助赵霁来保护自己的,也就谈不上感激,反而牵住赵霁的手顶撞他:“小霁去我家做客,我自会照拂他,有危险我先替他顶了,不劳你操心。” 赵霁想解释,奈何两个人互存敌意,一碰面就架设无形战壕,从心底里拒绝和解。 苗素一直跟在父亲身后,见多了两个同龄人作伴,很是高兴,蹦跳着来到三人身旁,在他们脸上东瞅瞅西瞧瞧,乐呵道:“我也要和爹爹去唐门,凑足四个人就可以玩捉迷藏啦。” 赵霁不喜欢这个鬼头鬼脑的丫头,没好气教训:“人家父亲过世,要回去守孝,谁有心情陪你捉迷藏。” 苗素早瞧出他和唐辛夷对自己没好感,不屑地翻个白眼,再笑眯眯转向商荣:“他们都不跟我玩,你陪我玩好不好?” 商荣没跟女孩子打过交道,在师门时,师父经常说天底下属女子最精明厉害,教导他见了女人须得谨慎有礼,千万别得罪她们。他谨记师训,客客气气对苗素说:“我们是去办正事,很可能会遇到危险,你最好别贪玩,老老实实跟着你爹爹吧。” 小孩家挑玩伴都挑最中意的,苗素看这三人中商荣模样最好,待人又和气,便选定他,拍手道:“这两个人都小家子气,你比他们强多了,往后我只带你玩,不要他们。” 她在两个小少爷跟前摆千金小姐架子,势必惹公愤,赵霁莫名起火,把商荣拉到自己身边,抢白苗素:“他是我的同伴,还要随我们办正经事,岂能由你带着玩儿。” 苗素昂首插腰,露出鄙夷之色:“你别小瞧本姑娘,我办过的正经事比你吃过的米还多呢,不信你问我爹。” 几个小儿女斗嘴,将一群大人晾在一边,苗景脸面难堪,忙把女儿拉到身边,不许她再多话。人们既已达成协议,便动身奔赴位于城外龙池镇的唐家堡,到那儿一看,里里外外扎白挂孝,门前车马舆轿蔽路塞道,唐门的要人几乎到齐了。 唐辛夷随众人步入灵堂,几个长老争先恐后赶来,各人的表情也都不尽相同,其中一个紫堂脸,身形壮似门板的老汉见了唐辛夷便鼓目张须大骂:“你这杀父弑兄的小畜生,老夫今日就灭了你!” 他一露凶相,纪天久和苗景双双挡到唐辛夷跟前,但不消他们出手,与那老汉同来的一名瘦小老儿已抢先出招阻挡,厉声呵斥:“老四,事情尚未明朗,休得莽撞!” 另有一名着黑袍,须发雪白的老人威严出列,森肃质问唐辛夷:“不肖的孽障,见了你爹的灵位,还不下跪?” 唐辛夷早已泪流 分卷阅读24 - 分卷阅读24 - 分卷阅读25 假凤虚凰 作者:星海拾贝 分卷阅读25 假凤虚凰 作者:星海拾贝 分卷阅读25 满面,应声屈膝,跪行至灵前重重磕了三个响头,失声啼泣:“爹,孩儿回来看您了。” 卢氏正披麻戴孝跪在一旁,见面便削尖了嗓音指责:“小畜生,胆敢伙同丁阳谋害你父,此番回来定要你偿命!” 又向那紫脸老汉哭求:“四叔,老爷死得冤枉,求您为我们孤儿寡母做主啊!” 唐辛夷也同时向那几位长老哭辩:“各位叔公,这事我也是刚知道的,此前毫不知情,你们是唐家尊长,要处死我这小辈我不敢有怨言,可万万担不起杀父的罪名,求你们明察是非,还我一个清白,我就是死也瞑目。” 长老中只有他的三叔公,也就是那个瘦老儿偏向他,其余的要么怀疑他,要么嫌他碍事,都怀着私心想做成这段公案。 苗景已看透唐门内部盘根错节的矛盾,走到灵前敬香礼拜,想到今早还同这位好友欢聚聊天,半日不到便天人永隔,心下也分外沉痛,并且对此事存有诸多疑点,便替唐辛夷恳求众长老们:“唐堡主的灵柩尚未封棺,在下恳请打开棺盖,让他父子再见一面。” 众人犹可,只卢氏坚决不允,甚至扑到棺木上阻拦,跳脚哭骂:“老爷死得那么惨,你们不处置凶手,还要开棺搅扰,是存心让他死不安生吗?天杀的小畜生,似你这种昧天良的孽种就该被五马分尸千刀万剐!” 她的神气姿态非常泼悍,活脱脱一个山野村妇,全无半点大户人家主母应有的矜持,三叔公看不下去,出面训斥:“辛夷有罪没罪不是你说了算的,当着这么多朋友,你也该讲点体统!况且辛夷的生母是唐震的发妻,就凭这点他也有资格见一见他父亲的遗容!” 卢氏压根不把这位长辈放在眼里,更撕心裂肺嚎哭:“我虽不是老爷的原配,但也是明媒正娶的老婆,肚子里现还怀着老爷的骨肉,你们要开棺,除非先结果我母子二人性命!” 纪天久和赵霁等三个孩子还站在灵堂门口,纪天久趁唐门几个当家在前方争吵,悄悄问身旁一位唐家后生:“凶手的尸骨现在何处?” 那人小声回答:“停在后院,还没说要怎么处置。” 纪天久还想再打听点什么,旁边的苗素借他的便问那门人:“你们堡主装殓时换下来的衣裳还留着吗?” 那人知道她是苗景的女儿,以为小孩好奇,提的又不是机要问题,便如实答道:“夫人当时就叫人烧了,说她怀了身孕,这些犯血光的东西留着对胎儿有害。” 苗素又不停顿地和那人来了几轮对答。 “那凶手功夫很好么?与唐堡主相比又如何” “丁阳是青城县有名的硬功好手,一身铜皮铁骨少有人敌,和我们堡主不分伯仲。” “唐堡主入殓时是谁操持的?有人见过当时情状吗?” “都是夫人一手料理的,不许旁人插手。” “堡主刚死的时候旁边都有谁?现场是个什么景象?” “当时只有夫人在场,陆续又进去几个人,我也在,夫人见了人就大声哭嚷,叫我们赶紧把丁阳的尸体弄走,我们心慌着急,都没留神细看。只记得堡主直挺挺躺在地上,身上盖了一条棉被,那丁阳死在窗户边,脑袋碎成八瓣,脑浆都露出来了。” “死得这么惨,肯定血流成河了。” “……丁阳浑身是血,堡主那边好像没有。” “没有流很多血?” “……记不清了,我们再回去夫人已叫人拿水冲洗了地板,屋子也收拾干净了。” “她死了丈夫还惦记着打扫屋子?” “也说怕血光影响孩子。” 说到这儿,那门人意识到苗素的提问非比寻常,笑道:“你这小姐好生奇怪,听说这种凶事不但不害怕,问题还比大人都多。” 商荣、纪天久也都注意到苗素的提问好像在有的放矢,那小小的脑袋瓜里似乎有什么成算,纪天久问:“苗小姐,你是不是看出点什么来了?” 苗素眯眼一笑:“现在还不好说,要想弄清楚,得请纪堂主帮我一个忙。” 纪天久久闻苗景家这个九姑娘心有七窍,颖悟绝伦,说不定真有众人意想不到的发现,见她招手让自己低头,便俯下身聆听耳语,寻思片刻,轻轻点了点头。 灵堂上的吵闹还在继续,纪天久昂扬而入,多方建言道:“逝者为大,诸位不宜在灵堂吵闹,有话还请到门外说吧。” 人们觉得言之有理,将阵地转移到门外,中庭里的人更比堂上多几倍,都伸长脖颈等着看后续,那卢氏正要借机争名分,阔步走到庭中央,捧着肚子向在场人等放话:“我已经怀有四个月身孕,老爷生前下过决定,要让这个孩子做他的继承人,这话几位长老们也是知道的,今日正好唐门各房人都在,请大伙儿做个见证,遵照老爷的遗嘱,立我肚子里的孩子做掌门。” 唐震确曾多次向人提出过这种打算,只是尚未正式对外宣布,此时除三叔公以外的几个长老都觊觎权力,认为让一个还未出生的孩子接班,定会选一个得力的人辅佐,卢氏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妇人,不懂江湖事务,只能从门下找帮手,摆布起来也容易,届时谁把持了这对母子就等于控制了整个唐门,取而代之也非难事。 唯独三叔公刚正不阿,以大计着想,一力反对这种说法,义正言辞驳斥卢氏:“唐家堡的继承人必须得到长老会认可,唐震生前并未召集我们公议此事,单凭他的话还做不得数。况且你怀的是男是女总要等生产以后才见分晓,此刻决定为时尚早!” 卢氏冷笑:“长老会现已到齐,何不就定在今日公议?有唐门列祖列宗和老爷在天之灵保佑,我相信我一定能生出一个聪明健壮的儿子为唐家延续正统!” 她说话时视线在其他长老们脸上逐一扫过,那些老家伙都是人精,自然心领神会,知道她的意思是说反正唐震已死,家里的事都是她做夫人的说了算,只要长老们睁只眼闭只眼,生男生女不都事在人为? 此时她就是桩只赚不赔的买卖,投得多赚得也多,贪婪的精明人都忍不住想从中渔利,那紫面皮的四叔公首先站出来支持,说:“唐震是跟我说过好几次,要立这个没出生的孩子为嗣。唐门自古最重血统,唐震是嫡系,这下一任掌门只能从他的后代里挑选,如今他的大儿子已经出家当了和尚,老二又重罪在身,论理只有这个遗腹子可堪继任。我看我们今天不妨先暂定名分,假如生下来真是个男孩儿,再正式立他为掌门。” 三叔公闻言大怒:“老四,你让一个吃奶的娃娃做掌门,是铁了心毁我唐门百年基业!辛夷有罪无罪尚无定论,你凭什么剥夺他的继承权!?” 四叔公反驳:“这小子杀兄在前,之后又畏罪潜逃,这样你还 分卷阅读25 - 分卷阅读25 - 分卷阅读26 假凤虚凰 作者:星海拾贝 分卷阅读26 假凤虚凰 作者:星海拾贝 分卷阅读26 包庇?我看三哥是老糊涂了吧。” 三叔公说:“死的并非他的亲兄弟,而且是对方先侮辱他生母的灵位,依我看死有余辜!” 卢氏逮住他的气话发难:“三叔,死的可是老爷的养子,我的亲侄儿,说了半天您还是不待见我,所以一味偏袒那小畜生。当日老爷已亲自下令处死这逆子,可见他早已不认这儿子了!” 唐辛夷听她搬出父亲羞辱自己,尽管悲愤交加,但由于说的都是众所周知的实情,也只能默默忍辱,伤情下咬破嘴唇,赵霁见状心疼不已,正要帮他骂这个恶泼妇,就见苗景站出来发话:“谁说震兄不认儿子了,苗某今天之所以会去神农庄看望辛夷,就是受震兄之托,他说他当日处罚辛夷都是不得已为之,如今辛夷在神农庄居住的事已被外界知晓,为了不再给纪堂主惹麻烦,想让我带他去天枢门暂住。” 纪天久也间不容发地陈述隐情:“老夫相信苗门主的话属实,因为当日正是唐堡主亲自委托老夫照管唐小公子,老夫还带来了他的亲笔书信,烦劳唐默老前辈当众宣读。” 唐默就是三叔公的名字,他快速接过纪天久递来的信笺,中气十足地读了一遍,人们这才知道唐辛夷被关进祠堂候刑的那晚,就是唐震秘令丁阳带领自己两个儿子出逃,将他们送往神农庄。 “犬子辛夷,自幼失母,吾甚怜之,恐其外苦,仍请纪兄善视之,来日吾父子团聚,必感怀大德,倾力相报。” 唐辛夷听到这句时嚎啕大哭,之前他以为父亲迷恋女色,泯灭骨肉亲情,却原来都是误解,想来父亲既不愿惹怒继母,又疼惜儿子,夹在中间左右为难,已是心力交瘁,如今更因此惨遭横死,真叫人痛断肝肠。 在场人多大恻然,唯独卢氏暴跳如雷,坚口指控这书信绝系伪造,大骂唐辛夷勾结外人,妄图抢夺掌门之位,恶言恶语如同腐肉边的苍蝇,劈头盖脸喷向唐辛夷,气得他浑身发抖。 赵霁激愤已久,觉得这婆娘比自家后妈还坏,冲动下跳起指骂:“你这淫、妇还有脸骂人,你肚子里怀的明明是其他男人的野种,也敢拿出来坑蒙拐骗!” 他一开口好比共工撞倒了不周山,激起天翻地覆的巨变,那卢氏首先发疯似的叫喊:“这小混蛋是谁领进来的!敢在这里胡说八道,还不快拉出去割了舌头!” 赵霁继续追击:“你莫抵赖,这话是我听丁阳亲口说的,你和你的哥哥私通,坏了野种,这事不少人知道,敢不敢把你家里的丫鬟仆人都拉出来对质!?” 他以自身经历判断,大户人家人多嘴杂,没有不透风的墙,既然丁阳这个外人都能知道的事,那家下人肯定了解得更详细,因而说出人小鬼大的话来,把卢氏气得捶胸顿足,亲自冲上来掐他的脖子。 唐辛夷拦住:“他是我的朋友,你别打他!” 卢氏看了,又生一计,指着他的鼻子恶哏哏骂:“我就知道是你这小畜生教唆的,想不到你小小年纪竟这般黑心。” 又转向长老们喊冤:“各位叔父,事情到这份上你们还看不明白吗?这小鬼说谣言是丁阳放出去的,姓丁的杀了老爷,眼下这小鬼又替他来败坏我的名节,这两个都是唐辛夷的人,那幕后元凶不是他还有谁!?” 唐辛夷天生聪明,从小就在制作研创暗器方面展现出卓越的天赋,是唐门公认的小神童,以前唐震曾想过让他接班,这也是唐家人尽皆知的,长老们要篡权,当然想挑个好驾驭的傀儡,唐辛夷这样的英物可不行,就算卢氏不出面,他们也会层层刁难。 那四叔公早嫌唐辛夷碍眼,趁势问罪:“唐辛夷,她好歹是你的继母,你这孽障歹毒到连起码的廉耻都不顾了吗?这些坏主意都是怎么想出来的!?” 另一个长老随声附和:“先把这小子抓起来,等办完丧事再行发落!” 号令一出,几十个唐家人涌上来动武,商荣闪奔上前,拔剑挡在赵霁和唐辛夷跟前,有人动作比他更快,只见银光游走,劲风啸咤,已一举逼退数人,正是手执银杖的苗景。 “是非未明就急于给人定罪,诸公这是真糊涂还是假糊涂?” 赵霁先前只觉得这男人文质彬彬,病病哀哀,全然没有武林宗主的派头,此刻见他施展出迅疾无伦的身手,气度也变得慷慨英武,只身战群敌,也威风凛凛稳如泰山,方知这才是英雄本色。 长老们正怨苗景多管闲事,巴不得撕破脸,命门人将其一并拿下。 苗景扳动银杖,磕磕两声,拐杖摇身变作一柄三尖两刃的长戟,舞将起来,如白龙闹海,无人能近。唐门的人先是空手,见他手执利器,也纷纷取了兵刃来战,苗景见敌人增多,又扳动机扩,长戟对折分成两把异形长刀,劈砍挑刺,钩斩绞缠,其他兵器莫能匹敌。 纪天久也已赶来护住三个孩子,商荣见苗景的银杖变化神奇,后来竟化作一条一丈长的钢鞭,飞蛇游龙般穿梭制敌,更能形成坚固的屏障抵御敌人进攻。他早听说天枢门是武林中与唐门齐名的‘制器’大家,唐门擅长造暗器,天枢门却对研制兵器最在行,凡是他们制造的兵器都功能多样,穷妙极巧,今日一见,果真大开眼界。 苗景和纪天久都是身经百战的强者,有他们当关,唐门人无法轻易得手,商荣也严防死守,靠长剑数次退敌,力保身后人的安全。赵霁怕到极点,却又觉得这是生平未有的新奇经历,浑身热血涌动,只恨自己不会武功,不能与商荣等人并肩作战,内心跟坚定了习武的决心。 双方激斗一阵,退无可退,进无可进,四叔公恐吓苗纪二人:“苗门主,纪堂主,这本是唐门的家事,你二位执意插手,是存心与我唐门为难吗?” 苗景凛然道:“苗某病残之躯,本已与世无争,然男儿以信义为第一,今日纵然一死也不敢有负好友重托。” 纪天久也严郑告诫众长老:“各位都是武林中有头有脸的人物,唐堡主尸骨未寒,你们就这样对待他的儿子,难道不怕外面的人说你们听谗惑乱,薄情寡义吗?” 三叔公唐默一直从旁喝止,无奈那些动手的都是其他长老的门生,不受他辖制,好容易双方停战交涉,他急忙跃入阵中,严肃劝阻道:“纪堂主说得对,此事不弄个水落石出,唐门定会沦为江湖上的笑柄,你们真想让别人骂我们老糊涂吗?” 四叔公气急败坏道:“三哥,我看糊涂的人只有你一个,唐门开基上百年,什么时候轮到外人指手画脚!?今日不争一口气,明日定会有更多鼠辈上门来欺,祖宗的脸面何在!?” 说罢喝令众手下:“这两人都是贵客,拿看家本领招待他们!” 因苗景和纪天久历来与唐震交好,神农堂又是共居 分卷阅读26 - 分卷阅读26 - 分卷阅读27 假凤虚凰 作者:星海拾贝 分卷阅读27 假凤虚凰 作者:星海拾贝 分卷阅读27 青城县的友帮,即使发生冲突,唐家人也没用最拿手的暗器对付他们,否则二人武功再强也绝难久撑,眼下四叔公急于求成,竟不顾情分道义,预备动用毒辣杀招以求速决。 唐默心知他们这一出手就将与天枢门、神农堂结下血仇,往后定然难断干戈,便奋不顾身挡在唐辛夷这一边,双手间分别多出一丛钢针,大声疾呼:“谁敢在我眼皮底下放暗器,我就送他一根钻心针!” 唐默是唐门排行第二的家长,暗器功夫出神入化,钻心针是他的独门绝技,一旦中针,不管射在身体哪个部位,那细若牛毛的钢针都会顺着血管迅速钻进心脏,快则一时三刻,慢不过半日,必定丧命,因此又称为“阎罗追命针”。 唐门的人都知道厉害,威胁立时奏效,那些已扣住暗器的人乖乖撒手,不敢越雷池半步。 四叔公却不信邪,公然指责三叔公:“三哥,你真要胳膊肘朝外拐!?” 唐默也难以忍受他毫不掩饰的野心,怒斥:“老四,我看你没安好心!” “那就对不住了!” 四叔公杀心高涨,当下抢先动手,他的“天罗地网”也是出了名的夺命于无形,数百粒小钢珠快到肉眼看不见,且力能穿石,挨着了也难活命。 唐默本拟与这歹人玉石俱焚,眼前陡然闪出一片蓝雾,接着狂风大作,将那些钢珠尽数收去。大部分人根本没看清这一串风旋电掣的变化,眨眼就见一位宽袍大袖的蓝衣道人伫立在唐默身旁,赵霁听商荣惊喜地喊了声:“师父!”,知道那凭空闪现的道人就是玄真派掌门陈抟,盯住他颀长的背影,急于目睹其相貌。 唐门中有很多人认得陈抟,不认得的也久闻大名,料想他也是来当不速之客的,今日的乱局看来更难收场。 陈抟气定神闲立于阵中,和和气气笑劝四叔公:“唐四老爷乃当世豪杰,今日想是为唐堡主之死痛伤,一时激怒乱了分寸,还请冷静冷静。” 一边说一边不慌不忙抖动双袖,袖口里噼里啪啦下雨似的落出许多小钢珠,水银般流泻满地。 四叔公看他不费吹灰之力便破了自己的暗器,果是名副其实的顶尖高手,顿时如临大敌,不能做声。 另一位长老出面接应,向陈抟拱手道:“陈掌门大驾光临,我等有失远迎,敢问阁下此番有何贵干?” 陈抟抱拳还礼:“贫道来青城县会朋友,听闻唐堡主遇难,特来吊唁。” 长老说:“既是来吊唁的,请先去灵前上香。” 陈抟请主人家领路,等他一转身,商荣欢快地收了剑迎上去,亲热地牵住他的袖子,赵霁猛盯住陈抟打量,见他年岁比苗景略轻,也生得风神俊爽,气度清朗,脸上笑意常驻,看不出一丝戾气,必是个面慈心善的好人。 纪天久和苗景也喜笑颜开地来向陈抟见礼,纪天久握住陈抟的手欣慰:“贤弟,亏你来得及时,否则愚兄怕是栽定了。” 陈抟笑道:“小弟听说纪兄近日诸事不顺,特来探望,不想正赶上这出变故。” 纪天久压嗓犯愁:“方才的情形你想必都看到了,此事该如何是好?” 陈抟小声回他四个字:“以静制动。” 赵霁看他始终从容不迫,一副履险如夷的自信姿态,给人莫大的安全感,又见商荣的紧张神色已然消弭无踪,明显对师父信心十足,于是跟着有了主心骨,握紧唐辛夷的手,以微笑传递鼓励。 一颗心刚刚落地,尚未放稳,灵堂上忽然传出鬼哭狼嚎,众人都被惊动,争相赶去查看。赵霁人小,只能站在人堆外面,听见里面人迭声大骂:“是谁干的!是谁干的!” “让开!” 唐默等长老到来,人群破波裂浪第让出一条通道,商荣跟随师父趋前,赫然看到灵前的棺盖已被打开,死者衣衫碎裂,赤身**,胸前破出一大一小两个窟窿,从伤口判断,小的那个应该就是爪力造成的致命伤,大的却是一条平滑的刀口,由左肋下切开,从中掏走了死者的心脏,两条黑乎乎黏答答的血管拖在伤口外,情状甚是骇人。 人们惊悚震怒,纷纷向堂上的守灵人诘问原由,原来刚才长老们和苗景等人在中庭对峙,留在灵堂的人也忍不住站到门口张望,有人趁机潜入,偷开棺盖,盗走了唐震的心脏。唐家人察觉时,贼人已经逃走,目前已有七八人前去追赶。 那人说完不等众人追问,脸红筋涨地怒指苗景说:“弟子看得清清楚楚,那毛贼就是与这人同来的小丫头!” 第10章 少小相识之探疑 适才苗素悄悄请求纪天久帮她引开众人,方便她去查看尸体,纪天久看她胸有成竹,便应承了,却不曾想她如此胆大妄为。唐家人本就对苗景怀怨,听说后更咬定他是故意来此寻衅的,苗景急得面如白纸,向众人颤声致歉:“苗某教女无方,此刻更不敢诡辩,待寻回小女,自会给诸公一个交代。” 唐家人以为他借故脱逃,岂肯放行,立刻里三层外三层围得铁桶相似。陈抟为免双方再起争斗,出面向唐门交涉:“可让苗门主在此等候,贫道替他出去寻人。” 苗景五内如焚,上前低声求告:“陈掌门,我那九丫头虽然顽皮,却不会胡作非为,此事定有隐情。” 陈抟安慰:“苗门主放心,贫道定会将令爱毫发无伤地带回来。” 几拨人先后出发搜寻,亥时前陆续返回,长老们听说陈抟极力保护苗素,不令唐家人近身,既没伤到那小丫头分毫,也没夺回丢失的心脏,不禁勃然大怒,卢氏又借机诬蔑玄真派也是唐辛夷找来的帮凶,弑父后还有辱尸,大恶迷天罪无可恕! 唐辛夷一言不发,僵直地跪在灵前,望着父亲的灵柩,时不时一阵颤抖。 今夜现场每个人都是一股身不由己的激流,被命运的漩涡交汇,黑夜展现出空前强大的力量,灵堂上的灯火不过是在反衬它的威势,同人们的内心一道摇晃挣扎。 不久,陈抟带回苗素,唐家人见了这丫头,个个切齿,恨不得扑上去生吞活剥,无奈有陈抟严密护持,找不到下手间隙。 唯有唐辛夷跌跌撞撞冲过去,途中射出一枚柳叶镖,直取苗素眉心,暗器犹如寒星掠空,尖啸刺耳,却最终在陈抟的指尖止步。 “唐公子,稍安勿躁,苗小姐有紧要话说。” 唐辛夷嘶声暴吼:“她毁我父亲遗体,形容杀父之仇,我不杀她誓不为人!” 苗素身在龙潭虎穴仍是一副行若无事的散漫姿态,公然嘲讽唐辛夷:“你若杀了我,就真没人帮你报那杀父之仇了。” 她言辞玄虚,惹得众人面面相觑,卢氏在旁边泼骂:“你这小妖女必定也是受了谁的指示在这儿造谣生事,死到临头,还不闭嘴!” 分卷阅读27 - 分卷阅读27 - 分卷阅读28 假凤虚凰 作者:星海拾贝 分卷阅读28 假凤虚凰 作者:星海拾贝 分卷阅读28 苗素冷笑:“你叫我闭嘴,是在心虚吗?那我偏要说,唐堡主并非死于外伤,而是另有原因。” 话音未落,满堂皆惊,苗景怕唐家人耐不住行凶,先严肃警告女儿:“素素,此事非同小可,你莫要胡说!” 苗素正经起来:“爹爹,女儿没有胡说,唐堡主真正的死因就藏在他的心脏里,方才这些人追我追得太紧,我没机会验证,已将事情告知陈掌门,陈掌门说这件事关系重大,得先征求唐门同意,于是带我回来了。” 唐默见她口齿伶俐夷然自若,不像寻常小孩,惊异下也想看看她有什么发现,便问:“我们堡主明明是被丁阳那厮的饿鹰爪所杀,当时有多人做见证,你凭什么说他另有死因?” 苗素落落大方回答:“据我所知,事发时除了这位卢夫人,并没有人亲眼看到唐堡主是如何死的,还听事后到场的人说,唐堡主死后身上盖着棉被,现场也没留下多少血迹。我就奇怪,堡主受了那么重的外伤,怎么可能不大出血?是以先前偷偷开棺查看尸体,发现堡主胸前的伤口积满淤血,相信诸位都知道,人死后半个时辰内血液就会凝固,这时身体再受外伤,也不会像生前那样大量流血。而且我听说那凶手武功不在堡主之下,高手搏命往往两败俱伤,可我并未在堡主身上检查到其他外伤,这岂不又是一个疑点?所以我推测,堡主在受伤前已经死了,胸前的伤口是在他死后弄上去的。” 关于这点,其实唐门内部也有人存疑,因门下暗流汹涌才明哲保身一直缄默,此时正好借这一契机追查,当场有多个人出声质问苗素:“你说堡主受伤前就死了,那他是怎么死的?” 卢氏听了苗素的话,好像被鬼掐住脖子,两眼发直地叫骂:“别听她胡说,老爷身体向来康健,今早还好好的,不是被人打死,难道是教人毒死的?” 又有一些人赞同:“是啊,除了暴病而卒,就只剩毒杀了,可是我们堡主自己就是毒、药行家,世上恐怕找不到能下毒暗害他的人。而且他常年修炼避毒内功,早已百毒不侵了。” 苗素点头称是:“若是下毒自然早被唐堡主识破了,所以凶手没用毒、药,是对他下了蛊。” 群情汹汹,她自有证据,举起手里的黑布袋说:“我刚才说堡主的死因就藏在他的心脏里,众位想必都知道,中蛊身亡的人,蛊毒会凝聚在心脏里,遇火也烧不化。现在我们可以现场点火烧一烧,看我说的对不对。” 这建议引出两种截然相反的态度,一方以卢氏为首极力反对,理由很充分,不能让唐震死无全尸,唐默等真心追凶的却急于验证苗素的说法,双方大吵大闹相持不下,此系唐门家事,陈抟等人也不便介入。 唐辛夷死死盯住苗素手里的布袋,脸上涌现杀伐决绝之气,突然快步上前跪倒在布袋下,凄厉地叫了一声:“爹!” 尖锐的嗓音仿佛一根针,插、进混乱的中枢,化解了胶滞。 人们一同看向他,发现这文弱男孩露出了前所未有的坚毅表情,对众长老说:“辛夷恳请众位叔公做主试验这丫头的真伪,若说法属实,辛夷必将揪出真凶为父报仇,若结果证明她在撒谎,辛夷立刻自裁谢罪。” 说着拔出匕首顶住喉头。 他得知唐震的真实心意后深深追悔,生前未能向父亲尽孝,听了苗素的话,便一心查明父亲的真实死因,当场做出以上两种打算。 人们不禁佩服起他的果决,除了卢氏,其余反对者都哑口无言,唐默出列郑重询问他:“辛夷,你可想清楚了?” 唐辛夷决绝点头:“心意已决,绝不反悔。” “好,这才是我唐门子孙,今日三叔公便替你做一回主,不管结果如何,都与你同生共死。” 唐默拿性命担保,“不”字便在唐家人口中绝迹了。 赵霁却深为忧恐,跑到唐辛夷跟前劝说:“糖心,这丫头惯会捉弄人,你可不能拿自己的命陪她开玩笑啊。” 唐辛夷毅然决然道:“小霁,这是我唯一向我爹尽孝的机会,无论如何都不能放弃,即便是条死路,你也不必为我难过。” 又红着眼睛警告苗素:“你若撒谎,我死后定为厉鬼,取你性命!” 赵霁劝不住唐辛夷,也大骂苗素:“死丫头,你要是胡说八道害死糖心,我也不会放过你!” 苗素讥叹:“我刚想夸奖这小子有长进,不再做胆小鬼了,他却也又婆婆妈妈起来,说到底还是没出息。” 她叫唐默拿来火盆木柴,就地生火焚烧布袋,浓烟和焦臭弥漫厅堂,却没有一个人回避,大家都凝神屏息注视那跳跃的火焰,忐忑地预测它最后会焚出真相还是毁灭。 一顿饭的功夫后,柴火逐渐燃尽,站在近处的赵霁突然蹦跳欢呼:“你们快看!这心脏真的没烧化!” 靠前的人闻声涌上来,忍住灼热的炭气细细观察,架在火盆中央的心脏已化作黑色的焦炭,上面布满蜂窝状的孔洞,确是罕见的异状。 唐默怒道:“原来堡主真的死于蛊毒!我们险些被骗了!” 已经有人将卢氏拽过来,凶犷逼问:“你不是说堡主是被丁阳打死的吗?眼下这情形又该如何解释?!” 卢氏倒有几分胆量,到此依然诡辩:“我一向不懂江湖上的事,当时确是亲眼看到老爷被丁阳一掌打中胸口,不久就断气了。这小丫头挖走老爷的心脏,在外面呆了那么长时间,谁知道她有没有做手脚?” 她的说法似乎也有道理。 苗素见人们看向自己,镇定辩驳:“你们问问她为什么在人死之后急急忙忙清理现场?如果不是她事后收拾得太干净,我还不会这么快疑心到这上头,她说我在心脏上做手脚,那唐堡主的遗体还在,你们大可以再去验尸,看他是不是被打死的。” 人们向那方围拢时,纪天久已趁乱检查了唐震的尸体,他是医术圣手,熟知人体构造,片刻功夫便看出破绽,正好接住苗素的话发言:“唐堡主确实不是被饿鹰爪所杀,诸位过来看看便知。” 他将几位长老请到棺木前,指着唐震胸前的窟窿说:“饿鹰爪的凶险之处就是能伤人内脏,这一爪正中唐堡主胸口,打碎胸骨更将肺叶震成了浆糊。换做常人,这死法看来正常,可唐堡主内力深厚,能接住少林寺的大力金刚掌,就算挨了这致命一击,脏腑也不至于伤成这样,除非他当时没用内力护体,可是练武之人气随行止,一遇外力袭击真气自然勃发,没道理毫无防备地挨打。” 证据面前,卢氏的狡辩再也行不通,唐家人轮番威吓,终于迫使她改口招供,哭哭啼啼说:“老爷确实不是丁阳杀的,今日午时有个光头汉子潜入内室,手指对着老爷轻轻一点,老爷就 分卷阅读28 - 分卷阅读28 - 分卷阅读29 假凤虚凰 作者:星海拾贝 分卷阅读29 假凤虚凰 作者:星海拾贝 分卷阅读29 倒地不起,那人捆了我和两个丫鬟塞进衣柜,又拿布团堵住我们的嘴,把老爷搬上床去用铺盖蒙头盖住。过不久就见丁阳闯进来,满口嚷嚷着要杀我,到了床前见床上躺着个人,估计以为是我,狠命一掌打下去。那光头躲在床边,丁阳刚一动手他也跳出来,劈面一掌又把丁阳打死了,接着又打死了两个丫鬟,要挟我照他教的说法应付你们,否则就要我全家老小性命。我见他来去无踪,神通广大,不敢违逆,撒谎也是为了保住肚子里的孩子。” 唐默痛骂:“你刚才诬陷辛夷时气焰嚣张,这会儿又说自己是受人胁迫,我看你这婆娘满口谎话,非得用刑才能据实招供!” 卢氏不服气地嚎哭:“就算老爷不是丁阳杀死的,但姓丁确曾闯入内宅行凶,你怎能断定不是唐辛夷唆使的?” 唐默欲上前教训她,被一位长老拦住,那长老说:“且慢动手,她的话确有可信处,前几天有个诸天教的人偷偷潜入堡内,被我亲手擒获,如今还关在地牢里,唐震既是中蛊而死,诸天教就有很大嫌疑,那光头凶手说不定就是他们的人。” 普天之下,说到用蛊,人们首当其冲想到诸天教,听说唐门羁押了诸天教教徒,便让长老们提出来审问,可听到的答复却是:“那人骨头很硬,百般拷打用刑也不肯招供,再行拷问恐怕就活活打死了。” 纪天久与诸天教互有疑衅,获悉此情,就想结唐门之力一道对付他们,因此插话说:“诸天教的蜀地掌堂薛莲现在我庄上养伤,不如把她请来,看她认不认得那个人。” 唐门此时八方撒网,当然不放过这一重大线索,马上派人前往神农庄连夜将薛莲请至唐家堡。 薛莲也正想探一探唐门虚实,听说唐震系蛊毒所杀,门下还关押了诸天教教徒,便毫不犹豫动身,众人出迎,见她只身一人,都很意外,纪天久先问:“薛掌堂为何独自前来,身边都不带个随从?” 薛莲娇笑:“我是来协助唐门查案的,一个人一张嘴足矣,听纪堂主的口气,好像我应该多带帮手,那么接下来我们是斯斯文文坐下说理呢?还是要撸起袖子打架?” 她表现得坦荡从容,相形之下就显得对方居心不良,纪天久只好含愧赔笑:“薛掌堂说哪里话,唐门现下正值丧期,不到万不得已,没人愿意寻是非。” 薛莲也不给他留面子,随口讥讽:“就怕人不寻是非,是非要寻人,听说唐门监、禁了本教教众,我想先问问几位当家的是怎么回事。” 唐门推举唐辛夷的二叔公,长老会排行第一的唐门族长唐幽出面与薛莲接洽,双方见礼后在花厅就坐,并请了陈抟、苗景、纪天久作陪,唐辛夷作为死者唐震的儿子也在场,赵霁要陪伴唐辛夷,商荣想观看唐门和诸天教谈判,苗素也不离父亲左右,于是大人们便默许三个孩子跟随,但告诫他们不得出声。 众人就坐后,唐幽开门见山道:“薛掌堂,四天前的夜里,有个人偷偷潜入我唐家堡四处窥看,被我五弟当场抓住,他自称是诸天教教徒,除此之外什么都不肯说。今日我侄儿唐震暴卒,刚刚查明,是被蛊毒所杀,因贵教是蛊术大家,必能窥破我们这些外行人瞧不出的门道,因为这两桩缘故,我们才冒昧地邀你前来,还望你体谅我们追查凶嫌,替死者伸冤雪恨的急迫心情,遇事切勿隐瞒。” 薛莲笑道:“我们诸天教的人最诚实,随便撒谎是要被蛊母吃掉舌头的,您老有话直说,不必绕弯子,我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唐门人有她这句话做把柄,立马将那在押的教徒带上堂来,那是个人高马大的青年,连日受刑,已伤痕累累,气息奄奄,薛莲见了他,不等旁人问话先惊叫一声,抢上前扶住,用苗语大声呼喊。 那青年辨貌鉴音,也大喜若惊,脱口说出一串苗语。这是他四日来首次开口,人们见状已确认他就是诸天教人士,且与薛莲熟识。 商荣听这二人叽里咕噜讲了一堆怪话,薛莲面色阴晴不定,中途目光凌厉地看了唐家人两眼,不久对话完结,薛莲取出一粒丸药喂给青年。唐幽提防她杀人灭口,忙以一滴蚕豆代替暗器射落她手中的药丸。 薛莲怒视他:“这是伤药!你们把我徒弟打成这样,还不许我救治吗!?” 原来这青年竟是她的弟子,厅上气氛霎时尴尬,唐家人脸上更挂不住,唐幽咳嗽一声,正寻思如何接场,只见陈抟起身,从怀里掏出一只小药瓶上前递给薛莲,蔼然道:“薛掌堂,这是鄙派的疗伤药,内服外敷都见疗效,虽比不得贵教的丹药灵验,也足堪使用,还请笑纳。” 他这么做既让唐门放心,又替薛莲解了围,面面俱到,无可指摘。 薛莲见过陈抟,知道他是自家掌教的故友,可以信赖,一边接过药瓶一边哼笑:“到底是陈道长会处事,看来这立身行事靠的是修养,跟岁数大小没关系。” 唐幽等人受其奚落也只好假装耳聋,待她为青年敷药喂药后,立时质问:“薛掌堂,这位既是你的爱徒,那他来我唐家堡的目的你想必也知之甚详,我等倒要好好请教。” 薛莲毫不迟疑答道:“他是奉我命令行事,我此番来到青城县,就为追查那修炼飞头降的凶徒,日前命我这徒弟在城内暗访,四天前他突然与我失去联系,我正派人寻找,却不想被你们关在这里。” 唐幽听了,口气越发生硬:“追查飞头煞,岂会跑到我唐家堡来?莫非你们怀疑此事与我唐门有关?” 不怪他生气,武林名门爱惜羽毛,当初神农堂被诸天教怀疑窝藏凶犯,纪天久也怒不可遏,因那飞头煞杀孽太重,已犯众怒,与之担上干系就极可能声名扫地,是以都容不下此种质疑。 唐幽的愤怒引来薛莲更多嘲弄,讪谑道:“唐老前辈何必动气,我事先并未指名要他来唐家堡,你先听他讲讲具体经过再说。” 青年对薛莲极为忠顺,在唐门地牢里任你毒刑逼供始终守口如瓶,这会儿薛莲轻轻一声吩咐,便应答如流,拖着虚弱地声气说道: “四天前,我听城中百姓说有人曾于夜间在这附近看到奇怪的东西浮于半空,怀疑是飞头煞,入夜后来此巡查,丑时前后当真看到一颗人头飞入唐家堡。我悄悄跟踪入内,见堡内树木繁盛,一时找不到飞头煞的踪迹,便冒险深入,走不多远见一个白色的身影倏忽飘过,很是可疑,于是飞奔追赶,那白影在堡内转向拐弯十分灵活,明显熟悉路径,我只顾追踪他,忘记自身安危,不久就被唐门的人发现,被一个老头儿使铁蒺藜打伤左腿,就此遭擒。他们当我是奸细,对我严刑拷问,我想那引诱我的白衣人或许和飞头煞有关,而他又很可能是唐门内部的人, 分卷阅读29 - 分卷阅读29 - 分卷阅读30 假凤虚凰 作者:星海拾贝 分卷阅读30 假凤虚凰 作者:星海拾贝 分卷阅读30 所以不肯说出实情,被他们日夜折磨,若非师父及时赶来,只怕熬不过明日了。” 他声称飞头煞与唐门有关,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唐家人认定这是诸天教设的局,先入为主地将唐震之死归咎于对方,唐幽率先拍案怒斥:“这简直是一派胡言,我唐门世代居住青城县,一直以地方安宁为己任,飞头煞的案子我们也正在追查,那邪功是你诸天教独有的,岂能将脏水泼到外人身上!?” 薛莲正色道:“飞头煞确系本教所创,不过秘籍早在数十年前就流散出去,并非本教专有。我这徒弟历来诚实,若非亲眼所见,绝不会凭空捏造。他只说看见飞头煞进入唐家堡,还没确切指认凶嫌,你着的什么急?” 唐幽吹胡子瞪眼:“他刚才口口声声说被一个怀疑是飞头煞的白衣人引到唐家堡深处,又说那人熟悉堡内路径,很可能是唐门的人,这不已明摆着在往我们头上扣屎盆子?他夜闯本门,没过几日我侄儿就被蛊毒害死,这中间才大有可疑!” 薛莲不客气地揭穿他的用心:“你就直说唐堡主是我们诸天教杀死的不就结了?一进门我就看出你们已经磨好刀,挖好坑,专等行凶,我此时孤身在此,寡不敌众,但要拉几个人垫背也容易得很。” 现场只有赵霁走神没听他们争吵,他的思绪被一个可怕的巧合霸占了,方才那诸天教青年说四天前的夜里曾看到飞头煞进入唐家堡,而他也恰恰是在同一天的半夜在神农庄后的树林看到那飘飞的人头。神农庄距离唐家堡约十里地,以那人头飘飞的速度看,来回得一个多时辰,青年在丑时发现飞头煞,自己当时昏迷醒来,差不多是在后半夜,时间也对得上。莫非那飞头煞先去了唐家堡,回来时正好被他撞见? 这念头在他心间突刺,即将撞破喉头时又被恐惧封印,唐家人和薛莲都心狠手辣,他这只小老鼠怎敢在狮群里插足。 孤惶中,他下意识看向三四丈外的商荣,内心深处,那个少年终是他唯一的依靠。 也许他的心念过于强烈,目光带上尖角,挑破了商荣攒聚的精力,他尚未做同样联想,看着对面脖的赵霁,以为他只是习惯性胆怯,表面上用讥鄙不奈回应,暗地里却打算悄悄领他出去。可是时机不对,厅上的对峙突破界点,薛莲已然起身欲做困兽之斗,这一出手就预示着两大帮派正式敌对,武林必掀浩劫。 迫在眉睫的关头,一个人当仁不让挺身阻拦,他是仅有的立场适宜又有能力阻止干戈的人。 第11章 少小相识之追凶 商荣见师父二度离座表态,便不能擅自走动,递眼色给赵霁,示意他快出去。然而小孩的好奇心压倒一切,赵霁怕归怕,仍想留下来观望事态发展,见商荣脸色不悦,就低下头不再自找没趣。商荣拿他没办法,也扭过头,眼不见心不烦。 陈抟已走到薛莲跟前,同时劝说她和唐幽:“二位的初衷都是查明真相,最好先从实证着手,目前公认的事实就是唐堡主死于蛊毒,薛掌教精通蛊术,贫道建议唐门请她帮忙验看唐堡主的遗体,先弄清这蛊毒的来历,以便进一步破解凶案。” 玄真派居中调停,两家都不能不给面子,陈抟特别劝导薛莲:“薛掌堂,你是蓝教主的左膀右臂,更该珍重才是,依贫道看,此事多半存在误会,还请冷静处之。” 薛莲谢他好意,暂时按住气性,同意替唐门辨蛊。 看过唐震已经发黑的尸体和烧成蜂窝炭的心脏,她并未即时下结论,要求唐家人再领她去唐震日常起居的房间看看。 唐震的私宅是一座三进的大院落,统共二三十个房间,薛莲一间一间挨个查看,走到卢氏的卧室时,她的脚步明显放缓。 这里窗明几净,一尘不染,屋顶角落里看不到一根蛛丝,连床底下的地板都擦洗得光可鉴人。 薛莲夸奖:“好干净的屋子,请问谁住在这儿?” 唐家人说:“这是我们堡主夫人的卧室,妇道人家爱干净,是以比别处收拾得好。” “呵呵,恐怕未必。” 说出这句意味深长的话,薛莲不再前往他处查看,她返回灵堂,向唐幽等人宣称:“我已经知道唐堡主中了什么蛊,也找到了下蛊之人,可是清官难断家务事,我怕我揭了贵派的家丑,你们更要杀我灭口了。” 她有意诮讽,其实话已挑明,唐震就是被自家人杀害的。 在场的唐家人听了,人人自危,唐幽忍气道:“薛掌堂多虑了,你能帮我们找出凶手,我们只会感恩戴德,何况还有陈掌门等有头有脸的江湖豪杰在此,我们岂会不讲道理?” 陈抟又出来缓和局面,恳请薛莲明示。 薛莲说:“这下蛊之人十分精明,若用常见的虫蛊、蛇蛊、花草蛊,便很容易被人认出来,唐堡主中的这种蛊很罕见,做起来非常麻烦,又对炼蛊者本身损耗极大,就是在我诸天教内也少有人使用。名字嘛,说出来你们男人多半会犯恶心。” 唐辛夷听她老是卖关子,着急追问:“什么名字,请您快说。” 薛莲笑道:“说给你这小孩子听也无妨,此蛊名为‘葵水蛊’,是用女人的葵水炼制的。” 唐辛夷继续问:“什么是葵水?” 随即听长辈们接连咳嗽,见他们个个神色讳莫如深,便知含义不好,只得住了口。 赵霁在女人堆里长大,伺候他的丫鬟都是妙龄少女,日常当着他也不怎么避嫌,所以他知道葵水就是女人的经血,凑到唐辛夷耳边悄悄告诉他。 可怜唐辛夷连经血是什么都不知道,依旧懵懂地看着周围人。 陈抟请教薛莲:“那么这葵水蛊除了制作方法,还有其他特别之处吗?” 薛莲乐意为他详解:“自古只有女人能炼蛊,这葵水蛊更是只有二十五岁以下的年轻女人能炼。先从深山里捉一只大蠼螋,每天用自己的葵水和各种毒物喂养,连养八年才能成功,而且必须用二十五岁以下姑娘的葵水,超过这个年龄就没用了。 二十五减八等于十七,就是说想要炼蛊,最迟得从十七岁开始,这八年中不能怀孕,否则葵水中断,蠼螋饿死,一切都前功尽弃。试问有几个女子愿意牺牲八年去养一只蛊?虽然这八年也可以嫁人,但过门以后一直不生养,婆家也不会答应,再说,毒性可这种蛊比肩的蛊毒多得是,因此练的人少之又少。 假如选择炼制,必然是看重它稀少,下蛊后不易追查。 此蛊炼成以后,蠼螋会长到人的拇指大小,成为蛊母,蛊母在月圆之夜所产的卵就是蛊毒。细若砂砾,无色无味,放一点在耳朵里人就会中蛊,顷刻毙命,当时看不出异样,得等到七个时辰过后尸体才会慢慢发黑,显出中蛊的特征 分卷阅读30 - 分卷阅读30 - 分卷阅读31 假凤虚凰 作者:星海拾贝 分卷阅读31 假凤虚凰 作者:星海拾贝 分卷阅读31 来。” 众人啧啧称奇,陈抟便替唐门求问:“那么薛掌堂是如何找到下蛊之人的?” 薛莲说:“目前我是靠推测来判断的,但有个法子能让这蛊毒带领我们去找凶手。” 她说到这儿也不再吊人胃口,请唐家人重新开棺,再问他们要来一口砂罐和一只刚成年的小公鸡。 众人见她将公鸡割喉处死塞入砂罐,放在死者头顶,又取出一些五颜六色的药粉撒在沾血的鸡毛上,然后点燃鸡毛放入棺内熏烤,只一会儿功夫,就见许多黑色的小虫子从唐震的鼻孔耳孔里爬出来,你追我赶地钻进砂罐。 观者无不惊奇,问这些是什么虫子。 薛莲不吭声,取出砂罐,用盖子封堵,还在边缝糊上泥浆,防止虫子跑出来,弄完才解释:“这些小蠼螋就是那蛊母的幼虫,是在尸体里孵化出来的,往后七天继续蚕噬内脏和骨髓,七日一满就会化为脓血。那下蛊之人也是运气不好,恰恰遇上我,换做其他人来即便认得是葵水蛊,也无法诱出蛊虫,更不可能靠蛊虫寻找凶手了。” 她让人架起火堆,将砂罐放在火上隔水加热,待水沸腾立刻取出砂罐,在盖子上凿开一个小洞。片刻后,那些小虫蜂拥逃离洞口,在地上汇聚成一条流沙状的队伍,快速爬出灵堂。 薛莲叫人不可踩踏,说:“这些虫子受了火气,会去找蛊母疗伤,就算蛊母已被人销毁,但气味仍会在窝巢里残留很长时间,幼虫们爬到哪里,哪里就是凶手养蛊的地方。” 人们豁然开朗,小心为虫子让道,亦步亦趋跟随这支蜿蜒窜动的虫队,一步步向真相迈进。 结果在情理之中,意料之外。 小蠼螋们径直爬进卢氏的卧房,在东墙角焦急盘旋,似在寻找什么。 薛莲指着墙角说:“这里原先一定摆放着养蛊的器具,外面很可能用一口箱子为掩饰。” 唐幽唤来一名负责洒扫的丫鬟讯问,丫鬟说:“这儿以前是有一口红木箱子,是夫人的嫁妆,前天夫人嫌它破旧,叫人抬出去当柴烧了。” 薛莲说:“我刚进这屋子就觉得这里出奇干净,想那蛊母最是爱整洁,窝巢附近落上一点灰尘都会想方设法弄走,更不许别的虫类靠近。所以当时便怀疑有人在这里养蛊,照此时的情形看,那蛊母已被弄死,若非幼虫们找回来,还真落得死无对证了。” 唐家人得知凶手竟是卢氏本人,因受其愚弄,更多出十倍愤恨,命人将那毒妇提上来审问。 铁证如山,卢氏依旧嘴硬,披头散发,抓胸捶地地喊冤,情态之逼真,没主见的人兴许真会被她唬住。 唐幽之前认为她和腹中孩子有利用价值,还有心庇护,事到如今也只好打消妄念,声色俱厉地痛斥她:“炼制那葵水蛊须耗时八年,期间不能断经,你嫁给唐震正好八年,这八年一直没怀孕,我们还觉得奇怪,原来是蛊毒尚未炼成,看来你当初一进门就算计好要用这蛊毒杀害他,亏他成天把你当菩萨供着,对你千依百顺,结果好心都喂给了蛇蝎!快说,你为何行凶,背后都有什么人指使!” 唐家人都觉得卢氏虽会蛊术,但绝无能耐一掌击毙丁阳,因此必定有人协同作案。 卢氏嚎哭:“我娘家都是平常人,从没有人习武,更不会炼什么毒啊蛊的,老爷确实是被一个光头贼汉弄死的,我对天发誓,绝无假话!” 唐默忍不住抢出詈诘:“你这个黑心烂肺的毒妇,死到临头还不悔改,再敢废话半句,我就将你一刀刀碎剐了喂狗!” 那卢氏还真不一般,命悬一线犹不认罪,听唐默威胁,反而挺起肚子叫嚣:“你要杀便杀,我就带着肚子里的孩儿去阴间见老爷,到时自有阎王爷替我们做主!” 唐默抬脚要踢,被唐幽挡住。 “老三,先莫乱来。” 唐默指着赵霁急忿:“二哥,你还真信她肚子里怀的是唐震的骨血?方才这小孩说那是这淫、妇和她兄长私通得来的野种,难道还能容它生下来!?” 唐幽做了多年族长,行事讲究表面功夫,说:“仅凭小孩子的话还不能服众,万一她真怀了唐震的血脉,倒不能错杀了。先把她关起来,派人严加看守,再去她娘家把她的父母兄弟统统找来审问,不出一日定会真相大白。” 事件到此暂告段落,唐门将羁押的诸天教教徒归还薛莲,但双方都拒绝和解,约定待唐震丧事过后,再叫上神农堂来一场三方协查,非得找出那飞头煞的下落。 为此,唐门希望陈抟、苗景暂留唐家堡,必要时刻可为见证,二人都爽快答应了。 等大人们散场,商荣终于找着机会跟师父说话,他是陈抟一手养大的,与其情同父子,离别十多日,甚是想念,当下乐淘淘地拉住陈抟衣袖,急于诉说这段时日的奇遇。 陈抟笑问纪天久:“我这个徒弟比他那九个师兄弟都淘气,这些天是不是给纪兄惹了很多麻烦?” 纪天久拈须而笑:“商贤侄机敏勇义,是难得的俊才,来日必能承袭贤弟风骨,成为玄真派的栋梁。” 赵霁站在不远处看他们说话,也很想亲近那位仙风道骨的道长,陈抟早留意到这个面相聪颖的小少年,见他向自己悬悬而望,便招手叫过来,和悦地问:“你就是赵霁赵公子吗?” 赵霁见他知道自己,双眼懽喜放光,毕恭毕敬行礼:“晚辈赵霁,久仰陈道长大名,今日得见荣幸之至。” 他毕竟是官宦子弟,自幼学习正统礼仪,认真起来,礼数上比普通孩子周全得多。 陈抟见了很喜欢,关怀道:“你的身体可都养好了?商荣有没有好好照顾你?” 这下商荣着了慌,心想姓赵的滑头无赖,若趁机向师父诉苦告状,必会害自己挨一通说教,便悄悄以眼神警告。 赵霁应对流利,答案却出乎他的意料。 “商少侠每日尽心保护晚辈安全,待人体贴和善,晚辈非常感激他。” 不但违心夸他“体贴和善”,还用了“少侠”这样谄媚的称呼,商荣登时懵然,不知这小子又在动什么歪脑筋。 赵霁的心思很简单,他钦慕陈抟,明白要讨好这位高人,就不能得罪他的徒弟,为求大实惠,吃点小亏不算什么。 陈抟果然更见喜色,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连说两个“好”字。 这时苗景领唐辛夷过来向他致谢,陈抟很怜悯唐辛夷,真诚安慰道:“唐小公子请节哀,我们一定会替令尊申冤报仇,其余的等过后再说,有纪堂主苗门主在,绝不叫你吃亏,贫道也会鼎力相助的。” 唐辛夷含泪向三位尊长鞠躬,请求纪天久:“纪堂主,我想去看看丁叔叔的遗体,您能帮我跟家里人通个情吗?” 纪天久知道他与丁阳感情 分卷阅读31 - 分卷阅读31 - 分卷阅读32 假凤虚凰 作者:星海拾贝 分卷阅读32 假凤虚凰 作者:星海拾贝 分卷阅读32 深厚,那丁阳是外乡人,又无妻儿亲属,死后沦为孤魂野鬼着实可怜,便去求唐家长老开恩。 唐家人以前对丁阳印象颇好,闹到如此地步也很惋惜,既是纪天久代为求情,还有什么使不得的?唐幽便发话说:“我们早都商量过,凶死之人不宜久停,他在这里没有家小亲眷,等天一亮就要拖去城外乱葬岗。辛夷和他叔侄一场,丁阳又是为他而死,于情于理都该前去拜祭。” 接着吩咐唐辛夷:“丁阳的尸身就停在后院柴房,我叫人拿些香蜡纸钱,你去磕几个头尽点孝心就回来,可不许待太久,那里血光重,小孩子是承受不住的。” 唐辛夷谢恩,立刻就要前往,赵霁也想陪同,陈抟就对商荣说:“荣儿,你陪赵公子和唐小公子去,祭拜完再把他们安全地送回来。” 此时已过寅时,月光陈旧,万物一色,那灰蒙蒙冷清清的色调消弭了白日留下的痕迹,好像黑夜是永恒的,光亮只是人们求而不得的痴梦。 后院柴房是整个唐家堡最低矮荒僻的处所,柴房是若干年前的用途,实际上早已荒废,一直是杂草和蛇虫的乐园,平日里连猫狗都不敢侵犯它们的领地。 三个少年在两名家丁陪同下来到这里,唐家人已为死者准备了一口柏木棺材,板儿很薄,正面有几个明显的虫眼,大概过不了几个月就会被蛀穿。 四月中旬,尸身易腐,丁阳死了七八个时辰,遗体已成为苍蝇们的美食。距离棺材还有十来步,人们已听到麻痹耳膜的嗡鸣,千百只绿头苍蝇正在举行盛大的飨宴,令人作呕的血腥和恶臭在它们是激发食欲的无上美味,纷纷手舞足蹈,聚集成厚厚的黑云盘踞在棺材上方,叫人望而怯步。 家丁们劝阻:“这人死状太惨,脑袋都碎成烂柿子了,就是看了也认不出来,少爷还是别过去,受了尸气会生大病的。” 赵霁也扯住唐辛夷袖子说:“我们就在这里祭拜吧,别靠近了,相信丁叔叔也不想吓着你。” 唐辛夷只看棺材已能想象出丁阳的惨状,就地哭倒,失声啼泣道:“丁叔叔,是我害了您,我要是有点本事,不被那恶婆娘欺负,您也不会为我丢掉性命……” 他亲手点起香烛,以子孙之礼跪拜磕头,凄凉的夜风里除尸臭外又多了烟火的辛辣和泪的苦涩,大肆摧残着人的精神。 赵霁蹲在唐辛夷身边帮他把纸钱一张张撕好后递过去,看他脸上的泪水刚被火气烤干,转眼又湿漉漉的,哭到气窒声噎也停不下来,心疼得不住抚背劝慰。 唐辛夷抽抽搭搭说:“丁叔叔对我那么好,我却连为他准备一口好棺材都办不到,真是没用。” 他不住自责,其情可悯,其意可哀,铁石心肠也会动容。赵霁和两个家丁都跟着哭了,商荣也放下成见,取出一粒莫松给他的永清丸送给唐辛夷。 “这是神农堂秘制的祛除恶秽的丹药,也有防腐功效,你拿去放在那位前辈的棺材里,苍蝇蛆虫就不敢靠近了。” 唐辛夷尚在犹豫,赵霁已替他接下礼物,殷勤地说:“我帮你放。” 他拿着永清丸跑到棺材前,那些苍蝇果真起了惧意,嗡地一哄而散,他吊起胆子将棺盖掀开一条缝隙,缝隙里是比夜更深邃的黑暗,隐藏着他难以想象的恐悚景象,他的脊椎瞬间冰封,赶在手脚失灵前将丹药投入缝隙,关上棺盖,一路趔趄着跑回同伴身旁。 突然间,起风了,一只隐形的大脚踹飞火堆,踢断香烛,大群裹挟火星的黑色蝴蝶疯狂扑飞,惊动了栖息在树木草丛里的鬼魂们,陷入鬼哭狼嚎的人无不心悸胆战,赵霁先大叫一声:“快走!” 拉住唐辛夷开跑,其余人顺势跟随,没跑几步赵霁就被草根绊倒,慌乱中以为鬼在抓他的脚踝,又差点尿路决堤,后来还是商荣和唐辛夷一人架住一条胳膊,将他脚不沾地地拖回,到了有灯光的地方,三个人都累得汗如雨下。 头七内至亲不能洗浴,唐辛夷换上丧服直接回灵堂守灵,商荣却不耐脏,去厨房要了桶热水,站在客房门外的天井里洗澡,看不惯赵霁的脏样,顺便让他脱了衣服,先从头到脚浇湿,而后拿着水瓢站在一旁,指挥他“搓搓这儿”、“再搓搓哪儿”,搓出泥垢再用水泼洗,警告他不洗干净不准上床。 赵霁见四下清净无人,便一面搓澡一面低声说起飞头煞的事,经他提醒,商荣的思绪也发生大地震,心想:“薛莲的徒弟说他是被飞头煞诱入唐家堡才给唐门的人抓住的,而上次薛莲带来的图纸显示,之前凶手只在神农堂周围出没,这次突然改变活动区域,莫非想转移视线,让诸天教把唐门视为新的怀疑对象? 他一心不能两用,无意中直接用凉水给赵霁浇身,夜间的井水冰冷彻骨,赵霁又刚淋过热水,反激之下冻得直跳脚,抱住双臂大骂:“小混混,你想冻死我!” 商荣被他一骂,歉意顿消,也扬眉数落:“都快夏天了,洗个冷水澡哪里就冻死啦?成天娇里娇气,纯粹一个酒囊饭袋。” 赵霁更气:“你还有理了,幸亏舀的是冷水,若舀了开水,还不烫掉我一层皮!?” “好呀,那我就多给你浇点冷水,帮你把皮练厚实点。” 商荣教训起人从不手软,但真舀了满满一瓢凉水,按住赵霁肩膀,照头淋下去。赵霁起了满身鸡皮,不自觉地猛然扑抱上来,掠夺他温暖的体温。 商荣有洁癖,日常就不喜与外人肢体接触,被一个又湿又冷的小邋遢虫粘住,厌恶得头皮发麻,顺手将他的脑袋按进澡盆。 赵霁呛了水,惊恐地揪扯他的头发,商荣吃痛,下手更狠了,很快逼得赵霁大喊救命,这一喊就把陈抟引了来。 “荣儿你在做什么?” 面对师父的责问,商荣没有狡辩的余地,松开赵霁,默默擦干身体穿好衣服,站到陈抟跟前等候处罚,看似自觉认错,脸上却没有一点亏心的气色,这形容总像在复制另一个人,将陈抟的思絮带到玄真派阴暗的山洞囚室中。 到底是师妹的儿子,不光容貌相似,暴烈的脾气也如出一辙。 商荣出生以来,陈抟对他最大的期许就是希望他能秉持正道,戒除凶性,教导的主题永远围绕“温良恭谦”进行。可商荣与生俱来的桀骜本性极难驯服,同门师兄弟对他的印象都是暴躁易怒不易接近,他现在只有十一岁,就已养成孤傲不群的作风,若不尽快纠正,今后很可能步其母后尘,养出偏执的魔性来。 如果能找到一个可以感化他,牵制他的人就好了。 陈抟将焦虑隐藏在微颦的眉梢里,放弃无谓训斥,命商荣回房歇息。而后亲手替赵霁擦干头发身子,帮他穿好衣服,领到自己房内坐下。 “商荣一直在欺负 分卷阅读32 - 分卷阅读32 - 分卷阅读33 假凤虚凰 作者:星海拾贝 分卷阅读33 假凤虚凰 作者:星海拾贝 分卷阅读33 你吗?” 看着道长亲和的面容,赵霁突然担心说出真话会伤他的心,挠头憨笑:“也…没怎么欺负。” “他有没有骂过你?” “有。” “打过你吗?” “……也有。” “打得疼吗?” “疼。” “那还不叫欺负?” “……打是亲骂是爱嘛。” 陈抟展颜失笑,赵霁见他笑得欢欣,也跟着哈哈哈。 眼明心亮的人已能看出这孩子胸无城府,宽洪大量,俗话称为缺心眼,却是少有的不记仇,能包容的好心肠。 陈抟心有所系,先试探:“商荣那样欺负你,你恨不恨他?” 赵霁摇摇头,知道对方不好糊弄,又老实坦白:“当时有点儿恨,可后来得了他的帮助照顾就不恨了。而且,我觉得他人不坏。” “怎么个不坏法儿?” “他……很勇敢,有侠义心,懂得扶危济困,我挺佩服他的,也想和他交朋友,可他不愿意,还老拿扎人的话撵我,不让我靠近他。” “那你以后还想跟他做朋友吗?” “想啊,只要他点头,我愿意做他最好的朋友,往后有福同享有难同当。” 商荣的师兄弟们因为他不好惹,都尽量远着他,陈抟也是头一回见到真心想同他亲近,并且屡次被拒仍锲而不舍的人,感觉在家徒四壁时挖到了财宝,满室愁云全化作金碧辉煌,忍不住握紧赵霁瘦小的双肩,又像方才在花厅上时连声道“好”。 他正想为商荣找一副枷锁一份羁绊,温暖他的冷峻,化解他的戾气。 这心愿或许能靠眼前这孩子来实现。 第12章 少小相识之灭口 商荣没受师父责备,心里反而不踏实,天亮就将赵霁拽出被窝,逼问他对陈抟说了哪些坏话。 赵霁夜里睡得迟,这会儿死活睁不开眼,迷迷糊糊地把商荣当做枕头,抱住继续打呼,商荣吼他掐他都没用,只好暂时放过这癞皮狗,到了辰时,客人们陆续起来走动,无论如何不能容他再赖床,拖出门去泼了瓢凉水,硬生生将他浇醒。 “你又虐待我!” 赵霁揉着眼屎大发起床气。 商荣手指逐渐泛白的日头教训:“天都大亮了,你来人家家里吊丧,还好意思睡懒觉?” 他占着理,自然能尽情抖威风,赵霁小声发牢骚,就用他拿来的水瓢舀水洗漱,商荣跟在他旁边问:“昨天我师父跟你说了什么?你有没有胡乱告我的状?” “你做过什么他老人家都亲眼瞧见了,还用得着我说?” “谁让你先挑事,你不扑过来抱住我,我怎会揍你?” “你又倒打一耙,明明是你先拿冷水泼我,自己没理还总赖别人,你这种人没投胎在皇帝老儿家,真可惜了这蛮不讲理的脾气!” “小流氓,我抽死你!” 商荣刚一抬手,赵霁便干脆地送上脸蛋:“抽呀,抽呀,再留个五指印,好让你师父瞧瞧你有多能耐。” 看他一副有恃无恐的姿态,商荣明白定是陈抟在后面为其撑腰,高举的巴掌捏成拳头,抖颤着砸不下去。 赵霁连日遭他白眼,今天正好连本带利奉还,看商荣气红了脸,心里憋提多痛快。 头顶忽然有人“哎哟”惊叫,一个人从屋顶上摔下来,躺在石板上四肢乱蹬,貌似跌成了重伤。 赵霁看清是苗素,一把拉住正要赶上去看视的商荣。 “这丫头在唬弄人,别理她!” 商荣尚存狐疑,那苗素已折身跳起,噘着一点樱桃责怪赵霁:“胆小鬼,自己不陪我玩,也别来拆穿啊!” 说完变出明媚笑脸蹦跳着过来挽住商荣胳膊:“荣哥哥,今天天气好,我们到街上去逛逛吧。” 商荣昨天看苗素率先揭穿唐震死因,机智胆色更胜成人,对她很有好感,就算不能答应她的要求,拒绝的语气也相当和婉。 “我师父在这里,没他的命令我哪儿都不能去。” 苗素嘴巴又噘起来:“你师父就是陈抟道长么?我看他武功不错,可为人太古板,做他的徒弟不闷吗?” 商荣说:“师父叫我守规矩是为我好,唐家在办丧事,我们这些客人怎好出外游玩?别人拿我们当小孩子,我们就更应该遵守礼数,不给自家师长丢脸才是。” 赵霁看他跟苗素讲话时和声细语,用上从未有过的好耐心,好比一件好玩物,自己挖空心思得不到,却教别人不费力气抢了去,不由得心生嫉妒,冲苗素嗔喝:“喂,你一个女儿家跟男人拉拉扯扯,要不要脸啊!还不撒手!” 苗素不屑:“我又没挽你胳膊,你急个什么劲儿?” “没听过男女授受不清吗?你是女人,要守妇道,随便跟男人亲近,说出去,保证你一辈子找不到婆家!” 赵霁自以为拿出礼法的尚方宝剑就能吓退那小妖女,不想苗素也是生来邪气,藐视世间一切成规,连她爹爹也拘管不住,赵霁的威胁正好激出她的奇谈怪论来。 “找不到就不找呗,真是那样,我就让荣哥哥娶我。” 说完,脸不红心不跳地问商荣:“荣哥哥,以后我嫁给你做老婆好不好?我俩年岁差不多,我们天枢门和玄真派又是门当户对,两家长辈一定会乐意的。” 商荣本没接触过几个女人,这样胆大妄言的更是绝无仅有,羞的潮水凶猛拍打他的脸,把双颊染成了珊瑚色,支吾道:“苗小姐,婚姻大事绝非儿戏,请别拿这个开玩笑。” 苗素悦然自若道:“谁开玩笑啦,不然我这就跟我爹爹说去,正好你师父也在这儿,咱们今天就把这门亲事定下来,你说好不好?” “不好!” 赵霁跺痛脚底,抢着替商荣反对,又冲上去推搡苗素,不许她再缠人。苗素力气比他大了十倍不止,轻轻一推就让他跌个蛤、蟆倒摔,讥詈:“你是荣哥哥什么人啊?我们的事还轮不到你插嘴。” “臭丫头,你不要脸!” 赵霁像抢夺食物的猴子,裂眦嚼齿扑上去拽住商荣另一只胳膊,用力往自己这边拖拽,苗素见状也使劲争抢,两边都抵死不让,势在必得。 商荣莫名成为争夺品,觉得这二人乖张可气,不想被任何一方拉走,使出定身功夫站在原地。赵霁那点娃娃吃奶的劲头可以忽略不计,但苗素力气着实不小,因此他的力道几乎都用来与她对抗。 苗素拽他不动,量赵霁没这本事,也知是商荣本人在跟自己较劲,以为他心里是偏向赵霁的,恼羞下起了报复心,冷不丁一撒手,让他和赵霁一块儿跌飞出去。 赵霁不知道她是故意的,还以为自己获胜了,抱住商荣得意叫嚣:“我赢了!往后不许你再来抢他!” 商荣比苗素还火大,一掌将他掀 分卷阅读33 - 分卷阅读33 - 分卷阅读34 假凤虚凰 作者:星海拾贝 分卷阅读34 假凤虚凰 作者:星海拾贝 分卷阅读34 翻,“滚”字的尾音拖得老长,正好滚进前来寻女的苗景耳朵里。 “素素,你又在淘气吗?” 见两个少年跌坐在地,苗景准确地做出判断,赵霁生怕他耳根软,再被苗素哄骗,急吼吼告状:“苗门主,快管管您女儿吧,她太不像话啦,居然缠着商荣说要嫁给他!” 苗景惊讶尴尬,虎着脸训斥苗素:“死丫头,越闹越出格了,再这样以后爹爹就不带你出门了,还不快跟我回去!” 苗素气闷闷走向父亲,经过赵霁身边时猝然推他一掌,又害他栽个跟头,这才解了气,冲他做个鬼脸,欢蹦乱跳上前拉住苗景的手。 苗景原想教训她,可看了她花骨朵儿似的脸,就只舍得轻轻在她额头上弹个爆栗,赔着笑向赵霁商荣各留一声“对不住”,牵着宝贝女儿快步离去,路上埋怨:“你也太不庄重了,女儿家本不该和男孩子厮混,更不该跟人家胡说八道。我看他们肯定会告诉陈抟,但愿人家看你年纪小,当做童言无忌吧。” 苗素不服训教,偏要将歪理进行到底,设圈诓诱父亲:“爹爹,我是您唯一的女儿,以后您准备一直将我留在家里,不打发我嫁人了吗?” 苗景不知是计,笑道:“女大不中留,爹爹当然巴不得你早点有个好归宿,好让我少一桩心事。” “那您是打算随便找个人把我嫁出去?” “傻丫头,爹爹不为你找个齐齐整整的丈夫,怎么能算好归宿?” “那您看那商荣行吗?” “嗯?” 苗景这才察觉上当,含笑责备女儿:“你这孩子别不学好,现在还轮不到你动这份心思。” 苗素气壮理直道:“女儿是不懂大人的心思,可俗话说凡事赶早不赶晚,爹爹既然要为女儿挑女婿,看到合适的干嘛不先预定下来。” 她和赵霁一样爱耍小孩子脾气,越是抢不到的越想要,别的无心考虑。 苗景可不同,听她一说倒认了真,心想:“玄真派是武林数一数二的名门,陈抟武功卓绝,人称‘剑圣’,江湖上左右逢源人人敬仰,能跟他结亲,对我天枢门益处多多。而且那商荣的性情武功也是我亲眼相看过的,确是个少年英杰,相貌也是少有的俊秀,倒配得过我的素素。” 他思筹这门亲事大有可行之处,便悄悄备注于心,准备寻个合适的机会跟陈抟商谈。 天井里,赵霁还在为他袒护苗素的做法怨愤,不停叨叨着:“养女不教父之过!”,商荣觉得他就是只只敢嗡嗡乱飞,没胆量落脚的小苍蝇,不耐数落:“人家都走远了,不服气当面说去,背后嚼舌根算什么本事?” 赵霁的矛头转回来对准他:“我就爱在背后说怎么了?你急着帮他说话,难道真想做人家女婿?” 商荣没吃早饭,懒得陪他瞎扯,抚平衣衫上的皱褶,准备出门找师父。赵霁却不放行,扯住他搅缠:“你刚才为什么准那丫头叫你荣哥哥?还让她挽你胳膊?” 商荣好气好笑,在两种相反的感想左右下干脆面无表情回答:“她年纪比我小,叫哥哥又没错。还有,是她自己上来挽住我,并不是我让她这么做的。” “那你不会推开她啊!?” “人家是女孩子,我怎么可以对她动粗?” “呸,原来你也是好色之徒,见了女的姓什么都不知道了!” 商荣比赵霁大一岁,但情念之事上比他单纯得多,只知道“好色之徒”不是好话,揪住衣襟警告:“你别胡说啊!不然我撕烂你的嘴!” 赵霁以为他心虚,更怀疑他真的喜欢苗素,顿时像喝下十斤陈醋,酸得牙齿打颤,此刻他也没别的心思,只是把商荣当做稀罕宝物,自己得不到,别人也休想要,无计可施下只能耍赖皮,抱住他喊嚷:“我不管,不准你喜欢那丫头,不准你跟她好!” 商荣好容易弄平的衣裳又给他揉皱了,窝火得拽住他的头发往外扯,陈抟恰好步入天井,见两个孩子扭做一团,以为商荣又在欺负赵霁,连忙大声制止。 “荣儿,你在做什么!?” 商荣为了逃避责罚,急中生智道:“这小子头发里有跳蚤,我要帮他捉,可他老乱动。” 陈抟将信将疑走来,温蔼地问赵霁:“赵公子,是这样吗?” 这事起因荒唐,赵霁知道据实说出来自己不仅占不到理,还可能引起陈抟不快,便灵醒地配合商荣撒谎。 陈抟自有看法,不动声色地叫他俩快去饭堂吃早饭。 商荣目送师父离去,庆幸地舒了口气,认为赵霁这次还挺有眼力见,将功折罪,剩余的打骂便先记在账上,看他眼眶上还糊着眼屎,啧嘴道:“你看你,这么大个人,脸都洗不干净,过来我帮你洗!” 他用拧湿的布巾替赵霁擦脸,动作粗暴,俨然把他的脸当成了脏污的桌椅板凳。赵霁边躲边喊疼,跳开几步狠狠瞪他,商荣状若无事地说:“瞪我干嘛?肚子不饿啊,走,快去吃饭。” 见到他朝自己伸出手,赵霁的火气莫名散了,扭捏片刻,到底垂头搭脑地上前握住,走出两步忽然惊醒。 “忘记正事了,我们到底要不要把飞头煞的事告诉大人们?” 商荣顿了顿,慢慢扭头看向他,关于这点他已和枕头商量了许久,得出的结论仍是暂时保密。 “唐门还在办丧事,唐辛夷后娘的帮凶也还没抓到,现在说出去又会多添一层乱,兴许样样事都得耽搁。还是等唐门、神农堂和诸天教正式联合起来追查飞头煞的时候再说,而且得先告诉我师父,让他来定夺。” 赵霁怕飞头煞又出来害人,焦急地问他还得等多久。 商荣说:“唐辛夷的后娘已经被关起来了,唐门的人也已出发去抓她的娘家人,事情应该很快会有眉目的。” 他的预测太乐观,好比一张稀薄的宣纸,承受不起现实浓墨重彩的笔调,中午便听到坏消息——卢氏的娘家人全部失踪了。 唐家人是早上赶到卢家的,进门已是人去楼空,各个居室都有翻箱倒箧的迹象,大大小小十几口人都不见踪影,看样子已连夜出逃了。 唐门认定卢家人畏罪潜逃,更坚信他们就是卢氏的同党,派出八路人马,分别往不同方向追赶,誓要将他们一网打尽。 他们也过于乐观地估计了事态,以为卢家多是老幼妇孺,这半天时间里逃不出多远,谁知第二天早上追兵没发回捷报,一条最重要的线索又被掐断:卢氏死在了囚室里。 初听消息,唐家人都难以置信,卢氏被关在唐家堡最坚固的囚牢内,那是一间钢铁打造的小屋,长宽高各三丈,连地板和屋顶都铺着三寸厚的熟铁板,没有窗户,只在天花板的四角和正中留有五个茶杯大小的通风孔,牢门共有三把锁,钥匙分 分卷阅读34 - 分卷阅读34 - 分卷阅读35 假凤虚凰 作者:星海拾贝 分卷阅读35 假凤虚凰 作者:星海拾贝 分卷阅读35 别由唐幽等三个长老保管,三人同时到场才能开锁,外人绝无机会潜入。 这么一来,自杀就成了唯一合理的解释。 现场情景似乎正是如此,卢氏是刎颈而死的,倒在囚室中央,身下血流成河,血泊里浸着一把五寸长的匕首,森冷的锋芒在污血掩映下分外刺目。 卢氏被关进来时经过彻底搜身,钗环等佩饰都被摘除,身上没有一件能伤人的物品,这匕首显然来自外界,而牢门外日夜有人把守,再说没有钥匙,也无法往里传递东西呀。 众人又聚集起来勘察分析,长老会严厉审问了昨夜当班的看守,得知他在下半夜曾小小打过一个盹,便一致将疑点聚焦到那段时间上来,磋商后总结出三个推论: 一、贼人夜间趁看守打瞌睡或者直接使用迷药迷晕看守后来到囚室,通过屋顶的通风孔将匕首投入室内交给卢氏; 二、这间囚室位于唐家堡腹地,只有熟悉地形的人才能避人耳目顺利潜入,所以这个人极有可能是内鬼; 三、对方肯定就是协助或指示卢氏杀害唐震的凶手,否则不会前来灭口。 另外还有一个论断存在异议——卢氏究竟是他杀还是自杀。 唐默说:“这婆娘顽固不化,胆大包天,我不信她会自杀。” 唐幽说:“那囚室连只猫都进不去,钥匙在我们三兄弟身上从未失窃,如果是被人杀死的,除非那凶手会崂山道士的穿墙术。” “可是他凭什么让卢氏乖乖听话?” “有可能用她的家人相威胁。” “卢家人不是都逃走了吗?” “那凶手或许知道他们的下落。” “凶手就是唐家堡的人!” “你觉得唐门里谁有可能杀死唐震,目的又是什么?” “唐震是掌门,唐门的人要杀他,自然是想取而代之。” 唐默心直口快说出想法,一时戳中许多人的心病,长老会首先群情鼎沸,争相斥责他:“老三你可别信口开河,咱们唐门开山立业上百年,从来兄友弟恭,绝没出现过篡权忤逆之事!” 唐默看不起这些道貌岸然的家伙,冷笑道:“既然如此,那你们先前为何又相信辛夷会忤逆弑父呢?卢氏花了八年时间养蛊加害唐震,背后的指使者处心积虑,步步为营,不是觊觎掌门人的位置,我不信他会有这么好的耐心。” 他的最大怀疑对象就是唐辛夷的四叔公唐静,唐静也听出他指向明确,一张紫脸憋成猪肝色,艴然大怒道:“三哥讲话好没道理,唐震虽是掌门,但在坐的唐家人里武功比他好的大有人在,真要取他性命早就动手了,还用眼巴巴等上八年?” 唐默看他跳出来,当成不打自招,更进一步剖露动机:“要杀唐震是不难,可难在不着痕迹,掩人耳目,这回若不是诸天教的掌堂亲自到场识破卢氏的蛊毒,还真叫这凶手的奸计得逞了。若卢氏不败露,她肚子里的野种这会儿已经做了我唐门的新掌门,当时那些极力支持维护她的人,都大有嫌疑。” 人们都记得,前日最积极支持卢氏的就是唐静,不消说,唐默这是不顾兄弟情分,当面审问起他来了。 唐幽身为族长,不能坐视唐门在外人跟前内讧,厉声震住两个弟弟,拍桌苦叹道:“都什么时候了你们还争来斗去的,先想想怎么才能抓到藏在卢氏背后的凶手吧。” 缺乏有效的线索,人们只能大眼瞪小眼,厅堂上的空气像大旱三年的土地,干燥粗砺,割疼人们的呼吸。 忽然,一串小白鸽般欢快的笑声飞入大厅,打破沉闷。 又是苗素。 “爹爹,我知道那女人是怎么死的了!” 她兴奋地投入苗景怀抱,立刻被死死捂住嘴,苗景悄声斥责:“长辈们正在议事,你休要吵闹。”,接着向众人道歉:“在下教女无方,一再令诸位见笑,请多包涵。” 说完便要领苗素出去。 唐家人对他这位小姐印象深刻,都知道不是一般孩童,唐幽先开口挽留,诚恳地对苗景说:“令爱智勇双全,利析秋毫,前日助我唐门破获大案,若此番又有新见解,我等还想向她请教。” 苗景其实颇以女儿为傲,唐门族长亲自求教,他这做父亲的脸上也很有光彩,心里得意,脸却依然板得像块砖,假意告诫苗素:“既是唐幽老前辈问话,就许你说说看吧,可得仔细着,不准胡说骗人。” 苗素笑道:“爹爹多虑了,唐门长老个个是见地深远的武林名宿,又岂会被女儿骗住。” 她舌尖嘴利,先让父亲吃了瘪,其他人都被逗笑了。 唐幽和善地问:“苗小姐,你说你知道囚室的女人是怎么死的,那她到底是自杀还是被人杀死的?” 苗素说:“表面上看像自杀,其实不是,而且杀她的方法很简单,你们跟我去囚室看看就知道了。” 在她带领下,人们重回案发现场,苗素问唐幽要来一根长长的绳索和杀死卢氏的凶器,将绳索绑在匕首尾端,而后说:“我现在模拟凶手杀人的手法,你们呆在囚室门口观看。” 她爬上囚室屋顶,将绑有匕首的绳索放入通风孔,慢慢垂落到距离地面一人高的位置,开始搅动绳索,天枢门是驾驭器械的高手,那匕首很快在绳索带动下飞速旋转,轨迹形成状似流星胆的圆盘,边缘锋利,挨一挨即可切肤断筋。 众人幡然醒悟,明白凶手就是用这招杀死了卢氏,又见苗素收回绳索,随后将匕首从屋顶上投掷下来,完整还原了凶手行凶的全过程。 苗素回到地面说:“诸位可都瞧仔细了?这牵绳舞刀的功夫并不难,相信在场的都办得到,我想那个凶手昨晚来到这里,对卢氏谎称要救她出去,先把她诱骗到囚室正中,再慢慢垂下绳索,因为天黑,卢氏看不到绑在索端的匕首,就这么死在了他手里。” 唐幽代表唐家人拱手致谢,问她能否帮忙追查凶手。 苗素想了想,说:“这可难办,我也没有好主意,不过你们可以先用筛除的方法,把案发时间内不在现场的人都挑出来,再挨个盘查剩下的,兴许能找到线索。” 她的思路很正确,可正确的方法不一定管用,经过三天核查,当时在场的唐家人只有那名自称在打瞌睡的看守,而他又是公认的老实人,父母兄弟都经得起考察,绝不会干出谋害掌门的事情来。 尽管如此,唐幽依然下令将他关押,此事对内对外必须有个交代,先找一只替罪羊,总能让外界看到长老会查案的决心和态度。 人们猜想那真正的凶手此时正躲在暗处偷笑,此人心思缜密,手段毒辣,在森严壁垒的唐家堡来去自如,将数百个江湖高手耍得团团转,究竟是何身份?杀害唐震的真实目的又是什么呢? 分卷阅读35 - 分卷阅读35 - 分卷阅读36 假凤虚凰 作者:星海拾贝 分卷阅读36 假凤虚凰 作者:星海拾贝 分卷阅读36 第13章 少小相识之遇袭 仲夏巳时,阳光灿烂夺目,好似初燃的火苗,舔在皮肤上**辣的,只怕再过一会儿就会烧成熊熊大火,烤得人汗流浃背。 在这明媚的天气里,龙池镇西边的乱葬岗依然固守萧索姿态,横七竖八的土堆如同长在大地上的痈疽,每一座都掩埋着一段凄惨的人生。 三个少年在墓地里弯弯绕绕行进,小心躲避坟堆,以免冒犯脚下的死者,其中一个坟包前积着一滩小水洼,唐辛夷心不在焉踩进去,雪白的孝服顿时沾上一团污黄,他皱皱眉头,叹息刚涌上喉间,头顶忽然多出一片荫凉,赵霁正为他戴上一只藤蔓编结的草环。 “日头猛,戴上这个免得晒晕了。” 唐辛夷看着他的笑脸,苦涩的心田流过一道甘泉,感动道:“小霁,你对我真好。” 今天是四月二十二,唐震的头七已过,灵柩被送往祖茔落葬。唐辛夷惦念丁阳,想去坟前祭拜,可大人们认为外界不安全,不许他单独行动,赵霁见他悲恸伤神,俨然扒了数层叶片的白菜,只剩一棵蔫弱的菜心,纤纤瘦瘦好不可怜,怕他积郁成疾,便央求商荣与自己一道陪同他偷偷出门来给丁阳扫墓。 商荣原是不肯的,还将赵霁无理取闹的举动告诉师父,陈抟却反过来夸赵霁善解人意,让商荣答应他的请求。商荣像发酵的面粉气鼓气胀,深恨赵霁滑头,这些天花甜蜜嘴哄得师父开心,老在自己跟前褒奖他。他憋屈归憋屈,但拗不过师命难违,只得再次遂了小流氓心意,硬着头皮做起他和唐辛夷的保镖。 路上,见赵霁对唐辛夷百般体贴,一会儿喂吃喂水,一会儿勾肩搭背,早觉得百般不顺眼,这时又见他俩面对面站在身旁腻歪,怒气直如火烧板栗,不受控制地炸开来,吼道:“都快正午了还磨蹭!谁有那么多闲心陪你们!?” 唐辛夷看商荣也像手掌上的第六根指头,多余得很,有他在,自己想跟赵霁说说知心话都不方便,再一聒噪,更恨不得他即刻消失,于是还嘴:“你嫌烦就走啊,好像谁求你跟着似的?” 商荣二话不说拽住赵霁胳膊往回走,唐辛夷急忙拉住赵霁另一只手,嗔斥商荣:“要走你自己走,干嘛拉上小霁?” 商荣理所当然道:“他是我们玄真派照管的人,师父命我看好他,我走到哪儿他就得跟到哪儿。” 唐辛夷听他的口气是把赵霁当成了自己的附庸,登时大怒:“我会保护小霁,用不着你管!” 商荣讥笑:“就凭你那三脚猫功夫,自身都难保。” “那你要不要试一试?” 唐辛夷说话摸出一枚金钱镖,商荣见状也欲拔剑,赵霁被他们拉扯得胳膊几乎脱臼,这时也顾不得疼痛,慌急地挥舞双手制止:“你们别打架,这里是墓地,高声喧哗会惹怒亡灵。” 商荣正好拿他撒气:“都怨你,好好地给他戴什么草环,以为是出来郊游呢?” 赵霁气恼辩解:“天这么热,我怕糖心中暑。” “你以为就他知道热,别人都是木头?这么心疼他,干脆背着他走路啊!”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唐辛夷反唇相讥:“噢,敢情你是看不惯小霁对我好呀,自己成天凶神恶煞地欺负人,还指望人家关心你?岂有此理。” 商荣像受了莫大的侮蔑,愠怒如山洪泛滥,咆哮的声浪一口气吞没了挑衅的家伙。 “我会稀罕这小子关心?你少胡说八道!” 这句话正合唐辛夷心意,趁机将赵霁拉到自己身边。 “你不稀罕我稀罕,往后离小霁远点,不许再欺负他!” “你是他什么人?凭什么替他做主?闪开,我要带他回去!” “有我在,你休想碰他!” 他俩唇枪舌战,随时准备大打出手,赵霁担忧之余又有几分得意,商荣平时对他不理不睬,此刻却极力和别人争抢他,这被重视的感觉真比捡到宝贝还开心。 可惜好景不长,苗素那死丫头不久便掺和进来,看她小麻雀似的呼喊蹦跳而至,赵霁像喝蜂蜜水时喝出一只苍蝇,两道眉毛几乎扭到一块儿去。 苗素对他和唐辛夷视而不见,只俏生生同商荣问好,商荣对着她也换了一副雨过天青的晴朗神色,问道:“苗小姐,你来这里做什么?” 苗素说:“我在屋里闷得慌,出来游散游散,听说这附近有座秃子庙,方才过去逛了逛。” 商荣笑道:“那是什么庙,名字这般古怪。” 像是为了回赠他,苗素笑得更欢快,扭头指一指东边不远处的小土丘:“就是座普通的夫子庙,在那边的山丘下,山丘顶上经常遭遇雷击,没有一棵成活的树木,所以这儿的人都把那座庙叫做秃子庙。” 商荣极目眺望,见那小山丘上寸草不生,仿佛绿野中隆起的孤坟,便大致明白了它荒芜的原因,说:“那小丘顶是这方圆一里内最高的地势,自然易受雷击,雷雨天气可不能上去。” 苗素凑趣道:“我看是那夫子读书太多,用脑过度,顶上的头发全掉光了,连累这山丘顶上也成了不毛之地,不知道这里的土地会不会找他打官司。” 商荣顺口接话:“夫子一定会说土地告错了人,树是被雷劈死的,正经该找雷公算账。” 他俩嘻嘻哈哈说笑,很快惹怒赵霁,他上前质问苗素:“苗小姐,你出门时可曾跟令尊打过招呼?” 苗素漫不经心说:“没有。” 赵霁抓住破绽挞伐:“你一个姑娘家成天到处乱跑,就不怕令尊担心?蜀地有很多拍花子,专门拐卖你这种小姑娘,落到他们手里你就完了。” 苗素看出他在找茬,似笑非笑道:“多谢赵公子提醒,我这几天无聊得很,若遇上拍花子,正好拿他们取乐,不是我自夸,一般人还奈何不了我。” 说着趁赵霁不备一把捏住他的手腕使劲一握,赵霁立刻杀猪般惨叫,唐辛夷知道苗素下了狠手,忙一掌劈向她的左肩,苗素右手抓住赵霁,单用左手与唐辛夷搏击,三招之后将其逼退。唐辛夷武力不及她,便掏出暗器威胁:“再不放人,休怪我不客气!” 苗素见他要动真格的,也正色斥责:“唐公子,我爹于你有救命之恩,你难道想恩将仇报?” 她讲话一针见血,胜过唐门暗器,唐辛夷理屈词穷,只得忍气恳求:“我也不想与你为敌,请你放了小霁,他不会武功,你那样用力,会弄伤他的。” “放心,我有分寸的。” 苗素轻轻瞟一眼赵霁,蔑视比钢刀还刮人,赵霁耻辱下忘记疼痛,不自量力地学起鸡斗黄鼠狼,一脚踹向她,腿还没伸直,屁股上已挨了一脚。苗素踢倒他以后,马上反剪他的手臂,冷笑:“我不跟你一般见识,你却再三惹我, 分卷阅读36 - 分卷阅读36 - 分卷阅读37 假凤虚凰 作者:星海拾贝 分卷阅读37 假凤虚凰 作者:星海拾贝 分卷阅读37 今日定要给你点教训。” 她抬起左手,预备抽他几耳光,商荣赶在唐辛夷之前扣住她的手腕,笑劝:“这小子死猪不怕滚水烫,挨再多打也不会长记性,苗小姐何必理他?” 前日唐门到神农堂报丧,商荣为了赵霁与唐家人正面冲突,苗素在那时就看出他处处袒护赵霁,此刻也必会出手保驾,若闹将起来于自己没半点好处,还不如趁机卖他个人情,便爽快松手,笑嘻嘻说:“既是荣哥哥求情,我就再饶他一回。” 赵霁被她推出一个大大的趔趄,羞怒下还想还手,唐辛夷赶忙按住,叼着他的耳朵低劝:“你不是这丫头的对手,就让她和商荣亲热去吧,正好替咱们解除累赘。” 赵霁的心思跟他两样,觉得苗素是个窥视自家财物的小偷,必须严加提防,首先要做的就是阻止商荣和她接触,当下忍痛吼叫:“商荣,你不是嫌我们磨蹭吗?怎么自己还站在这儿说闲话,快跟我们去扫墓啊!” 他这一吼没达成目的,反而给了苗素粘人的机会,非要跟他们同路,商荣是无所谓,唐辛夷又不便得罪她,这么一来赵霁的反对就成了大海投石,翻不起一朵小水花,眼睁睁看着那丫头与商荣并肩而行,心情就像焦油点灯,燃阴火冒浓烟,听苗素叽叽呱呱缠着商荣说话,真想捡一团泥巴堵住她的嘴。 祭扫完毕,已过了午时,他们怕家里人发现,马不停蹄地往回赶。其时骄阳似火,疯狂压榨一切事物的水分,嗓子眼和干涸的地面一道慢慢开裂,急需清水滋润。 离开乱葬岗一里多地,眼前出现一片梧桐树林搭建的浓荫,林间有座小茶铺,七星灶,黄铜壶,蓝色的旗幡活泼招展,犹如灵动的水波,提前送来一抹清凉。 四人进店买了几碗茶水,甘香的野菊花配上清凉的薄荷和决明子,解渴又解暑,好像一把温柔的木梳,梳开烦躁,头顶的树枝也像仗义的壮士,展臂伫立,为他们挡下太阳的毒手,四个人坐在树下,又买了些炒蚕豆、炒花生做零嘴,有吃有喝,舒服惬意,都变成贪凉的小鸟,懒得动弹。 受酷热驱赶的旅客正络绎不绝来到这座茶铺,赵霁喝到第二碗茶时,远处走来一群破衣烂衫的男女,这些人或表情僵木或流涎傻笑,形态佝偻猥琐,迥异常人,在他们衬托下,走在队伍前列的两名衣着整洁,相貌堂皇的青年就像柴垛里的青苗般醒目,赵霁看到他们,不由自主伸手拉扯商荣的衣袖,商荣在他示意下望过去,也就此定住双眼。 “商贤弟,赵公子,你们怎么在这里?” 上官遥也已发现他们,春风满面地进前打招呼,赵霁避蛇似的闪到商荣身后,商荣因为飞头煞一事,对上官遥甚为疑惮,直到莫松走来问好,才稍微舒展眉目,客气道:“我们刚陪唐公子扫墓回来,在这儿喝茶歇脚,莫大哥,你们是出来办事的吗?” 他的视线不停在那群怪人身上粘连,莫松主动说明:“这些人都是从北方逃难来的,有的在战乱中失去亲人,因悲痛恐惧精神错乱,有的天生智残,被家人抛弃,师父见他们可怜,日前在虹溪边建了一座养济院,专门收容这类流民,我和上官师弟正要领这批人前去安置。” 商荣听后盛赞一番,要请他们喝茶。 莫松说:“你还是小孩子,手边能有多少钱,正该我们请你才是。” 他为难民们买了茶水点心,又替四个孩子付了茶钱,商荣知他最是慷慨仁厚,也不推辞,替唐辛夷和苗素道了谢。 一行人围桌喝茶,少不了聊天寒暄,上官遥似乎对唐门近日发生的巨变很感兴趣,频频向唐辛夷打听。他的热心就是包裹棉花的毒针,不明底细的人觉察不到,商荣和赵霁却时刻警惕,唐辛夷感觉赵霁在桌下悄悄踢自己的脚,似在阻止,便灵醒地用一些无关紧要的话搪塞。 上官遥知道套不出话,表面仍一团和气,对商荣等人嘘寒问暖,并且殷勤地帮众人添汤蓄水,路人见这青年美貌文雅,行事说话温情脉脉,无不眼含歆慕,赵霁看着作呕,将剩余的茶水悄悄泼到地上,踢了些泥沙盖住。 不久,双方分道扬镳,苗素仍霸住商荣身旁的位置,边走边对他说:“荣哥哥,我看那上官遥不像好人啊。” 商荣笑着夸她有眼力,问她是如何瞧出来的。 苗素说:“他虽然笑容满面,可眼神冰冷,看人时目光里没有感情,分明是个冷血之人。他那个莫师兄人倒不错,眼神温驯纯良,应该没有害人之心。不过脸僵得很奇怪,是受过伤还是中过毒?你知道吗?” 商荣每听她分析一次事理对她的钦佩就多出一分,由衷笑赞:“苗小姐,长辈们都夸你七窍玲珑心,今儿我是彻底信服了,你以后定是位女中诸葛,能成大器。” 苗素兴致勃发,站定脚跟问他:“你觉得我能干大事?可家里人都说女孩子迟早要嫁人,相夫教子才是一生职责所在,老骂我心太野呢。” 商荣身边没有女人,不了解女子所受的教育,凭本心发表见解:“男女都是人,有真才实学即可建功立业,你这么聪明机智,若荒废在家,岂不可惜?” 苗素更是心花怒放,神采飞上云端,喜滋滋说:“荣哥哥,你真是我的知己,我要是早点认识你该多好。” 商荣好笑:“我们才多大岁数,现在认识也不晚啊。” 他俩的对话好似锋利的猫爪子肆意抓挠身后赵霁的胸口,气闷下将脚边的石子踢向商荣。商荣听到声响,随手用剑鞘挡住石子,回头质问他:“你做什么?” 他变脸比翻书还快,瞬间抽走温柔和蔼,呈现给赵霁的是荒草般的烦厌。 赵霁报复心陡起,他方才在茶铺剥炒蚕豆沾了满手碳灰,还没来得及清洗,假意说:“你脸上有脏东西。” 他知道商荣爱干净,撒这个谎他一准上当。商荣果然摸着脸问他脏在哪里,他上前装模作样说:“眼皮上,额头上,脸上都有,你闭上眼睛我帮你擦。” 商荣欲向苗素求证,赵霁的爪子已按到他脸上,上下左右逐一抹遍,把手上的黑灰都过继到他脸上去了。 商荣发觉有鬼,狠狠推开赵霁,眼里的荒草已演变为荆棘,问苗素:“这小子在我脸上抹了什么东西?” 苗素看到他的大花脸,乐不可支地哈哈大笑,岔着气说:“荣哥哥你去水边照一照就知道了。” 商荣瞪视赵霁,怒塞胸臆,呼吸粗沉,眼里骤然闪过一缕野兽的杀气,看他果断拔剑,赵霁惊惶失色,心想自己不过搞了点恶作剧,他也不至于怒到动刀行凶啊。 可是商荣真的朝他挥剑了,剑气伴随唐辛夷的惊叫声贯穿赵霁耳膜,自他左肩上削落了什么东西。 “好大的蜘蛛!” 赵 分卷阅读37 - 分卷阅读37 - 分卷阅读38 假凤虚凰 作者:星海拾贝 分卷阅读38 假凤虚凰 作者:星海拾贝 分卷阅读38 霁顺着苗素的眼神去向看到落于身侧地面上的死蜘蛛,那蜘蛛已被削成两截,身体仍大如鸡卵,蜷缩的触手又长又粗,布满黑色绒毛,四只眼珠黑洞洞阴森森,流泻出充满死亡气息的诅咒。 唐辛夷后怕道:“这是捕鸟蛛,这么大的个头,咬一口兴许能毒死人呢。” 赵霁明白商荣又救了他一次,气愤都被感激取代,想去道谢,商荣的注意已转移到别的方向,盯着路边的草丛警戒:“这里怎么突然出现这么多毒虫?” 赵霁未见其形,先听到的声响,只见草丛似波涛起伏,一浪接着一浪,定睛细看,不计其数的爬虫正在里面疾速穿行,都是蜈蚣、蝎子、蜘蛛之类的毒物,体型远较平常看到的硕大,一个个鳞甲斑斓,形状狰狞,沿途喷射五颜六色的毒雾,吓得其余虫蚁仓惶逃窜,枝头的鸟儿也尖叫着飞散了。 四人都不曾见过这等奇景,被惊愕钉住了双腿,唐辛夷忽然指着东面的树林说:“那边飘来一股香味,你们闻到了吗?” 赵霁用力嗅了嗅,只闻到毒虫释放的腥臭,却听商荣苗素同声应和:“是有股香味,香得好生奇怪。” 苗素说:“草丛里的毒物和这只捕鸟蛛大概是被这异香引来的,我们要不要过去看看?” 她自来胆壮,商荣也是无所畏惧,立马结伴追踪毒虫去了。 赵霁不愿放他俩独处,拉住唐辛夷追赶,唐辛夷怯懦劝说:“小霁,我想起来了,听说诸天教有种名叫‘万紫千红’的独门香药,专门用来诱捕毒物,八成就是这种香,我们现在冒冒失失靠近,实在太危险了。” 赵霁大惊:“你怎不早说?商荣和苗素已经过去了,得赶快追他们回来!” 有挖心贼和飞头煞这两桩命案做依据,他对诸天教印象极恶,以为这时躲在树林里点香的也是个奇形怪状的恶人,看到虬卷的树根,阴幽的树影,便错当成对方的身影,先前喝下的热茶尽数化作冷汗,濡湿了前胸后背。 走到林子深处,毒物的腥臭攒头攒脑,赵霁捂住口鼻几欲呕吐,小声抱怨:“好臭,恶心死了。” 唐辛夷鼻腔里充盈的却是“万紫千红”的馥郁浓香,奇怪他的嗅觉为何跟自己两样,再往前深入几步,就在密林中发现目标。 他急忙伸手拦住赵霁,朝他做个嘘声,赵霁跟随他躲在树干后张望。五六丈外生长着一株四五人合抱不交的大榕树,巨伞状的枝干遮天蔽日,愤怒的金轮竭尽全力也射不穿它重重叠叠的苍翠铠甲,只能在树冠边缘插上几束劳而无功的箭镞。 蛛网般盘曲错结的粗壮树根上果然端坐一位苗衣青年,他身着黑锻长袍,散发披肩,与黑衣混然一色,头颈和双手的皮肤皓洁如玉,一黑一白,反差鲜明。 赵霁视线聚焦在他脸上,情不自禁咋舌瞪眼,这男子容光明艳,秀色夺人,神情间蕴着几分清冷,显得冰魂雪魄凛然难犯,比做鲜花,鲜花英气不足,比做美玉,美玉稍逊颜色,就是让嫦娥**做出他这副情态,恐怕也有东施效颦之嫌。 身旁唐辛夷也被对方举世无双的美貌惊撼,心想他这模样塑成雕像就是座花神娘娘,任是什么人到了他跟前都会自惭形秽。 但这美人身侧却赫然罗列着诡怖的情景,离他几步之遥的空地上放着一口冬瓜大小的黑陶罐,那些毒虫正源源不断爬进爬出,罐口处毒雾喷吐,好似点燃的烟花,颜色变幻不定,周围光线在雾气映衬下忽红忽绿,陶罐上方的榕树枝叶被毒气熏染得迅速枯萎,不一会儿就将那日月都照射不透的绿障腐蚀出一个大洞,阳光泼盆灌落,照到陶罐时毒雾便渐渐消退,那些毒虫也跟着慢慢散去了。 等毒雾散尽,青年起身封住陶罐,他的头发足有三尺长,乌黑油亮,比最上等的黑色锦缎还要华美,也更衬托出他高贵庄重的气度,以这幽寂的森林和那口骇人的陶罐为背景,看上去亦仙亦魔,扑朔迷离。 赵霁觉得此人身上没有普通苗人的蛮夷气息,定是苗疆的贵族,在诸天教里的地位也想必不低。唐辛夷是武林大家的子弟,见识远胜于他,已经猜出那人的身份,惊艳立时被惊恐夷为平地,扯住赵霁袖子,想带他逃跑。 忽听那青年冷笑道:“藏了那么久,不累吗?出来吧。” 清冽的嗓音犹如寒潮逼退暑气,唐辛夷和赵霁不约而同颤抖,误以为这命令是针对他们的。却见左前方的矮树丛沙沙作动,先后钻出两个人,是商荣和苗素。 “你们竟敢躲在一旁偷看我采药,好大的胆子。” 青年语气和缓,还隐隐含着笑意,让人难辨喜怒。 商荣戒慎地握紧剑柄,短暂犹豫后问道:“敢问尊驾可是诸天教的蓝教主?” 赵霁闻言诧然,诸天教掌教蓝奉蝶在西南一带声威赫赫,不光教徒顶礼膜拜,苗疆各族也对其推崇备至,自己在益州时也常常听人提到他那些堪比怪力乱神的离奇事迹,认为这位掌管天下第一蛊毒教长达十年,威伏诸夷震慑武林的强人定然生得三头六臂,貌若金刚,怎么也没想到本人竟如此年轻俊美。 蓝奉蝶听了商荣问询,莞尔道:“你认得我?” 商荣说:“我听家师提到过你。” “你师父是谁?” “玄真派掌门陈抟。” “哦,原来是陈道士的徒弟。” 这番对话似乎开启了某种机关,蓝奉蝶的笑意明显了,如冰泉解冻,沁人心脾,苗素本就死死盯住他观察,被他这勾魂夺魄的一笑所惊,失神之际,蓝奉蝶疾雷迅电地伸出右手,手臂突然化作一条柔软的白练飞向商荣,缠住他的脖子。 商荣觉得颈间刺痛,像被什么咬了一口,那白练转眼缩回去,仔细一看,是一条与蓝奉蝶肌肤同色的白蛇,绿眼如碧,脑似烙铁,正盘绕在主人的手腕上,呲呲地吐着鲜红的信子。 “荣哥哥,你被蛇咬了!” 苗素的目光正凝聚在商荣脖子上,他白皙的颈窝处排列着两个小孔,流淌出丝线状的黑血。 她知道被毒蛇咬伤后必须立刻按紧伤口周围的血脉,以防毒液流窜,赶紧上前救护,却听商荣朝她惊呼:“小心!”,而后颈间一凉,喉头针扎似的刺痛,也挨了一记蛇吻。 赵霁见蓝奉蝶连下毒手,热血涌向脑门,舍生忘死地冲了出去。唐辛夷来不及阻止,也奋不顾身地射出七枚金钱镖营救同伴,这七枚暗器毫无悬念地被蓝奉蝶的铁袖功扇跑,赵霁只看见一道黑影掠身而过,蓝奉蝶已扑到他身后,脑后传来唐辛夷的惊叫,他战栗回头,见好友正在这妖人手中挣扎。 蓝奉蝶卡住他的脖子,莞然发问:“你是唐门的人,是那两个孩子的朋友吗?” 唐辛夷怕得不敢答话,可惜对方已得出 分卷阅读38 - 分卷阅读38 - 分卷阅读39 假凤虚凰 作者:星海拾贝 分卷阅读39 假凤虚凰 作者:星海拾贝 分卷阅读39 结论,那条白蛇在他眼前昂首,火线般的信子轻舔他的下巴,在他颈项上寻找攻击点。 “住手!” 赵霁放声嘶吼,身侧又刮过一道劲风,商荣仗剑奔向蓝奉蝶,全力劈斩他的左肩,白蛇雪刃同时幻化成光,展开生与死的角逐。 第14章 少小相识之刺杀 剑气破空,音似裂帛,蓝奉蝶轻描淡写地挥袖拦截,乌云般的长袖霎时吞没迅猛如电的剑光,商荣右手虎口像被铁锤击中,承受不住剧烈的痛麻,长剑登时脱手,而白蛇也已咬中唐辛夷的左颈,留下两个滴着黑血的小孔。 诸天教擅养毒物,掌教饲养的蛇想来更具俄顷毙命的奇毒,商荣料定三人活不成了,怒诘蓝奉蝶:“我们跟你无冤无仇,你为何害我们!?” 蓝奉蝶松开唐辛夷,一言不发走向方才趺坐的地方,拿起一只竹背篓,将采集毒液的陶罐放如篓中,背上竹篓翩然离去。 商荣追上质问,被苗素拦住,她低声说:“荣哥哥,这蛇好像没毒,让我先来问问他。” 听她一说,商荣也觉不对劲,按说身中剧毒,必有反应,但自己此刻完全没有异常的感觉,被蛇咬过的伤口也不怎么疼痛,莫非那白蛇是无毒的? 苗素走到蓝奉蝶身边,装出乖巧模样,婉婉有仪地问他:“晚辈等人先前并非有意冒犯阁下,不知阁下驱蛇咬我们,是小施惩戒,还是另有深意?” 蓝奉蝶看她是个小姑娘,脸上映出温和的华光,反问:“你们刚才遇到过什么人?” 苗素知他这么问必有缘故,如实答道:“我们从西面的乱葬岗扫墓归来,之前曾在梧桐林里的茶铺歇脚,除了一些普通路人,就只和两个神农堂的门人聊了会儿天。” “神农堂?难怪。”蓝奉蝶冷哼一声,指着赵霁说:“你和玄真派还有唐门的小子都中了剧毒,就只有那孩子没事。” 四个孩子目怔口呆,商荣疑诧道:“不可能呀,如果中了毒,我们怎么可能都没感觉?” 蓝奉蝶再次反问:“你们是怎么找到这儿来的?” 苗素率先答话:“晚辈等在路边发现大量毒虫朝这边迁徙,又闻到林子里传出异香,是以赶来查看。” 蓝奉蝶说:“那就是了,只有中毒的人能闻到我的香饵,方才我见你三人眼白泛青,分明中毒已深,至多再隔半个时辰就会毒发身亡。要不是看在那小子是陈抟的徒弟,而你们又是他的同伴,我还懒得用灵蛇为你们解毒呢。” 他们不知道那条白蛇是蓝奉蝶花十年心血精心培育的,名叫“破雪”,蛇涎奇毒无比,却能克制天下一切剧毒,常人被咬中即时毙命,但若换成中毒者,不仅不会受害,还能由此得救。 商荣仍将信将疑,问赵霁:“他说只有你没中毒,那你刚才闻到香味了吗?” 赵霁慌惚:“我、我只闻到毒虫的腥臭,没有你们说的那种香味。” 他说着说着,突然盯着商荣脖子上的咬痕惊叫:“你的伤口~” 商荣伸手一摸,伤口里留出的血已由黑转红,再看苗素和唐辛夷也是如此,方信蓝奉蝶所言非虚。 苗素连忙招呼他俩过去拜谢救命之恩,而后问商荣:“下毒人定是那个上官遥,荣哥哥是不是跟他有过节?” 商荣愤懑道:“我是曾经得罪过他,此人心狠手辣,稍有点不顺意就下毒害人,可是唐公子与他素无嫌隙,你又是初次同他见面,他为何连你们也不放过?” 苗素并不奇怪:“他杀了你,再将与你同行的人灭口,就没人知道凶手是他了,我想不通是,为什么我们三个都中了毒,只有赵公子没事。” 赵霁想了想明白过来,说道:“刚才在茶铺里上官遥帮我们掺了茶水,定是那时下的毒,我看到他惺惺作态的样子就反胃,把碗里的茶水悄悄倒掉了,因为这个才没中毒吧。” 其余人说他走运,再一想自己中毒后能巧遇诸天教掌教相救,也是不幸中的大幸。 商荣便向蓝奉蝶道歉:“晚辈无知,错解了蓝教主,还请教主海涵。” 蓝奉蝶不置可否,仍旧反问:“你师父也在青城县?” 听商荣答“是”,便嘲讽:“他是来替神农堂斡旋的吧,这人如今也变得清浊不分了,单看眼前这事就知道神农堂内藏污纳垢,明明气数将尽,他却还一味包庇。” 商荣听他奚落恩师,心下十分不悦,皱眉辩驳道:“神农堂的纪天久堂主行侠仗义,乐善好施,确是有德之人,门下弟子也大多行为端正,请蓝教主不要因为个别害群之马错累好人。” 蓝奉蝶看他满脸脏污,瞧不出本来面目,笑问:“你这小子气性还挺大,叫什么名字?” 商荣正要通报名姓,树丛里突然钻出个人,却是苗景。 “素素,你怎么跑到这里来了?” 苗景显是来寻女儿的,见面便捉住她的手臂拉到跟前,视线先在她脸上做了个责备的记号,随即转移到蓝奉蝶身上,眼神仿佛二月里的东南风,吹出一派春暖花开。 “蓝教主,久违了。” “原来是苗大侠,确实好久不见了。” 蓝奉蝶也面露微笑,不过仍像冰山上的寒梅,高不可攀。 商荣等人见了,都看出这二人是旧识,苗素本就对蓝奉蝶多有疑惑,此刻看到父亲这既欢喜又紧张的神情,心中惊奇倍增,忍不住重新打量起蓝奉蝶。 蓝奉蝶早察觉她那带刺的目光,问苗景:“这丫头是你女儿?都长这么大啦。” 苗景忙让苗素拜见长辈,殷勤的态度更令苗素犯嘀咕,又听父亲愧笑:“光阴似箭,自大理一别已愈十年,真没想到能在这里相会。” 他感慨万千,大有叙旧之意,蓝奉蝶却不接茬,转问:“你是怎么找过来的?” 苗景顺口说:“我闻到你捕虫的药香……” 苗素大惊,急忙插话:“爹爹,您中毒了!?” 苗景的脸好似被水鸟划破的池塘,翻开慌惚的涟漪,强做淡定地吩咐女儿:“爹爹要和蓝教主商量正事,你领商少侠他们去林子外等候。” 蓝奉蝶见他支走孩子们,对他的心思洞若观火,笑容里又多了一分霜气,诮诘道:“苗大侠若有正事快请直言,若还像从前那样拐弯抹角说些不着边际的话,就恕我不奉陪了。” 苗景忍到苗素等人走远,方急匆匆说:“小蝶,我想你想得好苦~” 他激越地近前两步,被蓝奉蝶一记冷眼镇住,又爱又怕地说:“我没别的意思,就是太过思念你了,今天能再见到你,我已死而无憾。” 蓝奉蝶见他还是过去的老样子,而自身感受也从当年的厌恶转化成怜悯,微微叹气后问:“你身上的毒还没解除?” 苗景哀叹:“这世上哪有 分卷阅读39 - 分卷阅读39 - 分卷阅读40 假凤虚凰 作者:星海拾贝 分卷阅读40 假凤虚凰 作者:星海拾贝 分卷阅读40 人能解开你下的毒呢,这些年依旧每隔三个月便发作一次,我也早当自己是废人了。” 他明明深受其痛,却含羞抱愧,好像下毒的人才是受害者。 蓝奉蝶瞧着更觉可怜,说:“我当时年轻气盛,不懂得饶人处且饶人,才对你下了‘山鬼暗啼散’,如今想来确实太过分了。” 苗景见他表露悔意,不禁欣喜若狂,就是当场粉身碎骨也甘愿,颤声开解道:“这怎么能怪你呢,都是我鲁莽轻浮,冒犯了你,受这些折磨确是罪有应得,纵然被你杀死也绝无怨尤。” 他得意忘形,蓝奉蝶的讽刺也跟着水涨船高,笑道:“你果然没长教训,真想让我杀了你?” 苗景虔诚道:“能死在你手中,胜过往生极乐。” “那好,你马上把这颗毒、药吃下去。” 蓝奉蝶抛给他一粒灰色的药丸,苗景接住看了看,毫不犹豫地塞进口中强行咽下,还庆幸能以一条命换取倾诉衷肠的机会,鼓起勇气靠近对方,悲喜参半地恳求:“小蝶,我就要死了,死之前能求你再听我说几句话吗?” 蓝奉蝶嗤笑:“苗大侠,你不会死的,只要从今往后安分守己,颐养天年,我包你能长命百岁。” 苗景吃惊:“你给我吃的是解药?” 蓝奉蝶说:“你这人心眼不坏,也没害过我,以前的事就一笔勾销了。” 他了结一桩夙债,心情愉悦,苗景却失却喜色,惋惜地说:“你不该帮我解毒的,我中了毒,虽然身体痛苦,但一想到这毒是你亲手下的,心里又欢喜得很,小蝶,我知道自己是在痴心妄想,这份心意你终究不会理解。” 蓝奉蝶暗自同情他,破天荒温言开解道:“你如今已儿女成群,怎么还像年轻时一样糊涂,少花点心思在这些胡天胡地的事情上,不然怎么为孩子们做表率?” 苗景激动得失了分寸,无意间发出越礼之言。 “小蝶,你如今还孤身一人吗?还在等那柴……” 话只半截也足以触龙鳞,蓝奉蝶清冷的神情被熔岩般的怒气扭曲,目光如剑,逼得他惊慌退步。 “再敢胡说八道,我就让你生不如死。” 他外表强悍,心境却已凌乱,当即飞身上树,须臾无影无踪,抛下苗景失魂落魄愣了半晌,才一步三回头地走出树林。 等在林子外的不光有四个小辈,还多出一个陈抟,见到他便快步迎上。 苗景打起精神应酬:“陈道长,你也来啦?” 陈抟笑道:“贫道是来找那三个孩子的,刚到片刻,听他们说在这树林里遇到了诸天教的掌教。” 一提起蓝奉蝶,苗景不禁凄然,惆怅地点了点头,谁知陈抟态度急转,失声问:“蓝教主走了么?” “走了。” 苗景见他惋然叹气,满是遗憾之情,其中大有蹊跷,便深藏不露地试探:“陈道长莫非也中过蓝教主的毒?” 这话形同暗语,只有遭际相同者能心领神会,陈抟被他捉住行迹,又听出是同病之人,也不否认,苦笑道:“悬崖勒马,惭愧惭愧。” 苗景五味杂陈地叹气:“道长定力高深,是以能够幸免,苗某就不行啦,如今已毒入骨髓,死期不远了。” 陈抟微微惊诧:“你没求蓝教主给你解药么?他这几年性情比以前和缓多了,你若相求他或许会不计前嫌帮你解毒。” 苗景哀叹:“他倒是已经替我解了毒,可这情毒却是无药可医啊。唉~这也是我自己想入非非,作茧自缚,怨不得他。不过陈道长,你那姓柴的师弟这些年一直没去找过蓝教主,害得他至今形单影只,未免太无情了吧。” 陈抟没想到他竟然知晓这些纠葛,神气又尴尬了些,无奈讪笑:“我师弟忙于军政,已有十年未回师门,江湖上的朋友也都生疏了。” 苗景并不认同他的解释,驳斥道:“我看他是忙着当皇帝,把恩情道义全忘光了,等我身子康健些,定要去开封找他理论,他若不听劝告,我就是绑也要把他绑到苗疆去见蓝教主。” 陈抟见他藏怒宿怨,已完全明了他的痴念与嫉恨,站在自己的立场无以劝解,只好用牵强的微笑遮盖难堪。 这时苗素走来催促:“爹爹,我们回去吧。” 小丫头不知怎的,脸色很难看,苗景溺爱这个女儿,气头一过就不再追究她私自外出的过错,听说陈抟还要找徒弟问话,便先行告辞,带领苗素返回唐家堡。 路上,苗素埋头疾走,苗景见她新上脚的葱绿绣花鞋都被泥土污成了黄褐色,回去被外人瞧着不好看,便要领她去镇上买双新鞋。苗素却不睬他,小嘴闭得死死的,闷闷不乐,大异平常。 苗景以为商荣等人欺负她,拉住她询问原由,冷不防被她眼中的怨怼刺中,意识到惹怒女儿的人可能就是自己。 “爹爹,您和那个蓝奉蝶认识多久啦?” “……他是爹爹少年时的旧识,怎么啦?” “没什么,就觉得他挺眼熟的,长得好像我那几位姨娘。” “你这孩子又在胡说?” 苗景共娶了十房妻妾,除开父母包办成婚的嫡妻,另外九个小妾的容貌或多或少都与蓝奉蝶有相似之处,都是他为慰藉痴恋而找的替身,虽说加起来也不及蓝奉蝶十分之一美貌,总能寥尽望梅止渴之意。这个秘密十多年来无人知晓,今日被人小鬼大的女儿窥破,他也只能假借父亲的威严来镇压。 苗素乃正妻所生,一向瞧不起父亲的姨太太们,而且五姨太和七姨太都是教坊里的男伶出身,是以她从小便知道男风一事,才会对蓝奉蝶起了疑心。 见父亲虚置声势,更坐实了自己的判断,心想自己的生母殚精竭虑与父亲的姬妾们斗法,可父亲却另有所爱 ,结果是海底捞月,白忙一场,守着一个心神不属的男人过了一生,真不值得。 她越想越憋屈,反骨开始蠢蠢作祟,先在嘴角勾勒出一抹与年龄不符的冷蔑微笑。 苗景觉得这冷笑就是女儿讨伐自己的武器,心虚质问:“你笑什么?” 苗素扬起俏脸:“女儿在想,以后也要像爹爹一样多找几个配偶,凑成一大家子人,热热闹闹过日子。” 苗景再料不到她会如此讥贬,心中大怒,板着青红不定的面孔责骂:“你这丫头,越来越放肆了,等回到杭州,定要叫你母亲把你关起来严加管教!” 他这股耳旁风没吹动苗素一根头发,反激得她使气跑开了。 苗景心底生出焦虑的仙人掌,这女儿是他的掌上明珠,但过于慧黠叛逆,若不及时扶正,日后定会成为要命的心病。 或许,是该给她寻个厉害的婆家了。 同一时刻,陈抟正暗呼侥幸,他在苗氏父女离去后,将商荣单独叫到一旁,问他:“ 分卷阅读40 - 分卷阅读40 - 分卷阅读41 假凤虚凰 作者:星海拾贝 分卷阅读41 假凤虚凰 作者:星海拾贝 分卷阅读41 你的脸是在见到蓝教主以前弄脏的?他有没有看清你的容貌?可曾问过你的名姓?” 商荣没好气地说:“赵霁之前使坏往徒儿脸上抹脏东西,徒儿还没来得及擦洗便发现毒虫迁徙,立刻追踪到这树林里,见到那蓝教主时也还是这张花脸。他倒是问过徒儿名字来着,徒儿还没来得及答话,苗门主便来了,他说要和蓝教主谈正事,打发我们先走了。” 陈抟笑道:“你一定在寻思如何报复赵公子,可是以为师看来,你正该好好感激他才是,若非他弄花你的脸,今日恐怕连为师都保不住你性命。” 商荣莫名其妙:“师父这是何意?” 陈抟缄口不答,拿一句“说来话长”堵住了他的疑问。 赵霁正担心商荣找自己算账,陈抟到场,让他像灾民找到堡垒,回程时始终躲在道士身旁,用他的宽袍大袖做屏障。可这一切都像杞人忧天,商荣的怒气风流云散,恢复一惯的傲慢,仿佛他是个隐形人,不能令他的目光产生丝毫挂碍。 忍到晚间,赵霁先耐不住了,临睡前装模作样去搭讪,幸好有件现成的事故做话题,这个近乎套起来还不显别扭。 “你跟陈掌门说了上官遥暗害我们的事吗?” 商荣本不愿搭理他,但他问的是件关乎安危的正经事,不知会一声不近情理,便冷声应答:“早说过啦,师父说上官遥这次做得太过分,明日他会亲自去神农堂向纪天久说明此事,让他给出一个交代,不过我觉得上官遥肯定会抵赖。” 赵霁忙说:“你跟我想到一块儿去了,上官遥那么狡猾恶毒,怎么会轻易招认呢?依我看,不如把上次他在暗器里下毒的事告诉陈掌门,让他一并向纪天久告发,那件事的来龙去脉很容易说清,还有我这个人证在,数罪共审,看上官遥还怎么抵赖。” 商荣白他一眼:“上次让你说你怕事,怎么这次胆子又大起来了?” 赵霁说:“上次我们势单力薄,现在有了陈掌门做靠山,谁还能把我们怎么样?” 商荣见他笑得贼兮兮的,不禁牙根作痒,嗤笑嗔怪道:“你是你,我是我,别一口一个我们的,听着别扭。还有我师父什么时候成了你的靠山?豆芽似的一个人,口气倒不小。” 他脸上但凡沾了笑容,不管是冷笑嘲笑,都表示离发火甚远,还有靠近的余地。赵霁便厚起脸皮撒娇,爬上床沿央求:“荣哥哥,今晚许我挨着你睡好么?我那张床太硬,磕得我骨头疼。” 商荣眉头抽搐一下:“你叫我什么?” 赵霁恬不知羞笑道:“荣哥哥呀,你不是说比你年纪小的人正该叫你哥哥吗?我比苗素还小一岁呢,怎么,你只许她叫不许我叫?” 他的无赖用在哄人上无往不利,商荣笑也不是骂也不是,毛躁地说声:“随你的便。”,钻进被窝,蒙头不理。 赵霁赶忙搬来自己的铺盖枕头,挨着商荣睡下,虽然一贴近就被他隔着被子踢踹,但也感觉乐不可支。 是夜星月迷茫,云涛叠嶂,唐家堡内万籁无声,到处暗沉沉的,偶有猫儿游荡,发出几声婴啼般的嘶鸣,在人们的梦境里凿出细小的裂纹缺口。四更以后,茂林密树中钻出一个人影,踩着比猫还轻盈的步伐窜屋过瓦,轻车熟路地来到赵霁歇宿的客房前,挑开虚掩的窗户,烟雾般溜进室内,一步步逼近床榻,黑暗中,一双血红的眼睛燃烧杀气,地面上的影子犹如毒蛇游上床铺,拘捕熟睡中的少年。 一只嶙峋大手举向半空,五指张开,指节蜷曲,形成老鹰似的利爪,将死亡的罗网投射到赵霁脸上。 掌风降落时,床内钻出一道白光,星行电征地直刺劈落的手掌。那人如狡兔回撤,退到一丈开外,见一少年持剑立于床边,解数精悍,竟无半分破绽。 “什么人!?” 商荣一声清啸,利剑如流星横空,奔向凶形恶状的黑影。 第15章 少小相识之线索 一捧剑光如盛夏骤雨当头浇落,正是玄真派绝技“风雨如磬”,商荣先看来人的掌风,已知对方武功远胜自己,唯有以快招牵制,等待救援。 那刺客洞晓局势,绝不迟疑地绕过他的剑风,再次扑向床铺,商荣看出他的目标是赵霁,急忙一个“雨燕回旋”,转身刺他的背心。刺客出招不及,竟反手抓住利剑,指甲与精钢纠缠,发出令人齿酸的摩擦声。 他不仅铜皮铁爪,更是力大无穷,瞬间徒手夺走长剑,商荣机变迅速,抢先抓住赵霁,奋力向外跃起,砰地破窗而出,摔进天井里。 甫一落地,脑后风响,刺客已顺手掷出长剑,满拟拿他二人做个串烧,商荣拼命推开赵霁,剑光已近在咫尺。 他自忖必死,长剑突然叮当一声斜飞出去,颤悠悠钉在砖缝中。只见一团青雾扑入天井,流星赶月般向窗洞内发射暗器,屋内的刺客见惊动了旁人,不敢恋战,立刻冲破屋顶出逃。周围墙头已窜出好几道人影,呼喊啸叱着追赶刺客,须臾去得远了。 陈抟也飞奔赶来,紧张地拉起两个孩子看视,赵霁刚刚惊醒,对方才的险情一无所知,恍然如梦地问:“出什么事了?我们怎么跑到屋子外边来了?” 商荣在他胳膊上狠掐一把,助其清醒。 “有人来行刺,你睡得跟死猪一样,脑袋搬家了都不知道。” 赵霁乍疼乍惊,脑筋像煮溶了的面条腻成一团,瞠目结舌问:“那是什么人?为什么要杀我们?” “还不知道,先跟我去拜见救命恩人。” 商荣拉着他走向最先前来营救的青衣人,月华初绽,照彻那人体貌,原来是个光头衲衣的年轻和尚,颈上悬挂檀木念珠,头顶香疤宛然,态度端方肃静,瞧着是修持严谨的僧侣。看他刚才施放暗器的手段是正宗的唐门路数,难道唐家堡里也有出家人? 商荣疑惑着躬身拜谢:“承蒙法师及时相救,大恩大德,我等没齿难忘。” 和尚合十还礼:“小施主客气了。” 商荣又请教对方法号,在何处修行,和尚谦逊道:“贫僧觉慧,是襄阳龙兴寺的行者。” 赵霁初见这和尚便觉得他的容貌与唐辛夷有七八分挂相,听他自称是襄阳龙兴寺的和尚,忍不住惊问:“你是唐辛夷的大哥吗?” 觉慧听他提起唐辛夷,神色越发亲和,问:“你认识辛夷?” 赵霁欢笑点头:“他是我的好朋友。” 这时天井里又涌入一群人,为首的是唐幽、唐默,他们见了觉慧都吃一惊,唐默失声呼喊:“海月,你回来了!” 这觉慧正是唐震的长子,唐辛夷的哥哥,唐海月,去年因伤心家事,看破红尘,离家后在襄阳龙兴寺落发为僧,如今再与亲族相聚,已别是一番心境,沉息敛色地走到 分卷阅读41 - 分卷阅读41 - 分卷阅读42 假凤虚凰 作者:星海拾贝 分卷阅读42 假凤虚凰 作者:星海拾贝 分卷阅读42 长老们跟前,以方外人的礼数问安。 唐家人看他一举一动已是个道道地地的出家人,暗自感慨惋惜,唐幽微露怨责:“你回来得晚了,没能送你爹最后一程。” 觉慧念句佛号,低声说:“贫僧自剃度后便决意了却俗缘,收到书信犹豫良久,不知该不该再入红尘。后来主持方丈说,学佛之人应以普度众生为己任,俗世里的冤亲债主都是首要救渡之人,若单纯追求自了,便与佛心相去甚远了。贫僧听从主持教诲,即刻兼程赶回,恳请长老们提供一间净室,让贫僧为亡者诵经超度。” 唐幽说:“此事稍后再议,你刚才可曾与那刺客交手?知不知道他长什么样儿?” 觉慧说:“贫僧方才恰好路过此地,听到房内有打斗声,跟着看到那两位小施主破窗跌出,后面有人掷剑刺杀,贫僧不及多想,先打落凶器,又朝窗洞内连发十五枚袖箭,均被对方避过。随后就见他冲破屋顶逃走,故而没来得及辨识形容。” 唐默欣幸道:“多亏海月出手,要是让客人在我唐家堡遇难,这干系就大了。” 唐幽也向陈抟致歉,自疚防护不周之过,又向商荣询问线索。 商荣与刺客打斗时夜色昏蒙,只看出轮廓是个体格魁梧的壮汉,并不能描绘其相貌, 不多时,那些追捕刺客的人陆续无功而返,都说刺客轻功了得,几个起落便不见了踪影。 唐幽以老江湖的经验判断:“我看未必,他大概熟悉我唐家堡的地形,否则轻功再好也不可能来去自如。” 下令门下仔细搜捕,发现可疑人等立刻抓起来审问。 众人散去后唐辛夷才闻讯而来,在天井与觉慧不期而遇,兄弟俩自幼相亲相爱,此番一别经年,物是人非,见面都悲喜交集。 唐辛夷抱住哥哥痛哭,叙说离别后的遭际委屈,觉慧一心向佛,把这个弟弟视作尘寰中唯一挂碍,不肯为他误了清修,于是竭力克制情感,平静劝导:“娑婆世界本多无常,还望施主节哀顺变,莫要因执着自苦。” 唐辛夷哭求:“大哥,爹爹去世了,如今我只余你一个至亲,你回来和我一起生活好么?” 见觉慧闭目不答,便拽住他的袖子摇晃乞怜。 觉慧叹气:“施主错了,贫僧是龙兴寺的行者觉慧,你大哥唐海月早已不在人世,世间缘法皆有定数,缘起而遇,缘灭而别,求是求不来的。” 唐辛夷听他如今满口断爱绝恨的禅语,知他心如磐石,不可移易,注定难以挽回了,伤心欲绝下又哭成泪人。 赵霁守在身旁劝抚,也只是隔靴搔痒,略尽人事。他的人生还太短暂,好比刚起蒂的嫩黄瓜,之前一直藏在叶荫下享受雨露滋养,如今刚接触风霜炎寒,尚不了解命运的残酷。 他不懂唐海月为何执意出家。 不懂唐门内的明争暗斗。 不懂为什么有人制毒养蛊修炼邪功。 种种克伐怨欲、爱憎嗔痴在他还是一部难解的天书,他刚刚翻开封皮就已眼花缭乱,字里行间的空白还等待他以经历做注,该用端正的行楷,还是狂放的草书,都是未知数。 不久鸡鸣破晓,新月渐渐从金弓褪色成银钩,天边的白翳仿佛轻柔晨曲,抚慰被世事折腾过度的人们。 苗素早起听说夜间之事,忙跑过来探疑,她宛如嗅觉敏锐的小狼,只要留下一丝气味,就能按迹循踪地捕获猎物,那刺客就是露出尾巴的狐狸,已被她锁定来历。 “刺客熟悉唐家堡地形,武功高强,这两点特征都与诸天教教徒所说的疑似飞头煞的白衣人,和杀死卢氏的凶手吻合,这么短的时间内不可能连续出现三个类似的歹徒,所以我初步判断,他们是同一个人。” 苗素站在客房中央眉飞色舞梳理案情,坐在周围的是潜心关注的商荣、半信不信的唐辛夷,还有不停打哈欠的赵霁。 等她阐述完见解,商荣问:“那刺客为什么要杀赵霁?他跟这两件案子没有关系呀。” 苗素抱臂斜睨:“如果你没有牵涉其中,那人又怎会取你性命?我看你是无意中得知了与案件有关的隐情,凶手怕暴露自己,是以赶着来斩草除根。” 如同往沉静的鱼池里投了块石头,惊得鱼儿翻波跃浪,赵霁和商荣悚然一震,不自觉地相互对视,思绪都牵扯到同一件事上去。 “难道是飞头煞?” 赵霁像踩到蛇一般蹦跳而起,惹来苗素和唐辛夷惊怪。 “飞头煞怎么了?” 他俩齐声问询,又发现商荣正向赵霁递眼色,便断定二人藏有重大秘密。 苗素当即套话:“荣哥哥,昨晚刺客未能得手,定不会就此罢休,你们若知道什么线索最好说出来,或许能借此及时揪出凶嫌,否则赵公子凶多吉少。” 商荣知她言之在理,考虑片刻说道:“我们并非有意隐瞒,只因此事非同小可,唐门、神农堂和诸天教的衅端尚未理清,杀害唐堡主的凶手也还逍遥法外,贸然说出去,恐会横生枝节。苗小姐,我知你智谋过人,做事比我二人精细,此时说给你听也无妨,但请暂时保密,待我禀明家师,自会找个适当的时机公诸于众。” 之后便让赵霁讲述了那夜在神农庄禁地树林里遭遇飞头煞的经过。 唐辛夷听说飞头煞曾在自己的居处附近出没,大热天也吓得手脚冰凉,苗素谛思后觉得这件事与昨夜的刺客并无直接关联。 “赵公子当时没被发现,你们又一直守口如瓶,那就谈不上被飞头煞当成威胁,我想他还知道另外的秘密,应该跟唐堡主的死有关。” 赵霁矢口否定:“那更不可能了,来这儿之前我和唐门根本没瓜葛,连唐家堡的大门朝哪边开的都不知道,怎会和这件事扯上关系?” 苗素说:“越是这样,调查范围就越小,你现在先来说说,除了唐小公子,你还跟唐门哪些人有过接触?” 赵霁不假思索说:“一个都没有。” “真的没有?你再好好想想。” “没有就是没有,有什么好想的?” 商荣觉得他这话不对,提醒:“怎么没有,你不是见过那个丁阳吗?他在唐家堡呆了十几二十年,也算唐门的人吧。” 赵霁愣了愣,唐辛夷也闻声抬头,都认为他多此一问。 “丁阳已经死了,再说他也是这件事的受害者,调查他能有什么用?” 苗素快刀出击,问他:“丁阳生前有没有跟你提到过什么人?” 赵霁看看唐辛夷,说:“我见他那天,他在糖心的住处喝酒,发酒疯说要杀了卢氏,后来我送他出庄,路上他也一直反反复复念叨这些话,骂一会儿卢氏,又骂一会儿唐堡主,除了这两个,再没提过别的人。” 唐辛夷也说:“丁叔叔那天 分卷阅读42 - 分卷阅读42 - 分卷阅读43 假凤虚凰 作者:星海拾贝 分卷阅读43 假凤虚凰 作者:星海拾贝 分卷阅读43 喝了很多酒,离开时醉醺醺的,可他为人谨慎,即使喝醉了也不会随便对外吐露隐衷,小霁初次同他见面,丁叔叔应该不会对他说什么。” 他话没说完苗素已捕到破绽,冷笑:“刺杀堡主夫人还不算机要大事?他能当着初次见面的小毛孩说这话,不是很可疑吗?” 唐辛夷和赵霁面面相觑,都被彼此眼中的惊异击中,又听苗素追问:“赵公子,你再想想,当日你送丁阳离去时可曾发生过奇怪的事?” 赵霁慌错地理了理头绪,将那晚的回忆一股脑翻出来晾晒,还真挑出一件扎眼的异事。 “那晚我扶着他走在山路上,险些跌了一跤,忙乱中一把抓住他的肚子,当时他好像很生气,猛地将我推开,又吩咐我去溪边洗手。我怕黑,没敢过去,骗他说已经洗过了。等回到客房,发现右手沾了满满一层油墨,还把商荣的衣服弄脏了。” 商荣的注意力也被挑高,接话道:“没错,他那晚沾了满手油墨,还特别难洗。我专门找了神农堂的人验看,据说那是种特制的染料,颜色经久不褪,只是怕油,沾了热汗就会褪色。” 苗素眼前一亮,分开密密茫茫的茂草荒丛,找到了狐狸的巢穴。 “那丁阳的肚子上有什么奇怪的标记么?” 赵霁看着唐辛夷说:“他肚子上有一块特别大的黑色胎记,是椭圆形的,有山东大枣那么大,横在肚脐上方。” “你是怎么看到的?” “他那天只穿着一领布褂,敞着前襟,一眼就能瞧见。” 苗素又问唐辛夷:“那丁阳平时是不是也爱这么穿衣服?唐门的人是不是都见过他那块胎记?” 她连番的发问有如无名毒、药,已使唐辛夷心寒肉跳,颤声质问:“你问这些是什么意思?” “你只说是不是?” “……是,可这跟我爹的死有什么关系?” “哼,关系大了。” 苗素双眼精光曝射,已抓住破案的脉络,她本该将情况通报长辈,那便万无一失,可这四平八稳的做法不符合她我行我素的作风,所以她断然选择了一步险棋,对商荣说:“荣哥哥,我大概知道谁是杀害唐堡主的主谋了,此刻便去找证据,你肯不肯帮我?” 三人争相围拢过来,唐辛夷反应最急迫:“你真能抓到凶手?快带我去!” 苗素笑道:“这事在你有点难办,你不阻碍我们就算好了。” 唐辛夷五脏如焚:“只要能为我爹报仇,我愿意豁出这条命,你说吧,不管什么我都答应你。” “一言为定,不许反悔?” “快说!” 唐辛夷几乎忍不住去掐她的脖子,苗素确定他为父报仇的决心已压倒一切,浮出一抹云朵般的轻快笑容。 “我要去乱葬岗,挖开丁阳的墓穴,开棺验尸。” 唐辛夷脸上的焦灼被生生撕掉,怒气像退潮后的礁石嶙峋突显,扬手要抽她耳光。 商荣抓住他的手腕劝止:“先别发火,苗小姐这么做必有她的用意,何不先听她解释?” 唐辛夷勉力吞下怒火,咬牙质诘:“死丫头,你到底安的什么心?” 苗素诮笑:“早说你会妨碍我们查案,果然被我言中了,自己刚刚发过的誓,不会一眨眼就忘了吧?” 赵霁看不惯她拐弯抹角损人,埋怨道:“丁阳是糖心最敬爱的长辈,救过他的命,还一直照顾保护他,你不说明原委就要去掘他的墓,我是糖心也会跟你急。” 苗素这几天看赵霁一面跟她争抢商荣,一面又时时维护唐辛夷,两边不放松,两个都想要,也气他贪心,当下借机挖苦:“赵公子,你到底是哪边的人啊?既然跟唐小公子这么要好,为什么还要粘着荣哥哥?劝你知足点,只得一头就够了,别老虎吃天蛇吞象,看着星星想月亮!” 赵霁又羞又气,脸红筋涨,冲到她跟前大骂:“死丫头,你才应该规矩点,女孩儿家成天跟男人混在一处,将来哪个男人娶了你就是家门不幸!” 商荣见他又露出小流氓德行,揪住背心拎到一旁,黑脸训斥道:“我们在讲正事,你少来泼皮骂街!” 赵霁气急败坏跺脚:“你怎么每次都偏向这丫头?偶尔也该帮我一次啊!” 商荣正色道:“苗小姐是女孩子,自古好男不跟女斗,你连这点道理都不懂,算什么男人?” 赵霁七窍冒烟,却无言反驳,只见苗素得意娇笑:“还是荣哥哥懂事理,今天若不是你在场,我绝不会同他们多话。” 商荣无意帮她吵架,好言劝导:“苗小姐,情势紧急,请先向我们说明情况好么?为什么要去丁阳的墓地验尸?” 苗素瞅着唐辛夷冷笑:“我怕我说出来唐公子也不相信。” 商荣开解:“这你大可以放心,只要你说得在理,就算他不信,我也会帮你。” 唐辛夷见他公然蔑视自己,怒道:“商荣,你凭什么说这种话,龙池镇是我唐家堡的地界,轮不到你横行!” 赵霁急忙抱住他哄劝:“糖心先别气,让这丫头说说看,如果她胡说八道,我们就去找她爹告状,她爹再护短,也不能放任她去挖别人的墓。” 三人都向她催索答案,苗素便有条不紊地给出说法。 “我断定丁阳肚子上的胎记是假的,赵公子那日就是蹭到了假胎记才会沾上油墨,他怕赵公子识破这个秘密,否则不会急着催他去洗手。一般人谁会没事往自己身上做假记号呢?要解释的话原因只有一个,他需要用这个假记号混淆视听,刚才唐小公子说丁阳常常□□腹部,使得唐门人人都知道他肚皮上有这么一块胎记,这点更证实了我的推测,他是故意让人知道这块胎记,以此作为自己的标记,即使突然横死,尸体面目全非,只要有这块胎记在,人们就会那是他。” 赵霁看唐辛夷面色惨白,像有不好的设想,大概能猜到他的心思,替他辩解道:“丁阳是个孤人,也许是怕自己死后尸体无人认领,特意为自己做个记号呢。” 苗素笑道:“一个人活着时就挖空心思为自己的尸体做标记,说明他早料到自己会死,还会死无全尸,但一个连死都不怕的孤人,会在乎有没有人认领自己的尸体吗?我想他的目的并不是为身后事打算,只是要令人们相信,肚皮上有那个胎记的尸体是他。” 在她引导下,三人都摸到了破案的关节,商荣吃惊道:“你怀疑那天死在卢氏房里的人不是丁阳?” 苗素点头:“正是,我怀疑丁阳很早以前就相中了一个和自己身高体形相似的替身,那人肚皮上有一块这样的胎记,他为了有朝一日能用此人的尸体金蝉脱壳,也在自己的肚皮上画了一个一模一样的假胎记。那日把替身的尸体摆在杀人现场,让人们以 分卷阅读43 - 分卷阅读43 - 分卷阅读44 假凤虚凰 作者:星海拾贝 分卷阅读44 假凤虚凰 作者:星海拾贝 分卷阅读44 为他已经死了。” “那他不就是在协助卢氏撒谎?难道卢氏的帮凶是他?” 商荣的话刀斧似的劈在唐辛夷胸口,他急痛攻心,揪住对方衣襟怒吼:“你少胡说!丁叔叔和我家情谊深厚,又对卢氏恨之入骨,怎么可能与他同流合污!?” 商荣依然自抒己见:“知人知面不知心,你又不是他,哪里知道他的真实想法?就拿你爹的死来说吧,要不是苗小姐先看出破绽,后又有薛莲辨明蛊毒,人们都会被卢氏的谎言蒙蔽了,这说明看事情不能只看表面!” 他人的理智克制不住自身情感,丁阳是唐辛夷最尊敬信赖的长辈,他不能忍受有人质疑他的人品,盛怒下要和苗素商荣翻脸。 赵霁内心也倾向苗素的推测,此刻只差一步实践,事情就能见分晓,无谓的争执反而浪费时间,因此代替二人劝说唐辛夷。 “糖心,当日苗小姐偷偷开棺盗心,你为了追查真凶,同意她焚烧唐堡主的心脏,才使卢氏奸计败露。今日何不再试一次呢?就当是为丁叔叔证明清白,如果结果不是她说的那样,我们就把这件事宣扬出去,让他们天枢门身败名裂。” 线索一旦现身,就没有任何因素能阻挡探寻者的步伐,上午天转阴沉,乌云在空中结阵,酝酿一场暴雨,在这行人止步的天气里,四个孩子偷偷离开唐家堡,去发掘那被埋葬了的真相。 第16章 少小相识之掘墓 天空像一口沸腾的锅,黑云翻滚,轰雷闪电喑呜叱咤,初试锋芒,地面却安静得出奇,虫不叫鸟不鸣,风也敛迹了。罕见的闷热把大地变成蒸笼,随手抓一把空气都能拧出几滴水来,在这湿热的环境下平日积聚在乱葬岗土壤下的腐气蒸熏而出,到处弥漫恶臭的瘴气,若不是商荣分给每人一粒永清丸,叫尸气入肺,定会中毒。 四人忍住恶臭,用镇上买来的锄头铁锹挖掘丁阳的墓穴,这会儿已见着棺材盖,赵霁看到附近被野狗抛出的尸骨、骷髅,担心道:“丁阳已下葬八天了,天气这么热,尸体可能早就烂掉了,还能看清肚皮上的胎记吗?” 商荣提醒他:“你忘了那晚我不是给过你一颗永清丸,你又亲手把它放进棺材里去了吗?这丹药防腐功效极强,有它在尸体就坏不了。” 苗素笑道:“这可真是天意啊,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没有比这话更有道理的了。” 唐辛夷听她的口气已单方面给丁阳定罪,到底没忍住火气,厉声嗔斥:“你少自鸣得意,待会儿开棺后情况若与你说的相反,我定不与你甘休!” 苗素十拿九稳地立誓:“若我判断有误,自会当场向这位丁前辈磕头谢罪,然后立刻同我爹离开唐门,从此再不踏足蜀地半步。” 吵闹中棺材上的坟土已清除干净,苗素拔出匕首撬掉棺板上的钉子,在商荣协助下揭开棺盖。 棺材里涌出一股药材和血腥混合的怪味,比腐臭更难闻,赵霁不像其余三人有内功防护,捏住鼻子剧烈干呕,幸亏来时匆忙没顾上吃午饭,否则定会狂吐不止。 唐辛夷的视线首先投向尸体头部,那里盖着一张白麻布,已被血浸成黑褐色,紧紧贴合在尸体面部,形成的轮廓分明已不是人脸应有的,酷似开裂的西瓜,牙齿、碎骨的形状清晰可辨,确实如唐家人所描述的,死时已不成人形。 “丁叔叔……” 他忍不住伤痛盈泪,却听苗素大声讽讪:“省点眼泪吧,这不是你的丁叔叔。” 她已割破尸体衣襟,露出尸身,在永清丸防护下,尸体保存完好,肚皮上赫然有一个椭圆形的黑色胎记,像一块晒干了的泥巴粘在灰白的皮肤上。 苗素当着三人的面用匕首削刮两下,让他们仔细确认。 “看好了,这胎记是天生的,不是油墨染出来的,说明这个人不是丁阳,而是他一早选好的替身。” 闪电挑破虚幕,照见真实,而这真实带来无限恐惧,潜伏的狂风终于发起暴动,树木俯仰挣扎,枝叶如筛,一时哀鸣遍野,^啼鬼啸。 然而自然界的灾难也不能牵动少年们的心神,更大的阴影威胁他们的精神,连一向遇事沉着的商荣也感到阵阵恶寒袭上脊背,自言自语道:“丁阳找了个替身代自己去死,好让卢氏撒那个谎,他是一早就打算杀害唐堡主么?” 苗素点头:“他这个阴谋显然筹备了很久,从卢氏养蛊的时间看,可能她嫁入唐门,就是丁阳实施复仇的第一步,他和唐堡主之间一定有什么深仇大恨,不仅要杀人,还想颠覆整个唐门。计划制定得十分周详,可惜人算不如天算,被我们识破了唐堡主的死因,没能达成最终目的。” 唐辛夷无法接受事实,丢魂失魄地跌坐在坟堆上,突然爆发出尖利的嘶嚎。赵霁知他受不了这份刺激,急忙上前扶抱,并打断二人的议论。 “你们先别说了,糖心会被逼疯的!” 商荣见唐辛夷两眼发直,呼吸急促,确实像失心疯的征兆,心想真出了事不好向唐门交代,对苗素说:“快下雨了,我们先找个地方避一避,顺便让唐小公子缓缓神。” 附近唯一能避雨的所在就是东边土丘下的夫子庙,商荣和赵霁架起唐辛夷,由苗素领路前往。那座庙香火冷清,来往人疏,没有庙祝看守,庙内昏暗潮湿,充斥阴森之气,只怕早被孤魂野鬼占据。 四人被风暴追赶着来到这里,刚跨入庙门,身后暴雨如注,雨水化作无数狂鞭抽打大地,恣意施展酷刑,雷电如同一群正在狩猎的野兽于屋顶上奔踹呼啸,在它们胁迫下砖木修建的庙宇形同纸糊的盒子,岌岌可危。 少年们在神龛下落座,苗素见供桌上还杵着一截三寸长的蜡烛,便掏出火折子点燃,暖黄的微光撑起纱帐,俨然神明温柔的馈赠。 赵霁见唐辛夷仍旧木然呆滞,再也想不出话来安慰,风声、雨声、雷声塞满听觉,遮蔽一切声响,因此商荣和苗素也都不讲话,各自养精蓄锐,凝神沉思,等待暴雨过去。 唐辛夷此刻的心境正如室外的雨景,混乱、动荡、冰冷,而苗素的话也像雨水渗透他的思维,他不能抵御,更不能将它们驱除,任由它们冲刷出真相。 这个真相比谎言还荒谬,他怎么能接受一直疼爱他的人变成杀父仇人? 如果一个人能十几年如一日的演戏,他的定力该多么高深? 如果一个阴谋筹备了十几年,其中该包含了多少恶毒的算计? 如果这旷日持久的阴谋目的旨在报复,隐藏在背后的又该是怎样的血海深仇? 一切都在他想象之外,一切都超出他的承受范围,可偏偏实实在在降临到他身上,他清晰感受到意志正在迅速崩溃,无法面对过去,不敢想象将来。 人 分卷阅读44 - 分卷阅读44 - 分卷阅读45 假凤虚凰 作者:星海拾贝 分卷阅读45 假凤虚凰 作者:星海拾贝 分卷阅读45 生似乎已到了最糟糕的时段。 然而水深火热还赶不上祸不单行。 庙门开了,一个高大的身影和振聋发聩的雷声一起侵入。 来人浑身是水,神情狠戾,犹如来自三途恶海的厉鬼,每逼近一步就散发出猛烈的杀气。 “丁阳!” 赵霁的惊叫打破室内沉寂,见他和唐辛夷都惨无人色,商荣明白大祸临头,拔剑奋起,以厉喝声阻止对方的脚步。 “你就是丁阳!?” 丁阳的红眼珠在暗处赤光耀动,好似一只饥饿的蜘蛛扫视陷入粘网的蚊虫,最后在唐辛夷身上注目。 唐辛夷抖衣而颤,摇落两行惊恐的泪水。 “丁叔叔,您真的没死?” 丁阳一声长叹,似在遗憾。 “你为什么要跟他们出来?做个糊涂鬼不是更好么?” 一言诛心,唐辛夷刚刚直立的双腿瞬间坍塌,瘫倒后泣不成声。 商荣虽不能切身体会他的感受,但义愤已足以调动他手里的剑,一抹寒光如清泉跃动,直指那双邪恶的赤瞳。 “你为何杀死唐堡主?” 丁阳正欲让他们死个明白,便开启封锁十余年的心闸,将已经囤积发霉,长满绿锈的仇恨和盘托出。 “你们把我当成凶手,不知道唐震害过的人比我杀过的多多了,其中就包括我的义兄。江湖上都知道唐震练得一手绝妙的辟毒功夫,他对外宣称那是他的独门绝技,只有我知道那功夫其实是我义兄所创。 当年我义兄是名扬江南的神医,一生悬壶济世,不知救了多少人,他为了钻研药理,经常亲尝毒虫毒、药,为此苦心钻研出这套辟毒的内功,修炼后即可百毒不侵。 后来唐震得知此事,专门到金陵拜访我义兄,想以千金求教这一绝学,我义兄看出他起心不良,估计不会将这功夫用做正途,断然拒绝了他的请求。 谁知唐震贼心不死,竟伙同帮凶绑架了我义兄的妻女,以此胁迫我义兄。义兄为救妻女,被迫交出秘籍,换来的却是两具冰冷的尸体,原来唐震这畜生在挟持人质的当天就痛下杀手,拿到秘籍后立刻逃之夭夭了。 我义兄痛失亲人,悔恨下悬梁自尽,死前留书与我,托我为他一家三口报仇。义兄曾数次救我性命,对我恩同再造,我自然不能放过杀害他的仇人,当日便发誓,不但要唐震血债血偿,更要杀得他唐门鸡犬不留。为实现这个目的,我假意投奔到唐门,又假意在唐震麾下效劳十八年,前日终于结果了他的狗命。” 杀人偿命,天经地义,局外人不难理解丁阳的心情,苗素却有一点不解:“你在唐门呆了那么久,应该早就有机会下手,为什么要拖到现在” 丁阳又下意识瞟了唐辛夷一眼,自嘲地笑了笑:“我确实早该动手了,可是辛夷的母亲也曾经救过我,她是个好人,我不能恩将仇报,又见她生有弱症,寿元不长,就耐心等到她去世才实施报复。” “卢氏一开始就是你的手下,她嫁进唐门也是你一手安排好的?” “哼哼,没错,她还是小姑娘时我便相中她,暗中收买了她的养父母,让她拜我为师,教她养蛊。等到唐夫人去世,就找了个合适的机会将她引见给唐震,见面当晚卢氏就对唐震下了情蛊,所以唐震才会死心塌地任她摆布。” “那卢氏又是为什么心甘情愿听命于你?难道她有要命的把柄在你手里?” “她和卢家的儿子自小相爱,未出阁前便私定终身,我答应她事成之后帮她撮合此事,否则就杀了那男人。她为了跟情郎双宿双栖,自然事事遵从我,她死前怀的孩子也是在我授意下与那奸夫私通得来的。 我为了掩人耳目,特意物色了一个跟我体形相似,身体上又有明显标记的人,放在隐秘处圈养十几年,照着他的样子给自己画了一块胎记,以便日后偷梁换柱。 然后又选择用葵水蛊杀人,卢氏按我吩咐养蛊八年,那日我先用迷药迷晕替身,偷偷运到她房里,藏于床下。等她用蛊毒杀死唐震,我再打碎替身的脑袋,让人们以为我和唐震打斗时同归于尽,事后就能利用她肚子里的孩子夺取堡主之位,再慢慢摧毁唐门,苦心经营的计划却被你这小丫头和诸天教的娘们搅黄了。” 苗素明白他一席话过后就将举起屠刀,心念如算珠窜动,思索逃生之计。 唐辛夷突然抢上前哀声质问:“丁叔叔,我一直把您当做自己的亲叔叔尊敬,您以前对我和大哥那么好,这些也全是假的吗?” 他此时仍在逃避现实,以为丁阳不会绝情到底,丁阳看待他的心情也很复杂,叹息又在仇恨的铜墙铁壁里回荡,惋惜道: “我本来看在你母亲的份上想饶你们兄弟一命,可谁让你是你爹最宠爱的儿子呢?我可以放过你已经出家的大哥,却不能放过你,杀了你才算对唐震以牙还牙。” 唐辛夷泪落如雨:“所以,是您指示卢氏诬告我弑父,想借唐门的手除掉我?” “没错。” “您从来没有真正喜欢过我?” “没错。” “……现在还想亲手杀了我?” 面对唐辛夷哀哀询问,丁阳的耐心土崩瓦解,可能怕自己产生动摇,他断然暴喝:“我义兄的女儿当年惨死时也像你这般年纪,你爹能对无辜幼女下毒手,我为什么不能杀他的儿子?这叫天理昭昭,报应不爽,你有怨言就去地府找你爹说去,别怪我心狠无情!” 他奋爪扑来,想先取了唐辛夷性命,之后便可毫无顾及地大开杀戒。耳边骤然炸响,浓烟扑面,鼻孔里瞬间灌满硝石的辛辣气味,整座庙堂已是乌漆墨黑。 这是天枢门专门用以逃生的烟、雾、弹“风声鹤唳”,投掷后方圆十丈目不能视。但丁阳耳力过人,已经听到孩子们逃向庙门的脚步声,旋即飞跃追赶。 室外风雨交加,烟雾无法扩散,丁阳料想出门就能抓住他们,冲破黑烟的一霎,剑光同急雨一道迎面袭来,伏击者正是商荣。 他知道己方三人轻功比丁阳差得多,再带上个不会武功的赵立,势必脱逃无望,不如躲在门边,也许能靠偷袭得手。 但丁阳实战经验远比他多,早提防这一招,折腰旋身就让他一剑落空。商荣趁着气势奋勇进击,三招之后看出此人的武功路数与昨晚的刺客雷同,大声质问:“你就是昨晚的刺客?!” “哼,眼力不错,可惜太短命!” 丁阳徒手格开剑锋,伸爪探他的心窝,想一举结果这小子。 商荣应变奇快,后跃同时在身旁檐柱上借力旋绕,险险躲过致命一击。 丁阳一招未成,后招已至,力能开山的铁爪又攻向他的面堂,商荣双手按剑架住他的右爪,丁阳再起左爪,这次势在必得,侧面 分卷阅读45 - 分卷阅读45 - 分卷阅读46 假凤虚凰 作者:星海拾贝 分卷阅读46 假凤虚凰 作者:星海拾贝 分卷阅读46 突然寒星奔窜,两枚银针直刺双目,出手的定是唐辛夷。 丁阳多日不见唐辛夷施展暗器,这次看他功夫精进许多,纵然铁了心要杀他,也忍不住叫声好,仰头避开银针,一串金钱镖又紧随其后。 他内力浑厚,凭唐辛夷的功力,这暗器就是直接打在身上也伤不了他。所以他索性不躲,专一击杀眼前的目标,可商荣已趁他躲避银针时机警回撤,倏忽身在一丈以外。 丁阳倾身,如饿虎前扑,脖颈突然一凉,一条锁链缠住脖子,将他捆定在檐柱上,这锁链只有成人小指粗细,长约三丈,坚不可摧,绑住敌人后余下的部分绷成直线,苗素紧紧拽住锁链尾端,大声急呼:“你们快来帮我拉住他!” 原来她趁商荣应敌时知会唐辛夷以暗器牵制丁阳注意,自己悄悄用“流云锁”套住他的脖子,若她再多个十年修为,或可一举制服对手,目前功力尚浅,遇上的又是力能拔山的丁阳,即便有商荣和唐辛夷助阵也孰难与其抗衡,赵霁那点力气更可忽略不计。 四个孩子拖住锁链,与那凶汉角力,丁阳运功挣扎,一围粗的檐柱竟受压不过,沿着锁链边缘噼啪爆裂,苗素低声对同伴说:“我们撑不了多久了,现在有两条路,一是分头逃命,他不能同时追赶所有人,定有人能逃脱,但也必然有人会死。” 赵霁明白这个必死之人八成是自己,吓得哆嗦难语,商荣忙问:“那第二条路能保我们全活吗?” 苗素说:“第二条路非常凶险,不能全活就是全灭,你们要选哪条?” 唐辛夷坚声低吼:“我与小霁同生共死,绝不丢下他独自逃命!” 商荣也斩钉截铁道:“苗小姐,我们选第二条路!” 赵霁见他二人如此仗义,感动得热泪盈眶,也义字当头,勇敢地说:“我不会武功,你们带着我都逃不掉,还是别管我了。” 商荣喝令他闭嘴,问苗素接下来如何行事。 苗素欣赏他们的勇义,笑道:“还请荣哥哥暂时拖住这厮,其余人跟我往土丘上跑。荣哥哥,我们布置好了就回来接应你,你千万挺住。” 丘顶光秃,无险可守,众人不知她为何选这条死路,但想到她历来能谋善断,这次想必也有奇计,便决意跟随她来一次破釜沉舟。 苗素发出号令,四人一齐撒手,商荣挥剑进攻,为另外三人断后。 丁阳暴怒下绷断檐柱,神庙前檐坍塌,瓦片纷落如雨,商荣在他利爪下绝地求生,剑走星飞,毫不停顿地击刺要害,却缕缕受挫。第一股气势已泻,急忙后跃数丈,双手紧握剑柄,把守门户。 丁阳见这少年应战比自身强大数十倍的敌人,生死关头犹无慌乱,任瓢泼大雨浇注,仍纹丝不动,静若春山,宛如神庙内那枚正与黑暗不屈抗争的烛火。 不禁赞叹:“玄真派门下果然人才辈出。” 回想十多年前,他也曾与玄真派弟子狭路相逢,当时他在仙霞岭占山为王,与十二个汪洋大盗并称“江南十三鹰”,纵横绿林,无往不利,那年却齐刷刷栽在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女手中。 这血雨腥风的一战也成为他刻骨铭心的噩梦,至今历历在目。有时午夜梦回便看见那少女提剑立于身前,榴红的长裙猎猎翻飞,笑容冷艳,宛若玉面罗刹, “玄真派商怡敏,久闻‘江南十三鹰’见面无活口,今日看看你们谁能在我剑下活命。” 结果十二个同伙呜呼哀哉,只剩他侥幸逃生,却也洞穿肺腑性命垂危,幸亏在山下遇到前来采药的义兄,才得以起死回生。 付出如此惨重的代价,他却只看清那少女一记招数。 十多年过去,那名叫商怡敏的少女再未现身江湖,传闻她祖父乃后汉隐帝驾下宠臣,后遭叛军夷族,覆巢之下焉有完卵,想来她也湮没在了那场改朝换代的巨变当中。 人才易得,天才少见,似那般的少年高手不可能再有第二个,眼前这小少年英勇顽强,却是螳臂当车,自不量力,杀他简直易如反掌。 商荣见丁阳狼奔虎跳地扑来,迎着割面的罡气,埋头对冲,游鱼穿隙似的钻向他的腿间,在贴近地面的距离翻身举剑,丁阳若不收势必然被他划破肚皮,急忙向高处跃起,翻个跟头落向前方。 商荣不等他着地,右手撑地反方向杀到,以“云海飞虹剑法”与他缠斗。 敌我悬殊,求生不求胜,玄真派剑法乃历代先人所创,有的侧重攻杀,有的偏向防守,以供门人因时制宜,这套“云海飞虹剑法”以守为主,剑招似峨眉峰顶的广袤云海,绵密多变,使敌人如同困入白云深处,难于快进。 丁阳十招内不能成事,倒怀疑自己小觑了他,出招越来越凶狠,爪风如刀,切碎雨幕,将商荣的衣摆撕成褴褛。 商荣知他内力深厚,能赤手下白刃,不敢让剑身接触他的双爪,难免束手束脚,眼看四十九路“云海飞虹剑法”已然使尽,重复使用必会被看出破绽,正苦于不能久守,一串暗器飞来解围。 “商荣!快来!” 唐辛夷在神庙屋顶高声招呼,一面连续投掷暗器助他脱身。 丁阳算准商荣的去路,先出爪封住他的行动,商荣将计就计,行险贴住他的臂膀,反转剑柄刺他胸口,丁阳觉得这招式极为眼熟,正是当年那商姓少女重创他的剑招。 这时商荣恰好与他照面,容颜在他瞳仁里定格,这张稚气未脱的脸孔刹那间与记忆深处的那张脸重合,迸发出惊心荡魄的火花。 商荣这剑未能突破他的护体罡气,但却趁他闪神之际成功脱逃,跳上屋顶与唐辛夷一齐朝土丘飞奔。 丁阳发狠追赶,心中又惊又怒,商荣与当年的少女师承一脉,容貌酷肖,并且都姓商,定与那女人有亲缘,这才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看来自己今日能够连报两仇,用这小子的血终结困扰自己十数年的噩梦。 第17章 少小相识之报应 丁阳穿过神庙,两个少年已没入蒿草,他箭步跳出,头上雨水乍减,情知不妙,急忙侧跃开去,一口铜钟已訇然砸中他先前的落脚处,震得附近水洼里水珠乱蹦。 这分明是那些孩子布下的陷阱,他知道唐辛夷酷爱钻研五行阵法,加上一个狡猾多端的苗素,倒不能大意,再往坡上追赶时便分外留心,一路避过插满尖竹竿的土坑,掩藏铁蒺藜的草丛,和突然滑落的大石块。 这四个小鬼能在如此短的时间内布置数道像模像样的机关,足见天资超群,倘若能逃过此劫,来日定会积厚成器,名扬天下。 绝不给他们这个机会! 继续攀升数丈,眼前全是裸、露的土石,丁阳料想他们再无地方安插陷阱,便提气全力追赶,很快瞥见一个在雨中连 分卷阅读46 - 分卷阅读46 - 分卷阅读47 假凤虚凰 作者:星海拾贝 分卷阅读47 假凤虚凰 作者:星海拾贝 分卷阅读47 滚带爬的小身影,是那不会武功的赵霁。 商荣本来拖着赵霁攀跑,见丁阳追来,忙叫同伴们提速,一鼓作气拎起赵霁扔给身在最前方的苗素。苗素命唐辛夷快跑,等他超到自己前头,再将赵霁抛给他,三个人以接力传递的方式与丁阳赛跑,终于赶在他之前登上丘顶。 暴雨仍在肆虐,登高后但见雷霆万钧,金蛇狂舞,浓墨般粘稠的黑云里不时伸出金色的剑戟,大地如砧板,万物似鱼肉,任其宰割。 走投无路的少年们也像刀俎间的鱼,那丧心病狂的歹徒已登上丘顶,张扬的杀气好似一张拉满了的大弓,无人能挡。 “你们自己往绝路上走,倒省了我不少力气。” 天地都褪色了,唯有他的双眼越发血红,从中可以窥见地狱。 苗素低声吩咐左右同伴:“现在只能赌一把运气了,先尽量跟他耗。” 唐辛夷得她眼色,向丁阳射出最后一把暗器,这把暗器分了三批,前面是金钱镖,中间是梨花针,后面是三才钉,上百枚暗器在空中织就落网,同雨幕交错成一体,靠肉眼难以分辨。 唐门绝技“云奔雨聚”,原是孤注一掷的打法,可唐辛夷并不指望能以此取胜,他偷偷扣留了一枚精钢打造的柳叶镖,当丁阳以掌风扇飞所有暗器时,这枚柳叶镖悄无声息刺中他头顶发髻,在其他暗器和雨水掩护下潜伏下来。 苗素暗暗欢呼,大声说:“接下来,我们就听天由命了!” 丁阳上山时便打定主意先杀这个鬼灵精的丫头,见她开口立刻下手,苗素也无畏惧,镇定地用自家的“蝉蜕龙变”身法躲避攻杀,有这种上乘轻功护持,丁阳一时还伤不了她,性急下调头去杀其他人。 商荣见他转而袭击赵霁,忙扯住赵霁衣襟扔给已退到数丈外的唐辛夷,自己再朝另一方闪避。等丁阳往唐辛夷那方追击,唐辛夷又将赵霁扔给远处的苗素,再次采用上山时的策略救人自救。 做沙包的滋味可不好受,赵霁不久晕头转向,另外三个人的配合也出现误差,被丁阳揪住失误,一把捉住赵霁的右脚踝,将其从半空扯落。 商荣赶去营救,却赤手空拳,未曾用剑。苗素和唐辛夷双双出招协助,三人都是名门之秀,除唐辛夷不擅搏击,商荣苗素的拳脚都不弱,知道丁阳铜头铁臂,就专打他的眼珠和喉间软骨。 丁阳抓住赵霁脚踝,将他头朝下倒提在手,用空出的右手对付商荣等人。他的外功堪称一流,三个孩子莫能抵御,不久先后被他爪风扫中,胳膊,双腿,肩背皮开肉绽,喷射出一道道殷红的血雾。 赵霁原已昏聩,被同伴们的惨叫声惊醒,情急生智地想起往日和无赖小儿们厮打的情景,恰好倒悬在丁阳的裤裆处,便伸手抓住他的胯下睾、丸死命掐揪。 练硬功的人罩门多在阴、部,丁阳被他抓得疼痛难忍,左手旋即松开,右手也停止进攻。赵霁扑通摔落,打了两个滚,浑身泥泞地爬起,见商荣等人均已受伤倒地,正相互拉扯挣扎着向后退却。 “臭小子,看我不拧下你的脑袋!” 丁阳目眦尽裂,咆哮如雷,一步步逼近。少年们伤口剧痛,筋疲力尽,形同蚯蚓在泥地里勉力蠕动,唯一能自如活动的只有赵霁,他本来怕到极处,胆子缩得比针尖还小,但此刻同伴们蜿蜒在地的血迹烫伤了他的眼睛,那夺目的红犹如火焰燃进心房,烧化恐惧,令勇气如熔岩喷薄,激发出前所未有的能量。 我要保护他们! 他定住退后的双脚,展开瘦小的双臂,似一只不知天高地厚的麻雀,对那极恶穷凶的老鹰叫嚣:“要杀先杀我!” 丁阳喉咙里喷射狞笑,举起铁爪,准备满足他的心愿。 赵霁死死盯住那只锋利的尖爪,倾盆的雨水也不能使他闭眼,这可能是他临终前的最后一幕,黄泉大门已朝他们敞开了。 天地蓦然雪亮,强光将一切蒸发,比所有人的思维都快,一道惊天霹雳落于土丘,被丁阳发髻上的柳叶镖接收,强大的电流贯穿他的身体,劈出撕心裂肺的惨叫,蓝色的电光刺穿皮肤,长出无数毛绒绒的触手,抓捕近处的事物。 商荣拼尽力气抓住赵霁后背将他往后拽,赵霁倒地后惊见那抽搐的人形已变成半透明状,白色的髑髅清晰可见,随即又目睹了五脏六腑快速萎缩变形的过程。 自开天辟地以来,这土丘上的树木都逃不过被雷电摧折的宿命,每逢雷雨天气,这里就变做刑场,今天又将有一个生灵化作焦土,当丁阳黑炭般直挺挺倒向雨洼时,大概仍没想到脚下的土地是一个天然的陷阱,唐辛夷最后射出的那枚柳叶镖则是无常的索命符。这群聪明的孩子与厄运做赌,最终借用自然界的鬼斧之力,绝处逢生。 “此地不易久留,我们快下山!” 苗素催促同伴起身,忍痛向土丘下撤离,唐辛夷凝望丁阳的尸体,不忍离去,他的脸浸泡在雨水中,眼泪稀释了,流向舌尖的液体却依旧苦涩。 赵霁上前拉拽:“糖心,还会有雷电落下,我们快走。” 唐辛夷抓住他的手掌,哽咽难禁道:“小霁,你不知道,他以前真的对我很好……” 欺骗令人痛苦之处就在于明明被对方置于惊涛骇浪,还在留恋曾经的海市蜃楼,有情人永远不能理解负心人绝情断义时的心境,那是因为他珍爱的桃源旧梦不过是后者一颗从未煮熟的黄粱。 四人重回神庙,烛火已经熄灭,蜡油悬挂于桌沿,仿佛凝固的泪痕。 他们坐下调息歇气,掏出各自携带的金疮药,相互包扎伤口,雨势慢慢小了,雷部众神收兵而去,飓风已成强弩之末,同他们一道疲倦喘息。刚才险象环生的一幕幕竟如灯花闪灭,变得极不真实,假如没有满身伤痛为佐证,他们可能更愿意将这段经历当成噩梦。 傍晚,他们彼此搀扶着回到唐家堡,长辈们都被这血淋淋的惨状吓坏了,而他们带回的讯息更比白天的雷雨骇人耳目。 在唐门居住十几年,深受堡主器重,又被门人敬仰爱戴的丁阳居然是个藏奸蓄险的凶徒,一手策划了整起凶案,虽然苗素等人没来得及询问,但卢氏想必也为其所杀,至于失踪的卢家人,要么被丁阳转移,要么就是已经被灭了口。 接下来的数日,唐门派人仔细搜查丁阳过去的住所,在他的床下发现一处密室,从中搜出许多奇怪的法器和药物,长老们验看后觉得像修炼邪功的道具,再去请薛莲鉴别,并邀请纪天久同来。 薛莲二度前往唐门,只看到其中一瓶尸油和婴儿头骨做的灯盏便笃定地说:“这些正是修炼飞头煞所需的工具,看来你们已经找到修炼之人了。” 唐幽道声“惭愧”,将丁阳买通卢氏,寻找替身 分卷阅读47 - 分卷阅读47 - 分卷阅读48 假凤虚凰 作者:星海拾贝 分卷阅读48 假凤虚凰 作者:星海拾贝 分卷阅读48 ,密谋杀害唐震一事原原本本告知对方,叹悔道:“此人身在唐门十八年,竟无一人看破他的真面目,大奸大恶不外如是。这些器具药品都是从他居处的密室搜出来的,贵教弟子日前看到的潜入唐家堡的飞头煞定然是他。” 纪天久听说丁阳的目的是为义兄复仇,脸色没来由的转为煞白,嘴唇动了动,似乎想问什么又生生止住了。这异常反应转瞬即逝,只被商荣偶然捕捉,纳闷中也看不出什么端倪。 薛莲对案情尚有疑惑:“假如飞头煞潜伏在唐家堡,那么他为何舍近求远,总在神农庄附近作案呢?” 这时商荣已向陈抟禀明赵霁在神农庄目击飞头煞一事,陈抟见唐门、神农堂、诸天教的要人齐聚一堂,趁便出面陈述此情,而后站在维护神农堂的立场上分析:“贫道认为那丁阳围绕神农庄犯案是在故布疑阵,让人们将怀疑聚集到神农堂,他就能躲在视线以外继续行凶。” 唐幽附和道:“陈道长所言极是,不过我认为这恶贼还另有用心,当日他引诱诸天教教徒深入唐家堡,误导我们将那教徒当做歹人羁押,为此几乎与薛掌堂武斗。如今看来,丁阳定是在故意挑拨我三方关系,企图制造争端,从中渔利。幸好老天有眼,叫他奸谋败露,否则我们和神农堂、诸天教必将有不少门人白白流血牺牲了。” 可薛莲还有疑问请教陈抟:“那位赵公子说当日飞头煞困于树枝内,被一年轻人救走,如果飞头煞是丁阳,那谁会是这个同党呢?” 唐默也正琢磨这事,他是个耿直老头儿,没看清唐幽急于息事宁人的心态,还帮着外人挑刺。 “陈道长开口前,我以为飞头煞就是丁阳,但听了他的话,又觉得不像了。丁阳是个五大三粗的莽汉,头发蓬乱稀疏,但那赵小公子看到的人头长发飘飘,分明像个青年人,而且他的同党还抱着人头亲嘴,这就更不合理了,二哥,你对着丁阳那幅胡子眉毛一把抓的邋遢嘴脸,能有兴致?” 唐家人都知道唐幽年轻时曾有龙阳之好,为此才在当年的掌门竞争中失利,这本不是什么光彩事,唐默还没眼力见点出来,气得他吹胡子瞪眼,摔袖呵斥:“三弟,这儿是议事堂,你少扯那些不正经的!” 薛莲笑道:“我倒认为唐三太爷的话很在理,依赵公子所见,那飞头煞应当另有其人,他在神农庄出现也绝不止嫁祸这么简单。” 纪天久听她说了半天又绕回原路,仍旧怀疑神农堂是飞头煞的据点,再也坐不住了,插话道:“薛掌堂在我神农庄住了有些日子了,可曾发现异常?我神农堂向来守正不移,没干过一件伤天害理的事,薛掌堂若还对我们有疑心,索性把老夫这条命拿去便罢!” 他今日心浮气躁,忘记来时陈抟曾再三劝诫要冷静行事,一不小心使议谈陷入僵局。 薛莲上令在身,不想妄动干戈,正思筹如何作答,门外一个年轻男子朗声说道:“一言不合就以命相搏,未免太小家子气了吧。” 这男子音色极美,恰似古琴撩动,清泉铮淙,未露面已让人对他的容貌浮想联翻。薛莲和陈抟乍惊乍喜,同时离座,一个倒身下拜,一个正想趋步相迎,却急忙顿住。 商荣记得这声音,已听出来人是诸天教教主蓝奉蝶,见师父猛然回头盯住自己,以为他有要紧事吩咐,却听他上前急促低语:“荣儿你不能见蓝教主,快从后堂离去!” 商荣见陈抟心焦火燎的,纵有疑讶也先忍住,即刻照他指示溜向后堂。陈抟转过身快步来到厅门前,正与蓝奉蝶打个照面。 蓝奉蝶看他双手微微展开,似有阻拦之意,微笑道:“陈道长,你不许我入内吗?” 他一笑勾起陈抟脸上红潮,十余年清修养成的坚实定力竟如泥墙浸水,摇摇欲坠,尘心涌动,失张失智,强笑道:“蓝教主误会了,我是替众人前来迎接你的,快请到厅内说话。” 蓝奉蝶从容而入,先向主人们拱手行礼。 “蓝某不请自来,叨扰了。” 唐家长老们都是初次与他会面,见了他那夺天地之造化的美貌,都惊为天人,更与想象中的形象相去甚远,又想他能神不知鬼不觉进入唐家堡,足见身手非凡,敬慕之心油然而生。 唐幽率众迎客,一张老脸笑得皱纹堆叠,起码有五十年没这么和善过。 蓝奉蝶却无意在此间久留,只找纪天久说话:“纪堂主,我以为神农堂名为药宗,门人应该精通养生之道,却不想堂主行事如此神断气浮,若叫不知情的人看了去,还以为我诸天教蛮横无理呢。” 纪天久见他亲自出面,以为此事不能善了,虎着老脸放话:“蓝教主有话请直说,勿要奚落人。” 蓝奉蝶微微冷笑,开门见山道:“请纪堂主放心,蓝某今日不是来寻你晦气的,刚才我在厅外站了许久,诸位的谈话已听得明白,那丁阳绝不是飞头煞……” 他在纪天久敌意高涨时话锋一转,当众宣布:“但是,真正的飞头煞此刻已经不在青城县内了。” 众人忙请问其详,蓝奉蝶说:“修炼飞头煞,每隔十日定要吸食活人脑髓,一天也缓不得,此时距离飞头煞最后一次杀人已过去二十天,青城县内再无类似凶案,所以我断定飞头煞已逃离此境,往别处去了。” 薛莲听了,不等他吩咐,主动请命道:“教主放心,属下立即通知周边各地教众加紧追查,全力捉拿此贼。” 蓝奉蝶又对纪天久说:“纪堂主,飞头煞既已逃逸,你我两家就犯不着再为此事起争斗,日前薛莲等人在贵庄中毒,得令徒相救,转危为安,做为答谢,我们也该为贵派中蛊的门人解毒。今晚就将解药送去贵庄,服用后即可康复。” 纪天久没想到他会如此爽快地冰释纠纷,一时惊疑不定,陈抟忙出场支应,替他向蓝奉蝶致谢。 “蓝教主就事论事,通达明理,贵派两家能消除误会,真乃武林幸事。” 蓝奉蝶顺口诮讽:“陈道长,你我认识时间也不短了,用不着这样酸文假醋地说话吧?我看你那个小徒弟倒比你直爽,你这做师父的应该向他学学。” 陈抟知他此言指的是商荣,生怕他留了心,日后再与其相见定会撞破后者的身世,心里十五只吊桶打水,七上八下。 蓝奉蝶看惯他急张拘诸的态度,并没有额外的疑心,解决完眼前事便带领薛莲辞别而去。诸天教教主亲自驾临唐家堡,这桩大事转眼随风传遍唐门每个角落,苗景后知后觉赶来,哪里还有蓝奉蝶的影子?当下懊恼已极,将陈抟扯到僻静处,埋怨他不通知自己。 蓝奉蝶十几年前就是名闻遐迩的武林第一美人,迷恋他的男男女女数不胜数,陈抟亲眼见过不少,自身也勉强可以归 分卷阅读48 - 分卷阅读48 - 分卷阅读49 假凤虚凰 作者:星海拾贝 分卷阅读49 假凤虚凰 作者:星海拾贝 分卷阅读49 入此类,但像苗景这种爱到不顾性命脸面的还不多见,被他义正辞严责怪,只觉无所适从,苦笑道:“苗门主请息怒,蓝教主来得突然,事先没有一点消息,又只在此地停留了片刻,贫道不会分身术,如何能去通知你呀。” 苗景也明白自己无理取闹,眼下伊人已杳如黄鹤去,也只得黯然神伤道:“我等了十五年才得以重会,也只是匆匆一眼,此番别后,不知今生还能否有机会再见到他。” 陈抟奇道:“门主何出此言?蓝教主并未避世而居,门主若思念他,大可去苗疆拜访啊。” 苗景摇头苦叹:“只怪我当年末一时糊涂,冒犯了他,他那时说我若再在他眼前出现,定会杀了我,我倒是不怕死,也情愿死在他手里,只恐被他厌恶。” 陈抟说:“阁下前日见过蓝教主,他不但没杀你,还给了你解药,说明已经既往不咎了,你若登门求见,他也不见得会赶你走吧?” 一语惊醒梦中人,苗景略一琢磨,果然觉得那日蓝奉蝶情态温和,并无嫌憎之意,登时转悲做喜,向陈抟作揖道谢:“不是道长提醒,苗某险些自误了,大恩大德,感激不尽。” 陈抟心想这人也算叱咤一方的武林豪杰,见识才智皆属上乘,此刻说话却愚痴可笑到极处,足见情之一字,对人大有妨害。自己当年也是因为对那蓝奉蝶动了妄念,经师尊点化,才得以迷途知反,决意遁入空门,努力修行。然而淡泊名利易,勘破情关难,方才见了那心魔,仍旧如渴鹿奔泉难以自持,此时同情苗景,不过是五十步笑百步而已。 他自忖不该再同苗景讨论这一话题,以免将他拽入迷津深处,转话说:“如今唐门凶案已了,唐家堡接下来就该讨论掌门的继任问题了,不知苗门主有何见解?” 苗景正操心这事,他受唐震托孤,有心扶持唐辛夷继位,但恐孤掌难鸣,不能成事,今见陈抟主动提及,便如火灾时雨云降临,有望靠他一解燃眉之急,忙拱手求恳:“唐门乃武林大家,掌门更替非同小可,倘若让不义之徒篡权,与江湖同仁都不利啊。陈道长英明睿智,定能明了苗某的心思,不知可否相助一二?” 陈抟会心一笑:“苗门主豪侠尚义,贫道佩服得紧,而此等公义之事,自然怠慢不得,若门主不弃,可将此事交于贫道全权处理,贫道必不负所托。” 第18章 少小相识之继位 他们所料不错, 唐震之死尘埃落地,唐门中风云再起, 各路势力都不甘人后,围绕掌门之位展开争权夺利的暗战。幸好唐门存在沿袭百年的嫡系即位制度, 这是一根扎在野心家心窝里的针,又是守旧派唯一堪用的护身符。 按照这一制度,唐震的嫡长子唐海月是名正言顺的继承人,可他执意出家,回唐门的日子里足不出户地为死者诵经超度,拒见其他任何人,七天法式结束便不告而别, 唐默亲自领着唐辛夷前去追赶, 也不过追回一句“俗缘已尽,善自珍重”的诀别之语,要让这个抛家舍业的人回来继任掌门已是万万不可能了。 唐海月之后,最有资格继位是唐辛夷, 但他曾被唐震判处极刑, 后又流亡在外,反对者们便抓住“威望已失,不能服众”的把柄,众口铄金地剥夺他的继承权。门下连续两日举行长老会,次次吵得不可开交,连唐辛夷在内,共选出五名继承人, 最后鹿死谁手还未可知。 陈抟在谈判陷入焦灼之际适时建言:“掌门之位,关乎门派兴衰存亡,自古皆由德才兼备的人居之,贵派选出的五位继承人都清白端方,品行上毫无瑕疵,那么接下来就该比较才学,由能者胜出。” 唐默和苗景、纪天久都在场,听了他的话不禁暗暗叫苦,唐辛夷是五人之中最年幼的,纵使天资聪慧,但比武功修为绝计不是另外四人的对手,这个陈道士起初夸下海口包能成事,如今提这么一出,不是帮倒忙吗? 是以,唐默抢先反对,当众指出:“辛夷年幼,功力尚浅,比武论胜负有失公允”的弊端。 殊不知陈抟是故意误导他们联手反对自己,这样方能掩人耳目,继续从容声明:“贫道并非让他们捉对比试,而是以公平合理的方式角逐。” 他提出:唐门以暗器独步江湖,掌门也该精通此道,可向五人出两道题目,其一,给他们三天时间,各自造一款新式暗器,看谁的最奇巧强大;其二,选一位高手与他们做标靶,能以暗器射中这位高手的人便可获胜。 唐家人觉得这方法既公正服众,各家又都自认有必胜把握,于是当场通过决议。 唐辛夷天性淡泊,聪明才智都用在营造匠艺之类感兴趣的事情上,不想也不愿参与掌门角逐,唐默等几位长辈对他寄予厚望,殷勤鼓励他尽力争取,反而给他增加负累。 在这件事上,赵霁比他还上心,当晚跑去房里问他准备怎么应付第一项考试,见大理石台几上堆满制作暗器的工具和古旧的图纸书籍,一问才知唐默为了帮助唐辛夷,把唐家堡书库里有用的古籍都偷偷搬了来,还将自家珍藏的一块正阳铁送给他,这种神铁的硬度重量是普通钢铁的好几倍,能打造出杀伤力极高的武器,单就原料而言已比别的竞争者占优势了。 但唐辛夷压根儿提不起精神,当赵霁问他有无成算时,他忽然拉住他的手别置一言:“小霁,我不想竞选掌门,我们一起离开这儿吧。” 赵霁吃惊:“你为什么这么想?” 忧苦像初生的芙蕖在唐辛夷脸上冒头,他环顾曾经熟悉的居室,绝无留恋地说:“我讨厌武林,这里的人要么争着往上爬,不顾道义廉耻,要么一心复仇,满脑子装着阴谋算计,活得又虚伪又痛苦,我不想变成那样。” 这段时日的经历见闻,仿佛长满锯齿的大犁耙翻搅他单纯的心田,唐家人争名逐利的丑陋嘴脸首先污染了他的感官,随后丁阳的复仇又令他第一次深刻品尝到背叛的滋味,他至今难以接受他敬爱信赖的人是只披着羊皮的狼,咬死了他的亲人,还险些吞噬自己。 此外,父亲为夺取秘籍绑架杀人的隐秘也对他造成沉重打击,他一直以为父亲引以为傲的辟毒神功如他宣称的那样是凭自身学识创造的,结果却是浸泡鲜血的卑劣谎言,机关算尽不择手段,最终换来血债血偿的报应。 这冤冤相报的江湖定律使年幼的他对武林这座鱼龙混杂,诡秘莫测的深海心怀胆怯,怕游弋其中,总有一天也会步长辈们的后尘。 赵霁心思不似他这般敏感细腻,见他要放弃本该属于自己的权益,只替他抱不平,握住他的手说:“糖心,你不能这么想,你爹是唐家堡的堡主,这掌门之位本该由你继承,你现在放弃太便宜那些起黑心整 分卷阅读49 - 分卷阅读49 - 分卷阅读50 假凤虚凰 作者:星海拾贝 分卷阅读50 假凤虚凰 作者:星海拾贝 分卷阅读50 你害你的人了。” 唐辛夷仍是气馁:“可是我不想跟他们争,只想自由自在做我喜欢的事,什么掌门、权利,他们想要都给他们好了。” “可是你这样会被欺负到死啊!” 赵霁抓紧他的双手,像要把跳崖的人用力拽回来,大声提醒:“你忘了你刚回唐门时的情形了?那天要不是苗门主、纪堂主在场,后来又得陈掌门赶来助阵,你一准没命了。还有丁阳追杀咱们的时候也是,你现在武功不济,身边又没有得力的人保护,如果不做掌门,随便来个稍微厉害点的人也能杀死你,命都保不住,还拿什么做你喜欢的事?” 他一针见血的警示惊出唐辛夷冷汗,是啊,自己眼下无力谋生,不能独立解决衣食住行,以前还觉得有丁阳和大哥可以依靠,结果一个变成杀父仇人,一个遁入空门,虽说苗景和纪天久都会诚意接济,但他不愿再给人添麻烦,去过寄人篱下的生活。而且最令他不安的是,这身微末的武功连自保都不够,假若再遇强敌,不仅自己难活命,还会连累赵霁,就像那天在夫子庙时一样。 他已经失去父亲失去大哥,目前赵霁就是他最珍视的人,他们都是无父无母的孤儿,他还打算往后与他相依为命,要保护赵霁,就必须变强。 这个念头让他在人生的岔路口果断转向,放弃幽寂的逍遥小径,走向鹰犬塞途的修罗场,从此将向往自由的生命终生囚困在了唐家堡。 考试如期举行,长老会请出供奉在祠堂的掌门令,用彩绶包裹带到赛场,今日的胜利者将直接接管令牌,成为唐门新的领袖。 为争夺这一宝座,那四个竞争者各显神通,向众人展示了三天的创作成果,四件新制暗器无不匠心巧妙,有能在击中目标后自动粉碎阔大杀伤力的碎玉镖、在发射后一分为十的寒霰丸、能将敌人切割成片的擒龙网、带爆破功能的霹雳珠。 唐门为彰显这场比选的权威性,考试当天特意邀请蜀地和邻近州郡的武林名宿到场观证,四件暗器逐一演示,让人们直观感受到了暗器宗主的实力,场地边的喝彩声此起彼落,震动云霄。 唐辛夷最后一个登场,也是最受瞩目的一个,他是唐门嫡系,前代掌门之子,身上寄托了许多人的期望,也承载了许多人的诅咒。这些无形的力量压迫下,他瘦小的身形有些佝偻,清瘦的瓜子脸苍白失血,显出怯弱的情态,气势上先输了一截。 听到族长唐幽:“辛夷,你准备了什么暗器?”的发问时,他甚至激灵灵一个寒颤,惹来一片嘲笑。 他羞恼惶窘,勇气像被封冻在冰原下的种子沉睡不醒,幸好,赵霁为他送来一阵东南风。 “糖心,打起精神,你一定能赢!” 那小子正在远处旁若无人地为他挥手助威,引得众人侧目,很快被商荣一个巴掌镇压下去。唐辛夷收到他传递的力量,挺起弯曲的脊梁,取出他三日来镂心呕血的结晶。 唐幽看到那三只手掌大的飞盘,问他这暗器如何使用,唐辛夷一改拘谨,举止自若地抛出一只飞盘,那飞盘在空中盘曲回旋,如同有生命的活物。他接着抛出第二只,这只行动轨迹与第一只相似,当两只飞盘靠近时,奇特的景象出现了,只见它们忽而相互牵引,如同蹁跹成双的蝴蝶,凑到极近时又倏地弹开,好似冥冥中有人棒打鸳鸯,前后高低,交替变化,久久不曾落地。当唐辛夷抛出第三只飞盘,它一加入,那两只飞盘骤然提速,变动也更加灵活,宛如三只嬉戏的飞鸟在空中回旋缭绕,看得人啧啧称奇。 稍后一只飞盘像听到召唤似的径直飞向唐辛夷,在它带动下,另外两只也飞了回来,被他稳稳当当接住。 “这三只飞盘用精铁打造,每只都镶嵌了七七四十九块磁石,在飞行中能根据阴阳极的吸引排斥变换方位,只要投掷角度力度拿捏到位,就能自动追踪敌人,直到命中目标。目前我只能驾驭三只,就给它们取名为‘三星望月’。” 人们闻言惊叹,都说若真有此威力,诚可谓暗器界里的一枝独秀,唐幽随手指向天边飞来的鸟儿说:“你就以这三星望月射落那只飞鸟来验证吧。” 唐辛夷依言出手,两只飞盘飞向空中,真如他所说,飞盘对那只鸟穷追不舍,并迅速形成围追堵截的夹击之势,逼得鸟儿来回逃窜,却始终冲不出包围圈,这时只要再射出第三只飞盘即可得手,唐辛夷也真的这么做了,然而这第三只飞盘却犹如秃鹫凌空,驱散两只同伴,鸟儿穿过飞盘散开的间隙,振翅飞走了。 众人都看出唐辛夷故意网开一面,唐幽问他为何如此,唐辛夷说:“我听那鸟儿叫声凄厉,似在哀求,不忍对它下杀手。” 宾客们听了不约而同颔首赞叹,一人高声说:“上天有好生之德,大地有载物之厚,唐小公子能顺应天道,今后必是位仁人君子。” 唐默欣喜欣慰,不避嫌疑地当众宣话:“我唐门开基百年,祖业延续至今靠的是暗器和制毒两样看家本领,这两样功夫都被武林中人称为左道,假如滥施滥用,定然流祸无穷,而我唐门也必成武林公敌,早被各大门派联手剿灭,哪里还能存活至今?这其中靠的就是我们内部的约束力,历代掌门都以德行为重,不妄行杀戮妄动干戈,辛夷在这点上最具掌门风范。” 他就算不说这番话,第一场比试唐辛夷也占了极大赢面,第二场接续,因在场人等中属陈抟武功最高,并且德望隆厚,唐门便邀请他担任考官,考试内容是让竞选者以他为标靶投掷暗器,中者或多中者为胜,唐家人当然不能用真的暗器射击贵宾,将墨泥搓成黄豆大小的弹珠,每人分得十颗,墨泥沾身后会留下印迹,可作为命中的凭证。 陈抟为此特意穿了一身白衣,悠然走到与竞选者相隔十五步的位置,伸脚在跟前划出一条横线,微笑提醒:“贫道的行动不会脱离这条线,请诸位看仔细了。” 他是一流高手,离得远了,任是什么人都无法射中,靠得太近又恐分不出竞选者们的高低,因此取了一段适中的距离。 五人仍按上一次的次序出场,前四人都是唐氏宗族里的佼佼者,更有在江湖上成名多年的高手,暗器手法超群出众,个个当得起百发百中四字,但今日面对陈抟却无一例外地失手。 这位掌门衣袂翻滚,身姿变幻,明明只在线上移动,身影却似一根震动的琴弦,捉摸不定,四十枚墨丸一一射过,他的白衣依旧纤尘不染。 唐辛夷手握最后十颗墨丸上阵,假如他也不能射中,就将重赛一轮,前面那四个族人的暗器功夫都在他之上,故而这场考试本是他的短板,四人全部落败,论理他更无机会中靶。 可是人们发现他的神气比第一场 分卷阅读50 - 分卷阅读50 - 分卷阅读51 假凤虚凰 作者:星海拾贝 分卷阅读51 假凤虚凰 作者:星海拾贝 分卷阅读51 时自信许多,目光不瞬,姿态沉定,俨然十拿九稳。 一出手,也与前面四人缓慢谨慎的频率相反,将墨丸以连珠弹的方式快速射出,中间没有一丝停顿犹疑,似乎根本不靠眼睛捕捉目标。 顷刻间,考试终了,陈抟停下来,让人检视衣衫,唐门长老们在他的左腰和右腿处各发现一点墨迹,不胜惊讶地高呼:“打中了!” 依他们的见解,唐辛夷方才发射暗器的方式浮躁莽撞,断无射中之理,可众目昭彰,陈抟也没有故意放水的机会,这结果究竟是如何得来的呢? 唐幽问唐辛夷:“我见你并未用心找准头,随手乱掷一气,是在赌运气吗?” 唐辛夷摇头:“如此重大的考试,辛夷岂敢敷衍,只因先前看陈掌门躲避暗器的步伐似乎是踩着八卦九宫图来的,共有九九八十一种变化,每一种都按照卦象相生规律排序,辛夷以此推敲,看陈掌门起步,便大致预测出他接下来的移动方位,抢先用墨丸投掷,是以侥幸击中。” 陈抟笑道:“原来贫道是自己撞到暗器上去的,贫道修炼这套‘九星逍遥步’花了整整三年,却被唐小公子一眼看破,实在惭愧得紧那。” 宾客们听说其中缘故,都对唐辛夷的聪悟激赏不已,尽管他没有凭暗器功夫技压对手,但按照比赛规则,已然获胜,那么多武林豪杰做见证,唐家即使有人心中不服,也找不到强词夺理的依据。 唐幽仰天长叹:“看来,这都是天意。”,取出掌门令交给唐辛夷,宣布他是唐家堡第六代堡主。 各路英雄齐来恭贺,人群潮水般包裹着新即位的掌门,久久不散,赵霁踮痛脚尖,仰酸脖子,也没能等到唐辛夷露面,直到晚间宴会散场,唐辛夷派人相请,他们才在卧室中会面。 赵霁兴奋地向他道喜,求他拿出掌门令来看稀奇,原以为是价值连城的宝物,到手一看,却是只锈迹斑斑,刃口残缺的飞刀。 关于这把刀的来历,唐家老少耳熟能详,据说唐门的先祖曾是大内侍卫,负责保护东宫太子,一日太子遭袭,他浴血奋战,杀死数十名蒙面刺客,与最后一人决斗时武器全部折损,又被对方飞刀射中臂膀,以为主仆都在劫难逃,谁知那刺客却突然罢手。 祖师见他摘掉面罩,发现竟然是自己最好的朋友,那友人奉命前来行刺,面对至交终不忍狠心屠戮,最后当着祖师的面自刎而死,临终前委托他照顾家小。 祖师悲痛至深,事后封剑辞官,来到蜀中赡养亡友的双亲妻儿,后来放弃原有姓氏,跟着这家人姓唐,同时穷毕生精力钻研那位友人留下的暗器绝技,晚年创立唐家堡,让朋友的儿子做了堡主,叮嘱他将父亲的衣钵延续下去,并用当年好友射伤自己的飞刀做了掌门令,一代代传承至今。 唐辛夷说:“祖师为报答那位唐姓侠士的恩情,终生守护对方的家族,此后历代掌门都必须遵守这一规定,如今轮到我做掌门,也得如此,这辈子都不能离开唐门了。” 他明白自己再无机会像那只未完成的机关鸟一样展翅翱翔,终生都逃不出唐家堡这个巨大囚笼的管制,家族利益将凌驾一切,他会慢慢失去自我,往后的生活处处身不由己。 仿佛站在一条黑暗狭窄又能一眼望到底的巷子前,他已提前感到恐慌压抑,赵霁明亮的眼睛是唯一可见的光芒,他渴望留住他,让他帮助自己抵御漫漫长夜。 “小霁,我爹娘都死了,也没有兄弟朋友,身边只剩你一个知心人,你能留下来陪我吗?我保证对你很好很好,凡是我有的东西你都可以任意取用,如果你有什么想要的,我也会尽全力帮你争取,绝不让你再受半点委屈。” 赵霁也很怜爱这位好友,但并不想长期留在这座机关重重,规矩繁多的大村落,支支吾吾道:“我姨娘还在益州,我不能丢下她不管啊。” 唐辛夷早替他设想好了,殷切地说:“你可以把她接过来同住啊,反正你父母去世了,继母又一心加害你,留在益州城多半还会有危险。” “……陈掌门说他会送我回家,为我做主。” “陈掌门住在峨眉山,离益州城还有两三百里地,你日后受欺负,他也不可能及时赶去救你。” “可是……” 唐辛夷看出他有心推辞,脸色如同被风压迫的烛火暗了下来,幽怨发问:“你……不会是舍不得商荣吧?” 这句话像刺猬滚到赵霁怀里,扎得他跳起来:“当然不是,他对我那么坏,我干嘛舍不得他?再说他又不可能留在益州,肯定会跟他师父回峨眉啊。” 他明白自己在撒谎,但为了面子死活不承认。 唐辛夷见他坚决否定,怀疑是自己多心,连忙重拾笑容,轻轻捏一捏他的手指说:“小霁,你舍得把我孤零零留在这儿吗?要是咱俩分开了,你也会想我吧,就答应我,接你姨娘来唐家堡定居好不好?我定会让你们母子过上无忧无虑的生活。” 他软语央求,楚楚可怜又柔情涓涓的模样很快泡软了赵霁的心,继而换取了期望中的答复,可惜一切唯心的承诺都是地基不稳的建筑,遇上风雨地动便要坍塌,这两个人一见如故,彼此欣悦,却始终落花流水,聚少离多,归根究底,不过一句缘铿而已。 第19章 少小相识之订婚 陈抟打算赶在端午节前返回峨眉山, 五月初二是赵霁等人留在神农庄的最后一天,当天唐辛夷带人回到庄后的竹林小屋搬运他留在那里的物品, 让赵霁同行,见着喜欢的就挑出来送给他。 唐辛夷制作的玩具件件新奇别致, 赵霁像那掰玉米的猴子,每件都想要,精挑细选整理出一大筐,其中有一把合锉子匕首小钩三重功用于一体,并能折叠的精致小刀,他想商荣一定喜欢,便偷偷藏在怀里, 找借口飞奔回庄, 赶着去向商荣献宝。 是日天阴,树林里光线昏暗,未时刚过,已像傍晚的光景, 一丛跃动的火光分外惹眼, 吸引了他的注意。 那是一堆正在燃烧的纸钱,旁边点着香烛,供奉一碗白饭一壶酒,祭祀者静静伫立一旁,是上官遥。 前次这人在茶水中下毒,险些害死商荣等人,后来纪天久当着陈抟的面审问他, 他果然拒不招认,逼得纪天久对他用刑,用银针扎了他九处剧痛的穴道,饶是如此他仍死不认罪,后来莫松赶到,跪在师父跟前,以刀抵喉,用性命为上官遥担保。 此事惊动整个神农堂,纪天久不愿逼死爱徒,又必须给陈抟和唐门、苗景一个交代,一时陷入进退两难的境地。 那三家原告本不愿为难神农堂,见事闹大,恐不好收场,手中又无上官遥下毒的确凿证据,商议之后主动放弃追究,私下劝谏纪天久 分卷阅读51 - 分卷阅读51 - 分卷阅读52 假凤虚凰 作者:星海拾贝 分卷阅读52 假凤虚凰 作者:星海拾贝 分卷阅读52 对徒弟严加管束,以免再生事端。 赵霁屡遭上官遥陷害,前日又亲眼见他被纪天久拷打得不人不鬼,知道梁子已然结下,他势必狠命报复,在这野林子撞见只怕不祥,急忙缩起脑袋开溜,却已被对方发现了。 “站住!” 上官遥大声断喝锁住他一双腿脚,撩起浑身汗毛,他提心吊胆回望,那人已大步流星走来,此刻的上官遥与平日大不相同,美艳的脸庞笼了一层锡纸般的寒光,与生俱来的煞气撕掉狐媚封皮,赤、裸、裸洋溢开来,周围的景物越发黝黯了。 赵霁感觉他就是一只吃人不吐骨的妖怪,目光里都长着利齿,咬疼自己的脸和身体,胆怯地后退再后退,心想不能这样坐以待毙,努力撑开僵硬的口齿同他讲话,拖得一时是一时。 “上、上官大哥,你在给谁烧纸啊?” 上官遥僵尸般面无表情,反问:“你觉得我在给谁烧纸?” 以往他干坏事都出自天真的邪恶,这时才真正流露杀气,赵霁再次退后一大步,拧出比哭还难看的笑容:“上官大哥真会开玩笑,我又不是你肚子里的蛔虫,怎会知道你的事?” 上官遥回赠他一个阴森的微笑:“我帮你开个天眼,你就能看到了。” 赵霁知道这不是戏言,连头顶也爬满鸡皮疙瘩,吐出的音调狗啃似的残缺。 “要,怎、怎么开天眼?” “哼哼,先得在你额头上掏一个洞。” 上官遥缓缓伸出右手,蜷曲的手指慢慢张开,犹如复苏的毒蛇,对准他的眉心,作势出击,赵霁就算调头逃跑,也不过把本该开在额头的洞换到后脑,左不过是个死字。 正是叫天不应叫地不灵,莫松充当了他的救星。 “师弟!” 他遥遥呼唤,离弦飞箭般赶来,却还装出浑若无事的姿态向赵霁问好:“赵公子,你也在啊。” 赵霁见他挡在自己和上官遥之间,似在防护,几乎炸裂的心房稍微松弛,躲到他身后,深恐那妖怪突然袭击。 莫松轻轻拍抚他的肩膀,对上官遥说:“师弟,我刚采了一筐草药放在药房里,你去帮我分理一下吧。” 这调虎离山的借口似乎激怒了上官遥,将冰冷阴狠的语气延用到他身上。 “你总是顺我七分逆我三分,就不能有个完整的立场吗?” “师弟……” “哼,看来我在这世上再没有能够全心信赖的人了。” 赵霁虽不太懂得这番对话的含义,也从上官遥的言辞中嗅出哀怨,心想莫松掏心掏肺待他,他还有什么不满足的?难道埋怨莫松不肯跟他同流合污?这人自做恶,还要拉身边人同入泥淖,大概投胎时就失落了良心,而莫松这样的大好人,又为什么会亲近袒护他呢? “莫大哥,幸亏你来得及时,否则我的脑浆都被上官大哥掏出来了。” 上官遥走后,赵霁一边向莫松道谢,一边擦着怎么也擦不干的冷汗,暗中夸自己命大。 莫松递给他一方手帕,温言道:“你莫瞎想,上官师弟不会做那种事的。” 每次上官遥行凶后莫松都坚定不移地为其辩护,赵霁确信他是好人,所以把这睁眼说瞎话的安慰当成自欺欺人,或许正因为莫松太善良,才不肯承认自己钟爱的师弟是个为鬼为蜮的坏蛋吧。 想到这里又觉得可怜,临行在即,应该好好话别,便诚恳端正地说道:“莫大哥,我明早要回益州了,谢谢你救了我的命,今后我一定设法报答。” 莫松用眼睛微笑:“行医救人是我的职责,你用不着说这些,我给你和商贤弟每人准备了一份礼物,待会儿就给你们送过去。” 赵霁早听说莫松每次都会向前来做客的玄真派弟子赠送他自制的珍贵丹药,没想到自己也有份,惊喜蹦跳道:“莫大哥你真是好人,以后我会找机会回来看你的!” 莫松眼波突然凝固,慢慢握住他的双肩,用类似告诫的口吻说:“青城县这几年地界不宁,你还是别来了,有缘的话,我们在别处见吧。” 当晚,唐门在青城县最好的酒家太白楼为陈抟等人践行,宴席共十桌,九桌在楼下大堂,唐门长老和陈抟、苗景两位贵客在二楼雅间,席上酒菜丰盛,气氛和谐,苗景却兴致缺缺,昨日他向陈抟提及商荣苗素的婚事,满以为对方会欣然应允,结果一开口就被婉拒。 陈抟对商荣视为己出,若有良缘,当然愿意早点筹划他的终生大事,若没亲眼见着苗素,他可能不会断然谢绝,正因为亲身考量过这位小姐,对她那聪敏过头又任意妄为的性格感触颇深,认为商荣与她婚配,自是样样登对,但就怕两个人都叛逆性强,假如一方误入邪道,将来免不了近墨者黑,一损俱损。是以拼着得罪天枢门,也不能应承这门亲事。 假如他开诚布公坦言顾虑,知女莫若父的苗景也许会羞愧作罢,可当时他只听陈抟说:“劣徒年幼,才疏学浅,配不上令爱”云云的客套话,就误以为对方有轻鄙之意。心想:我天枢门在武林中也有一席之地,我的素素更是才貌兼备,跟我家结亲,难道还会辱没了你玄真派? 由此对陈抟老大不满,再联想到他那柴师弟是折磨了自己一世的情敌,夙仇新怨叠加,便酿成敌视,在酒桌上对陈抟翻白眼露黑面,听他说话便隐隐冷笑,旁人惊异迷惑,好奇这二人为何突然生了嫌隙。 唐幽以敬酒缓和局势:“蔽派此番能顺利度过劫难,全仗二位鼎力相帮,陈道长和苗门主义勇双全,膝下的爱徒、千金也拔群出萃,将来成龙成凤,前途不可限量啊。” 苗景正为儿女事烦心,借这话茬讽刺陈抟:“我家的丫头怎么比得上人家的高徒,以后左不过就是嫁人生子,能干什么大事?” 此言一出,陈抟没怎么样,倒激怒了自家的大小姐,苗素是苗景和嫡妻唯一的孩子,在子女中最受宠,可不管父亲如何依顺她,看她的眼神都始终不像看待那几个哥哥时满怀期许,说白了还是因她是女孩子,只能分享父亲的宠爱,却无权继承家业,她的母亲也时常引以为恨,每每在她跟前叹惋,使得她年幼的心底早早养成心结,一经触发便会暴躁,加上平素藐视礼法,在大庭广众下也随心发作,当场放下筷子起身离席。 苗景看她气冲冲走向窗边,问她怎么了。 苗素回头冷笑:“女儿没用,给爹爹丢脸了,无颜再见外人,这便告退回家。” 说罢跳窗而去,把苗景气得面红耳赤,捶桌气嚷:“我这是造了什么孽,生出这么个讨债的丫头。” 余人啼笑皆非,暗地里责备苗家的女儿太无礼,只有唐默开口说反话。 “苗门主何必烦恼,像令爱这样聪明大气的孩子别人家求还求不来呢,门主有这 分卷阅读52 - 分卷阅读52 - 分卷阅读53 假凤虚凰 作者:星海拾贝 分卷阅读53 假凤虚凰 作者:星海拾贝 分卷阅读53 个女儿,好比坐拥金山,后福无穷啊。” 苗景苦笑道:“唐三太爷莫要取笑,谁不知道我这丫头是个闯祸精,我哪敢指望享她的福,不给我惹事就谢天谢地了。” 唐默大手一挥,神色严肃起来:“苗门主这话我不爱听,你问问我这几个兄弟,唐门我们这一辈里就属我缺心眼,行事直来直去,拈酸带刺的话死都不会说的,是吧,二哥?” 唐幽被他点名,讪讪而笑:“我这三弟为人鲁直,能活到现在全靠运气。” 满堂哄笑,驱散尴尬,唐默趁机拉住苗景开门见山道:“苗门主,敢问令爱今年芳龄几何?” 长辈询问孩子的生辰通常意在说媒,苗景以为他要为熟人的子孙做媒,不愿跟不知根底的人家结亲,一面答话一面寻思待会儿如何拒绝。 唐默听说苗素是三月十七生日,今年刚满十一岁,拍桌叫好道:“我们辛夷也是三月间出生的,只比苗小姐大半个月,品貌也正相当,何不趁此时双方家长都在,你我两家结为姻亲?” 众人面面相觑,都没料到他会提这出,唐辛夷像被打着脑袋,愕然一愣,眼珠都不会转了。 苗景打量他也是如珠如玉的好相貌,如今又是唐门的新掌门,身份地位比商荣高得多,真与女儿婚配,也是郎才女貌的一对璧人,心里登时活动几分,嘴上却还作势谦辞:“小女顽劣貌寝,恐怕配不上唐掌门。” 唐默反驳:“我诚恳提亲,苗门主何故推诿?莫非觉得我们高攀不上?” 苗景急忙否认,埋没已久的喜色重新归位,微笑试探道:“唐门家大业大,掌门的婚事想必是重中之重,在饭桌上议论,会不会有失稳妥?” 唐默看看几位长老,拍胸脯说:“天下多少大事不是在饭桌上敲定的?鄙派掌门的婚事向来要经长老会合议,今日我们兄弟都在场,我代你问问他们可还满意这门亲事。” 他话说到这份上,其他长老还能当着苗景的面反对么?都看出他的目的是拉拢天枢门为唐辛夷做靠山,以他山之石来稳固其在唐门的地位,倒难为他能想出这秦晋之盟的主意来。 人人都看着唐幽哂笑不语,唐幽只好不咸不淡接话:“这主意好是好,可婚姻大事不能马虎,以老夫之见,还是缓两日,先请个算命先生对对两个孩子的生辰八字再说不迟。” 唐默岂容他行缓兵之计,立马指着陈抟说:“陈道长精通易数,就请他帮忙看看,不是比那些江湖骗子强得多么?” 他卖力张罗,当即命小二取来笔墨写出唐辛夷的生辰,再将纸笔递给苗景,苗景推辞不过,也如实写了,一起交给陈抟。 陈抟更不好推辞,排开十六个字,认真推算一遍,发现二人的八字五行相合,大运合拍,确是婚姻之选,拱手笑贺道:“恭喜两家了,唐掌门与苗小姐的八字都是四阴四阳,男命喜金,女命金旺,流年大运也基本同步,若结为夫妻,则家业兴旺,子孙满堂,当属上上吉配啊。” 唐默苗景大喜过望,唐幽等人也再无借口阻拦,这门亲事就此敲定,当场请陈抟保媒,两家交换信物,约好待两个孩子过了舞勺之年便正式迎娶。 长辈们独断专行,令唐辛夷如坐针毡,他缺乏苗素的叛逆心,长老会又有足够权利把持掌门婚事,他不得不做傀儡,逆来顺受听凭他们摆布。忍到席散,立刻单独向唐默抗议,唐默知道他不喜欢苗家女儿,但在利益和安危面前,个人好恶不值一谈,语重心长开导: “你现在这个掌门有名无实,而我也已是风烛残年,临死前必须给你找棵大树才行。天枢门是江南第一大帮,苗景又是你父亲的至交,你若做了他的女婿,他定会全力护持你,等到你羽翼丰满,门下人便不敢再起反心,你个人的性命也有保障了。” 唐辛夷焉能不知他的苦心,可是结发夫妻,相依到老,那个人无论如何不该是苗素。 这感受在唐默看来也是微不足道,解决起来再容易不过。 “她现下年纪还小,等长大了就不会这么任性了,纵使跟你合不来,然女子都须遵守三从四德,你拿出夫纲来治她,还怕降服不了?” 唐辛夷还他愁眉苦脸:“她连她父亲的话都不听,还会听我的么?这丫头就是个怪胎,要是来我唐门,定会闹得翻江倒海,守着她,我只怕一辈子没有好日子过。” 唐默笑他没出息,揉揉他的脑袋说:“你这小子怎么死脑筋,自古只有女人守着一个男人过,从没有反着来的。你若实在跟她过不到一块儿去,将来大可寻你中意的女子纳妾,这个老婆只当成门面摆设,与你又有什么妨碍?” 他将前事设想周道,不容唐辛夷再争辩,俗话说强扭的瓜不甜,大人们硬将两个冤家绑做鸳鸯,又何来良缘之说?日后鸡飞狗跳,相敬如冰已全在意料之中了。 第20章 少小相识之失家 次日一早, 陈抟带领赵霁商荣辞别神农堂诸人,往益州进发, 唐辛夷牵着赵霁的手送至十里长亭,切切嘱咐他接到姨娘后立刻回唐家堡相会, 并派了两个门人给他做随从。 他们当日来时步行,去时神农堂特意为他们准备了坐骑,赵霁和商荣共乘一骑,这是匹脚力不俗的良驹,在商荣扬鞭挥策下跑得风快,赵霁生怕颠下去,紧紧抱住他的腰身, 叫他慢行。 商荣见大人们已被远远抛在后头, 勒缰问他:“听说你准备领着你姨娘去做唐辛夷的走狗?” 赵霁奇怪他怎会知道,问是谁告诉的。 商荣一边说:“你别管。”,一边想起昨日唐辛夷向自己示威的情景。 “小霁以后会来我唐家堡生活,跟你们玄真派再无瓜葛, 识相的就别缠着他。” 商荣争强好胜, 觉得唐辛夷耀武扬威的嘴脸深为可恨,之前赵霁在他眼里是必须承担的责任也是麻烦不断的累赘,责任完成麻烦解决便可放下,可唐辛夷横插一足,突然让他感觉异样,好像自己千辛万苦养护到开花结果的果树被人摘了现成果子吃,一口气哽在喉咙里, 拼了命也咽不下去,想质问赵霁,扪心思索又很没道理。赵霁本是自由身,自己无权干涉他的决定和行动,要是被误会成自己在乎他,那脸就丢大发了。 赵霁不解他的心思,更不满他用“走狗”指代自己,气呼呼说:“糖心好心照顾我们母子,怎么到你这儿就变味儿了,真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你说谁是狗!?” “是你先骂我走狗的!” “你本来就是狗,谁稍微给你点好脸色你就拼命冲人摇尾巴,一点骨气都没有!” “哼,有骨气也不会讨好一个总是虐待我的人,你说是吧?” 赵霁看着商荣红成樱桃状的耳 分卷阅读53 - 分卷阅读53 - 分卷阅读54 假凤虚凰 作者:星海拾贝 分卷阅读54 假凤虚凰 作者:星海拾贝 分卷阅读54 珠子,突发奇想地猜测这人是不是舍不得自己,一点心花绽放,笑嘻嘻在他耳边问:“你不想让我去唐门?是怕以后见不到我了吗?” 商荣的手肘随即袭到,撞得他胳膊生疼。 “谁想见你这个小流氓,我巴不得你赶紧消失!” 临别在即他仍这般凶恶,赵霁也不抱什么念想了,争吵过后二人都给自己的嘴帖上封条,比拼定力似的互不理睬。 午后他们进入益州城,赵霁带领众人来到赵府,却见往昔车马不息的巷子空寂荒冷,高墙内静悄悄的听不到半点人声,走到落满鸟粪的大门口,但见两扇朱门间悬挂一把黑铁大锁,上面交叉贴着两道封条,上书“益州府封”。 这是抄家的标识,赵霁魂不附体,离家不足一月,家中怎就遭遇这种天翻地覆的变故?陈抟叫他别慌,抱着他跃过围墙入府查看,墙内也是一片荒凉,房屋门窗破损,一切财物家什都不知去向,窗棂檐间蛛网累累,老远闻到一股腐臭,是主人喂养的八哥鹦鹉金丝雀,被关在檐前的鸟笼里,早已活活饿死了。 赵霁在园中跑来跑去,内心和脚下的枯枝败叶一样凌乱,赵家累世官宦,他的父亲还是为国捐躯的功臣,为何会突遭籍没? 陈抟让商荣拉住他,掏出手帕替他擦去悬在脑门和下巴尖上的冷汗,安抚道:“赵公子你别着急,这里没有人了,我看我们还是先到街坊上打听一下吧。你家的邻居里谁最本分厚道?” 赵霁常在街上玩耍,乡里乡亲认识不少,也知道此时不能随便见人,想了想说:“后面巷子里有位姓李的老寡妇常帮我家做针线活儿,最是老实和善,平时待我很好,可以找她问问。” 一行人悄悄来到李家,那老寡妇正在屋檐下纳鞋垫,发现有人径直走来,忙放下活计起身查看,赵霁抢上前拉住她的袖子,急急招呼:“李大娘。” 李寡妇一双老眼定在他脸上,面色急转青紫,大叫一声:“有鬼!”,黑眼仁霎时不见,人像烂泥遇水摊在地上。 陈抟忙和唐家人一道将李寡妇抬进门去,舀来一碗凉水灌醒,李寡妇昏沉沉看一眼赵霁,以为自己到了阴间,哭丧道:“赵大少爷,我跟你无冤无仇,你死的时候我还为你念过几卷佛经,你今日为何要来勾我魂魄?” 赵霁当日被继母蔡氏毒晕活埋,四邻八舍都以为他死了,也难怪李寡妇会把他当成索命的小鬼。 赵霁忙站到光线下分辩:“李大娘,我是活人,你看我脚边不是还有影子吗?那天我没死,被人从墓穴中救出来了。” 他让李寡妇仔细观形辨貌,摘掉扣在自己头上的鬼籍后,再将被蔡氏迫害,又机缘巧合死里逃生的经过告诉她,本想说出玄真派以及青城县的经历,忽觉商荣在背后猛拽自己的衣角,便将这些信息隐去了。 李寡妇听一句念一声佛,拉住他的双手摇晃:“我的少爷,你真是吉人自有天相啊,我就说嘛,你生就一副大富大贵的好相貌,怎会短命夭折,也亏得有这么一出,否则你还躲不开前日的祸事。” 听她一说,赵霁才晓得自家的横祸已闹得满城风雨,半月前蜀主孟昶亲下谕旨,说蔡氏犯了十恶重罪,合拟凌迟,法所不赦,将蔡家三十多口人,连同赵霁同父异母的弟弟统统弃市。因赵霁已死,赵家已经绝嗣,所有家产抄没入官。事发后府上家丁做鸟兽散,亲戚朋友都不敢动问,赵家算是在益州城消声灭迹了。 此系朝廷降罪,小老百姓避之若浼,李寡妇也是人云亦云,不清楚蔡氏的犯罪详情,赵霁向她询问费初蕊和小猴喜糖儿的下落,李寡妇说:“听说你中毒时,那只小猴子就被药死了。你费姨娘被蔡氏诬送官府,后来也没个下文,多半被差役严刑逼供,已经屈死在牢里了。” 赵霁如堕冰河,透骨寒凉,唯有眼窝里残留一丝热气,流出两行烫人的泪水。 陈抟劝他莫在别人家中哭泣,牵了他的手告辞出门,打算找个地方好好劝慰他,谁知走出巷口,方才还热闹祥和的街市突然兵荒马乱,摊贩们忙着抢收货物,路人扶老携幼抱头鼠窜,恰逢长街东面烟尘滚滚,一队官兵飞驰而来,见到他们,二话不说举枪端矛团团围定。 一个提马刀的大个子军官横冲直撞来到队伍前,朝陈抟身边的两个少年来回一指,喝问:“你们谁是赵霁?” 陈抟料想有小人通风报信,皇帝将赵家抄家灭族,得知赵氏遗孤尚存,定会斩草除根,自古民不与官斗,武林人士也不能公然与朝廷作对,避让方是万全之策。 那军官嘴巴还没闭上,他已抓住商荣赵霁的手腕,抛给跟在身后的两个唐家人,大声说:“二位先行,贫道断后!” 那二人也明白其中利害,分别抱起两个孩子,调头朝巷子里飞奔,军官连忙拔刀,啸令手下追赶,却见那指使人犯逃跑的道士挥动长袖,搅起漫天飞沙走石。军士眼睛吃灰,疼得涕泪交流,寸步难近,纷纷胡乱挥动兵器防御,免不了大水冲了龙王庙,自家人打自家人。 等灰尘渐散,哪里还有道士的踪影? 军官并不着急,还颇为自己的先见之明得意,来之前他已通知城防封锁城门,此时派人去五门查问,回报称未曾有可疑人等通过,便断定赵霁等人还在城内,下令挨家挨户搜查,心想这差事是宫里那位新贵人下的,皇上对她宠爱备至,自己若能讨其欢心,日后官运亨通便不在话下了。 殊不知陈抟和那两个唐家人都是高来高去的能人,千丈雄峰也如履平地,区区一道城墙岂能拦住他们?在官兵搜城时,三个成人已带领两名少年远离益州城,躲到十几里外一处临江的小村落里。 赵霁罹逢家破人亡的劫难,在城内不能尽兴痛哭,到了安全地界,头一件事就是宣泄堵在胸口的凄楚情绪,一屁股坐在江边的洗衣石上放声嘶嚎,泪水滔滔滚滚,湿透衣襟,也覆盖了眼前汹涌的锦江水,怎么也停不下来。 遇害离家时他还没这么慌乱,因为子承父业天经地义,继母可以暗害他,却无权剥夺他的名分,那个家终究是属于他的,随时都能回去。谁想人有旦夕祸福,运有百六阳九,皇帝老儿一挥手就将一个兴旺了数十年的家族连根拔起,荣华富贵转头空。 再也回不去那个锦衣玉食的家。 再也看不到温柔的姨娘和可爱的喜糖儿。 害他的人死了,爱他的人也死了,他好像一下子与世界切断联系,只影似飘蓬,无根无依了。 彻彻底底的孤独令他穷极惶恐,从家财万贯的大少爷到一无所有的孤儿之间这段落差仿佛断崖绝谷,他一时接受不了,所以停留在哭泣状态,借这件无意义的行为消磨漫长恐惧的时光。 陈抟等人理解 分卷阅读54 - 分卷阅读54 - 分卷阅读55 假凤虚凰 作者:星海拾贝 分卷阅读55 假凤虚凰 作者:星海拾贝 分卷阅读55 他的苦痛,体贴地留他独处,赵霁哭了半晌,一件东西轻轻打在背心,回头一看,是一个芭蕉叶裹成的小包,里面装着一块豆沙糕。 他睁大一双泪眼东张西望,没见着人影,扯开喉咙喊了几嗓子也无人应答,寻思:“这会是谁送的呢?莫不是过路的好人见我可怜,拿糕饼哄我?可我现在伤心欲绝,哪儿是一块糕饼能够抚慰的?郁闷中吃了只会生病,不如拿来祭河神,帮他祝祷好运。” 想罢扬手将豆沙糕投入江中。 那人大概不甘心,片刻后又扔来一个小包,这次换成了蜜饯饼,比之前的豆沙糕贵重美味,赵霁的好奇心膨胀起来,拿起饼闻了闻,眼珠咕噜一转,又使劲抛向水面。 他这时是故意引那人现身,果然不久后第三个芭蕉叶包飞来,是比蜜饯饼更昂贵的松子糖,赵霁见周围依然没动静,便要重复刚才的投掷动作,对方抢先射出一枚小石子击中他的胳膊,松子糖甫一落地,树丛里钻出一道白影,抢到他跟前拍拍拍三个耳光摔在脸上,打得他鼻血横飞,眼冒金星。 “混蛋,这么好的糕饼也敢糟蹋,我看你尽在作死!” 商荣粗声大骂,抽完耳光又拧他的脸,赵霁已许久没见他这么火大,情知自己触了他的大忌,捂住脸挣扎狡辩:“你一声不吭躲在一旁,我怎么知道东西是你给的,万一有人下毒怎么办!?” “呸!你当自己的命多金贵呢,杀你比弄死一只蚂蚁还简单,犯的着浪费上好的点心!?” 商荣生气不是没道理的,这些点心是他昨日在太白楼酒宴上得来的,准备攒着慢慢享用,见赵霁伤伤心心哭个不停,就捡了些自己舍不得吃的精致果品哄他,觉得直接出面很难为情,才用了隔空投递的法子,不成想这小子不识好歹,竟一股脑朝水里扔,教他如何不恼? 他本是一番好心,赵霁也不见得不领情,眼下却被他的暴脾气弄得面目全非,成了施恩招怨的态势,赵霁吃痛不过,怒气激涌,一把抱住朝他肩头狠命一口,牙齿穿透单薄的夏衣刺破皮肉,直达骨头,商荣大叫一声,一脚将其踹入湍急的江水,一个急浪打来,转瞬盖住赵霁身影,久久不见浮起。 连绵的漩涡很快吸尽商荣的怒气,他沿着江岸奔跑呼喊,苦于不识水性无法下河救人,以为赵霁会命丧水底,心窝顿时盖满悔恨的冰霜。 正要去找师父,十几丈外的水面冒出一颗湿漉漉的小脑袋,开始有章有法地划水。 原来赵霁自幼在锦江边长大,常伙同街上小儿到江中摸鱼捉虾,练得一身潜泳浮游的好本领,眼下还没到洪汛季节,锦江水势平稳,他一个猛子扎入波底,游向江心,爬上一处□□的滩涂。 商荣见他平安无事,忽然一个趔趄,这才发觉自己双腿俱已酸软,不禁又急又气,朝那边喊嚷:“臭小子,给我回来!” 赵霁挨打的脸已肿起老高,气急败坏吼叫:“回来给你打死吗!?你是我什么人啊,凭什么对我这么凶!” “你先回来!天快黑了,打算在水上过夜吗?” “我就不!你打了人就完事了?先给我道歉!” 这时三个大人闻声赶来,陈抟见赵霁游到了河滩上,与商荣隔水对骂,便大致猜出情由,出面哄劝:“赵公子,都是商荣不对,贫道会教训他的,你大度点,别跟他计较啦。” 赵霁委屈得眼泪花花,蹦跳发怒:“陈掌门,您这徒弟是个活夜叉,打人行凶数他最强,我就是有弥勒佛的肚量也招架不住!” 陈抟按住商荣,低声嘱咐他不许再开口,抬腿走向江中,落脚时竟不入水,好似白鹭掠过江面,踏波跃浪地缓缓走向河滩。 赵霁听过达摩祖师一苇渡江的传说,眼见陈抟将神话变为现实,惊奇接管了整张脸,当陈抟闲庭信步来到跟前,哪里还敢撒泼哭闹,赶忙低头垂首,敬畏地欠身致歉,任他抓住胳膊飞回岸边。 陈抟脱下自己的长衫披在赵霁肩上,神色肃穆地命令商荣过来道歉。 商荣不情不愿向赵霁赔了不是,但语气僵硬,颜色铁青,毫无诚意可言。 陈抟责令他从头来过,并警告:“若再桀骜不驯,为师就要罚你了。” 商荣被迫重新道歉,这次态度端正了,却偏要画蛇添足地在句末补充一句:“反正你就快回唐门了,我以后再不用看到你这讨人厌的坏小子,这次只当便宜你吧。” 陈抟的训斥还没出口,赵霁忽然断钉切铁说道:“我不回唐家堡!” 商荣愣神之际,他大声重复:“我说我不回唐家堡!” 随后向陈抟倒身下拜,毅然求肯:“陈掌门,求您收我为徒,带我去峨眉山!” 他习武的念头由来已久,数次见识过陈抟高招,顺理成章地视他为拜师的最佳人选,如今自己手无缚鸡之力,处处仰人鼻息,受人欺负,去到唐门也只会成为好友的负累,倒不如投入名师门下,学得真功夫,将来驰骋江湖,威风八面,看谁还敢小瞧他。 陈抟一阵释然,原本还遗憾赵霁与唐辛夷定约在前,恐怕从此与商荣殊途,那样后者就将错失一个良友,自己的忧虑也不能减轻,此刻赵霁回心转意,正是天遂人愿。 商荣不知这二人心思,惊讶支配心田。他努力揣摩赵霁的表情,夕光照水,金波耀目,只勾勒出一个深深的轮廓供他注视,升降不息的太阳、千姿百态的河水,还有捉摸不定的风都不曾为他见证,可右肩上火烧火燎的咬伤已足够令他他牢记这个生命中最重要的拐点。 第21章 山中岁月之拜师 赵霁如愿跟随陈抟来到风景雄秀的峨眉山, 玄真观坐落于巍峨的弓背峰上,山路陡峭难行, 商荣从小走惯了,轻功又不错, 平日登顶至多只需一个时辰。赵霁就不行了,手脚并用爬了半天才刚到山腰。 陈抟让商荣先回去报信,自己陪赵霁慢行,赵霁明白这是拜师前的第一道考验,不敢叫苦畏难,一鼓作气坚持下去。 再往上十里地,有人赶来接应, 是与他见面投缘的王继恩, 二人高兴地相互拉手叙话,都为重逢欣喜。 王继恩说:“上月我回山向师父报讯,紧跟着奉命前往苗疆送信,没能再去青城县, 还以为见不到你了。” 赵霁落寞道:“我家被皇帝老儿抄了, 朝廷的官兵又在捉拿我,益州城是再也回不去了。” 王继恩又惊又急,脸色像虾落汤锅看看发红,憋了半晌,拍着他的肩膀嗫嚅:“你别难过,天无绝人之路,总会有办法活下去的。” 赵霁见他遇事不问缘由, 先想着安慰自己,善解人意到了极细微处,感动地用力握一握他的手说:“你别担心,我这次是来玄真派拜师学艺的,往后就在这儿 分卷阅读55 - 分卷阅读55 - 分卷阅读56 假凤虚凰 作者:星海拾贝 分卷阅读56 假凤虚凰 作者:星海拾贝 分卷阅读56 住下啦,你也很快要变成我的师兄了。” 这好消息登时吹散王继恩的忧伤,他一脸明媚地问陈抟:“师父,您要收赵公子为徒?” 陈抟笑道:“这个稍后再说,为师先回去小做安排,你护送赵公子上山。” 说完如丹鹤冲天飞上山岩,融入无边的云雾中。 王继恩说此去玄真观还有十多里山路,更是艰险崎岖,初来乍到的人怕是上不去,主动要背赵霁赶路。 赵霁果断拒绝:“陈掌门陪我爬山就是想考察我的毅力,要是不能凭自己的力气爬到山顶,他怎肯收我为徒?这条路我定要脚踏实地地走完,遇到危险你拉我一把就好。” 王继恩会心一笑:“难为你有这份志气,我还以为富人家的少爷都吃不得苦呢。” 赵霁难为情地挠了挠头:“我现在身无分文,跟叫花子没两样,你以后就把我当成普通人看待,别再提少爷两个字了。” “行,那我以后就叫你赵师弟啦。” “好呀,还请王师兄多多关照。” 他俩亲亲热热携手而行,王继恩趁便向他介绍门下情况,说玄真派目前辈分最高的是陈抟的师叔段化,老爷子年过古稀,为人严厉,连陈抟都怕他。又说陈抟共收了十个徒弟,六师兄受上官遥毒害,沦为残疾,已被家人接走,四师兄母亲亡故,回家守制去了,八师弟九师弟十师弟尚年幼,又都是富家子弟,暂时留在各人家中,由陈抟每年登门教授一次武功,待年满十二岁再正式上山,留在观内的徒弟连他在内总共五人。 王继恩详细描述了这些师兄的性情喜好,说到商荣时赵霁插话打断:“不用说了,他的脾气我已一清二楚,一个字‘凶’!” 王继恩含笑问:“你在青城县和商师兄相处得好吗?” 赵霁耸肩叹气:“你听我用凶字概括他就该知道我们相处得如何啦,这段时间我几乎天天挨他打骂,比皇帝跟前的太监还受气。” 听他说到“太监”一词,王继恩的笑容像烟花燃尽,赶忙再开一朵填补,低声说:“其实,商师兄人挺好的。” 不自然的语态恰好替他掩饰真情,赵霁笑道:“你就别帮他说好话了,他那个人属螃蟹的,专会横行霸道,看我是小虾米便使劲欺负,等我学成武艺,第一个找他算账。” 王继恩抿嘴偷笑,和婉劝阻道:“我玄真派最重同门之谊,师父若知道你有这种心思,断不会教你武功。” 赵霁忙说:“我只跟你一人发牢骚,陈掌门怎会知道?难道王大哥要去告发我?” 后半截玩笑是凑到王继恩耳畔说的,暖暖的气息吹得王继恩耳垂发痒,蓦地脸飞红霞,赧赧嘀咕:“你又不了解我,万一我果真去告你的状呢?” 赵霁不假思索断定:“不会的,我们相处时间不长,但我很清楚你的脾气,还是只消一字便能概括。” 王继恩看他神神秘秘竖起食指,忙问什么字,盈盈眼波里含着忐忑与期盼,最终被对方投入的小石子激起涓涟。 “‘好’啊。” 赵霁吐字后绽放欢笑,王继恩愕然而惊,慨然而思,心底似有种子飘落,钻进好感的土壤里,不知不觉萌发了什么。 后面的道途险阻不断,令他们顾不上闲聊,山麓上岩石峥嵘,恰似笋簇刀劈,石阶陡如直梯,且弯转曲折,沿路树荫遮蔽,但见奇形怪状的树干老藤附着盘绕在危岩之上,不时有猿猴奔窜其间,与禽鸟的啼鸣唱和。 再攀爬数里,红日坠入云层,金红的夕辉似海潮奔涌,山是岛屿,人若游鱼,那云蒸霞蔚的峰顶已在眼前,一座琉璃瓦顶的道观凌空而立,宛若仙居。 终于来到玄真派驻地,与众位弟子行过见面礼,赵霁自觉踏出大侠之路的第一步,好不踌躇满志,可情况与他设想的大有出入,到了会客堂上,陈抟说自己命里只合有十个徒弟,如今名额已满,再强行收入于双方都不利。 赵霁以为他临时变卦,慌忙跪地求告。 陈抟扶起他,亲和笑慰:“贫道既然领你回来,自是接纳之意,你要学我玄真派的武功,不一定非得拜我为师。” 赵霁纳闷:“那我该认谁做师父?” 陈抟看看分立两旁的徒弟们,对他说:“本派入门五年以上者即可收徒,如今我有五个徒弟已合乎条件,除开一个在家居丧,还有四个在这里,就从他们中间挑一位做你的老师吧。” 这四个徒弟此刻都站在赵霁跟前,陈抟一发话,大徒弟慕容延钊忙不迭推脱:“师父,弟子资质愚钝,自个儿的功夫还没练到家呢,断不敢做这误人子弟的事。” 赵霁和慕容延钊打过交道,同是公子哥儿出身,彼此看一知十,大致能感知他那吊儿郎当的德行,心想若摊上这么个热衷寻花问柳的师父,今后替他收拾花边就够呛,他不乐意收徒才好。 他将期待的目光投向三徒弟谢渊亭,这是个浓眉大眼,面相敦厚的少年,据王继恩说其人酷爱钻研武学,武功也是众弟子中最出色的,人品端方,性情温和,若能做自己的师父,也算以羊代牛,未为不可。 然而谢渊亭也很有自知之明,马上向慕容延钊看齐,低头说:“弟子也和大师兄一样,自身根基尚浅,平日练功都觉时间不够,更无暇教别人,请师父指派其他师兄弟。” 大徒弟、三徒弟相继弃权,照此情形,二徒弟韩通最堪此任,可赵霁来时听王继恩说二师兄为人苛刻,不宜相处,还警告他最好少跟此人接触。这会子察言观色,见韩通鹰鼻蛇眼,耳后见腮,果然相貌凶悍,也不愿接近他。 那韩通倒是不住仔细打量他,一双锐利的招子老随着他打转,刺得赵霁面皮火辣,背心发凉,直觉对方没安好心,默默祝祷陈抟别把自己交给这个人。 结果怕什么来什么,不用陈抟委派,韩通主动开口了。 “既然大师兄三师弟都不愿意,那就由弟子代劳吧。” 他说话时别有用心地盯着赵霁,眼眶里闪着骇人的瞳光,赵霁鼻尖冒烟,急在眼前,正惊慌无措,王继恩接话道:“师父,二师兄擅长外功,武功偏向刚猛,赵公子可能不适合这种路子。” 他往常在门下谨言慎行,遇事绝不多言,今日参与议论,明摆着在为赵霁解围,不顾韩通毒焰般的目光已烧到自己的眉毛。 商荣早知王继恩和赵霁投契,以为他想争做赵霁的师父,怀着讥讽的心理对陈抟说:“师父,王师弟入门也快五年了,又跟赵霁相处融洽,以弟子之见,就让他做赵霁的师父吧。” 他腔调不阴不阳,但赵霁听得出里面绝无好意,不禁怨怼瞪视,很想责问他为何把自己说得像一块人人嫌弃的包袱。 陈抟含笑观察众人的反应,其实弟子们的意 分卷阅读56 - 分卷阅读56 - 分卷阅读57 假凤虚凰 作者:星海拾贝 分卷阅读57 假凤虚凰 作者:星海拾贝 分卷阅读57 见都在他考虑之外,他心中早有定夺,走完过场便从容施展,依次来到五个徒弟跟前,望着他们的脸说:“延钊怕误人子弟,通儿武功路数不合适,渊亭痴迷练功,无暇旁顾,嗯,确实各有各的难处。” 他故意掠过商荣,来到王继恩身前,王继恩生怕师父洞晓自己的心思,低下头躲避他睿光熠熠的双眼,陈抟笑道:“继恩好是好,但还不能独当一面,收徒对你来说勉强了些。” 温和的言语仿佛铅水灌进王继恩胸口,原本不怀希望的心也沉向深渊,失落答了个:“是”字。 五人中四人都被排除,只剩下商荣,他大吃一惊,见师父转向自己,话未出,眼神已表达了一切,不由得抢先反对:“师父,我可不想收这小子做徒弟!” 赵霁也像蒙头一棍,打懵了神,怀疑商荣自作多情,却随即得到陈抟证实。 “你自幼在玄真派长大,拜师已有十年,本门的基本功均已扎实,足够为人师表。又和赵公子共过患难,情谊深厚,他有心习武,你应该尽力成就他才是。” 理由充分,可商荣只认做强人所难,拼命甩头拒绝。 “他什么都不会,笨得像头猪,叫我怎么教啊!” 陈抟说:“你当初也是从什么都不会学起的,为师看赵公子头脑聪明不在你之下,你稍微耐心点,他必能快速入门。” “这小子娇生惯养,四体不勤,压根不是练武的胚子。” “你又看走眼了,为师觉得他骨骼清奇,体质强健,正是习武之材。” “他太懒,不能吃苦!” “他能独立登上弓背峰,怎见得不能吃苦?再说,勤快可以慢慢培养嘛。” “可是,可是……” 商荣急得使劲咬嘴唇,抛出最后一个玄奥的理由。 “他和弟子八字不合,弟子是水命,他是火命,您看我平时动不动跟他争吵,就因为我俩水火相克啊。” 昨晚他们在饭馆打尖时遇到一个算命先生,那人见了他和赵霁,直夸二人貌好,都是大富大贵的福相,主动求要他们的八字测算,最后得出一个水火不相容的结论。 彼时陈抟在一旁笑而不语,此刻听商荣提及,不屑反驳道:“那种混饭吃的江湖术士知其一不知其二,水火相克,也能相济,水过寒则成冰,须用火温暖,火过猛则成灾,须用水扑救。你俩的命格是阴火和阳水,正是相济的配置,些许争吵不仅无害,反有利于彼此磨合。” 商荣刚一张嘴,他便故作愠色,将温润的嗓音磨出砂砾,训斥道:“你宁愿信一个半灌水的算命先生也不信为师么?你曾发誓要对为师尽孝,现在让你代为师收一个徒弟也不愿意?” 他掐准商荣对自己的感情,知道搬出孝道,必能令其顺从。果见他紧紧闭上嘴巴,不甘都往心里消化,半晌方定住气息,生硬答话:“弟子谨遵师命。” 陈抟暗喜,转身招呼赵霁过去拜师。 赵霁本以为商荣会抵死拒绝,自己也做了抗议到底的准备,不料那倔强倨傲的人竟乖乖从命,惊异中乱了分寸,被催之再三才扭扭捏捏走上前,按照拜师礼仪向商荣磕了三个头,又向太师父和众位师叔伯拜礼,正式成为玄真派弟子。 他想到自己平白比商荣矮了一辈,又做了他的徒弟,今后更要受其欺压,悔意顿时鞭炮似的炸开来。 无奈头磕下去名分便立地生根,要想推翻除非自愿沦为弃徒,但那样一来再要拜师就艰难了。 陈抟笑容可掬地扶起他,改口称他“霁儿”,接着向他宣读本门禁令。 “玄真派有三不可,一、不可滥杀无辜;二、不可残害忠良;三、不可戕害同门。触犯前两条,会被废去武功逐出师门,若是犯了第三条,本门上下将合力诛杀,你此刻入我门下,须发个毒誓谨遵这三条戒律。” 赵霁便举手发誓:“我赵霁今日受本门戒律,终生恪守,如若破戒,来日斧钺加身,不得全尸。” 陈抟又说:“本门提倡文武兼备,你有位姓段的曾太师叔是前朝进士出生,最通文墨,今日他下山办事,过几天才回来,今后你白天随你师父练武,戌时和他一道来这儿跟着曾太师叔念一个时辰的书,你在大户人家长大,应该识字吧。” 赵霁点头:“徒孙曾随庶母读过几年《论语》,字也认得两三千个。” 陈抟甚喜,调头吩咐商荣:“你如今做了师父,理应带领徒弟出去单过,下山五里的平岗上有座茅屋,原是猎户守夜的居所,那猎户年老挂枪,已将屋子送与为师,明日你就和霁儿搬到那里居住。往后为师每月支一吊钱与你们做花销,饮食衣裳都随你们自理。” 那茅屋地处荒岭,蛇虫极多,日夜都有野兽出没,不是个住家的所在。再说开门七件事也样样伤脑,一人还好办,带着个好吃懒做的落魄少爷就难说了,哪有在观里住着轻松舒服? 师父连下两道不近人情的命令,商荣已是头重脚轻,觉得此次下山就是老天爷设计的恶作剧,不仅几次三番险些丧命,好容易活着回来,又莫名其妙塞给他一个一无所长的徒弟,这霉运竟成了蚂蟥,沾上就甩不掉。 难不成他之前不小心烧了断头香? 难不成流年犯忌? 难不成撞了邪? 难不成,遇上了命中注定的……冤家…… 第22章 山中岁月之秘密 那茅屋比想象中更破旧, 门窗残漏,四壁透风, 屋顶上的茅草所剩无几,屋内的乱草深及膝盖, 赵霁站在这破房子跟前,好像面对一个病入膏肓的人,只有焦虑愁苦,哪敢奢望它的庇护。 陈抟吩咐谢渊亭和王继恩助他们修缮,先下山买来一堆新茅草,砍了些竹树为屋子加固,再调制泥浆裱糊墙面, 铲除屋内杂草, 夯实地面……练武之人干这些粗笨活不觉费力,但商荣不肯让赵霁闲着,命令他除草,和泥, 敷墙, 搬东西,擦桌椅,从早到晚车轱辘般转个不停,一个十岁大的孩子能有多少力气?等屋子收拾停当,他已累成死狗,脏成臭猴,瘫在地上不能动了。 商荣过去踹他一脚, 扔给他一身干净衣服,命令他去洗澡。 赵霁知道凭自己此刻裹满汗泥的模样休想进屋去睡,挣命似的爬到澡盆前,里面的水是商荣洗剩下的,再兑了些清水,积满大半盆。 赵霁想先拿水瓢冲一冲身上的泥灰,奈何手臂酸痛沉重,舀水时一头栽进澡盆,到了盆里又如同网缚的鱼,双腿挂在盆边乱踢,上身却动弹不得,窒息下大口大口呛水,这澡盆眼看要成葬身之地。 商荣赶来,握住他的后颈,将这条几乎溺毙的咸鱼拎起来,赵霁脱离水面仍保持求生本能,把他当做浮木紧抱,满身泥土沾水成浆,不分 分卷阅读57 - 分卷阅读57 - 分卷阅读58 假凤虚凰 作者:星海拾贝 分卷阅读58 假凤虚凰 作者:星海拾贝 分卷阅读58 彼此地糊到商荣身上。 “臭小子,你又来!” 商荣暴躁地甩开他,见盆里的水已经浑浊,不能用来冲洗身体,气得跺脚大骂。 赵霁呛了水,鼻腔喉管像扎满小刺,疼得涕泪齐下,坐在地上使劲咳嗽,根本没功夫还嘴,想到今日所受的劳苦实属生平所未有,娇养少爷一朝沦为苦力,正是落毛的凤凰不如鸡,不由得哇哇大哭。 商荣顺手推推他的脑门,不料沾到满手泥,赶紧扯了片树叶擦拭,瞬间生出豆腐挡刀,招架不住的困顿感,憋怒怨斥:“大江大浪都淹不死你,到了澡盆里却溺水,你是不是存心给我找事!?” 赵霁一把鼻涕一把泪诉苦:“我累得手脚都不听使唤了,别说澡盆,放脸盆里都能淹死。” 商荣看他手脚上青一块紫一块,都是白天干活儿时弄伤的,想起师父“循序渐进”地叮咛,后悔不该这么狠狠地使唤他,扯出这堆烂摊子,到头来遭殃的还是自个儿,便说:“你先起来,跟我去附近温泉洗洗干净,我拿药酒给你擦上就不疼了。” 赵霁的双腿像长在地上的萝卜,拔不出来,就是拿鞭子抽他也走不动,相比脏,商荣情愿忍受麻烦,自作自受地背起这个废物徒弟去洗澡。 峨眉山上温泉众多,离茅屋一箭地就有一处露天泉眼,热水有去痛功效,温泉本身又对跌打损伤有好处,赵霁在水里泡了一会儿,感觉酸痛渐渐退去,舒舒服服吐出郁气,哭得皱巴巴的脸也像过水的布巾伸展开,恢复嬉皮笑脸的本相。 他哭的时候商荣心烦,贼兮兮偷笑时也讨不来喜,很快挨了一拨水花。 谁知赵霁随手泼还给他,还一连泼了四五下,见商荣双目圆瞪,挥拳扑来,忙做无辜状:“我还以为你跟我闹着玩呢。” “谁跟你闹着玩?我现在是你师父,你得放尊重了,别跟以前一样好了伤疤忘了疼。” 商荣拿出尊长的派头教训他,觉得这师父的头衔并非一无是处,至少吵架时更能立于不败之地了。 赵霁天生具备识时务者的资质,身在屋檐下,主动把头低,明白现下最要紧的是诓着商荣教自己武功,该做小伏低时绝不含糊,堆笑凑过去问:“那师父准备什么时候教徒儿武功?” 商荣昂起头,眼帘半垂,轻蔑地望着他:“让你打打杂就半死不活,真正的修行可比这个累多了,劝你趁早放弃吧,别回头又跑去跟师父告状,说我虐待你。” 赵霁忙指天发誓:“我下定决心才来峨眉山的,绝不半途而废,你既做了我的师父,就该尽心尽力教我武功,不能推三阻四。” 商荣最不耐激将,用力推开他凑到眼前的脑袋:“武功我会教你的,可是在这之前你得学会几件事。” “什么事?” “砍柴、挑水、洒扫、生火、烹饪、浆洗、缝纫、磨刀、采药摘菜、整修屋子。” 商荣说一件,赵霁便头大一分,见他数遍十指仍意犹未尽,急忙握住他的双手,阻止他再添加事项。 “这么多差事都让我一个人干?你真打算把我当成奴隶使唤?” “笑话,以后就我们两个人住,日常起居都得自理,你还以为能像过去那样衣来伸手饭来张口?这些还是最基本的生活技能,你先想办法让自己在这深山老林里活下去再考虑其他吧。” 商荣教起徒弟来有板有眼,赵霁第二天就被迫去与那新砌的炉灶作伴,他初次生火,技巧一概不会,像蹩脚的奶妈把柴火一把一把喂进灶口,那炉灶也很嫌弃他,不是麻木不仁就是狂喷浓烟,他忙活半天,只把自己熏得比张飞牛肉还黑,炉子里没起色,他的七窍先喷出火来,可惜找不到发作理由。 早上商荣劈完柴火又进山打猎挖笋,他做师父的都亲力亲为,徒弟还能干坐着吃白饭?赵霁要学武,先得尽徒弟本分,捡起摔打过无数次的烧火棍,继续与那无法无天的炉灶做战,后经高人相助,成功驯服了它。 “赵师侄,生活杂事我都会,你以后有不懂的地方来问我好了。” 王继恩一边勉励他一边麻利切菜,旁边的铁锅咕嘟嘟哼着小曲,白白的稻谷正慢慢化身丰盈的米饭,散发出诱人的清甜,这陌生的香味归功于王继恩事先放进锅里的几段嫩竹,赵霁真心佩服他,能把一连串繁琐的活计做得收放自如,行云流水,这也算一门上乘的功夫啊。 王继恩帮他料理完家务便匆匆上山,他前脚走,商荣后脚回来,看到桌上的饭菜就知道王继恩来过,问赵霁为什么不留他吃饭。 赵霁说:“王师叔是偷偷溜出来的,午饭前必须赶回观里,我也不敢留他。” 商荣嗤笑:“段太师叔回来了,他老人家脾气火爆,管我们管得很严,平时观里的炊事都是王师弟操持,今天他跑来帮你干活,定会耽误自己的差事,甘冒被罚的风险也要关心你,对你可真好啊。” 他嘴上刻薄,行动上却是另一回事,解下绑在锄头上的猎物,叫赵霁吃过饭送一对山鸡去观里孝敬长辈。赵霁昨晚软磨硬泡跟他学了一招轻功口诀,正想找机会练练,方才王继恩做饭时他在一旁偷嘴吃了个半饱,不急着吃午饭,提起猎物说:“王师叔刚走不久,我看看还能不能追上他。” 他照口诀御气奔跑,真比前日上山时轻松不少,野兔撒欢似地跑出一里地,忽见王继恩站在远处的崖壁下,正要出声呼喊,发现还有一人与他并立。 韩通师伯。 赵霁停下脚步的那一刻,韩通做了个惊人的动作,伸手卡住王继恩脖子,似在责罚他。 赵霁脑子里猛地敲响一记警钟,扑倒在草丛里,心想:“韩通要欺负王师叔,我露面也帮不上什么忙,只会白白得罪他,先躲着探听情况,回去跟商荣商量该怎么办。” 他匍匐靠近,附近的猴群叽叽喳喳地啼叫,将树枝摇晃得沙沙作响,正好盖住他的行迹,距离缩短到十丈时,已能听清二人的对话,内容竟与他息息关系。 “前日我说要收那姓赵的小子为徒,你为何阻拦?敢坏我好事,是不是已经不把我放在眼里了?” “二师兄说哪里话,小弟还指望你照应,怎敢坏你好事?” “那你为什么跟师父说我不适合教那小子?” “我看他年纪太小,大概服侍不好二师兄,说不定还会害你操心受累。” “哼,你该不是在护着他吧?知道我心里的主意,舍不得让他伺候我。” “我与他萍水相逢,又没多少情分,干嘛护着他,真是怕他拖累二师兄,再说二师兄身边也不缺使唤的人呀,还是,二师兄觉得小弟平日服侍得不够周到?” “嘿嘿,那我此刻憋了一肚子气,你还不来帮我降降火?” …………………… 分卷阅读58 - 分卷阅读58 - 分卷阅读59 假凤虚凰 作者:星海拾贝 分卷阅读59 假凤虚凰 作者:星海拾贝 分卷阅读59 那韩通起初语气狞厉,大有不依不饶的架势,王继恩不敢说半句顶撞的话,一直柔声下气逢迎,语气近乎献媚。赵霁越听越不对劲,心底漫开猜疑,接下来难以置信的事竟真的发生了。只见韩通将王继恩按在石壁上,撩起他的小衣,仿佛发情的恶犬,把那文弱少年当成了泄欲对象。 赵霁又像当日遭遇飞头煞一般心胆欲裂,爬在草丛里大气不敢透,他年纪虽小,赖生活环境所赐,见识比一般人多,早听说益州城里的达官贵人有豢养娈童的嗜好,这韩通想是与那些人臭味相投,把自己的师弟当做嬖宠玩弄。 这下,他总算明白王继恩为何告诫自己别接近韩通了,照此情形看,前日这歹人是看上了他,想借收徒将他纳为玩物,堂堂名门正派居然有这种禽兽不如的东西,莫不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 眼下那禽兽正在坡下肆虐,不堪入耳的淫、糜喘息夹杂着王继恩屈辱隐忍的呻、吟,赵霁仿佛被摆在油锅上煎熬,揪紧手边的野草,任长满锯齿的叶片割破手心,憾恨那不是削铁如泥的宝剑,否则定要用它砍下韩通的狗头。 不,即使真有一把所向披靡的利剑,在他手里也与野草无异,他救不了王继恩,不能帮他减轻一分一毫的痛苦。 对秉性善良的人来说,见义不能为,见死不能救,比刀剑更伤心,此刻王继恩所受的屈辱似乎转嫁到赵霁身上,他愤怒、怨恨、不甘,咬着牙,泪水铺天盖地涌出来。 韩通尽兴摧残许久,松开遍体鳞伤的受害者扬长而去。 王继恩没骨泥鳅似的蜷缩着躺了好一阵,支着手臂奋力爬起,他已习惯这种蹂、躏,相比之下今天还算轻的,做为一个生来不幸的苦命人,早就遍尝人世艰辛,锻炼出含垢忍辱的生存本能,他不觉得耻辱,不觉得痛苦……至少现在不。 当他理罢青丝,用衣衫遮住淤青的身体,一瘸一拐走上山径时,赵霁从草丛里颤巍巍钻出来,撑着红肿的泪眼,又悲又怨地望着他。 王继恩耳边滚过炸雷,轰鸣声中踉跄跪地,赵霁忙跑来搀扶,种种迹象显示,他已经目睹了一切,王继恩犹如在峨眉峰顶纵身一跃,心摔得粉碎,头晕目眩躲避他的注视。 “赵师侄,你……” 赵霁也不管他有多难堪,自顾自地抒发义愤。 “王师叔,我刚刚看见韩师伯欺负你,他一直这么混账吗?太师父难道不管?” 密林无人,王继恩仍下意识捂住他的嘴,虚弱哀求:“赵师侄快别嚷,这事不仅师父和段太师叔不知道,同门的师兄弟们也都不知情,我求你千万别对人说,否则玄真派再无我立锥之地。” 赵霁掰开他的手指,高声问:“为什么?” 他只知道坏人做贼心虚,不晓得受害方也会无地自容,王继恩不指望这少爷出身的师侄理解自己的苦衷,却又不得不解释一番,含泪低诉道:“二师兄这邪癖由来已久,我来峨眉山的第三年就被其奸污。他擅于辞令,得师门喜爱,武功又比我高得多,根本不容我反抗。我若告知师父,他老人家自会为我做主,可那样一来,本门上下都会知道我受人淫辱,叫我今后如何自处?” 赵霁果然不解:“知道又怎样?众位师叔伯只会责骂韩通,难道还会反过来怪你不成?” 王继恩苦笑:“他们当然不会怪我,只会怜悯同情,顶多再添一两声嘲笑,可是人活脸树活皮,我命运不济,已活得够低微了,不想再背负人尽皆知的耻辱,你还小,又一直享福享惯了,怎么会明白这些呢。” 赵霁还欲辩解,又被他轻轻捂住嘴。 “赵师侄,王师叔待你好不好?” 他眼神温柔似水,但滴在伤口上仍是刺人,赵霁哽咽道:“整个玄真派就你对我最亲切,所以看你受欺负我才这么难过。” 王继恩又悲又喜,扯住袖口替他拭泪,柔声央求:“那你答应我,绝不将此事告诉旁人,连你师父也不许说。” “那韩通再欺负你怎么办?” “……目前只能忍耐,等我武功超过他的那一天,他自然不敢再侵犯我了。” 赵霁与他同仇敌忾,信誓旦旦说:“我也要好好练功,王师叔,你等我三年,三年以后我一定打败韩通,让他发誓再不动你一根手指。” 他一派天真义气,却胜过任何安慰,王继恩破涕为笑,细心地帮他清理脸上发间的草叶泥屑,庆幸而惊奇地发现自己孤独了那么久,遍寻不得的依托感,竟在这孩子身上找到了。 赵霁回到茅屋,商荣已吃过饭,仍像住在神农庄时那样给他留了一碗米饭一盘菜。赵霁坐下吃饭,沉默和尚未消肿的双眼挑起商荣注意,坐到桌边审问他。 赵霁谎称路上摔了跟头,忍不住疼,大哭了一场,商荣哈哈大笑:“瞧你这点出息,还说要当大侠,我看大虾都比你勇敢,人家下油锅都不带眨眼睛的。” “你见过会眨眼睛的虾吗?我只见过专爱咬人的狗,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臭小子,又想挨揍!” 商荣巴掌已挨到赵霁面庞,却不见他躲避,反学鱼虾瞪大眼睛,黑漆漆的瞳孔里精光四射,映出无比坚定的决心。 “师父,徒儿保证在十日内学会你昨晚交代的十项技能,你也要答应徒儿,到时马上教我武功。” 赵霁说完埋头吃饭,商荣奇了怪,认真问他:“你到底怎么了?这么严肃可不像你啊。” 赵霁扒了两口饭,忽想韩通如此淫猥,只怕对商荣也心怀邪念,不知有没有欺辱过他,忍不住小心试探:“你在玄真派呆了这么久,可曾受过欺负?” 商荣先愣后笑:“你看我像是会受欺负的人吗?我在同门中是出了名的暴脾气,连大师兄都不敢惹我。” 赵霁也觉得眼前这人的性情与王继恩有天壤之别,他若当真命格属水,也是一锅沸腾的开水,挨一挨掉层皮,可即便是这样,自己也不能掉以轻心,总要提防那个畜生。 “今后谁要是欺负你,千万别瞒我,我一定帮你打死他。” 他真心实意的表白被商荣当成笑谈,冷嗤道:“能欺负我的人也一定能加倍欺负你,师父把你交给我,我自会遵照他的指示认真教你武功,你用不着拍马屁糊弄我。” 赵霁顿下碗筷大声说:“我没拍马屁,你现在信不过我不要紧,日后我会好好证明给你看!” 他闹不清自己为何激动,只是设想今天受辱的人换成商荣,怒气就加倍膨胀,或许要强的人被欺凌,更能激发他的愤慨吧。 商荣见惯他的油嘴滑舌,乍一正经很不适应,但被人真心关怀总是件开心事,所以刚刚故作严厉地数落他“不准摔碗筷!”,又貌似淡然地问:“我熬了鸡汤,你要喝吗?” 分卷阅读59 - 分卷阅读59 - 分卷阅读60 假凤虚凰 作者:星海拾贝 分卷阅读60 假凤虚凰 作者:星海拾贝 分卷阅读60 他心口不一的坏毛病,赵霁直到很多年后才琢磨透彻。 山居幽寂,最宜读书学艺,不用十日约期,商荣就将玄真派基础的内功心法提前教给赵霁,告诉他砍柴,挑水这些粗活儿也是修炼的好方式,持之以恒用心练习,指日定能看到进步。 赵霁信念坚定,意志坚强,每日闻鸡起舞,干活儿练功,临睡前运功吐纳,修炼内息,如此勤奋不缀地苦练数月,真个身轻体健,耳聪目明,可与猿猴飞鸟赛跑,负重百斤以上也不觉疲累。那望而生畏的陡峭山路皆成阳关大道,上下飞驰浑如散步,一天三四个来回也很容易。 商荣看他基本功已小有规模,再教给他一套入门剑法,等他练到七八分火候,找了把铁剑供其使用。这是赵霁人生中的第一把剑,他爱不释手,搂在怀里连剑鞘一起擦得锃亮,恨不得立即有机会一试身手。 第二年初冬,机会来了。 十月末,峨眉山上细雪纷飞,银装素裹,初六这日商荣和赵霁下山采买粮食杂物,在山脚下遇到几名猎户,他们人手拎着一两只成年死猴,其中一人肩扛长矛,矛尖上绑着一只小猴子,那小猴大概刚满月,体长不盈一尺,身上落满雪花,抓住长矛不住口地尖声哀嘶,想来那些死猴里有它的生身父母。 赵霁喜欢猴子,至今对死掉的喜糖儿念念不忘,见着这只小猴子鞋底便粘在雪地上,目视它由远及近,掠过身旁。 那小猴子似乎与他有缘,也拿两个乌溜溜湿漉漉的眼珠瞪着他,脖子随之转动,依依地向着他哭号,赵霁读懂其中的哀求,拔腿追上猎人。 “几位大哥,请问你们为什么打死这些猴子?” 峨眉山猴子多,也特别聪明,山民相信它们是山神的家奴,一般不会伤害,像这样大规模的猎杀尤为罕见。 猎户们正满心躁郁,有人动问,正好诉苦。 “我们奉了山下县太爷的命令,七日内必须猎到一只大马猴,不然就得去衙门里挨板子。” 商荣也跟了过来,问道:“那只大马猴有什么异处?县令抓它作甚?” 他们久居深山,入冬以来已有一个多月没去山下市镇,不知道就在这一个月内,峨眉县出了件百年不遇的凶事,一到夜里,居民家的女儿便接连失踪,隔天尸体就赤条条出现在附近山林里,都系奸杀致死。 见过凶手的人说那是只一人高的大马猴,飞檐走壁往来如电,必是成了精的妖怪。从第一次案发至今已死了十多个女孩子,全是待字闺中的黄花女,最大的也不过十六岁。老百姓惶惶不可终日,将女儿东掖西藏,送离家乡,有的入夜后全家人不敢安眠,轮流守着家中女眷,生怕遭那妖猴劫持。 民怨沸腾,县令也坐不稳他的太师椅,命令全县猎户协力追捕犯案的马猴,七日内不能交差,一律用刑处罚。 猎人们担惊受怕,没日没夜守在县城附近的林子里,见着体型稍大的猴子便弓、弩齐发,宁肯错杀不肯放过,三天下来已打死两三百只猴子,就是没逮到传说中的淫猴。 商荣在峨眉山土生土长,没听过猴子成精的传闻,当场表示质疑,一个站他跟前的汉子说:“我们也疑心呢,若真是猴子干的,为何我们在林子里守了这么些天连个影子都没瞧见?也有人说凶手是个武功高强的采花贼,只盼县太爷快些醒悟,早日抓获歹徒,我们这些无辜的猎户也好躲过这场祸事。” 赵霁更关心那只小猴子,问逮住它的猎户将如何处置。 那人说:“先带回家养几天,要么卖给耍猴的,要么杀了取猴脑吃。” 赵霁惊道:“杀不得!杀不得!卖给耍猴的,任人打骂折磨也是作孽,不如卖给我吧。” 那人性子奸滑,看他是个爱家,张口就要三两银子。 赵霁哪里有钱,回头眼巴巴望着商荣,商荣也可怜那小猴儿,却不愿被猎户讹诈,跟他议价:“这么小的猴子哪儿值得了三两银?你这么漫天要价太不公道。” 那人说:“做买卖讲究你情我愿,没有强买强卖的理,你嫌贵大可不买。” 商荣弯腰捞起一团雪,捏得结实,挥手打断五六丈外一截松树枝,说:“我也常在山里打猎,想抓一只猴子还不容易?并不是非要买你这只不可,只不过有缘遇上了,有心救它一命,还请你行个方便,我们就用一吊钱做成这桩生意吧。” 那人深谙买卖经,商荣越说他越不肯杀价,故意吓唬他们:“猴子是我抓到的,我说它值三两银,就不能少一文钱,你不安心买也别来罗唣,我老婆快生了,正需滋补,我今晚就回家杀了它炖汤吃。” 赵霁不知是计,跺脚说:“你这人心肠忒毒,就不怕你老婆喝了汤生出一只猴子来?” 他恶言诅咒,那人便要跟他急,旁边精明的猎户见商荣会武功,赶忙劝阻同伴,问他们:“二位小兄弟可是玄真派弟子?” 商荣点点头,峨眉山只有玄真派一个武林正宗,左近老少皆知,他顾惜师门名誉,与乡里接触时分外谦慎,若在别处遇上这样的奸贩,早动手教训了。 那问话的猎户听说是玄真派的,便心生一计,笑眯眯说:“你们喜欢这小猴子,我可以做主叫我这朋友分文不取地送给你们。” 赵霁闻言惊喜,商荣却知吃人嘴短拿人手软,对方定会讨价还价,先敞快明言:“你想让我们帮忙的话,得先说清楚做什么事,坑人害人的我们可不干。” 猎户赔笑道:“小兄弟是个精细人,你看我们哥几个都是老实巴交的山民,世代在此居住,怎敢干那坑人害人的勾当?正经是想求你救人哩。刚才都把话告诉你了,我们受县太爷逼迫,七日内抓不到淫猴就要受重罚,如今离期限只剩四天不到,板子看看已经近身了,到时被打伤打残,如何能进山打猎供家养口?家里老小都会一起饿死。” 赵霁听明白了,插话道:“你们想让我们帮着抓那只大马猴?” 猎户抓紧时机恳求:“这一带的人哪个不晓得玄真派门下个个是行侠仗义的好汉,见着这起不平事还会放手不理么?请二位跟你们的陈掌门说说,求他派人下山捉拿那奸杀少女的淫贼,为地方上除一大害。” 赵霁跃跃欲试,但不能擅自做主,再次回望他的小师父。 商荣说:“我们住在山里,不知道城中情形,否则不会任那淫贼逍遥至今,诸位可随我上山禀明师父,他老人家定会为你们主持公道。” 众猎户听说陈抟肯出马,如同天降救星,忙依约将小猴送给二人。那小猴子极通人性,赵霁抱它时它不避不躲,一头钻进他的衣襟,偎在他怀里,再不肯出来。 赵霁欢天喜地,右手捂住它的小脑袋,替它遮挡风雪,正琢磨该给它起 分卷阅读60 - 分卷阅读60 - 分卷阅读61 假凤虚凰 作者:星海拾贝 分卷阅读61 假凤虚凰 作者:星海拾贝 分卷阅读61 什么名儿,一阵北风刮过,送来几个衙役打扮的男人。 猎户们以为这几人是来监工的,多数唬得落荒而逃,留下的也低头弓背,不敢抬头观望。商荣却认得领头的中年人名叫张清,是县衙的捕头,为人豪爽厚重,对陈抟非常敬慕,逢年过节都要上山拜贺,跟门下弟子早已认熟了的,见着商荣便紧赶几步过来打招呼,自称要去找他师父。 商荣以为他也是来求助的,却又瞥见他身后的差役腰间挂着镣铐铁链,像个拿人的架势,须得仔细问一问。 张清面带焦色:“商少侠今日可曾瞧见你的大师兄慕容延钊?” 听说是冲大师兄来的,商荣越发狐疑:“我们师兄弟不常见面,只知道他这几日进城游玩,是不是沾上什么事了?” 张清顾及玄真派颜面,特意拉住他的手走到远离人群的地方,赵霁也跟了来,见他苦着脸告知:“我今天是奉命去玄真观抓人的,慕容少侠这次怕是要吃人命官司了。” 二人相顾大惊,商荣忙问:“我大师兄怎么了?” 张清说:“昨日城里翠香楼一名姐儿被人奸杀,死时手里拽着一块吉祥纹玉佩,上面写着你大师兄的名字,翠香楼的人都说他是凶手,今天拿不到人,县衙就要张告通缉了。” 第23章 山中岁月之寻人 遇害□□名叫香秀, 乃翠香楼花魁,年方十八, 色艺双绝,在风月场中八面玲珑, 峨眉县的富人都是她的入幕之宾,噩耗传开,那些公子老爷愤愤不平,要求县令严惩凶手。 慕容延钊是最大的凶嫌,因为现场发现的玉佩确系他所有,许多人都曾见过,师兄弟们还知道那是他弱冠之年时父母送他的礼物, 并且千里迢迢送去杭州灵隐寺开过光, 背面刻有他的名姓,即开光日期,世上找不出第二块。 还有一点,这人案发后失去音讯, 此情大异往常, 更多了畏罪潜逃的嫌疑。 门下大弟子奸杀人命,无疑将重创玄真派声誉,最愤怒的莫过于段化,他将所有弟子召集到一处痛骂,还当着他们的面指责陈抟,说:“教不严师之惰,慕容平日就放浪形骸, 行止不端,你明明知道却一直放任自流,如今犯下重罪,累及师门,都是你的过失!” 他是玄真派的老古董,别人总要让他三分,赵霁见陈抟唯唯诺诺自疚忏悔,心下很不以为然,在玄真派,他第一厌恶的是那寡廉鲜耻的韩通,排在韩通后面的就是这位曾太师叔。 这老头儿武功平平,一副腐儒德行,成天督促他们背诵之乎者也,将圣贤文章解读得味如嚼蜡,没什么真才实学,还偏偏好为人师,逮着谁教训谁。赵霁入门不过一年半,耳根子却被他骂痛无数回,因段化脖子上天生长有一个酒杯大小的肉瘤,便偷偷给他起了个“段瘤子”的绰号,私底下都这么称呼他。 这会儿正默默慝怨,身旁的商荣公然出列为陈抟辩护:“太师叔,师父对弟子们向来一视同仁,并没有刻意偏袒谁,大师兄自己不受劝诫,怎怨的了师父?再说案情尚未明了,人是不是大师兄杀的还不确定呢,您现在就认定他是凶手,倘若大师兄是清白的,岂不要莫名含冤了?” 耿介直言换来段化两个大大的耳刮子,老头儿眼似铜铃,声如洪钟,当场给陈抟加了条罪状。 “看看,看看,这也是你惯出来的好徒弟,本门上下就属这小子最不懂礼数,真像…真像…” 陈抟恐段化一时失语漏出口风,忙上前谢罪。 “师侄御下不严,今后定会规正,请师叔息怒。” 厉声喝令商荣跪地认错。 师父下跪,赵霁这个徒弟也只好跟着跪,心情和商荣半斤八两,都烦透那倚老卖老的段化。 当晚,他们在大堂里跪到膝盖发青,半夜腰酸背痛地回到小茅屋,都身冷如冰,心似火炭。 赵霁先发牢骚:“商荣,你以前是不是跟曾太师叔结怨太多?我怎么感觉他在所有门人里面最讨厌你,动不动破口大骂。” 商荣郁闷:“你也看出来啦?我从小就不受他待见,小时候要没师父护着,可能早被他打死了。” “他为什么这么讨厌你?” “他老说我像一个人。” “谁啊?” “江湖传闻玄真派在师父那辈出了个孽徒,此人目无尊长,武功高强,在武林中很干了几件大事,得罪的人太多,给师门惹下大祸,后来失踪,就此生死不明。” 赵霁兴致勃勃追问此人名姓,商荣看他跟自己当初一样好奇,就把那时收到的失望转赠给他。 “不知道啊,师父和太师叔从来不说,连问都不许我们问。但是……” 话锋一转,拨亮赵霁眼中的灯盏。 “但是什么?” “有一次,大师兄跟武林人士闲谈,得知那位被除名的师叔是个女人,武功还在师父之上。” “女人?本门不是不收女弟子吗?” “以前男女弟子都收,就是从这位女师叔开始才有了这种禁令。” 一人犯事,就改变了一个门派延续多年的门规,可见这女弟子当年惹出的风波之大,必是惊世骇俗,震动四方。赵霁自行想象,竟有些悠然神往,真想亲眼见一见这位前辈。 同样的念头在商荣心里转了若干年,已不新奇,此时更惦记翠香楼的命案,试问赵霁:“你觉得那个叫香秀的妓、女真是大师兄杀的吗?” 赵霁早就郑重考虑过,已得出肯定答案。 “不会,大师伯那人自由散漫,可脾气好心肠软,跟谁都和和气气,不像随便行凶的人。而且他是逛妓院的老手,常说烟花场中萍水相逢,合则聚,不合则散,最不宜纠缠吵闹。又说一夜夫妻百日恩,凭这一夜的恩情就该善待那些委身的妓、女,绝不能对人家做昧良心的事。” “他什么时候说的?我怎么不知道?” “他只对我一人说过,大师伯性子跟我差不多,我俩很谈得来。” 商荣见赵霁向慕容延钊学了些乌七八糟的理论,心里很是不快,冷声嗔怪:“是吗?我也觉得你今后会跟他一样不正经,可惜一穷二白,没本钱风流快活。” 他俩相处一年半,争吵仍是盘中餐杯中水,天天离不了,但今日情况特殊,外患之前不能内乱,略略挖苦几句便打住,接着商讨关键问题。 “大师兄没杀那个妓、女,玉佩却在死者手中,这是怎么回事?” “可能妓、女和大师伯相好,玉佩是大师伯送给她的,昨晚正拿着玉佩睹物思人,就被杀死了。” “笨啊,她被凶手袭击必然挣扎反抗,怎会抓住玉佩不放?我看是凶手栽赃嫁祸,故意将玉佩塞到尸体手里。” “嗯,你说得有理,那凶手会是什么人呢?” 分卷阅读61 - 分卷阅读61 - 分卷阅读62 假凤虚凰 作者:星海拾贝 分卷阅读62 假凤虚凰 作者:星海拾贝 分卷阅读62 “会不会是最近那个四处奸杀少女的淫贼?” “那只大马猴?” “傻瓜,你还真信这事是猴子干的?” “不,我知道凶犯肯定是人,还是那种和挖心贼、飞头煞一样,比妖怪还坏的坏蛋。” “官府已在通缉大师兄,师父也领着二师兄三师兄下山找人去了,我们在这儿讨论不出个名堂,反正已经答应帮那些猎户抓淫贼,明早就去县城看看吧。” 商荣的想法与赵霁不谋而合,他和慕容延钊感情不错,不能坐视对方蒙冤,估计此去得在峨眉县呆上几天,忙动手收拾行囊,扭头看到在自己床铺上酣睡的小猴子,笑着拉住商荣。 “咱们下山也得带上这小家伙,先来帮我给它取个名字。” 商荣满心喜欢这小猴,但没露在脸上,之前声明猴子是赵霁讨来的,饮食清洁都由他一人打理,别指望自己帮忙,这时便不肯接受他的请求。 “说好了猴子的事全归你管,起什么名儿随你高兴。” 赵霁爬在床边,轻轻抚摸猴子溜圆的小脑袋,看那形状酷似山里的猕猴桃,灵光乍现,脱口笑道:“我养过一只喜糖儿,这只就叫乐果儿好啦,往后好好训练它,把它教得像喜糖儿一样聪明。” 乐果儿原本就很聪明,知道赵霁是它的救命恩人,十分温驯听话,赶路时乖乖窝在他衣襟里,到了城里也不乱叫乱嚷,师徒二人在路边吃汤饼,赵霁递给它一块发糕,它便规规矩矩坐在长凳另一端捧着发糕香甜地吃着,吃完仍旧钻回赵霁怀里,静静听他们讲话。 商荣见这峨眉县人潮攒动,漫无目的地寻找只是徒劳,便用心整理出一条线索。 “我们应该先去看看那妓、女的尸体,至少弄清她是怎么死的。” 赵霁吸着面条说:“刚才不是问过了吗?都说是被捏住喉咙掐死的。” 商荣白眼:“掐死的也分很多种,一般人和会武功的人下手能一样么?蠢材。” 赵霁顿悟:“是啊,只要瞧瞧那妓、女的死状,没准就能找到线索。那我们吃了饭就去吧。” 商荣又讽讪:“你说得轻巧,以为是去市场上买猪肉?那妓、女停尸在翠香楼,人家看我们年纪小,会放我们进去吗?就算进去了,也不会打开棺材让我们验尸。” “那怎么办?” “等天黑,偷偷摸进去。” “还得等好几个时辰天才黑呢,再说了,灵堂上都有守夜的,我们手边又没麻药迷香,夜里去也会被发现啊。” “不然还能怎么办?难不成你有主意?” “当然有,就看你肯不肯听我的。” “那得看是不是馊主意。” “真是馊的我自个儿留着下饭。” “噗嗤,要是好主意我就奖励你吃糖炒栗子。” “师父金口玉言,可别骗人。” “徒弟休要贫嘴,快说。” 赵霁生来惫懒,从他脑子里出来的主意总有那么点刁滑,第一步竟是要商荣去皮货庄偷两件合身的皮袄,美其名曰乔装。 商荣跟他性格不合,却很能通时合变,心想只是借来穿半天也算不得盗窃,饭后便潜入一家皮货庄偷来一件狐裘袄,一件貂毛袍,二人穿好皮衣,赵霁教给他一套说辞,又花了二十文钱,将乐果儿寄放在一家相识的杂货铺,然后来到邻近翠香楼的香粉店。 赵霁进门后见这家店不仅卖胭脂水粉,还出售折扇、书画、古玩,就知道来对地方了,径直走到柜台前,笑嘻嘻向掌柜问好。 掌柜见两个少年粉妆玉琢,又穿着昂贵的皮草,想必出身富贵,以为财神爷来敲门,忙掬了满把的笑容涂在脸上,哈腰问:“二位少爷有何贵干?” 赵霁说:“我们不是少爷,是中书令韩保贞大人家的家奴,我家公子昨日专程从益州前来拜访翠香楼的名妓香秀小姐。因这姐儿是远近有名的花魁,我家公子不愿唐突佳人,先派我二人打探她的性情喜好,见您这家店毗邻翠香楼,出入的人又多,必定消息灵通,想向您打听打听。” 他出生富户,气质与小户人家的孩子大相径庭,自小头脑伶俐,能说会道,如今长到半大不小的年纪,脸皮也愈发厚实,胡诌起来以假乱真。 掌柜看他言谈举止的确像高门里出来的,他这店铺与城中妓院多有生意往来,平时来他这儿搜罗艳闻逸事的人不少,因此不疑有他,遗憾地说:“你家公子晚来一步,那香秀姑娘前儿被人杀害,如今只好去灵堂祭一祭她的芳魂了。” 赵霁故作震惊,走过场似的问了问案情,也假装惋惜地叹气:“我家公子对香秀姑娘慕名已久,没想到竟无缘得见,他是个多情种子,遇到这种红颜薄命的佳人就会写祭文吊唁,这次少不了又要洋洋洒洒写上好几千字了。我还是事先在您这儿买些纸笔备着吧。” 说罢选了卷金花罗纹的薛涛笺,一管上等狼毫和一块松香墨,共售纹银二两。 来之前商荣已听他说须暂时破费些钱钞,没料到数额这么大,掏钱时不住肉痛,心想若赵霁的计策不成功,定要结结实实揍他一顿。 掌柜做成买卖,热情里又添了把火,主动说:“写祭文须知晓亡者的生平,你家公子与香秀素不相识,该如何动笔呢?” 赵霁得计,忙问:“您老若是知道,还请略说一二,回头我们得了公子的赏,定来答谢。” 掌柜一心巴结权贵,将往日积攒的情报尽数抖出,并且替他们去粗存精,去伪存真,尽可能地还原了香秀的身世。 此女本姓方,原籍洛阳,八年前辽兵入关,洛阳沦陷,她一家随难民南逃,路上与父母兄弟失散,被人贩子拐到蜀地发卖,从此流落烟花。 赵霁听后细问:“她有兄弟吗?都是什么年纪?” 掌柜哪儿猜得到他心里的小九九,据实说:“有一兄一弟,哥哥比她大七八岁,弟弟比她小五六岁,她思念亲人,雇人找了好几年,可惜到死都没找着。” 赵霁见事情凑巧,自认计策必成,他这里暗喜,一旁的商荣却同情心大盛,忿懑道:“原来这香秀姑娘这般可怜,那凶手竟忍心杀害一个孤苦无依的弱女子,被我抓到非把他大卸八块!” 他一不留神露出侠客口吻,赵霁见掌柜愣神,连忙掩饰。 “我这兄弟的父亲是我家老爷的侍卫,武家出身,难免带点江湖习气。香秀姑娘死得这么凄惨,我家公子知道后不晓得会有多伤心呢,要是能见上一面就好了。” 掌柜再次信以为真,并从他的话中觅到生财良机,小声说:“活人是看不到了,若你家公子真想一睹芳容,我这儿倒有个移形借影的法子。” 赵霁忙问:“什么法子?” 掌柜嗓门又低了三分,凑到他耳边叽咕: 分卷阅读62 - 分卷阅读62 - 分卷阅读63 假凤虚凰 作者:星海拾贝 分卷阅读63 假凤虚凰 作者:星海拾贝 分卷阅读63 “去年有个江南来的文人在翠香楼盘桓了一个月,很得香秀爱重,那人雅善丹青,为香秀画了幅春宫图,临行前缺少盘缠,将画卷抵当在我这里,你家公子对香秀如此情深,何不买回去做个纪念?” 赵霁心思活络,想那图画必然有用,要求先验货色,掌柜只许他一人跟到里厢,取出秘藏的画轴,轻手轻脚摊开来。 画上一位绿鬓朱颜的美女正在莲花池畔裸浴,肢体丰腴,肌肤若雪,情态婉约柔媚,香艳感呼之欲出。右下角还题有一首小诗:“光阴起怨慕,晓风动芳馨,倚阑看月晕,春光容相亲。” 掌柜嘿嘿笑道:“你年纪小,还看不出妙处,若是你家公子瞧见,定要当做宝贝供奉呢。” 赵霁确实体会不到特别的美感,但仍看得十分仔细,牢牢记住画中女子的容貌特征,见她左边臀瓣上有一颗小黑痣,也用心记下来,随后问掌柜:“这画您准备卖多少钱?我好回去禀告公子。” 掌柜张开右手,赵霁以为是五十两,结果他的要价高出十倍,还口口声声说成贱卖。 “方圆百里谁不晓得香秀的名气,单是这峨眉县里就有一大群富人迷恋她,她韶年夭折,日后更要身价陡增,现在不买,过不了一两年,拿着五千两银子也没处买去。” 赵霁觉得这奸商已没有利用价值,随口敷衍过去,出店后商荣拿着那卷昂贵的纸笔数落他:“本来只是装样,你选便宜货不行么?非买这么贵的,那二两银子是我省吃俭用攒下来的,就被你这败家子一下鼓捣光了。” 他在钱财上的小气最与赵霁格格不入,深究必起口角,赵霁与他朝夕相对近两年,摸索出以柔克刚,消极应对的法门,讪笑道:“你别急嘛,咱们为大师伯忙活,花的钱肯定是羊毛出在羊身上,回头只管问他要,他不会不给的。” 这明明是挤兑,商荣却认为理所当然,点头说:“也好,那咱们这次出来的食宿费也一并入账,到时连本带利找他讨还。” 赵霁真想学他的习惯翻个白眼相赠,暗自贬讽:这人幸亏是男的,要生做女儿身,将来出嫁治家也这般悭吝,可不把丈夫憋屈死。只盼他以后娶个挥霍无度的师娘,给他来个以恶制恶,狠狠地败家。 这想法流于阴损,他借两声咳嗽吹掉良心上的灰尘,说:“有了这些情报,接下来咱们就能正大光明地去翠香楼验尸啦。” “你想冒充香秀的弟弟?” 被识破心机,赵霁有些丧气地问:“你怎么知道?” 商荣嗤笑:“你那点伎俩还想在关公门前耍大刀,我听你向掌柜打听香秀身世就知道你这小流氓在敲什么鬼算盘啦。” 赵霁已学会忍让,但依习惯跟他抬杠,当场还以颜色:“太师父说过,对徒弟要时常鼓励,可你只会贬低我,说我在关公门前刷大刀,我肉是小流氓,那你岂不就是大流氓?” 说完敏捷避过商荣的巴掌,捂住最常挨打的脸颊躲到远处。 商荣怒道:“师父还说严师出高徒呢,你怎不过来领罚!” 赵霁见硬碰硬没好处,便换上笑脸,施展无赖绝技,小心翼翼靠上去求饶:“荣哥哥,我跟你开玩笑,你怎么又当真了?咱俩都相处这么久了,你还不清楚我的脾气?怎么老跟我计较呢?” “警告过你多少次,不许这么肉麻兮兮地称呼我!” 商荣说着又是一巴掌抽到他手臂上,却只使了三分力道,赵霁情知奏效,没羞没臊地挽住他的胳膊不放,继续用甜言蜜语善后。 “咱们名分上是师徒,但情分上却是朋友啊,你长我一岁,小弟叫你一声哥哥才不失礼数嘛?” 他一贯用这赖皮方式修好,商荣心里接受,面子上却绷得死紧,推开他,掸惮弄皱的衣袖说:“什么哥哥弟弟的,你先想好怎么去见你那香秀姐姐吧,要是穿帮了,我也没脸向大师兄要那二两银子了。” 赵霁跟他打了包票,要求他配合自己见机行事。 二人来到翠香楼,被守门的龟奴挡在门外,赵霁水到渠成地拿出编撰好的谎话来开路。 “我叫方来顺,从益州来找姐姐,她名叫香秀,听说是你们这儿的姑娘。” 翠香楼大部分人都知道香秀有个失散多年的弟弟,正好是赵霁这个年纪,那龟奴忙跑去报知老鸨,老鸨赶来绕着赵霁不住打量。 世间丑八怪千姿百态,美人却多有相似之处,秀眉俊目,肤白神清,看起来便有五分挂相,况且赵霁只有十一二岁,五官尚未长开,连火眼金睛的鸨儿也吃不太准,问他:“你真是香秀的弟弟?老家在哪儿?父母姓甚名谁?家中都有几口人?” 赵霁将掌柜提供的讯息记得烂熟,一字不差报给她听,为打消对方疑虑,率先说:“当年我们全家离散,我得一位善心官宦收养,一直住在益州,最近才听说姐姐的下落,得养父母恩准,赶来这里寻亲,进城后就听人说她前日惨遭横死。此时来只为在她灵前上一炷香,以尽手足之情。” 说着眼圈一红,揉着眼睛嘤嘤嗡嗡哭起来。 他已不是第一次当着商荣的面做戏唬人,每次都令商荣叹为观止,认定他就是个天生的无赖骗子。 老鸨看他衣着确像富人家的孩子,管他是不是香秀的弟弟,先说断理不乱,也假惺惺拿手帕抹一抹鼻尖,长声哀哀地叹气:“你姐姐十岁上就进了我的门,我给她吃香喝辣,穿金戴银,又请名师教她琴棋书画,花钱如流水,好不容易把她调、教成才,后半辈子正指望她呢,谁想她竟一撒手走了。这亏本的买卖可把我的棺材本都赔空了。” 峨眉县谁不知道香秀是炙手可热的花魁娘子?每月光靠贵客打赏就有几百两银子进账,是翠香楼最大的摇钱树,手边的私房钱不下千金,老鸨唯恐她死后有亲戚上门争夺遗产,故而睁眼说瞎话。 赵霁早听慕容延钊说过,鸨儿爱钞,姐儿爱俏,天下老鸨无不唯利是图,避开她的忌讳才好办事,再次明确表态:“妈妈帮我家照顾姐姐八年,恩深义重,只恨我年纪小,尚无力报答。求您好人做到底,领我去灵堂拜祭,大恩大德没齿难忘。” 老鸨想香秀不过一个妓、女,虽得乡绅们抬举有了些名气身价,但终究不是什么高贵人物,这少年既非冲着钱来的,让他去拜一拜也使的,便说:“我这儿是生意场所,哪有设灵堂的道理,你姐姐的丧事都在后面那条街上的一处院落里操办,我派人领你们去。” 回头随便叫来一个跑腿的,命他为两个孩子带路。 来到灵堂上,赵霁的戏正式开演,商荣见他一进门便扯嗓哭号,一步一嚎啕,直如弄假成真,上香后又扑到棺材上,抱住盖板痛哭,周围人见了哀怜动容,各自陪他落了几滴泪。 分卷阅读63 - 分卷阅读63 - 分卷阅读64 假凤虚凰 作者:星海拾贝 分卷阅读64 假凤虚凰 作者:星海拾贝 分卷阅读64 赵霁见火候差不多了,向众人央求:“我三岁与姐姐失散,不知她如今的相貌,请你们让我见她最后一面,今后若能与我父母哥哥团聚,也好说给他们知道。” 人之常情,谁忍拒绝?马上就有几个热心人上前帮忙。 一名一直冷面旁观的姐儿出来拦住,说:“棺材哪有说开就开的理?倘若这孩子是冒认的,岂不惊了香秀姐姐的魂儿?” 质问赵霁:“你说你是香秀的弟弟,可有凭证?” 若非那幅春宫图,赵霁这时就被问住了,当下有备无患地凑到那姐儿跟前,请她低头附耳,悄声说:“我记得姐姐左边屁股上有一颗黑痣,就长在靠近腰眼的位置。” 那姐儿与香秀是一块儿长大的手帕交,知道她身上果有这么一颗痣,这少年从外地来,年纪尚小,若非亲生骨肉,怎知这种隐秘。于是疑窦顿去,不再阻拦。 众人七手八脚搬开棺盖,赵霁一面保持悲态,一面招呼商荣。 “荣哥哥,我姐姐就是你姐姐,你也过来见见她吧。” 商荣镇定趋前,走到棺材边,赵霁已揭开尸体的盖面,那香秀面部肿胀,额头、脸旁、嘴角有多处淤青,嘴唇也干瘪塌陷下去,看来扭曲狰怖,找不出半点绝代佳人的影子。 赵霁觉得这死尸和春宫画上的美人完全两样,见她的嘴着实古怪,问旁人:“我姐姐怎么这幅模样?她的嘴为何凹下去了?” 对方哀叹:“那凶手弄死你姐姐,还把她满口牙齿全敲碎了,我们找了块银箍子勉强撑住,不然更吓人呢。” 这时商荣已看清死者脖子上一圈紫黑色的伤痕,喉软骨处散布着十几个绿豆大的出血点,喉头两边各有一个深深的拇指印,可见杀人时费了不少力气。 习武者能干脆利落拧断人的颈骨,这凶手杀人拖泥带水,定是个普通人。 他有了定论,假意问众人:“诸位知道是谁杀了方姐姐吗?” 人们抢着说:“凶手就是峨眉山上玄真派的大徒弟,名唤慕容延钊。他向日与香秀交好,常来常往,前些天二人不知为什么事大吵一架,那厮被香秀撵出门去,谁知前天夜里偷偷溜回来,把香秀奸死在床上。好在天网恢恢疏而不漏,香秀临死前从他身上抓落一块玉佩,上面正刻着慕容延钊四个字,我们第二天就拿着这铁证去县衙报官,定要抓住这畜生给香秀抵命。” 有人接话:“听说县太爷怀疑慕容延钊就是近日在城内流窜作案的采花贼,已上报刑部,准备联合各地府县通缉他呢。” 商荣和赵霁惊讶对视,忙问:“这采花贼又是怎么回事?” 人们又一顿七嘴八舌:“大约一个多月前,我们这里出现一个淫贼,到处劫掳妙龄女子,奸杀后弃尸荒野,一连害了十几口人,坊间先说作案的是只猴子,县令差了全县的猎户围捕,都没见着那猴子的影子。前天香秀的事闹出来,就有传言说那些姑娘都是慕容延钊弄死的,他武功高强,能飞檐走壁,从深宅大院里偷个人出来根本不费力气,看他对香秀下手这样毒辣,做出这种丧尽天良的事来也不奇怪了。” 商荣估计慕容延钊是藏起来了,这大师兄或许大限遇煞,不然怎会刚惹出一桩血案,又背上滔天罪名?想他生来一帆风顺,富贵安闲惯了的,在这水深火热的关卡上会是个什么状况?师门和官府都在追捕他,他能躲到几时呢? 第24章 山中岁月之血案迭出 从杂货铺接回乐果后, 他们当街撞上三师兄谢渊亭,商荣谎称和赵霁来县城买东西, 只在被问及是否见过慕容延钊时说了实话。 谢渊亭告诫他们若是见着人,务必尽力说服对方返回师门, 万不可做逃逸打算。 “现在不光我们和官府在找他,蜀中好些正派人士也被惊动了,听说玄真派出了杀人的采花贼,都赶着来插手呢。师父知道大师兄多半是冤枉的,假如落到外人手中,恐有性命之忧。” 树大招风,玄真派声名在外, 难免被一些嫉贤妒能之人盯上, 整日巴望他们马失前蹄,狠狠栽跟头,如今慕容延钊趟了浑水,这些人便将其臆断成老鼠屎, 想利用他把玄真派这锅好汤搅成泔水。 陈抟爱惜本门名誉, 更爱惜徒弟的性命,力求赶在其他人之前找到慕容延钊。 事态比预知的还严峻,商荣赵霁感觉空气干涩粘稠,呼吸变沉重了,不约而同地急盼慕容延钊现身。 午时已过,他们找了家火铺,点些粗茶淡饭果腹, 这家店的老板兼掌勺是个四十来岁的鳏夫,他刚满十岁的儿子就是伙计和小二。店面狭窄,三面透风,遇上风雪天,寒气夹击下饭菜上桌便成冷炙,坐下片刻手脚就冻得僵木,握不稳碗筷,所以这会儿只有他们两个食客。 赵霁一年来修炼内功,已耐得寒暑,只是饭食味道实在不敢恭维,即便饿得狠了吃起来也难以下咽。 他自幼遍尝美食,到峨眉自力更生后也不愿压抑口腹欲,练武同时钻研庖厨,已能烹饪出可口的肴馔,平日里都是他负责炊事,三餐调制得井井有条,可非但没换来褒奖,还常常被商荣念叨浪费油盐。 此时见他大口扒饭大口喝汤,浑然不觉饭菜难吃,心有不甘地想:“他吃我做的美味佳肴,和吃这种猪食的样子完全区别,早知道我干嘛淘神费力为他做好吃的?心血都浪费在木头身上,何苦来?” 游思乱想之际,那倒灰盆的小二回到店里,递给他一枚纸条,说是替一个大胡子先生转交的。 赵霁不认识什么大胡子先生,疑惑地打开纸条,商荣侧身观看,纸上白描了一条草鱼,左上角写了个“南”字。 他不明所以,只见赵霁神色一怔,转身扯住小二问:“那先生现在何处?” 小二专心扫地,不回头地答道:“他把东西交给我就匆匆朝西门方向去了。” 赵霁向商荣递个眼色,催他快些吃完走人。离店转到无人处,又喜又急说道:“这纸条是大师伯画的,以前我跟他在山里打猎,他怕和我走散,就教我在树上做这种记号。左上角的南字是方位标记,鱼头的朝向就是他所在的位置。大师伯一定看到我们了,画这纸条是叫我们过去找他。” 商荣惊喜,但又犯疑:“仅凭一个朝向还是很难找到他啊。” “这只是第一个路标,顺着这个方向找,肯定还能看到相同的记号。” 赵霁背好包袱,重新将乐果儿塞入衣襟,领着商荣沿途搜寻草鱼标记,果然走出两条街,就在一家店铺的墙根下发现一条嘴巴朝西的鱼,不久接连找到第三条,第四条……一路按图索骥,来到城西顺福巷。 这是条死巷,最后一条草鱼鱼嘴直指一户院落,院门挂着锁,门口枯叶 分卷阅读64 - 分卷阅读64 - 分卷阅读65 假凤虚凰 作者:星海拾贝 分卷阅读65 假凤虚凰 作者:星海拾贝 分卷阅读65 堆叠,已久无人居。 二人正在门外踯躅,院墙内蓦然飞来一枚小石子。商荣跳上墙头,向院内张望,只见庭院萧索,杳无人迹,准备入内搜查,树丛中探出一个人,朝他用力招手,不是慕容延钊是谁? 他忙回头向赵霁比个手势,跳入院中,赵霁知道人找着了,也飞快翻墙入内。见商荣正和他那倒霉的大师伯说话,数日不见,慕容延钊已如绿叶失水,萎靡憔悴,印堂涂了层青灰,俊朗的五官都被晦气覆盖,再也做不出玩世不恭的潇洒表情。反倒像惊弓之鸟,不停左顾右盼,确定四下再无旁人,才将他们领到一间没上锁的厅堂里。 “大师兄,你怎么躲在这里?这儿是谁的家啊?” 慕容延钊关上厅门,把寒风和光亮都挡在外面,他没做贼,却比贼还心虚,躲在暗处方能心安,商荣觉得黑洞洞的屋子太压抑,让赵霁打开包袱,取出蜡烛点着,门里门外更像昼夜颠倒,失了光明正大,凭空多出一丝鬼祟。 这都是慕容延钊自作自受,向日师友劝诫他“酒是穿肠毒、药,色乃刮骨钢刀”,他却自谓“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对良言警句置若罔闻,以致于有今日之祸,悔不当初又当如何? 他苦叹一声,先回答商荣的提问。 “这儿的屋主是我一位朋友,去年他到外地做官,家眷都接走了,我知道没人会来,先借做避难之所。” 听他的口气很清楚自己目前的处境,赵霁问:“大师伯,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啊,你知道谁杀了香秀吗?” 慕容延钊喉咙里塞满叹息,焦灼的情绪燃做三昧真火烧烤他的脑袋,不过天生的温良还能促使他将愁烦转化为苦笑,摊手说:“我要是知道还会变着方儿地引你们来吗?前几天我和那香秀因琐事口角,她使性子赶我出门,我也赌气出城,到东郊林荫村一个朋友家借住了两天,两日里都喝得酩酊大醉。 昨日返城,路上猛听人说香秀被杀,还说凶手是我,吓得我头脑空空,在野地里发了半日的呆,夜里偷偷跑去翠香楼观望,后又见峨眉县内外帖满追捕我的告示,才知道自己真被当成了凶犯。 我想这冤情得有我自行洗刷,又决心抓住真凶为香秀报仇,便暂时躲到这里。不料今早听说县令怀疑我是采花贼,更在城里看到四处搜捕我的官差和武林人士,知道不能再轻易露面了,赶紧乔装改扮。上午路遇师父和韩师弟,差点被他们认出来,躲躲藏藏好一阵,刚才见你们在火铺里吃饭,就叫他家小二递条子,引你们过来助我一臂之力。” 看到他这黄连般的笑容,商荣宁愿他哭,宽慰道:“大师兄放心,我们这次下山就是来帮你伸冤的,但是刚才遇到三师兄,他说师父怕其他门派的人加害你,让我们见到你就劝说你快回师门。” 慕容延钊果断拒绝:“我一回师门行动便失去自由,香秀跟我相好一场,这案子我定要一查到底。” 商荣设身处地一想,很赞同他的决定,开始和他参详案情,先问他的玉佩如何到了香秀手中。 慕容延钊也在寻找答案,他说那块玉佩已丢了有些时日,不知是在什么地方遗落的。 赵霁问:“会不会是你与香秀见面时,被她偷偷藏了起来?” 慕容延钊不假思索摇头:“不会,香秀虽身在烟花,但志气高洁,绝不会干不问自取之事,我怀疑玉佩就是被凶手盗走的,他杀了香秀,然后嫁祸到我身上。” 商荣说:“那这人肯定跟你有仇,你仔细想想,可曾得罪过什么人?” 慕容延钊再度黄连上脸:“大师兄像那种轻易与人结怨的人吗?我能不打架的时候绝不动手,能不吵嘴的时候绝不张口,见人陪笑脸,遇事让三分,谁会恨我到这种地步?” 这并非自夸,他的确是玄真派人缘最好的和事老,认识的人都交口称赞,论理不该招灾惹祸。 “不是针对大师兄个人的,那会不会是冲着我们玄真派来的?你是师父的首徒,在江湖中小有名气,要是把你诬陷成杀人淫贼,岂不是能败坏整个玄真派的名声?” 慕容延钊和赵霁都倾向商荣这一推想,可他本人有一点想不通。 “仇视本门的定然是武林中人,但今天我和赵霁去验过香秀的尸体,看凶手杀人的手法,分明不会武功。” 赵霁接嘴分析:“他安心害咱们,定会制造假象,迷惑旁人,这么一来恰好能证明大师伯的清白。” 商荣反问:“那万一官府也说大师兄制造假象呢?毕竟杀人现场有他的玉佩,翠香楼的人还见过他和香秀争吵,现有证据对他很不利呀。” 慕容延钊说:“要证明我的清白很容易,香秀遇害那晚我住在林荫村,可以找我的朋友吴铭作证。其实昨晚我已去过林荫村,可他家里没人,估计陪他母亲去隔壁村镇走亲戚了,今天应该会回家。我找你们来,主要是想请你们替我跑一趟林荫村,眼下城里找我的江湖好手太多,我怕再出去会露了行迹。” 二人即刻要动身,慕容延钊却说不急。 “我们可能得在这里呆上好几天,我给你们些钱,你们去买几床铺盖被褥和干粮吃食,再帮我买些易容道具,我须得化妆得再隐蔽些才能躲过外面人的耳目。” 恰好手边有现成的纸笔,他便开列一张物品清单,取出三十两银票交给商荣,说若有剩下的钱都送与他们做零花。 商荣浏览清单,估摸着买这些东西最多花上一半的钱,也就不提找他报销那二两银子的话了。 采购物品用去一个多时辰,出城时暝色已暗,在青空中值守一天的太阳面色焦红,急于躺进暮霭做成的被盖里休眠,寒野间鸟兽敛迹,偶尔有一两声猿啼,将四下里叫得更?静了。 师徒俩恐天晚了请不动那吴铭,上路后展开轻功奔驰,赵霁根骨佳底子好,于轻功上最具天赋,与商荣并肩驰骋七八里仍不落后,抬头见前方山坳里掩映着一些稀稀落落的房舍,仿佛一群在雪林里捉迷藏的小孩,稍微变换角度就看不清了。 此刻有个熟人正和他们一样匆匆赶往林荫村,两路人在村口相遇。 “商少侠,又见着你了。” 商荣远远望见张清骑马在前,本不欲与他照面,对方却在偶然回头时发现他们,勒缰驻马乐呵呵打招呼。 商荣不能回避,领着赵霁上前行礼。 “张捕头,您来这儿出差吗?” 不过随口一问,竟钩起张清愁容。 “今年我们峨眉县不知是不是流年不利,接二连三出命案,方才这林荫村的人来报案,说一对母子被人杀死在家里,县令命我快马过来查看,其余人还在后头呢。你们又是来做什么的?” 商荣搪塞:“我有位朋友住这儿,今 分卷阅读65 - 分卷阅读65 - 分卷阅读66 假凤虚凰 作者:星海拾贝 分卷阅读66 假凤虚凰 作者:星海拾贝 分卷阅读66 天顺道过来拜访。” 寒暄结束,张清说:“我公务在身,须先行一步,改日请二位吃酒。” 鞭响马嘶,一道雪尘滚滚而去,赵霁突发奇想:“他说村里有对母子被杀,该不会就是那个吴铭和他老娘吧。” 商荣扭头啐他:“人家跟你无冤无仇,你干嘛咒他们!” 赵霁也不知自己哪根筋抽风,挠头憨笑,故意拉开衣襟让乐果儿露脸,好让商荣看在它的份上息怒。 猴面果然管用,商荣只不轻不重踹了他一脚,眼看张清已跑没影了,重新飞奔赶路。进村后依照慕容延钊告知的路径找到吴家,见此地赶集似的围满了人,不光村陌里插不进脚,两旁的院墙屋顶也被人占了当做?望台,数百颗乌油油白花花的头颅齐齐向着同一方,正是吴家所在的位置。 商荣的心像被强行按进冰窟窿,下意识看一眼赵霁,想检查他那张嘴是否被咒神开过光。赵霁自顾自地向身旁的村民打听,听说前方出了命案,忙问死者是谁。 那人说:“是我们这儿一个姓吴的秀才,刚才和他老娘一道被人杀死在家中,县衙派了捕快来查案,这会儿正在里面勘察呢。” 赵霁浑身冰凉,惊恐回望,发现商荣一直盯着自己。 “我、我真的只是随口说说。” 坏话应验,商荣反而理智,他不信赵霁有未卜先知的本事,但这偶然来得太过蹊跷,必须彻查。 他和赵霁跳上房顶,越过拥挤的人群来到吴家,两具尸首停放在院落里,都用黄纸覆面,草席遮身,张清正蹲在一旁揭开草席验尸,商荣跳进院中,径直走到他跟前。 “张捕头,请问这两个人是怎么死的?” 张清看他的神色已知他与死者相识,指着吴铭问:“他就是你的朋友?” 商荣点头,恳请他允许自己查看尸体,见吴铭受的是胸肺贯穿伤,他的母亲则被利刃割喉,母子俩都是一击毙命,从伤口形状判断,凶器是一把锋利的长剑。 张清叫来最初发现凶案的村民盘问,那人是吴铭的邻居,说大约一个时辰以前,自己正打扫院子,忽听吴家传出惨叫,紧接着见一道黑影飞上院墙边的大树,而后隔壁再无动静。他出门叫上几个邻人前去查看,见吴家母子浑身是血地倒在堂屋里,均已断气。 “吴秀才临死前还沾血在地上写了两个字,我们不识字,不知道写的是什么。” 张清忙让他们带路,众人涌进堂屋,见地面上血字宛然,端端正正写着“慕容”两个字。 赵霁舌挢不下,上前两步弯腰细看,确是“慕容”没错。 张清看看他和商荣,转眼神色凝霜,问那些村民:“吴铭的熟人里有没有姓慕容的?” 好几人异口同声说:“是有一位姓慕容的公子和吴秀才交好,时常来他家做客,我们都见过。” 得知这公子的全名叫慕容延钊,张清当即转向商荣,沉声道:“商少侠,贵派剑术名闻天下,请来认一认杀人的是什么招数。” 商荣知道他正奉命追捕大师兄,重任在肩,再遇相关血案,心焦浮躁皆为常理,而这杀人现场明显又是一出栽赃嫁祸,可惜那贼人狠毒有余,心智不足,已被他瞧出破绽,冷静应对道:“张捕头,吴铭绝非我大师兄所杀,这两个字是伪造的。” “何以见得?” “吴铭一个文弱书生,重伤后奄奄一息,不可能有力气写出如此工整的字来,这必是凶手握住他的手指写下的,张捕头若不信,可去他屋里找些文书笔墨来对照,看这是不是吴铭本人的字迹。” 经他分析,张清也觉有异,便去吴铭的书房翻找他的手稿,恰好吴铭不久前画了一幅墨竹图,落款处写明赠与慕容延钊,张清就把慕容两个字拿来与血字对比,真迹圆润秀丽,血字遒劲张扬,显然出自不同的人。 商荣又对张清说:“张捕头,我大师兄绝不会干这种丧心病狂的勾当,定是惹上了仇家,先是诬陷他杀死香秀,如今又杀了吴秀才来嫁祸,其心至毒,罪不容诛,烦劳您禀明县令,请他明察秋毫,还我师兄一个公道。” 张清信得过玄真派,但此时采花贼犯下的十几宗命案还积在县衙,县令心急如焚,只想找个人来抵罪,若拿不出切实证据为慕容延钊开脱,他怕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 一事未了,外面又有人哭天抢地闹开来,一对头发花白的老夫妻相互搀扶着挤入院中,说有强盗闯入他家抢人,哭着求张清救命。张清认得这是本村乡绅赵员外,命人搬来凳子,请他老两口坐下讲话。 赵员外捶胸顿足道:“小老儿今日出门办事,方才回家,见家下十几口人都晕死在地上,忙拿了凉水来灌,幸而都救醒了,可是一点人头,独独少了我的小女儿,我家老太婆说是被一个披着猴皮的人劫走了。” 员外夫人痛哭流涕道:“方才我正在佛堂念经,小女在一旁服侍,门外突然钻进一个人,穿着猴子皮做的紧身袄,顶上戴着猴头帽,屁股上还缀着一条长长的猴尾巴,过来一拳将我打昏,醒来时小女就不见了。” 众人闻言,即刻联想起近日横行的采花贼,最初就被目击者看成一只大马猴,不知这回去赵家抢人的是不是此贼。 张清忙问夫人歹徒相貌,夫人哭道:“他行动太快,我只恍惚看到他的衣着,没来得及细看容貌。小女刚满十五岁,还未曾说得婆家,是我们老夫妻的心头肉,求捕头老爷千万救她一命。” 采花贼在峨眉县作案以来从不留活口,人们情知赵小姐此番凶多吉少,纷纷摇头哀叹,商荣悄悄拉一拉赵霁衣角,示意他离开,线索已然明确,杀害吴氏母子的凶手和劫持赵小姐的强盗八成是同一人,而这个人极有可能就是那个采花贼。他能抢先杀吴铭灭口,想必清楚慕容延钊的行踪,当务之急是尽快赶回峨眉县与大师兄会合,另觅地方躲避。 第25章 山中岁月之诱捕 吴铭的死讯就像一把墨刷, 将慕容延钊的脸涂得死黑,他伤筋动骨一般跌倒在椅子上, 捶着膝盖悔恨:“是我害了他啊。” 在这危机重重的凶途上,懊悔悲伤就是绊脚石, 商荣劝道:“大师兄先节哀,我看我们还是快些想对策,免得再遭那恶贼暗算。” 凶手应该知道慕容延钊会找吴铭作证,抢先杀死证人并嫁祸于他,这点三人俱已想到,也都怀疑那厮就潜伏在附近,监视他们的一举一动, 此地已不安全, 必须尽早转移,但如何避开敌人耳目,顺利逃脱呢? 慕容延钊说:“我先前就谨防被人盯上,已想好一个脱身之计, 你们快来帮忙, 我们赶在半夜行动。” 下午他让两个孩子买回一堆棉絮木屑和几套旧衣旧裤,利用这些 分卷阅读66 - 分卷阅读66 - 分卷阅读67 假凤虚凰 作者:星海拾贝 分卷阅读67 假凤虚凰 作者:星海拾贝 分卷阅读67 材料作出两大四小六个人偶,大的与他身形差不多,小的跟商荣赵霁相似,人偶脚底安装木头滑轮,分量轻便,可拉拽移动。 “我们分成三组, 我带两个小人,你们一人带一个大的一个小的,待会儿出门后往不同方向跑,确定无人跟踪就扔掉假人,到年初我领你们去过的城东那家豆花店会合,那儿的店主是我朋友,会暂时收留咱们。若有人跟踪,你们就设法躲起来,天亮后到观音庙等候。” 计议停当,他们饱餐一顿,安心打坐调息,静待夜深。 当远处街道上的梆子声敲过第四次,大片浓云遮天蔽月,地面伸手不见五指,犹如一只深不见底的大口袋,让人想从里面找出些东西来。慕容延钊模仿出一声猫头鹰的低鸣,商荣赵霁应声跳起,带上身边的假人,捻脚捻手摸到门外。 天空无星无月,四周弥漫靛蓝色的雾气,仿佛冬神粗重的呼吸,将一切事物融化其中。 这是逃跑的大好时机,三人依计分头出发,赵霁向东南方疾驰,街道上雾锁烟迷,极大掩护了他的行踪,也完全剥夺了方向感。他以逃出顺福巷为第一目的,泥鳅似的在这混沌世界里乱窜,近来轻功有成,落足时几乎听不到声响,周围万籁无闻,万物难辨,使这一场景犹如虚幻的梦境,脚下的路像大海无边延伸,吃不准该在哪里靠岸。 他七弯八拐跑出几条街,左手的假人突然静止,好像落水的船锚生生拉住他。 他惊悚回头,见那假人半边身子没于浓雾中,分明被什么拽住了,对方力气很大,轻功更是了得,无声无息追踪上来,将恐惧劈头盖脸泼向他。 他不及多想,拔剑直刺过去,剑气剖开浓雾,挖出一个黑色的人影,不避不闪,迅疾地伸出两根手指稳稳当当夹住剑尖。 赵霁毛发耸然,急忙收剑,又学泥鳅一头扎入雾中,那黑影宛若鱼鹰紧追不舍,足尖点地超到前方,化身拦路的礁石。 二人眼看要撞个满怀,赵霁骤然俯身,身体线一般从那人双腿间穿过,黑影没料到他这么狡猾,惊讶地“咦”了一声,话音未落,人又贴到他脑后。 赵霁心知摆脱不了,不得己再次挺剑刺杀,他这套“清云掩月剑法”已使得十分纯熟,开合攻防似模似样,可惜这只是玄真派的入门剑法,招式中规中矩,加之功力尚浅,小刀焉能杀牛? 那黑影闪展腾挪,游刃有余地避开攻击,屈指在剑身上一弹,就震得他虎口欲裂,差点握不住剑柄。 情势危急,旁边蓦地射出一道闪电般的剑光,直取黑影咽喉,来人气势凛冽犹如冰棱,转眼间方圆一丈都笼罩在他的攻势中。 赵霁看身影就知道是商荣,几乎被扑灭的勇气转为蓬勃,上前挥剑助阵。 “闪开!” 商荣一声清啸,只身出击,剑招好似飞瀑倾落,瞬间变出十三路杀招,招招相叠,连环相扣,剑光如网,剑气飞溅,正是他新近练成的“神鸢逐龙”。 黑影又出一惊声,身形闪旋,浑若轻烟,严密的剑招竟困不住他,终被他钻出一条生路。 商荣明白此人武功极高,缠斗风险太大,趁他躲避,转身抓住赵霁胳膊,跳进旁边的宅院,躲进树丛里。 局势如同离火的开水,停止沸腾,仍是烫手,二人知道黑影也已进入院落,正在附近搜寻,他步履无声,没准会像潜水的鲨鱼突然从雾气里钻出来,狠狠咬住他们。 赵霁喉头僵硬,心跳乱如开锅的汤圆,不自觉靠紧商荣,指望分享他的镇定。 商荣的紧张不比他少,因天性要强,任何时候都不肯露怯,撑住赵霁微微哆嗦的身体,右手严丝合缝地握住剑柄,酝酿杀气。 这时一直不声不响的乐果儿突然跳离赵霁怀抱,一溜烟窜出去,在草木中踩出?的细响。 赵霁大惊,下意识要去追赶,商荣飞快按住他,不远处掠过一阵疾风,搅得雾气如波浪浮荡,黑影惊鸿一瞥闪过,追着乐果儿去了。 古有大蛇献珠,黄雀衔环的典故,莫非那小猴子也在舍身报恩? 赵霁忧心若煎,几次想出去寻找,都被商荣阻止,感觉他在自己手心写下一个“等”字,也想不出比这更好的办法。 敛息屏气呆了一炷香、功夫,雾气沾衣,凝露成霜,身旁的枯草又一阵??作响,一只毛绒绒的小动物爬到赵霁身边,前爪轻轻搭住他的膝盖,正是小猴乐果儿。 赵霁如获至宝,惊喜地一把抱住,脸贴脸地使劲亲热一番。商荣也欢喜地按住乐果儿脑袋抚弄,赞叹它的聪明。 他们估计黑影已走远,从院子另一侧翻出,紧贴墙根向东前行,县城仍躺在浓雾编织的厚被中熟睡,视野被压缩到极限,城的幅员便放大了,两个少年像跳蚤在巨人体表冒险,走到脚底发烫,浑身冒汗,湿润的空气里出现一股豆腥味,苦苦寻觅的豆花店终于像隐蔽的珊瑚礁出现了。 来到店门外,商荣学了一声猫叫,头上阁楼的窗户睁眼似的吱呀打开,里面也有一只猫发出呼朋引伴的叫声。二人立刻接受邀请,飞快跳入黑漆漆的窗口,落地时遭遇慕容延钊熊抱。 “你们在磨蹭什么?我这心都等到焦枯了。” 赵霁怕压着乐果儿,用力撑开他,心有余悸道:“我一出门就被点子盯上了,差点栽在半道上。” 不等慕容延钊发问,商荣接话道:“我跑的那条街是条曲巷,绕来绕去就绕到赵霁那个方向去了,刚好听到他同对方打斗,赶忙冲过去帮他。那人武功很高,我怕打不过他反被擒住,便出招逼退他,领着赵霁躲进一旁的宅院。幸好雾大,又得这小猴子通灵,替我们引开追兵,不然还真见不到你了。” 他和赵霁都不确定那黑影是否是采花贼,只看得出他功力与慕容延钊不相上下,因对方未使兵器,也未放手猛攻,单凭他当时的招式瞧不出来路。 慕容延钊寻思片刻说:“这两天多有江湖客来此,城内到处卧虎藏龙,我们今天能成功出逃实属侥幸,往后行动务必加倍小心。” 商荣问他下一步怎么走,目前他们处在敌暗我明,前有追兵后有埋伏的劣势,一边避险一边追凶,可谓难上加难。 这点慕容延钊也考虑好了,现在最不利于他的情况就是人们怀疑他是采花贼,而那采花贼又杀人栽赃,企图祸水东引,不管这人是不是杀害香秀的凶手,都该刻不容缓地破除其阴谋。 “我们先抓住采花贼,把他扣到我身上的黑锅还回去。” 赵霁犯难:“那淫贼神出鬼没,我们都不知道他在哪儿,如何抓他?” 慕容延钊说:“学没头苍蝇瞎碰当然不行,我们要引蛇出洞。” 他这个诱敌计策不同凡响,竟是让师徒俩男扮女装。 分卷阅读67 - 分卷阅读67 - 分卷阅读68 假凤虚凰 作者:星海拾贝 分卷阅读68 假凤虚凰 作者:星海拾贝 分卷阅读68 “淫贼专挑小姑娘下手,你俩年纪正合适,又都生得俊俏,我帮你们化化妆,定能以假乱真。明天我扮成卖解的老头子,你们就扮作我女儿,咱们到闹市去卖艺,动静闹大点,晚上到铁桥河边的洞穴歇宿,看那贼人来不来。” 商荣不反对他拿自己当诱饵,却嫌扮女装太丢脸,开始坚决不同意。 慕容延钊赔笑求哄:“商师弟,你最是侠骨丹心,大丈夫行事不拘小节,一样是除暴安良,男装女装有什么区别?谁让那淫贼只残害女子,他若是有断袖之癖,我也不叫你改装了。” 商荣疑惑:“断袖之癖是什么东西?” 再聪明的人也得耳闻目睹才能做到博学广识,商荣长居深山,对世间的艳情异趣一无所知,教他习文的段化又是个迂腐的道学先生,自己年老欲衰,就巴不得弟子们一起陪他清心寡欲,道观书斋里存放的都是明堂正道的经史子集,只讲天理,不谈人欲,在这封闭的环境里成长,商荣至今连男女有别,别在何处尚不明了,更无从知晓男人之间那种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暧昧关系了。 慕容延钊素知陈抟格外看重这个五师弟,不敢当着他畅所欲言,此刻不慎失言,忙加遮饰。 “断袖之癖就是说一个人专爱剪断男人的衣袖,用以收藏。” 赵霁咬紧牙关仍囚不住爆笑,他这大师伯算不得本门武功第一,胡诌的本领却是史无前例。 商荣一点不觉得他的笑可疑,因为慕容延钊的曲解本就突梯滑稽,也逗得他露出几颗白牙,说:“竟然还有这种怪癖,以后倒要见识见识。” 慕容延钊双手齐摆:“别,那不是什么好事,以后就算遇上也须躲远些。商师弟,咱们言归正传,名门正派以惩奸除恶为重,流血牺牲尚且不怕,扮一扮女人又有什么大不了?况且还有赵师侄陪你呢。” 赵霁很想看看商荣的女装扮相,也拿深明大义做道具,说:“我无所谓,男装女装不过是层皮,改变不了男儿本性。” 商荣斥他不知羞,他慨然反驳:“我扮女装是为了行侠仗义,有什么可害羞的,你这么忌讳,难道怕穿上女装行动也会跟着矫揉造作?” “呸,我不管穿什么都是堂堂正正的男子汉。” “那不就行了,如今大师伯有难,那十几个无辜惨死的少女也等着伸冤,你是好汉就该替天行道,救人诛邪,怎能因区区小事而置大义于不顾?” 慕容延钊机敏地唱起双簧:“赵师侄的见识越发深远了,定是商师弟教导有方,诚所谓名师出高徒啊。” 商荣不客气地打断:“大师兄,你别再往嘴上抹蜜了,我答应你便是。可是师父和师兄们就在城内,咱们上街去卖艺,不会被发现吗?” 慕容延钊自信不疑,他曾向江湖朋友悉心学习过易容术,下午又让商荣买回全套化妆材料,这豆花店的店主是个聋哑人,向日多受他恩惠,对他有求必应,天亮后,慕容延钊请他帮忙去当铺买来三套衣装并一些杂耍器物,先为商荣赵霁涂脂抹粉,盘发修眉,将他们打扮好了,再给自己改头换面。 阁楼上没有镜子,三人便相互审视,赵霁见慕容延钊满脸皱纹,须发花白,真从翩翩公子变做落魄老翁,神态动作也配合得惟妙惟肖。 目光转到商荣脸上,再次喷笑,他容貌俊美,扮作女儿家本该清秀可人,谁想慕容延钊下了浓墨重彩,令他的妆容夸张得俨然戏台上的优伶,两腮胭脂堆叠,好像贴了两块红彤彤的膏药,可与乐果儿的屁股媲美。 商荣骂他乌鸦笑猪黑,说他那白面血唇的模样就是城隍庙里的小鬼,晚上外出会引来钟馗,放到白天也像借尸还魂。 但不管怎么说,这惨不忍睹的妆扮也达到了乱人耳目的效果,相信就是和玄真派的人面对面走过,也不易穿帮。而且,他们假扮卖解艺人,浓妆艳抹正合常理,不必担心惹怀疑。 三人赶在晌午前来到闹市,摆开摊位,先用翻跟头、拿大顶、走钢丝之类的把戏吸引路人,待场子扯开,观者群集时,慕容延钊操着一口烟熏嗓向路人行礼,说:“众位父老,我父女三人出身寒微,全靠一点杂耍手艺糊口,漂流江湖数年,今日初到宝地,因盘缠耗尽,故在此卖艺,望各位有钱的捧个钱场,没钱的捧个人场!先谢过大家了!” 众人看他们做艺人装束,身边又带着猴子,真把他们认做跑江湖的父女,吆喝着要他们献艺。 赵霁长蹿下跳地蹦?半晌,恼恨商荣将吃苦受累的活儿全推给自己,接下来不肯动弹。那些观众也说看过妹妹的身手,该看姐姐的了,齐声起哄逼商荣上场。 商荣无奈应承,从慕容延钊买来的器具中挑出七把小刀,直趋场中,两手轻轻一扬,七把刀如乱泉喷珠,刷刷刷,直上半空,片刻后又似星雨乱坠,嗖嗖嗖,连影落下。 他不慌不忙接住最先坠落的小刀,再扬手抛出,击中后来的刀,双手纷纭叠翻,疾如蜂翅,那些小刀在空中银光闪闪,叮当之声不绝于耳,博得满场喝彩。 殊不知这都是商荣老早玩腻了的儿戏,闭着眼睛也百无一失,他旋接旋抛,同时不动声色观察人群,一个钉子般的身影遽然扎入眼帘,这人着黑色箭服,身姿挺健,一顶枯箬笠低低压在额上,脸孔没于阴影,看不出老少美丑。左右人挨肩擦肘,风吹稻禾似的摇来晃去,唯他伫立如松,昂昂不动。 商荣仿佛在鸽群中发现一只秃鹫,着意打量,希望能用凝练的目光稀释箬笠下的阴影,冷不丁被两道寒光刺中那人也正凌厉地注视着他。 他抛刀的手就此停顿,空中的六把刀照头坠落,霎时惊声四起,赵霁也以为商荣失手,忙要奔来救护,猛见他手臂挥舞,逐个击落小刀,再将手中的刀往空一抛。七把刀笔直地插入他跟前的地面,正好形成北斗七星的形状。人们极力称叹,掌声如潮,纷纷慷慨解囊,向他们抛掷钱币。 商荣没学慕容延钊和赵霁的模样作揖道谢,一双眼睛如锐利的飞刀,这时射中的是那黑衣人的背影。 第26章 山中岁月之厮杀 “你当真看到昨晚追击你们的人了?” 慕容延钊压低的嗓音里溢出焦炙的糊味, 刚夹起的牛肉落进碗里,眉间浮起浅浅的川字, 似乎在质疑商荣的说法。 商荣从见到那一身黑衣的斗笠客起便在反复琢磨,这时已经过深思熟虑, 十分笃定地说:“刚才那人和昨晚的黑衣人身高体形差不多,而且内功了得,人群那样拥挤,他还纹丝不动,我想十有八、九错不了。” 赵霁听了也放下碗筷:“你说他死盯着咱们看,一个武林高手怎会对卖解的感兴趣?难不成认出咱们了?” 慕容延钊看饭馆嘈杂, 分卷阅读68 - 分卷阅读68 - 分卷阅读69 假凤虚凰 作者:星海拾贝 分卷阅读69 假凤虚凰 作者:星海拾贝 分卷阅读69 恐被人注意, 说:“这儿不是谈正事的地方, 咱们到别处说去。” 他匆匆结账,向小二要来几张油纸包好食物,带领他们快速转移。 赵霁方才忙活半天,腹中正唱空城计, 拿着一个蒸饼边走边吃, 刚跨过饭馆门槛,旁边一人飞扑而来,劈手抢走那咬成月牙形的蒸饼。 他低头一看,那人已窝在墙根下,急不可耐地将蒸饼朝嘴里猛塞,身上蔽衣褴褛,头发油腻蓬乱, 看来是个乞丐。 饿虎饥鹰最是凶残,人若饿极了便顾不得礼义廉耻,男盗女娼皆可为之,因此乞丐夺食的事屡见不鲜,遇上只能自认倒霉。 赵霁在饥饿中被抢走食物,心里不免火星窜动,本想念叨两句,商荣过来塞给他一个饼,又拿了一个递到乞丐面前。 那乞丐起初抱头缩颈,准备承接失主打骂,白生生热腾腾的蒸饼好像明亮温暖的太阳,照得他昏暗的眸子粲然一亮,向商荣报以惊惚的表情。 商荣不等他接过,放下饼转身离去,走出两步,乞丐忽然狗爬到他跟前,跪地哭求:“这位好心的小姐,求您开开恩,小生快要饿死了。” 商荣女装打扮,就得学女人讲话,他还未到变声时节,嗓音稚嫩,只需尚未掐一掐嗓子就能混过去,但依然不屑为之,见乞丐哀求,便目视赵霁替他应付。 赵霁卖艺收钱时已将莺声燕语练得纯熟,正好看不惯这乞丐,立马尖声尖气训斥:“不是给过你吃的了吗?为何还缠住不放?快让开,否则本姑娘对你不客气。” 他作势一挽袖口,乞丐立即伏地哀嚎,慕容延钊不愿为这小麻烦耽搁正事,掏出一块碎银施舍。 “我们还有要紧事,你好自为之,别来纠缠。” 乞丐抬起头,满脸的黑泥污秽中冲出几道泪痕,一双三角眼糊满眼屎,脸正中镶嵌两个黢黑的鼻孔,豁嘴里露出几颗焦黄的烂牙,铁围城里的恶鬼也比他俊三分。 他不看银子,两眼只盯着慕容延钊的脸,敬若神明地说:“老爷这锭银子至多只能保小生十天温饱,十天过后小生依然冻死饿死,跟此刻身死并无区别。” 慕容延钊好笑:“你这叫花子是新入行的么?哪个讨饭的不是只求眼前的饱暖,难道你还想让我们照管一世不成?” 乞丐的泥脸上新开出两道河沟:“小生原非乞丐,以前也是正经的读书人,世居晋阳,两年前辽狗入侵,全家殒于兵灾,小生从死人堆里爬出来,一路乞讨逃到这里,每日食不果腹,如今又遇天寒地冻,眼看就要暴尸街头,万望老爷小姐开恩搭救。” 他谈吐文雅,确与市井小民不同,慕容延钊怜悯心稍增,再多给他一块银子。 “我们只是跑江湖的卖艺人,也常常吃了上顿没下顿,实在帮不了你太多,你好手好脚,又能识文断字,完全能靠劳力养活自己,这峨眉县富户云集,你可去找份杂役做做。” 乞丐磕头如捣蒜:“小生早挨家挨户求过,可那些人见我貌丑,都不肯收留。往日我饿得发昏,偷拿别人的食物都会被暴打,只有您家这位小姐大慈大悲,不但不打,还额外送吃的,小生知道这是菩萨指路,跟着你们才能活命。” 慕容延钊哭笑不得,微含怨尤地看一眼商荣,意思是让他自己来解决麻烦。 赵霁越听乞丐说话越泼烦,他从小鄙视丐类,只因家里人口多,下等奴仆中也有丑陋残疾的,可人家脸丑心正,身残志坚,靠双手辛勤劳作,照样能养家糊口,蜀地太平富庶,比不得北方兵荒马乱,只要吃苦耐劳,谋生绝非难事。那些流落街头的都是游手好闲的懒虫,饿死也活该。 见这乞丐扯住慕容延钊裤腿哭诉,上前厉色驱赶:“去去去,你当我们是专做布施的财主么?我爹爹好心把银子都给了你,今晚连住店的钱都没了,只好去城外铁桥河边的山洞过夜,你要跟着去么?” 乞丐突然面目扭曲,一双手拽得更紧,结结巴巴道:“去不得,去不得,那山洞附近有恶人,去了会丢命的!” 他突发奇言,人们不能不疑,慕容延钊便问:“此话怎讲?” 乞丐警惕地望一望左右,小声说:“老爷是刚从外地来么?最近这城里出了个采花贼,害死好多年轻姑娘。” 三人相顾惊觉,慕容延钊赶忙追问:“这贼人就躲在铁桥河附近?” 言罢也提防四周,不顾脏污地拉起乞丐,领着他到偏僻的街巷内细加盘问。 乞丐甚是精明,看出他们关注此事,竟坐地起价地谈起条件,非让三人收留自己才肯吐露讯息。 慕容延钊和赵霁都想来个一时权宜,先套出话再说。别的事商荣尚能变通,唯独义气然诺上不肯失节,将慕容延钊拉到一旁,严郑声明:“大师兄,君子一言九鼎,你可得想仔细了。” 慕容延钊笑道:“这有什么可想的,等他交代完,多给些银子便打发了。” 商荣脸一沉:“师父常常教我们言必行,行必果,背信违约有负他老人家的教诲。” “那师弟有何高见?” “听说观里要雇一个清洁打扫的人,等这件事办完我们领他回山,让他干这差事。” “要是他好吃懒做,不肯干呢?” “我们守信用就够了,识不识好歹是他自己的事。” 这主意有理有节,慕容延钊欣然赞同,便向那乞丐允诺:“只要你所言非虚,我定会为你谋一份生计。” 乞丐得了保障方才松口,说:“十天前,小生在铁桥河的桥头边过夜,半夜里看到一只大猴子在对岸走动,那猴子有一人多高,走到河边也不过桥,一个飞窜越过河面,跑到一棵大柳树下。 小的听说城里有大马猴抢劫少女,以为就是这一只,吓得浑身打颤,缩在枯草丛里不敢动弹,见那猴子在柳树下扭腰甩头,蹭了几蹭,竟将猴皮慢慢褪下,小生仔细一看,原来皮下是个黑衣黑裤的汉子,高约七尺,蜂腰猿臂,外行人都能看出是个练家子。那汉子将猴皮猴帽藏到柳树下,从树根处掏出一只斗笠戴好,往树丛里刺溜一钻便不见了。” 三人大惊若惧,当即支开乞丐,头碰头,臂挽臂地围拢秘议。 慕容延钊说:“这人若没撒谎,那他遇到定是采花贼无疑了,可是穿黑衣戴斗笠,又让我想起一个人。” 商荣问:“你怀疑是刚才围观我们卖艺的那个人?” 赵霁抢话道:“肯定是他,先前那采花贼就跟踪大师兄去过林荫村,昨晚我们出逃时又遇追杀,除了这厮,谁会暗中监视我们?” 商荣说:“我们在这里纸上谈兵没有用,先去河边铁桥看看再说。” 他们抱着将信将疑的态度令乞丐带路,一起朝城外急行,乞丐步履迟缓,走不出几步便呼 分卷阅读69 - 分卷阅读69 - 分卷阅读70 假凤虚凰 作者:星海拾贝 分卷阅读70 假凤虚凰 作者:星海拾贝 分卷阅读70 呼直喘,央求着要歇脚。 慕容延钊心想他痨病鬼似的怎做的苦工?商荣一番好心恐怕都是驴肝肺,事后还是只能用真金白银喂饱这只流浪狗。不肯为他浪费时间,花钱买了辆独轮小车,和两个少年轮流推着乞丐奔向铁桥。 乞丐领他们在桥畔转悠,自称记不清路径,东指西画好一阵,当赵霁忍不住骂他撒谎时,他突然用力拍了拍闷葫芦般的脑袋,将行人导向西面的树林。 “就是这棵柳树,这回错不了了!” 他确切不移地围着一株吊桶粗的柳树打转,商荣等人上下检查,树根下的草丛中还真有一个灶口大小的地洞,赵霁伸手进去摸索,触到一团毛乎乎的东西,惊叫一声狼狈后退。 商荣没耐心问他,亲自上去揪出藏在洞里的事物,赫然是一件猴皮缝纫的紧身衣。 “那采花贼真在这里!” 三人围住猴皮喜笑颜开,乞丐罕异道:“听说这恶贼武艺高强,又杀人不眨眼,捕快提起他都发憷,怎么你们父女一点不怕呢?” 商荣心想反正日后要带他回玄真观,此刻露一点实情也无妨,笑着说:“不瞒你说,我们其实是武林人士,听说这采花贼的恶行,专程赶来收服他,如今找到他的老巢,正好省事。” 他用原音讲话,乞丐也似浑然无觉,手舞足蹈地欢喜:“小生早看出诸位非同凡俗,原来是江湖侠士,小生果然没跟错人!” 赵霁一路都在嫌弃他,看他腌腌??凑近商荣说话,跟苍蝇一样恶心,横插一脚挡住商荣,吩咐道:“我们要在这里等那采花贼,你先回城去,免得到时拖累我们。” 乞丐可能怕他们反悔撇下自己,死活赖着不走,还说:“小生躲在一旁观看,绝不出声,就算被那贼人发现,打伤打死都不干三位的事。” 商荣并不如何反感他,去留问题上随他自主,略略告诫:“这是亡命厮杀,可不比看戏瞧热闹,你最好躲远点,否则出了差池,我们还得分神来救你。” 乞丐的脑袋宛如竹节虫点个不停,不绝口称颂:“小姐您兰质薰心,淑质英才,再长十双眼睛也找不到您这么好的人品和心肠,小生以后每天都为您念佛诵经,保佑您日后斯配佳婿,多福多寿,金玉满堂。” 赵霁本来无名火窜烧,心想商荣平日里对他又凶又恶,对着一个叫花子倒和和气气,这不是存心挤兑人吗?,正欲找茬,就听乞丐说出“斯配佳婿”四个字,一口气没岔过来,笑得前仰后合。 商荣随手掐他一把,询问乞丐名姓。 乞丐说:“小生姓廖,名进,敢问小姐芳名?” 赵霁忍笑呵斥:“亏你还是读书人,怎的随便打听妇人家的名姓?” 廖进忙说不敢,商荣气呼呼推了赵霁一把,赵霁装腔作势教训:“怎么,你想告诉他你叫什么吗?还守不守妇道了?” “我看你就是欠揍!” 赵霁用鼻子接住这自己讨来的拳头,白脸都被染成花脸,慕容延钊见他下手太狠,急忙劝阻,商荣却问心无愧道:“棍棒底下出孝子,黄荆条子教做人,这小子就是挨打太少,成天只会讨人嫌。” 像这样的家常便饭,他们每隔数日便要来上一顿,赵霁鼻血横流也不惊慌,拿袖子一抹就要上去还手,他和商荣的师徒关系本是陈抟强加的,内心从未对其产生过尊师重道的观念,好比一根竹竿,受到严重压迫必然反弹。 他的反抗不过多给商荣一些教训他的机会,乐果儿似乎知道他讨不来好,忽然蹦起抱住他的脑袋,阻止他视物,慕容延钊赶紧将他拉回去,劝他莫要冲动。 商荣量这逆徒掀不起风浪,回头向廖进挑明身份:“我是男儿身,名叫商荣,为追捕采花贼才男扮女装,这浑小子叫赵霁,是我徒弟,百事不成只会胡说,你别理他。” 廖进瞠目结舌,盯着他细细分辨,重又作揖哈腰说:“原来是位少侠,小生方才失言了,敢问是哪个门派的高人。” 涉及师门,还不便向外人交底,商荣叫他闲事莫管,等抓住采花贼自会明言。 他们在铁桥边驻扎,晚间分食了中午剩下的牛肉面饼充饥,慕容延钊看食物只够大伙儿垫肚子,让赵霁去附近的村落买些吃的。 天色已晚,四面环绕墨黑的山丘,像一群昏睡的熊,路径淹没在它们的鼾声里,不知哪一条能通往炊烟。 廖进主动请缨:“小生常在附近村落乞讨,周边的路都已走熟了,老爷不嫌弃的话,由小生去买吧。” 他领了钱,紧赶慢赶去了,赵霁讥贬道:“都说读书人清高自傲,怎么这人只会奴颜婢膝?浑身上下没一根骨头是硬的,我怀疑他就是个混混,顶多识几个字。” 他这话是骂给商荣听的,结果石沉大海,慕容延钊看他自说自话可怜,贴补他一点回音:“人上一百,形形色、色,咱们武林中人不也各有不同,又不要跟他称兄道弟,管他作甚呢。” 以廖进的步速,他们并不指望他能早回,耐心等待个把时辰,一包烧饼姗姗来迟,三人就着水壶里的凉水各自吃了两个,让廖进吃,他说自己路上饿得耐不住,已先吃饱了。 赵霁有意刁难他:“你是不是买了好酒好肉一个人偷吃光了,拿些素饼对付我们。” 廖进大声喊冤,将剩下的银钱分文不少地交还慕容延钊,慕容延钊见对得上帐,觉得这人还挺诚实,往后估计能放心留用。 少时月上中天,地面遗忘了阳光的恩泽,彻底沦为冰窖,野风聒噪,寒气蚀骨,一旁的河面雾气腾腾,仿佛即将滚沸。 廖进躲在离他们十几丈的树下,这时悄悄摸过来,嗓子抖得像风中的纸条。 “小生实在忍不住寒,先去那边的山洞里躲一躲,诸位当心。” 三人不在意他的行动,一心只念着那采花贼,等他离去,商荣不无担忧地问慕容延钊:“大师兄,万一淫贼今晚不现身,咱们明晚还要像现在这样干等?” 守株待兔全看运气,慕容延钊也无奈,他们目前仅有这一条线索,等不到也得等。 安抚的话尚未说完,廖化的惨叫声利箭般从远处射来,惊起一片密密麻麻的鸟鸣,无数翅膀一齐拍动,搅乱风的阵营。 三人穿过旋风奔去,见他连滚带爬逃到跟前,丑陋的五官都被恐惧揉皱,先唬了赵霁一跳。 “采、采花贼追来了!” 他不能学飞鸟展翅逃避,鬼哭神惊地躲到一旁的大树后,此刻仍没人在意他,三双锐利地眼睛盯住他来的方向,犹如鱼钩,将藏在黑暗深渊里的恶鼋拽出来。 黑衣如墨,箬笠遮头,真是白天在市场窥视他们的男人。 商荣不等慕容延钊口令,一马当先仗剑杀出,赵霁也不甘落后地跟进,慕容延 分卷阅读70 - 分卷阅读70 - 分卷阅读71 假凤虚凰 作者:星海拾贝 分卷阅读71 假凤虚凰 作者:星海拾贝 分卷阅读71 钊本打算先来一番质询再相机行事,被这两个急性子打乱步调,只好随他们加入战团。 三把剑犹如三条银蛇围困斗笠客,逼他拔出一把四尺长的弯刀来应战,猛听商荣大吼一声:“是他!”,赵霁也认出这人正是昨晚追击自己的黑影,跟着叫了一声:“没错!就是他!”,招式越显奋急。 斗笠客武功和慕容延钊持平,与他单打独斗已是吃力,再遭商荣赵霁围攻,落败就擒近在眼前。 赵霁猛追猛打,自忖这次能好好表现一回,让商荣刮目相看,不料身子陡然绵软,如同雪块化在了温水里,浑身脱力,脚底摇晃,地面好似睡醒的巨兽拱动脊背,倏忽将他甩翻,这明显是中毒的症状,他倒地后惊呼:“有毒!” 商荣看他栽倒已觉不对劲,在他叫喊前也开始四肢麻木,耳鸣目眩,膝盖承受不住身体的重量,直挺挺扑向地面。 慕容延钊认定是斗笠客搞鬼,惊怒詈骂:“卑鄙小人,竟敢用毒!” 他开口时出现中毒反应,想来这毒、药会根据个人内力深浅相应变换发作时间,三人中他的内功最强,是以发作最晚,不像那两个孩子瞬间丧失行动力,但也晃悠悠掉落长剑,片刻后便将任人宰割。 斗笠客也已认出他们所使的是玄真派剑术,见慕容延钊已然毒发,收起弯刀,上前抓住他的手臂,一个“你”字刚脱口,慕容延钊一掌乍起,狠狠击中他的胸口。 他毒发后将最后的真气尽数凝结于这一掌,尽管只余平时三分之一威力,打在要害处也能致人重伤。 血雾为斗笠客的惨叫撑起幕布,他倒地后不久,慕容延钊也不支栽倒,四个人犹如身陷流沙,奋力挣扎,却不能移动分毫,死死盯住敌人,唯恐对方挣出一分力气来取命。 树林中阴寒森森,四人的内心却烈焰如炽,慕容延钊视线一转,偶见大树后探出一人影,想起廖进还在现场,忙高声呼唤:“廖进!快过来!” 廖进步履轻快地走来,不复方才逃难时的惶恐,笑嘻嘻问慕容延钊:“慕容少侠,你有什么吩咐?” 慕容延钊嘴唇已经张开,可声音突然卡在喉咙里,整个人愣成冰雕。 赵霁以为大师伯没力气说话了,替他下令:“这采花贼下毒害我们,你快杀了他!” “遵命。” 廖进弯腰捡起他的铁剑,姿势竟十分娴熟,商荣看得起疑,忽然想起慕容延钊一直未曾在廖进跟前表露真名,他怎的称他“慕容少侠?” 廖进现身时那斗笠客便姿态慌乱,看他持剑在手,更拼命挣扎,吃力地粗声吼叫:“住手!” 赵霁还当这是他死到临头的求饶,廖进冷不防一个急转,剑锋在半空画出一道新月,飙发电举地劈向他。 第27章 山中岁月之拼命 廖进这一剑又快又狠, 满拟将赵霁的脑袋对半剖开,可是有人动作比他还快, 一股钟杵般的怪力猛地撞在他的左侧腰,他趔趄摔倒, 发现来袭者是本该肢体麻痹的商荣。 原来商荣刚才听他跟慕容延钊说话时已产生警觉,冒着血液逆行的风险提气扑来,用头捶撞倒廖进。 赵霁九死一生,尚未明白廖进行凶的真正动机,还以为他记恨自己态度刻薄才趁机杀人报复。 商荣却已看透实情,怒斥廖进:“你、你才是采花贼!” 廖进仰头大笑,姿态狂妄、狞恶, 与先前卑若虫蚁的模样判若两人, 慕容延钊气极呕血,悔恨不已地叫骂:“我们竟受这豺狼愚弄,白在江湖上混了。” 赵霁见他和商荣都含恨愤叹,眼前的五里云雾仍未散去, 惊叫道:“他是采花贼, 那这个戴斗笠的家伙又是谁!?” 斗笠客挣扎着摘下枯箬笠,苦笑道:“二位少侠,你们还认得我么?” 商荣乍看几曾相逢,赵霁眼尖,瞬间忆起前情,再次失声大叫:“你、你不就是诸天教那个……” 他不知对方名姓,先提醒商荣:“你还记不记得去年在唐家堡, 唐门的人曾监、禁过一个诸天教教徒吗?就是他!” 商荣记忆复苏,忙问斗笠客:“你是薛莲的徒弟?” 斗笠客点头:“我叫耿全,日前奉家师之命来此查案,少侠,咱们这次是蒋干盗书,中了计啊。” 他的视线射向廖进,如同当年赤壁的大火,咬牙切齿质问:“你可是那个修炼采补之术的淫贼!?” 廖进嘿嘿奸笑,活灵活现诠释了小人得志的情状,对商荣说:“你们不是很想知道我的来历吗?不妨问问这个人吧。” 见他承认罪行,耿全空余满腔愤恨,却连杀死一只蚂蚁的力气都没有,此刻身陷绝境,友邦三人也无生还希望,唯一能做的就是让他们死个明白,当下懊丧地道出这几日的经历。 据说,廖进并非第一次为恶,一年前就曾在北方犯案,他修炼一种奇门内功,靠采阴补阳导引服气,专挑十三岁以上,十六岁以下的少女为采女。因这门内功极其阴毒,与其他采补术不同,受害女子莫不当场身亡。当初他在北方各地连杀数十人,武林中追捕甚紧,但都被他狡诈逃脱。 时隔一年,这厮又潜入蜀地作案,薛莲风闻峨眉县的惨案后,首先想到他,派耿全前来彻查。 “我来到峨眉县的第二天就发现淫贼踪迹,奈何他轻功了得,我追踪过好几回都没能抓住他。昨夜他又在顺福巷出没,我追出两条街,却看到三个黑影并排飞奔,上前抓住一个,发现是假人,接着就跟两位少侠交上手,当时我便怀疑你们是玄真派弟子,心里吃不太准,不留神被你们跑脱了。 今天上午在市场上看到有人表演杂耍,站住仔细瞧了半晌,确认是你们假扮的,猜想你们大概是为了替慕容少侠洗脱罪名,也在搜捕淫贼,一来不想妨碍你们,二来怕产生误会,便悄悄离去了。方才这淫贼在城南现身,我暗中跟到这附近,找了很久终于又看见他,一路追杀过来,不想撞上你们,落了个两败俱伤。” 案件脉络浮出水面,廖进想必听说慕容延钊被错认为采花贼,将计就计让他当替罪羊,还利用商荣赵霁对耿全的误会,设计令双方武斗,从而坐守渔翁之利。 赵霁大骂廖进:“你说你去买吃的,原来是去引耿大哥上钩,让我们两拨人自相残杀,我们中的毒定是你下在烧饼里的,你这个恶毒的小人!必遭天打雷劈!” 此人的奸狡巨滑都属罕见,假装乞丐,假装可怜,假装不会武功,说的每句话,做的每一个动作都与谎言丝丝相扣,把几个聪明人蒙在鼓里,一步步带入圈套。 慕容延钊根据耿全提供的信息,想起一桩江湖往事,质问廖进:“以前雁荡山有个枯荣和尚,创造了一套采阴补阳的内功,年轻女 分卷阅读71 - 分卷阅读71 - 分卷阅读72 假凤虚凰 作者:星海拾贝 分卷阅读72 假凤虚凰 作者:星海拾贝 分卷阅读72 子被他祸害后,容颜都迅速衰老,这老秃驴作恶多端,后被正教人士诛杀,你与那淫僧可有瓜葛?” 廖进嬉笑:“慕容少侠好见识,我的武功和采补术都是枯荣教授的。我对你们撒了很多谎,可有一句话不假,我的确是个书生,不仅满腹经纶,还怀有经天纬地之才,可惜出身寒微,又适逢这??之世,一直怀才不遇。 我投奔过很多大人物,他们都看不到我的价值,只会以貌取人,客气的赠送一点财帛便打发我走,粗鄙的则大肆嘲笑甚至恶言相向。 多年来我辗转奔波,最终一事无成,那年路过雁荡山,心灰意冷下想到出家,却不料机缘巧合被枯荣收做门徒。 我发现这老和尚武功高强,便卖力讨好他,哄他教我武功,后来又偷偷学到了他独门的采补术,依照练习,果然功力大增。 那老和尚练功的目的只求长生不老,我可不像他不求上进,我要利用这神功干大事,把那些曾经嘲笑过贬低过羞辱过我的人统统踩到脚下,实现我多年未竞的抱负!” 他的语气逐渐癫狂,流泻出陈年的怨毒,一个自视甚高,又多年郁郁不得志的人,心态很容易像酱缸里的腌菜腐烂发臭,酿出的毒素毁灭了良知,这时得到力量,就会变成灭绝人性的暴徒。 慕容延钊哀其不幸恨起无道,说:“你用这种丧尽天良的方式变强,不是求上进,正是最大的堕落。枯荣和尚的行径已经够歹毒了,你比他更残忍十倍,不久必遭天谴!” 廖进只当他嘴硬,笑道:“慕容少侠,你也是鼠目寸光,古今成大事者,哪一个不是血债累累,秦始皇统一六国杀了多少人?汉武帝征讨匈奴又杀了多少人?唐太宗为当皇帝,连自己的亲兄弟都杀,跟这些帝王相比,我杀这点人算得了什么? 那些死在我手里的女人正该感到荣幸,她们的牺牲为我换取力量,将来等我成就大业,自会记住她们的好处,为她们树碑列传,让她们流芳百世,这不是比那些生而无闻,死不留名的平凡女子荣耀得多吗?你也是,能做我的替死鬼,是你前世修来的造化。” 慕容延钊怒极失语,赵霁忍不住替他大骂:“没见过你这么不要脸的人,一个落魄书生还敢自比秦皇汉武,那些女孩子本来过得很幸福,被你这恶贼害死,心里不知多怨恨呢!我是她们,化作厉鬼也要吃你的肉,啃你的骨!” 廖进冷哼一声,剑芒再次指向他。 “我这就让你变鬼,看你能耐我何。”,随后趾高气昂嘲讽,“大名鼎鼎的玄真派弟子到了我跟前也得乖乖变成烂泥,看来都是浪得虚名。” 他正欲举剑,旁边商荣忽然大口大口喷血,像受了极严重的内伤,廖进不明所以,又惊见他摇摇晃晃站起,目光像融化了的铁水般烫人。 “谁说玄真派都是烂泥?这里还有一个能打的。” 慕容延钊和赵霁都明白过来,商荣是用本门内功心法强行逼出体内毒素,吐出大量毒血的同时,自身经脉也受到重创,搞不好会当场毙命。 “商师弟,不可!” 慕容延钊情知阻止不会奏效,他这师弟傲骨嶙嶙,绝不肯忍辱偷生,既为釜中游鱼,势必殊死一搏。 商荣气血乱涌,浑身疼痛,但也恢复了七八成功力,可与贼人堵斗,屈指拭去嘴角鲜血,向廖进冷笑:“你难道就没反思过?那些大人物不重用你,不是因为没眼光,而是你本身就是无能之辈,心比天高,命如纸薄,还敢抱怨自己怀才不遇。” 他的语气是毒液浇廖进的自尊,是钢刀宛他的心肝,他不明白这小小少年为什么和那些大人物心曲相通,说他们说过的话,学他们做过的表情,那双包含藐视的眼睛形同一座炼狱,他已经脱胎换骨的灵魂也经不住焚烧。 “臭小子,你活腻了!” 人如虎,剑如爪,凶焰高炽地扑向商荣,手无寸铁的他全身笼罩在凌厉的剑气下,上天无路入地无门。说时迟那时快,乐果儿倏地窜出来,顺着廖进的背脊爬上肩颈,照着他的右耳狠狠撕咬。 廖进算计到了方方面面,却百密一疏漏掉这只小猴子,吃痛停住攻势,反手来捉,乐果儿已叼着他耳朵上一片肉敏捷地逃开了。 对面商荣也一个跟头避开,脚尖挑起地上的佩剑,剑锋刷地向敌人咽喉疾点。 廖进一剑劈空,侧身收招,一招“飞剑截腕”来斩他的手臂,商荣于一片白影中回剑横扫,已将对方的剑扫得荡开了去,一来一往七八个回合,打得剑光喷吐,满目灿然。 可惜气势上虽不输,终究重伤在身,很快就被廖进占据上风,身上已增添好几处剑伤,在黑夜里开出朵朵血光。 这血光仿佛热油泼在赵霁的怒气里,火光冲天,赤焰千里,其他念想都成灰烬,只有一个百炼成钢杀了那个淫贼! 他效仿商荣运功逼毒,从丹田里硬提一口真气,震动五脏六腑,冲开七筋八脉,哇哇吐出一升鲜血。然而功力不足,只能勉强恢复行动,做不到上阵厮杀。 正急似热锅上的蚂蚁,乐果儿跳回到他跟前,小家伙吓得扒耳搔腮,守住他吱吱叫唤。赵霁想起它方才撕咬廖进的那一幕,乍然获得启发,膝行匍匐地爬到耿全身边,拉开他的衣襟,扯下他腰间的革囊,一边快速翻找,一边急冲冲问:“你带毒、药了吗?哪一种最毒?” 此时他和商荣是唯一的希望,耿全忙帮他掏出藏在怀里的土陶瓶。 “这是十蛇粉,见血封喉,无药可解。” 他猜准了赵霁要对廖进下毒,却没猜出他的下毒方式,只见他倒出一捧毒粉,毫不犹豫塞入口中。耿全以为这孩子吓破胆想要自杀,惊忙打落药瓶,赵霁吐出多余的毒粉,愤然低吼:“小爷跟这畜生拼了!” 耿全尚不明白他的用意,已先被他壮士断腕的气魄镇住,心中闪过一线光亮,拿出一只银嘴的骨哨。 “我受伤太重,气息不足,你把这哨子交给慕容少侠,让他不停地吹,附近兴许有我们诸天教的教友,听见哨音定会赶来援救!” 赵霁依言将哨子扔给慕容延钊,准头稍微偏了数尺,却也顾不得捡拾,因为商荣又被廖进刺中,这次伤在右腕,只好改用左手握剑。 胜负已见分晓,但愤怒排山倒海,绝望无处立足,那么多冰清玉洁,韶颜稚齿的女孩子被这肮脏丑陋的恶棍玷污、杀害,为了这些夭折的生命,为了世间公理也要拼尽最后一口气,否则对不起师门教诲,对不起手里的剑,更对不起自己心中的信念。 廖进这时也不急于取他性命,准备将他零刀碎剐,慢慢虐杀,先割掉他的鼻子,毁去他的容貌。 出招前一刹那,一声锥子似的的哨音钻入耳膜,刺得他脑袋跳痛,剑锋也 分卷阅读72 - 分卷阅读72 - 分卷阅读73 假凤虚凰 作者:星海拾贝 分卷阅读73 假凤虚凰 作者:星海拾贝 分卷阅读73 为之一滞。 赵霁瞅准机会,学乐果儿的动作扑上他的后背,满口铁齿铜牙如数陷进他的后颈,血腥眨眼盈满整个口腔。此时他嘴里充满毒液,化身一条剧毒的大蛇,要把这凶穷恶极的贼人送入地狱。 廖进的挣扎只维持了片刻,毒素已游遍他周身血管,身体像被巨蟒勒紧了,骨头一寸寸粉碎,筋脉一根根断裂,七窍里渗出鲜血,跟着哑然倒地,也如烂泥般抽搐着摊开来。 赵霁没有松口,他的意识心智都灌注于齿间,不曾发觉毒素也渗透到了自己体内,眼眶渐渐被血水浸湿,呼吸开始麻痹,闻不到气味,感知不到疼痛,听觉丧失前,一声声鬼啸鹰嗥的哨音犹如战时连绵不绝点亮的烽火台,不屈不挠地同黑暗展开抗争。 赵霁以为自己死了,云里雾里地走进地府,见到了父母和费姨娘,喜糖儿也跑来迎接他,阖家团聚,满心欢喜,暂时把阳间事的抛到脑后。忽而听到一阵哭声,有人在忘川对岸呼唤他,那个白衣胜雪的少年,分明是商荣。 看他哭得悲痛欲绝,赵霁又惊又喜,心想这人对自己凶恶一世,到底在死后表露真情,也不枉自己为他送掉一条命。乐呵呵挥手大喊:“你别哭啦,我回来陪你就是了。” 不禁往前跨出一步,立刻滚西瓜似的落下奈何桥,一个激灵醒过来。 “赵师侄,你终于醒了!” 床前当真坐着一个泪人,眉眼也很俊美清秀,却是他的七师叔王继恩。 赵霁茫然若失,呆呆注视他一会儿,感觉身体像在醋缸里浸了三天三夜,酸痛得快要化开。 “别动,你身上余毒未散,内伤也没好,得静卧调养。” 王继恩在他脑后垫了只软枕,端起瓷碗喂他喝米汤。 赵霁看他眼皮肿得老高,脸颊的皮肤都被泪水冲刷得透明了,想必守了自己很久,再看房内的布置,知道此处是玄真观的客房。 “我回来多久了?” “六天五夜。” “我怎么活下来的?” “你运气好,那晚出事时附近正好有诸天教的神医路过,听到大师兄吹出的哨音,马上赶去营救,他身上带着解毒灵药,一到那儿就灌你吃下去。可是你中毒太深,服了药也不能脱险,大师兄他们将你送回玄真观,师父用内力为你逼出残毒,这才转危为安。” 赵霁还想继续下一个问题,房门打开,飞进一片薄如蝉翼的阳光,商荣神清气爽地站在光线中,六天前的险情好像没在他身上留下丝毫痕迹。 “我就说这小子死不了,你那些眼泪算白流了。” 他进门直接调侃王继恩,却对伤者不闻不问,赵霁气得眼前发黑,真想立刻死过去,看他是否还能保持无所谓的德行。 王继恩起身让座,一如既往的温顺恭敬,商荣按住他的肩膀。 “你坐你坐,我就是来问问你明天想吃什么,师父给了我五两银子,让我下山买些好酒好菜,明天好招待客人。” 王继恩听说薛莲明日要来拜访,便问:“采花贼不是已经抓到了吗?她还来做什么?” “不知道,可能有别的事吧。你有什么想吃的想喝的尽管说,这回咱们可以假公济私,好好打打牙祭。” “师兄决定就好,我无所谓。” “行,那我就看着安排啦。” 赵霁见商荣拔腿要走,挣扎着爬起来大骂:“商荣!你都不问问我是死是活吗?” 商荣回头眯起眼睛看他,口气仍是无所谓:“你不是活得好好的吗?我眼睛又没瞎,还问你干嘛?” “你眼睛是不瞎,但心太黑!” 赵霁抓起枕头掷过去,歪歪扭扭爬下床,非要揍他两下才解恨。 王继恩急忙拦住,苦劝他别乱动,以免伤势反复。 商荣诮讪道:“王师弟你用不着担心,看他还有力气骂人,肯定没事的。” 他的冷漠像冷风,快把赵霁的肺叶吹炸了,人走之后,气得眼泪花花,倒在床上踢被捶枕,觉得自己一腔热血都洒在冰坨子上,还不如死了省心。 王继恩轻轻拍抚他的背心,柔声劝慰:“你别跟商师兄怄气,你刚受伤那会儿他很着急的,自己也受了重伤,回来还叫师父先救你,别看他这会儿生龙活虎,倒回去两天跟你一样连路都走不动呢。” 他将商荣当时的言行事无巨细描述一遍,以缓解赵霁的怨念。 赵霁相信王继恩不会诓他,却不明白商荣刚才为何冷落他。 王继恩说:“商师兄是你师父,当着你态度总要稳重些,你就别跟他计较这么多了,安心养伤要紧。” 赵霁在他哄劝下解开郁结,喝完米汤,精神也稍稍恢复,向他询问案件后续。 王继恩说:“当时神医也给那贼人吃了解毒、药,他命大活了下来,不过武功全废了,诸天教的人将他押送官府,他自知死罪难逃,将罪行一一招供,县令按律判处剐刑,昨天已在县城的菜市口正、法了。” 赵霁欣喜:“采花贼一死,大师伯的冤情也明了了,官府不会再难为他了吧?” 看王继恩愁雾遮面,他知道自己高兴得太早。 “采花贼只认了劫杀少女和杀害吴秀才母子的罪名,坚决否认香秀是他杀的,他说他只对处女下手,像那种千人骑万人跨的婊、子不仅无用反而有害。翠香楼的命案没破,大师兄仍是最大嫌疑人,好在县令对师父礼重,答应暂不提审大师兄,但为了对外有个交代,仍将他收押在了县城大牢。师父这几日忙着为你和商师兄疗伤,没顾上救他,可能也想让他吃几天牢饭,以示惩戒吧。” 赵霁明白慕容延钊之所以卷入命案,发端就在于他太爱流连**,行为有失端正,如今身陷囹圄也是咎由自取,陈抟被他连累挨了段化一顿臭骂,让他好好吃些苦头反省确是应该。可是冤有头债有主,追查不能停止,总归要将真凶绳之以法此事才算圆满。 晚间王继恩来送饭,带给他一包热烘烘的糖炒栗子,说是商荣给他的。 赵霁想起那日在峨眉县里,商荣曾许诺,假如他的计策成功就奖励他糖炒栗子。当时他不太在意,此时几乎忘得精光,结果商荣竟主动兑现承诺,这人很多作风都讨厌,只有言出必行这点挺讨人喜欢。 王继恩见赵霁盯着栗子乐开花,问他为何这般高兴。 赵霁傻笑搪塞,热情地请他吃栗子。 王继恩微笑摇头:“这是商师兄专门买给你的,我怎么好意思吃。” 赵霁笑道:“送给我就是我的了,我爱请谁吃就请谁吃,王师叔照顾我这么多天,我有好吃的当然要同你分享啦。” 说着亲手剥了一颗栗子,不管他害羞与否,硬是喂到他嘴里才罢休。 没等他屁股落回床上,商荣突然踹门进来 分卷阅读73 - 分卷阅读73 - 分卷阅读74 假凤虚凰 作者:星海拾贝 分卷阅读74 假凤虚凰 作者:星海拾贝 分卷阅读74 ,脸色好像刚擦过锅底的抹布,散发出烟熏火燎的焦味,箭步上前抢走装栗子的纸包,另一只手拽住王继恩说:“王师弟,我们到外面吃栗子去,别理这死小子。” 赵霁又懵又怒,问他:“你是不是疯了,好好的干嘛挑事?” 商荣还以冷笑:“栗子是我买的,我不会自己请王师弟吃?凭什么被你拿来做人情!” “不过是些栗子,算什么人情!你这人也忒小气得过头了!” “是我小气还是你没良心?早知道拿来喂猴子也好过喂你这个白眼狼!” 他俩吵得脸红筋涨,也把王继恩气得发抖,吐出还未嚼碎的栗子,忍怒对商荣说:“商师兄,你别骂赵师侄,是我不懂事,不该吃你给他买的东西。不过赵师侄有句话说得没错,不过是些栗子,何必大动肝火,更扯不到良心、白眼狼上头去。” 他以为商荣在指桑骂槐,其实都是多心,方才商荣在外面听到赵霁说“送给我就是我的了,我爱请谁吃就请谁吃”,便怒从中来,觉得赵霁不把自己放在眼里,接下来他喂王继恩吃栗子的举动更像烧火棍把他的火气轰轰轰全挑出来,进门只为教训这不识抬举的孽徒,谁想连王继恩一并得罪了。 他赶忙辩白:“王师弟我没怪你,你别误会。” 王继恩懦弱自卑,从不与人争执,习惯隐忍的他这时怒形于色,已气到极致,却仍回避吵闹,挣开手匆匆去了。 商荣不小心激怒无辜,心中万分懊悔,把这统统归咎于赵霁,调头指着他的鼻子大骂:“王师弟一直对我客客气气,今天头一回开口埋怨我,都是你惹出来的。” 赵霁好似风箱板修锅盖,受了冷气受热气,愤懑还击,把矛盾的原由都总结到他的蛮横霸道和小心眼上。二人的厮哄不久引来多人围观,得知起因是为一包糖炒栗子,都笑话他们不懂事。 事后陈抟悄悄塞给赵霁一两银子,让他去买栗子,尽情地吃过瘾,还说:“以后想吃零嘴就来找太师父,太师父给你买,别跟你师父吵架了。” 这治标不治根的办法解决不了问题,争端的发生在人不在物,连赵霁也不明白,他和商荣可以为对方豁出性命,却转身又因鸡毛蒜皮的小事急眼,这反复无常的关系究竟源于什么呢? 第28章 山中岁月之示警 次日, 薛莲带领两名随从登上弓背峰,受到玄真派殷勤款待, 她手下事务繁多,断不会将时间浪费在窜门闲聊上, 此番捎来一个惊人的消息,在远离江湖纷争的玄真派诸人心中敲响警钟。 她此次积极追捕采花贼廖进的直接原因是:这厮隶属于一个名唤“不灭宗”的新兴门派,该门派的发祥地在南汉,门下多是些大奸大慝之徒,并且八方吸纳武林匪党,近年来许多臭名昭著的败类纷纷前往投靠,包括去年在益州行凶的挖心贼紧那奴、提婆湿兄弟。 一群坏蛋互为朋党, 只会变本加厉地作恶, 目前已引起不少正派人士关注,各自着手调查不灭宗,搜集来的情报相当可观,基本弄清了这个门派的背景和来历。 正是这些情报促成薛莲的峨眉之行, 因为不灭宗与玄真派有极大渊源。 陈抟等人初听此言都感困惑, 段化性急辩驳:“这简直是一派胡言,我玄真派自古以来直内方外,怎会与一帮乌合之众有瓜葛?请薛掌堂速替我们澄清谣言,以全蔽派清誉。” 薛莲早听说这老头儿偏执性急,常常以辞害意,笑道:“段老前辈莫急,先听我把话说完。这不灭宗干的坏事自然与玄真派无关, 但究其来历,与贵派纠葛颇多,你可知它的前身就是当年在武林中横行一时的梵天教。” 在场的弟子都是青少年,又不常与外结交,对梵天教这名字很陌生,见陈抟段化都面露诧色,料想是个大有名堂的组织。 薛莲体恤他们的好奇,主动解释:“梵天教昌盛时你们这些小辈都还未出娘胎,无怪乎不知道它的事迹。此教兴于唐末,乃一妖僧所创,这妖僧天赋异禀,练就好几门欺神压鬼的奇门武功,在当时无敌于天下。创教后自称真理佛,以武夷山为据点开坛布道,实则招兵买马,企图趁皇室衰微窃取神器。 他手下有五个弟子,号称五大明王,分别是不动明王、降三世明王、军荼利明王、大威德明王和金刚夜叉明王,每一个都是所向披靡的绝顶高手。教中能人众多,要么是离经叛道的狂夫,要么是凶横无忌的强梁,一时声势无两,可以说当时江湖上没有门派不看他们的脸色,若不慎与之结怨,便会遭致灭门之祸。” 她原打算点到而止,弟子们都死死盯着她的嘴,盼望里面再吐出一点讯息,谢望渊率先追问。 “这梵天教这么厉害,后来又怎会消声灭迹呢?” 薛莲见问作答:“世事如棋,兴废在天,再厉害的人也逃不过命数。那真理佛养精蓄锐十几年,正准备大刀金马地起事,却在练功时走火入魔。他自知阳寿将尽,把生平开创的五种神功分别传与五个徒弟。这五人持才自傲,只对真理佛马首是瞻,群龙一旦失首,他们都不肯再听命于人,不久梵天教便出现分裂,五大明王为争夺教主之位相互残杀了近十年,直到十五年前才因一事重新集结,恰好是这件事覆灭了整个梵天教。” 她这不断抛包袱的讲解宛如钓鱼的钩子,马上又吊起一个问题,这次发问的是赵霁。他打小好听奇闻异事,碰上了就爱打破砂锅问到底,见谢渊亭的提问未遭拒绝,也没被长辈训斥,便大着胆子询问事件内容。 薛莲视线在陈抟脸上一梭,看他神情凝滞,似在追忆往事,笑了笑说:“方才说梵天教与玄真派有渊源,正是从这件事上来的。说到这儿,还得倒回去说说那真理佛,你们可知他的真身是谁?他正是李唐乾符年间起兵反唐,曾在长安称帝的冲天大将军黄巢。” 众弟子齐声惊叹,只听段化这老夫子即兴吟诵韦庄的《秦妇吟》,并代替薛莲分解这段典故:“华轩绣毂皆销散,甲第朱门无一半。内库烧为锦绣灰,天街踏尽公卿骨。那黄巢犯上作乱,残暴不仁,终被李克用等大将联手诛剿,数十万贼兵全军覆没,独他凭着一身武功逃出生天,为躲避追杀避入佛门。若他潜心改过,或许能得善终,偏生贼心不死,妄图重聚乌合东山再起,最终死于非命。听说他死前身体受邪功侵蚀,经脉寸断,五脏溃烂,死得苦不堪言哪。” 段化是唐末进士,自认出生清贵,极度鄙视黄巢这个青年时代屡试不第,因出头无望揭竿而起的草莽英雄,总觉得是这反贼颠覆了李唐江山,害自己仕途被毁,经世治国的理念无法伸展,诚可谓祸国殃民,碎尸万段也不解恨。 赵霁等人对他 分卷阅读74 - 分卷阅读74 - 分卷阅读75 假凤虚凰 作者:星海拾贝 分卷阅读75 假凤虚凰 作者:星海拾贝 分卷阅读75 那点陈芝麻烂谷子的遗恨不感兴趣,急等薛莲的下文。 薛莲见段化不吭声了,料想他也对那件事也不甚清楚,便接着陈述:“黄巢造反时搜刮了大量珍宝,特别是攻陷长安以后,将唐皇室的奇珍异宝洗劫一空。他未雨绸缪,为防日后失势没有本钱翻身,将这批巨额珍宝偷偷藏到一个绝密的所在,而后杀光了运送和掩埋财宝的人,亲手绘制出宝藏地图,安放在一枚特制的令牌里。 这令牌叫做‘九州令’,为能工巧匠精心打造,平时机关紧锁,需用他独有的五种神功合力方能打开,若强行损坏,里面的地图也会跟着毁掉。” 她停下喝茶的间歇,赵霁忍不住接嘴:“这五种神功就是他传给弟子的那五种吗?” 薛莲会心一笑:“你这孩子倒聪明,一点就透,黄巢死后多年,他的徒弟们才获知九州令的秘密,据说那宝藏里不光有无数价值连城的古董珠宝,还有早已失落的传国玉玺,谁若得到宝藏,就有了坐拥江山的资本。五大明王都想得到宝藏,为开启九州令,五人于十五年前的上元节这一天重聚武夷山,却不料半路杀出个人来,搅乱他们的集会,还纵火烧毁了梵天教在天游峰上的据点。 至今无人知道当日山上究竟发生了什么,那场山火烧了整整七天七夜,火灾过后,五大明王中的金刚夜叉明王身死,不动明王和降三世明王下落不明,军荼利明王身负重伤逃往关外隐居,剩下的大威德明王率领残部迁至南海,他就是不灭宗的开山祖师,人称‘无相尊者’的赤云法师。” 在她的描述中,五大明王都是威不可挡的强人,那个以一抵五,凭一已之力毁灭梵天教的高手怕是比神仙还厉害,不请教大名,岂非辜负了这段惊天动地的传奇? 此人的身份比这一事迹更令赵霁等人震惊。 只听薛莲娓娓道来:“那人是位女侠,正是贵派掌门陈道长的师妹商怡敏。” 徒弟们都知道上一辈有位武功高强,屡坏门规的女弟子,或许是她劣迹太多,罪状太重,被视作本门禁忌,名字也如同禁语,从未在师父和太师叔口中出现,直到今天才重回玄真观,仿佛穿越时空的诅咒,久久徘徊。 这女师叔与商荣同姓,却并为让人产生过多联想,可是商荣没来由地心跳加速,脑海里电闪雷鸣,鼻尖窜起血腥和风雪的阴寒,好像前世的记忆死灰复燃。他感知到的正是降生时的场景,在那个惊魂动魄的暴雪天,他于绝壁下落草,母亲的怨恨在那一刻贯穿了他的灵魂,赋予他复仇和毁灭的使命。 他心神激荡,顷刻透出一身冷汗,只听陈抟猝然打断薛莲,表情难得的严肃。 “薛掌堂,事关重大,还是先不教这些孩子知道得好,请随我去书房叙话吧。” 薛莲见他和段化表现异常,随即省悟过来。 那商怡敏孤傲骄狂,当年在江湖上惹是生非,结下不少仇家。尤其是十五年前天游峰一战中盗走了梵天教的神功秘籍,事后许多觊觎九州令的人跑来玄真观滋事,她却躲得无影无踪,烂摊子都甩给门人接手,可谓遗祸无穷。 玄真派前代掌门对外宣称已将她逐出师门,陈抟接任后也绝口不提这位师妹,估计对其怨念极深,巴不得本门没有这个人才好。自己今天实在不该在他的徒弟们面前多嘴,倘若有没眼力见的小子跑去询问,他怕是要恼羞成怒。于是连忙缄口,随陈抟段化走出会客堂。 长辈离场,失去约束的弟子立刻叽叽喳喳议论开了,谢渊亭痴迷武学,对商怡敏单挑五大明王的壮举悠然神往,说:“想不到咱们这位女师叔这么厉害,当今之世,怕是无人能胜过她吧,我什么时候能达到她七成功力就好了。” 韩通怀疑薛莲言过其实,分析道:“咱们师父今年不过三十有六,那商师叔是他师妹,十五年前顶多是个十七八岁的小姑娘,天资再高,也不能与五大明王抗衡。我想她当日是以智取胜,先挑起梵天教内乱,致使五大明王自相残杀,是以酿成败局。” 赵霁恨透韩通,这时却也认为他揣测在理,见商荣脸色苍白,呈现魂不守舍的状态,轻轻推他一把:“你怎么了?” 他们难以和睦相处,好在从来不记隔夜仇,昨天大吵特吵,冷却一晚又能行若无事地交谈。 商荣也不知自己怎么了,深深吐纳一个回合,说:“突然心慌得厉害,可能早上没吃饱,肚子饿了。” 赵霁的胃囊也正空虚,忙低声说:“我也饿了,咱们先去厨房弄点吃的,太师父他们估计还有好久才能谈完呢,等他们出来,只怕人都饿晕了。” 他俩溜到厨房,从锅灶里捞了些烹饪好的熟食,躲在案桌下偷吃。 满嘴食物堵不住赵霁的自言自语:“我就纳闷了,那商女侠一人挑灭梵天教,为武林除了大害,如此英雄,按理说应该是本门的荣耀才对,怎会被当做败类呢?” 商荣也在考究这个问题,猜测道:“薛莲方才没把话讲完,也许她挑灭梵天教,给本门带来了灾难呢?我觉得,可能跟那九州令有关。” “九州令?” “那令牌里藏着惊世宝藏,人人渴求,五大明王死散,就没有人能打开九州令了。而那位女师叔当日可能掌握了九州令的秘密,江湖中人想得到这个秘密必然要找她麻烦,可她失踪了,那些人找不到她,就会把矛头指向玄真派,我想当年师门一定被连累得很惨,才会将她除名。” 赵霁佩服他的聪敏,在他推测的基础上深入联想:“说不定这位师叔是故意失踪的,带着秘密悄悄去找宝藏,让师门替她挡刀,哈哈哈,这么看来她还真是智勇双全啊,可惜聪明都用在了邪道上,难怪薛莲一提她的名字太师父就黑脸,谁敢这么坑我,我也巴不得从没认识过这个人。” 咬了一口鸡腿,补上一句:“你和她都姓商,曾太师叔那人乖张古怪,定是为这个才把你们视作同类。” 他唏哩呼噜吃完碗里的菜,商荣的还原封原样,食物填补不了他空洞般的心慌,胸腹又像有块垒凝滞,这不明原由的异样感始于听到“商怡敏”三个字,他不知道这震撼源于母子连心。 持续的恍惚引起赵霁狐疑,盯着他的脸问:“你不是饿了吗?怎么不动筷子呀?” 商荣信手扯一块帘幕盖住心事。 “我在想怎么救大师兄出来。” 见赵霁如梦初醒地嘀咕:“对啊,大师伯还在牢里关着呢。”,又随口讽怨:“长辈有难,你却漠不关心,没见过你这么没心没肺的。” 反驳接踵而至:“谁说我不关心大师伯?又是谁规定了关心最能放在嘴上,我明天就进城去救他。” “怎么救?” “……先看看形势,然后再慢慢想 分卷阅读75 - 分卷阅读75 - 分卷阅读76 假凤虚凰 作者:星海拾贝 分卷阅读76 假凤虚凰 作者:星海拾贝 分卷阅读76 主意呗。” “呵呵,你那脑袋考虑鸡鸣狗盗还行,能想出什么正经主意。” “你又有什么神机妙算?别告诉我是去县衙大牢里劫狱。” 挖苦换来一记狠掐,险些失手打翻饭碗,商荣咬牙训斥:“只有你会出这种馊点子,以为人人都像你豆渣脑袋?明天跟我一块儿进城,我要去找大师兄问件事,没准能破了翠香楼的案子。” 赵霁听到后半截放弃顶嘴,问他是不是理出什么头绪了。 商荣像要考验他的智慧,反问:“你现在再来猜猜,那凶手为什么要凿光香秀的牙齿?” “……就是凶残黑心吧。” “哪有这么简单,他多半是在毁灭证据。” “牙齿上能有什么证据?” “说你豆渣脑袋你还不服气,我问你,牙齿是用来做什么的?” “你当我白痴吗?牙齿当然是用来咬东西的。” 赵霁吐出答案的同时恍然大悟,回嗔作喜道:“莫非香秀临死前咬伤了凶手,在他身上留下牙印,凶手怕人看出来,所以敲掉她的牙齿?” 他看到商荣的诮笑里飞出亮光,知道自己猜对了,连忙欢欣鼓舞问:“要怎么才能找到这个人?” 商荣说:“如果是普通盗贼干的,即使被咬了也没必要敲掉香秀的牙齿,我怀疑凶手和香秀认识,怕人看到咬痕,怀疑到他头上才这么干。我们明天去问问大师兄,他或许知道香秀和什么人有过结,要是他也不清楚,我们就再去翠香楼找线索。” 赵霁连声说好,心情愉悦,胃口跟着大开,又要钻出去偷嘴,被商荣拽住。 “省省吧,都被你吃光了,别人吃什么?” 赵霁不满:“十几碗菜,我每样只挑了一点,再多吃几口旁人也看不出来。” 商荣嗔怪:“我们抢在师父和客人前偷吃已经越礼了,你还想一次吃个饱?饿死鬼附体了么?” 他奉行“师严徒孝”的宗旨,坚决不肯惯着赵霁,总要在他喜乐时给点不痛快。 “连顿饱饭都不给人吃,给我气受不够,还要让我挨饿吗?” 赵霁气呼呼抗议,他生来面相清贵,噘嘴蹙眉也不见小家子气和苦相,委屈抱怨的模样还挺可爱。 商荣盯着他看了一阵,一颗心终究在不耐和烦躁的双重加固下软了,将自己碗里的虾丸、排骨、鸡腿全部拨到他碗里。 “吃吧吃吧,撑死你我还少个累赘!” 赵霁已习惯他一个巴掌一颗糖的待人方式,知道这人护食,肯出让盘中餐就是种形式上的宠爱,登时像秋天的棉桃咧开了嘴,没羞没臊地挤到他身边。 “我一个人吃不了这么多,咱们分着吃吧。” “滚滚滚,夹来夹去脏死了!” 商荣一脸厌恶地往旁边挪了挪,那厚脸皮的徒弟非要得寸进尺地粘着他,终于把他挤到了没有退路的角落里,他已接连发过几通脾气,再发火未免小题大做,只好把赵霁当成耍无赖的猴子,背转身去眼不见心不烦。 薛莲等人去后,陈抟召集众弟子训话,诸天教此次示警兹事体大,他再想隐瞒当年之事,也得顾及时局,必须向徒弟们晓以利害。 那不灭宗的赤云法师开山立派正是想效仿先师黄巢践位御极,十五年过去,他仍不遗余力地寻找九州令和另外四种失散的神功。其人生性刻毒,座下多是魑魅魍魉,一朝得势,当年梵天教肆虐的惨况必将有加无已地重演,江湖上的正义之士触目警心,已在八方联合,准备剿灭这个武林毒瘤。 玄真派作为名门正派理应禁暴诛乱,再者,当年商怡敏火烧天游峰,盗走梵天教神功秘籍,这笔帐也被赤云法师记在了玄真派名下,绝不会让他们独善其身,一有机会定要报复。 “你们以后行走江湖,遇到不灭宗的人,有能力除之,便须当机立断,若不是对手,务必及时远离,为师今晚便修书与我们交好的门派,倡议大众结盟抗敌。” 他这些徒弟阅历尚浅,对武林中的腥风血雨见识不足,听了这番话,并未产生足够的危机意识,谢渊亭这个武痴对那五种失散的神功更感兴趣,兴冲冲请求:“师父,您再讲讲开启九州令需要哪五种神功吧,不然弟子们日后在外面遇见、听见了却不知道,岂不要误大事?” 陈抟说:“这五种神功各有异能,第一种名为《天照经》,为不动明王所有,能化阴阳之气为鬼神之力,排山倒海,横扫千军; 第二种叫《炽天诀》,传与金刚夜叉明王,能炼气为火,徒手即可融化钢铁; 第三种叫做《玄冥功》,乃降三世明王修炼,此功御气为霜,点水成冰,与之交手最为凶险,因人体多水,他一发功血液就凝为冰块,人岂有不死之理; 第四种叫《朝元宝典》,独传与军荼利明王,其实算不得实战功夫,是一种特殊的催眠术,能将内力附着在乐器的音波上,飞禽走兽听到乐声便会乖乖听任驱使,当年梵天教以这门神功组建野兽大军,所过之处尸骨无存,比战场还可怕。 最后一种是赤云法师修炼的《八荒妖典》,他本身武功已至臻界,至今尚未动用过这种神功,是以无人知晓其威力。” 谢渊亭不懂见好就好,得陇望蜀地问:“那当年商师叔盗走的是哪一种神功呢?” 段化猛一拍桌,震得众人的心也像桌上的碗盏格格发颤。 “你还叫她师叔?那丫头早被逐出师门,与玄真派再无半点干系!她在江湖上广结仇怨,今后你们出门在外别对人提起她,当心仇家拿你们泄愤!” 听他的口气,那商怡敏真是本门绝无仅有的灾星,有道是无风不起浪,一个人越招人恨,身上故事往往越多,关于商怡敏的谜团仿佛漫天飞舞的雪花萦绕在商荣心间,难耐的困惑激发他辟雪寻径,不知不觉向师父望去。 谁知陈抟也正在注视他,他像摸到针尖,赶紧低头,其实若再迟片刻,就会发现自己的目光也对方眼里擦出了惊慌。 第29章 山中岁月之捉鬼 慕容延钊在牢里过得并不差, 狱卒们敬他是玄真派弟子,没让他住肮脏湿冷的囚室, 特地打扫出一间朝阳的屋子接待他,他也擅长交际, 进门便不吝破费地上下打点,差役们得了好处,对他更是百般恭敬,一日三餐,茶点热水,不曾短缺一样。 别人坐牢都被折磨得形销骨立,他入狱后却明显白胖, 看到他商荣赵霁异口同声叹气, 感觉这几日的担心都是多余的。 慕容延钊本来很欢喜,见他们的反应像嚼过的甘蔗般寡淡,奇道:“你们好像很不开心啊,是不是师门又出事了?” 商荣讪笑:“大师兄, 我看你在这儿过得很不错嘛, 气色比在外面时好多了,师父的意思果 分卷阅读76 - 分卷阅读76 - 分卷阅读77 假凤虚凰 作者:星海拾贝 分卷阅读77 假凤虚凰 作者:星海拾贝 分卷阅读77 然高明,你就继续留在这儿修身养性、吧,先住个一年半载再说。” 慕容延钊后悔见面前没在脸上抹把黄姜粉,赶忙挤出愁苦来补救。 “师弟莫要望风捕影,愚兄被困在狱中,每天心里都似油煎火烹, 实在是度日如年啊。” 商荣的眼睛像装满怀疑的仓库,再多伪装都赎买不清。 “油煎的肉只会变小,你怎么反倒胖了?” “心焦脾虚,人就会发胖嘛。” “脾虚的人面色黄黑,可你看起来红光满面啊。” “我心火旺,肺热重,所以面色潮红。” “心火旺,人容易失眠,状态萎靡有黑眼圈,哪有你这样精神饱满。” 慕容延钊的谎言被他一一戳穿,赧颜汗下地求饶:“商师弟,你近日准备转攻医术了么?是的话,等愚兄出去再请你诊断,如今暂且放下这表症,回去替我向师父美言几句,求他老人家救救我的内疾吧。再在这儿耗下去,没准就让那杀人凶手逃掉了。” 看他不在意自身处境,一心牵挂着追凶,商荣收起整治他的念头,言简意赅地说明来意:“我们也想抓住凶手,你知不知道香秀平时常和哪些人来往?有没有仇家?” 慕容延钊诧异:“你们怀疑是熟人作案?” 听商荣说出香秀被凶手敲碎牙齿一事,他温润的神情像塌方的山地彻底扭曲了,脸上弥漫怨责的烟尘,失声道:“你那天怎不告诉我?我若一早知道这线索,这会儿已经为香秀报仇了。” 这话意明摆着心中有数,商荣自信找准了方向,催他说出嫌疑人名单。 慕容延钊确固不拔地说:“香秀处事稳重,生平从未与人交恶,只有城中一个叫蒋发的纨绔这两年一直纠缠她,听说最近要强行赎买她回去做妾。他是个品性低劣的荒淫草包,香秀不愿意同这种人为伴,接连拒绝了好几次,前日被逼得急了,曾找我帮忙,我……” 他的话像被斧头猝然砍断,但后面的内容不言而喻。 赵霁以前看过听过许多戏剧评书,对类似情节毫不陌生,捡起话茬试问:“她是不是想让你娶她?而你不答应?” 慕容延钊的表情挤压到一个窘迫窄缝里,搓手掷脚叹息:“你们又不是不知道我家里的情况,父母不会同意我娶一个妓、女进门,我也是爱莫能助啊。” 商荣追问:“那日你就为此事和香秀争吵?你不同意她的请求,她就把你赶了出来?” 沉默犹如荒草蔓延,填补了疑问的洞穴,慕容延钊的懊悔如同茂草的颜色一样清晰,商荣和赵霁不忍再拿无济于事的质问打击他,决定先去调查凶嫌的动向。 据说那蒋发常在顺城街一带的酒楼游荡,二人前往打听,得知他突染恶疾,一直在家养病,已有好些天没在街市上露面,患病的时间正好与香秀遇害的日期重合,大大加深了他的嫌疑,中午商荣赵霁在饭馆打尖,谈到下一步行动,都打算今晚去蒋家探查,可对夜探内容存在分歧。 赵霁说:“依我看,咱们干脆一不做二不休,把那姓蒋的绑出来,看看他身上有没有咬痕,如果有,立马扭送官府,让县令严刑拷问,不怕他不招。” 商荣看他一本正经,假意问:“你家以前和人闹矛盾,也动不动就跑去官府打官司?” 赵霁应声点头:“是啊,我爹是朝廷大员,当年连皇帝都很赏识他,朝中大臣没有不给他面子的,一报官,知府马上跑得屁颠屁颠的。” 他脸上还清晰闪现着往日的门第荣光,好像忘记自己已今非昔比。 商荣及时冷水浇头,讽刺兼提醒:“你以为你还是将军家的小少爷?自古穷不与富斗,富不与官斗,那蒋发家里是做大官的,香秀只是个妓、女,峨眉县的县令也不是什么铁面无私的青天,真要对簿公堂,他能秉公断案?” 赵霁觉得情况没那么糟,反过来提醒道:“香秀不是有很多有钱有势的朋友吗?那些人还督促县令尽快查案呢,有他们监督,县令不敢徇私枉法吧。” “这些人里或许有急公好义之士,但我们得找到确实的证据才能逼县令认真审案。所以你说的绑架蒋发验伤这条路行不通,要是他身上没有咬痕,我们顶多白跑一趟。万一有,那就不妙了,打草惊蛇让他有了防备,说不定连这唯一的证据都保不住了。” “哼,我就不信这坏蛋还有胆子削自己皮剜自己的肉。” 赵霁嘴上不服,心里也承认自己欠考虑,正在纠结,饭馆里进来几个食客,一路相互高谈阔论,蚊蝇般乱哄哄的语句里夹着两个黄蜂似的的字眼,深深扎进二人耳朵里“闹鬼”。 他俩一齐凝神细听,这些风言风语里长出更多尖刺,竟与香秀有关。 原来这几日峨眉县内风传香秀阴魂不散,夜间在街面上游荡,不少更夫和巡夜士兵都曾亲眼目睹过她显形,她最常出没的地方是城南一家名叫宝月阁的妓馆,有时半夜在屋顶啼哭,有时直接闯入馆中,拍打房门找人偿命。吓得馆内人心惶惶,头牌姐儿月娥因此一病不起,整日躲在房里,几乎神智失常。 宝月阁也请过巫师僧道做法镇魂,都不管用,法师前脚走,鬼魂后脚又来,还闹得越发厉害,有人说香秀死后迷了路,把宝月阁错当做翠香楼,两家老鸨为此大起争执,搞不好还要去官府论断呢。 商荣细心听完议论,低声问赵霁:“你看这事是真的吗?” 赵霁转座到他身边,脑袋凑近,嗓门压低:“事情是真的,但鬼是假的。” 商荣点头:“咱们今晚暂时不去蒋家,先到宝月阁抓鬼。” 是夜天青气朗,云如絮,月似镰,一切都像经过洗涤和淬炼,显得爽朗明净。从九霄上飒飒流淌下缕缕清寒,将地面冻成一张新鲜的脆饼。 商荣和赵霁于三更天后潜伏到宝月阁对面店铺的屋顶,妓院平时夜夜笙歌,嫖客妓、女们通宵宴乐是常有的,这几日被那“厉鬼”搅了生意,这风月场也被迫开始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子时过后,最后一点灯火熄灭,附近几条街仿若沉入水底般安静,只剩两个少年还像清醒的泡沫浮在水面,不久百无聊赖地闲谈起来。 “我看大师伯好像挺后悔的,他不惜代价地为香秀报仇,一定很喜欢那个女人,当初为什么不答应娶她呢?” 商荣年纪尚小,又兼天生冷情,无心思考爱恋之事,将赵霁的问题踢还给他。 “换成是你,你会娶一个妓、女回家?” “会啊。”赵霁的回答和天上的月光一样爽脆,“纳妾哪儿用得着管出身,又不是做正房夫人,人品好模样好,还有什么可挑的。” 他从小习惯一夫多妻的家庭模式,同父亲的妾室费初蕊感情深厚,认为男人三妻四妾才是常 分卷阅读77 - 分卷阅读77 - 分卷阅读78 假凤虚凰 作者:星海拾贝 分卷阅读78 假凤虚凰 作者:星海拾贝 分卷阅读78 态。 说完顺势将皮球踢回去:“你呢?愿意娶她吗?” “不愿意。” 商荣的回答也很干脆,宛如寒风,快而割人。 赵霁讽刺:“我早料到了,你就是这么狠心,见死不救。” 商荣冷哼:“老婆有一个就够啦,人多了应付起来麻烦,家里乱糟糟的看着也心烦。” 赵霁听前半句,还惊异于他的专一,等他解释完毕,知道自己向来并未看走眼,此人确是世间少有的冷心寡情。 真想看看什么样的人能打动他。 “商荣,你今后想娶个什么样的老婆啊?” “干嘛问这个?” “聊一聊嘛,一般人家的男子到了你这个年纪,家里就开始物色亲事了,你又不愿跟着太师父出家修道,将来总是要成亲的,现在想想标准,以后才好比着找啊。” 商荣严谨务实,从不花心思在空想上,择偶标准更不在他日常考虑范围内,被赵霁缠问不过,抛出一条底线:“只要脑子聪明,什么样的都行,我最烦跟蠢货打交道,累人。” “什么样的都行?丑八怪,肥猪婆你也要?” “不笨就好。” “要是她天聋地哑,驼背豁嘴呢?” “如果能跟苗素一样聪明,别的我不计较。” 他提起苗素不过是做个类比,赵霁的心却像被捅了个窟窿,涌出浓浓的酸醋。认识之初他就对商荣存在孩子式的占有欲,拜师后出于依赖,这感觉更是有增无减。当年,苗素与他争抢商荣,一直被他视作威胁,商荣但凡对其流露一丝好感,他都无法容忍,气汹汹驳斥: “那丫头又刁钻又野蛮,究竟哪里好?” 商荣瞪他一眼:“你小声点,想把下面的人吵醒吗?” 赵霁咽下吼叫却咽不下埋怨,低声质问:“苗素给过你什么好处?你干嘛老念着她?” 商荣顺理成章分剖:“她救过我的命啊,当年在夫子庙不是她够机智,借天雷劈死丁阳,这会儿我坟头上的草都有一人高了。” 赵霁不服气:“那我前几天还救过你呢!不是我含毒撕咬廖进,这会儿你的头七都过去了!” 商荣好笑:“是你自己问我想讨什么样的老婆,我打比方当然要选个女的,还有,你干嘛老跟苗素过不去?她也救过你的命,你背后指摘她就是恩将仇报。” 理屈可以耍无赖,但吵架切忌心虚,一心虚气势便弱了,怎么吵都是输。 被商荣质问,赵霁顿时羞臊,这是心虚的连襟,绊住了他的口舌,脸红耳热地闷了半晌,忽然灵机一现,找出一张反击的好牌。 “你再喜欢苗素也没用,她已经和糖心订婚了,以后是唐家堡的堡主夫人,你连人家的裙子边都摸不到。” 这消息令商荣意外,问他是如何知道的。 “糖心写信告诉我的啊,婚事是他那个老顽固的三叔公擅自订下的,糖心很讨厌姓苗的丫头,提起这事就头疼,好几次想离家出走呢。” “你早就知道了?为什么现在才说?” “怎么,你很失望啊?劝你别动歪脑筋,唐门和天枢门都是武林名门,两家订亲犹如结盟,绝不允许有人从中搞破坏。” 商荣不懂赵霁这些鬼心眼是从哪儿来的,不值一哂地翻个白眼。 赵霁等不到他回应,死皮赖脸骚扰:“你怎么还是无动于衷啊,喜欢的女人都被抢走了,难道一点不生气?” 商荣真被他逗笑了:“第一,我没说过我喜欢她;第二,就算真喜欢,天底下聪明女人多得是,这个没了再找一个不就得了。” 说来说去,他的心态始终立足于冷淡二字,好像在他心里,没有人是必不可少的,也没有人是不可替代的,赵霁喜忧参半,不服气地嘟囔:“苗素究竟有多聪明,我就不信我赶不上她。” 商荣不留情地挤兑“你插上翅膀也赶不上。” “我再投一次胎总赶得上了吧!” “哈哈,你投胎到猪圈里,没准真是只聪明的猪。” “住口!” 赵霁狷急地伸手掐商荣的嘴,反被他轻松扣住手腕,刚一挣扎,耳后飘过白影,回头一看,一个披头散发的白衣女人正阴恻恻立在他们身后,冷风撩开她覆面的发丝,露出惨白泛绿的脸孔,仿佛一团弄脏了的雪,看不出轮廓,一只眼瞪到极限,黑眼珠坠到眼底,好像即将滴落到他们身上。 “鬼!” 赵霁汗毛倒竖,发根瞬间炸起,喉咙痉挛,将惨叫压缩成战栗的呻、吟。 商荣已拔剑出击,一招“太初斩月”横扫女鬼腰际,女鬼悠悠一荡,向后飞出一丈远,而后羽毛似的溜过屋顶逃走了。 赵霁惊魂初定,见商荣奋起追赶,也急忙尾随。 三道身影像三颗蹦跳的珠子,不断在连绵的屋顶上画出长短不一的弧线,每遇流云遮月,便靠瓦片的细响和哗哗的衣袂飘飞声追踪前方目标。 商荣见这女鬼一味退逃,担心她诱敌深入,抓起一块瓦片瞄准女鬼投掷,正中其右小腿。 女鬼发出细细一声尖叫,就此跌落。 商荣未料对手这么不堪一击,飞快追上去,落地时,那女鬼正爬在地上挣扎,月光复明,商荣见她身下铺着自己的影子,喘息时口鼻喷出团团白雾,明显是个活生生的人。 这时赵霁也跳下墙垣,进退犹疑地观察女鬼,商荣压根就没害怕过,上前拽住女鬼一只胳膊,使劲拉起她。 女鬼厚密的长发流水般滑向脸侧,水落石出地露出真容。 因时隔不久,商荣一眼认出她,直接质问:“你不是翠香楼的…那位姐姐吗?” 赵霁闻言快跑几步赶到他身边,也认出这女子就是那日在香秀灵堂上阻止人们开棺的妓、女,也还记得旁人叫她“玉英”,大惑不解地问:“玉英姐姐,怎么是你呀。” 两厢照面,都疑窦迭出,玉英目光在他俩脸上游弋半晌,迟疑反问:“你是香秀姐姐的弟弟,你们在这里做什么?” 赵霁心知近日闹事的女鬼就是玉英所扮,她假冒香秀的亡灵吓唬宝月阁诸人定然事出有因,要想打听其目的,先得取信于人,便半真半假解释:“我姐姐死得太冤,我想为她讨还公道,刚好我跟我这位兄弟都会些武功,这几天一直留在峨眉县暗访,听说姐姐的魂魄在宝月阁显灵,今晚便前去守候,想看个究竟,却不料现身的是玉英姐姐。” 商荣见玉英眉梢松弛,戒心已祛除一半,接着问“玉英姐姐,你为什么假扮方姐姐的鬼魂呢?我看你轻功极佳,以为是武林高手才拿瓦片射击,可你中招的样子,好像没练过武功啊。” 玉英苦笑:“我是不会武功,几年前遇到一位习武的客人,因我服侍得好,他一时高兴教了我一套轻身法门,学会以后便 分卷阅读78 - 分卷阅读78 - 分卷阅读79 假凤虚凰 作者:星海拾贝 分卷阅读79 假凤虚凰 作者:星海拾贝 分卷阅读79 能高来高去了。我装鬼去宝月阁闹事,也是为了替香秀姐姐报仇。” 少年们相顾吃惊,赵霁忙问:“莫非杀害姐姐的凶手就藏在宝月阁?” 玉英眼中煞气翻涌,含恨道:“我本以为你和你姐姐失散多年,情分早淡了,不指望你能替她伸冤,今日既看到你的志气,就该把线索统统告诉你。杀害你姐姐的凶手是谁,我尚不清楚,但有一个人知道。” “谁?!” “宝月阁的行首月娥。” 三十六行,行行有竞争,娼妓这一行的争斗还尤为激烈,因妓、女的身价与名气直接挂钩,谁若是拔得头筹,身价便会扶摇直上。 峨眉县的花国原是月娥坐庄,可自从有了香秀这个后起之秀,她便风光不在,以往追捧她的恩客大多转投香秀的帷幕,眼看对手众星捧月,日进斗金,她这朵昨日黄花好不嫉恨。平日里蜚语恶言,谣言中伤,后来渐渐起了歹心,打算除掉这颗眼中钉。 “宝月阁有个姑娘是从翠香楼卖过去的,她跟我交情不错,那日打月娥房前经过,听见月娥喝醉酒,跟心腹丫鬟谈笑,口口声声承认香秀姐姐是她勾结人弄死的。这姐妹知道我和香秀姐姐要好,悄悄跑来告诉我,我们素知月娥矜名嫉能,早对香秀姐姐恨之入骨,背地里不知耍了多少手段,使了多少绊子。这次既然说出这种话,那多半真是杀害香秀姐姐的帮凶。我想为姐姐报仇,又没有证据逼月娥招供,便想到装鬼这招。干过坏事的人都亏心,经不起吓唬,等她神智失常,说不定就招了。” 商荣肃然起敬:“玉英姐姐重情重义,有勇有谋,真乃女中豪杰。我们今日也正好得到一个线索,想向姐姐求证,你可知道蒋发这个人?” 玉英说:“他是峨眉县有名的公子哥,为人下流无德,香秀姐姐死的那天,他还来翠香楼缠过我,被我躲开了。。” 商荣又问:“这蒋发和月娥关系如何?” 玉英鄙夷道:“月娥贪财,蒋发好色,这两个人就是跳蚤配臭虫,相亲相爱得很,据说每个月总有十来天搅在一处,花天酒地无所不为。月娥想做蒋发的姨太太,央告了好几回,可那蒋发只肯同她逢场作戏,心里垂涎的却是香秀姐姐,最近一两年软硬兼施地要娶她做妾,姐姐不肯,上个月和他彻底翻脸,从那以后他就再没来过翠香楼。” 所有疑点都吻合,此刻他们与真凶似乎只隔了一层薄纱。 赵霁忙说:“我们正怀疑姐姐是被蒋发所害,他求亲不成,怀恨杀人,行凶时被姐姐咬伤,因此敲掉了她的牙齿。” 玉英照这思路一想,顿时拨云见雾地清醒过来。 “对呀,我当初怎么没想到这点,姓蒋的以前日日在外寻欢作乐,最近突然老实了,我还以为他真的病了,如今看来定是装的!” 她银牙紧咬,好像恨不得也从蒋发身上啃下一块肉,挣扎着站起来。 赵霁赶忙搀扶,问她要去哪里。 “我这就上蒋家去,也吓一吓那个杀才。” 二人齐声阻拦,商荣说:“蒋家豪富,肯定有不少习武的护院,姐姐不会武功,闹出动静,必被他们擒住,还请稍安勿躁,与我们从长计议。” 玉英愤恨难平,泪汪汪悲叹:“香秀姐姐待我情同骨肉,她死得这般凄惨,大仇一日不报,我一日不能心安,便是拼了这条命,也要让凶手血债血偿。” 她的义勇倒比慕容延钊更加心纯志坚,赵霁心怀感慨,绞尽脑汁替他们想办法,忽然眼前一亮。 “玉英姐姐,我们本想今晚去蒋家,看看蒋发身上到底有没有咬痕,又怕贼人受惊后有所防备。如今有个主意能不动声色地查清此事,但必须得你相助,不知姐姐肯不肯受这个委屈。” 玉英说:“我为了香秀姐姐,命都可以不要,还有什么委屈受不得的?你直说便是。” 赵霁看看商荣,一怕当着他的面说出来会遭痛骂,二来自己也觉难为情,依然请玉英附耳过来,如此这般悄声说了。 玉英初听确露难色,不过只是星火闪现,仍旧坚定不移地应承:“我本是青楼女子,做这种事算不得什么,纵使那蒋发猥琐可恶,我为了报仇也忍得下这污秽。但今晚来不及了,明夜子时你们在那日设灵堂的院子外等我,我领你们去蒋家。” 第30章 山中岁月之审案 往日赵霁背地里搞小动作都会被商荣逮住, 更休想在他眼皮底下瞒过去,玉英一走, 立马审问出他的计策,原来他是想让玉英主动找蒋发侍寝, 等蒋发脱光衣服,就能看到他身上是否有咬痕。 商荣不懂欢爱之事,以为侍寝就是陪对方睡觉,虽说与仇人同床共枕是恶心了点,但也不是不能忍受,只怀疑能否成功。 “男女一起睡觉都会光着身子?万一蒋发不肯脱衣服怎么办?” 赵霁怔了怔,想起他这小师父是深山里的土包子, 看见动物□□也当成在打架, 自己方才真是白担心了。 他生性促狭,难得有机会捉弄精明的商荣,岂肯放过?故意深入误导他:“女人都有一种能让男人乖乖脱衣服的绝技,妓、女的功力更比良家女子高得多, 定力深厚的出家人遇上了也保不住不就范。” 商荣好奇:“她们让男人脱衣服做什么” “脱了衣服好睡觉啊。” “穿着衣服睡和脱了衣服睡也没多大区别啊。” “……不知道, 我又没试过。” 赵霁无法自圆其说,连忙含糊过去。 商荣量他年纪小,即便比自己懂得多些,也是一知半解,又想这种事等成年后才能领略,如今问出个所以然也没什么用处,便放在一旁不予追究。 白天他们再去大牢探监, 慕容延钊听说赵霁的计策后拍手叫好。 “只要蒋发身上有咬痕,我就有证据找他问罪,只是太难为玉英了。” 商荣看他神色不对,问道:“大师兄,你和玉英也有过交情?” 慕容延钊俊脸一红,讪笑:“翠香楼的姑娘各有风姿,夭桃?李,争奇斗艳,愚兄岂能入宝山而空回,有机会的话,当然要兼收并蓄,博采众长啦。” 商荣无言以对,赵霁在一旁笑破肚皮,揶揄道:“大师伯,看来峨眉县的名妓都是你的相好,你这算不算见多识广,博文广交?” 他嘴滑舌尖,哄人损人都厉害,最后那八个字与慕容延钊句尾的两个成语对仗,奚落得含蓄又深刻,商荣也噗嗤笑了。 慕容延钊自觉荒唐,忙言归正传,?颜请求:“这事也只能这么办了,你们替我谢谢玉英,事成后我定会重重酬谢她。” 夜里,赵霁向玉英转述这句话时,她满脸不屑道:“我替香秀姐姐报仇,关他什么事,更不敢要他的 分卷阅读79 - 分卷阅读79 - 分卷阅读80 假凤虚凰 作者:星海拾贝 分卷阅读80 假凤虚凰 作者:星海拾贝 分卷阅读80 酬谢。” 她今晚着华服涂艳妆,从昨夜的凄清女鬼摇身变作妍丽多姿的美娇娘,手提一只描金漆盒,里面装满精美的菜肴点心,都为待会儿做戏之用。 少年们在她的带领下来到蒋家,只见院墙连绵几十丈,要在这阔大的巨宅里找人恐怕不易。 玉英说:“我跟来过的人打听了,大概知道蒋发住的方位,你们谁先跟我进去?” 赵霁已同商荣商量过,骗人的事都由他出面,跟着玉英跳进宅院,玉英好像对路径了然于心,带领他辗转摸到蒋发的卧室外。 房内烛光通明,窗纸上不时有人影晃动,看形状非止一人。 赵霁让玉英躲在假山后,自己蹑步上前,身体贴住墙根,双手捂住口鼻,以防被练家子察觉气息。 听声音,屋里现有两个青年人,本地口音的想必是蒋发,另一个听来像岭南一带的,此时他们的谈话已近尾声,那岭南人说:“蒋公子,这事就这么说定了,明年夏天我再来,希望届时你已经找到《天照经》的下落。” 《天照经》如石投水,在赵霁脑中击出成串涟漪,前日薛莲来报,说不灭宗和许多武林人士正在寻找九州令以及开启它的五种神功,《天照经》正是其中之一,不知这蒋发是哪个山头上的。 贴壁细听,姓蒋的倒招得迅速,谄媚地对岭南人说:“请陆先生放心,在下不敢有负法师重托,一定全力以赴调查此事,这里有黄金一千两,是在下孝敬法师和贵派诸位豪杰的,还请笑纳。” 岭南人笑道:“我们不灭宗不差你这点钱,你好好办事,比什么都强。” 他一说“不灭宗”,赵霁背上寒气乱窜,后悔没叫商荣一块儿来,倘若行踪败露,自己小命难保。 好在那陆先生也不是什么绝顶高人,未能发觉一墙之隔的偷听者。 蒋发见他不肯收礼,极力巴结道:“寒门小舍,拿不出太多供奉,请先生体恤我对法师的至诚之心,千万收下。” 一千两黄金搁哪儿都是笔巨款,却被对方视作蝇头小利,这不灭宗究竟有多财大气粗? 陆先生连续拒绝两次,第三次终于松口,说:“你这么有诚意,金子我就收下了,但我们老法师是不会要你的钱的,我替你投到襄阳分舵去,算做你的股份,日后你可找我的师兄杨先生要分红。” 蒋发喜得千恩万谢,陆先生叫他不必相送,自己开门走了。 赵霁心想蒋发不过是个寻常的官宦子弟,居然也依附了不灭宗,足见这个魔教的规模庞大,触手已深及各个阶层,不仅是武林毒瘤,已隐然发展为天下之患了。 他怕蒋发起疑,特地多耐了一刻钟,等到他熄灯就寝时方衬起身,轻轻敲击窗棂,低唤:“蒋公子,您睡了吗?” “谁!” 蒋发惊觉爬起,赵霁防他喊人,忙说:“公子莫慌,小的是翠香楼的小厮来顺,来替玉英姐姐传话的。” 蒋发暂时按捺住,质问:“她叫你传什么话?” 赵霁说:“玉英姐姐早想约公子见面,奈何公子身体抱恙,这几日一直未露面,她等不及,今晚亲自来了。” “哦?她此刻在哪儿?” 蒋发的音调顿显急迫,赵霁料想这厮淫、欲无度,在家闷了十来天,只能拿几个玩腻了的丫鬟泻火,早如饥鼠一般,听说玉英来了,好比叫花子见肥鸡,如何不喜?忙赔笑道:“她正在外面街上等候,叫小的先翻墙进来传话。” “那你快进来。” 赵霁依言入户,室内灯烛重燃,那蒋发披着大毛长袍站在床边,细眉细眼,方脸高鼻,相貌倒还俊俏,就是右边下巴上长着一颗黄豆大的黑痣,渲染出浓郁的酒色气。 “你是新来的?我以前没见过你呀。” “回公子的话,小的上个月才被家里卖到翠香楼帮佣,玉英姐姐见小二脑子不笨,口齿也还灵便,便常常招去使唤。今晚这事也先许了小的一吊钱的赏钱,若公子愿意接见,小的这便去接她过来” 这种小谎他撒得驾轻就熟,模样又真个聪明伶俐,确实容易讨人喜欢重用。 蒋发估计色令智昏,也不想想自家院墙高大,又多有护院巡逻,一个寻常小龟奴如何进得来?又如何再带上一个人?竟不假思索地应允了,还想亲自出去接应。 赵霁说:“外面天冷,公子出去还得加衣裳,不如小的单独去来得快,玉英姐姐还带了她亲手烹制的菜肴点心,您有好酒的话倒是请先温上一壶。” 蒋发越加欢喜,忙去取酒,叮嘱赵霁快些把人接来。 不一会儿玉英款款来到蒋发房中,蒋发见她打扮得天仙模样,只觉心肝发痒,嘴角流涎,恨不得一口吞了她。 但欢场浪子热衷**,太过猴急便失了趣味,况且还有旁人在场,便假装矜持地质问她:“玉英姑娘芳驾光临,所为何事?” 玉英脱下外面的狐皮大氅交给赵霁,婉约柔媚地向蒋发福了一福:“奴家近来日夜忧困,百般无奈,这才厚起脸皮来请公子相助。不知公子可否先赐个座?” 蒋发忙让出一张铺满兽皮的软椅,玉英婷婷落座,低眉顺眼道:“日前,我家香秀姐姐遭人杀害,如今这事可越闹越大了?” 连赵霁也没想到她会直言此事,心里不禁失慌,那蒋发更是草木惊心,警惕中显出几分失望,小心反问:“你来找我就为此事?” 玉英平静微笑,满面的忧伤和羞赧。 “若说因这事而来也说得通,香秀姐姐往日的风光,公子也都看在眼里,可一朝风云不测,就落得这个下场,怎不叫我们这些姐妹心寒害怕?奴家和她一样,都是无亲无故的苦命人,论际遇还不如她,要是往后也遭飞来横祸,可不又是个无主孤魂么?有她这个前车之鉴,奴家不能不早做打算啊。” 风尘中历练出来的女子,无一不是慧心妙舌,几句话滴水不漏,一举打消了蒋发的疑忌,他重拾淫猥笑容,装模作样试探: “如此说来,姑娘终于想为自己寻个归宿了?” “正是。” “有眉目了吗?” “有没有眉目,还得看公子肯不肯急人之困。” “哈哈哈,姑娘乃锦苑丹葩,是人都巴不得为你效力,蒋某还想问问自己有没有这个福分呢。” 玉英嫣然一笑,打开漆盒,将肴馔一样样铺陈开,婉媚建言:“奴家做了几个家常小菜,公子若不嫌弃,我们边吃边聊。” 她递上筷子,蒋发欢喜地吃了一箸鱼,对她的手艺赞不绝口。 赵霁心想这恶少还真是大意,素日对自己冷淡的妓、女主动夜奔上门,他看似毫不惊奇,还放心大胆吃对方送来的似乎,就不怕菜里有毒? 忽听蒋发招手唤他。 “你伺候你家姑娘辛 分卷阅读80 - 分卷阅读80 - 分卷阅读81 假凤虚凰 作者:星海拾贝 分卷阅读81 假凤虚凰 作者:星海拾贝 分卷阅读81 苦了,捡几样喜欢的吃吧。” 赵霁推辞:“这是姐姐特地为公子准备的,小的怎敢贪嘴。” 玉英笑着说:“公子赏你吃,你就吃,明明一路馋得流口水,几次想偷嘴都被我发现,这会儿偏又假惺惺了。” 说着夹了一片蜜汁火腿喂他,再借用案上装胡桃的大海碗,从每样菜里挑出一些装好,叫他上外面吃去。 蒋发想在玉英跟前充好人,又赏了赵霁一壶烫好的竹叶青,吩咐:“你吃完先走,明早我自会派人送姑娘回翠香楼。” 赵霁看这淫贼面目猥琐,感觉亲手将一盆香花送进了污淖,心下多有不忍,愧疚地望一望玉英。玉英却像下定舍生取义的决心,始终未露一丝哀怨,和蒋发对谈时娇笑嫣然,太也沉得住气。 赵霁怏怏回到院墙外,脸上单一的沮丧和手里丰盛的菜肴对比鲜明,从而妨碍了商荣的判断。 “被姓蒋的看出破绽了?” “没有。” “那你干嘛垂头丧气?” “他要留玉英姐姐睡觉,明天早上才放她回去。” “唉,那也没办法,再说玉英姐姐是自愿的。” 商荣对“睡觉”的理解存在偏差,不觉得这是多么痛苦的耻辱,正好腹中饥饿,拿起碗里的食物便吃,见赵霁另一只手还拎着酒壶,也伸手来取。 赵霁缩手说:“这是蒋发给,畜生的酒你也喝?” 商荣不以为然:“他是畜生,跟酒有什么关系?” “你不嫌脏?” “他喝过吗?没喝过我就不嫌。” “他是坏蛋啊!” “坏的是人又不是酒,干嘛混为一谈?” “那咱俩刚见面时你为什么不吃我的糕饼?就算我讨人厌,可糕饼是好的呀。” “你这人还真记仇啊,我当时见了你倒胃口,肚子又很饱,当然不吃啦。这会儿嗓子渴得冒烟,又不知道姓蒋的长什么样,管他那么多呢,快把酒给我。” 赵霁懑闷地交出酒壶,他不赞同商荣的想法,却又说不上哪里不对,憋来憋去憋出一句:“你这人,就是冷酷!” 冷酷是气话,他知道用冷静更准确,商荣就是太理智太实在了,从不感情用事,甚至不近人情,只遵循自己认定的规矩,不为他人改变原则,好比冷月,永远在固定轨道行径,没有一颗星星能留住他。 这样的商荣令赵霁不安,他们做了一年半的师徒,也培养出了几分友情和些许默契,关系已算亲密。可这只是相对其他人而言,比起真正肝胆相照的朋友,还缺少一份坦诚和依赖。 商荣外表像天上月一样冷傲,心则是水中月,不可捉摸。随着年岁渐长,他的心境只会愈来愈深沉,想得到他的真情也就更难了。 冷静的人往往聪明,次日他们从玉英那里得知蒋发右手臂外侧果然有个刚结疤的咬痕,商荣立刻想出一条制造声势的妙计。与慕容延钊商议后,写了上百张他将向县衙状告蒋发杀人的告示趁夜张贴到峨眉城的要道通衢旁,天亮后消息搭乘悠悠众口传遍整个县城,数以千计的人涌来观望,县衙外盛况空前,阴沉的雨雪天也没扫了人们的兴致。 慕容延钊一早托狱卒递上写好的状书,县令迫于舆论压力,升堂提审涉案人证和嫌犯。蒋发逃脱不及,被捕头张清带人捉来县衙,彼时玉英也正跪于堂上,见了他怒目切齿,厉声喝骂:“狗贼,还我姐姐命来!” 前夜还千娇百媚奉迎自己的女人突然翻脸作色,蒋发作出脸木神僵的反应,结巴着问玉英:“玉英姑娘,这是怎么回事啊?” 他戏演得格外逼真,只有知情者明白是在装蒜。 县令问他:“蒋发,现有苦主慕容延钊状告你杀害翠香楼□□方香秀,你可认罪?” 蒋发坚口抵赖:“大人,草民与那方香秀无冤无仇,岂会知法犯法杀害她?这分明是一场误会,玉英多半神智失常,才会来这里胡说八道,得赶紧给她请个大夫才是。” 玉英抢白道:“大人,这狗贼向我姐姐逼婚不成便痛下杀手,我姐姐临死前曾咬伤他的右臂,他怕人认出来,竟凿光我姐姐的牙齿,此等极残极忍的凶徒,不杀不足以正天理,乞恳大人明断。” 县令问她为何知道蒋发臂上有伤,玉英忍辱说出夜奔侍寝之事,又痛斥蒋发:“前夜我看到你臂上伤疤便想当场杀了你,只因要将你的恶行公诸于众才忍到现在,今日必要你以命抵命!” 蒋发目顿口哆,愣了半晌气势汹汹驳斥:“我臂上的咬痕明明是你咬出来,与香秀有什么关系?大人,这□□前夜确曾淫奔至草民家中,因她向日与我有来往,我也未曾疑心,今日不知为了什么跑来黑心诬告。” 玉英气得发抖:“淫贼,你为了抵赖,什么坏话都说得出口。你每次来翠香楼缠我都被我躲开了,那里的人都可以作证!” 蒋发怒容大胜:“是你借口妓院不清静,每次都要我另觅去处,光我家你就来过好几次,床上卿卿我我,下了床就翻脸不认账,怪道人说婊、子无情。我真是瞎了眼!” 玉英万般羞愤,可怜女流碍口识羞,无颜与这淫贼争辩,伏地大哭不止。 蒋发还理直气壮要求县令审问她。 “这女人每句话都在撒谎,请大人问问她可有证据证明草民右臂上的伤是香秀咬的。” 到堂后一直沉默的慕容延钊突然间不容发接话:“我有证据!” 说完深吸一口气,吐露一桩原本羞于见人的隐秘。 “草民与香秀交好,去年床笫嬉戏时她也曾咬伤草民的左肩,说留下伤疤与我做纪念。大人可对比草民肩上和蒋发臂上的咬痕,看形状是否一致。” 他解开上身衣衫,向众人展示伤痕,一个有头有脸的富家少爷、名门子弟做到这一步,当真斯文扫地,名声尽毁,他为替红颜伸冤,真真不惜代价。 县令命差役当场验伤,扒起蒋发的袖子,露出尚未完全消肿的咬痕,长宽形状都与慕容延钊左肩上的极为相似,一新一旧,牙印也很接近。 世间长相雷同的人比比皆是,可找不到一模一样的牙齿,就这点判断,两个咬痕都是香秀留下的。 蒋发再次露出口不能合,眼不能闭的惊骇神情,高叫:“大人,我臂上的咬痕真是玉英咬的,香秀死的那天晚上我去翠香楼找玉英,玉英拉着香秀过来陪我喝酒。草民不久便喝醉了,半夜醒来,玉英说白天有个讨厌的客人要来,要我陪她出去避一避,我带着她去了一处别院,上床后她突然在草民臂上咬了一口,说是玩笑。我虽然有些生气,也没跟她计较,第二天就听说香秀被人奸杀。这女人说我夜间和香秀喝过酒,恐惹上嫌疑,叫草民居家暂避,草民这几天才称病不出的呀。大人您想想看, 分卷阅读81 - 分卷阅读81 - 分卷阅读82 假凤虚凰 作者:星海拾贝 分卷阅读82 假凤虚凰 作者:星海拾贝 分卷阅读82 假若草民真是凶手,掩饰证据还来不及,敲掉香秀的牙齿不是欲盖弥彰么?这定是有人设计栽赃!” 有咬痕在,慕容延钊一方坚信他就是凶手,可他的狡辩在外人看来也很合情理,仅靠推测,的确不好下结论。 这一情况苦主们事先也已计议好了应对之策,慕容延钊镇定禀告:“大人,草民不光有物证,还有人证,宝月阁的□□月娥是蒋发的同谋,请大人提她到堂审问,她必会招供。” 那月娥连日遭香秀鬼魂恐吓,精神已经崩溃,一听到惊堂木响,筋骨都化开来,瘫在地上号啕大哭,断断续续交代和蒋发合谋杀人的经过。她叙述时语无伦次,但人人都听得明白,知道她被蒋发用三百两银子收买,与他一道设计行凶,上月趁慕容延钊来宝月阁喝酒,于席间盗取他的玉佩,蒋发杀人后将玉佩塞入香秀手中,以此栽赃。 人证物证面前,蒋发犹在负隅顽抗,怒骂月娥:“你叫你的丫鬟带话说你缺钱打首饰,我好心帮衬你,给了你三百两银子,几曾收买你设计杀人?至于什么玉佩我根本见都没见过,大人,月娥定是慕容延钊买通来陷害我的,求您为草民做主!” 月娥哭得直打颤,说:“蒋公子,纸包不住火,咱们不该起那些邪念啊,如今鬼都找上门来了,给我们做中间人的石榴都被吓成傻子了,你还是痛快招了,免得被厉鬼拖下十八层地狱。” 蒋发?`怒大骂,想扑过去打她,被差役们拦住了。 堂上哭的哭,骂的骂,乌烟瘴气,无从下手。 县令本不是洞幽察微的能吏,烦乱下就想打退堂鼓,恰好师爷悄悄传递条子,说蒋发的母亲派人送来纹银三千两,求县令通融则个。 十官九贪,县令先已收了慕容延钊两千银票,再得到蒋家的贿赂,立马把这官司当做了聚宝盆,正好现状委决不下,便打算拖延审讯,多从两家身上榨取油水。 其时堂外狂风大作,大片彤云为地面搭起帐篷,四下里暗如昏夜。 县令正欲拿天象不吉做借口,宣布择日再审,房梁上飘飘然落下一个白影,是个长发蒙面,身形颀长的女子。 “香秀姐姐!” 玉英见到女子便高声惊呼,吓得月娥杀猪般惨叫,堂上顿觉阴气森森,其余人也跟着毛骨悚然。 县令强做镇定,拍案呵斥:“大胆刁妇,竟敢擅闯公堂,装神弄鬼,左右,快与我拿下!” 差役们大着胆子举棍向“女鬼”打去,女鬼飘忽不定,在堂上遍地奔窜,没一个人撵得上,不仅如此,她裙下空空,行动处无声无息,竟像没有双脚,昏天暗地下也看不出影子,众人见状,都认定是真鬼,反被她追得大呼小叫,东逃西躲。 女鬼吓退差役,迅速逼近蒋发,蒋发像箭尖上的雀儿吓破胆,不住蛇行退缩,旁边玉英迭声提醒女鬼:“香秀,杀你的仇人就在跟前,快找他偿命!” 蒋发又气又怕,又恨又急,嘶声大骂:“你这个有眼无珠的臭婊、子,大爷今个儿叫你再死一次!” 他张惶地捡起差役落下的齐眉棍,抡圆胳膊打向女鬼,女鬼闪身让开,棍子夹风拖影地砸在背后的月娥头上,打得头骨碎裂脑浆迸出,红红白白淌了一地。月娥丧命同时,女鬼飞向门外,白衣成雪,幻化为风。 县衙大堂已成命案现场,堂上几十双眼睛都清清楚楚目睹了蒋发杀人的全过程,凶器也还被他紧紧握在手中,即使能躲过香秀的命债,眼前这桩死罪却是无论如何赖不掉了。 他疟疾上身似的剧颤一阵,棍棒脱手,扑通跪倒,失声哀嚎:“大人,我真是冤枉呀!” 可是已无人信他。 一里外的客栈里,商荣正脱下被雨雪濡湿的白衣,他的鞋底绑着两根七寸来长的竹竿,走起路来脚不沾地,便有了乘风浮荡之感,再得上乘轻功加持,常人见了还真以为是鬼魂漂游,故而能成功唬住衙门里的人。 赵霁递给他一张手帕擦汗,问他事情办得怎么样了。 商荣说:“前面跟我们预料的差不多,姓蒋的嘴硬无比,死活不肯认账,后来我一出场,他顿时吓个半死,情急中拿棍子打我,结果失手将我身后的月娥打死了。” 他们原先商议假若蒋发拒不招供,就由商荣扮鬼去堂上恐吓,他惊慌错乱时定会露马脚,不想竟逼得他出手杀人,这一偏差倒是更如人意,先就地处决了帮凶,那主谋当堂杀人,事后必定法网难逃,香秀的冤情总算得以昭雪了。 赵霁拍手称快,暗夸商荣办事牢靠,却不肯放弃口头调侃。 “你不是很讨厌穿女装吗?这次怎么主动提出来扮女鬼?是不是上次装小姑娘装上瘾啦?” 商荣面不改色地掐住他的胳膊:“还不是怪你这徒弟太不成器,你若中用,这差事本该由你来干,哪儿用得着劳动我。” 他手指不断用力,掐得赵霁嗷嗷大叫:“徒弟知错了,徒弟无能,不能为师父分忧,还请师父手下留情!” 卖力求饶好歹保住胳膊上那块肉,他揉着痛处,百般怨愤地思筹报复,却见商荣神情冷寂下来,遥望窗外,渐渐染上飞雪的气息。 “你知道我刚才在大堂上看到了什么吗?” “……反正不是鬼。” “大师兄在提到香秀把咬痕留给他做纪念时,流泪了。” 第31章 山中岁月之赚钱 “男儿有泪不轻弹, 只是未到伤心处。” 商荣和慕容延钊相处多年,大致了解其性情, 此人浪荡轻浮,温和中庸, 却并不懦弱,他相好的女子众多,如今独独为香秀落泪,足见用情至深。 赵霁听罢也是唏嘘,不过同情似风吹柳絮,很快落到怨责的淤泥里,闷叹道:“要我说大师伯就是活该, 香秀在世时他不珍惜, 死了才知后悔,所以人不能不知好歹。” 他咳嗽两声,故意颠着腔调提醒商荣:“你也是,知道谁对你好就该好好惜福, 不然等到以后失去了, 哭死都没用。” 商荣早看出这徒弟总是无孔不入地向自己强调存在感,估计仍是大少爷习气作祟,老想让人捧着惯着,对这种不切实际的心态他一向果断打击。 “对我好的人我个个记在心上,可是绝对不包括你。” 赵霁竖起眉毛:“为什么?我对你还不够好吗?” 商荣否定得无比干脆:“你是我的衰星,跟你在一起我只会倒霉。” “我每天帮你洗衣做饭,叠被铺床, 比贴身丫鬟还尽心,你还有什么不满足?” “那是你偷懒,专挑轻松的做,像打猎砍柴,挑水修缮这些粗活儿都是我在干。” “那我不是还陪你聊天解闷了吗?你这个孤僻鬼,没我你早冷清死了。” “哼,我只知 分卷阅读82 - 分卷阅读82 - 分卷阅读83 假凤虚凰 作者:星海拾贝 分卷阅读83 假凤虚凰 作者:星海拾贝 分卷阅读83 道没有你我肯定能多活几年。” “那我要是死了,你也一点不难过?” “这个,等你死了再说咯。” ……………………………… 赵霁每句话都包含央求,可商荣偏要反其道行之,看他着急上火的样子,心里莫名舒畅。就像一个孩子拼命撒娇也求不来一颗甜糖,赵霁毛躁急迫,倒回去两年,兴许又开始打滚撒泼,如今脸皮虽未变薄,也知道这一套已不合时宜,唯有绝食抗议这招经久耐用,饿个两三顿,商荣总要来哄他。 天黑时慕容延钊回到客栈,县衙闹鬼、蒋发当堂打死月娥的消息已传遍峨眉县,大街小巷群情汹汹,县令被迫将蒋发收押,声明择日重判,众怒之下,量他不敢徇私枉法。 大仇得报,慕容延钊仍喜色全无,没吃晚饭便躺下了。 有个人陪着绝食固然不错,但他的长吁短叹委实搅人心烦,赵霁知他思念香秀,忽然想到一个慰解他的妙招,摸到他床边小声说:“大师伯,你要是想见香秀姐姐,我这里有个移形借影的法子。” 慕容延钊倏忽翻身,两眼放光地抓住他:“快说!” “翠香楼附近有家兼买古玩字画的香粉店,那儿的掌柜收藏了一幅香秀的春宫图,上次我和商荣去店里打听消息,见过那幅画,画功非常精致传神,就是不知道跟香秀本人像不像,价钱也着实高了点,要五百两银子。” 五百两银子是过去的价,当慕容延钊赶到店内求购那幅画时,黑心的掌柜又把价钱翻了一番。 日前玉英扮鬼搅扰宝月阁,昨日商荣又再接再厉大闹公堂,峨眉县的人都深信香秀冤魂显灵,那些爱花怜爱的风流仕子作诗的作诗,设祭的设祭,还有人计划建庙立祠祭奠她,这种行情下,利欲熏心的掌柜怎不待价而沽?。 慕容延钊出手阔绰,只求画像神似,那即便喊价一万两也物超所值,掌柜展示的实物确也不负所望,画卷上的人物活灵活现,与香秀本人像到八、九分,定是名家笔墨。 他起初一喜,擦亮双眼细细端详,猛看到右下角的题诗,魂魄蓦地从爆睁的眼眶里漏出来。 “光阴起怨慕,晓风动芳馨,倚阑看月晕,春光容相亲。” 他宛如一棵静夜里的老树,佝偻地撑住几案,一动不动僵立许久。 掌柜看这如痴如傻的光景,料想这笔买卖做定了,殷勤赔笑:“公子,要不这就给您包起来?待会儿还有两个客人来看画,要是他们出价比您高,我就不好办了。” 慕容延钊默默点头,挺直僵硬的腰背,向后退出一大步,拼了老命才将视线从画卷上拔、出来,那一瞬间的痛楚化作叹息,幽幽地滑过喉咙。 出店后赵霁迫不及待咒骂掌柜黑心,商荣懒得说话,内心里将双方各打五十大板,千金买画这种事在他看来纯属荒唐。斯人已逝,徒留一幅无知无识的虚像有什么意义? 慕容延钊紧紧抱住装画卷的锦盒,仿佛身家性命都附着其中,忽然怔怔低语:“这幅画是香秀为我画的。” 赵霁的抱怨戛然而止,商荣也惊奇地凝望他,不知这结论从何而来。 “画上的诗是香秀以前写给我的情诗,里面藏着‘慕容’两个字,看字迹,是她亲笔题上去的。她雇了人为自己画像,想将画卷赠与我,却被那贪财的画师据为己有,偷偷转卖给香粉店掌柜。她对我一往情深,却为何总是事与愿违……” 悲痛掠过心原,像雪地上的足迹一般清晰,慕容延钊记得最后一面时香秀曾苦苦哀求他:“甘愿为奴为婢,只求相伴偕老”,而他也并非没做过“红袖添香”的好梦,却终究在世俗礼法的壁垒前退却,这一退就是一辈子的遗恨。 原以为自己是玩世不恭的寄萍,一路落花有意,流水无心,待到曲残弦断,伊人魂消,才发觉情根深种,一点血泪画朱砂,只是肝肠寸断也枉然。 跟在他身后的两个少年尚不能与他的伤感共鸣,他们还太年少,不知情为何物,好比戏台下的无知观众,任台上痴男怨女呼天抢地,始终一脸茫然。 三天后,县令将升堂宣判对蒋发的处刑,头天晚上,赵霁断线的记忆终于结上,忙忙慌慌向商荣说出那夜他在蒋家偷听到的蒋发与不灭宗党徒的谈话。 蒋发奉命寻找《天照经》,想必已经掌握与该神功有关的线索,陈抟获知这一重要讯息,决定次日一早去县城审问蒋发,不料等他们赶到峨眉县,县衙大牢已被烧成白地。 火灾发生在昨夜,据说老鼠撞翻了灯盏,引燃草席酿成大火。 监狱布局逼仄,起火处又在顺风口,一点星火便成燎原之势,狱中犯人折去一半,灭火后,人们从瓦砾场中翻出数十具焦黑的尸体,蒋家人前来搜救,认领了其中一具死尸,如今正在家中大操大办地举丧。 这贼人葬身火海本来大快人心,可惜把《天照经》的下落也带进棺材,这对玄真派是不小的损失。为此赵霁被商荣狠狠数落,“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骂声不绝于耳,本人也追悔莫及,没情没绪地闷了好几天,直到见到赵小姐。 这赵小姐名唤京娘,正是被采花贼廖进掳走的林荫村赵员外的小女儿,当日廖进忙于算计慕容延钊,没顾上摧花,将赵京娘藏在一处山洞中。 等玄真派和诸天教协力制服淫贼后,逼问他受害人数目,他临死前良知一现,供出赵京娘下落,好歹令这香闺弱柳逃过一劫。 时隔半月,赵京娘身子康健,由父母陪同来到玄真观拜谢救命恩人。 赵霁被陈抟唤去受礼,会客堂上,赵京娘袅袅婷婷地朝他跪地一拜,抬头之际惊得他口呆目钝。 不提京娘如何貌美,只说她这脸面眉眼与赵霁的姨娘费初蕊出奇相似,简直是一个模子里刻画出来的。若非确定费初蕊是孤女,而这赵京娘的年纪又小了好几岁,赵霁真会把她当成姨娘的姊妹,甚至本人了。 亲人当中,只有一手抚养他的姨娘最受他眷念,离散一年半,以为中间已隔了阴阳河界,常于午夜梦回中思念,看到与其容貌酷肖的赵京娘便触目伤怀,一双眼睛像涂了浆糊,紧紧粘在她脸上。 男女有大防,他已不是三尺孩童,死盯着良家闺女看太过轻浮无礼。如此明火执仗,赵家人不便发作,段化却是当场恼了,一碗热茶照头泼去,幸好相隔数丈,水温在空中失散,否则定要烫他个皮皱起泡。 “小畜生,你看什么!” 赵霁如梦初醒,忙申辩:“弟子并非有意冒犯赵小姐,只因她的容貌很像我失散的庶母,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段化骂他狡辩,商荣随即出声:“太师叔,赵霁没撒谎,他生母早亡,是姨娘把他拉扯大的,一年多以前他家遭逢变故,姨娘就 分卷阅读83 - 分卷阅读83 - 分卷阅读84 假凤虚凰 作者:星海拾贝 分卷阅读84 假凤虚凰 作者:星海拾贝 分卷阅读84 此下落不明,他时常伤心思念,有时做梦都会哭喊呼唤。这位小姐与他姨娘容貌相像,他思亲心切,一时忘形也情有可原。” 这事闹尴尬了对赵京娘最不利,赵员外赶忙大度地打圆场:“赵少侠于小女有救命之恩,两家又恰好都姓赵,如今又有这种巧事,可不是冥冥中的缘分吗?请段老英雄切莫怪罪赵少侠,不然就显得小老儿一家小肚鸡肠了。” 众人谈话时赵京娘一直羞答答静悄悄立在她母亲身后,她这样的富家女教养比寻常女孩子更严格,平时轻易不与外人接触,今日当着许多陌生男人抛头露面,心里极不自在,进门后目光垂地,拜恩时也没敢仔细视人,直在赵霁自辩时才好奇地偷瞄他一眼,默默记住了这个少年的模样。 下山路途遥远,员外夫妇不久请辞,赵霁见了赵京娘,思亲之情更甚,回到小木屋后便坐下发呆,檐前有空巢,来年迎归燕,鸟兽尚享天伦之乐,他就真的孓然一身了吗? 日落时商荣砍柴回来,见家里冷锅冷灶,连口热水也没得喝,扔下柴火叉腰叹气,罕见地没发火训斥玩忽职守的小徒弟,亲自生火炊饭,煮好汤菜端来让他同吃。 梦寐以求的宠爱送到嘴边,赵霁却懵然不知,继续沉浸在对亲人的思念里。 商荣见他拿筷子有一下没一下地戳着米饭,忍不住用筷子敲碗提醒。 赵霁酲烦:“你想去丐帮吗?吃饭时干嘛敲碗。” 脑袋立刻挨了一下,正好拍出郁积的闷气。 乐果儿像是怕商荣责打主人,放下吃了一半的饭团,爬到赵霁肩上坐下,双手搂住他的头,一双小圆眼楚楚可怜地望着商荣,扑灭他的怒气。 “别想了,你连你姨娘是死是活都不知道,想破头也没用。” 他无差别的理智真教赵霁怨恨,气呼呼瞪视他,咬牙切齿的表情与乐果儿讨好卖乖的神态相映成趣。 商荣忍笑道:“叫你别想就别想,你看我就从来不想我爹娘,没有他们我不照样过得好好的?” 赵霁当他是冷血怪胎,不屑同他讨论人情冷暖,随口顶撞:“那是因为你有师父。” 商荣接得顺口:“你不也有师父吗?” 这句话套牢自己,惊住对方,周围的景物依然简单,他们却感觉自身处境随着心思波动复杂起来,红晕像光脚的小偷,在灯火掩护下贼兮兮爬上彼此的脸颊,汤碗里的热气也一股脑涌到脸上,败坏了商荣的胃口,唤醒了赵霁的欣喜。 明明像六月吃瓜甜在心,调皮的少年却非要用斗嘴表达欢愉,噘嘴嘲弄:“你这种拿我当长工小厮压榨的师父,有没有都一样。” “不想被压榨你就走啊,没人拦你。” “我都被压榨一年半了,怎么着也得等你教会我全套功夫再走,不然多吃亏啊。” “厚脸皮,我看你还不如猴子懂事!” 商荣拿起饭团递给乐果儿,叫它安心吃东西,又奖给它一箸糖蒸核桃。 赵霁忙把碗伸向他,脸上的笑纹抓的人心里直痒痒,故意掐细嗓子说:“我也要。” 商荣没好气地白他一眼,筷子却背道而驰地夹起核桃放到他的碗里。 赵霁全不知足,趁水摸鱼撒娇:“我要那个大个儿的,多蘸点糖浆,再给我夹块鸡肉,不要鸡屁股,要鸡腿。” “……你一定要蹬鼻子上脸?” “徒儿怎敢。” “好好说话!男人嗲声嗲气的羞不羞?” “师父铁石心肠,徒儿欲哭无泪。” 赵霁挤眉弄眼做悲戚状,他厚颜无觉,却把商荣的脸烧得通红,深刻领教到什么叫无耻之人战无不胜。 “好啦好啦,给你给你都给你。” 他不断将品相好的肉块菜蔬夹给赵霁,但求能堵住他的牢骚,赵霁得寸进尺张大嘴巴,拖长声音喊:“啊” 商荣的筷子生生顿在半空,觉得这小子无赖到不可思议。 “别愣着,喂我啊。” “你是不是皮痒得慌?” “是你自己说你是我师父,太师父那么宠你,你偶尔也学他的样子宠宠我啊!” “我从没缠着师父喂我吃饭!” “人有不同,各取所需嘛,这种举手之劳都吝啬,我白叫你师父了。” “叫你别掐着嗓子说话!” “孤儿遇生,命独当苦。父母在时,乘坚车,驾驷马。父母已去,师父待我冷酷。腊月来归,不敢自言苦。头多虮虱,面目多尘土……” 他篡改刚学来的汉诗《孤儿生》,哀哀恸恸抑扬顿挫地念出来,蒙面丧心,能耐我何。商荣脑袋发沉发晕,颈欲折,肩欲摧,猛地捏住赵霁下巴,夹起拳头大一团菜,填鸭似的塞进他口中…… 冬残春近,半载岁月匆匆而过,这六个多月里赵霁武功长进不小,还学会了玄真派的独门轻功“八卦游龙踅”。这是陈抟压箱底的功夫,因他和商荣在峨眉县破案有功,把这当做奖励,背着其他徒弟悄悄传给他们。 修炼时先铺一块沙地,画上一个直径三丈的八卦图案,图中按斗宿方位插入七七四十九根细竹竿,人在竹竿之间穿行,身体不能与之触碰,步法越纯熟,速度越迅捷。 陈抟为他俩示范时,快得如风如电,八卦内遍布他的残像,好似游龙蜿蜒穿行,四十九根竹竿未动分毫,沙地上平平整整,没留下半个足印。 “这功夫最宜保命,练成后再强大的敌人也轻易捉不到你们,因其特点是快,移动速度一快,对手很难命中,自己也不易瞄准出击,所以不太适合用在打斗上。” 商荣好斗,对逃命自保类的功夫不甚上心,学个大概便放下了。 赵霁却最喜这类取巧的法门,刚开始步伐笨拙,常常踩坏八卦,撞倒竹竿,后来一连三个月废寝忘食地修炼,渐渐得心应手,尽管还做不到陈抟的翩若游龙,已能闪展自如,随心变化,商荣再同他过招,果然打他不着。 赵霁心花怒放,往后激怒商荣就用这招躲闪,商荣为打压孽徒的嚣张气焰,及时回头苦练,不久后来居上重振师威。 这日赵霁自林间摘菜归来,乐果儿老远跑来迎接,从松树梢头一下子跳到他身上,这半年它长到两尺来长,越发聪明伶俐,指着自己的嘴,冲赵霁吱呀欢叫。 只见它嘴角沾着一些糕饼渣,像是酥饼一类的点心。 赵霁奇怪,他和商荣每月只有一吊钱的花销,那个吝啬的小师父又老是节衣缩食地攒私房钱,顶多买些糖馒头胡麻饼之类的粗点解馋,像这类起酥细点,只有等逢年过节时陈抟买给他们吃,乐果儿是在哪儿吃到的? 他学过训猴术,能与猴子做简单交流,命令乐果儿带自己去找点心。 乐果儿马上服从指示,领着他来到茅屋后一棵高大的银杏树,离 分卷阅读84 - 分卷阅读84 - 分卷阅读85 假凤虚凰 作者:星海拾贝 分卷阅读85 假凤虚凰 作者:星海拾贝 分卷阅读85 地两丈多的树干上有个树洞,里面藏着一只七寸见方的小木匣,打开便是满满一盒白白松松,肥肥美美的龙须酥、杏仁饼、麦芽糕。 赵霁惊怒交加,心想这定是商荣藏的,这人买了好吃的,偷偷躲着吃独食,自私小气到了极点。 一气之下放开肚皮大吃一顿,又抓了七八块用树叶包了藏在怀里,依旧将木匣盖好放回原处。 他料想商荣会很快发觉,晚饭时看到他的黑脸,不免紧张。 商荣不动碗筷,抱臂盯了他半晌,慢悠悠下令:“交出来。” “什么啊?” 他音调拖太长,赵霁又急于狡辩,答话快了半拍,更像此地无银三八两。 商荣冷笑:“吃了那么多点心,还装得下这碗饭,你可真是宰相肚里能撑船。” “你到底怎么了,别没事找事好不好?” “我先在你身上找找事!” 比起动口,商荣更愿意动手,一把揪住赵霁要搜身。 赵霁已不是两年前的无能小孩,立马见招拆招地同他对打,拳来腿往虎虎生风。打着打着,怀里的糕饼一块接一块落出来,喜得乐果儿在二人的腿脚间钻来钻去捡拾,活像压场的小裁判。 商荣毕竟技高一筹,十余招后撂倒孽徒,一屁股坐在背上。 赵霁恰似被钉子钉住的大甲虫,四脚乱蹬呜哇乱叫,一连吃了几口灰,后悔今天扫地马虎,到头来终是自己受害。 商荣制住他以后严肃讯问。 “说,为什么偷吃我的东西?” 赵霁气壮理直反问:“我还想问你呢,买了好吃的偷偷藏着独吞,有你这么做师父的吗!?” 商荣私藏点心早有其事,上午取食时见乐果儿独自在家,便一时兴起赏了它一块,不料这猴子偏向赵霁,转身便去告发,使得机密败露。 他不认为自己有错,了无愧色驳斥:“谁规定师父买的东西必须给徒弟吃?你不问自取就是偷,自己说该不该罚?” 赵霁气得眼红,捶地喊嚷:“往常我有好吃的,总要等你一块儿吃,可你呢?背着我吃独食,心里一点没有我!” 点心是小,心意为大,他自认是商荣身边最亲近的人,理应受其优待,结果现状全然相反,商荣连食物都不愿与他分享,明显还将他排斥在心门外,自己这两年多的讨好亲近都白费了。 商荣这方面心思简单,并非他想象的那么无情,被他气急败坏控诉,便稍加解释:“我总要先顾好自己这张嘴才来顾你,点心就那么点,分给你我就不够吃了,我没得吃心情就会糟糕,就会发脾气,到时遭殃的还不是你?” 赵霁时常扯歪理,此刻被商荣以牙还牙,竟反驳不了,方知无处讲理的滋味难受,哭丧道:“你不给我吃,我就自个儿拿,反正东西已经吃下肚了,有本事你打死我呀,看以后谁来伺候你。” 商荣不懂他在委屈什么,这会儿也不是真心教训他,而是想借题发挥地让他协助自己开启一条生财之道。拉起他,塞给一条擦脸的布巾,态度和缓地说:“你想吃好吃的也不难,只要我们有足够的钱就好办了,只靠师父给的那一吊钱是万万不够的,得另想办法赚钱。” 赵霁能想到到赚钱方法只有打猎,平日他们也会用猎物和山下的村民交换物品,但是捞不到多少进项。 商荣说:“物以稀为贵,猎物在本地出售不值钱,要是运到外面发卖,价钱就能翻几倍。我跟人打听好了,如今市面上虎骨熊掌最好卖,我们多打些回来,攒够几十斤,坐船南下,到荆襄一带贩售,定能一本万利。” 赵霁在山里呆了两年,早像笼中鸟缸中鱼,听说能出川远游,比什么都高兴,腮边泪痕犹存,脸已笑开花,拉住商荣袖子说:“好啊好啊,我们明天就去打猎,可是,太师父和曾太师叔会准许咱们出远门吗?” 商荣笑道:“放心,本门规定年满十三岁便可自由外出,如今我已过了十三岁,你虽说小一岁,但是我徒弟,由我带出去师父他们也不会反对。等凑够货物,我就去跟师父说,你习武两年还没走过江湖,应该出去游历一番,限期一个月,师父准会答应。” 第32章 山中岁月之猎熊 他们往常靠弓箭长矛打猎, 捕杀的都是野鸡野兔竹鼠獐鹿之类的小动物,赵霁平日见到猛兽都尽量躲避, 眼下要对其进行猎捕,激动不安兼而有之。 商荣却说不用亲自动手, 他办事精明,已先向山下的老猎人讨教了一种轻松安全的打猎技巧。 峨眉山多产南竹,最大的能长到吊桶粗细,七八丈高,他们砍了五六根,去掉枝叶,深深安插在虎豹经常出没的地方, 用结实的牛皮筋栓住竹梢, 将竹竿拉扯成弓形,钉在一个一尺来长的木桩上,上面再捆一副从老猎户那里买来的铁锚。 铁锚由两块瓢形的钢铁构成,相交处装有弹簧式的钢丝, 接口的地方有很多细小锋利的锯齿, 掰开来藏在草丛里,野兽的蹄爪一探进去,铁锚就会合拢,死死夹住再也打不开。 野兽被夹必然挣命乱动,绳索上的活结承受不住力道,很快松脱,那竹竿久屈思伸, 猛力弹回去,不管多重的野兽都会被这股巨大的弹力拽到半空,像咸肉一样悬空倒挂,老老实实坐以待毙。 二人依法炮制,第一天便抓住一头斑斓猛虎,乱箭射死后拖到溪边剥皮剔骨,虎肉拿到山下换了些米粮,虎皮虎骨晒干后攒起来,留待将来外出贩售。 靠这屡试不爽的妙法,他们一个月内猎到四只老虎两头豹子,算一算至少值得百金,师徒俩一个想着钱一个想着玩,绿豆换米,各有一喜,每天同心协力干得欢畅,吵架的时候也少了许多了。 “要是能再猎到一头熊就好了。” 商荣心里盘算着,熊掌熊胆都是值钱货,补齐这两样,他们就动身了。 愿望不久实现,可是福兮祸所伏。 那天他和赵霁去查看陷阱,远远听到野兽咆哮,一声声嘶吼声震如雷,漫山草木竦然摇晃,一里之内禽鸟飞尽,走兽无影。 他们料定捉住了了不得的东西,兴奋地飞奔前去,见竹竿上挂着一头极大的黑熊,体长超过一丈,被毛浓密,壮如山鬼,一双红彤彤的眼睛在白日里也闪闪发光,熊的右后爪被铁锚夹住,正抱着竹竿乱扯乱蹬,看到来人,吼出两声惊魂破胆的聱叫,狂风飞滚,地动山摇,空中的云朵也给冲散了。 赵霁捂住耳朵,颤声道:“从没见过这么大的熊,该不会是妖精吧。” 他这胆小的毛病根深蒂固,一遇险状就不由自主腿软身战。 商荣却喜得摩拳擦掌:“这头熊定能买到大价钱,往后一年的点心钱都有着落了。” 他拉满长弓,瞄准黑熊头 分卷阅读85 - 分卷阅读85 - 分卷阅读86 假凤虚凰 作者:星海拾贝 分卷阅读86 假凤虚凰 作者:星海拾贝 分卷阅读86 部发射,不想那熊皮坚肉硬,箭矢如触磐石,??地弹开,赵霁捡起来一看,箭头竟撞得歪钝了。 黑熊受到刺激,暴怒如癫,更加急躁地挣扎,那牛皮筋十分争气,任它如何发力也不断裂,可商荣赵霁轮番射了十几箭终究无法伤它,最后逼它做出一个骇人的举动。 只见黑熊弓起身体,伸嘴咬住自己的右脚,就此狠命撕啃,两排钢牙胜过刀斧,迅速咬穿皮肉,此时的山林如同隔绝在箱子里,静得出奇,黑熊啮咬骨骼筋络的磕磕声也被放大数倍,血雨自上方沙沙落下,在竹竿周围洒出一个硕大的圆圈。 赵霁的心仿佛包在一张粗糙的砂纸里用力揉搓,骨软筋酥,浑身哆嗦,眼看那黑熊就要断腿脱逃,忙扯住商荣衣衫叫他快跑。 商荣在他拉扯下退后几步,突然甩手挣开,飞身窜上竹竿,拔剑刺杀黑熊。 黑熊身体弯曲,他从下方进攻只能刺到它的背部,这是熊身最结实的部位,这头熊少说活了二三十年,粗厚的皮肉硬过钢铁,饶是商荣的内力已有了一定火候,那犀利的剑锋仍无法透入肌肉,剑身弯成新月状,冲力反弹,将他狠狠拍落。 他左腿灵敏地勾住竹竿转了个圈,卸去力道,再往上窜高一丈,冒险去刺黑熊的左眼,准备由此洞穿它的头颅。 不巧的是出剑的刹那,黑熊已咬断右腿,身体向地面掉落,剑尖追不上熊坠地的速度,只得在半空变招横扫,轻轻挑破左眼球。 黑熊发出惊天巨吼,犹如一块黑色陨石撞击地面,山林抖颤,柔韧的泥地被生生撕开几条闪电形的裂纹,深愈一尺,宽过五寸,最长的直达赵霁脚下。 “商荣,快跑!” 他以为黑熊恢复自由后会首先报复商荣,谁知黑熊像是知道他们是一伙儿的,复仇不分先后,翻滚爬起,抖了抖身上鬃毛,拖着断腿旋风似的朝他纵身扑来,动作轻灵巧捷,丝毫不受伤势影响,浓烈的腥臭须臾扑鼻攒脑淹没了赵霁。 幸好他学会了八卦游龙踅,以蜻蜓点水之姿向一旁飞闪。 黑熊扬起蒲扇巨掌,钢钩般的利爪击中他身后的大树,将那一围粗细的树干噼啪打断。树木倒塌,平地激起一阵恶风,乱叶纷扬中黑熊调头回身,向两个少年鹰瞵鹗视。 它满脸是血,破裂的左眼珠被挑出眼眶,晃晃悠悠挂在脸上,另一只铜铃般的眼睛凶光电射,嘴边血沫流溢,露出染血的獠牙,低嚎数声,陡然仰头嘶吼,震得山谷哄哄回响,山风大作飞沙走石,潇潇林木如泣如抖,静谧的森林转为怒海狂涛,在这巨熊的声势威吓下激荡起伏。 商荣不是赵霁,见这畜生逞凶,也跟着怒气翻涌,非亲手屠宰不可。明知黑熊刀枪不入,仍临危不惧地仗剑火并。方圆十丈内树折石碎,扬尘漫天,远望不啻战场。 黑熊体型巨大,相形之下三尺长剑形同绣花针,几番竭力劈斩也顶多破皮见肉,并不能致死,反激得它野性勃发,双爪抓住长剑,一口气掰作两段。 赵霁见商荣失了兵器,又急嚷着叫他逃跑,这黑熊力大凶猛,但断了一条腿,必然追不上会轻功的人。 怎奈商荣倔头强脑,死活不肯退缩,躲过几次裂地拔树的攻击,瞅准机会跳上黑熊后背,拔出匕首对准熊颈一顿乱刺,好歹戳出几个孔洞。 黑熊血如泉喷,负痛惨嚎,就地打一个滚想压死背上的敌人。 商荣跳闪至远处,再想靠近故技重施,黑熊已有了防备,先一步挥掌袭击。他躲得迅速,可右小腿到底被抓破,虽未伤及筋骨,行动却已受了影响,落地时被树根绊住,朝后跌出个跟斗。 黑熊敏疾地上前扑杀,只见血盆大口里排列着一颗颗剑戟似的獠牙,每一根都有七八寸长,别说咬中,就是挨着擦着也无活路。 命悬之际,一道飞影嗖地射中黑熊侧颈,影子静止现形,却是手持利刃的赵霁。 方才他见商荣刀刺黑熊,已预感他会失手,看到陷阱旁兀自悠悠晃动的竹竿,突然灵机一动,爬到竹竿中部,用背顶住迫其弯曲,同时观察黑熊的行动,算准它的动向后倏地撤力,在竹竿反弹的推动下连人带刀射向目标,攻击的劲道也因此成倍递增,短刀成功刺入黑熊肌肉,直没到刀柄处。 赵霁得手后没能及时躲开,黑熊的爪子便当头拍来,商荣抢先掷出匕首,射瞎了它的右眼,但这并不能阻挡黑熊的攻势,见这畜生一心要将赵霁拍成肉饼,他奋不顾身上前抱住熊掌,双腿顶住它的胸腹,替赵霁拦下致命一击。而这么一来他自身完全暴露在黑熊攻击范围内,黑熊只须奋起另一只爪子就能杀死他。 就在这节骨眼上,一团白光飞过,呼啦啦削断黑熊半只手掌。 黑熊吃痛不过,四肢落地,商荣赵霁趁机逃开。 林中又接连飞出四团白光,围绕黑熊盘旋嘶鸣,片刻后骤然向熊首聚拢,腥血飞溅,惨嚎刺耳,斗大的熊头被五道光锯裂撕碎,山崩塔倾地倒地死了。 白光消散,但见血肉狼藉中插着五只精钢打造的飞盘,二人都觉似曾相识,只听不远处传来一位少年清亮的呼唤声。 “小霁!” “糖心?” 看到飞奔而来的好友,赵霁惊喜异常,爬起来张臂迎接,唐辛夷顺势扑到他怀里,亲密无间地相互搂抱。 两年不见,二人都有不小变化,个子都窜出许多,原本比对方略矮几分的赵霁这时已反超寸许,面对面平视,见唐辛夷身着绣衣华服,贵气非凡,模样也更俊秀清丽,但对他的亲热劲分毫未减,结束拥抱后拉着他的手目不转睛上下打量,喜气盈满腮边的梨涡。 “小霁,那畜生没伤着你吧?我是不是来晚了?” 赵霁知道是他出手杀死黑熊,连忙摇头:“我没事,糖心,你刚才用的是什么暗器?好厉害呀。” 唐辛夷扭头看看熊尸上的飞盘,仍旧握住他的双手,粲然笑道:“就是我竞选掌门人时发明的飞盘呀,当时我只能驾驭三只飞盘,取名‘三星望月’,如今已能控制五只了,名字也改了,叫做‘五鬼劫道’。” 他武功进步,赵霁很替他欢喜,赞道:“这名字够霸气,不过糖心,你怎会来峨眉山?” 唐辛夷嘻嘻一笑:“说来话长……” 他俩专注叙旧,把其余人事抛于身外,不知道旁边一堆三昧真火已烧得老高。 商荣看到赵霁和唐辛夷见面搂抱,便极为不悦,更耐不住他们后来的亲密对话,觉得唐辛夷甜蜜蜜活泼泼的笑脸分外刺眼,不禁粗声暴吼:“赵霁!” 赵霁冷不防打个寒战,想起商荣右腿受了伤,忙跑过去扶住,盯着他腿上的伤势问:“你怎么样,伤得重不重?” 商荣不暇思虑地扇出一巴掌,打得他右眼直冒 分卷阅读86 - 分卷阅读86 - 分卷阅读87 假凤虚凰 作者:星海拾贝 分卷阅读87 假凤虚凰 作者:星海拾贝 分卷阅读87 金星。 唐辛夷勃然大怒,冲过来指面喝骂:“姓商的,你干嘛打人!” 他越护着赵霁,商荣越恼火,瞪眼挑衅:“我是他师父,打他怎么了?” “你、你再敢打他一下,我就射瞎你的眼睛!” “你尽管试试!” 商荣顺手又是一耳光,将赵霁左脸一齐打肿。 赵霁刚挨打时还犯懵,等这两个人吵起来,隐约意识到商荣发怒的原因可能是自己同唐辛夷太亲热,不然怎会前一刻还不惜性命的保护他,下一刻就翻脸动粗? 想到这儿,非但不生气,还扬起小小的得意之情,见唐辛夷作势要放暗器,忙挡在中间。 “糖心,他如今是我师父,你别对他无礼。” “可是他那样欺负你!” “没事,我都习惯了,你不用担心。” “习惯了”三个字表明他时常遭受商荣凌虐,唐辛夷心疼恼恨,怒视商荣,两眼火星乱迸。见这歹毒的小子头发凌乱沾泥带血,依然面若芙蓉,标俊清彻,比之两年前更出落得好了,怀疑赵霁就是被这张脸迷住心窍,真想在上面狠狠划上几刀。 他瞪人,人也瞪他,连心思也和他大同小异。 商荣心想这姓唐的竟已养得这般标致了,赵霁向来喜欢漂亮人,一看到他便忘乎所以,而姓唐的还跟小流氓搂搂抱抱,媚颜逢迎,如此不顾体面羞耻,怎配做一派掌门? 僵持中十几个劲装结束的唐门子弟相继奔来,看到现场的熊尸,纷纷兴高采烈地向唐辛夷道贺:“恭喜堡主成功猎得这头巨熊。” 正要按唐辛夷吩咐抬走黑熊,商荣高声拦阻。 “这熊是我先猎到的,凭什么让你们带走?” 这些人都不认识他和赵霁,只当是山野少年,见他生硬待人,态度便跟着粗鲁,指着五只带血的飞盘说:“小子,你别信口开河,这头熊是被我们堡主的独门暗器杀死的,怎说是你先猎到的?” 商荣也指一指竹竿上挂着的断掌:“这头熊先中了我设下的陷阱,自己咬断后腿逃跑,被我追捕得走投无路,才被这小子捡漏猎杀,你们实在想占便宜,就把这条熊腿分给你们好了。” 唐辛夷怒道:“姓商的,你要不要脸?不是我及时出手,你早没命了!” 商荣瞄一眼着赵霁,冷笑贬驳:“你要救的是这小子,我可不领你的情。” “管你领不领情,这头熊我必须带走!” “那得先过我这关。” “你真不怕我废了你?” “请便!” 二人口角激烈,赵霁再度居中调停,先哄住唐辛夷,再去劝商荣。 “要不,你先回去,我跟他们交涉,保证一定把熊带回去。” 商荣端起架子不吭声,唐辛夷又在背后叫嚷:“小霁,你跟着这人没好处,和我回唐家堡吧,咱们不受这份窝囊气!” 赵霁正要回头劝说,商荣忽然冷丁丁放话:“你跟他走吧。” “啊?” “你跟着我只会受苦受气,那就跟这小子回去享福吧,我不稀罕你这个徒弟!” 他说完拔腿就走,踩着赵霁的呼喊快速远去,没有停顿也没有回头。 商荣暴躁易怒,可似这般幼稚赌气还是相识以来的第一次,赵霁一贯跟他闹别扭,此刻却明白他心口不一,想想看,似他这么小气好胜的人怎甘心把自己的东西让给别人,说这种气话不过是在假装淡然。 想罢揉了揉被笑意浸酸的脸颊,回到唐辛夷身边,让他继续刚才被商荣截断的解释,听罢得知他率部在这里出现并非偶然。 原来蜀主孟昶两年前觅得一位绝色佳人,封为花蕊夫人,如今宠冠六宫,恩荣无匹。这花蕊夫人近日染恙,宫中御医久治不愈,孟昶于是征集全国名医为其看病,神龙堂也接到诏令。 纪天久派莫松入宫诊病,花蕊夫人吃了莫松献上的丸药,病势减轻,却又染上其他症候,连莫松也束手无策。 纪天久急忙亲入宫闱,查出花蕊夫人不是生病,而是中了一种罕见的热毒。由于这期间妃子只服用了莫松的药,若蜀主追究起来,神龙堂定受株连,纪天久自然相信莫松不会下毒,却又无暇追查真凶,只想赶在旁人发现前为花蕊夫人解毒。而解毒需要三种名贵药材,一是天山雪莲,二是深海明珠,三是三十岁以上老熊的熊胆。 前两种神农堂都有现成的,只这第三种一时难寻,无奈下向唐门求助。 “我听说峨眉山常有老熊出没,便领人来此狩猎,一来报答纪堂主的恩情,二来,也存了一分私心,想顺道过来看看你。” 唐辛夷的微笑怡人,仿佛桃花的香气,重新拉起赵霁的手,摸着他的手背低语:“小霁,你瘦了好多,手指也长出茧子了,我知道这两年你过得很不好,别留在峨眉了,跟我回唐家堡好不好?” 赵霁笑道:“练武的人手上都有茧子嘛,糖心你如今暗器功夫那么好,一定也下了苦功修炼,怎么手指还又白又嫩的?” 他轻轻捏一捏唐辛夷手指,唐辛夷便格格笑起来,怕在属下面前失了庄重,忙引他到树丛后叙话。 “小霁,我要尽快把熊胆送去益州城,你这就跟我走吧,反正刚才商荣正经撵人了。” 赵霁感谢他一片盛情,拒绝起来却半点不犹豫。 “我已拜入玄真派门下,擅自出走就是本门叛徒,今后无法在江湖上立足,须得等到学艺有成才能独立闯荡。” “可是商荣对你那么凶,动不动下狠手打你,你跟着他得遭多少罪。” “他脾气是坏了点,可不发火的时候对我也挺好的,刚才你也看到了,黑熊袭击我时,他冒死过来救我,类似的情行之前也有过很多次,我得记他的情,再说他还是我师父呢。” 他无意中在唐辛夷心里注入酸意,使得他脸色渐渐发沉,嗔道:“你只记他的情,就不记我的吗?我和他,谁对你更好,你难道比较不出来?为什么一再亲近他,疏远我?” 他这娇少爷性子和商荣的霸道半斤八两,都不能逆着来,赵霁赶忙哄慰:“我当然知道你对我好,我也喜欢你呀,只是我觉得咱俩都这么要好了,即使相隔一方也能心心相印,当日我选择来峨眉,没回唐家堡,也是怕自己没本事拖累你,想学成一身本领,日后你若遇到危机,才好为你分忧解难,绝没有疏远你的意思。” 唐辛夷不像商荣乖僻傲慢,赵霁投之以桃,他便报之以李,展颜解眉道:“你既是这个意思,那我就等你学成本事,回来帮我,可不许失言。” 赵霁满口答应,接下来便为黑熊的归属周旋,唐辛夷想自家要的只是一颗熊胆,其余的让给他们也无妨,便卖了他一个人情,还派遣四名随从帮他把熊尸抬回家去。 分卷阅读87 - 分卷阅读87 - 分卷阅读88 假凤虚凰 作者:星海拾贝 分卷阅读88 假凤虚凰 作者:星海拾贝 分卷阅读88 临别时唐辛夷又紧紧抱了他一下,脑袋枕在他肩头依依难舍地叮嘱再三,然后给了他许多唐门秘制的疗伤药,坚持目送他离开。 赵霁也有些放不下他,屡屡回头相望,好几次撞在树上。 却说商荣先行返回木屋,胡乱包扎了伤处,将早上的剩饭倒出半碗,泡在凉水里扒了几口便丢下碗筷躺到床上去。 爱干净的他不愿一身脏衣污了自己的床铺,因而选了赵霁的床,原想静静养一养神,被单枕头上的气味却不断滋扰他,比蚊子还烦人。 他不喜欢外人的体味,相处两年才渐渐习惯赵霁的味道,如今这熟悉的气味重新突兀起来,提醒他气味的主人或许再也不会回来。 唐辛夷对他确实比我对他好得多,以他趋利避害的习性,没准真会一走了之…… 想到赵霁和唐辛夷欢声笑语,眉目传情的情景,商荣忍痛坐起,撑住床沿,肺叶像拉响的风箱,喷出一口口恶气。 我辛辛苦苦教会他武功,他凭什么说走就走? 我教过的徒弟就像用过的碗,宁可打死砸碎也不给人! 他敢走,我就打断他的腿。 唐辛夷敢抢人,我就打上唐家堡。 ……要是他们说,是我自己撵走赵霁的怎么办? 哼,放出去的风筝都能收回,说出去的话为什么不能改口?反正我是他师父,道理总在我这边,他让我不好受,自己也休想快活! 心里如持左券,却又明白,倘若赵霁真的走了,要追回来谈何容易? 他坐卧不宁,就像狗尾巴熬西葫芦,百般不是滋味,一把抓起枕头扔向门外,正好打在赵霁怀里。 少年两边脸颊还印着他双手指痕,茫然无措地望着他,那眼神如同刚出锅的糍粑,热热黏黏飞到他脸上,怎么也甩不开,扒不掉。商荣突然觉得脸上的肌肉不听使唤,僵硬地挪移不动了。 第33章 山中岁月之出行 “我回来了。” 赵霁熟知商荣吃软不吃硬的脾气, 理论不如求饶,求饶不如示弱, 在他生气时装可怜比什么都管用,故意把腔调掐得怯生生的, 稍待片刻,指着门外笑呵呵说:“黑熊也带回来了,只有熊胆让他们取走了。那个是要拿去帮神农堂救急的,我想你若是知道了也会答应。” 他边说边靠近,慢慢坐到商荣身边,讨好地拈住他的衣袖,假惺惺问:“你不会怪我自作主张吧?” 商荣唰地扯回袖子, 横眉冷眼问:“你不是投靠唐辛夷了吗?怎不跟他一块儿走?” 赵霁回来, 他浮躁的心霎时拂过一片清凉,却不肯为喜悦正名,偏要表里不一地做姿态。 赵霁既然决定用“哄”字诀化解风波,就把他的刁难当成关卡, 一座座耐心攻克, 馋着脸说:“谁说我要投靠他了,我当初就是想自食其力才来峨眉山的,功夫还没学到家呢,怎么能走回头路?” 商荣斜睨着他:“姓唐的舍得放你回来?” 赵霁故作不解:“我是玄真派弟子,要守本门规矩,没有师傅的命令怎敢擅自离山?他再舍不得也不能强人所难啊。” “刚才我不是让你跟他走了吗?” “嘿嘿,我知道你那都是气话, 我要是真跟他走了,不出五里地就会被你揪着耳朵拽回来。” “哼!” 赵霁听出商荣这声冷哼里透着舒心,算定他的气已消去大半,伸手轻轻抚摸他腿上的绷带,柔声下气说:“你这腿伤得不轻,糖心给了我很多伤药,我再帮你重新敷药包扎一下吧。” 商荣拨开他的手,语气又复尖刻:“谁要用他的药,都给我扔出去。” 赵霁赔笑劝解:“东西是东西,人是人,你不喜欢糖心,可药是好的呀,这道理还是你当初教给我的,难道忘了?” “……你就会用我教你的东西来对付我。” “徒儿哪敢啊。” “还有什么是你不敢的?” “徒儿胆子小,一头黑熊就能把我吓个半死,师父不是亲眼瞧见了吗?” “那头熊怎么不咬死你。” “全靠师父相救。” “我那是顺便,不是特意救你。” “是是,师父,我背你去洗温泉吧,用硫磺水泡一泡,伤口才好得快。” “你真有孝心,就去把水挑回来,让我在家里洗。” “好的。” “挑十桶。” “十桶?” “不想去?” “马上去!” 看见赵霁猴窜出屋,商荣的心情焕然一新,好似将军打仗全胜而归,他想:唐辛夷再会腻歪撒娇,也无法像自己这般随心所欲使唤赵霁,说来说去,比面子论威风,真正的赢家都是他。 吃完玄真观里的粽子,师徒俩在五月初七这天背着沉甸甸的货物出发了,赵霁舍不得把乐果儿独自留在山里,带着它一同上路,先向南步行数十里来到嘉州。 此地乃是岷江、青衣江、大渡河三江交汇处,水运发达,码头上停泊数以千计的客货船只,帆樯林立,号歌四起,岸上货物杂陈,旅客、商贩、搬运货物的挑夫往来不绝,别致的热闹景象都是二人前所未见的。 赵霁的家乡益州也有码头,所谓“窗含西岭千秋雪,门泊东吴万里船”,可终究不如嘉州水域雄阔,很少看到四桅以上的大帆船,他新奇雀跃地沿着水岸奔走,指着最大一艘长愈二十丈的帆船,急吼吼央求商荣:“我要坐那艘船!” 商荣没走过水路,临行前却找人仔细打听了一番,那种大船舱房按等级划分,高级的船费太贵,低等的都在舱底,阴暗潮湿也不安全。一般商旅出行都乘坐轻便的单桅小船,干净通风,资费也公道。 他习惯在钱财上斤斤计较,自然选最实惠实用的,无视赵霁耍赖,拖着他去找合适的小船。 不巧的是,这几天出行人数庞大,江边的船只多已满员,找到黄昏方看到一艘双帆的乌蓬快船,三个水手正蹲在船头做饭,船尾堆了四五口楠木大箱子,应该是旅客的行李。 商荣走到岸边长声吆喝:“船家大哥,你们的船还载人吗?” 水手们瞄他一眼,脑袋一个比一个摇得快。 “不载,不载,我们吃完饭就要开船,你找别家吧。” 商荣以为仓位已满,正要调头,一个青年人忽从船舱里探身出来招呼他。 “小兄弟,你们打算去哪儿?” 这人年约弱冠,相貌端正,身穿罗纹纱衣,头插象牙宝簪,气质也像个富家少爷。 商荣听他口气,似乎有意接纳,忙说:“我们要去襄阳探亲,不知可与公子顺路?” 那青年和气点头:“顺路顺路,我家就住在襄阳,正好与你们搭个伴,快上来吧。” 那三名水手听了忙来阻拦,青年说 分卷阅读88 - 分卷阅读88 - 分卷阅读89 假凤虚凰 作者:星海拾贝 分卷阅读89 假凤虚凰 作者:星海拾贝 分卷阅读89 :“这船上只我一个客人,铺位还空着好几个,何妨多载两个人?” 水手们极力找理由:“我们怕搅了客人清静,到襄阳还有七八天路程,要是这两个孩子调皮聒噪,客人岂不要多余地怄气?” 又说:“您带了贵重货物,同行的陌生人越少越安全,倘若一不留神被人顺手牵羊,到时船停靠岸各奔东西,您上哪儿找对手去?我们可担不起这个责啊。” 商荣见三个水手面相凶悍,态度怪异,寻思自古做买卖的都巴不得顾客多多益善,这艘船分明还能多载好几个人,他们为什么执意拒绝? 即刻想到出门前陈抟叮咛说江上多劫匪,常有杀人越货的惨案发生,有一种水贼,专门假冒船夫沿江作案,看到有钱商旅便将其诓骗上船,夜间行驶到僻静处再动手劫杀。眼前这青年行李丰厚,多半就是三个恶贼相中的肥羊,此刻身陷贼船,性命已在刀俎间。 赵霁尚未瞧出门道,听三个水手恶意揣度己方,怀愤嗔斥:“你们说谁顺手牵羊?少狗眼看人低!似这样的破船,小爷还不乐意坐呢!” 还想多骂几句,商荣突然抓住他的右手轻轻一捏,赵霁哑然地看向他,见他面色和悦,没有一点怒气,纳闷这暴躁高傲的小师父今日怎的这般大度,居然能忍下如此露骨的非议和羞辱。 商荣的大度是装出来的,他断定这伙人是水贼,又觉得那青年为人热情和善,不忍见死不救,决意混上船去,救人同时顺带除恶。 当下好言好语同水手们商量:“三位大哥,我们都是正经人家的孩子,守规矩懂礼貌,更不会干偷摸扒窃的勾当,今日天色已晚,再找不到船,我俩就得在嘉州过夜了,耽误行程不说,还白白破费盘缠。请你们行个方便,我们情愿多加一成船费。” 青年听他说话有礼有节,更愿意帮忙,对水手们说:“你们让他们上船,我多出三两银子请你们喝酒。” 商荣没看走眼,这三个水手确系江上惯匪,你当他们为何不愿搭载二人?若只是平常少年,不过顺手多宰两个冤鬼,只因贼人眼尖,一来便发现他俩腰间挎有长剑,怀疑是武家子弟,不敢轻易招惹。 商荣也觉察到他们的心思,假装近前说话,有意踩滑一步摔下台阶,滚到堤岸上哀声喊痛。 他这一摔不仅为了消除贼人戒心,也是在向赵霁示意,赵霁先听这守财奴愿意多花一成船费坐船已是诧然,等他作势摔倒,便明白了七八分,知道这船有问题,而他们非上去不可。 那青年见商荣摔倒,忙让水手上岸搀扶,水手们也想摸摸对方的底,其中一人跳上岸去,却落在了赵霁后头。 赵霁扶起商荣,暗中向他使个眼色,大声说:“我们有的是盘缠,干嘛非坐他们的破船?” 拉开背上的包袱向水手炫耀:“你打量我们没见过钱呢?睁大眼睛瞧瞧,光这些虎皮熊皮也值几百两银子!” 强盗见了财物有如苍蝇见血,少有不动心的。 水手们看他俩身上带着许多珍贵兽皮,就想来个曹操做寿,照单全收,将戒备谨慎丢一旁,先把两条大鱼钓进网里再说。 二人上船安顿好,与青年互通名姓,得知他姓崔名冉,今年二十有二,家里是做绸缎生意的,此番刚从益州采买完货品,准备赶回襄阳成亲。 过了一会儿,水手们端上饭菜请他们同吃,商荣谨防里面有麻药,推说来之前吃过了,悄悄吩咐赵霁暂时忍饿,夜里用干料充饥。 水手吃过饭便要开船,解开船头缆绳时,一个老和尚边跑边喊地赶过来,问他:“施主这船是到襄阳的么?能否借个光载老衲一程?” 这和尚须眉皆白,面容慈祥,灰葛偏衫和蓝布包袱上缀满重重补丁,看来是个穷苦的游方和尚,年纪也已七老八十,跑动时好似一只跛脚的老兔子,颠颠倒倒,随时会摔跟头。 水手们自然不愿让他上船,老和尚合十作揖,不住求告道:“老衲须在月中赶回襄阳,烦劳你们行个方便,我可以先付船费。” 他递上一包银钱,想必都是化缘得来的,有的银子散碎得不成样子,不知走了多少路,道了多少好才能积少成多。 赵霁瞧着可怜,帮他向船家求情,商荣原是不愿这老和尚担风险的,见他着急赶路,周围又没有别的船只,心想这三个水贼看起来都好对付,不妨再多保一个人,也跟着说服船家让和尚上船。 崔冉乐于助人,按说见了这老和尚也会慷慨施援,这会儿却默不作声背向而坐,商荣眼瞅他的神色隐约有些不快,明显很排斥对方。 有些人对僧道心怀成见,甚至于深恶痛绝,此人或许正当其类。不过他涵养极好,未将反感晾到台面上,不久船家妥协,老和尚来到船上,向同行旅客道谢行礼,崔冉淡淡敷衍两句便推说犯困,上床歪着去了。 赵霁迷信眼缘,挺喜欢这个慈眉善目的老和尚,礼貌地询问他的法号,在哪个宝刹修行。 和尚笑道:“请恕老衲暂时不便明言,待到了襄阳再行奉告。” 众人不知他为何隐瞒身份,怀疑是个混饭吃的假和尚,只有赵霁相信事出有因,仍与他融洽相处。 少时船开,顺着荡荡江水扬帆,这时斜阳西坠,云净青空,眼望江波浩渺,帆影参差,两岸青山绵延,水面余晖幻彩,景色分外壮阔绮丽。 赵霁商荣都是初次乘船,并肩立在船头饱览锦绣山水。 乐果儿和他们一样兴奋,骑在赵霁肩上,脑袋跟着他的头整齐划一地左右转动,滑稽景象逗得商荣哈哈大笑,几乎忘记身旁潜在的危险。 那三个贼人没找到合适的地方,头两天都还安分,四个旅客也相安无事,崔冉对老和尚持续冷淡,老和尚也一直不肯吐露身份,他俩在狭小的船舱里泾渭分明,商荣赵霁夹在中间未免尴尬,探究原由的想法与日俱增。 到了第三日傍晚,船已驶过渝州,来到三峡境内。 此处山水雄奇险恶,两岸怪石嶙峋,峭壁屏立。船行至巫峡中,但见江岸危岩遮天蔽日,绝壁上怪树丛生,飞瀑悬泉掩映其间,一路听得猿猴长啸,凄异哀转。身临其境,方知古人诗云“两岸猿声啼不住,轻舟已过万重山”之句精辟传神。 当此险山恶水,强盗们便如蛇游莽草,蠢蠢欲动,晚间煮了顿极丰盛的饭菜招待四人。商荣赵霁明白他们要下手了,这饭菜里定然做了手脚,一个假装晕船呕吐,一个只吃了几口白饭,准备夜间与贼人斗法。 崔冉和老和尚不明情况,各自饱餐一顿,那汤水里果然下了蒙汗药,崔冉不一会儿便倒床沉睡,老和尚在一旁盘腿打坐,也像失去知觉。 商荣和赵霁约好装睡,且看这伙歹徒何时现形。 盗贼也讲 分卷阅读89 - 分卷阅读89 - 分卷阅读90 假凤虚凰 作者:星海拾贝 分卷阅读90 假凤虚凰 作者:星海拾贝 分卷阅读90 天时地利,耐心将船划到集仙峰下,该地是有名的天险绝壁,风高浪急,漩涡密布,尸体落水即沉入江底,休想再见天日。 他们将缆绳挂在岸边大树上,拿出藏在鱼篓里斧头砍刀,商荣听到脚步声进入舱内,悄悄握住剑柄,打算先砍一颗狗头示威。 正蓄势待发,乍听得身旁一声幽幽长叹。 “阿弥陀佛,老衲原以为三位施主会悬崖勒马,却原来你们终究执迷不悟啊。” 本该昏迷的老和尚突然开口讲话,别说三贼,两个少年也暗自吃惊,都想这和尚吃了麻药还清醒无事,绝非常人,多半也是哪条道上的。 一个叫王财的水手恶斥:“老秃驴,你究竟什么来路?真心坐船,还是来坏我们的生意?” 老和尚依然面团般和气,劝道:“老衲是来为施主们消灾的,你们可知自己已惹上杀身之祸?再不放下屠刀,恐怕性命难保。” 贼人以为这是威胁,忙来个先下手为强,一齐举刀猛劈,商荣赵霁相救不及,那三把凶器齐嶃嶃砍在和尚溜光圆滑的脑袋上,岂料皮不破血不流,反而是刀斧卷刃缺口,瞬间都成废铁。 “不好!遇上硬点子了!” 三贼平日训练有素,被老和尚的护体神功吓个半死也能随机应变,立刻转身逃出船舱,争相跳入水中。 商荣以为他们要逃跑,脚下陡然一震,船舱底板啪啦破出个大洞,水似龙头冲进舱房,顶破乌蓬,固定船只的缆绳也紧跟着被割断了。 这些强盗水性谙熟,一遇强敌便潜水破坏船只,假若对手不会游泳,势必葬身水底,这也是他们选在水势凶猛处作案的原因。 “快到甲板上去!” 老和尚背起不省人事的崔冉,指挥商荣赵霁逃生,赵霁只顾抢救乐果儿,商荣却没忘记行李和货物,一股脑扛起跳上甲板。 船正迅速下沉,湍急的江水似无边兽群,张牙奋爪包围他们。 老和尚处变不乱,沉着地吩咐少年们:“二位小施主请先上桅杆躲避,老衲护送这位公子上岸便来救你们。” 商荣赵霁也正欲往高处躲,三两下窜上桅杆顶端,向下一看甲板上已没人了,他们急忙四处张望,赵霁先指着东边的水面说:“在那里!” 清辉照临,千波跌宕的江涛上,一个巨形鸬鹚似的黑影正点水滑行,一起一落便飞出十几丈远,正是驮着崔冉的老和尚。 “他竟能背着人踏波而行,这老和尚真是深藏不露啊,单看轻功就和太师父不相上下!” 商荣也知遇上了前辈高人,惊喜之余升起好胜心,决然道:“他待会儿定会问你我的师承,咱们不能给玄真派丢脸,别等他来救了,自己想办法上岸吧。” 赵霁会水,在这湍浪激流里也可一试,但商荣是个旱鸭子,自己无法同时保护他和乐果儿,下水后八成会一起淹死。 商荣的主意非他所想,见水已漫过甲板,猛然松手,下落时使出千斤坠,踩碎甲板,抱起一块较大的木板冲他叫喊:“你轻功练得那么用心,今天就来试验一下功力吧。” 只要保持身轻如燕的状态就能同木板一道浮于水面,能不能求生,全看平日练功刻苦与否。 赵霁莫名兴奋,他对自己的轻功很有自信,在峨眉山时经常带着乐果儿窜崖越涧,攀藤荡萝,相信眼下这道考题难不到他,纵身一跳,鹅毛浮水般落在商荣身旁,一道踩上木板。 商荣劈断桅杆当做船桨,二人运功驾驭脚下木板,在波涛中载沉载浮地努力向江岸划去,途中多有漩涡阻碍,浪头急扑,都被他们默契地协力化解。 老和尚已将崔冉放到岸边,回身来救他们,见他们已施展轻功自救,便重新背着人沿岸追赶。 两个少年顺流飘出一里地,终于成功登陆,乐果儿、行李、兵器,还有上百斤货物一件不少,全身而退,可圈可点。待到老和尚询问,大可自豪地报出师门了。 第34章 山中岁月之惹事 “原来二位少侠是玄真派弟子, 名门英秀,果然出类拔萃。” 老和尚得知他们的出处后, 大方地送上溢美之词,像他这种与人为善的出家人, 即使对方是无名小卒也会不吝夸赞,反倒是商荣赵霁在询问出他的来历时,都着实吃了一惊。 这老和尚竟是襄阳龙兴寺的主持方丈广济大师。 赵霁对龙兴寺印象深刻在于,唐辛夷的大哥唐海月就在这座寺庙出家,据说该寺属于嵩山少林寺的下院,寺内和尚个个武艺不凡,且戒律严明, 修持勤苦, 江湖上的人提起来都交口颂扬。 看这老方丈的衣着谈吐,就知道这些美誉名副其实。 商荣肃然起敬,问道:“晚辈听说龙兴寺的主持历来由少林寺选派,敢问广济大师可是当年少林寺般若堂的长老?” 广济颔首:“老衲当初确是少林般若堂执事, 因龙兴寺前任方丈慧海法师圆寂, 上院主持派老衲前往继任,迄今已逾二十年了。” 商荣笑道:“怪不得您上船时不肯说出法号,广济禅师的大名江湖中谁人不晓,要是让那三个贼人知道,他们哪儿来的狗胆动手。” 广济却说:“若真能令他们知难而退,老衲岂会隐瞒,怕的他们心中戒惧, 极力阻我上船,那样一来老衲就救不了他们了。” 少年们惊异,齐声问:“大师是来救那三个贼人的?” 广济笑道:“此事说来甚巧,前日老衲路过码头,恰好听到二位与那三个船家对话,知道他们是水贼,你们是武林中人,上得船去必要结果他们性命。他们干这种谋财害命的勾当,被正义之士诛杀也系罪有应得,可三人中那个叫王材的与老衲有点渊源,他的爹娘都是襄阳一带的普通渔民,老实本分,且虔心向佛,每月都要上我龙兴寺烧香,祈求阖家平安。 老衲可怜他们只有王材一根独苗,不忍见老两口晚年无人赡养,是以跟上船来,心想他们若不露歹意那是最好,若执意与你们为难,便先行制服他们,保得好人安宁,也给这三贼留个改过自新的机会。谁知他们愚顽不化,必要置人于死地,从此又各自添了一笔罪孽,可怜,可怜啊。” 慈悲为怀的出家人多少都有点东郭先生脾气,商荣很不赞同这种观点,碍于辈分,忍住不与争辩。 广济舀了一钵江水,在里面洒入一些药粉灌进崔冉嘴里,广济舀了一钵江水,在里面洒入一些药粉灌进崔冉嘴里,不多时,人清醒过来,见自己身在异处,梦梦查査望着三人,疑惑这迷梦怎的这般真实。 赵霁伸出食指在他眼前晃了晃,帮他聚集神魂,而后将方才之事细细道来。 他的话变成骨头卡在崔冉喉咙里,使得他半晌闭不上嘴,惊心吊胆地说:“那三个 分卷阅读90 - 分卷阅读90 - 分卷阅读91 假凤虚凰 作者:星海拾贝 分卷阅读91 假凤虚凰 作者:星海拾贝 分卷阅读91 船家竟是水贼么?我看他们勤谨周道,不像坏人啊。” 赵霁讥笑:“这些贼盗哪一个不是比玻璃还滑,比柿子还涩。当面甜笑,背后磨刀都是熟把式,前日见面我们就知道你入了套,看你人不坏,想救你一命,是以硬行上船,不过方才真正救你性命的还是这位广济大师。” 龙兴寺乃襄阳名胜,本地无人不知,自然也听过主持广济的名号,崔冉愣眼巴睁地瞅着广济看了好一会儿,几度欲张口道谢,嘴里却像塞了团隐形的棉花,老发不出声音。 商荣早想知道他抵触广济的原因,此时正好趁机询问。 “崔公子,我看你这一路上对广济大师不理不睬,是不是对他有什么误会?” 崔冉品性诚实,知道心事难瞒聪明人,抱愧直言:“我与广济大师素不相识,何来误会之说,之所以疏远他,也不是因个人好恶,其实是我的老师痛恶僧道,严令我们这些弟子远离出家人,若是不尊教谕就会受鞭刑重罚,我不敢违背师训,只好对这位高僧失礼了。” 厌恶僧道没什么,禁止学生接触出家人也无可厚非,但用严刑峻法威逼他人顺从自己的喜好,就太专擅跋扈了。 赵霁信口讥讽:“你老师是谁啊,怎的这般霸道。” “恩师羊胜,公羊的羊,得胜的胜,号‘五湖先生’,乃荆襄第一名士,相信广济大师也知道。” 崔冉一开口,眼睛顿时被崇敬点亮了,羞愧随着“羊胜”这个名字烟消云散,最后那一问,还明显伴着挑衅。 广济合十赞叹:“这位羊先生确是山南道鼎鼎有名的大人物,座下门徒上万,每次开坛讲学都观者如云呢。” 崔冉的得意似麦芒荆棘,存心在广济跟前招摇。 “家师不仅学淹古今,更是义薄云天的大善人,襄阳本地的贫苦人家几乎都受过他的周济,男女老少尽皆感恩。这几年他还在城外开设慈济院,收容各地逃亡的流民,那些难民都把他视作再生父母来爱戴。连襄阳节度使高行周高大人也对他百般器重,各级衙门一听到先生的大名,无不大开方便之门,你们说有了这样大仁大智的圣人,我们何必还去迷信泥塑木雕的菩萨神仙呢?” 他当着广济大吹大擂,末了还公然贬低,商荣赵霁两个局外人都觉气愤,广济却一直沉心静听,脸上的微笑好似常青藤,不见衰败迹象。 四人稍后沿江跋涉,天亮时来到一座渔港,崔冉夜间遗失了全部盘缠行李,富人家不在乎这点身外之物,可出门在外,无钱寸步难行,他不知该如何返回数百里外的家乡。 商荣救人救到底,在港口重新雇下一艘船,替他付了船费,后面的路程顺风顺水,暮宿朝发,又过三日已至襄阳境内。 崔冉感谢商荣赵霁搭救护送,诚邀他们回家喝自己的喜酒,还说他的老师羊胜也会莅临婚礼,自己可以替他们引见。 两个少年逆反心强,崔冉事先做了太多天花乱坠的吹捧,使得他们对这位声名显赫的羊先生暗生厌恶,都不屑与之接触,随便找借口推掉了。 一行人在码头分手,广济问商荣打算先往何处。 商荣说:“我们想先发卖这些皮货,赚了钱又腾出手,才好四处游玩。” 广济说:“老衲认识几家专做这类生意的商铺,少侠不妨去谈谈,或许能做成买卖。” 赵霁喜道:“我朋友的哥哥就在龙兴寺出家,我正想顺道去看望他呢,待会儿卖完货物,我们就跟广济大师去龙兴寺吧。” 去寺庙借住能节省好些食宿费,这点正合商荣心意,笑盈盈问广济:“我们在这里人生地不熟的,就怕上当受骗,不知能否向宝刹暂借一个歇脚之处?” 广济笑道:“少侠这是哪里话,寺庙本是为众生行方便的,寒寺虽陋,却还有几间空房,二位只管安心过去,住多久都行。” 老少三人结伴进城,这襄阳地处荆楚上游,东邻吴越,西面川陕,南接荆衡,北连宛洛,自古是南北要道,中原门户。城内街道宽阔,市井繁华,高屋大厦鳞次栉比,往来行人张袂成阴,确是少有的大都气象。 街上人太多,赵霁怕被人流冲散,赶紧抓住商荣的手,夏日炎炎,手心里不久汗津津的,商荣嫌脏几次想甩开,反被他越握越紧,只好由着他。又走出一条街,赵霁忽然用力摇晃他的手臂。 “快看快看,那人好奇怪啊。” 商荣顺着他的指引瞧新奇,见一个身高九尺,体形魁硕的光头佬背着个大布口袋沿街蹦跳行进,头戴弯眉笑眼的白脸面具,腰系彩绦,脚踏红鞋,手里的拨浪鼓咚咚作响,妆扮十分喜庆,身后十几个破衣烂衫的小孩子像被饵料吸引的小鱼成群结队地追着他跑,咿咿呀呀欢叫不停。 赵霁奇道:“这人是做什么的,那些小孩儿干嘛跟着他跑?” 他本是自言自语,旁边一个嘴滑的摊贩听见主动介绍:“这人叫黄三,原是个游方和尚,上个月来到襄阳听了羊胜先生讲学便不做和尚了,还俗后留在羊先生家打杂。这人很喜欢小孩子,他背上那大口袋里装的都是糖糕糖饼,每日拿到街上散给那些难民的儿女们,但只有小的有份,过了七八岁的就不给了。” 赵霁乍一听,觉得这是个好人,又想那羊胜能靠演说诱使僧侣还俗,扇惑人心的本领可见一斑。 商荣不像他就事论事,也在留神观察那光头佬,心思却放在别处,觉得此人的体形很眼熟,就是想不起在哪里见过,目光一直追逐对方和那群孩子,他们快速远去的身影像一把沙子洒进他的心田,产生无法回避的不适感。 这时已走远的广济转回来招呼他们,赵霁提醒他:“大师,我听说有和尚因为那羊胜的言论背弃佛门,长此以往,襄阳的佛教徒不就越来越少了吗?您得想想办法呀。” 广济泰然微笑:“学佛不仅靠慧根定力,还须讲缘法,若福缘深厚,天崩地裂也不可动摇,若缘分浅薄,即便佛陀在世也点化不了,我们这些凡夫俗子又岂能强求?时候不早了,二位少侠快随老衲去办正事吧。” 他领二人来到襄阳最大的皮货庄和生药铺贩售兽皮兽骨,赚得纹银三百八十二两,随后又带他们去找到相熟的银匠,将散银倾成五个大元宝,便于携带收藏。 商荣见他跟城内各大商贩交情熟稔,看样子常有往来,便忍不住动问。 广济说:“城内房屋密集,一有火灾,整条街都可能遭殃。加上战乱频发,盗贼疯起,商家们都怕有个万一,就把贵重财物存放到龙兴寺的库房里。一是信得过佛门弟子,二是因为本寺僧人多会武功,盗贼不敢轻易来犯。” 商荣计较道:“这些商人真会算计,白得了仓库保镖,您应该向他们要租金和报酬啊 分卷阅读91 - 分卷阅读91 - 分卷阅读92 假凤虚凰 作者:星海拾贝 分卷阅读92 假凤虚凰 作者:星海拾贝 分卷阅读92 。” 广济笑道:“出家人可不能这么市侩,不过这些施主办事很公允,每年都会多布施一些米粮,也相当于俗家所谓的酬金了。” 这一现象兴起与隋唐,那时各大寺庙都设有无尽藏院,专替商贾储存货物,有的还兼任放债、转卖等业务,算是佛门里的商业机构。 他们办妥交易,找了家饭馆打尖。赵霁因荷包里刚有几百两银子进账,就想大鱼大肉海吃一顿,商荣却说有广济大师同桌,只能点素菜素汤。 赵霁认为这小气鬼是在拿老和尚当借口,隔着饭桌同他瞪眼斗气,反被他一切尽在掌控中的冷笑呕恼,受够这种在人下巴底下接食吃的窝囊日子,决心以后也要偷藏私房钱。 饭菜上桌不久,邻座来了两个身背行囊,腰挎兵器的江湖客,都是人高马大的个头儿,相貌也都丑得可怕。一个受过严重烧伤,五官像融化的蜡烛,不成人形;一个天生畸形,左右脸全不对称,犹如被压烂的果子,奇形怪状,惹人惊怖。 吃饭时看到这样的面孔无疑很败胃口,赵霁低头做了个嫌恶的表情,脸上遽然一阵灼热,抬眼就看到那歪脸汉子凶悍的目光,他方才的神态想必已被记录在那双一大一小的阴阳眼里了。 惊慌中,对方喷出一声冷哼,抬起蓄满尖利指甲的手指朝着他们的方位轻轻一弹,赵霁并没看到有东西飞来,以为那是个没有意义的小动作。出于对歪脸汉子的厌惧,侧身避开他的?视。 商荣背对着那两个人,没察觉这些小波澜,夹起一个豆沙包往嘴边送。广济忽然抓住他持箸的手腕,低声说:“这桌菜不能吃了,你们在这里等一会儿,老衲去去便来。” 他在少年们的疑惑中起身,走到那两个丑汉桌前,谦蔼地合十行礼。 “阿弥陀佛,二位施主,能否借一步说话?” 歪脸汉看他一眼,提起背囊大刀阔步出店,他的同伴,那火烧脸的汉子扭头看了看商荣赵霁,也收拾东西尾随而去,广济大师默默跟随,三个人相继消失在店门口。 商荣意识到双方起了龃龉,问赵霁方才都发生了什么。 赵霁慌惚道:“我见那两个人模样太吓人,微微皱了皱眉头,被那个歪脸汉子瞧见了,他好像很生气,凶巴巴瞪了我好几眼。” 商荣拿起豆沙包检查,左右掰开,馅儿里竟爬出几只黑黢黢的毛毛虫,包子经过高温蒸煮,不可能有活物,定是起锅后被人做了手脚。 二人眼神交汇,赵霁蓦地心头震动,惊道:“刚才我看见那歪脸男向我们这边弹了弹手指,他的指甲很长,该不会是……” 商荣点头:“那一定是个蛊毒师,这些虫子就是他下的蛊,广济大师是为了救我们才把他们引开的,我们快去帮忙。” 他俩结清饭钱,匆匆出店,向门外扫地的小二打听出三人去向,飞快钻进一条夹巷。 巷子曲折幽深,是繁华都市里的一处孔洞,巷外喧闹声如潮水奔涌,流入巷中的却不多,飞奔数十步,耳边只闻蝉鸣、鸟叫、风吹树摇,再往前十余丈,激烈的打斗声混合疾驰的气流灌入耳中。 商荣指挥赵霁将乐果儿放到树上,再一起悄悄蹑行至巷口,眼前出现一片半亩见方的开阔地,空地中两个人正在厮斗。那巍然立定,举着钵盂抵挡攻击的是广济,围绕他挥刀劈砍的则是那个歪脸男,另一个火烧脸汉子站在不远处观战,商荣见他嘴唇微微翳动,似在无声地计数。 歪脸男使一口四尺长的鬼头大刀,挥动时风如惨嘶,估摸着至少有七八十斤重,招式也矫激奇诡,星流霆击,眨眼间围着广济连出十余招,四面八方都攻到,好似饥狂的秃鹫,不撕碎猎物决不罢休。 然而魔高一尺,道高一丈,迅猛的攻势到了广济跟前就像撞上石闸的洪水,空有威势,不见危害。 和尚身若老松,只守不攻,招式宛如佛手拈花,安详从容,手中钵盂为普通粗陶所制,竟能与对手的钢铁重刃抗衡,一次次正面格挡不见破损,定是靠自身内力护持,内功修为之强已到了匪夷所思的境界。 商荣赵霁看得入神,早被歪脸男发觉,他这边久攻不下已是毛躁,正好拿两个小鬼开刀。乍然转身直奔巷口,大刀与空气摩擦,发出鬼号狼啸的嗡鸣,携带一股腥风,照他们藏身的位置斩落。 二人反应敏捷,分别向两边躲闪,烈风割面,碎石纷飞,中间的石板路被劈开一条阔长的裂缝,刀头深入地面一尺有余。 商荣闪避时已拔出佩剑,反手勾出一轮月牙,劈斩歪脸男手臂,歪脸男动作奇快,一个鹞子钻天以刀身为支撑空翻一周,顺势拔出大刀,自上而下斜砍商荣的右肩,商荣侧身避过刀刃,出人意料地用左手抓住刀背,再度剑刺敌人眉心。 歪脸男挥刀格挡,商荣身随刀动,剑尖始终追逐他的要害,他急忙刀身横扫,想摔开粘在刀身上的少年。商荣应变灵活,胆大身巧,竟曲右腿勾住他的颈项,剑锋直取咽喉,逼得他腾出右手还击,准备一掌震碎他的胫骨。 脑后突然风响,歪脸男飞快将身体向左面倾斜,一片清光帖耳擦过,削断鬓边几根头发。赵霁一击不中,不等招式用老,剑锋已转而扫荡敌人左肩,歪脸男只好撤刀回护,刀剑相撞,火星迸绽,那少年竟能稳稳挡住,这边商荣的剑已稳稳贴住他的脖子,再递出一分便可取他性命。 单打独斗,他们都不是歪脸男对手,但二人天分独到,每日在一处练武,模拟过各种应敌场面,天长日久,讨论出许多克敌制胜的招数,再经过无数的练习摸索,已配合得天衣无缝,能与一流高手对阵,对方若是轻敌便容易失手。 歪脸男实没料到这两个孩子有这等手段,被他们联手制住,心头恼恨欲死,也顾不得什么武林道义,直接使出狠毒的阴招。 商荣赵霁握剑的手同时发烫,剑柄突化烙铁,烧得人奇痛无比,两个一齐弃剑跳开,见各自的手心布满针眼般的小黑点,每个黑点里都蠕动着细小的虫子,狠命往皮肉里钻探,不消说,敌人又对他们下蛊了。 广济早已赶到,起初见他俩英勇迎战,对敌时有惊无险,便不急于救护。等到他俩中蛊,才自悔大意,抢到歪脸男跟前恳劝。 “施主,你方才答应只要老衲接住你一百招,此事便一笔勾销。如今百招已过,怎的还对这两个孩子下毒手,请快赐给解药,切勿因睚眦小怨造孽啊。” 歪脸男指着赵霁蛮横喝骂:“这小鬼刚才在饭馆里嘲笑我二人貌丑,饶他性命可以,但得给他们点颜色看,我这黑蚁蛊就是专门毁人容貌的,不消三个时辰他们脸上的皮肤就会脓肿溃烂,变得我比还难看。” 赵霁中蛊之初还很惶恐,听了这话急怒大骂 分卷阅读92 - 分卷阅读92 - 分卷阅读93 假凤虚凰 作者:星海拾贝 分卷阅读93 假凤虚凰 作者:星海拾贝 分卷阅读93 :“得罪你的人是我,你报复我一人便罢,为何伤害无辜!” 歪脸男看看商荣,狞笑道:“这小子敢在我跟前撒野,我当然要一并教训,而且我生平最讨厌长得好看的人,面相丑陋的人惹到我,我多半不予计较,换成那俊俏标致的,就非毁了他的容不可。” “丑八怪,我跟你拼了!” 赵霁忍痛扑过去,被广济紧紧拽住。 “少侠不可乱动,当心毒性发作得更快!” 赵霁已感觉脸颊上阵阵难耐的瘙痒,忍不住要用手抓挠,转头看看商荣,实在不能接受那样漂亮的一张脸被生生毁掉,心里电光火石地钻出一个念头。 “你把下在他身上的毒收回去,全部下到我身上!” 一人做事一人当,是他先招惹了恶人,保护无辜,责无旁贷。 此言却率先招来商荣喝骂。 “谁让你求他了!” 他那牛心怪骨的小师父正挣扎站起,身体颤颤欲倒,神态却比岩石还顽固,那与生俱来的冷傲好似与生命同源,存亡危难都不能令其枯竭。 他一步步逼近歪脸男,冷笑带着割人的锋芒。 “你这么仇视貌好的人,普天之下,说到美貌,谁人及得上你们蓝教主,莫非你也对他心怀嫉恨,成天想着毁他的容?” 他两次见识歪脸男下蛊的手段,断定他是诸天教的人,便用这样的讽刺加以羞辱。因为他知道这恶人正等着欣赏他们的恐惧、绝望、软弱、哀求,他非但不能让他如愿,还要将对方企图加诸在他们身上的痛苦如数奉还。 歪脸男被他成功算计,原本扭曲的脸剧烈抽搐,五官几乎散架,利爪移动,这次彻底起了杀心。 “乌比古。” 那火烧脸的汉子突然走上前拍住他的肩膀劝说。 “这里是襄阳,我们还是卖广济大师一个人情,把解药给他们吧。” 这汉子的声音又闷又哑,像从水底的罐子里发出的,令听者压抑到窒息,可能也是烧伤造成的残疾。 露面伊始他一直保持沉默,有这么一副音同鬼怪的嗓子,不愿说话很正常,但他在诸天教内的身份地位似乎很高,一开口便制住那名叫乌比古的歪脸男的杀气,后者百样不自在地宣示愤怒:“他们这样辱我,我岂能放过!?” 火烧脸的表情如同一片平静的废墟,看不到一丝烟尘。 “他们是玄真派弟子,蓝教主和陈抟交情深厚,你给他们吃点苦头就够了,别闹出仇怨让两家难堪。” 乌比古的确有些忌惮他,对视片刻便输了气势,不情不愿地掏出两粒药丸递给广济。 广济念声佛号,双手接过,先刮下些粉末亲自尝了尝,再让两个少年吞服,见他二人手上的黑点逐一消失,总算放下心来,转向那两个丑汉,重新郑重见礼。 “多谢施主宽宏赐药,老衲还不知二位高姓大名,敢问能否示下?” 乌比古粗恶反斥:“怎么?你还想日后寻机报复我们?” 广济连忙辩解:“施主误会了,二位远道而来,老衲想邀请你们到寒寺用些斋菜茶点,以尽地主之仪。” 这老和尚早年是少林寺的知客僧,待人接物最是活泛,今日诸天教与玄真派的门人在襄阳起了冲突,他既在场,便不能不居中调停,总要竭尽所能帮助双方握手言和。 可是乌比古不肯让他修这桩功德,恶狠狠看一看商荣赵霁,将两张脸一丝不苟地刻画到仇慝录上,洒开大脚赳赳昂昂去了。 那火烧脸的汉子仍在广济身旁垂手直立,姿态已先表露出恭肃,答话的语气果然也很谦和。 “在下穆天池,适才多有不敬,还请大师见谅。” 第35章 山中岁月之大善人 在任何行当都得先论见识, 再论本领,做官的要熟知官场态势, 经商的要掌握商场行情,出入江湖也须牢记当今武林豪杰的花名册, 分清好歹善恶,遇上了才不致吃亏。穆天池在这本花名册上名列前茅,他是诸天教六大堂主之一,执掌教内刑律,职位还在薛莲之上。 诸天教的刑堂突然来到襄阳,想必事出有因,但若非他主动开口, 旁人也不便动问, 广济不着痕迹地一边打量一边和他寒暄,穆天池像是知道对方在观察自己,没说两句便告辞离去了。 赵霁望不到人影才敢悄声议论:“这人瞧着倒不坏,可模样太吓人, 蓝奉蝶那样神仙似的人物, 怎么手底下这么多不人不鬼的家伙。” 商荣顺手拍头:“你还嘴碎,师父常告诫我们不可妄议是非,评人长短,刚才的事都因你而起,带着你这个惹祸精,迟早被连累死!” 赵霁早料到会被他秋后算账,可这事他纵有不对也是无心之过, 委实不该受这么大责难,驳斥道:“我不过笑了笑,那个乌比古就要杀人,分明是他心肠歹毒,日后等我武功长进,定要好好整治这个恶棍。” 危机解除,他俩便闹内讧,真成了习惯使然。 广济将劝和的余力沿用到他们身上,一手牵住一个笑道:“两位少侠不要吵,去龙兴寺还得摆渡过江,我们快走吧,免得晚了赶不上船。” 龙兴寺位于岘山,距襄阳城南五里,纵亘湖襄,威临汉水,江对岸就是荆襄要塞樊城,两岸居民往来频繁,江面上帆樯成行,满载旅客的船只不断起锚出发,渡口上等待上船的人挨山塞海。 商荣赵霁来时不断拌嘴,走到人群中又自然而然拉住彼此的手,谁也不觉得别扭。 这时一个怪现象吸引了他们的主意,越往渡口里边走,人群渐渐划分成两个阵营,左边的人群都自觉排列成一条蛇阵,蛇头停靠在十几丈外的凉棚前。棚内七八名伙计正手脚不停地忙活,每个排拢的人都会从他们手中领到一个鼓鼓囊囊的油纸包。 商荣观察已领到纸包的旅客,他们有的已打开纸包,取出里面的东西津津有味咀嚼,那是些黄黄红红的片状物,貌似晒干的肉脯。 “那玩意儿好像不收钱啊,咱们也去领两包尝尝。” 赵霁最好新鲜,见了就想凑热闹,商荣却像个木桩子拖也拖不动,自古便宜不好占,免费的东西背后定然别有所图,他狐疑地问广济:“大师,那些人在干什么呀?” 广济讪笑不语,旁边一个老倌听了替他作答。 “这摊位是羊胜设下的,凡是信奉他的人都能去白领一包肉脯,这人憎恨佛教,因佛主张斋戒,他便用赠送肉脯的形式让信徒们摒弃佛法,有些人贪图小利,领了肉脯跟着说些诽僧谤道的话,实在是罪过。” 出家人忌讳口孽,怪不得广济拒绝解释,这羊胜的举动不论用多公正的说法论述都显得偏激恶毒,说出来就是一场是非。 商荣同情地看一看老和尚,又问那老倌:“ 分卷阅读93 - 分卷阅读93 - 分卷阅读94 假凤虚凰 作者:星海拾贝 分卷阅读94 假凤虚凰 作者:星海拾贝 分卷阅读94 这羊胜哪儿来这么多免费肉脯发放?他很有钱吗?” 老倌啧了啧干瘪的嘴,厌恶中吐出一声服气的叹息。 “他是襄阳数一数二的巨富,家财无数,在这附近有座农庄,据说养了几万头肥猪肥牛,襄阳城内贩卖的猪牛肉有一半是他家供给,这些送出去的肉脯不过九牛一毛。” 赵霁插话问:“我听说他是个大善人,经常救济穷苦,还收留了很多流亡的难民,是真的吗?” 老倌讳莫如深地说道:“表面看是这么回事,听说他还会安排那些难民还乡,或去远处安家,每个月都会送走几百号人,那些难民走时穿戴一新,欢喜得很呢。可是……” 他看看左右,凑到少年们耳边低语:“我有个熟人也曾流落在羊胜的养济院,后来据说被安排到蜀地居住,说好一到那儿就写信过来,至今三年过去仍音讯全无,也不知道现在究竟如何了。” 这些与众不同的说法引动商荣赵霁对羊胜的兴趣,想见一见这位名动荆襄的大善人,听老倌说羊胜此刻也在渡口上,待会儿会乘那艘最大的船渡江,便打算前去观望,只怕广济介意,先试着同他商量。 广济将“与人方便”奉为圭臬,情愿拉下老脸陪他们尽兴,不过事先提醒:“羊先生和他的门徒厌恶出家人,我们上去恐惹敌意,倘若对方言行不善,还请二位多加忍耐。” 他们费了一番力气才挤上那艘人满为患的大船,船上至少半数人手持那个寓意归附的黄纸包,很多人不为过渡,专为瞻仰羊胜风采,翘首注视搭在桅杆上的看台。 少时船行离港,拖着万千?纹驶向江心,那万众敬仰的贤者终于千呼万唤始出来,却是个其貌不扬的中年秀才,体貌瘦削,眼神精悍,留着一撮与姓氏匹配的山羊胡子,平添几分老谋深算的精明,手持一把羽毛扇子,瞧着又有一丝故作潇洒的嫌疑。唯一与众不同的是那双堪比鹰隼的眼珠子,摇摇望去仍精光闪烁,轻易吸聚了所有人的视线。 赵霁脑中闪过诡诈奸商的印象,觉得将他手里的羽扇换成算盘方才应景。 然而制造出这么大的排场,却在信徒们山呼海啸的欢呼里传授生意经显然大材小用,羊先生要兜售的是他大肆推广的斥佛言论,商荣赵霁听着并不陌生,全是来襄阳的路上崔冉向他们灌输过的。 “佛教崇尚虚无,提倡禁欲,实则灭绝人伦,背逆天理。” “天生万物以养人,佛教戒杀戒荤,使得鸟兽充斥宇宙,虫鱼填满江河,人安有立锥之地?” “圣人为民立教,百姓各食其力,唯独和尚不劳而获,游手好闲,蠹国殃民。” “塑佛印经,建寺筑庵,耗费民财,假公营私,借慈悲为名以完己欲,莫此为甚” ………………………………………… 羊胜摇唇鼓舌,将佛教抨击成世间至贪至奸,占山为巢,坑蒙拐骗,谋财害命,丧心肆恶的邪教,说到激昂处,扬扇挥袖,摇头晃脑,沉浸在指点江山的陶醉中。 座下拥趸也像忠实的臣民,一呼百应,手舞足蹈,每当羊胜恶毒诅咒,便跟着摇旗呐喊,那架势恨不得马上烧光天下寺庙,屠尽天下僧侣。 广济定力高深,上船后瞑目念经,自动隔绝周围人的敌视,但心若明镜台,也耐不住旁人魔念横生,羊胜演讲中,不时有人过来谩骂挑衅,进而吐口水,扔脏物,广济能安忍,商荣赵霁却早忍不住火起。 他俩对释道一向不置可否,此时只恨羊胜一伙欺人太甚,赵霁先逮住一个掌诓广济的村汉狠推一把,如同往这些信徒狂热的脑子里泼了瓢滚油,立刻激得他们凶性爆发。 立刻有七八人涌上来殴打,商荣就近抓住一人手腕,手臂平挥,那人直挺挺飞起,活似人肉扫帚,打得暴民东倒西歪。 人群好似破孔的沙盘,以他为圆心漏出个大洞,羊胜的注意力被洞眼吸引,扇子轻点,质问:“这位少年为何行凶?” 商荣孤高桀骜,遇上唯我独尊聚众凌寡的强人,反骨便蠢蠢欲动,这些蠢材撒野正好给他发作的契机,臂膀交叉于胸,下巴扬起骄傲的弧度,冷声道:“是你的人先动手的,后面那小子是我徒弟,你那么有学问,难道不知道打狗也要看主人吗?” 他本想摆出保护者姿态,却先惹恼赵霁。 私下里刻薄也算了,大庭广众下岂可如此毁人颜面,他也是男人,自尊不能贱价抛售。 “你凭什么说我是狗!我冲你摇尾巴了吗?” 锤子似的叫嚣在商荣完美的气势上戳了个孔,他首耳充血,扭头瞪一眼那没脑子的孽徒,羊胜已破口大笑:“看来你这条狗还没养熟啊。” 周围人跟着嘲笑,赵霁发觉自己小不忍而乱大谋,心下悔惭,以目光为武器,来回扫视那些仗势欺人的宵小。 好在他的小师父也不是什么皮薄脸嫩之人,继续跟羊胜叫板:“我有个问题向请教羊先生,假如佛教真像你说的这么而不堪,又怎能流传千年,与儒学道法并称三教呢?你以偏概全,夸大个别败类的恶行来诋毁整个佛门,如此偏激,孰难服众!” 羊胜在襄阳受万人拥戴,所到之处无不逢迎,商荣一开口便被当成了异类,感觉到四周毒刺烈焰般的视线,他挺起背脊,无惧无畏地直抒胸臆。 “佛教提倡诸恶莫作,众善奉行,千百年来阐法济民,显灵护国,也做了许多有益于人世的好事,并不是你所说的一无是处。” 初生牛犊全逞一股意气,慷慨陈词在老辣的狐狸眼中不过是易折的芦苇。 羊胜夷然驳斥:“你说佛教显灵护国,都是小儿道听途说,昔年梁武帝崇佛,下诏全民奉教,全国州郡,佛寺不下万余座。可是后来侯景之乱爆发,使得千里烟灭,白骨成聚,他本人也亡国身死,怎不见这一万多座佛寺有一尊菩萨显身救护?可笑世间痴男女,跋山涉水烧香祈福,却入山遇虎狼,渡海遭风浪,丧命身亡前,怎不见佛灵示警?此等迷惑人心,妄谈因果的危言谬论,只好欺骗短见无识者,等到真正的圣教显灵,即刻不攻自破。” 他扬首畅笑,用轻蔑排兵布阵,江风波涛似有意为他助威,平静的江面霎时风高浪急,涛声澎湃,一丈高的浪头,接二连三打过来,船身像个醺酣的醉汉摇摆不定,身体不灵便的人纷纷摔倒,甲板上一时间男喊女嘶,乱作一团。 有人尖声大叫:“对面的船沉啦!” 只见惊涛壁立中一艘船只正慢慢侧翻倾覆,正是与他们同时启航的渡船,船上的人滚瓜落豆般掉入水中,暂时幸免的人死死抓住船舷,形同挂在绝壁上的蚂蚁,风的咆哮也盖不住他们凄厉的惨呼与求救声。 “那么大的船怎么突然翻了?” “是船底进 分卷阅读94 - 分卷阅读94 - 分卷阅读95 假凤虚凰 作者:星海拾贝 分卷阅读95 假凤虚凰 作者:星海拾贝 分卷阅读95 水吗?” “这下恐怕整船的人都得死。” “我们这条船不会也跟着翻吧?老天爷,我上有老下有小,您可不能收我的命呀。” ………………………………………… 兔死狐悲,不远处的惨况将这些旁观者投入恐惧的浪涛中,他们连滚带爬,呼爹喊娘地抓牢能固定身体的事物,有人本能地念佛祷告,忽听羊胜厉声喝止:“那边船上都是些迷信佛法,不肯听从本人劝诫的愚人,此刻死到临头,你们可见有佛菩萨去救他们?还在这里宣扬佛号,是想激怒上苍,步其后尘?” 那些念佛者吓得捂口不言,面对自然的威慑,人力终究渺小,没有信仰的人守不住心灵阵地,不少人开始绝望无助地哭泣。 这时任何能刺穿死亡阴影的声音都会被他们奉若神明。 “真正的圣贤乃天命所归,所到之处鬼神敬服,现在我替圣人弘扬教义,凡是尊奉他的人都将获得神力庇护,要想安全地回到岸边,就向圣人宣誓忠诚,顺天命者昌,逆天命者亡。” 羊胜这些煽动言论或许是临时起意,收效却立竿见影,那些惶恐无措的求生者争先恐后跪倒,以手加额,伏地而拜,只剩商荣赵霁和广济三人还立着,仿佛三根长在收割后的麦田里的顽固杂草。 “你们为何还不下跪?难道不怕遭天谴?” 他趁人之危的恐吓彻底激怒商荣,振臂痛斥:“生死有命,你一个凡夫俗子有什么资格说天谴?” 羊胜冷笑:“享受了圣教保护却不知感恩,既然你不想归顺我教,还赖在这里所甚?” 这人看出商荣的秉性,有意拿话激他。 话音未落一道人影飞出船舷,却是广济,人们见他蜻蜓点水似的踩着浪头横渡江面,直往江边奔去,目瞪口呆下又不禁咒骂这老秃驴只顾自己逃生,果真应验了和尚都是佛口蛇心的评价。 骂声未绝,又见一个黑影原路奔回,仍是广济,这次他肩上拽着一条缆绳,五艘连接成串的舢板跟随他乘风破浪,驶向沉船的位置。 原来他甫见船沉便急忙运功蓄势,而后飞奔渡江,取船救人。 这番义举令商荣大为振奋,不能助广济一臂之力,就用别的方式声援他,又比照那夜在集仙峰逃难的做法踩碎一块甲板,带着木板脱离这艘被羊胜控制的大船,。 此时江面阔大,骇浪掀天,比先前的情形险峻十倍,木板根本无法在水面漂浮,人更休想在板上立足。 商荣一落水就被浪头吞没,他不会游泳,仗着内功造就的憋气法门,一时不至溺水。在水下乱挣片刻,有人拽着他的衣领将他拉出水面,是他的徒弟赵霁。 赵霁见商荣负气投江,恼极了他的冲动妄为,当时不及多想,将乐果儿留在船上,毫不犹豫跳水营救。 以他的水性自保不难,要救一个旱鸭子却很吃力,急浪袭来,二人一起沉入水中。水面恶浪汹涌,水下是与之反差鲜明的平静,宛如隔着一块碧绿的大玻璃,他看到数十丈外逐渐沉没的渡船。船的底部已支离破碎,木片碎屑裹着落水者的尸体翻滚四散,残骸中赫然游出几条巨大的黑鱼,每一条都有一人多长,窜行速度之快,好比空中飞鸟,只一霎便消失不见。 他正自惊骇,顶上头发被猛地揪拽,随之冲出水面,眼睛进水暂时看不清对方,但凭搂抱的感觉也知道是商荣。 习武之人应变力强,商荣在水里挣扎几回已摸索出凫游的诀窍,这次倒是换他捞起赵霁。阵风过去,水势渐趋平缓,附近冲来一块木板,师徒俩爬上去,用剑鞘代替船桨划水,渐渐追上尚未驶远的渡船。 船舷上搁着乌压压一片人头,都在全神贯注观察他俩的行动,表情合起来就是一幅淋漓渲染善恶美丑的众生像。 多数人以为他们是小疯子,商荣却觉得桅杆上那个羽扇纶巾的山羊胡子才是欺世盗名的狂徒,高举拳头冲他呼喊。 “我们不信你的教义,不照样活下来了吗?世上如果没有佛菩萨,也同样没有你所谓的能通鬼神的大圣人,劝你今后别再妖言惑众,否则迟早自取灭亡!” 他的声音在众人脸上撞击出不同的回响,有人振奋,有人动摇,凌驾在他们头上的权威出现一丝裂缝,尽管细小,也能发人深省。 羊胜也一直关注着这对顽强的少年,第二次被商荣公然冒犯,他仍旧不温不火诮笑。 “你们是哪个门派的?可否留下名姓。” 商荣昂然嘲弄:“我叫商荣,门派无可奉告,凭你还不配知道我师父的名字!” 发现赵霁迟迟不吭声,悄悄用手肘撞他一下。 赵霁正埋头拧衣衫上的水,惊忙中作答:“哦,我叫赵霁!”,想起乐果儿,又急道:“快把猴子还给我!” 商荣嫌他答话的样子太怂,十分不悦地乜他一眼,乐果儿听到主人声音,呼地跳出船舷,赵霁伸出佩剑,刚好让它抓住剑鞘,他抱住乐果儿,靠着商荣,喜悦庆幸真恍似一家团圆。 “商少侠,赵少侠,今日之事暂告一段,我们后会有期。” 按照江湖规矩,羊胜这话相当于事先下了战帖,商荣淡定地学他傲慢戏谑:“多谢先生美意,改日一定登门讨教。” 大船重新竖起风帆,须臾疾驶远去,商荣让赵霁划水,自己检查行李物品。落水时装衣服杂物的包袱被大浪卷走,一些散碎零钱也跟着遗失,幸好那三百八十两银锭牢牢系在裤腰带上,要是连这笔钱也弄丢,那就真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赵霁听他长吁短叹地心疼财物,抱怨:“谁叫你那么莽撞,不会游泳还敢投江,没淹死算你走运。” 商荣全无悔意:“我还不是为了争一口气,像你这种胆小鬼,永远不懂什么叫宁死不屈。” 赵霁明白他天生项羽脾气,这辈子注定当不了韩信,换个话损他:“你平时那么爱动武,刚才就该把那姓羊的抓起来扔水里,干嘛自己跳下去。” 这话像凿井凿到点子上,商荣一下子喷出懊悔:“对呀,我应该把他扔下船才对,赵霁,你个废物怎不提醒我!” 不管对错,他横竖都有理由怪罪,赵霁看透自己在他心目中的受气包地位,怒气越堤而出,扔下佩剑,扑通跳入江中,挥动双臂向前泅游。 乐果儿又急又怕,在木板上尖叫跳跃,爬到商荣肩上,抓扯他的衣衫,似在哀求他把主人叫回来。 商荣捡起长剑划水追赶,气恼喊叫:“你有劲儿没处使吗快上来!” 赵霁不理不睬怒嚷:“你骂我胆小鬼,我这就让你瞧瞧什么叫宁死不屈。” “我什么时候要你死了?” “你成天作践我,比死还教人难受!” “谁让你老是做错事!” “在你看来我放 分卷阅读95 - 分卷阅读95 - 分卷阅读96 假凤虚凰 作者:星海拾贝 分卷阅读96 假凤虚凰 作者:星海拾贝 分卷阅读96 个屁都是错的!” “你上不上来!” “我是废物,要来作甚?” “当心我打死你!” “我宁死不屈!” ………………………………………… 赵霁竟像卒子过河死不回头,愣是游回江岸。正因他难得真心反抗一次,商荣缺乏镇压经验,看他上岸后神情冷峻,脸像打了石膏,又僵又硬,简单粗暴地教训手段恐怕难以奏效,先试探着揪住他的衣襟,果然招出狠话。 “你再敢打我,我就跳进江里游回蜀地去。” 商荣这时相信他真有说到做到的勇毅,咬牙撒手,被江水浸泡苍白的脸颊浮起躁恼的红晕,湿发垂鬓,湿衣裹身,狼狈中透出些可怜可爱。 但赵霁这次不想轻易心软,就算换不来道歉,也要让这霸王尝尝憋屈的滋味,撇过头独自向渡口走去。以商荣的性子,不会追赶挽留,可是相同的目的地让他不得不举步跟随,看着赵霁昂扬的背影,越想越气,提速超到他前头,让这小子去做跟屁虫。 他的任性让赵霁找到斗气的新途径,很快反超上前。商荣大怒,再次超过去,转眼又被反超,没过几个回合二人便发力狂奔,都想第一个到达渡口,夺取那一点点幼稚可笑的颜面,结果谁也没能甩开谁。 见到广济,争吵的念头立时搁浅。 老和尚汗淋淋坐在路边,头顶白气蒸腾,脸色乌青,嘴唇发紫,胡子衣襟上血迹斑斑,跟前的地面也溅了好几滩血迹,显见得经脉受挫,五脏俱损,已然受了严重内伤。 第36章 山中岁月之尸谷 广济方才在江上来回拖船救人, 内耗过度,元气大伤, 寻常人如此早已力竭而亡,他仗着高深的修为, 性命暂时无虞,但只怕再调养个一两年也难以恢复。 商荣连忙帮他推拿胸腹大穴,注入真气,以助气血畅通。这是他跟莫松学来的急救手法,初次运用,验效颇佳。不一会儿广济气息平顺,勉强能开口说话了。 那艘沉船半数以上的旅客都不幸遇难, 另有百余口人在他救助下脱险。 生还者们聚在岸边, 各自消化厄运的余波,有的恍惚呆滞,神魂未定;有的痛失亲友,哭天抢地;剩下小部分心大的已冷静下来, 三三两两围到广济身旁跪地谢恩。 广济端坐合十, 不急不乱说道:“老衲只是奉行佛祖的教诲,世人舍人为己,唯有佛祖舍身为人,所以老衲遵照佛的安排在这里出现、救人,谁说佛不会显灵呢。” 他冒死救人,一为慈悲,二为护法, 刚才面对羊胜及其党徒的辱骂,他不争不辩,不嗔不怨,遇到险情则奋不顾身,一往直前,不仅是佛法感召,也代表了侠义的最高境界仁爱,商荣赵霁觉得这缁衣老僧神圣辉煌,如同妆金挂红的佛像,为他们照亮今后的道途。 惨重的水难在人们心里掏了个洞,各种议论汇聚成河,使岸上人感受到溺亡者的窒息。 “这个月已经翻了好几艘船了,人一次比一次死得多。” “每次出事时天气都不见得有多坏,掌舵的水手和船只也是常在江上走动的,按说不应该啊。” “听说翻掉的船一律底舱先漏水,逃出来的人说听到船底有撞击声,可我们在这江边住了几十年,没听说水里有大型的礁石啊。” “羊先生的学生说这是天谴,只要有反对他们老师学说的人上船,船就容易出事。” “好邪乎呀,难道羊先生真是圣人派来传教的?” “不管是不是,以后都不能再公开指摘他了,谨防祸从口出。” ………………………………………… 商荣赵霁想起先前那位向他们透露羊胜疑点的老倌正好搭乘了出事船只,这会儿多半已经丧命,莫非那羊胜会使妖术?能借鬼怪之力铲除异己? 赵霁心中疑惑,有意大声说:“我刚才沉到水下,看到那艘船底部全散架了,好几条一人多长的大黑鱼围着沉船游动,不知是不是它们把船撞翻的。” 人们闻言惊恐,瞪眼的瞪眼,捂嘴的捂嘴,纷纷说:“这江里没有你说的那种鱼啊,难道是妖怪?” 无法解释的现象似乎只能推给妖魔鬼怪,不少人临时起意,商量着要去请法师收妖,还有人直接恳求广济出手。 广济摇头:“老衲没学过降妖除魔的法术,这事是不是鬼怪所为尚不得而知,请诸位冷眼静看,以免以讹传讹,徒增恐慌。” 他重伤在身,精力难以为继,商荣雇了艘小船渡江,和赵霁轮流背着老和尚登上岘山,逆着淙淙涧水,迎着徐徐竹风,踏过铺地松针,寻着隐隐莲韵来到深山中的古刹。 接近山门时,前方传来一声声响亮的拍打声,像是棍棒在敲击人体。 转过一道弯,松林中现出声音的来源一个上身□□的青年和尚正跪在道旁,在他身后一名眉长耳大,铜铸铁浇的大和尚正不断抡圆扁担击打他的背脊。 青年低头合十喃喃诵经,勉力承受令他肩胛震动的敲打,痛苦凝结的汗珠源源不绝地划过他的额头、下巴,被泥土吮吸。 赵霁认出这青年和尚正是唐海月,惊忙奔上前去,那打人的大和尚收住扁担,随后和唐海月一起发现伏在商荣背上的广济,慌急赶来接应,两个都称广济为“师父”。 广济拿好话宽慰他们,吩咐唐海月:“觉慧,这两位少侠是你的熟人,他们救了为师的命,你替为师好好招待。觉远,你送为师回禅房吧。” 那叫觉远的大和尚急着找人为广济疗伤,向客人道声:“失陪!”,背起广济风驰电掣地去了。 赵霁见唐海月背上伤痕交错,青紫斑斓,担心地问他:“唐大哥,你犯了什么错要领这样的重罚呀?” 唐海月整顿衣衫,抹去头颈上的汗水,笑道:“这并非受罚,而是修行。赵小施主,贫僧现下是出家人,你还是叫我的法名吧。” 赵霁忙合十补称一声:“觉慧师父。”,以此为交换,向他求教,“挨打也能当成修行?” 商荣笑他少见多怪:“这你都不懂,金钟罩,铁布衫都是靠挨打练成的,往后你也该练练,反正老是皮痒。” 他俩两个时辰前还圆凿方枘,擀格不入,晾一晾,这个的气顺了,那个的火小了,这夹枪带棒的对话,正是冷峙结束的标识。 然而商荣脑子比赵霁转得快些,也没解释出正理,唐海月挨打旨在修安忍戒嗔恨,先以疼痛激发嗔恨,再靠安忍克化,达到调柔内心,得证菩提的目的。 “佛曰:安忍不动犹如大地,静虑深密犹如地藏。世间怨苦皆因嗔恨而起,若别人伤害了我,我就一心一意报复,这样必起魔心,必坠地狱,故而修行忍辱是成就道业必不可少的基础,出家人于浊 分卷阅读96 - 分卷阅读96 - 分卷阅读97 假凤虚凰 作者:星海拾贝 分卷阅读97 假凤虚凰 作者:星海拾贝 分卷阅读97 世摄受众生,须以忍辱为主,方不为任何烦恼所动摇。” 少年们都觉这理论可笑,赵霁说:“照此看来,被人打了也不能还手了?不然就要起魔心,入魔道,根本岂有此理嘛。” 商荣诮讽:“你又遭口孽,我看觉慧师父说得很对,你应该好好学学什么是骂不还口,打不还手。” 赵霁麻利地揪住他的发髻,将他神气活现的脑袋拽得一歪,商荣大怒,顺手扬起巴掌,这在他是习以为常,赵霁则是久经考验,矮身避过这记耳光,躲到唐海月身后名正言顺指责:“觉慧师父,这里就有个睚眦必报的大魔头,你快念经降服他。” 他得了手脚之利,又逞了口舌之快,一箭双雕,好不得意,紧接着绕着唐海月躲避商荣追打,二人推磨似的转来转去,害唐海月险些扭伤脖子,只好使出练习暗器养成的快手,分别抓住他们的手腕,展开双臂,试图隔离这对冤家。 两年前这招或许管用,如今二人已是半大小子,个头都超过六尺,唐海月虽说比他们高一个头,光靠臂展长度也无法阻止双方殴斗,索性松手闪到中央,前胸后背各挨了一拳一掌。 商荣赵霁打架往往只出七成力,可唐海月没用内功护体,被前后夹击,肺经受挫,当场吐出一口血,他们一齐傻眼,急忙左右扶住,继而相互指责。 乐果儿蹲在一旁的松树枝上,悠闲平静地磕着松子,雷同场面它看了半年就腻歪了,不知两个小主人哪儿来的劲头乐此不疲,或许那是他们交流感情的主要渠道? “两位施主,此处乃佛门净地,且莫再吵闹了。你们赶了一天的路,想必乏了,请随贫僧回寺里用些斋饭,早些安歇吧。” 唐海月的劝说已明显趋向哀求,冤家们羞愧难当,红着脸憋着气搀扶他进入龙兴寺,再由知客僧领去客房安顿。 这一天是非不断,二人被搅和得甚是疲倦,吃饱洗净到亥时前都睡着了。 半夜,商荣一觉梦醒,发现赵霁右腿大喇喇横在胸前,压得他喘不过气,难怪会憋醒,不禁气恼得狠掐一把。 赵霁失声惊坐,迷迷糊糊东张西望,见暗处两颗乌溜溜的珠子幽光闪烁,含着一股怨气,正是商荣的双眼。 “干嘛不睡觉?做噩梦啦?” 他一脸无辜,更叫商荣生气,嗔道:“是啊,梦见个死鬼压在我胸口上,差点压死我。” “嗨,这有啥好怕的,来,我抱着你睡鬼就不敢来了。” 他用过去费姨娘哄他的法子哄商荣,胳膊刚圈住他的颈项就被他狠狠掀下床去,着地一滚,人也清醒了。正要跳起来说理,见商荣边穿衣服边起身走向房门,忙问他要去哪儿。 “被你吵得睡不着,出去转一转。” 此时大约是寅时前后,?月微斜,疏星朗耀。殿阁楼宇,山峦林木都历历可见,山风过处,松涛稷稷,岚气霭霭,比之峨眉山的雄奇壮伟,别有一种山柔水软的清丽幽趣。 商荣信步游散,紧闭的寺门挡不住他的兴致,跃墙而出,闲闲地到林间去赏月。 走出不远,赵霁追上来,手里提着二人的佩剑。 “你干嘛跟来?” “我没跟着你啊,出来散步正好顺路嘛。” “散步还带剑?” “山里多野兽,带着兵器才保险。我好心好意帮你拿出来,还不感谢我。” “哼,那就有劳你多替我拿一会儿吧。” 商荣背起双手,学成人的姿态昂首前行,赵霁拎着双剑,夹手夹脚跟在后头,怨怨艾艾想这人上辈子定是夭折的皇子,不然哪里来这颐指气使的习惯,气恼下无心留连风景,一路盯着前方的背影腹诽。 清辉四彻,少年癯长的身影好似花枝颤动,赵霁起初只觉得他鹤颈般纤细的脖子很美,月光沿着那优美的弧线滑落,指引他发现其余的俊逸与柔韧,渐渐地,他觉得这人的身形无处不精致,无处不曼妙,简直集最美的景致于一身,令他的眼睛无暇旁顾了。 早知他生得美,平时也没仔细瞧,这两年好像比以前更好看了。 赵霁心念一动,想看看他的容貌是不是也有相应的变化,念头脱口,化作他的名字。 “商荣!” “……干嘛?” 商荣不紧不慢回头,脸上是惯有的倨傲,此刻这讨厌的表情像一层透明的糯米纸,包着比任何糖果都诱人的香甜与新鲜。 嘴馋的小孩习惯在美好的事物同美食之间建立联想,可是现在就算把天底下所有美味可口的食物堆在赵霁面前,他也食不甘味了。 唐诗里说美人“回眸一笑百媚生,六宫粉黛无颜色”,这小子既不笑又不媚,怎么也能令天地万物失色呢,月亮也像对他起了偏爱,为他倾注最明亮柔软的光芒,仿佛浇灌一株含苞的花,花蕾尚未开放,已惊艳人间。 “你盯着我做什么?” 感觉赵霁呆滞的模样很可疑,商荣戒备地转动眼珠审视他,提防他搞鬼。 果不其然,赵霁贼兮兮笑了笑,罕见地腼腆起来。 “商荣,你越来越好看了。” 商荣许久没听他这么夸自己,更觉得古怪。 “又不是久别重逢,怎么突然这么说?” “嘿嘿,谁叫你平时动不动发脾气,我都不想仔细瞧你,就记得你龇牙咧嘴的凶相了。” “死小子,你是在拐弯抹角骂我吧?” “怎么会~你也知道我一般不夸人,夸了就是真心的。” 赵霁厚脸皮地粘上来,跟他并肩行走,以便随时饱眼福。 他和商荣朝夕相对,本可偷偷看个尽兴,就因为刚才立了个题目,让商荣把他缠人的目光当成蚊子,咬着发痒,不咬烦人,伸手推他一把。 “有那么好看吗?比你的糖心差远了吧!”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选这句话当蝇甩,可能唐辛夷是梗在喉咙里的鱼刺,一有机会就想吐出来。 嫉妒吗? 绝对不是,只是不喜欢这个人被当做参照物,随时拿出来同自己比较。 反正他是这么认为的。 “干嘛这么问?” 赵霁也对这一言辞意外,看到商荣步速陡增一倍,他明白反问是重大失误,紧赶几步拦住。 “糖心是很好看,可是比起你还差那么一点点。” 他用拇指食指比出一段微末的距离,穿过这道狭窄的缝隙看去,那板着的面孔明显松动,答案想是正确的。 “嘿嘿,这下高兴了吧。” 画蛇添足的一问立刻招来数落。 “谁高兴了?男人要比就比文韬武略,比长相多可笑。再说你有什么资格评判我和唐辛夷?我是你的冤家就算了,唐辛夷不是你的好朋友吗?你还在背后贬低他,人品真差。” 赵霁见商荣又开始拿班作势,忙不迭喊 分卷阅读97 - 分卷阅读97 - 分卷阅读98 假凤虚凰 作者:星海拾贝 分卷阅读98 假凤虚凰 作者:星海拾贝 分卷阅读98 冤。 “我哪儿有贬低他,你确实比他好看,这是公道话,今天那个歪脸男要毁你的容,我宁死也要护着你,就是稀罕你这张脸啊。” “呸,谁要你稀罕。” 商荣吐出一句虚张声势的啐骂,自觉占据了清高淡定的不败地势,便趁机摸一摸这坏徒弟的心思。 “今天要是换成唐辛夷,你也会那么护着他?” 他极力淡化这句话的含义,像将一滴墨汁稀释数百倍,对方休想用来描摹他的想法。 赵霁单方面以为他在考验自己,犹豫道:“我能不能说真话?” “我让你撒谎了吗?” “……如果是糖心,我也会那么做。” 不等商荣变脸,他抢着吼出那个“但是”。 “我救你是一厢情愿,你那么要强,根本不领我的情。糖心就不一样了,他胆子小,遇到那种情形肯定早吓哭了,我看到他那幅样子,能狠心不救吗?” 他无意中捧了一个,踩了一个,做成一碗奉承炮制的**汤,冲走卡在商荣喉咙里的鱼刺,商荣暗自爽快,在身旁剔出一块尺寸之地,赏给那粘人的小蚊子。 两个人有一搭没一搭聊着天,不觉已至山脚。 这时半空云聚,团团朵朵缓缓流动,月光时隐时现,地面明晦不定。忽而一阵山风刮过,腐烂的腥臭似浊流败坏了草木夜露的清香,又像铁坨巨石,大块大块砸向他们的脑门。 赵霁捂住鼻子闷哼:“这么臭,该不会是死人?” 臭味浓重,死尸的体型必然庞大,他久居山中,知道大型野兽死后,腐味里都拌有特殊的腥骚,而眼下的臭气里有人粪的恶臭,更像死人**后散发的。 “走,过去瞧瞧。” 商荣从他手中取走自己的佩剑,径自往风口奔去,接连越过两处沟壑,一座百丈高的危崖异军突起,绕到东面,崖石一分为二,当中一条黑沉如墨的裂谷酷似巨兽张开的大口,谷中阴风惨惨,臭气熏天。 站在这恍如鬼蜮,连光线也怯步的地界,赵霁一阵畏惧,而商荣已一头扎进深不见底的黑暗中,他历来是看不见危险的瞎子,披荆斩棘上天入地,全仗一身血气。 赵霁知道他不会等待也不会勉强,跟随或留下任凭自己做主,稍作迟疑,快步追上去,就像白天跟着商荣投入汹涌的江涛,不管境遇如何变化,他的选择总是一致。 深入裂谷,黑暗变得外强中干,蓝灰色的微芒下,人眼已能掌控方圆两三丈的情状,遍地乱石叠生,漫天蝇虻成阵,而腐臭烈如薄刃割喉,他看到商荣单膝跪在一块乱石前,一件骇人的事物横在他身侧两条细小枯瘦的人腿。 感觉赵霁靠近,商荣提前回头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等他上前,先塞给他一粒避晦驱虫的永清丸。 赵霁略一埋头,人腿上方的躯干完整呈现,是个光身的小男孩,死去已逾数日,周身多处腐烂见骨,胸骨洞开,大群蛆虫登堂入室,在尸体内修筑恶臭的营寨。 这孩子被挖了心肝! 赵霁双腿犹如面粉浸水,沉得迈不开,只见商荣慢慢拔出长剑,一线青光划过剑身凝于剑尖,似一滴将落未落的水珠。 他转回头,眼眸中微光晖盈,终于有了一丝询问的意味。 赵霁果断拔出长剑代替回答,即使是龙潭虎穴,也要跟他一路到底。 商荣嘉许地点一点头,挥手示意他与自己兵分两路,贴着岩壁趋进,不出所料,沿路接二连三出现更多死尸,都是低龄幼童,清一色被剖开胸膛,挖去心脏。 他们的死状鲜明揭示出凶手的身份,让商荣的记忆回到两年前。 提婆湿、紧那奴,这对采食小儿心肝练功的连体兄弟就盘踞在此? 握剑的手积满汗水,他弯腰抹一把沙土,重新抓牢剑柄,然后朝密切关注他动向的赵霁指一指脚下。 赵霁按他的指示施展轻功,步履如飞,落地无声,宛若两只灵巧的蚱蜢迅速逼近谷底。谷底是个直径超过三十丈的环形大坑,大概是上古时期天外陨石坠落击裂这座山岩,形成这条蝌蚪状的裂缝,皎洁的月光万般无奈地漏进天坑,照亮尸积如山的血腥惨景。 断肢、腐肉、干涸的血泊,看过这一幕的人不啻游览地狱。 一个恐怖身影正在尸骸上蠕动,经他点缀这噩梦般的图景产生碾压神经的真实感,死亡的气息铺天盖地。 壮如铁塔的身躯,不合节令的黑斗篷以及斗篷下高高隆起的驼背形异物,有了这些特征,商荣不用再观察质问,盐灼火烧的心炸开了,他像一把刚出炉的浑身携带火星的剑冲向挖心贼,两年前九死一生,两年后狭路相逢,他嫉恶如仇的心从未改变。 那贼人今日黑巾蒙面,发现袭击他的是个青葱少年,躲过两剑后,第一举措竟是跳上左近岩壁,往高处跃遁。 商荣呼啸追赶,到底慢了一瞬。 赵霁方才未和贼人交手,从旁看清对方的动作,抢先跳上石壁拦截,贼人仍不迎战,跳转至另一方位加速逃窜。 赵霁紧随其后,忽听商荣在下方呼喊,见他正以“丹霞鹤冲”身法跳上来,马上默契地伸臂握住他递出的左手,用力往上抛掷。 商荣借力上跃七八丈,已追上贼人,连环三剑分刺眉心咽喉心口,剑法迅疾凌厉,杀意如熔岩喷薄,志在必取。 那贼人也非等闲,身在绝境,竟像灵蛇般贴住布满青苔的湿滑石壁瞬间横移四五丈,而后继续纵身向上。 商荣出剑时双脚悬空,冲力消失,身子开始下坠,只好先抓住突起的岩石,而周围石壁光滑,找不到着力点,眼看已被敌人甩在了后头。 赵霁及时赶上来,在两三丈外招呼他。 “踩着我的肩膀上去!” 商荣一喜,发力起跳,足尖在他肩头一点,好似迅翮穿云,须臾间在绝壁上连纵七八个回合,一口气跳出天坑。 崖顶星月迷茫,风卷云涌,不远处寒光飞溅,刀剑互啮,一个黑袍男子与那贼人恶斗正酣,其人目光凶狠,脸像沸锅里捞出来的,溃烂不堪,正是日间与他们在襄阳城里照面的诸天教刑堂穆天池。 第37章 山中岁月之追踪 穆天池使的是一把背厚刃薄的斩、马刀, 招式大开大合,攫戾执猛, 挖心贼的兵器也从两年前的锡杖换成宽刃重剑,劈砍挑刺时剑气奔涌, 发出龙吟虎啸之音。 双方身法都迅愈猿猱,乍看像两团聚散不定的黑云,刀光剑影犹如闪电穿梭其间,周遭气流恰似飓风铺陈,数丈内的杂草都被剑气内力形成的风柱连根拔起,树叶草屑狂舞乱旋,商荣稍微靠近, 左边脸颊微微刺痛, 已被叶片割伤,急忙挥剑格挡,叮叮当当的金属撞击声中,来袭的草木都被切成碎末, 强大的风阵 分卷阅读98 - 分卷阅读98 - 分卷阅读99 假凤虚凰 作者:星海拾贝 分卷阅读99 假凤虚凰 作者:星海拾贝 分卷阅读99 也被他洞穿一个窟窿。 发觉他想插手, 穆天池低啸:“退后!” 声如山寺洪钟,漫荡林海苍穹,回音连绵经久不绝。 商荣充耳不闻,执意加入战团,目标是挖心贼斗篷下隆起的异物,那是两年前和他激战的秃怪紧那奴,这次他定要杀之而后快。 赵霁也已赶到近处, 见一条恍若白龙的身影闯入乌云,而后黑白交缠,旋影迷离,俨然一副变幻的八卦,兵器铿锵撕咬,金红的火花如星雨迸发。 他又惊又喜,方知小师父已领悟了本门剑术绝学“流电飞星”,三个月前陈抟传授这套深奥繁复的剑术时曾说自己当初苦练五年才大致掌握要领,商荣在如此短的时间里已能游刃恢恢,看来再过不久便可跻身一流高手行列。 莫名的自豪令赵霁热血鼓荡,围着战场呐喊助威,一团黑影冷不防冲出杀阵迎面扑来,他仓促举剑防御,来人避其锋芒,借他的头顶中转,鹰扬鹘飙地扑向崖边。 原来挖心贼腹背受敌,自知难以抵挡,奋力在刀光剑网间劈出一条缝隙,仓惶逃命。 “站住!” 商荣和穆天池同时喝喊,他仗着“八卦游龙踅”的优势,行动更比后者快捷,几乎踩着挖心贼的影子追上来,赵霁的脑袋又做了一回垫脚石,而此刻他已转身面朝挖心贼的逃向,跟随商荣一道追赶, 贼人慌不择路,直接跳下百丈绝壁,商荣距离他不足一丈,誓要当场斩杀,也毫不迟疑地跃出悬崖。 赵霁以为他头脑发热不顾死活,只见商荣在空中扭身燕旋,向他抛出一条绳索,却是他腰间的绦带。 他为保管银元宝,特意弄了条七尺长的腰带,以便捆牢钱包,此时正好用来当救命绳。 赵霁明白他的意图,抓牢腰带一端的同时,脚尖勾住崖边一条粗藤,上身前扑倒挂于悬顶,商荣一手握绳一手持剑,抓住白驹过隙的一霎,猛刺挖心贼背心。 两年前他曾用同样招式刺杀此贼,被秃怪紧那奴以铁钩挡架,如今他功力大增,这一刺使上十成内力,足以穿透铁板,量那恶贼再难活命。 剑尖夹带刮耳的嘶鸣刺入黑斗篷,暗哑的撞击中,一件坚硬的物品被洞穿了,贼人急速下坠,商荣受绳索牵引顿在空中,剑尖脱离目标,拔起一股白色的烟尘,如薄纱曼舞,轻飘飘覆面而过,转瞬融化在乱流疾风中。 好不容易现身的挖心贼就这样逃脱了。 “你们两个,自己上得来吗?” 穆天池在崖上低声询问,似有施救之意。 商荣不假思索回说:“能。” 还剑入鞘,顺着腰带攀援,抓住赵霁的手借力一荡便跳回崖顶,赵霁也跟着爬上来,抬头正对上穆天池残毁的脸,背心又掠过一阵凉意,担心这人会为难他们。 穆天池不像乌比古粗暴蛮横,掌管刑法的人通常冷静讲理,否则搞出一堆冤假错案,如何服众?先问他们为何来此。 商荣已猜出他是特来抓捕叛徒的,拱手道:“在下方才复仇心切,误了穆掌堂的公干,还请海涵。” 穆天池堆满伤疤的嘴角抽动一下,似乎代表微笑。 “你知道我是来干什么的?” “诸天教的刑堂如无要事,绝不轻离苗疆总坛,不远千里来到襄阳,自然是奉了蓝教主的旨令。那修炼血煞经的挖心贼兄弟是贵教通缉多年的叛徒,我想阁下定是来捉拿他的。” 昨日双方在深巷冲突,穆天池便很欣赏商荣的英勇机敏,此时再会,可谓有缘,他将斩、马刀插入背后的革囊,叫上两个少年边走边谈。 “上月我们得到情报,确定这对叛徒在襄阳落脚,我带着乌比古赶来追捕。日间与你们碰面后,我二人又发现新敌情,乌比古前往荆州追踪,我独自搜捕挖心贼,寻踪觅迹找到这座山崖,正遇到他们被你们逼出山谷。这兄弟俩身手不凡,哥哥紧那奴又特别狡猾,我初来此地不熟悉地形,你就是不插手他们多半也会逃掉。” 商荣见穆天池通情达理,越发过意不去,向他保证:“穆掌堂,这对兄弟作恶多端,两年前我就想杀了他们,这次既遇上了,就没有再放过的理,不抓住恶贼,我们绝不离开襄阳。” “你们除暴安良,志气可嘉,但看那谷中的尸体数量,这对兄弟的血煞功少说已练到了第六重,只怕难对付呀。” “方才与他交手,没见他武功有多大长进啊。” “那是因为他尚未催动功力,这血煞经威力无比,哪怕只出一根手指,按在人身上,周围的大小血脉都会焦枯断裂,伤在四肢能活半日,伤在躯干头颅则当场毙命,功力再强的人也抵挡不住。所以,你们还是小心为妙。” 穆天池声音嘶哑,语气却愈见和蔼,商荣仔细观察,发现他的双目格外清澈有神,仿佛镶嵌在粗糙砂岩上的青色琉璃,看不出一点杂质。 这人毁容前或许是个美男子,而今也不因外貌自卑,从容方正的气度明显有别于蛮夷,倒像深受律法熏陶的名门子弟。 三人在崖底作别,其时离天亮不远,淡月生晕,林烟层层,崖畔的江水如玉带蜿蜒,江面水气上蒸,迷茫的薄雾里渐渐涌现孤帆樯影。 夜间行船风险大,走夜路的多是黑道船只,或贩私盐,或运赃物,这些船多与官府暗通款曲,来往自如,民间也不以为异。 少年们沿河行走,商荣埋头琢磨如何抓坏人,赵霁两次搭话碰壁,识趣地观山望水解闷。越近黎明,江上雾气越浓,接天连水的烟氲遮蔽了远近一切事物,忽然,离岸五六十丈的水面出现一艘大船的轮廓,七座尖尖的巨帆仿佛七把锋利的尖刀割破雾霭,又像一座城池气势磅礴地顺流飘移。 赵霁从没见过这样巨大的船只,比嘉州所见的大船还要壮观,顿时被牢牢吸引住,睁大眼睛,在迷雾中细分船的构造。 毫无防备的,船上倏地闪出两道球形绿光,两球并列,中间隔着三四丈距离,每个都大如斗门,很像某个庞然怪兽的眼珠,狠戾饥猛,在雾色中晕染出无尽杀气。 赵霁被那绿光照得遍体生寒,一屁股坐倒在地。 “那、那边有妖怪!” 商荣闻声看去,绿光已经熄灭了,那艘大船也像不可追寻的噩梦转眼隐入雾障。 他以为赵霁看花眼,吊诡的景象随之出现,江面上哗哗乱响,成千上万鱼类翻江倒波地跃出水面,在这茫茫雾气中,汉水俨然一口沸腾的巨釜,生炊活煮江中的水族。 “这些鱼怎么了?” 商荣跳至江边,许多鱼已腾跃上岸,落在滩石上拼命甩尾挣扎,几百丈长的江岸顿时成了天然的晒渔场,然而寻死的鱼儿仍在前赴后继,被那成千上万只圆睁的没有焦点的鱼眼注视,商荣些许了然。 分卷阅读99 - 分卷阅读99 - 分卷阅读100 假凤虚凰 作者:星海拾贝 分卷阅读100 假凤虚凰 作者:星海拾贝 分卷阅读100 “它们好像在逃避什么。” 鱼群宁愿自投死路也不敢呆在水里,说明水中存在令它们惧怕的事物。 “一定是刚才那头怪物!” 赵霁确切无疑地赶来:“我看得清清楚楚,船上那怪物的眼睛比咱们家的门窗还大,说不定是头巨龙!” 他像脚下的鱼一样,双眼睁到极限,连比带画,语无伦次,随时会魂魄出窍。 商荣驻足眺望片刻,突然沿江狂奔而去,赵霁本能地追随他,二人轻功有成,快如离弦鸣镝,曲折的水岸线似飞练掠过足下,惊醒无数鸥鹭的酣梦。 赵霁拨开漫天掩地的鸟羽,见商荣顶着一只小木筏冲向江边,那是他在临江一户渔舍旁找到的,取走时不忘朝那家人的窗户里掷入一小块碎银。他将竹筏用力抛向江面,再轻捷地跳上去。 “你要做什么!” “追上那艘船,看看上面到底有什么东西。” 商荣低头解下绑在木筏上的撑竿,随后起身回望,原想问赵霁愿不愿同去,见木筏离岸已有一二十丈,懒得再调头接应,回头挥动撑竿,全力追逐雾中的大船。 “等等我!等等我” 身后喊声大作,竟贴着水面一声声靠近。 银涛碧浪间,一个人影如同捕猎的鸬鹚接连掠过波面,商荣不相信赵霁能突然练出凌波飞渡的功夫,仔细一看,他手里抱着一捆柴禾,随着跳跃的节奏不停抛出,在水上搭起一座稀疏错落的浮桥,踩着漂浮的柴禾追赶木筏。 这举动已将他现有的功力发挥到极致,每一步都险象环生,商荣也不由得替他捏把汗。 离会合越来越近,木筏飘入迷雾深处,雾气宛如大团肥厚的棉絮,将木筏包裹得严严实实。赵霁在最后一跃时找不准方位,脚下又收不住势,只好一面祷告一面尽力跳出。 雾絮在他眼前碎裂,他看见了商荣,而木筏距离降落点尚有三丈远,等待他的是滚滚浪涛。 运气不帮他,人却靠得住,商荣适时伸长撑竿,拦腰接住他,仰身一拉,撑竿像旗杆笔直竖起,赵霁顺杆滑下,脚底总算落在了实处。 “你干嘛这么急,也不等等我。” “你反应这么慢,等你连船影子都撵不上了。” “你以为凭这小木筏就能追上人家?” “不试试怎么知道?” 商荣嘴硬,心明白,蝌蚪游不过鲤鱼,麻雀飞不过大雁,单靠这树叶似的木筏,即便顺风顺水也不可能赶得上。 可是强烈的疑问像鱼钩拉扯他,他的脑筋正紧锣密鼓思索,那艘船是朝荆州方向去的,而刚才穆天池说他们在荆州发现了新敌情,在巧合和联系之间他选择后者,运载巨怪夜间行船,怎么看都不是善茬,非得追上去一探究竟。 这时左右水域波纹出现异常,相继露出十几只硕大的白色鱼鳍,状似三角形的刀刃裁水飙行,速度快得惊人。 二人尚在观察,一道巨型白影自后方跃起,一条长愈一丈的大鱼云朵般越过他们的头顶,通体雪白,光滑如玉,商荣惊问:“那是鲨鱼吗?!” 他在书上看过鲨鱼画像,书中记载此物体型庞大,擅潜擅游,凶猛、嗜血,时常攻击海上渔民。 看到连片游过的鱼鳍,他感觉情况不妙。 却听赵霁欢喜叫喊:“江里哪儿来的鲨鱼,那是江马!” 他在益州时曾见过有人贩卖这种鱼,听说只生活在长江流域,又名白鳍豚,喜欢成群出没,以鱼虾和水藻为食。 “这鱼性情温顺,不会伤人的。” 鱼群不断从木筏旁穿过,少说有百来头,大约遇上发情期,正赶着去下游交、配。 看着这些体型健壮,游速迅猛的鱼,商荣计上心头。 此物名叫江马,何不就地取材弄一头来驱使。 他将捆撑竿的绳索牢牢系在木筏前端,再把撑竿交给赵霁,命他紧紧握牢。 “你抓好木筏,我去逮一条鱼给咱们拉船。” 赵霁嗔他异想天开:“这鱼机灵得很,你又不会游泳,如何抓得住它?” “不试试看怎么知道?” 商荣并非盲目自信,昨日他跳江时积累了凫水经验,一回生二回熟,内力又足够支持长时间闭气潜水,总有七八分把握。 他将绳索空着的那一端咬在嘴里,盯住水面紧密观察,瞅准一头肥长的江马,纵身飞扑上去,一把抱个满怀。 江马受惊,紧急下潜,连人带木筏拖入水下。 赵霁像风干田鼠四肢大张的爬在木筏上,身体压住撑竿,双手双脚箍牢木筏边缘,屏息闭眼抵御水流冲撞,暗中大骂商荣胡闹。 跟着这乱来的家伙,吃了太上老君的仙丹也难长寿。 商荣处境比他还艰难,江马在水底翻滚挣扎,鱼身又滑不留手,差一点就被甩开。他软功硬功都练得扎实,双腿夹紧鱼背固定住身体,弯腰后仰,上身曲成一个流畅的弧形,伸手将绳索准确快速地系在鱼尾,打了个牢固的死结。 铲形的鱼摆恰好能约束绳结,这头江马就像套了索的野马,再也跑不掉了。 这种鱼无法长时间在水下生活,和人一样隔不了多久必须出水换气。 挣扎未果,江马惊惶地冲向水面,高高地腾空跃起,木筏也被拉了起来。商荣在空中脱离鱼身,稳稳落在木筏上,起初没见着赵霁,还以为他落水了,仔细看才发现几个死死抠住木筏边缘的手指。 原来木筏反面出水,赵霁还帖在另一面,商荣忍不住大笑,将他和撑竿一道拽上来。 被缚的江马疯狂游窜,好比千里良驹拖着竹竿分波,由于受惊,速度比其他同伴更快,二人矮身抓紧木筏,腾云驾雾般飞快滑翔,水花劈头盖脸拍打着,内心却无比兴奋。 似这般乘风破浪,快意江湖,少活几年又如何? 只消一炷香、功夫,那幽灵般的大船再次出现在雾海中,凑近观看,它的庞大简直叫人呼吸困难,十丈高的船身不压城墙,五层船楼烟笼雾约,看不清究竟几重,那些若隐若现的钢硬棱角显得狰狞阴沉,江风撞击巨帆,发出凄厉的哀嚎,仿佛一座羁押无数亡灵的牢城。 船行处好似带着一把大剪刀将整条江剖成两半,骇浪分卷,有如山移,随时会吞没他们的小木筏。 商荣用撑竿驱赶拉船的江马,绕过船尾靠近大船,而后割断绳索,放其逃生。 此刻他们距离大船不过数丈,只见亲水的船身布满水藻和各种螺贝,晃眼看如同礁石,商荣用撑竿刮出一片干净的位置,打算由此处登船。 船身太高又找不到能借力的地方,比悬崖峭壁还难攀爬,他接连尝试两次都中途摔下,亏得赵霁用撑竿接应才没落水。 “该死,怎么才能上去呢?” 他用撑竿抵住船身,以防被 分卷阅读100 - 分卷阅读100 - 分卷阅读101 假凤虚凰 作者:星海拾贝 分卷阅读101 假凤虚凰 作者:星海拾贝 分卷阅读101 大船甩开,不肯放弃这次来之不易的探查。 赵霁搓揉水淋淋的胳膊,哆嗦着问:“商荣,你有没有感觉这里特别冷” 时值夏季,他又有内功护体,此前在江里泡了半晌也不觉寒冷,靠近这艘船以后却浑身起栗,头皮发麻,与其说冷,更像被一股慑人的阴气压迫。 商荣也察觉到了,他料定是船上的东西捣鬼,一心弄个明白,决定用剑凿一个洞,从底部钻进去。 “把剑给我。” 他向后伸手,赵霁却迟迟未有回应,转过头,那小子面朝木筏尾端悚然僵立,目光所指处,赫然立着一团红影。 商荣不及细看,立刻抽出他手里的长剑,剑身在空中洒下一串星芒,超尘逐电地斩向那人,顺利将其拦腰截断。 当剑身劈进对方的身体,他的瞳孔由于惊奇陡然缩小,手掌没有感觉到任何阻力,恍若砍入虚空,果然,下一刻那分裂的身影化作磷磷红粉,倏忽融化在浓雾间。 他击中的只是一抹残像。 耳边响起清脆的破裂声,连接木筏和大船的撑竿折断了,巨舰乘风前行,瞬间将他们抛到后头,木筏在巨浪中猛烈颠簸,眼看就要倾翻。 一股强劲的气压忽从天降,木筏周围的波浪受这球形劲气压迫,怆慌退散数丈,围绕气浪飞速旋转,水花激荡,狂飞乱舞,犹如一群暴躁的蝴蝶,却没有一只能靠近木筏。 商荣和赵霁也受到气劲威慑,扎下马步奋力抵御,湿透的衣衫转眼吹得半干。 那红衣人缓缓飘降,足尖落定,又一道气浪平行扫荡,声势浩大的水蝶刹那间灰飞烟灭,江面一平如镜,波澜不兴,浓得化不开的雾气也被掏出一块完整的正圆,从上空俯瞰,宛若一只幽蓝的鬼眼。 身处鬼眼正中的少年们怀着见鬼的心情打量那深不可测的红衣人,假如他真是鬼,模样也漂亮得过了头,面如玉,眼若星,神凝秋水,貌莹寒冰,衣衫也分外华丽。一领红纱道袍织满团花暗纹,衣袂张扬,俨然腾云之态。腰系锦绒鸾绦,足蹬皂色绢履,乌发如云,自在飞散,好似冷月下怒发的妖桃。 二人见过不少姿容出众的人物,唯此人可与诸天教教主蓝奉蝶比肩,但蓝奉蝶雅正端丽,形貌气质无妖异之像,眼前这个却是邪诡鸷曼,含笑时眼神藏毒,凝眸处煞气凌人,最奇怪的是无法通过外表判断他的年纪,青年人很难练就那种唯我独尊的霸气,年长者又难以保持这样的豆蔻风华,矛盾重重,疑点层层,多看一眼就教人多增一分惧意。 “来者何人!?” 商荣仗剑断喝,不管问不问得出眉目,先得稳住气势。 红衣人眼波平静,这少年在他看来形同白纸,一览无遗。 “你是玄真派的?” 厚薄均停,清浊适中的嗓音透着漫不经心的威严与优雅。 商荣知道方才那一剑暴露了自己,再次高声质问以挽回劣势。 “你是从那艘船上下来的么?你们究竟是做什么的?船上装的又是什么东西?” “呵呵,冒险跟踪可不是小孩子该干的事。” 红衣人尖锐的嘴角挑出美妙的弧度,商荣看出这是个危险信号,然而来不及调度身体便喉头一窒,双脚离地,被红衣人单手捏住脖子高高举起。 “你家长辈可能没告诫过你,人心有三样东西容易致命,第一就是好奇。” 第38章 山中岁月之劲敌 商荣甫一受制, 长剑上挑斩向红衣人右臂,对方毫不躲闪, 生生受了这一剑。这次触感更为怪异,像斩在一件极其光滑坚硬的物体上, 长剑受力弯曲,剑尖划过臂膀,在一记哀鸣声中弹开,强大的杠杆力将剑柄剥离手心,咣当落定,一缕鲜血般的红丝飞入白雾,是他衣袖上的碎片。 一般人被扼住颈部便浑身瘫软, 无力动弹, 红衣人大概没料到这少年能于绝地反击,被他削破衣衫,微微有些诧异,就像人们偶然发现一只与众不同的蝼蚁。 这时又一柄利剑荡起一抹银光, 赵霁见商荣遇险, 登时挣脱恐悚发招来救,剑如初阳破雨,急点红衣人胸膛。 红衣人仍未躲避,剑尖势如破竹地刺向目标,却在最后毫厘的位置顿住,去势太急,剑身压成弯弓, 尖端被一个无形的气旋顶住,寸步难进,刹那后气旋猛烈外突,赵霁恍惚看到一头钩爪锯牙的巨狮咆哮扑来,身体顿化飘萍,翻滚着飞向江面。 红衣人发功时松开商荣,连他一道震飞,商荣应变奇快,凌空拉住赵霁衣衫,另一只手抓住绑在木筏顶端的绳索,巨型冲力拖拽下二人像风筝飘在癫风狂浪间,粗糙的绳索不断擦过手心,染上丈余长的血腥,只剩最后一截尾巴时到底被他钳牢。 红衣人意兴盎然地看着这两只四肢悬空的小蚂蚁,被他们的毅力勾出一点耐心。气浪消失,绷得笔直的绳索如同解冻的蛇恢复柔软原貌,师徒俩一头跌入江水,吓懵了的赵霁连呛两口水后清醒过来,稍后被商荣甩上木筏。 “你……是不灭宗的人?” 随后爬上木筏的少年形容狼狈气喘吁吁,神色却依旧坚毅,对那泰山压顶的敌人没有丝毫敬畏之情。 武林中但凡有点本事的人都声名在外,此人武功欺神赛鬼,比陈抟还强上许多,却从未在正道上留名,若从邪道查其出处,当今之世又有哪个罪恶组织比得过不灭宗? 赵霁知道商荣是吃豹子胆长大的,大约预料到此番有死无生,反而生出光脚不怕穿鞋的豪迈意气,只恨学不来他这种缺心眼,兀自兔子算卦,心惊肉跳,一听红衣人出声,便吓出个寒颤。 “你这孩子倒有几分眼力,既已问得明白,做鬼也能安心了。” 赵霁生怕他即刻下毒手,本能地惊叫。 “等等!你还没说你的名字,哪里就算明白了!?” 他好像屠刀前挣扎的牲畜,只求苟延残喘,管他姿态好不好看。 红衣人笑道:“你们还不配知道我是谁。” 音容透出毫不掩饰的杀气和傲慢,人类不屑向蚁虫留名,只须展示生杀予夺的大权。 赵霁也意不在此,继续变着方儿地拖延。 “你不说自己是谁,那也该问问我们的名姓,否则将来到了阎罗殿上,岂不是笔糊涂账?” 小伎俩瞒不过老江湖,方才骇人的冲力又从脚下腾起,只觉五脏六腑颠倒位置,人已身在十丈外的高空。 “在老夫这里,你们统称‘杂碎’。” 红衣人阔大的衣袖鼓做风帆,内力叱咤喷涌,天地好似翻转过来,水柱丛生,惊涛怒吼,无数鱼虾蟹贝、水草、碎石和沉船残骸飞向空中,商荣依稀看到四周雾气被扭成一个漏洞状的漩涡,瞬间就将吸入涡眼的水族杂物搅成碎片,赵霁正往 分卷阅读101 - 分卷阅读101 - 分卷阅读102 假凤虚凰 作者:星海拾贝 分卷阅读102 假凤虚凰 作者:星海拾贝 分卷阅读102 涡眼坠落,下场可想而知。 一声呼喝,他扑到红衣人脚边抓起长剑,红衣人未曾阻止,任由他腾空跃起数丈。 商荣双手持剑,高高举过头顶,所有内力灌注于剑身,奋力劈向涡眼。 霎时间,剑锋划破气流的声音如同一颗突破层云的炸雷响彻江面。剑光灿若蛟龙,在半明半晦的暝色中划出一道银白的裂纹。 涡眼也陡然扩大,形同一张怒张的虎口,咆哮声如雷贯耳。 龙虎相撞,乾坤震撼,有如山峰倾颓,激起漫天水幕。 气旋消失,威不可挡的反弹力再次将少年们抛向空中,商荣感觉血液在身体里狼奔豸突,嗓眼一阵甜腥,急忙运功逼回去。 下一刻他和赵霁连同脱手的剑先后落水,水下和江面一样混乱不堪,他避开乱冲乱撞的鱼尸残片,用力蹬腿游向浮在顶上的一方阴影,迅速爬上木筏。 江水如大雨瓢泼,四周水雾迷蒙,搜寻不到赵霁踪影,这小子水性很好,又没受什么伤,应该有能力逃生吧。 解除后顾之忧,他扭头面对那不可一世的敌人。 一阵滂沱水帘浇过,红衣人的衣衫滴水不沾,依然在风中缥缈招展,注视他的眼神已产生微妙的变化。 “根器不凡,勇气可嘉,老夫放你一马,快跳水逃命去吧。” 天晓得旁人要求红衣人高抬贵手,比搬山移海都难,无奈商荣性情乖戾,牵着不走,打着倒退,假使红衣人不说这句话,他也许会考虑避退,听到他高高在上的怜悯,就把他的爱才之心当成莫大的侮辱,一声不吭,大打出手。 赤手空拳更处弱势,好在有八卦游龙踅加持,一边进攻一边躲闪也勉强支撑得住,最要紧的是,红衣人不急于取他的命,原地不动只出左手同他周旋,有意测试他的功夫。 这并不需要太长时间,不出十回合,商荣就被他可怕的罡气镇压,身不由己飞出,他张开十指猛抓木筏,在潮湿发黑的木头上刻出十道深及木芯的划痕,好歹稳住身形。 见他犹无怯意,红衣人的笑容深邃起来。 “方才说人心有三样东西容易致命,第二是执着。” 杀机隐形,更像前辈对晚辈的规劝,可商荣拒绝领情,蓄势发起新一轮攻击时,一只手骤然钻出水面抓住木筏边缘,紧接着出现的是赵霁**的面孔,跟随他爬上木筏的还有商荣失落的剑。 “剑…我帮你找回来了。” 他筋疲力尽,出水后便像死透的虾蜷缩瘫倒,想来在水下行动慌乱,他直接用双手抓握剑刃,深长的伤口纵贯两只手掌,失去江水洗涤,鲜血汩汩漫涌,淌进商荣刚刚留下的爪痕里,又将乳白的木质浸染成黑褐色。 商荣弯腰,想要扶起他,忽听到细不可闻的呻、吟:“这混蛋…打得我好痛……你这个做师父的…可得给徒弟报仇……” 赵霁说完便失去知觉,他贪生怕死,眼下却放弃原有的逃生机会,商荣不相信他这么做是出于复仇,可也顾不上多想。命运又把二人放置到同生共死的关卡上,既然生机渺茫,那么自己将不惜一切代价完成他最后的嘱托。 他割下木筏上的绳索,两端分别系在他和赵霁腰上,这样是死是活都不会再失散。而后举剑,星月般的光芒如流水荡漾,少年的眼瞳看不到任何瑕疵,仿佛两枚最烈的火焰才能烧制出的玻璃,纯粹而尖锐。 下一刻,七十二路“流电飞星”剑法如朔风席卷大地,剑光飘摇,剑气凛冽,像一个冷傲狷狂的侠士在风雪中引吭高歌。 红衣人的眼睛被雪光擦亮,多少年不曾见过如此酣畅的剑招,激烈、狂放、不计后果,每一剑都饱含少年人专属的偏执,只为将敌我双方同时逼入绝境。 不恋尘世,勇于牺牲的永远都是热血少年。 美玉未琢,明珠在胎,这样的好坯子杀掉委实可惜。 红衣人手腕翻转,罡气喷吐压制住飙狂的剑锋,再度阵前施恩。 “人心致命的第三点,自不量力,你此刻正是如此。” 商荣好似顶着千斤巨鼎,双臂关节咯咯作响,骨头几欲折断,绝战的念头却跟随疼痛亢进,银牙紧咬,腔调铿然。 “去你的自不量力,我行事只讲全力以赴,还有,不准用杂碎称呼我,我的名字叫商荣!” 他奋力拔出长剑,展开最后的亡命击杀。 红衣人衣发偾张,这一瞬,无与伦比的气劲漫开一片赤光,他以左手掌心迎接那裹挟尖啸的锋芒,两股力量碰撞,周围空气扭曲变形,巨型浪涛扩散出一道道水墙。 剑尖接触到白玉般皓洁的手掌,竟像雪块撞击岩石,一寸寸化为齑粉,不可逆转的败局,不可战胜的强敌,残酷的结果摆在眼前,商荣头脑空白,并非害怕造成的失神,是输得一干二净,索性一了百了的冲动。 当剑身粉碎殆尽,他就着惯性扑到红衣人跟前,额头狠狠撞向对方的脑门,以卵击石,但求痛快。 骨骼破裂的轻响直达耳膜,比惊天霹雳更振聋发聩,血从二人皮肉接触的缝隙间涌出,吧嗒吧嗒落在红衣人的衣襟上,点点滴滴,宛若落梅。 商荣眼睛虚睁,人已失去意识,静止片刻便酥软地倒下了。 江面余浪未平,红日猝不及防地跃水而出,水天交界处好似金龙横空,如赤如火,焕彩腾辉,水雾流云般散尽,碧涛千里,一望无际。 这时历经磨难的木筏再也支持不住,噼噼剥剥地支离破碎,看着被水花缓缓拖入江中的少年们,红衣人的兴致没有因游戏结束而减退。 “玄真派,商姓,莫非跟十六年前大闹天游峰的小丫头沾亲?” 霞光照射到他惊魂艳魄的脸上,映射出笑的涟漪,目送商荣一点点滑进江波,全新的计划由此萌生。 如果你能活下去,我就让你为我所用。 水波浩渺,两个不省人事的少年宛若落叶随波逐流,绳索尽职地维系他们之间的距离,漂流数十里仍未失散。 生死由命的当口,平静的江面再起喧哗,几十头雪白晶莹的江马跃浪驰来,这种鱼在哺育幼儿时习惯把孩子顶到江面,因而将漂浮的少年当成自己的子女,纷纷围上来,用头和嘴顶起他们,不断往江岸移动。 到了靠近岸边的水域,强有力的浪涛推着他们滚上江滩,烈日曝晒,伤口血涸凝固,血腥味引来一只在江边觅食的野狗,它伸着长满脓疮的红舌,饥渴警慎地绕着猎物打转,滴落一汪汪浓稠的唾涎,若非那对男女经过,二人必定葬身狗腹。 这对男女都很年轻,男的不过二十四五岁,方脸高鼻,额头饱满,眉目浓深,天生的紫红面色,体格高大俊伟,手提一根熟铁棍,举止彪武,好似一尊神威凛凛的天将。 女的年约二八,云鬓月貌 分卷阅读102 - 分卷阅读102 - 分卷阅读103 假凤虚凰 作者:星海拾贝 分卷阅读103 假凤虚凰 作者:星海拾贝 分卷阅读103 ,美不可言,贵气清和却穿着一身格格不入的粗布衣衫,面上微含忧戚之色。虽与那男子结伴同行,却一个当先一个随后,始终保持两三丈远近,不像夫妻也不像兄妹,叫人看了好生诧异。 “恩兄你看,江边躺着两个人。” 青年闻声止步,扭头张望一眼便拔腿飞奔过去,边跑边舞动棍棒呼喊啸呵,吓跑那正待撕咬的野狗。 他将商荣赵霁一齐拎到干燥的石滩上,伸手探一探鼻息,再将耳朵帖住他们的胸膛,寻找心跳。 少女碎步奔来,惶急地问:“怎么样?还有救么?” 青年摸着商荣肿胀的额头,左额那道血肉模糊的狰狞伤口令他眉头紧锁。 “这孩子伤得很重,好像流了很多血,能不能活命还不好说。” “那这个呢?” 少女握住赵霁肩膀,将他翻过来,少年的脸苍白泛青,面皮被水浸泡得微微浮肿,但没能阻碍少女辨识的目光,惊奇一下子铺满她的眼角眉梢。 “哎呀,这不是赵少侠吗?” 少女推摇赵霁的身躯,大声呼喊,火苗似的焦急已烈烈焚心。 青年忙问:“贤妹认识这孩子?” 少女不住点头,捧着赵霁的脸,按摩人中和脑侧的穴道,试图唤醒他。 “他是峨眉山玄真派的门徒,去年救过我的命,恩兄,求你救救他。” 青年坚毅的表情更多了几分笃定:“就算是不认识的人也会尽力搭救,何况还是贤妹的恩人,这两个孩子身负重伤,我们先找个地方安顿,再为他们延医诊治。” 说罢肩托臂扛地抱起商荣赵霁,领着少女去投奔附近的人家。 赵霁是被双手的伤口疼醒的,那深深的剑伤被水泡过,再经过硫磺消毒,药物浸渍,火辣辣的疼,恍如握住一块烧红的烙铁,皮肉都粘在上面,怎么甩也甩不掉。 若能重头来一次,他肯定不会干空手抓白刃这种蠢事,可当时头脑发热,一心只想替商荣找回兵器,连痛感都丧失了,更别说考虑祸福存亡,明知是鬼门关,也闷头闷脑闯了进去。 话说……他居然没死? 种种迟来的心绪纷纭上浮,撑开他沉重干涩的眼帘,前方是老旧的房梁屋瓦,昏黄的桐油灯光飘飘荡荡,身下是被体温烤热了的凉席,一张凉被搭在胸前,轻如蕉叶。 他扭头寻找光源,先看到一幅久违了的熟悉场景。 灯盏旁,一位美貌女子正穿针引线缝补衣物,她微微低着头,身体曲成优美的弧度,拈针的纤指俨若兰花,缝几针便停下来仔细端详,神情专注而温柔。 “姨娘……” 赵霁沙哑地唤了一声,眼眶倏地湿了,那女子连忙放下活计,轻捷地赶到榻前。 赵霁定睛一看便知认错人,这女子比费初蕊年少,身量也更纤巧,分明是林荫村赵员外的女儿赵京娘。 “赵少侠,你醒了,来,先喝碗米汤解解渴。” 听声音,第二次判断是正确的,这正是与他有过一面之缘的赵小姐,意外的是,她竟认得他。 温热的米汤很快送到嘴边,加了冰糖,甜甜润润,饥渴时来一碗,胜过杨枝甘露。 赵霁一口气喝个底朝天,觉得这女子就是救苦救难的观音菩萨,爬在枕头上向她磕头道谢,忽而惊忙。 “赵小姐,你只救了我一个吗?我师父和我一同遇难,你有没有看见他?” “你师父……是你旁边那位小兄弟吗?” 赵京娘抬手指一指床榻靠墙的位置,经她提醒,赵霁方才察觉自己身边还躺着个人,床角黑乎乎的,只瞧得见人形,他急忙挣扎爬开,挪走压在对方身上的影子,赵京娘也端来灯盏为他照明。 不照还好,视野一旦清晰,赵霁就被商荣此刻的模样吓坏了。 少年头上缠着厚厚一圈白布,连眼睛一并遮住,只露出下半截脸孔,干裂的嘴唇紧紧闭合,里面的牙齿大概也咬得死死的,状似一具石雕,单靠视觉找不出生命的征兆。 “商荣,商荣!” 赵霁悚急呼唤,不断贴近,最后凑到他耳边喊话,商荣仍全无反应。 定是那红衣人干的,故意把商荣打得半死不活,好慢慢折磨他。 像有一把锥子扎进胸口,赵霁痛恨满腔,手指轻轻靠近商荣鼻底,绒羽般微弱的热气断断续续舔在上面,他的心血顿化眼泪,蜡油般滚烫。 赵京娘安慰:“这小兄弟头部遭受重击,骨头都裂缝了,幸好有位医术高明的大夫在这村子里避暑,帮他缝好伤口,又上了消肿化瘀的灵药,说是这两天能醒过来就有救了。” 赵霁含泪点头,想向她询问详情,却始终不能收回停泊在商荣脸上的视线,干脆就这样一面注视他一面同赵京娘讲话。 问答中他得知此地名叫桑榆村,距襄阳已百里之遥,赵京娘会在远离家乡的山村出现也非偶然。去年她遭采花贼廖进劫持,虽侥幸脱险,但随之而来的风言风语代替淫贼的魔爪继续扼紧她的喉咙。乡邻们不相信她在魔窟里走了一遭还能完璧归赵,赵家小姐已是败柳残花的传闻不久成为公认的“事实”。 问心无愧抵不过人言可畏,忍辱负重的员外夫妇只想快些送女儿出阁,以杜绝外人非议。然而谣言凶猛,当地已找不到合适的婆家,只好遍请媒贽,总算在襄阳寻着一家姓崔的富户。 这家的儿子刚刚成年,品貌双全,世代经营绸缎生意,家财甚丰。两家相隔千里,那些乱七八糟的传闻传不到对方耳中,测过儿女八字,又是上上吉配,立马送书下聘,一个月前专差一路人马入川迎亲,赶上择定的吉日良时便好完婚。 赵霁先替赵京娘抱不平,等听到她远嫁襄阳,而新郎名叫崔冉,不禁乍喜乍疑:“这个崔相公我认识呀,我们来襄阳的路上就和他同乘一条船,确是个良善人,相貌也不错,就是耳根子软,遇事缺点主心骨。小姐既是来同他成亲的,又怎会在这桑榆村逗留?” 赵京娘垂头苦叹,情态萧索,犹豫半晌,流下羞惭哀怨的泪水。 赵霁见状便知她途中遭逢变故,忙好言相问。 这赵京娘也真是运蹇时乖,那日随迎亲队伍来到襄阳地界,路遇一名恶少,古人云“匹夫无罪怀璧其罪”,一个美若天仙的弱质女流就好比手持珍宝的羸汉,碰上胆大包天的色鬼就要遭殃。 当日那恶少窥见赵京娘美貌,竟指示手下公然强抢,他带着几十个身强力壮的仆从,旁人拦也拦不住,硬将新娘拖出花轿,往他的马车里塞,并且当场便想行淫辱之事。 赵霁听到这里捶床大怒:“这厮好大的狗胆,不知什么是王法天理么?小姐,你可记得狗贼的姓名模样?我定要帮你报这个仇。” 他思念费初蕊,不觉对赵京娘起了移情 分卷阅读103 - 分卷阅读103 - 分卷阅读104 假凤虚凰 作者:星海拾贝 分卷阅读104 假凤虚凰 作者:星海拾贝 分卷阅读104 之心,见她受委屈,有如至亲受辱,非要替她讨还公道。 赵京娘捏着湿透了的手帕,脸上恨意难平。 “我不知道他叫什么,只听那些恶奴称他蒋公子,那人大约二十来岁,模样也还体面,眼眉细长,下巴右边有颗豆大的黑痣,笑起来便像不怀好意,听口音很像峨眉县人士。” 赵霁依言画形,被脑中的图像震惊。 二十多岁,姓蒋,峨眉口音,下巴上有黑痣。 这不是那个已经烧死在峨眉大牢里的蒋发吗? 他细致描述了蒋发的形容,与赵京娘比对,最后确认他们说的是同一个人。 比起死而复生这种玄异之说,人为的诡计显然更合理。半年前那场大火多半是蒋发勾结同党设下的障眼法,踩着几十条冤魂远走高飞。 他为什么要用这种残忍又麻烦的手段脱身? 为什么会跑来襄阳? 一个又一个问题像窗外的虫鸣不绝于耳,可赵霁无力解答,他并非不聪明,并非缺少分析判断的能力,只因此刻神思都被眼前昏迷的伤者抢占,那半张憔悴的脸,瘦削虚弱的身体装满他的心和眼,他知道,在商荣苏醒前,自己无法再做别的思考了。 第39章 山中岁月之取药 和赵京娘同路的青年也姓赵, 大名赵匡胤,表字元朗, 洛阳人士,出身武将世家, 从小舞枪弄棒,练得一身好武艺。 日前来襄阳寻父,正好撞见蒋发当道抢亲,他气愤不过仗义出手,打得一帮恶仆落花流水,无奈蒋发的帮手源源赶到,中间还有几个武功高强的硬爪子, 赵匡胤双拳不敌众手, 只好带着赵京娘逃跑,被那伙人追追撵撵,边打边藏地过了几日,贼人们到底罢手收兵。 他们避过风头重返襄阳, 路过江边时救起赵霁商荣, 将他二人带到临近的桑榆村养伤,前后际遇也算无巧不成书,并且这里面还有一层更巧的渊源,这赵匡胤竟是慕容延钊的儿时好友,为此也倍加用心地照料他们。 赵霁与赵匡胤交谈数次,便知是位慷慨豪迈的义士,他搭救赵京娘脱险, 却毫无邀功索惠之心,为打消女方不安,就以二人同姓为由,与她结为义兄妹,这样便可名正言顺地护送她前往夫家。 两个少年获救时身无长物,所有食宿医药费用都仗他解囊相助,恩德好感共济,使得赵霁也像赵京娘一样对其全心信赖,甚至希望自己真有这么一位和蔼可靠的兄长。 他的伤势本无大碍,休息一夜便恢复如常,可商荣的状况不容乐观,两天过去,依然深陷昏迷,对外界的刺激一无所觉。 人们每隔两三个时辰便掰开他的嘴灌汤灌药,也是吐出来的多,喝进去的少,赵霁时不时便要摸一摸他的手脚,感觉温度一次比一次低,就像一棵伤了根茎的植物正在慢慢枯萎。 死亡的兀鹫在头顶盘旋,赵霁因那黑暗的阴影坐卧不宁,整天寸步不离地守在商荣身边,如同守护一盏即将熄灭的烛火。 ?恐流沙般涌上来,有别于那些刀光剑影,十死九生的险况中所感受到的惊怕,这时的惧意是□□,融入血液浸入骨髓,腐尽四肢百骸,搅碎五脏六腑。 两年前他丧亲失家,此后伴他最多的就是商荣,尽管他又凶又恶,动辄打骂,可与他共度的日子却也嬉笑自在,生气勃勃。每日一起练功读书,商量一日三餐,计较柴米油盐,或是胡侃、乱弹、斗嘴、吵架…… 商荣常说从没为谁费过那么多口舌,赵霁生平也只和他有过那样多的交流,这些当时显得琐碎、平淡甚至窝火的片段,回忆起来无不洋溢家的味道,而他们之间的经历不正是所谓的相濡以沫? 思绪仿佛飞速飘动的雾气,遽然化作湍急的水流涌向赵霁,他被卷入波涛,完全失去挣扎能力,绝望和惶悚化作凶猛的水鬼将他拖进漩涡,水光中他看少年惨白如纸的脸正像泡沫一点点溶化。 “你别死……” 他握住商荣的手,泪若雨下,这个人承担了太多身份,他的朋友、师父、兄弟、亲人、冤家、对手,他对每一种都投入了相应的感情,喜怒哀乐在其中交错,构筑信任、依赖和无法戒除的习惯,一砖一瓦建起来的房屋一旦坍塌,他该何以为依?何去何从? 次日赵匡胤又将大夫请来复诊,大夫号脉辨色后说:“他头部伤重,损了神元,幸好是习武之人,内功底子又不错,是才撑到现在,但要靠自身力量挺过去,怕是艰难。村子里药物有限,我写张条子,你们到宜城我的医馆内取两粒参灵丹来与他服下,或可起死回生。” 此去宜城八十余里,赵匡胤想去村子里借一匹马,赵霁却说不用,他自信轻功比马管用,将商荣托付赵京娘,即刻飞奔上路,拖着一道烟尘窜山越岭,片刻不歇地赶到宜城,午时已取得两粒救命药丸,饭也顾不上吃便调头回奔。 轻功对内力消耗极大,他年纪小,根基薄,不要命地狂奔半日又粒米未进,回程尚未过半便觉头重脚轻,饥肠辘辘,被迫停下来,喝了几口山泉水,坐在树下瞑目调息。 周遭是茂林荒野,草树纵横,杳无人烟,此时云头汇聚,天色暗沉下来,像一个人突然患上老花眼,景物变得昏黑。夏日的热风被密树浓桠扒去衣衫,钻进林间已是光溜溜凉飕飕的,专爱舔人的汗毛。 身边的风向陡然混乱,赵霁猛地睁开眼,一股恶寒蓦地击穿脊梁骨,撑不住失声尖叫。 他四周不知何时环绕了七个高矮不一的怪人,身着宽大的玄色斗篷,头戴银色金属面具,面具上没有可供窥视呼吸的孔洞,好像那是他们本身的脸孔,最诡奇的是七人全都双脚离地,空荡荡的衣摆微微飘动,身体忽上忽下悠悠悬浮。 鬼! 赵霁如同受惊的青蛙,惊忙蹦跳数丈,以突破包围,黑袍怪们反应更快,如墨鱼游走,瞬间将他堵在正中。 赵霁没有武器,几番拳打脚踢,发现这些怪物动作虽然灵活,但肢体僵硬,无声无息,再一细看,每个人身上都连接无数细若透明的丝线,关节四肢随着这些丝线运作,竟是七具精巧绝伦的傀儡。 他心中大恫,一不留神被其中一个傀儡点中大椎穴,扑通摔在枯枝烂叶上。圆瞪的眼睛里照出一双快速靠近的双脚,黑靴白袜,是个活生生的人。当这男人拖起他,将形容也塞入他的视野时,赵霁空空的胃囊一阵抽搐,宁肯看那些可怖的傀儡,也不愿看到这样一张脸。 前日在襄阳,他见过诸天教的穆天池和乌比古,以为那二人已是丑陋的极致,但若与眼前这人比较,却都显得周正顺眼了。 这个人的脸一马平川,鼻子、嘴唇、眉骨,凡是凸起的轮廓都被削平,鲜红的牙龈和雪白的牙齿裸、露在外,两 分卷阅读104 - 分卷阅读104 - 分卷阅读105 假凤虚凰 作者:星海拾贝 分卷阅读105 假凤虚凰 作者:星海拾贝 分卷阅读105 个眼眶被重重的伤痕压塌了,酷似老树皮皴裂出的缝隙。 如此残忍的毁容实在令人发指! 然而他很快意识到这人纯属罪有应得,他接下来的所作所为比他的面目更可怕。 “娘子,我找到药了!” 这男人拎着赵霁迅?跳进路边的树丛,盘曲的树根下躺着一个被他称作娘子的女人。 女人穿着一身奇怪的紧身衣,光滑浓绿,模样不到三十岁,披头散发,居然小有姿色,就是异常的苍白瘦削,配上那身衣服,恰似刚刚结束冬眠,从洞穴里爬出的虚弱青竹标,看人的眼光泛着绿油油饥火。 “娘子,喝了药就不难受了。” 那无脸男焦急又轻柔地扶起绿衣女,回头抓住赵霁右手,撸袖露腕。赵霁又看到他身体一处可怖的特征此人的十根手指都长着长愈五寸的黑指甲,一般人指甲留过一寸必然曲做钩状,此人的却笔直坚削,状如匕首,看样子质地也十分坚硬。 他马上亲身试验了这一判断,无脸男食指在他右腕轻轻一划,肌肤顿时出现一条血线,继而鲜血喷涌,成串成行滴落下来。 无脸男将大树叶卷做杯状,接了满满一杯血,搂住绿衣女肩膀,小心地喂她喝下,绿衣女急切地抓住他握杯的手腕,一口见底,如饮琼浆。一连喝了三杯约半斤之数才停下,软绵绵靠在无脸男怀中喘气。 “这小子是个内家,血比一般人药效足。” “那就好,你好好将养,莫想别的。” 无脸男轻轻摩挲她的心口,帮她把凌乱的发丝别到耳后,姿态非常亲昵温柔,眼见得是对恩爱夫妻。 这诙谲离奇的景象吓得赵霁忘记疼痛,活像落进狼窝的兔子,魂魄都失守。 歇息片刻,无脸男还想过来放血,被绿衣女止住。 “先别忙着弄死他,待会儿杀那姓郭的肯定还要大伤元气,留着他的血进补吧。” 这绿衣女气息混乱,病态绸缪,想是身患恶疾,须饮人血治疗,至于“姓郭的”,定是他们的仇家了。 无脸男担心她的身体,柔声说:“你今日欠安,就别动手了,为夫一个人足以应付。” 绿衣女摇头:“据说姓郭的剑术神妙,当世少有敌手,这差事是老法师亲自委派的,我们可不能干砸了。再说你我誓同生死,我怎能让你独自冒险,就是这一仗之后功力尽失,沦为废人,也要与你共进退。” 她含情脉脉凝视无脸男,好像这丑恶的夫君是天下第一的美男子,令她贪恋不已。 赵霁快被这些怪异情景吓疯了,恨不得当场晕死过去。无脸男知道他会武功,谨慎起见过来搜身,那两粒参灵丹就这么暴露了。 无脸男拈起药丸闻了闻,喜道:“娘子,这是人参丸,正好能治你的病。” 绿衣女大喜:“快拿来给我吃。” 救命丹药被歹徒抢走,赵霁急怒交加,大叫:“那是我朋友的药,还给我!” 他嚎叫唾骂,比被人割腕取血时激动百倍,那两颗药丸承载着商荣的生机,他宁愿用全身血液去交换。 可是此刻他也是别人的药饵,命将不保,遑论药乎。 无脸男嫌他太吵,点了他的哑穴,他眼睁睁看绿衣女吃掉参灵丹,体内最后一丝力气也被抽走,锐挫望绝地瘫软开,预感只能在黄泉与商荣相会了。 那丹药甚是奏效,绿衣女趺坐吐纳一个小周天,瞳仁里绿光大盛,佝偻的肩颈也像觅食的蛇昂扬挺立,赵霁躺在一丈外都能感受到她阴寒的戾气。 她运功时,无脸男一直贴地不动,似在观察动静,忽然咕噜爬起,低吼:“来了!” 绿衣女旋即从腰间的荷包里取出一块白色物体放入口中大嚼,声音比咀嚼硬蚕豆更为清脆响亮,可见那事物很硬实。 片刻后,她起身行至驿道中央,深吸一口气,上身前倾,张口一喷,嘴里吐出无数蛛丝般的细线,那些细线缠绕在道路两侧的树干上,自动抖散成网状,在阴暗的光线下,几呈透明。 距离很近,赵霁前后看得一清二楚,认出那网线与无脸男操纵傀儡的细线属性相同,疑惑这对恶鸳鸯在搞什么名堂。 绿衣女布置好罗网,返回树丛埋伏,过不多久,地面传来嘈杂的鼓动声,北面的路口尘土飞扬,一队骠骑快马加鞭奔来,蹄声杂沓,至少有二三十骑。 赵霁听马队驰近,再看看那横在道中的,若有若无的大网,心跳直如重锤击鼓,拼命张大嘴巴,可惜嗓眼像干涸的水井,发不出任何声音。 惨景俄顷呈现,比预见的更骇人。 那奔行的人马压根没瞧见大网,像一群瞎眼的鱼,毫无防备地撞上去。于是这些人和马被瞬间切碎的一幕清晰倒映在赵霁眼中,如同火山喷发,鲜血肉块四散抛洒,兜头盖脸浇到他脸上身上,路上血流成河,尸身狼藉,两旁树枝挂满肝脑肚肠,枝头血珠纷落如雨,腥风扫荡,令人窒息。 就在赵霁心胆俱裂,以为这些人全军覆没时,耳边响起零星的马蹄声,一黑一白两匹骏马正在血泊中仓惶跺步,鞍上也坐着一黑一白两个人。 “来者何人?” 白衣男子纵马前移数尺,拔出兵器慨然呼喝,声音宏亮,犹如雄壮江河,稳健有力。方才他于九鼎一丝间勒缰驻马,同时抓住身边一匹马的辔头,好歹救下一人一骑。 赵霁眼珠使劲转向那人,这一眼真好似见着了神仙。 那白衣男子年约而立,龙姿凤表,俊逸无俦,手握一把银光闪闪的宝剑,如裁三尺秋水。当此血腥惨况,风云也悚然变色,他却了无遽意,稳如泰山,满身浩然正气令观者为之一振。 身后的黑衣人想是他的随从,虽也不甚慌乱,可比不得主人勇武镇定,促声提醒:“殿下,小心刺客。” 刚一开口,七道墨黑的身影四面八方射出,各个手执利刃,要将这对死里逃生的主仆就地分尸。 白衣男子飞身跃离马鞍,剑刃上雷聚风飒,仿佛群兽齐啸,罡风从天而降,草木震栗。赵霁只觉他的剑光似日月并明,变幻绮丽,刺灼人目,霎时间将那七道黑影逐一劈翻,看到缠绕在剑身上的傀儡线,他像是洞悉了敌人身份,命令随从:“你快原路退回,本王料理完这里自会去找你。” 那随从不敢擅离职守,稍一犹豫,绿衣女窜出树丛,拖动那张兀自滴血的大网扑向他们,企图斩草除根。 白衣男子剑如飞星,银芒狂扬,将丝网斩成碎片,绿衣女也被强大的剑气逼退数丈。 “留着等死么?快走!” 看清形势的随从在接到第二道命令后调转马头绝尘逃命。 只身应敌,白衣男子更多了几分从容,剑指那对并立于马前的夫妇,凛然质问:“前面的可是傀君和蛇姬?你们这对恶 分卷阅读105 - 分卷阅读105 - 分卷阅读106 假凤虚凰 作者:星海拾贝 分卷阅读106 假凤虚凰 作者:星海拾贝 分卷阅读106 名昭著的狗男女,焉敢行刺本王?” 傀君惨不忍睹的脸早已丧失表情功能,只能从呲裂的牙齿看出怒意,十指勾动,七具倒伏的傀儡颤颤直立,转眼又是群魔乱舞。 白衣男子和白马被傀儡围困,仿佛一只在乌云里突围的白鹰,他的剑法出神入化,剑光中好似藏着磅礴云海,恢弘飞瀑,卷起千里流云,翻动万顷雪浪。赵霁只嫌两只眼睛不够用,替他惊出一层又一层冷汗。 蛇姬见丈夫迟迟不能得手,性急地参与围攻。 她樱唇一张,舌尖竟像长长的蛇信舒卷开来,噼啪一抖,抽得空气如油锅滋滋作响,原来是一条软铁打造的灵动自如的舌鞭。 她的身法也似蛇形无踪,嗖地钻入战团,白马乍然哀嘶倒地,左侧腹鲜血狂飙,被蛇姬的舌鞭剖开两尺长的大口子,脏腑滚落,须臾毙命。 而傀君趁机指挥傀儡摆开阵法,七道黑影各就各位,或集中扑杀,或分散袭击,动作快得惊人。 赵霁在远处眼花缭乱,恍惚看见一条黑鳞巨蟒翻滚袭击昂扬的白鹰,绞缠、撕咬,无所不用其极。 白衣男子怒气更甚,原本雍容大雅的招式也露出锋利的杀气,如飓风扫叶,暴雨摧花,剑气摧石拔树,沛然莫御。 赵霁隐约看到几招颇为熟悉的剑法,其中一招确定是本门“三剑绝杀”之一的“烛龙涤浪”。 这一招使将出来,犹如二龙相搏,雷电互击,当场劈碎三具傀儡,赵霁见白衣男子胜利在望,不禁欢喜,但又发现傀君手法不见忙乱,似乎留有后招。 果然战圈外的林莽中又爬出一个黑影,这第八具傀儡比那七具矮小,行动却更快,左忽右闪捷若鬼魅,正准备伺机偷袭。 赵霁生怕它得逞,强行运功冲击穴道,勉强解开喉间哑穴,竭力嘶吼:“有埋伏!” 呼喊声细若幼鸟,但白衣男子内力深湛,百步内蝉虫振翅都逃不过他的耳朵,收到示警时那潜伏的傀儡已展开袭击,白衣男子不慌不忙旋身舞剑,身形宛如银龙蜿蜒,流波欲活,一丈地内所有物体触之即碎。 那并不是单一的一剑,赵霁知道白衣男子在肉眼难辨的速度下飞快刺出了数十乃至上百剑,也知道这是玄真派最高妙的剑术“琉璃魔封”,本门上下目前只有陈抟能够掌握。 这白衣男子如此纯熟地施展玄真派精深剑法,想必和本门有莫大联系。 傀儡七损八伤,蛇姬也被斩断一条右腿,倒在地上尖声惨呼。傀君心急似火,射出全部傀儡线将白衣男子的长剑裹成蚕茧,同时挺身救护爱妻。 白衣男子内力倾注,剑上银丝顿如霜雪消融,雷霆一剑直透傀君胸腹,顺势下划,剖鱼切瓜似的将他开膛破肚。 傀君口鼻喷血,眼见得活不成了,却顾不得怨恨敌人,紧握蛇姬的手,与之依依惜别。 “娘…子…为夫不能再照顾你了…你一个人…多保重…” 蛇姬悲痛欲绝,将这血人抱在怀中,放声嚎哭。 “相公,你说好陪我一生一世,怎能丢下我先走?” “……这辈子欠你的……来世记得来找我偿还……” 这对恶魔夫妻立下悲恸血腥的山盟海誓,傀君随即咳血断气,蛇姬极力嘶嚎两声,哭泣戛然而止,白衣男子提防她动手,却见她撕开傀君胸前的伤口,一把掏出鲜红的心脏,捧到嘴边狠狠啃噬。 赵霁毛发悚然,以为这婆娘失心疯发作,终于喷出方才在胃里翻滚了几周的胆汁。 蛇姬狼吞虎噎地吃下傀君的心脏,随后仰天狂笑:“相公,这下我们真的一体同心,永不分离了,你等着,为妻这便随你去!” 她下半张脸已染得血淋淋的,暗绿的双眸转为青碧,笑声仿似千百只冰柱一齐碎裂,将人的耳膜戳成筛子。 突然,这女人瘦削的身躯发酵面团般急速膨胀,浑身乱摆,如患疟疾,手臂和腿也一截一截胀大,转眼成了吹胀的猪腰子。 白衣男子明白她在运功自毁,企图与敌人同归于尽,急忙还剑入鞘,跳到赵霁身边,随着一记沉闷的爆破声,蛇姬肢体迸裂,黑红的血浆霾天盖地飞溅开,方圆十丈地内无处可躲。白衣男子气行右掌,广袖当风,罡气横扫将扑到跟前的血雾齐刷刷挡了回去。 毒血沾到四周的草木上,树叶枝桠立即冒起黑烟,眼看着卷曲焦枯,化作黑炭。 赵霁额上冷汗成串滴落,若非白衣男子相救,自己此刻也是这个下场。 危险过去,白衣男子扶起他,手掌在他膻中穴轻拍两下,一股温热的内力注入经脉,解开封闭的穴道。 赵霁身子发软,见那些死人死马都沾了毒血,正在滚滚烟瘴中嗤嗤腐化,又忍不住呕出两口黄绿的胆汁。 白衣男子抱起他跳到毒瘴以外,掏出一块绢帕替他包扎右腕上的伤口。 那绢帕是上等丝绸,四角绣满精美的银丝花纹,白衣男子身上的锦袍更是价值不菲,仔细看下摆绣有栩栩如生的金龙图案,缀饰无数细小圆润的珍珠和红珊瑚珠,寻常人即便富有也不能使用龙凤图纹,可见此人身份尊贵非凡。 刚才听他的随从称呼他“殿下”,莫非是哪一国的亲王? 白衣男子已散去拒敌时的凌厉杀气,脸上浮着一丝蔼然的浅笑,更显得温润如玉。 “小兄弟,你叫什么名字?是武林中人么?怎会被这对贼人俘虏?” 他言语柔和,完全不带强迫意味,却自有一种不可抗拒的天然威严,叫人甘愿服从。 赵霁一一作答:“我叫赵霁,是玄真派弟子,路过此地被那贼汉子捉住,那贼婆娘生了怪病,靠喝人血缓解病痛,刚才放了我不少血,。” 他自报师门意在试探,白衣男子果然喜上眉梢,情不自禁握住他的双肩。 “你是玄真派的?那陈抟是你什么人?” “陈真人是我的太师父。” 白衣男子爽然大笑,拍了拍他的肩头,这动作明显包含长辈对晚辈的疼爱,令赵霁倍感惊诧。 “孩子,我也是玄真派门下弟子,你太师父是我师兄,论辈分你该叫我太师叔。” 赵霁疑思顿开,他曾听慕容延钊说过,陈抟有位姓柴的师弟,自幼与他同门修习,后被后汉大将郭威收做义子,姓氏也跟着改了。十三年前郭威篡汉做了皇帝,立国号为周,膝下无子,便册封养子为太子。 武林中崇尚“侠隐”,不与官府结交,一个人若远离江湖,跻身庙堂,师友们便尽量不去提他,是以这位太师叔的名号也渐渐被人淡化了。 “阁下莫不是柴荣前辈?” 他对这名字印象深刻,只因与商荣同名。 商荣是弃婴,名字是陈抟起的,赵霁曾纳闷太师父为什么要用师弟的名字为徒弟命名,慕容延钊的推测是 分卷阅读106 - 分卷阅读106 - 分卷阅读107 假凤虚凰 作者:星海拾贝 分卷阅读107 假凤虚凰 作者:星海拾贝 分卷阅读107 这位柴师叔出类拔萃,将来还有帝王之份,陈抟偏爱商荣,或许想让他沾一沾前辈的福气。 赵霁可不这么认为,他与陈抟接触久了,觉得这位太师父最大的特点就是怕麻烦,性子温和是觉得与人争斗麻烦,御下宽松是觉得严于律人麻烦 不爱与外结交,不喜插手是非都因为怕麻烦,当真把道家的“清静无为”贯彻到了方方面面。 记得某天他看赵霁练剑,心血来潮教了他几式自创的新招,赵霁请教他招式名称,他信手指着旁边捉蚂蚁的乐果儿说“就叫‘猴子剑’吧,觉得不好听你自己随便取。” 所以这位凡事图方便的太师父选中“荣”字做为商荣的名字,很可能只是出于省事。 但不管怎么说,能与眼前这个英姿飒爽,风华伟岸的大人物同名,也不失幸运。 如今的柴荣已改为郭姓,他微笑着拉起赵霁,说:“我现在叫郭荣,你就称我郭太师叔吧。”又问赵霁为何到此。 赵霁说:“我随师父出川游历,前日突遭不测,我师父身受重伤性命垂危,大夫写了信让我去宜城取药,回来时不巧撞上这对贼人。” “你师父是谁?” 平常一问暗藏风波,赵霁不知道此刻舌尖牵动着无数人的命运,老老实实张开了嘴。 第40章 山中岁月之如故 “我师父是……” 已经冒头的信息被咯噔咯噔的马蹄声踢回去, 只见那逃跑的随从策马赶回,身后还跟着一个手持铁棍的青年, 却是赵匡胤。赵霁发现他一身青布衣衫遍布血迹,分明刚刚经历厮杀, 惊忙招呼一声。 赵匡胤见了他,加快脚步超过黑马,抢先跑到跟前。 “小霁兄弟,你也在这儿?” “赵大哥,你怎么来了?” 他们彼此惊疑,相互通告各自的遭际。 原来赵匡胤见赵霁迟迟不归,赶来沿路寻找, 方才走进林子, 见一群刺客正围攻那黑衣随从,便出手相救,与之合力杀退敌人,送他来树林里找主人。 那随从感佩至深地禀报郭荣:“这位壮士勇猛果敢, 真乃当世少有的英杰, 卑职能够活命,全赖他仗义救护。” 郭荣眼光精准,初见赵匡胤便觉此人仪表不俗,大眼迥耀,有如龙睛,端的是富贵天成,福源庞厚。他一心辅佐义父扫平乱世统一南北, 而今用人之际,看到此等豪杰便想收入麾下,谦和地与之寒暄。得知他的名姓籍贯后,大为惊喜,脱口吟诵一首七言绝句。 “太阳初出光赫赫,千山万山如火发。一轮顷刻上天衢,逐退群星与残月。” 赵匡胤面露惊惭,拱手作谦:“这是在下胡乱涂鸦的戏作,阁下请勿见怪。” 郭荣笑道:“壮士无须多礼,宛洛一带的少年豪侠谁不知道你赵二公子的大名,都夸你智勇双全,乃人中龙凤,今日一见,果然气概超群。” 那随从连忙向赵匡胤介绍:“我家主人便是当今周国的东宫殿下,赵公子,说起来令尊也是他的臣下呢。” 赵匡胤听说此人就是周太子,忙要纳身叩拜,郭荣连说:“免礼”,伸手一托,袖子上的劲气已将他轻轻扶起,随后展开新一轮交谈。 “不知赵公子来襄阳所为何事?” “草民奉家母之命来襄阳探望父亲。” “那真是不巧,赵大人上月受诏入京,现已升任汴梁都指挥使,赵公子何不同本王一道回京与乃父团聚,顺便为自己谋个好前程?” 赵匡胤尚在考虑措辞,那随从在一旁伶俐帮腔:“赵公子武勇过人,再得太子殿下保荐,出人头地近在眼前,大好机会切莫错过啊。” 赵匡胤胸怀大志,此番离家远行正为大展拳脚闯一番事业,与郭荣相遇,好比鱼儿得水,猛虎添翼,欣欣拜谢道:“蒙殿下不弃,草民自当舍身以报。只是草民现下尚有一桩私事未了,须得办完此事才能动身上京。” 这桩私事便是护送义妹赵京娘还家,郭荣大致听完始末,更对其激赏不已,顺手解下腰间一块金牌相赠,这是东宫的信符,拿着便可畅行无阻地通过周境内各大关隘。 双方达成契约,赵匡胤终于有机会过问身侧那惨不忍睹的杀戮残景。 郭荣已决定重用他,于这等事不加隐瞒,指着傀君和蛇姬的尸骸说:“那对夫妇,男的叫傀君,女的叫蛇姬,都是江湖有名的杀手,以前黑道上有个姓司徒的杀手家族,专干收钱取命的买卖,这二人就是这个家族的。听说他们原本是对兄妹,因**被执行家法,男毁容,女灌毒,结果都侥幸活了下来。在外逃亡十几年,练成一身毒辣武功,回去灭了司徒全族,此后自立门户,继续以杀人为业。这次估计是被我的仇家收买,躲在这里妄图偷袭。” 赵霁一面听他说话一面观察现场,忽然发现那些傀儡的残片有古怪,略一凑近便大惊失色。 “这些傀儡!是用人骨做的!” 他指着一只半遮半掩的骷髅头惊叫,真没想到那银色面具下藏着死人的骸骨。 郭荣点头说:“看来传闻是真的,傀君蛇姬杀灭同族,用骸骨做成傀儡,这些髑髅想必就是他们的父母兄弟。” 赵霁背心发毛,又指着挂在树上的一缕银丝问:“我刚才见那女的嚼了块银色的硬物,便吐出一堆这样的银丝,杀死兵马的大网和操纵傀儡的丝线都是这玩意儿做的。” 郭荣说:“那是蛇姬的独门绝技‘千蛛吐丝’,她嚼的定是柔然铁,此铁产自西域柔然,比钢铁柔软,韧性极强,且质地晶莹,到了光线昏暗处就与周围事物混为一色,方才我们行军迅速,未能发觉,是以酿成如此死伤。” 赵霁冲凶手的尸骸吐口唾沫,恨骂:“这对狗男女死得太轻松了,害死这么多人,千刀万剐也不解恨!” 郭荣与贼人相斗时和他同样愤慨,这时怒火彻底平息,反而流露一分若有似无的叹惋:“这二人也算伉俪情深了,男的不为救女的还死不了,女的自杀也是为了殉情。”转身传令随从,“回京后替本王安排一场法式超度亡魂,愿善者往生,恶者消孽。” 赵霁心想这郭太师叔剑术高超,人才一流,心地还这么温柔善良,将来若真做了九五至尊,实乃万民之福。因崇敬而生关怀,想起傀君和蛇姬生前对话中透露的信息,连忙禀报。 “郭太师叔,我听这贼婆娘说,这次刺杀行动是什么老法师亲自委派的,他们好像很敬畏那个人,所以才这么拼命。” “老法师?” 郭荣眉间露出阴雨色,似有所悟,随从情绪已趋于紧张,低声说:“殿下,莫不是……” 郭荣微微抬手制止,却没能管住赵霁的嘴,灵醒的少年直言推测:“太师叔知道不灭宗么?这个老法师会不会 分卷阅读107 - 分卷阅读107 - 分卷阅读108 假凤虚凰 作者:星海拾贝 分卷阅读108 假凤虚凰 作者:星海拾贝 分卷阅读108 就是不灭宗的宗主赤云法师?” 郭荣反问:“你怎会想到不灭宗?” 赵霁说:“前日我和师父遇险,袭击我们的正是不灭宗的高手。” 说到这儿他突然惊觉,大叫一声:“糟糕!” 众人忙问何故,他哭丧道:“我为师父求的救命药被贼婆娘吃了,这便如何是好?” 赵匡胤知他担心商荣,忙安慰:“放心,你师父此刻还撑得住,我们快赶去宜城,再到药房买两粒药。” 郭荣听说他们是为重伤者求药,从怀里掏出一只小巧的鎏金方盒递给赵霁。 “这里面装着三颗紫府漱魂丹,有回阳救逆之效,比人参丸管用十倍,快拿回去给你师父服用。” 又吩咐随从:“不灭宗在荆襄一带活动,我怕他们会对高行周不利,你速去襄阳通知高大人,让他加强戒备,本王去邓州交接军务,半月后再到襄阳找他面商。” 随从忙让出坐骑,郭荣上马后先向赵匡胤作别,而后对赵霁说:“我半个月后还会回来,那时如果你们仍在襄阳,就领你师父到高行周的官邸来见我吧。” 鞭声过时,人和马已远赴斜阳。 余下三人结伴同行,赵霁奔波半日耗尽内力,接着被傀君放了许多血,后又运功冲开哑穴,元气已然受损。与郭荣对话时精神尚在,等到重新上路,体力便难以为续,心慌气短,汗流如注,狠狠一跤跌下去,再也没能爬起来。 习武之人最怕伤元气,平日里练的都是固本归元的内功,调和阴阳,五行相生。功体受损后,寒热两股邪气趁势入侵引发大病,病势还较一般人更为沉重。 赵霁一连昏迷五天五夜,大部分时间毫无意识,有知觉时则异常痛苦,要么如坠冰泉,要么如凌火炭,筋骨刺痛,堪比渡劫。 他不知道身在何处,但确定有人守在身边照顾他,朦朦胧胧感觉那人喂他喝药,擦身,用微凉的手掌覆住他滚烫额头降温,非常耐心体贴。 他难受得死去活来,还惦记商荣有没有吃到郭荣给的丹药,有时迷迷糊糊呼喊出来。 “药……药……” 那人以为他梦见吃苦药,便会在他嘴里浇几勺糖水。 他再喊:“商荣……商荣……” 微凉的手心就会重新盖住他的额头,是安慰也是守护。 第六天晚上他总算清醒过来,见自己正躺在桑榆村的农舍里,赵京娘则在床边的灯盏下缝补衣服。 一切景象都与日前获救时相同,病痛、昏迷连同去宜城取药、路遇险况的情景都像梦境,可当他扭头看向身体另一侧,黑沉沉的床角里却没有商荣的身影。 他一惊而起,脑袋像被巨灵神的斧头劈中,疼得快要碎裂,仍于痛呼前喊出那个念叨了千百遍的名字“商荣~” “赵少侠你可算醒了。” 赵京娘惊喜的呼唤似乎有意拔高了几个调,照上次的情形她本该送上一碗放糖的米汤,可这时两手空空。 片刻后,门外进来一个短衣少年,头缠白布,面庞略显消瘦但精神很饱满,手里端着缺席的米汤,竟是商荣。 “你醒了。” 他不疾不徐走到床前,表情平静得近乎做作。 赵霁目不瞬移地盯着他,害怕一闭眼人就会消失。 “商荣…你醒了…” “你干嘛学我说话。” 商荣嘴边闪过一个雨脚般细小的笑容,眼珠稍稍偏转,好像赵霁的瞪视会抓挠他的视线。 赵京娘忙为赵霁解惑:“你带回来的丹药很有效,商少侠吃了一粒,第二天便醒过来,之后每天一粒,连服三日,就能下地活动了。这两日赵大哥在外置办行李,我忙着帮你们改衣裳,多半是他守在床前照顾你,劝他休息都不听呢。” 皆大欢喜的陈词令商荣很不自在,忙截断她:“赵小姐,你也劳累一天了,快些歇息去吧。” 赵京娘为了帮他们把买来的旧衣服修改合身,做了大半天针线活,确实有些眼花晕眩,见赵霁退烧醒来,病情已无大碍,便欣欣然回房去了。 她一走,赵霁也没了约束,兴冲冲喜洋洋地往床边挪了几寸,近前注视商荣,千言万语齐头并进,谁都挤不过谁,竟一时哑口。 商荣也不知该说什么才好,不过各自昏迷几日,倒像历经生死契阔,感慨系之,夫复何言。 “……你,要喝米汤吗?” “要要要!” “那拿去喝吧。” “我……” 赵霁刚一伸手,手掌上裹得厚厚的纱布令他突发奇想,假装愁眉道:“我手上的伤还很疼,拿不动碗和勺子。” 商荣岂不知他的鬼心思,假做不知问:“那怎么办?” “你喂我好不好?” 嬉笑一现,盛汤的勺子便递到嘴边,可见彼此心照不宣。 赵霁开开心心喝下一口,汤里的甜味全发作到脸上,蜜糖般粘腻的笑惹得商荣微微皱眉,脸也莫名发紧发热,身子不自觉地侧了侧,额头绷带上隐隐透红的部分便暴露在赵霁眼前。 “你这伤是被那个红衣人打的吗?” “不是,我打不过他,最后一气之下用脑袋撞他的脑袋,结果就成这样了。” “……太乱来了,这种事也只有你干得出来。” “当时以为死定了,谁还管得了那么多。” “也是,话说我俩真是命大,那种情况下一般人都活不成吧。” “……那天你怎么不逃走?” “啊?” “明明那么怕死,还跑回来送剑,想充好汉也该选对时候啊。” 境况安稳后,赵霁奋勇搭救的举动愈来愈让商荣惊惑,江上冒死送剑,之后飞奔取药,两次都险些丧命,前者还可归咎于一时冲动,后者却是实打实的舍己为人。虽然知道这小子依赖心强,惯会耍些小手段小伎俩讨好他,但这次的挺身而出着实不易,看他又病又伤,饱受折磨,商荣既替他的病痛焦虑,胸口又隐隐有些泛酸,迄今还没有人能让他产生这种异样的感触,所以不知道这就是心痛。 他性格别扭,越是难为情说话越刻薄带刺,眼下的刺却不扎人,内里还藏着绵软的责备,似在抱怨赵霁不该冲动犯险。 赵霁被他的羞臊传染,指尖在凉席上画着圈,笑嘿嘿慢吞吞说:“好汉理应为朋友两肋插刀,徒弟更该为师父效命,你既是我朋友又是我师父,危难关头,我怎能丢下你不管?” 这话点住商荣的穴道,伶牙俐齿一时瘫痪,情急下用惯常的冷哼抵挡。 殊不知冷哼全靠气势,心存鄙夷,则显孤傲,心怀憎恶,则显凌蔑,此刻他心里流窜着酸溜溜甜丝丝的暖气,鼻腔里钻出的哼声又细又弱,不但全无威慑,还饱含可爱的娇俏感,与他平日的高傲刚烈反差鲜明。 赵霁像被点 分卷阅读108 - 分卷阅读108 - 分卷阅读109 假凤虚凰 作者:星海拾贝 分卷阅读109 假凤虚凰 作者:星海拾贝 分卷阅读109 燃的烟花,满眼五彩缤纷,巴不得他再多哼几声,立马见好就上地凑到他耳边轻声说:“这下觉得没白收我这个徒弟了吧?” 烫热的气息挠得商荣耳朵痒酥酥的,宛如一线热流钻进心田,他竟然有点慌了。 “少臭美了,老鼠上秤钩,自秤自贵。” 一边骂,一边却递上盛满甜汤的勺子,使得那绷出来的生硬怒容毫无说服力。 半碗米汤下肚,效用赛过还魂汤,赵霁精神抖擞起来,拐弯抹角缠着商荣说话,可商荣一直侧着身子爱答不理,只在他没趣失语时接上一两句,好比钓鱼收线,一张一弛,鱼儿根本逃不掉。 赵霁开始还用心留意他的表情,渐渐的,目光短浅了,化作一只浮躁的蜻蜓,只在那初生芙蕖似的色相上流连。 商荣病容已去,莹润的光泽重新回到俊美的脸上,侧面望去,颊腮处光洁姣好的皮肤有如吹弹得破的豆腐脑。 赵霁和他近在咫尺,一丝丝菖蒲清香自对方身上发散到他的鼻间,像酒壮了他的胆子。 鬼使神差的,他忽然伸嘴在那玉白的脸颊上啄了一下. 他是地道的纨绔子弟,天生适合偷香窃玉,捅娄子的同时已想好对策,没等商荣杀气腾腾的目光射到,便惊声辩解:“你脸上有只好大的花脚蚊,我手有伤,只好用嘴帮你赶跑它。” 流氓也有天向。老天爷大概怜他这几日饱受摧残,放出一只蚊子替他圆谎,商荣一把捏死那屁颠屁颠飞过的倒霉蛋,再用袖子使劲擦了擦被赵霁亲过的地方,感觉那里烧得能摊鸡蛋。 眼看蒙混过关,赵霁仿佛小毛贼成功盗取稀世奇珍,欣喜若狂,小心观察一阵情势,再往前挪了两寸,上身半倚半靠地挨着商荣,仔细瞅他额头的伤。 “荣哥哥,你的头还疼不疼啊?伤好后会不会留疤?” “荣哥哥”这称呼好似釜底抽薪,百试百灵,商荣今日被他再三调戏,陷入史无前例的被动还无从还击,而且本人除了羞窘,并没有太多恼怒,死守恝然的皮面说:“骨头都裂缝了,留疤也正常。” “那回头写信给莫松,请他配些祛疤生肌的药来擦擦,不然脑门上留块疤多可惜。” “有啥可惜的?” 商荣随口反驳,忽然觉得可以利用这话扭转颓势,转过头质诘:“你是不是在想,我脸上留了疤,就没唐辛夷好看了?” “没有!你脸上再多十道疤也比他好看。” 赵霁急于表忠心,立刻被商荣抓住把柄,扬眉吐气地冷笑两声:“唐辛夷真可怜啊,死心塌地对待的朋友居然在背后恶意贬低他,我要是他保准后悔死了。” 赵霁发觉上当,又羞又急辩白:“你别胡说,我哪有贬低他!” “你说我脸上多十道疤都比他好看,这还不是贬低?人家是面如冠玉的贵公子,哪有那么丑?” “我这不是夸你吗?你干嘛不识好歹,强词夺理?” “你自己两面三刀,还怪我强词夺理?” 二人说着说着又操起唇枪舌剑,赵霁气不打一处来,不明白商荣哪根筋不对,刚刚还俏脸含羞招人疼爱,眼皮子一抖又出口伤人面露恶相,好像非要惹得自己不痛快他才痛快。 “你别太过分,下场暴雨地上还得湿两天呢,我差点为你把命丢了,这才给了我几个好脸色又开始挑刺!” 商荣以为他会持续耍无赖,不料才几**夫就攻破他的厚脸皮,见他恼羞成怒,也是骑虎难下,不得不嘴硬到底。 “话是你自个儿说的,我可没挑刺,你就承认你对唐辛夷虚情假意不就得了,非要狡辩!” “谁说我对糖心虚情假意,我对他一片赤诚,比金子还真!” “那你也愿意为他拼命?” “没错!假如我有十条命,九条半都给他!” “那剩下那半条呢?” “剩下的我当然自己留着,以为会给你啊?想得美!” ………………………………………… 他俩气冲脑门,口不择言,生生在和美的促谈上抓破脸皮。 吵到激烈处,商荣忽然抬高汤碗,赵霁警惕地朝后一缩,双手挡住头脸。他忘记这节俭的家伙不会浪费食物,听到咕咚咕咚的吞咽声,慢慢隙开指缝,只见商荣正把那剩下的半碗汤灌进自己嘴里,甜蜜的汤水也克化不了恶言恶语,他最后放出的话比黄连还苦,比胡椒还辣。 “等回了蜀地,马上滚去找你的唐辛夷,别再跟我假惺惺!” 第41章 山中岁月之回寺 再休养五天, 二人的伤势好得七七八八了。想到日前不辞而别,龙兴寺的和尚们定然着急, 无论如何得赶回去,便跟赵匡胤商量, 次日一起动身,先到岘山见过广济主持,再送赵京娘去襄阳找婆家。 商荣赵霁这对冤家好比两只相依为命的刺猬,挨近了互相伤害,隔远了又寂寞难耐,仅仅冷战一天便在赵霁的服软赔笑下罢战言和,尽管伤面子的话照说不误, 却也讨论了不少正事。 比如猜测那晚与他们交手的红衣人是谁、商量回襄阳后如何追查挖心贼和蒋发、还有那个散播歪理的羊胜会不会是不灭宗的党徒。 “上次我在蒋发家偷听他和不灭宗的人谈话, 那个人提到不灭宗在襄阳有分舵,管事的叫杨先生。我当时以为是木易杨,现在怀疑是牛羊的羊,不灭宗在荆襄活动猖獗, 羊胜在当地势力这么大, 多半就是我那晚听到的‘羊先生’。蒋发这混蛋也必是来投奔他的,有这条地头蛇做后盾,才比在峨眉县时更嚣张。不过,我想不通,他当初偷偷逃跑不就好了吗,为什么非要放把火,烧死那么多犯人。” 他其实多少猜出苗头, 故意把破疑解析的机会让给商荣,以结欢心。 商荣不知是计,认真地为其解答。 “逃跑会被追查,还会牵扯出不灭宗这条线,哪有诈死这么一劳永逸。一个人装死还会惹怀疑,拉上几十个人陪葬就逼真多了。至于那羊胜是不是不灭宗的,等抓到蒋发就知道了。” 他双臂高举伸个懒腰,将之前的险情划进故纸堆,准备迎接新的冒险,出发前不免有些感慨。 “那天夜里我只想出门散个步,结果牵出一连串危险,幸好……” 赵霁自以为是地为他的喟叹做注:“幸好我们都还活着?” 商荣一本正经摇头:“幸好当时没带乐果儿和那三百八十两银子出来,否则亏大了。” 赵霁听了大受打击,愤懑道:“乐果儿就算了,你怎么把银子排在我前面?财迷心窍!” 商荣一本正经肯定:“银子本来就比你好,不会跟我吵跟我闹,只让我开心不惹我生气,你没事多跟银子学学,少说话多做事!” 回去的路上师徒俩走一 分卷阅读109 - 分卷阅读109 - 分卷阅读110 假凤虚凰 作者:星海拾贝 分卷阅读110 假凤虚凰 作者:星海拾贝 分卷阅读110 截吵一截,连赵匡胤和赵京娘也习惯他们颉颃不下的脾性,用苦笑代替劝解。 不出预料,他们走失后龙兴寺犹如半夜失盗,上下忙乱。广济怕有万一,第三日便去书陈抟,报知此事,又派遣阖寺一百多号人轮流外出搜寻,翻遍整座岘山,自然找到挖心贼堆放小儿尸骸的山谷。 这一发现轰动襄阳,各种版本的挖心贼形象在三街六巷,乡野村陌间流传,谈之色变,可止儿啼。 襄阳节度使高行周下令刑名从严从速追查,在城内外的水陆关卡严防死守,通缉令雪片般传遍州郡,短短数日赏银已上涨二十倍,从最初的五百两增加至一万两。为政官员们明白,治下出了这等妖魔似的人物,一旦上达天听,他们头上的乌纱帽便岌岌可危了。 商荣一行刚到岘山脚下就遇到龙兴寺的和尚,僧人们做了十来天没头苍蝇,热锅蚂蚁,见了他们如同看到菩提圣使,欢天喜地地簇拥着回到龙兴寺。 广济闻报,叫人直接领两个少年来到禅房,见面后一连念了三声“阿弥陀佛”,好像二人真是佛祖赐还的。 听商荣叙述完那夜离寺后的际遇,广济一语道破红衣人身份。 “假使老衲猜得不错,你们在江上遇到正是不灭宗的头目,前梵天教的大威德明王赤云法师。” 商荣赵霁相顾一惊,都对此表示质疑。 “赤云法师是黄巢的徒弟,几十年前就纵横江湖,如今至少年过半百,我们看见的那个人还很年轻,瞧着顶多二十来岁,年纪对不上呀。” 广济自有道理。 “赤云曾跟随黄巢修佛,绰号‘无相尊者’,这无相二字却并非佛教的‘绝真理之众相名无相’,而是用了道教的释义,意为没有具体行迹、形状和面目。江湖上见过他的人都各执一词,因为他露面时忽男忽女,时老时少,有时是妙龄少女,有时是彪形莽汉,从来无人知晓他的真容。老衲听你们描述此人的武功,实乃当世罕见,他既承认自己出自不灭宗,那多半就是赤云法师了。” 与传说中的大魔头正面遭遇,还从他的魔爪下逃生,大胆如商荣也不禁暗生余悸,忙向广济通报:“大师,赤云亲自在那艘巨船上督航,说明船上运载的事物十分要紧,当夜那船行过,江中水族都争相上岸躲避,赵霁还看到船上有古怪的大灯,怀疑是凶兽的眼睛。” 赵霁想起那怪物便胆颤,抢着插嘴:“是啊是啊,我看得清清楚楚,那两团绿光足有正殿的门那么大,若真是怪兽,肯定能一口气吞掉好十几个人。而且那艘大船周围的空气都阴森森的,人一靠近就起鸡皮疙瘩。” 商荣接着说:“不知道不灭宗要送这东西去哪儿,看他们的一贯作风,定是又有什么恶毒的计划。晚辈以为应该提醒汉水下游的武林人士加强戒备。” 广济点头:“少侠所虑极是,老衲今晚便给少林上院的主持师兄写信,让他通知各大门派提高警戒。” 叙谈完毕,仍命僧人送他们回房安顿。二人走到藏经阁前,见赵匡胤正和一个虎背熊腰的大和尚切磋棍法,唐海月站在旁边观看。两个人的棍法都势猛力刚,进退有度,好似虎扑龙戏,煞是好看,凡是瞧见的人都停下脚步。 五六十个回合过后,双方一齐收棍。赵霁仔细看那大和尚,正是上次在山门外棒打唐海月的觉远,听说他是罗汉堂的管事,专门负责教导新入寺的武僧,于棍法上有很高造诣。赵匡胤能和他战成平手,自然获其青睐,要将自己精研的混元降龙棍法赠予他,此外另有几个地位崇高的僧人也竞相与赵匡胤讨论武学,赠送经书礼品,态度无不热情诚挚。 商荣瞧着犯疑,心想赵匡胤初来乍到,怎的这般受器重,指使赵霁去向唐海月打听,得知这与本寺一桩传说有关。 话说当年兴建龙兴寺的高僧曾于岘山?上得一奇梦,梦中有赤龙从洛阳方向来,驱散千重乌云,鳞放五彩霞光,继而口吐人言,曰:“天下大乱,吾当托生圣主以救万民”,随后化作清气坠入山间。 高僧梦醒后在山腰处找到一口干枯的泉眼,泉旁老松交抱,宛似龙形,便在此地结庐修行,渐渐筑成寺庙,圆寂前留一预言,说:“泉眼复苏之日,有贵人自洛阳来,当为济世明君。” 传说流传百年,人人似信非信。 今早那干枯的泉眼突然涌出清泉,惹得僧侣们啧啧称奇,接着赵匡胤便登山门,寺里有会相面的和尚见了,说他顶上瑞气盘聚,有帝王之相,又得知是从洛阳来的,正与传说吻合,便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地向其示好。 商荣听了好笑:“出家人六根清净,怎的也搞攀龙附凤这一套?” 唐海月无奈微笑:“话也不能这么说,倘若这位赵施主果是真命天子,今后便要主宰我佛门盛衰,各位师叔师兄们或许是想结个善缘吧。” 赵霁听了也笑:“照这样看,我也得好好巴结一下赵大哥,万一他哪天真当了皇帝,就让他给我个大官做做。” 商荣斥道:“天还没黑呢,少做梦了。凭你这德行都能当官,那我也能做皇帝了。” “我是你徒弟,你当了皇帝,好意思不给我个官职?” 为了对付他的无赖,商荣不吝歪招,扬眉冷笑:“哼,我当然会高官厚禄地抬举你啦,先把你阉了,再封你做大内总管。” “你也太狠了!” 和这个狠心的师父吵架,小流氓也做不了常胜将军,看到商荣嘴角含笑,嘴唇弯出好看的弧度,赵霁真想在那红润的唇瓣上咬一口,可惜周围没有蚊子飞过,手上的剑伤也已愈合,暂时想不出花招实践坏念头。 午时,他们带着乐果儿陪赵京娘吃饭,外面骤然响起促迫的磬声,像有紧急情况发生。两人跑出客房,见许多僧侣们正忙忙慌慌来回奔走,有的急声警告:“小施主快回客房,别到处乱跑。” 商荣听寺门方向闹哄哄的,想去那边瞧瞧。 和尚们更急:“千万别过去,羊胜的学生们领了几百人来闹事,寺门都关了,主持派觉远和觉慧师兄与他们交涉,其余人都不许靠近。” 他们的劝说只会扇起商荣好奇。 “龙兴寺是百年古刹,官府也不能随意践踏,羊胜有什么理由登门闹事?” 他对世情了解不够,以为寺院清白持重,外人便挑不出是非,殊不知羊胜一方找的理由冠冕堂皇,这个让龙兴寺有口难辩的罪名就是勾结奸商,敛财害民。 襄阳许多商人习惯来龙兴寺寄存货物,这当中包括几家大型当铺,他们将顾客典当的物品存入寺内的无尽藏院,当期过后无人赎取,再委托寺庙将这些货物转卖给有需要的香客,中间的利润分出一部分做为供养,布施给寺庙。 遇到 分卷阅读110 - 分卷阅读110 - 分卷阅读111 假凤虚凰 作者:星海拾贝 分卷阅读111 假凤虚凰 作者:星海拾贝 分卷阅读111 低价典当的奸商,那些无力赎回财物的人便抱蔓摘瓜地连寺庙一块儿恨上,骂他们是替贼销赃的帮凶,羊胜狡猾地利用了这群人,今日便煽动他们前来滋事。 据说很多人带了硫磺硝石,扬言放火烧寺。 商荣赵霁不顾僧人阻拦,跑到寺门前攀墙观看。 门外稠人广聚,沸沸扬扬,觉远和唐海月正被堵在台阶前,两张口怎敌得过数百人的叫嚣,他们索性闭目塞耳合十念经,任那些人推搡唾骂,只求守住寺门。 与他们正面对峙的几个衣着光鲜的青年想来就是羊胜的弟子,赵霁指着为首的身穿雪青色纱袍的青年惊叫:“那不是崔冉吗?” 商荣也已认出崔冉,见他横眉怒目指斥两个和尚,表情凶狠,全不似初见时的温文和善,皱眉道:“这人干嘛跑来瞎起哄?这么快就忘记广济大师的救命大恩了?” 赵霁来气:“这人就是没主见,又是羊胜的忠实走狗,瞎子看戏,人云亦云!” 二人当即翻墙,直接跳到阶前。 站在前排的暴民被这两个从天而降的少年惊吓,一时都住了口,后面的人听前方突然安静,也跟着收声,喧闹散尽,商荣接下来的话便一字一板地传入众人耳朵里。 只听他严介质问崔冉:“崔公子,你来这里做什么?” 崔冉没料到会在这里遇到他们,不禁讶然失色,可是并未露出二人预计的愧意,随后竟怒火盈面,指着商荣破口大骂。 “好你个小贼,果然躲在这贼窝里。” 商荣亦惊亦怒,赵霁抢先詈诘:“崔冉,你是不是脑子糊涂了?我们和广济大师在集仙峰下救过你的命,你不感谢也便罢了,为何恩将仇报带人来龙兴寺闹事?还骂我们是贼?” 崔冉毫无理亏之意,额头鼓筋,双眼爆出血丝,火头火脑道:“你还有脸胡说,当日明明是你二人和那老秃驴合谋劫财,在集仙峰下用蒙汗药迷昏我,偷走我的货物,然后捣毁船只消灭证据,若不是那三个船家逃得快,也被你们灭口了!” 歪曲事实的说辞令师徒俩面面相瞪,怀疑崔冉中了魔障,但即刻反应过来,料他必是受了谁的蛊惑才将黑白颠倒。 商荣怒道:“崔公子,这些话你是听谁说的?耳闻为虚,眼见为实,你莫要听信歹人谗言。” 崔冉比他们还愤怒,颤声说:“就知道你们会狡辩,装得再像也没用,我自有证人!” 他回头朝人群中喊出一个名字,又给商荣赵霁平添一笔惊讶。 “王材,你过来,把那日发生的事当着大伙儿讲一讲!” 一个黝黑精瘦的男子钻开人缝来到崔冉身边,正是当天驾船的水手之一。 赵霁看到这杀人未遂的盗贼便怫然大怒,吼叫着冲上来抓他。 王材利索地往崔冉身后一躲,崔冉也张开双臂护住他,厉声警告:“你见了证人就心虚,还敢说自己是不贼?” 赵霁怒骂:“你身后那个才是贼,那晚不是我们出手,你早被他和他的同伙大卸八块,扔进江里喂鱼了!” 不料王材竟哀声喊冤:“你这小贼休要胡说,那天分明是你们和广济和尚串通好抢夺崔相公的财物,还打沉我们的船,把我们哥仨逼得跳江,怎么反过来赖我们是贼呢?” 贼喊捉贼的一幕真真气煞人也,商荣喝问崔冉:“崔公子,这样荒谬的假话你也相信?你想想看,如果我们真是歹人,为什么不干脆杀了你?犯的着再帮你雇船,送你还乡?” 崔冉冷笑:“那是因为你们知道我家是襄阳富商,还算计着能从我身上骗取好处。” 小人心如蛇嘴如蝎,再坦荡的胸怀也能被他们抹黑杜撰,商荣知道崔冉耳根子软,容易受人误导,不再费力同他争辩,只问他一句:“那王材与你非亲非故,又是个有名的无良恶棍,你自去乡里打听打听就知道他名声有多坏,这种人说的话如何能信?” 中肯之言也打动不了崔冉,这傻瓜一心一意声明:“王材也是我恩师羊胜的弟子,恩师说他可信,那自然错不了。我也相信他骗谁也不会骗我这个同门师兄弟。” 此事居然又是羊胜从中作梗,招收贼盗,锻炼罗织,这人哪里是什么大善人,明明是行若狗彘的大坏蛋。 赵霁想到赵京娘将要嫁给崔冉这个助纣为虐的蠢货便急怒攻心,忍不住痛斥:“崔冉,你知道你的未婚妻赵氏被人掳走了吗?那个抢亲的淫贼叫蒋发,你回去问问羊胜,他兴许也是你师兄弟呢。” 崔冉又是一惊:“赵氏现在你们手中?” 赵霁说:“赵小姐走运,得义士相救平安无事,她现下就在龙兴寺内,可看到你这幅善恶不分的鬼德行,我真不想把她交给你!” 崔冉脸上青红不定,忽然哈哈大笑,流溢更多恨毒。 “你当我还会要那贱货吗?她在老家时就出了名的水性杨花,在当地嫁不出去才坑骗外乡人。来襄阳的路上又与一个贼汉相好,随他淫奔出逃,如今还落到龙兴寺这个贼窝和一群贼秃驴共处一室。我崔冉清清白白一个人,怎能被这淫、妇玷污身家名节?日前早已写下退婚文书发往她的娘家,一刀两断,永无瓜葛!” “这话也是羊胜说的?” “没错!” 像往油锅里撒了一把盐,赵霁怒发冲顶,上前狠狠一拳,打得崔冉口鼻喷血,嘴巴像砸坏的棋缸,吐出十几颗碎裂的牙齿。 头目被打,暴民们便要群起攻之。这时又一路人汲汲皇皇嚷上山门,这些人多是苍翁老妪,逢人便拉住劝说,像是来护寺的。其中一对老夫妇牵衣拽袖地赶到寺门前,一把揪住王材大声哭骂。 “作孽的杀才,广济大师是我们家的恩人,你怎能跑来害他!” “忘恩负义的东西,我没你这个儿子!” 老两口围住王材又捶又打,听口气是他爹娘。 一位和他们同来的老者喘吁吁登上台阶告诫那些暴民:“龙兴寺替商户看管货物,但从未敛财,商人们给的供养全被主持用来做好事了,这些年附近村镇的穷苦人家每年都能到寺里免费领取一石福米,遇到温饱不继时,还能在这里借些银钱周转,寺里从不催债,更没有收一分一厘的利息。有这样救苦救难的高僧大德是我们地方之福,大家切莫受人挑唆,践踏佛门,作践好人都会遭报应的!” 苦劝首先招致怀疑,有人质问:“我也是襄阳本地人,怎没听说有这等事?” 老者解释:“龙兴寺戒律严明,僧人们不常到市井走动,广济大师为人又冲淡平和,做了善事也不对外彰显,还叮嘱我们这些受惠的人家莫要四处流传,是以知道的人不多。” 抨击接踵而至:“你们收了贼秃的好处就帮他说话,怎不想想我们这些苦主被他坑得有多惨? 分卷阅读111 - 分卷阅读111 - 分卷阅读112 假凤虚凰 作者:星海拾贝 分卷阅读112 假凤虚凰 作者:星海拾贝 分卷阅读112 依我说,那老贼秃只是用小恩小惠收买你们这些老糊涂,帮着他标榜善名,掩盖罪行。个中道理羊先生早已对我们讲明了,你休想唬人!” 这些人偏听偏信,老者说理不通也火了,怒叱他们:“当初是你们自愿去当铺当东西,龙兴寺并没有一个人出面要挟,事后拿不出钱赎买的人也是你们,你情我愿的买卖怎么能说坑骗呢?即使要怪罪也该找当铺,为何迁怒寺庙?” 暴民本是无理取闹,听了这话就用恼怒遮盖心虚,齐声大骂着涌上来。 有人冲王材吼嚷:“羊先生待你恩重如山,你见了这两个糊涂的老东西就不听他的教诲了吗?凡是亲近贼秃一党的都该杀,你还对他们客气什么?” 王材本是不义之徒,不懂孝悌廉耻,被父母责骂已是怀忿,只恐旁人骂他忤逆才不敢放肆。这会儿得了同党声势便大胆纵恶,竟扬手抽了母亲一耳光,直接将老太太扇翻在地。 商荣正要动手收拾这畜生,现场局势已然失控,人头组成的浪潮连三并四扑向寺门,那些来劝和的老人都被揪住殴打,不少人滚下台阶,受乱脚踩踏,惨嘶怒嚎响彻云天。 觉远和唐海月领了师命,不能对这些平民动武,也招呼商荣赵霁切勿伤人,否则又将授人以柄。 那些暴民则完全丧失理智,疯狂地抓扯扭打,看架势要将他们生吞活剥,更有人冲到院墙下,试图翻墙进去烧杀打砸,好几个点燃的草团树枝已砸向寺门,飞檐梁柱冒起团团黑烟。 赵霁跳到一旁的大树上躲避,看脚下乌烟瘴气,情势十分凶险。焦急四顾,发现上方枝桠上挂着一个斗大的蜂巢,几只野蜂正在周围进进出出,个头都有小拇指粗细。 他急于制止乱像,纵身抓起蜂巢使劲掷向人群,犹如沸粥倾覆,成千上万只野蜂暴怒扑出,将眼前人都当做毁巢的仇敌狠命蛰刺。 野蜂蛰人奇痛,暴民都是凡夫,谁人受得了?顿时抱头的抱头,蒙脸的蒙脸,比来时更急迫地朝山下逃窜,不一会儿蚁溃鼠骇地跑个精光。 寺内的僧众赶来救火救人,用浓烟驱散蜂群,将伤者们抬入寺内医治。听说崔冉等人逃跑时放话明日还会再来,连广济在内都想不出万全之策,只好得过且过,先收拾完当天的残局再做计较。 第42章 山中岁月之装神 赵霁双手手背都挨了蜂吻, 情绪紧张时还不觉大碍,等事态平息, 两只手已肿成馒头,疼得他直喊哎哟。 不光他, 还有好些人被野蜂蛰伤,寺里有专治蜂毒的灵药,须用冰水调制成膏状涂抹,广济吩咐唐海月速去冰窖取冰。 唐海月问商荣能不能帮自己搬冰,又悄悄对赵霁说:“你跟我来,拿冰块冷敷一下肿会消得快些。” 商荣知道他让自己帮忙是假,为赵霁徇私才是真, 虽说这恩惠是给赵霁的, 他作为师父也心怀感激,岂有不应之理。 龙兴寺的冰窖是常见的土坑结构,设在伙房后面,一条狭窄的石阶通到地底四五丈, 仅容一人行走。 唐海月说冰窖里地域也很逼仄, 让他们在门口等候,独自下去取冰。 此时赵霁的手又肿大一圈,伤口由红肿转为紫黑,稍微碰一碰便大喊大叫。 商荣一边骂他没出息一边用布带扎紧他的手腕,防止毒气蔓延,仔细查看过伤口后说:“蜂刺还在里面,我用刀帮你挑出来吧。” 看他拔出匕首, 赵霁仓惶后退,惊道:“我都伤得这么重了,你还忍心再让我少块肉?” “不把刺弄出来手会更疼。” “用刀子割我就不疼了吗?你太狠心了!” “帮你治伤还叫狠心,那我不管了,活该你双手残废。” “没良心的,你受伤的时候我都没有不管你!” 他俩吵得太大声,直传到冰窖里,只听唐海月在地道口呼喊:“取刺不用动刀,拿嘴吸一下就好了。” 商荣听了就让赵霁吸自己的伤口,可赵霁怕疼,不敢用力,吸了半天只吸出左手背上的蜂刺,右手的扎得太深,怎么都吸不出来。 商荣性子急,见他笨头拙脑的,早已不耐烦,一把抓过他的手。 “让我来。” 放到嘴边又嫌脏,去伙房舀来一瓢清水仔细冲洗一遍,埋头对准伤口使劲一吮。 赵霁痛叫一声,见他扭头吐出一口唾沫,黑色的小刺浮在上面,很快被他用剩水冲掉了。 “多简单的事,被你搞得这么麻烦,一丁点痛都忍不了,十足一个窝囊废。” 商荣狠狠数落废物徒弟,他吮吸得太用力,嘴唇微微湿润泛红,宛如两片花瓣在赵霁眼前抖个不停。 赵霁被他亲口吸刺的举动惊呆,脑子里也钻进一群嗡嗡乱嚷的蜜蜂,先前那个坏念头在它们的引诱下开了花,不管虎嘴拔毛有多险,只知机不可失失不再来,脖子和嘴同时伸出,吧唧一下封住商荣的责备。 商荣嘴上不能出声,手掌翻飞甩出啪的脆响,赵霁应声摔个踬蹶,倒地前已想好辩辞,刚被商荣揪住衣襟便喊起来:“我怕你嘴上沾到蜂毒,想帮你吸掉!” 商荣的脸像四月的樱桃,又红又涨,拽住他猛摇两下:“你会这么好心?!鬼才信!” “不然你以为我想怎样?又能把你怎么样?” 小无赖仗着商荣不通人事,打死不认账。 商荣确实不晓得这行为叫做亲嘴,觉得他这么做万分不当,却又说不出个所以然,倒被他问住了。 赵霁趁势反咬:“你一贯把我的好心当恶意,我都伤成这样了还在顾惜你,可你呢,只会欺负人,看看,我的脸又被你打肿了,你为什么每次下手都这么毒?” 他说着说着眼红声哽,半是伪装半是实感,用来哄人绰绰有余。 过去商荣也曾弄哭他好几回,那几次都是真哭,故而没想到这小无赖还会用这招蒙人,被他眼泪汪汪抱怨,以为真是自己急躁误判伤了他的心,便压下火气上去拉他。 “地上脏,快起来。” 赵霁行骗成功,便得寸进尺撒娇,甩手扭肩嚷道:“每次打骂完就装没事人,真当我是不会记仇的狗?” 商荣脑门冒汗,腔调仍和冰窖里冒出的冷气一个温度。 “随你怎么记仇,我又不怕你报复。” 赵霁气呼呼仰头瞪他:“你就不能哄哄我?” 商荣最怕他掐着嗓子装幼童,担心唐海月听见,被迫低声妥协:“你想让我怎么哄?” 赵霁想了想,抬起双手:“先扶我起来。” 商荣忍怒抓住他的手臂拽起来,洁癖使然,额外帮他拍了拍衣裤上的灰尘,又听他提要求:“帮我把脸擦干净。” 他那花猫德行的确碍眼,商荣掏出手帕替他仔细擦拭,赵霁的脸像干净的瓷 分卷阅读112 - 分卷阅读112 - 分卷阅读113 假凤虚凰 作者:星海拾贝 分卷阅读113 假凤虚凰 作者:星海拾贝 分卷阅读113 瓶放出光彩,笑嘻嘻说:“再抱我一下。” 他这不是蹬鼻子上脸,是直接爬到三十三重天,爬上了玉皇大帝的皇冠,商荣脸上已隐隐有雷电之色,咬着后槽牙狠狠瞪他。 赵霁有意考验他的底线,继续冒进:“说好了哄我的,又想赖账啊?”,保险起见,他挤眉弄眼卖力装可爱,貌似天真地说,“你若不好意思,让我抱你也行,只要像这样把两只手张开就可以了。” 商荣冷眼观察,觉得他意在挑战自己的耐力,发火便会落败,愣是挑眉挤出一记冷笑,照着他的示范摊开双臂。 赵霁欢欢喜喜扑上去,他个头已和商荣齐平,抱住他的腰身,脑袋正好枕在他肩头,脸埋到颈窝里嗅闻香味,像得到朝思暮想的礼物,别提多开心。 唐海月恰巧走上石阶,见他俩藤萝般缠抱住,略感惊异地问:“你们在做什么啊?” 商荣本来僵直如棍,听到人声,猛地推开赵霁,接下来窘得双手不知该往哪里摆。 这次赵霁反应比他快,咧着嘴嘿嘿解释:“我手疼得厉害,我师父正哄我呢。” 他自认为很诚实,神色坦然自若,唐海月先还有点疑心,但一想这么小的孩子未必会有邪念,笑着调侃几句便过去了,而后用两片荷叶卷起冰块敷在赵霁手背上,将其余的送去配药。 商荣出于新奇,下到冰窖参观了一番才离开,路上问唐海月:“这冰窖是什么时候造的?挖得那么深,当初修建费了很多功夫吧?” 唐海月说:“我来之前几年就有了,觉明觉新两位师兄原是摸金校尉,后经少林上院的方丈点化,双双皈依佛门。几年前转到本寺修行,这个冰窖就是他们建造的,当时只用了两天便竣工了,也没让其他人帮忙。” 摸金校尉以盗墓为生,专擅挖洞凿穴,盖一座冰窖不费吹灰之力。 商荣心里忽然有了御敌之计,等寺内暂停忙乱便去拜见广济说明想法。 “商少侠这个办法好是好,可出家人不打诳语,若是假借佛名欺骗众生,将来定入拔舌地狱啊。” 龙兴寺的长老们听了商荣的计策,都表示出此种顾虑,他们常年修身洁行,难以接受弄虚作假,更别说打着菩萨的名义。 商荣劝解:“明日羊胜一伙还会带领平民来闹事,不设法制止,兴许会酿成比今日更大的惨祸,我听说佛家舍己为人,假如能使数百人免受死伤,撒一些小谎也不见得会招佛祖怪罪。” 众僧犹豫不决,广济沉吟半晌,主动扛下这副担子。 “商少侠言之有理,佛曰‘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能保众生安然无恙,纵下拔舌地狱也值得。这个罪过由我一人担待,你们就按商少侠的指示做吧。” 商荣大喜:“大师既已应允,不妨再依晚辈一个计策,如若成功或许能弄清近日汉水上的沉船迷案。” 广济对沉船案的重视远大于本寺安危,忙说:“少侠真能查明此案,便是为我数十万襄阳百姓消困解厄,要让我们做什么尽管吩咐,别的无须多虑。” 赵霁在一旁倾听,心里有诸多疑虑,离开方丈室后对商荣说:“你的计策真管用吗?我看我们不如去襄阳城里向节度使高行周求助,太师父的师弟郭荣是周国太子,只要我们搬出他的名号,高行周一定会帮我们。” 商荣早听他绘声绘色描述过那日偶遇郭荣的经过,他对这位位高权重的师叔闻名已久,由于深受“侠道”熏陶,又天性孤高,不屑与权贵为伍,一点不想见对方,更不愿沾他的光,当场驳斥。 “郭师叔身在朝野,我们身在武林,借他的势头办事有悖江湖规矩,传出去别人会笑我们狐假虎威,岂不堕了玄真派的威名?再说那些暴民本就诬蔑龙兴寺勾结奸商,若再把官府牵扯进来,他们更要数黑论白了。” 赵霁承认他考虑周道,却仍担心:“那些暴民受了羊胜蛊惑,都不信佛,装神弄鬼这一套能唬住他们?” 商荣自信满满:“正因为他们不信佛,我才反其道行之。当他们见识到佛法的威力,就能从根本上破除对羊胜的迷信,不敢再对寺僧不敬了。” 赵霁姑且相信,又问:“那沉船案又是怎么回事?别说你真会抓妖怪,我可不信。” 商荣笑道:“我是不会捉妖,这件事本身也不是妖怪干的,今天你见了那个王材,就没有想起点什么?” 赵霁凝神思索,理不出什么头绪,商荣讥嘲:“你的脑子只会用在邪路上,一点正经用途都派不上。你想想我们在集仙峰那晚发生的事,再想想那日在襄阳渡口乘船时的遭遇,二者有什么相同之处?” 两次经历都在水上,都发生了沉船事故。 赵霁恍然省悟:“你怀疑是王材搞的鬼?是了是了,他们能在集仙峰那样湍急的水流里潜游凿船,在汉水上就更不成问题了,那天我在水下看到沉船周围有很多大黑鱼一样的怪物,兴许就是他们假扮的。” 商荣点头:“我今天得知王材也是羊胜的党羽,马上就想到了汉水沉船事件,记得当时听幸存者说遇难船只都是舱底受损,事发时船底出现撞击声,可不就跟我们在集仙峰遇到的情形一样么?一定还有很多像王材这样水性一流的贼人投靠了羊胜,他们三人合力就能凿沉一艘双帆客船,那再多一些帮凶,更大的船只也毁得掉。我替广济大师出那个计策就是想把这些人引出来,只要抓住其中一个,就能拔出萝卜带出泥了。” 他的机敏精细展示在大事要事上总令赵霁佩服自豪,又得意忘形地抱住他,一个劲儿用毛绒绒的脑袋蹭他。 “荣哥哥好聪明,徒儿真为你骄傲。” “臭小子,你手不疼了吗?” 商荣曲肘甩开他,捋一捋被他弄乱的鬓发,顺手抹掉腮边的燥热,虎着脸正告他:“你还有心思嬉皮笑脸,先想想怎么安慰赵小姐吧,崔家那边她是去不成了,这和尚庙也不宜久居,得想想接下来如何安置她。” 赵京娘的处境比他想象的还糟糕,在媒人牵线,父母包办,婚嫁全凭运气的环境下,她算是走了下下运,千里远嫁,还未过门便被丈夫休弃,如果说婚姻是女子唯一的出路,那么她已经走投无路。 不过这弱女子很有几分刚性,在听完赵霁委婉到结巴的陈述后,泪花只在她眼眶里转了一圈便悄然隐匿,端庄低语道:“既是这样,那我明日就动身回家吧。” 赵霁怕她悲伤,忿忿咒骂崔冉:“姓崔的有眼无珠,又死心塌地为大恶人效力,今后定无好下场,小姐若嫁给他也会跟着遭殃,如今这样才叫脱离虎口,后福无穷。” 赵京娘勉力一笑:“你别咒他,他也是受坏人蒙蔽,各人有各人的造化,我命中注定该走这么一截弯路,顺时安命 分卷阅读113 - 分卷阅读113 - 分卷阅读114 假凤虚凰 作者:星海拾贝 分卷阅读114 假凤虚凰 作者:星海拾贝 分卷阅读114 才是正理。” 赵霁见她连温婉大度这点都像极了费初蕊,心里疼痛嗟伤,替她落了几点眼泪,被赵京娘用绢帕拭去。 二人今生像是有些缘法,相处十来天彼此都倍感亲切,眼下临别在即,也相互难舍。 赵京娘是家中老幺,哥哥姐姐都比她年长许多,成长过程很是孤单。遇上赵霁这个把她当姐姐一般亲近的少年,便觉可亲可爱,心里早有了个不成形的念头,如今正好瓜熟蒂落,拉住他的手说:“赵少侠,你曾说我长得像你的庶母,我这年纪做长辈还不够格,但做你的姐姐正合适,你可愿与我结为金兰,今后就以姐弟相称?” 赵霁喜出望外,下巴几乎点到胸口上。旁边赵匡胤听了也很高兴,忙说:“我三人都姓赵,倒回去五百年本是一家人,赵兄弟与贤妹结拜,也等于同我结拜,今后你就是我的弟弟了。” 赵霁钦敬赵匡胤为人,那日又听郭荣说他是宛洛有名的豪杰,再加上龙兴寺圣主降世的传说,对其仰慕至深,对方主动提出结义,真是做梦也没有的好事。 三人在门外拈土作香,就地跪倒,齐声念诵誓词,定下八拜之交。 赵匡胤决定明日一早护送赵京娘返回蜀地,以尽兄长之责。赵霁一下子有了哥哥姐姐,往常时有发作的孤寂感一扫而空,与赵京娘约定,等回到峨眉就去林荫村探望。 他怕遇到闹事的暴民,次日天不亮便送兄姊下山,出寺时遇到两个中年和尚,正是寺内冰窖的修造者。他们满身泥垢,手里提着几件形状独特的铁锄铁铲,语调松快地对赵霁说:“赵少侠,烦劳转告令师,他吩咐的事我们都办好了,绝出不了差错。” 赵霁信得过他们的手艺,就是不知事情能否如商荣预料得那般顺利,早上和众僧一道守在山门前,悬悬望着上山的石阶,竟盼着那帮人快些来验证结果。 今日天气出气酷热,这蓊翳高爽的山间也躲不过暑气侵袭,一大早万物就像闷在密闭的蒸笼里,哪怕心如止水,寂然不动也禁不住汗水涔涔。 空中稠云广集,不见日光,这煞人的热气似乎来自地底,也许一头狂躁的地牛正趴在人们脚下呼呼喘气。 巳时刚过,半山腰上人声汹涌,乌压压的人群好似蟒蛇出洞,沿着蜿蜒的山道扑至寺门,领头的仍是崔冉等几个羊胜的狂热信徒,他们当中不少人在昨天的混乱中受伤,脸上挂彩,肿皮泡眼,却丝毫不减凶顽气焰。随身物品不仅有火具,还多出刀枪棍棒等兵器,看样子要变本加厉地行凶。 崔冉见广济立于寺门正中,冲上前大骂:“老秃驴,我们正愁找不到你这个贼首,你倒乖乖来受死!” 他没见识过广济的武功,也不大相信坊间传闻,以为一锄头就能结果这耄耋之年的老和尚。 广济对他百般怜悯,哀声苦劝道:“崔施主,你本是济弱扶倾的善人,为何要被嗔恨所迷?请尽早回头,以免自伤自误啊。” 他对牛弹琴,反受欺辱,被崔冉随手捡起一块泥巴打中面门。 “老贼秃,还敢妖言惑众,我等受圣人教化,岂会上你的当!?” 商荣知道广济善良迂腐,忍辱劝说这等愚劣之徒,无异于割肉喂鹰,纠缠下去还会误了大事,当即出列训斥崔冉。 “崔冉,你一再辱佛已激怒上苍,如今报应将至,还不悔改么?” 崔冉两眼充血:“又是你这小子,今日又想耍什么花招?” 商荣朗声说:“昨晚尔等大闹佛寺,夜间佛祖托梦与我,说上天恼震怒,今天将降罪于你们这些愚人。但佛祖慈悲,再三为尔等求情,若此刻虔心忏悔,还可免受劫难。” 空口无凭,暴民们不但不信,还众口一词骂他撒谎。 商荣任那些人咒天骂地,过了一盏茶时分,他和两个盗墓僧约定的时辰来了。只见山门两旁的泥地突然轰轰作响,慢慢隆起两个巨型土包。 奇景震惊现场,突如其来的寂静中,土包上泥如泉涌,分别露出两尊释迦牟尼的头像,都高约三尺,宝相庄严。 赵霁见机惊呼:“佛祖显灵啦!佛祖显灵啦!” 广济得他提醒,忙照事先商定的步骤配合,大声吩咐一旁的唐海月:“佛像现世必为徵兆,快去拿清水来替宝像开光。” 唐海月旋即入寺端来一盆清水,广济与另一名长老亲自拧湿布巾擦拭佛像,湿布过处,那两尊佛像眼眶里竟流出四行鲜红的液体,从眼底直通颌下,宛若泪水,观者无不惊骇。 商荣趁崔冉等人恐疑失神,高声断喝:“佛祖泣血,皆因尔等大难临头仍冥顽不灵,再不悔改就来不及了!” 离奇景象先唬住一部分胆小者,但余下那些羊胜的信徒都是坚定的反佛人士,看到灵异现象也认定是龙兴寺捣鬼,有人甚至抡起锄头铲子,冲上来砸打石佛,被护法的僧人拦住。 双方发生肢体冲撞,更多暴民们一拥而上,那些犹豫观望的人受同伴催动,也跟着加入暴动,看来昨日的乱局将不可避免地再现。 赵霁搓手跺脚,伸长脖子四面张望,想再找个蜂巢来救急。商荣突然指着天空大喊:“你们看那是什么?” 他气运丹田,声音似响箭穿云,将人们的注意力带向半空。 只见那里的云层已转为墨色,电戟交横,犹如无数白龙金蛇穿行其间,一声响雷乍然劈破天地,空中的牢城被撞开了,大雨狂风呼号而至,还有一股暴虐的势力同它们一道越狱,长驱直入地摧毁了人世的宁静。 一声惨叫,有人头破血流地倒下,身旁人尚未回过神,也被硬物砸断骨头。 “冰雹!” 一块块白色的铅弹如密雨坠落,最小的也有成人的拳头那么大,至于大的,体积超过城墙上的砖块,残忍地将人群砸成碎片。 周围的大树自身难保,试图躲在枝桠下避难的人都被砸得满地乱跑,性命交关,人们早已顾不得恩怨争斗,唯一念头就是逃命。 广济再次履行普度众生的宗旨,下令大开寺门,将人们迎进寺内,带他们去最坚固的大雄宝殿躲避。 大殿屋顶以坚硬的水曲柳为脊,上覆三层琉璃瓦片,寻常的风灾地震都能扛过去,今日这冰雹来势罕见,雹霰撞击屋顶,巨大的碎裂声震耳惊心,仿佛无数个巨人正在上面抡锤敲凿,琉璃瓦不断破碎,好几处屋顶露出天光,大自然的爪牙携带雹子雨柱伸进佛殿,抓取中意的祭品。 人们惶乱无措,自觉像刚从女娲手里脱胎的泥人,弱小得不堪一击,惮恐封锁了他们的唇舌,只能学鹌鹑嘤嘤呜咽,哆嗦着挤做一团,不约而合想起方才商荣发出的警告。 莫非这场天灾真是对他们诃佛骂祖的惩罚? 第43章 山中岁月之钓鱼 午 分卷阅读114 - 分卷阅读114 - 分卷阅读115 假凤虚凰 作者:星海拾贝 分卷阅读115 假凤虚凰 作者:星海拾贝 分卷阅读115 后, 汉水碧波明澈,丽日晴光中两岸山色隽秀, 萦紫回青,一行行鸥鹭倜傥蹁跹, 一点点风帆摇曳天边,有这幅祥宁清丽的美景对比,上午暴雨风雹的惨状更像老天失手弄污了的画卷,因而作废得也快。 赵霁和商荣坐在缓缓荡向江心的小船上,陪伴他们的只有一尊三尺高的庄肃佛像,没有外人在场,他总算能拉着小师父尽兴询问早上的谜团。 “那两尊佛像下面按了什么机关, 怎么能自动钻出来?” “没有机关, 就各自铺了五尺厚的干黄豆。” “黄豆?” “再让觉明觉新两位师父从别处各挖一条地沟通到佛像下,算好时间便不停地往里面灌水。干黄豆遇水发胀,到一定程度就把佛像顶起来了。” “那佛眼里流出来的红泪又是怎么回事?” “那个更简单,我事先在佛眼里撒了一些姜黄粉, 佛像出土后广济大师他们用水擦洗, 水里放了盐碱,一沾到姜黄粉就会变成红色。” “你都是从哪儿知道的?。” 赵霁和商荣朝夕相对,竟不知他这些杂学从何而来,比不问前更新奇。 商荣说:“黄豆发胀很容易想到,姜粉盐碱是我从一本方士炼丹书里看来的,里面还有很多复杂的配方,以后说不定都能用上。” 赵霁央求他得空说给自己听, 紧接着又问:“这两件都是人力能办到的,那冰雹呢?你又不会巫卜,怎知今早会下冰雹?” “上次师父教我们堪舆之术的入门知识,顺便讲了些观测气象的要诀。刚到龙兴寺那天,觉慧师父跟我们聊天,不是说岘山上一到夏天就常有冰雹么?前几日连续放晴,天气越来越闷热,昨天我们回寺,山道上到处是蚂蚁搬家,青蛙乱跳,下午天上又出现钩卷云,我就猜多半要下冰雹了。可是这次冰雹来势太猛,听僧人们说是十年未遇的天灾,或许老天爷真想教训那伙人吧。” 他略施小计,假借神力震慑住闹事的暴民。这些人在雹雨中得到龙兴寺庇护,事后还从僧众那里分到医药饮食,但凡有点良心的都会被这以怨报德的善举打动,多数人愧怍羞悔,不敢再提讨伐之事。 赵霁挠头纳闷:“太师父讲学时我也在啊,怎么不记得有观测天象这一篇?” 商荣答话时附送白眼:“上次你听了不到一半就睡着了,还一个劲儿往我身上靠,口水拖到下巴上,会记得才怪。” 赵霁学东西全凭兴趣,对奇门遁甲这类艰深学问说食之无味,陈抟是易学名家,人人都将他的讲学奉为珠玑,放到赵霁这儿却成了催眠小调,他完全想不到自己浪费的是外人一辈子都求不来的机缘,装出傻笑对付商荣的奚落。 “你是我师父,等你学好以后教我,到时我一定认真听讲,绝不打瞌睡。” 这谎话他自己都不信,说过便赶紧翻篇,指着身下的小船问:“咱们待会儿能钓到那些鬼吗?你要怎么让这艘船停在江心啊?” 上午骚乱平息后,商荣顺势执行第二个计划,向那些闹事者宣布:“佛祖昨夜托梦时还告诉我汉水近日的翻船事故并非妖怪所为,而是因襄阳一带人魔乱法,残害佛门子弟,他准备今日动手降服这个妖人,你们可去通知亲朋乡里,未时三刻到渡口来观法。” 他以佛祖名义编排法事内容,让僧人们准备了一艘小船,上载佛像一尊,由他和赵霁两个小童护法,声称如果舢船到了江心自动静止,说明妖人仍在襄阳,佛祖会连续显圣三日,三日内江上的往来船只都要在船底和船身吃水处安装铁网铁刺,以防那妖人作祟。 此刻小舢板已接近江心,这浩大的水势中不借助外力,如何能自动静止? 商荣沉着微笑:“你别急,听我的准没错。” 赵霁将信将疑松开船桨,不一时船被波涛推向江心,快速顺流滑行,他急忙去握桨,被商荣拦住。 “别动,岸上的人都看着呢,你摇桨他们就不会信我们了。” “可是……” 是字刚出口,船身突然摇晃两下,像马儿被勒住缰绳,稳稳停在激流中。 岸边的人群顿时骚动,众人纷纷稀诧地朝他们指手画脚,赵霁身临其境也不明所以,又惊又喜地要求商荣解答。 原因很简单,商荣请备船的僧人事先弄来一根十丈长的铁链,一端悬挂两百斤重的大铁锚,用大量糖浆粘在船底,船下水后,过了一定时间糖被水溶解,铁锚便会沉入江底将小船固定住。 “寺里的火工道人擅于制糖,能准确把握糖融化的速度,还有几位师父精通汉水流域的水文,知道渡口附近的江心水深约有□□丈,我请他们协助设了这个局,就是要引羊胜上钩。” 商荣的思路也不复杂,先是针对羊胜谤佛这个众所周知的特征,欲盖弥彰地杜撰出“妖人作祟”的说法,直接将矛头指向他。再设计让船停在江心,制造佛祖显圣的假像,公开批判羊胜长期宣扬的佛教虚无论,证实佛法的存在。百姓们见了自会对羊胜的理论产生怀疑,同时猜测他就是制造翻船事故的妖人。这种情况下羊胜一方肯定坐不住,必要设法破坏法式,商荣等的正是他们动手的一刻。 计划进展顺利,半天过去,两岸围观的人越来越多,巍然不动的小船好像佛祖乘坐的莲花台,承载了众多惊叹,已有虔诚的信徒在岸边摆设香案瓜果供奉,之后陆续有人效仿,更有别寺僧侣前来念经唱诵,岸边香烟缭绕,梵唱声声,到了晚间人们挂灯守夜,江岸仿佛两条火龙眠卧,映照得半天赤红,江水如血,景象颇为壮观。 师徒俩在船上过了一夜,第二天上午仍旧动静全无,赵霁被火辣辣的日头晒得皮耷嘴歪。 没精打采地爬的船舷上拨弄江水,这一天吃喝拉撒都在狭窄的小船上,难受得如同困在蜗牛壳里,等不到进展的他开始对前景担忧:“他们真会动手吗?万一一直按兵不动,我们岂不是要在这儿干等三天?” 商荣信心不减,下巴朝江左微扬:“你别急,看看那是什么?” 岸上棋布星陈的伞盖中飘动着一顶华美的橙红大鲛帐,上书“襄阳节度使高”六个大字。 “高行周也来啦!” 赵霁像灌水的秧苗重新立起来,睁大眼睛在鲛帐下寻找襄阳最高军政长官的身影。 商荣说:“来的或许只是个属下,但用了他的仪仗,也相当于本人亲临了。听说高行周往常很欣赏羊胜,今天却来观看佛教法事,其一说明他很重视那些船难,其二表示他放弃全面支持羊胜一派,羊胜被当权者打了一记大大的耳光,在门徒中的威信已然受损,等着吧,他很快就会按捺不住的。” 古人云:“礼义成君子,君子未必须礼义,名利治小人, 分卷阅读115 - 分卷阅读115 - 分卷阅读116 假凤虚凰 作者:星海拾贝 分卷阅读116 假凤虚凰 作者:星海拾贝 分卷阅读116 小人不可无名利”,像羊胜这样全仗虚名傍身行骗的伪君子怎可能坐视名裂,比商荣预计的稍微晚了一点点,他在酉时现身了。 堤岸明显躁动,似一股泥石流冲入人群,隆起一团突兀的礁石。商荣看到羊胜立在“礁石”中央,挥动羽毛扇子慷慨陈词,虽然听不见他在说什么,但内容想必与己方针锋相对。 “我们这边有实情为证,他只靠口说底气不足,估计马上要派人下水了。” 少年们严阵以待,密切关注船下的动静,日影西斜,江水的能见度渐渐低了,像一碗碧绿的稠粥,无法获知碗底的情形。 赵霁搔首踟蹰,真想弄根筷子戳进这只碗里狠命搅和,就在这不上不下的当口,船身忽然出现与波动不协调的颤抖,有东西在摇晃船底的铁链。 “我去!” 猎物终于入网,早已久等不耐的他抢先投身江波,顺着铁链迅速钻潜。 下潜两三丈他又看到了日前水难时出现的大黑鱼,这次距离很近,大鱼原形毕露,是个穿着黑色水衣的男人,双脚还绑着蛙腿形状的大蹼,正拿着钢锯猛锯铁链。 果然是人在捣鬼! 赵霁忿然大怒,一个猛扎撞在那人背心,那人专心锯铁链,未曾留意上方动静,被他撞出一大摊白色的气泡,扭动身体仓皇逃跑。 赵霁顺手抓住他的腿,这人身上的水衣是鲨鱼皮做的,触感异常滑腻,几乎抓不稳当。他打量对方水性比自己好,一旦逃脱便追不上,于是不敢怠慢,施展擒拿手掐住水贼?窝,拇指钻探,利落地掰断右腿膝关节。 那人疼得抽搐翻滚,赵霁揪住他的脑袋当头一拳,水下阻力大,一般攻击的破坏性都会锐减七成,这一拳仍击裂右眉骨,打得他当场晕厥。 江岸上等候的龙兴寺僧人们看到商荣用镜子发出的反光信号,立刻驱船接应,将两个少年和人犯一起载回渡口。 那水贼右眼肿成桃子,头上缠着鱼皮裹头,面部肌肉被拉扯得有些变形,却依然逃不过商荣赵霁的审视。 “这不是王材吗?□□的,真是这王八蛋!” 赵霁狂扇王材几个大耳光,把这为虎作伥的坏蛋生生抽醒了,看到冷冰冰,怒冲冲分立两端的少年,王材逃脱无望唯有认栽,被他们掼到人群中时,已吓成一条死鱼。 商荣当众说明:“大伙儿来看看,这个人潜到我们的船下捣鬼,被我们当场擒获。此人名叫王材,是个水贼,前不久曾在长江上凿沉我们乘坐的客船,企图淹死我们。半月前渡口翻船时我徒弟也曾落水,亲眼看到船底被毁,水下有好些和这人相同打扮的家伙,这些人合伙袭击渡船,有意制造水难,前几次的事故想必也是他们所为!” 恐慑民心的妖乱竟是人为,在场百姓尽皆哗然,一些亲友在船难中遇害的人悲愤难禁,先后拥上殴打王材,若非商荣和僧众们拦阻,早将其踩成肉泥。 商荣高声劝止:“各位先别慌,在查出此人的同党前,还请留他一条狗命。王材是个唯利是图的毛贼,假如捞不到好处,他和他的同伙是不会毁船杀人的,所以背后一定有人指使。” 道理一经点出,几乎人人了然,商荣乘胜出招,揪起王材朝羊胜所在的位置走去,人群跟随他移动,仿佛潮浪涌向羊胜一党驻扎的“礁石”。 “羊先生,听说这贼人是你的门徒,不知你对他的恶行有何看法?” 商荣这一问,无异于公开指控羊胜是幕后主谋,人们的怀疑沿着他铺设的沟渠蔓延,无数火样的目光代替渐衰的日头烘烤现场,个别定力不好的羊胜门人面如熟虾,开始与质询者们爆发□□冲突。 “先静一静。” 羊胜挥动羽扇,扇出片刻静翳,商荣等他狡辩,却听他质问王材:“王材,你方才为何潜水滋扰江心佛船?” 王材本已丧胆待毙,见到羊胜便死灰复燃地振作起来,急赤白脸哭告:“禀先生,小的昨日听说龙兴寺要在江上举行收妖法事,心想这群秃贼一贯坑蒙拐骗,这次肯定又耍了花招来蒙人。见他们的船停在江心觉得很奇怪,便忍不住下水查看,原来那艘船的船底接着一条大铁链,铁链下又坠着铁锚,有链子系住,船自然不能移动。小的心里气愤,想弄断那根铁链,拆穿他们的把戏,不慎惊动了这两个小贼,被他们重伤致残,实在冤枉得很!” 羊胜问:“你此言可有凭证?” 王材指着江心大叫:“那铁链铁锚此刻还系在船底,捞上来一看便知!” 群情再次翻涌,这场法事惊动远近,连襄阳城外十里八乡的居民都跑来观来,人们以为佛祖显圣,抱了十二分的虔心,倘若都是骗局,定会惹来滔天民愤。 已有船只驶向江心调查,纸包不住火,商荣索性承认。 “没错,这都是我想下的计谋,我怀疑沉船事故是**,设下这个陷阱让贼人自投罗网,现在人已经抓到了,案子告破,汉水渡口上从此太平无事,这不正是大家所期盼的吗?” 他的话存在致命漏洞,自古追贼捉赃,羊胜紧扣这点替王材抵赖。 “你说王材伙同团伙凿船,可有实证?” “当然有,我徒弟就是证人!” “哼,这世间最容易的就是信口开河,单凭一张嘴可不能给人定罪,相比而言,你们假借佛名招摇撞骗却是有真凭实据的。” 赵霁恼他无耻,怒道:“你别狡辩了,要不是有派得上用场的地方,你会招收王材这样的恶贼做门生?你反对佛教,为了镇压异议,接二连三在江上制造命案,把这说成天意,向民间散布恐慌。乌龟吃煤炭,黑心烂王八!” 羊胜身旁一名学生暴跳大骂:“羊先生是我们襄阳有名的善人,救助过无数穷人和难民,你一个来路不明的小流氓休要乱泼脏水!” 赵霁最不惧骂战:“知人知面不知心,你又不是他肚子里的蛔虫,怎知他不是人面兽心?” 那人要上前动武,被羊胜制止,老狐狸深谙人性,明白举重若轻胜过强词夺理,越是表现理智越易使人信服,赵霁的浮躁正中其下怀,用讥讽足以应付。 “人而无信,不知其可也。你们撒了弥天大谎,还指望人们信你们的话?” 他死咬对手破绽,成功造成双方各执一词的局面。 不一会儿,小船被带回,铁锚铁链公诸于众,形势对龙兴寺一方已颇为不利。 明白无用的对峙只会混淆视听,商荣揪起王材高声说:“在这儿吵没有用,把这厮交给官府审问即可真相大白!” 此时高行周的下属就在现场,看样子正想积极干预此事,当几名佩刀的差役靠近,赵霁发现王材脸上渗出恐惧,下意识向羊胜望去。赵霁随着他的视线观察羊胜,陡见他矍铄的眼瞳 分卷阅读116 - 分卷阅读116 - 分卷阅读117 假凤虚凰 作者:星海拾贝 分卷阅读117 假凤虚凰 作者:星海拾贝 分卷阅读117 闪过一片异样的光芒。那光芒不是人眼能够发出的,犹如一头沉睡的猛兽突然苏醒,睁眼便圈定了狩猎对象。 赵霁本能兴起防御,乍听得王材厉声叫喊:“小的一心揭发恶僧骗术,从未害人,愿以死洗冤!” 音调尖锐撕裂肺叶,凄厉到失真的地步。 之后的画面更比叫声恐怖,只见王材遽然伸出双手狂抓自己的胸膛,五指瞬间扎进皮肉,撕裂胸肌,鲜血像瓶底漏水狂喷一丈。 商荣赶忙制止,不料这人力气大得吓人,手腕有如铁水浇注般坚固,力气比刚才大了好几倍,竟硬生生掰断左肋骨,将犹在跳动的心脏掏了出来。 他身体剧烈颤动,面部痛苦抽搐,舌头被生生挤出口腔,软绵绵湿哒哒地吊在嘴边,片刻功夫,就在众目睽睽下气绝身亡。 惊人的变故夺取所有人的理智,以死明志是义士青睐的殉道方式,尽管也有少数人会以此逃避罪责,人们也往往不加分辨的给予同情心。眼下王材自杀,“以死洗冤”的遗言令许多人动容,盲目的怜悯顿时掩盖了真相,舆论倒向死者一方。 “这人被逼得自杀,看来真是冤枉的。” “死得太惨了,如果他真是凶手,不会到死还在喊冤。” “龙兴寺的和尚太过分了,自己装神弄鬼还诬陷好人。” “这帮秃驴骗了我们那么多人,又逼死一条人命,应该重重处罚他们!” “谋财害命,他们才是强盗!” ………………………………………… 局势反转太快,商荣措手不及,匆忙揪出疑点,试图导正人们的思路。 “这事有鬼!就算是武林高手也不可能活活掏出自己的心脏,大家冷静点,别被坏人蒙蔽!” 一把烂菜叶子随即从背后飞向他,商荣着急解释,竟没能避开,腐烂的菜汁渗入发根,顺着额头流过他的面颊。 扔菜叶的是个尖嘴猴腮的老太婆,商荣回过头,正看她破口大骂。 “小混蛋,你才是骗子,枉我昨天就来这里烧香上供,求菩萨保佑,却原来都是你和这帮贼秃捣鬼,像你这样的骗子就该乱棍打死!” 她嘴唇干瘪,黑漆的嘴里埋着寥寥几颗烂牙,活像一只凶恶的母蝗虫。 在她带领下,更多烂菜烂瓜和臭骂扑面而来,龙兴寺的僧众一齐遭受围攻,他们不能还手,有口难辩,像散落在疯狗群里的绵羊,被迫忍受撕咬。 赵霁上前护住商荣,奇怪他为何不躲。他不知道商荣已经懵了,以往遭遇强敌,身陷绝境也没有产生的挫败感此时如野草疯长。他精心设好的局,已成功一半的计划以猝不及防的速度崩溃,非但没能揪出元凶,还令龙兴寺声誉尽毁。 他低估了对手、对事态走向预见不足、未能做出完善的戒备……… 这些原因归根究底合为一点他太过骄傲。 器满则倾,志满则覆。 假如一个人过高估计自己,结果往往事与愿违。 良言警句他知道得很早,却非得到亲身尝试才能兴起共鸣,顺便理解了另一句谚语不见棺材不掉泪。 如何对得起广济等人的信任?如何收拾这不可挽回的败阵? 太多念头像火山喷发摧毁思考,他面对的不是武林豪强,而是悠悠众口,决斗可以拼命,可是这次纵然死一万次也堵不住那一声声唾骂一张张利嘴。 “安静!大家都安静!” 官差们挥舞兵器遏制动乱,那代表高行周到场却一直沉默的官员带着节度使的鲛帐步入混乱的中心地带,站在龙兴寺僧众与羊胜一党中间,形成一股缓冲力量。 “诸位乡亲有所不知,此次法事是高大人授意龙兴寺办理的,高大人非常重视汉水渡口的几起船难,为了尽早查清案件才出此计策。龙兴寺奉命行事,并非恶意欺诈,还请父老们多多担待。” 意料以外的势力介入,一举扭转时局,官府在民间向来呼风唤雨,将这场假法事说成查案,民众对龙兴寺的抨击就不能再延展下去。 即便无法洞悉高行周的意图,僧众们也已借他的庇护躲过一劫,除开那些容易盲从的大众,还有不少人冷静观瞻,王材离奇的死状只是浮在整起事件上的涟漪,人们相信案情就像身后翻滚的江水,掩盖着更多不为人知的秘密。 第44章 山中岁月之赠剑 赵霁往澡盆内倒进最后一桶热水, 再撒入一捆菖蒲和艾草,草本清香在氤氲水汽里开枝散叶, 为烦躁的人心撑起一片荫凉。 他看看坐在不远处的商荣,从他开始忙活到现在, 这人仿佛老僧入定,坐姿没有一点变化。大约一个时辰前,他们在渡口遭百姓围攻,每个人都被劈头盖面扔了无数烂菜烂泥,商荣素爱洁净,任何时候都把自己收拾得一尘不染,这次却像五感失灵, 对满身脏臭无动于衷, 不是赵霁拉着他到伙房后的小天井来洗澡,他或许会这样邋里邋遢地整夜发呆。 一定是被刚才的失败打击到了。 赵霁对商荣知根知底,初次见他遭遇此种挫败。他这个小师父聪明机智又果敢,负才傲物的习性常令他不快, 也曾巴望他吃个大亏, 狠狠挫一挫锐气。 今天商荣着实跌了大跟头,按理说赵霁该如愿以偿了,可欢喜并未光顾,反倒是沮丧不请自来,这恐怕是商荣传染的,他俩的情绪是一根琴弦的两端,高低起伏都在一个节奏, 后来赵霁才知道这感觉叫“心曲相通”。 “水好了,快过来洗澡吧。” 催促无效,他上前拉扯,将那难得扭捏的人拽到澡盆前,按住肩膀坐到小板凳上。 “都脏成叫花子了,我都受不了,你怎么还能忍?我先帮你洗洗头发。” 他解开商荣的发带,见他没有反抗,接着解他的衣衫裤子,把他从那身污秽不堪的衣物里剥出来,先舀了一瓢清水仔细冲刷附着在肌肤发丝间的污垢,再用无患子的汁液搓洗头发。 十指在头皮上轻轻搓揉,带有按摩功效的手法令人情绪松弛,商荣忽然长长叹了口气,像死水中掀起的一朵微澜。 “你说,我是不是真的太骄傲了?” “嗯?” “把自己想得太高明,把别人看得太愚蠢,所以才有这样的下场。” 低落的语调,消沉的语气,这是赵霁第一次看到小师父露出疲态,他那不知倦怠的光芒消失了,像被云雾遮挡的太阳,有气无力。 要报往日的口舌之仇,此时正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可赵霁绝无半分泄愤的念头,只想驱散雾霾,唤回光亮。 “别这么自责嘛,你又没做错,比起谨慎的懦夫,我更喜欢你这样敢想敢干的人,而且我们也不是完全失败,起码把羊胜的狐狸尾巴揪出来了,明白人会认真思考的。” 分卷阅读117 - 分卷阅读117 - 分卷阅读118 假凤虚凰 作者:星海拾贝 分卷阅读118 假凤虚凰 作者:星海拾贝 分卷阅读118 他将湿发仔细梳理顺畅,舀起满满一瓢水,提醒他:“眼睛闭上,我要冲水了。” 商荣脖子微微后仰,让涓涓热水流向脑后。 赵霁从高处下望,见他浓密的睫毛如同两把乌黑的小扇子,坠着几粒晶莹的水珠。 “可我太对不起龙兴寺了,广济大师那么信任我,我却害他名誉扫地,师父要是知道我闯出这么大的祸,肯定会气坏的。” “没事,广济大师又没责怪你,我们只要在太师父收到消息前打垮羊胜就能反败为胜,有句话叫知耻后勇,就不信我们整不死那大坏蛋。” 赵霁细心替他冲洗,满把的发丝柔柔躺在手中,光滑细腻犹如丝束,那触感和掌心无比贴合,他洗得爱不释手,要知道平时可没机会尽情抚玩这把青丝。 商荣没发觉他在调皮,暗自感谢他的勉励,被扯痛发根也悄悄忍着,重振旗鼓的决心已初具规模,把那些挡道的残渣当做牢骚发泄出来。 “想想还是好可惜……” “可惜啥?” “浪费了几十斤麦芽糖却没能彻底破案……” “这种时候你还抠门。” 赵霁捧腹而笑,商荣绵绵闷闷的口气近似撒娇,活像一只掉了羽毛,怏怏赖在人家屋檐下的鹭鸶,他没想到会听他用这么可爱的腔调说话,忘形地从后方揪住他的两腮。 “这么小气以后会被老婆怨恨的。” 他突破了商荣忍耐的极限,也被拧住面颊,和他开玩笑的轻柔不同,商荣的手劲代表认真发火。 “你这小子,怎么就弄不懂‘分寸’两个字?” 随着赵霁连声惨叫,盘踞在商荣胸口的闷气一扫而尽,他拿起水瓢痛快冲洗完身体,将自己擦过的布巾扔给赵霁,老生常谈地警告:“洗干净才准走,不然今晚不许睡床。” 赵霁捂住肿痛的右脸,后悔不该同情这个恶霸,他就是头喂不饱的白眼狼,将自己的好心当做驴肝肺予取予求,吃饱就翻脸,抹嘴不认人。 绝对没有女人能接受这样的人做丈夫,假如今后找不到能干的媒婆,他铁定打一辈子光棍! 想到这里赵霁阵阵窃喜,也许,是幸灾乐祸吧。 晚上广济来客房探望,商荣羞于面对寺内僧众,已和赵霁商定明早去别处落脚,正好借机向老和尚辞行。 广济问:“二位少侠准备回蜀地么?” 商荣用力摇头:“不,没查到羊胜的犯罪证据前我们不会离开襄阳,” “那为何要走?” “这个……” 广济看穿他的心思,和颜安慰:“商少侠如果是在为渡口的事介怀,那么大可不必,俗话说谋事在人成事在天,这事是我们共同执行的,风险也应由众人一起承担,怎么能归责到你一个人身上?” 他的宽宏大量更令商荣愧疚,赧颜自责道:“都怪我自以为是,带坏了您和龙兴寺的名声,这下羊胜那帮人更有理由抹黑佛门了,寺里的师父长老们多半会埋怨我吧。” 广济笑道:“少侠多心了,诗云‘草色人心相与闲,是非名利有无间’,学佛之人心如平湖,不受外物所扰,得不忧,失不惧。若有人因你今时的作为心生怨责,那只能说明他修行不够,放不下七情六欲,绝非你的过错。” 商荣抱愧无语,旁边赵霁感佩道:“大师的心胸真没的说,将来修成正果,还请提拔提拔我们。” 无知戏言惹来商荣训斥,广济笑劝住,趁势点化:“商少侠,吃一堑长一智,你可从这件事上悟出什么?” 商荣闻弦歌而知雅意,忙躬身请求:“还望大师指点。” 广济合十道:“智者千虑必有一失,这失误通常错在对人心的考量。人心似海,包罗万象变化无穷,即便是自己的心也难以把握。有些道理,不遇事发可以信誓旦旦,一旦事到临头,做出的选择或许截然不同。就像今天渡口上围攻我们的百姓,他们并非不知王材羊胜有嫌疑,最后却不加判断,随心而动,可见心念是阻止人们观察事情真相的最大迷障。” 这些话商荣以前听过,少林寺有种流传于世的拳法叫做“降魔伏虎拳”,以《般若波罗蜜多心经》做为开篇心法,他幼年时曾习练此拳,将《心经》背得烂熟,大概了解其中义理。 “大师说的心念,可是指‘我执’?我们的身是色蕴,心是受、想、行、识,凭心观察只见五蕴,而在五蕴当中常有魔障,一切烦恼都由我执而生,是以要断烦恼,先去我执。” 广济欢喜赞叹:“少侠知道这层意思,足见是有缘法的。我执是世间一切魔障的根源,故而佛教化众生‘空心离蕴’,断绝贪、嗔、痴、慢、疑,离言说相,离名自相,离心缘相,便再不会为假相所惑了。” 两个少年听得似懂非懂,尚未感觉老和尚的话有多深刻,等到数年后他们历经情念魔障,尝尽“我执”之苦,方知这番教导弥足珍贵。 广济开示后又各自赠送他们一把宝剑,这两把剑都长约三尺,鞘身镶嵌七宝,精致非常,一把圆柄的剑身上刻“相思”两个篆字,另一把方柄的刻着“灵犀”二字,瞧着都是年代久远的古物。 广济次第抽出双剑分别交与二人,只见寒辉流溢,滟光袭人,两支剑同时发出金色的奇彩,将烛火逼得暗淡下去。 玄真派有个延续数百年的传统,门下先辈去世后都会折剑殉葬,断剑被后人安放在峨眉山北麓的石洞中,名曰剑冢。经世代积累,已逾千支。商荣赵霁曾在剑冢里看过许多光鉴毛发,饮血不污的宝剑,但似乎都不如眼前这两把光凝?鹈,锋耀芙蓉,一时喜不自禁,又都不敢轻易收纳如此贵重的礼物。 广济说:“这两把剑在蔽寺保存百年,谁都说不清它们的具体来历,只知道是前朝一位侠士布施在这里的。双剑本为一对,分开时并无异象,靠近到百步以内就会同时焕出金光,确是世所罕见的奇珍啊。” 商荣忙说:“既是这么名贵的宝物,我二人岂敢受收。” 当下命赵霁归还宝剑。 广济笑道:“少侠有所不知,老衲赠送双剑不止是答谢昨日的护寺之恩,也是为了了却一桩心事,这件事恰好与玄真派有关。” 时间回溯到十七年前,那年梵天教一个嗜血狂魔在荆襄一带作恶,广济带领座下武僧前往缉拿,双方在汉水上鏖战,龙兴寺竟无一能敌,眼看要一并丧命贼手,一艘客船逆江而上,正好经过厮杀现场。 那船上坐着一对少年男女,都生得眉目若画,出尘若仙,那少女目睹战况,拔剑跃出客船,三剑后即将贼人斩首,全了僧众性命。 广济为答谢救命之恩,将二人迎至龙兴寺款待,主动献出“相思”、“灵犀”二剑,分赠这对男女。 谁知二人持 分卷阅读118 - 分卷阅读118 - 分卷阅读119 假凤虚凰 作者:星海拾贝 分卷阅读119 假凤虚凰 作者:星海拾贝 分卷阅读119 剑后,平日光灿夺目的双剑霎时黯淡无芒,色泽变得与废铁相似。广济想起传说,悔意顿生,恳请收回双剑,改赠别的礼物。 少女询问缘由,出家人不打诳语,只得实言相告。原来这对宝剑能与持剑者通感,若是双方互珍互重,就能使剑大放异彩。反之,假如是两个势不两立的仇敌握剑,剑则会随之失辉,他二人显然不适合做双剑的主人,留之无用,也使宝剑受屈。 少女与少年相处亲密,女的称“义兄”,男的唤“贤妹”,听口气像对金兰兄妹,闻知此言怎不恼怒。少女当场大骂广济,说他用些村话诅咒他们,丢弃双剑,拉着那少年去了,临走时还纵火烧毁前殿,寺门口的四尊护法天王像也被她砸得稀烂。 赵霁嗔道:“这女的脾气太暴躁了,这等泼妇谁敢招惹,我见了她准会躲得远远的。” 广济叹气:“却也怪不得她,是老衲行事莽撞,将好事办成了坏事。后来听说这对男女果然反目,成了不共戴天的敌人。也许正是老衲当日失言在他们心中种下猜忌,是以导致二人决裂。” 商荣已有所悟,问道:“大师说这件事与玄真派有关,敢问那少女可是我的师叔商怡敏?” 江湖上罕有武功超群的女侠,再将范围划归到玄真派以内,他自然联想起那位曾在武林中翻云覆雨的女师叔。 广济随即肯定他的推测,这么一来他又对那位与商怡敏结伴的少年产生兴趣,而对方的身份则令他大吃一惊。 “那少年姓蓝,正是当今诸天教教主蓝奉蝶。” 这真是做梦也想不到的答案。 赵霁的好奇心瞬间炸裂,诧讶道:“我只道蓝奉蝶是我太师父陈真人的好友,却原来还跟商怡敏有这段纠葛,他们是因什么事反目成仇的啊?” 广济苦笑:“这个老衲就无从详查了。这些年老衲一直为此内疚,此番得遇两位玄真派少侠,又勾起这段往事,今日双剑在你们手中金光大胜,足见得遇上了良主,恳请收下,了却老衲夙愿。” 广济去后,两个少年兴冲冲在屋外喂招练剑,商荣持“相思”,赵霁握“灵犀”,双剑离鞘光明洞彻,交击时声音犹如凤鸣鸾唱,剑气化作万点星辉摇曳飘飞,远看恰似一群追逐嬉闹的萤火虫。 “这剑真不错,比我原先那把好用多了。” 赵霁捧着宝剑翻来覆去观赏,看来乐不可支。 商荣嫌他太不稳重,随口贬损:“你好歹是大户人家出来的,心气就不能高点?别跟叫花子捡金条似的。” 赵霁心中欢喜,受挖苦也不计较,笑呵呵说:“我爱这剑不止因它贵重,更为它能和主人通感,广济大师说持剑者互珍互重,双剑才会发光,就像咱俩现在这样。” 商荣像被铁锤撞了后脑,血液猛烈拍打耳膜,然后尽数涌到脸上,飞快还剑入鞘,藏住那令人窘急的金光,五官同时脱离调度,表情剧烈波动。 这时招惹他无疑很危险,赵霁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贴身挨过去耳语:“荣哥哥,我就知道你其实是喜欢我的。” “谁喜欢你个小王八蛋!” 商荣发飙大骂,小题大做越发佐证自身慌乱,连耳光的准头都没找准。 赵霁双手抓住他的手腕,嬉笑:“小王八蛋可是你徒弟,打坏了谁来孝敬你?” “真后悔收你做徒弟!” “哈哈,再后悔也喜欢上了。” “放屁!我警告你少往自个儿脸上贴金!” “我没胡说啊,你要是不喜欢我,这相思剑怎会发光?” 商荣立马将手里的铁证远远抛开,赵霁见他赌气要走,赶紧死皮赖脸抱住求饶:“我错了,我错了,你一点都不喜欢我,是我太喜欢你了,这两把剑会发光也是因为我把双份的感情都用上了,绝对不关你的事。” 他双手死死缠紧,商荣恐怕要折伤他的筋骨才能挣脱,只得羞恼无奈地作罢,脸快被身边这个粘人的小火炉烤糊了。 “别一口一个喜欢的,肉不肉麻?” 这会儿师父的威严是唯一的挡箭牌,但在小无赖眼里形同虚设,赵霁脑袋一下子埋到他颈窝里,像只取暖的鹌鹑蹭来蹭去,将他逼到发火边缘才撤退。 商荣真心后悔接受广济的馈赠,感觉像被人拿住什么把柄,又像背上了莫须有的罪名,夜来失眠,悄悄抽出压在枕下的相思剑,被一线金光刺痛双眼,立马用力送回,烦躁地翻过身去,却又对上赵霁熟睡的脸庞。 每日相对,自觉熟得不能再熟,反而不曾仔细打量,这小毛孩稚气未脱,但比起两年前长开了不少,看他微微抿嘴含笑,好像睡梦中也在跟自己耍滑头,商荣忍不住想伸手拧他的脸,心里好似有一朵迎着和风开放的花,悠然荡漾着馨香。 记事以来,他喜欢独处多过与人交往,常居深山,除了师父,没有和其他人亲近的渴望,如同自在来去的风,聚聚散散都不放在心上,若在两年前,真不敢相信自己会习惯和一个人同起同卧,共枕而眠。 说白了,还是这小流氓太粘人了。 商荣自以为找到了原因,无可奈何地放弃挣扎,如果说他们之间确实存在“互珍互重”这回事,那也是癞皮狗和主人的关系。这小子在他身边赖一天,自己就得履行照顾教导他的责任,不说教养成才,总要照管到他好手好脚独立为止,至于以后是去是留全凭他自主。 看他粘人的德行,估计撵也撵不走吧。 笑容悄然爬上嘴角,商荣毫无知觉,轻轻点了点癞皮狗的鼻尖,见他皱皱鼻子似乎要醒,连忙装睡,这一闭眼便滑进梦乡,浓甜一觉错过了鸡啼和晨曦,直到日上三竿才被赵霁大力摇醒。 “不好!出大事了!” 赵霁被刚刚传入山寺的消息惊得大呼小叫,别怪他定力差,商荣听了也很吃惊。 昨晚高行周为筹措军费,在官邸宴请襄阳富商,途中遭遇刺客袭击,他本人在卫队保护下毫发无损,来犯的刺客也被尽数诛剿,其中一人竟是城内大绸缎商的少东崔冉。 据知情者描述,当晚崔冉和商户们一起前往节度使府赴宴,席间并无异常,掌灯时分府里突然潜入刺客,现场顿时混乱。宾客纷纷离座逃散,崔冉突然举起匕首疯狂刺向高行周。左右侍卫及时击杀,他身中数刀血如崩瀑,仍旧凶猛进攻,好像感觉不到疼痛,直到被军士们扎成柴蓬,倒立身亡。 “听说高行周当时和崔冉离得很近,差一点被刺伤,入府的宾客事先都搜过身,任何人都不能带兵器入内,崔冉行刺用的匕首是从一盘刚上桌的红烧鲤鱼肚子里掏出来的。官府怀疑厨子和崔冉勾结,将伙房的人全部抓起来拷问,一夜间打死了好几个,可终究没查出眉目。我早说姓崔的没有好结果, 分卷阅读119 - 分卷阅读119 - 分卷阅读120 假凤虚凰 作者:星海拾贝 分卷阅读120 假凤虚凰 作者:星海拾贝 分卷阅读120 但没料到他死得这么惨,幸亏京娘姐姐没嫁给他,否则一过门就成寡妇了……” 商荣惊异的不是行刺本身,他和崔冉打过交道,那个四体不勤的文弱少爷打打嘴仗还行,真刀真枪杀人,并且身背利刃浴血死战,已大大超越其能力范围。 他问赵霁:“让你挨着几十处刀伤,玩命地刺杀一个人,你办得到吗?” 正经事上赵霁不敢逞能,一个劲儿摇头。 商荣说:“崔冉比你还没用,我不信他有这个胆量和毅力。” 他不禁想起王材,那人的死法和崔冉一样离奇,一个生生挖出自己的心脏,一个被戳成刺猬犹不知疼,真像中邪一般。 只听赵霁发表看法:“你说,他们会不会中了惑心术?” 关于这种介于巫术和功夫之间的神秘技能,江湖上传说纷纭,它能控制人的心智,将受害者变成傀儡随意操纵,凡是中了惑心术的人都会丧失自我,绝对服从施术者指挥,毫不犹豫杀死至亲至爱,或者自行剜肠掏心,做出种种匪夷所思的可怕行为。 这是目前最合理的解释。 而羊胜依然是最大嫌疑人。 思之不如践之,商荣迅速做出决定。 “今晚我们去羊胜的住处查探,看这人究竟有什么本事。” 第45章 山中岁月之屠场 山寺晚钟响彻, 千里月华开遍。岘山上树影横斜,清阴满地, 重重山峦笼于明澈的白霜中,四下松韵稷稷, 虫鸣唧唧,安稳入睡的人定能在这幽清佳景中享受好梦,有两个不安分的少年却奔走在下山路上,这静美的月夜在他们是一场吉凶难测的探险。 白天商荣赵霁在襄阳城里探查敌情,得知羊胜近日都住在城外农庄,因广济再三劝戒他们不要贸然行动,二人特地在晚饭前赶回龙兴寺, 骗得主持安心, 待到寺内熄灯闭户才偷偷翻墙出来,往目的地进发。 跑出不到两里地,唐海月现身阻拦。 “夜已深了,二位这是要到哪里去?” 年轻的僧侣念珠垂胸, 鞋袜井然, 看来一直在此守候。 商荣猜他多半是广济派来的看守,一开始试图混过去。 “我们睡不着,想出去散散步。” “散步为何还戴着佩剑?” “怕路上遇到野兽和坏人。” “既如此,贫僧陪你们一道去。” 唐海月以实就虚制住对方,商荣只好直言相告:“觉慧师父,我们想去羊胜的农庄探探虚实,你行个方便, 放我们下山吧。” 唐海月叹念佛号:“阿弥陀佛,商施主,目前那羊胜底细未明,你们草率行事,万一有个差池,教龙兴寺如何向陈真人交代?” 商荣忙说:“我二人都不是小孩子了,若遇不测,后果自负,我师父是明理之人,绝不会怪罪到贵寺头上。” “那么,请再等三日,先前你们失踪,主持曾写信通知尊师,三日后他想必就会来了,到时经他允许,二位即可自便。” “三日太久,不快点抓住羊胜治罪,不知道还要死多少人呢。” 商荣上前一步,懁急地向唐海月道明情况。 “今天我们在城里听到一些吓人的传闻,据说有人看到大批羊胜养济院的难民被转移到那个农庄,之后再也没出来,还有人因为好奇去那里查探,也有去无回,所以那个地方肯定有问题。而且,我们去年在峨眉县遇到一个的恶少,此人与不灭宗勾结,说襄阳有不灭宗的分舵,舵主叫杨先生,说不定就是这个羊胜。” 赵霁急忙补充:“今天我们还听说,岘山那个尸谷里遇害的小儿几乎都是难民的子女,诸天教的掌堂曾说挖心贼投靠了不灭宗,兴许就窝藏在羊胜身边。那贼人靠吃小儿心肝练功,迟一天落网就会多牺牲一条人命。觉慧师父你就让我们去看看吧。” 形势严峻,唐海月立时动摇了,踟蹰道:“如此看来,此事确实不能耽搁,我领你们去见主持,请他来做安排,可好?” 商荣急道:“广济大师处事谨慎,肯定不准我们今晚行动,你就装作没看见,放我们走吧。” 唐海月忠于职守,不肯含糊行事,想了想,决定采用折中的办法。 “你们要去也行,但我奉命保护你们,不能放任你们独自冒险。在这里等我一会儿,我回寺取些东西,切记不许私自离开,否则我会敲响警钟,通知全寺僧人追赶你们。” 商荣心想这人原是唐门前任堡主的长子,身手一流的暗器能人,正是求之不得的好帮手,带上他今晚便多了一倍的把握,忙喜惬点头:“多谢觉慧师父,那我们就在这儿等你,请快去快回。” 唐海月衣袂如风地去了,过了一会儿,头顶树枝沙沙摇晃,一个小黑影顺着枝干窜下来,是他们好不容易哄睡了的乐果儿。 “乐果儿,你怎么跑出屋子的?” “一定是你没关窗户。” “不可能,我走时还检查过,门窗都关得好好的。” 争吵得出的结论是,小猴子自己弄开窗户,寻着他们的气味追了来。 赵霁揉揉乐果儿的小脑袋,笑着教训:“居然会自己开窗户啦,你越来越能耐了啊。” 商荣看着揪住赵霁衣襟撒娇的小猴儿,感叹它不愧是小滑头□□出来的,屈食指轻轻在它的尾巴尖上弹了一下,命令赵霁把它送回去。 赵霁犯懒:“觉慧师父就快来了,再送乐果儿回去,又得耽搁一阵子,没准会误了正事,不如带它一块儿走吧。” “你想带着猴子去探案?” “到了农庄把它搁外面就行了。不然送回去它也能自己开窗户跑出来,难不成还要绑起来?我可舍不得。” 乐果儿是家中之宝,受赵霁百般溺爱,也是唯一能全天候博得商荣好脸色的存在,硬要粘人,两个小主人都听之任之。 片刻后唐海月复返,去掉颈上佛珠,背后多了一只竹篓,不用问也知道里面装的全是暗器。见二人带着猴子,他很是诧异,赵霁少不得解释一番,并保证:“乐果儿很聪明,我让它别叫,它保证不出声,待会儿到了农庄,就让它在外面的树上待着,它知道我们只是离开一小会儿,会乖乖听话的。” 三人一猴飞奔下山,借了一艘小木船度过汉水,奔行至渡口附近的山林,羊胜的农庄位于林中山坡下,往东南走三里半便是。 时至子夜,林茂地黑,月光从细密的叶片中漏下来,残辉若鳞,时隐时现。 三人怕被人发现踪迹,不敢点火照明,踩着断木枯枝前进,摸黑走了大约一里地,路边突然窜出一头水牛大小的怪兽,暗影中望去,轮廓与猪相似,浑身炭黑,两只巨眼大如拳头,闪着血亮亮的光,两根钢刀般的獠牙掀在唇边,呼哧呼哧低吼着。 分卷阅读120 - 分卷阅读120 - 分卷阅读121 假凤虚凰 作者:星海拾贝 分卷阅读121 假凤虚凰 作者:星海拾贝 分卷阅读121 “是野猪!” 唐海月提醒二人当心,捡起一块石子投射,想吓跑这畜生。 野猪性情凶恶,连虎豹都不敢轻易招惹,这头猪少说有几百斤重,平日家是这山林里的霸主,此刻腹中饥饿,已将闯入领地的人类当成猎物,非但没被唐海月这一击吓住,还更激发出凶性,狂吼一声,埋头直冲过来,准备将敌人当胸挑起。 三人分散跳开,都很沉着冷静,可乐果儿不一样,它再聪明也是动物,不知道主人们的能力足以御敌,见野猪泼风似的冲来,本能地惊恐逃避,赵霁一个跟头落地,它已纵上旁边的大树,尖叫着跑开了。 “乐果儿!” 赵霁欲要追赶,那野猪一击不中,把率先作动的他当做首要袭击目标,撒开四蹄狂奔而来。 赵霁丢了猴子正是急躁,纵身越过这畜生,抽出腰间的灵犀剑,剑光??,好似甩出一条金色的长鞭,直抽在猪后腰上,有如刀剁豆腐,一切两段,野猪挣扎几下惨嘶着扑地死去。 赵霁跳出数丈躲避飞溅的血雨,再看看剑身,依然晶莹无暇,一滴血都没沾到。 唐海月见状低头忏悔:“罪过罪过,我只道赶跑便好,赵施主竟一剑伤了它的性命。” 赵霁笑道:“我也没想到能这么利索地杀掉它,只能说这把宝剑太锋利了。” 他仰头嘲树梢做了两声猴叫,想唤回乐果儿,枝桠哗哗作响,笑他白费力气。 商荣发火着急,训斥他:“叫你别带它出来偏不听,这下跑丢了,要到哪里去找?” 赵霁慌窘地抓挠腮帮,活像一只走失了兄弟的猴子,指着西面的树林说:“我刚才看它往那边林子里去了,先过去找找。” 商荣回头招呼唐海月,却听他说:“你们先行一步,我为这野猪念一段往生咒就来。” 他受佛法感召,平等看待众生万物,旁人也不能笑他迂腐,少年们便先向西边的林子奔去,沿途不停发讯号召唤乐果儿,不多时密林深处闪现斑斑绿光,起初以为是萤火虫,走进一看那光更比萤火虫大了若干倍。 说是光,更像一团团青黄不一的火焰,在枝头树丛间高低明灭,一靠近,火焰便散做粉末飞散,转眼融入到别的火光中。 二人再向前十余步,周围的火焰已多到不可计数,形态位置飘忽不定,甚至会追随人走动,风嬉林间,诡异的声响听来宛若一声声幽怨的叹息,那团簇飞舞的火光中似乎都藏着一只眼睛,执着地注视入侵者。 赵霁想起儿时听过的怪谈,战战兢兢拉住商荣衣角。 “这些是鬼火,是冤魄变出来的。” 商荣也曾在墓地看到过这种奇特的火光,他坚信邪不犯正,鬼怪害不了勇敢的人,拔出相思剑斩向前方大如蒲扇的鬼火,咔吧脆响,一件硬物碎于剑下,青磷散尽,露出原形,是一颗腐朽的骷髅。 仔细看,骷髅下的泥土中还□□着其他骨骼残片,想来他们脚下是个埋葬多具尸首的大坑。 本想试着挖掘,又一大团鬼火朝他们飞扑过来,商荣正要挥剑,被赵霁拦下。 “是乐果儿!” 小猴子皮毛上沾满斑斑点点的青焰,飞快跳到赵霁怀里,火苗飘到衣衫上,却并不烫人,轻轻拍打便熄灭了。 “小淘气,叫你乱跑!” 赵霁象征性拍了拍乐果儿的屁股,看它手里捏着一根白生生的棒子骨,赶紧夺过来使劲抛开,急声催促商荣离开这个晦气的场所。 这时唐海月匆匆赶来,他脸上的焦灼被鬼火映成一堆杂乱的水草,只是瞧着就叫人心慌。 “二位施主,你们看,那头野猪肚子里装着这些东西。” 他手里提着一只用芭蕉叶临时扎成的包裹,抖开来一看,里面包着一堆血淋淋的骨头,有的赫然是人的手脚指头,已被野猪的胃液消化变形,浓烈的腥臭促人掩鼻。 方才赵霁将野猪腰斩,唐海月超度死猪时,猪腹内的消化物慢慢从断肠里流出,这些异物不止骇人,更牵扯出诸多恐怖信息。 “这野猪吃过人,还不止一个。” 流出的指骨有大人的也有孩子的,说明野猪至少同时吃了两个人,至于受害者在何处遇难,是生前遭袭还是死后被吃,那就说不准了。 赵霁捏住鼻子大骂:“这畜生真会吃人呀,死得一点都不冤!好后悔没多砍它几剑。” 唐海月习惯性合十念佛:“这些丧命猪口的死者也很可怜,贫僧当设法救渡他们。” 他若再念几卷经文,只怕天都亮了,商荣赶忙插话:“觉慧师父,你看这儿这么多鬼火,又不见墓碑坟冢,以前是古战场吗?” 唐海月细看周围,摇头:“我来襄阳三年,第一次到这个地方,也没听说附近有古战场。不过既然这里有这么多挣扎于尘世的亡灵,我当回去禀告主持,请他组织寺内僧众为这些苦主举办水陆道场,拯拔他们脱离苦海。” “所以到时连那些被野猪吃掉的人一块儿超度吧,今晚我们先按计划去农庄查探。” 商荣巧妙扭转了和尚的注意力,一行人折回东面,继续向农庄前进,不久看到那砖墙围绕的阔大庄园,它纵贯山脚,外观呈环形,犹若沉睡的兽脊,面积少说上百亩。 “这么大的庄园,我们三个一起转不完,还是分头行动吧,赵霁往有右,觉慧师父往左,我负责中路,鸡鸣时回这里会合。” 商荣替三人分配好任务,赵霁针对他大胆妄为的习性叮嘱:“遇到危险别恋战,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商荣笑道:“你也是,逃跑时看着路,别把脑袋撞破了。” 流云遮月,三道人影像三叉戟的三个芒尖从左中右路刺入那巨兽般的庄园体内。 商荣跳入院墙,见庄内布局开阔,路径交错,奇怪的是走过十丈地也未见巡逻者,初看与守备森严的传闻大不符,但再走远一点就知道这些都是误判。 不出十步,腥风扑面而来,几十盏绿油油的灯光从四周慢慢逼近,云影挪移,清光大来,照见十几只体型近似小牛犊的恶犬,一只只钢牙外露,长舌舒卷,目的显而易见。 商荣不怕它们凶残,只担心犬吠惊醒庄园内的人,故意原地静止,等狗群围拢再当机立断抢先出手,使出已练至纯熟的“神鸢逐龙”,一招瞬间分作十三剑,每一剑都准确无误划破一只狗的咽喉,不声不响送它们去阎王爷那里销账。 十三道剑光熄灭,还有一只狗张牙舞爪凌空扑来,剑招已老,商荣顺势出右脚踢中狗头,咔嚓一声轻响,为这场进攻留下些许瑕疵。 他无心查看死狗,却在低头时被一件事物拴住视线,血泊里浸泡着一只人手,是被这些狗衔来的。 商荣捡起这只被啃咬残缺,但断口平整,分明是利 分卷阅读121 - 分卷阅读121 - 分卷阅读122 假凤虚凰 作者:星海拾贝 分卷阅读122 假凤虚凰 作者:星海拾贝 分卷阅读122 器切割下来的手,发现血管里还不断有血液滴出,可见此人刚死不久。 嗜血猛犬,新鲜残肢,提示他身后这片阒静宽阔的建筑就是座地狱,仰头深深吸气,血腥味像魔鬼的触须遮天迷地涌过来,商荣顺藤摸瓜,不久找到地狱的入口。 那是一间占地半亩的大屋,泥灰外墙,几扇歪歪扭扭的窗户上各自插着几根同样歪歪扭扭的木棍,作用只在防止窗框塌陷。窗户里亮着橙红的灯光,远远能从中望见悬挂在屋顶的铜灯盏,一群痴狂的飞蛾围着灯火哀舞,它们放大数倍的影子辗转于墙壁,酷似挣扎的鬼魂。 商荣悄悄靠近,血腥味浓得像燃烧的油,从喉头一直烧到肺腔,没有腐烂的杂质,鲜血的味道甜腻咸腥,化作一大堆锈铜烂铁,压迫呼吸。 他从未闻过这么纯这么稠的血腥,仿佛屋内的妖魔们正在举行酒池肉林的盛宴。 小心地从最角落的窗户望进去,嗅觉上的冲击尽数转化成视觉上的震撼。 屋内尸骨堆积,目之所及,无一不是血肉淋漓,和岘山尸谷那种单纯的屠杀景象不同,这里的杀戮有了更深入细致的划分。 那些层层叠叠垒成小山的与其说是尸体,更像是剔尽皮肉挖空内脏的髑髅,森森白骨上只附着少量红色的筋膜。 几座尸山旁环绕摆放数十口黑陶大缸,盛满剔割下来的人血人肉和内脏。每只缸子下都点着线香,定是用来驱赶蚊蝇的。 屋子正中吊着一口热气腾腾的大锅,锅沿上悬挂各种杀猪匠必备的刀具,每一把都雪亮如新,仅靠锋芒就能割痛人的眼睛。 毫无疑问,这是座人肉屠宰场。 怪不得羊胜有那么多肉干肉脯免费发放,还包办了大半个襄阳城的肉市,敢情是把活人当做牲口宰杀贩卖,既谋财又害命。 商荣紧握的拳头险些碎裂,后槽牙也咬得麻木了,确认室内无人,他定一定神,溜过去推开那道虚掩的门扉,耸人眼目的惨景更直观地呈现于眼前,更多出了刚才被角度遮蔽的一幕窗下的墙角堆放着几十颗新鲜人头,男女老幼都有,颜色灰白,表情呆滞,其中一些双眼半睁,死凝的目光里隐约还能找出对人世的留恋。 商荣紧张地注视他们,震惊之余,又有种说不出的纳罕这惨况里混着不合常理的现象,一时令他费解…… 突然,笨重杂乱的脚步声似巡游的山鬼向此处踅来,他即刻跳上房梁,将自己妥善隐藏在光线死角。 门开了,至少进来四五个人,地面被砸响两次,应该代表着两具完整的尸体。 一个声音松快吐气:“再把这两头猪收拾好,就够明早交货了,薯爹,今晚辛苦你了,赶明儿哥几个请你喝酒。” 另一个粗沉的声音笑道:“别的都好说,就这挖人脑最费事,人的头盖骨比铁还硬,使劲砸又会震碎脑子,回头你可得跟管事的说一声,让他给我弄把纤巧耐用的小刀。” 同伙离去,薯爹开始干活儿了。 商荣静待一阵,微微移动身体向下张望,只见那白头发的老汉已将一颗人头切下,正割开第二个的脖子往木盆里放血。那人浑身赤、条条的,四肢剧烈抽搐,俨然垂死的青蛙。 商荣见受害者是活人,后悔没能相救,使劲掐住房梁,指尖慢慢在木头上戳出几个洞,同时钻出疑惑。 这两个人来时明明活着,身上也不见有绳索捆绑,为何不呼救反抗? 血流声渐渐从哗啦啦转为淅淅沥沥的滴答,那人形如一只放空了的皮囊,软趴趴地瘫开来,从垂死到断气没发出任何声音。 莫非他二人都是哑巴? 商荣一思考又错过观看薯爹的工序,这老头儿肢解人体的手法堪称精妙,一把尺来长的剔骨刀在手中灵巧游走,准确插入人体各个关节,轻松分离骨肉,将不同部位的肌肉分门别类投入远处的大缸,肠子也用清水冲洗干净,折叠码放得整整齐齐,惊人的熟练可与“庖丁解牛”媲美。 想到这技巧是屠宰无数生命练就的,商荣气涌如山,握紧剑柄,准备当头劈死这老屠夫。 正待动手,薯爹突然转身向他所在的位置射出一枚暗器,商荣侧身闪避,暗器击碎瓦片落在房梁上,是一根断指。 这一击一避,双方算是相互摸了个底,商荣不再隐藏,轻轻跳下房梁,怒视薯爹,想知道他为什么能棋快一步。 看面容,薯爹苍老得像拧干水分的咸菜,脸上密布的皱纹遮盖了本来面目,两只眼睛却精光湛然,内功造诣想必极高,眼光也很毒辣。 “你一定在想我是怎么发现你的?嘿嘿,很简单,看看地上就知道了。” 商荣余光一扫,见满地鲜血中印着两个清晰的足迹,是他进门后留下的。 一时大意,后果不难预料。 “不止你,你那帮同伙也看到了吧?” “是啊,我们都想来的应该不止你一人,这屋里的由我料理,其余的,他们已分头去找了。” “那为什么外面一点动静都没有?” “因为我师兄喜欢安静,听到吵闹就要发火。” “你师兄,是羊胜?” “嘿嘿嘿,明知故问。” 薯爹咧嘴一笑,竟有满口完好无缺的白牙,暗红的舌头在上面一一舔过,粘乎乎的声响惹人厌恶。 “你最好乖一点,免得我不小心弄伤你的脸,难得看到这么漂亮的脸皮,必须完整地剥下来,兔师兄见了不知会有多开心呢。” 第46章 山中岁月之小偷 商荣只听三言两语就知道这伙人全是罪盈恶满的魔鬼, 遇上了就该格杀勿论,当即挥剑斩向薯爹肩颈。 薯爹身形踽偻, 行动却全无老态,折腰使一个“拨云见日”身法避过剑锋, 右手持铲形剁骨刀,左手操尖角大斧,双刃乱舞砍向商荣。 他的招式和人一样鬼诈阴狠,刀意纵横,寒光森森,不给对手任何喘息的机会。 商荣此次出山屡屡涉险,尤其是那日在汉水上与赤云法师死斗, 收获了许多宝贵的实战经验, 剑术也潜移默化地增进一大步。 薯爹刀法虽强,但比不上乌比古刚猛,也不及挖心贼迅捷,功力更远不能与赤云法师并论, 那些看似凌厉的杀招在商荣眼里虚有其表, 满是漏洞, 他施展七十二路“流电星飞”剑法,出招好似雷神御电,相思剑幻出片片金光,薯爹的刀斧抵不过这神兵利器,五六个回合便成了缺头断刃的废铁。 老头儿见势不妙,倒翻两个跟头跳到一座骷髅山上, 抓起一把骨头连珠抛射,也被商荣逐一切碎。 “嘿嘿,本来想让你死得痛快点,如今不成了,这是你自找的,可别怨我。” 商荣已试出深浅,不信他还能耍出新花样,怒道:“你 分卷阅读122 - 分卷阅读122 - 分卷阅读123 假凤虚凰 作者:星海拾贝 分卷阅读123 假凤虚凰 作者:星海拾贝 分卷阅读123 老实下来受死,我或许还能赏你一个痛快。” 薯爹奸笑不止,随即吹出一声尖厉的口哨,眼睛隐隐泛起红光,贪婪残暴的杀气瞬间笼罩了整座屠场,尸山里相继传出诡异声响,骨堆崩塌滚落,仿佛有妖魔自地狱中窜出。 片刻后,四周多出成千上万双赤红凶狠的眼睛,那是一群肥头大耳的黑毛老鼠,它们一直潜伏在尸骸中,听到薯爹的哨音才应召而来。 “我叫鼠爹,老鼠的鼠。这些都是我的伙计,平时帮我清理残渣剩骨,难得吃上几口鲜肉,今天托你的福,让它们好好打打牙祭。” 鼠爹伸出恶心的黑舌舔、弄嘴唇,再次吹响口哨向鼠群下达残杀指令。 “除了脸,其余部位都吃掉!” 狞笑卷起狂风,吹灭悬挂的灯盏,大门关闭,窗户也被遽然垂落的草幔遮盖,屠场内墨天墨地。 习惯黑暗的老鼠占尽地利,吱吱尖叫,吹响冲锋的号角,已有两三只打头阵的扑到商荣腿上,隔衣啃咬,细细的锐齿快如钢锯,下口便皮破血流。 商荣刚用剑尖挑死几只,更多老鼠三五成群扑上来,面对这些蜂拥而来的食人魔,他唯有以破解暗器的剑网进行防御,金戈破风之音与老鼠的惨叫交织着,腥臭的血点似乱雨飞溅,淋湿了头发衣衫。 老鼠数量众多,又身处黑暗中,形势对商荣非常不利,尽管还不到杀敌三千,自损八百的程度,四肢后背也很快留下十几处新伤。 那运筹帷幄的老妖怪还在不停吹哨,指挥鼠群发动新攻势,听到老鼠的叫声陡然稠密,商荣明白不能再在原地停留,顿足一跃摸到屋脊,一个“仙人捞月”幸运地跳上房梁,顺手劈砍屋顶,剑气似利剪铰碎瓦片,头顶应声浇落一捧淡青色的天光,冲开脚下的黑暗,使得藏在暗处的恐竦情景暴露无遗。 不可胜数的老鼠已堆叠着结成一人高的围墙,商荣低头观望时,鼠墙正好向中心坍塌,淹没了他方才立足的位置,再迟一霎,他就会被这些饥狂的凶鼠活埋。 眼下这些恶魔集结翻滚,状如剧烈涌动的玄色潮浪,观之欲呕。 一些老鼠已听从鼠爹号令爬上房梁,继续猖狂追击,商荣为扭转地势上的不利,果断出剑劈向脚下的房梁,坚硬的木质在相思剑的锋刃下和软豆腐没两样,几道平整的切口肢解了梁柱的承重部位,切缝在短暂静止后慢慢开裂,地震来袭的剧颤席卷整座大屋,瓦片泥流般崩落,露出光溜溜的屋脊。 不久屋脊也变形塌陷,这个吞噬生命收纳罪恶的魔窟终于在山呼海啸的巨响中走向末日,来不及消化的惨状被漫天尘埃覆盖,可是顽固的血腥味深深植根于这片土地,风都无法驱散。 商荣在大屋溃塌时跳出屋顶,以轻功提纵术在坠落的建筑构件间来回跳跃躲避,而后随着灰尘降落到废墟中央。 脚跟尚未站稳,又听到那阴魂不散的哨音,鼠爹站在断垣上气急败坏大骂。 “臭小子,敢毁我家当,老子叫你尸骨无存!” 幸存的老鼠们火速从残砖碎瓦间钻出,重新运作潮水战术,黑色的浪潮眨眼漫到脚下,而商荣已没有地方攀援撤避。即便有,他也不准备再后退,毁掉屠场前,他就做出了正面迎战的决定。 习武的历程在脑子里走马灯似的转了一回,他想起陈抟向弟子们演练剑术的一幕幕,那强大的剑气能剖开雨幕,切断激流,达成种种匪夷所思的奇迹。 师父说剑气强弱取决于力量和速度。 “四方上下曰宇,古往今来曰宙,以喻天地。” 要么内力强到排山倒岳,突破人体极限,以渺小之身蓄集山河四方之力。 要么将速度提升到极致,摆脱时间禁制,改变自然规律。 以往他按部就班朝着这境界努力,今天想来一次突飞猛进的尝试,不成功便成仁。 鼠墙蠕动着往上蔓延,顷刻又成合围之势。 商荣紧握剑柄,感觉相思剑在微微震颤,似乎体会到了他的紧张与兴奋。 “一阳归正令,南辰对北辰,龙虎含碧玉,金木孕珠珍。擒归鸟与兔,捉取水和金,辨得东西物,修成不二心。” 牢记心法,凝气归元,下一刻剑芒仿佛金龙飞升隐入云雾,威力惊人的“流电飞星”剑法产生脱胎换骨的变化,龙行无踪,呼风唤雨,缭乱的剑招看似漫无目的,实则遍体杀机,并且快到脱离视觉范畴。 商荣也没靠眼睛捕捉目标,只是竭力追求极致的速度,用这速度将自己武装成不可触碰的利刃,剑气以他为圆心八方膨胀,靠近的老鼠全部粉身碎骨。他像一只疯狂转动的金色陀螺扫荡鼠群,所过之处血肉横飞。 当年玄真派的高手正是在“流电星飞”的基础上开创了所向披靡的必杀技“琉璃魔封”,商荣在绝境中激发潜能,无师自通,无形中超越先辈,成为这一绝技最年轻的领悟者。 当鼠爹发现即使集合数以万计的老鼠与之对垒,也不过扬汤止沸,为敌人的剑增加祭品时,不禁被这碾压式的战况吓得手脚发软。就算他能动,商荣也不会让这屠夫逃跑,剑气恰似驰骋的战车势如破竹冲上去,将敌人卷入呼啸的气旋。 撕心裂肺的哀嚎终结杀戮,少年的身影披着缓缓消散的金光屹然伫立,居高临下俯看垂死挣扎的对手。 鼠爹的四肢都被撕裂,躯干也被剔割得千疮百孔,失去保护的内脏肚肠流泻至体外,噼噼剥剥冒着血泡,俨然一具活着的骷髅。 那滋味自然痛不欲生。 “求求你……杀了我。” 老头儿凄惨哭求,缺乏人性的家伙只有等到身临其境才知道什么叫残忍,这时应该赠送他们绝望,捍卫天理人情。 商荣染血的脸充斥理所当然的冷酷。 “那些被你杀掉的人也这样求过你,你可曾对他们有过一丝怜悯?” 他跳下断壁,收起宝剑,有意为残存的鼠群让路。 嗜血的畜生们在伤亡中品尝了同伴的血肉,已陷入癫狂状态,鼠爹重伤下无法再用内力吹奏的哨音控制它们,毫无悬念地沦为狩猎对象。 看着昔日的宠物兼部下凶睛怒睁地朝着自己残破的身躯蠢动,他的眼球因骇怖猛烈凸起,扯开淌血的嘴角,拼命向商荣哭喊求救。 商荣已奔向远方,枯叶般的惨叫在脚下粉碎,他的表情始终料峭,宛如月光照耀下的薄冰。 屠场垮塌的巨响也传到了一里开外的赵霁耳中,当时他正受困于一个寸步难行的险境里。 大约一刻钟前,他抵达了庄园的核心区域,这里耸立着一堵六丈高的孤墙,按建筑格局判断,墙内估计就是羊胜的居所。 单纯的高度还不足以构成屏障,这堵墙设置了附加障碍,墙面上密密麻麻挂满巴掌大的铜 分卷阅读123 - 分卷阅读123 - 分卷阅读124 假凤虚凰 作者:星海拾贝 分卷阅读124 假凤虚凰 作者:星海拾贝 分卷阅读124 铃,这些铃铛异常灵敏,轻轻一阵微风就能惊动它们,若着手攀爬,定会大肆喧哗,引来庄园内的守备。 能安静进出的只有那道上了锁的大黑门。 庄园里广厦连片,路径复杂,摸清方向已是不易,去哪里找那沧海一粟的钥匙? 赵霁办事通常量力而行,遇到这难以逾越的关卡就准备知难而退。 这时,挖心贼突然出现在他的视野里。 驼背、高大、黑斗篷,这些标志特征构成那令他过目不忘的恐怖身影,只见他轻飘飘跃下屋顶,像一道浓烟顺着墙根流窜,闪进大黑门对面的屋子。 赵霁如同躲避天敌的兔子寒心酸鼻地匍匐在高墙下的草丛中,危险擦肩而过,将他的思绪撕成两半。 逃走,还是前往查看? 两手空空地回去可能会被商荣取笑。 行踪败露八成要丢命。 权衡利弊,他居然选了后者,或许男孩子都会在喜欢的人跟前逞能,越是危险越能收获快乐和满足,这诱惑吸引他刀尖起舞,沿着挖心贼走过的路线小心蹑行,顺利溜到那座屋子前。 再进一步就是雷池,他到底没有舍命犯险的勇气,爬到一扇被树影遮盖的窗户下偷偷探头往里张望。 第一眼便心惊肉跳。 靠窗的桌案上摆着一个白瓷碗,里面装着一颗煮过的人心。 今晚月亮太慷慨,明亮程度直追白天,在它一视同仁地普照下,那枚心肝纤毫毕现,肌肉的纹理以及缠绕表皮的血管经络都清晰分明,赵霁一把按住躁动的胃部,强行憋气镇压,灰溜溜缩到墙角里。 随着方位变换,他的视线移向斜对面,那里摆着一只大水缸。 第二眼魂飞魄散。 水缸后蹲坐着一个黑色的人影,正是黑巾蒙面,斗篷裹身的挖心贼。他魁梧的身躯团缩着,活像一头埋伏的豹子,那对暴露在外的精悍瞳眸正朝猎物闪烁玄光。 赵霁好似耗子遇猫,筋骨麻软,全身失灵地僵在原处,接下来怎么个死法全凭对方高兴。 可是挖心贼久久未见动静,僵持一阵,他做了个不可思议的动作食指举到嘴边,比出禁声的手势。 如同当头棒喝,赵霁挣脱麻痹,用复苏的心神紧锣密鼓分析情势。 一、这人在庄园里躲躲藏藏,不像羊胜的同党。 二、过其门而不入,说明他不是这间屋子的主人,屋内的白灼人心也不是给他享用的。 三、看到自己这个入侵者不动手袭击,还以友好的手势提点示意,看来没有敌意。 综上所诉,他应该不是挖心贼。 可他为什么和挖心贼一个打扮?又为什么现身于岘山尸谷?今晚来这里有何动机? 接下来答案揭晓,另一个壮硕的人影向此处靠近,长长的影子爬到赵霁跟前,却听不到脚步声,定是个武林高手。 那影子堂堂正正逼近,又被房门的吱呀声拖走,然后,窗户内、射、出的暖光驱散近处的冷辉,来人大摇大摆进了这间屋子,可见是真正的屋主。 对面的黑衣人闭上眼睛,把身体交给黑暗,隐藏任何可能暴露自己的破绽。受他影响赵霁也将气息调制最微,凝神静心,谨防剧烈的心跳出卖自己。 这时响亮的咀嚼声像怪兽的舌头舔、舐他的耳膜,屋里那人正有滋有味品尝那颗心肝,赵霁喉咙里涌起酸水,就快憋不住呕吐,平地惊雷的房屋垮塌声解救了他。 听到巨响,那人随即奔出查看,影子刚刚消失,按兵多时的黑衣人暴跳起来冲向屋内。赵霁不敢妄动,仍留在窗外偷张,只见正对面的墙壁上多出十几串钥匙,是那人刚刚挂上去的,黑衣人在这些钥匙前左窜右跳地寻找,想来那就是他潜伏的目的。 莫非,他在找开启大黑门的钥匙? 突然,一股怪力冷不丁扑入房门杀向黑衣人,屋主去而复返了。 仿若两道旋风碰撞,室内的灯火瞬时熄灭,家具陈设也一并遭殃,连串肝伤胆颤的碎裂声响过,二人冲破屋顶追逐而去。 赵霁稳了稳神智,决定进屋偷钥匙,哪怕没用,好歹也给自己捞个战利品。 室内烟尘弥漫,遍地碎片残渣,墙上的钥匙都被扫落,黑灯瞎火如何找得到?他很快放弃搜寻,一转身,视线落在窗前的桌案上,那碗心肝已吃得干干净净,旁边多出一样东西一只弯眉笑眼的白色面具。 赵霁乍看就觉眼熟,电光火石地记起初到襄阳城的见闻。 当日那个叫黄三的还俗和尚就戴着这样一副面具。 谜底像烧开的水,咕噜噜掀动锅盖,赵霁被水蒸气一烫,猛醒过来。 那黄三是羊胜的家丁,平日专用糖果糕饼引诱流浪儿,尸谷里的遇害小儿又几乎全是难民的子女,此处的人心和面具就是他犯罪的铁证。 他才是真正的挖心贼! 赵霁只恨不会隔空传感的神通,不能及时向同伴传递这一发现,就在他出门撤离时,商荣正踏入距他不足百丈的囚屋。 这屋子与屠场一巷之隔,是用来关押难民的,此时屋内尚有五六十个待宰羔羊,商荣已手刃看守,踹开房门招呼难民逃命。 屋里几十双眼睛齐刷刷望向他,眼神一式一样的麻木。 商荣以为他们吓坏了,迈步屋子中央,灼急催喊:“羊胜要杀你们,快起来跟我走!” 这一喊似乎奏效,男女老少纷纷站起,动作利索,却依旧迟眉钝眼。 商荣为这出奇的冷静诧讶,危险遽然偷袭,几个离他最近的难民直扑过来,其中一个成功抱住他,张口狠咬他的左手臂。 商荣又惊又痛,急忙推开他,谁知这难民像服食了大力神药,被甩得身体飞起也不松手。商荣不得已挥拳猛击他的后脑,一下两下不管用,第三下使出全力,打得那人头骨迸裂,总算夺回几乎被啃掉一块肉的胳膊。 两颗血糊糊的小圆球落到脚边,滚动着沾上厚厚一层泥灰,但商荣还是看清了它们的原形一对新鲜的眼珠子。 那人脑袋遭受重击,眼珠脱眶,脸上居然完全没有痛苦的神色,一直把泥塑般的僵木保持到断气。 难民的攻击才刚刚开始,他们和之前的饥鼠一样,不断扑杀撕咬,妄图将入侵者生吞活剥。老鼠还能散发活生生的杀气,可这些人全部死气沉沉,不同的面目在同样的呆滞浸泡下变得难以区分,行凶或是被打,都不能牵动他们瘫痪的表情。 商荣回想屠场里的见闻,弄清了当时那令他不安的怪异感。 那里堆放的死者头颅一律神情木然,被割喉放血也不挣扎反抗,和眼前这些袭击自己的人一模一样。 他更进一步联想到王材和崔冉的死,来时的推测得到证实他们都中了乱人神智的惑心术。 姓羊的简直坏到天不容地不载 分卷阅读124 - 分卷阅读124 - 分卷阅读125 假凤虚凰 作者:星海拾贝 分卷阅读125 假凤虚凰 作者:星海拾贝 分卷阅读125 ,纵然拼个一死也要除掉这恶贼! 商荣不愿伤及难民,立时夺门出逃,一个难民飞扑着抱住他的腰,又被其余人拖抱,转眼像麦穗结成长串。 商荣拖着几十个人渐渐奔行不动,那些尚能活动的难民趁势追赶上来,他被迫拔出相思剑,最后关头仍存犹豫。 “商施主!切莫出剑!” 唐海月清啸现身,扬手射出几把飞针,命中难民的腰腿穴位,当场令他们下肢麻痹。 这些人扑倒后还在竭力用手向前爬行,有的甚至开始连环搂抱啃咬,感情感觉都报废了,脑子里仅存破坏这一条指令,在血雨中吞噬、毁灭,即使用飞针制住上肢穴道,他们也死不松口,非要耗尽最后的生命力才肯罢休。 看着这些被生生催眠成杀人傀儡的受害者,两个年轻人怵心刿目又束手无策,少时,商荣抛弃迟疑,咬着牙挥剑斩杀一对相互啃得只剩半张脸的难民。两颗头颅拖着长长的血线滚到数丈外,体腔内的鲜血喷向半空,弄脏了清澈的月华。 “商少侠!你做什么!” 唐海月本能地抓住商荣右臂,马上被少年眼中的冷焰灼痛。 “如果你不想让他们被同伴一口一口咬死,就别拦我。” 救人于苦难,是为慈悲。 眼下确实没有比杀戮更好的途径来终结惨剧,唐海月颤巍巍撒手,眼看商荣手起剑落,如同麻利的农夫顷刻间收割掉全部生命,一面抖嗓念诵往生咒一面心生敬畏。 这孩子能在杀伐决断和妇人之仁中果敢取舍,魄力非同凡响,乱世中出此人杰,英雄?枭雄?安能逆料。 最后一颗人头落地,两个人影追打着掠过屋宇。 商荣晃眼瞥见,将黑衣人认作挖心贼,招呼唐海月前往追赶。 黑衣人好像自知不敌,且战且退,不一时逃出庄园,跑上背面的山坡。 商荣和唐海月赶到时,他正和一名光头壮汉殴斗,黑衣人仍使宽刃重剑,光头汉赤手空拳,双方貌似势均力敌,打得摧山搅海,阴风惨惨。 商荣知道穆天池正在襄阳追捕挖心贼,以为这光头汉是他的帮手,便想上去助阵。 唐海月怕他有失,出手拦阻。 “别去,待我用暗器助他!” 他瞄准黑衣人射出一枚铁蒺藜,对方听到风向及时闪避,这一动不免乱了阵脚,光头汉捡漏奇快,一指点中他的右腿。 这一招看起来稀松平常,却逼得黑衣人杀猪般惨叫,仰身滚倒在乱石边。 之后的一幕惊煞旁人。 不等敌方作动,黑衣人先行挥剑砍断右腿,凄厉的哀鸣都闷在喉咙鼻腔里,看来这重伤带来的痛楚远不及光头汉方才那一指。 商荣和唐海月尚未辨明这倜诡的情景,光头汉已丢下残废之人走向他们,斑驳的树影笼住他的面孔,一堆堆快速爬动的黑色斑块莫名地催生出不安。 危险撩拨着商荣的直觉,仿佛滋滋燃尽的引线。 “躲开!” 附近炸起一声尖叫。 商荣像烟火腾空跳闪,光头佬的指头笔直戳进他身后的树干,那棵树立即剧烈斗战,紧跟着树叶纷落,枝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不断枯萎,竟像被饿狼按住吸干血液的猎物,奄奄垂绝了。 赵霁油浇火燎地跑来,为他们揭示真相。 “这个光头佬叫黄三,那日我们刚到襄阳城就见过他,他才是挖心贼!” 第47章 山中岁月之苦战 商荣也还记得这个带着面具向流浪儿们分发糕饼的家伙, 方才遮蔽天光的大树已被他戳得枯死,叶凋枝萎, 再不能阻挡光线。他的面貌清楚入目,脸庞肥大, 燕颔环眼,鲢鱼似的大嘴特征鲜明。 商荣的脉搏骤然加速。 难怪当时觉得这人体型眼熟,原来是挖心贼兄弟中的提婆湿!以前是长发头陀,如今剃了光头,腰背也挺得笔直,是以瞒过他的眼睛,那么长在他背上的秃怪紧那奴又到哪里去了? 他暂不追究此事, 热血翻涌, 仗剑砍向提婆湿。 “恶贼,纳命来!” 相思剑在他手中像驯熟的金蛇,光影旋环连绵不绝,沙尘般包围了提婆湿, 每一剑都倾尽全力, 转眼搅碎敌人衣衫,布片如狂蜂浪蝶簌簌乱舞。 赵霁和唐海月在一旁紧张观战,那两个人出招速度太快,使得他们无从插手,起先见商荣气势上完胜对手,还以为能速战速决,但异常景象不久刺痛他们的神经, 提婆湿赤膊挨了商荣好几次劈刺,裸、露在外的皮肉居然毫发无损。 “你们打不过他,快逃……” 那重伤的黑衣人已爬行至他们身边,赵霁想起应该先为他止血,对唐海月说:“觉慧师父,他不是坏人,快帮我救救他。” 唐海月连忙取出金疮药倒在那人创口上,赵霁撑住他的身体,方便唐海月包扎,不经意瞅见他砍下来的断肢,不过片刻工夫,那条腿竟萎缩成柴棒形状,和刚才枯死的树木极其相似。 黑衣人的呻、吟摇落他悬悬欲滴的冷汗:“快逃……” 杀阵里提婆湿正发动凌厉一指,直击商荣侧腰,他耐心周旋,终于找准这个志在必得的破绽。商荣来不及收招回撤,眼看要被戳中,非凡的自救本能再次迸发,他猛地吸气收腹,腹部像压扁的皮囊凹陷下去,提婆湿的食指几乎贴身而过,噗嗤插、进一株大树。 奇景再现,这棵树也迅速步了先前那位同伴的后尘,叶片哗然萎落,枝干咯吱惨叫,树根下涌出大群蚂蚁,泼汤似的四下流窜,它们本是树下的常驻民,定是被某种干系存亡的危险逼得弃家逃亡。 商荣想起穆天池当日的警告。 挖心贼修炼的血煞经威力无比,触之即死,用在树木上居然功效一致。 殊不知这血煞经正是将天下至毒混合至内力中,能腐蚀一切生物的命脉,树木也不例外。 一击必杀的攻击力,刀枪不入的防御力,这攻守都强到极处的敌人似乎不可战胜,起码目前看不到一线翻盘的可能。 “臭小子,原来你没死啊。” 提婆湿也已通过近距离的交战认出昔日的对手,新仇旧恨催生出更多恶形恶相,十指曲成双爪,龙卷风似的扑袭过来。 商荣由攻势转为守势,因敌人不畏锋刃,有意徒手夺剑,接连两次拽住剑身,幸亏相思剑格外柔韧,大力拼抢下也未折断,都被商荣侥幸挣脱,他在进退间已明显露出颓态,再有闪失恐性命难保。 这情形当局者清,旁观者急,赵霁正准备上前偷袭,以助商荣脱身,黑衣人突然挣扎着抛出一颗弹丸,弹丸落地时訇然爆炸,烟雾奔腾,遮天漫地。 天枢门的“风声鹤唳”! 当年对阵丁阳时,这逃命利器功不可没,所以赵霁一眼便认出来,黑 分卷阅读125 - 分卷阅读125 - 分卷阅读126 假凤虚凰 作者:星海拾贝 分卷阅读126 假凤虚凰 作者:星海拾贝 分卷阅读126 衣人第三次声嘶力竭吼出“快逃”二字,本意催他们离去,不想三个勇义的年轻人贯彻江湖道义,硬是拽起他一道出逃。 提婆湿不知这烟雾是专门用以逃生的,还以为是有毒的暗器,当先采取避让,于是网破鱼散。 一行人尽往黝黯处撤退,各自发力纵跃,沿路景移物换,但见山石高耸,松藤杂沓,不觉已来到一座危峰峻壁前。 唐海月担心黑衣人伤势,叫停商荣赵霁,撕破僧袍为伤者重新包扎。 黑衣人呼吸困难,自动扯掉面巾,面巾下是一张中年汉子的脸孔,粗粝的皮肤和颊腮上几条浅淡的伤疤透露出风霜坎坷,阅历不足的人也能看出这人常年过着刀口舔血,枕戈待旦的险恶生活。 “你是天枢门的人?” 商荣也认出他方才释放的是“风声鹤唳”,故此发问。 黑衣人粗喘着,下巴点一点,再摇一摇:“我叫苗之北,父亲是天枢门苗家的旁系,三十年前已脱离天枢门,所以我不算他们的人。” 商荣又问:“上次在岘山尸谷和我们交战的人是你吗?你不是挖心贼,为何打扮成他们的模样?” 苗之北眼神迷茫,赵霁已隐约觉出双方误会的节点,指着苗之北背后的“驼峰”说:“我刚才背他的时候发现这里面硬邦邦的,像是铁块。” 又对苗之北说,“你可能不知道那挖心贼黄三真名提婆湿,还有个连体哥哥叫紧那奴,原先长在他背上,平时都用黑斗篷掩饰,外人瞧着就像驼背。跟你眼下的装束很像,所以那日我们才会把你错当成他们。” 苗之北幡然叹息:“原来如此,怪不得诸天教的人不停追杀我,肯定也认错人了。” 他为解除误会,挣扎着解开斗篷,请三人帮忙取下背上的东西,那是一只黑铁铸成的瓜楞大罐,若用来装酒,容量至少四五十斤。 商荣发现罐身上糊着一块掌心大的泥灰,像是补丁,随之想起那日在岘山悬崖上刺出的一剑,了悟道:“当时我一剑刺向你背心,感觉好像刺中一件铁器,结果还真是。这罐子里的白灰是什么?” 苗之北微露苦笑:“你都看到啦,那些是骨灰,里面或许有我的妻儿。” 三人一齐怔愣,内心闪出五花八门的揣测,然而都不及事实来得震撼。 苗之北是来找羊胜复仇的,二十五年前,这人还没为自己打造“大善人”的假面,是个明火执仗的凶徒。 清泰三年,石敬塘起兵反唐,为拉拢契丹,割让幽云十六州,建立后晋,做了数典忘祖的儿皇帝,彼时羊胜就依附这个傀儡政权,为一个将领充当谋士。 翌年,后晋军队进犯宛洛,大批难民逃难到洛阳城下,守城军士不敢开门,晋军不久杀到,正是羊胜所在的一部。 那统军将领受其怂恿,率军恣意屠杀难民,斩首数千级,充做敌军兵士向上峰冒领军功,同时俘虏了上万人。 哀鸿遍野的惨景尚未落幕,真正的噩梦降临了。 羊胜以军中缺粮为由,将这些俘虏当成“菜人”宰杀食用,还花样百出地发明了多种烹饪人肉的菜谱: 把人放在大缸里烘烤,一面灌食加了香料的汤水,最后把人活活烤熟,名为“火头烧”; 将人四肢捆绑,以开水反复冲刷,用竹篾子刮下表皮,再割肉烹饪,名为“嫩切”; 将活人放血杀死,去掉内脏,抹盐晒干,名为“两脚羊” ……………………………… 成百上千的人惨死在汤镬砧板间,其中包括苗之北的妻子和两个不满十岁的儿子。 羊胜用了最残忍的菜谱炮制他们。 “那日正遇大雪,羊胜替将官宴请军士,选了三十名年轻的女俘虏,洗净后赤身**埋入雪中,半个时辰后取出,零刀割碎,沾着酱油食用,说这种吃法叫‘冻脍’。又挑了三十个小孩子,捆绑后活活撬开头盖骨,往脑浆里淋入滚油,用调羹挖食,将这道菜命名为‘赛猴脑’,这都是我亲眼所见……” 那些女人被割食时尚未断气,眼睁睁看着自己的皮肉被一块块切下,变成士兵们的下酒菜。孩子们则更惨,前者因为冰冻后体表肌肉坏死,还少一些痛苦,后者是生生被钉入细铁钻凿开头骨,他们的惨叫撕破天幕,驱散附近日夜不歇的狼嚎和乌啼,听者随着惨叫的节拍战栗,也像被一节节剁碎,呼吸里扎满冰渣。 商荣觉得胸腔里的血快被熬干了,实景远比描述惨怖,足以摧毁一个人的意志,假若他身在现场,会像发疯的野兽咬死周围所有人,不知道苗之北当时是何种反应。 “我什么都没做。” 苗之北脸色暗沉,好像那黑色的面巾还蒙在他脸上。 他是天枢苗家的后人,年轻时却因父亲的缘故未曾习武,惨祸来袭,一介文弱书生守不住国也守不住家,不过满腹的诗书也着实救了他一命,被俘后他以读书人的身份受到优待,在军队里抄写文书。这优待没能惠及家人,担惊受怕数日,他的妻儿最终沦为菜人。 惨绝人寰的宴席上,誓同白首的爱妻,血脉相连的儿子一个接一个惨死,他们的嘶嚎声声入耳,宛若乱刀凌迟他的身心,可他无能为力,唯有悄悄注视在首席上谈笑风生的罪魁,那双毒蛇般狡猾的眼睛,稀疏的山羊胡子被血泪画入脑海,至死不灭。 “人在最痛苦的时候反而最清醒,我就是,当时做了正确的选择,哪怕把自己逼到发疯也要忍耐,留着这条命为老婆孩子报仇……” 后来晋军到底攻陷洛阳,不久重安荣发动兵变,石敬塘病死,后晋的气数便到头了,他手下的部将各奔东西,苗之北等幸存的俘虏也恢复自由。 他四处搜寻羊胜的下落,几年后终于找到了。可是这恶贼投靠了一个武功高强的大魔头,在那魔头庇护下,苗之北重金聘请的几名杀手全军覆没。 这情况一度令他心灰欲绝,幸亏妻儿遇害的情景还记忆犹新,他们濒死的惨叫像干薪投入他即将熄灭的斗志,让他浴火重生。 他开始想尽办法学习武功,甚至违背父亲的遗命,跑回天枢门求苗家接纳。苗门主碍于家规拒绝了他的请求,但私自传授他一些武功,并指点他拜师学艺。 此后的二十年中,他走遍大江南北,向一切能助他提升功力的人求教,即使对方要求严苛,或是行止不端,他都不在乎。 通过一招一式,夙夜匪懈地积累,他总算练成一副好身手,而羊胜也移巢襄阳,这只披着羊皮的狼改不掉嗜血的本性,一面欺世盗名为他的主子敛财,一面打着慈善的幌子做人肉买卖。 苗之北觉得杀死这个衣冠禽兽还不够,必须彻底揭穿他的罪行,因而花了近一年时间调查羊胜的生意网和那座农庄,期间频频遇险,却 分卷阅读126 - 分卷阅读126 - 分卷阅读127 假凤虚凰 作者:星海拾贝 分卷阅读127 假凤虚凰 作者:星海拾贝 分卷阅读127 已有了不少收获,今日潜入庄园是想盗取钥匙,到羊胜的居所查探,结果不慎遭遇提婆湿。 “我也调查过黄三,那日去尸谷就是为了取证。前不久曾见他用邪功杀死一名武林人士,知道厉害,所以中招后自断右腿,可如今看来也没用。” 苗之北讲话越来越吃力,几条黑线顺着他的脖子慢慢蹿到脸上,商荣扯开他的衣襟,见胸膛已遍布黑线,仿佛大群黑色的蚯蚓正在吸吮他的血肉,肢体迅速枯萎。 “觉慧师父,你有解毒、药吗?” 意识到这是种毒功,他赶忙寻找抑制毒素的方法。 唐海月取出一粒解毒丸,姑且死马当作活马医。 苗之北微微转头:“别浪费东西了,我在襄阳李子巷租了一间房子,正对水井那间门上贴了关公像的就是。这一年搜集到的证据都藏在屋内的床板下,你们把它交给节度使高行周,就算不能剿灭这伙恶贼,起码阻止他们继续明目张胆的害人。” 他口鼻皆张,整个脸都被黑线缠绕,有的已包围眼睛,探入眼眶。 黑血漫出口腔,他再也不能说话,双手哆嗦前伸,像在索取什么。 “把骨灰坛给他。” 在商荣的提示下,赵霁火速将铁罐抱到苗之北眼前,发现他已目不能视,商荣和唐海月一人拽起他一只手按住罐口。 苗之北颤抖的眼帘安然垂落,但愿黄泉路上,天伦有份。 枯枝似的手沿着罐身慢慢滑落,赵霁兀自抱着铁罐,心想这或许能帮助死者顺利找到妻儿。 但这罐子太沉了,他不信三个人的骨灰就能把它填满。 这疑点不难解答,稍后他自己便想通了。 苗之北的妻儿被当做菜人吃掉,他们的遗骸相当于寻常人饭桌上吃剩的骨头,与其他尸块混在一处。谁又能从一堆面目全非的尸骨中准确选出三具完整的尸骨?因此苗之北只好将遇害者集体焚化,把他们的骨灰一并收藏。 这二十五年来,他想必一直携带这只铁罐,背负思念和痛楚,背负仇恨与决心,饮遍八方苦雨酿成的酒,在时间巨浪里独斟独酌,靠着一腔执念才撑着破船似的人生顶风前行。 披肝沥胆不外乎为着一个情字。 为儿女骨肉的小情,也为人间正道的大爱。 “我们找个风水好点的地方,把他和这只骨灰坛一块儿葬了吧。” 等唐海月念完往生咒,赵霁如此提议。 商荣面沉如水,静默片刻,拔剑恨道:“我要回去杀了羊胜,把他千刀万剐,挫骨扬灰。” 林鸟?飞,山风森然,似乎被杀意所惊,杀气来源却另有其人。 “还以为你们逃了,原来是在这儿等死。” 提婆湿像一头?暴的老虎,挟带腥风跳上石岗,在数丈外蓄势瞵眈。惯食人肉的他对人血极为敏感,寻着气味追踪到此。 刚刚目睹过苗之北惨死的三人因义愤斗志高涨,商荣首当其冲杀向敌人,相思剑恍如云舒霞卷,勃发出千山万谷的毫光。 提婆湿不闪不避,刀来肉挡,毫无惧色。血煞功将他的真气练成剧毒,筋骨练成玄铁,“琉璃魔封”震荡出的剑气摧枯拉朽地劈断周围的草木树藤,竟不能在他身上留下一丝划痕。 “商施主,请让开,让贫僧来试试!” 唐海月一声清啸抢到战阵边缘,这个谦雅的僧人也被歹徒的倒行逆施激怒,破例动用已经自行封印的绝技。 冰蓝的月光中蓦地泛开一片朦胧的涟漪,无数暗器宛如蝗群出奔扑向敌人,它们飞行速度太快,残影将周围景物的形态干扰成了波浪状,耳朵捕捉不到的高频音波令人脊柱颤麻,舌尖酸涩。 这一招乍看很像“云奔雨聚”,其实非也,“云奔雨聚”固然能一次性发射数百枚暗器,但暗器只能直线飞行,各自的力道也不甚强劲,通常被唐门的后生用来吓唬对手。 唐海月此刻使出的却是唐门顶级绝学之一的“星尘喷流”,上千枚微小暗器犹如星子爆炸产生的碎片,从四面八方围攻目标,每一发都拥有超强破坏力,纵是钢筋铁骨也经受不住。 商荣赵霁听到唐海月呼喊就已闪身避让,暗器扇出的冷风好似冰水泼面,逼得他们接连后退,殊不料鬼嗥神号的撞击声停止,施放这猛烈杀招的人竟感到前所未有的恐惧。 提婆湿在满地银屑中屹立不倒,“星尘喷流”只扒光他的衣裤,没对他造成实质上的损伤。 他摧毁的是唐门传承百年的辉煌自信,唐海月瞬间绝望了。 “你们唐门的鬼招数,只适合用来耍流氓!” 这怪物性格粗鲁,衣衫尽碎后火冒三丈,哇哇大吼着奔向呆愕的唐海月。 商荣赵霁齐身来救,提婆湿无视他们鞭子般狂抽乱舞的剑锋,专意击杀惹恼他的僧人,战团像一股旋风移至崖畔,唐海月脚下一扭,身形受滞,就快落在提婆湿爪子里。 赵霁见势不妙,抢先一脚踹中唐海月左髋,及时踢开他。不想用力过猛,唐海月下盘又正空虚,径直飞出两三丈落下山崖。 赵霁大惊,正要去救,被商荣使劲拽开,提婆湿的右爪在他后脑擦过,风力撕裂他的发带,又将他推出去一丈远。 “躲开!” 二人不敢停顿,连续起落数回,撤到方才停留的位置。 提婆湿追不上八卦游龙踅,到底被他们甩开一二十丈远。 “跑吗?” 赵霁惊心吊胆询问,假如商荣又向对抗赤云法师时一样犯倔,他也只好舍命陪君子。 商荣这时并没有意气用事,他手握苗之北的重托,不能在这里丢掉性命。 “带上苗之北的尸首,下山去救觉慧师父。” 刚做出部署,提婆湿突然绕过他们,冲向来时的路径,一口气挥掌劈断十几棵大树,树干横七竖八垒起关隘,他自充当守关大将,断了他们的退路。 “你们一个都别想活命!” 他迈开比野猪还粗壮的双腿逼近,大嘴开合,两排白牙有如铡刀,盯着商荣的脸凶煞煞说道:“看你中了我的血煞功还能不能装死。” 商荣咬紧牙关,持剑待战,赵霁却挖空心思算计如何逃跑,指着提婆湿横肉暴鼓的身躯大叫:“你一个大人光着身子羞不羞啊!以为自己多好看呢!” 提婆湿没他哥哥紧那奴奸诈,头脑颇为愚钝,听他一说也觉得一、丝、不、挂的模样很不妥,便跳到苗之北的尸体旁,剥下他的衣衫蔽体。光溜溜的后背上有一块巨型伤疤,想来紧那奴已从他身上分离出去,死活尚不得而知。 赵霁拉住商荣,准备趁机逃跑,一个大黑鸟般的身影突然风回电激地从崖上袭来,雪亮刀光似银河倒悬,咣当劈中提婆湿后颈,这一击虽未杀伤怪物,巨大的冲击力也撞得他?跌扑地。 分卷阅读127 - 分卷阅读127 - 分卷阅读128 假凤虚凰 作者:星海拾贝 分卷阅读128 假凤虚凰 作者:星海拾贝 分卷阅读128 那人手不见停,又瞄准他的脑袋连砍数十刀。 少年们手脚僵止,一同喊出三个字:“穆天池!” 哐哐钝响不绝于耳,好似一个熟练的铁匠在劳作,这刀口若招呼到常人身上,只怕剁出来的肉泥细得能包馄饨。 谁知连这神惊鬼怕的攻击都攻不破血煞功的无敌防御,提婆湿受制于对方威猛的刀力,挣扎中抓起苗之北身旁的铁罐砸打,铁罐撞上刀锋,瓜分两半,骨灰炸开大片烟尘,迷住穆天池双眼。 商荣提防提婆湿反击,紧急发招掩护,赵霁灵敏地跟上去拉住穆天池,潦草乱斗两个回合,三人一起闪避到十丈开外,脚跟下面就是虚空绝地。 后有悬崖,前有厉鬼,希望如空气不可捉摸,他们不禁暗问手中的刀和剑。 如何才能劈开生路? 第48章 山中岁月之惑心 “穆掌堂, 要不我们先从悬崖上撤退?回头多找些人来收拾这恶贼。” 赵霁的建议很明智,却遭穆天池一口回绝。 “你们走, 我必须留下。” 这位冷静的前辈执意犯险,自有其不可回避的理由。 之前他到达岘山尸谷, 根据遇害小儿的数量推测叛徒已将血煞功修炼至第六重,可不久后发现只有提婆湿留在襄阳,独自吃了那么多小儿心肝,功力肯定比预估的高得多。截至目前,前往追捕的诸天教好手已先后折了三个,穆天池看过其中一人的死状,得出新的结论。 “这厮的血煞功已练至第七重, 即将突破第八重, 今天不制服他,往后就没人奈何得了他了。” 这糟糕的消息促使商荣更改决定,毅然表示:“那我留下来帮你!可这贼人刀枪不入,如何才能杀掉他?” 穆天池说:“他功体未成, 身上还留有罩门, 找到那个死穴就能打败他。” 商荣用力点头,对赵霁说:“我和穆掌堂留下对敌,你先走。” 赵霁知道他想留自己一条命,但乍听那不容置疑的命令语气仍忍不住光火。 他分明嫌弃我没用。 “我不走!” “你留下能做什么?只会碍手碍脚!” “我可以陪你一起死!反正当年我们也在同一口棺材里躺过,大不了再躺一次!” 赵霁情急中口无遮拦,听他提起这尴尬的陈谷子烂芝麻,商荣在危急关头也不禁脸红羞恼, 这时提婆湿咆哮着冲过来,汹汹赫赫的杀气肃清他的心神,急忙与穆天池一同出招,以刀剑夹击敌人。 提婆湿被穆天池一顿乱砍,皮肉未伤,脑袋却敲得发昏,因而凶性狂张,招式再无章法,形如一头发疯的怪兽舞着利爪乱撕乱咬,二人的衣衫被他搅起的罡风撕成寸缕,快速闪动的身影仿若两面在暴风中惊喘的破旗。 赵霁汗流接踵地立在一边,怕到双腿打颤,拼命提醒自己别走神。 没能力参战,又不愿丢下商荣逃跑,那么总得做点什么吧。 他腹热肠荒,觉得头顶压着一座急速膨胀的山岩,身子不知不觉矮下去,双手捧住脑袋,目不转睛观察提婆湿,极力寻找破绽。 灵光一现。 他看到提婆湿的脊椎骨上镶着一枚亮晶晶的东西,像是一枚暗器。 想起唐海月刚才那记叹为观止的绝招,他倏地心头雪亮。 这枚暗器能刺入提婆湿的肌体,说明那个区域就是他的死穴! 战局瞬息万变,没等他发布讯息,提婆湿已一掌劈断穆天池的斩、马、刀,大脚飞踹,踢得他倒摔十几丈跌入树丛,商荣也随即失手,被这疯汉掌风刮倒,一脚踏中右臂,正是挣扎不起,死神的利爪朝他面门击落。 他本能闭眼,脸上的汗珠被强大的掌压吹得散开,那爪子却骤然停滞在三寸以外。 依稀听到赵霁的暴吼,睁眼时,只见提婆湿僵硬地保持着出掌的姿态,浑身上下只有面部肌肉剧烈抽动,拧出异常痛苦的表情。 商荣扯出被他踩住的手臂,就地一滚跳起来,角度变换,将赵霁的身影送入眼帘。 少年站在提婆湿身后,右手持剑,左手顶住剑柄底部狠命推送,灵犀剑那纤薄的锋刃已插入提婆湿的脊椎骨,切断了骨节中的经络。 “混蛋,还不死!” 赵霁放声大骂,朝敌人屁股上猛踹一脚,大象般壮实的身躯轰然倒塌,灵犀剑脱离伤口,带出唐海月留下的丧门钉。 “原来这里就是他的死穴,觉慧师父真帮了我们大忙。” 师徒俩又逃过一劫,心情却不比前几次来得轻松,商荣见提婆湿身体瘫痪,但未现死相,就想上去补剑。此时穆天池负伤返回,远远制止他:“且慢!请把他交给我处置。” 他拖着断刀走过来,连挥四刀砍断提婆湿手脚,点燃枯枝灼烧伤口,防止他失血而死。 赵霁对这残虐的酷刑不忍直睹,心里又格外痛快,商荣更是目不斜视地观看贼人惨叫痛嚎,充分体会到以暴制暴的快感。 穆天池用布片扎好提婆湿的伤口,再拿绳索捆绑,背对背扛起来。 赵霁好奇:“穆掌堂,你准备把他带到哪儿去啊。” 穆天池说:“这厮违背教规,修炼邪功,按教律应当投入法坛,受万蛊噬身方可以儆效尤。我这就派人送他回苗疆总坛受刑,顺便在路上拷问他紧那奴的去向。” 提婆湿已经半死不活,听了他的话忽然嘿嘿狂笑:“杀了我,你们也活不长,回去转告蓝奉蝶,不出两年诸天教就会灭亡,让他提前备好棺材吧。” 穆天池二话不说反手点住他颈上哑穴,招呼两位少年:“我们走吧。” 赵霁忙说:“和我们同来的觉慧师父方才跌下山崖,我们得去救他。” “赵施主,我在这儿。” 崖边传来人声,唐海月恰巧爬上来,使得赵霁这句话像是对他说的。 赵霁跑去接应,见和尚鼻青脸肿,别处倒也还好。 唐海月自己也说没事,他坠崖途中施展轻功不断抓扯树藤突石缓解冲击,只受了些皮外伤,并且还以感激回应赵霁的道歉。 “刚才不是你及时踢开我,我早没命了,你们已经制住那坏蛋了吗?” 他已看到残废的提婆湿,这话的本意是在询问穆天池身份,赵霁为双方做了介绍,其间商荣一言不发,稍后冷不防摇晃栽倒,人们以为他终是被提婆湿所伤,都结结实实吓了一跳。 赵霁惊心褫魄抱起他查看,见他四肢胸背上散布着好些细碎的伤口,月色下看不清楚,吹亮火折子一照,凝在伤处的血渍都泛着青黑。 “商荣,你这些伤哪儿来的!?” 他慌急拍打商荣脸颊,努力唤回他溃散的意识,商荣挣扎着说:“我在农庄里被一些吃人肉的老鼠咬了……” 野兽的口腔本就存在 分卷阅读128 - 分卷阅读128 - 分卷阅读129 假凤虚凰 作者:星海拾贝 分卷阅读129 假凤虚凰 作者:星海拾贝 分卷阅读129 很多毒素,那些老鼠长年以尸体为食,毒性更剧,商荣被咬后就已中毒,因一直运功作战,内力还能压制毒素。此刻战斗结束,又消耗了不少真气,便立即毒发了。 不过只要不是伤在血煞功下就还有救。 穆天池顿时放心,安慰道:“长期吃死人的动物牙齿上都含有尸毒,襄阳城里有本教的联络点,里面住着一位擅解尸毒的大夫,我们快带他过去吧。” 唐海月指着苗之北的尸体问他们该如何处理。 此刻尸体已完全干枯,不是装在那身衣服里,直与枯柴无异,破裂的铁罐落在不远处,里面的骨灰早被风吹散,盘旋的风声里大概就夹杂着冤魂们的恸哭。 赵霁哀叹:“他的老婆孩子都在这儿,带他去别处就会拆散他们一家人,不如把他就地火葬了吧。” 三人抱来大堆树枝树叶掩住苗之北,然后引火点燃,大风助力,火势烧得很旺,不久腾起浓浓青烟,烟雾升上天幕,被风细致描绘成一幅巨大地图,但愿那亡命天涯的义士能在它的指引下找到阔别的妻儿。 穆天池带领赵霁等人来到诸天教据点,请神医为商荣解毒,待他伤情稳定,又派了十几名教众陪赵霁悄悄去农庄附近寻回乐果儿。唐海月则马不停蹄地赶回龙兴寺报讯,广济闻说农庄的惨事后亲赴襄阳城求见高行周。 那高行周日前收到郭荣警示,派遣大批密探搜查逆贼,这一过程中发现羊胜的党徒多有不轨行迹,对他们起了戒备,是以那日差人观摩汉水法事,并在关键时刻出面回护龙兴寺。 听过广济禀报,他即刻派人去李子巷寻找苗之北留下的证据,岂料当地夜间走水,整条巷子都被烧光。他并不迟疑,接着调兵突袭农庄,可是农庄里不见难民踪迹,垮塌的屠场已烧成焦土,虽在另外几座房屋找到大量血迹,也被庄里人辩称是宰杀牲畜留下的。 巧合成双成对,这边官府动手搜查,那边羊胜就派人在襄阳城内贴出告示,说他因受龙兴寺僧人诬陷,将停止经营农庄,以后不再为城内的餐馆肉市供应廉价肉类,免费发放肉脯的活动也取消了。 这下可惹恼了那些长期受惠的人群,清静了没几天的岘山再次充斥着他们的吵闹示威声,山门被践踏,僧众被侮辱,即便有军队前往维持秩序也难以控制局面。 唐海月回寺报信后又赶去城内保护商荣赵霁,过了两日方知外界的风波。 此时商荣的毒伤已基本好转,得知情况后对唐海月说:“我就纳闷那晚我们在农庄闹出那么大动静,羊胜怎不派人追赶,后来赵霁他们去找乐果儿,也没见周围有人活动,原来是在腾出人手销毁证据,可是他瞒得了别人瞒不过我们,觉慧师父,你应该知道他们把遇害者的尸骨藏在哪里。” 唐海月点头:“多半是那晚我们经过的黑森林。” 现在想来,那片鬼火稠密的丛林不是什么古战遗迹,而是羊胜一伙掩埋髑髅的尸场,顺带还喂肥了林子里的野猪。相信贼人们手脚再麻利也不可能在短时间内清除如此庞大的罪证,这会儿去查定能人赃并获。 其时赵霁和穆天池也在场,正说要一起去找高行周,日常给商荣送药的诸天教教徒端着药汤走进来。 “商少侠,你的药,大夫叫你趁热喝。” 这人照顾商荣两天,先前有说有笑,幽默健谈,今儿精神不大好,神情木讷,说话音调也很呆板。 赵霁一个时辰前刚跟他碰过面,当时他还不是这个样子,不禁暗暗奇怪。忽听穆天池说:“把药给我吧。”,说着很自然地去接药碗。 那教徒手腕猝然翻转,汤碗朝着众人泼去,黑色的药汁疾雨般飞来,唐海月手快,扯起棉被阻挡,随着呲呲细响,沾到药汤的被子冒烟腐烂,恶臭弥漫了整座屋子。 那人泼药后紧接着拔出匕首攻击,看到他呆滞的表情,人们都明白过来。 商荣高喊:“他中了羊胜的惑心术!” 穆天池在此人送药时已有提防,三两下打落凶器,将他的双手反剪。 唐海月吸取那夜的教训,向他急道:“穆掌堂,中了这惑心术的人狂躁无比,不死不休,你可有厉害的麻药?先把他麻翻再设法解救!” 穆天池掏出一个小药瓶扔给他:“这是梦津散,能让人昏睡一昼夜,先凑合着用吧。” 唐海月连忙兑了一碗药水灌到那人嘴里,那教众只咽下去一半,另一半喷吐出来,唐海月躲避迅速,药汁喷到乐果儿脸上,这下人和猴子都晕倒了。 “羊胜已经找上门了,我们得抓紧时间行动!” 怕有别的教徒为羊胜所制,穆天池取出几粒药丸分与众人。 “这是本教秘制避毒丹,服用后一盏茶功夫内即可生效,之后一个时辰内百毒不侵,你们先吃了药再出去。” 商荣等人服下辟毒丹,急等药效发挥,可是敌人又抢占先机,?地声响中门窗爬进无数黑甲红须的毒虫,潮水般向他们涌来。虫子们沿途大肆喷射毒液,桌椅板凳冰消雪融似的腐化,水磨石的地板也被烧得冒烟。 穆天池眸光惊闪:“这是老铁的尸?!” 老铁是这个据点的管事,商荣赵霁都跟他接触过,印象中是个和蔼忠厚的老爷子,此刻释放毒虫袭击他们,不用说也被惑心术挟持了。 穆天池洒出一把黄色药粉,掌风一扫,在虫群中辟出一个缺口。 “快走!” 在他招呼下众人接连跃窗而出,窗外的地面也遍布尸?,穆天池拎着那昏死的教徒担任开路先锋,跃过窗棂的一刻又朝虫群隔空劈掌,靠药粉震出一个五尺见方的空地,后面赵霁和唐海月都以这空地为中转跳出虫阵,等商荣跃出时那空地仅余茶杯大小,他拔剑点地,借住这一点反弹力逃离险境。 穆天池已和守在院子里的老铁交上手,他武功比后者高,但想毫发不伤地生擒对方,也得费点力气,打斗中他紧急吩咐商荣等人收拾那些毒虫。 “蛊母在老铁的皮囊里,你们把它放进那只大葫芦,再撒上几点血,它就会把小尸?们召回去!” 葫芦和皮囊都落在院门口,穆天池发话时尸?已调转阵型反扑,三人将皮囊里的东西一股脑倒出来,在一只鸡蛋大的银丝笼子里发现活物。 那笼子的丝网编得极其细密,只露出几根颤动的红色触须,人们没兴趣细看这狞恶生物的庐山真容,赶紧拧开那只半人高的大红葫芦,将银丝笼扔进去。唐海月抢先咬破手指滴入几滴鲜血。 虫阵距他们已不过十步,商荣本想将葫芦扔到虫群中央,被穆天池喝止。 “轻轻放在地上便是,蛊母若是受惊,虫群将会失控!” 商荣迎着虫阵快进几步,小心翼翼放下葫芦,葫芦口朝向虫群 分卷阅读129 - 分卷阅读129 - 分卷阅读130 假凤虚凰 作者:星海拾贝 分卷阅读130 假凤虚凰 作者:星海拾贝 分卷阅读130 。小尸?们果然停止进犯,以葫芦口为顶点,形成三角形,秩序井然地钻进葫芦。 这边老铁还在疯狂反抗,唐海月用血涂抹柳叶镖,沾上梦津散射入他的小腿,将其制服。 穆天池等尸?都回到葫芦里,上前盖上盖子,涂上厚厚一层禁锢蛊虫的药粉,擦着额头的汗珠说:“幸亏今天大伙儿都出去办事了,这里只有三四个人留守,不然麻烦就大了。” 该据点除老铁,还有七八个蛊毒能手,倘若他们也被羊胜操控,放出那些毒魔狠怪来,恐怕半个襄阳城的人都会被害死。 余人喘息未定,耳孔忽然爬进一阵毛虫般的笑声,只见羊胜缓步而来,绰然有余地站在院门口,门框的阴影强化了他脸上的奸相,散发出的气场比毒虫更污秽。 “王八蛋,竟敢一个人来送死!” 赵霁放下乐果儿,拔剑怒吼,他想羊胜的惑心术固然厉害,但从举止判断武功平平,合四人之力不怕杀不死他。 其余三人没他浮躁,知道羊胜敢现身定是有恃无恐,都将警惕提高到十二分。 穆天池本想当场除掉他,正待发招,羊胜的双眼突然黑气涌动,形成两个墨色的漩涡,里面飞出不计其数的乌鸦。 它们狂躁的鸣叫和拍打翅膀的巨响剜心扎耳,卷起一股黑风暴直扑众人,呼啸着穿过他们的身体,四人头若斧劈,耳鸣欲聋,犹如脆弱的芦草倒扑翻滚。 惑心术! 天地万物霎时昏暗,仿佛回到鸿蒙时代,蓝天、绿树、房屋、人体……乃至太阳都失去色彩,整个世界成了一幅墨画,黑得触目惊心,白得惨淡刺眼。 穆天池气喘吁吁爬起来,头顶的血管如同鞭子狠狠抽打他,舌头嘴唇扎了满满一片砂砾,唾液咸腥,连吐几口都夹着黑色的液体,那是被抽离了颜色的鲜血。 同伴们连同羊胜都消失了,空旷的院落宛如梦境,他知道这是惑心术制造的幻像,戒慎地四下观察。 院墙外忽然施施然飞入一只蝴蝶,蝶翼是明艳的蓝色,仿佛苗疆雪山下美丽的湖泊,在黑白的视野里分外招摇。 蝴蝶围绕他徜徉蹁跹,在他的惊异中化作一个奇怪的字符,缓缓飘落,触衣即碎,这一刹响起一声笛音。 接着蓝色的蝴蝶成群结队飞来,一一变成字符撞碎在他的衣衫上,他认出那些字符是曲谱的标记,纷纷扬扬的碎蝶构成一首婉转轻灵的笛韵,闻之心神如洗。 然而穆天池胸中的惊惴一浪猛似一浪,他熟悉这笛声,也断定世上只有那个人能吹奏出如此涤俗忘尘的音律。 粉碎的蝴蝶在尘埃中重生,结成流云似的队伍引导他行进,明知前路凶险,他却不受控制地接连迈开双脚。 院门外已改天换地,平湖青丘,花鸟缱绻,分明是苗疆的湖光山色,纷扬的蝶群在湖畔草亭内聚集,光晕眩然,幻做人形。 那人青丝如瀑,仙姿玉质,叫人不敢逼视,再精美的绮彩华章也不能描尽他的风华。 “教、教主……” 看到蓝奉蝶,穆天池如遭雷击,想逃,地面倏地钻出一丛荆棘缠住他的双腿,有力难挣。 “你还有脸叫我教主?” 蓝奉蝶缓步逼近,一改惯有的清冷疏离,笑意嫣然地望着他。 穆天池整个人像是烧着了,脸皮恍如一层发红的铁片,烫得钻心抠肺。他紧握双拳,竭力阻止自己撕扯那层皮。 蓝奉蝶上前右手轻扬,掀起那张伤痕累累的面孔,露出另一张截然不同的脸。 “你易容改名在诸天教潜伏十三年,所为何来?” “教主……” “休要撒谎,我已经知道了,你,对我心怀邪念。” 蓝奉蝶一边说一边倚靠在穆天池宽阔的肩膀上,黑袍包裹的身体柔弱无骨。 幽香扑鼻,柔音入耳,穆天池心旌大动,多年的相思之苦山崩似的塌下来,他根本招架不住。惶懅中,下意识向深藏在心底的信仰求助,希望那赐予他生命的佛陀施恩搭救。 蓝奉蝶清澈的眼眸里漾出讽刺的波纹,纤长的手指勾勒着他喉结,加速那里的颤抖。 “你尚在襁褓中就被丢弃在少室山下,幸得少林方丈好心收留,他和长老们教你习武读书,悉心抚养你成才。谁知你却为了淫、欲色心叛出佛门,而后造下无数杀孽,你以为佛祖如今还会理睬你吗?” 这些话像一把生锈的锯子,在穆天池心上扯来扯去,锯出满地恐慌、愧悔、悲痛、愤怒的碎屑。 他本是虔心侍佛的少林弟子,只为十三年前的一场偶遇,从此情迷入魔。悄悄离开少林寺,改投诸天教,一路屡建奇功升任掌堂。这些年不知杀了多少人,破了多少戒,早就是十恶不赦的罪人。 “你、你都知道了?” 他双瞳火热,却泛着潮湿,心魔咄咄逼人,可他唯有痴迷。 蓝奉蝶美目顾盼,媚态横生,竟有迎和之意,拉住衣襟稍稍用力一扯,黑袍流水似的滑落,露出完美无瑕的躯体。 穆天池脑子轰的一声,炸成无法收拾的碎片。 蓝奉蝶进一步将这些碎片碾成齑粉。 “你表面装得唯唯诺诺,其实很渴望占有我对不对?一直不停用天底下最龌龊的想象蹂、躏我的身体,恨不得把我囚禁到无尽的黑夜中去。” “不……不!” 穆天池拼了老命嘶吼,好像全世界的冤屈都压迫在他身上。 “我从没想过玷污你,只想守在你身边,每天能够看你一眼就心满意足!” “那你为何满心怨恨?” “我、我……” “你在痛恨什么?” 犹如魔咒,释放出灵魂根须上的恶意,穆天池走火入魔地呐喊。 “我恨你爱着的那个男人,他没有做过一件令你欢喜的事,只会给你悲伤痛苦,你还对他念念不忘。而我,我为你付出了所有,甘愿为你赴汤蹈火,你却一直像待陌生人一样冷冰冰地对待我。我想杀了那个男人,当着你的面撕碎他,把他烧成灰,磨成泥,让你再也记不起他原来的样子!” 恶念像蚕茧包围住他,他大哭大喊,疯头疯脑,露出生平未有的丑态。 蓝奉蝶的眼睛骤然降温,犹若正在结冰的深潭,森森冷笑:“不止淫、欲杀孽,还对无辜者动了杀心,难道不该堕入阿鼻地狱?” 绝美的身影重新散做蝶群,艳丽的蓝转化成更为艳丽的红,那是烈火的颜色。 凶猛的火蝶瞬间吞噬了穆天池,他双眼凸怖,惊号挣扎,骨肉内脏与火焰融为一体,剧痛刹那不停直至永劫,而这一切都是罪有应得。 第49章 山中岁月之破咒 黑风暴平息后, 唐海月也和众人失去联系,莫名其妙转移到一座宽敞的大堂里, 堂上寂静无人,阴风辗转回 分卷阅读130 - 分卷阅读130 - 分卷阅读131 假凤虚凰 作者:星海拾贝 分卷阅读131 假凤虚凰 作者:星海拾贝 分卷阅读131 旋, 覆盖在墙壁上雪白的帐幔翻涌抖动,恰似一双双痉挛的鸟翅。 几百只硕大的白蜡烛摇曳莹莹冷光,簇拥摆放在大堂正中的乌木棺材,堆满白花供品的香案上竖立着死者牌位,上书“故显考唐公震老大人之灵位”。 唐海月愣在洋洋飘飞的纸钱中,这是在他想象中出现过许多次的,父亲唐震的灵堂。 “又是惑心术!?” 他急忙念动经文, 以求脱离魔障。 堂前灵幡飘摇, 影子扭动着转为实体,形同孵化中的黑卵。 唐海月清楚明白地目睹唐震自那黑卵中破壳而出,周身盘踞着胎衣似的黑气。 “妖、妖物!还不现形!” 惊惶的僧侣心胆剧颤,仓促间射出一枚铜钱镖。 唐震右手一挥, 接住暗器, 动作轻盈得像拈住一片缓慢浮动的花瓣,手腕旋即转动,铜钱镖如流星破空原路反射,无可避让地洞穿唐海月胸口。 那千真万确是父亲的手法,唐海月在剧痛中震惊了。 “你这罪孽深重的孽子,以为剃度就能清白无辜了么?” 唐震厉声喝哮,眼睛仿若两个燃烧的火盆。 “你出家并非勘破红尘, 是怕自己忍不住来杀我,你对我怨恨极深,心中一直藏着弑父的恶念。” 无人知晓的隐秘被毫不留情地揭露出来,如同撕裂一道小心包扎的伤口,鲜血淋漓,痛彻心扉。 千辛万苦用佛法克制住的嗔恨倾巢而出,唐海月感觉它们像饥饿的跳蚤爬满身体,摧心裂肝的痛痒令他发疯,像一只囚禁多时的厉鬼一把撕烂破损的画皮。 “对!我是想杀你没错,可你又何尝不该死?自从娶了那个女人以后,你眼里就再没有我和辛夷,不停协助那女人虐待作践我们,让我们过得生不如死!我恨你,我恨你!” 在家的那些年,卢氏对兄弟二人滥发淫威,花样百出地折磨侮辱他们。身为长兄的唐海月一面顾全大体一面保护幼弟,所受的痛苦自然多出十倍。长期忍辱偷生,心智难免在绝望腐蚀下畸变,他心中常常分裂出一个凶狠暴戾的自我,向凌虐他的人挥舞屠刀。 当弟弟唐辛夷误杀卢氏养子,被唐震宣判极刑后,这种分裂到了触发边缘,那晚他揣着几百种最毒辣的暗器在唐震的卧室外守了一夜,彻夜天人交战,死去活来,最终没有踏出大逆不道的一步。 苦海无边,只有佛门是他的岸,在这里才能追寻最彻底的救赎,既能摆脱黑暗的家庭生活,又能免受恶欲侵蚀,不步父亲的后尘。 三年苦修,的确治愈了他的心灵,无欲无求的生活给予他足够的踏实和安全感,他以为自己已将嗔恨连根拔除,不曾想一与仇人面对,所有努力都功亏一篑。 “听到你的死讯,我一点都不难过,你这种人根本死有余辜,我还遗憾没能亲手杀掉你和那个恶婆娘,把你们的尸体剁碎了喂狗!” 他像一朵张牙舞爪的毒焰,拼了命地向周围播散自己的痛苦,灵堂上的蜡烛接收到这股炽烈的杀气,烛火一齐跃高数倍,发出呲呲地蛇嘶般的鸣响,惨白的光似乎融化一切。 唐震志得意满地冷笑:“所以你终于现出原形了,似你这等罪恶滔天的人哪配侍奉佛祖,让为父送你去适合你的地方吧。” 他背后的空间突然裂开一道巨缝,呈现冰饕雪虐的地狱,忤逆不孝的罪人正在寒风中受苦,他们的身体长满丑恶的疱疮,与坚冰融为一体,整个人连皮带骨地迸裂成数百块,酷似青红色的花瓣,在凄惨万状的嚎哭中起伏摇摆。 唐震舞动袍袖,地狱的寒冰化作千百枚暗器扑来,劲风过处,烛火都被斩首。 父要子亡,不亡不孝。 可我怎能忍受做你的儿子?任何人都可以取我性命,唯独你不行! 千仇万恨让唐海月化身修罗,双手招展,放出全部暗器,同样威风凛凛,气势恢宏。两股力量迎面碰撞,冰雪竟一一击碎钢铁,地狱的虐风顷刻吞噬了所有事物。 极寒彻骨,唐海月的身体像爆裂的玻璃迸成花瓣状的碎片,内脏也裂成一朵朵青红的冰花,可怕的是他的感官没有消失,将这极致的痛苦延续到时间尽头。 雾暗云深,浊淖千回,赵霁踩着泥泞飞跑,稍一停滞就会陷进去。 他围绕这雾气沉暝的黑沼泽跑了上百圈,仍找不都出路,心情已非常慌促。想不到羊胜的惑心术竟到了凭空造景,无所不能的地步,要摆脱这逼真的幻象,是不是也须借助神力? 不,不对,姓羊的只是凡人,人力所为的东西不可能尽善尽美,就像提婆湿的血煞功,找出破绽就能攻破。 算来这已是他第二次见识羊胜的惑心术,头一次是在汉水渡口操纵王材自尽,冷静回忆,精确对比各处细节后,他发现了相同点。 每次先出现异常的,都是羊胜的眼睛。 羊胜其貌不扬,但那双精光毕露的眼珠却有别于常人,他不像内家好手,眼神如此锐利,定是施术的关键。 但此刻查获这点也没用,得先设法揪出藏在幻象后的贼人才能有的放矢。 等等,既然眼前的景物都是惑心术造出来的幻觉,那我停下也未必真会陷入沼泽里淹死,不如试试与幻觉对抗,也许意志强过羊胜,就能改变现状。 他抱着姑且一试的想法冒险停步,任由淤泥吞噬双脚,紧闭双眼,努力将周围想象成陆地。 当他有意识的展开反抗,幻境里冒出更多恐怖的元素,长愈三尺的蜈蚣爬上他的双腿,数百只触手挠得他麻痒难当,额头顶着巨大肉瘤的乌鸦群飞来啄食他的皮肉,长长的钩喙直接凿进骨头。 这些或许都是敌人镇压的伎俩。 赵霁咬牙强忍,坚持用脑力化解这些危险,把蜈蚣想象成稻草,把乌鸦想象成纸片,用虚构出的火焚烧它们。 他脑子灵活,想象力最是丰富,常常能栩栩如生编撰谎话,用在这样的考验上就是罗锅躺碾槽,正合适。 体温渐渐升高,血光转为火星,凶猛的毒虫恶禽扭动着燃烧殆尽,泥水蒸发,露出一大块干燥的空地,身上皮开肉绽的伤口也全部完好如初。 赵霁大喜,他找对了破敌的方向,所谓惑心其实是种催眠,不被牵着鼻子走就能战胜他。 他正准备再试一次,看能否将这个幻境全盘推翻。这时一个人慢慢穿云度雾走来,他只看轮廓就认出对方,千欢万喜奔上去。 “商荣,我知道怎么对付羊胜了!” 迎接他的是狠辣的剑锋,商荣神情僵硬,已被惑心术所制。 “醒醒,是我呀!” 赵霁一边慌张躲避一边大声呼唤,商荣的进攻却一招更比一招凌厉,全部瞄准致命要害,比职业杀手更冷酷精准。 得先 分卷阅读131 - 分卷阅读131 - 分卷阅读132 假凤虚凰 作者:星海拾贝 分卷阅读132 假凤虚凰 作者:星海拾贝 分卷阅读132 制住他! 赵霁拔剑反击,两朵剑光密不透风地舞到了一处,铿锵之音彰显杀伐,不是进退有度的切磋,是你死我活的搏杀。 赵霁一开始就紧张得喘不过气,他很清楚,自己不是商荣的对手。 忐忑地对攻数回合,情况出乎意料,商荣大概神智受控,武功也被压制,顶多发挥了一半功力,赵霁全力出击竟稳稳占据了上风。 他士气大振,连环出招将对方的剑逼入死角,顺步翔动,翻身劈斩,一记“拨草寻蛇”击落对方兵器。 可是这还远远不行,商荣继续徒手拼斗,不容他靠近,也不容他退逃。 “商荣,你醒醒!” 赵霁不得不继续持剑自卫,火急火燎地叫喊着,犹若绑在石磨上被人不停鞭打的驴,没办法停止。 商荣比他干脆百倍,一上阵就摆出同归于尽的架势,不久将他逼到沼泽边。 赵霁万般小心也躲不过疯魔似的逼杀,招式不过凝滞了一霎,商荣就直挺挺撞上来,灵犀剑噗嗤插入他的左肩,血水马上顺着剑身上的血槽流向剑柄。 “商荣!” 中剑的人无知无觉,握剑者失声惨呼。 赵霁觉得这一剑正插在自己心窝里,生生剜掉了一块肉,第一念头就是拔出宝剑为他止血疗伤。 他的动作又慢了一步,商荣受伤后毫不停顿,猛然朝前挺进,长剑穿透肩膀,杀灭他们之间的距离,一双铁钳般的手牢牢卡住赵霁的脖子,登时扼断他的呼吸。 挣扎无效,痛苦的表情和哀求的眼神对方也视而不见,要活命,他只能将宝剑划向商荣的胸腔,劈开心脏,一命换一命。 没有多余的时间犹豫,他甚至来不及问自己该怎么办便做出选择。 手心脱离剑柄,撤去周身力道,任凭凶手将自己献给死神。 你救过我那么多次,这条命只当还给你吧。 可惜,最后没能再看一眼你的笑脸。 你不知道,你笑起来有多好看…… 商荣全部力气都压在赵霁身上,赵霁一撤力,二人的身体失去支撑,一起跌入沼泽,污水在翻出几个气泡后归于平静。 一双奸笑的眼睛一直在幻象后欣赏这幕惨相,并从中启发了新的恶念。 冰雪盖地,漫漫无际,黑沉沉的天幕直压头顶,倾倒一筐筐巴掌大的雪片,寒风一卷,但见万顷银涛狂飞乱涌,视线只能延伸到数尺之外。 商荣已放弃寻找出路,落入幻境后,他最大的感触是惊异。 雪天旷野,寒风割面,身处其中,一些新鲜的感觉仿佛顶开岩石的植物勃然萌芽,长出无助的枝桠、恐慌的叶片。 明明经历过比这险恶得多的环境,为什么会害怕,紧握劚玉如泥的宝剑,却像个柔筋脆骨的婴儿。 婴儿? 奇特的感应撞击心扉,他的身体还保留着记忆形成以前接收的讯息,出生之日的险况一直烙印在意识深处,能够感知,无法解析。 他以为这也是惑心术作祟,仗剑四顾,用愤怒的叫喊抗击风雪。 “羊胜,有种堂堂正正出来较量,躲躲藏藏算什么本事!” 三声喊罢,挑战收到回应,脚底乍然钻出一道喷泉似的金光,也是一把吹毛利刃。 商荣敏捷跳闪,来人的身影披霜被雪,却是他十分熟悉的。 “赵霁?” “商荣。” 少年柔和的脸上挂着陌生的冷笑,像往润滑的羊脂玉上硬嵌了一块生铁,接着施放冷酷犷狠的杀招。 “你中了惑心术?!” 商荣跳跃闪避,但赵霁表情自然,明显有别于于那些傀儡。 “你看我像被、操控的样子吗?羊胜只是解放了我的内心,让我能够尽情做自己真正想做的事!” “你想做什么?” “杀了你!” 赵霁放肆狂笑,新生的杀气好似刚成熟的烈酒,辛辣尖锐,那擅于调侃、抬杠、撒娇,说俏皮话的柔软双唇里吐出了刀片般的怨毒。 “被你打骂羞辱,当成狗来使唤,这些年我早受够了,今天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他出剑狂躁,不让对方有生路,也不给自己留余地,商荣尽力躲避,疑惑像雪花密舞。 这小子的行动真的发自本心? 回忆相处的情景,自己好像确实做过很多过分的事,记不清打了他多少耳光,骂过多少难听的话,日久天长,谁都有可能怒从心中起,恶向胆边生。 此刻才将心比心,为时已晚。看赵霁这架势也是至死方休,商荣又气愤又懊悔,宛如站在车轮上的蚂蚁,不知该左还是该右,而犹豫不决的下场就是粉身碎骨。 “臭小子!你给我醒醒!” “哈哈,你再废话也没用,我现在清醒得很!” “你就这么恨我!?” “正是!” 为突显恨意,赵霁狠招叠出,道道金光接连擦过商荣的身体,削破衣衫,割断发丝。 急功近利的打法反而让商荣找到疑点,那就是灵犀剑流溢的剑光。 相思、灵犀双剑与持剑者心灵相通,若二人互为仇雠,剑芒便会黯淡失辉。 他这么恨我,宝剑怎会继续放光? 商荣脸上掠过雪浪,手腕急转,毫不留情地一剑穿胸,将赵霁钉死在雪地上。拔剑时,伤口飞出万千黑色血珠,纷纷扬扬向天空飘舞,随后扩散成燃烧的火焰,千里冰原全化乌有。 幻境破灭,商荣回到院子里,跟前仰躺的尸体是一名诸天教教徒,手里握着的只是一把寻常利剑。 他扭头看见穆天池和唐海月倒伏在不远处,忙上前查看,二人一个浑身火热,一个遍体冰凉,所幸都还有气。 看来他们已被惑心术所害,赵霁又到哪里去了? 他跑出院子寻找,在院墙外的荷塘边找到打斗的痕迹,拨开一丛丛肥大的荷叶,便看到已经昏死的少年,他半截身体埋在淤泥里,只颈部以上露出水面,脖子上绕着一圈青紫的掐痕。 商荣急忙拖他上岸,发现他身边还有一个人,那人头上脚下埋在水里,拖上来一看,早已断气,左肩插着灵犀剑,必是与赵霁打斗时双双落水的。 “臭小子,命真大。” 商荣骂骂咧咧拍打赵霁脸庞,焦急拌炒欣喜,手脚竟有些哆嗦,背后冷不防钻出毛骨悚然的声音。 “你的命也很大。” 羊胜! 商荣正要回头,一双手掌紧紧握住他的脑袋,赵霁已经醒了。 “别,别看他的眼睛……” 吃力的警告总算及时传递出去,少年转眼又陷昏迷,商荣在这短暂的瞬息里采取措施,抱着他跳入荷塘,借荷叶隐蔽。 脚步声向塘边靠拢,狡诈的敌人借他的原话施行激将。 “你不是说要堂堂正正与我决斗?为什么临阵退缩呢?” 分卷阅读132 - 分卷阅读132 - 分卷阅读133 假凤虚凰 作者:星海拾贝 分卷阅读133 假凤虚凰 作者:星海拾贝 分卷阅读133 商荣以他的步伐判定此人不会武功,只要破解惑心术,别的不足为虑,先拖延一阵思索对策。 “我想先问你几件事。” “没问题,我向来对将死之人坦诚,你有什么想知道的尽管问。” “你是不灭宗的人?” “是。” “惑心术是赤云法师教你的?” “没错。” “这邪术莫不是传说中的《八荒妖典》?” “哈哈哈,你这孩子真是聪明过人,看一知十,可惜寿元不够长。” “你为什么痛恨佛教?” “误会误会,我本人对此无所谓,但我们老法师很讨厌和尚。” “他自己不就是和尚出身,为何忘本?” “哼,这点他不说,我也不敢问。” “为什么杀那些难民?” “那些废物活着于世无益,自身也多受煎熬,不如杀了做粮食,还可物尽其用。” 没料到他会如此轻松地回答这个问题,商荣业火填膺。 “你丧尽天良,居然没有半点愧疚!” 羊胜的笑声集合了古往今来所有嘲讽,无比扎心刺耳。 “天生万物以养人,你偏袒佛教,该知道他们信奉众生平等,既然如此,人当然可以和鸡鸭牛羊一起充当食物。” “他们和你一样会说话会喊痛,怎么能和牲口归类,况且即便是牲口也不该用那样残忍的方式虐杀!” “哼,你真是稚气未脱呀,怎么能把我和那些废物混为一谈?我有钱有势,他们一无所有,动物弱肉强食,人间成王败寇。强者执掌乾坤,弱者任人宰割,这是亘古不变的定律,也是真正的天道。” “天道好生,不会滥杀无辜!” “哈哈哈,那些人谈何无辜?不过是群好逸恶劳,软弱无能的废物。 你以为放到太平年月他们就能安居乐业?不,他们照样不思进取,穷困潦倒,顶多比现在过得稍好一点。战乱给了他们不劳而获的借口,所谓流亡就是利用他人的同情心骗吃骗喝,仗着弱者的身份理所当然享受他人供养。若非如此,怎会自动投入我的养济院? 你以为他们一点不知道农庄的传言?一点不害怕?呵呵,他们其实早有不祥的预感,但依然心存侥幸得过且过,像一群混吃等死的猪,不断送上门来。 若你认为他们值得同情,那更是大错特错,只要跟他们打打交道你就会知道这些废物里有多少凶狠狡诈,自私自利的恶棍。他们可以毫不犹豫把老婆买去窑子,只为过把酒瘾赌瘾;为抢夺一个烧饼殴打老弱妇孺;为蝇头小利出卖朋友亲人。嘿嘿嘿,真到了饥不择食的时候,他们照样吃人,易子而食的典故不知你听没听过。” 商荣知道他擅于蛊惑人心,听了这些黑暗扭曲的言论,心头冒火,口中生烟,断喝道:“少高高在上的说教,你又不曾过过难民的生活,没资格对他们下定义!” “我当然有资格。” 羊胜的话像刀口剁出来的,突然洋溢血腥。 “我父亲就是难民,十岁那年家乡闹饥荒,他吃了我三个姐姐,最后还准备吃我,被我抢先杀死,揣着他的肉做成的干粮投奔军队,人生才有了转机。” 每个字都像毒针射向商荣,穿透他坚定的铠甲,把他钉在惨淡的人世中。 万事万物都有对立面,就像八卦黑白相依,有规矩就有混乱,有仁义道德就有邪恶?秽,他明白其中道理,但真正直面时仍然洞心骇耳。 羊胜像个理据充分的辩手,自以为击垮对方心智,稳操胜券地阴笑:“没有人比我更了解这些穷鬼贱民的本性,他们天生应该受奴役被宰割,同情永远喂不饱他们的肚子,皮鞭和刀斧却能让他们乖乖听话,他们存在的意义就是侍奉滋养真正的强者。” “够了!” 少年跃出荷塘,稳稳立在岸边,白衣沾满污泥,仿佛一截新出土的莲藕,眼睛上蒙着一块刚从衣摆上撕下来的布片。 “孟子云‘仁人无敌于天下’,真正的强者扬人之善,只有小人才扬人之恶。你说贫贱出歹人,恰好就是你的真实写照。” 人性善恶混淆,修其善则为善人,修其恶则为恶人。不被恶念吞噬,坚守正道,就像在漆黑的宇宙里寻觅璀璨的星子,满天星光终究能累积成浩瀚无边的银河,托举红日和明月。 “羊胜,我这便与你做个了断,看天道站在谁一方!” 第50章 山中岁月之标记 赵霁的提示帮助商荣找到抵御惑心术的关键, 即使蒙住双眼,仅靠听力也足够对付一个不会武功的家伙, 他自信能杀了这恶贼。 宝剑出鞘,金辉夺目, 羊胜却公然无惧,笑道:“你问了我那么多话,也该回答我的一个问题。” 商荣捕捉到他所在的位置,不怕他耍花招,吐出一个冰棱般的“说”字。 “你是怎么识破我的幻术的?” “哼,你的惑心术原理很简单,先获取被害人情报, 用以构建幻境, 制造恐怖景象惊吓、控制对方。可这中间存在漏洞,因为你只能根据你发现和推测的资料施术,倘若有你完全不了解的因素,就会露出破绽。” “那么刚才的破绽是什么?” “就是我和赵霁手中的剑, 这对宝剑名唤‘相思’、‘灵犀’, 能与持剑者通感,一对仇人持剑,双剑便会失辉,而幻境中那个赵霁使用的灵犀剑剑光未灭,所以我认出他是假的。” 百密一疏,羊胜了然低笑。 “原来如此,我当真大意了。” 商荣为挫他的锐气, 进一步剖析:“你想必用了同样的方法迷惑赵霁,把那个死在荷塘里的人装扮成我的模样与他厮杀,以致两败俱伤。” 羊胜饶有兴致地解说:“你只猜对了一半,我起初是有这个打算,可惜那孩子没按我的步调走,明明已占了上风却舍不得下手,最后还甘愿被冒牌货杀死。” 惑心术旨在利用人心的嗔恨迷乱神智,进而激发受害者的杀意,羊胜习练此术后百试不爽,独独在赵霁这里出现偏差,估计是由于这孩子对伙伴感情太深厚,无论对方做什么都不能引发他的嗔恨,甚至宁愿舍弃性命。 羊胜由此推彼,以为商荣也对赵霁抱着相同的感情,因而故技重演,不料在灵犀剑这一细节上棋差一招。 “你的话问完了?那就受死!” 商荣端起宝剑正待击杀,一道寒气直钻眉心,明白是暗器杀到,他旋身躲避,左耳尖到底被擦伤,浓烈的腥臭表明暗器上沾有剧毒。 羊胜拿着一把精致的手、弩,刚才趁着交谈的时机悄悄瞄准,谁知商荣目不能视依然机敏地躲过致命一击,而且中了见血封喉的毒、药居然无事。 幸好吃了穆天池给的避毒丹。 分卷阅读133 - 分卷阅读133 - 分卷阅读134 假凤虚凰 作者:星海拾贝 分卷阅读134 假凤虚凰 作者:星海拾贝 分卷阅读134 商荣再不迟延,立时挥剑杀向羊胜,狡猾的敌人早已移动方位,他摸黑扑了个空,再要侧耳搜寻,身旁突然炸响噼里啪啦的鞭炮声。 羊胜这狗贼机关算计,提前带来大量鞭炮,有这些一刻不停的巨大噪音干扰,耳力再好的人也很难分辨出他所在的方位,并且手、弩发射出的弩、箭得噪声掩护变得防不慎发,短短几个转身的时间里,商荣已被射中三次,其中一枚伤在左肋,再偏一分就会射中心脏。 他拔掉弩、箭,展开八卦游龙踅,这样暂可自保,但伤不了敌人仍是惘然,急躁下便想扯掉蒙眼的布片。 这正是敌方的诡计,再中一次惑心术,这些人必无生还可能。 就算你继续拖延也不要紧,待会儿诸天教的人就会陆续回来,有这些棋子在,照样能轻而易举杀掉你们。 羊胜忻忻得意,来时同伙曾建议他多带人手,被他一口拒绝。不灭宗里高手如云,赤云法师座下十二门徒,唯独他不会武功,可是另外那十一个师兄弟都不敢小觑他,正因为他是《八荒妖典》的嫡传弟子。 这门神枢鬼藏的奇功奥妙无穷,他只学会“惑心”一个门类就能凌驾于众多强手,不废一兵一卒降服千军万马。虽然他可以先去节度使府控制高行周,借他的手铲除敌人,但为了将复仇快感最大化,他更倾向亲手解决这几只坏事的小虫子,以最残忍的手段慢慢虐杀他们,再趁着有利的外部局势对高行周下手,拿下襄阳城,为不灭宗的壮大贡献有力砝码。 骄兵必败,他又遗漏了近处潜藏的威胁,一个人倏地从背后扑来,死死勒住他的脖子。 “他在这边!” 赵霁奋力喊叫,声音仿若穿越暴风雨的燕子抵达同伴耳中。 “别摘眼罩,快过来刺死他!” 得知赵霁已抓住那混蛋,商荣又惊又喜,但此刻两眼一抹黑,出剑时做不到毫厘不差,万一误伤赵霁怎么办? 他稍一犹豫,羊胜狡猾地掏出一面小镜子高举起来对准自己,惑心术以形乱心,镜子映射的影像也具有同等效力。 赵霁不慎正视镜面,那双魔鬼的眼睛直勾勾盯着他,又变成漩涡状的黑洞,周围景物立刻扭曲,镜子里钻出一大群红鳞黑目的毒蛇,像围困礁石的海藻密密实实包围了他。 他凄声惨叫,忍住万蛇噬身的剧痛高喊:“快杀了他!” 明白他已中招,商荣再不夷由,一边朝那方奔袭一边喝问:“你在他什么位置!” “身后!” 羊胜到底没能甩开赵霁,只见商荣出海蛟龙般扑来,气势如虹,剑凝青霜,似乎还能看到他穿透布巾的锐冽目光。 几已忘却的恐惧与剑刃一道贯穿他的心口,刹那间他生平制造的种种恐怖幻象集体反噬,内脏骨骼血液皮肉,甚至每一根毛发都产生无法承受的剧痛,全身抽搐萎缩,化作黑烟飞向地狱。 镜子落地粉碎,每一块碎片都映出恶人惨狞的死相,几滴鲜血淋湿镜面,却是赵霁的。 商荣那一剑控制了力道,剑尖依然穿透羊胜的身体向他的左胸刺入一寸,摘下眼罩时人已跟随羊胜倒地,他身中幻术,又遭剑创,刚扶将起来口鼻便一齐飙血,意识随即昏聩。 “臭小子,你命大,死不了的。” 商荣快速封住伤口旁的穴道止血,口中不停念叨这句话,发颤的牙齿连连磕碰,觉得心尖正被一根细绳拉扯,一抽一抽地疼痛。 没事的,没事的,诸天教的神医妙手回春,这便带他去找。 他抱起赵霁快步奔走,眼睛直视前方,不敢看怀里那张苍白的脸。急乱大大降低了敏锐度,干掉大鬼,忽略了小鬼,一个躲在暗处的身影鬼鬼祟祟摸到羊胜尸体旁,捡起他的手、弩瞄准商荣背心扣动机簧。 剧毒的箭镞准确命中,不巧的是避毒丹的药力恰好失效,锥心刺痛后,眼前好似金乌坠地,溅出万千火星,将身体烧出无数个窟窿。 膝盖如同枯折的朽木负担不起两个人的重量,商荣跌倒时勉力抱紧赵霁,将他护在自己身下。 偷袭者鼠窜上来,抡起大脚狰猛地招呼他,商荣感觉此人不会武功,使出吃奶的劲也只能留下点皮外伤,挣扎着扭头仰望,那人大半个脑袋都被光线遮住,只露出一截下巴,右边缀着一粒豆大的黑痣。 “小混蛋,还不死!” 那人又狠狠照他头顶踩了两脚,结合声音,商荣一下子认出他,沾血的牙缝里迸出一个名字:“蒋发。” “哼哼,你倒还记得本少爷!” 羊胜不要帮手,却带了一个不会武功的跟班来观战,正是在峨眉县诈死的凶犯蒋发。 老虎狮子们非死即伤,此时该这小耗子猖狂,他仗着捡来的渔利耀武扬威,先纵情暴打害他离乡逃亡的仇人。 “老子跟你们无冤无仇,被你们诬陷成杀人犯,落得有家难回,现在就来算算这笔帐!” 花拳绣腿带来的伤痛还不及毒箭的十分之一,可他这些话非常可疑,按说在没有旁人的情况下罪犯都会坦承罪行,这人怎的还像公堂狡辩时那样振振喊冤。 商荣运功抵御毒素,强撑着向他确认:“香秀……真不是你杀的?” 一口冰凉的唾沫砸在他脸上,接着是坚硬的鞋尖。 “我跟那姐儿素无过结,杀她作甚?你们和县太爷都上了玉英那臭婆娘的当!” 商荣相信这厮眼下不会撒谎,不禁惊错:“……你没向香秀逼婚?” 蒋发气极而笑,尖酸刻毒地骂:“我家是堂堂公府,一个婊、子配进我蒋家大门?我知道这话是玉英跟你们说的,这贱人从头到尾都在撒谎,先是哄着我一步步往套里钻,然后撺掇你们两个好管闲事的小杂种一起陷害我,真正的凶手其实就是她和慕容延钊!” “不可能!我大师兄对香秀一往情深,绝不会害她!” 商荣极力吼出反驳,气息一乱,毒素蔓延,身体顿时虚软了。 蒋发冷笑:“慕容延钊若不知情,那就是玉英一人杀的。这婆娘歹毒奸诈,表面上和香秀做好姐妹,心里的真实想法只有鬼知道,我又不能找她报仇,这口怨气只好统统出在你和这姓赵的小子身上。哼哼,反正你俩就快变鬼了,回头帮我打听打听,玉英究竟在想些什么。” 他举起手、弩,对准商荣眉心。 商荣半点力气都使不出来,眼皮像被两坨淤泥压着,在弩、箭发射前沉入黑潭,错过了离弦的箭矢被外力射飞的一幕。 “不准杀他。” 一个威严的声音有如钟磬四面回荡,无法捕捉来源。 蒋发像兔子见鹰噗通跪倒,丢下手、弩伏地抖战:“您、您来啦。这小子杀了羊先生,在下想报仇……” 不屑的冷笑好似寒气流窜:“十 分卷阅读134 - 分卷阅读134 - 分卷阅读135 假凤虚凰 作者:星海拾贝 分卷阅读135 假凤虚凰 作者:星海拾贝 分卷阅读135 个羊胜也比不上他,老夫留着他自有大用场。襄阳分舵已经暴露,你速去通知其他人撤离,来日再商量重建事宜。” 蒋发连滚带爬逃离,一朵红云翩然而至,火红的锦袍映不暖来人眼中的寒意,他的微笑恰似一抹跃动的刀光,无可比拟的锋利。 “资质上佳,容貌俊美,难得的是命也很硬,老夫的眼光当真不错。” 红衣人撕开商荣后背衣襟,拔出弩、箭,伤口黑血喷涌,毒素已渗透至心脉,饶是诸天教的神医也回天乏术。 药石无效,红衣人却有触手生春的神力。 他伸右手,真气凝于掌心,形成赤红色的气旋,慢慢对准伤处,那里立即出现类似龙吸水的奇景,黑色毒素涌出伤口,在红衣人的掌心散作黑气,须臾毒清,血也很快止住了。 真气继续下注,伤口周围浮现红色图纹,末了定形成一朵嫣红的桃花,不断浓郁的色彩使它予人正在绽放的错觉,又在盛放到极致时猝然褪色,渐渐隐入肌理,不可辨察。 桃花做印,供我驱遣,上天入地,插翅难逃。 入夜,商荣苏醒,广济正在床前守护。 “大师,赵霁怎么样了?” 听老和尚说话很急人,等他念完“阿弥陀佛”,商荣已爬下床铺,不管那小子是死是活,都要先去瞧一瞧。 “商少侠莫急,尊师陈真人已赶到襄阳,是才与老衲一同到此,此刻正在隔壁院子里为赵少侠运功疗伤呢。” 商荣趿着鞋子,衫垂带褪地跑出门去,广济招呼不住,只得由他。 少时隔窗听到微弱的气息声,知是那个人来了,却又在门外躅踯不前,便温言道:“既然已到门口,何不进来说话。” 气息顿时凝滞,想是彷徨无措,广济宽慰:“此刻只有老衲一人在此,话出你口,入我耳,今后也没有第三个人知道,你就放心吧。” 那人踟蹰入内,广济一看果是穆天池,不禁摇头叹气。 穆天池慢吞吞上前,每迈进一步,身体便委纡一分,走到广济跟前时已曲膝跄跪,怆然道:“不肖弟子觉岸,拜见广济师叔。” 穆天池原为少林寺达摩堂下首座弟子,法号觉岸,在少林觉字辈中最具武学天赋。二十不到已位列十八护寺武僧之首,且自幼熟读经书,通晓梵文,被主持和众长老寄予厚望,却在十三年前无故失踪。 寺僧们遍寻多年不着,以为他遭逢不测,谁都不料他会还俗,更没想到他竟然加入诸天教,做了教内位高权重的要人。 广济知道其中经过说来话长,先捡零碎要紧的询问。 “觉岸,你的声音为何与从前大不一样了?” “弟子服了少量哑药,嗓子烧坏了。” “却是为何?” “……怕被人认出来。” “那你的脸也是自己烧坏的?” 广济现出痛心责备之色,穆天池连忙动手自耳后撕剥脸皮,他面上贴着双层乳猪皮做的面具,上一层用药水烙铁烫出伤疤,合起来就是一张烧伤脸,真实的面目却还完好。 十三年前戴上这面罩,每隔三日揭下来晾洗一次,本来面目因长期缺乏光照显得分外苍白,神情间堆积悲苦,俊朗的五官犹存,却再也不复当年的神采焕然,眉目清明。 广济略感欣慰:“还好你没有进一步自残,为达成欲念伤残肢体,业罪极重,死后必定堕入三恶道,万劫难脱啊。” 说着要扶他起来。 穆天池颈项垂得更低,白脸蓦地变红脸,宛如熊熊燃烧的炉灶,汗珠在上面滋滋作响。 “师叔,弟子自知罪孽深重,此生已无颜再对故人。今日来是因为知道师叔已怀疑我的身份,想恳请您替弟子保密,千万别告诉师父,否则…否则弟子唯有一死谢罪。” 广济叹道:“那日在城中相见,我只是觉得你的行动举止有点眼熟,心里些许疑惑,倒未曾想过真的是你。自你失踪后,你师父数年来多方寻找,还曾几次嘱托我帮忙查探,后来我们只道你不幸遭难,尸骨无存,做了法事超度你。你师父至今仍常怀遗憾,若知道你竟是如此作为,多半会寒心难过呀。” 温和的话语像铁锤一下下砸在穆天池头顶,这强壮的硬汉钉子般弯曲伏倒,爆发出流浪儿似的无助痛哭。 显而易见的痛苦令广济大为动容,蹲下来拍抚他的背心,慈蔼询问:“人生八苦,无量无边,你可是遭遇了求不得之苦?” 穆天池猛然一颤,惨懔嚎哭转为低声哀泣,却更为悲酸透骨。 广济自知所料不差,又问:“是为了那个人吗?” 穆天池又是一怔,惊慌抬头,好似被撕开胸膛挖出最肮脏的隐衷,恐惧夺眶而出。 “您……您都知道了?” 广济无奈点头:“你师父曾说过,你自与那人见面后神思多有异常,联系到他在江湖上的传闻,我们都有些担心你,结果你竟真的……唉,想来都是业力所致啊。” 穆天池的思绪在恍惚中转向十三年前,那年冬至郭威为庆祝登基,在京师举办无遮大会,遍邀天下高僧大德,许多武林人士也各怀目的,齐聚汴梁。 他侍奉师父广德主持前往赴会,在京中偶遇诸天教教徒,双方因小生衅,僵持不下。出家人本不该与人争斗,但看到对方再三戏辱恩师,他终是忍不住出手了。 “我原想教训他一顿,带回去向师父赔礼,打斗中扯掉了他的帷帽……” 黑色的绢纱下是梦寐未见的美丽面容。 只一眼,咫尺之距延伸为茫茫九霄,那美人立于青冥长天,恝然微笑唤醒春风,冰雪消融,百花烂漫。 只一眼,年轻的僧人灵台染垢,菩提枯悴,万种魔相皆由那惊世之美中脱胎,仿如千娇百媚的曼珠沙华。 只一眼,莲台无望,无间在前,他感到心猿动了,佛祖的妙谛渐行渐远,灵魂像稚嫩的赤子被放置到五浊恶世的欲、火中,就此万劫不复。 ………………………………………… “我、我罪不可赦。” 一阵急剧的怆痛袭来,穆天池再度落泪,但那已不是四大皆空的僧人的泪水。他多希望广济能狠狠殴打他,辱骂他,以便缓解锥心的罪恶感,可那慈悲智慧的长者一直平静地听他哭诉,眉间偶有焦虑,也是想分担他的痛苦。 “美色绮障,如梦幻泡影,总叫人神魂颠倒,难以自拔。这是你的心魔,能不能战胜它全凭你自己,其他任何人都无能为力。” “师叔……我真的很痛苦,求您救救我。” 这之前穆天池还能掩耳盗铃地伪装自己欺骗众人,今日被羊胜的惑心术袭击,在幻境中爆发本性,当时的种种罪恶丑态在幻术解除后仍完整保存下来,地狱火刑也在精神世界里持续,他委实受不住这熬 分卷阅读135 - 分卷阅读135 - 分卷阅读136 假凤虚凰 作者:星海拾贝 分卷阅读136 假凤虚凰 作者:星海拾贝 分卷阅读136 煎了。 可惜广济爱莫能助。 “要是我把你关起来,不许你再见那个人,你会不会更痛苦?” 穆天池思量许久,心虚嗫嚅:“……我、我大概会想办法逃走。” “那要是我告诉那人实情,让他以后别再见你呢?” “……我会忍不住去找他,看不到他我会发疯。” 他答话的节奏紧迫起来,眼中执念像不灭的火。 广济苦笑:“魔由心生,你自己控制不住它,别人能耐它何?” “师叔……” “好啦,别哭了,师叔会替你保守秘密,这孽缘虽是你的劫数,却也是参悟大道的好机会,坦然面对它吧,等你真正了解色相本是空,放下执着挂碍,就能斩断烦恼,得证菩提,那时自会有人迎接你重归佛门。” 由爱故生忧,由爱故生怖,然人生本是欲海情天囚困的孤岛,谁能不染红尘,谁能独善其身?只好在体会痛苦的过程中参悟般若,追求涅??。结局系在天平两端,一边堕落成灰,一边超脱永生,而心这唯一的砝码始终握在自己手中。 第51章 山中岁月之撒娇 碧落霁晴, 皓月如洗,幽幽荷香分林度舍, 淡淡萤火笑依花影,白天的血腥搏杀几成错觉。 商荣跑出院子, 路上撞见老铁和那个送药的教徒,他们白天中了梦津散,后被教友灌下解药,醒来后惑心术也得以接触,听说自己受羊胜操纵,对同伴下毒放蛊,险些闹出人命, 都感惊惶惭愧, 此时见到商荣便忙慌慌上前作揖打躬,急着为日间的事赔罪。 商荣比他们还急,被拦住去路,马上一头扎进二人中间的缝隙, 硬生生挤过去。 那教徒以为他在生气, 担忧地与老铁议论,却见商荣急吼吼跑回来,拉住他问:“你知道我徒弟和师父在哪儿吗?” 教徒一时没理清人物关系,还是老铁反应快,殷勤地代为指路,领他来到一个柳荫围绕的小院落。 “陈真人和赵少侠在屋里待了有一个时辰了,也不知这会儿情况如何。” 就疗伤时间看, 赵霁肯定伤得很重。 商荣忧心询问:“我徒弟伤势究竟怎样?” 老铁摇头:“我也没瞧见,听为他治伤的大夫说,他被利剑透胸,伤了心脉,我们这里最珍贵的伤药都用来为他保命了,先前气息已经平稳,又有尊师输送真气,应该能化险为夷。” 商荣那一剑刺得不深,但相思剑太过锋利,上面又灌注了强劲的内力,终究形成致命伤,眼下谁都没把握断言赵霁的生死。 心情犹如被水泡软的山岩,泥沙俱下,商荣觉得软软的风忽然有了重量,沉沉压在肩上,强迫他低头。 他委婉地赶走老铁,站在院门口守候,窗户里灯光微芒,宛若一棵刚刚萌发的还经不起风雨的嫩芽,气流极轻微的波动就能扼杀它,令人不敢接近。 风渐渐凉了,夜露悄悄爬上衣衫,远处更夫的梆子声像跳动的弹珠跃过重重屋顶落入院中,敲碰着紧闭的门扉。 “天地人和,至福恒昌,夜半,子时。” 咯吱的门响轻轻啮咬商荣的耳朵,他随即挺起弯曲的颈项,奔向那透光的门缝,却被紧张这头拦路虎挡在了数尺外的台阶下。 心跳几乎撞破胸腔,捏在手里的衣角也早已汗湿了,他死死盯住陈抟的脸,匆忙解读上面的讯息。 对方的微笑好似凉水洒在他焦烫的心口,浑身毛孔舒张,浮起一层薄汗,快要绷断的神经转危为安。 “荣儿,你在这里多久了?” “……刚来一会儿,师父,赵霁他……” “他没事了,不过还得好好将养一阵子。” 陈抟的声音里含着一丝倦意,内功深厚的人呈现这种状态,必然消耗了大量内力,就算只字不提,商荣也能猜到这场救治多么艰难。 “师父……” 心中五味杂陈,不知道接下该说什么才好,假使师父能骂他几句,或许能减轻一点愧疚。 陈抟走上来,抬起食指,指尖在他脑门轻轻一点。 “让徒弟受了这么重的伤,你这个师父当得不够称职啊。” 调侃的笑声仿若冲洗伤口的温水,暖融中夹杂着一丝疼痛,商荣顿时面红耳炽,明知夜色能遮盖脸上的红潮,仍窘促地垂下头。 陈抟怕他过于自责,又说笑逗他:“你怎么披头散发地跑出来,晃眼看还以为是女孩子。” 商荣忙将垂落的发丝别到耳后,生怕陈抟看出他来得匆忙。 陈抟心里明镜也似,商荣继承了他母亲的聪颖天赋,将来不愁学不会盖世武功、旷世学问,但陈抟希望他在成为强者前先懂得牵绊与珍惜,于心田中辟一方柔软,留一段温情,才不至于像师妹那样孤标傲世,凡事只求自己快意,不管是非对错。如今看,事情正照着他期望的方向发展,商荣的孤僻冷淡已经被赵霁打开缺口,真教人倍感欣慰。 他亲切地拍拍爱徒肩膀:“你也受了伤,快回去休息吧。这里有为师照看,不会有事的。” 商荣枯等良久,不亲眼确认赵霁的状况如何心安?忙央告:“师父,徒儿没事。刚才您为赵霁疗伤消耗了许多真气,徒儿怎能再让您劳神,请您先去歇息,让徒儿留下照看他。” 陈抟笑着点头:“也好,那为师就去养会儿神,你快进去看看霁儿吧。” 商荣轻快地越过门槛,屋里的灯光转盛了,仿佛幼芽长大成材,柔软的枝蔓覆盖在床铺上,编织成摇篮,护卫熟睡中的少年。 看到赵霁安恬的睡容,再听着他平顺的呼吸,商荣的心像风筝落地,总算免受细线拉拽的痛楚,轻手轻脚坐到床前,然后静静地注视他,累了就用双手托着腮帮,视线原地不动,好像不一直这么看着,对方的伤口就会停止愈合。 时间流沙般过去,更夫的吆喝又一次敲击门窗。 “风雨如晦,朝野满盈平旦 寅时。” 声音的余波触动赵霁的睫毛,商荣的眼神也随着他微微开启的眼帘明亮了。 “你是……哪里来的仙女姐姐?” 赵霁朦胧中只见一位花容玉貌,秀发披垂的美人脸浮在光晕中,还当自己已魂飞九重天,来到了瑶池仙界。 商荣以为他在戏弄人,担心喜悦顿化嗔怪,拈起他手背上一点皮不轻不重地掐了掐。 “还有精神挖苦人,我看你的伤都是装出来的吧。” 赵霁叫嚷中牵扯得伤口剧烈跳痛,清秀的脸都被弄皱了,看他疼得厉害,商荣不禁后悔,按住他的肩膀防止他再乱动,等疼痛稍稍过去,再用手帕替他擦拭头颈上的冷汗。 “真狠心,这次又白救你了。” 赵霁虚弱到极处,仍坚持斗嘴,谁叫他委屈呢,他为了眼前这个人落到性 分卷阅读136 - 分卷阅读136 - 分卷阅读137 假凤虚凰 作者:星海拾贝 分卷阅读137 假凤虚凰 作者:星海拾贝 分卷阅读137 命垂危,一般人多少都会感动,不说体贴备至,至少也能温柔以待,可商荣仍旧嘴上数落手底施暴,没有半点改观。 然而冷血至此,自己依然不能对其生厌,真不知上辈子欠了他多少债。 他不知道商荣在他重伤昏迷时内心经受了重大煎熬,商荣也不会承认这一点,并且稍微回想便觉羞赧,非得说几句刻薄话来中和。 “谁让你瞎逞能了,我还怕你帮倒忙呢。” 赵霁对他的语态了若指掌,听这腔调就是拿糖作醋的花架子,更像几经掩饰的娇嗔,心情立马舒畅了。 “你就会嘴硬,死要面子活受罪。” “哼,活受罪的人是你吧,我可没伤到起不来。” 商荣扬首装出得意样儿,赵霁的手已摸到他臂上的纱布。 “你被姓羊的射了好几箭,一定很疼吧。” 少年的手指微微碰到他的衣衫后停住,像触摸易碎品,小心代表心疼。 商荣感觉他的指尖是火星,怕烫地往后缩了缩,恼人的热度重新扫荡面颊,幸亏有灯光稀释,否则真不好意思再与之面对。 “没事,都是皮外伤,一点都不疼。” 赵霁刻意地“嗯”了一声,是迁就也是嘲弄,商荣知道他多半看出自己在装腔,越发毛躁,别扭地转过头去。 怕他赌气要走,赵霁忙拉住他转话茬。 “乐果儿怎么样了?” “……还在昏睡,老铁说梦津散的解药也有一定毒性,怕猴子吃了受不了,反正药性顶多持续一天,最迟明天下午它就能醒了。” “……你也中了羊胜的惑心术吧?他对你编造了什么幻象?” 这话题能够轻松畅聊,商荣很顺利地接受了。 “他操纵傀儡变成你的样子来杀我。” 赵霁眼神里现出棱角,怒道:“他也用了同样的花招对付我,这人真是坏透了。” 商荣曾听羊胜大致提过此事,说赵霁当时不忍对冒牌的他下杀手,主动放弃生还机会,这时再听赵霁详述经过,又知道了他在险况中的想法,就像白描的画纸上了色,感动也更加鲜明。 赵霁讲述时不停深入细致地观察,见商荣眼中波光盈盈,自己的心情也恰似小船悠悠荡漾,先时的不悦都化涟纹散去,摇着他的袖子笑道:“我运气好,跌到荷塘里,那冒牌货自己淹死了。你呢,又是如何脱险的?” 商荣知道他在撒娇,希望能从自己口中听到软谈丽语。他倔牛脾气强行按头也无用,背道而驰地回应。 “很简单啊,我一剑刺死那傀儡,幻境就破了。” “你看出他是假的了?” “没有。” “哈?那么你以为那真是我了?这样你还下得去手?” 赵霁的音色染上愠怒,商荣却觉得这种状态下自己才能重新夺回掌控权,脸上肌肉如同泥土破冻,开出烂漫春花。 “那种时候保命要紧,谁管得了那么多啊。” “你就舍得杀了我?” “是你自己嚷着要杀我,还怨恨我一直虐待你,早就想找我报仇呢。” “那是假的!我从没那么想过!” “可我确实经常打骂你呀,你挨骂挨打时对我就没有一点怨恨?” “有是有,可是……” “假如我现在再抽你耳光,骂你是狗,你想怎么报复我?” “我……我……” “别说你一点坏念头都没有啊,你这人是很贱,但绝没有那么大的度量。” “你胡说八道!” 见商荣仗着自己重伤虚弱就气焰嚣张地耍嘴皮子,赵霁气恼已极,挣扎着要爬起来。商荣意识到玩笑过了火,赶忙阻止,被他一把抱住脖子,秤砣似的挂在上面,牙齿在衣衫上撕扯,闷声闷气恨骂:“你就是不能对我好点吗?老是故意欺负我,我真的讨厌死你了!” 不住口的骂着,双手却搂得死紧,恨不得钻进对方心里,看看他的真心实意。 正耍赖撒泼不知如何是好,商荣的右手毫无征兆地插进他的发丝,来回揉弄两下,虽然是摸小狗的手势,可寓意非凡。 赵霁立时懵出,一句绝不像商荣口吻的话乘着他的声音飞入耳孔。 “乖,回头给你买好吃的。” “欸?” 癞皮狗顺从地松开獠牙,又惊又疑地打量眼前人。 商荣眼睛闪着黠光,仿佛低垂的星子,伸手就能摘到,神气活现地表情也像在逗宠物,赵霁却只看得见其中的亲昵。 “商荣,你是不是还没摆脱惑心术啊?不然怎么会说出这种话?” 他傻乎乎看着商荣,活像受宠若惊的小狗。 “我为什么不能说这种话?” “你又凶狠又吝啬,怎么舍得花钱给我买好吃的?” “……那就当是你听错了,我也不想为你这个小混蛋破财。” “不嘛不嘛!” 赵霁再次抱紧他,心花开遍天涯海角。 “君子一言快马一鞭,师父对徒儿说过的话怎么能反悔?” 他好似钓到大鱼,紧紧握住钓竿,鱼儿尚未出水,已设计出种种烹饪方式,趴在商荣耳边逐条念叨。 “我要吃赤明香、金乳酥、蜜饯银杏、白玉龙凤糕、水晶冬瓜饺。” “这些都太贵,换点便宜的。” “不行!我就想吃这些,一样都不能换!” “……至少把金乳酥换掉,那玩意儿500文一个,够我们半个月的饭菜钱了。” “……那换成珍珠桃膏。” “那个也不便宜啊。” “你怎么这么抠门!” 赵霁气得揪住商荣衣襟,听他一本正经算柴米账,更像火炉上的水壶咕嘟嘟直冒泡,也郑重告诫道:“师父,你这样是不行的,要是以后成了家,每天捏紧钱袋,让你老婆节衣缩食过活,她准会给你戴绿帽子。” 商荣不懂什么叫戴绿帽,奇道:“绿帽子很不好么?我看街上常有人戴啊。” 赵霁怕拉疼伤口,忍笑忍到喉咙抽筋。 “绿帽子是种说法,意思是老婆背着丈夫偷汉子,让丈夫做绿毛乌龟。” 谁知商荣同样不懂“偷人”和“绿帽乌龟”的含义,而且听完解释,仍觉无关紧要。 “她要是嫌弃我,想跟别的男人好,那就随她去咯,我不介意。” 赵霁认定他在装蒜,戏谑:“你这么小气的人会眼睁睁把自己的老婆拱手送人?哄谁呢。” 商荣耸耸肩:“信不信由你,我是不喜欢别人动我的东西,可是对成亲这件事没多大兴趣。” “为什么?” “你也知道苗之北的遭遇,他老婆孩子死得那么惨,可以说对他造成了终生的打击,我当时听着挺感动,但事后一想,一个人的生活中若是多了牵挂之人,那遇事必然缩手缩脚,我这人最讨厌瞻前顾 分卷阅读137 - 分卷阅读137 - 分卷阅读138 假凤虚凰 作者:星海拾贝 分卷阅读138 假凤虚凰 作者:星海拾贝 分卷阅读138 后了,假如硬要我为他人的人生负责,我肯定不会反悔推脱,可内心更愿意独来独往逍遥自在。所以成亲这种事就随缘吧,如果师父将来替我做主娶亲,我就答应,但绝不会因此改变生活习惯,对方受得了就一块儿过,受不了尽可自便。” 赵霁在做大少爷时见识过各种浪荡子弟,有些人把家当旅店,把老婆当邻居,相敬如冰,可有可无,但即便如此,这些人也绝不会选择打光棍,更不会容忍老婆红杏出墙,像商荣这种完全将婚姻视为负担的是名副其实的异类。 “你这人好自私冷血啊,半点亏都不肯吃。以后太师父若是为你娶亲,我就去向女方告密,看不把你的亲事搅黄了。” 他的威胁恰恰投其所好,商荣甚至半开玩笑地鼓励:“真是那样,你就算为我解决了大、麻烦,为师没准还会赏你呢。” 听口气,他是真对成亲不抱期望,赵霁不知怎地欢喜起来,又把这当成幸灾乐祸,重新搂住商荣脖子耍赖。 “你说的若是真话,那不如现在就赏。” 商荣顾念他的伤势,一动不动任他粘着,谨慎地问他想要什么赏赐。 赵霁笑嘻嘻说:“金乳酥,珍珠桃膏,两个都要。” 话茬转回钱眼里,守财奴的口风又生硬了。 “这两样加起来少说一两银子,让你吃了点心,然后连续一个月不吃饭,你肯么?” “师父真小气,再这样日子没法过了。” “不过拉倒,难不成你还想学女人出去偷汉子?” “我想偷也偷不了啊,只能另攀高枝,寻个大方点的靠山。” “谁呀?” “还能有谁,你猜也猜得到啊。” “哼,你敢去找唐辛夷,我就打断你腿!” 商荣斗不过厚颜无耻的小流氓,终究以发火落败。 感觉他揪住自己耳朵,想掐又下不去手,赵霁像吸聚了天下人的喜悦,忘记伤痛,精神焕然,双手搭在商荣肩上,两颗眼珠子贼亮贼亮的。 “老婆跟人私奔你都不在乎,干嘛管我啊,莫非我比你老婆还重要?” 商荣的表情瞬间跌宕变化,犹如烧红的烙铁投入冰川,强行冷凝的过程中白气蒸腾,遮蔽他的脑子,旁人看来只剩麻木。 他依次拨开赵霁的左右手,站起来,步速均匀地走出房门,此后一连三天不肯露面。 羊胜恶贯满盈后,其罪行被逐一揭发。官府收到情报,在那座鬼火森森的尸场挖出大量破碎的人骨,骸骨里没有衣物残迹,说明死者都是**下葬,并且身前都遭到肢解。其中一个尸坑里埋着几十具尚未完全腐烂的全尸,正是商荣等人潜入农庄那夜袭击他们的难民。 官府以此为凭发兵攻打农庄,彼时羊胜的党羽已闻风而遁,临走时将留在农庄里的仆役尽行屠杀,只有一个刚入伙的贼人躲在空坛子里逃得一命。亡魂丧胆的他见官兵如见救星,磕着头表示要将功折罪,不等押送回衙就在路上招了个八、九不离十。 据此人交代,羊胜从事人肉买卖已愈七年,最初以拐卖流浪者为货源,宰杀后将骨肉分离,切割成块状,与猪羊肉混合出售。因价格低廉,一上市便相当畅销。随着货品的供不应求,他打起了难民的主意,各地征战,每年都有几十万人流离失所,这些卑若蝼蚁的难民就像迷途牲畜,能够轻易宰割。 羊胜先是绑架难民,随到随杀,但这样供货情况不稳定,于是开设慈济院诱拐流民,用粗食豢养他们,养到膘肥体壮,再以安置为名将他们送去农庄屠宰。经过数年经营,从饲养到买卖,各个环节有条不紊,从未出过纰漏,襄阳几个大资本的肉户也争做他的买主,根本不愁销路。 多年来这些富人未尝没看出端倪,受利益驱使,他们采取的举措仅仅是杜绝这些人肉流入自家厨房,坐视百万难民被送上砧板,在他们血肉里捞取暴利。 案情明朗后,这些狗肺狼心的利蠹都受到了严惩,朝廷为杀一儆百,在抄家、籍没以外动用了最残酷的族诛和连坐刑罚,将罪犯的亲朋好友一齐就地正、法。 持续七年的血腥屠杀曝光,恶心了整座襄阳城,城内起码半数居民都吃过这种廉价肉,特别是那些经常领取羊胜免费肉脯的人,怎么也没料到让他们大饱口福的竟是人肉,那几日呕吐声盖过了蝉鸣雀叫,城内人谈肉色变,各家肉铺门可落雀,让猪狗牛羊少受了许多荼毒。 商荣和赵霁留在诸天教的据点养伤,外间的风浪受高墙阻挡,只能陆陆续续飘来一点声息。陈抟一直精心陪护他们,襄阳当地的友人不时发帖拜会,都被他婉言推拒。 这日又有人送来名帖,知悉来人身份,陈抟不仅破例接受邀请,还立即动身赴约,将两个孩子暂托老铁照看。 仆人送帖时正是老铁领进门的,是以他也知道对方是谁,笑着向陈抟建议:“赵少侠还得再卧床几天,可商少侠已能随意走动,请客的既是令师弟,何不领他去见见自家长辈?” 陈抟笑得不露痕迹:“那孩子不懂官场礼节,去了只怕要给我师弟丢脸。” 老铁连连点头:“也是,令师弟如今身份大不寻常,身边那群下属官员个个眼里藏毒,若不小心损了他的威严,往后也不好御下了。您放心去,老汉自会好好照料两位少侠。” 陈抟随那送信的仆从出门,早有一辆泥金雕花的紫檀木马车候在大门外,拉车的五花马彪壮骏伟,执鞭的马夫也衣饰华丽,瞧着十分气派。 仆从恭言道:“这是我们殿下的车驾,专门派来迎接您的。” 陈抟笑道:“山野村夫坐不惯这个,你且先行,我认识去节度使府的路,走着去也耽误不了多久。” 仆从不敢强迫,又不能独自坐车,便命马夫牵了马,步行跟在后头。 陈抟安步当车,速度却比坐车还快,眨眼不见踪影,身后二人追得上气不接下气,唯恐人走丢了,只好乘车追赶,抵达府衙门外,见陈抟负手站在大石狮子前,似已等候多时,看了他们便笑吟吟打趣:“贫道今天走得慢了些,可二位坐着马车为何也来得这样迟?” 那仆从满头大汗,哭笑不得道:“早听闻陈掌门轻功了得,今日可算大开眼界了。” 正要请其入府,高高的石阶上朱门大开,一位白衣公子在十几名锦袍玉带的官员簇拥下走来,仆从见了急忙上前拜礼。 “卑职参见太子殿下。” 郭荣随手一挥,朝着陈抟降阶相迎,笑容胜过三月春风。 久别重逢,陈抟的心却像橄榄,喜甜之前先尝苦味,觉得自己好似一层簿纸,覆盖着刀尖似的秘密,现在最接近这个秘密的人就在对面,凌冰履渊的危机感令他进退两难,犹豫中郭荣已握住他的双手。 分卷阅读138 - 分卷阅读138 - 分卷阅读139 假凤虚凰 作者:星海拾贝 分卷阅读139 假凤虚凰 作者:星海拾贝 分卷阅读139 “师兄,可算把你盼来了。” 第52章 山中岁月之叙旧 日丽中天, 晴光满园,节度使府的重檐飞峻沉浸在熏然花香中, 微风动处,满池绿绸叠皱, 亭边杆杆翠竹似琴弦撩音,奏出天然的宫商角徵羽,黄莺细燕嬉于花丛柳荫间,叫声如笙簧协鸣,格外悦耳。 郭荣早在西花厅设下酒宴,因陈抟是修道之人,肴馔皆为纯素, 却都是山珍林馐, 又以金樽玉壶为酒器,银箸宝瓷为食具,厅上花团锦簇,四面珠光绚彩, 尽显皇家气派。 陈抟与郭荣自幼相识, 早年一道打马江湖,知道这位师弟性好简朴,以布衣蔬食为乐,从不在饮食穿戴上下功夫。多年不见,作风转为奢华,看来是居移气,养移体了。 五六个美貌小鬟在席间传盏布菜, 十几名剽悍武官于左右巍然守护,更兼丝竹乱耳,莺歌燕舞,搅得陈抟食不下咽。 郭荣见师兄不耐,连忙撤去舞乐,命余人退到西苑外,不得召唤不许入内,如此一来耳根总算清静。 陈抟揶揄:“师弟,你如今过得真是神仙日子啊。” 郭荣满脸惭愧,自嘲道:“师兄勿要取笑,小弟这都是身不由己,如今行动说话都有无数双眼睛盯着,稍微随意点就被指摘,我也对这些劳什子的规矩烦透了,要不是近臣们百般阻拦,真想像过去那样找家荒郊野店与师兄痛饮叙旧,天高地阔无拘无束,那才畅快呢。” 他举杯祝酒,杯中酒浆酽如脂清如泉,色比凉浆犹嫩,香同甘露永春,入口冷冽,齿颊留香,正是河东最负盛名的“桑落酒”。 “不畏张弓拔刀,唯畏白堕春醪” 陈抟随口念出与这酒有关的典故,继续笑侃:“过去确实天马行空,随心所欲,但也难得喝到河东刘氏的绝世佳酿啊。” 桑落酒唯有河东刘氏酿造得最为正宗,他每年只酿五坛酒,还要封存三年才启封,只有达官显贵才能享用。 郭荣笑容忽转怅然,把玩酒樽,幽幽念道:“二十年前,我师兄弟北上游玩,想喝这刘氏的桑落酒,却被他当众羞辱,后来还是师姐出马,夜入刘宅盗得美酒与我们分享,方才解了馋痨。这件事,师兄可还记得?” 其时三人正当年少,路过刘氏酒庄被酒香吸引,听说驰名天下的桑落酒就出自此地,便想买一壶尝鲜。殊不知这极品名酿千金难求,庄上人仗势欺生,说了许多难听的话奚落他们,被商怡敏一顿暴打后,便搬出刘老爷子来镇场。 那刘老爷子也是北方的武林名宿,一套长风刀法威震州郡,谁知竟抵不过玄真派的小丫头。武斗败北,只好拿身份压人,扬言要派人去峨眉找他们的师父告状。陈抟怕惹出乱子,哄劝师妹罢手,可商怡敏咽不下这口气,当夜潜入刘家盗出三坛桑落酒,又在余下的酒坛里灌注酸醋,害那势利眼的刘老头血本无归。 那一夜月皎风清,露华澄寂,三个少年人依山傍水,把盏当歌,只觉浑身筋骨都轻了,几有羽化仙去之感。 “师姐当时说‘世间至乐不过痛快二字,痛快玩耍,痛快吃喝,打架也要痛痛快快。’,师兄笑她不守规矩,她回说‘人生苦短,何必将百年之身囚于狭窄方圆,循规蹈矩,犹如作茧自缚’。” 郭荣说到这儿微微一笑,眼角眉梢尽是情意,宛如沙漠里的骆驼在追忆绿洲甘泉。 陈抟观之闻之,方晓他请自己喝这桑落酒旨在怀旧,一颗心也像壶里的酒来回晃动,既怕他打听商怡敏的下落,又暗暗怀愧,别的不论,且说师妹那样自在不羁的性情,被他关在后山石洞里一十三年,如鸟困囚笼,鱼陷浅洼,个中痛苦外人岂能悉知。 可她至今不肯妥协,仇念反而越积越深,自己为照顾她不得不长居峨眉,此次离山只给她备了一个月的干粮,再过几日就必须赶回去了。 郭荣见陈抟神情凝滞,以为被自己的伤感传染,不觉新添几笔惆怅。 他幼年失亲,为姑丈郭威收养,不料养父福祚隆盛,竟一朝登天做了皇帝,自己也跟着入主九重,少时遥不可期的理想正在逐步实现。到如今纳四海之珍,享八方之贡,玉堂金马,一呼万应,心底里最最记挂的却仍是情窦初开时便深植心间的一缕倩影。 十三年光阴流转,飞鱼难渡,青鸟难托,思念只在瀚海云天盘旋,化作杯中酒,口中叹,若说能够倾吐心事的,也只有了解这段前程过往的师兄了。 “师兄,这些年师姐一直没找过你么?” 怕什么来什么,幸而陈抟早有准备,应对还算从容。 “愚兄说过一有师妹的消息便立刻通知你,可惜十几年来都无所获啊。” 郭荣眼眸瞬间暗了几许:“师姐为人最是爽直,当年我做了对不起她的事,她却未曾找我寻仇,这实在有违她的作风,我真担心她是否遭遇意外。” 陈抟安慰:“师妹武功智谋都在你我之上,谁人害得了她?你不如相信她是看在孩子份上,不愿与你敌对,故而隐姓埋名退居山野了吧。” 郭荣脸上溢出一分痛楚:“是啊,她当时还怀着我们的骨肉,那孩子若还在,今年已满十三岁了,就怕师姐容不下他……” 他和商怡敏青梅竹马,彼此知根知底,他从小钟情于她,商怡敏却相待平常,对他远不如对陈抟亲近。后来虽如愿缔结连理,也能明显感觉到她的敷衍冷淡,她还曾“开诚布公”直言嫁给他不过是为自己寻个好归宿。结果同朝为官的双方家长相互敌对,你死我活的斗争导致一场灭门惨案,归宿成了宿仇,以商怡敏的性子即使肯放过他,恐怕也容不下腹中胎儿。 陈抟宁可他借酒消愁也不愿他胡思乱想,一边斟酒一边劝解:“你别想太多,师妹不是无情之人,她不肯现身自然有她的道理。你父皇已替你另娶妻室,就算寻到师妹,你又打算如何安置?她心高气傲,必不肯屈居人下,想来你也不会为了她放弃大业。” 早在十年前郭荣就由义父做主迎娶了天雄军节度使、淮阳王符彦卿之女,符彦卿出身望族,能征善战,深得郭威倚重,也是各方割据政权都想拉拢的人物。两家联姻直接关系王朝盛衰,自幼立志平息战乱,安邦定国的郭荣需要妻族的势力,男儿心怀天下,儿女私情这杯醇酒固然香浓,却并非不可或缺。 取舍最是磨人,他也只好用烈酒浇胸中块垒,师兄弟推杯换盏饮罢数巡,彼此都心神不宁,真心话多如乱线,却一个字都说不得。 “似二位这般沉闷的喝法,岂不辜负美酒佳肴?” 仿佛提前泛红的枫叶随风飘落,一道火红的身影飞入厅堂,是个美艳绝伦的少妇,那艳若桃李的面容像一把匕首刺向郭荣,逼得他惊跳离座。 “师姐! 分卷阅读139 - 分卷阅读139 - 分卷阅读140 假凤虚凰 作者:星海拾贝 分卷阅读140 假凤虚凰 作者:星海拾贝 分卷阅读140 ” 神牵梦萦的心上人突然造访,他的魂魄招架不住这巨大的惊喜,无法再自如的支配身体。 商怡敏浅笑嫣然,亭亭珊珊走向二人,陈抟冷眼凝睇,待她靠近,手中蓦地银光勃然,闪电般当胸一刺。 他空手赴宴,遇敌时便就地取材地以银箸为剑,真正的剑客不拘泥于兵器,拈花摘叶皆可为剑。一根细巧的筷子到他手中就是神铁奇兵,银芒如繁星乱灿,剑气似锋刃奔荡,周围的家具陈设,脚下的玄武石地板转眼多出道道伤痕。 郭荣见陈抟与商怡敏斗作一团,招数间杀意喷薄,登时回过神的。 这师姐是坏人假扮的。 以陈抟的江湖地位,制敌时旁人不宜插手相帮,郭荣冷静地从旁观战,发现那女人武功出奇的高,尽管陈抟完全占据了攻势,却不能有效压制她,精妙绝伦的剑招都被她轻松化解,看到这儿,他又不禁怀疑这是商怡敏本人了。 陈抟也深知敌人厉害,一招“横扫千军”,罡气如巨龙盘旋,炫目的银光几乎夺去人的视觉,好像千万支钢针射向对方。 女人不躲不闪,右掌急速摆动,化成一座水泼不入的屏障,陈抟雷霆闪电式的攻击叮叮哐哐撞在上面,尽化泡影。 银箸折断,一股锐不可当的劲气从指间直透胸膛,他见势不妙及时撤退,终是损了经脉,内息错乱,喷出一口腥甜。 女人兀自娇柔媚笑:“师兄,小妹特来与你叙旧,你怎的狠心杀我?” 陈抟冷笑:“你想假扮我师妹,可惜装得不够像。” 其实这假商怡敏的外貌真到了十分,郭荣都被她骗住,陈抟之所以没上当,是因为真的商怡敏被他囚禁在峨眉山,绝不可能逃脱,是以能断定真假。 女人再度脆然娇笑:“这个面具是不够像,那么你再来瞧瞧这个。” 她摘下髻下发簪,满头乌云散做飞瀑,举袖遮面,又缓缓放下,赫然露出另一副面目,声音也随之更改。 “蓝教主?” 郭荣愕然而惊,若非对方居心叵测,他真会忍不住为这惟妙惟肖的易容术拍案叫绝。 假蓝奉蝶媚态招摇:“陈道长,我变得像吗?这副样子,足以让你慰情胜无了吧?” 陈抟听他居然知晓自己的隐衷,惊怒交攻,又接连吐了几口血。 “妖人!休得放肆!” 郭荣愤然出手,拔出常年贴身携带的精钢短剑,锋芒出鞘,犹如急雨飙发,他和陈抟师承一脉,剑术在伯仲间,陈抟都奈何不了对方,他顶多勉强战个平手。 假蓝奉蝶一面挥洒自如与他过招,一面笑谑:“君贵,我对你倾心恋慕,你为何这般凶狠无情?” 君贵是郭荣少年时的表字,只有特定的几个人会这样称呼他。当年他与师兄师姐游历苗疆,邂逅蓝奉蝶,无意中惹出一桩风流债,蓝奉蝶为人矜持自傲,行事上多有真情流露,却从不曾正式告白,因而给了他装糊涂的余地。 这么多年过去,听说对方依然默默坚守痴心,郭荣由愧生怜,想起此事便十分心虚,眼下这假蓝奉蝶的指责恰好挑起心病,他恼羞成怒,杀招频出,可恨都伤不了对方。 红衣人好像玩腻了,右手食指点住剑尖,缭乱的战阵立刻静止,郭荣使出全力,汹涌的罡气震飞了三丈内所有事物,却终不能递进毫厘,僵直一阵,泄气地撤剑后退。 红衣人笑问:“殿下怎不唤侍卫前来护驾?” 郭荣冷眉峻眼哼道:“似阁下这般身手,再多人也挡不住,只会枉送人命。你想杀我可以,但别伤我师兄。 ” 陈抟先一步挡在他跟前,警惕质问:“你可是当年梵天教的大威德明王?” 他已听商荣讲述在汉水上与赤云法师对峙之事,将先时的耳闻与此刻的目击相结合,得出此种推论。 红衣人低声哼笑,揭掉假脸,露出本来面目,年轻美艳的容颜让人疑心这又是一张面具。 “想不到老夫闭关十几年,江湖上还有人认得我。” 居高临下的架势的确很像年长的前辈,郭荣惊讶:“原来你就是赤云法师,你上次派人行刺本王未能得手,这回竟亲自出马了。” 他自忖难逃魔爪,心里只想着怎么保护陈抟,故意朝前迈进几步,好在危机时刻掩护师兄逃跑。 赤云法师看出他的用意,笑道:“殿下不必慌张,老夫还不想杀你。” 郭荣冷笑:“不想杀我?那上次傀君蛇姬是谁派来的?” “他们确实是老夫的部从,那次我是拿人钱财与人消灾,本身与你没有仇怨。” “哦?那这次又如何?” “这次也是收钱办事,替雇主来捎个话。” “你先说前后雇主是谁。” “上次是慕容彦超,这次是南汉刘氏。” 他说出雇主,郭荣便洞晓原委。 慕容彦超是后汉高祖刘知远同母异父的弟弟,后汉灭亡后他假意降周,实则反心不息,去岁联络北汉、南唐一起反周,被打得节节败退,困守兖州。因几次战役都是郭荣统兵出战,慕容彦超深以为恨,想方设法暗杀他,同时又伪造高行周的反书派人递交郭威,妄图离间君臣,逼迫高行周与自己一同造反。 郭威处事明智,经过鉴定确认书信是伪造的,将原件交给高行周以示信任。高行周大为感动,决意效忠后周。为此也遭到慕容彦超痛恨,才导致了前次的刺杀事件。 日前郭威已御驾亲征,少时便将攻克兖州,慕容彦超大势已去,不灭宗当然不会再为他效力。 至于南汉,该政权并未与周国接壤,中间还隔着南平、南唐和不敢称帝的周楚政权,主动上门,多半是来结盟的。 赤云法师知道郭荣心中有数,也不多费口舌,直截了当说:“南汉皇帝刘岩想联合周国对付南唐,三日后将派遣正式使节来与殿下磋商。之所以叫老夫先来传话,是觉得有不灭宗助阵,更能彰显他们的实力。而老夫也正好有话想问问二位,就挑在这时候来了。” 郭荣明白后者才是他的主要目的,镇定应对:“阁下尽管开口,但能不能得到答复,就不好说了。” 赤云法师嗤笑一声,撇开他转向陈抟,陈抟隐约预感到他的问题,目光像三九冰雪抗击那诡邪的逼视。 坚固的防御反而令对方起疑,赤云法师逆料找准了目标,绵里藏刀地说道:“陈道长,令师妹商女侠十六年前自天游峰上盗走我梵天教的神功秘籍,老夫现在要向你打听她的下落,好叫她把东西物归原主。” 陈抟断然回绝:“阁下问错人了,我师妹失踪十三年,我也一直在找她。” “是吗?刚才你一看到我就认定我不是商怡敏,只是因为眼力好?还是说你知道真正的商怡敏不可能出现在这里,所以才这 分卷阅读140 - 分卷阅读140 - 分卷阅读141 假凤虚凰 作者:星海拾贝 分卷阅读141 假凤虚凰 作者:星海拾贝 分卷阅读141 么有把握。” 这番话也深深触动了郭荣,感觉他的视线像针扎在脸上,陈抟觉得自己这层纸快被撕破了,借伤势咳嗽一阵,沉声坚持:“我真不知道我师妹在哪儿。” 赤云法师进一步逼问:“是不知道还是不能说?老夫风闻那丫头狂放叛逆,最难管束,这么多年消声灭迹,绝不会自愿躲在某个地方,莫非,你把她杀了?” 陈抟双眼爆睁:“你休要血口喷人!” 赤云法师诡笑数声,脸上尽是讥谩之意:“商怡敏与蓝奉蝶是对生死冤家,而你又迷恋蓝奉蝶,为讨好心上人,对师妹下毒手也不稀奇。” 恶意揣测气得陈抟直哆嗦,也激得郭荣暴跳如雷,厉声指斥赤云法师:“你再污蔑我师兄,休怪本王不客气!” 赤云法师悦色和颜道:“殿下,商怡敏盗走的是我教五大神功之一的‘炽天诀’,我师父真理佛只将这功夫传与我师兄金刚夜叉明王,而我师兄又在天游峰的骚乱中遇难,这世上就只有商怡敏知道炽天诀的内容,她是你们玄真派的人,我不找你们又找谁呢?九州令的传闻你想必听过,真理佛留下的宝藏必须集齐五种神功才能开启,老夫对财宝没兴趣,只想要另外四本秘籍,你若肯助我一臂之力,来日宝藏都归你,有了那些巨额财物和传国玉玺,何愁不能吞并天下?这买卖一本万利,你就不考虑考虑?” 九州令的传说由来已久,令世人心向往之,事实上周国也在暗中探查相关讯息,赤云法师抛出诱饵分明是见兔放鹰。 比起宝藏,郭荣更想找到商怡敏,可不灭宗行事歹毒,他再急功近利也不能和这种心术不正的家伙合作,便拿出官场手段与之周旋。 “阁下的意思本王都已明了,我师兄确实不知情,你再行逼迫也没用。我师姐只拿走了炽天诀,其余三种神功也都失散在外,我们何不先寻那三样,也许这期间会有我师姐的消息。” 赤云法师斜睨陈抟答话:“殿下先别急着为陈道长打包票,他知不知情老夫试试便知。” 关于八荒妖典的可怕幻术,陈抟也已从商荣哪里知之甚详,提防赤云对自己施术,紧急后退,正色道:“我宁死也不受你的惑心术摆布!” 说罢屈指点向胸前死穴,不等郭荣阻止,赤云法师已制住陈抟手腕,在他耳边低笑:“这么急着死,是怕我看穿你心里的秘密?难不成你真为蓝奉蝶杀了自己的师妹,想以死保全名声,让她永远含冤九泉?” 他用了传音入密的技法,声音不入六耳。 尽管没说准实情,也让陈抟心惊肉跳。 商怡敏被他拘禁石室,平日里全靠他供应食物,他若一死,师妹也会跟着饥困而亡,他竟未虑到这点,只顾着自尽保密。莫非真被赤云法师切中心迹,当年竭力阻止师妹寻仇,并非发自真心地想要保全郭荣,归根结底还是为了那个人? 因为蓝教主心仪柴师弟,我护着柴师弟其实是在护着他。我竟然让自己的情念凌驾手足亲情,让师妹饱受牢狱之苦,让荣儿做了整整十三年的孤儿。 回想起来,他的一些行为都站不住脚。 比如他完全可以在师妹不知情的情况下悄悄把商荣交给师弟,至少让孩子得享父爱,但他为什么没这么做呢? 再比如在唐门时他极力阻止商荣与蓝奉蝶见面,原因真是怕蓝奉蝶知道商荣是师妹的儿子后会对其不利? 不,他在乎的其实是蓝奉蝶的感受,防他伤心难过,是以不想让他知道师弟和师妹有了孩子。 可笑的保护欲,卑微阴暗的心思,被他用道义裱糊得冠冕堂皇,真是个十足的伪君子。 陈抟一直认为自己虽对蓝奉蝶动心,但始终发乎情止乎礼,从无越轨之意。这时初次端详自己丑陋的私欲,只觉地动山摇,万箭穿心,内伤由此加剧,头重脚轻站立不稳。 郭荣再次剑刺赤云法师,以围魏救赵的方式从他手中救下师兄。 赤云法师无意逼死陈抟自断线索,意思既已悉数传递,便没必要多做纠缠,当即向郭荣拱手告辞,而后鬼影般消失了。 郭荣扶陈抟落座,取出伤药喂他服下,手掌贴住背心肺俞穴传导真气助其疗伤。 陈抟越感愧疚,急急运功调息,内息稍稳便要作别。 郭荣挽留:“师兄伤得不轻,应该留在这里将养几日。” 陈抟拿赵霁做借口:“我那徒孙赵霁被羊胜重伤,身边离不开人,我出来时托诸天教的人照看,不好长时间麻烦人家。” 郭荣对赵霁印象深刻,笑道:“那孩子有勇有义,将来必成大器。”又顺口一问,“他师父是谁?” 陈抟心脏猛跳一下,幸而负伤后气色本就不佳,不细看瞧不出异常。 “那是我座下第一顽徒,待我教导好以后再告诉你他的名字。” 违心之言经不起推敲,于是赶紧拿话岔开。 “师弟,你真打算接见南汉使节?当心其中有诈啊。” 汉王刘岩无才无德,称帝后连杀八个兄弟,多年来宠信奸宦,荒淫无度,与这等昏庸险恶之人缔交,无异于与狼共舞。 郭荣说:“我也瞧不起那老匹夫,但国家邦交与人际往来不同,他就是一头豺狼,我也有办法物尽所值。如今南唐正与我大周交战,与南汉结盟可使其腹背受敌,不愁他们不乖乖退兵。” 他留不住陈抟,便亲自送他出府,临别时又握住他的手嘱托:“师兄,你……你若有了师姐的消息,请马上通知我。” 在他欲言又止的一瞬,陈抟清晰觉察到厝疑,师弟长年身居高位,修习权谋心术,早练成一双如炬慧眼,再经赤云法师道破,怎会不起疑?隐忍皆是出于信任,然而自己终是辜负了他。 第53章 山中岁月之后患 赵霁休养半月, 伤势基本复原,陈抟急着回峨眉, 雇好一艘快船,定于明日午时前出发, 吩咐弟子们做好返程准备。 赵霁还惦记着找商荣撒娇,让他带自己上街买点心,商荣说:“我今天也正想出门办件事,少了你还真不行。” 赵霁嘴巴一噘:“我伤还没好,你就急着使唤人家。” 商荣笑道:“这事对你来说太容易了,带上你厚脸皮就够了。” “你想干什么?” “去找节度使领赏啊。” 说着向他出示一幅大字,竟是挖心贼的悬赏令。 “高行周悬赏一万两捉拿挖心贼, 咱们捉住提婆湿, 替他保住官声,凭什么不找他要钱?一万两银子呢,够吃半辈子了。” 这钱串子的行为在意料之外,情理之中, 赵霁忍笑戏谑:“提婆湿是我们和穆掌堂、觉慧师父, 四人合力打败的,你领赏银干嘛不叫上他们?” 商荣正色道:“我早就 分卷阅读141 - 分卷阅读141 - 分卷阅读142 假凤虚凰 作者:星海拾贝 分卷阅读142 假凤虚凰 作者:星海拾贝 分卷阅读142 问过穆天池和广济大师了,他们都不想拿官府的赏银,还劝我别去要,说有失侠义风范。” “那你还去?没见过你这么爱钱的。” “你懂什么啊,官府贴出告示时就已经把这笔款项记到财政开支里去了,咱们不要, 照样被贪官污吏们私吞,你信不信?” “你怎么知道?” “这种事历朝历代都有,多读读史书就知道了。总之不要白不要,就是不能便宜了贪官。” 赵霁听他说得有道理,但他毕竟是大少爷出身,认为伸手要钱这种事太穷酸,不好意思为之。 商荣挖苦:“你不是最会耍无赖?怎么偏生这时又顾起面子来了?提婆湿是你一剑刺倒的,你不去说明情况,高行周兴许不认账,咱们明天就要离开向襄阳,再不去就没机会了。” 他半强迫地领着赵霁来到节度使府,但见朱门高阶,守备森严,还担心进不去,谁知护卫听说他们的身份后嘴角像鱼尾巴由下撇摆为上翘,堆笑道:“是玄真派的少侠啊,高大人等你们很久了,我这就叫人领你们去见他。” 都说侯门深似海,平民百姓见官比撞神都难,他们却在襄阳最权威的府衙里长驱直入,走到会客堂,高行周已摆好茶水点心,正装迎候了。 “两位少侠来得真巧,下官正想派人去寻你们呢。” 堂堂节度使对着两个初出茅庐的江湖小子自称“下官”,太叫人疑惑,但当他说出第二句话时,二人便了然了。 “太子殿下说,二位是他的师门小辈,他本想亲自招待你们,无奈这几日公务繁忙脱不开身,吩咐下官代他尽地主之谊,你们有任何需要都可交由下官代、办。” 商荣拱手行礼:“蒙郭师叔厚爱,草民今日来只为一件事。” 他取出告示交给高行周,然后便不说话了。 高行周看罢转手递给身旁的幕僚,也微笑不语。 正如商荣所料,这一万两赏银已划拨到襄阳府衙的行政账目中,几十只爪子正等着瓜分,吃大头的正是高行周本人。他突然跑出来争抢煮熟的鸭子,着实令蛀虫们为难。 那幕僚接了上司甩来的烫手山药,硬着头皮寻思片刻,上前赔笑:“少侠,这告示上写明抓获挖心贼者赏银一万两,您想领这笔钱就得把挖心贼带来,活不见人,死不见尸的,我们没法向朝廷交代啊。” 商荣说:“挖心贼是苗疆诸天教的叛徒提婆湿,日前已被诸天教教众押回总坛受刑,我们抓捕他的时候龙兴寺的觉慧师父也在场,可请他来作证。” “这个,口说无凭……” 商荣瞧出他们想抵赖,笑道:“我请问一下,挖心贼杀的人多,还是羊胜杀的人多?” 幕僚愣了愣,吞吐道:“这个,可能,羊胜的罪孽更重吧。” “挖心贼悬赏一万两,那罪行比他更恶劣的羊胜岂不是该值更多赏银?您觉得这话在不在理?” “在是在理,可是……” “襄阳府查处了这件大案,相关官员想必都会得到朝廷嘉奖,那么是不是也该奖励直接捉贼的人呢?” “这是自然。” “羊胜也是我和我徒弟杀死的,那坏蛋的惑心术极其厉害,上次行刺高大人的崔冉就是受他蛊惑。我们九死一生才打败他,既有功劳也有苦劳,若要凭证,那贼人的尸首是官府抬去游街示众的,整个襄阳城的人都瞧得一清二楚,不用我们再证明了吧。” 商荣快语连发,简洁精悍,堵得幕僚哑口无言,只好扯着袖子不停擦汗。 高行周看他那股伶俐劲儿很招人喜欢,又有郭荣的权势加持,情愿让出部分油水结个顺水人情,拈须畅笑:“少侠说得很是,羊胜一案二位功不可没,赏金是少不了的。正好太子殿下昨日替襄阳府呈表请功,按惯例,朝廷下发的赏赐一般不超过五千两,下官就替同袍们做主,把这五千两赏银提前支给二位好啦。” 赵霁心想:“说好的一万两在他嘴皮子底下一嚼就变成了五千两,这些当官的真是风过留痕,雁过拔毛,幸亏商荣坚持领赏,不然真是便宜死他们了。” 俗话说人不与恶狗争食,跟这些虎狼之人打交道切忌贪多,商荣因而见好就收,不咸不淡道了声“多谢”,接着不客气地提出支付方式。 “我们明天要回蜀地,不方便带那么多现银,银票也不好兑换,所以我想换个法子领这笔钱。我知道官府每年都会收没很多无主的田地,然后向民间出售,我想用这五千两银子在襄阳周边买几块地。” 靠天吃饭的年月,遇上水旱不济,中小农户就不得不向有钱人举债度日,他们往往经不起重利盘剥,逾期不能归还租金或利息,债主就会拿着票据请官府出面没收借贷者的田产用以抵债。这些田地往往估价低廉,过手以后再被转卖,成为钱权交易中的敛财法宝,也是贵族官僚兼并土地的主要渠道之一。 现在商荣来这手,颇有点黑吃黑的意味,高行周觉得这要求尚能接受,就让幕僚去账房搬来代售田亩的册子让他挑选。 商荣毫不费力地按价挑出七八个地界,合计两千亩。 幕僚暗中傻眼,这些都是登记土地中最肥美的,有几处已被达官贵人相中,只差向官府申购,竟被商荣随口挑了去,这外来的毛小子可真是个抓阄好手。 他哪里知道商荣早在几天前就在老铁陪同下出城勘察,弄清了襄阳周边的地况,哪些田产量高,哪些田风水好,他记得比当地人还清楚。 高行周等幕僚写好地契,取出府衙的大印盖章,好奇商荣将如何处理这些地。 这点商荣也已盘算好了。 “我跟龙兴寺的广济主持商定,这些地都交由龙兴寺租种,他们每年都会派僧人到蜀地拜会各大寺庙的高僧,到时再顺道把租金捎来峨眉山。” 高行周也看出商荣有备而来,心想他小小年纪头脑已如此精明,往后必是个人才,此刻正好拉拢,便命人拿来一盘金银锞子,约莫二百两,说成是送给他二人的见面礼。 商荣不收白不收,连同地契装在一只布囊里,满载而归。 师徒俩在街上买了些点心土产,逛到正午,赵霁问他午饭吃什么。 “吃面条。” “啊?你得了那么多钱,就用面条打发我?小气鬼!守财奴!” 他双脚乱跳,真想抱住商荣的双腿就地打滚,让他在大庭广众下狠狠丢一次脸。 商荣似笑非笑瞅着他,等他的脸红成两叶鼓胀的猪肝,才慢慢冲他勾勾手指。 赵霁气呼呼跺着步子走过去,听他神神秘秘说:“听说城东太白楼的鸡汤蟹肉面很有名,每做一碗都要用整只鸡熬汤,五只螃蟹打卤,我带你去吃。” 赵霁也听说这面要三两银子一碗,商荣肯 分卷阅读142 - 分卷阅读142 - 分卷阅读143 假凤虚凰 作者:星海拾贝 分卷阅读143 假凤虚凰 作者:星海拾贝 分卷阅读143 请他吃这个,真是破天荒的大方,立刻喜笑颜开,亲热地挽住小师父胳膊,兴冲冲往太白楼方向赶。 那鸡汤蟹面的确真材实料,清亮香鲜的汤面上铺着满满几层鸡肉圆子、蟹肉丝、干贝、虾仁、鱼丸和竹荪,瞧一瞧流口水,闻一闻胃口开,赵霁拿起筷子挑了一个虾仁丢进嘴里,还没嚼出滋味,身后突然伸出一只手。 以他的功夫本可轻松反制,但他胆子小,受惊后第一反应是闪身躲避,那只手径直扎进面碗,飞快捞起一大把面食,流汤滴水地缩回去。 商荣已看清偷袭者是个十一二岁的小叫花子,因赵霁背坐窗边,那小乞丐抵不过香味诱惑,从窗外探身进来抢夺食物。 滚烫的鸡汤能把生肉烫熟,手指在里面浸了一下便发红皴皮,但小乞丐浑然不觉,只顾着往嘴里塞吃的,噎得翻白眼也不停手,显然饿坏了。被赵霁不胜烦怒地瞪视,仍全然不管,加紧速度舔食手心里的汤汁残渣,好像情愿做个饱死鬼。 “算了,我再重新帮你叫一碗。” 商荣让赵霁坐下,端起剩下的半碗面走到窗前,问小叫花。 “你有碗吗?” 小叫花茫然地看着他,眼睛里燃烧着单一的对食物的渴望,宛如没有思想的牲畜。 “剩下的都给你。” 见商荣朝前递了递碗,他赶忙弯腰捡起一个脏兮兮的葫芦瓢,瓢里爬着许多苍蝇和蛆,叫人不忍卒赌。 “连碗一起拿走吧。” 商荣直接将面碗递到他跟前,那双泛黄的眼珠跳闪一下,葫芦瓢啪嗒落地,接着碗被他紧紧搂在了怀里,如同搂住自己的生命,调头甩开两条细麻杆似的腿逃走了。 小二过来强笑道:“客官,那碗是正宗的越窑青瓷,十两银子一个呢。” 埋怨中隐含索赔的意思。 商荣挥挥手:“待会儿结账我一并算给你。” 小二的笑脸立马真切了,急着去厨房帮他们传菜,被商荣叫住。 “我看最近襄阳城多了很多乞丐啊,这是怎么回事?” 今早出门他就觉得街景有些异样,墙角路边随处可见衣不蔽体的流浪者,他们或坐或躺,精神委顿,有的像啄木鸟不停向路人磕头乞食,有的专心致志撕吃自己手脚上的跳蚤和死皮,有的靠在墙角麻木出神,有的躺在地上,任蚊蝇在身体上筑巢。 繁华的城市因这些人的出现滋生出行将就木的恐慌感,普通人也是表情各异,要么凄恻嫌恶,要么尽量假装无视,不管哪种都显示出,衣食无着的流浪者们已成为威胁襄阳的一大隐患。 小二属于厌恶的那一方,摇头垂叹:“客官有所不知,我们这里原先有个叫羊胜的富翁,多年来开办养济院收容流民,名气很大,有的难民专门从千里之外赶来投奔,常住人口不下十万。可前不久有人揭发羊胜用这些难民做人肉生意,他本人被打死了,养济院也跟着关闭,那里的难民没了食宿,大部分都赖在城里不走。这些天左近已出了几百起偷摸抢劫的案子,全是这些人干的,再这样下去,只怕他们还要造反呢。” 商荣没想到羊胜倒台后会留下这种后患,心口堵了块石头,一顿饭吃得没滋没味。 走出太白楼,意外再度出现,几十个流浪者一窝蜂围住他们,手里都端着破瓢烂碗,那抢面条的小叫花躲在人群后指指点点,似在示意同伴向他们乞讨。 一般乞丐都有自己的行规,若看到好心人向同行施舍钱米,当天都不会再找这个人行乞,这是他们常年要饭总结出的经验,知道过分消耗一个人的善心等于竭泽而渔,这次过分了,兴许就断了对方善念,往后一粒米都要不到。 可这些刚从难民营里出来的人不懂规矩,他们像被长期圈养的牲口,习惯现成的温饱,大多已丧失独立谋生的能力,并且把他人的救济视作应当,流离失所后行乞也带上掠夺性质。 赵霁曾在益州见过类似场面,大批难民围着几个势单力薄的路人强行乞讨,非要掏空对方的钱袋才放行,就是种变相的抢劫。 “我们没吃的给你们,都散开,别挡道!” 任凭他怎么大声吆喝,流民们都像拴牢的栅栏,密不透风,他忍不住毛躁地推了其中一个年轻人一下,那人顺势歪倒,躺在地上大声哼哼,几个老婆子鲤鱼跳水似的冲上来拽住赵霁,哭天抢地地喊:“你打死我儿子了!你打死我儿子了!” 拙劣的讹诈体现出走投无路的疯狂,赵霁气极发愣,想强行甩开她们,又怕这些老婆子继续装疯耍赖。商荣这方面没他反应快,轻轻一拉便倒了一个,马上又有几个光棍男女扑来说他打死他们的老娘。抓扯中拼命拉拽他的钱袋,已是明目张胆的逼抢,嘴脸之狞恶超乎想象。 “你们先静一静,静一静!” 头顶忽然有小女孩高声呼喊,宛如黄莺初啼,清脆爽亮,还有叮叮咚咚的金石之音为其伴奏。 流民们抬头一望,真个静下来,安抚他们的是那女孩儿手里的金光。 她正用一支金簪敲击手腕上的玉镯。 苗素? 商荣赵霁同时认出对方,碍于当前的处境,不便招呼她。 苗素也没理他们,先冲着那几个老婆子发问:“世上只有一母多子,哪儿来的一子多母,难不成你们嫁的是同一个丈夫,所以都管那人叫儿子?一个人娶了这么多老婆,怪不得会穷到要饭。” 老婆子们嘴唇闭成蚌壳,眼里都含着恨意。 苗素又问拉扯商荣的男女:“从来先有娘后有儿,我看你们中间有的人年纪比地上的婆子还大,怎会是她生的?莫非她是你们的后娘?” 这些人也是虎视眈眈,恨不得把这穿金戴银的阔小姐拖下来扒个精光。 苗素笑呵呵看着他们,冷不防将金簪远远扔出去。 数十张脸有若向日葵跟随金簪??飞的轨迹转动,人群立刻分裂出一半,蝗虫般涌向簪子坠落的地点。 苗素摘下一对金耳环朝剩下的一半人晃了晃。 “跑快点才捡得到哦。” 她作势要往左边扔,那些人顿时像巴望骨头的狗向左跑,苗素掩口大笑,将耳环抛向了右边,流民们疯狂追逐,呻、吟的青年和昏迷的婆子都一蹦而起,冲在了人群的最前沿。 商荣赵霁摆脱纠缠,却被这混乱景象惊呆了,苗素轻如飞花地落在他们跟前,拍拍商荣肩膀:“荣哥哥还不快走,待会儿他们又要围过来了。” 三人转过几条街,来到稍微清静的去处,商荣停步向苗素见礼:“苗小姐,两年不见,别来无恙啊?” 赵霁从没享受过他那种温文尔雅的对待,当场火起,见苗素个子已长到与商荣齐眉,容貌更加灵秀,连那惹人厌的狡猾劲儿也有增无减,对她的反感便相 分卷阅读143 - 分卷阅读143 - 分卷阅读144 假凤虚凰 作者:星海拾贝 分卷阅读144 假凤虚凰 作者:星海拾贝 分卷阅读144 应增多了。 “荣哥哥,真没想到会在这儿遇到你,我还时常想着去峨眉山找你玩儿呢,可惜爹爹不许我出门。” 赵霁急着抓她的短处,抢话道:“那你怎会来襄阳?八成是偷跑出来的吧。” 苗素也依然不待见他,白眼一瞄,矜傲道:“我是找我爹爹的。” 商荣出于礼节,关问道:“不知苗门主来此所为何事?” “……他是来这里闯祸的。” “啊?” “哈哈,没什么,我开玩笑呢。” 苗素勉强假笑,心情无比郁闷。 原来苗景迷恋蓝奉蝶,一心当他的护花使者,知道他思慕郭荣,就想绑架这情敌献给意中人,可是郭荣身为周国太子,身边护卫严密,等闲没机会下手。近日苗景探知他在山南道一带整顿军务,认为有隙可趁,便悄悄来到襄阳,试图实现他的荒唐计划。 他是爱美人不爱江山,为讨好蓝奉蝶,不惜将天枢门架到炭火上,也算他顾及颜面,未敢向人道破,家里只有苗素能读懂他的心思。她没继承父亲的痴情,是个地地道道的无情种子,完全理解不了苗景的想法,更不能容忍他自毁长城。故而苗景前脚走,她后脚就跟了来,必定要赶在父亲做傻事前制止他。 “荣哥哥,你们现在在什么地方落脚啊?” “哦,我们在诸天教的据点借住,明天就回蜀地了。” 苗素的眼睛大放光芒,拉住商荣双手摇晃:“太好了!我正在找诸天教的人呢,快带我去!” 赵霁立时动手掰开:“喂喂,都老大不小的人了,还跟男人拉拉扯扯!” 苗素用力甩手,瞪眼吼叫:“臭流氓!谁准你摸本小姐的手!” “你骂谁流氓?信不信我揍你!” “你再活一百年也没那本事!” 商荣知道这两个人是对野山羊,搁一块儿就要斗角,伸手将赵霁拨到身后,和和气气问苗素:“苗小姐,你找诸天教的人做什么呢?” 苗素明白他的意思是让自己无视赵霁,便配合地转了脸色,委屈巴巴说:“很要紧的事,跟我爹爹有关的。” 商荣以为是门派纷争,便不敢怠慢,三人再次出发,他刻意隔在赵霁苗素中间,因苗素是外人,免不得要寒暄几句,闲聊中发问:“苗小姐,我刚才看你随手扔了身上的金饰,回去后家里人不会说你么?” 他看出苗素那么做并非行施舍,纯粹是为了好玩,很不赞同她这种奢靡浪费的做法。 苗素无所谓地笑了笑:“我家的人都怕我,没人敢寻我不是。你不知道,我今年已经扔了十几样首饰,回头还打算把爹爹刚送我的金项圈也扔了。” “为什么?” “爹爹说我是女孩子,没资格继承家业,往后出了阁家里的产业就跟我不相干了,我若不趁着在家时使劲糟蹋,将来如何咽得下这口气。” 商荣哭笑不得,只听赵霁凑过来数落:“真是个败家精,往后糖心娶了你,只怕唐门都会变丐帮。” 苗素冷笑:“谁说我要嫁给唐辛夷了?他就是拿八抬大轿来抬我,我也不干!” 赵霁先为好友抱不平,听说苗素要悔婚,就想她不同唐辛夷成亲,就会转过来勾引商荣,不禁急嚷:“你们两家订了亲,你若反悔,天枢门就会颜面扫地!” “我又不是天枢门的继承人,怕什么?” 他俩鼓动唇舌,准备大战三百回合,商荣头疼烦乱,顺手拧住赵霁耳朵。这时又一群流浪汉朝他们围拢,外貌比先时那伙更?人,满头满身癞疥脓疮,三分人气七分鬼相,一望便知患有无法治愈的脏病。 苗素以为他们也是来抢劫的,没好气地嚷:“本小姐此时心情不好,谁敢来讨打!?” 这些人瞪着黄红相间的眼睛,目光越过她落在两名少年身上,一个人指着商荣暴喊:“就是这小子!那日我在渡口见过他,就是他杀了羊胜!” 包围圈一下子缩小几周,一张张脸也更加凶神恶煞。 商荣确定对方只是平常流民,质问他们想干什么。 一个癞皮烂脸的老头儿上前照头吐出一口绿油油的脓谈,见商荣避过去,便努牙突嘴大骂:“都是你这小混蛋,断了我们的活路,如今我们没吃没住,眼看着只能等死,你拿什么来赔!” 赵霁见是个老糊涂,挺身斥谬:“老倌你别无理取闹,羊胜一直把难民当成牲口杀掉卖钱,那养济院就是个猪圈,他若不死,还会有更多人受害!” 老头儿也吐他一口唾沫,怒气和痰液一样取之不尽。 “我管他杀多少人,反正我在养济院住了两年都没事,你们一来就砸了我的饭碗!” 其余人也汹汹附和,指手画脚怒叱示威。 商荣回过神来,这些人患了脏病,不能当做货品出售,被羊胜养着撑门面,得以长期存活。 “你们只顾自己,就不管其他人死活吗?” 他愤怒质问,不相信人会这么自私。 回答他的是一声声恶毒咒骂。 “这年头,谁顾得了谁,我们只想混口饱饭吃,其他都跟我们不相干!” “是啊,死得又不是我们的亲戚朋友,我们犯不着为他们出头!” “我情愿每天吃得饱饱的,被送去农庄痛快挨刀,也不想活活饿死!” “羊胜再坏也能养活我们,你行侠仗义,能管我们下半生的温饱吗?” “他哪儿是行侠仗义啊,就是图捞虚名,自己得了好名声,拿我们当垫背。” “管他什么君子坏蛋,能让我吃饱饭,我就认他做大善人!” “就是,再来个羊胜我照样跟他,只要不杀到我头上,别的都见他娘的鬼去吧!” ……………………………… 口沫飞溅,唇枪舌剑,直把商荣当成不共戴天的仇人,商荣震惊、惶疑,不明白除暴安良怎换来千夫所指,替天行道反污作沽名干誉,这些人怎么能如此冷血,不懂是非,没有良知? 怒潮被这不可理喻的情景推上心坎,决堤的前一刻,广济的训教跃然于耳。 “离言说相,离名自相,离心缘相,便再不会为假相所惑了。” 双眼如洗,他看到“我执”这个魔王站在人群中冷笑,炫耀着手中愚昧可怜的棋子。 第54章 山中岁月之闹剧 苗素没耐心观看这丑恶闹剧, 怕被这些腌?货弄脏衣服,抓住商荣手腕说:“荣哥哥, 跟我来。” 说罢脚尖顿地带着他飞上一旁的屋顶,赵霁匆忙追赶, 踩着流民的脑袋跳到他们身旁。 “别让他们逃了!” 流民们砸碎街面上的石板,向他们投掷碎砖碎石,苗素右边袖口滑出一束金光,迎风张扬,散成一张金丝大网,当空挥扫,碎片尽数网络其中。 分卷阅读144 - 分卷阅读144 - 分卷阅读145 假凤虚凰 作者:星海拾贝 分卷阅读145 假凤虚凰 作者:星海拾贝 分卷阅读145 “还给你们。” 她收网后跟着抛网, 半空下起一场石头雨, 砸得那些人呼喊连天。 看她乐得笑弯了腰,赵霁也想跟着喊痛快,有些皮糙肉厚的人兀自破口大骂,特别是一些倚老卖老的老头老太, 满口“小娼妇”、“小婊、子”, 根本不管对方只是个十二三岁的小姑娘。 苗素恼怒,取出银闪闪的流云锁,锁链尾端系着一个胡桃大小的圆球,铜壳铅心,重约五两。她舞动锁链,朝地面挥去,铜球打在路边一棵成人小腿粗细的梧桐树树干上, 树干咔嚓折断,树冠咯吱斜倒,将密集的人群一分为二。 扬尘遮眼,银光又起,流云锁横空飞过,光影编织成巨形镰刀状,铜球擦着十几个叫骂者的头皮飞过,再近一分就会把他们的脑袋打成碎瓜破罐。这些人吓得脚麻腿软,有的当场屎尿齐下,坐在秽物里呼爹喊娘。 苗素换上一个地瓜大的铜球,提在手里舞得虎虎生风,低头冷嗤道:“谁敢再骂一句,本小姐让他脑袋搬家。” 商荣正想劝她别跟这些人一般见识,远处响起铿锵的锣鸣,一道黄沙裹着十余匹骏马滚滚而来,是巡城的官兵。 领队的武官手持九节钢鞭,逮着近处的流民随手抽打,直着浓眉厉声呼喝:“节度使有令,城内流民必须在今天之内出城,违令者格杀勿论!” 手下士兵也依样画葫芦地打骂驱赶,流民抱头弓背哭喊逃窜,直如过街老鼠。 这定是官府为挽回近日恶化的治安所采取的举措,旨在保护城内居民的利益,却丝毫没为另一方着想。 粗暴武断的扫除后,街面上干净不少,路人街坊无不拍手叫好,从那发自内心的欢喜可见,他们是真把流民当成蝗虫蜣螂来憎恶。 商荣心里灌了铅液,将情绪压成一张易皱易碎的薄片,沉闷地走了一段路,忽然自言自语道:“原来官府和羊胜半斤八两,都不管难民死活。” 情绪褶皱里挤压出荒诞的念头假如不揭发羊胜的罪行,那些人兴许还能活久一点。 赵霁安慰他:“他们是非不分,黑白颠倒,死了也活该” 商荣苦笑:“他们不是不懂是非,只不过评判标准和我们不一样,对他们有利的就认作正确,然后坚决反对危害他们利益的,正是广济大师说的‘我执’啊。” 苗素笑道:“这一点都不奇怪,孟子说人性本善,其实是骗人的鬼话。人性生来本恶,举个最简单的例子,两三岁的幼儿看见喜欢的东西就会拼命索取占有,看见不喜欢的又非要毁掉不可,所以人在出生时都是自私邪恶的。” 赵霁习惯性反对她:“这说法不尽然,如果人生下来都是恶的,那长大后为什么会有好坏之分?” 苗素蔑笑:“你这问题就相当于问人和禽兽有什么区别,个人成长环境不同,所谓‘蓬生麻中,不扶而直,白沙在涅,与之俱黑’,跟好人学好人,跟坏人学坏人,就这么简单。” 赵霁礼尚往来地讥笑:“照这么说那些难民都生在坏人家了?哪有这么巧的事。” 他俩斗嘴,商荣却在认真反思,无奈叹道:“仓廪实而知礼节,衣食足而知荣辱,他们一直受穷,活得朝不保夕,哪有功夫学习礼义廉耻。温顺的狗饿狠了都会咬人,何况常年挨饿的狼。” 赵霁阔少观念,不认同他的看法,觉得那帮卑劣下流的刁民恶有恶报,皱眉辩驳:“穷不是理由,子曰‘贫贱不能移’,也有很多出身贫贱的人品格高尚,比如那个甑尘釜鱼的范冉就是啊。” “哼,范冉是圣人,一百万个人里都出不了一个像他那样的,你用圣人的标准去要求常人,也太以偏概全了。” 赵霁见苗素公然拿鼻子哼自己,便要扑上去对峙,商荣抬手阻挡,凝重的表情足够充当界标。 “苗小姐说得没错,范冉是宿儒,饱读圣贤经典,是以能于贫寒中守正不回,而大部分穷人都没条件像他那样读书受教,再加上这乱世……” 他眺望远空,在视线遥不可及的地方,那湛蓝的天幕一定缀着狼烟和战火熏烤出的窟窿,穹宇下流血浮尸,饿殍满地。 “赵霁,你领苗小姐去见诸天教的人,我要到龙兴寺去办点事。” “什么啊,我也要去。” 赵霁粘惯了师父,又讨厌苗素,不愿接受这个差事。 商荣不许他任性,严令道:“苗小姐有急事,不能耽搁,你小心照应着,我晚上就回来。” 半个时辰后,他已坐在广济的禅房里,清茗飘香,宝鸭生烟,渲染着对话前的恬静。 “商少侠此番来,想必有事嘱托老衲。” “正是,羊胜死后,养济院的难民流散无依,因他们近来不时滋扰襄阳百姓,今日已被官府下令驱逐,流落郊野估计更无活路,晚辈想请您帮忙接济。” 广济也在考虑这件事,宽慰道:“少侠且放心,老衲已跟寺内的师兄弟们商议过,以后每三日去城外施一次粥。” “三日一次,其他两日也会挨饿,况且龙兴寺也没有足够的米粮长期供养那几万张嘴。” “这个,只好尽力而为了。” “那些流民在养济院吃惯现成饭,伸长脖子等着别人施舍,久之必成废物,一旦停止施舍,说不定会恶由心生,走上邪路。” “唉,这正是老衲最担心的,升米恩,斗米仇,怕就怕最后救人不成反结怨啊。” “晚辈有个主意。” “愿闻其详。” “上次晚辈说想在襄阳买地租种,刚才已向高行周购得襄阳城郊两千亩良田。这么多地只靠龙兴寺的僧人种不过来,晚辈想寺里肯定会雇人耕种,不如就在流民中招募农夫,让他们自食其力,养活自己和家人。” 真正的救助是扶持,让折翼的鸟儿重新飞翔,他要帮那些被羊胜关在笼子里养废了的人找回生存能力。 白胡子的老僧走下禅床,端然立于商荣跟前,合十一拜。 “善哉,善哉,商少侠既救苍生于危难,又教化愚顽,导邪规正,此等仁心智术令人感佩至深啊。” 商荣起身还礼,求问:“大师,晚辈过去从未拜佛许愿,今日可否请您帮忙在佛前供一盏许愿的长明灯?” “当然可以,少侠想许什么愿?” 许愿不外乎盼功名、寻富贵、求平安,商荣的愿望却不同俗流。 “晚辈想求菩萨保佑,有朝一日能结束这乱世,还天下太平。” 此番远行所见的种种违情悖理的悲剧,反本溯源都始于战乱。 战争是强者的游戏,弱者的灾难,恶人的温床,愚人的染缸。绝望的贫穷、发指的罪孽几乎都衍生于战争的车轮下,扫秽除氛,除非收拾这破碎山河,翦除枭强,使玉宇澄明。 “兼济天下 分卷阅读145 - 分卷阅读145 - 分卷阅读146 假凤虚凰 作者:星海拾贝 分卷阅读146 假凤虚凰 作者:星海拾贝 分卷阅读146 ”四个字从案头文章跳入少年的胸膛,激起万丈豪情,他相信他的剑有缔造光明的力量,能承载这天地间的道与义。 广济深深看了商荣一眼,目光仿佛刚引燃的火把,迅然转身向橱柜里寻出一盏鳙璃灯,注满清亮的香油,放入三股合拧的麻蒸,室内跃起一点橙光,佛祖的脸庞煜煜生辉。 这少年智勇双全的弃燕雀之小志,慕鸿鹄以高翔,假以时日,必会像燎原的星火,在这荆棘丛生的乱世烧出一片新世界。 却说赵霁领着苗素来到诸天教据点,穆天池听闻天枢门门主的爱女到访,便命人当做贵客接待,稍后亲自出面会见她。 双方见礼后苗素不请自问:“你是这儿职位最高的人吗?” 她一张口便出言不逊,惹得老铁等人很是不快,关于这位刁蛮千金的事迹,穆天池略有耳闻,看她盈盈而笑,似乎没有恶意,就当成是寻常的小姐脾气,大度回应:“不知小姐何事相商?若是一般事务鄙人皆可做主。” 苗素得了准信,突然面不改色地向他射出一枚亮晃晃的暗器,亏得穆天池眼明身快,换个身法稍慢的,这么近的距离里必遭暗算。 暗器擦着他的右耳飞出,倏忽开裂,弹出九片花瓣形状的刀片,花萼上一根细线与苗素的右掌相连,她手腕一翻,将那蒲团大的莲花拉回来,刚好罩住穆天池的脑袋。 穆天池避让不开,遽急转身,左拳携风雷之势击打莲花中心,哐当一响,九片花瓣一齐合拢,像螳螂的颚骨死死咬住他的手臂,尖刃扎进皮肉,刺出几道血泉,在场人都惊呆了。 “苗素!你做什么!” 赵霁再没想到这丫头是来挑事的,生怕诸天教的人误会自己引狼入室,拔剑斩向她手中的细丝。 教众们都看出那莲花刀笼的厉害,倘若穆天池不出拳格挡,人头恐已落地。老铁急忙向穆天池抛出一把大刀,示意教友们包围苗素。 苗素损了莲花刀,双手交叉伸进袖口,再拿出来,已戴上一双乌黑的铁手套,十指各接一枚三寸长的铁指甲,兔起鹘落地扑向穆天池,两只利爪分袭他的咽喉和心窝,绝然是置人死命的架势。 穆天池不知她是何居心,也不能冒然杀她,仍以退让为主。 苗素拳脚鸷猛,快得好似风车疾转,轻烟一般绕着穆天池上下盘旋,穆天池多方忍让换来十几道深浅不一的抓痕,火熛熛的疼,也不晓得铁爪上有毒没毒。 他不得已挥刀劈砍,阻断她的攻势,不料这小丫头仗着有铁手套防护,直接抓住大刀,右腿朝他颈项飞踢,鞋尖划出一道亮弧,只一截精钢尖刀。 穆天池手臂猛挥,将她整个人甩出去,苗素十指划过刀身擦出一阵刺耳的锐响,在刀尖上稳住,身体向下一荡,两把足刀齐刺穆天池胸口。 穆天池忍无可忍,一招“盘古辟地”,刀口向下急斩,这一击势大力沉,无可匹敌,若不能避开定被劈成两半。 苗素捷如惊兔地松开双手,身体朝穆天池腿间箭射出去,穆天池小腿内侧一阵刺痛,被她分别抓出五道深深的血痕。 大刀同时落地,石屑飞绽,弹在屋顶墙壁上啪啪做响,一道两寸宽的裂痕直通门口,铁梨木做的木坎已裂开一道粗黑的缝隙。 穆天池毫不停顿地拔刀回指,刀尖在距离苗素眉心一寸远的地方止住,她的身体也像凝固的风急急停顿,向后翻飞的绣带衣袂缓缓垂落,新一轮扑杀宣告失败。 “苗小姐,鄙教与你无冤无仇,你今日咄咄逼杀,是何同意?” 受害者已愤愦动怒,那行凶的人还嬉笑自若。 “我来正是为了破这个无冤无仇,你想为你们蓝教主积德就乖乖让我打几下,打到终生残废,半身不遂就够了,保证不要你的命。” 她这话比恶毒咒骂更气人,穆天池决定下重手制住她。 苗素警醒地向后空翻,跳到三丈外的堂桌上,从背后的包袱里抽出一把二尺长的小胡琴,钢弦拉响,一声厉鬼嘶嚎般的怪音洞穿耳膜,所有人都凛然一噤,接着更多惊魂裂魄的噪音似琉璃破碎,铁板擦刮,滔滔不绝地自弓弦间飞出。 赵霁觉得那音符就是一把把钝刀割在心上,一枚枚矬子凿在头顶,气血受阻,神溃心乱,手脚不听使唤地乱颤,如同中风一般。 穆天池也觉这琴音难以抵御,定是久已失传的六壬摧魂琴,不知这丫头从哪里学来的,幸而她年纪小内力不足,否则琴音攻入听者心脉,不死也会发疯。 见他举刀来袭,苗素加快拉弓频率,琴声犹如利斧,生生截断他的动作。 穆天池头盖骨像被打了几十个小孔,每个孔里都插着一根铁签用力搅和,脑子都被搅碎了,捂住耳朵放声惨叫,膝盖重重撞向地板。 赵霁等人想上前施救,近到三丈以内便苦痛难当,没能及时撤回的都相继倒地,抱着头捂着胸抽搐打滚。 苗素翘着二郎腿洋洋得意,奏完这支《摘心碎脑曲》,这诸天教掌堂定成废人。 “苗素,你给我住手!” 赵霁挣扎呼喊,声音冲不破铁幕般的琴音,多喊几声,嗓眼里便漫出甜腥,胸膜也像鱼鳞片片开裂。 殊不知这六壬摧魂琴以音波杀人,中招者最好尽快远离琴声,若出声喊叫,音波相撞,就会加剧琴音的杀伤性。所以穆天池等人越是嘶吼,痛苦越深,不少人七窍流血,再拖半刻非死即伤。 琴曲恣睢无忌到极点时,门外悠然响起一缕笛音,似清晨秀峰间的山岚,冉冉舒展,一点点向四周浸润。 赵霁从没听过这么清亮绝伦的笛声,滚烫焦裂的脑门好似淋了一瓢凉水,顿觉爽然。 琴音一窒,苗素察觉强敌来犯,连忙用力抽打弓弦,琴音杀气高炽,仿佛奔腾的火龙?飞而出。而笛声依然平波缓近,一扬一荡,宛似山间的泉流,惯看春花秋月,一曲吹尽千年迷梦。 一丝一竹,两种乐器借音律斗法。 琴声狂躁刚猛,大动干戈,笛曲倜傥洒落,轻盈空灵,好比一个雍容大雅的武林名宿迎战急功近利的初生牛犊,不一会儿,琴声颠仆走板,笛声步步生莲,最后温柔的水包住了暴烈的火,烟熄焰灭,天地一片清明。 胡琴丝弦哑然而断,苗素跌下堂桌呕出一口血。她揪住衣襟,又惊又愤,那吹笛人明显手下容情,没让音波反噬,不然她八成会命丧当场。 “‘六壬摧魂琴’竟然还有传人,你学这种邪门的功夫你父母知道吗?” 美貌的青年像从云端走来,手里的玉笛恰似枝头新长出的绿芽,袅袅清音就在那一十二个孔洞中诞生,不过他的声音比笛声更动听。 诸天教尚黑,教徒们日常多穿黑衣,这颜色衬得人暗沉死板,老气横秋,独独掩不住他的光芒 分卷阅读146 - 分卷阅读146 - 分卷阅读147 假凤虚凰 作者:星海拾贝 分卷阅读147 假凤虚凰 作者:星海拾贝 分卷阅读147 ,脱难的教众纷纷跪伏在他脚边,如同朝拜太阳。 “蓝奉蝶……” 苗素眼底闪过凶焰,袖口往嘴角一抹,擦去血迹,昂头挺背地走到来人跟前。 蓝奉蝶还认得她,当年这丫头可乖巧得很,怎么两年不见就成了这幅桀骜轻藐的模样? 直觉已探测出原由,他吩咐手下:“你们都出去,我要和这丫头单独谈谈。” 教众们恭然而退,穆天池走前低声提醒:“教主,请多加小心。” 话音如羽毛落水,毫无回响,他微微叹息,噙着尝惯了的失望埋头离去。 走到门口,忽听蓝奉蝶轻声问:“你的伤要紧吗?” 以为这关怀是给他的,穆天池欣喜若狂扭头,却见蓝奉蝶的手臂缓缓向苗素的手腕伸去,看样子想帮她把脉。 又自作多情了,他黯然失落,迈步时无拘无束露出苦笑,这就是戴上假面后最大的好处了。 “不用你管。” 苗素厌烦缩手,暂时将笑意从表情里剔除出去,对着这个人她满肚子横冲直撞的火气,只想把最难看的脸色呈现给他,这还是在家对着镜子辛苦练就的。 “你最好再打我一顿,把我打成重伤,要不就让我在你脸上划几刀,伤到永远留疤。” 蓝奉蝶好笑:“这是你的新游戏?女孩子可不该这么淘气。” 苗素怒道:“谁跟你淘气了,我就想跟你结个深仇大恨,让天枢门和诸天教成为势不两立的敌对关系,这样我爹爹就不敢也不能再对你抱幻想了!” 蓝奉蝶熟知苗景的脾性,猜他多半又有了贻笑大方的荒谬举动,讪讪一笑道:“你爹怎么了?” 苗素认为错在对方,自己没什么可害臊的,忿忿说出父亲的动向。 得知苗景居然异想天开地准备绑架郭荣,蓝奉蝶哭笑不得,看着小丫头发青的脸,同情自责兼而有之,温和地哄道:“你先别生气,带我去找你爹,我会阻止他乱来的。” 苗素眼睛瞟向一旁,声口比铁还硬:“今晚戌时三刻郭荣会在望江楼宴请部下,爹爹打算那时候动手,你去吗?” 那个人也在? 蓝奉蝶心弦微颤,奏出忽摔忽跌的曲调,“直道相思了无益,未妨惆怅是清狂”,他正喝着和苗景相同的苦酒,醉生梦死,几时能休? 第55章 山中岁月之醋斗 是夜风清云净, 月轮初升,照得江面银光鳞鳞, 两岸青山宛若碧云流动,花船画舫散落江岸。临江楼阁灯火通明, 天水相涵,灯月交辉,山川景致灵秀如画。 朱甍碧瓦的望江楼上,花烛高烧,一二十个妖童媛女各执乐器弹奏,笙簧丝竹之音徜徉于云水之间,道不尽的富贵风流。 楼外柳荫环绕, 柔丝拂拂, 有的垂落在水面上,仿佛绿色的帐篷,遮住一艘舢船。一名青衫男子端坐船头,绿罗长袍上依稀沾着江南烟雨, 柳枝随风摇摆, 人也时隐时现,在这华光映水的热闹夜景中别有一种凄清况味。 二更的梆子刚刚响过,望江楼上曲断音消。 这是预示成功的信号。 苗景沾沾自喜地跳起来,跃过柳梢,猿行鸥翔般奔向楼顶。 时值盛夏,富贵人家习惯在室内设置冰盘,堆放冰块消暑。他利用这点, 将掺了大量迷药的生石灰封入冰块,伪装成侍从将其送进望江楼内。待冰块融化,生石灰遇水即会迅速升温燃烧,届时迷药将随着水蒸气挥发到酒楼的各个角落。此药效力强劲,别说那些脓包的官员卫士,纵使武功高强如郭荣也抵挡不住。 此刻楼上悄无动静,定是迷药生效了。 他如同飘飞的柳絮跳上屋顶,事先已打探确切,今晚郭荣和襄阳府的大员们就呆在最顶层,不知这会儿是否还有意识。 苗景轻轻揭开一块瓦片,视线像井绳投放下去,望江楼楼层高大,从屋顶下望视野开阔,于是一眼看到那独坐于酒桌边自斟自饮的男人。 他怎会没事!? 苗景瞠目振心,自己的计划完美无缺,实施过程也很顺利,为何没能达成目的? 再看室内除郭荣外别无旁人,他贵为太子,用膳时身边竟无人伺候,这点大违常理,苗景即时反应过来姓柴的提前识破埋伏,如今正以逸待劳地等着他投案。 他的轻功不错,却骗不过郭荣鹰犬似的耳朵,双脚尚未沾到屋瓦,郭荣已听到他袍袖招展的声响。等了一会儿,见他迟迟不露面,便客客气气笑着说:“屋顶风大,还请苗兄下来讲话。” 听他直接点出自己的名姓,苗景又是一惊,不能就此怯场,当下跳进窗户,内紧外松地走上前去。 郭荣起身迎接,见他在三丈外站定,指着对面的座位微笑:“苗兄请坐。” 直径丈二的八仙桌只摆放了两张金丝楠木交椅,果真是张网以待。 苗景见了这人就像扳倒醋缸,咬破青梅,牙根心尖都酸透了,恨不能当场踏住打个稀烂,岂肯与他平起平坐,寒着脸质问:“你怎知我会来?” “小王也没想到还能与兄台见面,只因日间有人传书来报,说苗兄想于今晚在这望江楼与小王叙旧。小王感戴苗兄厚谊,特地取消了今晚的宴会,另设酒宴在此恭候。方才等了许久都不见苗兄现身,就猜苗兄许是嫌楼下乐声吵闹,命乐工们散去,这不,苗兄果然来了。” 郭荣客套话说得滴水不漏,却句句暗藏玄机,苗景一时想不到谁人告密,看他这绰有余裕的模样更是烦厌,锋芒外露道:“你既知道我是来干什么的,还装出好客主人的姿态,多年不见,这虚伪的做派更甚从前了。” 郭荣深知苗景对自己有偏见,原因也心知肚明,在他看来,对方的所作所为就是个滑稽庸俗的笑话,如若计较,自己也会沦为笑料。故而收到告密人书信后,马上传令高行周等人推迟宴会,出门时也只带了两名亲兵,并叮嘱所有奴婢侍从在楼下等候,无论听到任何动静都不准上来。为的就是单独解决这场纠纷,以免引发蜚短流长,妨害自己的名誉。 “苗兄也和当年一样风趣幽默,子曰:‘有朋自远方来不亦说乎’,主人自当笑脸相迎。小王知道苗兄素爱饮酒,这坛窖藏三十年的‘太白醉’就是专为兄台准备的,让小王先敬你一杯。” 他往玉杯里注满美酒,食指轻弹,酒杯稳稳地朝苗景平飞过去,齐沿的酒浆一点未撒。 这明显是在炫耀身手,苗景接住酒杯随手一泼,酒液似半个银环凌空飞回,落在桌上另一只空酒杯里,也是一滴不漏。 郭荣苦笑:“贵客登门却不肯落座,不愿喝酒,叫小王如何自处呢?” 对上他,苗景的耐心就是一根细线,一扯即断,冲口骂道:“姓柴的,你少跟我装疯卖傻,我今天就是来 分卷阅读147 - 分卷阅读147 - 分卷阅读148 假凤虚凰 作者:星海拾贝 分卷阅读148 假凤虚凰 作者:星海拾贝 分卷阅读148 拿人的,识相的乖乖跟我去苗疆走一趟,别逼我动手!” 郭荣原想苗景好歹是堂堂大派掌门,说话办事总该留一线尊重,看他泼皮流氓似的,没分没寸地撕破脸,也不禁犯了难:自己现今身份特殊,一言一行事干国体,处处讲究非礼勿视,非礼勿听,非礼勿言,非礼勿动,岂能跟这江湖汉子为一些莫名其妙的绯闻搅缠? 强撑笑意道:“苗兄滴酒未沾竟已醉话连篇,想是受了暑热,头脑不清,不如择日再聚,小王先告辞了。” 苗景怎肯放人,两边袖口齐蓁蓁飞出两条金链,链头连着菱形金镖,灵蛇出洞般交叉刺向郭荣。 郭荣如流烟?舞钻出锁链间快速合闭的缝隙,那两条链子既有蛇形又具蛇性,追着他满室飞奔,他躲不掉便以进为退,以摘取暗器的手法回身拿住蛇链的七寸,不料那链子上布满毛栗似的尖刺,一下子在他手心扎出好几个小孔。 “哼,看你还能往哪儿跑!” 苗景眉飞色悦,他在链子上涂了迷药,见血生效,这下姓柴的该束手就擒了。 谁知郭荣中毒后仍有余力,抓住锁链双手后扬,两股怒涛激流般的力道顺着链条冲锋上前,将苗景抛离地面,撞向高高的屋顶。 苗景双腿勾住房梁,使劲与他抢夺双链,惊疑喝问:“这‘纸醉金迷散’怎会对你无效?” 郭荣仍惠风和畅地微笑:“这也得感谢那位报讯人。” “他事先给了你解药?” 苗景愈发惶惑,纸醉金迷散是几年前一位西域巫师赠与他的,中原地区无人使用,究竟是哪里来的对头一再坏事,假如心存恶意,日后必对天枢门构成重大威胁。 “那人是谁!?” “呵呵,这个恕小王不便相告。” “岂有此理!” 苗景火烧爆竹炸上天,松开房梁身体似旋风回旋,两根金链扭成麻花,郭荣被迫撒手,只见金光弥天盖地,锁链已结成一根丈八蛇矛,烈风淫雨似地袭来。 “苗兄一再戏弄小王,小王也只好失礼了。” 郭荣劝不住这浑人,转而诉诸武力,拔剑与苗景堵斗,二人都是名门宗师,一个长矛电射威若雷奔,一个剑芒喷吐如雪卷浪,从东打到西,从南斗到北,可惜一间华屋精舍被打得百孔千疮,将一室金玉文玩毁做瓦砾碎片。 楼下人担惊受怕,唯恐郭荣有失,亲兵们本想冒着杀头的风险前来查看,猛听得郭荣高声喝喊:“苗兄,你我之间本无冤仇,何必闹到如此地步?” 人们从声音判断郭荣还安然无恙,继续捏汗静候。 楼上郭荣的剑已架在苗景脖子上,至此真有点气恼,怨这人鲁莽蠢钝,不顾惜自己颜面,更连累旁人一块儿丢脸,这个旁人包括蓝奉蝶。 “你就不想想你的意愿若真达成了,当事人会有多尴尬?传出去,只会害对方变成江湖笑柄!” 苗景被爱恋冲昏头脑,反觉得郭荣在狡辩,切齿恨道:“你怎不指名道姓?连小蝶的名字都不敢提了?还说自己问心无愧,我看你其实心虚得很!” 郭荣从不盲目结怨,只得为这甘撞南墙的人透支耐性。 “我和蓝教主本是好友,就因为你和另外一些无稽之人不停造次,导致我们连见面都难堪,苗兄,你真为蓝教主着想就停止这种小儿般的闹剧,我们都已是为人父母的人,行动理应以身作则,而不是让儿女们跟着蒙羞。” 气头上的苗景没听懂他的暗示,怫然大怒道:“好你个姓柴的,世人都夸你重情重义,岂知竟是这等忘恩负心之徒。小蝶对你痴心一片,当年你身中剧毒,他为了救你,不惜把毒素导引到自己体内,在床上整整僵卧了三个月,连他师父都说他这一病起码折损十年阳寿,你竟把这当成过往云烟!” 郭荣脸色由青转红,躁恼辩解:“蓝教主的恩德我一日未敢忘怀,他若有求于我,我必定赴汤蹈火。” “那你为什么不肯跟我去见他?这些年他想你想得有多苦,你怎么忍心让他受煎熬?” “我……” “小蝶的容貌才干性情都无可挑剔,世上千千万万的人求着他多看一眼都不能够,你是哪辈子修来的造化,轻而易举占据他的心,还将他视若无物?若不是为着小蝶,我一早便杀了你!” 苗景以己度人,自己把蓝奉蝶当宝贝,就觉得他理当被全天下珍视;自己神魂颠倒百般痴迷,就觉得其他人也该如此。若有例外,不是铁石心肠就是惺惺作态,郭荣两者兼有,因此是世间最可气可恨之人。 郭荣不敢说“甲之蜜糖,乙之砒、霜”这种话,但真实想法与此相去不远。他也是痴情之人,也常为情所苦,并非不能将心比心。可自古恩易报,情难偿,别说他本不好南风,哪怕蓝奉蝶是女儿身,他也未必会动心。现在苗景这蠢货想像驯牲口似的给他套上鞍辔牵去上供,他焉能配合? 正是棘手,远处笛声飞扬,宛如天籁,洒做濛濛细雨滋润了灼热的大地。 郭苗二人都听出吹笛人是谁,苗景狂喜不已,当下弃了眼前的乱阵,飞身跃出窗外,回到小舢船上,双桨并举,划水如飞,须臾驰到江心。 静影浮光的江面上飘着一叶扁舟,舟上玉人丰神绝世,容光照人,全身上下无一处不是造物主的钟灵毓秀。 苗景目眩神迷,欢腾如飞,静静地屏息聆听,等笛声终了才轻快地跳上那艘小舟,缩在船尾不敢妄动,生怕一靠近就会让对方染了尘垢。 “小蝶。” “苗门主,你闹够了吗?” 回应他的是冷冰冰的诘问,苗景的心像升空的烟火跌入死灰,萎靡地颓坐下去。 “小蝶,我想帮你,你心里记挂着姓柴的,我想带他来见你。” 蓝奉蝶否决得极为干脆:“就算你带他来,我也不会见他。” “为什么?” 并不漫长的沉默,却像转了几道轮回,每一道都不得善终。 终于,蓝奉蝶抬手指一指一旁的江面:“你看那是什么?” 潋滟江波上倒映着一只斗大的冰轮,光彩溢目,灵动多娇。 “水中的月亮亦真亦幻,惹人神往,相传李白正因水中捞月而亡。不切实际的欲念就像这水中月,一味贪恋执着,只会将自己推入绝境。” 苗景最不忍见他消沉凄伤,心如刀割道:“可你依然放不下他,不是么?” 蓝奉蝶淡淡一笑,伤感宛若雪花落水,归于无形。 “放不下又如何?有缘即会,缘尽则散,渺渺红尘,不外如是。” 知其不可为而为之,是年少时的轻狂,当时以为自己有大把光阴可以挥霍,错一次大不了重头来过。未曾想入情劫如堕无间狱,心一动便覆水难收,终究是迷了津渡。如今虽不是百年身,意 分卷阅读148 - 分卷阅读148 - 分卷阅读149 假凤虚凰 作者:星海拾贝 分卷阅读149 假凤虚凰 作者:星海拾贝 分卷阅读149 志也在一次次回首断肠中消磨殆尽,往事不可追,至少不要一错再错。 “既不愿再相见,何不干脆忘了他?” 苗景忽然扬手抛出一件事物,正好击中洵洵潺动的江月,哗啦啦炸出一层青烟,烟雾盖住水中的月影,一串火束飞向天际,随即爆破出满天金银相间的火星,恰似美丽的焰火,陆离闪烁。 卑微的男人鼓起勇气靠近,单膝跪倒在心上人跟前,忳挚地目光望穿了过去十余载的岁月,停靠在怦然心动的原点。  “别再看月亮虚无缥缈的倒影,你身边明明还有灿烂的银河。” 星汉空如此,宁知心有忆,只要你一句话,我甘愿化身流星为你照亮黑夜,粉身碎骨,无怨无悔。 人非草木,孰能无情,然而同情和爱情,一字之差谬之千里,蓝奉蝶难掩嘲讽地闭目轻笑:“你真是蠢得无可救药。” 苗景如饮剧毒,无限痛苦地哀叹:“小蝶,我对你比那姓柴的好一万倍,除了你,此生我再未爱过别人,你为何不肯给我机会?” 蓝奉蝶像一座不可开凿的冰川,只送给他绝望。 “自命风流的苗门主居然会在这种事上犯糊涂?世上最不公平的就是情字,心心相印只是凤毛麟角,更多的是阴差阳错,求而不得。” “……我真的一时一刻都未令你感动过?” “没有。” 利落一剑,劈得苗景肝肠寸断,刹那间名望、财富、妻儿都成了粪土,得不到眼前这个人的爱,他就是一无所有的乞丐。 这时船边一人破水而出,一双铁爪犹如罗刹出山,狼猛蜂毒地突袭蓝奉蝶,正是苗素。 她先前口含麦秆,潜水游至小船边,躲在水下偷听父亲和蓝奉蝶谈话,当听到苗景跪地哀求只换来蓝奉蝶的冷酷羞辱,她立时气个发昏,拼死也要杀了这个迷惑父亲的祸水。 凭她目前的能力,要杀蓝奉蝶就是自不量力,一连三招,招招受挫,接着便被苗景制住。 “素素!不得无礼!” 苗景没想到女儿会追来襄阳捣乱,羞窘焦急,背过身用力按住她。 苗素身体动不了,嘴皮子一刻不停,像一部疯狂的投石机,将有生以来听过的脏话狠话连贯不歇地砸向蓝奉蝶。 苗景怒冲冲捂住她的嘴,斥道:“你这丫头失心疯了吗?看我回头怎么罚你!” 蓝奉蝶早知苗素躲在船下,她这个反应也是他早有预见的,冷嗤道:“你凭什么罚她,没有她你已然闯出大祸了。苗门主,老天对你够厚了,给你荣华富贵,锦绣皮囊,还把这么聪明孝顺的女儿赐给你,你为什么还不知足呢?” 苗景想起郭荣适才“令儿女蒙羞”的说辞,惊声质问苗素:“素素,是你向郭荣告的密?” 苗素愤懑反问:“我不提前通知他,整个天枢门都会被你毁掉!你为了蓝奉蝶连家都不要了么?” 苗景愧怍无地,强撑着父亲的尊严说:“大人的事轮不到你小孩子来管。” “你以为我愿意掺和这些破事!” 苗素厉声尖叫着,眉眼都变了样,指着蓝奉蝶,心里的怨毒足够毒死一江的鱼。 “我杀这个人,不是为了给家里那些女人抱不平,也不是替你犯委屈,我是太不甘心了!你那样低三下四讨好,直把他捧到了天上,他却连一句中听的话都不给你,为什么我的爹爹要这么下贱地为一个男人着迷?为什么你为了他将我们所有人弃之不顾?有你这样的父亲,我只感到耻辱!” 苗素生在三妻四妾的家庭,父亲招蜂引蝶,朝秦暮楚她都不当回事,也把母辈们的争风吃醋视作无聊。但这次,父亲的做法刺伤了她唯一的却是致命的弱点自尊。 她从小知道自己是强者,强大衍生骄傲也隐藏脆弱,不能容忍轻视、忽略,不能忍受在重要的人心目中屈居次要。 苗景不知道自己无意中触了女儿的逆鳞,他把苗素当做掌上珠,无条件包容她的任性、胡闹,却终没料到有一天这个宝贝女儿会用如此忤逆不孝的话冲他疯狂叫嚣,并且还是在他心爱之人的眼前。 热血上头,巴掌狠狠摔出去。这是他一生当中多个错误行动中危害最烈的一次,所造成的首个恶果就是打散了他们的父女情。 苗素懵然摸了摸肿痛的颊腮,那陌生的惊惚深深刺痛苗景,正想说点做点什么来挽回,同样陌生的愤恨翻页而来,扭曲了女儿稚嫩的脸。 这之前的苗素是个聪明绝顶的精灵,万千事物,只要真实存在,就没有她想不到做不到得不到的,因而她不惊不诧无欲无恨,假如一直这样超然世外游戏人间,她会悠哉悠哉地过完此生。 可是今天父亲用耳光启蒙,教会她背叛带来的痛苦,失望产生的怨恨,从此她成为有血有肉的人,七情六欲的战场在召唤她,她将在那里接受试炼,书写血与火的传奇。 “这是你头一回打我,我会记一辈子,往后我做任何事你都别来管我。” 投入江涛的瞬间,女孩眼角飞出一点泪珠,滚油般烫在苗景脸上心上,这是女儿脱离襁褓后头一回流泪,他也会记一辈子。 不知所措之际,蓝奉蝶上前对准他的脸用力抽出一巴掌,加剧他的愕然。 “这是替她还给你的,你确实没资格做她的父亲。” “小蝶……” “从今以后不许再以我为借口伤害任何人,否则我会恨你一辈子。” 他的冷漠胜过凌迟,苗景痛彻心扉,忍不住呐喊:“为什么这样对我?如果姓柴的也对你说这种话,你会作何感想?!” 这情形曾在假设中充分玩味,痛楚早已云淡风轻,蓝奉蝶转身走向船头,叹息轻如蝶翅。 “他若真这么做,我会感激他。” 宽大的黑袍宛如大鸟的翼展载着他凌波滑翔,将失魂落魄的苗景远远撇在脑后,他沿着迤逦的流云,踏碎点点粼光,片刻后来到江边。 一座弯弯的石拱桥静卧河口,三匹骏马驮着三个锦衣男子徐徐过桥,当先一人白衣离尘,宝冠玉带,剑眉星目,英姿俊爽,月光勾勒他的面庞,如切如磋,如琢如磨。 蓝奉蝶将将跃起,于半空中瞥见那白衣男子,对方也恰好望见他。 以为敌人来犯,郭荣迅然握剑,宝剑刚闪出一丝亮光,四条视线便电光火石地撞在一处。杀气消弭,他微怔地嘴角隐现喜色,清雅温润的风采顿时暖了流年,淡了时光。 蓝奉蝶如遭棒击,内息一乱,身体跟着发沉,扑通一声落入水中。 真是太丢脸了,他设想过各式各样重逢的场面,没有一种像此刻这般狼狈,正想潜水逃开,一条长鞭卷住他的右手手腕,轻巧地将他拉出水面,还未回过神,已被郭荣打横抱起。他如在梦中,十八年前的记忆潮水漫卷,记 分卷阅读149 - 分卷阅读149 - 分卷阅读150 假凤虚凰 作者:星海拾贝 分卷阅读150 假凤虚凰 作者:星海拾贝 分卷阅读150 得初识时这人也似这般抱住了坠下山崖的他。 郭荣足尖点出几片涟漪,轻盈地返回陆地,然后扶抱他站好,恰到好处的轻柔比客气浓一些,比亲昵远三分,符合他的一贯作风。 “蓝教主,一别十年,君可安好?” 第56章 山中岁月之返程 天下尽多意外事, 若能预知这场相遇,郭荣定会回避。但他本是谦谦君子, 向来情礼兼到,如今又做了政客, 习惯尽心打理每一段有价值的关系,于是既来之则安之,把对方当做久未谋面的贵客好生接待,笑着道歉:“适才不慎惊了蓝教主的驾,害你落水,真是罪过。”回头招呼亲兵:“快把我的纱袍拿过来。” 贵族出游都会多带几套衣衫,以备脏污时更换。 亲兵飞奔过来, 送上一件月白纱衣。 郭荣接过, 亲手替蓝奉蝶披上,再将他的湿发仔细捞出来。 “教主在何处下榻?小王派人送你回去。” 句句话关怀备至,却都是浮于表面的客套,若心中有情, 不会这般风平浪静, 更不会急于送别,蓝奉蝶明白郭荣其实是不想见他的,他不在意他的近况,连寒暄都觉得多余。 不能流露哀怨,他配合地客气着:“我就住在这附近,不劳殿下费心了。” 郭荣会意一笑,就此告辞显得太冷漠, 便问出几句不痛不痒的话。 “教主此行是路过还是专程来襄阳办事?” “我…是来办事的。” “哦?那可有用得着小王的地方?如果有尽管开口。” “谢殿下美意,事情均已办妥,我也准备回苗疆了。” “哈哈,那小王只好另寻机会效劳了。” 郭荣语调随意,实则字斟句酌,而且只字不提苗景,为的是保全双方颜面,殊不知这份淡然更令蓝奉蝶伤神,看重的才会生爱生恨,平和的往往因为不屑。 明明早已看清他的心思,还是千里迢迢赶来了,这男人是团烈火,每次接触就让他痛心刻骨,却无法抗拒他的光亮,终想靠他近一些。 风露桥头,脚边月光如碎玉,往事轻剪眉梢,裁下巫山一片云,那似幼似真的沧海一梦,只存在于他一个人的记忆中。 “你怎么不告诉柴师弟你和他行过**?他那个人最标榜道义了,若知此事,兴许会出于怜悯多陪你睡几次。” 最柔软的回忆总被那个恶毒的声音和嘴脸破坏,就像执意污染洁白丝绢的浓墨,那女人的诅咒专挑他不设防的时候发作。 “蓝奉蝶,你竟然骗我!” “你既然敢利用我,就别为今后付出的代价心疼。” “我要夺走一切你看重的东西,让你一辈子心痛懊悔,一辈子活在我的阴影里。” “蓝教主,求而不得的滋味如何?” ………………………………………… 妖魅的笑声在脑中撞击,他这一生有两个心魔,一个令他深受爱欲煎熬,一个让他在嗔恨中沸腾,前者得不到,后者除不掉,比这些更磨人的是这两个人的关系。 “蓝教主,你怎么了?” 郭荣被蓝奉蝶巨变的神色惊动,心情随之忐忑。 蓝奉蝶额头浮起虚汗,也被郭荣的惶懹勾起疑心。 “你这几年,可曾收到过商怡敏的消息?” 他忍不住犯禁,触及了彼此小心封印的话题。 郭荣忧虑摇头,踌躇地低叹一阵,谨慎求告:“当年之事确是师姐不对,但以我对她的了解,她绝不会无缘无故滥杀无辜……” 时隔十余年,再听到相同的辩护,蓝奉蝶的悲愤不甘也未褪色。 “你的意思是我师父和绿竹寨那上千口人都该死了?” 郭荣无意激怒他,急忙赔罪:“小王绝无此意,我是说,师姐当年也是无心之过,她说她只想试试那千机蛊母的威力,以为令师能够克制那些蛊虫,谁知竟铸成大错。” 蓝奉蝶凄然露笑:“反正不管她做什么你都能为她找借口,你我又何必再争论此事。商怡敏盗走我诸天教的镇教之宝《万毒经》,又害得我家破人亡,不手刃仇人,我死不瞑目。” “蓝教主……” 失控的情绪导致失误,仿佛另一个人借他的唇舌发问:“你会为了保护她,杀死我吗?” 郭荣眼波震荡,但扬起的眉目转瞬平复如常,声音也像熨帖的绸缎,不现一丝褶皱。 “我会全力阻止,不让那种事发生。” 这柔软的绸缎勒住了蓝奉蝶的喉咙,在郭荣这里他连侥幸的雏形都看不到,这男人正直而狡猾,总能适时抽身,到安全的地方坚壁清野,平心定气地看他演独角戏。 再进一步就成无事生非,他既退避三舍,自己又何来恋战的机会? “殿下,蓝某告辞了。” 冷声道别,转身的姿态也很决绝,艰难捍卫着自尊的底线。 那人用温言软语送行:“教主珍重,我们后会有期。” 蓝奉蝶绝望地闭上眼睛,真有些怨恨他这面面俱到的温柔,一边流水无情一边又润细无声地制造错觉,用情丝牢牢缚住了他抽刀断水的手。 风向忽变,轻盈的纱衣如薄雾袅袅飘浮,郭荣不等它落地,上前一把捞住,那黑衣黑发的美人已隐于夜色。 蓝奉蝶逆风奔跃,在黑色的湍流中灭顶,得不到的终是得不到,爱难了,恨却一定要消,不管那妖女藏身何处,他都要找到她,用她当年残害恩师亲友的方式处死她。 商荣不知道在他离开的半天里出了这么多纷扰,听赵霁大书特书苗素闹事的场面,认为真实性有待考证。 “苗小姐不是很尊敬蓝奉蝶吗?怎会做出这种事?” “那丫头尊敬过谁啊,还不是装出来的。看她的样子好像跟蓝奉蝶有深仇大恨,见了他眼睛瞪得快吃人了。” 赵霁用手指撑大双眼,夸张模仿苗素当时的表情,好让商荣看清这丫头的泼妇嘴脸。 可能是代入感不够,商荣非但不反感,还站在苗素的角度分析原因。 “或许蓝奉蝶真做了令她生气的事吧,我也不喜欢那个人,冷冰冰傲兮兮的,好像所有人见了他都该下跪似的,真不顺眼。” 听他不贬反褒,赵霁气得直跳。 “那丫头给了你多少好处,你非帮着她说话?连师父都说她刁蛮任性,以后会给她爹捅大篓子,就你还护着她!” 商荣觉得他才叫小肚鸡肠:“苗小姐是女孩子,在家又得宠,性情骄纵点很正常,但我跟她打交道时没发现她的言行举止有不能容忍的地方,反倒是你,动不动当面背后地寻人家不是,哪里像个男人?” 赵霁再不会反省,气不过他偏袒苗素,立马反咬一口。 “那我还觉得糖心人很好呢,怎不见你待见他?还老拿 分卷阅读150 - 分卷阅读150 - 分卷阅读151 假凤虚凰 作者:星海拾贝 分卷阅读151 假凤虚凰 作者:星海拾贝 分卷阅读151 难听的话挤兑人家,我算看透了,你这人就是见色起意,对着个女的便惺惺作态假装君子,换成男的就左看右看都不顺眼!” 商荣最烦他提唐辛夷,皱眉火道:“什么叫见色起意?我这明明是人之常情,你看那动物,公的和公的放一起就打架,遇上母的才温顺,男人跟女人相处本该温和有礼,不然怎么能显示出大丈夫的风度?再说,我就觉得苗小姐比唐辛夷好得多,嫁给姓唐的真是委屈死她了。” 不用手指支撑赵霁两只眼睛也瞪成牛眼,狠狠剜在商荣脸上。 “你可算招认了,你就是不想苗素嫁给糖心!当初还假模假样说自己不在乎,其实心里早嫉妒得发疯了是吧!” “别拿手指着我,你小子想造反吗?” 商荣挥手打开赵霁戳到鼻尖上的指头,不念着他伤势尚未完全康复,真想结结实实揍他一顿。 门口竹帘轻响,一回头,陈抟正忧烦地望着他们。 “又在吵又在吵,生怕别人不来看笑话?” 商荣刚道了声“师父”,就被赵霁的嚣嚷压下去。 “太师父,商荣喜欢苗素,一直对她和唐辛夷订亲这事不服气,您快想想办法让苗门主退婚,把女儿改嫁给他,不然他老针对唐辛夷,今后说不定会横刀夺爱呢。” 他任性起来和苗素半斤八两,商荣头都被他气炸了,扭头扬手抽他一掌,赵霁哎哟扑倒,耳朵嗡嗡乱叫,商荣打过他几百个耳光,没有一下比这次用力。 他像竹签挑秤砣,委屈极了,总归栽倒,索性瘫在地上撒泼大哭。 陈抟又气又急,手指颤颤地指着商荣责备:“霁儿伤还没好,你怎么能下重手打他?” 他上前将赵霁抱到床上,略略抚慰几句,转身喝令商荣:“跟我来!” 师徒二人一先一后出门,赵霁猜商荣定是被叫到陈抟屋里挨训去了,想听听太师父会怎么骂他,狠狠擤了几把鼻涕止住哭声,抹干眼泪,溜到那间客房的窗户下偷听。 陈抟想来已严厉教训过商荣,赵霁去时他的声气已大为缓和,对话内容更接近谈心。 “霁儿说的可是真话?你当真对苗小姐有情?” 商荣千般气恼万般无奈地答话:“师父,那混小子满口胡言,您怎么能听他的?我跟苗小姐顶多算熟人,连泛泛之交都谈不上,岂会对她有意思。” 陈抟轻轻一声:“嗯”,心里一块石头落了地,苗素这女孩子太难驾驭,哪个男人若倾心于她,日后必有吃不完的苦头,商荣最好别看上这类型的姑娘。 本着防微杜渐的心态,他忽然心生一念,莞尔道:“你再有半年就满十四岁了,该提前考虑成家立室了,汾州万兽庄尹庄主的独生女生得温婉端淑,只比你小一岁,年初尹庄主来峨眉做客,对你很是夸赞,想将女儿许配与你。前阵子门下应酬多,为师忘了说,现在就来听听你的意见,你可愿意娶那尹小姐?” 不提商荣,单说赵霁听了这话就像被人拿大铲子扎扎实实拍扁的虫子,一根毛都动不了了,苗素这颗眼中钉尚未拔掉,又凭空钻出个尹小姐,他怎么能让这高矮胖瘦都摸不清的女人抢走他最最依赖的人? 就算商荣答应了,我也要想办法破坏这门亲事,回头就写匿名信向尹庄主揭发,看他肯不肯把宝贝儿女儿嫁给一个自私小气、吝啬抠门、暴躁粗野、冷酷狠心的坏小子…… 他阴暗的心思将昏暗的天空熏得更黑了,完全没想过自己才有横刀夺爱的潜质,注意力全记挂在商荣那张嘴上。 “师父,我还不想成亲。” 身旁的草丛里传出几声蛐蛐叫,将黑幕咬出两个小孔。 陈抟犹在劝导:“不是叫你现在就成亲,先订下婚约,等过两三年你们都长大了再办婚事。” “那我也不想。” “为什么?” “……那尹庄主长得跟头河马似的,万一尹小姐随父亲,我今后岂不是要跟河马过日子?再说汾州产醋,她生在哪儿多半也是喝醋长大的,听说爱吃醋的女人最难缠,徒儿想轻松过日子,不想给自己惹麻烦。” 陈抟哈哈大笑,赵霁也又惊又喜,暗地里啐道:“还说自己不在乎美丑,这不一试就露馅了?” 不禁反过来想商荣应了这门亲事也好,他跟那母河马过不到一块儿,又不能去找别的女人,最后还得让自己做伴儿。 听里面二人快聊完了,连忙贼手贼脚爬回客房,照先前的模样躺下。 不久,竹帘沙沙作响,商荣回来了。 赵霁面朝墙背朝外肩膀一抽一抽地低泣,像被人端了窝巢的小兔子。 商荣没看出他在造假,想想刚才那一巴掌是扇得重了点,走走停停好一阵,到底来到床边,轻轻推一推他的胳膊。 赵霁扭身避开,以赌气逼索更多哄慰。 等了半天,只等来咔嚓咔嚓的咀嚼声,商荣坐在床沿上,拿着一包芝麻酥饼吃得贼香。 把人欺负成这样还心安理得吃东西,他简直不是人! 赵霁猛一翻身怒目而视,眼睛像两把刚从磨刀石上拿起来的尖刀,还沾着饱满的水光。 商荣漫不经心瞅向他,举起装点心的纸包问:“要吃吗?味道还不错。” 语气如同聊家常,没有丝毫歉意。 赵霁以沉默表示愤怒,对峙片刻,商荣掰了一块酥饼递到他嘴边。 “尝尝吧,不好吃就吐出来。” 这话有点哄人的意思了,赵霁本想再摆点姿态,奈何就像倾心名士的□□,见了意中人便管不了身价,乖乖张嘴含住点心,慢吞吞嚼着,并不打算吐掉。 商荣顺手挠挠他挨打的右脸。 “疼得厉害吗?” 仿佛一点火花落在干草堆上,赵霁的脸瞬间烧得红彤彤的,心里又酸又甜,**辣的泪珠飞快滚出眼眶,急着爬坐起来扑到商荣怀里,双手紧紧环住他的腰,怎么推都不撒手。 “我跟着你这两年受的气比我在家里十年都受得多,你再欺负我,往后保管有你后悔的一天。” 他哭唧唧地撒娇,再不管体统二字,商荣忍住头疼唉声叹气,右手不自觉地拍着他的背心。 “我有什么可后悔的,真以为我会靠你养老送终啊?” “哼,你不靠我,难道还靠母河马?” “臭小子,敢偷听我和师父讲话!” “你凶什么!怪我识破你的真面目了?口口声声说自己不重相貌,结果又嫌弃人家姑娘长得丑,表里不一说得就是你这号人!” “我那都是顺嘴编出来的借口,不那么说师父准会逼我娶那个尹小姐。” “骗人,你就是怕娶个河马长相的老婆,往后天天在家对着你哞~” “河马又不是牛,不会哞哞的叫!而且,就算她哞哞哞,也没你 分卷阅读151 - 分卷阅读151 - 分卷阅读152 假凤虚凰 作者:星海拾贝 分卷阅读152 假凤虚凰 作者:星海拾贝 分卷阅读152 整天汪汪汪的烦人!” “你又骂我是狗!” “骂你又怎样?” “好啊,你既然说我是狗,就得负责养我一辈子,否则就是始乱终弃!” 赵霁胡搅蛮缠一番,再度扎进商荣怀里,死活赖着不出来。 “哎~真快被你气死了。” 商荣用力捶打胀痛的天灵穴,认命地随他去,过了一会儿粗气呵斥:“起来,我去打盆凉水帮你敷一敷脸,明天就回去了,你这猪头模样怎么出门见人。” 清凉的毛巾冰在脸上,赵霁的火气荡然一空,看商荣脸板成一块干面饼,转过来哄着他说话,问他下午去龙兴寺做什么。 商荣早看出他讨厌乞丐流民,救济的事最好瞒着他,便拿另一件事岔开。 “听说觉慧师父自那日回寺以后天天都到山上的寒潭修‘水离垢’,每天要在水里浸十个时辰,广济大师说他再这样下去准会寒邪入体,搞不好变成废人,可谁都劝不住他。” 赵霁吃惊:“他为什么这么做啊?” “好像是他中了羊胜的惑心术以后看到了自己内心的罪恶感,说自己是弑父的大恶人,在洗清罪孽前不能停止修行。” 商荣详细转述了广济的原话,赵霁了解情况后决定明日一早去岘山见一见唐海月。 六月的深山凉风习习,龙兴寺后的山岗上,碧树翠藤??环抱着一亩浅潭,潭水清冽无比,若有似无,水中鱼儿好像悬空游嬉,水面浮萍落叶也像无所依傍。近到两三丈内寒气扑面袭来,仿佛猝然步入仲秋时节。 唐海月趺坐潭中,水漫过双肩,只露一颗脑袋。赵霁在谭边呼唤数声,见他寂然不动,便脱掉衣裤,裸着身子游到他身边。 唐海月瞑目叹气:“赵施主,你来做什么?” 赵霁初入寒潭便觉着潭水凄神彻骨,纵然运功护体也待不长久,见唐海月脸色冻得如同青皮橘子,颊腮上布满鸡皮疙瘩,人也浮肿了一大圈,顿时体会到广济等人的担忧。 他并非系铃人,却想试着解对方的心结,咬住打战的牙关说:“觉慧师父,我不是来劝你的,就想替糖心问问你,他说他这两年给你写了几十封信,从没收到过回信,这是怎么回事呢?” 唐海月闭着眼睛回答:“我修行尚浅,不想受俗事干扰,他写来的信都被我原封不动烧掉了。” “果然是这样,那你肯定不知道令尊被卢氏下情蛊的事了。” “什么?” “丁阳说,他教唆卢氏对唐堡主下了情蛊,中了情蛊的男人都会对下蛊的女人唯命是从,所以唐堡主才会对你和糖心不管不问。可是他虽然中了蛊,仍念着骨肉亲情,糖心被关进祠堂候刑那晚,就是他命丁阳带你前去营救的,事后又写信拜托纪天久照看糖心,纪天久在唐堡主的丧礼上公布了他的亲笔信,我和商荣都亲眼所见。” 唐海月肿得发亮的眼皮像剑鞘的扣簧弹了起来,射出晶亮的光。 “这是真的么?” “我怎么敢跟你开这种玩笑,这些事糖心想必都写在书信里了,可惜你没看,若早点知道实情,就不会耿耿于怀了。” 悲和喜两道洪流猛烈冲击唐海月的心扉,将堵塞在那里的淤泥涤荡无余,解除对父亲的误会,怨恨有如无根之草悄然枯萎,可是纠结的内容并未改变他费尽力气也没能戒除嗔恨,这魔鬼仍可轻易支配他。 见他泫然欲泣,赵霁伸手搭住他的肩头说:“觉慧师父,我听说人在成佛时才能断绝七情六欲,虽然你立志成正果,可出家还不到三年,用不着这么心急啊,广济大师说执着也是魔,你要戒除嗔恨,也要警惕执着啊。” 灵犀一点,慧光乍现,唐海月扭头看一眼少年,转回头广济已伫立水边,这一刻他看到了苦海慈航,挣起僵冷的身体跌跌撞撞爬上岸边的岩石,跪倒在主持脚边。 “师父,弟子错了。” 广济见他已然醒悟,其心甚慰,摩顶开示道:“觉慧,我们学佛之人重在观心,心为万法主体,世间无一事在心外,发现心中的恶念并不可怕,因为这正是向善去恶的根本,而一味纠结回避,反倒会裹足不前,迷茫自误。若你还不能参透,为师再赠你一句话:‘念起即觉,觉之即空,不随是功,天长日久,自然无念。’” 这时赵霁也回到岸上,他看到唐海月肿胀的脸露出舒畅的微笑,困扰他的心结想必已经解开了。 赶回江边,时当正午,船家看他转来便解开缆绳扬帆。 赵霁跳上甲板,见商荣散着头发从船舱来出来,调侃道:“你怎么又扮起散花天女来了,这模样确实好看。” 左脸立刻挨了记掐,还算商荣有良心,没对他依然肿痛的右脸下手。 “我头有点痒,刚才烧水洗了洗,这会儿头发还没晾干呢。” 赵霁挠挠头皮说:“我头上也开始作痒了,我也要洗。” “先去吃饭,我和师父看你迟迟未归,就没等你。” “那给我留饭了吗?” 商荣受够他这波没完没了的撒娇热潮,粗声武气道:“留了碗狗饭,再不吃就馊掉了。” “谢谢荣哥哥。啊,你脸上又有蚊子了。” 赵霁趁其不备化身蚊子在小师父脸上叮了一口,商荣怒叿叿踢他屁股,被他灵活闪过,鳝鱼似的钻进了船舱。 小混蛋,看我回去怎么收拾你! 商荣又气又羞,不愿去舱里面对他,站在船舷边吹风,顺便晾晒湿发。 江水荡荡,橹声依依,客船逆江而上,速度也不慢,转眼已离岸五六十丈。商荣悻悻回望襄阳山水,他在此盘桓一月,却没能尽兴观览名胜风景,品位乡土人情,故地重游不知要等到哪年哪月了,为此心下颇为惋惜。 在他视线之外的码头上,微服出巡的郭荣正率领部从呼船渡江。今日他与南汉使节约定在龙兴寺见面,寺庙清静安全不惹眼,自古就是谋事会谈的好场所。 他驻足泊岸,向江中极目远眺,排查一切可疑的景象,只见一艘乌蓬客船正缓缓驶向上游,就快脱离清晰的视野,船尾立着一名长发披肩的美少女,相貌竟与商怡敏出奇相像。 郭荣惊喜交集,不禁往前急赶两步,想瞧仔细一点,可惜那船儿已载着惊鸿一瞥的身影去到百丈开外,景象模糊,再难分辨。 追。 这念头像泡沫在郭荣脑海里一闪即灭,那少女看起来尚在稚龄,年纪比师姐轻得多,估计只是容貌相似,退一万步说,哪怕这女子真与师姐有瓜葛,他也不能为私情耽误国家大事,成大业而亡小情,这是他一早选好的路,所以当初才会不顾情面地协助义父铲除敌党,师姐在他心目中的分量重过任何人,但终究压不住凌云之志。 一将功成万骨枯。 帝 分卷阅读152 - 分卷阅读152 - 分卷阅读153 假凤虚凰 作者:星海拾贝 分卷阅读153 假凤虚凰 作者:星海拾贝 分卷阅读153 王无情,才能独霸高处,他立志开创升平乐土,为此必须登上万人之巅,如果可能真想戒断情念,这样就不会再受时有时无的心痛困扰了。 第57章 山中岁月之迟到的审问 返程中顺畅无事, 七日后师徒三人回到玄真观,这次守在山门迎接的人是慕容延钊。 陈抟的弟子中数他最懒散, 做事老比其他人慢半拍,陈抟事前并未告诉徒弟们确切的返抵日期, 若换成别人在此等候还不奇怪,见了大徒弟便暗暗犯嘀咕,估计这小子有事求教。 果不其然,慕容延钊殷勤地嘘寒问暖后,堆着笑说:“师父,徒儿想求您个事儿,请您借一步说话。” 陈抟急于探望商怡敏, 推说自己旅途劳顿, 让他明日再来。 慕容延钊竟不依不饶地粘上来,作揖讨好道:“师父,徒儿盼了您好些天,急得心窝里都冒烟了, 这其实不是什么大事, 您听了点个头,我心里也就踏实了。” 他是陈抟的首徒,两个人年纪只差了十几岁,性格又都随和平易,相处起来亦师亦友,陈抟对他虽说谈不上有求必应,也很少坚决拒绝, 到底被软磨硬泡拉走了。 商荣赵霁领着乐果儿回家,一月未归,屋里有了霉味,里里外外清洁干净就该张罗晚饭了。 二人去林子里抓了一只野鸡,挖到几斤鸡枞菌,摘得几把蒲公英,割下两束芭蕉花,回家炖上一罐鸡汤,用门口栽的野姜、野葱、青花椒,自家酿的米酒、泡菜、豆豉酱炒出鸡脯菌丝、椒麻野菜、鸡末芭蕉各一盘。 室外晚晴,凉爽怡人,他们将竹几板凳抬到门外的花圃边,在露天里吃饭。花花绿绿的菜色配上白润的米饭,看一眼便胃口大开,周围馨香缭绕,虫鸣悠然,更增添了山居之乐,出门在外一个月,历经血雨腥风,平安归来,便深感这宁静恬适的日子千金不换。 商荣刚吃了一口菜,就听赵霁急**问:“怎么样?你徒弟做饭的手艺是不是比外面人强多了?” “还行吧,你也就这点用处了。” “什么叫就这点用处?我用处可大了好吗?出外能挡刀,在家会做菜,遇事可分忧,无聊能解闷,你上哪儿找我这么好的徒弟?” “我只知道我再多收十个徒弟,全部加起来也没你一个人话多,快吃饭!别到处乱溅唾沫星子。” 赵霁气闷闷端起碗筷,忽听慕容延钊在远处呼喊。 “商师弟!赵师侄!” 商荣见大师兄来了,忙让赵霁去取一副干净碗筷,起身让客道:“大师兄来得正好,和我们一块儿吃饭吧。” 慕容延钊拿他们当自家人,不客气地坐下说:“饭就免了,有酒的话倒想喝两盅。” 赵霁忙添来一壶米酒,三只酒杯,和商荣一道作陪,见慕容延钊像燃爆的灯花,眉毛尖上都喷着喜气,便笑着问他:“大师伯是不是遇上好事了?说出来让我们也乐一乐啊。” 自香秀遇害后,慕容延钊深感自责,发誓再不踏足**,赵霁和商荣去襄阳时他还落落寡欢的,此刻情绪斗转,定有缘故。 慕容延钊正是为这缘故来的。 “大师伯是来向你们报喜的,至多再过三个月,我就要成亲了。” 商荣本人对成亲没兴趣,便体会不到他的欣喜,顺口说句:“恭喜”,把接茬的任务丢给赵霁。 赵霁真心实意地惊喜,拍桌大笑:“这的确是天大的喜事啊,太师父和曾太师叔都是道士,咱们玄真派起码三十年没出过婚庆事,大师伯破了这个例,我们这些后辈也能沾沾喜气了。” 接着便问大师娘是哪家千金。 他以为凭慕容延钊的家世,定会选个门当户对的姑娘结亲,不曾想新娘竟是他和商荣都见过的,峨眉县翠香楼的妓、女王玉英。 听到这个名字,商荣下巴停顿,隔了片刻才慢慢恢复咀嚼,赵霁及时替他发问:“大师伯怎么会娶玉英姐姐呢?真教人吃惊啊。” 他左看右看,讪讪地笑,被慕容延钊拿筷子头敲了一下。 “你小子瞧不起人家的出身是吧?我还偏生就认定她做我老婆,怎么,不服气?” “哈哈哈,成亲的人又不是我,我有啥不服气的,可是大师伯,你不是喜欢香秀姐姐吗?这么快就移情别恋了?” “臭小子,难怪你师父经常恨得牙痒痒,你这张嘴着实气人。” 慕容延钊和赵霁说笑几句,长叹一声做为转折,饮尽杯中酒,郑重其事表露心迹。 他说香秀过世不久,玉英便自赎身价离开翠香楼,搬到峨眉县外的白沙村居住,每日闭门谢客,靠纺织针斋养活自己。而在他消沉的这些时日里,一直收到玉英无微不至地关怀,辞别歌台舞榭,能散心解闷的地方只有她家,三不五时就会过去坐坐,聊聊天下下棋,或者一道缅怀逝去的故人。 这位才艺双绝的名妓洗尽铅华,技惊四座的琵琶曲如今只为他奏响,每次都是曲调未成先有情。听多了那些间关莺语,幽咽泉流,慕容延钊便明了了她的心意,尽管不是天涯沦落人,相近的哀思却有如红线牵扯住了两颗寂寞的心,默契和共鸣与日俱增,慢慢打出同心结,最终花前月下情定三生。 赵霁听书似的听完这个俗套的故事,不相信慕容延钊会爱上玉英,理由是他早前就和玉英有过风流韵事,怎会拖到现在才动心。当然他也不怀疑他的真心,大师伯为人不太靠得住,大是大非上却不缺担当,既决定娶人家,想必已做好了白首偕老的准备。深究原因,他多半是因香秀之死内疚悔恨,才把无处宣泄的爱意寄放到与香秀情同姐妹的玉英身上,李代桃僵固然有失磊落,但若能成就一桩好姻缘也未尝不可。 他这边琢磨男欢女爱的风月调,商荣脑海里却是杀意怒张的急紧管弦,那日蒋发的话他字字句句记得明确,今天慕容延钊不来,他也准备随后去找玉英问个明白。 “大师兄家里会同意你娶玉英吗?” “这个不用担心,我刚才已经求过师父,他答应帮我说服家里人,今晚就动笔写信,我呢,早已备好一匹日行千里夜行八百的快马,明日一早就带着这封信回洛阳老家去求我父母,二老最敬重师父了,定会采纳他的意见。” 赵霁贼笑着插嘴:“大师伯,你该不是耍了什么花招吧?我猜你八成不会对家里说实话,还求着太师父帮你圆谎,存心糊弄过去。” 他这方面的机灵劲儿百不获一,一猜一个准。慕容延钊确实准备隐瞒玉英的身世,替她重新捏造一个小家碧玉的清白身世,央求陈抟替自己作证,他的父母只重名节,不太在意女方家世,有陈抟保媒想来会认可这门亲事。 “小滑头,你真是癞蛤、蟆吞萤火虫,肚里亮堂,我 分卷阅读153 - 分卷阅读153 - 分卷阅读154 假凤虚凰 作者:星海拾贝 分卷阅读154 假凤虚凰 作者:星海拾贝 分卷阅读154 可警告你,好好把嘴巴闭严实了,要是走漏半点风声,我为你是问。” 慕容延钊人逢喜事精神爽,与赵霁猜拳行令,喝到月轮高挂才醉醺醺离去。 赵霁没他酒量好,早爬在饭桌上睡着了,商荣收拾了桌椅板凳,刷洗完杯盘碗盏,再把醉鬼拽回屋扔上床。 听他迷迷糊糊嚷:“大师伯,祝你和香秀姐姐举案齐眉,白首同心。”,商荣眉梢微蹙,将相思剑系于腰间,下山直奔白沙村。 方才他趁着慕容延钊酒醉,旁敲侧击打听出玉英的住址,决心赶在慕容延钊回乡前查清此事,有蒋发的证词为依据,这几日真相已在他脑中有了完整清晰的脉络,只差当事者对质。 白沙村是个不足二十户的小村落,零落散居在一座野树蓊森的丘陵上,去路险阻,行人罕至,显得荒凉僻静。 山坡上一户小院竹篱茅舍,羊肠山泉自西向东横穿院落,房屋大半为树木掩蔽,篱笆内种满花卉蔬菜,清香逗鼻,野趣盎然。 商荣跳过柴扉来到院中,落地时故意踏出声响,茅屋内立刻传出一声娇叱。 “谁?!” “是我,商荣。” 幽蓝的窗纸被灯烛染成橘色,房门洞开,玉英披衣出来,打量准了才走上前来,柔声问:“商师弟,这么晚了,有什么事吗?” 她和慕容延钊定下婚约,对商荣也改了称呼。 商荣隐隐皱眉,不冷不热反问:“玉英小姐,这村子荒凉偏僻,你一个弱女子在此独居就不害怕?” 他从前叫她玉英姐姐,如今对方就快成为自家大师兄的妻房,按理应该加倍亲近,陡然称起“小姐”来,玉英不禁惊疑,面上仍和气带笑:“此地民风淳朴,左邻右舍都是忠厚之人,没什么可怕的。” “人不可怕,那鬼呢?你就没想过,也许香秀的冤魂会趁夜来找你索命?” 玉英向商荣乍惊而视,少年的脸仿佛寒玉玄冰,放射出逼人的冷光。 “商贤弟,你这是何意?” 装疯卖傻左右不了商荣的判断,他不想浪费时间,开始条分缕析地披露被阴谋扭曲了的事实。 “我这次去襄阳遇到了蒋发,他告诉我,杀死香秀的凶手其实是你。” “商贤弟,你疯了?蒋发是个无赖恶棍,他的话怎么能信?” “哼,你对蒋发还活着这件事一点都不惊奇,这是不是说明你早知道他没死?” “…………” “那日在峨眉县衙大堂上,你和蒋发对质时多有可疑之处,只怪我当时过分相信你,认定蒋发是凶手,没能尽早识破你的手段。现在一切都想通了,你先用色相诱拐蒋发,行凶那晚故意邀请香秀来与你们一道喝酒,待灌醉蒋发,便杀死香秀,还照着奸杀案的情行伪装现场,因为这样一般人都会认为凶手是男人,再不会疑心到你头上。之后你唤醒蒋发,将他带到别处安置,又在他手臂上咬了一口,次日他酒醒后,你接着用香秀的死讯恐吓他,叫他躲在家里称病不出,以便日后引起我们的怀疑。 宝月阁的闹鬼事件也是你提前策划好的,你利用月娥对香秀的仇恨,买通她的贴身丫鬟石榴,让她在月娥和蒋发之间传递假消息,让月娥误以为蒋发想除掉香秀,偷偷盗取我大师兄的玉佩,做为诬陷道具。香秀死后,你假扮厉鬼去宝月阁捣乱,把月娥吓得疯疯癫癫,又下毒、药傻了石榴,迫使她相信这一切都是香秀的冤魂作祟,才会在堂审时主动招供。 我和赵霁去宝月阁抓鬼一开始并不在你的算计中,但你马上将计就计,故意在我们跟前现身,然后配合我们去蒋发家里摸底,这样不但提前将矛头指向蒋发,还巧妙地取得了我们的信任。 从襄阳回来的路上,我让赵霁仔细回忆了当晚你与蒋发见面时的情形。他说你对蒋家的地形非常熟悉,很容易就找到了蒋发的卧室。而蒋发对你的到来一点都不意外,还表现得十分亲热,根本不是你所谓的没打过几场交道。我由此看出蒋发对你深为信任,你俩明显是老交情,平日常来常往。可他做梦也没想到你的柔情蜜意都是在为栽赃嫁祸做铺垫,目的是让他做你的替死鬼。” 剖析完毕,玉英的脸也从惊涛壁立归于平静,那冷静绝非问心无愧的坦然。心如顽铁的罪犯通常都能做到直面罪行,气定神闲,这样的表情曾在丁阳、卢氏、廖进、鼠爹、提婆湿、羊胜脸上出现过,商荣见识多了,已渐渐不为人性的黑暗震惊,善恶黑白相生相克,人心可以光芒万丈,也会黑暗无边。 “这些话只是你单方面的推测,并没有实质的证据。” 商荣如期听到这句话,冷笑道:“我是没有证据,但我可以把我听到的看到的告诉大师兄,相信他会有自己的判断。” “……你,非要挑拨我们的感情?” “不是挑拨,是陈述事实,我相信大师兄也不愿像傻子一样被人玩弄于掌心。” 他放完鱼线转身离去,不出三步就被玉英叫住。 “你没发现你的推论里有个致命的漏洞吗?如果蒋发臂上的咬痕是我留下的,那为什么会和慕容公子肩上的咬痕一致?慕容公子曾经亲口证实那是被香秀咬伤的,难道他会撒谎?” 商荣回头,月光下女人的眉心浮现出黑云般的煞气,山雨欲来风满楼。 “这点我一开始也想不通,后来大胆设想了一下,假如没猜错的话,大师兄左肩上的咬痕也是你留下的。” 像打开了一个藏毒的匣子,玉英爆发出凄厉的笑声,栖鸟惊飞,乌云遮月,妖魔终于脱下来了精心描绘的伪装。 “你果然聪明,这点都能猜到。” “…………” “怎么不吭声了?不想知道其中原委?” “……你杀死香秀,是嫉妒她和我大师兄的关系?” “呸!” 玉英狠狠啐了口,如同一条喷吐毒液的蛇。 “是那贱人害我在先,我一直拿她当亲姐姐看待,处处维护她,可是她却两面三刀地算计我,用无耻手段夺走我心爱的男人!” 第58章 山中岁月之善意的谎言 “那男人是我大师兄?” “没错, 慕容公子原是我先结识的,我对他一见倾心, 又不知如何表白,时常与香秀商量, 出于信任把我俩每次见面的细节都原原本本告诉了她。那夜慕容公子酒醉,在翠香楼的客房留宿,我留下侍奉,一时情不自禁咬伤了他,事后羞于见面,早起便悄悄逃走了。谁知公子竟因此对夜间相处的女子上了心,悄悄在翠香楼内打听。香秀这贱人为勾引公子, 冒认那晚的人是她, 还说了许多甜言蜜语,使得公子对她另眼相看。我得知此事后恼愤欲死,当面前去质问,她却跟我装糊涂, 又在公子跟前 分卷阅读154 - 分卷阅读154 - 分卷阅读155 假凤虚凰 作者:星海拾贝 分卷阅读155 假凤虚凰 作者:星海拾贝 分卷阅读155 做出委屈至极的姿态, 让公子误以为我对那贱人有敌意,从此开始冷落我。” 商荣听了隐情也替她不平,问道:“你为何不拉上她当面去与我大师兄对质?这样不就真假分明了么?” “哼哼,你这乳臭未干的小孩子哪里懂得女人的手段,男人一旦对某个女人动心,就会把她的话当成金科玉律,偏听偏信, 而且我和慕容公子的事,香秀知道得一清二楚,两个人的口供若一致,你觉得你大师兄会信谁?” “…………” “所以你从那时起就对她动了杀心?” “不,我虽然恨透了她,但念在昔日的情分上,还不想把事情做得太绝。真正下定决心,是在识破她对慕容公子的险恶用心以后。” 玉英愤懑地道出另一桩不为人知的秘密。 她说香秀是个极端虚伪做作的女人,嫌贫爱富、放荡下流到极点,还始终装出淡泊守志的清高姿态,并且一心想嫁个王孙公子,鸡变凤凰。慕容延钊正是她相中的金龟婿,她知道慕容老爷是周国有名的将官,家中富比王侯,慕容延钊本人又生得英俊潇洒,文采风流,不论哪方面都能满足她的虚荣心。 可是她的计划一开始并不十分顺利,慕容延钊虽已对她动情,但碍于门户之见,无意与她谈婚论嫁。为此香秀又急又恨,一面钓着慕容延钊一面继续寻觅人选。由于内心空虚,这期间她与一个江南来的落魄秀才勾搭上,那吕秀才人才俊美,床上功夫一流,还会得一手好字画。香秀爱得什么似的,拿出大把梯己钱倒贴,一次与吕秀才在房中苟且,被玉英窃听到二人的对话,竟是商量如何引诱慕容延钊就范。 吕秀才献计让香秀送一幅自己的春宫图给慕容延钊,说风流成性的男人最架不住真性情的女子,这么一来准让他无法忘情。 香秀大喜,连声夸赞吕秀才聪明,二人甚至乘兴畅想起成功嫁入豪门后的景象,吕秀才叮嘱香秀到时莫忘了提携他,香秀更恬不知耻表示事成之后在慕容家大捞一票,然后就跟姓吕的远走高飞。 “我听了他们的话,险些气得晕死过去,香秀背叛我也罢了,居然暗地里算计慕容公子,这样丧心无德的贱人岂能容她活命,所以我当场决定非杀了这对狗男女不可。” “吕秀才也被你杀死了?” “哈哈,那脓包除了作几首淫词艳曲,画几笔春宫图哄女人开心,什么本事都没有,杀他不费吹灰之力。不过这厮也没对香秀安好心,画好春宫图先拿去卖钱嫖赌,想过后再补画一幅,没等动笔就被我结果了狗命。” “香秀对大师兄说蒋发向她逼婚,也是你教唆得吧。” “正是,对付卑鄙小人就要用比她更阴险的手段,我杀意已决后便装出既往不咎的样子与香秀修好,还帮她在引诱慕容公子这件事上出谋划策,对她说,对付公子这种人就得用激将法,她利令智昏,被我轻轻松松地绕了进去。” 玉英说着笑意狰狞地靠近,看样子已经破罐子破摔。商荣面无表情地注视她,忽然侧身旋让,劲风掠身,掌击刺耳,身后的大榕树树干被玉英打得木屑纷飞,创口深及树芯,就凭这非凡的掌力,出招者已够得上当世一流高手。 “你知道我会武功?” 商荣完美的防御总算让这女人露出一丝诧色。 金光明澈,相思剑已在主人手中笑傲,厮杀在即,商荣沉着依旧。 “蒋发说他恨你入骨,却不能找你报仇,那恶贼加入不灭宗,在峨眉县大牢纵火,随随便便烧死几十口人还若无其事,怎会没胆量报复一个弱女子,除非你身后或者本人有强大的力量支撑,使他不敢下手。我由此判断你也是不灭宗的人,在团伙内的地位还远在他之上。” 玉英难以相信对方会对她的底细探查得如此彻底,惊讶过后大笑不止。 “不愧是陈抟最看重的徒弟,确实与众不同。没错,我五岁便加入不灭宗,是赤云法师座下十二门徒之一,同门都称我‘夜莺’。” “你为何会流落风尘?” “哼,我是自愿的,为了搜集情报,不灭宗大部分人都散布在江湖市井当中,从事着三教九流的行当。我在翠香楼呆了五年,不停从来往的大官显贵,武林人士身上套取情报,向上方传递,另一方面接收指示,悄悄从事暗杀任务,迄今已在蜀地做了数十起大案,一直未曾败露行迹,这都多亏有妓、女的身份做掩护。” 商荣问出最后一个也是最令他迷惑的问题:“你武功这么高,要杀人还不简单?为什么大费周章地设这个局,难道只为掩人耳目?” 他不懂情爱之事,更猜不透女人的心思,玉英给出的答案又为他上了一堂启蒙课。 “我不这么做怎么能让慕容公子重新注意到我?香秀一死,他必定因愧生爱,加深对她的迷恋,也会对我这个积极追查凶手,不惜代价为她复仇的好姐妹心生感激,我再抓住这点接近他安慰他,他就会自然而然将对香秀的感情转移到我身上。” 商荣觉得这女人就是个心思缜密的疯子,惊奇叹问:“你那么恨香秀,怎会甘愿做她的替身?” “这一切都是为了慕容公子,我只求跟他相伴一世,其他的都不重要!” 玉英尖叫着挥掌袭击,凡是阻碍她与慕容延钊厮守的人都该死,这小子自寻死路,可怨不得她。 商荣见她指尖拈着亮闪闪的事物刺过来,急忙用剑格挡,那东西是一枚两寸长的银针。针纤细轻巧,杀伤力不够,是以很少被当做兵器使用,可玉英这一刺震得他手腕酸麻,虎口开裂,内力之强,更胜先时遇到过的几个赤云法师的爪牙。 劲敌当前,他不敢大意,决断如流地迅猛出击,剑光泼天泼地洒向玉英,形如一块金色的幕布罩住她的身体。 玉英不慌不忙以针御剑,全身上下竟无半点破绽,动如风,行如电,相思剑只能劈中她的残影,连衣服边都够不着。 她左右手同时进攻,仿若千手观音,突然一个逼抢,右手的针尖直刺商荣眉心。 商荣险险避开,银针扎中身旁一株芭蕉树,登时钻出一股恶臭,继而黑烟熏腾,整棵树被快速腐蚀,商荣心跳了不过十下,一人多高的芭蕉已完全融化,变做焦泥。 “吕秀才就是这个下场,接下来你也一样。” 玉英凶神恶煞,像彻底解除束缚的大杀器,潮鸣电掣地扑来。 商荣的身法已算快的了,与她抗衡仍是吃力。她那银针奇毒无比,被刺中一下就完蛋,性命交关的搏杀不能讲规则,打斗中他忽然朝玉英身后大喊:“大师兄!快来助我!” 玉英以为慕容延钊真的来了,不由得心神缭乱,商荣终于得到反制的机会,剑锋横扫,五六个玉葱般 分卷阅读155 - 分卷阅读155 - 分卷阅读156 假凤虚凰 作者:星海拾贝 分卷阅读156 假凤虚凰 作者:星海拾贝 分卷阅读156 的手指落在地上。 玉英惨叫退后,痛楚惶怒地哆嗦着。 “你这小子,好生歹毒!” 商荣冷嗤道:“是你自己说的,对付卑鄙小人就得用比她更阴险的手段,你多行不义,今日不过报应临门。我现在先不杀你,把你带回玄真观交给师父发落,你若肯老实供出不灭宗的情报,想来他老人家还会饶你一命。” “哼,你高兴得太早。” 玉英将一块石子踢向他,转身欲逃。红影晃动,一人拦住她的去路。 赤云法师! 汉水一战记忆犹新,商荣一眼认出来者,不禁萌生退意。 我绝非此人对手,死在这儿玉英的罪行将被掩盖,必须马上撤离。 赤云法师料事如神,朝他微微一指,指力隔空点中穴道,人立时不能动了。 “多谢师父相救!” 玉英跪地谢恩,难掩喜色。 赤云法师环视小院,微笑道:“玉英,你的小日子过得不错嘛,看来真打算嫁做人妇,安居乐业了。” 玉英觉出不善,立刻紧张起来,洞洞属属低告:“师父曾答应徒儿,完成五十件任务就放徒儿自由,如今数额已满,还求师父开恩。” 她自幼加入那个惨无人道的黑暗组织,所见所闻尽是刀光血影,尔虞我诈,内心很渴望过正常人的生活,慕容延钊的出现更激增了这种渴望,她冒着生命危险执行任务,在鬼门关前来来去去,好容易积满规定次数,守得云开见月明,当然要为自己极力争取。 赤云法师右手轻抬,示意她起身,手指勾起那张如花似玉的脸,端详片刻,莞尔道:“为师答应过的事绝不失言,可是你走之前,也得把我给你的东西还给我。” 玉英闻言魄散魂消,身体已被赤云法师翻转过去,布帛哀鸣,后面衣衫尽被撕去,露出光滑洁白的背脊。 商荣见赤云法师右掌刚刚贴住玉英背心,女人便连声惨嚎,声气痛苦至极,而后四肢竟一齐朝背后弯曲,关节承受不住重压,相继咔嚓折断,身体也向后弯成弓形,好像被一股不可抗拒的力量扯拽。 熬不住非人的酷刑,玉英凄喊求饶。 “弟子再不敢生二心,求师父饶命!” “哼,太迟了,我不灭宗不需要残废之人。” 赤云法师语气淡然,虐杀一个人在他如同轻轻掸掉袖子上的灰尘。商荣见他对徒弟也这般残忍,更把他当成人头恶魔,深恨自己能力不足,无法惩恶除强。 不久玉英周身的大穴逐一爆裂,红雾飞扬,倒地时已成了血人,一动不动的看不出死活,暂时没被鲜血污染的背心上浮着一点红色花纹,商荣借月光辨认,那分明是一朵盛开的桃花。 赤云法师再没有看那女人一眼,漫步走向商荣,脸色清和,绝无杀气。 “吓坏了吗?放心,老夫不会那样对你的。” 商荣咬牙欲碎,双眼放出剑光:“为什么杀死她?” 赤云法师笑道:“我只是把教会她的武功收回来,刚才那招也是《八荒妖典》里的功夫,能吸取人的内力,你想学的话我可以教给你。” 上次在汉江上商荣已受够他猫玩老鼠式的戏弄,?目切齿道:“要杀便杀,少废话!” “呵呵,我就喜欢你这个脾气,不像我那些徒弟,一个比一个贪生怕死。” 赤云法师的右手缓缓钻进他的衣襟,贴住皮肤向后背摸索。 感觉一条冰凉的蛇在体表游弋,商荣恶心得浑身起栗,怒汹汹大声叫骂。 对方的手已攀上背心,指尖触到某个位置,突然像点燃一团猛火,炽烈的热气击穿心脏,身体似乎在一寸寸焦裂,连骨髓都烧焦了,任何兵器和□□都不能制造出这种痛,商荣惨叫一声,死死咬紧牙关,发出破碎的闷哼。 意识即将熄灭的前一刻,赤云法师的指尖脱离他的身体,将可怕的疼痛全数收回。 “不错,不错,到这个地步也没求饶,你果真有资格做我的传人。今后老夫将随时关注你的成长,等到时机成熟那天,会让你得到我的一切。” 商荣头脑晕眩,觉得赤云法师的声音似从遥远的天边传来,断断续续听不真切。倒地的一刻,院门外炸起慕容延钊的呼喝:“你是谁!” 脚尖尚未跨入院子,赤云法师已匿身树影,看到晕厥的师弟和倒身血泊的玉英,他如遭雷擎,先去躺在近处的商荣脖子上摸了摸,脉象还算稳定,又赶忙冲上前抱起玉英,可怜这清秀佳人脸上血肉模糊,眼珠子都炸开了,喉咙里仅剩的那口气还是为他含着的。 听到慕容延钊悲痛惊呼的叫喊,女人挣命回应:“钊?……你说过要娶我为妻……这话可还算数……” “算数!当然算数!我正要回家送信,走之前想再看看你,谁知……” 慕容延钊双泪齐涌,搂着行将断气的女人痛入肝肠, 玉英用最后的力气道出临终遗愿:“现在……就娶我……” 知道她随时会死,慕容延钊毫不犹豫地抱起她向眼前的天地、远方的父母各磕了一个头,又用脑门轻轻抵住她的额头,咽咽而泣:“玉英,我们已经拜过堂了,商师弟就是我们的见证人,从现在起你我便是夫妇,今生今世我只以你一人为妻,永不续弦。” 没等他说完这句誓言,玉英已阖然长逝,商荣模糊的神智在大师兄猿悲鹤怨的嚎哭下渐渐清省,他还是初次听到这样哀恸的哭声,仿佛一个人失去了灵魂,仿佛一股洪流荡平了他的决心。 真相应该被发掘,可相比之下,为生者保留一段真情显得更有意义。 于是获救后他用谎言掩埋了事实。 “杀死羊胜时,蒋发也现身了,扬言要找玉英报仇,我担心玉英的安全,去她的住处送信,提醒她小心,谁知晚到一步,赤云法师已先对她下了毒手……对不起,我没想到贼人会这么快行动,如果早一点说出来,提前让玉英转移到安全的地方,她就不会死了。” 他的“麻痹疏忽”自然招来埋怨,赵霁却不肯轻信,他亲眼见识过赤云法师的气派,那样的绝顶高手怎会为了杀死一名妓、女纡尊降贵?待到无人时软磨硬泡逼商荣说出实情。 “你为什么不告诉大师伯?还要自己背黑锅?” “我本来想说的,可是大师兄伤心成那样,我不忍心再打击他。” “……那倒是,假如知道自己心爱的女人一个是阴险放荡的淫、妇,一个是心狠手辣的妖女,大师伯八成会活活气死,这辈子再不相信任何女人。” “所以不如就让他活在谎言里,别破坏香秀玉英在他心目中的形象,等时过境迁,遇到真正善良温柔的女人才能重新振作。” “可是大师伯当着玉英发过誓,终生不再娶了呀。” “大师兄没 分卷阅读156 - 分卷阅读156 - 分卷阅读157 假凤虚凰 作者:星海拾贝 分卷阅读157 假凤虚凰 作者:星海拾贝 分卷阅读157 那么死脑筋,香秀去世半年他就能和玉英订婚,相信过不了多久又能想通了,再说了,他只说永不续弦,没说过不纳妾,今后还是可以和别的女人一起生活的。” 听了他这番似是而非的论调,赵霁胸口发堵,虎着脸驳斥:“你以为人人都像你这么冷酷啊,感情又不是东西,旧的不去新的不来,真正爱到骨子里,一辈子都不会变心的。” 商荣以为他只是习惯性跟自己唱反调,满不在乎说:“我就事论事分析一下,怎么又扯到冷酷上边去了?” “你总是把感情的事说得像讲道理一样轻松,根本不懂什么是情什么是爱。” “不懂拉倒,我是没看出情呀爱呀的有哪点好,像玉英那种因争风吃醋而杀人的,纯粹是疯子心态。” “等你真正喜欢上一个人以后就不会这么想了。” “呵呵,假如真有那么一天,不外乎两种可能,一,神智错乱;二,被人下蛊,第二种的可能性比较大。” 每次聊到这话题商荣就是副油盐不进的死硬德行,赵霁也一准被他气得脸红筋胀,他不明白自己在计较什么,其实仔细想想商荣会不会爱人跟他这个徒弟压根没相干,哪儿用得着他咸吃萝卜淡操心。 估计就是看不惯他那种没心没肺的态度吧,想看他为某人牵肠挂肚,患得患失,深深垂下骄傲的头颅,变成血肉丰满的普通人,好像那样失去他的几率就会大大降低似的。 至于那个“某人”是谁,赵霁同样有自己的标准。 不管是什么人,首先要我觉得好,没经过我认可同意的都不行,我都会坚决反对到底。 七天后,慕容延钊为玉英出殡,他认为玉英和香秀是相亲相爱的姐妹,又是他用心珍爱的女人,就在香秀的坟茔边筑冢,将玉英葬在那里,方便日后祭拜。 同门师兄弟齐来送殡,眼看大师兄洒泪祝祷,悲痛难尽,都跟着哀思如潮,赵霁也挤了几滴泪应景。商荣没他会演戏,勉强装出麻木状,暗暗为黄土下那两个女人的结局唏嘘,她们生前互憎互害,死后却比邻而居,若见此情形,定会抱恨黄泉。 那被她们算计蒙骗的傻男人还在深情道白,抚着两块相同规格的墓碑,叮嘱她们在阴间相互扶持,待他百年后重续鸳盟。 等他到了地府,这对的娥皇女英大概早斗得血肉横飞了。 赵霁旁观者清,背心不住窜过寒气,觉得人生中的假像真是难防又难料。 葬礼结束后,众人离开墓地,商荣不经意回头,望见两片烧得灰黑的纸钱正交缠盘旋着升上天空,状似两只争斗不休的乌鸦。 也许那是女人们不能安息的怨灵。 第59章 终极复仇之囚室 下半年山门太平无事, 商荣赵霁仍靠吵闹调剂生活,感情时好时坏。特别的经历算起来不过两件:一是二人结伴去林荫村探望赵京娘, 竟被告知她已于半月前上吊自尽。 听赵员外家的人说一个月前赵京娘在赵匡胤护送下返家,员外见赵匡胤一表人才, 勇义过人,就想把女儿许配给他。可是赵匡胤声称自己在老家时就已娶妻生子,并且已和赵京娘结拜兄妹,不惮千里之遥送她回家皆为义气使然,若做出这等不礼不法之事就成了**丧德的小人,传出去必受天下人耻笑,言罢决意辞去。 他走后赵京娘回屋痛哭一场, 夜里趁家人全部睡下, 解下汗巾,悄悄在自家房内悬梁自缢,第二天清早家里人来唤她起床时,尸首早已僵透了。 赵霁闻听噩耗, 当场哭个昏黑, 恳求赵家人带自己去陵墓祭拜。 玄真派在当地威望高,他又曾救过京娘性命,这次在赵家仍颇受礼待。赵员外于是吩咐一名家丁领他和商荣前去扫墓。 京娘未能落葬赵氏祖坟,被家人埋在林荫村外五里的山坡上,孤零零的坟冢立于荒烟蔓草间,周围多有狐狸豺狼挖洞筑巢,境况十分凄凉。 赵霁到了坟前, 点上香蜡摆好供品,烧着纸,哭哭啼啼为义姐祝祭。 商荣心里却只装着狐疑,方才在赵家他发现提到京娘死讯时,包括赵员外在内的所有人都面无悲色,给他们领路的家丁还一路唱着小曲,丝毫不为薄命的小姐难过,再看到这简陋得不像话的墓地,一系列不合情理的现象都得到呼应,加剧他的猜疑。 当那个家丁大摇大摆跑到不远处的河沟边方便时,商荣拍拍赵霁肩膀,打断他的哭声。 “你先别忙着伤心,赵小姐多半还没死。” 赵霁莫名其妙地望着他,顺着他的眼神看向在河边撒尿的家丁。 “哪有奴才敢在自家小姐的坟前做这种粗鄙下流的事,看他的年纪在赵家呆的时间也不短,又不像没德行的坏人,按理不该对赵小姐这么不敬。” 他一提醒,赵霁也有所觉察,指着墓碑悄声道:“你是说京娘姐姐没葬在这儿?她还活着?” 悲痛的起源一被掐断,焦急便匆匆冒头,他盯着那家丁站起来:“我去问问他。” 商荣一把拉住:“你这样问他肯定不会说实话,待会儿我们请他去镇上喝酒,先把他灌醉再给点好处,不愁他不招。” 在一坛老酒一两银子的辅助下,他们毫不费力套出实话,赵京娘果真没死,但已不在林荫村了。 家丁说赵匡胤走时,京娘确曾悲伤过一阵子,家人怕她寻短见,寸步不离地守了几天,后来见她行止如常,精神也慢慢复原,便逐渐放松警惕。未曾想一天早上伺候她的丫鬟一觉醒来,见床上铺被整齐,人已不知去向,大伙儿先在家里找了一遍,发现京娘妆奁里的珠宝首饰全不见了,箱笼里也少了好些衣物,明白她这是离家出走,急忙分头追赶几十里,却终无所获。 未婚闺女私奔出逃是桩极不光彩的丑闻,赵员外惊怒恼恨,下令家人停止搜寻,对外只说京娘自尽而亡,草草置办后事,选了块闲置多年的荒地,将她的衣物用品装在棺材里下葬,只当这个女儿已经死了。 赵家问话前向家丁承诺绝不对外声张,因此也不能大张旗鼓寻找京娘,悄悄打听数月,终究未见眉目。 商荣劝他别太担心,他早看出赵京娘是个外柔内刚的奇女子,她心灵手巧,女红家事样样能干,不会照顾不好自个儿,远离家乡那帮造谣生事的小人,没准还能时来运转。 赵霁没奈何,只得顺应无常以期后会。 另一件事颇为可乐,入秋的一天他和商荣去山谷的溪涧捞鱼,前天刚下过一场暴雨,溪中水位猛涨,他们沿着水岸寻找适合垂钓的位置,在一座峭壁前发现一头受困的大貘。 赵霁也是到了峨眉山才认识这种动物,它们的外形乍看很像熊,被毛为黑白二色,脸和身体都圆乎乎胖嘟嘟的,眼睛装 分卷阅读157 - 分卷阅读157 - 分卷阅读158 假凤虚凰 作者:星海拾贝 分卷阅读158 假凤虚凰 作者:星海拾贝 分卷阅读158 在两个大大的黑眼圈里,看上去懒洋洋的,特别可爱。 因体型庞大,初识的人还当它们会吃肉伤人,其实这些胖子都是和尚出身,以竹子为主食,性情安静温顺,偶尔会跑到山民家里抱着铁锤铁铲之类的铁具大舔特舔,因此也被称为食铁兽。 他们见着的那只大貘可能不慎落水,下半身浸泡在湍急的溪水中,两只爪子紧紧攀住光滑陡峭的石壁,像个粘在礁石上的大贝壳,进又不能进,退也不能退,委实可怜。 二人决定出手搭救,迅速用树皮搓出一根长长的绳索,一头挂在石壁顶端的大树枝干上,由商荣牵着,赵霁带着另一头跳入水中,游到大貘身边。 那是只五六岁的母貘,体积大他三倍,瞧着蠢蠢笨笨,实则极通灵性,看出这人是来救自己的,乖乖任他将绳索捆在自己前爪上。赵霁绑好绳索后向商荣报信,师徒俩一个在上面使劲拖拽,一个在下面用力托举,帮助大貘逃出水面。 大貘的爪子比镰刀锋利,本身是攀岩能手,脱离激流便前后爪并举,一蹭一蹭爬上石壁,登顶后就地打个滚,甩出大片水珠,像淅淅沥沥的雨点溅了他们一脸。然后绕着他们转来转去嗅闻一遍,扭着大屁股,慢悠慢悠去了。 两个人没当回事,谁想第二天大貘竟衔着一根嫩竹来到他们居住的茅屋,身后还跟着两只毛绒绒的小貘,一来就将他们刚刚搭好的竹篱笆啃得乱七八糟。这不算合格的报恩乐坏了少年们,就此与这憨态可掬的娘仨建交,还分别给它们取了名字。 因貘食竹为生,便称母貘为“翠嫂”,将她那两个肉乎乎的大胖儿子叫做“大滚”、“二滚”。往后采摘渔猎时若碰上了,都会停下来与它们嬉戏一番,久之成了其乐融融的好朋友。 秋尽冬深,到了年底,唐辛夷按时送来书信和大批礼物,送信人也照例等着赵霁写信回去复命。赵霁请他留宿玄真观,当晚在小茅屋写回信。 中途商荣从温泉洗澡回来,将清洗后的衣服丢给他晾晒,赵霁离开的空挡里,他无意中瞟到摊在桌上的信笺,几行端正工整的文字像跳蚤跳进眼眶,咬疼他的眼睛。 “既惠佳音,兼赐美物,厚爱殷勤,感铭肺腑……自分别以来无一日不思卿,远望青城,渺然神往,执笔时心有千言,叹纸短情长,未能尽诉……料卿之思念亦与余同,恨不能即与相聚,奈何你我皆有未竞之志,乃暂藏思念,如酿醇酒,朝夕珍重,以期来日之会……” 赵霁和唐辛夷常有尺牍来往,商荣本着君子之道,从不过问他写信内容,今日偶然瞥见那大段大段的肉麻文字,方知这两个人一直借笔墨勾肩搭背。卿卿我我,你侬我侬的情状跃然纸上。 他厌恶唐辛夷,平时不准赵霁提起此人,赵霁也就不敢在他跟前细致表述自己对朋友的感情,使得商荣在看到这封信以后产生巨大的心理落差。又兼生性专擅霸道,最恨阳奉阴违,乍遇此情,再不想想自己和赵霁的关系仅在师徒朋友之间,限制对方的人际交往太不近人情,只觉受了重大欺瞒,立马怒冲牛斗地将赵霁叫进门来。 “吃里扒外的东西,居然背着我来这套!” 他揪住孽徒,硬将他的脸按到桌上,帖住那张墨迹未干的信纸。 赵霁见无意中露了马脚,唬得半身冰凉,挣扎叫唤着逃开,脸上沾满墨印。 “你、你听我解释,我就是给糖心写个回信,感谢他的问候和礼物,没别的意思!” “呸!你当我不识字吗?看看你写的什么玩意?‘天长路远魂飞苦,梦魂不到关山难。’那姓唐的是你相好吗?你还乱用古人的诗句!老实说,你过去写的那些信里是不是都是这些狗屁不通的肉麻话?怪不得他不停往这儿送东西,敢情你一直在没羞没臊地巴结他!” 赵霁一边躲闪一边求饶,哄人是他得天独厚的技能,在这里超常发挥了一下,又因年纪小,下笔时不懂分寸,尽捡好听的写,力求回报朋友的深情厚谊,自知殷勤得有些过了头,从不敢让商荣知晓,今日败露合该挨揍,但求小师父下手轻些。 商荣这场大怒抵得过千斤火、药一齐爆炸,倾盆大雨也浇不灭,将这混账徒弟骂了个狗血喷头,打了个眼肿鼻青,又逼他交出唐辛夷以前寄来的信件查验,里面也多是“每逢思君,天地心孤”、“良宵寂寞,永夜如年”等等不堪入目的字句,可恨手不够长,不能把对方抓过来痛打,就将这些信一封封撕个粉碎,烧个灰飞。 几百句“不要脸”犹如魔咒绕着赵霁的脑袋推磨,他一面怨商荣小题大做,一面心疼那些信件,脸上身上的伤也火辣辣生浸浸的疼,当晚又被商荣硬逼着在地上跪了一夜,那泼货自在床上翻来覆去呕气,一时毛躁起来便跳下床抽他一下,来来回回打了不下二十个耳光。 赵霁的歉意像榨汁一样被他一滴滴榨没了,决定商荣下次再施暴就甩开膀子跟他对打一架。 天亮后商荣不再对他动手,打包出唐辛夷送来的礼物带到玄真观,叫出那名送信的唐家人说:“我徒弟赵霁要用心习武,不能受外界干扰,回去转告你们唐堡主,让他今后别再写信送东西来。” 说完将包袱丢到那人脚边,言辞态度粗野至极。 他的蛮横无理早经过唐辛夷亲口渲染,但真正见识到,仍令那唐家人目瞪口呆,尴尬地瞅着赵霁问:“赵公子,这是怎么回事啊?” 赵霁刚说了个:“我”字,商荣就霹雳暴吼:“闭嘴!昨晚还没挨够吗?再敢动花花肠子,我就废了你!” 赵霁脑袋上犹如扣了个火盆子,只想喷这恶霸一脸炭星,送信人擅于处事,见状识趣道:“在下明白了,赵公子放心,我会把你的处境告知我们堡主,你多保重。” 这时赵霁仍偏向商荣,担心唐辛夷兴师问罪,忙劝止:“你什么都别说,过些时候我自会向他解释。” 旁边不知好歹的家伙又一次扯嗓怒骂:“你还想过些时候再接着跟姓唐的眉来眼去?他要说就让他说去,我还怕了不成?!” 直接要挟那唐家人:“你去告诉唐辛夷,叫他少来勾引赵霁,不为自己的脸皮着想,好歹顾念一下唐门的名誉!” 辱及掌门,送信人到底恼了,粗声怨斥:“商少侠,我们堡主并未得罪你,你这样凭空白地污蔑人未免欺人太甚!” 商荣二话不说掏出昨天保留下来的唐辛夷写给赵霁的手书,当着那人念诵起来,赵霁羞得想打洞钻地,不停动手抢夺,反被他点住穴道。送信人赧颜汗下,不敢听完,提前捂着耳朵跑掉了。 “商荣!你太过分了!要打人骂人都冲我来,干嘛把事情搞得这么难堪!” 赵霁心肺欲炸,可惜身体动不了,不然早对 分卷阅读158 - 分卷阅读158 - 分卷阅读159 假凤虚凰 作者:星海拾贝 分卷阅读159 假凤虚凰 作者:星海拾贝 分卷阅读159 冤家老拳相向。 商荣仍觉得错在对方,骂道:“这些恶心巴拉的东西是你和姓唐的亲笔写出来的,还怪我让你们难堪?见风使舵的下流坯子,再敢糊弄我试试,看我不打残了你!” 他将手中信纸撕成无法还原的碎渣,揉做一团摔到赵霁脸上,扬长而去。赵霁在山道上僵立半晌,直到三师伯谢渊亭路过才为他解了穴道。 看他脸上青紫连片,满脸愤怨之气,谢渊亭情知又是商荣的手笔,安慰几句,讪笑着走开了。 打从认识那天起,赵霁便深受商荣欺压,长年累月忍下来,已学会在逆来顺受中找乐趣,在凶神恶煞后找真情,可是这次商荣发作得太离谱,从变本加厉一步跳到登峰造极,他就是水做的心肠,泥捏的脾气也受不了。 我不过跟好朋友写信交流感情,他就骂天咒地作践我,又不是我老婆,我爱跟谁肉麻关他屁事!打个比方,就算真是我老婆,狠成这样也是天下第一的凶悍嫉妇,在民间就得收休书,在皇家必定入冷宫,总之绝无好下场。 稍后扪心自问,若真是这情形,自己也舍不得休了他废了他,惩戒却是必须的,否则以后来个继往开来,竿头直上,他就永无翻身之日了。 商荣武功比他高,脑子也比他从聪明,一般的报复手段难以奏效。赵霁想来想去,回家翻出当年离开青城县时莫松送他的九曲阴阳丹。 那时他初涉江湖,好奇心旺盛,临走时想向莫松讨一些毒、药玩,莫松不敢送小孩子毒、药,便给了一些九曲阴阳丹。 这丹药一式两盒,一红一黑,红丸有毒,但不致命,只会让人腹痛两个时辰,黑丸是解药,吃下去前者毒性立消。两种药都对人体无大害,误服后也不会出大乱子,故而莫松才放心地送与他。 赵霁现在想拿这红丸去教训商荣,等他毒发时再用黑丸胁迫他认错道歉,自己方可出这口气。 可是临到动手时他又狠不下心了,矛盾中决定学姜太公,来个愿者上钩,将红丸溶在中午的菜汤里,摆好饭桌独自坐下开吃,没给商荣准备碗筷。 他刚刚毒打过我,但凡有一丁点良心,也拉不下脸过来吃我煮的饭菜。 报复心已降至最低,无奈那冤家太没心肠,竟舀好饭拿好筷,大模大样坐过来就吃,完全看不出一丝羞愧。 赵霁愣眼巴睁瞅着他,片刻后怒道:“你的脸皮是什么做的?把我打成这样居然还好意思吃我做的饭!” 商荣冷眼一乜:“做饭的米是我买的,烧饭的柴是我打的,家里的锅碗瓢盆都是我置办的,我凭什么不能吃?” “我都被你打成猪头了,看着我这张脸你好歹该有点于心不忍吧。” 商荣尽情大闹一通,气已消去大半,不然也不会有胃口吃饭,看到赵霁急赤白脸的样子存心再气气他,讥谑道:“我觉得挺好的,看上去还忠厚点,往后我每三天揍你一顿,让你一直保持这个样儿。” 赵霁肚脐眼都快气炸了,报复势在必行,扔下碗筷起身说:“这可是你说的,待会儿别后悔!” 药效很快发作,饭没吃完商荣已被海啸般的的腹痛拍倒在桌面上,双手按住纠绞的肚子咬着牙质问立在身后的混小子。 “你给我下毒……” 比起疼痛,他脸上的震惊更为显眼,以为赵霁要害他性命。 从他喝下药汤那刻起,赵霁心里就像鸡爪子抽筋,乱抓乱挠,待到他这一问,唬得魂魄都快出窍,急忙摇头摆手否认:“这是九曲阴阳丹,吃不死人的……你、你这样欺负我,我也要让你吃点苦头!” 商荣知道九曲阴阳丹,这毒、药是专门用来刑讯逼供的,虽不致命,毒发的滋味却叫人生不如死。想不到这逆徒平时软弱好捏,心肠狠起来竟不落人后。 赵霁看他疼得额头冒汗,不想过多折磨他,掏出装黑丸的药瓶,强做姿态道:“你跟我道个歉,我就给你解药。” “我道你姥姥的歉!” 一记重拳打在脸上,赵霁倒地连打两个滚,商荣同时栽倒在地,紧紧按住腹部,一阵阵尖锐的呻、吟几乎撕破喉咙。 他一向坚强,刀砍剑刺都能忍耐,此刻这般狼狈,可见这毒、药性味之烈非同寻常。赵霁后悔不迭,顾不得擦掉嘴边的鼻血,爬跪上前扶住他。 “商荣,你怎么样?肚子很痛吗?快吃解药,吃了就没事了。” 他忙慌慌拔出药瓶上的木塞,冷不防被商荣一掌打飞,瓶子粉碎,黑色的药丸好似惊惶的逃兵满地乱窜,吓得乐果儿吱吱尖叫。 赵霁明白商荣如此倔强是动了真怒,战战兢兢哀告:“对不起,我不知道这药这么厉害,莫松大哥只说吃了会肚子痛,我还以为就是一般的难受。” 他手忙脚乱捡起解药劝哄商荣,仍被打开,看他在激痛中咬破嘴唇,只觉胆碎心裂,抱住他大哭求饶。 “商荣,我错了我错了,以后随你打骂,就是打死也不还手,你快别拿自个儿的身子赌气。” 解药喂都商荣唇边,对方咬住的却是他的手指,疼痛愤怒集中在齿间,一口下去皮破入骨,赵霁忍住任他啃咬,心想总比他再咬自己的嘴唇强。 疼得浑身冒汗时,商荣吐出他血淋淋的指头,挣扎着爬向床铺。 赵霁跟去扶抱,次次都被他狠狠推开,只好等他蜷缩着躺下时拉过被子仔细盖好。眼看痉挛一阵阵掠过商荣的身体,他的心仿佛橘子被慢慢地剥皮掰碎,跪在床边不住哭泣求告,眼泪在脸上结了一层又一层痂,嗓子像烧尽的木炭彻底哑下去。 商荣苦撑着熬过一个时辰,药效渐渐退去,疼痛缓解后他筋疲力竭地睡着了,醒来时屋里点了灯,那黑心的坏小子还直挺挺跪在床前,双眼肿得像吹胀的鱼鳔。 见他恢复意识,赵霁又喜又急,想他流了那么多汗一定很口渴,忙去冲了碗温热的蜂蜜水,回到床边,商荣冷冰冰的眼神仿若快刀指向他,刀锋上满含戒备。 “这个绝对没下毒,我先喝给你看。” 为证明善意,赵霁先试喝了一大口,紧张葸懦地等他示下。 商荣收起眼中的锐光,低声下令:“给我弄碗干净的。” 赵霁匆忙照办,商荣一口气喝干,将空碗塞还给他,又背过身躺下了。 屋里静悄悄的,灯火微微晃动,宛如流淌的水波,昏昏入睡的途中,耳边响起不和谐的抽泣声,过了一会儿哭成鼻涕虫的少年轻轻爬到他身后,一只手摸到他肚子上。 “你干什么?” 商荣烦躁训斥,手肘撞向他的胸口,却使不出力气。 “我、我怕你还疼,想帮你揉揉肚子。” 他不管这姿态多荒唐难看,只想弥补过失征求原谅,早知道商荣所受的疼痛会原封不动反弹到自 分卷阅读159 - 分卷阅读159 - 分卷阅读160 假凤虚凰 作者:星海拾贝 分卷阅读160 假凤虚凰 作者:星海拾贝 分卷阅读160 己心上,他绝不会去争那口闲气。 商荣刚中毒时真的恨透这小子,但赵霁随后的举动又表明他确实不是有心下毒手,这会儿他贴在背后呜呜痛哭,眼泪透湿棉被衣衫浸到自己颈窝里,一只手又紧紧搂住他,活像一个准寡妇抱着只剩半条命的丈夫号丧…… 居然想到这种比喻,我是气糊涂了吧。 商荣轻叹一声,疲倦比三山五岳加起来还沉,压得他无力行动,只好将这场闹剧的序章推迟到第二天。 “商荣,对不起,我以后再也不敢了。” 次日赵霁依旧不停念叨这句话,犹如背诵保命的口诀,见商荣不声不响忙活各种日常琐事,便做影子尾随他屋前屋后晃悠,他要劈柴,自己就抢先拿斧头,他要挑水,自己就抢先提水桶,任劳任怨争做奴婢,以表达由衷的歉意。 干完所有杂务,屋子收拾得一尘不染,真正无事可做时,他捏着手指踩着碎步移到商荣跟前,可怜兮兮嗫嚅:“你……不要生气了好不好?” 商荣不冷不热打量他一阵,看他像小媳妇直低头,忽然轻笑一声:“我没生气。” 赵霁惊喜万状,欲言又止。 商荣保持微笑,笑容好似过年时张贴的窗花,好看,但很假,可那低眉顺眼的人没敢细瞧,只管在心里敲锣打鼓庆祝。 “是我先狠狠打了你,再被你报复,就算扯平啦。” “你、你还可以再打我一顿,我保证不还手!” “呵呵,打你我手还疼呢,先不说这个了,前天本来有件事想跟你商量,结果被你和唐辛夷一气,全给忘了,到这会儿才想起来。” “什么事?要我做什么?我马上去办!” “我听山民说,雷洞坪有座古井,井里最近出了一条大蛇,那大蛇口含金丹,价值万金,人们正商量着捕捉。我想赶在他们之前抓住那条蛇,拿到金丹,你现在就陪我去吧。” 雷洞坪古名雷神殿,据载为汉时开建。相传岩下有七十二个洞窟,居住着龙神和雷神,若有人在附近喧哗,即会招来电击雷劈,故而少有人敢接近。陈抟也说这里供奉着祖师爷的剑灵,不能受生人骚扰,一再严禁弟子们进入此地。 今天赵霁急于向商荣表忠心,太师叔的话也就成了耳旁风,带好弓、弩,系好宝剑跟随他来到禁地。那井就在相传是女娲炼石的“飞来剑洞”旁,井沿已被冰雪掩埋,十丈外便能看见一道道炊烟似的白雾从井内袅袅腾出。 商荣冲着水井扬了扬下巴,吩咐:“你先去井口,看看下面是什么情况。” 赵霁不疑有诈,屁颠颠地奔到井边,探头朝下张望,一丈宽的洞口漆黑如夜,视线无法深入。 “里面太黑,看不……” 正说着,小腿被人猛踹,脚下一空眼前一黑,阴寒之气冲鼻而来,眨眼不到已扑通落水。浮出水面时光亮退缩成一个茶杯大的圆孔,远远悬在头顶,伸手触摸,四周井壁削立光滑,结满冰块,找不到任何可供攀爬的着力点。 “商荣,你干什么推我下来!” 明白对方是故意,赵霁惊急失措,那圆孔上露出一个小黑点,是商荣向下俯瞰的脑袋。 “你这个小王八蛋为了唐辛夷下毒暗害我,差点没把我整死,现在这个是还给你的!” 商荣怒声骂斥,比之前的假笑自然多了。 赵霁怨自己高估了此人的心胸,他这种不肯吃亏的人就没可能以德报怨。 “我不是有意的,我也不知道九曲阴阳丹药效那么强,而且我都已经诚心诚意跟你道歉了,你干嘛还不饶人!” “你小子说话像放屁,我不让你扎扎实实长长记性,保不准你哪天会干出欺师灭祖的勾当!这井水一时半会冻不死人,你在这儿好好反省两个时辰,时间到了我再拉你出去。” “商荣!商荣!” 赵霁的呼喊弹向孔洞,被井外的风吹散,知道狠心的师父已经走开了,他懊恼地捶打石壁,砸落的冰块很快被凝冻的水汽填补,井水虽未结冰,水温也远较人体低,水位以上两尺的距离已冷得滴水成冰,赵霁尝试几次便放弃攀爬的念头,运功抵挡寒气,支撑一阵,终是难挡酷寒,头发眉毛上都挂起冰棱。 感觉脚下的水温比上面暖和,他索性一头扎入水下取暖,发现真的越往下水温越高,井下的泉眼想必连接着某处温泉。 他第二次潜入水下,找到了温泉的来向,泉水是从一个三尺宽的洞穴涌入的,洞穴幽深,远处隐隐约约飘着一些蓝色的光影,似乎有天光透入。 说不定能从这里找到出口。 赵霁不愿老老实实呆在井里受罪,到水上深蓄一口气,潜水进入洞穴,游出二十余丈,当真找到可供换气的空间,出水后身在一个满是硫磺气味儿的溶洞里,溶洞大小相当于寻常人家的天井,上下间距超过五丈,洞顶有几个汤盆大的孔,漏下一束束青色的天光。越往前水位越低,边缘大约齐腰深,连接另一个一人高的石洞,风声隆隆而来,恍如龙吟。 赵霁想打退堂鼓,又实在好奇洞内的情形,心想温泉水有药性,毒虫难以在水中存活,自己有宝剑弓矢护身,足以对付寻常猛兽,既已走到这儿,干脆一探究竟,便大着胆子继续深入。 这温泉里的洞穴忽大忽小,曲折纵横,他时而涉水时而潜游,不觉走出七八里地,游到第十三个洞穴时,泉水温度比别处都高,水从下方来,想是泉源所在,洞穴上方还有一条通道,沿着这通道上潜七八丈,微光迎面,钻出去一看,眼前??然出现一座宽大的石洞,洞内暗如浓夜,水池旁摆着石桌石凳石床石椅,床前悬着一领白色帐幔,正似轻波潺潺飘荡,而风不知从何处来。 赵霁见此间别有洞天,惊叹惶惑,疑心真是龙王的居所。踯躅许久,洞内既然无声,他悄悄爬上岸去,先溜到石床边查看。床上铺着草垫布被,十分整洁,枕头上搭着一件长衫,拎起来细瞧,衣襟上缀着两个云纹盘扣,像是女人的衣式。 难道住在这里的是个女子? 正是纳闷,身后突然响起铁链拖地的哗哗声,他猛地扭头,两丈外一个模糊的人影正慢慢逼近,这人刚才就坐在池边的石椅上,因光线不足,赵霁来时未能觉察,陡然一见吓个半死,尖叫甫一出口,一股怒风直灌喉头,那人已高举双爪龙腾虎跃地扑了过来。 第60章 终极复仇之协役 来人势如迅雷, 十指刹那间陷入赵霁双肩,个子比他高出两三寸, 近距离下压迫感十足,恐悚中他打出一个暴猛的喷嚏, 口水鼻涕齐发,那人厌恶恼怒,随意起脚将他踢飞四五丈。他慌骇下也不觉疼,落地后滚爬着往前逃,疾风追袭,人影又扑至跟前,?突的双爪却生生顿在了半空。 分卷阅读160 - 分卷阅读160 - 分卷阅读161 假凤虚凰 作者:星海拾贝 分卷阅读161 假凤虚凰 作者:星海拾贝 分卷阅读161 十几根铁链在黑暗中咔咔摩擦, 那细碎的声音好像直接擦在赵霁的脊梁骨上, 抖颤数巡,他终于醒悟到这怪人是被链子锁住的,自己目前身在他的攻击范围外,不用害怕。 有了倚仗, 他生出几分胆色, 随即爬起来退出数丈,张弓搭箭朝那人射击。 长期狩猎,业已练出精湛的好箭法,三箭连珠齐射怪人心窝,不想箭矢在接近目标时骤然调转方向,嗖嗖嗖分别贴着他的双耳和头顶飞过,锵地击中后方石壁。接着身体被一股巨大的吸力拖拽飞向怪人, 脖子顷刻落入他坚硬的手爪。 赵霁不能理解这吊诡的现象,以为遇上了妖怪,双腿抖成麻花,怪人一松手,他的屁股即刻落地,怔愣片刻,飞快爬跪着磕头求饶:“小的无意中误闯仙府,求大仙饶命!” 诡异的安静如同冷汗一滴滴滑过脸庞,当他怕到气不敢出时,怪人开口说话了。 “这鬼地方哪儿像仙居?又有哪个神仙会在家里戴着镣铐。” 略显低沉的声音纯净清透,是个年纪不大的女人。 赵霁赶忙改口磕求:“晚辈打扰女侠清修,万望恕罪!” 女人轻轻啧了下嘴,似乎瞧不起他的脓包德行,质问:“你是哪家少年?怎的到此?” 赵霁心想不管这女的是人是妖,既住在峨眉山就该知道玄真派的名号,报出师门兴许能保平安,忙说:“晚辈姓赵名霁,乃玄真派弟子,适才坠入雷洞坪一口水井中,顺着泉源来到这里。” “你是陈抟的徒弟?” “不不,晚辈是陈真人的徒孙。” “呵,他都有徒孙了,那你师父是谁?” “家师乃陈真人座下五弟子,名叫商荣。” “嗯?” 身体不由自主弹起,又被女人扼住咽喉。 他刚才那句话不知触动了什么机关,对方语气转为紧迫,追问:“你师父今年多大岁数?几月几日生辰?” 赵霁忌惮她古怪的态度,本不愿实说,装了一会儿哑巴,差点被她活活掐死,嗬嗬挣扎中,女人冷笑着替他道出正确答案。 “他今天一十四岁,是腊月初七生的,对不对?” 指关一松,赵霁烂泥似的委顿下去,捂住刺痛的喉咙,剧烈咳喘压不住惊奇反问:“你、你怎么知道?” 女人自顾自笑起来,那笑声恰似落在干柴上的火星,由小渐大,燃出腾腾烈火,最后化作巨龙撞击四壁,整个石洞恍惚在笑声中震荡,松动的石屑沙沙落下,平静的温泉池波浪跌宕,溅起一尺高的水花,内力之强直追那惊神泣鬼的赤云法师。 赵霁料想这女人和商荣有着非同寻常的关系,待笑声平息,强忍惧意打听:“敢问女侠是何方高人?为何在此隐居?” 女人傲然下令:“你起来说话。” 赵霁谢恩后栗栗自危地爬起,女人轻轻朝一旁挥出衣袖,变戏法似的招来一片灯光,旁边的石壁上嵌着一盏油灯,被她用秘技点亮了。 除去黑暗阻隔,女人的容貌宛如明月出岫一目即了,赵霁惊得倒退两步,像受惊的猫惊起浑身汗毛。 这女人长得不丑不恶,灰衣素颜也有十分姿色,之所以使他?怖,是因为那长相和商荣太过相似,尤其是眉眼,简直像用拓本复印出来的。 “您、您是商荣的娘亲?” 整合几点信息,他立刻做出判断,莫名的喜气冲上心头,神情语态都激动不已。 女人尖尖的嘴角勾出若隐若现的笑意。 “怎么?那孩子长得很像我?” “那孩子”当然是指商荣,赵霁下巴接连点了十几下:“像像像,就是不知情的人见了也知道你们有血缘关系,女侠,不不……晚辈应该叫您太师母,我以为我师父的爹娘都已过世了,没想到您还建在……” 抒发完欢悦,疑惑迅速漫上来,他环顾石洞,已经意识到自己无心中掉进了一个极为复杂的局面,心头的鼓点渐趋沉重,小心问:“这些年您一直呆在这山洞里?那些铁链……是谁把您锁起来的?” 女人不答话,死寂的神色和那观察中的坚硬眼神都包含威胁,赵霁拱肩缩背等候着,当她再度出声时,不自觉地咽了口唾沫。 “你进玄真派多久了?” “两年半。” “都学过哪些剑法?” “师父教了我几套入门剑法,最近在学《冲宵穿云剑》。” 女人当即命他将这剑法演练一遍,她高深莫测的武功和蕴含在气质里的张扬锋芒极具威慑力,赵霁不敢违逆,哈腰道声:“献丑。”,拔出灵犀剑,使个“乌龙绞柱”的架势把剑渐渐舞起,上下左右进退疾徐,无不合适,渐渐越舞越快,剑光遮身,似一团白雾滚来滚去,煞是好看。 四十二路剑法使毕,他收剑躬身,??聆训。 女人淡淡道:“这剑法你是没练熟,还是你师父本身就是这么教你的?” 赵霁听出贬薄之意,硬着头皮答道:“回太师母,晚辈修炼这套剑法已逾半年,招式皆已记熟,太师父看了也说差不多。” 女人冷哼一声,右手一勾,将灵犀剑吸入掌中。赵霁惊跳欲躲,忽见剑光霍霍生发,粲若流霞,捷于奔瀑,招式与他方才使的《冲宵穿云剑》相似,但多出无数奇巧精妙的变招,威力不可同日而语。 然而舞剑者本人带给他的震撼更大,女人出招淋漓顿挫,蔚?壮观,来时有如雷霆震怒,收时好似江海凝光,俨然到了人剑合一的境界。 以前赵霁认为陈抟的剑术独步江湖,见到郭荣以后知道世上还有人可与太师父比肩,而此刻他得出了全新的结论,若让那两位泰山北斗式的高手与眼前这位太师母过招,二人八成俱无胜算。 看他们御剑,他多少还能看出强在哪里,可这次他的眼界就像退化到三岁小儿的水准,单纯为那神乎其神的剑术惊叹,觉得往常灵犀剑在自家手中只是根烧火棍,到了太师母那里才找到剑的尊严,也只有一流的兵器才配得上她的身手。 他看着看着双膝跪地,这是一个后生对立于巅峰的宗师的折服,也是对那终生难以企及的高度的绝望。 世间竟有此等高人,还是女流之辈,莫非…… 猜测太骇人,他不敢妄下断言。 女人多年不曾练剑,握住这熟悉的兵器便回想起当年纵横江湖的快意生涯,纵兴挥洒,一次尽酣,住剑后对瘫坐的少年冷笑:“这套《冲宵穿云剑》是本门前代祖师精研的绝技,每一路都蕴含天罡北斗的开合窍门,展开来不下千余种变化,陈抟资质平庸,领悟不到其中奥妙,居然把这当做粗浅的入门剑法教授。这种人当掌门,玄真派的威名只怕早在他手中败光了。” 响雷一动,情势明朗,赵霁手脚并用爬行几步, 分卷阅读161 - 分卷阅读161 - 分卷阅读162 假凤虚凰 作者:星海拾贝 分卷阅读162 假凤虚凰 作者:星海拾贝 分卷阅读162 失声道:“恕晚辈斗胆询问,太师母的本名可是‘商怡敏’?” “哼,你这小子还有点眼力。” 商怡敏转身坐回石椅上,吩咐赵霁过去。赵霁猫腰而上,到了她跟前重新端端跪倒,数不清的疑问像铅块压在他心口,抓头挖耳也想不通透。 商怡敏竟然是商荣的生母,怪不得段化总不待见商荣,原来是将对他娘亲的厌恨迁怒于他。话说商怡敏人就在峨眉山,太师父他们为何说她下落不明?她武功这么强,什么人能囚禁她?这个囚室打扫得干干净净,定有人看守照料,又会是谁? 白驹过隙间心念千回,终须当事者才能解答,他克制慌急,尽量放缓语速提问,并再一次调整称谓。 “商太师叔,徒孙久仰您的大名,没想到会在这里得见,您……为什么住在这儿呢?” 他又问了一遍同样的问题,下巴忽然被对方的指尖轻轻勾起,商怡敏下垂的目光寒气森森,配合唇角的微笑,真有些?人。 “你师父平时可曾思念过他的娘亲?” “这个……血浓于水,师父他自是十分思念双亲。” 赵霁哪晓得商怡敏心中的诡计,怕惹她生气,没说实话,殊不知这句善意的谎言正合她心意,接着问:“我看你年纪和商荣差不多,怎就做了他的徒弟?” 听赵霁简述原委后,又是一喜。 “你和商荣是患难之交,感情想必不错。” “……是,师父他,算是我唯一的亲人了。” “如果有人加害他的母亲,你可愿意出手搭救?” “那是自然,商太师叔,徒孙这就出去找人来救您!” “你想找谁?” “先找师父,再找太师父。” “哼,你若跟陈抟说起此事,不但救不了我,还会被他杀了灭口,连商荣也难逃牵连。” 赵霁有如被鱼叉刺中的鱼,一颤跌倒,舌头快不中用。 “您、您是说……” “峨眉山是玄真派的地盘,我被监、禁在这洞中整整十四年,你觉得陈抟岂会不知情?” “……是太师父把您关起来的?他为什么这么做?” “呵呵,此事说来话长。你先告诉我,愿不愿意救我出去?” 赵霁相信陈抟的人品,绝不会无缘无故羁押自己的师妹,商怡敏早年在武林中连闯大祸,名声不佳,如今这处境也许是咎由自取。 犹豫一会儿,他擦着冷汗请求:“晚辈想先听听您被囚的原因,倘若真是太师父有错在前,晚辈誓必想尽一切办法搭救您。否则……” “否则?你这样磨磨蹭蹭的就不怕我杀了你?” “……假如商太师叔是犯了重罪在这里受罚,晚辈又岂能背叛师门私纵囚犯?就是被您杀死,也只好认命。” 他若爽快答应,商怡敏还会疑他使诈,这样有理有节地迂回一番,就显得很有诚意了。 她再试探:“如果我说你太师父是个见色忘义的卑鄙小人,伙同歹徒残害同门,你信是不信?” 赵霁大吃一惊,狐疑占据大半,但仍想听她把话讲完,谨慎道:“太师父的为人一向令人敬仰,可徒孙相信商太师叔也不会冤枉好人,这中间或许有什么误会。” 商怡敏大笑三声:“好个伶俐的小鬼,酸枣核两头尖,也罢,你想知道个中情由,我便告诉你。十四年前,有个恶贼将我外公一家七百余口人杀个精光,我自幼父母双亡,被外公抚养长大,他遇害惨死,我自然要为他报仇。可恨陈抟极力袒护那恶贼,竟不顾同门之谊,设计将我诓上峨眉山,又趁我分娩之际偷袭,将我重伤后关进这座石洞,还抢走了我的孩子。” 赵霁惊疑不已:“太师父为何袒护那恶贼?难道对方是他心仪之人?” 他先听商怡敏骂陈抟“见色忘义”,自行代入推测,却见她摇头。 “他跟那恶贼的交情还不及跟我的深,假如单是拿我二人做比较,他不见得会拼了命跟我作对。” “那……另有中间人挑唆他这么做?” “你知道蓝奉蝶吗?” “知道,他是诸天教教主,我曾经见过他两次。” “哦?” 商怡敏眼睛里突然窜过一道利光,拎起灵犀剑,倒转剑柄,瞧见剑身上的“灵犀”二字,若有所思道:“这把剑好眼熟啊,我好像在哪里看到过。” 赵霁忙说:“此剑乃襄阳龙兴寺主持广济大师所赠,我这把叫灵犀,另有一把相思剑,他送给我师父了。广济大师赠剑时还提到过您和那蓝……” 说到这儿,他也心念陡转,商荣和母亲容貌酷似,广济既见过商怡敏,只怕早就猜到商荣的身世,所以将赠剑说成了愿……他还说商怡敏和蓝奉蝶翻脸做了仇家,商怡敏又挑在这会儿提到蓝奉蝶,难不成那清冷超逸的蓝教主就是令太师父“见色忘义”的始作俑者? 这绯闻他想一想都害臊,发烫的皮肤贴着冰冷的湿衣,打出一连串响亮的喷嚏。 商怡敏见状命他脱下湿衣交给她,赵霁不明所以,先脱下外面的薄棉衣递上去。商怡敏望上一抛,隔空挥掌,炙热的掌风四面流散,那棉衣落下时竟已干透,摸起来热乎乎的,像刚从火堆旁取下的。 赵霁不禁惊喜:“商太师叔,您这是什么武功,这么神奇!” 商怡敏不理他,继续帮他烘干中衣和棉裤,剩下的亵衣赵霁不好意思给她,悄悄脱下扔到一边。穿上干爽的衣服,身体便舒服多了,也对这位商太师叔好感倍增,觉得她态度固然冷淡,待人还蛮亲切的。 商怡敏也看出这少年脑筋活络,笑问:“你想必已经猜出原委了,你太师父对那蓝奉蝶剃头挑子一头热,老想巴结讨好他。而蓝奉蝶又和杀我外公的恶贼交好,你太师父怕我杀了贼人,会使蓝奉蝶难过,于是反过来坑害我。所以我落到今天这窘境,都是那姓蓝的贱人一手造成的。” 这么一说赵霁便想通了,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人一旦为色相所迷就会身不由己,蓝奉蝶美若天仙,见者动心,他那端方持重的太师父会为了他干出糊涂事也不算稀奇。 如此说来确是太师父理亏,不该囚禁商太师叔,还对商荣隐瞒身世,不过他也是色迷心窍,胳膊肘才会往外拐,看他这些年确实是发自内心地疼爱商荣,想必心中有愧,以我的立场不能深责太师父,也不能坐视商太师叔被囚,应该先救她出去与商荣团聚,再和商荣一块儿想办法化解她与太师父的矛盾。 他权衡后做出计较,回道:“徒孙明白了,商太师叔,我要怎么救您出去呢?先弄断这些铁链吗?” 那十几根鹅蛋粗的黑铁链看来甚是坚固,估计要特别锋利的刀具才能弄断。 商怡敏举起灵犀剑往左手臂上的链子剁去,一声颤心 分卷阅读162 - 分卷阅读162 - 分卷阅读163 假凤虚凰 作者:星海拾贝 分卷阅读163 假凤虚凰 作者:星海拾贝 分卷阅读163 的锐响,火星乱溅,铁链却纤毫未损。 她随手抛下宝剑,叹道:“这链子名叫‘巨鲸链’,是祖师爷用天外陨铁锻造的,任是什么厉害的兵器都砸不开。” 赵霁惶急:“那怎么办?要不我去太师父那里偷钥匙” 这主意立刻遭到商怡敏否决“你又不知道他把钥匙藏在哪里,一露马脚就全完了。我倒有个办法能弄断这链子,先时无人相助,实施不了,今日你突然出现,想是老天有意助我。只是这法子耗时不短,少说得花个一两年时间准备。” “商太师叔尽管吩咐,别说一两年,就是十年徒孙也会照办。” “我知道一种毒功的秘籍,练成后再配合我体内的九炎真气定能融断巨鲸链,修炼毒功需要大量剧毒的毒虫,得靠你从外面替我搜集。” 赵霁点点头,马上又犯难:“眼下是隆冬时节,虫子都在休眠,恐怕抓不到合乎需求的毒虫啊。” 商怡敏明白这点:“所以得等到天气暖和以后才能开始,到那时你再来吧,记住,此事不能告诉任何人,被陈抟知晓,你必遭杀身之祸。” 赵霁不信陈抟会杀自己灭口,但这事还是保密为好,向商怡敏指天立誓后请示:“连我师父也不能说吗?他要是知道您还活着,肯定很高兴。” 他认为这对商荣来说是件天大的喜事,不想瞒着他。 商怡敏正色警告:“万万不可,商荣若是知晓,定会去质问陈抟,你不想他短命就老实闭嘴。” 她担心商荣和陈抟感情深厚,万一按耐不住去找陈抟摊牌,逼陈抟说出实情,将来自己便不好再摆布他了。十四年暗无天日的囚徒生活将复仇的决心冶炼得更加坚硬,她定要实现当初的计划,让儿子成为她雪恨的刀尖。 赵霁细细一想,商荣急躁冲动,眼睛里容不下一粒砂,更加藏不住这火炭般的大事,忙说:“我师父脾气是挺急的,您没见过他都这么了解,真是知子莫若母。” 他保证守口如瓶,问春天之前能否再来探望,商怡敏说:“陈抟每日丑时会来送饭,你白天来就能避开他。” 赵霁的确听说陈抟有夜半打坐练功的习惯,这期间任何人都不能打扰,原来是要避人耳目探望师妹,掩饰得真小心呀。 他何尝知道这也是商怡敏的意思,她怨恨陈抟,早在十四年前便不肯与他讲话,不许他白天来,还将探望时间定在丑时,意在羞辱,因是这是窃贼们惯常活动的时辰,又沾着个丑字,明着骂陈抟卑鄙鬼祟。 石洞自有出口,通往外界的铁门锁得严严实实,赵霁只好跳入温泉池里沿来时的路径返回。 却说商荣将他踢下古井,回家不久开始犯困,见时候还早,先躺下打个盹儿。昨晚折腾得太狠,身子疲乏,一闭眼便沉入梦乡,直到傍晚才被乐果儿的爪子挠醒。 小猴子大约找不到赵霁,急得又蹦又跳,商荣见天色昏黑,少说已过去四五个时辰,赵霁在井水里浸了这半天,不知冻成什么样了。大惊之下,抱起棉被,抓起绳索冲出门去,飞也似的赶到雷洞坪。 入夜的水井是个彻彻底底的黑窟窿,他探身朝下大喊:“赵霁!赵霁!”,声音东碰西撞地落到井下,弹起一圈圈回音。 那小子该不会冻死了吧。 商荣急得直跺脚,将绳索绑在井边,准备下去救人。 这时赵霁刚好钻出水面,见井口有人活动,知是商荣,忙高声呼唤。听到他的声音,商荣喜难自禁,赶紧抛下绳索,叫他快点上来。 “你要是没力气了,就把绳子捆在手腕上,我拉你上来。” 赵霁在洞穴里耽搁许久,料想早过了商荣定下的处罚时间,怕他起疑,忙装出冻坏了的样子,哆哆嗦嗦嚷:“我浑身都冻僵了,你快拉我上去。” 他系好绳结,抖了抖绳索,商荣立马使劲往上拖拽,一边拉扯一边抱怨:“臭小子,刚才我喊了那么久,你怎么不出声?是不是存心吓唬我?” 赵霁假意怨责:“我都快冻死了,你说好只罚我在下面呆两个时辰,怎么现在才来?” “我不小心睡过头了。” “没良心的,就知道你不管我死活!” 吵吵嚷嚷中,赵霁回到地面,寒风毒辣,透湿的衣服转眼成了硬邦邦的冰坨子,冷得他呼爹喊娘,加倍羡慕起刚才商怡敏烘烤衣服的绝活儿,准备往后求她教两手,以便应付类似苦状。 “还愣着干嘛,快把衣服全脱掉!” 商荣连解带撕剥掉他身上结冰的衣裤,用棉被裹成春卷,赵霁尚未回过神,已被他用力抱紧,感觉他的情绪透过厚厚的被子传递过来,很暖很暖。 第61章 终极复仇之指点 朔风扑打门窗, 咬破新贴的竹纸灌入茅屋,爪子只伸到床边就被火盆热气形成的屏障挡回去。小木床上铺着厚厚的熊皮褥子, 新弹的棉被松松软软,还保留着太阳的香味, 藏在被窝里便想不起寒冷是什么滋味了。 赵霁惬意地舒展肢体,四尺宽的木床已很难容下两个快速发育的少年,胳膊腿稍微动一动便挨着对方的身体,见商荣掀开被子要走,他急忙起身搂住。 “荣哥哥别走,我还没暖和够呢。” 刚才他爬在商荣背上回到小茅屋,借口身子僵冷, 央求小师父抱着自己取暖, 凭借逼真的戏功将商荣拐上床,粘住他尽情撒了回娇。 此刻他□□的胸膛紧紧贴住商荣脊背,隔在中间的一层薄布衫形若无物,感觉他像小火炉烤着自己, 商荣身上浮起薄汗, 烦躁地挣扎道:“我快热死了,床又这么窄,躺得我浑身都酸痛了。” “哪里酸?我帮你揉揉。” 赵霁一只手溜进他腰间乱捏,变相地挠他痒痒,商荣一作笑,力道便松了,重新倒回被窝里。那该死的贼手伸进布衫, 越过早已松开的腰带,按住平坦柔软的小腹,打着圈轻轻揉摸。 “肚子还疼吗?” 小滑头脸埋在他后颈,说话瓮声瓮气,喷出的热气烫在颈间薄而敏感的肌肤上,痒得他缩起肩膀,可是比较而言,肚子上那只不老实的手更叫人难耐。 “早就不疼啦,手拿开,别乱摸。” 商荣扣住赵霁手腕,小滑头却死赖着不走,发嗲说:“让我帮你揉揉嘛,昨天看你疼成那样,我好心疼的。” 火一下子从耳朵烧遍整张脸,商荣掐紧他的皮肉羞怒训斥。 “你忘记是谁给我下的毒?刚刚使完坏又来哄人,我才不上当。” “我错了嘛,回头就把那些药全扔了,再写封信去骂一骂莫松大哥,谁叫他当时不跟我说明这药的危害。” “你自己心眼坏,还怨莫大哥……” (这里是补丁,看作者有话说) 浑然忘我的状态持续 分卷阅读163 - 分卷阅读163 - 分卷阅读164 假凤虚凰 作者:星海拾贝 分卷阅读164 假凤虚凰 作者:星海拾贝 分卷阅读164 了好一阵,清醒时赵霁正拿着布巾替他擦拭身体,见他涣散的目光恢复明净,笑咪咪问:“怎么样,感觉好吗?” 商荣脸上紧绷绷地发烫,羞恼不甘地质问:“你这坏小子歪门邪道的东西懂得不少啊,都是跟谁学的?” 赵霁故作委屈:“这不算歪门邪道啊,人都是这么过来的,我家里人多,看得也多,你从小住在大山里,太师父又是道士,不可能教你这个,所以你不懂这些很正常。” 商荣不解:“这事跟修道有什么关系?” 对此赵霁也不甚明了,假装内行解释:“《周易》上不是说精气为物吗?每个男子长到我们这岁数体内的精气就会自动溢出来,就是你刚才流出的白色的东西。修道之人为了成仙,最怕精气外泄,所以终生禁欲,绝不让精、液流失,慢慢的就会还精补脑,长生不老啦。” 商荣将信将疑:“还有这种事?那我们让精、液流出体外岂不会缩短寿命?” 赵霁继续胡诌:“寿命长短都是老天爷定下的,你既不想学道修仙,那玩意又不能换钱,攒起来也没用啊。” “……说的也是。” 赵霁趁他不注意,飞快上前扑抱,圈住他的肩膀贼兮兮问:“刚才是不是很舒服?我听你最后那下叫得好大声。” 左臂下方一块肉立刻被商荣鹰嘴似的指尖狠狠叼起,疼得他惊声惨叫。 “小流氓,这下看谁叫得大声!” 商荣掐完便推打撵人,小流氓忍着疼死命粘他,恨不得用手脚在他身上打几个结。商荣的衣衫快被他揉烂了,忍不住又想揍他一顿,动手前发出最后的威胁。 “再不撒手别怪我把你打成猪头样。” “打成牛头马面我也不放。” “癞皮狗!” 巴掌即将落下,赵霁忽然抬起头认真表态:“荣哥哥,我以后再也不和糖心通信了。” 反常的诚恳镇住小师父,一时摸不清流氓徒弟的心思,二人在黑暗中对视片刻,商荣将脸转向一边,不屑道:“我可没逼你和他绝交。” 赵霁正经得很持久,认真说:“我不跟他绝交,但也不会再回他信收他的礼物,以后有机会就找人带话问候一下,绝不对他说那些哄人的话了。” “为什么?” “因为你会不高兴啊,我已经决定了,今后再不惹你生气。” 赵霁目不瞬移地注视商荣,夜色朦胧了他的面容,剩下的轮廓仍那么好看。昨天看到他中毒后的惨状,自己心疼欲碎,从那时起他就明白他喜欢商荣。他无数次救过他的命,陪伴照顾他近三年,教会他如何生存,让他的身心一点点变强,他早已对其产生无尽的依赖和感激,加上今天又得知他不幸的身世,心里更多了一分怜爱。 商荣与太师父情同父子,知道真相后肯定不能接受,以他的性格大概很难再相信其他人,在这之前我一定要尽可能地获取他的信任,才能在他伤心失望时做他的依靠。 商荣很不习惯赵霁这陌生的温柔,好像在野外遭遇一种不知名的植物,美丽的外表下或许藏着危险,他的心顿时慌了,找不出慌张的原因,所以没了主张。但他毕竟不是一般人,不会受这些奇怪情绪控制,很快将紧张碾灭在萌芽状态,起身回到自己床上。 “你那边冷铺冷被的,就在我这里睡嘛。” “你的铺盖被褥都弄脏了,我可不想睡在猪窝里。” “那我过来帮你暖床。” 厚脸皮的小子抱起枕头跳过来,商荣来不及反对,他已像光滑的泥鳅钻进被窝,赖住不走了。 气塞胸臆的人极力找借口驱赶,拍着床板吼叫:“这床这么窄,你一过来我枕头都没地放了!” “简单,你枕着我的胳膊睡就好啦。” 赵霁自以为体贴地放平右臂,伸出左手催促:“快来嘛师父,让徒儿搂着你睡,别说你会难为情啊。” 他知道商荣最不受激,花招一击即中。 “不要脸的人是你,我有什么可难为情的。” 商荣气冲冲平躺下去,后脑勺故意用力压住他臂筋,赵霁果然喊起来:“等等,等等,先把头抬起来。” 以为他受不了疼,商荣正要叫他滚蛋,小流氓不知从哪儿摸出一根头绳,握住他的头发说:“先把发尾扎起来,不然睡觉时扯到会很疼的。” 他仔细替商荣束好发辫,放到床头,揽住他的脖子,额头轻轻贴在他脑侧,以不易察觉的力度悄悄吻了吻他的耳尖。 “快睡吧,明天早上该补这两天的功课了。” “恩。” 商荣假装淡定地背转身去,越想越觉得这小子态度反常,冥思苦想琢磨半天却没得出个所以然,不久困意袭来,逼他放弃思索,反正小鬼再闹也翻不了天,那就顺其自然吧。 过了五六天,赵霁趁商荣下山买米,再次偷偷潜入雷洞坪的古井,来到石洞拜见商怡敏。 “商太师叔,徒孙带了些点心来,您尝尝吧。” 他拿出用油布包裹严实的纸包,摊开装在里面的精细小点,双手呈上一副新削出来的干净竹筷。 商怡敏接过筷子随手放下,责问:“这才过了几天你又来,就不怕被人发现?” 赵霁忙说:“您放心,我看清情况才过来的,两个时辰内赶回去,谁都发现不了。”,挠了挠头,嘿嘿憨笑,“我见您在这儿孤孤单单的,就想来陪您说说话。” 他小小年纪就这般体恤人情,可见骨子里是个温柔的人,商怡敏面露笑意,问他:“你今日怎的穿得如此单薄?” 赵霁说:“我怕厚衣服湿了不好办,把棉衣棉裤藏在井外的雪地里了。” 商怡敏点头:“脱下衣服我帮你弄干,上次你把小衣落下了,我没处收藏只好一把火烧了,今天可别又忘了。” 赵霁尴尬傻笑,那日商荣也发现他出井时没穿亵裤,后来还问他怎么回事,他谎称在井下冻得尿裤子,觉得太脏,把最里面一层亵裤扔掉了,虽说商太师母是自己的师长,年纪也足够做他的母辈,被当面问及此事仍很丢脸。 之后商怡敏烘干衣服的神功马上让他忘却难堪,捧着干爽的衣服,瞻羡之情溢于言表。 “商太师叔,您这是什么功夫,好厉害啊。” 商怡敏早看穿他的心思,直爽答道:“这是《炽天诀》,我就是靠它修炼九炎真气。” 自去年薛莲来峨眉报讯后,赵霁便牢牢记住“九州令”的相关故事,身子被诧讶推送,大幅度向前倾斜,盯住商怡敏的双手惊呼:“原来您得到的是《炽天诀》,传说这是黄巢开创的五大神功之一,真有这么厉害呀!” “看来你知道这功夫的来历。” “晚辈曾听人说起过您十六年前在武夷山天游峰上大战梵天教五大明王的 分卷阅读164 - 分卷阅读164 - 分卷阅读165 假凤虚凰 作者:星海拾贝 分卷阅读165 假凤虚凰 作者:星海拾贝 分卷阅读165 事迹,当时就对您佩服得五体投地,寻常人一辈子都干不出的丰功伟业,您在十几岁时就办到了。” 他顺便给这真心话穿了件奉承的外衣,讨好商怡敏的同时又能趁机打听小道,可谓一举两得。 谁知马屁拍在了马腿上,商怡敏非但不高兴,仅有的一点寡淡的温和也熄灭了。 “什么丰功伟业,那是我这辈子干过的最大的蠢事。” 阴影像掠空的乌云飞过她的双眼,赵霁清清楚楚感受到她内心的杀气,这无疑是针对某个人的,是杀害她外公的仇家么? 见他仿佛受惊的小老鼠不敢吱声,商怡敏重拾大气的长者姿态,声气平和道:“这《炽天诀》可不只烘干衣服这点用场,把那边的茶杯递给我。” 赵霁忙依言取来茶杯,杯中半盏清茶早已凉透了。 商怡敏右掌托住茶杯,暗暗催动内力,水面转眼升起白烟,烟雾急速浓稠,再过片刻咕嘟嘟冒起气泡,杯子里的水竟被烧得沸腾了。 “《炽天诀》能炼气为火,修到一定阶段徒手即可融化钢铁,我在潮湿阴暗的石洞里呆了十四年,若非这神功护体,早成废人了。” 赵霁瞠目结舌,小心碰一碰瓷杯,指尖立即脱皮,疼得不住甩手,对这神奇的武功越发向往。 商怡敏乍然问道:“你想学吗?我可以教你。” 赵霁愣了愣,似信非信道:“这是武林中人人渴求的神功,您舍得传给我这个毛头小子?” 商怡敏鄙夷一笑:“旁人当它是宝,在我不过是顺手牵羊捡来的便宜,你能助我脱困,我理应奖赏,这《炽天诀》也算拿得出手的赏赐了吧?” 赵霁喜出望外,连忙跪地磕了三个响头,大声说:“多谢商太师叔厚赐,徒孙一定勤学苦练,绝不辜负您的期望。” 商怡敏说:“修炼《炽天诀》非一朝一夕之功,我看你剑术底子太差,如遇强手必遭惨败,往后我顺便指点你几招,你学会以后想办法教给商荣,不然他真要被陈抟那个庸师耽误了。” 二人立下约定,从此赵霁多则十日,少则五日必到石洞中请安学武。 商怡敏的剑术造诣炉火纯青,寻常剑招经她改良即可脱胎换骨,点石成金,而且她不循常法,别出心裁的修习思路很适合脑筋灵活的赵霁,就像病人找对了郎中,得商怡敏教导,以往习武中遇到的难题便迎刃而解,他不再学海无涯苦作舟,登上劈波斩浪的快船,武功在段时间内突飞猛进,两三月内的取得的成就比过去两年半中得到的还多。 惊蛰过后,响雷破冬,大山脱去银装,草木回青,山中生灵也一齐回复活力。 赵霁按商怡敏指示,偷偷配置出吸引毒虫的药饵,这日雨后抱着装有药饵的瓦罐来到潮湿的密林,将罐子置于腐木下,隔了一个时辰再去,罐子里已多出一只五寸长的金斑巨蝎,长螯赤目,弯弯蛰尾似铁钩尖戟,模样非常可怖,平时也一定凶猛好斗,这会儿吞食了药饵就像烂醉的酒鬼瘫在罐底,被赵霁用树枝拨弄,也只是蠕蠕颤动,完全丧失攻击力。 赵霁盖上瓦罐,用泥土密封盖沿,盖子上事先凿好几个绿豆大的出气孔,蝎子多关几天也不会闷死。等他找到合适的时机,便将瓦罐包进三层防水油布中,带到石洞献给商怡敏。 商怡敏听说是只大蝎子,十分欢喜,先用他带来的红色药粉在地面画出一个一尺长的圆圈,打开瓦罐将毒蝎倒入圈中。那蝎子已恢复意识,且受了两天困饿,狂性大发,举着大螯,翘起尾鞭,一副常胜将军的狂横姿态,但爬到画圈附近就被药粉的毒性逼退,灰溜溜沿着红线绕圈。 商怡敏以九炎真气点燃药粉,烧出一个一寸高的火圈。药粉受火气熏炙,挥发得更快更浓,圈子里的毒蝎顿显慌乱,癫错地旋转几周,身体剧颤狂扭,蓦地往空喷出一股红色的雾气。 赵霁打量这雾气有剧毒,忙捂住鼻子躲开,商怡敏却爬到火圈外,用力吸取那些红雾,仿佛贪婪的蝴蝶吸食馥郁的花粉,不放过半丝寸缕。 不久毒蝎喷尽红雾,僵直毙命。商怡敏就地盘坐,运气练功。 赵霁眼看她的脸色越来越红,好像血液都从皮肤下渗透出来,诡异悚人,生怕她中毒,一动不动守在近处,心跳宛如蹴鞠拍地,咚咚咚的声音响遍石洞。过了一炷香时间,商怡敏脸上厚重的殷红被水冲淡似的一点点减退,直到恢复正常。 她睁开眼,微露得色,举起双掌仔细查看,像在检阅这次练功的成果。 赵霁?地局天关问:“商太师叔,您没事吧?感觉顺利吗?” 商怡敏欣喜道:“还算我记性不差,没记错这毒功的口诀,照这样练下去不出七次就能练满第一重。以后你每隔五日给我送一条毒虫来,都照这次的规格找。” 赵霁听后替她欢喜,却仍有些不放心,收拾器具时到底问出来。 “商太师叔,这毒功可靠吗?我看您吸了那么多毒雾,会不会伤及身体呀?” 商怡敏笑了笑,反问:“你不久前才见过蓝奉蝶,他现在是什么模样?” 赵霁经常揣测她和蓝奉蝶敌对的原因,心想商太师叔争强好胜又天生丽质,说不定是为了和蓝奉蝶争“武林第一美人”的头衔才闹掰的,答话时特别提防这点,谄笑道:“他如今依然很美,可商太师叔您一点不比他逊色,牡丹玫瑰,各有千秋。” “小滑头,谁问你这个,你只说他身体是否康健?” “……瞧着没啥毛病。” “那就行了,他都能安然无恙,那我肯定也没事。” 遇见商怡敏后赵霁接三连四收获奇闻,定力已初具根基,却仍旧被眼前这桩□□击倒。 “……这毒功是蓝奉蝶教您的?” 商怡敏冷笑:“这是诸天教的镇教秘籍《万毒经》,那贱人怎舍得教我?是我从他那里骗来的。” 赵霁有些了然,商太师叔窃取了人家的镇教之宝,难怪会闹到恩断义绝。 他快若游鱼的心思逃不过商怡敏眼中的网,当即被质问:“你肯定以为我是因为这事和他结仇的,认为我有错在前是吧?” 赵霁促刺摇头,谁都能看出违心来。 商怡敏讽刺道:“不止你,知道这件事的人都这么想,谁教他们只看表面,弄错事情的因果。” 她面带怨憎,又满含自嘲,像在回顾一出自己主演的笑话。 赵霁和她相处时间不长,却知道这位太师叔和商荣一样倔强要强,宁肯被误会也不愿示弱,听她话里分明隐藏委屈,若能问问清楚,多个明白人支持她也好。 “是蓝奉蝶先对不起您,对吗?” 见商怡敏满不在乎地瞟他一眼,便用笃定的语气说:“一定是姓蓝的先做出不仗义的事,惹怒了您,您 分卷阅读165 - 分卷阅读165 - 分卷阅读166 假凤虚凰 作者:星海拾贝 分卷阅读166 假凤虚凰 作者:星海拾贝 分卷阅读166 才跟他绝交的。” 商怡敏不温不火审视一阵,笑问:“我在江湖上名声很坏,蓝奉蝶却是出了名的清高人物,你怎的信我不信他?” 赵霁忙说:“话传三遍,面目全变。事传三人,必失其真。凡是人多的地方都少不了六说白道,乱嚼舌根的家伙。在见到您之前我还不好判断,但现在我坚信那些传言都是造谣,您绝不是横行霸道的妖女,顶多,顶多……” “顶多什么?” “顶多算持才傲物,您武功这么好,头脑这么聪明,容貌也是一等一的美丽,凭什么不能比别人骄傲,那些诋毁您的人十有**是出于嫉妒!” 好话一句三冬暖,他讨好卖乖的特长正合商怡敏胃口,明知是小孩家的蜜语甜言也乐得顺耳舒心,开怀大笑道:“我和蓝奉蝶的恩怨日后再与你详说,你若不急着回去,今天我再教你一样功夫。” 可遇不可求的机会赵霁自不能错失,当下虔心候教,听说商怡敏要传授的功夫名叫“龟息功”,以为和陈抟教商荣的“僵蚕功”是一个路子的。 商怡敏蔑笑道:“这两样功夫都是师父教我们的,陈抟愚钝,只学会最简单的僵蚕功,这功夫只能用来装死,用处不大。‘龟息功’就不同了,此功又名‘凝气敛息功’,练成后能在清醒的状态下长时间闭气,用来潜水,最长可在水下停留一炷香时间,用做藏身,近到三尺之内,一流高手也无法觉察踪迹,总之好处多多,等你学会以后就知道了。” 她确有先见之明,数月之后赵霁靠这功夫捡回一条命,同时破解了一桩震惊武林的命案。 第62章 终极复仇之庆典 光阴速递, 不觉到了浮瓜沈李的三伏天,六月十五这日玄真派清寂多年的山门被南来北往的人群堵塞, 不管蝉虫们怎样勤奋嘶吼也盖不住燥辣的人声,后来在爆竹鞭炮的双重夹击下偃旗息鼓, 气馁地将占据多年的地盘让给这帮入侵者。 它们眼里的不速之客却是玄真派必须倾力招待的贵宾,因为今天是玄真派开山立派六百年的纪念日。过去玄真派人丁兴旺,每逢百年祭典都会遍邀天下豪杰前来观礼,以壮门派声威。 陈抟以上三代起,门下日渐人才凋敝,到他这辈好不容易出了个旷世奇才的女徒弟,又因行为不检落得声名狼藉, 更连累师门损名折誉。陈抟本身德望甚高, 奈何座下弟子都还不成气候,导致玄真派在武林中的影响力直线下落。 他本人散淡好闲,原想化繁就简地处理此事,但师叔段化认为他这么做辱没门风, 愧对先祖, 坚决要求他履行掌门人的职责,按前代的规矩操办祭奠。有这位老祖宗执鞭在侧,陈抟不敢再起懒念,可是门下通共只有这么几号人,实在没能力逐条执行先祖留下的繁文缛节,斟酌以后减去一半,剩下的一半也够众人累身累心。 第一, 武林门派成千上万,有头有脸又与玄真派有交情的少说两三百户,给这些门派的当家写请柬就是份繁重的差事。陈抟最恶车轱辘地的活计,写了十几封便再不想提笔,后来商荣给出了个主意,让他写出一个范本拿到城里找印刷局雕刻成木拓,印出几百份带回去,每份一模一样,只须填写邀请人的名姓即可,替师父解决了一大难题。 第二,玄真观地小屋少,肩并肩头挨头地挤着也容不下几百号人,上哪儿招待宾客去?众人一合计,山腰有块平岗,占地约三亩,可充作宴会场使用。于是徒弟们提前几日起早贪黑地到山下各村各户租借桌椅板凳炊具食器,好歹在祭奠前置办齐全。虽说样式五花八门不甚美观,对付一日也尽够了。 第三,吃的问题好解决,住宿却是一大难题,玄真派的客房满打满算最多接纳二十个客人,哪怕徒弟们把自己的床铺都腾出来,也住不下五十人,难道让其他客人去睡山洞?别无他法,仍得求助山民,花钱租赁十几处房舍安顿宾客。这些住宿点都在山脚下,最远的离玄真观三十多里路,好在客人们都是武林人士,上山下山全当活动腿脚,玄真观也就心安理得地慢待了。 万事俱备,商荣等人累得腰酸背痛,恨不得就地倒下躺尸时,又被段化挑出纰漏。 “山上阴晴不定,庆典当天可能会下雨,总不能让客人们在露天里吃饭吧。” 老头子动动嘴,徒孙们跑断腿,连夜砍树劈竹,采割茅草,在宴会场上搭建起几十个遮阳避雨的草棚,劳师动众的筹备这才宣告完结。 六月十三日始,受邀的男女老少们陆续从五湖四海赶来,贫富美丑形形色、色,南腔北调齐集一堂,武林近年来少有此种盛大集会,各门派借机互通有无,送往迎来,纵有那素日不睦的,看在玄真派面子上也暂罢怨艾,装出其乐融融的样子,因此山上虽嘈嘈杂杂,也多是欢声笑语,吉祥喜气。 陈抟雇了几十个打杂的短工,派赵霁跟随慕容延钊在山下迎客,让商荣和王继恩带人在后堂料理酒水。赵霁以前奇怪太师父为何不鼓励商荣跟前辈们接触,如今明白了,商荣相貌酷肖其母,若被商怡敏的仇家故旧发现定起疑心。而商荣恰恰不爱交际,能到人少的地方躲清静再好不过。 一天下来,赵霁跟着大师伯接待了数百来宾,认识了许多江湖豪杰,他模样俊嘴巴甜,差不多的人见了都喜欢,那些慈祥大方的长辈免不了送他些见面礼,其中有不少金银珠玉之类的值钱货。 赵霁收了礼,晚上一件不落地上交商荣,最近他对小师父真可谓忠心不二,言听计从,搞得商荣无所适从,袖手问道:“这是人家送你的,为什么给我?” “你是我师父,徒弟得了好东西怎么能藏私?当然要拿出来孝敬你了。” 赵霁嬉笑着贴上来,现在他最热衷跟商荣亲近,大热的天也老往对方身上粘,一天一次还好,若贪得无厌就会惹商荣心烦,伸手抵住他的脑门推开一臂宽的距离。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的鬼主意,你是不是又想缠着我做那种事? ” 去年冬天他和赵霁大闹一场,双方都吃了大苦头,赵霁从古井中爬出来,就在被窝里教会他一种“大人的游戏”,体会到新鲜刺激的快感后,这游戏便成了二人的日常娱乐,三不五时消遣一把。 他在情、事上见孤识寡,无法识破赵霁天花烂坠的谎言,真以为男孩子相互手、淫是平常玩乐,听之任之地随他乱来,可每当想起自己在对方手指挑逗下生出的诸多意乱情迷的丑态,终有些害臊,除非赵霁死缠烂打,他不会就范,更不会主动提意。 十三岁的孩子很难妥善处理感情,赵霁发觉爱慕后只想满足自身情、欲,认为自己喜欢商荣又能让他舒服快乐,那便没什么不好,每次都连哄带骗 分卷阅读166 - 分卷阅读166 - 分卷阅读167 假凤虚凰 作者:星海拾贝 分卷阅读167 假凤虚凰 作者:星海拾贝 分卷阅读167 。 “荣哥哥,这阵子忙着准备庆典,都半个月没做了,你就不想要吗?” “走开!” 商荣再次推开在他耳边呵气的小流氓,门外刚刚凋谢的石榴花都开到了他的脸上,心脏也像被驱赶的小马驹加速奔跑。近来他觉得身体越来越奇怪,只要赵霁粘上来动手动脚,那令他紧张又喜欢的燥热就会从体内窜出来,蛊惑已变得活泼好动的下、体。一旦如此,口风再硬也不管用,小流氓准会忘乎所以地扑倒他,堂而皇之将贼手塞进他的裤裆,捉住那该死的祸根,然后他便又不由自主地顺其自然了。 “荣哥哥,舒服吗?” (此处是补丁) “以后每个月最多只能做一次。” 商荣说这句话时,赵霁正解开他的衣衫,用温热的湿布巾替他清洁身体,觉得被他抬起双腿仔细擦拭□□的情状太丢脸,所以提出这条带有惩罚性质的禁令。 小流氓果然深表不满:“为什么啊?你不也乐在其中吗?一个月一次太少了。” “谁知道这种事做多了会不会伤身,我可不想被你害死。快去熄灯,我要睡了。” “好吧好吧,都听你的。” 赵霁假装顺从,暗中另怀成竹,他们年轻的身体正如干柴,一丁点火星就能点着,他自有办法让嘴硬的小师父妥协。 倒掉剩水,吹灭灯盏,他轻车熟路地爬到商荣身边搂住他柔软纤细的腰肢,商荣烦死这不知足厌的癞皮狗,掐着揪着赶他下床,脸上嘴上又挨了几下蚊咬,潮湿的吧唧声一次比一次响亮。 这说不清是孩子气还是耍流氓的举动逗得商荣好气好笑,最后推了他一把,呵斥:“别贴这么紧,热死了!” 赵霁最爱听他娇嗔,体贴地取来蒲扇替他扇风,另一只手支着脑袋,目不转睛端详他。 商荣闭着眼睛也耐不住那异样的注视,假装随意地翻个身,对面木桌上堆放的礼物偶然落进隙开的眼缝,赵霁硬把它们塞给他,他又不愿接受,还是先对这些东西今后的归属表个态比较好。 “礼物我帮你收着,以后用来给你娶老婆。” 赵霁不悦:“干嘛突然这么说?” 商荣摆出师父谱:“山下的李铁匠就请他师父帮忙攒老婆本儿啊,你都满十三了,再过两年就该成家了,自己存点钱,我也好少贴补你一点。” “我不要娶老婆,也不要成家。” “那怎么行?你不成家今后跟谁过?” “跟你啊,反正你也不想成亲,咱们师徒俩相依为命不好吗?” “当然不好,你都赖了我三年了,还想赖我一辈子?” “我也可以照顾你啊,你跟我相处三年就没点感情吗?真舍得撵我走?” 赵霁用狷急热切的质问炙烤商荣,后者已在他长期诱拐下迷失方向,棉絮般稀薄的定力马上被烧出大大小小的窟窿,忙以撤退掩护失败。 “随便你,反正我是无所谓,就怕你将来后悔。” 赵霁凑近追问:“我为什么要后悔?” 商荣抬出强势正面应敌,转身面对他。 “如果以后有个既漂亮又贤惠的女孩子爱上你,一门心思想做你媳妇,你就不动心?” 赵霁认真想了想,笑道:“要我动心,除非那女孩子长得跟你一样俊,武功头脑也不能比你差。” “你在做梦!” 看出他在调戏,商荣后悔为他浪费心思,这臭小子得过且过惯了,走到哪儿黑就在哪儿歇,外人又何必为他操心,好药难治冤孽病,好话难劝糊涂虫,一切随他去罢。 第二天赵霁继续去山下迎宾,今天来的人更多,中间夹杂着一张讨厌的面孔。 “赵兄弟,好久不见,你看起来过得不错嘛。” 上官遥一见面便亲切问好,笑容仿佛四季不败的花,赵霁只看得到花瓣下的毒刺,假笑十分牵强。 “上官大哥,欢迎欢迎,怎么就你一个人,纪堂主没来吗?” “师父在后面,我因为太想念你们了,先赶过来看看。” 他每根头发丝都闪着亲切的光,旁人见了顿生好感,更架不住他本身貌美,风情妩媚,连赵霁都不得不承认,这些年阅人无数,说到一个“媚”字,无人能出上官遥其右,幸好他没生为女儿身,选在君王侧,否则又是个乱国殃民的祸水。 碍于宾主之道,勉力忍住厌惧与其酬酢。 “上官大哥客气了,这几年我们也没怎么问候过你,难为你还惦记着。” 他说话时密切注意上官遥的举动,提防他搞小动作,因而将对方细微的表情变化尽收眼底。 上官遥目光闪烁,表情越发烂漫可人:“三年不见,我不好好认清楚,万一找错了人就不好了。” 话到尾声,腔调陡然一寒,仿佛美丽的画纸被风揭起一角,露出底下黑暗的霉斑。 赵霁心中一个突腾,脚跟险些不稳,幸好这时纪天久来了。 老堂主依然神清气爽,行走如风,昂扬如松,比他身后的两名神农堂弟子更有精神。 赵霁忙迎上去躬身施礼,请安后笑问:“纪堂主,莫松大哥没跟您一块儿来吗?我师父和几位师叔伯都想他得紧呢。” 纪天久笑道:“家里有很多事务需要处理,老夫让他留下看守门户啦,你们若是想念他,回头随老夫去青城县玩几天,反正两地相距不远,我们又都骑了快马,至多半天就到了。” 赵霁听说纪天久准备于明年让出掌门之位,莫松是他公认的继承人,也许下次见面就得改称他莫堂主了。 稍后神农堂众人自行上山,午时过后人流减少,慕容延钊躲到一旁的树丛里偷凉,留赵霁一人站岗。不久商荣来了,还给他捎来一盘冰凉甜糯的凉糕,赵霁很享受小师父的宠爱,拉着他并肩坐到长石上,津津有味舀食凉糕,每吃一口就会喂他一勺,也不管他愿不愿意。 “荣哥哥,你刚才看到上官遥了吗?” “看到了,所以才下山来瞧瞧。” “哦,原来你在担心我呀,我已经不是任人宰割的小虾米了,他敢使坏,我就有办法对付他,你放心好了。” “少得意,你能有多少本事,就这么自大。” “名师出高徒嘛,师父你已经是一流的剑客了,没两把刷子怎配做你的徒弟?” 商荣心想这小徒弟近来八成中了邪,虽说甜言蜜语不要钱,但像他这样每天大抛大洒地往外倒,真能把人腌成蜜饯,浓浓的红糖汁吃到嘴里也没了味道。 “荣哥哥,你嘴边沾到糖浆了。” 收到提醒,商荣随意抬起手背擦抹,被赵霁握住手腕。 “擦掉多浪费,给我吃好啦。” 小流氓见缝插针,话刚说完舌头已舔到商荣嘴角,接着得寸进尺探进唇间,想连他嘴里的甜 分卷阅读167 - 分卷阅读167 - 分卷阅读168 假凤虚凰 作者:星海拾贝 分卷阅读168 假凤虚凰 作者:星海拾贝 分卷阅读168 味一块儿吸走。 商荣受不了他不分时间地点的嬉闹,怀疑他是不是把自己当成了玩具,恰好远处人声乍现,有宾客正朝这方走来,他惊忙揪住赵霁衣襟使劲推出去,赵霁毫无防备地连摔几个滚跌到两三丈外,牙齿嘴唇来了个豆箕相煎,鲜血涂满一嘴,疼得哎哟叫唤。 商荣无意中伤了他,后悔不迭地过去扶持,一道寒气骤然袭上眉峰,他急忙仰身下腰,几点亮星掠过上空,是一些轻巧细微的暗器。 刚刚翻身腾起,一团蓝影晃至近处,十余把铁镖如飞蝗出击,不仅瞄准他全身要害,还提前将所有避让的角度一齐封死,看来志在必杀。 商荣拔剑织网,金铁交击,激越之音酸牙战心,空气里浮起金属剧烈摩擦后特有的辛辣焦味,转眼被一股更猛烈的寒气冲散。 明白对方发射的暗器正以肉眼无法捕捉的速度袭来,商荣望空劈出一剑,剑气似惊龙出窠,卷起一阵风刀,撕裂敌人的进攻。 他星行电征地冲进那道无形的罅缝,相思剑的锋芒好似流动的金泉勾住那蓝衣人的下巴,不出所料,此人正是他的老对头唐辛夷。 “商少侠,请把剑收起来。” 一个人先于他发声,和声音同时出现在身后的还有一把顶住他背心的短刀,这只黄雀能悄然偷袭得手,武功自是不弱,商荣猜想他定是唐辛夷的随从,不屑搭理,只找主人理论。 “唐堡主,我并未招惹你,你为何一见面就狠下杀手?” 唐辛夷好似烧红的熔炉,刹那间商荣的影像已在他眼中火化了千百回。 “唐潇,给我废了这个人。” 狼戾毒辣的命令想必是向后面那人下达的,抵在商荣背上的剑刃应声移开,这可不是好兆头,下一刻它指不定就会刺进身体某个部位,而唐辛夷已蓄势充分,只待商荣躲避,就会发动新一轮猛攻。 蓦然,刀剑相撞,赵霁及时挡住身后那人的攻杀,慌错地劝阻唐辛夷:“糖心,你干什么,不要这样!” 唐辛夷凛然的杀气上打开一个缺口,怒道:“他把你伤成这样,我要帮你报仇!” 声音明显高出一个调,是恨铁不成钢的娇嗔。 只怪他来得凑巧,正瞧见商荣推倒赵霁的情景,出于成见,认定仇家又在虐待好友,是以积怨爆发,没让手下当场杀人,已自认相当克制了。 赵霁匆忙辩解:“你误会了,刚才是我自己不小心摔倒的,不干我师父的事。” 他这假话跟瞎话差不离,不管是真心袒护商荣,抑或是迫于淫威,都会加深唐辛夷对商荣的怨恨。 “我亲眼看到他动手的,你干嘛还撒谎,这么窝囊真教人看不下去了!” 唐辛夷怒不可止,吼叫时眼里泪花忽闪,好像能毫厘不差地感受赵霁全部的委屈。 赵霁深知他的爱护之心,非常过意不去,三方恳求道:“大家先放下兵器,都是朋友,闹成这样于公于私都不好啊。” 商荣也怕被其他门派的人撞见,率先收回架在唐辛夷脖子上的宝剑,莫不关情道:“玄真派无意与唐门为敌,还请唐堡主自重。” 唐辛夷多次领教他的刻薄,言语已不足以表达愤愦,一笔笔账记在心头,日后总要实实在在讨回来,指着左边的林子对赵霁说:“小霁,我有话想单独跟你说,我们到那边去吧。” 赵霁看一眼商荣,见他刻意将脸转向一边,像在考验自己似的,心里拿不定主意,行动也像新媳妇上轿拖拖拉拉。 一磨蹭就把唐辛夷惹火了,高声嚷问:“你不想跟我说话吗?” “不、不是!” 赵霁汗出如雨,心想自己这会儿拒绝,唐辛夷肯定立马跟他绝交,而商荣还不至于为这事毁情断义,大不了拼着挨顿暴打,总比失去好朋友强。 “糖心,我们过去吧。” 他跟随唐辛夷离开时眼睛还在商荣脸上时断时续拴了好一阵,好像对方一个暴吼他就会屁滚尿流转回来。 看他这么诚惶诚恐,显见得将自己摆在首位,商荣仿似揭了盖的烟囱,感觉并不是太窝火,大度地说服自己:“留些余地对待人,退后一步自然宽,姓唐的模样也怪可怜的,我们做主人家的总不能真把客人逼哭吧。” 他把持住胜局,转头处理那一直扎在自己身上的荆棘般的视线。黑衣少年和他年岁相仿,生得长身玉立,风姿濯濯,古井无波的眼睛里有着超越年龄的矜?,方才应敌的短刀还握在手中,直到商荣看过来才从容不迫地还入刀鞘。 商荣抱一抱拳,明知故问道:“敢问兄台如何称呼?” 少年庄重一揖,举止尽显世家风度。 “在下唐潇,唐门的唐,潇洒的潇。” 第63章 终极复仇之挑战 “小霁, 你不想跟我做朋友了吗?” 这是唐辛夷脚跟落定后的第一句话,没有朋友叙谈时应有的铺垫, 更像一场单刀直入的谈判。 赵霁如同热锅上的蚂蚁,还不能乱转, 江郎才尽地装傻:“怎么会呢,你是我最好的朋友,我发过誓会一辈子好好珍惜你的。” 唐辛夷撑不住眼圈一红:“那你这半年为什么一直不回我的信?我派人来看你你也随随便便敷衍了事,知道我有多难过吗?” “我……” “商荣管你管得再紧,总不会把你的嘴巴封起来吧,你是不想理我,还是跟我无话可说了?” 唐辛夷珠泪纷扬, 越抹越多, 他本是天真率性的娇少爷,继任掌门后被长老们督促着行方就矩,这三年已历练得成熟许多,学会沉重少言, 惺惺作态, 可是心里仍留有一块桃源净土,只对纯挚之人开放。那里山柔水软风光明媚,却也不堪一击,赵霁半年多的冷淡已像数九寒风,使之冰封地冻。今日见面,看他旧貌未改,心中稍稍回暖, 三尺冰雪融化,小小的泪堤如何阻挡得了? 赵霁与唐辛夷初见投缘,又曾共度危难,誓同生死,真心喜爱这个朋友,见他含悲带泪地怨责,顿感愧悔,忙赶到跟前哄劝。 “糖心你别生气,我绝没有不理你,虽然没回信,可是你写来的信我每一封都看过好几遍,有的都能背出来呢。” 现炒现卖背了几段来自证,不停嘴地说:“这半年我也很牵挂你,你派人来看我,我都托他们带话叫你保重,因为你过得好,我才能放心,你千万别以为这是敷衍。” 这些确是如假包换的真心话,恳切的情态也正好能治唐辛夷的疑心病,热乎乎一剂灌下去,立竿见影,呜呜咽咽的泪美人破涕为笑,噘着嘴蹙着眉靠到赵霁肩上,半撒娇半强迫地说:“那你以后不许不回我的信,要像从前那样把生活状况,经历见闻都告诉我,我不知道你的状况就会担心,就会胡思乱 分卷阅读168 - 分卷阅读168 - 分卷阅读169 假凤虚凰 作者:星海拾贝 分卷阅读169 假凤虚凰 作者:星海拾贝 分卷阅读169 想。” 赵霁向商荣立过保证,当时信誓旦旦,自觉几个字说出来能把地面砸出一串大坑,唐辛夷这一要求,那些大坑立马转移到他脑袋上,每一个都砸穿头盖骨,还咕嘟嘟冒着黑烟。 “小霁,你听到我说什么了吗?” 唐辛夷扭着他的衣襟拽了拽,他天生爱撒娇,在外人跟前必须道貌岸然,到了赵霁这儿才有了用武之地,以前在信纸上用兵就够讨喜了,此时声情并茂施展出来,铁石心肠才能坚守不允。 赵霁油锅摊烧饼,急煎煎的,支支吾吾道:“我、我听到了……你让我想想……” 迂回策略立即招致唐辛夷不满,抬起头,双手搭住他的肩膀摇晃:“这还有什么可想的?你是不是怕商荣骂你?他又不是你亲爹,凭什么管你管这么死,我这就找他评理去!” “别!糖心,我求你给我点时间想办法好不好?别再跟商荣打闹了,我一看你俩闹心里就发慌,一慌脑子就犯晕,比如刚才那阵差点把我的魂儿给吓没了,这会儿心还撞钟似的乱跳呢。” 赵霁拿出最后的看家本领装可怜,这招能唬住冷心冷肺的商荣,对付唐辛夷更不在话下,稍微皱皱眉喘喘气,后者便心疼慌急地扶住他,伸手替他按摩胸口,软语温言不停哄慰。 赵霁苟且偷安地演戏,希望顺利度过眼前这关,背后的草丛猝然哗哗响动,一个人不紧不慢走过来。他以为被商荣抓了个正着,不等问罪贼胆先碎,急忙推开唐辛夷,摇首吐舌地转过身去。 目之所向的是那名叫唐潇的黑衣少年,见面伊始他就是一副泥塑人偶似的僵硬表情,仿佛从富人墓地里挖出的随葬品,从头到脚透着晦气。而赵霁印在他漆黑瞳仁里的形容也鬼头鬼脑,活像盗墓的小偷。 “堡主,我们该上山拜见陈真人了。” “知道啦,你到路上去等我,我一会儿就来。” 这木头人很听唐辛夷指挥,毫不停顿地执行命令。赵霁等他走远,悄声问:“这人是谁啊?一副破落户神气。” 唐辛夷略带厌恶地回答:“他叫唐潇,是我四叔公的孙子,去年被长老会派来做我的贴身保镖。” 他的四叔公唐静一直觊觎掌门之位,当日曾想支持卢氏篡权,并极力阻止唐辛夷继位,如今让孙子做他的保镖,多半不怀好意。 赵霁不禁担忧:“我刚才看他出手的样子像个狠角色,武功好像比你还高。” 唐辛夷郁闷承认:“是啊,他的功夫是唐门少一辈里最强的,刚刚你也瞧见了,我估计他不用暗器也能和商荣打成平手。” 赵霁忽略了他话中的奚落之意,诚心告诫:“你四叔公不待见你,他的孙子估计也靠不住,你平时多加小心,别让这些人有机可乘。” 小小关怀,胜愈千金,唐辛夷像九月里的甘蔗甜到心,用力挽住他的胳膊,拉着他开开心心走出树林。 赵霁怕商荣瞧见,几次三番想抽手,无奈那小少爷双臂像青藤绕树缠个死紧,强行挣脱定会惹他生气。伸头一刀,缩头也是一刀,横竖要遭殃,只好吊胆提心走一步算一步。 天可怜见,回到山径上,商荣已返回道观去干活儿了,唐辛夷想让赵霁陪自己上山,拿出最亲和可爱的笑脸央求慕容延钊放人。 慕容延钊早听说这位唐掌门和自家赵师侄交好,玄真观和唐门同为蜀中大派,关系却稀松平常,若能通过赵霁增进双方的交情,于本门有利无害,便抱着功利目的成人之美,对赵霁说:“唐掌门初次来,不熟悉路径,你去为他引路,小心陪侍,不要怠慢了人家。” 三人一同上山,没走多远,唐辛夷自称要与赵霁商谈要事,把唐潇远远地赶到二三十丈外。赵霁陪他观山玩水走走停停,佳景当前,俊友在侧,心情十分愉悦,可每次不经意回头,看到那幽灵般缀在远处的黑影就忍不住背心发凉。灵敏的直觉警示他,这个人很可能对他怀有敌意,那双情不外露的眼睛在偶尔对准他时会电射出慑人的锐光,犹如乌云下滚动的闷雷。 今日陈抟已接见了三拨客人,唐门、神农堂和另外几家门派的代表是第四拨。宾主于大厅茶话,交际场合不便论亲疏远近,都打着统一的官腔你唱我合,长袖善舞的如鱼得水,不喜逢迎的左支右绌,陈抟就属后一种。两天来的大小应酬让他疲于奔命,比打了一百场架还累,幸好他阅历不浅,不久摸索出周旋诀窍,让客人们引出话题,再由他们七嘴八舌议论,自己乐得做陪衬养精神,如遇争论只须和和稀泥,打打圆场,如此一来倒在是非场上看了几出好戏。 谁成想,这计策延续到这一场便不灵光了,有人存心找茬,要在他眼皮底下挑事。 由于走神,他也搞不清事情是如何发端的,就记得少林寺的广智大师赞叹当下武林新秀辈出,众人随声附和,顺势夸到在座的唐辛夷头上。 这时神农堂的上官遥突然越级插话:“要说少年英杰,玄真派的商荣商贤弟也不落人后,还和唐堡主同年,将来定会兰桂齐芳,各领风骚呢。” 按社交礼节,陈抟应该谦虚几句,他也一板一眼地照办了,挥手笑道:“上官贤侄过奖了,劣徒才疏少学,岂能和唐堡主相比。” 这么一说,纪天久也按常理出牌,加倍地夸赞商荣:“陈掌门不必过谦,商贤侄智勇双全,从小就是百里挑一的好苗子,剑术上又得了你的真传,日后还怕不出人头地,鹏程万里?” 广智大师念声佛号,笑道:“贫僧的师弟广济也曾在信中称赞这位商少侠,去岁他在襄阳力挫妖僧赤云的爪牙,协助江湖正义之士消灭了不灭宗在当地的势力,少年英雄,可敬可佩啊。” 此事业已传遍武林,提起来众人有口皆赞。唐辛夷嫉恨商荣,气他得势,越听越恼,决意与他一较高低,笑颜清扬,当众言道:“在下和这位商少侠也算旧识,初次见面时还曾相互小小切磋过,当时似乎不分胜负,多年不见听说他功力大涨,很想见识见识,难得今日有幸登门造访,不知陈真人可否满足晚辈这一心愿,请商少侠出来,当着诸多前辈名宿的面与晚辈比试几招?” 他身为掌门,向别派的门徒挑战委实大**份,在场人都有些尴尬,也都看出他用心不良,不是针对玄真派,就是针对商荣。 陈抟知道这比试输赢都对己方没好处,婉言笑拒道:“贫道的徒儿功力浅薄,技无所成,怎配与唐堡主过招,而且时缝蔽派百年祭典,恐不宜在这山门里动武啊。” 开弓没有回头箭,唐辛夷提出比武,不争取一个结果势必见笑于人,正色道:“陈真人太客气了,据晚辈所知,商少侠自幼投师,在贵派修炼十余年,方才又听众位前辈说了他许多英雄事迹,如果 分卷阅读169 - 分卷阅读169 - 分卷阅读170 假凤虚凰 作者:星海拾贝 分卷阅读170 假凤虚凰 作者:星海拾贝 分卷阅读170 这都算功力浅薄,技无所成,那放眼武林,又有几个同辈人敢出来行走江湖?” 他以玩笑的口吻道出来,众人哈哈齐乐,连声道:“不错不错,陈掌门何必一味温恭自虚,令徒若当不得优秀,我们手下那些不成器的东西就都成歪瓜裂枣啦。” 唐辛夷趁势递进:“玄真派乃武林剑宗,历朝历代英杰辈出,若庆典时只闻香烛鼓乐,不见刀光剑影,跟寻常道观有何区别?” 别人知他意在逼迫,都不接话,唯独上官遥流利帮腔:“唐堡主此言极是,武林中人的庆典就该带点刀兵之气,以武会友,助兴添彩,方不负这百年大庆。” 纪天久心知这不肖徒弟又在煽风点火,却不便当众呵斥,勉强糊住笑脸,低声道:“长辈们说话,小辈少接嘴,免得人家说你不懂规矩。” 陈抟眼看再相持下去,气氛必然僵掉,对身后侍立的谢渊亭说:“既然大家这么有兴致,就去叫你五师弟过来吧。” 他回头丢了一记眼色,谢渊亭年少老成,识得大体,对当前局势相看分明,看了师父的暗示心中已有分寸,忙赶去伙房通知商荣。 “商师弟,唐堡主公开约你比武,师父被迫应了,你赶紧装病,回家避这场风头吧。” 赵霁正赖在商荣身边,听闻此讯,脑袋像被九把飞刀贯穿,十八个窟窿前后透风,吹得他晕头转向。 “糖心要跟商荣比武?他们是怎么聊到这上头去的?” 谢渊亭忧叹:“长辈们先是夸奖当今武林后起之秀众多,神农堂的上官师兄顺口夸了商师弟,少林寺的广智大师便说起去年你们在襄阳对抗不灭宗的事,唐掌门想是不服气,提出和商师弟比武,师父原是拒绝的,被他和上官遥一通歪理堵得下不来台,其他人也多跟着起哄,师父没辙,只好派我过来。他老人家虽没名言要商师弟装病,但给我的眼色里就是这个意思。商师弟,唐堡主地位比你高,又是咱们的客人,你和他过招,输了玄真派跟着丢脸,赢了又必定得罪唐门,要保两边不失,最好的办法就是回避。” 赵霁听说是上官遥使坏,气得抱头大骂。 王继恩也跟着着急,忙劝商荣:“商师兄,谢师兄说得对,你不能跟唐堡主比武,快从后门下山,回家躲一躲吧。” 他们好像忘了商荣刚愎好斗的脾气,又不了解他和唐辛夷之间的恩怨,劝阻的话句句适得其反地起了鼓动作用。见商荣系上宝剑,扎好袖口裤腿,谢渊亭跺脚惊诧:“商师弟,你这是做什么?难道真要去大厅比武?” 商荣平心说道:“谢师兄你有所不知,唐辛夷不久前才在山下见过我,他执意与我较量,我若称病不出他定然知道我在装病,肯定又会说出难听的话来奚落,到时更加有损玄真派的颜面。不如我前去应战,打不过他是我学艺不精,事后自会向师父请罪,若打得过,也会给唐门留些面子,不教他败得太惨便是。” 谢渊亭和王继恩知难而退,赵霁却不能坐视这最糟糕的情况,张开四肢堵住门口,苦脸哀求:“你别去好不好,糖心这三年跟着他三叔公勤修苦练,已是顶尖的暗器高手,万一伤了你可怎么得了?” 商荣神情自若道:“我刚跟他交过手,谁先受伤还不一定呢。” 赵霁脑袋晃如拨浪鼓,双腿乱弹土琵琶,脸上能拧出三斤苦瓜汁。 “他伤不了你那是最好,可你要是伤了他也不妙啊。” 商荣抱臂冷嗤:“怎么个不妙法?” “他、他是唐门掌门,被玄真派的小徒弟打伤了,唐门能饶得了你?他们家大业大,人多势众,今后行走江湖随便使点绊子也够你受的。” 还算赵霁脑瓜灵便,找了个大公无私的借口,商荣挑不出毛病,生拉硬拽清除路障,影子轻晃来到大厅上,向陈抟躬身一拜:“师父,徒儿来了。” 他旋风似的刮进来,停顿时稳若磐石,飘舞的衣袂缓缓垂落,真像乘云而下的仙童。有人当场喝彩:“好俊的轻功,老夫也自愧不如啊。” 陈抟见这倔徒弟真个来了,暗中苦笑,只得随机而变,先命他向诸位宾客问好,而后沉定相告:“唐堡主有心抬举你,想在功夫上指点指点你,你若不怕出丑,可虚心向他请教。” 商荣瞄一眼倨傲旁顾的唐辛夷,冷笑如浮光掠影一闪而过,端肃答话:“贵客美意,徒儿求之不得,现在就请唐堡主指点一二。” 陈抟点点头,转而笑请唐辛夷:“那就有劳堡主费心了。” 唐辛夷面子活儿也做得极好,微笑致意后济济彬彬起身走到商荣跟前,间隔不过两个时辰,相看两厌的冤家再度对峙,处境变化迫使他们藏好红眼黑脸,用风度礼仪修饰敌对,以假公济私的方式泄愤。 “商少侠,请。” “唐堡主,请” 第64章 终极复仇之决斗 夕阳明艳, 晴云丽天,四面山色苍润欲滴, 清风拂过碧荫婆娑,山花乱舞, 端端一幅“蝉噪林逾静,鸟鸣山更幽”的茂林美景,却被玄真观前的骚动抹上瑕玷。 唐门和玄真派都是术有专攻的武林大家,两派交集甚少,鲜有正式比斗。今日双方打擂,对阵者皆是众所瞩目的少年英秀,一场比试可预见未来二三十年的实力消长, 因此观者无不见猎心喜, 数十人围住半亩空地,眼睛擦得锃亮,关注程度不啻当年的武林盟主选拔会。 商荣和唐辛夷分立东西两方,间距三丈, 擂场外设锣鼓一副, 锣声一响,鼓点相随,待鼓声响过一千下,示为终了,届时若还未分出胜负就算平局。 开场后唐辛夷飞身后跃,他的强项是远程攻击的暗器,对方的兵器却必须近身作战, 距离越远对他越有利,商荣也明白这点,不等他作动已先发制人。他来势极快,剑芒奔驰,登时劈下唐辛夷一截袖筒。唐辛夷退势不减,随手撒出一把无影针,寒气如盖,光怪烛天,商荣闪身躲过那片噬人的光影,翻飞的衣摆霎时被射成筛子。 唐辛夷手指快若飞天扫弦,接连发射铁橄榄、如意珠、飞蝗石,攻势如潮,风卷云涌,商荣不停歇地跳跃躲闪,眼看已被他拉开十丈远。 唐辛夷获取地利,刻不容缓地放出杀手锏,五道白光宛如彗星连珠冲出袖口,来势仿若鹰撮霆击,瞬间分散包围了商荣。 赵霁见他居然用上了“五鬼劫道”,目的明显不是单纯切磋,这独门暗器经多次改良,威力巨大,已稳稳占据唐门暗器谱首位,他自己也曾在信中写道:“易伤人命,不可轻用”,此刻拿来对付商荣,杀意一望而知。 他惧急交加,想冲入擂场阻止唐辛夷,那死人脸的唐潇倏地钻出来阻断前路,从速度动作不难判断,这人一早便盯上他,有如不 分卷阅读170 - 分卷阅读170 - 分卷阅读171 假凤虚凰 作者:星海拾贝 分卷阅读171 假凤虚凰 作者:星海拾贝 分卷阅读171 散的阴魂,相机而动。 “你干什么?让开!” 赵霁粗声呵斥,拳头也跟着低吼。 唐潇嘴唇呆板开合,话音像迂夫子照本宣科,又僵又木。 “两派比武,非同儿戏,赵少侠若是技痒,在下愿意奉陪。” 赵霁不知他是否是照章办事,唐辛夷如此痛恨商荣,真是他始料未及,场上已接连上演好几出生死接壤的惊险场面,那五只飞盘神出鬼没地追着商荣四处飞奔,场外惊呼阵阵,各大高手纷纷设身处地分析情势,假设自己遭遇这邪门暗器该如何化解。 能得出破解方法的寥寥无几。 这是商荣第三次见识飞盘的威力,这玩意相比去年猎杀大黑熊时速度更快,角度转换更灵活,五鬼劫道,名副其实。唐辛夷初入山门就抬出绝招压人,明摆着想给自己一个下马威。 其实唐辛夷的心思比他想象的更凶狠,他依恋赵霁,中断联系的这半年里整日与苦雨孤灯为伴,此番聚首,再不能忍受商荣对他的欺压霸占,打算一不做二不休,直接弄残这绊脚石,把赵霁抢过来。见商荣凭借绝佳轻功屡屡躲过追击,又急躁地放出另外两只飞盘,这是他尚未在江湖上亮相的新杀技“七煞夺魂”。 七煞上阵,攻势密集了数倍,外界只听得风声呼号,人影光影乱做一团,根本看不清里面的战况。这时连陈抟也坐不住了,知道唐辛夷这般逼杀,爱徒性命堪忧,正想出面叫停,商荣突然纵身冲出擂场,如舞鹤游天向玄真观内奔去。 众人以为他力战不敌,露怯出逃,心中已判定唐辛夷获胜。唐辛夷却志不在此,操控飞盘穷追猛进,观众们也跟随他移动,各施轻功高高低低蹦窜着进入玄真观。 唐辛夷跳上屋顶搜寻敌人,忽见商荣托着一只大铁锅飞檐而上,用木勺舀起锅里的液体泼洒飞盘,是金黄明亮的菜籽油。 其余人不明所以,唐辛夷却一惊非小,商荣此举表明他已看出暗器的弱点,这一反制,自己必败无疑。 他急忙召回飞盘,想改用别的暗器进攻,可惜终究晚了一步。 商荣泼完菜油,拿出插在腰带上的木柴,在油锅里沾了沾当做火把,举起火焰游龙戏珠似的引逗飞盘,须臾点燃了其中四个。 四团火球如同遭受火刑的厉鬼痛舞挣扎,全部乱了轨迹,很快越飞越慢,越飞越低,拖着四道黑烟断气绝命地坠落下来,一只不巧落在偏殿上,引燃了屋顶。 谢渊亭急喊救火,道观内房舍紧凑,都是木质结构,火势蔓延极快,稍慢一步周围建筑都不能幸免。 他身旁的广智大师微笑安慰:“少侠莫慌,待贫僧助你灭火。” 老和尚说罢好似金雕展翅,跃上偏殿,双掌结做莲花印劈向火光,蓦地狂风肆虐,劲气如湍,仿佛巨人鼓腮吹气,屋顶上的瓦片齐齐揭走,大火也被扑灭了。 少林七十二绝学之一旋风掌名扬天下,能练到此种出神入化境界的也只有广智一人而已。 但是人们顾不上称颂这位大师的神功,因鼓点未息,两个少年的比拼仍在进行。商荣破解了飞盘绝技,七煞只余三枚,继续缠斗只会全军覆没。 唐辛夷怨敌狡猾,又心疼这些制作不易的飞盘,登时出离愤怒,一双大袖翻云泼浪地鼓起,袖口飞出两道红光,在半空炸开大片火树银花,这些火花像有生命的活物,渴骥怒猊地扑向商荣,赵霁大惊失色,这是唐海月曾为他们展示过的唐门必杀技“星尘喷流”。 在场人不少认得这武林中人闻之色变的功夫,唐家人不到万不得已,一般也不会动用此招。 陈抟看透唐辛夷的杀心,在他出招前已顺手拆下一根檐柱,折为四段,封堵暗器的进攻路线,可是星尘喷流的攻击点是无缝的,四块木桩根本堵不死,有十分之一命中,商荣便有死无生。 十几道人影已冲上去营救,前方疾风乍起,商荣被一片金光包裹,暗器如附骨之疽撞在这堵光墙上,铿然悚心,如哭如号。 “琉璃魔封!” 有人叫出了这个同样遐迩著闻的名称,两大门派的最高武学正面碰撞,声势惊心动魄卷荡四方,这世所罕见的壮观场面想必在今后相当长一段时间里都会为人津津乐道。 暗器和陈抟投出的木柱都被剑气粉碎,飞旋的金色光团冲向唐辛夷,空气搅成的气旋先扯散了他的发髻,发丝像要逃离似的张惶乱扬,遮迷他的双眼,而那团致命的光已扑到身前。 “荣儿住手!” 陈抟这时反过来担心唐辛夷,“琉璃魔封”杀伤力太大,很难做到收放自如,假如商荣失去理智杀死唐辛夷,让两家结下死仇,必定引发毁灭性的血腥杀戮。 他全速奔近,两三丈的距离被时间定格成万里屏障,就在唐辛夷即将被剑光吞没的前一刻,一道黑影率先插入狭窄的缝隙,蜂鸣般的金属撞击声后,光团烟消云散,相思剑的光芒湛然潺动,恰似流淌在商荣右手和唐潇额头间的河流,现场人声阒寂,白衫黑衣隔剑对峙,片刻后,三行血瀑分别从唐潇的额头和双手虎口中迸出,斑斑点点滴落在地面已断为数截的短刀上。 雪亮的刀刃映出少年们各异的表情,商荣怒目圆瞪,唐辛夷意夺神骇,唐潇仍是麻木,僵死的不止是面部肌肉,眼神也是结冻的冰河,估计广智大师的旋风掌亦不能在上面劈出裂痕。 不久,碎片上多一个少年的脸,是失张失志的赵霁。 “商荣!糖心!” 他慌得六神无序,担心却剖分得很均匀,故而两边各喊了一声,无视了中间那个真正受伤流血的家伙。 商荣本待在最后关头收招,好好吓唬一下唐辛夷,不料唐潇突然杀出,螳臂当车地以短刀挡驾,亏得商荣撤力及时,否则他额头那道小口子早成了劈开身体的裂缝,到阎王爷那儿去治面瘫了。 胜负已分,商荣还剑入鞘,向唐辛夷拱手称谢:“唐堡主,承让了。” 讽刺无遮无碍地洋溢出来,唐辛夷怔怔看着他,就像看着一棵能让眼睛流血的仙人掌,一败涂地的惨况令他脸色灰败,就像削去紫皮的茄子,心情变得和烧毁的房屋一样破败了。 不理会任何人,他拔腿疾走,逃离这个令意志黑暗的场所,唐潇也不理会流血的伤口,紧紧追随。陈抟担心此事会使两派失和,搭住赵霁肩膀低声吩咐:“快去劝劝唐堡主,务必留住他。” 尽管不大清楚这三个孩子间的纷争,他仍能看出唐辛夷和商荣交恶的由头在赵霁这方,心病还须心药医,也只能靠他缓和矛盾了。 赵霁下巴急点,眼睛却系牢商荣,怕补了西墙,毁了东墙。 商荣分得清轻重缓急,眼下闹出难看局面,万不能因私废公,焦虑满面地向他扭头示意,赵霁 分卷阅读171 - 分卷阅读171 - 分卷阅读172 假凤虚凰 作者:星海拾贝 分卷阅读172 假凤虚凰 作者:星海拾贝 分卷阅读172 得了许可,双脚翻飞,蜥蜴渡河似的追出去,在山门口拦住横冲直撞的唐辛夷。 “糖心糖心,你别走啊!” 唐辛夷见了他,赤红的脸转为紫胀,气哼哼埋头绕行,赵霁张开臂膀阻拦,二人左窜右突地对持数回,唐辛夷羞得甩袖叫嚷:“你让开!” 赵霁先还怨他迫害商荣,等到他饱受惊吓,碰了一鼻子灰,恼怒便消失了。一为完成师命,二来不忍见他难过,抓住他的双臂劝说:“糖心,先别急,我们到那边说去。” 他搂着唐辛夷的肩膀,又求又哄地拐进路边树丛,扭头阻止跟过来的唐潇:“老兄,你就别来了,我跟你们堡主有要紧话说。” 唐潇充耳不闻,直到唐辛夷亲自发话才停下脚步,目送他们掩入密林。 走出一段不远的距离,赵霁仍怕那跟屁虫悄悄尾随,回头打量时唐辛夷冷不丁扑到他肩上嚎啕大哭,活像受了天大委屈的小媳妇见着娘家人,迫不及待寻求安慰。 赵霁不敢说他自讨苦吃,一面拍肩抚背一面微吐怨责:“糖心你干嘛跟商荣作对啊,我都叫你别惹他了你偏不听,真想吓死我吗?” 他刚才真被吓得死去活来,不管是唐辛夷用飞盘追杀商荣,还是商荣以剑气还击,都让他心胆欲裂,一边是相思泉,一边是桃花潭,手心手背都是肉,伤着哪一方都不行。 唐辛夷揪住他的衣衫抱怨:“我想帮你啊,他像地主管长工一样压迫你,我把他打残了,你就不用再跟着他受气了。” 赵霁早知道他没城府,依然被他这种幼稚粗暴的想法惊呆,急得摇头苦叹:“糖心你好糊涂啊,别说商荣没欺压我,就算真对我不好也是我的师父。你若伤了他,咱俩就成了仇人,往后再难相见了。” 唐辛夷自知理亏却不甘心,赌气道:“那就让他打死我,这样你也不会为难了。” 赵霁苦笑:“你在说什么啊,你是我最好的朋友,他看在我的份上也不会杀你啊,刚才不是及时收招了吗,不然你那个木头跟班哪有命在。” 重提落败情景,唐辛夷羞愤欲死:“你还说,我的脸都丢尽了,往后江湖上的人肯定都会笑话我,堂堂唐门掌门,还打不过玄真派的小徒弟。” 赵霁拿好话和稀泥修补他的自尊,柔声道:“你刚才够威风啦,那些前辈看到你的暗器功夫都唬得愣住了,让他们跟你交手,兴许没几个人能赢你。” “那又怎样?我还是输给了商荣。” “……其实输给他也不丢脸,他的剑术很强,现在玄真派除开太师父,就数他和我谢师伯最厉害,上次昆仑派的高手上门论剑,他一个人连挑对方三名剑客,那些人年纪都比他大得多,有一个做他爷爷都太老了。” “你的意思是,他本来就比我强了?” “不是,你俩的功夫路数不同,各有所长不是挺好么?何必非要争输赢?” 赵霁赔上所有耐心哄慰,说来奇怪,他和商荣相处时心眼狭小,受到忽视慢待便会怄气,为获取关注,老爱跟对方抬杠吵架,得不到重视就号天叫屈。换到唐辛夷这里情况便完全颠倒,对方的要求他都愿意无条件配合,任性使气也尽可容忍,自觉迁就谦让,哪怕吃亏受气也不在乎。 这大概就是爱与情的微妙差别吧。前者患得患失,大悲大喜,渴望将对方的一切占为己有;后者风和日丽,四季如春,相聚则喜却无意相守。 唐辛夷的眼泪不一会儿便被这阵春风吹干了,赵霁等他用手帕抹完眼泪鼻涕,帮他拿到一旁的山泉里洗净,拧得半干,抖匀了交还到他手上。体贴殷勤像一颗蜜糖喂到唐辛夷心里,他甜丝丝羞答答说:“小霁,其实我也不看重强弱输赢,你知道我原本就对这些没兴趣,当初是为了你才做这个掌门的。” “啊?” “你那会儿说我太弱小,不做掌门性命难保,我俩当时都孤苦无依,我准备和你相依为命,想做你的靠山,好好保护你才勉强自己参加掌门人竞选。可事后你却临时变卦投入玄真派,我收到消息难过得要命,觉得自己再做掌门也没有意义,想退位来峨眉山找你,被三叔公关了三个月禁闭,期间生了场大病,差点死掉。” 赵霁初闻此事,像一只跌进蜜罐的苍蝇,惊慌远超喜悦,结巴道:“糖心,这件事你以前怎么都没告诉我?” 唐辛夷声音小得有如蚂蚁爬树,脸换了个红法,好似白腻的宣纸着了桃花胭脂,渗出甜香。 “我不好意思啊,又怕你知道了会内疚,后来听你说你要学成武功回来辅佐我,我就又放心了。你想成为大侠,那我就要努力当好唐门掌门,为你的理想修桥铺路。往后不管你做什么,我都会全力支持,你走到哪儿,我也就跟到哪儿。小霁,我这一生都会牢记这个约定,你也不可以忘了。” 说最后一句话时,唐辛夷轻轻握住了赵霁的手。赵霁并不迟钝,脑袋比西瓜还圆,岂会听不出言外之意,仿佛当头淋了泼滚油,心情贴上了衰神画押的符咒,糟糕无比,暗自咆哮道:“何故如此!” 他和唐辛夷亲密无间,但从没动过非分之想。 他和唐辛夷肝胆相照,但从没想过共度一生。 种瓜得瓜,种豆得豆,他是在哪个环节施错肥浇错水,才让他们友情的秧苗畸形生长? “小霁,你怎么了?” 发现他脸上似有一群受惊的鸭子扑腾飞过,唐辛夷捏了捏他的手背,赵霁慌促回神,错乱的目光又在他脸上扫出一笔绯色。这半透明的表白已是他目前能达到的极限,余下来的只可意会不可言传。 苦恼化作黑色的刺藤环绕赵霁,空气紧张得像一张拉满的弓,随时会来个一箭穿心。他绞尽脑汁思索对策,藏满鬼点子的脑子却缺页了,怎么也翻不出答案,只能找到权宜之计拖。 他抹了抹汗湿的脸,间接稳住乱跳的心,笑着说:“来日方长,这些事以后再说,你今天是代表唐门来参加庆典的,提前出走,别人定会说闲话,传出去你我两家面子上都不好看。我们都不是小孩子了,做事得顾全大局,你还是留下吧。” 唐辛夷也已回心转意,可仍放不下难堪。 “我不想看到刚才那些人,你要我留下,得另外给我安排住处。” “这个好办,今晚你别去山下的客居了,就在玄真观住宿吧,我这就回去帮你收拾屋子。” 赵霁完成任务,急于带唐辛夷返回,到了人多的地方方可逃离窘境。 他们走到树林边缘,唐潇还在刚才的位置等待,衣衫上沾了几点枝头落下的鸟粪,可见一直文风不动呆在原地。 先前舍命掩护,此刻尽职守候,这份忠诚很像经得起烈火的真金,赵霁却不敢掉以轻心,仍把他定性成唐静安 分卷阅读172 - 分卷阅读172 - 分卷阅读173 假凤虚凰 作者:星海拾贝 分卷阅读173 假凤虚凰 作者:星海拾贝 分卷阅读173 插到唐辛夷身边的眼线,生硬警告道:“兄弟,我事先给你提个醒,回去以后可别到处散播今天比武的事,乱嚼舌根不是男人所为。” 见唐潇漠然不睬,他准备加重语气,唐辛夷劝道:“算啦,他不说,其他人也会说,反正已经丢过一回脸了,再多的我也不怕了。” 此时他方才留意到唐潇的伤势,见他额头的伤口血液凝固,血痕划破面堂尚未擦拭,便递上准备丢弃的半湿的手帕:“拿去擦擦吧,再上点金疮药,我们今晚去玄真观歇宿,你可得把自己收拾体面点,别给我丢脸。” 唐潇双手接过手帕揣进怀里,解下背上的包袱说:“堡主的衣衫破了,换一件吧。” 唐辛夷换好衣服,撒娇让赵霁帮自己梳头,赵霁心虚烦恼,又有唐潇这个兵马俑在一旁瞵眈,一举一动犹如做贼,真是哑子漫尝黄檗苦,难将苦口对人言。 玄真观里秩序已恢复正常,商荣将那些急于恭维笼络自己的人群丢给师长们应付,回到厨房继续忙活。 “恭喜商少侠比武得胜,快来喝碗水解解渴。” 一个高挑窈窕的布衣女郎捧着一碗冰镇蜂蜜水走来,嗓音如新莺初啼,笑容比糖水还甜。 商荣接过碗,礼貌道谢:“谢谢蝉姐。” 这名叫蝉姐的少女是他们从山下雇来的厨娘,约莫二十来岁,生得梨花袅娜,雪貌孤凝,性情非常活泼爽利。来观里这几日干活得力,菜蔬酒水安排得齐齐整整,更有一个妙处,擅长做各种冷食,听说她家里筑有大冰窖,这几日带伙夫背了好些冰块上山,每天做出很多美味的冰镇酸梅汤、凉糕、冰粉,让观里人大饱口福。 只两点不好,她一个妇人家竟如男子般好酒好色,腰间常挂酒葫芦,一喝酒便喜与少年男子亲热,整天嬉笑不断,一同干活的山民背地里都骂她放荡淫、乱,这个说她是城里的妓、女,那个说她是远村的寡妇,言人人殊,莫衷一是,都闹不清她的来历。 商荣自幼离群索居,少受世俗影响,不苛求女人三从四德,觉得蝉姐能言善道,笑不离口,便没有什么恶感,一直客客气气对待她。因他生得俊美出挑,蝉姐最爱找他搭话,偶尔会借玩笑之便搭肩捏脸,商荣想她不过在这里呆几天,没必要为小事闹出不快,便不计较她的愈礼之举,自己端正言行,对方也不好太过放肆。 有的苍蝇偏爱叮无缝的蛋,他这小君子的做派逗得蝉姐心痒难耐,逮着机会便来夹缠,这次商荣斗败唐家堡堡主,正好套近乎,她先巧言令色地给商荣戴了顶大大的高帽,问他:“那唐掌门使的兵器好生厉害,我们只当是天下无敌的玩意儿,怎么用火一烧就报废了呢?” 不止她,很多人心怀疑问,商荣记恨唐辛夷嚣张跋扈,存心揭他的短,把那“七杀夺魂”的弱点公诸于众。 “他的飞盘上镶了许多磁石,全靠磁性牵引飞行转动,磁石一遇高温磁性就会消失,所以着火后便失效了。” 听者啧啧赞叹,夸他心思灵巧,蝉姐拍着手,花枝乱颤道:“商少侠智勇双全,相貌也是一等一的俊美,要是能长大成人,不知有多少女人会为他着迷呢。” 一个村汉笑谑:“你说话太不吉利,什么叫要是能长大成人,这不是存心咒人家短命吗?” 另一个光棍拈酸吃醋:“这婆娘尽会揩商小哥的油,见了人家便眼放绿光,商小哥你得当心点,你旁边这只女妖精可是会吃人的。” 蝉姐立刻与那两个男人笑骂打闹,追着他们花蝴蝶般荡来荡去,伙房里正热闹,谢渊亭走来说:“蝉姐,又有贵客到,麻烦你准备些精致茶点,尽快送到大厅去。” 来人是诸天教掌堂薛莲,她代表蓝奉蝶前来观礼,送了很多珍贵的丹药做礼物。 宾主在厅上相谈甚欢,不一时蝉姐来送茶点,当她走到身畔,薛莲神色微凝,接着不着痕迹地深吸一口气,待她走后玩笑似的问陈抟:“多日不来,陈真人这里何时多了位捣药添香的仙娥?” 陈抟笑道:“薛掌堂误会了,她是我临时雇来的厨娘,本门人丁稀少,置办大型宴席,不雇人不行啊。” 薛莲莞尔应和,低下头,目光流转似有若思。 陈抟会意,不露声色地应酬其他宾客,准备等到无人时找她细问。 明日即是庆典,当晚门下弟子个个忙到半夜,赵霁安顿好宾客的食宿,回茅屋后只见乐果儿,知道商荣今晚睡在观里了,那边人多眼杂,去了也说不上悄悄话,不得不暂扣心事,等料理完公务再慢慢整顿手里的乱麻。 第65章 终极复仇之突袭 次日天清气朗, 段化担心的阴雨并未到来,弟子们辛苦搭建的茅草棚因时制宜地起到了遮阴纳凉的作用, 也算没白忙活。 这些高大的凉棚立在宽阔平岗上,远看像一朵朵大蘑菇, 下面筵席已开,几百张方圆不一的酒桌前座无虚席。蝉姐办事确也牢靠,用不甚名贵的食材调制出色香味美的菜品,八冷盘、八热碟、四果四点,荤素搭配,甜咸对半,东西南北的口味都照顾到了。 上午的祝祭典礼过程繁琐, 礼成后午时已过, 人们饥肠辘辘,就盼着开饭,陈抟体恤群情,到了宴会场长话短说, 三言两语解决祝词, 招呼大家尽情享用。 江湖客们多是草莽粗人,见饭菜可口,酒水醇香,不由得豪兴大发,一边敞开肚皮吃喝,一边划拳掷骰,高谈阔论, 会场上蜩螗沸羹,渐渐有些乌烟瘴气了。 赵霁遵照陈抟指示在唐辛夷所在的酒席作陪,他恪尽职守地招待客人,照顾朋友,却又身在曹营心在汉,不时朝商荣所在的酒席张望。那边是主席,陈抟、段化、薛莲、纪天久、广智大师等十人一桌,合围而食,场面很是欢愉。 商荣坐在陈抟右边,赵霁只看到他大半个侧影,这人到了热闹场合一发寡言少语,静静听长辈们说笑,安心做默默无闻的绿叶。赵霁猜他这会儿无聊得很,可自己数次投递**辣的视线,终不能引起他的注意,收到的唯一回应还是短暂的白眼。 在座的多算熟人,都喜他乖觉机灵,和蔼地陪他干了这杯。 陈抟指着商荣打趣:“你怎的只敬我们,不敬你师父?” 赵霁真想跪下给这善解人意的太师父磕个响头,堆笑道:“敬酒不能乱了辈分,徒孙正想向您讨一杯酒敬他呢。” 薛莲闻声拎起酒壶为他掺酒,赵霁高举酒杯毕恭毕敬向商荣哈腰相请:“师父,弟子蒙您护持已愈三载,再造之恩,没齿难忘,今后愿终生随护,冬温夏清,晓夕承奉。” 纪天久大笑:“看这孩子多孝顺,商贤侄你这么年轻就收到一个好徒弟,真是羡煞我们这些老人家了。” 商荣应 分卷阅读173 - 分卷阅读173 - 分卷阅读174 假凤虚凰 作者:星海拾贝 分卷阅读174 假凤虚凰 作者:星海拾贝 分卷阅读174 景一笑,举杯向赵霁还了一礼,二人一齐仰头干杯,他的眼睛始终不曾直视对方,神色恝然,耳根子却充作叛徒,看看泛红了。 别人只当他腼腆,独上官遥恶意揶揄:“商贤弟,你为何羞答答的不敢看你徒弟,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们在喝交杯酒呢。” 商荣大怒,眼里迸出剑光,纪天久急忙喝斥孽徒:“开玩笑也得分场合,老大不小的人了怎的还疯疯癫癫?” 上官遥嬉笑如故,俨然胜利者,尽享眼前乐,不管身后名。 他越得意,商荣越不能失态,淡定地对赵霁说:“你去陪客人吧,别让人家笑话我们不懂待客之道。” 大方得体的行止深得长辈赞赏,陈抟亲自为他夹了一箸菜,讲了个笑话收拾尴尬,气氛重归和谐。 赵霁回座,立马被唐辛夷拉住。 “你去做什么了?” 知道他全程监视自己,醋意怕已烧得开锅,赵霁假做平常道:“我去给长辈们敬酒,师叔伯们都这么做,我也得跟着尽点孝心。” “我看见你向商荣敬酒了。” “哦,是太师父叫我敬的,商荣是我师父嘛,不能漏了他。” “你都没给我敬过酒。” 唐辛夷嘴唇微微嘟起,美目低垂,秀眉微颦,露出持宠而娇的情态。 赵霁小时候听过不少妻妾争宠的逸事,虽与自己目前的情况性质有别,处境却大同小异,对付此种事堵而抑之 不如疏而导之,否则醋海翻波,他就是头号倒霉蛋,连忙顺着唐辛夷的心意行事,将他的酒杯注满,笑嘻嘻敬祝:“唐堡主在上,赵霁敬你一杯,祝君室有芝兰春自韵人如松柏岁常新。” 他信口胡诌一句祝词,却又教唐辛夷错会了,听到“室有芝兰,人如松柏”两句,只当是在坚贞情深之意,杯口轻碰,撞出一脸红霞,柔声笑言:“多承赵大侠吉言,也祝你前程万里,举世共钦,锦情义茂,至诚永念。” 他含情脉脉,语重心长,赵霁这惯会说肉麻话的人听了也怕臊,慌忙喝下杯中酒,想把这页翻过去。 唐辛夷跟着喜溶溶干杯,忽然酒杯落地,身子前倾倒在赵霁胸前,赵霁以为他情难自禁行为出格,但随即发现他肢体绵软,像被抽去了骨头。 四周碗盘碎裂声络绎不绝,人们在惊讶中先后软倒,似有一股瘟疫在会场迅速蔓延,笑语欢声已被尖叫苦吟覆盖。 “有毒……” 这两个字长了翅膀飞遍全场,中毒者都浑身无力,不能动弹,赵霁抱住唐辛夷,惊惶失色地回看商荣那一桌,见他正扶着陈抟,其余人也都像中了毒,萎靡地爬在桌沿下。 不出十息,在场九成九的人都中毒倒下,风云惨淡中忽然飘进格格不入的莺啼鸟啭,那风骚美貌的厨娘蝉姐领着十几个伙夫,一步三摇走到主席前,眉眼神气就像毒蛇的花纹,又美丽又邪恶。 “陈真人,我的厨艺可还合您口胃?” 商荣闻言惊愣,代替师父质问:“蝉姐,是你下的毒?” 蝉姐嫣然而笑:“商少侠,你怎么没中毒呢?是不是嫌我做的菜难吃,方才没动筷子?” 周围人听说饭菜里有毒,反应比中毒本身还骇异,要知道在座的都是老江湖,不缺辨别毒物的能力,怎么都未察觉异常? 蝉姐大方解惑:“简单的手法自是奈何不了诸位,我在菜里、汤里、酒里分别下了一些药材,这些药材分开来都无毒,且都能当做烹饪香料使用,可是几种药合起来就会变成软筋散,在场的内家高手要想运功驱毒,最快也得一个时辰,这一个时辰内只能像未满三朝的婴儿,任我鱼肉。” 此言一出,人们都明白这女人绝非泛泛恶徒,商荣持剑跃到席前,厉色指问:“你到底是谁?有何目的?” 蝉姐娇嗔:“商少侠干嘛对人家这么凶,本来人家见了你小心肝就扑扑直跳,被你一吓唬,心跳得更厉害了。” 她矫揉造作地撒着娇,故意当着商荣的面揉捏高耸的酥胸,淫、浪之气胜过娼妓。 商荣举剑欲刺,陈抟忽在身后制止:“且慢。” 他叫住商荣,亲自向蝉姐问话:“你可是不灭宗的人?” 蝉姐笑道:“陈真人好眼力,我正是赤云法师的六弟子,本命谢岚。” 近年不灭宗在江湖上兴风作浪,被正派人士视为公敌,加之势力庞大,手段毒辣,令人谈虎色变。这次公然到玄真派的百年庆典上闹场,毒翻一众豪杰,莫非想把这些名门正派的领军人物来个连锅端? 人们对“谢岚”这名字颇为陌生,薛莲好像略知一二,冷眼诘问:“你就是谢岚?上个月在沅江刺杀我们蓝教主的人可是你?” 谢岚媚笑不停:“我久闻蓝奉蝶貌美无匹,那日路遇想去鉴赏一番,他真是个不可多得的大美人,可惜年纪太大了点,若再年轻个十五岁,我一定当场吃了他。呵呵呵~” 薛莲又问:“我听说岭南有个采花淫贼,专门奸杀十八岁以下的少年,难道就是你?” 赵霁奇怪,这谢岚身为女子如何奸杀男人?旁边有人惊道:“岭南有个绰号‘金蝉’的杀手,酷爱男色,以鸡、奸稚龄少年为乐,且喜扮女装,该不会就是这个人吧?” 一个男人扮成女人奸杀同性,光怪陆离的传闻堪称猎奇之最,赵霁加倍担心商荣,他与谢岚正面交峙,那妖人又表现得对他垂涎欲滴,稍后定要下毒手。 他动了动筋骨,身体依然没有中毒迹象,先不说这软筋散为何对他无效,当务之急是打倒歹徒,保护一干人的安全。 他欲要作动,唐辛夷忽然虚弱阻拦:“小霁别去,你不是他的对手。” 他非是小瞧赵霁,前些时候唐门也吃过这“金蝉”的亏,一口气折了好几个高手,据说此人会使一种叫不出名字的邪门暗器,沾者即死,赵霁资质再好也只有三年武学根基,绝不可能战胜他。 赵霁管不了这么多,妖人有那丧天良的嗜好,商荣、唐辛夷还有他的七师叔王继恩都有危险,他拼了命也得保护这些人,握紧灵犀剑,正待行动,一道尖锐的音波射穿双耳。 “各位大侠请仔细听好,家师赤云法师听说近来有人四处挑唆武林同道与我不灭宗为敌,甚至结盟对抗我们。今日玄真派百年庆典,名门正派齐聚一堂,是不可多得的与话良机。家师想借此之便修复与各大门派的关系。我这里有缔约表一份,同意修和的请上来按个手印,以后我们便是一家人,大事小事都好商量。” 谢岚语态平常,声音受内力推送,方圆百丈以内都听得清晰,声涛扫荡,平岗上鸦雀无闻。 不灭宗恶行累累,与之缔交必为正道所不齿,可是在场的大部分人都非食古不化的蠢材,认为对邪道无须讲道义,不过盖个手 分卷阅读174 - 分卷阅读174 - 分卷阅读175 假凤虚凰 作者:星海拾贝 分卷阅读175 假凤虚凰 作者:星海拾贝 分卷阅读175 印,事后再反悔对方也奈何不得,情势所逼,相信江湖朋友们不会耻笑。 于是就有十几个圆滑的人先出声应允,谢岚命手下将契约送过去,待他们画押后突然掏出药瓶,撬开他们的嘴,每人投喂一粒药丸。这些人都知道是毒、药,却无力吐出,最终聪明反被聪明误。 谢岚格格娇笑:“诸位可别把我们不灭宗的人当成傻子,诚信不值钱,性命才金贵,你们刚才服下是‘六阴化尸丹’,以十种尸毒炼制,一年以后即会发作致死,怎么个死法,我怕吓着各位就不多说了,要想活命很简单,只要你们照着契约上说的,奉赤云法师为主,弃逆归顺,效死输忠,那么每年毒发前都可收到延命的解药。” 他明摆着以死相胁,面对毒燎虐焰,群情震悚,近处一名青年愤慨高呼:“不灭宗狼虫结党,嗜杀成性,人人得而诛之,我辈皆道义之士,宁死不向恶贼称臣!” “臣”字尚有一半含在口中,头颅已冲天飞起,画出一条怵目恫心的弯弧落在远处,尸身缓缓斜倒,断颈处骨肉凝霜,隔了数息方才冒起热气涌出血浆。 只有少数人目睹了惨剧的过程,他们看到谢岚的指尖上弹出一道金色的月牙,正是这道光斩断了青年的脖子。 行凶后,谢岚紧跟着做出另一项竦魂骇眼的举动。 他顺手抽出身旁中毒者的佩剑,上前挑开死人的裤裆,割下血淋淋的睾、丸,当众扔到嘴里,囫囵咽下。 “上好的新鲜药材,可不能浪费。” 他意犹未尽地舔着嘴角的鲜血,形如一条刚刚吞食鸡蛋的蛇,不少人恶心得吐了。 “还有哪位不服气,尽管出声,我保证不伤他性命,可是这‘六阴化尸丹’却非吃不可。” 商荣岂能容他再猖狂,即刻挺剑出击,身后突然飞出一道人影,夺下他的宝剑直刺谢岚,是他的师父陈抟。 谢岚没料到陈抟这么快就恢复自主,躲避不及便拎起两名中毒者充当肉盾,陈抟及时撤招,他也趁机退到数丈外。 “你没中毒?” 贼人惊疑不定,先前他特别关注了陈抟那一桌的动向,亲眼见这道士吃了汤菜喝了酒水,确实已中了软筋散,要在短时间内自行解毒,似乎不可能。 商荣也很疑惑,这时另有一人越过他的肩膀走向敌人。 “你有花招,我有妙计,你想不到的事情还多着呢。” 谢岚见薛莲出面,想起昨日与之会面的情形,沉声质问:“你昨天就认出我了?” 薛莲不喜故弄玄虚,在敌人跟前仍讲实话:“我的眼神还没那么好,昨天只是怀疑你的身份。” “呵呵,我想请教一下,我当时露了什么马脚?” 谢岚面若好女,身段嗓音也和妙龄女子无异,想不通怎会被这女人看穿。 暴露他的不是外形是气味。 薛莲说:“我们用蛊之人鼻子最是灵敏,尤其是我这种常年研究至阴至寒毒物的人,能分辨出最毫微的气味。男人和女人的体味区别明显,即使熏上浓烈的香料也难以掩盖,昨天你来送茶,走近时我便闻到你的气味。那味道非男非女,极是奇怪,我当时就起了疑心,事后与陈掌门议论,决定提防着你。刚才吃饭时我悄悄在我那一桌的酒水里下了生化蛊,这种蛊虫能中和毒性,软筋散的毒一进入我们体内就被克化掉,所以同桌人都未中毒。” 赵霁听了晃然省悟,自己去主席敬酒时喝了薛莲斟的酒,因而跟着幸免。 广智和纪天久也走上前来,陈抟事前未与他们通气,但二人经验老道,当众人毒发时他们亦假装中毒,引诱凶手现身,成功麻痹了敌人。 纪天久向薛莲称笑:“原来薛掌堂下在酒里的是生化蛊,老夫还以为是别的什么东西,心里悄悄琢磨了好半天呢。” 薛莲调侃:“纪堂主练得百毒不侵的神功,根本用不着我相救,只是阁下精通药理,竟未能发觉软筋散的阴谋,也真是怪病考倒了老郎中呢。” 两个老冤家在阵前相互戏谑,紧张气氛消于无形,谢岚武功再强,一个陈抟足以压制,更不消说还有广智助阵,众人见局势扭转,都以为今日之厄已然有惊无险。 赵霁精神振奋,怒狠狠盯住谢岚,等着看他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那贼人身陷被动,却依旧桃夭柳媚娇笑,好像绰有余暇的样子。 陈抟等人防他有后招,几个假扮伙夫的贼人猝然掏出手、弩,对准近处的茅棚发射弩、箭,箭头涂有磷粉,飞行中与空气摩擦起火,射中棚顶引燃上面的茅草。 火势一起,随之溢出一股奇特的香味,薛莲刚想叫众人闭气,身体已绵软下去,商荣觉得浑身骨头倏忽融化了,关节失灵,一头扑在地上,颈部以下都失去知觉。 谢岚抱臂大笑:“看来还是我的心思更周密些,这茅草里藏了比软筋散效力更强的酥骨香,事先没服解药的话,任你什么生化蛊辟毒丹都抵挡不住。” 他柳腰款摆,身姿狐媚地走向伏地不起的人们,现场没中毒的只剩有神功护体的纪天久,可他显然独木难支。 谢岚向其恝睨道:“纪堂主,医理毒术我不如你,打架杀人你不如我,我们老法师欣赏你的才干,叫我尽量留你一命,你可别让我难办。” 纪天久也知不能鲁莽行事,见恶贼靠近,先护住好友陈抟。谢岚却在商荣跟前止步,弯腰揪起他的头发,捏住下巴,用淫、糜的视线猥亵他秀美的面容。 “越看越美味,可惜师父不让我吃,害我忍得这么辛苦,不想想办法可真会憋坏的,怎么办呢?” 他娇滴滴发牢骚,而后自问自答。 “待会儿我去凑十个美少年来,一边看着你的脸一边干他们,你要多做些可爱的表情给我看,那样我才能得到满足。” 滑腻的舌头舔上耳廓,比潮湿的爬虫更龌龊,商荣无力挣扎,恨不能咬舌自尽。 一道剑光骤然奔向谢岚的背心,他猱身避开,后背仍叫剑风划出一道血痕,将才驻足的位置亦被持剑者占据。商荣的头脱离他的掌控,即将触地的一刻,被一只手稳稳托住,再轻轻放到地上。 耳边传来熟悉的声音,温柔的少年怒气勃然,夹带暴雨来临时的雷电。 “有我在,休想再用你的脏手碰他!” 第66章 终极复仇之激战 赵霁双手持剑, 偾张的杀气与灵犀剑自带的剑意浑然一体,好似被囚的天龙急于冲破束缚。他在商怡敏处习得“龟息功”, 听到薛莲示警便赶忙屏住呼吸,故而未曾中毒。 谢岚最是爱惜自己的身体, 被他划伤后背,登时?怒至极,犹如断尾凶蛇,毒芯狂吐,挥手撒出一串金色的光珠。 赵霁方才亲见他以此物杀人,猜测就是唐辛夷 分卷阅读175 - 分卷阅读175 - 分卷阅读176 假凤虚凰 作者:星海拾贝 分卷阅读176 假凤虚凰 作者:星海拾贝 分卷阅读176 所说的邪门暗器,敌人来势快疾, 他躲避?迅, 施展“八卦游龙踅”中的“游云惊龙”步法,身似鸿毛轻丝,巧妙穿过光珠间的缝隙。不料光珠射程极远,到他身后数丈仍力道不减, 几个江湖客顿受池鱼之殃, 轻的肢体伤残,重的头眼爆裂,伤口都呈葡萄大的坑洞,血花噗噗直喷。 四周人员密集,赵霁怕再误伤旁人,跳上旁边一顶尚未着火的茅草棚,引开敌人。谢岚恨意高炽, 影子般追杀而至,身在半空再次投掷暗器,这次射出的是一片细如牛毛的金针。 赵霁想试试这暗器是什么质地,使出商怡敏传授的“秋风卷帘”一式。剑光织云布网,专破暗器,金针与犀利的剑刃铮然相击,寒气砭肤,声如磨齿。收招后一颗颗水珠顺着剑尖滴落,闻一闻酒味扑鼻,原来金针都是用酒浆激冻后制成的。 谢岚跳到一丈外,黑色的瞳仁碧光莹莹,仿佛居住在体内的恶鬼一齐苏醒过来,替他狞笑。 “长得还不错,就拿你当开胃菜吧。” 他捞起腰间的酒葫芦,拔出葫嘴的软塞,摊开左手,将琥铂色的酒浆倒于掌心。酒液就像淋在烙铁上,冒出缕缕白烟,而这烟气是冷的,入手的酒一滴未撒,顷刻凝固成冰,少时浇注成一柄晶莹剔透的冰刀。 赵霁没见过这诡异的武功,震惊中敌人鱼跃而起,冰刀画出一道亮丽的弯弧,斩向他的右臂。他不及多想,回手掣剑,宝剑与那冰刀闪电交缠,罡气四下激荡,脚底茅草瓦解星散,冰刀居然完好无损。 灵犀剑自追随赵霁以来多次展示所向披靡的坚利,今日竟劈不断一把冰刀,莫非这贼人会妖术,不仅点水成冰,还能练出传说中比钢铁坚硬的玄冰? 双锋相抵,赵霁感觉谢岚身上散发出一道道猛烈的寒气,周围三尺犹如雪窖冰天,灵犀剑上看看凝起苔藓般肥厚的白霜,不久即会被冰刀吞噬。 “臭小子,看你还能撑到什么时候。” 谢岚的目光像一把锋利的铁梳子,一下一下刷掉赵霁的皮肉,他用力舔舐嘴唇,等不及要品尝虐杀的快感。 “放心,我不会让你死得太快,先挑断你的手筋脚筋,再把你吊起来狠狠玩弄,到时你一定会快活地又哭又叫,求着要我好好疼爱你。” 赵霁可不想被这淫、魔摧残,趁他得意大笑,掌心骤然吐出两股火热的内力,热浪割开厚重的寒气,灵犀剑上的冰霜粉零麻碎。 他跟随商怡敏修炼《炽天诀》,半年来体内的九阳真气渐渐成型,已可勉强抵御谢岚的寒气,又因功力尚浅,炎气扩张到一尺外便消散了,谢岚未能察觉端倪,还以为他是凭自身内力震退寒气,倒不料他少小年纪内功修为就如此可观。 惊讶未弭,赵霁发动反击,剑尖幻出千万朵金花,虚虚实实,奇招迭出,曲直相间的剑弧纵横交错,形如一座不可突破的迷宫,牢牢困住他。 这套《花雨无影剑法》也是商怡敏传授的,原是两百年前玄真派一位女弟子所创,这弟子不是别人,正是前唐开元年间赫赫有名的剑客公孙大娘,因招式博大精深,后世少有传人,到近代只保留了半本剑谱。商怡敏在这半本残谱上自创了十七路招式,补全前人遗作,即使不能媲美原作的神妙,使将出来也是“霍如羿射九日落,矫如群帝骖龙翔”。 谢岚从没见过这般狠厉刁钻的剑法,如网中鸟在剑光中东西捂,冰刀也被击落。赵霁将他逼至棚顶边缘,趁他后脚踏空,招式激进,剑束好似万花筒迎面钻刺。 谢岚人在空中无处借力,眼看要被刺成蜂窝,急忙洒出剩下的半葫酒,酒液散开凝做一幅冰障挡住剑锋,致命攻击被化解,汹涌的剑气却余波猛进,冰障随即龟裂破碎,剑气像挥舞的皮鞭道道交叉,抽碎他的衣衫,在那凝脂玉膏般的肌肤上留下数十道深浅不一的血痕。 二人几乎同时落地,赵霁见那半身□□的贼人**高耸,与妇人无异,以为他真是女子,脸着红后退几步,几乎羞于面对,但当谢岚再度叫嚣时,他又相信薛莲此前的判断无误了。 “混账小子,我要扒了你的皮!” 婉转的娇音消失了,此刻那贼人声音粗粝得如同砂纸打磨的镔铁,就是成年男子的嗓音。 看样子他是彻底被激怒了,惊蛇出草似的扑过来,赵霁再往别的草棚上跳闪,他随手揪起一个男人追赶上前,厮杀时便将此人充作肉盾。可怜那人先中软筋散,后中酥骨香,就像失了壳的河蚌,软踏踏地任人摆布。 赵霁不能伤残无辜,进攻时束手束脚,难以发挥剑招上的威力,所幸有九炎真气和“八卦游龙踅”防护,敌人也伤不了他。 谢岚急于泄恨,突然将人质推向赵霁,赵霁伸手抓住那人肩膀,只觉一股寒气如长戟突刺,不及多想,本能地点地后撤。弹指间,人质胸膛破裂,伤口中飞出密密麻麻的红色弹珠,是谢岚用他体内的血造出的暗器。 赵霁忙以“秋风卷帘”抵挡,这下换他被逼到了无路可退的境地,谢岚鸷狠狼戾地拖着已经丧命的人质扑过来,从尸体上捞起满把鲜血,一挥手,血刃密发,赵霁纵能挡住这波攻击,也绝难逃脱他的后招。 胜败生死,眼看终局。 赵霁几乎想闭上眼睛,不让恶贼狰狞的嘴脸荼毒临终前的视野,蓦然间,谢岚嘶声惨叫,腾跃的身体被牢牢钉在半空,一道烂银弯钩自他右胸钻出,弯曲的端头勾住了他的肋骨,他瞬间从扑杀的野兽沦为垂死之鱼。 “本门星官降魔剑法,专杀你这种怙恶不悛的妖人。” 捕猎者是陈抟,他不知什么时候解除酥骨香之毒,借了一位武林人士的银钩,以惊雷之势击杀贼子。谢岚身受重创,只须拔出银钩,洞穿的脏器就将被完全捣烂,势必当场毙命。 赵霁低头下望,纪天久正在喂广智大师服药,薛莲则在同那群冒充伙夫的贼人激斗,他俩精通毒理,身上常备解毒灵药,想必趁乱为自己和陈抟解了毒,第二次扭转局势。 “太师父!快杀了他!” 后顾之忧已除,赵霁催促陈抟惩处凶手,陈抟正要动手,脚下射出一件暗器,??的一声,银钩折断,暗器后跟着一道烈风般的罡气,烈风飙扫,草棚刷然倾塌。 赵霁陈抟跳闪开去,棚顶四分五裂地压下来,好在下面的人都中毒瘫倒,有桌椅板凳支挡,幸而未伤。烟尘缭绕下,隐约可见一个人抱着奄奄一息的谢岚立于饭桌中央,不等余人作动,那人运功发力,在空气中震出一圈涟漪,吹散飞灰浮尘。 赵霁抬眼审视,这程咬金是个体型癯长的男子,打扮十分古怪:身穿百花争春图案的彩绣纱衣,腰系五色丝绦,头扎七彩长巾,女人也少有这么花哨俗艳的装饰。奇 分卷阅读176 - 分卷阅读176 - 分卷阅读177 假凤虚凰 作者:星海拾贝 分卷阅读177 假凤虚凰 作者:星海拾贝 分卷阅读177 上加奇的是,这人脸上戴着一只白色的兔子面具,红宝石镶嵌的兔眼睛闪烁妖异的赤光,好像随时能做出各种凶恶奸邪的表情来。 “叫你等我到了一块儿动手,你偏不听,这下栽了吧。” 那兔脸男不理旁人,先柔声责怪怀里的谢岚,且不说此人长相如何,单是声音就极为动听,清亮得宛如九霄天宫里的仙鹤于诞生时发出的第一声啼鸣。 谢岚挣扎道:“兔师兄,快替我杀了这些人。” 兔脸男笑道:“杀了他们就来不及救你了,料理你这身伤势,我又得大伤脑筋啦。” 赵霁发现谢岚胸前还插着那半截银钩,但伤口已停止出血,想是那兔脸男替他封住了周边穴道,这些恶贼杀人如麻,岂能容他们逃走,他不及多想,挺剑飞刺,陈抟看出来者不凡,急忙出声制止。 兔脸男左腿跪地,将谢岚放在右膝上,曲右臂搂住他,左袖向扑到跟前的少年轻轻一扬,那姿势轻灵优美,酷似戏台上伶人的舞姿,然而就是这看似轻盈的动作,扇起排山倒海的巨浪。赵霁胸口如大石压迫,猛然窒息,那气浪雄飞锐进,眼看要将他整个人拍扁。 死到临头,有人叱咤奔至,如同万仞山风呼啸,另一股磅礴的气浪与之冲撞,空气被搅出一个巨大的漩涡,刮跑附近的人和物。 赵霁翻滚着跌出老远,抬头只见金红色的袈、裟如莲花怒放,救他的正是刚刚解毒的广智大师。 兔脸男已抱着谢岚退至五丈外,以大袖掩住倚靠在他胸前的伤者,被面具遮挡的笑声依然清冽悦耳。 “久闻广智大师掌力天下第一,可是这么看来还欠点火候。” 广智不像师弟广济心慈面软,最是刚肠嫉恶,铁面无私,指着贼子严诮呵斥:“老衲只求杀了你这妖人,谁与你争天下第一。” 话是这么说,也知敌人是块极难啃的硬骨头,刚才自己固然因余毒未清功力稍减,对方也为保护受伤的同伴,并未全力出击,否则那一掌输赢如何尚难预料。不灭宗一再逞凶肆虐,成员尽是穷凶暴徒,与之相斗不能讲江湖规矩,眼下应当联合众人之力除掉这两个恶党,绝不能放虎归山。 兔脸男惦记谢岚伤势,拨开他额前的乱发,低头轻哄:“你看看,我是想继续跟他们打,可你的身子已经撑不住啦,我们这就走吧,找个地方给你疗伤要紧。” 谢岚伤势沉重,尽管内力浑厚,苦撑到现在也已油尽灯枯,一张俏脸惨白无色,枕着兔脸男的肩膀冷汗淋漓地呻、吟:“师兄,我好痛。” “先吃粒伤药,我方才渡了些真气给你,半个时辰内是不妨事的。” 他掏出药瓶取药,陈抟想趁机出剑,衣袂微微一动,兔脸男便不抬头地说:“陈真人若不想害死我周围这些人,就别乘人之危。” 他身旁横七竖八躺了二三十个中毒者,陈抟顾惜友人安危,只得作罢,不止他,广智等人亦不敢妄动。那些伙夫也都退缩到兔脸男左近,恭慎地等候调度。 兔脸男先举起水壶喂谢岚喝水,伤者咳嗽几声,吐出血水,已丧失吞咽能力。 “真拿你没办法,我来喂你吧。” 兔脸男笑着脱下面具,人如其声,果然是个唇红齿白的美少年,看模样还比谢岚小两三岁。 谢岚定睛注视他片刻,虚弱微笑:“这张脸以前没见过啊,刚找到的?” “我怕今天打架弄伤那几张好脸,想找个一般的替代,来时正好遇到这个书生,就趁便拿来用了。” “这么说你是为了做这面具才迟到的,唉~” 他俩交换过令人费解的对白,这兔师兄将伤药含在自己口中,而后不顾血腥,嘴对嘴将药喂给谢岚,同时摩挲背部助其吞咽。谢岚喉头滑动,顺利咽下药丸,二人的唇舌却没有分开的迹象,反而越发绸缪地粘在一块儿,演变成缠绵的热吻。 两个年轻的美男子在一触即发的战场上浑然忘我舌吻可谓惊世骇俗,在场的都是白道人士,哪怕本身德行有亏,也自诩正直,见了这淫、糜香艳的情形纷纷侧目,暗骂这邪魔外道都是些寡廉鲜耻的淫棍。 骂声都堵在心里,现场寂然静默,凸显的那对狗男男的娇吟和喘息分外扎耳,赵霁看得面红心跳,不知不觉将自己和商荣代入其中,大敌当前做这些下流妄想实属不该,陡然回神后他猛抽了自己两耳光,前方淫、秽的表演也终于结束了。 兔师兄抱起谢岚,向陈抟等人笑道:“陈真人,我们改日再会。” 他顿足腾空,四面沙尘暴起,伙夫们借沙雾掩护向草棚投掷燃烧的油瓶,这回的火势比之前峻烈十倍,草棚一个挨一个起火,顿成火烧连营之势。 “快救火!” 广智高呼着冲上去以掌风劈开冒火的草棚,搭救棚下那些无法动弹的人,陈抟等人急忙协助,薛莲和纪天久抓紧时间为人们解毒,恢复行动力的人也紧急加入灭火队伍。 唐辛夷所在的草棚着火了,棚顶不断飘落燃烧的草屑,已然摇摇欲坠。惊恐中见赵霁飞跑赶来,以为他是来救自己的,赵霁却在他的期盼下掠身而过,直奔不远处的商荣,抱起他跳向安全的空地。 唐辛夷愕然,欢笑一时收不回来,像沸腾中凝固的糨糊,脑子都黏住了。双眼热火急煎,须臾结出两滴豆大的泪珠,将落未落之际那负情的少年又似离弦之箭朝他弹射过来。 “糖心,我来救你!” 一根火竹恰好朝唐辛夷头顶坠落,赵霁不假思索伸手格挡,火竹撞破大块皮肉,还点燃了他的袖子,他无心旁顾,抱起唐辛夷逃出草棚。到了外面,一排熊熊燃烧的火墙忽地向他们扑来,邻近的棚子垮塌了。 眼看躲不过去,赵霁弯腰将朋友护在身下,等着接受烈火炙烤,那火墙却在他跟前噼啪散裂,零星火团满地乱滚,不能再伤人。 赵霁仓惶回头,只见唐潇右手拄刀跪在一丈外,白皙的脸满布火云,左臂鲜血淋漓,形同死掉的蚯蚓软绵绵垂在身侧,鲜血顺流直下,五个指头像钟乳石啪嗒啪嗒滴血。想必疼痛难忍,他平整的眉毛几乎拧在了一处,身体的重量全压在刀柄,仅剩的力气都放在嗓眼。 “属下救护不周,求堡主恕罪。” 第67章 终极复仇之传话 这日福地洞天的峨眉山被史无前例的灾祸染指, 浓烟、火光、惨叫填满半个山谷,吉祥的庆典变成魔鬼的盛宴, 席散后留下数十具或浸血或焦黑的尸体,这还是众人齐心协力抢救才将伤亡压缩至最低, 另有数百伤员亟待救治。 薛莲和纪天久随身携带的解毒、药只够一两百人服用,火灾过后,余下的中毒者待药效减退,自行运功逼毒,功力深厚的勉强脱险,一些本事不济的后生晚辈就没那么 分卷阅读177 - 分卷阅读177 - 分卷阅读178 假凤虚凰 作者:星海拾贝 分卷阅读178 假凤虚凰 作者:星海拾贝 分卷阅读178 幸运了。软筋散和酥骨香叠加的毒性对身体危害极大,如不及时救治这部分人将面临瘫痪残废的风险。 简短磋商后, 纪天久主动留在峨眉山为这两百多号人解毒, 山上没有地方统一容纳伤员,人们便将这些人分散安置到山下的客舍,由纪天久逐个分批治疗。 陈抟的弟子中,赵霁无事, 商荣、韩通吃了薛莲给的解毒、药, 剩下的慕容延钊、谢渊亭、王继恩和三个刚上山不久的小徒弟都毒性未除。慕容延钊和谢渊亭内力不错,运功逼毒后已无大碍,其余人仍中毒不起。 陈抟连夜为徒弟们驱毒,大耗内力,师叔段化却在一旁发牢骚,怨他只顾抢救徒弟,不去料理外间事务, 惹得外人埋怨玄真派自私不周,又责怪王继恩学艺不精,别的师兄都能自救,只有他连累师父劳神。 王继恩灰白着脸躺在床上挨训,只剩半条命,还要挤出力气向段化认错。 赵霁看不下去,很想替他辩解,又怕那不讲理的糟老头迁怒商荣,犹豫中,忽听韩通插嘴:“太师叔,您还是歇歇气吧,别让外面人听见了。刚才还有人问我宴会场上的草棚子是谁让搭的,说没那玩意坏事,伤亡还不会这么大,听口气挺疑心的。我怕传出谣言,都没搭理他。” 段化听他意有所指,上前斥问:“你小子什么意思?那些人怎么疑心了?” 韩通赔笑:“徒孙是据实禀告,今天不灭宗的人主要就是依仗那些草棚子行凶,一些阴险小人便疑神疑鬼,打量玄真派有人和不灭宗里应外合,一起残害正道人士。” 草棚是段化下令搭建的,好事者真要追究,他是首当其冲的嫌疑人。 老头气得吹胡子瞪眼,五指箕张,在韩通左脸盖了个印戳。 韩通圆滑狡诈,不会真跟段化作对,挨打后笑容加倍恭敬,哈腰哄道:“太师叔,那些人的嘴又没长在我身上,您就是打死我也止不住他们乱嚼舌根。依我看,王师弟他们中毒恰恰能减轻玄真派的嫌疑,要是我们这些人都没事,那别有用心的人肯定更要大做文章了。” 段化老脸紫胀,问他质疑者是谁,韩通探头耳语数句,段化脸上的皱纹随着他的嘴唇抖动,眼眶里光影不定。听后沉思一阵,向众弟子训话:“此事干系本门声誉,你们切记不可对外张扬,有人问起,统统说不知道,听清楚了吗?” 门人们都知道他是三锥子扎不出一滴血的老牛筋,纵然有错也拒不承认,这是要封口保面子,强迫所有人护着他那张老脸。 辈分压人,商荣等人无奈应承。段化去后,赵霁走到床边安慰王继恩,无意中摸到凉席上温热的水渍,重伤的少年小便失禁了。 “王师叔!” 他慌忙去掀被子,王继恩比他更慌,拼命捂住被角,颤声高叫:“走开!别看我!” 赵霁觉得他委屈可怜,欲要安抚,韩通走过来拽开他。 “你别少见多怪了,你王师叔一直有尿床的毛病,这两年稍微好点,刚才被老爷子一吓唬又犯病了。” 他的讥笑像铁锤砸中王继恩脆弱的自尊,背过身去蒙头大哭。赵霁痛恨韩通,听他当众奚落王继恩,情绪立时浑浊,一把捏住他摸向王继恩头发的手腕。韩通见他使出擒拿手,顺势以鹰爪功还击,四掌翻飞,转瞬过了三招,都是正经殴斗的架势。 “臭小子,找打是不是?” 韩通扣下赵霁双手,右脚飞踢,赵霁抬腿架住,视线如针,刺人眼目。韩通早发觉这师侄对自己有敌意,今天可算找着机会教训,掌力暗吐,想捏碎他的腕骨。赵霁这半年功力大增,已不惧此种威胁,翻手挣脱扣缚,右掌为剑,直击对方胸口。韩通心窝一凉,明白这一掌来势汹汹,双手合并夹住赵霁掌锋,转腕狠扭,企图掰断他的手掌。 赵霁并不躲避,左掌绵荡,一耳光摔在韩通右脸,掌印与方才段化留下的那个颇为对称。 韩通大怒,两脚踏水车似的连续飞踢,二人啪啪啪互踹十几脚,赵霁双掌发力,向后弹开,撩起衣摆塞入腰带,准备与这混账师伯大动干戈。 韩通也挥舞拳头暴吼追击,白影晃动,商荣闪到赵霁身前,抬手捏住韩通的铁拳。 “二师兄,赵霁刚才受了伤,请你饶他一次吧。师父还在隔壁为师弟们驱毒,你们在此间打闹会害他分心的。” 他五根手指合成铁钳,死死箍住对方,韩通跟他较了半天劲,仍不能脱身,心想商荣武功不俗,一对一比试他也讨不了便宜,若激得这师徒俩合力夹击,自己就更下不来台了。 武力不占优,便学段化抬出辈分助阵,横眉立眼责骂商荣:“你这徒弟是怎么教的?连师伯都敢打,眼里还有没有规矩?” 赵霁想反诘:“你也配做我师伯?”,刚说出一个“你”字,商荣便严声喝止。 “你闭嘴!别在这儿添乱!” 赵霁知道自己若惹了祸事,担责的还是小师父,只好直着脖子咽下这口怨气。 韩通趁势打击,食指如枪,直挺挺朝他脸上戳去。 “别以为今天在会场上出了点风头就可以目中无人了,连你师父都不敢对我无礼,你算哪根葱。” 赵霁以眼神为盾牌,鼓胀的青色血管好似绳索绑住他颤颤蠕动的双拳,后槽牙也咬得有些发酸了。 商荣与韩通关系疏远,却也了解他的性情,这人惯会嗑牙撩嘴,又擅于巴结师父,不想他背地里搬弄是非搅得师父烦恼,一般事情上能忍则忍,这次表面看是赵霁先向长辈动武,理亏的情况下还是主动退让为好,便和气劝道:“二师兄息怒,回头我会好好教训他的,今天本门出了大乱子,咱们内部应该精诚团结,不然更要惹非议了。” 他应对得体,非常时期韩通也不能太过刁难,便以大度的姿态走下台阶,等着跟赵霁秋后算账。 商荣将目光转向床铺,谢渊亭正在安慰王继恩,说要替他擦洗更衣,王继恩仍紧紧裹住被子,有如一只不愿见光的蚕蛹,时不时吐出细丝般的啜泣。 韩通风凉地说:“这小子脸皮薄,你们这么多人围观,他不羞死才怪呢,都走吧,我帮他收拾,反正他从小这么着都是我给他弄的。” 赵霁怕他借故猥亵王继恩,便按捺不住,左脚迈进一步,商荣的右手臂已横在身前,回头一张,眼神就像绊马绳拦路石,再敢乱动就要教他好看。 陈抟为确保弟子们的安全,吩咐所有人今晚必须在玄真观过夜。商荣想去附近温泉洗澡,也被告知须得找人陪同,这跟班自然由赵霁充当,他此时心气极其不顺,无视吃豆腐的大好机会,一边洗澡一边砸水撒气,嘴里喋喋不休地咒骂着。 商荣早知他讨厌韩通,但没见过韩通干的那些龌龊勾当,不能 分卷阅读178 - 分卷阅读178 - 分卷阅读179 假凤虚凰 作者:星海拾贝 分卷阅读179 假凤虚凰 作者:星海拾贝 分卷阅读179 充分理解他的愤怒,觉得他刚才行事太冲动,告诫道:“你再反感二师兄也该看准形势,就那么随便动手,谁都会说你不懂事。” 赵霁不以为然:“说就说呗,反正我就是看不惯他欺负王师叔,流氓恶霸德行,我迟早要他好看!” 他的反应在不知情的人看来过于激烈,商荣不禁奇怪:“他为了袒护王师弟才挨了太师叔打骂,哪有欺负人?” 赵霁犟嘴:“你没听他嘲笑王师叔?王师叔就是被他气哭的!” 商荣反驳:“那不叫欺负吧,就是开个玩笑而已,依我看是王师弟太女孩子气了,逗一逗就哭鼻子,还特别爱记仇。那年为糖炒板栗的事跟我闹翻,至今见了我还爱理不睬的。” 他和王继恩近两年来关系微妙,表面上客气和睦,其实私底下再没有过交流,王继恩常来他们的住处送吃送喝,也只和赵霁说笑。有人时还肯跟他敷衍两句,更多时候不言不语,有时对面走过也假做不见,好像积怨深厚的仇家。 商荣孤傲惯了,对人际关系不上心,王继恩冷淡相待,他也放任自流,就是偶尔想起来有些不快,对这位师弟的印象相应败坏下去,即便谈不上讨厌,也是路边的石头懒得理。 对此,赵霁早有察觉,曾尝试替他俩疏通。可王继恩坚决不承认自己对商荣有不满,商荣也总叫他少管闲事,他空有和事老的心,缺乏调剂盐梅的手腕,便补不了这条裂缝。目下最好转开话题,免得一时不慎漏了口风,害王继恩更难做人。 商荣眼瞅他垂头丧气生闷气,上前两步,往他烧伤的胳膊上泼了一捧水。赵霁疼得惊跳一下,见小师父笑微微瞧着自己,月光照在他长长的挂着水汽的睫毛上,在眼眶下投射出好看的阴影,挠得他心间直发痒,傻笑道:“你看我干嘛?” 商荣笑道:“我在研究你的面相,看你到底哪里生得好,命怎么这么大。” “我命很大么?” “你自己没觉得?数数看,打我认识你开始,你都死里逃生多少次了?远的不提,就说今天,那金蝉那么厉害,你居然能单枪匹马牵制住他,当时究竟是哪路神仙在帮你啊?” 赵霁与谢岚多在凉棚上打斗,商荣等人又都中毒倒地,是以没看清他的招数。商怡敏曾嘱咐赵霁代她教儿子剑术,可是赵霁一直未能找到好借口,他跟随商荣学武三年,前面都亦步亦趋,绳趋尺步,骤然有了创新突破,势必引起怀疑,这约定便耽搁下来,平时也小心隐藏,直到现在商荣也没发现他武功有了飞跃进步,才会以为他今天能在强敌手下活命纯属侥幸。 赵霁巴不得他这么想,好让自己节省脑汁,嘿嘿道:“我当时一心想保护你们嘛,拼了命和那坏蛋打,潜力全部激发出来了,他不像我那么亡命,当然杀不了我了。” 商荣眯了眯眼睛,流溢出狡黠的光芒,那笑容对于他来说太过旺盛,不知是用什么肥料催长的,害赵霁莫名心慌。 “‘你们’是指哪些人啊?” “就、就是你、太师父、其他师叔伯还有各路武林前辈啊。” “也包括唐辛夷?” “……嗯。” 赵霁怀疑商荣在给自己设圈下套,逮住漏洞就要咄咄问罪,争先恐后辩解:“他是我朋友,又是本门贵客,我救他也是情理之中。而且你都看到了,我先救你,之后才救的他,你别说我吃里扒外啊。” 无怪他害怕,商荣这人的心眼如同水位起伏的海滩,有时清澈见底,有时深不可测,而且喜怒随心,说好说歹全凭他高兴。 这回算他运气好,商荣的心情像飘在万里晴空上的风筝,爽利得很,这风筝还是赵霁亲手放上去的,他救人时的先后取舍令商荣非常满意,自谓把小白眼狼成功调、教成了护家犬,比矫直一株七弯八扭的病树还有成就感。 不过小师父习惯分门别类表现情绪,生气时货真价实,欢喜时却要偷工减料,尤其是当着小徒弟的面,好脸色和钱一样,必须省着点花。 心里艳阳高照,面上顶多算风恬日暖,捏住赵霁的鼻尖数落:“你怕被我骂成吃里扒外,就故意演戏给我看是吧?我当时人在凉棚外,你不救我也没事,画蛇添足,还以为我会奖赏你?” 他嘴上别扭,行动已给出暗示,真发火会揪耳朵,捏鼻子那是在戏弄,而戏弄在情窦初开的时节又像酸甜的果实,已略带**的意味,赵霁的心立刻开成喇叭花,满世界欢呼,张臂扑向商荣,把他得意的噱笑含在了嘴里。 两个人扑通一声消失了,涟漪扩散,浮起一片片气泡,宛如一只淘气的鱼在水下嬉戏,不久后水花翻滚,露出两个湿漉漉的脑袋,商荣一面咳嗽一面抽打捣蛋的坏徒弟,赵霁还不知死活往上凑,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能和心上人亲热,挨打也值。 闹嚷中他们修炼敏锐的耳朵同时捕捉到不寻常的杂音,来自东面的树丛。 白天的危机还未完全解除,山中很可能藏匿着不灭宗的余孽,不能放过任何可疑现象。无须交流,他们开始默契地做戏。 “洗得差不多了,回去吧。” “好。” 二人爬上岸,不紧不慢穿衣穿鞋,提起各自的宝剑,突然像压到极限的弹簧加速跃起,迅猛地冲进那片树丛。 一道黑影惊窜逃遁,仿似一只被光亮追逐的蝙蝠,商荣见此人轻功不弱,越发断定其心不善,与赵霁合围包抄,拔剑封住去路。那人随即转向回奔,赵霁挥剑劈他的下盘,被他一个“狡兔翻身”险险躲过。 大概明白这一刹那的耽搁就会遭擒,那人随地抓起一把泥沙投射,商荣认出这是唐门的“云奔雨聚”,脱口喊出对方的名字:“唐潇,站住!” 身份败露,没必要再逃,黑衣少年顿住脚跟,转回头,静静等待他俩逼近。 白天他为搭救唐辛夷,不惜自残左臂,以疼痛激发行动力。纪天久说他伤了筋脉,接拢缝合后还须静养,否则有残废之虞。这会儿他吊着个伤臂到处乱晃,是存心想当独臂大侠? “潇少侠,这么晚了你到林子里做什么?” 唐门的人都姓唐,为了便于区分,商荣便称呼他“潇少侠”,赵霁心想这称呼不错,决定以后自己就叫他“潇兄弟”了,当下试着喊了一声:“是啊,潇兄弟,你伤得可不轻啊,怎不躺在床上静养?” 唐潇像个溜光水滑的鹅卵石,他们狐疑的视线凿不穿也站不住,收获的是死水般的沉寂。 赵霁更疑心了,握紧剑柄,大声逼问:“你怎么不吭声啊,不会在做见不得人的勾当吧?” 唐潇眼皮子都没抖一下,盯着他木然说道:“我只能跟你一个人说。” “啊?” 赵霁反应不如商荣快,惊奇才刚刚冒头 分卷阅读179 - 分卷阅读179 - 分卷阅读180 假凤虚凰 作者:星海拾贝 分卷阅读180 假凤虚凰 作者:星海拾贝 分卷阅读180 就被小师父连根拔起。 “你是来替唐辛夷传话的?” 商荣走近两步,音容里掺满刻意修饰过的轻藐,见唐潇缄口不答,又问:“他不想让我知道,特意叫你避开我?” 唐潇的态度基本默认了这一猜测,商荣笑了笑,打算用优雅的姿态对付贼心不死的对头,收起宝剑,满不在乎地说:“你们唐堡主真有意思,该说他小心还是小气呢?” 看他转身要走,赵霁局促地拦住:“商荣,你不等我吗?” 商荣笑得令他胆战心惊:“人家找你商量机密事,我不识相回避,潇少侠怎么交得了差?你们慢慢聊吧,我先回去了。” “等……” “对了,目前山上不安全,你可得好好保护潇少侠,出了问题我为你是问。” 他最后那句亦真亦假的威胁足令赵霁忐忑半日,目送他走远,沮丧扭头,立马被唐潇近到咫尺的冷脸吓掉魂儿。 他仓惶退后几步,手忙脚乱收捡狼狈,问道:“糖心叫你带了什么话?说吧。” “……堡主叫我问候你的伤势,还让我带了专治烧伤的药膏过来,约你明晚亥时三刻在玄真观后的竹林见面。” 唐潇递出一只羊脂玉的小匣子,见赵霁迟疑不动,直接上前塞到他手里。赵霁瞅着药匣十分眼熟,盒盖下方还刻着一个字,不用细认也知道是个“霁”字。前年他生日唐辛夷就送了个一模一样的匣子给他,那只刻的是“心”字。他在信中说匣子原是一对,二人各持一只,当时赵霁以为是朋友间的信物,此时反应过来,唐辛夷早在那时已对他情愫暗生,这会儿把这只匣子拿出来,就是在表情达意。 他苦恼得直挠头,预感明晚的约见唐辛夷会给他出难题。 怔愣半晌,发现唐潇仍立在对面,像一株挺拔的松树,用身姿嘲笑自己这棵摇摆不定的杨柳。 “你怎么还不走啊?” “……我在等你回话。” “哦……麻烦你替我谢谢你们堡主,跟他说……说……说我明晚一定准时赴约。” 赵霁明白此刻他和唐辛夷的关系就像一只盛满开水的纤薄瓷碗,捧得太紧会烫手,落在地上会粉碎,能想到的办法就是小心翼翼端着,等待开水慢慢变凉。 第68章 终极复仇之奇毒 “他就跟我说了这么多, 我也答应明晚去赴约了。” 赵霁左腿跪在床沿上,右脚垂地, 向背对他侧躺着扇扇子的老爷交代情况。商荣并没恐吓他,他却莫名其妙地把自己搞成这副悬悬欲坠的难受姿势, 也不知道自己在心虚什么。 两人静悄悄等待对方出声,赵霁定力差了一筹,以为商荣不理他,伸手轻轻戳了戳他的背心。 商荣赶蚊子似的挥挥手,语气听来心不在焉:“你说完了吗?” “哦。” “那就睡觉吧,明天还起得早呢。” 赵霁惊疑,上次商荣为通信的事放泼撒豪, 差点没把彼此折腾死, 这次听说自己要跟唐辛夷单独幽会却平心静气,不过半年时间,他就能洗心革面,大肚能容了? 商荣这么淡定自然不是修身养性的结果, 他心里也有气, 气唐辛夷自甘下贱,想不通一个身份尊贵的掌门人为什么要不顾自尊地缠着人倒贴,怀疑赵霁是不是又花言巧语地勾引过他,才造成这种藕断丝连的局面。 这些只是猜测,不像上次的书信有白纸黑字做凭据,因而不好发作,再则眼下观里住着不少客人, 不能在这里掰扯私怨,天大的怨气也得忍着。 “商荣……你不怪我吗?” “怪你干嘛?” “我没经你允许就答应跟糖心见面。” “呵呵,我不许你去你就不去了?” “……他只是叫我去说几句话,拒绝好像不大好。” “哼,假惺惺的话少说点吧,谁管你们做什么,别合起伙来算计我就好。” “怎么会呢。” 赵霁连忙拖着麻痹的腿爬到商荣背后,贴在他耳边讨好:“我会借这个机会跟糖心好好谈一谈你的事,让他解除对你的误会。” 商荣不值一哂道:“我跟他没误会,就是相互看不顺眼,跟你讨厌苗素一样,没理由的。” “怎么会没理由呢,我讨厌苗素是因为……” 赵霁戛然住口,假如承认自己讨厌苗素是在为商荣争风吃醋,那等于在说商荣和唐辛夷也在为他拈酸嫉妒,好面子的小师父非得当场打死他。 他能不计较眼前的事就算万幸,还是别往自己身上揽事,见好就收吧。 “你放心,我不会让你的失望的。” 斟酌半天,赵霁选了这句话结尾,或许显得一厢情愿,但最能表达他对商荣的重视。 商荣脸颊上突然爬满小蚂蚁,热热痒痒的,忙用蒲扇盖住,以带着睡意的声音含糊下令:“别烦我了,快去吹灯睡觉!” “好嘞。” 赵霁领了什么美差似的跳下床,奔向灯盏的瞬间想起揣在怀里的药匣,这玩意儿可不能让商荣瞧见。 之前薛莲给过他一些烧伤药,他觉得挺管用,又不像唐辛夷给的药气味甜腻,因此不想更换。更要紧的是,唐辛夷借这只玉匣传情,若收下了只会惹来误会,明晚得设法归还,顺便委婉劝说他打消情念。 想罢,他悄悄跃起,将玉匣藏到房梁上,落地时商荣正好翻身看过来,见他举止可疑,质问:“你跳到梁上去做什么?” “打老鼠啊。” “哪儿来的老鼠,我怎么没听见动静?” “就在那边,我刚看它窜过去的。” 赵霁双手比划着,情态逼真得连自己都能唬住。 商荣觉得他一惊一乍的模样挺可怜,这小子以前专会跟他作对,现在却像乖顺的童养媳处处让着他,动不动受气包德行,好像在做良心试金石,真让他有点过意不去了。 “别管它了,快过来睡觉。” “好!” 赵霁欢笑着吹灭灯火,飞扑上床搂住他,毛绒绒的脑袋直往他颈窝里蹭。 商荣同情心骤灭,烦厌地推搡,这小子却振振有词说:“是你叫我过来的嘛,话还没放凉呢,又撵人家走。” “我叫你老老实实躺着,没让你粘这么紧!” 二人呼呼喝喝,嘻嘻哈哈扭缠,忽听陈抟在外面敲窗,问他俩在闹腾什么。商荣怕被师父发现这难为情的丑态,忙装笑搪塞:“师父,我们在打老鼠,没别的事。” 陈抟一直认为自己门下就属这两个孩子最淘气,吩咐他们安静歇息,别吵着旁人。赵霁得太师父相助,顺利粘定小师父,靠着他的肩膀,心满意足闭上了眼睛。 次日,陈抟与广智等人大厅议事,唤来赵霁,让他细说与谢岚交手的情形。听他描述对方那奇异的寒功后 分卷阅读180 - 分卷阅读180 - 分卷阅读181 假凤虚凰 作者:星海拾贝 分卷阅读181 假凤虚凰 作者:星海拾贝 分卷阅读181 ,有人推测这是当年梵天教降三世明王云飞尘修炼的《玄冥功》。 十七年前天游峰之乱后,降三世明王与不动明王双双出走,此后杳无踪迹,《玄冥功》是他的独门绝技,一旦现世,必定与其有关。 莫非云飞尘重出江湖,投奔了不灭宗? 广智提出异议:“老衲曾与云飞尘打过交道,此人孤标独步,生平只敬两个人,一是他的师父真理佛,二是他的大师兄不动明王陶振海,据说还与赤云有嫌隙,我想以他的脾气就算复出也不会和赤云联手,更不会把自己的独门武功传给外人。” 薛莲说:“此一时彼一时,十七年足以改变一个人的想法,梵天教遗害未消,如今不灭宗又继续为恶,单是赤云妖僧就够难对付,他还是当年五大明王里武功最末的一个,若再拉他那三位师兄入伙,无疑是为虎傅翼,祸患无穷。” 有人问:“听说赤云座下有十二门徒,除去昨天来那两个,还有哪些?” 这几年不灭宗肆虐频繁,在场不少人或直接或间接地受过残害,七嘴八舌凑数,说赤云法师的十二个弟子都以动物的名称为绰号,其中“冥羊”羊胜、“黑鼠”石温、“蛇姬”柳烟,这三人现已伏诛,剩下的还有“火猿”、“苍狼”、“刚鬣”、“玉兔”、“金蝉”、“灵蛟”、“夜莺”、“骊驹”、“乌犍”等九人,看昨天“玉兔”和“金蝉”的身手,就知道他们那些师兄弟都不是省油的灯,若合力作乱,真能把武林烧个鬼烂神焦。 赵霁心想他们算漏了一个,“夜莺”王玉英已死,赤云还剩八个徒弟,羊胜、谢岚等人都是心理畸形,怀有残忍癖好的恶魔,其他人想必也是一丘之貉。 这次事发突然,玄真派身为东道主戒备不严,致使贼人登堂入室,在参会人士中造成重大伤亡,逃不开失察之责。为弥补过错,陈抟承诺日后将全力抗击不灭宗,并与几位宗派领袖歃血为盟,相约明年在泰山聚义,推举武林盟主统领此事。 午后赵霁回到客房,见乐果儿蹲在房门口,看到他便一瘸一拐迎上来,脸上身上全是抓咬留下的伤痕,血淋淋的惨状吓坏赵霁,忙抱它回屋上药。乐果儿长大了,这几个月逐渐表现出成年公猴好斗的野性,常与山里的猴子打架,今天想是遭遇猴群围攻,寡不敌众才伤成这样。 赵霁既心疼又生气,替它上完药,虎着脸训斥了半天,猴子垂头搭脑,吧嗒吧嗒直掉眼泪,看来羞愧知错了。 赵霁喂它吃了个馒头,趁商荣不在,去房梁上取药匣,可摸遍整根房梁,只摸到两手黑灰,那小小的玉匣不翼而飞了。 回来时门是锁着的,就算有贼,又怎会知道房梁上藏了东西?疑问在脑子里打了个滚,有了半生不熟的结论。 一定是商荣。 昨晚他瞧见我在房梁上放东西,以他的疑心病,事后多半会去查看,那玉匣上刻着我的名字,他一看就知道是糖心送的。 赵霁猜玉匣是被商荣拿走扔掉了,登时急得起火,这时商荣刚好从伙房回来,赵霁拉住他劈头就问:“你、你是不是拿了我的东西?” “什么东西?” “就是我昨晚放在这梁上的白玉药匣。” 他不打自招,商荣又奇又疑:“原来你昨晚上梁是在藏东西啊,还骗我说是打老鼠。” 赵霁没功夫跟他磨,伸手道:“先不说这个,快把玉匣还给我。” 商荣压根没见过玉匣,拿什么还他,心里郁恼便语带愠怒,如此一来赵霁又误以为他在赌气,急道:“你先别顾着发火,那匣子很重要,我要还给别人的。” 他要婉拒唐辛夷,先得归还这所谓的定情之物,如今东西丢了,他怎不发慌? 殊不知这态度令商荣大是犯疑,立马揪出那匣子的来历。 “急成这样,那东西是唐辛夷送你的吧?你个两面派,昨天还在我跟前装老实,转身就窝藏赃物,又想把我当猴耍?” 语焉不详,加深嫌疑,赵霁跺脚道:“那不是赃物,你快还给我,不然就糟糕啦!” 商荣火冒三丈:“不是赃物你干嘛偷偷摸摸藏起来?说实话,姓唐的给你那玩意做什么用的?你是不是想当成传家宝供起来?” 赵霁豆腐掉进灰堆里,白惹一身脏。不是他不诚实,这原因解释不得,假如坦白唐辛夷对他有情,寄情于物约他夜会,事情更要一发不可收拾。 “我没有,你别瞎想了,求求你把那匣子还给我吧,不然真会有大、麻烦。” 商荣不明白他为什么非咬定自己是小偷,怒上加怒道:“我没见着什么鬼匣子,就算见着了,知道那是唐辛夷送你的,碰都不会碰一下。你跟姓唐的那么好,再去找他要一个呀,缠着我闹是什么意思!” 他气愤欲走,被赵霁拉住袖子,于是干脆地赏了他一巴掌。 “你、你又乱发脾气!” “发脾气怎么了?总比你这颗不会开花的水仙,只会装蒜强!” 想到赵霁的百依百顺都是唬人的,背地里仍和唐辛夷眉来眼去私相授受,商荣气涌如山,他宁愿赵霁明里跟他使坏,也不能忍受被人当成傻子欺骗,惊涛怒浪一阵翻滚,双手左右开弓地抽上去。 赵霁挨了几下,见他没有停手的意思,被迫躲避,心中同样恼怒。 “你不高兴就说不高兴,昨晚何必装大度,亏我还在感谢你,结果你这么虚伪!” 恶言一出,精心维护数月的和平就被打破了,师徒俩操起闲置已久的唇枪舌剑,专挑对方的痛处戳刺,竞相为误会添砖加瓦。 还算他俩顾及形势,争吵时都压着嗓子,狭小的房间也不便于动手,几个回合下来都觉不过瘾,要到观外去解决。出门发现观门口闹哄哄的,几个江湖客正口沫飞溅议论什么,谢渊亭也在场。 “商师弟,听说前面的林子出了怪事,你们要不要一起去看看?” 大敌当前,任何异动都不容忽视。商荣赵霁各自藏好情绪,跟随众人来到五里外的松树林,赵霁常打这里经过,今天觉得林子里好像突然少了点什么,随后反应过来。这林子长年栖息着一群猕猴,行人路过总能看到它们嬉闹追逐的踪影,此刻未见其影未闻其声,是不是近日山上人多,把它们吓跑了? 猴子们不曾迁移躲藏,它们仍在林子里,却不会动也不会叫了。 第一只死猴瘫在路边的岩石上,它的同伴很快接二连三出现在人们视野中,都以僵死的姿态。到了松林深处,满山遍地都是死猴,少说有七八十只,此间另有十几个武林人士,正三五成群查看情况。 赵霁喜欢猴子,冬天大雪封山,还时常背着苞米谷子前来投喂。这里有几只猴子常跟乐果儿打架,却对他十分友好,见了他就会拖家带 分卷阅读181 - 分卷阅读181 - 分卷阅读182 假凤虚凰 作者:星海拾贝 分卷阅读182 假凤虚凰 作者:星海拾贝 分卷阅读182 口,叽叽喳喳跳出来打招呼,一朝惨死,直令他触目痛心。 他弯腰翻看一只死猴,猴尸上没有外伤,七窍里也不见淤血,看不出殴打中毒的迹象,若只是一两只,还可能是疾病暴毙,同一时间内群体灭亡可就说不通了。 商荣在人群中发现薛莲,她午饭后已告辞下山,想是途径此地,被怪异的惨景留住了。商荣心想她应该能看出原因,忙上前询问。 这回经多见广的女人犯了难,望着地上的死猴皱眉摇头:“我只能确定它们是中毒死的,至于是什么毒还看不出来。” 她掏出一个荔枝大的小金盒,里面爬着一只黑色的肉虫子,她说这叫“水晶蛊”,是专门用作鉴毒的,平时虫身呈透明状,会根据摄入的食物改变颜色。刚才她喂了它几滴死猴血,暗红的血液进入虫体后变成了黑色,说明猴血中含有剧毒。 “是什么人下的毒,他为何毒杀这些猴子?” “兴许是试毒吧,这毒、药无色无味,毒发后也看不出异常,连我也是第一次遇见。” 赵霁听完薛莲解说,悄悄将商荣叫到一边,目的当然不是继续吵架。 “凶手如果不是不灭宗那伙王八蛋,就肯定是上官遥,只有他才会起这种黑心。” 上官遥以下毒为乐,一贯残害无辜,商荣也首先想到他。这瘟神跑来峨眉山做客,还要杀生留念,实在可恨。 “我们带几只死猴回玄真观,待会儿纪天久回来就拿给他看,让他去审问上官遥。” 他俩协助众人将死猴堆积掩埋,留下两只,一人提了一只返回玄真观,先向陈抟禀报。陈抟虽认同上官遥嫌疑重大,但慎重起见,命弟子们不可胡乱揣测,等纪天久到场再行查勘。 纪天久昨日留在山下的客舍救治伤员,傍晚方回到玄真观,陈抟见他面色凝重,像有晦气临头,将死猴的事暂放一边,问他出了何事。 纪天久不愿当众言明,请他去书房面商。 上官遥和余人一块儿呆在大厅等候,他也是坐不住的人,转来转去走到门外,看见摆在廊下的死猴子,奇道:“呀,这里怎么有两只死猴儿?” 商荣赵霁一直暗中观察他,不能确定这是否是演戏,将计就计前去试探。 “上官大哥,你看这猴子是怎么死的?” 商荣当着上官遥的面摆弄死猴:“它浑身骨骼完好,没有外伤,眼耳口鼻也不见淤血,既不像受伤也不像中毒,死得好生奇怪。” 上官遥笑道:“不是横死的就是病死的咯,再不然就是老死的。” 单是冷酷的嘴脸就够让赵霁愤恨,当即抢白:“你好好看看,这猴子还很年轻,怎会老死?要说病死的,今天林子里死了八、九十只猴子,都是这么个死法,疾病致死总有先后,不会同一时间一起死吧?” 上官遥凤眼扑朔,笑眯眯反问:“那你告诉我它是怎么死的?” 赵霁到底有些怕他,拿不定主意要不要跟他翻脸,商荣见他犹豫,替他回答:“诸天教的薛掌堂说这些猴子中了一种罕见的奇毒,此毒无色无味,毒发后尸体也无异变,用她秘制的‘水晶蛊’才能验出毒性。上官大哥,你是制毒的行家,想必对这种毒有所了解。” 他的质疑只隔着一层薄纱,语气也很尖锐,上官遥听了不恼不慌,喜色盈面道:“竟然有这种毒,那可不能错过。” 他掏出一只象牙做的小盒子,又取出匕首,下手如飞地将死猴的眼珠剜出来,装进盒子里。 赵霁大怒,喝问:“你在做什么!” “带回去研究啊,按理应该采血的,可是猴子死得太久,血都凝固了,只好拿眼珠子代替啦。” 上官遥的神情宛如无邪稚童,眼睛里只看得见单纯的好奇,没有十足的证据和准确无误的直觉,还真不好判定他是否是凶手。 不一会儿,两方师长结束密谈,返回大厅,上官遥拎起死猴迎向纪天久。 “师父,您快瞧瞧这死猴子中的是什么毒。” 纪天久正是焦愁,不耐烦地盯着死猴看了两眼,忽然惊讶地“咦”了一声,接过来仔细翻看,迷惑不解道:“这种毒从未见过,你采一些皮肉内脏,带回去细细检查。” “徒儿已经采好啦。” 上官遥晃动手里的小盒子,用意不明地乜了商荣赵霁一眼。 “听商贤弟说,今天附近一个林子里死了几十只猴子,都是中了这种毒。” 纪天久惊忙看向陈抟:“此事委实蹊跷,贤弟还须仔细追查。” 看他的反应,对这种毒全然无知,丝毫没怀疑到上官遥头上,商荣猜师父方才并未跟他说起此事,要提出质疑还得另寻时机。 然而这时机永远等不到了。 陈抟安排好宾客们的晚饭,将几位没受伤的弟子唤到书房,通报了一件在多数人看来比谢岚大闹庆典更糟糕的消息。 “神农堂的人刚刚送信给纪堂主,说莫松暗通不灭宗,日前已畏罪潜逃了。” 第69章 终极复仇之断头 据悉, 神农堂三天前得到神秘人报讯,抓捕了一名潜伏在青城县内的不灭宗党徒, 此人负责通讯联络,居住地还藏有一些尚未发出的不灭宗与各派奸细的书信, 从中搜出了莫松的亲笔信。照内容看,他与不灭宗的暗中往来已持续三年,任务是为他们作医术试验,试验内容都是洗髓、换血、肢体嫁接等极端危险的门类,对象竟是神农堂开设的养济院内的难民。 经过一两天的初步调查,莫松在这三年中至少因试验之故杀害了数百人,养济院人流量大, 收容的难民常常来不及统计, 失踪者都被他巧妙的掩盖过去,若非神秘人揭发,众人还发现不了这棵精心伪装的大毒草。 事关重大,神农堂辈分最高的长老梁正言亲自赶到峨眉报讯, 并带来了莫松通敌的书信, 嫌犯本人于事发前夜失踪,估计畏罪潜逃了。 这事陌生人听了只会惋惜,商荣等与莫松有过亲身接触的人却是万不能信,莫松给所有熟人的印象都是温柔仁爱,正直敦厚,哪怕以最挑剔的眼光评价,也很难在他的行止中找出污点, 这样一个近乎完美的贤者怎会助纣为虐? 慕容延钊质疑:“该不是弄错了吧?会不会有人冒用莫松的名义与不灭宗私通?以我对莫松的了解,他不会干出这种事。” 陈抟叹息:“很多人都这么想,可神农堂的长老们反复鉴定过那封信,笔迹确是莫松本人的,这点纪堂主也确认了。莫松杀害流民的证据也已找到,在他制药的药房里搜出了十几本手稿,上面记录了各种换头挖心的手术步骤,每一项都配有图纸,不是亲手操作过,是万万画不出来的。” 众人想象那图稿的绘制过程,禁不住寒颤,仿佛冬 分卷阅读182 - 分卷阅读182 - 分卷阅读183 假凤虚凰 作者:星海拾贝 分卷阅读183 假凤虚凰 作者:星海拾贝 分卷阅读183 天突然钻出来舔了舔他们最纤细的神经,浑身皮肤缩水似的收紧了。 商荣脸色严峻得像切割整齐的冰块,咬牙说:“莫松大哥定是中了赤云法师的惑心术。” 惑心术乱人心智,使圣人沦为魔鬼,好人变成恶棍,唯有这点才能解释莫松行凶的原因。 可这解释并不坚实,中了惑心术,人会迷失在混乱的精神世界里,失去思考能力,莫松这三年表现正常,还能从事复杂的医术研究,怎么看都不像没有思维的傀儡。 嫌犯逃逸,又远离案发地,凭空臆断起不了作用。 陈抟说:“这件事对纪堂主打击很大,他已决定明早赶回青城县善后,请梁长老留下代他医治伤者,告诉你们是想让你们心中有数,日后若有莫松的消息一定要尽快通知神农堂。” 不灭宗干了太多坏事,惹得众怒沸腾,武林中人对其党羽抱着宁枉勿纵的态度,看来莫松注定身败名裂,为正道人士协力通缉了。 商荣自幼敬重莫松,难以接受现状,赵霁也一样,师徒俩茶饭不思,双双闷坐房内,越想越纳闷。 “不对,肯定不对,这里面绝对有鬼。” 见商荣猛怕床板,赵霁马上坐到他身旁问:“你也觉得不对劲吧,我老早就想说了,第一个有问题的就是上官遥。” 他和商荣都知道莫松与上官遥关系亲密,上官遥对谁都能下毒手,却不曾害过莫松,可见他对莫松也是有真感情的。方才看他嬉笑如常,全无半点消沉焦虑,难道不知道莫松出事了?他整日陪在纪天久身侧,梁正言来报信,他又怎会不知情? “要不我们今晚去试探一下上官遥,他再狡猾也做不到滴水不漏,多听他说几句话总会抓住蛛丝马迹。” 商荣眼珠在赵霁脸上来回一睃,冷诮:“今晚你不是要去找你的糖心谈天吗?还有时间干正事?” 赵霁的急迫立马转为窘迫,挠头说:“我和糖心长话短说,完了再去找上官遥。” 他顺理成章想起丢失的玉匣,事到临头,还找不回来,今晚见了唐辛夷就不好自圆其说了。 “你,真的没拿那只药匣子?” 他问话时缩着肩膀,像背着百斤重的龟壳,挨骂前先做好求饶的准备,显见得被逼到了极处。 商荣冷沉沉瞅着他,心中可怜可恨各占一半,忍了忍,替这冤家找线索:“你干嘛只怀疑我?这屋子又不止我一人进出,兴许是乐果儿拿去玩了呢。” 乐果儿好奇心比他俩还重,见不得新奇玩意,家里常被它翻得乱七八糟,得了重要物品必须严厉警告它不准触碰,否则一不留神就会被它顺走。 赵霁猛拍脑门,气恼自责道:“我怎么忘了这茬呢,定是这小混蛋偷去了,这就把它抓回来审问。” 商荣讥刺:“乐果儿又不人,哪能事事听话,这还得怨你自个儿没用,做贼都不如猴子。” “我哪里做贼了?” “偷偷摸摸藏东西,不是做贼是什么?” 赵霁错怪人在先,这会儿心甘情愿受埋汰,戴上千锤百炼的厚脸皮,腻着小师父求饶,妄图重修旧好。商荣可没忘记他之前竖眉直眼的凶相,哪能轻易原谅,一掌掀开他,起身抖抖衣衫往门外走去。 慕容延钊正好过来找赵霁,陈抟明天要带他俩下山慰问伤者,有些事得提前安排,本想当跟屁虫的小徒弟便被公务绊住了。 商荣出门后信步闲游,不觉走到师兄弟们的住处,这是个两进的小院落,年幼的师弟们住在后面的三间房,前面四间住着慕容延钊、谢渊亭、韩通,剩下那间原是商荣的,赵霁拜师后他便迁了出去,腾出的房间改由王继恩居住,算来已有一两年没来了。院门口他小时候亲手栽种的石榴树树梢已够到了屋顶,枝头缀满一蔟簇半青不红的小石榴,宛如一群再月光下纳凉的小孩子。 他突发其想,抬脚越过门槛,走进那有些生疏了的故居。 夜幕降临,只有王继恩的屋子亮着灯,其余三个师兄想来还在各司其职地忙碌着。微风撩动檐下的风铃,嘤嘤嗡嗡的细响有如低泣,回音绵绵不绝,仔细一听还真有人在婉转悲啼。 王师弟怎么又在哭? 商荣对王继恩最深刻的三点印象就是:懦弱、胆小、爱哭,前两条是天性里自带的,不好扭转,但随着年纪增长,起码该把第三点改过来,可是这师弟不进反退,这几年越发多愁善感,那双水汪汪的大眼睛动不动泪雾弥漫,师父说他心事重,可能懂事以后更易感怀身世,心下甚是怜惜。 商荣却颇为不解。 说到身世凄惨,我和谢师兄都是孤儿,王师弟只有身体残疾这点比我们惨,可那残疾好像也没多大妨碍,值得他终日自恋自伤吗? 商荣和王继恩不睦,但幼时的情分还在,今日机缘凑巧,听他哀伤哭泣,就想前去劝慰一番。他整日练功不缀,走路不闻声响,来到门前屋里人也未觉察,抬起的手快要敲中门扉,猛听得韩通在里面说话。 “你歇会儿行吗?先把这粥喝了再哭。” 有其他人在,商荣便打消造访的念头,转身时屋内一声碗盏碎响,拖住了他的脚步,又听韩通气哺哺骂起来:“你当自己是大少爷么?这还摔上碗了,惯得你脾气!” 听这口气似要动粗。商荣赶忙回身阻止,巴掌声抢先响起,可听动静这耳光是摔在韩通脸上的。 唯唯诺诺的王师弟居然敢打刁滑的二师兄,莫非病糊涂了? 情况大概真是如此,王继恩打完人后接着哭骂:“谁要你来管我,就让我饿死不好吗?反正我也活够了!” 他骂声凄厉,仿似一根磨烂了的绳子,已经承受不住任何重量。 商荣担心贸然闯进去更要刺激他,慎重起见先凑到窗缝前偷看,见韩通正搂住王继恩,用袖子替他抹泪,王继恩不住扭头躲避却挣不开他强壮的臂膀,后来伏在枕头上,双手掩面拒不理睬。 “你这性子越来越坏了,老说别人不待见你,你自己又何曾待见过自个儿?” 韩通不耐烦的数落,右手却南辕北辙地落在王继恩头上,轻柔抚弄着,看得出他急着安慰师弟,苦于不得其法。 王继恩挥开他的手,垂泪惨笑:“你少假惺惺了,我知道这里没人瞧得起我,我无能懦弱,还是个下贱的废人,师父当初就不该救我,当年我若是死了重新投一次胎,兴许还能比现在好过。” 看来昨夜段化的那番辱骂对他伤害极深,让他像一颗受过多次撞击的西瓜,终于在这最后一击下爆裂,露出鲜红稀烂的瓜瓤。 为保护他垂危的自尊,商荣决定维持沉默,指望韩通替大伙儿开导他。 韩通对此很不在行,憋了半晌憋出一句火上浇油的话。 “你要死也 分卷阅读183 - 分卷阅读183 - 分卷阅读184 假凤虚凰 作者:星海拾贝 分卷阅读184 假凤虚凰 作者:星海拾贝 分卷阅读184 该找个光彩点的死法,就这么饿死哭死,更要被人当成废物,或者死前干一件让自己痛快的事也成啊。” 王继恩慢慢抬起头,商荣看不清他的表情,只听声音,恨意饱满。 “知道我死前最想做的是什么?我,想杀了你。” 这愿望令人怔愣,商荣尚在震惊中打旋,韩通先回过神来,恨恨冷笑道:“这个我早知道了,可你再恨我又怎样?整个玄真派只有我真正关心你,就像现在,只有我还惦记你的死活,其他人都当你是个屁!” 他一把抓住王继恩肩膀,对方的巴掌又接连抽到他脸上,王继恩像地震中的房屋,情绪崩溃般晃动,颤声怒骂:“我情愿死也不要你可怜,滚出去,看见你我只会恶心得想吐!” 商荣没见师兄弟间爆发过如此激烈的争吵,正手足无措,接下来的情景彻底搅乱他的思维。只见眼红颈赤的二师兄突然用大手箍住王师弟小小的头颅,嘴唇狠狠按到了那张不停翻动的嘴上,尖锐的咒骂拦腰中断,暧昧的喘息填满商荣的耳朵,好似沸水中涌起的气泡,烫伤了他的脑子。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 判断力变成粘在蛛网上的蚊子挣扎不动,直到屋内的奇景结束,王继恩快被吻断了气,获得呼吸后虚软地瘫在了韩通怀里。疯魔了的二师兄毫不犹豫扯开他的衣襟,剥蛋壳一般剥出光滑白皙的肩颈,脸对准他的脖子使劲埋下去,那架势简直像饿鬼吸血。 “既然承认自己是废人,就把身子交给我,对我来说你还有点用处。” 两道人影滚到床上,被被浪淹没,当王继恩细细的□□扎进耳膜,商荣踩到刺猬似的跳起来,箭步逃向远处。 真没想到二师兄和王师弟是这种关系,看样子他们也不是第一次玩亲嘴游戏,一定早就这么要好了。我就说二师兄那么自私的人怎会好心维护师弟,原来只对王师弟例外,王师弟那样柔懦的性格,也只敢在喜欢他的二师兄跟前撒野了。这事可千万不能让其他人知道,若传开来,太师叔绝饶不了他们,师父也会生气,皮薄软弱的王师弟更要寻死觅活了。 他慌张下埋头乱奔,跑出玄真观,闯入树木的领地。 天色幽蓝,群山如同活泼的顽童,探出手采摘头上的星子,山涧轻拢琴弦,安抚他悸动的心怀,方才的情景却顽固地在脑中一幕幕回闪。 要不是赵霁那坏小子点拨,让他事先体会过那些紧张害羞又舒服的事,他不会知道那些动作代表了亲密,二师兄应该是喜欢王师弟的,那么赵霁也是真心喜欢他的了? 记忆中抚摸揉弄过他的手感觉格外清晰,恍如正抚在他的心口。月亮的倒影摔碎在溪流上,荡漾得满山都是,周围的树木摇摆枝叶体贴地为他扇风,却迟迟不能使他的脸庞降温,素味平生的狼狈迎面擒住了他,联翩而至的还有彷徨。 立近中宵,夜雾踩着猫一样轻盈的脚步爬上山谷沟壑,商荣平静下来,准备返回玄真观,不觉惦记着赵霁回没回去,他刚才和唐辛夷聊了什么,结果又如何…… 怎么突然在乎起那小子来了,这真不是个好兆头。 他用力甩头挥手,像驱赶苍蝇,拨开乱藤,防止悄然萌生的束缚来绑架他自由的身心。这时一个高大的黑影从他头顶的树枝上飞窜过去,气流涌动,惊起一层层树浪。 曲折的心境立刻犀利,他跃上枝头奋起直追,那黑影去势疾,动静也大,很快进入他的追踪范围。对方身量惊人,少说有一丈高,浑身墨黑,酷似山魈,峨眉山里从未有过这号怪物,非常时期出没恐非善类, 商荣庆幸自己随身携带了佩剑,看那黑影往玄真观方向奔去,认定是敌人来犯,必要时打算先斩后奏。追着追着,发现黑影绕过玄真观,直奔后方山崖边的竹林,赶到前,林中已展开厮杀,与黑影交战的竟是赵霁。 按时间来讲,赵霁早该回去了,可是变动不由人,他计划好了长话短说,也得唐辛夷肯配合才行。说好“有要事相商”,这小掌门见了他却拐弯抹角,欲说还羞,拉着他数星星看月亮,就是绕不到正题上去。 他缠绵婉约,赵霁也不好开门见山,耐着性子应酬,被风花雪月吹得头晕脑胀,眼看嫦娥飞上中天,终于忍不住问:“糖心,你找我来想说什么呀?” 唐辛夷脑袋正歪在他肩膀上,调皮一笑:“没什么,就想跟你聊聊天。” “可是唐潇说你有要紧的事跟我谈。” “对我来说跟你聊天比什么事都要紧,怎么,你觉得闷,想回去了?” “……不、不是……” 赵霁好比狩猎老虎只猎到一只野鸡,有种满身力气全报废的失落感,一天一夜的担忧筹划都成了庸人自扰。 这回他脑筋不够灵活,忘记有“声东击西”这一战术,唐辛夷成功松懈他的戒备后发动突袭,握住他的手问:“小霁,昨天你为什么先救商荣啊,我看你丢下我不管,还以为你不要我了,当时都难过得哭起来了。” 赵霁被这记回马枪挑中,惊骇得几乎摔到。原本准备充分,能够自然流畅的作答也像在狗嘴里啃了几下,变得缺头缺脑。 “哦、我、我当时……我当时是想同时救你们两个的,可跑到你跟前不知怎的没刹住脚,一下子冲到商荣那边去了,就先顺手把他挪到空地上,再回头来救你……我已经尽力加快速度了,可毕竟不是三头六臂……就算有三头六臂,长在一双腿上也跑不过来呀……嘿嘿嘿。” 他道理不够傻笑来凑,唐辛夷情人眼里出西施,也不觉得他猥琐滑头,还吃吃笑个不停。刚认识时他就是这样,赵霁随便一个笑话就能把他逗乐,好像两个人在一起本身就很幸福快活。 “小霁,昨天你若不来救我,我没准会恨你,被火烧死,做鬼也不让你和商荣好过。可是看你冒着生命危险保护我,我马上知道自己错怪你了,商荣是你师父,你先救他是孝道,百善孝为先嘛,我再要强这口气还是不能争的,不然损了你的名节,以后就做不成义薄云天的大侠了。” “糖心,我……” “昨天我让唐潇带给你的伤药,你收到了吗?” “……收到了。” “那个白玉匣子你应该认识吧,我以前送了一个一模一样的给你,那原本是一对。上面分别刻着我俩的名字,你叫我糖心,之前送的那个就刻了心字,这次再把另一个交给你,你明白是什么意思吗?” 唐辛夷音调柔婉,犹如水面低垂的花枝,赵霁只觉得凭空多出无数双眼睛盯住自己,从头到脚又酸又麻,脑浆都快冲破头顶。 本来,他准备拿出两只玉匣归还原主,再用“男儿志气在长空,无心思量儿女情”之类的鬼话做缓兵之计。可是这 分卷阅读184 - 分卷阅读184 - 分卷阅读185 假凤虚凰 作者:星海拾贝 分卷阅读185 假凤虚凰 作者:星海拾贝 分卷阅读185 关键物品却折了一只,他总不能说被猴子偷去弄丢了,那样唐辛夷定会怪他疏忽,不把自己放心上。也不能只还一只,那会被当做交换信物。 其实要想拒绝,还有个最简单的办法,告诉唐辛夷,自己已经心有所属。然而这办法断不可行,唐辛夷对商荣积怨已深,表露心迹无疑会激他发狂,刚听他说“做鬼也不让你和商荣好过。”,赵霁便知道这事得一辈子兢兢切切捂个严实,说出来就是找死。 正是二虎把门难进难出,那黑怪斜刺里冲出来,牛高马大面如乌炭,晃眼看谁都以为是鬼。 唐辛夷惊叫一声,钻到赵霁背后。赵霁也怕,但唐辛夷在身边,他就生出保护者的自觉,拔剑向那怪人刺去。怪人身似黑烟,突窜闪避,数招过后商荣赶到,黑怪大约自知不敌,朝悬崖边逃去。 商荣不懈追击,身如猎鹰,剑含霆霓,一道金弧横空出世,劈中黑怪头颈,黑怪身首分离,斗大的脑袋先落下悬崖,接着双脚踏空,身体也栽下万丈深渊。充沛的月光填不满崖下无垠的黑暗,商荣立在危石上探头张望,目光像落在一块无懈可击的生铁上,疑惑漫无着落。 这怪人是谁?真这么轻易死掉了? 一记浑厚的钟声冷不防击中他的后脑,赵霁在身后喊他的名字,两相照面都满脸惊诧。唐辛夷心颤颤问:“半夜三更,玄真观里何故敲钟?” 商荣已掠过二人身侧狂奔出去,赵霁拉住唐辛夷胳膊,带他追赶,路上慌促解释:“那是本门的应急钟声,估计又出大事了!” 第70章 终极复仇之失踪 近日的祸事俨然钱塘江大潮, 一浪盖过一浪,今晚真正叫陈抟慌了神。 刚才神农堂长老萧正言带伤赶到观内求救, 说他和纪天久上官遥在上山途中遭遇袭击,那歹人武功极高, 三人合力也打不过他。混战中他胸口挨了一掌,伤及肺腑不能再战,纪天久和上官遥牵制住敌人,命他快去请人相助,他忍痛飞奔抵达玄真观,撑到说完险情便真气溃散晕死过去。 陈抟和纪天久是多年的挚友,闻讯后心急如焚, 先率人下山营救, 命谢渊亭敲钟示警,好让观内人加强戒备。 商荣回到观内,听师兄说明情况,不顾劝阻出门追赶师父。赵霁紧随其后, 唐辛夷也跟着来了, 他师徒二人走惯山路,摸黑也能腾跃自如,唐辛夷不熟路径,接连两次踩空失滑,险些跌下深涧断崖。赵霁怕他有失,主动背他赶路,这可叫唐辛夷喜形于色, 把对纪天久的担忧也压下去了。 三人前后跑出十几里地,来到九十九道拐,此处是峨眉山有名的危地,坡陡石滑,险绝人寰,一条几乎垂直的小径孤悬在重山峻岭中,仅容一人通行,身侧便是千丈岩,岩下终年四季毒瘴缭绕,鸟兽都不敢深入。 此时一道绝壁上缀着两三点火把,火光浇出三道人影,是陈抟、广智和慕容延钊。 商荣刚跳上绝壁,后面赵霁驼着唐辛夷追上来,双脚着地便慌忙放下背上的人。他动作太急,唐辛夷差点跌倒,娇叱着嚷了一声:“你摔着我了!”赵霁下意识转身扶住他,二人摩肩捏手地靠在了一起。 商荣见状恼怒,狠狠剜了赵霁一眼,扭身向陈抟走去。 “师父,找到纪堂主了吗?” 询问时已看到上官遥昏倒在崖边,广智正蹲在一旁施救,陈抟微微低头,视线照射着绝地边一块灰色页岩,上面洒满黑色液体,与火光接壤的部分呈暗红色,赫然是半干的血迹。 “我们来晚了吗?” 唐辛夷凑近血迹细看,不祥的景象摆正了他的心思,纪天久是他敬重的长辈,又曾于他有救命之恩,眼下遭遇凶事,生死难测,怎不叫他恐灼? 众人陷入别无选择的沉默中,心急火燎地等待一阵,上官遥在收到广智的真气后苏醒过来,□□着吐出一些淤血。 “先别急孩子,你受了内伤,有话慢慢说。” 广智扶起上官遥,陈抟急忙凑近询问:“贤侄,你师父到哪儿去了?” 上官遥星眸微睁,状态极其虚弱,勉力抬手指一指那块染血的岩石,气若游丝地说:“那贼人打伤我以后,连刺师父好几刀,师父伤重不支,从这里跌下去了。” 悬在头顶的巨石结结实实砸中众人头顶,陈抟忍悲追问:“那贼人呢?” “不知道。” 上官遥说完再次晕厥,陈抟委托广智送他回观里养伤,命慕容延钊速去找绳索,好下到崖底搜救。商荣也想跟着师父,陈抟不许,知他性子倔强,用危险做理由他断不依,因而另行安排任务。 “那凶手还在山中,你速领霁儿回玄真观协助通儿和渊亭保护好其他师弟,不得有误。” 商荣只得领命,三个少年回到石径上,唐辛夷对赵霁说:“小霁,我还是想先下去找找纪堂主,他是我的大恩人,无论死活我都不能丢下他不管。” 他明显在暗示赵霁陪同,赵霁眼看商荣的脸像块扯得紧绷绷的布,再用点力就快撕破了,嘴巴顿成生锈的剪刀,难以张开。 恰在这时唐潇赶到,想是听到消息前来保护唐辛夷的。 “堡主,听说山上又来了歹人,这里不安全,请速回玄真观暂避。” 唐辛夷自顾自下令:“你来得正好,我和小霁要去救人,你给我们当助手,快去找根长绳子来,我们要到这断崖下去。” 他不等赵霁首肯,先替他做出决定,赵霁跋前?后,眼睛偷偷瞟着商荣,盼他说个好歹。 商荣当然不愿他和唐辛夷继续搅缠,可救人事大,唐辛夷占了道义优势,不能断然阻拦,想了想说:“崖下情况不明,你们莽撞行动太危险,出了事玄真派不好向唐门交代,还请唐堡主三思。” 唐辛夷扬起下巴,脸朝别处兀傲言道:“我自有定夺,无须旁人操心,若有意外,自行承担便是。” 赵霁赶忙斡旋:“糖心,话不能这么说啊,你现在在我们玄真派做客,我们就得为你的安全负责,这干系到两个门派之的和睦稳定,你可不能任性啊。” 唐辛夷急道:“纪伯伯此时生死不明,我怎能只顾自身安危?你怕麻烦就别跟来!” 他一赌气赵霁的脸皮心肝一齐发软,慌张拦住:“你别急呀,我没说不去!” “那你……” “我、我怕你出事……” “哼,你是怕我出事,还是怕某人不高兴?” “这……” 唐辛夷冷嘲热讽,空气中飘起浓浓的酸味,商荣不能放任这种荒唐可笑的情势,冷静表态:“既然唐堡主这么坚持,那就由在下陪同你下崖救人,此处找不到绳索,我们割些树藤代替吧。” 说罢吩咐赵霁跟他去采割树藤。 唐辛夷欲 分卷阅读185 - 分卷阅读185 - 分卷阅读186 假凤虚凰 作者:星海拾贝 分卷阅读186 假凤虚凰 作者:星海拾贝 分卷阅读186 放厥词,被赵霁按住求劝。 “商荣也是公事公办,你乖一点,别难为他了。” 遍山藤蔓取之不尽,四人身怀武功,手脚麻利,半个时辰内编好一条百丈长的藤绳。商荣取出一盒药丸,分给他们每人一粒,唐辛夷认得这是避秽灵药“永清丸”,带在身上可防毒瘴。 行动前商荣对唐潇说:“潇少侠,你胳膊有伤,我看还是留在这儿吧,有我和赵霁在,会保护好唐堡主的。” 唐辛夷也说:“你就呆在这儿看好绳索,免得给我们增加负担。” 唐潇默默服从,将随身携带的火折子递给他。 商荣出其不意地吩咐赵霁:“你留在这儿协助潇少侠看护绳头,免得贼人来搞破坏。” 此时唐辛夷已顺着藤绳往下爬了几丈,一听这话立时急了,商荣回头说:“潇少侠有伤在身,若遇强敌恐难支撑,得多个人照看,不然那贼人跑来割断绳索,我们都得摔死。” 说完又看向赵霁,眼神比猫头鹰还凶狠。 赵霁明白他不想让自己和唐辛夷接触,便忍住担心,识趣点头:“我知道了,你们多加小心,有什么意外就大声喊,我立刻下去支援。” 唐辛夷没辙,气哼哼钻进云雾中,商荣跟在后头,二人各自施展轻功,贴住峭壁滑行,藤绳只起了一定辅助作用,不到一炷香时分,陡坡渐趋平缓,已到达谷底。 他们分别制作了一只火把照明,到纪天久坠崖的位置搜寻,不久遇上陈抟和慕容延钊。 “叫你们回去怎不听话?快走!” 这几日陈抟的耐性遭受刀劈斧砍,水火夹击,纪天久遇害成了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好脾气的道长破天荒大发雷霆,严厉驱赶两个擅作主张的孩子。 商荣不敢违背师命,唐辛夷看陈抟怒斥徒弟很有杀鸡儆猴的意思,自己脸上也讪讪的,丧气地原路返回。 独处时间行将结束,满怀敌意的少年想利用这难得的机会奚落对头,傲慢地问商荣:“你刚才是不想让小霁接近我,故意让他留在上面的吧?哼,真可笑。” 商荣冷言回敬:“唐堡主多心了,赵霁是我的徒弟,又不是我看押的犯人,我从不限制他的自由,再说,他若真想跟你亲近,又怎会乖乖听我的话?” 唐辛夷经不起撩逗,起火道:“说得好听,你以为我不知道?你专会拿鸡毛当令箭,用师父的身份要挟小霁,阻止他和我来往。可是你再蛮横也没用,小霁说过,等他学成武功就会来唐门辅佐我,到时你就再也管不着他了。” 好似鸣镝穿耳,商荣差一点向他质问真假,幸好反应敏捷,才没做出这丢份的事。他心机到底比唐辛夷深得多,演技也大大胜出,波澜不惊地冷笑:“唐堡主真会开玩笑,你这么喜欢赵霁,回头把他带走好了,只要他愿意,我绝不阻拦。” 他这招反击很扎实,直接捅入心窝,还叫人没法还击。唐辛夷抖声怒骂:“商荣,你好卑鄙,明知小霁顾及名声不能擅自离开玄真派,还说这种刁钻奸诈的话!我就知道你见不得我俩好,一心想拆散我们!” 商荣举起火把,愉快观赏他气急败丧的表情,失声笑道:“唐堡主,按辈分来说赵霁是你的晚辈,你说话还请自爱点儿,被我听到不妨事,若是叫那起搬弄是非的小人听了去,恐怕对你的声誉大有害处。天快亮了,我们快点回去吧。” 他踩灭火把,纵身跳上崖石,徒手向上攀爬,速度捷于灵猿。 唐辛夷见他明明不需要绳索也能自如攀岩,确定他让赵霁留下看守绳头只是借口,又怒又恨,也不服气地跟上去。 此时赵霁和唐潇像两只呆鸟静悄悄蹲在崖上,赵霁天生多话,跟寡言无语的唐潇待在一处,只觉无聊至极。想说点什么打破沉闷,抓住藤绳抖了抖,问:“他们怎么还没上来,咱们要不要下去瞧瞧?” 唐潇安如磐石,话音洒在上面好比毛毛雨,一点动静都没有。 赵霁叹气,想站起来活动活动筋骨,腰腿尚未伸直,石头猝然发话了。 “你没用堡主给的烧伤药?” 由于吃惊,赵霁在一个十分尴尬的姿势上停顿数息方才站直回话:“那药气味太香甜,我怕擦了招虫子。” 他要隐瞒玉匣丢失一事,连带给伤药编了借口。 唐潇慢慢回话,语调一成不变。 “……那是堡主的心意,希望你不要浪费。” 他倒是时刻把唐辛夷摆在首位,赵霁一直心存戒疑,想趁机探探虚实,凑近几尺和和气气询问:“潇兄弟,你是怎么当当糖心的保镖的?” “这是长老会的命令。” “那你保护糖心,只是为了向长老会尽忠?” “堡主是唐门之首,没有长老会我也会效忠他。” “哈哈,这么说你只对糖心一人忠心?那要是长老会的人想对他不利,你会怎么做?” 赵霁态度随意,收到的眼神严厉峻酷。 “赵少侠,你说过,乱嚼舌根不是男人所为。” “哈哈哈,我随口说说嘛,就当开个玩笑。” “门户安定,岂容玩笑二字。” “是,是,我错了,你就当我在放屁好了。” 赵霁哂笑着退回去,心想这棒槌脸僵,脑袋可一点不木,口风紧,讲话还义正辞严,是个三毛六孔的人物。真靠得住那是最好,不然凭唐辛夷那点心机根本玩不过他。 又过了一会儿,绳索依旧纹丝不动。赵霁有点等不及了,爬到崖边,探头用力张望。晨曦将至,崖下的雾霭渐渐褪色成靛青色,宛如一座座浮动的冰山,仍是凿不透看不穿。 他注意力凝于下方,忽略其他,身后蓦地窜起几声猴子的尖叫,刮出他一身鸡皮疙瘩。回头见一只猴子骑在唐潇肩上厮打,是乐果儿。 “别杀它!那是我养的猴子!” 赵霁蚂蚱似的扑上去抢下乐果儿,再迟刹那,它就会被唐潇劈碎脑袋。 “乐果儿,他是我们的客人,不准凶人家。” 他抱住狂躁的猴子拍哄安抚,奇怪这一向聪明乖巧的小家伙怎会突然攻击人类,见唐潇脖子被它抓出血痕,慌忙道歉:“对不起,这猴子从小跟着我,一直很听话,对人也很友好,以前从没发生过这种事。” 其时商荣距离崖顶不过五丈远,空山寂静,乐果儿的怒吼声声入耳,他脚踏突岩发力纵跃,一口气跳上平地,正看到赵霁抱着乐果儿向唐潇赔不是。 “怎么了?” 他快步走近,也对乐果儿罕见的狂态惊奇,听赵霁描述情况后,抱过猴儿,摸着它的小脑袋说:“可能是这些天进山的人太多,它又刚刚受了伤,一时烦躁情绪失常了吧。” 也替猴子向唐潇赔礼。 唐潇面如荒漠,死寂寂问:“我 分卷阅读186 - 分卷阅读186 - 分卷阅读187 假凤虚凰 作者:星海拾贝 分卷阅读187 假凤虚凰 作者:星海拾贝 分卷阅读187 家堡主呢?” 唐辛夷恰好爬到崖边,气喘吁吁探出脑袋,他的内功比商荣差了不止一星半点,轻功也远不如对方,强行逞能累个够呛。 赵霁想去接应,慑于商荣在场,伸出的脚又慢吞吞收了回去。他光明大方一点或许还好,似这般畏首畏尾,商荣看了起疑,也加剧唐辛夷的仇视,推开上前搀扶的唐潇,那双眼睛好似烧红的针,在商荣身子戳满洞眼,每个洞眼都咝咝冒烟。 四人劳而无功,各怀心事,彼此一言不发地回到玄真观。 几个时辰后梁正言和上官遥相继苏醒,向人们详细讲述了夜间的经历,那袭击纪天久的歹徒也在他们口中有了具体的形象。 听说此人身高一丈,黑衣黑裤,面如石墨,商荣、赵霁、唐辛夷不约而同失惊。 “我们昨晚也见过这个人。” “他闯进道观后面的竹林,我还跟他打了一架,后来商荣追来,一剑削掉了他的脑袋!” 赵霁和唐辛夷相互补充昨夜的见闻,商荣比他们看到的更丰富完整,疑窦也更多。 “我和那黑怪交手时他一味躲避,好像无心恋战。如果他的武功真那么强,为何要逃呢?更不会那么轻易被我杀死啊。” 梁正言苦叹:“商少侠,你已是武林中第一流的剑客,武功或在那恶贼之上。我们神农堂一向不以武斗见长,昨晚合我们三人之力也敌不过他,老夫被他一掌正中胸口,当时便气血翻涌,经脉受挫,那掌力虽当不得绝顶高手,也是我辈所不能及的,阿遥已算是本门身手最好的弟子了,照样被他打成重伤,我看纪堂主此时只怕凶多吉少啊。” 赵霁悄悄观察上官遥,他脸色灰青,无精打采靠在床边,一句多余的话都说不出来,确实像身受重伤的光景。 巳时后陈抟和慕容延钊无功而返,他们找遍了那座山崖下的每一个角落,都没发现纪天久的踪迹。广智猜测:“山中多野兽,会不会被狼虫虎豹叼走了?” “……或许吧。” 陈抟的脸紧成了一块灰疙瘩,通红的双眼像在滚水里煎过,里面每一根血丝都写满悲痛焦虑。 情感上还难以接受,但理智告诉他,这位好友多半已不在人世了。 第71章 终极复仇之消失的血迹 报讯人已往青城县出发了, 陈抟带领韩通、谢渊亭二度入山搜寻,让慕容延钊等通宵未眠的弟子抓紧时间休息, 等着之后轮班。 赵霁见商荣早饭也没怎么吃,做了碗醪糟蛋端到客房, 让他填填肚子再睡。 商荣早上就是被唐辛夷缠着赵霁撒娇的肉麻样败坏了胃口,此刻小徒弟赛过甜汤的笑脸也抚不平他的怨气,冷冰冰问:“不给你的糖心送一碗过去?我看他早饭时尽顾着跟你腻歪,也没怎么吃东西嘛。” “唐潇已经帮他安排了,哪儿用得着我操心。” 赵霁讪笑两声,小心替朋友辩解:“他早上为纪天久的事难过,跟我倾诉苦闷, 不是你想的那样。” 他以为商荣憋了这么久定会狠狠发作, 做好了任其打骂的准备。不料小师父一句重话没说,不声不响吃完醪糟蛋,喝过他递来的清茶,在他蹀躞不下时平静发话:“等这次的乱子平定了, 你就跟唐辛夷下山吧, 本门的内功心法你都学会了,照常修炼即可,回头我再把还没教你的剑术绘成图谱寄给你,你自行琢磨也是一样的。” 赵霁撞了个闷雷,好像吃了口滚烫的汤圆以后又喝了杯冰水,满腔寒热相攻,近前惊问:“为什么呀?怎么突然赶我走!?” 商荣心和气温地看着他:“这不是你希望的吗?你答应唐辛夷学成武功就去辅佐他, 我提前成全你还有错?” 赵霁明白他是受了唐辛夷挤兑,反过来拿自己出气,委屈急愤一阵乱涌,但都被慌怕盖住了。 “你听我说!” 商荣用力抽回被他握住的手,脸上覆了一层霜。 “还想狡辩?你难道没跟唐辛夷说过那种话?” 撒谎更要罪加一等,赵霁深知商荣处事果决,不管是不是真心,一旦实践便九牛不回,现下非得赤诚相见才能化解危机。 “我、我是说过,但那都是陈年老黄历了,那会儿我刚刚拜入玄真派,跟你又处不来,只有糖心一个知心朋友,有那种想法也很正常啊。” 这老实话很不中听,商荣搞不清自己是失望还是气愤,复杂情绪统统交付给冷笑。 赵霁怕他撵人,忙跪到腿边双手抓住他搁在膝盖上的右手,急告:“我话还没说完呢,当年是当年,现在是现在,这三年我对你怎么样你心里难道没个数?我随你出生入死,共过那么多磨难,何曾抛下过你一次?别说你好好地叫我走,就是拿剑指着我的心口赶我,我也不走!” 三年相伴,经历跌宕,与之相比,前面活过的十一年都像淡薄的白开水,喝干了也品不出那样荡气回肠的醉意。 商荣瞅着泫然欲泣的少年,脸上浮起微醺的薄红,眼睛忙往相反方向瞥去,姿态仍很沉定。 “唐辛夷怨我老想拆散你们,你现在就来说说清楚,你对他的心意究竟如何?” 昨晚窥见韩通和王继恩亲热,他心有所感,已朦胧意识到与赵霁之间不明不白的情愫,情意萌动带来的只有慌乱,自由的心拒绝佩戴枷锁,如果这份羁绊存在隐患,他希望尽快斩断它。 赵霁对唐辛夷用心正直,认真考究也没什么可心虚的地方,以前怕商荣生气,连对方的名字都不敢提,此刻被他追究,便如实剖析。 “你也知道我和糖心是怎么认识的,当年我父母双亡,他也有家难回,遭遇何等相似。他和我又投缘,一见面就成了好朋友,我俩相互怜惜照应,后来又经过了丁阳那件事,就更看重对方了。我一直拿他当自己的亲兄弟,觉得他可亲可爱,身世又十分可怜,他也是,把我当成他唯一的亲人,全心全意信赖我。我能不喜欢他,能不对他好吗?可是这种喜欢只是对亲人的喜欢,跟对你的完全不一样。” 最后一句话听得商荣心神历乱,坐立不宁,既想弄清他的意图,又怕弄清后不知如何面对,急忙打断他。 “你只说,我和唐辛夷,你跟哪一边?” “跟你!” 赵霁回答得非常干脆,就像在石头和金块中做选择一样,还主动说明:“前天酒宴上我不是给你敬酒了么,当时就说要一辈子陪在你身边,无论发生任何事都不离开!” 商荣望着他,心中有些发慌,喉咙有些发干,像有满肚子话不知从何处说起,暗地里急得脊背出汗。 赵霁看他菩萨似的静坐不动,眼珠子也定定望着一边,巴巴地等了半晌,轻轻摇晃他的手臂,可怜兮兮呼唤。先叫了声“师父”没人 分卷阅读187 - 分卷阅读187 - 分卷阅读188 假凤虚凰 作者:星海拾贝 分卷阅读188 假凤虚凰 作者:星海拾贝 分卷阅读188 应,更楚楚作态地喊了声“荣哥哥”。 商荣只觉耳朵烧化了,顺着脖子流到胸口,烫得坐也坐不住,虎脸嗔怪:“你还有没有点男人样儿?起来说话!” 赵霁装疯卖俏地扭肩撒娇:“你先答应以后再不撵我走。” “再敢威胁,我就把你逐出师门!” “我不嘛~不嘛~” 滑头无赖瞧出小师父已然心软,肆无忌惮扑到他怀里捱蹭,商荣不轻不重打了他两下,随着他两条胳膊不断收紧,第三次抬起的巴掌泄力地落在他脑袋上,继而被他勒出一声无奈的叹息,过了一会儿,低声吩咐: “快起来,被人撞见成什么样子。” 赵霁知道自己平安靠岸了,嬉嬉然爬起,拍去裤腿上的灰尘,紧挨着商荣坐下,双目钉在那张美玉生晕的脸上,替鼻子嗅出诱人的香甜,撅起的嘴唇不知不觉贴上去。 商荣推脸阻挡,几番挣扎终被这癞皮狗舔了一下,羞恼地摔着袖子说:“你正经点,眼下新出了命案,不是胡闹的时候!” 这两天内扰外患,安顿好私情,他的心思便转到正事上。 赵霁急忙收捡轻浮助他分忧,搂着他的肩膀说:“太师父又去找人了,这次或许会有发现吧,要不咱们明天也去后面的悬崖下找找那个黑衣怪人的尸首,看他究竟什么来路。” 商荣别有思量,问他:“你刚才有没有注意过上官遥?他像不像在撒谎?” 赵霁回忆着说:“这次我还真看不破他,而且他也没怎么开口,大部分话都是那个萧长老说的,如果有假,就是他俩合谋窜供。” 商荣否定:“萧正言是神农堂的三代元老,为人正直,还是纪天久的亲舅舅,应该不会害自家人。” “那就真如他们所说,纪天久是被黑衣怪杀伤坠崖的了?” “……也不尽然,事发时萧正言提前离开了现场,之后的情形只有上官遥清楚,对这个危险人物我是完全抱怀疑态度的,他跟不灭宗那伙人本质相同,什么坏事都干得出来。待会儿我找个机会单独接近他,连莫大哥的事一块儿试探。” 赵霁点头说好,心中也兴起一点盘算,挪过枕头铺好被子,再弯腰替商荣脱鞋。 “先睡一会儿,养足精神再去。” 商荣说:“昨晚忙活了一宿,也没顾上洗澡,脏死了,让我先去洗洗。” 赵霁体贴地按住他:“跑来跑去多累啊,我去提水,你就在屋里洗吧。” 他搬来澡盆和两大桶温泉水,服侍商荣沐浴,顺便也没少揩油,然后帮他擦干身体,抱上床去。商荣在澡盆里被他抚弄得遍体酥软,头一挨到枕头,立刻注满睡意,拽住他已被自己揉得湿皱的袖口嘟囔:“你也洗洗,过来躺会儿吧。” “好,我先去伙房帮忙收拾收拾,那边太乱了,你先睡吧。” 赵霁替他盖好被子,用力吻了吻他的唇角,搬出水桶木盆放归原处,悄悄翻过墙头往山下疾行。好几天没去探望商怡敏,今日总算有空子可钻,挂念是一方面,另一方面也是因为本门正面临重大威胁,他觉得商太师叔应该知情。 行经九十九道拐,纪天久坠落的悬崖孤耸在前,冥冥中似有指引,他趁便跳上绝壁,想再仔细观察周围地形。白天和夜晚的景象悬殊,可有一点变化太过突兀,乍一看便觉画面中少了点什么,稍后醒悟过来夜间洒落在崖边页岩上的大片血迹全都不见了。 这半日内未曾下雨,血迹怎会自行消失? 他贴近页岩一寸寸摸索,血迹真的一点不剩,莫不是被野兽舔去了? 时间有限,他先记下这一疑点,照计划赶到石洞。 石洞里已数日无人造访,陈抟提前告知商怡敏庆典一事,为她准备了七天份的食物饮水,商怡敏以为他和赵霁在为招待应酬而忙碌,这会儿方知不灭宗的魔爪已伸进山门,还险些摧毁玄真派。 “这群杂碎什么时候开始这么猖狂了?看来赤云老狗这些年混得不错嘛,他一心想接他师父的班吞并梵天教,可惜当年功亏一篑,想不到梵天教没落后他又自创了一个不灭宗,这份毅力倒着实可嘉。” 赵霁对赤云法师的真实年纪常存疑惑,顺势向太师叔求解:“那赤云法师到底多大岁数啊?我在襄阳见过他,看起来比太师父还年轻呢。” 商怡敏讥笑:“那是易容吧,我看过他的真面目,是个四十多岁的老和尚,模样难看得很。” “啊?那他的易容术也太高超了,我瞧见他的时候是个大美人,比蓝奉蝶也不差呢。” “赤云老狗精通易容,又会换音术,就是假扮蓝奉蝶一般人也分辨不出。我也是因为有人指认才确定当初见到的是他的庐山真容。” “不是说他行踪很诡秘?什么人对他这么了解?” “就是他两个师兄啊,不动明王陶振海和降三世明王云飞尘,他们和赤云是一起学艺的师兄弟,彼此知根知底,说的话总不会有差。” 商怡敏对赤云法师本人不太在意,却很重视谢岚那邪门的寒功,让赵霁细致描述厮杀时的情形,然后叫他伸出双手,食指依次按在腕脉上检查。 “你现在行气一周,将内力聚到胸口,再大力按压神封穴,看看可有异常。” 赵霁随即照办,指力到处,左乳旁的神封穴顿如万针戳刺,疼得他大声惊叫。 商怡敏点头:“那贼人的寒气已侵入你的经脉,积个一年半载便性命难保,幸亏发现得早,每日正午用《炽天诀》的心法调息一次,半月内即可根治。” 赵霁抹着胸脯直伸舌头,后怕道:“听那些前辈说,这贼人使的是降三世明王的《玄冥功》,还推测云飞尘已经和赤云联手,您看像么?” 商怡敏冷笑:“只是形似罢了,就你这点道行,若遇上真正的《玄冥功》哪里还有命在。况且云飞尘不可能和赤云合作,当初梵天教分裂就是因为赤云想杀掉他和陶振海,夺取他们各自的独门神功,以云飞尘的脾气怎会和企图谋害他的人握手言和?” 赵霁早看出她对梵天教的内部矛盾知之甚详,也一早就想打听十七年前她在天游峰上的奇遇,此刻逮到探查的缝隙,便不失时机插问。 “人们都说您曾在天游峰单挑梵天教五大明王,徒孙斗胆请教,您当时是怎么斗败他们的啊?” 商怡敏笑道:“这些江湖骗子为了把我塑造成女魔头不惜往我脸上贴金,五大明王任选其一也是睥睨武林的霸者,当年我不过是个十七岁的毛丫头,别说一对五,就是单打独斗也难取胜。” 赵霁跟着笑了,觉得这太师叔性情着实讨喜,只凭真才实学狂妄,绝不自吹自擂招摇撞骗,上次自己恭维她“武功天下第一”,她也说:“当年算不得第一,如今不清楚江湖 分卷阅读188 - 分卷阅读188 - 分卷阅读189 假凤虚凰 作者:星海拾贝 分卷阅读189 假凤虚凰 作者:星海拾贝 分卷阅读189 上的形势,假使这十几年中过去的高手都裹足不前,那或许能名列三甲吧。” “所以商太师叔那时是靠智斗赢了他们?” 这是他最信服的假设,也最接近真相。 商怡敏没必要隐瞒此事,既然聊到了便据实相告:“梵天教内部勾心斗角在当年是公开的秘密,五大明王性情不一,各自为阵。赤云老狗和金刚夜叉明王裴胜是一伙的,陶振海和云飞尘则是结拜弟兄,又算一派,剩下的军荼利明王宇文渊是骑墙派。那年赤云老狗以解封九州令为名邀齐其他四位明王到天游峰集会,暗中联合裴胜,并拉拢宇文渊,想借机除掉长年与之不和的陶振海和云飞尘。我和陶振海、云飞尘在之前打过一点交道,他俩对我还算客气,我到了天游峰上,得知赤云的阴谋后便悄悄向他们报信,他二人事先有了防备,故而另外三人未能得手。五人一番乱斗都不同程度受伤,裴胜更是当场身亡,宇文渊怕陶振海追杀他,吓得仓惶出逃。陶振海却念着同门之谊放了赤云一马,同时看透名利,决意带着幼子归隐田园。云飞尘是他的好兄弟,见他隐退,也不留恋眼前,跟着远走世外,做闲云野鹤去了。” 赵霁兴致勃勃听完,意犹未尽道:“那您当初怎么想到去天游峰呢?” 他想商怡敏和商荣性格相似,许是去瞧新奇看热闹的。商怡敏一时说顺了嘴,不经意间答道:“我是为了偷军荼利明王的《朝元宝典》……” 话到半截,猛然警觉,急急住了口。 赵霁没听出这乍断的气口,懵着头追问:“听说《朝元宝典》是能用乐器操纵动物的催眠术,您怎会对它感兴趣呢?” 他知道商怡敏不懂也不喜音律,为何要去盗一本对自己无用的秘籍? 商怡敏露出明显的烦乱,冷声道:“这个以后再说吧,时候不早了,你该回去了。” 这老姑奶奶暴躁无常,凡事都不能违了她的意。 赵霁唯唯告退,走到水池边又急急折返,跪在商怡敏膝前恳求:“商太师叔,徒孙才想起一件事,昨夜神农堂堂主纪天久在九十九道拐遭贼人杀害,重伤后坠落山崖,太师父带人找了半日也没发现踪迹。徒孙来时路过案发地点,昨晚洒满鲜血的页岩居然变得干干净净,一滴血迹都没留下。徒孙百思不解,想求您指点。” 他知道商怡敏见识广脑子灵,也许能解释这奇异现象。 商怡敏听他大致叙述完案情,抱臂思索道:“我也不知道杀害纪天久的人是谁,但关于那个血迹,有这么一种可能。峨眉山的一线天附近长着一种名叫‘猪血草’的植物,果实榨汁后的形状气味都酷似鲜血,静置几个时辰会逐渐变得透明无色,倒入白醋,又会恢复原有的颜色。你不妨试试看。” 赵霁惊喜,想了想又犯愁:“山上没有白醋啊,要到山下很远的市集才能买到。” 商怡敏另外提供了一个方法:“没有白醋,用白浆果苋的汁液代替也行,山上到处都是,不过你得快点,要是下起雨来,痕迹就都被冲掉了。” 赵霁像猴子一样扑入山林狂采浆果时,商荣也起床来到上官遥所在的客房,萧正言正守着他喝药,这位长老看来特别关照上官遥,把他当成自家小孩照应。 这也是个可疑之处,商荣借玩笑摸探。 “萧长老真疼上官大哥啊,吃饭吃药都要哄,好像把他当小孩儿在宠。” 上官遥稍稍一顿,继续大口喝药,萧正言露出一丝苦涩的微笑:“这都是纪堂主交代的,他最疼这个徒弟了,打他拜师起就叫我们这些长辈好好关照他,可怜他现下生死未卜,心里多半仍记挂这孩子,我能不多替他尽点心吗?” 说罢接过上官遥手里的空碗,递了张手帕给他擦嘴。 纪天久宠爱上官遥是毋庸置疑的,不然不会屡次纵容他犯错,商荣悄悄端详上官遥,看他气色依然很差,不知伤势是否有好转。 这时一个杂役送来澡盆和洗澡水,是为上官遥准备的。 商荣没话找话道:“这屋子仄小,洗澡不方便,不如我扶上官大哥去附近的温泉洗浴,洗得畅快又干净。” 萧正言笑着摆手:“不成不成,阿遥怕水,水一淹过肚脐就心慌气短,平时洗澡都是站在空盆子里用水淋浴的。” 商荣笑道:“原来上官大哥也有弱点啊,我还以为他什么都不怕呢。” 那杂役安放好澡盆水桶,发现忘拿洗浴用的无患子和皂角。萧正言说:“你跟我说在哪儿,我去取好啦,观里人手不够,忙你的去吧。” 又对上官遥说:“你和商少侠说说话,一直闷着发愁对身体不好。” 商荣得到与上官遥独处的机会,便设法套话,假装殷勤地说:“上官大哥,你的换洗衣服在哪儿?我先帮你找出来吧。” 上官遥眼珠在他脸上滚了一遭,露出特有的狐媚微笑。 “商贤弟怎么突然亲热起来了?我记得以前你可是非常讨厌我的。” 商荣赔笑:“那是小时候不懂事,你是本门的贵客,此刻有伤在身,我得负责照顾你呀。” “呵呵,那真是多谢了。” 上官遥翻身下床,想是牵动伤痛,捂着胸口剧烈咳嗽。商荣递了碗水过去,出于提防,没靠他太近。 上官遥接过茶碗,两眼直勾勾望着他,像要钩出他的真心话。 “商贤弟,你若有话就请直说。” 商荣知他生性狡诈,太过刻意定露破绽,便面带愁容问:“上官大哥知道萧长老为什么赶来峨眉山吗?” “他好像有要紧事找我师父,具体是什么我也不清楚。” “这样啊,那就难怪了。” “莫非商贤弟知道内情?” “……纪堂主失踪前曾找家师谈话,说莫大哥他……” “……我师兄怎么了?” 商荣密切关注着上官遥的神态,故作为难道:“据说有人告发莫大哥暗通不灭宗,利用养济院的难民做试验,害死数百人。通敌的信件已被搜出,前日已畏罪潜逃了。” 上官遥白眼一翻倒地晕厥,这变故太快,商荣来不及详查真伪,犹豫片刻上前扶起,看他气息微弱脸色煞白,狠掐人中也未醒转,竟真的昏死过去了。 他这是吃惊还是害怕?当真什么都不知道吗? 正凝神思索,萧正言回来了,慌忙将上官遥抱到床上,商荣不便欺瞒,如实回答他的询问。 “我刚才不小心,说了莫松大哥的事。” 萧正言吃惊怨责:“你这孩子真多嘴啊,阿遥和莫松最要好,纪堂主怕他受刺激,都没敢告诉他,怎么叫你给说出来了。” 商荣只得作愧道歉,心里疑惑膨胀,纪天久对上官遥过分的爱护很不寻常,这个胡作非为的徒弟就是神农堂里的害 分卷阅读189 - 分卷阅读189 - 分卷阅读190 假凤虚凰 作者:星海拾贝 分卷阅读190 假凤虚凰 作者:星海拾贝 分卷阅读190 群之马,因何缘故获得掌门人喜爱,进而无原则地百般庇护? 经过萧正言推宫过血的按摩,上官遥渐渐苏醒,说自己想吃荷叶汤,这荷叶汤是神农堂自创的一道药膳,只他们本门人会做,萧正言委托商荣照看病人,亲自去厨房炮制羹汤。 客房陷入寂静,仿佛大量泥沙压在头顶,沉闷中隐含危险。 商荣立在床边观察上官遥的脸,他双眼闭合,似睡非睡,像一个外表精美的包袱,无法透视里面的内容。 “商贤弟。” 上官遥忽然轻声呼唤,似有话讲。 商荣应声走近两步,见他闭着眼睛问:“你觉得,你莫大哥会是那种人吗?” 他这反问很像障眼法,商荣见招拆招:“莫大哥宅心仁厚,绝不会做这种事,我相信他是被人冤枉的。” “是啊,所以是告发他的那个人有问题。” “莫大哥得罪过什么人吗?那人为什么诬陷他?” “这有什么可猜的,我师父即将退位,师兄是呼声最高的继承人,那人的目的就是不想让他做掌门。” “……这个诬告者会是谁呢?” “哼,管他是谁,就算我师兄做不了掌门,神农堂也不会落在其他人手里。” 上官遥轻轻呼了口气,微笑像缓缓开放的花,缥缈而安详。 “商师弟,你知道我为什么怕水吗?” 以为他在转移话题,商荣保持沉默,他却自顾自导入。 “我四岁那年被两个歹人劫持,他们把我丢进河里想淹死我,后来我命大活了下来,从此摊上这怕水的毛病。你说说,这两个坏蛋该不该死?” 商荣厌恶上官遥,但就事论事地讲,他的遭遇确实值得同情。 “他们残杀幼儿,自然罪无可赦,当时若有正义侠士路过,定会当场除害。” “你能这么想就好。” 上官遥发出刀片般冰凉的笑声,浓密的睫毛微微抖动,露出玄色的亮光,那亮光令人心颤,活像埋伏在草丛里的毒蛇在窥伺猎物。商荣直面这涌动的杀气,暗暗捏紧拳头。 风像个隐身的巫师,喊着虎啸般的咒语,招来黑云闪电。 赵霁逆风奔行,头发被刮成蓬乱的草垛,零星雨点坠落时他的脚踩上九十九道拐的危崖,提起裹在布衫里的浆果用力拧压,将白色的汁水淋在那块曾经沾满血迹的叶岩上。 似乎有一支看不见的笔在挥洒着墨,昨晚的血迹顺着果汁的流向逐一呈现,殷红的颜色与鲜血无异。 还真是猪血草伪造的! 令人惊惧的思绪闪过脑海,犹如在山顶上绵延翻滚的浓云,闪电撕裂天幕,大雨瓢泼直下,猛烈冲刷岩石,那本可充作证据的“血迹”只留在了赵霁记忆中,引导他探寻真正血腥的内、幕。 第72章 终极复仇之飞头 “这么一来事情就有意思了。” 商怡敏听完赵霁反馈回的检验结果, 对这桩凶案产生兴趣,十拿九稳地做出推论:“纪天久定是遭了他那徒弟暗算, 但情况比你们之前预计的好,那就是他很可能还活着, 被他的徒弟或是同伙藏在了某个地方。” 这判断不难理解,上官遥以猪血草伪造杀人现场,谎称纪天久受伤坠崖,让人们以为他或已身死。而真实情况是上官遥和黑衣怪串通,利用萧正言离开和陈抟等人赶来营救之间的时间差将纪天久绑架到了别处,这也是陈抟连续一昼夜搜索受害人却遍寻不着的原因。 赵霁细致分析昨夜的情形,他们在发现黑衣怪的同时, 萧正言便抵达了玄真观, 后者受了内伤,行动不及前者迅速,估摸耗去一个时辰,而救援人众赶到案发地最多只花了半个时辰不到。之后黑衣怪被商荣斩首, 而上官遥一直呆在玄真观养伤, 他们仅能在那一个半时辰内作案,时间短促,移动距离有限,除非另有人接应,否则不能将纪天久转移到远处。 纪天久多半仍在峨眉山中,该怎么找到他呢? 商怡敏轻松应答:“凶手留着纪天久的命定有用处,不会马上杀死他, 你说参与绑架的黑衣怪已死,如果没有别的帮凶,那知道纪天久下落的人只有他的坏徒弟了,我估计他短时间内就会去找纪天久,你注意跟踪,必能寻到踪迹。” 对此赵霁不太自信:“上官遥武功不错,人又特别狡猾,要想不被察觉的跟踪,我恐怕办不到啊。” 商怡敏为他提供了一种策略。 “你去找一对夜游虫,碾碎母虫,将汁液涂到他的衣衫上,就能用公虫追踪他。” 夜游虫是峨眉山的特产,当年赵霁和商荣被活埋在棺木中,正是靠这种神奇的虫子获救。本地人将其奉为吉祥之物,山中还有专门为其设立的小神祠,常有年轻夫妇前来祈福许愿,需要用这虫子寻人联络的,也是用完以后便送归捉获地放生,绝不轻易伤害。 赵霁惴惴道:“听说杀死夜游,自身姻缘会受诅咒,以后将和爱人生离死别。” 商怡敏嗤之以鼻:“这种村野鬼话你也信,一条虫子而已,哪有这么神奇。” 赵霁仍是恻隐:“夜游一生只得一条配偶,其中一条死了,另一条也活不长,杀一个等于杀一双啊。” 商怡敏厌烦婆婆妈妈的男人,不耐道:“虫子要紧,还是人命要紧?反正这事与我无关,要怎么样随你。只提醒你一点,用这玩意儿时离段化远点,那老东西有皮肤病,沾到夜游虫这种阴寒之物就会浑身起疙瘩,你当心挨他的骂。” 赵霁被她赶出石洞,外界山雨已住,草木滴翠,空气里浮动着清香的水汽,呼吸间五脏六腑都涤荡一新。每逢夏日雨后,夜游虫就会钻出土壤透气,此刻正是捕捉的好时机。 传说可畏,虫子可怜,但比较而言,还是纪天久的命更重要,赵霁计议已定,先到近处一户山民家借到一枚鸡蛋,来到洗象池边的冷杉林,这里地处高山,古木参天,终年白云缭绕,土地灵秀,是夜游最常出没的地方。 他在靠近泉水的土地里摸寻,天黑时找到一对在杉树根上散步的夜游,将鸡蛋凿开一个小孔,漏尽里面的卵汁,小心翼翼抓起公虫,放入蛋壳,用泥巴封住孔洞。 夜游很娇贵,离开出生地极易死亡,要想带到别处,须得先装在鸡卵里,再将鸡卵埋在米缸里停放三个时辰,之后每日用干菌丝和清水喂养。 公虫被捉后,那母虫在地上焦急打转,赵霁将装有公虫的鸡蛋放到旁边,它立刻贴上去,绕着蛋壳不住爬行,相信里面的公虫也是如此。 眼看要拆散这对恩爱夫妻,赵霁心下愧疚,向这对虫子作揖求恕:“我要救纪堂主,不得不对你们下毒手,俗话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这功德全算你们的,愿佛祖保佑你们来世托生为 分卷阅读190 - 分卷阅读190 - 分卷阅读191 假凤虚凰 作者:星海拾贝 分卷阅读191 假凤虚凰 作者:星海拾贝 分卷阅读191 人,做一对神仙眷侣,幸福美满白头到老。” 祷告完毕,撕下一片芭蕉叶,眯着眼撇过脸,狠心掐断母虫的脑袋,连尸身一块儿包入蕉叶揣进怀里。 回到玄真观已临近子夜,商荣不在客房,枕畔留有一张字条,说自己回茅屋找东西,让赵霁等他回来。 赵霁也想与小师傅商量接下来的行动,悄悄去厨房的米缸埋好鸡蛋,回到客房等待。他连日劳累,昨晚彻夜未休,不久犯困睡倒,之后于噩梦中惊醒,但见夜风敲窗,银霜覆地,推门而望,霄汉中冰轮西斜,已是下半夜了。 商荣还未回来,他有些等不及了,打算先去上官遥那边查看。 观里的客房窗户全是垂直开启的钩窗,开窗时需用叉竿做支撑。这会儿上官遥所在客房的窗户正是支着的,赵霁蹑踅到窗下,探头往窗缝里张望。 越是小心越易出错,他抬头时不慎触到窗框,老旧的合叶咯吱一叫,吓得他背毛炸起,弹跳着躲出老远。在暗处躲了一阵,客房悄无声息,他咬咬,再度冒险靠近窗缝。这时眼睛已适应夜视,屋内景象清晰可辨。只见床前帐幔半垂,铺开的被褥里隐约有一团隆起,好像一个人在侧卧熟睡。 赵霁一看便知那是伪造的,小时候他偷跑出去玩,就爱用这招糊弄下人。真的人形是个上大下小的纺锤体,不会鼓胀得这么均匀,上官肯定溜出去了。 这坏蛋是出去见纪天久吗? 现在就通知众人兴许会打草惊蛇,不如趁他不在,进屋去瞧瞧。 赵霁的设想是,把夜游虫的汁液涂在枕头上,上官遥回来靠了那只枕头就会沾到母虫的味道,到时再找借口换下枕头,暗中毁掉,公虫就只会追踪他身上的气味了。 窗缝有一尺多宽,足够穿越,他翻窗入室,双脚踩地后蹲在地上,四下张望。不张万事皆休,这一看直入受惊的猫,发髻都竖成冲天扫帚状。 靠窗的墙角里蜷缩着一件可怕的事物一具无头尸体,看尸体的衣着,正是上官遥。 他被人杀死了?什么时候的事啊? 赵霁使出鲸吞之力咽下尖叫,他见过的死人多了去了,如今胆量已撑大不少,克服最初的恐惧后,他摸爬上去查看,一些比死亡更骇人的诡奇现象击中他的心房,令他筋骨颤动,身冷如冰。 首先尸身没有血迹,头颈从锁骨断裂,伤口被皮肤包裹看不见血肉经络,中心有一个核桃大的黑洞,竟在微微蠕动。 其次尸体跏趺而坐,双手结印,姿势形同练功。 最后,“尸体”触感温暖柔软,与常人无异,手指贴到胸膛手腕,还能感觉到明显的心跳和脉搏。 换句话说,这是具活着的尸体,或者是无头的活人。 我在做梦吗?没有脑袋人还能活? 能。 心脏蓦地抽搐,记忆仓库里一道闸门被撞开了,诸天教的邪功飞头煞,能使人首分离,头颅飞往外界觅食,两个时辰内飞回与身体合拢…… 原来上官遥就是飞头煞,怪不得当初薛莲一口咬定飞头煞出自神农庄,那时我在后山树林里看到的飞头就是他吗? 赵霁眼花神乱,黑暗中仿佛伸出无数双恶魔的爪子,捏紧他的脑袋、喉咙、内脏,尖锐的指甲刺进皮肉,带来生剥活刮般的悚切。 正在无所措手之际,窗外隐隐有影子晃动,赵霁历经奇险能够活命,就在于他的应急本能出众,一遇危险,身体先于脑子运作,忽地平滑至床底,四肢撑住床下的横格,悬空藏好,同时运起龟息功遮蔽气息。 窗棂格格抖动,流入一股冷风,赵霁明白进来的不止是风,脑门充血,耳朵嗡嗡直响。果然没过多久,墙角响起一声幽灵似的叹息,那静止的尸体开始?动弹,一步步靠近,轻轻坐上床沿,这下应该是有头的了。 可能是在运功调息,过了一盏茶时分上官遥才发出声息,赵霁听他伸了个懒腰,接着又是叹气,像有数不清的怨郁需要发泄。 “师兄,真是你做的吗?你为什么总在关键时刻跟我捣乱” 他乍然开口,赵霁两边太阳穴好似各挨了记蟹钳,险些失手跌下去。透支未来十年份的定力稳住心神,少时确认这人只是在自言自语。 “你以为你不做掌门我就没办法夺取神农堂么为了阻止我,你也算煞费苦心了。可是没用的,我的仇一定要报,就算你生气,我也要杀死仇人,你会因此恨我吗?” 上官遥语气哀怨,宛若一朵有毒的花在静夜里慢慢舒展花瓣,因为他的叹息,空气都变得苦涩了。 吐出一个比叹息更忧伤的轻笑后,他换上了撒娇的口吻。 “我知道你不会的,不管我做任何事你都不会真心怪我,你已经爱我爱到骨子里,没有我就活不下去,我也是啊……” 上官遥神神叨叨说着令人肉麻脸红的情话,声音愈来愈绵柔,像人在春梦中的呓语。等赵霁发现异常时,他已软软歪倒,衣裤尽数掉落在床边,看样子已赤身**。 头顶传来一阵阵暧昧的湿润的摩擦声,床也像一只发春的大老鼠,摇晃着吱吱作响,赵霁没料到这坏蛋刚做完死尸又化身艳鬼,又臊又怕,汗如雨下,好在汗水坠地的声响都被上方的动静遮住了。 不一会儿头上的水声变了个调,脱离赵霁的认知范畴。上官遥也更换姿势,床摇得更加剧烈,他大概舒坦得忘乎所以,念念有词地喘息起来。 “师兄……进来……快插到里面……用力……” 赵霁懂事再早,也不知道男人之间除了互摸还能玩出其他花样,因而搞不清这个“插”是用什么插,“里面”又是指哪里。只听出上官遥完全进入亢奋状态,似一朵正在绚丽燃放的烟花,仅凭娇喘就能把屋子点着,忘我的投入让人怀疑他在跟一个看不见的鬼魂缠绵,赵霁晕头打脑猜测莫松若是知道上官遥这般意淫他,会是什么感想。 他应该很高兴吧,照上官遥这骚浪劲儿分析,他俩早就好上了,怪说莫大哥一贯偏护他,酒乱性,色迷人,私情蒙头,道义是非全得靠边站。当年那个在神农庄后山树林解救飞头煞的黑衣人不消说就是他了。 想起莫松当时抱着人头陶醉亲吻的情景,时隔三年赵霁仍能恶心得吐出隔夜饭,对莫松的好感就此消失殆尽。 他能包庇飞头煞四处吸髓行凶,已经丧失起码的良知,以此类推,投靠不灭宗,用难民做试验也没什么可质疑的了。 神农堂这是造了什么孽,摊上这对恶鸳鸯,纪天久更是倒了八辈子霉,两个最钟爱的弟子狼狈为奸,劫持加害他,此番能否活命还是未知数。 上官遥犹在尽情发泄,从木床抖动的频率方式可以推测,他的身体时而痉挛扭摆,时而抽搐翻滚,间断低喊着“深一点” 分卷阅读191 - 分卷阅读191 - 分卷阅读192 假凤虚凰 作者:星海拾贝 分卷阅读192 假凤虚凰 作者:星海拾贝 分卷阅读192 、“不要停”之类的淫词浪语。 赵霁逐渐适应了这恐竦妖淫的环境,想起自己此行的最初目的,趁头上那妖人正溺在情、欲里不可自拔,悄悄掏出装有夜游虫的芭蕉叶包,挤烂母虫的尸身,将汁液滴在上官遥抛在床下的衣衫上。 做完这些,剩下的就是等待了。不知过了多久,那发情的淫兽终于安静下来,床上传来轻柔匀净的鼾息声,是酣睡的情形。赵霁仍不敢妄动,撑住酸麻的腿脚勉力支撑,一直坚持到天亮,发觉上官遥有苏醒的迹象,连忙重新运起龟息功。 又忍耐了百余息,上官遥起床穿好衣服,打开房门离去,预计他已走远,赵霁四肢脱力,噗通摔落,恰似一只压扁的春饼严丝合缝地粘在地上。他不敢久留,瘫了片刻便运气从床下滚出来,逃也似的跑出客房。 蹇跛着回到住处,屋里依旧无人,桌上的茶壶水杯位置挪动,商荣想是回来过。他出门寻找,遇到打扫院落的谢渊亭,得知商荣现在陈抟房中,师徒好像有事相商,吩咐其余人勿要打扰。 赵霁惦记上官遥的去向,先去伙房取那只埋在米缸里的公虫。 情况不妙,他埋藏的秘密已被人挖了出来,那正握着鸡卵仔细端详的人一张侧脸硬如雕塑,冷冰冰的眼神似乎能凿穿那空心的蛋壳。 “潇兄弟,那鸡蛋是我的!” 他慌忙上前抢夺,唐潇敏捷避让,晃到了左侧。赵霁眼角余光扫射,发现他两手各握一枚鸡蛋,右手那个尖头涂有黄泥,定是自己的。 “那个蛋是我放在米缸里的,还给我!” 他急躁大吼,引来另一人。 “小霁,你怎么了?” 唐辛夷疑讶地打量他和唐潇,眼神忽柔忽硬,柔的时候向着他,差不多能滴出水来,转向唐潇时却刚强威严,贯彻领袖的姿态。 赵霁见唐潇手掌合拢包住鸡蛋,分明不肯归还,情急下借助权势,向唐辛夷告状:“他抢了我的鸡蛋,糖心,你快让他还给我!” 唐辛夷明着偏心,不问皂白呵斥唐潇:“你怎么抢主人家的东西?快还给人家!” 以往他一声令下,唐潇立即遵命,今天这垂首帖耳的属下却反常地犹豫起来,木讷的脸因为难有了几分生动。 “那边篮子里多得是鸡蛋,你另挑一个不行么?” “不行,我就要你右手那个,快还给我!” 赵霁心想他估计发现鸡蛋里有鬼,想通过自己套取情报,越发着急,再次上前抢夺。唐潇后退几步,正要将双手藏到身后,唐辛夷抢先抓住他的右手腕。 “交出来!” 青涩娇俏的少年端起掌门人的架势竟也似模似样,威仪逼迫下唐潇默默松开右手,那带泥的鸡蛋落入唐辛夷掌中,之后回到赵霁手里。 “小霁,这鸡蛋怎么这么轻啊,里面好像是空的。” “这个……我们出去说吧。” 赵霁戒慎地看一眼唐潇,搂着唐辛夷肩膀,带他到伙房外耳语。 得知这是为搜救纪天久准备的重要道具,唐辛夷十分好奇,赵霁不愿将他卷入危局,谎称具体计划还未制定好,让他耐心多等半日。 接下就该让夜游虫发挥向导作用了,他找到谢渊亭,从他那里借来驾驭夜游虫的工具。那是一个巴掌大的扁圆银盒,盒盖用白水晶打磨,晶莹剔透,将公虫放入盒内,根据它爬行的方向就能辨别出目标的位置。 公虫思念配偶,一进入银盒便立时作动,飞快爬向东面,脑洞朝盒子边缘钻探,像要钻透这结实的牢壁与妻子会合。 赵霁跟随它的指引前行,左拐右转走出数十步,看到前方的所在,不禁懵然若惊。 怎么走到太师父的卧房来了? 他以为公虫的意图是穿过陈抟的房间继续前进,便绕道而行,来到房屋背后,可没走几步公虫调转方向,仍执拗地爬向那座居室,赵霁彻底茫然。 难不成上官遥就在太师父房里?那可不妙,这贼人说不定会对太师父不利,商荣也在场,他和太师父都有危险! 他战战悬心,未及多想,跑去猛敲房门。 开门的是商荣,见了他有些惊怪,当下连发两问。 “你昨晚去哪儿了?来这儿做什么?” 赵霁答非所问急嚷:“上官遥在这里吗?” “……不在。” 商荣面露狐疑,一边缓声答话一边回头看向室内,赵霁的视线先一步探入,屋里除了陈抟,还有一人。 “赵少侠,你找阿遥有事?” 萧正言含笑询问,一副热心肠的样子,他对上官遥事事关心,但凡跟后者沾边的都会过问。这份热心让赵霁产生顾虑,担心这老头儿和上官遥是一伙儿的,不敢当场向陈抟禀告夜里的惊人发现。 “我、我有话跟你说。” 他冲商荣嘀咕,想在私底下跟他通个气。 商荣却说:“你先回屋等着,我和师父谈完话就过去。” 他眼中布满红血丝,同样整夜未合眼,急着与师父会谈,也是因为有了重大发现。 支走赵霁,他重新关闭门扉,拿起几案上的书籍信纸,其中包含莫松与不灭宗的通信,昨天陈抟应商荣请求,专门向萧正言求借此信供其调查。商荣也如愿查出端倪,下面要做的就是把先前对陈抟说过的话向刚刚来到的萧正言更完整有序地复述一遍。 开场白则与前次相同。 “萧长老,这封通敌信纯系伪造,写信人绝不是莫松大哥。” 第73章 终极复仇之血字 莫松是神农堂寄予厚望的重要传人, 门下长者都不愿这颗能令本门光宗耀祖的香火种子就此毁掉,若能洗清罪名, 还其清白那是最好不过的。因此萧正言对商荣的话极为重视,忙请他速速详说。 商荣先指着书信上的一句话说:“昨天我仔细读过这封信, 上面有一处错字,‘前承垂顾’的‘顾’字,写成了‘故事’的‘故’。这点乍一看是笔误,但我觉得以莫大哥谨慎仔细的习惯,不会出现这种错误。于是另外找了一些他过去的墨迹进行比对。” 他继而展示手中厚厚的书籍。 “三年前我去神农堂做客,对莫松大哥说想学习医术,临走时他把这本自己抄录整理的医书笔记赠给了我, 昨晚我逐字查阅了这本笔记, 近三十万字没有一个错别字,而且里面多次用到了‘垂顾’的‘顾’字,用法全部正确。通常错别字是书写习惯造成的,如果以前没有用错, 那么之后也不该出错, 所以我想这封信是假的,有人模仿了莫大哥的笔迹,却没有纠正自己的书写习惯,我们或许能根据这个疑点查出伪造者。” 笔记上凡是出现过“顾”字的地方都被他用朱砂画圈,方便人们查看。 萧正言要过那本书, 分卷阅读192 - 分卷阅读192 - 分卷阅读193 假凤虚凰 作者:星海拾贝 分卷阅读193 假凤虚凰 作者:星海拾贝 分卷阅读193 死死盯住那些圈红的“顾”字,目光如火, 似要在纸上烧出一个个洞来。 “奇怪啊,奇怪啊。” 老头儿长眉抖动,眼皮惊跳,商荣的话没让他拨云见月,反而倍加迷惘,郑重诘问:“这笔记真是莫松亲手抄写的?” 商荣情知事情出现新的波澜,点头道:“是的,有什么问题吗?” 萧正言不住摇头,一副迷雾遮脑的情状。 “这就怪了啊。” 左右四道疑惑的目光压在他苍老干瘪的肩头,慌错的长老不堪重负,向陈抟丧气言道:“陈掌门,鄙派屡遭不测,老夫现下心乱如麻呀。您与纪堂主是莫逆之交,此刻他若在这里,想必也会对您说实话,我也就不瞒您了。商少侠查疑的思路是没错,可你们有所不知,当初我和纪堂主之所以确定这封信是莫松写的,就是因为这个误写的‘顾’字。” 一桩隐藏许久的丑闻在这个清晨得以披露,丑闻的内容曾在三年前公诸于众,当时的主角是遇害的唐家堡堡主唐震,此刻又新加了一个与之并列的名字纪天久。 二十年前,江南神医林文顾自创了一种能化解千种剧毒的避毒神功,唐震闻知此事,先后数次前往江南拜访林文顾,重金利诱,百般求恳,希望他传授此功。林文顾认为武林中人好勇斗狠,或将避毒功用做不义之事,因而始终不肯应允。 唐震对避毒功甚为执着,多次碰壁后便想强取豪夺,林文顾本人不会武功,但认识不少江湖豪杰,唐震怕独自行动不能得手,知道好友纪天久也热衷此道,就想拉他入伙。 纪天久在听过避毒功的种种神妙功效后果然心驰神往,与唐震结伴再往江南拜访林文顾,再一次协商未果后,贪欲蒙心的两个人决定铤而走险,合伙绑架了林文顾的妻子和一双儿女。 他们倒不曾打算伤人命,只想胁迫林文顾交出秘籍。不料林夫人性情刚烈,知道丈夫把那秘籍看得比命根子还重,为了使他免受挟制,趁唐纪二人不备,抱着两个孩子投河自尽。 当时正值汛期,水势湍急,唐震纪天久即刻下水营救也来不及了,大人小孩捞上来时都已断气。他们自知闯出大祸,为了那避毒功仍昧着良心一条道走到黑。等到秘籍到手才告诉林文顾妻儿的死讯。 林文顾悲痛欲绝,领回妻儿的尸首后便在家中自缢身亡。 纪天久闻讯甚愧,三天后趁夜来到林氏一家的坟地祭拜,偶然听到墓中传来小孩哭声,刨开棺木一看,林文顾死去的小儿子竟然复活了。 原来那孩子溺水后气息断绝,实则并未死透,假死三日后醒了过来,但在棺木中憋得太久,又受了尸气,获救时已奄奄一息。 纪天久为了赎罪,竭尽全力救治那孩子,好不容易保住他一条命,之后又带回神农堂精心治疗了两年多才使他完全康复。由于林家没有亲戚可以托孤,纪天久便将这孩子养在身边,收他为徒,将所有技艺倾囊相授,一直教养到他长大成人。 故事讲完,听者已猜出孤儿的身份,商荣难掩惊讶地问:“那孩子就是莫松大哥吗?当年我曾听丁阳提起此事,当时他只说那神医是他义兄,老婆女儿被唐震害死,没提这家人的姓氏,也没说他们还有个儿子啊。” 萧正言说:“丁阳案发后,纪堂主曾怀疑莫松是他的同伙,丁阳可能为了掩护他,长期隐瞒林文顾还有儿子的事实,久而久之养成习惯,任何场合都不提了。为此,我们专门试探过莫松,当时他成功通过了考验,没露半点马脚。” 商荣更奇:“这么说莫大哥早就知道自己的身世?他父母过世时他才四五岁吧,还记得当年的事?” 萧正言叹气:“他假死复生,害了一场大病,没剩多少记忆。但是在他十三岁那年,纪堂主亲口向他坦白了这件事,还说愿意给他机会报仇。莫松当时选择了宽恕,说从纪堂主救他性命起,双方的冤仇便两清了。他只记得养育之恩,其他的全当作过眼云烟,既往不咎,甚至自愿放弃原有姓名,以保全纪堂主的名誉。纪堂主万分感动,从此大力栽培他,一心将他培养成自己的传人,有朝一日继任掌门,谁能想到…… ” 大部分情况已然明晰,莫松是林文顾的遗孤,他知道父亲的名字,为了避讳,便用其他字代替“顾”字,萧正言和纪天久知晓内情,看了这封用莫松笔迹书写又有别字的信,才会认定莫松有通敌嫌疑。 可是商荣出示的笔记扰乱了这一认知,莫松并未在笔记里采取避讳,这是他自相矛盾,还是另有隐情呢? 辛苦一夜,案件没能反转,疑窦还越来越多,陈抟见爱徒面容愁烦,和声安慰他和萧正言:“此事恐怕只有找到莫松本人才能问出原委,眼下还是纪堂主的安危要紧,贫道这就带人继续搜寻,请萧长老留在观中耐心等待。荣儿,你熬了个通宵也辛苦了,回房歇会儿吧。” 回去的路上,商荣的心神像飘在漩涡里的树叶,不停旋转。之前他认定莫松遭歹人陷害,发现书信的疑点后欣喜不已,以为能就此还他清白。不料莫松身上埋藏着惊人的身世,萧正言那一席话就是场大地震,将他的信念摇成危楼。 三年前唐门命案告破,丁阳承担了包括飞头煞在内的全部罪名,可薛莲和蓝奉蝶都坚持认为丁阳只是同伙,真正的飞头煞另有其人,丁阳为林文顾复仇杀死唐震,按理也不会放过与之合谋的纪天久,可是大仇未报身先死。结合目前新获知的情报,最有可能成为他的同伙的,是与其有相同目的的人,而最具备这种可能的正是林文顾的儿子莫松。 当年诸天教坚称飞头煞潜藏在神农庄,赵霁又曾在庄后的树林目睹飞头出没,难道那会是莫松? 如果他是飞头煞,这三年青城县内太平无事,他又靠什么维持功体? 答案几乎水到渠成的涌现出来,神农堂在青城县开设了养济院,那些生无保障的难民就是最好的粮食。 假借慈善,残害难民,不就是羊胜的手法?如此看来莫松与不灭宗私通真像是板上钉钉的事实,无论从哪个方面都难以推翻了。 倘若那个任何时候都和善温柔,满身正气的大哥哥真是为鬼为魅的大恶贼,那他的狡诈虚伪比羊胜有过之而无不及,绝不该再活在世上。 哪怕还有万分之一可能,商荣都不希望事实如此,不到水落石出,案情尚有转还的可能,他恨不得长出千里眼,顺风耳,立刻找到莫松,向他当面询问真相。 回到客房,室内无人,他先时留下的字条仍放在枕头上,下面多出四个字,是赵霁的笔迹。 “暂离,即归。” 这臭小子,刚才急吼吼找他说话,这会儿又跑没了影儿,真是只坐不住的花脚猫。商荣气恼地揉烂 分卷阅读193 - 分卷阅读193 - 分卷阅读194 假凤虚凰 作者:星海拾贝 分卷阅读194 假凤虚凰 作者:星海拾贝 分卷阅读194 纸条,重重愁绪快要撑破胸腔,却找不到地方安放,嘴上责骂,心里其实期盼着小徒弟尽快出现,能让自己毫无顾忌倾吐烦恼的人只有他了。 赵霁并不知道擅自外出会惹商荣生气,他离开陈抟书房时,银盒里的公虫还在朝那方钻爬,夜游不会弄错配偶的气味,自己去取鸡蛋前也仔细清洗过双手,更换过衣裤,不该干扰公虫的感官。要说公虫感觉没错,那母虫的气味又怎会进入陈抟的居室?就算上官遥练成飞头煞,也绝无能力在陈抟眼皮底下潜进去呀。 不弄清这怪像他坐立难安,心想这事估计只有商怡敏能解释,待会儿商荣回来自己短时间内都找不到单独行动的机会,于是趁这之前的间隙奔向雷洞坪,来到石室求太师叔析疑。 商怡敏初听也很讶异,寻思片刻,另辟蹊径找出线索。 “你别尽往表面现象上分析,多想想其他可能。也许你手里拿着的这条公虫不是昨天捉到的那条。” 赵霁觉得这纯属无中生有,虫子是他亲手封入蛋壳埋进米缸的,又是他亲手取回装进银盒的,怎会摇身变成另一条? 商怡敏说:“你又没有全程守在米缸前,离开的这段时间发生什么事都不足为奇。怎能保证没人做过手脚?” 她言之有理,赵霁恍然警醒,除他以外,唐潇和唐辛夷也碰过装虫子的鸡蛋,若要圈定嫌疑人,唐潇最为可疑。 我见着那木头人时,他手里抓着两枚鸡蛋,我只看到右边鸡蛋上沾有泥巴,就以为那是我的。或许问题就出在这一误判上,当时我应该选他左手的蛋才对。 他接着做了一种假设,昨晚唐潇先于他将一只藏有夜游虫的鸡蛋埋在米缸深处,他后来埋蛋的位置较浅,没发现米缸底下还有一只蛋。而今早唐潇又先于他前去取蛋,在浅层挖出他掩埋的鸡蛋,正将两只蛋拿在手中比对,他就到了。 我和糖心叫他还我鸡蛋时,那小子企图将双手背到身后,那动作可能不为掩藏,而是想趁机调包鸡蛋,可是被糖心手快制止了,故而他捉到的虫子到了我手中,我的还留在他那儿。 他将设想告知商怡敏,得到了认同。 “这么说太师父屋子里的母虫气味也是木头人弄进去的,他究竟想干嘛呀?” “屋子和家具就摆在那儿,不用人找,他只会把母虫汁液涂在一个地方,那就是陈抟身上,目的嘛,自然是跟踪啦。” 赵霁仍想不通:“太师父这几日不是在收拾庆典的烂摊子,就是在搜寻纪天久,行动都是公开的,犯不着跟踪呀。” 商怡敏冷笑:“那是你看到的,外人可不这么想,他大概以为陈抟会抽空办点见不得人的事,跟踪目标正是这个。” 赵霁想不出太师父会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但在商怡敏看来,答案就像盘子里仅有的一块点心,伸出筷子就能夹到。 “陈抟唯一避人耳目的行为就是来这儿探监,我想那小子跟踪他正是为了找我。” 赵霁惊诧:“外面人都以为您早已脱离玄真派,太师父和曾太师叔也一直坚称不知道您的下落,找您的人怎会查到这里来呢?” “哼,你太相信陈抟,所以见到我以前,也对他的话深信不疑,其他人可不像你这么天真,估计很多人都怀疑陈抟知道我的下落,这次是唐门先动手而已。” 江湖传言商怡敏知晓九州令的秘密,垂涎黄巢宝藏的人都想找到她,自然不会错过任何有用的线索。 此事若真是唐潇所为,那谁会是他背后的势力? “商太师叔,唐门的现任掌门唐辛夷是我的好朋友,他年少单纯,没什么野心,我相信他不会支使手下干这种事,主谋应该是唐门的长老会,那里面好几个老家伙心术不正,还想着篡权夺位呢。” 商怡敏点头:“唐门长老我全认识,只有三爷唐默还算正派,其余没一个好人。我现在枷锁未除,你太师父又没什么本事,真被那伙人找到这里来倒是不小的麻烦。你回去提醒陈抟,记得把话编圆了,别让他揪住毛病。” 解决完夜游谜题,赵霁又说出飞头煞一事,百年一遇的庆典竟招来这么多牛鬼蛇神,商怡敏也不禁怀疑玄真派是否被坏了风水,要靠她那不争气的师兄和几个不成器的徒弟守住基业怕是不易。 “我没见过飞头煞,不知道究竟有多厉害,但它名列诸天教十大邪功前三,凭你们是对付不了的。” 赵霁想起那飞行的人头,两条腿筋便拧麻花似的抽搐,抱着一线希望打听:“那这邪功有弱点吗?” 商怡敏思索着摇头:“弱点不清楚,但这邪功阴毒过甚,修炼的人也不会长寿,练到七八重时除了脑袋,身体其他部位都会逐渐腐烂,如果那上官遥只是为了报仇,用这种同归于尽的方法也太蠢了点。” 赵霁靠直觉判断:“也许他根本不知道这邪功练了会死人吧,他是个顶自私残忍的坏蛋,不会做这么大的牺牲。” 商怡敏冷笑:“你管他怎么想呢,他弄死纪天久就算了,倘若接着向玄真派下手,便免不了一场恶战。可惜我不能出面,不然也没什么好担心的,如今只好先替你想点保命的法子了。” 她让赵霁交出灵犀剑,食指按住剑刃,割破皮肉,剑尖点地,鲜血朝下流淌,将整个剑身染成红色。 “商太师叔……” 赵霁明白商怡敏此举自有深意,不敢打断她,见她涂血后二指夹住宝剑,凝神运功,一股火热的罡气立刻流散开来,剑锋在九炎真气灼烧下转为金红色,浮在剑上的血液呲呲作响,浸润到了金属里层。 整个过程就是一次淬炼。 “我修炼《万毒经》数月,血里已有了毒性,用来加工毒剑,被剑所伤即会中毒,或许能够制住上官遥。” 商怡敏话锋背后还隐含一层意思,她被囚山洞,练那《万毒经》就像闭门造车,恰逢师门有难,正好拿飞头煞检验威力。 赵霁千恩万谢收好宝剑,赶回玄真观与商荣会合。爬出古井,见天上云头高起,其白如银,西面渐渐转为污黑色,像一圈弄脏的棉絮缓缓向这方飘荡,今日内想必又有暴雨。回奔四五里,三个硕大的毛球从左面山坡上滚下来,恰好落到他脚边,是母貘翠嫂和它的儿子大滚、二滚。 多日不见这一家三口,赵霁摸了摸它们竖起的圆耳朵,这娘仨看起来也很想念他,围住他蹭来蹭去,沾在皮毛上的苔藓泥巴有不少转移到了他的衣衫上。 商荣见了这邋遢样儿准会骂人,得好好弄干净。 赵霁清理衣裤上的污垢,顺手摘了根杉树枝替翠嫂母子梳理皮毛,在二滚身上发现一个饭碗大小的暗红字迹。 “纪” 这个字歪歪扭扭,不成章法,最后一笔本该向上的弯钩 分卷阅读194 - 分卷阅读194 - 分卷阅读195 假凤虚凰 作者:星海拾贝 分卷阅读195 假凤虚凰 作者:星海拾贝 分卷阅读195 倒拖直下,形如一只断尾的蚯蚓,大约是书写者力气耗尽,手指在这时虚软地滑落下去,而写字的颜料分明是干涸的血液。 仿佛一箭射中靶心,赵霁有十万分的把握断定这个字是纪天久写下的,他被上官遥及其同伙羁押在某个地方,身受重伤,逃脱不能,偶然遇到在山中闲逛的翠嫂母子,便在二滚身上写字,指望它们能对外传递求救讯号。 回去报信是最佳选择,但耗时不短,假如纪天久还活着,也是命在旦夕,短暂的耽搁可能错过救援时机。 摆在眼前的是救人和自身安全两项选择,赵霁稍后选了前者,近朱者赤,和商荣呆久了,也受其作风感染,赵霁握紧灵犀剑,决定在侠客路上冒进一步,试试自己的胆量和运气。 他割下二滚一搓带血的绒毛,拿到翠嫂鼻尖前,让它嗅闻,不住抚摸它的脑袋,让它领自己去找这气味的主人。 翠嫂灵性非凡,很快明白赵霁的意图,转身朝来时的路径爬行,大滚二滚摇摇摆摆跟在后面,不时扭头嚎叫,收到它们的呼唤,赵霁快步尾随,走向那乌云翻涌的山头。 第74章 终极复仇之传功 找到纪天久时, 赵霁不敢确信那具被摧残得体无完肤的活死人是他:十根手指都被齐根切断,碎成褴褛的衣衫污血浸泡, 形同一层凝固的泥浆附着在伤痕累累的体表。大大小小,尚在渗血的伤口里爬满蚂蝗和虫蚁, 有几处已堆积着厚厚的虫卵。一张脸血肉狼藉,鼻子耳朵被削平,眼珠被掏走,脑袋上插着十几根长长的黑针,每一根都刺在引发剧痛的穴位上。 赵霁跌倒在草丛里,右腿已经麻痹,在见到纪天久的前一刻他的右脚踝被一条黑鳞金斑的珊瑚蛇咬中, 此物号称蛇中之王, 奇毒无比,如无蛇药救治,唯有即时断腿途径方可保命。他正是心摇神战,便看见躺在旁边草丛里的血人, 认出那就是众人苦寻不着的纪天久后, 他的胆子犹如薄软的宣纸被狠狠揉烂了。 支离破碎的哆嗦声激起重伤者的反应,纪天久喉咙里霍霍作响,身体微微扭动,似在与无数看不见的绳索对抗。 赵霁见他还有意识,赶紧爬上去呼喊:“纪堂主!纪堂主!” 纪天久挣扎得更用力,像窒息的鱼拼命张嘴,舌头抖动, 却不能吐字。 赵霁观察一阵,看到刺在他喉间的黑针,估计是这玩意儿作祟,便伸手拔出针头。针孔喷出一丝血线,纪天久暴咳几声,吐出一句皱巴巴的低吟。 “是赵霁吗……” 赵霁顾不上理会自身伤势,凑近几寸大声回答:“是!纪堂主,我是来救你的!” 纪天久不愧是一代神医,重伤下仍听出他的身体有异。 “你……中毒了?” “我、我刚才被毒蛇咬了一口。” “……是珊瑚蛇,半个时辰内不服解药必死无疑……” 赵霁听了这话如同领到阎罗王的勾魂牌,他们身处峨眉山地势最险的九老峰,此地危岩壁立,绝无人径,峰上遍布密林深茅,林中虬枝错杂,枝叶层叠,白天也分外幽暗。他跟随翠嫂母子寻到这里深知路途艰难,纵是好手好脚也不能在半个时辰内走出去,此刻身中蛇毒,半身僵麻,断无能力向外求救了。 纪天久喘息片刻,安慰:“你莫怕,我有法子救你,但你须得答应我一件事。” 赵霁看他一条腿已跨进鬼门关,自救尚且不能,何来力气救人?说这种话大概是在宽慰自己。而他本是来救人的,却因一时不慎落得自身难保,也连累纪天久断绝生机,早知如此还不如回观里通知其他人齐来营救,干嘛瞎逞能? 他愧悔惊怕,哭丧道:“对不起纪堂主,我看见你写在大貘身上的血字,想尽快赶来,结果反而帮了倒忙。” 纪天久嘴角抽搐,充做笑容,勉力道:“我内息不足,你先度我一些真气,不然我没力气说话了。” 妄动真气会加快毒素蔓延,但赵霁觉得自己顶多再活半个时辰,早一刻晚一刻都是死,何必计较?便按住纪天久膻中穴,输入一部分内力。 有了这股真气支撑,纪天久的话语总算流畅一些,问他:“你知道是谁把我害成这样的?” 赵霁点点头,稍后意识到他双目失明,忙说:“是上官遥么?前日他骗大家说您被黑衣人偷袭坠崖,昨天我发现那现场是他用猪血草伪造的,夜间潜入他房内,发现他就是飞头煞,还偷听到……偷听到他自言自语说,要夺取神农堂,杀了您报仇。” 纪天久喉咙蠕动,挤出哀鸿般的叹息。 “他以为我是他的杀父仇人,殊不知他是被歹人利用了啊……时间紧迫此事不及详说,你若想知道日后可向本门长老萧正言打听,只问他莫松的身世,他就会告诉你了。如今我只说上官遥的身世……他其实……其实是我的私生子……” 赵霁听前面已是摸不着头,等他说完后半段,思维陷入瘫痪,纪天久马上用详细的叙述证明这不是他伤重垂危时的胡话,他说二十多年前他和青城县一位名妓有染,那□□珠胎暗结,诞下一子,正是上官遥。 当时纪天久年近不惑,膝下尚无一男半女,这个儿子的出生本该是天大的喜事,无奈他的夫人是出了名的凶悍嫉妇,把丈夫当作私产,绝不容许他人置喙。 纪天久与夫人青梅竹马,自小敬她怕她,成亲后被严加管束,更加无可救药的惧内,私生子的来临令他又喜又忧,偷偷另置别院安顿这对母子,把希望交付给时间。 可惜空穴必然来风,四年后纪夫人察觉丈夫金屋藏娇,这一怒好比暴龙翻江,饿虎扑食,当即率人杀到别院,将那□□乱棒打死,又把刚满四岁的小儿投入水井,幸亏纪天久及时赶到,从井下捞起一息尚存的儿子。纪夫人还不肯罢休,非要弄死这孽种,纪天久跪地哭告,甚至以死相求,才勉强令其心软。 夫妻最后达成协议,女方可以饶这孩子不死,但男方必须对其隐瞒身世,永远不许他认祖归宗。纪天久深慑妻子淫威,能保住儿子性命已感恩戴德,便给他取命上官遥,假称是外面捡来的弃儿,带回神农庄收做徒弟,这一瞒就是整整二十年。 有了这段陈述为依据,就能理解纪天久为何会无底线地宠爱上官遥了,自古棍棒出孝子,慈母多败儿,他这个慈父出于补偿心理,对这唯一的儿子百般纵容,致使他堕入邪道,养成阴狠歹毒的脾性,又受奸人蛊惑,将亲生父亲和整个神农堂视作仇敌,一心弑父灭门。 “莫松是冤枉的,阿遥冒充他的笔迹和不灭宗私通,被人告发后,阿遥还怀疑是我反悔,不愿传位给莫松,是以故意安排人向长老们告密。” 赵霁再度费解:“他为什么冒充莫 分卷阅读195 - 分卷阅读195 - 分卷阅读196 假凤虚凰 作者:星海拾贝 分卷阅读196 假凤虚凰 作者:星海拾贝 分卷阅读196 大哥的笔迹?” 纪天久苦笑:“莫松待阿遥太好,事事顺着他,冒充笔迹也是他的意思,为的是行迹败露后做阿遥的替罪羊。” “那他用难民做试验的事都是真的?” “是,这也是为了阿遥,唉~说来都是冤孽,我早发觉那两个孩子关系异常,但没有阻止,以为能有个人全心全意保护阿遥也不错,结果……” “您为何不对上官遥说明他的身世?如果他知道您是他的亲生父亲,定会罢手。” “……没用,以前我怕我夫人加害他,把所有能证明他是我儿子的线索都抹去了,当年知道此事的人走的走死的死,如今单凭我一个人的话根本不能取信于他,除非,除非找到莫松……但那已来不及了……” 他说到“来不及”三个字,赵霁是信服的,蛇毒正顺着血管疯狂流窜,他呼吸困难,头痛眼花,只觉巨石压顶,每一寸肢体都快粉碎,说不定会比纪天久先走一步。 纪天久向他伸出秃瓢似的手掌,忍住撕裂胸腔的痛楚大声说:“现在我教你一个活命的法子,你快用刀剖开我的肚子,挖出肝脏吃下去,就能化解蛇毒。” 赵霁怀疑纪天久糊涂了,临死还要吓一吓他。 纪天久却持之以恒的清醒。 “我长年修炼一种避毒内功,你看我在这毒物出没的地方待了这么久,被虫蛇反复叮咬都没死,全靠这神功护持。阿遥之所以没杀我,也是想逼我说出神功秘籍,他受坏人操控,我不能让这功夫泄露出去,忍受诸多酷刑也没吐露半个字。这功夫修炼不易,却有种速成的方法,就是吞吃修炼者的肝脏。你吃了我的肝脏,不但能解蛇毒,还能改变自身体质,今后也会百毒不侵。” 好处再多,赵霁也做不出杀人食肝的暴行,捏住刺痛的喉咙挤出回话。 “我要是吃了您的肝,不成食人魔了?万万不可啊……” 纪天久急道:“事到如今何须拘泥?我心脉已损,你就是不杀我,我也活不了了,这么做不止是救你的命,更是想借你的手挽救神农堂。” 上官遥在神农堂长大,对内部情况了若指掌,又练成了邪功飞头煞,要摧毁神农堂直如探囊取物。纪天久先时种下祸根,如今自食恶果都是报应,但身为掌门不能眼看本门毁在自己儿子手里,眼下能替他揭穿上官遥阴谋的人只有赵霁。 “赵少侠,求求你答应我吧,只当是行侠仗义,救救神农堂。” 他的双手像风中颤动的枯枝,哪怕还有一丝力气,就会亲自剖腹挖肝,硬塞到赵霁嘴里。 赵霁心脏一阵抽搐,死亡的影子已缠住他双腿,慢慢将他拉进无法回头的幽冥世界,蝼蚁尚且贪生,何况他在这世间还有那么多难以割舍的挂牵,这些如泡沫乱涌的执念中有一个固定地突显出来商荣还在等他回去。 在纪天久竭力催促下,求生欲支配了他的大脑,他挣扎着拔出匕首,用不太听使唤的手指操作起骇人的挖肝步骤。 纪天久咬碎牙齿,生怕惨叫扼杀少年的决心,大量血液灌入气管,痛苦并未持续多久,无常便带走了他的魂魄。 赵霁在乱七八糟的内脏里翻找,还好学内功时商荣教过他人体内脏分布图,他认得肝脏的形状位置,从肠子下挖出那拳头大的肉块,赶紧塞入口中,怕再迟片刻就会丧失所有力气。 死命咀嚼时,他有些感谢夺取味觉的蛇毒,麻木的口腔尝不到任何味道,他嚼烂胶泥似的肝脏,一口一口吞咽。面部肌肉麻痹,嘴唇闭合不严,混合鲜血的唾液溢出嘴角,顺着下巴流向脖子胸口。 然而他管不了这肮脏恶心的状态,犹如抽了筋的鳝鱼软塌塌扑倒在纪天久的尸体旁,身体其他部位都失去知觉,却还能清晰感觉到那堆血肉顺着食管向胃部蠕动,好像一粒种子埋入花盆,慢慢萌芽生发,一股奇热如细细的火线,从胃囊钻进肚腹,再慢慢爬到脑子里,炸出一个大窟窿。 他觉得自己的魂魄恰似一条软体爬虫顺着那窟窿钻出去,漫无着落地飘在半空,天地倒转,乌云像厚厚的棉絮垫在身下,现在他的脖子是一根可以任意扭动的软绳,能同时看到四面八方的景象。头颅旋转得太快,所有景物都搅和在一块儿,仿若同时揉进面团的鸡蛋、葱花、砂糖、果仁、菜油…… 这个油腻的面团被炉膛般的热度烘烤、膨胀,渐渐地再没有容纳意识的空间,他就这样双目暴睁地昏死过去。 大雨已酝酿了一个时辰,铺天盖地的浓云像难产的孕妇扭动翻滚,商荣在屋里来回踱步,窗外的雷电不断变换节奏,他的步履都被打乱了,心情也越来越烦躁。 那小子干什么去了?这么久都不回来。 明知漫无目的找人绝非智举,他仍是待不住了,近期山中横事不断,赵霁迟迟未归,许是遇到危险,干等下去没准会误了他的小命。 商荣离开客房,穿过游廊向观门外疾行,大风偶然将一个人的声音刮进他的耳朵。 “这不是夜游虫吗?你带着它做什么?” 唐辛夷? 他藏身廊柱后,五六丈的树丛中两个人的衣袂若隐若现,是唐辛夷和他的随从唐潇。 “问你话,倒是吭声啊。” “……这是赵少侠的。” “啊?” “这是怎么一回事?” 唐辛夷未出口的追问被突然露面的商荣抢了去,问话时他抓住唐辛夷的手腕,将那条在他掌心抖瑟的夜游虫转移到自己手中。 唐辛夷像是沾到脏东西,用力摔袖子,退后一步避开令他厌恶的气味,冷脸叱问:“姓商的,我在跟我的手下说话,你来凑什么热闹?” 商荣的表情比天色晦暗,夜游虫的触角搔刮掌心,刺痒直接传递到心里,赵霁捉这虫子定是用以寻人,他早上外出多半与此有关。 唐潇知晓内情,能让他老实开口的只有唐辛夷,事出紧急,商荣不得不向对头说明情况。 “赵霁出去两个多时辰了,一直没回来。” 商荣把赵霁放在心头,唐辛夷则把赵霁搁在心尖,一听此言比他还急,惊慌道:“他去哪儿了?我这就找他去!” 商荣看看夜游虫:“他没说去哪儿,但我想可能与这虫子有关。潇少侠,这夜游虫真是赵霁捉来的?你可知道他为什么这么做?” 唐辛夷不负所望地替他逼供,揪住唐潇衣襟摇晃:“还不快说,想惹我发火吗?” 短短的一霎间,唐潇的瞳仁亮过磨利的刀锋,但随即恢复暗淡,木然说道:“昨晚属下因为好奇抓了一条夜游虫,按传说的饲养方法装在空心蛋壳里埋入观内的米缸,早上却在米缸里挖出两只装有夜游的鸡蛋。赵少侠说其中一枚是他的,我把那只蛋还给了他,可后来发现他拿走的是我 分卷阅读196 - 分卷阅读196 - 分卷阅读197 假凤虚凰 作者:星海拾贝 分卷阅读197 假凤虚凰 作者:星海拾贝 分卷阅读197 那只,这条虫子才是他捉来的。” 这事唐辛夷是见证人,闻言忿忿斥责:“你发现弄错了就该把虫子还给他,怎么偷偷拿出去丢掉?还好我听小霁的话,多长了个心眼暗中留意你,不然还不知道你在背地里捣鬼。” 唐潇垂首服罪:“属下知错了,请堡主责罚。” “谁有空罚你,快说小霁上哪儿去了!” “属下不知。” “你!” 唐辛夷挥掌欲打,见商荣转身离去,忙拦住他。 “慢着!你要去哪儿?”质问时眼珠打转,醒悟道:“你是不是知道小霁的下落了?我也要去找他!” 商荣不想他跟着掺和,正色道:“堡主乃万金之躯,在下不敢让您涉险。” 唐辛夷岂肯放行,打定主意死缠,高声嚷道:“不止你一人关心小霁,我比你更在乎他,要是他真出了意外,我跟你们玄真派没完!” 吵闹只会耽误时间,商荣冷漠地回他一句:“请便。”,任这不懂事的堡主追在身后,先去慕容延钊那里借来驾驭夜游的银盒,放进虫子勘查方向。 这夜游被唐潇丢弃在毒蛇居住的腐木下,沾了蛇涎,中毒将死,进入银盒后奄奄不动,商荣急而无法,洒了几滴清水进去,指望能为其续命。 夜游对伴侣异常痴情,但凡还剩一口气都会坚持寻找对方,这条公虫吸入清水,恢复一丝活力,立时向前爬行。商荣万分惊喜,可是头顶的响雷让这惊喜像走钢丝一般摇摇欲坠,快下雨了,大雨一到母虫的气味将被冲散,得在这之前找到目标。 赵霁的听觉渐渐恢复了,远处的雷鸣和雨水落在树叶上的滴答声将其他感官一点点钩回来,他看到低垂的天幕,云层如湍江流动,细雨藕断丝连地粘着大地。身体浸泡在水洼般的草丛里,不知名的虫子在身上来回爬动,瘙痒刺激神经,加速清醒。 接下味觉也复原了,舌根下涌出浓郁的血腥,记忆返回,他想起他杀死纪天久,活吞了他的肝脏。 火红的烙铁在脑门上按了一下,他惊恐爬起,掐住脖子一阵干呕,却死活吐不出什么,又顺手揪下一把草叶塞进嘴里狠嚼,以求淡化作呕的腥味。 等按下这些不适的感觉,他的注意力才回归到真正重要的信息上。 我体内的毒都清除了? 窒息、麻痹、抽搐等等中毒症状都消失了,右脚踝的伤口也已消肿,不过四肢有多处细微刺痛,撩衣查看,发现上面刻有虫蛇啃咬的痕迹,在他昏迷期间又多次遭受毒物袭击,但只留下外伤。 看来我真的吸收了纪天久的功力,变得百毒不侵了。 他下意识寻找纪天久的尸体,记得昏迷前他就躺在自己身旁,可现在四周只见倒伏的草丛,他的视线挪向高处,稀薄的雨幕里陈列着一副难以描述的惨景树枝上悬挂着被雨水冲刷苍白的断肢残躯,看不清面目的浮肿人头在枝头荡荡旋转,从脸部毁损的程度可以判断那就是纪天久。 他电击似得惊叫,回声散落在层岭,如同一群乱窜的毛虫。 惊魂未定,身后的雨声里混入杂质,那是一串银铃般的笑声,听在他耳里却是地狱里的丧钟。 他战战兢兢扭头,上官遥正倚坐在粗大的黑色枝桠上,优雅慵懒的姿态宛如蛇妖,美丽的眸子里蕴含世间最妖媚的笑意,也凝聚着至深至恶的邪气。 被那双眼睛注视,赵霁感到冰冷的死气在体表蔓延,恐惧穿透发梢及足踝,依稀看到死神正以那人浓密的睫毛为翅膀,慢慢地向自己逼近。 第75章 终极复仇之追杀 “赵兄弟, 你这一觉睡得够久的。” 上官遥跳下树枝,走向赵霁, 他的动作很慢,算定猎物逃不出掌心。 赵霁对他的惧怕到达顶点, 旋身飞窜,仓皇逃离。 上官遥眨眼间挡在前方,速度快到匪夷所思,他再次转身,那魅影又出现在眼前,就像一早等在那里,如影相随, 休想摆脱。 “你逃不掉的, 乖乖认命吧。” 美丽的笑容令人心悸,恶魔亮出刀俎,着手炮制晚餐。 赵霁预感自己的名字已登入了黄泉名录,躲过致命蛇毒, 却躲不过这贼人的毒手, 双腿如弓弦颤动,痉挛的嗓子发不出声音。 视线模糊了一瞬,那妖灵般的男人已捉住他的右手,在他手背扎下一枚墨黑的长针,不可名状的剧痛贯穿整条手臂,他嘶声惨叫,眼看一条幼细的黑线在针头下发端, 迅速向上臂延伸,刚刚抵达手肘便停住了,线头像蚯蚓的脑袋微微蠕动,难以越过不知名的阻力。 上官遥认真观察黑线,轻笑:“你的体质当真改变了,竟能顶住我这‘子午追魂散’,纪天久果然奸诈,差点被他瞒过去了。” 他手劲一松,赵霁得以挣脱,忍痛拔掉黑针,肺叶抽搐着狠狠吸了几口气,那要命的疼痛好歹减退了。 “纪堂主已经死了,你再也得不到那本秘籍了!” 他以为死之前至少能杀杀上官遥的气焰,反而为对方贡献一出笑料,上官遥卡住他的脖子,用他痛苦的表情滋润眼球,十分惬意地笑着。 “有你在我还要什么秘籍呢?你吃了纪天久的肝脏,得到了他的功力,我只要吃了你的肝脏,不用修炼也能百毒不侵。” 赵霁头皮发麻,抓在他腕子上的双手无力地垂落下去,活像拔毛待宰的鸡。 吓死这种死法太轻松,还不够上官遥解恨,他再次松手,任由瑟缩的少年跌入草丛,缓缓伸腿,用鞋尖勾起他的下巴。 “放心,暂时不会让你死的,你还没有完全吸收纪天久的肝脏,子午追魂散的毒性仍能侵入你体内,得多等一阵子,等你手上那条黑线消失,才是上菜的时候。” 他说的没错,赵霁右手的黑线已退下去半寸,估计再隔一炷香时间就会彻底消失,想到自己的寿命维系在这根毒、药产生的细线上,赵霁不胜悲哀,胸口猛地挨了一脚,倒飞几丈撞在树干上,口腔又被血腥味填满。 “安静坐下,我们好好聊聊。” 上官遥跳上他头顶的树枝,衣摆轻盈飞舞,在雨天里仍保持干爽。赵霁这才发现他周围有一道透明的屏障,下坠的雨珠统统绕道而行,没有一滴落在他身上。 这强大的内力定是飞头煞造就的,这三年他不知吸了多少人的脑髓,用活生生的人命向魔鬼献祭,交换可怕的力量。 万恶的罪行激起憎恶,恐?便稍稍压缩,赵霁琢磨着死前总得让这坏蛋付出点代价,忽听他细声询问:“记得三年前你离开青城县的前一晚,我们曾在神农庄的树林里见过一面,有没有觉得那天的景象和现在很像?只不过当时没下雨。” 赵霁含恨做答:“我知道那时你就想杀了我,为 分卷阅读197 - 分卷阅读197 - 分卷阅读198 假凤虚凰 作者:星海拾贝 分卷阅读198 假凤虚凰 作者:星海拾贝 分卷阅读198 丁阳报仇。” 上官遥略显诧异:“你都知道了?” 赵霁学他冷笑,唇齿间锋芒毕露。 “昨晚上官大哥在床上玩得很开心啊,我长这么大还没逛过风月场,谢谢你让我领略了一把龙阳春光。” 一枚黑针射入右肩,一直扎进肩胛骨,疼得他满地打滚,哀嚎着撕裂皮肉拔出毒针,脑袋又被深深踩到地上,含了一嘴淤泥。 “小小年纪就学着偷鸡摸狗,长大了还了得,我先把你的眼珠子挖出来好了。” 疼痛刺激下,赵霁斗志复苏,摸到剑柄,一口气拔剑挥斩。雨幕被切断,上官遥鬼影似的移到身后。赵霁翻身躲出一丈地,不再进攻,剑刃回转顶住自己的喉头,厉喝道:“别动!否则我马上自尽!” 拿自己的命威胁敌人看似滑稽,在此刻却极见成效,他是上官遥获取避毒功的仅有途径,必定不愿他在体内功力还未发挥到极致时死去。 青年妖艳的脸阴沉下来,红唇下闪现的白牙电光般刺眼。 “你这么做只是苟延残喘,过一会儿我照样杀了你。” 赵霁怒斥:“你还不知道自己犯了大错!纪堂主不是你的仇人,而是你的亲生父亲!” 他尝试让糊涂的人清醒,只换来冰冷的嘲笑。 “那老家伙连你也骗,哈哈哈,太可笑了,亏他怎么能想出这么低劣的谎言,小时候的事我全记得,包括他跟唐震把我和母亲姐姐丢进河里的情形我都一清二楚,就这样还想愚弄我,简直无耻至极,真该让他多吃点苦头!” 赵霁相信临死的人不会撒谎,但也想不通上官遥的记忆为何出错,继续质问:“教你报仇的人是丁阳么?他什么时候找上你的?” 上官遥笑道:“刚才找你聊天就是想跟你算算账,丁阳是我的叔父,你和商荣、唐辛夷还有姓苗的丫头,你们四个小鬼联手害死他,这笔仇恨我攒了整整三年,这次终于能清算一部分了。” 他承认与丁阳的关系,当年疑点便迎刃而解。 飞头煞在青城县作案的那段时间,神农堂和诸天教发生摩擦,薛莲率教众到神农庄理论,上官遥诱哄赵霁去大厅捣乱,又暗中在唐辛夷送他的暗器上下毒,毒倒了薛莲等人。 不久薛莲派徒弟耿全追查嫌犯,上官遥半夜飞头离体,和丁阳合伙将耿全诱入唐家堡,致使他被当作贼人擒拿监、禁。事后上官遥飞回神农庄,在树林中遇困,正好被赵霁目击。 这两起事件中,上官遥目的一致挑起神农堂、唐家堡和诸天教的争端,令这两个门派陷入危机。 还有那次他在树林茶铺对赵霁等人下毒,也非随性为之,而是有意识地帮助丁阳灭口,杀死赵霁这个能发掘真凶的证人,可是蓝奉蝶意外相救破坏了这一计划,因此当晚丁阳亲自潜入唐家堡行凶。为防万一,丁阳事先在居住地放置修炼飞头煞的器具,以便在行动败露后包揽罪名,掩护上官遥,而上官遥在禁地树林里烧纸所祭拜的人正是他。 不管他是不是受人蒙蔽,干出这么多非人的恶行终是不可原谅,赵霁怒火高烧,两眼发赤,用不曾有过的激怒状态咆哮。 “你干出这么多伤天害理的事,就不怕遭报应?” 上官遥又被他逗笑了。 “所谓报应都是用来吓唬胆小鬼的,我父亲一生悬壶济世,救助过无数人,到头来还不是被纪天久和唐震害得家破人亡,这世道杀人放火金腰带,修桥铺路无人埋,只有强者能掌握自身命运,就像现在的我。” 他黑漆漆的瞳仁稍稍偏移,盯住赵霁的右手,继而绽放喜色。 “果子好像熟了。” 黑线已经消失,盘踞在针孔周围的黑气也迅速淡去,赵霁获得了十足的避毒体质,性命也将被妖怪收割。 不能坐地等死,他有如穿山甲俯身贴地窜出,提气奔逃。 他身负当世最高明的轻功,一流高手也抓不住,奈何上官遥练就邪功,身法眼力都无可比拟,飞速逃窜的少年在他眼里就是只瘸腿的兔子,雨点狂扬,风似乱流,赵霁脑后一疼,已被他揪住头发,回剑急刺,手腕也被捏住,骨头像落进齑臼里,几欲粉碎。 “你再多长两条腿也逃不掉,呆着别动,让我好好想想用什么法子弄死你。” 上官遥踢打他双腿委中穴,迫其跪倒,踩住他的左小腿,赵霁右手痛得将近折断,宝剑脱手,头皮也快被他扯裂。 虐杀正式开始,他反倒不怕了,横下一条心和恶人作对,破口大骂:“你这个贱人,喜欢被艹的公狗,小爷做鬼以后天天缠着你,看你怎么在床上摇屁股!” 对付没良心的人,只好捡最下流的话辱骂,上官遥怒极反笑,五指箍住他的头顶,头盖骨便发出咔咔的声响,剧痛下赵霁涕泪齐流,依然骂不歇嘴。 “看来得先割了你的舌头。” 上官遥伸手去掰他的脖子,一股怪力突然从左侧撞过来,他眼前一黑,一丈高的肉墙已压在身上,是一头强壮的成年大貘。 翠嫂和两个儿子带领赵霁上山后一直在附近玩耍,它们和赵霁情同家人,见他遭难便赶来相助。 身后传来一声声大到引发耳鸣的兽吼,赵霁单手撑起痛得发软的身体,回头只见翠嫂和大滚正围住上官遥撕咬,大貘食素,但爪牙利如猛虎,体型和黑熊一样庞大,发狂狠斗时威力不容小觑。 然而上官遥已练就摧碑拔松之力,轻易掀开了压在他身上的翠嫂,抬腿把它像蹴鞠似的踢飞出去。大滚见母亲受伤,愤怒地咬住敌人胳膊,脑门上霍然挨了一掌,登时天灵碎裂,喷着血凄声惨嚎。 翠嫂迅速扑回来解救儿子,未及近身,几根黑针射入它的眼睛,它捂住双眼倒地挣扎,头上的皮毛很快被鲜血染红,数息间哀鸣死去,肥胖的身躯消气般干瘪,肌肉内脏骨胳被毒、药蚀尽,只剩下血淋林的皮毛。 二滚顷刻间连失母兄,爬在翠嫂尸身旁仰天长号,悲恫的啸音震落树枝上的水滴,天空泪雨滂沱。 “混蛋!” 好友母子惨遭杀害,赵霁出离愤怒,捡起灵犀剑猛刺凶手,丹田气炸,身似猎鹰,剑光宛如流星幻彩,发动千锤万凿地迫击。可是纵横俾阖的剑招到了这妖人跟前就像迟钝的扯线木偶,居然挨不着他的衣服边。 转眼又落入魔爪,上官遥揪住他的额发,先顺手抽了他几个耳光,这非致命的施暴给了赵霁继续进攻的机会,他不管三七二十一,死命往前一抱,勒住上官遥的腰身,火速催动九炎真气。 犹如烈焰缠身,上官遥被他手掌压住的衣衫焦烂冒烟,感受到炙烤般的疼痛,雨水淋在二人身上,蒸腾出团团雾气,游刃有余的歹人也忍不住痛吼起来。 可惜赵霁的《炽天诀》刚刚入门,还达 分卷阅读198 - 分卷阅读198 - 分卷阅读199 假凤虚凰 作者:星海拾贝 分卷阅读199 假凤虚凰 作者:星海拾贝 分卷阅读199 不到练气为火的境界,顶多让他受些皮肉之苦。上官遥却能轻而易举杀死他,就在他举起利爪,即将往少年头顶击落时,前方一道白光闪击,他踢开赵霁纵身躲避,那光团斩断附近几棵树木回归原位,被唐辛夷稳稳接住。 “小霁!” 赵霁听到他的声音,急忙扭头寻找,失去重心的身体靠住一人肩膀,那人扶稳他,温暖的手心贴住他湿凉淤肿的脸庞。 “臭小子,谁让你单独行动的?” 看到商荣,赵霁恍若隔世,一时间激动得想哭,紧紧握住他的手,难以言语。 商荣还不知道上官遥就是一系列血案的元凶,只当他恶癖发作,想要伤人取乐,拔剑喝止:“上官遥,峨眉山是玄真派的地界,请你自重!” 刚一开口,赵霁便抱着他后跃几丈,惶遽言道:“他就是飞头煞!纪堂主已被他害死了!” 三年前商荣无意中撞见上官遥和莫松的谈话,那时就曾怀疑他俩和飞头煞有关,此刻闻讯心理仍大受冲击,怔视赵霁时,上官遥奔袭而至,五指屈曲如钩,以黑虎掏心式探向赵霁胸膛。 商荣急忙挺剑防御,上官遥鲤鱼穿波般避开缭乱的剑芒,跃过二人头顶,一式倒挂金钩,利爪伸向赵霁右腰,企图掏取他的肝脏。 他快如闪电,赵霁商荣都应对不及,幸亏唐辛夷抢先射出救命的飞盘,不高不低正好飞向二人头顶,上官遥旋身跃出,被削落一片衣角。唐辛夷不给他喘息之机,接连发射飞盘,他带来的七只飞盘,有四只被商荣烧毁,如今只能使出“三星望月”阵法,威力大打折扣。 上官遥泼风入怀,腰脊扭转,恰似鹞子钻天,鱼过水草,轻松钻出飞盘的夹击,哐啷巨响,金属碎片随着乱溅的火花四方飞射,两只飞盘同时损毁。 剩下一只飞盘还在紧追不舍,上官遥跳踉如飞,化作一道冷厉流光,主动迎向飞盘,拳如重锤正面出击,金石爆裂,比前一声更加刺耳,最后的飞盘宣告报废。 这是何等可怕的功力,叫人看不到任何取胜的可能。 唐辛夷两股觳觫,坐倒在湿地上,上官遥一面舒展手指一面走向他,笑眯眯说:“这暗器还不赖,震得我手都麻了。” 三个少年都是他的仇人,报复不分先后,哪个顺手就从哪个杀起。 赵霁看他的行动方向,知其准备向唐辛夷下手,顾不得捡回宝剑,双足弹地直扑过去,上官遥背后仿佛长了眼睛,手臂后扬洒出一把黑针,还分了几根给追在赵霁身侧的商荣。 赵霁见状身体横斜,挡下所有毒针,痛哼着落地,商荣欲要搀扶,被他打滚避开。 “别碰,这针有毒!” 他手忙脚乱拔扯毒针,有几枚已深深钻入体内,正向脏腑移动。他反应也快,强行运气将毒针震出,如此一来身上又多了好几个喷血的针孔,青布衫本已湿透,再经血一染,直如血池中捞起来的,格外骇人。 商荣从背后抱住他,手指拭去他唇角的血珠,惊声唤他的名字。如果黑针有毒,这小子岂非有死无生? 赵霁扭头安慰:“不要紧,纪天久传了我避毒功,现在任何毒、药都伤不了我。” 他失踪这半日的经历真叫人牵心挂肠,但这会儿无暇分说。赵霁受伤倒地,运功逼针的短暂间隙里,上官遥已将自己与唐辛夷的距离缩短至三步以内。他的身形在男人中显得清瘦纤细,乍看仿佛弱不经风的瘦梅,但唐辛夷却接收到了雄山万仞的压迫感,身体抖似风中之烛。 “上官遥!你敢动他一下,我就咬死你!” 赵霁毛发悚立,声调歪到了天边,知道比武自己不是对手,只好用“咬死”一说,为保护朋友,甘做疯狗。 上官遥要杀他也易如屠狗,是以对他的威胁充耳不闻,唐辛夷目前的惶恐表情很不赖,当场扭下他的脑袋,就能当作战利品永远收藏了。 墨绿寒光如惊鸟突至,数十枚狼毒镖首尾相衔,龇着蓝幽幽的獠牙朝他扑来,又在他避让时分散袭击。上官遥一丝不乱,身形左晃右闪,幻化无方,那些狼毒镖最终只穿过他的残影。 但是它们到底发挥了牵制作用,上官遥立定脚跟时,唐辛夷已被唐潇横抱着跳到五丈外,出招、救人、撤退,三套方案一气呵成,这少年也是近年来难得一见的人才了。 “唐潇,你怎么来了?” 唐辛夷余悸未平地望着唐潇,来时他严厉驱赶,这人也唯唯领命,没想到会在危机时刻及时出现。 唐潇慢慢放下他,蹲在地上,右手揪住一大把野草,镇静相告:“堡主,请您躲远些。” 唐辛夷看他的姿势,知道要动用绝招,忙向后撤离。 上官遥以为他要逃跑,苍鹰展翅似地扑来,在他行动前唐潇已扭断手里的野草,雨幕中刮起一股妖异的劲力,上官遥面部刺痛,险些装上那拔地而起的风柱。 风柱本身无影,因气旋中挟带大量野草,形成绿色的陀螺,移动起来与巨蟒相似。那些柔软的草茎叶片在疾流催动下锐如针,猛如枪,快如刀,利如剑,擦着伤,裹住亡。 唐门绝技“无边落木潇潇下”,难度和威力比“星尘喷流”尤胜,对使术者的内力要求极高,创立数十载,熟练掌握的人屈指可数,唐潇正是这稀有的天才之一。 上官遥也忌惮这不寻常的杀伐之力,被风柱逼得节节退后,可是明眼人仍看不到胜利的曙光,这妖人避缩只为蓄力,只见他所过之处,细雨如珠帘层层掀开,动静还越来越大,须臾形成一个能与风柱抗衡的气团。 下一刻,空气尖叫着撕裂,两股力量交织激荡,产生无数狂飞乱舞的镰刀,四周树木横七竖八倒下,余人被刮得匍匐不起,刺耳的音波几乎挤爆他们的太阳穴,整个九老峰都在飓风中摇晃。 力与力的较量,以强弱定胜负,唐潇无疑够得上强者,可还打不过上官遥这个妖力加身的怪物,风柱被他的内力冲破,气劲灌入风眼,将要一口气肢解他。 唐潇早有防备,先一步星奔丸掷地从上方跃出风眼,风柱余威犹存,足够绊住上官遥一瞬,这片刻的功夫对唐潇来说已经足够,他身形拗转,直奔唐辛夷,在他失神之际抱住他,一头扑下不远处的山崖。 赵霁惊叫失魂,刚跨出一步就被商荣拽住。 “别慌!他们逃走了!” 保护堡主是唐潇的使命,他定是清楚己方斗不过上官遥,强行带唐辛夷脱离险境。在没有胜算的情况下,多两个人逃命也是好的。 上官遥不能再让落网的鱼儿溜掉,虎奔豹跃地逼近他们,草木碎屑还绕着他的身体飞旋,冷风搓面,二人都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商贤弟,不灭宗的宗主赤云法师很器重你,看在他的面子上,我可 分卷阅读199 - 分卷阅读199 - 分卷阅读200 假凤虚凰 作者:星海拾贝 分卷阅读200 假凤虚凰 作者:星海拾贝 分卷阅读200 以饶你一命,把你徒弟交给我吧。” 上官遥只道商荣还像三年前那般嫌弃赵霁,以为他多少会考虑自己的条件。 商荣果断粉碎他的预测,斜跨一步,长剑当胸,护住身后人,坚定不移答道: “你都知道他是我徒弟,我怎可能把他的命交给你?” 第76章 终极复仇之逃生 上官遥微微一怔, 血红的嘴角翘向耳根,举起嶙峋手爪, 蜷曲的指骨发出颤心脆响,周围雨丝受惊似的层叠纷绕, 强大的罡气连山排海压过来,吹得人睁不开眼。 “你们感情已经变得这么好了,那我就不拆散你们了。” 他如猛鹰攫兔,一爪刺向商荣咽喉,商荣时刻提防,一掌将赵霁推进几丈外的树丛,折腰扭身, 胸口被爪风割开三道血痕, 雨幕中绽出几朵细小的红莲,性命好歹无碍。 只听一声龙啸般的剑吟,金光暴起,斜风细雨中金龙狂翔, 银蛇乱奔, 两道模糊的身影穿梭其间,如鬼似魅。双方交手,各有感想。 上官遥看出商荣的武功是方才在场的四个少年中最强的,好些扬名立万的武林名宿也较之逊色,难怪能获赤云法师青眼。他和不灭宗有盟约,也曾允诺赤云不伤商荣性命,但自忖练成飞头煞已然天下无敌, 就算毁约对方也拿他没辙。早觉这姓商的小子碍眼,他又偏要送死,索性杀掉干净。 商荣也觉得上官遥是少见的强敌,首先他的身法太快,甚至无法看清他的招数,全靠无懈可击的剑招防御才勉强挡住攻杀。其次他的内力也强得惊人,虽没有赤云和提婆湿那等刀枪不入的神技,双手在抓拿劈砍时带动的罡风也震得他虎口痛麻,久战下去断无活路。 赵霁捡回灵犀剑却插不上手,站在一旁干瞪眼,视线紧随阵地转移,看他们从林间斗到了崖边。 商荣撑不了多久的,上官遥行动比鬼还快,逃跑也行不通,要怎么做才能得救? 他好像回到了一年前与提婆湿的激战现场,当时情形与此刻出奇一致,他们身陷绝境,商荣和敌人苦战,他在一旁观测敌情,成功找出提婆湿的死穴,一击制胜。不知道那时拯救众人的观察力能否再次生效。 上官遥和商荣已站在了朝外突起的岩石上,赵霁注意到与那块岩石接壤的都是泥地,也许是单独的个体,被土壤镶嵌在悬崖上。这种地形在峨眉山很常见,遇到地震或连日大雨就会出现山石滑坡,假如这里也如此,那他们就有救了。 仅凭他一个人的力量还不能启动这一机关,他左右张望,看见仍在翠嫂尸体旁伤心呜咽的二滚,这小貘不如他的母亲哥哥巨大,也已长到一人多高,三头肥猪加起来都比不上它壮实,正好当作秤砣使用。 赵霁跑上去抱起二滚,奔向激战中的悬崖,冲刺起跳落在相准的位置上。 他使用了“千斤坠”,融合二滚的体重后,真有千钧之力。 那岩石当真是独立的,周边泥土被雨水浸软,再受到这股强烈冲击,霎时地牛嘶吼,泥屑翻飞,巨石从土层中剥离,哗啦啦坠向深谷。 岩石上的人集体倾覆,上官遥站在最外沿,先被厚密的云雾吞没,赵霁相信商荣的轻功能够自保,一手抓牢二滚的爪子,一手攀住树藤,晃动中将二滚荡向崖壁。 大貘擅于攀岩,二滚爪子嵌入石壁,熟练地向上爬去。赵霁等它回到安全地带,贴着岩石滑向脚下的暗雾深云,大声呼唤商荣的名字。 “我在这儿!你快过来!” 得到回应,赵霁惊喜地向左下方滑去,商荣与他相隔不过三丈,站在一小块凸岩上。赵霁正要同他讲话,嘴巴被他牢牢捂住,听他用几不可闻的音量吩咐:“别出声,跟我来。” 在他带领下,赵霁跟着他向左上方攀行一丈,彼处竟有一个七尺高一人宽的洞穴,是他坠崖时偶然发现的。 二人进洞后商荣探手向崖顶抛出一块石子,啪嗒击中崖壁,然后快速回到洞内,食指压唇,示意赵霁保持安静。 倏忽间洞口外窜过一道疾风,向崖上刮去,赵霁知道那是上官遥。 过了一会儿,预计上官遥已远离他们,他怀忿藏惧地低语:“这坏蛋果然没那么容易死。” 商荣说:“他轻功比我们都好,现在上去会被抓住,先在这里避一避吧。” 赵霁劲头过去,累得瘫软,靠住石壁大口喘气,问商荣是怎么找到他的。 原来商荣和唐辛夷靠夜游虫追踪到九老峰附近,天降大雨冲散母虫气味,那公虫也力竭而亡,他们在山林中搜寻,途中听到赵霁惨叫,连忙寻着声音赶过来。 赵霁怒道:“我的夜游虫还真是唐潇拿走的,这小子心里有鬼,现在峨眉山上除了上官遥,属他最危险。” 商荣忙问缘故,赵霁这半日险象环生,脑力有限,先挑要紧的说:“这事回头再细讲,我先告诉你纪天久和上官遥的事。” 他道出自身见闻,听得商荣数度愕然,末了连连惊叹:“这事真是奇了。” 赵霁点头:“是啊,我也觉得纪天久倒霉透顶,亲生儿子被人教唆成杀人狂魔,还把自己当成杀父仇人,虐杀分尸,编故事也没这么离奇的。” “不,不,这事还有更离奇的部分呢。” “什么? “你知道上官遥是丁阳的同党吧?” “知道。” “丁阳在追杀我们时说过唐震是杀他义兄的仇人,这个义兄叫林文顾,曾是江南有名的神医,上官遥以为自己是他的儿子。” “哦!难怪他刚才跟我说他父亲一生悬壶济世却不得好死呢,敢情是这位。” 赵霁瞠目乍舌,彻底明了丁阳和上官遥结党的原因,不料商荣却说这中间还有套路。 “上官遥不是林文顾的儿子,这点萧正言已从另一方面证实了,早上我和师父找他谈话,本想为莫大哥洗冤,结果把事情弄得更复杂了。萧正言见事态不可控制,主动向我们道出实情,他说二十年前,唐震伙同纪天久谋夺林文顾的避毒秘籍,失手害死林夫人和她的一双儿女。那小儿子命大,起死回生,被纪天久带回神农堂抚养,后来收为弟子,悉心教养,这个孩子就是莫松大哥。” 那封通敌信上错写的“顾”也有了正确的解读方式,上官遥模仿莫松的字迹和不灭宗通信,他以为林文顾是自己的生父,写到“顾”字便不自觉地进行避讳,歪打正着地让莫松背了黑锅。 赵霁呆了半晌,将几乎掉落的下巴托回去。 “这么说莫松才是林文顾的儿子,那他知道自己的身世吗?” “知道,在他十三岁时纪天久向他坦白了一切,莫大哥感念他的恩情选择原谅,情愿以莫松的身份活下去。” “那上官遥又怎会把自 分卷阅读200 - 分卷阅读200 - 分卷阅读201 假凤虚凰 作者:星海拾贝 分卷阅读201 假凤虚凰 作者:星海拾贝 分卷阅读201 己错当成林文顾的儿子呢?” 商荣深长吐纳,慢慢梳理这团乱线,认为端头就是死去的丁阳。 “这一切估计都是丁阳的阴谋,记得他当初说过的话么?他要用最残酷的手段报复仇人,杀死唐震不够,还要摧毁唐门,对纪天久自然也不例外。上官遥是纪天久唯一的儿子,如果把这个独子教唆成复仇者,让纪天久和神农堂都毁在他的亲骨肉手中,不是比自己动手杀死他更解恨?” 复仇的目的不外乎令仇人痛苦,借刀杀人,骨肉相残这招不仅取人命还能诛人心,假如丁阳知道纪天久临死前遭受到的**精神的双重折磨,身在地狱也会开怀大笑。 赵霁联想起商怡敏的话,不禁打个寒战。 “我听说练飞头煞的人到了后期会全身腐烂,这邪功八成也是丁阳怂恿上官遥修习的,他是要斩草除根,让纪天久全家都死得惨不堪言啊。” 商荣同意他的判断。 “我刚知道莫大哥是林文顾的儿子以后还怀疑他是飞头煞,但又想丁阳那么尊重义兄,怎会允许他的儿子修炼这残忍血腥的邪功,现在看他就是故意将上官遥往邪路上推,把他变成弑父的怪物,然后自取灭亡。” 憎恨是连接人间魔域的通道,恨念噬心,万鬼弗如,林文顾生前怀仁慕德,却因仇恨,死前留书嘱托义弟报仇,他若能预知未来,看到那么多无辜的生命卷入这场复仇漩涡,或许会改变主意吧。 此时赵霁对莫松也怀怨极深,骂道:“你别一口一个莫大哥地称呼了,他也不是什么好东西,老早就和上官遥勾搭成奸,纪天久说他自愿当上官遥的替罪羊,用难民做试验的事也是真的。” 这么多惊人的讯息里,这个最令商荣震撼,救死扶伤的贤者同时又是命债累累的杀人魔,他不明白人性怎么能分裂到如此程度。 察觉他陷入沉思,赵霁后悔话说得太急,商荣敬重爱戴的人不多,莫松是分量很重的一个,形象陡然崩塌,他定然难以接受。 “商荣……你别多想了,坏人都会伪装,羊胜不就是个例子,以前就当咱们眼瞎,今后认清他的真面目,别继续上当就好了。” 商荣轻轻拨开他搭在肩上的手,冷静的反应没让人失望。 “我知道,上官遥可能还在崖上,我看这洞穴里面有风,说不定通向别处,我们进去瞧瞧,兴许能找到出口。” 深入探寻后,他们发现这洞穴比想象中深邃,犹如山脉腹地里的肠子,弯弯曲曲,忽上忽下,商荣以吼叫探路,声音东碰西撞跌出去老远,惊飞一群盲眼的蝙蝠,看来前路还很漫长。 没有火把,他们拔出宝剑,相思灵犀相互辉映,金光堪堪照亮方圆三丈地,他们冒险前行,爬岩钻洞,蹬壁过坎,走出两三里,洞中出现一处泉眼,跟随泉流行进,复行一里,进入一个阔朗的洞穴。商荣举剑环顾,只见石壁上有奇异的图案。 “你看,这好像是剑谱!” 他凑近一处以手摸索,忍不住兴奋欢呼,石壁上刻着许多舞剑的小人,姿势各异,变态万千,是一部极精妙的剑法。 “这定是本门的前辈高人留下的,我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高明的招式呢,咱们今天真是因祸得福了。” 赵霁开始跟着他乐呵,细看下大吃一惊,这剑谱他每招每式都很熟悉,正是商怡敏传授的《花雨无影剑法》,此剑法乃唐代公孙大娘所创,剑谱残缺,后十七路招式是商怡敏补充的,普天下只她一人知晓,这石壁上的图案无疑是她早年刻上去的。 他们继续搜寻,又在对面石壁上找到一幅剑谱,看痕迹,凿刻年代与前一幅相近,内容亦较一般剑谱不同。 图谱中一位持剑女子与一名男子过招,那男子手持一件奇特的兵器,比短棍纤细,比铁笔略粗,端头平整,无锋无芒,师徒俩考究半天也没弄明白。再看二人招式,翩迁如鹤,夭矫若龙,非常潇洒轻灵,却没什么杀伤力,说是比剑,更像对舞,画中人的姿态也亲密暧昧,其中一幅那女子站在男子身后,横剑颈间,迫其抬头,又从后方伸手勾住男子的下巴。 连商荣也看得出两个人的姿态像在**。 “这图上可能是对夫妻,画得是他们舞剑取乐的场景。” 他们举剑四照,见图案末尾题着一行小诗:“花光剑气两相烁,喜见彩蝶槛外过。广寒宫内欢声少,何似诗酒风流多。 ” 笔迹凤泊鸾漂,跌宕遒丽,都说睹字如观人,照这书法看,留诗者是个狂放不羁的秀士,赵霁却认得这是商怡敏的字体,心想这画中男子多半是她丈夫,也就是商荣的父亲了。 商荣不知道眼前是生母的手笔,高兴地仿似掘到宝藏,让赵霁好好记下位置,日后再来参习剑法。 看着蒙在鼓里的少年,赵霁突然很心疼,没享受过父母宠爱的童年是残缺的,他相信商荣不是不在乎,而是没体会过家的温暖,不懂得亲情的美好。待到真相大白,又将面对上一辈的恩怨,届时如何自处? 他觉得商荣正站在一个泥潭旁,迟早得往下跳,自己还无力阻止,想着想着喉咙里涌上一团苦涩,吐不出咽不下,哽咽中,眼泪汹涌地流了出来。 他这一哭吓了商荣一跳,询问时赵霁使劲抱住他,濡湿的衣衫产生粘合力,将彼此的身体紧紧粘在一起,眨眼热得烫人。 “喂,你怎么神叨叨的,该不是鬼附体了吧?” 商荣推搡两下未果,又拍了拍他的背心,估计这人受惊过度后怕起来,好言安慰:“别怕,我不是还在这儿吗?就算上官遥追来了,我也不会让他杀了你。” 他越温柔赵霁越难过,内心生发出坦白一切的冲动,话语却像流淌在沙漠里的一丝泉水,未能流到嗓子眼便干涸了。 尝试好几遍,总算有一句成功越过重重沙土,完整呈现出来。 “你放心,今后不管发生任何事,我都不会离开你,你并不是没有亲人,我就是其中之一。” 商荣面皮灼热了,嗔道:“你再爱说肉麻话也得挑时候,我真是白替你担心了!” 他将腻在自己肩头的脑袋推开几寸,谁知小徒弟又起了邪念,湿润的眼眶里光如晨星迷离,微张的嘴慢慢向他的唇靠拢。 “走开!” 商荣心如擂鼓,无论如何不想被他带偏,立马挤出一个拒绝借口。 “你生吃了纪天久的肝脏,还想亲我,恶心死了!” 赵霁窘忙道:“我嚼了好多青草汁,已经没有腥味了啊。” “那也不行!脏脏脏!” 商荣调头朝洞外走去,十几步内甩了好几次头,但求甩掉敷在脸上的热气。不要脸的小子追上来讨价还价:“现在不行,那回头好好漱了口,洗干净以后就能亲了吗?” 分卷阅读201 - 分卷阅读201 - 分卷阅读202 假凤虚凰 作者:星海拾贝 分卷阅读202 假凤虚凰 作者:星海拾贝 分卷阅读202 “你脑子里装的是什么?我们正被飞头煞追杀,还是想想怎么保住这条命吧!” 由于抓狂,接下来的路程商荣闷声不响,洞穴渐行渐宽,忽而微光浮现,尘芥在光晕中起舞,细细的泉流也延伸成湍急的小溪,穿过一个殿宇般宏大的石洞,他们重回森林怀抱。洞外烟雨散净,天山共色,蝉鸣千转,猿啼不绝,端的是清凉怡人晚晴天。 耳畔泉水激石,泠泠作响,下方一处深潭水色缥碧,百丈见底,正是山中著名的黑龙潭。他们根据这个地标辨识出身后的山洞。 “这儿是九老洞啊,那悬崖上的洞穴竟能直通九老峰下,真是神奇。” 相传九老洞是神仙聚会的洞府,内部岔洞交错,深邃神秘,被当地人视为禁地。他们住在山中,但从未想过去洞内探险,今日凑巧游览,方知传说不实。 商荣担心上官遥会去加害师父和师兄弟们,想尽快赶回玄真观。行不过半里,赵霁忽然指着远山惊叫:“上官遥!” 雨后空气清透,一目十里,对面峡谷上一个捷猿般的身影正朝他们奔窜,快得像御风飞翔,俄顷靠近数十丈,不是上官遥是谁? “他发现我们了!快逃!” 二人抬腿飞奔,可速度远远比不上对方,再回头上官遥距他们不足两箭地,说话就能赶上。 惶急关头,头顶传来呜呜的厉呼声,一条白龙啸嗷着自山头奔来,沿路树倒石塌,烟尘弥漫,定睛细看,却是一股猛恶的涧水以惊雷之势冲刷下来。 大雨后山中泉流暴涨,来不及疏导的水流时常形成山洪。商荣灵机乍现,挥剑砍断一根吊桶粗的竹子,截取一丈长度,招呼赵霁:“我们从水路走!” 洪水已扑到跟前,他将竹竿扔向激流,带着赵霁跳上去。 去年出川过三峡时,他们遭遇贼盗沉船,搭乘木板洇水靠岸。 这次情况比上次更艰险,洪水奔流无方,竹竿又是不易踩踏的圆柱形,人在上面不但要保持自身平衡,还得相互配合踩住首尾两端,以免前后翻滚。所幸这一年中师徒俩功力大增,有能力应付这一难关,其间竹竿还被拦路的山石撞飞几次,他们在半空中腾挪闪展,牢牢咬定竹竿,克服道道险阻,颠波簸浪地冲向谷中的沟壑。 赵霁扭头,见上官遥已与他们驰平,轻松跃过数丈距离就能抓住他们,不知为何没有动手。 不多时洪水接近谷底,东南方又响起轰隆隆的巨响,犹如千军万马呼哨呐喊,跟着大片冷气迎面袭来,逼得人不能透气。再看谷中浊流飞泻,其势如箭,干涸的石滩被几股洪水瓜分,化作风高浪巨的河道,恶水群飞,骇涛山立,树叶下去也会沉底。 “跳到那块石头上去!” 河中尚有一块未被吞没的高大岩石,恰好一根粗壮的折木从上游冲来,商荣当机立断采取行动,领着赵霁奋力前跃,脚尖点中折木,借力跳上那块岩石。 上官遥追至水岸不再前行,虎视眈眈盯住猎物,高声呼喝:“你们再敢逃,我就回玄真观去杀个鸡犬不留!” 他武功奇高,陈抟等人又尚未识破其真面目,不设防的情况下必为所害。因此明知留下是等死,二人也不敢离开了。 然而这条浩大的激流只是空中楼阁,洪水不久即会过境,他们必须在这暂时的安全中思索对策,为彼此和师门争取生机。 第77章 终极复仇之搏杀 “这妖怪为什么不过来抓我们?” “他怕水, 连泡澡都做不到。” “对了,纪天久说他小时候曾被纪夫人扔进水井, 差点淹死。” 这应该就是上官遥恐水症的由来,可是他为什么会坚持认为自己曾被纪天久和唐震丢下河呢?即便纪天久对萧正言撒了谎, 他和唐震确曾将林文顾的妻儿溺毙,这段经历也只会存在于莫松的记忆里,为何转移到了上官遥脑中? 有了襄阳的历险做参考,问题很容易解答,世上有惑心术这种邪乎其邪的功夫,凭空制造一段记忆并非难事,令商荣狐疑的是, 丁阳不是什么了不起的大人物, 回想起来武功只算二流,是怎么搞到飞头煞、葵水蛊、惑心术这些邪物的?又是如何设计出这一连串环环相扣,缜密细致的毒计的? “说不定丁阳也是不灭宗的人,或者跟不灭宗有联系, 他搞的这个复仇计划凭他一个人很难想得这么周全。” 这假设如果成立, 说明不灭宗的触手早已伸向武林各大门派,在这些帮派内安插了自己的奸细,比如丁阳和上官遥就分别在唐门和神农堂潜伏十余年,他们就是赤云法师撒下的虫卵,悄然蚕食着这些门派的根茎,等到将来大树齐倒,江湖就要变天了。 担心漫无边际, 危险近在咫尺,唯有先救自己才能拯救他人。 水势已渐趋平缓,水位也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下降,上官遥闲然倚靠在岸边大树下,欣赏仇人走投无路的慌乱。 那两个小子正交头接耳,许是在讨论徒劳的挣扎方案。 “我们不能坐以待毙,干脆先动手,利用他怕水这个弱点,把他拽到水里。” “那样会不会太危险?他武功那么高,大概一交手就能杀了我们。” “那也要拼一拼,不然等水全部消退,我们就死定了。” 考虑到高速打斗两个人同时出手容易误伤,商荣决定打头阵,赵霁坚决反对。 “他最擅用毒,沾着就是个死,还是我去吧,我现在百毒不侵,比你安全。” 商荣也放心不下他:“你能避毒,可武功比他差太多,连他三招都挡不住。” 不管多危险,赵霁都要践行保护他的决心,按住他的肩膀,沉定微笑:“别担心,我会小心的,你留神点,一有机会马上来帮我。” 他眼神里流露自信,似乎很有底气,商荣相信他的头脑,前几次重大险情全靠他出力化解,局势紧迫,不得不让他冒险一搏了。 赵霁跳入水中,水位退去大半,脚尖够到水底,头颈还能露出水面。他沉气定身,在流水中稳当前行,到离岸七八丈的地方停住。 上官遥看他独自送死,疑心顿起,一动不动笑问:“怎么,你终于认命了吗?” 赵霁义正辞严道:“你先前说只要我死就放过商荣,这话还算不算数?” 上官遥提防他使用麻痹战术,冷笑:“我的话是有时效性的,过了这个村就没有这个店。” “这么说你非要把我们赶尽杀绝?” “你和你师父感情深厚,你死了他定会寂寞,一起去地府作伴不好么?” “哈哈,亏你想得周道。” 赵霁盯着他,恨意收敛讥笑上脸,用招牌式的小无赖语气戏谑:“杀我之前能帮个忙?有件事很想向你请教。” 分卷阅读202 - 分卷阅读202 - 分卷阅读203 假凤虚凰 作者:星海拾贝 分卷阅读203 假凤虚凰 作者:星海拾贝 分卷阅读203 “何事?” “昨晚你在床上不停喊‘师兄,插进去,再插深一点’,是想让莫松□□哪里?用什么来插啊?” 他脸皮厚实,豁出去了什么脏话丑话都能阐述如流,上官遥恶毒心狠,却不下流,听他声情并茂模仿自己情动时的语气,嘲谩之意见筋见骨,登时艴然大怒,劈面射出一把毒针。 赵霁时刻戒防,伸臂扭身,用胳膊肩膀挡住飞针,忍痛大笑:“上官大哥何必生气呢,男子汉敢作敢当,你想想昨晚的快活儿劲就没那么丢脸了。” “我杀了你!” 上官遥真想一掌劈死这碎嘴的小混蛋,被哗哗的流水挡住步伐,儿时的阴影深不可拔,纵然变得再强大,也治不好这道心疾。 他的毒针已然告罄,要杀死小流氓,只能等大水过去。 赵霁的目的便是激他动怒,他越暴躁自己越有空子可钻,反正命比脸重要得多,当一回无耻之徒不算什么,一面拔针一面肆意折损。 “我昨天在床下听得一清二楚,上官大哥你太卖力了,不知道的人还以为莫松真的来了呢,你叫得那么**,是为了讨好他,还是觉得很爽快?对哦,莫松又不在,你没必要讨好他,看来是真的很舒服了。你一定和莫松睡过很多次吧?都是怎么做的呀,我只看过男女的春宫图,还不知道男人和男人是怎么搞的,你在床上是做女人吗?听说只有女人才嗯嗯啊啊喘个不停呢……” 商荣离赵霁十几丈远,水声阻碍,话传到耳中都有头没尾,他听不清赵霁具体在说什么,但上官遥的反应令他惊讶。这人脸红筋涨,浑身发抖,露出前所未见的怒意,貌似气疯了。 “臭小子,你再胡说!我要把你扒皮抽筋,碎尸万段!” “随你的便,你就是挖出我的脑浆,该记得的我还是会原封不动带去阴间,你说你是神医林文顾的儿子,那我下到阴曹地府,就把你干的这些好事统统告诉他,看他会不会高兴。” “你!” 上官遥凸起的眼球布满血丝,狂躁下双脚已踩入水中。赵霁猝然击出一捧水花,正中他的双目。趁他迷眼,扑上去抓住他的衣袖,想将他拽入深水,他一行动商荣也赶过来,可是他们的动作到底不及上官遥迅捷,赵霁指尖还未挨着目标,先被他扣住手腕,反手一拧腕骨碎裂,人也被摔到岸上。 赵霁不及喊痛,暴怒的凶徒疯狮般杀到,商荣身体跟不上意念,眼睁睁看着他毙命。 “师弟住手!” 天降救星,一道青影从侧面扑倒上官遥,上官遥本可随手洞穿对方心窝,但这个人是他万万不能伤害的。 “师兄。” 尽管日夜思念,这时与莫松重逢却令他措手不及,被他按在身下,正视那张木然的脸,嵌在上面的截然相反的激动目光烧得他心眼发烫,那是从未有过的责难。 “莫大哥!” 商荣赶来将赵霁拖到几丈外,沉声呼唤不期而至的男人。 这一声像射在铁块上的箭头,未能进入莫松的脑子,他全神贯注凝睇上官遥,掐在他肩头的手指如风邪病人般不停颤抖。 “师弟,师父已经被你杀死了吗?” 上官遥的慌张比热锅上的水滴消得还快,了无愧色道:“没错,我不仅杀了他,还把他大卸八块,这会儿估计都装进野兽的肚子了。” “为什么非要这么做!” 不能用表情表达感想的人很可怕,突如其来地怒吼总是猝不及防,上官遥一阵悚然,习惯对方千依百顺的温柔后,陌生的愤怒比攻城锤更具冲击力。可是他的心悸瞬间被那两个扶摇起身的少年碾灭在萌芽状态。 “休想逃!” 恰似厉鬼附体,他倏然推开莫松,誓要完成杀戮。 商荣挺剑御敌,这次上官遥攻势太疯狂,仿佛怒龙啸海,猛虎摇岳,他回撤不及,相思剑竟被震落。一道利爪直印面堂,风刀先在颊腮上划出几道血丝,有死无生的当口,扑杀中的敌人被莫松拦腰抱住,之后扭身一旋,档在了商荣跟前。 “师弟!别再杀人了!” 他扣紧十指死不撒手,上官遥怕伤了他,不能用力挣扎,急道:“师兄,这两个小子与我有杀亲之仇,我早已立誓杀死他们。而且姓赵的小子吃了纪天久的肝脏,得到了避毒功的功力,你不是很想学这门功夫吗?我现在杀了他,同你分吃他的肝脏,这样我们必将无敌于天下。” 劝说拦不住入了魔的人,莫松声气凝噎,显得痛心至极。 “师弟,你已做了太多错事了,我不能让你一错再错!” “师兄,你也已经陪我走到现在,此刻止步,只会苦了你我二人,杀了他们,对我们有利无害。” “不行,我看够死人了,你听我的话,住手吧!” 他俩胶滞不下,执意坚持各自的立场。赵霁拉住商荣袖子,想趁机逃跑,商荣注视那对纠缠中的师兄弟,凝神观察莫松的表现,希望弄清耿耿于怀的真相。 “莫大哥!你是上官遥的同伙吗?养济院那些失踪的难民真是你杀死的!?” 他摔开赵霁,大声质问,宁冒危险也要拔出扎在心里的尖刺,看看从小敬重的究竟是人是鬼。 莫松像挨打了记重棒,身体僵愣一下,扭头望向他。他的神情是一成不变的,所以商荣只关注他的眼神,那里波澜起伏,动荡不平。 “商贤弟……” 莫松张口难言,商荣已于无声中获悉了千万字可悲可恨可怜可叹的隐衷,烛照了十几年的光辉形象就此崩塌,他收回为他做过的辩护,自愿堕落的人不配得到谅解,下次再见他们将是死敌。 “走!” 他抓住赵霁胳膊奔向密林,上官遥趁莫松不备,挣脱束缚穷追而至。感觉脑后生风,商荣回手劈出一道剑气,几簇粗枝坠地,干扰了敌人的来势。 “你们一个也别想活!” 上官遥震开路障,探爪来袭,少年们分头跃开,在密植丛生的树木间闪避。商荣为掩护受伤的赵霁,主动攻击上官遥,让他把矛头对准自己。 这针是他刚才扭断赵霁手腕时顺便从他肩上拔、出来的,此刻瞄准眉心飞出,那里是人之死穴,重伤之下神仙难救。 毒针细小难防,赵霁心思全放在商荣身上,未能察觉飞到跟前的死神。莫松再次抢出相救,他比赵霁高出一头,阻挡时针尖射入喉头,仰身倒了下去。 上官遥误伤莫松,立刻惊恐万状地奔来,“子午追魂散”见血封喉,这针在赵霁体内过了一遍,毒性锐减,但仍能致命,他视人命如草芥,对莫松却相反,失去他就等于失去了一切。 毫不迟疑地,他埋头吮住莫松脖子上的针孔,吸出埋在深处的毒针。 莫松意识清醒,拍着他的肩膀安慰:“师弟,不 分卷阅读203 - 分卷阅读203 - 分卷阅读204 假凤虚凰 作者:星海拾贝 分卷阅读204 假凤虚凰 作者:星海拾贝 分卷阅读204 要紧,我有解药……” 上官遥牙齿咬住针尾,将将拔出针头,一股火气刺向背心,他反应再快也难逃劫数,躲避时锐利的剑锋划破腰际,带出一笔飞血。 赵霁持剑立于身后,他右腕伤残,左手使剑不免生疏,未能结果这恶贼。 机会并没浪费,上官遥正好伤在被他用炎气灼伤的部位,当他怒哮着准备反击时,电击般的痛麻自伤口跃出,瞬间流遍全身,碾压着肢体内每一根神经。 他惨叫着捂住伤口,整齐的剑创竟已血肉模糊,伤处正迅速溃烂腐坏,不断长出蚯蚓似的肉瘤,流淌着黄黄绿绿的浓汁。 赵霁也被这景象吓住了,随即想到商怡敏淬在灵犀剑上的血毒,他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单靠血毒还达不到这么猛烈的功效,上官遥修炼飞头煞,常年吸食人脑髓,体内囤积大量尸气,被九炎真气和血毒的双重刺激激活,提前爆发溃烂,**毁损速度也较正常情况快了十倍,照此看来,不出几个时辰五脏六腑就会烂光。 “师兄,师兄救我!” 上官遥跪倒在地,凄惶无助地朝莫松伸手。 莫松离他不过三尺,探身就能够到他,却怔怔看着,未有回应。 商荣已赶到近处,他看到莫松眼中忽明忽暗的光影,宛似潺动的涟漪荡出犹豫。 难道他决意悔改,准备放弃上官遥了? “师兄……师兄……快救救我……救救我……” 上官遥压根没想过莫松会抛弃他,以为他只是吓傻了,扭动着爬到他怀里,用痛苦的哀呼唤醒他。 他这一叫倒提醒了赵霁和商荣,他俩默契举剑,一齐刺向贼人。 莫松忽然大喊:“住手!” 两道剑光同时停滞,敌对的念头固然产生了,但两个少年都受过他偌大恩惠,还不能在行动上完全决裂。 失神的间隙里,莫松抱住上官遥身形纵起,如燕舞莺飞,直奔枝头,向西面逃去。 赵霁望着商荣:“追吗?” 商荣目光?闪,轻轻摇一摇头:“你伤了手腕,不能使剑,要是他们有同党接应,我们恐怕有去无回。” 他掰下两根甘蔗粗细的树枝替赵霁固定断腕,扶着他返回玄真观。不久路遇陈抟和慕容延钊、谢渊亭两位师兄,他们发出哨音,将身在附近的唐辛夷和唐潇招了过来。 “小霁!你还好吧?我都担心死!” 唐辛夷无视众人,扑过来抱住赵霁,瘪着嘴皱着眉,要哭不哭的,当真吓坏了。 赵霁又尴尬又感动,拍拍他的背心问:“糖心,是你带太师父和师伯们来救我们的吗?” 唐辛夷点点头,向后方唐潇的位置飞出一记白眼。 “那混蛋擅自把我弄下山崖,我气得要命,可是又想自己打不过上官遥回去也救不了你,就赶到玄真观报信,还好你没事,不然我非杀了他不可。” 这个“他”当然指唐潇。 赵霁见那木头人面如止水地杵在那里,一副逆来顺受的样子,厌戒之余又有些同情,这人殷切护主,其心拳拳,到头来却反招怨怼,算不算“遇人不淑”? 他此前向商荣披肝露胆地交过心,商荣再看到他和唐辛夷搂抱,只剩光火,神魂不安的猜疑已经消失了,当下眼不见心就不烦,背向他们回答陈抟的问询。 中间经历堪称怪谭,陈抟这等阅历的人也震惊不已,命谢渊亭和慕容延钊下山追捕莫松、上官遥,随后亲上九老峰为纪天久收尸。 玉蟾半盈,斜倚楼头,夜色淹没了玄真观的殿宇楼台,浓酽的黑暗里,一点昏昧的光晕仿若迷失的萤火虫,那是一只点燃的火折子,正在一株老树下晃动。 借它帮助,唐潇顺利找到掩埋在树根处的瓦罐,打开盖子,罐中蓝光点点,一对夜游虫盘踞罐底,缠绕依偎着抵御共同的恐栗。 唐潇伸手捉出公虫,放进事先准备好的空蛋壳,用泥巴封住孔洞,正要抓剩下的母虫,身后草丛??响动。他如鞭炮炸起,右手雪光潋滟,一尺白刃似狂蛇吮血直咬来人咽喉。中途看清对方轮廓,手腕急转,刀口顿在半空,嗡嗡地吟唱。 “混蛋,你果然背着我干坏事!” 唐辛夷打人后劈手夺过蛋壳,捏碎后那条夜游虫便在他手中蜷曲发颤抖。他将虫子放在地上,上前砸碎瓦罐,放出母虫。唐潇默然束手,他一向不做多余动作,好比光秃秃的树桩,没有旁枝末节。 唐辛夷最烦他这死猪德行,高声断喝:“给我过来!” 唐潇往前挪动两步,坚持做他的死猪,唐辛夷又怒吼:“跪下!” 死猪跪地,仍不怕皮鞭开水。 唐辛夷暗地里骂自己多事,这小子就是茅坑里的石头,打不烂骂不动,撬开他的嘴才是正理。 “这夜游虫是什么时候捉来的?” “昨天。” “你昨天不是捉了一对,怎么还有一对?” “一共捉了两对。” “你捉来做什么?” “好玩。” “放屁!” 唐辛夷又随手抽了他几巴掌,打得他鼻血双管齐下,摔摔生疼的手指骂斥:“还敢唬我,小霁都告诉我了,你快老实说,是谁教你用夜游虫跟踪陈掌门的?有何居心!” 问到实质,唐潇就没那么干脆了,唐辛夷没耐性跟他耗,声色并厉道:“你若不招供,回去以后我就把你交给刑堂审问。” 唐门刑堂酷刑上千,多的是让人生不如死的刑罚,唐辛夷本性仁厚,继任掌门以来鲜少动用铁血手段,这次是气极了。先前赵霁同他说起这事时,他就像莫名接到官府的抄家令,又惊又怕,惊的是手下瞒着他策划诡计,怕的是赵霁以为他是幕后主使。后一个影响自然更严重,他死也不愿被赵霁误会,把唐潇当成破坏他们感情的小人,当时便想严惩不贷。 奈何这最凶狠的威胁也是筛子遮阳不顶用,唐潇上下嘴唇就像分不开的装饰品,封住所有声息。 唐辛夷怒不可止,却也不白耗精力,阴沉沉说:“我知道你不怕死也不怕痛,严刑拷打多半没用。这次的事就不追究了,但是我身边不能留你这种有二心的人,即日起将你逐出唐门,永远不许再在我面前出现!” 这招立竿见影,他转身离去的一霎,唐潇嘴上的锁终于脱落。 “堡主留步!” 他很少这样大声急促讲话,看样子慌了神。 唐辛夷背对他装腔作势问:“你还想说什么?” “……是我爷爷下的令。” 唐静? 这点唐辛夷多少猜着了,转身追问:“四叔公为什么这么做?” 唐潇的嘴又闭严了,这次唐辛夷倒不怪他,他是唐静的孙子,出卖祖父是为不孝,虽说自古忠孝难两全,也不好强迫人做忤逆之事。 “不说算了 分卷阅读204 - 分卷阅读204 - 分卷阅读205 假凤虚凰 作者:星海拾贝 分卷阅读205 假凤虚凰 作者:星海拾贝 分卷阅读205 ,回头我自己问便是,你起来吧。” “谢堡主。” 唐潇慢慢起身,抬手擦拭流到胸口的鼻血,神色沉静,毫无怨言。 这不是委屈胜似委屈的可怜样令唐辛夷的心稍稍软化,放缓语气告诫他:“陈掌门对我恩重如山,如今两家又做了盟友,我们绝不可有负于人,今后不管谁下令都不能做危害玄真派的事。还有,不许再瞒着我搞小动作,若有下次,绝不轻饶!” 唐潇领诺,两腮咬肌鼓动,纠结片刻简短进谏:“堡主,赵少侠非我门人,您跟他走得太近,恐有不妥。” “怎么不妥?” 唐辛夷轻蔑一睨,唐潇就像被大山镇压般沉默了,这个不妥可以在他心里衍生出无数个理由,但每一个都注定不为唐辛夷所接纳。 唐辛夷不在意这闷葫芦肚子里装的是什么,如无需要,巴不得他做哑巴,冷嘲道:“四叔公让你做我的保镖,没让你当我的保姆,我的私事你趁早别管。快回屋呆着去,没我吩咐不许出门。” 他放走夜游虫,教训完唐潇,自觉对赵霁有了交代,急匆匆跑去找他回话。 赵霁和商荣仍住在玄真观的客房,唐辛夷到来时房门反扣,室内烛光摇曳,回荡着哗哗的拨水声,仔细一听里面还夹着赵霁的低笑和商荣的嗔骂。 唐辛夷察觉气氛异常,猛力敲打门扉,听赵霁遥问:“谁啊?”,气呼呼嚷道:“是我!” 门很快开了,商荣堵在门缝中,脸和门板像是同一种材质做的。 “唐堡主,您有何贵干?” 唐辛夷脑海里涌出五花八门的脏话,似乎每一句都能跟眼前这人对上号,红脸赤颈道:“我找小霁有事。”说完踮起脚尖朝屋里大喊。 赵霁连连答应,声气带笑又有点慌张。 唐辛夷推开商荣挤进屋内,赵霁正从澡盆里爬起,见他进来又赶紧坐回去,傻呵呵笑:“我正洗澡呢,糖心你先去那边坐会儿,等我穿好衣服。” 唐辛夷扭头看看商荣,见他挽着袖子,身上衣衫湿透,和光身**的区别只在于蒙了一层半透明的薄布,妒火一蹿三丈,烧到了屋顶。 赵霁隔着好几步也能闻到醋酸,忙解释:“我右手骨折了,一个人洗澡不方便,才请师父帮我搓背。” 他用“师父”称呼商荣,就为消除唐辛夷的嫉疑,唐辛夷果然不便发作,忍怒笑道:“这种事怎好劳动师父呢,跟我说一声就好啦,我帮你洗嘛。” 他说话绾袖上前,要帮赵霁搓澡,赵霁头顶冒烟,促急婉拒:“糖心,别这样,太难为情了。” 唐辛夷笑嘻嘻的:“这有什么可害臊的,当年在青城县咱们不经常一块儿洗澡吗?你身上哪里我没见过啊,还遮遮掩掩的。” 他一伸手就被商荣捉住腕子,这小子的脸已经和石头一个硬度了。 “唐堡主,您的衣裳很贵重,弄脏了可不大好。” 唐辛夷冷诮:“又不用你赔钱,管这么宽干嘛?” “您堂堂一个掌门,做这些伺候人的活儿,实在有失体面。” “哼,你一个做师父的,帮徒弟洗澡,也不成体统。” “请您自爱。” “也请你自重!” 赵霁起身欲劝,被商荣一掌推落盆中,狠狠呛了几口水,唐辛夷大怒:“他身上有伤你还推他!有你这么黑心的师父吗?” 他就势朝商荣胸口推了一把,却听赵霁咳嗽叫嚷:“我师父胸口有伤,别打他!” “我在帮你呀,你还护着他!” “不、不是,你俩能不吵吗?我、我已经洗干净了,等我穿上衣服出去说话。” 赵霁狼狈不堪地爬出澡盆,唐辛夷连忙体贴地帮他擦身穿衣,盛情不尽,躲也躲不掉。 商荣没他那么不知羞,气哼哼拿了换洗衣物和布巾去温泉洗澡。 行至观门,虚掩的大门被撞开了,谢渊亭飙行而入,险些把挡道的人影当做敌人攻击。 “商师弟,是你呀。” 商荣见他热汗浸身,失张失智,忙问:“谢师兄,出什么事了?大师兄没跟你一块儿回来么?” 谢渊亭不住摇头:“大师兄还在山下,傍晚红石村有个十七岁的少年被人掳走,两个时辰前有人在村后竹林发现他,只剩脑袋,找不到身体,大师兄怀疑是莫松他们干的,让我回来请萧长老过去查看。” 第78章 终极复仇之祸根 那名死者不是单纯被斩首, 他的脖子被人一层一层剔开,肌肉血管脊椎层次分明, 据推测作案工具是一把微小纤薄的快刀,切割手法精细到毫颠。萧正言断言这是莫松干的, 此前在他药房里搜出的试验图谱上记载着类似的肢解手法。 上官遥尸毒发作,身体腐烂,要挽救他的性命除非另觅一具躯体,毫无疑问,莫松本次的杀人目的是进行一起换头术。 赵霁可算明白为什么纪天久说莫松是为了上官遥才做那些没人性的试验了,他定是预见到飞头煞会对修炼者造成种种不可逆转的危害,故而未雨绸缪。 因为痴心, 放弃良心, 这是本末倒置还是人之常情? 纪天久惨死,莫松、上官遥叛变,神农堂元气大伤,几天后门人前来迎回堂主灵柩, 萧正言和另外几名弟子驻扎峨眉山, 一面继续协助玄真派救治在庆典宴会上中毒受伤的江湖朋友,一面搜寻叛徒。他说假使换头术成功,患者起码要静卧一月以上,抓紧时间追捕,还有可能抓住他们。 百年庆典以血光之灾的形式告终,前来祝贺的宾客相继告辞,赵霁送走唐辛夷后才向陈抟禀告唐潇使用夜游虫跟踪他一事。 陈抟反应镇定, 提醒他保守秘密,勿对他人透露。 赵霁猜想太师父或已多次遭遇此种情况,毕竟商太师叔已在石洞呆了十几年,这其间大概还有不少唐潇之流的人暗中算计,他能把秘密天、衣无缝地隐瞒至今,想来已练就了见招拆招的本事。 思及至此,他的心情安定下来,对一个乐天派来说,少一桩操心便是喜事。 又过了二十来天,警戒解除,他和商荣搬回茅屋居住。生活逐渐回归原貌,商荣的思绪却依然缠绕在之前一些未能解析的谜团上,这天夜里师徒俩都睡下了,他忽然在那边低声招呼:“喂,快过来。” 他这些日子闷闷不乐,动不动耍脸子,赵霁鼻子上的灰已积了老厚,被迫循规蹈矩。此时听到召唤,还以为他回心转意,要和自己寻些欢乐,兴冲冲飞跳过去,床板吱呀一响,又被他压出更多惨叫。 商荣见这小子一上来就乱亲乱摸,照那光膀子上啪啪抽了两下为木床报仇,恨道:“你现在十足一个流氓,再乱来,当心我阉了你!” 他腔调恶狠狠的,隔着夜色都能看到眼里的凶 分卷阅读205 - 分卷阅读205 - 分卷阅读206 假凤虚凰 作者:星海拾贝 分卷阅读206 假凤虚凰 作者:星海拾贝 分卷阅读206 光,赵霁下意识捂住裤裆,瞬间老实了,委委屈屈嘀咕:“明明是你叫我过来的,又反过来凶人家。” “我叫你说正事!不是叫你来乱搞!” 商荣补掐一记,听他大声惨呼,估计已长了教训,将脑袋下的枕头拖出半截给他,命他乖乖躺好听自己讲话。 “我可算想通了,那个黑衣怪没死,那天晚上咱们都被他的障眼法骗过去了。” 赵霁揉着辣痛的皮肉,没好气地问:“你不是亲手削掉他的脑袋了?那样还能活?” 商荣推他一把:“都说是障眼法啦,你记不记得咱们去年在城里看戏,台上表演《东昏侯》,那演萧宝卷的伶人被斩首时,台下观众都亲眼看着他人头落地,血还喷出三尺远,跟真的似的。可戏一演完,他照样生龙活虎地出现了。” 赵霁记得那场精彩演出,事后他们还专门去后台请教过戏班里的老艺人,弄清了其中机窍。演员脖子以上的部分都是木头做的假肢,颈口用猪尿泡装了一包朱砂染红,面粉勾芡的假血,演员的头藏在角色胸部,一刀过去,断的是假脖子,掉的是假脑袋,手艺好的匠人做出的假人足以乱真,那黑衣怪想必就是用这招金蝉脱壳。 商荣断定他乍死的依据很充分。 “当晚上官遥假装受伤后一直留在玄真观,即便夜间飞头外出,没有双手又拿什么对纪天久大刑逼供?所以必然有个帮凶在协助他,只不过纪天久死得仓促,没顾上告诉你。我在观后的山崖下找了两天也没找到黑衣怪的尸首,就算被野兽拖走吃掉也该有点痕迹吧,事发后也没发现上官遥有其他同党,所以我觉得那黑衣怪嫌疑最大。我们看到他时,他体长超过一丈,远比常人高大,不正好和假装砍头的伶人一个情形?” 赵霁琢磨一番,突发奇想:“你说这黑衣怪会不会是莫松假扮的?他就是上官遥的同党啊,那天我们遇袭时他来得那样及时,估计早已进入峨眉山,我看多半就是这对奸贼合伙杀了纪天久。” 商荣静思数息,慢慢摇头:“虽然他和上官遥同流合污,单我始终相信他还没坏到那个地步,那天你也看到了,若非他及时赶到阻止上官遥,我们非死不可。如果他真的残害过纪天久,那纪天久死前多少都会提到一点。” 关于莫松的堕落,他们已进行过数次讨论,唏嘘之后还是唏嘘。 这人和上官遥所犯的罪孽,正如古人所云“罄南山之竹,书罪未穷,决东海之波,流恶难尽。”,不管他以前多么高风亮节,白璧无瑕,堕入魔道后也是人人唾弃的凶徒,为他找理由,等于再次加害那些惨死在他手中的冤魂,“一为不善,众美皆亡”,真被他诠释得淋漓尽致。 商荣不自禁低叹,眼睛立刻被赵霁蒙住。 “别为那坏蛋惋惜了,善恶由人做,这条路是他自己走出来的。他以前救过我的命,今后若落在我手中,我不会杀他,把他交给有资格惩罚他的人,让他们来处决。” 赵霁正经历变声期,嗓音渐趋低沉,平时他老在商荣跟前装可爱,故意捏着嗓子说话,多少掩盖了这一变化,这会儿使用稳重的腔调,商荣才发现小徒弟长大了,再不是当年那个乳臭未干的小豆丁了。 三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成全了多少故事,让人一点一滴成熟。 回溯时光,商荣心湖微澜,顺手捏一捏赵霁的脸,冷嗤道:“话说回来,那天你跟你的糖心是怎么话别的啊?我看他把你的衣服都哭湿了,这么难分难舍,你干嘛不跟他回去呀?” 赵霁苦笑:“你又在试探我?还要我说几次啊,你在这儿,我哪儿都不去。” 黑暗里,他脸上两点瞳光亮如星火,刺人心扉。商荣觉得自己就像远古时未开发的混沌,正面对盘古的巨斧,不禁脸飞热浪,胸口撞鹿,轻哼着翻过身去。 背心示人,非常危险,哪怕身后是自己最信赖的徒弟也不安全。小贼不久便大胆犯上,贼手伸进他怀里,揉抹藏在衣衫下的温软柔滑。 (此处补丁) 床板孤立无援地哀叫着,预感自己折腰殒命的日子将不远矣。 三天后,谢渊亭和两个神农堂弟子在山下一处隐秘的山洞中找到莫松,抓捕他的过程并不费力,他双手手腕各有几道割痕,身体大量失血,就擒时已无力动弹。 残杀掌门,加害恩师,罪在不赦,萧正言命人将他关在山下一所客舍,待他伤势稍好便押回神农庄当众处死。 商荣闻讯赶到客舍,最后一次了,不管这个人变得多坏,他都想好好地正式地与之道别。 狭小的房屋密不通风,紧锁的门板开启后,迎接他的是惊飞的扬尘和混合血腥气的浓烈药味。莫松躺在光秃秃的床板上,身上搭着铁链编织的被盖,脸色异常的白,异常的暗,有如浸泡多日的死鱼。 不知在他意气风发的那些年头里,是否想过自己有朝一日会沦落膏肓,或许,答案是有的吧,他那么睿智聪慧,在追随上官遥起步时,应该已料到结局,可是他执迷不拔,孽缘难却,将自己的命运从端正的楷书写成了潦乱的狂草,被那些走火入魔的笔画勾住,一步步站上危崖。 “商贤弟,你来了。” 进门的一瞬,莫松便准确感知出来人身份,待他走到床前,慢慢睁开双眼,轻声问好。 他的眼神温柔一如往昔,没有敌意恶意,也缺失了应有的东西,比如惭愧、懊悔…… 商荣被失望推动着怒气上涌,声音裹了层冰。 “听说是上官遥把你伤成这样的。” “……他换头以后需要大量人血补充精力,我接连掳了五个乞丐便不愿再伤人命,只好让他吸我的血。然后我再捉一些蛇和野兽吸血进补,好歹挺过了这些天。” “你为上官遥付出这么多,可他还是扔下你逃走了。” “是我让他走的,他重伤未愈,留下来我们都得死。” “你还指望他出去找人来救你?别妄想了,我师父会亲自押送你回青城县,直到神农堂的人处刑,谁都救不了你。” “……那我也不后悔。” 莫松目光平和,仿佛性命只是空气中浮动的微尘。 刹那间,商荣狂躁得无法自控,上前揪住莫松衣襟,想让这具倒塌的榜样重新竖立。 “为什么这么做?上官遥那么坏,你怎会甘愿为了这种人毁掉自己?” 困惑在他心里繁殖出许许多多疑问,他面前横亘着蜿蜒交错的阡陌,想弄清那即将毁灭的人如何走到了那步田地。 莫松无精打采看着他,吃力请求:“商贤弟,萧长老他们都不肯跟我说话,有件事我很想弄明白,你可不可以告诉我,阿遥为什么要杀我师父?” 商荣略感诧异:“你居然不知道?难道上 分卷阅读206 - 分卷阅读206 - 分卷阅读207 假凤虚凰 作者:星海拾贝 分卷阅读207 假凤虚凰 作者:星海拾贝 分卷阅读207 官遥从没跟你说过?” “我只知道他要为父母报仇,但不知道师父也是他的仇人之一。也是最近才看出他想对神农堂不利,所以写了匿名信向长老们告发。” 搞了半天,向神农堂报讯的人就是莫松。 商荣又问:“这几天你就没跟他谈过这些事?” “他做过换头术,一个月内不能发声。” “……那你也没告诉他你的身世?” “身世?” “萧长老说江南神医林文顾是你生父。” “哦……” “可是上官遥以为他才是林文顾的儿子” 莫松忽然挺直低垂的颈项,让商荣看到他眼中迟来的醒悟。 “原来阿遥真是丁阳的同党……” 商荣严峻质疑:“你以前都不知道?” “……三年前唐门命案爆发后我曾经怀疑过,可阿遥不承认,我以为他至多是被丁阳利用,没想到中间还有这层缘故,觉得事情已经过去了,最要紧的是保护好他,于是未再追究。” “你是上官遥最亲近的人,对他的事一清二楚,明明一早知道他修炼飞头煞,而丁阳又和飞头煞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这么清晰的线索摆在眼前,你居然被他单方面的否认欺骗,这是真糊涂还是假糊涂?” “…………” “很早以前我就觉得你很奇怪,你对上官遥的恶行不管不问,偶尔会阻止,但更多时候是包庇纵容,甚至睁眼说瞎话,拿‘孩子气’这种拙劣的借口为他开脱,你是不是被他下了‘情蛊’,才像当年的唐震一样被迷住心窍?” 莫松苦笑:“只有女人才能对男人施放‘情蛊’,我至始至终都很清醒,可就是控制不住自己去顺从,商贤弟,拜托你再说具体一点,阿遥他怎会误认自己的身世?。” 他主动直视商荣的双眼,虚弱的眼神仿佛森严壁垒,顶住了所有疑念。 商荣不懈怠地观察着:“这点如今只有上官遥自个儿清楚,但我倒是知道他真正的身世。” 听完陈述,莫松的脖子脱力弯曲,一声叹息让逼仄的房间空旷起来。 “我想保护师父的名誉,坚持隐瞒自己的过去,师父为了保护阿遥,也始终未与他相认,没想到这些隐秘被有心人利用,酿成惨剧,都说人算不如天算,可是这人算就已防不胜防啊。” 他的反应都在情理之中,似乎不存在值得参详的地方,商荣最后追问:“你知道身世后一点不恨纪天久?从没想过为家人报仇?” 莫松头颅微微摇晃,倦怠已极:“小时候的事我都不记得了,师父救过我的命,又已诚心忏悔,我还有什么理由不原谅呢?可是如今看来,这决定是错误的,当年我若是公布身份,丁阳的阴谋就不会实现,说到底还是我害了师父,害了阿遥。” 这些话算是为他没在笔记上为林文顾避讳一事做出了解释,余下的疑点无懈可击,商荣心想他已是将死之人,不必太过纠结,取得开头那个问题的答案后就该离开了。 “莫大哥,你还没有回答我前面的提问,你为什么那么信任上官遥,甘愿为他付出所有?” 莫松像是再无力气抬头,又像在认真思索,良久,索然沉吟,无言地躺卧下去。 他的举止就是明确的解答,商荣想起王玉英,那个为爱疯狂的女杀手不正和眼前这人性质雷同? 他们都是情毒的受害者,爱入骨髓便迷了本性。 爱是痴人的杯,日夜泥醉,又是冰冷的黑雨,在脚前汇聚成玄色的潭。 假如爱的本质就是掠夺自我,滋生罪恶,他定要引为殷鉴,一生远离。 临走时莫松叫住他。 “商贤弟,那日阿遥伤口腐烂,不仅仅是受飞头煞反噬,他中了诸天教的‘千机毒’,毒素来自赵霁的佩剑,这种毒极为罕见,至少十几年没在江湖上出现,你知道赵霁是从哪儿得来的吗?” “他说是诸天教的薛掌堂私下送他的,他知道上官遥难对付,所以偷偷给剑淬了毒。” “千机毒十分珍贵,诸天教内部少有人能随意支配,薛莲行事慎重,恐怕不会轻易赠送外人。” 置疑激发商荣反感,冷声讥讽:“莫大哥对待别人的话倒很慎重嘛,可是我相信赵霁不会撒谎,他很善良也很心软,不像上官遥只会为非作歹。你也只能再护那贼人一次了,他修炼飞头煞终究要短命,说不定在那之前就会被人杀死,多的是人想为民除害,包括我!” 断言下得早点了,第二天,送饭的神农堂弟子打开房门,莫松已鸿飞冥冥。没有人知道他是自己脱逃,还是被人救走的,但可以肯定的是,他此去必与上官遥会合,两恶相济,祸患无尽。 陈抟将此事传书蓝奉蝶,蓝奉蝶回信说上官遥功体已毁,换头后虽可苟活,但借来的躯体寿命比本体短得多,以后腐烂速度会越来越快,必须长期更换身体才能存活,并且需要很长时间恢复功力,估计未来两三年都会躲起来疗养,没能力大举害人了。 神农堂经此一劫人心涣散,此后陷入权位争夺的泥潭,许多有识之士纷纷脱离,德高望重的萧正言也在某天离奇身死,赫赫扬扬的武林药宗江河日下,目睹其起落沉浮的人无不怅惋。 赵霁依然偷偷为商怡敏输送毒虫,辅助她修炼《万毒经》,也比以前更勤奋地学习武功,他知道江湖上有太多邪恶的眼睛眈眈窥伺着玄真派,若想保护珍爱之人,必须尽快壮大力量,下次危险来临时,绝不再让商荣做自己的盾牌。 第79章 乐魔之对立 又是一年春来早, 碧草满地,桃柳争妍, 巍峨青峰上古松苍翠,茂竹猗密。笔直湿滑的石壁间, 一道黑色深缝宛若神将醺醉时劈开的伤痕,岩缝边一个豆大的人影正惯捷地自上而下飞窜,身姿稳如壁虎,轻若云絮。 上方崖石上爬着一名十六七岁的美少年,一身绿衣,青葱可人,他探身朝下观测, 不住向绝壁上的人发出指示。 “赵师侄, 再往下一些,它就在那蓬杂树边上!” “知道啦,王师叔!” 赵霁震衣踢壁,轻飘飘跳到王继恩所指的位置, 杂树后的裂罅中一团圆滚滚的毛球微微抖动, 是一只刚出生几个月的小貘。 赵霁伸手一摸,小貘露出蜷缩的脑袋,硕大的黑眼圈里,两颗亮晶晶的眼珠盈盈扑闪,含着满满的恐怯。 “竹宝乖,伯伯是来救你的。” 赵霁抱起小貘,左手勾住它胖乎乎的身子, 右手撑住凸岩,双足发力一蹬,鸢飞鹰击的跳上崖顶。 崖上接应的除了王继恩,还有两只成年大貘,是小貘的父母。赵霁将小貘还给它的爹娘,那公貘和妻子挨着儿子亲亲蹭蹭,之后又用脑袋使劲擦拱赵霁。 赵霁摸着 分卷阅读207 - 分卷阅读207 - 分卷阅读208 假凤虚凰 作者:星海拾贝 分卷阅读208 假凤虚凰 作者:星海拾贝 分卷阅读208 它的耳朵告诫:“二滚,看好你儿子,别再让它到危险的地方玩耍。” 两年前,二滚的母亲大哥在搭救他时被上官遥杀死,赵霁感念极深,事后为它们建坟立碑,常设供奉,对二滚也特别关照。去年帮它找了个娇憨聪明的大胖媳妇,看着夫妇俩诞下儿子,给这可爱的小宝贝取名竹宝。 今早竹宝在崖边玩耍,不慎滚落山崖,二滚两口子救援不力,急忙去向赵霁求助。赵霁正在山中砍柴,被二滚衔衣拖袖带到这里,巧遇前来菜药的王继恩,联手将竹宝救了上来。 他们告别二滚一家,结伴下山。 近来王继恩越发勤快地到赵霁住处走动,以前四五天见一次,如今两三天便会露脸,赵霁打小受他关照,相看如家人,亲戚间常来常往他是十分欢迎的。 去岁慕容延钊还乡侍奉母疾,四师伯景兴平孝期服满,重返师门。山上少了一个逗趣的开心果,多了个冷漠刻板的闷葫芦,三师伯谢渊亭比以前更沉迷武学,说话三句不离刀剑,见人就想切磋。因此师叔伯里,能跟赵霁聊得上话的只剩王继恩,物以稀为贵,他看待这位七师叔自然与别人不同。 况且王继恩对他温柔体贴,日常嘘寒问暖不断,健康心情,事事关怀备至,有好吃好喝的必送来请他尝鲜,就是亲哥哥也没这么知疼知热。 这会儿听他称赞前日的豆馅青团好吃,王继恩立马在坡地上摘了一大把嫩茵茵的艾草,说回去做给他吃。 赵霁欢喜感激,抢着替他拿背篓,喜滋滋说:“王师叔你对我真好。” 王继恩脸浸薄绯,莞尔道:“再好,也比不过你师父呀。” “那不一样。” “怎么不一样?” 赵霁把王继恩的话当成玩笑应付,后者却认真考究起来,他一时接不住,傻笑搪塞:“就拿那青团打比方吧,师父的好是面上的米团,清爽滋润,师叔的好是团子里的豆馅儿,香甜细腻。” “哈哈哈,你这张嘴真是越来越乖了。” 王继恩被哄得悦耳欢心,笑若灼灼桃花,他哪里知道赵霁的深意,豆馅儿甜美,多食则腻,怎及爽口的米团可以顿顿当饭吃。 稍后他们路过一处温泉,赵霁想进去清洗身上的尘垢,对王继恩说:“王师叔,你也流了不少汗,跟我一块儿去洗澡吧。” 王继恩支吾着拒绝:“我要赶回观中料理大伙儿的饭食,不能耽搁。” 赵霁看看日头:“天还早啊,我们洗快点,耽误不了多久。” 他顺手拉住王继恩手臂,另一只手去解他的腰带。 王继恩猛然甩袖挣脱,一口气连退五六步,面如重枣,鼻尖冒汗,惶惶无措道:“我、我还是不要了,你自己洗吧,我先回去了。” 他如临大敌地古怪反应教人纳闷,看他仓忙凌乱的脚步,赵霁真担心他会摔跟头。 暮色连天,秀峰施朱,他背着小山似的柴火回到茅屋。 如今的茅屋模样大改,窗前屋后开辟了四五亩花田,春、色正浓,田间桃红杏紫,李白樱粉,这边芍药烂漫,那厢海棠绰约,簇簇山茶艳冶,丛丛牡丹妖娆,一处锦绣,十里飘香。 商荣耕耘花田不为附庸风雅,他的目的俗之又俗赚钱。 一年前山下新盖了一座普贤菩萨的道场,名号万年寺,乃蜀主孟昶亲自捐修,请了八位高僧坐镇,月月设坛弘法,香火比寻常寺院鼎盛十倍。每逢初一十五,寺内仕女如云,旃檀雾霈,那拜神的磐儿竞日声不绝响。 巨大的人流引来众多商贩,寺门外常常百货杂陈,布棚相望,茶肆书馆,一切江湖杂技人等都麇集在寺外广场上,喧杂中红尘四合,形成兴旺的小市场。 一日,商荣打那里经过,见买花小贩生意兴隆,一朵玫瑰能卖到五文钱。他这钱串子身随心动,当即买了农具和几十斤花种花苗回家开荒置田,为做成这桩生意,还专门向附近的种花能手取经学习,相关典籍也啃了十来本。 他做事舍得花心思下功夫,没一样办不成的,不出半年养出满园芳菲,采摘装筐拿到万年寺贩卖,一下子抢尽同行饭碗。 这占鳌的秘诀不在花娇,而在人美。 舍得花钱买花的人哪个不爱俏,商荣又恰恰对得上她们的眼。 人说“女大十八变,越变越好看”,用到他身上也恰如其分,小时候是新蕾含苞,香娇玉嫩,过了十五岁,花期到来,一发光彩照人不可言说,长身玉立站在那儿,连影子都是美丽的。 善男信女们见这买花小哥貌美惊人,爱屋及乌,觉得他篮子里的花也比别家更香更艳,都争相购买,每每一上市便哄抢一空。 商荣赚得盆满钵满,乐此不疲地干下去,大有将这一买卖发扬光大的势头。做为他的长工兼苦力,赵霁很不理解他爱财的心态,自打在襄阳收获了第一桶金,龙兴寺每年都会准时送来丰厚的佃租,他埋藏积蓄的地方少说已积了座金山,以他节俭吝啬的习惯足够坐享一生,为何还对金钱孜孜以求? 八成想做武林第一有钱人吧,以后用金子打棺材,玛瑙凿墓碑,下次投胎好变貔貅。商太师叔明明视钱财为粪土,生的儿子居然这样,估计他爹就是个财迷。 这还不是赵霁最不满的地方,真正令他闷闷不悦深以为患的是商荣此举招来的桃花运。现在方圆百里都知道峨眉山上有个俊俏如仙的卖花郎,小家碧玉们对他芳心蠢动,时不时寻上山来偷窥打望,一些大家闺秀也慕名神往。有心人打听到他是玄真派弟子,认为出身不错,堪为佳婿良偶,这半年前来提亲的人几乎踩断玄真观门槛。 陈抟百里挑一,数度想替商荣做主定聘,都被他一口回绝,理由是仇家众多,生死难测,不能让无辜女子成日担着做寡妇的风险。 陈抟看他情、事未通,也不强求,一一替他推脱了,费了许多口舌脑筋,干脆闭关谢客,躲这些麻烦。 赵霁担惊受怕好几次,在山中看到陌生女子就心发紧,眼发红,以为是来跟他抢师父的。渐渐地就有些懊憾自己和商荣为什么都生做了男儿身,假如是一男一女,不正好明媒正娶配成双?可惜当年那场冥婚只算做假凤虚凰,不然二人早已定下夫妻名分,哪由得他人觊觎。 造化弄人是一方面,可恨那冤家的心也似海底针,如今他已习惯和赵霁亲嘴搂抱,每月数次的互撸也不成问题,身体是契合了,心意却没法相通,当初赵霁用“游戏”哄骗他,他就真情实感地把谎话当真,有时赵霁在**时刻后情话撩逗,都被他骂成胡说八道。 扫兴归扫兴,如果没他这份懵懂,赵霁只能做嗡嗡乱转的蜜蜂,围着这朵鲜花干瞪眼,正因为商荣把他们之间的亲热当成游戏,才会无负担地接受,假若他知悉 分卷阅读208 - 分卷阅读208 - 分卷阅读209 假凤虚凰 作者:星海拾贝 分卷阅读209 假凤虚凰 作者:星海拾贝 分卷阅读209 赵霁的真实想法,说不定会就此跟他断绝关系。 往前道阻且长,往后痴心难了,赵霁在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窘境里进退维谷,既盼着又怕着,总有一天商荣会开窍,到那时是一笔写个双喜,还是一刀切个两断? “你怎么回来得这么晚?饭也不做,让辛苦赚钱回家的师父饿肚子,你还有点良心吗?” 商荣先他一步到家,抱手堵在门口,横眉冷眼一通训斥。 赵霁并未晚归,是他回来得特别早,桌上堆着几个香喷喷的纸包,里面是酱肘子、熏排骨、五香牛肉、香柏烤鸡,旁边还有一壶上好的梨花白。 他带这么多酒菜回来,今晚明显准备吃现成的,可看到赵霁疏于职守,仍然不悦。 磨合数年,赵霁已不奢望改造他的暴脾气,他强由他强,清风拂山岗;他横由他横,明月照大江,放下柴禾,生火炊饭。见商荣卖花的箩筐竹篓放在檐下,顺便拿去清洗,从里面倒出十几个花花绿绿的荷包香囊,不消说又是那些买花的小姐姑娘们投进去的。 他瞧着无名火起,抓起来一股脑扔进灶膛。 商荣见状,嘴唇虚张,犹豫一番到底忍了下去。 此前他们多次为这种事争吵,商荣也知道男女授受不亲,可那些女客总是趁其不备往花篮箩筐里藏东西,他忙着做买卖,不可能次次防得住。无心之失被赵霁骂成不检点,不依不饶揪着他闹,甚至撒泼啼哭,赌气绝食都曾有过。 商荣气他无理,但看他哭得惨兮兮,饿得病恹恹,心下又很不落忍,日后再遇此种情形便随他发落,只可惜那些物件多是精描细绣的良品,拿去城里叫卖也能换不少钱,被他一把火烧成灰,怪可惜的。 少时饭熟,师徒俩摆盘铺碗,斟酒添汤,各自消去不快,乐淘淘地吃喝聊天。 赵霁说起先前救助二滚一家的事,顺口提到王继恩。 “王师叔好奇怪啊,今天我让他跟我一起去温泉洗澡,他死活不答应,以前也是,从不肯在人前脱衣服,我和太师父、大师兄三师兄他们都一块儿泡过澡,就他没有。以前你老说他脾气像大姑娘,现在我也觉得他过于害羞了。” 商荣漫不经心接话:“他那不止是害羞,他身上有残疾,不愿被人瞧见。” “残疾?” “你还不知道?王师弟是个太监,那话早被割掉了。” 赵霁舌桥不下,他在玄真观呆了四年多,逸闻琐事听过不少,却不知道王继恩还有这种过往,忙让商荣细讲。 商荣说:“王师弟家是从河南逃难过来的,五岁时父母都饿死了,他的亲戚养活不了他,听说蜀王宫里正缺太监,就把他送了过去,谁知遇到的刀子手是个刚入行的空子,阉割方法不当,差点要了他的命。” 赵霁不知道太监是怎么阉割的,忙问:“那话割了会死人吗?” 商荣也不大清楚,拿古书记载的内容应付他。 “听说割掉以后要将鸡毛杆插入尿道中,几天后能流出尿液便能活命,王师弟就是没能滴尿,几天几夜连着发高烧,宫里人以为他活不成了,把他扔到屋外等死。也算他运气好,当时蜀王一个宠妃逼杀了一名宫娥,师父受那宫娥的家人请求,潜入王宫为宫娥报仇,正好遇到垂死的王师弟。看他可怜,顺道救下来送到神农堂求医。那里的神医治好了王师弟的伤,却治不好他的残疾,他刚进师门时身子骨很差,动不动小便失禁,师父用了很多办法帮他调理,才慢慢有了好转。” 赵霁彻然明了,怨自己反应迟钝,王继恩平时一些举止原本都有迹可循,他不喜别人提起“太监”二字,不愿在人前裸、露身体,受了刺激还会尿床,这些都是那场阉割遗留的影响。 正欲发表感叹,商荣忽然停下筷子,朝向门外的视线冰冻般凝固了。 一道单薄的人影立在门框中,肩膀和端着盘子的双手都在发抖,好像他本身就是张弱不禁风的纸片。 “王师叔!” 赵霁慌忙起身,感觉像做了见不得人的勾当。照此情形看,他们的对话已原原本本传到王继恩耳中,背着人说三道四已是不妥,何况议论当事人百般忌讳的隐疾,当场挨骂也活该。 王继恩确实怒火攻心,浑身血液都涌到了脸上,耳鸣如雷震,两眼冒金星,但那阴柔的性情做不到就地翻脸,还想扯个笑容做补丁,以免失态。这笑容与破布相似,牵起屋里人的眉头,赵霁又强笑着唤他一声,搬出凳子请他落座吃饭。 “我吃过了,这是刚做好的青团,你收着当点心吧。” 交出随时会坠毁的餐盘,王继恩腾出一些精力壮大气势,凛然吩咐商荣:“商师兄,麻烦你出来一下。” 两张嘴在议论,他的敌意却尽数涌向商荣,估计把对方当成了搬弄是非者。 赵霁急愧劝说:“王师叔,我们……” 他尚未想好对策便用了“我们”一词,以显示无论好歹都将站在商荣身边。 王继恩眼中闪过一丝痛色,低声道:“赵师侄,我想和商师兄单独谈话,请你无论如何别跟来。” 氤氲夜岚慢慢吞噬了远山近林,商荣跟在王继恩身后,看他空荡荡的衣袂乘风飘舞,扬出莫名的凄清,宛如含冤夜奔的鬼魂。 他们已离开茅屋三四里,此刻只有鸟兽旁观,但王继恩迟迟没有停步的意思,径往孤峰绝壁而去。二人轻影横斜,纵跳无声,先后攀上千尺岩,月轮出云海,洒下一地霜。 “王师弟好身手,这套‘雁翎飞步’已得了师父真传。” 商荣试图拿好话缓解他的怒气,他与人接洽通常寸步不让,对王继恩多有例外,这师弟模样脾气都偏女儿态,故而商荣在潜意识里常把他当做女孩子容忍。 殊不知他这份好意都被王继恩当做贬讽,他一直对这个骄傲自矜又才智兼备的师兄满怀嫉妒,湿地里的苔藓看笑傲春风的鲜花已是难堪,况且这株鲜花还用茂盛的枝叶遮住了他所向往的阳光。 他心中突觉刺痛,好似一把利刀割着心脏,刷然开裂,成为一道不能修补的创痕,一阵百感杂糅,竟生出摩天怨气,不自禁地对商荣起了恨心。 “商师兄,我们来比试一下武功吧。” 他撩起衣摆塞入腰带,自顾自摆出邀战的姿态。 商荣不排斥与师兄弟们切磋,可王继恩一副寻衅的架势,拳脚一到恐怕更伤和气。 “王师弟,今天不大合适,我看还是改日……” 王继恩沉然质问,音色如同臌胀的风帆,盛满怒意:“你看不起我吗?觉得我没资格和你交手?” “我没那个意思。” “那就接我这招!” 王继恩扭身发力,飞起一掌击向商荣天灵,振气破空,地面碎石波分浪开地飞 分卷阅读209 - 分卷阅读209 - 分卷阅读210 假凤虚凰 作者:星海拾贝 分卷阅读210 假凤虚凰 作者:星海拾贝 分卷阅读210 向左右,商荣奋起接下这一掌,衣袖似花瓣绽放,脚边砂砾都被卷荡一空。 王继恩底子薄,资质也不见得优秀,然而勤能补拙,笨鸟先飞,十年苦修,武学根基颇为牢固,身手已不屈人下,倾力相拼,数十招内竟能与商荣持平。 商荣自然是打了让手,不像他招招凶狠,到后来隐然现出搏命的趋势,显是借比武宣泄怨怒。 再打下去非得见血,商荣不愿伤人,动起真章,以求尽快结束拼斗。 一缕暗云飞过,万物遁形,王继恩忽如白鹤腾起,双掌如刀,猛刺商荣肩窝。 商荣不慌不忙,拂手如拈花,一招大开大合的“叶落归根掌”将对手攻势尽数化去。 王继恩招数已老,然杀心更炽,两手强行交扣成锤,再次击打商荣顶阳骨。 商荣方才那招已将真气激发到顶点,有如崩流怒涛,沛莫能敌,王继恩身子刚一挨拢,整个人都被罡气弹飞,昏头昏脑落下深渊。 身似蜉蝣,风割浪卷,浑身撕裂般疼痛,陨身糜骨的一刻就在瞬息间。 忽然,一股柔和的劲道托住了他,压迫耳膜的风啸顿时转缓,商荣用内力抵消掉大部分足以令他受伤的冲力,抱住他落到平整的岩石上。 云翳如鸟羽凋零,露出皎洁月华。 “放开我!” 王继恩挣出商荣臂弯,还想趁势扇他耳光,被他仰头避过。 “王师弟,你发脾气我能理解,但这么没分寸地闹腾就太过分了。” 商荣出指点住他的气舍穴,以免他再做出过激举动。 王继恩恨满胸臆,泪光点点中藏着数不清刀枪剑戟。 “你背地里败坏赵师侄对我的印象,反怨我闹腾?” 商荣辩解:“是他先问我你的事,我才随口说了几句,而且我说的都是实话,并没有胡乱编排。” 王继恩眼睛几乎瞪出血来,商荣反思自己是不是太生硬了点,让步道:“好吧,是我不对,没考虑你的感受。但那件事很多人都知道,迟早会被赵霁打听出来。再说了,他就算知道了也不敢笑话你。” “住口!你懂什么!你懂什么!” 王继恩嘶声吼叫,他声带薄,嗓音清,相识至今,商荣只听过他细声细气讲话,立刻被这厉如枭鸟的声气惊呆了。 “我知道你们都瞧不起我,把我当成废人怜悯嘲笑,只有赵师侄不一样,他是唯一一个用正常眼光看我的人,你却偏偏把我的缺陷暴露给他看,想让他加入你们的行伍,一起轻视我吗!” 这些思想直如利箭刺着王继恩脆弱的心灵,哭不出,笑不出,心脏暴跳,面色变异。 商荣真没想到几句闲话会对他造成如此大的伤害,口齿好像锈住了,半晌吭不出声。倘若他在待人接物上能有赵霁一半圆滑,做小伏低,多赔几句软话兴许就能哄过去,可惜生来没那种天赋,加上刚强自傲,要他哄人,除非铁树开花。 “你硬要这么想我也没办法,如果打了一架还不能消气,我可以帮你把赵霁找来,你揍他一顿大概能解恨。” 他认为事端是赵霁挑起的,这小子理应负一部分责任。 王继恩却会错了意,以为他在炫耀对赵霁的掌控权,心中鸩毒越煎越浓,不自量力地运功解穴,打通经络后喷出数口鲜血。 “王师弟!” “别碰我!” 王继恩躲避商荣的扶持就像躲避令他痛不欲生的自卑和耻辱,扬身窜入阴翳的林木中。 商荣心里一阵波澜涌动,不安像潮气浸润,这时的不安只因愧疚,他不怕王继恩报复,觉得那柔柔懦懦的师弟干不出什么名堂,说白了他的确从内心里轻视这个可能成为敌人的人。 轻敌的后果有多惨烈,不久的将来就会验证。 第80章 乐魔之试剑 漱玉崖, 杂花乱树,雀啭旖旎。飞瀑如练, 系在峰峦颈间,泉水叮咚, 恍若天籁。 赵霁坐在一块浓阴覆盖的岩石旁,初夏蚊虫滋生,不一会儿手脚就被叮出十几个大大小小的红疙瘩,他一怒下运起炽天诀,放射出三丈炎气,蚊蝇蚂蟥横死无数,地上杂草也焦脆了。可过不多久, 那些嗜血的小恶魔仍前赴后继扑上来, 欲保安宁,最好的方法是离开这阴湿之地,他起身张望,见附近没有更好的藏身所, 叹了口气, 重新坐下。 他要在这里等一个人。 商荣和王继恩闹翻已有月余,惯会挑刺的他把邪火撒到赵霁身上,怨他没事瞎打听,害自己背黑锅。 赵霁固然窝火,想到同门失和有害无益,数次去找王继恩道歉。怎奈这人有心躲避,不是找不着人, 就是有外人在场,赵霁知他每月初三至初八都会到漱玉崖采药,这天便早早在崖上等候,为此甘做蚊虫的口粮。 卯时将尽,兽径上终于闪出那背着竹篓的清癯身影,赵霁防他避逃,等他走到近处才出其不意跳出去,笑呵呵行了个礼。 “王师叔好。” 王继恩忽如兔惊,后退两步,两颊绯红,扭头朝回疾走。 赵霁抢先堵住去路,赔笑道:“王师叔,你干嘛不理我呀,我等你等得好辛苦,手脚都被那些死蚊子死蚂蟥咬肿了。” 他亮出血痕斑斑的双臂搏同情,王继恩的心一触即软,连忙掏出药盒,挖了些消肿止痒的膏药,替他细细涂抹伤口,中途二人目光不期而遇,这腼腆的小师叔羞赧更甚,耳垂红成了珊瑚珠子。 “好了,腿上的我自己擦。” 赵霁笑着拿过药盒弯腰涂药,一埋头,王继恩又像摆脱陷阱的鸟儿急欲高飞。他慌忙抓住他的右手腕,急嚷:“王师叔,你别走啊!” 王继恩扭头不睬,周围鸟鸣、猿啼、虫吟、泉笑,连风都哼着轻快的歌,天上地下,好像只他一个不会出声。 赵霁最擅哄人,一张甜嘴能开花,无论是暴躁的商荣还是娇憨的唐辛夷都受用,初次在温软内向的王师叔身上试验,想来也会无往不利。 他慢慢移动脚步,转到王继恩跟前,柔声说:“王师叔,你还在生我和师父的气吗?其实我老早就想跟你认错了,可是一直没找到合适的机会。” 王继恩嘴唇动了动,几不可见的缝隙间钻出一句细若蚊蚋的话语。 “我没生你的气。” 这话含义明确,只恼商荣不恼他。 赵霁百样精明,于此事上却麻痹大意,没体察出他的用心,原想救过补阙,结果所作所为都成了火上浇油。 “您也别生我师父的气,那天他和你谈完回家,狠狠教训了我一顿,差点把我两只耳朵抽聋了去。” 他本意是体现商荣刚正严明不护短,谁知竟激得王继恩变脸嗔怪:“他凭什么打你?” 赵霁见他神情不对,方意识到自己言辞不当,忙说 分卷阅读210 - 分卷阅读210 - 分卷阅读211 假凤虚凰 作者:星海拾贝 分卷阅读211 假凤虚凰 作者:星海拾贝 分卷阅读211 :“师父是替你出气啊,都怪我多嘴,胡乱打听长辈的事,害你们产生误会,正该挨罚。” 王继恩可不这么想,反倒认为商荣自恃身份,任意拿赵霁撒气,新怨叠旧恨,眉宇间拧出深深的沟壑。 赵霁还以为他在怪自己旧事重提,赶紧卖力赔不是。 “王师叔,我已经知错了,以后一定管住嘴,谨言慎行。不过……也请你别多心,我绝没有轻视你的想法,还和以前一样喜欢你敬重你。老实说,从我拜入山门的那天起,我就把你当成自己的亲人,牙齿和舌头还有打架的时候,那一家人也不能轻易伤了和气不是?求你原谅我一回,好不好?” 王继恩压根没怨过他,听他这么柔声下气地哄慰,又心酸又欢喜,怕当着他的面落泪,连忙瞥过脸去,右手缓缓从他掌心抽离。 手上的细茧擦过赵霁手指,提醒他出示精心备好的礼物。 “王师叔,前天我下山买粮食,见镇上的香粉店有卖这个的,就给你捎了一盒。” 他拿出一个彩瓷的小匣子,匣身呈贝壳状,线条圆润,里面装着墨绿色的晶莹药膏,闻着清香扑鼻,看来是很珍贵的香脂。 “这叫‘七香嫩肤霜’,是用牵牛、白芷、甘松、藿香、檀香、玫瑰、田七和阿胶珠混合珍珠粉制成的,能清除手脚上的粗皮老茧。你常年料理观里的炊事,双手总在水里浸着,年纪轻轻就生出这么多茧子,该好好保养保养。” 王继恩下意识背起双手,他头脸身子都洁白细嫩,唯独双手丑得要命,干瘦粗黑,比伐木老翁还显苍老,平时自己都懒得多看一眼,想不到能得赵霁关怀。 惊喜恰似饱灌苦药后的一颗糖,熨平愁眉,他赧然解颐道:“这东西是妇道人家用的,你让我用,是想让人笑话我?” 他开起玩笑赵霁便放心了,跟着凑趣:“没有的事,外面多的是涂脂抹粉的公子哥,用点润肤霜怎么了?我师父怕麻烦,习性粗糙,不然我早给他买了。” 言多必失,惹得王继恩翻然作色:“原来你师父看不上的东西才给我,真是多谢你这份好心了。” 说完将瓷匣重重塞还给他,调头气冲冲直行。 赵霁不住悔过,紧赶慢赶追着他走出一里地,总算截住。手掌连续拍打嘴唇,忙忙慌慌求饶:“是我嘴笨乱说话,王师叔别生气,我给你赔不是还不行吗?” 他拿出向商荣撒娇的那套手法,拉住王继恩胳膊摇晃,身后冷不丁冒出一声蛇咝般的冷笑,赵霁认得这是韩通的声音,转过头,神色反转,对方每近一步他眼里的霜气便浓一分。 “光天化日,你们在这儿卿卿我我,真以为没人看得见?” 韩通的敌意比他只多不少,本生就是鹰钩鼻,怒气上脸,更像只抢夺食物的秃鹫。 王继恩羞恼窘促,轻轻甩开赵霁的牵扯,却不知如何抵御羞辱。 赵霁替他反驳:“韩师伯,同门之间开玩笑也得有分寸,你切莫信口胡说。” 韩通冷笑:“我亲眼见你俩拉拉扯扯,怎么就胡说了?早看出你小子歪筋邪骨,越长大越下流,整天和你师父乱来就算了,还跑出来勾三搭四,真是跳进海里也洗不掉那身骚味儿。” 他长期将王继恩当做禁脔欺淫霸占,早不满赵霁与其亲近,加上这师侄一直对他轻慢无礼,数次和他公开作对,左右今日无人,不痛快敲打更待何时。 这点赵霁同他想法一致,刚进师门目睹韩通欺辱王继恩的情景时,他就立志降伏淫贼,还曾向王继恩许下三年之约,如今已是进山的第五个年头,自忖有能力实践承诺,择日不如撞日,今天就让对方跪地忏悔。 心念方动,口头上先还以颜色。 “韩师伯在说你自己么?我再下流也没干过欺男霸女的勾当,不像你,□□自己的同门师弟!” 仿佛晴空横过一个霹雳,震去韩通和王继恩脸上神采。 韩通怒极,大步逼近王继恩,已然兽性大发。 “是你告诉他的?!” “我、我没有……” 王继恩脸如白蜡,后退时两条腿都虚软无力,他痛恨韩通,恨不得活剐了他。可只要这人活着就是长在他身上的脓疮,碰一碰便流血作痛,久而久之畏惧成自然。此时赵霁公然挑破创口,他羞耻害怕,真想当场一死了之。 赵霁无法体悉他的心情,只想着为其撑腰,挡住那凶蛮的恶人,率先拔出佩剑。 “韩师伯,师侄早想向你请教剑术,今日还望赐教。” 此举正中韩通下怀,当即持剑在手,两只眼睛瞪似铜铃。 “小子,你在找死!” 他一招“百鬼穿云”刺向赵霁咽喉,赵霁挥剑格挡,但听得金铁交鸣,震得群峰呜咽,耳涡疼痛。紧跟着,他凌空飞跃,连人带剑化成了一道金色的华光,韩通还未曾看得仔细,但听得一片繁音密响,好似翻盏撒钹,震起满地砂砾。只见赵霁长剑一展,风雷之声立住,他的剑搭着韩通的剑身绞了几绞,剑柄一翻,韩通突然发出一声怪叫,跄跄踉踉地跌退几步,接着光华闪闪,双剑再交,又是一片断金戛玉之音。 一旁观战的王继恩动魄惊心,韩通拜师十余年,剑术精纯,远胜自己。赵霁入门不过五年,甫一对阵就能轻松压制他,相处数载,竟不知他乃练剑奇才。 赵霁并非无师自通的天才,在拜师的前三年还功力平平,巧遇商怡敏后才在她的指点下取得了一日千里的进步,如今习得她几套真传剑法,认真较量,比起商荣也不逊色,对付韩通绰绰有余。 韩通十招内已露败相,赵霁刚习武那会儿他曾看过他的剑法,不过尔尔,如今也抱定成见,不做时过境迁之想,还以为自己没出全力,被他侥幸占了上风。心想这小子猖狂傲慢,又知晓自己的丑事,传到师父那里不当耍子,不如趁机结果了他,王继恩脸皮薄,不敢张扬自身丑事,硬说成比剑失手,他也不敢否认。 杀心即起,招式骤变,左一剑“恶来馘俘”,右一剑“饕餮吞天”,都是一剑必杀的狠招。似这般恰合赵霁心意,不然还不好施辣手惩治他,当下也是一招凶过一招,上劈下戳,犹如大江长河滚滚而来,比韩通更猛十倍。 韩通看清形势,阵脚已然崩溃,激斗中赵霁猛地大喝一声,不觉使出“花雨无影剑法”里的“神瑛摇月”一招,顿时四面八方都是剑影,犹如天崩地裂地压下来。韩通没见过这么神妙的剑法,看一眼便目眩神荡,哪里招架得住,长剑脱手,一屁股坐倒在草丛中。 王继恩不禁失声骇叫,以为韩通将要丧命在他剑下,剑光乍然一收,灵犀剑凝如秋水,刚刚点中韩通脑门。 一战告捷,赵霁犹不消恨,笑这淫贼太不中用,当胸补上一脚, 分卷阅读211 - 分卷阅读211 - 分卷阅读212 假凤虚凰 作者:星海拾贝 分卷阅读212 假凤虚凰 作者:星海拾贝 分卷阅读212 踢得他四脚朝天,比乌龟狼狈。 “以后再敢欺负王师叔,我就杀了你!” 终于吐出憋了五年的恶气,他心里非常爽快,收剑拉住僵怔的王继恩,悠然向峰下走去。 行不数步,一股精铁寒意直冲后脑,知是韩通追袭,即刻反手一剑,下意识使出“花雨无影剑法”里的“天女回眸”。 剑光霍霍,剑风如轮,正好刺中韩通剑尖,那铁剑齐柄碎裂,雪片般满天飞散,在他面堂体表划出十几道细小切口。 他就像被施了定身法,邓邓呆呆不动了。 赵霁威风凛凛警告:“劝你趁早收手,再来纠缠别怪我给你难堪!” 韩通的目的并非偷袭,他方才见赵霁剑招殊异,故意追击迫其出手,这次相看分明,更为那穷妙极巧的招式惊诧。怒瞪的鹰眼如同染了红锈的铁镜,映出二人双双离去的背影,嫉恨交攻,从反方向蹿下山崖,直奔玄真观而去。 赵霁不知自己无意中惹出祸殃,当晚也没向商荣知会此事。第二天清早谢渊亭来茅屋传话,将他领到观中面见陈抟。 “太师父,您有话吩咐弟子?” “没什么要紧的,有些日子没考量你们的武功了,听说你近来长进不小,今天有空正好叫你来测验一番。” 赵霁本来提防韩通恶人先告状,见陈抟面色和蔼,未见责备之意,心下稍安,笑道:“能得太师父指教是弟子的福气,敢问要如何测验?” 陈抟莞尔,起身指一指墙上的宝剑:“我们到院子里去,当面过几招。” 赵霁以前也曾得太师父亲自教授剑术,对剑喂招是常有的,因而毫无戒意地跟随他来到屋外旷地,师叔伯们齐来观摩,韩通和王继恩也在其列。 赵霁剑尖向下,拱手作揖,陈抟照例让他先出招,他道声:“还请留情。”,一出剑便急如电掣,眼看就要刺中陈抟右肩。 陈抟身如烟消,不知怎地腾到他头顶,剑指背心,这一招是“青阳剑法”中的困敌妙招,名为“风飞云会”,此招若用得实了,对手就要被困在剑光里,再不能突围。往常他和弟子们练剑使用此招时都会事先打个招呼,出手也较缓慢。今日一开场便猝然发动奇袭,剑花如雨,劈头盖脸浇下来。 赵霁施展“八卦游龙踅”,一飘一闪,狡鱼似的从那剑光的缝隙间溜了出来,反守为攻,也举剑抖出连串剑花。 陈抟微微笑道:“拿出你的真本事,切莫大意。” 他进招紧急,循循善诱,有心激发赵霁潜能。但见剑光闪烁,端似浪花飞溅,洒落万千水滴。 赵霁估计太师父这次打算试试自己的真功夫,不会像以前那样放水,便抖擞精神,一剑紧似一剑,把玄真派几套当家剑法的精妙剑招尽数施展出来。 陈抟遇强愈强,一柄剑盘旋飞舞,鹰翔隼刺,打得赵霁步步退缩。赵霁自知不敌,想撤剑认输,怎知登场容易下场难,陈抟剑招越发紧迫,长剑指东打西,指南打北,剑尖所指都是人身大穴,赵霁团团乱转,又急又窘,心想太师父当真听信韩通那狗贼诬告,今日要让他在众人面前结结实实丢个丑。 晃眼瞥向人群,果见那贼人得意阴笑,他不忿乍起,慨愤之气烧穿三昧,突然脚尖一点,冲天飞起,右手提剑斩下,剑气蒸腾,逼向陈抟“璇玑”大穴。陈抟剑划银轮,以剑尖吸住他的剑,真气山岳般压了过去。 他的七星剑也是百炼至宝,可与灵犀剑抗衡。 赵霁身似惊蟒走豕,长剑旋转宛若花海漩涡,层层绽开,绵密剑花瞬间绞成一个大圆球,在人们的惊呼中逼近陈抟。剑气翻江倒海地涌上去,变化奇奥,虚实相间,看来势无可挡。 “花雨无影剑法”之“千岁流芳”,十余年不见,仍睥睨四方。 霎时天哑地聋,万籁俱寂,周围静得让人喘不过气,只闻剑鸣呼啸如龙,朝陈抟怒突而去。 这一招若是原创者使出来,陈抟唯有引颈就戮,赵霁内力不足,发动此招时形厉内荏,剑尖即将抵到陈抟门户,被他怒海狂涛般的罡气吞没,巨力反冲,连人带剑摔出五六丈,脑袋瓜也磕肿了。 将将忍痛爬起,一道寒光指向鼻尖,慈光盈面的太师父陡然变了颜色,脸上火光熊熊,金刚怒目质问他:“你这剑法是跟谁的?” 八个字仿佛八道炸雷滚过赵霁头皮,至此方领会太师父的意图。昨天他收拾韩通时无意间动用了“花雨无影剑法”里的招式,这剑法乃商怡敏专有,陈抟想必见过,看他使出来,能不起疑? 登时百爪挠心,脊背凉透,伏在地上大气不敢出。 他平日活泼机灵,露出这种支吾窘态,倒像坐实了陈抟的猜疑,温和的道长须眉皆张,再次厉喝:“说,这剑法是谁教你的!?” 赵霁学鼬鼠抱头,双眼紧闭,脑门上的汗水已接连坠地,脑筋还一团锈死,卡不出一个字。 韩通见势,出列指控:“禀师父,这小子昨日在崖上向徒儿挑衅,所使剑招诡异无比,大有邪魔妖风,徒儿想他常年居住在外,少受师门管束,怕不是沾上哪路魔道人物,学了这套邪门剑法。倘若受其熏染,迷失心性,再跟那魔头里应外合,恐对师门不利。” 他的挑唆切中陈抟隐忧,命人缴下赵霁的佩剑,带到自己房中严加审问。 王继恩从未见师父一怒至斯,深深为赵霁悬心,暂将訾怨抛一边,悄悄吩咐九师弟甘钰宁去半山茅屋通知商荣,让他快些来为赵霁求情。 第81章 乐魔之偷听 陈抟初听韩通告状, 以为赵霁真在外面结识歹人,万不料他竟使出了商怡敏的独门绝技, 极度震惊下当众燥怒,经韩通提醒迅速冷静, 等赵霁来到他卧房中,左近再无六眼时,他声容和缓下来,不叫他下跪,面对面站着柔声说:“霁儿,太师父知道你是好孩子,不会对长辈撒谎, 现在太师父问你话, 你须实话实说。” 赵霁点头。 陈抟也没再单刀直入地逼问,第一个问题采取旁敲侧击。 “知不知道这剑法叫什么名字?” 赵霁料想说不知情,太师父定不肯信,搜肠刮肚好几回, 总算找到良策, 即刻胡诌了一个名字:“美女照影。” “嗯?” 陈抟剑眉一抖,面色转严。 “胡说八道,太师父可要重重罚你。” “这名字是弟子自己起的,真正叫什么弟子也不知道。” 危临一线,赵霁浪里淘沙地逼出机智,口齿利索起来:“这剑法是弟子和师父偶然在九老洞内的石壁上的发现的,至今习练已有两年。” 两年前, 他们为逃避上官遥追杀,躲进九老洞,在一处洞穴里发现商怡敏当年刻下的剑谱。后来师徒俩多次前往洞中修习剑 分卷阅读212 - 分卷阅读212 - 分卷阅读213 假凤虚凰 作者:星海拾贝 分卷阅读213 假凤虚凰 作者:星海拾贝 分卷阅读213 法,赵霁曾将此事告知商怡敏,商怡敏要求他们绝对保密,切不可将《花雨无影剑法》传授他人。 赵霁于是编了套理由说服商荣: “那洞中剑法深奥无伦,创立者定是穷心竭力才得以完成,我们有幸观瞻是上辈子修来的福气,不该把人家辛辛苦苦创作的剑法随便透露出去,况且旁边还有她和夫君嬉剑的图画,属于闺阁私密,更不该引人来观看,所以最好别把这件事告诉其他人。” 商荣觉得他言之有理,只一点矛盾。 “我想告诉师父,请他也看看这套剑法。” 赵霁说:“太师父剑法奇绝,哪会稀罕这个?万一看了说这剑法太过精深,以你我的修为尚不足以修炼,禁止我们练剑,那不就惨了?” 这说辞依据充分,陈抟教徒偏向保守,注重正己守道,玄真派前代高人正邪不一,很出过一些鬼才,所创剑法恢诡谲怪,魔气杀意过重,都被封为禁术,要想修炼必须兼习道法,规整心性,到了中年道基稳固方可参详,谢渊亭正是为了学习这些封存的剑法才自愿跟随陈抟修道的。 石洞中的剑法也流于禁术一类,陈抟真有可能阻止他们修炼。 为此商荣才守口如瓶,把这当成与赵霁共有的秘密。 眼下赵霁牺牲这个秘密,以掩护更大的隐情,陈抟将信将疑,正想命人去找商荣对质,未开口,曹操已到。 甘钰宁去报信时商荣正在花田里割草,闻讯卒急而来,手里还捏着镰刀。 “师父,赵霁没撒谎,那套剑法确实是我和他在九老洞里发现的,怕您不许我们修炼,一直未曾禀报。” 商荣肯定了赵霁的说法,还当场演示几招以示证明。 陈抟大为惊奇,命他二人即刻领自己前往查看。 火把照进不见天日的洞穴里,石壁上的小人翩翩摇晃,流光欲活,陈抟凑近剑谱仔细端详,那舞动的图案令他思絮纷飞,恍惚见一位青衣少女剑舞银蛇,身似流云,辉煌剑气穿透峨眉冷月,吹落月中丹桂。 青锋震日月,白刃动乾坤,那人曾是师门最大的骄傲,照亮了玄真派的门楣。 昨夜如歌,前尘若梦啊。 发现师父眼中泪珠凝结,商荣讶然相询:“师父,您知道这剑谱的作者是谁吗?” 他的目光像灯油浇在陈抟身上,让他浑身煎烫难熬,牙关镇守不住,一时松口。 “她是我的师妹……你的师叔商怡敏。” 他意外地口吐真言,赵霁也吃了一惊,商荣惊喜:“我看这石刻有十来年光景,想是她少年时代刻下的,这么年轻就创出如此神妙的剑法,这商师叔果然惊才绝艳。” 倾慕随即转为叹惋。 “可惜她失踪多年,若还健在,武功更是高到鬼神难测了吧,真想当面一睹她老人家的风采。” 陈抟蓦地心如刀绞,一语双关道:“但愿能有那么一天吧。” 他敛色藏情,商荣对他不存杂念,当然看不穿。忽而想起对面的石壁还有图像,忙引他过去。 这壁石刻带给陈抟的震动比前一幅大得多,尤其看了图像后的小诗,他恰似天眼顿开,洞穿了深藏在事物表象内的隐秘。 “师父,您知道这男人是谁吗?他手里拿着的是什么兵器啊?” 商荣以为这困惑他两年的问题今日能得以解答,岂知陈抟自己尚不能消化真相,怎敢说出来示人,徐徐摇头:“为师也不知道,你商师叔的私事,为师一向是不知情的。” 赵霁顺利混过一关,事后一想,幸亏自己只使了“花雨无影剑法”,还能用九老洞的剑谱糊弄,若用了“碧霞寒天”、“升龙冲虚”这些剑法里的招数,就打死瞒不住了。且不说实情败露后太师父会怎么罚他,单是商太师叔就可能终身走不出那座石牢,商荣也或许永远见不到母亲了。 福生于微,祸生于忽,今后他真得处处小心在意,免得连累他人。 出于这个考虑,他一连七天没去雷洞坪下的石室。第八天捉了一条青竹标带过去,商怡敏见面便责问他为何爽约,他惶悸陈述此事,不得不提到九老洞的壁刻。 当年他刚发现那处遗迹后便兴冲冲向商怡敏说起,不曾想商怡敏大发雷霆,峻声命令他立刻去毁掉那幅男女舞剑的石刻,赵霁敬其威,畏其严,不敢动问,事后谎称完令,从此绝口不提这茬。 商怡敏听说他差点被陈抟识破,倒没怎么发火,只怨他处事蝎蝎螫螫,应该悄悄杀了韩通完事。 赵霁和她感情融洽,闲聊时曾说到过韩通的劣迹,商怡敏当时就提意除害,她行事追求畅快,不留余地,有些偏执想法惊世骇俗,的确很容易遭人误解。 比如这次,赵霁准备防患于未然,请示她:“要是以后我真被太师父抓了痕迹,该如何应对?” 商怡敏想也不想说:“那也没什么,他若知情定会找我说话,我就用掌风毒他个周身瘫痪,逼他交出‘巨鲸链’的钥匙。” 她的《万毒经》已练到第七重,配合炽天诀的炎气,相隔三丈也能杀人,陈抟如无防备,必然中招。 赵霁惊心掉胆,流着冷汗嗫嚅:“真到了那时,太师父恐怕也不会让步。” “哼,不怕他嘴硬,我有的是办法让他开口,只要你替我去苗疆捎个信,把那姓蓝的贱人叫过来,我就不信陈抟还会袖手旁观。” 陈抟迷恋蓝奉蝶赵霁是知道的,顺着商怡敏的思路一捋就明白过来。 蓝奉蝶和商太师叔有仇,知道她在这里定会杀上门来,商太师叔被巨鲸链锁住,对阵时必然吃亏,太师父若不为她解除枷锁,就成了蓝奉蝶的帮手,背上重色轻义的污名,以他的性情是万万不肯的。 商太师叔答应过我只要太师父今后不同她作对就不会采取报复,看来为了太师父的安全我也得小心保密。 商怡敏取出青竹标,采毒练功,吐纳中脸上红气逗留得越来越久,最开始只有一柱香时间,现在半个时辰才能消散。山中四季分明,过了秋分虫类绝迹,要到次年惊蛰后方见踪影,因此这两年半来,她实际只有一年能练功,至少到明年才可功行完满。 赵霁照旧守着她完功,收拾东西准备归去,商怡敏忽然低吼:“不好,陈抟来了!” 她耳力超群,能谛听方圆一里内的动静,陈抟固然轻功非凡,近到十丈内也会被她捕捉声息,以往他都是半夜前来,今天白日造访,莫不是仍心存疑戒,想来个突然袭击? “快走!” 商怡敏拎住赵霁衣领,带他跳入温泉池,手臂一挥,池边纱帐垂落,制造出沐浴的景象。 之所以一起入池,是因为陈抟的听觉也很出色,这么近的距离内定会听到赵霁入水的声响,不设法掩饰,池下的秘密通道多半会就此暴 分卷阅读213 - 分卷阅读213 - 分卷阅读214 假凤虚凰 作者:星海拾贝 分卷阅读214 假凤虚凰 作者:星海拾贝 分卷阅读214 露。 赵霁潜入水底,却并未马上离去。他没见过陈抟和商怡敏会面的场景,好奇这两位长辈会如何对谈,便运起龟息功,躲在水下一丈深的地方偷听。 铁门哐当一响,陈抟履下无声地走进来,见帘幔低垂,池水荡漾,连忙止步转身,歉意道:“对不起师妹,愚兄不知你在洗澡,过会儿再来吧。” 商怡敏冷笑:“师兄何必拘谨,你是断绝□□的真人,天仙美色在你眼里也不过臭皮囊,无须回避。” 陈抟真个立住脚跟,不为她这句“无须回避”,只为这是她十年来同他说过的第一句话。 仿佛喜从天降,他激动欢叫:“师妹,你终于肯同我讲话了!” 商怡敏连那似是而非的笑意都收拾干净,厌烦道:“你怎地不守信用,这时候跑来?” 陈抟赔笑:“非是愚兄有意违约,自今日起往后七天,我每晚都会往这里搬运食粮,期间无暇叙谈,只好趁此刻之便提前知会你一件事。” “你要远行?” 以前陈抟有事离山,都会给商怡敏置办足量的粮食干菜和饮水,一次输送太多会惹人疑心,是以陆续分批运来。这次要分七天搬运,可见他离开的时间很长。 陈抟说:“荣儿已年满十六,是时候传剑给他了,他久居山中,江湖阅历不足,我想趁便领他出去游历一番,不知你意下如何?” 他一说传剑,赵霁便猜到了出行方向。 相传江南龙泉七星井曾有春秋时铸剑大师欧冶子的剑庐,南北朝时一群自称欧冶子后裔的风姓族人到附近深山定居,以铸剑为业,所铸名剑誉满天下,号称“神冶门” 隋末,隋将宇文化及在江都发动叛乱,绞杀杨广,意欲自立为帝,在江南大肆搜集精锐兵器,恐神冶门为其他势力所用,派大军往其驻地诛剿。 神冶门几遭灭门之灾,幸得玄真派鼎力营救,保住一脉香火,此后重振家园重操旧业,一代神匠总算后继有人。 神冶门感念玄真派恩德,立下规矩,以后玄真派历代掌门一生可在神冶门铸剑十次,不得收取任何报酬。 立这规矩是因为玄真派也有个延续数百年的传统:师父必须为每名徒弟铸一把剑,而徒弟只有在得到这把剑以后才算得上独当一面的剑客。 这也是陈抟为什么只肯收十个徒弟的原因,虽说祖师没规定师父给徒弟的剑必须由神冶门铸造,但珠玉在前,十次限额用尽,又怎好意思让后来的徒弟用次品,是以拿命数做借口,从此收山。 在这之前,慕容延钊、谢渊亭都已获赠宝剑,取得出师资格,今年轮到商荣了,这也是他欣欣期盼的。 赵霁听到这消息很替他高兴,也巴望他早点为自己铸剑,成全怀抱多年的侠客梦。 商怡敏不咸不淡回复陈抟:“你都已经计划好了,还问我作甚?不知神冶门那块祖传的落星铁还在不在,你让他们用那个给商荣铸剑吧。” 陈抟苦笑:“那是人家的传家宝,我怎好意思开口?” 商怡敏讥谩:“你对外人倒客气得很,也罢,我身上这巨鲸链和那落星铁是同一材质,全部合起来定能打一把好剑。” 陈抟亦惊亦喜:“师妹这是想通了?愿意尽释前嫌,不再寻仇?” “哼哼,你多心了,我的意思是等我找到法子离开这儿,就用这该死的铁链造一把剑,杀尽那些害我的人。” 商怡敏说到后半句,声调粗粝?人,像含着一口恶血,恨不能喷吐。 尽管有数不清的失望做铺垫,陈抟仍惆怅不已,默了片刻,话题一转。 “师妹,前日我在测试门下一名弟子剑术时见他使出了你独创的‘花雨无影剑法’,询问后得知他和荣儿在九老洞找到了你当年刻在洞中石壁上的剑谱,还亲自前去观看了一番。” 商怡敏冷嗤不语,他又说:“愚兄看了那剑谱大为叹服,师妹资质之高,我就算苦练百年也难望项背,假如当年你没有拒绝师父,依他老人家的意愿继任掌门,玄真派的名头会比如今响亮得多。” 赵霁听了暗暗可惜,陈抟名望虽高,但霸气不足,武功也较商怡敏差了一截,按能力而论,确实不是掌门的最佳人选,可实事求是地说,商怡敏也根本不适合坐这个位子。本门规定,修道者方有资格传承衣钵,上位者还得外方内圆,顾全大局,这么看来陈抟又比商怡敏合适多了。 水流阻隔,他将耳朵贴在石壁上,以便听得更清晰。 陈抟怀旧只是前奏,接着便说起一桩能让他连带遭殃的尴尬事。 “那石洞里还有另一样东西,看了那个,我才明白师妹真正的心意。” 闪电横过商怡敏心头,劈开冷傲。 “什么?” “师妹……你真正倾心的人其实是蓝奉蝶对不对?那副戏剑图是想象之作,还是真有其事?难道你和蓝奉蝶曾经……” 赵霁离昏死只隔着一声惊呼,这惊呼被他捏住鼻子使劲憋回肚子里,故而没有晕过去,还像通筋活络般开了窍。 那石刻上的小诗,第二句是“喜见彩蝶槛外过”,难不成“蝶”字就指代蓝奉蝶? 图像里与商怡敏舞剑的人原来是他? 没错,画中男子手中所持的棍不像棍,剑不成剑的奇特兵器形状更像一把长笛,蓝奉蝶擅长吹笛,当日在襄阳一曲清音美如凤鸣鸾唱,那乐器既可以音律制敌,想必也能用在打斗实战上。 商太师叔竟然喜欢过他,我就是想破头也想不到这上面去。 不待陈抟说完,商怡敏勃然大怒,猛地跃出水池,纱帐被她偾张的罡气刮得翻飞起伏,若无巨鲸链束缚,她定要捉住陈抟狠狠暴揍。 “滚出去!再多说一个字,我就杀了你!” 她的气势战无不胜,陈抟也怕她口沸目赤的模样,匆匆避退而去。 赵霁受惊过度,省悟得慢了些,等意识到应该逃走,顶上泉水都被商怡敏的内力震开,她瓮中捉鳖似的揪起他,朝地上随手一掼,摔得他筋骨欲折。 “混账小子,我不是叫你毁掉那些石刻?你敢骗我!” 她**站在赵霁跟前,凶似龙宫里的巡海夜叉,赵霁战兢兢跪地讨饶,险些憋不住尿。 “毁掉石刻,商荣定要追问原因,我、我没法圆话呀。” 他只敢辩解一句,剩下的全用响头代替,咚咚咚咚,顺便念经祈福。 额头磕得青一块紫一块,暴怒的吼声却迟迟未来。 过了一会儿,商怡敏走向石床,铁链在地上慢慢拖动,声响听来有条不紊。 赵霁斗胆偷望,见她端端坐在床边,身上衣衫已经烘干了。 “商太师叔……我……” “算了,木已成舟,打死你又有何用。人啊,真不能做蠢事,否则有多少人知 分卷阅读214 - 分卷阅读214 - 分卷阅读215 假凤虚凰 作者:星海拾贝 分卷阅读215 假凤虚凰 作者:星海拾贝 分卷阅读215 道,就会丢多少次脸。” 商怡敏怒气似大水泻闸,洪峰已逝,见赵霁??惶惑地伏在那里,想走不敢走,想问不敢问,活像雨打的□□,怪可怜的。 “过来,我不罚你。” 她微微招手,把那软筋酥骨的小子唤到跟前,他刚才偷听到了她和陈抟的对话,指不定会怎么瞎猜,不如自己亲口解说实情,还可免受曲解。 “你不是很想知道我和蓝奉蝶是怎么结仇的么?我现在就来告诉你吧,因为那个贱人愚弄了我。” 第82章 乐魔之解密 事情得从二十一年前说起, 那年师父打发商怡敏和师兄弟们出门游历,三个少年人悠悠逛遍名山大川, 塞上江南,忽一日来到湘西苗疆, 邂逅了还在深山学艺的蓝奉蝶。当时他正赤身**浸在冷泉中练功,被闲逛的商怡敏瞧见,恶作剧地盗走他放在岸边的衣物,只留下一件单衣。 她行走江湖习惯男装,蓝奉蝶美貌出众,自小常受骚扰,把她当做偷香狂徒追打, 一番波折后误会澄清, 二人也不打不相识地义结金兰,刚开始情投意合,亲密无间,一道去过好些地方玩耍。 赵霁以为商怡敏那样怨恨蓝奉蝶, 联系九老洞里的石刻, 怀疑后者做过始乱终弃的负心事,事实却令他啼笑皆非,商怡敏说蓝奉蝶玩弄感情的手法很高明,耍了人还抓不住他的把柄。 “这事坏就坏在是我先动心的,你也知道他长得很漂亮,我行走江湖多年还没见过像他那样美得让人过目不忘的男人,看到他的第一眼就很中意。我出生富贵, 外公对我百般宠爱,从小吃穿用度都是上品,眼光低不下去,找男人自然也要挑最好看的……” 听到这些理直气壮的说辞,赵霁这自视甚高的大少爷也脸红,心想一般女子说到情字总是羞于启齿,商太师叔却比男子还豪放,她和蓝奉蝶若互换性别,提到这段就该用“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来阐述了吧。 以她的性格,喜欢一个人不会用“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这种委婉含蓄的方式传递爱慕,而是挑了个双方心情都不错的日子直截了当表白了。 “我跟他说,我们男未娶女未嫁,门户相当,感情融洽,不如结为夫妻,将来周游天下,该是何等的逍遥快活。” 赵霁想起苗素也曾当着商荣的面说要嫁给她,她那会儿尚在稚龄,还能用童言无忌遮羞,商太师叔这情况就太出格了。 即便不敢恭维,他仍好奇蓝奉蝶是如何答复的。 商怡敏大概说到了痛处,愤慨加剧。 “他要是直接拒绝我也就不说什么了,他桃花运很旺,追求者众多,以往对待求爱一律断然回绝,可轮到我这里就变了种态度。听了我的话,笑微微静了一会儿,轻言细语说‘你年纪还小,不该考虑这些事’。” 赵霁琢磨一阵也弄不清蓝奉蝶这话的真实含义,管好嘴巴等待商怡敏解释。 商怡敏恨道:“当时我刚满十六岁,他不到十七岁,谈婚论嫁好像是早了点,看他待我与别人两样,以为他不是不愿意,只等我们再大两岁就能定下来,还傻乎乎乐了半天,九老洞的石刻就是那段时间刻上去的。” 她这自信也是万人不敌,怎不想想蓝奉蝶或许是怕伤她颜面,委婉推却呢? 如果仅仅因为一场误会就对对方恨之入骨,商太师叔也太小肚鸡肠了,可她看起来不像这种人呀。 果然,真正令商怡敏怀恨的事还在后头。 “我们分别后也时常通信,一次他在信上说他们苗疆住着一条千年巨蛇,每年七月都会从洞穴里爬出来作乱,怎么打都打不死,惹怒它不光要毁村吃人,还能引发连年的旱灾。当地人只好年年献上五十名少女做牲礼,巨蛇吃了这些女人才肯乖乖沉睡,用猪马牛羊代替都不行。他听说梵天教的《朝元宝典》能操控动物意识,假如修炼成功,或许能破除活人献祭的陋习。我想哄他高兴,趁着五大明王在天游峰集会,溜去盗宝,刚好遇上梵天教内讧,若非运气好,这条命早就断送在那里了。” 原来这才是她当年去武夷山偷盗《朝元宝典》的动机,为爱奋不顾身,这桀骜不羁的女子也是性情中人。 她冒死盗来秘籍,蓝奉蝶感佩交并,许诺以后愿意为她做任何事。 “天游峰大乱后,五大明王离散,九州令不知去向,不知哪个该死的造谣,说我知道黄巢宝藏的秘密,从那以后不断有人找我麻烦,还跑到师门闹事。师父气我胡来,罚我在黑龙潭里泡了三天三夜,正当隆冬,我为抵御严寒一连三天运气不歇,险些血涸丹田走火入魔,强行震动督脉,吐血一升才勉强保住功力。师父又对外假称我已被玄真派除名,让我出去躲个三年五载,避过风头再回来。我没别的地方想去,到苗疆找蓝奉蝶,一直在他家住到是年八月,一天我师弟柴荣突然跑来,说担心我的近况,特意赶来探望。” 赵霁曾向商怡敏说起在襄阳与柴荣相遇的情形,当时商怡敏反应冷淡,此后赵霁再说到这个人,她也漠然不理。人与人之间总有亲疏远近之分,赵霁想她可能不怎么待见这个师弟,此后乖觉地绕道不提。听了商怡敏下面这段话,他多少明白原因了。 “我跟柴荣并没有多亲,他那人呆板无趣,一肚子仕途经济,简直俗不可耐。可他远道而来,蓝奉蝶又大为欢迎,我不便替主人赶客,就由他住下了。没过几日到了八月十五,这天是苗疆的拜月节,年轻男子习惯在这天向心仪之人赠送竹枝求爱。我觉得这是个定情的好日子,便邀蓝奉蝶去参加庆典,路过竹林时见一丛凤尾竹上生着一根顶漂亮的枝丫,便悄悄在上面做了记号,然后故意引他观赏,他若有心自会摘了送给我。” 那夜星斗参横,月华皎洁,十里竹林凉风翳翳,随处可见双双对对的鸳侣,葫芦丝的曼妙音律撩拨思弦,让她像寻常的二八少女芳心萌动,人生仅有一次地耍了一点可爱的小心机。 事后看来,那就是自取其辱。 “我盼了一夜也没等到那根竹枝,第二天清早柴荣找上门来,说有人趁他不在,在他床上放了一根竹枝,他不知道苗疆的习俗,怀疑对方不怀好意,我一看,那竹枝上有我做下的记号,正是昨晚我领蓝奉蝶观看的那枝。” 赵霁的神经就是巨鲸链做的也给绷断了,他能想到最极端的可能就是蓝奉蝶冷酷拒绝了商怡敏的求爱,再多长几个脑袋也猜不到柴荣会在这段孽缘里掺上一脚。 商怡敏当时的感受估计与他接近,多年后忆起仍雷嗔电怒。 “我立马去找蓝奉蝶算账,他死活不承认送过柴荣竹枝,但当我质问他是否对柴荣有意时,他神色惊慌但没否认,我气个半 分卷阅读215 - 分卷阅读215 - 分卷阅读216 假凤虚凰 作者:星海拾贝 分卷阅读216 假凤虚凰 作者:星海拾贝 分卷阅读216 死,又问他是不是为了接近柴荣才假意向我示好,他辩解一通却没一句能使我信服。我这才醒悟到被人当成了垫脚石,还为这骗子稀里糊涂闯下大祸,惹下一堆除之不尽的麻烦。最让我不服气的是,那柴荣从小样样不如我,身边人都知道我比他强得多,连他自己都承认,蓝奉蝶舍精取粕,让我被柴荣比下去,我如何咽得下这口气?一怒之下就在当天夜里潜入他师父的练蛊房,想盗走他们诸天教最毒的‘千机蛊母’。” 那“千机蛊母”是蓝奉蝶的师父,时任诸天教长老柳笑梅穷毕生精力培育的,原身是一条巨型蜈蚣,以各种奇毒为食,是世间最厉害的蛊物,也是诸天教的镇教之宝。商怡敏以报复为目的窃蛊,想将蛊母偷到外面杀死,再把起因归责给蓝奉蝶,让诸天教狠狠处罚他。 少年人意气用事,她脾气更比一般人暴躁,冲动下铸成大错。 “那时我身手已经很不错了,也精通各路机关阵法,顺利深入到了练蛊房最隐秘的密室。那喂养千机蛊母的黑铁罐高约一丈,三人合抱不交,足有千斤重。这点重量我还搬得动,抠住坛底将坛子运到了外面。” 带着个庞然大物在戒备森严的诸天教总坛移动,身手再矫健也不顶用,她很快暴露了,负责值守的教徒见她盗出“千机蛊母”,无不魂飞魄散,柳笑梅亲自赶来,喝令她放下铁罐。 “我正在气头上,谁的话都不听,他们人太多,我没法带蛊母离开,就想砸碎铁罐,当众杀死蛊母。” 说到这里商怡敏语调蓦然一滞,翻起一点懊悔的泡沫。她生来孤执,行事敢作敢当,鲜少后悔,只这一桩例外,假如她事先知道那铁坛里装着来自地狱的怪物,她不会挥出拳头。 “谁知那千机蛊母比传说中还厉害,一现形就杀了很多人,我逃得快,被它的体臭熏得狂吐十几天,其他那些在场的诸天教教徒都死了,连寨子里生活的普通居民也伤亡过半,柳笑梅动用‘天魔解体**’杀死蛊母,本人也丢了性命。” 她隐去那场凶祸的细节,是不愿再回忆当时惨景,那一幕幕恐怖画面是她生平所见之最,任什么尸山血海,毒魔狠怪都无法比拟。 千机蛊母破罐而出时便咬死了她身旁的一名教徒,如非亲眼所见,她真以为那是《山海经》传说里的魔兽。 它前半截身体扑出铁罐,长愈六尺,后半截还窝在罐子里,体长少说一丈开外,躯干有两尺粗细,冲鼻恶臭赛过千具腐尸。体态接近蜈蚣,身体两侧长满对称的触手,形状却酷似遍布青麟的人腿,头颈竟有人脸特征,胸前还刮着两个饱满的乳、房,两个拳头大的眼窝子蓝光电射,裂到耳后的大嘴拖着大把红色肉须,黑色獠牙利如蝎蛰,一口下去就将猎物吸成枯皮。 受惊的蛊母爆发凶性,迅疾无比地咬死一人后,朝周围猛喷毒雾,十几个教徒在碰到那赤红的毒气后皮融骨消,骷髅也没剩一具。人们挥舞利刃拼命砍杀,谁知它的鳞甲比玄铁精金还坚固,刀剑劈上去应声而断,反而引发更疯狂的杀戮。 她意识到自己根本杀不了这怪物,敏捷出逃。 诸天教的教徒不像她可以临阵退离,那里是他们的家园,有亲人朋友,必须死守到底。她逃出寨子,边跑边吐,一直来到十里外的山岗上。夜半风高,一轮玉魄凌空涌照,群山被霜,无尽凄凉。 回望寨子,那热闹的千家灯火已似寒星零落,大半笼在红色的暗雾中,其间惨况不可想象。 赵霁不用亲身经历,单听她那些没有感情、色彩的平淡描述已毛森骨立,那少说是几百条人命啊,血海深仇不过如此,就算蓝奉蝶有错在先,商太师叔闯得这个祸也不可原谅。 商怡敏很清楚自己的罪行,她也曾愧疚忏悔,但只针对那些被殃及的无辜者,很多江湖人骂她妖女,理由大多子虚乌有,混淆黑白,唯有此事证据确凿,这点更加剧了她对蓝奉蝶的仇恨,见赵霁面色惊惚,沉声道:“你是不是觉得这件事我错得更多?而姓蓝的很冤枉?” 赵霁死命低下头,再能花言巧语也绕不过起码的是非观,数以百计的人命断送在一桩年少荒唐的感情纠纷上,死者何其无辜。 商怡敏也不在乎他会不会附和,强嘴硬牙声明自己的态度。 “这一切都是蓝奉蝶造成的,利用我接近柴荣,盗取秘籍,肆意愚弄我羞辱我,我是被他逼迫才冲动犯错,这所有一切的罪孽都该由他承受,等出去以后我会不择手段报复他,让他生不如死!” 这说法也不能完全归于强词夺理,谁让蓝奉蝶头脑不清,招惹并刺伤了天底下最最骄傲的女人。 性不能改,命不能换,坏脾气会招来灾难。 在龙兴寺时,广济曾说他不知道商蓝二人失和的原因,但照商怡敏的叙述,如此惊天血案在当时的武林势必人尽皆知,广济推说不知情,大概是不愿当着商荣的面提起他母亲的罪孽。明白了这一层,赵霁由衷感激这位高僧,更羡慕他那超凡的智慧,倘若世人都像他那样虚怀若谷,虚室上白,阎浮世界哪来那么多恩怨争端。 再沉默下去定会激怒商怡敏,他抬起头,怯生生问:“《万毒经》也是您在那时得到吗?” 商怡敏一早承认《万毒经》是她从蓝奉蝶手里骗取的,赵霁仍不敢使用“诓骗”二字,她本人倒不在乎,答话时很有几分快意。 “那是更久的事,在认识蓝奉蝶以前我就对《万毒经》感兴趣,后来得知他爷爷是诸天教上一代教主,他本人也有希望继位,从而获得了修炼此功的资格,便请他拿出秘籍观摩。他说秘籍禁止外传,经我再三央求才借给我阅览半个时辰,之后马上收回,以为我即使能在这么短的时间里看完整本书,也不可能记得住。他哪儿知道我从小就有一目十行,过目不忘的才能,不但从头到尾看完秘籍,还到一字不漏地倒背如流,转身就去默写下来。我们结仇后他四处追杀我,我向他坦白了偷录《万毒经》的事,还说要把那秘籍刊印一万份,散播到全天下,他当场就被气吐血了。” 人在苦海沉浮,情孽是最险恶的礁石,朝昏彻彼,千生万劫,痴男怨女谁不是蒙昧的急流,一头撞上去飞碎成散沫? 当晚赵霁久久失眠,窗外月如钩,钩不动人世爱恨情仇,他突然对未来产生恐慌,上一辈的纠葛如乱麻,要命的是这些人里好些在他看来都很重要,所作所为还很难以好坏界定,可以预见,等到商怡敏离开囚室必将掀起新风浪,届时他该以什么立场自处?会有能力阻止悲剧,给所有人一个可以接受的结局么? “你怎么不睡觉?半夜三更还唉声叹气的。” 不远处商荣忽然扬声发问,音色清澈,想来已观察 分卷阅读216 - 分卷阅读216 - 分卷阅读217 假凤虚凰 作者:星海拾贝 分卷阅读217 假凤虚凰 作者:星海拾贝 分卷阅读217 他许久。 赵霁半遮半掩道:“我舍不得你啊,太师父说你们这次至少出去两个月,一想到整整两个月不见面,我就难过得睡不着觉。” 晚饭后陈抟把商荣叫去,通知他准备行囊,十天后下山远游铸剑。商荣闻讯喜跃?\舞,此刻听赵霁一说才想到这茬,安慰:“两个月也不算久,很快就过去了,你好好看家,认真练功,我会带很多好礼物回来奖励你。” 赵霁把他当做最大的珍宝,哪里稀罕别的礼物,听了这话不禁气闷,蒙住脸埋怨:“早知你心里没我,别说两个月,就是两年看不到也不打紧。” 这次他委实冤枉了小师父,朝夕相处五年,如同空气影子的伴侣,一旦分离,谁能不在意? 商荣看他赌气,并不计较他小心眼,因为他很清楚,赵霁对他的依赖比自己对他的不舍多得多,失落不满情有可原。 他考虑一阵,主动说:“明天我再去求求师父,请他同意带你一块儿去,把花田和乐果儿托给九师弟和小师弟照管。” 赵霁像黑地里捡了盏灯笼,呼地掀开被盖弹坐起来。 “真的!?” “煮的。” “哈哈哈,荣哥哥,你真好!” 他闹春喜鹊似的跳到商荣床上,抱住他使劲亲了一口,商荣冷笑嗔怪:“你真是大户人家少爷出生?怎么从头到脚一股小家子气,一根眉毛遮住眼,稍有不顺就翻脸,真不知道我是怎么忍到现在的。” “因为咱俩有缘啊。” “哼,孽缘吧。” 明显的玩笑却惹得赵霁心头惊跳,缘分这东西不到盖棺定论那一刻难断良恶,商怡敏和蓝奉蝶当年也有过春风化雨的开始,当他们同声共气时,谁能料到之后的变故? 不,不会的,蓝奉蝶一开始就居心不端,才使得相思和灵犀双剑失辉,而我和商荣对彼此都无二心,虽然他性子冷,用情没我深,但绝不会利用陷害我。 过往的温馨记忆如同甜蜜的酥皮裹住不安,他的手臂也像缠人的树藤缠住怀里的人,商荣烦躁训斥:“我今天累死了,你少来磨人。” “好,你安心睡吧,我抱着你就可以了。” 商荣不知嘟哝了一句什么,拉起被子盖住胸口,安稳地闭上双眼。 赵霁痴痴望着他,怎么也看不够,嘴唇像受到巨力牵引,慢慢贴到他脸上。 亲了一下,商荣不动。 再亲一下,那人依然静悄悄的。 事不过三是为良训,赵霁还是贪心地亲了第三次,这次在商荣唇上流连很久,被他狠狠推开。 “你是不是非要挨骂才甘心?” 小师父凶悍的视线像坚韧的藤条抽过来,赵霁连忙缩起肩膀装可怜。 “人家忍不住嘛,现在看见你就想抱你亲你,下面也……” “下面这玩意儿也管不住是吧?” 商荣凶巴巴朝他□□抓了一把,赵霁吃痛,也去抓他的报复,下手时很轻,所以刚好能感受那烫热的硬度。 其实商荣的身体早已热了,从那个翻来覆去的吻开始。 “只准做一次,完了老实睡觉!” 他脱掉亵衣,扯开赵霁的衣襟使劲压了上去。 第83章 乐魔之远游 赵霁开心了一晚上, 清早复又垂头丧气。陈抟好说话,这种事撒撒娇, 没有不答应的。问题是他一走,就没人给商怡敏运送毒虫了, 夏季是宝贵的练功时期,她定不会放自己离开。 可是商荣已去求师父了,赵霁也决定碰碰运气,深思熟虑想好措辞,来到石室向商怡敏请示。 惊喜往往在不抱期望时产生,等他扭扭捏捏说完,商怡敏冷嗤道:“昨天陈抟说要领你师父去铸剑, 我就料到你小子想当跟屁虫, 也罢,早迟不差这两三个月,你就跟他们去吧。不过” 这个“不过”像砖块压住了赵霁的欢呼,他急不可待说:“有事您尽管吩咐, 徒孙一定给您办得妥妥当当的!” 饭吃快了噎人, 话说急了惹祸,商怡敏给他出了个大难题。 “神冶门有块祖传神矿落星铁,当年我就想得到它,可惜没来及动手先着了陈抟的道。你这次去神冶门,顺便帮我把它偷出来。” 她语气轻飘飘的,好像是叫赵霁去无主的荒地里拔一根野草。 赵霁脸色霎时青绿,结巴道:“昨天听您说, 那落星铁和巨鲸链是一个材质,咱们既然有现成的,何必再行窃?” 商怡敏说:“我那是在挖苦陈抟,这巨鲸链锁了我十几年,我怎能用这晦气玩意儿铸剑?而且落星铁每锻造一次,品质就会下降,还是原矿最好。” “可既然是传家宝,想必守卫严密,我恐怕偷不到啊。” 丧气话立刻招来训斥。 “你拜师五年了,我又亲自教导了两年半,这点小事都办不好,那你的功夫都白学了!神冶门不是什么了不起的地方,只要先查出落星铁藏在哪里,别的都好办,若被发现,就说你是因为好奇才这么做的。神冶门不敢得罪陈抟,事后顶多挨顿罚而已。” 赵霁寻思,以商太师叔的能力,这事等她出去后还不手到擒来?让自己去办,估计是试验他的孝心,商太师叔为人偏激,再推辞恐令她寒心生厌,说不得只好尽力一试了。 想罢咧嘴赔笑:“徒孙明白您的意思了,一定照办,可是还请商太师叔事先指条路,告诉我该上哪儿查那落星铁的下落,不然我到了神冶门两眼一抹黑,无从着手啊。” 商怡敏笑道:“这个我都替你安排好了,我在神冶门有位朋友,名字就不告诉你了,待会儿给你一样信物,神冶门庄后有一片梅林,中间杂生着三颗银杏树,你把来意写成字条,连同信物一起装进瓦罐,悄悄埋在最粗壮的银杏树下,隔天再去挖出来,必能收到那人回信,他会告诉你如何取得落星铁。此人还是位高明的铸剑师,你拿到落星铁就转手交给他,他自会替我铸剑。” 赵霁听说有内线接应,心里总算有了些底,商怡敏取出一条腰带,在上面疏疏密密打了几十个结,交给他收好。 赵霁捧着这串乱七八糟的绳结,茫然道:“这就是您说的信物?” 商怡敏解释:“仓颉造字前,先民都靠结绳记事,我把信息全系在这些结子里了,那人一看就懂,不必担心。” 就这样赵霁暗藏任务踏上了南下之旅,不巧的是,近日暴雨连连,到出门这天仍是密云未散,小雨如丝,山下满是污泥积水,旅人们都拖泥带水前行,饱受泞湿之苦。 陈抟无视地上脏污,大步朝前,走得潇潇洒洒,所过之处,水不兴波,泥不留痕,脚上白袜青鞋干净如新,没沾到一丝污垢。 商荣赵霁的轻功还差着一截,各自折了两根竹竿架在身侧,双脚 分卷阅读217 - 分卷阅读217 - 分卷阅读218 假凤虚凰 作者:星海拾贝 分卷阅读218 假凤虚凰 作者:星海拾贝 分卷阅读218 悬空,以竹竿点地而行,也快的和飞鸟游鱼相似。 陈抟回头见了哈哈大笑,有意提高速度,一步纵出七八丈,真个快若飞矢,须臾飘然若逝。 商荣心知师父在考量他们的功夫,吩咐赵霁不可掉队,鼓足劲追赶。陈抟每奔出十里便回望一次,见他二人始终咬定百步距离,身姿不显疲态,便不停步地走下去。 他们此行预备先去渝州,在那里乘船南下,峨眉距离渝州六百多里,普通人得走十来天,陈抟领着商荣赵霁一路狂飙,半日已走完四分之一路程,担心这两个孩子要强逞能,再跑下去伤了内息,便在一处相对干净的路段停住歇息。 气候恶劣,路边摆摊的商贩都歇业了,这一路过来都没见着什么可吃的,三人便取出随身带的干粮充饥。陈抟食素,商荣照顾他的口味,让赵霁烤了些糖馅儿的胡饼。 陈抟看了看,笑道:“这饼留着明早当点心,这顿为师请你们尝一样新鲜物。” 他解开包袱,取出一个油纸小包,里面装着二三十颗红褐色荔枝大小的丸子,商荣赵霁每人分了一颗。这丸子肉香浓郁,喷香诱人,口感却不大好,**的,得费些牙口才能嚼烂,比一般肉干香一些,其余没什么特别。 陈抟说:“你们别小看这丸子,这是江湖中最贵重的口粮,名叫‘一日足’,吃一颗再多喝些水,一整天都不会饿。制作工序很复杂,咱们蜀地只有益州城里的佘老汉会做,这种荤丸子一颗就卖一两银子,便是素丸子也要二钱银子一颗呢。” 这东西商荣第一次吃,赵霁却是两天前就在商怡敏那里尝了鲜。普通食物不耐储存,陈抟远行时都会为她准备这种‘一日足’,丸子是用牛肉粉压缩烘焙的,做一颗得费两斤牛肉,丸子遇水膨胀十余倍,吃一颗饱一天,是以名为“一日足”。 商荣吃了丸子,再喝下半葫芦水,胃里果真慢慢涌出饱涨感,陈抟也吃了颗素丸子,将荤丸子交给他保管,说平时不用吃它,找不到食物时再拿来应急。 饭后,他们坐在石头上聊天休息,赵霁趁机问陈抟:“太师父,听说神冶门有块名叫‘落星铁’的神矿,您能讲讲那矿石有多神奇吗?” 他怕来日偷盗失手,先防患未然,这之前多跟陈抟提提落星矿,彰显好奇心,以后再拿这点做借口,便不突兀了。 陈抟反问:“你听谁说的?” 他流利应对:“是大师伯告诉我的。” 慕容延钊回老家了,听说其父将他送至军中效力,以后入了仕途便会与师门减少联系,拿他打掩护最合适。 陈抟果无疑戒,跟他细数落星铁的珍稀妙处,其中提到那矿石落地以后表面附着着一层青色石胎,乃致寒之物,只有内功深厚的男子能与之接触。因女子本是纯阴之体,承受不住至阴寒气,相隔一丈就会被冻伤,武功再好的女人若是直接碰触了也会落下病根,日后将罹患枯血阴寒之症,未婚少女更严重,要么不孕,要么难产,总之害处多多。 赵霁听了这点方明白商怡敏为何指派他去盗落星矿了,自己是男儿身,又有至阳至刚的九炎真气护体,想来碰到落星铁也不会受伤。 歇息够了,下半日照旧疾行,陈抟原定领他们在富义县住宿,不慎走茬了路,绕过富义多走了几十里,发觉时已至傍晚。商荣赵霁都懒得走回头路,建议今夜在野外露宿,天气炎热也不用生火,寻了块草木稀少的旷地落脚,在永清丸防护下,蚊虫不敢靠近。 他们轮流去涧水里洗了个澡,回来坐定天已黑了。但见林间雾岚似雨非雨,山头薄云如烟非烟,月光沉浮,明暗不定。赵霁赶了一天路,背靠树干困意浓浓,将欲睡去时,两点绿光突然晃过只剩缝隙的眼睛。 “狼!” 宝剑嗡鸣,商荣已矫健跃起。赵霁一骨碌跌倒,爬起来瞪眼细看,不远处的丛莽中惨绿色的小灯正一盏接一盏浮现,少说有七八十双,闪着?人的毒光,将他们围得严严实实。 狼群饥肠辘辘,呼呼的喘气声犹如暴风,血红的舌头来回舒卷,滴落一缕缕腥臭的馋涎。 一头狼仰头尖嗥,其余同伴争相应和,凑成一首杀戮的合唱。 充当前锋的巨狼受不住生人气息的刺激,咆哮一声纵身前扑,商荣一剑透脑,将这死狼踢个筋斗。另一头狼如影随形地冲上来,血丝包裹的眼睛喷出火焰,那架势像个猎食场上的常胜将军,可惜遇到武功高强的少年剑客,四爪尚在空中就被开膛破肚。 此时狼群发动了潮水般的攻击,一匹匹甘为食物捐躯赴死,以三人的武功,杀尽狼群并非难事,但陈抟秉着出家人仁人爱物的原则,不愿多造杀业,正要招呼弟子撤离,左面的山岗上弦音大作,有人在弹奏琵琶。 一曲《十面埋伏》破空而来,仿佛金鼓战号齐鸣,千军嘶声呐喊。继而马蹄翻飞,兵戈相击,声动天地,峰峦欲摧。俄顷万箭齐发,飞沙走石,似百万雄兵驰骋奔袭,顿时草木兴悲,风云变色,震碎十里河山。 听到这杀伐轰然之曲,野狼们用两只前爪抱头,长嘴埋入草丛,悉悉索索地抖成一团,别说它们,在场三人也头皮发麻,只觉体内真气与曲调相呼应,急涌乱窜。 “这曲子有古怪,快调息静心,不可受其牵引。” 商荣赵霁在陈抟提醒下运功抵御,激昂的乐曲仍不断向上攀升,渐渐来到了万佛朝宗的顶点,陡然纵身下跃。听者只闻疾风呼啸,头重脚轻,一颗心都快跌碎了,曲子也在这粉身碎骨的一刻戛然而止,万籁俱寂,鬼神噤声。 狼群中几头体质较弱的内脏爆裂,呜呼而亡,剩下的哀嚎逃奔,估计将那乐声当做了天敌。 商荣冷汗透衣,心如擂鼓,向陈抟说:“师父,这弹琵琶的人有名堂,咱们要不要过去瞧瞧?” 陈抟点点头,脚步不移,张口冲那山岗呼喊:“不知那位高人相救,可否现身一见?” 啸声自丹田发出,恍若响雷穿云,足足传出十余里,那弹曲之人必能闻之。 果然,回音罢散后,山岗上乐声再起,这次的曲调清淡和平,婉美逶迤,如丝绢连绵不断,又似微风袅袅生情,却是一首惺惺相惜的《别董大》。 “千里黄云白日曛,北风吹雁雪纷纷,莫愁前路无知己,天下谁人不识君。” 陈抟莞尔:“看来此人认识我,此刻不愿见面,但或许会与我们在前路相逢。此处血污狼藉,不宜再留,我们索性继续赶路,到丙江县歇宿。” 一夜奔走,次日辰时抵达丙江,挑了家清净客栈住下,沐浴饮食后饱睡至黄昏方起。陈抟疼惜弟子,不愿他们再走夜路,决定再住一晚,明早动身。当晚便领他们四处闲逛,晚饭后又去一家点心摊上吃豆腐脑 分卷阅读218 - 分卷阅读218 - 分卷阅读219 假凤虚凰 作者:星海拾贝 分卷阅读219 假凤虚凰 作者:星海拾贝 分卷阅读219 。 落座不久,一个灰衣汉子走来坐到隔壁烧麦摊前,这人年近四旬,蓄着三绺长须,身高七尺,形容落拓,背上除行囊外还有一把乌黑的檀木琵琶,琴头镶一朵光明灿烂的金牡丹,弦口是玳瑁雕成,背板施有螺钿装饰,外行也知这样的乐器极其名贵,与他那身朴蔽的衣饰很不相称。 三人见了,都推测此人就是夜间的奏琴者,商荣赵霁见陈抟递来眼色,忙跟随起身来到那人跟前。 陈抟拱手行礼:“昨夜幸遇阁下搭救,不意竟在这里相遇。” 说罢躬身致谢,两个少年也一同行礼。 那人起身还礼,言语谦恭,举止从容潇洒,一副高人做派。 双方互通名姓,汉子自称淳于安,家住河间郡。 在外讲究长幼尊卑,那人请陈抟落座后,商荣赵霁仍恭恭敬敬立在两侧,淳于安主动说:“我辈草莽,不必拘泥俗礼,二位少侠请坐吧。” 陈抟便叫他二人谢座,随着那人点了两笼素烧麦和粉蒸肉,又从方才的摊子上为汉子叫了碗豆腐脑,四人边吃边聊。 淳于安说:“昨晚在下路经那座山岗,听附近狼嚎成片,恐有人被困,便弹了首曲子驱赶狼群,不期能为陈真人解围,实在不胜荣幸啊。” 陈抟赞道:“阁下的乐声纷披灿烂,戈矛纵横,堪称神技。所到之处鬼走兽惊,倒与当年梵天教的《朝元宝典》有几分相似。” 他初听那琵琶曲时,此念即生,怀疑这人是军荼利明王的传人。 淳于安泰然微笑:“您说的是军荼利明王宇文渊的独门绝技么?在下也很想亲眼见识见识,可惜梵天教早已溃散,宇文渊也不知所踪,这《朝元宝典》或许已经失传了。” 陈抟又问:“那可否请教阁下师承?” 淳于安点头后向南拱手:“家师乃江宁清音阁阁主江鹏飞,在下是他老人家的大弟子。” 这名字像寡淡的菜渣,嚼不出味道,陈抟客套恭维:“名师出高徒,尊师必是位能人逸士,但愿他日有幸拜会。” 他不过顺口一说,岂料淳于安竟当了真,兴高采烈道:“这可巧了,在下此番正是去江宁探望他老人家,陈真人誉满江湖,无人不钦,家师定会乐意与尊驾结交。刚才听说您一行要坐船去九江,正好与在下顺路,不如同去九江,然后在下先往江宁向家师报讯,预备接待事宜,待诸位办完正事,再来清音阁做客。不知真人意下如何?” 陈抟弄假成真,略一琢磨,此行的目的是让徒儿们增长见闻,江宁距龙泉不远,既然隐居着这等不知名的高人,正该前往拜会。 于是欣然接受了淳于安的邀请。 回到客栈,商荣有些担心地问陈抟:“师父,徒儿觉得那淳于安行事怪异,正邪尚难分辨,咱们就这样轻易答应与他同路,会不会出岔子?” 陈抟笑呵呵拉他坐到身边,招手让赵霁也过去,开堂授课道:“为师这次领你们出来,就是要你们多看多学,人上一百,形形色、色,多与各色人等接触才能丰富阅历。你管他好人坏人,反正多加戒备,水来土掩,直到认清这个人,你的眼界才算开阔了。再有,咱们行走江湖,一靠本事,二靠人脉,别以为埋头苦练,打遍天下无敌手就能顺风顺水,有句俗话叫‘在家靠父母,出门靠朋友’,是人都有个山高水低,马失前蹄的时候,你没有肯助阵的帮手,肯拼命的好友,到孤立无援的境地就危险了。所以要尽量多交友少树敌。那淳于先生身怀绝技,他这一门想来都非等闲,若是善类就该积极结交,无论对个人还是对玄真派都有利。” 赵霁非常赞同这经验之谈,不住点头道:“太师父说得太对了,我爹以前也教导过我,‘世间事三分道理,七分人情’,独狼斗不过群羊,朋友越多力量越大。” 陈抟闻言喜乐,摸着他的脑袋对商荣说:“霁儿我是不担心的,我就担心你,你是霁儿的师父,可待人接物上还比不过他,这也是门功夫,没事多练练。不善应酬不要紧,没人要求你八面玲珑,但别排斥他人,多与人交往,人脉宽了,今后的路才走得顺畅。” 商荣生性孤僻,万事不求人,视复杂的人际关系为蛛网,想一想便头疼。他小时我行我素,即便是陈抟说了他不爱听的话也会冲口反驳,年纪渐长心态成熟,学会将异议当做耳旁风,笑嘻嘻混过去了事。 次日一早他们与淳于安一道出发,奔行一日到达渝州,乘船经三峡出蜀中,路过夷陵郡时遭暴雨袭击,客船损毁,不得不上岸暂住,待天气水势稳定才能登船。 这天下午商荣赵霁在江边茶楼喝茶,堂上说书人正口沫飞绽讲演一段《云梦夜劫》,说的是荆楚云梦泽一伙水匪劫富济贫的故事,主角名叫“秦大王”,据说是近来江湖新冒头的绿林好汉,年方十六,武功绝顶,机智过人,俊美无俦,在云梦聚义三千,杀进杀出,吓得官兵富商谈虎色变。说书人对他佩服之至,讲到精彩处眉飞色舞,将手里的醒木拍得啪啪做响。 赵霁向商荣小声嘀咕:“这些说书的尽会胡诌,蚂蚁说成大象,绿豆描成西瓜是常事,我就不信当今能有这号英雄人物。” 这话被后排一位老者听了去,忙拍着他的肩膀说:“这位小哥孤陋寡闻了,这秦大王确有其人,去年秋天才到云梦泽落草,不出半年就招兵买马建起偌大一座水寨,干了十几票轰轰烈烈的大买卖。上个月九江郡的三十万两盐税银子就是他带人劫走的。此人能文能武,单刀敌得万人,手下也多是剽勇健儿,每次出战猛如虎狼,荆楚一带的官府派兵围剿了好几次,都鸡飞蛋打,损兵折将,岳阳县的县太爷入夜还被他砍了脑袋,说起来无人不怕呢。” 商荣问:“这人可曾作恶?” 老者一个劲儿摇头:“秦大王专门杀富救贫,抢来的金银都分给了附近的穷苦人家,手下将士与民秋毫无犯,老百姓都把他当成救星供奉呢。” 他脸上显出与说书人相同的光彩,看样子也很敬重这位盗侠。 商荣来了兴致,笑问:“这么说来,我倒想会会这个人,您可知道他的真名?” 老者豪情毕现地介绍:“秦大王自然姓秦,单名一个‘天’字,所谓‘日月经天,河海带地’……” 正咬文嚼字,窗边的茶客忽然接连惊呼。 “要撞上了!要撞上了!” 人们涌到窗边,视线越过如瀑布晶帘垂挂的雨线眺望江面,只见上游一艘三帆大船斜刺里冲向岸边,水流湍猛,艄公把不住舵,眼看再有三十丈就将撞上泊在岸边的一溜渔船,船毁人亡的景象已可预见。 劲风旋舞,水雾层叠,一道白龙般的身影飞向窗外,疾如电闪地驰往岸边。 赵霁喊了声:“ 分卷阅读219 - 分卷阅读219 - 分卷阅读220 假凤虚凰 作者:星海拾贝 分卷阅读220 假凤虚凰 作者:星海拾贝 分卷阅读220 商荣!” 刚要纵身跃起,只见左边江岸上又一道如风飘飞的人影奔向同一地点,那人一袭绿衣,体型纤瘦,宛如一条羽化中的青蛇夭矫?翔,倏地抢在了商荣前面。 第84章 乐魔之吃醋 商荣与那绿衣人接近, 比其他人看得更清,那是个雾鬓风鬟, 荆钗布衣的少女,此时渔船上的人都在慌恐外逃, 商荣被人群阻挡,速度骤减,那少女一跃而起,足尖点过几人头顶先一步跳上与大船距离最近的渔船,操起船上的篙橹,猛得扎入水中。 失控的大船已冲到眼前,少女双手握橹, 柳腰一扭, 浪花卷处竖泊的渔船轻轻巧巧横了过来,恰好躲过撞击。大船掠过这艘渔船继续前冲,下一艘渔船仍不能幸免。少女早有主意,从渔船里捡起一根带搭钩的粗绳, 挥臂抛向大船, 啪地勾住船舷。 绳索瞬间崩成一字,少女紧紧抓住绳尾,娇小身躯竟稳如磐石,愣是将那去势汹汹的帆船拉住了。少女拽停大船,又稳扎稳打收回绳索,大船如同被大力士降伏的野牛,乖乖倒退回去, 最终在安全的位置靠岸。 这一过程迅疾短促,大船上好些人不知情,莫名其妙脱险,还当是神明护佑,纷纷到甲板上下跪祝祷。 商荣看清情况惊叹不已,须知大船在疾驰时所产生的冲力重愈千斤,徒手拖定虽不难办到,但得运气定住身形,力道下注,脚下的物体承重不起将会破裂,而那少女所在的小渔船完好无损。发力时船底四周水花喷涌,翻波飞浪,说明她使的是隔物传功的手法,将力道直接导入水下,这是种极高明的内功,名门大家的子弟也不见得能掌握。 凝神之际,少女已跳回岸上,落地姿势轻盈优美,恰似一只滑翔的翠鸟。她看来与商荣同龄,容貌美丽非凡,生就一双黑白分明的秋水眼,青黛遥横,樱唇娇艳,滴粉搓酥的脸蛋铅华不染,端的是神采秀澈,云容月貌。 此等绝色女子在绮罗丛中也很稀少,再兼身怀绝技,风姿英爽,就更是倾国倾城的尤物了,可看她的打扮只是个贫寒渔家女,这不和衬的装束又为她平添了几分惹人遐思的神秘感。 商荣见她奋勇出手化解险情,技艺精神都堪称道,心中大有好感,同时好奇她的身份,可惜碍于礼仪不便上前问询。那少女也像有别的急事,上岸便朝来时的方向飞奔,在远处拾起鱼篓,绿裙轻飘,似一朵浮萍融入茫茫雨幕中。 这时赵霁赶到,也对那少女满怀惊奇,拿着一只蓝布鞋说:“这鞋子是我刚刚在那边捡到的,好像是她落下的。” 商荣接过查看,尺寸确是女鞋,质地粗糙,做工却很精美,鞋头绣着莲叶芙蕖,细致女红必定出自一双巧手。 穷人家缺衣少穿,身上一针一线都很要紧,她弄丢鞋子可该着急了。 商荣掏出手帕包好布鞋,说道:“那姑娘待会儿定会回来找鞋子,咱们在茶楼待着,等她来时还给她。” 二人回到茶楼,他刚才无意中露了一手,楼上看客们都瞧出他是武林人士,返回后马上被那闲聊的老者逮住攀谈,商荣借机向他打听绿衣少女,问是何许人也。 老者趁机过起说书瘾,绘声绘色道:“那丫头是我们这里一个有名的怪人,说她有名,沿江几十里的渔户无人不识,说她古怪,见过她的人成千上万,却没一个知道她的底细,连她姓什么,叫什么,家住何方都闹不明白。” 据说那少女两年前才从外地到此,同来的还有她的父亲,一个沉默寡言的中年汉子。父女俩住在城外山里,初到夷陵便从事渔业。 长江两岸的渔民都分段划分势力,不加入行会的休想在该地段捕鱼贩卖,因此不几日他们便被渔霸拦住警告,说要想在此地打鱼卖鱼,必须加入行会,每天上交佣金,否则禁止干这项营生。 父女俩都很硬气,拒不接受要挟,渔霸欺他们力薄,聚众恐吓,几十个莽夫手持鱼叉棍棒,一窝蜂地团团围定。谁想这二人都有真功夫,没怎么动手就把一伙人打了个七颠八倒。 那渔霸没眼力见,次日又领了上百号人在码头围堵,那次只少女一人现身,娇娇弱弱的身形立在粗壮的男人堆中好比狼群里的羊羔。可她毫无惧色,二话没说光脚在岸边石阶上走了两步,那些人霎时目瞪口哆,没一个敢作声,眼睁睁地放她过去了。 赵霁剥着花生米,时不时喂商荣一粒,听到这儿插嘴问:“她定是露了厉害手段,才把那伙人给震住了。” “对啊!” 老者激动得好似身临其境,唾沫星子溅老远。 “她走过的青石阶上陷出两个半寸深的脚印,是当着众人明明白白踩出来的。你说有这样大的本事,哪个惹得起?之后她和她爹爹又教训了几批不信邪的渔霸,在方圆几十里打出了名声,从此再没人敢说半句闲话。慢慢地大伙儿发现这对父女处事平和,在我们这里也有过好几桩路见不平的义举。每天打鱼不过几十斤,混个温饱便知足了。但他们不爱跟外人打交道,还不肯透露名姓,人们为方便称呼,就叫他们鱼叔、小妹。去年入秋后有三个多月没见他父女露面,到了腊月小妹一人驾船出来,腰缠白麻,头戴白花,人们才知道鱼叔过世了。” 赵霁又接话:“她爹武功那么高,按说身体康健百病不生,突然过世,怕是凶死的吧。” 老者叹气:“这个就没人知道了,有人问过小妹,她不肯开口。可怜鱼叔死后只剩她一个孤女,这里的流氓无赖馋她美色,没有不动歪脑筋的,因忌惮她的武功,不敢冒犯。街坊们怜她孤苦,平时多去照顾她的生意,赚的钱尽够度日,但小小年纪孑然一身,也着实可怜啊。” 商荣听了暗暗欷?[。 不久,那老者见天色不早,回家哄小孙子去了。室外风雨绸缪,未见那少女回还,二人便接着老者的话讨论。 赵霁说:“这对父女是退隐江湖的侠客吧,那鱼叔的死绝不简单,八成是被哪路恶贼打杀的。” 他纯然闲谈的心态,商荣的反应却很认真。 “我看这姑娘侠肝义胆,是我辈中人,待会儿若来了,倒要设法打听,倘若真有冤情,我们当助她一臂之力。” 赵霁认为不妥:“早两年去问还没什么,这会儿我们都长成大人了,她一个姑娘家肯和生人搭话?” 师徒俩这一两年五官身板都长开了,在成年男子中也算十分颀长英挺的,露面就能让怀春少女们羞答答低下头。为此段化那老古板三令五声严申风化,严禁他们私下接触女子,以免坏了玄真派的名声。 商荣在万年寺卖花的事就把他气个半死,当时便要铲平那几亩花田,亏得陈抟开明,说儒家入世,道家出世,商荣又不修 分卷阅读220 - 分卷阅读220 - 分卷阅读221 假凤虚凰 作者:星海拾贝 分卷阅读221 假凤虚凰 作者:星海拾贝 分卷阅读221 道,今后要在尘世立足,得多学些入世之道,商贾正是其中之一,还能锻炼交际能力,应当鼓励。 身处成天宣扬男女大防的环境,多少都会受其影响,商荣也觉得随便跟陌生女子交谈有损对方清白,不过随即想出计策。 “等师父来了,咱们把这事报给他听,请他老人家出面询问。师父是长辈,又是出家人,由他来问便不妨事了。” 稍后陈抟和淳于安在隔壁棋社观完棋局,来茶楼叫他们去吃晚饭。商荣取出小妹遗落的布鞋,细述了方才的所见所闻。陈抟亦对小妹的身份大感兴趣,当下欣然应允,叫了些点心茶水,同他们耐心等候,淳于安也留下了。 黄昏后,雨云灰暗,楼下积水覆道,布满细细密密的雨脚,行人像归巢的鸟雀敛了踪迹,路边杨柳凄楚地甩动发辫,清寂景色惹人怊惆。 众人聊天时,商荣常常放眼窗外,街头空无一人,偶有剪雨的燕子掠过,一个急旋又飞向远处冉冉浮游的炊烟。直到冥色渐合,那柳叶般的人影才施施然向这边踅来,埋着头走走停停,像在搜索。 商荣指着那身影喜道:“师父,她来了。” 陈抟探身一望,问:“是这姑娘吗?” 商荣点头:“没错,就是她!” 陈抟便带着那只布鞋下了楼,商荣赵霁爬在窗框上观望,见陈抟撑着伞缓缓走向小妹,蘑菇似的伞盖遮住二人半身,他们相对静立,似在交谈。忽然,小妹后退半步,俯头欠身,垂手过膝地向陈抟作揖。江湖人士只向授业恩师行下跪之礼,除此外就数她行的这个礼最重,是专门用作拜见至亲长辈的。 商荣瞧出端倪,忙叫赵霁下楼,到了店铺门口,陈抟正领着小妹过来,脸上忧喜并列,对他们笑道:“今个儿真是麦芒掉进针眼里,遇得巧啊。这位周姑娘是为师好友的千金,汝等速速过来见礼。” 赵霁此前猜测准确,这小妹本名周薇,父亲确系隐姓埋名的武林前辈,正是当年天山派昆仑七子中排行第三的周天逸,陈抟初出茅庐时便与之结识,志趣相投,互为莫逆之交。 几年前天山派权位更迭,周天逸受新掌门排挤,心灰意冷,金盆洗手,领着独生女儿远遁夷陵,在荒江鱼舍隐居,以度残年。周薇秉承父意,在他死后也绝计不对人提起自己的身世。 陈抟七八年前曾见过她一次,方才依稀觉得眉眼相似,又不能确定,试着唤了唤她的名讳。周薇也还记得这位父执,一打问讯便认出来,登时如见亲人,喜极而泣,与商荣等人叙礼后便邀他们往家中做客。 她住在城外十五里的江畔,独门独院,草舍柴扉,家居十分简陋,难得的是干净整洁,进门后陈抟等人先拜祭了亡者灵位,周薇生火替众人烘烤衣物,再急急地煮了一锅粗茶待客。 陈抟叫她别忙着张罗琐事,说:“侄女先过来坐,快说说你爹爹是怎么去世的。” 周薇眼圈一红,扑簌簌落下两串珠泪,眼神悲恸又间杂冲天怨愤。商荣见状,已明白她父亲必遭人所害,令他吃惊的是,这凶手亦是他们的敌人。 去年秋天,周天逸上山砍柴,目击一桩凶事。一个俳优装扮的男人正蹲在一具新死不久的男尸旁剥他的脸皮。 周天逸认定这戏子是个杀人狂,立刻出手捉拿,不料优伶武功极高,几个回合将他打成重伤。周天逸好容易甩掉敌人逃回家中,已是油尽灯枯,向周薇交代了一些后事,当晚便与世长辞了。 周薇哀恨交加,将父亲装殓后去那座山上守了七天七夜,伶人却再没出现,她报仇不成,回家葬了周天逸,一边居家守孝一边暗中探查,立誓手刃仇人,清还血债,可大半年过去对方踪迹全无,她便决定离开此地到外间寻访,准备下个月就动身,还好陈抟他们早来,又恰逢暴雨困居夷陵,否则便遇不到了。 据周天逸死前描述,那伶人身形高瘦,头戴一幅白兔面具,不见真容。 只这一个特征足以确定凶手身份。 陈抟怒道:“这厮绰号‘玉兔’,是不灭宗宗主赤云的弟子,前年曾来我峨眉闹事,此贼有剥人脸皮的恶癖,手上命债无数,长期为正道人士通缉,想不到周兄也遭了他的毒手。” 说罢向周薇承诺:“侄女放心,漫说周兄与贫道是过命的交情,就是外人遇见这等不平事也会义不容辞。你报仇的事都算在贫道身上,不手刃恶贼,我陈抟誓不为人。” 周薇一直担心自身势单力薄,大仇难报,见陈抟肯为她做主,顿时眼放光明,流着泪下跪谢恩。 陈抟扶起她,看家里冷锅冷灶,也没什么可吃的,便说:“你不用劳动了,我叫徒弟去外面买些现成的吃食,今晚凑合着对付一顿好啦。” 周薇忙说:“寒舍虽贫,也不能荒废待客之礼,况且道长一行皆是贵客,若不尽心款待,爹爹也会见责。家中还有些米粮肉蔬,我这便去整治晚饭,请诸位稍等。” 她执意招待,陈抟便客随主便,吩咐商荣赵霁去厨房打下手,有脏话累活都替她干了。 到了厨下,周薇不叫二人动手,在他们强烈要求下才拿出一筐晒干的毛豆请他们帮忙剥洗。赵霁自来熟,来时见院子后面有一小片菜畦,问过是自家栽种的,便拿起菜篮镰刀出去采摘。 商荣剥着豆子,目光偶然晃过周薇足下,那只遗失的布鞋已回到她脚上,他见了不经意地露出微笑。周薇正面对他切菜,时不时偷偷打量他,目睹此情不禁薄红晕脸,先前在人前不便多话,此时正式腼赧道谢:“商世兄,谢谢你替我找回鞋子。” 她与商荣同辈,小他半岁,是以叫他“世兄”。 商荣笑道:“那是我徒弟捡到的,你正该谢他。不过你刚才为何那样着急?弄丢鞋子都不知道。” “哦,城里的张员外家今天请客,等着我的虾蟹下锅,他是我的老主顾,待我很好,我不能误了人家的事。原本已经很迟了,路过江边又恰巧遇上那件事,一插手又耽搁了,事后明知丢了鞋也顾不上找,慌慌张张跑去张家,还好赶上了。” 周薇讲话时始终低着头,不敢多看商荣一眼,这个岁数的女孩子大抵如此,商荣也不明白为什么女子到了一定年纪就扭扭捏捏,像纤薄的瓷器,稍不留神就会碎,与之相处不得不小心翼翼。心想周姑娘飞身救船时何等英勇,结果转身却展现此种娇怯情态,若在外也是这个风貌,恐会招来欺软怕恶的坏人。 这想法不能明说,听了她的话,和气赞许:“咱们江湖中人信义至上,你这么守信用,很有侠士风骨。” 周薇嘴角微抿,似笑非笑,端起簸箕去屋外洗菜,正好与赵霁在门口擦肩。 赵霁见她红霞盈面,娇羞喜色各占一半,心里陡然犯 分卷阅读221 - 分卷阅读221 - 分卷阅读222 假凤虚凰 作者:星海拾贝 分卷阅读222 假凤虚凰 作者:星海拾贝 分卷阅读222 疑,进门悄悄质问商荣:“你们刚才在聊什么啊?周姑娘脸怎么通红通红的?” 商荣纠正:“人家辈分比你高,你得叫周姑姑。” 赵霁烦躁:“管她什么姑姑婶婶的,快说你刚刚都对她说了什么?” 在看清周薇的容貌后,他就对这美少女看法微妙,本来他并不讨厌女子,可只要是商荣表现过好感的女人都令他扎眼。以前一个苗素就让他吃了不少飞醋,至今听商荣提及还无名火起。这两年商荣又陆陆续续认识了几位年轻女子,有的是猎户药农家的女儿,有的是常来买花的姑娘小姐,偶尔跟她们说话,但凡被赵霁瞧见都会引发一通吵闹。 那些女子姿色平平,已令赵霁草木皆兵,今天突然钻出个容华绝世的周薇,他的戒备不由得翻了一番,有点风吹草动便疑心。 商荣见他痼疾发作,气恼地还以白眼:“随便聊些闲话,说过便忘了。” 他一抵触,赵霁更不满,嘀咕道:“孤男寡女说正经话还无妨,就是闲话才有问题呢。” “见你的鬼!” 商荣扔他一脸空豆荚,低声警告:“你搞清楚,这会儿是在别人家里做客,趁早把你那些鬼德行收起来,别没事找不自在!” 有陈抟坐镇,赵霁不敢造次,一改活泼外向的做派,直到离开周家时还淹淹闷闷的,回到客栈洗完澡后早早睡下了。 陈抟以为他累了,也没多问,商荣却知道他在赌气,看他一动不动背朝床外,同样的姿势维持了一个多时辰,既替他难受又憋着邪火,真希望师父有事离开,好揪起他教训一顿。 室外已交三鼓,风雨渐歇,虫吟复生。陈抟坐在几案前写写画画一阵,至此终于搁笔,商荣已替他铺好床被,打开自己的铺盖准备安歇。 陈抟忽然走到他和赵霁的床边坐下,对他说:“荣儿,为师有事和你商量。你觉得今天那位周姑娘如何?” 商荣随口说:“挺好的,聪明细心又懂礼貌,言行举止像个大家闺秀。” 陈抟连声夸赞:“为师看她惠外秀中,温婉贤淑,是个相夫持家的好人选。想做主撮合你俩,不知你意下如何?” 商荣猛地一怔,被窝里乍然响起剧烈的咳嗽声,陈抟温言道:“霁儿,你是不是受了凉?起来喝碗姜茶再睡吧。” 赵霁蠕动一下,未见回应,陈抟当他熟睡未醒,接着游说商荣:“她父亲是为师的好朋友,为师有义务替他照看遗孤。一个姑娘家只身流落江湖终非长法,所以为师想帮她寻个好归宿。如今你已老大不小了,年纪品貌又与她登对,八字为师都替你们排好了,是龙凤吉配啊。” 原来他方才在排算八字。 陈抟精通易理,将算命卜卦视作末乘,平时不屑为之,看得出此番认了真,希望徒弟能听从他的安排。 这可难倒商荣,而一贯的借口也不管用了。 陈抟的理由很充分:“周姑娘也是江湖儿女,能理解你的处境,她武功不错,你娶了她等于多个帮手,相互照应一举多得啊。” 商荣明白师父看重周薇,强硬回绝必惹其不快,一时有口难言。 好在陈抟并不性急,宽和地说:“这是你们的终生大事,不能操、之过急,反正周姑娘孝期未满,就是定下婚约也不能成亲,你好好考虑,过阵子再说吧。” 说完让商荣快些休息,吹灭灯盏,到对面床上躺下了。 商荣无端添了桩心事,如何睡得着,没过多久,那僵木的小徒弟翻身抱住他,直截了当扯开他的衣襟。一只烫热的手伸进他怀里胡乱摸索,急切用力,显示出从没有过的粗鲁。 赵霁一直未睡,对屋里的动静一清二楚。刚听到陈抟那番话时他急得差点跳起来,拼命忍耐才爆发了咳嗽。 商荣曾说过,假如陈抟硬要为他指派婚事,他会听从师命,因此刚才的沉默被赵霁理解为顺从。他没料到害怕的事来得这样快,被迫静卧,像有强盗要来霸占财物,惶恐万分却无力抵抗,仅能想到的办法就是赶快给这些财物做上标记,以证明自己的权利。 侵略的手迅速滑进裤裆,商荣抓住他的手腕阻止,怕吵醒不远处的陈抟,不能弄出大的声响,黑暗中表情威胁又不奏效,折腾半晌,松开手,一面忍受粗暴的侵犯,一面在他胸口写字。 “放心,我不会娶周姑娘。” 写了两遍,赵霁总算明白过来。这句话好比神咒解了魔障,他立刻停止撒野,抓住商荣的左手,也在他掌心里写下一行字。 “我喜欢你。” 一笔一划重重落下,仿佛求救信号。 等待救援的感觉异常漫长,刹那光阴显得遥遥无期。 就在他快熬不住,即将再次失控时,商荣摊开他写字的右手,还给他三个字。 “我知道。” 及时雨注入焦灼冒烟的心田,带来满满的清凉和嗤嗤冒烟的疼痛,赵霁紧紧抱住眼前人,眼泪如同江水,前浪刚刚滚进商荣的颈窝,后浪又垂到了腮边。 商荣无奈地抚摸他的背心,借此提醒他收住哭声,以免惊动师父。 早就觉察到赵霁强烈的占有欲,无理取闹起来让他很累,偶尔还会烦厌恼火,可每当这小子哭泣示弱,可怜巴巴表现依赖时,他心中的喜悦就像布匹覆盖的火焰,遮也遮不住。这把火很快从心里烧到了体表,被窝变成火炉,身下的凉席好似发红的铁板。他扯开被子,召唤凉意,死缠住他的人忽然滑向床的另一端,拉开他被蹂\\躏得皱巴巴的亵衣。 没等商荣回过神,一件湿热的东西骤然包住了他更加湿热的xx…… (回来改敏感词汇) 第85章 乐魔之劫道 夕阳衔山, 晚潮始生,浣碧凝翠的江面上鳞光万千, 宛若追逐落日的金龙。 陈抟等人乘坐的小舟缓缓靠岸,船行四日临近九江, 附近多是穷山恶水,蛮烟瘴雨之乡,来往船只情愿在江边过夜,也不去那强盗窝子、吃人黑店寻晦气,通常是几家同路的客船一道停泊,彼此好有个照应。 晚饭后周薇烹茶请众人饮用,日前陈抟不忍留她只身漂泊, 打算把她接到峨眉安顿, 便说服她随自己一行同往龙泉,顺便沿路查探仇人下落。 这几日周薇与他们同乘一艘船,男人们都挤船头,把船尾的客舱留给她一人居住。她心下歉疚, 主动承担使女的义务, 为众人煮饭洗衣,将三餐粥水调制得一丝不苟。 “周姑姑,您操劳半天了,坐下歇会儿吧。” 赵霁笑呵呵搬来凳子,请周薇坐下,也不管人家愿不愿意,硬是缠着她东拉西扯寒暄, 一旁的商荣心头雪亮,明白这纯粹是做给他看的。 那晚在客栈,赵霁干了件令他身心都震惊不已的事,当时他为了 分卷阅读222 - 分卷阅读222 - 分卷阅读223 假凤虚凰 作者:星海拾贝 分卷阅读223 假凤虚凰 作者:星海拾贝 分卷阅读223 忍住那强烈的刺激,险些背过气去,事后昏沉沉恍惚半晌,甚至记不清赵霁什么时候为他清洁了身子。 次日二人照面都脸红耳热,赵霁口齿迟钝,他无言以对,活像两只拴住嘴的骡子。异常的沉默引起陈抟注意,问他们是不是又吵架了,牛头不对马嘴地教育一番。 不久厚脸皮的赵霁先缓过劲儿来,若无其事地逗弄小师父,商荣恨得牙痒,可想到他夜里哭唧唧的惨样便不忍责打,只警告他不许再胡闹耍流氓。 “那不是耍流氓,是一种床笫游戏,名叫吹箫,好多男人喜欢玩这个。杜牧有首诗你知道吧‘青山隐隐水迢迢,秋尽江南草未凋。二十四桥明月夜,玉人何处教吹箫?’,说的就是扬州□□驰名天下,吹箫技术最是了得,试过一次就难以忘怀呢。” 赵霁信口开河编排古人,望文生义到令人发指,商荣想不着恼都难,揪住他的耳朵一通掐拧。赵霁躲不过去,索性拦腰抱起他,扛在肩上转了一圈,再放在一旁的桌子上,爬在他怀里撒娇求饶。 “你让我别胡来,那今后也不许再吓唬我,昨儿听太师父说要给你娶妻,我都难过得不想活了。” 商荣的心像浸水的干面团,看看软下来,不想这么快丧失威严,冷声责备:“这有什么可难过的,就算成了亲我不照样是你师父?” 赵霁马上搂住他的腰身摇晃,气呼呼嚷:“不行,我不想跟别人分享你。” 他表现得太孩子气,商荣以为他把自己当成好吃的食物来霸占,哭笑不得地揉了揉他乱糟糟的发髻,命令他转过身去,解开发带,重新为其梳理。 赵霁乖乖听话,满心幸福地享受小师父照顾,尽管他下手粗鲁,没轻没重地把他的头发当成杂草拉扯,疼得他哎哟叫唤,他仍希望这样的时光能日日重复下去。哪怕变成一只小羊,被他拿着柳条啪啪抽打,也很甜蜜开心。 商荣听他一会儿喊疼,一会儿傻笑,跟害了疯病似的,心里越发不自在,草草替他束好发,照肩膀上使劲一推。牛皮糖却不愿离开,再次扭头赖在他身上,闪着贼亮的眼珠子说:“荣哥哥,太师父说要让周姑娘跟我们一块儿走,我看周姑娘对你有意思,你以后离她远点,免得引发误会。” 他只要一发现商荣跟哪个年轻女子多讲一句话,就会用类似的说辞强迫商荣远离对方,商荣无意于周薇,却很烦他这种小肚鸡肠的德行,严肃嗔斥:“你少瞎琢磨,人家清清白白的姑娘家,不能让你这种坏小子玷污名誉。” 赵霁赶忙认错,但不达目的不罢休,故作委屈地使着性子:“可我看到你跟她说话就不痛快,她又是女流之辈,若是个男的,我铁定揪住痛打一顿。” 商荣冷笑:“你这儿知道难受了,当初你和唐辛夷勾肩搭背,我也看不顺眼,那时怎不见你收敛?” “那不一样!” “怎么不一样?难道唐辛夷不是人是猫狗畜生?” “不是不是。” 赵霁急得抓住商荣双手,紧紧包在自己掌心。 “你是讨厌糖心本人才不想我接近他,我是因为喜欢你才防着周姑娘,立意各不相同,不能一概而论。” “你这是强词夺理!” 商荣甩开他,跳下桌子要走,被他从身后抱住,昨晚舔、弄过敏感部位的唇舌转战到他的右耳,一口叼住耳垂,含含糊糊的声音仿佛熬化的糖汁灌入耳中。 “师父别生气嘛,徒儿若说错了你可以纠结啊,如果你说这世上你只喜欢我一个人,那再来十个周姑娘我也不怕。” 赵霁是真急了,越过谋划、筹备、天时地利,直接展开毫无把握的试探,莽撞行事怎能取得人和? 商荣又惊又臊,脸上的热能烧开整条长江,不知所措地发起火来,一个过肩摔撂倒小流氓,声嘶力竭地吼了一个“滚”,随后自己先脚不沾地地跑掉了。 自那以后的好几天时间里,他都做不到与赵霁自然相处,内心慌得长草,表面爱答不理。赵霁并不气馁,依然故我地粘着他,等周薇加入他们的旅程后,又采取先发制人的手段,每当周薇有机会与他们交谈时,他便主动抢话,紧迫盯人,让对方无暇旁顾,成功阻绝了她和商荣的联系。 商荣为求耳根清净,任他淘气,殊不知赵霁并没错怪周薇,这姑娘确实天女思凡,对商荣动了尘心。 二八少女谁不多情?见着如诗如画的美少年,免不了春情萌发,早在商荣归还绣鞋时周薇便对其一见钟情,她性情稳重,绝无轻浮习气,一颗怦然的心深藏不露,反而比以往更坚守礼仪。 被赵霁缠着说话也很高兴,认为他是商荣的徒弟,同他说话就等于同商荣说话,况且他们聊天时商荣都在一旁,自己的声音总会传到他耳朵里。 一对情敌就这样不谋而合,相谈甚欢,陈抟见了还当他俩投缘,认为这也是对郎才女貌的佳偶,兴许能撮合到一块儿。后来细一寻思,终究不能乱了辈分,遗憾地默默打消此念,否则准把赵霁吓个半死。 今夜泊宿江畔,他们的船紧挨着一艘大官船,这艘船是从江夏出发的,与他们一前一后同行了两昼夜,乘客是一家富户,箱笼多得船舱里放不下,在船尾堆成小山。 初见时该船桅挂灵幡,窗悬黑纱,船上男女老幼服色黯淡,男的腰系白麻,女的鬓插白花,像新死了主人。 昨晚两艘船同时停靠黄石矶,清晨周薇早起梳洗完毕,推开后舱窗户往外倒洗脸水,刚好那艘船上的丫鬟也在开窗倒水,窗内哭声阵阵,一位黑衣黑裙的中年美妇正手帕捂脸捶床哀恸。 周薇见其情状悲怜,凝神观望许久,偶然被那贵妇瞥见,四目相对,她蓦地失惊,急忙低头关上窗户。刚走上甲板预备生火做饭,那边一个婆子寻了来,说自家夫人请她过船相见。 陈抟也在场,听周薇说明起因,以为那家的女主人责其偷窥,意欲唤去当面训斥,便替她向婆子赔礼。 婆子挥手笑道:“道长误会啦,我家夫人见了小姐爱还爱不过来,岂会怪她。求小姐过去坐坐,陪我家夫人说几句话,夫人已绝食两日啦,上下急得团团转,一切法子想尽了全不管用。今个儿幸遇小姐,真是天降的救星,您出面哄一哄,夫人一高兴,兴许就肯吃东西了。” 陈抟听得没头没尾,问仔细了才敢应允。 原来那艘船背景深厚,乃南唐司徒周宗的家眷,周宗有两个女儿,都生得国色天香,貌比天人,是有名的周氏二乔。长女娥皇十九入宫,而今已被南唐国主李煜册立为后。小女儿刚满十六,待字闺中,日前随母亲到江夏探亲,感染恶疾,不治身亡,家人正赶着运送灵柩回江宁。 周夫人酷爱此女,一旦夭折,哀毁逾恒,数日 分卷阅读223 - 分卷阅读223 - 分卷阅读224 假凤虚凰 作者:星海拾贝 分卷阅读224 假凤虚凰 作者:星海拾贝 分卷阅读224 来昼夜啼哭,身心都难以为继。方才又在伤心,忽见对面船上一位少女瞩目而视,许是前缘所系,周夫人一见周薇便觉得她与亡女极为神似,还疑心是自家闺女还魂来见,当即命人前去寻找。下人们担心主人安康,叮嘱传话的婆子务必请人过船一叙。 周薇秉性至孝,加之丧亲不久,对周夫人的遭遇甚是同情。经陈抟允许,跟随那婆子去到船上,过了大半个时辰方被两个衣着体面的年轻媳妇护送回来,发髻上多出一支金灿灿的点翠镶宝的凤头钗,想是周夫人赠送的。 待那两名仆妇辞去,她连忙摘下凤钗,向等待她的人们道明原委。 那周夫人痛失爱女,直如被挖掉一块心头肉,因周薇与周二小姐容貌相像,立刻被她当做寄托情感的替代品。见面便如待亲骨肉般亲热,握住她的手又哭又笑,将名姓、年纪、乡里、家世等所有能想到的问题挨着问了个遍。 周薇大多避而不答,但之后以真挚的话语安慰了她,周夫人如同爱女复生,心中一喜,悲苦立减,由周薇作陪吃了些饮食,取出女儿的妆奁任其挑选。周薇不授,她便硬捡了一支凤钗替她插上,还央她晚间再过来吃饭。 黄昏船泊郊野,周薇如约前去探望周夫人,小坐片刻便坚决告辞。周夫人听说她要回船为同伴做饭,命人送来许多佳肴细点,赵霁等人因此沾光打了顿痛快的牙祭。 喝完茶,少年们趁着晚晴上岸活动筋骨,赵霁闲来打量周薇素净的发髻,觉得有点美中不足。刚才周夫人又送了她一支八宝瓒珠花,她等送行的人一走立刻除下收进包袱里,好像那贵重首饰会压得她抬不起头。 他忍不住问:“周姑姑,您把周夫人送您的珠花摘掉啦,不是挺好看的吗?干嘛不戴着。” 周薇微笑道:“做人要量体度行,我一个穷家女佩戴珠宝,自己别捏,其他人看了也不像。” 赵霁反驳:“怎么不像了?您这么美丽出众,天生一副富贵相,要我说周夫人送您的金钗珠花还太寒碜,衬不出您的美貌,须得皇后娘娘的凤冠才配得上您。” 边说边拿胳膊杵了杵商荣,戏问:“你说是吧,师父。” 话中话就是:以周薇的品貌今后完全有条件飞上枝头做凤凰,商荣若有良心就别屈从师命,阻碍她的前程。 摊上个惫懒促狭的徒弟,商荣郁闷窝火,不能当着周薇甩冷脸,淡定笑言:“周世妹戴什么都好看。” 周薇得他夸赞,暗自欣悦,羞得将脸撇向另一边。 赵霁顿生懊悔,他处心积虑隔断这二人,怎么自乱阵脚,反帮他们牵了一次线,忙江心补漏地指着山崖上一丛盛开的野花说:“周姑姑不爱珠宝首饰,那我去摘朵好看的花给您当头饰。” 他自作主张跳上崖壁,很快够着那丛花,可发现上面的花开得更大更艳,等攀到近处,又被更上方的花朵吸引,这样精益求精,直到崖顶才挑中一朵满意的大红色野芍药,摘下来揣进怀里,原路返回地面,不想遥遥目睹了暧昧的一幕。 商荣正面对周薇,细心地将一朵浅色的鲜花插在她的发髻上。 赵霁三魂冒火,七窍生烟,老虎炸毛地冲到跟前,抓住商荣质问:“你们在做什么!” 周薇吓了一跳,以为赵霁怪他们举止轻浮,羞涩都转为羞耻,捂着脸惊慌逃奔。 商荣忍无可忍摔开赵霁,黑脸斥责:“你太放肆了,周姑娘是本门贵客,还是你的长辈,怎么能这样对人家!” 一把盐洒进油锅里,赵霁一蹦三丈高。 “你才过分呢,我刚一转身就对她动手动脚,你刚才手里拿的是什么?那朵花哪儿来的?是不是偷偷摘好藏起来,专等我不在时送给她?” 真实情况是,他在崖上磨蹭太久,商荣和周薇无话可聊,静默到尴尬,忽然看到几步外有一朵粉色蔷薇花开正好,便上前摘下送给她。 周薇欢喜不尽,当时便想戴上,因无处照影,总是戴不合适,商荣看她窘迫,主动帮她插戴,就被赵霁看个正着。 其实赵霁很清楚商荣不会干邪猥之事,故意说得过分,让他亲口否定,从而换取安心。商荣怎肯配合他的任性?当下教他重温了疏远已久的耳光。 赵霁鼻血流出,气急败坏地冲进树林,奔出几十丈,回头见商荣正背对他走向客船,于是更生气了。铁了心赌气到底,跑到林子深处,爬上一株高高的松树,决意在这儿躲上一夜,看那狠心的冤家会不会着急。 焦躁地等到天黑,他无聊地睡着了,不知过了多久被树下的异动惊醒。睁开眼,一轮皓月已悬至中空,寒星零落,晚风振树生啸。 就在这时,树下草丛传来淅淅沥沥的浇水声,两个糙汉正边撒尿边聊天。 “那艘大帆船上住着一家冷子点,看起来油水不少。” “你还不知道呢,那就是南唐司徒周宗的家眷,大王早吩咐了,这次劫财是其次,主要是抢他们家的小姐。听说周小姐是江南第一美人,马将军上次在岳阳立了大功,大王答应为他寻个绝色的浑家,抢回去今晚就拜堂成亲。” “咱们大王真仁义啊,有这么漂亮的女人自己不享用,还让给手下弟兄们。” “嗨,你不知道大王不好女色,只喜欢标致俊俏的小白脸。” “哦?我上次听刘三说起过,还当他小子胡诌,敢情是真的呀?要说咱们大王也是一表人才,一般齐整的女人也不及他美貌,难怪会染上断袖之癖。” “欸,你可别以为大王是那种喜欢被人戳屁股的假娘们,他只爱艹人,上次我随他去九江办事,在客栈里亲耳听到他把一个小倌艹得咿呀乱叫呢。” “哈哈哈,咱们大王英明神武,才貌双全,换成我也愿意被他艹。” “就你这模样,等下辈子吧。” 这二人讲话粗鲁淫、荡,明显是土匪山贼一流,从谈话可知他们正随同某个山大王伺机打劫周家的客船。 赵霁竖起耳朵留意倾听,思索道:“夷陵的老丈说云梦泽上有个叫秦天的巨匪,莫不是这两个毛贼的头目?” 想罢纵身下树,双掌齐出拍中二贼背心大穴,他们身子一软,先后倒在自己的尿溺中。 赵霁伸脚帮他们翻了个身,看他们满脸见鬼的神色,故意装出阴森语调吓唬。 “你们是哪家的毛贼?在此作甚?” 左边的贼人比较机灵,颤巍巍道:“敢问何方好汉?我兄弟俩绝非歹人,恳请饶命!” 赵霁笑道:“叫你答话,你反过来问我,看来脑子不大好使,赏你个痛快吧。” 又是一脚,直接将其踢晕。 右边那个以为同伴被杀,吓得嘶声惊叫,裤裆里滚出一堆秽物。 赵霁掩鼻退后,骂道:“想活命就老实 分卷阅读224 - 分卷阅读224 - 分卷阅读225 假凤虚凰 作者:星海拾贝 分卷阅读225 假凤虚凰 作者:星海拾贝 分卷阅读225 回话,不然跟他一个下场!” 贼人哭求:“大侠饶命,有什么话只管问,小的一定老实。” “你们是哪个山头的?到此有何企图?” “小的是云梦泽擎天寨秦大王麾下,今晚跟随大王来此剪径。” “羊牯是谁?” “南唐周司徒一家。” “一共来了多少号人?在哪里埋伏?” “我家大王亲帅三百人马,就驻扎在后面的卧虎岗上。” 赵霁想了想,冷笑道:“听说你们秦大王是个侠盗,为老百姓做过一些好事,本人辜念他无甚大恶,今次暂且放他一马。你速去传话,就说那周家的船有玄真派的高手护航,如若来犯,定斩不饶。” 他用脚尖替那人解了穴道,连晕厥那个一道踹醒,二贼如获新生,连滚带爬逃走了。 赵霁仍不放心,溜回停船处,在隐蔽的地方躲藏,假如那秦天不识时务率众打劫,便率先给予迎头痛击。 夜深沉,风露凝,他静坐一阵,愁绪上头,心想他久久不归也不见商荣出来寻找,虽说自己的做法有些过分,但那人也太忍得下心了,就是弄丢一条喂养多年的狗也会不放心吧。 念念不住,必有回应,正苦闷地发着牢骚,客船上闪出一个白影,顺着岸边草坡缓缓走来,就是他那狠心的小师父。 商荣这次动怒不轻,原本打定主意不管他,回船后陈抟问起,也直说赵霁与他吵架,赌气出走了。陈抟见惯不怪,只怨他二人不省心,入夜不见赵霁回来,商荣又不肯去找,便自己上岸寻了一回,因走错方向,单身而归,对商荣说明早再见不到人,一船人都别想走了。 商荣两头受气,又口是心非地放不下那磨人的冤家,半夜悄悄来到岸上,犹豫要不要上山找人。 赵霁认定商荣是出来找他的,心中一阵激动,就想跑出去拥抱他。附近风声突变,空气似被人撕开一条裂缝,发出呼呼地痛嚎,一道快若闪电的黑影飞向商荣。 商荣看得清清切切,右掌遽然扬起,迅如电光石火般往来人胸后死穴打去。那黑影身法怪异,轻巧躲过一击,又疾如燕旋地一翻,扣住商荣右腕,就势反剪到身后,脑袋贴近他的侧脸,气息直接喷到他脖颈上。 “好一个如花似玉的俊俏小哥,跟孤王回去做压寨夫人吧。” 耳畔响起极不自然的沙哑嗓音,像是把每个字的读音用铲子拍扁再压在一块儿吐出来,商荣惊异刚起,忽见赵霁咆哮着从前方的岩石后跳出来。 “无耻毛贼,小爷宰了你!” 第86章 乐魔之劫持 赵霁见那黑衣贼人意欲轻薄商荣, 怒血上脑,雷腾云奔地扑出去, 拳带疾风直击对方面门,商荣也以软功摆脱那人束缚, 回掌还击,与赵霁形成左右夹攻之势。 黑影好似雨中蜻蜓穿过二人中间的缝隙,同时偷袭他们的背心,商荣并不回头,右腿后踢,一记“风扫落叶”,赵霁朝前空翻, 捡起一枚卵石投掷敌人。 衣袂嗖嗖, 黑影一一避开他们的攻击,足尖落处,点住一丛灌木,人影随风飘摆, 哈哈大笑:“玄真派的少侠不仅模样俊, 功夫也不错,甚合孤意啊。” 月光清澈,视野清明,这黑衣人形貌毕现,打扮得好不阔气。身披锁子连环甲,外罩黑锦金线袍,腰系九龙绦, 胸佩金麒麟,头戴金冠,脚蹬云靴,单看装束真是个阔气王爷。这衣饰是看清楚了,脸却被一张黄金鬼面遮住,瞧不出美丑方圆。 赵霁见状,立刻认定对面的正是那不知死活的土匪头子秦天,此人嗜好男风,一见商荣便动手动脚,还毫不掩饰自己的不轨企图,看来安心要做虎口夺食的短命鬼,指鼻骂道:“下九流的土匪也敢称孤道寡,我们玄真派是武林大家,岂容你戏辱!” 扭头知会商荣:“他就是云梦泽上的匪霸秦天,一个喜好奸\\淫男子的大色鬼,根本不是什么绿林好汉。” 秦天听了并不见怒,恝然冷嗤:“我夸的是这位白衣少侠,怎么你也是玄真派的?我还以为是他的贴身小厮呢。” 赵霁恶气喷涌,上前与之殴斗,商荣没跟去帮忙,甚至没关注他的动向,注意力都放在了秦天身上。这人给他的感觉十分怪异,不仅和之前想象的截然不同,还有种莫名的熟悉感,特别是他讲话的时候,声音虽完全陌生,但语气腔调似曾相识,只不过暂时跟记忆中的人物对不上号。 大概是瞧不上赵霁,秦天无心与其比拼,随意应付几招,张臂后跃,吹响一声悠长清越的鹤哨。 赵霁激怒追赶,奈何贼人轻功不俗,他真气提到十分,仍不能缩短那四五丈的距离。 突然金风扑面,前方好似群鸦惊起,鼓翅之声震碎静夜。他暗叫不好,扭身回撤,霎时退出十余丈,所过之地转瞬扑簌簌插满黑黢黢的羽箭。 原来群匪早已埋伏在丛林中,听到头目发出的讯号便乱箭齐发,还算赵霁身法迅捷,稍有迟碍,已被射成了刺猬。 “狗贼!竟敢暗算!” 赵霁险遭不测,又怕又怒,抬眼见秦天立在一块山石上抱臂俯瞰,黄金面具映着月光莹莹闪烁,不啻耀武扬威。 这时,林子里敲响聚将鼓,吹起牛角号,凭空闪出无数密密麻麻的火把,簇拥出两面杏黄帅旗。一面写“扫荡**震寰宇”,一面写“雄霸江湖英雄策”,旗下匪兵阵型井然,十八般兵器分班而列,将校威猛,士卒骁勇,盔明甲亮,声势浩大,齐齐呐喊着涌到秦天脚下。 “所向披靡!战无不胜!” 吼声震天,月亮也躲到了云层里,熊熊火把照亮江岸,江边几艘客船似盆中之鱼,无所遁形。几百张强弓劲弩张弦搭箭将那些船从头到尾瞄了个遍。 “周夫人,孤王听说你家二小姐秉花月之姿,兼绝代风华,孤王军中有一猛将马兴,人才出众,勇力过人,正与令千金匹配。孤今日替下属做媒迎亲,请夫人即刻接下聘书,送小姐出来,莫要误了吉日良辰。” 他扬声呼啸,响彻方圆三里,一时鸟兽敛嗓,草木皆惊。 “既是来迎亲的,怎不报上名讳?” 声调不疾不徐,和平常说话无异,却同样彻天彻地,回音不绝。 秦天黑鹭伸翼,飘飘滑翔至陈抟跟前,抱拳施礼。 “我叫秦天,乃云梦泽擎天寨寨主,阁下就是玄真派掌门陈道长?幸会幸会。” 他改了称谓,可见对陈抟存有几分敬意。 陈抟笑道:“久闻秦寨主侠义威名,今日为何行此鲁莽之事?” 秦天正色道:“道长此言差矣,冰媒牵线,玉成佳偶,乃是大大的美事,怎叫鲁莽?” 陈抟又笑:“寨主有心做媒,也该事先打听好女方家的情况,那周二小姐日前 分卷阅读225 - 分卷阅读225 - 分卷阅读226 假凤虚凰 作者:星海拾贝 分卷阅读226 假凤虚凰 作者:星海拾贝 分卷阅读226 已在江夏郡患病香逝,如今船上装着的是她的灵柩,你总不能用一个活新郎去配死新娘吧?” 秦天微微一怔,复又大笑:“那也无妨,我另有一个好兄弟上月不幸战死,他也是个未取亲的孤鬼,正好和周小姐结为伉俪。” 陈抟略一皱眉:“看来秦寨主今日非要强人所难了。” 秦天笑讥:“看来陈道长今日势必多管闲事了。” “道义所驱,当仁不让。” “兄弟义气,责无旁贷。” “还望寨主悬崖勒马。” “还请道长勿趟浑水。” “恕难从命。” “那就得罪了。” 秦天袖口一振,抖出一把薄刃长刀,一上手便是三道杀招,淋漓酣畅一气呵成。陈抟拔剑锁住他的攻势,笑道:“寨主刀法高明,果是少年英才,但要过贫道这关怕没那么容易。” 秦天收刀大笑:“我自知绝非道长对手,也不想枉送性命。” “既如此,何不握手言和,今后还可做个朋友。” “不战而降太伤士气,道长可敢与我打个赌?若阁下能接下我十刀,我情愿认输,这周小姐的尸首也不要了,放她随家人落叶归根,如何?” 陈抟一路多听得秦天的传闻,很欣赏他除暴安良,替天行道的英勇壮举,此时虽见人不见脸,可看他身长七尺有余,蜂腰猿臂,风姿英拔,显然是个俊秀人物,故而爱才之心更切,希望能兵不血刃化解干戈,听了这提议,心下甚悦,喜道:“就依寨主的意思,请出招吧。” 秦天挥刀直劈,如天河倒流,攻势凶猛,渐渐化成一团白光。陈抟见招拆招,见式接式,也融入刀光剑影中。两片光奔流飞转,有如大江旋涡绞在一处,越滚越快,越滚越猛,普通人早目眩心花,商荣还能看清他们的动作,一招一式计数,那秦天已挥出第九刀,始终未能突破陈抟的防御。 只剩一刀定胜负,陈抟胜券在握,等待对手发动最后的进攻。 咣当一声,长刀坠地,秦天自行松开刀柄,左膝下落,似要跪倒。 陈抟以为他弃剑跪降,笑呵呵收剑,准备上前搀扶。谁知秦天陡然伸臂抡拳,他右手食指戴着一枚银戒指,指环朝里的一面装有机扩,轻轻一按外端就会弹出锋利的小刀片。 拳速迅猛,在暗夜里划出一道经久不散的银弧,陈抟防备不及,被他划破衣襟。秦天右手招式未老,左手跟着兜头洒出一把药粉,陈抟闭住呼吸也没用,那药粉遇水即融,碰到湿润的眼球,药力立即侵入,陈抟眼前昏黑,四肢麻软,拄剑跪倒下去,喘息怒斥:“狗贼,居然耍阴招!” 秦天笑道:“道长没接住我最后一刀,我下药是防你反悔,这‘醉罗汉’是极厉害的麻药,但对人体无害,过一个时辰就会复原。” 话音未止,劲风袭到,商荣双掌疾翻,抓、震、推、劈四诀几乎是在同一时间内完成,动作之快,目不暇接。秦天也举掌接住,一股强猛的内力狂涌而来,推着他倒退十余步,抬腿向后顶住一块大石,轰隆巨响中石屑如烟如雨,声威煞是骇人。 “狗贼,敢暗算我师父!” “呵呵,少侠放心,孤王爱煞了你,看在你的份上也不会伤他。” 秦天恣意调笑,十指扣进商荣指缝,一招“黄沙漫道”将他高高抛起,商荣气沉丹田,电扑而下,拳击秦天头顶。这贼人却也狡猾,不知从哪儿抽出一条软鞭凌空横扫,锐啸划空。商荣不料他带着这等兵器,急一晃身,电旋星飘地闪出三丈开外。秦天趁势追击,软鞭迎风一晃卷住商荣腰身将他拉到身旁,紧跟着抓住他挥拳的右腕。 “少侠纤腰如柳不盈一握,叫人好生怜惜。” 商荣本可左手接续,给他一个暴击,忽被奇异的发现绊住手脚。 他的视线正落在秦天右耳垂上,那里有个小孔,是耳环的痕迹。 只有蛮夷部落的男子才会佩戴耳环,难道这小子是个蛮子? 稍一闪神,不要脸的强盗头子已将他的手背按到唇上亲了一下,隔着一层面具,也算赤\\裸裸的猥亵。 他亲手时商荣又看清他的侧影,头型轮廓怎么瞧怎么眼熟,脑子里走马灯似的飞过一张张面孔,忽然急停在其中一张脸上,他不由自主呆住了。 “少侠这样看着孤王,莫非也对孤王有意?” 秦天得寸进尺勾住他的下巴,他比商荣矮了一寸,这么一来需要微微仰着头才能注视他。商荣重新分析他说话的语调,吐字顿句真与那人极其接近,只是多了些刻意营造的风流。 这人怎么比小时候还顽皮,真不像快成家的人。 他越想越滑稽,就快要不住笑,那被酸醋撑破肚皮的徒弟哇哇大叫着杀过来,决心将淫贼撕成碎片。 秦天仍不理会,再次发出哨音,土匪们早已按之前指示袭上客船,一阵男嘶女喊,几个先爬上周家船的贼人被抛沙袋似的打飞下来。一个倩影手持青霜立于船头,自充关隘,奋勇拒敌,却是周薇。 秦天目力上佳,远远瞥了一眼已看出是个极出色的美女,“咦”了一声,飞身上前。 周薇见贼首到来,仗剑急刺秦天胸口,秦天身如灵蛇贴着剑身欺上去,又是一把“醉罗汉”,将周薇也麻倒了。揪住头发,掰着脸细细一瞅,大喜:“这不是有个活生生的美人,马老弟的婚事有着落啦!” 说罢扛起周薇号令群匪:“新娘已到手,那周小姐的灵柩就不必搬了,收兵回营!” 商荣再没想到他会劫持周薇,立马挺身阻拦,岂知贼匪从陆地进攻,退路却设在了水上,几十艘轻舟顺水飞驰而来,众匪投掷弹丸,蓦地腾起一堆五颜六色的烟雾。 赵霁怕有毒,急忙上船搭救被困者,商荣也义无反顾突入雾阵,这烟雾辛辣刺鼻,主要成分硝石硫磺,是经过改良的“风声鹤唳”。 秦天已带着周薇跳上轻舟,顷刻驶出十几丈,商荣追到岸边,情急下就想呼喊那个名字,张了张嘴又觉不妥。正自忙乱,忽听淳于安在近处招呼,他已解下客船后的小舢板,撑着篙杆叫他上去。 商荣赞他机敏,跳上舢板追赶贼船。 湍波急浪,船行如飞,不管他们怎么拼命划水,那些匪徒仍越逃越远。秦天发现商荣驱船追来,遥相戏侃:“少侠紧追不放,可是舍不得孤王?” 商荣这会儿没功夫陪他嬉闹,急道:“那位周姑娘是家师好友之女,你切记不可伤害她!” 隔了一会儿,远方传来回话:“少侠放心,孤王理会的,暂且别过,后会有期。” 回声渐远,雾锁长江,他们追出十几里,到底没能救回周薇,只好逆水返回停船处。陈抟药性已过,决定杀入云梦泽救人,周夫人听说周薇为保护众人被恶匪劫持 分卷阅读226 - 分卷阅读226 - 分卷阅读227 假凤虚凰 作者:星海拾贝 分卷阅读227 假凤虚凰 作者:星海拾贝 分卷阅读227 ,好似又死了一个女儿,捶胸顿足哭闹不休,定要等陈抟救回人再。 商荣安慰陈抟:“徒儿以为周世妹暂时是安全的,那秦天不会伤害她。” 陈抟忙问:“何以见得?” 商荣说:“徒儿方才警告过秦天,也收到了他的回音。” 陈抟诧异:“你是不是与他有过交情?” 商荣略一迟疑,摇头:“徒儿看他并非凶蛮淫邪之辈,也告诉他周世妹是您好朋友的女儿,若有闪失,等于与玄真派结仇,他不是傻子,会好好权衡利弊的。” 陈抟终不放心,恳请船家连夜开船去九江,船家吓破胆,不仅不答应,还打算天亮返航,情愿退还船资,只求保命。还好周夫人一心救人,听说此事,请他们移到自家船上,命船工即刻扬帆出发,急奔九江。 也是曹操倒霉遇蒋干,天亮时船上桅杆忽被大风吹折,不得不靠岸修理,这次船又停在深山荒滩,陈抟提防盗匪再来,命商荣赵霁上岸巡逻。二人在林莽树荡中漫无目的地转悠,赵霁时不时偷瞄他的脸,像一只准备行窃的老鼠,内心交织着急迫与犹豫。 商荣夜里便发觉他不对劲,鬼头鬼脑的,不知在打什么坏主意,没好气地回他一眼,语气冷冷淡淡的。 “想说什么就说呗,不然憋死也没人替你难受。” 赵霁使劲搓了搓脸,搓出一副严肃相。 “你,是不是认识那个姓秦的淫贼?” “为什么连你也怎么想?” “很明显啊,你平时对男人态度恶劣,当年我刚认识你时,不过跟你搭了句讪就被你打个半死,那姓秦的昨晚亲你的手,又摸你的脸,你半点反应没有还帮他说话,若不是跟他有交情,怎会这么优待他?你几时跟他认识的?见过几次?他有没有对你做过更过分的事?” “烦死了!” 商荣堵住耳朵打断赵霁,真想把他的舌头割下来。 “你除了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就不能想点别的?我以前没见过这个叫秦天的家伙,昨天是头一回打交道,你觉得我会对师父撒谎?” “秦天”是那人凭空捏造的假身份,初次亮相,说成不认识并不算谎言。 这回答对赵霁刺激更大,眉毛竖成的倒八字,眼睛瞪成牛铃铛。 “刚认识你就对他那么好,难不成看上他了?!” 商荣白眼都懒得翻,变脸发火:“看上又怎么了?不服气去找棵树吊死啊,我负责帮你收尸!” “没良心的,你竟是这般……” 赵霁后面的“喜新厌旧”还未脱口,肠子突然叽叽咕咕哼起歌,早饭时周家人特地烹饪了花胶和瑶柱款待他们,他肠胃不服,这时发作起来,慌忙捂住肚子往树林里跑。 商荣咬牙痛骂:“活该!”,找了块干净的大石头坐下等他。 幽谷荒山,虫鸟噪林,没能干扰他敏锐的听觉,不一时身后树丛中草木异动,许是野兽窥人,他顺手抄起一枚石片反手射去,击起一声娇呼。 刚一转身,枝叶间钻出个高挑清秀的美少女,杏衫湘裙,珠钗璎珞,云鬓轻拢蝉翼,蛾眉淡扫春山,瞧着是位妙龄富家女。 “苗小姐。” 商荣愕然而笑,意外这“后会有期”来得这么快。 苗素噘嘴嗔怪:“荣哥哥你干嘛对人家那么凶,我这只眼睛差点就废掉了。” “对不住,对不住,你躲在暗处不做声,我只当是坏人呢。” 商荣笑着道歉,请她同去石头上落座,思筹片刻,和声问:“苗小姐,你为何来到这深山中?是陪令尊出来游玩么?” 苗素嗤嫌:“我早就离家出走啦,一两年没见过家里人了。” “却是为何?” “看见他们就烦,不想再回那个家,临走时还留信给我爹,叫他别到处找我,只当没我这个女儿。” 商荣了然,前段时间唐辛夷写信给赵霁,提到天枢门以苗素染疾养病为由请求推迟与唐门的婚期。女儿任性出走,苗景想必生气丢脸,两家的婚约又举行在即,他说谎拖延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 “那这两年你都在干什么?” “也没干啥,到处闲逛,本想去峨眉找你玩儿,就怕你不欢迎。” “哈哈,怎么会,你肯来的话,我自然把你当做贵宾招待。” “真的?那我一定去,你可得说话算话,好好陪我玩哦。” 苗素笑如花靥,颊上一层天然的胭脂色,宛若刚成熟的鲜桃。商荣却只盯着她的耳垂看,她戴着一副玫瑰花形状的赤金耳钉,下坠滴珠流苏,不时活泼晃悠,格外可爱。 “荣哥哥,你在看什么呀?” 察觉他的注视,苗素微微起疑,商荣平静轻笑:“你的耳环很漂亮。” 苗素捂住嘴格格娇笑:“荣哥哥长大了,开始留心女孩子的穿戴了。” 商荣蔼然相谐,语藏机锋:“你也长大了,很少有女孩子个子能长这么高的。” 苗素眨了眨眼睛,神气更显天真:“人家成天翻山越岭,爬坡赶路,什么活儿都得自己干,不知不觉就变粗壮了,你该不会嫌我蠢笨难看吧?” “怎么会,你好看着呢,就是一个人别在深山老林里玩,当心被土匪抢去做压寨夫人。” “哎呀,荣哥哥真学坏了,以前可没见你这样戏弄人。” 两个聪明人的试探无须深入,说到这儿便转为闲聊,苗素长成大姑娘后撒娇技能渐长,做痴做娇时纯然一个娇羞少女,商荣心中有对比,越瞧越有趣,几次悄悄扭过头去忍俊不禁。稍后找到合适的时机,说出昨晚江畔遇匪的经过。 “听说那秦天是附近有名的悍匪,你知道他吗?” 苗素的态度无懈可击:“知是知道,但都是道听途说,荣哥哥你看他像好人还是坏人?” 商荣认真作答:“这个人虽然狂妄,但瞧着品性不恶,我只担心我那周世妹身陷贼窝,这半日过去不知何等煎熬,得尽快设法救她出来。” 苗素歪头端详他,半真半假揶揄:“荣哥哥这么在意那周姑娘,莫不是对她有情?” 商荣莞尔:“你也是姑娘家,可别拿女孩子的名誉开玩笑,她是我师父至交的遗孤,安危都系于我们玄真派,出了事,我们如何对得起她父亲。” “原来如此。” 苗素用力拍打膝盖,音色一发亮堂:“荣哥哥的事就是我的事,我这就去那秦天的营寨,帮你把周姑娘救出来。” 商荣暗喜,故做犹疑道:“苗小姐的能耐我是知道的,但此事危险重重,你单枪匹马如何办得到?师父正要领我们去救人,等船修好就动身。” 苗素摇头:“荣哥哥有所不知,这云梦泽幅员八百里,三江贯通,千山环绕,自古就是强盗渊薮。其间多得是水路错杂,滩险风恶的所在, 分卷阅读227 - 分卷阅读227 - 分卷阅读228 假凤虚凰 作者:星海拾贝 分卷阅读228 假凤虚凰 作者:星海拾贝 分卷阅读228 就是当地人不慎深入也会迷路呢。你们初来乍到,不识路径,那秦天在此名头极大,眼线极多,我保证问遍十里八乡也没人敢给你们当向导,到时困陷迷境岂不白白耽误功夫?” 商荣笑问:“听小姐的口气,好像对云梦泽一带的地形很是熟悉呀。” 苗素轻快应答:“我在楚地游玩多时,名胜古迹都逛遍了,少说在云梦泽上进进出出了八\\九趟,还能摸清方向。你且回去叫你师父安心等待,若两日内收不到我回音,你们再另想办法。” 将将定约,赵霁呼啦一下钻出来,他远远地便听到商荣在同一名女子交谈,赶到见是苗素,惊讶之余涌起嫉意,虎脸质问:“苗素,你怎么在这儿?” 苗素也一脸嫌恶,冷刺道:“姓赵的,你也老大不小了,还是一点礼貌都不懂,大呼小喝的,真像个地痞流氓。” 赵霁一早拿这丫头当情敌,看她出落得花枝招展,站在商荣身旁竟有灿星伴月之感,醋意大增,两只眼睛顿时红成了碳心。不管什么好男不跟女斗,上前将商荣拉到自己一方,横眉指斥:“你才不知羞呢,都快出阁的人了,正该老实待在家里,只身跑出来乱逛,还随便和男人说笑,你们苗家的脸都被你败光了!” 苗素还没怎么着,商荣先推了赵霁一把,严厉训斥:“苗小姐说得对,你太没规矩了,丢尽本门颜面!” 他还要求着苗素帮忙,可不能得罪人家,帮她臭骂赵霁出气。苗素称心顺意,便乐于投桃报李,再次承诺守约,纵身闪入森林。 反观赵霁,短短一天内连喝三次饱醋,怀疑自己是不是在梦中揪过月老胡子,放出这么多对头来使绊子,不过三人中周薇恪守妇道,秦贼鞭长莫及,看来看去还是苗素最具威胁,这丫头脸皮厚,坏水多,商荣又好像特别喜欢她,不严加防范没准真会堤溃蚁孔。要说天枢门真够缺德,既生出这等妖女就该终生圈养在家,让她找婆家分明是嫁祸于人嘛! 第87章 乐魔之认亲 商荣回船向陈抟禀报苗素自告奋勇前往水寨救人一事, 陈抟生气责备:“这太乱来了,苗小姐固然聪明过人, 但毕竟是女孩子,你让她独自钻进强盗窝, 不是拿肉包子打狗么?要是出了岔子,我们怎么向唐门和天枢门交代?” 当下焦虑倍增,就想步行去外间借船。 商荣料想不说明白师父断难安心,便请他到无人的地界,附耳道:“师父放心,苗小姐与那秦天有些交道,保管能安然无恙救回周世妹。” 苗素和秦天的确存在密不可分的关系, 他这么说也没错。 陈抟诧异:“是她告诉你的?” 商荣点点头, 小声央求:“苗小姐是一门闺秀,与土匪结交终不光彩,曾嘱咐徒儿不可对外声张,还请师父代为保密。” 陈抟转忧为喜, 展颜笑道:“你当为师那么不懂事, 这种话当然不能对外讲,否则她娘家婆家脸上都无光。” 而后摇头咨叹:“这苗小姐心太野了,一个未出阁的姑娘竟与土匪结交,子不教父之过,我早就觉得苗景太过溺爱她,规矩礼数一概不懂,长大后必要生事, 如今果见端倪。所以当年她父亲向我提亲,想把女儿许配与你,被我当场回绝。玫瑰花好看,刺多也扎人,有句话叫妻贤夫祸少,还是你周世妹那样文静端庄的姑娘适合居家过日子。” 商荣以前不知苗景有意招他为婿,小小一惊,随口问道:“苗门主当年还动过那样的心思?” 陈抟打量他的表情,笑谑道:“怎么,你怪为师没答应这桩婚事?为师再提醒你一遍,下次见了苗小姐,不可与她太亲近,不说别的,她现在是唐家堡未来的主母,你得避那瓜田李下之嫌。” 商荣噗嗤一声,忍笑保证:“师父放心,徒儿记住了。” 正好一天过去,船尚未修好,周薇便全须全尾地回来了,那帮土匪在三十里外一座荒岛扎营,她被囚禁在那里,夜间一位少女潜入监房将其救出,驾小船领她逃到江边,后又指明路径叫她来与同伴会合。 陈抟问她那少女可曾留下名姓,周薇说:“我问过,可她不肯说。” 陈抟知是苗素,便不再追问,赵霁却多话惊叫:“一定是苗素,我昨天才在东边的树林里见过她。”又问商荣,“是你叫她去救周姑姑的?” 陈抟为保友邦声誉,驳回道:“苗小姐在老家待嫁,怎会到九江来,估计另有其人。” “不,我亲眼,哎哟!” 赵霁挨了商荣一记重掐,并惹来臭骂:“你敢在师父跟前犟嘴,翅膀长硬了是吧?过来,我要好好教训教训你!” 他将不懂事的徒弟拽上岸,戳着脑门数落:“你拉肚子把脑袋也拉空了吗?没看出师父在维护唐门和天枢门的名誉?苗门主对唐门说苗小姐在家养病,你却说昨天刚见过她,传出去他们两家都会丢脸,包括你的好朋友唐辛夷。” 赵霁不服气地讽刺:“你也知道她快嫁人了,昨天还跟她那么亲热,我可警告你啊,糖心是我的好兄弟,不许你给他戴绿帽子!” 终于找到一个冠冕堂堂的理由,他表现得煞有介事。 商荣有意挤兑他,冷笑:“其实吧,就运气这点来说我还蛮羡慕唐辛夷的,白捡了个掌门当不说,家里还给找了个聪明漂亮的媳妇,尤其是后一条,换成我做梦都乐呵。” 赵霁果然一触即怒,脚下跺出个深坑。 “你到底原形毕露了,早说你对苗素有企图,那丫头有什么好,尖酸刻薄,惹是生非,还生就一副克夫相,谁摊上谁短命!” “是吗?我觉得她面相挺好啊,是个富贵长寿像。” “你懂什么,她额头高,下巴尖,个性强硬不服管束,做她的丈夫只会成天受气,能不短命?” “既然这样你怎不劝说唐辛夷取消这门亲事?舍得让你的好兄弟早死?” 商荣轻轻松松挖下陷阱,赵霁跌了个倒栽葱,一嘴黄泥有口难言,憋了半晌面如熟虾地吼道:“我、我还不是为了你,谁让你老爱搭理那丫头!” “哦?这两件事情之间有什么联系?我倒想请教请教。” “我、我……” 赵霁的心思很简单,苗素是匹害人野马,不在唐门栓上衔辔就会跑到商荣的地头上生事,假若商荣谨守门户,不令他有后顾之忧,他定会义气为重,千方百计帮唐辛夷摆脱这门恼人的亲事。无奈商荣偏偏对苗素另眼相待,每次见面都有说有笑,亲昵暧昧,内忧外患的情况下,他当然要优先自保,防止祸水东引啦。 几句话迷失在三回九曲的心肠里,巧妇难为无米炊,巧舌难出尴尬言,他瞻前顾后地当哑巴,寄望商荣能自行领悟。 商荣在情感方面 分卷阅读228 - 分卷阅读228 - 分卷阅读229 假凤虚凰 作者:星海拾贝 分卷阅读229 假凤虚凰 作者:星海拾贝 分卷阅读229 就没跟赵霁同步过,那边泛滥成灾,他这边还是涓涓细流,把他一切吃醋举动当成幼稚的占有欲,瞧着可爱才有意逗弄,按住他炸起的头毛说:“你别成天想那些无聊的东西了,苗小姐也算我们的患难之交,又是唐辛夷未过门的妻子,你于情于理都该对人家客气。这次她又帮我们救回周世妹,连师父都欠她一个情,下次再见你别那么没礼貌了。” 绕过敏感话题,赵霁的聪明复苏了,立马揪出疑点。 “苗素怎么能那么轻松就把人救出来?听周姑娘说她被抓住时周围看守森严,可后来逃走一路上前无阻截后无追兵,这也太奇怪了。” “你在怀疑什么?” “我怀疑苗素认识姓秦的,说不定跟他是一伙儿的,要不怎会在九江现身,又那么凑巧地遇见咱们。” 商荣在他脑门上弹出个指甲印:“你少疑神疑鬼,这种话也是乱说的?毁了唐门的名声,也对不起你的唐辛夷啊。” 他俩回到船上,陈抟被周夫人请去谈话了,此时正商议一件决定周薇命运的大事。 周薇脱险回归,周夫人喜得像捡到了金凤凰,带病出舱看望她,并且情难自禁地抱住她哭了一场。经此一难,她爱心难舍,不满足萍水相逢的际遇,打算收其为养女,带回家去好生抚养,适才已向周薇表明此意,被她一口拒绝。 周夫人不甘心,知她父母双亡,陈抟是唯一长辈,便诚心实意地向其求恳。 “陈道长,周姑娘年纪尚幼,又未婚配,跟着你们行走江湖终不妥当。我的大女儿进宫侍奉国君,原想留着小女儿招赘上门,为我们夫妇养老送终,谁想不幸夭折,让我白发送黑发。如今我膝下空空,想再收个女儿伴度晚年,那日一见周姑娘便极为投缘,她被强盗掳走,我吃不下睡不着,就跟女儿过世时一样难受,她回来又像女儿死而复生一般高兴。恰好她也姓周,这不是上天注定的缘分?我家虽不是豪门巨室富可敌国,总比寻常人家强些,娇养她一个不成问题,将来还能为她挑个顺眼可意的夫君,等我们老两口归西,全副家私都是她的,一辈子锦衣玉食受用不尽,不是比居无定所风餐露宿强多了么?您是出家人,以慈悲为怀,还望成全我这片思儿痛女之心,我保证拿她当亲骨肉照看,绝不让她受半点委屈。” 周夫人心境可悯,说的话又入情入理,有的地方和陈抟不谋而合。 他痛惜亡友,一心替周天逸照料女儿,可自己是个山居道士,回峨眉后不便让周薇住在玄真观,放到外间安置,也没有周司徒家的财力,让她过珠围翠绕,呼奴使婢的优渥生活。女子不像男子,志在四方,四海为家,能有个幸福宁静的安乐窝是最好不过的,现在周夫人提供了这一机会,他似乎没道理阻拦。 于是请求对方容他考虑一二,回去与弟子们商量。 赵霁听后大为欢喜,心想周家是做官的,周薇过继过去就成了官宦小姐,不能再和商荣通婚,无形中减去一桩隐忧,真个两全其美,因此极力撺掇陈抟同意。 陈抟问商荣如何看待,商荣说:“这事该尊重周世妹的意见,师父不妨叫她过来,问她是什么想法。” 周薇的答复前后一致,不稀罕做千金小姐,只想尽快寻到玉兔,为父报仇。 赵霁在向商荣表白时报废的舌头这时飞跃到三寸不烂的水准,滔滔不绝劝说:“周姑姑,仇是肯定要报的,但也得好好安排报仇之前和之后的人生啊,您是令尊唯一的女儿,务必擅自珍重,成家立业,才能延续血脉,不使家中祭祀断绝。难得周夫人那样疼爱您,说不定你们前世就有些亲缘,这一世再续亲情诚为美事。您不如先到她家安顿,我们继续帮您打听仇人,等找到玉兔,便约您同去讨伐,这样两头都不耽误。” 这番话连陈抟都说动了,跟着劝周薇认下这门亲,周薇却坚决不肯。她不善言辞,口头上没动静,以沉默表明态度。陈抟不好强迫她,如实回复了周夫人。 谁想周夫人受不住打击,听说到了九江,周薇便要随陈抟他们登岸离去,悲伤难舍下再次绝食。仆从们苦劝无果,一齐跑来向周薇下跪哭告,求她无论如何救夫人一命。 众口一词,以情义相逼,周薇陷入两难。无动于衷吧,听这些人的口气,周夫人有个三长两短,她就成了杀人凶手,而妥协依从,又委实割舍不下心中情愫,这一日过得好不煎熬。 是夜,风萧萧,水潺潺,商荣被猿啼惊起残梦,觉舱房闷热,走到甲板上透气。见岸边一位伊人临江而立,纤瘦的身影茕然可怜,正是周薇。 商荣知她定是忧思成茧,夜不成眠才外出散心,便跳上岸去打招呼。 周薇闻声慌张,促急促忙地挪起碎步,犹豫是去是留。 商荣已从容走到身前,和气微笑:“周世妹也是被舱里的暑气逼出来的么?这楚地的夏天比蜀中还难熬啊。” 他自然而然缓解难堪,周薇仍含羞低头,捏着自己的衣带,不知该说什么。 商荣明白她在为在认亲一事烦恼,先前他对此不置可否,此时见周薇拿不定主意,方出言开导。 “周夫人绝食是她不自爱,你不用归咎到自己身上,也不用听那些人聒噪,做你想做的事就行了。” 周薇惊讶地瞥他一眼,咬着嘴唇,声音轻如弹丸水花。 “周夫人待我很亲切,看她那样我心里很过意不去。” 商荣说:“心软也是弱点,容易被人利用。” “可是他们看起来真的很可怜。” “所以你想帮助他们?” “……我更想……为我爹报仇。” “既然做出选择,就照自己的心意来,其他人的意愿都是干扰,应当果断排除。” 商荣直抒胸臆。贯彻己心,九死不悔,这是他很早以前就已形成的见解。 这份坚毅很容易感染他人,周薇笑道:“商世兄真会宽慰人,就是比我们妇道人家有主意。” 此句大有自贬之意,商荣眉峰微蹙,温言批驳:“世妹这话岔了,女子只弱在体型力量上,但心智可一点不比男子逊色,就拿救你的那位小姐来说吧,她就是位有勇有谋的女壮士呀。” 周薇和苗素处过半日,那确是个聪明机智的美人,可行为举止却很粗野,不是张嘴露牙仰天大笑,就是提起裙子连蹦带跳,裙下竟不穿??,露出两截莲藕似的光腿,一问竟是图凉快。 周薇出身贫寒,家教却严,一言一行都谨遵女德,养成贞静端贤的好品格,将苗素这等无规无矩的疯丫头看成异类,遗憾她父母疏于教养,毁误了这么个好女儿。因牢记“独思自己过,莫论他人非”的宗旨,心有异议也静悄悄只字不语。 这时船上又跳出个人来,却 分卷阅读229 - 分卷阅读229 - 分卷阅读230 假凤虚凰 作者:星海拾贝 分卷阅读230 假凤虚凰 作者:星海拾贝 分卷阅读230 是赵霁。 商荣出舱不久他便悄悄跟出,躲在船舷偷听他二人讲话,听商荣背地里夸奖苗素,心气老大不顺,忍不住现身,装作巧遇的模样凑上去说话。 “周姑姑,您也出来乘凉啊,蚊子多吗?我带了驱虫的丹药,送您一粒。” 他将永清丸递给周薇,头头是道地向她介绍了这种丹药的妙用,以此营造聊天氛围,等周薇心态轻松了,见缝插针道:“周姑姑,明天船就修好了,再过半日就到九江,您打算怎么跟周夫人道别呀?” 周薇脸上顿时罩了块黑纱,忧伤地垂下头去。 赵霁无视商荣眼神威胁,拿出筹备好的小聪明。 “我知道您很为难,不想答应周夫人,又不忍心看她作践身子,所以替您想了法子,或许能解决矛盾。古人云‘圣人者应时权变,见形施宜。’,咱们何不灵活应付此事?” 周薇忙他如何权变。 赵霁笑道:“周夫人此时肚肠正热,您陡然泼一盆凉水上去她当然受不了,不如暂且答应陪她回家居住一段时间,待她丧女之痛平息,说不定就改主意了。再说了,过继子女不是小事,没她家老爷同意,她也不能擅自做主,那周司徒兴许另有打算,不赞成她的主意呢。” 周薇心头一亮,愁容大水推沙似的消去不少,点头微笑:“你说得不错,这事缓一缓也许能好。” 见她心思活动了,赵霁趁风使柁:“不如这样,您先陪周夫人回家,我们去神冶门办事,一个月后再到江宁接您,那时您仁至义尽,周夫人再绝食,自有亲戚朋友帮忙劝说,纵使出事也赖不到您身上了。” 人心易变,正如月有阴晴圆缺,赵霁希望隔开周薇和商荣,也希望她能找到更好的归宿,把她送到富贵乡里去见识一下从没享受过的锦衣玉食,吃些膏粱,染些珠光,使其知道人生还有另一重美好光景,说不定一个月后先改主意的人就是她了。 周薇很中意这条权宜之计,当真依计行事,答应周夫人送其还乡。 船至九江,他领着商荣赵霁下船,淳于安的目的地也是江宁,仍搭乘周家的船,也与陈抟言定下月初八午时在江宁乌衣巷碰面,届时将带他们去清音阁拜会他的师父江鹏飞。 这天距离与神冶门约好的取剑日期还有大半个月,师徒三人不急于赶路,悠闲地观山望水,慢慢游散。赏过了庐山瀑布的雄奇壮伟,饱览了云梦的万顷烟波,顺便收拾掉几个拦路打劫的杂毛小怪,数日后来到彭蠡湖东畔。 此地是有名的鱼米之乡,苍山沃野,人杰地灵,可湖上有一处名叫老爷庙的凶煞水域常有狂风恶浪,陈抟等人初来不知,自划木筏飘游到此。风平浪静的江面突然黑雾弥漫,浊涛滚滚,水面浪卷千叠,潮涌如山,小木筏几遭倾覆。三人轻功了得,有惊无险地逃出生天,在一处渔村上岸。 进村时他们看到一支奇怪的队伍,一匹头扎红绸的水牛驼着一个三四岁的身穿红肚兜的白胖男童,四蹄缓摆走在前面,牛尾后跟着十几个老少村汉,行走时一律弓背低头,像朝圣的信徒,又像卑贱的仆从。 三人颇感纳闷,见他们个个神情肃穆,心无旁骛,不便上前打听,让开道路,目送人群往村中去了。 该村名唤白鱼村,村头有个不错的小酒家,自酿米酒醇厚甘香,蒸鱼烤鱼也味道绝好,店主还有几间供食客留宿的空房,天色向晚,他们便在店内歇脚,晚间与店主聊天,听说当地近年出了好几桩怪事。 “我们村里有一口东晋时期传下来的古井,水色清澈滋味甘甜,几百年来无论大旱小旱都不曾干涸,可从前年夏天开始,井水便时断时有,断水期那真是一滴水都打不上来,有水的时候,水质猩红发臭,人畜喝了毙命,用来浇地,菜苗都被烧死。我们没办法,只好吃湖里的水,所以店里的酒也不如原先的好喝了。不光我们村这样,附近几家村落也是如此,大伙儿都在为此犯愁呢。” 陈抟猜测:“莫不是水源出了问题?可曾有人去查探过?” 店主使劲摇头,大是沮恐地说:“这就要说到第二桩怪事了,你们看窗外那座山,那叫牛头山,据说我们这几个村子的井水都发源自山上的泉眼,也是从前年夏秋间开始,山腰上时不时腾起五彩云雾。老人们说彩云是珠宝发出的瑞气,云下定有宝藏。当时便有一伙青壮年前去寻宝,五六十个人全部有去无回。后来这些人的亲友陆续纠结了几拨人前往寻找,也统统葬送在那片云雾中。于是又有人说那不是宝气,是妖兽发出的毒气,村子里的水井干枯污染就是那怪物在作祟。” 少年人最喜听鬼怪异闻,商荣追问:“有人见过那怪物长什么样吗?” 店主说:“怪物那般凶猛,凡是见过它的人都死掉了,哪有话传回来。不过嘛,我们这里还有一只妖怪,倒是不少人都看过。” 说到这第三桩怪事,他声音随着烛火打颤,先起身关上门窗,好像怕什么东西突然闯进来。据悉这只妖怪外表是十岁童子,仍是三年前来到此间,他爱吃人肉,尤其喜欢吃小孩子,每个月都要出来打猎,见着小孩就抢,抓回去煮熟吃尽,还把骸骨拼好送还给这户人家。每次出没都骑着一只大怪鸟,那鸟通体没有羽毛,长着一双蝙蝠样的大肉翅,脑袋像鸬鹚,巨喙里长满尖细针牙,也是个嗜血好杀的凶物。来去如疾风,振翅入云霄,没人防得住。 当地人请过好几个捉妖的法师都被妖童杀死,山高水远,官府也不来过问。村民们丢小孩丢怕了,与妖童达成协定,每个月由各族凑钱去远地以收养的名义买一个穷苦人家的孩子过来献祭,妖童享用完人牲便不再祸害当地小孩。这个月轮到白鱼村担任祭祀,后天就要将新到的牲礼献上去了。 师徒三人得知入村时遇到的那伙怪人就是负责祭祀的村民,而牛背上的小孩则是献祭的人牲,不禁义愤填膺。 陈抟拍案喝骂:“世上竟有这等残忍事,光天化日吃人行凶,容他嚣张下去还了得了?” 唬得村民双手齐摆,一再求他小声,说被妖童听见会杀光他全家。 陈抟安抚:“店东莫谎,此子绝非妖怪,乃是江湖上臭名昭著的恶贼,他师父是武林魔教不灭宗的宗主妖僧赤云,他绰号‘乌犍’,是赤云的二弟子,正被我们正道人士结盟追杀,想不到躲在这里。” 赤云法师的徒弟跟他一样神出鬼没,这“乌犍”行踪最为诡秘,手上从不留活口,因而一直无人知其真面目。直到年初,少林寺一位武僧在浙东目睹他协同不灭宗另一名凶徒击杀丐帮江南分舵的五位长老,侥幸逃生后才请人将他的形貌以绘影图形的方式传递给各大门派,是以陈抟一听描述便断定是他。 分卷阅读230 - 分卷阅读230 - 分卷阅读231 假凤虚凰 作者:星海拾贝 分卷阅读231 假凤虚凰 作者:星海拾贝 分卷阅读231 店主去后,他吩咐两名弟子:“玄真派与各大门派有盟约,全力诛杀不灭宗及其党羽,今日撞见‘乌犍 ’,是天要我等为民除害,那污染水源的怪物想来也与不灭宗脱不了干系,明日为师先去找村中族长,说服他释放被囚幼儿,然后你们随我上山,杀了那一人一怪,便可补偿当日本门在百年庆典上犯下的过失。” 第88章 乐魔之神秘少年 是夜天降豪雨, 蚕豆大的雨点箭矢般射击门窗,雷公电母彻夜奔走, 仿佛天宫爆发了一场动乱。晨来雨歇,陈抟去族长家交涉, 商荣赵霁正收拾铺被,店主忽然冲进房间跳脚惊呼:“那毒雾又出现了!” 商荣推窗远眺,对面牛头山上兀自笼着一层水幕白纱,山腰左侧果有彩雾涌动,赤橙红绿变化无方,恍如融化了的虹霓。 见传说非虚,他等不及要去查看, 对店主说:“我二人先进山探路, 等家师回来,烦劳知会一声。” 说罢不顾店主劝阻,带领赵霁直奔牛头山。 一夜大雨,漫山遍野都是激流奔泉, 宛如无数银蛇出没于浅草密林之中。山崖石壁上平添千百道飞瀑, 恰似白龙翔舞,激起片片水雾。二人踩着倒伏的树木攀上山腰,那彩雾已历历在望,赵霁百毒不侵,只担心商荣,提议由他在前开路,若雾气毒性厉害, 再另想办法上去。 商荣依允,就在原地驻守,说好若有异常马上相互呼喊报讯。 赵霁提剑向前走出七八里路程,进入那片彩雾,雾中视野不足三尺,空气里甜腥浓浊,遍地枯树和动物骸骨,没走几步踢中一个骷髅头,滴哩哩滚入浓雾,剩下一具朽烂的枯骨,大概就是当初来此探宝的村民了。 看来这雾气果有剧毒,除了我,商荣和太师父都来不得。 随着武功长进,赵霁这两年胆子增大不少,可身处这诡怖环境,终不免怙惴,犹豫一阵,努力克服恐惧继续前进,想多搜集一些线索再返回。 又走出十余步,路上倒毙的尸骸越来越多,少说已有二三十具,看髑髅躺卧的姿势,都留有痛苦挣扎的迹象,定是被毒雾所杀。 他蹲下身,想仔细检查死者身上有没有别的伤痕,背后骤然扑来一阵冷风,他疾转身躯,右臂伸直递出宝剑,来人身形陡凝,剑尖刚好点中胸口,再前进一分便要受伤。 雾气干扰,看不清此人全貌,照服饰发型判断是个穿黑衣的中年妇人,身材却比寻常男子还要高大。 “哼,动作蛮快嘛。” 妇人凛冽一笑,声音也很怪异,像粗蛮的男人捏着嗓子模仿尖细女音。 这些反常特征使赵霁认定来者不善,正欲斩杀,脊柱突然激起剧痛,跟着四肢抽搐,周身痛麻,似有几万只小虫钻进骨头缝里。 他立刻意识到这怪女人对自己下了蛊。 林文顾的避毒功防毒不防蛊,所以当年唐震习练此功后仍被卢氏的蛊毒所杀,赵霁继承了纪天久的功力,照样躲不过这一弱点,就是不知敌人下的是什么蛊,有救还是无救。 他已痛得站不住,拄剑跪倒,妇人上前一步,阴狠逼问:“你叫什么名字?那妖怪童子现在何处?” 赵霁一听,猜她可能不是敌人,急忙忍痛辩白:“你说的可是那骑着大鸟,专吃小孩的妖童?我也是来杀他的。” 妇人咦的一怔,语气些许缓和。 “听你的口音是蜀地人,是蜀中哪个门派的子弟?” “我、我是玄真派的。” “陈抟是你什么人?” “他是我太师父,此刻就在山下。” 妇人十分谨慎,让他耍几招玄真派的剑法证明身份。 赵霁叫苦:“我中了你的蛊毒,浑身剧痛,哪有力气使剑?” 妇人哼笑,双手朝着他拍了拍,要命的疼痛像听话的狗,立即停止撕咬。她接着震袖刮起狂风,将周遭毒雾吹开三丈,命赵霁速速出招。 赵霁明白她只是暂时镇住自己体内的蛊虫,若不自证清白,这条命随时完蛋,忙挥剑使出几个“清风掩月剑法”里的招数,这是玄真派的入门剑法,江湖上家喻户晓。转眼,毒雾重新聚拢,他也正好收招住剑,然而这还不能完全取信于人,妇人戒心极重,收缴了他的佩剑,押着他下山,说见到陈抟才能确定他的好坏。 二人走出浓雾,妇人形貌毕露,她梳着中年妇女常见的低髻,插一根镶嵌黑猫眼的菱花银簪,服饰普通,走起路来摇摇摆摆,与母鸭子相似。可是相貌不同寻常,五官粗犷,线条硬朗,虽是剔眉描眼,涂粉施朱,仍遮不住浓浓的阳刚气,咽喉处喉结高耸,一双大脚装在黑色丝鞋里犹如破浪的小船,明明白白是个三十多岁的英俊汉子。 “妇人”走几步便伸手摸一摸头,提防被树枝挂散发髻,要不就用手指抹抹嘴角,看胭脂是否染到了唇线外,兰花指,小碎步,打个喷嚏也要举袖遮脸,这些女性化的动作和他的面目格格不入,让人怀疑一个妖娆女鬼附在了男人的驱壳里。 赵霁看得傻眼,不久遭受斥问。 “小贼毛,老是看我作甚?” “妇人”竖眉瞪眼,若是真女人,这反应便属正常。 赵霁决定确认一下,小心问道:“前辈,你是男的还是女的?” 说完便挨了一记踢,“妇人”收脚后仔细拍拍裤腿,气哼哼道:“玄真派的人几时这么没礼貌了?我看你小子多半是冒充的!” 骂人的口气也和泼妇差不多,赵霁越发糊涂了,又问:“那能否请教前辈大名?” “妇人”白他一眼:“急什么,等见到陈抟自会告诉你。” 他催着赵霁赶路,赵霁不满他的态度,决定维护师门尊严,挺起腰板说:“我师父还在前面等我,他脾气不大好,前辈最好客气点,否则怕要引起误会。” “妇人”满是不屑:“我连你太师父都不怕,会怕他的徒弟?待会儿见了陈抟,他还要叫你们给我作揖呢。” 赵霁不禁窝火,欲要理论,前方蓦然钻出几声刺耳尖啸,非虎非狼,凄厉悚然,一抬头,天空中一点黑影环绕盘旋,倏地劈空直下,扎入远处的山林。 “妇人”低吼:“是妖童的坐骑!” 他意欲前往追捕,担心赵霁搞鬼,森严警告:“先跟我去那边林子里瞧一瞧,你中了我的百花蛊,敢耍花招,我随时能治死你。” 赵霁急道:“我师父也在那边,快过去吧!” 他们展开轻功飞奔而去,彼处商荣正遭受怪鸟袭击。 他刚才在溪水边投石玩耍,被猎食的怪鸟发现,厉啸响过,陡然砂石惊飞,尘土高扬,满山林莽,动如涛涌。 他刚一拔剑,鼻尖闻到一股腥味,怪鸟已扑至头顶。 这鸟身大如象,翼展长愈三丈,褐 分卷阅读231 - 分卷阅读231 - 分卷阅读232 假凤虚凰 作者:星海拾贝 分卷阅读232 假凤虚凰 作者:星海拾贝 分卷阅读232 色的硬皮长着蜥蜴似的纹理,一双茶杯大小的突眼金光电射,凶威骇人。 他矮身一滚,逃出鸟身下的阴影,那怪鸟七尺长喙凿中地面,一块岩石顿如瓜裂。 他料想这就是“乌犍”的坐骑,决定先杀这畜生立威,宝剑抖出一朵剑花,划向怪鸟腹部。 怪鸟甚是狡猾,振翅避过,两眼凶光剧增,在他上方回翔下视。它未降落前便沙飞石卷,风号呜呜,临到近处,那庞大的阴影恍如泰山压顶当头罩下,逼得人身体乱摇,辗转不开,双脚渐渐陷入砂石中。 商荣运气抵抗,举剑刺向鸟腹,这一剑使尽平生之力,只要刺中了不死也能弄它个重伤,怎奈风力太猛,剑气受阻,威力顿时减去三分之二。怪鸟利爪箕张,挡住剑尖,被削掉一截带勾爪的脚趾。 黑血如水洒浇落,怪鸟痛嗥暴怒,眼中两道金光直射到他脸上。 商荣眼前一花,身体虽已做出纵跃之姿,却被风力逼住,无法拔出双脚,只得仓促挥剑劈向怪鸟颈项。怪鸟头颅扬起,剑气在脖子上划出浅浅血口,它就势低头猛啄,商荣来不及出剑,眼睁睁看那尖喙当头凿下。 正是心如死灰,生死瞬息之际,旁边飞出一块石头,正中怪鸟右眼,金光霎时变血光,怪鸟颈项一歪,翻滚着倒向一边,在石滩上猛打几个滚,肉翅折叠撑住地面,颤巍巍挣扎爬起,朝着石头飞来的方向嘶声怒嚎。 商荣定睛观望,那方不知几时出现了一位劲装结束的黑衣少年,正全神贯注凝视怪鸟,身未动,脚边石子却像受惊似的战栗四散,形成坑洞,从坑洞的大小可见,少年的罡气扩张到了方圆一丈,几只乱舞的蜻蜓不慎撞上去,瞬间尸骨无存。 怪鸟感受到巨大的威胁,重新展翅摆好阵势,双翼拍出两股飓风,刮倒大片林木,蓄势充分后尖嗥着扑向少年,沿路风刀横扫,商荣不得不匍匐躲避。 少年迎头直上,去势如电,带着那团无坚不摧的罡气在石滩上滚出一条宽阔的壕沟,一头撞在怪鸟胸前。 这力道敌得过五丁开山,气旋绽放,所过之处景象扭曲,寸物不留。 怪鸟被撞得胸骨粉碎,内脏糜烂,似泥山塌陷,当场倒毙,尸身下淌出一条血河,哗哗汇入溪中,清波尽染,腥臭不堪。 那少年沾了满脸鸟血,走到溪边捧水清洗,商荣不知此人来路,忌惮他那身怪力,站在远处持剑观望。 少年洗完脸,回身向他靠近。他年岁身高都与商荣相当,目如点漆,肌肤胜雪,以男人的标准而言容貌过于细腻秀美,商荣乍看便将其认作女子,不禁视线下移,果然没有喉结。 他以为对方女扮男装,先彬彬有礼拱手道谢:“多谢姑娘仗义搭救,在下感激不尽。” 少年亮相伊始便面无表情,听了他的话,目光转向一旁,深深换了口气,似乎不太高兴。 “你认错了,我不是女人。” 她不开口商荣可能还会彷徨,一听声音便自信不疑,似这般清澈明亮的音色是再标准不过的少女嗓音,聋子才会弄错。 他笑道:“姑娘莫要戏弄在下,在下虽然眼拙,却还分得清男女。” 少女疾如旋踵地揪住他的衣襟,僵冷的腔调现出一丝怒意。 “再说一遍,我不是女人。” 商荣一惊非小,这女子出手速度之快超过他的反应,若有杀心,只这一下就要了他的命。 他习武十余年,已是同辈中的佼佼者,此刻方知天外有天,人上有人。 “恕在下冒昧,敢问兄台尊姓大名?” 他急于弄清这女子背景,为避免再次激怒她,灵活地改换称呼。 少女慢慢松手,一张脸仍像读不出讯息的白纸。 “我叫陶三春。” 陌生的名字,只能从姓氏上找根源,商荣正思索江湖中有哪些陶姓的大家,忽听陶三春发令:“你,能不能做个聪明的表情。” “啊?” “就,像聪明人那样微微笑一笑?” 莫名其妙的要求配上她那古怪态度,显得突梯滑稽,商荣忍不住笑了。 陶三春认真端详他的脸,像在探寻什么,忽然伸手抓向他的胸部,捏了捏胸肌,而后搜身似的向下摸索。 商荣长这么大,没跟女人有过亲密接触,被她突如其来地非礼,不由得大窘特窘,慌乱阻止中险些又喊起“姑娘”。 他在腰带松脱的前一刻跳退开,脑门冒汗,脸比关公还红。 陶三春行若无事地问:“你是男的?” 她看来单纯得像个白痴,估计不知道自己的行为很下流,商荣哭笑不得道:“一看就知道吧,我这个样子怎么可能是女人。” 陶三春眼帘微垂,若有所思,这时林中窜出两道人影,赵霁和黑衣“妇人”同时赶到,分别扑向溪边二人。 “三春,我的儿,不是叫你在家等我吗,怎么跟着跑来了!” “妇人”捧住陶三春的脸上看下看,又绕着她从头到脚检查一遍,中途还顺手替她扯平衣衫上的皱褶,一举一动都像无微不至的慈母。 商荣看出“妇人”原身是个男人,赵霁也猛盯着女扮男装的陶三春,稍后,师徒俩不约而同对视,交换惊讶的眼神。 陶三春忽然指着商荣对“妇人”说:“二娘,那人长得好像画上的女人。” “妇人”应声回头,目光触到商荣的一刹那,眼放精光,张嘴结舌,眼珠像发烫的熨斗在他身上滚了十几遭,更使得他和赵霁面面相觑。 “你……” “妇人”微微抬手指向商荣,摔荡着逼近,正要询问什么,陶三春冷不丁飞身出去,挥拳击打刚从丛林中射出的身影。 “师父!” 商荣看清陈抟的道袍,本能一声呼喊,亏得他这一声及时,陶三春落拳时偏了方向,砸在陈抟脚边,碎石星飞,扬尘过头,石滩上又多出一个斗大的坑洞。 突如其来的惊惶如同陨石击中陈抟,他望着缓缓直立的少女,心中充满猜疑与不解。那“妇人”飞也似的跑过去,母鸡护崽般将少女藏到身后,笑容像拔丝糖牵扯不断。 “陈道长,真没想到能在这儿遇上你,多年不见,你身体一向康健?” 他全然老熟人的语气,陈抟目瞪口呆地分辨半晌,匪夷所思的情景令他疑在梦中。 “你、你是薛云?” “妇人”眉花眼笑,以袖掩口,不亦乐乎。 “是啊,道长真是好记性,十几年过去还没忘了我。” 陈抟没认错人,疑惑反而更多了,这薛云是诸天教薛莲的亲哥哥,也是蓝奉蝶的同门师弟。陈抟老早以前便认识他,后来听说他离家出走,十五年来雁杳鱼沉,家里人也不知其死活。印象中他是个雄姿英发的真汉子,如今怎么变成这副半阴不阳的鬼德 分卷阅读232 - 分卷阅读232 - 分卷阅读233 假凤虚凰 作者:星海拾贝 分卷阅读233 假凤虚凰 作者:星海拾贝 分卷阅读233 行? “薛贤弟,你这是……” 薛云连连摆手,示意他切莫发问,笑着将陶三春推出来相见。 “这是我儿子陶三春,今年刚满十八岁。三春,这位是玄真派的陈掌门,二娘年轻时认识的朋友,快快见礼。” 陈抟不明白他为何把一个大姑娘称作儿子,出于礼数,也唤弟子们过来相见。 双方互施过见面礼,薛云听说商荣的名字后,露出一丝暧昧的笑意,陶三春则默默凝睇商荣,表情一团混沌。 商荣觉得她跟唐潇很像,都是一副木头样,赵霁却瞧出了区别,唐潇的木是深沉冷酷,这女的是呆憨懵憧,估计平时识人不多,交际匮乏,不懂人情世故。 弄清彼此身份,薛云哄小孩儿似的打发三个少年去一旁玩耍,商荣知道这人要和师父说事,拉着赵霁走开。陶三春也到溪边坐下,看着跳跃的浪花发呆。 赵霁来来回回偷瞄她好几眼,小声问商荣:“这人究竟是男是女?” 商荣说:“看长相听声音就知道,肯定是个女的啊。” “不一定,那‘金蝉’谢岚模样就像女的,还会用换音术伪装女人说话,我看这家伙也很可疑。” “不会,我开始叫她姑娘她还生气呢,一连两次说她不是女人,若存心假扮怎会否认?” “那那个大婶为什么叫她儿子?” “那大婶才是个地地道道的男人吧!你在哪儿遇见他的?他怎么穿着女人的衣服,言行举止还那样浮夸造作?” ………………………………………… 他俩的疑问像水中泡沫取之不绝,渴求的答案就在陈抟薛云此时的对话里。 “陈道长,你出去以后千万别跟人说我在这儿,最好连见面的话都别提,我怕亲戚朋友来找,没脸让他们看我如今的模样。” 薛云躲在树后向陈抟苦苦哀求,不管对方是个道士,双手合十乱拜一气。 陈抟连忙止住,尴尬道:“薛贤弟,恕贫道冒昧,能不能告诉我,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呀?方才那姑娘是谁家孩子?你为何叫她儿子?” 薛云面露难色,心想不说清原委陈抟未必会真心替自己保密,踌躇一番赧然叹道:“你刚刚看过她出招,又知道她姓陶,往这两处一想,就该猜到她的身世了。” 陈抟灵台一亮,惊道:“她练得果真是《天照经》上的武功?这么说她父亲是不动明王陶振海了?” 陶振海是当年梵天教首领真理佛的大弟子,也是五大明王中武功最高的,天游峰之乱后失踪,十余年来神龙无尾,相传他远遁到万里之外的蛮荒之地,薛云却说他一直在中原地区隐居,去年秋天无疾而终,享年四十五岁。 陶振海在梵天教时杀孽太重,伤了天刑,不仅自身寿元折半,还殃及子孙。他的妻妾前后为他生下十六个儿子,全都在百日内夭折。第十七个孩子是个女儿,生在阳年阳月阳时,八字极硬,诸煞不侵,正是这罕见的纯阳命格抗住了陶振海的孽力,最终健康平安地活了下来。 陶振海无奈,只好将香火重担寄托此女,自幼当成儿子教养,将一身武功尽数传于她。因她生在三月,正当万物生发之季,陶振海为图吉利,便给她取名三春。 受家长们思想灌溉,陶三春顺理成章认为自己是男人,从小到大没有丝毫怀疑,谁若说她是女人,她便要着恼。 弄清这茬,陈抟接着问下一茬。 “那孩子为何叫你二娘?” 薛云脸上三斤粉也遮不住羞红,低头回避:“这就不足为外人道了,道长自行领会好啦。” 陈抟又不傻,推测薛云和陶振海之间必有不可告人的秘辛,此系他人**,出家人的确不该过问,便改口问他们今日何故来此。 薛云说:“半月前我们迁居到山下的村落,听说山中有妖怪出没,我安顿好家下事,今日上山查探,刚进入那片五彩毒雾便撞见了你的徒孙。” 陈抟喜道:“贫道一行也是上山除害的,那妖物是不灭宗捣鬼,杀了它正好挫一挫魔教气焰,就是那彩雾有毒,不知用何法化解。” 薛云掏出一盒药丸:“我有避毒丹,服用后可平安通过毒雾,便是那怪物有毒也不怕,道长可与我们母子一同上山,趁早了结这桩事。” 第89章 乐魔之杀怪 薛云提供的避毒丹和当年穆天池在襄阳给他们吃的一模一样, 商荣由此猜出这人来自诸天教,提醒他为赵霁解除蛊毒。 薛云不愿让陈抟知道自己对他的门人下蛊, 原想找个无人的时机为赵霁解蛊,再哄他保密, 结果被商荣当众点穿,使得他分外尴尬,讪笑着向陈抟赔了许多不是,暗暗埋怨商荣不会处事,这般生硬鲁莽,真跟他母亲一脉相承。 陈抟适才向弟子们介绍薛云,被他插话制止, 私聊以后按他的意思重新引见。 “这位是陶二夫人, 为师俗家时认识的朋友,汝等务必恭敬相待。” 商荣见状,知道疑团暂时解不开了,依照指示胡乱称呼, 叫薛云“陶二夫人”, 叫陶三春“陶公子”。 一行五人重往山上进发,那彩雾已被风吹散了,雾气笼罩的范围都成了不毛之地,穿过一里长的焦土骨阵,前方瀑声轰隆震耳,一道绝壁上悬挂着五丈宽的大瀑布,源头出自一个形如巨龙张口的大洞穴, 离地约二三十丈。瀑布水流迅猛,涌玉飞珠,恰似银龙坠入崖下深谭,声震如雷,四周群山回音绵绵。 人们来到潭边,陡觉寒气袭身,鸡皮顿起,再看那潭水,青碧若翠,至清无鱼,连沙虫水苔也不见半点。 赵霁观察片刻,指着跟前的潭水惊呼:“快看,水底有好多尸骨!” 余人也都发现了,清可见底的潭心底部堆积着不计其数的白骨,看形状,大部分是各种动物,间杂着一些人类的碎骸。 陈抟拔剑道:“看来那怪物的老巢就在附近,你们留在这儿,为师先去找找看。” 他绕着水潭搜寻一圈,未发现怪物踪迹,商荣指着瀑布尽头说:“会不会在那个山洞里?” 那洞口直径四五丈,是左近最有可能容纳巨兽的地方,陈抟率先探路,以“仙人梯”身法纵上石壁。他刚一动身,那瀑布突然水势猛收,眨眼只剩点滴残流,好像被人堵住了源头。 人们睹此怪象,怀疑提到十二分,各自蓄力,预备随时支援陈抟。 陈抟来到洞口,见此处石壁毫无棱角,比磨刀石还光滑,似乎是硬物常年摩擦形成的,地上还堆积着少量动物的碎骨。洞内黑咕隆咚,腥臭不堪,洞深处隐隐传来轰鸣,似风啸水涌,又像粗重的呼吸。 他估摸找对了地方,准备深入,陡觉寒气迎面扑来,一股绝大的吸力将他拽向洞中。他急忙运气定 分卷阅读233 - 分卷阅读233 - 分卷阅读234 假凤虚凰 作者:星海拾贝 分卷阅读234 假凤虚凰 作者:星海拾贝 分卷阅读234 身,立时在岩石上踩出两个深深的脚印,身子仍被那吸力拉扯前扑,道袍外罩着的褙子顷刻间被生生撕掉了。 传说蛟龙妖蛇一类的猛兽修炼到一定阶段便能吞云吐雾,张嘴一吸,可捕获十几丈外的猎物,想来洞内的怪物亦是如此。 陈抟毕竟是一代宗师,身陷危局并不忙乱,那怪物肺部臌胀到极限终须换气,他等到吸力消失的一刻奋力后跃,成功跳出洞口。 与此同时,对面水声厉嚎,洞内飞出白光,消失的瀑布狂涛怒涌地猛喷出来,比先前来势急上数倍,陈抟凌空避出七八丈,仍险被水柱击中。 商荣见师父衣袂腾腾地落到潭边,忙去接应。 陈抟擦去脸上水珠,对众人说:“那怪物果然躲在洞内,为师方才差点被它吸入洞中,就力道看块头着实不小啊。” 薛云说:“怪物躲在洞中,不宜冒然深入,我带了些诱捕毒物的香饵,看能不能引它出来。” 他取出一些药粉,和了泥巴涂在枯树枝上,再点火熏烤。浓烈的腥臭迅速弥漫开来,赵霁记得这是诸天教的“万紫千红”,此药很特别,常人闻来是恶臭,换成中毒者,嗅到的就是甜腻浓香,当初在青城县郊外,蓝奉蝶就曾用它采集毒虫。 陈抟对薛云说:“距离太远,那怪物不容易闻到气味,贫道再上去引它出来。” 商荣赵霁也要跟去协助,陈抟只许他们躲在洞口两侧,自己进到洞内一丈深处,挥舞冒烟的树枝,让药味飘散到洞窟内部。 赵霁感觉洞内冒出阵阵阴寒之气,与普通寒气砭人肌骨不同,是一种由心底里发出的森然之感。在身体辅助下,大脑很快回忆起这恐怖的印象,连忙提醒商荣:“你还记得吗?那年咱们在汉水追踪不灭宗的大船,船上有个眼放绿光的大怪物,它发出的寒气跟现在这个很像。” 商荣也想起来了,厝疑道:“当时那艘船是往荆州方向去的,水路与此地相连,莫非怪物被送到了这里饲养?” 正在讨论,薛云和陶三春也跳上崖壁。 “怎么样,陈道长,有动静了吗?” 薛云话音犹在,陈抟倏地倒退着点地飞出,拉住他和陶三春跳离洞口。又一股激流怒喷而来,在空中架起一道弯弯的银桥,水光如练,巨声穿脑,山鸣谷摇,崖壁几欲崩堕。 赵霁商荣以壁虎功紧贴石壁,只见洞口似蛋壳开裂,随着大块岩石脱落下坠,一个形如巨蟒的怪物从洞口探出头,褐鳞青眼,头长肉冠,脑袋能顶半间屋子。 赵霁叫声:“妈呀!”,双手打滑摔向水潭,商荣踢壁追赶,扯住他的衣衫往上一抛,一记“风卷落花”就要抓住岩石,那怪物早已相准目标,青蛙捕食似的吐出两尺宽三丈长的红舌卷住他一条腿,将其拖入巨口。 陈抟提剑来救,青光一闪,鲜红肉舌断做两截,蓦地血雨瓢泼。 怪物自出生起便被豢养,饭来张口惯了,缺乏猎食经验,几曾吃过这等亏。立刻巨头狂甩,大发凶威,危崖上的石壁裂出几道一人高的缝隙,内部的泉源在水压下顺势涌出,不一时形成数十道大大小小的瀑布,将山崖切割得支离破碎。 商荣落入水潭,摔掉粘在身上的断舌,破水跳上崖壁,躲过不断坠落的碎石回到同伴身边。 薛云正和陈抟分析形势,说:“这怪物大概常年被禁锢在洞中,长大后身躯肥胖,只有脑袋能探出洞口,身体还被卡在石壁里。” 这情况对他们有利,当下各使手段击杀怪物,剑刺刀砍拳打脚踢,很快将怪物打成睁眼瞎。怪物自不肯坐以待毙,受伤后越发暴躁,脑袋身体不住摇晃,长舌乱吐,喷出一大股彩雾,众人目不能视,只得暂时退散。 崖石喳喳晃动,大量碎石雪崩般冲向潭水,几乎将其填平,一片撼天震地的轰鸣中,怪物已将崖壁整个震碎,巨大的身躯带着大堆碎石砂砾拔地而起,一时风涛肆虐,石水搏杀,牛头山像塌了半边,天上的云朵也被冲散了。 五人从石雨水幕中逃离,退出一二十丈。那怪物跌跌撞撞爬起,总算现出全貌。它体长超过七丈,有两层楼那么高,鹰爪蜥尾,蛇头鸡眼,外表与壁虎接近。 陈抟记得古书记载,昆仑山中的冰湖里埋藏着上古时期的妖兽卵,这些卵冰冻亿万年,大部分已经石化,但仍有小部分存活。曾经有人寻到活的兽卵,孵化并抚养幼兽,幼兽长大后体型增长几十乃至上百倍。其形态各不相同,有的会飞天,有的能翻江,有的性格温顺吃草度日,也有凶暴残忍好食血腥的,人们不知如何区分,将其统称为“亚龙”,这怪物多半属于此类。 它居住的洞穴中正是山下村落水井的源头,有时移动身体堵塞泉眼,那些水井便会枯竭,而井水污染则是因为它的粪便尿液混入了水源中,杀死它或许能解决问题。 怪物撞碎石壁,填平水潭,泉眼里的激流因而改道,乱不择路地四面奔涌,霎时水雾汹漫,骇浪翻腾。怪物怨毒至深,因双目已盲,便张开阔嘴摇头狂吸,力量大得出奇,地上砂石受吸力冲击,满空狂卷,形成一道十丈长的风柱。 望着这小山堆似的家伙,商荣有些犯愁,怪物皮糙肉厚,体型惊人,不知要砍上几百几千下才能杀死它。陈抟将他和赵霁招到身边,准备制定猎杀方案。距离他们五六丈的地方,陶三春慢慢踏离走坎,双臂抱团掌心互照,纷飞的水花石屑被卷入她两手间的空隙,形成一个滚动的球形。 赵霁最先发觉这一景象,轻轻拉扯商荣衣袖,三人一齐望过去,又一齐呆住了。 只见陶三春双手如磋如切,越旋越急,渐渐将怀中圆球抟成一个光圈,圈外雪舞霜飞,圈内流焰涌星,犹如九霄云聚,裹挟着轰雷掣电。 强光夺目,她嗖地点地窜出,如同弹丸射入怪物大口,直接洞穿兽脑从头顶钻出,身形疾转又一头射入怪物颈项,凿出一条连接下颚的通道,紧接着再扎入怪物胸口…… 远处三人眼珠乱转,拼命在怪物身上找她的影子,只见她流星般穿来穿去,须臾在兽身上撞出十几道天窗,直到怪兽发出最后一声哀嚎,才顺着涌泉般的血水跳入洪流,潜游数息,水淋淋地跃上岸边,朝众人漫步而来。 此时赵霁觉得她比那怪物活着时还可怕,后退一步颤声问陈抟:“太师父,这是什么武功啊?” “天照经”。 陈抟默念这个名字,神魂皆颤。当年陶振海横行江湖,“杀人如剪草,星辰无光彩”,正邪两派的武林名宿不知在他手里折了多少,看看陶三春的身手,大致能推想出乃父威范。 薛云欢欢喜喜上去拉住“儿子”,帮她拧干衣角,擦脸理发,情状与寻常母子别无二致。看他那么自豪,商荣想起这场 分卷阅读234 - 分卷阅读234 - 分卷阅读235 假凤虚凰 作者:星海拾贝 分卷阅读235 假凤虚凰 作者:星海拾贝 分卷阅读235 除怪行动中己方三人几乎没发挥作用,完全沦为看客陪衬,见陈抟也微含窘态,估计不知如何向这“娘俩”搭腔。 那怪兽尸身上鲜血还在骨朵朵地乱冒,薛云说:“兽血或许有毒,流下山去祸害不小,我看还是找些柴火堆起来烧掉吧。” 焚烧尸体,残渣照样会被水流冲走,他们决定先搬运石块垒砌堤坝,使泉水绕过兽身。商荣赵霁不甘落败,必要在这时争回一口气,尽挑大块的岩石搬运,有意在陶家“母子”跟前显示力量。 陶三春站在远处心不在焉地看着他们忙上忙下,好似甩手掌柜,一个手指头不动,见薛云帮忙,还大声诘问:“二娘,这些粗活儿是下人们干的,您干嘛动手呀。” 一句话得罪三个人,薛云忙尖声解释:“时间紧迫,不快点收拾这怪物,毒水流多了就糟糕啦。你放心,费不了多少工夫,去找个干净地方待着,当心踩着稀泥。” 说完扭头笑慰友人。 “我家三春从小娇生惯养,她爹只叫她练武,其余杂事一件不会,心性也像小孩子,不大会说话,还请你们别见怪。” 陈抟豁达,看他赔好道歉,连声笑道:“无妨。”,催促弟子们快些干活儿。 商荣拿陶三春当女孩子看,也不跟她计较,唯有赵霁郁闷难平。他也是阔少爷出身,当初什么样的福没享过?被一个不男不女的乡野丫头看成下人,脸面便下不来,寻思待会儿定要找机会呛回去。 他们围好石堤,搜集来大量枯枝堆在兽尸旁点火焚烧,不久浓烟连天,焦臭熏人欲呕,五人不停添火加柴,待烧得露出骨架才放心离去,边往山下走边商量接下来该干什么。 陈抟与白鱼村的族长有约在前,杀死“乌犍”,村民方肯释放幼儿,这会儿怪鸟怪兽都已斩杀,只剩首恶未除,他打算带领弟子继续在山中搜寻。 薛云说:“我和三春要在此地长住,也容不下那妖童,但事不在忙,诸位劳顿半日,不如先去寒舍用膳,稍事休整再来捉妖。” 他家就在南面山脚下,距此不过二十里,轻功好的人一炷香、功夫便赶到了。到那儿一看,是座旧家庄园,坐落在山村边缘,周围水田夹道,榆柳成行,流光普照,上下清旷。庄园占地约合三亩,四面种满碗口粗的毛竹,密密匝匝形成天然竹墙,庄内楼台亭榭,池塘花木,无不具备,院落内外仆妇杂役们穿梭忙碌,至少有二三十人,看神气举止都是普通人。 薛云先安排客人沐浴更衣,再布置盛宴款待。 开席前薛云往堂上张望一番,问丫鬟:“怎不见张管家过来伺候?” 丫鬟回道:“张管家起先还在,刚刚说肚子不适,急冲冲跑出去了。” 薛云嘟哝:“这人今天许是昏头了,家里来了贵客,他竟不出来拜见,待会儿得好好说说他。” 见陈抟师徒到来,忙请三人上座。 商荣赵霁饥肠辘辘,珍馐佳肴吃到嘴里更添了美味,陶三春夹起一个鱼丸咬了一口便搁下筷子,憨憨地对薛云说:“不好吃。” 她当着客人的面抱怨饮食,无疑是丢自家的脸,薛云局促而笑,柔声下气道:“二娘来尝尝。” 夹起陶三春咬过的鱼丸放进嘴里嚼了嚼,笑道:“这李大嫂记性差,我跟她说了好几次,做鱼丸只用鱼肚腩上的肉,可她老忘。三春,你再尝尝其他菜,看有没有合口味的。” 陶三春没精打采扫视桌上碗碟,像在检阅一堆残羹剩菜,之后木木摇头。 “我想吃您做的鸡蛋羹和炸春卷。” 薛云没有过多犹豫,笑盈盈起身向客人道声“失陪”,下厨洗手作羹汤。 陈抟活到这把岁数也没见过这么惯孩子的,见陶三春天真烂漫,全然不通人事,心智大概只及得三岁小儿水准。 赵霁亦认为这憨头憨脑的“假汉子”是个呆瓜,离了她那“后妈”就活不下去,同情心起,不满也此消彼长地下去了。 薛云考虑周到,蛋羹春卷一式一样做了四份,请他们一道品尝。他年轻时信奉“男子远庖厨”,别说烹饪做菜,连小葱蒜苗都分不清,这些事陈抟还记忆犹新,对比他眼下的“贤妻良母”做派,就像卤水滴在豆浆里,酿出了豆腐,成分还一样,但味道彻底改变,于是更好奇他这十五年中的经历。 不一会儿,陶三春吃饱喝足,放下碗筷,喝完茶擦过嘴,对商荣说:“你快点吃,吃完跟我去看一样东西。” 别人是开门见山,她是直接搬起大山砸人,直爽的商荣也接不住这一根筋的交谈模式,当场窘然怔愣。 薛云想是见惯不惊,熟练地出面圆场。 “三春,你想带商少侠去看什么呀?” 陶三春向来有什么答什么,不带丝毫考虑。 “我想带他去看那幅画。” 她的话引起旁人兴趣,赵霁直起脖子,打算凑个热闹。 薛云的表情像筷子搅动后的汤汁,呈现短暂而明显的混乱,匆忙赶到“儿子”身边,嘴巴贴到耳洞前低哄:“那幅画是你爹的心爱之物,不能随便给外人看。” 陶三春习惯服从父母,低下头不再说话,默默起身向门外走去。 薛云顶着烂柿般的笑脸替她善后,对陈抟等人说:“这孩子一直是这样的,并非有意失礼,等我忙完这阵就好好教她礼仪,现在还请诸位多担待。” 为表歉意,他拿起汤勺为客人们添汤,第一碗给了陈抟,第二碗给商荣,轮到赵霁时,他双手刚捧住碗底,门外遽然一声毛骨悚然的惨叫,吓得他身体剧颤,热汤摔落桌面,汁水横流,一片狼藉。 如同毒蛇游进蛙群中,外间惊叫一发不可收拾,众人抢出厅堂,院子里的下人都逃得无影无踪,陶三春正与一个红衣童子遥遥对峙。童子年约十岁,容貌稚嫩,眉心一点朱砂似鲜血染就,手持一双尚在滴血的黄铜瓜锤,眼神流露着成年人也少有的凶恶煞气。 不用问,这定是嗜吃人肉的妖童“乌犍”了。 他此刻杀气高涨,见到陈抟一行,七窍喷出无形烈焰,厉声质问:“你就是陈抟?竟敢带人杀死我的巽鸟和鼋兽,活得不耐烦了!” 那怪鸟怪兽是赤云法师费尽心思找到的“亚龙”,养在深山,委派“乌犍”照管。他看待这两只异兽比性命珍贵,这几日闭关练功,刚才外出发现二兽相继被杀,不知见了师父会受何种残酷的处罚,怒急攻心,就要拉这伙凶手垫背。 岂知对方也正在寻他,陈抟对不灭宗深恶痛绝,尤其是赤云的十二门徒,个个死有余辜。当下懒得费话,径自拔剑斩杀。 “乌犍”见陈抟剑花朵朵,疾罩而来,不慌不忙身形微侧,斜掠三步,以铜锤架住剑锋。陈抟顿感剑柄传来一股吸力,内力似黄河决口, 分卷阅读235 - 分卷阅读235 - 分卷阅读236 假凤虚凰 作者:星海拾贝 分卷阅读236 假凤虚凰 作者:星海拾贝 分卷阅读236 狂泻而出。他大惊失色,用力撤剑退出数丈,“乌犍”呵呵奸笑,双腿蹬地直冲冲扑击而来,舞锤以“神猴献果”“巧打秋千”“古树盘根”三绝招疾取对手上中下三处要害。 陈抟知他能通过兵刃吸人内力,不敢以剑格挡,随即倒踩九宫步,连连避让。商荣以为师父已经受伤,急忙拔剑驰援,赵霁也跟上去,双剑结为阵势,以“分花拂柳”式同时刺向敌人。 只听陈抟大叫:“躲开!” 两把剑都被“乌犍”铜锤封住,他故技重施,二人一齐变色,体内真气顺着兵器不受控制地流向妖童,且吸力甚猛,等闲摆脱不了。 陈抟挺剑刺向“乌犍”眉心,逼他撤招。 “乌犍”正吃到甜头,如何肯松口?拖着两个少年飞快后跃,赵霁发觉内力流失速度越来越快,久之必被吸干,情急下发动九炎真气,火焰般的内力好似一柄烧红的剑无所防备地刺入“乌犍”手臂,他惨叫一声撤消吸力,面上展露狂喜之色。 “你这是‘炽’……” 赵霁不等他说出这个‘炽’字,已是胆战心慌,商怡敏一再叮嘱他不可在人前使用‘炽天诀,如被识破就会使其暴露,可他终受自救意识驱使违了禁,下面该怎么自圆其说? 心如电转,“乌犍”的语速跟他不上,一字之后陶三春已然杀到,她迈步如弹弦,出手如发箭,将贼人接连逼退四五丈,訇然撞塌一堵粉墙。 “乌犍”碰了个灰头土脸,气得呜哇大吼,瞳缩如针,狰狞似鬼,忽然丢弃双锤,抓住陶三春双手手腕,疯狂吸取她的内力。 陈抟等人欲要解救,却听陶三春凛然断喝:“退下!” 她动也不动任其鱼肉,刹那后周遭浮动的灰尘都变了轨迹,绕着她的身体快速旋转,她的脸色也发生变化,左边脸纯白如雪,结出片片霜花,右边脸殷红若血,蒸腾丝丝热气。 “乌犍”觉得对方内力源源不断涌来,仿佛取之不竭的宝藏,暗喜遇上了肥羊,吸干这丫头将会功力暴涨。 殊不知这贪念已将其送上绝路,陶三春修炼的“天照经”不同于其他内功,真气分阴阳两种,相辅相成,始终保持等量平衡,只要其中一种不变,流失的那一方永远不会枯竭。 等“乌犍”发觉不妙,为时已晚,他的身体承载不下海量的内力,胸腹急速臌胀,想撒手反被陶三春抓住手掌,排山移海的内力强行灌进他的筋脉,洪水泛滥,一泻千里。 他开始不停发出哀嚎惨叫,当他的身体像河豚鱼臌胀到极点时,一个黄衫男子从东面月亮门里张皇奔入,高喊:“少爷,手下留人!” 陶三春认得这是自家张管事的声音,想罢手终究晚了一步,只听啪地闷响,如同踩爆了一只水袋,“乌犍”肚子上开了个大洞,五脏肚肠蠕动流出,他喉咙里霍霍两声,随即两眼翻白,口鼻飙血地软倒下去,眼看是长不大了。 张管家见人死了,也哎呀惨叫着瘫在地上,商荣一眼瞥见他右边下巴上的大肉痣,冲上去揪住头发拽起来,招呼跟随而来的赵霁:“快来看看这是谁。” 赵霁眯起眼睛也能认出他,先祭出大脚泄愤。 “狗贼,居然躲在这里!” 薛云见他们殴打管家,想来有缘故,忙上前询问。 商荣说:“夫人有所不知,此人真名蒋发,是峨眉县的恶少,投靠不灭宗干了许多坏事。我们一直想找他算账,天网恢恢,今日到底捉住这厮了。” 第90章 乐魔之礼物 贪生乃人之本性, 按理说蒋发这种人最怕死,谁知落入绝境后他竟一反常态地极力求死, 先是咬断半截舌头,接着脑门撞地, 好像生怕多活一刻。 商荣猜他中了惑心术,点住穴道不令其自残,蒋发抖着血淋淋的舌头含糊不清哀求:“求求你们快些杀了我,再晚来不及啦!” 赵霁当这人吓出失心疯,又踹他一脚。 “你造了那么多孽,我们怎能轻易放过你!” 蒋发涕泪齐下:“你们有什么条件尽管提,我统统答应!” 陈抟决定先审审他, 问他当地除了“乌犍”, 是否还有其他不灭宗党羽。 蒋发不带停顿地说:“我只同他一人有联系,不知道还有没有其他人,这妖人其实已经三十多岁了,儿时得了侏儒症, 一直长不大。有个巫师告诉他, 每月吃一个小孩子,连吃五年病就会好,他便四处猎捕幼儿,按巫师的方子烹饪食用,至今已愈三年。” 他交代出额外讯息,坦白得太过干脆,难以取信于人。 陈抟又问:“那养在石壁里的怪兽是什么来路?你们打算用它做什么?” 蒋发积极答话:“那怪鸟叫巽鸟, 怪兽叫鼋兽,都是赤云法师在昆仑山中找到的‘亚龙’,三年前从北地运至这牛头山中,由乌犍负责照看,每日捉些牲畜活人,调配毒、药当做饲料喂养它们。至于作何用途,我也不清楚。” 他在不灭宗地位低下,所知情报极其有限,陈抟没能从他口中取得赤云及玉兔等人的行踪。他在陶家已一年有余,定是赤云派来的细作,薛云见陈抟暂时问不出什么,接着审问他到此潜伏的目的。 蒋发哭丧:“赤云只命我监视少爷,随时汇报少爷的动向,此外没别的吩咐。夫人,求您看在我舅舅的份上,赏我个痛快吧!” 他嚎哭不止,似乎生命是一种恐怖的煎熬。 薛云狐疑斥骂:“是人都想活,你怎么偏偏要死?究竟耍的什么花招,快从速招来!” 蒋发鼻涕混着嘴里的血水流到胸口上,呜呜道:“小的原想活命,可少爷杀了乌犍,已绝了小的生路,如今唯有速死,才能免受那尸虫噬身之苦。” 原来他吃了不灭宗的“六阴化尸丹”,这毒丹制作方法异常残忍,先将一个女人活生生挑断手脚筋,体表划上几百道伤口,作为“人盅”洒入尸虫卵,让虫卵在肌肉里慢慢孵化、成长,期间不可令“人盅”死去,每日灌以补药,辅以金针续命,直到半个月后尸虫钻入体腔,吃尽五脏六腑。 第二个步骤是用药材熏炙尸虫,三天后依旧存活的虫子称作“祖虫”,交、配产下的卵便是制丹原料。这些虫卵生命力极强,进入人体后会寄生在内脏里,每年必须服用药物压制,否则虫卵复苏,饥狂的尸虫便会在人的五脏庙里大快朵颐,将人由内到外蛀成空壳。 蒋发曾亲眼目睹他人毒发的惨状,从发作到死亡至少持续一两天,任是铁打的硬汉也扛不住那种痛,几乎都是不到一刻钟便忍不住自尽。不灭宗为惩罚这些叛徒,往往捆绑塞嘴阻止他们自杀,胆子略小的人见了那情形,一辈子都会做噩梦。 今天正是他体内毒丹发作的日子,负责为他发放解药 分卷阅读236 - 分卷阅读236 - 分卷阅读237 假凤虚凰 作者:星海拾贝 分卷阅读237 假凤虚凰 作者:星海拾贝 分卷阅读237 的“乌犍”却死了,刚才陈抟等人检查尸身,没发现特别物什,蒋发又不知道他的巢穴在哪儿,自忖无救,才想尽快解脱。 薛云看他模样可怜,不忍心多余折磨,对陈抟说:“陈道长,这人交给你处置了,他虽是奸细,在我家这一年干活还算勤谨,我家老爷生前又跟他的长辈有些交情,还请你赏他一个痛快。” 陈抟点头,吩咐商荣赵霁将贼人拖到池塘边斩首,蒋发死到临头终有些怕,央求商荣:“商少侠,我知道你剑术了得,麻烦千万劈准点,别让我受二茬罪。” 商荣站到他背后,拔剑喝令:“你数到三,我就挥剑,不许停,也不许乱了节拍。” 蒋发依言,拖着哭腔喊:“一” 声音只冒出半截,视野陡然颠转,一切声响急速远去,黑幕落下的前一刻,他看到自己无头的躯体喷血倒塌。 商荣砍断蒋发脖颈,抬脚踢中尸体背心,血线飙进池塘,洒出一丈远,余下的滴滴答答流个不住,在塘边浸出大朵红云。 赵霁将人头踹到尸体旁,想到这厮追随赤云数载,不晓得残杀了多少无辜者,死得这么痛快真太便宜他了。 薛云找来两个得力的家丁,叫他们先用草席裹了尸体,再去外面市镇买口棺材回来装殓。 赵霁觉得他乱发善心,劝阻道:“夫人,这狗贼罪孽深重,正该剁碎喂狗,您何必劳神破财地安葬他。” 薛云解释:“你们不知道,这贼人是坏,可他母舅为人忠厚,曾于我家老爷有过些许恩惠,我现在送他一口棺材,算还他舅舅一份情了。” 蒋发的舅舅葛贤在蜀国做官,其人有烟霞痼疾,闲暇时喜好游山玩水。四年前陶振海在蜀南游散,客居旅店,一夜不慎练功走火,身体暂时瘫痪。恰逢葛贤也住在这家旅店,与陶振海打过两次照面,想是看他仪表不凡,初见便有心结交,陶振海不理会这等凡夫,病倒后却身不由己,给了对方接近的机会。 那葛贤从店主处得知陶振海染疾,赶忙派人寻医问药,并亲自前往探望。本来陶振海不用药石,自行调息两日就能康复,念在葛贤心意诚恳,记下他这份情。 后来葛贤宦场失利,遭政敌暗杀,全靠陶振海救下他一家老小。他为报大恩,将所有家财拱手相赠,还要把险被刺客糟蹋的女儿送给陶振海做使女。陶振海一概不受,见他如此开心见胆,便在他发誓保密的前提下说出了名姓。 “自那以后我家老爷和葛贤再无联系,去年年初,我们还住在庐阳,这个蒋发化名张茂林在城中流浪,一日我家老爷外出,看他被一伙地痞追打,见了老爷连声求救。我家老爷最恨以众暴寡,打跑那帮歹人救下他。他追着老爷道谢,说自己无家可归乞求收留,中途道出家世来历。老爷听说他是葛贤的外甥,在家吃喝嫖赌被父母逐出家门,受人拐骗来到淮北,败光身边财物,是以流落街头,便念及旧情和他发誓痛改前非的份上带回家中。开始并未向其透露一家人的姓名,只让他在二门外做些打杂差事。这人干活儿倒着实卖力,肚子里又有墨水,能写能算,能言善道,老爷看他表现实诚,这才渐渐加以重用,半年后提拔他进内院做事。没过几个月,老爷预感自己阳寿将尽,吩咐我们在他死后迁居别处。送老爷入土后我遣散家中仆婢,只留下两三个常年服侍的忠厚老奴,蒋发执意跟随,不仅赌咒发誓,还剁掉一根脚趾以示忠诚,我以为他真是诚心报恩,便同意了,一并带来这里,又升他做了管家,当成得力帮手看待。幸好今天遇上你们,否则还不晓得家里藏着一匹狼呢。” 赵霁听到这儿麻利接话:“三年前我曾潜入这厮家中偷听到他和不灭宗党徒谈话,当时他声称自己知道‘天照经’的下落,估计是听他舅舅露了口风,将消息卖给了不灭宗。后来在庐阳发生的一切肯定都是他设好的圈套,目的就是接近陶老爷,伺机盗取‘天照经’。” 薛云越听越气愤,觉得蒋发对他们一家的愚弄不可饶恕,后悔没给他苦刑吃,望空痛骂一顿,思绪回转,再补充一点讯息。 “姓蒋的来我家以后,赤云老贼曾经找过老爷麻烦,他武功不及老爷,暗算不成还受了挺重的伤,为这事老爷才叫我们搬家。我想那次赤云就是在姓蒋的配合下发动了偷袭,这天杀的恶贼,若不是拼斗时元气耗损过度,老爷兴许不会去得那么快。” 他红通通的眼圈包不住杀气,一掌拍在案上,厚厚的黄铜包边当即脱落一大块。 陈抟很为他和陶三春的处境担忧,说:“赤云这十几年来致力搜集真理佛传下的五种神功,有了‘天照经’的下落,必要抢夺,以贫道之见,此地不宜再住,还请夫人尽快带陶公子另寻住处。” 薛云掏出手帕擦抹眼角,点头道:“道长所言极是,反正我和三春正准备出趟远门,就趁这机会搬到不灭宗找不到的地方去。” 陈抟有别事商求,辞行前请薛云借一步说话,薛云领他去了书房,商荣赵霁留在厅内等候,少时陶三春走进来,她换去血衣,半干的长发用青丝带松松捆成一束,这么一来外表与普通少女无异了。 赵霁见她进门时紧紧攥着右拳,径直走向商荣,神情僵木无情,活像邀战的架势,不禁跳到商荣身边防护。 陶三春在商荣跟前停步,抬起右拳,五指轻轻松开,一个淡青色的小物件在他们眼前左右晃动,是一枚连在细金链上的翡翠哨子,外观是蟾蜍形状,雕工细腻,小巧别致。 “给你。” 她木腾腾地将哨子递出一寸,商荣意识到这是主人馈赠的见面礼,往常若遇这种情况他会婉言谢绝,可陶三春心智不足,以常理沟通或许会节上生枝,添出别的麻烦,考虑片刻,微笑道谢,将掌心摊到哨子底部,金链滑下陶三春的手指,玉哨落到了他手中。 目睹此情,赵霁心里的酿醋作坊再度开业,佯装玩笑地冲陶三春抱怨:“陶公子,我也是你家的客人,你可不能厚此薄彼啊。” 陶三春不明所以,愣愣地盯着他,赵霁无视商荣低声训斥,干脆撕破含蓄的面纱。 “你别只送我师父礼物,也送我一样东西呀。” “混蛋,你有完没完!” 商荣气他丢脸,伸手黑掐一把,因而没来得及向主人赔礼,赵霁惨叫之际,陶三春已转身走向东面墙壁上的十锦??子,随手取下一个一尺来高的商周铜鼎,回来递给赵霁。 “给你。” 礼物昂贵,但赠送方式纯属敷衍,赵霁硬着头皮讪笑:“这玩意儿太大了,不便携带啊。” 陶三春单纯老实,调头换了个三寸长的白玉葫芦,赵霁见商荣咬牙切齿瞪着他,再不敢作妖,乖乖称谢收下了。 陶三 分卷阅读237 - 分卷阅读237 - 分卷阅读238 假凤虚凰 作者:星海拾贝 分卷阅读238 假凤虚凰 作者:星海拾贝 分卷阅读238 春便不再理他,只对商荣说:“我要去练功了,以后你遇到打不过的坏人就吹这个哨子,我会来帮你。” 孩子似的严肃神气逗笑商荣,拿起哨子看了看,莞尔:“这哨音顶多能传两三里,要是隔得远,你就听不到了。” 陶三春想了想,认真道:“那以后你就呆在离我两里以内的地方,别跑远了。” 赵霁火冒三丈,怀疑这丫头扮猪吃老虎,故意装出傻子德行调戏商荣,急忙上前抢话:“陶公子,我们马上要离开这里到很远的地方去,今后和你山南海北,天各一方,你的好意只能心领,再见估计是不能够了……” 他一再违背礼数冒犯主人,商荣吼也吼不住,幸亏陶三春不懂世故,听了这话并不生气,定定地看了商荣一眼,默默离开了。 书房里陈抟和薛云的对话也接近尾声,陈抟所求之事很简单让薛云别对外透露商荣的身世。 “陶二夫人,我师妹当年在苗疆闯出大祸,诸天教上下对她恨之入骨,好些人声言她就是化成灰也能被认出来。你也是那桩惨事的受害者,贫道知道你看到商荣的第一眼就已猜出他是师妹的儿子,谢谢你没有当场说破,还求你继续保密,别跟任何人提起。” 薛云听说商荣还不知道自己的出身,调侃陈抟口风严密,又说:“从前我是诸天教的人,商怡敏毁我教坛,害死上千教友乡邻,这血海深仇不共戴天,我不杀她天理不容。可如今我是陶家的人,已跟从前斩断联系,我家老爷生前很赏识那妖女,看在他的份上,我决定放弃过往的冤仇。所以商怡敏和她的孩子今后是好是歹都跟我不相干,关于他们的事我也没兴趣议论,这点你大可放心。” 商怡敏和陶振海早年有些交情,这事陈抟略知一二,听薛云言辞暧昧,心下几多猜疑,却绝然不能过问,忧虑解除便领着弟子们告辞,临行前割下“乌犍”的首级带走。 他们回到白鱼村,向族长出示人头,告诉他巽鸟鼋兽已一并斩杀,请他通知那些死难者的家属上山收埋亲人遗骨。 喜讯搭乘鞭炮声传遍村庄,村民们欢天喜地,载歌载舞,有钱的杀猪宰羊,送金送银,没钱的也纷纷赶来磕头谢恩,感谢师徒三人为百姓除去大害。 陈抟谢绝了所有礼物和村中财主的邀请,当晚仍住在那家小酒馆,次日天不亮便留下食宿钱悄然上路,出鹰潭过上饶,四日后来到蒲城县,再走一百多里路程就到龙泉境内了。 这天下午早早地在一座邻水的旅舍落脚,陈抟外出散步,赵霁去池塘边洗澡,忽听客房里响起两声隼叫,知道商荣又在吹那枚玉哨,气鼓鼓跳上岸,穿上裤子冲进门质问。 “你干嘛老吹这哨子,烦死了!” 他吃醋太频繁,商荣习以为常渐渐麻木,还当他真心不喜欢哨音,反驳道:“我觉得挺好玩啊,像老鹰的叫声,昨天在镇上买东西,店门口一群麻雀吵得不得了,我一吹哨子还真把它们吓跑了。” 他露出欢悦,赵霁更不乐意了,冷笑排揎:“要是能把那假汉子引来就更好了吧?” 商荣笑意漏个精光,沉脸诘斥:“你究竟哪根筋不对?一路上都在跟人过不去,先是针对周世妹,接着冲撞苗小姐,这会儿又挖苦陶姑娘,是不是要把认识的人全得罪一遍才甘心?” “她们家不是把她当成儿子养?你还叫她陶姑娘,又见色起意了?” 赵霁像逮到什么把柄,把无理取闹发挥到极致。 似这般浑闹,一根湿柴也能点燃,何况商荣这块爆炭,他又是个倾向以武力解决争端的烈汉,几拳下去就把尖牙利嘴的徒弟打成哭包。 赵霁心想自己待商荣何等温柔,头发丝都不忍碰落一根,可这没良心的说打就打,下手狠毒,有如审贼。这一对比,委屈得像错嫁黑心汉的倒霉娘子,立马背起行囊愤然出走。 他泪汪汪跑出房门,正好与陈抟擦身而过,陈抟不问自明,叫商荣快去追赶。商荣余怒未消,使气道:“带着他只会淘气,走了还清静些!” 为这对冤家,陈抟已害了顽固的头疼病,灰心苦叹道:“为师收了十个徒弟,几时和你们闹过别扭?你只有这一个徒弟还相处不好,这么不懂事,我怎能放心传剑给你?” 商荣顿觉羞惭,磨蹭一下到底追了出去,起初还担心人已跑远,出得店门往街道两头张望,见那搅家星正踽踽凉凉朝着右边的街口踱步,看样子在为出走的决定犹豫不决。 不过当商荣大声呼喊他的名字后,他脚下突然摸了油,追风逐电地埋头狂奔而去,商荣明知他人来疯,不追又不行,只得拔腿奋足撵在身后。 二人一先一后跑出县城,穿过田畴,踩灭夕阳,最后披星戴月地停在一座破庙前。 水满则溢,赵霁积怨十来天,今日找到任性的机会,不尽情发泄不够本。脚步虽住,依旧赌气,到庙前的石阶下坐下,拒不理睬跟在身边的小师父。 商荣脾气易怒易消,陪他玩了场追逐闹剧,打骂的念头都在翻飞的脚底下磨灭了,只想快些领这小子回去向师父交差。可他不会哄人,僵持中拉不下脸搭话,坐到一丈开外叹气。一时腹中饥饿,想起荷包里还有几块点心,便取出来,吃之前心思好歹细腻了一把,先扔一块到赵霁怀里。 赵霁捡起扔还,不偏不倚地落在他腿上。 商荣轻咬嘴唇,郁闷地注视他一会儿,再次扔出点心。 赵霁大声嗔怒:“哪有扔东西给人吃的,真当我是狗吗?” 他一撒娇商荣便找到突破口,轻巧地挪座到他身边,递上一块甜饼。 赵霁明白这算他最大限度地迁就了,自己的本意是邀宠,糖都喂到嘴边了,不张嘴还等啥,故而扭扭捏捏接过点心,慢吞吞吃起来,嘴边很快沾了满满一层糖霜,成了白胡子的小老头。 商荣心想这小子要是一直这么乖,不吵不闹该多好,摸摸他的脑袋,笑道:“吃完就跟我回去,师父肯定担心死了。” 赵霁装了一会儿闷葫芦,提出条件:“你先帮我把包袱打开,把陶三春送我的玉葫芦扔了。” 商荣嗔怪:“人家送你的礼物,怎能随便扔掉?” “我嫌它碍眼。” “那你当初干嘛厚起脸皮管人要?” “我高兴不成么?你不扔我自个儿扔。” 赵霁说完解开包袱掏出那个玉葫芦,被商荣劈手夺去,抢夺中争吵也在发酵,临到爆发边缘时商荣无意中摸到葫芦底有凹凸不平的痕迹,忙揪住赵霁衣襟叫嚷:“等等,等等,这葫芦底下好像刻了字,先看看写的是什么。” 月若银烛,葫底几十个蝇头小字跃然在目,刻的是:“雏鸟失母,哑吐哀音,慈乌含悲,血泪沾翎。遗骨半寸,与云、莲兄妹 分卷阅读238 - 分卷阅读238 - 分卷阅读239 假凤虚凰 作者:星海拾贝 分卷阅读239 假凤虚凰 作者:星海拾贝 分卷阅读239 留念。” 离开白鱼村后,陈抟向弟子们讲述了薛云的出身,商荣判定“云莲兄妹”就是薛云薛莲二人,说:“这玉葫芦应该是陶二夫人的母亲留给他的遗物,陶姑娘不知情,稀里糊涂送给了你,陶二夫人这会儿指不定怎么着急呢,以后得设法还给他们。” 赵霁也认为葫芦不能随便扔了,说:“这里面好像还装了东西,打开瞧瞧呗。” 商荣握住葫芦摇一摇,内部确有物体晃动,他拔开葫芦塞,葫口对着掌心抖动,落出一枝黑色的枯枝,细看竟是半截干枯的手指。 赵霁哆嗦一下,不由自主抓住商荣胳膊,商荣对照刻字中“遗骨半寸”四字,了悟道:“这定是那位薛老太太的手指,留下来给儿女们做纪念的。” 赵霁有些恶心:“苗人的习俗真奇怪,剁手指头给后人留念,就不会给自己留个全尸吗?” 商荣另有猜想:“不一定是死别,也可能是生离,这位薛老太太要去一个很远的地方,怕今生再不能与子女团聚,是以断指以做念想。” 经过辨别,他们判断这是左手的食指,感叹一阵,打好包袱准备返回濮阳县。 猝然间众鸟噪林,啾哗不止,一群杂鸟横冲直撞飞过破庙,落下十几只伤兵。这些鸟伤势怪异,炎夏里翅膀上竟结了厚厚一层冰霜。 这非自然的现象提示他们危险正在靠近,二人立刻躲进一旁的树丛,身边枝叶静止的同时,两道被月光拉长的人影游蛇般爬上他们刚刚坐过的石阶。 “兔师兄,这儿有座空庙,咱们今晚就在此地过夜吧。” 一名青年男子用比女人还柔媚的腔调娇笑着,笑声在虫鸟无闻的寂静山林里荡起诡魅的回音。 赵霁用力捏住商荣的手,心跳陡然加快一倍,懊丧为何在手无寸铁的情况下遭遇了玉兔、金蝉这两个难缠的死敌。 第91章 乐魔之退敌 谢岚走到庙门前, 顺脚踩死几只尚在挣扎的鸟雀,将尸体踢出老远。 两年前他潜入玄真派, 在庆典发动偷袭,杀伤多人, 被陈抟一剑重创,命悬之际为“玉兔”所救,此后藏形敛迹,江湖中未有风声,许多人猜测他已伤重而亡,世间从此少一大害。今日好手好脚现身,且恶习不改, 真应了“坏人活千年”一说。 “玉兔”对他的行为微有怨责:“这些鸟雀又没碍着你, 何苦全部弄死。” 谢岚娇嗔:“怎么没碍着我?你没看刚才那只鸟往我衣摆撒了一滴粪便?脏得要命!我不把它们都弄死,不知还会淋多少鸟粪呢。” “哈哈,随你吧,可你伤愈不久, 实在不该在这些没要紧的事情上浪费内力。” “玉兔”话语里满含珍宠, 原来并非可怜无辜的鸟儿,只是在担心谢岚的身体。曾经亲眼目睹过两人奸、情的赵霁脸红羞愤,“不要脸”三个字在心中连轴转动,寻思怎么找机会弄死这对奸夫淫夫。 商荣也在分析形势,他和赵霁出来时都没带兵器,赤手空拳大概打不过这两个恶贼,最明智的选择是按兵不动, 待他们进入破庙再悄悄撤离。 可这二人想是贪图室外的月光,不肯跨过隔断光亮的门槛,竟站在门前聊起了天,内容还与己方息息相关。 “玉兔”说:“都过去四天了,陈抟师徒大概已抵达神冶门,我们要不要追过去为二师兄报仇呢?” 此言表明他俩已获知“乌犍”死讯,也探明了陈抟三人的行踪。 谢岚说:“师父还没下令,干嘛这么急。” “玉兔”苦笑:“我知道你讨厌二师兄,巴不得他死,可他曾经救过我的命,我终须为他尽一分心。” 谢岚不以为然:“你太以君子之心度小人之腹了,他救你那次纯属偶然,事后还在师父跟前说了你好些坏话,还好师父心如明镜,到底来了个奖惩分明。为此那侏儒一直怀恨,老想下阴招害咱们,就是陈抟不杀他,我也要找机会拔掉这颗眼中钉。” “玉兔”表现大度:“他就是嫉妒我们比他更得师父信任,一般侏儒野心都大,你看他身有残疾应该稍加怜悯才是。” 谢岚冷嗤:“我最讨厌又残又废的人了,他若是正常人我或许还能宽容,就是侏儒才该死呢。” 他狠毒成性,口出恶语不足为奇,这次“玉兔”久久不做回应,商荣赵霁看不到他的脸,摸不清他此刻的情绪,直到谢岚惊慌赔不是,他们才知道“玉兔”被那番话激怒了。 “好师兄,我没说你,在我心目中你是天底下最英俊伟岸的美郎君,绝不是什么残废。你大人有大量,别生我的气。” 赵霁透过叶缝隐约瞧见谢岚抱住“玉兔”后背撒娇,姿态十分卑微谄媚,想是触及了对方的大忌讳。 过了好一会儿“玉兔”总算怒消,转身搂着谢岚,谢岚温顺地依偎在他怀里,轻声说:“师兄,这两天我老骂二师兄不仅因为讨厌他,前日你为了替他报仇,一口气杀光白鱼村村民,这事太欠考虑,说不定会被师父责罚呢。” 树丛里的二人脑海中血浪滔天,孰难相信那数百条不久前还围绕他们欢歌笑语的生命已在魔鬼手中终结,赵霁察觉商荣有暴跳而起的冲动,猝急捏紧他的手指,拇指轻轻按摩掌心,以示劝抚。 商荣上下两排牙齿苦大仇深地咬在一处,这对凶徒的对话也继续滚进他沸腾的脑子里。 “玉兔”显然对自己的暴行无动于衷,安慰谢岚:“放心,师父不会罚我,他辛苦养大的亚龙死了,也正想找地方撒火,知道以后八成还会夸我的做法解气。” 谢岚惊喜:“哦,你是猜到了师父的心思才这么做的?怎不早说,害我白担心一场。” “我就是想看你为我担心,才故意不说的。” “玉兔”一边**一边畅笑,他嗓音动听,大笑时也不失清雅,只听话音,谁能想到这是个心狠手辣的杀人狂? 谢岚跟他打情骂俏几句,稍微正经道:“牛头山上的鼋兽死了,只剩咱们和袁师弟养的两头还能用,那畜生三天不吃东西就要发狂,咱们明天还得快些赶回去喂它。” “玉兔”说好,打算早点歇息。 谢岚却又不乐意了,娇声娇气发嗲:“你好些天没碰我了,今晚我还想借你这根尘柄挠挠痒呢。” “哈哈,这还不好办,待会儿师兄就给你好好挠一挠。” “玉兔”一再轻浮低笑,看来前一句话都是欲擒故纵。 眼见这对贱人又要当面行淫、乱之事,藏在暗处的师徒又羞又恨,不约而同闭上眼睛塞住耳朵。外面下流的靡靡之音突然中断,只听“玉兔”音色冷硬地说:“岚儿你看这里的灰尘形状不对,有人刚刚在这石阶上坐过,人数至少是两个。” 谢岚也看出痕 分卷阅读239 - 分卷阅读239 - 分卷阅读240 假凤虚凰 作者:星海拾贝 分卷阅读240 假凤虚凰 作者:星海拾贝 分卷阅读240 迹,但不甚在意。 “是过路的旅人吧。” “不对,地上没有脚印,说明这些人轻功不错,兴许并未离去,正躲在附近窥听。” “那咱们快往四周搜一搜。” “先搜庙里。” 见二贼闪进庙门,商荣赵霁趁机逃跑,不料刚一作动,一股迅雷烈风似的刚猛掌力自漆黑的庙门井喷而出,折断门前两根檐柱,隔空劈中他们藏身的树丛。危急时刻更不能停顿,二人提气尽力往前纵避,脑后风声凛凛,咔擦连响,心惊回顾时,见几株半抱粗细的松树已断倒下来,旁边的矮小灌木也被波及,枝柯折损大半,数不清的树叶疯蝶般乱飞乱舞,遮迷人眼。 “玉兔”狡猾诡诈,以假信号麻痹对方,然后埋伏到暗处,外间一有动静马上出掌进攻。 商荣赵霁刚躲过雷霆一击,又有重物袭来,是一口水缸大的铜鼎,眨眼已到眼前,二人躲避不及,双双出掌相抵。敌人在鼎中灌注内力,来势之剽疾,犹如三山巨鳌涌,万里大鹏飞,推着他们不住倒退,胸腔受压,行血逆攻,浑身肌肉剧烈绞痛。 此时撒手必为巨力所噬,师徒俩临危不乱,先稳住下盘,再竭力运功抵御,二力交击,坚固的铜鼎似脆弱的草纸薄布,转瞬七零八碎。外力陡然消失,他俩受惯性牵引前扑,都结结实实摔了个大跟头,?捷跳起,贼人已分立两旁封死去路。 “原来是你们这对狗崽子!” 辨清对方形貌后谢岚厉声狞啸,他本音粗沉,不伪音掐嗓就是副糙汉嗓门,咆哮起来格外凶狠。他在两年前的血战中吃了大亏,将玄真派一干人视作死敌,尤其痛恨直接同他交过手又乱剑劈伤他的赵霁。狭路相逢,杀心扬沸。 “没想到这么轻易碰到你们,真是天助我也。兔师兄,帮我抓住这两个小子,我要慢慢玩死他们。” 他眼里的凶光亢奋燃烧,微微泛起一层暗绿,好似墟墓恶灵,观之恐耸?栗。 商荣赵霁警戒凝视,也不忘分一点余光审视“玉兔”,赵霁曾在峨眉见过这人,此时看他容貌全改,瞧着是个二十多岁的儒雅美青年,不知是真面目还是佩戴了他人的脸皮。 “玉兔”不太赞同谢岚的想法,提醒:“这两个少年都是师父看重的人,杀了他们恐怕真会受罚。” 谢岚狠毒发笑:“眼下并无旁人,我们把他俩带到僻静处,弄死以后用药水化去尸身,天知地知你知我知,便是师父也发现不了。” “可是……” “玄真派辱我太甚!不遇上也就罢了,今日天要他二人落在我手中,焉有不杀之理?再说你不也想为二师兄报仇么?正该趁此之便!” 谢岚恨毒了商赵二人,宁冒被赤云法师严惩的风险也要杀人泄愤,“玉兔”习惯娇宠溺爱,不消一两句便妥协了。 谢岚逼近商荣,得意淫、笑:“商少侠,一别两年你比从前更出挑了,不知可曾经过人事,今晚就让你尽情体会一下什么是人间极乐。” 目光一斜,剑戟般刺向赵霁,咒骂:“在此之前,先活扒了你小子的皮,抹上稀泥架在火堆上慢慢烤熟了吃!” 商荣防他出手,下意识挡住赵霁,被小徒弟果断推开。 “这妖人交给我了!” 赵霁领教过谢岚的寒功,须用“炽天诀”来破解,商荣心想“玉兔”的武功比“金蝉”高,是该由自己来应付,便与赵霁交换站位。 四道人影两两相对,宛如四把出鞘的匕首,锋芒毕现。 身未动,四周的空气已在悄然改变流向,脚下杂草委折伏倒,波及面朝着敌方迅速扩散,草浪交汇,根茎摧折,碎屑翻飞着高高扬起,气流激荡四人的发丝衣袂,剧斗触机即发。 忽而,?静林陬中琴音乍起,音色清扬嘹亮,如水滴纷纭,从四面八方涌来,又似春潮泛滥,繁复厚实,像高山连绵,状若奔驰。时而婆娑扶疏,曲折迂回,时而昂扬激越,声闻遐迩,使听者的心神受到极大诱惑,心跳脉搏的频率渐渐向乐律靠拢,身不由己的恐慌感仿佛蛇被拿住了七寸。 “玉兔”选择先解决这意外出现的威胁,掌风横扫,右边五丈地内的林木摧枯拉朽般折断,倒塌的噪音截断了琴声。骚动平息良久,远处响起缓慢的脚步声,来人一步一顿边走边拨开挡道的断树残枝,笨拙的姿态显示他身上毫无武学根基。 在四人齐齐注视下,那怀抱七弦琴的人吃力地走到他们跟前,是个不高不矮,不胖不瘦,不丑不俊,神情温和的文弱青年。 这副普普通通的相貌为他提供了两成生机,假如长得俊了,大概会被“玉兔”杀掉剥脸,长得丑了,又有可能遭遇“嫌丑爱美”的谢岚的毒手,就是这样恰到好处,二人才有耐心盘问他的来历。 谢岚冷冰冰打量青年,傲慢质问:“你是什么人?敢在我们跟前兴风作浪。” 青年微笑:“无名之辈不足挂齿,适才路过偶听得诸位在此吵闹,今夜风清云淡,气氛祥和,诸位何必窃啮斗暴,玷污这皓洁月光呢?” 他明知身陷虎狼地,仍言笑自若,看上去是个不知死活的书呆子。 商荣担心他的安危,暗中蓄势不止,随时准备出手救人。 当谢岚想随手结果青年时,“玉兔”先行阻拦,做师兄到底要慎重些,觉得这青年有恃无恐,背景定不简单,笑着问他:“江湖之辈信奉武力,兄台要我等罢战,只靠三寸之舌是不行的。” 青年耸肩:“在下从没练过一天武,肩不能挑,背不能扛,比力气,兴许连粗壮的村妇都打不过。” 赵霁听得着急,认为这就是个不知天高地厚的狂生,凭一腔热血出来管闲事,搞不好得把小命搭进去。 幸好青年没他想得那么蠢,话锋一转,拿出叫板的资本。 “在下无意与众好汉争斗,新近学了一首曲子,或许能平息诸位的戾火。” 他席地而坐,横琴于膝,卷起衣袖从容弹拨,指尖下流淌出一首辽阔明朗的乐曲,如水浩荡,如山巍峨,缥缭??冽,翩绵缥缈,其间妙趣变化非同凡响。然而并没有前一首曲子那种追魂摄魄的魔力,对人体构不成任何伤害。 商荣注意到“玉兔”和“金蝉”在听曲中面露诧色,还匆匆交换了一记眼神,而那青年轻行浮弹,俨然太公垂钓,胸有成竹。他揣测个中内情,惊疑不定,但逢凶化吉的预感越来越明确,因为志在必杀的谢岚眉头紧蹙,满怀不甘地瞪了他和赵霁一眼,像一头不得不放弃到嘴羔羊的恶狼。 等青年按弦收音,“玉兔”态度雍容地鼓了鼓掌,笑道:“兄台琴艺通神,果能涤瑕荡秽,我等得享仙乐,理当遵奉台命,今日暂罢干戈,告辞了。” 说完转身握住谢岚手腕,谢岚不愿白白放 分卷阅读240 - 分卷阅读240 - 分卷阅读241 假凤虚凰 作者:星海拾贝 分卷阅读241 假凤虚凰 作者:星海拾贝 分卷阅读241 过仇人,光火道:“好歹让我割掉他们一只耳朵,出口恶气。” 他刚一舞爪就叫“玉兔”点住穴道,柔若无骨地被他横抱起来。 “不许任性,当心惹师父生气。” 商荣捕捉到“玉兔”贴近谢岚耳畔的低语,再添一缕疑思。只觉阴风狂卷,二贼身形杳失,已然去得远了。 这边青年抱琴起身,拍打着衣裤上的碎草灰土,商荣领赵霁上前谢恩,询问恩人名姓。 青年不再拿“无名之辈”这样的话敷衍,坦诚自介道:“敝姓陆,名子宸。” 他说着一口流利的周国官话,似乎是皖洛一带人士,商荣和赵霁自报家门后又向其请教师承,他第一次弹奏的琴曲与武学意境相通,绝非普通琴师创制,第二只乐曲虽无异状,却能吓退不灭宗的两大高手,更是大有蹊跷。 凭这两点,若说与武林毫无渊源,是不能教人信服的。 陆子宸无意隐瞒,坦言道:“在下是江宁清音阁阁主江鹏飞的关门弟子,拜师不过两年,只学到一些皮毛,技拙献丑,请勿见笑。” 商荣惊喜,忙问:“先生可认识一位名叫淳于安的侠士?” 陆子宸拱手作答:“那是在下的大师兄,二位少侠可曾见过他?” 赵霁笑道:“岂止见过,我们还和他约好过些日子去江宁拜望尊师呢,师父没见着,就提前遇上了他的师弟,看来我们两家还挺有缘的。” 商荣怨他言辞肆诞,陆子宸随和而笑:“不妨事,不妨事,二位既是大师兄的朋友,就不必与陆某客套。说来也巧,陆某也是收到家师召唤,正要赶去江宁,二位何不与我同路?” 商荣谦辞道:“我等还有一些私事未了,迟些时候才能动身。” “哦,那陆某便先行一步,在师门恭候二位大驾。” 一般好事或好奇心重的人都会忍不住刨根问底,这陆子宸半句不提,聪明而知礼,教养涵养都很不错。 商荣可顾不得礼数,非把疑点弄清楚不可,追问:“先生方才在这里弹的是什么曲子?我看那两个恶人听了曲调都面含惧意,不知是何缘故?” 陆子宸又露出高深莫测的笑容,微微摇头:“这个我也不清楚。” 商荣与赵霁互视而怔,又问:“那先生可认识那对贼人?” 陆子宸再次摇头,见他们疑云掩面,再不解释恐生误会,连忙交代:“我本一介布衣书生,未曾涉足江湖事,只因家师怜惜,特意教我这只《凤翔操》,说遇到歹人时弹奏此曲,或可遇难成祥。我刚才别无他法,姑且弹出来一试,结果真个奏效了。” 照此推断,“玉兔”、“金蝉”畏惧的不是乐曲本身,而是背后的作曲者,可那江鹏飞在武林中籍籍无名,连陈抟都是碰到淳于安后才得闻此人。按说其名号在江湖上应该毫无威慑力,怎能令不灭宗退避三舍? 疑惑像风吹砂砾,看似从眼前消失,实则扩散到不可捉摸,要分解谜题,只能等到观其人,闻其声,辨其色的那一刻。陆子宸急着赶路,匆匆作别而去,商荣赵霁赶回蒲城县,城门已关,只得偷偷翻墙进城,躲过巡检兵士,做贼似的溜进客栈。 客房里灯火未熄,陈抟记挂他俩,午夜还无心睡眠,打着坐等候这两个不肖弟子,原想严饬他们一顿,等到二人平安归来,火气又全被欢喜压下去,一只手牵住一个带到桌边,桌上纱罩下扣着几只碗碟,里面盛着为他们留下的饭菜。 二人照门外约好的,先跪下向陈抟认错。 商荣真心愧疚,态度坚决地检讨道:“师父,徒儿任性妄为,害您忧心劳神,请您重重责罚。” 赵霁倒不觉得他们的行为有大错,怕商荣受罚,急着替他顶罪,拉住陈抟袖子求告:“太师父,这事都是弟子不对,弟子以后一定乖乖听话,再不惹您和师父生气,您要罚就罚弟子一个,连跪十块豆腐弟子也绝无怨言。” 陈抟性慈,接任掌门后玄真派原本成文的处罚条款差不多都废弃了,最常用的惩罚就是跪豆腐。找一块新磨好的嫩豆腐,让受罚者在上面跪一两个时辰,中途不许摔倒也不许损坏豆腐,失败就得重头来过,后来被弟子们当成了修炼轻功的好法子,没犯错的也会偷偷去找块豆腐跪上一跪。 赵霁擅长以柔克刚,摆出怯生生的可怜相,太师父的心就真软成了豆腐,含笑拉起他们,非但不见责,还反过来哄劝一番,叫他们往后不可再闹别扭。 商荣为使师父睡个安生觉,忍到次日清早才说出昨晚在破庙的历险,如他所料,陈抟闻知白鱼村覆灭的噩耗,脸色?似刚挂果的柚子皮,双手怒颤,目盈悲戚,无尽自责道:“为师本意是解救这一村的百姓,谁知竟害他们尽遭荼毒,除恶不尽,贻祸无穷啊。不灭宗这帮畜生屡造恶业,可恨无法即刻铲除,实乃为师心头大恨。” 商荣说:“那金蝉声称他们手里还养着两头鼋兽,定是为大阴谋准备的,应该尽快通知各路盟友,联合力量多方搜寻,赶在贼党行动前消灭那两头怪兽。” 三人身在外地,没有联络工具,随即动身赶往龙泉,到了神冶门便可借用他们的信鸽向各大门派传讯。事出紧急,路上陈抟尽力飞奔,将两个孩子抛到了后头。商荣赵霁不愿掉队,也卯足力气追赶,黄昏时绕过龙泉县城往西十几里,神冶门所在的凤阳山已历历在望。 其时金乌西坠,余霞成绮,松杉弄影,涛声如潮,驿道上行人三三两两,天幕下归鸦四五成行。商荣赵霁左突右冲,跑得比骏马还快,远远见前方一头老驴拉着一辆板车施施而行,板车上载着两个大木箱,驾车的也是个岣嵝枯槁的苍头老汉,穿着皱巴巴的麻杉,戴一顶破边无顶的草帽,只看随车晃动的背影,很像随意捆扎的稻草人。 商荣越过驴车时发现这老汉垂着头正在打瞌睡,那驴子老骥识途,无人指挥仍笔直前行,步态轻松悠闲,看来箱子里装的货物不重。 这时前方掀起滚滚烟尘,迎面一辆马车飞驰而来,车夫挥着鞭子不住吆喝:“马惊啦!马惊啦!快让道!” 管他真假,只那猛冲狠撞的架势就吓得行人抱头窜避,商荣赵霁并不停步,等马车来到,顿足一跃,以野鹤冲天之姿跃过马车,落地后转身回望,马车仍不停蹄地狂奔,而那驾驴车的老汉兀自垂头不醒,老驴也不识时务地照旧直行,埋头迎上马车。 车夫勒缰已迟,跑野了的马喷着唾沫红着眼斗牛似的冲向驴车,撞击的前一刻纵声长嘶,四蹄腾空跃起,试图飞越路障。 到底是畜生,忘记身后还拖着一截硕大的车厢,两根辕木经不起蛮力拉扯,嘎查断裂,车厢继续撞向驴车,一场血光在所难免。 车夫尖叫着闭目等死,座下骤然停 分卷阅读241 - 分卷阅读241 - 分卷阅读242 假凤虚凰 作者:星海拾贝 分卷阅读242 假凤虚凰 作者:星海拾贝 分卷阅读242 滞,只身体飞扑着摔出去,跌了个平沙落雁式,忍痛回头,顿时屁滚尿流,那车厢竟横立着毫无依傍地浮在半空,过了片刻才慢慢落地。 他只当妖怪变戏法,恐愕欲死,直到车厢后转出一个长身玉立的白衣少年,少年握住车辙,将倾倒的车厢扶正,那几百斤重的笨重物体在他手中像纸糊的玩意儿,摆弄时没有一丝蹇碍。 车夫见状恍然,明白刚才正是这位少年以神力拉定失控的车厢,从而化解了这场灾难。 第92章 乐魔之神冶门 那驴车也因老驴受惊蹦跳而侧翻, 驾车老汉一个趔趄滚下座,按理该摔个四脚朝天, 不想只摇晃一下便稳稳站住,摘掉扣到脸上的草帽, 睡眼惺忪地四下打望,刚才那一跤竟是靠本能维持住了平衡。 仅凭这手,内行人都能看出这老头儿是个练家子。 驴车上的两口大箱子材质粗劣,落地摔个瓜碎,雪白的大蜡烛遍地滚洒,足有上千根。此景惊飞老汉的瞌睡虫,他慌忙蹲下将蜡烛一捧一捧扔回车上。 商荣估计他是做蜡烛生意的, 叫赵霁帮忙捡拾, 那马车车夫也愧疚地前来帮忙,人多好办事,没一会儿功夫全捡干净了。车夫赠送几条草绳,百根为一捆扎好蜡烛, 这样没有箱子也能放稳当。 商荣也去掰了两根粗树枝帮车夫补好车辕, 顺便打听神冶门的位置,听说车夫是外地人,又转去问那老汉。 老汉埋头固定货物,不予理睬,赵霁拉扯商荣衣袖,指着自己的耳朵说:“你还没看出来?他是个聋子呀。” 接着冲老汉大吼两声,对方处之泰然, 胡子也没抖一根。 这下他们可算明白撞车前老汉为何表现得无知无觉了。 商荣打算另寻向导,车夫却说:“聋子不见得不认识路,这老爹岁数大,又不像出远门的,兴许知道你们要去的地方呢。” 说完替他们拍住老汉肩膀,嘴型夸张地慢慢询问:“老丈,你知道神冶门怎么走吗?” 老汉专心致志盯着他翳合的嘴唇,然后张开嘴,朝里指了一指。 车夫瞪愕,继而冲商荣苦笑:“完了,这老爹不止是聋子,还是个秃舌头的哑巴。” 赵霁忙跑到老汉身旁观察,老汉也配合地张嘴让他瞧,黑红的口腔里只剩下小半截烂树皮似的舌头,已然丧失语言能力。 他们怀着怜悯告辞,却被老汉一把拉住。 他发出一串模糊而热情的喉音,再弯腰用手指在沙地上写了三个字“神冶门”。 人们惊奇,商荣问:“您知道神冶门在哪儿?” 老汉不住点头,他想必聋哑已久,学会解读唇语,看人口型就能理解话意,明白这两个少年要去神冶门,便指着板车示意他二人上去,看样子要亲自驾车运送。 商荣过意不去,推辞道:“您告诉我们大概的路线就行,不用费力跑一趟。” 老汉摇摇头,又写下一句话“余乃风家奴”。 神冶门历代门主都是风姓一族,这么说老汉是他们的仆人了。 商荣赵霁暗暗称幸,高高兴兴搭上驴车,老汉望空挥鞭,老驴听到鞭响滴滴答答迈开四蹄,速度比之前快了许多,与车夫分道扬镳,驰向前方的大山。 行不过三里,来到一处枕山臂江的大庄园,入口的黑漆门楣分外轩昂,上悬一幅丈二宽的大匾额,题着“神冶门”三个烫金隶书,字迹神骏,每个都有半人高,看旁边的落款,题字者是某前代武林盟主,距今已百年之久。 老汉请客人下车走正门入园,自己驾车往后门去了。 商荣上前扣了扣门上铜环,门房开门打量他们一眼,笑问:“是玄真派的少侠么?小的正想开门迎接呢,快请进吧。” 他说陈抟已到了好一阵,正与门主风鹤轩叙谈,商荣赵霁在他引领下进入庄园,宅内甲第星罗,比屋鳞次,房前屋后多植老树,每一棵都虬枝盘结,亭亭若盖,树下种着好些修竹杂花,映日摇风,景色幽深清丽,媲美王侯宅邸,这神冶门财力之富足,在武林中也算首屈一指了。 大厅上富丽堂皇,陈列着许多古玩字画,赵霁识货,看出不少是前朝名人真迹,每一件都价值连城,感叹小小一个武林门派竟藏石崇之富,可见那被他们当做传家宝的“落星铁”是何等贵重。 玄真派于神冶门有再造之恩,掌门到访,神冶门自当隆重接待。商荣赵霁来到大厅时,神冶门的要人已齐聚一堂,室内佳茗沁脾,异果飘香,几案上堆满精致果品,赵霁正是饥饿,忍住口水去和主人们见礼。 神冶门人多,其实主事者不过四位,第一个是门主风鹤轩,一个年过花甲的和气老头儿;第二个是风鹤轩的弟弟风元驹,瞧着比风鹤轩年轻十几岁,面相不如哥哥和善,但言谈举止透着精明老道;第三个是风鹤轩的小儿子风高灿,一个刚及弱冠的公子哥,作风腼腆拘谨;第四个名叫风?},据说是神冶门最厉害的铸剑师父,是他们当中仪容最俊伟轩昂的,商荣觉得他有些眼熟,想了想,又确定从未谋面,陈抟也没介绍他与风氏兄弟的关系,只叫弟子们称呼他风三爷。 礼节已毕,两个俊秀的垂丝小鬟捧着金盘玉盆和香胰布巾来请二人净面洗手,风鹤轩善体人情,估计他们饿了,亲自捡了几盘点心叫他们吃,命下人加紧置办宴席。 商荣赵霁吃着点心听长辈们谈话,从中得知报讯文书已用飞鸽散发出去,他的剑正在冶炼中,再有七天就能出炉。 享用完水陆齐备的盛宴,在浸满鲜花的浴池里痛痛快快洗了个澡,师徒三人被安置到豪华宽敞的客房,这里灯烛明亮,枕衾喷香,芦丝编制的凉席光滑洁白,下面铺着冬暖夏凉的蛇皮软垫,让睡惯硬板床的赵霁一下子回归儿时的纨绔生涯,抱着枕头欢呼打滚,真想长住下去。 商荣埋怨他在陈抟跟前放肆,拉起来打了两下,命他到桌边老实坐好,未经长辈许可不得上床。 陈抟随性,劝商荣不必如此严厉,但刚吃了饭的确不宜躺卧,叫他们坐下消消食再休息。 师徒三人围桌聊天,商荣赵霁初来乍到,对神冶门的人事满怀新奇,纷纷向陈抟发问。 赵霁先问: “太师父,风门主和他弟弟长得不大像啊,年纪还差那么多,是亲兄弟吗?” 陈抟说:“风二爷是风门主的异母弟弟,乃前代门主的续弦夫人所生,他出生时风门主已经成亲了。” “今天只看到风门主的小儿子,他的大儿子哪里去了?” “风大少爷名叫风高畅,已离家多年,我前两次带你大师伯三师伯来取剑,也没见着他。” “他为什么离家出走呀?” 赵霁见太师父笑而不语,猜他不愿议论家长里短,自作 分卷阅读242 - 分卷阅读242 - 分卷阅读243 假凤虚凰 作者:星海拾贝 分卷阅读243 假凤虚凰 作者:星海拾贝 分卷阅读243 聪明道:“我知道了,这里面多半涉足妻妾争宠的事故,越是家大业大越最容易发生这种事,那风大少爷多半是哪个不得宠的小妾所生,被正房夫人嫌弃,撺掇风门主将他撵走了。” 陈抟笑指两下:“你这孩子跟你大师伯一个德行,专爱在这些鸡毛俗事上动脑筋,缺乏大丈夫气度。” 慕容延钊喜欢搜集小道,去探究风家的内宅逸事一点都不奇怪,商荣顺便连赵霁一并挖苦:“这小子和大师兄臭味相投,以前经常凑到一块儿嚼舌根,当初您真该让大师兄收他为徒,保证他俩处得其乐融融。” 陈抟大笑摇头:“不行不行,那样上梁不正下梁又歪,太不成体统了。” 商荣讥笑:“也不见得,说不定江湖上会多出一对长舌大侠,师父叫大长舌,徒弟叫小长舌,谁想搬是弄非就请他们去,准能旗开得胜。” 赵霁很生气,不能当着太师父的面顶撞他,气哼哼凑到耳边低语。 “今晚就叫你知道我的舌头究竟有多长。” 他的举动本已欠妥,说出的话更是欠揍,商荣脸一红,双目狠瞪,伸手照他胳膊上使劲一拧,赵霁大声痛呼,听着却有种解恨的痛快。 陈抟耳力好,距离近,再小声的悄悄话也瞒不过他,他不是多心人,此时也略感异样,笑问商荣:“他说什么了,害你这么生气?” 商荣垂眼斜乜那既不要脸又不要命的小流氓,羞赧怨斥:“他说他是吊死鬼托生,舌头天生就长。” 陈抟当他在斗嘴,大笑着点点赵霁脑门:“你就爱跟师父淘气,这点也像你大师伯。可是往后得讲点规矩,都快是成年人了,还跟你师父咬着耳朵说话,被人瞧见会惹笑话的。” 赵霁懊悔不迭,生怕陈抟见疑,决定以后谨言慎行,接下来便沉闷了许多。 闲谈继续,提问人换成商荣,他不关心宅斗,只对风?}感兴趣,说:“那风三爷不是风门主的亲兄弟吧?我看他的容貌很像一个人。” 这次陈抟的微笑颇具意味,问他:“你觉得他像谁?” 经过仔细琢磨,商荣已找准了参照对象,估计师父知道内情,直接说:“徒儿觉得他长得很像天枢门的门主苗景。” 陈抟暗中留心室外,确定外间无人,夸奖商荣:“你眼力倒不错,但对外可不能随便说。” 商荣已猜出大概,随即压低嗓门,悄声问:“风三爷以前是天枢门的人?” 陈抟点头:“他本姓苗,是苗景的同胞弟弟。” 天枢门和唐门神冶门等家族世袭的门派一样,通常只有嫡长子享有继承权,此外还有个不近人情的规定,新门主即位后,其他兄弟必须离家,另立门户或是隐姓埋名,总之不能再回天枢门。 当初商荣赵霁在襄阳遇见的为妻儿复仇的侠客苗之北,他的父亲就是天枢门前代门主的手足,因遵从祖训脱离家族,其子孙后代也不能重归天枢门。 那苗?}曾经也是天资过人的少年英豪,可惜生不逢时,注定与祖业无缘,按照命运的规划一步步走尽了与苗家的缘分,在他二十一那年,哥哥苗景正式继任天枢门门主,从此家中再无苗?}立锥之地。 好在那时他已声名鹊起,大江南北都知道苗二少爷在兵器制造上是把好手,许多门派下书礼聘,经过千挑万选,他来到了神冶门,这里是铸剑世家,能让他发挥所长。 风鹤轩爱其才敬其德,二十多年来至诚相待,凡门下事都要与之商量,征求同意后才做决定,对他的信赖比对弟弟风元驹还多。苗?}为报知遇之恩,后来索性改换姓氏,从此扎根神冶门,尽其所能地辅佐恩公。如今他的铸剑技术驰名天下,甚至超越了天枢门,商荣的剑正是由他亲手锻造。 师徒聊到二更天,陈抟去隔壁客房歇息,商荣躺在床上回味方才的谈话,不由得慨然兴叹。 赵霁问他在失落什么,商荣说:“我在想天枢门的这个祖规还真过分啊,门主之位不靠选贤举能,只凭血统出身定输赢,这对那些有才能但运气欠佳的人来说太不公平了。” 怀才不遇的人就像艨艟巨舰,虽能漂洋过海,远行万里,找不到停靠的港口,也难逃覆灭的厄运。“时来天地皆同力,运退英雄不自由”,“念天地之悠悠,独怆然而涕下”,个中悲苦,令人扼腕。 赵霁却另有异议。 “你不能这么想,运气也是一种实力,还是老天爷亲自赏赐的。就拿我们来说吧,过去遇到好些比我们强得多的对手,没有运气加持,我们早见阎王了。所以时运不济不怪别人,只能怨自个儿上辈子德没积够。” 他这也算一家之言,商荣讥谑:“我见过的人里属你运气最好,这么说你上辈子积了很多德了?” “哈哈,本来就是,能遇到运气这么好的我,分享我的幸运,你的运气也不赖啊。” 赵霁嘻嘻哈哈,一副受之无愧的无赖样儿,两个鼻孔马上被捏成不透风的细缝,他吃痛不过,伸手猛挠商荣咯吱窝,二人扭动着戏闹一阵,忽被两声凌厉的猫叫惊扰,彼此松手安静下来。 这一静,商荣又慢慢陷入沉思,赵霁指头在他眼前晃了晃:“你又在想什么?” 商荣曲肘枕着脑袋,侧卧着面向他,自言自语道:“以前苗小姐常抱怨她父亲不让她继承家业,还故意糟蹋家里的财物,我那时还认为她太任性,今天才知道她这么做都是有原因的,等她兄长继位后,她就和天枢门再无瓜葛了,这种有家不能回的滋味该多难受啊。” 他不拿赵霁的禁忌当回事,坚持畅所欲言,碰翻醋瓶子也是自找的。 那醋精徒弟猛捶枕头,嗔怨:“你怎么又心疼苗素啊,那丫头哪里可怜了?从小要风得风,要雨得雨,比世上九成九的人都过得好,略微有点不顺心很正常,要事事都如她的意,那天地都得反转了。” 商荣尝试跟他讲理:“我不过有感而发,苗小姐才干出众,相信比她那几个哥哥强得多,我要是她父亲就让她当继承人,把家业交给最有能力的子女更有可能发扬光大不是吗?” 赵霁只想撒气,专一顶嘴道:“再有才又怎样?谁叫她是女的,又比其他人生得晚?知道这说明啥?说明老天爷不愿给她继承家业的机会,命该如此,不能强求。” 商荣不悦:“照你的意思,人的命生来注定,不能改变了?” “没错,要不怎说君子安贫,达人知命呢?认清自己的命运,知足常乐,少点瞎折腾就会快活很多。” 赵霁是个乐天派,相信自己生来好运,认为顺势安命才是智慧。这直接与叛逆好斗的商荣观念相抵触,他看不惯人间不平事,不认同那些悲剧都是命定的安排,听了这番话如骨鲠在喉,但又不屑与这吐不 分卷阅读243 - 分卷阅读243 - 分卷阅读244 假凤虚凰 作者:星海拾贝 分卷阅读244 假凤虚凰 作者:星海拾贝 分卷阅读244 出象牙的无赖小子争论,冷哼着翻身,留给他一个代表漠视的背影。 赵霁习惯他来去如风的脾气,陡然暴怒的情形经历得多了,小小赌个气更不在话下,拿出战无不胜的厚脸皮,伸手揽住他的腰,硬把下巴挤进他的颈窝里。 “别不高兴嘛,认命没什么不好啊,你的命又不差,刚才不是说了么?能遇到我就说明你运气很好。” 他贱兮兮地上下其手,手指搔刮商荣腮庞,险被他咬中。 找到报复理由,赵霁立刻狠狠亲了他一下,钻进被窝解他的腰带。商荣明白他又要干坏事,急忙揪住他的头发拽出来。 “混蛋,不是叫你别乱来?” 低沉的怒骂转眼被赵霁炙热的气息封堵,咄咄逼人的吻和得寸进尺的双手不久成功夺取胜利大旗,不但诱逼对方放弃抵抗,还一不做二不休将他剥了个精光。 商荣身体滚烫,思绪迷离,昏沉沉凝望黑暗中闪烁的执着双眼,似乎读到了一些与命运有关的羁连,可都像雾里看山,缥缈似幻。 他微微失神,在赵霁看来只是情、欲涌动的反应,再度深深款款吻住他,每到这种时刻最能清晰感受命运之神的眷顾,眼前这个人象征着他全部的幸运与幸福,他克制不住想向他索要全部,也想毫无保留地奉献自己的一切。 “你刚刚嫌我舌头长是吧?现在就让你看看长舌头的好处。” 他从商荣的脖子开始向下慢慢吻出一条火线,终于与腰间的火团会合,商荣想要阻止,又被叫、春猫儿的嘶叫干扰行动,仅仅延迟片刻,不可阻挡的快感便如火山喷发,彻底吞没了他的理智。 赵霁谨记商怡敏嘱咐,第二天找了个空隙溜出山庄,庄后真有一片梅林,这个季节枝繁叶茂,黄实累累,林深处三株高大的银杏树像强壮的护林人并肩矗立,中间那棵粗有六围,枝丫直刺云霄,应该是商怡敏所说的与内线的接头地标了。 他没找到瓦罐,只弄到一个装点心的小竹篓,装入商怡敏给他的绳结,埋在银杏树下,为方便内线识别,还在上面拢了个小小的土堆,插上一片银杏叶子。 耐心等待一天,次日再偷偷跑去挖开土堆,掘出竹篓,当他忐忑期待地打开盖子,绳结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张折叠成小方形的字条。 “欲得神铁,先寻密室,请而观之,以探其踪。” 纸上十六个字歪歪扭扭如蚯蚓,看墨迹浸润的方向大概是用左手书写的。 这无疑是内线的回应,此人相隔十多年还没忘记与商怡敏的联络暗号,足见二人交情深厚,确堪信赖。 赵霁来时就听说神冶门将落星铁深藏密室,只有门主知其方位,且从不对外展示,外人连东西在什么地方都搞不清,更别提偷盗了。 内线的计策听来简单,做起来难度不小,要说动门主风鹤轩展示落星铁,还要在神铁失窃后不惹嫌疑,编造这么个理由可得好好动脑筋。 接下来的半天赵霁无时无刻不在寻思此事,晚饭时已琢磨得七七八八,可老是临阵怯场,鼓不起最后一分勇气来实践。正值进退首鼠,搔首踟蹰,有强人率先出手了。 宾主刚在餐桌前坐定,管家急冲冲入内,向风鹤轩送上一封拜帖,风鹤轩过目后眼神一颤,接着不动声色地合页放到一旁,招呼客人用饭。 陈抟师徒看出异常,但主人不发话他们也不便动问,默契地加快吃饭速度,等他们都放下筷子,风鹤轩命人撤去酒宴,换上茶点。赵霁盯着他手边的拜帖,怀疑那玩意儿会碍事,果听风鹤轩说:“陈真人,老夫现在要出去处理一桩杂事,暂且告退,请诸位安坐,少时再叙。” 陈抟忙说:“风门主不必多礼,我们两家世代交厚,若有什么贫道可以代劳的事,请但说无妨。” 风鹤轩前一句话都是试探,巴不得陈抟主动帮忙,便如无其事地出示那封拜帖,笑道:“刚才有个叫秦天的人送信来,说晚饭后要入庄抢夺本门传世之宝落星铁,老夫不愿为这点小事败坏诸位胃口,此时说出来搏君一笑,顺带消消饱胀。” 陈抟见帖子言辞嚣张,落款印戳上写着“云梦擎天寨寨主秦天”,不禁愤懑:“这个不知轻重的小贼头,撒野撒到这儿来了,真是岂有此理。” 商荣闻讯骤惊,又听风鹤轩发问:“这秦天是楚地有名的贼盗,听真人的口气,莫非也被他冒犯过?” 陈抟苦笑着概述了那夜江畔的抢亲风波,诚恳进言:“那小子确实有点狂傲的资本,功夫着实不错,在少一辈中出类拔萃,人又特别诡诈狡猾,贫道只怕贵派难以应付啊。” 风鹤轩听过不少秦天的手段,也知是个难缠人物,既想求玄真派助阵,又恐堕了本门威风,故作淡定道:“黄毛小儿再厉害也翻不了天,况且还有陈真人在此坐镇,料他掀不起什么大风浪。我们且等他来,看看究竟能搞出什么名堂。” 众人安坐,各怀心事,赵霁听说秦天要来同他争夺落星铁,自是焦急万分。商荣也惴惴不安,心想陈抟不容秦天闹事,待会儿定起争斗,要是手重打伤她,或者当场揭穿她的身份可怎么得了? 茶未凉,厅门外传来沙哑的啸声,音波涌荡,惊得院内鸟雀乱飞,树枝呼啦啦摇晃不休,檐上接二连三落下碎瓦,神冶门众人一齐变了颜色。 “风门主,孤王来也,速速献出落星铁,否则今晚就叫你这庄子片瓦无存。” 第93章 乐魔之抢劫 人们各携武器涌出厅门, 那秦天正抱臂端立庭中,衣着依旧华贵, 头戴束发紫金冠,身穿刺绣锦袍, 腰系蓝田玉带,脸上的黄金鬼面于夕辉下晶亮炫目。 那日树林相遇,商荣曾对苗素透露自己一行将到神冶门取剑,她想是防着这手今日才佩戴面具。商荣面上平静心里急,怨这丫头调皮过了头,希望找到单独沟通的机会,叫她知难而退。 风鹤轩明知此人就是秦天, 为宣示威严, 故意大声叱问:“来者何人?擅闯我神冶门,好大的胆子!” 秦天讥笑:“皇宫大内孤王也来去自如,小小一个三流的武林门派算得了什么?” 神冶门不以武学见长,但绝非任人欺凌的无名之辈, 武林人士不好打嘴仗, 当着玄真派的面更要把姿态摆足了,因此风鹤轩闻声出手,两袖遽张,蹬地腾空而起,化身一只灰鹤,直向秦天扑去。 秦天双足轻挪,暗踩七星步, 眨眼闪至风鹤轩身侧,指出如风,一招“十二分星”向他太阳穴急点,指力将将擦着皮毛便收回去,直把风鹤轩吓出一身冷汗,窘促万分地跳开一丈。 余人有眼即明,都看出秦天手下留情,否则已要了风鹤轩老命。 秦天哈哈大笑:“风门主,别说你年 分卷阅读244 - 分卷阅读244 - 分卷阅读245 假凤虚凰 作者:星海拾贝 分卷阅读245 假凤虚凰 作者:星海拾贝 分卷阅读245 老体衰,就是再年轻三十岁也打不过孤王,识相快把落星铁交出来,孤王又不是全要,敲个四五斤下来带走,剩下的仍是你的。” 陈抟不容他再放肆,出列呵斥:“秦天,你入户抢劫犯法违理,还敢一再口出狂言,真以为没人降得住你?” 当日他曾被这贼人戏耍,心下好生气恼,正准备趁机惩治这个目中无人的狂徒,抬手直指对方面门,神气极为严厉。 赵霁把秦天当成觊觎商荣的淫贼,更比陈抟愤恨百倍,性急地拔出宝剑,高声说:“太师父,咱们犯不着跟这厮……” 不等陈抟开口,人已穿空斜飞,灵犀剑似一道金光,带出股疾啸劲风往秦天肋下刺去。 商荣阻止不及,那两个对头已叮叮当当打成一片,秦天今日的兵器是一把长柄折扇,抖开来就像半个闪闪发光的大银盘,乃上等缅铁打造,扇面锻炼得极薄极轻,一片片连接起来,抖开后就形成一柄锋利无比的大铡刀。 秦天驾驭这兵器时得心应手,灵活无比,合起可当作判官笔使用,点、砸、敲、戳,无不凌厉。一旦抖开,只要随手几个盘旋,不但令人眼光缭乱,而且出招奇特,沾身即受重伤。 赵霁剑术出色,可此刻面临一个不利因素当着熟人,尤其是陈抟的面,不能使用商怡敏传授的精妙剑法,而秦贼的武功又比那晚在江边显露的还高,身法奇诡,风行电照,手中折扇时开时合,狠辣鬼黠的招数层出不穷,相持五十余个回合难分高下。 神冶门的人既惊叹又宽心,佩服玄真派人才辈出,陈抟的徒孙尚有此身手,遑论他本人?量这强盗讨不到好去。 陈抟见赵霁功力长进至此也很欣慰,同时对秦天暗加赞赏,仍打算从宽发落。 商荣在峨眉时天天与赵霁一块儿练功,清楚他的能耐,原怕他出手伤人,结果“秦天”竟能与他打成平手,这副拳脚已是女辈中的魁元,就是她那当掌门的未婚夫也敌她不过,回想五年前他们四个小孩子被丁阳追杀的狼狈情景,对比如今,真可谓“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 金风剑影纵横,二人已交手近百回,江湖上若非搏命死拼,打到这份上还不见输赢,作战的和观战的就都有些耐不住了。秦天本无心与这绊脚石决胜负,被他缠斗得烦了,按住扇柄上的机关,一片扇叶嗖地弹射出去,赵霁不及辨明,赶紧甩腕架设剑网防御,侥幸挡住这发暗器。 秦天身似黄叶飘扬,拖着残影飞到风鹤轩身边,铁扇在他肩头轻轻敲了一敲。 “遇事全靠外人撑场面,看来神冶门门下无人了。” 风鹤轩老脸铁青,这人动作快过他的反应,方才这一下若起杀心,当场就了结了他,对着连续两次的不杀之恩,他不好再维持强硬,忍气退让道:“秦寨主年少技高,老夫佩服,但这落星铁乃敝派祖传之物,委实不能赠与外人,除这件东西,敝庄其余物品任随阁下取用。” 陈抟见事情或有转机,示意赵霁勿再追斗,且看他们如何交涉。 秦天笑问:“那先说说,你这庄子上还有什么宝物?” 风鹤轩听他口气松动,便拼着折财免灾来打发这尊瘟神,极有诚意地说:“寻常金银珠宝想来入不了阁下法眼,老夫手头现有三样稀世奇珍,一是晋朝顾恺之的《洛神赋图》真迹;二是汉武帝皇后卫子夫的透光镜;第三件是释迦摩尼的佛舍利。情愿一并送与寨主。” 这三件宝物纵是帝王也垂涎,秦天却兴趣聊聊,摇头道:“孤王是个粗人,欣赏不来这些文物古玩,还是落星铁更实用。” 风鹤轩浮起的心一沉到底,斩钉截铁道:“这点断不能如寨主所愿,若执意而为,老夫宁死不从。” 秦天随意挥挥手,搅散紧张空气。 “你莫把孤王当浑人,只看孤王特意等你们吃过晚饭再来就知道孤很通情达理,既然那落星铁比你的命还重要,孤王也不强求。但大老远赶来,总不能白跑一趟,你把那落星铁拿出来,让孤王瞧瞧颜色形状,回头比着去别处找寻。” “这……” “怎么?落星铁只是块矿石,又不是你老婆,还藏着掖着不能给外人看?这点小事都不答应,就莫怪孤王不讲道理了。” 秦天的要求虽说失礼,却比明抢让了一大步,风鹤轩心想假如这贼人真能言出必行,看过落星铁便罢休,那是再好不过,有陈抟在一旁护持,料想不至有失,于是变通妥协,亲自去密室取出神铁,搬到中庭当众展览。 这下赵霁胸口挂钥匙,开了心。他正愁没把握骗风鹤轩展出落星铁,竟叫姓秦的代劳了,真是踏遍青山无处寻,得来全不费功夫。 窃喜下瞩目打量那块磨盘大的神矿,只见外观呈火焰状,上方布满一丛丛碧光闪闪的晶簇,下半截包在蛋白状的石胎里,晶莹莹,青幽幽的,在地上放置不久,便像冰块一样冒起缕缕白烟,方圆几丈内气温明显下降,确如传闻所说的富有至阴至寒之力。 风鹤轩见秦天面朝落星铁凝伫良久,提醒道:“秦寨主可曾记下这矿石的品相了?若记不牢靠,老夫可找人描绘丹青,以便阁下日后查阅。” 秦天绕着落星铁轻移步伐,漫不经心笑道:“孤王看了看,还是觉得就地取材比较便当。” 他语调闲适,出手迅?,陈抟等人防他抢劫,戒备都聚焦在落星铁上,不想秦天一把扯住身旁一人,铁扇顶住对方喉头,拿做人质。 此人正是风鹤轩的小儿子风高灿,秦天方才移动方位就是向他靠拢,轻而易举劫持了这位小少爷,随后得意要挟:“风门主,孤王不想伤人,你交出落星铁,孤便放了令郎。” 陈抟等人暗叫不好,怨自己疏忽大意,让贼人钻了空子。一直沉默的风元驹急怒迈进,大声说:“你这厮出尔反尔,也算男人?” 秦天冷笑:“孤王不过临时改了主意,风二爷切莫激动,否则只会害了风小少爷。” 他轻轻一按,铁扇锋利的棱角便陷进风高灿的皮肤,刺出一点鲜血。风元驹惶恐退步,气势塌陷,转而商求:“有话好说,勿伤人命!” 风高灿胆小怕疼,一点轻伤也耐不住,脸发白,脚打颤,对着父亲哀嚎:“爹,快救救我!” 陈抟拔剑威胁:“秦天,你若胡来,本道定斩不赦!” 商荣相信秦天不会随意伤人,担心她惹怒师父招来杀身之祸,也跟着拔出佩剑,表面是响应陈抟警告,实则准备在紧要关头搭救劫匪。 相比而言,风鹤轩是在场表现最镇定的,无视哭嚷的儿子,义正言辞向秦天声明:“秦寨主,你就是杀了犬子也拿不到落星铁,不是老夫嘴硬,不信的话尽管动手。” 他这八成是诈心,秦天当即试探,一下子把风高灿的 分卷阅读245 - 分卷阅读245 - 分卷阅读246 假凤虚凰 作者:星海拾贝 分卷阅读246 假凤虚凰 作者:星海拾贝 分卷阅读246 右臂掰得脱臼,杀猪惨叫刺耳惊心,风元驹最先跳脚,痛骂秦天几句,赶到风鹤轩身边求劝。 “大哥,灿儿的命要紧,您暂且把落星铁让给他吧,反正我们事后还有机会夺回来!” 风高灿受伤,他这个叔父心痛难当,风鹤轩这做父亲的却不为所动,断然拒绝道:“祖宗留下的宝物岂能拱手送人,我宁可舍弃一个儿子,也不做败家的不肖子孙。秦寨主,犬子的命交给你了,是剥是刮,悉听尊便。” 商荣听他口气刀切斧砍般利落,好像真把儿子的命看得比鸿毛还轻,心想这风门主武功不咋地,定力和心态倒一等一的强。 赵霁仔细观察风鹤轩表情,见他目光寒冽如冰,眉宇间漠不关情,十足一副陌路人看热闹的光景,以父亲的立场评价也过于冷酷了。 秦天将军不成,继续激将,讥诮道:“风门主好狠心的心,莫非这位风少爷不是你的亲骨肉?” 刻薄劲儿很足,却未见精见奇,涵养稍好的人不会往心里去,所以风鹤轩只回敬他一分冷笑,代替他怒吼的人又是他的弟弟风元驹。 “无耻恶贼,我跟你拼了!” 他拔剑上前,被陈抟挡住。 “风二爷勿急,待贫道来降伏他!” 商荣见师父剑气怒张,大约一击即中,连忙抢先一步。 “师父,此人交给徒儿料理!” 他电闪飞出,长剑一横,随手使出一招“斜行横阵”,剑风卷地扫来,攻击秦天下盘,另外留了个后招,准备等她拖着人质躲避时用“金刚伏虎”制住她背心要害。 秦天不知是预测出了他的意图,还是转念放弃,猛地推开人质,敏捷挥舞铁扇挡住剑锋,而后手腕急转,扇舞银旋,那扇底劲气犹如天风海浪迫人而来。 商荣若盲目出击长剑必被铁扇搅落,他平日练功勤奋,博览群书,仔细研究过破解异形兵器的方法,面对对手刁钻的招式,会者不忙,应付裕如,先一式“金龙戏水”,灵迅无比地避其锋锐,再瞄准旋涡的中心尽力一刺,铿锵之音中扇骨断裂,铁扇登时溃散,齐整的银盘成了残缺的蒲叶。 商荣顿剑断喝:“你兵器已失,还不走,留下来等死么?” 这威吓暗含规劝之意,秦天明了,即刻如脱笼之鹄向后飞跃,跟前腾起一大团莲花形状的彩色烟雾,瞬间漫天席地地淹没了整座庭园。 陈抟恐烟雾有毒,震袖扬风撕裂烟幕,并提醒众人屏息守元。 风鹤轩怕秦天趁乱抢夺落星铁,扑上去紧紧抱住矿石,风元驹不管别的,先去救护受伤倒地的风高灿,赵霁还想追赶敌人,被商荣抓住手腕强行拉住,待空气回复清明,神冶门未损一花一木,那抢劫未遂的贼盗早已杳如黄鹤了。 险情解除,风鹤轩向陈抟师徒谢了又谢,赵霁看他的言辞神态都像个知恩识情的厚道人,就更纳闷他对风高灿的态度了。 那小少爷右肩脱臼,肩头肿成了大馒头,碰一碰便呼爹喊娘,可是风鹤轩视而不见,充耳不闻,从头到尾没说一句抚慰关怀的话。 当秦天劫持风高灿时,他的冷漠可以视作一种策略,但事后再保持冷漠就是毋庸置疑的狠心了。倒是风元驹忽左忽右地搀扶照料,将本该由风鹤轩履行的父职尽数揽在了身上。 有道是“父子天性,母子连心”,风鹤轩如此反常地漠视儿子,在赵霁看来是个值得探究的问题。 是夜,阖庄戒严,陈抟吩咐弟子们协同巡查。 商荣认为以苗素的个性,今晚不会再来,赵霁则挂念那内线是否已借机探查到落星铁的所在位置,师徒俩都心神不属,在庄子里晃悠半天也未做交谈,渐渐相互生疑。 商荣先问赵霁:“你怎么魂不守舍的,在想什么?” 赵霁有的是现成借口,麻溜回答:“我在想风门主今天的反应真奇怪啊,眼看自己的儿子被绑架虐待却一副无所谓的样子,事后听他疼得要死要活,也仍旧不管不问,这太不合情理了。” 商荣于人情方面不如他通透,粗浅分析:“风门主大概是个严父吧,不会娇惯子女,外人瞧着就显冷酷了。” 他没跟父母生活过,不了解亲子间相处的模式,被赵霁否定:“我爹就是个严父,以前对我和弟弟凶得很,可是有一年我生了重病,他在前线听说我快死了,冒着杀头的风险偷偷赶回来看我,还抱着我痛哭一场。当爹的但凡心疼孩子,平时再严厉,生死关头也会真情流露。可看风门主的表现只能说明他压根不爱风二少爷。” 商荣想想在理,也添了疑惑。 “那天听师父暗示,风家的大少爷是因为家庭矛盾离家出走的,现在连二少爷也不受他父亲喜爱,莫非这风门主天生冷血,对自己的孩子都没感情?可我看他处事随和,待人热情,不像那种人啊。” 赵霁亲身经历过宅斗,明白其复杂性,有条有理地帮他扩宽思路。 “目前只看出风门主不喜欢二少爷,但不见得不喜欢大少爷,有可能当初是受妻室逼迫,不得不冷落大儿子。风大少爷离家也未必是自个儿的主意,说不定风门主为了保护他才出此下策。他被迫赶走自己喜欢的儿子,心中一半思念一半怨愤,所以把怒气转嫁到小儿子身上,慢慢地,喜欢的更喜欢,讨厌的就更讨厌了。” 商荣笑谐:“你琢磨这些鸡零狗碎的东西倒有一整套,上辈子八成是三姑六婆,专好听墙根传闲话。” 赵霁认真辩解:“我这是现身说法,以前我家里就是这样,后妈老爱挑我和姨娘的刺,我爹对家事不上心,任由那女人只手遮天,好在她看出我爹真心喜欢我,还不敢太放肆,否则我在遇见你以前就被她治死了。” 商荣想想假如当年两个人没在街头邂逅,牵扯出后面一连串的阴错阳差,赵霁当天就遭了继母毒手,到如今坟头已是草过膝树成荫,自己不与他结缘,这五年该是什么光景,兴许也早已在不测风云中命陨,不知魂归何处了。 感叹下抬手摸摸他的脑袋,伴随亲昵举动的却是不和谐的揶揄。 “你爹那是妻妾太多的过错,你要引以为鉴,以后只准娶一个老婆,再多为师就不承认了。” 赵霁喜滋滋握住他的手:“我一个都不娶,终生只守着师父过日子,这样就再也没烦恼啦。” 商荣脸红嗔怪:“又胡说,就算你有那恒心,我也没耐心陪你一辈子。” 他俩笑闹前行,不觉来到庄子后园,此间小桥流水,亭榭精巧,与别处景致大不相同,洋溢着婉约风流之意。二人估摸走进了风氏内院,恐惊扰主人家的女眷,忙要退回,赵霁忽然发现对面杨柳荫下有一间画栋飞甍,碧瓦朱檐的小神庙,门洞里烛光盈盈,一个人影闪动其中。 “好像 分卷阅读246 - 分卷阅读246 - 分卷阅读247 假凤虚凰 作者:星海拾贝 分卷阅读247 假凤虚凰 作者:星海拾贝 分卷阅读247 是风二少爷,咱们要不要过去问候一下?” 按照礼节,主人抱恙,客人们应当前往慰问。 刚才风高灿肩膀脱臼,被风元驹等人护送回房,陈抟想让他安心疗伤,准备明天再领弟子们去探病。这才过了两三个时辰,风高灿就单独跑到这里来,商荣不信他的伤会好得这样快,正好赵霁提议,便顺势赞同,悄悄地走到庙门口。 那风高灿武功低微,双耳不聪,未能听到他们的声息,仍静静地面朝神龛垂首祷告。 神龛上宝烛流光,檀香芬芳,供奉的却非佛陀道祖,是一尊穿红着绿的女神像。 商荣看不出是哪路神?,奇上加奇,轻轻咳嗽一声。风高灿这才惊觉,急转出门,见到他们慌惚消融,堆笑着行礼道:“不知二位到此,有失远迎,失敬失敬。” 商荣见他右臂吊着绷带,肩膀包得像个大粽子,关问:“风二少爷,你的伤要紧吗?” 风高灿逊然道谢:“有劳记挂,大夫已为在下接好关节,将养一月左右就不妨事了。” 赵霁知道商荣想打听什么,怕他直率提问惹人见怪,忙插话:“二少爷受了伤还是卧床静养为好,不该急着出来走动啊。” 稍作迂回,谈话便如顺水行舟转到了期望的问题上,风高灿也不觉得突兀,自然而然说明:“在下得脱大难,是来向亡母报平安的。” 原来这神庙是祭祀已故神冶门主母风夫人的祠堂。据风高灿介绍,他母亲在世时与风鹤轩极其恩爱,十年前风夫人亡故,风鹤轩痛心泣血,于是鸠工立祠纪念爱妻,那座神像正是比照风夫人生前样貌所塑。 商荣赵霁走进祠堂仔细瞻仰,那神像云髻峨峨,修眉联娟,仪静体闲,柔情绰态,虽是泥胎土质,但风姿神\\韵栩栩如生,在烛光烘托下,一双明眸流泻脉脉秋波,无疑是能工巧匠的杰作。 赵霁不禁赞道:“这神像造得好逼真啊,乍看还以为是活人呢。” 风高灿不无自豪地微笑:“实不相瞒,塑像人正是家叔,他喜爱雕工,常为寺庙捐造佛像。因家母生后未留下画像,外面的工匠不知她的相貌,只能由家叔亲手打造。这尊像也确实惟妙惟肖,看过的都说毕肖家母,在下和家父每到思念她时便来此祭拜。” 从他的话里可知,风家人在这尊神像上获得了不小的精神慰藉,也侧面道出风夫人生前是个容华出众的大美人。 听君一席话,赵霁此前的推论就不成立了,既然风鹤轩与夫人琴瑟和谐,妻子故去十年仍此情不渝,风高灿作为风夫人的儿子又怎会失宠? 这问题断不能直接请教当事人,商荣觉得拿人家的家务事做谈资有损德行,之后不许赵霁再深入议论,赵霁也还没无聊到用家长里短做消遣,心里更惦记落星铁,第二天早上悄悄跑进梅林查看。他埋下的土堆原封不动,还未收到内线回音。 才过了一夜,那人的动作没这么快,再等等看吧。 回庄时他看到前天载他们来的聋哑老汉在后门处修缮板车,他名叫马叔,是专为神冶门采购杂物的奴仆,赵霁对他有好感,遇见便上前打招呼,面向他,嘴巴大开大合。 “马叔,你要驾车出去吗?” 马叔见了他也很欢喜,咿呀乱嘿几声,弯腰画出几个字。 “随吾进城乎?” 意思是领赵霁去龙泉城游玩。 龙泉自古是瓯婺八闽通衢,号称“译马要道,商旅咽喉”,其热闹繁华定不亚于知名都市,赵霁被马叔勾起玩心,跑回去游说商荣,商荣也颇心动,带他向师父请示。 陈抟疼爱小辈,体量少年人贪玩心性,大手一挥放他们去,还每人发了二两银子当零花,并特别嘱咐商荣:“霁儿想买什么就让他买,别克扣他。” 有太师父撑腰,赵霁得势的猫儿欢似虎,在驴车上一个劲儿向马叔打听龙泉城里有哪些吃喝玩乐的去处,马叔比比划划举了好些土物特产,还特别推荐他们去看城里有名的“杂锦班”,那戏班子专演杂耍戏法,有不少精彩节目。 商荣冷眼瞅着意兴盎然的徒弟,忍不住泼冷水:“你记那么多干嘛?就凭那二两银子还想买下整个龙泉县不成?” 赵霁噘嘴:“你就会扫兴,难得手头有点钱,今天我定要花个痛快。” 商荣最看不惯他的败家德行,随手拧住耳朵:“你啊,就是不会存冬粮的小耗子,有朝一日非让你尝尝身无分文的滋味。” 赵霁顶嘴:“自从跟了你,我哪天不是身无分文?太师父给的零花钱也全被你搜刮了去,存不住粮还不是你这个耗子精害的。” “你骂我什么?耗子精?又皮痒了是吧?” “嘿嘿,那是夸你精明嘛。我一点都不心疼钱,你是我师父,孝敬你天经地义。” “哼,是吗?那今天进城我就不掏腰包了,都由你请客。” “啊?” 赵霁发觉中计,面部肌肉跟不上情绪转缓,如同一只欢蹦的兔子突然脚抽筋,摔了个龇牙咧嘴。 商荣强忍笑意,横眉斜眼乜着他。 “怎么?舍不得吗?” 赵霁猛摇脑袋,他只是被商荣无孔不入的守财奴作风震惊,并非在意钱,爱能把疤看成花,他又历来识金钱为粪土,心甘情愿被压榨,搂住商荣肩膀示好:“当然不会,我的就是你的,哪怕一文钱不花都让给你花,我也乐意。” 他仗着马叔又聋又哑,光天化日下尽情肉麻,被商荣难为情地推开。身后忽然蹄声清脆,回头见道上黄沙弥漫,一匹枣红骏马驮着个水红衣裙的美少女风驰电掣赶上来,相隔七八丈远时开始大声呼喊。 “荣哥哥,等等我!” 苗素像一阵夹沙带雪的暴雨,搅乱赵霁心中的旖旎风光,只想借用太上老君的拂尘,将这碍眼的女人扇到天边去。更恨商荣开门揖盗,对不速之客表示出大大的欢迎,声音似棉花浸水,一软再软。 “苗小姐,你怎么到龙泉来了?” 他明知故问,替对方护着掩饰秘密的薄纱,苗素也装出巧遇时的惊喜,脆声嫩气笑道:“我是专程过来找你玩的,在这儿遇见倒省了去神冶门找人的功夫。” 赵霁得知商荣向情敌透露了他们的行踪,已是心头起火,而那厚脸皮的丫头竟要求跟他们一同进城游玩,商荣也不假思索地同意了。 原想做比翼双飞的鸳鸯鸟,中途却插入一只搅事的黑乌鸦,赵霁一点嫉火烧做连营之势,兴致索然俱散,巴不得太阳立马一跤跌落,打道回府,免吃那一酸得发苦的浓醋。 第94章 乐魔之行窃 进城后, 腰缠万贯的苗大小姐先到钱庄兑出一百两纹银,随后豪阔地表示会包揽本日所有花销, 并以生气为要挟,坚决不许商荣掏钱。 分卷阅读247 - 分卷阅读247 - 分卷阅读248 假凤虚凰 作者:星海拾贝 分卷阅读248 假凤虚凰 作者:星海拾贝 分卷阅读248 商荣不愿花女人的钱, 找借口阻止她破费。赵霁也是,认为这丫头一直逐逐眈眈缠着商荣,天知道打着什么鬼主意,他才不做没脑子的鸡,去接受黄鼠狼的礼物,一找到机会便狠命挤兑:“你到底有多少银子花不完?拿去打水漂玩好啦。都离家出走了还用家里的钱挥霍,你爹倒了八辈子霉才摊上你这么个收债鬼。” 苗素与父亲失和后最忌旁人提起他, 当场愤然飙怒, 她本身习气刁蛮,混迹江湖两年,野性大增,二话不说一掌掀在赵霁胸口, 打得他气血翻涌倒退数步。 “臭丫头, 还动上手了!” 赵霁撸袖还击,拳头伸出一半即被商荣抓住。 “你多大了,还跟女人打架,越活越回去了。” “你眼瞎了?明明是她先打我!” “那也是你先出言伤人,苗小姐还算客气的,换做我早把你打爬下了。” 商荣对外很有为人师表的觉悟,希望徒弟在外人跟前大气稳重, 赵霁多数情况下表现不错,但总有个别时候中邪似的撒泼放刁,害他颜面无光。 赵霁的心态和他大同小异,平时商荣打骂欺压他都甘之如饴,但若在他吃醋时偏袒情敌,他就火烧乌龟肚里痛,无论如何要逼这负心汉说出个子丑寅卯来。 于是他和苗素的摩擦迅速演变成师徒间的争吵,商荣面子上挂不住,转身对苗素说:“苗小姐,这小子多半晕头了,我们走,让他呆这儿凉快一会儿。” 苗素乐得看赵霁丢丑,嗤笑着跟随商荣摔袖走开,赵霁见商荣真个撇下自己,一颗心好似红糖断货的酱料铺,五味之中独缺一甜,不争气的泪水积满眼眶,鼻子酸得堵住了。 他自小是个爱哭鬼,凡事都能嚎上两嗓子,长大后这毛病已不药自愈,挨刀挨枪也能忍住,可商荣就是有本事捅他的痛处,轻轻松松引发他的旧疾,把他的心握于股掌,随意揉搓。 他又气又恨,直愣愣盯住冤家的背影,看他能狠心到什么地步。 这边商荣也是一步一烦心,越走越浮躁,老觉得有重物在砸他的后脑勺,终究忍不住回头打望,赵霁僵在数十丈外,鹤立鸡群的身高使他仿似一根被遗弃在人群里的柱子,瞧着十分扎眼。表情不太清晰,只看到两个泪汪汪的眼珠子忽闪忽闪,随时会化掉似的。 商荣头顶冒烟,心口又隐隐刺痛,感觉这浑小子是一笔还不清的巨债,又是他割舍不下的累赘,咬咬牙,请苗素稍等,面沉如水地回到赵霁跟前,耐着性子低吼:“你还想认我这个师父就乖一点,别老让外人看笑话!” 他一回来,悬挂半天的泪珠子就从赵霁睫毛上失足落下,他弱声弱气抱怨:“谁让你老向着外人,动不动丢下我不管,哪里把我当徒弟了?” “你还说!成天哭哭啼啼,弱女子都没你小气,真是白长个儿了!” 商荣介意路人的视线,掏出手帕扔给他,语气很凶恶。 他发火时反而比较亲切,这样的威胁也相当于哄人,赵霁抹了抹眼睛,扭捏撒娇:“每次伤心都是被你害的,不想看我哭就少欺负我一点呗。” 说着捏住小师父的手,照儿时的套路露出小动物般的可怜眼神,真应了商荣平时教训他的话“岁数全活到猴子身上去了”。 商荣羞耻地甩开,忍了忍,飞快揪了一下他的脸以示补偿,赵霁终于尝到甜味,涎皮赖脸地笑了,主动保证自己接下来会乖乖听话,再不给他添堵。 他们在这头闹别扭,苗素在那头翘首远观,她眼光毒辣阅历丰富,一叶知秋,管窥蠡测,心里已然有谱,等商荣带着那做脸做色的徒弟过来,装作无所察觉,其实已抱好了看戏的心态。 商荣先替赵霁道歉。 “对不起苗小姐,我已经教训过这小子了,他也保证不会再冒犯你,还请你多原谅他一次。” 苗素笑道:“好说好说,又不是什么深仇大恨,我不会计较的。” 赵霁把她嘲弄的眼神当做挑衅,咒骂压在舌根下,眼睛像两条死鱼翻着雪白的肚皮。 三人沿路吃了些零嘴,来到马叔极力推荐的“杂锦班”,这里果然车填马隘,观者如云,能容纳数百人的戏院塞得满满当当,许多人自备座椅板凳,见缝插针地往里塞,挤不进去的人也不嫌累地站着,无论是坐是立,都清一色伸长脖子,好像台上有许多看不见的绳索吊着他们的头颈。 商荣等人起初找不到座儿,苗素依照“有钱能使鬼推磨”的宗旨,用十两银子买下前排三个座位。商荣盛情难却,硬着头皮道谢,谨防赵霁跟苗素过不去,有意挑了中间的位置坐下,赵霁苗素分坐两边,想来能够安处。 台上的节目是流水式的,他们来时正表演变戏法,艺人都是经验老道的能手,“枯木逢春”、“空盆开花”、“仙人摘豆”、“三仙归洞”、“金钱抱柱”一系列大小戏法百无一失,妙趣横生,看了便觉不虚此行。 换场时商荣注意到场内有位衣着寒陋的老汉领着个七八岁的小男孩提着水桶在人群间不停穿梭,向观众兜售酸梅汤,看样子是一对爷孙。 今天天气凉爽,他们的生意不大好,询问时还时常招致臭骂,那小孩受了委屈低头忍泪,老汉也以卑微的赔笑应付辱骂,情状好不辛酸。 商荣叫过老汉,买了三碗酸梅汤,见他的桶里还剩下大半,寒暄道:“老爹,你这汤滋味甚好,怎的卖不出去呢?” 老汉苦笑:“这几日下雨天凉,客官们都爱喝热茶,我那儿媳妇不会看天色,今早做了两挑汤,到下午还卖不完就只好倒掉了。” 赵霁体察到商荣的心思,要将老汉的汤全部买下,老汉坚决不肯,说:“这位小哥又不是大肚罗汉,哪儿喝得了这么多,再说这东西吃多了也会闹肚子的。” 等祖孙俩离去,苗素嘲笑赵霁:“你真没眼力见,那老汉和小孩虽然贫苦,但身上衣衫干净整洁,小的懂得忍辱负重,老的也受挫不馁,明显是穷不失志的人,你把他当做乞丐施舍,人家会领情才怪。” 商荣点头:“苗小姐说得对,那对爷孙很有骨气,让人更想帮助他们。” 苗素多智,信手拈来一计,叫过跑堂的,让他买来许多油盐炒的蚕豆花生瓜子,赠给在场观众食用,众人以为是哪家千金摆阔,人手一把,不吃白不吃。这些炒货盐分重,吃了便口渴难忍,不久接连有人招呼老汉购买酸梅汤,渐渐地买的人越来越多,到后来竟供不应求了。 商荣欣喜,连夸苗素聪明,赵霁自觉争宠失利,施展拿手的牛皮糖功夫,抓住商荣的手捏个死紧,提醒他别再向苗素示好。 大庭广众,众目昭彰,商荣脸上腾起一团火,欲要甩开又不便搞出大动作,只得在微小范围内 分卷阅读248 - 分卷阅读248 - 分卷阅读249 假凤虚凰 作者:星海拾贝 分卷阅读249 假凤虚凰 作者:星海拾贝 分卷阅读249 扯来拽去,不时以眼神恐吓那脸厚如墙的坏徒弟。 苗素靠余光观察分明,笑微微磕着瓜子,可算明白姓赵的小子为什么总跟自己过不去了。 演出换了好几轮,场内喝彩之声不断,似惊雷滚动,惊涛拍岸,待久了耳朵发疼,商荣赵霁来时听说马叔常来杂锦班看戏,怀疑他就是被这里的人声震聋的。不过伶人们技艺确实精湛,无怪看客情难自禁了。 这时戏台上布景又变,挂上一条长长的围幕,稍后醒木一敲,嘈杂的会场陡然寂静,那些兴奋叫好的观众像被捂住了口,剩下的或是相互嘘声示意,或是小声命令孩子们闭嘴,很快再没一个人发声。 商荣看台上挂出的戏目牌,上面提示接下来表演的是“口技”《赤壁之战》。 只听围幕后涛声朗朗,由远及近,宛如长江滚滚东逝,接着号角争鸣,战鼓喧天,两军隔江对峙,健儿奋发呼啸,叱咤时惊天动地,剑指处猛浪翻波。僵持中双方将领使节往来叱骂,文臣们舌灿莲花,武将们气吞山河,数十人轮番舌战,每个人的声音都独特醒目。之后谈判破裂,战事一发难收,顿时金鼓波涛和厮杀声连天并作,万箭齐发,万马齐喑,乃至火烧舰船,曹军百万雄师葬身汹涛烈焰,一泻千里的惨况无一不备。听者犹如身当其境,动魄惊魂,汗水流到下巴尖也顾不得擦了。 紧张到极点时,醒木拍响,那浩大的战况恰似南柯太守的梦境,倏忽毕绝。围幕拉开,台上站着一个穿蟹青纱袍的中年人,节目里的一切声响居然都是他一个人发出的。 戏院里欢声震天,几乎掀翻屋顶,苗素也拍手称赞:“这人有趣得紧,荣哥哥,咱们去后台找他聊聊,让他教咱们口技。” 商荣赵霁兴之所至,跟着她溜向后台。 杂锦班规模大,后台道具布景堆得乱七八糟,上百个优伶奔走忙碌,戏装随脱随换,转身就变了个妆容,无人引导休想寻到要找的人。 苗素花钱开路,先用三两银子买通一人,直接找到杂锦班的班头,又想靠一块价值千金的翡翠玉佩打通关节,让班头叫那名唤公孙谦的口技艺人出来谈话。 班头见钱眼开,很乐意牵头这桩买卖,可苗素来得不巧,那公孙谦另有贵客应酬,这几天都脱不开身,请苗素留下住址,说忙完那边即刻登门拜访。 苗素居无定所,让班头估了个大概日期,声言到那时再来找人。 演出至申时一刻散场,赵霁担心苗素继续纠缠,寻思有什么法子能不着痕迹地赶走她,老天想是捉弄得够了,到底让他顺了次心,走出戏院苗素自觉地作别离去。她一走,赵霁登时神清气爽,拉着商荣在城里逛了一圈,美美地吃了顿晚饭,到西城门找到等候多时的马叔,坐上他的驴车,紧颠慢颠回到神冶门。 今日庄内又不太平,他们抵达时见庄门洞开,家丁们正拖着几辆板车往外运送砖瓦土石,看上去都是房屋拆毁后的废料,其中一辆经过时,师徒俩不约而同停步谛视,一齐面露惊色。 车上装着一堆塑像残骸,尽管支离破碎,但颜色和局部形状仍有足够辨识度,正是昨晚见过的风夫人的遗像。 由此可推断,这些房屋废料都来自供奉遗像的祠堂了。 那座建筑意义非凡,纵观神冶门,唯有风鹤轩有权下达拆除令,可这情况太不合理,商荣还想确认一下,叫住一名家丁询问。 “这不是贵庄先夫人的神位吗?怎么毁损成这样了?” 那家丁惊恐摇头,其余人也赶紧耸肩搭背地快速逃离,显是怕祸从口出。 商荣不能难为这些人,见到陈抟时向他打听。陈抟也不明就里,只知道风鹤轩今日情绪恶劣,午饭时一个丫鬟布菜没摆正盘子,就被他发狠痛骂,还当着客人的面摔坏碗碟。陈抟与他打了多年交道,还是第一次看他如此失态,料想遭遇了重大变故,本想适时问询,午后就听说他下令拆除了风夫人的祠堂,并亲手砸毁了亡妻的塑像。 联系前后事,陈抟推测问题出在风家内宅,外人过问会使主人难堪,便决意装糊涂,也叫商荣赵霁不可多嘴。 然而现实不允许他置身事外,晚饭后风鹤轩亲自过来请他去书斋叙话,言行中透着紧张神秘,似有难言之隐。 怪事频出,赵霁的脑筋不受控制地灵活转动,长辈们走后便拉住商荣嘀咕。 “昨天咱们不还纳闷风门主为什么不喜欢风二少爷吗?现在我想通了,问题就出在风夫人身上。” 商荣谨遵师命,但私下里与自己的徒弟议论两句想来无妨,便让他说来听听。 赵霁言之凿凿:“风夫人生前八成偷过人,因为掩饰得很好,风门主后知后觉,过了十年才发现□□。起先只是怀疑,故而开始嫌弃风二少爷,到今天总算有了真凭实据,于是盛怒之下毁了风夫人的祠堂和塑像。” 商荣还是从他那儿学会“偷人”这个词,据说普天下男子最难容忍的就是妻室红杏出墙,古往今来许多人命官司都从这类事件上发端,所谓“一顶绿帽压死七尺男儿”,奇耻大辱以此为最。 就此看来,赵霁这番臆测大为可信,否则也没有更合情理的原因能解释风鹤轩的行为了,这位老门主对爱妻忠贞不二,晚年突然察觉自己做了王八,失节的妻子又已病故,这碗馊乎乎的黄连汤可真够呛。 赵霁把这事当成饭后谈资,没往心里去,真正惦记的仍是商怡敏的委托。晚间借口上茅厕,飞快溜进梅林,内线已不负期许地留下了反馈。 “庄内东南小花园,太湖石后,纱巾罩眼,即见密室入口,从速。” 竹篓内装着字条和一条薄纱巾,摸起来粗糙磨手,夜色下辨不清颜色,赵霁拿在手里反覆查看,暂时没瞧出门道,心中不胜疑惑。但两次接触中,这内线都给人稳妥可靠的感觉,所以他依然选择信赖,当夜就照对方的指示行动。 四鼓之后,星稀月隐,偌大的庄园人声绝迹,不寐的虫鸟自在欢歌,和谐鸣唱助人入梦。 赵霁又以腹泻做掩护外出,他肠胃向来挑剔,白天又恰好在城里吃了不少杂食,商荣没有怀疑,奚落他几句,翻身继续睡了。 内线在字条里指明了大概方位,那座花园有一片太湖石垒砌的假山,入园即可一目了然。赵霁来到石林,掏出纱巾蒙住眼睛,刚才他在灯火下偷偷看了一眼,这纱巾色调偏紫,纹理致密纤薄,呈半透明状,能够轻松透视。 他戴着这副“眼罩”四处搜寻,还真找到了不同寻常的奇景。 只见假山间的石板路上印着一串绿莹莹的脚印,像萤火虫的汁液涂抹的,闪着深浅不一的碧光,仔细端详,脚印大小一致,但脚尖朝向不同,往里走的较为清晰完整,往外的残 分卷阅读249 - 分卷阅读249 - 分卷阅读250 假凤虚凰 作者:星海拾贝 分卷阅读250 假凤虚凰 作者:星海拾贝 分卷阅读250 缺浅淡,分明是一个人来去的足迹。 赵霁来时未曾看到这些脚印,摘下纱巾,印迹杳散无痕,再带上,又倏然浮现,他方才明白内线的用意,只靠肉眼看不到地上的足印,必须配合纱巾,而足印连接的定是密室的入口了。 他欢欣雀喜,沿波讨源地追着足迹前进,走过一番曲径通幽,柳暗花明,眼前出现一座环形的七里香花架,但见绿云摇曳,枝蔓垂地,拱卫着一块细小卵石铺就的空地,足迹恰好断在空地旁。 这里想必是密室的入口了。 赵霁小心踩入空地,用脚尖试了试虚实,再弯腰刨开石子,石子只堆了三寸深,下面露出一片铁板,敲了敲,传出两声空响,这下十拿九稳了。 他高兴地拍个巴掌,麻利地将石子扒向周围,铁板大面积裸\\露,触手冰凉刺骨,定是受落星铁的寒气侵染。再清除掉五尺见方的石子后,铁板上出现缝隙,最后呈现出一个四四方方的盖子形状,东面镶着一把机关锁,锁上没有匙孔,刻着两排密密麻麻的细小文字,内容是天干地支和天罡地煞,每个文字下都有一个可以活动的微型转轮。 这是孔明锁,需要特定的密码才能打开,若是常见的孔明锁还能靠运气蒙一蒙,这把锁的设置比一般的密码锁复杂得多,光干支五行就有千百种变化,再配上天罡地煞,组合不下几万种,只怕试上十年也难以在这浩如烟海的序列中找出正确密码。 关键时刻碰了钉子,赵霁如同吞下刚出锅的汤团,烧心又烧肺,斟酌一阵,打算用剑强行撬开铜锁。 刚刚拔出宝剑,正欲插入锁旁的缝隙,一声沙哑冷笑如筱?之箭射中他的背心。 “这把锁下面连着机关,强行破坏就会引发爆炸,惊动了旁人,你这辈子都别指望拿到落星铁了。” 赵霁毛发森竖,转身剑指来人,此时云影迁移,蟾光半吐,在花架旁画出一道修长的身影,那人黑衣健劲,黄金鬼面诡诈而笑,正是昨天落荒而逃的匪霸秦天。 第95章 乐魔之穿帮 在赵霁看来秦天既是刁天厥地的匪徒, 又对商荣存有淫心邪行,公理私情上都是完全的敌对关系, 见面便烟囱里面荡秤钩,吊出火来。 “狗贼, 你还敢来!” 他大喝一声,剑抖金花刺向秦天颈间,秦天折腰若环,脚踝扭动将身体转到赵霁左侧,伸手点他腰间穴位。 赵霁暗道这贼人软功不错,点地后退两丈再腾空跃起,剑如天河云飞卷扫对手。 秦天身似龙走凤翔, 赵霁的剑快过骤雨, 他就是在雨缝中灵巧打转的灰尘,始终轻盈自如地飞舞。 狗贼头还有点本事,不拿出真功夫降不住他。 左右无人,赵霁放心大胆地亮出商怡敏传授的剑法, 秦天身法迅速, 他便以快制快,用一十五式“醉仙剑法”对付他。灵犀剑化作一支纤长金笔,指点勾画时雷奔云谲,光影连片,轨迹酷似一幅跌宕遒丽的狂草。 这剑法出自唐代张旭之手,其人以草书闻名于世,时称“草圣颠张”, 但鲜为人知的是他还是一名武艺高超的剑客,习武时将书法技艺融入剑术,开创了一个别具一格的剑术流派。 这套“醉仙剑法”是他的得意之作,虽然只有十五式,但顿挫使转,刚柔相济,千变万化,神采飘逸,施展时须洋洋洒洒一气贯之,方能达到气势磅礴,奔放纵逸的精髓。可惜有此灵气和资质的人不多,百年来传习者只得管窥之说,直到商怡敏早年与张氏传人赌斗,赢得这套剑谱,才使妙招重见天日。 赵霁是她亲手□□出的弟子,悟性才智又都堪称上品,习练一年,火候到了七八分,舞剑时俊逸流畅,焕乎天光,已颇有当年草圣“如醉如痴,如癫如狂”的神、韵。 秦天慧眼如珠,看出他的剑招和前次交手时大不相同,躲闪间嘻嘻笑道:“有趣有趣。”,右边袖口骤然钻出一团黑雾,好似浓墨泼洒一口气淹没剑光。赵霁两眼一抹黑,手腕已被牢牢擒住,急忙出左手还击,瞎天盲地,这一招全屏直觉,侥幸扼住了敌人颈项,几乎在同一时间,一枚尖锐的刀片也抵住了他的喉头。 这里不得不庆幸他天性慈善,不好杀戮,倘若他得手时有心致死对方,一旦发力,秦天会以更快的速度割断他的咽喉。 现在双方相互制约反而相安无事,黑雾很快散去,彼此的形貌咫尺在望,赵霁含恨瞪视秦天脸上奸笑的鬼面,估计藏在面具下的表情于此雷同。 听秦天的声音,这判断无误。 处变不惊的强盗头子笑呵呵说:“赵少侠,你我并无深仇大恨,何至于一见面就拼个你死我活?” 赵霁听他叫出自己的姓氏,定是暗中做了一番刺探,心中反感更甚,怒斥:“你屡次与我们玄真派为敌,我若轻饶了你,置师门尊严于何地?况且你一个烧杀掳掠的土匪强盗与我们名门正派本非一路,安分守己还可放你一马,似这般不识时务一味滋扰,我岂能容你?” 他难得有机会慷慨激昂,正想卯足力气过把侠客瘾,却招来秦天嘲笑。 “名门正派也搞偷摸扒窃这一套?那今日我们在此相遇,可谓殊途同归了。” 他一语道破赵霁的行窃企图,加上眼下人赃并获,赵霁只剩干瞪眼的份,羞愤下不由得卡紧贼人的脖子。 秦天料定他不会行凶,照旧镇定发笑:“你莫慌,孤王不会告发你,还可以给你些好处。你道这孔明锁设置复杂,其实不然,孤王这便帮你打开,落星铁孤只取五斤,剩下的统统归你,如何?” 赵霁对他戒心重重,岂肯轻信?沉声问:“你究竟安的什么心?” 秦天哼笑,轻蔑有增无减。 “别误会,凭你还没资格与孤王做交易,孤王这么做都是受人之托。” 为表诚意,他率先收回戒指上的刀片,双手向身体两侧摊开,这悠闲的姿态强化了鬼面的嘲弄之情,好像赵霁再做迟疑就是气量狭窄的胆小鬼。 赵霁分析他的话意,会委托他协助自己盗取落星铁的,只能是那个潜伏在神冶门的内线。 想到这一层,他突然醒悟过来,推测秦天昨夜闯庄是一场里应外合的计谋,主要目的并非硬抢神矿,而是诱使风鹤轩出示落星铁,好让内线伺机查找收藏神矿的密室。 如此一来,那个尚未谋面的内线无形中成了秦天的担保人,赵霁将信将疑松开手,飞快退至一丈外,谨慎观察对方的行动。 秦天无视他如锥如针的目光,不紧不慢走到铁板前,单膝跪地端视孔明锁上的字符。赵霁不信这匪徒能琢磨出门道,看他久久不做声,讥笑:“你还是省省吧,这机关锁上的字符组合少说几万种,哪是轻易能试出来的。” 分卷阅读250 - 分卷阅读250 - 分卷阅读251 假凤虚凰 作者:星海拾贝 分卷阅读251 假凤虚凰 作者:星海拾贝 分卷阅读251 “几万种?哼,你太小看神冶门了,这是神机锁,蕴含星斗变化之数,共有三十六万种排列顺序,一个个挨着试,到明年也试不完。” 赵霁不禁着忙,凑过来急道:“那可怎么办?不知道密码,又不能撬锁,如何拿到落星铁?” 秦天前面不过卖关子,其实早已成竹在心,接下来十指齐出,弹宫按商般快速拨动字符下的齿轮。 赵霁目眩眼花,看不清他的操作,不到一盏茶功夫,锁内咔擦一响,插销松动,就此打开了。 始料不及的变化令赵霁惊呼出声,幸好被一阵猫叫镇压,秦天微微啧嘴,鄙视他沉不住气,赵霁此刻好奇心压倒一切,兴冲冲问:“你怎么一下子就试出密码了?” “嘿嘿,你当孤王瞎猫撞上死耗子吗?心里没个数哪能这么快成功。” “说来听听呗。” 赵霁激动中不小心使用了自来熟口吻,立刻悔意迭生,懊恨等待这泼贼的奚落。 然而是人都免不了虚荣心,看他情态滑稽,秦天选择卖弄学识,随意指了指周围说:“这庄子的布局参照了三垣四象二十八宿的星象图,这密室恰好位于北斗星的位置,北斗有天枢、天璇、天玑、天权、玉衡、开阳与摇光七星,孤王料定密码就藏在它们对应的天干地支中,结合地形坐标,组合不过七七四十九种,逐一尝试,刚试到第二十一个就成功了。” 赵霁对玄学一窍不通,门外汉隔岸观花总觉高深莫测,听了秦天一番不清不楚的讲解,未开的茅塞中先萌生出一分钦慕,心想这贼头武功不赖,还精通天文地理,怪不得年纪轻轻就能当上雄霸一方的草莽豪强,果真有两把刷子。 铜锁开启,下面的事或可一蹴而就。二人一起动手揭开三寸厚的铁板,只见那密室远较想象的狭小,不过是个长宽各七尺的坑洞,深度及腰,伸手就能够到摆放在正中的清光荧燎寒气森森的落星铁。 秦天不想宝物来得这般容易,得意忘形地去摸那神矿,指尖触及附着在矿上的蛋白石胎,一股彻心彻骨的奇寒汹赫灌入手臂经脉,整条胳膊顿失知觉,他急忙痛哼退后,不慎跌坐下去。 这时赵霁也刚刚探手搭住矿石,虽是冰冷刺骨,但还能耐受,见秦天反应剧烈,坐倒后浑身不受控制地猛烈哆嗦,接触过石胎的右手手指已红肿皴裂,显是受了严重的冻伤。 奇了,昨日风鹤轩将这矿石抱在怀里都没受伤,我的手也还好好的,这家伙内力不比我差,怎会受不住呢? 涌泉般的思绪中跳出一朵晶亮的水花,陈抟曾说这落星铁表面附着的青色石胎乃至寒之物,而女子是纯阴之体,承受不住至阴寒气,接触便会冻伤。 莫非…… 他难以置信又不能不信地指着秦天质问:“你是女的?!” 秦天运功调戏,暂时压下寒气,刚开始还试图反驳:“你胡说什么,孤王是堂堂男子汉,哪点像女人?” 有了上一宗论据,他古怪的沙哑腔调已成为另一桩疑点,赵霁坚信自己的判断,仰头大笑后讽刺道:“内力深厚的男人不会惧怕这落星铁上的寒气,凭你受伤这点就知道你是个女的!” 铁证当前,秦天放弃抵赖,郁闷地轻叹一声,摘下那金灿灿鬼面。 赵霁早前多听人说这贼头面目齐整,料想是个美貌女子,借着皎洁月色细看,登时倒吸凉气,险些一跤栽进身后的坑洞。 “苗、苗素!?” 他睁大眼,目不转睛瞅了一阵方道出对方名姓,字音在勾过芡的惊诧里打了个滚,再被滚烫的疑惑炸得蓬松,落地后犹在溜溜转动。 苗素恢复本音,嘿然而笑,摸一把鬓角,将散落的发丝别到耳后,笑容果与鬼面相仿。 “正是本姑娘,怎么,你以为自己见鬼啦?” 赵霁本想说:“你比鬼还难缠”,舌头擅自挑了排在后面的话语。 “秦天是你假扮的?” “不是假扮,我就是秦天,秦天就是我,不过换个身份而已。” 苗素耸肩一笑,仍是男人的举止,想是穿着男人的衣服,随装就势,情态和女装时完全两样。 一个姑娘家冒充汉子落草为寇,当上土匪头目带领手下打家劫舍,还当众调戏猥亵男人,虽说天大地大,怪事无穷,她这也是万中无一的奇闻了。 赵霁一时消化不了这件荒唐事,被杂乱无章的思绪吞没,脸部微微抽搐,难以在各种表情间取舍,稍后以双手用力拍打,让筋肉各归各位,可是忘记按下暴睁的眼皮。 “你、你真是个疯丫头,就不怕你爹知道了打死你!” 他装了满满一肚子非议,概括力都不如上面这句,天枢门是江南门派之首,财大气粗,门庭清贵,出了这么一个大逆不道的不肖女,足够败光他们苗家几世的名声。 白天他在城里提起苗景,苗素已发过一次火,这第二次耐性便好了许多,嘴角微斜,冷诮道:“我早跟他断绝关系了,如今武功也远胜他,他这会儿来了也不能把我怎么样。” 苗景以前常带苗素四处游玩,在江湖上出了名的宠女儿,赵霁亲眼见过他袒护苗素的场景,那可不是一般的溺爱,听苗素口出狂言,愤愤不平地讲起公道话。 “亏你说得出口,我都还记得你爹是怎么疼你的,你怎倒忘记了?常言道子不谈父过,儿不嫌母丑,你再跟你爹闹别扭也不能断绝关系,更不该说出这种忤逆不孝的话!” 苗素眼含电光,狠狠一扫便叫他闭了嘴。 赵霁与这丫头不对付,由于胆小,其实颇为忌惮,想她还是小女孩时就敢在唐门人众的眼皮底下打开掌门唐震的棺材盗剖心肝,当时年幼体会不足,如今回忆起来真是处处凶险,只这心狠胆大一条自己就不是她的对手。 “你知道世上有哪三种事不能管?第一、伴侣间的情、事;第二、婆娘家的私事;第三、别人家的家事。” 苗素似笑非笑,杀气隐隐,看得赵霁心里止不住发毛,赶紧将堵在喉咙里的话吞回去,畏畏缩缩问:“我这人最不好管闲事了,你家破人亡也跟我不相干。可你倒是说说,你今晚怎么寻到这里的?那个委托你帮我盗落星铁的人又是谁?这两件非给我讲清楚不可!” 苗素站起来,掸掸衣衫上的灰土,取出一盒药膏涂抹右手的冻伤,恝然答话:“昨天我到庄上抢劫其实是跟一个人事先约好的,我负责逼迫风鹤轩展出落星铁,那人负责查找密室方位。我本想见机行事直接抢走神矿,可惜被你们师徒三人阻挡,未能成事,只好按原计划今晚顺着那人给出的标记来这里盗宝。” 赵霁猜对了前情,暗暗自得,指着路面上那些隐形的足迹问:“你说的可是那些会发光,但必须蒙着纱巾才能看到的脚印? 分卷阅读251 - 分卷阅读251 - 分卷阅读252 假凤虚凰 作者:星海拾贝 分卷阅读252 假凤虚凰 作者:星海拾贝 分卷阅读252 那是谁的脚印?怎么弄上去的?” 苗素扭头看上一眼,从怀里掏出一条样式相同的纱巾。 “我的内应事先在风鹤轩的鞋底涂了一种特殊药粉,这药粉和灰尘同色,不易察觉,夜晚隔着鲛纱观看就会发出绿光,风鹤轩昨晚在我胁迫下到密室取宝,足印一直从外间通到这里,等于在为我们领路。” 她一解释赵霁便明白脚印们为何深浅不一了,风鹤轩来时鞋底药粉量足,留下的足印比较明显,走动多了,药粉逐渐脱落殆尽,离开的脚印也慢慢残缺浅淡了。 而苗素手里那条纱巾也定是内线给她的。 “你只交代了前一件事,后面那桩呢?谁是你的内应?” 苗素冷哼:“这你就不用问了,只需知道你我依靠的是同一个人就行了。” 她口风严密,赵霁也没奈何,问她接下来如何行事。 苗素让他捞起落星铁,再合力将现场恢复原状,带着神矿溜出庄子,来到梅林中的银杏树下。 “把落星铁埋在这儿,那人自会按我们的需求制作器物,等过段时间再来取。” 商怡敏先有吩咐,说将神铁交给内线即可,等她脱离牢笼自会来此索要。赵霁便不管事成日期,只问苗素要落星铁作何用途。 此事想来无关机要,苗素答话不带犹豫。 “我需要一套结实的胡琴丝弦,落星铁质地最佳。” 一提胡琴,赵霁便忆起三年前她在襄阳大闹诸天教据点的情形,惊道:“你那邪门的胡琴曲又玩出新花样了?我警告你别去害人啊,人怀歹心,天降恶报,你胡闹时可得掂量着。” 苗素瞧不起他,翻白眼的功力和商荣如出一辙,嗤笑:“说到‘歹心’,你才该好好摸摸自个儿的心坎吧。” 赵霁受不了她那捉贼似的眼神,心防又有些虚软,装腔作势嗔斥:“你别冤枉人啊,我可从没干过坏事。” “哦?淫辱自己的师尊还不叫干坏事?你这都够得上欺师灭祖了。” 刹那间,赵霁仿佛被扒光了衣服游街示众,胆魄心寒怛然失色,在苗素陡然逼近下一屁股坐进草丛,压死几只倒霉的蟋蟀。 “你、你……” “哈哈哈哈哈哈!” 惊迮的颤音和苗素恣睢无忌的狂笑交织成龙卷风,摧毁了赵霁的定力,他是耽于安乐的纨绔子,家败多年不改天真,目光多放在眼前,鲜少着眼未来,还没设想过隐秘曝光后的情况,因而被苗素一闷棍打了个措手不及。 苗素的动机纯是戏弄,看他嘴巴张得能塞进一只拳头,心里很乐呵,俯身坏笑道:“你喜欢荣哥哥对吗?今天在戏院我见你紧抓着他的手不放,恨不得一把搂到怀里去,人前都这么放肆,背地里不知干了多少龌蹉事。” “胡、胡说!” “你敢说你没抱过他摸过他亲过他?” “我……我……有又怎样?” “徒弟猥亵师父,这就够龌蹉了,被你们陈掌门知道,准会打残你。” 赵霁惊恐:“你要去告状?” 他一个人挨罚不打紧,最怕连累商荣,那人自尊自傲,昏昏蒙蒙被他拖下水,再摊上与徒弟通奸的罪名,自己还有什么面目与之相见? 大难当前,示弱求饶势在必行。 “苗大小姐,你可千万别往外说呀,我求你还不成么?不然你提要求吧,要我干什么都行!” 他没出息地作揖打恭,活像一只吓破胆的老鼠。认怂太快,苗素逗起来也没劲,无聊挥手:“你当我盐吃多了闲得慌?我才没空管这些,可是,你是怎么跟荣哥哥好上的?我有点奇怪,他为什么会看上你这个脓包?” 赵霁像被架在火炭上,额头滚出油珠般的热汗,商荣并没有认同他们之间的关系,自己单方面承认等于撒谎,还会使外人错怪他,于是不甘否认:“你误会了,我们还没好上。” 苗素笑道:“没好上会那么卿卿我我?你当是在哄小孩儿呢?” 赵霁忍羞解释:“我喜欢他,但他还不喜欢我。” “嗯?不喜欢你还许你动手动脚,荣哥哥竟是这么轻佻的人?” “不是不是……商荣在深山老林里长大,师门管束严,什么都不懂……我骗他这是大人们常玩的游戏,他觉得做着很舒服,所以就……” 苗素捧腹大笑,认为此乃闻所未闻的奇事,拍手感叹:“荣哥哥瞧着精明,心性原来这么单纯,下回见面我也要逗逗他。” 玩笑话惹火赵霁,他好似被捏住后颈的猫拼命挠爪,大声警告那不要脸的丫头。 “你别乱来啊,否则我跟你拼命!” 苗素假意威胁:“你有把柄在我手里还敢嚣张?这事跟做贼道理一样,见者有份,你能偷香,我为什么不能窃玉?” 赵霁大怒:“你少胡说八道,我真心喜欢商荣,想跟他白头到老,谁要跟我抢,我就弄死谁!” 他霍然拔剑彰显决心,心里七上八下,没把握唬住对方。 苗素泄气地歪歪脑袋:“你这么正经就没意思了,算啦,以后不跟你们玩啦。” 赵霁原以为她对商荣贪念极深,没料到她会爽快放弃,狐疑道:“你对商荣究竟是什么想法?不喜欢他吗?” “喜欢啊,荣哥哥金玉其外,头脑也很聪明,比起中看不中用的绣花枕头,这样表里俱佳的玩具多难得。” 苗素腔调诙谐,可听来都是真情实感,赵霁惊奇:“你把他当玩具?” “不然还能是什么?” “我、我以为你也倾心于他。” “呵呵,我没有心。” “你……只想跟他玩玩?” “如果你不跟我拼命,我是有这种打算。” “就因为我说要跟你拼命,你就不玩了?” “玩的目的是寻欢作乐,太累的话就没意思了。” 几轮问答后赵霁消除疑虑,敢情苗素才是真正把情爱当游戏的浪货,只想和商荣结个露水之欢,而非情有独钟。 这丫头荒淫放荡比男子还过,真是可怜了糖心,今后怕要变成绿帽铺掌柜,一辈子遭人耻笑。 他为好友抱不平,但对苗素的敌意却化解大半,怪责时语气也不见严厉了。 “世上居然有你这种女人,八成是妖怪投胎的。” 苗素反唇相讥:“这些事对男人来说不是很平常?怎么换成女人就有错了?” “男女有别。” “别什么?不过多个器官而已” “………不止呢,就拿这落星铁来说,我碰了没事,你就不行。” 赵霁一边辩论一边疑问:“那内线事先没告诉你这神矿寒气厉害,女人碰不得么?” “说过,我不太信,想亲自试试。” 苗素面露懊丧,看得出挺不服气,她已凭真才实学把很多男人踩在了脚底,却 分卷阅读252 - 分卷阅读252 - 分卷阅读253 假凤虚凰 作者:星海拾贝 分卷阅读253 假凤虚凰 作者:星海拾贝 分卷阅读253 依然摆脱不了先天体质上的弱势。 赵霁熟知她的性情,懒得再评价,叹气时突然记起另一件此刻看来匪夷所思的事。 “喂。” “什么?” “你带人打劫周家船只的那天晚上,我在山上林子里听到你两个手下聊天,他们说你在九江城睡过小倌。” “是有这么一回事。” “他们说你把那小倌弄得哇哇大叫,我听说男女干那事,□□的都是女的呀。” “嘿嘿,他没睡我,是我睡了他。” “这如何办得到!你又没工具。” “那还不容易,做个假的戴上就行啦。” 赵霁这个厚脸皮也为下流对话面红耳赤,苗素却像闲话家常泰定自然,还变本加厉把话题推向淫、荡深渊。 “你和荣哥哥睡过吗?他干你还是你干他?” 赵霁口钳舌僵,换成据义履方的正直人士定已闭目塞听,他本性无赖,不甘在这方面认输,整顿军容后卷土重来,一本正经问:“我和他都是男的,怎么干?” 苗素捶腿俳笑,为他的懵懂称奇。 “想不到你也这么无知,干男人和干女人方式差不多,找准入口插进去就是了。” “插进去………” 赵霁记得当初躲在上官遥床底时也听他在□□过程中说过类似的话,今天总归是比谁无耻,索性让苗素替他解惑。 “那个………是要从哪里插啊?” 他问话时嘴唇像被浆糊黏住张不太开,苗素嘴皮子翻了翻轻巧吐字:“还能从哪儿?就是后、庭啊,拉屎放屁的地方。” 赵霁半晌吭不了声,一半为她骇人的粗鲁,一半因这惊人的答案,似懂非懂最是难熬,所以他费力调整心态,愣眼巴睁地求解: “那个地方………还能用来干那事?” “玩断袖的男人都是用那里干的啊。” “真的会舒服?” “哈哈,你试试就知道了。” “我、我才不试!” “哼,那你和荣哥哥的游戏只能停留在过家家的程度了,我不信凭你的本事干得了他。” “别说了!你一个女孩子满口粗话丢死人了!” 这一回合赵霁宣告落败,可他毫不沮丧,而且满怀欣喜新奇,老早就不满足于现阶段的亲热方式,只因不得其法才裹足不前,今日偶然窥破门径,可谓意外之喜。 见苗素要走,他再一次抛弃颜面请教。 “你先等等,具体该怎么做,能教教我吗?” 苗素斜睨一眼,趣味顿生,笑道:“你还真想睡荣哥哥啊,他会同意?” 赵霁窘涩催促:“这个可以从长计议,你先告诉我方法。” 他的荒唐念头也给了苗素意外之乐,逗得她前仰后合,兴致勃勃捉弄:“想让我教你,得先拜师。” “这还用得着拜师?” 赵霁第一反应是不愿意,他不能认这个讨厌的女人做师父,再说,风月本是隐秘事,只适合交头接耳,暗中交流,假如当成正经学说明堂正道传授也太不像话了。 “算了,又不是只你一人会这个,我另找途径学就是了。” 苗素看他不上钩,扫兴地收起钓杆,冷笑离去。 赵霁先到河边洗了个澡,再匆匆返回客房,进门便撞上商荣凌厉的视线,感觉心口被戳出两个窟窿,?踉两步歪坐在地。 “你、你怎么不睡觉啊,坐这儿干嘛呢?” 慌里慌张的模样加深自身嫌疑,商荣打量他片刻,严肃审问:“你跑到哪里去了?这么久才回来。” “上茅厕呀。” “我去找过你,可是没人。” “哦,我在里面蹲了半天,沾了满身恶臭,怕你嫌弃特意去河边洗个澡才回来的。” 赵霁让商荣检查濡湿的衣角和头发,暗暗佩服自己心思机敏。 商荣对他不存戒心,收到合理解释便不深究,吩咐他快去歇息。 他先爬上床铺,屁股随着姿势抬高,薄薄的布料遮不住那紧翘的轮廓,牢牢吸引赵霁的眼球。在此之前他看到这种景象内心只有纯粹的欣赏,此时则不由自主产生目的性,明白通过那个部位能够彻底占有这具美丽的身体。 “你愣着干嘛?快上来呀。” 心存异念,商荣正直的催促传到赵霁耳中就仿佛撩人的挑逗,他腰间立刻肿胀,怕当场现形,赶忙跳上床去盖好毯子,稳一稳神志,猴急地试探身边人。 “荣哥哥,老玩撸管有点腻了,下次咱们玩点别的好不好?” 商荣打开他摸上来的贼手,烦厌嗔责:“大半夜的别说这些不正经的,睡觉!” “不正经的话就适合夜深人静时说呀,我知道你也喜欢新鲜玩意,等回到峨眉,我教你新的玩法。” 赵霁搂着商荣撒娇,头顶冒出狼耳朵,想方设法拐骗单纯的小师父。 商荣吃缠不过,斥问:“你想玩什么?” “嘿嘿,你还不知道真正的夫妻是怎么做的吧?咱们就来玩这个。” 赵霁熊起胆子抛出圈套,看到商荣开启的眼帘,不禁紧张而期待地咽了口唾沫。 “这个,也能玩儿?” 商荣反应错愕,即使对情爱一无所知,露骨的企图也能引发他的质疑。 决定成败的时刻,赵霁拿出压箱底的智慧与勇气,将花言巧语推上新高度。 “当然可以,小孩子不常玩拜堂成亲吗?咱俩都是男的,玩一玩又不会怎样。” “其他人也这么玩?” “对啊,上次我们在红石村看的那部村戏,戏里男主人出远门,留下女主人和小姑子在家,晚上姑嫂同榻而眠,那小姑子不是唱‘今夜与嫂嫂来一段假凤虚凰’吗?当时她俩就在做这种游戏。” 蜀地民风粗放,乡村戏班子时常演一些欲盖弥彰的艳情戏,师徒俩曾误打误撞看过几场,商荣理解不了那些隐晦内容,赵霁却能触类旁通地拿过来做文章。 由于是亲身经历的见闻,商荣不做疑虑,还恍然道:“原来假凤虚凰是这个意思,可那对姑嫂是女人,我们是男人啊。” 赵霁因势利导:“这种游戏就是同性之间才能玩,你想凤为雄,凰为雌,所以司马相如勾引卓文君时弹《凤求凰》。要是一男一女,玩了就必须做真夫妻,算不得游戏了。” 商荣觉察出话里的漏洞,可知识匮乏,找不到依据推翻他的说辞,又想既然那戏里的姑嫂做过假凤虚凰,说明这游戏确实存在,好奇心旺盛的他觉得尝试一下未为不可,随口道:“好吧,那就等回了峨眉再说吧,不过女的那方你来做,我可不干。” “哦~” 答案不出所料,商荣这么要强的人绝不甘愿雌伏,但对善于蒙骗的赵霁来说这压根不是问题,得到他的应允事情就算成功了一大半,等学会传说中的 分卷阅读253 - 分卷阅读253 - 分卷阅读254 假凤虚凰 作者:星海拾贝 分卷阅读254 假凤虚凰 作者:星海拾贝 分卷阅读254 龙阳技法就能平地起高楼了。 要不,我也去找个小倌问问看?反正听起来不难,苗素那个假把式都办得到,就不信我这个真材实料的会失手。 第96章 乐魔之弑父 赵霁忙活半夜, 早上便想赖床,被商荣硬拽起来拖到隔壁向陈抟请早安, 对话时,商荣发现陈抟连续走神, 似乎有什么心事。 多半与昨晚和风鹤轩的谈话有关。 他抱着这一推断关问:“师父,您遇到烦心事了么?” 陈抟微笑摇头:“算不上烦心,就是有点奇怪。昨晚风门主突然说风大少爷过几天会回来,届时他将当众宣布长子为继承人,让我待到那天做个见证。” “他以前没立过继承人吗?” “立过也就不奇怪了,几年前他专门设宴广邀江湖朋友,在席间正式宣称将由小儿子继任门主, 这次突然变卦好像不太正常。” 赵霁一听再不犯困, 白牙亮相带出一抹贼笑。 “太师父,以弟子之见,这太正常不过了,风夫人生前与人通奸, 风二少爷是不是风门主的亲骨肉还不一定呢, 风门主若再把家业传给他,就成了千年活王八了。” 他妄言非语,惊住陈抟,不挨骂简直不合理。 “这也是乱说的?平日长辈们不与你理论,你倒越发放纵了,还不该打?” 商荣恼他惹师父生气,愠怒下令:“掌嘴!” 赵霁自知莽撞, 不轻不重抽了自己一巴掌,商荣觉得他悔过不诚,顺手一耳光打得他头歪身斜,白皙俊秀的脸庞即刻肿了半边。陈抟瞧着心疼,本欲说他几句,又想赵霁确实有错,不应在这时维护他,便生生忍住,等事后再教训商荣。 少时下人来请他们去前厅用饭,往日三餐风鹤轩都亲率家人作陪,今天别人都在,独他缺席,听风元驹说他晚间偶感不适,今早有些严重了,此刻正卧床不起,请客人们见谅。 陈抟心想昨晚风鹤轩还安然无恙,陡然抱病,估计是心情烦躁所致,可见他更换继承人的诱因着实不简单。赵霁小儿的胡说虽不像话,细敲起来还有几分依据,近日神冶门内恐有波动,他们此番来得真不是时候。 眼下礼节情义都提示:他应该尽快带弟子们前去探望,可风元驹却婉拒了这一请求。 “家兄病势不轻,昨晚头疼了一夜,今早吃过药好歹睡着了,陈掌门要探病,请等到下午再去。” 一切以病人身体为重,陈抟遵从主人意见,午饭时风元驹在风鹤轩屋里侍疾,也未到场。 陈抟向风高灿询问风鹤轩病况,这风二少爷却不甚明了,一向寡言少语的风?}开口了。 “这半日你去看过你爹么?” 他是神冶门的三当家,也是风高灿的叔父辈,威信不小,风高灿恭谨答话:“去过,可二叔说父亲畏风怕光,暂时不能见人。问了丫鬟,说早上进过一点饮食,病情暂时还算稳定。” 风?}说:“我去的时候你二叔也不让我进屋,看来你爹这次病得不轻,待会儿我们和陈掌门一块儿瞧瞧去。” 陈抟不无忧虑地等到下午,接近酉时,风元驹派人相请,他来到风鹤轩的住处,风?}和风高灿已等在门外了。 风元驹先向他们介绍兄长的病况,说风鹤轩此刻尚在昏睡,他双目畏光,见着光亮就刺痛流泪,大家可趁他睡着时入内看上一眼,然后在外间稍坐,等他醒来再隔着帘幔叙谈。 他安排得体贴周道,众人无不赞同,跟随他悄然进屋,无声无息来到病床前。只见风鹤轩静静仰卧,被子盖住胸口,脸色蜡黄,嘴唇干裂,面容很是憔悴。 陈抟粗通医术,想近前查看他的病症,刚迈出步子便被风元驹挡住,见他微微摆手示意,便不好造次,轻轻退了回去。 再看两眼,风元驹放下帐钩,引他们退出帘幔,到数丈外的椅子上坐定,四人品茗静坐,等待病人苏醒。 刚刚添过两轮茶水,帐幔后响起几声咳嗽,风元驹马上趋近低问:“大哥,你醒了吗?” “嗯,现在什么时辰了?” 陈抟听风鹤轩声音就知他中气不足,竟像真元受损的光景,忙上前问候:“风门主,不知您贵体如何,究竟哪里不舒服?” 风鹤轩感激道:“陈掌门来了多久了?元驹你怎不叫醒我,快掀开帘幔扶我起来见客。” 风元驹劝阻:“大哥你畏光怕风,还是别折腾了,相信陈掌门不会见责。” 风鹤轩认为这样太怠慢贵客,坚持起床相见,陈抟哪肯让他劳动,急忙安抚:“风门主无须多礼,贫道是来问候病情的,岂可害病人操劳,请快安心躺好,我们隔着帘子讲话吧。” 风鹤轩再三道歉,命人将座椅抬到帐幕边,宾主隔帘对话。 陈抟得知风鹤轩的病症是肝郁气结,内火上冲引起的,更确信他在为更换继承人一事焦虑,当着其他人不便明说,只好拿一些“安心静养,顺其自然”的话暗示他宽心。 余人轮流与风鹤轩交谈,独风?}一直沉默,陈抟以为他天生话少,又和风鹤轩熟稔,故而不讲形式,谁知当风高灿与父亲谈话时风?}陡然插嘴。 “门主,明天商少侠的剑就铸好了,要不要先拿来请您过目检验?” 风鹤轩未做声,风元驹先来抢答:“那把剑不是三天后才出炉么?怎么这么快就铸好了?” 风?}微微侧头向他解释:“我添了五百斤石炭炼铁,火候猛了十倍,工期便提前了。” 风鹤轩咳嗽两声,慢吞吞说:“玄真派交付的任务可来不得半点马虎,贤弟自行斟酌,你满意我便满意了。” 说完咳喘不止,大有力不能支的态势,陈抟怕他继续劳神,主动告辞,余人也跟着他出门,风元驹叫过风鹤轩的贴身丫鬟,命她在屋内好生伺候,关上房门送陈抟等人离去。 风鹤轩这场病猛如山倒,接连几天卧床不起,陈抟先后去探过三次病,都与他隔着帘子,据说他眼病恶化,丁点光亮都沾不得,风元驹日夜衣不解带守在房内,陈抟每次去都见他在檐下生炉熬药,对兄长照料十分精心,孝悌之情委实令人称道。 第三次去风鹤轩正在睡觉,风元驹掀开帘幔,让陈抟看了看病人的现状。风鹤轩睡相安详,气色比前几天好了许多,陈抟见他正逐渐康复,也放下心来。 商荣听说自己的剑已铸成,很想即刻拿到手,但风?}自那日后再不提此事。陈抟说神冶门对铸剑一事极为重视,不做到尽善尽美不会交差,现在风鹤轩正在养病,着急催促显得很没礼貌,叫他再耐心等几日。商荣遵命,盼望风门主快点病愈。 这日午饭时,管家领着一个年轻人匆匆而来,正是风家的大少爷风高畅。 风高畅 分卷阅读254 - 分卷阅读254 - 分卷阅读255 假凤虚凰 作者:星海拾贝 分卷阅读255 假凤虚凰 作者:星海拾贝 分卷阅读255 衣衫脏污,尘土满面,自称连续赶路三昼夜,风餐露宿地跑回家,原因是日前收到风鹤轩飞鸽急讯,叫他尽快回来相见,但信中并未透露事因。 他好生焦急,拜见长辈宾客后,当众问风元驹:“二叔,家里出什么事了?我爹在哪里?” 听说风鹤轩病倒,他更是惊忙,当即要去探病。 风元驹照旧阻拦,吩咐他先去沐浴休整,晚些时候再向父亲请安。 风高灿说:“大哥刚回来,怕下人们服侍不周,让我领他去安顿吧。” 他见到大哥喜笑颜开,风高畅也很高兴,兄弟俩靠近便手拉住手,欢眉大眼笑在一处,看得出感情很深厚。 赵霁心想风鹤轩的妻妾水火不容,生出的儿子倒相亲相爱,真是难得。 今天午饭有一道鲜美可口的醉虾,是用生鲜河虾糟醉制成,他不吸取上次在周家船上吃海鲜闹肚子的教训,又贪嘴吃了许多,下午上吐下泻,最终像掏空的驴皮瘫倒在床。商荣又气又急地照顾他半日,至晚看他安稳睡着了,独自出门散心。悠闲地穿林拂花寻香径,步影随月踏苍苔,直走到庄内的人工湖畔。 这内湖有五六亩大,水深过人,十分敞朗开阔,但见湖畔绿荷红菡正天真地舒卷开合,香风阵阵,水面清圆,心情像在泉水里漂洗数遍,顿时焕然一新。 他有感而发,不觉念出一句唐诗。 “长养薰风拂晓吹,渐开荷芰落蔷薇。” 后面两句记不太清,也懒得思索,不想荷丛中有人接续:“青虫也学庄周梦,化作南园蛱蝶飞。” 商荣认得这声音,小小惊讶中,秦天摇着一叶小船自那大大小小的碧玉盘中钻出,晃悠悠来到湖边,鬼面下再传出一句风流笑叹:“可是荷花娇欲语,真真愁杀了荡舟人哪。” 商荣怀疑这人又来捣蛋,微微一笑:“是你。” 秦天吊儿郎当倚住船篙,指一指船上摆满瓜果酒具的小几。 “今夜花好月圆,孤王不忍辜负良辰,特来邀请商少侠一道泛舟游湖,不知少侠可愿赏光?” 商荣防她胡闹惹事,正想看住她,爽快地点一点头,跳上轻舟。 秦天熟练地撑篙划水,载着他驶入湖心,那里清波漪漪,月亮倒映湖面,宛若一粒浸在碧水里的珍珠。 秦天将篙杆横在船尾,与商荣隔案对坐,笑道:“商少侠痛快应约,可是被孤王的热诚打动,愿与孤共偕欢侣?” 商荣忍笑道:“在下不明白寨主的意思,还请明示。” 听他毫不见外地狂妄陈词:“孤王的寨子里还少一位压寨夫人,目前看商少侠是最适当的人选。少侠若应允,孤王立刻三媒六聘,八抬大轿迎你过门,共享风流富贵。” 终是忍不住了,弯腰喷笑时,秦天大模大样探身越过桌子,伸手钩起他的下巴,恣意调戏:“少侠一笑更是不可方物,人说佳人倾国,想来不外如此。” 商荣腹肌隐隐作痛,没法再陪她玩下去,猝然出手揭开鬼面,秦天躲闪不及,回肘掩面急欲逃遁,被商荣叫住。 “苗小姐,别淘气了,我老早就看穿你了。” 苗素收回踏住船舷的右脚,一转身,声音神气幡然改变,扭腰甩肩气呼呼娇嗔:“我也早知被你看穿了,可你干嘛不继续装傻?拆穿就没得玩了啊!” 商荣让她坐下,为她斟了一杯酒,像以往那样友善交谈:“别人都是年纪越大越懂事,你怎么比小时候还调皮?我刚听人说起秦天的事迹,真没想到那是你。” 苗素端起杯子小口小口啜着,脑袋微微摇晃,彻底恢复古灵精怪的少女风貌。 “我离家出走时跟我爹说我要出去干一番大事业,话放出去了就得说到做到,如今吴楚两地谁人不知秦天大名?等我再搞几样大动作便衣锦还乡,让家里人知道没有天枢门,我照样能成大器。” 说完正色质问:“荣哥哥,你觉得我的做法有错吗?会不会把我当成不守妇道的疯丫头?” “怎么会呢,你有这种魄力和手腕,我真心钦佩,也从不认为女子就不能做强者,但希望你行事谨慎些,凡事以自身安危为重。” 商荣入世不多,未受男尊女卑观念毒害,对才情卓越的女子不吝欣赏,苗素从小喜他这点,得到他温和诚恳的理解,其心甚欢,靠在几沿上双手捧脸装可爱。 “荣哥哥真是我的知己,要是当初跟我订婚的人是你,我肯定乐意。” 商荣明白这是玩笑,凑趣道:“我有什么好?一穷二白的无名后生,怎比得上你那当掌门的未婚夫?” 苗素脸刷青灰,怨忿道:“别提那姓唐的胆小鬼,浑身娘们德行,当初我就讨厌他,听说他现在个子还没我高呢,从头到脚没一样配得上我。这婚事是我爹擅自做主,我可没答应,况且已和苗家脱离关系,随他们怎么闹,跟我全不相干。” 她恚嗔着啃完一块西瓜,随手将瓜皮扔进湖水,噗通轻响竟惊起一阵尖叫,只听湖边一个青年男子嘶声惨呼:“爹!住手!住手啊!” 叫声传递着强烈的杀意,像一块石头砸碎了宁静的夜幕,商荣苗素起身观望,障碍物太多,光线又不足,眼力再好也无用。 惨叫层峦叠嶂般起伏,那人正且战且退地躲避追杀,情势凶险已极。 湖上二人挥篙前往,小船似弓矢飞掠湖面,救人如救火。 前方浑蒙的景物中骤然响起水花炸裂的杂音,惨叫停歇片刻,爆发出更为凄厉的惨哭,含糊的音节中只有一个成形的“爹”字,商荣终于认出这是今日刚返家的风家长子风高畅。 船距水岸不到五丈,两个少年人先后纵跃上岸,风高畅正失魂落魄跪在湖边,衣衫撕裂,身披多处血痕,抱头着捶地痛哭不止。 商荣奔去看视,扶住他问:“风大少爷,你怎么了?” 见风高畅呆滞而望,忙提醒:“我是玄真派的商荣,今天中午跟你见过面的。” 风高畅一把抓住他的手臂,疯似摇晃:“快救我爹!我爹掉到湖里去了!” 商荣想先搀他起来,发现他右腿以诡异的方向蜷曲着,骨头筋脉已然断裂了。想来若非伤势所制,这人定会亲自下水救人。 商荣把他托给苗素照看,转身跳入水中,水下漆黑一团,他瞎游瞎摸一阵抓到的都是水草鱼类,再次浮出水面,星星点点的灯火正朝湖畔聚集,人声已显嘈杂。又听苗素呼喊:“荣哥哥,他们派了很多人下水,你先回来吧!” 荷丛里撸声参差重叠,晕染出大片橙红的火光,商荣知道这些人比自己有效率,便游回岸上,风高畅身边已里里外外围满了人,人们摩肩擦踵,争相往里挤,形如颤动的蜂巢。 他靠近时听到风元驹在人群中大声讲话,音色极为狷急。 分卷阅读255 - 分卷阅读255 - 分卷阅读256 假凤虚凰 作者:星海拾贝 分卷阅读256 假凤虚凰 作者:星海拾贝 分卷阅读256 “你说,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喝问对象自然是风高畅,此刻他气息衰微,形同一条垂危的鱼,抽搐着吐出气泡。 “我、我不知道…不知道……” 商荣猜他是被恐怖经历摧垮了意志,劝风元驹耐心点,调查的过程持续许久,直到陈抟和风?}赶来,人们才大致弄清事情经过。 方才风高畅接到下人传话去风鹤轩住处请安,到了那里见房门虚掩,室内黑灯瞎火,他摸索进门,踩到一具倒卧的人体,弯腰便摸到满手发腻的血腥,人早已断气。再往里走又踢到几个死人,他以为父亲也遭遇袭击,正要呼救,忽听风鹤轩在帐幔内唤他。他急忙冲进去,却被迎面一剑刺中肩膀,持剑者竟是风鹤轩本人。 “我爹当时好像中邪了,见了我也不做声,只狠狠地乱刺乱砍,我吓得拼命往外逃,他又披头散发追来,一直追到这里,好像非要杀死我才罢休。我怎么求他喊他都没用,最后稀里糊涂打了他一掌,他便倒飞出去掉进湖里了。” 已有人去风鹤轩屋里看过,死掉的都是日常服侍他的仆婢,根据风高畅的描述,凶手就是风鹤轩。 这横事有如惊天霹雳震得人心惶惶,打捞队伍忙碌到黎明,总算找到风鹤轩,一个凡胎肉身在水里浸了大半夜,上岸时早没气了,几名管事的协力抢救一番,最终沉痛宣布死讯,阖庄人众正齐聚湖边,闻听噩耗,哀声大作,都道神冶门的天要塌了。 风元驹揪起身心交瘁的风高畅,狂扇一顿耳光,戾狠狠叫骂:“弑父的逆子!你等着受死吧!” 风高畅千里迢迢赶回,没盼到骨肉团聚,反痛失至亲,连吓带悲,小命去掉半条,委顿着哀哀低泣,情状惹人生怜。 风元驹骂他装蒜,还欲暴打,被风?}劝阻。 “大少爷并非有意,他被门主发狂追杀,为了自保无意中才错手伤人,应当从轻处罚。” 风元驹暴跳如雷:“我们不能只听这小畜生一面之词,大哥今天傍晚还神志清醒,好端端的怎会发狂?我看是这小畜生阴谋行凶,不止大哥,那些丫鬟奴仆也是被他灭口的!” 他的怀疑不无道理,现场没有别的目击者,一切全靠风高畅自说自话,真相蒙在鼓里,各种假设都可能存在。 风高畅听得心寒胆碎,挣扎着支起半身,嘶声哭叫:“二叔,我就是猪油蒙了心也不会干这丧天良的歹事啊!刚才说的句句是真,如有半句谎言,叫我不得好死!” 风元驹冷笑:“你屠戮生父,滥杀无辜活该千刀万剐,还发这无用的毒誓作甚!” 风高灿已在一旁哭得死去活来,听了这话眼泪被恐惧逼回,爬跪过来替兄长辩护。 “二叔,大哥心底仁厚,最懂孝礼,绝不会做这种事,请您明察秋毫!” 商荣将风高畅夜间的言行举止尽收眼底,分得出真情假意,认为他没有撒谎,当先挺身为其作证。 “风二爷,风门主和风大少在湖边追斗时晚辈正在湖心游玩,亲耳听到事发经过,情况正如风大少所说的那样,他是被风门主逼迫不过才出手防卫的。” 风元驹目光如炬地看向他,再无一丝和气。 “湖心距岸边上百丈,又在夜间,商少侠莫不是有千里眼,能看清这方的动静?” 商荣礼貌解答:“晚辈虽不曾目睹,但听到了声音,风大少一直不停求饶呼救,还伴有受伤的哀嚎。” 风元驹喷出一记掷地有声的冷哼,严厉驳斥:“眼见为实,耳听为虚,你又不曾亲眼瞧见,仅凭声音就武断相信,怎不想想这畜生很可能是在做戏呢?” 商荣性烈,受不得外人斥责,争锋相对道:“风二爷也未曾亲眼看到风大少杀人,凭空定罪,难道就不算武断?” 知徒莫若师,陈抟不能放任徒弟顶撞长辈,立即出言呵斥,但在向风元驹赔礼后也委婉建议:“此事干系重大,二爷切莫性急,请仔细调查再下结论。” 他们交谈时风高畅大哭着爬向风鹤轩,伏在冰冷的尸体上哀嚎,求父亲在天之灵还自己清白。 悲痛欲绝仍被风元驹骂做装疯卖傻,命令下人将其带下去关押,再亲自领人料理风鹤轩的后事。 人群分做两路,顷刻散尽,风?}和陈抟还未决定先管那一拨,站在原地相互商量。这时彻夜安寝的赵霁跑了来,他只知道神冶门出了大乱子,尚不明所以,看身着男装的苗素站在商荣身边,以为她身份已经败露,惊叫:“苗素,你怎么在这儿!” 苗素怕他坏事,急忙高声咳嗽以示警告,随后活泼欢笑:“我路过这里,来找你们玩呀。” 陈抟早已发现她,有意视而不见,谁知这不识趣的丫头竟赖着迟迟不走,这会儿还刻意搏存在,想到她和风?}特殊关系,不理也不行了,便对风?}说:“风三爷,这位苗小姐你应该认识吧?” 话未说完,苗素已上前脆生生喊了声:“二叔。” 风?}无奈地看她一眼,叹道:“你这丫头,又不听话。” 苗素拉着他的袖子撒娇:“我想找我的朋友玩嘛,不是来给您添麻烦的。” 她女扮男装,服色分明是秦天的风格,身形也完全一致,可神态动作娇俏可爱,活脱脱一个豆蔻少女,再不见一丝男儿气,故而老练如陈抟也没起疑。 赵霁见状,知道她还没露馅,心想这丫头入夜来找商荣幽会,大概贼心不死,硬要从肥羊身上揩点油,不免嫉火复燃。又气商荣背着自己接触她,大步上前撞他一下,昭示不满,并恨恨瞪视苗素,希望长辈快快赶走她。 可事不如人意,风?}非但不撵人,还拍拍苗素肩头说:“来了也好,接下来麻烦事很多,你就留在这里帮我吧。” 他指的当然是神冶门的突发血案,要分析混沌不明的案情,苗素的聪明头脑大有用场。商荣也不理会身旁怒目相向的小徒弟,专心梳理当晚这一系列事件,形形色、色的人脸,纷繁喧嚣的人声不停在脑中循环,让他敏锐嗅出了阴谋的味道。 第97章 乐魔之求证 人死为大, 整个上午神冶门都在忙活风鹤轩的后事,在发丧这个问题上风元驹和风?}起了分歧, 风元驹的意思是立刻发布讣告,通知亲朋好友前来吊唁, 风?}坚决反对。 “门主的死因查未查明,不宜仓促举丧,否则亲友们到来该如何说明?” 风元驹理直气壮叫嚣:“大哥是被风高畅那个逆子谋害的,这点家下有目共睹,等朋友们到齐,正好当众宣布这畜生的罪状,交与大伙儿公议处置!” 风?}摆出证据:“我已检查过大少爷和几具死尸所受的剑伤, 都是掉落在湖边的那一把长剑留下的, 依大少爷身上的伤口深度和走势看,自 分卷阅读256 - 分卷阅读256 - 分卷阅读257 假凤虚凰 作者:星海拾贝 分卷阅读257 假凤虚凰 作者:星海拾贝 分卷阅读257 残绝计办不到,只能是他人所为。这与商少侠的说法吻合,昨晚大少爷确曾遭遇追杀。” 风元驹仍咬定风高畅有罪:“就算他没撒谎, 大哥也是他害死的, 这弑父的罪名他如论如何赖不掉!” 风?}平静端详他片刻,乍然冷笑。 “事情不能只看表面,我觉得门主死得蹊跷,大少爷只是替罪羊,真凶另有其人。” 风元驹浓眉扭曲,厉喝:“三爷有话便说,别讳莫如深地惹人猜疑!” 风?}也不含糊, 直说:“我认为应该先弄清门主的死因。” 人们从湖里捞起风鹤轩时他已经死了,陈抟参与过抢救,没发现中毒或内外伤的迹象,如果他真是被风高畅失手打落水中,就该是溺水而亡。凡淹死者胃部肺部都会残存大量积水,风?}要求检查遗体,看是否有上述征状。 风元驹骂他对死者不敬,恶狠狠大吵一顿,最后仍在风?}据理力争下让步。 人们打开棺盖抬出死者,使其爬伏,用一只小矮凳垫住腹部,用力按压后背,风鹤轩口鼻中果然流出许多清水,看样子真是溺毙的。 风元驹占了理,又是一通声色俱厉地狂骂,连劝架的陈抟一块儿捎带上,明确警告他勿再伙同风?}说三道四。 陈抟既哀悼朋友又受了无名冤气,内心郁闷不已,打算问风?}取了宝剑就领弟子们辞行,回房便吩咐商荣赵霁收拾包袱,正思考如何向风?}开口,对方不请自来。 “陈掌门您不能走啊。” 看他们整扎行囊,风?}急忙挽留。 陈抟惭愧道:“风门主仙逝,贫道理当留下协同治丧,可适才开罪了风二爷,家主见责,贫道不识相离去,还等着主人下逐客令么?” 风?}转身出门张望一番,回房推开所有窗户,对赵霁说:“赵少侠,我要与你太师父商量要事,烦劳你去门外看守,别让任何人靠近。” 赵霁疑惑地看看陈抟,陈抟预感紧急,挥手命他照办,又叫商荣为风?}倒茶。 风?}将椅子拉到陈抟的座椅旁,坐定后抓住他的手腕,焦急低语:“陈掌门,我家门主死得冤枉,请你一定为他做主。” 陈抟万分关切:“听三爷的意思,莫非风门主的死另有隐情?” 风?}咬咬牙,狠下决心说:“事到如今也不能再瞒你了,我以为门主绝非大少爷所杀,风元驹才是真正的凶手。” 商荣按陈抟指派站在床边守望,听到这句话一下子竖起耳朵,风?}声音压得很低,断断续续听来也明白了大概,实际又是一桩家族丑闻。 话说风鹤轩总共娶过两房妻子,原配夫人生前未有生养,见丈夫年近不惑还无子嗣,便花钱买了个小妾,这小妾进门第三年终于受孕,诞下长子风高畅,眼见着就要母凭子贵,可惜好景不长,原配夫人恰在此时病故,翌年风鹤轩收了续弦,就是后来祠堂里那位风夫人。这位夫人比风鹤轩小了二十多岁,风流灵巧,美貌无比,就是量窄擅嫉,容不下小妾和风高畅,变着方地排挤欺凌这对母子。 不出几年小妾郁郁而终,留下风高畅仍不被嫡母接纳,风鹤轩对夫人爱若珍宝,看她与长子不睦也是苦恼,几经角力,风夫人完全占据上风,撺掇丈夫赶走风高畅。风鹤轩为求安宁,只好将风高畅打发到远乡居住,背着夫人悄悄派人周济照料。 再后来风夫人在一次郊游中不慎堕马摔死,风鹤轩誓不再娶,并将她的亲生子风高灿立为继承人,忠贞挚爱,至大无外。谁能想到,一个月前风鹤轩整理家中藏书阁,无意间找到妻子生前的日记,从中发现始料未及的污秽事风夫人生前一直与小叔子风元驹私通,两个人在风鹤轩眼皮底下苟且过若干次。 爱妻失贞,手足背德,这打击令风鹤轩震怒欲疯,怀疑风高灿也是奸夫淫、妇所生的孽种。可是日记中没有相关证据,他左思右想,生出一计,先去找风元驹摊牌,说自己知道了他和嫂子的丑事,质问他风高灿是谁的儿子。风元驹当然矢口否认,拒不承认与风夫人有奸,说一切都是女方的臆想,风高灿也的的确确是风鹤轩的亲骨肉。 风鹤轩便假称自己找到了当年侍奉风夫人的丫鬟,要从老家接她来与风元驹当面对质。其实那丫鬟在风夫人过世后不久也病死了,风鹤轩另找了一名女子冒充,以试探风元驹的反应。结果假丫鬟在来神冶门的路上被“劫匪”杀死,护送她的保镖也同时殒命,风鹤轩闻讯后认定是风元驹所为,准备废掉风高灿的继承人身份,担心弟弟从中作梗,为防万一,将所有事告知风?},请他在必要时刻协助自己钳制风元驹。 商荣通过师父与风?}的对话获知:风鹤轩查获妻子与风元驹的奸、情后便开始冷落风高灿,而且正是在收到假丫鬟遇害消息的当天下令拆毁了风夫人的祠堂,那晚找陈抟密谈更换继承人也事出于此。 前面一个个迷点得以澄清,风元驹的杀人动机也鲜明确立,假如风高灿真是他与风夫人的私生子,为保住其继承人地位,他是有可能对风鹤轩起杀心。 陈抟心惊肉跳,思乱头痛,光洁平坦的印堂竖满沟壑,喃喃自叹:“想不到风二爷是这种人,贫道也看出风大少有冤屈,可他昨夜当众承认自己将风门主打落水中,种种证据都对他很不利,我们要为他翻案,必须彻底查清原委。” 风?}说:“昨夜门主突然精神失常就是个大疑点,说来那天风元驹突然说门主病倒,又让我们隔帘讲话,我便怀疑他对门主下了毒手,怕床上躺着的是替身,是以谎称商少侠的剑即将铸成,想试试真假,却被风元驹插话混了过去。” 陈抟省悟:“原来如此,可是贫道中途曾去探望过三次,听声音看相貌,那确是风门主本人啊。” 想了想,摇头:“不,高超的易容术和换音术也能做到以假乱真,说不定我们看到的就是替身,真正的风门主当时遭受囚禁,昨夜被弄疯以后放出来,遇到前去请安的大少爷,这才酿成父子相残的惨剧。” 风?}目前也赞同这一假设,但要找到证据证明这一切才能向风元驹问罪。 他恳求陈抟留下做旁证,临走时对商荣说:“商少侠,我那侄女素素有些头脑,办事也能干,我让她留下帮我查这件案子,她待会儿会过来找你们询问线索,还请多多配合。” 商荣欣然应诺,等赵霁回来将事情原原本本告诉了他。 赵霁吃惊得意兼而有之。 “我就说风夫人偷过人,你们还骂我胡说,自古奸、情出人命,风门主绝对是风元驹弄死的。” 商荣喝令他别在陈抟跟前猖狂,又奚落:“现在我们都知道凶手是风元驹,问题是定罪得有证据,你那么有本事 分卷阅读257 - 分卷阅读257 - 分卷阅读258 假凤虚凰 作者:星海拾贝 分卷阅读258 假凤虚凰 作者:星海拾贝 分卷阅读258 ,马上把案子破了啊。” 赵霁泄气地挠着头:“我、我还得仔细想想。” “想清楚前少瞎嚷嚷,半灌水响叮当,就会惹人嫌!” 陈抟撵蚊子似的挥挥袖子:“都这时候了你们还有心思吵架,看着就叫人烦。为师现在去灵堂帮忙,先稳住那风元驹,你们在这里等苗小姐,好好协助她调查。” 陈抟一走,赵霁便关上房门,走到商荣跟前直勾勾盯着他,眼睛里像藏了两把刀子,害他水也喝不畅快。 “你肚子不痛啦?又想找什么茬?” “你昨晚跑去跟苗素幽会了?” “……没有,在湖边偶然遇见的,怎么,这点事你都要计较?” “哼,我才没那么小气呢!老实说,她假扮秦天的事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 赵霁一开始便在意商荣对待秦天的态度,那晚识破后者真身,这几日慢慢回过神来,怀疑商荣早已知情,这会儿正好见机审问。 商荣猝不及防地呛了一下,仔细睃他两眼。 “你怎知道她是秦天?” 赵霁隐瞒盗窃落星铁一事,另觅说辞道: “看出来的呗,昨天她那身打扮,看背影和那强盗头子一个模子脱出来的,我又不是瞎子,一眼就戳破了!” “人人都没看破,就你发现了,眼力真好啊。” “我看其他人准,看你却眼盲,掏心掏肺对你,你却处处瞒着我!” “就这一件没跟你说,哪里处处了?” “不管!以小见大,凭这点就知道你心里没我!” 赵霁一放泼,商荣便头疼,呲牙威胁:“你少耍横,摸着良心说,你就没有事情瞒着我?” “我……” 赵霁像在悬崖上一脚踩空,惊出一身冷汗。他确有一件天大的秘密瞒着商荣,相比之下,苗素这事根本不值一提。 可小无赖是不讲道理的,他只要撒娇固宠,昧着良心刁蛮指责:“你每次理亏都倒打一耙,我连说梦话你都听得一清二楚,还能有什么事瞒得了你?” 商荣无心斗嘴,用力叹一口气,烦??退让:“好吧,这次算我不对,以后再有什么都会告诉你的,这下满意了吧?” “……那还差不多。” 赵霁嘟囔一声,翻书似的漏出笑脸,紧挨着商荣坐下。 “你昨天跟苗素说了些什么啊?” “……随便闲聊,已经记不清了。” “又糊弄人,你这么会记仇的人,我偶尔说错一句话你过个两三年还在念叨,这才隔了一夜,鬼才信你会忘记。” “……我这人记仇不记好行了吧?废话那么多,吃了多少鸭下巴?” “又凶我,开花馒头,脾气太大。” “你小子就是存心找抽,滚一边凉快去!” 商荣一掌打在赵霁肩头,将他连人带椅掀翻在地。 窗外飘来银铃般的笑声,只见苗素爬在窗框上嬉笑:“荣哥哥,你们又在打情骂俏呀,我是不是来的不是时候?” 商荣只当她在逗乐,连忙开门迎接,苗素嫌庄子里人多眼杂,叫他们去外间谈话。三人从后门出去,遇到正在修补驴车的马叔。 马叔高高兴兴拉住赵霁,领到自家居住的茅屋,拎起放在檐下的一篮山药,在地上写了个“烤”字,表示请他们吃烤山药。 苗素爱吃这玩意儿,不等商荣意见先陶然接受,马叔带他们来到茅屋后的小树林,林子里有一个四根粗条石围成的火坑,想来常做野炊之用。他抱来一捆木炭和大堆枯树叶,除山药外又添置了几尾活鱼和油盐酱料,埋头蹲在火坑边为他们炮制美食。 少年们不用回避聋哑人,围坑坐定开展讨论,苗素说她已去神冶门的囚室审问过风高畅,又让他叙述了一遍昨天的经历,风高畅的口供与第一次基本一致,还添了许多细节,假如撒谎,很难办得到。 商荣说:“我也觉得他昨晚情绪真实,要是做戏,心机演技也太高超了。现在风三爷和家师都怀疑风门主是被风元驹弄疯的,然后设下这个圈套,逼风大少误杀了亲生父亲。” 苗素笑了笑:“事情没这么简单,我今天听风高畅细述他被他爹追杀的过程,发现一些疑点。风鹤轩的住处与内湖之间有相当一段距离,我问风高畅为什么要往湖边跑,他说他起初慌不择路,压根没看方向,风鹤轩追着他跑出院子,又自动跑向别处,他怕他爹继续发疯杀人,急忙追赶,又被风鹤轩调头追杀,这样反反复复几个回合才到了湖边。” 照此来讲,风高畅并非有意跑向内湖,更像是被风鹤轩引过去的,这就耐人思索了。 商荣随即做出假设:“风大少说他到风门主住处时,室内没点灯火,又说风门主追杀他时头发乱散,这种辨别力差的情况下,这个风门主的真假就有待商榷了。” 赵霁一面用树枝翻动火堆里的山药一面质疑:“从湖里捞上来的死人就是风鹤轩本人啊,那么多人检查过,造不了假吧。” 苗素白眼:“怎么造不了?先把风鹤轩的尸体藏在湖底,冒牌货跳水后就能顺利掉包了。” 推测合情合理,但苦无真凭实据,调查也无法深入下去。 沉闷白白费时,不如用来探究其他问题,商荣问苗素:“苗小姐,风三爷离开天枢门有二十多年了,那会儿你还没出生,怎么跟他感情那么好?” 苗素说:“二叔离家时家中老祖母尚在,门规是要求掌门的兄弟脱离家族,可不反对他们为父母尽孝,所以二叔每年都会回去探望祖母,陪她住上十来天。我十岁那年祖母才病逝,这之前二叔每年回家都会顺便看看我们这些小辈,我跟他最合得来,他也最疼我,把我当成亲闺女看待。说起来我二叔真可惜了,我祖父的四个儿子里属他最有领袖风范,都被那该死的门规埋没了,跑到这里寄人篱下,真真委屈死了。” 她替风?}抱不平,实际是物伤其类,商荣投以理解的微笑,用隐蔽的小手势制止赵霁参言,又问:“风三爷知道你是秦天吗?” “知道,我一直和二叔有联系,我的事他基本都清楚。” “上次你来神冶门抢落星铁,他事先也知道?” “哦。” 苗素不愿透露盗矿一事,恰好有别的理由掩饰。 “那次就是二叔让我来的,目的是试探风元驹。我绑架风高灿做人质,就是想看看风元驹的反应,他表现得心急肉痛,摆明了是风高灿的亲爹。” 赵霁停止咀嚼,心里想:“敢情那天她和风?}是一箭双雕,又偷东西又查案,叔侄都是人精。”又顿悟到一条:“和苗素里应外合的人是风?},那么跟自己接头的内线也该是此人了。没错!苗素说过,她和我共用一个接头人,商太师叔也说内线是个铸剑高手,不是 分卷阅读258 - 分卷阅读258 - 分卷阅读259 假凤虚凰 作者:星海拾贝 分卷阅读259 假凤虚凰 作者:星海拾贝 分卷阅读259 风?}还能是谁?我居然现在才反应过来,真是蠢到家了。” 他腹诽时商荣则在追问。 “这事风门主也知道?” “哈哈,他当然不知道,二叔特意瞒着他的,不假戏真做唬不住在场人,就不好让风元驹露相了。” 商荣点头称是,伸手接住马叔递上的烤鱼,赵霁侧身让道,头上突然掉下一条大拇指粗的火红毛毛虫,刚好落在他身旁。他冷不丁受惊大叫跳起,马叔老眼昏花,以为是什么了不得的毒物,右掌遽然拍去,毛虫成泥,条石上也留下一个清晰完整的掌印。 “?雷手!” 苗素欢叫一声,兴冲冲问马叔:“老前辈可是当年河洛七侠中人称‘八臂金刚’的马秋阳?” 马叔愣了愣,憨笑点头,忙又摆手示意她莫提前事。 苗素向商荣粗略介绍了这位老英雄曾经的雄威,好奇他为何会在神冶门俯身为奴,答案都在马叔写下两个字里。 “报恩。” 老人家又聋又哑,识字有限,三人也不强求他详说经过,总归是个情与义的故事。商荣这时忽然纳闷,看马叔对神冶门忠心耿耿,为何还在风鹤轩新丧时乐淘淘请他们吃东西?忙向着马叔说:“前辈,风门主昨夜过世了,没人通知您吗?” 马叔脸上的皱纹立时变样,由盛开的菊纹转成惊骇的水波纹。 果然,庄里忙乱,大家都忘了这个身处无声世界的孤独老人,他又只在后门附近打杂,看不见内院景象,假如商荣不提醒,他大概还要等很久才能收到主人的死讯。 白发苍苍的老头儿电射而起,双腿无影地飙向庄子,三个少年纷纷摇头,赵霁埋怨商荣:“你干嘛跟马叔说这事,他肯定伤心死了。” 商荣自悔唐突,却又嘴硬道:“他迟早会知道的,现在还能参加丧事,等错过更要自责了。” 山药都熟了,香气四溢,烤鱼也滋滋滴着诱人的油脂,奈何烦絮乱心的人们已失去胃口。 苗素起身伸个拦腰,捶着腰杆说:“神冶门办丧事,待在里面怪晦气的,明天我们去城里散心吧,再到那个杂锦班看两场戏。” 赵霁瞪眼数落:“你二叔叫你查案,你却想开小差,还让我们作陪,打算挨骂时拉我们垫背是吧?” 苗素还嘴:“查案子要先找线索,不能老在一个地方死磕,也许去了城里路上会有新发现呢?有荣哥哥陪我,谁稀罕你去不去!” 赵霁扭头逼视商荣,看他向着谁,这人又屡教不改地让他吃了个大瘪。 “苗小姐说得有道理,我们就出去玩玩放松一下脑筋吧。” 商荣依从苗素纯粹出于客气,不料当场气跑小徒弟。晚上赵霁进一步绝食抗议,骂他便塞住耳朵,打他就缩起身子,如果硬拉他起来,他就蹬腿挠爪,在床头床尾间来回乱滚,神冶门提供的大床让他占尽地利,商荣追来追去累出一头汗,也发火不再管他。师徒一个坐着一个躺着,背对背冷战,谁都不肯先妥协。 三更时分陈抟回来,看隔壁还未熄灯,便过来问他们吃饭了没。商荣怕师父烦心,没事人一样应对着,陈抟接过他递来的茶水,坐下歇气,顺便告诉他们新近发生的异常现象。 “今天下午风门主的遗体发臭了,棺材下还淌出了尸水,风元驹叫人填了很多冰片麝香进去,我趁机瞧了一眼,风门主脸部已出现腐烂,耳朵眼眶都变色发黑了。” 时当盛夏,尸体烂得快很正常,可也不至于去世半日就发黑发臭。 商荣想起当年唐震之死,怀疑风鹤轩是不是也死于不易察觉的奇毒。 陈抟说:“我和风三爷讨论过,是有这种可能,想再仔细验一次尸,就怕风元驹强行阻拦,说我们亵渎死者。” 商荣说:“要不我们今晚潜入灵堂,效仿当年苗小姐偷偷开棺验尸?” 陈抟认为不可。 “那次唐堡主死情确实可疑,苗小姐才判定他中了蛊毒,这次连她也没有十足的把握断言风门主的死因,若冒险行事,结果又是我们判断有误,那更会给坏人以口实。” “可这样下去,我们会一直被动啊。” “别急,风三爷说了,他正在搜寻风夫人的日记,那上面有风元驹私通兄嫂的罪证,拿到它我们就有了翻案的筹码。” “找到了吗?” “他找了好几处地方,只剩风门主的卧室,那里边有很多只有风门主才知道的暗格密室,日记多半藏在里面。可是风元驹派了很多人全天看守,想进去搜查也不容易。” 真相远在莽野,等待是探寻途中的驿站,与其在迷雾中急躁徘徊,不如安心休息,整装待发。商荣熬了两天一夜,倍感困倦,看着横在床上的任性鬼便来气,请求陈抟:“师父,今晚徒儿能去您屋里睡吗?” 陈抟看看面壁躺尸的赵霁,惊道:“你们这半日都在吵架?” 商荣不吱声,去床边抱起铺盖径直出门。 他前脚刚走,赵霁便一咕噜坐起,一双怒睁的兔子眼直射门口,像要烧掉门外的黑夜。 陈抟习惯凭印象办事,每次这二人吵架,他都把徒孙定义成受欺负的一方,上前询问他今天又受了什么委屈。 赵霁怎敢坦白醋意,扭捏一阵,吞吞吐吐抱怨:“他老帮着苗素欺负我,那坏丫头出馊主意他也言听计从,我若劝两句还会被他臭骂,憋屈死了。” 陈抟早看出商荣对苗素有好感,心中加意戒备,刚好被赵霁的“谗言”击中隐忧,气闷道:“我告诫过他多次,叫他见了那姑娘要避嫌,他怎么老是不听劝。” 赵霁闻言暗喜,就想借太师父的东风驱赶情敌,赶紧告状:“他们还约好明天去城里看戏呢,太师父您说这像话吗?” 陈抟一听动了怒:“这还了得,我非得好好说他一顿,不然这孩子准会犯错。” 赵霁不想商荣挨骂,忙扯住他的袖子:“您别发火,师父他其实对苗素没想法,是那不知廉耻的妖女老是上赶着勾引他,他又不懂拒绝,才被牵着鼻子走。不如您跟风三爷说说,让他管管自己的侄女。” 陈抟苦笑:“你这孩子也不懂事,我怎好意思去跟人家家长聊这个,不是得罪人么。况且苗小姐连她爹的话都不听,料那风三爷也管不住她。” 二人正犯愁,远处传来阵阵喧闹,出门一看,东南方红光冲天,尖叫声、呐喊声潮水般一浪接一浪拍打穹宇,渲染紧张的灾难气象。 商荣自隔壁房间奔出,大声叫喊:““师父!那边好像是风门主的住地!” “去看看!” 师徒三人各施轻功飞檐过屋,转瞬来到火灾现场,失火的正是风鹤轩生前居住的院落。此刻火云覆盖了整片屋舍,下人们奔跑抢险,如蚁穴溃散,满地乱窜,无数声嘶力 分卷阅读259 - 分卷阅读259 - 分卷阅读260 假凤虚凰 作者:星海拾贝 分卷阅读260 假凤虚凰 作者:星海拾贝 分卷阅读260 竭的吼叫闷在火焰的啸声里,仿佛钝刀子切割人的神经。 神冶门财力雄厚,不会被这场大火烧垮,陈抟担心的是藏在火场中的日记,照这火势看是无法幸免了。 “太师父,您看,风三爷在那边!” 在赵霁指引,他们跳进左手边的夹巷,风?}正蹲在墙根下,跟前躺着一个人。陈抟初看以为是伤者,走近发现那人七窍流血,已然气绝。 “风三爷,这是……” “他是看守门主卧室的家丁,我方才来正看到他在院子里四处放火,把他抓起来审问,这人嘴硬不说,我再要用刑,他就毒发身亡了。” 风?}神色严峻,无言注视烧红的天幕,数不清的火星腾空直上,在半天化作飞灰,他们急需的日记大概也在其中。 第98章 乐魔之大发现 大火无情, 一座精雅华丽的宅院短时间内化作焦土,庄上人及时拆毁了与院落相连的墙垣, 成功阻止火灾蔓延,将财产损失降至最小, 只有风?}等人明白这场火灾的后果有多严重。 风元驹也出现在救灾现场,听说是人为纵火,还对那中毒而死的仆人破口怒骂,命人将尸体投入火场一并烧掉。风?}和陈抟明知他有重大嫌疑,苦于没凭证,有道是风势不顺,不能张帆, 理智的他们都不露痕迹地加以忍耐。 不久灾害过去, 风?}请陈抟师徒回房安歇,商荣仍不搭理赵霁,当晚睡在师父房里,虽困极累极, 犹牢记尊师一条, 知道陈抟习惯早起,次日天刚亮便起床了。 陈抟了解徒弟的性子,今天本打算起迟些,好让他也多睡一会儿,谁知他起得这般早,见他出门去打洗脸水,也起床穿戴整齐。等商荣端来洗脸水, 洗漱梳洗完毕,叫他不忙收拾,先坐下和自己说说话。 “昨晚你和苗小姐是怎么见面的?” “徒儿晚上去湖边散步,她正好撑船过来,我们就彼此打招呼聊上了。” “真是偶然遇见的?不是你约她来的?” “师父,您在怀疑徒儿?” 商荣蓦然惊诧,顶着师父怀疑的目光站起来,促急辩解:“苗小姐行踪不定,徒儿根本联系不上她,如何能提前邀约?” 陈抟点头:“为师相信你不会有轻浮之举,但半夜三更你们孤男寡女在湖上游船,也着实出格。” 商荣愤而委屈道:“苗小姐是徒儿的儿时伙伴,她诚恳相邀,徒儿总不能冷待她,但每次接触都恪守礼仪,绝无越轨之事。” 陈抟知他最受不得冤枉,也不会对师长撒谎,神气和缓下来,半哄半劝道:“你是人正不怕影子歪,可架不住旁人物议啊。天地下最厉害的武器就是这三寸软舌,一字一句就能杀人于无形。你是为师的爱徒,也是玄真派未来的栋梁,不能因桃色绯闻坏了名声。听说你今日还要和她一道进城看戏,这要是传出去可不会被人当做桑中之约吗?万万不可。” 商荣立时明白是赵霁告黑状,一股业火直透天灵,又急又气嚷道:“师父,您别听赵霁胡说,徒儿是按您的吩咐协助苗小姐查案才同意和她一道行动。赵霁那小混蛋打小敌视苗小姐,见面就夹枪带棒得罪人,一点教养都没有。我叫他讲礼貌,他还撒泼撒浑地跟我闹,全不顾长幼礼数!” 他们公说婆说,都气壮理直,陈抟一时弄不清对错,商荣不等他再问,转身闪向门外,接着就听隔壁门传来赵霁的惊叫。 “哎哟!你干嘛大清早就打人!中了什么邪!” 陈抟过来见房门未开,商荣是直接跳窗进去的,正在屋子中央揪住赵霁头发乱抽乱捶,铺盖枕头滚落在地,可见赵霁是在睡梦中被他拖下床的。 陈抟不能学徒弟的模样跳窗,粗吼一声:“住手!”,等商荣罢拳回头,又严声令其开门。 赵霁见撑腰的来了,赶紧挤出两串马尿,落难孤儿似的坐地哭叫:“太师父,他又欺负我!” 屁股马上遭殃,商荣边踹边骂:“小混蛋,还敢瞎告状,总有一天我要撕烂你的嘴!” 他下脚不重,吓唬成分居多,可陈抟只看见他的凶恶气势,本能地偏袒起弱小一方,上前拉住他的胳膊远远推开。 商荣急怒跺脚:“师父您别护着他,他背地里陷害自己的师父,就是吃里扒外欺师灭祖,徒儿难道不该教训他?” 陈抟还没发话,赵霁便躲到他身后抱腿叫嚣:“我哪里陷害你啦,太师父,弟子跟您说的句句是真,这人分明心虚了,他就是袒护苗素,那丫头干坏事,他还帮忙隐瞒造假,说出来更要气坏您。” 他梦里被商荣暴打,怨愤连同起床气一并发作,说话不过脑子。商荣知道他想说什么,瞪出一双圆溜溜的猫眼,指斥警告:“臭小子,你还想不想活了!” 陈抟料他们有重大隐瞒,弯腰护住赵霁,严肃质问:“他瞒了我什么?快说实话,有太师父做主,他不敢难为你。” 赵霁骑虎难下,小娃娃吃面条,拉拉扯扯一阵,到底经不起逼问,头一埋,颈一缩,一句话像踩了西瓜皮从他嘴里飞溜出去。 “秦天其实女人,就是苗素伪装的!” 陈抟为人保守,觉得这惊世骇俗的内、幕比昨晚的火灾猛烈十倍,瞠愕地愣了半晌,更火急火燎地逼他详说。 赵霁像点燃爆竹的顽童,一个劲儿躲闪,怯懦道:“这您得问商荣,他知道得最清楚。” 商荣见秘密已被火焰烧穿,从头到尾分星擘两地坦白了所知事实,陈抟不是苗素的家人也惊得头颅跳痛,一跤坐倒在凳子上,捶着脑门哀叹。心想难怪人说牝鸡司晨天下大乱,这苗小姐幸亏没托身宫闱,否则定是吕雉武媚一流的人物。又想她的作风性情跟商师妹多有共通之处,行事做派还比当年的师妹更加张狂悖理,商荣是师妹的骨肉,欣赏苗素,或许是因为他们天性中含有相似的叛逆吧。 “此事绝不可外传,就算将来有人问起,你们也要假装不知,尤其要瞒着神冶门的人。” 风?}在神冶门深居要位,假如苗素身份暴露,定有人怀疑他伙同亲侄女抢夺恩公财物,再让人知道玄真派中早有人知晓秦天的真面目,那更是黄泥巴掉进裤裆里,不是事也是事。陈抟笃信中庸之道,遇到这千节百扣的人情是非,首先想到明哲保身,苗素是别人的孩子,要上天入地他都不过问,只求自家子弟不受牵连。 师徒三人一烦二恼三慌张,都僵着不说话,过不多时苗素来了。陈抟看她穿戴如花似锦,妆容明媚鲜妍,不说破了真不能与那英武威风的强盗秦天挂上钩,满心不喜,也承认这丫头确实像个干大事的,若不走邪道,兴许会有一番作为。 苗素向他道个万福,对商荣说:“荣哥哥,你收拾好了吗? 分卷阅读260 - 分卷阅读260 - 分卷阅读261 假凤虚凰 作者:星海拾贝 分卷阅读261 假凤虚凰 作者:星海拾贝 分卷阅读261 我们走吧。” 商荣支吾一声,口不言身不动,情状十分难堪。 苗素不受尴尬气氛制约,径直问陈抟:“陈掌门,我昨天和荣哥哥约好进城查案,怎么您不许他去吗?” 陈抟暗中气闷,骂她人如其名,我行我素,面上还得维持和蔼大度,温言道:“不,他刚跟我说了,你们吃过早饭再去吧。” 苗素笑道:“城里好吃的比这儿多,我们到那边吃也是一样的,您若是有想买的东西,写个清单,我们待会儿买齐了带回来。” 陈抟摇头,没奈何挥挥手:“去吧,去吧。” 商荣仍立着不动,苗素若无其事地催了他两遍,当着陈抟的面拽着他的胳膊拖出门去。陈抟见状胸口发闷,赵霁比他愤怒百倍,捶胸顿足道:“太师父,您为什么放他们走啊!” 陈抟抬手叫他别吵,扶额伤神道:“你没看那姑娘脸皮厚成那样,人又软硬不吃,你还想让我拉下脸和她吵吗?这事也大大给我提了一个醒,你师父的婚事不能再拖了,等这里的事处理完,我们就去江宁接你周姑姑,不管你师父答不答应,都得定下这门亲。” 赵霁搬起石头砸断腿,一屁股坐倒,却听陈抟下令:“快去追你师父,别让他和苗小姐单独相处。” 连说两遍赵霁瘫痪的思维方才恢复知觉,出门便狠狠抽了自己一个大嘴巴,怪道人说心慌脚自乱,人慌事必败,他怎么就不能沉着冷静,稳扎稳打呢?盲目吃醋,酿成前门驱虎后门进狼的颓势,那么多年宅斗戏全白看了! 苗素和商荣信步而行,走得不快不慢,看他闷闷不乐支字不语,笑问:“荣哥哥,令师是不是反对我们往来啊?我进门前他正在骂你,对吧?” 商荣强笑:“没有,是赵霁惹我生气,我发火揍了他一顿,被师父略微教训了几句。” “他又做了什么惹你生气的事呀?” “……他口没遮拦乱讲话,老毛病了,打死改不掉。” “哈哈,他不是一直那样吗,我还以为你早就习惯了呢。” 苗素呵呵一笑,单凭想象就准确复原了刚才未见的景象,暗中大肆笑话那飞醋吃到缺心眼的蠢材。 心念方起,赵霁飞奔追来,他不想理睬苗素,不敢招呼商荣,幽灵似的飘在二人身后。 苗素回头问:“你来做什么?” 赵霁黑脸道:“太师父让我来的。” 抽出尚方宝剑,他多少有了些底气,快步走到商荣身旁。商荣看到他便拳头作痒,调整步伐,从苗素左侧绕到右侧,借她做隔离物。赵霁毫无自知之明,绕过苗素追到他身旁,当商荣重复之前的轨迹绕回,他也跟着连轴转动,如同追逐肥肉的苍蝇。 苗素脖子左转右转好几次,嬉笑:“你们在练步伐吗?好有趣的样子,让我也玩玩儿。” 她一掺和,商荣只好打住,让没羞没臊的人赢了一轮。快到城门口时,苗素见路边有座茶铺,正卖包子米?,摊前食客拥挤,想必味道不错,便提议早饭吃那个。 赵霁见商荣前去排队,也不跟去讨嫌,先找苗素算账。 “你这丫头好生狡猾,当面说不再招惹商荣,背地里还继续勾引,三、反四覆的,真想逼我跟你拼命?” 苗素冷笑:“我只说不想跟他玩儿了,没说和他断交,好花谁不爱,好肉谁不馋?荣哥哥长得那么标致,多看几眼也是享受,你没读过书,不懂什么叫秀色可餐,活色生香?” 她离谱太多,赵霁反而找不到切口驳斥,绷着酱瓜脸骂:“你一个女的怎么比男的还好色,丢不丢人啊?” 苗素反嗤:“谁规定女人不能好色了?那山阴公主的面首,则天皇帝的男妃是怎么来的?有钱有势,女人也可以玩男人。我警告你别跟我耍横,我是怕麻烦才懒得跟你抢,你要是真把我惹恼了,我就想方设法把荣哥哥搞到手,教你哭都哭不出来!” 威胁立见成效,赵霁粉条泡水软了九分,各种想法擦擦喉间便滚回去,最后不放心地嘟哝:“那你保证只准动眼不准动手,不然,我照样跟你拼命。” 苗素斜眼瞟视,好像只用余光就能碾死他。 “一个男人这么爱吃醋,难怪浑身酸臭味,荣哥哥瞎了眼才会喜欢你。” 商荣担心赵霁找苗素麻烦,买到食物迅速折返,却见那两个对头正你来我往地说笑,乍看真如好朋友的光景。 商荣莫名其妙,怀疑小滑头又在打鬼算盘,防备地盯了他好几眼。殊不知他二人已达成共识,约定今后和平相处,苗素还应赵霁请求,配合他演这场和同戏,好哄商荣消气。 茶摊里没座位,他们跳上路边一棵粗壮的大榕树,坐上树干吃饭。商荣买了六个米?三个包子,自己留下两个米?一个包子,剩下的交给苗素,继续拿赵霁当透明。苗素分出一半给赵霁,开心地招呼他们快吃,赵霁有苦说不出,自作自受吃起这顿受气饭,不时小心瞅商荣脸色,盼他快快回心转意。 商荣性子冷,不喜缠绵私情,吃饭时谈起正事,听说苗素已知道风鹤轩的尸体腐坏,问她会不会是毒物所导。 苗素说:“中毒是一种可能,但其他原因也可能加快尸体腐烂。这几日天气并不太炎热,灵堂又搭在阴凉的地方,尸体还坏得这么快,排除毒物因素就只有一种原因了。” 这种原因就是冰冻。 冰冻能延长食物的保鲜期,可从冰窖里取出的瓜果如不尽快食用,很快会变质,尸体也一样,冰冻中会保持原样,一旦脱离低温环境,腐烂速度将比正常情况下快出好几倍。 商荣觉得这假设可能性很大。 “昨天你说风高畅是被风鹤轩引到湖边的,怀疑那是假的风鹤轩,如果尸体是被冰冻过的,那一切就更说得通了。风元驹杀死风鹤轩,将尸体冰冻藏匿,再让人假扮风鹤轩迷惑大众。最后那几天人们看到的风鹤轩都是假的,这个冒牌货杀死了服侍风鹤轩的仆婢灭口,接着追杀风高畅,又在湖边假装落水,真的尸体事先藏在湖中,以此完成掉包计。因为冰冻后的尸体会融化潮湿,选在湖中作案,刚好能掩盖痕迹。” 苗素点头赞许:“荣哥哥分析得很好,但这也只能说成假设,没有确凿证据。” 赵霁接嘴:“找到那个冒牌货人证物证不就都有了么?” 他巴望商荣回应,答话的只有苗素。 “这还用说?关键是上哪儿找人去?又不能把风元驹抓起来拷问,天知道那人是不是已经被他干掉了。” 她说完商荣才轻轻叹气,重整思路道:“我们抓罪犯就跟决斗一样,要做到知己知彼,不如来分析一下风元驹吧。苗小姐,风三爷在神冶门待了二十多年,我们是不是可以找他多了解一些情况?” 苗素说 分卷阅读261 - 分卷阅读261 - 分卷阅读262 假凤虚凰 作者:星海拾贝 分卷阅读262 假凤虚凰 作者:星海拾贝 分卷阅读262 :“我昨晚跟二叔聊了一夜,还陪他清理了火场,他坚信这几天风鹤轩卧病是风元驹操纵的假象,在这之前真正的风鹤轩就已遭了毒手,理由是第一天去探病时他用谎话试探风鹤轩,马上被风元驹打断,如果当时帘帐里的人真是风鹤轩,他会这么着急?” 赵霁说:“可我听太师父说,风鹤轩当时想出帐会客,是太师父主动劝住的。” 他这又是故意说蠢话钓商荣开口,苗素可怜他冷场受窘,再送他一个台阶。 “那叫欲擒故纵,他装病装成那样,客人怎好意思害他劳神?” “那风鹤轩到底怎么死的?昨天初次验尸,从肚子里逼出很多水,难道真是被活活淹死的?” “这个更好造假,找一截猪或者牛羊的肠子,用细竹管做两个小嘴,固定在肠子两端,一头塞进死人喉管,一头连着装满水的皮囊,使劲往里面挤水,不一会儿就把胃灌满了。这是古代的一种刑罚,流传很广,好多人都知道。” 苗素帮赵霁顺了好几次话,商荣都没搭理,自觉仁至义尽,不再陪他唱戏拉低办事效率,问商荣。 “荣哥哥,我二叔仔细回忆过最近神冶门的大小事件,都没发现有价值的线索,你也帮忙想想,你们到这儿以后有什么特别的见闻吗?” 商荣早就在思考这个问题,总结道:“说到见闻,最特别的就是那晚看到风夫人的祠堂,我还从没听说过给妻子立祠祭祀的,风夫人的塑像也很精致,听风二少爷说,是风元驹亲手塑造的,和他母亲很像。” 赵霁锲而不舍,?颜直上,抢着说:“风元驹和风夫人通奸,给自己的姘头塑像当然用心啦。” 他热情得如一碗滚烫的浓汤,全泼在雪地上,没冒一个泡。 苗素为他的不识时务无声笑叹,又替商荣打圆场。 “风元驹擅长泥塑雕刻这个我也知道,还有别的事令你印象深刻吗?” 商荣目不斜视地看着她:“另外的,就只有刚来的那天,我在半路上拦下一辆受惊的马车,救了神冶门的老仆马叔,当时他驾着驴车回庄,差点和那马车相撞。翻车后车上掉落很多白色的大蜡烛,几乎把驿道塞断了,那个画面我记得很清楚。” “马叔?是昨天在树林里请我们吃烤鱼山药的马秋阳吗?” “对,昨天听你说他是曾经的武林名宿,我还想听你讲讲他的事迹呢。” “我只知道一点,那老爷子年轻时也是块啃不动的硬骨头,干过不少大事,昨天遇见他,晚上我就问了问二叔。二叔说四十年前马秋阳遭人暗算差点丧命,是神冶门的前代门主救了他,还冒险把他藏在庄里,直到他联合帮手复仇成功。从那以后他就退隐归附神冶门。前代门主本欲待为上宾,他坚决不从,只求做个干粗活的杂役,平时连庄门都不进,一直住在庄后的茅草屋里。” “他是被仇家害成聋哑人的?” “不不,这点你们绝想不到,马秋阳的舌头耳朵是他归附神冶门以后自己割断刺聋的,没人知道原因,他也始终不说,大家都想不明白呢。” 交流完一席有用无用的信息,米?包子都进了三人的肚子,朦胧的案情令人情绪低迷,干点题外事烦中做乐也不错。进城后,他们来到杂锦班看戏,戏院午时才开,巳时刚过看客和做小买卖的商贩便成群结队聚集,包括那天他们帮助过的卖酸梅汤的老汉。 厚道自立的人通常知恩图报,那老汉见到三个少年忙打开挑担,舀出三碗酸梅汤,洒上干桂花端来招待他们。 三人愉快地与之交谈,苗素随口问:“你知道今天的口技表演排第几场吗?我只想看那个。” 老汉道声:“不巧”,说那口技师傅公孙谦失踪数日,好多人都在找他。 失踪分主动被动两种,总之都不是好事。苗素青睐这门技艺,挺在意此人下落,向老汉深入打听。老汉成日在戏院卖汤,消息灵通,说公孙谦平素未与人结怨结仇,也没有钱财官司纠纷,在戏班里收入颇丰,家中上有老下有小,照理不该无故失踪,众人怀疑他遭遇意外,已准备报官了。 苗素又问这公孙谦失踪前是否接触过奇怪的人。 老汉也不清楚,就在三人微感遗憾,打算结束这个话题时,出人意表的讯息浮出水面。 “前些日子,也记不清是哪一天,我看到公孙先生和神冶门的风二爷在翠微楼吃饭,第二天见面我拿这事跟他寒暄,他却不承认,还一个劲说我眼花认错了。” 少年们相视而惊,商荣追问:“你确定跟他吃饭的是神冶门的风二爷风元驹?” 老汉笑道:“我兄弟就在他们庄上做事,我去找他的时候见过风二爷好几次,哪里会认错。” 商荣又问他公孙谦是哪天失踪的,老汉细细一想,笃定地说出一个日期,正好就是风鹤轩“病倒”的那一天。 这消息如同缆绳,将散浮在脑海中的线索整队集合,一帆风顺驶向真相。 不用再看今天的演出,他们已揭开了大戏的围幕,离开杂锦班不远,苗素笑盈盈问商荣:“荣哥哥,我已经知道风元驹在谎称风鹤轩卧病期间,用什么骗术蒙蔽尊师和其他人的眼睛了,你呢?” 商荣自信满满地微笑:“我也想到一个,但不知是不是和你想的一样。” 赵霁心焦急躁,连声向他们催索答案。 商荣故意卖关子吊着他,对苗素说:“我们分头写下来,看对不对得上。” 二人走向道路两旁,各自用石子在地上写字。 赵霁小蚂蚱似的跳来跳去,没错过一撇一捺,左右地面几乎同时出现了两个相同的字。 “蜡人。” 第99章 乐魔之疑波 蜡烛的原料是白蜡虫或蜂蜡, 两种成本都很高,算是个奢侈品, 且白蜡烛多用于丧葬典礼,有钱人家也不常使用。商荣等人在神冶门住宿多日, 见庄内都用油灯照明,马叔当日购进数千支白蜡单独看来不算可疑,与公孙谦失踪一事结合就能构成一个完整的犯罪假设了。 风元驹是众所周知的雕塑高手,参考风夫人的塑像,他完全有能力制作一个与风鹤轩外表一致的假人,白蜡是上佳的制作材料,可塑性强还容易软化, 不比泥巴陶土定性后不易改动, 稍微加热即可修整形状和颜色。这恰能解释为什么陈抟第三次探病时看到熟睡中的风鹤轩气色有了明显的好转。 商荣苗素排除易容术这条,是因为以假乱真的人、皮面具很难做,风元驹也不一定请得到这样的高手,即使请来了也不便封口保密, 都不及他亲手制作假人替代来得稳当。 蜡人可迷惑视觉, 但长时间听不到风鹤轩说话,人们仍会起疑,需要有人模仿他的声音。这点公孙谦办 分卷阅读262 - 分卷阅读262 - 分卷阅读263 假凤虚凰 作者:星海拾贝 分卷阅读263 假凤虚凰 作者:星海拾贝 分卷阅读263 得到,他那出神入化的口技能准确复制万事万物的声响,学学风鹤轩料想不难。他失踪前与风元驹有过秘密接洽,失踪日期又和风鹤轩与外界隔离的时间吻合,由此可大胆猜测:他被风元驹带进神冶门, 藏在风鹤轩的卧室,陈抟等人前去探病时,就是他隔着帘子接待。 那几日风元驹寸步不离守在“风鹤轩”身边,风高畅“弑父”当晚,服侍风鹤轩的几名仆婢皆遭杀害,这些人可能被风元驹威逼利诱协同作案,后来又被一齐灭口,以掩盖凶案内、幕。 商荣苗素经过详细对谈捋清事件脉络,在此基础上寻找证据。 “先回去问问马叔,那天是谁吩咐他买的白蜡烛,如果是风元驹,马叔就是我们重要的人证。” 他们防备风元驹再度灭口,谈话时不停绝尘飞奔赶到马叔居住的茅屋。 马叔正坐在屋檐下发呆,穿着一身黑布短打,腰上捆着白麻,沉浸在对主人的哀思中,见三个少年来访,强打精神迎上来接待。 商荣见面便抓住他的手臂问:“马叔,那天你载了一车白蜡烛回来,是替谁买的?” 提问有头无尾,由不得马叔发懵。 赵霁为强调紧要性,补充:“马叔,这事和风门主的死有直接关系,我们需要你出面作证。” 苗素怨他多话,悄悄踹他一脚,马叔就像被蛛网黏住的虫子,只剩眼皮还能簌簌抖动,见商荣温和地动了动嘴,重复发问,他的表情尘埃落定归于平静,弯腰写道:“吾自买。” 三人惊异,商荣忙问:“真是你自己买的?” 马叔用力一点头,镇定得趋近麻木。 当商荣追问他买那么多蜡烛做什么时,他撇脸走进茅屋,两爿门扉哐当合闭,仿佛一张缄默的嘴。 看这回避的态度,他无疑在撒谎,究竟在为谁隐瞒?动机又是什么? 少年们轮流敲门数次,守在门外等了一个多时辰,猜疑也越积越深,苗素对商荣说:“我看马秋阳有问题,他明显在包庇那个叫他买蜡烛的人,我们别跟他耗着了,直接抓出来审问吧。” 商荣也不想浪费时间,点头说:“进去以后先好好说,他不配合我们再另想办法。” 赵霁喜欢马叔,觉得此举太莽撞,当二人撞门时他选择留在屋外观望。 商荣苗素破门入户,逼近坐在床边的老人,马叔见他们强行闯入,仅有的反应是紧闭双眼,切断交流途径。 苗素认为审问已是多此一举,冷笑:“荣哥哥,他这等于不打自招了,我们还客气什么?动手吧!” 不待商荣回应,右手五指弯曲成爪,电扑上前扣住马叔左肩。马叔肩头本能一颤,避开穴位,也出右掌拍她左肩。苗素左手蛇翻缠住他的手腕,右手再次出招,与马叔左掌相击。内力碰撞,霎时狂飚乍涌,排云激浪,床铺应声塌断,周遭的轻巧物件都被刮跑,屋顶也被吹出几个窟窿,漏下一束束饱含扬尘的天光。 马叔无意伤人,只出了三成功力,被对方强势压制,身体后仰,倒在断裂的竹床中。 赵霁闻声抢进,见状高呼“住手”,商荣看马叔出手就知老人并无敌意,劝阻苗素:“苗小姐先别用强,再试着问问他。” 说着近前扶起马叔,先抓住他右边胳膊轻轻一拉,一截干瘦的臂膀从袖管里滑出来,手肘窝的位置有一颗豌豆大的菱形黑痣,商荣随意瞄了一眼,目光集中到对方脸上。见他面色惨变,不知是受了内伤,还是情绪促成。 苗素不准备客气,揪住马叔衣襟,强迫他看向自己,阴狠发笑:“我只道‘八臂金刚’马秋阳是顶天立地的好汉,没想到竟勾结歹人残杀恩主,赶明儿我就到江湖上散播消息,让那些仰慕你的后辈看清你的真面目!” 马叔嘴唇挤成一条黑缝,满目悲愤无奈,商荣诚心劝告:“马叔,我知道你有苦衷,可人不能在大是大非上出错,你再不说实话,必将晚节不保啊。” 赵霁比他们都急,凑进来嚷:“马叔你再不答话他们就要把你当坏人了,你不想说点个头也行,那些蜡烛是不是风元驹让你买的?” 一直以来他有好感的人基本都不坏,所以迷信直觉,生怕人们错怪马叔。苗素不明就里,气他一再误事,狠推一把骂道:“你是不是猪脑袋!这么审他会招才怪!” 说话就想揍他一顿,马叔手出如箭擒住她的手腕,另一只手比出制止的手势。一双昏黄老眼与其余六只年轻明亮的眼睛逐一对视,慢慢松开苗素,走到小桌前,食指往茶杯里沾了水,在桌面写字交涉。 “夜来,吾当与尔白。” 三人看了交换意见,苗素首先反对:“咱们这一走,他准会逃跑,到时上哪儿找人去?” 赵霁自愿担保:“你都说马叔当年是条好汉,我看他现在也不坏,昨天得知风门主死讯,他那种吃惊着急的反应是装不出来的。” “哼,那他为什么不肯招供?真对风鹤轩忠心,就该积极帮他伸冤报仇,而不是包庇嫌疑人!” “他肯定有苦衷,我们给他一点时间,晚上再来。” 知道靠自己不能说服苗素,赵霁窘迫地看向商荣,指望取得他的支持。 商荣有过识人不清的教训,当年错信采花贼廖进,几乎丧命,也曾被莫松迷惑,被那助纣为虐的恶徒深深蒙蔽多年,从那以后他看人倍加小心,无万全保障绝不轻信,此刻这情况,不能一味强硬,更不能感情用事。 于是他采取了稳妥折中的办法,问苗素:“你身边可带了毒、药?有解药的那种。” 苗素喜道:“荣哥哥脑筋转得真快,我都差点忘了这茬。” 掏出一个小瓶,倒出一粒黑药丸,对马叔说: “想让我们答应你,就吃下这颗断肠丹,这药服用后六个时辰才会发作,你能守约,今晚我便给你解药,否则将会肠穿肚烂。” 为防止他服药后偷偷呕出,将药捣烂溶在水杯里再递给他。 马叔看也不看接过杯子一口喝干,等了一盏茶功夫,苗素估计毒、药已被吸收,才叫同伴走人。 赵霁放心不下,临行叮嘱马叔:“马叔,那个凶手非常狠毒,其余知情者都被他杀害了,你千万小心。” 苗素讥诮:“你少点烂贤惠吧,他武功好得很,再来五个风元驹也杀不了他。” 回到庄上,三人向两位长辈汇报了上述发现,他们也认为马叔袒护的人就是风元驹,别人犹可,风?}最想不通,谘疑道:“马叔是神冶门的老人,据说侍奉前代门主就极为忠诚,对风门主绝无二心。往常也没见风元驹对他有过特别的恩惠,他为什么要包庇他?” 苗素说:“他说晚上会向我们坦白,二叔,您看那老头儿到时会说实话吗?” 人心难料 分卷阅读263 - 分卷阅读263 - 分卷阅读264 假凤虚凰 作者:星海拾贝 分卷阅读264 假凤虚凰 作者:星海拾贝 分卷阅读264 ,风?}只能靠以往的印象预测。 “马叔很耿直,我在这儿呆了二十多年,没听人指摘过他,办事也勤恳诚实,别的买办都会中饱私囊,独他一介不取。按过往来看他应该会守信用。” 马叔的事暂且押后,中间这段空档也要善加利用。众人讨论该去哪里找物证,假如那替代风鹤轩的蜡人真实存在,它现在会在什么地方。 他们一致认为,蜡人大概已被风元驹销毁,昨晚的火灾嫌疑重大。 蜡人遇火即融,要原封原样找出来已不可能,但搜寻痕迹还不难,具体办法在场除赵霁外,余人都想到了。 风?}当即下令阖庄人丁到火灾现场集合,宣布自己正在调查门主死亡真相,命他们牢牢记住接下来的情形,留待日后作证。 数百人围住残垣断壁,看几名家丁依照风?}指示用火把分段点燃废墟,每当火势兴起,又立刻浇水扑灭,烧到某个位置时,水一泼进去,突然砰地一声巨响,许多破砖焦梁被炸上了天,腾起蜿蜒如龙的青烟,附近人都闻到刺鼻的炭气,不明所以地惊呼窃议着。 家丁们停止焚烧行动,风?}问管家爆炸位置在起火前是什么地方。听说是风鹤轩的书房,又找出日常负责打扫的仆婢,命人严加看管,不得有失。随后再领人挖掘爆炸地点,在废墟深处挖出十几斤残存的蜡油,这些蜡油经过火烧,仍能看出颜料晕染的痕迹。 陈抟见事情大有进展,忍不住向风?}道喜,以为再取得马叔的口供,就能找风元驹摊牌了。 傍晚焦虑两日的人们围坐着吃了顿饭,养精蓄锐,准备待会儿一鼓作气挑明案情,还死者公道,保遗孤清白,有凭有据严惩阴毒狡猾的凶手。 饭后苗素想去散散步,请商荣作陪,赵霁这监督如影随形跟了去,苗素只求饱眼福,也不反对他盯梢,倒是商荣奇怪这两个积年的对头为何忽然言归于好,群疑满腹地观察他们,心想苗小姐是女人,善变还能理解,怎么赵霁也忽晴忽雨的? ……他没看错,这小子就是娘们德行,任性幼稚还爱流马尿,当初绝对投错胎。 心里一嘀咕,又认为没事是该让着他点儿,自己是铁骨铮铮的男子汉,犯不着跟假女人计较。 三人漫步到湖边,不觉靠近前晚的案发地,在那里遇见了浑身缟素的风高灿。 这小少爷之前都在前厅守灵,商荣昨天见过他一次,那会儿他悲不自胜,神情却还鲜活,全不似此刻惟恍惟惚的糊涂样,教人看了顿起忧疑。 他带头过去问候,轻唤两声,风高灿迟钝扭头,余晖掩映下他两边面颊挂着几道微弱反光,是即将风干的泪痕。 面对那枯井般空洞的双眼,商荣不知该说什么,风高灿也无意与他交谈,拖着沉重的步伐缓缓荡向别处。 赵霁与他接触不多,也知这风二少极重礼仪,昨天看他协助理丧,悲恸中仍不失庄重,现在见了客人连招呼都不打就走掉,怕不是情绪崩溃了?盯着他的背影悄声道:“这人看起来比昨天还伤心,是又受了什么打击吗?” 那日眼见风高灿被苗素劫持打伤,又遭风鹤轩嫌弃后,商荣便颇为同情他,后来得知他竟是母亲与小叔通奸所生,更多了几分怜悯。人可以有很多选择,却不能选择自己的父母,多少人因此背负夙罪,心灵被迫经受持久又无可逃避的敲打。 父亲遇害,兄长蒙冤,这两宗横祸就把他折磨得魂不附体,若得知这一切的始作俑者就是疼爱他的亲叔叔,他将如何自处? 暝色渐倾,淡月姗姗爬上柳梢,是时候去找马叔求证了。少年们回到师长身边,五人动身出行,刚出客房院落,几个仆人狗撵兔子似的仓皇奔来,比手画脚禀报。 “三爷不好了!马叔在灵堂点火把自个儿活活烧死了!” 闻者皆惊,一齐赶向灵堂,陈抟等人本可顷刻而至,为了听仆人细述,有意放慢步速。仆人们七嘴八舌拼凑出事件的详尽经过:方才马叔提着一罐菜油来到灵堂,他一向不进庄门,昨日收到噩耗,也是到灵前祭拜一番便回去了,今天再次现身,众人微感讶异,又看他手提油灌,神情古怪,便纷纷留心注意。 只见他走到大厅门外,向灵柩跪地用力磕了三个响头,将一方折叠好的布巾扔进门槛,随即高举油罐,淋遍全身,在一片诧疑声中掏出火折引火**。 人们惊恐万状,赶紧上前施救,脱下衣衫拍打火苗,还试图用茶水灭火,围着马叔猴跳鹘跳,火团里的马叔却纹丝不动,铁了心求死,直到皮肉焦枯,痛不可当时才发出一声彻天彻地的惨嚎,脑袋一耷拉,岣嵝着了断气。 等大伙儿接连提水来扑熄火势,人已烧成黑炭了。 耳朵刚刚接收完可怖讯息,话中景象便详实直观地投入他们的视野,看到焦柴般的尸体,赵霁两条腿像浸水的面条软下去,膝盖着地的瞬间泪珠夺眶。短短数面之缘里,这慈祥的老人不断慨赠温情,蔼然可亲,心地柔软的少年接受不了视觉和情感上的惨烈冲击,脑子里倏地空无一物。 冷静者大有人在,风?}粗粗扫视一遍尸体,问旁人:“他留下的东西在哪里?” 仆人赶忙呈上马叔死前投出的布巾,这件遗物已被人打开检查过,是一封血书,商荣见堂上不少人神色诚惶诚恐,意识到遗书内容不简单,按住急躁等风?}先过目,再趁陈抟接手时从旁窥看。 万万想不到,这竟是马叔的伏罪状。 他在书中说日前遭受风鹤轩欺辱,怨恨越积越深,决心杀之泄愤。先是下毒让他病倒,再用药致其疯癫,昨晚的火灾是他与纵火者窜通所为,毒死那人的也是他。他干完这一连串坏事,又觉有负前代门主恩德,是以**谢罪,恳求人们将他的尸体挫骨扬灰,再大力宣扬罪状,让万人唾骂,遗臭江湖。 这血书漏洞百出,情绪前后矛盾,给人的感觉尽是荒谬。商荣看后认定马叔在为真凶顶嘴,懊悔自己思虑不全,只想到了人的贪生怕死,忘记还有牺牲一则。 风?}又招来一些人盘问情况,数次张望环顾后问他们:“发生这么大的事,怎不见二爷过来?” 有人答:“二爷下午摔伤了左腿,呆在房里晚饭也没吃,马叔一出事,来福他们便去报信了,到这时还没来。” 风?}狐疑:“二爷在哪儿摔伤的?有人看见么?” 这个在场无人知晓,那去报讯的来福已被人推到阵前,回说:“小的们刚去传过话,连血书的事一块儿说的,二爷说他随后就到。” 风?}与陈抟等人互换眼色,苗素先一步冲向外间,商荣紧追其后,脚尖都向着相一目标马叔的茅屋。 冥昏风嚣,林陬哗然,一朵呼呼跳动的火焰像魔鬼的 分卷阅读264 - 分卷阅读264 - 分卷阅读265 假凤虚凰 作者:星海拾贝 分卷阅读265 假凤虚凰 作者:星海拾贝 分卷阅读265 舌头向着远处漆黑寂静的小屋垂涎欲滴,火光描摹出一道踉跄黑影,他脑门热汗,动作失张失志,最后连滚带爬接近茅屋,将要奋力投掷火把。一只用力的脚遽然踩中他的手臂,让他的计划断在要命的节点。 “风二爷,你不在庄上主持事务,跑到这里来烧房子玩么?” 苗素捡起火把,狠狠踹了这狼狈的家伙一脚,商荣接替她按住风元驹后颈,牢牢制服。 风元驹并未没丢掉镇定,叱骂二人:“你们两个小鬼好生放肆,在别人家里做客,还敢冒犯主人!待会儿定要找你们的师长说个明白!” 风?}陈抟踩着他的话尾出现,一前一后说:“二爷,我们现在就来说说明白。” 风?}当先质问:“你到这儿来做什么?为何放火烧屋?” 风元驹被抓了现行,就势辩解:“马秋阳杀了大哥,我不能亲手杀他报仇,只好烧了他的屋子出口气。” “哼,好个有情有义的兄弟,马叔是不是凶手还有待考证,这屋子里或许留有线索,可不能就这么烧了。” 风?}咬牙冷笑,叫商荣点了他的穴道带进屋去。风元驹试图反抗,被商荣扭住右臂,夏日衣衫宽薄,一拽一扭,袖子顺着胳膊滑落,看到他肘窝里的菱形黑痣,商荣骤然怔愕,点住他的神厥穴后又抓起手臂仔细端详,这颗黑痣无论大小、形状、位置都与马叔臂上那颗一模一样。 难道中间另有隐情? 余人已进屋点亮灯火,他拖着风元驹跟进,不过隔了两三个时辰,室内景象幡然破败,家具器物全部倾塌碎裂,随处可见打斗的痕迹,粉碎的木桌旁落了一地杯盘碗盏,散落其中的鸡鸭鱼肉显示这里曾摆放了一席丰盛的菜肴,墙角处歪着一只精美的云纹漆木篮,与简陋的陈设不匹配,必是外来物件。可以推想,不久前有人用这篮子提了佳肴来这里请马叔享用,至于之后的剧斗是如何发生的,苗素正着手调查。 她大致观察四周环境,捡起一只盛有残酒的碎杯,低头闻了闻,拔下髻上银钗轻轻搅动,钗头片刻间泛起蓝光。 “是五毒散,分量还挺重。” 判明毒、药成分后她蔑笑道:“这下毒人太轻率了,马秋阳是谁,五毒散这么常见的毒、药怎么瞒得过他?多半被当场识破,接着便打了起来。” 风?}走向风元驹,峻色诘问:“二爷,刚才坐在这里和马叔喝酒的人是谁,你心里应该有数吧?” 风元驹沉着冷笑:“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他的底气源于死无对证,可惜事实从来不住铜墙铁壁,苗素很快找到透风的罅隙。 “把他的裤子扒起来,看看他的左腿是怎么受伤的。” 这条伤腿正是风元驹的败笔,伤势根本不是摔跌形成的,小腿骨从中部折断,留有一个青黑的指印,是被人大力撅折的。 “?雷手!” 陈抟风?}眼力精道,一眼认出这是马秋阳的绝技。赵霁听了,指着风元驹愤然詈斥:“和马叔喝酒的人就是你,你想下毒杀害他,被他识破打伤,又用诡计逼死了他!” 风元驹死不松口:“?雷手并不是马秋阳的独门功夫,你们凭什么认定我是被他打伤的?” 苗素几声刻薄娇笑彻底砸烂他的如意算盘。 “昨天马秋阳在后面林子里请我们吃烤鱼,中途帮我们打虫子,刚好在条石上拍出一个掌印,用墨纸拓印下来和你腿上这个对一对,就知道是不是他了。” 赵霁再次厉声呵斥:“快说!你是怎么逼死马叔的!” 风元驹面如死灰,被逼上悬崖,死死抓住最后一根树藤。 “你们的说法狗屁不通,既然马秋阳能打伤制服我,又怎会受我胁迫去自杀?我早怀疑他就是杀我大哥的凶手,才带了毒酒来报仇,可惜他老奸巨猾,察觉酒里有毒。我奋力硬拼被他打伤,以为必遭毒手,原想死前狠狠骂他一顿,谁知这老贼被我一番痛骂激得良心醒悟,这才写下血书,前往灵堂**。” 赵霁进一步见识到人性的无耻,怒发冲顶扑上去殴打,被陈抟架住。 风元驹狡诈戳破他们的顾虑:“你们可以杀了我,但动手之前先想想如何对外交代,尤其是你苗?},忘恩负义,谋夺家财的罪名可不轻啊。” 马叔已死,目睹过他与风元驹会面的只有这一屋子不会说话的破烂,人们该向谁求证? 他们审问疑犯时,商荣在不停搜寻线索,他仔细检查过酒席残骸,所有器皿东倒西歪,一个半残的陶罐里盛着白色的汤汁,沾了一点查看,是糯米甜汤。转移注意后,他的视线很快被一条团在杂物中的破被单吸引,这被单的颜色质地与马叔的血书一致,马叔定是撕了它写下遗书的。 商荣捡起被单抖开来,上面只留有一些污迹,并无异常之处。他本欲放下,忽然灵光一现地想起马叔一些特殊的行为习惯,猛然转身看向破罐里的米汤,发觉或许有办法让这些没有生命的物品开口说话。 “师父,风三爷!” 他向师长们抖动被单,有意注视风元驹,看他的脸色随着自己的话发?发红,心念越发坚定。 “这块破布,说不定就是证据。” 第100章 乐魔之陈罪 “荣哥哥, 这被单上有标记?” 苗素迎向商荣,见他不做声地指一指地上的米汤罐, 也省悟过来,笑道:“你想的没错, 准是这么回事!” 扭头对风?}说:“二叔,庄上有盐卤吗?快去弄些来,再找几个有人望的管家过来做见证,好叫这贼人当众认罪。” 商荣还恳请他们叔侄去风元驹日常活动的场所搜查。 “公孙谦和那个追杀风大少爷的冒牌货估计也被他做掉了,庄上人多,毁尸不容易,找找他的住处, 兴许能发现痕迹。” 假如风元驹不急着过来毁证, 龟缩不出,他们还不便去他的地盘调查,这时拿住现形,正好名正言顺出击。 苗素自告奋勇承担这一任务, 商荣怕她精力不够, 把赵霁派去当帮手。 不久,基本的道具人证都备齐了,商荣用盐卤浸湿被单,十数双眼睛见证下,布料上渐渐出现两行蓝色字迹。 “为何杀兄”、“从实招来” 管家们惊惑不已,有人问这字是谁写的。 商荣请风?}拿出马叔的遗书对照,上面的血字与这四个蓝字笔迹一致, 证明出自同一人。 “马叔会读唇语,能看懂别人说话,但要对外表达意思就只能通过写字。今天早上我和我徒弟还有苗小姐进城,偶然在杂锦班了解到一条与风门主之死有关的紧要线索。大致推测出风门主的遇害过程,这部分情况很复杂,待会儿会细说。 现在先讲讲马叔,我们 分卷阅读265 - 分卷阅读265 - 分卷阅读266 假凤虚凰 作者:星海拾贝 分卷阅读266 假凤虚凰 作者:星海拾贝 分卷阅读266 师徒三人来神冶门的那天,在路上与他巧遇,当时见他车上载着大量白蜡烛,而这个吩咐他买蜡烛的人很可能就是谋害风门主的真凶。于是我们赶到这里向马叔求证,可是马叔拒不回答,在发生轻微的武力冲突后他终于答应我们晚间会说出真相,我怕他逃走,临别前让他服毒,说好晚上给他解药,结果他却提前跑到风门主的灵堂前**了。” 证人们听说这段前情已很惶疑,谁都不敢做声,静待商荣的后续。 风元驹感觉两道炯冷的目光扎在脸堂,抬头心虚地望一望商荣,旋即重新弯下脖子,临近末路,他得另做打算。 商荣继续陈述案情。 “诸位看看这屋里的情形就该猜到此地曾发生过剧烈打斗,刚才我们和师父、风三爷赶来,正见风二爷举着火把准备烧屋。我们及时阻止了他,进门看到的就是这番景象。大家看地上的菜肴残迹,再瞧瞧那边那个漆篮,可知道是哪里来的?” 已有专管炊事的管家认出来历,说装菜肴的碗碟和木篮都是庄上大厨房里的物品,神冶门门客多,厨房里成日伙食不断,方便寄宿的客人们随时取用,谁都能进去弄几道酒菜带走,没人会过问。 商荣说:“下午我们和马叔分别以后,有个人带着这蓝酒菜上门款待他,其实是想杀人灭口。这酒里下了五毒散,不信请用银具沾沾这破杯里的残酒,看有什么变化。” 有人用银制挖耳勺试了试,眼看勺尖泛起蓝光,人们惊声顿起,忙问商荣这是谁干的。 商荣细细答疑:“大家都知道马叔是个老江湖,当时察觉酒里有毒,与那人动起拳脚,他武功高强,一举制服对方。由于我们事前警告过他,杀害风门主的凶手很可能对他不利,他应该想到了这个人就是凶手,立刻对其进行审问,沾了这罐子里的米汤在这块破被单上写下了这两行字。” 他这么推断依据充分: 第一、马叔习惯靠写字与人交流; 第二、这块被单是现场最方便用于书写的事物,他撕了被单写遗书可能是前一项行为的延续; 第三、现场的酒水基本都洒光了,能代替墨水的只有那灌米汤; 他设想马叔用米汤写字审出凶手杀害风鹤轩的经过,待水分干涸后字迹便消失了,乍看瞧不出异样,但据笔记记载,米汤有个特性遇盐卤而变蓝。常有人用这法子书写秘信,外人看来空白的纸张用盐卤浸泡后隐形的文字就会变色现形。 “虽然目前还不能确定原因,但我敢肯定马叔是为真凶顶罪才去灵前**,而那个被他打伤的凶手就是现在坐在地上的风二爷。” 此言犹如电闪雷鸣,吓得管家们噤若寒蝉。 商荣拿出已拓好的掌印,邀请两位中年大叔出列。 “风二爷说他的左腿是刚刚摔伤的,可我们检查后发现其实是指力造成的断裂伤,这纸上的掌印是昨天马叔留在屋后条石上的,烦劳二位拿去与二爷腿上的指印对比,看是不是一致。” 这两个管家小心翼翼照办,捧住风元驹的伤腿,将纸上的指印与腿上的重叠。风元驹被点了穴道,只能任凭摆布,二人不敢有丝毫马虎,前后左右看了不下十回方怯惧宣布。 “还真是一样的。” 风元驹被他们折腾得满头痛汗,负隅顽抗道:“我是被马秋阳打伤的,可大哥的死与我无关,你们不能听这小子信口诬陷我!” 商荣冷笑:“是诬陷还是事实,且等我说完再做评判。” 在陈述风元驹杀人经过前先得让众人明白他的行凶动机,事关神冶门名誉,还得请示风?}。 想披露真相,必要的牺牲在所难免,风?}先让管家们发誓不得将听到的秘密外传,随后亲口道出风元驹与风夫人的奸、情,包括风高灿是二人私生子一节。 这些人在风家效力多年,首次知悉家主间的秽闻,个个咬指啖舌,仔细分辨又觉有迹可寻。风元驹年过四十一直未娶,风夫人去世后他常到她的祠堂凭吊,将她的亲生子风高灿视若己出,这些行为都可反证出他对大嫂怀有非分之情。 风元驹当然坚口不认,大骂风?}冤枉他,风?}冷静处之,说:“你以为派人纵火烧了门主的居室,毁掉风夫人的日记就能消灭证据,可惜那火灾遗迹里还留有其他痕迹,待会儿就叫你现原形。商少侠,你可以开始了。” 商荣得到许可,一丝不乱地介绍案情。 他说风元驹在得知劣迹败露后便对兄长起了杀心,暗中制定好杀人计划,先与杂锦班的口技艺人公孙谦接洽,又命马叔采购了大量白蜡,制作了一个与风鹤轩酷肖的假人。 当风鹤轩确定他与亡妻的奸、情,并坚信风高灿非自己的亲骨肉后,风元驹正式启动阴谋。当晚便杀害了风鹤轩,次日谎称其病倒,以病人怕风畏光为由阻止外人与之相见。 陈抟等人前去探望,他命公孙谦躲在帘帐后模仿风鹤轩的声音应付诸人,又故意让他们看到躺在床上的蜡人,进行视觉听觉上的交替蒙蔽。 等风高畅回家的那晚,风元驹杀掉风鹤轩屋内几名知情的仆婢,又借风鹤轩之命将风高畅叫到凶案现场,先命一个武人假扮风鹤轩埋伏于帐内,再让公孙谦暗中用假声诱骗风高畅进入,等风高畅中计,武人便对其展开追杀,且逼且拐地把他带到内湖边,最后逼风高畅出掌打中自己,假装落水失踪。 这之前风鹤轩的尸体被风元驹偷偷冰冻,那晚饱灌清水后提前藏于湖中,假的风鹤轩入水逃走,人们捞到真的尸体,又从他腹中逼出大量清水,就误以为风鹤轩是淹死的。冰冻后的尸体容易腐烂,所以风鹤轩的遗体在不到半天的时间里发黑发臭了。 至于昨晚的火灾,是风元驹惧怕风?}找到风夫人记录二人奸、情的日记,暗派下人纵火,那下人事先吃了他给的毒、药,放火后即毒发身死。 “风二爷心思缜密,事事做绝,但蜈蚣钻进竹笼躲,总有一天露出脚,你烧得了日记,烧不掉别的罪证。” 风元驹以沉默自保,商荣也不指望他主动招供,向众人提起下午风?}命人火烧废墟,在书房遗址挖出蜡油一事。并当场架起几根蜡烛焚烧,再用水浇洒,又一次引发了微小的爆炸。 “炼金术中提到过,蜡油燃烧后会产生水煤气,一遇水即会爆炸。下午风三爷就用这法子找到那十几残存的蜡油。那些蜡油被颜料浸染过,想来正是风二爷制作的那个替代风门主的蜡人。” 按蜡烛燃烧后通常会损失三分之二体积的常理推断,火灾前书房里至少存有近百斤蜡油,足够做一个与真人等体积的蜡人。平日负责打扫书房的仆人也被叫了来,他们证实房内从未存放过大批量的蜡烛,这些蜡油是刚 分卷阅读266 - 分卷阅读266 - 分卷阅读267 假凤虚凰 作者:星海拾贝 分卷阅读267 假凤虚凰 作者:星海拾贝 分卷阅读267 从外间偷运进来的。 他的推论丝丝入扣,确能构成一个可信度极高的假设,但列出的证据都还差点火候,人命关天,没人敢凭想象认定结果。 风元驹见他再拿不出其他凭证,置之死地而后生地大笑起来。 “你这黄口小儿编故事倒有一套,可全是捕风捉影,荒诞不经,看见一堆不成形的蜡油就说那是大哥的假人,我还可以说你指鹿为马呢!想治我的罪,得拿出铁证!” 他毒焰嚣张,更惹人生疑,管家们大多已相信他就是真凶,纷纷凝睇商荣,巴望他拿出有力证据。 “证据在这儿,你们快出来看。” 门外一声娇咤,苗素回来了。 人们一涌而出,见门前立着两尊一人高的泥胎人像,是尚未动工的粗胚。 苗素说:“这是我们在风二爷制作塑像的工坊找到的,泥巴还没干透,显是最近两天制造的。我纳闷风门主刚刚亡故,做弟弟的怎有心思玩乐,便撬掉了泥胎上一块土,你们来看看里面是什么。” 她向赵霁递出眼色,二人同时推倒人像,厚实的泥胚如蛋壳破碎,露出骇人的内芯两具成年男子的尸体。 三个少年扒开泥壳查看,死人的脸都被剁烂,耳朵手指也被切除,凶手为掩盖他们的身份可谓穷心剧力。 然而冰雪虽厚,过不了六月。 商荣对众人说:“这两具尸体中肯定有一人是失踪的口技艺人公孙谦,就算毁容断指,他的家人也定能凭其他身体特征辨认出来。另外一具,则是那假冒风门主,追杀风大少爷的武人了。” 目睹这分量十足的证据,管家们不再存疑,相继回望瘫在茅屋里的风元驹,像在观看一只现出原形的妖怪,不寒而栗。 而风元驹也清楚接收到屋外的动静,恨恨咒骂那该死的戏子,之前他再三追问他有没有被熟人撞见过他们见面,有的话一定要找出来灭口,公孙谦却向他撒了谎,害他棋差一步,满盘皆输。 他不明白不是每个人都像他这般不留余地地歹毒,只意识到自己包子皮破露了馅儿,大势已去,休想再抵赖。 因此当风?}等人回到他面前时,他启动了另一项刚刚构思好的阴谋,破罐破摔地对众人说:“你们既然全猜出来了,我就不在这儿多话了,苗?},你也不想我们风家名声扫地吧,那剩下的话咱们到庄子里去说,只许你听,最多加上一个陈掌门。” 以为他要坦白罪行,风?}接受条件,命人将其抬回神冶门,风元驹又要求陈抟替他解穴,陈抟考虑到他武功低微,易于制服,很干脆地同意了。 他们来到西花厅,风元驹自动瘸腿走向厅上的首座,只许风?}陈抟留下,关门后冷笑道:“陈掌门,你们师徒三人真是我风元驹命中的煞星,早知道我就该等你们离开以后再动手。” 陈抟与他相识多年,今日看破他的禽兽嘴脸极度愤恨,诘问:“那你为何急着行凶,不留一点挽回的余地?” “哼,这都得怨我大哥,他跟我翻脸后当场说要更换继承人,把风高畅叫回来,赶走我和灿儿,还要请你做见证人。他这么无情,也不能怪我不义!” “你勾引大嫂,诞下孽胎,本就**丧行,怎怪得风门主?他再无情也不似你心狠,对自己的同胞手足下杀手!” “我和灿儿他娘两情相悦,大哥才是我们中间的绊脚石,我就是顾念兄弟情分才让他活到今日,还容忍灿儿认他做爹,可是他知情后却开始敌视我,还对灿儿百般作践,甚至不问青红皂白就毁了灿儿他娘的祠堂。我不能容忍他伤害我最心爱的女人和儿子,非杀了他不可!” 真正的坏蛋不会忏悔,他们的世界黑白颠倒,他们感知不到罪恶,还认为那是自己反抗伤害的权利。 观念相左,陈抟无言以对。风?}比他看得明白,只想问出最后的犯罪情节。 “马叔为什么替你顶罪?” “哼,我也不知道,我被他捏断腿,又受胁迫供出实情,还以为他会抓我来向你们邀功请赏,没想到他大哭一场后竟然叫我滚。” “你听到他认罪**的消息就一点不吃惊?” “吃惊啊,可回头就想通了。他对我爹最忠心,要是我和大哥兄弟相残的事传出去,我爹兴许会被人戳脊梁骨,子不教父之过嘛,马秋阳欠了我爹的情,当然想拼了老命保全他的名誉。” 风?}已充分认识到他的无耻,懒得再费口舌指责他,接着问: “你是怎么杀死门主的?” “哼哼,你那么聪明,自己猜一猜呀,或者让你那鬼灵精的侄女帮你猜。” “……门主确系窒息而亡,我想你大约先对他下了迷药,趁他昏迷,用浸湿的纸张一层一层封住他的口鼻,将他活活闷死。” “哈哈哈,没错,话说这法子还是当年从你口中听到的,说你是帮凶也不为过。那天夜里我带了酒菜去找大哥,假装向他认错,还跪地求他原谅。他一向在我头上作威作福惯了,以为我当真怕他,很轻易就相信了。我动手前也犹豫了一下,可一想他不死,我和灿儿就没好日子过。光我一人受苦还罢了,我答应了灿儿的娘好好照顾儿子,不能对她失言。” 风元驹癫狂地畅述恶毒心路,陈抟越听越怒,放弃涵养插话叱骂:“为了一己私情枉顾天理人伦,你还有没有良心!” 风元驹也燥怒相对:“你一个外人少说风凉话,问问苗?},大哥生前真把我当成亲兄弟吗?他对我只有高高在上的施舍,从没平等看顾过!” 陈抟希望风?}也正直地驳斥他,不料听到意想不到的隐秘。 风?}风平浪静说道:“你说得没错,但门主做得更没错,你本来就不是风家的人,凭什么要求他把你当成亲兄弟?” 他存心刺激那丧天良的歹徒,当着他的面向陈抟揭秘:“陈掌门可能不知道,神冶门前代门主的续弦夫人曾是崆峒派一位女侠,落难后为前代门主所救,前代门主对她一见钟情,不在乎当时她已身怀六甲,执意娶她进门,不久生下这位风二爷。事后爱屋及乌地当成亲子抚养,还禁止家下人议论。四十多年过去,知情者多已凋零,但总还剩下几个,我也是偶然听庄里的老人们说起的。” 说完斥责变貌失色的风元驹:“风家两代门主都不曾亏欠你,你却淫人、妻,夺人嗣,残杀兄长,诬陷侄子,忘恩负义莫过于是!” 风元驹颤抖的手死死捏住座椅的扶手,像要捏碎一生的屈辱不甘,人不能选择出生,千里之行始于足下,命运这条路生来注定,所有的成长经历都是早已刻画好的脚印,一步步踩着就走到了无法回避的终点。 他站在毁灭的尽头却心无杂念,全部意识集于一点完成最后的使命 分卷阅读267 - 分卷阅读267 - 分卷阅读268 假凤虚凰 作者:星海拾贝 分卷阅读268 假凤虚凰 作者:星海拾贝 分卷阅读268 。 掌中扶手乍然转动,座椅瞬间沉入地底,地板合并,完好如初。 神冶门自经历前朝的灭顶之灾后,后世门主始终致力于固防,在庄内修建了许多密道机关,经过代代完善,这些密道四通八达,无处不在,相关秘密只有亲族知晓。风元驹方才进门便挑选那个座位,定是早想好了逃跑计划。 陈抟一掌劈碎地砖,入口已被铁板封死,撬开铁板,通道内噗噗漫进大量流沙,风元驹已开启下层机关,阻断了后面的追兵。 风?}认为他腿断了跑不快,下令封锁庄子四周,防他出逃,又带人在庄内四处搜索。一场人仰马翻的忙乱后,他骤然惊觉,自己好像疏忽了一个致命的关键。 “快去囚室保护大少爷!” 当他率众赶到关押风高畅的囚室时,消息滞后的守卫被这大阵仗吓得手足无措,风?}提着灯笼冲进大门,昏暗的过道尽头,风元驹正艰难地攀住右边墙壁,伸手掰动倒数第二座烛台。 “住手!” 风?}以平生最快的速度冲向对方,但悲剧的步伐终究抢先一步。 烛台转动,囚室里飞矢之声大作,密密麻麻闻之心颤,风?}打倒风元驹,将烛台掰回原位,仍不能阻止箭矢射出,箭雨足足持续十数息,铁门后方归于平静,风元驹又用恣肆的狞笑折磨人们的耳膜。 风?}揪住这泯灭人性的罪犯,打破镇定作风,愤怒地舞起拳头。暴雨般的袭击中风元驹牙碎骨裂,还是陈抟赶来保住他的性命,不过他不会领情,他压根就不想活了。 “嘿嘿嘿~你们打死我也没用,风高畅早被射成刺猬了,神冶门还是灿儿的,谁都抢不走!” 风?}拼命揪扯他,火光下的双眼殷红若血,刺耳怒吼惊呆了本已怔愕的苗素。 “你杀死大少爷就为了让风高灿做门主?” “没错,大哥已经绝后了,而我不管怎么说都是前代门主公开承认的儿子,不让我的灿儿继位,难道还轮得到你这个寄人篱下的外人?清秋大梦做不成了,你慢慢失落去吧!哈哈哈哈!” 风元驹由衷喜悦,他圆满完成了心愿,为自己的儿子铺就好青云之路,从此风高灿将代替他拥有这座富丽的庄园,不必仰人鼻息,不必忍痛割爱,无拘无束享受他梦寐以求的尊荣、权威、自信。他满足了、成功了,哪怕被就地处决,也会保持胜利者的姿态,虽死犹生。 人们暂时不知拿这疯子怎么办,先打开铁门替囚室里的无辜者收尸。风?}不忍目睹惨状,当家丁们用门板抬出插满毒箭的尸体时,他沉痛地背转身去,苗素看到二叔眼眶里泪光隐烁,就此确定了已持续两日的猜想。 赵霁也不敢看那血肉模糊的尸体,下意识躲到商荣身后,当死者的身体脱离黑暗,进入光照范围后,商荣一眼瞥见他右肩上被鲜血浸透的绷带,那分明是脱臼伤的包扎方式,不该出现在风高畅身上。 “这不是大少爷!是二少爷!” 家丁们齐齐发出惊叫,一个抬尸人惧极撒手,门板倾斜,尸体正好滚到风元驹跟前,虽是面目前非,也不妨碍亲生父亲的辨认。 “灿儿!!!” 惨叫犹如恶龙出穴,撕扯过每一颗诧讶的心,留下疑惑和遗憾的爪印。 第101章 乐魔之身世 “苗?}, 你这个禽兽,是你害死了灿儿!我做鬼都不会放过你!” 爱子惨殇, 风元驹从希望的云端坠入绝望的深渊,他认定这是风?}挖下的陷阱, 这人心机重城府深,向来维护风高畅,大概觉得没有母亲的弱子好摆布,一早把风高畅定做傀儡,好与他们父子争权夺利。此番更是设下移花接木的毒计,让风高灿做了替死鬼。 风?}不能容他当众泼脏水,叫来当值守卫, 喝令他们解释这场变故。 几名守卫就如满月小儿听轰雷, 骨头都震碎了,要么哑口无言,要么语无伦次,只有一个勉强能交流, 听完这段吭吭哧哧的叙述, 人们像吞了大块的冰坨子,心口冰凉,浑身颤麻。 不久前,风高灿自己进入了囚室,风高畅也是他派人接走的,还命令守卫们不许声张,如果被长辈发现, 他自会向他们说明。 风高灿和风高畅感情深厚,做出替兄受过的举动在情理之中,不想竟被风元驹误杀。风元驹处心积虑弑兄夺位,到头来害人终害己,儿子死了,比杀他一百次更让他难受,他当场疯了一半,惨哭嘶嚎着抓挠胸膛,抓得皮开肉绽,似要把腐烂的心掏出来才能好过。 陈抟目不忍见,再次点住他的穴道,风?}决定先对外发丧,等江湖友人聚集后当众宣判凶手。 下面该寻找风高畅的下落,此刻他就在风高灿的居所,被奴仆们细心照看着。见大队人马涌入卧室,他狼狈地滚爬下床,跪在风?}跟前求饶。 “三叔,我这就跟您回囚室去,这事不怪灿弟,求您别责罚他。” 风?}暂不告诉他噩耗,先扶起来问:“二少爷刚才跟你说过什么?” 风高畅略感狐疑,如实说:“也没说什么,就是临走时抓住我的手哭着说他对不起我……三叔,灿弟他怎么了?” 风?}强笑着摇了摇头,扶他上床躺好,让他安心养伤,别管其他的。 风高畅放心不下弟弟,也记挂父亲的丧事,求风?}帮他向风元驹说情。 “风家本就人丁单薄,爹爹走后,我们兄弟俩只剩他一个亲叔叔了,人之至亲,莫如骨肉,您求他饶我这一次,将来我会和灿弟一起好好孝顺他,给他养老送终。” “人之至亲,莫如骨肉”,这类道德格言只是天真良善者的准绳,甚至是他们在与恶人对抗时的枷锁,好人循规蹈矩,坏蛋为所欲为,礼法教条束缚的究竟是谁? 风?}安抚好风高畅,转来与陈抟师徒商议后事。 “我刚去问过大少爷,听他讲了讲他最后见到二少爷时的情形,我想二少爷死前大约已知道了风元驹的所作所为,怕风元驹暗害大少爷,才代替他呆在囚室里。” 商荣想起晚饭后在湖畔遇到风高灿的情形,当时他那失魂落魄的神气或许是绝望的征兆。 他们猜得都对,风高灿自己也留下了明确的遗言,就在风?}集合庄里最后接触过风高灿的人,向他们调查情况时,他房里一名婢女说:“二少爷晚上来过,还送了一盘点心,说是他亲自守着厨娘做的,请您一定要吃。” 风?}忙叫她取来那盘南瓜酥,一个个掰开检查,其中一个内瓤里裹着一枚蚕豆大的小蜡丸,里面装着风高灿的亲笔遗书。 “不孝高灿今日死矣,恐长亲见疑,遗书陈情,并托后事……” 原来昨日风高灿无意中偷看到风元驹用泥胚藏死 分卷阅读268 - 分卷阅读268 - 分卷阅读269 假凤虚凰 作者:星海拾贝 分卷阅读269 假凤虚凰 作者:星海拾贝 分卷阅读269 人的情景,风元驹见行迹败露,索性向他坦白真相,声言自己这么做旨在帮他夺取神冶门,让他一身安享尊荣。风高灿接受不了这个打击,结束与风元驹的谈话已决意自尽,知道他还会对风高畅不利,便自愿充当兄长的替身,坐等杀害,希望以死向风鹤轩谢罪,同时令生父幡然悔悟。 “呜呼,仁之实,事亲是也;义之实,从兄是也。忘恩负义,是为禽兽。目下家中骨肉相残,父死兄伤,皆因我起,不孝之罪,上通于天,千古惨事,令人痛绝。为今只得以身殉父,以命护兄,若二叔就此迷途知返,则吾愿毕矣,神游天地间,可以无愧矣。三叔父执,有如至亲,日后家事公事全赖看顾,诀别之托,慎勿相负。” 看过这封遗书的人无不哀声叹惋,珠泪偷弹,同样是兄弟,上一代自相残杀,下一代舍命相互,人说心术不可得罪于天地,言行要留好样与儿孙。风氏两代兄弟,却是小辈为长辈做出了道义表率,倘若风元驹能有他儿子一半仁厚,家破人亡的悲剧绝不会降临到神冶门。 出于报复,风?}随后就将这封信交给风元驹过目,那可悲可恨的恶贼却坚信这遗书是伪造的,疯狂大骂风?}阴险卑鄙,在不吃不喝声嘶力竭嘶嚎了一昼夜后,仇恨和悲恸终结了他的生命,早上送饭的人打开囚室,看到他双睛暴鼓地死在自己的排泄物中,四面墙上写满张牙舞爪的血字,全是对风?}和陈抟等人的诅咒。 元凶伏法,神冶门内部商议斟酌后,有保留地对外公布了风鹤轩的死因,说风鹤轩和风元驹因家事失和,导致凶杀,奸\\情一事秘而不宣,从而也保住了风高灿的名分,算是生者对逝者力所能及的保护。 人们还引用了风元驹的推测,说马叔是为保全前代门主的名誉才主动替其子顶罪。 对此,商荣有不同看法,在适当的时机向风?}言明,先问他风元驹是否是神冶门前代门主的亲生子。 风?}以为陈抟透露了风声,问:“尊师对你说过什么么?” 商荣摇头:“是我自己发现了疑点,马叔死的那天我曾在他右手肘窝处看到一颗菱形的大黑痣,当晚捉拿风元驹时,又在他右手肘看到一颗一模一样的痣。” 风?}吃惊:“真的么?你确定看清楚了?” “嗯。” “……原来是这样。” 当事人已作古,真相不可考证,但人们依然能通过合理的推测看到它大致的原貌。四十年前神冶门前代门主不顾自身安危,冒险营救素昧平生的马秋阳,事后,马秋阳归附神冶门,放下大侠身份甘做一卑微贱奴,其中故事恐怕不只涉及恩与义。 也许藏在大众视野外的故事是这样的:风老夫人在遇到风老门主前曾于马秋阳定情,而后因故失散,怀有身孕的风老夫人与老门主相遇,在阴差阳错的机缘撮合下结为连理,婚后生下马秋阳的骨肉。后来老夫人获知马秋阳的下落并知其遭难,恳请丈夫相救,倾心疼爱她的老门主大度地向妻子的前夫伸出援手,使之绝处缝生。 马秋阳得知爱妻已嫁做恩人妇,还替自己育有一子,心中定是百感交集,中间有过多少挣扎矛盾不得而知,但为偿还老门主的恩情,他最终决定放手。 放弃与妻儿团聚的马秋阳舍不得离开心爱的女人和儿子,于是决定留在神冶门为奴,默默守护他们母子。可他时刻谨记道义,绝不越雷池一步,是以四十年来只在庄后活动。 因此,在得知风元驹杀死风鹤轩以后,这位善良的老人精神崩溃,父子天性使他本能地庇护自己的儿子,忠信道义又狠狠拷问着他的良心。为化解这不可调和的矛盾,他能想到的办法就是一命抵一命,以自裁向恩人谢罪。 陈抟听过商荣和风?}的推论后不胜感慨,风元驹的生父、亲子都是有情有义的好人,可惜善根未能一脉相承,偏在中段畸形生长,酿成这出毁灭三代的惨剧。 对这个故事最动容的是赵霁,他哭得稀里哗啦,老半天止不住,对商荣说:“我猜到马叔为什么自残了,定是风老夫人当年旧情难忘,想与他私会,他觉得这么做对不起风老门主,干脆刺聋耳朵割掉舌头,以此表明决心,拒绝与风老夫人来往。” 若没有风元驹这个孽子,马秋阳到死都会是令人敬仰的义士。“纵死侠骨香,不惭世上英”这是每个侠客的人生追求,马秋阳在得知风元驹行凶后想必也动过大义灭亲的念头,可最终私情压倒了他心中的侠义,以死补过,仍是白壁染瑕,辜负了毕生信念。 风鹤轩丧事完毕,商荣的剑也铸成了,九十九斤神武铁经过上百日烈火锻造,练成一把二两七钱的三尺宝剑,切金断玉无往不利,剑锋晶莹剔透,明灿清澈,故取名“若水”。 商荣如获至宝,立马束在腰间,将“相思剑”扎进包袱里。赵霁瞧着不是滋味,嘲他喜新厌旧,却听他说:“外人送的剑怎么能跟师父送的相比?”,方知这迟钝的小师父终是把养育他的陈抟排在第一,且浑然不觉“相思”、“灵犀”二剑的特殊意义,假若知道自己拿它们做定情信物,可能还会骂他胡思乱想吧。 不急!等我翻过最后的坎,将生米炊成熟饭,不怕你不假戏真做。 辞行在即,他准备再办一件事,溜进梅林在银杏树下埋入字条。 “已知尊驾真身,望丑时于此相见,不至,吾将亲往拜访。” 昊天出华月,茂林延疏光,寂静夏夜,萤虫夜莺轻歌曼舞,早到的少年在树下徘徊,宛如一个浮躁的音符于低调旋律中穿行。 此刻的他十分忐忑,尽管字面意思坚决,真要找上门去当面向风?}摊牌,还需要多酝酿一些勇气,这行动在商怡敏命令之外,属于自作主张,若被拒绝或刁难,都只能被动受之。 不管了,明天就要离开这里了,能不能成总要试试看,反正风?}不会马上找商太师叔告状,得罪他也不打紧。 斜月傍西,恰恰丑时正,风?}从容出现在他眼前。 看他光头光脸现身,赵霁反而有些窘。 “……我还以为您会蒙个面的……” “哼,你都知道我是谁了,蒙面岂不多此一举?” “我没故意刺探您的身份,是您侄女露了口风。” “哈哈哈,我又没责怪你,何须解释,你这孩子原来这般胆小么?” “不、不是……” “说吧,找我做什么?” 赵霁咽下紧张,只留厚脸皮撑场。 “我想问问,那落星铁能打几把剑啊?如果您帮商太师叔铸剑后还有剩余,能不能再帮我打一把剑?” 风?}反问:“你腰上的‘灵犀剑’已是举世难得的神兵了,怎么还想要新的剑?莫非用着不趁手?” 分卷阅读269 - 分卷阅读269 - 分卷阅读270 假凤虚凰 作者:星海拾贝 分卷阅读270 假凤虚凰 作者:星海拾贝 分卷阅读270 “不,不是我自己用,我想拿来送人的。如果落星铁不够了,您可以用其他矿石代替,反正要比‘若水剑’更好。” 赵霁协助破案有功,风?}也想犒劳他,爽快答应了。 “好吧,我知道了,那你打算什么时候来取呢?” “这个……快则一两年,多则三四年,反正求好不求快。” 赵霁偷溜出来,不敢过久逗留,交易做成便急着返回。风?}叫住他,迟疑片刻道:“替我问候你商太师叔,日后若还有需要,请她尽管吩咐,我苗某无不效劳。” 赵霁只当商怡敏人缘极差,难得听到有人如此礼重她,比自身得到一个知己还欢喜,朝风?}深深一揖,喜滋滋奔向来路。 等他消失,苗素跃下枝头,问风?}:“二叔,商怡敏和您什么交情啊?我还从没见您对人这么热情过。” 风?}笑道:“她曾对我有救命之恩,我生平仅欠着她一个天大的人情,自当尽力偿还。” 苗素也笑:“我听过她好些事迹,也对她佩服得紧,真想亲自会会她。” “哼,相信以后会有机会的。不过你这丫头,真不打算回家了?” 风?}调头审视她,眼神里有些许无奈。 “你终究是女人,最好的归宿就是夫贤子孝,岁月静好,何苦到这险恶江湖上打滚。” 苗素噘嘴嗔驳:“女人怎么了?女人就成不了大事吗?我偏不信这个邪,二叔,我一直相信您是最懂我的,您可别让我失望啊。” 风?}不与年少气盛者争论,摇头苦笑不止,从怀里掏出一卷亮闪闪的丝弦递给她。 “这是你要的胡琴弦,我替你赶制好了。” 苗素欢喜伸手,又被他收回去,这才记起先前的约定。 “现在你该告诉我,要拿这套琴弦做什么了吧。” “哈哈,侄女并非有意相瞒,是怕您担心才没直说。您知道我四年前拜了位师父,学得‘六壬摧魂琴’和几样攻伐武斗的音律,现在这位老师准备从几名弟子里挑选传人交付衣钵,写信叫我也去。我想到了那儿少不得要和同门切磋,是以想用落星铁武装乐器,这样就不会落于人后了。” 风?}听得皱眉:“你那师父行迹很可疑,我听你描述,觉得他大概就是当年不灭宗的魔头之一军荼利明王宇文渊,那魔头干过不少倒行逆施的坏事,至今恶名难消,你还是少跟他来往得好。” 苗素嬉笑:“不止您疑心,连我也猜他就是军荼利明王,可他对我挺好,教的功夫也很管用,就算存了坏心,哼,凭我的头脑也不会吃亏受害,您就放心吧。” 风?}知她倔强,并不多劝,只叮嘱她多加小心在意。 苗素收好琴弦,忍不住多嘴道:“二叔,有件事我想问您,您不愿说就算了,可别生我的气。” 风?}笑道:“你这丫头,又想淘气?” “不,我是发现了您一个秘密。” “哦?那二叔倒想听听,被你抓住了什么把柄。” “风高畅,其实是您的儿子对吗?” “……” “前晚我协助您检查他的伤势,在他后背看到一块胎记,记得小时候您打着赤膊领我和哥哥们下河捉鱼,背上也有一块胎记,位置形状都和风高畅的完全一致。胎记和痣斑都会遗传,假如是不相干的人恐怕没有这种巧合。” 风?}莞尔:“你就因为这点认为他是我儿子?” 苗素狡猾地摇了摇头:“不,真正让我明确判断的是昨天您误以为风高畅被杀害后那种激动悲痛的态度,您一向理智,不把外人放心上,却对风高畅关爱有加,怎不教人起疑呢?” 风?}畅然大笑,轻轻冲她点一点手指:“世上最了解我的还是你这个亲侄女,没错,风高畅的确是我的骨肉。” 却说当年风高畅的母亲被买入风家,任务就是替风鹤轩传宗接代,可风鹤轩想是患有黄门之症,不能使女人受孕,这小妾过门三年肚子还没动静,受尽主人白眼,过得郁郁寡欢。那时风?}也刚到神冶门,心境同样消沉,所谓寂寞对寂寞,惆怅遇惆怅,一次偶然的际遇两个人越轨结合,只这一次便成兰梦之征,十月后顺利产下麟儿。 风?}那次愈礼纯属无心,事后抱愧再不接近小妾,女方如愿怀孕生子,自觉对风家有了交代,也不敢再做非分之想。这事便被二人心照不宣地隐瞒下来,将来也会永远埋葬。 风?}至今有些良心难安,叹道:“风鹤轩也算仁人君子,风家却在他这代绝了香火,想想怪可怜的。” 苗素不以为然:“没准他本身就不是风家的后代呢?我看七星井这一带地势雄奇,阳气太盛,没有上佳的命格杠不起这风水宝地,说不定风氏的血统在很早以前就消亡了,毕竟不是每件秘密都能水落石出。” 她上前握住风?}的手,阻止他叹息,目光中闪动万丈豪情。 “别难过了二叔,我们应该庆祝才对,从今以后您就是神冶门实质上的主人,当年祖父传位给我爹时肯定没想到,被他驱逐的次子会成为天下第一铸剑师,掌管欧冶子留下的剑庐。您知道这说明什么吗?老天爷让我们失去一些东西,迟早会用更好的弥补。” 三天后陈抟师徒已乘船驶入秦淮河,这次赶路迅速,一为赴淳于安之约,二为接回周薇。路上陈抟郑重向商荣声明,到了江宁不管他愿不愿意都会让他与周薇定亲,太师父立意坚决,赵霁细胳膊拧不过粗大腿,经过几次迎风洒泪,望月吐血的煎熬,硬是逼出一个狗急跳墙的主意到了江宁他就找机会骗商荣做成那“假凤虚凰”的游戏,然后以此为要挟,强迫小师父跟他私奔。 商荣不似他愁肠百结却也真心苦恼,他并不反感周薇,觉得她确是贤妻良母的上佳人选,可说到跟她共度一生,他真的没有半点兴趣。想想看,往后说话必须轻言细语,态度必须彬彬有礼,行事都要跟她商量,不能骂她、打她、管着她,更不能拿她撒气,对她吼叫,使唤她干这干那……这和娶个菩萨回家供着有什么两样? 诚然,周师妹值得被人呵护疼爱,可他对宠人疼人全不在行,更怕被牵制受管束,锅灶不匹配,如何能好好煮饭? 说到合拍,看来看去还是身边那要死不活的小徒弟最对路,像一块好用的板砖,哪里有需要就往哪里垫,平时怎没发现他的好处呢?果然优点是要用比较来体现的啊。 师徒俩愁眉苦脸走进江宁城,都没心思欣赏六朝古都的繁华盛景,跟在陈抟身后浑浑噩噩挪着步子。陈抟见城里各处张灯结彩,披红挂绿,似乎在筹备重大节日,在茶铺歇脚时顺口问了问掺水的茶博士,得知国后周娥皇病危,国主李煜为替她冲喜,准备迎娶她的妹妹周二小 分卷阅读270 - 分卷阅读270 - 分卷阅读271 假凤虚凰 作者:星海拾贝 分卷阅读271 假凤虚凰 作者:星海拾贝 分卷阅读271 姐,婚礼就定在下月十五,全城上至王公官宦下至黎民百姓都在忙活这事。 三人大吃一惊,陈抟忙扯住茶博士追问:“听说周国后的妹妹已于不久前病故,周家怎么又冒出一位二小姐呢?” 茶博士笑道:“看您从外地来的,知道得还挺多,不过还是比不上我们本地人消息灵通。那周司徒和周夫人新进又认了一位义女,周国后回家养病,国主前去探望,正遇见这位小姐,对其一见倾心,周家怕国后有个山高水低失去外戚地位,让她呈表恳求国主纳义妹为妃。国主本就看上这二小姐,接到折子君心大悦,立马准奏了。” 茶馆酒肆龙蛇混杂,历来是消息集散地,流传的讯息多半**不离十,况且还有这满城的灯彩喜幛作证。陈抟心当场凉了半截,商荣也茫然若迷,只赵霁好似起死回生,死灰般的脸光彩焕然,拉住陈抟袖子忘形欢叫:“太师父,周姑姑这是要做贵妃娘娘了,我们快去周家讨杯喜酒吧。” 第102章 乐魔之蛊祸 茶博士的话不掺水分, 师徒三人赶到周司徒家,又从周夫人口中原封原样听了一遍, 她语调极其惭愧哀婉,流露出强烈的忧惧, 生怕陈抟强行带走周薇。 陈抟进门就发觉府中守备森严,不像寻常看家护院的架势,他自来是有涵养的,这时急怒交加,铁青着脸指责:“夫人,当初贫道以为您真心爱护周姑娘,真想收她做女儿才同意您带她走, 事情变成如今这样, 请您务必给贫道一个交代!现在就叫周姑娘出来,否则休怪贫道无礼!” 说罢一脚跺碎脚下的玄武岩地砖,平生初次恃强逼人,只因太焦急。 周夫人吓得坐也坐不稳, 捂着心口哆嗦:“薇儿现下身份尊贵, 恐不方便接待外客。” 陈抟怒喝:“贫道是她的叔父,她爹就这么一个女儿,她的终生大事贫道岂能不问?再不叫人出来,贫道只好得罪了!” 商荣亦怀疑周薇受到胁迫,他无意与之成亲,却也不愿这好姑娘受委屈,正色道:“周夫人, 您家里这些守卫是拦不住我们师徒的,请快叫周世妹出来,不然我们便不客气了。” 周夫人于路上见识过他们的手段,本就理亏,又慑于武力,当即虚软妥协道:“并非我故意不让你们相见,眼下宫里派出内侍女官在她居所守护,你们等我进去打点一番再领她出来。” 她请三人到书房安坐,匆匆转入内堂,过了良久,环佩叮当渐趋渐近,堂前珠帘一分为二,进来一位华服美人,正是周薇。 一月不见,赵霁觉得她模样大改,以前是清水芙蓉丽质天成,如今绫罗囊身金碧灿烂,竟像九天玄女临凡,正是“若非群玉山头见,会向瑶台月下逢”了。 眼前横亘着近乎荒诞的意外,双方都感觉不到重逢的喜悦,周薇入内时眼眶里水光莹莹,向三人道了万福,埋头的那一刻险些坠泪。 陈抟见状越发断定她受了周家人逼迫,直截了当说:“侄女不必多言了,我这便带你走,谁都拦不住咱们。” 周夫人闻言急得跳脚,周薇忙上前一步安抚:“道长误会了,这不关夫人的事,都是晚辈自愿的。” 陈抟不肯轻信:“你不是贪图富贵的孩子,皇宫大内并不是理想的归宿,你莫要受人利用!” 他这么想有个缘故,倘若寻常人家的女儿能得国主垂爱,燕雀变凤凰,一飞冲天,绝对被当成祖坟冒青烟的幸事。而武林人士以攀龙附凤为耻,周薇的父亲周天逸又是最淡薄名利的高洁之士,不然以他的本事到哪里觅不到富贵,岂会领着女儿隐居荒江过布衣粗食的贫苦生活?周薇侍父至孝,受其教导绝不会屈从权势。况且宫廷是天下第一角斗场,一入宫门深似海,她是个聪明孩子,怎会自愿去蹲那锦绣牢笼? 周薇凄楚地看他一眼,神气镇静下来,款款说道:“这实实在在是晚辈自己的意思,真没受人强迫,道长疼惜顾念之心晚辈感铭心切,恐日后再无报答之期,且先受我一拜。” 说完屈膝纳头,献上大礼拜。 周夫人忙来抱住,哭道:“我的儿,你现在是贵人,怎能向平民下跪磕头。” 陈抟也不忍受她大礼,让周夫人扶她起身,周夫人一条手帕哭得透湿,哀哀乞怜道:“陈道长,我跟宫里人说好了,薇儿来见个面就转去,不然恐主上降罪啊。” 周薇也央求:“请道长勿以晚辈为念,是福是祸都是命,晚辈谁也不怨。” 陈抟本非强硬之人,听她立意坚决,便不能再多说什么,痛心长叹后嘱咐:“也罢,你自己多保重,若遇难处,可找玄真派解决。” 里面丫鬟已来催促,周夫人忙和几个仆妇簇拥着周薇离去,她逗留时间太短,只与陈抟说了几句话,无暇理会旁人,临别时才回头望了商荣一眼。 那眼神依恋不舍又夹杂着悲伤绝望,仿佛失去依傍的藤蔓即将枯死。 没等商荣换掉呆愕,她就被众人推出门去,珠帘如水波晃动,香风犹存,帘后倩影已去无踪了。 眼看好友的遗孤要入金丝笼,陈抟心情沉重,不理周家人的挽留,即领弟子们辞去。商荣品味着周薇最后回眸的用意,行走时神不在身,快出二门时路边冷不丁冲出一个十一二岁的小丫头,径直撞到他身上。他下意识搀扶一把,一个纸团塞入手心里,他反应敏捷,连忙紧紧捏住五指,没让任何人觉察。 到附近的客栈落宿后,他躲到无人处展开纸团,上面果然有字。 “永诀在即,尚有二三肺腑言乞与君白,望兄今夜子时于西北桃叶渡一叙,妹薇字。” 商荣看见“永诀”二字不禁心惊,以为周薇性命有碍,这约会必然非去不可。他不通□□,哪想到女方或有私情,竟转身郑重其事地向陈抟禀告,说:“周世妹定有难言之隐,方才在周家人面前不好直说,只能私下里给我们传消息,以徒儿之见,不如就趁今晚带她逃走,师父您意下如何?” 陈抟比他看得明白,这哪里是什么求救信,分明是女儿家想在出嫁前向意中人做最后的告白,他是出家人又为人师表,不便跟他解析儿女私情,稳静道:“先勿莽撞,今夜你且去赴约,听了她的话再做计较。” 顿了顿,语重心长叮咛:“周姑娘是难得的佳偶,你要善体人家的心意,切莫辜负。” 他心里还指望着商荣听周薇述完衷肠,能拿出男儿的担当带她脱出樊笼,商荣哪懂得这暗示,自顾自地曲解后坚毅表态:“师父放心,只消周世妹一句话,哪怕千军万足阻挡我也救她出来。” 赵霁静悄悄听完这席风马牛不相及的对答,与那周薇起了同病相怜之情,爱上这么个迟钝木讷的呆瓜,必须持之以恒地主动,等 分卷阅读271 - 分卷阅读271 - 分卷阅读272 假凤虚凰 作者:星海拾贝 分卷阅读272 假凤虚凰 作者:星海拾贝 分卷阅读272 他开窍恐怕得等到海枯石烂。 商荣没他想得那么缺心眼,知道他小气,不喜自己与女人接触,特意问他:“今晚你要跟我去见周世妹吗?” 赵霁对周薇的为人有一定了解,她既然答应了周家的请求,断不会为一己私情害他们掉脑袋。回想以前那几次吃醋他姿态确实难看,想趁这次挣回一点风度,恝然拒绝:“她信上只叫你去又没叫我,我跟去干嘛?” “她要是没事,以后兴许见不到了,你就不想最后去跟她说点什么?” “我这人嘴笨,怕说错话惹她嫌弃,你替我问候一下吧。” “……好吧,是你自己不去的,回头别又跟我挑刺闹别扭。” “哼,这次我绝不说你半个不字,你就放心吧,师父。” 是夜星繁露重,月澹冰蟾,层层花影爬上窗棂,四下乱萤流光,清风随行。商荣按照陈抟指示的路线寻到桃叶渡,当年东晋大书法家王献之曾在此迎接爱妾桃叶,使这古渡口名声大噪,成为江宁的千古佳胜。 渡口连接秦淮河,日间河上画舫凌波,商女清歌,至夜灯火凋残,茫茫水雾氤氲若梦,这条多情的河水宛如素纱半掩的娇娘,慵懒地流淌着。 商荣走向河岸,远远听到一阵琵琶声,曲调如冷雨敲窗,风卷梧桐,凄然做断肠音,纵是不懂音律或冷肚肠人的听了也心中酸哽。 他徇声逆流而上,不久看到那面水孤坐的弹奏者。 “周世妹!” 周薇闻声按弦,慌错立起,却迟迟不敢转身面向他,少年靠近的脚步似鼓点敲击她的心房,脸如向火持续发烫。 “周世妹,你……” 商荣也一时找不到合适的开场白,犹豫片刻忽略突兀直接问:“你叫我来所为何事?” 周薇前所未有的紧张,心跳几乎遮住了别的声响,可越着急越不能开口,细密的香汗已濡湿了罗衫。 商荣以为她念旧情,不忍埋怨周家,替她发话:“你入宫的事就是周家强迫的对吧?我一开始便看出来了,他们就是利用你心软好骗这点把你往火坑里送,历来皇帝的后宫都是最不自由的,一进去终生都会被圈禁在那里,还不能随便跟人见面,不是咱们江湖儿女待得惯的。” 周薇见他误会了,忙替周家辩解:“不,真不是他们逼我的,是我自己决定要去。” 商荣着急,耐着性子让她陈说原委。 原来周薇跟随周夫人回家前,周后已经病重,她患得是肺痨,国太认为此病不祥,不宜再在宫中居住,派人将其送回娘家休养。周后自觉凶险,而此时周司徒又身陷党争,处境危急,假如失去周后这座最有力的政治靠山,他恐难保住身家性命。 周薇恰在这风雨飘摇之际到来,给了周家挽回败局的转机。 “我在来江宁的路上,闲来无事跟那琴师淳于先生学弹琵琶,他教了我一首《解连环》,我每日总要用心练习十遍,那日正在周府弹琴,国主忽然微服驾到,凑巧听到我的琴曲,御笔留诗一首。不久,周国后便宣召我,要我嫁给国主为妃。” 那南唐国君李煜善诗文,工书画,是有名的风流天子,先被周薇的琴曲吸引,又窥见她的绝世丰姿,顿时惊为天人。向周司徒询问来历时便微露眷恋之意,周家正为周后的病恐慌,李煜对周薇的爱慕等于在向他们输送救命绳,他们怎不拼命抓牢?故而不止周司徒夫妇万般恳求,连周后也在病榻上苦苦哀告,流着泪乞盼周薇搭救。 商荣忿然叱骂:“你还说没受他们逼迫,软磨硬泡也是种强迫,你委实不该答应他们!” 周薇苦笑摇头:“周家上下待我都好,周夫人更对我真心实意,纵是亲骨肉也不过如此了。周家有难我怎能缩手不顾呢?而且我也有私心,我已将爹爹的冤仇奏明国主,他娶我的条件就是替我爹报仇,相信举一国之力,很快能找到玉兔。” 商荣接触的女孩子里,周薇心肠最软,总是为别人考虑得多,为自己打算得少,做出这种决定的确符合她的本性,就算自己劝她舍弃周家人离开,她也断不答应。 他不喜婆妈,话说一遍即止,叹道:“你可想清楚了,莫要后悔。” 周薇悲从中来,借理云鬓悄悄拂去眼角泪花,强笑道:“人各有命,我说过将来无论祸福我都认命。今天请世兄来,是想请你助我完成一个心愿。” 商荣忙道:“你说,不管办不办得到,我都尽力而为。” 周薇忍泪吞悲,抱起琵琶道:“那首《解连环》我原是学来弹给你听的,想来也只有今晚这个机会了,请你耐心地听我弹一遍,好吗?” 这微末要求尚不足抵消商荣对她的怜惜,用力点一点头:“你弹吧,别说一遍,十遍百遍我也听。” 情若连环愁如水,相思一点不成书。淳于安传授琵琶技艺时有意无意教了周薇这首“传情达意”的乐曲,她日日勤练,就盼再会之日弹与商荣听,让那根根丝弦替她传递思慕。 一曲琵琶弦,弹破碧云天,离恨远萦杨柳,梦魂长绕飞花,少女心事终成虚幻,相思曲化作离别绪,跟前滚滚逝水也好似流不尽的清泪,朦胧了婵娟。 商荣不明白周薇为何要请自己听这样悲伤的曲子,很为她的身世和际遇难过,可叹他空有怜香惜玉之心却不解风情,把这段绮缘白白错过了。 曲罢,周薇心满意足别无他念,倒是商荣放心不下,对她说:“周世妹,周家你是靠不住的,今后没个倚傍的人,心里怕是难安。我想与你结拜,做你的义兄,不知你会不会怪我冒昧?” 他有这个心思,周薇真是喜出望外,笑泣道:“世兄的厚爱,小妹岂敢不从?能有你这个哥哥,往后日子再难我也不怕了。” 二人捻土做香行了金兰之礼,商荣指月为凭,立誓为义妹排忧解难,护她周全。 风流公案变做棠棣之华,可谓幸事,之后他送周薇返回周府,走到街口便听见府内人声大作,他让周薇在暗处等候,自己先悄往探查,惊见府内灯火通明,奴婢们正慌慌张张奔走寻找周薇。 他正觉难办,猛听东边有人高喊:“有贼!”,接着那厢传来激烈的打斗打砸声,府中人登时嚎天喊地乱了阵法。他躲在树丛中观望,身后蓦地闪出一人。 “是我!” 赵霁敏捷架住他的拳头,低声催促:“他们捉的小偷就是我,周姑姑在哪里?快叫她趁乱回房!” 小徒弟时而粗中有细,这次就想到周薇夜间外出搞不好会露痕迹,先来到周家潜伏,半夜果被人发现周薇失踪,他见阖府惊动,恐周薇回来不好分说,便假扮盗贼引发骚乱。 商荣连忙带他去找周薇,向她简要说明情况,赵霁叮嘱:“你回去后就说夜里失眠去后花园散 分卷阅读272 - 分卷阅读272 - 分卷阅读273 假凤虚凰 作者:星海拾贝 分卷阅读273 假凤虚凰 作者:星海拾贝 分卷阅读273 步,不小心在假山后睡着了,我一直躲在那儿,还没见人去搜查过,他们现下忙着捉贼,不会怀疑你。” 周薇千恩万谢,匆匆翻墙入府,她武功不错,相信那些家丁侍卫逮不着她。商荣和赵霁守在府外,等骚乱平息才放心离去,路上忍不住夸他:“你这脑袋是不是被菩萨开过光?今天怎么这么聪明。” 赵霁得意地仰头一哼:“我一直很聪明,你老说我蠢,其实我是大智若愚。” 趁商荣心情好,问他跟周薇见面说了什么。 商荣料到他会审查,把方才的情形从头到尾说了一遍当做给他的奖励,刚说到二人结拜,身旁院墙内尖叫乍起,几个年轻女子跟着大呼小叫。 “少奶奶住手啊!” “杀人啦杀人啦!” “快按住她,不然她又会抹脖子!” 混乱在短时间内越演越烈,惨叫痛号犹如锋利的剪刀将静夜剪切得粉零麻碎,商荣赵霁攀上墙头观望,少了想象力作祟,所见情景还不那么可怕。只见院子里一个头发散乱的白衣女人正持刀追赶几名仆妇,女人衣衫上血迹斑斑,有两个丫鬟已被她杀倒在地。由于是内宅,男仆们暂时赶不来,那女子气势凶悍,仆妇们根本拦不住,眼看着又一个要遭毒手。 商荣纵身跳进院内,抓住女人持刀的手腕,在她后背轻轻一点,她就像抽了筋的青蛙瘫在地上,再也蹦?不起。 陌生男子闯入,带给女人们的惊骇亦是不小,几个人互相搂抱着往后缩,若非顾及僵卧的女主人,早逃跑了。 一个白了头的老婆子斗胆质问:“哪里来的后生,跑到人家后院来作甚!?” 赵霁看她们把商荣当坏人,满心不悦地跳进来抢答:“你这老妈妈真不知好歹,我二人路过听到你们呼救,好心前来搭救,你不道谢反倒责问起来,是何道理?” 婆子见是两个俊俏少年,看打扮也不是膏粱浪荡子,便信了他们的话。这时家中人众提灯举火赶过来,一个太君模样的老妇人见仆妇们伤得伤,吓得吓,那白衣女人又一动不动躺着,双手拍膝哭丧道:“这是又犯病了吗?大少爷都快断气了,我吓得一步不敢离,她这边还要生事!真不教人活了!” 说着腿不能支,晃晃欲倾,人们忙搬来椅子扶她坐下,陪着她拭泪不止。 那老婆子上前禀报:“老夫人,方才少奶奶发疯杀人,多亏这两位路过的小哥救了我们。” 老妇擦干泪水,仔细瞅了商荣赵霁两眼,忽然咦的一声,惊道:“这两个孩子我今天见过的。” 商荣赵霁不记得白天与这位老夫人碰过面,她的家人更是吃惊,问:“老夫人这几天足不出户,在哪里见过的?” 听她说:“做梦梦到的。”,都哭笑不得。 老妇却坚持这梦有征兆,说神明在梦里声言会派人搭救她的儿子媳妇,跟着就见一对美貌仙童骑着白鹤降落到自家院内,依稀就是眼前这两个。 商荣不信这话,被她拉住哭说哭求,姑且同意替她看看家人的病症。那被他点倒的女人已由丫鬟们架回床上,商荣见她面容枯槁,瘦脱了形,估计至少患病七天以上,却听人们说她前天还好好的,昨日中午突然在家中晕倒,醒来后神志疯癫,见鸡杀鸡,见狗杀狗,遇着人也拿刀乱捅,人们好不容易按住,她又抓胸掐脖自残,这一昼夜没有片刻安宁。 商荣又去前院看她丈夫,这大少爷也于昨日发病,至今昏睡不醒,气息脉搏逐渐微弱,请了大夫都束手无策,无奈的家人已开始预备后事冲喜了。 商荣怀疑他们中了毒,拿出薛云赠送的解毒\\药,用水溶了强行灌服,两边状况都有好转,可到天亮时重又厉害起来。师徒俩在这户李姓人家逗留半夜,人们少不得同他们搭话,赵霁健谈,不自觉地透露了一些讯息,李家人见他们给的丹药能遏制病情,又听说他们的师父是道士,便央求:“我们少爷少奶奶多半是邪祟缠身,二位是玄门子弟,正好对症,烦请那位道爷前来搭救则个。” 画符捉鬼是三流道士骗钱的把式,陈抟可没学过,但玄真派视行侠仗义为己任,眼前两条人命危在旦夕,商荣也希望能救则救,让赵霁回客栈去请师父。 陈抟于路上听赵霁描述了夫妇俩的病况,再到床前亲手把脉后,眉头微微一拧。 “这不是中毒,是中了蛊啊。” 第103章 乐魔之露相 陈抟早年走南闯北, 见多识广,尤其是游历苗疆时曾向诸天教的友人学到一些辨别和医治蛊毒的方法, 据经验判断李氏夫妇中的是黑苗的阴蛇蛊,即刻开了方子, 叫人们用土瓜根一两,酒炙的皂荚三钱以一升烧酒浸泡,分三次灌病人服下。那两口子服用此药后不久便狂吐黑血,血液里混杂许多头发包裹的小黑子,这些黑子就是蛊,踩碎后爬出无数肉蛆似的小蛇。 陈抟说这些小蛇会在人体内孵化长大,所幸未过两日, 不然等蛇蛊破壳, 大罗金仙也救不了。命人取火炭来烧死小蛇,叮嘱病人三日内不可沾荤腥,每日用雄黄、大蒜、菖蒲三味煎水饮用,两年内戒除鸡鸭鱼虾螺蚌等物, 蛇蛤等终身切勿食用。 李家人感激之余更多害怕, 李老太君不停说:“我家世居江宁,代代家风清白,和亲朋邻里友善和睦,从没得罪过谁,也不知是什么人使这恶毒手段害我们。常言道明枪易躲暗箭难防,往后难保不再着了他的道,求道长救人救到底, 帮我们捉拿这凶手。” 她搬出五百两银子做酬金,见陈抟略有迟疑,便举家跪求,死活不放他师徒三人离去。 陈抟心慈耳软,最经不起老弱妇孺哀求,当场答应留下来替他们消灾。要弄清下蛊人是谁其实不难,蛊毒乃西南苗疆不传之秘,江湖上会的人不多,他问李老太君家里可有苗疆人士,李老太君叫管家下去挨个盘查,仆婢中并无与苗人沾亲带故的,最近家里也没谁接触过这类人色。 陈抟觉得可疑,请李老太君从严审问,那长年跟随李少爷外出的小厮终于扛不住压力招供,说那中蛊的少奶奶就是李少爷从苗疆带回的苗女。 陈抟询问得知李少奶奶嫁进李家不过一年,本姓金,最开始是以妾氏的身份过门,按李少爷的说法,她家住衡阳,是一家杂货铺老板的小女儿,其父欠了李少爷50两银子,将女儿卖与他抵债。 李少爷对金氏恩宠无比,她入府不出三个月原先的少奶奶暴病身亡,不久就被扶为正室,掌管了全部家财,平日颐指气使好不风光,可每当有人问起她老家和娘家的事她便避而不谈,人们以为那是她的伤心事,殊不知她是在心虚。 小厮坦白:“少奶奶原先嫁过人,丈夫是永州零陵苗乡一座黑苗族 分卷阅读273 - 分卷阅读273 - 分卷阅读274 假凤虚凰 作者:星海拾贝 分卷阅读274 假凤虚凰 作者:星海拾贝 分卷阅读274 寨子里的头人,去年少爷到那苗寨买药材,遇见少奶奶,两个人说了一回话彼此就上心了。少奶奶让少爷带她逃跑,少爷忌惮苗人,本来不敢依从,谁知没过几天那寨子里闹瘟疫,头人家一夜间全死绝了,少奶奶连夜来找少爷,说有人要害她。少爷担心自身安危,也怕少奶奶有危险,就连夜带着我们逃出苗乡。少奶奶领我们绕了老远的弯路躲避仇家追杀,直逃到常德才说安全了,随后辗转回到家里。少奶奶不让少爷告诉外人她的身份,说会惹来祸事,少爷就吩咐我保密,说敢对外泄露半句就要打死我。” 赵霁听来,怀疑又是桩因奸致死的仇杀案,他刚从神冶门的血案中走出来,真不想再掺和类似事件,忧心忡忡地咽下唾沫,巴巴望着陈抟,希望他改变主意。 陈抟也听出蹊跷,可君子一言驷马难追,他既应承了人家就不能半途撒手,纵使李氏夫妇自惹冤孽,弄清孰是孰非也好给众人一个交代。 以苗人的复仇习惯,仇人到预定时间不死,会立刻进行第二轮报复。中了阴蛇蛊的人活不过两天,估计今晚那下蛊之人就会来探查死讯。陈抟让李家人把这对夫妇挪到一间屋子以便保护,带领弟子们守在门前,只留了几个胆大的奴仆在一旁伺候,其余人都教他们离家暂避,走时乔装改扮,尽量隐藏行踪,以免被凶手发现。 李家人被李少夫妇的病况吓个半死,唯恐受池鱼之祸,争相收拾包袱,不消半日走个精光,家里养的猫狗雀鸟也一并带走,五进的大院空空落落,形同鬼宅。 保险起见陈抟不让众人吃宅子里的食物饮水,让赵霁去外面买了些瓜果,拿出“一日足”分给奴仆们充饥,对付过今日,等夜里捉到下蛊者就安全了。 他如是安慰李家人,不能外露的担忧却像石头压在胸口,这李少奶奶来自永州苗寨,那里可是诸天教的发源地之一,下蛊者若是教内分子,又有正当的寻仇理由,自己从中阻拦势必开罪蓝奉蝶。三思之后认为,这李少金氏的命多半保不住了,但愿对方不牵连无辜,放过李家其他人,否则自己少不得背个多管闲事的骂名,事后再设法向蓝奉蝶解释。 至夜天气燠热,夏蝉有若怨鬼竭力嘶嚎,热风吹拂,似在往炉膛里鼓风。不敢乱动的人们好像蒸笼里的龟鳖大汗淋漓,心口熬烧,烦躁得快要发狂。 三次更漏响过,一阵若有若无的笛音恍如细细的丝线钻进耳朵,骚动着紧张的神经。这笛音冷冷清清,凄凄切切,恰似冷泉涟漪,弱水寒波,一圈圈一阵阵漫上来,浸湿了听者的脊椎、后脑,火炉般的热气都叫它吹散了,汗水骤冷的人们鸡皮疯起,情不自禁打着寒战。 商荣赵霁拔剑而起,拥到陈抟两侧,等待他示下。 陈抟此刻土地爷扑蚂蚱慌了神,这是蓝奉蝶的笛声,闻其音如见其人,那下蛊者无疑是他了。 他赶紧吩咐二人:“你们守在这里,没我命令断不可出来!” 商荣看他空手出门,忙提醒:“师父,您的剑!” “不用!” 陈抟转身关上房门,深呼吸后纵上屋顶,吹笛人背对他站在屋脊一端,黑袍迎风鼓荡,黑发随风飘扬,露出一截雪白的颈项,月色下宛若玉琢。 “蓝教主,你来啦。” 笛音中止,蓝奉蝶不回头地冷笑,含着从未有过的生硬。 “陈道长,你为何与我作对?” 陈抟见他生气了,忙拱手赔礼。 “蓝教主息怒,昨夜贫道的弟子路过此间,发现这里有人中蛊,贫道见这家的老人可怜,帮她救治儿子媳妇,并不知道下蛊者就是教主您。” 蓝奉蝶轻笑一声,语气有所缓和。 “原来如此,不知者不罪,是我错怪道长了。既然误会解除,道长是不是该带着你的弟子速速离去,莫再妨碍我惩处奸贼。” 陈抟硬着头皮发问:“教主可否先告诉贫道,这李氏夫妇做了什么坏事?值得您亲自动手惩处他们?” 蓝奉蝶说:“李家的儿媳金氏原是我教中人,嫁给零陵苗寨的头人索朗为妻,去年与李家的大儿子私通,为求苟合,狠心将索朗一家五十余口全部杀死,与奸夫逃回老家。此番我来江宁办事,偶然查获这贱人的下落,故而顺便除之。” 陈抟叹道:“这么说来,这对夫妻是罪有应得了,蓝教主清理门户外人的确不便干涉,但还请区分良莠,莫要伤及无辜。” 他语调本来稳健,到话尾突然被蓝奉蝶一个急转身闪了神,那霞姿月韵的美人眼里正燃烧着愤怒。 “陈道长难道不知什么叫做一报还一报?李某勾引金氏杀害索朗全家,我也要杀他全家才算报仇,你让他们逃跑也没用,他们早中了我的蛊毒,只是没发作而已。” 陈抟左忧右怕仍躲不过这最坏的情况,明知蓝奉蝶心念坚定,说一不二,逆着他的意思必起争执,假如是旁的事他必会相让,事关数十条人命,这一步绝不能退,忙急声恳劝:“冤有头债有主,行凶的是李氏夫妇,与其他人无关啊,您总不能连老少妇幼也不放过。” 蓝奉蝶知他迂腐,斥道:“你只见李家有老少妇幼,那死去的索朗一家就没有?我们苗人恩怨分明,报恩报仇都力求公平,今日我不按教规严惩这对奸夫淫\\妇,给后世者做个榜样,保不住明天还会出现李某金氏这样淫恶狠毒的狗男女!” “李家其余人并未犯罪,要他们陪葬,不合天理!” “哼,你们汉人的朝廷不也有一人犯罪,满门抄斩的律法?怎么我这么做就不合天理了?” “那都系暴君所为,而且……而且据我说知贵教不是没有开赦的先例。” “什么?” “……当年,商师妹在贵教总坛盗蛊,导致重大伤亡,贵教若坚持奉行连坐的复仇宗旨,只怕早已血洗峨眉,倾巢围剿我们玄真派了。” 棋到残时须谨慎,事逢险处莫慌张。陈抟向日冷静稳重,说话行事都平和中庸,可遇到蓝奉蝶这根深蒂固的心魔便情迷心乱,好死不死地牵出商怡敏来。 这也是他常年积在方寸里的郁结,平时尽力压抑,遇见当事人往往一触即发。当年商怡敏任性闯祸,和诸天教结下死仇,教中也有人提议找玄真派算账,被蓝奉蝶和一些理智的长老说服。为此陈抟一直抱有幻想,认为虽然蓝奉蝶此举袒护柴师弟的意思居多,但多少还是有一点顾及到他的,只这份设想就令他患得患失了若干年,今日下意识说胡话,旨在向蓝奉蝶求证。 这话就是徒手去撩蝎子螯,蓝奉蝶油锅见火星,陡然冲起三丈烈焰。 “陈抟,我敬你是一派掌门,见面向来客气三分,你却拿这恶毒话激我。当年之所以放过你们,是因为你的师父已公开 分卷阅读274 - 分卷阅读274 - 分卷阅读275 假凤虚凰 作者:星海拾贝 分卷阅读275 假凤虚凰 作者:星海拾贝 分卷阅读275 宣布将商怡敏逐出师门,我们不便再与玄真派为难。若你还继续与那贱人勾结,我早杀得你全家鸡犬不留了!” 幻想破灭,陈抟像被一刀捅穿胸膛,内心痛极,表面只浮荡一丝凄凉,不甘与屈辱像脑海里的礁石,理智狠狠摔打在上面,溅出一句质问:“柴师弟后来与商师妹做了夫妻,为何不见你报复他?” 幸好他个性温吞又静心修道多年,不会逞一时冲动,看清形势后忍下这句话,再次礼貌道歉:“方才是贫道失言了,更多谢教主当年的不杀之恩。下面还是就事论事,站在贵教的立场,李家满门皆罪无可恕,但贫道却认为族诛之刑等于草菅人命,我等江湖侠士断不能坐视此种暴行!” “呵呵,那我倒要看看你怎么阻止我!” 蓝奉蝶耐心欠佳,当下重新吹奏笛子,这次笛音急促尖锐,酷似紧迫哨音,天幕上暗云涌动,明月匿影,喧嚣的蝉鸣似乎被笛声震慑,霎时一息全无。 下一刻屋里起了异动,不光金氏和李少爷发了疯地拼命挣扎,那几个奴仆也抱头捂肚痛苦哀号,商荣赵霁来回看视,跑不上两回,金氏七窍飙血,青色的皮肤下鼓起许多线状暗影,蠕动扭曲着撑破皮肉,爬出数百条小黑蛇。李少爷惨叫数声,须臾也步了妻子后尘,那几个奴仆倒地打滚,想必也会落得同样下场。 陈抟明白蓝奉蝶靠笛声调动蛊虫,听到他吹笛的中蛊者都难逃一死,急忙甩开大袖,电光火石地扫向对方腰间。蓝奉蝶朝后飘然跃起,活似一朵轻盈的绒花飞向隔壁屋顶,淡定冷嗤:“我记得你曾发过誓,绝不对我出剑,这是要反悔了么?” 陈抟沉不住气,神情极其严肃认真:“贫道此番空手而来,正是遵守以前的承诺。” “你太自大了,以为两手空空就能打败我?” 蓝奉蝶的笑容像一根柔软的鞭子,骤然绷紧就产生迫人的杀气,右腕倏震,手中玉笛浑如铁棍,夹着刺耳啸声劈下,手法疾厉奇绝。 陈抟滑步旋身,疾闪出三丈开外,看他迅如鹰隼地追来,袍袖舞过,风刀如铲,屋顶瓦片剥鱼鳞似的哗啦飞起,雹雨乱矢般射向自己。 陈抟此刻有七分负气,想到一直被他轻视,这次说什么都不能再堕了威势,也御动罡风将瓦片吹得风流云散,连屋椽也给拆飞了十几根。 蓝奉蝶公然不惧,迎面撞碎粗大的椽木,一口气袭到陈抟跟前,与之近身缠斗,身法迅疾,招式诡谲,如怒猊抉石,势不可遏。陈抟精于剑术,拳脚稍逊,竟被他一举压制住,又听他语调戏谑,颇有嘲谩之意。 “玄真派不愧是剑宗,离了剑连架都不会打了。” 陈抟跟他交好多年,没招惹过他,因此从他口中听到的都是客气之词,今次踩了蛇尾自讨没趣,才记起他原是尖刻狷傲之人,发起脾气和商师妹半斤八两,今日得罪了他,往后休想再和好,苦闷下起了自暴自弃的心。闪避几个回合,跳进一处院落,扯下晾衣竿上的一丈青绫,右臂挥动,一条青蛇盘旋在手,恣纵凶猛地扑向蓝奉蝶。 “好你个陈抟,要跟我动真格的么?” 蓝奉蝶见他以绫罗代替软剑与自己硬拼,不由得怒上添怒,不顾受伤与否,两手抓住青绫旋腕挽牢,再用力一甩,将陈抟拉得离地摔向旁边的院墙。 陈抟足尖点住墙面,反手一带,也将他扯得飞起。蓝奉蝶轻功最是高超,凌空翻腾,在一株大树上借力反弹,一头撞向陈抟,连人带墙呼啦啦击垮。 陈抟倒在碎砖灰尘里,脖子被蓝奉蝶单手掐住,睁眼见他骑在身上低头喝骂:“臭道士!还敢不敢跟我作对?” 朱颜在目,温香在倚,做梦都不敢想的绮丽风光真实降临,陈抟云里雾里,目眩神迷,内心巴不得被他一口气掐死,带着这点温存去阴间,做鬼也是快活的。 可蓝奉蝶不打算杀他,认识之初他就知道此人厚道老实,护着李家人也是遵循仁义礼智的大道理,并非存心与自己为敌,教训一顿足矣。 正要松手起身,一股快极狠极的剑风扫向后脑,他逆料是陈抟的弟子前来帮手,蹬腿展膝跳向半空,姿态之轻灵,宛如腾猿过树,逸虬得水,继而身体倒悬,与那袭击者短兵相接。 他的玉笛乃金刚翡翠雕造,比玄铁坚硬,一般的好剑也伤不了它。剑笛交击,清音如罄,持剑的白衣少年身手了得,行动之快似飞鸟出林,惊蛇入草,招式有飞流直下之气势,屈铁盘钢之韧性,比陈抟更多了一分“舍我其谁”的霸气。 蓝奉蝶还没收过徒弟,碰着资质上佳的后辈便想试试深浅,饶有兴致地跟他放手拼斗。 这二人激烈交锋可急坏了陈抟,他相信蓝奉蝶不会随意伤害小辈,就怕他看清商荣的相貌,恨不得召唤天狗吞掉月亮,或者用绳索拴住天上乌云不教它们挪开。 追上去大吼:“荣儿退下!” 商荣方才在屋内听到师父与敌人掀瓦拆屋地乱斗,一阵墙壁坍塌的巨响后便没了动静。怕陈抟有失,违令赶来支援,这会儿光线昏黑看不清对手形容,但苗人的服饰打扮特征鲜明,蓝奉蝶又是个连影子都美到极点的美人,商荣凭一点轮廓和武功高低断定是他,心想:“这人以前严查挖心贼、飞头煞,我还当他是嫉恶如仇的好人,现在才知道也是个滥杀无辜的歹徒。亏他还跟师父有交情,怎敢如此逼凌!” 怒道:“蓝奉蝶你休要猖狂!快跟我师父道歉,不然饶不了你!” 蓝奉蝶听这凛冽的语气便想到当年青城县外树林里的桀骜少年,冷笑:“原来是你这小鬼,几年不见长出息了。” 玉笛左右舞花,劲风如湍逼向对方。商荣不甘示弱,宝剑奔逸驰骋,好似乌兔走乾坤,白云隐飞泉,瞬间交手数十回合。 剑笛再次架挡相持,那好事的黑云隙开一条指缝,勾引嫦娥来看热闹。清辉一缕映于剑刃,银光嚯嚯照亮少年的脸庞。 玉貌星眸,?丽殊秀,仿佛天工神来之笔,可惜眼中戾气横溢,似难驯的神驹,傲睨的蛟龙。 蓝奉蝶天翻地覆地变了颜色,顷刻间修罗上身,怒意弥天。 “妖女,是你!” 听到他变调的咆哮,陈抟觉得整个天宇都砸到了头顶,本能高呼:“荣儿!快逃!” 第104章 乐魔之绑架 且不说商荣不肯临阵退缩, 蓝奉蝶也势必不许他逃脱,诸天教教主最厉害的本领不在刀剑拳脚, 而在毒和蛊。 就在陈抟喊话同时,商荣闻到一股刺鼻的浓香, 立时酒醉似的天旋地转,一跤跌下墙头,周围空气像被抽干了,怎么用力都接不上气,知是厉害毒、药,急忙抱息守元,试图运功逼毒。他不运功还好, 真气刚刚涌出, 丹田就如万把尖 分卷阅读275 - 分卷阅读275 - 分卷阅读276 假凤虚凰 作者:星海拾贝 分卷阅读276 假凤虚凰 作者:星海拾贝 分卷阅读276 刀戳刺,饶是他再能忍痛,也禁不住惨叫出声。 蓝奉蝶已跳上来伸手捉拿,猛见另一道剑光斜刺里杀出, 一名与商荣个头差不多的灰衣少年朝他疯狂挥剑, 手段颇为可观。 陈抟也赶过来,见商荣身重剧毒,追上他们向蓝奉蝶求取解药。 蓝奉蝶像刚喷发的火山,熔岩滚烫,听了这话火上浇油,骂道:“臭道士,竟敢欺瞒我这么多年, 今日叫你们师徒三个有来无回!” 赵霁受商怡敏影响很不待见这位教主,听说商荣被他毒倒,遑急下赫然怒骂:“混蛋,快把解药交出来!” 蓝奉蝶本待下毒制住他,怎奈遭受陈抟夹击,这道士折了根晒衣竿做剑,连环出招步步紧逼,此人剑术造诣极高,竹竿在手与利刃无异,稍有疏忽便会被挟制。他必须全神对付老怪,放出白蛇“破雪”去收拾小怪。 “破雪”闪电般飞出他的袖口,倏地卷住赵霁脖子,照他耳朵上先来一口。这蛇咬人像电击一样疼,赵霁大叫一声,刚想回剑割它,突然心念急转,竟弃了宝剑徒手抓住蛇身,企图制服它。 “破雪”虽只酒杯粗细,自幼服用各种灵药,力气堪比巨蟒,赵霁与它撕扯扭打,一会儿翻跟头,一会儿滚铁环,被连续咬伤三四处。蓝奉蝶不知道他有避毒功护体,纳闷这孩子怎么还不死,一面和陈抟打斗一面分神观察。 赵霁使出九牛二虎之力抓住白蛇七寸,拖到商荣身边,对准他的颈项按下。“破雪”焦狂中一下咬中商荣脖子,这条蛇的妙处在于它能以毒攻毒,常人被咬即死,中毒者却可转危为安。商荣身中奇毒几乎气绝,被蛇毒及时化解,气管里的燎泡霎时消去,急促地喘息一阵晕死过去。 赵霁见他得救,也如死里逃生一般,按住蛇头一拳砸下,这稀世奇宝顿化肉泥,呜呼哀哉了。 蓝奉蝶片刻不理会就见他弄死自己的宝贝灵蛇,暴怒地撇下陈抟扑向他。赵霁怒气比他更盛,俊脸扭曲狞如夜叉,嘶吼着挺剑迎战,抱定十分的杀心。 蓝奉蝶与陈抟交战时尚念旧情,没动用蛊术,此刻可管不了那么多了,双手食指分别弹向他和赵霁,一瞬间连施三种蛊虫,二人只觉周身关节经络刹那溶解,都破皮囊似的栽倒,赵霁功力较弱,脑筋来不及运作便失去知觉。 陈抟见蓝奉蝶捡起他的佩剑快步走向商荣,情急下吐露实情:“他是柴师弟的儿子!你不能杀他!” 剑尖在商荣的心窝前顿住,继而风中枯叶般不停抖动着。 蓝奉蝶错愕回头,心绪步入了乱石岗,跌跌撞撞的,毫微思路也成万水千山。 “这小子……是那妖女和柴君贵的儿子?” 陈抟慌乱到极点,看到他的表情心中又添绞痛,苦叹道:“当年商师妹和柴师弟反目,生下这孩子便出走了,还不许我告诉柴师弟,至今已过去整整十六年。这孩子姓商,和柴师弟一样,单名一个荣字,你看在这个字的份上也不能杀他啊。” 迟来十六年的打击碾碎了蓝奉蝶的心,他与商怡敏仇深似海,对柴荣一往情深,这纠葛的关系中唯一令他庆幸的是仇人已和心上人敌对,并且二者间没有实质的羁绊。此刻方知他们竟然有个儿子,仿佛一股乱流加入旋涡,他还没伤到这孩子的皮肉,对方的存在就结结实实捅了他一刀。 乌云飞掠,明暗闪替,天地如厮杀中的棋盘,身在这万端经纬中,他该如何为自己解围? 手中剑提起又垂下,垂下仍握紧,再次确认世上没有谁比那妖女更能折磨他,不光是她本人还有与之相关的一切。 陈抟知道商荣的死活全在蓝奉蝶一念之差,要让他手下留情只能打柴荣这张感情牌。天晓得他多不情愿这么做,在心仪之人跟前用情敌的面子求饶,他的自尊全被敲碎了。 “蓝教主,柴师弟虽然不知道商荣是他的骨肉,但一直惦记着他和商师妹的孩子,你忍心让他们父子在相认前就天人永隔吗?” 答案不言自明,宝剑咣当坠地,跳跃的光斑印在蓝奉蝶神情恍惚的脸上,他颓丧地跌退两步,短暂失神后猛然快步走向陈抟,揪起他的衣襟,撒不出去的怒火尽数发泄到他身上。 一顿愤风惊浪般的拳头过后,道长端正的面容血污狼藉。 陈抟挨了毒打,心里反倒痛快多了,别说他中蛊不能动弹,就是好手好脚也会老实呆着任其打骂泄愤。 而蓝奉蝶的恨意岂是一顿暴打消得了的,不知第几次揪起他,美丽的容貌染上了疯狂的色彩。 “说,那妖女在哪儿?” 陈抟就算被他当场杀死也无怨言,可这个问题绝不能坦白,闭着眼睛说:“不知道。” “这么多年她都没去看过她的儿子?” “是。” “哼,那你看着我的眼睛,再说一次!” 蓝奉蝶深知陈抟不是狡诈之人,他眼神回避,多半就在撒谎,故而强迫他与自己对视。 陈抟心乱如麻,他可以视刀山火海为坦途,大无畏深入,却架不住蓝奉蝶一次凝眸,讽刺的是这是相识以来,对方第一次给予直视,他向来雍容华美,宛如雪山上的圣湖,此时目光愤懑凶狠,被平地风雷激起滔天波澜。 “我不知道。” 陈抟口风犹紧,却懦恧地转过头,情愿他杀了自己终结这令他痛苦到扭曲的仇恨。 蓝奉蝶觉察不到他的苦心,只认定这人仍在做顽固欺瞒,自己和他少小相识,二十多年来也算以诚相待,却被他生生辜负了。 仔细想想也不奇怪,陈抟是商怡敏的大师兄,和那妖女情如兄妹,自然帮亲不帮理,被他骗住只怪自己太大意,没吃透疏不间亲的道理。 “哼,我知道严刑拷问对你没用,你不说实话,我就拿你的徒弟开刀!” 蓝奉蝶狂躁地推开陈抟回到商荣身边,准备挟持他做人质。 可看到那张脸,他的身体便抓狂得痉挛,这孩子眉眼脸面和商怡敏像到极点,俨然是他母亲的化身,若带在身边,他恐怕会克制不住冲动马上杀了他。 经过一番挣扎,他改变目标,转身揪住赵霁的后衣领,对陈抟说:“你中的蛊半个时辰后会休眠一次,接下来没我的引导都不会发作。我现在要去办一件事,你老实在江宁待着,等我回来继续审你,到时再敢撒谎,我就用这小子练尸蛊,当着你的面把他慢慢折磨死!” 说罢拎起赵霁越墙而去。 过了不一会儿,商荣恢复意识,先看到摊在身边的死蛇和赵霁的灵犀剑,后又发现师父满面污血地委顿在不远处,赶忙拖着尚在酸痛的身躯赶过去。 陈抟安抚:“为师只受了些皮外伤,不值什么,再过一炷香、功夫就能动弹了。” 商荣急问:“那赵霁呢?” 分卷阅读276 - 分卷阅读276 - 分卷阅读277 假凤虚凰 作者:星海拾贝 分卷阅读277 假凤虚凰 作者:星海拾贝 分卷阅读277 陈抟自责难言,当发现沉默加深爱徒的恐惧方愧疚道:“他被蓝奉蝶带走了,你放心,为师定会把他平安地救回来。” 他及时补上宽慰也起不到安定作用,商荣油炸豌豆爆开花,勃然大怒:“这个蓝奉蝶太混账了!您跟他这么多年交情,他居然说翻脸就翻脸!李家杀了他全家老小吗?他非要把人家灭门才甘心!?” 陈抟有苦说不出,暗自悲叹:“李家和他本人没仇,可你的母亲确确实实害死了他的恩师亲朋啊。” 万幸商荣还有一半柴荣的骨血,蓝奉蝶不会叫他母债子偿,但看他方才的态度,是非要问出商怡敏的下落不可了。陈抟恨自身无能,不仅帮不了任何一方,连句小小的谎话都撒不好,害得无辜的徒孙遇险,他算哪门子掌门,就是个前怕狼后怕虎,又不敢正视内心真情的窝囊废。 商荣没看到师父矛盾的神色,他已经六神无主,无暇旁顾了。蓝奉蝶下手狠毒,折磨起人来不堪想象,地上那条白蛇定是赵霁弄死的,那是蓝奉蝶的宝贝,就冲这点他也不会让赵霁好过。 “师父,您看见他们往什么方向去的吗?徒儿去追!” 他捡起佩剑,只差一句示下就会纵身飞奔。 陈抟摇头:“他越墙走的,为师也不知道他会去哪里,你莫慌,以为师对他的了解,他暂时还不会伤害霁儿。” “他刚才下毒分明想杀死我们!” “那是因为他正在气头上,唉,反正你听为师吩咐就对了,先去看看屋里人还有没有救,李家的人全中了蛊毒,咱们能保一个是一个吧。” 商荣不能扔下陈抟独自离开,勉强克制住烦躁按他指示行动。李少夫妇早死透了,那几个奴仆还有气,陈抟叫他用木炭灰和皂角液兑了一大盆水灌他们,每个人都吐出一大滩蛇卵,暂时保住了性命。 赵霁觉得自己刚刚晕倒片刻,醒来已在荒郊野地,后脑鼓起个肿痛的大包,是落地时磕伤的,也全靠这个包他才醒转过来。但见周围老树狰狞,蒿草过膝,森森夜枭啼冷月,一个漆黑的“鬼影”背对他隐现在腾腾夜岚中。 “蓝奉蝶!” 他忘记疼痛,猴跳起身大喊:“我师父和太师父呢?你把他们怎么了?” 蓝奉蝶起初以为他也是陈抟的徒弟,这时才知商荣是这小子的师父,想他们年岁相仿竟做了师徒,略有些诧异。 赵霁得不到回应,以为爱人师长都已遇害,悲愤潮起潮涌,立刻扑上去厮打。 蓝奉蝶身似云烟,脚步没怎么挪动已甩开他,赵霁拳脚乱舞,踢石劈树,流窜着穷追猛打,然而次次落空。他见过不少轻功出色的高手,都不如眼前这人厉害,因其容貌过于出众,世人往往只关注他的美貌,殊不知他当初是凭真本事从众多候选人中脱颖而出,这教主之位当之无愧。 蓝奉蝶看他步伐灵活,始终追在一丈地内,冷哼道:“功夫不错,陈抟在你这般年纪时好像还没这身手。” 赵霁又气又急,泼皮习气爆发,扯开喉咙大骂:“杀千刀的贱人,我打死你!” 蓝奉蝶这一生只被两个人当面骂做“贱人”,一个商怡敏,第二个就是赵霁,他先时一场疾怒,出城后已冷静大半,暂不打算为难这小弟子。哪晓得这小子嘴巴出奇的脏,一声“贱人”脱口,后面连珠炮地乱骂,比什么招式都歹毒。 他怒火重炽,右手轻轻一个响指激活蛊虫,赵霁经脉重新受阻,噗通摔了几个大跟头,这次没失去意识,吐出满嘴草泥,气不停顿地持续辱骂。 “贱人!狗娘养,欠人艹,勾栏里的臭**,早晚给人日死!” 这些脏话都是他小时候在妓院外玩耍,跟那些前来捉拿丈夫的泼妇们学的。商怡敏向他灌输过蓝奉蝶勾引陈抟、玩弄自身感情、私下撩逗柴荣等等劣迹,他只信三成也足够将此人定性成轻浮小人。而在他的概念里,轻浮加姿色就是婊、子的特征,倘若十分轻浮加十分姿色,那就是绝世的婊、子,可不正是蓝奉蝶这样的么?所以发火时信口骂出来,但求恶心对方。 这目的达成得无比顺利,蓝奉蝶觉得他骂出的每个字都是活苍蝇嗡嗡乱扑,羞愤欲死,接连狠踹几脚,踩着他的脑袋威胁:“臭小子,再骂我就杀了你!” 赵霁激动得热血乱撞,一不小心哭出来:“你杀了我师父和太师父,我要变成疯狗咬死你!” 他刚才暴跳时顾不上伤心,此时想到商荣陈抟都不在了,剩他孤零零一个,比死不如,泪闸一松开始哇哇大哭。 蓝奉蝶看他伤心欲绝,显是极其孝顺师长的孩子,理解他的心情后稍微消气,又踹他一下,诮詈道:“我若杀了他们还会让你活命?又费力把你带到这里来?你当自己是宝贝么!” 赵霁听这口气似乎没出人命,立马住了哭,惊声追问:“你没杀人么?那抓我出来做什么?” “哼,有件事你太师父瞒了我十六年,我得拿你做人质跟他交换真相。” 赵霁也算知情人,听到相关信息便明白他要逼问商怡敏的下落,求死的心消下去,恐惧收复失地,声带颤抖起来。 “若太师父不说,你、你会把我怎样?” 冷笑占据蓝奉蝶的嘴角,他的美处在神仙天魔的临界点,仙气消退剩下的就是魔性,恰似曼陀罗花绽放,四处洋溢危险的花粉。 “他若不说,我就弄死你!” 赵霁倏地缩紧脖子,蛊虫也镇不住体表的战栗,蓝奉蝶看出这小子本质是个胆小鬼,吓唬吓唬没准能套出点有用的情报。伸脚尖抬起他的下巴问:“你知道商怡敏是谁吗?” 赵霁滑头,深知面对审问须得三分真七分假方能把死棋往活处走,点头道:“她是我太师叔,我常听人提起她的大名。” “你可曾见过她?” “她失踪多年,师叔伯们都没见过,更何况我。” “哼,我倒要看看,你有没有跟你太师父学撒谎。” 又是一记响指,赵霁体内的蛊虫吃了加料猛药似的兴奋作动,内脏骨骼如万针挑刺,痛不可当。 “你可知道商怡敏的消息?不说实话,我就让你这么疼上一天一夜,叫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赵霁咬紧草根仍堵不住惨叫,蓝奉蝶的逼供手段这般狠厉,他怕要顶不住了。 不行,我绝不能出卖商太师叔,绝不能让这贱人找到她! 他一阵死去活来,快要咬舌自尽时,忽然想起商怡敏在教授《炽天诀》时曾做出过一些提示。 “林文顾的避毒功能避天下至毒,却避不了蛊毒,究其原因可能是因为蛊毒都是活物,进入人体后会自主发动攻击,这时若用九炎真气来炙烤,或许能杀死它们。” 这会儿赵霁正好中蛊,思及此事赶紧病 分卷阅读277 - 分卷阅读277 - 分卷阅读278 假凤虚凰 作者:星海拾贝 分卷阅读278 假凤虚凰 作者:星海拾贝 分卷阅读278 急乱投地尝试,吐故纳新,努力凝聚九炎真气,此法果然奏效,运功不久疼痛便减轻许多,他怕炎气运行得太厉害,外部会露出痕迹,只敢小磨慢推一点一点扑杀蛊虫。挣扎了许久,痛感越来越轻,可难以抵御的疲劳也顺势欺身,在朦朦胧胧中陷入昏迷。 再次苏醒天已大亮,艳阳夺目,晒得人皮肉燥辣,蚂蚁昆虫在衣衫里爬进爬出,又痒得他双手乱抓。望见不远处有清波蜿蜒流淌,一溜烟冲过去,没到岸边已扒光衣服,如同放风的家鸭扑向波涛,暑热瘙痒顿止,身体脱胎换骨般舒爽。 他畅快地浸了一会儿才露头,摆平要命的痒,又起内急,也不管龌龊不龌龊,站起身便临水撒尿,心想反正活水不腐,自己这童子尿还可滋养水中的鱼虾。 还未撒到一小半,右脑挨了一下,有人在向他扔石子。 一个急转身,尿也不见停,在水面洒出一道半圆的痕迹,岸上那已然赫怒的人彻底气懵了。 “小混蛋,谁准你下水的!” 蓝奉蝶裹着黑袍,湿透的秀发尚在滴水,刚才他也在溪中洗浴,被河边深密的芦苇遮挡,是以赵霁直到跳水也未发现。 赵霁和商荣生活多年,常看他小题大做折腾清洁,见蓝奉蝶脸青发抖,厌恶之色烈烈洋洋,就知此人也有严重的洁癖,不喜与陌生人共浴,再看到他往水里小便,没当场作呕已算好的。 可是他丝毫不觉惭愧,这恶人昨晚那样摧残他,有机会报复他还得好好把握,抖了抖滴尿的阳、具大喇喇讽刺:“洗个澡还要你同意,莫非这条河是你家开的?” 不等蓝奉蝶开口,故意咧嘴讥笑:“你是怕我偷看你洗澡吧?哈哈哈,一个老男人哪儿来那么多自恋,谁稀罕看你啊?” 他得意洋洋,好似熟得开裂的石榴,蓝奉蝶的脸也比榴花还红,后悔昨晚心软收手太早,又想召唤蛊虫教训这坏小子,却听他冲口道出更不堪的话语。 “你都洗完了怎么还站在这儿?想看我洗澡啊,小爷可是青葱美少年,不想被你这老男人占便宜!” 蓝奉蝶有生以来只受过他人追捧,见过的老少男女无不为他着迷,稍微被他注意就是莫大的荣耀。谁曾想会遇到这种天煞的小流氓,把他一辈子被没受过的耻辱大件大件地砸过来,他怒急攻心,险些吐血,转身闪入树丛。 赵霁也没想到能成功骂跑他,脱离监视逃念顿生,也不顾赤身**,飞快游到溪对岸,上岸后摘了一片蕉叶围在腰间,撒开脚丫没命地往林子深处逃去。 第105章 乐魔之虐待 赵霁逃不到一里地, 那催命的笛音像套马绳追上来,他发力狂跑, 弄丢了遮羞的蕉叶也不敢停下来捡,光着身子飞跃草尖, 可笛声仍在快速迫近。 蓝奉蝶的轻功太强,再逃跑必被他捉住,赵霁反应灵敏地躲进茂盛的灌木丛,运起龟息功,指望能躲过追击。 笛声由近到远,蓝奉蝶大概越过他往前追去,可不消片刻又折返回来, 乐曲的旋律也改变了。刚才是苍鹰的爪子尖锐锋利, 这时悠扬舒缓,和风徐徐,赵霁怀疑他在用笛音惑人心魄,忙敛神定心守住门户, 不防头顶钻出一声嘹亮的蝉鸣, 吓得他毛发竖立。 这蝉鸣离他的耳朵出奇地近,好像就在他头皮上爬着,他伸手一抓,发髻里果然卡着一只蝉,也不晓得什么时候爬进去的。 刚打掉这捣乱的东西,前方刮起飓风,滚石般碾过灌木丛, 将他撞出去三四丈,摔坐在一丛禾麻上,无数小刺扎进皮肤,伤成一个红通通的猴屁股,疼得他连搓带揉又蹦又跳。 蓝奉蝶步态优雅地走到他身前,将他的衣服扔给他。 “穿上。” 赵霁屁股疼得烧心烧肺,这笔账也记到对方头上,先往手心吐了两口唾沫,搓匀了涂抹臀上伤处。此举又冒犯了蓝奉蝶的洁癖,他嫌恶地扭头训斥:“你是丐帮出身么?脏成这样!” 赵霁没好气还嘴:“我屁股都肿了,不抹口水还能靠什么止痒?” 蓝奉蝶为了制止他的邋遢行为,扔给他一盒药膏,指着旁边的泉流说:“先去洗洗,再抹上这个。” 赵霁好汉不吃眼前亏,马上跑去洗伤涂药,药膏效用极佳,抹上凉飕飕的,痒痛顿止。他暂时松了口气,回去捡起衣裤穿好,没看到鞋子,便问:“我的鞋呢?” 蓝奉蝶先前找到了他落下的沾满泥巴和污垢的布鞋,想想那画面便胃部不适,皱眉道:“太脏了我不想捡。” 赵霁不悦:“光着脚没法走路啊。” “不能走路那你是飞过来的?少给我耍花样!” 暴躁的美人顺手折下树枝抽他两下,赵霁躲闪中服软:“走就走,你别动粗!” 蓝奉蝶嫌他碍眼,自持技高,不怕偷袭,让他跟在自己身后。途中赵霁又试图逃跑,刚一作动就被他抓住,白白吃了一顿鞭打。 “再敢逃,我就砍断你两条腿,让你一辈子走不了路!” 赵霁以前和蓝奉蝶接触过两次,第一次是在青城县外的小树林,第二次是在襄阳诸天教据点,那两次对他的印象都是端庄持重,富有尊者风范。后来听商怡敏和一些江湖人士排揎他为人酷厉性情躁烈,还想象不出来,这回亲身见识到他发脾气的模样方知名不虚传。 赵霁不是逆来顺受大气能忍的人,以前商荣欺负他,他也会尽力报复回去,本身就对蓝奉蝶有成见,还受他打骂虐待,气得两个腮帮像□□的肚子剧烈鼓动,猛地扑过去抱住他的腰身,不择目标地张口便咬,正好一口啃在他左胸,牙齿陷进去就不松开,双手也死死箍紧,用小孩子打架的方式对付强敌。 蓝奉蝶战斗经验丰富,可交手对象再不济也讲格斗技巧,几曾遇见过这种无赖打法?被他隔衣咬破皮肉,怒气冲顶,不自禁得使出杀手五毒爪,在他背上抓出五道皮开肉绽的血痕。 赵霁惨叫松口,被他踢得翻滚出去。 五毒爪是《万毒经》上的武功,运功时指尖渗出剧毒,见血毙命,蓝奉蝶料这小子活不成了,心里有些后悔,以为这下和玄真派的梁子再也解不开了。谁知赵霁痛哼几声,居然挣扎爬起来,指着他大骂:“姓蓝的,你以大欺小,不是东西!” 昨夜他被“破雪”咬伤不死已令蓝奉蝶惊异,此刻确定他有避毒体质,质问:“你吃过什么灵丹妙药?连我的灵蛇和五毒爪都毒不死你。” 赵霁闻言得意:“小爷天赋异禀,百毒不侵,你还有厉害的□□不妨统统拿出来给我当早点!” “蛊毒也不怕?” “这、这个还是怕的。” 赵霁唯恐蓝奉蝶发现自己能驱蛊毒,再顺势扯出《炽天诀》来,可是否认已无用处,蓝奉蝶早识破了 分卷阅读278 - 分卷阅读278 - 分卷阅读279 假凤虚凰 作者:星海拾贝 分卷阅读279 假凤虚凰 作者:星海拾贝 分卷阅读279 。 “先前我吹笛激活你体内的蛊虫,却迟迟未见反应,昨天植入的蛊虫定是被你杀死了,快说,你用的是什么法子?” “我、我天生的。” “哼,那就再来试试!” 蓝奉蝶冲他弹出一指,赵霁打个寒颤未觉异常,猛听他断喝:“掌嘴!” 双手手臂竟像造反的叛军自动左右开弓地狂扇脸颊,打得他哎哟乱叫口鼻出血,直到蓝奉蝶喊:“停!”,方才无力垂落。 他恼恨怒骂:“你、你这个妖人对我做了什么?” 蓝奉蝶冷笑:“你两条胳膊中了我的傀儡蛊,快把你那驱蛊的功夫使出来给我瞧瞧,不然我一声令下就能让你一刀刀捅死自己。” 赵霁被他折腾够了,偏要跟他作对,用村骂回应威胁,再一次遭受叛变的双手殴打。嘴巴不停挨抽,骂已骂不利索,便灵活调整了战略部署,气急败坏地将所剩不多的好钢转移到刀刃上,断断续续大吼:“好狠毒的贱人,怪不得我郭太师叔不喜欢你!” 商怡敏说过蓝奉蝶曾在拜月节偷赠郭荣竹枝,而事后郭荣跑去周国娶妻生子,可见并未接受蓝奉蝶示爱。赵霁吵架经验丰富,一举掐中敌人痛处,如愿逼他喊出了“停”字。 美人脸已通红,下意识捏住黑袍,可能在压制撕碎他的冲动。 赵霁吐着血唾沫,进一步追击:“你怎不继续了?我郭太师叔又不在这儿,看不见你的凶相!” 多年来,江湖上总有好事者把蓝奉蝶爱慕郭荣这件事当做谈资恶意夸大散播,蓝奉蝶年轻时稍有耳闻便会追去杀了造谣者,结果绯闻更嚣尘上,还有人骂他求爱不成迁怒无辜,他百口莫辩,越描越黑,后来渐渐不再理会。这事流传已久,范围又广,从赵霁嘴里骂出来也不值惊讶,但谩骂的内容却实打实的伤人。 赵霁见蓝奉蝶眼眶泛起朱砂色,怕他怒极杀人,退后几步叫嚷:“郭太师叔可疼我了,你要是杀了我,他绝不会原谅你!” 他脑袋比猪油还滑,见郭荣能震住蓝奉蝶,便牢牢握紧这枚杀手锏兼护身符。 蓝奉蝶惊怒之余开始质疑:“郭荣十几年没回峨眉山,你几时见过他?” 赵霁能把谎话说得像真话,说真话时更比纯金还真:“三年前我和师父去襄阳游历,偶然遇见他老人家的,郭太师叔当时救了我的命,事后叫我们去襄阳太守府玩,吩咐他的臣子好生款待,还送了我们好些礼物呢。” “这么说他见过你师父了?” 蓝奉蝶心头一紧,商荣与商怡敏容貌酷似,郭荣一见便知,难道他们父子已经相认? 赵霁犹豫要不要扯这个慌,想想容易被抓漏洞,还是照实说保险。 “我见到郭太师叔时,我师父受伤不在场,后来我们去太守府,郭太师叔正好外出公干,就这么错过了。” “那之后见过吗?” “也没有……你问这么多干嘛?郭太师叔见不见我师父跟你有什么关系?” 商荣和郭荣是父子,外表却看不出大的相似处,赵霁又只见过郭荣一面,旁人不点破,他打死想不到二者间的关系。 蓝奉蝶且喜且悲,喜的是郭荣还没认下妖女所生的孽种,悲的是自己居然为此窃喜,这份无望的感情已让他如此卑微了? 他赶紧定神阻止愁绪蔓延,顺带消去火气,这时感觉左胸的伤口疼得火辣辣的,黑袍湿润,沾了不少鲜血,想先处理一下,命令赵霁转过身去。 赵霁得势耍横:“你不会自己背过身去啊?凭什么老使唤我!” 蓝奉蝶信了他的话,真当他是郭荣心爱的后辈,不再发狠动粗,忍气转身解开前襟上药,衣领滑下露出线条精致的左肩。他皮肤极细极白,在黑衣黑发衬托下莹润若雪,好像能反出光彩来。赵霁没见过这么漂亮的肌肤,看他的背影如诗如画,欣赏暂时压住了反感,暗中嘀咕:“这恶人长得真好看,武林第一美人并非浪得虚名,难怪商太师叔当年会看上他。” 蓝奉蝶整衣完毕,再回头恢复了一贯的清冷气质,将剩下的伤药扔给他,叫他敷在后背的伤口上,完事后平静下令:“走吧。” 赵霁问:“去哪儿?” “到了就知道了。” “什么时候带我去找师父和太师父?” “等我办完事再说。” “那先说说你要去办什么事。” “……你问这么多干嘛?” “如果你要去做坏事,我跟着你也许会被当成你的帮手,不先问清楚怎么行。” “你这小鬼话怎么这么多!” 蓝奉蝶看看又要发作,嗓门陡然大起来。 赵霁退后讥刺:“又现相了吧,脾气不好就别装淡定,以为面瘫人家就会把你当玉面观音啦?” 他的无赖实属罕见,蓝奉蝶更是从未遇到过这样赤、裸裸的挖苦,眼下杀不得打不得,人像埋在炭灰里,憋闷得快炸了,一掌劈倒赵霁身旁一围粗的大树,颤声低吼:“你到底听不听话!” 赵霁不敢太过分,回缩气焰,示弱道:“我落到你手上,想不听话也难,可是我现在饿得眼冒金星,你想必也还没吃东西,等我弄点吃的填饱肚子再走,成么?” 他当着蓝奉蝶的面用石子打死一只山鸡,到水边拔毛开膛,撕成小块,又摘了些山、奈、香叶、茴香、山苍籽、九层塔,掰了一根毛竹做成几截竹筒,将鸡肉和香料塞进去用泥巴封住筒口,然后生火烧烤。过了一会儿就闻到一阵扑鼻的肉香,待竹筒烤得发黄时取出,里面鸡肉已熟,混着香料和竹子清香,令人食指大动。 蓝奉蝶看着他递来的食物,奇道:“你怎么会做我们苗疆的竹筒鸡?谁教你的?” 赵霁不能说是跟商怡敏学来的,谎称自己无师自通,随便琢磨的,蓝奉蝶对他的机灵感受颇深,因而不做怀疑。但这坏小子对他百般不敬,做的东西如何吃得下口?便闭上眼睛静心养神。 赵霁知道像他这样精通养气功夫的人一两天不吃饭不要紧,懒得浪费好心,端起竹筒,津津有味往嘴里塞,吃得流汤滴水唏哩呼噜,蓝奉蝶只听声音就能想象到他的吃相有多粗鲁,忍不住睁眼斥骂:“你就不能斯文点?” 赵霁脸像个填满馅料的包子,蠕动着油乎乎的嘴含糊道:“吃东西哪儿来那么多讲究?又不是在皇宫里做客。” 他出身贵族世家,怎会不知用餐礼仪?明摆着在故意呕人。 蓝奉蝶当他是山野小子不服教化,只得咬牙生闷气。 他是动静皆宜,宜嗔宜喜的大美人,面含愠怒,真比海棠娇艳。赵霁小流氓天性,报复心蠢动就想戏弄他,忍不住往他身边挪了挪,笑道:“蓝教主,我太师父说,身为长辈应该端方稳重,老对小辈疾言厉色有失体统。虽然 分卷阅读279 - 分卷阅读279 - 分卷阅读280 假凤虚凰 作者:星海拾贝 分卷阅读280 假凤虚凰 作者:星海拾贝 分卷阅读280 你发火的样子也好看,可人岁数大了光好看不行,更得注重气质涵养,否则就有为老不尊的嫌疑。” 蓝奉蝶七窍已在冒烟,他还一个劲狂扇风,耗子逗猫玩刺激,存心招出对方的杀气。 “你这小子,真活腻了?” 见他一双凤眼渗出凶光,赵霁心底有些发毛,微微后退道:“我是在为太师父抱不平,人家那么喜欢你,你昨晚还那样对他,就算落花有意,流水无情,你一来就发个大洪水也太过分了吧。” “什么?” 蓝奉蝶的怒涛里混入一片惊奇的树叶,陈抟作为他的爱慕者,不像苗景没事找事,也不像穆天池痴态外露,言行处事有张有致,是以成功瞒过了大众耳目,知道他这尴尬心事的人没几个。 赵霁机智地捞起那片树叶,挑动巧舌绘声绘色道:“你还不知道吧?我太师父暗恋你好多年了,当年自知相思无望才出家做了道士,可身在玄门,心系红尘,这么多年来一直对你难以忘怀,要不怎会事事让着你?远的不说,就说昨天,若太师父真心跟你较量,未必会被你制住,他都是为着一片爱你的心才甘愿被你欺负的。” 陈抟的这些心理都是商怡敏分析给他听的,蓝奉蝶又窘又疑,质问:“这些事你是怎么知道的?” 赵霁早编好借口:“玄真观旁有口枯井,平时没人去,有一次我砍柴累了,在井旁的树丛里睡着了。中途惊醒发现太师父正站在井旁对着井口讲话,说的全是对你的思慕之词,说到动情处声调都哽咽了。我就想他老人家兴许不是第一次这样,每当思到极处,内心无法克制时便会到那口枯井边倾诉衷肠,你说惨不惨?” 蓝奉蝶的脸从海棠红成了桃花,觉得陈抟的行为想法说不出的荒唐可怜,又想他昨夜被狠狠殴打责骂时全无半句怨言,一派掌门,武林中赫赫有名的“剑圣”甘受这般羞辱,足见待自己情真意切,这么一来自己倒像欠了他一个情,想来着实不爽。 “此事休要再提,敢说出去,不论谁撑腰我都会杀了你!” 他匆匆抛出苍白的威胁,喝令赵霁快随他动身,赵霁还想耍赖:“没有鞋我走不动,不然你再给我两腿放上傀儡蛊,让它们自个儿动。” “哼,那傀儡蛊炼制不宜,岂可为你这小混球一再浪费,你以为耍赖我就没有别办法收拾你了么?” 蓝奉蝶从袖子里抽出一条绳索系在赵霁右腕,身形忽闪风驰电掣跃出,赵霁被绳子一带,脚下趔趄就要栽倒,身子尚未沾地,蓝奉蝶已连跃四五次,拽得他像咬钩的鱼不断凌空抖跳,五脏都快抖出来,意识到对方在施展轻功腾跃术,忙死命抓紧绳索,双目紧闭,以减轻晕眩。 颠簸数下后风声啸耳,风力割面,整个人竟像大雁平飞,完全悬空。他骇异地隙开右眼缝,原来已身在树梢上,茫茫林海模糊地在身下疾驶穿过,两旁风景幕布似的连片后闪,再往前看,蓝奉蝶正跷跃前奔,大袖飘飞,长袍如云,好一似御风而行的神仙,所过之处叶不抖枝不动,轻功已然登峰造极。绳索连接下,自己仿佛纸鸢被他高高放起,奇妙得难以想象,更难想象的是他此刻的难受劲。 “喂,我刚吃了东西,会吐啊!” 一张嘴,那支离破碎的山鸡就从喉咙里诈尸飞出,还带出刺喉呛鼻的酸水。逆向的狂风负责清扫和消音,蓝奉蝶不怕再被他恶心,奔逸绝尘地向东面的山谷驰去,一盏茶的功夫到了山谷入口。 这山谷云气葱郁,松柏蔚然,野竹分青霭,飞泉挂碧峰,真是好一处水绿山?的世外仙境。谷口一片广袤梅林,不合时令地繁花满枝丫,嫣红粉白,若喧若笑,花香浓烈如酒,闻之即醉。 蓝奉蝶在这片香雪海前停步,右臂一挥,将赵霁摔入一处水潭,已经昏死的少年醒过来,挣扎游上岸,瞪眼张嘴地摊开来,活像晒场上的咸鱼干。 蓝奉蝶不做理会,举起笛子吹奏,一支轻曲似黄莺亮翅飞向梅林彼端,剖开浓稠的花雾,引出一股清气。 不多时,梅林中走出一个年轻的青衣书生,径直步向蓝奉蝶,朝他恭敬一揖。 “蓝教主,在下已恭候多时了。” 蓝奉蝶打量他两眼,问:“江先生呢?” 书生说:“家师正在谷中等候”,瞥一眼蠕动爬起的赵霁,谨慎发问:“这位是您的随从?” 蓝奉蝶疏离答道:“一个熟人的弟子,暂时跟随我行动,你不必理会。” 赵霁正想跟他大吵一架,视线先射中那书生,觉得他十分眼熟,而对方也有同感。 “你、是陆子宸,陆先生?” “你是玄真派的赵少侠?” 双方同时认出彼此,亦惊亦喜地靠近行礼。 赵霁想陆子宸是清音阁的人,这么说,此地就是那神秘的乐律大师江鹏飞的住处了?指着山谷问他:“这里可是清音阁?” 陆子宸点头一笑:“正是,听大师兄说与尊师约定今日在江宁乌衣巷会面,他早上便进城去迎接了,不料贵客先到一步。赵少侠,敢问尊师和商少侠现在何处?怎不见他们同来?” 赵霁皮笑肉不笑地瞧一瞧蓝奉蝶,郁闷道:“我是被绑架来的,我师父和太师父不知道我在这儿,为了等这位蓝教主释放人孩子,兴许不会来了。” 陆子宸的惊讶似泡沫浮水一瞬即灭,镇定微笑:“大师兄也知道蓝教主会来,若听说尊师正在寻人,跟他讲明情况,他们准会跟来。请二位先随在下入谷歇息吧。” 说着取出药瓶,倒出两粒红色丹药。 “这梅花的香气有毒,请先服下解药才能安全通过。” 赵霁了然:“我说这香味怪得很,哪有梅花大夏天开的,这是你们种来防御外人入侵的吧?” “正是。” “我什么毒都不怕,就不浪费你们的解药了,都让蓝教主吃吧,他没吃早饭,已饿得前胸贴后背了。” 陆子宸大概没听出他话里的讽刺,也有可能听懂了故意装懵,忙对蓝奉蝶说:“蓝教主还没用膳么?那快请入谷,家师已设下酒宴,为阁下接风洗尘。” 他双手敬上丹药,蓝奉蝶洁癖深,不吃他人手碰过的东西,淡淡地说:“这点毒还奈何不了我,走吧,别让江先生久等。” 当陆子宸转身领路,他压低嗓门冲赵霁道了一声:“右手,掌嘴一次!” 一记响亮的巴掌顿时抽中赵霁右脸,陆子宸回头惊视:“赵少侠你怎么了?” 赵霁气得鼻耷嘴歪,狠毒的恶人还悠然自得地替他答话:“他被蚊子叮了,回头给他弄点消肿止痒的药膏擦擦吧。” 第106章 乐魔之提亲 赵霁遭罪时商荣也不好过, 前者身累,后者心累。这天天亮后李家人陆续返回, 看到 分卷阅读280 - 分卷阅读280 - 分卷阅读281 假凤虚凰 作者:星海拾贝 分卷阅读281 假凤虚凰 作者:星海拾贝 分卷阅读281 李少夫妇恐怖的死状,再听幸存奴仆加油添醋地叙述, 都把蓝奉蝶当成吃人不吐骨的大妖怪,救命希望全寄于陈抟一人,求爷爷告奶奶请他留下。 陈抟想起今天就是与淳于安约定的会面之期,自己脱不开身便派商荣去乌衣巷等人,若说明情况后淳于安见责,可领来李家,由他亲自致歉。 商荣惦记赵霁安危, 整宿不眠, 早来食不下咽,出门时辰时刚过,离午时尚早,他决定趁这间隙探查诸天教的据点, 走在街上不停东张西望, 于人群中寻找苗人的身影。 道路上人烟渐稠,马咽车阗,要仔细观察每一个人,非有千眼如来的神通。商荣顾得了远处的,便看不见近处的,路过一座面条摊时不觉被人拉住衣摆,转头对上一张白皙明丽又略显呆憨的脸。 “陶公子?” 他低声惊呼, 想不到会这么快与这女汉子重逢。 陶三春仍抓着他的衣衫,压根没意识到失礼,她礼教欠缺,少与人接触,基本的寒暄都没学会,直率得像个小孩子,木挫挫开口:“你到这里来了啊。” 商荣也不是交际娴熟的人,还觉得她的说话风格很轻松,笑道:“哦,我跟家师来见一个朋友,你呢?” “我跟二娘去找云叔叔,顺便来这儿逛逛,你吃早饭了吗?” “还没。” 陶三春听了顺口招呼店主:“再来一碗三鲜面,宽汤。”也不管商荣愿不愿意,拖出旁边的条凳说:“坐吧。” 商荣不便拒绝,道谢后落座,陶三春却埋头吃面不说话了,他自觉尴尬,找话闲谈道:“怎不见陶二夫人?没和你一块儿出来?” “二娘在对面脂粉店买东西,一会儿就来。” 想到那五大三粗的男人挤在一群妇女中挑选胭脂水粉,商荣忍笑忍到脸酸,怕待会儿见了本人更要憋不住,等三鲜面上桌薛云正好回来了。 今天此人打扮一反“寡妇”风貌,穿着华丽的湖蓝色绣花纱袍,乌油油的发髻上斜插一支翡翠珊瑚钗,走路仍是一步三摇,可惜长相太男人,不然神态身姿都是标准的中年贵妇。他已先瞧见商荣,相隔四五丈便大着嗓门招呼,笑容浓甜油腻,笑声如同欢叫的老母鸡。 “商少侠,可巧又遇上你了,不枉我出门前翻黄历挑日子,当真心想事成了。” 他热情得很不寻常,商荣当他是个滑稽人物,见了这态度越发应对无策,只好用做作的笑脸敷衍。 薛云看了看他面前的三鲜面,问:“这是你自己点的?” “不,是陶公子帮我点的。” 商荣以为他只是随口问问,却见他板着脸冲陶三春拍个巴掌,有点大人吓唬小孩儿的意思。 “哎呀三春,你第一次请人家吃饭怎么能在这么寒酸的地方,太失礼了。” 陶三春懵懂地望着他,等待训教。 “起码要找家像样的馆子,不然怎么能体现心意,你这孩子要学的东西实在太多了。” 薛云戳戳她的脑门,俨然慈祥又唠叨的母亲不停嘀咕,取出几十文付了面钱,拉着商荣的手说:“商少侠,我们另外找家好馆子。” 商荣不明用意,又难堪又着慌,强笑道:“不必了陶二夫人,晚辈还有事……” “什么事能比吃饭更重要,你不去就是不给我面子,回头见了你师父,当心我跟他告状。” 薛云一边笑一边不由分说地拉他上路,商荣寻思他这般热情,估计有事相求,又想他曾是诸天教的人,还是蓝奉蝶的师弟,没准能帮自己救回赵霁,便决定先顺着她的意思来。 薛云拉着他走了半条街,忽然回过神似的抱怨走在他另一侧的陶三春:“三春,你跟着我干嘛?你得走这边呀。” 他松开商荣,将陶三春拉到中间,使劲推到商荣身边,堆笑着对他俩说:“二娘走前面,你们走后面,没事多聊几句。” 说罢扭扭摆摆继续向前,真正的美娇娘走路是杨柳扶风,他东施效颦,落了个猛虎抖虱,看得商荣直笑,发觉陶三春正侧脸望着自己,急忙紧紧抿住嘴唇,以为惹她生气了,不无紧张地扭头回望。目光相交,陶三春忽而粲然一笑,按容色说她算得上一流佳丽,这一笑呆气消散,端妍悦目。商荣感觉到她的友善,也报以微笑,放心地与之并肩而行。 薛云在前方不时回头看他们,神色一次比一次欢喜,走到一座挂金字招牌的大酒楼前,停步呼唤:“我们就在这儿吃吧。” 进店后要了一个雅间,问商荣爱吃什么。商荣向不挑食,请他做主,薛云便吩咐堂倌:“把你们这儿最贵最好最有名的菜来上一桌,冷热荤素搭配好,煎炒炖焖炸每样都不缺,还要备几样时令瓜果,精致甜点,茶要明前的,米要玉脂的,再来一坛陈年好酒。” 那堂倌一贯伺候有钱人,熟练报出一堆名贵菜肴让他选。鱼翅燕窝鲍鱼海参熊掌虎鞭……商荣听那些菜名就像听到银子哗哗流淌,替薛云心疼,急忙劝他别破费。薛云连说:“不值什么。”,胡乱点了一堆,叫堂倌快些上菜。 商荣想她不惜血本请吃饭,所提请求大概十分艰巨,假若拒绝,又不好反过来求他救人,事情未至已起焦虑,考虑要不要先开口求助,化被动为主动。 正琢磨措辞,薛云先问:“商少侠,你看我也算你的长辈,问点家常话你不见怪吧?” “您说。” “你,成亲了吗?” “尚未。” “可有婚约?” “也没有。” “哈哈哈,那敢情好。” 薛云笑得拍桌,像凭空捡了一万两黄金,大嘴咧开,一口白牙闪闪发亮,看得商荣莫名忐忑,又听他连珠发问:“你老实告诉我,有没有心仪的姑娘?我不会跟你师父说的,放心好啦。” “……没有。” “真没有?” “是……” “哈哈,那我给你介绍一门好亲事,你看怎样?” “……婚姻大事得由家师做主,晚辈不敢自擅。” “真是个懂事的好孩子,那我过会儿就找你师父去。” 商荣刚摆脱与周薇的订婚危机,岂肯引火上身,怀疑这“大婶”想过媒婆瘾,拿自己做法子,慌忙推辞:“晚辈还不想成家,请夫人不必费心。” 薛云捻着手帕轻轻一挥:“男大当婚女大当嫁,这是迟早的事,还不如早点办了得好。” “这个真不用。” 商荣有些急了,礼貌未失,音量已放大不少。 薛云以为少年人脸嫩,不与他理论,意味深长地看了陶三春一眼,说不出的舒心惬意。 商荣见他心情奇佳,不像有紧要难处,便抓紧时间提起诉求,说出昨夜爆发在李家的争斗。 薛云听说他们和蓝奉蝶翻脸,惊道:“我 分卷阅读281 - 分卷阅读281 - 分卷阅读282 假凤虚凰 作者:星海拾贝 分卷阅读282 假凤虚凰 作者:星海拾贝 分卷阅读282 师兄急公好义,对教内叛徒绝不手软,你们委实不该在这件事上跟他对着干呀。他的脾气说声恼了,就是师长也不易劝好,连我都从来不敢得罪他。” 商荣认为蓝奉蝶蛮横无礼不念旧情,昨日的事他起码占一半错处,心想:“陶二夫人是蓝奉蝶那边的人,向着他很正常,我不可跟他争论,失却这难得的求助机会。”,故而隐忍着协商:“长辈们的事晚辈不便评说,但晚辈的徒弟被蓝教主劫持,目前生死不明,还望陶二夫人帮忙搭救。” 薛云还没出声,陶三春插话问:“那个赵霁被人抓走了?” 见商荣忧郁点头,她不加思索说:“我去帮你把他救回来。” 薛云轻疾拍桌,装出生气的样子。 “你小孩子家别插手大人的事。” 又笑着安慰商荣:“商少侠你莫急,我师兄脾气火爆,但绝非狠毒之人。我很了解他,昨晚多半气急了才会对你们下重手,事后气消下来会冷静处之的。先安心吃饭,完了我再去找你师父商量。” 商荣见他肯帮忙,心下稍安,一顿饭过后午时已近,对薛云说:“夫人,家师与一位朋友约定今日午时在乌衣巷碰头,他此刻被困在李家,我须替他去传话,麻烦你们在此稍等,待我处理完那边的事再回来。” 薛云眼珠一转,笑道:“不用那么麻烦,你告诉我李家在哪儿,我自己找过去。三春原是来江宁观光的,你带她一同去,顺便还能逛一逛。” 商荣要求人办事,只好尽量满足他的要求,详细交代了李家的地址,领着陶三春往乌衣巷去。 走出酒楼大门,陶三春见薛云没跟来,问商荣:“你知道赵霁被抓去什么地方了吗?带我去找他好不好?” 商荣摇头说不知,奇怪她为何这么在意赵霁,反问:“你找他有事么?” 陶三春犹豫一下说:“我想把上次送他的玉葫芦要回来,二娘说那是他母亲的遗物,以为搬家时弄丢了,气得难过了好几天。我没敢承认是我拿去送人的,想要回来以后悄悄放回去。” 相识以来她空手屠龙、击杀“乌犍”,威风凛凛,拔山盖世,商荣还当她无所畏惧,此时看她面带忧悸,像犯错后怕被父母责罚的幼儿,不禁为这反差绝倒。原想去客栈取出葫芦还给她,突然想起那东西眼下不在身边。 原来赵霁为杜绝他再跟陶三春接触,把那葫芦贴身收藏,说等见着陶三春亲自归还。商荣拗不过他,怕他弄丢这重要物品,专门在他每件布衫里都缝了一个暗兜以便收藏。他被蓝奉蝶绑架,葫芦也一并带走,得先找到人才行。 歉意地对陶三春说:“那玉葫芦在赵霁身上,我叮嘱他好好保管,等救回他,立马让他还给你。” 陶三春点点头,二人脚步轻健,不久穿过大半个江宁城,离乌衣巷不足一里地时,提前遇上了淳于安。 “商少侠,这位是……” 淳于安见面不问陈抟先打听陶三春的身份,让人略感奇怪。“不动明王”陶振海曾是魔教头目,在武林里存有众多仇家,商荣认为不应随便对外透露陶三春的身份,迟疑中陶三春却先行坦白了。 “我叫陶三春,你又是谁?” 淳于安眼神突闪,其余情绪都被出色的定力盖住了,和颜追道:“鄙人淳于安,敢问姑娘芳龄几何?” 陶三春顿时不悦:“我不是姑娘。” 淳于安大笑:“对不住,鄙人眼拙没认出是位公子,失礼失礼。” 他自行弄清了疑惑,道歉后放弃提问,转向商荣说:“我是专程来接你们去清音阁的,尊师现在何处?家师已备齐酒宴等候,还请他尽快动身。” 商荣苦笑:“晚辈是专程来向先生告罪的,这清音阁我师徒是去不成了。” 他少不得老话重提,将昨晚的变故复述一遍,淳于安听了连说好巧,拍着他的肩膀说:“你想救你徒弟,还非得跟我去清音阁不可。那诸天教的蓝教主现在本门做客,家师与他颇有些交情,说不定能做你们调停人呢。” 这可是个令人惊喜的好消息,商荣想他和师父今早还苦无对策,这短短半日就多处两位助力,可不是车到山前必有路,船到桥头自然直么?忙请淳于安去见陈抟。 淳于安说:“我来得急,还没顾上吃早饭,可否烦劳你帮忙去那金水桥边的果子铺买两个糖油烧饼过来与我充饥?” 说着递给他一块碎银。 商荣退后不受,笑道:“两个烧饼而已,您不用客气。陶公子,请在这里稍待,我去去就来。” 他走后淳于安趁机向陶三春问话。 “陶公子,令尊如今可安好?” 陶三春圈养的小猪,毫无戒心,老实说:“我爹去年过世了。” 淳于安霹雳一击,竟当场迸出两点急泪。 陶三春纳闷道:“你认识我爹么?” 淳于安已瞧出她是个呆丫头,随口掩饰:“不认识,我是见公子这么年少就没了爹娘,很替你难过。” 陶三春信以为真地将他当成好人,主动说:“还有二娘照顾我,你不必担心。” 淳于安勉强一笑,扯起袖口吸干睫上泪水,又问:“公子是家住江宁,还是路过这里要往别处去?” 陶三春说:“我和二娘去找云叔叔,住一晚明早就走。” 淳于安两眼放光:“那你云叔叔现在何处?” “他住在大名府。” “大名府哪里?” “这个只有二娘知道,我可以带你去问他。” “不不,我只是随便问问,回头你别跟人提起我,你二娘若晓得你跟外人说话兴许会责备你。” 陶三春想了想确有这种可能,觉得这大叔热心体贴设想周道,为人真不坏,就冲他笑了笑。她性情木讷,只在特别高兴或与特别喜欢的人相处时才会微笑,算是最亲切的表达方式。 淳于安从她的眉眼里瞧见故人影像,心中一阵概然,问:“你家里人是不是说过,你生得很像你爹?” 陶三春惊讶:“我家的人都这么说,你是怎么知道的?” “我猜的。” 淳于安凄凉一笑,胸膛似有冷风穿过,吹走附着在往事上的厚重尘埃。一别永年,过往的恩怨情仇都似桃花流水?然去,遗憾虽有,但想到对方已获解脱,心中也就释然了。 “回去替我在你爹的灵位前上柱香,算是我这个陌路人对他的一点敬意。” 商荣与淳于安碰头时,薛云也找到李家与陈抟会面,陈抟听说他巧遇商荣,并且知悉己方与蓝奉蝶的冲突,首先恳求他替李家众人解蛊。 薛云为难道:“师兄下的蛊我可不敢解,得罪他还在其次,万一他在蛊里做了旁人不知的手脚,我冒然去解反而害了这些人的性命。只好先开些保命的药 分卷阅读282 - 分卷阅读282 - 分卷阅读283 假凤虚凰 作者:星海拾贝 分卷阅读283 假凤虚凰 作者:星海拾贝 分卷阅读283 吃着,挨过这几日,等找到师兄,再求他免了他们的死罪。” 陈抟听说他肯留下斡旋,当即千欢万喜地谢恩,不成想薛云另有打算,拉他到无人处摊牌。 “陈道长,我听说商少侠还没有婚约,想给他说一门亲,不知你愿不愿意。” 陈抟正记挂这事,周薇那边落空了,他还愁一时半会找不到合适的人选,有朋友说媒自然乐意,忙问是谁家闺女,品性如何。 薛云掰着手指如数家珍夸奖:“说起这女方,家世家境都好,父亲已经过世,只留下这一个孩子,商少侠过门以后那万贯家私全是他的,一辈子花天酒地也受用不尽。” 陈抟以为他要推荐商荣去给人当上门女婿,寻思:“荣儿的爹娘和好遥遥无期,他现在跟孤儿差不多,这家的父亲已亡故,只剩小姐当家,估计去了也什么压力。”,便说,“家境家世都不重要,只求姑娘纯良温顺,别是那种五马六道,胡天胡地的蛮千金就好。” 薛云笑眉笑眼拍手:“这你可问到点子上了,我说的这位姑娘那心地比谁都纯善,从不任性发脾气,父母让干啥干啥,对喜欢的人更是掏心掏肺的好。说到模样那是万中挑一,更难得的是武功也一等一的好,和商少侠就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城隍庙的鼓槌也没这么般配。” 陈抟听他吹得天花乱坠,也些许动心,喜道:“若果真如此,那就是荣儿前世修来的福分了,夫人能保下这个媒,贫道定有重谢。” 薛云惊喜:“你愿意定这门亲?” 陈抟点头:“这样好的姑娘打着灯笼都没处找,搁谁家不愿意?” “哈哈哈,有你这句话我就放心了,实不相瞒,这姑娘不是别个,正是我家三春!” 陈抟双耳一聋,瞅着他脸上的大红胭脂,像看优伶唱大戏,嘴角抽搐着翘起。 “夫人是在开玩笑吧。” 薛云姿势娇俏地拍他一下,嗔怪:“谁跟你开玩笑,我现在再正经不过了。你不知道自从上次你们走后,我家三春就时常发呆。虽然她打小有这毛病,可以前每天最多发两个时辰的呆,那以后一天至少呆三四个时辰。我瞧出异常,一问才知她是在想你那徒弟商荣。” “这……” “诶,你可别认为我们三春轻浮啊,那孩子就是太天真了,比白开水还纯,什么事都不瞒我们做家长的。我想她都已经十九岁了,她父亲去世前也惦记这事,既然遇到她喜欢的人就该尽早定下来,等她孝期一满就赶快完婚。” 陈抟见他是认真的,登时龙宫里造反慌了神,结巴道:“夫人莫不是搞错了?令郎是男孩子,我的荣儿也是男的,两个男儿岂能结亲?” 薛云笑道:“道长才是真糊涂,我家三春心是男儿,可本质还是女儿身啊,为啥不能跟你徒弟成亲?” “那、那你是想让她嫁给荣儿?” “不不,我家三春是陶家唯一的血脉,怎能嫁做人\\妻?问他他也不肯呀。还得让你徒弟嫁到我们家,往后做我们家的少奶奶,在家相夫教子……” 陈抟觉得他简直是驴踢琵琶乱弹琴,苦笑不迭道:“这万万不可,荣儿他娘的脾气你是清楚的,这事被她知道了还了得?贫道可担不起这干系。” 他借商怡敏推脱,薛云并不买账,讥诮道:“商怡敏只管生不管养,这十几年对那孩子尽过母亲的责任么?商荣是你养大的,你又是他师父,他的婚事就该由你做主!” 陈抟拒不妥协:“荣儿很要强,你要他嫁做人\\妻,他也必不肯依。” “不会,我看他挺喜欢我们三春的,两个孩子挨一块儿,那亲热和睦的样子看了就叫人高兴。你不答应,是不是瞧不起我们家?我家老爷当年在武林中的名头可比你们玄真派响亮多了,论家世,人才,哪一样委屈了你徒弟?老实说真让我挑我还看不上呢,只为我们三春喜欢才极力撮合,就像你说的,这是你徒弟上辈子修来的福分。” 陈抟承认陶三春的家世、外表、武功都是上上品,可惜又呆又傻,宛若巨婴,还是个男儿心理的假汉子,一丑遮众美,做不得配偶。商荣是他的爱徒,又有商师妹柴师弟这层羁绊,他宁可得罪人,也不能草率安排他的婚姻,态度严肃地对薛云说:“陶二夫人的好意贫道敬谢不敏,这门亲事委实不合适,还请你为令郎另觅佳偶,我家荣儿是受不起这桩福分的。” 薛云料定他嫌弃陶三春,也像被戳了心头肉,怒到发根直立,发髻几乎生生炸开。 “陈抟你少跟我来这套,商荣又不是你儿子,你凭什么替他做主?等他回来我要亲自问问,他要是愿意跟我们三春成亲,你再拦着也没用!” 他言论反复无常,真跟蛮横悍妇无异,陈抟本不善争吵,更对付不来这武夫底蕴的双料“泼妇”,苦恼地低头不语。不过他对商荣的眼光有信心,这孩子再质朴也分得清好坏,他既中意苗素那种类型的女子,就绝不会看上陶三春,只要薛云不用强逼迫,几句游说不足为患。 薛云也防着这点,他和商荣接触不多,却了解商怡敏的性子,都说儿子随娘,这小子估计也是个倔犊子,跟他交涉得有技巧,不可生拉硬拽把事情弄坏了。 因此他照旧给李家人开了保命药方,以彰显公私分明,让陈抟先欠着他一个情,为接下来的博弈争取筹码,就算这道士顽固不化,自己手里还有蓝师兄这张王牌,怎么说都得把这个“媳妇”拐回家。 第107章 乐魔之赴约 商荣回到李家便中了薛云埋伏, 陈抟要接待淳于安,眼睁睁看徒弟被那“泼妇”拐出去谈话, 心里乱得长草。 薛云牢记谈话技巧,起初故意装作生气的样子向商荣抱怨:“商少侠, 我刚跟你师父吵架了你知道么?” 商荣以为他们为蓝奉蝶起了争执,不免忧急,强做镇定道:“晚辈刚回来,敢问二位何故争论?” 薛云噘嘴扬眉,神态极似尖刻的三姑六婆。 “你师父埋汰我们家三春,说她不好。” 商荣深知陈抟行端举方,背地里都不喜议人短长, 岂会当面贬低他人的子女?狐疑道:“这怕是有什么误会吧, 家师或许言语表述不清,让您错会了意思。” 薛云摇头:“你才不晓得哩,听我慢慢跟你说,事情是这样的, 我看上一家的儿郎, 想为我们三春说亲,可你师父觉得三春配不上那家子弟,坚决反对我去提亲,他这样小瞧人,我能不生气吗?” 商荣更奇怪:“家师从不好管闲事,一般遇上这种情况他都不会发表看法,今天怎么……” 薛云粗声打断:“你不信自个儿问他去!我先问你, 你觉得我们家三春如何?” 商荣见他腰板直气势壮 分卷阅读283 - 分卷阅读283 - 分卷阅读284 假凤虚凰 作者:星海拾贝 分卷阅读284 假凤虚凰 作者:星海拾贝 分卷阅读284 ,以为陈抟真个心烦意乱,导致应酬时出了纰漏,便想代师补过,忙说:“陶公子很好啊。” 薛云的怒容瞬间切换成笑脸,两手搅着手帕凑近问:“是吗?那你倒是说说,她哪些地方好。” 商荣认真想一想,诚恳称赞:“陶公子武功高强,容貌俊秀,性格也蛮好的。” 薛云胸窝里栽牡丹,心花怒放,低声追问:“你不觉得她呆闷无趣,不懂礼仪?” 商荣摇头微笑:“晚辈一向不喜欢话多唠叨的人,陶公子这样安静温和的正好,至于礼仪,那是正式场合才用得着的,跟亲人朋友不用那么多客套。” “你这孩子真叫人喜欢。” 薛云双手合在胸前拍了几个碎巴掌,笑得脸上直掉粉,抓住他两边胳膊说:“你看三春武功好,那是因为她爹教了她《天照经》,你想学这门功夫吗?想学的话我让三春教你。” 商荣惊愕:“那不是陶家的独门神功么,还能传与外人?” “你先别管,只说你想不想学就是了。” “这个……” 《天照经》威力无穷,哪个武林人士不心往神驰,可是商荣已隐隐感觉到薛云此刻的言行透着古怪,谨慎道:“绝世神功自是人人都想练,但若为此付出的代价太过沉重,事前还须仔细权衡。” 薛云笑道:“你放心,不止不要你付什么代价,还会额外给你许多好处呢。这《天照经》是陶家的不传之秘,你只要做了陶家人不就能学了么?” 商荣以为他要自己叛出玄真派,忙说:“晚辈是玄真派一手教养的,绝不能忘恩负义改换门庭。” “不不,你没明白我的意思。我不是要你蝉过别枝,有一个办法可以让你既保持玄真派弟子的身份,又名正言顺成为我们陶家的人,你自个儿先好好想想。” “……晚辈想不出来。” “这孩子,怎么这么老实。” 薛云见商荣如此不通世情,真不知道该夸他还是损他,搭住他的肩膀,一字一顿解密:“常言道进了一家门就是一家人,你只要和三春成亲做了夫妻,可不就是陶家的人了么?” 商荣大惊,醒悟到薛云所说的提亲对象就是自己,怪说陈抟会和他争执,师父只中意周薇那种秀外慧中,温柔贤淑的女子,连苗素那样淘气顽皮点的姑娘都嫌弃,更别说陶三春这种全然男儿做派的假汉子了。 薛云看他脸色巨变,恐其不乐意,先把脸色沉下来。 “你怎么跟你师父一个反应,刚才还夸三春好,都是违心之言么?” 商荣忙摆手:“不不,晚辈说的句句是真,陶公子确实很好。” 薛云晴光乍现,喜问:“那你是愿意跟她成亲的,对么?” “不……晚、晚辈只怕高攀不上。” “这有啥,嫁女儿往高处寻,找媳妇往低处找,你这样的刚刚好。” 商荣听他的口气是把自己定性成“媳妇”,一时啼笑皆非,心想这家人的思想都不大正常,不能以常理说之,不得已只好拿师父挡驾。 “夫人美意晚辈感激不尽,可婚姻大事,父母之命,还请夫人先同家师商量,若他首肯,晚辈自当遵从。” 薛云不悦:“我跟你师父就是为这事闹翻的,他不喜欢三春,不同意这门亲事。” 商荣做苦恼状:“既是这样,那晚辈也不敢违逆他老人家。” 薛云占不着理,换了个攻势说:“那好,我再去问他,可你得事先表个态,你愿不愿意和三春做夫妻?” 商荣懊悔跟赵霁相处几年,自己的武功他学会七八成,他的滑头无赖自己没学到半分,受逼不过,又不愿拿谎话敷衍他人的真心,索性实话实说道:“晚辈常居深山,自幼只知读书习武,儿女私情是一毫也不懂,成亲这事从未考虑过,以为一切有师长做主,用不着我操心。而且晚辈鲜少与女子接触,不知如何讨好体贴她们,绝非丈夫的理想人选,女孩子跟了我怕要受委屈的。” 比起花言巧语,薛云情愿听他这些诚实的糙话,觉得自家孩子是块木头,碰着狡猾之徒怕要吃亏,就得商荣这样实诚的才好白头偕老。喜滋滋道:“这你更不用担心啦,我们三春身是女儿身,心思比你还像爷们呢。你完全不用考虑怎么讨好她,反倒是她会尽力让着宠着你。别看她外表木木的,可会疼人了,就拿我来说吧,只是她的后妈又不像其他母子那么腻歪,但她从小什么事都先想着我和她爹,得到好吃的必然先拿来孝敬我们,我们不吃或吃剩下的她自己才吃。我跟她出去,路过绸缎庄首饰店,她都主动叫我去逛去买,自己不感兴趣,却愿意待在门外等上一两个时辰,谁要是敢对我不敬,哪怕只是一个眼神,她都会揪住痛打。你跟了她,保证往后事事顺心,有再多危难她也会帮你逢凶化吉。” 这意思是铁了心让商荣做陶家少奶奶了,商荣明知他没恶意,亦有受辱之感,忍耐道:“这个晚辈就不清楚了,还是那句话,凡事请找家师商量,晚辈不便多言。” 说完跑向堂屋去找陈抟。 这边陈抟怕薛云难为他,也早早结束与淳于安的对谈,师徒俩在门口相遇,陈抟看商荣面色晦暗,心里拿捏到了一大半,拍拍他的肩头以示安抚,说:“江老先生正在清音阁等候,我们这便过去吧,早点见到霁儿也好安心。” 薛云追来听见,忙说:“你们去哪儿?让我们娘俩也凑个热闹。” 淳于安像是了解陈抟的心思,微笑婉拒:“家师只邀请了陈道长师徒,若擅自领其他人入谷,他老人家恐会见责,请夫人在此稍待,在下回去禀明家师,取得同意后再来迎接。” 薛云伤了脸面,怀疑他和陈抟合谋一气,黑脸嗔怒:“你当你们那儿是风水宝地,人人都想去沾光?老娘还不稀罕呢。” 陈抟不能以眼还眼,仍礼敬请求:“贫道最迟后天回来,李家这里还请夫人代为看顾。” 薛云有意刁难他,问:“你走了,我师兄再来怎么办?我可不想为了你跟他翻脸。” 陈抟正欲告诉他蓝奉蝶也在清音阁,被淳于安抢了先。 “夫人不必担心,在下的师弟今早看到蓝教主去了别处,近几日内都不会回江宁。” 薛云以前羞对故人,一直躲着过去的亲友,这会儿想求蓝奉蝶促成儿女的亲事,便急着寻找,忙问淳于安:“你师弟说没说我师兄去了哪里?什么时候回来?” 淳于安说:“这个倒不曾说过,在下回去再帮您打听打听,后日让陈道长带话给您。” 他巧妙安抚住薛云,领着陈抟师徒离开李家,出了江宁城,往北奔驰数十里,来到那片梅花盛开的山谷,说花香有毒,请二人先服解药再入谷。 陈抟尚未确定此人善恶,不能冒冒 分卷阅读284 - 分卷阅读284 - 分卷阅读285 假凤虚凰 作者:星海拾贝 分卷阅读285 假凤虚凰 作者:星海拾贝 分卷阅读285 失失吃那成分不明的丹药,机警道:“我们自己备的有解□□,就不耗费阁下的了。” 取出药丸和商荣一起吃下,隔了一会儿再请淳于安带路。 梅林里不见道路,四处盘根错节,景物雷同,走进去便迷失方向,淳于安请他们跟紧自己,说林中多设陷阱,倘若掉队或不慎触发机关就恐丧命。 师徒亦步亦趋地跟随他迤逦过林进入谷中,不久山岙里现出重重叠叠的楼台殿阁,都以琉璃做瓦,紫脂泥墙,墙墉高峻,屋宇轩昂,纵是王侯公爵也没这大手笔。 陈抟心道:“我原以为这江鹏飞是采菊东篱下的隐士,不料住所竟如此豪阔,和他与世无闻的处世态度似乎不太相符啊。”,转念又想,“人间的宅邸再华丽也比不了天上的琼楼玉殿,神仙尚且爱好奢华,那尘世也未尝没有淡泊名利的富贵闲人,这江老先生想必正是。” 三人踩着汉白玉铺成的石径行进数十丈,穿过一座石牌坊,进入这座宏丽精雅的庄园。商荣牵挂赵霁,盼着快点相见,问淳于安能不能先带自己去找他,淳于安说:“我今早进城时蓝教主还没来,此时想是到了,师父让小师弟负责接待,得先向他打听。” 商荣一门心思念着徒弟的名字,巴不得长出翅膀一扑腾就飞到他身边,也许心有灵犀,这意念真把赵霁招了来,下一刻他的声音便远远飞到,无比惶恐觳觫,犹如被老鹰追赶的惊鸟。 “救命啊!救命啊!” 商荣拔腿箭射而去,须臾与他照面,见他头发散乱,像狮鬃扬在半空,光脚丫急速翻飞,跑得疯快,身后追着一片五彩斑斓的浪潮,细看竟是大小不一的蛇类,短的四五尺,长的七八丈,奇形怪状不可数计。蛇身光滑,游动迅速,一条条匹练似的盯着赵霁的脚后跟追赶,就算他百毒不侵,这么多蛇一条给他一口也够把他咬死撕吞了。 “商荣,快逃啊!” 赵霁直奔商荣,拉了他的手一块儿逃命。商荣回头看那些蛇争先恐后伸颈吐信地撵上来,恰似接了兵符的军士,玩命追击目标,惊问:“这些蛇怎么了,干嘛追着你咬?” 赵霁惧怒交攻,眼珠瞪出血丝。 “还能有谁,就是那姓蓝的贱人,我刚才骂了他几句,他就召出这些瘟神祸害我!” 商荣看他脸上全是巴掌印,肿成馒头,眼眶也青黑淤血,这半日不知挨了多少毒打。也是自己的徒弟自己揍着没感觉,被外人欺负便扯心扯肺,拔剑回头朝地面用力一挥,剑气掠过,石板路被一尺宽五寸深的壕沟腰斩,十几条冲锋在前的蛇顿成葱段,蛇群闻到同伴的血腥,立时群拥而至。 这时陈抟也赶过来,正好听见商荣怒吼:“蓝奉蝶你快滚出来!我要找你算账!” 陈抟听了他这找死的说辞,急得想上去捂嘴,那黑发垂肩的美人已翩然而至,蛇群惶恐地左右散开,让出一条两尺宽的通路,当他经过时,这些冷血畜生纷纷低下高昂的头颅,像在朝君王致敬。 “小杂种,你也来了。” 蓝奉蝶见了商荣便恨意上涌,眼眶泛红,被雪白的肌肤衬得犹若涂朱,看上去异常妖艳。 商荣已是烧干的砂锅,再加把柴便炸开来,不顾陈抟喝止,举剑劈砍,剑气化作长矛向敌人正面突刺,蓝奉蝶似惊鸿凌波,轻轻一闪贴着那道剑气扑来,右手横出一道碧影,再与商荣组成战团。 这二人一个天生武勇,一个久经沙场;一个招式回环矫健,纵横转掣,一个出手老辣纷披,出神入鬼。一旦酣战,旁人竟插不上手。 蓝奉蝶觉得商荣不止相貌毕肖其母,连武功路数都和商怡敏多有相似,越看越怒,越怒越恨,又忍不住想下杀手。 商荣也恨透他的凶蛮歹毒,真想一鼓作气弄死了才解气,心手相应,使出的都是凌厉绝招。蓝奉蝶知道武斗不易取胜,准备再用毒,赵霁眼尖瞧出势头,跳脚大吼:“蓝奉蝶你再撒泼,我就到郭太师叔跟前去告你的状!” 蓝奉蝶神思颤动,身法稍有凝滞,商荣骤雨旋风般的剑刃便挨上身来,好在他躲闪及时,虽保住性命,右臂却被划伤,当他退入蛇阵,鲜血已顺势流至指尖,那些蛇似乎明白他受了伤,比伤及自身还愤怒,一齐不知死活地跳窜袭来。 商荣正欲发动“琉璃魔封”斩杀群蛇,一道黑影倏地从天而降落,不停向蛇群投掷弹丸。弹丸坠地即炸,散出乳白浓烟,一股刺鼻的药味瞬间占据人们的嗅觉,而沾到烟雾的蛇不论种类大小即刻盘曲倒毙。黑衣人动作不停,幻出千手,密集的爆炸声似雨点连片,不消片刻功夫,已将在场上千条蛇尽数杀死。 这些蛇是谷中的原生居民,被蓝奉蝶暂驱调派,诸天教敬奉毒虫,每个人都有一种专属毒虫做为圣物,蛇就是蓝奉蝶的圣物,他爱其如子民,历来不肯伤害。今日有人当着他的面一口气杀死一大片,真和他结下了切骨之仇,挥袖刮散烟雾,寻找那不要命的凶手。 那黑衣人已大摇大摆走到众人跟前,搭住商荣肩膀,笑声沙哑地问:“商少侠受惊了,这贱人没把你怎么样吧?” 商荣望着黄金鬼面苦笑:“你怎么来了?” 苗素的出现在赵霁看来也是意外中的意外,忍不住要出声招呼,忽被陈抟扯住狠狠打了一下手心。 “你刚才瞎嚷什么,那些鬼话是谁教你的!?” 赵霁平日仗着太师父宠爱,胡说八道都被当成“童言无忌”,不意这次捅了马蜂窝,陈抟见蓝奉蝶受伤,心疼难忍,若非赵霁脸肿得厉害,定要抽他耳光。 商荣不知赵霁喊那一声为何会惊倒蓝奉蝶,但明白陈抟是为蓝奉蝶责打他,心中极度不平,却不敢因此埋怨师父。苗素果断帮他出气,揶揄陈抟:“陈掌门这回训人训得好没道理,赵少侠刚才那句话压根没错,遇到作威作福的贱人,就该让他的心仪之人好好看清他的鬼德行。” 陈抟不能当面戳穿她的身份,仍把她当成秦天叱责。 “你这不知分寸的贼人,口不积德,有辱先祖!” 苗素得意大笑,从背后抽出一把胡琴,拉出几声昂扬之调,算是对他的回应。 蓝奉蝶本已放出致命的蛊毒收拾她,见状急忙召回蛊虫,并且暂时压住愤怒,凝神细致打量。 淳于安冷眼伫立半晌,见摩擦告停,言谈自若地出面说明:“诸位相互都认识,那就不用我专门介绍了,这位秦寨主也是家师的弟子,受家师召唤专程赶来的。” 商荣惊奇,忙问:“他在九江时曾与我们打过交道,那时你怎不说?” 他指的是苗素率领水匪夜劫客船一事,当晚淳于安也在场,事后却只字不提,未免太不合理。 苗素麻利地替淳于安解释:“大师兄常年在外飘 分卷阅读285 - 分卷阅读285 - 分卷阅读286 假凤虚凰 作者:星海拾贝 分卷阅读286 假凤虚凰 作者:星海拾贝 分卷阅读286 游,已有七八年没回师门,我是四年前才拜的师,一直没跟他见过面,他想是前些时候回来见到师父才听说我的。” 说完向淳于安拱一拱手:“当日小弟不知大师兄也在船上,惊了您的驾,还请海涵。” 淳于安宽和一笑:“秦师弟莫说这些见外话,不过以后再干水陆买卖还得先打听清楚对方的底细,得罪自家人没什么,若像上次那样冲撞了玄真派这样的朋友就不好了。” 苗素打个哈哈,再度上前搂住商荣肩膀。 “那次我是故意的,知道商少侠来了,特意前去一亲芳泽,陈掌门虽然行事古板,不懂我们这些后生的风流趣味,但不乏长者气度,相信不会因一点小玩笑计较。” 她借机又损了陈抟一次,害道长的脸青了又红,红了又青,赵霁也帮着太师父生气,暗骂这丫头不守信用,说好只看不碰,她却堂而皇之对商荣上下其手,真是吃不着猪肉,非要摸两把猪油才甘心。 懑怨下就想挤兑她,顺便连蓝奉蝶一块儿报复,指着他对苗素说:“秦天,你这么好色,那边那个蓝教主就是公认的武林第一美人,你还不快去一亲芳泽。” 蓝奉蝶这半日饱受小流氓羞辱,真想一掌劈死他,不料那新来的小坏蛋比他更可恶,抱起双臂吊儿郎当观望他,像买家在鉴别一匹劣等的牲口,很快嫌弃啧嘴:“江山代有才人出,美人也讲究推陈出新,商少侠是初夏芙蕖正当娇艳,可眼前这位,已是人老珠黄色衰迟暮啦。找他我还不如花几两银子去买个没开、苞的小倌,好歹图个新鲜。” 第108章 乐魔之清音阁 陈抟很清楚蓝奉蝶教训浪子淫贼的狠辣手段, 那些人大多不过略显猥亵之意便性命不保,秦天在大庭广众下恣肆侮辱, 按说难逃一死,蓝奉蝶却忍着雷嗔电怒未见行动, 这反常表现是否说明他和“秦天”之间存在不为人知的纠葛? 秦天是苗素假扮的,苗素是苗景的女儿,苗景也是蓝奉蝶的爱慕者之一,难道蓝奉蝶知道秦天的真实身份,看在苗景的份上才饶过他的女儿? 陈抟不知道蓝奉蝶和苗景的交情具体到了哪个份上,只看他此刻的反应片面推测双方有极深的情分,否则怎忍得下这奇耻大辱?再拿他对待自己的态度做比较, 真是高下立判, 心中不免有些泛酸发苦。 情爱往往滋生嫉妒猜疑,暗恋本是空中楼阁,他还在楼上凭栏兴叹,都是庸人自扰。蓝奉蝶的确看破了秦天的真身, 可不出手绝飞顾念苗景, 说来这也是他的一个心结。他急躁易怒,并非可亲之人,作风却坦坦荡荡,事事讲求问心无愧。当年苗素第一次在青城县见到他,扮出乖乖女的模样摸底,蓝奉蝶没想到这丫头人小鬼大,就把那副温顺乖巧的假面误当成她的本性。 及到后来苗素上襄阳寻父, 大闹诸天教据点,两个人第二次见面,蓝奉蝶发现她言行野蛮凶狠,和前次判若两人,以为是受了她父亲的刺激才导致性格巨变,在责怨苗景的同时也对她怀有些许内疚,认为自己多多少少要为此承担一点责任,假如有缘再见的话,要对这女孩子做些补偿。 刚才苗素拉响胡琴他便认出她,又听众人说她就是楚地有名的匪霸秦天。此人的事迹他先时听过一点,是个无法无天的巨寇,今天知道原身竟是苗素,震惊程度比当日陈抟知晓真相时更为严重,心想这丫头离经叛道到这地步,总有一天要玩火**,都怪她爹不是东西,把好端端一个孩子教坏了,若有机会挽回,自己当尽一分力。 尴尬的对峙中,几个奴仆装束的侏儒提着扫帚簸箕赶来清理蛇尸,先快速扫出一条道路容众人通过。尸堆那头立着一位穿银杏纱衣,百褶罗裙的丽人,商荣见她年约二十七八,生得香娇玉软,体态轻盈,端的有十分容色,且气质与他见过的美貌女子都不相同,一双秋波炯炯含情,天生一段柔媚风韵,石头也能浸成了嫩豆腐。 赵霁来清音阁小半日也是初见这女子,第一眼便觉与众不同,神气乍看有点像上官遥,一样的烟视媚行风姿冶艳,不禁由此及彼地起了排斥心,听淳于安介绍这是他的二师妹贺兰雪。 贺兰雪落落大方向众人见礼,抱歉道:“我师兄闲云野鹤惯了,向来俗务荒疏,客人刚进门就闹出乱子,我在这里替他向诸位赔不是了。” 她盈盈一笑,恰似春风拂过心窍,使人说不出的舒坦,明显是八面玲珑的交际好手。淳于安笑道:“清音阁一向是师妹当家,愚兄多年未归,事事摸不着头绪,还望你多多提点。” “师兄又说笑,在外面游散几年,嘴也油滑了。” 当着陌生人与同门打情骂俏是极不庄重的行为,她偏偏有本事做得自然得体,不仅不惹人反感,还更显出娇俏可爱的一面。赵霁心想这女人年纪已不轻了,又是清音阁的管家,手段必然了得,却还保持着天真少女的神情姿态,且看上去全不矫揉造作,定是个天生的狐狸精无疑了。 贺兰雪请他们先随淳于安到大厅稍坐,自己去请师父江鹏飞。 到了厅上,负责招待他们的是小师弟陆子宸,陈抟之前听说这位年轻人帮助商荣赵霁吓退玉兔和金蝉,这时正好当面致谢。陆子宸善于辞令博学多才,举止也温文儒雅,极大修饰了他那平平无奇的相貌,如同妆金身的菩萨,泥胎土质依然光芒四射,一般的美男子还远不及他有魅力。 陈抟这样心地正派的把他当做才子敬重,赵霁这个小流氓却另有想法。他儿时混迹市井,见过不少口若悬河的浪荡子,几番接触发现这陆子宸与那类人颇有共同之处,便暗自腹诽:“这人嘴巴这么会哄,桃花运想必很好,大凡女人都爱这种小白脸,遇见了就神魂颠倒,通常骗财骗色的也都是这起人。” 陆子宸社交手腕的确出色,聊天中每一个来宾都照应到了,可是蓝奉蝶不喜应酬,见面伊始就对他冷冰冰的,商荣在陌生场合也是有问才有答的闷葫芦,赵霁心怀偏见不爱搭腔,只有陈抟苗素还肯跟他交谈,气氛半冷不热乏善可陈。 所幸不多时江鹏飞来了,他坐在一架木质轮椅上,由贺兰雪推上大厅。众人一齐起身恭迎,陈抟见这江老先生高鼻深目须发金黄,长相明显有西域胡人的特征,年不过花甲,但精神不振面带病容,似有重大疾症。 宾主见礼后重新落座,彼此说了一些“久仰大名,幸会得见”的开场白,陈抟适时问候:“老先生气色不大好,可是身上欠安?” 江鹏飞笑道:“老夫这是积年的老病症了,想尽办法也治不好,如今不过挨日子罢了。” 陈抟忙说:“不知是何病症?贫道认识几个专治疑难杂症的名医,可请来与老先生诊治。 分卷阅读286 - 分卷阅读286 - 分卷阅读287 假凤虚凰 作者:星海拾贝 分卷阅读287 假凤虚凰 作者:星海拾贝 分卷阅读287 ” 江鹏飞摆手:“江湖上排得上号的名医老夫早请遍了,不中用就是不中用,生老病死本是常事,老夫活了这把岁数,荣华富贵享用得差不多了,就是今晚去阎王爷那里销账也不算亏,道长就不必挂心了。” 他如此豁达,看来是个知命无忧的开明人,陈抟诚心见佩,介绍了一些养生延年的方法。苗素听得犯疑,她最后一次见到江鹏飞是在两年前,当时看他身子还很康健,怎么只过两年就病得不能走路了?这位师父城府极深,说话真假难辨,姑且存个小心,先摸清他此刻的用意再说。 于是接话道:“师父,陈道长在本门做客,那徒儿和师兄弟们的比武是不是要延期了?” 这消息宛如风吹铃铛在陈抟师徒心中击起声响,纷纷向江鹏飞投去讶疑的眼神。 江鹏飞如古井无波,淡然笑斥:“你这孩子就是心急,这才刚来,都不会陪长辈说说闲话,乐呵乐呵。还有,脸上那鬼东西是什么?见了师长还遮遮掩掩,快快摘下来吧。” 苗素笑道:“非是徒儿心急,俗话说国不可一日无君,家不可一日无主,徒儿那山寨还有几千口人等着徒儿回去照应,可不能耽搁太久。至于这面具,徒儿生得貌寝,不想在这儿丢人现眼,是以戴着遮羞。” 江鹏飞开口大笑,旁边贺兰雪也笑着调侃:“秦师弟好会捉弄人,江湖上都夸你是玉面郎君,俊美无俦,我也常听师父说你貌好,你还藏着掖着,难不成怕我们这里的人见了会爱上你?” 苗素戴面具不为别个,只不想太快在蓝奉蝶跟前暴露身份,这时情势所迫,索性随机应变,嘻嘻两声摘下假面,坦然地朝大众扫视一圈,唯独看向蓝奉蝶时瞳光里闪出一抹恨意。蓝奉蝶觉得那目光像薄刃划过他的良心,眼帘垂落发出一声不为人知的叹息。 商荣赵霁谨遵陈抟命令,当着面仍假装糊涂,江鹏飞明明觉察到座下暗流汹涌犹故作不知,贺兰雪机敏地附和他,堆笑夸奖苗素一番,轻巧自如地将话题引向别处。 陈抟早对苗素无语,自动过滤相关事项,可她方才说的“比武”一事却得好好过问,稍后找到时机问江鹏飞:“适才秦寨主说的比武是什么,不知先生可否示下?若贫道等人此行妨碍到贵派的重大事宜,还是尽早回避得好。” 江鹏飞忙说:“道长多礼了,说起来老夫这次还想请尊驾帮忙做个见证哩。” “愿闻其详。” “老夫自知来日不多,想择选弟子传授衣钵,平生收的几个徒儿都在这里,过几日想让他们相互比试技艺,胜出者即可做我的传人,继承清音阁。若能有个德高望重的武林名宿从旁作证,更能体现公平公正,不怕他们不服气了。” 陈抟了然颔首,随即又吃一惊。蓝奉蝶也在受邀之列,江鹏飞却不提让他做见证人,莫非他也是这老先生的弟子? 他下意识看看蓝奉蝶,迟疑道:“蓝教主他……” 江鹏飞笑而不语,蓝奉蝶行事不喜藏头露尾,率直陈述:“我曾受江老先生指点音律,与他有师徒之分。可是江老先生,您事先并未向我提起比武一事,我也无意争夺贵派继承权,若没有其他要事,请恕我先告辞了。” 江鹏飞急忙抬手挽留:“蓝教主留步,你身份尊贵,老夫始终不敢以你的师尊自居,也知道你看不上我清音阁这点微薄家当。请你来是因为你曾受老夫真传,可替老夫检验这些徒弟的本领,倘若他们败于你手,说明学艺不精,那老夫便不能急于传位,还得打发他们多修炼一些时日再行比试。老夫也曾帮过你一些小忙,现在就当是我厚起脸皮找你还这个人情,还望应允。” 蓝奉蝶恩怨分明,听他理胜其辞,便不再推诿。苗素听了这话暗暗狂喜,把弄手中胡琴,阴沉沉瞟一眼仇人,开始筹谋划策。 等茶汤稍稍褪色,江鹏飞邀请客人到各处参观,这谷中园囿地势丰厚,百步一楼,五十步一舍,处处雕梁画栋,灯彩灿烂,当中一座宏伟的十层高楼一柱擎天,上到第九层即可俯瞰整片山谷。第十层是个假层,四面外墙各镶嵌一块巨大的汉白玉日晷,圆盘周围设十二时辰刻度,中间镶嵌粗大铜针,可根据日月光照的投影显示时间,目力较好的人在庄园每个方位都可清晰观测。 一层门匾题为“清音阁”,两边楹联写的是“福地洞天看九霄凝云享万寿仙乐;春夏秋冬听高山流水叹沧海桑田”,众人看了便知这是园中主建筑,晚间的盛宴正设在楼上。 当晚宴席极其丰盛,数不尽的金盘玉碗龙盏凤碟堆满山珍海味异果奇品,滋味之佳美,不让皇宫御膳,周围花茵铺地,银烛辉煌,各色珍宝四壁陈列,珠光璀璨富贵逼人,想来王母娘娘的瑶台也不过如此。 陈抟辨过菜肴,判断无毒后暗示弟子们放心食用。席间贺兰雪负责分食布菜,陆子宸忙着把盏添杯,配合得分外默契。席旁十几个侏儒弄筝拂弦,笙歌婉转,听来倒也悦耳。可江鹏飞不满意,说他们像老鸹蛤、蟆,专会败人胃口,命陆子宸弹奏一曲助兴。 陆子宸下场横琴弹了一首《清平调》,声调果然不同俗类,清婉若长江广流,有国士之风,立时赢得个满堂彩。 淳于安见江鹏飞兴致好,提议:“今日联袂欢宴,光有声乐未免单调,何妨让师妹为小师弟伴舞,定然更助酒兴。” 贺兰雪即刻娇嗔:“大师兄少拿我寻开心,我这蠢鸭子似的身形怎好为贵宾献舞,太丢人了。” 淳于安笑侃:“师妹休要自谦,愚兄知道你最是能歌善舞,才有心借客人们的光求饱眼福,你可别扫我面子呀。” 江鹏飞也来哄劝:“安儿求你跳,你就赏他一个脸吧。” 贺兰雪娇憨地扭扭肩膀,嗔道:“您就会偏向其他人,下次可得让我讨回一点好处。” 她恃宠而骄,已然愈礼,苗素心眼多,她和江鹏飞名为师徒,对方清楚她的底细,她却对这位师父知之甚少,今日初来清音阁,又是首次和几位同门接触,任何疑点都值得品味,悄悄留意这几个人,不放过他们的一言一行。 只见贺兰雪离席,走到陆子宸跟前盈盈一拜,陆子宸还以微笑,表情香甜如蜜,指尖轻撩,一曲《游春》悠然而生,贺兰雪广袖舒拂,翩跃旋转。她的长袖善舞在舞池中更体现得淋漓尽致,真个“袅袅腰疑折,褰褰袖欲飞。雾轻红踯躅,风艳紫蔷薇。”,令观者心旷神怡。 别人看舞姿,苗素看眼色,清楚窥见贺兰雪和陆子宸对视了好几眼,这也许是舞者和琴师必要的配合,但她总觉得二人眼神里装着不一般的东西,狐疑下故作不经地瞥了江鹏飞一眼,没瞧出异常,转头时忽与蓝奉蝶视线相击,非是偶然,这男人正有意 分卷阅读287 - 分卷阅读287 - 分卷阅读288 假凤虚凰 作者:星海拾贝 分卷阅读288 假凤虚凰 作者:星海拾贝 分卷阅读288 注视她,不知已看了多久。 他好像特别适合华丽的场合,身处金碧辉煌的居室,就仿佛龙宫里的夜明珠,越发光彩夺目。 即便再不甘心再不愿承认也不能抹杀他的美,想到父亲半生心心念念的就是这张脸,为他痴心妄想,癫狂胡来,苗素的心霎时从冰块到烈焰,恨不能立刻按住蓝奉蝶一把撕碎了。 不,毁掉他很容易,可还达不到复仇目的,她要让他失去最重要的东西,把他从清冷高贵的神龛上拉下来,埋入污泥狠狠践踏。 酒宴进行到起更时分,江鹏飞力不能支,由贺兰雪搀下去歇息了。淳于安和陆子宸主持待客,陈抟等人本无兴致,见主人离场也萌生去意,淳于安察言观色,再敬酒一轮即命人摆上主食,待客人们用过米饭便散席了。 众人走出清音阁,赵霁预感蓝奉蝶还要继续劫持自己,恐悸地抓住商荣的手,商荣也紧紧握住他,严密关注那恶人的动向,绕是如此仍防不住。淳于安请蓝奉蝶跟他去客房时,蓝奉蝶抛出早上放“风筝”的绳索缠住赵霁右臂,将他拖到跟前。商荣抓牢小徒弟,也跟着跌行过去,情急下再次拔剑击杀,蓝奉蝶打个响指唤醒他体内的蛊虫,一眨眼就让他乖乖爬下了。 “混蛋!不许伤我师父!” 赵霁够不到商荣,转身冲蓝奉蝶挥拳,进攻松散漏洞百出,蓝奉蝶轻松扣住他的手腕,往麻筋上用力一按,再狠踢他的?窝,逼他跪倒。 “他中了蛊毒,我随时能治死他,想让他活命就给我老实点!” 陈抟抱起商荣恳求蓝奉蝶收手,悲苦道:“大人的恩怨不该累及孩子们,你有气全冲我撒,陈抟纵死亦无怨言。” 商荣像受凌迟之刑,疼得大汗淋淋,却没一点求饶的念头,愤恨已极地低吼:“师父您别求他!这样的坏人迟早天诛地灭,徒儿做鬼也不会让他好过!” 赵霁尝过被蛊毒摧残的滋味,此刻商荣受苦,映射到他心里的痛苦比昨夜受刑时更深十倍,挣扎哭骂:“蓝贱人你弄死我师父,我也不要活了,变鬼以后每晚给郭太师叔托梦,让他为我们报仇!” 蓝奉蝶被这些魔星逼得进退无门,心境缭乱,难于收拾,苗素趁乱出来补刀,先叉腰大笑不止,引得淳于安怪责:“秦师弟,你不帮忙劝架也罢了,还笑作甚?” 苗素道:“我笑世间事无不一报还一报,伤了别人的心,就会被别人伤心。求而不得,孤独失落,都会原原本本反弹回去,不怕你不可一世,报应来时才知道什么叫自作自受。” 她的话如同一把铁犁扫过蓝奉蝶心田,一刹那血肉狼藉。明白这代表控诉,万般恶毒却又理正词直,似无孔不入的蝗虫啃光他的心念,无所不至的洪水冲垮他的强势,让他无可奈何,辩无可辩。 陈抟也听出话中玄机,觉得苗素的敌意来得蹊跷,恐在自己臆测之外。见蓝奉蝶脸上呈现出旷野般的寂静,知道他这种情感强烈的人若非神经震颤到极处,不会失神,顿觉心痛如锯,按捺不住地呵斥苗素。 “苗小姐,你好歹是名门闺秀出身,如此刁泼放诞,莫怪人质疑令尊的家教!” 苗素来时听他训斥自己 “口不积德,有辱先祖”,就猜他已知悉自己的身份,本就讨厌这道貌岸然的牛鼻子,撕破脸后正好放手相讥,当即现出本音清脆娇笑:“陈道长这时才揭穿我会不会太迟了点?您说对了,我确实家教欠奉,我爹被一只狐狸精迷住心窍,没空管我,这狐狸精惯会迷惑人,道长想必也曾亲身领教过。” 她拥有的多,在乎的少,敢想敢做肆无忌惮,典型的舍得一身剐,敢把皇帝拉下马,自尊面浅者休想在口头上斗过她。 商荣估计师父快被她气死了,正要勉力劝阻,非人的疼痛突如鸟群惊散,他恢复力气,像挣脱铁夹的猎物颤巍巍爬起。 “商荣…商荣你怎么样了?还痛不痛啊!” 小徒弟的哭腔代替药物抚平残余的伤痛,他疲倦地笑了笑:“没事了。” 赵霁破涕为笑,突然被蓝奉蝶一言不发拖拽前行,温柔问候临时改成惶怒咒骂,又即刻被封住几处穴道,成了只会龇牙咧嘴干瞪眼的木偶。 商荣蹒跚追赶,第一道障碍竟是师父的臂膀。 “算了,先让霁儿跟他去吧。” 商荣理解师父息事宁人的想法,焦心赵霁处境,让渐渐活跃的夜风帮忙传递警告。 “蓝奉蝶,你再敢虐待我徒弟,我一定会杀了你!” 隔山远雾,夜色苍茫,每个人心中都存着一笔恩怨,在风云际会中粉墨登场,千般债万种帐,何来消停一点心? 第109章 乐魔之艳约 淳于安将蓝奉蝶安置在南面的倚竹苑, 院子四围修竹环绕,凝阴如绮, 屋内陈设古朴清爽,枕衾座垫一律簇新, 家具地面一尘不染,看得出主人为招待这位贵客费了不少心思。 蓝奉蝶刚进屋,几个侏儒便抬来澡盆请他沐浴,蓝奉蝶把僵成死狗的赵霁扔给他们,让他们拖出去洗干净再送回来。 赵霁被侏儒们带到伙房,按在烫人的热水里刷了又刷,搓了又搓, 活活蹭掉一层皮, 与那待宰的年猪相似。洗完笼上一身新衣,再原路抬回去。 蓝奉蝶也已洗浴完毕,坐在椅子上养神,侏儒们请示后将赵霁直接丢在地上, 赵霁不等他们告退便咿咿呜呜开骂, 蓝奉蝶听不懂,但参考前文也能想象出那龌龊内容,等仆从离去先解了他的哑穴。 赵霁声带松绑,骂辞产生高屋建瓴的飞跃,瞪着蓝奉蝶冷笑:“蓝教主,你洗得香喷喷的坐在这儿,是等着和我圆房吗?” 蓝奉蝶脚尖正中他的下巴, 怒气太盛,一时不知如何惩罚他。 赵霁恨他折磨商荣,打死也要报这个仇,吼道:“你算个什么东西,仗着自己有几分姿色就在人前作威作福,真当自己国色天香人见人爱?小爷今儿说句大实话,你就是脱光了勾引老子,老子都没半分兴趣!郭太师叔跟我眼光差不多,所以才看不上你,别人看你是朵花,在他眼里你还不如一根草!” 他吵架天赋高,坚持伤其十指不如断其一指的方针,瞅准一个弱点就持之以恒地拼命下刀,蓝奉蝶向日权尊势重,受人爱戴,十几年没受过窝囊气。今日却遇到两个小克星,刚被苗素严重羞辱,再叫赵霁这一刺激,七情奔腾六脉俱乱,嗓眼一甜喷出数口鲜血。 赵霁常和人吵架,尽管对手每每叫嚣“气死我了!”,顶多也落个脸红脖子粗,这还是头一遭把人骂吐血,被那猩红的液体激出惊惧,不但再无声音,气息也缓弱下去。 练武之人最怕内息紊乱,稍有不慎便会留下内伤,此时应静心运气疏通经络,可赵霁那番骂委实刺痛 分卷阅读288 - 分卷阅读288 - 分卷阅读289 假凤虚凰 作者:星海拾贝 分卷阅读289 假凤虚凰 作者:星海拾贝 分卷阅读289 了蓝奉蝶的心伤。外人看他桃花旺盛,还以为他在情场上呼风唤雨左右逢源,谁又知道他弱水三千只恋一瓢,为一段难寄难诉的相思,蹉跎半生。姓赵的小子口毒心恶,但说的何尝不是实话?不论是当年初出茅庐的柴君贵,还是如今位高权重的周太子,对郭荣来说他都不值一钱,甚或还是棘手的麻烦,见面就避之不及…… 他心酸神乱,坐倒在椅子上发呆,丝毫不管自身伤势。 一个大美人在烛下黯然消沉,那画面自然凄艳入骨,赵霁心软,瞧这情状可怜,不忍再毒舌摧残,老实地安静一阵,看他仍憔悴呆怔,仿佛纤细的牙雕,离破碎只有一线之隔,竟忍不住担心起来,小心道:“你还好吧?受没受内伤?” 蓝奉蝶以为他在探察战果,扭头冷瞵,赵霁紧张地咽口唾沫,不敢与之对视。忽见蓝奉蝶朝他挥袖,还当他要下毒手,惊叫一声,身体麻木顿消,烂泥鳅似的扭动两圈,咬牙爬坐起来。 “滚。” 那人音量轻微,似一把吹毛断发的匕首,锋利决绝。 他肯放行,赵霁自是求之不得,却又因此心生不安,他也是男人,也懂怜香惜玉,虽说这块玉有点老……成色还足,被自己砸出裂痕,怪可惜的。 他几经犹豫,端起桌上的茶碗倒了半杯清茶递给蓝奉蝶,怯生生说: “你先漱漱口,会舒服点。” 蓝奉蝶没功夫搭理他,想顺手打掉茶杯,赵霁猴精善避,嗔道:“这是邢窑白瓷,很贵重的,你是客人,怎么能随便拿别人家里的东西撒气?” 缓和一会儿,他再度试着呈上茶水,像个态度恭顺的小厮,蓝奉蝶盯着茶杯愤懑凝视数息,不紧不慢接过,赵霁又灵醒地捧来痰盂,服侍他漱了口,将脏水端出去倒掉,没像蓝奉蝶预料的趁机逃走,倒完痰盂又折回来,站在不远处搓手问:“你……带了伤药吧?要不要拿出来吃一粒?” 蓝奉蝶的眼神在磨刀石上过了一遍,恢复尖锐,随便在他身上一剐就能削下一大块肉。 “你又想耍什么花招?” 他和赵霁一样,已完全将对方定性成坏蛋,看他动一动脚趾都怀疑在打鬼主意。 赵霁自觉光明磊落,不怕坦诚想法,正义凛然说道:“我是看在太师父的份上才关心你,太师父那么喜欢你,要是知道我把你呕吐血了,非罚我不可。” 此话之荒谬,蓝奉蝶都不屑驳斥,微微哼笑而过。赵霁毫无自知之明,认为他的鄙夷全是针对陈抟,当下不平则鸣。 “你别瞧不起人啊,我太师父哪点不好?相貌武功人品都不比郭太师叔差,还对你情深义重,事事把你摆在首位,虽然是个道士,但只消你一句话,肯定立马还俗,你与其对郭太师叔剃头挑子一头热,不如选择太师父,至少他真心疼爱你,不会害你伤心吐血。” 情有亲疏远近,玄真派上上代三位长辈里,赵霁对商怡敏又敬又怕,是她俯首帖耳的手下;郭荣和蔼可亲,但接触太少,感恩大于喜爱;相较之下,他最喜欢还是像父辈一样宠溺他的陈抟。 说来好笑,这三人都与蓝奉蝶有纠葛,赵霁根据对他们感情的深浅,看待此事的态度也大相径庭。他坚决鄙视蓝奉蝶玩弄商太师叔感情的做法,撇开商怡敏迁怒无辜不谈,杀了这负心汉也情有可原;可换到陈抟的角度,他又希望太师父的真情能有回报,假若蓝奉蝶肯放弃不切实际的幻想,从善如流地选择陈抟,他甚至愿意帮他们向商怡敏求情。 任何不以设身处地为前提的“善意”都是变相的伤害,还算蓝奉蝶经历过一回情绪上的大动荡,再发怒便有所节制,听了赵霁狗屁不通的劝解也没当场要他的命,只用掌风将其击出门外。 赵霁脑袋差点摔进肚子里,刚刚贴地爬平,房门哐当闭合,纸窗上美丽的身影随着熄灭的烛光融入夜色,竹枝哗哗摇晃,和笑口常开的弯月一起嘲讽他的丑态。小流氓羞耻不甘,揉着腰腿站起来指窗大骂: “蓝奉蝶,你摆什么臭架子,过了这个村就没这个店,错过太师父,你早晚会后悔!” 嚣张气焰盖不住恐惧,不等嘴皮停顿双脚已飞速朝外扑腾,谁知逃出倚竹苑并未顺利得救,这山庄路径复杂,林木茂密,各处院落黑灯瞎火,格局大同小异,白天随处可见的矮仆像鼹鼠钻洞,此时一个都寻不着。他晕头转向跑了一大圈,在清音阁下穿来穿去,始终找不到商荣的下榻处,如同遭遇鬼打墙。 不知第几次回到清音阁前,他准备歇息一会儿,阁门已关,翻窗入户似乎不太妥当,夏夜待在户外也更凉爽舒适,于是捡了个地方坐下。这一昼夜风波连绵,吃苦受累是近日之最,身体疲乏已极,精神一放松便靠住身后的檐柱睡着了。 却说陈抟商荣跟随陆子宸来到西面的秋意轩,这里梧桐参天,流阴满园,到了秋雨梧桐叶落时想必别有意境。陆子宸安顿好陈抟,到隔壁对商荣说:“尊师好像很困乏,我已吩咐人服侍他洗浴安寝,待会儿下人送洗澡水来,商少侠也顺便洗洗吧。” 商荣说:“不用麻烦了,我这人胡打海摔惯了,待会儿去门外的池塘洗就可以了。” “哈哈,那怎么行,被师父知道会说我们慢待客人的。” 陆子宸很自然地找了把椅子坐下,似乎打算待在这里聊聊天。商荣想这人长于交际,大概是见他心情不好,想陪着说话解闷,心下先存几分谢意。 陆子宸东拉西扯谈了些不要紧的话题,中途掏出一个织锦荷包,从里面拿出一片褐色的树皮似的玩意儿塞进嘴里,有滋有味嚼着。 商荣好奇问是什么,听说是槟榔,笑道:“嚼槟榔是岭南一带的习俗,听陆先生的口音是河南人士,想不到也有此好。” 陆子宸嘴巴稍作停顿,笑容也略有踉跄,随后拍拍荷包说:“都是读书时跟一位朋友学来的,这东西能提神醒脑,嚼多了还容易上瘾,想戒也戒不掉啊。” 商荣经由他的动作注意到那装槟榔的荷包,他对服侍穿戴不上心,但那荷包的材质实在太漂亮,莹华绚丽,灿若霓霞,又仿佛紫云里透出的阳光,他从未见过如此美丽的织物,不禁再次动问。 陆子宸说:“这是鲛?,前朝李商隐有诗云‘龙竹裁轻策,鲛绡熨下裳’,说的就是此物。” 商荣也听过鲛人织绡的传说,问陆子宸是否真有其事。陆子宸笑言做这荷包的鲛?是南海特产,一匹值得十两黄金,却是凡人制造,至于真正鲛人纺织的纱绡是什么样的,他也不知道。 他一边说一边看似随意地将荷包揣入怀中,就势切换话题。 “商少侠,令徒赵少侠是不是练过避毒奇功?谷外那片梅林花香有毒,常人若不服解毒、药物,闻 分卷阅读289 - 分卷阅读289 - 分卷阅读290 假凤虚凰 作者:星海拾贝 分卷阅读290 假凤虚凰 作者:星海拾贝 分卷阅读290 多了香气就会疯癫致死,可赵少侠今日不服解药便直接入谷,一路走来浑若无事,着实令人吃惊。” 商荣说:“两年前他偶然获得已故神农堂堂主纪天久的避毒功力,从此百毒不侵,你就是拿砒、霜鸩酒给他当饭吃也药不死他。” 陆子宸拍案称奇,又问:“这避毒功连蛊毒也不怕么?” 商荣摇头:“此功防毒不防蛊,遇到蛊术是不中用的。” “那就怪了。” “什么?” “今日我亲见蓝教主对令徒连续施蛊数次,都只是当时有效,过了一会儿赵少侠又跟没事人一样了。蓝教主就是因为制不住他,一时急怒才召唤群蛇围攻他。若这避毒功不能防蛊,难道赵少侠又在别处学了什么厉害的功夫,能化解蛊毒?” 陆子宸的见闻令商荣惊奇,打量赵霁是不是又有奇遇,准备明天见面后仔细问问。进而又想他此刻落在蓝奉蝶手中,大概又受了不少凌虐,心疼焦急,忍不住恳求陆子宸领自己去蓝奉蝶的住处找人。 陆子宸这个精明人当然不愿?浑水,连忙劝阻道:“眼下你们两方都在气头上,热油对爆炭,遇见了就要起火,到时关系闹得更僵,救不了人不说,还会令尊师多余苦恼,不如先静一静,待事态冷却再心平气和地交涉。家师也会设法调停,尽力替你们化解干戈。” 他全程站在对方的立场考虑,显得诚意满满,商荣不好为难主人,说服自己继续忍耐。 这时矮奴们送来浴汤,陆子宸趁便告辞,临走前叮嘱:“家师有个规矩,子时前这庄园里必须全部熄灯,商少侠洗漱完毕还请早点安歇。” 商荣客随主便,洗完澡去隔壁向陈抟请了晚安便回房躺下。心里牵牵连连,如何睡得着?听窗外子规啼月,凉风习习,辗转若干回已到了半夜,就在他神烦气躁,双眼紧闭捕捉瞌睡虫时,窗外的风声起了微乎其微的变化。 有人! 习武者能听风辨雨,像老练的野兽准确捕捉自然界每一点细微异动。商荣的耳功已有相当火候,立刻听出来人正由窗户潜入,他不慌不忙悄然按住枕下的剑柄,见机而动。 月光将那人的影子清晰投射到蚊帐上,看身形是个云鬓高耸的女人,影子反映出她此刻的动作,只见她缓缓松开发髻,解下腰带,长衫顺势滑落,露出玲珑浮凸的身体曲线。 一股醉人花香扑鼻而来,商荣惊骇翻身,那半裸的女人已钻进他怀里,微凉的肌肤涂满香脂,滑不留手,趁势伸臂勾住他的脖子。 商荣大窘,用力推开女人,借着月光看清了对方面貌,万分骇异地叫出她的名字。 “贺兰姐姐!” 贺兰雪不惊不诧倚在他膝上,嫣然媚笑道:“奴家怕商少侠夜间寂寞,特地前来陪伴,还望少侠别辜负奴家这番美意。” 商荣大风大浪都经过,可投怀送抱的艳遇尚属首次。他受师门教导,将洁身自好奉为准绳,于情、事上青涩晚熟,遇着贺兰雪这等艳若猛虎的女人只感到羞愤鄙视。躲过她不安分的双手,掀开被子赤脚跳到屋中央,正色道:“贺兰姐姐莫把在下当成轻薄之徒,还请自重!” 贺兰雪玉体横陈,支着下颐笑谑:“想不到你还是个小君子,放心吧,这是也是我师父的安排,你不接受款待,他还会责罚我呢。” 商荣难以置信:“世上怎会有这种怪事!你不要胡说!” 贺兰雪容色转冷,凝霜轻哼道:“不是师父的命令,我怎会来俯就你这种乳臭未干的小后生?一看你就是未经人事的愣头青,让姐姐来教教你怎么取悦女人,包你往后受用无穷。” 她说到后半句媚态复生,仿佛变色的毒花,柔嫩的枝蔓攀附到商荣肩头,往下摸索他的裤裆。 商荣觉得这是不可忍受的侮辱,抓住她的手腕狠狠一拧,贺兰雪也会武功,见他使出擒拿手,本能地还手拆招,她那点手段在商荣看来都是花拳绣腿,不愿殴打女人,抓起她落在床铺上的纱衣将其双手反绑,提举扔向窗外,随后反手关上窗户。 还算那女人知趣,未再返回纠缠,此事过后商荣更无睡意,气闷闷在椅上坐了一夜,寻思贺兰雪那番话,对江鹏飞再无半分好感,欲待天明后找他理论。可仔细一想这种事口空无凭,自己手上没留证据,说不定还会被倒打一耙诬陷成无中生有,闹起来丢的仍是自家的脸。 还是暂忍一口气吧,明天私下禀明师父,今早离开这污秽地。 他那边郁怒枯坐,清音阁下赵霁也被一阵微弱声响吵醒,那是一个女人的婉转娇啼,他记得儿时在家中撞见奴仆偷情也曾听到类似动静,就是俗语说的“叫、春”。 大山深院,月黑风高,这香艳的呻、吟恰似夜下穿梭的鬼魂,诡异骇人。他使劲摸了摸手臂上的鸡皮,侧耳分辨,声音分明是从身后的柱子里发出的。 一根粗不过一围的檐柱里怎会有人声? 他耳朵贴上柱身,那声音顿时清晰了一倍,好似隔壁偷听的效果。再伸手一敲,响声铿锵,这柱子竟是金属铸造焊接而成,内部还是空心的。 有了新奇发现,他马上绕着清音阁挨个检查檐柱,大楼基座共有七根柱子,根根用金属打造,无一例外都是空心。 赵霁直觉这样的设计必有用意,对这清音阁的人和事多了几分好奇,猜测苗素或许知道一些内、幕,回头得想办法从她那儿套些情报。 他一觉醒来精神饱满,准备继续寻找同伴,这次行动不再急迫,心想反正天快亮了,剩下这一个多时辰只当碰运气。 他步履松弛地走入一片树林,头上枝叶若盖,漏下满地银屑,几处蟋蟀碎声,花底莺语,将夜烘托得清幽旷远,行走其间浑然忘我。 忽然,顶上树丫躁动,一股怪风袭到,他抬头觑见一道红影闪逝,接着云屯雾集,天地掉进黑布口袋,眼睛成了空摆设。 值此妖异时分,他的第一反应就是“见鬼”,窜入丛林抱树发抖。心智一乱,怪像丛生,只觉周围响动都成鬼哭狼嚎,许多青面獠牙的山魈厉鬼蠢然而动,都将他当成了猎食目标。这恐悚气氛不久让他彻底暴露胆小如鼠的本性,鼠撺狼奔地逃跑,一路发出毛骨悚然的惨叫和呼救声,敲碎谷中人的清梦。 当他被大群矮奴包围,商荣陈抟赶了来,见他在人群中手舞足蹈地乱嚷,一齐焦急地呼喊他。赵霁像走丢的孩子见着娘,一头扑来抱住小师父,魂飞魄散哆嗦:“有鬼!有鬼!” 没等商荣问出究竟,蓝奉蝶也赶来查看,商荣怀疑是他下蛊把徒弟害成了失心疯,就想冲上去质问。刚迈开步子,贺兰雪推着江鹏飞慢悠悠走来,淳于安、陆子宸、苗素三人也从不同方向奔到。 商荣暂忍暴躁,厌恶地 分卷阅读290 - 分卷阅读290 - 分卷阅读291 假凤虚凰 作者:星海拾贝 分卷阅读291 假凤虚凰 作者:星海拾贝 分卷阅读291 看看江鹏飞和贺兰雪,他二人态度都很镇静,尤其是贺兰雪还笑微微和他对视,好像方才的事只是他一个人的梦魇。 听完矮奴们禀报,她低头请示江鹏飞:“师父,赵少侠遇到的那个红衣鬼可能是外来的匪徒,我们得加强戒备。” 江鹏飞神色趋于严峻,沉吟片刻,笃定地说:“那人多半是赤云法师派来的探子。” 第110章 乐魔之斗乐 早在前次陆子宸用江鹏飞传授的《凤翔操》唬退玉兔金蝉起, 商荣就怀疑清音阁与不灭宗有瓜葛,此时听江鹏飞当众提起赤云法师也不奇怪。 江鹏飞请众人重入清音阁叙话, 坦言自己两年来频受不灭宗骚扰,已先后两次收到赤云法师的威胁, 而清音阁内部也混入了奸细,但尚未查出是谁。 不灭宗近年频繁肆虐,遭殃的门派数以百计,总结其目的无非是侵占和逼降两种。陈抟向江鹏飞细问缘故,那老先生沉思半晌,叹道:“老夫已是半截身子埋黄土的人,没什么好顾忌的, 今日幸得陈道长在场, 老夫这番自白也算有了见证人,免得日后沦为无头公案,让后世妄自猜疑。” 众人知他要公布重大隐情,各自凝神静听。 江鹏飞说:“老夫与那赤云法师交道匪浅, 三十年前曾同在真理佛门下学艺, 算来他还是我师弟呢。” 真理佛除赤云外还有四位入室弟子,排除已死的金刚夜叉明王和不动明王,剩下降三世明王和军荼利明王,而这二人中后者擅长音律,如此说来江鹏飞只是这位清音阁阁主的化名,他的真名应是宇文渊。 他想是未对他人透露实情,四个弟子中只苗素早有预料, 反应平淡,其余三个都目瞪口呆,商荣瞅瞅陆子宸,怀疑此人是在随大流,他曾说自己不清楚江湖事,连不灭宗都不了解,怎会知道梵天教五大明王这样的古早传说。 江鹏飞见陈抟表现稳静,笑道:“陈道长想是早已认出老夫,老夫即便不承认您也会认定我就是宇文渊吧。” 陈抟从容道:“贫道先时遇到淳于先生就觉得他的琴艺与当年的《朝元宝典》多有相符之处,相传军荼利明王是西域人,长相与汉人区别明显,昨日见阁下容貌有异族特征,心里又确定了几分。” 宇文渊身为梵天教魔头之一,当年在武林为祸不浅,陈抟入谷前就对江鹏飞保有戒心,此时对方自暴真身,他的戒慎也随之翻倍,甚至做好准备迎接最危险的局面。 宇文渊不像一般坏蛋暴露身份后就嘴脸全变,依然慈眉善目一团和气,大概看出陈抟师徒正高度警惕,先对过去的事做了一番辩白。 “当年老夫奉命行事,很多时候身不由己,自知罪孽深重,一直设法抽身,终于在那次天游峰大乱中等到机会,瞒着众人偷偷逃脱。此后改名换姓四处避逃,既躲仇人也躲过去的同门教友。十六年前寻到这处幽谷定居,安心调弄丝竹,兼享烟霞之乐,收这几个徒弟只为缓解寂寞,平日再三约束,严禁他们出去生事。只有这个苗丫头……” 他指指苗素,慈爱中微含责备:“我四年前去杭州游玩时偶然遇见她,觉得这丫头聪明伶俐,是百年不遇的音乐天才,一时兴起收她做了弟子。谁知她的淘气和聪明一样多,最近两年女扮男装,化名秦天跑到江湖上捣蛋,我怕被她带累,警告她不许对外提起我,还算她听话,没违背老夫嘱咐,否则这次断不许她来。” 苗素娇笑撒娇:“师父老骂我淘气,可知弟子只对别人淘气,在您跟前是老九的弟弟,老十(实)得很呢。” 老少二人哈哈大笑,绷紧的气氛舒缓下来。 宇文渊为取信陈抟,又看着蓝奉蝶说:“关于老夫的真实身份,蓝教主是一早就知道的,他可以证明老夫这十来年一直过着与世无争的生活,从未插手过江湖上任何纷争。” 蓝奉蝶在众人的惊疑中恝然点头:“我认识宇文先生是在十七年前,他曾连续十年到苗疆教我音律,就我所知,他这些年除了游山玩水都未离开过清音阁。” 自天游峰之变后,五大明王中只赤云法师不时出没,其余三个都消声匿迹久矣。陈抟先与不动明王陶振海的亲眷接触过,那一家子大隐于市,轻易不理是非,如今再看宇文渊的生活做派,也像真心修身养性,安度晚年的样子,再有蓝奉蝶作证,便稍微减轻了对其为人的质疑,请他继续说明。 宇文渊说:“赤云妄图集起真理佛传下的五种神功,为此当年才在天游峰挑起事端,逼得同门自相残杀,老夫当时不得已受其摆布,心中实则恨透此人。如今他盯上我无非也为夺取《朝元宝典》,老夫以前打不过他,现下病痛缠身,更不是对手,宝典在我手中断乎难保。因此想赶快寻个传人,把秘籍交他保管,这样即使日后生变,好歹不是在老夫手上失却的,也不至太令人气愤。” 他分剖完前因后果,决定提前举行比武,让众人回去休息,等到巳时再来阁前集合。 赵霁听了蓝奉蝶为宇文渊所做的证词,估计后者教他的就是那以音律为攻伐的《朝元宝典》。当年他诱骗商怡敏去天游峰盗取该秘籍,希望借这门神功控制栖息在苗疆的巨蛇,这功夫能操纵动物,昨日自己裸身出逃躲在树丛里,蓝奉蝶吹笛追赶,中途笛音变调激起他头顶蝉鸣,那只蝉定是他事先偷偷藏在他发髻里的,后来引发蝉鸣的笛声想必正用了《朝元宝典》的功力。 他刚才受惊后狂奔乱喊,搞得蓬头垢面犹如疯子,随师长回客房时又在分神想事情,瞧着更加精神恍惚。鼻青脸肿再配上这惶弱小鸡仔的神态,狠狠捏软了商荣的心,抬起手指轻轻碰了碰他淤肿的脸庞,见他疼得直抽气,跺脚大骂:“蓝奉蝶太混账了,这笔账我迟早要加倍讨回来!” 陈抟在前面听了,回头劝抚:“霁儿已经平安回来了,你就不要计较那么多了,别忘了李家几十号人的性命还在那个人手中呢。” 商荣不明白师父为何这般软弱,带赵霁去池塘洗澡时忍不住向他嘀咕:“你说师父是不是有什么把柄在蓝奉蝶手里?我老觉得他很怕那个恶人,是我想多了吗?” 赵霁丧气一笑:“你想得还太少呢,这么明显的事我还以为你看出来了,结果……” 商荣拍他一下:“结果什么?你知道内情就快说,少在这儿卖关子。” 赵霁勾勾手指,对着他贴过来的耳孔低语:“太师父暗恋蓝奉蝶都快二十年了,见了他便心猿意马,那骨头能不软吗?” 商荣大惊,在他肩上狠拧一把,赵霁哎哟喊冤:“是你自己要问的,不信就算了,干嘛动粗!” 商荣心思犹如风吹树叶转不停,过了许久才脚踏实地,抓住委屈的徒 分卷阅读291 - 分卷阅读291 - 分卷阅读292 假凤虚凰 作者:星海拾贝 分卷阅读292 假凤虚凰 作者:星海拾贝 分卷阅读292 弟质问:“你是怎么知道的?” 赵霁郁闷斜睨:“一半是猜的,另一半是晚上听了苗素的话以后证实的。” “苗小姐说什么了?” “当时你也在场啊,她说她爹被一只狐狸精迷住,还说太师父也清楚那狐狸精迷惑人的本事,可不就是在挖苦蓝奉蝶么?太师父听了她的话气得两眼喷火又哑口无言,那说明什么?明摆着是被苗素戳穿想法了啊。” 商荣头皮麻木,渗出一身汗水,脱掉衣衫跳入池塘,狠狠扎了个猛子。赵霁知他多半吓懵了,借凉水冷静头脑,忙朝他入水的位置游去。 商荣钻出水面抓住他猛摇,连声嚷道:“我明白苗小姐为什么要跟她父亲闹矛盾,为什么这么讨厌蓝奉蝶了。因为苗门主也喜欢蓝奉蝶,为此害得家中不睦,所以苗小姐才那样厌恶蓝奉蝶,对他的怨恨肯定从那年她去襄阳诸天教据点闹事时就开始了。” 他后知后觉获悉武林中流传已久的绯闻,还觉得十分新奇,主要想不明白,两个男人之间怎会产生爱慕。 赵霁还想哄他玩“假凤虚凰”的游戏,不敢深入解释,敷衍道:“这就是所谓的断袖之癖嘛,我也不明白究竟为什么。” 商荣对“断袖之癖”的理解还停留在当初慕容延钊的“注释”上,困惑自语:“那蓝奉蝶常年一身黑袍,看不出他的袖子有哪点稀奇,怎么能引起太师父和苗门主如此浓厚的兴趣?” 赵霁咬牙忍笑,冷不防被他的视线刺中,那双晶亮的眸子里疑惑似涌泉无尽。 “你刚刚骂蓝奉蝶的时候说要变鬼去找郭太师叔告状,这又是什么意思?” 赵霁鲜少有机会与他漫说短长,又一次贼兮兮耳语:“因为蓝奉蝶喜欢咱们郭太师叔啊,这事早在江湖上传开了,你稍微打听一下就知道细节了。” 商荣不像他那么鸡婆,弄清情况后便觉得这些纷繁复杂的关系都是无聊的闹剧、荒诞的笑话,只可惜自己的师父也马失前蹄身陷其中,想想就怨气难抒。 “师父也真是,想要蓝奉蝶的袖子强抢过来不就好了,我看也不是什么难事嘛,犯不着畏畏缩缩诚惶诚恐。” 赵霁暧昧偷笑:“这个……好像也不太好抢吧。” “怎么不好抢?赶明儿找个机会,我替师父去抢!” 小师父大错特错的豪迈惹人喷饭,赵霁又慌又笑地按住他:“你别乱来,惹太师父生气,咱俩都没好果子吃。总之只要蓝奉蝶别再惹我们,我们就先别管长辈的事。” 商荣细想这事关乎陈抟的体面,确不该冒失。强行忍下不甘,心思转移,让赵霁说说方才见鬼的情景。 听完判断:“我估计你遇到的那个红衣厉鬼就是赤云法师。” 赤云法师喜穿红衣,他是不灭宗的头目,朱红色又特别醒目张扬,他的手下出于敬畏或是讨好,平时着装大概会有意避开这种颜色,这就跟天子专享明黄色,庶民不得僭越一个道理。 赵霁半信半疑:“那红影就从我头顶飘过去,真是赤云还不早要了我的命?” “我看他就是故意亮相给你看的,好借你震慑清音阁的人,这不,闹鬼的事刚出来江鹏飞就自爆真身,还将徒弟们的比武提前,这八成也是赤云的目的。” 听说那神通广大的魔头就潜伏在谷中,赵霁的胆怯不比遇鬼时少,不自觉地靠住商荣,战战兢兢说:“赤云老狗要抢《朝元宝典》,会不会顺手把我们全杀了?宇文渊已是不中用的老废物,剩下这些人加起来能对付他吗?” 与赤云法师的拼斗是商荣铭记于心的耻辱,那是他唯一一次毫无还击之力的惨败,事后立志雪恨,以打败这老怪为目标勤修苦练,功力确已今非昔比,却仍旧孕育不出足够的胜算。记得薛云曾说陶振海武功更在赤云之上,陶三春习得她父亲的真传,假如身在这里,也许能打败赤云。 想到陶三春,他联想起那只装有手指头的玉葫芦,蓦地扯住赵霁头发问:“怎么没看见那只葫芦,你把它弄丢了?” 葫芦赵霁随身带着,栓在内兜里入谷时也还在,他转身去找,脱在岸上的衣裳已不是原先那套,失惊道:“刚才蓝奉蝶让矮奴们给我洗澡,把我拖到伙房好一顿折腾,旧衣裳被他们扒下来,不知扔哪儿去了。” 商荣对薛云提亲一事耿耿于怀,不想再与这家人有牵连,这会儿听说赵霁丢失了对方的重要物品,慌急好似雪上加霜,先把小徒弟按在水里一顿揍。 “当初是谁抢着保管的,连个小物件都看不好,你连废物都不配做!” 赵霁最受不了商荣偏向外人,挣扎抱怨:“我又不是故意的,待会儿去问问,多半就能找回来了!” “找不回来怎么办?陶姑娘和她二娘就在李家,我答应了要把葫芦还给她的,现在这样叫我怎么跟人家交代?” “等等,那假汉子和假大婶也来江宁了?” 赵霁像接到紧急军情的士兵,改防御为进攻,抓住商荣肩膀质问:“这么说你们又见面了?可恶,我被蓝奉蝶绑架吃尽苦头,你却背地里和女人勾三搭四,太过分了!” 他单靠捕风捉影就能把醋喷上南天门,若再听说薛云试图促成“儿子”和商荣的婚事,他还不得把天翻过来? 商荣对徒弟的泼赖功力甘拜下风,宁打十场架,也想不跟他在这个问题上争吵,连忙闭紧嘴巴塞住耳,上岸穿好衣服避入客房。 赵霁的气尚未消去,比武时间到了,有清音阁上的日晷做提示,人人都来得准时。 宇文渊已命人在楼东百丈远的旷地上设下擂台,这比武场构造奇特,擂台呈三丈等边的五角形,外罩一个一尺厚的透明水晶罩,每个角上都有一个活动板盖。 宇文渊当众宣布比试规则,让四名弟子和蓝奉蝶登上擂台,五人各占一角,同时演奏,能完整奏完一首乐曲的人即可获胜。 赵霁纳闷这比赛是不是太容易,又听宇文渊说:“承受不住的人只要打开脚边的板盖跳进去,就可离开水晶罩,老夫希望你们量力而行,万万不可伤了自身性命。” 原来那些板盖是退场装置,奏个乐还能把命弄丢了,看来这比试很不简单。 五人少时各就各位,淳于安怀抱琵琶,琴头的金牡丹映日生辉,贺兰雪手执碧萧,风姿绰约宛若飞天降世;陆子宸横琴在膝,跃跃欲试;苗素见蓝奉蝶拿出玉笛,心中的毒蛇悄然出洞,玄铁胡琴上丝弦灿如雪瀑,即将奏响天雷之音。 宇文渊邀请陈抟师徒随他到十丈外的看台上落座,赵霁嫌距离太远不便观看,想凑近些,被他正色制止。 “音波太强,靠得太近恐会受伤,这里有一些棉花,诸位拿着备用,待会儿忍耐不住时可塞住耳朵。” 收到他的 分卷阅读292 - 分卷阅读292 - 分卷阅读293 假凤虚凰 作者:星海拾贝 分卷阅读293 假凤虚凰 作者:星海拾贝 分卷阅读293 手势,罩子里五种乐器同时奏响,淳于安弹的是一首《将军令》,激昂雄壮地琴音托举关山冷月,刮起大漠狂沙,奔涌的音符如骠骑冲锋,铁蹄下敌军尸骨无存。 贺兰雪不慌不忙吹起《潇湘夜》,缥缈音律好似碧波荡漾浇灭连天烽火,施展以柔克刚之术与矫健的琵琶抗衡。 听蓝奉蝶吹起圆润明澈的《鹧鸪天》,苗素拉响苍凉悲愤的《龙王调》,宫羽相携角徵并起,抑扬顿挫激情慷慨。人们似乎看到云起星奔,风雷逐雨,一条恶龙正翻江倒海,爪牙到处风涛动地,诸神惊忙。 种种音律都混合演奏者的内力,犹如无形刀剑越过皮肉直接对脏腑经脉发动攻击。陆子宸从师不过两年,本身又无武术根底,才一上场便撑不住,手慌脚忙地掀开板盖跳入坑道。 片刻后他汗流浃背地出现在看台前,向宇文渊苦笑:“师兄们的功力徒儿望尘莫及,他们前奏刚一响徒儿便心疼气窒,幸亏逃得及时,否则此刻已命丧当场了。” 宇文渊笑道:“你入门晚,不能跟他们比,老夫原也不打算为难你,叫你上场是让你开开眼界。你过来坐吧,等他们比完再说。” 说话功夫贺兰雪也败下阵来,捂着胸口心有余悸地走来,一行娇喘一行感叹:“了不得,了不得,大师兄还罢了,这蓝教主和苗师妹真个厉害,我想跟上他们的节奏,这才刚一使上劲,洞箫便生生裂开,好在马上运功护体,不然真要栽在他们手里了。” 众人看她展示裂损的碧玉箫,箫管上的碎痕贯穿首尾,可想而知,水晶罩里的拼斗何等激烈。 苗素见对手已去其二,接着使出余下绝招,琴声越发磅礴激荡,如冰雹坠瓦,利斧凿岩,商荣赵霁立于看台又有水晶罩隔挡,也被那乐声搅得心颤神摇,不敢想象罩子里的人是何感受。 那淳于安本有余裕,不知怎的突然收弦退后,踏上活板离开擂台。宇文渊等他近前,皱眉道:“你的曲调后劲尚足,为何不战而降?” 淳于安笑得很无奈:“弟子听苗师妹乐律中杀意浓烈,俨然拼命的架势,不想闹出同门相残的事故,情愿认输退出。” 陈抟等人也听出胡琴音色有异,此刻已转入商调,更现狰狞狂躁之像,水晶罩上出现许多霜花状的裂纹,模糊了台上的景象。 陈抟唯恐蓝奉蝶有失,站起来直奔擂台,越靠近越觉难受,竟有气血逆行的征兆。他的内功略略强过蓝奉蝶,自觉抵御艰难,那台上的人恐怕更危险了。 商荣也追到他身后,那拥有夺魄之力的曲声迫使他捂住双耳,奇怪苗素的内力并不比他强,为何承受得住。 殊不知他俩都部分修习过《朝元宝典》上的技法,此功拼内力,更拼念力。三年前苗素曾在襄阳与蓝奉蝶交手,败在他的笛声下,这三年来她苦心竭力专门研究出一套克制笛音的曲谱,就是这首纵横披靡的《龙王调》,入场前又偷偷在舌根下含了一颗护心守元的“定神丹”,怀着你死我亡的狠劲与之较量,玉石俱焚在所不惜。 蓝奉蝶早察觉她的杀气,本想避斗,但尝试撤音时才发现自己的笛声已被她的琴声缠缚,像落入乌贼触脚的鱼,不战即死,只好迎难而上全力抵御。 苗素听他的笛声纹丝不乱,如寒雁独鸣,幽泉漱涧,即将翻越**滑向终点。 今天非得让他吃个大苦头,不能让他逃掉! 她右手疾转,将音调尽力拔高,逼迫蓝奉蝶扬起笛音。琴弦上流星曳电,爆出点点火花,寻常丝弦早已断裂,她的弦乃落星铁打造,这得天独厚的优势是她取胜的最大资本。 蓝奉蝶昨晚被赵霁辱骂吐血,后未及时医治,到底酿成内伤,本不适合这种龙争虎斗,此刻已觉胸口剧痛,脉息驳杂。苗素看他脸色渐渐惨败,已不能久持,更奋起紧逼,最后一段旋律罄**之奇,穷洪荒之险,围观者像被狂浪推着不住倒退。 一阵轰轰混混的巨响,水晶罩雪崩而碎,琴声笛音一齐断绝,乾坤似被掏空,天地哑然,万籁俱寂。人们惊心动魄地凝望擂台,玉笛落地的轻响细针似的扎在他们敏感的神经上,只见蓝奉蝶慢慢转身步下看台,再不理会任何人,四平八稳地走向远处的树林。 陈抟知他受了严重内伤,因为要强正在苦苦支撑,很想赶去看护,顾念到对方的至尊,脚步踏出复又收回。 等蓝奉蝶走远,苗素也咬牙起身,她的双腿早已麻木,筋骨软过棉花,挣扎数下最终跪倒。商荣抢上去搀扶,赵霁也跟过来,啧嘴摇头道:“你这丫头真不知死活啊,耳朵聋没聋,还听得见我说话吗?” 未几,锋利的弓弦突然架到他脖子上,少女抬起低垂的头,痛苦都交给如注的汗水,脸上全是意犹未尽的快意。 “还不够……” 听不清她吐出的模糊音节,商荣以为那是呻\\吟,取出事先备好的伤药喂她,不想被苗素挥手打落。她晃悠悠站起,变调的长笑仿佛滚滚狼烟升上天幕,宣泄胜利的喜悦。 折磨她数年的耻辱、不甘、怨恨与憋屈终于在今日逆流,冲向它们的发源地,也带回它们赠予的腐物和淤泥。但这还远远不够,她的复仇才刚刚开始,还要争取更多的胜利,直到将她所受的伤害如数奉还。 第111章 乐魔之戏辱 众目共睹, 苗素获得了最后的胜利,宇文渊捋着胡须审视她, 似乎觉得这结果不尽如人意,良久, 语重心长劝戒。 “昔年周公制礼,同时创造音乐作为人们沟通情感的方式,目的在于化解人与人间的矛盾,《礼记》云‘乐至则无怨,礼至则不争’,真正的音乐以‘和’为贵,你是读过书的人, 可知这‘和’字做何解释?” 苗素博览群书过目不忘, 四书五经早读得烂熟,脱口答道:“喜怒哀乐之未发,谓之中;发而皆中节,谓之和。中也者, 天下之大本也;和也者, 天下之大道也。致中和,天地位焉,万物育焉。” 宇文渊点头:“照本宣科是不错,可领会贯通还差得远。老夫自幼酷爱音律,年轻时是非不明,误入歧途,把乐曲当成了杀人的手段, 造下太多罪孽。后来隐居深山,诚心悔过,这才领悟了音乐的真谛。我们习乐之人最首要的是修心,做到清静贞正,明心见性,方不委误乐律,你天分极高,可惜性情中乖戾之气太重,如不加以克制,日后恐堕魔道。老夫这里先给你立个规矩,今后不管你闯出什么祸,惹到什么人,都不可用《朝元宝典》上的武功屠戮人命,若有违此规,老夫纵死也必化厉鬼追讨。” 苗素应他要求发了个毒誓,说今后若用宝典杀人,立时寿命断绝,神人无医。 宇文渊这才欣喜微笑,说:“你拔了头筹, 分卷阅读293 - 分卷阅读293 - 分卷阅读294 假凤虚凰 作者:星海拾贝 分卷阅读294 假凤虚凰 作者:星海拾贝 分卷阅读294 我本该立刻将秘籍传与你,但你这丫头脑袋聪明,老夫还想考考你。” 说罢让陆子宸借出七弦琴,亲自弹了一首清幽明快的《白雪歌》。 “《朝元宝典》的秘密就藏在清音阁和这首《白雪歌》中,你下去好生思索,若想不出来,明日午时到老夫居处来,老夫会当着所有人传你秘籍。” 他叮嘱众人明日务必准时,办完这件事他便心无挂牵,再不管其他了。 蓝奉蝶在斗乐中伤得不轻,回房接连吐血,赶忙坐定运功疗伤。 他修为深厚,底子很强,又有多种灵蛊护身,调息几个时辰,真气运行恢复正常,受损的经脉也渐渐复原。 下午淳于安周道地派人送来参汤和补血的鹿茸膏,蓝奉蝶又兼服了本教的疗伤圣药,至晚已无大碍,心想苗素这丫头恨他入骨,可想而知苗景背地里是怎么伤害她和家人的,这男人只会给他添堵,真是命里的灾星,早知道就不该可怜他,当年见面便杀掉,也不会再有后续的烦恼。 他在屋里闷了大半日,洗浴后无心睡眠,出外踏月散步,随性走到附近一座池塘边。 凉月如眉挂树梢,万物生辉,平滑的池水宛若明镜,他驻足池边,低头瞧见水中的玉貌仙颜,世人皆恋容色好,可这副好皮囊给他最多的是烦恼,惹上数不清的烂桃花和没来由的嫉恨,还挡住了人们公正评判的眼光,他的能力、才干全被色相遮蔽,想求一个重才不重貌的知心人比登天还难。 迄今为止的际遇里,也只有那个人不看重他的外表,全凭义气帮助救护他,可惜自己与他无缘,这一世怕要守着这份痴念孑然终老了。 惆怅失神中,一枚远来的石子砸碎镜面,苗素背着胡琴飞掠池塘,落到他跟前。 “蓝教主何事在此顾影自怜?莫非也被自己的美貌迷住了?” 这丫头巧笑倩然,白天擂台上的凶狠劲雾散无踪,像一枝盛放的杏花笑微微朝人示好。 蓝奉蝶现在见着姓苗的就头痛,无言转身离去,苗素呼喊追上,张开胳膊挡住去路。那天真无邪的神气让人生疑,蓝奉蝶戒备地问:“你又想做什么?” “没什么,就想看看你伤得重不重。” “哼,看我没躺着起不来,失望了吧?” “这个么……也不是啦。” 苗素脑袋微微摇晃,全是姑娘家的娇俏小动作,瞧着有点羞涩有点惭愧,磨蹭一会儿支吾道:“我知道你现在很讨厌我,其实我也不想把你整得那么惨,可是一想到你害我受了那么多委屈,我就忍不住生气……” 蓝奉蝶见状,以为她终究还是小丫头,虽说太任性了些,做长辈的还是不能过分计较,微微一叹,问:“你在外面游荡你爹都没找过你?” 苗素无辜摇头:“没有,我走时跟他说断绝关系,他也叫我别再回去。” 蓝奉蝶想象不到苗景当时的悲愤绝望,只凭常识单方面推测,觉得小儿女不懂事,胡乱说话是常有的,苗景为人父母怎的连这点包容心都无,若是儿子放出去闯荡一下尚可,他倒好,安心让年且青葱的女儿流落江湖,压根不配做父亲。 由此揣测苗景其他劣行,又问:“你爹…平时待你不好么?” 苗素眼帘轻快挑起又慢慢垂落,嘟嘴道:“他待我最不好的地方就是给我订的那门亲事了。” 天枢门和唐门联姻一事早传遍江湖,蓝奉蝶不解:“那唐辛夷是唐门掌门,少年豪杰人才出众,和你门当户对很是般配啊。” 苗素立刻做出气鼓鼓的样子抱怨:“那姓唐的小子懦弱小气,我还听说他不喜女色,身边不要年轻丫鬟服侍,被女人挨一挨碰一碰就犯恶心呢。” 这点不是胡说,唐辛夷受后娘卢氏刺激,厌恶美貌女子,连带着对所有女人都起了偏见,把她们当成男人的克星,一旦得势就会祸害全家。 苗素消息灵通,不承认这个未婚夫,仍刻意留心相关情报,对他的现状知之甚详。 蓝奉蝶秀眉微蹙,缓缓责斥道:“你爹真糊涂,怎么能把女儿许配给这种人,门派利益固然要紧,但儿女的幸福就不重要了么?” 苗素偷偷瞄他一眼,委屈道:“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做小辈的再反对也没用,只好逃出来,东飘西荡一段时日遇着一些志同道合的朋友,跟他们一起在云梦泽落草,做些杀富济贫的勾当。自己也觉行为荒唐,可这世道男尊女卑,我不假扮男子,别人怎肯服气?就是再有本事,一句‘女流之辈’也足够贬低了。” 蓝奉蝶容貌比女子俊美,内在却是纯粹的大丈夫,寻常男子还不及他开明,看苗素楚楚可怜陈述“遭遇”,便真心同情,好言安慰道:“你莫多想了,你爹不配有你这么好的女儿,那个家你不想回去就别回去,唐门的婚事不是你订下的,也无须理会。往后做自己喜欢的事,高兴自在过日子,谁敢因为你是女人而瞧不起你,你就往死里揍,不怕他不服。” 苗素展颜欢笑:“你这些话真中听,说得我都没脾气了,早知道就不欺负你,跟你做朋友该多好。” 她“易喜易怒”的特点也被蓝奉蝶当成孩子气的证据,彻底消除戒心,露出一抹淡笑:“你这个小丫头说话口气倒不小,我岂是你欺负得了的,以后做事稳重些,别轻易树敌,遇上狠毒之人,会害了小命的。” “知道啦,话说你的伤到底怎么样了?我帮你瞧瞧吧。” 苗素嬉笑靠近,毫不羞怯地抱住蓝奉蝶,耳朵帖在他胸口。二人身高相差不多,她做出这种姿势身体自然蜷缩,如撒娇一般,蓝奉蝶拿她当小孩,可毕竟是十五六岁的大姑娘,就是民风粗放的苗疆,也少有少女敢随便对男子做出这种亲密举动。他怪她胡闹就要推搡,苗素索性将双臂系在他背上,若无其事说:“深吸一口气,我听听你的气息乱不乱。” 以为她真是一派善心,蓝奉蝶不好粗鲁唐突,便依言深呼吸。 “气息还算正常,看来不碍事。” 苗素干脆利落地松手退后,表情绝无一丝邪气,蓝奉蝶心想她虽胡作非为,心地还算善良,本质仍是个好孩子,只不过被她那不像话的父亲带歪了,日后善加引导,尚有希望回归正途。 见他的微笑有了一分暖意,苗素趁机求助:“你能给我一些避蛊毒的药吗?我最近遇上个仇家,他是你们诸天教的叛徒,叫紧那奴,我想解决完清音阁的事就去对付他。怕他下蛊害我,想先弄点解药防身。” 紧那奴偷练血煞功,是诸天教全力追捕的逃犯,三年前其弟提婆湿伏法,他还逃亡在外,蓝奉蝶听说此贼消息便高度重视,忙问苗素在哪儿撞见过他。 “我没见过他,他在楚地杀了我好几个手下,我是听逃出来的人说的,已 分卷阅读294 - 分卷阅读294 - 分卷阅读295 假凤虚凰 作者:星海拾贝 分卷阅读295 假凤虚凰 作者:星海拾贝 分卷阅读295 命人仔细查探,他若仍在楚地,就逃不出我的耳目。” “此人已练成血煞功,我也没把握收伏,你断不可独自去找他,有了下落先让人通知我。” “好,那你能先给我一些避蛊药吗?” “可以。” 蓝奉蝶随即大方地取出一瓶解药送给她,说这药绝大多数蛊毒都能防住,吃一粒可保三个时辰。苗素接过便倒出一粒塞入口中,蓝奉蝶奇怪,问她这会儿吃做什么,她笑道:“我尝尝难不难吃,难吃的话还得备些糖果送药。” 她得了好处忙加紧讨好,拿出胡琴说:“上午用琴声伤了你,这会儿我再拉一首动听的曲子,算给你赔罪,好不好?” 对上那样活泼可爱的形容,谁忍拒绝?她牵住蓝奉蝶的袖口带到池边的石凳上坐下,然后跳到对面假山上,翘腿架住胡琴,笑容满面曳动弓弦。 胡琴音域宽广,可肃杀森冷,也可柔美婉约,苗素动作舒缓,拉出的曲调也清幽曼妙,仿佛夜莺在清池边啁啾,又像轻烟袅袅不绝,旖旎明媚,余味无穷。 蓝奉蝶初时静心欣赏,过不了多久,身体忽然莫名发烫,脊柱里好似迸出一股热流,冲得他心荡神昏。察觉异常为时已晚,他来不及运功抵抗,肢体已彻底绵软,摇晃着向地面滑落,必须靠住石凳才能撑起上身。 “你……你这琴声……” 苗素的笑容露出妖异之气,目光矍铄,和上午斗乐时一样极富攻击性,更比当时多了瓮中捉鳖的得意。 等她拉完这首琴曲,蓝奉蝶身如炭火,汗透衣衫,神志接近昏溃,不可告人的**决堤般席卷身体,让他控制不住颤抖和呻、吟。 苗素跳下假山,步步逼近,轻捷矫健得活似捕猎的山猫。她吃了这男人送的避蛊药,再动手已万无一失。 “此曲名唤《春情谱》,乃杨贵妃所创,当年她就是用这曲子迷住了唐明皇,‘芙蓉帐暖度**,从此君王不在朝’,原本是琵琶调,被我改成了胡琴曲,又加入了惑心的旋律,催情功效强了好几倍。怎么样?你现在是不是感觉飘飘欲仙,如痴如醉呀?” (补丁,老地方,话说自李唐失祚,神州大乱,短短五十余年间,帝位更迭,江山易姓。这时西南两川正处于孟蜀统治下,蜀地物产丰饶水旱不侵,当中原地区战乱无休,这里还偏安一偶,经济持续发展,呈现民殷物阜的繁华景象。 广政二十年四月初八这天,花天锦地的益州城内更比往昔热闹,城中的天街广场正举行一场隆重的“祛邪祭典”。蜀地毗邻西南蛮夷,巫蛊盛行,苗疆第一巫蛊教“诸天教”在当地也拥有众多信徒,百姓们平日遇到灾殃祸疾都习惯请巫师延药驱鬼,今日这场祭典更是集全城百姓的财力人力而办,献祭牲畜数百头,香花瓜果无数,典礼上上百名披头散发的巫师联袂唱祝,如花似玉的巫女们甩着瀑布般的黑发载歌载舞,法式周围人群麇集,将广场附近街巷堵得水泄不通。 如此劳师动众的祭典十年不遇,只为今年益州发生了一件毛骨悚然的怪事。如此劳师动众的祭典十年不遇,只为今年益州发生了一件毛骨悚然的怪事。如此劳师动众的祭典十年不遇,只为今年益州发生了一件毛骨悚然的怪事从年初起城内外的人家不断丢失幼童,男女都有,大的七八岁,小的未及满月,这些孩子失踪后没几天,尸体便被寻到,无一例外都被剖开胸膛,挖去心脏。官府全力追查,不久还惊动了朝廷,可是一直未找到蛛丝马迹,遇害幼童仍在不断增加,前几日已死了第四十七个。 恐慌遍及全城,老百姓们众说纷纭,有说妖怪的,有人说人魔的,最后忍无可忍,街坊乡里联名上报朝廷,要求巫师们社坛做法,惩治凶手。 祭典上诚心祷告者居多,也不乏看热闹的,其中包括一个绮罗裹就的小少年。这少年做富贵装扮,背上却攀着一只二尺来长的长尾猕猴,手里拎着锦囊在人群中穿梭,花脚猫似的这边挤一挤,那边蹦一蹦,一会儿踩了这个人的脚,一会儿撞了那个人的腰,好不顽皮,若不是他生得眉清目秀,讨人喜欢,早被狠狠教训了。 认识他的人见了摇头叹笑,纷纷知会同伴:“看看,赵都统家的混世魔王又出来了。”,又有说:“他父亲已经死了,还不悔改,长大后定是个坐吃山空的败家子。” 嫌恶之情如出一辙。 这少年名叫赵霁,年方十岁,其父曾任后蜀绵州节度使,西南行营都统,是手握重兵的名将。去岁绵州民乱,赵父阵亡,赵霁被家人圈在家中守孝,服满刚脱下白孝便偷跑出来闲逛,可见顽劣成性。 背上那只猴子名叫“喜糖儿”,是家里一个当过耍猴人的仆人送他的,从小养在身边,极通人性,被赵霁当做第一玩伴,到哪儿都不离身。今日钻在人堆里看稀奇,哪里热闹往哪里去,手中的锦囊装满精致果品,不时摸出来自己吃一块,再给喜糖儿递一块,一人一猴逍遥得很。 典礼各处景象大同小异,正当赵霁腻烦时眼前忽然一亮,他在对面的人群里发现两个十一二岁的少年人,一个穿白衣一个着绿衫。绿衫那个秀美纤柔,姗姗可爱,白衣那个更好看,玉貌朱唇,目如点漆,皮肤似冰雪搓就,晶莹剔透,隐隐散出光彩,十分醒目。 小孩子都爱美,赵霁看到这么漂亮的同龄人,就想跟人家玩耍,他又生就不知羞的无赖性格,掏出两块糕饼走过去,笑嘻嘻递给那白衣少年。 白衣少年早瞧见这个钻来拱去的捣蛋鬼,起先便没好感,见他前来招惹,冷着脸撇向别处。赵霁也不怕他给脸色,厚起脸皮缠上去,把糕饼递到对方嘴边。 “这是鲜花饼,玫瑰酱做的,可好吃了。”) “苗素!你别乱来啊!这人碰不得!” 他是个不受欢迎的观众,露脸就遭了苗素冷眼。 “你少管闲事,要么安静看着,要么滚远点!” 赵霁到此对她敬畏到十二分,这女人敢违背天理强、暴男人,连蓝奉蝶这种老江湖都会中计,商荣就更危险了,因此唯恐激怒她,弓背耸肩怯生生劝阻:“他是我太师父心爱的人,你看在我太师父面子上,放过他吧。” 苗素冷笑:“你太师父又没给过我好处,凭什么要我给他面子?” 恶念忽然衍生出分支,改换语气道:“你不是想学怎么艹男人吗?过来跟我一起玩,真刀真枪干上几次自然就会了。” 蓝奉蝶听了差点气晕过去,幸好那小流氓这方面还有操守,立时仓皇拒绝。 “我不干,君子不夺人所好,干了我太师父的心上人,我会遭天谴的!” 赵霁不肯放弃孝心,决意替陈抟“护花”,紧迫中憋出个法子姑且一试,近前两步对苗素说:“ 分卷阅读295 - 分卷阅读295 - 分卷阅读296 假凤虚凰 作者:星海拾贝 分卷阅读296 假凤虚凰 作者:星海拾贝 分卷阅读296 你玩什么不好玩个老男人,人家都是老牛吃嫩草,你这头嫩牛偏要吃老草,说起来还不是你吃亏!” “混小子,别来碍事!” 苗素随手劈他一掌,赵霁倒跌两步屁股正好坐在胡琴上,摩擦时拖动弓弦,发出一声刺耳的尖啸。 蓝奉蝶心中一颤,《春情谱》的迷幻效应略有减轻,赶紧奋力出手攻击,苗素翻身躲避,香软的黑袍覆面滑过,宛若蝴蝶惊翩飞去,转瞬遥不可及。 “可恶!都是你捣乱,让他给跑了!” 错失大好良机,苗素转身踢打赵霁泄愤,赵霁不敢跟她翻脸,抱住她的腿求和。 “你别那么冲动,他跑了是好事,不然真让你干了,回头还不弄死你?” “弄死更好!就让我爹后悔一辈子,让整个武林都骂他色迷心窍,有眼无珠!” 苗素气急败坏来回跺脚,踢飞了心爱的胡琴。 赵霁谜团当前心痒难忍,等她刮过一轮风暴,低心下意问:“你究竟是恨蓝奉蝶还是恨你爹呀?” “两个都恨!” 苗素顺势大吼,气息一过又想这小子不配与自己言心事,懑懑地捡起胡琴欲走。赵霁追上去套话:“你别一个人发脾气,想说就说,想骂就骂,不然会憋坏的。” 苗素停步斜睨:“你小子想看我笑话是吧?” 赵霁摇头不止:“我就是有点好奇,他们做了什么能把你这个强人气成这样。” 他低估了苗素的怨气,马上被对方将计就计当成棋子利用。 “也好,你嘴巴这么碎,知道情况往后就尽力往外面散播去,让蓝贱人身败名裂!对了,一定要告诉你郭太师叔。” 赵霁胡乱应承:“我也讨厌姓蓝的,若真是他造的孽,我铁定逢人就说。” 两个人便找地方坐下,赵霁还用树叶接了半捧泉水给她解渴,苗素抽飞树叶,说就算琼浆玉露也浇不灭她的心头火。 “我爹二十年前就迷上蓝奉蝶,屡次求爱受挫,还被他下了剧毒,一病十几年。可他一点不怪蓝奉蝶,照旧痴心不悔,为了寄托对蓝奉蝶的相思,但凡看见与蓝奉蝶模样相像的人,不论男女统统娶回家,陆陆续续收了九个小妾。这些小妾大多生了孩子,其中包括我那个将要继承家业的废物大哥。我娘是我爹明媒正娶的妻子,却一直活在蓝奉蝶的阴影下,还和那群小妾争风吃醋,丢尽了体统颜面。我从小在这环境里长大,本已习惯了,可那年在青城县遇到蓝奉蝶,才知道家里的不幸都是这个人造成的。偏生我爹无可救药,蓝奉蝶不过解了施在他身上的毒,他就感激涕零,一心做那人的狗腿。三年前为了讨好蓝奉蝶,去襄阳劫持郭荣,臊了一鼻子灰,江湖上都在看他笑话,他也不知羞,我就是不想被他气死才离家出走的……” 这内、幕和商怡敏当初透露的恩怨情仇可谓同工异曲,症结都出在蓝奉蝶身上,赵霁更坚信此人就是祸水,拿“家家有本难念的经”一说和苗素交流。 “我太师父也是迷他迷得出了家,他顶着‘武林第一美人’的名号招摇了这么多年,苦主必然不少。” “所以我才气不过想教训他,实在看不惯他高高在上冷若冰霜的臭德行,就想狠狠艹一回,把他艹得死去活来哭爹喊娘,看他以后还有什么脸装清高!” “……这种事也不该由你做呀,你是女孩子,做出来丢的还是你的人。” “有什么办法!谁让你们男人都不中用,这么多年就没出一个镇得住他的人!” “……说句题外话,你以后不会也这么对糖心吧?一个不爽就要艹死谁,那以后糖心的屁股不得天天开花?” “呸,谁愿意艹那软骨头,我可没想过嫁给他。” “好吧,但愿如此。” 赵霁揉揉胸口,为负荷超量的心脏减压,想到不能再去倚竹院寻找玉葫芦,不禁发起小牢骚:“我本来想去蓝奉蝶的住处找东西的,被你这么一闹也去不成了,丢那东西很重要,找不回来肯定会被商荣骂死。” 苗素听说丢了一只羊脂玉葫芦,替他出主意:“这儿的下人都很老实,明天你去找我大师兄,让他替你问,一准能找回来。” 聊完这档事,二人再无共同语言,分头回房去了。 他俩在湖边对谈时陈抟正在倚竹苑外伫望,上午他在擂场捡到蓝奉蝶的玉笛,这无疑是个修和的好契机,他踌躇大半日,晚间总算下定决心前来拜访,走到大门外,那决心又像入冬的虫蛹抖瑟着蛰伏过去。他不想再受对方冷眼,不想再惹他生气,不想……太多的不想捆住他的手脚,他从没像现在这样觉得谨慎持重是累人的东西,修行这么多年,道家的“洒脱自然,返璞归真”他是一点没学会,穿着这身道袍就是欺世盗名。 这时蓝奉蝶恰好神昏气短地逃回来,他内伤未愈,又受《春情谱》挫磨,仅能辨明大概方向,晕头晕脑穿过密林杂树扑向大门。 陈抟闻声望过来,那人白亮的肩膀和双腿闪电般刺中他的双眼,让他僵然失色。 “蓝教主……” 蓝奉蝶没发现他的存在,先天旋地转地倒下,陈抟赶上最后的时机跪地接住他,宛若接住了一个美丽易碎的梦境。 第112章 乐魔之凶死 蓝奉蝶的意识披着火苗穿过长短不明的黑暗缝隙落进混沌云层, 天空好像下起流星雨,耳边尽是星子坠落的呼啸, 数不清的陨痕如同鞭子抽痛他的眼睛。 不着边际的漂浮引发恐慌,他双手抓向虚空, 喉咙里发出语焉不详的叫喊。 正是无措无助,一股温热的气流托住了他的身体,载着他慢慢下降,几乎跳脱的心回归胸腔,他匆忙吸气,幻觉一扫而空,发现自己正趺坐在客房中, 身后一人双手抵住他背上魂门、气海两处穴道缓急有度地输送内力。 “别动。”察觉他醒来, 陈抟轻声劝止,“你内息混乱,我在助你疏通经脉。” 放眼时下,他还算是蓝奉蝶比较放心的人, 后者迫于无奈接受了他的好意, 调息配合疗伤,紊乱的气息很快得以平稳。 待真气运行过一个小周天,二人同时收功。蓝奉蝶浑身脱力,玉山倾颓向后倒去,靠住身后人的胸膛。陈抟霎时僵硬,全部动力集中于心脏,心跳快得反常, 赶紧屏住呼吸,抵挡那惑人的体香。 蓝奉蝶也很慌张,自从知晓陈抟的心事后,他便下意识抗拒与之接触,此时距离为零,状态羞耻,真是生平罕遇的窘境。 陈抟匆忙镇定心神,双手触到怀中人的衣襟,蓝奉蝶以为他有越轨之举,赶忙抓住他的手腕,力气尚未恢复,手臂似坠千斤,根本阻止不了那人的动作。 然而这道士并未辱没自身名节,有条不乱地帮他系好衣带 分卷阅读296 - 分卷阅读296 - 分卷阅读297 假凤虚凰 作者:星海拾贝 分卷阅读297 假凤虚凰 作者:星海拾贝 分卷阅读297 ,理好衣襟,将他半抱半扶地放到床榻上,见他挣扎坐起,又移来枕头垫住他的后腰。 喝了两口陈抟端来的热茶,蓝奉蝶渐渐缓过劲儿来,向他低声道谢,决定日后定要设法还上这个人情。 得他称谢,陈抟满心高兴,不敢显露欢意,敛色问:“方才是什么人暗算你?” 他抱蓝奉蝶回房时发现他浑身滚烫,气息错乱,很像中了致幻的春、药,又见他左胸上还留有一个半新不旧的牙印,心中便多了许多不好的猜想,急于讨伐那偷香的淫贼。 蓝奉蝶恼恨苗素的恶行,可这种丢脸的事只合私下解决,不宜对外张扬,于是沉默不言,希望陈抟自行会意。 陈抟关心则乱,不识趣地追问:“是不是不灭宗的人?” 见他摇头,犹不死心,非要弄个水落石出才踏实,暗暗筛选嫌疑人:宇文渊老病残废,陆子宸不会武功,贺兰雪一个女人估计不会干这种事,那最有作案条件的就只剩淳于安了。 那人行事稳重,不像淫邪奸险之辈,难道被蓝教主的美色所惑,乱了心智? 明知这猜疑流于荒诞,他仍不自禁地问出来,蓝奉蝶没想到他这么絮叨烦人,粗声驳斥:“你别乱猜,此事我自会处理。” 他一动怒,陈抟便缄口结舌,那委屈模样更煽动蓝奉蝶的心火,他实在不明白,为什么这些口口声声说爱他的男男女女都要在他跟前做出受苦含冤的情态。他扪心自问从未对他们进行过感情上的引诱和伤害,他们单方面动心,一厢情愿自我摧折,还把这些咎由自取的痛苦映射到他身上,好像这一切都是他造成的。 苗景胡作非为,我却成了他女儿眼里的罪魁祸首。 陈抟胡思乱想,他的徒孙却反过来对我指责辱骂。 还有商怡敏……当年我真心把她当做妹妹看待,真心报答她的恩惠,可她硬说我勾引欺骗她,害死我那么多亲人朋友,一次次变本加厉地羞辱我…… 蓝奉蝶刿?心腑也参不透这些人的想法,他就像飘落在激流中的羽毛,被无数蛮横的浪花哄抢,无法讲理,无法脱身。 孤愤之意意欲破笼,被他及时咬紧闸门,他不能再对陈抟发火,免得对方心安理得地多一笔“伤心”资本。 “……你先回去吧,我想睡了。” 陈抟放心不下:“你一个人妥当吗?万一那贼人又来……” “你怕我再遭暗算?陈道长认为我是那么弱不禁风的人吗?” 蓝奉蝶终于按捺不住刻薄,他反感这些“爱慕者”的另一原因是他们几乎无一例外地擅自将他当成娇花弱柳,想当然地以护花使者自居,个个争相排忧解难,其实全不考虑他的感受,只会做令他困惑烦恼甚至倒霉遭殃的荒唐事。 陈抟兢兢切切地斟酌却终究惹恼他,急得额头冒汗也不敢擦拭,他明明没有非礼的言行,却总是惶惑不已,也许,对蓝奉蝶的痴念本身就是罪孽。 越心虚越要掩饰,他游移一回,强做镇定开口:“蓝教主,贫道只在商荣这件事上对你有所欺瞒,此外再无二心。贫道与你相识多年,很看重你这位朋友,还望你宽宏大量,勿因此事对贫道生出敌意。” 他不知道赵霁已私自将他出卖,他的这些说明在蓝奉蝶看来就是掩耳盗铃。 这个口是心非的人连基本的坦率都做不到,凭什么以苦主自居? 强烈的讽刺感像刺猬在蓝奉蝶心口打滚,突然升起恶念,想用烧红的火钳去烫一烫陈抟蜷缩在蜗壳里的真心。 “你真的拿我当朋友,绝无二心?” 陈抟见了天敌似的,脸僵成菜板,酸甜苦辣滚过但留不住痕迹。 “贫道……贫道愿对天起誓。” “好,你就发一个誓来听听。” 陈抟自认另外一件够得上欺瞒的事就是商怡敏的下落,这是他立意用性命保守的秘密,为此甘愿遭报应,沉然发誓: “……贫道若再欺骗蓝教主,立即粉身碎骨,魂飞魄散。” 他选择伪装到底,蓝奉蝶岂肯承受这虚假的“信义”,冷笑道:“陈道长言重了,这样的毒誓太折煞人,换个轻点的吧。” 陈抟只当他悯恤自己,一阵窃喜,声调也清朗起来。 “那就罚贫道双目失明,终生不见天日。” 沾沾自喜的神情真令当事人可悲可笑,蓝奉蝶劝自己别跟这起愚人呕气,再次婉下逐客令。陈抟见他面容舒展,以为无碍,总算识相作别离去。 夜来暴雨连轴肆虐,雷惊天地,雨足荒原,早起但见满地湿花飞不起,草色如新,泥沁芬芳。日晷的指针指向午时,众人应宇文渊昨日邀约来到南边他居住的落梅居,这院子不比别处阔大,是一间小小的木屋,外观简陋陈旧,真不像庄园主人的住处。 原来宇文渊自两年前外出游玩染病,归来后便孤僻了许多,虽是病重体弱行动不便,平日也不喜他人接近。贺兰雪怕他有事找不到人伺候,就按他的意思修建了这座木屋供其起居,又在十丈地内起了一座房舍,命几个矮奴轮班值守,以便随时听候主人差遣。 此刻陈抟师徒、蓝奉蝶、淳于安、苗素都到了,只差了贺兰雪和陆子宸,他俩住在庄园北面,距此稍远,想来会迟一些。 苗素昨日强、暴蓝奉蝶未果,以为对方会凶狠报复,晚间没回客房,在别处避了一夜。今早又备好一套手段,预备等仇人来了接着与其斗智斗勇,可蓝奉蝶始终按兵不动,此刻见了面也反应冷淡,甚至没给她一个有分量的眼神,好像她昨晚的暴行都是小打小闹,无足轻重。 这份漠视比猛烈讨伐更能打击苗素,她无惧狂风暴雨毒牙钢刀,唯独受不了轻蔑,那是砸向自尊的铁锤,百发百中。 赵霁昨晚目睹“震撼人心”的一幕,真比偷看春宫图还刺激,碍于“大计”未成,不能和商荣分享这件奇事,忍住澎湃的心潮,夜里偷偷琢磨妄想,想酸了右手,想黑了眼圈,生生把自己熬成二滚的族类。今天担心苗素和蓝奉蝶碰面见血,格外关注这二人的举动。 商荣看惯他鬼鬼祟祟的德行,也不觉得苗素和蓝奉蝶的态度有何不同,想他们昨日在擂台恶斗,彼此怀怨记恨很正常,若待会儿蓝奉蝶以大欺小为难苗素,自己还得帮朋友扎场子,就是师父阻止,蛊虫发作也拦不住他。 他转念想起陆子宸说赵霁能避蛊毒的事,怨自个儿这几日记性差,此前无人时竟忘了问,扯扯身边人的衣袖,悄声道:“你跟我来,有事问你。” 赵霁正要答好,淳于安先面朝众人朗声说:“师妹和小师弟还未到,就先不等他们了,请诸位随我进去见家师。” 他请陈抟和蓝奉蝶先行,商荣不便开溜,只好和赵霁一道随长辈走向木屋。靠近门口,众人几乎同 分卷阅读297 - 分卷阅读297 - 分卷阅读298 假凤虚凰 作者:星海拾贝 分卷阅读298 假凤虚凰 作者:星海拾贝 分卷阅读298 时闻到血腥,陈抟惊愕地看一眼蓝奉蝶,见他一脚揣开门板,先行抢入。淳于安踩着他的影子跟进,即刻失声惨叫:“师父!” 其余人鱼贯而入,屋内血腥浓烈,宇文渊瘫在正对屋门的太师椅上,一把匕首端端插在心脏的位置,脸色乌青,嘴角一缕黑血爬过下巴,在座椅边缘和地上留下失足坠落的痕迹。 “师父啊!” 淳于安眼见恩师惨死,悲痛张皇地扑上去,商荣见地板上留有沾了泥巴的湿脚印,忙大声喝喊:“诸位都别动,地上的脚印可能是凶手留下的!” 经他提醒,淳于安急忙飞跳至一旁,陈抟和蓝奉蝶也施展轻功跃向两边,小心保护现场痕迹。 苗素弯腰用手指沾了沾脚印上的泥,说此人刚走不久。脚印直通后窗,商荣赵霁前去追赶,脚印向南延伸四五十丈,消失在屋后的池塘边,那凶手定是凫水逃遁了。 正当他们将要折返,北面远远传来陆子宸的呼喊声:“师姐!师姐!你在哪儿啊!师姐!” 叫声水浪般荡悠悠飘浮,离此少说一二里地,好像就在陆子宸的居所一带。 屋内人也听得清晰,淳于安忽然闪到后窗前冲师徒俩大叫:“请二位少侠速去带我小师弟过来,家师的死与他脱不了干系!” 商荣赵霁闻声而动,飞云掣电奔向北方。陆子宸的叫声已停,他们到了预估地点八方搜寻,找了半晌才在林子里撞见,陆子宸走路跌跌撞撞,衣服鞋袜沾满泥泞,像经过极匆忙的奔跑。 “陆先生,你这是打哪儿来啊?怎么弄成这副狼狈相?” “我就在这附近的林子里,方才追赶贺兰师姐,不小心摔了几跤。” 陆子宸汗出如浆,态度却很自然,商荣想到淳于安的吩咐,暂不告诉他宇文渊的死讯,语气平常地试探:“尊师昨儿叫我们午时去他的住处,先生为何迟到了?” 陆子宸的镇静现出一条褶皱,强笑道:“我听这林子里鸟叫悦耳,站着欣赏了一会儿,贺兰师姐突然出现,说要跟我玩捉迷藏,我追不上她,跟着她乱跑一气,就搞成了这个模样。” 赵霁觉得这话怎么听怎么假,估计真与凶案有关,挽住他的手,其实用了禁锢的手法,皮笑肉不笑说:“你玩够了就跟我们走吧,大伙儿都在等你呢。” 陆子宸被他拖拽飙行,片刻来到落梅居。 淳于安已命人将宇文渊的尸首抬至屋外,贺兰雪也已到场,正跪在遗体前哀哀痛嚎,见了陆子宸两眼红得滴血,立刻冲上来厮打。 “杀千刀的恶贼,还我师父命来!” 陆子宸脸色白得犹如新粉刷的墙壁,哆嗦道:“师父怎么了?谁害死他老人家的?” 淳于安铁青着脸走来,将一柄匕首递到他眼前,这匕首刚从宇文渊胸前拔出,莹白如玉的刀刃上血迹未干,乌木刀柄刻有三个字“陆子宸”。 匕首的刀身是血魂玉打磨成的,沾了血肉就会长在一起,轻易拔不出来。须得转动刀柄顶端的圆扭,左右各两次,让装在刀柄里的水银灌入刀身,吸附力才会消失。最初陈抟去拔,拽动了宇文渊的尸体,怕损坏遗体不敢太用力,还是淳于安启动刀柄上的机扩才拔、出来。如此神奇的匕首无双无对,也是其他人伪造不来的。 “这把匕首是去年师父送给你的,你平日时刻不离身,常常拿出来把玩,我还当你感念师父的恩情,谁知你竟用他送你的武器杀了他!” 贺兰雪的控诉字字泣血,好似乱刀箭雨刺中淳于安身上每个毛孔,他汗流得更多,脸色由白转青,嘴巴惊风似的抽搐几下,激动高喊:“我没有!我没有杀师父!” “那这匕首是怎么回事!?” 淳于安将刀尖朝他眉心递了递,恨不得当场刺下去。 陆子宸惧极哭丧:“这匕首我丢了两天了,怕师父知道生气,不敢跟人说。定是被凶手偷去,行凶以后嫁祸于我!” “你还狡辩,我先撕烂你的嘴!” 贺兰雪扬手两记耳光,陆子宸两边脸上出现一对翅膀状的掌印,而他此时的表情就像惊弓之鸟。 凶器固然是有利证据,但陈抟对陆子宸的能力表示怀疑,宇文渊再不济也是昔年的绝顶高手,即便病入膏肓,恐怕也不是一个文弱书生能轻易杀害的,还得慎重调查才是。看贺兰雪情绪激动,便出言劝阻:“贺兰姑娘莫急,屋里还留有凶手的脚印,先比对一下看是不是陆先生留下的。” 淳于安想必和陈抟持同样想法,即命矮奴扒下陆子宸的鞋拿去与地板上的痕迹对照。 经查看,鞋子长短大小都与足印对得上,陆子宸的嫌疑又放大了一倍。 “不!天底下多的是同尺寸的脚,你们不能凭这个就断定我是凶手!” 陆子宸疯了似的大吼大叫,青脸转为红脸,爬出一条条蠕动的筋脉。 贺兰雪用巴掌治他的疯病,打得他鼻血从两行化作一片,恶狠狠道:“你还有脸喊冤,人不是你杀的,那你刚才干什么去了?为什么大家都到了就你不在?!” 听了她的话,陆子宸醍醐灌顶地醒悟了,又惊又怒瞪着她:“我明白了,是你这婆娘使的奸计!刚刚在西面小树林里吓唬我,害我迟到,好诬陷我杀了师父,你好毒的伎俩!” “还敢血口喷人,我先杀了你!” 贺兰雪三尸暴跳,夺下淳于安手中的匕首刺向陆子宸,想是气昏了头,准头竟现偏差,第一下被陆子宸躲过,再出手又教蓝奉蝶擒住手腕。 “先等等,此事有古怪。” 蓝奉蝶沉静的目光仿佛冰盖封锁急流,镇住贺兰雪后轻轻移向陆子宸。 “刚才我们在屋里听到陆先生的叫喊声,声音距此一里开外,而我们进入木屋时那凶手刚走不久,陆先生不会武功,脚力不快,不可能在短时间内跑出那么远的距离。我想还是先仔细问清楚,他在案发时都干了什么。” 陆子宸岂不知他是来为自己伸冤的?跳脚哭嚷:“还是蓝教主英明,我本来顾及同门情谊和自身颜面不忍说出这些丑事,但性命攸关之际也顾不得许多了。” 使劲指一指贺兰雪,恨道:“诸位有所不知,这女人生性淫、荡,从我入门起就多方勾引,我陆子宸不敢以君子自居,却也做不出败坏门风的下作事,一直百般回绝,想是逆了她的意,让她起了杀心。刚才迟到的原因是当时我正在树林里与一位女子幽会,那女子是位江湖游侠,名叫红樱,与我相好年余,时常偷偷潜入清音阁找我。她爱穿红衣红裙,轻功尤其高明,前夜赵少侠看到的红衣女鬼就是她。我怕师父误会她是不灭宗的奸细,对其不利,劝她先到外面躲一阵子,话说到一半,这婆娘突然出现,说我与敌私通,要到师父跟前告状。我一时间慌 分卷阅读298 - 分卷阅读298 - 分卷阅读299 假凤虚凰 作者:星海拾贝 分卷阅读299 假凤虚凰 作者:星海拾贝 分卷阅读299 极了,叫红樱快跑,然后拼命追这婆娘,求她别说出去。她勾着我跑来跑去,最后一忽而不见了,我又漫转着找了她许久,后来便遇见了商少侠和赵少侠。” 贺兰雪气得变貌变色,连骂他胡说,陆子宸不怕她打断,坚持一口气讲完,向淳于安求告:“大师兄,师父的死定是她一手策划的,你常在外面不知道,贺兰雪早恨透了师父,一心想杀死他老人家。” 迷阵一个接一个,淳于安有些错愕。 “此话怎讲?” 陆子宸再无顾虑地朝贺兰雪释放蝎眼蛇口。 “她恨师父常年逼、奸她,骂师父是无德老畜生,早晚要杀了他。” 大言耸听,几位客人都怔愣变色,独商荣有过亲身经历,率先信了这件骇闻。 贺兰雪花容扭曲,癫狂战栗,拼命朝陆子宸扑击,陆子宸灵敏地躲到陈抟身后,继续为自己辩护。 “我和红樱姑娘才在林中相见,那边地上还留有我们的脚印,不信我领你们去看!” 恩师遇害,真凶不明,案情容不得半点马虎。淳于安亲手制住贺兰雪,仍请商荣赵霁挟住陆子宸,一行人飞驰来到他说的树林。 这林子平时人迹罕至,昨夜一场豪雨,泥地上的旧痕都被冲刷殆尽,若有脚印留下,必是今天上半日的。 “你们看,就在这儿!” 陆子宸指着一处空地,兴奋得如同发现宝藏。 众人小心靠近,见那里果有一片新鲜足迹,形状一大一小,大的应是陆子宸的,小的那个不足五寸,小巧玲珑,确是女子的鞋码。 “红樱和我在这儿聊了大概一顿饭的功夫,然后那淫、妇就出现了!” 他指着左上方的树丫说贺兰雪当时就站在那棵树上威胁他,随后又从树上跑开了。 淳于安暂时收下他的辩白和证据,转而质问贺兰雪:“师妹,今天你为何也迟到了?师父死的时候你在什么地方?” 贺兰雪的目光像抖松了的雪团,落下一些慌惚的碎渣。 “我在房内梳妆,想到今日场合隆重,正该精心打扮,一上午都在挑衣裳,不知不觉误了时辰。” “谁能证明你在房里?” “这可不巧,谷中没有女仆,我的居所向来无人,进出都没人瞧见。” “那小师弟说刚才你和他在这里见过面,可有其事?” “那都是他胡说的!我从未来过这里,更没见过他说的那个红衣女子!” 两种说辞,只有一方连接真相,甄别判断须得慎之又慎。 淳于安点住贺兰雪穴道,命人将她和陆子宸分别押入清音阁看管,回头置办师父的后事。他和其余人回来落梅居时,苗素已先一步返回,正蹲在宇文渊的尸体旁查看,见了他们将宇文渊的右手轻轻放回到他身侧,脸上掘地三尺也找不出悲伤的根须。 赵霁早知这丫头狠心,才和宇文渊做了四年师徒,又非常来常往,这冷酷态度很符合她的性格,上前招呼:“又轮到你这位女诸葛出山断案了,快分析分析,那对男女谁是真正的凶手?” 苗素双肩微微一耸,笑道:“真抱歉,这事我一时管不了。” “为什么?” “我伤心师父,心魂迷乱,想不了别的事。” “骗谁呢,你哪里像伤心的样子,平时那么爱管闲事,这次却突然回避,肯定有文章。” “哼,随你怎么猜,反正这两天我是不会插手案子的。先让你那聪明的师父帮忙瞧瞧吧,我想他会有主意的。” 商荣见苗素故弄玄虚,料来必有额外发现,他看了目前所有的证据,已找到不少疑点。这些疑点构成错综复杂的棋局,缺口有好几个,在不同的地方落子将开启不同的局面,万一选错突破口,恐会导致失败。 举棋不定中,苗素走来搭住他的肩头耳语,赵霁挖通了耳朵偷听,听她说了四个字。 “将计就计” 第113章 乐魔之取证 宇文渊的灵堂就设在清音阁, 灵堂搭好后由淳于安主持在棺材前对两名嫌犯进行了第二轮审问。这次问了一些细节,比如那红樱的身份背景, 往常进出山谷的具体时间,陆子宸对答如流, 绝无丝毫谬误。 商荣趁冷场的间隙问他:“那把匕首是什么时候弄丢的?” 陆子宸仔细回忆道:“就是你们来的前一天,我也不知道怎么丢的,明明揣在身上,突然就不见了。” “你平时用它杀过人或动物吗?” “没有,我胆小不敢杀生,师父也经常告诫我修习音乐者不可妄动杀念,那把刀我都是当护身符带着的, 也没机会使用。” “那你知道匕首上有机关么?” “……这个……” 见他情状茫然, 淳于安出面解释:“那匕首是我早年从外间得来,当做宝物献给师父的,当时身在远方,托一位朋友帮忙捎带, 忘记跟师父提机关的事, 只说是极锋利的好刀,见血即死,他老人家大概也不清楚刀里的奥妙。” 商荣解开一个关键点,不再发问了,陆子宸和贺兰雪也被重新押回楼上,接下来长辈们在堂前议事,赵霁在楼外守着静坐冥思的小师父, 好动的他闲得浑身发痒,赶赶蚊子,玩玩蚂蚁,就是不敢弄出声响打断商荣的思路。 不久,商荣睁开眼睛,视野里立刻挤入徒弟的大头。 “怎么样,知道该从哪里查起了吗?” 他遇事总是一副难成大事的猴急嘴脸,商荣预感若干年后自己回顾人生,最大的败笔可能就是收了这么个不成器的徒弟,想着便不禁泄气,叫他退后一步站直说话。 “干嘛突然摆师父的谱,我做了什么你又要训人?” 赵霁现炒现卖贯彻了孽徒作风,嘟哝着坐到他身边的台阶下,将手里的草根一毫一毫扯断扔出去。 商荣没好气地在他后脑勺上推了一把,嗔道:“问你话你还吊儿郎当的,一点不懂尊师重道。” “你想问什么就问呀,干嘛这么严肃。” “……你老实说,是不是瞒着我学了些奇怪的武功” 赵霁颈窝里落了一块冰,险些打寒战,以为被商荣抓住了马脚。 他与老实之间还隔着一次投胎,纵已预知暴露的风险,仍以不变的狡辩应对万变,气冲冲道:“我的武功都是你教的,你觉得哪件奇怪?” 商荣只在情、事上迟钝,别的地方心眼多多,明明不想怀疑他,也习惯性地先试探了再说。 “你好好想想,有没有不是我教你的。” “……有。” “什么?” “吹箫和撸管。” 赵霁以下流把式转移危机,背上啪啪啪挨了好几掌,疼得像涂了姜汁,可听到小师父羞怒的咒骂,紧张感便迎刃而解,接下来用求饶撒娇善后 分卷阅读299 - 分卷阅读299 - 分卷阅读300 假凤虚凰 作者:星海拾贝 分卷阅读300 假凤虚凰 作者:星海拾贝 分卷阅读300 即可。 商荣气得不行,思维从纵横阡陌走向独木桥,揪住小流氓发髻质问:“陆子宸说你中了蓝奉蝶的蛊毒,没一会儿自己就好了,这是怎么回事?” 他挑明问题赵霁心中便有了底,兵来将挡胡诌:“我也不知道,可能是避毒功的威力吧。” “那避毒功不是防不了蛊毒么?不然当年唐震怎会被他老婆的蛊虫杀死。” “我的避毒功是从纪天久那里继承的,纪天久的医术和毒术都比唐震高明得多,也许他在得到秘籍的二十年中对这门功夫进行了改良,到后来也能防住蛊毒了。” “可是那次在牛头山,你不也被薛云下的蛊制住了?” “我还被蓝奉蝶制住过呢,但过一会儿就好了,薛云那次是他主动帮我解了蛊,没机会让我试验,不然我早发觉了。” 他的鬼机灵是?头,剥了一层又一层,商荣听不出漏洞,心想纪天久是天下数一数二的神医,才学不在林文顾之下,的确有能力完善后者的学说。避毒功经他改良就成了他的独门绝学,他不愿与唐震分享,悄悄隐瞒下来也属常情。 “你家祖上一定积了不少德,几代人的运气全让你一个人占去了。” 他一指头戳中小徒弟脑门,语气酸溜溜的,这天上掉金子的好运,谁见了都眼馋。 赵霁挽住他的胳膊涎笑:“你别急,待会儿我就去找蓝奉蝶,求他解了你和太师父身上的蛊毒。” 商荣眉头顿时打结,粗鲁推搡:“你敢去求他就别认我这个师父,我宁可中蛊身死,也不向那恶人低头!” 他一半发狠一半自信,估计蓝奉蝶这两天还不会对他下毒手,先差遣赵霁办别的事。 “你现在马上去江宁城,找家干果店买一包龙眼干回来。” “你怎么突然想吃那玩意儿?” “我准备拿来钓鱼。” “钓鱼用蚯蚓沙虫更好吧,我还没见过爱吃桂圆的鱼呢。” 商荣怨他话多,勾住脖子拉过来,嘴唇贴在他的耳朵上。 “那年你跟玉英去蒋发家,不是听见他和不灭宗的人谈话么?还记不记得那人叫什么?” 赵霁点头:“记得啊,他自称羊胜的师弟,蒋发叫他‘鹿先生’。” “……我怀疑,这个鹿先生就是陆子宸。” “啊?” 赵霁的惊呼都撞在商荣掌心上,急忙抓住他的手,嘴型夸张,声若蚊地质疑:“不会吧,那个鹿先生说话带岭南口音,和陆子宸的腔调不一样啊。” 时隔三年半,他已回忆不出“鹿先生”的声音,唯有从口音上分辨。 商荣说:“我也只是怀疑,所以才让你去买龙眼干试探他,你快去快回,我再到别处去找线索。” 他拿出钱袋,数了五钱碎银给赵霁,让买半斤龙眼干,剩下的赏给他吃点心,赵霁乐于替他跑腿,更为他难得的大方欣喜,立刻燕子抄水似的飞跑而去。 他走后苗素鬼影般闪出来,蹲在商荣身旁侧头问他:“荣哥哥,你想明白了吗?” 看她漫含得色,商荣知道自己到底落后一步,笑道:“基本的线索是理清了,可还有一个关节没打通。” “什么啊?” “陆子宸的声音是怎么传到那么远的地方去的。” “哈哈哈,就知道你在烦这个,我带你去看样东西,跟我来。” 苗素拉着他的手跑到十丈外的小径上,找到一座半人高的石灯笼。这样的石灯笼在谷内随处可见,商荣这两天看到了不下二十个。 “这东西可不单纯是摆设,里面名堂大着呢,我刚来的那天瞧着奇怪,晚上缠着师父讲解,磨了好半天他才告诉我其中的秘密。” 听过苗素解说,商荣茅塞顿开,忍不住想当场试验石灯笼的效力,苗素赶忙阻拦:“不行不行,你现在试,清音阁里的人也会听见,那对狗男女知道阴谋败露,又会想出新的鬼点子抵赖了。还是等破案时当众示范,这事是师父亲口对我说的,绝错不了。” 商荣信得过她,但奇怪她这次为何不肯参与案件调查。 苗素笑得莫测高深:“有些事我还吃不准,你先帮我叫那两个人现了原形,我再去审问他们,这样才能搞清原委。” 她让商荣说出推论,与她想的对照一遍,双方思路基本吻合,可按计划行事。 商荣转回清音阁内面见长辈,陈抟、淳于安正在讨论案情,蓝奉蝶在一旁没听出个所以然,是以一直不吭声。 商荣在门外顺耳听得几句,已大致了解师父目前的想法。 陈抟赞同蓝奉蝶此前的判断,认为陆子宸不可能在片刻间跑到距落梅居两里远的树林里去,所以缺少作案时间。但他说他在林子里和贺兰雪追逐,按照这一证词看,案发时贺兰雪也不在现场,这么一来两个人都无罪,杀害宇文渊的又会是谁呢? “师父,这两个人的话都不可信。” 商荣适时进门,亮堂的嗓音和表情让陈抟为之一振,这徒弟前不久才在神冶门的杀人案中大显身手,其过人的才智和敏锐的洞察力丝毫不比苗素逊色,此番想必也会有所作为。 “荣儿你可是想到了什么?快说来听听。” 商荣向师父和淳于安欠身行礼,唯独忽略掉蓝奉蝶。 “师父、淳于先生,你们觉得楼顶上那对男女真像他们表现的那样,是相互仇视的敌对关系吗?” 陈抟和淳于安交换过不解的目光,问商荣:“你觉得他们刚才的对立都是假装的?” 商荣笑了笑,他不懂男女私情,但对女人的狡猾感触颇深,当年玉英杀死香秀,故布疑阵将他一干人尽兴摆布,差一点就一劳永逸地埋葬了真相。从那以后他便长了教训,认为女人心海底针,说的话真真假假不可妄断,特别像贺兰雪这种聪明女人,说爱不定是爱,说恨未必是恨,万不能轻易被她的表象迷惑。 此外,陆子宸身上也有很多亟待发觉的疑点,这人和贺兰雪一样聪明,可聪明人造假往往过犹不及,遇上善于分析的细心人就会穿帮。 “淳于先生,尊师在世时可曾传授过你们一首名为《凤翔操》的琴曲?” “是有这么一首曲子。” “可否请阁下弹奏一遍?” “可以。” “请找一个偏远隐蔽的地方,勿让楼上人听见。” 淳于安依言将商荣领到庄园东南处一座石洞,架起七弦琴坐地演奏,他的琴艺和琵琶技艺同样出色,洋洋习习,挥洒自如。 商荣听到一半,猜疑渐渐成茧,能不能蜕变成确定事实,还得看赵霁买回的龙眼干是否立功。 他请求淳于安准许自己搜查贺兰雪的居室,淳于安亲自领他前往。 贺兰雪住在北面的兰台馆,是庄园内最华丽精致的所在,谷内的矮 分卷阅读300 - 分卷阅读300 - 分卷阅读301 假凤虚凰 作者:星海拾贝 分卷阅读301 假凤虚凰 作者:星海拾贝 分卷阅读301 奴都是男性,除了日常扫除,平时不准入内。淳于安踢开馆内几重门锁,先在贺兰雪的闺房里翻箱倒箧,假如她和陆子宸关系非常,兴许会交换信物,手帕、汗巾、发簪等一切疑似男人用品的事物都得好好检查。 搜过两间屋子,商荣在一只箱笼里找到一匹淡紫色的绢纱,他眼前一亮,觉得这绢纱的颜色质地和前日陆子宸的槟榔荷包相似,抖开一看,端头果然缺了一截,剪去的尺寸刚好够做一只荷包。 “淳于先生,您来认认这匹布。” 他将绢纱交给淳于安,请其帮忙鉴别,淳于安拿在手中揉搓打量,认定这是正宗的南海鲛绡。 商荣又问:“这种东西外面使用的人多么?” 淳于安说:“鲛绡是世上最贵重的织物,寸物寸金还供不应求,连皇族都视为珍品,一般的老百姓见都没见过呢。师妹这匹不知是哪儿搜罗来的,她爱做衣服,每年耗费无数绫罗绸缎却舍不得用这匹鲛绡,可见有多爱惜了。” 商荣如愿找到证据,一面裹好鲛绡一面笑叹:“她自己舍不得用,却舍得送给她的情郎,只看这点就是个痴情女子。” 淳于安忙问缘故,商荣请他稍待,说等赵霁回来这一切便可真相大白。 赵霁的轻功已秀出班行,来回还不到一个时辰,买了龙眼干还买了商荣喜欢的杏仁酥和牛肉烧饼,见面便要献宝。 商荣没空吃零食,只拿了龙眼干步上清音阁顶楼。 贺兰雪和陆子宸被分别关押在第九层和第八层,陆子宸不会武功,享受了软禁待遇,不像贺兰雪戴着镣铐不能活动。 商荣推门进去时他正爬在窗边,见有人来赶忙缩回探出的脑袋,堆笑道:“商少侠,你们查出线索了吗?我什么时候能恢复自由啊?” 商荣安慰:“陆先生莫急,家师这半日都在和淳于先生商谈案情,相信快有眉目了。”,走近几步低声说,“我也相信你没有杀害宇文阁主,当时人人都听到你呼喊贺兰雪的声音,那树林离落梅居那么远,你不会轻功如何跑得过去。” 陆子宸大喜若悲:“有商少侠这种头脑清醒的人在,我还担心什么呢?只望你多替我向大师兄辩解,求他莫要错怪我。” “好说好说。” 商荣和和气气请他坐下,让他再详细讲述一遍中午的情形,陆子宸心细,记性也好,说的话与此前的招供分毫不差,商荣耐心倾听,等他的精力完全集中到讲述上,便装作不经意的从怀里掏出那包龙眼干,礼节性地问他:“这是前日在城里买的荔枝干,先生尝尝。” 陆子宸心思不在吃上,摇手回绝,商荣便拈了一颗剥了壳丢进嘴里,吃到第三颗,陆子宸的视线不觉落到那些龙眼上,笑道:“商少侠,谁告诉你这是荔枝干的?” 越是紧要关头商荣的表现越放松,微微诧道:“干果店的老板说的呀,我只在古诗里听过这玩意儿,这还是第一次亲眼瞧见,图新鲜买来尝一尝,味道也还好。” 陆子宸便说他上当了。 “这哪儿是荔枝呀,分明是桂圆。” “是吗?可那老板拍胸脯说是正宗岭南荔枝做的果干,我看他店面不小,生意做得有模有样,应该不会骗人吧。” “哈哈哈,江宁太多这样鱼目混珠的奸商了,我小时候年年吃鲜荔枝,是真是假一眼就认得出来,这确确实实是桂圆而非荔枝啊。” 蛇头出洞,商荣冷不防挥刀:“陆先生是中原人士,儿时竟能年年吃到新鲜荔枝,莫非是皇亲国戚,享受当年杨贵妃的殊遇?” 陆子宸笑脸顿僵,赶紧补漏。 “哦,我小时候在岭南待过很长一段时间,是以能品尝当地土产。” “原来如此,那么陆先生也会说岭南一带的方言咯?” “这个……略通一二。” 商荣拿住把柄先不发作,陆子宸也已神色如常,应变力极好。 门外忽起喧声,只听贺兰雪拖着镣铐高叫:“你们抓我做什么?师父是陆子宸杀死的,你们要审审他去!” 陆子宸紧张地望一望关闭的房门,再慌慌张张看向商荣,一切反应都那么的自然。 商荣拍拍他的肩膀说:“淳于先生要在落梅居审问贺兰雪,陆先生跟我一块儿去吧。” 众人再次齐聚杀人现场,除死者尸首已抬去灵堂,一切景物维持原状。 贺兰雪被推倒在房门前,陆子宸站在她对面,一男一女桀恶对骂,恨不得咬死对方。 淳于安喝令二人不得吵嚷,请商荣上前。 “商少侠,眼下人已到齐,请快将你想到的情况分剖出来与我等解惑。” 商荣点点头,先指着木屋地板上已经干涸的脚印说:“那些脚印不是陆先生留下的,而且此人的鞋严重不合脚。” 他请众人仔细观察鞋印,从旁解说:“一般人走路不管是脚后跟先着地还是脚尖先着地,鞋印都会踩实,而这些鞋印后跟明显较浅,说明此人的脚比鞋子小了不少,走路时鞋后跟是空的,踩不到实处,才会留下这样深浅不匀的脚印。” 他拿出一双女鞋,抹上湿泥让一个侏儒穿着走了一圈,那女鞋尺寸小巧,但比侏儒的脚大了三分之一,留下的鞋印真和现场的一样,前实后虚。 有这种小脚的,不是娇小女子就是尚未发育完全的少年,反正不太可能是成年男子。 这么看陆子宸已完全摆脱嫌疑,案发时他在远处的树林,现场的鞋印也不是他的,除非他有缩骨瞬移的法术才具备作案条件。 商荣做完对陆子宸有利的解说,随即展开相反的论证。 “不止木屋里的鞋印有问题,林子里那些也有,请诸位随我再去看看。” 他们押着那对惊懵的男女转移场地,来到陆子宸指认过的树林,找到他和红樱的鞋印。 “陆先生说那位红樱姑娘轻功高明,一般这样的人走路都足下无尘,这些鞋印如此清晰本身就很可疑,而且有的脚尖比脚后跟印记深,有的则相反。” 众人所见确是,怀疑这女子也穿了不合脚的鞋子。 商荣却说:“这些鞋印不是穿在脚上的,而是戴在手上的,和旁边男人的鞋印一样,都是陆先生留下的。” 他猛然抬高音量,带领众人逼视那神情凝重的男人,陆子宸面皮紧绷,正该慌乱时他的反应倒异常平静了。 商荣间不容发地分解地上鞋印的由来。 “陆先生双手套上女人的鞋子,像牲口一样四肢着地爬行,为了制造二人前后行走和对立的假象,他时不时反转女鞋的方向,手掌有时固定在鞋头,有时又在鞋跟,才造成这样奇怪的鞋印。中午我和赵霁到这边找他,看他浑身泥泞,他说是追赶贺兰姑娘时摔倒所致,其实都是他在伪造这些鞋印时沾上的 分卷阅读301 - 分卷阅读301 - 分卷阅读302 假凤虚凰 作者:星海拾贝 分卷阅读302 假凤虚凰 作者:星海拾贝 分卷阅读302 。那红樱姑娘是否真有其人尚不得而知,但起码当时不在场,从头到尾都是陆先生一个人的演出。” 他说着将刚才用过的女鞋放到那些小脚印上,不大不小正合适。 “这双鞋是我从贺兰姑娘房里找来借用的,谷中只她和苗小姐两位女子,苗小姐的鞋尺码比这大得多,除非他事先收藏了其他人的鞋子,否则只能和我一样借用贺兰姑娘的。” 赵霁知其一不知其二,插嘴质问陆子宸:“你不是跟贺兰雪有仇么,还好意思偷人家的鞋。” “哼,人家不仅没仇,还相亲相爱得很呢。” 商荣猝然扑向陆子宸,右手往他怀里轻轻一探,抓出那个精美的槟榔荷包。看到荷包,贺兰雪脸上的血色漏得一滴不剩,咬红嘴唇代替胭脂。 商荣请淳于安取出包在包袱里的鲛绡,和荷包搁在一处向众人展示。 “这南海鲛绡是在贺兰姑娘的居室里找到的,与陆先生这个荷包是同一材质,鲛绡名贵珍稀,皇宫里也找不出几匹,陆先生这个荷包多半是贺兰姑娘送的。” 采兰赠芍,偷香窃玉,男女间传递这类物件只有一个用途定情信物。 赵霁瞅了两眼,继续嘲笑陆子宸:“陆先生,原来你和贺兰雪是相好啊,干嘛装出仇人的样子唬人?” 陆子宸切齿狡辩:“这不是她送的,是我从别处得来的。” 商荣高声质诘:“那就说说是从哪里得来的,鲛绡珍贵罕见,真有来历准能查出来。” 陆子宸舌头短了一截,见他不能支声,贺兰雪破口叫骂:“是我送他的又怎样?我当初瞎了眼看上这个骗财骗色的东西,这荷包是我亲手做的,上面还坠了珍珠宝石,拿去当铺至少值百两银子,他见东西贵重贪墨下来,你们快替我烧了,别再落回他的脏手里去!” 苗素全程注视这对男女的表情,此刻看得喷笑:“贺兰师姐你别装了,心里明明爱煞了人家,硬装仇人多吃力呀。前晚接风宴上你二人弹琴跳舞,配合默契,那眉目传情的光景我还记得很清楚呢。” “死丫头你少胡说!假使我是这人的相好,中午就会配合他在地上留脚印,还用得着他拿鞋子伪造?” 贺兰雪的反驳看似有力,却被商荣用更有力的指控拍碎。 “当时你留在木屋里制造鞋印,一路南逃引开我们,没时间协助他造假。” 第114章 乐魔之案情还原 听他指认贺兰雪就是落梅居内泥巴鞋印的制造者, 众人像吃了姜黄疏风散,几个辛辣的喷嚏后滞塞消除, 都有拨云见日之感。 商荣趁贺兰雪惊怔时不停顿地解析:“落梅居里的鞋印太刻意了,那么清晰的泥巴印好像是故意往鞋底抹了湿泥踩上去的, 轨迹还很杂乱,根据那些鞋印推敲不出自然合理的行为动作,只是为了制造痕迹乱踩一气。我想贺兰姑娘事前大概未经过周密计划,临时才做出了这个决定。” 他判断精准,仿佛亲眼目击,贺兰雪和陆子宸不再急于诡辩,一起沉住气, 想看看这少年如何再现案情。 “刚才我在清音阁对陆先生说, 我相信宇文阁主不是他杀的,这是我的真实看法。假如他和贺兰姑娘是凶手,事前必定精心策划,不会临阵磨枪搞出这么多漏洞。” 觉得商荣言行有矛盾, 淳于安不由得参言:“商少侠既已拆穿他二人的把戏, 为何又为他们鸣冤呢?” 商荣笑道:“我只判断他们没杀阁主,并没说他二人冤枉,请先生耐心听我讲完。” 他说当时的情形可能是这样的:中午陆子宸和贺兰雪比众人先到达落梅居,发现宇文渊刚死不久,凶器正是陆子宸丢失的匕首。他们见状惊慌,怕被人误认成凶手,由于不知道匕首上的机关, 急切间又拔不出来,而这时集合时间已近,他俩为脱身,临时商量出一条计策。先互换鞋子,陆子宸带着贺兰雪的鞋赤脚逃回居所,穿上鞋到附近树林里,利用贺兰雪的鞋制造出两对鞋印,作为他与红樱姑娘幽会这一慌话的凭证。 而另一边贺兰雪往陆子宸的鞋底抹上湿泥,在杀人现场踩出鞋印,随后翻窗向反方向逃跑,以混淆后来者的视线,等成功逃脱后再绕回居处穿上鞋子重往落梅居与众人相见。 推测貌似合理,可有个关键处仍解释不通,陈抟不能让外人说自己的徒弟信口开河,率先质疑:“你说的似乎对,可当时我们都听到陆先生在远处叫喊,他不会轻功,逃得再快也跑不到那么远的地方去啊。” 商荣说:“师父,陆先生当时的呼喊声本就有问题,我们可以先试试让一个人站到同等距离大声呼喊,看看是什么效果。” 赵霁依然是跑腿的不二人选,商荣叮嘱他必须去到两里外的地方,叫喊时尽量大声但不能使用内力。赵霁一一从命,往西面奔去,须臾到了山谷边缘,离众人约莫两里远近,双手围住嘴,奋力呐喊。 声音脱口时犹如猛龙过江,等传到商荣等人耳中已成强弩之末,几不可闻,没法与陆子宸午时的喊声相比。 赵霁是习武之人,体魄也比陆子宸强健,不用内力发声也更浑厚,按说不该出现这种不合理的差异。 商荣等他返回,请师长们移步数丈,指着路边一个石灯笼解秘。 那石灯笼顶端的供灯处有一尺来宽的镂空,刚好够成人脑袋钻入,他将头探进镂空处,脸向下大吼一声。刹那间,声音竟像打水漂似的飞向南面,好像远处有无数个他同时呼喊,真和陆子宸当时的情形一样。 “宇文阁主既是乐律大师,又是匠作天才,这园中的石灯笼也是他发明的乐器。每个灯笼下都有管道与远处的石灯笼互通,按不同方位编组,自成体系。诸位请看这基座上的小洞,每当大风天,气流猛烈灌入,石灯笼就会按各自的阵营发出类似篪埙的声响,并且随着风力风向的改变转换旋律,再和整个庄园的石灯笼一起形成合奏。这是它们做为乐器的用途,还有一个十分实用的用处就是能将人声传递到远处,因相连的石灯笼越往远处扩散越多,声音反而比近处清晰许多。陆先生在逃离落梅居时,就先在半路上找到了与他居处相连的石灯笼,利用它们制造了在遥远处呼喊的假象。” 石灯笼的秘密清音阁的人都知道,只因被陆子宸和贺兰雪布下的假象迷惑,反应又不及商荣迅速,是以暂时都未想到这一茬。 赵霁见小师父又出风头,比那些丈夫高中科举的妇女还自豪,神气活现地讽刺陆子宸和贺兰雪:“你们这对狗男女真狡猾啊,装作势不两立的样子,好让我们相信你俩不会合谋串供,其实变着方的包庇对方,可惜灯草织布枉费心机,我师父是出了名的智多星,遇上他算你们倒霉。” 分卷阅读302 - 分卷阅读302 - 分卷阅读303 假凤虚凰 作者:星海拾贝 分卷阅读303 假凤虚凰 作者:星海拾贝 分卷阅读303 这二人能在极短的时间内想出这套以假乱真的脱身计不可谓不狡猾,足够哄住粗心大意者,但要在聪明人眼皮底下瞒天过海并不容易,更何况他们遭逢的是两个当世少有的天才,智不如人,徒唤奈何。 陆子宸脸像刷了绿漆,全是晦气。 贺兰雪见计谋落败,倒能坦然面对,对商荣冷笑:“商少侠不仅坐怀不乱,还有这望影揣情的本事,假以时日必成大器呀。” 淳于安见她供认不讳,严肃质问她:“师妹,师父真不是你杀死的?” 贺兰雪突然脸色煞白血贯双瞳,阴测测笑道:“你没听商少侠先前分析的,我若真想今天要他的命,定会仔细谋划,滴水不漏做成这件事,还会被人揪住破绽?哼哼,不过不怕坦白告诉你,我还真的很早就想干掉他,这老不死的从小虐待我,把我当做娼妓玩弄,十五年了,我就像一条爬在他脚边的母狗,不断被他蹂、躏,早就受够了!” 她失控唾骂,闪到陈抟身后躲避上前制止他的淳于安,扯住袖子向陈抟诉苦:“陈道长,我说的句句是真,我师父是个人面兽心的淫棍,自称年轻时御女无数,后来改邪归正不再随意奸污妇女,便收养我做为供其发泄的淫器,我名义上是这清音阁的女弟子,其实就是他豢养的家妓。两年前他生了场重病,不能再行房事,我的噩梦才得以暂停,可是前天你们来做客,他一时兴起,入夜竟命令我去勾引商少侠,我不得已忍辱前往,幸亏您教徒有方,商少侠不为美色所动,当即将我赶走。我回去赴命又遭老贼淫辱,那清音阁的地下有座密室,里面有各种调、教女人的淫具,前晚他就是在那儿折磨我的。” 陈抟可惊可愕,忙问商荣是否有其事。 商荣听说贺兰雪是受逼无奈,心中的鄙憎稍稍减轻,回道:“当时徒儿本打算天亮向您禀报,可后来一想这事太不光彩,说出来也会惹您生气,是以悄悄瞒下了。” 赵霁听得又气又喜,气的是宇文渊淫邪无耻,竟敢派淫、妇诱拐他的小师父,喜的是商荣定力好,经受住了考验,没给他戴绿帽子。气完喜完又陡然惊悟,贺兰雪前晚被老淫棍关在清音阁的地下室受刑,那自己在檐柱里听到的“鬼叫”就是她了,宇文渊用空心金属柱为高楼承重,怕不是有特殊用途? 贺兰雪当众批判师父的暴行,使得淳于安分外尴尬,袖子狠狠一摔,责骂:“师妹,你当初不过是扬州妓院里一个小丫鬟,天天被老鸨打骂,是师父将你救出火坑,这些年你在清音阁享尽荣华,过得比公主娘娘还奢侈,就算师父某些行为失当,可你怎不想想,若非他带你离开妓院,你迟早也要做妓、女,被无数男人玩弄,境遇岂不比现在惨得多?” 流氓理论固然惹人愤慨,但放在这弱肉强食的修罗乱世又左右逢源,无不有之,相反,正义公理黯淡失辉,只是惨白的漂亮话,令说者心酸口苦。 陈抟无心过问别派内部的丑闻,劝住双方后责备贺兰雪:“贺兰姑娘,别事莫提,今日你既没有杀害宇文阁主,大可等众人来到,如实说明情况,何苦设计蒙骗我们?现下白费了许多心力,那真正的凶手反落了个逍遥自在,这不是添乱么?” 商荣不等贺兰雪开口,利落揭开另一桩谜底,这才是真正的重头戏。 “师父,他们设这个障眼法是因为陆先生心虚,他怕我们追查宇文先生死因时觉察到他的真实身份。” 说完转向陆子宸,以微笑应对恨意。 “陆先生,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其实就是不灭宗安插在清音阁的卧底,而且还是赤云的十二门徒之一。” 这时蓝奉蝶的目光也微有波澜,不灭宗的党羽大多强悍,十二门徒更是个个身怀绝技,陆子宸半点武功都不会,其貌不扬普普通通,如何能在其中博得席位? 陆子宸此刻的表现也和所有被诬陷的人一样恼愤光火,厉声斥责商荣:“商少侠,你不能凭一点小聪明就含血喷人,我本非武林中人,不灭宗什么的听都没听说过,怎会是他们的同伙?” 商荣笑道:“你没听说过不灭宗却知道比不灭宗更古老的梵天教是吗?那天宇文阁主自述身份,你听说他是当年梵天教的五大明王之一,表情相当惊讶,能告诉我这是为什么吗?” “……我看师兄师姐们都很吃惊,被他们的反应惊住了。” “呵呵,我就是从那时起觉得你不对劲的,你的反应很夸张,更像一种表演,一般人不会时刻要求自己配合周围的人事,只有弄虚作假者才会这么在意。但我并未因此怀疑你是不灭宗的人,直到今天中午宇文阁主遇害,你和贺兰姑娘联手演了一场戏,还供出一位真假存疑的红樱姑娘,说她被宇文阁主误认成不灭宗的奸细,还说赵霁前晚见到的女鬼就是她。你们过分的慌张和这种急于转移视线的做法引起了我的警觉。三年前我的徒弟赵霁曾在峨眉县不灭宗党徒蒋发的家里偷听到他与一名同党谈话,那同党一口岭南口音,蒋发称他‘鹿先生’,而他自称‘冥羊’羊胜的师弟。刚认识你时你说着地道的洛阳话,即使姓陆,我们也压根没把你往鹿先生身上想。可能是一时大意,前天你送我们去客房,当着我的面嚼槟榔,不仅让我记住了贺兰姑娘送你的鲛绡荷包,还让我奇怪,一个中原人士怎会有南方人的嗜好?你说你是跟朋友学来的,我也相信了。今天回头一想,发现这是个疑点,就用龙眼干冒充干荔枝试探你,结果你又露出破绽,不得已承认自己曾在岭南居住,会说当地的方言。” 陆子宸望天大笑,詈责:“你凭一点望风捕影就罗织陷害,不用我辩驳,只问问你师父你这些推理站不站得住脚!” 商荣笑眯眯看着他,那份十拿九稳的底气渐渐磨灭了陆子宸的气势,骗局终究是空心萝卜,越捂得严实越容易坏。 “若仅仅是这几点依据我也不敢下断言,你不知道,从头到尾暴露你的就是你自己。一个多月前我和赵霁在蒲阳县外的破庙遭遇不灭宗的玉兔和金蝉,双方正待火拼,你突然出现,以一首《凤翔操》吓退那两个贼人。你说那琴曲是宇文阁主传授的,可我刚才请淳于先生重新弹奏了一遍,他演奏的《凤翔操》和你当时弹的曲调全然不同,说明那首曲子不是宇文阁主教你的。” 商荣转身面向众人,语调转为峻急:“我推测陆先生退敌的曲子就是他真正的师父赤云法师创作的,他此前从未见过玉兔金蝉等同门,对面相逢也互不认识,可是他们都知道那首琴曲,那可能是他们彼此辨识的暗号,一出现就能确认身份。” 陈抟又替外人指出漏洞:“假使陆先生是不灭宗的人,那他为何要救你们?” 商荣明白师父意图以 分卷阅读303 - 分卷阅读303 - 分卷阅读304 假凤虚凰 作者:星海拾贝 分卷阅读304 假凤虚凰 作者:星海拾贝 分卷阅读304 理服人,说道:“玉兔金蝉当时本欲杀死我和赵霁,听他们的口气,赤云好像对我二人有不良企图,不许手下擅自加害,那对恶贼就打算毁尸灭迹瞒过赤云。陆先生必是善于揣摩赤云的心意,为了讨好他是以出面阻止。” 陆子宸不到最后一刻绝不认罪,愤怒的无辜状做得生动又逼真。 “我的师父只有一个,就是清音阁阁主,那首曲子千真万确是他教我的。我和大师兄不曾同窗学艺,这《凤翔操》兴许是他外出后师父另外改编的,同名不同曲,有什么奇怪!?” 他有张良计,商荣有过墙梯,立刻反制:“那行,你就再弹一遍那首曲子,我虽未学过音律,但记性还不错,你一弹我就知道是不是当初那首。这里的下人们常年服侍宇文阁主,真是他作的曲总有人听过,会替你作证的。” 淳于安支持这种公正合理的调查方式,命人将谷中所有人召集到清音阁前,让陆子宸现场操琴。 陆子宸起初试图改变曲调蒙混过关,怎奈商荣记性好得出奇,稍一变调就被他听出来,他遮掩不过索性放弃造假,反正就算矮奴们都说曲子陌生,他也可以用“秘密传授”一说抵赖。 商荣算到他的心思,采取这一措施并不指望那些矮奴作证,真正的目的是让淳于安鉴别,他是宇文渊的大弟子,音乐造诣极高,而赤云法师是举世少有的狂人,所做的琴曲必不寻常,行家或可听出端倪。 淳于安真个不负期待地破解了藏在音符中的玄机,等陆子宸弹罢,上前冷峭逼视,斩钉截铁道:“这琴曲绝无可能是师父编写的,小师弟,你究竟跟谁学的,还不从实招来。” 陆子宸措手不及,傻眼道:“大师兄何出此言?为何断定这不是师父作的曲子?” 淳于安冷笑:“你枉自跟师父学了两年音律,全不懂他的音乐理念,古琴七弦,分为宫、商、角、徵、羽、变徵和变宫,其中宫弦音色沉重尊贵,故曰为君,商弦能决断,故曰为臣。角弦为之触地出,故曰为民。师父遵奉纲常礼仪,认为即使是音律也不可乱了君臣之位贵贱之分。你刚才弹的曲子,角弦一再压过宫商二音,实为忤逆反背之调,那作曲的定是个狂悖无道之徒,快说他是谁?” 玩弄心术者必然毁于心术,陆子宸至此方信了商荣先前那番话。 从头到尾暴露他的都是他自己。 他脸部几多抽搐,忽而叹气,转头对贺兰雪说:“对不起雪姐,这次真要连累你了。” 贺兰雪早已死心塌地追随他,噗嗤笑道:“你我之间已是一体,何来连累之说?” 见她星眸含泪,情义贞挚,陆子宸摇头笑叹,对商荣说:“商少侠,你心细如发,机敏过人,怪不得我师父对你另眼相待,陆某栽在你手里心服口服。但你绝逃不出我师父的手心,不光是你,还有这清音阁和《朝元宝典》。” 他终于认账,陈抟忙审问:“赤云派你到清音阁是为盗窃那部《朝元宝典》么” 陆子宸冷笑点头:“宇文渊化名江鹏飞逃亡隐居,两年前我师父洞察了他的身份,派我假装拜师潜伏在他身边查找宝典下落,顺便监视他的行踪。” “那宇文先生是谁杀死的?” “哼,这个我也很想知道,反正不是我们不灭宗干的。” “我看你没说实话,需得好好审一审。” 陈抟建议淳于安再将这对男女监、禁,等理出审讯方案再行逼供。淳于安想了想,吩咐矮奴:“将他二人带到清音阁东边那座听雨楼关押,多派人看守,严禁外人靠近。” 矮奴们搬来锁链镣铐,将贺兰雪和陆子宸分别捆了又捆,四脚离地地抬了下去。 淳于安不住感叹家贼难防,师父早年也是精细人,晚来思维松懈被人钻了空子,落得了个凶死的下场,想来着实令人痛心。 赵霁想看看清音阁下的淫、乱密室,他向来皮厚,一瞅着机会就脸不红气不喘地向淳于安提出请求,陈抟当场呵斥:“你一个小孩子看那作甚?不学好!” 他辩解:“太师父容禀,前晚弟子迷路,曾在清音阁外的檐柱旁打盹,梦中被柱子里的声响吵醒,发现楼下的七根檐柱都是金属空心的,敲起来响声也不大一样,刚才听了贺兰雪的话,才知声音是从那密室传出的,想来里面还有重要机关。” 旁人犹可,苗素一下子起了兴趣,抢先跑到清音阁检查那七根柱子,众人跟过来,看她迎面抚掌大笑:“我知道《朝元宝典》在哪儿了。” 昨日宇文渊为试探她的才智设下谜题,今天不等解密就被人杀死,人们以为宝典的秘密也随之消亡,见苗素窥破机窍,忙请教谜底。 苗素指着那些粗大的檐柱说:“这七根柱子的敲击声与古琴七弦一致,每一根代表一种声调,昨日师父弹奏了一首《白雪歌》,说《朝元宝典》的秘密就藏在清音阁和那首曲子里,我想叫七个会弹琴的人来,每人负责敲击一根柱子,按着《白雪歌》的曲谱弹奏,或能开启楼内藏匿宝典的机关。” 淳于安唤了七个擅操琴的矮奴过来,按她说的法子演奏,一曲《白雪歌》叮当响起,仿佛鼓动的脉搏,唤醒沉睡的楼阁。随着一阵轰隆隆的震动,灵堂前一块地板左右分开,下面隆起一座三尺见方的小石台。人们一拥而上围住石台,见台面上有个汤盆大的圆形凹陷,里面放着一只铁盒。淳于安小心翼翼捧起铁盒,盒上无锁,轻轻一揭便开了,露出一卷牛皮做的画轴,画上用烙铁烫满密密麻麻的蝌蚪文,形同天书。 蓝奉蝶见过真的《朝元宝典》,瞥了两眼便认出来,淳于安捧着画轴从头到尾扫视一遍,说:“这大概就是《朝元宝典》了,苗师妹,你斗乐获胜,又亲手找出秘籍,是清音阁实至名归的继承人,这宝典拿去收好,记住师父的叮嘱,切记不可用上面的功夫干坏事。” 苗素不客气地收下秘籍,她无心继承清音阁,却对宇文渊的死很感兴趣,当晚众人在堂上守灵,她悄悄去到听雨楼盘问两个嫌疑人。 听雨楼离清音阁大约三十丈,是座孤立的两层小楼,平时无人居住,室内空无一物。此刻二三十个矮奴将楼下围得铁通相似,苍蝇也休想飞进飞出。 苗素以新阁主的身份正大光明进入,陆子宸和贺兰雪背靠背锁在二楼,见有人来松懈的表情立刻绷紧,等发现只有苗素一人,又游出一丝疑惑。 苗素笑道:“放心,我不会逼你们交代不灭宗的情报,只想向你们打听点事,说了对你们对你们没半点坏处,但说不定能据此查出杀死师父的真凶。” 陆子宸警惕道:“你想知道什么?” “你是什么时候见到师父的,又是怎样拜他为师的?” 这事清音阁很多人 分卷阅读304 - 分卷阅读304 - 分卷阅读305 假凤虚凰 作者:星海拾贝 分卷阅读305 假凤虚凰 作者:星海拾贝 分卷阅读305 都知道,陆子宸不妨实说。两年前的春天,赤云法师查清宇文渊的动向,命他假扮南游的书生在杭州酒肆里与一班歌姬琴歌做乐,那酒肆也是宇文渊常去的所在,他酷爱音乐,听陆子宸琴艺出众,便请小二赠了他一壶酒。陆子宸趁机套近乎,他本人精通音律,各种乐器驾轻就熟,又事先受过赤云培训,了解宇文渊的嗜好性情,于是一来二去聊得十分投机,渐渐结成了忘年交,不久便找到契机拜投门下。 苗素又问:“你在清音阁两年,师父可曾对你有过疑心?” 陆子宸傲慢一笑:“我做事谨慎,从未出过纰漏,前两天他还跟我说,四个徒弟里他其实最喜欢我,可惜我不会武功,否则定会把阁主之位传给我。” “哼,未见得吧,你若真的无懈可击,此刻又岂会坐在这里?” 苗素嘲讽完,调头不睬那自作聪明的男人,改问贺兰雪。 “贺兰姐姐,你说师父两年前大病了一场,具体是什么时候?病症是什么?” 贺兰雪神色冷傲,沉默片刻方说:“小师弟入门后两个月,那老鬼外出游玩,过了四五个月才回来,说自己游泰山时感染恶疾,差点死掉。回来时拄着双拐,从此不能走路,再不久就搬进落梅居,还越来越不爱见人,老说闻多了生人气就会犯病。” “他为什么送陆师弟血魂玉做的匕首?” “他说小师弟不会武功,送给他防身用的。” “那匕首见血生根,刺中了就拔不出来,这种一次性防身工具也太不实用了吧。” “……你什么意思?” 见贺兰雪有所警觉,苗素笑而不答,自顾自发问:“今天你们为何要画蛇添足演那出戏呀?当时还没人怀疑陆子宸的身份,你们这一闹等于不打自招啊。” 贺兰雪含恨叹气:“前天宇文老贼私下里对我说,他派出的密探已查到奸细的情况,过几天就会送回消息,今日我和宸弟最先到达案发地,又有那把匕首在,若老实承认也会担上重大嫌疑,倘若那密探赶在这节骨眼上回来,说出对宸弟不利的消息就更糟糕了,是以仓促设下这个计策,先摆脱杀人的罪名,才好应付别的事。” 苗素最后问:“昨天师父命我们午时去落梅居见他,他老人家时间观念苛刻,早到晚到都不喜欢,你们干嘛要提前去呢?” 贺兰雪道:“我们原是看着清音阁上的日晷出门的,时间估算得分毫不差,可不知怎的到了落梅居回头一看,日晷显示还差半刻多钟才到午时。” “是不是你们走得太快了?” “没觉得,那条路天天走,花多少时间心里都有数,今天不知怎么就提前了。” 苗素脑中的机扩倏忽弹开,转身跳窗而出返回清音阁,也不走正门直接蹬壁踢檐攀上顶层,来到北向的日晷前,当真发现异常日冕中央的铜针和其他三面不同,有轻微的弯曲,像被人为扭动过。 原来如此,这果然是为那对狗男女专设的陷阱! 她摸到了真相的七寸,暗笑不灭宗螳螂捕蝉,结果反遭猎物算计。 这时楼下响起琵琶声,淳于安想是追思恩师,弹起了凄凉的《关山月》,曲调与谱子上多有差异,更急切也更短促,像一个伤心人正激烈抽泣。苗素听了半截,楼下东侧忽然巨响,紧跟着呼声群起。 “楼塌啦!楼塌啦!压死人啦!” 她放眼望去,刚刚曾驻足的听雨楼已沉没在熊熊烟尘中。 第115章 乐魔之计中计 陈抟等人赶到听雨轩, 幸存的矮奴们还在废墟中抢救伤员,商荣和赵霁协助挖掘, 垮塌发生时楼内约有十几人,这楼的屋顶奇特, 是用整块石头雕成的,顶面刻有许多异形花纹,下雨天雨滴落下便会击出乐声,有时像钟罄,有时如鼓点,故而名曰“听雨楼”。 搭建时工匠无法为阁楼封顶,动用数万斤黄豆在一旁堆造出一座小山, 才将几千斤重的石屋顶抬上去。楼塌时这庞然大物垂直落下, 挨着的人都成肉酱,最终只有一个幸存者,陆子宸和贺兰雪双双毙命,做了一对骨肉相连的鬼鸳鸯。 好好的楼为何会塌呢? 有人说此楼久无人居, 梁柱被白蚁蛀空, 承受不住石屋顶的重量,因而断裂倒塌。商荣在废墟中救人时挖出几个拳头大的铜球,估计是房屋构件,但不知做何用途,心下没在意,看了几眼便丢开了。 陆子宸一死,调查被迫中断, 赵霁觉得这二人和宇文渊都是诲奸导淫遭致天谴,再看清音阁门口那幅对联真是十足的讽刺。 淳于安派人将尸首拖去梅林埋葬,对陈抟说:“一日间惨祸频发,道长和两位少侠费神费力协助查案,此刻想必已经很乏了,今晚不必留下守灵,请回房歇息去吧。” 师徒三人回到秋意轩,先后沐浴更衣,赵霁商荣正蹲在院子里洗衣裳,一阵微风把蓝奉蝶出进来。他不是宇文渊的徒弟,因曾与对方有师徒之分,念及此情留在灵堂为其守灵,方才倚竹苑一个当值的矮奴送来一只玉葫芦,说是从赵霁换下的衣裳里捡出来的,他拿到一看吃了一惊,忍住厌恶来找玄真派诸人查问。 “这葫芦你从哪儿得来的?” 看他将玉葫芦递到眼面前,赵霁大喜欲夺,结果忽地扑了个空,急得大嚷:“这葫芦是我前日弄丢的,快还给我!” 蓝奉蝶冷声道:“胡说,这葫芦底下刻着字,分明另有其主,你不说实话休怪我再给你苦头吃。” 商荣看到葫芦也心急,心想这恶人和薛云薛莲交情深,多半认得此物,怕赵霁再受欺负,上前拽住他的后背衣衫拖到自己身后,挺胸抬头,声硬如铁地说道:“我们又不是你的手下,你问话须得客气点!” 他这桀骜不驯的神情真真像极了商怡敏,蓝奉蝶握爪透掌,奇怪这小子怎么就没继承到他父亲一丁点特质,从里到外都跟他母亲一模一样。 陈抟闻声赶来,看两方对峙情景,心又提到嗓子眼,抢到商荣身边虎脸责备:“荣儿,休得对长辈无礼,速速退下!” 商荣前日听赵霁掰饬了师父的心事,再看他偏袒蓝奉蝶便不觉疑惑只剩气闷,瞥过脸去不说话。 陈抟来不及纠正他的牛脾气,替他向蓝奉蝶行礼:“蓝教主忽然来访,不知何事见教?” 蓝奉蝶不理会他的酸腐造作,拿起葫芦问:“你知道这葫芦的来历吗?” 陈抟初见玉葫芦,搞不清缘故,便问商荣怎么回事。 商荣不能对师父耍性子,暂时克制住反感,面向蓝奉蝶说:“薛云你认识吧,这葫芦的主人就是他。上个月我们在彭蠡湖东面的牛头山遇见他,到他家中做客,他家小姐无意中错把这葫芦当做礼物送给了赵霁。后来我们发现葫芦底下 分卷阅读305 - 分卷阅读305 - 分卷阅读306 假凤虚凰 作者:星海拾贝 分卷阅读306 假凤虚凰 作者:星海拾贝 分卷阅读306 有字,里面还装着一截女人的手指,知道是薛云母亲留给他和薛莲的遗物,准备再见时还给他。葫芦一直由赵霁保管,前天你让人给他洗澡,替换了他的衣服,那葫芦便落在你那里了。” 蓝奉蝶听了也不接话,只对陈抟说:“告诉我薛师弟的住址,回头我去找他。” 陈抟忙说:“薛贤弟本来住在彭蠡湖东面的小山村,可那日我们到他家做客,发现他家混入了不灭宗的细作,我们走后薛贤弟便搬家了。不过他现下也在江宁城,就在你日前去过的那户李姓人家等我们。” 蓝奉蝶狐疑:“他怎么会去李家?” “他领他的女公子去北方探亲,路过江宁正好遇到荣儿,就跟着过来了。” “他有女儿了?” “是。” “他知道我在这里吗?” “淳于先生骗他说你去了外地,他若知道你在这儿,定会跟来的。” 蓝奉蝶和薛云是青梅竹马的师兄弟,二人感情甚好,薛云走失十余年他时常记挂,今朝突然有了音讯,且团聚在即,怎不喜从中来?冷峻的脸上不觉笑意轻浅,腔调也松软了不少。 “这葫芦我自会还他,不用你们经手了。” 商荣见他转身要走了,忙拦住。 “不行!这葫芦不能直接还给薛云,得先交给他家小姐。” 他向陈抟解释:“陶姑娘怕薛云生气,没敢说出拿葫芦送人的事,想找到以后悄悄放回去,要是让薛云知道了,她会挨骂的。” 蓝奉蝶听他口气急迫,似乎很在意那陶家女儿,他也不愿害师弟父女失和,便将葫芦抛还。商荣刚一接住就被赵霁抢过去,飞快塞进怀里,贼笑道:“这葫芦是陶公子送我的,该由我还回去。” 商荣没好气地瞪斥:“仔细收好,再弄丢就打断你的腿。” 陈抟趁机问蓝奉蝶打算何时离开清音阁,蓝奉蝶道:“宇文渊七日后出殡,等他落葬我就走。” 陈抟心里有了底,也准备待到那时再告辞,杀死宇文渊的凶手尚未抓到,清音阁又已落入不灭宗的监控中,蓝奉蝶只身一人,若遇强敌恐难支撑,自己既在他身边就得尽力护其周全。 月出河汉,月光似瑶池清波满地荡漾,四下里碧树含风,林塘飞萤。 淳于安为长明灯蓄满香油,点燃三支清香再往灵上礼拜,而后抚着棺木兴叹。 三十余载师徒情,不是父子胜似父子,如今对方舍身成仁报大恩,令他感佩交加,决定丧礼结束便远遁域外,找个干戈是非够不到的地方,连死者的份一起好好活下去。 这时一个矮奴急匆匆跑来禀告:“新阁主突然肚子痛得厉害,说是中了毒,请您快去。” 淳于安信以为真,忙向苗素的住处奔去,其时蓝奉蝶去了秋意轩,灵堂上只剩一群守夜的矮奴,淳于安刚刚离去,门外吹来一股香风,如烈酒甘醴闻之即醉,那些矮奴眼饧头重,须臾横七竖八倒了一地。 苗素疾如黑燕窜至堂上,利落地揭开棺盖,先扯开死尸的寿衣,查看完毕后双手摸按其脸部,发现尸体耳后有一道半寸长的伤痕,接着又在发根寻到古怪。 死者生前一头金发,这时发根处却冒起一点点乌黑,她伸手拔起一根,放在烛光下仔细分辨,那细微的黑点似一只小小蠹虫,蛀烂了老谋深算的计划。 “师妹,你对师父如此不敬,就不怕他老人家泉下有知生气吗?” 淳于安不知何时闪现在门框里,声音裹着不符时令的霜寒。苗素镇静回头,明知危险可能逼近仍嬉笑自如。 “如果我说棺材里这人不是师父,大师兄信吗?” 淳于安与她对视良久,岩石般硬朗的肩头忽然松垮下来,笑着摇了摇头,慢慢走来替死者理好衣冠,仔细合上棺盖,取来供在灵前的木钉,一颗一颗徒手按进棺盖边缘,将棺材钉得严丝合缝。 苗素见他封锁证物却未制止,她并不想对外拆穿这桩把戏,也相信此人会给自己一个细致的说明。 淳于安收拾妥当后拍了拍手上的木屑,与她隔棺峙立。 “师妹,人知道的事情越多死得越快。” “大师兄,我想你还有用得着我的地方,我这人疑心重,你不解释清楚我很难跟你合作。” “哈哈哈,那先说说你已经知道的部分,看我还能补充什么。不过蓝奉蝶随时会回来,我们到别的地方谈吧。” “嘻嘻,我先把这些人弄醒,免得他回来瞧见。” 苗素投下含有解药的烟雾,与淳于安并肩飞射出门,几个起落来到一片竹林,淳于安握住一根毛竹转了两圈,枯叶覆盖的铁板咔嚓隆起,现出一条地道。见苗素戴上鬼面,淳于安笑言:“这地道里有通风口,你那个防毒面罩派不上用场。” 他领先进入地道,地道顶上镶嵌夜明珠,十步一颗光澈明灿,道路曲折延伸数百丈,中途有多个分叉口,构成覆盖整座庄园的地下网线。 苗素为这浩大的工程动容,眼珠应接不暇地转动着,淳于安又笑:“不用惊讶,以后这里的一切都是你的,你有的是时间仔细查看。” “嘿嘿,无功不受禄,师父留给我这么大一份家当,想让我怎样替他卖命呢?” “你这丫头就是不肯做吃亏买卖,我们边散步边聊天吧,长话短说,离开太久蓝奉蝶会起疑的。” “好,那我就简明扼要啦。” 苗素清了清喉咙,朗声道:“首先,陆子宸和贺兰雪是你杀死的。” 淳于安打个哈哈,淡定反问:“他们不是被听雨楼的石屋顶砸死的么?当时我在清音阁的灵堂上,如何能□□去弄塌楼房?” 苗素笑道:“你抽不开身,但你的琵琶声可以。听雨楼垮塌后我去问管修缮的人要了楼阁的施工图,那楼阁顶上房梁的托脚下各安装了五个紧挨着的铜球,平时牢靠,可一旦有一颗离开原位,其余的也会跟着松动,从而造成垮塌。” “那你倒是说说我是怎么弄松铜球的。” “前朝《酉阳杂俎》记载,蜀将军皇甫直喜弹琵琶,一日他在一处水池边弹奏自己新谱的曲子,这首曲子本来属于黄钟调,弹出来却走调成了蕤宾,经过多次调弦仍无法纠正。他认为这是不祥之兆,过了几日再去池边弹奏,琴弦依然走调,他又试着到别处弹奏,都能找到音准,于是干脆把琵琶弦音调成蕤宾,晚上再到池边弹奏,觉得近处的波浪随着音乐旋律跳动,似有鱼儿跳跃激水,当演奏停止,水面也归于平静。他便召集宾客用水车排干池水,在池底四处搜索,找了好几天,终于在泥下一丈多深的地方找到一块铁片,当琵琶钢弦响动,那块铁片也随之振动,返回的音波干扰了琴弦,正是琵琶屡屡走调的原因。你就是利用这个原理用特定的琵 分卷阅读306 - 分卷阅读306 - 分卷阅读307 假凤虚凰 作者:星海拾贝 分卷阅读307 假凤虚凰 作者:星海拾贝 分卷阅读307 琶声促使听雨楼房梁上的铜球共振,造成球体松动屋顶垮塌。我想你在命人将那二人关进听雨楼时就已想好此招,这神不知鬼不觉的杀人方案确实高明。” 淳于安连连点头,既有得意也有赞许,让她接着阐述。 “第二个发现,这几天我们见到的,今日被杀死的那个师父不是真正的师父。” “哈哈,这话绕得我耳朵疼,你就直说棺材里的是个冒牌货不就行了。理由是什么?” “师父是西域人,体毛比汉人浓重,和须发一样呈金黄色,死的那个不是这样,他的头发眉毛胡子虽是金色的,但我检查他的头发时发现发根长出了一点黑色,人死之后毛发还会继续生长一段时间,他的须发是药水染过的,现在长出的部分才是本来的发色,而且我还在他耳后看到一条奇怪的疤痕,那可能是换脸术造成的。” 换脸顾名思义就是彻底改头换面,变成他人的相貌,这是江湖上一种鲜为人知的秘术,比□□更不易为人察觉,美中不足的是一旦做了这种手术就不能还原,耳后也会留下永久的伤痕。 “贺兰雪和陆子宸死之前我曾去找他们问过一些情况,得知两年前师父收陆子宸为徒后曾有四五个月不在谷中,返回后行为习惯发生巨变,我想那时他是去寻找愿意卖命的死士实施换脸术,让他变成自己的模样,代替自己与陆子宸和贺兰雪周旋。” 苗素认为宇文渊此举的动机在于他一开始就识破了陆子宸的身份,但出于对赤云法师的忌惮,不敢公开敌对,故而想出这偷天换日的技法来脱身。那替身换脸后容貌与他一致,却无法同时改变身体特征,于是回谷后索性自废双腿,离群索居,以此掩盖体型步态上的差异,他从那以后不再碰贺兰雪,一怕败露,二是因为那女人是师父的人,他不敢染指。而今天令他殒命的凶杀案使整场戏达到**,也是他亲力亲为用来剪除奸细陆子宸和叛徒贺兰雪的妙招。 “那个假师父很明显是自杀的,当时我在他右手心看到一道压痕,是刀柄留下的,正和那把凶器的刀柄吻合,他心脏中刀当时就会毙命,哪有力气紧紧握刀。但只是自杀还不能说明他针对的是那两个人,让我彻底确认其动机的是陆子宸和贺兰雪最后的供词。今早他俩比我们大约提前了一刻钟去到落梅居,可当我询问时,他们却说他们是依着清音阁上的日晷准时到达的。二人都住在院子北面,看到的都是北向的日晷,我马上爬到清音阁顶层检查了那块日晷,当中的铜针有被扭动的痕迹,我看后立刻明白了当中玄机。日晷靠铜针投影方位显示时间,轻微的扭动铜针,远处根本看不出来,但投影会出现微弱变化,让时间提前或滞后。陆子宸贺兰雪看到的是被改动过的时间,是以提前到达,而其他人的居处看到的则是正确时间,想来我们这些人入谷后的住处都是经过精心安排的。 假师父行动不便,无法爬上清音阁扭曲铜针,需要一个可靠的帮手,这件事加上你杀死陆子宸贺兰雪灭口还有匕首机关这三点让我确定你是计划的执行人。假师父送陆子宸的匕首时故意向他隐瞒了上面的机关,表面看那匕首见血生根是件必杀的宝贝,可实用性很低,他送礼的真正目的是用这匕首给陆子宸做标记,让人们看到匕首就想到他,然后假师父再用这匕首自杀,就会使陆子宸沦为嫌疑对象。更在昨日故意放风给贺兰雪,说将有密探回来禀报关于不灭宗奸细的情报,从而导致陆子宸和贺兰雪在目睹凶案现场实阵脚大乱,自行败露了身份。” 淳于耐心静听着,嘴边常驻微笑,到这里打断:“你觉得师父安排这场大戏就为对付陆子宸?那也太大材小用了。” “当然不是。” 苗素狡猾地看着他,语气很是亲热,好像彼此熟悉已久。 “师父做这场大戏的终极目的是摆脱不灭宗的骚扰,今天玄真派掌门和诸天教掌教都亲眼目睹了宇文渊的死状,相信不久后死讯将会传遍整个江湖,赤云法师再神通广大也不能纠缠已死之人,而真正的师父便可逃离险境,继续逍遥快活地过日子。” 淳于安怅然一笑,竟有几分心酸。 “你说起来轻巧,可知这计策实施起来是多么的艰难。” “纵使艰难,但在占据地利优势的同时还能得天时、聚人和,已算十分难得的了。” 苗素真心实意赞许对方的好运:“师父事先肯定没想到能请到陈抟这样有分量的见证人,他在江湖中的信用人望都名列前茅,可谓季路一言,人人称信。” 这话说得淳于安欢喜起来。 “不错,陈抟师徒的加入的确是锦上添花的一笔,我本想除了蓝奉蝶,还得再找一个名誉过得去的武林豪杰做旁证,结果那日在蜀地凑巧遇见他。” 当日他在峨眉附近偶见陈抟师徒,跟踪发现三人是去远游,便在富义县郊外的野林里操控群狼偷袭他们,再发出琴声假装施救,从而与之套上近乎,成功地将一行人诱至清音阁,使计划更臻完美。 苗素破译了迷局,认为是时候让对方交底了,正要开口,淳于安忽然伸臂拦住她,这动作代表预警,她放眼一望,地道远处现出一个小红点,起初只是芝麻大小,一眨眼放大成清晰的人影,距离他们大约百丈地,红衣漂浮,黑发散若触须,穿过狭窄幽深的地道飞也似扑来,真像刚出棺的厉鬼。 淳于安心胆俱裂,抓住苗素手腕转身飞逃,苗素回头见那厉鬼又近了许多,夜明珠的光影在他身上交替,身形时隐时现,其人脸如覆雪,眉目依稀可辨,更觉鬼气十足。 淳于安不敢回望,挥手向头顶一颗夜明珠发射暗器,珠光闪灭,爆炸轰鸣,地道连续塌陷,苗素被他拖着脚不沾地地穿过坠落的天花板,在千回百转的岔道里狂奔,直到身后的塌方全部停息才止住脚步。 “你快从这里的出口出去,叫谷中人全部离开!快!” 淳于安身体战栗,声音爬过抖瑟的喉头,每个字都撞得凹凸不平。 从他的反应里苗素已充分感受到那红衣人的可怖,也紧张得手心出汗,欲加询问,恐怖的一幕出现了,堵塞地道的石头缝隙里乍然钻出许多黑色的事物,仔细一看竟是人的头发,这些头发长势惊人,转瞬汇聚成潮水猛浪,张牙舞爪扑向她。 以为是妖术,苗素下意识摸出火焰弹投掷,右边脖子忽然一阵剧痛,未来得及扣开机扩的弹丸轻轻滚落在地,铺天盖地的头发也消失了。 她摸摸作痛的脖子,天容穴上插着一枚钢针,是淳于安刺进去的。 “你中了惑心术,幸好程度不深,我还能帮你解开。再说一遍,快出去叫所有人速速离谷,否则性命不保!” 淳于安近乎抓狂地 分卷阅读307 - 分卷阅读307 - 分卷阅读308 假凤虚凰 作者:星海拾贝 分卷阅读308 假凤虚凰 作者:星海拾贝 分卷阅读308 催促,苗素着了一回道,不再磨蹭,转身奔向出口,又被身后人叫住。 “记住,想活命就别练《朝元宝典》最后一卷的功夫,这是师父的命令!” 苗素能感觉到他的回护之意,用力点了点头,全速冲出密道回到地上,原来正身处清音阁东面。她不在乎其他人的死活,可商荣还是要救一救的,一口气横穿庄园奔向秋意轩。 蓝奉蝶刚走到清音阁下,听见不远处衣袂飞掠,一道黑影向西奔去,怀疑是贼人,立刻纵身追赶。他轻功卓绝,不久看清那人影是苗素,见她汲汲皇皇似有缘故,便放慢速度远远坠在身后。 苗素闯入秋意轩,直接朝商荣所在的客房破门而入,见赵霁光着屁股滚下床也视若无睹,大吼:“荣哥哥快走!赤云法师来了!” 身穿红衣,形如鬼魅,会施展强大的惑心术。对不灭宗稍有了解的都猜得出那就是老魔头本人。 商荣闻言急欲跳起,奈何光着身子,不能离开被窝。苗素抓起他俩的衣裳丢过去,再转身通知陈抟,走到门外陈抟和蓝奉蝶已站在院中。 “苗小姐,你见到赤云老贼了?” 陈抟持剑在手,意欲制敌。苗素跺一跺脚,指着脖子上的血孔说:“那赤云法师的惑心术极其厉害,我方才险些栽了,全靠大师兄解救才捡回一条命。您剑术再高也斗不过他,还是逃命要紧!” 陈抟和赤云交过手,焉能不知他的厉害,可不愿当着蓝奉蝶的面怯敌,正欲说些鼓舞士气的话,赵霁背着包袱滚爬出门,面无人色地喊:“太师父,赤云老狗的惑心术天下无敌,弟子和商荣都曾亲身领教过,那妖术根本不是人力所能对付的,我们和他斗只会白白送死!” 商荣也整装跳出,向陈抟进言:“不动明王的《天照经》或能克制赤云的《八荒妖典》,师父,我们快回江宁去找陶姑娘,请她助阵一同对付那魔头!” 他建言献策令陈抟不至丢脸,便收起宝剑,命他和赵霁快去召唤附近的奴仆一道撤离。话音刚落,东面响起轰天骇地的爆炸声,远处高大的清音阁竟像融化的雪人缓缓滑塌,谷中鸟雀群起惊飞,天幕上布满密密麻麻纷涌乱闪的黑点。地上同样不太平,只见蛇虫鼠蚁蜂拥而出,平日势不两立的天敌和猎物混迹一团,组成浩浩荡荡的逃难队伍。 众人不敢停留,每人随手抓了一两个矮奴提气狂奔,蓝奉蝶率先跳上树稍,月色明朗,清晰照出目下发生的灾难附近的树林和建筑正在成片陷落,仿佛被地下怪兽吞噬,剩下一个个深不见底的黑坑,漫天烟尘如浓雾席卷整座山谷,不愿让人们目睹这惊心动魄的惨像。 第116章 乐魔之惩戒 地动越来越剧烈, 好像一大群地牛正在脚下迁徙,爆炸声, 地陷声,建筑垮塌声, 植被断折声相互冲撞重叠,碎石横飞,虬枝乱舞,火花大如雪片,浓烟严似黑幕,彰显着大毁灭摧枯拉朽的破坏力。不消一盏茶功夫,这座美轮美奂的世外阆苑便成荒漠丘墟, 从此清音不在, 仙乐难寻。 淳于安气喘吁吁爬上山谷边的断崖,脚下精心打造的乐园已不复存在,也不知道多少人畜能逃出生天,然而这些他都顾不得了, 能保住自己的命已算万幸。 先前他在与赤云的搏斗中启动了地道内所有的自毁机关, 又将对方困于水银阵内,一般人纵有九条命也不中用,可那妖人不能以常理推之,除非亲眼看到他粉身碎骨死去,否则永远不能放心。 最保险的办法就是赶紧离开这里,能逃多远逃多远,现在这副容貌也要不得了, 必须再做一次换脸术,这次定要做一个赤云认不出来的面孔,哪怕毁容,只求能换来余生的安宁。 可惜卑微的愿望仍旧落空,一道噩梦般的红影冲出浓重的黑雾,直上危崖,淳于安欲逃,下方一股超强吸力拽住他的双腿,霎时间他的脊梁骨像被抽走了,身体不由自主下滑,一只坚硬的手爪捏住他的后颈,鹰拿乌龟似的将其拎起来摔向岩石,他虽未壳碎身亡,也被封住几处大穴,短期内不能再施展内力。 “哼,你这老小儿竟比从前更狡猾了,若非我早已提前摸清你那些密道机关的构造,还真被你算计了。” 赤云闯过若干凶诡阵法,必死陷阱,身上只沾到一点点灰尘,稍微抖抖干净,气定神闲走到淳于安身旁。见他双手死死捂住眼睛,似乎想扣出眼珠,又哆嗦着不敢下手。 “胆小鬼,还是这么没出息,放心吧,我不会对你用惑心术的。抬起头来,我们久别重逢,应该好好见上一见。” 淳于安迟疑地挪开手掌,神态起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再没有武林高手的从容,像个毫无自尊的小丑,奴颜婢膝爬在赤云脚边,兢悸赔笑:“师弟旧貌换新颜,愚兄也面目全非,见面也勾不起怀旧之情呀。” 他的音色判若两人,竟和那位死去的假宇文渊相似,其实这才是他的本音。 真正的淳于安已顶着宇文渊的脸孔魂归黄泉,而假的淳于安装着宇文渊的灵魂苟活。 背上一沉,赤云的右脚踩上去,附身揪住他的发髻,掰歪他的脑袋,藏在左耳后的细小伤痕就这样暴露了。 “听说换脸术奇痛无比,亏你还能忍受。” 宇文渊遭受羞辱也不敢显示怨恨,依然卑怯假笑:“痛总比没命强,好死不如赖活着,不是么?” “呵呵,贪生怕死到这地步的也只有你了。” 赤云鄙夷地踢倒他,冷笑:“不过你的聪明头脑还是很值得欣赏的,当初我派陆子宸接近你很花了一番心思,你是如何觉察出他的身份的?” 他熟知宇文渊的心理,特意找了个不会武功但音乐天赋极高的聪明人做徒弟,教他乐理琴艺,心术智辩,调、教了两三年才派其出马,谁知刚一上阵就被对手识破了。 宇文渊又何尝不暗中叫苦,两年前他发现被赤云盯梢,陆子宸的出现更令其芒刺在背,深知赤云心怀杀念,迟早会取他性命,便殚精竭虑想出这条偷梁换柱,召回最忠心的大弟子淳于安,让他与自己交换面孔,代为坐镇清音阁。可这终非长久之计,想一了百了除非让“宇文渊”彻底从这世上消失,才能断掉赤云的念想。 于是乎计划升级,“替身”成了“替死”,淳于安是他一手养大的,愿为他肝脑涂地,一丝不苟遵照着他的命令,在今日功成身死。宇文渊牺牲爱徒,自以为能骗过所有人,结果仍旧落入赤云魔爪,功亏一篑。 懊丧失神之际,赤云再次催问,他讪讪答道:“陆子宸受过师弟的栽培,掩饰得再好,也偶有败笔,一次我听出他弹琴的曲风和师弟有相似之处,又悄悄派人调查了他的出身,便觉出破绽了。” 赤云干笑两 分卷阅读308 - 分卷阅读308 - 分卷阅读309 假凤虚凰 作者:星海拾贝 分卷阅读309 假凤虚凰 作者:星海拾贝 分卷阅读309 声,凑到近处低语:“今日你审问他时,说教他弹琴的是个狂违悖无道之徒,这评价倒贴切得很。” 阴狠的语气吓坏宇文渊,当即埋头认错,吭吭哧哧解释:“师弟你误会了,愚兄绝无贬损之意,实在是一时疏忽,用词不当,其实我想夸你狂放不羁,不拘绳墨……” “哈哈哈,窝囊废,骂你都是浪费。” 赤云又揣他一脚,那神态像在教训一条没用的狗。 “你这么怕我,为何还敢杀死陆子宸?就不怕我找你算账?” “嘿嘿,我将他关押了许久,师弟若真心救人,还会任由他被我宰割么?” “一颗无用的废棋,你替我毁掉倒也罢了,可你派那个贱婊、子去勾引商荣又是怎么回事?你不会不知道那孩子是我看上的人吧,以为让淫、妇玷污了他,我就会罢手?哼,这些年你还真学会慈悲行善了。” 宇文渊冷汗不住滴落,用袖子抹了又抹,颤声乞怜道:“是愚兄的错,愚兄不该多管闲事,今后再不敢同师弟作对!” “你以为你还有今后吗?” 听到赤云森寒的笑声,宇文渊心口冰凉,额头已被对方右掌按住,他魂飞魄散,嘶声惊呼:“慢着!慢着!《朝元宝典》最后一卷我还没有练成,你现在杀了我等于半途而废!” 这话像绳索,将他的命吊在半空,赤云姣好的五官轻微扭曲,无法言喻的恼恨贯穿指尖,在他脸上抓出几道血痕。 “我没看错,五个师兄弟里你是最狡猾的,为了保命,居然能忍住好奇不练那世人贪求的神功。” 宇文渊捂住刺痛的伤口苦笑:“你既了解我,就该知道这世上我最珍惜的还是自家性命,那最后的部分我说什么都不会再练。” “哼,既然如此,我岂不是更没必要让你活着?” “不不,很有必要,我可以听命于你为你效力,直到你找到新的代替品。” “代替品不是已有了吗?那蓝奉蝶也练过《朝元宝典》,可惜当年商怡敏偷走的不是全本,他只学会其中一部分,但我可以想办法继续教授他剩下的部分。还有那个叫苗素的小姑娘,你也曾零散地传她宝典,现在她已得到秘籍,想必会迫不及待修炼。” 赤云觉得苗素天赋异禀,估计用不了多久就能速成,留着宇文渊,让他见证自己收割庄稼的那一刻也挺有趣。 “好吧,我就先饶你一命,从今往后给我老实听话,再耍滑头,我就要你的脑袋!” “是是是,今后一定唯师弟马首是瞻,俯首帖耳,任凭调遣。” 宇文渊龟爬着磕了几个好响头,试着讨好:“师弟,我刚投入麾下,想提供一个情报做见面礼。” “说。” “云师弟在大名府。” “……你和他有联系?” “不,前日我路过江宁,遇到陶师兄的遗孤,听她说的。” 宇文渊极尽谄媚,赤云却未受其麻痹,一语洞穿他的企图。 “你想让云飞尘对付我?未免把他想得太能耐了,若是陶振海我还有些棘手,云飞尘,哼,就是你俩联手也奈何不了我。” 他笑中带狠,又逼得宇文渊汗落如雨,急忙焦头烂额辩解:“我绝没有那个心思,您神功盖世,十个云飞尘也犹若草芥,陶振海那忤逆的叛徒也已短命死了,天底下再没人能阻碍您的大计。” 他语气加倍恭敬,小心扯住赤云衣摆,比最下等的奴才还微贱地讨好着。 “也许,我不该称您师弟,应该叫您‘师父’,对吧。” 赤云微微一怔,如同奖励听话的狗,含笑抚住了他的头顶。 赵霁在灾难中与众人失散,带着一名矮奴逃出山谷,在湖边遇到刚脱险的苗素,她也带着两个惊魂未定的侏儒。 赵霁担心商荣陈抟,想返回谷中寻找,苗素说:“你都能逃出来,荣哥哥就更不用说了,至于陈道长,多半也没事。与其人找人两头瞎,不如在这儿等着,这里是出谷的必经之路,相信他们过不久就会来了。” 她摘下一块黄金打造的护身符送给三个矮仆,打发他们自寻生路,随后和赵霁坐在湖边的页岩上等候同伴。二人检查身边物品,赵霁的宝剑包袱都在,苗素也贴身揣着记录《朝元宝典》的卷轴,可惜损失了落星铁做弦的胡琴。 他俩话不投机半句多,枯坐片刻,赵霁忽然醒觉,对她说:“我看你还是先走吧。” 苗素讥笑:“你又怕我勾引荣哥哥?小气鬼。” “不是,你得罪了蓝奉蝶,他气量狭窄,心狠手辣,定会狠狠报复你,正经比武功你是斗不过他的,要是被他种上稀奇古怪的蛊毒,那滋味比死还难受呢。” 苗素脸色一冷,嗔道:“我会怕他?他若敢来这次我准定干死他。” 她口头威风,却不能掉以轻心,即刻摸出避蛊丸吞服,还大方地分了一粒给赵霁。两个人在讨厌蓝奉蝶这事上颇为志同道合,顺势你一言我一语讽刺起来。 “你别看姓蓝的成天冷若冰霜,那都是假清高,其实他就是个**,背地里不知跟多少人乱搞过。” “怎么说?” “前晚我不是把他推倒了吗?解他衣服时见他左边胸口有块崭新的咬痕,八成是入谷前鬼混得来的。” “……那个是我咬的。” “啊?” 赵霁讲述了前日与蓝奉蝶在林中争斗的情形,听得苗素捶地惋惜。 “你怎不多用点力?一口掉肉才好啊,给他留个永久纪念,看他还好不好意思在其他人跟前裸身。” “……我当时有点心虚,怕他杀了我。” “哼,一个男人做事老是缩手缩脚,换成我,早就……” 苗素正慨愤激昂地放豪言,一个冰线似的声音落到她和赵霁背心上。 “换成你,早就弄死我了,是吗?” 事主来到,两个少年同时惊跃,赵霁后腰一麻,双腿失去知觉,摔了个四仰八叉。苗素比他灵敏,屏住气息躲过迅雷一击,但也只幸免了短短一瞬,刚一站直,身体就像被浇了石膏,再不能动了。 不是点穴,也不是下毒,剩下的手段就只能是蛊。 “你给我的避蛊丸是假的?!” 她怒气腾腾责骂那冷漠的男人,一味怨恨他的心机,再不想想自己的卑劣更胜十倍。 蓝奉蝶冷泠泠一笑:“我只说那避蛊丸能防住绝大部分蛊,并没说全部,你现在中的是禁蛊,因为死不了人,所以一般没有解药。” 他上前一步,冷冽的目光几能照透人心,苗素眼中怒火燃烧,试图抵御那股锥心的寒意。 “你当真恨我恨到同归于尽也在所不惜?” 这句类似威胁的话轻易引爆她的冲动,她确有这个打算,宁愿以自我毁灭让伤害她的人永世痛苦。她是真 分卷阅读309 - 分卷阅读309 - 分卷阅读310 假凤虚凰 作者:星海拾贝 分卷阅读310 假凤虚凰 作者:星海拾贝 分卷阅读310 正的强者,从来无所畏惧,包括死。 “有本事杀了我!想吓唬我,没门!” 蓝奉蝶悠然轻笑,看得出内心绝无犹豫,一把揽住她的腰身打横抱起。 “那就如你所愿。” 等赵霁回过神,他已抱着苗素步入湖中,水位迅速漫过二人的身体,苗素没想到他会用这法子杀死自己,被冷水一点点淹没的感觉终于撼动了她坚实的心理防线,转眼陌生的恐惧和窒息感吞没了她,蓝奉蝶带着她沉入水底,这里是鱼虾的世界,陆地生物变成尸体方能久留。 即使入水前尽量保存了气息,也撑不了多久,她的肺叶不断压缩,体内每一滴血都在需索空气,心中疯狂挣扎,身体却无法动弹。蓝奉蝶紧紧抓住她的肩膀,不让她浮起。二人面面相对,他的长发浓墨般散舞着,眼神平静地目睹她的脸因痛苦痉挛走样,完全没有罢休的意思。 苗素不明白同样是人,为什么蓝奉蝶能在水底安然无事,此刻他看上去像一只美丽冷酷的水妖,正慢条斯理攫取她的性命。本该愤然大骂,可惧意压倒了所有情绪,想象中死亡是痛快、利索、一蹴而就的,流星坠地般轰轰烈烈,充满壮丽的诗意。现在这种拖泥带水的酷刑打碎了她对死亡的概念,她像砧板上零刀碎剐的鱼,陷阱里惨遭虐杀的兽,意气、霸气、勇气都被死亡的锋芒磨灭了,只剩求生本能。 喉咙里钻出无数绝望的气泡,模糊了男人静若雕塑的脸,她曾立志拖着他下地狱,如今冥府大门近在眼前,她却望而怯步。 这不是我要的结果!不是! 水流疯狂灌入口鼻,似凶悍匪徒挥刀切割她的气管,她的胸腔快被水撑破了,心脏压扁压扁再压扁,直到意识成了一张薄纸,迅速溶解…… 赵霁爬在岩石上,心惊胆落凝望平静的水面。蓝奉蝶带着苗素下水少说有一刻钟了,若非像他一样练过龟息憋气的法门,铁定淹死。蓝奉蝶要杀苗素说得通,但犯不着陪她一块儿去死啊,还是说二人在水下展开厮杀,然后同归于尽了? 两个熟悉的,不喜欢但算不上深恶痛绝的人陡然间双双毙命,对他是个不小的刺激,越想越害怕,有如螳螂落油锅,浑身都酥了。 蓝奉蝶就在这时抱着苗素破水而出,轻袅袅落在离他一丈远的地方,赵霁见苗素似无骨的鳝鱼软成一坨,双眼紧闭,俨然已断了气,自己的胆子也化开了,以为下一个就将轮到他,登时挨刀似的嘶声大吼:“来人啊!杀人啦!救命啊!” 蓝奉蝶不带正眼瞧他,单膝跪地让苗素爬在他膝上,用力拍打她的后背。 苗素哇哇吐出十几口湖水,咳嗽着醒过来。见她没死,赵霁像熄火的爆竹哑然沉静,心想:“姓蓝的看样子只想教训教训我们,阿弥陀佛,不杀人就是万幸,我干脆先服个软,说些好话求求他,免得遭罪。” 他火速编好求饶措辞,装出小耗子般的可怜相,谁知蓝奉蝶压根不睬他,注意力只在苗素身上。 苗素瞪着通红的双眼,身体止不住发抖,滑过生死边缘,她的心理防线已然垮塌,只留下徒有其表的凶狠。 “怎么样,尝到死是什么滋味了吧?刚才只是试验,下面才是正式的。” 蓝奉蝶说着伸手抓住她的胳膊,再次将她往湖里拖,赵霁只当生机破灭,这恶人仍要杀了他俩,情急大叫:“住手!你一个大男人残杀弱女子,太不要脸!” 蓝奉蝶讽笑:“你先问问她,接不接受‘弱女子’的称呼。” 苗素死死咬住牙关,不然上下两排牙齿定要打架,蓝奉蝶见她紧绷着发青的脸不开口,也不跟她废话,径直往水里拉扯。苗素好像死里逃生的人又落回地狱口,终于崩溃了,毛骨悚然尖叫:“住手!放开我!放开我!” 深深的悸怖化作毒虫爬满全身,眼泪鼻涕乃至口水控制不住乱涌,赵霁仅仅看着她那牲畜挨活剐的凄惨情状便三魂出窍,欲闭目不看,眼皮都吓僵掉了,猛见苗素身下的石面漫出一滩淡黄色的液体极度的恐骇令这天不怕地不怕的丫头小便失禁了。 蓝奉蝶见状松手,顺便解除了她体内的禁蛊,而苗素仍像中蛊时那般四肢麻木无力,倒在地上急促抽气,看她浑身剧烈抽搐,赵霁真怕她因此害上癫痫病。 蓝奉蝶揪住苗素衣襟拉起来,打量她涂满涕泪,被畏惧蹂、躏得乱七八糟的脸,冷嗤:“知道死有多可怕了吧?你这丫头无法无天惯了,唯我独尊,受不得顶点委屈,能活到现在,只能说运气太好。” 前晚遭苗素暗算他便认清其本性,对方的狷狂蛮横使他不由自主联想起商怡敏,这两个人有太多相似的特质,宛如女娲用同一块泥土捏成的,一式一样的棱角,一式一样的张狂。蓝奉蝶痛恨商怡敏,却未像迁怒商荣那样迁怒苗素,他心底藏着一份连自己都意识不到的遗憾,遗憾一个天才的疯狂和堕落。 在他们那一辈的武林新锐中,商怡敏无疑是翘楚。玄真派开山以来最年轻的剑客,十二岁练成师门全部顶尖剑术,十三岁在武林大会中连胜百场一战成名,十五岁斗败七大剑派掌门……假如没有后来那些倒行逆施,她也许会成为江湖上继往开来的人杰,呼风唤雨的领袖。 在她失踪后的十几年间,蓝奉蝶再没见人拥有过那样完美的资质,江山代有才人出,天才却是不世出的。这一代年少成名者中,商荣已算凤毛麟角,仍比其母差了一截,倒是苗素,武学天赋虽不能与商怡敏媲美,但聪明智谋却抵得过中间差距。蓝奉蝶身居高位,爱才之心比寻常人更切,想把这块落入歧途的金子捞回来,故而使用极端手段令其改邪归正。 苗素怎知他的苦心,看到的都是狠毒恶意,因害怕涕泪齐流,窝囊认怂乃至尿了裤子……她毕生的耻辱都集中在这一刻爆发了,先前还自诩人上人睥睨众生,此时一脚踏空跌落了几千丈。这个将她一脚踩到尘埃里的男人还在继续释放恐怖感,她无比惊惶,愤怒、憎恨,这些惊涛骇浪的情绪下还藏着她叫不出名字的情感旋涡,数念并举,眼泪泼里泼拉流了一脸,惊痛悲愁不知哪一种。 “我……我不会放过你的……一定会连本带利讨回来……” 她外强中干地发着狠,可当蓝奉蝶稍稍逼近,又不自禁地向后退怯,似一只失去爪牙,仓惶咆哮的野兽。 蓝奉蝶微笑观赏她的狼狈,野性十足的猛兽不是一两次能够驯服的,他不介意多惩戒她几回,但先得提出必要的警告。 他一把扭住苗素的下巴,强迫她正视自己,眼神不管多平和,内在都是冰天雪地的凛冽。 “有句话我以前对你父亲说过,现在再跟你说一遍,今后不许以我为由伤害无辜,否则我也不会放过你。” 分卷阅读310 - 分卷阅读310 - 分卷阅读311 假凤虚凰 作者:星海拾贝 分卷阅读311 假凤虚凰 作者:星海拾贝 分卷阅读311 冤有头债有主,倘若当年能及时对商怡敏说出这句话,后来的惨祸或可避免,而今境遇再入轮回,他不会再走差。 赵霁一口气憋到蓝奉蝶拂袖而去才如石块般重重吐出来,苗素激愤地爬起追出几步,而后群山都为她凄厉的嚎叫惊颤。 “蓝奉蝶,我早晚要杀了你,你给我记住!” 她声嘶力竭喊了两遍,噗通跪倒双手掩面号啕大哭,身体像晒干的柿饼不断缩紧。 赵霁认识她五年多,此刻总算在这惨声哭泣中看到女孩子的柔弱,觉得她此番的确被欺负得够惨,足以抵消他常年积累的不满,默默同情一会儿,出声劝说:“喂,他已经走了,你别哭了。” 苗素这才想起身边还有个大活人,急忙咬牙止哭,扯起衣摆使劲擦脸。赵霁挣扎半晌,冲开穴道,一瘸一拐站起拍打酸麻的双腿,暂时不知是去是留。 “赵霁!苗小姐!” 他摇晃爬起的身影正好落入远处商荣的眼眶,小师父眨眼狂喜奔来,赵霁兴奋地扑抱迎接,雀跃着欢庆团聚。 “太师父呢?” “在后面,我们救了十几个矮仆,你快跟我一块儿去接他们出来。” 商荣拍拍赵霁肩膀,转身去与苗素说话,看她浑身水湿,以为她不慎落水,忙解开包袱取出一件布衫递给她。 苗素小心背对他掩藏半残的泪容,支吾着敷衍两句,突然想起旁边那滩尿液,若被商荣瞧见以后哪儿还有脸相见? 心念方动,背后响起淅淅沥沥的浇水声,于此同时,商荣的叫骂冲天而起。 “臭小子!谁让你在这儿撒尿!苗小姐还在,你就不会要点脸!” 苗素猛地回头,见赵霁胯间仍在飙尿,哗哗冲掉了她留下的痕迹,他一面顶住商荣的巴掌一面苦叫:“我被蓝奉蝶点了穴道,一泡尿憋了半日,再不撒出来就要湿裤裆了!” “你要死!” 商荣不能把自己的脸皮割一半分给他,见苗素侧过身来,赶紧展臂挡在赵霁身前,满脸羞红道歉:“对不起苗小姐,是我没好好管教他,你就当他是只野猴子,别往心里去。” 苗素脸上的赤色比他厚了一倍,明白赵霁是在替她遮丑,不禁对这小流氓的为人有了新的认识,决定日后加倍报答。向他俩轻轻一挥手,纵身几个闪跃杳然远逝。 第117章 乐魔之做媒 江宁城隍庙旁有一处幽静的宅院, 此地是诸天教江宁分舵所在,蓝奉蝶离开清音谷直奔此间, 打算稍作休整后动身返回苗疆。 时值午时,绿树阴浓, 熏风满园,蓝奉蝶听管事的教徒禀报完重要事项,回到客房静坐养神。俄而,窗外飞来一片树叶,打着旋飘向他,犹如一只谨慎的飞蛾,忽上忽下伺机靠近。 蓝奉蝶眼缝微隙, 浓密的长睫间射出两道寒光, 那叶片似乎预知机会将逝,嗖地扑向他。蓝奉蝶抬手轻轻一弹,叶片遭正中分割,落地化做两只蚕豆大的绿纹蜘蛛, 惶惶爬出门去。 “哈哈哈, 蓝师兄身手比从前更利落了,小弟甘拜下风。” 听见薛云的笑声,蓝奉蝶又惊又喜,连忙大声招呼:“云儿,你这讨打的小鬼,还不快给我滚进来!” 记忆里的薛云是个英姿飒爽的硬朗少年,阔别十多年, 形容或许染了风霜,应该是成熟老练的落拓汉子了。不曾想进门的竟是个扭扭甩甩花斑鸠似的浓妆妇人,蓝奉蝶怔怔瞪了好几眼,方从那厚实的胭脂水粉下挖出熟悉的特征,再也无法保持淡然。 “你、你真是薛云?” 看到薛云扑上来握手,他本能地想躲,大敌当前时也没这么窘迫。 薛云早料到他的反应,故意无视,亲亲热热拉起他的右手摇晃,手帕掩口笑个不停,动作宛如与好姐妹相见的娇俏女子。 “蓝师兄你才多大岁数眼神就不好使,连跟你一块儿长大的师弟都不认得了,这是贵人多忘事,还是我老得太快呀?” 蓝奉蝶心里直发毛,摔开他拍桌而起。 “你这是什么鬼德行!怎么搞成这样了!” 他再看看薛云那不人不妖,不男不女的打扮,忍不住火大地扯下他头上的珠花摔掉,命令他速去换装。 薛云惊呼着捡起珠花,心疼叫嚷:“这是我相公送我的呀,我平日都舍不得戴,就叫你给摔坏了……” 不止装束诡异,还口出疯语,蓝奉蝶惊声质问:“你方才说什么,谁是你相公?” 他昨夜听陈抟师徒说薛云领着女儿来到江宁,只当他娶妻成家,而今从哪里冒出一个相公来? 薛云用手帕捧了珠花,贴在胸口羞羞怯怯面向他,低头笑道:“师兄容禀,小弟十五年前已嫁做人妇……” 他习惯用女人口气说话,每个字都像闪电劈中蓝奉蝶后脑,估计再听下去会直接晕倒,忙打断:“你就直说那人是谁,其余的都略过吧。” 薛云也知师兄生性干脆,自己的经历本就荒唐,太絮叨恐惹他生气,便简单陈述梗概。他十五年前去北方办事,偶遇不动明王陶振海,在几场风波中为对方的风采气度倾倒,死缠烂打追着他求爱,耐过无数打骂驱赶,最终如愿以偿缔结鸳缘。 蓝奉蝶听他的口气,好像陶振海才是雌伏的一方,又怎会让他做了“夫人”? 薛云难为情地笑:“他本无余桃之好,看我缠得太紧,可怜我才同意跟我欢好。可他本性还是大丈夫,我要想进他陶家的门,须得以妇人居之,三从四德一样不能少。我觉得这也不是什么过分的要求,就顺着他的意思来了。” 蓝奉蝶听过陶振海不少事迹,并不了解其为人,听薛云这一说,对此人的审美表示费解。 “你这样比巫婆还难看,他就忍得下去?” 薛云垂头叹气:“你不知道,我家老爷样样都好,只一个毛病,分不出人的美丑。他能记住一个人的长相,但你若把一个丑八怪和一个美人并排着放他跟前让他品评,他就只知道这个的眼睛小,那个的鼻子大,谁俊谁丑都说不出个所以然。为此他挑女人从不看长相,娶的小妾模样一个比一个寒碜,只求腰圆臀宽好生养。去青楼寻欢也尽捡着那姿色下等的找,图得是温顺听话会伺候人。让我男扮女装为的就是个体统规矩,无所谓好不好看。” 他一露面就劈头盖脸送上一堆“耸人视听”的奇闻,蓝奉蝶听到这儿方回过神,开始追究要点。 “这陶振海也太傲慢了,我看他就是在耍你,连起码的尊重都做不到!” 薛云赶忙辩解:“没有,这些年他对我挺好的,家里的财产全交我打理,有要紧事都会同我商量,我进门的第三年就做了续弦夫人,他的那些小妾都不敢对我不敬。” “你还跟他的姬妾同堂而居?” 分卷阅读311 - 分卷阅读311 - 分卷阅读312 假凤虚凰 作者:星海拾贝 分卷阅读312 假凤虚凰 作者:星海拾贝 分卷阅读312 “对呀,我家老爷共娶了十五房妾氏,我嫁进去时还剩下六个,后来陆陆续续病死四个,等老爷过世时只剩下两个,年纪都还不大。我本待让她们改嫁,可她俩容貌粗陋,找不到如意的人家,心里也放不下老爷,就求我赏了她们一些田宅养老,自己搬到庙里去住,顺便看守老爷的坟茔。” 蓝奉蝶掠过这些怪事,问:“陶振海死了?这么说你现在是寡……” 他搜肠刮肚也找不到比“寡妇”更好的名词,但委实说不出口,反而是薛云自行代入,坦荡荡笑道:“我现在就是守寡的寡妇啊,唉,我家老爷早年杀孽太重,伤了天刑,夭寿都在意料中,能和他那样神仙似的人物快快活活相伴十几年我已很知足了,剩下的只怨自个儿福薄吧。老爷临终前让我改回男子装束,可他女儿从小看惯我做女子打扮,还管我叫二娘,我若突然变样,那孩子肯定不适应,为此我索性不改了,就这样一直过到死也没啥不好的。” 他怅然感伤,却全无哀怨之色,蓝奉蝶叹气:“你不觉得自己太委屈了?他并非全心全意待你,让你当管家婆,照管他那帮小妾,操闲心受闲气,堂堂男子汉岂能如此自贬。” 薛云笑眯眯摇头:“我都是自愿的,他肯接受我我就开心死了,哪里还有委屈。师兄你是知道我的,我爹妈死得早,小时候和妹妹寄宿在舅舅家,常受他们一家虐待,过得很憋屈。后来跟了师父,日子是好过了,可脑子笨,学东西总比别人慢,做事老出岔子,就是个拖后腿的。所以我从来不敢高看自己,知道自己运气不好,遇见幸福就赶紧抓牢,从不去想那些没有的东西。” 一席话说得蓝奉蝶露出苦笑,他早知这师弟乐观开朗,看似没心没肺,却活得比多数人通透,不像自己纠结顾虑得太多,为情所苦的根本原因还是自视甚高,放不下的太多,无法像他那样不求公平,义无反顾。 薛云话说得漂亮,心里其实分外惭愧,他从小最敬重这位十全十美的师兄,原本不敢让他看到自己这不伦不类的扮相,在这分舵蹲守两日等他回来,只为求他撮合儿女婚事,诉完契阔便重新拉住他的手央求:“师兄,我知道我现在这样很不入你的眼,但现下有件顶重要的事非求你帮忙不可,这才厚起脸皮来了。你过去待我像亲哥哥一样好,这次可不能不管我。” 蓝奉蝶以为他惹上了仇家,忙问:“有人欺负你么?” 薛云话到嘴边又觉不妥,赶紧咽回去再嚼一遍,娇滴滴笑道:“也不算欺负,就是碰到个死顽固的古板人,想求你替我对付他。” 听他说出陈抟的名字,蓝奉蝶诧异:“那道士什么时候得罪你了?” 薛云推着他坐回椅子上,眉眼都弯成了月牙,一五一十说出向陈抟提亲之事。 蓝奉蝶听他介绍过陶振海的怪异行为,也不觉得他把女儿当儿子养,还要给“儿子”娶男媳妇的做法有多奇怪,但想到薛云身为诸天教的人竟想和大仇人的儿子结亲,不免生气责备:“商怡敏那妖女害死我们的师父,此仇不共戴天,你怎的还想跟她做儿女亲家?” 薛云来时早想好说辞,先把苦恼夸张铺陈。 “我就知道师兄会恼我,可我也没法子呀,我们三春从小被当成儿子教养,那心思爱好都跟男孩儿一样,从小更喜欢女孩子。他爹也不好说她不对,哄她说传宗接代要紧,在生出子嗣前得委屈她和男人搞搞龙阳,她虽然听话答应了,可心里并不乐意。好容易这次偶然间遇到那个商荣,她一下子就看中了,跟我说除非再有个跟商荣一样俊俏漂亮的,否则就认准他了。她要是我亲生的,我还能说说她,可我只是个后娘,她爹临终前千叮咛万嘱咐让我好生照看她,我若不在她的婚姻大事上尽心出力,对得起她爹吗?再者,商怡敏生下商荣就把他丢给陈抟,自己早都不知死哪儿去了,说起来商荣更像陈抟的孩子,我认亲家也只认陈抟一个。就算今后商怡敏回来,商荣已经成了我们陶家的人,我自有法子约束他,不让他和那妖女相认。师兄,你就体量体量我的难处,帮我一次吧,求你了。” 他那矫揉造作的模样真像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把蓝奉蝶生生逗笑了:“这些话亏你想得出来,陈抟把那商荣看得比亲儿子还重,打死他也不会答应。” 薛云急道:“我知道凭我说是不中用的,所以才来求你呀,陈抟最服你了,你去说他准定依的。” 他若提前几天来求,那时蓝奉蝶尚未知悉陈抟的隐衷,替师弟做个媒不过举手之劳,此时诸事繁杂,他怎好开口去讨这个人情?作难道:“非是为兄推诿,我现下跟陈抟起了龃龉,恐不便出面相求。” 薛云才智不如他,但在大宅院里浸淫多年,练得四清六活,忙提醒:“你干嘛求他呀,直接用强要挟就是了,陈抟很怕你,你一吓唬他脚后跟就软了,不愁说不下这门亲。” 唯恐蓝奉蝶不允,粘上来撒娇撒痴,左一句好师兄,右一声亲哥哥叫得蓝奉蝶耳朵聋后背麻,皱眉止住他,心想:“我虽决定了不杀商怡敏生的小杂种,可心里这口恶气实难咽下,陶振海的女儿是个假汉子,男人嫁到她家就得学云儿这样低声下气服侍人。那商荣和他娘一样心高气傲,必受不得这等苦楚,今叫他落入那火坑里去遭罪,也算大快人心。” 歹念一生,心下便活动了,问薛云:“你那个女儿长什么样?模样俊吗?” 薛云正欲当卖瓜王婆,忽然灵机一抖,思筹:“蓝师兄和商荣的妈有仇,必不愿看他好过,我若如实说我们三春貌美,他兴许就不肯保媒了。” 于是头脑清醒地说起瞎话,苦着脸说:“刚才不是跟你说了么,我家老爷分不出美丑,家里的小妾一个比一个难看,三春那孩子就像她妈,塌鼻子小眼睛四方脸凸额头,嘴巴像鲢鱼,眉毛似猪鬃……” 说得太夸张,蓝奉蝶有些不信,奇道:“你不是说陶振海相貌很好么?难道他女儿一点不像他?” 薛云双手拍膝,惋惜得跟真的似的:“谁说不是呢?真辜负我家老爷那副好相貌了,三春都随了她娘,这方面没沾他爹一点光,陈抟不答应,一多半的原因就在这里。” 蓝奉蝶如愿一笑,揶揄道:“你别操心,姓商的小子长得挺俊,往后两个人生的孩子会变好看的。” 薛云大喜:“师兄答应替我做媒了?” 见蓝奉蝶点头,激动得上前一个熊抱,浓郁的脂粉香险些让蓝奉蝶闭过气去,又搂住他的脖子催促:“我刚在城里瞧见陈抟和他徒弟,他们八成已回李家了,还请师兄速去,不然等人走掉了又得费事去找。” 蓝奉蝶冷笑:“陈抟想救李家人的命,断不会离去,我正 分卷阅读312 - 分卷阅读312 - 分卷阅读313 假凤虚凰 作者:星海拾贝 分卷阅读313 假凤虚凰 作者:星海拾贝 分卷阅读313 好用这事胁迫他。” 陈抟在清音谷与蓝奉蝶走散,听赵霁说他曾在湖边吓唬过两个孩子,之后不知去向,猜他大概回了苗疆,而李家人的生死尚悬而未决,撒手不管有损道义,少不得回去求薛云相救,便领着弟子赶回江宁,到了李家,听说薛云上午领着陶三春外出办事,不晓得几时归来。 此次出山屡遭磨难,他已心神疲惫,又惦记商怡敏的近况,只想快些解决眼前这桩难事,尽早返回峨眉。 在客房安坐一会儿,李家下人来报,说有客到访,他再没想到,这客人就是他刚刚还在悬心记挂的蓝奉蝶。 “蓝教主,你这是……” 他下意识认为蓝奉蝶是来屠杀李家剩余人丁的,急忙支开周围人,走上前去拱手求恳。 “凶手已然伏法,还求你放过这里其余人,陈抟愿以死抵命。” 蓝奉蝶看不惯他道学者的嘴脸,随性挖苦:“我看陈道长不该修道,正经该去庙里当和尚,不然真可惜了这副舍己救人的菩萨心肠。” 陈抟窘刺脸红,脑门又开始冒汗,眼前这人明明冷淡如冰,却好似一团烈焰,一靠近就让他焦灼难耐。 蓝奉蝶没功夫捉弄他,取出一只药瓶递过去。 “这药粉溶在一缸黄酒里,用菖蒲和雄黄煮开,叫他们大人喝三两,小孩喝五钱即可清除蛊毒。” 他爽快开恩在陈抟实乃不意之喜,接过药粉连作了几个揖,就想出去找人配药。 “慢着。” 蓝奉蝶趁热打铁提出条件:“我不能白白卖你这个面子,你得答应我一件事。” 陈抟背上扎了根小刺,他甘为蓝奉蝶赴汤蹈火,就怕他逼问商怡敏的下落,可是除了这点蓝奉蝶也不会为别的事找上他。 “刚才我和薛云见过面,他让我为他女儿做媒娶你的爱徒商荣,这事你早已知晓,无须我再多言,待会儿他回来你们两家长辈就交换聘定,择个好日子为孩子们完婚。” 出其不意的一击震木了陈抟的心神和口舌,良久挣出一句:“此事万万不可呀!” “哼,我已答应了薛云,不由你不依。” “可、可是……” 蓝奉蝶不与陈抟废话,转身推门外出,仿佛心想事成的,赵霁这个倒霉蛋正和商荣站在院子里打望,商荣见蓝奉蝶笔直走来,脸上笑容似有似无,绝然是不怀好意的架势。 “你想做什么……” 不及拔剑,体内蛊虫又蠢动起来,他扑地倒下,只听赵霁的惊叫倏地飘上院墙。 “你干嘛又抓我!放手放手啊!” 陈抟才一出门也被蛊毒制住,他倒地苦求,姿态矮到地底终不能打消蓝奉蝶的报复心。 “老老实实和陶家订婚,再到苗疆来接人,否则我就将这小子关一辈子。” 蓝奉蝶说完提起哇哇大叫的赵霁越屋离去,才过一重院落,一个人影从左下方跳闪而至,撩袍振臂,一拳猛击过来。蓝奉蝶看其来势汹汹,尚未出招,两股寒热混杂的罡风先迎面扑到,身上汗毛都被刮得竖起,知道是个狠点子,急忙将身一旋躲了过去。那人一拳打空,身下大树噼啪爆裂,被利斧似的拳风齐根劈成了两半。 第118章 乐魔之订婚 蓝奉蝶落在一座青石牌坊顶端, 赵霁被他拎住胳膊悬空而挂,活似风干腊肉晃来晃去, 低头见那名袭击者站在道路中央,抬头冲蓝奉蝶大喊:“放开他!” 蓝奉蝶见此人身形像个癯长少年, 箭袖胡服,装束精干,脸上底色黢黑,画满红白杂错的花纹,乍看仿若山魈,但听他说话又是清亮细嫩的少女音调,与外表反差极大, 一时也搞不请是什么来头。 赵霁靠声音认出对方, 他身陷汪洋大海,就是条毒蛇也当成救命稻草,立马失声叫嚷:“陶公子!救救我!” 地上那容貌丑怪的少年正是陶三春,这几日她随薛云住在李家, 李家有几个十一二岁的顽皮鬼看这“陶哥哥”老实和气, 不像其他大孩子瞧不起他们,又兼力大无穷,举磨扛鼎飞檐走壁,无所不能,一个个爱得跟什么似的,每日都拉着她到街坊上与邻居家的孩子玩耍。 今天上午薛云带她上街买完东西,打发她独自回来, 在巷口被那些孩子拦住,叫她玩钟馗捉鬼,欺负她木讷,让她扮挨打的厉鬼,先用墨水颜料给她涂了个大鬼脸,让她站着别动,由扮钟馗的和扮鬼差的小孩轮流上去拍打。她有神功护体,那些孩子嫩胳膊嫩腿打上来,就跟用棉花挠痒痒差不多。她自幼缺少玩伴,又看不出这些小孩子的促狭,完全没有吃亏受辱之感,开心得连时辰都忘了。 方才赵霁高呼救命,她在隔壁院子里听见,抬头见一个黑袍散发的男子挟持人质越屋而走,认出人质的是赵霁,想起前日商荣曾说他被诸天教掌教劫持,故而飞身来救。 蓝奉蝶听赵霁叫这“少年”陶公子,马上问她:“你就是陶三春?” 他音容都很和蔼,奈何陶三春先入为主地将他认作坏蛋,一声不吭凌空跃起,翻身勾腿,一招金屋架梁横扫对手头颈,依然裹挟着那股冷如冰,烈如火的生猛罡气。 蓝奉蝶知道《天照经》的厉害,无心与师弟的女儿动武,蓦地腾身半空,云鹤冲天似的飞出十几丈高,惊得地上行人大呼小叫。 陶三春一踢不中,右手勾住牌坊顶端的出檐,身体如风车轻灵一荡,也追着敌人弹射十余丈,于半空中双掌结印,向蓝奉蝶抛出一记闪光的气团。 一般的轻功好手在身无着落的情况下也难有作为,蓝奉蝶则不,见那气团击电奔星飞来,不慌不忙气沉丹田,好似飞燕化龙瞬间向一旁闪旋三四丈。赵霁被迫跟随他翻跟斗,几与陶三春推出的气团擦碰,屁股上先觉冰凉,俄顷又火烧火辣的疼,裤子已被撕掉,露出白生生的光臀。 “妈呀!你们是要害死我啊!” 他惊声尖叫,紧跟着又是几个凌空翻滚,五内颠倒嗷嗷干呕不止。 蓝奉蝶见陶三春功夫委实不赖,真要角斗恐被其绊住,趁她再次出击,往她右手臂上射出一只禁蛊。 陶三春右臂一麻,右半身随即僵木,她的天照经讲究阴阳二气调和,身体左边主阴右边主阳,半身失去知觉,功力便大打折扣,一下子陷入劣势。 她临阵经验少,人又憨直,身临险境却不知难而退,当下凝阴和阳逆转气脉,强行发动第四次进攻,一掌劈来,寒浪涌罩,街面上哗啦啦隆起一道沟壑,两边院墙轰然倒塌四五丈,那正在院子里晾衣洗菜的老少男女隔着灰尘见一团花白的影子在街巷里若电如虹地飞来滚去,都云里雾里,呆若木鸡。 双方打到街口,一座华丽公府当街伫立,门前爬着两尊一丈高,雌雄成对的石狮子,雄狮 分卷阅读313 - 分卷阅读313 - 分卷阅读314 假凤虚凰 作者:星海拾贝 分卷阅读314 假凤虚凰 作者:星海拾贝 分卷阅读314 脚踩绣球,雌狮怀抱幼狮,都很庄严威武。 蓝奉蝶急于摆脱陶三春,抛出绳索缠住右边的雄狮,运气一带,这千斤重物有如草扎玩偶轻巧离地,猛地砸向陶三春。 陶三春以硬功顶住石狮,这峻烈的冲击力不下两千斤,她失去大半功力,虽能牢牢接住这大家伙,也被力道推着不停后退,双脚与地面剧烈摩擦,鞋底穿透,在一寸厚的石板路上切开了两道长蛇状的裂口。 蓝奉蝶不等她站稳,遽然前跃,赵霁被他拽得心脏都快撞开后背飞出去,又紧急一顿,双耳便似铜锣齐鸣,眼前冒出数不清的金星。蓝奉蝶一脚踢中石狮,排山倒海的劲力拧成一股柱状气流撞击陶三春胸口,饶是她铜头铁脑也定不住身形,抱着那石狮后飞十几丈,撞倒几重摊铺落入河中。 蓝奉蝶估量这点打击伤不到她,提起脚耙手软的赵霁在人们的惊叱恐咤中绝尘离去。他刚走片刻,陶三春挣上岸来,脸上彩墨都被冲掉,显出本来面目。恰逢薛云回来,见人群涌动,便凑过来看热闹,发现自家孩子爬在岸边一衬一衬挣扎不起,唬得两眼发直,扑过来抱住儿呀肉呀的乱嚷。 陶三春说:“二娘我没事,刚才遇到诸天教掌教,被那恶人下了蛊,您快看能不能帮我解开。” 薛云不知她何故与蓝奉蝶起摩擦,扣住她的脉门量了量,发现中的是禁蛊,这是诸天教内常用蛊虫,无毒无害,蓝师兄用这个对付陶三春,其意显然只在制服。 他轻松替“儿子”解了蛊,而适才的剧斗动静太大,又处在天子脚下闹市之中,目击人群从未见过那样怪力乱神的阵仗,只道妖怪打架,嘴快腿快的已去报了官,十几个巡捕看看围追过来。 薛云懒于应付这些琐事,拉着陶三春跳越人群,倏忽间将连片的喧闹惊叫抛在了远处,三起三已回到李家。陈抟商荣仍中蛊不起,被李家人扶坐到屋檐下,陈抟拿出蓝奉蝶给的药粉,让李家人莫管他们,快快自救要紧。 刚交代完制药方法,薛云母子越墙而入,急惊风似的奔上来。 “不好啦陈道长,官府的人说话就要找上门来,我们别跟他们磨叽,快些走吧!” 他一眼看出这师徒二人中的蛊,随意鼓捣两下便手到病除。 陈抟欲待和主人家打声招呼,被薛云拽住袖子生拉活拽往外带,估摸他在外面闯了祸,恐连累李家,忙对旁边人说:“贫道有急事,不及辞行,还请告知你家主人,若官府上门追究,就说一切干系都由峨眉玄真派担待,请他们勿要责罚旁人。” 薛云笑他迂腐,抖肩道:“人家这儿是南唐,哪管你蜀地的事。”,掏出一锭金元宝随手抛给一个管事的,叫他拿去赔偿街坊,打点官差,随后一手挽了陈抟,一手携了商荣,吩咐陶三春紧紧跟随,奔逸绝尘地逃出城去。 四人在城外找了家客店暂歇,薛云马不停蹄地向陈抟重提亲事,有了蓝奉蝶撑腰,他腰杆子像上了铁板,志在必得,两片嘴唇如同厨神的锅铲,啪啪翻炒,直将陈抟的脑浆搅成一锅粥。 商荣已在路上听得分明,自己若不与陶三春订婚,赵霁就会被蓝奉蝶终身囚禁。姓蓝的蛊术厉害,苗疆又是他的老巢,想救人难如登天。 此刻两家长辈正在客房内谈判,看那胶胶扰扰的情形,估计吵上整夜也不会有进展。短短数日内风波不停,他像走了一段百折千回的险路,已经倦劣罢极。 聪明这把刀打磨过头也会残缺,他用脑过度,头痛神乏间就想寻个最简便有效的方法解决问题,办法嘛,都是现成了,就看他能不能对自己狠下这个心。 “喂,你这个吃吗?” 正在旅店外的大树下抠脑,陶三春捧着一只大西瓜过来,现在商荣见了她有点难堪,可并不觉得反感,含糊着应了一声。 陶三春劈开西瓜,选了块瓤最沙最红的递给他,看他接过了却一直发呆,又问:“你怎么不吃啊?” 商荣促迫地“哦”了两声,赶紧咬一口应付,嚼得没滋没味。 陶三春见他吃了,也拿起一块大口嚼食,商荣看她动作举止都是标准的男儿样,忽然对这人的心理产生好奇,假装随意地问:“陶公子,你从来都不觉得奇怪吗?” “嗯?” 陶三春茫然看着他,火红的西瓜汁顺着嘴角流向脖子,她顺手抹了一下,更顺手地放到嘴边吮吸,没有一点女儿家的文雅。 商荣想了几种委婉的措辞都嫌怪,索性直截了当。 “那个,你有没有发现自己和一般男子不一样?我是说你的外貌更像女子,这个你应该知道吧?” 陶三春点头:“知道。” “你家里人没跟你解释过为什么会这样?” “我爹说过。” “令尊怎么说的?” “他说我生下来就死了,家里请了一个巫师,用一个刚出生的女婴做驱壳让我还魂,所以我的身体是女人的。” 商荣真服了这个陶振海,居然编出这种鬼话扭曲女儿的思想,陶三春长到这个年纪,从小被当做男子教养,再要她变回女儿心看来不可能了。 他暗暗谴责这一家子荒唐的长辈,接着问出第二个疑惑。 “世上的生物都是公母成对,陶公子既是男子,理应爱慕女子,你以前喜欢过女孩子吗?” 陶三春未加思索便点头:“喜欢,可二娘和爹爹说我要先以传宗接代为重,因自己的驱壳是女的,必须借助男子才能延续后代,所以只好先以香火为重,等生出子嗣,之后喜欢女子便找女子,喜欢男子便找男子,一切尽可随意了。” 商荣脑中混乱,半晌没支声,陶三春见他神色恍惚,忽然问:“你,是不是不愿意嫁给我?” 她这句话问得极为郑重诚恳,商荣却像稻草绳子做裤腰带,又尴又尬,挠着后脑勺,笑里七分苦三分窘。 在他的认知里,成亲就是一对男女搭伙过日子,对此事从无所谓到排斥,大致是由于赵霁的缘故,若没有这个动不动一哭二闹三上吊的小徒弟,他不会极力反对师父替他安排婚事。比方说前次,假如周薇不被李煜选为贵妃,陈抟强行为他二人订婚,他也会无奈依从。眼下跟陶三春定亲才能救回赵霁,他权衡利弊,心里已妥协了一半,再者,他也真心不讨厌陶三春。 这姑娘头脑简单,没有坏心眼,又粗枝大叶,不需要哄着宠着,最难得的是话不多,多数时候不吵不闹很安静,像耐用实用的家具,不会让他牵肠挂肚,烦恼头疼,和这样的人做夫妻,应该能做到相处如友,相敬如宾吧。 出于这种心理,他无意识地把婚姻当做了交易,试着与对方讨价还价。 “陶公子,不是我不愿意跟你成亲,主要是我那徒弟赵霁……” 分卷阅读314 - 分卷阅读314 - 分卷阅读315 假凤虚凰 作者:星海拾贝 分卷阅读315 假凤虚凰 作者:星海拾贝 分卷阅读315 “他怎么了?” “……那个人小气得很,平时一见我跟女人接触就不依不饶地缠着我吵,他是个孤儿,从小跟着我,我不能丢下他不管。要是让他知道我跟人定了亲,他准会寻死觅活地闹。” 陶三春和商荣半斤八两,也对男女情爱之事一窍不通,费解道:“他为什么不许你成亲?” 商荣想当然回答:“他依赖心很重,事事离不开我,可能怕我成了亲会抛弃他吧。” 陶三春闻言陷入沉思,聪明人的思路是山路十八弯,一绕迷途,她很单纯,心思比汗毛还短,转眼有了主意,对商荣说:“这好办呀,你带着他一块儿嫁到我们来就行了。” 商荣惊奇,对这措施的合理性表示质疑。 陶三春笃定地说:“一般小姐嫁人,都会带几个陪嫁丫鬟,你没有丫鬟,带徒弟来也是一样的。” “……我那徒弟以前是个大少爷,心气高得很,让他做丫鬟他肯定不乐意。” “那我收他做侧室吧,这样大小也算主子了,他是你徒弟,名分上本就不能与你平起平坐。不过我二娘说了,娶妻的前三年不能纳妾,否则有损夫人在家中的威信,过门后还得委屈他先做三年通房大丫头。” “什么叫通房大丫头?” “……好像地位比一般丫鬟高,能和我们一起吃饭,晚上还能跟我们一块儿睡觉。” 商荣想不到还有这样的安置方法,两个人可以同吃同睡,那不跟婚前的状况没两样?这么一来赵霁应该不会有意见了。 他有些不放心,问陶三春:“我带着徒弟跟你成亲,陶二夫人会同意吗?” 薛云将“儿子”的婚姻当做人生头等大事,常常耳提面命教导,陶三春心里也没个数,说:“我去求求二娘,就说你舍不得赵霁,一定要他陪嫁,二娘若不依,我就求到她答应为止,反正尽力让你称心如意。” 商荣愁烦消了五成多,西瓜顿时恢复香甜,吃后生津解渴通体舒爽。陶三春说她还买了一个浸在附近的井水里,待会儿送去给长辈们吃。 二人去捞西瓜时顺便洗了洗手脸,忽听薛云在客房里唤他们。 商荣估摸他俩也已达成共识,进门就被薛云的虎爪擒住,用力拉到桌边。陈抟正垂头丧气坐在那里,见了他眼神里装着无尽愧色,不忍也羞于正视爱徒。 薛云笑得像正午的太阳,火辣辣烧人,对商荣说:“商少侠,你师父人厚道,生怕你受委屈,我跟他合计半天总算想出个两边都认可的办法。现在给你和三春一人一张纸一支笔,你把自己最喜欢的东西写出来,我们三春呢,就写自己拥有得最多的,若两个人写的内容能对上,这门亲便成了。若三春写的丝毫不合你意,那就算你们没缘,我也不再强求。不过前提是你得发自内心的认真写,胡写乱画我是不依的。” 他这法子看似公平,其实赢面巨大,择偶看的无非是才情品貌,随便写什么都难脱离该范畴,若商荣为拒婚姻写个极偏门奇怪的,就会违反规则,届时更有理由摔摆他们。 商荣心想:“师父已是被逼得没主意了,他不同意这门婚事,还是为着心疼我,我不能再害他老人家烦恼。干脆听天由命,若陶公子果真与我有夫妻之份,我便认了。” 他和陶三春分别背对对方写好字条,薛云为显示公平让陶三春先揭晓,纸条展开,上面写着两个字银子。 薛云仿佛被泰山砸中,脸上的胭脂烧成了猪肝色,夺过纸条惊叫:“三春!谁让你写这玩意儿的!?” 他知道自家孩子老实,会如实写自身优点,比如“武功好”、“有孝心”什么的,做梦都没想到会冒出这两个她平时几乎不提的字眼。 陶三春懵然道:“不是说写实话么?这就是实话呀。” 薛云嗓子里涌血,一跺脚整个屋子都在抖,尖声苦叫:“说实话也不该是这个呀!谁告诉你你最多的是银子的?你哪怕写武功高也比这个强啊!” 陶三春看他生气,又急又慌,胀红脸嗫嚅:“爹在世时说,我的武功这辈子够应付了,又说家里的银子我几辈子都花不完,比较起来,可不是银子最多么?” 薛云听完也懵,像山里的狒狒双手捶胸,以为到手的媳妇就这么没了,爬在墙上呼天抢地叫苦。 陈抟好似解下脖子上的上吊绳,哈哈笑道:“陶公子忠厚赤诚,说话半点不掺假,只可惜我家荣儿没这福气,怕是结不上这鸳鸯俦了。” 说完吩咐商荣快打开字条,好让薛云彻底死心。 他以为商荣从小受诗礼□□,写的东西也脱不出“人品才学”四字,谁知他纸上端端正正大书了一个“钱”字。 商荣起初也没想过陶三春会写那样的答案,想试试二人的缘分,便按真实想法书写,不料竟与对方“不谋而合”。 这下薛云死灰复燃,陈抟不仅重新套上吊颈绳,连足下的垫脚石也倒掉,神色全然绝望了。 “哈哈哈,商少侠最爱的原来是钱啊,那跟我们三春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听见三春刚才说什么了吗?我们家的银子多得几辈子都花不完,等你过门后想怎么花就怎么花!” 商荣想告诉他自己的爱好是存钱不是花钱,但说这些没意义,两方的字条内容合拍,他只好如约答应这门婚事,要提条件得趁现在。 “陶二夫人,我刚才和陶公子大概聊了一下,我的要求她都知道,您回头问问她,能接受我才能定这个亲。” 薛云先不理这头,管他提什么要求,把人骗到手再说,笑嘻嘻道:“只要你肯嫁,无论什么条件我们家都答应。往后大家成了一家人,还有什么话不好说的?” 他俨然开始以婆婆自居,拉着陈抟催他写婚约书,书成,两个孩子双方家长一道在上面签字画押,他褪下一支玉镯做定聘信物,让陈抟也拿一样东西交换,陈抟无奈,解下剑穗交给他,约定两年后陶三春居丧期满便来峨眉接商荣完婚。 师徒俩闷闷过了一宿,次日出发去苗疆,薛云要领陶三春去大名府找云飞尘,不能陪他们同往,分别时故意拉开陈抟,让那对未婚的小新人说说话。 商荣昨儿还郁闷,夜里转念寻思婚事已了,往后不必再为此惹纷扰,也算绝了个祸根,慢慢地便想开了。此时再与陶三春面对,虽有几分尴尬,心态还比较坦然,对她说:“赵霁这次突然被抓走,没来得及还你玉葫芦,你留个地址给我,等我找到他,看能不能托人把葫芦带给你。” 陶三春笑道:“我昨儿已向二娘坦白了,二娘说那葫芦是外婆留给他和莲姨的,他戴在身边三十多年,是时候让给妹妹了。你到了苗疆,可将玉葫芦转交莲姨,顺便替我们问候她。赵霁那事我也一并提了,二娘说没问题,到 分卷阅读315 - 分卷阅读315 - 分卷阅读316 假凤虚凰 作者:星海拾贝 分卷阅读316 假凤虚凰 作者:星海拾贝 分卷阅读316 时可派两顶花轿来接,进门就给他姨娘的份例。” 商荣讪讪一笑,转头朝西南方向望去,赵霁现在想必正在天的那头,不知此一去能否顺利团聚。 第119章 苗疆风云之船难 江上万顷碧波, 衬得那一行行白鹭雪亮可爱,两岸山峦郁郁苍苍, 间杂着绚烂欲燃的夏花,绰然风景, 赏心悦目。 赵霁爬在船舷边愁对美景,悄悄回头望一望身后那闭目养神的男人,身体微微衬起,想伺机往水里跳。 屁股刚离座就听蓝奉蝶慢悠悠警告:“不怕吃苦你大可以再多逃几次。” 赵霁回想这三日遭受的各种折磨,余悸未平地坐下来。前日蓝奉蝶将他绑出李家,直接搭乘去岳阳的大客船,要在那里登岸返回苗疆, 赵霁不知他要拿自己要挟师长做什么, 问了几遍,蓝奉蝶都拒不理睬。二人一路明争暗斗,船行顺风,此时已来到芜湖。 下午停靠在码头, 一些旅客上岸, 又有一些旅客登船,都是些客商平民,老少贫富参差不等,其中一个五六十岁的老汉推着一辆独轮车,车上放着一只竹子编制的大箱子,看他推车姿态吃力,里面可能装了重物。 那些人大部分是短途客, 不进客舱,都散坐在甲板上,有的倚着行李打盹,有的相互说笑谈天,那推车老汉来到距赵霁和蓝奉蝶一丈远的地方,架稳木车,双手抱住竹箱搬卸下来。赵霁想上去帮忙,见他连连笑着说不用,便退了回去。老汉卸货后坐在船舷边,靠着那箱子时不时哼几句小曲,没和任何人说话。 赵霁无聊透顶,便跟周围人搭讪,可那些人看似友好,却都态度疏离,顶多四五句打住,他怪没趣的,背靠船舷翘起二郎腿轻轻哼歌,故意把脚丫伸得老高,蹭得乌黑的脚底板向着蓝奉蝶,尽力恶心他。 蓝奉蝶毫不搭理,低垂的视线偶尔瞟向刚上船的那批旅客,似电光轻扫,将他们的形容神态网络于胸。 他端坐不动,暗暗放出一群微不可见的蛊虫,江风流转,蛊虫瞬时覆盖了整座客船。不一会儿,船上数十名旅客一同闹起肚子疼,严重的满地打滚,许多人无法站立。人们吵吵嚷嚷,有说中毒的,有说遭瘟的,纷纷要求船家靠岸停船。 船家也怕闹出人命自家脱不了干系,加急摇驶停在一处小鱼港,那些腹痛的旅客带上行李,扶老携幼上岸去求医问药,也不知多久能复原,船家只好自认晦气地算还他们船钱,载着剩下一二十个没事的乘客继续航行。 赵霁先没在意,过了一会儿才发现没犯病的都是在芜湖港上岸的那批人,不由得惊怪起来。突然省悟:“那些人没来由的集体肚子疼,莫不是中了蛊?蓝奉蝶就在这里,他是放蛊的老祖宗,若是有人班门弄斧他断不会坐视不理,照这情形看,放蛊的人只能是他!” 他想这人虽可恶透顶却不会残害无辜,此举的目的大概是逼那些旅客下船,而这些没中蛊的人八成是他故意留下的,难道这些人是伪装的江湖杀手,结队前来袭击他? 他心弦绷紧,偷偷观察那些旅客,可能心有所感,一张脸一张脸看过去,捕捉到不少紧张和慌惚,真是越瞧越可疑。 仿佛黑幕落下,天忽然阴了,江风越来越恶,云层中龙吟蛟啸,是雷暴的前兆。船家直呼倒霉,走上甲板向众人告歉,说江上马上要刮大风暴,必须靠岸停泊。 没说上三句话,一个虬须大汉起身靠近,陡然拔刀对着船家脖子一抹,血雾一闪,尸体已被踢落江中,他的同伴二话不说冲向船舱舵盘屠杀剩余的水手。 赵霁亲眼见那大汉出手,在他行凶时跳起阻拦,可惜太迟了些。当他扑去抓捕凶手时,蓝奉蝶也遽然跃起,直扑那推车老汉,一记伏虎拳正中大竹箱顶端,打得那箱子瘪下去一半。箱子里发出一声怪叫,底部流出红绿交错的汁液。 那老汉赶紧提起箱子朝后跳出数丈,赵霁见他揭开箱盖,里面滚出一只令人脊柱发凉的大肉虫。这肉虫有人腰粗细,长约五尺,呈暗红色,身上长满碗口大的肉瘤,身下蠕动着无数蛆状的小触手,脑袋已被蓝奉蝶打扁,瞧不出形状,正半死不活地扭动着。被它□□浸泡过的甲板嗤嗤冒起黑烟,转眼烂掉一大块。 赵霁腿一软,差点坐掉,上身被蓝奉蝶抛出的绳索套住,如钓鱼收线拽进船舱,赵霁扑在他身上,扯住他的衣袍方能站稳,回头一看胸腔几乎炸裂。 在他脑后不足五寸的地方,蓝奉蝶正徒手捏住一条拼命挣扎的似水蛭又似黄鳝的毒虫,这虫子也有一尺长,酒杯粗细,不见眼睛鼻孔,端头一张口袋似的豁嘴,长满钩针形的尖齿,噗嗤噗嗤不停张缩,滴出的透明粘液落地发出嗤嗤的声响。 施放毒虫的人就站在那帮旅客中,若非蓝奉蝶手快救回赵霁,他这会儿已成了尸体。 蓝奉蝶手爪用力一捏,指甲刺破毒虫体表,那毒虫像被烙铁夹住,立时瘫软死去。他扔掉死虫,肃然瞪视这些冲入舱房,团团围困他的男女,冷声道:“黑风谷的叛党余孽还没死绝吗?如今谁是你们的头目?” 那些人个个严阵以待,神似凶煞眼喷毒焰,那刻骨的恨意烧滚了江水,船身比先前摇晃得更猛烈了。 这时竹箱里落出的大肉虫一动不动死掉了,那推车老汉如丧考妣,爬在虫尸前大哭数声,凶神恶煞地冲蓝奉蝶吼了一句苗语,估计在招呼同伴动手。 蓝奉蝶岂容他们占得先机,左手按住赵霁头顶迫使他跪倒,右手一挥施放出一群傀儡蛊,同时用苗语念咒,十几个歹徒即刻生生抠出自己的眼珠,拉出自己的舌头,血流满地死去了。 敌方顷刻只剩下那推车老汉和一男一女两个中年人,这三人能抵御蓝奉蝶的蛊虫,是真正的狠角色,死掉的那十几人加起来也及不上他们中的一个。 “带上这块玉躲到船尾去。” 赵霁接住蓝奉蝶丢来的黄色古玉,这玉有一股药香,想必能防蛊毒。在他转身避逃时,老汉从怀里掏出一只酒瓶,拔出塞子喝了一口含在嘴中,深吸一口气,肚子臌胀三四倍,活像一只待产的母蛤、蟆,接着望空喷出一团红色浓烟,那浓烟须臾散成网状,竟是无数火赤色的毒虻,振翅扑向蓝奉蝶。 分立老汉两旁的男女也一道发招,右边的枯瘦男子扯开前襟,腰上盘着一条黑色的毛鳞大蛇,蛇头长着一顶火红的肉冠,共有七只眼睛,赤橙黄绿青蓝紫,各色一只。那男的一声令下,长蛇便从他怀里飞出,化作一道玄色闪电扑咬猎物。 左边的高大胖妇亦学他敞胸卖怀,赵霁以为她怀里也藏了厉害的毒物,这一看直吓得屁滚尿流,那肥婆身上和死掉的大肉虫一样长满胡桃大的黑红色肉瘤,她像不觉疼 分卷阅读316 - 分卷阅读316 - 分卷阅读317 假凤虚凰 作者:星海拾贝 分卷阅读317 假凤虚凰 作者:星海拾贝 分卷阅读317 似的,随手揪下一块,连脓带血掷向蓝奉蝶,多半是挨着就死的厉害家伙。 三毒连攻,间不容发,那大蛇抢先奔到,脑袋如葵花裂成七瓣,每一瓣都带有一只眼睛,粉色的内腔里布满尖细的毒牙。 蓝奉蝶不躲不避,右拳雷霆出击,直贯蛇头,速度更比对方快了数倍,登时将那毒物的牙齿骨骼打个粉碎,啪嗒落地成了一朵合不拢的向日葵。 群虻紧随而至,蓝奉蝶后跃一丈,咬破右手食指,当空洒出几点血珠,双手掌心相和,催动真气将那几滴血均匀地抹散开来,霎时他跟前仿若出现一道无形墙壁,毒虻们直挺挺撞上来,好似水珠凝冰,尽数僵死坠落。 此刻胖妇投掷的肉瘤也飞到跟前,蓝奉蝶似有些忌惮,敏捷地侧身闪避。肉瘤落在他身后一名水手的尸体上,如雪球融化,钻出数百只黑色小甲虫,只数息功夫就将那尸体吃成了骨架。 赵霁短时间内接连目击数种闻所未闻的狞恶毒物,惊恐得心脏快要落进裤裆里,紧紧捏住蓝奉蝶给的避毒玉,慌忙撤掉不久前对此人设下的诅咒,巴望他平安无事,这样自己方能活命。 蓝奉蝶化解三人毒招之际,同时以攻代守释放必杀的枯憔蛊,三匪只顾出击,一不留神脚底已失去知觉,石化般的麻木感一寸寸迅速漫上来,俄顷到了腰际。赵霁见那瘦汉子裤腰里涌上一圈污气,浑身皮肤正自下往上发黑枯萎,想来另外两个也是如是情形。 咚咚碰碰数声闷响,贼人们或跪或仰栽倒,各自以苗语大骂,死到临头,推车老汉向同伴厉吼一声,然后咬破手指在额头画出一道红杠。那瘦汉子和胖女人挣扎效仿,赵霁不懂他们的企图,蓝奉蝶却知道这是敌人赴死前的习惯仪式,忙转身奔向赵霁,抓住他的右臂跃出船舱。 赵霁略一闪神,船舱里接连发出粘湿的爆裂声,一股恶臭追击而来,舱外的狂风也无法尽数吹散。 他俩立在船尾,失去掌舵划桨者,客船顺水漂流,随着波涛大起大落,一丈多高的浪头不时拍上甲板,船身晃得像只筛子,各种物品磕碰飞散,死人们犹如诈尸般打滚蹦跳,景象万分骇人。 赵霁脚一着地就见客舱里泼水般爬出厚厚一层黑乎乎的东西,沾着的尸体看看化成骷髅,原来那胖女人临死运功将寄宿在体内的毒虫全部释放,要与他们同归于尽。 “待着别动!” 蓝奉蝶推开赵霁,以掌力劈断一根桅杆,拖起硕大的帆布堵住毒虫来路,但这只能暂缓片刻,要确保安全必须马上离开这艘船。 他的轻功能屡水滑行,可此刻风浪太大,带着个大活人不易掌握平衡,中途也许会落入水中,不过那样也无太大风险,姓赵的小子水性不错,应该淹不死。 他正要行动,前方水面现出一片礁石,这里原是一座孤岛,现遭大水淹没,只余几块地势最高的岩石。他惊喜下改换主意,抓起堆在一旁的缆绳尽力一纵,轻轻巧巧落在一块岩石顶端。水流湍急,双足刚刚踩实,客船已如策马飞舆飘出去十几丈远。 赵霁正立身不住,飞驰的船突然顿住,任狂浪惊涛横扫顺打,船身只是起伏跌宕,并不前进,向被什么牵住了。 “臭小子,快过来!” 他顺着呼喊看去,蓝奉蝶站在岩石上紧拽缆绳,正与这几千斤重的大船拔河,就是亲眼所见,也极难相信那清癯的身体竟能爆发出这样的猛力。 “不想死就快来!” 经他提醒,赵霁发现那些毒虫已越过障碍,铺地涌向自己,急忙跳上船舷。此时与那岩石相距十七八丈,根本跃不过去,无奈下他只得踩着那晃动的缆绳以走钢丝的形式行进,风力迅猛,水波狂躁,绳索像在抽筋,饶是他轻功上佳也难免失足。掉落时抓住绳索,学猴子一样双手接力荡爬,这样反而稳当迅捷多了。 爬到一半,毒虫们沿着缆绳穷追,爬行速度极快,赵霁离终点尚有两三丈,它们已追到手边。蓝奉蝶大喊:“放手!”,先行松开缆绳,紧跟着抛出绳索套住赵霁手臂,在他半身已落入水中时飞快拉回来。 失控的客船被风浪劫持而去,在远处撞上一个大旋涡,船身整个竖立起来,一面散架一面被吸入水底。 蓝奉蝶见状长舒一口气,那船上装着大量致命的蛊虫,若船不沉没,待风浪平息后被人发现必将酿成死伤,现在这样还可免去善后的麻烦。 他们离开死地却仍未脱险,风暴正式来袭,空中雷电一个接一个劈下,地动天摇震耳欲聋,江面上白浪如山,四面水雾昏茫不能视物,水位倏尔又上涨了一丈,腾起一团状如五指山的巨浪,照二人当头拍落。 赵霁抱头蹲下,潮声如雷轰得他魄散魂消,那浪头却并未落下,而是散成了瀑布般的数道水柱八面飞泻,原来已被蓝奉蝶用内力击碎了。 “站到我身后去。” 男人镇静下令,随后盘腿端坐,导气运功以真气筑成一道防御墙,抵挡上游扑泻的水浪。赵霁埋头躲在他身后,耳听江声澎湃,风声凄厉,眼见鼋波掀天,浓云欲塌,仿佛被万千夜叉水鬼包围,浑身骨头快被恐翳拆得七零八落。 好在有蓝奉蝶抵挡,风浪始终未能突破关卡,虽是被水淋了个透心凉,仍稳稳待在这咫尺堡垒内。到了半夜,风暴渐渐平息,江波转缓,仅剩细浪潺潺,脱困的孤月爬出暗云,披着一层重纱,恍惚地望着浑茫的天地。 蓝奉蝶耗损不少内力,调息半个时辰,慢慢稳固神元,要想彻底恢复至少还得一两天。赵霁老实地守在一旁,见他吐气后起身舒展筋骨,跟着站起来,问他刚才那伙歹徒是什么来路,听他说:“那些是黑风谷的残部。”,又顺茬追问下去。 这事在江湖上流传甚广,他阅历少不曾听过,眼下总归无事,蓝奉蝶便帮他增长见闻。 话说苗疆蛊术在秦汉时代就已诞生,经过上千年发展衍变,门类百出书之无穷,诸天教是蛊术的集大成者,也是苗疆公认的蛊术正统。教派成立数百年,成为当地统治者的有力后盾,其掌教相当于整个苗疆地区的宗教领袖,各苗寨的头人吐司都会敬让七分。 要做到长治久安就不能搞邪门歪道,所以早在诸天教与苗疆的政治集团挂钩以后,教内便制定了极严酷的禁令,封禁了大量伤天害理的邪功蛊毒,其中包括飞头煞和血煞功。这些被废除的恰恰是教内威力最惊人的功夫,于是就有痴迷蛊术或居心险恶的人偷偷修炼,明知一经查处就是死罪,仍屡禁不止。 大约五十年前,一个善于伪装的违禁者通过一系列阴险手段登上掌教之位,纵容其亲族同伙大肆修炼禁术,时值唐末社会动荡,这些人利用蛊术四处谋财害命,造出无数人间地狱。所谓得道多助 分卷阅读317 - 分卷阅读317 - 分卷阅读318 假凤虚凰 作者:星海拾贝 分卷阅读318 假凤虚凰 作者:星海拾贝 分卷阅读318 ,失道寡助,教中的正义之士终于群起反抗,经过艰苦卓绝地斗争终于杀死那名残暴的掌教,正本清源,重立教规,并全力追歼其同党。 那些党徒都是穷凶极恶之人,势败后躲入苗疆西南的黑风谷,此谷常年毒瘴弥漫,地势嶙峋险峻,栖息着数千种毒虫毒兽。恶党招兵买马,继续研究,又创出许多天地不容的邪术毒蛊,比如杂交培育毒虫,以活人练蛊,有的甚至用自己的身体饲养蛊虫…… 蛰伏十几年后,黑风谷势力日趋壮大,对诸天教总坛发动了一次大规模的突袭,教中险些全军覆没,连时任掌教,也就是蓝奉蝶的祖父也在厮杀中阵亡,整个苗疆笼罩在血雨腥风中,人人谈蛊色变,可见战况惨烈至极。 蓝奉蝶的师父柳笑梅其时刚过而立之年,是教内最年轻也是最优秀的练蛊师,在局势岌岌可危时她决定违反教规练一只无敌的蛊兽来抗击叛军,躲进深山,花了一年半时间用她自幼饲养的一条巨人蜈蚣培育出万毒之王“千机蛊母”,带着它反攻黑风谷,杀得恶党溃不成军,从而平息了动乱。柳笑梅立下护教大功,却因违背教规失去了继任教主的资格,她的师妹何嫣也在培育千机蛊母时献身,令她愧痛终生。 令赵霁倍感惊奇的是,这个何嫣就是薛云薛莲的母亲。 他摸摸怀里的玉葫芦,终于明白上面刻字的含义,当年何嫣为保护诸天教撇下年幼的儿女做牺牲,葫芦里的断指也是在那时切下的。继之想起商怡敏曾经提到过千机蛊母,十八年前她为报复蓝奉蝶,潜入诸天教总坛偷盗那只蛊母,在遭到教徒围追堵截时释放了蛊母,致使绿竹寨群死群伤,柳笑梅也在战斗中丢掉性命。 那是她和蓝奉蝶怨仇的起点,赵霁当初听商怡敏叙述就已心惊胆摇,这时面对另一当事人,不禁想再行询问,通过不同视角窥看事件全貌。 第120章 苗疆风云之失血 “蓝教主, 我能不能问个问题?你和我商太师叔是怎么结仇的?” “怎么突然提起那女人?” 蓝奉蝶扭过头狐疑地注视赵霁,没看破小流氓的演技。 赵霁套话前整理过思路, 有自信不让他觉出破绽,以恰到好处的“胆怯”语气说:“那年我在襄阳, 龙兴寺的主持方丈广济大师送给我和商荣一对宝剑,他说十几年前你和商太师叔也曾到过龙兴寺,那对宝剑原是赠给你们的,还说你俩当时是金兰兄妹。” 往事再现,蓝奉蝶眉宇掠过一丝纠结的暗色,点头承认:“是有这么一回事。” “既然结义,说明彼此感情很好, 后来又为什么成了仇人呢?” 蓝奉蝶自嘲一笑, 反问:“商怡敏的事你听过多少?” 对话即将进入关键点,赵霁挠着后脑勺分散紧张,努力装出憨厚样。 “商太师叔是当年有名的女侠,事迹流传很多, 我听师叔伯和江湖前辈们说过一些。” “那你知道她和我们诸天教的冤仇吗?” “……知道一点, 她去贵教总坛盗窃你刚刚说的那只千机蛊母,放出蛊母害了很多人。” “哼,那次我的师父,亲朋好友,街坊乡邻合起来共死了一千七百三十五口,还有数千人重伤残疾,此等血海深仇, 我难道不该恨她?” 蓝奉蝶的声音有如出鞘的刀剑寒气森森,却难以劈开凝聚在眼中的恨意。 赵霁的胆子被挑破一条口子,连忙点头哈腰道:“应该的,应该的。”,暗中又不死心,转话道:“可事出总有因,商太师叔在外面名声不佳,和同门的感情却不错,我想她若真的本性歹毒,太师父那样的正派人是不会跟她要好的。她去诸天教盗蛊必定有个缘故,总不会图新鲜好玩故意去闯祸吧。” 陈抟和商怡敏自幼共处,情如兄妹,这些蓝奉蝶是知道的,心想这些年那道士一定没少在弟子们跟前感怀故人,受他影响,玄真派的人多半也对商怡敏抱有好感。他痛恨这女人,立誓亲手杀之,可听赵霁说她并非“本性歹毒”,内心也蓦然彷徨。 他和商怡敏相处时日不长,认真回想,那段短暂时光里都是毋庸置疑的快乐,那时他以为她就是个倔强任性的调皮丫头,爱憎分明敢作敢当,因而真心欣赏喜欢她,处处坦诚相待,不避嫌地告知她一些教内的秘密,甚至违禁给她阅览镇教秘籍《万毒经》…… 只怪他太轻率轻信,没看出这女人内心深处住着魔鬼,一翻脸便六亲不认,狠辣无情,用成百上千条无辜的性命来浇灭她那蛮横无理的怒火。 歹毒这一印象,就是从那一夜里诞生的,刚听到祸乱的消息蓝奉蝶压根没想到凶手是商怡敏,还在担心她的安危,等到幸存者站出来指认,他依然怀疑对方弄错了,极力为她辩护,直到垂危的柳笑梅亲口道出她的名字。 当这三个字混合血腥从师父口中滚落时,他听到满天星子一齐坠落的轰响,天幕径直砸在他头顶,将他埋到地府里去。一颗心同时感受到了酷寒和火热,信任、眷念冻裂成粉,憎恨、懊悔熊熊燃烧,那之后他不停自我责问:“为什么要和这个女人结交。” 人性有善有恶,犹如月亮的明暗,八卦的黑白,也许交往期间那个瑕不掩瑜的商怡敏才是她的常态,可锁在她本性里的暴虐足够毁天灭地,他正好做了那把开锁的钥匙,一场孽缘,相逢即是错,他们成了困在彼此方寸里的死敌,仇恨是唯一选择。 赵霁看他神情有一忽儿的茫然,似一缕缥缈的云飞过,遮迷了情绪。心想:“他可能想起当初欺骗商太师叔感情的事,有些心虚了吧,说来这祸事都是他起的头,谁让他玩弄商太师叔,还背地里向郭太师叔示爱来羞辱她,他若真心为师父亲友们报仇,怎不先讨伐自己?” 越想越愤懑,试探道:“商太师叔当时或许有什么苦衷吧,比如受人逼迫,一时冲动……” 蓝奉蝶突然抬起眼帘,目光如刀片飞来,割得他脸皮疼心发紧,余下的话也遭腰斩。 “她有苦衷又怎样?事情到了这种地步,她纵有天大的苦衷也不能免罪。” 赵霁再要辩解就会惹他生疑了,不服气地抿着嘴,估计这二人最后会死磕到底。他自然不愿商怡敏有失,可蓝奉蝶若有个三长两短,太师父又会肝肠寸断,两种后果都很悲惨。他觉得未来是个悬崖,左跳右跳都完蛋,顿时没勇气去面对了。 像有意惊吓他,蓝奉蝶冷不丁发问:“你那个师父商荣,为人如何?” 赵霁明白他已看破商荣的身世,这会儿是在调查仇人的儿子,便说:“我师父人很好,待我也很好,是我在这世上最亲的亲人,我很喜欢他。” 他想借夸奖商荣维护商怡敏,故意把真心阐述得浓墨重 分卷阅读318 - 分卷阅读318 - 分卷阅读319 假凤虚凰 作者:星海拾贝 分卷阅读319 假凤虚凰 作者:星海拾贝 分卷阅读319 彩。 蓝奉蝶微微冷笑:“我看那小子脾气暴躁,也是个惹是生非的主,他……有没有跟你说起过自己的身世?” 赵霁装模作样白他一眼:“我师父是弃婴,生下来就被丢在峨眉山,被太师父捡回抚养,他不知道自己的父母是谁,也不怎么在意这事,一直把太师父当成亲爹孝敬。” “哼,你太师父的嘴真的很严,他不说实话我来说,回去告诉你师父,他的亲娘就是商怡敏。” 赵霁被他猝不及防的揭底震懵,殊不知蓝奉蝶看出商荣性格酷似其母,得知真相必要寻找生母,他是商怡敏的亲骨肉,那女人再坏也不至于母性全无,商荣若有行动,说不定能逼她现身。 看赵霁面呆口僵,又笑:“你不信回去问陈抟,商荣的面相和商怡敏一个模子刻出来的,那晚在李家我一眼就认出来,所以气得想当场杀死你们。” 赵霁疑心他在试探自己,急忙打起精神装傻做戏,大声嚷:“我不信,如果这是真的,太师父怎么从来不提?还骗商荣说他是捡来的孩子。” 蓝奉蝶说:“这你也得问陈抟,当初他和商怡敏定了什么协议只有他自个儿清楚,不过你最好先告诉商荣真相再让他自己去问陈抟,若你先找上陈抟,他非但不会说真话,还会威逼你一起保密。这样你的师父就永远见不到母亲了。” 赵霁不信他会好心帮助商荣母子团聚,立马意识到这人在下套,怒道:“你这个大恶人,老为难我师父和太师父,我才不要听你的话!” 蓝奉蝶轻描淡写一声:“掌嘴”,赵霁的右脸和右掌便来了次响亮火辣的接触,这人不知什么时候又对他下了傀儡蛊。 “你、你就会以大欺小,心眼坏透了!” “你的命是我救下的,辱骂救命恩人还不该罚?” 赵霁无言反驳,也怕再受摧残,示弱转话道:“好吧,算我错了,不骂你了。先前在船上你是怎么认出那伙人的?中途好多乘客肚子疼,就是中了你的蛊,对吧?” 蓝奉蝶说:“那些贼人一上船就坐在我四周,形成包围之势,神色外松内紧,你去搭腔他们也不敢接,那推车的老头更是如此,还借哼歌谣向同伴传递信号,警惕心稍强的人都会有所觉察。我不想牵连无辜,放出蛊虫让其余乘客生病,好促使他们下船,他们中的蛊并无大害,喝些热水即可痊愈。贼党精通蛊术,那种程度的蛊伤不了他们,所以我误以为没中蛊的船家和水手也是他们的同伙,谁知这些人竟先遭毒手。想来贼人们先摸清了我的行踪,提前给船员吃了避蛊的药,以便在水上动手,他们一朝冤死实在可怜得很。” 赵霁又问起他最先打死的那条大肉虫是什么,得知那虫子名叫“儿蛊”,体、液奇毒无比。蓝奉蝶事先并不清楚那竹箱里装的是什么,凭直觉判断是贼党此行的杀手锏,是以先下手为强一拳击杀。“儿蛊”是养蛊人用亲生孩子的血肉喂养的,吃一斤肉长一寸,那儿蛊已有五尺长,起码吃了老汉两三个儿女,一下子被人打杀了,无怪乎他会跪地痛哭。 至于瘦汉子的“葵花蛇”,胖女人的毒瘤,也是黑风谷逆党们的常用把式,这些坏蛋对人对己都丧心病狂,就是披着人皮的毒虫。 黑风谷的余孽不知还剩下多少,蓝奉蝶已近十年没见他们出没,这次突袭兆头不好,他预感敌人还有更大的阴谋,时当六月中旬,再过半个多月那“老山神”就该醒了,逆贼若借机生事,后果严重,得尽快赶回苗疆,调派教众布防警戒。 此时水位退去四五丈,小岛渐渐重出水面,他们立足的地方是岛上一座石山,峭壁上镶着铁钩铁钉,平日想必有船只在此歇靠。 月光也已恢复皎洁,江天一色纤尘不染,远处山影轮廓清晰,南岸距此大约两三百丈,要如何越过这浩荡烟波登上陆地? 蓝奉蝶内力未复,考虑接下来还可能遭遇敌情,必须节省力气,又防赵霁逃跑,不同意他游泳渡河。 赵霁牢骚道:“不能用轻功又不准凫水,难道要在这里干等人来救我们?” 蓝奉蝶笑了笑,取出玉笛吹奏,水脉脉,云悠悠,一曲横吹十里波,不过片刻,那沧浪绿涛里跃出许许多多大鱼,踊跃地游向石岛,而后挨挨挤挤贴水浮游,搭起一座一尺宽的鱼桥,蜿蜒伸向南岸。 这无疑是《朝元宝典》的神力,赵霁抓耳挠腮地惊叹,心里说不出的羡慕。见蓝奉蝶一边吹笛一边徐徐步上鱼桥轻捷前行,连忙跟上去,运起轻功踩上鱼背,竟真的能稳当行走。 这些鱼儿品种不一,小的四五尺,大的七八尺,当他们走过,身后的鱼群便散开,游到前方接续搭桥,这样旋走旋接,只一顿饭功夫就顺利登陆。 赵霁见识了《朝元宝典》的妙处,又想:“这神功是我商太师叔冒着生命危险盗来的,蓝奉蝶得了这样的宝贝也不晓得念她一点好,真真气人。” 故意问:“蓝教主,你在笛音里施了什么法术?居然能调动鱼群?前天在清音阁你曾说宇文渊教过你音律,难道学的就是《朝元宝典》?” 见他点头,又问:“那宝典是宇文渊的独门神功,多少人求之不得,他怎舍得教给你?” 当年商怡敏上天游峰盗宝,适逢五大明王混战,险被金刚夜叉明王裴胜所害,虽侥幸脱险,打斗中身上衣服被他的炎气点着,到手的《朝元宝典》烧残了五分之一。蓝奉蝶拿到这部残卷,自学时有很多地方琢磨不透,过了一年多,宇文渊找上门来,主动表示愿意指点他修练宝典,将前五卷的奥义尽数剖析,蓝奉蝶也不知他此举有何居心,急于利用宝典解除当地活人祭祀的陋习,放下猜忌跟随他潜心修习。 宇文渊教到第五卷便不肯再教,说后面三卷内容太过玄奥,若窥探天机恐损寿元,劝他勿再深入。蓝奉蝶觉得自己掌握的功法已足够使用,也不强求,之后宇文渊未再出现,直到两个月前才发来密信,请他去清音阁赴会,不想这一去竟直接为他送了终。想他年岁刚过半百就匆匆上了黄泉路,说不定正是泄露天机以致寿夭。 他以为赵霁对宝典动了念头,警告:“这功夫不吉利,你莫要觊觎,回头见到苗素,也劝她别乱练,否则恐会步清音阁那帮人的后尘。” 赵霁的目的是套问他帮他盗宝典的人,被他这么一说,话路阻塞,郁闷地闭了嘴。 二人向西走了十里地,左近村庄一串鸡啼,东方吐出大片明霞,旭日冉起,彩云腾挪,千万道炫目的光线越过黢黑的群山飞射而来,谱出一首生机盎然的晨曲。 赵霁走得口渴,见前方不远处有座孤零零的农家小院,门口拴着一头老耕牛,旁边支着钉耙犁耙等农具,看样子是当地农户,就想进去 分卷阅读319 - 分卷阅读319 - 分卷阅读320 假凤虚凰 作者:星海拾贝 分卷阅读320 假凤虚凰 作者:星海拾贝 分卷阅读320 讨碗水喝。走近看到一个穿花布衫的少女正在打扫院落,便站在篱笆外喊:“这位姐姐,我们是路过的,给两碗水喝可好?” 那少女望了二人两眼,丢下扫帚转身跑回屋,片刻后出来,右手提茶壶,左手端着两只粗陶碗,脚步利索地走到赵霁跟前。 蓝奉蝶站在后面两丈远的地方冷眼一瞅,见那少女年约二八,姿色尚可,乌鸦似的云鬓上插着两朵小白花。 汉人忌讳多,白色为孝,若非丧事,女子都不会戴白花,可这少女身上穿得花花绿绿,哪像居丧的人? 他察觉异常,正要叫赵霁回来,那少女趁赵霁接过陶碗,骤然摘下一朵小白花手如箭射地将花茎插入他的右手背。 赵霁感觉被冰锥扎中,惨叫着跳开数丈,那白花已在手背生了根,花瓣迅速转红,花茎也飞快变粗变大,竟以他的血肉为土壤茁壮成长起来。 那少女得手后摘下另一朵白花射向蓝奉蝶,蓝奉蝶以“水中探月”手法捏住花茎,运起毒功,白花顿时枯败灰飞。少女转身欲逃,被他一爪抓破背心,惨叫数声七窍流血死去。 蓝奉蝶击毙歹人,回头见赵霁正捏着右腕哀嚎,只一霎功夫那毒花已长到两尺高,茎上抽出数个分支,开了十几朵殷红妖艳的花朵。 此花名为“敲骨吸髓花”,见肉生根,疯狂吸取寄主精血,至多一刻钟就能取人性命。 赵霁已被毒花吸了不少血,头晕眼花,胸闷气短,情急下抓住花茎想要连根拔除,被蓝奉蝶阻止。 “这花的根须已深入你的心脉,强行拔出会当场毙命。” “那怎么办?我只能活活等死吗?” “敲骨吸髓花”是黑风谷的稀有毒物,蓝奉蝶幼时曾见过逆党用此花杀人,有的村寨一夜间酴?开遍,无一人生还,那尸山为壤的妖娆花海真叫人不寒而栗,过目不忘。 按说被这勾魂使一样的毒花缠上,唯有死路,即便神医来了也会束手无策。蓝奉蝶扶住赵霁,看他的右臂已承受不住那疯长的花株,重重垂落,再过不久要丧命,忽地急中生智取出一只小瓶,命他张嘴,将里面的药丸倒豆子似的倾进去。 赵霁起初以为是解药,拼命嚼吃,味道腥涩酸苦,还有一股刺鼻的辛辣,喘着气问:“这是什么药啊?” “本教最毒的阎罗丹,常人一吃即死。” “啊!你这恶人好狠的心,就算我没救了,你也不能这么干脆地毒死我啊!” 赵霁哭丧着想呕出毒、药,被蓝奉蝶拦住。 “蠢货,叫你吃□□就是在救你的命,你是避毒体质吃了没事,这毒花本无解救之法,只盼它吸了你的毒血能自己死掉。” 赵霁觉得有理,勉力吞下整瓶药丸,蓝奉蝶又运功助他催发药性。也是他吉星高照,居然真把个死马医活了,服药不久,那“敲骨吸髓花”花瓣由红转黑,花茎迅速枯败,转瞬断根腐朽,掉落地上化成一滩黑血。 赵霁虽保住性命,也叫这毒花祸害得半死不活,失血过多的他头重脚轻栽倒,一个手指头都不能动了。 蓝奉蝶撕破长袍替他包扎伤口,又拿出一粒药喂给他。 赵霁哀声弱气道:“怎么,还要吃毒、药么?” “这是补气血的伤药。” 蓝奉蝶毛躁地将药丸塞进他口中,赵霁想喝水,他说:“失血多的人不能喝水,否则死得更快,这附近肯定还有黑风谷的人,必须马上走。” 赵霁苦道:“我这会儿站都站不起来,更别说走路了,你别管我,自己先走吧。” 他原想甩开蓝奉蝶,等体力稍稍恢复再逃脱,那死掉的少女肚子忽然炸裂,钻出个血淋淋的耗子样的红毛怪物。落地后见风长到山猫大小,呲呲尖叫着扑向二人。 这是黑苗巫术中极凶恶的小鬼降,修炼者必须是处女,先将年轻壮丁练成蛊人,取其精、液植入自身体内受孕,鬼胎会终生寄生在女子体内。“鬼母”一旦身亡,立即破体而出,见生必杀,残烈无比。 蓝奉蝶提起赵霁躲避,小鬼扑了个空,在地上一滚又长大数倍,四肢伸展外表非人非猴,血盆大口探出两根獠牙,纵身长嘶,猛地咬住一旁的耕牛,在牛腹上撕出一个大洞,钻进去大嚼特嚼。老牛惨嚎倒地,眨眼脏腑肚肠被啃个精光,小鬼爬出干瘪的牛尸,嘴里叼着一截肥白的肠子,两只血光荧荧的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他们。 赵霁本就头晕,睹此恶景直接吓晕过去。 蓝奉蝶明白此物凶险,不就地铲除必将沦为当地大害,脱下黑袍主动出击。那小鬼见状也暴起进攻,双爪怒张,尖嘴大开,望着蓝奉蝶颈项撕咬。 蓝奉蝶脚画半弧,旋身踅转,用黑袍罩住小鬼,收住衣摆形成一个大口袋,小鬼在里面抓踢乱打,利爪已透出布料。蓝奉蝶毫不停顿地往地上狠狠一贯,按住小鬼轮拳狂砸,拳如铁锤,连环促发,驱雷掣电的攻势快猛狠烈,空气中接连炸响刺耳的噼啪声。 几百拳下去,小鬼被生生打成肉酱,蓝奉蝶防它复生,将尸体丢到鬼母身旁,去农舍里寻找点火之物,进门发现床榻上堆着四五具死尸,想是这里的原主人,其中一个孩子年且五六岁,也被杀死,头顶破了个洞,脑子都被蛀空了。 练小鬼降的人最喜吃小儿脑浆,那鬼母年纪少小就如此凶残,可想而知,黑风谷是怎样惨绝人寰的魔窟。 蓝奉蝶不忍让这家人暴尸在外,点火焚烧尸体,回到室外将院子里所有木篱笆拆下来当做柴火堆在鬼母小鬼尸体上,亲眼看着烧成灰烬才放心。 赵霁也已醒来,他失血后身体缺水,不然早吓得泪尿齐飙了,知道此地凶险,改口求蓝奉蝶别丢下自己,求完又慌忙补充:“你可别再用绳子绑着我放风筝了,我现在只剩半条命,经不起折腾。 人是蓝奉蝶自己抓来的,中途撂挑子不符合他的习惯,无奈之下忍住脏污背起这臭小子,向西南方奔去。 第121章 苗疆风云之剥脸狂 蓝奉蝶失落黑袍, 只剩一件缎子里的黑色纱衫,赵霁爬在他背上, 脸刚好贴住他的后颈,鼻孔被他飞散的发丝弄得直发痒, 有气无力抱怨:“你能不能把头发捆起来啊,一个劲往我鼻子里钻,待会儿打喷嚏口水溅到你身上可别怨我没提醒你。” 蓝奉蝶烦死这小鬼,停步用手帕将头发绑做一束,赵霁再被他背起就能越过他的肩头看到白皙的侧脸,起初没在意,后来觉得他身上的药香很好闻, 突然意识到自己正在享受一桩无数人梦寐难求的艳福, 心想太师父苗门主等人甘愿折寿也换不来的好事教他轻易占去了,他果然福如东海。但是蓝奉蝶此时惹上祸端,前方兴许还会遭遇追杀,跟着他也要受牵连, 这寿比南山的福分 分卷阅读320 - 分卷阅读320 - 分卷阅读321 假凤虚凰 作者:星海拾贝 分卷阅读321 假凤虚凰 作者:星海拾贝 分卷阅读321 恐怕就享不成了。 他担惊受怕心跳加速, 脑部供血不足不久又晕死过去,醒来躺在一处小溪边,身边倒卧四具双目暴鼓的男尸,蓝奉蝶背对他跪在溪边,不知在忙活什么。 赵霁咬牙挣命好歹能衬起上身,奋力招呼他:“喂,这些人, 是你杀的吗?” 他看到尸体上爬着断蛇死虫,猜他们又是黑风谷的党徒,想来当他昏迷时,此间爆发过一场恶战。 蓝奉蝶不答话,过了一会儿走过来,将一片刚刚打磨锋利的石片交给他。 “你这会儿有点力气了吧,来帮我个忙。” 他挽起左袖,露出洁白光滑骨肉均停的手臂,右手扼住手肘,运功发力,左小臂的皮肤立刻鼓起一个蠕动的肿块,有桃核大小,里面困着什么东西。 他让赵霁用石片挖出肿块里的物体,赵霁苍白的脸顿时铁青,哆哆嗦嗦不敢行动,在他厉声逼迫下才强忍兢恐用石片割开皮肉,鲜血汩汩涌出,顺着二人的皮肤不停流淌,蓝奉蝶怪他割得不够深,喝令他利索点。赵霁一狠心切开肿块,一只小指粗的肉虫正在里面翘尾抽搐,蓝奉蝶夺过石片挑起肉虫摔在地上蹋个稀烂,眉心舒展,畅快地松了一口气。 赵霁惊惧地问:“这是什么?” “噬心蛊,是那边那个老头子下的,我动作稍微慢了一拍就被他钻了空子,真真好险。” 他左臂中蛊后立刻封锁经脉困住蛊虫,练过《万毒经》的人才有这能耐,换了旁人必死无疑。 赵霁知道蓝奉蝶武功高强,轻功身法更是当世无双,定是为了掩护他这个大包袱才遭人暗算,看他负伤不禁心生感激,正想说点什么就被他拎起来带到溪边。 “洗手。” 蓝奉蝶下令后,自用溪水清洗血污,洒上药粉撕破衣摆包扎,赵霁看他臂上伤口深长,恐会留下疤痕,替那细皮嫩肉惋惜,出神时双爪被他按入水中。 “给我洗干净点,指甲缝里全是脏东西,这么脏还想让我背你?” 听他暴躁唠叨,赵霁突然失笑,觉得这人很有趣,世人都说他清冷高傲,出尘绝俗,其实仙气飘飘的外表下装着普通人性格,讨厌可爱的部分各占一半。 他为了救我受伤,我也不能自顾自逃命,方才符合道义,索性陪他回苗疆,路上再遇危险就助他一助。 拿定主意后,他向蓝奉蝶提议:“蓝教主,那伙歹人八成沿路都设有埋伏,我们一步一堑的太被动,我又受了重伤行动不便,你一个人难保不再中他们的暗箭。我看不如往东边走,找个地方避两天,等我体力恢复再动身,到时你少个累赘多个帮手,岂不稳当多了?” 他言之有理,得到蓝奉蝶采纳,二人改变行进方向,往东南边走,绕过了贼人的包围圈,半日后来到宁国县境内。赵霁说蓝奉蝶的苗人装束太显眼,要想安全最好改装,蓝奉蝶问他怎么改,他戏称:“教主的美貌连绝色女子都自愧弗如,若男扮女装定能以假乱真。” 被蓝奉蝶的杀气吓住,急忙改口:“我不过开个玩笑,绝非戏辱,待我休息一日养点力气就去买两套衣装,你扮作书生,我扮作你的书童,然后进城找家客栈继续养伤,你意下如何?” 这建议还凑合,蓝奉蝶便依了他,在山地找个洞穴落脚,打来几只野兔烧烤充饥。赵霁休养一夜,次日吃了伤药,精神稍好,带着蓝奉蝶给的五两银子来到山下市镇,去成衣铺买了两套新衣带回同他一道换穿。 蓝奉蝶依言改换衣装,束发戴冠扮作文士模样,赵霁看他变装后越发风姿翩然,秀色夺人,比戏文里唱的神仙还有文采,不由得心中感叹:“商荣和商太师叔已算拔尖的好看了,可都不及这蓝教主美貌,那么多人为他神魂颠倒争风吃醋,想想都是有道理的。我若不是心里已有了商荣,岁数又比他差太多,见了他这模样只怕也要流口水动歪念。” 想着想着嘴角已经湿了,赶紧用手背摸了摸,笑嘻嘻夸赞:“蓝教主穿我们汉人的衣服真好看,潘安宋玉见了也要羞愧得死过去。” 这话若是同龄人说的,蓝奉蝶肯定当做轻薄子教训,看他是个小孩子,姑且宽恕。用褐色药粉在地上画了个小圆圈,命他站进去。 赵霁不明就里,先照他的话做。 蓝奉蝶在圈外趺坐,双手结印运起毒功,赵霁马上闻到一阵异香从他身上透了出来,数息后洞外爬入一条黑色的蝮蛇,这蛇刚爬入半截,身后便跟入几条同类,都是三角脑袋颜色鲜艳的毒蛇。 前日在清音阁蓝奉蝶也曾如此召唤群蛇攻击他,旧景重现,他身上顿起鸡皮,惊叫着欲逃。 蓝奉蝶低吼:“别动!”,加紧发功,将争相涌入的蛇群召唤到跟前。 赵霁无处可躲,提心吊胆听他的指示,直挺挺立在圈内。说来也怪,那些毒蛇爬到圆圈跟前便急拐绕过,都不敢沾那些药粉。 这时到场的蛇已有数百条,在洞内铺成活动的彩色地毯,一齐吐着红黑不等的芯子,有的相互扭缠,有的呲牙对峙,时不时作势啮咬,像争夺选拔名额的士兵,期许而焦躁。 赵霁头皮发麻,眯起眼睛不敢细看那骇人的景象。蓝奉蝶放眼细细观察蛇群,朝右手边勾一勾手指,蛇群霎时顺着他的手指一分为二,一条浅蓝色,琴丝竹粗细,头顶红冠的小蛇昂首游过来,爬到他跟前后,缓缓垂下头,情状很是羞怯忐忑,宛如面见君王的臣民。 蓝奉蝶伸手抚摸蛇头,那条蛇一动不动,极为温顺。赵霁好奇他这是要干嘛,见他咬破指尖将伤口凑到蛇嘴前,小蛇急忙伸出芯子小心翼翼舔舐,舔了四五下血便止住,蓝奉蝶又摸了摸它的下巴,小蛇就刺溜钻进他的衣袖里去了。 异香很快散尽,那些未中选的蛇悻悻爬出洞去,须臾散个精光。 赵霁腿软坐倒,捂住胸口粗喘,问蓝奉蝶在做什么法术。 他不知道这是诸天教特有的挑选圣物的方式,几乎每个教徒都会贴身饲养一只毒物,蓝奉蝶的圣物是蛇,以前那条白蛇“破雪”就是他饲养多年的伙伴,前些天被赵霁打死了,他得再找一条毒蛇代替以备不时之需。刚才临时招来一些毒蛇,选出其中毒性最猛的收养,那蛇吸了他的血,便与他订下契约,终生为其效命。 蓝奉蝶不是平易之人,懒得应付他人的好奇心,加上赵霁杀了他的灵蛇,此时应景联想起来,立时勾起怨恨。那不知死活的小子还在凑近追问,脑袋离他的肩膀一尺远时,那小蓝蛇乍然从领口钻出,朝赵霁张口长嘶。 赵霁大叫着一个龟背摔,双手撑地两腿乱蹬,接连退出去三四尺。 蓝奉蝶轻轻握住蛇身将其揣入怀中,诮姗道:“这是剧毒的黑虎蛇,被咬的人往往毒发前就活活疼死了 分卷阅读321 - 分卷阅读321 - 分卷阅读322 假凤虚凰 作者:星海拾贝 分卷阅读322 假凤虚凰 作者:星海拾贝 分卷阅读322 。你不怕蛇毒,疼总是怕的吧,往后老实听话别惹我生气,否则……” 他冷笑数声,把赵霁的汗珠笑冷了,暗骂他就是个蛇蝎美人,脾气比商荣还坏,活该孤苦伶仃一辈子。 准备就绪后,他们假扮主仆前往宁国县,路上赵霁又买了一顶黑纱帷帽让蓝奉蝶戴上,自己也戴了顶宽边草帽,遮住面容,这样就不怕再被人认出来。 进城后他们找了家冷僻客栈,要了最清静的客房住下,一两天中太平无事。 伺候他们的店小二是店主的侄子,干活勤快人也老实,就是眼皮从早到晚都红肿着,好像随时在哭泣。到店的第二天午后蓝奉蝶在屋里运功养气,赵霁爬在桌上打盹,门外忽然传来压低的叱骂声,蓝奉蝶叫醒赵霁,让他出去瞧瞧。赵霁推门一看,店主正站在走廊左端训斥店小二。那小二呜呜咽咽哭个不停,店主怨他给自己寻晦气,扬言再哭就叫他滚蛋。 赵霁寻思这少年定是身负冤屈,便过去询问。 店主苦笑:“客官莫见怪,这孩子原在隔壁宣城县一户人家做工,前些时候那家的少爷被人杀死了,主人家见责将服侍的下人统统撵出来,他无处可去到我这里帮工。想是在大户人家待惯了,嫌这些粗活累人,动不动就犯委屈。” 小二忙辩解:“伯伯莫要错怪我,我哪里是怕吃苦呢?实在是伤心我们少爷,那么好的人怎会死得那样凄惨。” 赵霁便问那少爷怎么死的。 小二说:“上月端午,我家少爷和朋友相约去看龙舟会,半路上失踪了,全家人找了两天,听说城外发现一具无头男尸,穿戴很像少爷。老爷太太一起赶去查看,结果真的就是。官府当天就派人搜捕,可过了好些天连凶手的影子都没找着,昨儿我听宣城来的人说那边老太太伤心病倒,估计也没多少日子了。” 那少爷被杀后身上财物未曾遗失,平时也未与人结怨,不是劫财也不是仇杀,无怪乎刑案难以调查了。 赵霁安慰小二一番,劝店主别再责骂他,正当乱世盗贼蜂起,治安恶劣,各地命案层出不穷,他也没把这事放在心上。 闭门休养两日他的精神恢复大半,找蓝奉蝶借了十两银子的银票,去铁器铺买了一把快剑一把匕首,有了防身之物,胆气也壮了,预备明早启程上路。 哪知到了下午,小二慌里慌张来敲门,说他刚在城里看到了那个死去的少爷。 “先时我表哥约我去散心,路过鼓楼大街见一个戏班子正在街边搭台卖艺,上面一个唱歌的伶人脸长得和我家少爷一模一样。” 赵霁猜他思念故主,看到形容相似的人感受会更深,小二说:“那伶人声音身形和少爷差很多,可五官长相真像极了,我家少爷右眼角下有颗泪痣,他也有,您说怪不怪?” 赵霁平静的脑海炸出一串水泡,忙问:“你那少爷多大岁数?相貌如何?” 小二无限痛惜道:“少爷今年刚满十九,模样极清极俊,是宣城有名的标致人物,没有人见了不夸他美的。一朝遇害,脑袋都找不回来,才叫人这样伤心难过。” 赵霁忙打发他离开,转身对蓝奉蝶说:“那小哥的话你都听到了吧,我怀疑街上那个唱戏的就是杀他故主的凶手。” “你怀疑,那人是玉兔?” 不灭宗的党羽各有恶癖,“玉兔”的嗜好尤为奇特,此人常做优伶装束,专杀年轻俊美的男子,行凶后剥下脸皮收藏,出没时都戴着这些受害者脸皮做成的面具,迄今无人见过他的真容。那宣城遇害的少爷年少貌美,死后头颅失踪,又有一个与其长相一致的伶人在宁国县现身,几个重大疑点重合,怎不叫人有此联想? 蓝奉蝶当即前往查看,二人戴上帽子来到鼓楼街,老远便见万头攒动,包围着高耸的戏台,台上锣鼓喧天,刀光纵横,人马腾跃,正上演一出征战大戏。观众们沉迷起劲,挤得脚碰脚,脸挨脸也不愿离去,狂风似的喝彩几乎掀翻屋顶。 赵霁和蓝奉蝶走到距离戏台十丈远便挤不进去了,仰头张望,台上并无疑似玉兔的俳优,赵霁向身旁一名男子打听:“听说这戏班子有个人擅长唱歌,长得也齐整,怎么这会儿没见着他?” 那男子也是刚来的,替他问了问常来看戏的同伴,那人乘兴赞道:“你说的是白星河吧?他刚来这戏班没几天,一把金嗓子,我活这么大岁数还没听过歌唱得比他更好的。他起先还登过台,待会儿换场时还会出来的。” 这热闹戏演了一顿饭时分才罢场,观众还沉浸在兴奋中,呼声依然喧沸。台上换了布景,先上来几个弹琴吹笙的乐师,演奏开始乐声像草叶淹没在江河般的嘈杂中,赵霁耳朵生疼,正想捂一捂,一道清晰的歌声突然刺破混沌噪音蹁跹飞来,犹如清泉白石,皓月疏风,??自得,顿时澄澈了浮躁的神思。 现场翻页似的哑然安静,所有空间都让位给那灵秀的歌声。只见一名彩衣男子款款登上戏台,步态轻盈恰似云端漫步,边走边纵情歌唱。他身高八尺有余,体型癯瘦,有仙人之姿,容貌俊逸秀丽,配上那绝美的歌喉,真是悦人耳目。 赵霁紧张地扯一扯蓝奉蝶袖子,低声道:“就是他。” 他见过玉兔两次,其中一次还是近距离的对峙,这人改头换面,身高形态未变,他绝不会认错。 蓝奉蝶对不灭宗深恶痛绝,一旦遭逢就想祛蠹除奸,正思索如何制裁这厮。玉兔的歌声忽然转换调门,从舒缓到高亢,节奏也渐趋激昂。蓝奉蝶精通音律,意识到这种变调很可能是在向附近的同伙传递暗号,忙悄然查看,立时在生动的人群里瞥见几张麻木的脸孔。 果然来了。 他拽住赵霁衣袖,领着他快步离开,赵霁看他这反应也知危机来临,蹀躞不下地环顾周围,只见散漫的车马人流中不断走出缠着蓝布包头身穿黑布短打的男人,他们无不脸色黑黄,面无表情,行动刚健有力,目标明确地尾随他们,如同追击猎物的狼群。 闹市人多,动手势必殃及无辜,蓝奉蝶越走越快,牵着赵霁进入一条僻巷,前方一人飞闪阻截,正是那“玉兔”白星河。 赵霁拔剑护住门户,见后路被那些怪人封堵,少不了要来一场殊死搏斗。 白星河温文尔雅地朝他微笑:“赵少侠,这么快又见面了,你旁边那位可是诸天教的蓝奉蝶蓝教主?” 赵霁知道这恶贼的嗜好,给他瞧见蓝奉蝶的长相,定会想尽办法抢他的面皮。他再不喜欢蓝奉蝶,也不希望他沦为玉兔的牺牲品,高声痛斥对方:“你这天打五雷轰的畜生,要害死多少人才满足?” 白星河不再理他,凝神注视蓝奉蝶,像窥探一件稀世珍宝般专注。 “久闻蓝教主美貌天下 分卷阅读322 - 分卷阅读322 - 分卷阅读323 假凤虚凰 作者:星海拾贝 分卷阅读323 假凤虚凰 作者:星海拾贝 分卷阅读323 无双,可否让在下一饱眼福?” 蓝奉蝶见多了这种轻薄猥亵的恶贼,帷帽化作飞盘射向对方,上面已沾满致命的蛊毒,敌人只消碰一碰,今日就是他的死期。 不料白星河稳稳接住帷帽,没有一丝异样的反应,如饥似渴盯着蓝奉蝶的脸,眼睛一下子着了火,烧滚了脸上的贪婪与亢奋。 “不愧是武林第一美人,我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完美的面孔。” 听他激动得嗓音发颤,赵霁骨头里冒出恶寒,继而见他狞笑着缓步靠近,周遭的空气躁动飞旋,卷起落叶和砂砾。 “你的脸,我要定了。” 第122章 苗疆风云之邪神 白星河目睹蓝奉蝶容貌后登时闲雅尽失癫躁若狂, 急遽地展开扑杀。蓝奉蝶见他左手使拳,右手用掌, 掌如巨斧开山,拳似铁饼击石, 衣袍裹着劲风,有如食人猛虎。 他未知深浅,不敢硬接,以随风摆柳之姿避开,掣出玉笛点向敌人后脑。白星河反手来抓长笛,逼得他中途变招,撤笛时伸左手食指点他掌心劳宫穴。谁想指尖如触铁壁, 劲道根本透不进去, 对方的掌力却雷霆万钧冲奔而来。 蓝奉蝶乍惊回撤,放出三只夺命血蛊,白星河明明中蛊仍安然无恙,正待追击, 被赵霁偷袭得手, 划破了左袖。 后面那些怪人响应白星河的攻势,奋爪努唇扑上来。赵霁一剑洞穿领头者的心窝,那人动作毫不迟缓,双手齐发拍击他的脑侧,耳边啪地一声,蓝奉蝶双手替他架住这致命一击。 敌人的黑爪刺入他的手臂,血珠滴落在赵霁两边肩颈上。 赵霁目定口结地看着眼前那心脏中剑的男人, 一张木雕似的脸不见任何动静,白多黑少的眼珠看上去与死人无异,却依旧力大无穷地与蓝奉蝶角力,抗衡中陡然张口,两排锋利的黑牙直奔赵霁脖子。 赵霁应变得当,屈腿猛踹对方腹部,那人跌退数丈仍未倒下,和同伴一起卷土重来。 蓝奉蝶扯住赵霁后背退出数丈,赵霁惊问:“这些是什么人?怎么杀不死!?” “他们是修炼丧心蛊的蛊人,除非挫骨扬灰,否则永远死不了。” 丧心蛊是黑风谷妖党创造的终极邪术,练蛊者放弃灵魂,将自身转化为妖,换取无穷的力量和永恒的生命。他们嗜杀无情,只听从“蛊王”的命令,哪怕刀砍火烧,缺头断脚也能继续战斗,又被称为“灭世妖”。 赵霁怕了这些怪物,宁愿和更强大的凡人作战,见敌方一窝蜂冲来,慌忙叫嚷:“他们都交给你了,我去对付玉兔!” 说着挺身迎向白星河,一式“丹凤朝阳”朝他右臂斜砍,剑芒起处,一剑化三剑,直指敌人眉心及双肩。白星河身形灵迅,一飘一闪,猛然出右掌拍击赵霁左腰,这一下来势凶疾,赵霁如不赶快撤招就要血溅当场,他急忙一式“白猿掠枝”,将身一扭,长剑反扫削向对方右臂,以进为退脱离险境。 白星河听谢岚说过这小子剑术不错,今日一试比之两年前又有了飞跃,便不把他当小卒看待,拿出十成本事全力击杀。他是赤云门下武功最强的弟子,一套“精绝掌”端的有神荼郁垒之力,是不灭宗铲除异己的头号杀手。 赵霁的内功无法与之相提并论,仗着在商怡敏手下学习了几套绝妙剑法,尽数施展出来与之周旋,一时间霜锋雪刃,飞舞满空,看似散乱无章,其实剑剑刺向对手要害。又兼轻功高强,点地如飞,幻影层出,白星河要杀他也不容易。 他俩酣战数十回合,那些蛊人若从旁相助赵霁早已丧命,只因蓝奉蝶放出了吸引蛊人的药饵,将他们全数招到自己这边。他以玉笛代替刀枪剑棍,翼左击、逆鳞刺、坦腹刺、双明刺、旋风格、御车格、风头洗……招式行云流水,目不暇接,打得那些蛊人断手断脚,缺眼掉耳,脸上陶土做的表皮斑驳脱落,露出干枯腐坏的肌理,形同地狱脱胎的妖魔。 可攻势再猛也杀不死这些灭世妖,看赵霁那边险情迭出,再拖个一时半会儿恐怕凶多吉少。 正在焦虑,巷子两端又涌入一群体型更魁梧的灭世妖,个头最高的接近一丈。 此时撤退是最佳方案,凭轻功逃跑自然很有把握,可吸引这伙人穿越市集定会引发大规模伤亡,蓝奉蝶急忙横笛唇边吹起一首《百鸟朝凤》。明快的乐律倏忽引来大群鸟类,其中多数是野鸭鹭鸶等大型飞禽,它们在巷子上空盘旋,搭起一座活动的天梯。 “赵霁,跟我来!” 蓝奉蝶吹着笛子跃上树梢,示意赵霁跟着他攀登鸟梯。 赵霁佩服他的机智,一招“千树梨花”,旋腕如电,甩出数十个剑花逼得白星河回撤一步,而后游鱼般滑出战团,追随蓝奉蝶跳上鸟背。 不料白星河也敏捷地追赶上来,踩住他的肩头扑向蓝奉蝶,无论如何不肯错失那令他心痒难忍的美丽脸皮。 他一把抓住蓝奉蝶的左脚踝,蓝奉蝶身形一颠,笛音走调,鸟梯现出溃散之像。赵霁不能让贼人得逞,奋力跃起,以“野火烧天”向上刺杀。白星河双腿夹住剑身,企图用陀螺功扭断长剑,蓝奉蝶趁机猛踹他的后脑,一墙厢拔高笛音,驱使鸟群加固天梯。 赵霁夺不回兵器,情急下干脆弃剑,踩住一只野鸭的后背跳起一丈,右掌狂扇白星河面堂。 他动用了《炽天诀》,白星河虽避过掌击,那包含九炎真气的掌风劈面刮过,犹如火焰燎烧,立时将他脸上的人\\皮\\面\\具烤烂一半。 赵霁晃眼一看,本能地打个干呕,他原想这“玉兔”声音绝美,身姿神俊,就算不是美男子,也丑不到哪里去。谁想他的本来面目竟集合那傀君和穆天池的丑恶,似被岩浆溶解,布满树皮状的疤痕,鼻子嘴唇都没了。 “杀了你!” 白星河现出原形,暴怒已极,想要出掌击毙赵霁。蓝奉蝶抢先抓住赵霁发髻尽力将其抛往高空,自己也紧急腾起十余丈,笛声一停,鸟梯散架,来不及跳跃的白星河自半空中摔回地面。蓝奉蝶随即吹响乐曲,鸟群重新集结接住他和赵霁,像那晚江上的鱼群一样首尾交替,接续搭起空中栈道,运载二人向东南方飞去。 赵霁抓住蓝奉蝶的绦带,勉强能跟着他在鸟背上纵跃,飞出二三十里,鸟儿在笛音操纵下逐渐降低飞行高度,将他们安全送回地面。 “玉兔”不怕蛊毒,又和灭世妖们一同行动,说明黑风谷已与不灭宗联手,这可是个棘手的坏消息。蓝奉蝶心头笼罩不祥的阴云,担心此时的苗疆已是狼烟四起。 却说陈抟领着商荣直奔苗疆,他们不知蓝奉蝶会走哪条路,想先赶到诸天教总坛所在的羁縻州等候,嫌逆水乘船太慢,从陆路向西南,一天疾行三四百 分卷阅读323 - 分卷阅读323 - 分卷阅读324 假凤虚凰 作者:星海拾贝 分卷阅读324 假凤虚凰 作者:星海拾贝 分卷阅读324 里,三天后来到岳阳境内。商荣日夜记挂小徒弟,一来怕他受虐待,二来想他胆子小,跟着蓝奉蝶那样的恶人,整日心惊胆战,估计吃不好睡不着,每天都在哭鼻子…… 他想着想着,心尖就像被钳子夹住,疼得六根不净,没情没绪。 陈抟和他差不多,主要惦记商怡敏,离山已近两月,虽说当初为师妹留足了三个半月的食物,可到底不忍让她长时间吃那些寡淡的干粮,须在半个月内赶回去。 师徒俩心情奇差,都是少言寡语,打尖住店也不过换个地方坐针毡。 这天傍晚在岳阳城南五十里的黄沙镇吃饭,这一带多是深山密林,其时晚霞收敛,山岚渐吐,风啸山谷,云树苍茫。二人就食的小饭馆里生意红火,七八张桌子围满了人,门外还临时加放一排座位,吃饭的一大半是当地居民,彼此也都认识,不停隔座畅聊,好不热闹。 商荣初时未留心,过了一会儿听出他们在议论同一件事。 “今晚仙人桥又要出现了,你们敢去吗?” “我想去,上次我大舅哥过了仙人桥,听说第二天骑着白马回家跟家里人说他已在仙人指引下得道飞升,说完眨眼就不见了,我岳父岳母亲眼瞧见的。” “我隔壁邻居也是,半年前过了仙人桥,第二天也回家报喜,说完话就骑着神龙飞走了。” “这仙人桥这么灵验?听说过桥的好些是地痞流氓,那样坏蛋的也能成仙?” “你不知道呀,当初仙人说了,此桥消孽去业,只要上桥时诚心悔罪,成道之念坚决,过了桥都能升天。” “上次我已经走到桥边了,看对岸红灯笼忽地一闪,心里害怕又退了回来。” “你真是没福气,那红灯笼就是仙人的接引灯,要是过了桥你现在已经是神仙了。” “没事,今晚还有机会,待会儿想成仙的都跟我走,我们一块儿去过那仙人桥。” “等我回去把老婆孩子也带上,成了仙就不用整日受穷受苦了。” “哈哈哈,你想得倒美,那桥一次只能过一百人,多少人争破头也挤不过去,哪会许你拖家带口去抢名额。” ……………………………… 这些话也引起陈抟注意,邻座几个外乡人替他发问:“敢问诸位乡里在议论何事?那仙人桥是什么东西?” 七嘴八舌拼凑出完整讯息,人人都听明白了。 原来两年前,这一带闹了场大瘟疫,来了一位面如冠玉的红衣仙人,在松岭岗山神庙设下一口大水缸,说喝了缸里的水病就会痊愈。有人试了试,病真的好了,于是方圆几十里地的人都去抢那神水。每天几千人舀水,那缸里的水永远不多不少,喝过的病人都不药而愈,人人说那神仙灵验。 过了不久仙人又在一次庙会上现身,当众说天庭要在松岭岗架设仙人桥,每月十五的子时桥就会在山腰的断崖出现,过了桥的人都能成仙,但一次最多只准一百人通行。第一次很多人去瞧热闹,到了子时,香风卷地,那仙人桥真的架在断崖上,桥对岸挂着两盏红通通的大灯笼,传来极动听的歌声。 那次人们还不敢轻易尝试,只有七八个胆大好事的过去了,一炷香时分桥便收走,那几人再没回来。第二天他们家中都出现祥瑞之像,比如枯萎的树枝突然硕果累累,或是家养的母鸡变成凤凰飞走,那些过桥者还峨冠博带现身,对家里人说自己已去天宫做了神仙。 有了这些奇景,第二次过桥的人便多了一倍,事后也有不少人家出现吉兆,此后众人便对此事深信不疑,想过桥的人越来越多,每到十五山腰上人满为患,想成仙的老百姓都争着过桥呢。 陈抟深知修道艰难,必须度过重重劫数才能升天,哪是过个桥就能直接成仙的?此事必有古怪。 商荣也觉玄乎,听说那仙人容貌美丽身穿红衣就不由自主联想起赤云法师来,这老魔头一贯装神弄鬼,此事兴许也是他搞出的害人把戏。 他将想法悄悄禀报师父,陈抟深以为然,向旁人打听松岭岗的方位。 那些人戏言:“你一个道士本身就是修仙的,就不要来跟我们抢了吧。” 陈抟笑道:“贫道修道多年还没见过神仙,贵宝地既有神人现世,今日幸得到此岂能错过,还请诸位乡亲赐教,贫道只想前往参拜,不敢掠美。” 得知松岭岗就在南面二十里处,山下就是那供奉神水坛的山神庙。 师徒俩飞奔而往,据说瘟疫过后就没什么人去取神水了,但那口大缸里的水一直不见少,且水质清澈,甘甜可口。 此时庙门已闭,他们翻墙入内,在大殿后的天井里看到那口黑陶大缸,缸底有一小部分埋在泥土中,高约五尺,口径有八仙桌大小,缸内水位距离坛口三寸,水色甚清,捞起一把查看,就是普通清水,无甚特异之处。 天色已晚难以看清缸底的景象,商荣和陈抟稍做商量,脱掉衣衫,潜入缸底查看。那庙祝听到动静,带领几个手持兵刃的火工道人赶来,见状厉声喝止:“哪里来的贼道,这是红衣大仙赐下的圣水,玷污了是要遭天谴的!” 陈抟本想好言解释,那些火工道人看他腰悬宝剑,二话不说挥刀就砍,功夫还都不弱,绝非寻常寺庙的护院。 陈抟越发惊疑,双袖翻飞左扫右旋,顷刻将对手挨个点倒,那庙祝见势不利,掏出一把手\\弩对准他发射,箭矢被陈抟以铁袖功挡回,铛地插在墙壁上,箭头整个没入剩下两寸长的翎花。 庙祝转身逃跑,前脚还未踩稳,腰间一麻倒地不动,陈抟已确定这伙人背景不简单,正待审问,那些硬爪子的火工道人突然一齐口吐黑血,其中一人临死前向庙祝发射暗器,陈抟一脚踢开庙祝,用袖子卷住那枚绿油油的毒镖,好歹留下一个活口。 这时商荣跳出水缸,抹去脸上水珠说:“师父,这水缸被人做了手脚。” 他说话抱住水缸,将其拔出泥土,放到一边,水缸底部喷出两道儿臂粗的水柱,在缸子方才扎根的坑洞里有一股同样大小的水柱源源不绝喷涌,是被一根黄铜管子引来的。商荣扒开坑洞另一侧的土壤,那里有一根相同规格的铜管。 “有人在缸底接了两个管道,一根用来引水,一根用来放水,两边水量相等,所以缸里的水才会取之不竭,缸内还铺了一层白卵石挡住管道口,想是用来掩人耳目的。” 这仅仅是骗局的环节之一,陈抟走过去揪起那哀哀□□的庙祝,逼他坦白实情。 庙祝只是个贪财小人,见眼下一口气连死数人,生怕把自己的命也搭进去,一经吓唬立刻一五一十交代了。 两年前有个模样清俊的青年来到庙里,说奉神仙之命来此设一口水缸发放圣水消灭疫情,给了 分卷阅读324 - 分卷阅读324 - 分卷阅读325 假凤虚凰 作者:星海拾贝 分卷阅读325 假凤虚凰 作者:星海拾贝 分卷阅读325 他五百两银子,又派出这些个武林高手替他看守庙宇,这两年也有一些求真探疑的人上门调查,都被这些人和那青年杀死。也不知道他们把尸体弄去了哪里,总之从未有人发现痕迹。 陈抟再问他仙人桥的事,这厮便一无所知了,看来还得亲身去现场调查方能解开谜团。 二人先将水缸放回原位,将庙祝捆绑,用布团塞住口,连同那几具尸体带到庙外丢进一处隐蔽的灌木丛藏好,动身向山腰进发。 夜瞑四合,月朗星稀,蜿蜒九折的山道上挤满了人,清寂的山野喧哗如市,这些老少男女都是冲着仙人桥来的,巴望成仙的自不必说,就是那舍不下妻儿老小的也想看一看仙人神迹,以求增福添寿。 商荣跟随师父混迹人群,听他们相互讲述关于仙人桥的神奇见闻,越听越觉得是不灭宗捣鬼。赤云法师擅长幻术,能轻松伪造那些祥瑞景象,过桥的人都落入陷阱,多半有死无生了。 月上中天,人群相继爆发呼喊声。 “快看快看!仙人来啦!” 只见群山间升起一层淡蓝色的浓雾,氤氤氲氲覆盖了整座断崖,雾气里混合馥郁的花香,匆促间霸占了人的嗅觉。 陈抟商荣来时事先吃了解毒\\药,鼻子用力一吸,发觉香气里藏着一股腥臭,像阴湿的苔藓和腐肉杂糅成的。师徒交换眼色,运起内力往前挤去,周围人挨着他们便被轻轻推开,且都觉不出门道。 浓雾中出现两个赤红的光团,左右平行,起起伏伏移向断崖。崖下持续响起树木断裂和大地震颤的巨声,而吸入浓雾的人群全未察觉,把那两个光团当做仙人的接引灯笼,一齐大声欢呼。 光团停在断崖前,一根黑乎乎的长地毯似的东西舒卷着搭在崖边,人们兴奋高喊:“仙人桥出现啦!” 排头数百个人撒腿直奔,唯恐抢不上趟。 商荣听到陈抟指示,和他一道高高跃起,踩着快速移动的人头抢先奔到。那股刺鼻的腥臭就来自“仙人桥”,二人足尖点过崖边岩石,飞身前纵,分别挺剑刺向两只光团。红光忽然自上而下消失,像被收进了口袋,陈抟比商荣快了半拍,赶在光团消失前刺中,噗嗤一声,有温热的液体涌出。商荣未能得手,剑尖扎中一层厚厚的皮革状的东西,身体跟着撞上去,触手摸到大片粗糙的鳞甲。 一声震碎肝胆的雷哮凭空爆响,他们跟随身下的庞然大物直线升高,钻出雾气包围来到了月光充盈的高空,那怪物也因此显出原形,是一只蜥蜴脑袋的狰狞巨兽,外形与牛头山石壁里那只亚龙接近。 商荣曾听“金蝉”说赤云法师总共饲养了三头鼋兽,这想必就是第二头了。 第123章 苗疆风云之寻仇 这鼋兽方才弯腰爬在山崖上, 伸出长舌诱捕猎物,中了迷烟的百姓误把它的舌头当做“仙人桥”, 过桥的人都被吃掉,神仙没做成, 倒做了怪物的粪便。 陈抟一剑刺瞎鼋兽右眼,激得它疼痛发狂,挺身直立后疯狂甩头,想甩掉攀在它脸上的敌人。 商荣根据鼋兽的头部大小估算,这畜生至少有七八丈高,雾气遮挡不见全貌,看它捕食的方式应该比牛头山那只更狡猾凶猛。 他和陈抟扣住鼋兽的鳞甲, 拼命乱刺乱砍, 将鼋兽眼窝下的皮革捣成肉酱。那鼋兽吃痛不过向北面狂奔,纵跃间好似山岳?跳,若不紧紧抓牢,必然摔落。怪物慌不择路, 窜出森林穿过农田, 踩坏了好几处农舍,直跑到湘江边,猛然一头扎入波涛。 巨大的冲力加上鼋兽的皮肤浸水后变得滑不留手,师徒俩先后被它甩开,商荣紧握剑柄,奋力冲开旋涡水流,途中险些被鼋兽的巨尾扫中。 钻出江面, 但见万点鳞波洒在漆黑浩瀚的水面上,离岸已有数十丈远。 那怪物到了江中好比蛟龙入海,人留在水里很不安全,商荣快速游向岸边,一个人影踏波飞来,扯住他的衣领用力拽起,正是陈抟。 商荣被他拎着跳离水面四五丈,脚下骤然涌起一团巨浪,那鼋兽钢牙大开地咬上来,距离近得能看清喉咙深处颤抖的扁桃,巨嘴张到极限后上下颚像两排铡刀遽然合拢,幸亏陈抟身法灵动,拖着徒弟朝一旁及时闪旋,否则纵然不死也会肢体残缺。 躲过这狂暴的啮噬,他尽力提气奔纵,须臾回到岸上。脚踏实地后商荣松了口气,和师父并肩伫立,准备与那畜生决一死战。 三年前汉水中群鱼奔逃的景象再次出现,一波又一波鱼潮拍向岸边,逃难的鱼儿在浅滩上剧烈跳摆,啪啪声汇成一线,夹击人的耳膜。 不久鼋兽再次探出头,远看像孤立在茫茫大江上的一块黑色礁石,左眼放出血红的荧光。二人摆开阵势,怪物却久久未发起冲锋。僵持数息,头顶闪现一道淡影,那人体形纤瘦,暂时辨不出男女。手里拿着一根棍棒,照着鼋兽脑门敲打,看力度不是攻击,倒像在驱牧它。 鼋兽开始缓慢前进,距离缩短到十丈远近时,商荣看清那人的面目,低声提醒陈抟:“师父,那人是‘金蝉’!” 站在兽头上的正是那雌雄同体的阴阳人谢岚,他和鼋兽一般的目露凶光,朝敌人瞵眈相向,风中胀满了他的杀气,用力撕扯商荣的衣袖。 可这一触即发的战况竟在短暂对峙后衰灭,谢岚敲击兽头,驱赶鼋兽转向,朝上游走去,鼋兽在水中行动骏快,拖着一条长长的水带倏尔远去,江月凄迷,雾轻云薄,大江两岸平静如初,那些上岸的鱼挣扎不动,各自瞪眼等死。陈抟领着商荣一路捡拾扔回江中,无奈数量太多,捡到后来剩下的基本都没救了,只得作罢。 松岭岗上那些朝圣者不知变故,还纳闷今天仙人桥为何消失得如此快,站着观望许久,待浓雾散去方抱憾而归。 陈抟担心当地百姓安危,打算折回岳阳找州府官员报奏此事。商荣说:“不灭宗在这里行骗两年,那些官员都不来追究,不是受其蛊惑就是尸位素餐,再说凭他们的本事根本无法与魔教抗衡,与其浪费时间去求他们,不如我们先向老百姓说明情况,再传书给周边各门派,请他们来此围剿匪怪。” 陈抟赞同他的建议,连夜回到松岭岗山神庙,押了那庙祝,与商荣各提一具贼党尸首来到黄沙镇镇长家,将当晚的经历尽行告知。 镇长听了庙祝的供词也不能全信,后来跟随陈抟来到鼋兽流窜过的田地,看到地上屋子大的脚印和踩成碎渣的农舍以及江岸上铺叠百丈的死鱼,方恍然大悟,当场坐地痛哭。原来他的两个侄子和哥哥都过了那座仙人桥,一家子原本还盼着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如今才知三个亲人已稀里糊涂丢了性命。 由于受害人众太多,镇长派人通知周边各地 分卷阅读325 - 分卷阅读325 - 分卷阅读326 假凤虚凰 作者:星海拾贝 分卷阅读326 假凤虚凰 作者:星海拾贝 分卷阅读326 乡里的官长,在各大村镇敲锣报讯,次日上午数万人闻讯而来,有的涌到山神庙查看那口暗藏机关的水缸,有的爬上松岭岗断崖观看,鼋兽逃跑时在莽莽林海间踩出一条沟壑,向北延伸了十余里…… 救苦救难的红衣仙人居然就是瘟疫的制造者,通往天宫的仙人桥原来是凶猛的食人兽,得知真相的人们陷入空前恐慌,都怕那鼋兽再回来吃人。富户开始举家迁徙,中等人家也打算到城里暂避,剩下的穷人走投无路,哀求陈抟救命。 师徒在当地留守两日,未见敌方作动,他们急事在身,不能长期驻扎,好在两日后周边结盟的门派陆续派来人手,当地也临时凑集了五百乡勇,加紧制作弓矢□□,百姓们组织人手日夜巡逻,已然全民皆兵。 陈抟听说后面还有十几个门派会来助阵,当中不乏声名卓著的高手,心下稍定,将重任转交友邦人士,与商荣继续赶路。 商荣知道赤云法师很重视那两头鼋兽,不远万里从昆仑山运来南方喂养,必有重要用途,岳阳这头由“金蝉”、“玉兔”负责饲养,前晚湘江之上“金蝉”临阵罢兵估计也是怕鼋兽伤残,他们在当地行迹败露,定会挪窝,接下来将跑去什么地方为害呢? 路上他与师父讨论这些问题,陈抟也想知道赤云法师饲养亚龙的目的。这怪兽体型庞大,性情凶猛,定是做杀戮工具使用,他为了敛财时常受雇于各国政权,难道要让鼋兽参战? 不,鼋兽并非战无不胜,到了战场上顶多威风一时,也不能长期多次使用。 那么,是用来对付武林人士?可真正的江湖高手也不会怕它,且不说陶三春那样神功加身的能够一击毙命,集合二三十个身手过硬的武林好汉也能制服它。 照此看来,赤云投入几多人力物力养这不实用的东西,未免浪费,可那狡诈的魔头会做得不偿失的买卖吗? 商荣思前想后,觉得这些怪物的目标不是人,而是跟它们同样危险的巨型怪兽。 “赤云可能想用它们诱捕某种生物,鼋兽体型庞大,动作灵敏,能在深山高地活动,破坏力远胜其他工具。” 陈抟暂时只能想到一种藏在深山里的怪物,从地理位置看牛头山和松岭岗都有水陆与那个地方相连,莫非那就是赤云的意图? 才过一天,他就收到了佐证这一猜想的情报。 这情报是从衡阳城外的茶铺里一个路人口中听来的,说当地一个老樵夫昨晚在西边大山的山顶看到一座会动的山丘,那山丘约有七八丈高,山上挂满青藤树枝,一起一伏地向西南走去,估计是山神出游,吓得他赶紧跪地磕了三个头。 与之交谈的熟人有笑那樵夫老眼昏花的,也有讥路人以讹传讹的,唯陈抟师徒神色肃然,向他详细打听了一番。 启程后陈抟焦忧道:“我怀疑这鼋兽是直奔苗疆去的,在羁縻州中部的锦屏山里藏着一条千年巨蛇,被当地人当做山神供奉,以前每到夏末就会离巢为害,须用数十名少女和牛羊猪狗一道生祭,它填饱肚皮才肯回去睡觉。后来蓝奉蝶不知用了什么法子驯服了这条蛇,使它不再贪吃人肉,每年以牲畜祭祀即可。” 据说此蛇活了上千年,身体盘踞在大山中,没人知道究竟有多长,每年祭祀时它的头颅探出洞穴,足有一座大雄宝殿那么大。往年它稍一游出洞穴,山下不是发洪涝就是现旱灾,吸一口气,能把百丈之外的人畜吸入口中。 “洪涝旱灾可能是蛇身移动时堵塞水源导致的,除此之外还有什么灵异之处能让赤云看上?” “听说蛇体内有一颗金丹,人吃了能长生不老,诸天教最是敬奉它,三十年前他们教内出现叛乱,叛徒攻陷总坛曾想杀死巨蛇挖取金丹,后来势败撤退,终究没能干成此事。” “看来赤云也想抢夺金丹,那两头鼋兽就是他引蛇出洞的诱饵。” “估计是,我们得加快速度,到了苗疆提醒诸天教加强戒备,不能让魔头得逞。” 过衡阳往西南五十里便进入苗岭地区,这里生活着十多种蛮夷,数量最多的是苗人,苗人又分熟苗和生苗两种。熟苗常期与汉人杂居,文化习惯渐受同化,已与汉人无异,生苗坚持部族传统习俗,不与外族通婚,在当地势力最大。 陈抟提醒商荣见到蛮夷说话做事都要小心,切勿触犯他们的禁忌。 在古木矗天,丛莽森翳的群岭中穿行半日,黄昏时还未看到村寨,偶遇一位采茶的苗女,便向其问路。这苗女十七八岁年纪,生得白皙秀美,气质纯朴,听说他们要去剑河,反问:“剑河离这儿还有三四百里远,你们要去那边做什么?” 陈抟仔细打量,见她腰上的荷包绣着蜈蚣图案,那是诸天教教徒的常用标致,就问她是否是诸天教教徒。 苗女谨慎审视他二人,让他先报上来历。 陈抟说:“贫道陈抟,乃玄真派掌门,特来苗疆拜望蓝教主。” 苗女疑心:“你说你是陈掌门,可有凭证?” 陈抟解下佩剑让她观看剑鞘上金刚石镶嵌的北斗七星图案,这把剑跟随他纵横江湖二十年,亦是声名远播。 苗女看得不差,欢喜邀请他们去家中住宿。 路上交谈得知,她名叫阿霞,祖辈都是诸天教教徒,父母在剑河总坛当差,她与年迈的祖母留守村寨。那寨子名为荷花寨,就在南面十里的山谷中,共有百户人家,有一半信奉诸天教。 陈抟寻思:“此间是蛊术之乡,本门虽与诸天教关系和睦,教徒不至有意加害,也要小心防备。”,于是悄悄取出避蛊避毒的药丸与商荣分食。 阿霞家住在寨子东口,几间红土墙茅草顶的小屋簇拥着一座小竹楼,屋前一个小院里散养十几只芦花鸡,阿霞进门便揪起一只大公鸡,顺手扯根稻草捆住翅膀掼在地上,预备待会儿杀了待客,又按苗族礼仪向贵宾敬上拦门米酒。 见她表现得热情友好,陈抟稍微放心,但仍留了一手,进堂屋时右边鞋底在门槛边轻轻一磕,抖了些泥土在地上。 阿霞请他们就坐,去里屋请祖母出来相见,这一去半晌没动静,师徒俩奇了怪,正要起身查看,阿霞掀开门帘露出笑脸。 “奶奶偶感风寒,躺在床上起不来,命我好生款待二位。请道长少侠稍坐,我去弄些酒菜来。” 商荣见她笑意比先时更浓,可眼圈发红,像刚刚哭过,说话时还加意瞄了自己两眼。陈抟也注意到这一微妙变化,疑思间瞥向门槛,发现他抖落的泥土都不见了。 有经验的人到苗乡做客都会在进门时撒一些泥土,蛊母酷爱洁净,见不得一点脏污,若泥土忽然消失,说明蛊母在屋内活动,客人须得立刻离去,否则恐为其所害。阿霞家养蛊很正常,然在客 分卷阅读326 - 分卷阅读326 - 分卷阅读327 假凤虚凰 作者:星海拾贝 分卷阅读327 假凤虚凰 作者:星海拾贝 分卷阅读327 人到来时放出蛊母,恶意已暴露无遗。 陈抟惊讶她为何要害自己,突然醒悟到一件事,懊悔得忍不住想狠抽脑门,抓住商荣胳膊低语:“此地不宜久留,快走。” 才出正门,腥风扑面而来,师徒俩向左右避闪,一道长长的黑影掠过身旁,站定后见院子里的鸡都跑光了,那被捆了翅膀的公鸡已成了干瘪的尸壳,脖子上一个三寸长的裂口,不知被什么猛兽吸干了血。 二人回望那黑漆漆的门洞,一条尺许宽的大蜈蚣蠕动爬出,这蜈蚣身披黑甲,身上闪动着一片蓝紫色的磷光,头部毒颚怒张,獠牙攒簇,口中喷出一缕缕墨黑的毒烟,橄榄状的凶眼赤红如火,端得威恶可怖,若被它咬中,真是万无生理。 这定是阿霞家养的蛊虫。陈抟欲拉了商荣快走,那蜈蚣将身一缩,随后速如流水地弹射过来,毒牙瞄准商荣,来势凶猛异常。 商荣应对得法,迅速后仰折腰,宝剑擎天一指,刺向蜈蚣胸腹。蜈蚣去势太快,被刺中也不及停顿,肚子被剑锋拉出一条大口子,落地后扭曲挣扎,黄绿的汁液遍地流淌。 此时阿霞提着一只大木桶从院外飞奔而来,身后还跟着几十个持刀提棍的男女,将院门团团围定。那桶里装满鲜血,放到蜈蚣跟前,受伤的毒虫赶紧凑上去吸食,她又扯下晾在院中的布单裹紧蜈蚣的伤口,像照料受伤的亲人般小心。 商荣正想质问她,身后咚咚作响,一位弯腰驼背白发披散的龙钟老妪拄着竹杖走出堂屋,想来就是阿霞的祖母。 老妪来到陈抟跟前,森严发问:“陈掌门,多年不见,你可还认得我?” 陈抟定睛而望,脑侧刚凝结的汗珠滴答坠落。 “苦茶婆婆。” 这老妪曾任诸天教掌堂,陈抟十几年前初到苗疆就与她打过多次交道。 苦茶婆婆冷笑:“当年你离开苗疆时曾说还要来我家做客,没想到这一等就是十九年。” 她和在场村民的眼神都弥散着炽烈的杀意,陈抟仿若立足于烙铁之上,只想带商荣逃离。商荣误以为老妪与师父有仇,持剑喝问:“敢问这位婆婆,家师何事得罪过你,时隔十几年还要设计加害他?” 苦茶婆婆用力顿一顿竹杖,怒道:“我和你师父无冤无仇,不会害他,倒是你这小畜生,今日非偿命不可!” 商荣莫名其妙:“我与你素味平生,你此言是何道理?” “哼,你跟我孙女说你姓商,我来问你,你娘是谁?” “我自幼无父无母,你问我我也不知道。” “胡说!” 苦茶婆婆爆吼摔袖,袖口飞出一条赤练,是只一尺长的火红色蜈蚣,飞到半空就照商荣脸上狂喷毒雾。 陈抟一直提防着,挥袖抽飞毒虫,拉着商荣跳出院门。 落地前发现门外地上爬满不知名的青色怪虫,感知有人靠近,齐齐张开鲜红的大嘴,射出状如赤线的长舌。 两人出剑触地,向空中弹跳,苦茶婆婆在后方大喊:“阿霞,你两个叔叔都是被那小鬼的娘害死的,今天定要杀了他报仇!” 商荣惊诧不已,跳上树枝埋头一看,那些村民正暴起直追,有两三个人爬上院墙朝他们放毒箭,还有人掷来禽卵状的东西,这些卵外壳破碎后腾起毒烟,花草树叶沾上立时枯黄**。 陈抟没有丝毫迟疑,扯住商荣衣袖带他朝西狂奔,怕地面有陷阱,只敢在高树枝上跳跃,仗着一流的好轻功一口气奔行三四十里,逃出荷花寨的领地。 商荣逃跑时觉得背心刺痛,初时没理会,不久疼痛加剧,反手抓到一个毛乎乎的东西,拿到眼前一看,是只青蟹大的蜘蛛,触脚长满绒毛,肚皮上的花纹酷似人脸。 陈抟见了说:“这是人面蛛,幸亏你先前吃了避毒\\药,否则这一口就能要了你的命。” 商荣丢到蜘蛛,见陈抟的衣衫下摆也挂着一只,忙用剑尖挑落。 夜来南风起,鸟歇林空,山岚苍苍,二人确定身后再无追兵,在一棵大树粗枝上落脚。商荣群疑满腹,等不及地问:“师父,那苦茶婆婆为何要杀我?她怎知我娘是谁?” 秘密已裂缝,陈抟不忍爱徒就这样被碎片割伤,连忙捂住往怀里藏。 “这些事你现在还不便知道。” “为什么!” 他的反应彻底点燃商荣的惊奇,他从不在乎身世,那是因为他相信自己就是一个普通弃婴,不值得探究。刚才的见闻向他灌输了崭新的信息,看那苦茶婆婆言之凿凿,好像知道他的来历,而陈抟此刻又是这种讳莫如深的态度,他的心似虚谷震撼,迫切想追寻那颠覆心声的巨响。 “师父,原来您知道我的身世,为什么一直瞒着我?我爹娘到底是谁,他们和诸天教有仇么?” 商荣连珠发问,见陈抟始终紧咬牙根,转身向来路奔去。陈抟急忙追上去拉扯,商荣倔脾气发作,嚷道:“您不告诉我,我就去找苦茶婆婆问个明白。” 火已烧到眉毛,陈抟计穷,万般无奈地按住他的双肩,每个字音都浸透了苦涩。 “荣儿,为师并非有意向你隐瞒,是你娘不让我告诉你。” 商怡敏当初以自身性命相要挟,不许陈抟透露商荣的生父是谁,也就迫使陈抟必须连他的身世一并隐瞒,这个错误是条极长的纽带,从过去一直贯穿到将来,此刻商荣踩到了上面第一个死结。 “师父,我娘到底是什么人?求您告诉我!” “……她…她就是我的师妹,商怡敏。” 第124章 苗疆风云之埋伏 答案横空出世, 商荣像从一条宁静幽暗的隧道走进烈焰万丈的世界,理性融化, 智慧焦枯,无法再向往常那样从容镇定地分辨分析, 怔怔望着陈抟苦痛凝结的双眼,被命运点住了穴道。 陈抟低下头,纷乱的苦衷哽住他的喉头,代替商荣感伤感叹。 “你娘生下你就不告而别,让我好好抚养你,我向她允诺保守秘密,也怕她的仇家报复你, 所以……” 商荣的脖子弯下来, 以往生活中一些只能用牵强猜测看待的事件有了正确合理的解释。 为什么曾太师叔段化会那样厌恶他。 为什么师父有时刻意让他回避一些武林人士。 为什么他会姓商。 …………………… 商怡敏,玄真派百年不遇的天才,叱咤江湖的剑侠,为非作歹的妖女, 累及师门的弃徒…… 这个光环傍身又恶名远扬的谜样女人居然就是他的母亲。 乍然变成遥远传说的一部分, 商荣久久不能摆脱混乱,太多疑问像流沙滚滚而来,他慌忙随手扬起这些淹没他的砂砾,不加选择地提问。 “我娘现在在哪儿?她还活着吗?为什么不来找我? 分卷阅读327 - 分卷阅读327 - 分卷阅读328 假凤虚凰 作者:星海拾贝 分卷阅读328 假凤虚凰 作者:星海拾贝 分卷阅读328 ” 陈抟接不住漫天飞沙,不停摇晃沉重的头颅。 “这些为师都没法告诉你,你只能等,等你娘回来。” 僵持十六年, 往事已落满尘土,可他仍不放弃敝帚自珍的希望,明知那可能是个遥遥无期的幻想,也决定空耗下去。不知是仁义令他优柔寡断,还是他本身就缺乏决绝,只能在这场水深火热的恩怨中做缝缝补补的和事佬,举不动快意恩仇的刀。 商荣一直以仰视的眼光看待师父,瞧不见他内心的软弱,十六年的欺骗货真价实摆在跟前,他仍像个习惯蒙蔽的羊牯,继续给予信任,这也是由于他正面临一项前所未有的巨大压力。 “我娘她,真是个大恶人” 以前商怡敏在他只是个未谋面的同门前辈,她的那些事迹不论多么惊天动地,都是与己无关的闲话逸闻。现在不同了,他不再是举重若轻的旁观者,是当事人的儿子,人们对商怡敏的憎恨谩骂好比遗产传继给他,方才荷花寨里的惊险遭遇就是其中一笔。 “那个苦茶婆婆和我娘有什么仇?她说我娘害死她两个儿子,这都是真的吗?” 盖子揭开了就再难关上,陈抟只得交代:“十八年前,你娘潜入诸天教总坛盗取他们的镇教宝物‘千机蛊母’,逃跑时蛊母脱离禁制,杀死了上千人,不止苦茶婆婆的儿子,那荷花寨里恐怕还有当时死难者的遗属,所以才执意杀你寻仇。” 商荣生来胆壮,也教这些话撼动心神,不自觉捏紧衣衫。 难怪那天在李家,蓝奉蝶一看到我的脸就大骂“妖女”,还气急败坏要杀我,原来我娘早年和诸天教结过血仇。 “她为什么要做那种事?” 商荣发问的语气比先前还着急,至亲欠下巨债,他当然想赶快知道这笔债务的数额,若是无心的尚可稍安,若是故意…… 他这心情与当年的陈抟同出一轨,在接到商怡敏闯祸的消息后,他随师父日夜兼程赶赴苗疆,目睹绿竹寨灾后的地狱惨像,师徒俩愧痛无颜,更险些被愤怒的诸天教教众围杀,虽得时任掌教和一些明智之士解围,那一番狼狈凶险也是终生难忘。 后来与商怡敏相见,面对质问她的回答竟是:“我想看看那千机蛊母有多厉害,一不小心弄砸了。” 当陈抟用本人这句原话向商荣做解时,商荣的愤怒压倒了彼时的他。 “因为好奇就害死那么多人,这也太作孽了!她怎么会是这种人,您和太师父都没好好管教过她吗?” 失去理智的少年首次违背原则,大声指责师父,不这么做他真会被?风骤雨般的义愤打垮。本来相似的性格令他能最大限度理解商怡敏的行为方式,恃才傲物,骄横轻狂,不尊礼法,不守陈规……这些缺点都无伤大雅,然而由于一时任性就去残害人命,这是实实在在的犯罪,就是苏秦张仪再世,联合二人的如簧巧舌也休想狡辩。 陈抟再次按住他,违心劝解:“你娘从小英华发外,是众人的宠儿,平日虽偶有顽劣之举,但那次实属异常,我和你太师父都没想到她会那样……也许她真是不小心……” “那可是上千条人命,一句‘不小心’能对付得过去吗?” 纠结一个凶手的性格成因显然毫无用处,商荣自行冷静下来,拂开他的双手,颓丧说道:“师父,我理解您的做法了,假如您一早就告诉我我有一个凶残歹毒的母亲,我现在不知会长成什么样的人。” 他深深呼吸,由衷向陈抟道谢,感谢他苦心隐瞒,没让他过早背负母亲的罪孽。 陈抟心中五味杂陈,拍住他的肩膀安慰:“你是个好孩子,是为师最大的骄傲,不管你娘犯过什么错都与你无关,你无须自责。” 商荣的心就像火烧黄柏子,又焦又苦,喃喃道:“其他人不会像您这么想的,他们只会认为母债子偿,就跟荷花寨那些人一样。” 当年他在龙兴寺许下重愿,要做一个乱世英雄救黎民于水火,日前得到若水剑,成为正式的剑客,原本雄心勃勃计划着闯一番大事业,结果这惊人的身世像块拦路巨石从天而降。尚未出山,母亲已替他招揽了大批仇人,今后将会有许多意想不到的险阻等着他,他得付出双倍的心力去克服,真正的任重而道远。 “那我爹又是谁?” 得知生母的身份,他顺理追究起生父,这恰恰是陈抟最开不了口的。 “……为师也不知道。” “她没告诉过你?” “她的私事我几乎都不知情。” 上次商荣领陈抟去九老洞观看商怡敏留下的剑谱,也曾听过这样的说辞,觉得这确实符合母亲特立独行的个性。 想到剑谱,那幅与之相对的双人舞剑图跃然脑海,与商怡敏嬉戏的男人会是他的父亲吗?还记得壁刻上的小诗,“花光剑气两相烁,喜见彩蝶槛外过。广寒宫内欢声少,何似诗酒风流多。 ” “彩蝶”莫非就指代那男人? 那男人手里的兵器……是笛子! 不曾思考的问题一经分析就有了明晰的线索,这全靠此次远游的经历,他立时想到那曾恶狠狠要取他性命的人。 蓝奉蝶,不管是使用的兵器还是形体特征,他都与那壁刻中的男子吻合。我娘还曾和他义结金兰,听广济大师说他们当年相处亲密……难道他就是我的亲生父亲? 商荣觉得头颅顿成铜钟,在一只粗大撞锤的猛冲下轰隆做声,越晕眩这惊人的假设还越顺理成章。 我娘和蓝奉蝶反目成仇,她那么要强的人,若与对方恩断义绝必然不肯再有羁绊,所以故意不告诉他人谁是我爹。又因仇恨蓝奉蝶,故而也不待见我,才会狠心抛下我整整十六年…… 这些想法是藏在冰盖下的旋涡,急痛惶乱唯有自知。 陈抟仍把他当成幼小的孩子,就怕这些恼人的真相会压垮他,当下提出保护意见。 “苗疆肯定还有不少像苦茶婆婆这样认识你娘的诸天教老人,剑河你是去不得了,先回峨眉吧,为师一人去接霁儿。” “不,徒儿要跟您一块儿去。” 商荣果断拒绝他的好意,不是跟师父犯倔,只想快些见到赵霁。这个世界突然变得危机四伏,孤独和不安这两个平日里不屑一顾的毛贼借机攻入心房,他如临大敌,急需一个并肩作战的伙伴,能够放心信赖,替他分摊重担的人只有他的小徒弟。 他不顾陈抟劝说,坚持与之同行。陈抟终是拗不过他,取出一件布衫撕成碎缕,让他一条条缠在脸上,直到包成一个只露七窍的粽子。 “再遇陌生人就说你的脸受了烧伤,离开苗疆以前切勿让人看到你的真面目,免得再生事端。苗人多善用蛊,不可随意吃他们给的食物和饮水,这些解药你随身带好,一见异情 分卷阅读328 - 分卷阅读328 - 分卷阅读329 假凤虚凰 作者:星海拾贝 分卷阅读329 假凤虚凰 作者:星海拾贝 分卷阅读329 马上服用。” 陈抟把想得到的危险都挑出来警戒一遍,决定此后除遇市镇,都在野外露宿,绝不靠近任何村寨。 他们再往西南走了十几里,找了座高耸的山岗过夜。商荣躺在凹凸的岩石上,头枕包袱,跟前放着相思、灵犀二剑,这两把饱尝血雨腥风的宝剑如今都被闲置,安详地交错依偎,宛如一对归隐田园的眷侣。 他抚摸光滑的剑鞘,忽然意识到它们是如此的宝贵,悄悄将双剑揽入怀抱,盼望早日用金光将它们重新点亮。 其实这时赵霁就在与商荣相隔不过两百里的武冈山区,他和蓝奉蝶从宁国县一路走来,危机如跗骨之蛆,每日都是前有埋伏后有追兵。数次出生入死的经历有效减少了彼此的隔阂厌恶,途中蓝奉蝶曾叫赵霁独自逃命,却听他说:“我快死的时候你没丢下我,你有难时我也不能丢下你。” 蓝奉蝶不是没见过英雄好汉,但这小子给他的初始印象是个滑头无赖的小流氓,忽然大义凛然起来,仿佛点石成金,泥鳅化龙,给人的触动也就深刻得多。 出于对他侠义的褒奖,也为了赶路能够再迅捷些,蓝奉蝶传授他独门轻功“逍遥流云步”,这功法不同于“八卦游龙踅”的奇诡多变,专一提升奔驰速度,更适用于远程赶路。赵霁聪明颖悟,现学现用,不到一天已能像他那样在草尖水泊上行走如飞了。 当晚他们找了一株参天古树,将树枝当做歇宿的床铺,赵霁把从敌人手里抢来的长剑插在树干上,脑袋架在一处枝丫里,舒舒服服躺好。开头两天他担心歹徒来袭还睡不踏实,后来发现蓝奉蝶警觉性极高,一点风吹草动都瞒不过他,有这个哨兵在他大可安心休息,每日奔波劳累,往往一闭眼就睡着了。 梦中那阴魂不散的“玉兔”白星河恶狠狠追来,按住蓝奉蝶一把撕掉他的脸皮,沉甸甸的血珠溅到他脸上,他悚?失魂,抖颤着惊醒,脸上真的湿漉漉的,是上方叶片滴落的露水。 刚一坐起就听蓝奉蝶低声呵斥:“到远一点的地方去。” 前面几天赵霁总赖床,都是被他踹醒抽醒的,今天半夜爬起,估计是要解手,这臭小子邋遢无德,常常当着他的面撒尿放屁,想起来就作呕。 赵霁揉揉眼皮,愁绪冥冥地望着他,在即将挨骂前嘀咕:“蓝教主,你娘干嘛把你生得这么好看啊,分明就是在坑你嘛。” 又趁蓝奉蝶发火前爬到他身边头头是道分辩:“你看你要是长得比现在稍微丑一点,那玉兔就不会老追着抢你的脸皮,咱们对付那帮坏蛋时也能少花点力气。再往远了说,假使你不是这么的美若天仙,我太师父和苗门主兴许不会迷恋你,苗素也不至于那样恨你,还有……” 他差点想说“商太师叔也不会因为你容貌太美对你一见钟情。”,脑子总算比舌头快了一分,及时齐头掐断。 无心的牢骚正好切中蓝奉蝶的烦恼,他情绪下沉,幽叹:“我也不喜欢自己这张脸,如果可能的话我宁愿丑点儿。” 赵霁嬉笑:“这就没人信了,似你这美貌一般人积德十世都不一定修得来,你怎会不喜欢?” 倒转几日,蓝奉蝶绝不会跟他谈论私房话,经过一番共患难,不知不觉生出好感,以往又甚少与人长时间近距离相处,眼下凑巧有了一个合适的倾诉对象,不妨略略吐露心声。 自嘲道:“你以前听人说起我,他们是不是只会提‘武林第一美人’这个绰号?” “是。” “这名号害我不浅,一个男人被人品评色相本就屈辱,不知情的人听了更以为我除了容貌别无长处,都带着轻薄的眼光看待我。我们诸天教诞生数百年,上百位掌教中仅出过四位男教主,因蛊毒属阴,只有女人能培育,男教徒要在教内获得晋升,必须比其他人更擅用蛊。我的祖父是百年来最高明的蛊术师,能驾驭两千四百种蛊毒,被教内一致推选为掌教,我比他老人家还多会五百六十种蛊术,武功也在教内排行第一,你看你太师父外号‘剑圣’,单靠打斗我也不见得输给他,况且我后来还学会了《朝元宝典》上的功法,能驯服凶禽猛兽,可当年竞选时不少人公开反对,你知道为什么吗?” “……该不会就因为你长得太美吧?” “哼,就是这个原因,在亲眼见证我的能力前,几乎所有人都认为我是个绣花枕头,完全靠美色换取支持赞赏。不仅质疑,还不断冒出些乱七八糟的传言……呵呵,如果我不是生就这副模样,经历大概会顺遂许多吧。” 蓝奉蝶的笑意里勾兑着倦怠,人生不如意事常八\\九,可与人言无二三,这些困扰如同发霉的旧衣衫,若拿出来晾晒,恐怕还会被人讥讽成“炫耀”。 赵霁这小无赖是非观还算分明,听他诉说苦恼,也能体恤。心想:“世上人云亦云、以貌取人者确实占多数,比方我,若非这些天见识过蓝教主的真功夫,也不会确信他的实力,如此看来美貌还真是他的负累,最可怜的是长得这么美,我郭太师叔还看不上,想想都替他冤得慌。” 他起了怜爱之心,便没大没小地逗乐子,笑道:“蓝教主想变丑还不容易,拿些毁容的毒\\药往脸上一抹不就称心如意了?” 蓝奉蝶看出他的心思,微微轻笑:“你们汉人常说‘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敢毁伤,孝至始也’,我们苗人也有类似信仰,只有黑风谷那帮逆贼才会为恶欲自残身体。你若想帮我,就拿刀来给我破破相。” 赵霁赶紧甩头:“我怕太师父会杀了我,况且这种暴殄天物的事我也不忍心啊。” 蓝奉蝶正色道:“别再提你太师父了,日后你我间的谈话半句都不准泄露给他。” 赵霁又为陈抟叫屈:“你就这么讨厌我太师父呀?那从前为什么还跟他做朋友?” 蓝奉蝶默然片刻后略含怅惋地说:“他若真心拿我当朋友,我怎会讨厌他?罢了,这些事说了你也不懂。你既醒了,我们就继续赶路,争取天亮赶到鹤州。我的异母弟弟乌比古在那里驻守,他手下有五千教众,足以对付贼党。” 赵霁听这名字耳熟,回忆之下惊呼:“那个乌比古是不是脸不对称,长得比鬼还难看?” “你见过他?” “那年他和穆天池去襄阳抓挖心贼,跟我和商荣打过架。” 赵霁舌如弹弦地飞快讲述完前情,发出这几日来最挠心的质疑。 “乌比古长得那么丑,怎会是你弟弟?” 即使龙生九子,各有不同,但天仙和恶鬼也不能成为兄弟啊。 “你和他不是一个妈生的,难不成他母亲就奇丑无比?” 赵霁正把惊异向蓝奉蝶父亲的离奇审美上转移,却听他说:“乌比古的娘曾是苗疆有名的美 分卷阅读329 - 分卷阅读329 - 分卷阅读330 假凤虚凰 作者:星海拾贝 分卷阅读330 假凤虚凰 作者:星海拾贝 分卷阅读330 人,乌比古之所以变成那样……唉,这又是上一代的恩怨了。你既跟他打过交道,该知道他最恨旁人嘲笑他的相貌,待会儿见了他千万小心在意,倘若惹他生气,我第一个罚你。” 他们往西奔行两个时辰,晓星渐落,鸟雀呼晴,远处青黛色的山峦如画屏吐艳,逶迤蜿蜒,势若游虹,簇拥着一座三水环绕的秀丽城池,那便是“黔滇门户,全楚咽喉”之称的鹤州城了。 天气爽朗,行路的人却不多,在离城五里的草亭外,数十个黑衣苗人分班侍立,每个人的腰带上都用彩线绣着毒虫图案,既是诸天教教徒身份的象征,也表明了各家尊奉的蛊虫。赵霁远远望见,对蓝奉蝶说:“那是你的手下吗?聚在这里做什么?” 蓝奉蝶认出站在草亭前长髯过胸的干瘦老头是乌比古的心腹辛九富,对方也看见了他,即刻飞奔到跟前行礼。 “教主,属下们已恭候多时了。” 蓝奉蝶问:“你们怎知我会来?” 辛九富说:“最近黑风谷余孽活动猖獗,各地相继爆发了几场动乱,乌掌堂预计您从江南返回时会经过鹤州,命我等日夜驻守在此,以便随时接应。” 蓝奉蝶听说鹤州城的土司大人也受到逆党威胁,乌比古正在他的官邸贴身守护,命辛九富快随自己前往。 走近草亭,他发现在场教徒目光闪烁,好些略显紧张,当即伸手拦住赵霁。 赵霁这些天跟他历险不断,一遇动静当即警觉,那辛九富猛地转身朝他们投掷暗器,他手中的长剑已织出防御网,叮叮叮数声打飞三四枚毒镖。 刚一动手,草亭的顶子哗啦掀飞,那里面藏着十几来不灭宗党徒,用连弩朝他们疯狂射击。待他们躲过箭雨,亭子下的诸天教叛徒接力杀到,各种长短软硬兵器劈头盖脸招呼上来。 蓝奉蝶和赵霁再次陷入腹背受敌的围攻,第一轮激战就杀得尘土飞扬,血流成河。 最后一名叛徒倒下,四周已乌压压围满敌人,变过脸的白星河和谢岚押着一个面部畸丑的黑袍大汉走出阵营,高声威胁道:“蓝教主再行顽抗,令弟就要身首异处了。” 乌比古大喊:“教主,鹤州分坛已被叛徒攻占,土司大人也遭了毒手,你快走,别管我!” 蓝奉蝶惊怒交加,叱问匪徒:“你们究竟意欲何为?” “当然是从你们这些窝囊废手里夺回大权,将诸天教重新发扬光大。” 一个体格雄壮的蛮装男子出现在谢岚身旁,他皮肤黝黑,相貌英俊,双眼下隆着两条丰厚的蕴含笑意的卧蚕,露笑时又满溢邪气。看音容不过二十出头岁,却是满头银丝,如披霜雪,绑着一条殷红的抹额,上面镶嵌十几块白色的小方片。 这抹额名叫“赤纛”,乃人血染就,上面的方片则是用人骨打磨,传说黑风谷妖党用饲养毒蛊的方式选拔勇士,让营中健儿相互厮杀,胜利者挖出战败者的头盖骨打磨成方圆不等的饰片嵌在赤纛上,饰片的数量直接反映本人在团伙中的地位。 从这青年戴的赤纛推断,他应当是本次鹤州变乱的敌方头目,放过豪言便自报家门:“我叫游不返,是十五年前被你害死的茨岩土司家的后人,这回专程来找你报仇。” 那茨岩土司当初与邻近寨子的土司结怨,用蛊毒加害对方,被蓝奉蝶查获后畏罪自杀,亲族离散逃亡,却原来有一支投靠了黑风谷。 那游不返说话拔出腰间四尺长的九环大刀架于乌比古颈间,扬言三声之内蓝奉蝶再不投降就等着看他人头落地。 蓝奉蝶与乌比古有手足之情,又一向对他心怀歉疚,绝不肯弃之不顾,不等游不返计数蓦地纵身而上,玉笛化作一缕缕蒙蒙青光,箭一般射向他。 游不返以乌比古为盾牌,大刀直刺蓝奉蝶左胸,一个去势急,一个出手快,看看要撞个对穿。蓝奉蝶身形一闪,如柔软的丝带滑过刀尖,玉笛点向游不返小腹。游不返右手一扬,青冷寒芒硬架住玉笛,两道兵刃剧烈撞击,登时轰雷似的一声响,脚下尘土炸开直径一丈的圆圈,像一个无形的圆球坠落其中。 游不返只觉得刀柄上溢出一股猛霸之极的毒气,逆着经脉直攻上来,知道蓝奉蝶的毒功厉害,急忙蹬蹬蹬连退三步,运功拒毒。 蓝奉蝶趁机抓住乌比古右手,想带他撤离,手掌突然刺痛,惊异中乌比古左掌当胸暴击,饶是他反应迅速立即后跃,也被掌力击中心口要害,落地前喷出鲜血。 这变故让赵霁始料未及,上前接住蓝奉蝶,遑急地问:“你怎么样?” 蓝奉蝶抬起受伤的左手,食指下方有一个米粒大的小伤口,看似平常,他的脉搏心跳却在受伤后急剧减慢,真气快速流失,视物也出现了重影。 他修炼《万毒经》多年,又成日与毒物打交道,这防不住的罕见奇毒定是不灭宗或者逆党提供的。 他紧急封锁左臂穴道,望着乌比古那被狞笑刻画得加倍丑恶的嘴脸,心中涌起无奈的悲愤。 早料到母亲种下的恶因终将令他代食苦果,可万万没想到这个弟弟会以叛教的方式对他施行报复。 第125章 苗疆风云之叛变 赵霁发觉蓝奉蝶中毒, 扶住他抖颤的身体怒骂乌比古:“乌比古,你怎敢害自己的亲哥哥, 良心都被狗吃了!” 乌比古毫无悔意地狂喜畅笑:“你问问他究竟谁先害谁,我等这个机会等了三十多年, 天神开眼,终于肯助我伸冤了!” 赵霁不知他何故怨恨蓝奉蝶,觉得叛教弑兄是天地不容的大罪,无论有什么理由都说不过去,看他气焰张狂,不禁口鼻喷火,破嗓詈骂:“都说相由心生, 你这厮果真人丑心歹毒!” 乌比古最恨人攻击他的相貌, 怪叫一声,夺过旁边一人手中的长刀奔杀过来,白星河、谢岚也一齐袭到。 蓝奉蝶自知不敌,拉住赵霁转身飞撤, 这一动气血加速运行, 毒性流传得也就更快,估计过不了片刻便会丧失行动力,情急下吹响笛音,乐声如湍流冲刷山林,疾风唱和,树叶摇摆,绵宕方圆数里。 后面三恶已然杀到, 谢岚后发先至,冲着赵霁凶暴叫嚣:“臭小子,看你还能往哪儿逃!” 赵霁到了绝境也顾不上胆怯,手腕轻摇,使出《醉仙剑法》中的“三真六草”一式,长剑化成九道白芒,刺向敌人身体九处大穴。谢岚闪避不开,紧急含胸收腹,点地后跃。 白星河抢前一步,趁赵霁出招门户松动,双掌齐出,击向他的两肋。乌比古紧随闪近,将那三尺长一寸厚的大刀横着扫向赵霁侧腰。 赵霁如有神助地接连施展“八卦游龙踅”中“飞龙乘云”、“蛟龙得水”、“神龙见首”三套身法,身体仰倒贴近地面,像被一只 分卷阅读330 - 分卷阅读330 - 分卷阅读331 假凤虚凰 作者:星海拾贝 分卷阅读331 假凤虚凰 作者:星海拾贝 分卷阅读331 看不见的手拉住,以脚跟为轴,咕噜噜划了个半圆,从右面斜立起来。 二贼的攻击顿时泡汤,白星河感觉左下方一股剑气逼来,赵霁的剑尖已刺到左肋,他无暇闪躲,双掌互拍夹住剑身,想再次夺下他的兵器。不料那剑刃像刚从火炉中取出似的,皮肉甫一挨蹭便冒出青烟,疼得他惊呼出声。 赵霁前几次顾及蓝奉蝶在场,不敢使用“炽天诀”,当此危难关头,别无选择,趁他吃痛,扭转剑柄夺回长剑,身体如风中柳絮一般捉摸不定地晃了一晃,准确刺中乌比古右手腕,成功卸掉他的兵器。 他连环出招,攻守兼备,同时逼退三名高手,已将实力运气发挥到了极致,全靠他这一拖延,蓝奉蝶的笛声招来救兵。退逃中只觉大地颤动,两边树林哗哗摇晃,分别冲出大群长牙铁蹄的大野猪,到了驿道上左路的冲向追兵,右路的朝他们逃跑的方向狂奔。 “当心脚下!” 蓝奉蝶领着赵霁当空一纵,在奔跑的猪群背上借力跳跃。后方的敌人多被猪群冲散溃逃,白星河和谢岚紧追不舍,也照他们的样踩着猪背迫近。 后方一股寒气袭来,赵霁腾空时扭身左掌横劈,九炎真气似烈焰扫过,融掉谢岚用毒液制作的冰针,毒雨洒落,挨着的野猪都失足摔倒,后面的同伴来不及绕道,连轴相撞,顷刻留下十几头尸体。 “师兄,这小子当真会那神功!” “师父不让杀他,抓活的!” 这时蓝奉蝶中毒已深,体力难以维继,赵霁拖着他跑不快,转眼被二贼赶上。谢岚对付赵霁,白星河去抓蓝奉蝶,轻而易举打落他的玉笛,下一招就要扣住他的肩膀。冷不防蓝影电闪,一条蓝色小蛇从蓝奉蝶领口窜出,狠狠咬中白星河手背,白星河如遭电击,大叫退后,虽事先服用了避毒、药物,这蛇吻的剧痛仍有效拖延了他的攻势。 蓝奉蝶拼着最后一点力气腾挪躲闪,摘下一片树叶放在唇间代替乐器,一面操控猪群,一面召唤别的动物。 赵霁赶来相护,使出“花雨无影剑法”,一把剑舞得风雨不透,凌厉至极。双煞找不到破绽,暂时无法近身。 一忽而,空中隼叫连连,一只翼展过人的大?俯冲而来,蓝奉蝶胸口剧痛,嗓子里涌出甜腥,关键时刻不能中断,勉力吹出一个高音,那大?掠过赵霁头顶,双爪抠住他的肩膀将他提了起来。 赵霁伸手去抓蓝奉蝶,惊见他闪身退后,这一抓只握住虚无。 蓝奉蝶内力已失无法再施展轻功,凭这大雕的力气载不动两个人,临死还能救一人,总比叫他陪葬强。 明白他这是在舍命搭救自己,赵霁眼泪一下子像雨点喷洒,惊叫着飞向高空,最后一眼被蓝奉蝶嘴角溢出的鲜血深深扎痛,俯瞰那黄沙弥漫的驿道,心脏快从喉咙里蹦出来。 叶笛的乐声戛然而止,那大雕脱离控制松开爪子,他手快抓住它的双脚,慢慢使出千斤坠,驱使它向远处滑翔,距离地面十丈高时松手,落在一棵大树上。 他不敢停留,拼命朝西边狂奔,以躲避贼人追击,心里却绝然没有逃跑的打算,发誓要回鹤州城救人,即便蓝奉蝶已经死了,也不能让贼人们作践他的尸首。 商荣陈抟早起赶路,避过村寨专走野径,奔行百余里,中午在一座小山坡上歇脚。四下晴川历历,芳草萋萋,干燥的东南风阵阵拂过,这高原的夏季真比别处凉爽舒适太多。 商荣解开脸上的包布透气,纵使气候爽怡,缠着这些布条赶路也很憋闷,陈抟体量他的辛苦,让他先收起布条,等到人多的地方再缠上。 说话时又一阵东南风刮来,远处林间飞起一片白茫茫的东西,纷纷扬扬随风漂流,二人眼力好,隔着四五十丈仍能看清那是一些随风卷荡的白色花朵。一群飞鸟恰好拦腰穿过花雨,这些自在翱翔的鸟儿突然中箭似的堕落,雪样的白里炸出星星点点醒目的红。 师徒都觉出古怪,见那花雨迎面过境,旷地中无处躲藏,忙拔剑发动“琉璃封魔”抵御袭击,狂舞半晌感觉风势停息方先后收招。见周遭落了一圈粉碎的白色花瓣,用剑尖挑起查看也瞧不出什么名堂,正是狐疑,西北边隐隐传来混乱的惨叫声,那里有一处村落,刚才的花雨都飘向了该处。 商荣忙请示陈抟:“师父,那村子好像遭遇袭击,我们去看看吧!” 陈抟应允,叫他裹住脸,一起窜树掠枝赶去,入村以后商荣发现布条白缠了,村子里遍地尸体,尸体上都长着一株株一丛丛茂盛的蔷薇状花朵。这些花殷红娇艳,似红宝石般绚丽,根茎深深埋进死者的肌体,而那些人形花盆个个形容枯槁,皮肤皱缩,有的小孩身上衣服还干净鲜亮,人已成了干尸,死状前所未见的恐怖。 商荣惊愕万分,真以为是妖怪作祟,却听陈抟说:“这或许就是苗疆传说中吸人精血的‘敲骨吸髓花’,人若沾上必死无疑。” 他挥剑斩断一株毒花,断茎里鲜血汩汩喷涌,花株落地不久即化血污。 商荣又惊又怒,料想必是歹人作乱,微风摇枝,一些落在树上的白花徐徐飘落,他挥剑劈碎这些白色的幽灵,又狂龙乱舞般砍倒几十株盛放的妖花,只恨施毒者不在眼前。 陈抟叫他往前寻找幸存者,这村子不大,只有二三十户人家,白天人们多在户外活动,又值中午,许多人家都在院中的饭桌前遇害,死寂的院落里诡艳红花迎风摇曳,仿佛嗜血妖姬洋洋欢笑。 突然,一阵惨叫似剪刀绞开静谧,师徒徇声奔去,绕过一座木屋就看到一个少女倒在墙根下,右小腿被齐膝斩断,跟前立着一个身形精悍的黑衣青年,手里提着兀自滴血的利斧。 商荣二话不说举剑便刺,那人惊忙闪躲,动作?捷,但仍快不过他的剑,眨眼被刺中右肩。商荣欲扭剑横挑一举取他性命,这人反应极快,双掌夹住剑身,朝他身后叫喊:“陈掌门,我是耿全!” 他眼尖认出陈抟,陈抟也同时认出他是薛莲的徒弟,忙叫商荣先住手。 商荣几年前曾在峨眉与耿全携手对付采花贼廖进,还记得他的长相。但被他方才的残忍暴行激怒,收到陈抟的指令仍不罢手,挺剑将其钉在墙上,怒问:“你为何残害这位姑娘!” 耿全急道:“我是在救她,她的腿被毒花叮住,不马上砍断就会死!” 陈抟已看到那少女干枯的断肢上长着一株七寸高的妖花,顶端一朵红花,下面还结了两三个小花苞,想是养分不足,未能继续生长,应声吩咐:“荣儿,他没撒谎,快放开他。” 商荣撤剑后退,看清地上情形方知误伤好人,忙向耿全道歉,取出伤药为他疗伤。耿全让他先救治受伤少女,三人一起动手替伤者止血包扎,那 分卷阅读331 - 分卷阅读331 - 分卷阅读332 假凤虚凰 作者:星海拾贝 分卷阅读332 假凤虚凰 作者:星海拾贝 分卷阅读332 少女不过十五六岁,生得眉清目秀,重伤后面如白纸,头脸颈项覆满一层白毛汗,双眼半睁,奄奄一息。 陈抟问她叫什么名字,她艰难地抬手指一指自己的嘴,众人先以为她无力发声,听她张嘴发出两声嘶哑的哀吼,才明白这是个哑女。 屋顶树枝上还积着不少“敲骨吸髓花”的胚芽,随时会飘落伤人,三人带着哑女退出村子,到五里外的山坳暂避,诉说彼此境遇。 商荣从耿全口中得知黑风谷逆党的存在,这些坏蛋自认为是诸天教的正统,数十年贼心不死盼望夺回权利,这些年来在教内悄悄安插奸细,上个月趁蓝奉蝶外出,密谋发动叛乱,剑河总坛已被他们控制,多名长老和土司遇害,最叫人吃惊的是,耿全的师父薛莲竟然倒戈投靠了逆党,他劝阻无效,还被她下了蛊,九死一生才得以逃脱。 耿全说完解开衣衫,露出背脊,他后背正对心脏的位置鼓着一团拳头大的包块,触手坚硬,犹如铁坨。 “这是石头蛊,中蛊者五脏会慢慢石化,至多活不过三个月,” 薛莲曾任诸天教蜀地掌堂,一年前升任总坛五毒使,离开蜀地回到苗疆。当年她曾数度与玄真派接触,人品深受赞赏,陈抟不信她会叛变。 “薛掌堂为人正直勇义,当年多次遇险都临危不屈,怎会突然背信弃义?” 商荣却认为以逆党的奸诈,薛莲若无叛变可能,他们断不会接受她的投诚,之后果听耿全道出隐情。 “三十年前逆党曾造过一次反,差点导致本教全军覆没,长老柳笑梅为抵抗逆贼,用活人培育蛊兽,师父的母亲就是那次的牺牲品。当时师父尚在襁褓中,长大后听家里人说起此事,一直心怀怨恨,对存活下来的元老和他们的家人多有不满,觉得他们当初的做法太自私,看他们健康快乐生活,而自己家破人亡,内心常有不平。这次受逆党挑拨,恨意膨胀,是以叛教投敌。” 商荣再回想那只玉葫芦上的刻字,真是字字椎心泣血,薛莲的遭遇令人同情,但她难道不知自己助纣为虐会制造更多悲剧?譬如刚刚发生在村子里的灭族惨案! 陈抟痛惜道:“薛掌堂嗔恨迷心才会受妖党蛊惑,诸天教若落入这帮恶贼手中,岂止苗疆百姓遭殃,还势必危及整个江湖,我等当竭力阻止,绝不令阴谋得逞。” 商荣又问耿全是如何逃脱的,耿全说:“我被师父打伤下蛊,锁在总坛地牢里,夜里穆掌堂潜入释放了我和另外一些受困教徒,掩护我们逃了出来。” 耿全对穆天池的立场深信不疑,说他对蓝奉蝶忠心耿耿,定会誓死效忠,他与众人在剑河失散,分别时曾嘱咐耿全去鹤州,鹤州土司正直贤明,极力拥护诸天教,必肯协助他们平乱。 陈抟决定护送他往鹤州去,那哑女伤势严重,不能撇下不管,让商荣驮着她一块儿赶路。 他们向目的地进发时,蓝奉蝶已被押到鹤州城诸天教堂口关押。他身中剧毒,刚掩护赵霁逃脱便不支跌倒,白星河贪图他的面皮,在猪群踩踏前手快拉起,后面乌比古和游不返来得也快,请白星河先将人交由他们发落,之后再还给他剥脸。 蓝奉蝶凭着《万毒经》和体内灵蛊护持,挺过毒素残噬,但内力尽失,虚脱无力,只得任凭他们摆布。乌比古将他带回据点,当着游不返等人的面一顿拳打脚踢,因白星河在一旁连声警告,方未伤及他的面容。 蓝奉蝶头发披散委顿在地,雪白的头颈被汗水濡湿,有如白瓷软玉光润细腻,痛苦虚弱的表情呈现迷幻的美感,狠狠煽动着围观者的征服欲。 谢岚最爱看美人受虐,脸上泛起兴奋的潮红,假惺惺问乌比古:“人家好歹是你亲哥哥,你怎地这么恨他?” 乌比古收回踹出去的大脚,畅快地喘着粗气说:“你看看我这张脸,就明白我为什么恨他了。” 谢岚见面时也被他的脸吓了一跳,碍于双方的合作关系不得不忍耐面对,背地里多次向白星河抱怨,也很好奇武林第一美人怎会有如此丑恶的弟弟。 “你是被他害成这样的?” 乌比古恨道:“我本来绝不该是这副模样,我阿娘原是苗疆数一数二的美女,嫁给我爹做侧室,大太太嫉妒我爹娘恩爱,在我娘怀孕时下蛊害她。我阿娘怀孕七个月蛊毒发作,临死前生下我。我在胎里染上毒气,生下来就面部畸形。祖母原想溺死我,把我丢在水缸里泡了一夜。我命大浮在水面上,到天亮还没死,我爹觉得可怜,抱回来尽心抚养,可找遍了大夫也不能让我的脸恢复正常。” 说着一脚踩中蓝奉蝶右手,用硬牛皮做的靴底使劲摩擦。 “这人从小生得好看,我和他血脉相同,他母亲还不及我阿娘美貌,若不是那恶婆子毒害,我哪里会是这种怪相!” 乌比古骂到痛处,心如油煎,恨不得把蓝奉蝶那张完美无瑕的脸揉碎揉烂,容貌残毁带给他三十余年的自卑、嫉妒、不甘和仇恨,这些打击累积的伤害比生母惨死的影响大得多,而集无数赞誉艳羡于一身的哥哥就是提示仇恨的书签,照见丑陋的镜子,他早想毁了他。 他的话千真万确,蓝奉蝶也认为这是母亲招来的报应,可绝不能原谅弟弟的混账做法。 “你报复我也罢了,为何叛教投敌?难道不知这伙人会毁了诸天教?” 看得出乌比古有一丝慌乱,用殴打回答质问,游不返拦住他,冲蓝奉蝶嬉笑:“因为我们能治好他的脸,顶着一张丑怪的脸心情有多糟糕,蓝教主这样的大美人是无法体会的。” 白星河一直贪婪注视蓝奉蝶的脸,忍不住催促:“你们玩够了就把他让给我吧,或者等我剥下他的脸再继续,反正一时半会儿也死不了。” 游不返向他晃一晃手指:“请兔先生再多点耐心,绝色难求,不玩尽兴了太浪费。这张脸皮已是你的囊中之物,何必急于一时?” 谢岚好奸、淫,嫌弃蓝奉蝶年纪大,只想看别人怎么淫辱他,笑道:“游小哥哥你别说空话,要玩就动手啊,不过看蓝教主这三贞九烈的姿态,也不会让你收获多少乐趣。” “呵呵,话别说太早,我可是有备而来的。” 游不返从怀里掏出一只小瓶,拇指撬开瓶塞,捏住蓝奉蝶的颚骨,硬将瓶里的药汁灌入他口中,点了他的穴道防止呕吐。 蓝奉蝶情知这多半是催情春、药,他体质特殊,能扛住剧毒,这些乌七八糟的药等闲起不了作用,却听游不返嘲谩:“早知蓝教主百毒不侵,特意取了九十九种毒物,趁它们交、配时提取母虫阴、精,制成这十滴‘**苦短’,只需一滴任是什么贞妇君子也会淫心丧乱,你一次喝了十滴,呵呵,若三天之内不与男子交合必定寒毒攻心,血 分卷阅读332 - 分卷阅读332 - 分卷阅读333 假凤虚凰 作者:星海拾贝 分卷阅读333 假凤虚凰 作者:星海拾贝 分卷阅读333 脉萎缩。” 谢岚拍手大笑:“这毒、药有趣,我们就在这儿等着看蓝教主如何淫、欲发作,求着人艹他。”,说完装模作样搭住白星河肩膀撒娇:“兔师兄,待会儿不管蓝教主表现得多么妩媚诱人你都不能动心哦,不然人家会吃醋的。” 白星河笑道:“我只想要他的脸皮,这人浑身是毒,谁知道碰了会不会死。” 游不返挥挥手:“他中了贵派的奇毒,内力已失,难以运行毒功,我又封了他几处大穴,他那些花招都使不出来了。不过兔先生不动手更好,小弟正巴不得独享呢。” 乌比古似有不忍,粗声说:“你们随意,我去土司官邸善后,晚上回来给这人收尸。” 他扛起大刀走到门口,忽见东面腾起浓烟,有人来报:“巷口的木牌坊突然烧着了!好像有人纵火!” 谢岚和白星河赶来,望了望火势,恚怒:“定是那姓赵的小子干的,师兄,我们快去捉拿他!” 他所料不虚,这把火还真是赵霁放的。他逃离追捕后在附近村寨偷了一身衣服一根扁担,装扮成进城卖柴的苗族少年挑着两捆青柴返回鹤州城。 城门口关卡森严,还有诸天教教徒协助盘查,根本过不去,便绕到荒僻的城墙根下,踢壁蹬墙越过墙垛,动作快而轻,顺利躲过了墙上巡逻的哨兵。 进城后他估摸群贼会将蓝奉蝶带回诸天教的据点,怕贸然打听会惹人怀疑,故而想出个小花招,在一家汉人开的干杂店前假装腹痛,拉住老板说:“大叔,我好像被人下了蛊,求您救救我。” 那老板心善,连忙扶住他说:“我不会蛊术救不了你,往前再过三条街就是诸天教的堂口,你可去那里请他们的人求治。” 赵霁问明路径,踉踉跄跄离开,等摆脱老板视线,立刻健步如飞,一溜烟到了城西那条立着木牌坊的小巷。据说整条巷子都是诸天教的地盘,从外望去但见曲巷幽深,鸦默雀静,厚重的树影在白、粉墙上浮动,不见人迹。 乌比古弑杀土司,鹤州城内还秩序井然,说明他们封锁了消息,这诸天教堂口想来也是外松内严,不能随便潜入。 他左右观察地形,心生一计,溜到木牌坊下运起九炎真气,兔起鹘落数十掌,将四根立柱上下拍遍,那木柱中掌后烟生火起,俄顷燃成了火架子。赵霁躲在远处,等诸天教教徒成群奔出,绕到后方院墙顺着狗洞钻进去。 此间院落宽敞,一目了然,没有能藏身的地方,他见旁边有一间房门挂锁的大黑屋,忙透开窗户翻进去,关窗一看,这屋子里放着几十只大黑铁坛,坛子的下半截都埋在地底,看那磨盘大的坛口和坛身裸、露的尺寸,每只至少有一人高。其中一些内部传来淅淅索索的擦刮声,和滋滋渣渣的鸣叫声,显然装有活物。 他前天才听蓝奉蝶介绍过一些苗人养蛊的方法,猜这些铁坛就是饲养蛊虫的容器,思筹:“白日危险,等天黑行动才有把握,那些坏蛋在外面抓不到人,必到内院搜查,我躲到哪里都不安全,不如藏在这坛子里,这样他们绝想不到。” 他想出这主意皆因有“炽天诀”傍身,相中一个最靠里边的坛子,双手按住坛身急速运功,坛子顷刻烧得滚烫,坛身震动,明显有东西在里面挣扎,十数息后坛内动静消失,门外人声接续,像是前来搜捕的。 赵霁不敢磨蹭,急忙揭开坛盖,也来不及看那毒物是否死透,伸腿钻进去,脑袋顶住坛盖慢慢无声地合上。 盖子闭合的下一刻,门锁咔嚓作响,一群人推门涌入,为首的是谢岚、白星河。 第126章 苗疆风云之解救 “那小子多半趁乱溜进来了, 加紧搜,任何地方都不能放过。” “玉兔”、“金蝉”督促教徒在宅内严密搜索, 下令开启了平日紧锁的“蛊室”,进门后未见人影, 又叫人打开那些铁坛检查。 教徒阻拦道:“这些坛子里都养着剧毒的蛊虫,不能随便打开,那小子又非铜头铁身,进了这坛子就是送死,倒替我们节省力气了。” 赵霁在坛中听得分明,担心谢岚执意开坛检查,手心冷汗刚一透出, 背心忽然剧痛, 像一把烧红的剑刺中脊柱,浑身抽搐麻软。 这坛里的毒虫受伤未死,开始愤怒地攻击入侵者。 他身处危局,神经高度警惕, 吃痛下本能地咬紧牙关, 硬生生憋化惨叫,反手抓住后背的凶物,那是只狸猫大小的虫子,身披绒毛,一对铁片般的翅膀扇个不停,发出嗡嗡的鸣响。 比起毒虫,赵霁更怕惊动外面的敌人, 赶紧运气发功,掌心透出猛愈刀斧的炎气,登时将毒虫烧成两半。 这时谢岚和白星河就在他头顶一丈外的地方梭巡,因左近坛子里的毒物都在持续作响,他们未能觉察异动,心下也忌惮这些不知名的毒虫,到底放弃了开坛的念头。 赵霁忍到群贼锁门离去才咬牙拔出嵌在后背的三寸长的毒刺,那里已鼓起柚子大的包块。他不惧百毒,可这只虫子毒性太过凶恶,如同火焰在体内流窜,疼得他汗出如雨,死死咬住袖口堵住声音。苦不堪言地熬了一炷香时分,剧痛分毫未减,血管里流淌的不再是血,而是沸腾的熔岩,气息稍有松懈就会打滚惨嚎着化为灰烬。 这是什么毒,连避毒功都不管用了,我该不会就这样死在这儿吧? 再耐得片刻,他连死活都不计较了,只想摆脱这八热地狱的酷刑,人在疼痛难忍时通常会下意识制造另一种痛来转移感官,他为压制体内的热毒,情急下运起“炽天诀”,用九炎真气扑杀那嚣狂的灼痛。 以毒攻毒的法子真见成效,挣扎一刻钟,疼痛转缓,渐渐回落到能够忍受的范围,他不敢掉以轻心,继续打坐运功,稍后神志模糊,云里雾里飘浮好一阵,清醒时身上汗水已经干透,那恐怖的痛楚演变成刺激神经的亢奋,令他精神抖擞。 再摸摸后背,肿块也平复如初,他恢复正常的嗅觉捕捉到一股浓郁的甜香,是新收割的蜂蜜的味道。 可恶的毒虫都被他的炎气烧焦,只摸到一把炭灰脆渣,可凭这香味和虫子伤人的方式判断应是一只巨型野蜂。 气息顺畅后他掀开坛盖爬出去,窗纸幽蓝,天色已黑,看来他至少在坛里呆了一个时辰。 不知道蓝奉蝶是否还活着,我现在这样太容易暴露,得再换身行头。 他翻窗离开“蛊室”,藏在墙根处,当一个巡逻的教徒路边,便暴起击晕,扛起来重新回到“蛊室”,脱下他的衣裳换穿,结束停当后不忘揣好那只玉葫芦,再将昏死的教徒扔进他刚才呆过的大铁坛。 有了这身伪装,他像变色的蜥蜴混过了巡逻者的耳目,来到外面的院落,蹑足潜踪寻找 分卷阅读333 - 分卷阅读333 - 分卷阅读334 假凤虚凰 作者:星海拾贝 分卷阅读334 假凤虚凰 作者:星海拾贝 分卷阅读334 一会儿,凄厉的惨叫声将他引至一座厢房前,那叫声短促急迫,似一根被一刀刀宰断的骨头,惨痛得无法形容,听上去是个刚变声的少年。 (补丁) 艳情又厌恶的场面如同污浊的瘴气熏燎赵霁的脑子,他终于窥破龙阳秘境,身体自然而然产生兴奋,可屋里那对贱贼太过邪恶,他觉得他们就是一双交尾的禽兽,合该天打雷劈,又对那危如累卵的少年十分抱愧。 我若在这里救了人就救不了蓝奉蝶了,只好回头烧柱香,拜一拜这位兄弟,“玉兔”、“金蝉”这两个恶贼,我早晚砍了他们的脑袋。 银烛照锦屏,觥心泛滟光,宽敞的大厅上竖笛声正如游丝飘荡,这笛声弯弯绕绕,满含邪魅之气,一条粗壮地珊瑚蛇跟随笛音起伏摇摆,直立的上身几有一人高,膨起的颈部皮褶大如蒲扇,背后看去皮上图案酷似奸笑的骷髅。 几个衣不蔽体的苗女围绕在大蛇身旁癫狂起舞,身影似逐风飞花,绕烛痴蛾,腰肢比蛇更柔软,姿态比蛇更妩媚,强颜欢笑心含惶悚,谁要是乱了节拍,慢了步调,就将被毒蛇的獠牙咬中,在这条大蛇力竭疲软前,她们必须拼命舞蹈,逃避死神的追逐。 游不返斜倚在光滑的羽毛垫子上,偶尔漫不经心瞥一眼女人们用生命演绎的精彩表演,大部分时间神思都集中在舞池旁,被铁链束缚的蓝奉蝶身上。他躺在水淋淋的地板上,身旁的婢女不断用瓜瓢舀起冰块浸泡的清水泼向他,每泼一次他体内的催情寒毒就会加剧发作。 此时他已神志不清了,感觉坠入幽冥冰狱,一只冰虫正在体内狂躁撕咬,他不受控制地战栗瑟缩,渴求一个火热的怀抱能收容这具冻僵了的身体,哪怕狠狠揉搓蹂、躏。 游不返悠然离座,穿过舞女们哀惧的视线来到蓝奉蝶跟前,记忆浮光掠影地回到十五年前,风雨如晦的黑夜,茨岩土司家不见灯火的幽深官邸里,老少亲族被凶悍的诸天教教徒驱赶至大堂,肥胖的土司僵躺在地,口鼻中爬出黑线般的小蛇。大树已倒,大势已去,前来查案的年轻掌堂向战战兢兢的猢狲们宣布犯人的罪行。 游不返已记不清那天蓝奉蝶具体说过什么,只对他的美过目不忘。他一身黑衣仿佛与夜色融为一体,共同托起雪白如玉的容颜,正襟危坐的样子宛若天神,神圣不可侵犯。从那天起,还是黄毛小儿的他对美有了完整的概念,也对美丽的事物产生执念,像沉迷狩猎者贪婪追寻最稀有的猎物,眼前这人就是其中之一。 “受不了了吗?只要你求我,我就满足你。” 他微笑抚摸蓝奉蝶的脸颊,冰冷和暖热触碰的瞬间,蓝奉蝶双眼闪过一丝迷离,但随即厌恶扭头躲避这一诱惑。内心焦急恐惧,可恨剧毒和点穴剥夺了他所有力气,连自杀都做不到,在意识崩溃后该如何维持尊严? 游不返也清楚这点,胜券在手他的耐性似长长鱼线收放自如,看着高高在上的寒月落入尘土,一点点挣扎破碎是狩猎的最大乐趣。 他拿过婢女手中的瓢,舀满冰水慢慢淋遍蓝奉蝶全身,细细的水流犹如狠辣皮鞭,零碎又凌厉的折磨就快挑断人的神经。 “我看你还能撑多久。” 游不返扔掉水瓢,撕开蓝奉蝶的衣领露出肩背,粗粝的手掌抚上去恣意摸索,寒玉般的湿润肌肤立刻紧紧吸附住他的手指和掌心,难以抑制的渴望像刀尖顶住蓝奉蝶的心口,终于从喉咙深处溢出一丝微弱的呻、吟。 诱捕成功在即,风声忽起,一道矫?的身影从门外扑击而来,双掌直拍游不返胸腹,凶猛炎气提前一丈袭到,游不返后退撞裂一根立柱,屋宇摇晃沙尘坠落。那吹笛巫师也是妖党之一,见状乐律一转,大厅中央起舞的巨型珊瑚蛇径直扑向来犯者。 赵霁已落到身边蓝奉蝶,正欲扯断连接在立柱上的铁链,怕躲避后毒蛇会转而攻击蓝奉蝶,忙抬起右臂格挡,两根钢锥似的蛇牙刺破肌肉直接凿中臂骨。 他耐过巨蜂蛰刺的剧痛,承受力比以前高了数倍,又值紧张时分,被咬后反转右臂缠住巨蛇,炎气迸发,转眼焦香四溢,烤得那条蛇皮裂肉熟,软踏踏落在地上。 这一耽搁,游不返提刀杀来,一招“恶浪排云”向他拦腰猛扫,赵霁倒挂金钩侧翻避过刀口,奋力一掌使出“炽天诀”里的“群妖伏法”,炎气如火凤展翅烧得游不返手臂皮肉皴裂,衣袍也一起着了火。 他大骂退避,赵霁趁机拍断身后立柱,顾不上解开铁链,抱起蓝奉蝶,就地施展轻功,一式“金鳞倒穿波”,向门外纵出四五丈。 不凑巧的是,谢岚和白星河闻声赶来,见了他好似饿虎遇羊,不分先后地疯狂进攻。赵霁亡命躲闪,流萤般穿梭在剑光掌影中,顺便抽出蓝奉蝶身上的铁链当做武器左抽右挥,巧遮妙躲,急欲突破包围。 谢岚恨毒刻骨,一心治死他,拼着右臂碎裂的风险缠住铁链,左手寒掌猛劈。赵霁不及思考,以右肩挡下这一击,他的真气提到了十分,攻守一体,谢岚这一掌像冰锤落入熔炉,不仅没伤到他,还遭炎气反噬,更有一股极其霸道的火毒与炎气相辅相成地涌入左手,他如受炮烙之刑,左臂焦枯,身上脸上霎时冒出一个个红肿的包块,惨叫着落地打滚。 白星河连忙施救,赵霁击退两大强敌,抱着蓝奉蝶往房顶纵跃,游不返的大刀化虹而至,在他将要落脚的地点劈出个大洞。 赵霁学会“逍遥流云步”后腾挪功夫大为长进,踩着他的肩头旋身跳起。游不返不比他慢,他刚到半空,刀锋便追击至脚边,去势已竭,坠落时将自行撞上刀刃,只得犯险凌空翻滚避到其他方位,但这样就给了游不返从容追击的空隙。 九环大刀化做一团光雨,飘渺无方地笼罩了目标,赵霁身无着落,唯有等死。不料游不返猝然惨呼,捂住右眼撤回招式。 赵霁听蓝奉蝶剧烈咳嗽,垂下不知何时抬起的右臂,脑袋脱力地歪倒在他颈窝里。刚才他强行运功拔下自己一根头发射入游不返右眼窝,这招动用了《万毒经》里“金针钻脑”的功夫,那发丝将会顺着眼球钻透敌人大脑。 游不返受伤后便认出他的招式,二指成钩,毫不犹豫挖出右眼球,连发丝一并物归原主,接着奔啸如雷挥刀乱砍。赵霁见他右眼已成黑窟,半边脸污血浸泡,左眼精光暴涨,气焰更胜方才,被他这疯子般的凶狠气魄震慑,心寒胆颤,冷汗沁额。 游不返一面攻杀一面狂笑:“蓝教主你情毒发作不与男人交合就会没命,难道比起我,你更中意这乳臭未干的小鬼?” 赵霁先前偷听谢岚和白星河谈话就知蓝奉蝶被这伙人下了淫药,听了这话怒急攻心,大吼:“快把解药交出来!” 却听 分卷阅读334 - 分卷阅读334 - 分卷阅读335 假凤虚凰 作者:星海拾贝 分卷阅读335 假凤虚凰 作者:星海拾贝 分卷阅读335 蓝奉蝶在耳边虚弱哀求:“杀了我。” 这话耗尽他的力气,感觉他的身体冰凉瘫软,赵霁心急如焚,再次躲开刀锋,一脚踏断房梁,游不返身体下陷时敏捷地反手横劈对手下盘,赵霁踩中刀身以“燕子三抄水”的身法飞出,在屋顶墙檐上不停跳跃逃奔。 身后地面上上百只火把灯笼排做火龙风似追击,当他跳向大街对面的屋顶,一块大石碑从天而降砸在他跟前,那屋子顿时坍塌一半,他退避时不慎崴了脚,坐倒在危梁上。脑后箭雨破空而来,这上气不接下气的当口无论如何也躲不开了。 惊恐撑起他的眼皮,眼睁睁看那点点寒星坠落头顶,身旁倏地抢出两道疾风,拽住他和蓝奉蝶朝前飞闪,眼前雪光连片,金鸣铿锵,那二人在撤退途中一起舞剑挡住来袭的箭镞,于绝境中杀出一条生路。 “商荣,太师父!” 赵霁看那招式便热泪盈眶,他只身闯入魔窟救人,好比没熟的菜籽强榨油,勇气透支殆尽。见了靠山,依赖心复苏,后怕委屈便跟着来了。 商荣知他遭了大罪,揪住他的脸颊代替安慰。 “先出城再说!这人怎么了?” 他对蓝奉蝶的关注比对赵霁还多,抢在陈抟之前询问安危。 “他中了毒。” “什么毒?” “不、不知道。” 事出尴尬,赵霁脸皮再厚也不能在仓促间说清原委。陈抟商荣知道蓝奉蝶是毒、药行家,能毒倒他的必是天下少有的奇毒,心里同时一沉。 这时又一件重物飞来,是一块五尺高的栓马石,赵霁心知使这怪力的多半是“玉兔”白星河,急忙大叫“躲开!” 陈抟用剑鞘挑住大石底座,以四两拨千斤的巧劲朝一旁推卸,石块向左面斜飞。一个黑影跃上墙头,飞腿横踢将石头訇地踹向正朝前方奔驰的白星河,被对方一掌击碎。 赵霁看不清那拒敌的黑衣人,问商荣:“那是谁?” 听到一个熟悉的名字:“穆天池。” 傍晚陈抟师徒领着耿全哑女来到鹤州,在城外被穆天池拦截,他比众人先到半日,已与城内的眼线接上头,获知乌比古叛变,就想进城诛杀这叛徒,在附近寻求帮手时遇上陈抟一行。 陈抟本就打算协助诸天教平定叛乱,接受穆天池请求,将受伤的耿全和哑女留在城外,三人一起潜入城池,歪打正着地救下赵霁、蓝奉蝶。 白星河劈碎拴马石,不理穆天池,直奔赵霁而来。陈抟挺剑迎战,宝剑幻出寒光,落樱吹雪似的刮向敌人。白星河与陈抟打斗时冲着赵霁厉喊:“臭小子,你那‘修罗蜂’的毒是哪里弄来的,快交出解药!” 赵霁懵然,继而怒道:“什么狗屁蜂,我见都没见过!” 殊不知他刚才在“蛊室”黑铁坛里杀死的就是一只“修罗蜂王”,那蜂王临死前发狠一刺,将毒素尽数注入他体内。赵霁有避毒功护体,不至丧命,后又用“炽天诀”压制毒性,不知不觉将蜂毒纳入经脉,与九炎真气合二为一。谢岚攻击他时,遭到炎气反扑,那股狰猛的蜂毒随之灌入,已然去掉他半条命。 赵霁骂完对陈抟大叫:“太师父,这厮就是‘玉兔’,您快给周姑姑的爹报仇啊!” 陈抟闻言恼恨剧增,剑式奇变,剑光化作大小不等的圆圈,环环相扣,密如织网地罩住白星河。白星河不敢硬拼,以千斤坠压塌房梁,遁地而走,可怜房中几口老小在睡梦中遭殃,被断橼碎砖打得非死即伤。 陈抟等人及时跃开,见此情形不忍在殃及平民,一齐转身飞奔,欲撤出城去。白星河破瓦跃出,偷袭赵霁,被穆天池一刀劈回,可是后方的敌人也追赶而至,再逃片刻,只见周围街道上连线火光如湍流过渠向他们汇拢,到处人喊马嘶,已成四面楚歌之势。 商荣看这阵势竟像布好陷阱专等他们到来似的,奇怪敌人为何能料事如神,那蝗虫般的弓箭弹丸已漫天盖地飞来。 他知道赵霁护不住蓝奉蝶,让他把人交给陈抟,赵霁前一刻已拿回自己的灵犀剑,和商荣分侍陈抟两翼,一边逃跑一边以剑网防御,再走高处太危险,只得落地以建筑物做掩体且战且退。 赵霁看形势严峻,以为此番插翅难逃,却见师长们临战不慌,奔走时目标明确,不久钻进一家店铺。负责殿后的穆天池一闭门就举起桌上的油灯点燃屋内的易燃物品,赵霁不明所以,定睛一看眼前摆着二三十口棺材,有的还是没磨边上漆的半成品,原来这里是家棺材铺。 “快来!” 他徇着商荣的呼唤望去,见他站在一口掀开盖子的大棺材前,陈抟已抱着蓝奉蝶钻进去,凑近才知那棺材底板有个大洞,连接着一条足够两人同行的地道。 诸天教在苗疆的要塞城池都设有这种进出城的秘密通道,具体位置只有掌教和一两个要人知晓,先前商荣等人就是通过这条密道进城的。 棺材铺已烧成火海,外面的追兵摸不清情况,受火势阻挡不能强攻,围着火场等着收捡尸骸,哪晓得目标都已金蝉脱壳。 众人逃出密道,躲入西面的山林,陈抟发现蓝奉蝶浑身冰凉,气息微弱,捉住他的手腕一探,脉搏也时断时续,俨然命不久矣,大惊下催问赵霁:“蓝教主究竟中了什么毒?可有解药?” 赵霁左看右看,红着脸支支吾吾说:“他中了黑风谷妖党的烈性毒、药,那下毒人说三天之内不与男人交合就会没命。” 额头的汗珠砸地有声,一切景象像被裱入图画,静止不动了。 商荣不懂何为“交合”,听说蓝奉蝶三日之内无救就会死,心口立马覆了一层冰,又见师父一动不动愣住,露出他平生未见的震愕的表情。 赵霁克服过害臊便安下心来,思筹:“蓝教主这毒须用那事化解,太师父那么喜欢他,现下恰巧遇上,还不是天赐的桃花运,况且这是救人,料想事后蓝奉蝶也不好责怪太师父,说不定还会顺水推舟接纳,那就真是因祸得福了。” 想入非非之际,眼前陡然掠过冷辉,穆天池举着黑身白刃的斩、马刀,刀尖直抵陈抟面堂,峻急低吼:“放开他!” 第127章 苗疆风云之逃亡 他的举动实出意外, 商荣忙拔剑质问:“穆掌堂,你这是何意!?” 穆天池结满僵疤的脸不住抖颤, 情绪非常激动,那挺立的大刀却纹丝不动, 代表他的立场和决心。 “我不能让任何人伤害教主!” 商荣大惑不解,辩驳:“你是不是急糊涂了,我们拼了命救蓝教主出来,怎会伤害他?” 陈抟完全理解穆天池的心情,喝住商荣,诚恳表态:“穆掌堂放心,我陈抟绝不做不义之事, 但蓝教主性命垂危, 你可有别的法子解救 分卷阅读335 - 分卷阅读335 - 分卷阅读336 假凤虚凰 作者:星海拾贝 分卷阅读336 假凤虚凰 作者:星海拾贝 分卷阅读336 ?” “我……” 穆天池只发出一个音节,虚张的嘴唇狼狈瑟动着,他举刀时根本没考虑太多,唯一的念头是不能让蓝奉蝶遭受玷污。 赵霁大致能看懂局势, 跳到他跟前叫嚷:“穆掌堂你可千万别帮倒忙, 俗话说火烧眉毛救眼前,无牛捉了马耕田,如今蓝教主的命最要紧。我们这些不懂事的小辈自然不敢越俎代庖,放眼望去也只有我太师父能救人了,他对蓝教主比你还上心呢,保证不会伤害他。” 他唯恐别人坏了太师父的好事,趁穆天池张口结舌, 不知廉耻地挤兑:“虽说是灭火不论水清浊,可毕竟是挨肉贴身的事,蓝教主又是金玉般的人物,怎么说都该找个好看点的男人吧。我们倒想让贵教自行解决,可现在到处都不安全,一时半会儿上哪儿找可靠合适的人选?你又不幸容貌欠缺,若自告奋勇领了这差事,只怕蓝教主事后更要怪罪。” 他那张蜈蚣嘴杀人不见血,穆天池脑门充血就想扯下假脸,意识到心魔祟动,急忙强行镇压,反腕将大刀插向地面,五尺刀身四尺都入了地。 赵霁胆怯后退,不罢休地低声游说陈抟。 “太师父,救人要紧,蓝教主都死了一半了,您再犹豫剩下那半也活不成了。” “你住口。” 陈抟沉声喝止,焦躁的怒意胜似剑气,思慕二十年的人正柔弱无助地躺在怀抱中,还有一个无比正当的理由能让他实现那些压抑在精神深渊里的**,他的内心剧烈动荡,杂念仿佛离巢蝙蝠,迫不及待想到黑夜里翱翔。 正因如此才更要坚定态度,他戒除不了情念,但自认对蓝奉蝶的心意纯粹无邪,蓝奉蝶品性高洁,想必宁死不肯屈就于人,倘若趁人之危,不止是对他的侵犯侮辱,更辜负了自己多年来的深情眷恋,万万不可为之。 他低下头,匆匆看一眼那美丽脆弱的面孔,决心誓死守护,再问穆天池:“穆掌堂,蓝教主中的是极厉害的寒毒,你再仔细想想,有没有其他解毒方法?” 穆天池绞尽脑汁想到一个不确定的对策。 “苗疆有一种叫‘腾焰’的草,药性极其燥热,能克制大部分寒毒,或许会奏效。” 陈抟忙问哪里能找到这种草。 “此草长在苗疆西南的高山上,离这儿四百余里。” “那就请你带路,我们立刻去采那腾焰草。” “那里靠近黑风谷,是逆党的老巢,非常危险。最好只有我们两人去,其余人留下。” 赵霁见陈抟要舍易取难到龙潭虎穴里找死,急忙劝阻:“太师父您再考虑考虑,那腾焰草能不能解毒还不一定呢,您远山远水冒那么大风险,万一有个闪失,或者不能及时赶回,又或者采回来的药救不了人,那岂不害人又害己?听弟子一句劝,干脆就以歪治歪,随机应变吧!” 商荣这时赞同徒弟的意见,协同劝说道:“师父,赵霁说的有理,明明有现成可靠的办法救蓝教主,何必费力去做那没把握的事?让您和他都遭多余的罪。” 陈抟没法解释,正色道:“为师心意已决,你们勿再多言。我会在两日内赶回,蓝教主先交由你们照看,务必全力保障他的安全。” 穆天池看他正气浩然,后悔不该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对他万分敬谢,临行前嘱咐商荣:“距此以西一百二十里的山岗有棵百尺高的黄桷树,被当地人称为树神,那附近多是汉人的聚居地,估计妖党的爪牙暂时不会深入。你们可去与耿全汇合,然后一道去那树下等待,我们两日内必定赶回。” 他俩飞驰而逝,赵霁拦也拦不住,气急沮丧得直跺脚。 商荣不理解陈抟的做法,也只得无奈顺从,叫赵霁过来帮忙脱下蓝奉蝶身上的湿衣,解开包袱取出自己的衣衫为其换穿。 蓝奉蝶昏黑的意识忽而裂出一条透光的缝隙,狭窄的视野里出现一张熟悉的脸,于昏聩中爆发怒意。 “商怡敏,你这妖女……” 咒骂刚刚出口,又被拖回黑暗,开头那个名字却完完整整钻入两个少年的耳朵,他们都知道蓝奉蝶为什么会认错人。 赵霁怕商荣起疑,紧张得抓起蓝奉蝶的右臂塞进衣袖,手背立刻被抽了一下。 “你别粗手粗脚的,当心把他的胳膊撅折了。” 赵霁唯唯应声,忽然纳闷:“你不是很讨厌这个人吗?怎么突然对他这么好?刚才在城里也是,一见面就关心他。” 商荣本打算跟他商讨此事的,择日不如撞日,就趁眼前的空隙交底。 “我怀疑这个人是我的亲生父亲。” 赵霁一跤跌到深谷再弹起飞向云端,三魂七魄各散东西,良久才一瘸一拐爬回来,他愣神之际,商荣继续说明。 “昨天我和师父路过一个苗寨,被寨子里的诸天教教徒追杀,为首的老太婆说我娘害死了她的儿子,师父带我逃出来以后终于对我说了实话,我娘就是他的师妹商怡敏。” 这些赵霁早已知晓,没想到商荣会这么快知道,更不明白他为何会产生那种骇异的联想。 “蓝奉蝶……怎么会是你爹?” “你还记得九老洞的壁刻吗?那上面和我娘舞剑的男人长发披散,手持笛子,旁边的诗句还写着‘喜见彩蝶槛外过’,不是蓝奉蝶还会是谁?” “对、对啊,我也觉得那人是他。” “他和我娘是义兄妹,广济大师说他俩当年感情很好,看那壁刻,我娘分明钟情于他,所以我才这么推测。” 赵霁以前没往这方面想,可商荣的说法似乎很合情理,仿佛突然在熟悉的大道上瞥见一条从未留意的小路,走进去才知曲径通幽,脑筋一下子豁然开朗。 商太师叔从不提商荣的父亲,好像跟对方没多少感情,可她那种脾气的女人若非真心中意岂肯委身于人?而她倾慕过的男人也只有蓝奉蝶,说不定二人之间有过逾礼之举,商太师叔没好意思告诉我,如果真是这样,她对蓝奉蝶的仇恨就更说得通了……可是,假若蓝奉蝶曾对商太师叔始乱终弃,为何还能理直气壮憎恨她?看他的行为做派不像下流无德之人,除非……除非他也不知情,事情是商太师叔单方面办成的,戏文上好像有这种桥段,以商太师叔的个性也确实做得出来…… 越想心越乱,盯着商荣和蓝奉蝶的脸仔细猛看,想靠目测鉴定假设是否成立。 世间上的丑人千奇百态,美人却不然,因人们评判美的标准往往就那么十几条,大凡美人多多少少都有共通之处,加上微妙的心理暗示,赵霁来回对比十几次,也分不出定准了,揉着脑袋叫嚷:“怎么会有这种事,真头疼死了。” 商荣推他一把,嗔怪:“你头再疼比得过我吗?我才真的快被逼上绝路了。我娘是个 分卷阅读336 - 分卷阅读336 - 分卷阅读337 假凤虚凰 作者:星海拾贝 分卷阅读337 假凤虚凰 作者:星海拾贝 分卷阅读337 女魔头,害死诸天教一千多口人,还在外面结下无数仇家,被那些人知道我是她儿子,肯定统统跑来找我算账。” 赵霁听他的口气多有怨怼,忙说:“商太师叔不是女魔头吧,广济大师还说她路见不平,见义勇为呢,你不能仅凭外人一面之词就怨恨她。” “她图新鲜就去盗窃诸天教的千机蛊母,害死那么多人还不可恨?” “谁告诉你她是图新鲜才去盗蛊母的?” “她自己就是这么跟太师父说的。” 商怡敏狷狂邪性,面对指责不屑辩解,还常常逆反地揽下罪名。赵霁了解她的个性,也知道她当年盗蛊的真正动机,奈何不能据实向商荣解释,怕他误会母亲,想方设法往好了劝。 “你先别这么快下结论,眼睛看到的还有假,何况单靠耳朵听来的?羊胜那么坏,罪行曝光前还是人人称颂的大善人,广济大师慈悲为怀,还被暴民骂成贼秃。评论一个人的好坏得靠切身感受,从别人那里得来的结论都不可靠。” 商荣叹气:“你说得也对,可是我娘失踪这么久,不知什么时候会回来,也许她出了意外,已经不在人世了。” 看他落寞惆怅,赵霁又心疼又心虚,伸手抱住他,拍着背心说:“你现在多想也没用,船到滩头水路开,有我这个福星在,还怕什么。” 商荣噗嗤一笑,紧绷多日的情绪舒展开,顺手掐他的手臂,手指按住一个硬邦邦的东西,马上听他哎呀痛叫。 “我、我刚被一条大蛇咬了!” 那条珊瑚蛇被炎气烧焦,一枚毒牙从牙槽里脱落嵌在赵霁手臂中,赵霁先时一路遑急,这会儿方才发现。 商荣替他拔出蛇牙,上药包扎,看他身上零零散散到处是淤青擦痕,可见分别这些日子挫磨多多,能活着重聚实属不易,决定今后要对他好一点。先找出衣服让他更换,不经意地闻到一股蜜糖的甜香。 “你是不是把蜂蜜洒到身上了,这么香。” 他一提醒,赵霁也闻到蜜香,想了想说:“下午我去救蓝奉蝶,躲在诸天教的养蛊房里,被一只大蜜蜂哲了一下,差点疼死我,这气味就是那只蜜蜂留下的。” 商荣看了他展示的伤口,那蛰痕周围留有大片青紫,上面的孔洞似糯米大小,可想而知蜂的体型多么巨大。 赵霁随即又明白了白星河为何会找自己要解药,笑道:“那毒虫好像叫‘修罗蜂’,我被蛰以后吸收了它的毒性,金蝉出掌打中我的肩膀,我运气抵挡,蜂毒就混着内力灌到他胳膊里去了,那坏蛋左臂已废又中了剧毒,多半活不成了。” 商荣说:“但愿如此,那金蝉在岳阳山地里饲养鼋兽,设局骗吃了几千人,我和太师父路过当地和怪兽打了一架,之后金蝉就驱赶它往西南边去了,如今看果真来了苗疆。太师父说不灭宗有可能利用鼋兽诱捕藏在锦屏大山里的巨蛇,夺取蛇体内的金丹。” 赵霁听说那金丹能使人长生不老,也为黑风谷的妖党所觊觎,点头道:“怪不得不灭宗会和黑风谷联手,原来出于同一目的。我在路上和这些人交过好多次手,他们的蛊毒术真真残忍无比,有一种蛊人又叫‘灭世妖’,砍上几十剑,脑袋掉了还能继续战斗,蓝奉蝶说要想彻底消灭他们,必须杀死妖党的头目‘蛊王’,此人行踪诡秘,外面的人都没见过,也不知怎样才能找到。” 商荣又跟他讲述“敲骨吸髓花”的屠村惨事,才知他也是受害者,看过他手背的伤痕,忍不住双手捏住摩挲。 “还好蓝奉蝶脑子灵光,知道喂你吃毒、药,要是他稍微呆蠢点,一刀剁了你这条膀子,你就成残废了。” “那毒花一生根,根须就爬进人的心脉,剁手也没用啊。” “可是耿全就靠剁脚救了一个女孩子。” “耿全?是薛莲的徒弟吧,我听穆天池提起他了,他现在在哪儿?薛莲也来了吗?” “没有,薛莲叛变了,还对耿全下了要命的蛊,他好不容易逃出来,在那个遭了毒花的村子遇到我们。” 话题由一个不起眼的争议点转到别处,商荣背起蓝奉蝶,和赵霁边走边说,从耿全聊到薛莲,再聊到那只玉葫芦,发愁道:“我们和薛云分别时,他还让我把玉葫芦转交薛莲保管,现在薛莲叛变,这委托怕是完不成了。” 他们往北走了二十里,来到耿全哑女躲避的树林,那哑女吃了穆天池给的大还丹,精神稍好,见了他们面露微笑,赵霁瞅着她的断腿心里直哆嗦,那伤口看着都疼,难为这小姑娘居然能忍住。 耿全听说蓝奉蝶中了剧毒,陈抟和穆天池已赶去采解药,忙问商荣要去哪里跟他们会合。 “穆掌堂说……” 一丝腐臭顺着微风飘进赵霁鼻孔,他和“灭世妖”激战数次,已牢牢记下他们的体臭,嗅觉立刻触发警报,在商荣刚说出四个字时一把拍住。 “那些蛊人就在附近!” 二人拔出宝剑,“相思”、“灵犀”的金光如同照妖镜逼出躲在暗处的邪祟,一群厚布缠头,手脚僵硬的怪人狼顾鸱张包围上来,身后,夜幕还在不断孵化他们的同类,看上去声势浩大,产生恐怖的压迫感。 “你们真不小心,既然都逃到城外了,干嘛不再逃远一些呢?” 一个高大的青年手提九环大刀,踩着蛊人的脑袋,一步步徐徐走来,银白发丝闪动幽蓝微光,右眼似妖瞳赤红发亮,形貌半魔半人,使人望而生畏。 赵霁紧张地提醒商荣:“这人叫游不返,是黑风谷的硬爪子,蓝奉蝶中的毒就是他下的。” 商荣分析形势,己方能参战的只有两人,还拖着两个不能动弹的伤员,不宜交火,后退到耿全身边,陡然吼出一声:“走!” 耿全迅速捞起哑女,跟随他二人跳上树枝,越过蛊人的封锁圈向西南方奔逃。 敌人猛起直追,游不返率先杀到,一刀劈向赵霁。赵霁如灵猴窜起,揽住身旁的大树横身飞旋,那大树做了他的替死鬼,上下分离,彻彻底底来了个落叶归根。 商荣习惯替徒弟出头,危难关头更是奋勇相护,将蓝奉蝶抛给他,持剑应战,一出手就是拿手绝招“神鸢逐龙”。 这招式他早年就已纯熟,随着功力提高,威力翻倍增长,漫天剑光恍如河汉直挂,游不返一时冒进,手臂腰身被剑风割出几条血口,也于瞬息间看清了那翩若惊鸿的少年。 “好一个美人,你也留下吧。” 游不返欣喜若狂,决意将商荣纳入收藏,刀锋纵横捭阖,直如高山飞瀑,雷动千钧。 商荣一同他过招就看出此人的刀法只攻不守,靠亡命取胜,易成易败,难缠的是他后面那些蛊人,出逃时他曾顺手将其中一个的脑袋削去一半,那人没事似的照 分卷阅读337 - 分卷阅读337 - 分卷阅读338 假凤虚凰 作者:星海拾贝 分卷阅读338 假凤虚凰 作者:星海拾贝 分卷阅读338 追不误,正如赵霁所说是打不死的怪物,看远处鬼影憧憧,数量不知几何,当务之急仍是逃跑。见赵霁为了等他放慢速度,挥剑斩断几棵大树阻挡游不返,抓紧空档吩咐:“赵霁,你先带他们走,我解决掉这个白头怪就来追你们。” 赵霁不肯,举剑说:“我帮你一起对付他!” 商荣急怒:“不过是个小喽喽。” “可是……” “在我查清身世前,不能让蓝奉蝶死掉!” 殷切低语送至耳畔,赵霁顿时明了他的心意,眼下感情用事只会拖小师父的后腿,他得发挥点有利作用,依言叫上耿全,全力飞奔而去。 他们尚未奔出五丈远,游不返劈碎断树,身如离弦之弩冲来,刀光飙生电奔砍向商荣。 “刚才听你叫我小喽啰那就让我这个小喽啰来会会你。” 商荣穿空而起,一招“星回斗转”抢攻而出,风雷狂啸中迸出七点寒星,这七星轮转无序,袭无定处,游不返只剩独眼,这下更辨不清虚实,一味狂劈乱砍。商荣找准破绽,身似轻烟擦过刀锋,闪到游不返身后,猛然一剑刺出,寒光如潮,奔流意湍,准确命中背心。 游不返惯用以命相搏的打法,中剑后也不躲闪,反手转身挥刀劈砍,商荣避让时手腕一扭,剑刃横向切割,游不返背上的伤口登时拉出个长长的一字,脊柱都暴露在外,血如泉涌。他更不手软,腾空跃起飞腿猛踢敌人下颚,骨裂声咔嚓可闻,游不返右眼眶里的红色夜明珠掉落出来,飞进远方的草丛,未愈合的创口鲜血迸涌。如此重创,这强悍的身体仍未倒下,去势未老的大刀追逐斜飞的身影,深深钉在了树干中。 商荣脚尖落在刀身上,见那重伤的歹徒右脸血迹如黑色泪痕蜿蜒流淌,还在浑不觉疼地嘿嘿轻笑,左眼里的狂热神采一丝不减。 “本该死战到底才对,可我还想留着这条命品尝你的美妙滋味,能告诉我你的名字吗?” “玄真派门下商荣,今日取你狗命。” 商荣仗剑直劈,两个“灭世妖”抢出来争先恐后撞上剑刃,各自失去半边肩膀。游不返闪退一丈,身侧腾起一团黑雾,好似快速长大的八爪鱼吞没了他的身体和阴笑,强悍的“灭世妖”成群结队冲出,恶战前的一刹那,山林陷入梦魇般的寂静。 第128章 苗疆风云之救星 赵霁背着蓝奉蝶脚不沾地地逃跑, 耿全肩扛哑女跟在身后,剧烈运动中这二人创口迸裂, 衣裤上沾满潮乎乎的血渍,大概是紧张感麻痹了痛觉, 赵霁只听到他们急促的呼吸声,和后方杂沓驳乱的追逐声混合组成死神的脚步,压倒怪禽啼鸣、山鬼夜哭。 以他的轻功不难甩掉追兵,可耿全和哑女跟不上,都是同伴他怎能弃之不顾。 不久他发现能逃还算幸运的,当林莽整个流向脑后,一道深渊横在脚下, 崖下水声隆隆, 宛若兽鸣,慌不择路的他们稀里糊涂跑上了绝路。 眼看“灭世妖”横冲直撞而来,赵霁当机立断招呼耿全顺着悬崖下滑。这崖壁陡峭如切,好在岩石粗糙, 还能踩踏攀爬, 赵霁移动起来不算吃力,只担心耿全不能应付,抬头观察他们的情况,见一个黑影直坠下来。他促忙在崖壁上横移一丈再抠住岩石,那“灭世妖”笔直跌向深涧,而他的同伙还在前赴后继地跳崖扑杀。 赵霁无暇旁顾,一面快速下行一面躲避密集坠落的“陨石”, 每一步都游走在死亡边缘。在距离水面还有十丈时,几个“灭世妖”携手落下,形成一把宽愈三丈的人肉砍刀,他躲不过去敏捷松手跳入汹涌的涧水。 水势遽疾,瞬间将他们冲出去十几丈,他带着蓝奉蝶,不敢在水下停留,奋力将其托出水面,拼命游向岸边。 到了浅水处,几个阴魂不散的活死人跟上来,不知疲倦不觉疼痛地疯狂击杀。 亲友失散,性命危急,赵霁已是逼疯了的兔子,当下动怒发威,真气充斥血脉,使出尚未施展过的“炽天诀”中的绝杀技“祝融来朝”。双掌狂舞,幻出一条刮刮杂杂的火龙,倒海移山地呼啸而过。这伙“灭世妖”顿时烧成火人,跳回水中灭火。 九炎真气催生的火焰比凡火炽烈十倍,赵霁又发挥了十成内力,火焰霎时穿透肌骨,再用冷水一激,那些人的手脚断裂脱落,有的直接掉了脑袋,在水中扭动扑腾,很快被波浪拖走。 赵霁内力巨耗,怕敌人的后援追到,背起蓝奉蝶逃入山林。 此后的一天逆旅苦长,为防追兵只敢在深山潜行,靠天上的日头辨别方向不停往西边走。蓝奉蝶一直未醒,身体凉得像具尸体,赵霁用炎气烤干他的衣物,隔会儿便运功为他取暖,却没见他有半分好转。中途他时不时停下用树叶做杯舀了清水喂他,尝试好几次才能灌进去一些,就这状态来看也是行将就木了。 迟迟不见商荣跟来,耿全哑女也多半不保,他焦急害怕,身体似灌铅般疲惫,无奈重责在身必须坚持前进。由于摸不清准确路线,绕了半日才远远瞧见一座高岗,岗上一株参天巨木鹤立鸡群,枝干伸展如云,形状宛似绿色的大灵芝,树冠上栖着许多白鹭,时时环绕飞翔。 那定是穆天池说的树神了。 赵霁打起精神快步赶去,盼望师长们已先达到。 然而事不如人愿,树下并无人影,一座孤零零的石屋藏于林间,是当地人为树神修建的神庙。 他安慰自己约定时间未到,稍微等一会儿陈抟就会带着解药赶来,商荣也会跟着来会合,先将蓝奉蝶抱进神庙,衣衫铺地,包袱作枕,让他躺好,再用手掌去暖他的心口。 “炽天诀”极耗内力,他细水长流地运功,久了也难支持,加上连日奔波,整整两日拼杀逃亡,实在困顿已极,一坐下便眼皮发沉脑袋发昏,咬唇揪腿都不管用,终是歪在蓝奉蝶身旁睡过去。 醒来已是黄昏,门外树影浓黑,太阳正在远山外释放最后一把箭,受伤的天幕沉淀血红。 仍不见人来,赵霁恐慌万状,摸摸蓝奉蝶的胸口,心跳仿佛潜伏在深草里的鱼,使劲按住才能觉察出存在,发根处竟浮起薄薄一层霜,手指关节也僵硬了。 他赶紧运功驱散那层霜气,九炎真气有杀伤性,不能直接注入人体,除了紧紧抱住蓝奉蝶,他找不到其他办法温暖他。 怎么办?太师父还没回来,蓝教主会不会就这样死了?我要怎么做才能救他? 他的心被危机反复切剁,无用的遑急都成碎末,剩下的坚硬残骸还可做救命丹药。 游不返说这毒必须和男人交合才能解除,我也是男人,是不是能救蓝教主呢? 他想到谢岚和白星河淫、乱的画面,啪啪连抽自己两个大耳光。 太师父 分卷阅读338 - 分卷阅读338 - 分卷阅读339 假凤虚凰 作者:星海拾贝 分卷阅读339 假凤虚凰 作者:星海拾贝 分卷阅读339 怕冒犯蓝教主,宁可犯险去采药也不碰他,我若做了这种事,他还不杀人?况且蓝教主有可能是商荣的爹,我更不能学猪狗干这**的勾当。 正在天人交战,门外光影一晃,进来一个人。 此人背光,面目不清,看外形是个颀长挺拔的男子,着汉人衣冠,手提宝剑,姿态逸?。赵霁下意识拔出身边的武器,剑尖直指对方,下一刻就要跳起出击。 来人举剑防卫,同时仔细打量他浸在余晖里的脸,诧异道:“你是……赵霁?” 赵霁又惊又疑,厉声质问:“你是谁!?” 那人看准了,笑道:“你不记得我了?我是你郭太师叔啊。” 赵霁听声音果然很像,略微移动位置借光细瞧,那俊眉修目,气度超然的男子和三年前殊无变化,笑容和煦俨若春风。 “郭太师叔,您怎么来了?” “我到苗疆办事,路上出了点岔子,与部下走散,见这里地势高,想上来打望。” 马楚政权灭亡后,楚地被潭州军府事周行逢占据,后周想吞并这一地区,便设计孤立周行逢。郭荣此次秘密进入楚地周边的苗疆,说服当地蛮夷首领与周行逢断交,不料消息走漏,途中遭遇敌兵偷袭,混战中部众散失,他领着十几个亲兵在大山里迷失路径,又被土著袭击,走了一天一夜,只剩单身独行,误打误撞来到这山岗上。 他和赵霁说话时已注意到他怀里的人,惊问:“那不是诸天教的蓝教主么?他怎么了?” 赵霁哭丧:“不灭宗联合诸天教的叛逆作乱,前日给蓝教主下了剧毒,我太师父去远方采药,说好今天回来,可至今不见人,蓝教主都快不行了。” 郭荣急忙上前看视,腕脉已摸不出来,手指用力压住颈部的血管才能觉出一点微颤,当真已是油尽灯枯。 “蓝教主擅于用毒,什么剧毒能毒倒他?” “他、他中的是至寒毒物提炼的春、药。” “春、药?” “那下毒之人说三日之内不与男子交合就会毙命。” 恶人诡奇阴邪的用心使得郭荣为之一怔,忙问:“今天已是第三天了么?” “是。” 赵霁眼泪鼻涕都拖到嘴边,哭道:“太师父临走时说好今天之内赶回,不知道是不是出了岔子,郭太师叔您说我们该怎么办啊?” 郭荣让他扶住蓝奉蝶上身,右掌运功向他背心输送内力,感觉蓝奉蝶体内的寒气已凝成墙壁,真气到不了他的气海,强行推送恐会震坏他的心脉,只得作罢。 二人一筹莫展静置半晌,赵霁再次触探蓝奉蝶鼻息,惊叫:“郭太师叔,他好像断气了!” 郭荣伸手一探,气息虽未完全断绝,但也是单丝细线,入不敷出,再拔下金簪刺破蓝奉蝶的手指,伤口已挤不出血液,八成等不到陈抟回来了。 诸天教干系苗疆稳定,蓝奉蝶的生死事关重大,因而郭荣的救人之心比赵霁更切,他高居朝堂,老于权术,遇方即方,遇圆即圆,又不似陈抟为痴情执念所碍,于是决定采用解危救难的权宜之举,镇定地吩咐赵霁:“你到外面守着,我来救蓝教主。” 赵霁傻了片刻,看他表情沉稳如水,满含英明决策者的正直冷静。 “快去。” “是、是!” 赵霁提着剑飞射出门,跑到五丈以外,接下来便不知所措,如同落单的猴子东张西望,唯独不敢看向庙内。 (补丁) 赵霁不敢多看,转身抱头捂耳,惊见下方裤裆顶起,急忙双手按住,心里小鹿乱撞,歪思杂念层出不穷。 郭太师叔真是救人救到底,送佛送上西,直接把蓝教主带去了极乐世界,下手时还干脆果断,一点都不拖泥带水,不愧是干大事的人。 太师父就太冤枉了,早知肉会煮熟,用谁的锅不都一样,非要当正人君子,结果与他人做嫁衣裳。 蓝教主倾慕郭太师叔多年都暗恋未果,这次时逢大难,郭太师叔从天而降,怕不是精诚所至,月老破例送来了红线? 原来男人之间做这种事也这么得趣,我总算心领神会,回去就找商荣试试…… 想到商荣又起担忧,忙把心猿意马驱散,跑到临空的山石上眺望,只盼小师父能一下子从林荡里蹦出来。 天光消隐,郭荣用火折子点燃神龛上的油灯,黑暗的门洞里跳出一朵火光。 收到他的召唤,赵霁局促不安地走进石屋,见他冠冕整齐,一丝不苟,蓝奉蝶静静躺在地上,身上衣衫也穿得整整齐齐,都是郭荣细心收拾的。 “蓝教主他……” “他没事了,我给他吃了补气的丹药,多睡一会儿养养精神就好了。” 郭荣态度从容,内心却并不平静,方才意乱情迷做得有些过火,最后一次登顶时蓝奉蝶已经晕了过来。他仔细检查了他的身体,确定没留下伤口,又用手帕小心清理擦拭了一遍。认识十多年,蓝奉蝶高贵端雅的形象深植于心,没想到他会有这么柔软的姿态,更没想到他在**时会对自己婉转相就,百依百顺。长在帝王家,如云美色予取予求,今日这抹绮艳可谓绝无仅有,短暂的迷失令他惭愧,认为违背了救人的初衷,再想到蓝奉蝶深情寄予,此番欢好后怕要加倍沉湎,这笔情债便永难解除了。 赵霁这个旁观者比当事人还难为情,脸红了大半天,快要烧掉一层皮,总觉得自身与现场景物格格不入,听郭荣叫他坐下,扭捏道:“您想必饿了,我去打点野味来充饥。” 走下高岗,山林里传来大队人马行进的响动,他只当敌人来袭,转身回奔,身后响起陈抟的呼喊。 “霁儿!等一等!” 他停步转身,陈抟已追到跟前,发髻松散毛乱,衣衫泥泞破损,模样很是狼狈。 “太师父!” 赵霁激动地抱住他,笑得流出眼泪,见穆天池也到了,身后还跟着一群汉人装束的官兵,领头的大汉方脸高鼻,手提丈二铁棍,竟是他的结义大哥赵匡胤。 “贤弟,皇天保佑,咱哥俩终于又见面了!” 赵匡胤上前热情拥抱,拍着他的肩膀夸他长高长结实了。 惊喜连连,赵霁不知先顾那头,问他:“大哥,你怎会跟我太师父一路过来?” 赵匡胤说:“我随太子殿下来苗疆办事,路遇贼兵偷袭,殿下和我们走散了。我带着其中一路人马觅迹寻找,方才在北面林子里遇到陈道长和这位穆掌堂,听说他们要来这大树岗,便跟过来碰碰运气。” 赵霁笑道:“你运气真好,郭太师叔就在岗上。” 陈抟见他还能露出喜色,以为其他人也无大碍,任他和义兄寒暄,直奔岗上,穆天池更比他脚快,一口气冲上山岗掏出怀里包裹严密的腾焰草,径直奔向灯火飘忽的神 分卷阅读339 - 分卷阅读339 - 分卷阅读340 假凤虚凰 作者:星海拾贝 分卷阅读340 假凤虚凰 作者:星海拾贝 分卷阅读340 庙。 郭荣察觉有人进逼,连忙守住庙门,见来的是个披头散发手提大刀的毁容壮汉,举剑喝问:“来者何人?” 穆天池看他的打扮就知是周太子郭荣,他对这男人嫉恨极深又不便表露,忍气行礼:“在下穆天池,乃诸天教刑堂掌堂,特来给蓝教主送药。” 郭荣欲待鉴别,陈抟等人跟上来,他乍惊乍喜,收起宝剑上去与师兄相见。 赵霁见穆天池跑进石室,忙追去招呼:“穆掌堂,我郭太师叔已经替蓝教主解了毒,你别给他吃那乱七八糟的草药了。” 穆天池惊忙摸一摸蓝奉蝶的手腕,体温恢复,脉象平稳,寒毒确已解除。 陈抟闻言跟来,也把了把脉搏,摸了摸额头,转身惊奇地问郭荣:“师弟,你怎会有这寒毒的解药?” 郭荣愧怍失色,惭笑道:“师兄,我没用解药。” 此言犹如雷霆巨手,一把撕碎陈抟脸上的神气,赵霁暗道不好,提防太师父发飙,旁边穆天池的斩、马、刀已照着郭荣颈项挥去。 第129章 苗疆风云之窘局 此举全在郭荣预料中, 他矮身躲过刀锋,飘风电闪地退出门外。穆天池怒不可遏, 举刀追击,管他什么天潢贵胄, 真龙英主,只把此人当做邪魔恶鬼,亵渎了他心目中至高无上的天人,定要他葬身修罗刀下。 郭荣捷似狸奴,快如疾风,落足已是五六丈距离。赵匡胤就在门外,见穆天池袭击主上, 忙提棍来救。他如今是郭荣驾下第一猛将, 打遍开封无敌手,一套蟠龙棍法包含七十二路变化,舞将起来蛇走龙飞,更兼膂力过人, 开头与那少林寺的高徒战了个旗鼓相当。 赵霁立在门边咬指啖舌, 被穆天池的狂暴反应惊呆,这时又一路人奔上山岗,商荣跑在最前,他脸上裹满布条,身后跟着十几个苗人,来到岗上见有许多汉族军士,更看到有人剧斗, 心中惊疑不定。 赵匡胤习武全走野路子,纵有扛鼎拔松之威,然终究不是穆天池这等武林世宗子弟的对手,数十回合后被他抓住破绽,大刀滑过铁棍挥出的轨迹,直捣敌人胸膛。 骤然间剑光斜飞,劈向他的右臂。 穆天池杀红了眼,避过这一剑,一式“盘古开天”,刀口直往赵霁顶阳骨上招呼,右腕上的外关穴突被刺中,整条手臂麻木失感,大刀脱手落下。 赵霁及时收住刺到他心窝的剑尖,顺势一脚踹飞将要落地的斩、马、刀,商荣从穆天池背后闪出,已点住他背上穴道。 他不露脸赵霁也认得出来,喜到极点舌头木了,干脆扑上去紧紧抱住。 商荣正在意眼前的情形,任他挂在脖子上,两眼只盯住不远处的陈抟,看他面如生铁,以为蓝奉蝶死了,又发现旁边站着一位衣饰华贵的俊逸男子,暂时还猜不到此人身份。 赵匡胤上前向他拱手道谢,商荣答话时见那锦衣男子走向师父,恭敬地叫出一声:“师兄。” 他立时反应过来,这人就是他的太师叔,当今后周太子郭荣。 陈抟对蓝奉蝶的思慕,郭荣也是心知肚明的,故而猜得到他此时的心情,正斟酌如何向他解释,陈抟右手陡化虚影狠狠揍了他一拳。 郭荣捂住破裂的嘴角倒退数步,靠近陈抟时他就做好挨打准备,暗运气劲抵御,可是师兄这一拳真下足了力气,若无提防怕不被他打个半死。 当年陈抟是同门中公认的好脾气,任师弟师妹们胡闹捉弄,从不介意,现下菩萨动了金刚怒,实属罕见,商荣赵霁都惊呆了。 赵匡胤及周**士们见状一齐举起武器围住陈抟,要严惩这犯上的歹人,郭荣命他们退下,向陈抟苦笑:“师兄,事出有因,你我犯不着为此伤和气啊。” 陈抟怒火焚心,以往固若金汤的宽容忍让都成危墙,从中掉落的碎石砖块首先砸痛了自己。 “你、你怎敢行此卑劣之举?” 听他声音发颤,郭荣不敢等闲视之,担心旁人听见这尴尬事,凑近低语:“师兄,你莫急,这事传出去有损蓝教主清名,还请理智处之。” 陈抟依言压低音量,怨愤分毫未减。 “你既知会污损他的名誉,为何还要……还要折辱他?” “小弟若存了这丧天良的心思,好教五马分尸,师兄你不知道,适才你们迟迟不归,蓝教主眼看性命不保,小弟不得已才…才出此下策,这事有赵霁作证,你可问他我是好心还是歹意。” 郭荣扭头冲赵霁招手,将惶恐的少年招到跟前。 “霁儿,你把我刚到这里时蓝教主的情况都说给你太师父听听。” 赵霁被陈抟黑面判官的神态吓坏,生怕他和郭荣拼命,心乔意怯地替后者辩白:“我们等了很久都不见您回来,蓝教主心跳脉搏都摸不到了,气息也快绝,委实想不出别的办法,郭太师叔才……不然这会儿您只能给蓝教主收尸了。” 陈抟无言以对,衣袖瑟瑟抖动,几乎捏碎拳头。 郭荣亦是自律严谨之人,时时要求自身据义履方,君子不夺人所爱,他又一向敬重陈抟,这回伤了他的心,不禁愧怜参半,再次诚恳致歉:“小弟也知此举有亏道义,等蓝教主醒后必竭诚告罪,若他不肯饶恕,我愿听凭发落。”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陈抟从他的话里觉出一丝有恃无恐来,顿时被莫可名状的悲凉扇了无数的耳光。先时他挣扎着不肯侵犯蓝奉蝶,固然出于怜惜尊重,也因为深深明白他没那个资格,不管发心多么良善,感情多么浓厚,都不可能被对方接纳。而郭荣不同,他紧紧攥着蓝奉蝶心,在他的世界畅行无阻,来去自如,救人一事天经地义该他来做,自己跋山涉水赴汤蹈火一场,都是多余的闹剧。 紧绷的沉寂持续良久,军士中走出一个文士模样的中年人,来到郭荣身边谨慎低语:“殿下,微臣有要事禀报。” 郭荣一看,此人是深得他信任的太子洗马王朴,日前留在开封替他处理政务,突然追来苗疆定然携带重大讯息。 王朴正是日夜兼程从开封赶来送信的,因十万火急,不惜冒险深入苗疆寻找主公,昨日与赵匡胤相遇,才得以把一句关乎天下局势的话带到郭荣耳旁。 “陛下病危,请您速归。” 郭威缠绵病榻已有些时日,但病情恶化之快出乎意料,郭荣虽是太子,却并非郭威亲生,朝中颇有臣僚指摘其名不正言不顺,不堪继任大统。倘若有人趁父皇宾天之际生变,那大周江山势必分崩离析。 他决定即刻返程,这一做法再次激怒陈抟,扯住他的衣袖质问:“蓝教主还未醒来,你一句话都不跟他说便要走么?” 郭荣不能据实说明,急迫无奈道:“京城出现重大变故,我必须马上赶回去,势关社 分卷阅读340 - 分卷阅读340 - 分卷阅读341 假凤虚凰 作者:星海拾贝 分卷阅读341 假凤虚凰 作者:星海拾贝 分卷阅读341 稷安定百姓安危,请师兄体谅。” 陈抟斥道:“你、你心里只有皇帝梦,把别人的真情置于何处?” 宏图伟愿前,儿女私情不过微尘,郭荣甚至有些埋怨师兄不明事理,苦叹:“师兄是求大道的人,怎会分不出轻重缓急,小弟为天下计,不敢罔顾私心。来日自会向蓝教主呈书请罪,今日暂且别过,请多保重。” 他带领属下匆匆而去,临行前瞥了商荣一眼,方才看他出招已认出是玄真派弟子,心想可能就是赵霁的师父,可惜时间紧迫,已无暇见礼。 赵霁还想跟赵匡胤说几句话,跟去送行,对他说:“大哥,京娘姐姐失踪了你知道么?” 赵匡胤说:“你京娘姐姐现在开封过得很好,不用担心。” 赵霁惊讶,追问中赵匡胤言辞闪躲,似有愧色,含糊道:“日后你见到她自会明白,贤弟,莫要忘记当初结义的誓言,若遇难处定要来开封找我。” 郭荣听了这话也回头微笑:“霁儿,你大师兄慕容延钊如今已做了我大周的铁骑都虞候,你习武多年也当学以致用,大丈夫志在千里,将来出山可到周国效力。” 赵匡胤也说:“太子殿下雄才大略,乃救世明君,有道是良禽择木而栖,英雄择主而侍,贤弟切莫错过机会。 赵霁听得信心勃勃,喜道:“我师父也想兴王定霸干一番大事,等这次苗疆的祸乱平息,我就让他跟我一块儿去开封。” 分别时郭荣嘱咐:“不知诸天教的内乱严重到什么程度了,你回去转告蓝教主,让他多加小心,若事态难以收拾,可先到周国暂避,我料理完朝中事宜当助他平定叛乱。” 赵霁走后王朴向郭荣进言:“诸天教在苗疆很有影响力,各部族的土司都对其尊奉有加,殿下既与他们的掌教交好,何不请他代为说服楚地周边蛮夷,使其同周行逢断交?” 郭荣来时原有此意,可如今无论如何开不了这个口,否则真成了趁人之危的小人,命王朴勿再议论此事,另派人去与那些涉事土司谈判。 赵霁回到山岗,陈抟已为穆天池解穴,他这才知道商荣带来的那些苗人都是诸天教教徒,昨日他们与不灭宗的歹徒在林中厮杀,商荣路过撞见,英勇地助其杀退敌人,他怕其中也有母亲的仇家,故而蒙脸相见,直到此刻也不敢解下布条。 穆天池当着教徒们的面终以蓝奉蝶的名誉为重,忍住气不与玄真派诸人公开计较,打算等蓝奉蝶醒来再听他示下。 他和陈抟两个痴心汉饱受打击,心力交瘁,一时都不愿面对心上人,一个坐在大树下黯然伤神,一个立在崖石上对月生悲,那些教徒四处站岗放哨,反倒是商荣赵霁呆在神庙里看护仍在昏睡的蓝奉蝶。 见陈抟离得老远,商荣用手肘撞了撞想打瞌睡的赵霁,小声问:“师父刚才是在吃郭太师叔的醋吧?” 他能在这方面开窍,真真稀奇,赵霁哂笑:“你是怎么瞧出来的?” 商荣啧嘴:“是你跟我说师父喜欢蓝奉蝶,蓝奉蝶又喜欢郭太师叔,刚才师父一副要杀人的样子,我还从没见他跟自己人发过那么大火呢,郭太师叔对蓝奉蝶做了什么啊?那交合究竟是什么意思,为什么师父和穆天池都不敢做,见郭太师叔做了又都那么生气?” 赵霁嘴硬装傻:“我也不知道,郭太师叔做的时候把我赶到门外去了,我没瞧见他到底在干什么。” 商荣见蓝奉蝶好好的,不伤不病,就想那交合估计不是啥了不得的有害行为,很不理解陈抟的表现,不由得嘀咕:“师父这次真有点自讨苦吃了,早劝他用现成的方法救人,他非要绕道去做那没把握的事。道法自然,本该圆融变通,他怎会突然学书呆子钻牛角尖呢?换成我,就不管三七二十一,先做了再说。” 赵霁耳膜一刺,惊道:“你说啥?” 商荣也奇怪地瞪大双眼:“我说我要是知道那交合该怎么做,我也会学郭太师叔先救人,怎么,这话有错吗?” 赵霁指着蓝奉蝶嗔怪:“你不是怀疑他是你爹?还敢做这种事!” 商荣怕蓝奉蝶听见,赶紧拧他一下。 赵霁起先曾有过替人捉刀的想法,当成罪过不敢回想,怎知他这愣头青师父会一本正经提出来,抓狂地嚷起头疼。 商荣怨他搞怪,捶了几下,觉得脸上憋闷极了,说:“师父他们多半还没进食,我下山去打点猎,顺便透透气。” 他离开不久蓝奉蝶梦呓着要水喝,赵霁赶忙扶抱起来,用郭荣留下的水壶喂他喝水,见他慢慢睁开眼睛,就想冲门外叫嚷,被他用力拽住袖子。 “这里是在什么地方?” 他仿佛做了一场大梦,脑中仅残存了一些东鳞西爪的片段,完整的记忆只能回溯到赵霁去鹤州城救他那一段。 赵霁粗略讲述陈抟等人到鹤州城相救及沿路逃亡等事,大声呼唤,把门外人都召集过来。 教徒们一齐涌进来问候,将狭窄的石屋塞得水泄不通,赵霁请他们退出去几位,顺便把陈抟请进来。 陈抟硬着头皮入内,蓝奉蝶见他满面倦怠,殊无喜色,好像很不愿面对自己,不禁暗地里纳闷,又听教徒说:“穆掌堂也在此间。”,忙派人传唤。 穆天池和陈抟一样,施施然木呆呆地进门,毁容的脸瞧不出表情,但无神的双眼已充分暴露出沮丧。 赵霁替陈抟邀功:“蓝教主,你中毒后我太师父飞奔几百里跑去黑风谷为你采解毒草药,险些死在路上回不来了呢。” 说完良心不安,轻描淡写捎带一句:“穆掌堂同他一道去的。” 蓝奉蝶以为自己服用了他们采来的草药才得以活命,深信与郭荣的欢好就是场春梦,正向他二人道谢,却听陈抟说:“我们什么忙都没帮上,是柴师弟救了你。” 心灰意冷的道长不愿领受自欺欺人的功劳,主动道出实情。 蓝奉蝶两眼发直,不自觉地靠在了赵霁肩上,愕然片刻意识到不能在部属面前失态,强充镇定点点头:“我知道了,请你们都出去,我想稍做调息。” 人群无声散去,赵霁的袖子又被蓝奉蝶捉住,乖觉地留在原地。 “你、你当时在场吗?” 蓝奉蝶心跳如万马齐进,清减的面容起了潮红,迫切想找回昏迷其间的经历,凭直觉捕捉到赵霁这个知情人。 赵霁事先猜到他会找自己问话,挑他最想知道的说。 “我和太师父约好在这山岗上会合,今天他没准时来,反倒是郭太师叔无意中寻过来,看你快死了,就……就用游不返说的法子救了你。” 蓝奉蝶茫然若迷,难以置信,梦中景象竟然真实存在过。 “那…那他人呢?走了吗?” “郭太师叔好像接到紧急军务,太师 分卷阅读341 - 分卷阅读341 - 分卷阅读342 假凤虚凰 作者:星海拾贝 分卷阅读342 假凤虚凰 作者:星海拾贝 分卷阅读342 父他们刚来他就急急忙忙领着部下回开封了。” “……他走时可曾说过什么?” “他让你凡事当心,若斗不过叛党可到周国暂避,等他处理完政务就帮你平乱。” 蓝奉蝶心比流萤飘忽,悲喜间杂,搅乱了思绪,忽然看到袖口露出一截精致的淡色丝绢,发觉他目前穿的贴身单衣与外面罩着的布衫当分属不同的人,都是谁的呢? 赵霁见他留意到衣着,说:“你外面这件衫子是商荣的,里面那丝袍想必是郭太师叔脱下来的。” 那光滑的绸缎温柔附着在蓝奉蝶的皮肤上,唤起梦里肌肤相亲的画面,也让他感受到激烈**留在体内的残迹。 算来已是第二次了,上次与他结合也是在情非得已的处境下,当时自己意识清醒却全无快感,这次彼此情况颠倒,他成了若梦若迷的一方,竟不意体会到了极致的鱼水之欢。此番郭荣待他的情形可谓呵护备至,这其中可有一丝真情? 他百转千回,一段柔肠瞬间打了无数个结,赵霁料想他会欢喜,替陈抟抱屈,又觉得郭荣的目的纯粹是救人,事后走得那样干脆,完全看不出对蓝奉蝶有何留恋,忍不住劝说:“蓝教主,你最该感谢的其实是我太师父,你中毒以后他本来可以马上像郭太师叔那样救你,只因怕伤害你,坚持冒险去黑风谷采药。回来见到郭太师叔,觉得他污辱了你,发火暴打一顿,你看他刚才无精打采的模样,都是心疼气愤造成的。” 蓝奉蝶果受触动,他昏迷前就怕遭人淫辱,恨不得一死了之,可敬陈抟这份君子心肠,能体恤到他的心意,此人的痴情几与自己同病相怜了。 “你们师徒三人都是我的救命恩人,日后我定会全力报答。” “哼,你报答我太师父就好了,至于我和商荣,只求你别再找我们麻烦。” 赵霁挥挥手,蓝奉蝶便闻到他身上的蜜糖味儿,问:“你被修罗蜂蛰伤了么?” 修罗蜂是苗疆东部山地里的特有品种,个头大如燕雀,毒性凶猛,人被蛰后通常有死无生,且身体上都会留下蜂毒携带的蜜香。 听赵霁说完他被毒蜂蛰咬的经过,蓝奉蝶点头道:“你运气着实不错,竟能将蜂毒纳为己用,我说了要报答你,就教你如何利用这蜂毒役使蜂群吧。” 这是《万毒经》上的“虫媒”之术,也是他用来召唤毒蛇的方法,赵霁听他讲了三遍,记住诀窍,马上想出去尝试。商荣正巧提着几只野鸡野兔回来,命他生火烤制。 蓝奉蝶打量他裹成粽子的脸,奇道:“你为何这副模样?” 商荣猜测他是自己生父后,对他的厌恶大为消减,可打起交道仍觉别扭,冷声道:“我和我娘长得太像,怕被她的仇家撞见。” 蓝奉蝶轻叹:“原来你知道自己的身世了。” 他想郭荣来过,商荣会这么说,父子俩估计已经相认,却又听他问道:“你…你知道我爹是谁吗?” 商荣性子急脾气直,碍于此事实难启齿,这已算绕弯子的问法了。 蓝奉蝶诧异:“你师父没告诉你?” “师父说他也不知道。” “……连你师父都不晓得,我又怎会知道。” 现在蓝奉蝶更不能摆脱私心,有机会便继续隐瞒。 商荣不甘心,又说:“你曾和我娘结拜,她的事你多少会了解一点吧。” 蓝奉蝶受了商荣恩惠,对其印象有所改观,可是仍未减少对商怡敏的憎恶,提到她便光火,冷笑:“如果是为非作歹的事迹,我确实知道不少。” 讥讽间接地刺痛了商荣,虽然能理解他对母亲的恨意,但这绝情到底的表现仍叫人莫名寒心,心想就算他真是自己的父亲,估计也不会待见他这个儿子,那就没有探究的必要了。 本性偏执的少年一跃而起,愤懑道:“我娘在认识你以前就是那种个性,你早知道为何还跟她称兄道妹?要怨就怨你自个儿眼瞎!” 他这语气态度神似商怡敏,蓝奉蝶强行压制震怒,垂目叹息:“你说得对,当初是我识人不清,你娘与我诸天教仇深似海,念在你救过我的份上,我不再株连你,可日后若你娘重出江湖,我必定竭力诛杀,不死不休。” 他的声音如同冲刷岩石的海浪,一层层剥掉商荣的疑虑,残酷的身世不容逃避,他决定像以往那样决然面对,蓦地拔剑劈断神龛一角,冷酷的眼神直追天上寒星。 “我娘的过错确实不可原谅,但我绝不会让她死在你手中。” 第130章 苗疆风云之伪装 蓝奉蝶打坐运功两个时辰, 基本清除掉前日乌比古下的剧毒,但损失了八成以上的内力, 恢复起来至少要半年。他听说薛莲叛变也分外震惊,有在场个别教徒和穆天池作证, 想来消息确凿,陈抟又讲述了与耿全偶遇及后来失散等事,蓝奉蝶细思良久,决定先回剑河总坛。 一行人乔装成汉族商旅,分批次昼伏夜行,陈抟心情未复,一路远着蓝奉蝶, 商荣赵霁见他表现阴沉, 跟着寡言少语。穆天池履行职责寸步不离随侍掌教身侧,也是一言不发。蓝奉蝶伤势未愈,行进速度不快,赶路半日气息有些不稳, 穆天池看出来, 让人们停下歇息。 众人有的去找水,有的去打猎,陈抟无事可做默默走开了,蓝奉蝶看着他的丧气样心中五味杂陈,可怎么开口都觉不妥,只好由他去。穆天池与陈抟心境相似,深深浸泡在自责和悲哀中, 由于身份所限不能擅离职守,现场只剩了他和蓝奉蝶,原本千载难逢的好机缘也不能带给他欢喜。 颓丧呆坐一阵,忽然察觉脸上扎着两道锐利的视线,蓝奉蝶正在注视他。 他惊讶紧张,不明白一向无视他的人此举何意,脸上刺痒,可惜隔着面具抓挠不到。 “把你那张假脸摘下来吧。” 蓝奉蝶平静的语气似铁锹凿开穆天池的脊柱,呆怔地看着他,第一次轻易丢掉了羞赧。 那双美丽的眼睛比月光清亮,直接照穿了他的心思。 “我早在几年前就发现你戴着面具,弄不清你潜伏在我教的目的,是以隐忍不发,现在请你摘下来吧。” 数年前诸天教总坛闹过一次蛊乱,一名教徒饲养的毒虻逃到外间为害,被毒虻叮咬后奇痒无比,抓到皮开肉绽也止不住。穆天池当时负责清理蛊害,随同前往的人面部都留下伤痕,唯独他没事。他脸上虽多烧伤疤痕,却也不足以抵挡虫咬,蓝奉蝶由此推测他那张脸是仿冒的,怀疑他动机不正,私下里多有留心,也曾于暗中知会薛莲等教内首脑提防。 不料穆天池在这次叛乱中立场坚定,并且履冒奇险拼死救护他,经过生死考验,蓝奉蝶不再将他往坏处想,希望双方能开诚布公地交流。 分卷阅读342 - 分卷阅读342 - 分卷阅读343 假凤虚凰 作者:星海拾贝 分卷阅读343 假凤虚凰 作者:星海拾贝 分卷阅读343 穆天池的骗术陡然被拆穿,毫无思想准备,脑子里倒置着一个沙漏,定力渐渐流失,虚弱越来越多。蓝奉蝶看他揪住裤腿的双手抖得像疟疾病人,又为这异常的慌张疑心,质问:“你戴那个面具是不是怕有人认出来?还是说,我以前见过你?” 他正三智五猜地思索,穆天池又现惊人之举,只见他面朝西方跪倒,双手手心处呈空心状,高举过头顶,向下至嘴边停顿,再向下至心口,再摊开双掌,掌心向上,上身拜倒,如此重复了三遍,分明是信徒跪拜佛祖的姿势。 蓝奉蝶越发罕异,不由得站起来,穆天池虔诚地向佛祖忏悔完毕,起身坦白罪状,首先动手撕掉陪伴他十六年的假面。 久不见阳光的脸孔苍白得像个冤魂,不知哪个大慈大悲的菩萨能来超度。 蓝奉蝶仔细辨认一番,没找到能与之对应的记忆,再次质问:“你究竟是什么人?还请明示。” 穆天池双手合十,以佛门弟子的礼节行迟到十六年的相见礼,低声说:“我本是少林寺的僧人,发号觉岸。” 觉岸是少林方丈广德的高徒,少林寺十八护寺武僧中他的武功位列第一,早年也是江湖上备受瞩目的新锐。蓝奉蝶听到这个名字方才记起十六年前,自己曾在汴梁与此人有过交集,大惑不解道:“阁下乃少林高僧,为何隐姓埋名到我诸天教做事?” 他以为这是广德方丈的命令,背后或许牵涉了什么重大计划,正色道:“本教与中原武林向来井水不犯河水,少林寺贵为武林泰斗,若有事需要本教协助,大可直接磋商,何必暗地里搞小伎俩,这实在不合体统。” 穆天池急忙辩解:“这都是贫僧一人做下的坏事,贫僧原已罪大恶极,倘若再败坏佛门名誉,就更罪无可恕了,还望教主明鉴。” 蓝奉蝶被他弄糊涂了,奇道:“阁下到底有何意图,这十六年你忍辱负重,不辞辛劳地屈就本教,为的是什么呢?” 穆天池再不坦白又会多一笔深重的罪过,死心认命道:“十六年前,贫僧随师父去汴梁参加无遮大会,与教主在南门大街相遇,此事教主可还有印象?” 当年蓝奉蝶还不到二十岁,正是性子最孤傲刁钻的光景,因小事与广德方丈一行起摩擦,和他手下几个小和尚打了一架。此事传到江湖上,多有人责骂诸天教的人粗野凶蛮,好几个武林名宿要为广德方丈出头,教训不知天高地厚的后生。 广德方丈宽宏大量,不仅不计较,还极力劝说那些抱不平的江湖朋友。蓝奉蝶知情后颇感羞愧,立即去信向对方致歉,因此对整件事印象深刻,听穆天池问起便点头说:“当日我年少无知,冒犯有德高僧,至今想来惭愧。阁下是广德方丈的得意弟子,可是为了替他老人家出气才跑来这里伺机教训我?” “不……” 穆天池头颅深垂,俨然行刑前的死囚。 “自那日相见,贫僧便对教主难以忘怀,是以叛寺出逃来到苗疆,只求、只求能多看你几眼……” 类似的话蓝奉蝶听过无数个版本,但自他口中说出,震动仍是不小。一个戒律森严,从小信奉四大皆空的僧人为他尘心大动背叛信仰,又改名换姓隐藏真容在诸天教长达十六年之久…… 有这毅力,什么样的正经志向不能实现,似这般难能可贵的执着,何苦耗费在如此荒唐的目的上。 蓝奉蝶怒从心起,真想替广德方丈痛打这孽徒,可穆天池的行为太过匪夷所思,叫他不知该如何生气,深深长叹后打断:“好了,不用再说了,你原本不是我诸天教的人,我不能再留你在教内任职,本教的安危也与你无关,你这便走吧。” 穆天池僵立半晌,魂魄一半游离在外,剩下的一半也像已经喝下孟婆汤,恍惚发问:“你让我去哪儿?” “自然是你该去的地方。” “……我该去的地方只有一个,就是地狱。” 听他语气沉痛,满是绝望,竟像要寻短见的架势。蓝奉蝶提防他乱来,靠近几步以便随时阻止,谁曾想穆天池有如烂掉基座的泥像,一跤跪倒在他跟前,痛不欲生苦诉。 “我早知罪孽深重,多少次想畏罪自裁,可自杀也是大罪,我怕永坠无间,只好厚颜无耻地苟活着。虽时时刻刻受邪欲折磨,可在你身边的这些年从不敢存越轨的念头,你偶尔和我说一句话,我就似成了正果般欢喜,欢喜之后又是悔恨,因为又往迷津里深陷了一步……今日你既知晓真相,还请稍加怜悯,就借你的手助我了此残生,救渡我出离苦海……” 他额头扎进草丛,哀怜求告,好像蓝奉蝶是观音再世,能完他的劫。 蓝奉蝶痴汉见得多,这样的还是独一份,好气也好笑,不忍再苛责他,弯腰劝道:“阁下是真糊涂了,我跟你一样只是芸芸众生中的一员,何等何能承你深情,你想是自小受戒律约束太狠,一起杂念便钻了牛角尖。” 穆天池用力摇头,泪雨纷纷而下:“不,我只对你痴迷,其他任何人都不能令我动摇。” 蓝奉蝶当成疯话反驳:“我与你只见过一面,话都未曾说上两句,你根本不了解我的脾气性情,怎就痴迷起来?” 穆天池仰头望一望他,立刻伏身向下,宛如被强光刺痛眼睛。 “我也不知怎的……一见你就……” 蓝奉蝶明白了,又是美貌为他招来的冤孽,这张脸哪里是天神的恩赐,明明是魔鬼的诅咒。 悲哀的套绳也圈到他的脖子上,他忽然无话可说了。 这时人们陆续反回,见穆天池跪在蓝奉蝶跟前垂泪哭泣,都大惊失色,等看清他的容貌变样,更是悚疑。 蓝奉蝶不能让这危害少林寺名誉的“笑料”曝光,淡定解释:“穆掌堂奉前代掌教之命,多年来易容办事,如今任务完成,终于可以真面目示人,大家重新来与他见个礼吧。” 当教徒们激动地包围穆天池,他从容转身,正巧与陈抟打个照面。 陈抟年轻时曾造访少林寺,与觉岸相处过几日,还记得他的长相。见到穆天池的真容便觉眼熟,再想想这前两日他与自己同往黑风谷采药的情形,顿时有了正确见解。 蓝奉蝶见他张口欲言,悄声道:“我们去那边谈。” 大事大情前陈抟顾不上消沉别扭,来到无人处,低声急告:“穆掌堂他……他很像我一位故人。” “你想说他是少林寺的觉岸师父?” 蓝奉蝶道出的答案和他冷静的态度更令陈抟吃惊,点头道:“前日我和穆掌堂去采药,与逆党多次交战,看他使出几招‘春秋二十四刀法’,这是少林寺七十二绝学之一,当时我还奇怪,原来他就是少林寺的人。” 觉岸失踪十几年,谁能想到他竟会是诸天教的 分卷阅读343 - 分卷阅读343 - 分卷阅读344 假凤虚凰 作者:星海拾贝 分卷阅读344 假凤虚凰 作者:星海拾贝 分卷阅读344 穆天池,纵是陈抟也百思不得其解。 蓝奉蝶当然不会同他解释,谎称这是诸天教和少林寺之间的机密,请他务必保密。 陈抟对他的话深信不疑,点头之际不经意地听他道出一句:“谢谢你。”,不禁腼腆:“谨言慎行是基本德操,何足称谢。” “不为这个,是谢谢你救了我。” 蓝奉蝶轻柔的微笑惊得陈抟措手不及,复杂情愫如沉渣翻涌,重回此前的低迷状态。 “我早说了,救你的人是柴师弟。” 多说即是错,蓝奉蝶有些迟疑地慢慢抬手拍了拍他的左肩,这预示友谊的动作是他唯一能给的安慰。 轻轻一个动作重愈千斤,彻底压碎了陈抟的妄念,世间难求莫过缘,吕祖曾云:“随缘信业任浮沉,似水如云一片心。”,得失成败都是天命,参透这层方可领悟大道。 蓝奉蝶顾全大局,不便立刻驱逐穆天池,穆天池心神全系在他身上,变成游魂也要追着他,否则真会无地自容,强忍愧痛羞耻默默跟随。又过一日,距离剑河只余百里,教徒们沿路悄悄打听,得知苗疆大部分教众和百姓尚未发觉叛乱一事,逆党和叛徒们封锁了消息,想神不知鬼不觉颠覆权位。 再走十几里路过一处村寨,见村民们在路边举行夜祭,巫师击鼓,壮士杀牛,规格极为隆重,男女老少皆穿麻扎白,火把盈天,哭声甚哀。 看这阵势是有要人新丧,蓝奉蝶派一个机灵人前去打探,那人慌张回报:“教主,总坛发出消息说您遇刺身亡,这些百姓都信以为真,正在祭奠您呢。” 这定是逆贼的奸计,蓝奉蝶忙问他还打听到什么,那人说:“听说目前教内大权都由包乐和、麻红野掌管,薛莲接管了刑堂,说叶德元等几位掌堂被指认成杀害您的凶手,后天午时将在灵堂行刑。” 包乐和和麻红野在诸天教年轻一辈中风头正劲,平日瞧着都挺稳重,突然暴露野心实令人猝不及防。蓝奉蝶明白叛徒意在铲除障碍,顺便逼自己现身,叶德元等人是教众德高望重的元老,可不能这样冤冤枉枉丢掉性命,后日非去救人不可。 天亮时队伍在隐蔽的林地里歇息,由于不能生火烤肉,这两日人们都以干粮充饥。赵霁和商荣去摘野果,耿全突然背着哑女出现了。 “商少侠,赵少侠,可找到你们了。” 耿全衣衫褴褛,满身血痕,背上的哑女也昏迷不醒,看他蹒跚靠近,赵霁欣喜地上前接应,被商荣用力拽住。 “你们是怎么逃出来的?” 商荣眼神严峻,前日他们潜入鹤州城救人,城中敌人准备充分,后来在林中会合,又遭游不返和蛊人伏击,这两件事促使他对耿全产生怀疑,因为知道他们的动向,具备告密条件的人只有他。再加上他竟能在毫无生路的绝境中带着哑女躲过“灭世妖”的追杀,并且准确地在此地与众人“巧遇”,就更不合情理了。 耿全说:“那天我们掉进河里顺水漂流,好不容易爬上岸,心想你们肯定会去剑河总坛,就一路找来了。蓝教主在哪里?这姑娘快死了,快请他来救命。” “我在这儿。” 不等商荣作答,蓝奉蝶拨开树丛走出来,面对耿全的欢呼,颜色比商荣更冷十分,骤然踢起一块小石子,噗嗤击中耿全右膝盖,耿全痛叫着单膝跪倒,几名教徒跳出树丛举起刀枪团团围定,那哑女倒在地上,双目紧闭不见动静。 赵霁摸不着头绪,傻愣愣地看来看去,耿全大声喊冤:“教主,您这是为何?” 蓝奉蝶冷笑:“你说你是耿全,那我问你,你上次与我见面时都说过什么?” 耿全忙说:“属下当时向你禀报了永州王家的巫蛊案,您命属下将犯案的河氏兄弟就地处决,属下已经照办了。” “不错,还有呢?” “还、还有……还有便是日常的问候之语……” 蓝奉蝶二话不说伸手去揭他脸皮,耿全缩身翻滚,动作迅如猿猱,再无半点疲弱之像,不等起身便朝蓝奉蝶射出一把亮灿灿的暗器。赵霁这时也幡然顿悟,扑上去用身体护住蓝奉蝶,背上瞬间钉上十几枚有毒的钉子,密密麻麻好不骇人。 商荣怒喝一声,宝剑带着劲气横扫过来,轻飘飘砍断耿全的脖子,血线喷出三丈高,冲上头上树枝,再滴滴答答落出一场血雨。 那昏迷的哑女双目陡睁,猛暴地扑向临近一人,大嘴一张,黑糊糊的烂牙咬中对方小腿,被咬的教徒脸上顿时刷成了死灰色,口鼻涌出黑血当即倒毙。 哑女杀人后身体肌肉迅速臌胀,周身皮肤皴裂脱落,皮下筋肉呈黑褐色,脸上也露出腐烂的肌底,原来这是一只用人皮和缩骨功伪装的“灭世妖”。 这“灭世妖”缺了半条腿,却像灵活的三足猫行动敏捷,纵横跳扑,眨眼又连杀两人,蓝奉蝶欲亲手对付,被商荣一掌推开。 “你伤还没好老实待着吧,再有闪失又要害我师父受累!” 他一言一行都继承商怡敏的神、韵,蓝奉蝶又气又恨,不愿领这份情,可商荣根本不给他出手的机会,长剑已幻起朵朵金花,封住蛊人全身,出招之快,无以复加,三下五除二将敌人剁成碎块。 等陈抟穆天池赶来,战况已收,商荣扶着赵霁,帮他一枚一枚拔出毒钉,每拔一颗赵霁便呜呼痛号,商荣见他舍身掩护蓝奉蝶,只当他也受了那人迷惑,心里泛酸,忍不住口喷毒焰,啐道:“你给人当挡箭牌时何其神勇,怎么这会儿又变孬种了?” 赵霁疼痛烦躁再加冤怒,不动脑子叫嚷:“我还不是为了你,谁让你说他是你爹!” 他嘴角里漏出个炸雷来,所有人都惊呆了,也包括他自己,赶紧双手捂嘴,不知所措地望着眼瞳着火的小师父。 商荣毫不犹豫赏他一耳光,感觉周围人的视线像锥子遍身遍体地扎着他,赶忙难耐地走开,赵霁这惹事精也带着没拔完的毒钉追上去,而他搅起的旋涡还在剧烈激荡。 第131章 苗疆风云之险招 人的性情是受岁月打磨的玉器, 一般都有粗糙到圆润的过程,商荣认为自己的脾气比起幼时已沉稳许多, 早几年赵霁敢捅这天大的娄子,非被他打到瘫痪, 这次他只捶肿他半边脸,打青他半只眼,完事后还帮他处理好背上伤口,已算相当理智。 赵霁也暗呼幸运,自觉地蹲在几丈外守候,巴望师父能快点消气。 苗疆的阳光温和柔软,可是心火作祟下, 商荣越来越燥热烦闷, 脱掉布衫解开缠头,跳入一旁的溪水中。浮出水面时正好撞碎蓝奉蝶的倒影,二人面面相对,心头都裹上一层尴尬的泥浆。 方才赵霁语出惊人, 蓝奉蝶随即质询陈抟, 然而连他也不知道商荣这一想 分卷阅读344 - 分卷阅读344 - 分卷阅读345 假凤虚凰 作者:星海拾贝 分卷阅读345 假凤虚凰 作者:星海拾贝 分卷阅读345 法缘何而起,蓝奉蝶如骨鲠在喉,直接来找当事人。 “你上来,我有话问你。” 商荣扭头不睬:“有话就说,我还没凉快够呢。” 蓝奉蝶很花了些力气克服难堪,尽量以客气的口吻问他:“你,为什么跟赵霁说那种话?” 见商荣倔强地维持缄默, 赵霁自作聪明地上前接洽。 “蓝教主,我来解释吧,其实……” “你给我滚一边去!” 商荣扬手摔他一脸水珠,喷出未能熄灭的余火:“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东西,你那条舌头留着就是祸害,回头我非割下来不可!” 赵霁好几年没见他这样大动怒,错又全在自身,最好躲避为先,可当着外人接受暴骂面子终究下不来,非要还以颜色才舒坦,蹲下来头顶着地,学大貘打滚的姿势翻着跟斗离开。 商荣怒骂:“臭小子,你搞什么鬼!” 他停下叫嚷:“你不是叫我滚吗?我照你说的滚得标标准准,还不满意?” 商荣想去追打,碍着蓝奉蝶在场,上岸后忍怒作罢。蓝奉蝶原先看他们师徒感情深厚,以为相待和睦,今日初见两个冤家鸡飞狗跳的相处情形,胸口虽被重石般的心事压着,仍忍俊不禁。 见商荣拾起衣衫欲走,果断叫住。 “你也很想弄清究竟是怎么回事吧,前晚才会问我知不知道你爹是谁。” 商荣遇事不逃避,听他先开了口便转身直截了当剖陈:“我娘在峨眉山九老洞里刻了一幅和你舞剑嬉戏的壁刻,还在旁边做了一首藏有你名字的小诗,我初见那壁刻就认为上面的男女是对夫妇,那天听师父交代了我的身世,就想和我娘舞剑的男人会不会是我的父亲,因为赵霁也看过那壁刻,我稍微跟他讨论了几句,谁知道那混账会张着大嘴乱说!” 蓝奉蝶瞳光微澜,问:“那壁刻是什么时候刻上去的?” 听商荣回答:“应该是我娘离开师门之前。”,他立时明确了时间段,彼时他和商怡敏尚未决裂,双方情投意合,鱼雁不断,在那之前商怡敏就大胆地对他表达了爱慕。 “蓝哥哥,都说金龙配彩凤,珍珠配翡翠,你我年貌相当,志趣相投,何不结为夫妇,共游这花花世界?尝遍美酒佳肴,逛遍好山好水,方不负此生。” 她说这话时正好和商荣一般年纪,背景也是苗疆的晴天白云,蓝奉蝶心房蓦地缩紧,又一次体会到不堪回首是怎样的痛楚。 “我不是你爹。” 他语速不疾不徐,声音不冷不热,故而显得诚实可信。 商荣抖抖睫毛,又听他补充:“你有那样的母亲已经够麻烦了,就别再追究谁是你的父亲了,说不定知道真相后会有更多苦恼。” 蓝奉蝶这么说倒不是出于私心,当年郭荣奉命将商怡敏外公苏逢吉一家灭族,夫妻俩翻脸成仇,商荣若知道这些恩怨,必定难以自处。再则,郭荣如今身份特殊,他的现任妻子符妃是周国重臣之女,家族势力极大,能不能容下这个长子还难说。宫廷争斗比武林仇杀残酷得多,对商荣来说,永不知情才是最安全的。 商荣得到否定,心里滋味复杂,他讨厌蓝奉蝶,不是生父当然好,可想到母亲那样骄傲的人,倾心相恋的对象竟对她百般嫌憎,这屈辱委实难平,立即反唇相讥:“我娘再不好也轮不到你来说,你能活命全靠我们玄真派救助,从我师父到我和赵霁,对了,还有郭师叔,你欠了我们那么多情,以后少再装模作样摆臭架子。” 损得蓝奉蝶不能还口,心情却依然郁闷,穿上鞋子丧气地跑开了。 他一走赵霁从树后溜出来,急急忙忙对蓝奉蝶说:“蓝教主,你不能这么快下结论呀,我觉得商荣的确有可能是你儿子。” 蓝奉蝶不想理会这胡说八道的小鬼,白他一眼拂袖而走,赵霁缠上去阐述观点。 “商荣和你挺像的,脾气都一样的坏。” “……那是因为他娘脾气就很坏。” “可你的脾气也不好啊,而且你们的眉眼也很像。” “他长得像商怡敏。” “那说明你和我商太师叔有夫妻相。” “你小子是不是故意来找茬?” 蓝奉蝶生生被激怒了,停住脚步虎脸恐吓,赵霁不肯放弃,他暗中抱着一个期望,假若商荣真是蓝奉蝶和商怡敏的孩子,那两家的大仇就有了化解的可能,为避免今后再发生流血冲突,这假设最好能成立。 “蓝教主你听我说,我看过九老洞的壁刻,那舞剑图上的人物柔情蜜意,就算只是商太师叔单方面的幻想也足见她对你一往情深,像她那么要强的女子如果不是嫁给自己可心的人又怎会甘愿为对方生孩子?你说商荣不是你的骨肉,那也许中间发生过你不知道的事,比方说像有的戏文里演的那样,一位女子心仪某个男子,就将对方灌醉,趁那男子酒后乱性做成好事,然后珠胎暗结……” “住口!越说越不像话了,商荣出生前两年我就和商怡敏反目,这之前也不曾出现过你说的这种情形。” “那反目以后呢?不一定是醉酒,只要是失去意识就有可能,真没有过这类似情况吗?” 蓝奉蝶正想抽他,突然被他后半句话提醒。 当年他曾到淮南追杀商怡敏,打斗中施放出精心调配的剧毒“天魔灭魂散”,奈何商怡敏内力胜他太多,毒粉刚近她身便遭罡气吹散,其中一部分反扑到他身上,他中毒后失去意识,足足昏迷了一个月,醒来人已到了洛阳分舵,据说是被神冶门的风三爷风?}送去的,身上的毒也已不药自解。 后来他曾去神冶门找风?}道谢,风?}说真正救他的是长白山莲华山庄的人,那莲华山主的庄主金莲花名号“毒姑”,五十年前就声名远播,行事极为神秘,见过她的人很少,更没几个知道莲华山庄的确切位置。 蓝奉蝶与金莲花素昧平生,受其救助便觉稀罕。可风?}说他当时只是恰好路过,受莲华山庄委托将他送至洛阳,并不清楚具体情况,蓝奉蝶找不到恩人,无从询问缘由,此事也成为他心底的谜团,这时下意识触发,心跳顿时乱了节拍,问赵霁:“商荣是什么时候出生的?” “壬寅年腊月初七。” 蓝奉蝶默念这个日子,惊觉那刚好是他与商怡敏在淮南厮斗后的九个月,他中毒后长时间昏迷,那妖女真做过什么也未可知…… 思及此处,他更急于弄清莲华山庄搭救自己的真相,问赵霁:“你太师父说你们去江宁以前先到过神冶门,有个叫风?}的人可还在那里?” “你说风三爷,他在啊。我们去时神冶门刚好发生命案,门主风鹤轩被他弟弟风元驹杀害了,风元驹坑死自己的亲儿子也活活气毙,门主之位传给了大少爷 分卷阅读345 - 分卷阅读345 - 分卷阅读346 假凤虚凰 作者:星海拾贝 分卷阅读346 假凤虚凰 作者:星海拾贝 分卷阅读346 风高畅,风三爷现在已经成了神冶门的顶梁柱了。你问他干嘛?” 赵霁知道风?}是商怡敏的好友,蓝奉蝶忽然问起他,多半与商怡敏有关,看他秀眉微蹙星眸含忧,似乎也对商荣的身世产生疑问。 蓝奉蝶自然不会向他说明,值此乱局,应以教派存亡苗疆稳定为重,暂将私人恩怨搁置,待日后再来理会。 商荣回到陈抟身边,听说那死掉的耿全是个戴人\\皮\\面具的冒牌货,拉开衣衫看他右肩完好无损,就说:“这假耿全刚掉包不久,和我们在山村里相遇的那个想必就是本人。” 陈抟对穆天池说:“我们见着耿全时他确实救下了一名哑女,那哑女中了‘敲骨吸髓花’,被他砍断一条腿才得以幸免。” 商荣跟着问:“听说‘敲骨吸髓花’一刺入人体,根须就会爬进心脉,断肢也没用,是这样吗?” 穆天池说:“那倒未必,敲骨吸髓花扎根后根须随着血液流动,倘若离心脏较远,一中招就截断肢体,还是有可能得救的。” 综合这些情况,便难以明辨耿全的好坏,他的生死也成了悬案。蓝奉蝶与教徒商议后决定先到剑河,当众拆穿叛党散布的假消息,再联合部众抗击敌人,然而形势不随计划走,在逼近剑河时,真的耿全出现了。 他现身的情形和那假耿全差不多,也是一身伤痕地从树林里跑出来,不同的是没带着那个哑女。 人们照旧包围他,戒心重重地审视质问,耿全顺从地听凭他们检查,经过一番仔细摸索,再凭他右肩的剑伤,初步明确真假。 “前日你们刚去鹤州城,不灭宗的人就来了,我不小心将哑女摔在地上,因敌人太多,来不及抢救,只好丢下她拼命逃跑,路上又遭遇了两场袭击,杀得昏天黑地,也不知道自己是如何逃脱的。” 耿全在教内长大,憨厚诚实为众所公认,教徒们都倾向他不会起歹心,但他对师父最是忠顺,会不会是薛莲派来的奸细呢? 蓝奉蝶将他带到无人处单独审讯,也拿早上审问假耿全的话问他,耿全对答如流。 “你的心意既然未变,为何不跟随薛莲叛变?” “属下没读过书,基本的道理还是懂的,不敢因私废公。” “那你是要与薛莲为敌了?” “我相信师父只是一时迷失心智,她最敬服的人就是教主,假如您亲自劝说,她定会悔过。” “听说她对你下了石头蛊,让我看看。” 耿全依言解开衣衫,转过身去露出背心的大包块。蓝奉蝶伸手按了按,果如岩石坚硬,却并非石头蛊。 他命耿全坐下,勉强运起毒功,用指甲切开肿块上的皮肤,破除内里的瘴毒。随着脓血放干,肿块渐渐干瘪,最后爬出一只蚕豆大浑身湿漉漉的红色小蛾子。 这蛾子似一朵火焰点燃蓝奉蝶的眼睛,他急忙摘下腰间的水壶,倒空后将蛾子放入其中,对耿全说:“我已替你解了蛊毒,你好生养伤,薛莲的事都在我身上,定包你们师徒团聚。” 他回到人群中,宣布暂停先时的计划,先于剑河城外隐蔽,待过了今夜再做安排。 剑河布局与其他城池不同,没有城郭等防御设施,是无数营寨聚集构成的大城镇,当地人口约十万,大部分是诸天教教徒及家眷,也有普通平民和外族客商。人居分散较广,人口又比较稠密,一行人不能靠得太近。 日月轮替,待到夜色深浓时蓝奉蝶悄悄叫上陈抟,让他跟自己进城去。二人都是轻功好手,神鬼不觉地潜入市镇,来到一座荒芜的敞院,陈抟记得这里曾是诸天教一个养蛊场,看院内空无一物,应是废弃已久。 蓝奉蝶打开水壶放出那只小蛾,蛾子的翅膀已晾干,蓝奉蝶轻轻吹气,它便想一朵干花飘向半空,接着努力拍打翅膀,向东南方飞去。 陈抟知道诸天教常用虫类传递讯号,安静地立在一旁等候,蓝奉蝶提防附近有人,始终不出一言,又不愿陈抟误会自己存心冷落他,指指不远处的台阶,示意他过去落座。做出这手势后自觉诧讶,以前他何尝在意过这人的心思,正如商荣那小子所说,这次他欠了玄真派偌大一份情,尤其感谢陈抟的君子义举,不尊重善待便于心不安。 陈抟已死心断念,觉得能做一对清风高谊的芝兰之交也是幸事,欣然接受礼遇。 蓝奉蝶随他一道移步台阶上,不时仰望天空,似在观察月亮上的黑斑,约摸过了半个时辰,陈抟偶然瞄了一眼,惊见空中有许多细小的黑影,走入院中仔细查看,原来是一群细小的飞蛾。 这些飞蛾来到院中不停打转,朝向时正时逆,蓝奉蝶目不瞬动地注视蛾群,双唇翳动,默默解读着只有他和那发信人能破译的密码。 少时蛾群纷纷力竭坠落,蓝奉蝶带领陈抟出城,到了荒郊野岭,躲在树上对其秘语。 “我想拜托你一件事,能否消灭黑风谷妖党都在此一举,希望你能再助我一臂之力。” 陈抟自是义不容辞,可听完他的计策又难忍担忧。 “这会不会太冒险了,万一那蛊王不出现,而你又……” “险中方能求胜,还记得方仲方季二兄弟家住哪里么?我写封信,你现在领着商荣赵霁进城去找他们,你精通堪舆之术,再得他二人相助,此计必成。” 那方氏兄弟是诸天教的老人,近年都已隐退,他们本是外来的汉人,擅长土木,剑河总坛就由他俩一手规划督造,与钻探挖掘上也是一把好手。 陈抟明白蓝奉蝶将性命交托到自己手中,能得到他这份信任真是虽死无憾,用力点一点头:“我自当竭尽全力护你平安,你若遭遇不测,我便以死谢罪。” 蓝奉蝶笑道:“这又是傻话了,我若事败更要请你协助余下的教众除恶平乱,穆天池在我教多年,熟知教内情况,到时你可听他的建议挑选合适人选,辅助那人接任掌教。” 其实他心中已选定继承人,但不知对方是否能在这场动乱后存活,也不知诸天教还有多少人能平安活到劫后,是以先做托付。 陈抟怕听他这些不祥之言,打断时情不自禁抓住他的手腕。 “莫说这些,能统领诸天教,安定苗疆的人只有你,行事还当以自身安危为重,我愿为你倾尽全力,但若是身后事,恕我无力承担。” 激动方过,意识到失态,忙缩手道歉。 蓝奉蝶深深感念他这份情谊,微笑安慰:“你放心,我自有分寸,你知会方氏二老,若我和薛莲同时遇险,定要先设法救她。她母亲为我教做过重大牺牲,师父在世时就曾叮嘱我照看他兄妹二人,如今薛莲也甘冒奇险护教杀敌,她若有失,我终生难安。” 二人计议妥当分头行事,蓝奉蝶回到营地向部 分卷阅读346 - 分卷阅读346 - 分卷阅读347 假凤虚凰 作者:星海拾贝 分卷阅读347 假凤虚凰 作者:星海拾贝 分卷阅读347 从们宣布:“明日我先进城去解救叶德元等几位掌堂,你们分散到各家传递消息,我会另派人在城中点火为号,你们看到烟火就领人攻入总坛,杀灭那帮叛贼。” 这安排太过凶险,教众们无不惊忧,穆天池本已无颜再与蓝奉蝶讲话,此时情急劝说:“那伙人想必已布好陷阱等着您,敌众我寡,稍有差池诸天教将旦夕不保。” 蓝奉蝶不能表露心迹,孤执道:“危不危险我心里有数,你们无须担心。” 穆天池自知劝不住他,便说:“那属下与您同往,拼死护您周全。” 他若不暴露身份,蓝奉蝶或许还会考虑,如今是无论如何不肯再让这痴和尚为他付出,冷冷道:“不用,明日谁也不许跟来,我要独自前往。” “教主!” “勿再多言!” 蓝奉蝶严声喝止,见穆天池恐惧失色,好像一只脚已踏入十八层地狱,暗自苦叹自己几世作孽,居然招来这么多驱不散的活冤家,心烦意乱,忍不住讽刺道:“你真想帮我,就替我念几卷消灾解厄的经文,求菩萨护佑我平安度过这一劫。” 这话好似霹雳打得穆天池魂亡魄散,他时时刻刻都在做这种祈祷,就怕魔业阻隔,佛陀已听不到罪人的声息。 第132章 苗疆风云之刺杀 尚黑的诸天教总坛提前进入严冬, 到处白幡林立,白绫覆壁, 银装素裹,披麻戴孝。容纳百人的大厅内气氛肃杀, 门前伫立七根铁柱,叶德元等几名长老被绑在柱上,人人都惨遭酷刑,神志昏迷,脚下堆满粗柴,浇透火油,只待午时点火处死。 薛莲浑身缟素立于门前, 偶尔轻瞟日头, 貌似淡定,内心却像即将熬干的油锅燥辣冒烟。 一个壮如野猪的男人朝她走来,是本次谋反的叛徒头目之一麻红野,他等不及要处决几名长老, 仰望长空兴叹。 “今天这太阳爬得真慢, 这么久还没到中天。薛掌堂,我们是不是可以提前行刑呀?” 他是教中晚辈,比薛莲小了十岁,如今刚刚篡权成功,还没来得及改换作风,对她依然甚为恭敬。 薛莲微微一笑:“办大事首先要有耐心,既已贴出告示说午时处刑, 那就得守时,否则岂能令底下人信服。” 麻红野坏笑:“过了今天诸天教就是我们的了,谁敢造反就杀谁,还怕有人不服?” 薛莲嘘声:“先别把话说太满,蓝教主的生死还是未知数,不见到他的尸首我终究不放心。” 这时又有两个人快步走来,其中一个是乌比古,麻红野瞅着他对薛莲悄声道:“你没听乌比古说么?蓝奉蝶中了无药可救的奇毒,这会儿八成都死透了,还有什么可担心的。” 嘴唇刚收住,那二人已走到跟前,和乌比古同来的是叛乱的另一头目包乐和,他年纪与麻红野相当,体型天差地别,干瘦矮小,尖嘴猴腮,恰似一只狡猾的豺狗。 包乐和对薛莲的态度就不那么礼貌了,此人从诸天教最底层摸爬滚打上来,积攒不少戾气,一朝上位就燃起小人得志的气焰,傲慢地质询薛莲:“都准备好了吗?什么时候动手?” 他想提前过教主瘾,薛莲却不买账,挖苦道:“包兄弟年纪轻轻眼神记性怎就不好使了,本教的惯例是在午时处决死囚,至于准没准备好,你随便看看就知道了。” 包乐和明知薛莲不服他,射去两束阴冷的眼刀,预备秋后再找她算账。 乌比古问麻红野:“事情都解决得差不多了,黑风谷的蛊王什么时候才肯同咱们见面?” 麻红野道:“那蛊王也是小心到十二分的人,说等抓到令兄才肯现身。” 乌比古歪斜的眉毛落差更大了,怨道:“蓝奉蝶早已中毒身亡,只是暂时没找到尸体,难道我们要在这儿干耗着等那蛊王来做安排?” 麻红野说:“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就请你再多点耐心吧。” 麻红野和包乐和与黑风谷的头目们有过直接接触,薛莲察言观色,能看出他二人很惧怕“蛊王”,此人是逆党首脑,也是“灭世妖”的幕后操纵者,三十年前的祸乱亦由他挑起。 她厌恶麻红野奴颜婢膝的嘴脸,顺口讽刺:“麻老弟学东西真快,我刚教他做事要有耐心,他转过身就开始教别人了,真跟你家紫芍是天造地设的一对,都这么机灵乖觉。” 麻红野的老婆紫芍油头滑面野心极大,这次麻红野投敌叛变与她脱不了干系。 四人心思各异,相互敷衍,台阶下冷不防窜出几条大蟒蛇,都身长数丈,吊桶粗细,一上来便紧紧缠住他们。 包乐和大叫:“是蓝奉蝶,他回来了!” 大厅内也传出惨叫,守灵的教徒都遭巨蟒缠身,如同一个个肥大的纺锤倒地翻滚。 蓝奉蝶不知何时步入大厅,站在空棺前威严逼视门外目瞪口呆的叛徒们。 “现在投降,我还可以给你们改过自新的机会。” 包乐和和麻红野面面相觑,一齐露出喜极若狂的狞笑,叛变就是他们的自新之路,怎能半途而废。 “抓住他!” 四人各显神通杀死束身的大蟒扑向蓝奉蝶,包乐和使一条九节长鞭,软硬兼施,卷起阵阵风刀;麻红野持一对烂银双钩,左右开弓,好似暴雪狂舞。乌比古提鬼头刀,薛莲执宣花斧不断捡漏袭杀,旁观者眼花缭乱,只闻击响难辨人影。 蓝奉蝶失去玉笛,此时以一根钩戟代替,他武功未复,但目的并非取胜,且战且避,以一敌四也不落下风,一面质问:“你们都是本教一手栽培的,叛教求荣不觉得羞愧吗?” 麻红野率先大骂:“若非教内坚持搞论资排辈那一套,害我们年轻一辈没有出头之日,我们也不会走这条路。” 包乐和随声符合:“蓝奉蝶,你二十五岁就继任掌教,如今我们正和你当年一样年纪,却成天被那帮老不死的压得抬不起头,你摸着良心说这公平吗?” 蓝奉蝶冷斥:“本教的规矩向来是任人唯贤,到不了期待的位置说明你们能力还不够,如此急功近利,焉能不入邪道?” 包乐和狂笑:“那我们今天杀了你,就足以证明能力了吧!” 他撤退一步释放蛊毒,蓝奉蝶正防着他,以钩戟缠住麻红野的银钩拿他挡驾。 包乐和非但不收手还加紧发功,不惜连同伴一块儿治死。 麻红野怒骂:“姓包的,你好毒的心!” 激愤下也放蛊还击,二人同时中蛊,都疼得手脚抽筋,不能动弹。 薛莲照乌比古后背狠推一把,吩咐他去救人,自己单身迎战蓝奉蝶。一对一缠斗数个回合打到了大厅西北角,她一声呼啸,斧头划出一道圆弧横劈蓝奉蝶侧腰,势大力沉,冷气森森。 此一击倾尽全力, 分卷阅读347 - 分卷阅读347 - 分卷阅读348 假凤虚凰 作者:星海拾贝 分卷阅读348 假凤虚凰 作者:星海拾贝 分卷阅读348 蓝奉蝶被迫后退数尺,房梁上的大吊钟突然脱落,咣当巨响震得地面微微摇晃,将他严严实实罩在钟下。 这口钟高一丈,径六尺,生铁浇灌,少说两千斤重,上面刻满花纹,只有一些瓜子大小的镂空小孔。蓝奉蝶中计后薛莲即刻命人抬出早已准备好的粗铁链,几根交叉成组,将吊钟牢牢系在地上,蓝奉蝶中了不灭宗的剧毒,内力亏空,绝计逃脱不了。 麻红野已与包乐和交换了解药,见此情形喜不自胜,连声夸奖薛莲:“薛掌堂这机关设得真好,姓蓝的这回死定了。” 包乐和想立刻动手,被薛莲止住。 “我们打了大胜仗,正好和黑风谷谈条件,你快去通知他们的人,就说我们已抓到蓝奉蝶,专等蛊王前来发落。” 麻红野支持薛莲的看法,他和包乐和勾心斗角,刚才互下杀手更彼此怀恨,生怕包乐和杀死蓝奉蝶后独占功劳,非要等蛊王现身不可。 包乐和无奈去传话,四个头目仍站到厅门外等候,薛莲不时回头遥望吊钟,事情正沿计划方向行进,她的神经也越绷越紧了。 接近午时,四个“灭世妖”抬着一顶黑漆骄子飞檐走壁而来,后面还跟着两个巫师打扮的男子。躲在总坛的黑风谷部卒纷纷出外迎接,那轿子落在大厅前,妖党们的膝盖也跟着落地,嘴里呼喊口号,高举双手俯身拜倒。 一个巫师走到轿前,昂首向诸天教众人宣话:“蛊王驾到,尔等快过来参拜。” 包乐和等人鱼贯上前,薛莲紧盯轿帘后若隐若现的人影,猝然闪身抢近,袖口落出一把锋利匕首,直刺轿中人。 她诈降潜伏就为等“蛊王”露面,杀死此人方能彻底挫败逆党。 刀尖成功扎入那人胸腹,却不见反应,仔细一瞧不由得大惊,轿子里是一具□□敷面,涂朱施黛的女尸。 察觉中计,她急忙向上冲破轿顶,刚刚腾空,那轿子已被“灭世妖”们击得粉碎,一张大网迎头落下,她像鱼儿在劫难逃。 “薛莲,原来你使诈骗我们!” “都是这婆娘一人的奸计,与我们无关!” 包乐和、麻红野惊怒不已,唯恐受薛莲连累,一边咒骂一边撇清干系,薛莲悔恨自己太心急,浪费了这绝好的机会,死倒罢了,也不知蓝奉蝶能否脱险。 远处飘来一阵笑声,好似风吹银铃,两个戴黑斗篷的人慢慢走近,那畅笑者走在前面,是个娇小玲珑的女子,身后的男人高大结实,大概是她的随从。 群贼再次山呼拜倒,原来这女子才是真正的蛊王。 “我就觉得蓝奉蝶只身前来必然有鬼,想看看谁是他的内应,搞了半天原来是你,薛莲,你可真叫我失望。” 蛊王讥讽薛莲时,逆党们拖来一个不能动弹的黑衣汉子,使劲掼在她身边。 “这厮悄悄尾随蓝奉蝶前来,以为能支援他,被属下们一举制服了。” 薛莲见这男子容貌疏朗清正,甚是陌生,听他吐着灰尘对自己说:“薛掌堂,原来你没叛变。” “你是穆天池?” 薛莲听出声音,想起以前曾听蓝奉蝶说过穆天池人前展露的是张假面,眼下这个想来才是真面孔,刚向他苦笑,即被那蛊王揪住头发。 此人身披斗蓬,脸罩黑布,只剩一双眼睛,年纪看来很轻,目光凌厉老辣,说话还一副老气横秋的长者口吻。 “你娘被诸天教的人害死,你还继续替他们卖命,怕是个傻子吧。” 薛莲啐骂:“我情愿做傻子也不为你这种丧心病狂的人卖命,废话少说,杀了我吧。” 蛊王嘿嘿阴笑,吩咐身边随从:“看在你的份上,我赏她一个痛快,就由你来动手吧。” 那随从慢慢上前一步,摘下斗篷上的风帽和面罩,形容投射到薛莲和穆天池眼中,激起连天惊涛。 “耿全!” 耿全静静望着他们,脸上疏无表情,好似抽掉魂魄的僵尸。 薛莲不相信耿全会叛变,怒斥蛊王:“你给他下了丧心蛊?!” 蛊王笑道:“他什么蛊都没中,耿全是我一早选定的内线,十年前就听命于我,是我最忠诚的部下之一,为我捞取了不少诸天教的内部情报。” 再多震撼都震不碎现实,薛莲脸上闪过痛色,而后眼神如怒风呼啸,耿全镇定地接受瞪视,僵木的脸似一块刀枪不入的盾牌。 当蛊王再次下令,他请示:“您不先除掉吊钟里的人吗?” “呵呵,也好,就让他们亲眼看看蓝奉蝶的死状。” 蛊王一个手势,几只大黑陶罐出现在大厅门口,厅内人迅速撤出,搬运坛子的巫师开启坛盖,向门槛内倾倒,坛子里全是尖颚硬甲的大蚂蚁,仿佛大片黑色砂砾涌向吊钟。 穆天池心胆俱裂,厉声嘶吼阻止,蚁群哪里管他,争相爬上吊钟,顺着上面的镂空孔洞钻进去。 吊钟内部随即传出咚咚的撞击声,里面的人在剧烈挣扎,但听不到呼叫,蚂蚁爬进的越多,撞击声越猛烈,每一下都代表绝望的呐喊,人们不难想象那毒蚁噬人的惨景,穆天池惨声痛哭,薛莲捂耳垂头,都恨不能以身相代。 不久钟内再无动静,蚂蚁们原路返回,个个吃得脑满肠肥,身体足足涨大了一倍。等巫师封好蚁坛,蛊王命人搬开吊钟,几声啪嗒细响,一具白骨跌出来,饥不择食的蚂蚁吃光了毛发血肉,连衣衫鞋袜也啃得干干净净。 麻红野兴奋欢呼:“快看啊,姓蓝的成骷髅架子了!” 他以为会一呼百应,现场却突然静默,转眼,面如死灰的薛莲振奋大笑:“麻红野你看清楚,这哪里是蓝教主!” 在场都是常与尸体打交道的蛊师,不止她,其余人也察觉了,那骷髅盆骨宽大,骨架细小,分明是个女人。 麻红野上前查看,见骷髅旁落着一支银钗,双目一痛,捡起来仔细一瞧,一掌击中脑门,拍出长串惨叫。 这银钗是他老婆紫芍的随身之物,眼前的骷髅无疑是她了。 蛊王大惊,趋近几步,发现骨架下的石板上撒着泥土,踩上去跺跺脚,下方传来空响,挪开石板,下面赫然现出一个地洞,垂直一丈后折向西面,洞穴挖得很潦草,是这半日新动工的。 她转身怒指薛莲:“你这贱人,事先和蓝奉蝶窜通好了!” 薛莲快慰道:“没错,这正是我和蓝教主商议的计策,消息还是你的走狗耿全亲自替我带出去的!” 蛊王看看耿全,当即明了。 “原来你在他身上下的不是石头蛊,是给蓝奉蝶的暗号。” 薛莲当日假意投敌,谨慎起见未向任何人说明,出于对徒弟的信任,认为耿全会忠不避危,就在他身上下了只有《万毒经》能解除的飞信蛊,蓝奉蝶看见里面的飞蛾就会明白她的用心 分卷阅读348 - 分卷阅读348 - 分卷阅读349 假凤虚凰 作者:星海拾贝 分卷阅读349 假凤虚凰 作者:星海拾贝 分卷阅读349 ,利用蛾子与其联系。 昨夜她如愿见红蛾飞回,马上派出蛾群向蓝奉蝶传递消息,让他假装被擒,诱使蛊王出面,大吊钟的机关也包含在信息内,方才蓝奉蝶与她交手,跟着她来到指定方位,佯装不慎被吊钟罩住。 那方仲方季兄弟得到陈抟报讯,连夜挖好地道,等蓝奉蝶受困,立刻掀开地板救他出来,又因痛恨麻红野夫妇反叛,将紫芍抓来点了哑穴用绳索捆牢扔在钟下。蚂蚁爬入吊钟见物就咬,紫芍挣断绳索拼命挣扎,就在丈夫眼前被活活啃成了白骨。 蛊王情知中计,再想撤退已然迟了,远处烽烟四起,喊声大作。总坛的大门被撞开,蓝奉蝶带领脱去孝衣的教众杀入,海潮般的黑围住残雪样的白,准备平息为祸的暗流。 “教主!” 穆天池见蓝奉蝶毫发无伤重现,激动得泪流满面,蓝奉蝶固然恼极这添乱的家伙,也努力思索营救方案,薛莲反应敏捷,指着蛊王大喊:“她就是蛊王,耿全是叛徒,别放过他们!” 蓝奉蝶乍然一惊,商荣亦然。 在场的“灭世妖”和逆党集合挡在蛊王跟前,形势非常严峻,蛊王却若无其事地自在大笑,一把揪住薛莲的头发拉到跟前。 “蓝奉蝶,你再靠近一步我便杀了这丫头,你不怕对不起何嫣和你师父,就过来吧。” 她这张护身符选得很准,蓝奉蝶心中两大至高无上的公务,一是诸天教的存亡,二是薛家兄妹的安危,两项中间孰难取舍。 商荣胆大心硬,明白通常不到鱼死网破敌人不会杀死人质,想冲破贼党的封锁趁乱救人,忽见站在蛊王身旁的耿全猛地举刀砍向蛊王,蛊王也非等闲,反应神速地向后躲闪,斗篷被他的刀刃撕裂,仿若黑云包裹着闪电,洋洋飘落。 耿全逼退蛊王,抱起薛莲向诸天教的阵营纵跃,暴怒的蛊王朝他们弹射蛊毒,耿全以身体掩护薛莲,替她承受了所有攻击。 当二人被己方接住时,耿全从头到脚的肤色都转为青黑,痛苦抽搐着,圆瞪的双眼紧紧盯住薛莲,千言万语隐藏其中。 薛莲不明白他为何倒戈相救,恫疑失神间听蓝奉蝶大声下令:“不能让他死,一定要救活他!” 陈抟师徒已与妖党展开激战,商荣看清那蛊王的面貌,胸口被惊愕击中,这统领黑风谷的大魔头竟然就是他们在山村救下的断腿哑女,只见她褪去虚弱,神情精悍,右膝盖下接着一只鹤爪,行动比常人更为迅捷。 蛊王当日想将玄真派师徒和蓝奉蝶一网打尽,又受赤云法师委派,有意设局接近商荣,此时身份暴露,面对面嘲笑他们:“都说玄真派人才辈出,我看不过是群有眼无珠的草包。” 商荣背着这妖女赶了老长的路,得知受骗,火冒三丈,径直冲杀而去,想来个擒贼先擒王。 蛊王不与小卒拼斗,派手下喽啰与之纠缠。 蓝奉蝶上房追赶,抛出带刺的钢鞭缠住蛊王左臂,蛊王挣脱不了竟拔出短刀断臂脱身,蓝奉蝶惊诧中步伐稍慢,晃眼见她躲到建筑缝隙里去了。 这蛊王统领黑风谷三十多年,该是个老谋深算的人物,外表年轻不足为奇,但怎会轻易地频频自残?好像那身体不是自己的,所以随意糟蹋,当中定有缘故。 神思未定,城镇四角各腾起一团浑浊的烟雾,西面黄色,东面紫色,北面绿色,南面蓝色,正快速向城中聚集。 似曾相似的景象勾起心底沉沉阴云,他往距离最近的绿色烟雾奔去,街道上已经出现大批逃散的人群,见了他高声呼喊:“教主,黑风谷的人出动了蛊兽!” 蛊兽由活人练制,三十多年前诸天教就靠这禁术击败乱党,黑风谷的余孽们不惜代价花了十余年时间破解这一秘密,也培育出一批威力无穷的蛊兽,直接把它们带到了剑河。 通过从混乱中搜集来的讯息得知,喷黄烟的是一只大腹便便的□□怪,喷紫烟的是一条人头蛇身的蛟人,喷绿烟的是条浑身长满人眼的毛虫怪,喷蓝烟的是一头蝎子尾巴上身似人非人的怪物,每头都剧毒凶猛,像上了餐桌的饿鬼见到活物便大快朵颐,且生命力奇强,刀枪剑戟加身也构不成多大伤害,已有好几十个参与围捕的勇士丧命。 为避免当年绿竹寨的悲剧重现,蓝奉蝶下令全城撤退,留下一批人继续抵抗,可是蛊兽太过凶残,激战一个时辰只杀死了那条毛虫怪,还剩三头蛊兽肆意为虐,沿路留下一堆堆血泊尸骸。 蓝奉蝶亲自率众围杀那蝎子兽,蛊兽受伤后逃入一条深巷,此地易守难攻,进入巷子的人等于直接走进鬼门关,连他也差点做了蛊兽的盘中餐。 陈抟领着徒弟们赶来与他会合,说城内的妖党几乎都被杀死,只剩下一些残部,可这要命的蛊兽该怎么办? 眉毛上的火势尚未扑灭,又有了新的险情。 商荣指着南面冉冉而来的红色烟雾高呼:“那边又来了一头怪物!” 旁边一位诸天教的老者惊忙上前:“教主,贼人们定是去禁地释放了千机蛊母!” 商荣赵霁听到这个名字心里都咯噔一下,赵霁想起商怡敏叙述的惨事,身上多添了一层鸡皮,忙问蓝奉蝶:“那千机蛊母不是死了吗?难道从坟墓里冒出来的?” 蓝奉蝶无言以对,外人怎会知道那蛊母是诸天教独一无二的大杀器和守护神,当年柳笑梅宁可舍命也不愿杀死它,以便日后遭遇重大危机时逆转局面。 今天这情况应该与她老人家预料的一致。 蓝奉蝶让陈抟领着孩子们离去,带人奔向红烟,陈抟誓死助阵,命商荣赵霁去搜救没来得及逃跑的居民。 他们走后不久远处的红烟消失了,巷子里的蝎子怪陡然杀出,冲破教徒们的封锁,往东南面奔逃。商荣决定先杀这头蛊兽,跳上屋顶寻踪追逐,路上捡到一根粗铁链,心生一计,对赵霁说:“我们赶到前面巷口堵截,用这条链子栓住它!” 赵霁怕得要命,依他的主意逃跑才是正经,奈何摊上个莽货师父,专好在太岁头上动土,自己又不能撇下他不管,只得舍命相随。 二人牵着铁链两头踏瓦飞奔,赶在蝎兽前落在一处巷口,分别藏在巷子两边,待那怪物狂奔过来猛然拉紧链子,踢壁蹬墙绕着它飞舞两周,紧紧捆住兽身。 蛊兽的下肢与蝎子相似,粗大的螯尾长约一丈,尾端毒针赤红发亮,遭受袭击后蜷曲起来乱挥乱刺,师徒俩灵活躲避,用力将它拖向一颗大树,栓在粗树干上。蝎兽久战力竭,已喷不出毒烟,仗着蛮力疯狂挣扎,三人合围的大树被它撞得枝丫摇晃,树叶落了一阵又一阵。 “再去找件长兵器就能刺死它了!” 商荣感觉胜利在望,精神奋发抖擞,赵霁忽然撞到他背上,疟 分卷阅读349 - 分卷阅读349 - 分卷阅读350 假凤虚凰 作者:星海拾贝 分卷阅读350 假凤虚凰 作者:星海拾贝 分卷阅读350 疾发作似的抱住他抖成筛子。 他这样害怕必定看到了可怕的事物,商荣举剑回头,一条比蝎兽丑恶数倍的怪物已摇摇摆摆来到了距他们不足五丈的地界。这怪兽身长两丈,宽一尺,上身像个发如枯草的女人,肤色青灰,虫眼无鼻,两颊凹陷,口坠红须,萎缩的双手状若干柴,胸前挂着两个干瘪的乳、房,腰部以下形似蜈蚣,但数十对触脚与人腿接近,上面覆满青黑色的鳞甲,不断分泌出透明的粘液。 风向逆转,刮来一股猛虎般的恶臭,二人相继呕吐,不停步地向后退去,那狂躁的蝎兽也安静下来,身体团缩显露畏惧之态。 赵霁捂住胸口剧烈咳嗽,眼泪飞流直下,一半难受一半骇恐。 “这、这定是那头千机蛊母!” 第133章 苗疆风云之祭祀 十八年前商怡敏偷盗蛊母酿成大祸, 柳笑梅拼死制服蛊母,教徒们将其麻醉后转到剑河囚禁饲养, 为消除人们的恐慌,所有行动都秘密进行, 只有诸天教少数元老知晓。 今日逆党们破坏禁地释放蛊母,想让它参与屠杀,不受控制的蛊母在其诱导下冲入剑河城,城中建筑稠密,到处是易于躲藏的犄角旮旯,它不喷红雾,人们便寻不着踪迹, 被它溜出包围圈, 来到了商荣赵霁面前。 “走!” 看蛊母含胸缩头,是进攻的先兆,商荣拽着赵霁胳膊窜上屋顶,一道红雾紧追他们的脚后跟, 房屋上的木质结构触之即溶, 垮塌声不绝于耳。 蛊母多足齐发,风似地撵上来,随着他们爬墙上房,速度快得惊人。赵霁又哭又叫,胆子碎成粉末,可当商荣高喊:“你往那边逃,我来引开它!”时, 他又紧紧拽住他的手,像个离了他就会死掉的连体婴。 屋顶上缺少掩体,蛊母的红雾几次险些刮中他们,二人被迫跳回地面,慌不择路地破门穿奔,撞坏无数门窗家私,种种狼狈相不一而足。 在他们遭遇袭击前,蓝奉蝶正领人到处搜寻蛊母踪迹,路过一处街道见乌比古被几个逆党围攻,颈项挨了一刀,腹部破裂,捂着外流的肠子浴血苦战。等蓝奉蝶和教徒们杀死这些贼人,他已倒在地上奄奄一息。 蓝奉蝶想上去看视,左右教徒都对这叛变者心怀戒备,劝他:“教主别去,当心有诈。” 乌比古挣扎着伸手去怀里掏拿物品,这一动作更击起众人警惕,想先发制人杀死他。蓝奉蝶看清他掏出的事物,急忙叫停手下,快步走到乌比古身边,接住他递出的玉笛。 这笛子是乌比古从鹤州城外捡回来的,死到临头的他恨意不减,虚弱抱怨道:“我不后悔杀你,可是没想到那伙人这么坏,诸天教不能落到他们手中。” 蓝奉蝶见他身上各处要害受伤严重,点穴止血也来不及了,想这个弟弟一生遭遇可怜,难过道:“你还有什么未了的心愿?我替你去办。” 乌比古歪斜的嘴角抽动两下,笑道:“我最大的心愿就是看你倒霉,你这人高傲无比,中了游不返的淫毒还能活命,定是被男人睡过了,这耻辱够你恶心一世,想想我就解气。” 他笑出一串血泡沫,咳嗽着挣出最后一句话:“我因为丑陋,终生孤独,可你枉自美貌,也孤独了半辈子,不比我强……” 语尽瞑目长逝,蓝奉蝶心下惨伤,分出一点心神哀悼死者,吩咐教徒照看遗体,待骚乱平息再亲自为其料理后事。 西北方飘起一缕红雾,失踪的蛊母重新现身,人们调头奔去,蓝奉蝶握紧玉笛,希望又多了一分。 此刻商荣赵霁处境不妙,在巷弄里奔跑时蛊母突然撞破木墙拦住去路,它连续喷射毒雾,力气稍有衰退,直接张开利嘴前来撕咬。 商荣来不及撤退,举剑疾刺,蛊母铁齿一合,??地咬中剑尖,脖子狂扭,连人带剑甩在半空。 赵霁挥剑猛砍蛊母肩膀,几剑下去只砍出一些皴皮,蛊母狂躁松口,将商荣摔向墙壁。商荣空中翻身,双足点中墙面,正要向一旁跃出,蛊母后尾横扫,卷住他的双腿,几十只触脚将他牢牢踏在地上,恶臭攒心,险些熏死他。 赵霁慌忙来救,蛊母伸出长钩似的舌头往他胸前扫去,他闪得快,避过开膛破肚的惨况,撞塌一排木门,倒在废墟中。 蛊母窜上来抬起上身,在他身上找下口的位置,他双手撑地双腿来回乱蹬,奈何身子骨都吓软了,再站不起来,裤裆里涌出一股潮热,来了个泪尿齐喷。 怀里的玉葫芦咕噜噜滑出开裂的衣襟,他下意识抓起来砸向蛊母,葫芦顺势落在蛊母干枯的手爪中,它的动作忽然凝固,仿佛中了定身术,呲开的大嘴慢慢合拢,而后一行一顿地低头看那葫芦,脑袋微微晃动似在进行辨认。 良久,它抬起另一只手爪拔开葫芦塞,那截干枯的断指似枯枝落地,一声轻响遮蔽万籁,截停了赵霁狂动的心跳。 他发现蛊母左手只有四根指头,正好少了食指。 难、难不成这蛊母就是薛家兄妹的母亲何嫣? 他只听说柳笑梅用师妹献祭培育蛊兽,见此情景才省悟到养蛊的真实方法就是让活人与毒虫合体,生生兽化成剧毒的妖物。 惨无人道的内\\幕碾碎了他的魂魄,就算到了地狱所见情形也不过如此。 蛊母低头捡起那根断指,姿态再次凝固,赵霁看见它那黑洞洞的眼球里闪出一星光亮,莫非被这阔别三十多年的残肢唤醒了人性? 诡异的寂静中,笛声冉冉升起,人兽同时望向笛音传来的位置,商荣屏住呼吸,使出吃奶的力气搬开压在身上的兽尾,跑上来拉起赵霁,想趁蛊母呆滞时逃跑。 他们只移动了六七丈,巷口冲出一大团黑影,双爪展开撑住两边墙壁。 赵霁见这怪物秃头如斗,变成蛊兽前定是个铁塔巨汉,如今下半身已成了蛇形,片片铁鳞和常人的手掌一般大,上身皮肤呈淡蓝色,黑糊糊的眼睛不见光亮,扁平的鼻孔喷溢紫烟,大嘴刁着一具血淋淋的死尸,正俯身逼视他们。 赵霁双腿已成烂泥,用力攀住商荣肩膀,闭紧双眼,脑袋直往他颈窝里藏。面对这非人的妖魔,商荣也不怨他胆小没用,拖着他一步步后退。 蛟人松口,尸体落地翻滚一周,向二人展示死相。此人双目暴突,唯见眼白,脸呈铜绿色,嘴张大到唇角开裂,口腔内满满汪着黑血,顺着脸侧流淌不尽,内脏好像完全融化了。 蛟人明显对眼前的新鲜猎物更感兴趣,笨重的蛇身灵活地向前游移,直接将尸体拦腰压断。商荣狠狠瞪着那双迫向他们的大黑眼,握剑的手腕悄悄转动,准备拼死刺破。 身后千机蛊母骤然咆哮,听到它奔跑的轰响,商荣扭头将赵霁扑到墙上,蛊母掠过他们扑向 分卷阅读350 - 分卷阅读350 - 分卷阅读351 假凤虚凰 作者:星海拾贝 分卷阅读351 假凤虚凰 作者:星海拾贝 分卷阅读351 蛟人,两只蛊兽瞬间展开震天撼地的搏杀。 商荣拖着赵霁躲出数丈,这才注意到飘扬在附近的笛声旋律转为激昂,宛若金石鸣响,杀意十足,明白是蓝奉蝶在用笛音引导蛊母战斗,赶紧离开这危机重重的战区。 他俩刚纵上屋顶,一只状如龟趺,丈二高宽,满身脓疙瘩的怪物蹦跳而来,是那只蛤\\蟆怪。黑风谷饲养的蛊兽会被彼此的毒烟吸引,蛤\\蟆怪就是奔着蛟人的紫烟而来,少年们无处避让,一齐后跃跳下屋顶,伸手抓住屋檐,身体悬在半空。蛤\\蟆怪从头顶飞过,扑向烟尘滚滚的战团。 “快跑!” 师徒俩手脚并用重新上房,连撤百余丈,回头看,方才立足的位置腾起一股红、黄、紫三色拧成的烟柱,在它们的熏燎下太阳也失去色彩,周边房倒屋塌,隆隆巨声中夹杂蛊兽惨厉的嘶吼,壮观场面堪比洪荒时代的神怪大战。 蓝奉蝶不停息地吹奏玉笛,单掌对双拳,形式似乎对己方不利,可敌方的蛊兽是近年才培育成功的,千机蛊母已问世三十余年,毒性威力都强过对方,有能力与二兽抗衡,今日之战成败在此一举。 惊悚战况看得商荣赵霁肉跳心颤,一个身影跳跃奔驰而来,落在不远处的屋顶上,赵霁认出是薛莲,对商荣说:“那千机蛊母原身就是薛莲的母亲何嫣,刚才我用玉葫芦砸她,她好像认出那是她的遗物,暂时恢复人性才没咬死我。” 商荣也很震惊,同情地望着薛莲,忽然想到她与自己都是襁褓中暌别双亲,在这残酷的现状下与生母重逢,其内心的斗争想必与眼前的险情同样激烈。 惨厉的吼叫渐渐衰弱,烟尘毒雾也在缓缓回落,一声重物落地的沉闷巨响后,一切归于平静,蓝奉蝶连续吹奏高音,像皮鞭抽向虚空,迟迟未有回应,明白战斗已彻底结束了。 笛音终止,薛莲迫切奔向战场,商荣赵霁跟上去,三人来到未塌陷的屋顶边缘,下方仍浮动着毒雾和大量尘埃,看不清地面的情况。 等了一炷香时分,微风才像笨拙的清道夫徐徐地扫秽除尘,惨烈的杀场暴露在人们眼前。 蛟人颈项断裂,脑袋不知滚落到了何处,长长的蛇尾上环绕十几道深伤,像厨子用滚刀技法切出的腰花。蛤\\蟆怪仰躺在数丈外,手脚都被咬断,大肚开裂,脏器全被掏出,零零碎碎拖出七八尺长,身下积成了血池。 敌人全军覆没,蛊母也付出了相等代价,她的身体断成了三截,上身挂在一堵断墙上,双臂均已撕裂,腰肢下的断口流淌着黑色的血瀑,焦枯的乱发随风飘摆。 薛莲一阵晕眩,踉跄跌退半步,商荣赵霁分别从两侧扶住她,劝她莫看这殇恸场景。薛莲挣开他们,跳下屋顶朝蛊母走去,蓝奉蝶赶来抓住她。 “她的血有剧毒,吃了避毒\\药也不管用的。” 薛莲锤心刺骨,泪如雨下地跪倒,向蛊母哭喊:“阿娘,这下您再也不用受苦了,终于解脱了。” 商荣见蓝奉蝶跟随薛莲跪下,向蛊母的尸体顿首磕拜,也对这甘愿忍受地狱煎熬,舍身守护诸天教的女子深感敬佩,更希望惨剧就此收尾,今后再也没有蛊兽诞生。 他们之前栓住的蝎子怪也被教徒们杀死,蛊兽的尸体直接埋入泥土,方圆百里都将寸草不生,若经火化,产生的烟雾能毒死好几万人。所以诸天教用铁坛装殓尸骸,放入石窟填土密封,尽量杜绝污染。 城内战乱平息,人们杀死麻红野等数百名叛徒,活捉了头目包乐和,经过严刑逼供,他交代了一个急于星火的危机。 得到这一奏报,蓝奉蝶等人刻不容缓地奔向剑河以北五十里的锦屏山。 红日疲倦坠落,夕辉聚集处的锦屏山绵延起伏,如巨龙盘踞在天边,山中葱茏的林海时不时涛浪翻叠,势甚剧烈,其间杂以两种极其猛恶的吼叫,令人耳刺心悸。这是不灭宗驱来的两头鼋兽,它们正在大蛇巢穴附近捣乱,那大蛇的休眠期即将结束,遭受重大刺激就会提前醒来。 为尽早促成这一结果,白星河带领团伙抓捕了两百多名少女,想用她们的血肉吸引大蛇出洞。 嶙峋的青岩上,风咿咿呀呀呻\\吟,少女们静如木偶,蹒跚麻木地爬上崎岖蜿蜒的山道。这条路每年只接纳一次负责祭祀山神的队伍,道上杂草丛生,蛇虫满地,不时窜出啮咬少女光裸的手脚,可是没有一个人躲避,叫喊。迷药控制了她们的心神,剥夺了思想,她们脑中只存在一个指令登上山崖,跳入十丈下的祭坑。 上到半山腰,地势越发雄险,道旁两峰夹峙,上窄下宽,如同一根锥尺插入天际。白星河站在峭壁的凸岩上监视下方,谢岚在他身旁。前日与赵霁一战使他失去左臂,还中了要命的蜂毒,虽然黑风谷的人及时为其解毒,还承诺事后帮他嫁接一条胳膊,这严重伤残仍让他恨入心髓,逼着白星河为他报仇。 白星河对赤云法师极为忠诚,却更将谢岚视作挚爱心肝,答应他此事一毕就去取赵霁商荣的项上人头。 这时整座山峦瑟瑟抖动起来,崖下鼋兽发出急遽凄厉的嚎叫,与震动声遥遥相应,回音激荡,腥风阵阵,山道上活跃的虫兽顿时战兢兢敛了行迹。 白星河喜道:“那大蛇醒了!” 他搂住谢岚的腰身带他跳到崖边,向下观望,祭坑旁的洞穴里涌出团团白雾,接着一个三角形的巨大蛇头缓慢探出,那蛇头远看也抵得上大西瓜,头顶上足可并排安放十张八仙桌,可不就是传说中的“老山神”。 那大蛇将醒未醒,头探出一半又往回缩,白星河连忙催喝道上的部下,让他们尽快把这些女人赶上祭台。 这时两只鼋兽闻到蛇腥气,先后冲出密林扑向山洞,接连张口撕咬蛇头,大蛇遇袭后惊醒,一对凶睛射出两道绿油油的光束,猛然游出洞穴与两个强敌交战。 这蛇游出十几丈还只露出身体的一小部分,鳞甲上长满青苔石茧,状似山岩,它一动山地抖得更厉害,好几处山体出现崩塌。 “大蛇出来了,快把那些女人扔下去!” 少女们事先服下剧毒\\药丸,药丸上包裹着一层不易消化的灰壳,待大蛇吞吃了她们的身体,毒\\药才会溶解生效,到时蛇将中毒麻痹,任人宰割。 可怜的女人们已到了崖顶,俯瞰,毒雾弥漫,仰望,云天相连,大群鬼魂乘坐阴风飞来,等着挑选中意的替身。 白星河和谢岚正欲回到地面,一道青影挟带森森剑光刺向他们,是上次险些取他性命的玄真派掌门。 山道上大批诸天教追逐而来,与不灭宗党徒展开厮杀。 昏聩的牲礼们旁若无人地走向崖边,最前面的两三人一脚踏空,跌落深渊。 一个白龙般 分卷阅读351 - 分卷阅读351 - 分卷阅读352 假凤虚凰 作者:星海拾贝 分卷阅读352 假凤虚凰 作者:星海拾贝 分卷阅读352 的身影超尘逐电游过人群,又以比箭还快的速度射下悬崖,抓住坠落的少女向空中抛去,另一个灰衣少年紧随其后,接住抛起的少女救回崖上,后面诸天教教徒结成人墙,阻断了夺命的死路。 商荣扛着最后一名跳崖的女子回到崖上,见那大蛇和两只鼋兽打得难分难解。大蛇虽比二怪庞大,能活动的部分却不多,鼋兽行动迅猛,锋利的长牙可轻易嚼碎石头,在它们的联动攻势下蛇很难占到便宜,不由得继续抽离洞穴。 它的身体盘绕在整座大山中,活动加剧,锦屏山就像失去支柱的危房不断崩塌,势必引发山洪和泥石流。 蓝奉蝶已赶到祭坑旁,吹响玉笛阻止这三头癫狂的猛兽。 陈抟听到笛音,担心他势单力薄,不能支撑,忙撤招后退,对赶来帮手的商荣赵霁说:“为师要去支援蓝教主,这两个贼人交与你们,应付得来吗?” 商荣立志为义妹周薇报父仇,上次在蒲阳县外与白星河遭遇,若有宝剑在手,定会与其决一死战,此刻自信满满地说:“师父放心,我已亲手杀了赤云老狗两个徒弟,今日正好拿这二贼凑数!” 赵霁也不惧怕缺了胳膊的谢岚,想起那夜这贱人在鹤州城的淫\\乱暴行就怒塞胸臆,剑指鼻尖骂道:“小爷今儿非宰了你这淫贼,洗好脖子等着吧!” 谢岚巴不得生吃了他俩,无视白星河眼神劝阻,运起寒功单爪扑向赵霁,商荣不容白星河帮手,立马仗剑抢攻,剑光掌影狂飙,四道人影如旋风交汇,都劲贯铁石,迅快无伦。 商荣久闻“玉兔”是不灭宗头号杀手,今日正式交手,定要拿他试试功夫,使出九老洞里学来的“花雨无影剑法”,一招“香风盖地”,奇招迅如雷击,夹着一片劲风凌头压下。 白星河心中一凛,明白今日一战事关生死,身形左挪一尺,右掌“长虹贯日”扫向商荣面门。 商荣跃开三尺,不等白星河落地,长剑变式连攻五招,无一不是疾厉奇奥,猛烈致命,若非白星河身手绝快,必已栽在剑下,即便如此也被迫得手脚局促,惊心思忖:“这小子剑术之精不压陈抟,我孤身一人还可抵敌,就怕岚儿那边失利,受到掣肘便境况危矣。” 旁边谢岚叠声喝喊,怒风骤雨般急攻十余掌,掌力所向全是人身死穴。 赵霁镇定不忙,剑招倏左倏右,忽上忽下,轻易转守为攻,大笑:“淫贼,你只有这点把戏了吗?看来气数已尽了!” 谢岚重伤后功力减半,确实不再是他的对手,强行上阵,很快现出败相,心浮气乱,招式渐渐迟缓,转眼被赵霁连环三剑刺中右肩。 听他痛呼,白星河心如火烧,右掌一式“白刃斩妖”拍开商荣的剑身,而后鬼魅飘风似的斜飞三丈去救谢岚。 商荣赵霁趁势夹击二人,剑风恰似奔电袭来。白星河不禁大骇,一把抱住谢岚,双足踹地,反身窜逸。 商荣紧追而上,闪电一剑刺向谢岚背心。白星河救人心切,忙伸右臂格挡,长剑斜着刺入他的手臂,剑尖从肩头穿出,商荣毫不留情地旋腕横切,削掉他臂上一大片肉,顺带划破他的脸颊。 存亡交关,白星河不顾疼痛地反手出掌,他使尽了浑身解数,掌风势若雷霆,商荣不得不避。 白星河抓住这一线生机,带着谢岚跳下悬崖,好似断线之鸢滑翔着坠入密林。 第134章 苗疆风云之平乱 大蛇受鼋兽刺激狂性大发, 蓝奉蝶内力不足,难以同时制服三头巨兽, 勉强催动《朝元宝典》的深层功法,登时气海翻腾, 胸口剧痛,几乎血脉逆行。 正是凶险,陈抟和穆天池争相赶到,一齐伸臂抵住他的背心将内力源源不绝注入,支持他继续吹笛。 有了他们的协助,笛声音色恢复明亮,似一群高飞的大鸟穿透云层。大蛇和鼋兽受到催眠, 动作迟缓下来, 醉酒似的蹒跚摇摆,不一会儿先后摊倒。 上千名诸天教教徒们手持铁弩长、枪冲上去围攻鼋兽,将两头巨怪戳剁得千疮百孔。 蓝奉蝶变换曲调,想驱赶大蛇回归洞穴, 山头蓦地闪出一道红光, 飞剑般刺向蛇眼,随着一声黏答答的爆裂声,大蛇的右眼喷出一股粗大的血柱,直射到百丈外的悬崖上。 伤痛破除了笛声的催眠,大蛇暴躁欲狂,巨头乱甩,洒出漫天血雨, 教徒们仓皇撤退,跑得慢的不是被压成肉泥就是被撞得粉身碎骨。 那红影落在崖石上作壁上观,商荣抬头望了望,惊呼:“是赤云老贼!” 魔头现身,群情慌乱,愤怒的大蛇急于挣脱山石束缚,蓝奉蝶的笛声再也制不住它,山崩地裂只是序曲,接下来大蛇张开洞窟般的巨口用力吸气,千年大树千斤巨石都拔地而起,来不及撤离的人群更像尘沙被怪风卷入蛇口。 陈抟惊见商荣赵霁手拉着手飞在空中,倏地进了蛇嘴,魂魄都被惊散,急忙去救,蓝奉蝶一把拽住他。 “别去送死,快想办法杀了这条蛇!” 这话多半是安慰,该蛇盘踞苗疆数百年,刀枪不入,能杀的话人们早动手了。 大蛇气衰后闭嘴,猎物们都进入它的咽喉,沿着潮湿的体腔滑向深处。 陈抟仗剑飞驰跳上蛇身,像立在大象背上的蚂蚁,不知从何处下手,胡乱运气劈砍,蛇皮裂到一丈深才见血,这点轻伤只会愈加激怒它,经过一番剧烈扭摆,大蛇再度张口吸食,现场险况不断。 蓝奉蝶带着一把阔斧冒险避过蛇吸,赶来助阵,穆天池和几十个身手高胆子大的教徒跟在后头,一起跳上蛇身砍杀。忙乱中赤云法师自崖上俯冲而来,一举戳瞎了大蛇的左眼,众人只道这妖人想杀蛇盗丹,殊不知他也想救商荣赵霁,这两个少年是他实现大计的重要筹码,就这么死掉太可惜了。 大蛇双目失明,萌生怯意,开始磨蹭着向洞内回缩,等它躲进洞穴,那些被吸入蛇腹的人就更没救了,人们油焦火燎又束手无策,绝望即将没过头顶时,大蛇突然长嘶惨叫,调头一口咬住距离头部十几丈远的腹部,拼命撕扯,好像里面有东西作怪。 原来赵霁和商荣被吸入蛇口,顺水漂流般滑进食道,蛇腹内闷热腥臭,简直无法呼吸,更致命的是蛇外表庞大,体腔内长满大坨大坨的肉疙瘩,这些疙瘩相互挤压,鲜有缝隙,人进去便陷在肉枷里不能动弹。 赵霁紧紧抓住商荣的手,巨大的肉球蠕动着将他越箍越紧,莫说呼喊,连喘气都办不到。他会龟息功,还能支持一阵,可商荣怎么办? 右手还能感知到商荣手指的力度,这稍微给了他一点希望,知道商荣也在努力想办法解救彼此,他求生的念头更加强烈,松开右手,不顾一切地运功发动“炽天诀”。 分卷阅读352 - 分卷阅读352 - 分卷阅读353 假凤虚凰 作者:星海拾贝 分卷阅读353 假凤虚凰 作者:星海拾贝 分卷阅读353 商怡敏先时已尽数教授了神功的秘诀,能否层层领会还得看个人资质,赵霁学到第六层就难有进展,只因要突破第七层须先忍受烈焰焚身之苦,他怕痛畏难每一尝试就打退堂鼓。前天在鹤州被修罗蜂刺伤,受这一外力激发,意外地取得飞跃。这时又值危亡,他为救商荣什么苦楚都不在话下,九炎真气行遍全身,倾尽所有内力炙烧蛇的体腔。 由于肉球挤压,他一松手二人便大大拉开距离,商荣以为他已窒息脱力,不禁急痛攻心,下一刻便感觉一股炙热的温度透过肉球间的缝隙传过来,隔壁好像着了火,焦味甫一出现就转为浓烈。 此刻的赵霁就是一块燃烧的赤炭,大蛇的体腔都被他烤得透熟,焉能不痛?即刻愤起啃咬那个位置,几丈长的尖牙扎透硬皮,肌肉开裂,腔壁撕出一个洞,鲜血洪水般倒灌进来。 商荣刚好处在破洞边缘,呼吸到空气,肉球的压迫力也骤减,他奋力挣出,举起宝剑没命乱砍,开辟更大的活动空间。然后附身在血池中摸索,依稀见一处血水中冒出气泡,赶忙扑上去,胳膊深深探入,在肉壁中摸到一只人手,立即使劲拽出来。 赵霁满身蛇血,衣裤都被炎气烧化,只觉天旋地转,神昏气迷,商荣猛拍他的后背,让他呕出堵在喉头的污血,他气息一畅,清醒过来,发觉蛇肚子上已开出天窗。 这变故在瞬息间完成,陈抟等人见大蛇咬穿自己的身体,先不管它为何自残,抓紧机会打杀,十八般武艺一起上阵,尽力扩宽那道伤口。 大蛇疼痛难忍,不住翻滚扭曲,嘶吼声犹如巨雷连珠爆响,锦屏山地陷峰塌,一时沙飞石舞,云暗天昏,时值斜阳西下,天幕染血,景象格外骇人。 数十丈高的崖顶上,诸天教教徒正因地制宜地利用开裂的崖石袭击大蛇,领头的仍是方氏兄弟,他们带领数百教徒现场砍伐数十根圆木,镶入裂石的缝隙,用滑轮原理推动那小山似的石块,趁大蛇挣扎,蛇头靠近崖下,忙一鼓作气将整块崖石推下。 巨石翻滚坠落,落地时尖峭的一端朝下,正中大蛇颈部,似一把大刀一下子将这怪物切成两段。 蛇断头后首尾仍在扭动,蛇头突然飞起十余丈一口咬定前方的山石,獠牙嵌入岩壁,鼻孔喷出阵阵烟雾,过了许久方不甘地死去了。 人们顺着伤口挖掘蛇腹,先救出已成血人的商荣赵霁,那些同他们一道落入蛇口的教徒大部分窒息而死,只有十来个命大的活下来。陈抟等人拔出心头利箭,再想回头对付赤云法师,那诡秘的魔头已不知去向。 蓝奉蝶提防他带人来抢金丹,急命加派人手守卫现场,这次灾害甚剧,山下已爆发洪涝,但根除了危害百年的蛇患,今后不必再年年献祭,一劳永逸,值得庆贺。 月晕星残,惨遭大劫的锦屏山笼罩在凄迷雾色中,鸟兽灭迹,虫蚁消声,夜风单调呼号,恍若阴司鬼蜮。 未几,林荡中窜出一团秃鹫般的黑影,闪跳着来到一处乱石滩旁,此处原是山涧,因大蛇移动堵塞水源,涧水改道去了别处,原先的河道已干涸了。 白星河放下谢岚,想撕破衣袖替他包扎伤口,发现衣衫已被自己的血浸透,右臂上方的皮肉被整块削掉,白骨裸、露在外,逃跑时尚可忍受,这会儿一见风,顿时痛彻心肺,饶是他耐力过人也闷哼着跪倒下去。 谢岚上前搀扶,正要说几句疼惜的话,乍然瞥见他的脸,忍不住大声尖叫。 方才商荣最后那一剑划破白星河的右脸,此时人、皮、面具已残落了一大块,露出伤口和下面的真容,月光微弱影像模糊,却已足够恫目骇心。 听他大叫,白星河察觉面具破损,慌忙捂住脸,惶恐占领了他的心房,使他暂时忘记疼痛。 “岚儿……” 他刚要安抚,谢岚已爬在地上剧烈呕吐,而后用力打开他伸过来的手,厌恶叫喊:“别碰我!” 尽管白星河早年就曾坦言自身容貌残毁,但谢岚绝想不到他会是这副恶鬼般的长相,心理遭受严重冲击,想到曾和这样的丑鬼恩爱缠绵,他恨不得将自己泡在水中里里外外刷洗十遍,怨恨怒骂:“原来你长得这么难看,怪不得成天带面具,还不知耻的跟我欢好,太恶心了!” 在白星河心目中,谢岚最是柔媚温顺,如今陡然翻脸,骂出这些恶毒言辞,他的内心也像锦屏山一样崩塌了,颤声责问:“岚儿,你不是说不嫌弃我的残疾么?怎么……” 谢岚怒不可止:“那是因为你没坦白你究竟有多丑!要是当初你肯让我看一眼你的真面目,我宁死也不会让你碰我!你就是个卑鄙无耻的骗子!” 尖锐的骂声如雷贯耳,白星河一腔温情化作寒霜,骨髓结冰,冻得浑身乱颤,记忆的书册快速倒翻,回到十年前的惨痛页码。 他本是姑苏城里有名的歌伶,才貌双全,春风得意,与师妹情投意合,即将喜结连理时,一位恶少看中师妹,设计用剧毒将他毁容。面目全非已是痛不欲生,谁知还有意想不到的打击师妹被那恶少财色利诱,撇下他转投仇人怀抱,当他悲愤地前去质问,这虚荣冷酷的女人居然说:“你也不照照镜子,那幅丑样比鬼还难看,我就是搂着一头猪睡觉也好过看你这张鬼脸!” 他承受不住这要命的背叛和羞辱,怒极之下乱刀砍死那婆娘,将尸体跺成碎块扔进河沟。此后开始长达一年的逃亡,途中幸遇赤云法师,跟随他习武学艺,待武功有成便返回姑苏,杀光那恶少全家三百多口人,扒下他的脸皮做成了第一张人、皮、面具。 将尽十年他一直戴着面具,每一张都是从年轻美貌的男子脸上剥下来的,他酷爱这项收藏,可从来不满意,觉得那些脸张张都不如自己毁容前的模样好看,越是这样他越怨恨相貌标致的男人,越要带给他们厄运,夺走他们的脸皮…… 尝尽孤独后,谢岚宛如一股暖流注入他的心扉,听他诚恳表示:“我真心喜欢兔师兄,不在乎你长什么样。”,白星河满心欢喜地以为自己遇到了心心相映的知音,毫无保留地以真情作为回馈,结果不过是把十年前的噩梦原封不动地重温一遍。 “丑八怪!以后别让我再看到你,天啊,我怎么会跟你这样不人不鬼的东西睡觉,你不是不要脸,是根本没有脸!” 谢岚的咒骂越演越烈,也是真的反胃到了极点,稍微回想与白星河颠鸾倒凤的画面,身上就像爬满毒虫浇满粪便,能一刻不停地吐上三年…… 他的怒火猛烈灼烤白星河的灵魂,恶毒的油脂滴落下来,那张破损的面皮诡异皱起,似笑非笑,格外恐怖。 “嘿嘿…嘿嘿嘿…我不嫌弃你淫、荡,不嫌弃你残废,你却嫌我丑……嘿嘿嘿……你跟那婊、 分卷阅读353 - 分卷阅读353 - 分卷阅读354 假凤虚凰 作者:星海拾贝 分卷阅读354 假凤虚凰 作者:星海拾贝 分卷阅读354 子一样,都该死!” 人、皮、面具在谢岚惊恐的目光中脱落,一瞬间,他当真看到了来自地狱的恶鬼,山风咆哮,无情吞没了他绝望的惨叫。 夜半,薄雾里漂浮着蜉蝣般微弱的低泣,白星河赤身**坐在地上,食指深深插入发间,粘湿的血液如同泥泞包裹着他,在风的吹晾下结成硬痂。 谢岚仰躺在他身旁,已气绝多时,脸部身体的皮肉被一块块咬掉,眼珠舌头不翼而飞,遭受凶狠穿刺的后、庭血肉模糊,阳、具也被生生拔掉,真正的体无完肤。 赤云法师无声靠近,一脚将这具破烂玩偶踹进淤泥堆积的河床。白星河知道恩师到来,转身扑入他怀中放声痛哭。 “师父,我真的丑到叫人无法忍受的地步了吗?为什么所有人都嫌弃我!为什么我费尽心血也换不来别人的真情!” 赤云法师好像丝毫不嫌他污秽,将其搂入怀中,爱怜地抚摸他的乱发。 “色身香味触法,眼耳鼻舌身意,六根六尘都是世人越不过的迷障,你莫要为那些庸俗的凡夫伤心。” 他右手探入左袖,取出一张崭新的人、皮、面具亲手戴在白星河脸上,那不久前惨死在他手中的美少年活了过来,无限悲痛地望着他。 他捧住这张脸,仔细端详作品是否有瑕疵,慈祥的微笑恰似春雨落进白星河心中的焦土。 “你是为师最钟爱的弟子,不准自暴自弃,等为师实现宏愿,就再没有人敢嫌弃你了。” 大动乱平息后,诸天教在苗疆全面捕杀黑风谷逆党,剑河城也开始了修复重建工程,从锦屏山返回的第二天晚上,穆天池接到蓝奉蝶召令来到总坛他日常会客的小花厅。 门口没有守卫,室内微茫的烛火轻轻摇曳,随之浮动的还有那熟悉的暗香。 仅仅因为紧张,穆天池就已汗流浃背,预感蓝奉蝶会再下驱逐令,他脚底生根挪也挪不动。 蓝奉蝶觉察到声息,轻声唤道:“你进来吧。” 穆天池迟疑数息,艰难地拔腿进门,每一步都踩不踏实,好像随时会一跤跌入地底。 蓝奉蝶背对他站在屋子东南面的窗前,仰望着黑沉的天幕,修长的身影被清冷的暝色修饰得单薄寂寥,宛如风中的瘦竹。 “不知教主有何吩咐。” “…你再走近一些。” 奇怪的命令像鞭子驱赶穆天池的心跳,举前曳踵地来到了距离蓝奉蝶五步远的地方,看他慢慢转身回头,霎时忘记呼吸,不料这次惊艳都成了惊恐。 美若天人的脸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张和乌比古一样,扭曲变形的狰狞丑面。 穆天池惨叫跌坐,感觉摔进了冰河,体内每滴血都被冻住了。 “教、教主…你的脸……” 蓝奉蝶浪恬波静地俯视他,眼神还保留原有的神采。 “看我变成这样吓坏了吧?我中了蛊王的毒蛊,容貌尽毁,今生都不可能恢复了。” 穆天池心如刀绞,震惊、悲恸、恐慌、疼惜多种表情杂糅冲突,一个八尺大汉瞬间成了泪人。 蓝奉蝶弯腰靠近他,语气里混入嘲讽。 “怎么?对着现在这张脸,你还会痴迷吗?” “我……” “怕成这样,已经开始厌恶了吧,说到底你只是被我的色相吸引,如今我已失却锦绣皮囊,你该死心了。” 字字句句都是刀子捅在穆天池心窝,他爱蓝奉蝶就像爱佛一般虔诚,即使从莲台坠入地狱,也不改痴心,右手二指倏地戳向双眼,想挖住眼珠证明心志。 蓝奉蝶吃了一惊,连忙伸手格挡,扭住他的手腕,另一只手撕掉面具。 “教主,你……” 屋内的光线立刻强了几分,穆天池惊讶呆怔,炫目得几乎睁不开眼。 蓝奉蝶气恼地起身坐到太师椅上,詈斥道:“你这蠢和尚真真气人,要做这种混账傻事就先离开诸天教,别给人添堵。” 穆天池心慌意乱,卑微告解:“教主,属下真心追随,哪怕做您的奴仆也乐意。” “哼,你乐意我可不乐意,再说你的真心与我何干?凭什么让我迁就你?” 蓝奉蝶冷笑着接连吐出带刺的侮辱,很多都是穆天池从没听过,更没想到会从他口中道出的刻毒话,自觉是一棵碍眼的杂草,被他踏在脚底踩了又踩,心肝肚肠都成了烂泥。 剧痛焚心,燃起冤屈悲愤的烟,他忍不住扑上去按住蓝奉蝶的肩膀,颤声吼叫:“我为你抛弃了一切,你为什么这样对我?” 激出他的狂态,蓝奉蝶重回平静,心情也变得轻松,这类人惯用可怜柔弱的姿态逼他负疚,他再也不会让他们得逞,收起辛辣讽刺,严肃质问:“是我让你背师出逃的么?” 穆天池眼神一抖,亢奋的语调回落下来:“不是。” “是我让你易容装丑八怪的么?” “……不是。” “我有让你来诸天教么?” “……没有。” “我可曾逼你做过什么事?” “……不曾。” 几番对答好似重拳连击,打得穆天池丢盔弃甲,看他羞惭无地,眼眶里噙满热泪,蓝奉蝶得饶人处且饶人,忍怒道:“我对你的所作所为毫不知情,试问‘为我抛弃一切’这句话从何说起?确切的说你这既是自讨苦吃,也是在给我找麻烦,我原谅你,让你走人已是宽宏大量,你还有什么不满?” 穆天池失魂落魄跪倒,他不像赵霁那种油滑小鬼,也不是心机深沉的谋士,没想过以退为进,示弱乞怜,但委实压抑不了不由自主的伤痛,又开始无助地吞悲哀泣。 蓝奉蝶能感觉到他坚愈精金的痴心,他不是普济慈航的菩萨,收到虔心便施以甘露,眼前这男人的可怜相也触动了他的悲哀,由始至今,爱他的人无不耽于他的美色,要么懦弱畏缩,要么暴戾自私,从他们身上他看不到平等和尊重,自己就像一件珍稀玩物被他们或捧高或踩碎,在这极端环境下,感情如何萌芽? 他按了按跳痛的脑门,忽听穆天池哽咽低语:“我没别的心愿,就希望守在你身边,虽然你一直无视我……” 他想是太过伤心,说到这里便吭吭哧哧接不上来。 蓝奉蝶怅然叹息:“你连正视我都做不到,让我怎么能够注意到你?何况你还戴着那毁容的面具,谁又忍心多看呢?” “我、我……” “你留下来对谁都没好处,回少林寺去吧,相信广德方丈会原谅你的,你在教中人缘不错,以后有用得着诸天教的地方尽可找他们帮忙,若需要我出面……我也会看情形相助的。” 话说到这份上,真是仁至义尽,穆天池明白再求下去自己就成了耍赖皮的流氓,忍住碎裂般的心痛,想最后说点什么换取蓝奉蝶的话语,蓝奉蝶主动 分卷阅读354 - 分卷阅读354 - 分卷阅读355 假凤虚凰 作者:星海拾贝 分卷阅读355 假凤虚凰 作者:星海拾贝 分卷阅读355 开口,朝门外威严呼斥:“谁在外面?” “我。” 少年的清音铿锵掷入,是商荣。 外人到场,穆天池没脸逗留,起身向蓝奉蝶行了道别礼,匆匆穿门而去。商荣来时听到他在屋内哭泣,见他狼狈离去,心里狐疑。可他到底不似赵霁那般鸡婆,猜不到歪处去,更在意自己的目的,不等蓝奉蝶发话,昂首阔步走进门去。 第135章 苗疆风云之阴谋不断 自打被赵霁一通鬼话煽动, 蓝奉蝶再见到商荣便觉不自在,他不愿受荒谬的推测左右, 却又没把握消除那微乎其微的可能性,现在这少年就像眼里一粒揉不掉的沙, 为烦恼添上浓彩重墨的笔画。 “你有事?” 商荣不知道蓝奉蝶的冷漠出于勉强,忍气道:“师父说明天一早就回峨眉,我想最后再跟你谈一次我娘的事。” 前日他听蓝奉蝶当面否定,又得到陈抟的旁证,原已死心,奈何赵霁不停吹枕边风,极力论证蓝奉蝶就是他的生父。商荣认真思索, 也做不出明确判断, 他不在乎能否与双亲相认,却不愿父母相互残杀,故而本着为人子的义务,尽力化解双方仇怨。 “我娘当初放出蛊母害死诸天教上千人, 这次我们玄真派协助诸天教平乱, 少说救了几万人,恩怨相抵,你是不是可以不再追究我娘的过错了?” 蓝奉蝶理解他的用心,细想这孩子平平静静活了十六年,突然间背负起母亲的罪孽也很可怜,不知如何做答,沉默半晌方说:“你经历的事还太少, 以后自会明白,仇恨不能讨价还价,人命更不能拿来交易。” 商荣气急:“这么说你不肯放过我娘了?非要杀了她?” 见对方不吭声,怒道:“你别以为我在护短,我娘武功比你强多了,日后对阵死的多半是你!” 蓝奉蝶听这口气倒更像在回护自己,明白商荣还抱着怀疑把他假定成父亲,内心百味杂陈。他不善言辞,又没有玲珑心窍,做不出温婉可心的安抚,生硬告诫:“长辈的事你小孩子就不用管了,往后好好跟着你师父,免得吃亏。” 商荣这次来其一是赵霁积极怂恿,其二自身也下了很大决心,眼看落了个杨柳开花没结果,白受一场奚落,不禁毛焦火辣,厉哼一声扭头离去。 薛莲正匆忙赶来,在门外与他擦身而过,仍目不斜视直奔厅上,慌急询问蓝奉蝶:“教主,是您下令带走耿全的?” 昨日耿全为掩护她中了蛊王的致命毒蛊,教内的神医们奉蓝奉蝶之命全力医治,想尽办法吊住他的命。他的意识曾短暂恢复,刚能发出声音就向守在一旁的薛莲解答了悬在她心间的疑惑。 “教主,耿全是为了我才叛教的,他一直以为我怨恨诸天教,想替我报仇,是以接受黑风谷收买。昨日见我诈降,马上改变主意舍身救我。这都是我的错,若非我过去多次在他跟前表露怨恨,他绝不会当叛徒,所有罪责都应由我承担,求您放过耿全!” 薛莲以为蓝奉蝶要将耿全当做逆党一份子□□,进门便跪地求恕。 蓝奉蝶扶她起来,温言道:“你别急,我没打算治耿全的罪,他对你的心意我比你还了解。” 数月前耿全在禀报永州巫蛊案案情时借机向他恳求一件私事,说自己爱慕薛莲多年,打算娶她为妻。二人是师父关系,年纪又悬殊十岁,这大逆不道的想法为世俗所不容,他怕遭教众反对,希望取得蓝奉蝶的支持。 蓝奉蝶赞赏他的痴心忠贞,答应替他做主,后来耿全受到商荣等人质疑,他依然选择相信,原因就在这里。 “耿全中毒太深,寻常医术救不了他,我给他下了?梦蛊,命人将其放入涅??匣,过得三年或可起死回生。” 涅??匣乃诸天教秘宝,由一种神奇的矿石打造,可修复人体疾病损伤。?梦蛊则可令人陷入假死,延缓毒发,避免伤势恶化。以耿全的伤情,只能用这个办法试试运气了。 这徒弟憨厚老实,凡事总爱憋在心里,薛莲至此方知他对自己的情意。她早年曾嫁做人妇,成亲半年丈夫不幸病亡,婆家怨她克夫,到处谣言中伤,她性子刚强,由此打消再嫁的念头,决意孤独终老。 此刻感动疚痛敲开她封□□门的锁链,柔情涌现,掩面泣道:“我只当他是个傻小子,万万没想到他这样看重我,他三年不醒,我便等他三年,十年不醒,我便等十年,若他死了,我就陪他一块儿去。” 蓝奉蝶劝阻:“你可不能存这种心思,本教此番受创不小,折损了许多精锐,我还指望你鼎力协助重振声势呢。” 薛莲闻言惭愧,拭泪道:“薛莲乃叛教之人,名誉已毁,有何面目再在教中立足。” 蓝奉蝶说:“我已告知众长老,说你是受我委派假意投敌,你非但无罪,还有大功。而且你的人品教内有目共睹,我们一开始就不相信你会真心叛教。” 薛莲自嘲一笑:“那是你们太高看我了,其实说句心里话,我真的怨恨过诸天教,特别是小时候,我和哥哥孤苦伶仃,时常受欺负,有人说我们的阿娘是拯救苗疆的英雄,可除了亲属,周围没人提起她,好像她根本就不存在,更不见有人因为她的功劳而善待我们兄妹。后来哥哥拜柳长老为师,无意中得知阿娘被练成蛊兽的真相,我就更恨了,看那些前辈元老心安理得享受天伦之乐,而我们和阿娘却在受苦,我真恨不得他们都去死。假如黑风谷提前十年来游说,我大概真会铁了心为他们效劳。” 原汁原味品尝过他人的痛苦,才有资格劝说对方“宽容”,蓝奉蝶不能责怪薛莲,问她:“那你这十年又是因为什么改变了想法?” “因为你……你当上掌教以后选贤举能,处事公正严明,革除了教内很多弊制,还杜绝了延续多年的派系争斗,使得教内基本做到了上下一心,所以这次才能在短时间内平定祸乱。看到你的这些作为,我觉得阿娘没有白白牺牲。” 惜花花结果,爱柳柳成荫,薛莲的诚挚拥戴也让蓝奉蝶分外欣慰,趁便表露心事。 “令堂两次拯救诸天教,功不可没,我会为她树碑立传,永世传唱她的功绩。你也是,放眼教内年轻一辈中数你最干练可靠,我准备近期召集各大掌堂和长老们,提议让你做下一任掌教,若日后我遭逢不测或提前退位,就由你统领诸天教。” 这次叛乱中蓝奉蝶险些丧命,为避免今后再出现类似情况,导致诸天教群龙失首,需要尽早确立继承人,薛莲是他最中意的人选。 薛莲大惊:“我能力不足,绝难当此大任!” 蓝奉蝶笑道:“我这提议实至名归,相信其他人会做判断。现在委派你两项任务,第一,全力搜查蛊王下落, 分卷阅读355 - 分卷阅读355 - 分卷阅读356 假凤虚凰 作者:星海拾贝 分卷阅读356 假凤虚凰 作者:星海拾贝 分卷阅读356 一旦发现格杀勿论;第二,你知道‘子母蛊’的炼制方法吧,我想请你帮我培育几只。” “子母蛊”是一种变异的蚂蟥,终生只以一个生物的鲜血为食,否则宁可饿死也不吸别的血。但有种情形例外假若其他生物是该生物的至亲,也会被子母蛊吸血。 这奇特的习性常被用来鉴定血缘,比“滴血验亲”这类邪说精准百倍。 薛莲不问缘由,只说:“子母蛊养起来很麻烦,至快也须半年时间。” 探寻十六年前的隐秘,半年的等待不算什么,就怕到时迎来更困扰的结果。 次日陈抟率弟子踏上归途,蓝奉蝶公务繁忙,托薛莲代为送行。 薛莲按礼节陪他们走了十里路程,途中碰上与商荣单独相处的时机,以闲聊口吻同他交谈。 “诸天教的老人们大多住在东边,你们往西边走应该不会碰上麻烦,脸上不用缠布巾了。” 商荣想她定已知晓他的身世,疑惑道:“令兄当日一见面就认出我是谁的儿子,为什么你和我见过那么多次都没看出来呢?” 薛莲说:“我十岁上跟随师父到了蜀地,很少回总坛,你母亲造访苗疆时我都不在家,错过了相见机会,不知道你长得很像她。” “……我感觉你没拿她当仇人。” 回想当初,商荣还是从薛莲口中听到母亲的具体事迹,那时这位前辈语态温和,还少少流露钦佩之意,如今看来与她的身份不太相和。 薛莲笑道:“你也知道我阿娘被练成了蛊兽,我记恨此事,以前巴不得诸天教遭殃。那年你娘盗蛊生乱,绿竹寨里好些死难者都是曾经欺负过我的人和他们的家属,我不仅不气愤,还暗地里拍手称快呢。唉……那时年纪小,不懂是非对错,觉得对我好的就是是,害我的就是非,我想你娘也是年少气盛才会犯错。” 商荣感激地望她一眼,希望如今的母亲也已历练出成熟睿智的心胸。 稍后薛莲想起一件事。 “上次峨眉山猴群集体中毒死亡,这事你们查出原因了吗?” “没有。” “去年秋天,汉中长顺镖局发生灭门惨案,其中一部分人被含毒的暗器所杀,有人拿了一支过来找我鉴别,此毒无色无味死者也没有明显的中毒症状,和峨眉山死猴中的毒很像。” 商荣忙问:“那凶手抓到了吗?” 薛莲摇头:“听说此案至今毫无头绪,只知道凶手是个暗器高手,负责查案的崆峒派天青道长还请了唐门协助调查,也没有发现。” 她取出一只水晶蛊送给商荣,说以后再遇到类似的离奇死法,可用此蛊鉴定,饲养方法很简单,夏天放在阴凉处,冬天适当保暖,每隔一天喂几滴米汤即可。 商荣估计这蛊虫非常珍贵,很感谢她的慷慨馈赠,本不想再管诸天教的事,看在她的份上又多了些关心,问她:“黑风谷的蛊王逃到哪里去了?能抓住吗?” 薛莲说:“现在本教十几万人都参与了追捕,她露了原形,只要不离开苗疆便逃不出我们的罗网,就怕……” “就怕什么?” “就怕我们那天见到的并非真正的蛊王。” 蛊王草率的自残行为引发人们对其真假的质疑,假若他这次利用替身脱逃,黑风谷逆党这一隐患还将持续下去。 日落西山,冰轮未升,古木交柯的山谷阴森荒凉。 山窝里一处不起眼的洞穴内,稀薄的灯光仿佛叹息的鬼魂,正在观赏一桩神秘恐怖的仪式,在场有三人,盘腿端坐的是十天前自剑河逃亡的蛊王,站在他身后的魁梧青年是游不返,那日他遭商荣重创,目前剑伤未愈,精神气却与常人无异,拄着大刀百无聊赖地看蛊王摆布对面的少年。 那少年不到二十岁,体格健壮,刚被擒时还试图反抗,这会儿中了蛊王的迷幻术,神志溃散,眼眶翻白,呆滞地张着嘴,唾液顺着嘴角流到胸前,像一具失去灵魂的活尸。 这是游不返第二次亲眼目睹蛊王施展该邪术,他粉碎了少年的原有意识,之后会将自我意识灌注到这具身体里,借此实现重生。 游不返还知道,在他目击前蛊王就用这法子“重生”了无数次,他跳出了阎罗王的花名册,驾轻就熟地与死神捉迷藏,因为不挑剔重生载体,也就谈不上爱惜这些宿主的身体,弄坏了马上再换一个,比如这回的少女驱壳,断手断脚,伤口化脓长蛆他只当成即将抛弃的破衣衫满不在乎。 受其影响,游不返也不太爱惜自己的身体,虽然蛊王绝不会把这秘密传给其他人,可有人承诺会教他,那人是这邪术的缔造者,蛊王正是从他那儿学会重生的。 气旋激荡,风声飒飒,那人来了。 “王福,你又在换驱壳呀。” 一袭红衣飘然入内,灯火惊颤,石壁鬼影闪动,阴气更浓了。 蛊王明知“王福”是自己的本名,可听着甚是陌生,见她略显茫然,赤云法师笑道:“早就警告过你这重生术不可滥用,每用一次就会折损部分记忆,迟早变成行尸走肉。” 蛊王笑道:“不会的,大事我都用笔记记录在册,看一看就明白了,小事么,忘了也就忘了。你从锦屏山来的吧,找到金丹了吗?” 赤云法师微带冷笑,叹息道:“诸天教的人花了半个月解剖巨蛇,把它的肠子刨得底朝天也没找到所谓的金丹,我早怀疑传说不可信,你还跟我拍胸脯担保,到头来弄到损兵折将,这场仗打得太失败了。” 蛊王见他表露不满,也很来气。 “都怨你婆婆妈妈,早杀了玄真派的人不就完事了。连累我也功亏一篑,三十几年的心血全打了水漂。” 赤云法师不动声色地瞟了游不返一眼,调转话题:“先不说这个,我让你办的事,你没搞砸吧?” “你是说给姓商的小子下蛊那事?哼,我亲自出马能不妥当吗,要说那蛊还真难下,既要有效果又不能伤他性命还要使其发现不了,也只有我办得到了。” 蛊王得意地扭了扭腰,断臂处落出一条肥蛆,她敷在伤口上的麻药也开始失效,疼痛一点点漫上来,得快点转换身体,对赤云说:“你先等会儿,我重生以后再与你从长计议。” 却听赤云冷哼道:“我看没那个必要了。” 蛊王头顶划过一道弯月,那少年人头落地,颈项喷出血柱,淋湿了洞顶。她意识到赤云法师这是要卸磨杀驴,惊骇打量提刀狞笑的游不返,高呼:“吃里扒外的东西,你敢帮别人算计我!” 赤云法师走到游不返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嘲谩地俯视瞠目结舌的失败者。 “游不返原本就是我派到你身边的眼线,他是我的徒弟,绰号‘刚鬣’。” 真正的危险迫在眉睫,蛊王预感自己今日逃不 分卷阅读356 - 分卷阅读356 - 分卷阅读357 假凤虚凰 作者:星海拾贝 分卷阅读357 假凤虚凰 作者:星海拾贝 分卷阅读357 出死神的爪牙,颤抖着央求:“你师父黄巢和我交情不浅,看在他的份上,能不能放我一马?” 赤云法师弯腰,视线慢慢降到与对方平行的高度,好似观察老鼠的大猫。 “交情不浅?那你应该知道,他最不能容忍蠢笨无用的废物,三十多年前你就曾一败涂地,那时我已经放了你一马,这次你觉得自己还有资格求饶?” 蛊王多次重生已失去最初大部分记忆,全靠笔记弥补,缺少感官辅助,听到看到以前接触过的语气影像,脑子也无法产生反应,因而近年与赤云法师打交道时都未发觉异常。此刻听到这席话,方才恍然大悟,惊叫:“是你!” 这一喊直接唤来魔鬼,当场施以可怕的咒语。栖息在她断肢上的蛆虫急速长大,条条膨胀成蟒蛇大小,饥狂吞噬她的身躯,其中一条直接咬中她的头顶,布满吸盘的柔软口腔蠕动着将她吸进去,先是额头,再到眼睛、鼻子。她魄散魂飞,竭力扭动反抗,但根本阻止不了猎食者的瓜分,最后绝望咒骂:“你这吃人的反贼……迟早…迟早不得好死……” 游不返见蛊王突然没命地挣扎,好像被无形的怪物绞缠,口鼻偾张,不久痉挛倒地,骂斥着断绝呼吸。 这死法无疑中了惑心术,师父处置废品总是毫不手软,这点很对他胃口。 赤云法师杀死蛊王,如同给烦躁的情绪做了次大扫除,登时清爽不少。寻找长生妙药的计划落空了,但也不是全无收获,赵霁那小子的“炽天诀”进步神速,商荣也比以前加倍成长了,两颗果实长势都不错,接下来再给他们施施肥便可早日采摘。 游不返见他递来一块乌黑的铁片,双手接过,问:“这是什么?” 听说这就是大名鼎鼎的“九州令”,他有些狐疑:“这看起来就是块普通铁片,里面真藏着宝藏的秘密?” 赤云法师微笑:“是真是假你别管,带着它去河洛找你‘猴师兄’,他会教你怎么做。” 微亮的洞穴火光大振,腾腾烈焰极力清洗一个野心家遗留的罪孽,然而另一桩更大的阴谋由此诞生,吸取黑夜的力量,迈开了侵略步伐。 第136章 重出江湖之拐骗 商荣赵霁跟随陈抟日夜兼程赶回峨眉, 离开两个多月,家中百废待兴, 屋子里积灰长霉不算什么,真让商荣火大的是他辛辛苦苦种植的花田久未打理, 旱的旱,涝的涝,死了一大片,剩下的杂草丛生,基本荒芜了。乐果儿也因无人照管,饿得骨瘦如柴,见了他俩眼泪汪汪, 狼吞虎咽吃着他们给的馒头, 恨不得连手指一块儿啃掉。 他临走前拜托九师弟甘钰宁和小师弟朴锐帮忙养护花田,照顾乐果儿,以如今的现状看这俩小子压根没管事,莫说认真负责, 连起码的敷衍都没做到。 商荣以为甘、朴二人小少爷出生, 四体不勤又缺乏责任心,回家摔了包袱就去找他们算账。赵霁觉得不妥,追着劝其冷静。 “甘师叔和朴师叔又不是你雇的长工,平时跟你也不见得有多亲,帮你是情分,不帮也没多大错处,你这样急赤白脸去问责, 闹将起来长辈们兴许还会说你不对。” 商荣人情世故上习惯一根筋,远不如赵霁圆滑,听了这话更生气。 “做人信义第一,当初他们答应得好好的,现在言而无信,难道不该挨骂?幸亏乐果儿自己会找食吃,否则也活活饿死了!” 赵霁摊手:“当初你也没说会离开这么久啊,我早说他们靠不住,两个人年纪比我还小,在家从没干过重活儿,会勤劳认真地帮你种田才是怪事。” “你少放马后炮了!早知道你怎不留下来,非要缠着我一块儿去!” “又拿我撒气,这次没我你都死好几遍了。我说你这人良心究竟长哪儿去了,马拉独轮车,说翻就翻。” “你才是白菜帮子两爿心,专跟我作对!” 商荣先揍他几拳泻火,摔手直奔玄真观。 时至酉时,师门诸人正在饭厅围桌吃饭,陈抟刚端起碗筷,见商荣风风火火冲进门,赵霁跟在后头,以为他们是来搭伙的,笑道:“我早叫你们过来吃了饭再说,你们非要着急回去,看到冷锅冷灶的不好收拾了吧,快来坐下。” 小徒弟朴锐起身去帮他们拿碗筷,被商荣抓住胳膊。 “师父,我们不是来吃饭的,朴锐,还有小钰,你们先跟我出来。” 他无视众人疑惑的眼神,拉着两位师弟来到院子里,愠怒质问:“我走时你们怎么跟我保证的?说好三天帮我照料一次花田,怎地说话不算数?现在那些花都死一大半了!你们帮不了忙当初就别答应,我好另想办法呀,大嘴说空话,把事情搞得一团乱,懂不懂什么叫信用?” 甘钰宁和朴锐面面相觑,转眼都涨红了脸,支吾道:“对不起商师兄,你走的这两个多月韩师兄每天督促我们练功,我们起早贪黑也做不完他布置的功课,实在抽不开身。” 朴锐跟着说:“我们怕误了你的事,向王师兄求助,他也答应抽空帮我们料理,我们觉得王师兄向来办事牢靠,就没多余留心,现在那花田是已经荒废了么?” 商荣听他扯出王继恩来,不禁失语,这七师弟与自己闹生分了,自不肯为他出力,看来这个哑巴亏大概躲不掉了。 烦思之际,王继恩和其他几位师兄弟跟出查看,朴锐年少心直,见了他便急着问:“王师兄,你没去看护商师兄的花田么?听说那些花都死掉了。” 王继恩冷眼注视商荣,薄唇抿成了一线,这时段化和陈抟也走过来,老头儿怨商荣一回来就闹事,气呼呼责问:“什么大不了的事,非要吃饭时计较?” 王继恩恭敬禀报:“回太师叔,商师兄出游前曾嘱咐九师弟和小师弟帮忙照管他的花田,他二人课业繁忙,腾不出空,曾叫弟子替他们去。怎奈弟子也脱不开身,后来不小心把这事给忘了。商师兄想必是回山后见花田荒芜,一时动怒,跑来责问两位师弟。” 赵霁在一旁听得心发凉,诚然,王继恩句句属实,但经他这一说商荣就甩不掉蛮横之嫌,必然惹恼段化。 段化果真勃然大怒,冲到商荣跟前詈骂:“你以为你那几亩破地是皇帝家的御花园吗?私自搞那些邪门歪道的玩意儿,长辈们不说你还越发得意了。你几位师弟是来玄真派习武修行的,不是给你当奴才使唤!” 商荣知道太师叔不待见他,越还嘴越挨骂,可忍气吞声这种事打死也办不到,硬气辩解:“太师叔容禀,弟子并非只为花田的事生气,我辈中人讲求一言九鼎,一字千钧,甘师弟和朴师弟做出承诺又未能兑现,弟子认为这种失信的行为理应受责罚。” 段化啐道:“你那些鸡毛蒜皮的 分卷阅读357 - 分卷阅读357 - 分卷阅读358 假凤虚凰 作者:星海拾贝 分卷阅读358 假凤虚凰 作者:星海拾贝 分卷阅读358 小事也值得信义二字?” “古人云勿以恶小而为之,勿以善小而不为,您时常教导我们秉节持重,一丝不苟,就不该在这种小事上袒护他们。” 他公然与师长颉颃,已算忤逆,陈抟怕段化发火严惩,急忙出面喝斥。 “你已经是出师的门徒了,怎地一点长进都没有,敢这样顶撞太师叔,还不跪下认错!” 商荣侍师至孝,却难以咽下这委屈,迟疑片刻,赵霁抢先扑倒在段化脚边,低眉顺眼道:“弟子刚刚惹恼师父,害他这会儿心气不顺才不慎失言,弟子替他给曾太师叔赔罪,您老大人大量,饶我们这一回吧。” 段化怒哼一声,白胡子吹到了鼻尖上,陈抟扶着他劝说:“师叔您莫睬这些浑小子,快回去吃饭吧,汤菜都要凉了。” 一面招呼韩通、谢渊亭两个年长的弟子:“快叫他们都散了,一点小事也值得闹腾,不像话。” 韩通不理商荣师徒,呵斥其他人:“你们几个别发愣,快回去吃饭!” 八师弟阮贤亦是个傲世轻物的小后生,早看不惯商荣孤高冷淡的习气,又和甘钰宁最要好,撞见今天这情形就忍不住要为师弟抱不平,出列指责道:“商师兄,你卖花赚钱的时候可曾分过一个子儿给九师弟和小师弟?托他们种地时付没付过工钱?一毛不拔让人家白帮忙,回头还怨人做得不好,未免忒霸道了些。” 商荣瞪怒:“这事与你何干?轮得到你说长道短?” 阮贤冷笑:“同门间的事怎说与我无关?就许你欺负师弟,其他人连句公道话都说不得?” 商荣当即上前教训这嚣张小鬼,赵霁和谢渊亭一起拦阻,韩通趁火打劫道:“商荣你还没闹够是不是?师父这一路被你磨得够呛,这才刚回来,你就不能让他老人家消消停停吃顿饭?” 赵霁怕再折腾下去商荣会成众矢之的,连连劝他罢休,甘钰宁曾得商荣指点武功,佩服他的身手和为人,也努力劝说阮贤。少时几个师兄弟返回饭厅,王继恩留到最后,他站稳干岸,看商荣挨骂丢脸,心里很是痛快,表面仍维持一贯的和气,语调亲切地问赵霁:“赵师侄,你还没吃饭吧,要不进来和我们一块儿吃。” 他刚才那招煽风点火完美无缺,简直挑不出毛病,可赵霁这小流氓在看人方面有着天生的敏锐直觉,觉得他的做法说不上来的怪异。他一直很喜欢这位师叔,不会把他往坏处想,出于对商荣的维护,产生了小小的不快,推辞道:“不了,我们回去自己弄好了,王师叔你请回吧。” 王继恩生性敏感,察觉他的不满,笑容略略一僵,低头转身后脸上便起了一层阴鸷,埋怨段化等人太宽容,没让商荣吃够苦头。 赵霁拉着商荣的手离开玄真观,几次被他摔开,每次都厚着脸皮重新握住。商荣火气渐渐过去,理智一想还是这小徒弟待他最贴心,便任他一荡一甩牵着自己的胳膊,背着夕阳往山下走,沿路一个嘟嘟囔囔发牢骚,一个无可奈何劝说。 “太师叔真是个偏心眼,这事要是发生在其他师兄弟身上,他绝不会生那么大气,就因为讨厌我娘,老针对我,想想就可恶。” “你都知道原因就别惹他了,他是本门的老古董,越老越值钱,太师父都得供着他。” “我讨厌这种倚老卖老的人,要么以德服人,要么技高取胜,仗着辈分摆臭架子算什么能耐。还有阮贤那臭小子,刚上山几天,什么本事没学会,尾巴就翘到天上去了,真欠揍。” “嘿嘿,知道那德行讨人厌了吧,咱俩刚认识的时候我看你也是这种感觉。” “有那么讨厌吗?” “比他还讨厌呢。” 赵霁一边调侃一边躲避揪掐,看地面上两个手拉手的影子跳起了滑稽舞,笑道:“说句正经的,你真该听太师父的话,好好学学人际交往了,没看出今天的局面都是你平时人缘不好造成的,你一直独来独往,又不爱理人,那不知道的谁不说你冷酷傲慢?心里没好感,出了事会帮你说话才怪。” 商荣不认同此观点:“我没故意不理人吧,见了师兄弟都会打招呼,就是无话可说而已,又不是女人,干嘛没事找事腻歪?我也不稀罕有人帮我说话,自己心安理得就好。” 赵霁叹气:“那是你还没遇上真正的困难,仗着自己有点本事就不怕孤军奋战,往后迟早栽跟头。” 商荣狠狠一脚踩中他的影子,嗔怪:“你敢大言不惭教训自己的师父,跟谁学的这么没规矩?” 赵霁不停顿地以牙还牙,还多做了两个踢腿的动作。 “师父言传身教,徒弟有样学样。” “反了你了!” 商荣笑骂着伸腿格挡,二人对着彼此的影子踹来踏去,嬉闹而归。 疲惫的旅程结束,辛苦日子却刚开始,接下来的几天赵霁惨受地主师父剥削,每日扛着锄头出门,挑着水桶回屋,协助他整顿花田,天天劳其筋骨,累起体肤,忍耐五日方告一段落。 这日商荣下山采购花种,他趁机捉了毒虫去石牢探望商怡敏,商怡敏早几天已知道他们回来了,怨赵霁迟迟不现身,见了面发火责骂。他免不了甘言巧辞一番哄,等她练完毒功,兴冲冲将路上的见闻演说出来。 听他说起神冶门以前的经历,商怡敏反应平淡,到蓝奉蝶出场才略起兴致,等到了蓝奉蝶身中淫毒,被郭荣解救这一节,她陡然恼怒打断:“郭荣那小子又跟姓蓝的睡了?” 赵霁汗毛一竖,呆傻点头,不明白她这个“又”字从何说起。 商怡敏的怒火像投入池塘的烙铁,只冒出一股青烟,随即松开狠咬的牙关冷笑:“好哇,蓝贱人痴迷郭荣多年,这回终于如愿以偿了,以后出去了,我定要好好恭喜他。” 赵霁以为商怡敏是气蓝奉蝶心想事成,忙说:“郭太师叔当时纯粹为了救人,事后一句话没说就走掉了,不知道他究竟怎么想的,反正我没看出他对蓝奉蝶有丝毫留恋。” 商怡敏哼道:“那个人心里权位高于一切,也是瞧姓蓝的有利用价值才救他,你看换个人他还会不会那么热心。” 字里行间充满厌恶,这下赵霁确定她对郭荣不止冷漠,更是实打实的反感,无怪乎绝口不提了。 他兜了个大圈子,目的在于打探商荣生父的讯息,匆匆讲完锦屏山大战巨蛇一节,正要转入正题,被商怡敏叫停。 “你在蛇肚子里施展‘炽天诀’,商荣就没怀疑你?” “怀疑了,我骗他说那是苗素送我的特制炸、药,他找不到对手求证,姑且信了。” 商怡敏听他介绍苗素的事迹,意外地不太待见,特别是听说她曾试图强、暴蓝奉蝶未遂后笑怒不定道:“这丫头狡猾奸诈,行事阴险,最终只能 分卷阅读358 - 分卷阅读358 - 分卷阅读359 假凤虚凰 作者:星海拾贝 分卷阅读359 假凤虚凰 作者:星海拾贝 分卷阅读359 做个二流人物,真可惜了那颗聪明头脑。” 得知苗素报复蓝奉蝶的原因,又多出一点同仇敌忾,骂蓝奉蝶四处骗情,活该有此报应。 赵霁见缝插针道:“商荣也很讨厌蓝奉蝶,可偏生遇到一件尴尬事。” “何事?” “……他怀疑……怀疑蓝奉蝶是他爹……” 见商怡敏蛾眉竖立,忙解释:“这都是九老洞那幅壁刻惹的祸,他认出舞剑图上的男人是蓝奉蝶,知道您曾喜欢过这人,才会有那种猜测。” 商怡敏抖颤数息,挥袖喝斥:“你去叫他别瞎想,姓蓝的怎么可能是他父亲!” 否定并不能使赵霁信服,反被他当成了欲盖弥彰,心想:“商太师叔若果真趁蓝奉蝶无知无觉时和他行了夫妻之实,必定羞于承认,我也不能质疑她,得委婉点套话。” 于是小心询问:“那我师父到底是谁的儿子呢?” 商怡敏警惕正浓,一眼戳破他的狗胆。 “你出去一趟嘴巴更滑了,什么话都敢拿出来说。” 赵霁乌龟遇险,立马缩头,赔笑道:“弟子是替师父着急,看他成天胡思乱想,弟子心里怪难受的。” 商怡敏颜色肃杀,逼视的目光触物成冰,吓得赵霁脑袋不住耷拉下去,挨过严冬般的静默,不怒自威的声音拨动了他的神经。 “以后商荣再疑心此事,你就提醒他,除非我亲口说明,其他任何人的话都不可信。” 商怡敏的强硬回避疑点多多,赵霁千思万想,到家还在揣摩,走进篱笆门,院内已摆好饭桌,上面放着黄澄澄的香葱炒鸡蛋、红艳艳的干烧火腿肉、青幽幽的炝炒苕尖、白嫩嫩的鸡汤豆花,四菜一汤,精致悦目。 “吃饭啦。” 商荣正端着竹饭蒸走出厨房,见他回来便招呼他坐下。 赵霁和他生活五年多,三餐饮食基本自力更生,商荣偶尔掌勺,也拿大杂烩一锅炖这种置办猪食的方法敷衍他,几曾似这般闲情逸致地正经做过饭?赵霁受惯使唤,忽然吃上现成的,心里很不踏实,问商荣是不是碰上了好事。 “吃完饭再跟你说。” 商荣卖个关子,饭后接着吊胃口,收拾完厨房,拿木盆装了换洗衣衫,叫他一块儿去泡温泉。 赵霁猜他不是在外面捡着金子,就是即将做成一笔大买卖,打算趁机说服他花钱雇两个花农帮工,省得成天压榨自己。 他哪儿知道商荣是在为一件麻烦事做铺垫,这件事他憋了很久,回山安定下来才好开口,这一说就逼得月老假戏真做,将红线上的活扣打成了死结。 赵霁听了他的话,心头起火,口中生烟,双手齐拍打出三尺高的水花。 “你居然答应和陶三春订婚!是不是教人灌了**药啦!?” 商荣算到他会跳脚,忙交出积攒一个月的耐性好言开导:“我也没办法呀,蓝奉蝶说我不答应这门婚事他就一辈子囚禁你,我是为了救你才勉强同意的。” 这理由完全行不通,赵霁即刻撒泼:“那在苗疆时你怎不说?我要早知道,情愿让蓝奉蝶杀了我!” 商荣忙说:“你不要急,我知道你会反对,所以当时就跟陶家谈好了条件,保你能称心。” “什么条件?” “陶姑娘说让你跟我一块儿去他们家,她收你做偏房,往后你还跟我同吃同睡,和现在没啥区别。” 赵霁脑子像黄河改道一泻千里,他这个师父精明时太精明,单纯起来又纯然是个白痴,要不是和他共处多年,真要以为他在装傻气人。 “你知道偏房是什么?就敢替我做主答应!” “就是妾嘛,你不是认为三妻四妾很正常么?男女换个过子就不愿意啦?要不你去跟陶家人说你做正室,他们同意的话我没意见。” “你混蛋!” 赵霁面红耳赤连蹦带跳,活像摔破头也跃不进龙门的红鲤鱼,揪住发根乱嚷:“这些没脑子的话你都是怎么想出来的,我知道你就是存心气死我!不管,我要去死,我要去死!” 小无赖气急败坏抱着脑袋往石头上砸,商荣听到两下货真价实的撞击声,赶忙拽住这冤家。 “你别乱来,婚期还早着呢,大不了我们另想办法!” “你都答应了,太师父又跟那边立过保证,还能有什么办法?” “这会儿想不出来,不代表永远没辙,总之你先冷静。” 商荣提防赵霁寻死觅活,将他的脑袋紧紧搂在胸前,赵霁使完性子,越想越气,越气越急,生怕陶家明天就派花轿来抢人,等不及要把生米做成熟饭,再一粒不剩全部吃光,是以又做了跳墙狗,临时想出一条“诡计”。 “你差点把人家气死,必须补偿我,不然我不依!” 他撒着娇讨价还价,麻利地把小师父按到了池边。 商荣本生对他怀有歉疚,料想以他的性子不占回点便宜不甘心,大方妥协道:“你想要什么样的补偿?只要别太过分,我都答应。” “那现在就来陪我玩那假凤虚凰的游戏。” 赵霁使劲吮了吮他的嘴唇,虽说眼下气氛不太合适,却也顾不得许多了。 商荣在神冶门听他提过这事,当时就曾表示同意,比起其他预想的条件,这个显然容易多了,爽快地点一点头:“行,不过得按上次说好的,我做凤,你做凰。” 赵霁藏住奸笑,也把头重重一点。 商荣心里略感慌张,故作镇定问:“那该怎么做?你知道么?” “知道,就是把我这话儿插到你这里边去。” 意想不到的地方突然被手指触碰,商荣本能地推了他一把,惊讶和水珠一道爬满面颊。 “真的夫妻也是这么做的?” “对啊。” “那女人也有鸡、巴?” “有啊。” “你看到过?” “小时候看过家里的丫鬟。” 商荣脑袋成了蜂巢,耳朵里全是嗡鸣,直觉告诉他情况异常,由于从来没有相关目击,这异常的反应只能转化成迷惑,惊问:“我听人说女人都是蹲着撒尿的,如果她们和我们一样有这话儿,为什么不站着撒尿?” 赵霁从容胡诌:“女人家要遮羞嘛,站着撒尿被人偷看怎么办?蹲着还能用衣衫遮一遮。” “可鸟兽里边只有雄的一方带把啊。” “人乃万物之灵,当然与动物不同。” “你小子在耍我吧,欺负我没见识就信口乱说!” “我再坏也编不出这种谎话啊,你看看苗素就知道了,那丫头假扮山大王,去城里嫖小倌,这些事你也亲耳听过的呀,她没有鸡、巴怎么在床上冒充男人?还有那个谢岚,你觉得他是男是女?” “外面说男女的都有,可我觉得是女人,不然胸脯怎会那么大。” 分卷阅读359 - 分卷阅读359 - 分卷阅读360 假凤虚凰 作者:星海拾贝 分卷阅读360 假凤虚凰 作者:星海拾贝 分卷阅读360 “说对了,他就是个女人呀,我在鹤州城看过他的**,下面那玩意儿比你我都粗呢。” 他昧着良心胡说八道,看商荣将信将疑,故意激将:“你不信,赶明儿下山找个茅厕躲起来,亲眼看看便知真假。” 商荣羞怒:“我又不是流氓,怎能做那种下流事!” 脑海里不由自主想象平常所见的女子们脱光衣服的模样,当即大窘,伸手使劲捶了捶脑门。 赵霁趁他昏懵时紧紧抱住,牙尖在他圆润的耳垂上轻咬。 “不准废话,现在快来补偿我吧。” 第137章 重出江湖之暴露 二人在温泉池边瞎闹一气, 狂蝶新蕊,多的是新奇刺激, 真正乐趣并无多少,尤其是商荣, 只收获了疼痛不适,好在这点疼对他不算什么,略忍一忍就过去了,也没受伤。 事后他怀疑中计,质问赵霁为何这种事这么难受还有人巴巴去做,赵霁的谎话比天高比海深,正儿八经传道:“刚开始很正常, 你看女人生孩子都会痛, 所以做这事时男人才会多受些苦,都是在遵循自然的平衡规律。多做几次,摸熟门道就能尝到滋味了。” 商荣并非不能识破他的骗术,巧的是过去一些见闻跳出来助骗子圆谎。他想起小时候和慕容延钊去打猎, 路上大师兄屁股流血, 湿透了裤裆,而头一天他才因下山**被段化大骂。商荣那时幼稚,慕容延钊也没好意思跟他说屁股流血的原因,如今想来会不会就是在妓、院被妓、女们的□□戳伤的? 他不知道慕容延钊患有血痔,偶尔会发作,而类似现象他在山下还见过好几次,都是成人没有小孩。 那些屁股流血的男人可能就是被女人捅伤的, 我活了十六年,到今天才知道这个奥秘,看来山居生活真会使人孤陋寡闻,幸好平日没遇到过相关话题,否则还不闹笑话…… 他在那边感叹长见识,赵霁也在恶补技巧,趁下山购物之便偷偷搜罗了几本淫、秽香艳的杂书,藏起来自行琢磨。 春嬉之事,有一就有二,少年人哪怕最初没甜头,为着好奇也会忍不住再三尝试。 (补丁一) …………………………………… 此后,二人像开荤的猫再戒不掉这**的诱惑,将这“假凤虚凰”的游戏做成了生活中的必修课,没日没夜的钻研探究,得益于过人的耐力体力,不久尝过许多新奇花样。 商荣被赵霁颠倒反复,折腾得死去活来,欲罢不能,酣爽过后又觉奇怪,问他:“有些女子娇小柔弱,哪有你这样的蛮力?她们的夫婿会快活吗?” 赵霁在无赖事情上智慧多多,随机应变道:“就因为一般女人不容易让男人尽兴,男人们才热衷于**偷腥,好从别的女人那里弥补。” 商荣举一反三:“我明白了,男人纳妾的缘故也在这里吧,一个老婆满足不了,就想多娶几个助阵。” “哈哈,正是正是。” “那感情好的夫妇这事也很融洽吧。” “对啊对啊,要不怎么会有琴瑟和谐一词呢,你想想这事做起来这么舒服,真顺利的话两口子感情怎可能不好。” 商荣深以为然,自从和赵霁“游戏”成功,他对这小子的感觉也起了微妙变化,以前打骂随心绝不犹豫,现在再看他淘气讨嫌也会火大,可想到他在床上伺候得卖力用心,让自己尽情受用,那拳头巴掌便伸不出去了。 赵霁实现奸计,得了便宜还卖乖,成天变着方的向小师父撒娇,好像他真是献身的一方,商荣天经地义该宠他。 商荣渐渐觉得这游戏玩得过了火,有时看着赵霁会产生莫名其妙的焦虑感,但若分开一阵,心里又无处不是他的影子,藤蔓般的牵绊转化成了坚固的铁链,再也扯不断了。 八月的一天,师徒俩下山办事,昨晚又酣畅淋漓地做了一场,商荣爽得一塌糊涂,不仅身子湿透,最后还无意识地泪流不止,赵霁从没看他哭过一次,见状又欢喜又心疼,搂着他亲吻拍哄,缠绵半晌商荣清醒过来,自觉丢脸到极点,一脚将他踹下床去,再也不搭理。 赵霁没脸没皮粘住哄,咬着他的耳朵说:“你别害臊呀,我们已经是夫妻了,你什么样子我没见过?有啥不好意思的。” “我们已经是夫妻了。” 这句呢喃一直跟到商荣的梦里,文火般的焦虑转为疾猛烈焰,不过是个游戏,还能当真吗。 “荣哥哥,你理一理我呀。” 自觉受冷,小徒弟满心不悦地挽住他的胳膊。 商荣轻轻甩开,不咸不淡说:“大街上少肉麻,丢人。” “哼,昨晚还不停催人家使劲,现在又不理人了,没良心。” “……听话点,别乱撒娇。” “你都不宠我,叫我怎么听话呀。” 赵霁嗲声嗲气抱怨,像条粘着主人乱蹭的大狗。 商荣耳根子红了,想想昨晚的妙境,是该礼尚往来,转头问:“那怎么样才算宠你?” 赵霁开心见喜,指着路边卖葡萄的小贩说:“我要吃那个,你买给我。” 这季节葡萄刚上市,价格昂贵,过去商荣从来舍不得买给他吃,今天也没马上慷慨解囊,拽着他的袖子说:“跟我来。” 他领着赵霁来到城外西北二十里的一处果园,园内种着七八亩葡萄,紫实累累,正待采摘。商荣认识这家果农,给了他五十文钱,说:“大叔,我们想吃葡萄,您能让我们进园子自己摘吗?我们摘多少吃多少,绝不带走。” 那果农笑道:“你们两个再能吃,一人至多十斤就撑死了,五十文太多,给三十文足够啦。” 那现采的葡萄清甜新鲜,还比城里卖的便宜一大半,赵霁饱餐过瘾,看商荣坐在葡萄架下发愣,采了几颗深紫饱满的从身后喂给他,搂住他的脖子欢笑:“荣哥哥真会精打细算,跟着你永远不会吃亏。” 商荣反手摸了摸他的脑袋,心中一阵甜蜜一阵茫然,赵霁看他心不在焉,觉得该提醒他办办正事,爬在他背上,下巴磕住他的肩头说:“荣哥哥,你想好对策了吗?要怎么跟陶家退婚啊。” 对此商荣尚无头绪。 “师父和薛云定过聘,我要是悔婚,会损坏他老人家的名誉。” 赵霁又不依了,嚷道:“那你就不管我的死活吗?人家身子都给了你,你不能始乱终弃!” 他紧握无赖这项法宝,拿戏文里的台词来串场,商荣有些吃惊,回头怔视:“你不是说那是游戏?难道还当真了?” 以为他要赖账,赵霁一蹦而起,红着脸嗔怒:“好哇,敢情你只是跟我闹着玩的,我警告你不准做这种过河拆桥的事啊,不然我跟你没完!” 商荣按住他,眼睛里光亮陡增,笑问:“你先别激 分卷阅读360 - 分卷阅读360 - 分卷阅读361 假凤虚凰 作者:星海拾贝 分卷阅读361 假凤虚凰 作者:星海拾贝 分卷阅读361 动,当初玩游戏的主意是你提出来的,如今这是要反悔么?” “我说玩游戏你就真当成游戏对待呀?你的心是石头做的么?还有没有点人味!?” “那你要我怎么办?” “我、我要你负责……你占了人家的身子,就得一生一世对我好,不许再跟其他人做那事!” 这话吼到了商荣的心坎上,焦虑化作泡沫消散在柔情的暖流里,冲刷出愿望的雏形。 他正中下怀,心头暗喜,笑意好似破茧而出的蝴蝶飞到了天上,一把揪住赵霁的脸颊,装出冷傲的姿态调侃:“你自己投怀送抱,转回头还以此为要挟,这算盘打得够精啊。也罢,就先说说你是怎么考虑的吧,想让我如何负责?” 赵霁一看有戏,忙双手握紧他的手说:“我要你过完年就跟我下山到外面去闯几年,陶家人来找就避开,拖久了这门亲事自然黄了。” 他估摸再有四五个月商怡敏的毒功即可练成,等她脱困自己也不用留在峨眉。 商荣听他提议去开封投奔郭荣,心想:“攀龙附凤为武林人士不齿,可我有心创大业,救苍生,这些理想凭一己之力难以完成,郭师叔乃当世豪杰,师父常说他是诸国皇族中最有希望成为救世明君的人,辅佐他建功立业也与我的志向相符,何不去试试看。” 不想让赵霁轻易如愿,摆着架子说:“这事我得考虑一下,这之前你好好表现,要是让我发现有不称心的地方,我就收回前面那些话。” 赵霁熟知他的作风,看他装腔作势,其实已然就范,欢喜得扛起他转了好几个圈,然后葡萄藤似的紧紧扭缠在一起,差点在光天化日成其好事。 他俩吃了对方给的定心丸,之后数月欢天喜地,恣情纵意,尽管个别时候还像乌眼鸡啄来啄去,大部分时间都做了水乳交融的鸳鸯鸟,日子过得分外甜蜜。 十月末,初雪飘飞,峨眉山又成琉璃世界。 这日赵霁带乐果儿去砍柴,他挥斧忙碌,小猴儿自去林中游玩,过了一会儿欢呼着荡过几重枝头奔回来,摇落阵阵积雪。赵霁拍了拍头上的雪花,见它递上一只与冰雪同色的小玉匣,眼中一刺,急忙接过来。 玉匣盖子左下方刻着一个“霁”字,正是当年唐辛夷送他的药匣。 这药匣失窃两年多,突然在山林里出现,他更确定是被乐果儿偷去弄丢的,近千个日夜的风吹雨淋,匣子已布满划伤和裂痕,里面的药膏早空了,赵霁记得那药味道很甜,蜜糖般腻人。 乐果儿找回玉匣,却不能将功补过,匣子损坏,怎好意思再物归原主?赵霁想到唐辛夷近日在信中的柔情蜜语就觉头疼,商荣早不理会二人间的书信往来,但内心仍是介意的,赵霁一心一意喜欢他,认为不能仗着他眼不见心不烦继续跟唐辛夷不清不楚,和商荣成就鱼水之欢后就决定适时向唐辛夷说明。 前日收到他的来信,本想抓住回信的机会坦白,谁知那封信的内容很特殊,全篇都是苦恼悲伤,叫他不好启齿了。 信上一开头就是桩大噩耗:唐辛夷最倚重的三叔公唐默一个月前在家中暴病而亡,少了这个后盾,唐辛夷顿觉独木难支,近日已明显感觉到唐门内部乱流涌动,唐幽唐静等长老各怀鬼胎,局势对他极其不利。 第二桩烦恼同样要命,再过十天,天枢门的送亲队伍就将抵达青城县,介时他将被迫与苗素拜堂完婚,意味着暗无天日的生活正式开始,戴着镣铐向不幸起解。 “一别两年,思君为劳,君尝言‘室有芝兰,人如松柏’,吾解之‘与君相会,如亲芝兰,君之情意,似松柏常青’。而今余形单影只,几陷孤立无援之绝地,思及至此,回转柔肠,寸寸欲折……” 看到这些痴怨之句,赵霁担忧怜惜,难以提笔,转念寻思去青城县看看唐辛夷的近况,假如他真有危险还须鼎力救助。 他回家给商荣看了玉匣,商荣听说是在东边的松树林捡到的,忽然联想起一桩旧事。 “说到松树林,当年那些猴子就是在那里被人毒死的,乐果儿那时还跑去玩过,没遭毒手真是走运。” 赵霁摸摸乐果儿的脑袋,夸它和自己一样命大。 师徒俩随便吃了些东西,去温泉洗了个澡,原想理一理最近几天的账目开支,赵霁闲着没事手脚又不老实了,粘着商荣摸来撩去。他二人如今是**一点就着,行动非常干脆,转眼不分你我地滚到床上。 (补丁二) 这已是第四张毁在他们风暴式**下的床榻,明白再结实的木材也经不起折腾,商荣吩咐赵霁明天去找块大石头回来做床,免得再重复“上天入地”的窘事。 二人正要穿衣收拾,院子里嘎支支一阵骚动,赵霁火速开门查看,见篱笆门被什么东西撞坏了,将塌未塌地悬摇着。门外雪地上留着两行浅浅的脚印,来的悠闲,去得匆促,赵霁顺着印记看去,心脏被狠狠踩了一下,慌张回屋知会商荣。 “不好!刚才有人来过,多半听见屋里的动静了!” 商荣也吃了一惊,估计登门的是某位师兄弟。 秘事暴露,赵霁惶恐得像被捉奸在床的奸夫,问商荣该如何是好。商荣一时吃不准对方是谁,不好判断事态走向,想了想,决定静观其变。 是夜,两人挤在一张床上,都没睡安稳,赵霁拼命祈祷别被师长知晓,商荣则在考虑事发后怎生应对。 冷月渐隐,凛冽的北风吹不散凝聚在山峦上的寒雾,苍茫的浑白仿佛幕布笼罩着一个破碎的幻境。一道人影裹挟雪花电闪而来,似冰锤撞开了沉睡的木门。 冷气扑入温暖的室内,惊醒的少年们各自拔剑迎接不速之客,金色剑光宛如两只惺忪的眼睛,惶惑打量怒峙在幽蓝暝色中的来人。 商荣在乍冷下打了个寒颤,急忙放下宝剑,赵霁直接跌坐在地,战栗仰望陈抟冰雕般坚硬的神情。 “太、太师父,您怎么来了?” 第138章 重出江湖之驱逐 陈抟进门前已看到堆在屋外的破烂床板, 又见他俩从一个被窝里钻出来,情形真与目击者描述一致, 怒气裹着热血冲击头顶,脑袋一霎眩晕, 被迫闭目凝神片刻,再一睁眼,精光凌厉,一举射破赵霁的鼠胆。 “你们两个孽障,都做了什么!” 二人情知遭了暗箭,双双跪地迎候师长的盛怒,陈抟命他们穿好衣衫跟自己回玄真观去, 出发时让商荣走前面, 赵霁走后边,他居中监视,别说交头接耳,商荣回头望一望, 赵霁咳嗽两声都会被喝止。 到了观里, 陈抟将他们领进最角落的库房,关了门命其跪地听审。 “你们太不像话了,怎么能做那种事?说,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乱来的?” 分卷阅读361 - 分卷阅读361 - 分卷阅读362 假凤虚凰 作者:星海拾贝 分卷阅读362 假凤虚凰 作者:星海拾贝 分卷阅读362 陈抟不爱拘束弟子,平时甚少过问他们的生活状况,商荣赵霁住在观外,更不在他管控内。他以为这两个孩子爱吵架, 还担心他俩闹矛盾,今日才知两个已做出苟且之事,当下惊、怒、气、悔,急于知道这根梁是从哪头变歪的。 商荣在陈抟眼皮底下长大,没见他这样疾言厉色训过人,自己领了这头一刀,心下好不憋屈,已猜到那告密人是谁,忍住恼愤问陈抟:“师父,您是怎么知道的?难不成亲眼瞧见过?” 陈抟跺脚怒责:“我要亲眼瞧见,还不被你们气死了!” “那是谁告诉您的?” “这你别管!” “您不说我也知道,定是王师弟说的。” 昨晚商荣就怀疑过王继恩,自从上次为花田的事和师兄弟们起了隔阂,最近就只有这个人还时不时来木屋找赵霁,他跟自己芥蒂最深,最有嫌疑告状。 赵霁听他指认王继恩,心口突突乱撞,不敢相信亲厚温善的王师叔会出卖他。 陈抟气得摔袖指斥:“你自家做的丑事怨不得人说,跟别人荒唐还罢了,霁儿是你徒弟,你怎能这样丧德败行?” 商荣不解:“游戏而已,很多人不都这么玩吗?王师弟只说我,他不也和韩师兄做过。” 陈抟听他前半句忍不住想动粗,听完后半句脸发青眼发直,颤声质问:“你说什么?恩儿和通儿也……” 商荣不爱数人长短,那年目睹韩通与王继恩的秘事后守口如瓶,连赵霁也没告诉。此时怨怒王继恩,本着有仇必报的习惯抖将出来,这也是受赵霁误导,以为那事就是不太光彩的嬉乐,顶多大家一块儿挨顿骂,哪里能想到陈抟内心风云突变,若非养气功夫好,早已肝火上冲,肺热吐血,命他二人老实跪好,一阵风地穿门而去。 赵霁心惊胆颤,等陈抟离去,忙问商荣:“你几时见王师叔和韩通做过那事?” 商荣说:“前年庆典大家都住在观里,有天晚上我散步到师兄弟们的住处,看到韩师兄和王师弟在屋里亲嘴打滚,当时还不知道他们俩也在玩那‘假凤虚凰’,后来跟你做了才反应过来。” 赵霁急得捶腿:“你弄错了,王师叔是被迫的,韩通从早几年起就开始猥亵奸污他,他俩私下里是仇人啊。” 商荣吃惊:“会有这种事?我看韩师兄平时对他挺好的啊,他一向虚伪也只在王师弟面前有点真情意。” “不对不对,王师叔恨死韩通了,巴不得杀了他,怕丢脸才一直隐忍,你真不该跟太师父说那种话,这下王师兄非气死不可了。” “哼,谁让他先告我们状,挑唆师父骂人的?我这叫以牙还牙!你都被他坑了还帮他说话,天字一号糊涂虫!” 商荣始终不信韩通会伤害王继恩,听了赵霁的话越发认为后者是两面三刀的小人。 赵霁料想此番绝难善罢,纵使往脑袋上淋十斤香油也滑不过去,碰上这鸿沟天堑,非得拿出破釜沉舟的气魄不可了。 俄而,陈抟又领来一对冤孽。 赵霁抬头正好与王继恩目光交汇,看他满脸惶惑,有如坠入陷阱的幼兽,韩通则狠狠瞪视商荣,双方的视线在空中舞出剑影,已是撕破脸的架势。 陈抟命他四人跪好,这时激怒已转为沉痛,扶额苦叹:“为师教徒无方,现在方知你们误入歧途,实在是寸心如割,愧悔无地啊。” 商荣不明白师父何至于如此生气,莫非这是比嫖赌更恶劣的不良嗜好?身边水滴滴答坠地,王继恩垂头落泪,羞耻如万蛇噬身,恨不得马上死掉。 韩通见状毅然决然对陈抟说:“师父,这不关七师弟的事,都是徒儿强迫他的,您罚我一人吧。” 赵霁惊讶而望,见商荣微微扭头冲他冷笑,一副果不其然的样子。他登时糊涂了,心想:“韩通不是一直把王师叔当脔童玩弄么,怎会主动回护他?难道真是我搞错了?” 陈抟对韩通的喜爱不压于商荣,见他供出诲奸导淫的罪行,那打击好比金顶上的雷暴,屋子顷刻抖了三下。他愤起一脚踢得韩通倒翻两个跟头,吐出两颗带血的牙齿,随后低头质问王继恩:“你怎不早点告诉为师?还任他欺辱这么久?” 王继恩无言以对,爬伏着大声痛哭,陈抟怒不可止,想当场废了韩通的武功。 商荣见韩通袒护王继恩,还算是条有担当的好汉,反观王继恩一味扮演柔弱受害者,无形中把黑锅扣给韩通,太过自私狡猾,因而仗义直言:“师父,韩师兄是在替王师弟背过,他对王师弟有多好,师兄弟们都看在眼里,有道是一个巴掌拍不响,反正我不信这是他一个人的错。” 他无视赵霁拉扯,坚持畅抒己见,王继恩猛地抬头转向他,泪眼赤红,胸口托起火狱,仇恨并非一蹴而就,它躲在不断淤积的伤害中,在某个界点突然露出青色的獠牙。 陈抟嘴唇似怒蜂的翅膀抖个不住,逼到商荣跟前,口吻硬如铁砖。 “你还理直气壮说别人,论过错,你比谁都严重!” 商荣辩解:“徒儿自会反省,可是师父,以前大师兄喝花酒逛青楼您都不大管他,我们玩玩游戏您就大发雷霆,两件事性质差不多,区别无非是一个是跟女人一个是跟男人,那后者还是假凤虚凰,按说更不打紧啊。” 他正经理解被当成胡搅蛮缠,赵霁见陈抟举起巴掌,赶紧挺身护住商荣,横下一条心承认:“太师父您别怪商荣,他被我骗了!” 说完一刻不停地分解骗术,从当年诱拐商荣打手虫、亲嘴,一五一十交代到最近的翻云覆雨,连他谎称女人有鸡、巴这样寡廉鲜耻的假话也一并招认了。 众人瞠目结舌,商荣尤其惊懵,不相信自己会身陷一个骗局长达三年之久,被这扮猪吃老虎的徒弟随心逗弄。 陈抟的怒火调头烧向赵霁,但这小子的行径已超出他的描述能力,只好放弃责骂,叱问他为何这么做。 赵霁更不迟疑,大声说:“我喜欢商荣,早就喜欢他了,想和他做夫妻,一辈子在一起,怕他不答应才想方设法骗他。” 周围再次沉静,王继恩下巴悬泪,心先落地碎裂。商荣持续惊懵,思维史无前例的迟钝。 陈抟用力拍了拍脑门,两道眉毛拧成了倒八字。 “商荣是你师父,跟你一样都是男子,你如何能与他做夫妻!?” 赵霁豁出去了,热血激昂道:“就是不可能才用骗的啊,弟子知道撒谎不对,话虽假,心意真,至死不后悔!” 他表现得英勇果敢,不见半分愧惧之色,陈抟对付不了视死如归的小流氓,头顶裂开一条缝,长满苦恼的蒿草。 这时四徒弟景兴平跑来,前日他陪谢渊亭下山送信,来去行程七天,提前归来想是遭遇事故。陈抟 分卷阅读362 - 分卷阅读362 - 分卷阅读363 假凤虚凰 作者:星海拾贝 分卷阅读363 假凤虚凰 作者:星海拾贝 分卷阅读363 听过他的耳语,凛然一惊,命他去书房等候,向四个不肖弟子发布临时惩处令。 “韩通你去后院天井里跪着,商荣继恩跪到观门外去,赵霁就呆在这里,为师待会儿再来与你们计较。” 赶到书房,景兴平已将那件意外之物摆在书桌上,陈抟仔细端详这块镇纸形状平平无奇的黑铁片,实难相信这就是世人苦苦争寻十余年的无价之宝“九州令”。 再过二十天,武林联盟将在益州举行集会,大会委任五名蜀地的大派掌门为东道,陈抟是其中之一,故而派谢渊亭、景兴平去联络其他四位掌门,商量与会事宜。 谢、景二人下山后在眉州附近撞见一伙江湖人士混战厮杀,几十个人死伤大半,最后数人像是一伙的,合力围攻一名虬须汉。 师兄弟救下那汉子时对方已伤重不治,临死前交出这块铁牌,说是当年真理佛留下的“九州令”,那些江湖客都为争夺此物而死。兹事体大,谢渊亭让景兴平立即回山报讯,自己独立执行送信任务。 两三个月之前,江湖上已在风传“九州令”重现的消息,陈抟过去就认为此乃不祥之物,如今不意落到玄真派手中,恐会惹出祸端,命景兴平去请段化前来商议。 云起雪飞,太阳也经不起严寒,躲进了厚厚的云絮里。 商荣跪在雪地上,神思随着空中的飞雪飘忽不停,一遍一遍回想赵霁方才的告白。 他内力深厚不惧寒意,又被这些火炭般炙热的话语熨烫,脸颊反反复复红热,心里仍很惊慌,却并不难受,仿佛候鸟乘风飞向温暖的国度,再剧烈的颠簸也觉欣然。 “那坏小子想出这么多馊主意算计我,还说要和我做夫妻,想得倒美,我看他就是想给自己找个靠山,一辈子骗吃骗喝还骗色,我又不是傻子,哪能让他处处占便宜,想赖上我就得老老实实听我使唤 ……” 他游思乱想,连续不经意地露出喜笑,王继恩跪在三丈外的地方,一丝一毫看得清晰,商荣胸中艳阳高照,他心里冰冻三尺,紧紧握住身下的雪块,让它在掌心融成水再结成冰。 跪到午后,甘钰宁和朴锐偷偷摸摸跑来,商荣见他们一副避猫鼠的胆怯模样,等二人在他跟前跪下,就更纳闷了。 “你们这是做什么?” 甘钰宁吃力抬起耷拉的脑袋,万般歉疚地看着他。 “商师兄我们对不起你。” 商荣来回观察他俩,受不了这吞吞吐吐的磨叽,催他们有话快说。 甘钰宁快哭出来:“我有两招剑法迟迟想不明白,昨晚去你家请教,不小心……不小心看到你和赵霁……” 商荣顶上一个霹雳,惊道:“昨晚来的人是你?” 甘钰宁点了点柿子红的脸,接着请罪:“我当时吓坏了,一晚上没睡着,今早天不亮去茅房解手,遇到朴锐,忍不住跟他说了,谁知……谁知师父就在门外……” 这么说来其实是甘钰宁向陈抟间接告密,不关王继恩的事。商荣不仅冤枉了他,还揭短报复,害他一块儿受罚,按他的是非标准来说这是相当严重的过失。 他顾不上责备两位师弟,慌忙扭头看向王继恩,对方雪白的侧脸麻木僵硬,泛着比坚冰还刺眼的冷光。 陈抟出现在观门内,回过神的弟子们垂头屏息,咀嚼各自的遽惶。 陈抟先喝退甘钰宁和朴锐,走到王继恩跟前,轻声说:“你起来吧,回房歇一歇,今天别干活了。” 他来这儿之前先去后院看了韩通,韩通仍坚持一人担则的态度,恳请他宽恕王继恩。陈抟平和稳重,越过愤怒波峰静心一想:“恩儿身体残疾,今生注定无后,性子又柔脆,看通儿的样子对他确是真心,他俩是师兄弟,又都无父无母,往后相依为命也未为不可。” 他对这二人存了宽贷的念头,对商荣赵霁则不,断袖只是行止不端,**却是背德大罪,绝不允许他们一错再错。 很快只留下商荣一人直挺挺跪在雪地上,师父的漠视固然令他伤怀,王继恩临走前那死气沉沉的情状亦触目惊心,他明白自己得快些做决断,免得叫这小小的坎绊住。 入夜,赵霁仍被锁在库房,陈抟叫人送来晚饭、被褥和马桶,却没说要关他几天。小小一把铜锁困不住他,难以逾越的是太师父的命令,照这形势看他再敢违令,玄真派就容不下他了。 他站立躺卧都想着商荣,早上勇敢表白,回过头又觉害怕,怕商荣着恼怨责,从此跟他划清界限,他的花招都用光了,已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该拿什么法子来挽回? 寒夜阒静,雪花般轻巧的身影落在屋顶,悄然掀开瓦片。 “赵霁,赵霁。” 听到商荣的呼唤,赵霁鱼跃而起,纵身跳上房梁。商荣在他身旁落脚,二人手拉手回到地面,双手紧紧交握着。 赵霁激动得要哭,做贼似的小声说:“你还好吗?太师父没打你吧?” “没有。” 商荣本来满心欢喜,见到他忽然有点不好意思,甩开他的手,揪住他的耳朵使劲拧。 “你这个小骗子,敢耍我,看我怎么收拾你!” 他的情绪已表露无遗,赵霁愁烦一扫而空,耳朵被拧掉了也开心,抱住他欢笑:“这都是为了你呀,荣哥哥,你不知道我有多喜欢你,只要能和你天长地久,每天大眼瞪小眼也很幸福。” 商荣脸上溅了热油,烫得起泡,啐道:“你跟唐辛夷写信都会来几句文绉绉的诗词,怎么跟我就只会说这些粗俗村话?” “朋友间讲究光风霁月,对你我是披肝沥胆。” “哼,你骨子里就是个小流氓。” “你哪怕找个天下第一的正人君子也没我这个小流氓赤胆忠心。” 赵霁看出商荣已接纳他的心意,顾忌打消,一颗心正如大姑娘荡秋千,欢跃欲飞,照着那喜人的嘴唇脸蛋吧唧吧唧使劲亲了好几下。 商荣骂他是偷油的小老鼠,呵斥他老实站好。 “帐还没算完呢,你就敢放肆,为师现在要审你,问什么你都得老实招供。” “徒儿一定老实,师父你老太太吃豆腐,尽管放心。” 赵霁笑嘻嘻将商荣扶到桌上坐好,倚住桌沿替他捶腿。 商荣忍笑忍羞道:“你,从什么时候对我动那种鬼心思的?” 赵霁装傻:“什么是鬼心思,徒儿不明白。” 看他咬唇斜睨,忙赔笑认错,凑到他耳边悄声道:“咱俩第一次见面我就喜欢你啦,后来相处久了越来越喜欢,那次你为了写信的事跟我吵架,我下毒报复你,结果看你疼得厉害我都快心疼死了,打那天起我就知道自己爱上你了。” 肉麻情话仿如岩浆灌入商荣的脑子,他不禁一手捂住耳朵,另一只手狠狠掐了他几下。赵霁不 分卷阅读363 - 分卷阅读363 - 分卷阅读364 假凤虚凰 作者:星海拾贝 分卷阅读364 假凤虚凰 作者:星海拾贝 分卷阅读364 躲了,直接抱住亲嘴,蜻蜓点水似的一次接一次,在商荣脸上荡出又羞又喜的涟漪,数落都转为娇嗔。 “臭流氓,说谎不打草稿,骗我做妇人家的事,真想揍扁你。” “谁让你那么单纯,什么都不会,你要不愿意往后咱俩换一换,让你艹我总行了吧。” “……那种事究竟哪一方更舒服啊?” “肯定是被艹的更爽啊,你看我都没像你那样又哭又叫地舒坦过,还要学老牛耕田,累个半死。” “……那还是不换了。” “噗嗤,你真是一点亏都不肯吃,那好,徒儿今后还会继续孝敬您,让您每次都脱胎换骨,欲、仙、欲、死。” 商荣打掉他不安分的贱手,让他先顾正经事。 “你不知道,原来是甘钰宁和朴锐这两个小子在师父跟前说漏嘴,才害得咱俩受罚,我错怪了王师弟,还把他和韩通的事捅落出来,这梁子估计结定了。” 赵霁听罢苦叹:“早叫你别冲动,偏不听,都是同门师兄弟,往后还怎么相处呀。” 商荣不想那后悔药,朝前计议。 “王师弟的事以后再想办法弥补,师父这次是真动怒了,肯定会把咱俩分开,我看我们还是趁早下山,出去避几年再说。” 这正是赵霁的想法,喜道:“咱俩真有默契,我还以为你会放不下太师父,左右为难呢。” 商荣说:“师父心软,我们不跟他针锋相对,冷一阵子他自会妥协,要是耗在这儿,谁都不好过。” 他们说走就走,顺着商荣刚才掏出的洞爬上屋顶,结果没等下地就一起傻眼陈抟正站在屋前怒目而视。 商荣就算胆子包住了天也不敢当着师父的面带赵霁逃跑,老实地跳下去,重新跪地认错。 陈抟已经听到他们的对话,认为危机刻不容缓,必须披荆斩棘辟出一条简便之路加以遏制。 他喝令二人转向大厅,到了那儿先点住商荣的穴道,使其不能发声不能动弹,将他关在厅内,自去敲响观内警钟,召集所有人到场。 老少一行急匆匆赶到,个个手提兵器准备应战。 陈抟向段化道歉:“师叔勿要惊慌,眼下并无外乱,请您和众弟子前来是想当众宣布一件事。” 段化素知他老成持重,劳师动众必有要事,让他快讲。 陈抟叹息片刻,对众人说:“赵霁违犯门规,不可再留在本门,我现在行使掌门职权,即日起将其逐出玄真派,永不重纳。” 赵霁犯的事,韩通、王继恩、甘钰宁、朴锐是知道的,剩下的段化、景兴平、阮贤还不知情。景兴平和阮贤与商荣关系疏恶,连带不喜欢赵霁,段化也看不惯这小子,走过场式地淡淡询问两句。 陈抟不能明说,含糊其辞地敷衍过去,吩咐景兴平:“你领赵霁回去收拾行李,马上送他下山,至少送到眉州,不准他再回来。” 又对赵霁说:“你别怨太师父心狠,这也是为你好,你武功已有小成,不愁谋不到生计,往后端正做人,会有大好前程等着你。” 赵霁想不到温和的太师父这般雷厉风行,唬得像落汤的螃蟹手忙脚乱,结结巴巴求告:“太师父,弟子知错了,求您别赶我走!” 陈抟正色问:“你知错了,可能改正么?” 赵霁语塞,“我”字连珠发,就是没下文。 陈抟知他脸皮厚,不跟他磨蹭,回房取来五十两银子交与他做盘缠,催促景兴平立刻押送他出门。 赵霁被生拉硬拽着带走,商荣在门内听得一清二楚,气急揪心,拼命运功冲开穴道,众人刚一散场,陈抟还没来得及转身就见他夺门而出,忙不迭施展擒拿功夫扣住他的手腕,用强拖回卧房。 “你还认我这个师父就呆在这儿不准动,否则我也把你逐出师门!” 商荣急嚷:“师父,您能原谅韩师兄和王师弟,怎就不能容忍我和赵霁呢?” 陈抟严声训斥:“你和赵霁是师徒,做出**背德的勾当必为世人唾骂,届时身败名裂,休想在尘世间立足,我玄真派的名誉也会因你二人扫地。” 大风吹倒梧桐树,闲话逼死英雄汉。类似例子商荣见过不少,没法跟陈抟争辩,只好另立保证:“我们小心点,不让别人发现就好了呀。” 陈抟胸口被怒气堵得闷痛,腔调更为严厉:“你连山上这几个人都瞒不住,今后到了山下还想瞒过睽睽众目?赵霁若不是你徒弟,为师也由得你们去胡闹,可这违背天理伦常的事万万做不得。” 商荣同样郁闷不已,不自觉地发牢骚:“可是,当年是您逼着我收他为徒的,您老说我孤僻,要我学着亲厚待人,现在我和赵霁相亲相爱了您又要我们分开!” 陈抟嗟悔亡及,摇着头哀叹:“是为师错了,你要为师给你赔罪也行,就是不能再动那于理不容的心思。” 说着真要作揖赔礼,商荣一把扯住他的袖子,失张失智道:“师父您别折煞徒儿,徒儿怎会埋怨您,就是担心赵霁,那小子上山五年,在外面一没亲戚二没门路,您冷不丁地赶他走,叫他接下来去哪里容身呢?” 陈抟说:“霁儿聪明伶俐,比你懂世故,如今又有一身好武艺,没几个人能欺负他。他不是和唐门掌门很要好么?峨眉离青城县不远,他想必会前往投奔。你老实呆在观内,没我允许不准下山,等着两年后同陶三春完婚。” 当初他被迫与陶家订下婚约,觉得太委屈了商荣,而今看法陡转,庆幸有这门亲事约束,或可栓住商荣的腿,阻止他再往岔路上走。 商荣侍师如父,不能在陈抟气头上忤逆他,说不得要缓些时日再行动。他刚和赵霁互通衷肠,**辣地分开自是挠心扒肝,希望小徒弟机灵点别走太远,最好躲在山下,自己瞅准机会就去与他会合。 第139章 重出江湖之讨伐 赵霁和商荣心思一致, 怎奈景兴平这小古板办事严谨,押着他回木屋收拾行李, 不停催促,连出神的空隙都不给他。 赵霁胡乱裹了个包袱, 在他监视下离开峨眉山,天亮后二人已走到夹江县,赵霁急于甩掉这个“解差”,赔笑道:“景师伯,送到这儿就可以了,请您回去吧。” 景兴平冷淡道:“师父叮嘱我至少陪你走到眉州,你已不是玄真派的人, 以后别叫我师伯了。” 赵霁背地里排揎他人走茶凉, 不甘心地讥讽:“我是怕您累着,前面还有一百多里路呢,往后都不是一家人了,我怎好意思劳动您景大侠。” 景兴平不屑与他说嘴, 一板一眼道:“我奉师命办事, 无所谓操劳,希望你也老实点,别逼我难为你。” 赵霁无名火生,语气毛躁起来:“那先进城吃点东西吧,总不能空着肚子赶路不是? 分卷阅读364 - 分卷阅读364 - 分卷阅读365 假凤虚凰 作者:星海拾贝 分卷阅读365 假凤虚凰 作者:星海拾贝 分卷阅读365 ” 他再不理睬景兴平,自顾自跑进城门钻进一家大饭馆。景兴平恪尽职守,寸步不离, 他俩分坐餐桌两端,小二前来招待,赵霁说:“给我来碗雪豆炖猪蹄,一盘蒜苗炒腊肉,半斤米饭三两酒。对面那位跟我不是一路的,你自去问他点菜,饭钱分开算。” 景兴平历来当他是小泼皮,被无礼对待也不奇怪,微微冷笑一下,点了半斤卤牛肉一笼素馒头,双方一声不吭各吃各的。 赵霁吃到一半,发觉周围情形分外古怪,还没到正式饭点,这饭馆里的座位基本都坐满了,好几桌食客携带兵器,看装束都像跑江湖的武林人士,说话也是天南海北的外地口音。 小小的夹江县突然聚集这么多江湖客,定有缘故。 景兴平也已察觉,悄悄向他递个眼色,两个人同时放慢吃饭速度,暗暗察言观色。 少时又来了几伙人,也都负剑扛枪风尘仆仆,其中两拨人相互认识,碰头便打招呼。 一方由一个三十多岁腰悬判官笔的白净书生打头,总共九个人,当中只一个半老徐娘的女人与他同岁,这女人年纪已然不轻,还做闺女打扮,估计是嫁不出去的老姑娘。余下的都是年轻后生,称书生“师父”,称女人“刁师叔”,看来二人是同门师兄妹。 另一方人数较多,有十来个,清一色的貂皮箭袖袄,黑缎子长衫上绣着铜钱形状的暗纹,为首的是个五十多岁满面红光的高大长者,手捻三绺长须,身边紧跟着一个二十多岁的圆脸汉子,也是虎背熊腰,相貌威武。 赵霁见这两路人比那些散客阵势大,显见得大有来头,先留神听他们讲话。 那白面书生率众向那长者拱手道:“吕老帮主,您也来了。” 吕帮主还礼道:“老夫早料到讨债队伍里少不了自在楼的人,殷楼主,刁女侠,久违了。” 赵霁知道“自在楼”,那是江南有名的大派,这白面书生估计就是名号“妙笔生花”的自在楼楼主殷文瑞,那姓刁的妇人想必是他的师妹“雷火天娇”刁绿海。 两方继续交谈,殷文瑞看着吕帮主身旁的圆脸汉子说:“这位可是令兄吕克老先生的公子?” 吕克这名字景兴平很耳熟,好像是已故胶东金钱帮帮主,该帮会原身是商会,因替众多武林门派经营产业,逐步演变成资产雄厚的江湖财阀,在齐鲁地区势力庞大。吕克死了十几年,眼前这位吕帮主应是他的弟弟吕辛。 吕辛正向自在楼的人介绍圆脸汉子:“小侄吕宏达,日后还请殷楼主多照应。” 吕宏达恭敬地向前辈鞠躬,神情坚毅好似即将奔赴沙场的战将。 “殷楼主,刁女侠,晚辈这十七年来无一日不思报杀父之仇,此番还愿得二位相助,一举除掉那姓商的妖女。” 赵霁眼神一定,又听刁绿海凛声回道:“这个你放心,我们也是专程赶来杀商怡敏的,这妖女害死我师父和大师兄,大仇不报誓不为人!” 一个坐在角落里一脸络腮胡的黑面壮汉接话:“自在楼和金钱帮都是来找商怡敏报仇的么?那也算我一个。” 吕辛见那汉子豹头环眼,两边太阳穴高高突起,是个内家好手,礼貌询问:“敢问壮士高姓大名。” 壮汉抱一抱拳:“不才满召隼。” 这怪名使得众人肃然起敬,吕辛惊喜:“原来是‘天山飞鹰’满大侠,久仰久仰。” 殷文瑞跟着见礼,问道:“满大侠也与那妖女有仇?” 满召隼手中酒碗往桌上重重一顿,浓眉抖动,粗声恨斥:“十八年前,商怡敏害死我大哥千守义,我不杀她誓不为人。” “祁连神驹”千守义和“天山飞鹰”满召隼是对结义兄弟,绰号“塞外双杰”,都是行侠仗义的好汉,十八年前千守义神秘身故,江湖上都不清楚死因,今日方知是被商怡敏所害。 刁绿海柳眉倒竖,切齿怒骂:“千大侠是人人敬仰的英雄,当年在关中杀贪官,开粮仓,救活了数十万灾民,姓商的妖女连这样的好人也忍心杀害,真真该死。在座的还有没有她的仇人?不妨与我等联手,一道杀上峨眉山,找那妖女报仇雪恨!” 眼看店内的江湖人士一个个都举手响应,什么“九华派”、“七杀门”、“天坛帮”、“龙王堡”、“山海派”、“少英社”……林林种种十几家,总共五六十人,据说这还只是一小部分。赵霁一字不漏地聆听,慢慢搞清原因,近来有人传言商怡敏在洛阳现身,洗劫了珠宝世家“聚珍阁”,抢走许多财物,还打死了聚珍阁阁主沙开明的两个儿子,临走时留言:“要报仇,上峨眉。” 仇家们和义愤之士听闻风声,立刻群起出动,有的帮派原本就要去益州参加武林盟会,趁便先到峨眉寻仇,约有上百家,人数至少愈千。 众人义正辞严宣誓仇恨,赵霁后面一个穿蓝布短袄的老头儿忽然嘿嘿发笑,笑声很轻,却钻透厚厚的喧哗清晰传入每个人的耳朵,行家都知此人内力非凡,纷纷敛声端望。 殷文瑞看到老头儿身旁斜靠着一根缠满银线的黄竹钓竿,心中一动,上前施礼道:“这位可是‘黄河钓叟’轩辕贺老前辈。” “黄河钓叟”也是成名数十年的好手,以一当十,战绩累累,可惜贪财贱义,干过不少损人利己的勾当,向来为正派人士鄙薄。 老头儿打个哈哈:“前辈不敢当,你师父和我师父算平辈,你叫我一声老哥就好。” 殷文瑞问:“轩辕老兄也是来找商怡敏报仇的么?” 轩辕贺摇头:“我和那小妮子素无瓜葛,她怎么样跟我都不相干。” 殷文瑞试探:“那老兄只是恰巧路过了。” “不,我也要去峨眉山玄真观。” “哦?不知老兄所为何事?” “听说九州令落到了玄真派手中,我想去分一杯羹。” 吕辛忙接话:“轩辕先生也听说此事了,看来消息是真的。” 众人相互交流,似乎都得到了这一讯息。 景兴平大惊,心想:“我昨天才和谢师兄无意中得到那九州令,这才不到一日怎就传开了?必是有人设计陷害,撺掇这些人去师门闹事!” 轩辕贺大笑:“你们明里说去报仇,其实还是奔着那九州令去的吧,丑话说在前头,钱财二字,见者有份,识时务的就大家伙商量着均分,谁敢起那囫囵吞枣的心,当心有命捞钱没命花。” 说罢抓起钓竿轻轻一扬,鱼线朝斜对面“七杀门”的饭桌飞去,金钩勾住酒壶把手,他手腕略一转动,钓来酒壶,在空中倒出一缕酒线,准确无误地落进跟前的空杯,注满即止,一滴不撒,而后将酒壶端端正正放回原先的位置。 一手绝活搏得满堂喝彩,“七杀门”也是伙见利忘义之徒, 分卷阅读365 - 分卷阅读365 - 分卷阅读366 假凤虚凰 作者:星海拾贝 分卷阅读366 假凤虚凰 作者:星海拾贝 分卷阅读366 明白这老头儿炫技威胁,个个阴沉着脸故作淡然,心里又恨又怕。 吕辛商人习气,最擅调和折中,忙说:“轩辕先生不必多虑,这次我们大多数人旨在报仇,能顺便求财固然是好,却并非主要目的。况且那九州令须集齐真理佛的五大神功方能打开,即便现在得到九州令,离找到宝藏还为时尚早。” 殷文瑞想借助轩辕贺的力量,趁机游说:“商怡敏当年大闹天游峰盗取金刚夜叉明王裴胜的‘炽天诀’,轩辕老兄若能帮我们擒获这妖女,逼她交出秘籍,日后找到宝藏,自是多劳者多得。” 赵霁愤然思忖:“这些武林名宿一个比一个虚伪,本质上无非是向商太师叔抢夺‘炽天诀’,却打着仗义复仇的旗帜,我绝不能让他们阴谋得逞!” 人们达成共识,喧喧嚷嚷商议讨伐计划,一个五雷教的人担忧道:“商怡敏武功高强,还有玄真派撑腰,这场仗只怕不好打啊。” 龙王堡的人说:“陈抟是明事理的人,大概不敢犯众怒。” 少英社的人冷笑:“他真明白事理就不会包庇商怡敏,玄真派的前代掌门已将商怡敏逐出师门,他倒好,对外撇清关系,对内声气相通,我看这回上山第一根要啃的硬骨头就是他。” 刁绿海附和:“陈抟一贯维护商怡敏,早年我就看出来了,他们师兄妹就是一丘之貉,咱们一个都别放过。” 天坛帮的说:“陈抟号称‘剑圣’,剑术登峰造极,我看在座的都非敌手。” 轩辕贺不以为然:“恶虎斗不过群狼,咱们这里已有五六十人,相信到了峨眉山下还会遇到更多帮手,假如陈抟老实交出商怡敏和九州令,我们还可宽忍放过,如若不然,索性就将玄真派从武林中除名,也算不得什么。” 这帮人堂而皇之诋毁师门,令景兴平愤恨不已,抓起佩剑往门外急走,打算赶回玄真观报信。 小二追来拦住:“客官,您还没给饭钱呢。” 景兴平连忙掏腰包,在场许多老江湖,看他手提长剑形色慌张,早起了疑。吕宏达上前质问:“这位小哥是哪个门派的,可否认识一下?” 景兴平为人端谨,不会撒谎,一愣神更露破绽。吕宏达猝然拔出腰刀斩向他的右肩,景兴平点地急闪,雪片似的刀光迎面直卷,他不得已拔剑还击,甩出几个轻灵飒沓的剑招。 “这小子是玄真派的!” 殷文瑞清啸着纵扑进击,一对判官笔犹如双蛇出洞,疾点景兴平胸腹巨阙、关元二穴,招式一出恰似长河远流,连绵不断。 景兴平在师门中排行第四,但资质普通,中途又因三年孝期耽搁,修为远逊商荣、谢渊亭等同门,碰上殷文瑞这样的强敌便捉襟见肘。勉强躲过一轮攻势,正趔趄后退,被轩辕贺抛出的鱼钩勾住后领,身不由己地脱离地面,曳向半空,来不及抓住平衡,后颈天突穴已被那老头儿点住,肢体麻木,似出水鱼儿一跤横跌倒地。 吕辛带头审问:“你是陈抟的徒弟么?叫什么名字?” 景兴平逃脱无能,便想和他们理论,庄肃言道:“我叫景兴平,是家师的四弟子,方才听了诸位前辈的议论,有几句话想说。第一,那‘九州令’确实在玄真观内,是昨日我和三师兄在眉州得来的。” 他讲述了眉州的经历,分析道:“不知道诸位从哪儿听说九州令在玄真派手中,应该是提前好几天就收到了这个消息。而我们得到令牌不过一天时间,真假都尚未分辨,这未卜先知的奇事恐怕有诈。第二,我自幼在师门修行,从未见商太师叔在山中出现,说她藏在玄真观,更是谣言无误!” 吕辛冷斥:“商怡敏血洗‘聚珍阁’的事由沙开明阁主亲自作证,此番苦主也来到蜀地,待会儿见了他,让你们当面对质。” 旁边刁绿海已举起六棱瓜锤厉指赵霁。 “你也是玄真派的?” 赵霁早有计较,不急不慢笑道:“这位女侠认错人了,晚辈就是个过路的。” 刁绿海犯疑:“你和这小子同桌吃饭,难道不是一伙的?” 赵霁说:“晚辈先来,这位小哥后到,不知为什么要跟我挤一桌,这里是人家的店,晚辈总不能替店主撵客,方才点菜时就跟小二说过了,我们不是一路的,饭钱各算各,不信您问问。” 小二怕他们再生事端打坏店里的物什,急忙作证:“对对对,这两位客官菜是分开点的,帐也是分开记的,所以我才会拦着地上这位收钱。” 景兴平明了赵霁的心意,发言掩护:“我不认识这小兄弟,你们别伤及无辜。” 刁绿海见赵霁身旁的包袱里插着宝剑,知他会武功,不能掉以轻心,追问:“你叫什么名字,打哪儿来的?” 赵霁已编好口供,舌头弹得溜溜转。 “晚辈李富贵,家住益州。” “你会武功?” “小时候拜过一个师父,学了几招三脚猫功夫。” “你来夹江做什么?” “四处游玩顺道路过,前辈,听说你们要去峨眉山玄真观,那玄真派是蜀地有名的武林门派,晚辈老早想去参观,您能带我去开开眼界么?我这人手脚还算利索,给您跑跑腿打打杂,您也能少操一点心。” 他容貌俊秀嘴甜机灵,很讨人喜欢。刁绿海神气见和,收起铁锤说:“我们是去打架杀人,你不怕死就跟来吧。” 吕辛反对:“事关重大,最好别让来路不明的人掺和。” 轩辕贺讥嘲:“那一千多号人里边来路不明的多了去了,怕他一个小鬼作甚?” 吕辛不能让人笑他迂懦,改口警告赵霁:“你要去的话须得小心,看人动手就躲远点,出了差池我们可不负责。” 不久,众人押着景兴平结队同行,赵霁装出兴高采烈的样子跟在后头,午后来到峨眉山下的报国寺,果见附近游荡着许多江湖客,服色各异,男女老少加起来少说上千人。 群雄在寺外集合,有人提议:“咱们也是江湖上有名有姓的人物,不能让玄真派说我们师出无名,不如联名写一封信,先派人送上山去,给他来个先礼后兵。” 这主意得到多数人响应,当即选了几个能文善墨的捉刀,须臾写好一篇联名信,终究是道不同不相为谋。 然而在赵霁看来,这伙人不论白道黑道都是沆瀣一气,他摸清敌情,准备赶上山去报讯,敌方正好开始挑选送信人。 这差事费力不讨好,甚或危及性命,人们满嘴伸张正义,却没一个愿做马前卒,你推我我推你,也有那好搏名头的家伙乐意去,又因能力不济落选。 大小是代表群侠的使节,总得有点真功夫,不然岂不战局未开就折损士气。 赵霁多了个心眼,自人群中高高跃起,飞鱼穿波似的踩着 分卷阅读366 - 分卷阅读366 - 分卷阅读367 假凤虚凰 作者:星海拾贝 分卷阅读367 假凤虚凰 作者:星海拾贝 分卷阅读367 几个人的头顶跳到阵前,经行之处尽是高手,居然给他顺利通过了。 “晚辈别的不会,轻功还凑合,想接这趟差事。” 他少在江湖走动,在场人都觉眼生,看他出场身手不错,不由得欣赏夸赞。 香山白云寺的妙峰大师是刚刚推举出来的领军人物,他乃有道高僧,也是在场唯一一个无意复仇寻宝的人。十七年商怡敏杀害“祁连神驹”千守义后不久,白云寺主持妙伽方丈也成了她剑下冤魂。妙伽方丈以律严身,内外清净,一生广修善缘,做了许多博施济众的好事,与商怡敏绝无冤仇,却好端端地丧在她手中。 妙峰大师多年来苦思这一因果,这次来的目的就是想向商怡敏求证真相,弄清她戕害师兄的原由。 见赵霁出阵请缨,问他是哪家的少侠。 赵霁说:“晚辈李富贵,出身益州普通人家,算不上武林中人,这次跟随几位前辈来看热闹,想先去玄真派参观参观,不知大师能不能赏我这个机会。” 妙峰大师怜他年少,好心劝阻道:“此番双方兵戎相见,这封信送上去,玄真派可能先拿送信人开刀,你年纪太小又是无关人士,不值得为此担风险。” 赵霁拍拍胸脯:“您别看我年纪小,凭我的轻功,玄真派的人多半抓不到我。” 他说话就要露一手,正好一只乌鸦自顶上飞过,他一招云鹤冲天接连纵起七八丈高,成功抓住鸦爪,那乌鸦扑腾挣扎,竟不坠落,拖着他滑翔下降,回到原地。 顿时技惊四座,彩声雷动,人们暗中揣测这少年的师承,认定他是某位名家的高足。 赵霁笑问妙峰:“您看凭我的能耐去不去得?” 妙峰合十赞叹:“李少侠轻功超群,诚可担此重任,但凡事多加小心,如果玄真派的人与你为难,你就说你只负责送信,并不与我等为伍。” 他看看天色,判断此刻将近未时,问赵霁几时能抵达目的地,听他说半个时辰足够,又叮嘱:“我们未时三刻出发,酉时前准定能到玄真观,若你不幸遭擒,只须稍作忍耐,人马一到就能救你出来。” 他想着有景兴平在,赵霁就算被玄真派抓住也可交换人质,叫他当时别反抗,免得遇害。 这老和尚是真慈悲还是假慈悲,待会儿才能见分晓,赵霁接过装有檄文的信封,流星一般闪入白皑皑的山色中。 第140章 重出江湖之相认 雪天初晴, 蔚蓝穹宇下白雪漫漫无际,砭人肌骨的寒风不间断吹拂, 像一把轻轻切割的钝刀子。 今天是玄真派每月一次考核功课的日子,弟子们按惯例到大厅集合, 默写本月新学的文章。段化坐在厅上,剥着花生喝着小酒监考,谁敢东张西望,立马挨训。 陈抟推门而入,扑面一股炭气,见段化在脚边生了个小火盆,盆内堆满红彤彤的木炭。习武之人不畏寒暑, 这老师叔冬练三九夏练三伏, 此刻生火取暖叫人诧异,陈抟想或是老人家年岁大了,昨天半夜被他吵醒受了风寒,忙去请安。 段化说:“老了, 骨血不足, 今早起床手脚有些僵,这厅上太冷,放个火盆舒服点。” 陈抟内疚:“都怪师侄昨夜鲁莽,惊动您老人家。” 段化挥挥手,顺便将一把花生壳扔进火盆,哔哔啵啵的声响宛若虫群在安静的空气里爬行。 “商荣在哪儿?” “正在我房内思过。” “哼,现在才严格约束, 怕是晚啦。我看他的心已不在师门,迟早要出去闯祸。” “……那孩子本质还是好的,就是太单纯才会遭人引诱……” 陈抟想起赵霁这坑蒙拐骗的小流氓就来气,当初真是看走了眼,把一头小狼塞进羊圈,如今亡羊补牢为时已晚。 心念刚起,那小流氓狼奔闯入,裹着一身汗水蒸腾出的白雾冲到他跟前。 “太师父!不好啦!” 陈抟以为他又要耍花招,虎脸呵斥:“你已被逐出师门,还回来做甚?” 赵霁跺脚:“外面风传商太师叔躲在玄真派,还有那个什么九州令也到了您手中,这会儿一大群武林人士已来到峨眉山下,计划联手围攻玄真派。景师叔已被他们擒住,弟子脑子转得快,撒谎骗过他们,还被他们选做急先锋,来给您送征讨信,您看,就是这个。” 他掏出信件呈送,陈抟拆阅后大惊失色,段化忙问内容,听他凝重答复:“自在楼、金钱帮等百余门派都集结于此,要我们交出商师妹和九州令。” 段化说:“九州令昨日刚到我们手中,才一天不到这些人怎就追过来了?” “这里面定有文章,九州令还好说,可是商师妹……” 来者不善,陈抟吩咐弟子们即刻着手防御,朴锐刚一站起便失足摔倒,甘钰宁和阮贤见他昏厥,忙去搀扶,竟然紧跟着晕眩倒地。赵霁没回过神,就见韩通和王继恩相继倒下,段化瘫在椅上面如死灰,陈抟撑住桌沿摇晃,已然经脉受阻,内力尽失。 玄真派上下七人在毫无防备的情况下被一种无色无味的剧毒放倒了。 段化咬牙指认赵霁:“定是这小子下的毒!” 赵霁刚一进门,室内人便集体中毒,他有避毒体质,又代表那些门派上山送信,确有可能被收买。 陈抟亦怀疑他因怨生恨,伙同外人陷害玄真派,指着他愤懑质问。 赵霁急道:“太师父您别错怪弟子,弟子这条命是玄真派救下的,打死不敢恩将仇报!” 他判定毒素是通过空气传播的,赶忙将门窗统统大开,挨个查看师叔伯们的状况。 陈抟细思这孩子虽不老实,心肠却软,应该坏不到这份上,眼下各大门派上山寻仇,本门这些人中商荣处境最险,一露面就会被那些人认出是商师妹的儿子,得让他快些藏起来。 对赵霁说:“你快去我房里找商荣,叫他速速下山躲避!” 赵霁明了,飞奔至陈抟卧房,撞开紧锁的房门。 商荣正坐在桌边支颐出神,见小徒弟从脑海里活灵活现蹦出来,喜得跳将起来,四只手立刻紧紧交握,身体跟着抱做一团。 “你怎么回来了?” “以后再说,马上跟我下山!” “可是师父……” “有一大伙江湖客来找商太师叔报仇,太师父他们不知被哪个该死的下了毒,功力尽失,怕你有危险,叫我领你快逃。” 赵霁不解释还罢,一旦说明情况,商荣岂肯出逃。转身拿起陈抟的七星剑,决意与师门共存亡。 赵霁好说歹说劝不住,看今日的阵势玄真派怕要给人来个连锅端,存亡关头,最要变通,反正商怡敏的毒功已快练成,这节骨眼上只能指望她做中流砥柱了。 “你…你先别冲动,我有个秘 分卷阅读367 - 分卷阅读367 - 分卷阅读368 假凤虚凰 作者:星海拾贝 分卷阅读368 假凤虚凰 作者:星海拾贝 分卷阅读368 密要告诉你。” 商荣没心思听他说废话,叫他快随自己回家取剑。 赵霁使劲拽住他,扛起八荒九垓般沉重的决心。 “你不是想知道你娘在哪儿吗?我带你去见她。” 抵达石牢的路途三回九转,商荣昏昏沉沉,仿佛坠入循环的空茫梦境,跟随赵霁钻出水面,听他大喊:“商太师叔!”,那叫声也像隔着几重空间,毫无真实感。 商怡敏正在池边打坐,见池中接连钻出两个人,心头一震,挥手点燃墙上的油灯。 微弱的灯光足够推动事态,无须问询,两张酷似的面孔就是凭证。 鲸涛鼍浪的现实击碎商荣的骨骼,膝盖撑不足身体,朝前扑倒。 赵霁手快抱住,被他以更快的速度推开,他正在旋涡里挣扎,任何束缚都碍事。 与他相比,商怡敏的惊讶只是旱地里的一滩水渍,转瞬消失无痕。她生性自私,这个儿子亦不是爱情的结晶,十月怀胎是累赘,一场痛苦分娩更害她身陷囹圄长达十七年,真要说感情,有的也是厌恶嫌恨,但看在他深厚的利用价值上,该作的戏还不能少。 “是商荣吗?赵霁,你怎么突然把他领来了?” 赵霁忧怯道:“近日有人造谣说您重出江湖,您原先的仇家一窝蜂跑到峨眉山寻仇,说话就要攻上山来。适才我刚赶回师门向太师父报信,厅上七个人全部中毒倒下,连太师父也动弹不得。弟子不能坐视同门任人宰割,又无力退敌,只好请您出马。商荣不听劝阻,硬要单独迎战那伙人,我怕他遇险,被迫提前告知他真相。” 他的话句句像铁锤敲打商荣的头颅,无言地看向他,不敢相信这貌似忠诚的枕边人竟对他隐瞒了至关重要的消息。 赵霁如临深渊,魂魄失舍,颤声辩解:“商荣,你别怨我,是商太师叔不让我说……” 不等他可怜哀求,商怡敏主动说:“是我命令他保密的,我被陈抟锁在这洞中,当时还无法逃脱,若走漏风声就一辈子休想离开了。是以让赵霁秘密协助我修炼毒功,待脱离枷锁再与你团聚。” 连续重击,一下猛过一下,商荣失声道:“是师父把您关起来的?” 商怡敏冷笑:“陈抟是不是告诉你,他不知道我的下落?哼,当初是他亲手将我囚禁,这十七年每天都像狱役一样看押我,还若无其事对我的儿子撒这种谎,武功不见得高明,演技倒是天下第一。” 商荣如同面对天崩地裂,灵动的思维被灰尘泥沙封闭,怔怔接收母亲的控诉。 赵霁二次温习这些话也觉头疼脑胀,不能想象商荣的感受,真想拧干商怡敏话里的怨恨,阻止这些毒、药侵蚀商荣新鲜的伤口。 敬爱的恩师偏袒仇人,监、禁母亲十七年,千方百计欺蒙他。 母亲在他出生时便身陷牢笼,与他近在咫尺却无法相认。 他在骗局中长大,像只愚蠢的兔子被仇人豢养,过去深信不疑的一切都是假象,珍视的情感都成为错误,有如一夜间倾家荡产,流落街头不知路在何方。 商怡敏看着他崩溃的神情,暗暗称心,不摧毁他的认知,如何灌输复仇意识?她伸出手,召唤他靠近,抚摸他冰凉的脸,像擦拭一把锋利的武器。 “你现在一定很混乱,不知道该怎么办,我只问你,愿意认我这个母亲吗?” 商荣冰块般的心猛然跃动,眼前女人的影像熟悉又陌生,宛如一块界碑,分割了他的人生。 “娘……孩儿不知道您在这儿……您受苦了……” 他本能地埋头于她怀中,应当激动流泪的时刻,眼眶却被愤怒烧干了,太多太多伤害、欺骗好似洪流倾泻,逼迫他去怨责。 赵霁见他母子相拥,跟着感伤落泪,商怡敏也很喜悦,报复的火苗刚刚燃起,她就闻到仇恨燃烧的辛辣香气,十七年深入骨髓的苦痛即将得以释放。 她扶起商荣说:“儿子,陈抟是我们的仇人,但玄真派是祖师爷传下的,为娘和你都是玄真派弟子,不能坐视危亡,先跟娘出去杀了那伙奸贼。” 她的《万毒经》行将圆满,想来已能弄断巨鲸链,让两个少年退开数丈,吐纳运功,毒气凝结于双掌,握住铁链底端的环扣狠狠揉捏。 铁环在九炎真气和毒功的双重腐蚀下渐渐软化变形,末了叮当脱落,因功力不足,总共花了半个时辰才将十三根链子一一弄断。 商荣赵霁见商怡敏连喷数口鲜血,知她强行运功受了内伤,忙去搀扶。 商怡敏推开二人,大笑着站立,似一只挣断枷锁的鹰,迫不及待重回云霄,正好拿那帮仇家磨砺爪锋。 “这点小伤不算什么,走吧。” 她随手擦去嘴边的血迹,一向苍白的脸被那抹殷红滋润,腾起诡异的妖艳之气,带头大步走向牢门,出掌劈碎门锁,步入幽暗的隧道。 洞外凛冽的寒气企图逼停她的步伐,立刻被火热的炎气冲得粉零麻碎,她以为再没什么能阻止她前进,直到被一股利剑般的强光刺中眼瞳。 看她惊叫着捂住眼睛,商荣急忙上前替她挡住入口的光亮。 “娘,您在地牢里待太久,突然见光会失明的。” 商怡敏明白这道理,接过赵霁递来的手帕蒙住双眼,问他们:“现在离天黑还有多久?” 赵霁出去看了看,日头发黄西坠,约摸临近酉时,等天完全黑透,起码还要半个时辰。 “那伙杂碎或已到达玄真观,不能再等,我蒙着眼睛也能收拾他们。” 她再有把握商荣也不放心,劝阻:“您还不适应在黑暗里作战,敌人人多势众,更不排除会使阴险伎俩,请让孩儿先替您应战,拖到天黑您再出手。” 赵霁忙说:“我也去!我俩联手总能支撑一阵。” 商怡敏也想考验一下商荣的功夫,点头道:“也好,那帮人里有不少自诩名门正派的家伙,让他们跟你们单打独斗,若不同意就骂他们以众暴寡,他们面子下不来便不好意思聚众围攻。” 又对赵霁说:“护好你师父,别浪费我教你的武功。” 其时,玄真观已成了人海里的一叶孤舟,上千人里三层外三层围定,狂风似的喧嚣震落了瓦片积雪,王继恩等弟子仍昏迷不醒,陈抟运功拒毒,勉强能够行动,硬撑着走出观门与虎狼之师正面交涉。 征讨大军自称正义,不能像强盗见了面就大开杀戒,特别是妙峰大师等体面人物坚持以谈判为主武力为辅,见陈抟露面,代表众人上前施礼。 “阿弥陀佛,陈道长,叨扰了,方才我等托一位名叫李富贵的少侠送来拜帖,不知道长过目否?” 陈抟体内毒素涌动,好容易稳住气息,礼貌对答:“信,贫道是看过了,可那内容实属荒谬,直叫人不明所以。贫道的 分卷阅读368 - 分卷阅读368 - 分卷阅读369 假凤虚凰 作者:星海拾贝 分卷阅读369 假凤虚凰 作者:星海拾贝 分卷阅读369 徒弟昨日的确送回一块铁牌,据说是当年梵天教的九州令,贫道辨不出真假。本打算趁近日武林盟会召开之便,将其移交甄兴涛甄盟主,不料诸位今日即来索取。倘若这铁牌真是九州令,那断不能落于歹人之手,妙峰大师是有德高僧,贫道就把这令牌转交阁下,相信您会协同各大门派妥善处置。” 他从袖子里掏出铁牌,上前一步,等妙峰大师走上台阶,再双手呈交与他。周围人都在垫脚伸颈关注,贪婪的视线如同触手紧紧抓缠那小小的黑色方片。 妙峰大师接过铁牌,对吕辛说:“吕帮主,请来看看这是不是你们要找的九州令。” 吕辛快步上前,就着妙峰的手瞧了几眼,摇头:“不对,这九州令跟我当年见过的不一样,真正的九州令刻有三十六道莲花祥纹,绝不是这样光秃秃的铁片。” 众人一听,认为陈抟已将真货掉包,异口同声叱骂。 陈抟急怒,向妙峰大师辩解:“贫道手中只有这一块九州令,从未做过手脚,是真是假请诸位自鉴,今后玄真派再不过问此事。” 吕辛冷笑:“陈掌门何必急于撇清,九州令的事你可以推脱,另一件却万万狡辩不得。” 陈抟沉声道:“商怡敏早成本门弃徒,贫道也不清楚她的下落,诸位在信上说她血洗了洛阳聚珍阁,三言讹虎,此事诸位可曾亲自查访过?” 人群里传出炸雷般的叫骂,一个锦袍老者手提长矛昂藏出列,铁柄顿地暴怒叫嚣:“老夫沙开明,今日特来作证!九九重阳节那晚商怡敏闯入我聚珍阁,逼我交出宝库的钥匙。我不从,她就当着我的面打死我的长子和小儿子,又拿住我的夫人相要挟。我被迫打开库房铁门,她冲入宝库大肆打砸,抢走我的传家宝‘夜光珊瑚船’和‘金雀玛瑙盘’,临走前割下我的右耳,哈哈狞笑说‘要报仇,上峨眉’。我一家老小与她无冤无仇,莫名间家破人亡,必要找你玄真派讨还这血海深仇!” 这些话他当众演说无数遍,滚瓜烂熟,气势汹汹,极具煽动性。陈抟见他右耳残缺,觉得没人会为了佐谎杀子自残,惊忙劝道:“沙阁主息怒,商怡敏消声灭迹十七年,或许有人冒名作乱,不知阁主当时可曾看清那人的长相,切勿仅凭一面之词轻下结论。” 沙开明抖须詈斥:“老夫二十年前曾见过商怡敏,对其印象深刻,那日她一露脸我就认出来,绝不会错!” 自在楼的刁绿海早按耐不住,亮出兵刃跳脚出列,呵斥:“陈抟,你师妹血债累累,人神共愤,你包庇窝藏她十几年还不够么?是不是非要逼我们铲平玄真观,才肯老实招供?” 吕辛趁势说:“这玄真观里藏得东西多着呢,陈掌门要自证清白,就请让我们进去仔仔细细搜一搜。” 陈抟大怒:“诸位咄咄相逼,贫道也不能教祖师受辱,要入观门先取我命!” 轩辕贺拎着景兴平站出来,大笑威胁:“陈道长,你的爱徒还在我们手中,负隅顽抗我们就拿他祭头刀。” 陈抟怒问妙峰:“大师乃佛门子弟,焉能容忍他们滥杀无辜?” 妙峰急忙喝止,怎奈轩辕贺充耳不闻,推倒景兴平抬脚对准他的头颅作势踩踏。 陈抟明知他在逼自己动手,仍不避危险地将身一扑。轩辕贺痛下杀手,右掌一招“巨蟒吐芯”迎面拍击,左掌急伸两指直戳陈抟胸口“膻中”穴。 他一出手即欲置人死命,端的歹毒狠辣。 陈抟身形右闪,左掌一招“灵猴献果”,疾取对手玉堂穴,轩辕贺赶忙右手斜挡,左手递出一招“猛虎追风”,向陈抟左肩拍去。陈抟功力尽失,被他凌厉掌风扫中左胸,肋骨锉痛,逆血上涌,倒跌出去四五丈,被妙峰接住。 “陈道长莫不是有伤在身?” 在场人都眼明心亮,瞧陈抟出招的架势就知他此刻内力全无,陈抟无奈叹息:“实不相瞒,方才本门人众突然一齐中毒,除贫道外,其余人都已不省人事。” “下毒者是谁?” “不知。” 妙峰听得皱眉,心想今日上山的队伍里鱼龙混杂,兴许有小人事先潜入玄真派下毒暗算,此种卑劣行径委实拖累众人清誉。 在场像他这样的正派人不多,吕辛等人听说陈抟中毒,更无忌惮,一致持械进逼,再不听从妙峰等人劝阻。 洪涝溃堤之际,一白一灰两条影子穿林过枝落到观门前,手握宝剑挡住众人去路,是两个长身挺拔的俊秀少年,其中一人正是此前上山送信的李富贵。 刁绿海指着赵霁恶狠狠叫骂:“好你个李富贵,竟敢投靠玄真派!” 赵霁翻个白眼,指着商荣说:“小爷姓赵名霁,你们不是想知道我师父是谁么?这位便是!” 商荣径直迎向来犯者,颜如玉,色如霜,声如冰,大声宣言:“玄真派商荣在此,谁敢放肆?” 他一亮相,许多人都觉眼熟,刁绿海眼珠爆出火星,声音磨成尖锥。 “这小子、这小子是商怡敏的儿子?!” 人们群起猜疑,半信半疑,陈抟肠慌腹热,急道:“荣儿,这不是你能插手的事,还不退下!” 商荣现在最不想面对的人就是他,脸上冰层加倍坚实,仗剑前趋,临危不惧声明:“你们猜对了,商怡敏正是我的母亲,你们有什么仇怨先冲我来!” 他往火堆里浇了满满一瓢热油,火势一发不可收拾,刁绿海凶神恶煞尖啸:“小杂种,今日先拿你抵命!” 她手持双锤杀到,砸、敲、拨、杵无一招不狠毒。这套“雷火锤”她浸淫整整二十五年,将乃师“仙鹤楼主”三十六路神风杖法演变在内,化为九九八十一式,诡奇凶恶,战败过无数行家里手,因而获得“雷火天骄”的威猛绰号。 当年商怡敏杀死他的师父和大师兄兼未婚夫马俊,她积年痛恨,见着仇人的儿子恨不得生吞活剥,下手更比平常雕悍。 商荣不慌不忙,剑影如风,狂飙扫袭有如星奔电驰,震慑心魄。一招“双虹激天”将身纵起一丈左右,突变“蛟龙入水”身法,宝剑向刁绿海颈项劈去,趁对方躲闪,左掌使出“神龙摆尾”狠快一拍,将这妇人劈至三丈开外,倒在雪地里口吐鲜血。 “师妹!” 殷文瑞未成想商荣这般厉害,不禁大吼一声,一双判官笔直刺前胸,商荣滴溜溜一转,轻松躲过,顺手在对手腿上抹了一剑,带出一缕血丝。 殷文瑞一招扑空,一个“风卷残云”双笔急如喷泉重新扫去,商荣“乾坤倒转”,身体如柳絮飘飞绕在他身后,挥剑猛劈。殷文瑞只觉剑气钻脑,眼冒金星,慌忙前纵七、八步躲避。 商荣剑光如梨雨烟云般追击而来,削掉了他顶上发冠。殷文瑞披头散发,狼狈欲死,正待还招 分卷阅读369 - 分卷阅读369 - 分卷阅读370 假凤虚凰 作者:星海拾贝 分卷阅读370 假凤虚凰 作者:星海拾贝 分卷阅读370 拼命,轩辕贺跳出来。 “殷老弟先把头发扎好,我来和这小子玩玩。” 他甩动钓竿,诡异招数弹珠发出,风声呼啸,犹如狂蟒猎食,到处是他的竿影。商荣没见过这种怪招,先不忙出击,耐心观察他的招式,身形在竿影中兔起鹘落,纵跃如飞。 轩辕贺久攻不下,心里着急,当下鱼竿用力翻拨,“飕”的一声“黑豹出谷”直攻对方胸腹,商荣收招疾退,施展“八卦游龙踅”的上乘轻功,巧妙避过这一招。赵霁捂胸惊呼,周围人见他避招奇快,也不由暗中称道。 商荣躲过致命攻击,心下早有成算,见轩辕贺紧咬不放,适时将身一纵,斜地里发出雷霆一刺,长剑出势如电,刺向敌人眉心。 轩辕贺惕然一惊,劲风已袭到面门,他收势已晚,只得着地打滚,笨拙地躲过刺杀。 商荣一上场便连压三位高手,身手气势大有其母当年的风采,仇家们恨得牙痒,管不了什么江湖道义,接连有人出阵来袭。 赵霁挺剑迎击,骂道:“你们不是名门正派么?有本事一对一和我师父决斗,以多欺寡算什么好汉!” 刁绿海大骂:“这小子是妖女生的孽种,跟他讲什么道义,直接打死便是!” 局面失控,数十人参与合围,赵霁与商荣并肩作战,只见二人身形倏闪,剑光飘飞,在人群中奋勇穿梭。剧斗产生的气浪有若倒海翻江,将四周树枝上的积雪纷纷震落,地面的冰雪也被踢踹得四面激迸,金石撞击声,负伤惨叫声连珠不缀,声势十分骇人。 旁观者见那些盟友都制服不了这两个少年,反被他们杀伤十几人,性急心狠的便不断参战,战团转眼扩大到上百人。 陈抟被妙峰大师架住拽离十几丈,但见无数人影翻翻滚滚,打得龙战鱼骇,天昏地暗,只能救火没水干着急。 突然西边黑云奔涌,大群老鸹乌压压飞来,丰满的黑翼有力拍扑,满天都是哗啦啦的声响。这些乌鸦冲入战场乱啄乱舞,扰乱了人们的阵势,战团被迫散开,大家竞相张望,看是谁在捣鬼。 鸦群躁动减轻后,空谷间升起袅袅笛鸣,一个黑影飞跃树梢翩然入场,带来天边最后一缕霞光。 “是诸天教掌教蓝奉蝶。” 人群窃窃私语,不少人之前就猜他会来,还说他到得比预想的晚了些。 吕辛上前打个问询:“不知蓝教主前来所为何事?” 蓝奉蝶放下玉笛,目不斜视。 “和你们一样,来找商怡敏算账。” 吕辛略略放心,又问:“既是敌忾同仇,就请与我等保持步调,那边那个穿白衣的小鬼是商怡敏的儿子,我方正准备杀他祭旗,给他母亲一个下马威。” 蓝奉蝶冷严发话:“商怡敏自作孽,与他人无关,你们休要牵连无辜。” 他一来就与众人起分歧,自然也做了标靶,有人当即吼骂:“蓝奉蝶和陈抟历来交厚,摆明了会帮护他,我们别跟他废话,再敢捣乱连他一块儿收拾!” 吕辛畏忌蓝奉蝶的蛊术,希望能游说他更改决定。 “蓝教主,我们也不想为难陈掌门和玄真派,可这叫商荣的小子公然维护商怡敏,他母亲欠了贵教上千条人命,您难道就这样轻易地放过他?” 蓝奉蝶说:“孝道乃天之经,地之义,人之本,他维护自己的生母乃是人之常情,不能苛责。数月前本教突遭大难,多亏陈掌门和这孩子出力救护方转危为安,本人恩怨分明,今日商怡敏若现身,我誓死杀之,如若有人伤害玄真派其他人,也得先过我这关。” 妙峰大师正担心有人趁火打劫,蓝奉蝶的到来恰能平衡局势,忙高声招呼:“蓝教主,陈道长身中剧毒,请快过来看看。” 蓝奉蝶连忙近前,把脉后取出银针刺破陈抟的手指,手心接住几滴鲜血,以毒功烘焙,血液逐渐转为暗绿。 “这是不灭宗的‘鸠尾无赦’,我也中过这种毒。” 听到不灭宗三个字,许多人倒吸冷气,陈抟恼恨地向妙峰大师说:“贫道早怀疑此系奸人故意挑起事端,定是不灭宗从中作梗,煽动群雄与我玄真派相互残杀。” 陈抟是武林中出了名的贤者,妙峰不愿怀疑他,郑重发问:“陈道长,令师妹当真不在峨眉?” 陈抟正欲答话,远处一阵狂笑如风雷大作,闻听者骤然惊愕,继而溅起一片水花般的呼喊。 “是商怡敏!我还记得这妖女的声音,就是她没错!” 那笑声与此地间隔十余里,却是振聋发聩,轰鸣回响不绝,内力之强,匪夷所思,笑罢呼啸:“我现在万佛顶,不怕死的都过来。” 第141章 重出江湖之罪罚 夜幕低垂, 寒潮收复失地,冷气凝重如铁, 风刀酷厉如割,厚重的暗云仿佛被撕裂的羽绒枕头, 沙沙落出鹅毛大雪。 群雄翻山越岭来到峨眉的最高峰万佛朝宗。 此地乃驰名天下的雄险之地,绝壁凌空,峭拔巍峨,俨若云海里的仙岛,登顶远眺,群峰缥缈,莫怪李太白会写出“峨眉高出西极天, 罗浮直与南溟连”这样气势磅礴的诗句。 那万佛顶平畴突起, 是块能容纳万人的平岗,东汉时曾建寺庙,业已废毁,只余一座三丈高的铁塔孤零零伫立于冰原之巅。此刻塔尖上立着一个烟鬟雾鬓的女人, 宽大的衣袍迎风招摇, 高挑的身躯玉立不动,仰头望去真如神人临世。 暝色昏暗,人们看不清她的容貌,妙峰大师领头询问:“塔上的人可是商怡敏?” 那骇人心魄的声音再次震动每个人的耳膜。 “正是,你是哪家的秃驴,敢带头到我玄真派闹事。” “阿弥陀佛,贫僧妙峰, 从香山白云寺来,想和这些江湖朋友们一道向商施主清算一些旧事。” 老和尚开场白还未说完,人群中蓦地窜出七条人影,狼奔虎扑杀向塔顶,行动时阵法分明,配合紧密,显是早有合谋。 这七人有男有女,高矮肥瘦参差,来时一直蒙着脸,拒不对外交流,被推测为邪道中人。因他几个分散行动,彼此未有交接,众人到现在才看出他们是一伙的。 七人分别掏出藏在衣袍里的武器,一把宽刃重剑猛刺商怡敏左肩,同时一柄柳叶刀、一把三叉戟攻向她的右路,一把削骨斧砍向她的双腿,一对峨眉刺、一根熟铁棍打向她的左路,一把流星锤封锁扫荡头顶,看来想一口气拿下她。 商怡敏微微冷笑,翘起的唇角还未落下,重剑已裂成碎片,柳叶刀、三叉戟、削骨斧和峨眉刺全部打空,那使熟铁棍的男人手中铁棍断做两截,倒插进他的胸口,他惨叫着飞出十几丈,消失在暗黑的云海中。 “南海七恶!” 七人一亮兵器就被认出身份,这 分卷阅读370 - 分卷阅读370 - 分卷阅读371 假凤虚凰 作者:星海拾贝 分卷阅读371 假凤虚凰 作者:星海拾贝 分卷阅读371 “南海七恶”,五男二女,全是杀人如麻、奸\\淫掳掠之徒,为非作歹近十年,此番定是冲着九州令和“炽天诀”来的。 七恶上阵就折了一人,剩下的财迷心窍,不知死活地发动第二轮攻势。 商怡敏原地不动,等着他们自行送死。 那使削骨斧的一斧头砸向她的头顶,明明砍中目标,手感却空捞捞的,还没意识到这是对方的残影,一股烈焰烧穿胸膛,闻到焦臭气,他的双眼已变成白色。 那使三叉戟的刺中商怡敏背心,直似刺在铁板上,戟尖瞬间软泥般弯了,不等他后退,铁柄夹杂着风雷之声射入他的心口,捅了个透明窟窿。 手持柳叶刀的女人怒斩商怡敏咽喉,后背突然被流星锤击中,脊柱折断,口鼻飙血,临死前惊异地望着使流星锤的男人,那是她的丈夫,一向极恩爱,她不明白他为何反手相戮。 那汉子比她更吃惊,他这一锤本是打向商怡敏的,不知怎的被一股吸力左右,倏忽一转砸死了自己的老婆。失神间,商怡敏一掌打在他胸口,他就像撞上岩石的鸡蛋,十二对肋骨尽皆粉碎,内脏震成烂泥,落在塔下,眼看是活到头了。 剩下二人都没看清同伴是如何被杀的,商怡敏右脚飞起,那舞峨眉刺的女人粉颈如芦苇折断。 最后的丈二壮汉见重剑已毁,团伙覆灭,转身逃跑,商怡敏抓起断颈女人的尸体投掷,命中的一霎半空好似爆出一团暗红色的烟花,二人粉身坠地,血雾随风飘向人群,许多人躲之不及,沾了一身血腥。 “南海七恶”每个人的武功只算二流,可是七人联手也不容小觑,竟被商怡敏在刹那间轻松击毙,小试身手,就已震慑全场。 赵霁大受鼓舞,心想:“以商太师叔的功夫,在场这些鼠辈谁能匹敌?今日的祸事想来不足为惧了。” 商怡敏抱臂嘲笑妙峰:“老和尚,你就派这几个废物打头阵么?未免太瞧不起人了。” 妙峰大师见七恶身死,叹息道:“商施主误会了,这七人并非我辈,他们都是为非作歹的大盗,今日身死,正应果报。佛曰:‘知善因生善果,恶因生恶果’,我们这些人都带着各自不解的果来向商施主求解。 ” 商怡敏不介意公开算账,叫他们一家一家报上来。 刁绿海见到她便杀气腾腾,亏得师兄殷文瑞死死拽住胳膊,否则她早已先于七恶奔往鬼门关。此时听了商怡敏的话,?怒大骂:“商怡敏!还我师父和大师兄命来!” 商怡敏徇声望去,问道:“我杀的人多了,不报上名姓我怎知你说的是谁。” 问罪一事正该掌门出面,殷文瑞忙说:“我乃自在楼掌门殷文瑞,这位是我师妹刁绿海,商怡敏,十九年前你残杀家师仙鹤楼主还有我们的大师兄马俊,这笔血债我师兄妹永世铭记,你该不会已经忘了吧?” 商怡敏笑道:“原来是自在楼的人,这事我有印象,那时心软没对外揭你们的丑,时过境迁不妨说出来乐一乐。你大师兄确是我杀的,还记得当年有个外号‘鬼哭郎’的采花贼吗?那就是他。他到处奸\\□□女,祸害了一百多号人,有一天被我撞见拿下,拷问出身份后押着去找你们的师父问责。不巧的是仙鹤楼主当时练功出了岔子,得知马俊的罪行,内外火交攻,心脉登时断绝。我还费了老大劲运功抢救,结果他仍然一命呜呼,临死求我替他清理门户,但别对外张扬此事,免得毁掉自在楼的名声,我一生气就把马俊大卸八块了。” 在场不少人还记得“鬼哭郎”的劣迹,此贼在频繁作恶后突然销声匿迹,还引发了连串猜疑,这会儿听了商怡敏的话,一众哗然。 自在楼的人再没想到真相是这样的,殷文瑞慌乱难堪,刁绿海则揪住头发发疯泼骂:“妖女!你仗着死无对证胡说八道,我要杀了你!” 她和马俊自幼订婚,彼此情投意合,马俊死后她立志为其守节,绝不相信记忆中忠厚正直的未婚夫是恶贯满盈的淫贼。 商怡敏冷笑:“我只说我做过的事,管你们信与不信。” 自在楼起了头,其余苦主纷纷声讨,有说她杀害自家亲朋好友的,有说她砸场子坏好事的,骇人听闻的罪状加起来三四十桩。 凡是商怡敏做过的她都爽快承认,口述事实却与人们的控诉大有偏差,比如: 天\\衣门一位掌堂指责她打死自己的老母。商怡敏说那老太婆不待见他老婆,偷偷往孙女脑袋里扎针,他老婆去庙里哭诉刚好被她听到,她气愤不过跑去他家抽了恶婆婆一耳光,不想用力过猛,对方又不经打,一下子死掉了。 长江筏帮的人责问她某年某月某日在夏口劫掠商船,致使一艘大货船沉没,损失近十万两银,害得几十户家破人亡。商怡敏说负责押运的筏帮堂主与水匪窜通监守自盗,她路过时水匪正在船上杀人,便上去制止。那堂主事先已将贵重货物藏在岸上,为掩饰罪行故意凿沉船只,事后她追查到此人下落,赶去抓捕,贼人畏罪自尽,致死没交代赃物和同伙的下落。 丐帮的人说她凌迟虐杀了帮内一命九袋长老。商怡敏说那长老为了敛财,抓来很多小孩子,以采生折割的手段弄成残废畸形,放到各大城市行乞。她受其中一名孩子的父母求恳,将那老坏蛋千刀万剐。 沧浪派的人说她逼死了掌门师兄姜超,那姜超为人正直,武功高强,在江湖上人缘极佳,今日到场的人中有三成是来替他讨公道的。商怡敏说姜超表面君子,实则心胸狭窄,当日硬要与她切磋武功,一连三次败北后使出阴险手段暗算,被她一招反制废去半生修为,羞愤不过才自杀身亡。 九华派说她盗取前代邓掌门炼制的仙丹,那仙丹吃了能使人功力陡增二十年,不少门派花重金请邓掌门代为炼制,出炉后却被商怡敏偷走了。九华派认定商怡敏是吃了这些仙丹才获得惊人的功力,要她赔偿损失。商怡敏说她确曾盗丹,可那些丹药就是平常的滋补药丸,根本不能增进内力,邓掌门撒谎骗财,怕受骗人士追究,故意派人放风声诱拐她去偷丹药,好转嫁罪名,她也很想找这老狐狸算账。 ………………………………………… 商荣一件件听得仔细,好歹解开一个芥蒂,母亲并非滥杀无辜的女魔头,那些所谓的受害者哪个不是咎由自取?这诬良为盗的江湖,嫉贤妒能的人心,含沙射影的口舌,统统该杀! 忽听一人怒斥商怡敏:“你既受了这么多冤屈,当年怎不澄清?就你这暴躁狠毒的脾气,真被冤枉会吞声忍气十几年?” 蓝奉蝶先时替玄真派众人解毒,刚和陈抟一起赶到,商怡敏瞥见他二人,怒气似撞捶冲击心坎,呵呵大笑数声。 “依我的脾气当 分卷阅读371 - 分卷阅读371 - 分卷阅读372 假凤虚凰 作者:星海拾贝 分卷阅读372 假凤虚凰 作者:星海拾贝 分卷阅读372 然不会容忍你们乱泼脏水,说到这点你们真得感谢我大师兄,若非他将我囚禁十七年,你们十有八\\九都投过一次胎了!” 现场再度炸开锅,陈抟快被几百双疑惑的眼睛叮碎,其中最致命的是蓝奉蝶震惊的眼神,他心中绞痛头脑胀裂,像一株掉光叶片的枯木,看神气已半死不活。 妙峰大师问:“商施主,这么说你失踪的这十七年都被陈道长关押着?” 商怡敏撸起袖子露出胳膊上铁环挤压留下的痕迹。 “十七年前陈抟设计将我诓上峨眉山,趁我临盆生产,用巨鲸链将我锁在雷洞坪下的洞窟中,我刚刚才挣断铁链逃出来。” 妙峰大师替众人追问:“陈道长为何这么做?” 商怡敏冷嗤:“你们是来找我寻仇的,管别的事作甚?” 那聚珍阁阁主沙开明又冲动地跳出来吼叫:“你胡说!上个月重阳节那天你来我聚珍阁抢劫,杀我儿伤我妻,逼我拿钥匙打开铁门,闯入宝库打砸抢掠,还说什么‘要报仇,上峨眉’,见今日来讨公道的人多就不敢认账了是吧?” 商怡敏说:“前面那么多帐我都认了,还怕多你一个?我要盗宝用得着找你拿钥匙?你家的铁门有这铁塔结实么?” 说完右脚一跺,脚底踏出一片气浪,空中雪花飞散出一个清晰的环形,直径俄顷阔出十丈。耸立数百年的铁塔似雪块崩塌,于刺耳轰响中爆裂,残片如碎星般八方飞散,好些人躲避不及,受了轻重不一的射伤。 沙开明倒身躲避,跟前青影一晃,长矛被商怡敏以脚尖挑在手中,软绳似的打了几个结后抛还给他,厉声呵斥:“睁大眼睛认一认,重阳那天看到的人是不是我?” 沙开明魂飞魄散,抱头躲到妙峰大师身后。 妙峰大师定力深厚,不惧凶威,走到近处对商怡敏说:“商施主,你前面说你杀的那些人都各有各的罪恶,贫僧的师兄妙伽也为施主所杀,请问他又身犯何罪?” 商怡敏凝神注视他,现身以来首次沉默,看得出没那么气壮理直了。 片刻后,她平静地说:“妙伽方丈是个好人,我杀他仅仅因为他当时必须死。” 妙峰大师不解:“这是何意?请施主务必说明。” 商怡敏说:“我是替人出力,也不知道那人为什么要杀他,那次一共杀了两个人,一是妙伽方丈,还有一个是‘祁连神驹’千守义。” 语音方住,一个络腮胡的黑脸大汉迅逾飞鸟地窜出人群,须臾奔至商怡敏跟前,右手疾探,五指如钩,向她心窝掏去。 商怡敏一丝不乱,左脚急撤一步,右掌连卸带打,劲气锐利地反削敌人右手五指。那大汉若不及时撤掌,必然连腕折断,右手倏地回缩,左爪又电闪飞出,章法井然,进退间敏捷冷静。 赵霁认出是那个“天山飞鹰”满召隼,心道:“这倒是条硬爪子。” 满召隼与商怡敏对打两回合,风暴怒哮:“妖女,你杀我千大哥,今日定要你偿命!” 说时两手忽攻忽收,身法奇快,恰似猎鹰穿云。 他快商怡敏更快,疾然晃身,右手食指扫戳对手左掌心,左掌一式“太初斩月”劈向他的右臂。这一招式原是剑招,此刻她以指代剑亦是迅若闪电。 满召隼双手剧痛,疾然横挪开去一丈,到底迟了一霎,噼啪一声,两臂肘腕折断,皮肉绽开血溅数尺,不禁疼得眼前发黑,跌坐后兀自不甘痛骂:“妖女,我做鬼都不会放过你!” 满召隼在武林中名头甚响,看他出招功夫胜过在场多数人,连他都在商怡敏手底下过不了五招,其他人见了能不发憷生怯?这下再没人敢轻举妄动,峰上万簌俱寂,雪花弥漫,再混入人们口鼻中喷出的白雾,朦胧景象使局势愈显混沌。 赵霁觉得这满召隼人不坏,担心商怡敏下杀手,正想出面求情,商怡敏转身走向妙峰大师,说道:“老和尚,我答应过买凶的人绝不泄露她的身份,但可以告诉你们害死妙伽方丈和千守义的人是谁。” 她说话抬手一指,被她指尖对准的人慌忙闪避,人群散开只一人巍然不动。 “蓝奉蝶?” 人们相顾惊讶,蓝奉蝶也愕然震怒,只听商怡敏一口咬定:“罪魁祸首就是那姓蓝的。” 蓝奉蝶即刻遭受众人视线穿刺,气涌如山地冲奔上前与商怡敏对峙。 “妖女,你休得含血喷人!” 满召隼以前没和商怡敏接触过,看她今日的做派,不像撒谎推过的人,忙问:“你说蓝奉蝶是元凶,是他指示你杀人的?” 商怡敏看着蓝奉蝶,目光犹如一头残忍的狼,咬牙冷笑:“他虽未直接指示,但那两个人可说是因他而死。” “此话怎讲?” “他用他们的命,换了自己一条生路。” 商怡敏说话隐晦,叫所有人摸不着头脑,陈抟心惊迷惑,师妹向来不喜故弄玄虚,这时总不肯把话讲明,不能不教人费心猜疑。 蓝奉蝶刚才忍着不出手,是因为敌强我弱,必须冷静寻找时机,此刻受她诬陷,忍无可忍,抬脚就要冒死上去拼杀。 金钱帮的吕宏达会逢其适地奔来做那撼树蚍蜉,刚才众人接连向商怡敏问罪,他的叔叔吕辛却迟迟不开口,他报仇心切,终于忍不住冲动行事,向商怡敏发射独门暗器“锱铢钱”。 金光点点穿破风雪,到了商怡敏身前却遭遇无形墙壁,叮叮当当落地。 吕宏达失手后仍不自量力大骂:“商怡敏,十七年前你杀死我爹吕克,今日我豁出这条命也要为他老人家讨个说法!” 他深知以己之力,报仇都是痴妄,至少求个明白,不让父亲死得糊里糊涂。 商怡敏捻住一枚铜钱,见上面铸有“丰亨豫大”四字,眼帘闪抬,精光如箭刺中远处的吕辛。 吕辛心中惶惧,向周围人大喊:“这妖女单枪匹马,我们人多势众,不趁机降伏更待何时?” 上百个胆大的受其鼓动,抄家伙聚集到他身边,商怡敏大步向他们走去,好似奔向羊群的猛虎。吕辛明白现在是你死我活的时刻,拿出商人好赌的天性率队搏命。 雪原上刹那间沸腾如潮,声竭云霄,观者受雪天黑夜阻碍,看不明晰,被刀光剑气阻挡,难以靠近,全都遽惶无措,六神不安。然而混战只持续了不到一盏茶的功夫,那些勇士就被商怡敏风卷残云般个个击倒,能动能出声的不多,死亡少说过半。 她拖着瘫软的吕辛回到原处,每走一步都落下斑驳血迹,冷玉般的脸带煞带笑,宛如弑杀的天魔,途径之处群人望风而避。 “我来告诉你,你爹是怎么死的。” 她扔破布团似的将吕辛丢到跟前,对吓傻了的吕宏达说:“十七年前,我接到陈抟的书信赶来峨眉, 分卷阅读372 - 分卷阅读372 - 分卷阅读373 假凤虚凰 作者:星海拾贝 分卷阅读373 假凤虚凰 作者:星海拾贝 分卷阅读373 路过汉中时被一大群黑衣蒙面的强盗袭击,这些人都被我杀死,只有一个命大的逃了。我在杀人前留了活口逼供,那人说他们都是江湖上的职业杀手,受辽国雇佣来取我性命。原因是辽王耶律德光病重,大夫说要用未落草的胎儿入药方能治愈,辽人找了好些孕妇剖腹取胎,都收效甚微,又有人说须得找武功高强的孕妇,剖出的胎儿方才有效。我那时正巧怀孕待产,这些人就利令智昏把算盘打到我头上,杀手中有一个曾用你刚才射我的铜钱偷袭,我接住暗器,反手打在那逃跑者背上,当时用了‘混元摘星手’,暗器射入他脊柱第四关节的骨缝中,取出即会浑身瘫痪,若那人还活着,铜钱必定还留在他体内。” 说罢踩住吕辛后颈,弯腰掌击他的背心,吕辛本就伤重将死,挨了这一掌闷哼下眼球激凸,魂魄已被无常接走。与此同时一件事物射穿他后背衣物,跃到空中再落入白雪,商怡敏捡起来搓雪擦拭,冷笑着向吕宏达展示。 那是一枚已然发黑的“锱铢钱”。 毫无疑问,吕辛就是十七年前逃走的杀手,那施放暗器的死者想来是他的哥哥吕克。这兄弟俩利欲熏心,替辽人卖命干这丧天良的勾当,真是死有余辜。 吕宏达万没料到事情会如此发展,恐慌、悲痛、羞愧齐发,一时计无所出就想抱起吕辛逃跑。才一搬动尸体,吕辛衣服里落出一块绸缎包裹的长条形事物,乍看像把扇子。 一直坐山观虎斗的“黄河钓叟”轩辕贺见到那物品眼前一亮,窜出来捡拾。商怡敏早注意到这老头形色鬼祟,一脚踹起雪沙,雪粒化作钉子直扑轩辕贺,逼得他倒翻几个跟头躲避。 商怡敏自去捡起包裹,解开,里面是一块七寸长一寸宽的铁牌,刻满密密麻麻的莲花纹理。 妙峰大师上前旁观,不禁惊呼:“九州令!” 他此前听吕辛说真正的九州令刻有三十六道莲花祥纹,可不就是这个? 吕辛既已得到九州令,为何还向陈抟逼索? 他和吕克当年参与袭击商怡敏,怎还厚颜无耻地举着为兄复仇的名义前来讨伐? 人们目目相觑,心中皆有定论,这小人的目的只有一个抓住商怡敏,抢夺能打开九州令的“炽天诀”。 商荣万般鄙恨地打倒吕宏达,一脚将吕辛的尸体踹下悬崖,送与野兽们做冬粮,大步流星站到商怡敏身前,赵霁赶忙夫唱夫随,也抢上去持剑护卫。商怡敏伸手推开他俩,黑沉的眼瞳翻起红莲,阴森笑道:“你们不是想要炽天诀吗?现在就让你们见识一下。” 第142章 重出江湖之离山 只见商怡敏双掌烟生, 拖着两朵烈焰火鹤般窜入人群,无差别地发动攻击。凡中招者无不皮肉焦烂, 脏器受损,有的衣衫着火, 眨眼烧出十几个翻滚乱跳的火人。 这“炽天诀”还有个厉害之处,身上若携带金器,被炎气撩中,那些金属物体也会急速升温,当下许多人惨叫着抛下武器、饰品,其中几个丢出疑似九州令的黑色铁牌,看样子与吕辛意图相同的大有人在, 这些五花八门的九州令来历更是蹊跷。 商怡敏大开杀戒, 攻势万人莫敌,峰顶鬼哭狼嚎,凄云惨淡,人们吓得三魂渺渺满天飞, 七魄悠悠着地滚, 见势不对都做鸟兽散,退潮般涌下山去,个别慌不择路的直接跳下舍身崖,粉身碎骨也好过受那烈焰焚化之痛。 赵霁不愿放过这帮卑劣的乌合之众,他上山时多了个心眼,趁乱进入玄真观取得那封众人联合署名的檄文,这时追上商怡敏, 掏出信件大喊:“商太师叔,这儿有那些人的联名信,量他们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 他刚一出声,妙峰大师冲上来趁其不备夺走书信。他深知商怡敏定会报复本次征讨的参与者,以她的性格势必株连无辜,故而想毁掉信件挽救那些人的性命。无奈道行不够,不能在魔鬼跟前修成这桩功德,信封尚未捏稳,商怡敏的掌风已袭到胸口,亏得他行事正派,商怡敏念他为人良善,未下杀手,打伤他夺得信件,催动内力向那些逃亡者发布追杀令。 “你们这些狗贼,逃到天边也没用,不出半年,我必杀光你们的亲友,再将你们碎尸万段!” 笑声摧云拔石,如同一群腾焰飞芒的火麒麟凶猛追击猎物,山道上鼠撺狼奔,事故层出,一些人失足坠崖,一些人踩踏毙命,还有一些直接惊悸而亡,活下来的人尽都惶耸?惧,估计不久之后他们就会将这毕生难忘的恐怖见闻播散于天下,届时整个武林都会因那重出江湖的女魔头战栗。 妙峰大师一把白胡须染得血红,不顾伤势起身求告商怡敏:“商施主,你受了冤屈澄清便好,何苦冤冤相报,多造杀孽?” 商怡敏冷笑:“以德报德,以怨报怨,似这班颠倒黑白,唯恐天下不乱的小人不杀尽了,还由得他们继续为害么?他们造谣诬陷时你不阻拦,等到现在才出来充好人,正因为你这种善恶不分的糊涂虫太多,才令奸邪当道,世风日下。” 妙峰大师摇头苦叹,自知多说无用,伤情又十分严重,替现场的死者念了三遍《往生咒》,默默下山去了。 能走的全部抽身而去,留下的都不能罢休。 商怡敏收好那封信,耳边风势变幻,蓝奉蝶悄然欺身上来,右手“五毒爪”猛攻她的背心。这一式精奥绝伦,人身诸大死穴无不在他爪锋之下。 商怡敏不避反进,转身左掌疾出,轰的一声,雪幕中吹出一个直径一丈的大空洞,蓝奉蝶被震得倒退十来步,咳嗽未住,嘴边已涌出血丝。 陈抟赶来挡在中间,求商怡敏手下留情,劝蓝奉蝶莫要冲动。 蓝奉蝶不理会这骗子,调息数下,快步上前推开他,在商怡敏对面一丈地站定。 他的眼睛是镜子,在对方眼中映射出等量的恨意,十七年光阴洗刷,温情的记忆都似流沙消逝,唯有仇恨坚如磐石。 横在他们之间的是上千条无辜冤魂,这笔血债不分彼此地鞭打二人,而他们认定罪咎全在对方。 商怡敏煞红的眼角再度斜飞,嘲弄道:“义兄,多年不见你性子还这么急,动手前何不先与小妹叙叙旧?” 只是声音就令蓝奉蝶燥怒难忍,二话不说运功蓄势。 商怡敏见他脚边的积雪迅速化散成黑水,飘飞的雪片再不能近他的身,眼神一变,厉声道:“你练成了‘天魔解体**’,想跟我同归于尽吗?” “天魔解体**”能使体内真元膨胀,自身功力可在短时间内陡涨数十倍,对敌人施展必杀攻击。可是施术者也会筋脉尽断,气血枯涸,当年蓝奉蝶的师父柳笑梅正是靠此法封印千机蛊母,而后力竭而死。 蓝奉蝶深知靠寻常手段杀不了 分卷阅读373 - 分卷阅读373 - 分卷阅读374 假凤虚凰 作者:星海拾贝 分卷阅读374 假凤虚凰 作者:星海拾贝 分卷阅读374 商怡敏,修炼这门功夫就为在有生之年手刃仇敌。如今诸天教已确立薛莲为掌教继承人,今天他即便死在这里也无后顾之忧了。 陈抟恐极,在一旁急声劝阻,蓝奉蝶置若罔闻,只等蓄满功力便发动进攻。 商怡敏狠狠瞪视他,眼前隔着万水千山,怎么也看不清对方的脸,心弦紧绷,即将奏响灭亡的音符。 忽然,她僵硬的唇角抖颤一下,恶念如雪上加霜,催生出毒辣的笑容。 “你想找死我还不想便宜你呢,待我杀光刚才那帮人,再慢慢摆布你。” 她形影晃动,转身飞入雪天,笑声刚在耳畔,眨眼已远在云外,蓝奉蝶不肯放过,星移电掣地追了上去。 陈抟本欲随行,想起商荣还在身后,看方才的情形,这孩子很可能已获知了一切,他不能一声不吭离去,得先对其做出交代。 转回头,慢慢走向屹立于远处的身影,地面好像伸出若干双手拽住他的腿,真个举步维艰。 赵霁抢先迎向他,他担心陈抟的询问会给商荣增加负担,主动自首道:“太师父,是我帮商太师叔逃离石洞的,三年前我偶然从温泉下的隧道进入那间囚室见到了商太师叔,听她说了你们的事。从那以后我就定期去见她,帮她修炼毒功……本来她还要再等几个月才能功行圆满,今日事出紧急,您又身中剧毒,我想不出别的退敌之策,只好领商荣去找她了……” 此时追责已没有意义,陈抟无言地看着他,等他畏缩后退,再接着走完剩下几步路程。 商荣面色冷酷,再不见半点柔软情愫,陈抟知道他心里属于自己的那个位置已被冰雪覆盖,期望的转折全部落空,意想不到的恶果一一实现,这齑粉般的破局想是难以修复了。 “荣儿。” 他为对话起了个开篇就被商荣夺去话语权。 “我娘都告诉我了,你把我们母子害得好惨。” 商荣的情绪是个火、药库,落下丁点火星便冲宵爆发。而陈抟的沉默还起了推波助澜的作用,使他的语气骤然激亢。 “你为了蓝奉蝶,把我娘关在那又湿又冷的黑洞里十七年,还骗我是无父无母的孤儿,处心积虑阻止我们母子相见,我真是有眼无珠,到今天才知道自己一直尊敬爱戴的人是个阴险卑鄙的伪君子!” 这些恩断义绝的话赵霁听着都觉心里凉飕飕的,真怕陈抟怒极出手。 陈抟眼下哪有愤怒的力气,这十七年来他不辞辛劳,委曲求全地维护各方利益,尽了最大努力,结果还是失败,到头来每个人都怨恨他,每条裂痕都朝更深远的地方纵伸,他殚精竭虑只守住了一座废墟,只感觉灰心丧气和对自身无能的深深愧责。 “荣儿,你恨我没关系,可是有件事我必须告诉你,是关于你父亲的……” 希望破灭了,至少当事人还都健全地活着,他要赶在最大的悲剧来临前拆穿商师妹的复仇计划。 可惜他已失去了信任这张通关文牒,一开口就被商荣当做入侵的外敌极力阻挡。 “我不会再听信你任何话!我娘说你是我的仇人,你教养我十七年,就用这恩情抵偿仇恨吧,我不报复你,但你也休想再迷惑摆布我。从今往后我不再是你徒弟,但愿今生再无相见之日!” 风雪肆虐,天幕欲陷,以往身临此景,商荣总没来由的心悸。现在他明白了,这是出生时的记忆在作祟,十七年前他在一场暴风雪中降生,一落地就被夺走父爱母爱,成了任人捏塑的泥娃娃。他像头蠢笨的骡子,驼着棉花样的骗局,陡然落入真相的河流,立刻被沉重的棉花压得溺毙。峨眉山已不是他依恋的家园,他迫切想远离这虚假的舞台,远离虚伪的骗子。 看他扭头疾走,陈抟不得不追。 “荣儿你听我说,你爹其实是……” “住口!除了我娘,谁的话我都不信!” 商荣转身挥剑在平整的雪地上劈出一条深可见石的裂痕,拦住陈抟的步伐。 大雪阻隔了二人的视线,陈抟仍可清晰接收他的悲愤,对这个孩子,他是完全无能为力了。 赵霁追着商荣回到小木屋,见他一进门就开始翻箱倒箧收拾行李,慌忙点上灯,跟随行动,谁知被他猛推一下,撞塌了床铺。 “商、商荣,你怎么连我也打……” 他不介意做商荣的出气筒,替他分担压力,可这人此时的状态太叫他害怕,不止此时,自从见到商怡敏后,他就再没理睬他,大有连他一块儿怨恨的趋势。 商荣不是闷葫芦,有怨责总要发泄出来,怒斥道:“你好大的能耐啊,不管什么样的大事都能瞒天过海,跟你朝夕相处却由始至终都被你蒙蔽,我真是甘拜下风!” 他的反应远比赵霁预计的强烈,将利喙赡辞的小滑头吓傻了,扑跪过来抱住他的腿辩解:“你别怨我呀,我当初是想告诉你来着,可商太师叔不让我说。你刚才在石洞里也听她解释了,她怕你冲动误事,特意教我瞒着你。” 商荣呼吸急促,紧紧攥住想发飙的拳头,两道锐利的目光戳得赵霁抬不起头。 “我娘没和我相处过,不了解我的性情,你和我呆了那么久,也认为我是因小失大,感情用事的蠢货?我白认识你了!” 他抖腿踢人,赵霁抱得更紧,脸蛋贴着他的裤腿,像个唯恐被丈夫休弃的妇人,慌骇哭丧:“我错了我错了,都怪我耳根软经不起人说,胆子又小不敢担责任,可我真不是存心骗你的,我也想你好,想让你们母子早点团聚,这些你回头都能找商太师叔作证,我若有半点欺心,好教我走路摔死,吃饭噎死,睡觉被房顶砸死,出门被炸雷劈死,死后下油锅入血池,永世不得超生!” 他处事圆滑,天生善于回旋进退,遇到尖锐矛盾先避锋芒后想对策,一个劲儿悔过乞怜,恳求宽恕。 这次商荣的怒火没那么容易扑灭,他想赵霁明知陈抟在欺骗自己,平日里还能若无其事地对其阿谀奉迎,这三头两面的做派可谓城府深沉,再想到他设计一步步诱骗自己委身、动心,就更觉得心寒可怖。 “你骗过我多少次了?仗着我相信你,把我当傻子逗弄,也怪我麻痹大意灯下黑,才会让你这混蛋钻空子!” 赵霁怛然失色,醒悟彼此已产生裂痕,顿时急泪奔涌。 “随你怎么骂我打我都行,可别这样错怪我,我跟你发过好几回毒誓了,也拿性命向你表过忠心,你怎地还要误会?我这人是爱耍小聪明,有时怕挨骂,怕惹你生气,怕多花功夫才会撒些小谎对付,可对你的心真是半点不掺假呀!” 商荣怒骂:“你和陈抟一样虚伪,知道他是我的仇家还见面笑嘻嘻,一点风不透,我想到你俩各自心怀鬼胎地算计我就觉得恶心!” 分卷阅读374 - 分卷阅读374 - 分卷阅读375 假凤虚凰 作者:星海拾贝 分卷阅读375 假凤虚凰 作者:星海拾贝 分卷阅读375 赵霁焦急剖白:“不是那样的,商太师叔是很讨厌太师父,说他是仇人,可我觉得太师父并不是你们想的那么坏,他也有自己的苦衷啊。” “什么苦衷?无非是他心里偏向蓝奉蝶,重色忘义!” “就算如此,太师父也是真心疼爱你的,他把你养这么大,没让你吃苦受委屈,你有危险他第一个奋不顾身救你,单冲这点也不能说他对你没感情啊。而且我这三年看下来,他照料商太师叔也算尽心了,吃的用的没有哪样不好,平常不出远门也是因为商太师叔。我想他但凡有别的办法解决问题,是绝不会出此下策的。” 商荣冷笑:“你是他肚子里的蛔虫么?这么了解他的想法。” 赵霁抹泪哭泣:“因为我和他一样,遇到力所不及的事就只能退而求其次选择危害性最小的途径。太师父没商太师叔那么大的本事,性子绵软,顾虑又多,你看他暗恋蓝奉蝶那么多年,为他做了那么多事,却连一句告白的话都不敢说。他要是像你们这么坚决果断,上次蓝奉蝶中了淫毒,他早就亲自解毒了,哪会劳神费力跑去采什么腾焰草,被郭太师叔占了先机,后来当着蓝奉蝶还灰溜溜地不吭声,我都替他憋屈。” 商荣和赵霁“假凤虚凰”后已弄清“交合”的含义,回想当初情形,觉得赵霁的分析也不是没道理。过去他把陈抟视作榜样,不曾发现他的缺点,而今想来这位师父真是懦弱又糊涂。就譬如韩通奸污王继恩多年,他与他二人同居玄真观,居然从未发觉,这固然是失察,也可见他虑事简单,目光短浅,只适合道家的“冲淡无为”,一让他有作为就往往只会帮倒忙。再加上前怕虎,后怕狼,行事一味拖延回避,才把伤害越拖越大,矛盾越拖越深,真应了那句“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眼前这个哭哭啼啼的小流氓亦是此辈中人,让商荣又恨又怜,想想他本就不是干大事的人,只合安泰享乐,运蹇时乖遭了家变,才沦落江湖被迫掺和腥风血雨。这五年跟他吃了不少苦遭了不少罪,玩命的情形也经历过好几回,一条泥鳅哪能学金龙驰骋乾坤,也就只能在床上翻云覆雨了。 商荣自身精明强势,容不得奸诈,但“无能”这个缺点还是可以接受的,自来不指望靠赵霁帮衬辅佐,又早知他是个“废物”,解释通了,心也跟着软下来,忍怒道:“你先放手,起来说话。” 赵霁怕他绝情断义,小媳妇似的不住哭求,被他在脑袋上使劲掀了一把,啐道:“再不起来就一辈子跪着!” 赵霁对他的脾气了若指掌,刚才听他的怒气是“北风卷地百草折”,这会儿依旧恼愤,却已转为“吹面不寒杨柳风”,心想自己大概平安过关了,连忙一咕噜爬起,指头捏着指头,可怜巴巴含泪打量。 商荣看不下去,转身扯出一条手帕扔给他,继续埋头收拾行李。 赵霁怯生生跟在身后,洞洞属属问道:“你打算去哪儿呀?” 没得到回应,赶忙声明:“不管你去哪儿我都跟着去,就是死我也要和你埋在一处。” 商荣想不发火都难,起身刻怪:“你就巴不得我死是吧?带着你这祸害,做鬼都不得清静!” 赵霁破涕为笑,充分发挥厚脸皮作用,硬是夺过商荣的右手紧紧捏住,憨弱哄求:“好哥哥你别生我气了,你一生气我心肝也疼,脑袋也疼,还不如被你一剑刺死爽快。我是真的爱你,爱得要命,不求天荒地老,只想跟你白头偕老。” 他猛灌蜜糖,总有那么一口能喂到商荣嘴里,偏偏商荣又吃他这套以柔克刚,火气未消,却已酿不成火灾,甩手骂他几句,让他帮忙整理东西。 赵霁勤谨干活儿,过了一阵听他主动放话:“我娘肯定会回来找我,可峨眉山我是不愿再待了,下个月益州城会召开武林盟大会,我娘或许会去找仇家算账,我们先到益州去等她会合。” 现在他的话就是圣旨,赵霁不敢说半个“不”字,二人收拾细软,打了几个大包袱,商荣多年积攒的银钱已有四千多两,一次带不走,取了三百两做盘缠,剩下的仍埋在原处。乐果儿从小跟人长大,恐怕不适应独立的野外生活,他们略做商量,决定带小猴儿一块儿离开,连夜锁了房门,用泥灰封死门窗缝隙,顶风冒雪下山去了。 第143章 重出江湖之重逢 蜀地四面环山, 云气不易消散,每到冬季难得见晴, 位于盆地中央的益州尤是如此,赵霁儿时未有感触, 如今重返家乡,整日望着窗外阴沉的天幕,便觉愁烦锁心。 来益州已有七日,他和商荣住在城北鼓楼旁的一家客栈,离开五年,这座繁华富庶的都城旧貌不改,而他已从黄口小儿长成了绿鬓少年, 故地重游不禁感慨时光荏苒。 欣欣成长的树苗不会感怀过去, 令他惆怅的还是小师父的冷淡,离开峨眉后商荣表面原谅他,其实嫌隙未消,说话交流时总是懒心无肠, 估计夜里也同床异梦。 赵霁知道这时情急不得, 商荣爱憎分明,行事干脆,真的死心断念会毫不犹豫离开,暂时的疏远说明他正在努力调整心态,多给些时间定会恢复。 他叫回在屋顶玩耍的乐果儿,关上窗户,回头望着斜倚在床上翻书的人, 盼对方能突然抬眼对自己笑一笑,这念头若能实现,哪怕不见天光心里也晴朗。 “商荣,外面的腊梅花都开了,我领你去青羊宫逛逛吧,顺便拜拜武侯祠,那一带都是赏梅的好去处。” 他轻轻摸过去,爬在床沿上试探对方心情,商荣的态度还和昨天差不多,淡淡应一句:“不想动,你一个人去吧。” 赵霁不甘心,小小撒娇:“你刚吃了早饭就躺着,身子都睡懒了,出去走走嘛。” 商荣像沉在水底的鱼,一个气泡都不冒。 赵霁识相闭嘴,继续乞食猫似的爬着,闷闷不乐伸手去捏、弄书角,过了一会儿,商荣瞧他怪可怜的,往一旁挪了挪,扯出一个枕头丢在身旁,吩咐:“你要么出去玩,要么好好躺着,别吊在床边把裤子都跪脏了。” “好嘞!” 赵霁得了封赏似的兴冲冲爬上床,紧挨着他侧身躺下,双眼牢牢系在他脸上。 那视线犹如烫人的香头,商荣不久翻身背对,赵霁胆子恢复,伸手抓住他的肩头往后掰动,嗲着声气说:“荣哥哥,转过来让我看看你嘛。” 商荣反手拨了两三次,他都锲而不舍地重复要求,最终抵不过他的毅力与无赖,丢下书本坐起,小流氓立刻跟着起身,嘴唇像小猪高高噘起,往他脸上使劲按图章。 “规矩没几天又来了,老实点!” 商荣粗嗓骂人,却等他亲完最后一口才推开,赵霁复了元气,趁热打铁粘到底, 分卷阅读375 - 分卷阅读375 - 分卷阅读376 假凤虚凰 作者:星海拾贝 分卷阅读376 假凤虚凰 作者:星海拾贝 分卷阅读376 软泥般一个劲往他身上粘,要把这些日子的孤寂失落全补回来。 谁想那多事的小二偏在这时跑来搅局,使劲拍着门板招呼:“客官,我给您送针线来了!” 昨晚商荣一件衫子的袖口裂了,问小二要针线,他当时没找着,隔夜才问老板娘要了来。商荣叫赵霁开门放他进来,赵霁烦他碍事,但想到这人办事勤谨,家境又很贫苦,便取出二十个铜板打赏。 小二很喜欢这两个和气爽快的少年客官,接了赏免不了道谢寒暄,问他们怎不出去游玩。 赵霁说:“这益州城我小时候就逛遍了,想不出什么好玩的地方。” 小二说:“今天城里有大事,好多人要去瞧热闹,我是走不开,不然也去了。” 这事说来可怕,半月前一伙不知名的盗匪在简州抢劫了永平节度使送来的新年贡奉,将银钱珠宝土产绸缎等贡物散发给邻近刚刚遭受雪灾的村民。官府抓不到匪徒,便把那些收到赃物的平民一股脑全押来益州候审。 朝臣们认为这种公然冒犯王法,藐视皇权的罪行不可饶恕,须得杀一儆百,严惩不贷,请奏将窝赃的民众判做匪党,妇女充作军妓,儿童收为官奴,其余五百七十一口男丁全部处死。今日午时就要在菜市口行刑。 商荣赵霁成天足不出户,此刻方闻这满城风雨,赵霁登时愤慨:“这些废物官员抓不到强盗就拿无辜百姓开刀,胡乱杀人就不怕遭报应?” 商荣近年熟读经史,这方面见识比他多,明白朝廷意在用这些平民的人头立威,以儆效尤。维持稳定需要铁血手腕,但对当事百姓来说太残酷了,而那匪首本意是赈灾,却反害得灾民家破人亡,也是个处事莽撞的糊涂虫。 问小二:“那带头抢劫的强盗是谁?这个有人知道么?” 不问则已,这一问竟扯出个熟人来。 “告示都贴出来了,说楚地一个叫秦天的大土匪近日流窜至蜀中,这案子就是他手下人干的,官府悬赏两万两银买他的人头,提供消息的也能得到一千两银子的赏金。” 小二见赵霁面露诧色,问道:“您二位莫不是知道这贼头?” 商荣见机快,说道:“我们以前也在九江着过这贼人的道,听说他在云梦泽势力很大,怎会放弃那边的家当跑来蜀地?” 小二打趣道:“这就得问他本人了,没准是来探亲游玩的。” 商荣也笑着把话岔开,问他:“你说今天城里的人都去看热闹,是看官府砍那些犯人的脑袋吗?” 小二说:“去菜市场看杀头的人是多,去妙圆塔院朝拜王上的人也多。” 所谓的“王上”自然是蜀主孟昶了,这位君王是后蜀高祖孟知祥的第三子,在位已有十多年,他举行登基大典时赵霁还曾跟随父亲进宫朝贺,那时年岁太小,记不住事,后来常听人说他好学能文,重视农桑,当政这些年蜀国国泰民安,好像是个不错的君主,但也有人说他贪图享乐,生活奢靡,连宫妃用的尿盆,和他自用的溺器,都要用珍珠七宝加以装饰,毁誉参半,两相抵消勉强算不功不过。 城内即将发生重大血光,孟昶却挑在这一天去寺庙拜佛,商荣觉得这事颇为怪异,小二解释:“听说王上也不想杀那些百姓,但国法纲纪为重,他迫于无奈,就想在行刑前先去寺庙告罪,让僧人们做法事超度亡灵。” 那妙圆塔院兴建与隋朝,也是大唐玄奘法师出家受戒之地,寺内供奉着他的顶骨舍利,到后蜀成为益州城内唯一一座皇家寺庙,常有皇亲国戚前往礼佛。 小二说到这里建议他们也去瞧瞧。 “今天去妙圆塔院的人其实大部分是去看花蕊夫人的,她是王上的宠妃,文采出众,姿色嘛更是艳冠群芳,能与古时的西施王嫱媲美呢。” 这位花蕊夫人是蜀地家喻户晓的人物,赵霁早几年就听过她的大名,那时她刚入宫不久即获孟昶专宠,因她喜欢芙蓉花,孟昶便在益州内外遍植芙蓉,每到花开,方圆四五十里锦绣铺地,益州因此渐渐有了“蓉城”的称号。 提到芙蓉花,赵霁想起姨娘费初蕊,她也喜爱这种纤细粉嫩的花朵,当初在自家庭园里种了好几株,每到秋季花朵盛放,人面映红,更比花娇…… 姨娘那样才貌双全的女子理应做人上人才对,可怜身世飘零,为人作妾,又嫁给我爹这个短命的,遇上蔡氏那种黑心主母,那年家变,她无辜蒙冤,也不知是生是死。我受她养育之恩,未曾回报半分,这遗憾怕要抱恨中天了。 小二走后商荣关了门,与赵霁低语。 “我不信这事是苗小姐干的,她聪慧明智,行事不会这么没头没脑。不是有人冒她的名,就是她手底下人任意妄为,那些老百姓的人头一落地,她的名声也要受损。” “那丫头自高自大惯了,不会在乎自己的名声,我就是纳闷,她来蜀地是和糖心成亲的,干嘛还带着手下那帮土匪?” “你真信苗小姐会乖乖听从家里安排嫁给唐辛夷?那天听你说起这事我就奇怪,苗小姐早和她父亲翻脸了,以她的性格绝不会回头认错,更不会接受这门亲事。” “天枢门的送亲队伍不是已经来了么?难道送顶空花轿去唐家堡?这等于存心闹事要跟唐门撕破脸,苗门主真这么做,除非害了失心疯。” “你太天真了,也许他们私底下跟唐家堡达成了协议呢,苗小姐迟迟不归,婚事一直拖着有损两家名誉,所以先走个过场掩人耳目,至于那顶花轿谁坐都无所谓。” “可是糖心信上不是这么说的呀。” “哼,你又不是菩萨,他怎会事事跟你讲真话,装可怜搏同情罢了,就这点来说你俩真是臭味相投。” 经过这么一番讨论,赵霁心里也没了谱。商荣预感苗素不会忍气背这口黑锅,今日法场上必有事端,决定前去观望。将乐果儿关在房内,委托小二照看,戴上佩剑离店向大街走去。 二人住的地方离妙圆塔院不远,走到北门大街,蜀主已然巡行到此,整条街道已被封锁,数百兵甲开道,后面又跟着数百余名仪仗扈从,车乘相衔,旌旗招展,鼓乐齐鸣,伞扇开屏,沿路穿插着无数手持兵器的骑兵和步兵卫队,跟着方辇、小辇、腰辇、金辂、象辂、革辂、五副辂、耕根车、安车、四望车、羊车、属车、黄钺车、豹尾车等皇室专用车驾,浩浩荡荡绵延数里。 街道两旁观者十数万,人声喧阗,牵裙连袖,比正月十五看花灯还热闹。 那孟昶是个仁善之君,喜好与民同乐,出巡时不令百姓下跪回避,士民们可凭高下瞰,官员也不来禁止。商荣赵霁上到一座四层高的酒楼观看,见那出巡队伍中央浮动着一座三十二人抬的玉辂,前后各有数十名铁甲军簇拥 分卷阅读376 - 分卷阅读376 - 分卷阅读377 假凤虚凰 作者:星海拾贝 分卷阅读377 假凤虚凰 作者:星海拾贝 分卷阅读377 ,个个全副武装,盔甲鲜明。 卫队后是由孔雀扇、小团扇、方扇、黄麾、绛麾、玄武幢等组成的仪仗,再后面是一架八人抬的凤辇,里面坐着的定是那位宠冠六宫的花蕊夫人了。 赵霁儿时见过几次皇家出巡,都没这时看得清楚,只见那玉辂缓缓自楼下经过,车上的象牙琬琰雕饰都清晰可辨。正在津津有味端详,楼下忽然爆发出滚石般的惊呼,抬头便见南面飞来一只硕大的黑鸟,似鹰类蝠,正以极快的速度朝队伍俯冲。 商荣睁大双眼观察,那哪里是什么鸟,分明是个戴黄金鬼面的黑衣人,背上按着一对钢铁支架的大黑翼,各有一丈宽,灵活自如地乘风滑翔。 这人擅闯蜀主仪仗,立即被卫队判定为刺客,弓、弩手火速行动,弩、箭狂发,势如乱雨。 黑衣人右手一抖,变戏法似的张开一面精钢打造的盾牌挡住箭矢,咔嚓两声黑翼收缩到背部,形成一幅刀枪不入的铠甲。他凌空旋身,也不知使得什么功夫,竟似陀螺般斜着向地面扑射,手中盾牌变作开道的尖锥,撞得队伍人仰马翻。 现场登时大骚乱,随行卫队紧急向玉辂集中,护卫蜀主。黑衣人落在乱军中,距离玉辂约三十丈地,当中隔着仪仗队及贵妃的凤辇。 他双手晃动,那尖锥形状再变,成了一把长约七尺的巨型回力标,他抓住一端猛地朝凤辇投掷,怪风盘旋,利如刀斧,将凤辇顶盖整个削去。抬辇的宫人惊慌躲避,轿身倾斜,倒出一个身披白狐裘,头顶金凤冠的贵妇人。 黑衣人一击显神威,飞纵上前抓住回力标,当做大刀展臂挥砍,顷刻人头满地滚,断肢望空飞,砍杀时有劈天裂地之勇,横扫中有风雷齐贯之威。蜀主的禁卫军都是百里挑一的勇士,在他跟前却如软壳鸡蛋,白光扑闪间就被他杀翻十几人。 前后的队伍都失了秩序,官兵们只管冲向玉辂充当人墙,可怜那花蕊夫人竟少有人顾得理会,身边统共十来个宫人,猫腰缩头围在贵人身侧。赵霁正对那一方位,定睛瞥见妃子的玉容,立刻哎呀大叫,翻越栏杆跳下楼去。 商荣不知他想干什么,又丢不下那正在厮杀的黑衣人,对方一现身他就认出那是苗素,此时十分担心她的安危。 街道上军士流水介迅速穿梭,负责巡逻的骑兵也赶来护卫,一匹马受惊失蹄,摔跪后直向花蕊夫人一众人撞去。旁边的宫人侍从们无助尖叫,以为这下身家性命不保,赵霁已如飞燕穿柳踩着人头肩膀窜到近处,弯腰伸手捞起妃子,轻巧纵高四五丈,随后再经几个起落越过厚厚的人墙直接来到玉辂前。 卫兵们以为他是刺客同伙,绑架贵妃前来行刺,慌忙上前救驾,几十把大刀长矛向他身上齐剁。 赵霁双臂画个圆弧,九炎真气似火龙绕身,将周围人震开两三丈,手里的兵器带金的都烧烫得把持不住,带木的都起火燃烧,吭拎哐啷落了一地。 花蕊夫人惊懵一霎,这时回过神来,下意识抬头打量劫持她的人,这一眼看去又定定怔住,像坠入白日迷梦,中心摇摇。 孟昶在车内看得仔细,唯恐爱妃有失,不避风险地探身出去大喊:“杀刺客!救贵妃!” 没受伤的侍卫们已轮替上前斩杀,刀斧森寒欺霜压雪,花蕊夫人急忙惊叫:“住手!别杀他!” 她在众人惊疑呆愣中滚出赵霁臂弯,跌跌撞撞几步扑到玉辂下,揪住孟昶的龙袍颤声低语:“王上,这孩子不是刺客,方才是他救了我,他就是我那苦命的霁儿。” 第144章 重出江湖之演戏 这花蕊夫人正是赵霁的姨娘费初蕊, 赵霁是她一手带大的,感情比亲生母子还深厚, 做儿子的当然不会认错娘,方才在楼上目睹妃子容貌, 虽是珠光遍体,富贵逼人,但那眉眼神情一毫未变。他一激动便冲上前去,恰好救了费初蕊一命。 母子分别时赵霁还是个小孩子,如今长得人高马大,五官也均已张开,却仍是儿时的模子, 是以费初蕊也一眼认了出来。 她这几年无时无刻不记挂这儿子, 孟昶和她相识之初就听其禀告过此事,对赵霁的名字亦不陌生,知道是爱妃遗失在民间的息子,忙令军士们住手。 赵霁前一刻来到蜀主驾前, 商荣后一刻跟到, 一落地又唬得卫队手忙脚乱,赵霁忙喊:“他是我师父!”,又对商荣说,“这位贵妃娘娘就是我失散多年的费姨娘。” 那年家变费初蕊失踪,赵霁投入玄真派后曾央求陈抟帮忙寻找,陈抟托益州的友人寻访,探出费初蕊送官不久便被发卖为奴, 但去向不明。赵霁搞不懂她怎会进宫做了蜀主的宠妃,先说明情况免得双方误会。 身后乱局仍在持续,苗素端着那把巨刀砍瓜切菜般杀来,如入无人之境,守护玉辂的军士又挤得过于紧密,身手根本施展不开,越到后面越像捆好的柴火任其劈砍。 苗素一边冲杀一边大喊:“兀那昏君,简州的朝贡是孤劫的,冤有头债有主,你有本事拿孤治罪,胆敢滥杀无辜,仔细你的项上人头!” 她行刺国君,还当着对方称孤道寡,实在罪大恶极,奈何武功太强,又有精钢铠甲护身,真个气冲牛斗鬼神愁,打得一众禁军将士力怯筋软,身战气输,看看已闯到驾前。 商荣听她吼叫已明白其意图是威胁孟昶,迫使他免除那些平民的死罪。 他也有心解救死囚,将计就计向孟昶抱拳鞠躬道:“王上,待草民去制服这刺客!”,起身拔剑越过人墙,冲苗素喝喊:“大胆刺客!还不受死!” 说着一招“金蛇伏地”当胸直刺。 苗素乍看是他,手挥钢刀一式“拨草寻蛇”挡开这一剑,接着以“横扫千军”防御,后退中听他高呼:“刺客,往哪里跑!”,心想:“熟人一见这张黄金鬼面就知是我,荣哥哥不会认不出来,他这么做定有缘故。” 脚跟沾地已明了他的用心,也怒声呵斥:“狗贼,凭你也配与孤叫嚣,找死!” 当下运刀如飞,使出刚练成的“青冥刀法”奋勇迎敌,金光银刃霎时激烈交锋,双方都是神出鬼没,腾挪万象,剑气刀风八方流散,逼着人们不住倒退,散开一个大大的圆圈。 双方情知这是做戏,然要做得逼真还得花真功夫,商荣见苗素刀法精奇,巨刀俨如猛恶蛟龙,锐利无匹,暗赞她这几个月武功再度突飞猛进。 苗素也觉得商荣剑意澎湃,恰似龙飞凤舞,金芒万道,一双眼睛几乎看不过来,相信过不了多久,这“剑圣”的称号就该易主了。 赵霁不明白商荣为何要同苗素拼斗,这两个人都是鬼灵精,心思先莫猜,闪到费初蕊跟前说:“姨娘别怕,有孩儿在此,贼人休想伤您分毫。” 分卷阅读377 - 分卷阅读377 - 分卷阅读378 假凤虚凰 作者:星海拾贝 分卷阅读378 假凤虚凰 作者:星海拾贝 分卷阅读378 孟昶坐在高高的玉辂上,越过卫队望见不远处的打斗场景,深深惊叹商荣的武功,问赵霁:“你师父是何门派出身?身手好生了得啊。” 赵霁回道:“启奏王上,草民和师父都是峨眉玄真派弟子。” 费初蕊喜道:“怪不得当日有人说你被一个道士掳走了,原来拜入了玄真派。” 赵霁即刻了然,心道:“看来那时追捕我的官兵就是姨娘派来的,我误解了对方的用意,出逃后再不敢回益州。假若当时被他们领去见了姨娘,也就没有后来这番经历了,这天意命数可真够玄妙。” 商荣与苗素大战三十回合,苗素见时机成熟,故意丢个破绽。商荣会意,长啸一声,剑化朵朵梅花罩住她全身,苗素巨刀又变做盾牌,挡住他的剑锋,双足顿地,飘身飞起十丈高,背后黑翼哗啦伸展,似紫燕在空中旋转一周,御风翱翔而去。地面弓、弩齐发,又有哪个射得中她,俄而已微缩成一个小黑点,消失在云层中。 商荣插剑入鞘,转身跪倒,遥遥奏报:“草民无能,未能擒住刺客,求王上赎罪。” 那刺客雷厉风飞,威不可挡,在场军士在他跟前直如草芥,若非商荣及时出手,圣驾出了差池,必将引出一场天翻地覆的浩劫,不晓得会有多少人头落地。因此上上下下都明白这少侠功劳卓著,理当重赏。 孟昶喜道:“壮士护驾有功,朕当厚赏。” 命赵霁替他去扶商荣起身,卫队散开一条过道,待赵霁通行后又急忙合拢,不敢有丝毫松懈。 商荣并不起身,再次奏报:“草民有一事启奏。” 待孟昶准奏,朗声说:“方才那刺客用心险恶,绝不止在行刺,究其目的是想败坏圣誉,煽动民怨,收买人心。” 他细加分析,说刺客先抢劫朝臣供奉,分发灾区民众,为自身竖立侠义形象,又在朝廷宣判村民死刑时冒险行刺,把这大逆犯上的罪行粉饰成惊天动地的义举。表面看,同一天、朝廷在杀人,刺客在救人,上千军士挡不住孤身一人,无知民众定会受其蒙骗,事后再遇别有用心者煽动,必致大乱。 “圣无死地,贤无败局,缝祸于渺,迎祥于独。请王上洞察其奸,速做决断。” 在场十几万人目击了行刺过程,对刺客的武功胆识叹为观止,暗中大有好感,这些孟昶和随行大臣们心知肚明,都觉商荣剖析在理。 孟昶本不愿搞大屠杀,如今更不肯中刺客奸计背上暴君骂名,叹道:“壮士言辞中肯,朕亦深以为然,可眼下行刑时刻将至,就是马上传令恐怕也赶不上了呀。” 商荣忙说:“只要王上颁一道口谕,草民定能赶在行刑前送达刑场。” 孟昶知道武林高手有日行千里之能,欣然颁旨,着令免除诸犯死罪,充军边关,戴罪立功,其家小发放归家。言罢解下一块金牌命近侍交与商荣,作为传旨凭证。 商荣收到金牌即刻动身,赵霁忙说:“你不认识路,我领你去!” 师徒俩身形一晃,凌空拔起数丈,风行电卷往南而去。 当事时,南门菜市口挤满前来观看行刑的百姓,各条街巷都被堵断,莫说人,连风也钻不进去。 五百余名死囚都已游街完毕,头插草标跪于黄沙中,十人一队,身后伫立一名筋肉虬结手持大刀的刽子手。法场北面竖着一根旗杆,上挂一面白幡,杆下坐着监斩官,旁边司天监官员正密切关注眼前的四级漏壶,待午时一到,便降下白幡,那些刽子手看到信号即会手起刀落。 天色灰暗,犯人们面容枯败,刽子手神情冷酷,大刀上的红缨迎风飘扬,好似鲜血飞舞,令围观者提前感受到杀戮的恐怖。 不久沙漏第一级的细沙全部落尽,意味着午时已到,司天监准时向监斩官汇报。监斩官沉然颔首,候命多时的下属立即提起斧头,准备砍断悬挂白幡的绳索。 他刚刚举高双臂,左肋突然被什么东西狠狠一击,疼得翻身倒地。 “刀下留人!王上有旨,赦免诸犯死罪!” 宏亮的呼啸似凌驾在人潮上的一阵清风,人们感知不到五步之外的声音,却都清晰听见这声喊叫,同时看到灰白两道人影正以异乎寻常的速度飞跃屋顶,窜入法场。 商荣赵霁来到监斩台前,向愕然慌乱的官员们出示蜀主的信物,并大声宣读了他的口谕。 消息传出,民众们都不敢相信,直到刽子手们相继撤出,军士们上前挨个拔掉人犯后颈的草标,押着他们离开刑场,方才确信天子已收回成命。 贤德仁慈之士无不欢喜,带头山呼万岁,称颂圣恩,事后有人得知是一位白衣少侠英勇护驾,为犯人们求得恩恕,都对这位壮士由衷敬慕,可惜不清楚名姓来历,不便歌功颂德,于是募集金钱在张飞墓旁为其立了一块无名英雄碑,纪念他的功德。 却说商荣颁旨成功营救了一干死刑犯,那监斩官恳请他留下同自己一道去向蜀主赴命,一行人刚启程,孟昶已派内侍传来第二道圣旨,让两位少年立刻进宫面圣。 赵霁知道这定是费初蕊的意思,来到王宫,果然是贵妃先出面接见。双方先行君臣礼,再续母子情,费初蕊清泪盈腮,见了赵霁只想抱住痛哭,迫于礼节端坐于上,待他叩首完毕,忙命人赐座。二人四目相对,泪如雨下,哭着诉说当年的劫后经历。 赵霁的际遇自是一波三折,费初蕊的故事也很离奇。 那日她遭蔡氏陷害,被投入府衙大牢,在那鼠蚁乱爬,蜣螂横行的肮脏地,真是坐不得躺不下,站着哭了半日,决意寻死。不曾想当晚府尹亲自提审,说要为她伸冤,命她先写一封陈情表。 原来当时孟昶觉得宫中妃嫔姿色平庸,才智鲁钝,心情颇为郁闷。身边的大臣们为搏君恩,都争相往民间搜罗佳丽,府尹也接到了上级的这一命令。费初蕊一上公堂,他马上注意到她,认为是个难得一见的美人,令其写状词是想试探她的文采。 费初蕊自忖必死,本着一腔悲愤写下一篇辨冤书,细述了与赵霁母子受冤的始末。她饱读诗书,冰雪聪明,一则辨书引经据典,辞藻精辟,情感更是悲切动人。两天后文章辗转上达天听,孟昶御览后深怜冤抑,颁下旨意令主事官秉公严查。 下面官员不敢怠慢,即刻捉拿蔡氏等人与费初蕊对簿公堂,一番拷问逼供,恶妇及同谋人等均认罪伏法。府尹又悄悄将费初蕊打扮一番,送入宫中向王上谢恩。 孟昶先怜其才,见本人竟有沉鱼落雁之容,闭月羞花之貌,好似凭空觅得一颗九曲明珠,欢喜无两,当即留在宫中侍奉。 也是费初蕊命中注定要飞腾,入宫后百事顺遂,与孟昶兴趣相合,两情相悦,不久便册立为妃,从此鲜花着锦,烈火烹油,做了 分卷阅读378 - 分卷阅读378 - 分卷阅读379 假凤虚凰 作者:星海拾贝 分卷阅读379 假凤虚凰 作者:星海拾贝 分卷阅读379 后宫第一人。 常言道:“一子出家,九祖升天”,费初蕊无亲无故,膝下只得赵霁一个儿子,好容易母子团聚,便舍不得放他走,打算帮他向孟昶讨一个前程,留在益州安享荣华。 晚饭时蜀主赐宴犒赏赵霁师徒,并召集重臣作陪,席间表露招贤纳士之意。 商荣来到蜀王宫,见宫室和宫人们的穿戴都异常华丽,诚可谓“鼎铛玉石,金块珠砾”,寻思:“国侈则用费,用费则民贫。昔日丞相魏徵曾云:‘不念居安思危,戒奢以俭,是以伐根而求木茂,塞源而欲流长也’。这蜀王穷奢极侈,不是个守业之君,我断不能辅佐这种人。”,便以“草莽之人难胜重任”为由谦辞,赵霁也决意跟随师父修行,不愿领受官职。 孟昶看他二人态度坚定也不勉强。期间外出更衣,丞相张业悄悄跟来奏报:“后周新君郭荣曾是玄真派弟子,此人雄心勃勃,有吞天之野望,日后必为蜀国大患。这商荣不肯归顺我朝也还罢了,就怕他今后为后周所用,岂不与虎添翼,贻害无穷么?还请王上当机立断,尽早除之。” 孟昶道:“他今日救朕性命,朕岂能恩将仇报,再说他徒弟是费贵妃的爱子,杀了师父,那徒弟能不记恨?” 张业忙说:“贵妃入宫前的身世本就尴尬,若令世人知道她在民间还有个儿子,实不利于王上的圣誉。” 费初蕊身世低微,没有外戚做靠山,论出身根本配不上如今的地位。宫廷内外常有不服气的捻酸指摘,全仗着孟昶钟情专爱,处处维护,本身也不愿她再受委屈,听了张业的话不免动摇,说:“此人确实不宜留在朝中,但朕绝不忍心杀害,待会儿再去试探一番,倘若他们真有意投靠后周再做计较。” 张业乃蜀国权臣,为人贪暴,最擅弄权,仗着君王宠信,常常干一些无法无天的勾当。今日刺客在北门大街当众行刺,孟昶事后下旨严惩了侍驾官员,其中就有张业的亲戚,张业不怨此刻,反迁怒商荣师徒,怀恨在心,执意除去,见孟昶不肯依允就想擅自行事。他右手食指的宝石戒指里藏有慢性毒、药,偷偷下进酒壶,回到席上假意向商荣敬酒,将毒酒掺入他的杯中。 那毒、药气味特殊,瞒不住江湖客的鼻子,商荣闻到药味,心头一颤,起初没料到是张业自作主张,怀疑是奉孟昶之命,心想:“都道这蜀主仁懦迂腐,竟然也学楚霸王设鸿门宴,莫不是怕我另投敌营,想提前翦除隐患?果真如此,我还真是小瞧了他。” 他想先确认一翻,假装失手摔落酒杯,酒水撒了一地,再故作惊慌地向孟昶告罪。 孟昶笑说:“无妨。”,命宫人速去与他换个新杯子。 商荣暗中观察他和张业的神色,判定是这奸臣捣鬼,假如当场揭穿,孟昶颜面也会受损,自己和赵霁不妨事,只恐连累花蕊夫人,还是不声张得好。 决定先吓唬张业,等他再次往杯中注满毒酒,端起杯子招呼身旁的赵霁:“为师不胜酒力,你替我喝这一杯。” 赵霁接过杯子,立刻闻出毒、药的气味,正要发作,商荣重重拍住他的肩头。他意识到小师父别有用意,反正自己百毒不侵,不灭宗的奇毒都奈何不了他,这点毒更不再话下,举杯一饮而尽,笑称:“好香的酒,一杯还喝不够呢。” 商荣笑着对张业说:“我这徒弟嘴馋,请大人多赏他几杯。” 张业正愁一杯酒毒不死他,赶忙再掺一杯,赵霁连喝十来杯,直至喝完整壶酒,醉意已有了七八分,靠在商荣肩上直嚷头晕。 张业看他喝光了足以毒死一头牛的毒酒,满以为他今晚下半夜就会毒发,暗地里洋洋自得。却听商荣淡定微笑:“大人还有什么喝了能成仙的好酒不妨都拿过来,我这徒弟最是海量,孟婆汤也能一口气喝上几大碗。” 他语带双关,揭穿对方的杀意,张业顿时大恫,心想:“他们明知酒里有毒还敢放量牛饮,大概练了什么百毒不侵的神功。这两个人武功高强,与我结怨定会报复,这可如何是好。” 他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栗栗危惧地退回座位上,再不敢多看他们一眼。 稍后孟昶见机问商荣:“商少侠,听说周国新君郭荣曾是你的同门,可有其事啊?” 商荣说:“回王上,论辈分,郭荣是草民的师叔。” 孟昶开起玩笑:“你和他都单名一个‘荣’字,他现下做了皇帝,你得避讳改名了。” 商荣知他意有所指,机警答道:“草民并非他的臣民,何须为别国君王避讳。” 孟昶顺势问:“你是他的师侄,与他关系非同一般,若前往投靠何愁没有高官厚禄?” 商荣笑道:“我辈中人萍踪浪迹,放情丘壑,振衣千仞岗,濯足万里流方是志趣所在,高官厚禄向来无寄于心。” 孟昶仍不放心,又问:“那设或他诚意礼聘呢?你也坚意拒绝?” 商荣说:“江湖庙堂各有天地,郭师叔懂得江湖中人的规矩,想来不会强人所难。” 孟昶听了不再言语,起更时分宣布散席,赏赐他们一千两黄金做盘缠,命人护送他二人回客栈。商荣想归还金牌,孟昶想了想,说:“那金牌你就留着吧,日后若遇难处,可凭此物进宫见朕,朕当为你做主。” 师徒俩回到客栈,商荣马上吩咐赵霁收拾包袱出城,赵霁忍了半晌,这会儿总算无人盯梢,忙问:“那张业在酒里下毒,你怎不让我告发他?” 商荣说:“他在皇家宴席上毒害我们,别人定会以为他是奉蜀主之命,闹将开了,我们能够一走了之,叫你姨娘如何自处?所以我才借你的避毒功吓吓他,那奸臣阴险歹毒,势必不肯甘休,我们不尽快离开,定会连累这客栈里的人。先出城再说。” 赵霁舍不得费初蕊,又听商荣教训:“你姨娘做了蜀主的宠妃,正是树大招风,你这前夫生的儿子一出现,只会给她找麻烦,真孝顺就该远着她。反正今日母子重逢,知道彼此平安,相互都能放心了,今后各自安好,有机会再悄悄前去探望,不是比留下来给她招灾惹祸强得多?” 赵霁认为他说得很对,忍住惆怅,麻利地打好行囊,留下房钱,带上乐果儿悄悄跳窗离去,翻墙来到城南二十里外一座荒丘。 商荣找了块隐蔽的处所,挖出一个一丈深的洞穴,将孟昶犒赏的黄金埋进去,叫赵霁帮忙记住地形,以便日后挖掘。 完事后他们抓起积雪搓洗手上污泥,又用雪掩盖坑洞上的土层,赵霁笑道:“藏得这么稳当,除了土地爷,谁都找不到。” 忽听一人在三丈外接话:“这可未见得,我就找得到,你们不分我一半做花红,我待会儿就把金子全挖走。” 商荣一听这声音便笑了,转 分卷阅读379 - 分卷阅读379 - 分卷阅读380 假凤虚凰 作者:星海拾贝 分卷阅读380 假凤虚凰 作者:星海拾贝 分卷阅读380 回头,那穿紫貂袄银鼠裙,戴狐皮暖帽的少女已蹦跳着来到跟前。 “苗素,你这死丫头刚闯完祸就大摇大摆跑出来溜达啦。” 赵霁抢先挡在商荣跟前,防止苗素动手脚。 苗素随他的愿,在五尺外站定,背着手东看西瞧:“荒山野岭又没旁人,我怎就不能出来溜达了?” 苗素闻言生烦,挥手道:“别提了,这都是我手下几个蠢材干的好事,今天我是去城里为他们捡烂摊子的。” 商荣正有一些疑问相询,提意找个落脚点细说。 苗素笑道:“地方我都找好了,还备了好酒好菜,你们跟我来吧。” 她领着二人向西奔走数里,来到一座废弃的民宅,堂屋内生着篝火,上面架着一口铁锅,里面香喷喷的口蘑炖鸡正咕嘟嘟冒泡翻涌,旁边放着几个油浸浸的纸包,都是油炸腌卤好的熟肉,最妙的是食物旁摆着一只未开封的酒坛,坛上泥土犹存,想是刚从地下起出的老窖。 三人向火而坐,苗素以东道身份待客,为他们倒酒分肉,还抓了一把干果给乐果儿,而后说起抢劫案的始末。 第145章 重出江湖之约会 商荣设想的没错, 苗素当真是为婚事来的。她说家里找不到她,唐门又频繁催婚, 她父亲别无他法,被迫跟唐门交了底, 说她离家出走三年,至今未归。 当时唐门的三太爷唐默还未过世,听说此情固然气恼,却又虑着退婚会损害唐辛夷的名誉威信,并且,当初让他和苗素订婚,目的就是拉天枢门做靠山, 如今苗景理亏, 正好拿这点做个人情,将来有事相求,他必然不能推脱。 双方经过商议,制定了一条李代桃僵的计策, 让曾经服侍过苗素的丫鬟假冒苗素出嫁, 反正只要顶着“天枢门大小姐”这个头衔,谁都能做唐家堡的堡主夫人。 苗素在老家安插了眼线,随时汇报家中动向,前两个月获知此事,不禁火冒三丈,当时就想回去大闹,快马加鞭赶到了萧山境内, 离家门不过数十里,火气却越烧越旺,忽然勒住缰绳,调转马头往来路奔去。 赵霁不解:“你都气成那样了,干嘛强忍着,这不符合你的个性啊。” 他巴不得苗素悔婚,这样便可为唐辛夷解除一桩烦恼。 苗素极为懊懑,一边加柴一边用树枝掏着火堆说:“就是因为太生气才不能当时去闹,你想我一回去他们这计划立马就泡汤了,顶多苦恼一回,又没别的损失,我岂能这样便宜他们。” 敢情她酝酿了更凶残的报复,赵霁叹气摇头,无法评说她的心态,端起碗来闷闷喝汤。 商荣笑着问苗素:“你打算等唐辛夷和那丫鬟拜堂成亲时再去砸场子,让两家狠狠丢一回脸,是吗?” 苗素用力拍膝盖,笑道:“还是荣哥哥了解我,我爹不顾我的感受给我订这门劳什子亲已经够过分了,现在还让人冒充我出嫁,这亲事要是结成了,江湖上都会以为苗素已经做了唐门的媳妇,那我这个正牌货岂不反成了无名孤鬼?我爹这么做分明不把我当女儿看,我干嘛还跟他讲情面?至于唐门就更可恶了,唐默那老东西运气好,恰巧在这节骨眼上死了,若还活着,看我怎么收拾他。” 赵霁一听急眼:“你去婚礼上闹事,那糖心怎么办?这不是坑死他吗?” 苗素视线飞向屋顶,只给他看眼白:“他死不死关我什么事,我若不当众拆毁这桩婚事,才要被活活憋屈死。” “你这人太没道理,不止你不愿意成这门亲,糖心也是一千一万个不乐意,你就不能想个好说好散的主意,让大伙儿皆大欢喜吗?” “哼,他心甘情愿受人摆布,磨坊的驴,叫往哪儿转就往哪儿转,这种人有啥可同情的。” 赵霁还想理论,商荣不咸不淡开口:“唐辛夷信上没跟你说丫鬟代嫁的事吧?你不是他的至交知己么,他怎么连你也骗?” 赵霁闻之语塞,他和商荣都明白唐辛夷意在获取同情,感受却截然相反。赵霁觉得唐辛夷无依无靠,想多从自己这里得到一些关心无可厚非。商荣却认定唐辛夷在耍手腕勾引赵霁,以前他没和赵霁定情就很看不惯这个人,如今两心相许,姓唐的再挤进来搅和他便断不能忍受了。 苗素见二人沉默不语,神气都有些古怪,好像在因唐辛夷呕气,先存在心里,不动声色继续话题。 “我打定主意,月初将水寨的事务交给二当家,领着十几个胆大忠心的手下来到蜀地。那日路过简州,见当地村庄多遭雪灾,住店时与人闲聊听说蜀国有好几个大贪官,弄权惑君,横征暴敛,其中有个叫张业的最是贪虐,他是两朝元老,又掌管禁军,连蜀主也要让他三分,好些地方官更是他的党羽,媚上欺下,做尽坏事。我那几个弟兄鲁直莽撞,听了这些话好不气愤,正好第二天永平节度使派军押送朝贡进京,弟兄们听说他是张业的爪牙之一,私底下一合计,背着我把这单买卖做了,又将财物分给当地百姓,还留了我的名号,想为我在蜀地插一面旗。我得知情况后就知道要坏事,狠狠处罚了几个领头的,跑来益州救那些死囚,一时想不到好办法,索性去行刺蜀主,即便救不了人,好歹替他们出一口气。不成想你俩也在现场,亏得荣哥哥智勇兼备,好歹保住了那五百多人的性命。” 三人各抒彼时情形,谈笑间气氛恢复轻松。 商荣说:“我以前也听人说起过这个张业,今天蜀主在宫中设宴款待我和赵霁,那厮不知为何起了歹心,偷偷在酒里下毒,想毒死我们,被我们略施小计吓唬住。我们提防他再施报复会连累旁人,是以连夜出城,等天亮改装一番再回去。” 苗素随口推测:“他要嘛嫌你碍事,要嘛嫉妒你今天救驾立功,这种祸国殃民的奸臣见一个就该杀一个,等我料理完唐门的事就去取他的狗头。” 有了大篇幅的畅聊做基础,她觉得是时候打听情报了,转话问商荣:“荣哥哥,我前几天听人说你们玄真派刚出了件大事,是关于令堂的。” 商荣愣了愣,强笑一下低头不语。 赵霁惊道:“这事都传开了么?你是听谁说的?” 苗素说:“商怡敏在万佛顶大战武林群雄,杀死好几百人,益州即将召开武林盟会,附近已有好些江湖人士出没,我是从他们那儿顺耳听来的。”,她悄悄观察着商荣的表情,用平常语气说:“我听说商怡敏是荣哥哥的母亲以后也吓了一跳,不过马上醒悟是自己后知后觉,荣哥哥姓商,又最得陈掌门疼爱,武学天赋也出奇的高,我早该想到他是商女侠的儿子。” 当日商荣去到神冶门,风?}已认出他是商怡敏之子,出于保护目的,对最亲近的侄女也秘而不宣 分卷阅读380 - 分卷阅读380 - 分卷阅读381 假凤虚凰 作者:星海拾贝 分卷阅读381 假凤虚凰 作者:星海拾贝 分卷阅读381 。苗素听说真情后猜到二叔对她有所隐瞒,此时联系赵霁盗窃落星铁一事,趁势问他:“赵霁,你其实早知道商女侠被囚禁在峨眉山,是吧?当初你在神冶门盗窃落星铁,就是受她指使。” 赵霁还没来得及向商荣坦白此事,被她抢先捅破,魂儿又落了半边,狠狠瞪这多嘴的丫头一眼,面红面绿地转向身边人,支吾道:“那次我向商太师叔告假出游,她给我安排任务,说想用落星铁打一把佩剑,还教我如何联络她在神冶门的内线,那内线就是风三爷。有天夜里我说我闹肚子去茅厕,实际就是去盗那落星铁,那晚这姓苗的丫头也去了,密室的锁也是她弄开的……” 当着苗素的面商荣不便发作,心情恰似盛夏蝉嘶,每个毛孔都在烦躁咆哮,他在赵霁跟前是杯一眼望穿的清水,赵霁却是个泥洼,看似浅小,里面不知埋藏了多少令人惊奇的隐秘,他不怀疑他的真心,就怕他三心二意,一人多面,纵然情比金坚也不可取。 苗素看出他俩正闹别扭,无意中拨火坑了赵霁一把,忙拿话岔开,对商荣说:“荣哥哥,婚礼后天举行,你若没事跟我去看热闹吧。” 赵霁洞悉她的用心,嗔怒:“你想让商荣帮你扎场子么?我们才不会被你利用!” 唐门不是纸老虎,且站着地利人众的优势,苗素去闹事恐遇危险,商荣拿她当好友,真心记挂她的安全,听她婉转相求,直爽回复:“明天我陪你去青城县,有事也好有个照应。” 说话时面冷如铁,唬得赵霁不敢参言。 苗素大喜谢过,说:“我在别的地方还有住处,这屋子让给你们过夜,明早再来与你们会合。” 她走后赵霁抓耳挠腮地烦闷,踌躇再三,小心问:“你真要跟那丫头去唐门闹事?我建议别?这趟浑水,商太师叔的事才刚闹出来,你再掺和别派争端,更要结怨了。” 商荣冷嗤:“你不也反对这门亲事,搅黄了不正合你意?” “我是反对,可若依苗素的主意,非闹到鸡飞狗跳,叫糖心的脸往哪儿搁?” 赵霁迟迟未见商荣回应,怕他多心,忙不迭声明:“糖心是我朋友,我只是担心他。” 商荣烦躁地拂开他的手,嗓音粗了一倍:“你不要每次都强调他是你朋友,搞得像此地无银三百两。你担心你的朋友,我也担心我的朋友,这事我还真就掺和定了,你少来指手画脚。” 他解开一张包袱皮打了个仅供一人躺卧的地铺,静静睡下,那姿势既是排斥又像防御。赵霁像被拒之门外的流浪儿,熊熊篝火也烤不化心中的凄惶,他和商荣之间的感情本来简单纯粹,似清澈小溪恬静安详,可现在这条溪水里一下子涌入大量泥沙,突然间浑浊了,而且还不断有新的泥沙加剧污染。 这情况令他恐惧,不可预测的人事也在增添他的不安,真想带着商荣远离这身不由己的江湖,找一片与世隔绝的净土躲起来,管他什么男儿志在四方,远处的风景再动人,也比不上眼前拥有的温暖…… 心烦意乱过了一夜,次日苗素率领手下来到,给他俩准备了两匹坐骑,一行人打马去往青城县,不消半日已到了唐家堡南面的村镇。 苗素安排众人住进客店,易容改装后独自外出探查情况。 赵霁不声不响闷在房里,忧愁好似浮在水面上的油,怎么都沉不下去,商荣对他的心思洞若观火,忍不住说:“你明天不用跟我们去婚礼现场了,趁这会儿苗小姐不在,悄悄去唐家堡给唐辛夷提个醒,他有主意自然是好,没主意心里也能有所准备,到时不至于太过慌张丢脸。” 赵霁惊疑,跳下床结结巴巴确认:“你、你真让我去?那我要是真去了,你不会生我的气吧?” 商荣讥笑:“你太看得起自个儿了,我犯得着试探你么?这么做是为苗小姐着想,唐门的人不是吃素的,万一逼得他们狗急跳墙,吃亏的还是苗小姐,你去跟唐辛夷说,最好想办法取消婚礼,再好好跟天枢门商量退婚,免得两家一块儿丢脸。” 赵霁不期而至,唐辛夷宛如旱地禾苗逢甘露,沮丧的眉眼瞬间神采奕奕,无视左右旁人,一把拉住赵霁的手,带他快跑穿过张灯结彩的院落,来到没被喜红色入侵的书房,急匆匆关上窗户,放下门闩,转身扑到他怀中,紧紧搂住他的脖子。 赵霁被这阵仗吓住,直挺挺愣了半晌,想一把推开,又怕伤其自尊,窘促地慢慢掰开他的双手,赔笑后退一步,尽量装得自然随和。 两年多不见,唐辛夷日思夜想念着他,今朝盼得彩云来,已然喜极而泣,梨花带雨道:“小霁,知不知道我等你等得好苦,你再不来我可真要伤透心了。” 赵霁想替他拭泪,随即意识到这举动不妥,幸好身上揣着一块手帕,忙掏出来递给他。 “糖心,你先别哭,我们坐下说话吧。” 坐到椅子上便不能像站立时那般轻易搂抱,为此,赵霁还特意将椅子挪到唐辛夷对面,这样显得态度认真,又更拉开了双方的距离。 唐辛夷见着他便欢喜得上了天,暂时瞧不出他的疏离,先对他讲起唐默暴死的经过。 唐默死前七天就觉身体不适,老是心慌气短,浑身无力,请了几位名医,都瞧不出大毛病,有说气血不足,有说内热客邪,吃了药也不见好,到第七日肌肉苦?,绞急如刺,面瘫舌僵,话也没来得及说一句便故去了。 赵霁听说唐默向来身体康健,并无痼疾,对他的死因表示质疑:“该不会中了什么毒吧?你后来验过尸吗?” 唐辛夷难过道:“我们唐门就是制毒的行家,真是中毒怎会看不出来?三叔公病发到身故期间,我都再三验过他的血液和尿溺粪便,没发现毒、药的痕迹。” 唐默已届七十高龄,这个年纪寿终正寝亦是平常,唐辛夷指着书桌上一对放在白玉盘中的文玩核桃说:“那本是我年初送给三叔公的寿礼,听说是前朝神医孙思邈传下来的,长期把玩能够强身健体,益寿延年,谁知道……三叔公走后,他的家人问我想要什么遗物做纪念,我听说三叔公很喜欢这对核桃,平时一有空闲就拿着玩耍,直到去世时还握在手里,我想这都是因为疼爱我的缘故,就把这对核桃带回来了。每天看着它们就想起三叔公,心里总是特别难过。” 他说着说着哽咽失语,赵霁见他哭得太可怜,离座上前教他拿手帕擦脸,唐辛夷再次扑入怀中,抱住他的腰埋头饮泣:“小霁,我现在真的无依无靠了,你这次来了就别走,我真的很需要你。” 赵霁怕他激动中吐露情话,见势不对及时泼水降温。 “我、我是和商荣一块儿来的,他就在附近的客店。” 唐辛夷也已获悉峨眉山上的事变 分卷阅读381 - 分卷阅读381 - 分卷阅读382 假凤虚凰 作者:星海拾贝 分卷阅读382 假凤虚凰 作者:星海拾贝 分卷阅读382 ,忙说:“我听说他母亲就是玄真派的弃徒商怡敏,那妖女残忍好杀,早已臭名昭著,前不久又欠下一大笔血债。所谓母债子偿,那些仇家必不会放过商荣,你跟着他也会受牵连,还是趁早断绝关系得好。” 赵霁摇头:“我商太师叔不是妖女,她杀的那些人全都罪有应得,商荣对我恩重如山,我绝不能背弃他。” 唐辛夷对商荣成见太深,又不知晓赵霁的真实想法,总是一厢情愿地认为自己和赵霁的情谊更深,听了这话大为不满,嗔道:“他对你有什么恩啊?不过教了你一些粗浅功夫,你若想学,我情愿把我们唐门的暗器绝学全部传授给你,保证比他教的实用。” 赵霁说:“他不止教我武功,还救过我的命,照顾了我整整五年,我发过誓要尽心回报他。” 唐辛夷更生气了,跳起来叫嚷:“他动不动打骂虐待你,那也叫照顾?那人心肠毒辣,自以为是,跟他母亲一个德行,早晚要成武林公敌。你难道自愿做他们的走狗,为他们陪葬?” 他一再诋毁商荣,赵霁也不高兴了,语气转冷:“你别老骂商荣,你没和他生活过,不清楚他的为人,我和他相处了五年多,他是什么样的人我心里有数,绝不是你说的那样。你和他有矛盾我理解,可商荣从没在我跟前胡乱编排过你,你当着我的面骂他,我听了真的很不舒服!” 他和唐辛夷的世界头一回降下阴雨,习惯阳光清风的后者登时惊呆,俄而竖眉质问:“你是在冲我发火吗?为了商荣教训我!” 赵霁忘记醋迷心窍的人是没有理智的,还试图说服他,认真道:“我没想教训你,只想让你明白商荣不是你想象中的那种人,他是我师父,对我很重要,假如我在你跟前说唐三太爷坏话你也会生气不是吗?” 若没有几桩大麻烦碍事,他真想痛快表明和商荣的关系。 俗话说下不得无情手,解不得眼前危。华佗若无狠心,不能为关公刮骨疗毒,赵霁就是一味对唐辛夷心软,怕伤害他,怕彼此翻脸,结果当断不断留祸患。 吃惯蜜糖的人,舌头沾不得黄连,赵霁不过说了一句不中听的话,便被唐辛夷误解为背叛,立时愕然而怒。 “你果然被姓商的迷住了,我骂他几句你就受不了,那赶明儿我要是和他对阵杀场,你还不帮着他杀了我?” 赵霁反驳:“你和他又没深仇大恨,干嘛对阵杀场?” 唐辛夷冷笑:“那可不一定,商怡敏现下是武林一大祸害,众怒沸腾,江湖同道势必联手诛杀,倘若各派邀请唐门参战,我恐怕不得不随大流。商荣要是跟他母亲一条心,也将巢毁卵破。” 他说中赵霁的隐忧,真把他激怒了,?目切齿道:“你从前遭难时商荣救过你的命,常言道滴水之恩涌泉相报,你不思报答便罢了,怎的一再对他起杀心?真要比较,你比他狠毒十倍!” 唐辛夷悲怒交加,各种表情像走马转蓬般轮流侵占他的脸,他盼星星盼月亮,谁知盼来一把刺穿心房的尖刀。赵霁的话如同融化的铁水流进他的胸口,他的感官都被致命的灼痛和焦臭黑烟笼罩,只想疯狂呐喊宣泄痛苦,揪住赵霁衣襟吼叫:“我这都是为了你,他若不似这般随心所欲欺压摆布你,我也不会恨他!” 赵霁烦躁地甩开他,后退几步,打算回避这持续升温的争执,稳住气息劝说:“我不是来跟你吵架的,我们在益州遇到了苗素,她说天枢门送来的新娘是她的丫鬟,你们和苗景约好用替身假成亲。苗素气得不得了,明天要来大闹婚礼,你还是早做防范,免得到时措手不及。” 唐辛夷先向赵霁撒了谎,这会儿谎言败露,不禁心虚羞愧,推测赵霁为这缘故先存了责备,致使见面后言语失和,红着脸,含着泪说:“对不起小霁,我不是有心骗你的,这些年你对我越来越冷淡,我想看看你是否还在意我才写那些话试探……绝不是愚弄你,求你别讨厌我。” 赵霁见状甚是不忍,叹气道:“我没有怪你,你别多心,今天先这样吧,我回去再想想办法,看能不能阻止苗素。明天婚礼我也会来,苗素若难为你,我会站在你这边。” 他上前拍拍唐辛夷肩膀,以示和解,唐辛夷抓住他的袖子,泪盈盈地欲言又止,那眼神仿若铁刷梳在心间,刷掉好不容易凝结的硬壳。 他伸手摸摸对方的头发,柔声安慰:“别担心,我说了要与你患难与共,这话绝不失言。” 离开唐家堡不远,白雪覆盖的视野间闪出一个黑色的身影,是唐辛夷的贴身保镖唐潇。 赵霁来时已见过他,这人还是一副讨人厌的木头德行,不过却成了块顶好看的木头。轮廓比两年前硬朗不少,棱角分明,雄姿勃发,极是英武出众。赵霁与他身高体型相仿,比较容貌,却像犀利的苍鹰和华而不实的花孔雀,虽不喜其人,也对那威武阳刚的风貌悠然神往,琢磨着照这模子修炼。 “你有事吗?” 他以为唐潇是来替唐辛夷传话的,却听他说:“赵少侠,在下有要事相告,是关于堡主的。” 唐潇语气郑重,似乎是紧要大事,然而等赵霁竖起耳朵,他又卖起了关子。 “现在不是时候,今夜子时在前面的小树林相见,请务必准时。” 赵霁欲加追问,这木头人已双脚点地,踩着风火轮返回唐家堡。 天空飘落飞蛾芦花般的大雪,寒风凛冽,厚雪镇压下的世界却动弹不得,纯白的画面因为太过干净反让人产生不安,好像随时会被不可预测的事故弄脏。 第146章 重出江湖之赐死 寒天似黑沉铅块, 薄如蝉翼的钩月孤零零浮游其间,忧愁也如这混沌的月色越发粘稠了。 唐辛夷枯坐灯前, 卧室内玉鸭熏炉闲瑞脑,朱樱斗帐掩流苏, 各处景物都暖融融,喜洋洋的,唯有他的心与室外的酷寒息息相连。 回想赵霁愤怒的神情,他胸口嵌入冰锥,更兼头痛欲裂,俯身在桌沿上撞了几下,可即使撞碎脑门也消不掉满头懊悔。 当初怎会放赵霁离开呢?他若不去峨眉就不会拜商荣为师, 更不会受其迷惑。 一开始小霁很讨厌商荣, 跟他多呆一会儿都难受,就因为拜入玄真派,才渐渐听命于他。姓商的不仅霸道狠毒,还很会驯人, 这五年我眼睁睁看着小霁一点一点被他□□得俯首帖耳, 先时还大意地认为小霁是被迫的,今日方知竟是周瑜打黄盖,一个愿打一个愿挨,也不知姓商的使了什么手腕迷住他,难道…… 猜疑一起,身下的座位跟着生出尖刺,扎得他坐也坐不住, 起身来回踱步,只想马上去找赵霁问个明白。 打开门扉,台阶下雪花积做厚毯,一人立于其上,大雪 分卷阅读382 - 分卷阅读382 - 分卷阅读383 假凤虚凰 作者:星海拾贝 分卷阅读383 假凤虚凰 作者:星海拾贝 分卷阅读383 遮迷他的身影,深凝的目光仍穿透雪幕落到唐辛夷脸上。 “小霁?!” 他疑在梦中,使劲眨巴眨巴眼,喜悦似明月冲破云层,寂寂风雪霎时生机勃勃。 “快到屋里来!” 他跑上前握住赵霁的手,冰块似的触感刺疼他的心窝,忙将他拉进室内,带到温暖的熏笼前,替他搓手取暖。 赵霁一动不动看着他,沉静的眼神分外陌生,重新唤起唐辛夷的忧虑。 “小霁,你不是说明天才来吗?怎么……” 赵霁缓慢深沉地吐纳一回,低声说:“我不放心你。” 他的声音略带沙哑,和他此刻的神色一样,都不如白天明亮,可能还在为吵架的事烦恼。 唐辛夷心疼自责,不知怎样道歉才好,眼泪不受控制地漫上来,嗫嚅道:“对不起小霁,下午是我太过分了,我不该那样暴躁,我就是太着急了,怕你被商荣抢走。我一直以为你是喜欢我的,可是今天看你维护商荣的样子,好像你真正在乎的人是他,如果真是那样,我肯定接受不了,你……” 他垂着头,像一只任由羞耻和恐惧宰割的羔羊,唯一能解救他的人就在眼前,不知他肯不肯伸出援手。 看着他柔弱无助的模样,赵霁呼吸转促,双臂突张将他圈入怀抱。 唐辛夷身子一凉,嘴也被他冰冷的唇封住。这一点寒意似雪珠落在火炭上,顷刻腾起滚烫的蒸汽,熏得他脑子晕乎,从脚底涌泉穴一直酥到头顶百会穴。身子立时绵软摇晃,再一失神人已到了床上,衣衫也被那猛浪少年剥个精光。 赵霁一手按住唐辛夷的肩膀,一手挥灭灯烛,黑暗淹没理性,接下来便是“少年红粉共风流,锦帐**恋不休,兴魄罔知来宾馆,狂魂疑似入仙舟。” 唐辛夷还未经得人世,被他颠倒反覆,金枪鏖战三千阵,从心到肺连骨酥麻,到了下半夜枕上云收,罗帐重开,赵霁起身穿好衣衫,点燃油灯,将灯花挑得半明不暗,到床前替他清洁身子。 唐辛夷气喘汗濡,腮边春、色如醉,还沉浸在极乐的余韵中,待赵霁靠近,忙伸手拉住他,立誓再不放行。 赵霁爱怜轻抚他的脸庞,低头耳语:“今夕情定,永不相负。” 他袖中钻出一股香风,浓甜迷人,唐辛夷似蜂蝶落入百花苑,沉醉不知归路,念着他最后说的那八个字,酣然入梦。 赵霁细心地为他盖好被子,爬在床边痴迷地吻了很久。 阴风像冷酷杀手游荡林间,树枝经不起极寒相侵,不时尖叫断裂,远处偶尔传来几声狼嚎枭啼,俨然对严冬的阿谀、哀求。 赵霁已在一株粗大的润楠树上坐了两个时辰,左右屁股僵麻酸痛,换也换不过来。树下几只抢地盘的黄鼠狼对峙厮打许久,他无聊观看,独自买庄玩,先赌那只“秃尾巴”的赢,结果被一只“大块头”打跑了,又赌这“大块头”赢,谁想一只“绿眼睛”中途冲出来搅了胜局,气得他忍不住丢雪团作弊,这下赌徒们直接拆台散场,他泄气一想:自己的行为真像个傻瓜。 那唐潇怎地还不来,该不是在耍我吧? 白天从唐家堡返回客栈,他立马向商荣汇报了所有见闻,只隐瞒了唐辛夷贬损他的内容,还问他夜里要不要同自己一块儿去赴唐潇的约会。 商荣反感唐辛夷,不想理会此事,让他一个人去。赵霁子时来到小树林,等到快五更天仍不见唐潇人影,气不打一处来,跳下树准备回去,这时那可恶的家伙像算准时间似的来了。 “对不起赵少侠,让你久等了。” 赵霁喉咙起火,劈面一顿骂:“你这人太不讲信用了,叫我守时,自己却迟到这么久,换个普通人早冻死在这儿了!” 唐潇照本宣科地重复了一遍:“对不起”,脸部肌肉一毫未动,这样坚硬的脸皮,兴许拳头砸上去疼的也是对方。 赵霁无奈地捶打胸口,敲开紧缩的心眼,没好气地催促:“你有什么事,赶紧长话短说。” 唐潇嘴唇不动,膝盖下沉,噗簌跪倒在雪中,赵霁受惊青蛙一般朝后跃起,惊问:“你这是什么意思?” “堡主将有大难,请你无论如何保护好他。” 危机被他以面瘫的方式说出来,只教赵霁和尚头顶抹猪油,昏头昏脑。 “糖心怎么了?他会遭什么难,你倒是说清楚啊!” “这个你明日便知。” “明日?明日不是他大喜的日子么?难不成……你已经知道苗素要去闹事了?” “……在下说的大难与苗大小姐无关,此事危及堡主性命,除了赵少侠,在下不知还能向何人求助。还望赵少侠顾惜堡主对你的深情厚谊,于危难关头护其周全,大恩大德,永世不忘。” 唐潇说完向赵霁俯首叩头,更让其一惊一诧,可他全然不与说明,磕完头转身闪逝,真个来去匆匆,扑朔迷离。 赵霁稀里糊涂回到客栈,蹑手蹑脚走到客房门口,发现房门没闩,知是商荣为他留了门,又轻手轻脚推门进去,不愿吵醒床上的人,决定就在椅子上打个小盹儿。 商荣至今未睡,赵霁的一举一动他都听得清晰,冷不丁翻身问:“唐潇跟你说什么了?耗到这会儿才回来。” 赵霁见他醒着,忙到床边道歉:“对不起吵醒你了,我都快被那唐木头气死了,约好子时见面,寅时快过完了他才露面,说了几句没头没尾的话又一溜烟跑掉,害我白等半天。” “那他到底说了什么?” “他说糖心明日有大难,叫我无论如何保护好他。” “是指苗小姐闹场的事?” “他说不是,那家伙今天很奇怪,刚一见面就下跪,求完还给我磕了个头。” 商荣对唐潇印象深刻,感觉他刚硬顽强,不会轻易示弱,以如此卑微的姿态向赵霁求助,必是碰上解决不了的麻烦。 “唐潇是唐静的孙子,当年唐震遇害,唐门长老会勾心斗角,唐静还想杀了唐辛夷夺取掌门之位,我看唐辛夷要遭的难多半与他有关。” 他一提醒,赵霁豁然明了。 唐辛夷说过唐潇是长老会安排到他身边的,说白了是唐静派来的眼线。可是上次在峨眉山,看他对唐辛夷十分忠诚,说不定相处中产生感情,立场产生动摇。这次唐静大概又想借唐辛夷大婚搞鬼,唐潇事先知晓阴谋,想解救唐辛夷,但碍于孝道不能和自己的祖父作对,或者凭一己之力无法抵抗,才对外寻求援助。 “你说唐静会搞什么鬼呢?莫不是趁婚礼人多混乱,下黑手暗杀糖心?” “有了唐震这个教训,他们应该不敢用下蛊下毒之类的手法行刺了。派杀手也不现实,婚礼上嘉宾那么多,不乏有名望的武林人士,这时候掌门人意外身故,不但内部惹 分卷阅读383 - 分卷阅读383 - 分卷阅读384 假凤虚凰 作者:星海拾贝 分卷阅读384 假凤虚凰 作者:星海拾贝 分卷阅读384 嫌疑,还会牵涉到外人,追究吧必然得罪人,不追究又会暴露自身,风险和投入都太大,唐静再急功近利也不至于这么没脑子。” 窗外传来鸡叫,已是卯时了,二人连续两晚没睡好,不快些养足精神对付不了后面的事端。商荣说先留神防备唐门长老会那伙人,到时再针对时局变化采取行动,催赵霁上床歇息,赵霁困得不行,怕商荣嫌脏,出去用雪块擦了个澡,钻进温暖的被窝,搂着他香甜入眠。 一觉睡到日上三竿方起,苗素也不来催,等他们自行开了房门才一蹦一跳过去,看到凌乱的床榻,先悄悄暧昧嘿笑。 商荣见她身着大红状元袍,腰系合欢绦,金冠上簪着红花,像新郎官的穿戴,奇道:“苗小姐,你为何这个打扮?” 苗素笑道:“我昨天想了想,明堂正道去闹事太没意思了,所以另寻了个计策,管教那帮人手忙脚乱。” 她昨日打听好花轿酉时抵达唐家堡,时辰一到,吩咐手下们在客栈待命,只同商荣赵霁前往唐家堡。 唐门和天枢门财力雄厚,两家结亲大操大办,此时天色已暗,唐家堡内外灯彩连片,香车宝马云集于道,一路上火树银花合,星桥铁锁开,缛彩遥分地,繁光远缀天。 不仅广邀亲朋,凡来道贺的,管你街坊四邻还是路人乞丐,统统大鱼大肉款待,十几个派送喜酒喜肉的摊子围得人山人海,“百年好合”、“早生贵子”之类的祝词在成百上千条舌头间攒动跳跃,听得苗素火冒三丈,招呼商荣赵霁闯过迎宾人员设下的关卡,一口气冲上大堂。 堂上,唐门众长老正接待重要贵宾,苗素的大哥苗秀负责送亲,此时也在堂上。 那唐二太爷唐幽未听到通报就见三个少年鱼贯而入,当先那人一身新郎吉服,乍看还以为是唐辛夷来了,这般装束必有文章,他连忙起身迎接,询问对方名姓。 商荣礼貌拱手:“唐二太爷好,晚辈乃是玄真派商荣,不知您还记不记得。” 当年他们几个孩子大战丁阳,设计杀死这奸人,此事唐家人还记忆犹新,唐幽仔细打量几眼,笑道:“原来是商少侠,几年不见都长成大人了。” 随后又认出旁边的赵霁,只有中间那戴面具的看不清长相,苗素慷慨行礼:“晚辈秦小山见过唐老前辈。” 她提气讲话,声震全场,苗秀留神观察,立时目瞪舌挢,别人凭下半张脸猜不到苗素的长相,可那是他相处了十几年的亲妹子,露只耳朵他都能一眼认出来。看她做男人装扮,声音举止也和男人无异,情知她是来捣乱的,欲要相认又恐折损两家的颜面,两边额上已暴起青筋。 唐幽也知来者不善,泰然还礼,问道:“今日敝派掌门迎娶天枢门门主千金,来者皆是客,待会儿开席,还请秦公子尽兴欢饮。” 苗素笑道:“晚辈不是来喝喜酒的。” 她一露锋芒,在场的唐家人都提起戒备,唐幽捻须笑问:“请问公子有何贵干?” “哼,我是来抢亲的。” 一言惊四座,众人快速围拢过来,商荣赵霁也没料到她会起这念头,一个苦笑一个傻眼。 四太爷唐静板起脸呵斥:“你这后生怕不是活腻了,敢到我唐家堡寻晦气!” 苗素嘴角露出微笑的弧度,从袖子里取出一只翡翠扳指,摊在手心向众人展示。 “这扳指是苗门主的随身之物,当日定亲时他亲手赠与我作为信物,诸位可能眼生,但苗大少爷想必是认得的,快请过来鉴别真伪。” 苗秀已提前辨认清楚,那的确是父亲苗景曾经时常佩戴的饰品,听说丢失已久,未成想被苗素偷了去。这个妹妹从小任性妄为,谁都降伏不了,他这做大哥的也拿她没办法,这时若拆穿她,送替身过门的事也会一并曝光,好似狗咬乌龟找不着头,大冷的天,额上汗珠成串滴落,走到苗素跟前,脸已成了霜打的苦瓜。 唐幽疑心苗素的话是真的,替她问:“苗大少爷,这扳指确系令尊所有?” 苗秀飞快瞪了苗素一眼,果断摇头:“我从未见家父戴过这枚扳指,也从未听他提起将小妹另许别家,这秦公子的话绝不可信。” 苗家的孩子都不笨,苗素猜到大哥会否认,见招拆招道:“据我所知,苗大少身上有一块贴身玉佩与这扳指是同一块料子上切下来的,不妨拿出来比对一下。” 她的恶作剧一出接一出,苗秀怎不起火,摔袖怒道:“你这人满口胡言,莫不是害了失心疯?胡乱闯祸就不怕你爹娘难过?” 苗素无视警告,右手箕曲如钩,身如苍鹰攫兔,朝苗秀怀里一探,掏出那块玉佩。苗秀慌忙追抢,苗素劈空扬掌照他肩头拍了一下,趁他身体歪斜点住背后风门穴。 武林中人靠功夫说话,她出手见真章,旁人一看便知非等闲,唐幽等人的脸色更难看了。 商荣见苗秀气得面皮紫涨,心想:“以前还不觉得苗小姐有多刁钻顽皮,现在才知道她连自己的大哥也敢狠狠捉弄,不了解她本性的人怎不对她产生误解呢?想来我娘年少时也是这般淘气,才会被世人诬做妖女,可见做人真不能太随性,大众偏爱循规蹈矩,特立独行者注定难有立足之地。” 苗素夺得玉佩,同扳指放在一处请众人鉴定,两件玉器色泽纹理都一致,即便不是行家也能判定出自同一璞料。 唐静拿这证据责问苗秀:“苗大少,看来这扳指真是令尊的,他与我家定聘在前,怎能转头另许别家?” 苗秀苦极:“家父委实没做过这种事,请诸位长辈切莫听信这来历不明的小子。” 他之前连续撒谎,信用已失,越辩解唐家人越起疑,已想立刻派人去杭州请苗景来对质。苗素见苗秀面肌抽搐,想是逼急了要拆穿她,适时插话打住争吵。 “苗门主许婚时与我痛饮了三日,或许大醉中一时糊涂,忘记已将小姐许人。既然唐堡主也是明媒正娶的,我这里有个法子了断这桩公案。” 商荣听她邀唐辛夷出来比武,赢的一方可做苗大小姐的夫婿,忍不住低头藏笑。 其他人可不像他那么轻松,大喜的日子突然来了根搅屎棍,无论宾主都像刚出笼的馍馍带着气,个别急性子的已想撸袖撩衣,上去教训这无礼的小子。 这时唐辛夷闻报,匆忙由别的会客厅赶来,他不在意有人寻衅,只急着见赵霁。昨夜这人悄然来访,不期然地与他行了鱼水之欢,梦醒后他曾怀疑是场春梦,肩颈胸口的点点红痕却提醒他那并非幻觉,他欢喜得如痴如醉,心旌柔软,恰似三月里随风摇曳的杨柳枝条,一起床便望眼欲穿地盼着情郎。 进门时目光首先捕捉赵霁的身影,一瞧见便挪不开了。 赵霁担心他受辱,见他进门就定 分卷阅读384 - 分卷阅读384 - 分卷阅读385 假凤虚凰 作者:星海拾贝 分卷阅读385 假凤虚凰 作者:星海拾贝 分卷阅读385 定望过来,尴尬先上了自己的身,左右各瞟一眼,歪着嘴角冲他一笑。 这笑容无比别扭,唐辛夷却如沐春风,旁人随从提醒:“堡主,那穿红衣服的就是闹事的。” 唐辛夷回过神来,端起掌门架势走到苗素跟前,他没认出她,但猜到是赵霁昨日所说的捣乱之人,不矜不伐道:“敝人已知晓阁下来意,你我往日无仇,近日无冤,何必动干戈。敝人这里有个解决的办法,今日先暂停婚礼,派人去杭州请苗门主过来,看他愿将女儿许配给谁。” 他这招以逸待劳着实高明,苗素马上激他:“堡主是想让这些宾客白跑一趟么?” 唐辛夷笑道:“敝人只是推迟举行婚礼,来宾们愿意留下等待的可在敝间暂住,有事急着离开的,盘缠路费也由敝人承担,总之不叫任何人吃亏扫兴,待苗门主来了再行定夺。” 赵霁暗暗夸赞:“糖心这几年办事越发老练了,对付苗素这种爱耍横的浑人就该以静制动,看她还怎么挑事。” 他不知道唐辛夷这主意也出于私心,一是拖延与苗素成亲,二是找借口留住他。 苗素正待拆解,几个唐家人慌慌张张奔窜入内,向唐辛夷和长老们叫喊:“堡主,各位太爷,不好了不好了!” 这几个年纪辈分都不低,唬得面无人色,事情绝非小可,怕不是又有厉害角色前来搅局? 商荣眼瞅门外,庭园里也多出好些奔走呼喊的人流,远处的热闹喧哗已风吹蜡烛似的熄灭了,只听报信人说:“御史大夫黄筌调动青城县八万驻军,现已将我唐家堡团团围定,自称奉王命前来,要堡主立刻出去接旨。” 唐门创立百余年,孟知祥入蜀建汉时,时任掌门拥立有功,受过朝廷赦封,虽处江湖之远,也一直对当政者保持顺服。今日蜀主突然颁下圣旨,还调兵封锁,显见得祸大于福,唐辛夷汗出沾背,紧张地望着长老们。 商荣赵霁见几个长老除唐静以外都面露慌色,想起昨夜唐潇的话,估计就应在此事上。 唐幽说:“既是圣旨,断不可怠慢,先出去看看再说。” 唐辛夷在众人簇拥下来到村镇入口,远处的地平线上密集的火把犹如燃烧的荆棘丛,火光中隐隐可见旌旗飘扬,祥宁地界杀云密布,血光冲天。 数十名披坚执锐的骑兵已集结在入口处,打头的一个身穿五品朝服老太太模样的宦官见大群人拥着一位身穿喜袍的少年公子来到,尖声问:“来者可是唐门掌门?” 唐辛夷作揖道:“草民唐辛夷,乃唐家堡现任堡主,特来接旨。” 老宦官跳下黄骠马,后面五个小太监手捧托盘跟进,第一个盘中盛放圣旨,后面三个端的骇人,一个盘子里放着白绫,一个是匕首,剩下一个摆着一把酒壶,里面必是毒酒无疑。 唐辛夷见了这三样物品腿脚发软,不等宦官下令,先一跤跪倒。 余人也很惊慌,跟随他稽首迎旨。 老宦官开启圣旨朗声宣读:“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唐门掌门唐辛夷勾结逆臣李仁罕,图谋篡逆,罪不容诛。念唐门先祖曾有功于社稷,朕不忍满门株连,现加恩赐令个人自尽。钦此。” 李仁罕乃高祖重臣,权倾一时,因其贪赃枉法,坏事做绝,去年十月被孟昶设计骗至宫中杀死。朝廷近期仍在追查李党,朝野内外人心惶惶,好些大官落马伏诛。唐家堡作为武林门派,向不插手朝政纷争,这晴空霹雳般的罪名真不知从何说起。 老宦官宣旨后即命人呈上白绫匕首毒酒,让唐辛夷领旨谢恩。 唐辛夷胆裂魂飞,急忙高声喊冤:“草民从未与乱臣有过来往,不知这罪名从何而来,请大人明示!” 老宦官皮笑肉不笑道:“咱家只负责宣旨,别的可不知道,请唐掌门速速奉旨办事,不然后面还有第二道圣旨呢。” 他提前透露了第二道圣旨的内容倘若唐辛夷不肯自裁,军队将即刻发动进攻,踏平唐家堡,杀光唐门的男女老少。 唐家固然人人身怀绝技,以寡敌众也是凶险,况且一经交战,蜀地将再无唐门立锥之所,祖宗祭祀、后代基业都将不保。 老宦官见惯这种场面,有条不紊地叫来那第五个太监,这人手中的托盘里放着一只小小的铜香炉。他拿起香炉边的线香点燃,一脸看好戏的奸笑。 “唐堡主,再给你一炷香时间,圣恩浩荡,莫辜负王上的恩典,死你一个保住全家,换咱家,高兴还来不及呢。” 唐辛夷筋骨都化作那香头的轻烟,仰头向后栽倒,赵霁手快扶住,紧握住他的手,两个人的冷汗流到了一处。 商荣眼观六路,发现几位长老在听到圣旨和宦官的说辞后神色都起了变化,见风使舵、明哲保身、丢车保帅、隔岸观火,各种情绪仿佛五颜六色的烟火,背景却是统一的黑夜。 他明白唐潇为何向赵霁下跪求援了,他这个徒弟或许是此刻堡内唯一一个真心希望唐辛夷活下去的人。 第147章 重出江湖之行贿 “投之亡地然后存, 陷之死地然后生。”,说来简单, 没有超乎常人的坚强毅力万难办到。假如今日唐辛夷孤身一人,大概会认命就戮, 天幸气数未尽,阴差阳错地送来几位贵人,赵霁当先冲宦官发难:“官府断案还得说案情摆证据,朝廷不能糊里糊涂定人死罪,总得给个说法!” 老宦官嗔怪:“你是哪里来的鼠辈,焉敢质疑王上的圣谕?当心置你个大不敬之罪!” 赵霁冷静一想,跟这拿鸡毛当令箭的太监理论毫无用处, 扶起唐辛夷, 想找唐门长老们商议对策。那几个老家伙已围上来,一张张布满皱纹的老脸像惯看沧桑变幻的砂岩,坚硬冷酷。 唐幽是族长,仍由他代表弟兄们表态, 以无奈的语气对唐辛夷说:“辛夷, 掌门人的职责之首便是坚守祖业,唐门百年香火绝不能就此断绝,你知道该怎么做吧?” 冰冷的字眼如同张弓待发的利箭,唐辛夷感觉自己就是个百发百中的靶子,怎么躲避都是徒劳。他自幼背诵唐门祖训,深知家族存亡远比个人生死重要,可是这样不明不白的死去, 教他如何甘心? 赵霁见这些老头子不思同舟共济,反倒急于让唐辛夷做送神的纸钱,闪身挡住朋友,厉声斥责:“糖心是被冤枉的,你们不想为他洗冤,只一心逼他去死吗?” 唐幽阴沉道:“赵少侠,这不是你能插手的事,君要臣死臣不死不忠,我们是蜀国的子民,王上要赐死唐辛夷,不管他有罪没罪都得从命!” 老宦官听了嬉笑着拍巴掌:“到底是上了年纪的人明白事体,这不懂事的小鬼目无王法,天生一副短命相。” “相”字还未弹出舌尖,赵霁旋风般刮到,左 分卷阅读385 - 分卷阅读385 - 分卷阅读386 假凤虚凰 作者:星海拾贝 分卷阅读386 假凤虚凰 作者:星海拾贝 分卷阅读386 手扣住他的右肩,一拉一拧,拖到墙边,右手持剑抵住他的咽喉,怒骂:“老阉狗,我不懂事,杀人倒是在行,看今日谁先死!” 他挟制了老宦官,急叫唐辛夷过去,唐辛夷知道这一抗旨就将祸及满门,矛盾重重间,几位长老突然暴起袭来,想一举制住他。 这几位长老都是唐门的顶尖高手,唐辛夷对付一个都够呛,慌乱中拼命后撤。唐静攻势最猛,一双手爪已够到唐辛夷衣袖,左边一道人影流星电奔射出,接连使出三式精绝剑招,不止逼退唐静,还止住唐幽和另外几名长老的攻势。 唐辛夷退得太疾,重心不稳几乎栽倒,右手腕被那人拽住,摇晃两下勉强站牢,抬头一看,这退敌救扶他的恩公竟是商荣。 赵霁见他仗剑应对几位长老,想过去帮忙,商荣沉声喝止:“看好那老太监,这里交给我处理。” 唐幽见他师徒铁了心维护唐辛夷,怨急斥责:“商少侠,这不是你们讲朋友义气的时候,事关我唐门的兴亡,请勿添乱!” 商荣松开唐辛夷的手腕,冷笑:“我不是这人的朋友,无所谓讲义气,江湖中人信条不过八字‘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碰上冤假错案,势必一管到底!” 他虽急公好义,也是看着赵霁的情分,方才见他为了唐辛夷冲冠一怒劫持老宦官,商荣心中不是没有酸意,但更多的是欣慰。这小徒弟胆小怕事,为了道义二字也能舍身犯险,性格与他两样,信念却是一致的。 老宦官钢刃架颈,再不敢阴阳怪气,扯开公鸡嗓冲长老们吼叫:“你们还不拿下这几个反贼,真想诛九族吗?” 商荣不等敌人行动,抢先递出霜刃,身影如五岳纵横,剑光似四海崩腾,漫空狂啸,迅厉无俦。几位长老印象中他还是五年前乳臭未干的小杂毛,突见这炉火纯青的剑术,都激零零打个寒颤,进攻无门,反被逼得节节后退。 商荣脚下风生,一式“白鲸”向唐幽扑去,左手电光火石般扣住他右腕命脉,学赵霁刚才的动作灵巧拖拽,也将这老头儿绑做护身符。 “你还不赶快过来!” “哦、哦!” 听到他的催呼,唐辛夷跳到赵霁身旁,他们绑架了传旨官员和唐家族长,与朝廷的骑兵、唐家人展开对峙。 上百人以一个直径不足三丈的半圆为界围住他们,像一群抢夺食物的豺狼。 唐静这匹老而弥狠的头狼恶狠狠叫骂:“唐辛夷,你贪生怕死伙同这两个小子坑害全族,想让唐家堡的人都为你陪葬吗?” 赵霁怒哮:“老混蛋你贼喊捉贼,我晓得这一切都是你搞的鬼!昨晚你孙儿唐潇已跟我交了底,你为了夺、权,向朝廷借刀杀人,丢尽我们武林中人的脸!” 不等唐静反驳,运气呐喊:“唐潇,你这个脓包,不是想救糖心吗!还不赶快滚出来帮忙!” 他修炼“炽天诀”以来内功一日千里,吼声震动地面,方圆十丈以内的人都觉一阵麻木从脚底直透天灵盖,预感要杀这小子必得费一番大周折。 谁知这麻木久久未退,还呈现泛滥叠加之势,一个人先噗通倒地,旁边人接续,很快人群就像塌陷的屋顶崩溃倒下,连那些骑兵胯、下的马匹也未能幸免。远处观望的人赶来查看,一近到三十丈内也头晕失觉,其他人见了再不敢靠近,现场只剩商荣赵霁还无异样。 “荣哥哥!” 苗素轻快地呼啸一声,从墙头跃下。 商荣喜道:“苗小姐,这些人都是你放倒的?” 苗素掸掸衣衫上的草木灰,洋洋一笑:“我点火熏了些‘纸醉金迷散’,本来早就预备有这一出的,所以刚才吃饭时悄悄在你们的粥水里下了解药。” 大军到来前堡内大肆燃放烟花爆竹,至今弥漫着浓烈的烟气,正好掩盖她熏药的气味,麻痹了那些中毒者。 她接下来问:“荣哥哥,现在该怎么办?带着姓唐的小子逃跑吗?” 商荣看了看满地层层叠叠的老少,叹气道:“我们救走唐辛夷,唐家堡定会被官兵夷平,得想个治标又治本的办法。” 苗素用脚尖轻轻踹了踹唐辛夷:“要治本就只能帮这小子脱罪了,可蜀王已下令赐死,除非他亲口收回成命,否则很难翻案啊。” 商荣略一思索,摸到怀里孟昶给的金牌,心生一计:“前儿在蜀王宫,蜀主赐我一面进出宫闱的令牌,赵霁的姨娘是他的宠妃,或许能通过她争取机会。” 取出金牌交给赵霁,让他马上赶回益州,求孟昶再派人彻查此案。 赵霁担忧:“突破官兵的包围圈不难,就怕他们见这边久久没动静,直接出兵攻打,那可如何是好?” 苗素说:“听说这次带兵的官员叫黄筌,那人是个很有名气的画手,狂热崇拜南朝画家张僧繇,若能将他绑到此地,我倒有个法子和他讲讲价。” 她让二人稍待,飞奔闯入远处的人群,片刻后拖着一个人回来,是她的大哥苗秀。 苗秀来时没料到好端端的喜事会变祸事,站在这堆烂摊子里,哪哪儿都割脚,一个劲儿埋怨苗素:“死丫头,你出门在家都闯祸,家里的祖坟一定出了问题,否则怎会生出你这么个小妖精!” 苗素白眼道:“大哥,现在不是发牢骚的时候,你都把花轿抬进门了,这姓唐的小子已算爹的女婿你的妹夫,你还不帮忙救救他。” 苗秀见唐辛夷事败,就想随机应变借她刚才的恶作剧推翻这门亲事,凑到她耳边说:“你不是不愿嫁给他么?正好趁这机会取消婚约,他犯了谋反重罪,人一死,量唐家人没脸追究咱们。” 苗素不在意唐辛夷死活,可听了这话直摇头,鄙夷讥讽:“大哥,人常说‘疾风知劲草’,我看再猛的风也吹不断你这棵油头滑面的墙头草。我之前是不想嫁给他,可这会儿改主意了,这唐家堡堡主夫人的位置我志在必得。这次我出嫁,家里都给准备了什么嫁妆?我那些玩物收藏都带来了吗?不会被你们几个瓜分了吧?” 苗秀皱眉:“谁敢占你的便宜,你屋里的东西爹都叫人整理好,不论贵贱全算在嫁妆里边,还另外给你赤金五千两再加三万雪花银,专门交代唐门的人妥善保管这些财物,等你出现再交给你,够宠你啦。” 苗素冷笑:“几百万的家产,他就给我这么点,打发叫花子呢。罢了,钱财我自己会挣,不稀罕他的,那幅张僧繇的《飞龙图》在不在?快些取来,今天我这掌门夫人做不做得成全看它了。” 她从小在家作威作福,苗秀也习惯听她指挥,连忙去取那幅画。 苗素对商荣说:“用那幅画贿赂黄筌,他准定能松口,我们去军营里把那老儿抓过来吧。” 商荣说:“这里须得有人留守,你和赵霁好好看 分卷阅读386 - 分卷阅读386 - 分卷阅读387 假凤虚凰 作者:星海拾贝 分卷阅读387 假凤虚凰 作者:星海拾贝 分卷阅读387 住这些人,我一个人去。” 赵霁不放心,挨了几句训斥,只好听他的话以大局为重。 商荣让苗素给了些“纸醉金迷散”的解药,挑了一匹骏马喂下,牵着这匹马快步走出唐家堡。 百丈外的军阵里,三军严阵以待,将官刚刚传下号令,再过一刻不见传旨部队回来便发动全面进攻,踏平前方那片村镇。 夜如墨,月无踪,星失辉,孤魂野鬼般的幽蓝雾气四下游荡,浑身僵冷的士兵们已迫不及待想借厮杀热身取暖。剑拔弩张的一刻,远处雪地里响起迟缓的马蹄声,数十名弓箭手即刻出列警戒,箭头所指的夜雾中很快出现一个黑色的轮廓,只有马,不见人。 那马慢悠悠朝中军阵前走来,渐渐到了五丈地之外,压阵将领派人前去查看,几个军士刚刚走近,马肚子下突然钻出个人来,仿若一道寒光越过前沿的弓箭阵,直奔帅旗。 商荣踩着狂潮般的惊呼飞跃一座座人墙,宛如浪尖上的白鸥,江涛中的银鱼,沿路刀戟林立,斧钺丛生,到他脚下都成阳关大道。人们无法捕捉他时隐时现的身影,被他的脚尖踏中头盔也未有知觉,惊叫声此起彼伏,都以为遇上了鬼魅。 这套“逍遥流云步”是赵霁从蓝奉蝶那里学来转教给商荣的,运用时肋下生风,如驾祥云,顷刻奔至帅旗下,见战车上坐着一个穿三品文官朝服的白胡子老头,认定是黄筌,虹卷雪飞地扑上去点住穴道,扛在肩头电射返回。 旁边人眼前一花,已不见要员踪影,知是敌人掳走,顿时乱了阵势。 商荣防他们出兵追赶,一面逃一面纵声叫喊:“想让黄大人活命就别动手,天亮自会给你们答复!” 黄筌是朝廷钦差,出了闪失从军将官难逃罪责,主事将领收到商荣警告后果令军队不可放箭狙杀,下令全军压近百丈收缩包围圈,并派人回城禀报上峰。 黄筌被商荣一阵风似的吹进唐家堡,初时云里雾里,等见到入口处躺卧的人群,下意识当成了尸体,唬得咬舌瞪眼,抖衣而颤。 商荣向他抱拳致歉:“黄大人受惊了,我等并无歹意,只因唐堡主蒙冤,不得不请大人前来议事。我们武林中人宁可身亡,不可失名,这谋逆的罪名委实担待不起,还请大人海涵。” 苗素已救醒唐辛夷,在赵霁陪同下上前与黄筌交涉。 “黄大人,在下从未干过悖逆不轨之事,定是小人背后陷害,此刻更是一头雾水,还请您明示。” 黄筌身在敌营,身段自然矮三分,小心言道:“你是真不知情么?半月前青城县县令呈上密折,说你与李仁罕一党勾结,协助他们谋反,折子里还付有你写给李仁罕下属的投诚信和礼物清单。王上下令秘密调查,查证那封信确系你亲笔所书,那些送礼的赃物也都找着了,本想缓几日再处置,昨天傍晚青城县县衙突发大火,县令被活活烧死,万岁夜间得到奏报,认定是你们唐门干的,听说你今日成亲,怀疑你想借婚礼掩护起兵造反,即派我和陈公公领兵来此间将你赐死。你现下抗旨不遵,还绑架打伤朝廷官员,罪加一等,再不悬崖勒马定会株连九族。” 商荣打断他的恐吓,面不改色道:“谢谢大人为我们说明情况,前日在下在益州觐见王上,他许我随时面君的特权,还钦赐金牌一道。现在我让我这徒弟带着金牌去益州求见王上,恳请他重新彻查此案。这期间烦请大人下令约束外面的军队,勿让他们出兵。” 黄筌岂敢答应,忙说:“老夫只是小小的言官,哪儿来的权利指挥军队?” 商荣说:“大人贵为钦差,统兵将领不敢枉顾您的安危,只求您宽限一夜,我们保证在天亮前将您毫发无伤地送回去。” 黄筌仍推三阻四,苗素捧着一只长条形的锦匣过来,笑嘻嘻说:“黄大人,我这儿有样好东西请您过目。” 黄筌料想她要行贿,慌忙拒绝,苗素说:“知道您不稀罕金银珠宝,但是连张僧繇的真迹您也没兴趣吗?” 黄筌顿时愣住,她趁势上前搀住他的左臂,将他半拖半拽领进旁边一间屋子,打开锦盒,取出里面的画轴,徐徐平铺在案几上。 那是一幅水墨飞龙图,画卷宽五尺,长七尺,绢黄古旧,年代已然久远,画卷上四条巨龙张牙奋爪,鳞甲鲜明,仿佛随时会冲破画面腾空而去,恰是为“栩栩如生”四字坐注的。 那张僧繇作画从来不用墨笔立骨,总是直接施以水彩,画面具有强烈的立体感,极为写实,号称“笔才一二,象已应焉”,所独创的“没骨法”为后世画家推崇,唐朝画家阎立本和吴道子都远师于他。 黄筌亦是他的忠实拥趸,毕生仿效钻研这一技法。见这飞龙图笔触传神,灵气变化的妙处叫人品味不尽,除画祖张不详,谁人有此功力? 少年们见这老儿爬在案边全神贯注观摩图画,那痴迷狂喜的神情有如淫棍遇娇娘,饿汉见珍馐,看着看着竟老泪盈眶,激动得忘乎所以。 苗素嫌他耽误时间,提醒道:“黄大人,这画放在这儿,待会儿您爱看多久看多久,现在先谈正事好吗?” 黄筌点点头,退后一步,理正衣冠,庄肃凝重地朝画卷拜了三拜,问苗素:“这宝贝你是从哪里得来的?为何画卷上没有张祖师的落款?” 苗素娓娓道来:“相传张僧繇曾在金陵安乐寺一处墙壁上画了四条龙,四龙形态逼真,却都没画眼睛。游客看了可惜,请张僧繇补画龙眼,张僧繇推说画上眼睛龙会活过来,众人听了都不相信,一致请他为龙点睛,张僧繇推辞不过,只好提笔为其中两条补上眼珠。这一刹那,电闪雷鸣,风雨大作,二龙破壁而出,腾云飞入九霄,而另外两条没画眼睛的龙依然留在墙壁上。” 黄筌不住点头:“老夫知道,这故事叫画龙点睛,莫非这画上的龙就是张祖师当日所画?” 苗素说:“画龙点睛不过是世人为夸耀张僧繇画技而杜撰的典故,但张僧繇在安乐寺画龙确有其事。安乐寺后来毁于战火,人们以为寺中的壁画也随之湮灭了,有个人却不这么想,此人便是唐代画圣吴道子。他对张僧繇推崇备至,一开始学画便师效对方的笔法,并竭力搜集张氏真迹,尤其是传说中的‘四龙图’。他认为如此珍贵的画作不可能不为当时的寺庙主持所宝藏,便查阅金陵县志,找到那位主持的归葬地,雇了几个高明的盗墓贼,掘墓寻宝。” 黄筌听得入神,见她停顿,猴急追问:“然后呢?找着四龙图了吗?” 苗素指着桌上的画卷笑道:“要是没找着,您这会儿看的又是什么呢?吴道子算得没错,那主持果将壁画当做随葬品,装在三层宝匣里,再用石蜡厚厚密封,放于棺椁之内。” 黄筌又 分卷阅读387 - 分卷阅读387 - 分卷阅读388 假凤虚凰 作者:星海拾贝 分卷阅读388 假凤虚凰 作者:星海拾贝 分卷阅读388 犯疑:“壁画是画在墙上的,如何又到了绢布上?” 苗素笑道:“您有所不知,古时有种专盗壁画的小偷,先用一种特质的药水浸湿纸张,蒙于壁上,待纸半干,轻轻一揭就将壁画揭掉一层,这样反复十几遍,可将原画完全剥离。再用秘法将这十几层纸张精确重叠,合为一幅,壁画就做成卷轴式的了。当年安乐寺主持正依靠此法保存了四龙图。吴道子掘墓盗宝,对此画爱如性命,终生携带。天宝之乱时,唐玄宗避迁蜀中,传召他入蜀做画,吴道子于途中感染瘟疫,死在了蜀地资阳县以北十五里的李家沟,尸身就地安葬,号为真人墓,四龙图及其来历也一并埋入墓穴。十几年前西蜀灭亡,蜀地动乱,有流民掘开真人墓,盗得此画,辗转落到一个古董商人手中,被家父以千两黄金的高价购得。现在愿当做见面礼送给大人,望大人可怜我等冤苦,借力搭救。” 宝剑赠烈士,香粉送佳人,礼物只要送对了,没有求不到的人情。黄筌这画痴收获至宝,玩命的勾当也敢掺和,当下一咬牙,应他们要求给三军统帅写了封“原地待命,天亮再议”的书信。赵霁带着信件金牌趁浓雾掩护冲入军中,将信丢进主帅营帐,穿过封锁线向益州城奔去。 第148章 重出江湖之掩护 夜黑如漆, 云迷雾锁,积雪盈尺的官道上, 赵霁正驰电奔雷地赶路,业已出青城县三十里, 再有大半个时辰就能到达益州。 突然,身后钻出一声尖锐刺耳的怪啸,携风卷电飞向他,赵霁知是厉害暗器,急忙侧身斜纵数丈,脚尖将一落地,又有怪音厉嘶而来, 敌人非止一个, 逼得他连连闪纵,雾气沉沉,看不见偷袭方位,心理更平添几分恐惧感。他抓起一团雪使劲扔出, 引开敌方, 按住衣摆无声地朝反向躲避,藏到一棵大树后。 随着一阵极轻微的脚步声,雾中接连闪出十几条暗影,赵霁通过他们的进攻判断这些人出自唐家堡,估计是奉唐静命令潜伏于堡外,此刻接到消息赶来阻拦他。 他原想借助浓雾掩护偷偷离去,走出十几丈, 大风忽起,雾气像大团棉花随风移动,暴露出他的形影。几个贼人就在身旁不远处搜寻,见了他放声大喊:“这小子在这儿!” 无数暗器破空袭来,赵霁赶紧钻入密林,在树木间绕行奔窜。贼人们幽灵般追赶包抄,手间不时撒出五彩的光点,他纵有灵蛇捷猿的身手也免不了中招,短短片刻已挨了几枚梅花钉、铁蒺藜、柳叶镖,幸亏有避毒功护体,否则早已丧命。 情势凶险,停下搏斗是自动取死,他奋起逃跑,钻入前方雾阵,群贼视觉受阻,暂时停止进攻,小心翼翼进入雾中追捕。 赵霁躲在树后东奔西窜杀死几个人,风吹雾动,好几次猝然对敌,不停在鬼门关前打转。 再次侥幸逃生后,他在一株大树树干上看到一个斗大的蜂巢,想起蓝奉蝶教他的“虫媒”之术,忙临危施展出来。 这秘技他曾试验过几次,确实灵验,但这隆冬季节里野蜂休眠,不知管不管用。 发功后他周身透出浓烈的蜜香,也引起了附近贼人们的注意,纷纷朝香味的来源投掷暗器。赵霁已跃上树梢,那些暗器击中蜂巢,打碎外壳,野蜂们恰在此时被“虫媒术”唤醒,向侵犯者发起怒攻。 巧的是这些蜂是剧毒的虎头蜂,因“头大如虎,凶猛如虎,斑纹如虎”而得名,蛰人剧痛,同时被三只以上蛰中便有死无生,且最喜攻击黑色物体,这下穿黑衣的贼人们都遭了殃,树林里回荡起桀桀鸟鸣般的惨叫。 赵霁趁机逃跑,一个鬼影突然闪到,右手一势“仙人指路”,激起令人齿酸的锐音,直指他的“心俞”重穴。他飞身躲避,又遭七道鬼影夹击,这八人身形如魅,武功奥绝,似跗骨之蛆紧咬住他不放,看身手不是唐家堡的人。 赵霁急于赶路,被他们缠住,胸口像压着重石毛躁烦乱,就想使出“炽天诀”来对付。倏尔,第九道黑影持械插入战团,双刀交错如飞,眨眼之间劈出数十招,刀刀朝向另外八个黑衣人。赵霁纳闷谁会赶来助阵,猛听到唐潇低吼:“这些人我来应付,你快走!” “唐木头,你……” 唐潇不等赵霁询问,抓住他的胳膊朝远方弹射,跳跃中悄声传话:“青城县令还没死。” 手臂猛挥,将他远远送出去。 赵霁空翻几周,落在树枝上,听前方厮喊声剧,唐潇正与敌人展开残酷的拼杀,也不知能否抵御。 这时暗器声死灰复燃,逃脱毒蜂追咬的唐门杀手已加入围攻行列,若留下助阵必是场持久战。时间紧迫,赵霁狠心丢下唐潇孤军对敌,火速离开战场向目的地狂奔。 他走后,唐辛夷想出面安抚堡内的家人宾客,苗素建议:“你在唐门有什么亲信吗?先把他们召集过来吧。” 这问题难住唐辛夷,他少小继位,完全仰赖三叔公唐默扶持,唐默死后便不确定还有谁能够誓死效忠了。长老会这些老狐狸各自为阵,底下的估计也人心难测,在这波谲云诡的关头,身边竟找不出一个放心信赖的手下。他又一次懊悔当这个堡主,凭他的小脚根本驾驭不了这只大鞋。 苗素猜到是这样,这个未婚夫就跟东汉末年那些小皇帝一样,空顶着一个掌门头衔,既无才能又无实权,攥住他就能狭天子以令诸侯。 假做好意说:“这会儿想弄死你的人太多,你还是别露面了,等赵霁搬回救兵再说吧。” 午夜过后商荣见气温越来越低,那些昏迷在露天的人恐会冻死,请苗秀找来天枢门的人帮忙,将他们全部抬入室内。 搬运中唐辛夷发现唐静及其一房的人都不见了,商荣对他说:“昨夜唐潇约赵霁见面,说有人要加害你,我们分析幕后黑手或许就是他的祖父唐静,这假设若成立,那么诬陷你谋反的人也是他。” 唐辛夷惊怪:“小霁昨晚和唐潇见过面?什么时候的事?” 商荣说:“他约赵霁子时见面,但快过寅时才到场,说了两三句话就匆匆走了。” “那小霁是准时去的?” “是。” 唐辛夷回忆昨夜赵霁正好是子时左右去到他的卧房,可能为躲避商荣查问,故意说错约见时间。他本来怨恨商荣,今日对方奋勇搭救,又令他转生感念,心想:“我先时识人不清,没看出这人的侠义心肠,此番蒙受大恩,当设法报答。他是小霁的师父,我若想和小霁长相厮守,不能不经他同意,不如先把昨晚与小霁定情一事告诉他,求他允许,他若不答应我便诚恳乞求,随他提什么条件都满足。” 想罢横下一条心,拦住商荣说:“我想求你一件事。” 商荣以为再没有别的事能比 分卷阅读388 - 分卷阅读388 - 分卷阅读389 假凤虚凰 作者:星海拾贝 分卷阅读389 假凤虚凰 作者:星海拾贝 分卷阅读389 眼下公然违抗王命更危险的了,爽快地让他直说。 “我……” 唐辛夷犹豫数息,话语似小鸡破壳,刚露出个尖喙,附近骤然喊声大作。 “唐家堡内的人都听着,天亮前交出反贼唐辛夷人头,可免死罪!” 领兵将帅怕耽搁圣旨,亦怕担上害死钦差的罪责,将屠刀丢入对方阵营,迫使其自相残杀。 数万名士兵的呼啸似狂风卷地,震动了所有受困者,激发出他们求生意识。当即就有一批人赶来动手,这些大概都是唐静一党,蓄谋篡权已久,官府的命令正好给他们口实。 一场大规模的追杀行动在唐家堡内上演,商荣、苗素、唐辛夷三人分别架着黄筌、唐幽、陈公公且战且逃,与上百名武林高手殊死周旋,危机感比五年前遭遇丁阳追杀时强烈百倍。 不同的是三人的武功也今非昔比,一个剑术超绝,镂月裁云逐电光,白雪为屏画红梅;一个奇招迭出,霜刃流光千人杀,笑看庭际刀剑鸣;一个暗器精熟,金鳞银星追风影,妙手开出千树花,都已是独当一面的少年豪侠,又手持重要人质,猎人们想要屠龙捉凤甚难得逞。 唐家堡陷入混乱时赵霁来到蜀王宫,夜半时分直接求见恐会受阻,于是先潜入后宫去找费初蕊,他前日去过费妃的宫殿,还认得路径。 费初蕊刚安歇不久,见他悄然潜入吓了一跳,听完原委劝说:“王上对李仁罕深恶痛绝,与之沾边的疑党都难脱罪,你插手此事,恐惹祸上身。” 赵霁苦苦求告:“孩儿当年遇害离家就与那唐堡主结识,相互救助扶持,是孩儿的患难之交,如今他蒙冤受屈,孩儿岂能置之不理?求您为孩儿行个方便,说服王上重新派人彻查案件,他若当真谋反,孩儿愿一同领死。” 费初蕊苦盼他多年,重逢后真想捧在手心里疼爱,耳根子很快软了,允诺道:“你是我儿子,为娘不会不管你。眼下王上或已就寝,你未必求见得到,就是见到也未必能如愿,我说不得要冒个欺君之罪成全你,你先出宫去,过半个时辰再叫人来通报。” 赵霁依言出宫,半个时辰后去宫门求见,果然顺利在费妃宫殿里见到孟昶。 原来费初蕊假装心疼病发作,宫人们见她病情严重,赶忙去王上寝宫禀报,孟昶听说爱妃病发将死,披发跣足慌张赶来,急请御医诊治。 费初蕊趴在他膝上垂泪道:“臣妾命浅福薄,怕要辜负龙恩了,这几年在王上身边享尽荣华,心满意足,唯一放不下的就是我那孤苦伶仃的儿子。” 孟昶心痛难当,极力安慰她,赵霁恰在此时求见,怎不被他当做天赐灵药,立刻宣来与贵妃相见。 母子默契地演了一出苦肉计,孟昶见费初蕊病症减缓,以为是赵霁的功劳,欢喜下就要重赏他。赵霁趁势道出请求,费初蕊也在一旁帮衬:“臣妾几年前无故中毒,多亏那唐堡主进献老熊掌配药解毒,臣妾听说他年少忠厚,大概做不出图谋篡逆之事,或许真是遭人陷害也未可知。” 孟昶说:“这案子是张业负责查办的,依呈上来的折子看罪证确凿,昨夜青城县县衙突发大火,告发唐辛夷的王县令被活活烧死。张业连夜奏报,说唐辛夷想借婚礼掩护聚众造反,朕因此才紧急派兵镇压。” 赵霁禀告:“王上,唐辛夷与天枢门的千金早有婚约,婚事已筹备数月,邀请众多江湖朋友参加,真要谋逆,断不会如此大张旗鼓地张扬。方才圣旨一到,唐门众人俱逼他自戕,他连自己的门人都降伏不了,哪儿来的底气造反呢?草民已得到情报,此系唐门内部争权夺利引发的阴谋,求王上再派官员审讯调查。” 孟昶听他说起唐门的派系斗争及唐潇传递的讯息,寻思:“惩处反贼向来宁枉勿纵,但若有奸贼利用朝廷借刀杀人,那更是罪大恶极,断不能容。”,故而点头道:“听你一说案情似乎有漏洞,那朕就再派侍中赵廷隐前往青城县彻查此案吧。” 赵廷隐是后蜀两朝重臣,为人正派,与赵霁的父亲同为武官出身,算同宗远亲,赵霁小时候还见过他。 赵廷隐夤夜进宫接下圣旨,其时丑时已过,赵霁想这老头儿若是坐着车轿带着随从慢悠悠颠过去,唐家堡早成瓦砾,忙对他说:“老伯父,青城县距此两百里,骑马坐车至少半日,绝然来不及。请让小侄背您赶路,最多一个时辰就能到。” 赵廷隐听说他跟随高人习得一身好本领,正想见识一下,打了个包袱裹起圣旨公文,披好毛皮斗篷爬在他背上。赵霁好似脱笼神驹一步十丈跃出,奔行速度赛过夸父追日,飞廉出巡,蓦然飙出一二十里。 那边唐家堡内已派人打着白旗去向官兵乞降,先头部队进入堡内,两方人协同搜捕反贼。 商荣等人在唐辛夷指引下躲入暗器房内的密室。这密室藏在库房的天花板上,入口极其隐蔽,无人指引看不出来。眼下知道密室所在的唐门长老们都因“纸醉金迷散”昏睡不醒,其他人在暗器房搜了好几遍也无所收获。 密室隔光隔音,苗素掏出一颗夜明珠照明,问商荣和唐辛夷是否受伤。 “我们都没事,待在这儿应该能安全躲到小霁回来。” 三人无心交谈,闷坐半晌,苗素发觉唐辛夷的视线像毛绒绒的猫尾巴扫在她脸上,质问:“你干嘛老盯着我?” 唐辛夷咬着嘴唇反问:“你为什么要帮我?” 商荣行侠仗义他还能理解,却猜不透苗素的动机,这丫头幼时就很乖戾邪性,为抗婚离家出走,又跑到婚礼上砸场捣乱。她这么讨厌他,怎会冒死相救呢? 苗素见谈判时机已到,开门见山说:“我想当唐门的掌门夫人,当然得让你活着。” “什么?” 此言一出,商荣也很惊讶。 苗素问唐辛夷:“你见过我大哥,觉得我比他谁更聪明能干?” 唐辛夷还在发懵,窘迫道:“我不了解令兄,可论头脑本事能赶上的你不多。” 苗素笑道:“我大哥那脓包占着长男的便宜做了天枢门的继承人,我样样比他强,却成了泼出去的水,你说这多不公平。我在我爹跟前发过话,今生定要出人头地给他看,以前嫌你没用不配做我的夫婿,这次来了才知道你这堡主其实是个傀儡,说倒台就倒台。” 唐辛夷难耐羞辱,促声打断:“我知道自己没用,但也轮不到你来嘲笑。” 苗素嘻嘻一声,凑到近处说:“我们来做笔交易吧,我帮你降伏部众,让他们老老实实效忠你,条件是你把唐门交给我来管理。” 唐辛夷被她露骨的野心激怒,愤懑驳斥:“你想在我唐门垂帘听政?我怎会把祖宗的基业交到一个外人手中?” 苗素像个老练的商人踌躇满 分卷阅读389 - 分卷阅读389 - 分卷阅读390 假凤虚凰 作者:星海拾贝 分卷阅读390 假凤虚凰 作者:星海拾贝 分卷阅读390 志道:“你目前就是个空架子,即便平安躲过这一劫,仍旧难以服众,再遇叛乱小命难保,你死后唐门会落到什么人手中就难说了。” 她慧眼如炬,早已洞穿唐门内部的纷争,字字说到唐辛夷的痛处。他现在手无实权,纵有赵霁相伴,奈何他也不擅谋略,治不住老奸巨猾的门人。苗素与他有婚约,只差拜堂就能成为掌门夫人,夫妻利益相同,或许能收买她辅佐自己,她野心再大终是女人,须得借助他的存在发号施令,武林不是庙堂,讲实力更讲道义,唐门存在百余年,她若学武后改朝换代,名门正派也不会认可。 冷静分析后,他决定认真谈一谈这笔交易。 “你……你说得有道理,我可以让你做堡主夫人,但不想让你做我的妻子。” 苗素嘿笑:“我只要夫妻之名,谁要与你行夫妻之实了?成亲以后咱们各过各的,你要找情人尽可随意,相应的也别来约束我。” “……你得发誓不颠覆我唐门的祖训传统,不得利用唐门行不义之事。” “我要的是扬名立万,威震江湖,自会让手下门派昌盛壮大。” “你不会伺机加害我吧?” “哈哈,少了做掌门的丈夫,夫人也会一道失势,杀鸡取卵的蠢事我是不会做的。” “……那就一言为定。” 二人的对话听得商荣心惊,他原先也认为婚姻是你情我愿的买卖,与赵霁相好后方知同心爱之人成亲才是最幸福的,眼下苗素和唐辛夷为了各自的利益缔结姻缘,能有美好前景? 他想苗素固执任性,必不听劝,跟唐辛夷又没什么情分,只能让赵霁去说。 少时,室内透入浓烟,外面的人搜不到他们开始放火烧屋,这帮人达成协议,倘若黄筌、陈公公身亡,就把责任全推到反贼身上。 三人不得不带着人质凿破房顶继续逃亡,埋伏在附近的弓箭手和唐家人已拉开弓弦,扣住暗器,准备集中武力绞杀。 锵锵锵! 潮水般的喊杀声里刺入钲、铙、铜锣的鸣响,这是收兵的指令,赵霁背着赵廷隐从驻军处一路狂奔高喊而来。 “王上有旨,收押人犯,重新彻查!” ………………………………………… 云散日出,雪原上铺满橙红金光,世界晶莹圣洁。赵霁带领商荣和十几个唐家人来到夜间鏖战的树林,此处尸横遍地,血迹宛然,最大的一处战场七零八落躺满碎尸,已变成狼群的餐桌。 人们赶走野狼,逐个检查尸体,其中二十余具果是唐家堡的人,每一房的都有,包括几位长老的子侄。 莫非长老会集体叛变? 比预想更糟糕的情况令赵霁愁眉锁眼,焦虑中验尸的人又有了新发现,一具黑衣无头碎尸的颈项上挂着一块赤金护身符,在场一人说道:“这护身符是去年暗器比赛的奖品,赤金的共有五块,分别铸有龙、凤、麒麟、貔貅、乌龟五吉兽图案,这块金龙纹的颁给了大赛第一名,当时拔得头筹的人正是唐潇。” 赵霁听到这里瞪大双眼,紧急观察那惨不忍睹的尸块,不止脑袋,四肢和腰部以上都不知散落到何处,只剩光秃秃的躯干,孰难相信这是那玉树临风的英俊少年。 第149章 重出江湖之洗冤 “王上命本官严查此案, 倘若案情属实,即刻将罪犯就地正、法, 但若有人栽赃陷害,那便是欺君罔上, 一经查明严惩不贷。关于昨晚树林里的凶案,你们有什么话说?” 赵廷隐办事雷厉,一到唐家堡就将唐辛夷和几名长老一齐押到青城县衙,先从赵霁昨夜遇袭的案子审起。 唐幽等人听说自家子侄埋伏在青城县外偷袭赵霁,都表现得十分惊异,坚称事前不知情,赵廷隐说:“死的大多是唐门的人, 主使者必然藏在你们这些管事的中间, 反正不可能是唐辛夷。赵霁是去替他求情,他傻了才会自断生路。” 唐幽苦道:“大人,草民从昨晚接到圣旨起就一直犯糊涂,圣旨上说唐辛夷勾结乱臣蓄意谋反, 恳请您先告知此案案情。” 赵廷隐拿起卷宗诵读, 内容正如黄筌昨晚所说:青城县令向朝廷告发唐辛夷谋反,并递交了他写给李仁罕党羽的谋逆信和送礼清单。 唐辛夷矢口否认:“草民从未写过那封信,更没送过什么礼物,请大人明鉴!” 赵廷隐是个明白人,交给他一副纸笔,吩咐道:“你仔细听好,下面我念什么你就写什么。” 他拿出那封反书的原件当堂朗诵, 要唐辛夷一字不差地写下来,写罢将两封信件并排放在一张案几上,让众人做对比。 两封信件的字迹似到极点,经黄筌这位书画名家鉴定,确系一人所书。 “字迹可以模仿,但书写习惯仿不了,看这两封信上的墨迹,起笔转折都一样,老夫觉得就是同一人写的。” 唐辛夷看了反书上的字迹也惊疑,那一个个方块字熟得不能再熟,真是出自他笔下,不禁怀疑是不是被人用惑心术支配,在毫无知觉的情况下写出了这封信。 不能与反书瞥清关系,他的谋逆罪定会被做实,赵霁束手无策,眼巴巴望着商荣。商荣始终盯着那封反书。他与其他人不同,没看字,而是仔细观察写信的纸张。 一般纸张的肌理均匀相等,这封信的信纸却有许多细微的差别,不认真观察看不出来。 思维快速碰撞,擦出智慧的火花,他窥破这些杂乱纹理下的秘密,对赵廷隐说:“赵大人,草民觉得这封反书有假。” 赵廷隐问:“你怀疑有人模仿嫌犯的字迹?” “不,这些字可能确是唐堡主亲笔所写,但这封信却是假的,请大人给草民一盆清水,草民这便为您解开骗术。” 赵廷隐即命人用洗脸的大瓷盆装了一盆水端上大堂,见商荣展开那封信要往水里放,急忙喝止:“你做什么?那封信是重要证物,不得损毁!” 商荣说:“大人,草民正要为您演示这伪证的制作方法,若您看了觉得草民是在毁坏证据,草民甘愿领死。” 旁边唐静急道:“大人,您别听信这小子的话!他和唐辛夷是一伙的,绝是在帮他销毁罪证!” 赵霁怒道:“老坏蛋,你终于不打自招了!是不是一早知道这信有假?” 唐静辩称:“王上开恩,只杀谋反之人,若你们毁掉证据,使案情无法查明,朝廷定要拿整个唐门治罪,凭什么让我们跟着你们送死!?” 他接着游说其他几名长老,极力将他们拉入自己的阵营。 商荣冷嘲道:“诸位太爷进退一体,看来昨晚的刺杀事件还真值得深究了。” 长老们既不愿受牵连,又不想给人以串通一气的印象,你看我,我看你,最后仍是唐 分卷阅读390 - 分卷阅读390 - 分卷阅读391 假凤虚凰 作者:星海拾贝 分卷阅读391 假凤虚凰 作者:星海拾贝 分卷阅读391 幽最狡猾,向赵廷隐进言:“赵大人,草民们相信朝廷会给众人一个水落石出,大人要审讯,草民不敢隐瞒,至于如何查案,这不是草民们应该过问的,大人尽可照章审理,不用管旁人的说辞。” 赵廷隐问商荣:“你先说说这书信有何蹊跷。” 商荣说:“这书信每一个字所在的纸张纹理都与其他部位有差别,草民判断这封信上的字是从不同文书上剪帖拼凑,再裱糊到一张纸上的。” 他拿着书信请赵廷隐重新过目,赵廷隐与黄筌和其他几位官员一道检查,信纸纹理的确有微小的差别,斟酌后,赵廷隐做出定夺,亲自将信纸浸入水盆,不久信纸上的纸片相继剥落,散成了碎片,正如商荣所说,是用许多剪贴字拼凑成的。 能大量收集唐辛夷笔迹的无疑是他身边的熟人,如此一来又有一个疑点直指唐门内部,几位长老疑三疑四,怀疑那内鬼就在身旁。 赵霁见唐辛夷洗清一项罪状,高兴万分,听赵廷隐对同僚们说:“可惜那王县令死了,不然提来审问,想必能查明这封伪造信的来历。” 忙禀报:“赵大人,草民昨夜听那唐潇说,青城县令还活着。” 官员们很重视这一线索,忙找县衙的人来询问。 那家丁说:“王大人是在书房遇害的,整间屋子都烧毁了,我们扑灭大火,去火场查看,他已经被烧成了灰,只剩下几块焦黑的骨头。” 仅凭几块遗骸无法确认死者身份,因而很难判定唐潇的话是真是假。 商荣思索片刻,禀报:“赵大人,草民有个法子或许能辨认出死者是否是王县令。” 他刚刚识破书信的骗局,证明了自身才智,赵廷隐愿意让他一试。一行人来到公署后的住宅。那火灾废墟尚未清理干净,商荣让家丁指认出王县令的死亡地点,清扫上面的积雪和瓦砾,铺上厚厚一层木炭,又让人制作了一件特殊道具一块刚刚用红油漆漆好的门板。 准备就绪后他点燃木炭,猛火烧炙了半个时辰,然后迅速用铁耙剥开木炭,重新清扫地面,再将油漆门板放倒其上,过了一盏茶时分抬起木板,着地的一面起了惊人变化上面出现一个高约七尺体型肥胖的人形。 众人连忙求解,商荣说:“人体焚化时体内油脂会溢出来渗入地面,重新加热地表,这些油脂又会浮出来,沾了油的地方比别处温度高,而油漆遇热也会融化,温度不一样,融化程度便不均匀,即会随之烙印出人体形状。” 赵廷隐大赞他心思巧妙,问他如何想到这个办法。 赵霁听商荣说是从熬猪油产生的灵感,暗暗自豪:“家里都是我负责做饭,他下厨的次数那么少,还能想出这点子,真是个举世难得的聪明人。” 赵廷隐叫来王县令的家人,问他们这门板上的人形像不像他。 家人们说:“我家老爷体型瘦小,个头也没这么高。” 一名衙役提供线索:“对面街上有个开面馆的店主失踪两三天了,这门板上的人体形倒跟他很接近。” 不管这猜测正确与否,有一点可以肯定,前晚的死者不是王县令。 商荣再度进言:“唐潇断言王县令未死,想必知道他的下落,说不定那晚就是他把王县令救走藏了起来。” 赵廷隐点头:“本官也这么认为,可那唐潇已死,有什么办法能找到王县令呢?” 商荣说:“唐潇生前可能将王县令托给旁人照料,他提前向赵霁通风报信,就不会让唐门的人知道他的行动,八成会请普通平民帮忙。大人不妨立即在城内张贴缉捕告示,上面刊登唐潇的头像,出重金悬赏,若数日内能有回音,王县令便有着落了。” 官府采纳了他的建议,三天后当真有个路人来揭榜,这人家住城外五里的虹口村,说:“五天前的晚上一个长得很像逃犯的年轻人扛着一个昏迷不醒的中年人来到小人家里,自称是叔侄,说他叔叔中了剧毒,他急着去找解药,求小人暂时代为照料,临走留下十两银子,说好七天之内回来。小人信以为真,每日小心照顾病人,那人能吃能睡,就是神智痴傻,问他话也不回答,不知是被什么毒害成那样的。” 赵廷隐料想那病人就是王县令,忙派人去接,官兵出发时一伙歹人抢先来到虹口村,企图杀人灭口,岂知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一去便中了埋伏。 商荣苗素早算准贼人们会密切关注官府的动向,也派了人紧密监视,就在揭榜人的家里与这伙人短兵相接,一举将其歼灭,随后将王县令送到青城县衙。 经查证,那些行刺的贼人都是唐静的亲信,而王县令中的是唐门特有的迷药“乱魂香”,服下解药,过半天便恢复意识。 赵廷隐主持严审,一番拷问下王县令如实招供,背后的诬陷者还真是唐门的四太爷唐静。他先以财色收买王县令,与他合谋捏造唐辛夷谋反的罪证,随后重金贿赂丞相张业,张业了解唐静的图谋后,在案件审理中只手遮天,诱骗孟昶草率断案,以置唐辛夷于死地。这毒计本来实现在即,却出现了两个变数:一是唐潇的临阵反水;另一个则是商荣等人突然插手,内外瓦解,终使阴谋功败垂成。 案件涉及当朝丞相,赵廷隐决定将一干人犯押回益州另外立案审理,命唐家人即刻废去唐静武功,将其党羽部从抓捕归案。 唐幽等人不敢怠慢,由长老会亲自处刑,挑断唐静全身筋脉,用铁链穿了琵琶骨交于官府,唐静自知死罪难逃,受刑后便咬舌自尽,想以此保住家人和亲信,凭他对唐门众人的了解,长老会和唐辛夷都做不赶尽杀绝的狠事。 然而他的判断跟不上形势,此时的唐辛夷身后已多了一个决策人,接到官府命令时,苗素就提醒他这是个斩草除根,立威集权的好机会,切不可错失。 唐辛夷与她约定以后本门的内外事务皆听其主张,内心也痛恨唐静一党,当即下令逮捕了唐静一房及当日袭击他的人,共计一百三十七口,不论老□□女统统废尽武功交与官府处置。 唐静的儿子们均不服气,行刑前长子唐巍当众大骂唐辛夷:“这个人有龙阳之好,根本不配做掌门!” 死寂的刑场立刻沸腾,唐巍一口气揭发:“婚礼前那天晚上,他与一个男人在卧房内行苟且之事,院子里的仆婢们都曾听见动静!”又对长老会叫喊,“诸位叔公不信,可叫唐二傻子来作证!” 唐二傻子是唐默的次子唐峪,此人天生痴傻,四十多岁的人神智不如五岁儿童,傻归傻,也有优点从不撒谎,有什么说什么,即便别人教他撒谎,他也会说:“是某某教我这么说的。”,因此常被人拉去作证,久而久之成了公认的最可信的证人。 唐门掌门的责任之一是“传 分卷阅读391 - 分卷阅读391 - 分卷阅读392 假凤虚凰 作者:星海拾贝 分卷阅读392 假凤虚凰 作者:星海拾贝 分卷阅读392 递香火”,“断袖”、“龙阳”被视作不务正业,贻害子孙的恶癖,当年唐幽是众兄弟中最具才干的,就因为有这毛病失去竞选资格,唐辛夷若步其后尘,必被剥夺地位。 赵霁身在现场,听到这消息唬得愣头呆脑,赶忙望向唐辛夷。见他面色如赤,神色慌张,也惶灼地看向他,眼神似乱麻,瞧一瞧就会被缠住。赵霁急急收回视线,焦心热中地想:“糖心多次向我表述衷肠,背地里却与别的男人欢好,他竟是这种朝三暮四的人吗?还是因我对他冷淡,才另寻慰藉?哎呀,这些都无关紧要,这隐秘一暴露,他非但做不成掌门,连容身之处都没了。” 商荣冷眼旁观,清楚明白地看到他二人的反应,猜疑像蛀虫微微啃咬心田:“姓唐的一出事就盯着赵霁,是在心虚惭愧么?赵霁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多少还是有些失落吧,看来他对唐辛夷的心思并不似他说的光明磊落。” 那唐峪不久即被带到,唐幽代表众人审问他:“二傻子,掌门大婚前夜,你可去过他的居所?” 唐峪憨傻点头:“去过。” “天都黑了,你去那里做什么?” “是巍大哥领我去的。” 人们听了方知唐静一房时刻监视着唐辛夷的举动,发现把柄便找唐峪去做目击证人,但这已不是重点,假如唐辛夷真与男人淫、乱,他这个掌门立马就得下台。 唐幽又问:“那你当时都听到什么?看到什么?” 唐峪笑道:“我听到掌门在卧房里嗯嗯啊啊的叫唤。” 为了形象传达讯息,这傻子还当场学了两声,听到那滑稽猥琐的呻、吟,许多人禁不住失笑,又随即紧紧闭嘴,严肃地目光似纷飞的碎石不断砸向面红耳赤的掌门人。 唐峪接着说:“我听了一会儿犯困,想回家去,可巍大哥不许我走,硬要我陪他守在旁边屋檐下。到了下半夜,一个人从掌门屋里溜出来,悄悄跳墙走了。” “那人是谁?” “天太黑看不清。” “男的女的?” “个子挺高,腿挺长,应该是个男的。” 一锤定音,四下哑噤,独唐巍放声大笑:“唐辛夷,这下你无话可说了吧?就算我们犯了死罪,也轮不到你处置,你这个荒淫无耻的贱人没资格再留在唐门!” 忽然,一阵粗粝的笑声压住他的叫嚣,人们徇声望去,一个身穿天青色锦袍,脸上罩着半截银质面具的公子哥走出人群来到刑场中央,长老们还认得,这就是婚礼当天来抢亲的少年秦小山。他好像是商荣赵霁的朋友,官兵来犯那晚同他们一道救下唐辛夷,这几日也一直留在唐家堡。 唐幽预感这小子又要挑事,客气道:“秦公子,敝派正处理要务,还请你回避。” 苗素笑道:“二太爷有所不知,这事离了我没法处理。” “此话怎讲?” “那晚与唐堡主欢好的人正是我。”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喧腾中唐巍的嗓门独树一帜,怒骂:“你这淫贼还敢公然亮相,败坏我唐门声誉,真该死!” 苗素手一扬,抛出流云锁,锁头系着一块流星锤,啪地击落他两颗门牙。 唐家人见他动手,就想一拥而上。 苗素突然改用本音说话:“我是唐堡主明媒正聘的妻子,难道不能和自己的丈夫亲热?” 她内力浑厚,一开口满场洞悉,人们听这公子乍然发出娇滴滴清亮亮的少女嗓音,一时都成了唐峪的同类。 苗素摘下面具,笑着冲长老们打招呼:“几位叔公可还认得我?” 当年她在唐震灵堂上盗心查疑,破解卢氏死因,带头设计杀死丁阳,这三件惊人之举深入人心,如今长大成人,众人也还辨得出相貌,唐幽近前诧叹:“苗大小姐,真的是你!你不是……” 他本想说:“你不是离家出走了么?” 这是天枢门和唐门共守的秘密,可不能拆了自家的台。 苗素嘻嘻一笑,走到唐峪跟前说:“这位叔叔,你好好认认,那晚你看到的人是不是我。” 说罢退后几步转了个圈,又高高跃起做出跳墙的姿势。 她的身量与寻常男子相比也算高挑的,足有七尺五寸,蜂腰猿臂,腿长如蟹,扮起男人总能以假乱真。 那晚唐峪只看到模糊的身影,双目忽眯忽瞪着苗素端详一阵,觉得长手长脚,越看越像,憨笑点头:“没错,没错,就是你。” 唐巍怒斥:“不对!我看得清清楚楚,那真是个男人,绝不是这不要脸的丫头!” 他没了门牙,说话关不住风,气急败坏时越显狼狈,苗素正色道:“你偷窥人家夫妻的房事,还拉了人陪你一块儿看,究竟谁不要脸!?” 又对唐幽说:“二叔公,我知道此事不光彩,若不是这厮含血喷人,我也犯不着当众出来澄清。您不妨再审审唐掌门,那晚跟他在一起的人是不是我。” 唐幽一张老脸架不住他们折腾,迫于形势,尴尬无奈地遥问唐辛夷:“辛夷,苗大小姐说的话可属实啊?” 唐辛夷在风尖浪口上跌宕起伏,别无选择地忍辱点头:“是。” 四面又现哄笑声,不过人们的表情都轻松多了,苗素是唐辛夷将过门的未婚妻,小两口提前圆房有失礼数,却并非不可原谅的大事,顶多落一段风流笑柄罢了。 唐幽等人不解,问苗素:“苗大小姐,你既与辛夷相爱,那日婚礼为何女扮男装来胡闹,还打着抢亲的名义,唬得我们手足无措?” 苗素嘿嘿道:“我那是跟唐掌门开玩笑,头天我让他跟我比武他不肯,我就想用这法子捉弄他一回,顺便为婚礼助助兴,这事我大哥也知道的,不信你问他。” 苗秀被这妹妹耍得焦头烂额,只想赶紧了结她的亲事,卸掉这个大包袱,总归脸已丢尽,她说什么就是什么。 唐家人早知苗素顽劣调皮,做出这些荒诞事并不奇怪,如今谋反风波过去,能顺顺利利办完掌门人的婚事,方可挽回对外形象,都不打算再行计较。 赵霁心想:“苗素这丫头反应神速,好歹救住了场,我本来还想劝糖心别跟她成亲,可照目前的情形看糖心还非娶她不可了,这都是天意吧。” 唐巍见苗素蒙住众人,直着脖子叫骂不休,苗素袖口闪出白光,流云锁蛇窜过来在他喉间轻轻一擦凿开一道血泉,骂声戛止,四众木然。 苗素的表情从春夏转入寒冬,风仪严峻地呼斥道:“此人参与谋反陷害掌门,证据确凿,罪该万死,我与唐掌门今日完婚,就借这叛徒的血压压煞气,今后再有效尤者,皆是这个下场!” 凄风突起,彤云掩日,场上充斥肃穆杀伐之气,年少的掌门人端坐高台,眼神如刀似剑。在这不测之渊,不存之地,软弱仁懦 分卷阅读392 - 分卷阅读392 - 分卷阅读393 假凤虚凰 作者:星海拾贝 分卷阅读393 假凤虚凰 作者:星海拾贝 分卷阅读393 是头号天敌,他必须高悬起铁血的吊桥,方能抵御城门外的威胁。 第150章 重出江湖之蒙难 惩处罢一干叛党, 唐辛夷和苗素拜堂完婚,再过三天即是武林盟会召开的日子, 赵霁和商荣说好次日辞行,回益州寻找商怡敏。 早上他去找唐辛夷, 乐果儿跳到肩膀上,想要跟他出门玩。这几日事情繁多,它老被锁在房内,想是闷坏了。赵霁领它去散心,到了书房,丫鬟请他稍等,闲坐中乐果儿看到摆在案上的文玩核桃, 嘴馋病发作, 跳上去抓起便咬。 赵霁知道那是唐默的遗物,深受唐辛夷珍爱,唯恐乐果儿闯祸,急忙制止。 这小东西刺溜窜上房梁, 咯嘣咯嘣啃咬核桃, 眼看已啃裂外壳。 赵霁叫骂着跳起追赶,尚未够到它,小猴儿尖声惨叫,噗通摔落。他慌忙落地抱起,见它张嘴瞪眼,身子瘫软,已然气绝而亡, 惊得搂住拼命呼唤,哪里还救得活? 哭喊声惊动多人,商荣也闻讯赶来,唐辛夷等人已检查过乐果儿的尸体,没发现中毒迹象,问赵霁:“你是不是吼得太大声,把它吓死了?” 赵霁已哭晕了头,自己也闹不明白,哀啼道:“我见它偷吃你的文玩核桃,赶忙连声喝止,谁知它刚跳上房梁就摔下来死掉了。” “可这死法也不像摔死的呀,骨头没断,也没有内出血。” 商荣养了乐果儿好几年,当成儿子疼爱,突然暴毙,能不心如刀割?催问赵霁乐果儿死前的情形,怀疑问题出在那文玩核桃上,回房取来薛莲赠送的水晶蛊,刺出猴血喂食,那水晶蛊果真变成了黑色。 “这核桃壳上有毒!” 再看乐果儿的死状,与三年前峨眉山群死的猴子一式一样,商荣断定它们中的是同一种毒,刮下一些核桃皮,用开水浸泡,叫人捉来一只老鼠,拿泡过的水喂它,很快老鼠也蹬腿死了。 这下,连唐默的死因也真相大白。 “有人用□□浸泡这对文玩核桃,使毒性渗入其中,唐三太爷长期把玩核桃,毒素通过皮肤进入体内,天长日久便积累成致死的分量。” 唐辛夷恍然惊怒:“是唐潇干的!这核桃是他替我买回来的,定是他下的毒!” 人们推测唐潇是受唐静指示,唐默是他反叛的最大阻力,又对他严加戒备,用一般手段行刺,即使成功了他也会成为首要嫌疑人。所以他利用唐潇的职务之便,设计出这套天衣无缝的暗杀方法,若非今日乐果儿偷食,意外撞破诡计,唐默的冤情恐怕永远不见天日。 唐潇在本次谋反事件中立有大功,还为此壮烈捐躯,唐辛夷原本颇为感伤感动,命人将其厚葬,在族谱中立传纪念他的功绩。此刻方知他是谋害唐默的凶手,登时恨意滔天,率队去掘了他的坟墓,鞭尸泄愤。 商荣回想那年峨眉山的经历,也认定他是毒死猴群的凶手,可那并非他的本意,他当时真正想杀的人是赵霁。 “你还记得那次唐潇替唐辛夷来给你送伤药吗?药里就下了这种剧毒,因药味香甜,被乐果儿当做糖果偷出去,又被别的猴子抢走,猴群吃了药膏便集体中毒死掉了。” 赵霁醒悟:“怪不得那装药的玉匣会在猴群死亡的松林里出现,原来那些猴子做了我的替死鬼。我还想起一件事,那次上官遥伪造凶杀现场,谎称纪天久坠崖,你同糖心下崖寻找,留我和唐潇在崖上守候。我背对他向崖下观望,乐果儿突然跳出来撕咬他,我估计当时他正想从身后偷袭,是乐果儿救了我一命。” 他悲痛过度,顾不上思索唐潇的杀人动机,垂泪道:“乐果儿真可怜,从小没了爹娘,跟着我也没享什么福,还死得这么冤枉。当初要是把它留在峨眉山,它也不见得会短命,我养过两只猴子,说起来喜糖儿也是被我连累死的,我真是个扫把星,连宠物也跟着倒霉。” 商荣陪他难过,听了这话胸口疼上加疼,轻轻捏一捏他湿漉漉的脸蛋,安慰:“你再伤心乐果儿也不会活过来,知道自己是扫把星,往后就别养宠物了。” 赵霁不奢望他会说什么甜言蜜语,语气软到这份上,已很知足了。紧紧抱住他,脑袋枕着他的肩膀哽咽乞求:“荣哥哥,我能够相依为命的人只有你了,你千万别离开我,要是连你也不要我,我就真成了黄连树下一棵草,从头苦到脚了。” 他三分夸张,七分真情,上千个日夜的亲密相伴,商荣就是他赖以生存的养分,没有他,他将是沙漠里漂泊的驼队,不知夜宿何方。 商荣是被他捂暖了的石头,再经他泪水一浸,裂开缝隙渗出软滑的温泉,抱着他拍拍背心。 “只要你听话,不惹我心烦生气,我就会一直照顾你。” “我听我听!” 赵霁赶紧保证:“从今往后我只听你一个人的,你就是指鹿为马,指?为白我也说你对!” 商荣嗔怪:“你这是讽刺我吗?我看你就是老天爷派来祸害我的,专门跟我做对!” 赵霁腮边还挂着泪珠,已恢复小流氓嘴脸,搂着他的脖子娇嚷:“哪有啊,分明是一物降一物,你才是上天派来收伏我的,我们是有缘千里来相会,月老给你我系的不是红绳,是粗铁链,几辈子都挣不断。” 他伤心乐果儿之死,急需慰藉温暖,撒娇到一定程度便索爱求欢,搂抱着与商荣接吻。商荣被他的可怜相软化,放下烦扰俯就,二人浓情蜜意渐入佳境,赵霁顺势将商荣压倒在床上,一只手刚探入他的衣领,紧锁的房门轰然破裂。 唐辛夷好似一团火焰扑入房内,声动屋宇地怒斥:“你们在做什么!” 赵霁慌乱窘促,急忙跳起来,揉一揉发烫的脸遮羞。 “糖、糖心,你来啦。” 唐辛夷脸上的筋肉微微抽搐,仿佛地震中濒临崩溃的房屋,再次厉声喝问:“你刚刚跟他做了什么!?” 被“捉奸在床”,赵霁也没什么可掩饰的了,早就想跟他说明,索性趁便打开天窗,挠挠头再抓抓脸,傻笑。 “那个……糖心啊,我、我跟商荣…我们已经好上很长一段时间了…本来前些时候就想告诉你,可老有事耽搁……” 商荣见赵霁如实承认他俩的关系,猜疑消去大半。唐辛夷呆若木鸡,比接到朝廷的赐死令还惊骇,猛地暴跳如雷,一把揪住赵霁衣襟,裂嗓狂嚎:“你和他好上了?那前晚为何对我做那种事!?” 赵霁连吓带惊,愣道:“前晚怎么了?我什么都没做呀?” 唐辛夷以为他在装傻,双手拽紧摇晃:“我说的是上次婚礼前的那天晚上,那晚和我欢好的人不就是你吗?” 突如一阵飓风袭到,三人的心境骤然飞沙走石,赵霁呆怔片刻,使劲推开他,跳 分卷阅读393 - 分卷阅读393 - 分卷阅读394 假凤虚凰 作者:星海拾贝 分卷阅读394 假凤虚凰 作者:星海拾贝 分卷阅读394 脚急道:“你在说什么呀!我几时对你做过那种事!?” 唐辛夷悲愤不已:“那晚你突然来到我房中,话也没说两句就对我又亲又抱,然后、然后……事后我抓住你的手不让你走,你还对我说‘今夕定情,永不相负’,当时山盟海誓,转身就不认账了吗!” “我没有!” 赵霁头顶像遭几十支狼牙棒同时重锤,满眼金星,满脑烂浆,耳中突然刺入商荣冰冷的询问:“他什么时候到你房里去的?” 唐辛夷凿凿言道:“具体时间不清楚,差不多是子时前后!” 狼牙棒汇聚成陨石,砸得赵霁魂丧神夺,那晚他为赴唐潇约会,子时前离开客栈,这下如何自证? 他战战兢兢转身望向商荣,那人脸泛青霜,目光撞上去也触之成冰。 “商荣,我没有……” 他急迫迎上去,接待他的是刚硬的拳头。倒地的一刻委屈和恐惧左右开弓劈砍,他毫无招架之力,唯有失声痛哭。 “商荣,我真没做那种事!你相信我!你相信我!” 再次扑过去抱腿,胸口钝痛,身子飞出撞碎柜子。 “你这个骗子!” 商荣的嗓门比唐辛夷更惊人,恨怒只多不少。 非是他轻信,那晚赵霁的行为本生多有可疑,久久不归,回来后还特地用雪水洗浴才肯上床,怎么想都像行了暗度陈仓之事,难怪昨日刑场上唐巍揭穿唐辛夷丑事,这小子会和他慌张对视,原来自身就是丑闻主角之一。 赵霁蹴鞠般反弹回来,拼命向他爬跪哭喊,哭声如同火焰烧烤商荣的心,尖锐的疼痛迅速繁殖、扩散、蔓延,再不摆脱这伤人的局面,他定会发疯。 这时理智已离他而去,当赵霁试图抱住他时,他又是当胸一踹,踢得他洞穿两重墙壁摔到了院子里。 唐辛夷不如他刚烈决绝,见状难免心疼,慌忙跑出去看视。 赵霁被商荣踹断一根肋骨,同时震伤肺叶,已连吐好几口血。可是精神上的疼痛压住了**的痛楚,他推开唐辛夷奔跑回屋,见一道白影破瓦飞出,毫不犹豫纵身追赶,边跑边嘶声呼唤。 内外伤交攻,气息紊乱,越着急越难提升速度,追到唐家堡外,但见乱云低薄暮,急雪舞回风,万物纯白,唯独寻不到他要找的那一片。 “商荣!” 一声惨嚎混合鲜血自口中喷出,似一条赤练飞向远方,之后轻飘飘落入雪地,宛若断裂的红绳。 商荣昏蒙蒙跑出唐家堡,脑子和周围景物一样空茫,逞着一股怒气狂奔上百里,神志恢复清醒,步伐渐渐放缓,内心时而死寂如冰,时而混沌未开,胸腹凝结出巨大的块垒,逼迫他望空怒哮。 “赵霁,你就是个骗子!” 喊声一出,千山万谷都在回应,似乎在嘲笑他的后知后觉。 接着世界恢复宁静,像一本没人翻得动的沉重古书,他则是一只被压扁的蠹虫,身体烙在了最荒诞的一页。 这个混账东西,怎么敢一而再再而三地欺骗他? 不断听信谎话的他也蠢得离谱,都只为中了情念的迷药。 什么情啊爱的,当真是最害人的累赘,他原是波澜不兴的井水,偏生经不住孽缘投石问路,落得自乱方寸,自投迷津。果不其然,那貌似美好的情感刚结出蓓蕾,还未给他时间好好端详,就如昙花凋谢了…… 谢就谢吧,他的人生是苍松翠柏,顶天立地,不是娇柔女萝,需要牵着人的衣裳过活。就把这一连串的欺骗和背叛当做教训,割断那些无益的羁绊,从此做深山野谷里的奔泉,自由自在做无情游。 这么一想,顿觉疾风迅雨冲尽满眼迷沙,打起精神寻找接下来的路。 先找到娘,和她一道报了外公的仇再想下一步。 天色昏黑,赶去益州大概就找不到住宿的地方了,他来到前方小镇,入住一家僻静客栈。这场打击似潮水忽起忽落,再坚固的木筏也不能立即靠岸,他与消沉、苦闷斗争了一天一夜后,第三天早上才彻底振作,背起行囊向益州城走去。 明日就是武林盟会,此时城内定已汇聚了三山四海的武林人士,玄真派的人想必也来了。 他提防仇家认出自己,想买些道具乔装改扮,刚好走到益州以西六十里的郫邑,便拐进城去。殊不料这一去正是漫江撒下钩和线,从中钓出是非来。 在一家饭馆打尖时,身后的座位来了几名江湖客,他们像刚刚碰头的熟人,其中一个怀里揣着重大奇闻,落座便当成好酒好菜,忙不迭捧出来招待朋友。 “你们听说了吗?武林盟的盟主甄兴涛昨日被人杀害了。” 如同两指弹出万般音,不光他的友人震惊哗沸,商荣也吃了一惊。 甄兴涛是河北名侠,三年前各大门派为对抗不灭宗建立联盟,因他为人正直,侠名远拨,又拥有广泛的人脉,擅于统筹安排,被大众推选为盟主。暗害他的人跑不了是赤云法师的爪牙。 商荣侧耳倾听,万万没想到答案出现了。 “是谁这么大胆,敢刺杀武林盟主?” “听说是玄真派的人干的。” “玄真派?他们不也是武林盟的成员吗?” “玄真派有个女魔头商怡敏近日重新出山,在江湖上到处杀人,杀害甄盟主的就是她的儿子,名字叫商商荣。” 商荣手中酒杯险些脱落,定了定神,听他们不停讨论商怡敏近期的暴行,话题迟迟回不到主线上,忍不住转身问:“这位前辈,那甄盟主是如何遇害的,您知道么?” 那人看他手边放着宝剑,问:“你是哪个门派的?” 商荣说:“晚辈略学过一点剑术,正随处游历,无门无派。” 初入江湖的后生好奇心重,那人正好拿这事显摆,说道:“甄盟主昨天下午在距此五十里的马街遇害,不光他,他的夫人和两个儿子也一同遭难,只剩下大女儿还活着,听说被那凶手糟蹋了。” 商荣又问:“那凶手抓到了吗?” “那恶贼行凶后便逃了,这会儿各大门派正联合追捕,想来跑不远。” “听前辈方才说,凶手是玄真派弟子,这是怎么查出来的呢?” “甄大小姐不是没死么?凶手动手时曾向她父兄通报名姓,她记下来转告其他人的。” 商荣勉强一笑,客套几句转回头去。 这无疑又是一出栽赃嫁祸,跟冒充母亲洗劫洛阳聚珍阁的手法如出一轨,定是同一势力所为。 危机四伏,不能久留,他马上结账,匆匆出店,刚沿着大街走出不远,迎面过来十几个提刀拽棍的武林人士,中间一人见了他定眼一怔,即刻抬手猛指。 “那小子就是商荣!” 这群人没有任何缓冲地杀过来,商荣转身避逃,然而罗网一经触动, 分卷阅读394 - 分卷阅读394 - 分卷阅读395 假凤虚凰 作者:星海拾贝 分卷阅读395 假凤虚凰 作者:星海拾贝 分卷阅读395 竟是插翅难飞。这郫邑早聚集了数百名缉凶者,一闻动静,八方呼应,在屋顶地面展开全方位围捕。 商荣别无选择,按绷簧,剑出鞘,随即陷入浩荡杀阵。 群雄各有绝技,十八般兵器一齐上阵,天罗地网万劫不复。可他们要捕杀的并非池中物,猛烈的攻击激发出商荣的潜能,剑招犹如黄河浩浩东倾,神浪狂飙,轰雷沃日,身如利箭飞射,穿过大片刀枪剑阵,所到之处恰似蛟龙分波,锐不可当,眼看要冲破困阵。 溘然,两声清越响亮的长啸随风传来,接着一双疾若鹰隼的人影电泻而下,是一个满头华发的老道士和一个寿眉垂肩的老和尚。 那老道手持一柄拂尘,向商荣劈面打来,耳听风啸,拂尘有如灵蛇追着相思剑缠拿卷夺,招式诡辣,甚难抵挡。 老僧跟着上步亮掌,右掌疾推,一股凌厉无匹的气劲向商荣当胸撞来。 商荣不敢硬接,忙侧移三步,再以“游龙戏珠”身法疾向侧面横越,灵巧避过掌风。 这边老道苍须乱飞,见机欺身探臂,右手两指如戟向他腹部“关元穴”点到,身法奇快,眼看快要得手。 商荣身形疾向后仰,随身一式“鲤鱼跃浪”,贴地平射出去丈余。交手两三回合,已看出这一僧一道都是当世绝顶高手,定是某个大派的宗师。 他所见确然,那老道是崆峒派掌门灵虚道长,老僧是少林寺主持广德方丈,都是来追捕杀人凶手的。 二人乃武林泰山北斗,岂容商荣脱身逃离,如影附形地紧迫追击。 商荣临危不惧,蓦地猛探一剑,足尖疾点地面,贴地倒射数丈,避开广德掌风,左手如逆龙探爪向灵虚道长右腕脉抓去,右脚轻抬,足尖疾点对方腹部“水分”穴。 这是个两败俱伤的狠着,一招五式,妙到毫巅,灵虚道人亦不敢轻易硬接,右掌疾撤,悬身扭腰,快逾迅电地向左侧翻数尺,避过了玉石俱焚的一击。 广德方丈趁机进步错掌,拍打商荣肩背,风声飒然,掌势排山,旁边观战的人也被迫后退。 商荣身似落英飘忽,仗着“逍遥流云步”的加持凭空加速后退,功力未到臻境,休想使出这身法,目击者想他不过十六七岁就有此造诣,都咋舌惊叹不已。 灵虚道长想:“这小贼好生了得,此番若放他走脱,来日必成武林大患,说不得要下个狠手才行。” 拂尘使出“堆银砌玉”招数,化成威猛无俦的狂风,向商荣头顶罩落。众人斗见寒光爆涨,暴雪崩瀑般笼住商荣,商荣不甘示弱,使出“琉璃魔封”应对,两团白光相互撞击,擦碰出缭乱金星。灵虚道长只觉手臂震麻,似卷入一个湍急的旋涡,拂尘竟被削成了无数毫毛。 广德方丈眼看他即将被剑气吞噬,再不能心慈手软,使出最高绝学千手如来掌,隔空劈向商荣所在的光团。刹那间好似?苟磁?畏??铗?战马奔,旁人无不飞沙射面,折身若空,附近的店铺门板都被刮倒,碎屑漫天,旗幡乱旋,发屋动地的声势谁能抵挡。 光团与风团碰撞,切割出千百道乱流,拥挤的人堆四分五裂散去,每个人都战战惶惶,就连与商荣对敌的广德方丈也惊叹这少年的功力,不得已催动十成内力,那骇人的气流仿佛能摇落北斗,刮断天河,石板路开裂陷落,凿出一个葫芦形的大坑。 对抗持续数息,二人两败俱伤,商荣剑柄脱手,宝剑回旋飞出杀伤数人,广德方丈也力竭倒跌,但发出的余劲也将对手震飞数丈撞入石墙。灵虚道长不等商荣作动,抢跃上前点住他身上几处大穴,就此制服他。 商荣大喊:“我没杀人!你们中了歹人奸计了!” 灵虚道长十多年没遇上这么辣手的点子,方才险些栽在他手中,颜面已失,心头恼火,抬手几巴掌抽在脸上,商荣吐出血沫继续怒斥。旁边人由惧生恨,都高喊着:“杀了他!” 广德方丈上前劝阻:“他是玄真派的人,纵然有罪也宜交由他的师长处置,先带他去东马棚,让甄大小姐指认看看。” 东马棚是郫邑东门外一块大旷地,每年春夏秋三季都会举行盛大的马匹交易,附近有几家大客栈,这时节罕有人至,被江湖客们当做临时据点。 商荣被押到时,雪地里已聚集数百人,生熟各占一半,王继恩和阮贤、朴锐也在场,听到灵虚道长召唤,忙过来认人。 师兄弟重逢,朴锐慌张胆怯,看着商荣欲言又止,阮贤满脸鄙夷,头转向别处不愿看他,只有王继恩镇定从容,听灵虚指着商荣问他:“这是你师兄商荣吗?”,小小地点了点头,平静答道:“正是。” 灵虚道长即命人请甄大小姐出来,少时十几个妇女簇拥着一位浑身缟素哭哭啼啼的少女来到人前,喧嚷的人群安静下来,翘首等待指认结果。 商荣眉头紧蹙,凝视这位陌生的女郎,此刻他的清白全系在她的樱桃小嘴上。 灵虚道长上前和颜询问:“甄大小姐,我们已将嫌犯抓捕归案,请你上前认一认,此人是不是杀害令尊四口的凶手。” 甄大小姐一见商荣便泪眼起火,失声哭骂:“就是这个歹人,杀了我爹娘和两个哥哥,他化成灰我都认得!” 喧闹重起,层山叠嶂的叫骂一齐压向商荣,有义愤填膺也有幸灾乐祸,那些自身或朋友正被商怡敏追杀的人甚至松了口气,庆幸凶手真是商荣。 商荣怒道:“我根本没见过这位小姐,她认错人了!” 这辩驳在人们耳朵里止步,又被更强烈的声讨掩盖。 甄大小姐向灵虚道长等长辈哭道:“奴家受辱太甚,污残之躯无颜苟活,望各位大侠严惩凶贼,替我全家报仇雪恨。” 说完星眸翻白,娇躯前后一摇晃,栽倒在雪中。 众人急忙扶起,先探她鼻息的妇人惊叫:“不好啦!甄大小姐自尽了!” 这变故惊呆了商荣,灵虚、广德等人先后拥向甄大小姐那一方,密密的人堆在他眼前结成蚁球,爬乱了他的心。 不一会儿,蚁球左右剖散,灵虚道长怒汹汹现身,指着他大骂:“恶贼,甄大小姐已被你逼得服毒自尽,连她父母兄长在内一共五条人命,你该如何偿还?” 一盆浓似一盆的污水当头淋下,商荣目眦尽裂,这情况下单一喊冤毫无用处,他冷静下来说:“诸位都是江湖前辈,不知道有易容换音的技能么?这是歹人化妆成我的模样栽赃嫁祸。” 有人批驳:“你那个疯子娘最近到处乱杀人,定是她指使你做的!” 商荣说:“我和家母自那日万佛顶失散后再未见面,我也正在寻找她。甄盟主遇害时,我正住在德源镇的东升客栈,诸位去那里查访便知真假。” 广德方丈劝住喝骂者,说:“人命关天 分卷阅读395 - 分卷阅读395 - 分卷阅读396 假凤虚凰 作者:星海拾贝 分卷阅读396 假凤虚凰 作者:星海拾贝 分卷阅读396 不能草率,他既提出证人,我们就该派人去核实。”当下叫来手下两位弟子,又请灵虚道长选出几个别派门人,凑成十几人一支的队伍去德源镇调查。 安排妥当后问王继恩:“王少侠,请问令师几时能到?” 王继恩说:“家师可能在益州附近,适才晚辈的四师兄景兴平已前去通知,下午应该能到。” 广德方丈点头,对众人说:“商荣是玄真派弟子,应由玄真派处置,我们先将他关押起来,等陈抟道长来了再交其发落。” 第151章 重出江湖之废功 东马棚, 丰隆客栈,戌时末。 寒风卷地, 摧瓦折树,持续发出丝丝的嚎叫, 似一个暴徒正在撕扯女人的衣裳。 商荣被广德方丈以“降魔锁妖指”点穴封锁内力,戴着镣铐关进一间客房。 半天时间内失去自由沦为阶下囚,这飞来横祸猝不及防。他想那陷害他的八成与诬陷母亲的是同一伙人,企图将他们母子变作众矢之的,会是母亲当年的仇家吗? 不祥的预感似热油滴在心间,他后悔刚才当众说出昨日的落脚点,倘若歹人们潜伏在人群中, 定会抢先做手脚, 再出乱子就更难辨冤了。 门外忽然有人低声说话,是王继恩。 “我想给我师兄送些吃的,拜托几位大哥行个方便。” 他软语求告好一阵,极是诚恳。 商荣纳闷:“我曝光了王师弟的丑事, 照理他该恨毒了我, 怎么这会儿还顾念同门情分来给我送食物?究竟安得什么心?” 几个负责看守的江湖客见王继恩文弱诚实,破例放行。商荣感觉一阵冷风穿过扩张的门缝直刮到心底,第一次体会到心虚的滋味,按道理而言,他的确对不起王继恩,这点不容抵赖。 王继恩神情淡淡的,恰似无色无味的白水, 走到他跟前放下食盒,从里面取出两荤一素三道热菜,四个白馒头,外加两只杯子一壶热酒。 “商师兄一定饿坏了,来吃点东西吧。” 商荣无视他递来的筷子,问:“他们派去德源镇的人回来了吗?” “还没。” 王继恩见他不接话,反问:“你怎不问问师父?” 商荣沉默片刻说:“他已经不是我师父了。” 王继恩黯然道:“你们的事我不清楚,也没资格过问,不管你对师父有什么看法,他老人家都是真心疼爱你的,听说你出事急得不得了,昨晚找了你一整夜,怕其他门派先发现你对你不利,命我和景师兄阮师弟他们跟随广德方丈行动,以便及时为你求情……” 商荣对陈抟的感情亦是藕断丝连,十七年承欢膝下,亲情唯一所系,哪是那么容易一笔勾销的,听说陈抟依然对他关爱备至,只觉心烦意乱,打断:“我没杀人,用不着谁求情。” 王继恩深深叹气,看样子已放弃劝说,将菜肴推进一寸:“那先吃饭吧,总不能一直空着肚子。” 商荣看看饭菜,不为所动。 王继恩微笑:“你该不会怀疑我在菜里下毒吧?那我先吃给你看好了。” 他拿起筷子每样菜都尝了两三箸,又掰下半边馒头,就着一杯酒吃个精光,掏出手帕仔细擦净筷子,重新递给商荣。 如此坦然又教商荣羞愧了,结过筷子,语气罕见地吞吐起来。 “上次那事……是我不对,我误会你向陈抟告密,一时急怒就把你和韩通的事捅了出来,事后方知错怪了你。” 王继恩隔了半晌回道:“过去的事就别提了,我不怨你。” 商荣没想到他这般宽宏大量,心下更加过意不去,他不擅表达感情,没有花说柳说的功夫,不能将道歉一事做到淋漓尽致,想了想迂回安慰:“其实韩通对你真不错,我记得以前你生病,他都抢着去寻医采药,每次下山都会买你喜欢吃的东西带回去,还有……” 想当然的好意常常被对方曲解成恶意,他丝毫不了解王继恩的内心,无心中往他的伤口大把撒药,王继恩紧咬牙关,告诫自己小不忍则乱大谋,却终是忍不住打断他。 “别只顾着说话,快吃饭吧,菜都凉了。” 商荣猜他实在不喜欢韩通,不爱听这些话,忙住了口,接过他递来的馒头,讪讪一笑:“谢谢你。” 王继恩强笑回应,笑容像石子击出的水花,一闪即没,等到商荣夹起一撮咸菜炒肉末送入口中,方才荡起由衷的涟沦。 商荣吃了两个馒头一碗菜,身子开始发热,脑门渗出汗水,以为是菜里多放了姜片花椒的缘故,并未在意。 王继恩看他头顶冒起白烟,忽然说:“商师兄,我有点冷,能再分我一杯酒吗?” 那壶酒还剩大半杯,商荣索性全倒出来递给他。王继恩一饮而尽,刚放下杯子便朝后跌坐,发出无力地呻\\吟。 “王师弟你怎么了!?” 商荣忙上前看视,见他瘫软昏迷,不禁焦急。这时一股尖锐的疼痛好似烧红的铁棍倏地扎进头顶,烧得脑浆嗤嗤冒烟,他惨叫着揪住头发闭目忍痛,再度睁开双眼,周围一片血红,几个面目狰狞的妖怪破门而入,朝他奋起爪牙…… 商荣落网的消息业已传开,陈抟赶到东马棚时,自在楼的殷文瑞、刁绿海等参与过万佛顶大战的人也来到这里,其中几个半死不活,被人用门板抬入群雄举行议事会的恒泰客栈,请在场的名医搭救。 陈抟见这几个伤者面部浮肿面色青灰,眼角渗出黑色血液,肚子更是肿胀如鼓,解开衣襟就看到皮肤上浮现许多霉状的黑色斑纹,有的斑纹还在突突跳动。 殷文瑞说:“这几位少英社的朋友都被商怡敏的毒功所伤,在下为他们封住穴道,防止毒性侵入经脉,不知还有没有救。” 几名医者轮流看视后摇头:“不好,他们中的是诸天教的千机蛊毒,此蛊没有解药,点住穴道也只能略微减缓毒素蔓延,至多再过一个时辰,肚腹即会爆裂,沾到污血的人也会中毒。” 众人听说伤者已然无救,商议后决定提前送他们上路,免得多受痛苦,将其抬到野外挖了几个深坑埋住身体,只露脑袋,随后用刀剑刺穿眉心,拔剑时迅速推土掩埋防止毒血喷射,在土层上洒了厚厚一层石灰再回土填埋。 那边处理中毒者,留在客栈的人开始讨论甄兴涛家的灭门案。陈抟听说甄大小姐亲口指证商荣是凶手,之后便服毒自尽,情况比意料的更为恶化,面对层出不穷的质疑和指责,他仍坚持为商荣辩护。 “敝徒从来人品端正,未曾行过一件不义之事,况且他与甄盟主一家素不相识,无冤无仇,没理由行凶杀人。这其中定有隐情,请诸位审慎从事,切莫操之过急,纵曲枉直。” 过去他在江湖上声誉上佳,深得世人信 分卷阅读396 - 分卷阅读396 - 分卷阅读397 假凤虚凰 作者:星海拾贝 分卷阅读397 假凤虚凰 作者:星海拾贝 分卷阅读397 任,可上次商怡敏露面,当众透露被他□□一事,人们认为他对外包庇商怡敏十七年,事后多有责难,他声名受损,信用度也大打折扣了。 灵虚道长怀疑他袒护徒弟,当场见责:“陈掌门,商荣杀人一事有确凿的目击证人,苦主亲口加以指认,我们几百号人亲眼瞧见,还能有假?” 陈抟说:“江湖上精通易容换音的人不少,甄大小姐草率轻生实是糊涂,假如她仔细打量再与商荣详细对质,必能辨出真假。” 他情急中言语失当,立刻惹来众怒,灵虚道长愤然叱骂:“你的徒弟杀死人家的父母兄弟,还把黄花闺女污成了残花败柳,你这做师父的不清理门户,反倒埋怨受害者死得草率,我看你才是真正的糊涂虫!” 广德方丈劝解:“各位莫急,商荣说甄盟主遇害时他住在德源镇的客栈,等去调查的人回来便知真假。” 说完派人出去观望,看那些人是否回转。 派出的人抖擞出门,转眼奉头鼠窜奔回,惨呼声在黑炉般沉闷的大堂内挑起火焰。 “商荣逃出来了!丰隆客栈的朋友全被他杀光了!” 人流泻闸似的跃过门窗冲出客栈,对街丰隆客栈也呈现相同景象,陈抟心似山崩,尚未踏入大门,浓烈的血腥就像两条火蛇钻进他的鼻孔。 商荣浑身火热,双脚像跑过了万岭千山,沉得几乎迈不动,眼前弥漫黄沙黑露,耳边尽是怪哭鬼叫。炽风凄恻,吹得他皮肉焦裂。曾怀疑这是幻觉,但那黑茫茫的荆针棘刺间不断有青面獠牙的恶鬼跳出来袭击,每一只都想取他性命。 反抗势在必行,他身如滚筒在鬼丛中乱转,掌劈、拳击、指刺、脚踢,下手狠辣;掏心、爆头、 断筋、挫骨,不留余地,从黄泉路杀到了黑水河。 鬼怪们的鲜血淋在身上烫若铜浆,逼得他撕尽身上衣衫,疯狂的屠杀渐渐令他丧失理智,愤怒取代一切情感,杀戮成了全部**,觉得血腥无比甜美,毁灭是那样的快乐,欣然化身魔王,吞噬百鬼。 眼前只剩最后一只妖怪,它想是害怕了,身如筛糠不停后退,商荣伸出血红的双爪,准备攫取猎物。然而体力如游丝抽离,他跪倒在血泊中,肺叶好像填不满的大口袋,每次喘息都是挣命。 黑雾消散,有光透入,他撑开被血黏住的睫毛,周围场景起了恐怖变化满地死鬼都成了死人,血流成河,色泽深浅不一的内脏像河流中的卵石,闪着妖异的光,那跪地求饶的小鬼原来是一名年少的崆峒派弟子,五官扭曲地痛哭着,不住发出不知所云的哀求。 “我这是怎么了?” 商荣半醉半醒,滚烫的身体突然感到恶寒,朔风吹来雪花,还有一群面色严酷的人。 “畜生!居然杀了这么多人!” 灵虚道长踩过血海尸山,早已怒气冲霄,飞身上前掌击商荣天灵盖,商荣本能地侧身闪避,还未完全消退的杀意回光返照,反手一掌击中对方小腹,出手疾如雷电,发力龙精虎猛,是潜能的终极释放。 灵虚道长惨叫一声,身似纸鸢倒飞,丹田碎裂,在半空中便断了气。 人们接住尸首,尽都惊心怵目,商荣还没意识到自己打死了崆峒派掌门,愕然望着那行凶的右掌,恍惚的表情又被众人当做麻木来解读。 俄而,一道沉重的闷响自他胸口传出,广德方丈提防他再次伤人,毫不犹豫地出掌击中他的膻中穴,一下子震断奇经八脉,就此废掉他一身武功。 商荣喷血倒地,如同一只折翅的鸟,垂死扑腾,连续摔倒数次后不能动了。 刀光剑影塑起包围圈,他昏沉的头脑在九师弟甘钰宁的惨哭敲打下恢复清明,徇声望去,八师弟阮贤肠穿肚烂横躺在两丈地外,鼓瞪的双眼不偏不斜直指他,仿佛未能射出的利箭。 原来这地狱竟是他一手创造的! “商荣你居然连同门师弟都能下毒手!” 景兴平拔剑趋步,赶在其他人前催逼陈抟:“师父!商荣滥杀无辜,戕害同门,理应就地处死!” 在场人犹如点燃的鞭炮争先恐后炸了,嗔怒融化了每一张脸孔,狂蜂似的怒斥就快刺聋陈抟的耳膜。 “陈抟叫你徒弟还我师父命来!” “甄盟主的命债还没偿还,又欠下这么多血债,还不该千刀万剐!” “商怡敏那妖女,生的儿子也是妖物,死一千次都不解恨!” “杀杀杀!” ……………………………… 陈抟止不住抖瑟,直勾勾盯着商荣,恐惧与茫然碰撞,一齐化作无助的粉尘。 又有人有了新发现,指着商荣的后背尖叫:“你们看!他背上是什么!” 站商荣身后的人纷纷瞪眼注视,相继呼喊:“桃花印!这厮是赤云法师的走狗!” 广德方丈急忙绕行观察,严肃地招呼陈抟过去观看。 陈抟心慌心乱地走到商荣背后,只见他沾满鲜血的肌肤上一朵妖桃粲然绽放,似血池地狱里跃动的浪花。 江湖中人早发现不灭宗很多重要首脑身上都有桃花形印记,而赤云法师在各大门派安插奸细也是不争的事实,故而纷纷认定商荣是他放置在玄真派内的奸细。 甚至陈抟也动摇了。 “荣儿……这是怎么回事?” 商荣的脑子已像揉搓过度的草纸烂成一团,越求索越不得,越不得越慌张,惶惑呢喃着:“我不知道……我不知道……” 这时外面有人高喊:“唐家堡堡主到!” 唐辛夷跟随另一位掌门人风风火火到来,目睹屠场般的景象,他煞白的脸转为橘青,目光似惊恐小鱼拐弯抹角游到商荣身上,登时僵直了。 那领路的掌门向众人介绍:“唐堡主说商荣前几天曾去过唐家堡。” 说罢悄悄推他一把,示意他说明情况。 唐辛夷事前也接到了武林盟会的邀请,原定婚后赶来参加,方才路遇几位熟人被引到东马棚,不曾想一来就遇到这等惨事,听说商荣杀害甄兴涛一家,又亲眼看到这凶案现场,不禁昏头搭脑,促急促忙道:“前几天敝人遭人陷害,险些被朝廷以谋反罪论处,多亏商少侠解难才得以脱罪。” 广德方丈忙问:“那他几时候离开贵处的?” “前日下午。” 唐辛夷言犹在耳,那些奉命去德源镇查访的人恰好匆匆奔来,忍住恐悚报告:“师父,弟子们去到德源镇,那东升客栈上午起火,店主和伙计都被烧死了。” 商荣一阵晕眩,双手牢牢撑住地面,支柱伤残住身躯,他落入了深不可测的陷阱,还亲自打下一堆铁证,估计在劫难逃了。 “那客栈的人多半也是这恶贼杀的,好弄一个死无对证!” “就算甄盟主一家的死与他无关,现在这些人千真万确 分卷阅读397 - 分卷阅读397 - 分卷阅读398 假凤虚凰 作者:星海拾贝 分卷阅读398 假凤虚凰 作者:星海拾贝 分卷阅读398 都是他杀的!” “灵虚道长英雄一世,竟死在这种人手里,老天真不开眼!” “陈抟,你门下混入不灭宗奸细,你居然一直不知情,失察之罪如何论处?” “真不知情还是假不知情都难说呢,上次玄真派百年庆典也死了不少人,那时就有人怀疑他们和不灭总相互勾结。” “他们还包庇窝藏商怡敏,玄真派其实早跟不灭宗串通好了吧,不然怎会有这么多巧合!” ……………………………… 质疑声如潮水猛涨,企图冲垮玄真派这座大桥,景兴平又怒又急,跪地恳求:“师父,弟子求您立刻清理门户!” 甘钰宁和朴锐此时也恨透了商荣,跟着跪求,谢渊亭急道:“你们还有没有规矩?这节骨眼上还给师父添乱,赶快退下!” 正要上前拉扯师弟们,韩通抱着昏迷不醒的王继恩跑来。 “师父!您快看看王师弟,他中了剧毒,快不行了!” 现场又是一阵忙乱,医者探脉后说:“这是中了不灭宗的‘朝生暮死’,十二个时辰内不服解药就没救了。” 广德方丈闻言安抚:“不妨事,‘朝生暮死’用神农堂的‘玉清丹’、五雷教的‘七命培元丸’和天山派的‘天心还阳醪’都能解,快问他们身上有没有。” 这三家门派的人都在场,身边也都带着这三样常备丹药,连忙取出来喂王继恩服下。 韩通痛惜王继恩,愤恨难平地禀报陈抟:“听说王师弟是去给商荣送饭时中的毒,姓商的残害同门屠杀无辜实乃江湖败类,求师父立即将其绳之以法,以正视听!” 景兴平大声附和:“师父,您不亲手惩处商荣,玄真派数百年声誉都将毁于一旦!” 甘钰宁和朴锐也红着眼高喊:“求师父为阮师兄报仇!” 没人求证原因,更没人想听商荣解释,不止外人,同门亦是如此。商荣不由自主想起赵霁当日的告诫,说他人缘不好,迟早会陷入孤立无援的绝境,当时他还对这话嗤之以鼻,结果这么快便应验了。 想到赵霁,他下意识看向唐辛夷,这人来了,赵霁却不现身,是不敢见他还是怕事躲开了? 不管什么原因,此刻不能相见,今生便真的缘尽了。 不离不弃的誓言,总抵不过摧枯拉朽的无常。 苦涩淤积,结出的却是一朵淡笑,在他是绝望,在旁人却是示威。 自在楼的刁绿海率先发出呛人的尖叫:“你们看这小子还笑得出来,他以为我们不敢杀他吗?” 有人接应:“他定是仗着有他母亲撑腰才有恃无恐,若不杀他倒显得我们怕了那妖女!” “邪不胜正,杀了他给商怡敏和不灭宗一个下马威!” “陈抟,我们给你面子才让你亲手处决他,你蝎蝎螫螫的,是想拖延时间等着那妖女来救人吗?” “玄真派勾结魔教,纵虎伤人,应当从武林中除名!” ……………………………… 涛涛众怒不可抗拒,一边是注定保不住的商荣的性命,一边是玄真派的存亡,陈抟四面楚歌地绝望了。 在场那么多人要将商荣剥皮活剐,与其把他交出去受虐杀,不如给他个痛快。 颤抖的手握住剑柄,威风凛凛的七星剑瑟瑟战栗,不明白主人为何将自己指向爱徒的咽喉。 唐辛夷心中水火相侵:“商荣是我的救命恩人,将心比心,我也该不避危难地加以救护,可他重罪在身,凭我一己之力不但救不了他,还得把自己和唐门全搭进去,而且…而且他若死了,小霁说不定就能死心断念,重新回到我身边……不行!现在想这些真是忘恩负义,商荣救我时奋不顾身,如今他大难临头我又岂能懦弱自保,说不得要尽力一试!” 道义驱使下,他右脚往前迈出一步,正要开口阻止,屋顶轰然巨响,瓦片仿佛鸟群惊飞,天光风雪一齐漏进来,灰暗的景物里闪出一道血样的红光,陈抟只觉罡风压顶,被连续逼退数步,那红光裹住商荣当空一纵,杳然无踪。 眼尖的人看清那抹魅影,大叫:“是赤云老贼!” 人们跳上屋顶,云渺渺,雪茫茫,没有千里眼顺风耳休想再捕捉魔头的身影,恼羞成怒大骂:“赤云老贼亲自来救人,姓商的小子果然是他的心腹!” 一时间上百人围住陈抟讨说法,陈抟凝色不言,心头甚是侥幸,商荣这一去吉凶难测,但不管怎么说命还在,只要一息尚存就有可能熬过山穷水尽,熬到柳暗花明。 第152章 重出江湖之窥秘 飞雪连天, 群山戴孝,莽莽野林静静沉睡在风雪中, 除风声呼啸,四下沉寂如死。 赤云法师云鹤般翩翩降落在雪地上, 将重伤昏迷的商荣放在一棵未被积雪埋没的大树根上,摸了摸他的脉搏,放心一笑。 广德秃驴毕竟心肠软,没下死手,震断的筋脉尚可修复,这孩子年纪小,花个一两年调养不算久。 他伸手轻抚少年的脸庞, 尽情欣赏这件战利品, 无可挑剔的俊美,毫无瑕疵的纯洁,真是越看越自得。 “如今你已成为千夫所指,也认清了玄真派那帮人的自私嘴脸, 普天之下只有老夫能够庇护你。” 一位青衣女子鸿毛飘絮般走来,割裂雪幕,撞破罡风,冲坚毁锐地来到他跟前。 “商怡敏,你是怎么找到老夫的?” “哼, 没发现我已经跟踪你大半天了?真是老眼昏花。” 二人神态相似,都是一副狩猎者的姿态。 赤云笑道:“你跟踪老夫做什么?” 商怡敏不喜兜圈子,冷面质问:“别装了,上次去峨眉山闹事的人都是受你挑唆,你派人冒充我在江湖上杀人越货,到处发放假的九州令,究竟有何居心?” “你都知道啦,十多年不见办事越来越利落了。” “你也越活越年轻了,戴着那人、皮、面、具是不是能增加自信?” “哼,可惜性格还是这么不讨喜。” “哈哈,本性若失,不如投胎。” “死丫头,当年你大闹天游峰坏我好事,耽误老夫整整十七年,老夫设这个局就是为了抓你。” “哦?” 赤云料想商怡敏已是他的网中鱼,不妨阐明原委:“老夫早怀疑陈抟知道你的下落,可那小子瞒得紧密,派去跟踪调查的人都被他干掉了,后来他的徒孙赵霁突然学会‘炽天诀’,老夫才断定你就在峨眉山,是以利用那伙蠢材逼你出来。” 商怡敏纳闷:“你想抢夺‘炽天诀’,怎不直接向赵霁下手,他可比我好对付得多。” “他是能手到擒来,可惜半生的果子吃了无益。” “什么意思?” 这句话是一枚金钩,将商怡敏诱入圈套赤云火光映照 分卷阅读398 - 分卷阅读398 - 分卷阅读399 假凤虚凰 作者:星海拾贝 分卷阅读399 假凤虚凰 作者:星海拾贝 分卷阅读399 的眼眸迸射出琉璃碎片般的青光,纯钢打造的利刃才有那种锋芒。 惑心术! 商怡敏急忙撤回视线,可是那幻术立竿见影,才一低头,身体已产生骇变,双手手背分别长出树苗,刚刚冒头便一跃冲天地疯长,倏尔吞噬了她的身体。 见她惊叫后退,双手抓空挣扎几下便僵在原地,赤云欢欣若狂,先前还以为这女人手段厉害不易收伏,原来都是多虑,连她都这么不堪一击,还愁制服不了其他人?说不定在商荣康复前,他就能集齐五种神功,再利用他跟郭荣的父子关系夺取后周政权,实现大计。 他踌躇满志走向商怡敏,打算品尝这第一件重要祭品,得意忘形地忽略了一点:太容易取得的胜利背后通常隐藏危机。 蹋出第三步,雪地窜出十几狠虬枝,宛若章鱼的触手紧紧缠住他,这些树枝坚硬如铁,又像有思想的活物灵巧卷缚,很快形成一张巨大的树网,将他牢牢囚困。 一根粗壮的树枝似蟒蛇朝他低低垂落,枝头上一朵火红的千瓣玫瑰徐徐开放,花心里含着一张比玫瑰更妖艳的人脸。 “商怡敏!?” 赤云惶恐疾呼,双耳被女人阴狠的狂笑贯穿。 “你太大意了,以为惑心术战无不胜,当年在天游峰你与陶振海对阵我就发现,你那惑心术有个致命弱点,遇到内力比你强的人幻术就会反噬。” 她郎朗而谈,铿锵有力,每个字都似锐芒戳破包裹精神的铠甲,直刺赤云灵魂深处的隐秘,砭肤沁骨的惧意悄然蔓延开来,消失多年的恐悚神情重新主宰了他的脸孔。 “不对,你没戴人、皮、面、具,没接受换脸术,也不是真正的赤云,你到底是谁?” 商怡敏音色一沉,几条触须似的藤蔓刺入赤云两边太阳穴,缠住了他的脑子。 他像被鹰爪箍住的小鸟,无法抗拒剧痛的蹂、躏,眼前火焰般的红光转成了焦炭般的黑,一番天旋地转,黑暗中扑出几个光头汉,油汪汪的头顶排列着丑陋的香疤,是一群相貌狞恶的和尚。这些和尚淫猥地笑着,像毒蛇也像豺狼,虚弱的他是他们眼中一块肉,肮脏的手爪争相探上来,他的心神肝胆好似万丈高空坠落的瓷瓶,灰飞烟灭…… “啊啊啊啊!!!!!” 惨叫撕裂长空,射落星子,赤云汗出如雨,脸上像遭了洪灾,汗水以鼻梁为分水岭,错落流进鼻孔嘴角,嘴里满是咸辣苦涩,脊椎骨却是寒飕飕的,由后颈一直凉到尻骨。 商怡敏立在他身前,如同观罢好戏的看客,意犹未尽点评:“刚刚那个是你过去的经历吗?江湖上说你厌恶佛教,敢情是被和尚糟蹋过。” 她的笑声就是一条燃烧的鞭子恣意抽打赤云的定力,这具驱壳是近十年来最与他的精神契合的,可惜无法清除这些该死的记忆,他费了很大力气封锁,又被商怡敏连根刨起,凭这点这女人就该死。 他一掌凌空拍去,劲势之猛有如重崖绝壑,怪石嶙峋,商怡敏凝神伫立,抬左手接住掌风,赤云感觉掌力恰似沉石入水,毫无着落,均被她以毒功化解。 商怡敏将他的掌力中转到右掌,原封不动还击,这一掌举重若轻,精妙莫测,更裹挟腐肉蚀骨的剧毒。 赤云不敢托大,侧身险险避过,被掌风割断几缕头发。 商怡敏一招过后,后面的招数水银泻地般使出,双手翻飞,忽拳忽掌,随心所欲,如雾绕山巅,云出海峡,极尽奇奥,饶是赤云有追风掣电之速,翻江倒海之力也占不到便宜。 交手十余回合,商怡敏觉得他空有高深武学,但内功底子还跟不上,好像穿着别人的鞋子跳舞,与势均力敌者交手便时时露出蹩脚处,对这个冒充赤云法师的家伙越感好奇,想拿住拷问,左拳化指戟,一招“孤峰突起”向他面堂戳来。 赤云抬手架住,左掌奋力击打对手胸口,谁料掌下空空,犹如击中一团棉花,掌力宣泄不出,反而逆流直上,情知中计,急忙撤手后跃,毒素已迅然钻透他手臂筋脉直往胸口流窜,他赶紧封堵穴道,半边身子已产生酸液腐蚀的剧痛,再不敢恋战,转身效那黄鹤飞窜。 这熟透的果子刺多扎口,以目前的能力还制不住她,只好等集齐另外三种神功再来收伏,或者待赵霁那生果子成熟,拿他代替也差强人意。 商怡敏追出数十丈地,忽然察觉附近有人,顺手揪下一把松针飞射,逼出十几道匿身矮树丛的人影。 是殷文瑞、刁绿海等自在楼门人,以及那视财如命的“黄河钓叟”轩辕贺。 这些人近日被她追得东躲西藏,方才离开东马棚往西边避难,途中见山林起火,过来查看,不意撞到两大魔头厮斗。 也是他们合该夭寿,若及时逃走还可保得平安,偏偏杀心不死,以为二虎相争必有一残,想趁商怡敏和赤云两败俱伤时出面坐收渔人之利,谁知那母老虎太过威猛,全须全尾啃断一根硬骨头,还调头搜出一帮杂碎,看样子想拿他们塞牙缝。 商怡敏本可一口气追上赤云,考虑到商荣还留在后面树林中,被这几个小人擒住又会平添麻烦,便转念停步笑谑。 “你们几个倒乖巧,自动上门送死。” 众人饱尝苦头教训,把她的声音当成催命符,身影看做招魂幡,万念俱灰只求逃命。轩辕贺抢先转身奔逃,身影似狡兔还快,商怡敏岂容他得逞,青鸢般飞翔数丈,左掌轻飘飘直拍他的背心。 烈焰追袭,轩辕贺被迫翻身挥出钓竿,他那钓竿只合对付虾兵蟹将,如何钓得动真龙,商怡敏根本不屑躲,抓住轻轻一拧,钓竿麻花似的扭曲爆裂。轩辕贺尚未立定脚跟,一股奇猛的劲力撞上左胸,“蓬”的一声,五内成泥,身子碎瓜皮般飞出,就此销账。 余人正想逃跑,炎气化罡风兜头盖脸袭来,吹折几株大树,火焰雨后蘑菇般四面窜爬,围成一只火瓮。 殷文瑞好歹是一方豪杰,不愿做缩头乌龟,号召弟子与商怡敏决一死战。 技不如人,响亮的口号皆化悼词,青影似鬼魅横行,收割着秧苗般柔软的生命,片刻后,只有殷文瑞和刁绿海还活着,他们并非漏网之鱼,是商怡敏有意延长了二人的寿数。 刁绿海怒视着比阎罗还可怕的女人,不愿露出屈服弱态,操起瓜锤猛砸自己的脑门,商怡敏手指轻弹,指尖上残留的血珠破空有声,噗嗤击中刁绿海手腕,瓜锤落地。 “妖女,休想逼我乞饶!” 这刚烈的女子又想咬舌自尽,商怡敏及时说:“马俊的事你也不想听了吗?” 刁绿海牙根上的劲道截然而止,吐出一口鲜血,抖着撕裂的舌头惊问:“你……说什么?” 商怡敏先瞟了殷文瑞一眼,目光如飞铲夺走他仅存的一分胆色,再冲 分卷阅读399 - 分卷阅读399 - 分卷阅读400 假凤虚凰 作者:星海拾贝 分卷阅读400 假凤虚凰 作者:星海拾贝 分卷阅读400 刁绿海轻笑。 “我前几天刚知道,马俊并非存心为害,他被人下了厉害的淫毒,毒发时痛苦万状,必须与女子交合方可暂缓,情非得已才做了采花贼。” 那日刁绿海得知未婚夫竟是多年前臭名远扬的采花贼,当时虽不承认,过后一想商怡敏心狠手辣,说话却实在,那“鬼哭郎”曾经闹得那样厉害,在大师兄死后便销声匿迹,而且大师兄遇害前一年内经常外出,每次都借口修行,却始终不肯详说,结合商怡敏的证词,倒处处对应得上…… 这想法一确立,痛苦也水涨船高,想到自己为一个□□恶徒守寡半生,痴心错付,青春错误,悔恨怨愤沸腾不休,自杀的念头早已成形,就算今日不遇到商怡敏,不久之后她也会非死即疯。 此时商怡敏出来为马俊辩白,她的心坐秋千似的高高荡起,恍惚一阵急忙追问:“你知不知道是谁害了我大师兄?!” 商怡敏闲闲地指一指她身边面如金纸的男人,恝然道:“就是他。” 声如利刃,同时刺穿两颗心,刁绿海惶恐地看向比她更为惶恐的殷文瑞,一只脚先踏入地狱。 “你……你说谎!” 这驳斥是她在坠落深渊时揪住的草根,为的是能在粉身碎骨的宿命前苟延残喘。 商怡敏笑道:“前几天我杀了几个百草门的人,其中一个叫史明远,绰号‘与鬼夺命’的你该听说过吧。此人为求活命,告诉我好些个江湖隐秘,正好包括这一件,马俊中的淫毒就是他高价卖给殷文瑞的。” 刁绿海再次转头,殷文瑞撇脸躲避,下巴颈项布满鸡皮疙瘩。 “……二师兄,你为什么要害大师兄?” “……” “我们三人从小一块儿长大,情同骨肉,你怎么忍心?” “……” “你说话,说话啊!” 沉默的文火引燃刁绿海心中的火、药,她揪住殷文瑞的袖筒,逼他面对自己,殷文瑞似被蛇蝎蛰中,顿时避跳出一丈地,商怡敏防他逃跑,踢起断枝将其绊倒。 “他没脸招供的,让我来告诉你吧。” 商怡敏说到这里,那龟缩的男人陡然爆吼:“妖女!你要杀便杀,别使阴损手段折磨人!” 他奋起直扑,判官笔左右怒突,做困兽斗,商怡敏不用躲,无影一脚踹他个四仰八叉。 “窝囊废,充什么好汉,有种学你师妹自尽啊,你真有那气概也干不出下三滥的勾当。刁绿海,这事没你想的复杂,问题就出在你身上。” 她侃侃道出始末,像在谈论茶余饭后的笑料,而这事件本身亦如那些充斥在街头巷尾的市井逸闻,不过是个争风吃醋的庸俗故事。 殷文瑞暗恋刁绿海多年,无奈刁绿海倾心大师兄马俊,不给他一丝介入的缝隙。他表白无门,相思苦痛尽数转为对马俊的憎恨,因此去找史明远求购淫药,找机会向情敌投毒,逼其犯罪,只要马俊身败名裂,刁绿海就会回心转意爱上他。 真相既超乎想象,又不在情理中,刁绿海难以置信地摇头:“不可能,不可能,二师兄这不是真的,不是真的!” 她印象中,殷文瑞对她循规蹈矩,只见兄妹情,并无男女意。 商怡敏见状笑问殷文瑞:“你藏得真好,朝夕相处都没让你师妹瞧出心意,看她这样,我怀疑你是不是真的欣悦她。” 殷文瑞的心被她踩在脚底,踏出了血,恨意铸就出前所未有的勇气,咬牙切齿道:“她是我今生唯一爱过的女人,也是我这辈子最恨的人。” 刁绿海乍然怔愕,泪珠似无路可逃的孤儿滚出眼眶。 殷文瑞挣扎站起,不再回避她的注视,眼神坚硬塞过冷铁,十几年的漫长等待,他的心一点点冰凉,感情被一寸寸阉割,也曾打算在彼此临终时说出真相,将毕生的煎熬连本带利施还给这个令他走火入魔的女人。现在这一天提前来了,如同咀嚼橄榄,莫大的恐惧后竟生出解脱的回甘。 “这妖女说的没错,是我害大师兄变成淫棍色魔的,我就是想毁了他,这样才能把你从他手中夺回来,谁知他在罪行败露前就被人杀死,没法让你看到他声名狼藉的样子。我以为那结果也不错,他死了,你总会回头选择我,可是我没想到你居然甘心为他未婚守寡,在他死后十七年还全心全意记念他。” 商怡敏替失神的女人发问。 “你这么爱她,为什么不在马俊死后追求她?还装出道貌岸然的样子,任她孤寡这么多年?” 殷文瑞恨道:“我想让她主动求我,她无视我那么久,害我受了那么多折磨,把我的心伤得千疮百孔,难道不该低头补偿我?” 两片薄唇如同钢刃,清辩滔滔,气势汹汹,非常理直气壮。这清醒的癫狂比蒙昧的糊涂更顽固,恰似狂沙敝日,黑云遮月,他看不到听不到更想不到,折磨他的不是刁绿海,是他内心的执着。 心地单纯的受害者面对丧心病狂的加害者往往无所适从,刁绿海好似滑进无底黑洞,一时间魂魄都消,声息俱杳。 但是愤怒的绳索也能无限延长,数息的静谧后,一声撕裂肺腑的尖叫压轴登场。 “我杀了你这狼心狗肺的畜生!” 女人高举瓜锤扑向殷文瑞,出手时毫无章法,那是不假思索亡命的一击,仿佛一个慌张戏子在失败演出后的狼狈谢幕,唯一所求不过结束。 瓜锤到底失了准头,而殷文瑞的判官笔不失圭撮地刺入她的心窝。 这一刻二人终于心意相通,都收获了淋漓尽致的痛快。 商怡敏发现殷文瑞有意下毒手时即用脚尖挑起一名死者落下的长剑,舞出一片凌厉的疾雪。刁绿海中招的刹那,殷文瑞感觉被冰冷的鞭子里里外外抽了个遍,一双手臂先断裂坠落,而他受的伤远不止这点。 那妖女出剑速度快到极致,已分别从十几个部位斩断了他的身体,因伤口细小整齐,断掉的经脉还未错位,不动弹就还能苟活片刻。 商怡敏看看刁绿海的尸体,冷叱那僵立的凶手:“你这厮心也忒毒,把这女人的一生毁尽了,真没看出你哪点爱她。” 殷文瑞眼角流出暗血,宛若优伶的泣妆,周身伤口都在微微渗血,嘴唇一张,脖子上便喷出稀薄的血雾,但这并没阻止他讲话。 “是她逼我的……我也被她毁掉了全部的人生……” 商怡敏驳斥:“她哪里逼你了?是你自己暗恋她,不敢堂堂正正表白,设恶计迫害她的未婚夫,连你们的师父也因你而死,她对你的罪行一无所知,始终被你的险恶用心算计。” 殷文瑞气息一急,身体各处开始大量飙血,狰狞咆哮:“你又不曾痴心爱过,你懂什么!” 他想骂的话还有很多很多,可惜碎裂的身体经不起震动,血流 分卷阅读400 - 分卷阅读400 - 分卷阅读401 假凤虚凰 作者:星海拾贝 分卷阅读401 假凤虚凰 作者:星海拾贝 分卷阅读401 四射,他像朽烂的古塔分崩离析,散成一堆冒着热气的尸块。 “你又不曾痴心爱过,你懂什么!” 狂风仍在传送着他临终时的呐喊,生前不能伤到商怡敏毫毛,死后却用这句话制住她。 这男人仅仅因为求而不得就对心爱之人施加残忍报复,逼死了对方,逼疯了自己,他的行为固然发指,但这极端的恨意……她并非不懂。 心里也有那么一个人,想摔在污泥里狠狠践踏,让他体无完肤,丧失所有,彻彻底底毁了他。 难道也是因为病态的痴心? 不! 眼前这爬虫一样卑劣的男人怎可能和她初衷一致。他从头到尾阴险设计,她至始至终光明正大,刁绿海不欠殷文瑞,可蓝奉蝶欠商怡敏太多,他毁了她的前途,扭曲她的人生,害她失去人生中最宝贵的十七年青春,她的复仇源于恨,绝不是什么求而不得! 右掌横劈,炎气肆虐,周遭顿成火场,商怡敏腾身回到商荣身边,脱下长衫裹住他□□的身体,即使已成残剑也足堪使用,说不定这次遭遇还能给他淬上怨毒,使其隔绝外物干扰,加倍依赖听命她。 商怡敏带商荣向关中进发时,赵霁正顶风冒雪赶往益州,前天他被商荣打伤,急痛中吐血晕厥,躺了整整两天方能动弹,一下床便急着去找人。 彼时唐辛夷去参加武林盟会,苗素外出未归,唐家堡无人留得住他,他右肋断裂,本不该行动,一走快就做疼,找了块薄木板捆绑固定,坚持上路。这两天心慌得像乱雪,像碎云,像零落的枯枝,像失群的孤鸟,像丧家的弱犬……昏迷中噩梦连连,烟熏火燎,只在看到商荣的影子时才得片刻清亮,可是那影子比窗棂上的霜花还单薄,他抓不住唤不回,不停地挣扎哭喊,醒来满面泪渍结成了厚痂。 不能没有他,失去他会活不下去,必须找到他找到他! 往东走出三十里,遇上返程中的苗素。 “赵霁,你这是要去哪儿啊?” “我去益州找商荣。” “嗨,我刚从益州回来,正想去唐家堡找你呢,荣哥哥出事了。” 苗素记恨那奸相张业,昨日去益州行刺,在城中听说商荣前日杀害甄兴涛一家,昨晚又在东马棚杀死崆峒派灵虚道长在内的数十名江湖客,后被赤云法师救走。 她那样沉着冷静的人听到这变故也唬得不轻,心想应该及时通知赵霁,便马不停蹄赶来了。 赵霁膝盖一软,险些站不住,狠狠抽了两口气,抓住她问详情。 苗素说:“我只向三个江湖客打听了一下,他们的说法各不相同,一个说荣哥哥受商怡敏指示杀害武林盟主,之后埋伏在东马棚的议会地点偷袭,一口气杀死好多人。一个说荣哥哥是不灭宗安插在玄真派的奸细,是赤云法师派他行凶的。还有一个说他把你们玄真派的弟子全杀光了,你太师父一怒之下废了他的武功,正准备处死,赤云法师突然出现把他救走了。” 无论哪种说法都让赵霁碎心裂胆,内伤当即复发,苗素连忙取出伤药喂他,安慰:“现在武林盟的人带着死者灵柩到郫邑集合,唐辛夷估计也在,我们先过去找他问问情况。” 她见赵霁的伤势不适合赶路,去树林里砍来一些树干捆扎成一个雪橇,制作过程中问他:“你和荣哥哥究竟怎么回事啊?问唐辛夷他也一脸晦气什么都不肯说。” 赵霁满腔苦闷无人倾诉,心想苗素知道他对商荣的心意,不妨向她诉苦,将前情一五一十告知。 苗素说:“我也好奇那晚跟唐辛夷同房的人是谁,能做出这种事的首先得是你俩都认识的,知道唐辛夷喜欢你才敢这么干。” 赵霁哀叹:“我也这么想,以前我和糖心写信挺没分寸的,还被商荣当着唐门的送信人教训过,该不会已经在唐门传开了吧?” 苗素听说这是好几年前的旧事,摇头:“那会儿你们还是小孩子,他们只会当你们闹着玩儿,不会认真对待。你再想想还有没有别的可疑人物?” “……要说可疑,就属糖心的保镖唐潇最奇怪,那晚他约我子时去小树林见面,迟到了两个时辰,不然我也不会逗留那么久,被商荣误会。” “你是说他约你子时去,结果自己寅时过后才到?” “是啊。” “那这事明显就是他干的啊!” 苗素摔掉树枝直骂赵霁蠢蛋:“你想想,他是唐辛夷的贴身保镖,肯定对唐辛夷的私事一清二楚,约好子时见面又迟到那么久,就是在制造时间差陷害你呀!” 赵霁像被狂扇了一巴掌,登时清醒了,惊愕半晌道:“你一说我又想起来了,这小子曾经想杀我,在伤药里下毒,结果我运气好没用那伤药,被我的小猴儿偷出去毒死了一大群猴子,这案子前天才破,当时他给我下的就是害死唐三太爷的毒、药。” 苗素领会他的潜在话意:“我估计唐潇喜欢唐辛夷,杀你是因嫉生恨。” “可他那晚为何又下跪求我保护糖心?” “因为他找不到比你更能信赖的对象了啊,而且除了你和荣哥哥,也没人能救唐辛夷。” 苗素进一步分析唐潇的动机:“他决定救唐辛夷就是在跟他爷爷作对,事发后无论哪一方获胜他都没法再在唐门立足,于是干脆假冒你去睡了唐辛夷,好歹过把瘾,又或者他的目的就是在替辛夷离间你和商荣,好撮合你们。” 赵霁瞪眼嗔怪:“他是疯子么?我就是中了惑心术也不会产生这么荒唐的念头。” 苗素讥刺:“你不懂,情念能使人疯魔,比如我爹……算了不提这些蠢货了。等找到荣哥哥你好好跟他解释吧,凭荣哥哥的头脑会想通的。” 赵霁双拳砸地,骂道:“这个唐潇把我坑得这么惨,他要还活着,我就让他再死一遍!” 不久,苗素扎好雪橇,让他坐上去,用流云锁拽着他沿路狂奔,下午来到郫邑,小城人流密集,街上走动的多是来自各地的武林人士,他们兴致勃勃传播风言风语,在那一张张长舌快嘴下,商荣已俨然成为煽动腥风血雨的魔孽。 第153章 重出江湖之验尸 苗素查明唐辛夷住在城南的“长安客栈”, 赵霁不愿相见,请她代为打探, 自己找了家就近的客栈落脚。 苗素去了半个时辰,带回唐辛夷昨日的见闻, 赵霁听说商荣被广德方丈打成重伤,又遭赤云法师掳走,有如万箭穿心,泪出痛肠道:“商荣眼下不知怎么受罪呢,我要去救他!” 苗素按住他的肩头:“你别冲动,赤云法师行踪不定没那么容易找到,不如趁武林盟的人都在, 先设法为荣哥哥洗脱冤情。他在东马棚当众杀人, 可能是中了迷药或者惑心术,这点不好澄清,但甄 分卷阅读401 - 分卷阅读401 - 分卷阅读402 假凤虚凰 作者:星海拾贝 分卷阅读402 假凤虚凰 作者:星海拾贝 分卷阅读402 兴涛一家肯定不是他杀的,我们先从这案子着手吧。” 赵霁自知六神无主, 选择相信这位清醒的旁观者, 忙请教该怎生行事。 苗素说:“死者的灵柩都停放在城北的中兴禅院,我们把甄兴涛一家的尸首偷出来验一验,兴许能找到线索。” 赵霁打算即刻行动,苗素考虑到广德方丈等众多高手也在中兴禅院下榻,仅凭他二人不大保险,建议他找唐辛夷帮忙。 赵霁经过这次教训,已决心远离唐辛夷, 当即否定:“出了天大的误会,我不能再和糖心来往了,这样对他不好,更对不起商荣。况且这事这么危险,被武林盟的人发现势必连累唐门,你是唐门的掌门夫人,也不适合出面,我一个人去就行了。” 苗素不悦:“荣哥哥是我最好的朋友,我求助时他义不容辞,他遇危难我焉能袖手旁观?我戴上面具装成男人,没人认得出来,你放心好了。” 她本就女扮男装,出门买了只小孩子玩的妖怪面具戴上,待天色麻黑悄然来到中兴禅院。 商议如何动手时,她挑出疏漏:“我们把尸体拖到别处查验,纵使找到线索武林盟的人也未必认账,得当着他们的面,或者绑架一个有威信的人作证。” 照此看行动难度翻了十倍,赵霁觉得情况太危险,再次劝退她。 苗素排揎:“比胆量我几时输给过你?盗尸,绑架,动静太大,这城里到处是他们的人,就算得手也跑不出来,更别说找空档验尸了,依我看干脆直接进去向他们摊牌,见机捉一个要员做人质,逼他们松口。” 赵霁深以为然,不入虎穴焉得虎子,为了商荣,根深蒂固的胆怯不药而愈,现在的他敢拳打南山雄狮,脚踢北海蛟龙,撸袖拔剑,与苗素越墙入寺,直闯殿后的客房。 他俩一亮相就被巡逻的江湖客发觉,七八个人围住喝问。 “你们是干什么的?为何擅闯此间?” 赵霁提气高呼:“我叫赵霁,是商荣的徒弟,来为我师父讨还公道!” 声似雷鸣震动八方,钟楼上的撞钟发出嗡嗡的共鸣,这几人捂住耳朵倒退数步,知道来了狠角色,急忙使人报讯。左右两廊的住宿者全都开门出来,玄真派和少林、崆峒、天山诸派的门人纷涌现身,陈抟见了赵霁,吃惊道:“霁儿,你怎么来了?” 昨日他只见商荣不见赵霁,还奇怪这两个焦孟不离的孩子为何不一起行动,后听唐辛夷说赵霁被商荣打伤,正在唐家堡疗养,没想到他会这么快跟来。 那些被商荣母子祸害的武林人士整天缠着陈抟吵闹,因玄真派也是受害者,他们掐上天也不能逼陈抟交几个人来抵命,此时赵霁出现,好比羊入狼群,立刻被他们锁定。 崆峒派的人先冲上来喝骂:“你这小鬼真是商荣那恶贼的徒弟?” 赵霁瞪着星一般的眼,竖着剑一样的眉呼斥:“我师父不是恶贼,再出言不逊我打得你满地找牙!” 那人哪里信邪,逼近一步大骂,赵霁身形似电,跃步出拳,砰地将那人打飞数丈,满嘴牙齿一半和血吞一半朝天喷,睁着白眼珠昏死过去。 他的同门惊怒大骂:“臭小子敢出手伤人!” 赵霁凛声道:“我这叫言而有信,谁再污蔑我师父,跟他一个下场!” 语未毕,连片寒光扑面,七把刀剑已刺到身前。赵霁拔地一跃,踩住其中一把刀身,右腕一抖,剑起星奔,恰似白羽纷纷落,恍如莲光出锦匣,那七个崆峒派弟子手腕一刹间相继中剑,兵器全部掉落。 “好小贼,我来会会你!” 一个穿羊皮袄戴平式幞头的中年男人越阵而出,乃徽州凌霄阁阁主牛三思,脚不沾地地直欺到赵霁身前,以大威四圣掌的十成真力向他当头劈出。 赵霁脚下移星换斗,旋身出剑,一式“天女回眸”刺中牛三思左肩肩?穴,顺势封住他的少阳三焦筋,牛三思顿觉左臂酸麻,气血逆行,胸前如压上一块千斤重石,眼冒金星地朝后跌去。 他刚一失势,又一个留关公须的中年汉子斜窜进逼,使一根丈八长、枪,红缨如血,裹着龙牙般锋利的枪头向赵霁分心疾刺,是麟州杨家枪嫡派传人杨业。 赵霁急旋避过一击,又遭他连环追杀,见他进其锐,退其速,不动如山,动如雷震,招式犹如夜叉探海、恶虎扑鹿,端得精妙实用,堪称上乘。 苗素在一旁提醒:“这杨家枪共七个套路,二百二十三式,变化多端,以快打快方可速决!” 赵霁亦有此念,“醉仙剑法”已应势而出,剑光似雪,人如游隼,横扫千泉沸,纵身万马腾,周围人眼珠转不过来,好些人生生瞪成了斗鸡眼。 杨业左臂吃他一削,紧接着右膝中剑,慌忙踉跄撤退。 赵霁将一站定,一只成年老虎个头的银白巨狼侧扑而来,是汾州万兽庄尹仁杰的宠物,牙似镰刀,头如脸盆,力气赛过蛮牛,凶性直欺狮虎,一口咬住他的右臂。 不等苗素挥刀来救,赵霁抱住狼头,狠命一扭,喝喊声与骨裂声交相唱和,那巨狼挣扎两下断了气,一只利爪顺着他的肩膀缓缓下滑,拉出几道深及肌肉的血痕。 赵霁推开狼尸,忍住新旧伤痛,仗剑声明:“谁还不服气,尽管放马过来!” 他大展拳脚,威震群雄,连景兴平等同门前辈都自愧不如,思忖:“这小子平时吊儿郎当,人都道他不务正业,不曾想剑术武功如此精悍,比商荣也差不了几分了。” 陈抟怕众人再对其出手,上前阻止:“霁儿你莫冲动,把剑收起来好好说话。” 赵霁此刻连他一块儿埋怨,怒道:“收了剑,这些人还肯听我说话么?昨天你明明在场,为什么不救商荣?为什么任由这帮人欺负他!?” 景兴平恨他冒犯师长,跟来责骂:“赵霁你休得放肆,昨日商荣当着众人的面恣意行凶,连阮师弟都被他杀死了,我玄真派出此败类,损失的声誉再难挽回,你还敢在这里帮他叫嚣!” “你懂个屁!” 赵霁举剑直刺,陈抟欲拦,苗素金蚕吐丝似的劈面十几刀缠住他,赵霁一剑刺中景兴平左肩窝,抬腿将其踹向人群。 “商荣是被陷害的!他不会滥杀无辜,这里面肯定有原因!” 韩通扶起景兴平,自知不敌不敢造次,隔空对骂:“姓赵的你别嚣张!这里有的是证人,商荣杀了阮贤师弟,又对王师弟下剧毒,他背上还有赤云法师的桃花印,他就是不灭宗的奸细!” “你胡说!去叫王师叔出来,我要当面问他!” “他余毒未清还在昏睡,你想替商荣逼死他吗?” “你们这些人才是合起伙来迫害商荣,他做了那么多好事,救了那么多人,为什么好人没好报,老天爷你不 分卷阅读402 - 分卷阅读402 - 分卷阅读403 假凤虚凰 作者:星海拾贝 分卷阅读403 假凤虚凰 作者:星海拾贝 分卷阅读403 长眼啊!” 赵霁急痛攻心,骂着骂着泪如泉涌,人们看他浑身是血,哀恸逾恒,那心软的已不由得动容。 广德方丈上前劝抚:“这位少侠莫急,听你太师父的,有话好好说。” 商荣猜这老和尚就是少林寺主持,武林中最德高望重,慈悲为怀的善人,赶忙语无伦次哭告:“您是广德方丈吧,我师父真是好人,不信您回去问问您的师弟广济大师,当年我们在襄阳和不灭宗作战,我师父九死一生杀死那大坏蛋羊胜,救了无数难民,事后还雇他们当佃农,解决他们的生计,在场的人有几个积过这样大的功德?” 广德叹气:“商施主的善行老衲早已知详,老衲起初也认为他是无辜的,可那日甄大小姐当众指认他……” “她认错人了!” 赵霁嘶声怒啸,吃了扁担,横了条心,向所有人断然宣话:“商荣早已和我情定终生,他只喜欢我只跟我欢好,怎可能去奸污女子!?” “断袖”虽不是什么十恶不赦的罪过,也非引以为荣的好事,有脸面的人绝不会拿出来公开宣扬,他惊天动地一声吼,现场鸦雀无声,玄真派诸人皆羞得无地自容,恨不能把脸抹下来揣进兜里。 赵霁丝毫不以为耻,指着陈抟说:“不信你们问他,我们的事师门的人都知道,商荣为了跟我在一起,决定和我私奔,我还因此被逐出了玄真派!” 一些尖酸刻薄之人借机戏谑:“陈道长这是真的吗?贵派真有意思,不但有龙阳之风,还是师徒**,莫非这也是修炼课程?” “听说自从您接任掌门之后玄真派就拒收女弟子,是不是也因这风气的缘故啊?” 那汾阳万寿庄庄主尹仁杰当年曾有意将独生女许配商荣,被陈抟婉拒,此番商荣出事他好生庆幸,这时更是直拍胸脯,暗谢祖宗保佑,没误了爱女终生。 哄笑讽骂四起,宽容厚道的谢渊亭也忍无可忍斥责:“赵霁,你干的好事,害整个玄真派蒙羞,还有没有良心!” 赵霁毫不退缩:“我和商荣情真意切,不觉得丢脸,世人能容下那么多貌合神离的夫妻,怎就容不下我们?” 又责问陈抟:“你昨天为什么不把这件事告诉他们?是怕丢脸吗?在你眼里体统颜面那么重要?你是商荣最亲的亲人啊,居然对他见死不救!” 嬉皮笑脸的小无赖突然化身亡命流氓,心力交瘁的儒雅道长无力招架。这种时候非得外人居中调停,广德追着赵霁低声规劝:“赵少侠你别怨陈道长,昨天他来到时商少侠已然大开杀戒,之后众人一致声讨,陈道长根本来不及说话呀。” 苗素大声抢话:“赵霁你别顾着吵架,正事要紧!” 赵霁省悟,拉着广德说:“方丈,我要为我师父伸冤,求求您替我做主!” 广德忙问:“你想怎么做?” “甄盟主一家的死与商荣无关,我要开棺验尸!” 老和尚长眉一抖,旁边人已骂开了,齐声威胁他不得骚扰死者,赵霁此刻的耐心就是拉紧的细绳,没有丝毫缓和的余地,一把抓住广德手腕,眼中血丝聚成火焰:“方丈,如果她们不答应,晚辈只好得罪了!” 右腕一旋,剑光化虹,向广德颈项绕去,剑刃上“嗡”的一声低吟,隐隐有鹤鸣之音。 广德本能地鼓动双袖,左右掌拍向赵霁两肋,他袖口真气凝结,力道胜似铁锥大斧,赵霁若不躲避当场就要丧命。谁知他再不退缩,反而挺身迎向掌风,裂缝的肋骨彻底断裂,疼如锥心。 广德无意伤他,连忙撤掌后退,赵霁紧扣他的手腕,同时加快攻势,灵犀剑带着风声,如白练经天,直奔对手面门。 广德不得已再次出手,右掌准确抵住他的心房,陈抟苗素一起心惊,都道赵霁有死无生,广德掌力一吐,赵霁衣衫顿化褴褛,似成百灰蛾纷纷扬扬飞向天宇,而他本人却毫发无伤,还成功将利刃架在了广德颈间。 人们情知老和尚手软放水,看他遭擒,都想上前施救,苗素机敏地抢先与赵霁背心相抵,形成稳固的守势,厉声要挟:“谁敢乱动,就是害死广德方丈的凶手!” 众人不敢强攻,牛三思问广德:“方丈,这便如何是好?” 假如广德带头阻止这二人,武林盟还能控制局面,可是老和尚同情赵霁,私心想给他辩冤的机会,有意做了他的人质,听了牛三思的话,故作无奈地念声佛号,说:“赵少侠如此坚持,我们不妨遂他心意,若事后证明是他妄加猜度,找不到丝毫证据为商荣翻案,到时再来与他计较。” 又对赵霁说:“赵少侠,我们同意让你验尸,你可得想好了,若查不出线索,损毁死者遗体的罪过可得由你一人承担,我们这些人都不会轻纵了你。” 赵霁毅然决然点头:“事前随我,事后随便!” 他驾着广德,在苗素掩护下来到停放棺木的空屋,打开棺材抬出甄兴涛一家五口的尸首并排放在地上,将门窗全部打开,让所有人都能看清验尸过程。 甄兴涛夫妇和两个儿子确系剑伤致死,甄大小姐也是中毒身亡,苗素查完外伤,剖开他们的肚子翻看内脏,切开胃囊时便有了发现,忙让广德观看。 这一家五口胃里都装满没来得及消化的食物,说明是饭后不久遇害的,而且里面都有口蘑和豌豆的碎屑。 “听说甄大小姐是昨天自尽的,比她的父母兄弟晚死一天,照理说胃里的东西应该和他们不一样,现在这种情况说明一点,她是和甄盟主等人同时遇害的,昨晚当众指认商荣,随后自尽的甄大小姐是个冒牌货。” 一些人不相信,闯入室内观看,苗素让开任他们检查,证据面前那些认定商荣有罪的人尽都词穷。 广德让人去找昨日负责装殓甄大小姐的人来对质,先后来了五个女人,她们相互推诿,都说自己不是最后经手人,还两两指责对方撒谎。见她们激烈争吵,明白人都瞧出端倪大家都中了歹人的掉包计。 不说赵霁,陈抟也心疼得眼含热泪,广德自悔疏忽,向他抱愧道:“陈道长,看来我们真的冤枉令徒了。” 昨晚被商荣杀死的那些人的亲友可不这么认为,尤其是崆峒派弟子,马上拥来怨愤驳斥:“商荣没杀甄盟主,但确确实实杀了我师父和一干无辜的江湖朋友,血债如山,不能不还!” 苗素朗声道:“商荣很可能中了惑心术,那赤云法师的‘八荒妖典’有多厉害,你们即使没亲身见识过也该有所耳闻,他要用幻术操控商荣杀人再简单不过了。” “那商荣背后的桃花印又作何解释?他若没投靠不灭宗,怎会有那印记?” “对呀,赤云老狗还亲自来救他,说他俩没关系我死都不信!” 这解不开的疑问转 分卷阅读403 - 分卷阅读403 - 分卷阅读404 假凤虚凰 作者:星海拾贝 分卷阅读404 假凤虚凰 作者:星海拾贝 分卷阅读404 换成铁打的罪名,赵霁乱无头绪,刚才一场争斗,他的内伤越发严重了,五脏六腑像颠倒了位置,血腥一次次冲到嗓子眼,被他强行咽回去。 广德替他回应指控:“我们凡人六根不净,六尘不明,所见所闻所听所感都不一定真实,老衲建议大家勿要急于给嫌犯定罪,等查明真相再下判断啊。” 他有理有据地劝说苦主们暂时别对玄真派一干人追责,现场沸反盈天,数不清的咒骂、咆哮、嘶吼如泥沙俱下,赵霁好似遭受几百只脚不停踢打,终于压不住翻涌的气血,喷出一口甜腥,四脚朝天地跌入黑暗。 第154章 重出江湖之乱局 赵霁晕倒后, 陈抟赶忙请医者救治,苗素不放心把他交给武林盟的人, 硬是带他离开中兴禅院,去长安客栈找唐辛夷。 赵霁迷迷糊糊睡了两日, 知道苗素一直在身边照顾,质疑这丫头的动机,清醒后忍不住问她。 苗素塞给他一碗晾得温热的药汤,说:“我这人仇必报,恩必偿,上次你帮过我,我现在还回来, 免得欠你的情。” 赵霁不记得帮过她什么忙, 苗素没好意思提他在清音谷撒尿解围的事,含糊敷衍:“总之你知道我是在报恩就行了,这两天武林盟的人都散得差不多了,也没听到荣哥哥的消息, 接下来该怎么办, 你可有打算?” 赵霁不假思索道:“我要去找商荣。” “往哪儿找?” “不知道,边走边打探吧。” “那得浪费多少时间,荣哥哥是被赤云法师捉走的,最近不灭宗在关中一带活动猖獗,你不如先去那边寻访,找到赤云法师,荣哥哥也有下落了。” “好, 那我明天就动身去洛阳。” 这话才一出口,唐辛夷推门进来,他脸上的平静像一面漏风的墙壁,遮不住尴尬、窘促与哀怨,走到床前低声说:“你伤势不轻,至少得再将养几天才能走动。” 赵霁和他的表情就是一口锅里盛出的米饭,滋味都相同,看着别处冷声道:“多谢唐堡主,我的事不劳你费心。” 唐辛夷情窦初开时即对赵霁动心,是有生以来爱慕的第一人,感情至深,难免执迷。前日听他强烈否认与自己行过欢爱,也曾悲痛愤恨,可过后复又心软,盼望双方还有修好的可能。这也是痴情人的通病,总把死路当做实现理想的过程,以为通过试炼就能花好月圆,明明可以全身而退,非弄到血肉模糊,正如“痴”字的构成,都那么愚病无知。 他抱着不切实际的期望,听了赵霁这句冷语怎不受伤?平静的破墙立时垮塌,抖声质问:“你、你叫我唐堡主?真要跟我生分了?” 赵霁脸色暗沉,声音又冷了几分:“你别跟我发火,我现在也很火大。” “你为什么火大?是冲我吗?” “没错。” 唐辛夷即刻索要说法,赵霁本想暗暗消化怨气,被他一激,委实憋不住,直截了当说:“商荣遭殃时你就在现场对吧?为什么不救他?” 这责难令唐辛夷措手不及,一下子乱了阵脚。 赵霁继续怨责:“当初你有危险,商荣鼎力相助,等到他遇险时你却撒手不管,你扪心自问对得起他吗?” 前日听苗素转述唐辛夷在东马棚的见闻,赵霁就生出这一怨念,他以为唐辛夷畏葸退缩,有意不救商荣,对其失望透顶,觉得自己有眼无珠,结交了不义之人,深为商荣当日的侠义感到不值。 这可真真冤枉了唐辛夷,他又急又气叫道:“我不是不救他,那天众人都逼着陈掌门杀他,我正要上去阻止赤云法师就来了,他身法太快,我连他长什么样都没看清,如何来得及救人?” 赵霁听他这么一说,微微一愣。 唐辛夷不换气地叫嚷:“我知道商荣于我有救命之恩,知恩报德乃做人准则,就算累及整个唐门,我也会豁出去救他,你不问因由就指责我忘恩负义,以为只有商荣是君子,其他人都是小人吗?” 赵霁觉得错怪了他,自悔莽撞,叹气道:“对不起,我太冒失了,以后的事我们自行解决,不会再麻烦你了。” 唐辛夷已浮起泪花,天生骄傲的他真没想到有朝一日会因一个人的无情冷语失魂落魄,悲极生怒,一把拽住赵霁的衣襟。 “你真要背信弃义?真当那晚的事不存在?” 赵霁泼烦吼叫:“我说过,那晚的人不是我!” 他想这朋友总归做不成了,索性一清二楚说个明白,拂开唐辛夷的手,正襟危坐道:“我仔细回想了一下,那天晚上冒充我的人极有可能是唐潇,他把我骗到小树林,又易容成我的样子去拐骗你,制造时间差让我背黑锅,你要认为我在胡说就问问苗素,她也是这么想的。” 苗素怕他俩失和动手才留在这儿忍受他们的争吵,闻言翻个大白眼:“要说你自个儿说,我没功夫掺和你们的破事。” 长痛不如短痛,赵霁决心一狠到底,不看唐辛夷惊木的脸,自顾自解析:“你大概不知道,唐潇一直暗恋你,当年在峨眉山还因嫉下毒谋害我,被我侥幸躲过一劫,这次他背叛家人保护你,明白事发后不可能再与你共处,所以做出这种又蠢又坏的勾当,至于目的,我不好乱猜测,总之你要相信,我真没对你做过那种事。” 唐辛夷被他吐出的一朵朵毒焰炮烙,内心极端愤恨,神情却似轻烟缥缈,怔怔言道:“你编出这么荒唐的故事让我相信,觉得可能吗?” “我没编故事……” “那你就是在胡扯!” 唐辛夷遽然怒吼,火红的两颊瞬间涨成茄色。 “唐潇他见了我话都不敢多说一句,怎么有胆量那么做?赵霁啊赵霁,我认识你这么多年,今日方知你是个彻头彻尾的无耻之徒,口轻舌薄,杨花水性!” 赵霁亦是赧颜无地,急道:“你骂我无耻,骂我口轻舌薄我都承认,可我没有杨花水性!以前是我嘴滑没分寸,只想甜言蜜语讨好你,哄你开心,说了很多不该说的话,让你误会是我罪该万死,可我真的从来只把你当成兄弟朋友,没对你动过情念,我喜欢的人至始至终都是商荣!” 唐辛夷朝后踉跄两步,又猛然上前抡起拳头狠狠砸向赵霁,赵霁应声歪倒,鼻血飙出三尺长。比起唐辛夷血流如注的内心,这点小伤不足解恨,还要再打,苗素伸手拦住。 “你尊重点吧,这种骗子就是狗屎,踩他臭的还是你自个儿。” 赵霁忍痛爬起,对苗素说:“你别拦着,让他打,打到他消气为止,反正我已经是天底下最无耻的贱人了,他就是把我的脸皮撕下来我也没话说。” 宁愿自暴自弃也不想挽回什么,唐辛夷明白赵霁存了彻底了断的心,他天真娇憨,但身为 分卷阅读404 - 分卷阅读404 - 分卷阅读405 假凤虚凰 作者:星海拾贝 分卷阅读405 假凤虚凰 作者:星海拾贝 分卷阅读405 名门子弟,痛到极处也不能效市井村妇怆天呼地,摔袖甩开苗素,指着房门怒斥:“你马上给我滚!别脏了我地儿!” 这命令真是救人于水火,赵霁唯恐不快地滚下床,抓起搭在椅背上的衣衫、长剑,趿着鞋跌跌撞撞往外走。 苗素追出来搀扶,把他送回原先住的客栈,房间还留着,行李也都在,还多出一把宝剑。 “这是商荣的相思剑,你在哪儿找到的?” “荣哥哥被武林盟捉住,佩剑也被扣下了,前天广德方丈找来,让我把这剑交还给你,我就顺手搁这儿了。” 赵霁睹剑思人,将相思剑紧紧抱在怀里,睫毛颤抖着湿润了。 苗素一副不知所谓的无聊表情,问他:“你跟唐辛夷就这么散伙了?当年还口口声声嚷着同生共死,搞了半天全是小孩儿过家家。” 赵霁狠咬嘴唇不让伤痛上脸,恳求:“拜托你今后多照看糖心,我恐怕不能再见他了,但是,假若他再遇性命之忧,记得第一个通知我,我还会赶回来救他。” 苗素觉得他这矫情样越看越像她那自作深情的父亲,消停几日的反感加倍发作,一刻都不想再闻这酸臭气。这时有人敲门,她掏出面具戴上,冷声问:“谁呀?” 回话的是一个斯文清隽的男声:“在下王继恩,来找赵霁的。” 赵霁正想找王继恩调查商荣入魔杀人一事,忙开门请他进来,苗素心里讨厌他,却仍坚持为其安全负责,重新坐回到椅子上。 有外人在,王继恩不得不摆出师叔应有的矜持庄重,落座后问赵霁:“你的伤怎么样了?” “已经不碍事了,王师叔呢?中的毒都解了吗?” “嗯,没事了。” “那就好,那就好。” 赵霁急不可耐地熬过寒暄,问道:“王师叔,快讲讲那天你最后见到商荣的情形吧,当时发生了什么?他怎会突然发狂杀人呢?” 这点王继恩已向陈抟和武林盟的人交代了很多遍,早已熟稔于心,娓娓说道:“那日我去给商师兄送饭,和他边吃边聊,那客房窗户漏风,吹得人直起鸡皮疙瘩,我就让商师兄分一杯热酒给我御寒,谁知刚喝下去就头晕目眩浑身无力,接着便什么都不知道了。” 赵霁忙问:“那毒一定是下在酒里的,你送饭前有人碰过酒壶吗?” “没有,而且……” “而且什么?” “……而且当时大部分酒是商师兄喝掉的,听说那‘朝生暮死’毒性发作极快,假如毒是一早下在酒里的,他该比我先中毒才对。” 赵霁又急了:“你的意思是毒是商荣下的?” 王继恩连忙辩解:“不,我没怀疑商师兄,只说事实罢了。” 可是这事实就能让商荣百口莫辩,赵霁头痛心烦,想不通不灭宗究竟用了什么手段实施诬陷。 王继恩忧郁地注视他,一颦一叹都在诠释“爱莫能助”,过了一会儿问:“赵师侄,师父准备明天带我们回峨眉,你跟我们一块儿走吗?” 赵霁摇头:“我已被逐出玄真派,今后都不会再回去了。” “你要去找商师兄?” “嗯。” 王继恩的目光像受冷风压迫的烛光,霎时暗了暗,双手不自觉地揪住衣衫,又很快松开。 “我也相信商师兄是冤枉的,可惜不能擅自行动,不然也随你一道去了。” 他从怀里掏出一包银子,起身放到赵霁跟前。 “这是我这些年攒的私房钱,你拿去做盘缠吧,找到商师兄记得尽快通知我,免得我提心吊胆。” 此前商荣误会王继恩告密,无意中狠狠捅了他一刀,赵霁还担心王继恩从此怀恨,今见他依旧温柔体贴,言行毫无戾气怨怼,能不感动?悄悄慨然赞许:“王师叔果然是最善良的,换了我是他,不报复就算开恩了,哪会以德报怨帮助对方?” 愧疚地推回银子:“王师叔,我的盘缠够用了,你攒这些钱不容易,留着自己花吧。” 王继恩笑道:“我和商师兄是从小一块儿长大的师兄弟,帮他是应该的,你也别跟我客气,出门在外银子多多益善,不然到了囊中羞涩的光景保不准要出事。咱们好赖是正派弟子,总不能因缺钱去偷摸扒窃。” 他古道热肠不容推却,赵霁愧疚愈深引发疼惜,难过道:“对不起王师叔,我在玄真派五六年,没帮上什么忙,还老给你添麻烦,往后你要多保重,那韩通再欺负你,就找太师父告状,太师父一定不会放过他。” 王继恩落寞一笑:“听你这么说,好像诀别一样,以后都不想再见到我了吗?” 赵霁赶忙否认:“不会的,我虽不再是玄真派弟子,可你永远是我的亲人,等我找到商荣,帮他洗清冤屈就和他一块儿去看你,到时再让他好好向你赔不是。” 王继恩嘴角上翘,露出轻盈的微笑,谁能想到他的脸硬似铁块,这一笑已拼了老命。 他走后苗素问赵霁:“你这王师叔对你挺好啊,是不是对你有意思?” 赵霁骂她心眼多,她干脆再多个心眼,提醒:“我不防凶神恶煞,就防笑里藏刀,这王继恩看着软绵绵的,但身上带着股阴气,好像不是善茬。” 她对王继恩的疑心不止这点,可惜只停留在臆测阶段,没有切实依据就说出来只会白跟姓赵的吵架,便先忍住了,对赵霁说:“你伤没好,多养几天再动身,荣哥哥惹了很多仇家,你前天又在中兴禅院得罪不少人,带伤赶路遇上那起黑心的歹人就麻烦了,救人前先得自保。” 说完掏出钱袋丢给他。 “我看你包袱里只有十几两散碎银子,加上你王师叔给的也不过四五十两,出门顶多撑半年,这三十两金叶子你带着吧,算我借你的。” 赵霁拒绝:“不用,我去益州把前儿蜀主赏赐的一千两金子挖出来就不愁没钱花了。” 苗素笑道:“看你就是花钱没成算的,有一文用一文,那一千两金子见了光全得化尽,到时荣哥哥还不跟你急?” 赵霁想想确是,硬着头皮领了这份情。苗素也不回长安客栈,就在他隔壁住下,过了数日见他伤势渐愈才放心离去。赵霁又休养了几天,功力完全复原,行动都无大碍,即刻收拾行囊启程,先回益州向费初蕊辞行,许愿今后每年都会前来探望,而后洒泪痛别,向西北方奔去。 他在郫邑养伤期间陈抟已带领弟子们踏上返程,商荣失踪,阮贤惨死,玄真派声名大损,一连串的巨大打击,陈抟的心仿佛犁耙划开的田地,在寒风里干裂着,尽管一筹莫展,也不能干等着随波逐流,决定护送弟子们回山后就去寻找商荣和商怡敏。 一天后宿住眉州,慕容延钊找了来。 这大徒弟如今在后周军中担任要职,不能因 分卷阅读405 - 分卷阅读405 - 分卷阅读406 假凤虚凰 作者:星海拾贝 分卷阅读406 假凤虚凰 作者:星海拾贝 分卷阅读406 私擅离职守,这次奉皇命回师门送信,路上已听说一系列事端,见到师父师弟,先尽心抚慰一番,之后请陈抟单独叙话。 他带来的消息正如陈抟所猜想的,郭荣听说商怡敏现身,也得知她有个儿子在玄真派为徒,紧急召慕容延钊入宫,向他详细询问商荣的情况。 “陛下对商师弟格外在意,命我带他去汴梁觐见,我走到剑阁听一些江湖人士说商师弟叛出师门投靠了不灭宗,这是真的吗?” 陈抟心知郭荣已确定商荣是他的儿子,迫切盼望父子团聚,可惜这愿望短时间内无法实现了。考虑到慕容延钊要回去复旨,谨慎地教了他一套说辞。 “外面谣言纷纷,你不可以讹传讹,荣儿没杀武林盟主,更没投靠不灭宗,他遭人陷害发狂,误杀了灵虚道长等人,后被赤云法师掳走,生死不明。为师正要去找人,你回去禀明国君,请他也派人探访。” 慕容延钊又说:“陛下也很关注商师叔的下落,我听说她最近在蜀地杀了很多人,这是怎么回事呢?” 陈抟苦恼:“你商师叔其实一直在峨眉山,被我拘禁在雷洞坪下的石洞内,赵霁那孩子几年前误入囚室见到了她,被她收买暗中助其修炼毒功。日前一群旧日与你商师叔有仇的江湖客杀上山门寻仇,你商师叔用毒功挣断枷锁冲出石洞,与那伙人大打出手,当场杀死上百人,之后便开始疯狂报复。你叮嘱国君,叫他千万当心,你商师叔很可能会对他不利。” 慕容延钊早知商怡敏的祖父被郭威夷族,以商怡敏的脾气,一旦恢复自由就会把郭荣列为最大的报复对象,忙说:“情况如此紧急,徒儿不敢耽搁,这就回汴梁报信去。” 陈抟也催他快走,不必向师弟们道别,却听他说:“徒儿此次还带来一道圣谕,陛下初登大宝,正是用人之际,想在师门中选拔人才,让师弟们前去效力,不知师父可否答应?” 郭荣素有平定天下的大志,若能成功实乃苍生之福,陈抟无心入世,但不限制徒弟们的志向,像甘钰宁和朴锐原系宦绅子弟,父母让他们习武也是想令他们将来有所作为,没道理让他们常驻武林,而且此番玄真派树敌众多,峨眉山已不安全,自己走后若再有人上山滋事,他们这两个小最难保全,即使慕容延钊不来,他也是要打发他们回家的,何不趁此机会为他们觅一条上进之路? 不料慕容延钊宣话后,甘钰宁和朴锐都说自己年纪尚小,武功未成,也对江湖仇杀心生畏惧,希望能回家避难。愿意响应郭荣征召的竟是王继恩,他对陈抟说:“师父,弟子祖籍汴梁,离乡十余年,一直想回去看看,顺便碰碰运气。” 陈抟自来怜爱他,觉得他聪慧俊秀,留在山上打杂太埋没了,十分支持他的决定。韩通见王继恩要去汴梁,当即表示要与他同往,陈抟也依允了。 于是众人各奔东西,慕容延钊领着韩通、王继恩北上,甘钰宁和朴锐结伴南归,陈抟命谢渊亭和景兴平回峨眉看守门户,景兴平放心不下陈抟,恳求随行侍奉,陈抟想他武功平庸,若回山后遇到危险,恐拖谢渊亭后腿,还是带在身边安全。 次日,师徒向西北方进发,也想前往关中查找赤云法师的行踪。 一天后即将抵达绵州城,在城外的野林里被一个男人声嘶力竭的怒骂吸引。 “蓝奉蝶我艹你奶奶的!你还我千大哥命来!” 他们寻着声音找到那个不断咆哮的中年汉子,他的身体被深深埋在枯叶泥土中,只露出脑袋,照精气神看,应该刚被困住不久。 (改了几个错字) 第155章 重出江湖之自残 那汉子后脑勺对着他们, 瞧不见面目,陈抟走到五丈远近, 示意景兴平停步,遥问对方:“这位兄台为何沦落至此啊?” 汉子听有人来, 忙问:“来者何人!?” 陈抟听他咒骂蓝奉蝶,怀疑是歹人,谨慎道:“我们是路过的,听见阁下的叫喊声,特意过来查看。敢问阁下骂的可是诸天教的蓝教主?” 他没认出汉子的声音,汉子却认出了他,惊声吼叫:“你是玄真派的陈抟么?” 他能听声辨人, 此前定是见过面, 陈抟忙问:“请问尊驾是哪位朋友?可否告知名姓?” 汉子怒道:“我是满召隼!” 陈抟惊异,绕到汉子正面,见他虬须蓬乱,满脸泥垢, 但那粗犷鲜明的五官辨识度极高, 仍能轻易分辨出来。 那日满召隼随群雄上峨眉寻仇,被商怡敏打成重伤,混乱后不知去向,陈抟以为他已离开蜀地返回北方,此刻偶遇,听他大骂蓝奉蝶,感觉甚是蹊跷, 再度探问:“满大侠,你怎么弄成这样的?” 满召隼愤烈道:“你是不是来找姓蓝的?你们这些恶贼朋比为奸,老子恨不得吃你们肉喝你们的血!” 陈抟莫名讪笑:“满大侠这是何意?贫道未曾得罪过你呀,你是不是与蓝教主起了冲突,是他把你困在这里的吗?” 满召隼猛盯着他打量一阵,找不出歹意,水牛般的鼻子抽动一下滚出个砸地有声的冷哼。 “你真是好人就先放我出来。” 满召隼是江湖上有名的正义侠士,陈抟相信不会他无故与人为敌,定是与蓝奉蝶产生误会才遭囚困,便想替双方调停干戈,叫景兴平随自己一道上前救人。 快步靠近到一丈地时,枯叶底下倏地窜出一条红鳞金斑的毒蛇,亏得陈抟反应敏捷,手指堪堪擦过蛇牙,好歹没被咬中。 那毒蛇并不追击,昂头立在满召隼跟前,朝他们吐芯示威。 隆冬季节,寻常蛇类都已冬眠,此蛇不惧严寒,必是异物。 满召隼骂道:“这毒蛇是那姓蓝的放在这儿的,你快拔剑杀了它。” 陈抟可不敢随意斩杀蓝奉蝶的宠物,苦笑道:“满大侠消消气,据贫道所知蓝教主并非蛮横无道之人,你更是武林公认的侠义好汉,二位皆是正派人,按理不该结怨。能否说说具体情况,贫道或许能帮忙化解。” 满召隼挑起鬃刷似的浓眉,狠狠啐道:“蓝奉蝶伙同商怡敏杀我大哥千守义,此仇不共戴天,如何化解?!” 当日万佛顶上商怡敏当众声称妙伽方丈和千守义都因蓝奉蝶而死,满召隼因此怀疑蓝奉蝶是商怡敏同党,把他当成凶手追杀。 陈抟怔愣后皱眉苦叹:“满大侠,我师妹与蓝教主早年结仇,一直寻思报复,仇人之间无好话,你不能轻信啊。” 满召隼冷笑:“那妖女虽然可恨,但气概不俗,我相信她就算报仇也不会乱泼脏水。这些天我一直追着姓蓝的讨说法,他每次都推说不知,一味躲躲藏藏的,还不如商怡敏干脆呢!” 叫骂未了蓝奉蝶飘然闪现,那红蛇 分卷阅读406 - 分卷阅读406 - 分卷阅读407 假凤虚凰 作者:星海拾贝 分卷阅读407 假凤虚凰 作者:星海拾贝 分卷阅读407 察觉主人到来,欢快地爬过去游进他的袖口。蓝奉蝶无视陈抟,鄙夷地俯视满召隼,冷刺道:“所谓的大侠就这样歪曲事实吗?这几天我饶了你多少次?要不要帮你数一数?” 说完大袖一挥,劲风抽歪满召隼的脸,逼他吐出未来得及喷射的浓痰。 “呸!老子就是来跟你玩命的,有本事杀了我,老子到了阴间也不愧对千大哥!” 陈抟劝阻:“满大侠,蓝教主与千大侠素无瓜葛,怎会无缘无故杀他呢?这都是我那师妹怀恨胡言,你未经查证不可妄下结论。” 他说话就替二人辨析案情,问满召隼千守义是什么时间什么地点遇害的。 听说是壬寅年三月十五死于咸阳,又转头问蓝奉蝶:“蓝教主,那段时间你在何处?” 见对方漠然不睬,进一步好言劝告:“满大侠为人鲠介,你不做澄清无法使其信服,真会逼出人命的。” 蓝奉蝶已充分领教了满召隼钻牛角尖的功力,无奈道:“千大侠遇害前不久我也曾找商怡敏寻仇,打斗中身中剧毒,昏迷了一个月,被长白山莲华山庄的人所救,事后被神冶门的风?}送去洛阳分舵,你可去找他求证。” 满召隼追问:“你说你陷入昏迷,那这期间的事风三爷知道吗?” “莲华山庄的人把我交给他时已差不多过了一个月,之前的事他也不清楚。” 平息叛党后,蓝奉蝶曾去龙泉找风?}查问当年之事,风?}的陈述毫无变动,他昏迷那一个月的经历仍然是迷。 陈抟又对满召隼说:“风三爷也是讷直守信之人,满大侠信不过我们总该信得过他,若求证后发现情况与蓝教主说的不符,再做追究也不迟。他是诸天教的掌教,总不可能躲起来。” 耿直人一般从善如流,满召隼听他说得有理,点头:“那好,我就先放他一马,快叫他解开我的穴道放我出去!” 不等陈抟开口,蓝奉蝶朝满召隼打个响指解了他中的禁蛊,满召隼大喝一声震开土层跳出地面,陈抟看他双臂裹着厚厚的绷带,在万佛顶上受的伤还未痊愈。 满召隼拍拍衣衫上的灰土,指着胳膊对蓝奉蝶说:“若不是伤势妨碍,你未必次次都能制住我,我这便去龙泉找风?},若查出你撒谎,我必杀到苗疆找你算账。” 向陈抟拱一拱手,迈步如飞地去了。 陈抟笑道:“这人性情倒直爽得可爱,可惜太鲁莽了一点。” 原想缓和气氛,却发现蓝奉蝶的眼神益发凛冽了,厌恶漫散的一刻他转身离去,陈抟下意识挡住去路,随即又为这举动懊悔,他很清楚蓝奉蝶为什么会有这种反应。 “你还有没说完的谎话? “我……” “哼,有口皆碑的正人君子,撒谎能力登峰造极,全天下的人都被你骗过了,真是好本事。” 当日得知陈抟监\\禁商怡敏十七年,蓝奉蝶心如火烧,这十七年他多次向陈抟询问商怡敏的下落,对方都坚口声称不知情。鉴于他的君子作风,和后来那些情深义重的付出,蓝奉蝶一丝不疑地相信了他,殊不知他竟用那么真诚的态度实施欺骗。 从那时起蓝奉蝶就决心与陈抟绝交,他容不下表里不一,尤其是这种辜负了他宝贵信任的骗子。原本不欲再理会,可见了他便气愤填膺,终究忍不住责骂:“亏你还当着我的面发过毒誓,说绝不对我撒谎,出家人不打诳语,你身为道士东蒙西骗,就是个欺世盗名的败类!” 陈抟五内俱崩,一声不吭,蓝奉蝶怀疑他这凄惶神色也是装出来博取同情的,甩袖而去,走出七八丈忽听景兴平惨声惊叫:“师父!不要啊!” 他本能回头,见景兴平跪倒在陈抟跟前抱腿大哭,陈抟抬起的右手缓缓垂落,指尖滚落一件细小事物,落在枯叶上发出一声细细的脆响。 蓝奉蝶心脏抽搐一下,快步回转到陈抟跟前,见他右脸挂满血瀑,右眼已成空洞。 “你在做什么!” 五雷轰顶,蓝奉蝶扑上去双手揪住他的衣襟,真想就这么一口气掐死这个让他抓狂的冤孽。 陈抟挖出右眼珠,撑破心房的痛苦通过伤口宣泄,反而感到一些畅快,平静道:“那次发誓,我说我如果再骗你就双目失明,终身不见天日。今日先毁掉右眼,待我找到荣儿和商师妹,解决这些纷争,再挖掉左眼向你谢罪。” 他的语气轻如鸿毛,痴念情义却重如泰山,压得蓝奉蝶喘不过气来。本来一拍两散,风轻云淡地相忘江湖就能把伤害减到最低,这人却偏用自残的方式死守羁绊,舍一颗眼珠换取捆绑他的绳索。 何其狡猾,何其愚昧。 “混蛋!” 蓝奉蝶激愤地一拳打倒陈抟,自身也趔趄摇晃,只恨没有一颗冷铁玄冰质地的心,总被这些卑鄙者刺中要害。 景兴平不知二人之间的情愫,心疼愤怒促使他拔出长剑指向对方。 “蓝奉蝶,你已经把我师父逼得这么惨了,还想怎样!?” “兴平退下,是为师有错在先,蓝教主才是受害者。” “师父!” “为师骗了蓝教主也骗了天下人,你商师叔和荣儿变成如今这样也都是为师造成的,瞎眼的报应还太轻,为师理应以死谢罪。” 陈抟悔不当初,如果可能他真希望将所有报应揽于一身,替亲友爱人承受劫难。 然而越是自咎自责,越让蓝奉蝶难受,像站在悬崖绝壁上,唯一的出路被一头温顺的羊羔堵死,想逃生就必须举起屠刀。 他红着眼咬着牙靠近,悲伤恨意在美丽的面孔上编织着凄迷的色彩,冰冷而颤抖地郑告这以痴情行凶的男人。 “你想让我内疚?办不到!我一定会治好你的眼睛,让你完好无缺地滚出我的世界!” 说完掏出伤药抛给景兴平,一头扎进林海深处。 他要先去汉中的诸天教分舵,让哪里的教众通知苗疆总坛的神医去为陈抟疗伤,然后继续追踪商怡敏。上次在万佛顶那妖女成功脱逃,他沿路打探她的踪迹,都没能追上。 那女人出山后的第一目的就是复仇,必不会放过柴君贵,接下来该去开封株守,以便暗中保护他的安全。还有,如今看来千守义和妙伽方丈的死也没那么简单,商怡敏为何一口咬定我是元凶?这两个人都死在我中毒昏迷期间,怕是真有什么联系,风?}那边问不出眉目,看来只有找到莲华山庄,向他们的人打听才能查清,可是数十年来人们走遍长白山也没能找到莲华山庄,那神秘的“毒姑”金莲花究竟住在哪里? 充足的春雨染就一溪新绿,一对对南归的天鹅欢快地弄晴相对浴,红掌拨清波。商荣坐在面山的游廊上,冰雪消融,山头谷间仍堆玉煎盐般铺满纯白。千万株白梅凋谢,千 分卷阅读407 - 分卷阅读407 - 分卷阅读408 假凤虚凰 作者:星海拾贝 分卷阅读408 假凤虚凰 作者:星海拾贝 分卷阅读408 万株梨花接力盛放,听说过后还有七里香、白海棠、白玉兰、刺槐、白芙蓉、白菊、葱莲,从初春到秋末,白色的花儿不间断地开放,及到花谢再把山峦托给白雪点缀。 一年四季常驻白色,怪不得庄主会将此山命名为长白山,而江湖中又有谁能想到,世人苦寻不着的长白山莲花山庄竟南辕北辙地藏在秦岭之中。 一片花瓣随风飘落到嘴角,商荣拈起来瞧了瞧,又顺手放到舌尖上,轻轻一抿,一丝夹杂微苦的甘甜浸润整个口腔,是生意盎然的春的味道。 刚到这里时,他筋脉尽断,奄奄一息,以为生命将在寒冬止步,庄主金莲花妙手回春,替他续筋接脉,救逆还阳,治疗手段固然残忍,疗伤过程也很痛苦,但他最终顺利熬过生死劫,伤愈后功力尽失,好歹肢体健全,还有白手起家的机会。 一个青衣小童走来招呼:“商少侠,庄主出关了,你可以去见她了。” 商荣跟随他来到庄园西面的花厅,金莲花已备好茶点虚席以待。这外号“毒姑”的传奇人物今年少说七十开外,因驻颜有方,外表不过三十来岁,仍然美丽非凡,出卖年龄的是那苍老的嗓音和沧桑的眼神。 她待人不严厉,却自有一种摄人的威仪,庄内的弟子仆从都不敢正视她,商怡敏也说她是世间少有的邪诡人物,要商荣小心应对,切不可惹恼了她。 托母亲的面子,金莲花对他还算客气,这点看庄上人的态度就知道,三个月来商荣在这里得到了很好的照顾,身体复原得很快。商怡敏送他来求医,次日就下山去了,说杀光那些去玄真派捣乱的人再回来与他商议报仇一事。商荣等了三个月,受不了寄人篱下的约束感,此时就是来向金莲花辞行的。 金莲花说:“你的伤已好得差不多了,可要恢复原来的内力至少需要五六年,现在你的那些剑术武功都是花架子,顶多比一般人强一点,出去遇上仇家恐怕性命难保。” 商荣说:“晚辈知道,但家母迟迟未归,晚辈着实放心不下,想前去寻找。” 金莲花明白他的心思,笑道:“你母亲的武功已独步江湖,当今武林没几个人伤得了她。不过你在我这儿空耗时光确实可惜,去外间闯一闯,或许能有奇遇。” 她命人取来三百两银子,说是商怡敏留给他的,让他带着做盘缠,又送了他一些药品和一张人\\皮\\面\\具,临别时警告他不可对外透露与自身有关的一切讯息。 商荣等不到次日,立刻整装启程,金莲花派一名弟子送他出山,以免中途遭遇野兽。出山以后就是漫漫伶仃路,他打算找个安身之处修行,以抓阄的形式选定方向,晓行夜宿向东走去。 今时不同往日,他身无内力,不能轻易与人争斗,只走阳关大道,到了人多的地方就戴上人\\皮\\面\\具,十天后来到南阳,在一家饭馆里听到一群江湖客的议论。 “你们听说了吗?那妖女商怡敏前些时候支身挑灭了淮北剑客联盟,杀了八十多号人。” “这已经是第五个毁在她手里的大派了,她到底要杀多少人才甘心?” “听说她手里有份名单,去年上峨眉山闹事的门派都在上面,她扬言要把他们全杀光。” “她怎么查到名单的?” “那些人上山前写了封联名信,原是用来恐吓陈抟的,结果落到了商怡敏手里。” “哎哟,这可惨了,我听说写那封信时,好些人为了壮大声势把自己的亲戚朋友也写上去了,比实际到场的人数多了好几倍呢。商怡敏要照着信上的名单去杀,得错杀多少无辜人士啊。” “可不是吗?那淮北剑客联盟的人就有一大半是冤死的。” “商怡敏武功究竟多高,难道没人降得住她?” “她十几年前就是天下第一的剑客,如今又练成‘炽天诀’,大概只有当年梵天教的不动明王陶振海可与她一较长短。” “陶振海也是个杀人狂魔,还和不灭宗有渊源。听说商怡敏的儿子商荣投靠了赤云法师,母子若与魔教联手,武林正派的末日就该来了。” “那商荣跟他娘一样坏,连崆峒派的灵虚道长也死在他手里,武林盟已将其纳入通缉名单,日后得到消息,记得尽快通知他们。” ………………………………………… 商荣静静聆听,对局势有了初步了解。当初金莲花说他中了一种罕见的蛊毒,情绪受到刺激就会爆发凶性,在东马棚时有人用药物使他产生幻觉,导致他在厮杀中发狂,而情绪一旦亢奋,他背上的桃花印就会跟着浮现。 商荣怀疑是那年汉水遭遇战中被赤云法师种上了桃花印,至于蛊毒是谁下的还说不清,现下母亲四处杀伐,他身负罪名,不能轻易在江湖上露头了。 他起身结账,戴上斗笠匆匆出门而去,那几个江湖客犹在高谈阔论大骂商氏母子,稍后一个风尘仆仆的高大少年进得店来,随意找了个空位落座,屁股刚挨到板凳就因他们的言论弹跳而起,冲上来揪住其中一个口沫飞溅的汉子朝地上狠命一掼。 那汉子只会几招三脚猫功夫,当场被他摔得昏死,其余人操起家伙摆开阵势,怒问少年:“哪里来的臭小子!为何无故伤人?” 少年容貌俊秀,长时间风吹日晒,皮肤有些黝黑粗糙,使得原本柔和的长相呈现出精悍彪武之气,剑眉倒竖,杀意逼人。 “谁让你们乱嚼舌根?商荣没有投靠不灭宗,他是冤枉的!” 那些人见他为商荣抱不平,奇道:“你又是怎么知道的?你是他什么人啊?” “我是他徒弟赵霁!” 金光一闪,长剑挡胸,唬得其余食客惊叫逃离,掌柜战兢兢过来劝阻:“这位客官,我们是小本生意,求您别在这儿动刀动枪。” 一个拿棍棒的江湖客听他报出名姓,惊忙对同伴说:“我知道这小子,他是玄真派的弃徒,从蜀地来的,这几个月一路闹事,听到人说商荣不是就开打,我一位朋友就吃过他的亏。” 听说是个硬点子,几个鼠辈识相撤离,赵霁收起宝剑,向掌柜赔礼,让他把客人们逃掉的饭钱全部记到他账上,并当场支付一片金叶子。 “不用找钱了,替我办件事,以后若再有人在你店里污蔑商荣投靠不灭宗,一定要替我否认。” 掌柜小二都觉此人神智异常,唯唯诺诺应承了,按他的吩咐叫厨房煮了碗大肉面端来,而后一起躲到了后堂。不久,大堂内响起断断续续的哭声,小二和掌柜脑袋重脑袋地探到门外张望,见赵霁双手抱头,对着面碗哀哀抽泣,双肩像两座起伏的小山,快载不动他低垂的头颅。 看来真是个疯子啊。 他们自叹倒霉,巴望这瘟神快些离去,这时厨子匆 分卷阅读408 - 分卷阅读408 - 分卷阅读409 假凤虚凰 作者:星海拾贝 分卷阅读409 假凤虚凰 作者:星海拾贝 分卷阅读409 忙走来,被他俩联手拽住。 “我忘了放盐。” 厨子歉意地举起手里的一小勺盐巴,又教掌柜劈手夺去。 “那是个疯子,他没发话咱们就别去招惹,当心出事。” 三颗脑袋叠罗汉似的挂在门边,警惕观察疯子的举动。 上百天的奔走搜寻,不断失望受挫,赵霁已不记得是第几次当众崩溃失态,早不介意旁人眼光,自顾自释放蚀心的悲恸和思念。 “商荣你在哪儿啊,我要怎么才能找到你?” 泪雨滴滴答答在汤碗里跳舞,厨子的失误成了先见之明,那勺盐终是用不上了。 第156章 身世迷雾之镇乱 三月末, 天气渐渐转热,商荣出南阳继续东行, 此刻正在伏牛山中行进,此间层岗叠?, 峻石危峰,路径崎岖难行。他专注赶路,想在白天翻过山脉,可是脚力远不如从前,错估了时间,到天色擦黑才刚刚越过山顶。 下山途中未见人烟,摸黑走了一二十里那接天连地的林陬里终于出现一丛灯火。他戴上人、、皮面具前往查看, 见是几间茅草屋, 一个肥壮青年正在屋前轮斧劈柴,见了他笑道:“客官打哪儿来呀?往前往后都无人家,要住店就在我家吧。” 他指一指右边的木杆,上面挑着一面破幡, 黑咕隆咚也瞧不清上面的字迹, 估计写着客栈的名称。 客栈孤悬荒山野岭,这壮汉眼色又不大端正,保不住有鬼,商荣谨慎拒绝,忽然听到屋中传来呻、吟声,那声音极是暧昧,有人正在屋内做尴尬事。 壮汉赶忙转身踹了踹右起第三间房门, 压着嗓子叫骂:“老二轻点,有住店的客官来了!” 骂完笑眯眯转来解释:“我二弟刚娶亲,小两口好得蜜里调油的,您别见怪。” 商荣本未在意,听他一说反倒起疑,那呻、吟声虽然尖细,却不像女人,应该是个年轻男子,这壮汉鬼鬼祟祟绝非善类,说不定正干着奸、淫掳掠的勾当。 他功力尽丧,侠骨未失,路遇急难仍寻思救助。 凝神间那壮汉又来游说:“这山里常有猛兽出没,客官孤身一人夜间行走太不安全,何不就在小店住上一夜,养足精神再赶路。” 商荣点点头:“也好,那我就先住一晚上吧。” 壮汉忙请他进店,说要准备粥水酒菜,黑店的食物如何吃得,商荣说:“我刚吃过干粮,酒菜就不用了,你直接领我去客房吧。” 壮汉领他住进左边第一间屋子,里面只有一张床铺一副桌椅,打扫得还算干净,就是被褥许久未换,老远一股子汗臭。 商荣皱皱眉,故意将包袱用力顿在桌上,听到银两磕碰的声响,那壮汉贼笑一下,提醒:“客官出门在外贵重东西可得收好,如今世道乱,到处是歹人,您又是单身,更得当心。” 商荣笑问:“这附近山里有强盗吗?” 壮汉赔笑:“我们这里虽是穷乡僻壤,但民风淳朴,方圆百里没出过匪患,过了这地界就不好说了。” 少时他送来一盆热水,商荣擦洗了身子,紧闭门窗,坐在桌上运气打坐。约摸到了下半夜,门外响起公鸡打鸣声,商荣看看地上月影,分明不到四更天,这鸡鸣声绝计有假。 不出片刻,一个年轻男人在外面敲门。 “客官,五更天啦,是时候动身了。” 商荣跳下地,从包袱里摸出防身的匕首,走到门边用力抵住门板,对那人说:“门卡住了打不开,你帮我推一推。” 那人信以为真,开始用力推门,商荣等他使出十成劲,乍然撒手闪到门后,趁那人一跤跌进屋里,上前一刀从后背直捅到前胸,另一只手紧紧捂住他的嘴,等他断气才松开。 这男人估计是那壮汉的弟弟,腰带上别着一把剔骨刀,刚才假装鸡叫骗他出去,不想索命不成反被杀。 商荣将尸体拖到床上,用被子仔细盖好,重新关上房门,钻到床下躲藏。 不久,那壮汉摸了来,在门外低声呼唤弟弟,商荣随即装出打呼噜的声音,那壮汉以为弟弟还未动手,暗骂他误事,亲自提了柴刀用树枝透开门闩,贼手贼脚来到床前,抡起柴刀对准被窝里的人一阵乱剁。 商荣趁机一刀挑断他的右脚筋,壮汉惨叫仰倒,还未看清袭击者,喉咙已被割断。 商荣结果两个贼人,提着斧头来到后面的厨房,灶上正烧着一大锅热水,一个老头背对门口坐在灶膛前烧火,听到脚步声以为儿子们来了,漫不经心问:“羊宰好了吗?” 商荣明白这是等着拿他下炊呢,看这父子三人熟门熟路的架势,定是命债累累的老手,一怒上前劈了这老狗,将他的脑袋扔进锅里。 他谨防还有其他同伙,挨着搜查房间,在昨晚听见淫声的屋子找到被捆绑在床的**少年。那少年披头散发,嘴里还堵着布团,见商荣提着斧头走近,喉咙里发出呜呜地哀鸣,吓得直往床里滚。 商荣跳上床去弯腰扯下他嘴里的布团,少年失声哭叫:“好汉别杀我!我什么都听你的!” 商荣料定这少年是被贼人劫掠上山的,安慰:“别怕,我不是恶人,这黑店里的土匪都被我杀了。” 他用火折子点燃床边的油灯,扯下人、皮、面、具再跟对方说话。 少年见他秀丽俊逸,气质清正,真像个正义之士,哭道:“小生已被这伙贼人囚禁一月,万望好汉搭救则个。” 这少年细皮嫩肉,面如好女,一看就是富贵人家的子弟,商荣替他松绑,找了套衣裤给他穿戴,问他是怎生落难的。 少年泣道:“小生姓郑名恩,字子明,乃许昌知府郑西寿之子。” 商荣奇怪:“这三个恶贼好大的狗胆,敢劫持知府家的少爷,公子莫不是路过此地被他们擒住的?” 郑恩扯起袖角擦拭泪水,从头细说原委。 他父亲郑西寿年初刚调任许昌,到任便发现守城将领杨宏宇勾结地方恶霸,横行乡里欺压良民,即刻上本参劾他。谁知杨宏宇耳目众多,半路截下奏折,派兵封锁城门将郑西寿软禁在城里。郑西寿预感杨宏宇将对其不利,命心腹逃往鹰城老家,让儿子郑恩去汴梁通知在礼部任职的亲戚,请其设法相救。 郑恩接到消息仓促启程,身边只带了两个仆人,他是一介文弱书生,只知埋头读书,江湖阅历全无,路过这家黑店,主仆三人喝了掺蒙汗药的茶水,一齐被麻翻。仆人们做了人肉包子馅,独他生得貌美,那两个未娶亲的强盗见了如饥似渴,留下性命轮流蹂、躏,就这样生不如死地过了一个月。 “小生之所以忍辱偷生,皆因家父尚在难中,我若一死,他那边音讯又无,每日空盼岂不白受煎熬。故而求这两个贼人替我送信去汴梁,事成后 分卷阅读409 - 分卷阅读409 - 分卷阅读410 假凤虚凰 作者:星海拾贝 分卷阅读410 假凤虚凰 作者:星海拾贝 分卷阅读410 情愿委身为奴任他们玩弄,他俩嘴上答应,却一日推一日,拖到现在只怕来不及了。” 商荣看这郑公子就是个窝囊书呆子,比女人还柔弱,替他着急道:“耽误了一个月,再去汴梁许是晚了,不知公子接下来做何打算?” 郑恩眼窝像通到了东海,泪水涛涛不绝,呜呜咽咽道:“小生想去许昌,就算救不了家父,好歹与他共存亡,父子下到阴间也好有个照应。” 他被强盗摧残太久,身体虚弱,走路一步三摇,真个风扶弱柳,雨打娇花。商荣心想许昌也在东边,反正要打那儿经过,不如再做回好人送这公子去与父亲团聚,便说:“在下也要去许昌,可与公子同往。” 郑恩大喜,拉住他的手不停道谢,恭恭敬敬请教他的名姓籍贯。 商荣不愿暴露身份,想了想说:“在下淮恨,家住眉州,正四处游学。” 他出生时陈抟曾提前为他取了“离恨”的表字,过去商荣不懂这两个字的寓意,直到见到母亲,听她讲述了上一代的恩怨是非,方才明白陈抟的用心。可是这一心愿注定无法实现,身世、责任,还有惨痛的经历已狠狠揉碎了商荣的理智,让本就偏执的他走向极端。那些欺骗、背叛、、诬陷、伤害过他的人,他一个都不想放过,陈抟让他远离仇恨,他偏要反其道行之,再没有比“怀恨”二字更能写照目前的内心。 郑恩看了他写出的字样,暗暗纳罕:“淮姓本就少见,这人还以‘恨’字为名,身世必有离奇之处。” 商荣取出干粮,二人就着凉水充饥,饭后他又从屋子里搜出银钱若干,一并打包装进行囊。积年的土匪窝,一朝遭洗劫,正是善恶到头终有报,只争来早与来迟。 其实东方既白,黎明已至,那旗幡上的店招也显了形,乃“世隆客栈”四字。 商荣好笑:“这家恶贼还想世世代代开黑店么?可惜遇上我,从此断子绝孙了。” 当下在屋内随处点火,烧出一座火窟,扶着郑恩向山下走去。 两日后来到许昌,商荣提防府衙周围有人监视,将郑恩安顿在客栈,让他给郑西寿写了封书信,出门去成衣店买回一件道袍一顶逍遥巾,又去当铺置办了一把折扇一顶八卦幡,打扮成算命先生的模样准备前往送信。 郑恩见他又戴上人、皮、面具,不解:“淮兄生得这般好模样,为何一到人烟稠密的地方就戴上那又黑又丑的面具?不想以真面目示人么?” 商荣说:“实不相瞒,在下日前得罪了一干江湖人士,怕遭他们追杀,特意带着这张面具掩饰,还请公子勿要对人说起,免得受牵连。” 郑恩胆小如鼠,捂着嘴连连点头,再不敢多问半句。 却说那知府郑西寿久久盼不到救兵,这些日子担惊受怕,寝食难安,唯恐杨宏宇派人暗算,整日躲在府衙内。此时正在书房闷坐发愁,家丁来报:“启禀老爷,门外有个算命先生求见。” 郑西寿没好气道:“谁要见这些江湖术士,快去打发了。” 家丁补充道:“那人说他夜观天象,见荧惑星照到了府衙上空,恐近日有血光降临,自称有法子化解。” 这话应了郑西寿的心事,思忖此人或有来历,命人请到花厅叙话。 少时商荣到来,郑西寿见这青年相貌平庸,但身高八尺,姿态矫健,行动处透着一股英秀风姿,非同俗类,心下又多了几分尊重,叙礼后请至上座,客气询问:“适才听淮先生说本府有荧惑星降临,不知主何血光?” 商荣说:“荧惑即火星,乃五星中的战神,现之即有刀兵之祸。非止如此,草民还算到这许昌城今年七杀、破军、天狼三星照会,日月反背、昌曲落陷,都是兵灾战乱之象啊。” 这段话句句映射守将杨宏宇,郑西寿料定他不是寻常算命先生,试探:“情况如此凶险,敢问先生可有破解之法?” 商荣微笑着取出郑恩的书信。 “草民这里有一张符咒,大人拿去贴身收藏可保无恙。” 郑西寿接过书信阅览,看后大惊,忙说:“这符咒深奥难懂,请先生随本官移步内室详加指点。” 商荣跟随他来到后宅,进入内书房,郑西寿关闭房门后即转身向他作揖:“壮士搭救犬子,下官感激不尽,如今歹人逼迫甚紧,下官全家朝不保夕,还望壮士搭救。” 郑恩在信中大力称赞商荣,说他智勇双全,仁义豪迈,或能协助父亲扭转危局,建议郑西寿好生向他请教。郑西寿正处孤掌难鸣之际,见了儿子的信件,心中燃起希望,诚心向商荣求助。 后周新君即位,个别地方政权人心思变,许昌兵马使杨宏宇就是之一。他若杀死知府,发动兵变,饱经战火的中原地区又将重历浩劫,商荣来时就有意协助郑知府平乱,听说杨宏宇的家族在朝中势力庞大,好几位亲族都是手握重兵的将领,牵一发动全身,不是那么好扳倒的。 他结合这诸多不利条件,对郑西寿说:“想除掉这样根深蒂固的奸臣绝非一朝一夕之功,大人就算告到朝廷,国君也得先平衡多方势力才能制他的罪,说不定在查案角力的过程中大人就遭了毒手。” 郑西寿吃一堑长一智,赞同他的见解:“下官当初太莽撞才不慎打草惊蛇。陛下初践大位,朝中局势复杂,这许昌的事捅上去想必凶多吉少。下官倒不吝惜身家性命,就怕人微言轻走正常程序制不住奸贼,出了事遭殃的还是一方百姓。” 商荣说:“现下敌强我弱,大人不可与那叛将针锋相对,依草民之见,先写封致歉信向杨宏宇假意请恕,多备金钱礼品送去,使其放下杀心,保得家小平安再图后事。” 他少小时已熟读兵法韬略,通晓计谋,可过去自恃武勇,不屑用“阴谋诡计”,遭了一场大难,方醒悟当日幼稚。世上没有永远奔腾无阻的河流,总会遇到平静受滞的地方,这就是所谓的“迂回”。 孙子曰:“夫兵形象水,水之形,避高而趋下,兵之形,避实而击虚。水因地而制流,兵因敌而制胜。故兵无常势,水无常形,能因敌变化而取胜者,谓之神。故五行无常胜,四时无常位,日有短长,月有死生。” 每次战斗都是智慧与心态的较量,做到知己知彼,能屈能伸,深思长计,避实击虚,方能立于不败之地。 郑西寿采纳了他的计谋,当天便修书备礼,派管家送至杨府,极尽卑微地向杨宏宇赔罪乞怜,期望能“同寅协恭,共图富贵”,还交出一部分告发杨宏宇的状纸秘信,以表诚意。 杨宏宇这兵痞以为老头子果真畏惧屈服,得意洋洋写了封假仁假义的回信,暗示郑西寿若能安分守己便不再为难他。 郑西寿解除灭顶之灾,从此不问公务,每日在家请客 分卷阅读410 - 分卷阅读410 - 分卷阅读411 假凤虚凰 作者:星海拾贝 分卷阅读411 假凤虚凰 作者:星海拾贝 分卷阅读411 饮酒,再有人状告杨宏宇及其党羽,一律杖责驱赶。如此过了两个月,许昌城内的百姓都说知府被杨宏宇一伙吓破胆,坏人气焰升腾,好人不见天日,世风日下令人愤懑。 殊不知这都是商荣的计策,这两个月他让郑西寿做昏官麻痹敌人,暗中却在紧锣密鼓搜查杨宏宇一党的罪证。渐渐查清了团伙中重要成员的情况,连守备军里的人事构成也摸得清清楚楚。 这天知府贴出一张重金招募擅长击鞠者的告示,礼聘条件之一:必须是外地人。 原来商荣得知杨宏宇酷爱击鞠,府中有一只专门的击鞠队,网络了许昌城内所有击鞠高手。他因此想出一条锄奸计,让郑西寿也高调组建一只击鞠队,并借机向杨宏宇传达了“希望日后能一道游戏切磋”的心愿。 外人看来,郑西寿此举就是在讨好杨宏宇,都骂这老头儿趋炎附势,斯文扫地。 郑西寿忍辱负重,按商荣的要求给他两个月时间训练这只由外地人组成的击鞠队。 商荣每日有两个时辰泡在马场上,他武功根底好,不久练出高超球技,还吃透了每个队员的底细心性,慢慢塞选,只留下三十几个耿直勇猛的,与他们称兄道弟畅饮游乐,建立了深厚的友谊。并且借口木质球杖不趁手,请工匠用镔铁打造了一批球杖,发放给队员们使用。 进入七月,一切就绪,郑西寿正式邀请杨宏宇到城中校场比赛击鞠,他这几个月不断向对方送礼讨好,也曾多次在公开场合吹捧恭维,杨宏宇对他的戒心已大大降低,因左右幕僚再三叮嘱他不可放松戒备,赴会时仍带了几十个手握重械的卫兵。 当天晴空万里,光照强烈,空旷的校场像一只巨大的煎饼,被烤得黄酥酥的,能闻到沙土的焦味。 商荣率领弟兄们迎战将军府的击鞠队,击鞠是前朝就风靡南北的娱乐活动,在军队中最为盛行,所用的球状如拳头,由质轻而坚韧的木材制成,游戏者乘马分两队,手持球杖,共击一球,以打入对方球门为胜。 这项运动对体力和技术的要求都很高,极富对抗性,故而比赛场面往往惊险刺激,比赛一开始但见星丸月杖满场驰骋,周旋击拂,曲尽精妙。 众多好手中商荣表现尤为出色,他驰骤如神,姿态潇洒,持杖纵奔,手不落空,轻盈处恰似琵琶乱弦冰雹急坠,威猛时犹如羯鼓雷动风雨狂飙,看得人目不忍释,场外叫好声连续不断。 杨宏宇喜道:“那白衣球手好生了得,叫什么名字?” 郑西寿眉花眼笑道:“他是下官的远房侄儿,姓淮名恨。” 杨宏宇大赞,中场时召商荣过来,亲自为他倒了一杯酒,还拿出一条金腰带当做赏赐。 商荣笑道:“久闻杨将军的球技无人能及,草民斗胆,想请将军指点一二。” 杨宏宇是个狂热的击鞠爱好者,观睹这精彩纷呈的赛事早已见猎心喜,欣然结束上场,双方再战,打得黄沙滚滚,难分难解。 日上中天,酷热难耐,场上人全身心投入比赛尚不觉苦,那些站在场外的卫兵可支持不住了,郑西寿见时机成熟,命人去送酒水与他们解渴,又指着晾在场边的一条长索说:“天气热,这么沉的刀剑挂在身上不舒服,不如解了腰带,把兵器挂到绳子上去。” 来时,杨宏宇的幕僚曾叮嘱卫队的士兵不可吃知府给的饮食,因此送去的酒水几乎未动,但人人都图凉快,解下兵器挂在了长绳上。 商荣眼观六路,见计谋已成,策马追到杨宏宇身边,镔铁球杖化作镰刀,啪地击中这厮后脑勺,打了个骨裂浆迸,倒栽葱跌到地上,商荣纵马踩踏,又将他的胸膛剁了个稀巴烂。 卫兵们见将军被杀,急忙转身取兵器杀贼,回头一看,那悬挂兵器的长索已离地两丈高,再难够得到。 这也是商荣设下的机关,那晾长索的木杆分隔十余丈,顶端安装滑轮,长索初时松松地搭在上面,中段距地面不过五尺,方便卫兵们悬挂兵器,等商荣杀死杨宏宇,埋伏在木杆旁的人立即猛拉长索两头,绳索绷紧后将兵器高高吊起,短时间内休想取回。 商荣高举球杖向知府击鞠队的成员们呐喊:“镇压反贼杨宏宇者,每人赏银五百两!” 带头冲向卫兵队伍,以球杖为武器往来击杀。队员们与他交好,又都是外地人,不与杨宏宇一党沾亲带故,重赏之下必有勇夫,顿时一齐响应号召,跟随郑西寿前来的亲信差役也加入战斗。一方兵强马壮,蓄谋已久,一方手无寸铁,惊慌失措,不消片刻胜负已分。 郑西寿命人封锁校场,在这之前他早已在商荣协助下选出了一批守备军中不受杨宏宇重用,但人品端正的将官,派人带着事先写就的文书去这些人家中,任命他们接替杨宏宇亲信的官职,即刻前往军营控制局面。 现抽一队人马将杨党十几名重要成员抓捕下狱,同时全城张榜通告全民,说杨宏宇图谋叛逆,因暴力拒捕已被就地正、法,即日内受其迫害者可到府衙上报冤情,此外还在城内加强防务,动员百姓举报可疑人员,以防止歹人作乱。 稳住城内外局势后,郑西寿的心腹携带杨宏宇一党犯罪的详细证据星夜奔赴汴京上报朝廷,而杨党由于应对不及,只能做被动挨打的散沙,没几天落网的落网,逃跑的逃跑,盘踞许昌官场的毒瘤就此连根拔除。 第157章 身世迷雾之驯马 郑西寿遵循商荣“除恶务尽”的告诫, 抓完奸党,又将铁拳对准长年与杨宏宇勾结的恶霸。这些恶霸都很狡猾, 在杨宏宇被杀时闻风而逃。商荣深知打铁要趁热,不利用打击杨党的声势惩治这帮深根蟠结的恶棍, 许昌的民生治安仍得不到保障。 恶霸中势力最大的是一个名叫许满财的地痞,此人是杨宏宇的忠实狗腿,仗着这座靠山干了许多敲诈勒索,欺男霸女的勾当。 官府一时抓不到许满财等人,讯问他的家人亲友,每个都咬定不知。 商荣再向郑西寿献计,从义庄里找来一具与许满财体型相似的无主尸首, 对外宣称已抓捕并处死了这个恶霸, 将尸首挂到城门口示众,再暗中在许满财住宅四周布下埋伏,几天后这厮果真以为风头过去,悄悄回到家中, 被官差一举擒获。 郑西寿判他数罪并罚, 第二天就在菜市口处以刮刑,行刑时万人空巷,百姓们痛痛快快出了口恶气,当地宵小惧受震慑,再不敢为非作歹,乡里风气焕然一新。 商荣又应郑西寿请求,替他出谋划策, 先后惩处了一批囤积居奇,操控物价的奸商、尸位素餐,亏空府库的官吏,一面鼓励农耕,招收流民开垦荒地,还创新地实行按田亩收税的赋税方式,不仅减轻了广大穷苦百姓的负担 分卷阅读411 - 分卷阅读411 - 分卷阅读412 假凤虚凰 作者:星海拾贝 分卷阅读412 假凤虚凰 作者:星海拾贝 分卷阅读412 ,更有效提高了地方财政收入。经过整顿革新许昌一带风清弊绝,社会秩序稳定,百姓安居乐业,无不对父母官歌功颂德。 开封皇宫里的郭荣已连续接到官员奏报,知悉了许昌城内的大小事宜。那杨宏宇是中书令冯道的侄子,冯道历仕后唐、后晋、后汉、后周四朝,深得周太、祖郭威赏识,位高权重,枝叶广布朝野,人皆称其为“帝师”。 郭荣很讨厌这个见风使舵的老头儿,认为他是毫无节操的小人,即位后冯道倚仗资历,故步自封,也与郭荣锐意革新的施政纲领相抵触,他早嫌此人尾大不掉,正好借杨宏宇一案进行打击。下旨命吏部彻查杨宏宇的罪行,对许昌知府郑西寿大加表彰。 郑西寿在谢恩表中细述淮恨的功劳,向国君大力举荐他。郭荣也很赏识这位有胆有谋的少年,即令传旨授命淮恨为正五品定远将军,协领鹰城军务。 商荣帮助郑西寿锄奸,纯系道义,接到圣旨实出意外。他本意是找个安身之地,一边练功一边查访母亲的下落,心想我常居深山,人情世故欠缺才吃了大亏,这半年流落在外学到不少东西,对今后也大有裨益,何不因利乘便再去军中长长见识,日后定能派上用场。 于是辞别郑家父子,奉旨去鹰城赴任,白天在校场练兵习武,晚上回到官署挑灯读兵书修内功,日子过得充实忙碌。 他个性孤僻,一个人也不以为苦,偶尔午夜梦回会想起峨眉山上的人和事,光顾最多的自然是相伴五年的小徒弟。一别大半年,也不知对方境况,是像过去那样没心没肺过活,还是如他所说在失去他的日子里悲戚彷徨? 经过数月冷却,商荣基本恢复理智,他不确定赵霁是否和唐辛夷私通过,就算真有其事,他也不像当初那么恨他了。并不是不计前嫌地原谅,要他当做什么都没发生,重新接纳他回归过去的亲密关系是不可能了,但若他日再度相见,他大概也能平静地与他聊个天,叙叙寒温,毕竟师徒一场,毕竟还有出生入死积累出的情义,做不成夫妻,做朋友也无妨…… 我娘已开罪了整个武林,江湖上怕是难有容身地,赵霁再与我往来只会受牵连,倒不如一刀两断,或许还能各自安好。 这问题不能想,一想便似禅絮沾泥,一次次彻夜失眠,一段段烦心倦目后,商荣省悟到赵霁就像他身体上割下的一块肉,可以不用找回,但要愈合那巨大的伤口需要很长时间,或将是他人生里最漫长的一次疗伤。 他去鹰城赴任时,赵霁曲曲折折来到开封,历时九个月,他从汉中找到洛阳,又从兰陵找到长安,足迹遍布中原,磨破了百双鞋,吃够了百家饭,每天与烈日风雨作伴,希望和失望在心里交替值守。 饱尝艰辛煎熬,他才意识到峨眉山里的平淡岁月是那样珍贵,那时的他像小花园里的树苗,少知人间疾苦,如今支身飘零,不停目睹人世沧桑,品味他人与自身的悲欢离合,扎根在痛苦的土壤中,反而迅速成长了。 偶尔照水顾影,他发现他的轮廓比以前刚硬,眼神疲惫但闪烁过往未有的坚毅光芒,这蜕变来自无数次挫折和历险,漫长的旅途中他打了几百次架,救了好些善男信女,杀了不少土匪恶霸,留下大大小小数十处伤疤。 由于缺乏交谈对象,话少了很多,从而学会了沉着冷静。没有值得高兴的时候,他的表情常常是死板沉寂的,这些特征让他越来越有侠客风范,名头也在行侠仗义的过程中流传开来。 如今“赵霁”这个名字在江湖上小有名气,人送外号“寻夫郎”,这当然是促狭刻薄之徒起的,因他与商荣断袖的事业已传开,又八方寻找对方,那些吃过他和商荣母子亏的人便散播这谑称加以挖苦。 赵霁自己也听到过几次,已懒得介意了,他对商荣的感情真挚纯粹,不在乎世人眼光,管他们诽谤也好,鄙薄也罢,他只求找到小师父,与子偕老,此生无憾。 那日顺路进入开封城,城内人气鼎盛,百业兴旺,坊巷院落纵横万数,宽敞笔直的街道上金翠耀目,罗绮飘香;集市商铺内八荒争凑,万国咸通,果然是天子脚下,气象繁华,比之益州和江宁这两座王城更多了恢弘之气。 赵霁随着人流信步而行,从新郑门走到东十字大街,此地商埠云集,多为金银彩帛交易之所,屋宇雄壮,家家门前都有广阔的场地,交易时可容纳千人。往里走全是柳陌花巷,大小勾栏近五十余座,周边吸聚千百户小商贩。此时黄昏将至,青楼开始营业,路上雕车竞驻,宝马争驰,好不热闹。 他站在路边,考虑今夜该去何处歇脚,荷包里的银钱已不多了,还得设法弄点盘缠。正在思量,左边街口喧声暴起,继而见到路人们惊恐逃散,一阵响亮的马蹄声剪开嘈杂的人声朝此地奔来。他举目远望,见沙尘里冲出一匹枣红色的骏马。 好马! 赵霁这门外汉只看一眼便起惊叹,这马通体皮毛油光水滑,似上等丝绸裹就,头上鬃毛浓密粗长,宛若狮子。身高有七尺,肌肉膘壮,四蹄修长,奔跑时如踏飞燕,真是匹腾云驾雾的神驹。 赵霁赞叹后顿觉不妙,马背上无人,横冲直撞地奔来,连续发出急促狂暴的嘶鸣。 这烈马显然受惊发狂,脱离主人控制在街上胡乱冲刺,唬得路人摊贩抱头鼠窜。 一个拖儿带女的妇人摔倒在路中央,只顾抱起身边会走路的儿子,没留神背上背篓里还未断奶的小女儿滚了出来,等到了路边才察觉。那红马已携尘驰到,柔嫩的小婴儿怎堪铁蹄?眼看要血肉成泥。 旁观者惊声尖叫,忽而蓝影一闪,女婴凭空消失了,那母亲睁大眼睛寻找,一位蓝衣少年忽然将女儿塞入她的怀抱,接着又化轻烟追逐红马。 赵霁风行电掣赶上马儿,跳坐到它背上,双手揪住它的鬃毛。红马受到遏制狂态毕现,原地跳跃?踯,想甩开他,它再暴烈威武也只是匹马,现在的赵霁能空手擒虎缚狮,有的是办法降伏这畜生,身体侧翻钻到马肚下,将马儿托起来高高扔向半空。 红马飞起四五丈,四蹄乱张惨嘶着翻滚落地,不当场摔死也得摔残。 赵霁跟着它起跳,再次托住它的腹部,在空中化解下坠的力道,带着它轻轻降落,双足触地竟未发出任何声响,四周激起一片环形沙尘,附近店铺的旗幡斗篷都被吹得东倒西歪。 那马儿颇有灵性,知道遇上了强手,再不敢放肆。四脚落地后老老实实站着不动,眼睛不住乱眨,赵霁摸摸它的长鬃,大声教训:“以后要听话,不然打断你的腿。” 红马像听得懂人话似的,脖子立刻低低弯下来,屈膝跪倒在地,全然认错求饶的姿态。 人们目睹这惊险一幕都啧 分卷阅读412 - 分卷阅读412 - 分卷阅读413 假凤虚凰 作者:星海拾贝 分卷阅读413 假凤虚凰 作者:星海拾贝 分卷阅读413 啧称奇,一人率先带头为这少年侠士喝彩,随即整条街都沸腾了,道路两旁楼上楼下挤满看热闹的人。 赵霁被盯得不自在,抖抖衣衫欲待离去,人群中走出两位武官装扮的青年,一个形容雄壮,气度伟岸,一个清秀精干,姿态飒爽,衣着都很华丽,想是城内的贵族官僚。 二人径直走向赵霁,那伟男子先抱拳自介:“敝人石守信,字武烈,这位是我的三哥王审琦,字仲宝,我二人都在禁军中供职,敢问这位小哥尊姓大名?” 赵霁这一年中闯荡江湖,与人接洽已十分老练,拱手谦逊道:“在下姓赵名霁,从蜀地游历到此。” 王审琦笑道:“适才看赵少侠降伏烈马,手段着实高超,我二人也是习武之人,仰慕阁下风仪,想请阁下去酒肆小酌几杯,还请赏光。” 血性男儿爱憎鲜明,善恶相遇拔剑而起,兴味相投斗酒三千,最忌婆婆妈妈。赵霁看这两兄弟都是豪迈之辈,便悦然应邀。 这时一个头戴毡帽的胡人慌慌张张跑来,直扑红马,抱住马儿从头到尾摸索一遍,生怕有失。 石守信上前质问:“这马是你的么?” 那胡人汉语流利,摘下毡帽行礼道:“小的从宁远国来,在开封贩马已有好几个月了,带来的马都已脱手,只剩这最后一匹,因性子太烈,无人能够驾驭。刚才牵了它从马市回来,路上一个买主想试骑,上去后坐不稳当,猛拉缰绳惊了它,直接将那人摔翻在地,然后撒腿就跑。小的追了两里路,幸好没伤着人。” 石守信沉着脸说:“你说得倒轻巧,若非我这位兄弟及时出手制服野马,早出人命了,你纵马伤人,跑不了要抵命。” 马贩瞠目结舌,连向赵霁作了十几个揖。 王审琦端详那红马,见肩膀处汗毛湿透,颜色越发红艳,竟像流出了鲜血,问道:“这是汗血宝马么?” 马贩忙说:“您真识货,这就是我们宁远国纯种的汗血宝马,小的这次来中原共带了十七匹良驹,这匹‘火麒麟’的品相脚力都是最好的。” 生意人一有机会就会推销商品,当即掰开马嘴请他们观看。 “三位请过目,这马今年才两岁,刚长出七颗牙,还小得很嘞。” 王审琦对石守信说:“我看是匹好马,不如买下来送给大哥。” 石守信喜道:“三哥同我想到一处了,待会儿大哥来了请他也过过目,若喜欢我们就凑钱买下来送与他。” 对那马贩说:“我们要去前面畅春馆吃酒,你随我们一块儿去候着,等我大哥来了再商量买你的马。” 他俩簇拥着赵霁往聚会地点走去,两旁都是风流薮泽,多的是凭栏而望,卷帘顾盼的神女莺花,当中不少人耳闻目染了赵霁驯马的壮举,见他年少俊美,英姿勃发,个个心生爱慕,纷纷向他投掷花朵香囊。 赵霁初时欲躲,王审琦笑言不可,解说道:“住在这儿的都是花国菁华,只有最有名的的才子,最英伟的武士才能获此殊荣,赵少侠理当笑纳。” 赵霁只好照他们教的提起衣摆兜住那些从天而降的礼物,走到畅春馆门外已装得满满的,鲜花香粉馥郁满怀,王审琦又戏称:“古有掷果潘郎,我看这赵君披香也不逊色呀。” 三人去到二楼雅座,先摆上一台酒席畅饮闲聊,赵霁多次听他们提到“大哥”,好奇是怎样一个威望隆厚的好汉。酒过数巡,门外楼板传来刚健的脚步声,随侍的妓女挑起竹帘,迎进一位身穿石青色圆领丝袍,头戴方顶硬壳幞头,仪表堂堂的紫脸汉子。 “大哥!” 不止王审琦和石守信,赵霁也跳起来与他们异口同声呼喊,这男人正是他的结义大哥赵匡胤。 众人都吃了一惊,赵匡胤最先露喜,箭步上前抱住赵霁,抓着他的胳膊大笑:“贤弟,你也在呀!” 对呆愕的王、石二人说:“二位贤弟,这赵霁赵少侠跟你们一样是愚兄的金兰兄弟,早年在襄阳结拜的。” 两个人闻言大喜,忙说:“原来是自家兄弟,这可真是有缘!” 赶着向赵匡胤述说与赵霁结识的经过,赵匡胤向赵霁介绍:“这两位兄弟都是愚兄在禁军中的同袍,与我亲如手足,你叫他们哥哥便是。” 就近唤来一个跑腿的龟奴,丢了一块碎银给他,吩咐:“快去甜水井大街请慕容将军,就说有贵客到,叫他快些过来。” 赵霁听说大师伯慕容延钊如今已官至殿前都指挥使,统领京城卫戍部队,久别的亲友相见在即,自是欣喜。四人痛快吃酒,王审琦默默估算时间,过了小半个时辰到窗边眺望,见慕容延钊打马前来,忙笑着通知众人。 赵匡胤对赵霁说:“慕容兄时常跟我提起你,你不妨先躲起来给他个惊喜。” 赵霁藏到门后,少时慕容延钊急步来到,见礼后问赵匡胤:“元朗,你说有贵客到,现在何处啊?” 赵霁早忍不住探头招呼:“大师伯,是我!” 慕容延钊回头一瞧,喜得跳将起来,上前抓住手腕拍打肩头:“好你个赵小猴儿,都长这么高了!” 当初在峨眉,赵霁与这位大师伯最投契,久别重逢话不嫌多,连酒也顾不上喝了。 那马贩在楼下等了半天,上楼来小心问王审琦几时相看马匹,王审琦即向赵匡胤提起那匹“火麒麟”。武将没有不爱马的,赵匡胤很感兴趣,率众人一起下楼看马,第一眼就非常中意,越看越爱,踩蹬上鞍打算试骑一番。 那火麒麟乃马中之王,生性桀骜,赵匡胤刚坐上马鞍就被它一耸一顿摔下来。赵霁上前照马屁股上狠抽一下,啐道:“刚刚才教训过你,又不长记性了!” 火麒麟登时怂头搭脑,完全变了个样子,赵霁翻身上马,双腿一夹,骑着马稳稳当当跑出去,在街上打了个来回。火麒麟全程听从调度,再无半点野性。 赵霁回到畅春馆前,下马对赵匡胤说:“这马已不敢撒野,大哥可放心使唤了。” 赵匡胤刚才听说他制服烈马的情形已然惊叹,此刻亲眼看他驯服火麒麟,确有常人不及的异能,拍手喜赞:“几年不见,贤弟已练成如此身手,真教人佩服。这马是你驯服的,想必与你有缘,合该由你做它的主人。” 问马贩:“这马我要买下来送与我这兄弟,你出个价吧。” 马贩说:“寻常的中原良马五十两一匹,好一点的七八十两,西域的马种更贵,一般的也值一百两,这马是纯种的汗血宝马,每日只吃大麦高粱,少了三百两小的不敢卖。” 这价格还算公道,但也相当于赵匡胤半年的薪俸,赵霁不好意思受这份大礼,坚持拒绝,无奈赵匡胤执意要买,即刻派随从回家取银子。 王审琦和石守信原想买下火麒麟送 分卷阅读413 - 分卷阅读413 - 分卷阅读414 假凤虚凰 作者:星海拾贝 分卷阅读414 假凤虚凰 作者:星海拾贝 分卷阅读414 他,见他十分看重赵霁,自身也很欣赏这位勇武的少年,忙说:“不用大哥掏钱,我们和霁贤弟初会,就把这匹马当做给他的见面礼吧。” 慕容延钊也说:“霁儿是我师侄,论理这钱该由我出。” 他四个都是慷慨之人,争来抢去最后决定一人出七十五两银买下火麒麟,赵霁成了这千里神驹的主人,心中感激高兴,孤独流浪大半年,重新体会到亲友照拂的温馨,盘踞多时的落寞凄凉总算稍减。 五人纵情畅饮,到三更天方尽兴散席,慕容延钊想带赵霁回家住宿,赵匡胤说:“不忙,我先领他去见一个人,过几天再送去你那里。” 赵霁牵着马,跟随他来到新宋门里街北面的一条小巷子,赵匡胤敲开巷子最深处一户院落的大门,对开门的小童说:“有亲戚到,去唤娘子起来迎接。” 路上他故意卖关子,不肯告诉赵霁要见的人是谁,赵霁随他进入小院,纳闷这是什么地方。见东厢房点起灯烛,跟着响起小儿的啼哭声,过了一阵,一位窈窕少妇开门出来,身穿浅色绫子袄,深红色襦裙,头上挽着朝云髻,未做其他修饰,显是起床后匆匆梳弄的。 少妇出门后扶住酒醉的赵匡胤,小声嗔怪:“不是叫你别带客人来吗?我谁都不想见。” 赵匡胤大笑:“你快瞧瞧这是不是寻常客人。” 说着搂住她的肩膀领到赵霁跟前,两相照面,都好一回怔愣。 “京娘姐姐!” 赵霁先惊喜欢呼,这少妇容貌与费初蕊酷似,不就是他的结拜姐姐赵京娘? 赵京娘认识他时他还是小小少年,几年过去模样大改,细看了好几眼方才确认,一把抓住他的双臂喜极而泣:“我的好兄弟,原来是你呀!” 第158章 身世迷雾之滞留 赵京娘服侍赵匡胤在东厢就寝, 将赵霁安顿在西厢房,姐弟畅述契阔, 瞌睡虫压根近不了身。 赵霁这才得知那年赵匡胤千里迢迢从襄阳护送赵京娘回到峨眉,多日朝夕相伴彼此照料, 都是少年男女,不觉心许情动。可是赵匡胤顾及道义,认为不该对义妹存非分之念,况且家中已有妻小,亦不忍委屈京娘做妾,拒绝赵家长辈提亲忍痛离去。 他走后赵京娘日夜思念,想着自己在家乡名声已毁, 再难觅到好亲事, 与其留在家中拖累父母,不如勇敢去追寻心中所爱,于是悄悄出走往开封来找赵匡胤。 也是她吉人自有天相,竟无惊无险顺利来到开封见到了心上人。 赵匡胤再不料她有如此胆识毅力, 心下感动, 决定与之共度白头。可是赵老夫人说他二人是同宗,婚配就是伤风败俗,坚决不许赵京娘进门。赵匡胤不能忤逆母亲,只好买了这座外宅安置京娘,京娘性情豁达坚韧,能与夫君相伴便心满意足,前年已为赵匡胤诞下一子, 取名德芳。 赵德芳夜里一刻也离不得母亲,此时就爬在赵京娘怀里玩耍,赵京娘教他叫赵霁“舅舅”,他也能字正腔圆地叫出来。赵霁瞧着可爱,要过来抱了一会儿,赵京娘笑道:“这孩子很认生,旁人一靠近就哭,今天见了舅舅倒乖巧了。” 又问:“商荣兄弟近来可好?你们是一块儿来的么?” 提起商荣赵霁便感伤如潮,他不怕外人指摘,当着温柔亲和的义姐更没顾虑,向她尽情倾吐愁肠。 赵京娘不胜唏嘘,想到商荣生死不明,不知怎样安慰他才好。 赵霁见她不吭声,以为见弃,红着脸问道:“姐姐,我和商荣都是男人,他又是我师父,你不会因我们违背礼法而厌恶吧?” 赵京娘忙按住他的膝盖说:“这是哪里的话,礼法意在约束人别干坏事,你和商荣真心相爱,这哪能算坏事呢?真要依照那些刻板教条,我抛弃家园,千里来寻你赵大哥,也是淫奔丧德,不知廉耻,你会因此厌恶我吗?” 赵霁笑道:“当初商荣就说姐姐是外柔内刚的奇女子,他果然没看错,姐姐的胆识见地胜过须眉,大哥那样的豪杰就该配你这样的巾帼。” 聊到五更天,赵京娘料想赵匡胤明天还要领赵霁拜客,催他睡下,抱着德芳回屋去了。 大约快到巳时,家里来了访客,赵霁睡的床就在窗边,起身隙开窗缝就能看到院内的情形。只见一个高瘦青年站在院子中央,赵京娘正从厨房出来,隔着一丈地向他道万福。 “三叔,你来啦。” “赵大姐,二哥起来了吗?母亲叫我来请他回家。” “他昨夜喝多了,我这就去唤他,请稍坐片刻。” 赵京娘将青年迎进堂屋,招呼丫鬟看茶。 赵霁听了他们的对话,猜这青年是赵匡胤的弟弟,应该赶快出去见个面,推开窗户请丫鬟打洗脸水来,穿衣洗漱完毕来到堂屋。 那青年见家里有生人,很是惊异,赵霁连忙自介:“在下赵霁,是元朗大哥的结拜弟弟,请问兄台是大哥的三弟么?” 青年立刻堆笑行礼:“原来你就是赵霁贤弟呀,我听二哥提起过你,我叫赵匡义,字廷宜,你是二哥的结拜弟弟,就叫我三哥吧。” “三哥好,小弟这厢有礼了。” 赵匡义请赵霁落座,赵京娘走了进来,见状笑道:“看来你们已经相互认识过了,三叔,小霁也是我的结义弟弟,往后还请你多照看他一点,你二哥酒劲未过,我先给他煮碗醒酒汤,委屈你再多等一会儿。” 赵匡义连说“不妨事”,目光有些闪躲,可当京娘转身出门,他又直勾勾望着她的背影,眼睛也忘了眨。 赵霁看在眼里,心想:“这赵三哥好不腼腆,见了漂亮女人还害羞,看他斯斯文文,像个白面书生,和大哥的做派完全不同,不知性格怎样。” 等了一盏茶时分,赵匡胤起床了,京娘安排他和赵霁吃早饭,赵匡义也陪着用了些。饭后赵霁去到赵匡胤家中拜见了他的妻儿老小,此时赵匡胤的父亲赵弘殷已谢世,母亲杜夫人尚健在。 杜氏共生了五男二女,长子和老幺都已夭亡,两个女儿也已出阁,家中还剩赵匡胤、赵匡义和赵匡美三兄弟。赵匡胤的妻子贺氏温柔贤淑,也已为他产下三男两女,等赵匡义和赵匡美娶妻生子后家中必定更加热闹。 杜老太君的幺儿刚死不久,见了赵霁格外喜欢,硬要留他多住几天,吩咐下人们称他“六爷”,让儿子们管他叫“六弟”,赵匡胤索性让赵霁拜老夫人做了干娘,亲上加亲,以后便是一家人了。 次日慕容延钊来访,说国君宣召,让赵霁即刻随他进宫面圣。 赵霁乘坐他的马车来到皇城,由后面的拱辰门入宫,来到崇政殿,郭荣正在殿内与大臣们议事,内侍让赵霁在殿下等候召见。 赵霁观览这周王宫内的景象, 分卷阅读414 - 分卷阅读414 - 分卷阅读415 假凤虚凰 作者:星海拾贝 分卷阅读415 假凤虚凰 作者:星海拾贝 分卷阅读415 殿阁固然宏伟大气,装饰陈设却古朴简约,与蜀王宫的金碧辉煌截然不同,由起居可推断主人的生活习性,看得出他这位郭太师叔是个戒奢以俭的好皇帝。 “赵师侄。” 熟悉的呼唤声送来一个人。 “王师叔?!” 看到快步走来的王继恩,赵霁诧异地迎上两步,他昨日从慕容延钊处得知王继恩和韩通来开封投效郭荣,见到他不足为奇,所惊异的是他此刻的打扮,他穿着绯色圆领窄袖袍衫,头戴软脚幞头,分明是五品太监的服色。 “王师叔…你这是……” 看他惊讶得说不出话,王继恩顺着他的视线低头看了看身上的穿戴,笑道:“我现是宫中内侍,在慈元殿服侍符皇后。” 他解说前情,当日他们随慕容延钊初来乍到,被安排在殿前司任职,半年前北汉刺客行刺符皇后,他英勇护驾击杀刺客,受到嘉奖。 符皇后自遇刺后惶惶难安,觉得身边的侍从武功不济,又不能贴身护卫,听说王继恩早年受过宫刑,便请求郭荣将他赐给自己做内侍,留在殿内当差。 陈抟曾嘱托郭荣善待师门弟子,郭荣不忍委屈了王继恩,碍着符后的情面问了问,并没强迫他遵旨。不想王继恩听了一口答应下来,当天便换下军装穿上袍衫前往慈元殿就职。 赵霁听说他当了太监,心中百般不是滋味,这师叔以前听到“太监”二字便反感,又为残疾深深自卑,如今怎地自甘下贱去做奴才? 他哪知到王继恩自有他的抱负,符后一族在朝中呼风唤雨,符后本人的影响力也举足轻重,跟着郭荣只能按部就班升迁,靠上皇后这棵大树才是腾达的捷径。 弱小受人欺辱,所以世人都仰慕强者,赵霁不也是慕强才爱上商荣的吗? 伤害累积到顶点后形成顶门一针,让王继恩彻底觉悟,他要做强者,拥有能主宰世人生死命运的权势,不管用什么方式去获得。 这些真实心声当然不可与人白,听了赵霁的询问,他这样回答:“我住到后宫来就能躲开韩通了。” 赵霁忙问:“韩通还缠着你么?我再去帮你教训教训他,免得他再来烦你。” 王继恩笑道:“我住在宫里,他等闲进不来,眼不见心不烦,不用管他啦。” 赵霁仍觉得做内侍太委屈了他,王继恩说:“皇后娘娘待我很好,不让我做伺候人的事,偶尔会派我给陛下送东西。” 郭荣是王继恩的师叔,符后常让王继恩在他跟前露脸,显示她没亏待自己人,也算极有手腕了。 赵霁这才留意到他手中托盘上的一叠衣物,问:“这是皇后给郭太师叔做的新衣吗?” 王继恩微笑:“你看这成色都半旧了,哪里是新的,前日陛下去看望娘娘,娘娘发现他的中衣袖口脱线了,请他换下来亲手缝补,又命人洗干净了叫我送过来。” 赵霁略感讶异:“郭太师叔是一国之君,富甲天下,衣服破旧了何不扔掉?” 王继恩说:“陛下性好俭朴,以前做太子时为迎合先皇的喜好,随行就份,即位后马上革除宫中的奢靡习俗,亲自带头提倡节俭,最爱说的一句口头禅就是荀子的‘足国之道,节用裕民,而善臧其余’,受他影响朝野和民间的浮华之风也大大减少了。” 赵霁颇为感慨,商荣也习惯俭朴,若能与郭太师叔相见,一定很投契。自古的皇帝都是节俭而昌,淫佚而亡,郭荣的做派极具明君风范,民间传说他将是天下霸主,说不定真能应验。 交谈中,一个七彩的鞠球滚到脚边,他弯腰拾起,见不远处的蔷薇丛里钻出个穿桃红绣袄的小女孩,约摸四五岁,生得粉嫩俊秀,恰似一朵可爱的蓓蕾。 王继恩见了小女孩忙对赵霁说:“这是陛下的嫡女金花公主。” 金花公主名叫郭俊平,为符皇后所生,年仅五岁,在郭荣的众多子女中最受宠爱。符皇后为亲近郭荣,常派人送公主去看望他,郭荣很喜欢这个聪明乖巧的小女儿,索性留在身边抚养。 王继恩领着赵霁向郭俊平行礼,郭俊平问赵霁:“你是谁呀?瞧着好眼生,是新来的侍卫么?” 王继恩代答道:“启禀公主,他叫赵霁,也曾是玄真派弟子,正等待陛下召见。” 赵霁将鞠球还给郭俊平,郭俊平不接,问他俩:“你们会玩蹴鞠么?我现在无聊得很,想看蹴鞠比赛,你们玩给我看好不好?” 公主的命令也算谕旨,王继恩对赵霁说:“总归无事,我们就哄哄她吧。” 郭俊平又招来几个太监,分成两队开始比赛,为了平衡实力,王继恩和赵霁分属不同阵营。赵霁儿时很喜爱这一游戏,如今习武有成,玩起来游刃有余,什么转花枝、小出尖、大出尖、落花流水、八仙过海……各种招式信手拈来。王继恩入宫以后也时常参与这项宫廷运动,技巧熟练,两边或激烈拼抢,或协作表演,场面煞是好看。 郭俊平看得兴高采烈,不时高声欢呼,尖细的童音像雏凤舞于殿阁,里里外外的人都听见了。 过不多久,崇政殿宫门大开,几位朝臣鱼贯而出,一个上了年纪的老太监踩着小碎步奔下玉阶抱起郭俊平笑哄:“我的祖宗娘娘,这里是陛下与大臣们商议国政的地方,可不能大声喧哗,老奴伺候您到别处玩去吧。” 郭俊平懂事地点了点头,招手叫赵霁过去,褪下右腕上的金手镯递给他。 “你表现最好,这是赏你的。” 王继恩提醒赵霁下跪谢恩,那老太监笑道:“陛下有旨,玄真派的人不必对皇子公主们行跪礼,少侠站着领赏就行啦。陛下正在殿内等你,你快去觐见吧。” 赵霁进入崇政殿,郭荣不等他靠近先含笑相迎,赵霁见他身穿滚龙袍,头戴紫金冠,龙眉凤目,英姿焕发,果然比从前更多了君临天下的王者之气,膝盖不由自主发软,一下子跪倒,稽首道:“草民赵霁参见陛下。” 郭荣原想叫他免礼的,见状顺势受了这一拜,然后伸手扶起,拉到御座旁,命近侍赐座。 “霁儿,一年多不见,你的人才越发出众了,朕看了着实欣慰呀。” 赵霁想他日理万机,不会为叙家常召见自己,接下来便听他询问:“听说你四处寻常商荣,如今可有下落?” 昨晚慕容延钊不止一次提到郭荣对商荣极为看重,一有机会就会询问他的情况,从相貌性格到日常习惯,不分巨细一一了解,待遇超过了身边任何亲信。 赵霁以前听商怡敏说她逃到苗疆避难,郭荣特意追去看望,当时便猜郭荣对商怡敏怀有非一般的情愫,许是爱屋及乌,才对商荣格外在意,寻思:“郭太师叔现在贵为天子,若能做商荣的后台,那些江湖客也必定不敢再难为商荣,我得设 分卷阅读415 - 分卷阅读415 - 分卷阅读416 假凤虚凰 作者:星海拾贝 分卷阅读416 假凤虚凰 作者:星海拾贝 分卷阅读416 法跟郭太师叔套套近乎,说服他做商荣的保、护、伞。” 恭敬禀告:“回陛下,草民找了整整九个月,走遍了中原各大城镇,未能发现家师的踪迹。” 郭荣失望喟叹:“这几个月朕也派了很多人外出寻找他,始终未得消息,不知他近况如何,委实叫人焦虑啊。” 赵霁见他这么关心商荣,估计不用自己游说也会主动保护,不禁暗喜。 郭荣早已知晓他和商荣的关系,他作为皇帝,自然不愿儿子与男人发展不明不白的情分,由于外方内圆的性格,不会学陈抟着着急急地棒打鸳鸯,准备先找到商荣再做区处。 问赵霁:“你今后有什么打算?还要继续去找他吗?” 听他答:“是。”,劝道:“你单枪匹马,东一榔头西一棒地碰运气只会白白浪费时间,找人的事就交给朕吧,你留在京城等消息,顺便帮朕做一点事。” 朝廷刚刚接到边关疾报,北汉主刘崇正在境内征调兵马,凑措军需,还派遣特使往辽都燕京向辽帝求援,意图展开大规模的军事行动。 刘崇是后汉高祖刘知远的弟弟,郭威灭汉后刘崇随即在晋阳称帝,建立北汉。他与郭氏家族有不共戴天之仇,一心兴复后汉,不惜向辽国称臣,称辽帝为叔叔,自称侄皇帝。曾于广顺元年十二月率汉、辽大军进犯晋州,因天气恶劣,轻敌冒进,被周军打得惨败而归。 刘崇蛰伏数年,无一日不思报复,忌惮郭威的武勇人望和后周的强大国力,被迫强压怨毒。今郭威驾崩,郭荣新继大统,刘崇认为报仇时机成熟,又开始蠢蠢欲动。 郭荣明白周、汉两国近期内必有一战,能不能稳固皇位,解决北方隐患皆在此一举,因而登基后便大力提拔有能力的青年将领,加强军备训练士兵。赵匡胤、慕容延钊、韩通等都是他看好的人才,现在又多了个赵霁,他希望能物尽其用,给这个年轻人施展才能的机会。 “霁儿,北汉刘崇贼心不死,现正图谋进兵犯关,朕想让你留下协助朕演武练兵,来日开战,随朕一道上阵杀敌。不知你意下如何?” 赵霁闻言乍惊:“北汉要和周国开战了么?” 郭荣点点头,神情严峻:“刘崇与辽国勾结,大辽皇帝耶律明也日夜妄想实现其祖父耶律阿保机入住中原的野心,据探子来报,辽国已调派了十八万精锐骑兵,不日即将开往晋阳。辽狗凶残野蛮,当年入关大肆烧杀,无恶不作,关中百姓至今难忘这段血泪记忆,朕身为他们的国君,断不能再让历史重演。” 二十年前,契丹国主耶律德光率大军南下攻陷开封,改国号为大辽。契丹人剽悍粗暴,视劫掠为常事,辽国骑兵入关后以牧马为名大肆抢劫,称这一行径为“打草谷”,宛洛地区方圆数百里的人家都惨遭荼毒,十室九空,百万计的无辜平民冤死在辽人的屠刀和马蹄下,积尸草木腥,流血川原丹。 堂堂中华儿女岂容异族践踏,不仅各地军阀豪杰起兵抗击,江湖好汉也群起响应。玄真派前代掌门华阳道长和时任少林寺达摩堂长老的广德方丈等十位顶尖高手组成了一个秘密刺客团队,于是年秋天前往开封暗杀耶律德光。 这十人都是中原武林的百炼之钢,而辽帝驾下也有大批身手不凡的异域高手,双方在大相国寺展开激战,十人对阵数百名武功卓绝的皇家护卫以及十万生龙活虎的契丹勇士。 一场好杀,血肉横飞风凄云惨,混战中华阳道长成功突破人墙一剑刺中耶律德光左肩,虽未能当场杀死那怙恶不悛的狗皇帝,也使其身中剧毒。 事后辽国倾举国之力遍请名医救治,仅仅为耶律德光多延寿三年,而那次刺杀行动后,耶律德光立即撤军北归,汉族军队趁势收复失地,这场浩劫才得以过去。 陈抟曾多次向弟子们讲述这段可歌可泣的往事,每每让商荣赵霁热血澎湃,商荣更时常惋惜自己晚生了二十年,否则也要跨战马,杀胡虏,保边关。赵霁深爱商荣,将他的梦想视为己任,如今辽寇再度犯境,他焉能不为苍生尽一分力?听了郭荣的话,未做过多犹豫便答应了。 郭荣当即封他为步兵校尉,协领禁军军备事务。 赵霁至此留在开封就职,晚上住在赵匡胤家,通过他结识了其在开封军队中的众多好友,这些人多是低级军官出身的新贵,除王审琦、石守信外还有“殿前司散员都指挥使”李继勋、“左班殿直副都知”韩重?、“侍卫司龙捷右厢都指挥使”刘廷让等共九人,与赵匡胤结为“义社十兄弟”,这群极负才干胆识的年轻将领同气连枝,和衷共济,共同憧憬着全新时代的来临。 闲暇时节赵霁常到赵京娘住处探望,赵德芳很喜欢他,久之真把他当成了亲舅舅,赵霁几天不去他就嚷着要见。赵霁觉得赵匡胤的几个孩子中德芳长得最像爹,可惜杜老夫人讨厌赵京娘,不知今后会不会准许这个孙儿认祖归宗。 腊月初七这天,他订了家酒楼想为商荣过生日,分别一年相思如煎,决定假如年底汉军还没动静,他就暂时辞官去南方找人,而恰恰是这一天潞州节度使发来八百里加急军情刘崇与辽将杨衮合兵五十万向边关进犯。 郭荣连夜在广政殿召开朝会,向文武百官提出御驾亲征的意愿。这提案当即遭到冯道等保守派老臣的强烈反对,冯道说:“陛下即位初始,诸事未竞,人心不稳,实在不宜轻率行动。” 李谷、范质、樊爱能等大臣也相继上奏谏阻。 郭荣坚定不移道:“伪汉逆贼趁先皇宾天大举来犯,分明欺朕新登大宝,妄图吞并我大周。朕不身先士卒,刘崇老儿定会以为朕软弱好欺,气焰更炽。昔日唐太宗南征北战,一统山河,朕亦是创业之君,也有一身好武艺,为何不可亲征?” 冯道仗着郭威的宠信,向来爱对郭荣摆顾命老臣的谱,淡然一笑道:“唐太宗乃千古一帝,陛下未必能同他相提并论。” 这话若教一个心胸狭窄的皇帝听了,定要当场治罪,郭荣涵养极好,隐忍道:“刘崇部下皆乌合之众,我军击之,犹如泰山压卵。” 冯道这老头儿全无自知之明,捋着长长的白胡须蔑笑:“古往今来,敢与泰山比肩的不过秦皇汉武、东汉光武以及前唐的高宗玄宗,每一位都功垂千秋,陛下自问比得上他们当中的哪一位?” 他犯上到这地步,郭荣再不发火真真有损帝王威严,拍案大怒:“冯道!我敬你是老臣处处留情三分,你怎敢倚老卖老,一再口出狂言羞辱朕躬!?” 他动用内力,声震殿宇,唬得群臣心惊肉跳,一齐跪倒。冯道吓得面色煞白,乌纱帽滚到了地上,由旁边人搀扶着方未摔跤。 郭荣顺势宣布:“伪汉长期觊觎我国疆土, 分卷阅读416 - 分卷阅读416 - 分卷阅读417 假凤虚凰 作者:星海拾贝 分卷阅读417 假凤虚凰 作者:星海拾贝 分卷阅读417 乃我心腹大患,此时更勾结辽狗进犯。边关百姓惶惶不可终日,盼王师犹如大旱望云霓。朕身为君父,理应救庇子民,传令各地军镇,即日调集兵马置齐粮草,随朕出征。此番定要荡平来寇,扬我国威!” 又对冯道说:“冯大人年老体弱不必随军出行,你是先帝心爱的臣子,朕封你为山陵使,明天就去新郑为先帝修皇陵吧。” 第159章 身世迷雾之招安 两国交兵韬略至上, 豪言壮语只能作为激励士气的手段,郭荣退朝回到内殿, 命人招来十几个亲信大臣和武将,赵霁和赵匡胤都在列。 这个小小的决策团将左右未来的天下大势, 每个人都像一块坚固的礁石,共同组成历史的分水岭。 赵匡胤近年来跟随郭荣征战沙场,充分展现了智谋勇力,因而深得郭荣器重。郭荣想任命他为前部先锋,问他:“赵爱卿,朕决意御驾亲征,对此你有何见解?” 赵匡胤说:“此战关系我大周国运, 胜则有望统一北方, 败则恐怕一溃千里,前军将士信心不足,非陛下亲征不足以振士气。只是各地兵力短缺,军队中多老弱病残, 能征善战者估计只有二三十万, 要对抗敌人五十万之众,境况着实堪忧。” 郭荣取出一分奏折向众人展示。 “鹰城兵马副指挥使近日上奏,建议招安各地州县的匪类、游侠编入军中扩充兵力,这些人都是勇猛善战之辈,稍加训练必能成为我大周的生力军。你们以为如何?” 赵匡胤赞道:“此见甚是高明,可解燃眉之急,不知这鹰城兵马副指挥使叫什么名字?” 郭荣笑道:“他叫淮恨, 不久前才在许昌镇压杨宏宇一案中立过大功,是朕新提拔的官员,听说还不到弱冠之年,是十分难得的人才啊。” 赵霁暗中嘀咕这人名字好生奇怪,也不知他爹娘有何深仇大恨,给孩子起这样的名字。 君臣彻夜商议对敌方案,至天明方散会,郭荣批准了淮恨的奏表,着令全国招募勇士参军。 圣旨传出,各地方官员忙着调查本地强盗山贼,急切中不得头绪,只有鹰城知府在接到谕旨的当天就收到兵马使的公文,说副指挥使淮恨已制定了一套招降尧山土匪的计划,请求上峰批准。 商荣早在上任之初就听说鹰城以西的尧山雄险秀奇,幅员广阔,自古就是强盗窝子,数十年来一直盘踞着一支彪悍的山匪,聚众不下两万。 这一代头目名叫肖虎,威猛悍勇,膂力过人,人称“恶太岁”。鹰城历任官府曾多次派兵围剿,均被他带领群匪击退,有两次官兵几乎全军覆没,当值官员也被革职问罪。肖虎因此名声大噪,鹰城官员都说他是颗名副其实的铁钉子,谁敢咬谁就得崩掉牙。 时任张知府接到招安令便头疼,听说商荣有办法收伏土匪,忙请来详谈,问他需要多少兵力多少粮草,预备耗时多久。 商荣笑着摇头:“无须调兵派粮,末将只消带四五个机灵胆大的随从,至多三天时间便能收伏此贼。” 张知府以为他在放狼烟大话,忙说:“淮将军,此系陛下御笔亲点的大事,你可不能当成儿戏呀。出了岔子,非但你性命不保,我们这些人都脱不了干系。” 商荣成竹在胸,不怕跟他夸海口:“末将愿先立军令状,若计谋不成,一应罪责都由我个人承担。只求大人先将招安所派的两千两银子借与末将,不出三日,末将保证领那肖虎前来拜见。” 他在鹰城呆了三个月,已在军中崭露头角,张知府好几次听同僚夸赞这少年将军弓马娴熟,文韬武略样样不凡,是凤毛麟角般的人物。眼下招安令迫在眉睫,自己又想不出得当的办法,用人不疑,就将相关事宜全权交付商荣,当晚在府衙置酒为他践行。 商荣辞行时说:“请大人三日后再备酒席,邀齐鹰城官员,末将一定准时带回匪兵,与诸位一同庆祝。” 张知府满口承诺,心却像飘在空中的绒毛全无着落,稍后一想将身家性命系在一个黄毛小子身上似乎太过冒失,欲待反悔,又想:“霍去病十七岁率八百骑兵扫荡匈奴王庭,罗士信十四岁冲锋陷阵斩将首级,这淮恨年且十八,在许昌镇压叛将拨乱兴治,立下大功,确是胸中有沟壑,指尖系经纬的少年英杰,我全当做赌,这局赢了飞黄腾达指日可期。” 商荣也知道自己的行动是一次赌博,不过他已经过细致考察研究,做到了算无遗策,除非天意弄人,不然这一把他稳操胜券。 次日他换上官服,带领五个得力兵丁,挑着礼物和满满一箱银子向尧山出发,下午进入深山,命手下沿路高喊:“鹰城兵马副使淮恨求见肖大王!” 不久树丛中就有远近数十支锋利的箭头对准他们,一支羽矢嗖地飞来钉在商荣身旁的树干上,队伍停顿,商荣不慌不忙笑呼:“下官淮恨,久闻肖大王英名,想与大王交个朋友,望诸位好汉帮忙通报,下官定有重谢。” 四周杳无人声,又一只飞箭袭到,这次冲着他顶上乌纱。商荣经过数月修炼,内力有所恢复,当下手出如电稳稳接住箭矢,只这一手功夫就令那伙贼人称奇了。 他若无其事道:“下官真心仰慕肖大王,还请诸君勿要质疑我的诚意。” 朝后做个手势,那两个抬银子的随从赶忙放下扁担打开箱子,满箱纹银映着白雪光灿夺目,渐黑的山林重又明媚起来。 土匪们敬他武功高强,又见了这份隆重礼信,疑心略少了一二分,拱手行礼。 商荣拱手还礼:“下官姓淮名恨,乃新到任的鹰城兵马副使。” 肖虎在鹰城埋有眼线,熟知官场动向,那头目眼前一亮,腮边挑起笑意:“原来是许昌来的淮将军,我等久仰大名,失敬失敬。” 他打量商荣及其随从身边都未带兵器,好像确为修好而来,此等大事自身做不得住,命人火速去山寨通报。 这伙强盗在尧山盘结深固,去往山寨的路上都设有哨卡,百步一哨,五十丈一岗,接到头目指示,哨卡间遥相呼喊,消息一站一站传上去,不久又一站一站递回。 “大王有令,请淮大人到寨中叙话。” 商荣等人在头目指引下步入尧山腹地,山寨修筑在山脊之上,地势险峻易守难攻,后接莽莽林海,路径复杂又多陷阱,可守可退,怪不得官兵始终奈何不得,似这般地势,非得动员十万以上军队长期围剿方能尽灭,小小一介地方哪有这么多人力物力。 进入山寨,见壁垒森严,工事坚实,上千名结束劲健的匪兵夹道而立,十几面汾鼓奏响喧天的雷音,匪兵们每隔数息便齐声高呼:“欢迎淮大人到寨中做客!” 声势震人心魄,商荣的随从们都颇有胆量,身 分卷阅读417 - 分卷阅读417 - 分卷阅读418 假凤虚凰 作者:星海拾贝 分卷阅读418 假凤虚凰 作者:星海拾贝 分卷阅读418 处此境也不禁忐忑。商荣心知这是在给自己下马威,仍泰然自如地前行,强盗们见他姿态超逸,气度轩昂,真像个英雄人物,心下都生出好感。 到了聚义厅,大小头目齐聚一堂,正中央一个年约三旬出奇壮硕的黑面巨汉端坐在铺设白虎皮的太师椅上,好似一头潜伏在草丛中的黑熊。 这想必就是那“恶太岁”肖虎了。 商荣前脚刚跨进门槛,厅上群匪齐刷刷拔出兵器,刀枪剑戟赫然架起钢铁丛林挡住他的去路,腥风骤生,雪光刺眼,这些人无不是杀人如?的凶徒,手中冷铁也无不饱饮生血,稍近一步即有可能碎尸万段。 身后随从有的腿已瑟瑟打颤,商荣微微一笑,继续从容迈步,不眨眼地迎向利刃。一道道锋芒在即将触及他时迅速撤离,他临危不惧的气势仿佛一把所向披靡的神剑在刀山中劈出一条路径。 肖虎一声咳嗽,如霹雳之响惊散满堂杀气,人们赶紧收起武器,垂头等他示下。 肖虎装模作样训斥:“你们也太粗野过头了,淮大人是贵客,岂可这般无礼!” 他起身迎客,高约一丈,壮如铁柱,举止真似熊罴威武。 “草民肖虎,见过淮大人。大人请上坐,待草民率众兄弟与大人拜礼。” 商荣笑止:“肖大王乃当世豪杰,下官未上任时便仰慕得很,近日恰好就职鹰城,特来拜望,希望与大王做个道义之交,若行官民之礼倒显得生疏了。” 他招呼随从抬进白银礼品,说:“区区薄礼不成敬意,还请大王笑纳。” 他乃一方军镇,职位不低,肖虎等强盗见他这般相待,不免欣喜,称谢后忙叫手下杀猪宰牛大办宴席。 酒菜毕备,暝色由淡彩转为浓墨,聚义厅前的敞地点起数十堆大型篝火,火舌舔着呲呲冒油的牲畜,将寒夜舔出窟窿,将人们的脸舔得红热。男女强盗脸上戴着鬼面涂满鲜血,坦胸裸背围着火堆欢歌乐舞,荒腔走板的山歌和光怪陆离的影子交错出一场热闹而又惊悚的盛宴。 以前商荣不爱交际,到陌生场合习惯沉默寡言,近一年中以往鉴来,心智成熟,认真学习人情应酬,做派大有改观。此时换上便服,与土匪们猜拳行令,谈笑风生,没有丝毫造作生硬的地方。 肖虎为人狂傲,瞧不上平庸之辈,酒酣耳热就想再试探试探这姓淮的,命人抬来一缸未开封的老酒。 那酒坛高五尺,须两人合围,装满酒不下三百斤重,肖虎脱了衣袍,满身腱子肉似丘壑纵横,走到场中双手抱住坛身,大喝一记高举过头,扬起脖子就着坛口咕咚咕咚痛饮几口,朝商荣呼喊:“这是敝寨最好的陈酿佳酿,淮大人也来尝两口!” 商荣会意,潇洒地走到他两丈之外,肖虎猛地将酒坛抛向他,这一下直如巨石压顶,若不躲避定要被活活砸死。 商荣巍然不动,右脚忽起轻轻顶住坛底,左脚金鸡独立,双腿形成一字劈式,像一座精钢支架将硕大的酒坛稳稳托在半空。 惊声四起,群匪咂舌攒眉,好些人离座而起,夹在筷尖的食物落在地上,入口的酒水顺着嘴角汩汩流下,嘈杂喧嚣很快中断了。 商荣右脚踝轻轻转动,坛身稍稍倾斜,坛口垂下一缕银丝,不偏不斜落入他口中。 “果然是好酒。” 他高声笑赞,腿势变换将酒坛踢还给肖虎。 肖虎接住后连退七八腿方才站定,不服气地大叫:“既是好酒就多喝几口!” 冲刺数步再将酒坛抛回。商荣仍原地驻足,再伸右腿踢得酒坛高高飞起,坠落时单手接住,轻飘飘托在掌中。 “谢大王盛情。” 他手掌一掂,以食指顶住坛底,另一只手往坛身上一抹,酒坛便如陀螺在他食指尖上打转,一道细小的酒柱银蛇般飞出坛口,被他不差毫厘地吸食干净。 之后托着酒坛四平八稳走到肖虎跟前,微笑递还:“也请大王饮一杯。” 肖虎又惊又喜,接过酒坛狠狠灌了几大口后顿在地上,浓眉偾张,粗声问:“淮大人可有擅长的兵器?” 商荣答道:“下官粗通剑术。” 肖虎二话不说走到临近一人跟前拔出他的长剑抛给商荣。 “耍来瞧瞧!” 商荣接住剑柄,向四座拱一拱手:“献丑了。” 他信手使出一套最具观赏性的剑法,但见衣带当风,剑灵生魂,时而花团锦簇,犹如东风袅袅泛崇光,香雾空蒙月转廊;时而恢弘磅礴,恰似一夕轻雷落万丝,霁光浮瓦碧参差;威猛时好比刑天舞干戚,灵巧时宛若菲菲红素轻,变化难明,妙境层处。 众山贼哪见过这架势,尽都挤眉弄眼贪看不足,商荣舞够三十六式收招住剑,刹那后四下欢声如潮。一个头目兴奋忘形,端起一碗酒嘶声高呼:“草民敬淮大人一杯!” 直接学肖虎的样连碗带酒抛向商荣,奈何画虎不成反类犬,酒和碗在空中分离,眼看要洒到地上。 商荣闪身接住酒碗,长剑舞出若电似虹的光团,酒液奇迹般吸聚其中,形成一个拳头大的球体,再使出一记姿态优美的“婵娟望月”,上身后仰,那水球顺着剑身滚入酒碗,他随即立起一口干掉碗中酒,笑道:“这么好的酒,可不能浪费呀。” 强盗们都乐疯了,肖虎尤为激动,赶忙上前跪拜:“大人真乃神人也,草民有眼不识泰山,还请大人恕罪!” 商荣伸手扶起,请回席上继续饮宴,肖虎等见这等当大官的豪杰肯与自家做朋友,怎不受宠若惊,大多都放下戒心大块吃肉大碗喝酒,至半夜方才散席。 次日商荣对肖虎说:“听说这尧山中颇有几处佳景,下官想趁便观光,不知大王可有兴致同游?” 肖虎哪会推却,爽快道:“大人有雅兴,草民自当作陪,此山有三处最有名的景点,九曲瀑布,通天门,青龙背上悬空寺,大人想去哪一处?” 商荣说:“这个季节九曲瀑布大概都冻住了,通天门想来也无甚特别之处,就去那悬空寺逛逛吧。” 肖虎即命准备启程,有谨慎之人提醒:“此人毕竟是官府,不可不防,大哥须多带人手,小心警惕才是。” 商荣拍着脑门对肖虎笑道:“我出来时对家里说到左近访友,向衙门那边告了病假,若同僚上门探望,恐要露陷,是该派人回去支应着。” 肖虎连说:“很是,大人就快差人回家圆个谎,也好安心在敝寨多玩几日。” 商荣就吩咐那随从:“你回去跟家里人说,我与朋友相见甚欢,还想盘桓两三日,衙门那边若有人来探望,一律谢绝。” 随从领命而去,一行人接着攀山登岭来到悬空寺。 那寺庙名唤珍珑寺,乃北齐年间的遗迹,立在一座孤峰上,只小小两间殿宇,最多容纳 分卷阅读418 - 分卷阅读418 - 分卷阅读419 假凤虚凰 作者:星海拾贝 分卷阅读419 假凤虚凰 作者:星海拾贝 分卷阅读419 二十人。仅有一座吊桥与外界相连,桥索乃粗麻编织,有成人手腕粗细,三年一更换,这时还甚为结实。 因寺庙狭小,肖虎和商荣各带四人过桥入寺,拜过殿上佛陀,到殿后凭栏眺望,脚下是无边无际的雪原,琉璃铺就,云母妆点,一轮金乌高挂中天,强光映射下冰晶碎玉幻出道道彩虹,好不壮阔美丽。 商荣快意道:“此等美景人间罕有,一边吃酒一边观赏岂不美哉,就怕玷污佛堂清洁。” 肖虎说:“没有的事,酒肉穿肠过,佛祖心中留,我们只管尽情吃喝便是。” 命人取来携带的酒肉蔬点,在后殿饮酒作乐。 觥筹交错半个时辰,商荣问:“大王是几时到这山里来的?” 肖虎道:“草民上山时刚满二十岁,距今已一十六年了。” “为何落草?” “世道艰难,贪官污吏逼得老百姓没法活,只好来这儿混口饭吃。” “当今圣上仁厚爱民,即位以来举国上下气象清明,大王有否想过弃旧从新,为自己和寨中兄弟另觅一片天地?” 肖虎顿住酒碗,狐疑道:“大人这是何意?” 商荣莞尔:“近日北汉与辽国勾结,举兵南侵,朝廷刚下了招安令,各地山匪贼寇若肯归顺朝廷,过往罪责一律赦免,编入地方军中供职。大王是方圆数百里首屈一指的绿林好汉,何不接受招安,为国效力,他日功成名就,光宗耀祖,岂不比一辈子窝在山沟里不得自由强上百倍?” 此言一出,众匪色变,一个性急的已然跳起叫骂:“好你个姓淮的,敢情是来拆台的!” 肖虎抬手制止,面色也从立夏转到霜降,火气外包着一层薄纸般的客气,沉声道:“多谢大人抬爱,我等做惯了闲散山民,不喜受人拘束,且福薄命浅吃不了这碗官饭,大人若真是来交朋友的,就请换个话题吧。” 商荣语气仍轻若春风:“正因为想做真朋友才更要劝诸君改邪归正,实不相瞒,下官此次正是来执行招安令的,昨日奉送的两千两白银实为朝廷发放的招安银,大王既已收下,不就代表已经接受招安了?” 肖虎怒摔酒盏,身后四名头目操起兵械袭击。商荣兔起鹘落,虎跃猿跳,双手化四拳,四拳变八掌,五名强盗眼花撩乱间被点中穴道,石头人似的倒地不起。一贼高呼:“狗官使诈!快来人!” 宏亮的叫喊被一阵同时发生的震耳巨响淹没,未能传出去,对岸崖上的人却一齐慌了神,维系吊桥的绳索断了两根,桥体变形垮塌,再不能过人了。 第160章 身世迷雾之凤鸣 商荣的随从急忙奔到殿门口查看, 欢欣回报:“大人,桥断了!” 肖虎等人大惊, 他们来时那索桥还完好无损,突然塌断定是商荣捣的鬼, 可他和亲随们的一举一动都在己方监视下,对面崖上又都是寨里的弟兄,怎能神不知鬼不觉毁掉索桥? 殊不知商荣在向朝廷呈表时就着手制定降贼计划,带人妆扮成山民悄悄实地考察,选中这悬空寺做为动手地点,并且实验出了一个弄断桥索的小花招。 晋代张华的《博物志》中记载:“削冰令圆,举以向日, 以艾承其影, 则得火。” “削冰令圆”就是把冰块制成凸透镜.将艾草放在镜的焦点所在,即可点燃。 商荣用透明的白水晶代替冰块磨制出几面凸透镜,在附近山林找到适当的安放点,将镜子焦点全部对准索桥的主绳索, 然后在那些位置做上记号。 刚才他派回家送信的随从亦是当日协助他校正透镜安放点的助手, 找借口脱身后立即奔赴那一地点,取出事先备好的透镜放置妥当。商荣来之前观天象,判定这几天天气晴好日照充足,透镜凝聚的光点逐渐引燃桥索,最终烧断了吊桥。 擒贼先擒王,如今肖虎被困绝壁,手底下那些个如狼似虎的悍匪都派不上用场, 又被商荣点穴制服,只得听任摆布。 商荣态度依然和气,笑言:“肖大王勿须惊慌,下官不会伤你半分,其实若非下官遭人陷害武功折损大半,不用多余伎俩也能收伏你寨子里那两万人众,现在功力不济,说不得要耍点手段。” 他取出金莲花赠送的毒、药“潜蛟困凤”,掰开肖虎和四匪的嘴塞进去,点了穴道强迫他们吞咽。 “这毒、药十日后才发作,诸位今日点齐人头,烧了山寨,随我去鹰城报到,待军队发完编制我即刻给你们解药。” 他等了一刻钟,估计药丸融化,便解开五人的穴道。 众匪恨极了他,可惜性命已被攥住,论武力又不是对手,正是骆驼打滚翻不了身。 肖虎能当上匪首,不全凭武勇,心智也胜人一筹,心想:“这狗官面软心硬,不听他的就要丧命。我死了山寨还会另立头目,辛辛苦苦挣下这么一份好家当,岂能白白送给他人享受?以前算命的说我有紫袍黄带的命格,莫非就应在此事上?我索性接了这道招安令,说不定因祸得福,真能混到正儿八经的官身。” 计较一番对商荣说:“要我答应也不难,但你已骗了我们一次,再要弟兄们信服,须得拿出诚意。” 商荣点头:“好说,你们想要下官如何?” 肖虎与头目们交换眼色,指着地上酒碗说:“若你能与我兄弟五人歃血为盟,立誓永不加害,我们就依了你。” 商荣爽利应允,亲手倒出六碗酒,咬破指尖注入血滴,那五人照样行事,六人举杯立誓,一气饮干杯中酒。 肖虎说:“以后我等就是大人的人了,自当听凭差遣,只是吊桥损毁,要如何从这绝壁上下去呢?” 商荣笑道:“大王不必担心,退路下官早已备好了。” 他指示随从挖开殿内几块地砖,取出一副三十丈长的绳梯顺着崖壁垂下,带头顺梯向下攀爬,不一会儿都回到安全地带。肖虎返回山寨,向众匪宣布:“我已与淮大人结盟,如今辽狗南侵,朝廷招安,我们跟着淮大人下山投奔军队,寻那功名富贵去!” 商荣取出圣旨宣读,肖虎等头目三跪九叩后接旨。 山寨里很多人都是走投无路才落草的,本不甘心永远做这辱没祖宗的勾当,能有别的出路就想放手闯一闯,其余人对肖虎忠心耿耿,也愿追随。于是各自收拾细软财物,在肖虎指挥下纵火焚烧家宅营房,带着妻小结队下山。 商荣不费一兵一卒根除盘踞尧山数十年的匪患,为朝廷招募到万余强悍军力,这惊人的消息不止震动鹰城官场,也令朝野称奇。郭荣闻奏大喜,加封淮恨为正三品怀化将军,统领鹰城新整编的两万兵力前往潞州协助固防。 商荣率军开赴前线,走到泽州时得知汉军已攻陷了太平驿,潞州节度使李筠退守潞 分卷阅读419 - 分卷阅读419 - 分卷阅读420 假凤虚凰 作者:星海拾贝 分卷阅读420 假凤虚凰 作者:星海拾贝 分卷阅读420 州城,又听说北汉的前部先锋张元徽威猛无比,连杀后周数员大将,领兵十万势如破竹地向泽州袭来。 敌方人数十万,我军只有两万,其中一大半还是刚招募的新兵,力量悬殊,胜算无几。 随行官员建议商荣撤军,商荣却认为张元徽连战连胜,气焰骄狂,率大军长驱直入,显然有轻敌之意,并非不可战胜。 众将在作战会议上激烈争吵,主退的占了多数,劝说商荣:“敌众我寡,况张元徽乘胜而来,士气高涨,我军尚未参战,军士们心怀疑惧,气势上就输了一大截,正面交锋恐有覆灭之虞。” 商荣说:“古代以少胜多的战役比比皆是,昔年昆阳之战,刘秀以不足两万的兵力全歼新莽军四十二万人,淝水之战,谢玄率军八万击退苻坚九十七万大军,目前我军虽只两万,但都是精壮之士,附近还有何徽、樊爱能两位将军的五万援军,足可与汉军一绝胜负。” 一人说:“昆阳之战有雷暴助阵、淝水之役有海潮倒灌,天降异像才使得弱者获胜,皆因刘秀乃真命天子,谢玄为‘亚圣十哲’,方能赢得天数,岂是我等凡夫能够效仿的?” 商荣冷笑:“当今圣上雄才大略,文武双全,难道不是真命天子?谢玄乃诗酒风流的文士,犹能冲锋陷阵救亡图存,我等武夫还不如一介书生?” 那人失言罔上,再不敢吭声。 其他人接着反对:“作战不能纸上谈兵,更不能空口说大话,将军年少气盛,不知高低轻重,草率出战恐会步赵括后尘。” 商荣镇定说明:“我若没有可行之计,绝不令将士们做无谓牺牲,现下张元徽率众十万,兵力是我军五倍,我请问诸位,五只老鼠与一只同等体型的老鼠打架,哪一方会赢?” 众将相互看视,异口同声道:“自然是数量多的那方获胜。” 商荣说:“那若是把他们塞进一只竹筒,让落单的那只轮流与敌方单挑呢?” 众人一怔,有的马上改口:“若两两对阵,那胜负倒难说了。” 商荣指着地图说:“前方十里有座峡谷,长约五里,据探马来报张元徽大军今晚将在峡谷对面二十里的黄羊坡安营,我们就把这峡谷当做竹筒,让他有劲使不出。” 他预备先率一千人马夜袭敌营,将敌人诱入谷中再施行伏击。 计策仍遭受质疑,有人怀疑张元徽不会上当。 商荣说:“张元徽生性狂傲,遇到挑衅必定穷追猛打,势单力薄时尚且如此,拥兵十万只会更加狂妄,绝不会细加思量。” 一人问:“将军何以能准确猜度张元徽的心思?” 商荣自信微笑:“我以前也跟他一样。” 善骑者坠于马,善水者溺于水,善饮者醉于酒,善战者殁于杀。 过去的惨痛教训令轻狂少年深切体会到骄兵必败的道理,如今的他已学会戒骄戒躁,谦虚审慎,能够迎难而上,更能够运筹演谋,在会议上力排众议,制定了一套精密的作战计划。 是夜,风清月白,照理不是个偷袭的好天气。 条件越是对己方不利,越易让敌人麻痹大意。 商荣从肖虎的队伍中选出两百名好手,这些人都是盗贼出身,手脚灵便,商荣命他们换上夜行衣潜入北汉军营大肆纵火。然后亲率一千骑兵佯攻,张元徽正迫不及待要给周军颜色瞧,听说敌方发动突袭,手痒难耐,不顾部众劝阻率领两万兵马出战。 商荣听到对面传来进军的鼓声,即刻号令部队撤退,张元徽追出五里本欲撤军,逃跑的周军重又杀回,如此且战且逃,引逗汉军来到谷口。 地势不利,张元徽也不敢冒然前进了,观望中一只飞箭穿空而来,正中帅旗旗杆。前方一两百丈地不见人影,这箭矢能在如此远的距离命中,定是个飞卫、李广之流的神射手。 张元徽心骄气傲,不甘受此羞辱,心想:“今夜天气晴好,视野清明,黄昏前探子才调查过这座山谷,说两边悬崖极难攀登,料想这么短的时间内周军做不出像样的埋伏。我出师以来未有败绩,此时被射中帅旗,真乃奇耻大辱,定不能就此干休,哪怕杀入谷中做出个追击的样子,不然这帮鼠辈还以为我怕了他们。” 他一意孤行,率领骑兵突入山谷,果然遭遇数百周兵伏击,汉军兵马强劲,周兵几乎一触即溃,张元徽以为得计,继续亢奋追击。到了山谷中央,前方骤然滚来浓烟雾阵,先头部队来不及停步,一时陷入烟雾中。 原来商荣提前调派三百兵丁背负大捆干草树枝隐身山谷,待得到汉军追击的消息后点燃柴草制造浓烟。烟雾既阻挡视线又辣眼呛喉,汉军前部中招后陷入混乱,埋伏在雾阵后的五百周军步兵趁机扑出击杀。 他们都用湿布蒙住口鼻,双目佩戴商荣发明的特殊眼罩,以铁丝做框架,两端栓上棉布系带,蒙以透明轻纱,淋上水视物几乎不受影响,又可有效隔绝烟尘。每人手持双刀,专斩敌军马腿。 张元徽察觉中计,立刻下令撤退,身后杀声震天,好像有十几万军队追击而来。其实那不过是数百士兵在竭力呼喊,声音在峡谷两旁的崖壁上来回碰撞形成回音,叠加起来就产生了千军万马的错觉。 汉军仓皇逃奔,队伍溃乱,人马军士相互踩踏,死伤不计其数。 商荣再率八百骑兵追歼,杀得汉军丢盔弃甲,两万人马折了八、九成,张元徽最终只带着两三千残兵逃回,战后尸体积满山谷,缴获军械盔甲上万件,而周军不过出动了两千人马。 初战告捷,全军鼓舞。郭荣率领的禁军部队已到达泽州,接到战报传旨嘉奖淮恨所辖部队,商荣将朝廷赏赐的两万两银尽数分发给众将士,肖虎等人见他打仗时冲锋在前,对属下慷慨重义,越发死心塌地地效忠。 张元徽失利后报仇心切,休整五日卷土重来,郭荣下令淮恨协助何徽、樊爱能抗战,亲率王师抵达前线,随时准备应敌。 这日阴云密布,寒风呼啸,高平县以南的旷野好似一只大口袋,两头正被蚁群般蔓延的军队收紧,沉睡一冬的草籽微微冒出胚芽,整齐的枯黄里夹杂着斑驳的新绿,期待鲜血的灌溉。 巳时,天幕下接连响起闷雷似的鼓声,对阵双方像上涌的潮水一齐向对面发起冲锋,旌旗飘扬,金鼓喧天,开启一场龙血玄黄的大碰撞。 突然,东北风乍起,夹杂漫空沙尘扑向周军,吹得将士们睁不开眼,立不定脚。张元徽大喜,直呼:“天助我也!”,下令军士全线出击。 汉军高歌猛进,如威不可挡的洪水,不久冲垮周军左翼,深入中军,周军阵营陷入人仰马翻的混乱险境。 樊爱能、何徽二将贪生怕死,见势头不妙带头回马退逃。周军阵势崩溃,汉军加紧 分卷阅读420 - 分卷阅读420 - 分卷阅读421 假凤虚凰 作者:星海拾贝 分卷阅读421 假凤虚凰 作者:星海拾贝 分卷阅读421 追击,但见箭如飞蝗,乱石如雨,铁蹄过处尸横盈野。 商荣的部队在右后翼,将士们见我方前部败退,建议商荣撤军,商荣怒斥:“王师就在身后,我等臣子怎能放任张元徽这匹夫到圣驾前撒野?” 提气向后方呼喊:“国家兴亡在此一战,全军冲锋,违令者斩!” 带头纵马飞奔出阵,逆着逃亡的人流冲向敌军的虎狼之师,身后将士本能地跟着出击。商荣手持一把一丈长的长柄巨刀,挥舞时有如银网白云,扫荡处断肢横飞,血雾弥漫。 前方周军帅旗已被汉军砍断,那翻飞的红色旗幡仿佛凋谢的玫瑰飘零坠落,商荣策马疾驰,泼风似的冲入人群,捞起旗杆,大周的旗帜重新屹立在浩荡沙场中。 少年将军高举帅旗纵横驰骋,鲜艳的红旗舞动在冲天血光中,恰似一只浴火涅??的丹凤振翅高翔,逆着狼烟腥风,迎着刀山箭雨,向周军将士发出胜利的召唤。 肖虎等人见商荣马似流星飞,挥刀落秋霜,真是生平未见的神勇,俱都热血沸腾,觉得跟随他冲锋杀敌,死了也值,尽都奋不顾身地勇往直前。 周军士气大振,喊杀声振动山岳,许多逃跑的士兵受其感染,也跟着调头冲杀,重新占据了主动权。 战场后的山地上,郭荣正带领众将紧密观战,之前看战线溃散,恐要失事,正准备举兵驰援,忽见右后翼部队发起猛攻,不仅顶住了汉军的攻势,还遏制住了己方军队的退逃,端的勇冠三军。 郭荣忙问:“那带头冲锋的是谁的部队?” 亲军使回报:“禀陛下,主帅乃原鹰城兵马副使淮恨。” 郭荣三度了解淮恨的才能,此刻亲眼见证他在战场上的威武风采,不由得欣喜感叹:“此人真有管仲乐毅之才,是天赐给朕的将星啊。” 传令部队进军,而后扬鞭打马,率先发起冲锋,赵霁、赵匡胤等部将紧随其后,精强力壮的王者之师排山倒海压向战场。 商荣带领数十名骑兵蛟龙闹海般捣入汉军阵地,左冲右突,前击后攻,直奔主帅而去。 那张元徽还未回过神来,商荣已转瞬杀到跟前,刀光似黑森林里窜出的银蛇,张元徽胸口一凉,半截身子已飞在半空,跟随他上天的还有□□战马的头颅,他看到周军的帅旗贴面飞过,血云过后,一个矫健灵秀的身影似疾电之光奔向远处,汉军的队伍触之即溃…… 张元徽被杀,后方柴荣率领三万禁军强势出击,汉军阵势大乱。周国将领士气高涨,人人奋勇当先,说来也巧,此时风向也发生逆转,东南风一阵猛似一阵,为周军有力地推动进攻狂潮。局势顿时扭转,汉军败如山崩,近十万士兵十亡八、九,已然溃不成军。 高平一战,周军反败为胜,乘胜追击到高平城才鸣金收兵,这是郭荣即位以为第一次胜仗,也是北汉灭亡的转折点,从此周**威大振,正式走上制霸之路。 当晚,郭荣在军营犒赏三军,宣召淮恨觐见。 大胜归来,军队沉浸在巨大的欢乐中,人们竞相谈论着战斗时的精彩见闻,提到最多的是国君亲征的雄姿,其次就是那斩杀敌军主帅的少年将军。 “听说这淮将军今年刚满十八岁,在许昌镇压叛将,在鹰城单枪匹马收降两万山匪,这次又一举杀死张元徽,真乃英雄出少年。” “可不是,今天我军本已势颓,全靠他带头全力冲锋方才扭转战局,可谓居功至伟,陛下肯定会封他个大官。” “他武功着实厉害,一把大刀耍得水泼不透,和关云长有得比,单骑闯关,如入无人之地,不知从哪里学来的好本事。” “真想调到他手下任职,跟着这样有能耐的官儿才有前途。” ………………………………………… 王帐里,赵霁等人也盼望能快些一睹这位少将的英采,圣旨传出后半个时辰,帐外通报:“怀化将军淮恨求见。” 帐内立时安静,郭荣放下酒杯,高声道:“叫他进来。” 两排卫兵构成的甬道间,一个颀长挺拔的身影昂扬而来,身披银甲,手捧银盔,恰似浩海天河中一颗最璀璨的星辰,照彻了人们的眼睛,在他们的瞳仁里映射出莹莹的星光。 赵霁与众不同,他眼里燃烧着火光,宛如燧皇钻出的第一捧烈焰,结束了寒冷黑暗的蛮荒时代。 他情不自禁地站了起来,在众人惊异的眼神里不加掩饰地流露更强烈的惊异之情。 虽然相貌不一样,但那身形、姿态、步速、气度全是他熟悉的,独一无二,无法复制。 商荣,我终于找到你了! 第161章 身世迷雾之斗剑 赵霁起身时就引起商荣注意, 意外相逢能不心惊?好在他应变能力强,如无其事地走进王帐, 向郭荣跪拜行礼:“末将淮恨参见陛下。” 清音入耳,胜过任何天籁, 赵霁忍不住要叫出声来,幸而他也不似当初那般莽撞,忽然警醒:“如今各大门派都在搜捕商荣,他隐姓埋名藏身官场大概为了躲避仇家,我若当众与他相认,只怕招来祸端,且先暂忍一时。” 想罢慢慢坐下, 视线紧缠着商荣, 恨不能绑住他,免得再消失不见。 郭荣大大褒奖商荣一番,命近侍赐座,商荣仍跪地不起, 朗声道:“陛下, 末将有事启奏。” 得到郭荣恩准后说:“何徽、樊爱能二将贪生怕死,临阵脱逃,险些导致我军失利。所谓法不严则不治,令不行则不严,似此等目无军法之徒,不严惩难以振军威,求陛下依律处死二人, 以儆效尤。” 旁边赵匡胤马上附议:“淮将军的奏报确是当务之急,陛下要平定四海,建千秋大业,必须有一只纲纪严明的军队,何徽、樊爱能这种害群之马留之只会败坏全军风气,请陛下准奏。” 何、樊两个逃将此番几乎连累整个周军,郭荣也深恨之,只因他二人是先帝旧臣,若开口治他们死罪,显得自己无情,淮恨和赵匡胤的奏请正中其下怀,沉吟片刻,双目精光迸射,即命将那两个懦夫押上帐来。 不久人犯带到,二人都爬在地上向郭荣哭跪求饶,郭荣严斥道:“你二人是我朝老将,不乏沙场经验,今日望风而遁,分明想把朕当成奇货献给刘崇老儿,实属无父无君,大逆不道,朕不杀你们,何以服众?” 喝令侍卫将二将拖出去斩首示众,跟随他们逃跑的副将及高级官员也被一并处死,剩余兵力编入商荣所辖部队,命他即日起攻打高平城,赶走盘踞在那里的北汉主力。 赵霁听令,急忙离座到御驾前跪拜,大声说:“微臣愿助淮将军一臂之力,求陛下恩准。” 郭荣只当他建功心切,欣然准奏。 商荣心里排斥,面上未动声色, 分卷阅读421 - 分卷阅读421 - 分卷阅读422 假凤虚凰 作者:星海拾贝 分卷阅读422 假凤虚凰 作者:星海拾贝 分卷阅读422 之后君臣制定作战计划,郭荣认为北汉军队倾巢而出,后方防务必定空虚,派赵匡胤率三万人马前去潞州,与李筠所部联合攻打晋州,刘崇得知消息定会撤兵回救,到时再趁机一举将其歼灭。 赵霁油煎火燎地熬到会议解散,见商荣离去,忙跟上去。赵匡胤拉住他:“六弟,你明日要出征,早点回帐歇息吧。” 赵霁不好表露急态,笑道:“我想去找淮将军商议军情,待会儿再回去。” 他尾随商荣在军营中穿梭,原想叫住他,但看他那视若无物的态度,明摆着不想搭理自己,得动点脑筋才能弄到单独叙话的机会。 商荣知道赵霁一路跟踪,内心五味杂陈,这小子就像生姜粉拌的胡椒末,不接触还好,一沾上就辛辣呛鼻,搅得人无法安心。 由南方到北方,从江湖到军队,失散一年还能巧遇,他们的缘分就像藕,破洞虽多,但折断了丝还连。 不想理睬,却又躲避不开,商荣少有地技拙了,回到帅帐,肖虎等部将都来迎接,争着问他觐见国君的情形。 赵霁看他被部众包围,不知几时能得空,真想冲上去拳打脚踢统统撵干净了,情急中不由得铤而走险,走到人群中大声说:“陛下有密旨传于淮将军,请诸将暂行回避。” 这计策无比管用,众人登时恭敬告退,商荣无言地看一眼那胆大妄为的小子,转身走向座椅,正待解下甲胄,脑后劲风扑到,他灵敏斜闪,一掌拍向赵霁胸口,赵霁不躲不避,硬生生受了这一掌,双手齐发撕下人、皮、面、具。 牛油灯的光芒在那日思夜想的面孔上镀了一层金,越看越觉如梦似幻。 他不敢眨眼,瞪愣的眼眶里浮出金箔般的泪花,颤声道:“真的是你……” 商荣扭头躲开他意图摸索的手指,音色冷淡:“赵将军,陛下让你传什么密旨给我?” 他的冷漠比钢刀还割人,赵霁双目垂泪,一下子哽咽了。 “商荣,我找你找得好苦。” 商荣讥嗤:“假传圣旨可是死罪,你别仗着陛下宠信就无法无天啊。” 他转身欲走,被赵霁抓住胳膊,当场怒从心起轮拳便打,赵霁见招拆招,两个人拳脚翻飞打了两个回合。商荣内力只恢复了不到三成,已远逊徒弟,第三招刚一使出就被他牢牢锁住双腕,死活挣不开。 他俩厮打的影子映在帐篷上,外面卫兵看得明白,慌忙掀开门帘进来查看,见状无不惊讶。 商荣机敏地扭头回避外人,淡定掩饰:“赵将军想跟我切磋拳脚,我就陪他随便比划了几招。” 营中人多眼杂,以赵霁这不管不顾的死德性,留在这儿准得露陷,他只好让步,对那冤家说:“营帐内地方狭小,我们到外面去吧。” 这句话歪打正着地起到了解围的功效,士兵们久闻淮将军武功高强,那些没亲眼见过的都盼着开眼界,听说商荣要与禁军校尉比武,比正月里看花灯还兴奋,立刻转身呼朋唤友。 商荣将计就计,重新戴好面具,解下盔甲,冷笑着招呼赵霁:“你不是很能打吗?那就出去一较高低。” 二人出帐数十步,来到一处空地,不消片刻周围便聚集数千人,火把盈天,全场透亮,一些高级将领收到消息也跑来观战。 外面的世界喧嚣无比,赵霁的世界寂静无声,他的感官都被那峙立在三丈外的身影塞满了,当商荣开口说话,他的心跳改变节奏,每次跃动都呼应着他吐字的频率。 “还请赵将军不吝赐教。” 商荣来到这里,多少有些报复的念头,他和赵霁认识六七年,一直占据上风,刚才一出手就落败,实在不服气,明知是功力折损的缘故也不肯认输,非要让对方吃点苦头才舒坦。 行礼后他抢先出招,猛突上前右掌平胸推出,直取赵霁左肩。 赵霁又硬受了一掌,这次还有意不运功抵御,商荣全力出击,这一下也能裂砖碎石,当场打得他离地飞出两三丈,落地咳嗽吐血。 热闹的人群安静了,人们可惊可愕,商荣身手了得,先发制人下确实大有胜算,可堂堂一个禁军校尉,皇帝信赖的亲随也不该如此不济啊。 商荣明白赵霁是故意让他,又气又急还有些心疼,强做淡然道:“赵将军该不是走神了?请起来再认真比试一次。” 赵霁点头爬起,直挺挺站立不动,没一点应战的架势。 商荣窝火得很,上去飞起一脚踢中他的右侧腰,果不其然,这人又像折断的高粱杆倒下了。 将士们哄然狂笑,认定这软脚虾是个靠溜须拍马或者扯裙带关系高升的家伙。 赵霁丢脸是小,可这一情况势必损害国君的威严和军队的士气,商荣弯腰抓住他的手臂拉起,趁机在他耳边悄声怒斥:“陛下命你我领兵出战,你表现得像个废物,是想害陛下威信扫地么?” 赵霁立时清醒,调息站定,向商荣拱手道:“在下不善拳脚,想与淮将军切磋剑术,不知可否?” 他动用了真气,声震四野,像瓢泼大雨扑灭了轰天的笑声。 商荣骑虎难下,被迫陪他演完这场戏,命人去找两把长剑来。 赵霁说:“在下恰好有一双宝剑,将军可拿一把去使,请稍待。” 他不等商荣回话,转身奔回所住的营帐,人们见他去势如电,凌波踏浪似的飞跃人海,不禁惊呼赞叹,纷纷奇怪:“这赵将军明明身怀绝技,适才为何不堪一击?” 俄而,赵霁携剑返回,带来的正是“相思”、“灵犀”二剑。 “请将军接剑。” 见他递上相思剑,商荣心湖微澜,原本打算遗忘的过往如走马灯在脑中转出缤纷色彩,桃李待日开,荣华照当年,人生最美不过少年时光,而他的少年时代都在与眼前人同甘共苦,那些记忆就像海底的贝壳,就算海水枯干,鉴证犹存。 “请将军接剑。” 赵霁又重复了一遍,似提醒又似恳求,商荣无言地接过相思剑,重不过四两的宝剑,捧在手里如同捧住了过去数年的春夏秋冬,忽冷忽热的感慨潮水般拍打心扉,他的手有些颤抖了。 赵霁率先拔出灵犀剑,晶莹的剑身上金光流窜,惊艳全场。 “淮将军,请拔剑。” 商荣知道他在试探什么,“相思”、“灵犀”双剑能与持剑者心意相通,而他也希望借此验证自己的心声。 利刃出鞘,赵霁再次热泪盈眶,相思剑的光芒仿佛春雨洒入他干涸的心田,经年离乱惶恐,上下求索,就怕物是人非。今见“君心似我心,不负相思意”,即使就此死去,亦无遗憾了。 观者新奇振奋,可商荣唯有迷茫,他果真对赵霁余情未了么?居然割舍不下一个朝三暮四的家伙,他怎会这般自轻自贱? 不 分卷阅读422 - 分卷阅读422 - 分卷阅读423 假凤虚凰 作者:星海拾贝 分卷阅读423 假凤虚凰 作者:星海拾贝 分卷阅读423 甘擦出了愤怒的火花,他双瞳电闪,手腕圈抖,挽出一串炫目的剑花,赵霁因势还招,冷芒交错,瞬间架起百千条银桥白虹,人们只听得一阵铿锵金鸣,都被他俩带花了眼。 商荣见赵霁使出一招“白云伏地”,接着又是一招“举杯望月”,都是“青云掩月剑法”里的招数。这剑法是玄真派的入门剑法,粗浅得很,赵霁如今通晓多套精绝剑法,为何偏用这套剑法与他较量? 他加紧攻势,狠招迭出,轻易压制住对方,而赵霁仍然固执地使出“月下照影”、“松风依旧”这种毫无威力的剑招,竟要把整套“青云掩月剑法”使完似的。 商荣起初以为他故意放水,还很生气,中途蓦然省悟这是他教给赵霁的第一套剑法。 七年前赵霁初入师门,是个什么都不会的小虾米,教他练剑比教猴子写字还吃力,商荣耐心差脾气急,见他一个招式两三天都学不会就着急上火,忍不住连打带骂。 赵霁那会儿还是惫懒娇惯的小少爷,受了委屈立时撒泼耍浑,满地打滚哭骂。 二人通常上半天大吵大闹,下半天无奈言和,接着教学,当时的情景还历历在目。 “饭桶,教了三天还学不会,你干脆去死好了!” “明明是你教得不好,我这么聪明的人给你做徒弟太可惜了!” “聪明?我看你就是木鱼脑袋,怎么敲都不开窍!” “我都被你打得满头包了,你还敲,你就是存心折磨死我,我真没见过比你心肠更歹毒的人!” “臭小子,手笨脚笨,嘴巴倒挺利索,好啊,我就让你见识一下什么是真正的歹毒!” “你想干什么?救命啊!姓商的又要杀人啦!” “再乱叫我就打死你!” ………………………………………… 商荣隐约听到小徒弟童稚的哭喊声,下意识噗嗤一笑,心脏却像被火钳狠狠夹了一下,疼得他眼睛发热,招式不由自主变幻,也使出“青云掩月剑法”。 赵霁欣喜若狂,更用心地配合拆解,两把纵横交错的宝剑渐渐托起一轮明月,粲然的月光照见了峨眉山的青峰碧水,流霜飞雪,照见了他们休憩相依的小木屋,照见了两个小少年携手奔跑的身影,他们一起走过万里路,闯过生死劫,哪怕风雨飘摇天各一方,总能像度过缺失的月亮回归团圆…… 两个人你来我往流畅过招,似双蝶嬉戏,双鹤竞舞,姿势非常曼妙。周围观众看得起劲,也有懂行的纳闷,斗剑本该激烈惊险,这二人却一唱一和,全不见半分杀气,真是奇哉怪也。 赵霁一套剑法使毕,撤剑后跃,拱手道:“淮将军剑术高明,在下自愧不如,受教了。这相思剑在在下手边也是闲置,就赠于将军使用,乞勿推辞。” 商荣默默收起宝剑,抱拳还了一礼,调头穿过人群回归营帐。 赵霁知道这会儿再跟去定会惹嫌疑,他不想再被商荣误会成不懂事的小屁孩,忍到半夜偷偷潜入他的营帐,谁知床铺上空空如也。 他懵然转身,一道白影闪出帐门,他忙不迭追赶,发现商荣朝着军营外奔去,便不急于赶上,坠在身后,跟随他来到军营三里外的荒坡,等商荣停步便匆匆靠近去握他的手,悲喜交加呼唤:“荣哥哥……” 商荣甩手躲避,训斥:“多大的人了还这么叫,知不知羞?” 赵霁含泪笑道:“就算活到一百岁,你也是我最爱最亲的荣哥哥。” 商荣啐了他一口,扭头不吭声。 赵霁贪婪端详他的面容,一年不见,商荣也有了不小的变化,稚气消退了,带走过去雌雄莫辩的柔嫩线条,现在的细腻精致是属于男儿的,更加俊美出挑,浑如突破云层的朝阳,洋溢无法抗拒的光辉。 赵霁揉了揉酸痛的眼眶,笑出眼泪,喃喃道:“我早该想到淮恨是你,除了我的荣哥哥,天底下哪里还有第二个那么聪明勇敢的少年郎。” 商荣讽刺:“你拍马屁的功夫还是这么好,怪不得能受陛下重用。” “你的意思是陛下是喜欢阿谀奉承的昏君?” “呸,你少嘴贱,不然我……” 商荣右手抬起一半,急忙伸左手按住,气恼地背过身去。 赵霁兴冲冲转到跟前,巴巴地凑上脸来嬉笑:“荣哥哥你要打我是不是?快来快来!我就盼着你打我呢。整整一年没挨你揍,我身上哪儿哪儿都不舒服,求你快些动手,打得越狠越好。” 见着商荣,他埋藏许久的流氓习气复苏了,固态萌发,缠着师父耍无赖。 商荣被他磨得火起,轮拳使劲乱揍十几下,赵霁缩颈杠背欢叫:“打得好,爽死了,再多来几下~” 商荣从来斗不过这个厚脸皮,大脚踹开,怒骂:“你就是个贱货,天生欠揍!” 赵霁摔了个四脚着地,久久不见爬起,像破裂的水壶渐渐流出呜呜咽咽的哭声。 商荣觉得他这半日情绪转换太快,又笑又哭的,怕是重逢时大受刺激,神智出了毛病,过去蹲下拍了拍背心:“喂,你不会这么不经打吧,快起来。” 赵霁骨碌爬起抱住他的脖子,打死不松手,上气不接下气哭道:“荣哥哥,我真的好想你,再找不到你我都要发疯了。” 以前他凭装可怜和撒娇两项绝活把商荣吃得死死的,商荣不想再中计,不耐烦地推搡:“别以为我还会上你的当,快撒手!” “不不,你听我说,听我说!” 赵霁哭得越发凄惨,活像一只即将遭受宰杀的小鸡,激动地抖颤着。 “我没跟唐辛夷做过那种事,是唐潇冒充我的,我已经跟唐辛夷绝交了,今生再不会见他,求求你最后信我一次吧,我绝不会再让你失望了!” 这几句话里包含让商荣惊讶的信息,忙问:“你说唐潇冒充你跟唐辛夷苟且,有什么证据?” 赵霁说:“唐潇暗恋唐辛夷,以前在峨眉山下毒谋害我,就是嫉妒唐辛夷喜欢我。那晚他约我子时在小树林见面,结果迟到了两个时辰,和唐辛夷睡觉的男人也是子时前去找他,下半夜离开的,不是唐潇还会是谁?” 商荣联系上下情一分析,的确说得通,可仍放不下狐疑,质问:“那你那晚回客栈为什么要去雪地里洗澡?不是在消除罪证吗?” 赵霁哭道:“我是怕你嫌我脏啊,你那么爱干净,有一点汗味就骂我是臭虫,我当然要洗干净才敢挨着你睡,要是为了消灭罪证,我在回来之前就洗掉了。我知道这都是因为你一开始就不信任我,觉得我不正经,撒谎比放屁还容易,又怀疑我和唐辛夷有非一般的关系,所以他一说你就信了。除了以死明志,我找不到别的办法让你相信,可我又舍不得你,还想留这条命伺候你……” 他心里装着太多 分卷阅读423 - 分卷阅读423 - 分卷阅读424 假凤虚凰 作者:星海拾贝 分卷阅读424 假凤虚凰 作者:星海拾贝 分卷阅读424 委屈,解释渐渐成了诉苦,涕泪交流泣不成声。 这小子的泪水就是酸液,商荣铁打的心肠都被他泡软了,烦躁喝止:“别哭了,我姑且再信你一回。” 赵霁忙狠吸几口气止住抽泣,畏怯探问:“你肯原谅我了么?” “不!” “那要我怎么做才肯原谅?” 商荣挥手打断:“……先别管这些鸡毛蒜皮,我问你,你去汴京多久了?有我娘的消息吗?” 他问起正事,赵霁不敢乱打岔,擦擦眼泪说:“我是秋天找到那里去的,凑巧遇上大师伯和元朗大哥。陛下收到大师伯奏报,第二天就派他接我进宫,说他也正派人四处找你和商太师叔,叫我留在京城等消息,顺便帮他训练士兵。这几个月都没音讯,估计他派出去的人也没找着商太师叔。不过我倒是在茶馆酒肆里听一些江湖人士提到她的动向,说她挑灭了好几个大派,最后的现身地在姑苏,好些被她追杀的门派都集体逃亡了,现在江湖上人心惶惶,听到她的名字都打颤……” 商荣不觉长叹,起初他很支持母亲报仇,可是持续一年的杀戮牵连了不少无辜人士,未免太血腥残暴,等这场仗打完,他就去寻找母亲,说服她停止报复。 赵霁见他沉默,又说:“年底我还见到了太师父,他也在北方周游了差不多一年,到处找你们。” “……他还好吗?” “不太好,太师父右眼瞎了。” “怎么回事?” “听景兴平说是受蓝奉蝶逼迫,蓝奉蝶因太师父隐瞒商太师叔的下落责骂他,太师父为兑现当日的毒誓,当场挖出了右眼。” 商荣震怒,咬牙切齿,咆哮呼之欲出,赵霁提心吊胆等了半晌,见他吞声饮恨恢复平静,似乎对此事无法评说。 情多生孽,世间爱恨恩仇概莫能外。 赵霁小心去牵他的手,又被他一脸嫌恶地躲过,好在相思剑先送了他一颗定心丸,明白商荣只是暂时闹脾气,便更努力做出小狗乞怜的情状,缩手缩脚望着他。 “荣哥哥,我和苗素已帮你洗清杀害甄盟主一家的罪名,但是你发狂杀死灵虚道长、阮贤等人的事还没能查清,那天究竟发生了什么?你怎会突然……” 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赵霁明明已拆穿了歹人冒充甄大小姐指控商荣行凶杀死甄兴涛一家的骗局,但少有当事人帮忙澄清,大多数人缄口不言,甚至以讹传讹,在他们看来商荣是女魔头的儿子,就该是无恶不作的杀人犯,即使武林盟主并非死于其手,他也脱不了干系。 所以商荣时至今日才得知自己已撇清了一项罪名,忙让赵霁细加说明。 那日赵霁夜闯中兴禅院,孤身战群雄,强行开棺验尸,此等事迹不可谓不英勇,商荣听说他如此卖命,焉能不感动?怕面上露出痕迹,又将脸调向一边。 这次赵霁终于摸到了他的手背,虽说只轻轻挨了一下,也异常欣喜了。 “荣哥哥,快讲讲你是怎么入魔的,知道是谁陷害你吗?” “……我中了蛊毒,受到大的刺激就会发狂行凶,有人给我下了致幻的迷药,我把客栈里的江湖客都看成了妖魔鬼怪,惶急下错手杀人。” “原来如此,那你可知自己是如何中毒的?” “在那之前我只吃了王师弟送来的酒菜……” 赵霁像被锥子扎了一下,惊呼:“这么说,是王师叔……” “不!” 商荣坚决打断,他不是没怀疑过王继恩,但前次的教训告诫他切莫轻下结论,他已冤枉过王继恩一次,可不能再犯同样的错。 “王师弟也吃了那些酒菜,还中了不灭宗的剧毒,害我的人不会是他。” 赵霁拍拍胸口,长舒一口气:“我想也是,事后王师叔还多次替你辩解,听说我要去找你又拿出自己的私房钱资助,最近见面也都在关心你的近况,如果他真要害人,绝不可能对你这么好。” 商荣点点头,问道:“王师弟也去汴京了?” 听说王继恩为躲避韩通留在宫里做了太监,感叹道:“王师弟外表柔弱,内心其实很要强的,宁愿去宫里做太监,可见被韩通逼到了什么地步,我原先还以为韩通真心对他,两个人在一块儿他也好有个依靠,如今看来感情的事真真不能强求。” 赵霁极力附和:“对对,情这个字来不得半点勉强,好比我,别人再好再喜欢我,愿意把我当皇帝供着,我也不动心,你对我再凶再冷酷天天打我骂我,可我就是痴情不改,至死不渝。” 商荣冷嗤:“这只能说明你贱。” 赵霁一脸烂笑:“可你不就爱我这个贱货吗?不然相思剑怎会发光?” 商荣若带着那把卖主的剑,铁定当场折了它,眼下找不到撒气对象,就拿小流氓的脸止掌心里的瘙痒,一个耳光抽得他原地转圈,打完侧身回奔。 赵霁捂着脸追在后头,大声喊:“荣哥哥,好事成双,你别只打左脸,右脸也快打一下,雨露均沾嘛!” 商荣停步扭头,又一次甩出巴掌,赵霁敏捷捉住他的手腕,另一只手按住他的后脑勺,企图强吻。 不料商荣低头一顶,脑门使劲砸向他的鼻子,撞得他倒退两三步。 “臭不要脸的流氓,再乱来我就杀了你!” 赵霁鼻血滴答地目送恼羞成怒的师父远去,好似吃了喜鹊蛋,登时乐开怀。 他还是以前那个商荣,他们的感情依旧未变。 第162章 身世迷雾之寻妻 次日商荣率部围困高平县城, 赵霁也领兵一千随军作战。 赵匡胤率领禁军部队前往潞州,四日后与李筠合部攻打晋州。 这招声东击西十分奏效, 高平的汉军在得知周军北上的消息后便试图突围,商荣故意撤去东面的守军, 诱使敌人从东门撤退,在半路进行伏击,一举歼灭数万人。 刘崇在军阵中见漫山遍野都是周军,而自己的军队似泥墙沙堡迅速溃退,辽军又迟迟不来增援,心急如焚下吐血不止,被臣僚舍命救出。撤到巴公涧清点残部, 二十万大军只剩不到三万人, 刘崇惧怒交加,就此一病不起,仓皇逃回晋阳,不久忧愤而死。 商荣攻下高平城, 入城后首先安抚民众, 恢复城内的生产生活,向军队颁布了四条守则: 一、爱护百姓讲礼义; 二、扶危济贫重道义; 三、军民互助讲仁义, 四、一言九鼎重信义。 全力保护民众的生命财产安全和社会秩序稳定。 他每日忙于公务,几乎没有闲暇的空隙,赵霁想单独与他说句私房话都苦无机会。 其实这亦是商荣故意为之,尽管对赵霁旧情不灭,可实在不想这么快原谅他, 看他乘兴而来又夹着尾 分卷阅读424 - 分卷阅读424 - 分卷阅读425 假凤虚凰 作者:星海拾贝 分卷阅读425 假凤虚凰 作者:星海拾贝 分卷阅读425 巴败兴而归,心里莫名畅快。这不分对象有仇必报的性格或许遗传自商怡敏,任何时候都争强好胜,坚持将自身感受摆在首位。 赵霁觉得商荣是长成大人比从前难哄了,今后的日子有点不好过,但比起失散时的孤苦万状,如今能每天相见已是守得云开见月明,想到商荣这一年遭了太多罪,就让他使使性子当做补偿。况且他那么骄傲,一般人想做他的撒气桶还不能够,虐待他正说明心中有他。 过了五天,诸事稍安,这日赵霁带着一队骑兵出城巡逻,见一辆四轮马车从南面疾驰而来。北方多战乱,马车是奢侈品,四轮的更少见,通常大富大贵的人家才能使用,赵霁见这辆车行迹有些可疑,立即拦住,派手下军士上前盘查。 车夫说:“我们是从南方来的,想去周**营里找人,正好向诸位军爷打听,可知有个叫赵霁的禁军校尉现在驻扎在哪里?” 那军士甚是机灵,先回头看一看长官,接到赵霁眼色,扭头问:“你们找赵将军作甚?” 那车夫说:“他是我家一位亲戚,我家夫人少爷想通过他找一个人。” 军士又问他们要找谁,一个声气粗哑腔调阴柔的男人在车内低吼:“老杨,这丘八一看就什么都不懂,你跟他罗唣什么,让他赶紧放咱们走。” 车帘后伸出一只骨节粗大,戴着华贵玉镯和宝石戒指的手,手指间捏着一小锭金元宝。 车夫老杨双手接住金元宝,递给那军士,笑道:“这是我家夫人的一点心意,送给诸位军爷打酒吃,还请行个方便,放我们过去。” 若没有赵霁在场,他这个贿赂便成功了。 那军士盯着金元宝咽口水,转回头打算帮他们游说官长。 赵霁听到车内人讲话已认出是薛云和陶三春,纳闷这对母子为何急着找他。 脑筋一转陡然惊悚。 我和商荣师徒**一事已传遍江湖,陶三春和商荣有婚约,该不是收到消息赶来找我算账的吧?她武功那么高,我绝计斗不过,还不被她活活弄死? 顿时心生逃意,向那军士猛打手势放行。 不巧的是车窗帘子忽然哗啦开了,一张浓妆“鬼脸”和一朵清水芙蓉紧紧挨挤着搁在窗框里,见着赵霁的瞬间,同时瞪眼挑眉,都想探身窗外,险些被卡住。 “赵小哥,原来是你啊,谢天谢地,祖宗保佑,可算没白跑这一趟。” 薛云一面感叹一面笑,不住念着“阿弥陀佛”,陶三春已跳下马车,卷起帘子请他出去。 薛云扶着她的肩膀下车,扭肩甩胯摇到赵霁马前,赵霁下马相迎,堆笑行礼道:“二位久违了,陶二夫人您还是这么年轻,比前年见面时更精神了。” 薛云笑不可支:“你都长成大人了,嘴巴也比以前更乖巧了,真讨人喜欢。三春,过来见个面啊,往后都是一家人,别老木木腾腾的。” 赵霁思索他这“一家人”是什么意思,片刻后反应过来,当初商荣不通人事,和陶家约定拿他做陪嫁丫鬟,这薛云定是惦记着让“儿子”拿他收房呢。 想到这儿就像被人用长矛顶住背心,竖起一片寒毛。 陶三春仍是从前那副憨木相,近前第一句话是:“我们是来找商荣的,你知道他在哪儿吗?” 赵霁不止寒毛倒竖还渗出了冷汗,连忙拉着他俩走到十数丈开外的地界,低声问薛云:“陶二夫人,你们也在找商荣?” 薛云苦叹:“我和三春在琅琊郊外隐居,不常与外界接触,两个月前出门办年货偶然听几个武林人士闲谈,才知道商荣出事了。我们家三春一听急坏了,当天就嚷着出门找人,我劝了半天,让她待在家里,自己赶去大名府打探消息,听一些知情者叙述了大致情形,回家后就和三春收拾行李动身了。从东面一路向西走到开封,见着了陈道长,听他说你投靠了他那当皇帝的师弟,现在前线打仗,心想你和商荣是师徒,找你估计能问出点什么来,就赶着从开封过来了。” 赵霁悄悄捏着衣角蹭手心里的汗水,听薛云这口气想来还不知道他和商荣的真实关系,尚有机会糊弄过去,装出愁眉苦脸应付:“说来揪心,我也一直没有家师的音讯,不知道他在哪里,二位若收获他的下落,还请及时通知我。” 陶家母子对望一眼,目光里惊讶、失望、担心不一而足。 陶三春问赵霁:“他们说商荣杀了武林盟主,还杀了崆峒派掌门和很多别派弟子,是真的么?” 这点赵霁必须为商荣辩白。 “武林盟主甄兴涛是不灭宗的人杀死的,这事我已经为商荣澄清了,商荣先被武林盟的人误当成凶手关押,不灭宗趁机钻空子对他下迷\\幻\\药,害他神志失常,错手杀死灵虚道长等人,我以后也会替他洗冤的。” 陶三春听后脸上盖满乌云,眸子里依稀有寒光掠过,好似叱咤的闪电。 薛云看出“儿子”发怒,忙拍着她的肩头哄劝:“你别生气,回头再听到有人说商荣坏话抓来揍一顿就是,干嘛白白呕自个儿。” 又冲赵霁诉苦:“你不知道,路上听那些人说商荣干了多少多少坏事,我们三春都气坏了,几次想跟人动手,都是我好不容易才劝住的,这孩子就是这么实心眼,见不得喜欢的人受欺负。” 赵霁的心缩成了干瘪的萝卜干,思忖:“陶三春喜欢商荣,知道我跟商荣的事非杀了我不可,我得赶快回去通知商荣,也只有他能想出对策来。” 薛云看看天色,对陶三春说:“天都晚了,咱们今晚先在高平住一宿,明天再去别处寻人。” 说罢请赵霁帮忙找个住处。 赵霁忙说:“这几天刚打完仗,城里还很乱,进出都查得很严,我领二位进城安顿吧。” 薛云欢喜称谢,回到马车前,从老杨手里要过金元宝抛给方才问话的那名军士,笑道:“我是你们赵将军的长辈,这些钱赏给你们吃酒了。” 士兵们喜出望外,争着拍马奉承他,又见陶三春容色殊丽,路上忍不住偷偷向赵霁打趣:“将军家这位夫人好阔气啊,小姐还生得这般貌美,若能做她家的上门女婿,这辈子都受用不尽了。” 赵霁正色警告:“谁告诉你那是位小姐?我跟你们说,那位陶公子正经八百是个男子,而且武功高强,像我这样的他一次能打三个。他最恨人说他是女人,你们趁早管住嘴,倘若惹火他,提防各自的小命。” 一席话说得众人愣头愣脑,心想那夫人长得像男人也就罢了,怎么好端端一个如花似玉的大姑娘硬要说成男的?世上居然有这等古怪的母子,委实罕见。 赵霁领陶家母子回到高平城,安排他们住进一家被军队临时征用的大客栈,为防止他们出门转悠,便留在店内 分卷阅读425 - 分卷阅读425 - 分卷阅读426 假凤虚凰 作者:星海拾贝 分卷阅读426 假凤虚凰 作者:星海拾贝 分卷阅读426 陪他们吃晚饭,期间讲述了前年在苗疆的经历。 薛云听说妹妹薛莲已晋升为诸天教掌教继承人,自然万分高兴,可随后又得知母亲何嫣以蛊母的形态存活了十几年,在与叛党蛊兽的决战中惨死。他幼年丧母,心伤留存至今,闻听此言不禁恸哭流涕,陶三春劝了好一阵方慢慢止住。 赵霁耗到亥时返回县衙,本次行军的高级将领都在这里住宿,他直奔商荣的房间,负责伺候的小厮说:“淮将军下午出门视察防务,至今未归,已有好几位官爷来找过了。” 赵霁离开县衙,去了另外几处军官聚集地,都没寻到商荣踪迹,有个将官说晚饭前见他往城北酸枣巷去了,赵霁急忙赶往。 这酸枣巷在战前是个贫民窟,白天人迹稀少,夜晚灯火不兴,此时陋巷内漆黑一片,朦胧的月亮像一个落难的美人哭花了妆,畸零惶恐地坐在枝头。 赵霁疾步入内搜寻,大声呼喊:“淮将军!淮将军!” 响亮的吼声激起一群乌鸦的不满,也吓坏了很多忙碌讨生活的老鼠,然而就是没有他期望的回应。 他渐渐慌乱,奔走中无意踩到几具将死的饿殍和冻僵的尸体也顾不得理会。 商荣尽职尽责,不会丢下一堆公务随便失踪,他肯定遭了意外! 赵霁揣着顽兔般剧烈蹦跳的心来到巷子最深处,此间有一座废弃的院落,推开破败的木门,一股铁锈的腥气袭击了他的鼻子,经验和直觉都显示,这是新鲜的人血。 月光微弱,景物模糊,赵霁拔剑冲进年久失修的房屋,看到了刚燃尽的火堆、吃剩的鸡骨头、代替桌椅的破砖块和塌毁一半的破墙。 他钻出破墙查看,附近树丛留下多处打斗的痕迹,到十几丈外才消失不见。 有一伙人曾在那破屋聚会,人数不下十个,然后有人闯入与他们发生战斗,那人一定是商荣。 他跃上屋顶,再跳到高高的树枝上,转着脖子遑急张望,刚刚遭受战火席卷的高平城荒凉沉寂,乳白的夜雾有如冤魂结队飘游,将远处零星的灯光掩映成凄迷的鬼火。 他紧紧抓住树干,只恨没有通灵的神力,不能向这棵伫立在废园前的老树打听消息。这棵树当然知晓全部经过,就在两个时辰前它亲眼目睹一位少年武将跟踪一名江湖客来到这里,躲在院后窃听他和同伴们的谈话…… 商荣是偶然发现那名龙王堡弟子的,这几日进城人员都必须接受严格的检查,那中年人乔装成商旅,顺利混过关卡。可是在街上行走时,迎面遇上一队飞驰的骑兵,他闪避时本能地运用了轻功,以常人莫及的姿势和速度一霎斜纵三四丈。 这一幕恰好被商荣瞧见,战时最要防细作,他怀疑此人是北汉派来的奸细,潜入城中来搞破坏,便悄悄跟在后头,一路来到酸枣巷尽头的荒院。 天色向晚,透过颓败的土墙能看到陋屋内飘荡的火光,那假商人在院门外高声道:“我辈到此惟饮酒。” 屋内即刻有人回应:“先生在上莫吟诗。”,顿了顿,又道:“遇有缘人,不枉我望穿眼孔。” 假商人回道:“得无上道,只要汝立定脚跟。” 屋内人笑道:“原来是龙王堡的朋友,快请进来。” 假商人跃墙而入,快步走进堂屋,商荣听到屋内传来杂七杂八的男女人声,少说有十几人,寻思:“龙王堡是当日上峨眉闹事的门派,听他们对切口,屋里那些想必也是武林人事,这些人跑到高平城里来接头定有缘故,须得仔细打探一番。” 他绕到院子后面,以轻功接近屋子后墙,耳朵贴住墙壁窃听室内动静。 只听一个粗嗓子的男人说:“不灭宗是武林公敌,我们投奔他们恐怕不妥啊。” 方才在屋内对切口的人说:“若非姓商的妖女逼得太狠,我们也犯不着走这条路,她是铁了心不放过我们中的任何一个,不向赤云法师寻求庇护,就只剩等死一途了。” 粗嗓男仍有些犹豫:“投靠不灭宗等于与武林盟为敌,今后的路会更难走啊。” 那假商人说:“不灭宗的人答应了替我们隐瞒身份,我们暗中为他们效力,旁人不会知道。” 这话引来众多惊喜感叹。 一个年轻男人说:“果真如此,那就好办了。老实说通过商怡敏这事我对武林盟那帮人失望透顶,商魔妇这一年中四处行凶,比不灭宗更残暴,武林盟却拿她没有丝毫办法,还不如不灭宗有能力呢。” 一个老太婆说:“老身的三个儿子都被商怡敏杀死了,只要能报仇,管他什么正教魔教,我儿行侠仗义了一辈子,到头来冤死在妖女手中,可见老天爷原是不长眼睛的,我们又何必再顾忌正邪道义。” 另一个尖嗓子的中年人接话:“单老夫人说得很是,所谓正邪道义都是骗人的鬼话,这世道只认实力强弱,咱们要想活命只能投效不灭宗。” ………………………………………… 商荣略听了几句,明白这是一帮受母亲追杀,被迫转入邪道的江湖客,眼看不灭宗力量又将壮大,他心里很不是滋味。 又听那对切口的人问:“仇大哥,你跟不灭宗的人谈好了么?他们明天会来与咱们接头吗?” 尖嗓男答道:“他们明天到,可惜北汉军队败得太快,否则咱们也能免去这桩差事。” 单老妇人接嘴:“无妨,入伙前总得先立些功劳,我看不灭宗是想借这事考验我们。” 假商人说:“高平离晋阳不远了,只要能顺利穿过周军的封锁线,把黑货交给北汉皇帝,我们就算立了大功。” 切口男笑道:“这么看来此事也不难,我们总共十三个人,有一半身手不算一流也算二流,闯过封锁线还是不成问题的。” 江湖黑话里,“黑货”指代被绑架的人质。 根据这些人的对话可知,不灭宗绑架了一个身份不凡的人,想将其交给刘崇,北汉正与后周交战,这个人质极有可能是后周朝中的要员,将被北汉当做威胁谈判的砝码。 兹事体大,不可放这些人走脱,商荣正要悄悄离去,树丛里突然窜出一条饥饿的野狗,冲着他耸身狂吠。 商荣情知不妙,身后土墙破竹篾似的哗啦碎裂,接连扑出七八道急隼般的身影。 玄铁剑、青龙刀、金蛇鞭、鬼头杖、金刚锥、荆棘刺、五行钩、乾坤轮,雪舞花飞地朝他袭来,力图一举将其碎尸。 商荣暴弹而起,飞速向远处奔退,那使乾坤轮的少妇甩出一道金轮,飞鹰啄兔般直追他的后脑勺,商荣听到风声已来不及向左右避让,急忙前扑,金轮挟带凌厉劲风掠过头顶,深深插进一棵大树树干。 这一躲闪减慢了速度,追兵奔至身畔,那使青龙刀的中年人扬手划出冷光,好似 分卷阅读426 - 分卷阅读426 - 分卷阅读427 假凤虚凰 作者:星海拾贝 分卷阅读427 假凤虚凰 作者:星海拾贝 分卷阅读427 凭空架起一道青虹,刀风朝商荣盖脸罩下。 商荣明白对方内力强于他,不能举剑硬格,剑锋斜挑擦着刀身直削敌人手指,那中年人惊忙撤手。 接替他的攻势的是使玄铁剑的老头儿,只见寒光绕空,千百条剑影交错袭来。商荣凝神注目,相思剑舞起一片狂风,犹如一条金龙盘旋扬爪,准确穿过虚影反刺老头儿胸腹,以攻代守化解这一招。 其余人看他剑术精湛,急忙联手袭击,金音振处,六件武器化作六道光芒,点“风穴”,刺“眉冲”,戳“膻中”,截“气海”,削四肢,将商荣周身要穴罩了个严重。 商荣内力仅仅恢复到过去的三成,一些高难度招数都使不出,此刻命在旦夕,强行发动“琉璃魔封”,眨眼间漫空金辉光灿夺目,飞旋的光团有若电掣风飘逼得众人接连倒退,周遭的树枝灌木也折断不少。 然而前力衰竭,后劲未起之时最是危险。 那使鬼头杖的老太婆经验老道,趁商荣收招的瞬间射出一把毒针。 商荣这时正是鹅吞鸡头卡了壳,十几枚毒针有一多半射入他的胸膛。针上毒、药猛烈,一股极沉重的窒闷瞬间锁住心口,身体重心前倾,跄跪倒下失去意识。 那些人围拢查看,使剑老头儿伸脚将商荣踢得仰躺,使刀的中年人弯腰在他身上摸索,找出一方将军印信。 “这人是周国将领,姓淮。” “姓淮?那不就是这次周军攻打高平的统帅么?” “哈哈,把他的头砍下来一并送去北汉,我们的功劳就更大了。” 中年人正要挥刀,被那使金蛇鞭留八字胡的书生拦住。 “且慢,这人好像戴着人、皮、面、具,先撕下来瞧瞧。” 他动手除掉面具,叫人回破屋取火把来照明,当商荣的脸清晰浮现在火光中时,人人惊讶抽气。 “这小子长得好像商怡敏!” “听说商怡敏有个儿子长相酷似她,该不会就是这小子吧?” “商怡敏的儿子叫商荣,是玄真派弟子,此人刚才使的剑招好像是玄真派的‘琉璃魔封’,年纪也差不多,必然是了!” “这孽种居然改头换面藏身周国官场,怪不得武林盟一直找不到他。” “今日落到我们手上也是天道好轮回,商怡敏杀了我们的亲朋好友,我们就杀了她的儿子!” 那放毒针的老太婆正是痛失爱子的单老夫人,争着举起鬼头杖向商荣照头猛砸。 使剑老头儿出剑阻拦,劝道:“单老妇人且慢,这人此刻还杀不得。” 单老夫人大怒:“他与老身有血海深仇,为何杀不得?” 老头儿说:“我们可以留着他对付商怡敏,那女人暴厉恣睢,但对亲生儿子总该有点感情,我们攥着这小子,往后再与那妖女较量就占到了先机。” 其余人均表赞同,一起说服单老夫人拿出解药为商荣解毒。 单老夫人要报仇还得借助这些人的力量,不得不舍己从众,取出解药灌进商荣嘴里,再用磁石吸出他胸口上的毒针。 “他中了我的‘乌头夺命针’,至少昏睡六个时辰,我们明天要去和不灭宗接头,该如何带他出城?” 老头儿想了想说:“这个稍后再一同协商,此地不宜再留,回去叫上屋里的朋友们,今晚换个地方落脚。” 赵霁没头苍蝇般转了半晌,于大汗淋漓中冷静下来。 高平全城戒严,城门城墙上的守备比平日多出十倍,就算那些人能飞檐走壁,今晚也不可能悄无声息地出城,多多派人搜查定有线索。但是商荣身为城中主帅,若他遭劫持的消息传出去,定会人心大乱,得换个说法。 他直奔驻军处,对负责防务的将领说:“城中混入大量奸细,淮将军已去追踪他们了,你马上多派人手全城搜捕,别让那伙人逃了。” 他是皇帝的亲信,又是军队副统帅,令出如山。不久,奉命缉拿的军士遍布高平城的大街小巷,大小客栈馆驿全部开门待查,还真抓到几个正宗细作,可就是不见商荣踪影,他像一滴落入墨池的清水,千百双眼睛的注视也难以令其现形。 第163章 身世迷雾之逼婚 赵霁整整一夜不眠不休, 鞋底踏过高平城内半数以上的土地,为遵循军队不扰民的原则, 除一些鉴定为良民所有的民宅商铺未进入搜查,其余地界一律搜遍。 这些细致严密地寻索全部落空, 只能寄希望于天亮后的第二波搜查,和加倍森严的城门关卡。 红日东升,四道沉重的城门仿佛县城的睡眼缓缓张开,城内外排队等候的队伍开始蠕蠕移动。 城外的菜贩、客商挑着货物,城内的居民、旅人背着行囊,城门口一道长长的木栅栏像水闸阻塞着人群流通,十几个士兵仔细检查人们随身携带的物品, 确认没问题才会打开栅栏一角放其通行。 赵霁在四门中来回奔走, 焦急等待消息。 辰时三刻,他来到东城门,当值军头向他汇报过去半个时辰内的进出城情况,依然未发现可疑人员。 赵霁怀疑他们当差不利, 质问:“没看见可疑的人, 那有没有特殊情况呢?比如带着大件行李的,你们有一一认真检查吗?” 那军头惴惴地咽下一口唾沫,回道:“凡是带大箱笼进出的卑职等都勒令打开查看,确实没发现异常。” 赵霁注意到军头身后的副手眼珠快速转动两次,像有异议,忙指命他上前盘问:“你是不是有话想说?” 那士兵胆怯道:“启禀将军,其实也没啥, 就是先前过去一只送葬队伍,说是自家老父病亡,子女们运送棺材去城外安葬,小的在想那棺材可能不算大件行李吧。” 赵霁问军头:“你开棺检查了吗?” 军头苦笑:“那棺材都用铆钉钉死了,开棺不吉利,也损阴鸷,卑职知道那家人,他家的长者前几天确实病死了,我一个亲戚前天还去吊唁过。都是土生土长的街坊,应该不会出差错。” 赵霁想不出漏洞,再度失望转身去往别的城门,路上遇到随侍的兵丁,急匆匆报告:“将军,您那位亲戚太太派人去衙门找过您两次了,叫您马上去客栈见她。” 找人要紧,陶家母子也慢待不得,那客栈就在背后的大街上,赵霁绕道前往。原来这娘俩准备出城,薛云觉得赵霁今后也是陶家的人,临走时须得打个招呼才成体统,说服陶三春耐心等他来了再辞行。 薛云见赵霁脸青面黑,心事重重,问他:“赵小哥,你这是怎么了?才过了一晚上就弄得这副鬼模样?” 赵霁遮掩:“城里进了敌国细作,我正带人搜捕。” 薛云不屑道:“你也太小题大做了,这种事让手下人去抓就好,何必亲自出马。” 分卷阅读427 - 分卷阅读427 - 分卷阅读428 假凤虚凰 作者:星海拾贝 分卷阅读428 假凤虚凰 作者:星海拾贝 分卷阅读428 赵霁神情凝重:“他们并非一般的细作,武功非常好,普通士兵绝计不是对手。” 商荣即使武功折半,也足以对付寻常武士,能劫持他的必是江湖高手。 薛云听了这话有点上心了,关切道:“那你可得当心啊,你师父已经把你许给我们家了,出了事可不得了。” 赵霁双手捂脸,揉出一个苦笑:“您放心,我理会得。二位要赶路,此刻正是时候,我送你们出城吧。” 薛云甩甩手帕,笑道:“不急,我先翻翻黄历,看往那边走最吉利。” 他从包袱里取出一本薄薄的《万年历》,舔了舔食指,拈开对应日期的页码,逐字念诵:“二月十八,喜神东南,财神东北,宜:破屋、坏垣、开市、出门;忌:婚娶、安葬、动土……” 赵霁初时心不在焉,等他念到“忌安葬”时,紧锁的眉宇被惊诧之匙打开了,上前夺过《万年历》定眼审视,白字黑纸也让他的思维黑白判然。 一般人家出殡都要择定吉日,怎会选在凶日安埋亡者?刚才自东城门离去的送葬队伍铁定有问题! 见他不告而别跃窗出去,薛云呼喊未果,转头吩咐陶三春:“三春,赵小哥一定想到什么线索去抓坏人了,他以后是你的小妾,你得负责他的安危,快随我一同跟去瞧瞧。” 陶三春对赵霁无感,但看在商荣份上不能不管,母子俩跳出窗户,飞奔追赶赵霁。 赵霁回到东城门,抓住那军头讯问:“你说你知道那户办丧事的人家,那方才送葬的人你都认识吗?” 军头摇首吐舌:“卑、卑职只是听亲戚说过有这么一户人家,自己并不认识。” 赵霁恼怒地推开他,对方才汇报消息的副手说:“此人革职查办,由你接替他的职务,立刻去守备司,叫他们派人去那户人家搜查。” 下令后他撒腿奔出城门,此刻他有十足的把握商荣就在那口封死的棺材里。 商荣已苏醒好一会儿,身体缠绕着粗铁链,躺在一个漆黑狭小不停晃动的空间里。这空间感与那年和赵霁结阴亲被活埋时相似,他由此断定自己正躺在一口移动的棺材里。 仔细一听,棺材外有车辕转动声、骡马攒蹄声,还有断断续续,忽远忽近的鸟鸣声,就是没听到人声。 他又据此推测此刻已身在城外,不知这帮人会将他带往何处。 在想到脱身之计前不能让那帮贼子察觉他已醒来,所以他静躺不动,不久感觉脑侧有微弱的冷空气涌入,轻轻转动脖子,发现旁边有一个透光的小洞,正对棺材下板车的缝隙,是特意戳破了用来供他透气的。 看来这帮人暂时还不想要他的命。 脸上的人、皮、面、具不见了,他们见过我的真面目,多半已知道我是商怡敏的儿子,想用我要挟母亲。 以上分析令商荣焦急,特别是得知这伙人正准备投靠不灭宗,设若落入赤云法师的魔爪,就更难逃脱了。 身似浪尖浮萍,心如急紧管弦,不算太久的行程也延展为漫长刑期。 当额头的汗珠悄然向太阳穴滚落时,颠簸停止了,骡子粗重的鼻喷中出现人声,是那个假冒商人的龙王堡弟子。 “仇老哥,咱们来早了吗?怎么没看到不灭宗的人?” 尖细嗓的仇姓男子安抚:“诸位莫急,他们说好午时到,看天色至少还有半个时辰,再等等吧。” 商荣听到这句话,得知距离遇袭已过去大半天。 沉静片刻,众人开始聊天,有人敲了敲棺材壁,然后听到年轻女子的声音:“单老夫人,你的□□药效该过了吧,不知那姓商的小子醒没醒。” 商荣估计这是昨晚那个用乾坤轮袭击他的少妇。 又听那单老夫人说:“都过了这么久了,照理该醒了,这半日都没听到动静,会不会闷死在里面了?” “不会,我特意在棺材底下戳了个通风孔,绝对闷不死。” 答话的是那切口男,又一个男青年接话:“要不我们打开棺材看看,真闷死就白忙活了,说不定还会惹不灭宗的人生气。” 好几个人随声符合,商荣听到棺材上传来绳索摩擦的声响,这些人准备开棺检视了。 这时那“仇老哥”忽然低吼:“他来了!” 响动立刻停止,再没有一个人吭声,可以想象外面的人正急张拘诸地等候不灭宗党徒靠近。 数息后,“仇老哥”率先开口,恭敬笑道:“尊使一路辛苦,我等已恭候多时了。” 那尊使笑道:“我这人一向守时,谁叫你们提前来的。” “仇老哥”干笑两下,向众人介绍:“这位是赤云法师座下高徒游不返,外号‘刚鬣’。” 商荣霎时屏住呼吸,他曾在苗疆与游不返交过手,当时他是黑风谷逆党成员,没想到真实身份竟是不灭宗十二门徒之一。” “仇老哥”又向游不返介绍己方人士,说了一堆名姓绰号,商荣对应着他们的声音默默记诵。 双方道过问询,“仇老哥”说:“尊使,那口袋里就是这次要运送的货物么?” 游不返“嗯”了一声,稍后听见一个小女孩哇哇大哭,是刚被解除哑穴后恐惧急促的哭法。 商荣原以为他们绑架的是朝廷要员,听到幼女的哭声很是疑惑。 “仇老哥”也奇怪地问:“上次听尊使说要取的人是郭荣的太子,怎么变成小丫头了?” 游不返懊恨一叹:“那天我和狼师弟潜入皇宫捉太子,他姊妹三人正在御花园玩耍,周围有很多侍卫守护。那些酒囊饭袋自然不是我师兄弟的对手,可坏就坏在将要得手时诸天教的蓝奉蝶突然钻出来,到手的太子硬是被他夺了回去,还想放蛊制住我二人。我们知道他蛊术厉害,只好临时改捉了郭荣的小女儿,就是这个小丫头,她叫郭俊平,封号金花公主。” “仇老哥”了然,安慰道:“我听说金花公主极受宠爱,虽比不上太子,做人质也不错了,郭荣自诩仁义,若教天下人知道他连钟爱的女儿都不肯救,必会被世人骂成冷血暴君,似他这等沽名钓誉的伪君子定会斟酌行事的。” 话锋一转,又多了几分阿谀。 “此番我等也意外捕获一名有用人质,正好当做投名状献给赤云法师。” 游不返饶有兴趣地问:“什么人?” 听说是“商怡敏的儿子商荣”,语气立刻转为兴奋。 “他在这口棺材里吗?快打开来让我瞧瞧。” 游不返对美色有着病态的占有欲,早在初次见面时就对商荣垂涎三尺,听说他落入己手,就像闻到腥气的苍蝇,**精力一齐躁动。 贼人们急于讨好他,赶紧七手八脚拔掉封棺的铆钉,卸下棺盖。 商荣闭目装昏,强光在眼前刷出一片鲜红,脸颊 分卷阅读428 - 分卷阅读428 - 分卷阅读429 假凤虚凰 作者:星海拾贝 分卷阅读429 假凤虚凰 作者:星海拾贝 分卷阅读429 下巴也被突然倾注的冷气刮出一片鸡皮疙瘩。 片刻后,一道黑影遮蔽红光,定是那姓游的恶贼。 游不返爬在棺材口旁注目凝视,视线如同蜥蜴的长舌贪婪舔舐那精雕细琢的面孔,旁若无人地感叹:“一年不见长得更标致了,我要是师父就在此刻杀了他,用防腐药永远保存起来。” 边说边伸手摸索商荣的脸庞,商荣沉定忍耐,等他的手指游移到唇间,冷不防张嘴狠狠一咬。 游不返惨叫着跌下板车,右手食指只剩一截血淋淋的凸桩。 商荣在刀剑中从容坐起,将断指吐还给他,骂道:“狗贼你命还挺硬,只怪我学艺不精,那次没能取你的狗命!” 他唾骂时调出一缕目光搜寻被绑架的小公主,见她正被那使乾坤轮的少妇抱在怀里,雪玉的小脸哭得像个起皱的红苹果。 商荣的心突然毫无防备地疼了一下,不明白这超乎怜悯的疼惜缘何而起。 闪神之际游不返已幻影似的欺上来捏住他下颚,残忍笑意宛若铡刀的锋芒。 “真是朵娇艳的玫瑰,刺也格外扎手。” 他出手不轻,像铁钳死死卡主商荣的颚骨,白皙的脸很快胀得通红,眼球也因疼痛本能地浮起泪水。 痛苦的表情助长了游不返的兽、欲,虽然有赤云法师的禁令在前他不敢伤害这个少年,但仍想以轻微的折磨换取心理快感,淫、笑着逼近商荣,朝着他圆润的右耳垂伸出舌尖。 忽然,一声厉啸电闪飞到,身在数十丈外的赵霁已看清林中情形,纵身一跃绝尘奔至,手里多出一把金光闪闪的宝剑。 群贼举械迎战,灵犀剑快如冷电挟着一缕劲风排空压下,剑锋未到已先声夺人,那使金蛇鞭的书生扬鞭击向他的下盘,试图破他的锐气。 赵霁振腕一招“六出飞花”,绕着书生周身攻出六剑,每一剑都震开一朵雪花,金蛇鞭断成寸缕,书生的喉间也多出三条整齐划一的血口, 一个使长戟的青年见同伴被杀,疯吼着挺戟暴戳。 赵霁剑锋一转,漫空金光浸肌,丝丝冷风啸吼,青年手中长戟被削做三截,脑袋少了半边。 群贼悚动,一个个跑动换位,排开阵势围住赵霁。 赵霁面色不改,翻腕撒剑,剑化神龙挥霍纵横,杀阵中乱影疾窜,似一只疯狂转动的飞磨碾压敌人,不出十招就将那使五行钩的粗嗓男、使荆棘刺的切口男、耍青龙刀的中年人、还有另外两个年轻汉子送进鬼门关。 他一到场便连杀七贼,灵犀剑仿佛吸走了天光,正午的天地顿时昏暗了。 不止游不返为他的神速进步震愕,商荣也暗暗惊讶,内力通过修炼积累来增进,剑术却必须经由实战才能迅速提升,分别的这一年里赵霁必定历经过重重磨难,身经百战方能竿头直上。 思量:“似他那趋利避害的闲散个性,若非情势所迫不会自寻麻烦,这不得已说白了都是为了找我……” 想到这儿身在危局,内心一角仍软得化开了。 赵霁杀人立威,唬退以“仇老哥”为首的幸存六贼,仗剑直逼游不返。 游不返任务在身,眼看几个贼人都不当事,飞快捞起商荣,再转身去抓郭俊平,想带二人逃离。 不等赵霁赶上,一道蓝烟飙向游不返,他只觉手里一轻,商荣已被蓝烟托着飘至数丈外,烟雾定型,是个着男装的清丽女郎。 “陶公子?” 商荣吃惊地打量陶三春,不留神身上铁链已被她两三下麻利扯断。 看她冷着脸问:“你没事吧?” 慌忙点头:“还好。” 陶三春扭头向游不返释放冰箭般的目光,大踏步走上去。 游不返嚣张惯了,美色当前更是忘形,调戏道:“又是个大美人啊,长得很合我胃口。” 陶三春加速前扑,迎面一拳击去,这一拳好快,俨然流星擦破天宇。游不返躲不开,下意识以右臂格挡,猥邪的笑转眼便成痛苦惨嚎,他的右臂落在地上,伤口垂下一条血瀑。 “鼠辈,胆敢强掳我的未婚妻!” 陶三春厉声怒吼,而游不返脑中空白,根本没发觉她这话有违常理。 陶三春也不准备与他废话,十指扣拳,跳起朝他顶阳骨上迅猛一捶,拳头直落八尺,游不返先是眼球飞出,脑袋爆浆,再从颈椎骨一直碎到脚跟,霎时由一个高大壮汉变成一堆噗嗤冒泡的肉酱。 血腥景象惊魂动魄,商荣第一反应是扑到郭俊平身边紧紧捂住她的眼睛。 陶三春杀死游不返,目标对准余下的贼人,那六贼目睹她杀人的场面哪里还有胆量接招,无奈腿脚发软,逃不快,被她恶虎捕鼠似的挨个追上,或一拳打爆脑袋,或一掌洞穿胸膛,眨眼功夫“仇老哥”等四名男子尽都呜呼,剩下那少妇和单老夫人,俱吓瘫在地。 陶三春男子意识,从小接受的教育包括“好男不跟女斗”,是以绕她们不死。 商荣也想留着她们逼供,将郭俊平交给赵霁照看,快步奔过来。 单老夫人痛恨商怡敏,自忖有死无生,拼了命拉商荣陪葬,倏地射出一把无药可解的“葬魂钉”。这暗器所淬的毒须花十年时间提炼,她平时极为珍惜,此时尽数抛出就是不想给仇人留活路。 商荣距她不过三丈,内力未复的情况下休想躲过,幸好陶三春就在身旁,她右掌猛挥,掌风恰似箕星喷出的罡风,掀起一尺厚的沙土,几十颗“葬魂钉”全部倒飞回去打在单老夫人和少妇身上,落了个害人不成终害己。 尘沙落定,薛云呼喊着奔来,他方才突然内急,躲到路边方便完才赶来,见满地死尸,陶三春一身上好的绀青缎袍沾满鲜血,已看不出本色。 他登时气急,上前掏出手绢替她掸衣服上的骨渣肉末,尖声埋怨:“你要杀人也用点斯文的杀法,弄得腌腌??的太不体面了。” 陶三春余怒未消,闷声道:“我太生气了,他们怎么能把活生生的人关在棺材里。” 薛云来时已看到商荣,训完儿子上前相见,一手拉着他的胳膊一手捶打自己的胸口,皱着眉头笑嚷:“我的儿,可算找着你了,你不知道我们娘俩为了寻你跑了多少冤枉路,生了多少冤枉气,我这白头发都愁出好几根了,你看。” 他随手指一指鬓角,又冲远处的赵霁大骂:“好你个小蹄子,竟敢撒谎骗我们,你明知你师父在高平,昨儿为什么说不知道?险些被你误了大事,再有下次,仔细你的皮!” 赵霁恰似坛子里的豆芽菜抬不起头,预感之后还有更大的风暴。 商荣见机快,猜出前因忙替他打圆场,笑劝薛云:“夫人您别怨他,是我不让他对外透露我的下落,我在江湖上惹了不少祸,怕仇家找上门,也怕连累朋友。” 分卷阅读429 - 分卷阅读429 - 分卷阅读430 假凤虚凰 作者:星海拾贝 分卷阅读430 假凤虚凰 作者:星海拾贝 分卷阅读430 薛云的不满又多加了一分利息,嗔怪:“你这话就不对了,我和三春哪是外人啊,我们三春是你明媒正许的未婚夫,我是你未来的婆母,今后都是你最亲的亲人,你瞒谁也不能瞒我们呀。” 他提起这桩婚事,商荣的脑门也像有钻子在凿,笑中流溢明显的苦味。 陶三春劝道:“二娘,人没事就好,您别计较了。” 薛云见“儿子”还未成亲就对“媳妇”如此看重,几多欢喜几多愁,喜的是陶三春本对男子不感兴趣,这么喜欢商荣,今后传宗接代大有指望,愁的是这儿媳精明要强,没准会恃宠而骄欺凌“丈夫”。 不自觉地看了商荣两眼,伸出食指轻轻戳了戳陶三春的脑袋,装腔作势数落:“你要发火也不该当着商荣的面,看把人家吓的。” 商荣忙说:“陶二夫人我没事,这帮、人、绑、架、了周国公主,适才多亏陶公子及时赶到杀死歹人,不然让他们走脱定要出大乱子。” 薛云忙看向赵霁怀里的小女孩,笑道:“那小丫头就是公主娘娘吗?长得怪水灵的。” 郭俊平已怕得哭不出声了,人们决定马上带她离开凶杀现场,走之前赵霁商荣动手搜了搜死者的包袱,没发现有价值的物品,只收获部分金银珠宝。 郭俊平认得赵霁,却只要商荣抱她。 商荣往常嫌小孩烦人,更不会哄人,可对着郭俊平这朵幼嫩的花骨朵却莫名地心生喜爱,捏着她的小手,为她唱了几支军营里流行的小调,哄得她渐渐平静下来。 郭俊平摘下颈上的项圈递给他:“你救驾有功,这是本宫赏你的。” 薛云素来喜欢小孩子,看公主可爱老想逗她,见状笑侃:“我们三个也都救驾有功,殿下为何只赏他一人?” 郭俊平盯着商荣认真端详片刻,转头回道:“他长得比你们都好看。” 童言无忌,年轻人都笑了,薛云认为自家陶三春相貌最佳,听了这话未免有些许不悦,随即又想商荣就快做他的儿媳妇了,也算陶家人,老婆美貌,光彩是丈夫的,于是乎又心旷神怡起来。 到了城外,赵霁先入城去客栈替陶三春取来干净衣物换穿,商荣丢失人、皮、面、具,不能再回衙门,只好先随陶氏母子到客栈暂住。城中可能还有不灭宗的党羽,为保障郭俊平的安全,商荣将她留在身边照顾,叫赵霁悄悄挑选可靠之人去前线奏报郭荣,请他派人来接应。 皇室子女通常大气懂事,郭俊平不哭不闹跟在商荣身边,命他唱歌讲故事,很有几分随遇而安的淡定。 商荣和她投缘,有求必应地陪她玩到起更时分,见她困得上下眼皮直打架,抱她上床安歇。 刚替她掖好被褥,隔壁薛云找了来,见公主安睡,赶紧压住大嗓门,示意商荣到门外讲话。 “商……唉,都是一家人了,再叫名字怪别扭的,我是你的长辈,叫你一声荣儿可以吧?” 商荣齿间像有两张铁皮轮番擦刮,一阵阵发酸,强笑点头:“您高兴就好。” 薛云笑道:“我找你是商量正事的,你看你如今处境危险,正邪两派都想对你不利,日后落单肯定又会遭遇凶事。刚才三春说想提前跟你成亲,把你接回家去,我们住的地方很隐蔽,轻易找寻不到,她武功又好,有能力保护你。巴巴地求了我好半天。我拗不过她,想来听听你的意思,再看该怎么料理。” 商荣一口凉气塞住气管,拼命咳嗽几声,强自镇静道:“陶公子的丧期不是还没过么?提前成亲怕不妥当吧。” 他当初懵懂无知,稀里糊涂应下这门婚事,早已追悔莫及。悔婚是必然的,可陶三春刚刚才救了他的命,**辣地提退婚未免太过分了,他不怕得罪人,但不愿恩将仇报,希望时间上能缓一缓。丧期是最好的借口。 谁知薛云已经设计出解决方案。 “你公公的丧期还剩半年,我考虑先让你们拜堂成亲,等半年以后再圆房,这样于情于理都无妨。三春她爹生前就盼她娶媳妇,你早点过门,他泉下有知也会欢喜。” 以诚信做基石,绝大多数的花招计谋都无用武之地,商荣云雀进笼子,有翅不能飞,面对薛云被期望擦得闪闪发亮的眼珠,心里乱似狗窝,不禁想赵霁那只癞皮狗在这里就好了,挨打挨骂都无所谓,但一些不要脸的话只有那小子说得出口。 焦灼中客房内乍然一声孩啼,听来甚是惊恐,商荣急忙踹门进去,只见一个高大的黑衣蒙面人正捞着昏迷的郭俊平跳过窗户,他不及多想,双足顿地,电霓般射向窗外的黑夜。 第164章 身世迷雾之赌气 商荣越窗的一瞬, 上百枚细小暗器飞到,时间掐算之精准似乎早有埋伏。 他再次发动“琉璃魔封”, 凭借下坠速度躲过这百死一生的攻击。 脚尖刚一沾地连忙重新跃起,见那黑衣人正向西面逃窜, 即将跳下屋顶时一个白色的光团追到后脚跟。 黑衣人像知道厉害,紧急踮脚跳闪,光团掀瓦毁椽地掠过屋顶。 商荣见陶三春飞身赶上,急忙叮嘱:“陶公子,小心别伤了公主!” 陶三春点点头,与他兵分两路封堵黑衣人。 黑衣人反应极快,身在半空便撒出第二把暗器, 商荣挥剑挡开正面袭来的暗器, 忽听陶三春说:“当心后面!” 掌风穿空打落十几枚射向商荣后脑的毒镖,这黑衣人能无死角施放暗器,除天下第一的暗器世家唐门,商荣想不到还有哪个门派能培养出此等神乎其技的高手。 陶三春见黑衣人连续朝商荣下杀手, 勃然大怒, 当下一式双开,两拳齐发,使出“天照经”中的“紫阳掌”,一股强风仿若狂涛拍岸,澎湃有声,直撞黑衣人胸口。 这黑衣人确也奸诈,竟举起郭俊平当盾牌。 嫩豆腐似的小公主如何经得起掌力擦刮, 商荣以为陶三春收招不及,几乎放声惊叫。 万幸“天照经”修炼阴阳二气,“紫阳掌”只动用了阳气,陶三春为人木讷,武学天赋却是万中无一,眼明心亮,得心应手,即刻逆运真气以“太阴之力”化去掌力,还顺势抓住郭俊平肩膀,接着右脚猛踢黑衣人。 黑衣人不想肢残身死,只得放手,退开的同时暗器似骤雨铺天盖地落下。 陶三春右脚化弧,左脚尖点地,整个人似离地陀螺飞转,罡气激突三丈,暗器好似打中铜墙铁壁,尽数变形坠落。 黑衣人这招九成目的是逃走,放出暗器后立马纵身飞窜钻入一条黑巷。 陶三春抢先甩出阴阳气团追击,贼人少躲了一寸,左腿被气团风力刮中,骨头立即裂缝,跳踯着拼命逃跑。 商荣欲追,忽听郭俊平大声哭泣,临时转念撤步跑到陶三春身 分卷阅读430 - 分卷阅读430 - 分卷阅读431 假凤虚凰 作者:星海拾贝 分卷阅读431 假凤虚凰 作者:星海拾贝 分卷阅读431 旁接过惊惧的小公主,搂在怀里柔声拍哄。 薛云也追到现场,他亲眼目睹黑衣人与陶三春的较量,愠怒道:“那贼人好生歹毒,居然用小孩子挡驾,真该杀!” 陶三春弯腰捡起一枚毒镖,看了看,又闻了闻,鉴定:“暗器上有毒,是不灭宗的‘鸩尾无赦’。” 看来这黑衣人是不灭宗的爪牙。 商荣说:“今天我在棺材里听游不返和贼人们讲话,他自称是与‘狼师弟’一道闯宫劫持了小公主。十二门徒里有一个绰号‘苍狼’,莫非就是此人?” 薛云认为他所料不差,进一步猜测:“我听说不灭宗在很多门派安插了奸细,此人暗器手法高超,会不会是唐门的人?” 商荣点头赞同,唐门如今是苗素当家,以她的个性不会顺从不灭宗,很有可能会被魔教列为打击对象,得设法通知她小心提防。 三人带郭俊平返回客栈,郭俊平受惊过度,死活不肯再住原来的客房,商荣也觉得继续留在此地很不安全,拜托薛云派人去县衙找赵霁,让他另外安排住处。 薛云正要命老杨跑腿,赵霁风风火火来了,进门见众人都在,笑道:“你们还没睡呢,正好,快把公主给我,宫里的人来接她了。” 他说的宫里人不是别个,就是王继恩和韩通。 先前赵霁独自回衙门协调事宜,按商荣的吩咐向众将官谎称:“有人欲对淮将军不利,安全起见,他去了一个秘密地点暂避,接下来由我负责传递消息,替他下达各项命令,目前高平城局势还算稳定,上峰也没有新的调令,诸位尽忠职守可保无事。” 守备司那边的官员前来向他复命,说上午派人搜查了那户举丧的人家,发现家里二十五口人全部遇害,尸体与病亡的老者一块儿堆放在地窖内。 赵霁估计那伙贼人夜间入室杀人,随后以丧亲的身份为掩护用棺材将商荣偷运出城。此皆人面兽心之徒,死得一点不冤枉。 他坐镇衙门处理了一些紧急公务,至戌时逐一料理停当,心里记挂商荣,想去客栈过夜。 这时县令来报,说宫里来了特使,请他快去迎接。 赵霁换上官服叫齐部将到大厅面见特使,路上问县令来的是什么人。 县令回道:“特使总共两位,一位是皇后娘娘的近侍王继恩王公公,一位是侍卫亲军副都指挥使韩通韩大人。二位要去前线面圣,今晚途经高平,想在此地留宿。” 王继恩是符皇后的人,韩通负责皇城防务,定是奉皇后懿旨出宫面圣,赵霁猜他们要向郭荣禀告的是小公主遭劫持一事。 众人在厅上相见。 韩通和赵霁有仇,同朝为官后也形同陌路,今日情况特殊,当着众多将领官员,免不了客套几句。 赵霁待他们与高平将官叙过见面礼,对王继恩说:“末将有机密要事禀报,请二位特使移步细谈。” 他领二人来到后院静室,低声问王继恩:“王师叔,你们可是为金花公主而来?” 王、韩两人均吃了一惊,王继恩忙问:“皇后已下令封锁公主被贼人绑架的消息,你是如何得知的?” 商荣曾嘱咐赵霁切勿对人提他的近况,赵霁于是谎报:“昨天我在城中搜捕细作,偶然发现一群意欲投靠不灭宗的江湖客,今天跟踪他们出城,恰巧在他们与不灭宗党徒接头时救下公主。” 王继恩和韩通喜不自禁,忙问他郭俊平现在何处。 赵霁说:“我把她藏在安全的地方,派专人看护,高平接近战区,不宜久留,我想请你们明日护送公主回京,将她平安交还给皇后娘娘,再向陛下禀报。” 王继恩赞道:“这主意好,皇后娘娘原本担心陛下得知此事后会降罪众人,如今公主平安,失职人等皆可从轻发落了。公主在哪里?快领我们去接驾吧。” 赵霁不能让他们见到商荣,说多人行动太惹眼,还是由他悄悄去接回公主更稳当。 到了客栈听说不灭宗的人差点掳走郭俊平,吓出一身冷汗,更深深体味到祸福相依的道理。 昨天他还为陶家母子的到来烦恼,此时想来多亏陶三春两度出手方保得商荣和公主无恙,可见评定世事好坏不能操之过急,应留待时间来验证。 商荣赞成他的主意,说:“不灭宗抢不到公主不会甘休,高平城内危机四伏,绝不能再留。你回去挑一些人假扮王师弟和韩通明早继续往前线进发,让王师弟和韩通乔装成平民秘密护送公主回京。” 又拜托陶三春陪赵霁送公主去县衙。 郭俊平听说马上要回家,十分欢喜,可又舍得不商荣,拉着他的袖子说:“小春子,你跟我走好不好?我让父皇封你做大官。” 她之前问商荣名姓,商荣临时编了个“木逢春”的假名骗她,郭俊平平时接触的男人多是太监,便习惯性地称他“小春子”,因为是假名,商荣也懒得纠正。 临别在即,今后恐怕无缘再见,他摘下一枚护身符系在她的袄子里,这是出征时鹰城法行寺住持所赠,由阖寺僧众集体诵经七天七夜方才完成开光仪式,他希望将佛祖的加持随喜给这位可爱的小公主,保佑她一生祥宁安泰。 薛云惦记儿子的婚事,刚才与商荣磋商,见他犹犹豫豫似乎不大情愿,心中着急,就想通过赵霁打通关节,主动跟他和陶三春一道护送公主。 赵霁对这“大婶”有自己独到的见解,总觉得他虽非商人,却足具了商人无利不起早的习性,指不定要算计他。 回县衙交接完备,出门与他母子道谢时便被薛云拉住胳膊往无人的地界拉扯,明知他不会伤人,赵霁仍像落入虎爪的羊羔瑟瑟发抖,不久就受到严厉训斥。 “赵霁,我早年就看你小子不老实,念着今后都是自家人才轻信你的话,你怎敢对我们隐瞒你师父的消息?是存心搅黄他和我们三春的婚事吗?” 陶振海在世时,家中姬妾都交由薛云管理,俗话说三个女人一台戏,妻妾成群的家庭不说勾心斗角,鸡争鹅斗在所难免,加上家藏巨富衣食无忧,百样游戏玩腻了,吵架就成了最带劲的消遣,没有矛盾也要千方百计制造争端过嘴瘾。 薛云十几年操练下来精通吵架要领,要收伏一个人就得先逮住短处狠咬,使其理亏气弱再趁势出击。 然而赵霁也深谙此道,立时猜到他的后招,赔笑:“夫人有话直说,说完再一总教训也不迟。” 薛云铜钱似的双眼倏尔眯成细缝,笑道:“你当真是个机灵鬼,我就爱你这号的,说话一点不费劲。” 他手帕掩口而笑,不小心抹到唇上胭脂,忙翘起小指匀了匀,换上和善样儿说:“你师父如今的处境你比谁都清楚,他母亲结了数不清的冤仇,整个武林都想迫害他,再让他 分卷阅读431 - 分卷阅读431 - 分卷阅读432 假凤虚凰 作者:星海拾贝 分卷阅读432 假凤虚凰 作者:星海拾贝 分卷阅读432 孤身流落在外还会出大事,你说是不是?” 赵霁装傻:“他不是孤身一人,还有我,我会拼命保护他。” “就凭你?你能有几条胳膊几条腿?真那么能耐,昨天你师父能被坏人抓走么?俗话说细处随时会断,薄处随时会穿,所以做事就得不留一处死角,不留一丝隐患,你懂我的意思么?” “……不懂。” “啧,你这小子,怎么该你聪明时又发起木来了。我的意思是,只靠你和你师父两个人自保太难,得躲到我们陶家这棵大树下方能得救。我决定尽快把三春的婚事办了,刚才跟你师父提了几句,他想是不好意思,跟大姑娘似的羞羞答答的,你明天帮我劝劝他,好事就该趁早,别磨磨蹭蹭地瞎耽误功夫……” 薛云好像高山上流下的溪水,不管别人爱不爱听,只管自由奔放地滚淌。 饶是赵霁滑似泥鳅也游不过这条湍流,脑门上起了一层白毛汗,左腿筋像拨动的牛皮筋,不受控地轻抖。 待薛云留出气口催他回话,他赶紧拍了拍那不争气的腿,拼命干笑:“多谢夫人好意,这事还得由我师父自个儿做主,要不我这就去问问,看他是什么想法。” 说完电射奔出,霎时无影无踪。 商荣担心他们路上出事,等得坐立不宁,见赵霁仓皇跳窗进来,心头凉了半截,忙问:“不灭宗的人又出现了?公主呢?” 赵霁一把抓住他的手,险些将楼板跺穿。 “公主很好,可我们要遭大难了,薛云说要让你提前嫁给陶三春,还逼我来劝你,我撒了个谎先脱身,他们说话就要回来,咱们不能坐以待毙,先逃出去再说!” 商荣那半截心没热乎,剩下的半截也跟着凉了。 赵霁拽着他跳窗逃跑,瞎奔乱撞来到远离客栈的树林。商荣起初乱了神,这会儿冷静下来,心想:“陶姑娘数次救我,我不告而别太无信义,事到如今只好拼着舍弃这张脸皮向她交代我和赵霁的关系,然后听其发落。” 挣开赵霁拉扯,停步道:“我们不能就这么走,这样太对不起陶姑娘了。” 赵霁狗咬尾巴团团转,急道:“陶三春和薛云都是霸道人物,咱们绝计惹不起,留下来准保是个死!” 商荣皱着眉心摇摇头:“那也不能一走了之,你别说了,我自有主意。” “你有什么主意?难不成真想嫁给那个假汉子!?” 赵霁急得好似屁股上插着一根点燃的柴火,使劲横纵竖跳,看了那滑稽相商荣出奇快活,他迟迟不肯和赵霁重归于好,就因为心里的气还没撒完,正好趁机整治他,呵呵呵冷笑数声道:“正是呢,陶姑娘怎么看都是个不错的人,又救过我那么多次,单是出于报恩我也该跟她成亲。” 这话真是一枚涂了剧毒的冷箭,射穿赵霁的心窝,他怔愣片刻直冲冲逼上前。 “你说什么?” 商荣白他一眼,像高傲的天鹅昂起头颅。 “我决定答应陶家的要求提前跟陶姑娘完婚。” 赵霁直如癞蛤、蟆吹气,两腮鼓个不停,伸手捏住他的双肩摇晃。 “你是不是疯了?打算扮成女人把那个又呆又蠢的假汉子当成大爷伺候?” 商荣推开他:“你有什么资格贬低别人?陶姑娘比你好多了,人家老实可靠,从不撒谎骗人,武功比你强,长得比你好看,没你那么多鬼心眼,也不像你废话多脾气大,动不动要人哄着惯着。跟她在一起过日子别提多轻松,对了,人家是女的,能和我做真夫妻,不是什么假凤虚凰。” 情侣间常常无意识地把对方当做私有物品,因而吵架最没分寸,殊不知在自己手指上划道伤口都会感到疼痛,肆意乱说扎心窝子的话又怎能不伤人? 赵霁一来急中失智,二来本身缺乏自信,他一直知道感情方面自己投入得比商荣多,商荣太强大了,不需要他人做心灵支柱,又天生是个冷性子,即便动了心,也很难如他这般情深似海。 “你、你就是个始乱终弃的冷血鬼!” 内心越虚弱,外表越凶悍,他竭力咆哮,声音犹如长满钢刺的狼牙棒在虚空中来回乱舞,没有一下能击中目标。 商荣见他气焰还挺足,再出狠招,尖刻戏谑道:“我没说要跟你了断啊,陶家不是同意让你跟我陪嫁到他们家去吗?成亲那天你就随我一道过门,以后我做大你做小,乖乖听话就不赶你走。” 他本意是好好吓唬吓唬这淘气徒弟,等他哭跪求饶就撤招。谁知过犹不及,物极必反,赵霁一整年来为商荣殚精竭虑扣心泣血,好容易重逢团聚,正像登山者离峰顶不过咫尺,竟被他一脚踹下悬崖,怒中生悲,悲中添怒,当场忍无可忍地爆发了。 “我艹你奶奶的!” 他一声爆吼,唾沫星子溅到商荣脸上,商荣大怒,使劲擦脸使劲骂:“你骂我什么?活腻了是不是?!” 赵霁的音量持续拔高,瞪着通红的眼珠叫嚣:“我是骂错了,我没艹过你奶奶,但痛痛快快艹过你!你这个没长性的**,爽完就想提裤走人,办不到!” 污言秽语一出轮到商荣抓狂了,脸红脖子粗地上来动粗。他而今打不过赵霁,被他轻松推开。 “小爷我现在大小是号人物,不是你想不要就不要的,你想嫁给陶三春过舒坦日子,我偏不让你如意!” 赵霁这次案板上砍骨头,干干脆脆,放完狠话转身疾驰而去。 商荣火冒三丈,劈树砸地发了一大通脾气,待七窍里的烟渐渐熄灭,悔意便像焦土里的草籽春风吹又生,默默埋怨: “这个臭小子,我就知道他前些时候的温顺样都是装出来的,镀金的锡铁,经不起火炼。居然敢骂我是没长性的**,我但凡有半分想得通,早寻花问柳逍遥去了。他以前跟唐辛夷眉来眼去,勾肩搭背,让我一连糟心好几年,差点连命都送掉了,这才稍微报复了一下他就跳起八丈高,凭什么呀……” 不忿归不忿,仍怕赵霁气极走掉,想去寻他又嫌丢脸,矛盾半晌复又愤懑:“要走便走,谁还稀罕他不成,这次走了下次任他跪穿膝盖,磕破脑门我也绝不搭理。” 一边厢又猜测:“听那小子的口气好像不会善罢甘休,估计跑去向陶家母子揭底了,陶姑娘武功那么强,冲动起来也很可怕,万一一时怒极痛下杀手怎么得了?” 他毕竟在意赵霁安危,慌忙跑回客栈,远远地见薛云立在无人的街道上,似在等人。 商荣高悬的心直接堵住嗓眼,放慢脚步走过去,薛云见了他使劲跺一跺脚,刺溜射到跟前,神色分外煎灼。 “荣儿你可回来了,你那个徒弟实在太不像话了,刚才差点没把我气死。” 商荣以为事态真如预测那般发展,当下以保护 分卷阅读432 - 分卷阅读432 - 分卷阅读433 假凤虚凰 作者:星海拾贝 分卷阅读433 假凤虚凰 作者:星海拾贝 分卷阅读433 赵霁小命为首任,强笑道:“夫人您先别生气,这事不能全怨赵霁,我也有责任。” 薛云叫苦:“可不是嘛,我就知道他是被你宠坏的,凡事只想由着性子来,根本不管尊卑礼仪。你快跟我回去骂骂他,现在只有你能治住他了。” 商荣忍辱求告:“他脸皮厚,骂是骂不住的,况且我们已经……已经约好要共度一生,不能反悔,求您大人有大量,饶恕我们吧。” 薛云瞪眼惊呼:“这么说是你允许他来我们家闹事的?你这孩子脑子是不是糊涂了?你以后是陶家的少奶奶,你徒弟进门最多只能做妾,现下他公然要求我们家答应让他跟你和三春,三个人一起拜天地,一起入洞房,这不是以下犯上,扰乱纲常吗?你就不怕他得势后踩到你头上,处处要挟你?” 商荣仿佛被极寒封冻的湖水,凝固在惊诧的浪尖,愣声反问:“他……到底跟你们说什么了?” 薛云在胸口捶出一串闷响,另一只手扶住额头,呻、吟着重复那些闻所未闻的谬论:“他说婚礼时要准备两顶一式一样的花轿,两套一式一样的喜服、首饰,他要和你同时过门,肩并肩拜堂,入洞房以后要还要肩并肩坐在喜床上等着新郎掀红盖头,总之什么都要和你平起平坐,你说这像话吗!?我们三春单纯,说你同意的话她就没意见,可我怎么能答应这种无礼要求?那妻和妾能一样吗?天无二日,国无二君,他这是要造反啊!” 他夜雾罩纱灯气晕了头,但是不及商荣愤怒的十分之一。 好一个赵霁,荆棘林里放风筝,胡搅蛮缠到了新境界,想出这个法子来报复他。还以为他年纪大了,该有点正形了,结果仍是条死性不改的癞皮狗,不但自己爱□□,还硬逼着别人跟他一块儿吃。 商荣不等薛云发话,飞奔冲进客栈,来到陶三春所住的客房,见赵霁正大模大样坐在椅子上喝茶,那眉眼神气活脱脱是个顽皮贼骨的无赖。 商荣捏疼了拳头,上前拽住他的胳膊强行拖走。 二人又回到方才吵架的树林,这时换赵霁气定神闲,由得商荣气急败坏怒骂,他只得意冷笑。 “你把我当成破鞋想扔就扔,转身去攀高枝找下家,我偏要缠着恶心你,让你的如意算盘全部落空。” “混蛋,你报复我也罢了,干嘛连累陶姑娘丢脸?!” “是你先让她丢脸的,你跟我干得热火朝天,屁股都不知被我捅过多少回了还想装正人君子和女人成亲,说起来你最没良心!” 商荣被他逼得脑仁开锅,跳脚怒吼:“谁说我要跟她成亲了!?” 赵霁见胁迫奏效,忙摆出流氓腔谈判:“你要反悔吗?如果你这会儿改口求我,我也可以考虑放弃计划。” 商荣原是假借成亲教训赵霁,结果被他反其道行之,正是偷鸡不成蚀把米,逗狗不成被狗咬。 以他的倔强顽固,天塌下来也不会认输,特别是得知赵霁的卑鄙用心后更不肯妥协,不觉回到儿时与之争执斗气的状态,咬牙切齿戳着小流氓的胸口威胁:“一条臭泥鳅还想学龙王兴风作浪,你不妨把肚子里的坏水全挤出来,我倒要看看你有多能耐。” 第165章 身世迷雾之成亲 三天后高平城迎来一场热闹的婚礼, 陶家财大气粗,黄金万两傍身, 要风得风要雨得雨。战乱方过,粮食涨价, 地产贬值,薛云只花五百两银子就购得一座亭台楼阁具全的大宅,又花若干钱雇佣人,采买婚礼所需的各项物资,并且广发喜帖邀请周围邻居来喝喜酒。 饱受战争疾苦的居民们太需要喜事调剂心情,这婚事不久传遍全城,都说外地新来了一位富豪要娶亲, 相约一道去看热闹。 到了吉日良辰, 十里红妆铺遍,炮仗联排,红灯夹道,几十个鼓乐手吹吹打打开路, 一群喜童不停向围观人群撒铜钱, 换口彩。 百姓们觉得这阵仗比皇帝嫁女还气派,可有个异处,那送亲的花轿竟有两顶,且不分先后并驾齐驱,走到不甚宽敞的街道几乎卡住。 难不成这富豪想学尧帝娶一对娥皇女英? 人们更好奇了,纷纷涌到新郎家去看稀奇,果见两位新娘同时下轿, 同时跨过火盆门槛,同时步入喜堂…… “欸,这两个新娘也太高大了吧,寻常大汉个头也没她们高。” “个子壮好生养,我看新郎个头也不矮,配着正合适,就不晓得姿色如何。” “新郎相貌真好,比女人还俊,家境还这么阔绰,也不知道哪家的闺女这么有福气。” “那老夫人五大三粗像个男的,估计不是新郎的亲妈,瞧着是个难伺候的恶婆婆。” “嘘~你有点口德吧,人家请咱们来白吃白喝,干嘛埋汰人?” ……………………………… 薛云这会儿是秋天的棉桃合不拢嘴,哪儿会留意宾客们的议论,看了陶三春着喜服簪红花的扮相,忍不住喜极而泣,听旁人不住夸新郎官俊俏美貌,用手帕抹着眼泪说:“当年她父亲跟我拜堂时就是这么个形容,真是一模一样。” 婆姨们当他寡妇思亲,争相安慰:“可惜老爷去得太早,没能亲眼看到公子成亲,还是夫人福厚,如今公子成家立室,您就安心等着抱孙子吧。” 薛云想到今后儿孙满堂,不辜负陶振海临终嘱托,真个喜不自胜,正襟高坐堂上,接受三位新人跪拜。 礼成后,丫鬟仆妇们簇拥新娘来到洞房,扶他们坐上喜床,让童男童女往他们身上扔大枣、花生、桂圆、瓜子,欢声笑语盈满一室。 谁能想到这二人心中光景与外界两样,特别是商荣,泥巴拌酱一塌糊涂。 那天为跟赵霁赌气,冲动下答应了陶家的婚事,陶家母子见他肯嫁,便顾不上计较别的,次日赶着着手操办。 这三天商荣像滚钉板坐针毡,明知这样胡闹不对,却拉不下脸去求那坏小子收手。后来终于下定决心纠错,又发现薛云动作太大,喜讯已传得沸沸扬扬,突然罢婚影响面波及太广,只好等婚礼过后再向当事人坦白错误。 陶家不是本地人,丑闻不扩散出去就能最大限度保护他们的名誉,至于他自身的颜面,大约要片甲无存了。 他越想越气,认为这都是赵霁害的,若非这小骗子起贼心拐骗他,哪里来的这么多麻烦,到头来还要替他捡烂摊,擦屁股,真不知道造了几辈子的孽才遇上这绞缠不清的冤家。 就在他窝火憋屈,快把喜服一角揉烂时,旁边赵霁忽然尖起嗓子吩咐屋内人:“你们都下去,我想和姐姐单独叙叙话。” 众人领命退下,房门关闭,商荣粗重的呼吸声一下子跳脱出来,喷洒出满满的火、药味。 他扯落盖头,想揪住赵霁暴打, 分卷阅读433 - 分卷阅读433 - 分卷阅读434 假凤虚凰 作者:星海拾贝 分卷阅读434 假凤虚凰 作者:星海拾贝 分卷阅读434 立时被蛮牛似的冲击力压倒,还以为对方要动粗,那小流氓却大喇喇地上下其手,扯衣带,扒裤子,干的全是非礼勾当。 “你想干什么!疯了吗?” 商荣抵住他的肩膀低吼,斗大的胆子都快被他压碎了。 赵霁像揭竿而起的反贼,抱定死不回头的念头,赌狠道:“这才是我的真实目的,我就是要当着陶三春和薛云的面干你,让他们看清楚你是谁家的媳妇。” 商荣气得眼发黑,怪自己看轻了这小贼,咒骂挣扎中摇落满头珠翠,衣襟也被扯开了。 赵霁并不想做太绝,只是制造个私通的假象等着外人来捉奸,二人在喜床上滚动扭打,都弄了个衣不蔽体,蓬头散发。 未几,房门大开,薛云和几个婆姨陪陶三春进来,放眼望见床上的丑态,无不目呆口咂。 薛云反应神速,即刻喝退外人,转身插上门闩,冲到床前,指着商荣赵霁颤声叱问:“你、你们在做什么?” 赵霁决心爷们到底,爬坐起来理直气壮道:“入洞房啊,商荣是我老婆,我十岁那年就跟他成过亲,十五岁那年圆了房,早都是老夫老妻了。” 薛云惊叫着捂住头倒退两步,大红胭脂被铁青的脸色勾兑得发黑发紫,活像一口气吃下十斤□□。 陶三春上前扶稳他,俏脸喷火,长眉倒竖,一手揪住一个往地板上狠掼,在他俩身上各打了一块青紫的补丁。 “这是怎么回事,你们快从实招来!” 赵霁先去扶商荣,被他狠狠抽了一巴掌,来了个乌龟打滚。 商荣刚欲起身,陶三春悍然怒喝:“贱人!还不跪下!” 他愣了愣,自知已激起这假汉子的烈性,加之罪责难逃,理当受罚,便听命跪好,脸色也似黑云压城城欲摧。 陶三春又威逼他们招供,赵霁怕她动手伤害商荣,慌忙爬跪过来抢答,将当日对陈抟坦述的话背诵一遍。 薛云自己就是龙阳子弟,不怨他们不伦,只恨二人骗婚,先抱着陶三春呼天抢地大哭:“三春,二娘对不住你呀,更对不住你爹,居然为你订了这门低眉倒运的亲事,二娘真是瞎了眼!” 接着口沫四溅地怒斥商荣:“你都跟你徒弟搞上了怎么还答应和我们家定亲?觉得我们三春单纯好骗,想借她做冤大头替你们遮丑么?” 赵霁忙为商荣辩解:“这事不怨他,他跟你们订婚那会儿还不知道我俩做那些事是什么意思,我们也没想过要遮丑,这事早在江湖上传遍了,您去找几个武林人士打听打听就知道了,他们还给我起了个绰号叫‘寻夫郎’呢。” 商荣脸上毛孔快渗出血来,揪住不知廉耻的流氓暴揍,陶三春再次断然喝止:“你这个背夫另嫁的淫、妇也敢打人,还不放老实点儿!” 商荣做梦都没想到“淫、妇”这称号会落到他头上,一口老血涌到喉间,整个人都懵住了。 陶三春脱掉喜服,坐姿威武地靠在椅子上,怒发冲冠质问他:“你以前被这小子蒙蔽不知道已和人做了夫妻,那这次我来找你,你为什么还要装模作样答应跟我成亲?” 赵霁知道商荣不好意思开口,又急着当应声虫:“这事也怨我,以前我和一个朋友走得太近,闹出了嫌疑,商荣就是为这事出走才跟我失散的。这次见面他心里还存着气,那天故意说要嫁给你给我戴绿帽子,我气不过也故意跟他对着干,两个人一块儿赌气,赌着赌着就成这样了。” 薛云暴跳如雷,跳上来捞起裙子发疯似的踩了他十几脚,大骂:“天杀的泼贼,拿我儿子的婚事打情骂俏,还不该死!” 说着拔下发髻上的金簪往赵霁脑门上刺,商荣不能不救,伸手扭住薛云手腕求告:“夫人息怒,此事皆因我而起,求您饶了他!” 赵霁见他挺身相护,好比油炸黄豆,死到临头还心里开花。 薛云目眦尽裂,踹了商荣一脚,打算将这对奸夫淫夫一并宰杀。 “二娘,算了!” 陶三春起身拉住薛云,盯着商荣注视片刻,愤恨之意渐渐稀薄,冷哼道:“我原先见他长得像那幅画上的女人才相中他,谁知骨子里竟是个不安分的贱货,大丈夫何患无妻,我犯不着为一双破鞋担上杀妻的污名。” 她性情憨木,却遗传了几分陶振海的习气,深情不黏糊,霸气不狭隘,认为是非既已明了,就该一拍两散,免除多余的纠葛。 薛云心疼道:“我的儿,他们这样羞辱你,为娘实在咽不下这口气啊。” 陶三春说:“以前十二姨太和小厮通奸,爹不也大大方方打发他们出门了么?我若为了一对没心肝的奸夫淫、妇费神,才真会丢他老人家的脸。不如写下休书,撵他二人出门,干干净净岂不爽利。” 薛云含泪欣慰:“难为你有这等胸襟,为娘的心也不那么痛了。” 扭头吼骂商荣赵霁:“听见了吗?我儿宽宏大量饶你们不死,还不磕头谢恩!” 赵霁行事前预感会被陶三春一拳打成肉酱,吉凶未卜时视死如归,脱离大难余悸顿生,赶紧连磕三个响头跪谢不杀之恩,连声道:“陶公子您真是大好人,人有善心,神有感应,您今后定会娶得一位才貌双全,端庄贞洁的贤惠夫人,五子登科,金玉满堂!” 他在一旁拼命讨好奉承,商荣则是真心赧颜愧疚,拱手赔罪道:“陶公子大仁大义,商荣没齿难忘,日后定当报答。” 陶三春挥挥手,转身取纸笔写下一封休书扔给他,上面注明:“立书人陶三春,前年凭媒娉定商氏为妻,岂期本妇过门之前淫、乱丧德,正合七出之条,情愿退回本宗,听凭改嫁,并无异言,休书是实。乙未年二月二十二日手印为记。” 又呵斥赵霁:“你本是一贱妾奴婢,本少爷一句话即可驱逐,往后好自为之,再犯事到我手上,定不宽恕!” 赵霁连声唱喏,拉着商荣撤退,又听陶三春喝止:“慢着!” 她拿起脱下的新郎吉服丢给他,对薛云说:“上次十二姨太偷人,我爹替她与那小厮风风光光办完婚事,以闺女之名送其出门,我也想效法他老人家的做法,就利用这现成的排场为这二人举行婚礼。” 薛云全都依她,命商赵二人穿衣打扮,再次披红挂绿去喜堂拜天地,赵霁满心欢喜,商荣欠了陶三春的情,也事事听命于她。 外面宾客已入席了,听说新郎新娘重新拜堂,都跑来围观,多半人发现新郎官换了人,而新娘只剩一个,不由得群疑满腹。 薛云已决定明天将宅子转卖,和儿子回琅琊郡去,懒得对这些外人解释,派人打发他们吃喝,至于婚礼的花销全当舍财免灾。 一对冤家再入洞房,已是月上柳梢花烛短,鸳鸯帐里馨香袭人,珍珠帘外丝竹幽幽,赵霁 分卷阅读434 - 分卷阅读434 - 分卷阅读435 假凤虚凰 作者:星海拾贝 分卷阅读435 假凤虚凰 作者:星海拾贝 分卷阅读435 挥手屏退仆婢,急切而怯?地靠近端坐在帐内的新娘,小心翼翼掀开他头上的喜帕,见他颜如玉,却是一块冷玉,色如花,竟是一朵寒梅,视线相接之际,两道狂风左右夹击,眨眼功夫啪啪啪放出一串人肉鞭炮。 赵霁两边脸蛋像铁板上的烧肉高高肿起,又惊又痛,本能地转身朝桌子下躲。 商荣揪住耳朵拽回去,看他脸上已无下手处,便伸手朝胳膊腿上乱掐。 赵霁吃疼不过,抓住他的手腕强行按倒在床,幸好商荣内功未复,否则这顿酷刑至少要持续到明天早上。 “臭流氓,我的脸都被你丢尽了,放手,我要杀了你!” 商荣挣扎大骂,双腿也被赵霁压住,便用力抬起上身拿脑门撞他。 赵霁叫苦:“你都跟我成过两次亲了,怎能谋杀亲夫!” “谁会跟你这个坑蒙拐骗的坏小子成亲,自从认识你我就没有一天省心的!” 商荣到底成功使出一记头槌,撞得赵霁仰身倒下,顺势恶虎般骑到他身上,双手扼住他的脖子,作势要掐死他。 谁知赵霁挣扎片刻便放弃抵抗,商荣再掐他也不躲了,大有任其鱼肉的意思。 他们毕竟不是猫和老鼠,一边装死,另一边的威风便抖不下去,见商荣脱下笨重的喜服下床要走,赵霁恢复活力拦腰将其抱回来,商荣右手肘朝后一靠,他的鼻孔瞬间变成两道血泉。 他捧着一手心的血,苦哈哈凑趣:“新婚夜是该见点红,这样才吉利。” 商荣后悔下手太重,见他可怜巴巴地插科打诨,真是哭笑不得,从枕头边翻出一条绢帕替他擦脸擦手,嘴里骂骂咧咧:“也不知道上辈子欠过你什么,死不了的害人精,老天怎么不派个神仙来收了你。” 赵霁握住他的右手,涎皮赖脸道:“你不就是天宫里的神仙吗?见了我这害人精才思凡下界,说好要恩爱一世,怎么提前反悔了?” 不等商荣发作,将他的手心按到自己的左胸,委屈埋怨:“那天你说要嫁给陶三春,还夸她样样比我好,我的心都快碎掉了,恨不得当场死掉算了。” 商荣没能甩掉他,左手补掐一下,数落:“你当时不是神气得很吗?还大声武气骂我是**,哪个心碎的人能有你嚣张?” 赵霁狡辩:“我那是回光返照,垂死挣扎。” 坏笑两声,凑近撒娇:“事后我也想明白了,知道你是故意让我吃醋,看我着急害怕,哭着求你你才开心。荣哥哥,你老骂我小坏蛋,自己不也挺爱对我使坏吗?” 商荣恨死他的油嘴滑舌,挥拳乱揍,赵霁边挡边笑着求饶:“你下手轻点,打残了我,等你老了谁来伺候你?” 等商荣稍一放慢攻势便扑上去抱住,他没脸没皮精力旺盛,陈年老油条不进油盐。商荣胸藏百万兵甲,却常常对他无计可施,不久折腾累了,烦躁嗔斥:“都是你惹的祸,要不是你当初勾引我,我也不会掉进浑水里起不来。如今倒好,非但成了不要脸的贱货,还坑了一个厚道人,仔细一想真想杀了你。” 赵霁赶忙卖乖哄劝:“陶三春也没啥损失呀,这里的人又不认识她,赶明儿拍屁股一走谁会知道啊,往后想办法补充她就是了。” 见商荣正色问:“怎么补偿?” 认真想了想说:“我在汴京认识挺多有能耐的朋友,回去请他们帮帮忙,找一个俊俏聪明,性情温柔的男人说给陶三春,就能还清这笔债了。” 商荣觉得这设想很渺茫,质问:“有才有貌,年纪登对,又甘为人妇的男人有那么好找?” 赵霁安慰:“世上男子万万千,多费点神绝对能找着,但肯定比不上你出色。” 他伸手去勾商荣下巴,挨了一记狠抽仍毫不气馁地粘住贱笑:“荣哥哥,咱们已经正儿八经拜过堂了,今晚就是洞房花烛,你那么爱财,舍得浪费这千金一刻的**吗?” 商荣也知道这下于情于理二人都算夫妻了,脸一红,啐道:“就你这贱骨头,卖一个铜板都嫌贵。” 骂到半截忽被赵霁堵住嘴一鼓作气压倒,久违的亲吻似浓烈的酒,他也像不会饮酒的人,一尝即醉,扭动几下便半推半就头晕目眩了。 “还没喝合卺酒呢,荣哥哥怎就醉了。” 赵霁扶摸他酡红的脸颊轻浮调侃,自觉领完体罚后下床拿起案几上的玉壶,往两个小葫芦瓢里注满喷香的合欢酒,小心端到商荣跟前,将左手那半递给他。 商荣犹豫片刻,慢慢接住,两只葫芦瓢是一个匏瓜对剖而成,柄上连着丝线,不能分开,两个人必须头碰头才能喝到。 饮罢瓢中酒,赵霁笑问:“酒是甜的,葫芦是苦的,荣哥哥可知是何寓意?” 商荣这一年看了许多风俗杂记,知道合卺酒象征着夫妻从此同甘共苦,患难与共,反问道:“我娘和我已成中原武林公敌,我外公家的大仇也还未报,你可愿意为我承担风险,助我报仇雪恨?” 得到的是赵霁确固不拔的肯定,少年热诚的眼神宛若殷殷炉火烤得他口干舌燥,柔情蜜意依偎,良宵不可辜负,接下来二人登床抱绮丛,鸳鸯交颈舞,暖香满怀,胜却人间春、色。 尽兴缠绵一宿,赵霁只想在温柔乡里长醉不醒,奈何商荣对陶家抱愧含羞,鸡鸣时分便催他起床,梳洗穿戴整齐去向薛云辞行。 薛云闭门不见,二人识趣地在门外作揖道别,离开这座宅院,到附近的客栈安顿。 天亮后赵霁回衙门当职,晚上去客栈与“娇妻”团聚,向商荣汇报公务,顺便行鱼水之欢,总算享受了两天苦尽甘来的好日子。 却说王继恩与韩通扮作商旅骑马护送公主返回汴京,北方冬春交接,人最易犯病,郭俊平年纪太小,又受了不少惊吓,离开高平不到半天便害了惊风急症。 二人急忙带她到就近的陵川县下榻,请医延药调理了四五日病势方渐渐平稳,第六日再不敢耽搁,又韩通去街市购回一辆马车,载着王继恩和公主继续赶路。 路上王继恩为公主说笑解闷,问她那天救驾的除了赵霁还有什么人。 郭俊平记性极好,三个清晰的名字从她奶声奶气的声音里滚出来。 “有陶三春、陶二夫人还有小春子。” 王继恩曾听赵霁说起过陶家母子,知道陶三春是梵天教不动明王陶振海的女儿,陶二夫人本名薛云,是诸天教薛莲的胞兄,只小春子不明来历,于是单独询问:“殿下知道小春子的全名吗?” 郭俊平说:“小春子叫木逢春。” 她已识得数百个字,拉起王继恩的左手,在他手心里一笔一划书写。 “木头的木,相逢的逢,春天的春。” 王继恩初时以为是哪个江湖人士,琢磨一阵,突然灵光一现。 “ 分卷阅读435 - 分卷阅读435 - 分卷阅读436 假凤虚凰 作者:星海拾贝 分卷阅读436 假凤虚凰 作者:星海拾贝 分卷阅读436 木逢春,木逢春,树木到了春天枝叶便开始茂盛,换成字谜不就是个‘荣’字吗?” 他不觉捏紧衣袖,沉息片刻,笑微微问道:“殿下可还记得那人的长相?” 见郭俊平仰头看他,便温柔提醒:“此人救驾有功,当受重赏,公主说出他的相貌,奴才回去好启奏皇后娘娘,娘娘定会派人寻找这位壮士,给予表彰。” 郭俊平欣喜,摆摆手说:“不用你说,我自己会禀告母后。” 王继恩点头遵命,笑问:“那殿下能先说说这小春子长什么样吗?奴才实在好奇得很。他看起来什么年纪?有多高?是胖是瘦?” “年纪和你差不多,个子比你高了半个头,稍微比你结实一点。” “那脸呢?” 郭俊平不假思索道:“他的脸长得可好看了。” “怎么个好看法?” “眼睛比你大,鼻子比你挺,睫毛比你长,皮肤也比你白,你再好看一倍就能像他那样了。” 儿童的评价往往直白真实,王继恩沉默了,使劲掐着自己的大腿,仔细体会那强烈的疼痛,这能够暂时抑制内心的煎熬与悲苦。 “木逢春”无疑是商荣,他回到了赵霁身边,仍旧保持着魅力十足的强者姿态,轻易博取了权贵的欢心。 为什么我抠心挖肚都收效甚微的事,那个人总是能轻而易举办到? 我明明已把他打入十八层地狱,他怎么还能完好无缺的回归? 王继恩心底涌起血潮,阳光和空气里满是刀片,切割他的**和灵魂,让他在痛苦熬煎中坚定了一个信念不彻底毁灭商荣,此生将无法逃脱他带来的阴影。 第166章 身世迷雾之刺客 新婚第三天, 郭荣从前线发来紧急诏令,调任赵霁为羽林将军, 速往晋州参战。 促成这道圣旨的原因在于辽国调派了三员猛将增员汉军,这三人名为李雕、拔里虎、石抹豹, 听说都是辽国著名的勇士,均有降龙伏虎之力。 前日这三胡首次出战,从西面进攻围困晋州的周军,一上阵便杀得周军大败撤退,单是死在他们三个手下的也有两三千人。 据亲历者描述,三胡杀人手法诡奇无比,赤手空拳参战, 手指戳到谁, 谁就没命,看上去和妖法无异。身体还坚硬无比,刀斧也砍不进去。 攻克晋州方能收复失地逼降北汉,为此郭荣寸步不让, 推测这三名契丹武士修炼了邪门功夫, 需靠武林高手方能对敌,便急召赵霁前往充实军力。 赵霁接到诏令,突发奇想地生出一个一举两得的念头,赶往客栈与商荣商议。 商荣听了他的想法,质疑其可行性,说:“我们已经把陶姑娘得罪成那样了,你还想让人家出力, 我估计她不会答应。” 赵霁却很有信心,说:“我不图让她帮忙,主要是想替她解决终身大事,此计若成咱们就能偿还欠下的人情啦。知道你脸皮薄不好开口,都交给我吧,我去跟他们说。” 他怕陶三春和薛云离开高平,马上转奔陶宅。 薛云已遣散仆人,将卖房子的事交付老杨,预备次日和陶三春返程,见这小流氓登门,眼睛里猛扎了根刺,勃然大怒道:“姓赵的,你回来找死是不是?还不快滚!” 赵霁连忙退到门槛外,规规矩矩鞠了个躬,装出憨厚样。 “夫人息怒,晚辈是来送好消息的,求您容我把话说完,保证您听了高兴。” 他在薛云心目中就是个撒诈捣虚的骗子,看他张嘴便下意识捂耳朵,一面冲上来踢打。 赵霁猴跳躲避,趁二人绕着檐柱兜圈子的功夫以念绕口令的语速言道:“周军战势失利,我想举荐陶公子为将,立功后再奏请国君为她择妻,周国幅员辽阔,人口上千万,还怕挑不出一位配得上公子的男佳丽么?您想想是不是这个理儿!” 这话比定身法还管用,薛云停止追打,叉腰质问:“你说的是不是真话?当真能让你那姓郭的太师叔为我们三春找媳妇?” 赵霁弯腰躬背溜到他身边,且把他当太后侍奉,笑容甜过三斤白糖拌三斤蜂蜜。 “俗话说手中有权好办事,只要陶公子能在战场上立功,国君定会重重嘉奖,到时请奏,他准定成人之美。您想那周国百姓里一半是男人,其中至少一成与陶公子年岁相当,中间又至少有一成聪明俊秀的,细算下来也有十几万人,还怕挑不出一个人品、性情、才干与陶公子匹配的?这在平民百姓很难,在国君不就是一道圣旨的事嘛。” 他说完好处,调转头说易处。 “陶公子神功盖世,当今武林算不上第一也能排进前三,对付几个契丹武士好比牛刀杀鸡,狮子搏兔,都是手到擒来的事。晚辈真心报答贵府对我和商荣的恩惠,想替陶公子寻一门尽善尽美的好姻缘,是以不避打骂前来献计,不求您消气原谅我们,只盼您认真考虑,别错过这难得的机会。” 他的口才若用在干大事上,也是苏秦张仪一流。薛云精明务实,静心思筹:“听起来好像是笔一本万利的买卖,三春年纪已然不小,眼光又挑剔,靠我亲力亲为去找,几时能寻到她中意的男子?借助郭荣的权势办理就易如反掌了。” 两天后母子俩跟随赵霁来到晋州前线,赵霁在接到调令的当天便向郭荣上奏淮恨避难失踪一事,郭荣派将官接替高平防务,同时差人查找淮恨下落。 淮恨的身份作废,商荣又不能以真面目示人,便改装成赵霁的亲随,用纱布缠住脸孔,到了军营都待在营帐内,不与外人接触。 赵霁抵达周军大营,即刻去王帐面见郭荣,至此方知那三个契丹胡将远不似他设想的那般简单。 周军从战场上夺回了十几具被三胡杀害的将士尸体,这些死难者身上未见致命外伤,但被戳刺的伤口中都扩散出黑色的斑块,覆盖面积是伤口的数十倍,伤者为黑斑的剧毒侵蚀,于痛苦挣扎中死去。 赵霁观看了几具死尸,想起十二岁那年在襄阳的见闻,入夜后悄悄引商荣去停尸的帐篷查验。 “没错,这很像‘血煞功’,当初苗之北被提婆湿戳伤大腿,就是这么个死法。” 血煞功靠吃幼童心肝获取功力,练成后刀枪不入,指掌产生剧毒,破皮即死,时隔多年再回忆那场动魄惊心的大战,商荣的手心仍微微冒汗,登时反对赵霁先前的建议。 “‘血煞功’太危险了,不能让陶姑娘冒这个风险。” 赵霁不住点头:“我也是这么想的,今天看了这些人的死状我就没敢向陛下提陶三春,咱们可不能好心办坏事。” 商荣笑道:“我还以为你一见面就迫不及待启奏了,以你的毛躁性子还能做到谨慎持重,可算长进了。” 物以稀为贵, 分卷阅读436 - 分卷阅读436 - 分卷阅读437 假凤虚凰 作者:星海拾贝 分卷阅读437 假凤虚凰 作者:星海拾贝 分卷阅读437 别人赞不绝口顶不上他一句表扬。 赵霁得意地拿额头蹭了蹭他的肩膀,狗腿道:“我这就去跟薛云说,让他们明日打道回家。” 薛云离开诸天教多年,嘴上声称不再涉足相关事务,心里始终未忘本,得知“血煞功”出现,反而领着陶三春赶来查看。 他在十几具尸首中来回比对观察,得出与商赵二人相同的结论。 “这的确是诸天教的禁术‘血煞功’,看这些死者身上的黑斑大小,修炼者的功力已到了四五层,每个人少说吃了五百颗人心。” 当年紧那奴和提婆湿两个叛徒偷盗《血煞经》出逃,五年前提婆湿在襄阳落网,被穆天池带回总坛处以极刑。他的哥哥紧那奴下落不明,这三个练邪功的契丹武士会不会与他有瓜葛? 商荣向薛云介绍:“我和赵霁曾亲眼见过‘血煞功’的威力,被擦破一点皮也会丧命,而且修炼者如同金刚护体,除非找到死门,否则任凭什么神兵利器都杀不进去,确是厉害无比。” 赵霁跟着有板有眼叙述了当年与提婆湿的大战经历,说到惊险处暗中惊叹自身命大福大。 诸天教十大邪功,每一样都是夺命利器,薛云不愿儿子冒险,对她说:“三春,那‘血煞功’伤人即死,极难对付,咱们不是周国人,又与那郭荣没交情,犯不着为他卖命。这买卖不做也罢,天亮就动身回琅琊吧。” 陶三春受了商荣愚弄,闷气未除,暂时还不愿谈婚事,本着孝道才顺从薛云的意思来到周营,可是眼前这桩事改变了她的想法。 “二娘,再了不起的邪功也比不上我家的‘天照经’厉害,爹爹在世时是天下第一的高手,终生无一败绩。如今我的‘天照经’也已练到了第九重,平时没机会施展,而今遇上这‘血煞功’,正好拿来检验功力。” 那三人听了都劝她别冒险,赵霁连比带划说:“‘血煞功’的凶险之处不在力道,在毒性。哪怕有一丁点伤口,毒素也会蔓延到全身,还无药可解。” 陶三春继承了父亲的尚武精神,别人越说得可怕,越激起她的斗志,固执道:“我自幼勤苦练功就为应敌,如果不能学以致用,那还不如不练。” 她这说法倒跟楚霸王“富贵不归故乡,如衣锦夜行”的论调相似。 旁人再劝,竟渐渐惹恼她,当即要去晋州城找那三个胡将比武。 薛云苦恼无奈,向商荣赵霁感叹:“这孩子跟他爹一个脾气,一旦下定决心,任是东南西北风都刮不动。也罢,就让她试试吧,万一出了岔子,大不了我把这条命赔给他们陶家便是。” 次日,郭荣与众将召开作战会议,赵霁趁机举荐陶三春为先锋,郭荣传旨召见,听音辩貌发现是个大姑娘。 看到陶三春以男子的举止口气行礼自介,在场人无不失惊打怪,一个粗鲁轻浮的将官笑问赵霁:“赵将军,你向陛下举荐江湖好汉,怎么先把好汉家的小娘子领来了。” 自以为是的风趣立刻招致苦头,陶三春随手劈出一掌,将那人隔空震飞,身上三寸厚的铠甲碎成鳞片,衣裤全化褴褛,须发尽数脱落,像汤锅里捞出来的褪毛鸡,又似新剃度的丑和尚,伤势不算严重,但羞怒交加,索性头一歪,装晕。 部将们见陶三春在圣驾前动粗,一齐刀剑相向,一人厉声喝骂:“哪里来的贼婆娘,焉敢放肆!” 武林中人目无王法,陶三春这种不通世事的更不理会什么“君前臣名”,被这里的人一再轻辱,怒意涌动,冷着脸批驳:“一群狗官,连男女都分不清,怪不得会打败仗。” 她当着皇帝的面辱骂命官,分明是藐视皇权,众将不听赵霁劝阻,竞相出手欲拿下此人。不长眼睛的刀剑被这群有眼无珠的凡夫所累,接连在陶三春身上撞了个支离破碎,人们握着秃折的手柄,哑然失色,巍然不动的少女像一面坚固的铁镜,清晰照出了他们内心的恐惧。 陶三春第一次出招,郭荣便看出她身手非凡,有意再试探一回,故而默许部将们动手,此刻目睹这一景象,完全确信赵霁的说法,朗声道:“都退下。” 赵霁怕他再对陶三春使用“姑娘”之类的称呼,赶紧上前耳语:“陛下,这陶公子刚出生就被当做儿子教养,也坚信自身是男子,这点还请您顺着她,不然她定不从命。” 郭荣了然,命近侍为陶三春赐座,而后朝她蔼然微笑。 “朕这几位部将连日操劳,眼睛想来有些昏花了,这也是因为陶公子容貌太过俊秀,使得他们看走了眼。” 陶三春瞟他一眼,嘴唇闭得严丝合缝。 针对她的呆木赵霁早有准备,掐准节拍出来救场。 “启禀陛下,陶公子不仅模样俊,武功更是出类拔萃,为人慷慨重义,专好扶危济困,剪恶除奸。此番他听说伪汉兵犯我境,李雕等三个胡虏仗着邪功大肆残杀我军将士,顿时义愤填膺,即刻星夜奔赴此地,欲替天行道,绞杀那三个恶贼……” 他昨晚编了一堆天花乱坠的漂亮话,刚说了三分之一便被陶三春打断。 “姓赵的你又胡说,我不是为这个来的。” 赵霁没想到这假汉子呆到这地步,一张脸立时成了将熟未熟的大枣,一半红一半青,一面挤眉弄眼暗示一面辩解:“陶公子你可别害我啊,我是照你的原话一字不差向陛下转述的,你这会儿改口,是想让我担上欺君之罪吗?” 陶三春更生气了:“没说就是没说,你这个骗子到处撒谎,再有半句假话我就割了你的舌头。” 郭荣明白赵霁不过想打打官腔,把场面做得圆融一点,而陶三春天真烂漫,不懂世故,才会搞出这滑稽尴尬的局面,主动递出梯子帮他俩下台,哈哈笑道:“好了好了,赵霁你不要再说了,朕自己来问。陶公子,听说你想协助我军攻打晋州,能否先告诉朕你的用意是什么?” 陶三春直言不讳:“开始是姓赵的对我二娘说,帮你打了胜仗,就能让你帮我找个美貌少年做老婆,我现在还不想考虑婚事,可我二娘很着急,我不能让他难过,就跟着他们过来了。昨晚听说敌军有三个练‘血煞功’的妖人,我想见识一下那‘血煞功’的威力,便真心想跟那三人较量一番。今天正好当着你的面说清楚,你要是能帮我找老婆,等我杀了那三个妖人,再继续帮你攻城,若不能,我就只杀人,别的事一概不管。” 她压根没有九五之尊的概念,像与平常人交涉一般跟郭荣讨价还价。群臣们恼恨惶恐,赵霁也焦愁不安,心想:“陶三春如此犯上,陛下若不降罪,难保君威,若降了罪,陶三春便不能为其效力,这该如何是好。” 他聪明伶俐,却还参不透郭荣的老辣练达,这位君王此时的态度和陶三春一样 分卷阅读437 - 分卷阅读437 - 分卷阅读438 假凤虚凰 作者:星海拾贝 分卷阅读438 假凤虚凰 作者:星海拾贝 分卷阅读438 ,也与帐内紧张沉闷的气氛格格不入,面不改色笑道:“陶公子果然是武林中人,快人快语,朕也出生江湖,也做过江湖儿女,‘三杯吐然诺,五岳倒为轻’,那是何等的畅爽啊。如今你以江湖人的身份助朕,朕便以江湖中的礼节相待,若公子真能杀死那三个胡将,助朕攻克晋州城,朕即刻征召全国符合条件的少年男子供你择选,并且亲自为你们主持婚礼。” 陶三春觉得这皇帝倒是个爽快人,表情转为柔和。 郭荣见她点头说好,命人取来御酒,亲自斟满一杯,离开御座走到她跟前递上酒杯。 “这杯酒预祝公子明朝旗开得胜,奏凯而归。” 陶三春借过一饮而尽,郭荣赞许大笑,兴致勃勃吩咐左右:“速去准备酒宴,朕要好好款待陶公子,再传令三军,明日卯时生火做饭,让军士们饱餐一顿,辰时出兵攻城。” 第二天清早周军擂鼓出战,赵匡胤、张永德担任前部先锋,这只军队从泽州打到晋州,连连告捷,士气旺盛,日前在三胡手中受挫,全军憋着一股报仇雪耻的气劲,今日统统在阵前发泄出来,推冲车,架云梯,向早已被战火烧黑的晋州城墙发起新一轮猛攻。 打草必然惊蛇,首一轮攻势刚刚启动,敌人便拿出了杀手锏。 赵霁身处北城门,乍见城门上跳下一个穿蓝色战袍的大将,此人生得五大三粗,顶上光秃,耳朵上和脑后留着一圈头发,系成了十几条细小麻花辫,上面拴着七彩头绳,正是契丹人特有的发型。 那大将顺着绳索纵下,不避石块箭雨,饿狼般冲向战壕,附近投石车前的十几个周军将士上前围攻,被他或点或推打倒,全都随地打滚,再没一个能站起来。 赵霁料定那就是三胡之一,听身边将领惊叫:“那人叫拔里虎,马将军和张将军就是被他杀死的!” 他嫌骑马太慢,直接一式“燕子三抄水”跃出阵队,扑到拔里虎跟前。 拔里虎尚未来得及变招,剑尖已直指眉心,力道猛霸,啸耳生风,他的“血煞功”还没练到家,生怕挡不住这一击,连忙倒转斗步向左闪避。 赵霁一个“旋风破道”,冷风狂卷,风云万变,招招相扣环环相连,不停息地逼杀上前。 拔里虎寻常武士出身,只擅长辽人常见的摔跤相扑等粗浅技法,仗着一身邪功逞凶,尚未与真正的武林高手比拼过,见了赵霁的高明剑法不禁又怒又惧,一双铁柱般的粗臂上下轮翻,试图夺下敌人的武器。 赵霁已刺中他好几剑,都只伤到皮毛,却也欣慰:“这厮的功力比当年的提婆湿差远了,好歹能刺破皮肉,我留神不被他伤到,照着软嫩的要害下手,总能结果他。” 想罢转腕振臂,八面闪窜,尽挑眼珠、咽喉、下阴等软弱部位下手,若非邪功护体,拔里虎已被他刺成了刺猬。 拔里虎打不过他,狂躁地攻击其他人,几个前来助阵的周军士兵被他戳伤肢体,全部中毒倒地。赵霁急于制服这头疯牛,电飞星射地踩中他的肩膀,剑尖猛扎头顶。 拔里虎双手抓向他的右腿,赵霁敏捷旋身,一剑刺向喉头,恰好命中之前刺下的伤口,在原来的深度上递进几分,撤剑时带出一缕血丝。 看来“滴水穿石”的法子能奏效。 他十分惊喜,落地后以“蛟龙出水”之式再度进攻,这次运用“醉仙剑法”,一刹间金光绕眼,千蛇齐舞,将拔里虎身上的旧伤挨个舔了几遍,有十几剑突破体表深入脏腑,一鼓作气将这学艺不精的莽汉送回了老家。 这时城门前的攻坚战打得如火如荼,赵霁巧妙地躲避城墙上射下的碎石乱箭,踢壁飞升杀上墙垛,只见周军士兵正和汉军展开巷战,另外三道城墙已被己方抢先攻破了。 城内守军受困多日,粮草耗尽,兵马疲惫,面对周军的如潮攻势,都无心恋战,不出半日全面溃逃,沦陷一个月的晋州城重回周国版图。 赵霁在城内作战时见到几位同袍,听他们讲述各自区域的战况,得知陶三春早已轻松击毙李雕和石抹豹,还以阴阳之力在西边城墙上撞出一个三丈宽的大洞,率先带兵杀入城中。 “那陶公子简直邪了,我看他双手这么来回一转,怀里就闪出个忽蓝忽红的大光球,周围的人和物什全被刮跑了,一道龙卷风拔起十几丈,他埋头往前一冲,那势头就像猛龙过江,飞沙走石窜出一道壕沟,惊天一响,城墙就开了条大口子……” 赵霁亲临现场观看了那道塌毁的断墙,晋州城墙素以坚固著称,制作墙砖的沉泥里含有多种矿石成分,用米汤搅拌,炼烧七日成形,敲之有声,断之无孔,自前朝起屹立了上百年,几经战乱未曾破损,用火、药也很难炸出大的裂痕,如今竟像粗陶朽木碎成了土砾,不知情的人定会认为只有鬼神之力导致的天灾方能酿成此种残迹。 他心砰砰乱跳,恐慌感远远超过与拔里虎单挑时,后怕道:“幸亏陶三春心肠不坏,没找我报夺妻之仇,不然我连棺材都用不上,直接化灰了。” 今日一仗大获全胜,他耀武扬威赶回军营,群臣都在收拾行装准备随王驾进驻城内,他也是特意回来接商荣的。 商荣苦于不能参战,当天在帐内焦心干等,时不时溜到营中探听战况,听说周军顺利攻占城池,又无重大人员伤亡,心中甚是欣喜。 赵霁兴冲冲跑进军帐,抱着他使劲亲了几个嘴,眉飞色舞道:“我们白担心了,那三个胡将全是半罐水的脓包,我没费多大力气就干掉一个,另外两个都被陶三春弄死了,汉军和辽军见大势已去,全跑光了,我们不久后就能随陛下班师回朝啦。” 商荣听他讲完与拔里虎对阵的情形,抱着手臂蹙眉冥思,接续昨日的猜疑。 赵霁奇怪:“你干嘛发愁啊?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吗?” 商荣说:“以前薛莲曾说,‘血煞经’是被紧那奴和提婆湿盗走后才流传出去的,提婆湿已经死了,能散播这一邪功的只有紧那奴。拔里虎三人是辽国皇帝钦点的武士,你不觉得他们修炼‘血煞功’这件事很蹊跷么?” 赵霁随之住笑,微露诧色道:“你怀疑这邪功是紧那奴传给他们的?” 紧那奴和提婆湿早前投靠了不灭宗,这次不灭宗替北汉效力绑架金花公主,北汉和辽国正联手与周国作战,紧那奴作为赤云法师的爪牙,确有可能为辽国办事。 也许,真正的恶战还未来临…… 烟笼寒月,乌啼枯桠,晋州城仿佛燃烧过后的柴堆,于蓝色夜幕下升腾缕缕白烟,城内军民们正彻夜清理尸骸打扫街道,明日周国国君将率王师进城,大犒三军。 大队人马已移师城内,距城池三里半的军营还剩两万护驾兵马,前半夜斗酒飞 分卷阅读438 - 分卷阅读438 - 分卷阅读439 假凤虚凰 作者:星海拾贝 分卷阅读439 假凤虚凰 作者:星海拾贝 分卷阅读439 拳的欢庆耗尽了人们的精力,黎明前的营地沉浸在黑甜的静谧中。 军营西外侧的草坡上,一名等待交接的哨兵困倦地点着下巴,为保持清醒,他张大嘴巴用力打了个哈欠,没察觉身后的枯草中正慢慢浮起一道黑影,恰似一条觅食的大蛇昂起了头颅。 背心一疼,那可怜的哨兵还未合拢的嘴撑成了硕大的口字,再也无法关闭,身体瞬间爬满黑斑,像被一群漆黑的毒虫吞没吸干,眼珠也焦黑干枯。 黑影跨过尸体,追风游魂般闪入营内,悄无声息掐灭十余盏生、命、之、光,从容来到王帐前。 辽国和北汉出了大价钱收购帐中人的人头,可他的主人并不想浪费一颗有用的棋子,谈判后迫使买家让步,同意用一条胳膊或腿脚代替人头,达到恐吓报复的目的。 真麻烦,干嘛不直接杀掉呢?杀人比伤人轻松多了。 黑影掀开毡帘,大摇大摆进帐,牛油灯上火神的精灵翩翩起舞,黑暗只能不甘地窝在角落里,新奇观望着与它们属性相投的来客。 黑影走向床榻,数步后察觉异常。 榻上横着枕头堆积出的人形,是嘲弄亦是接风。 忽然,帐外一朵朵火光连珠窜起,帐帘大开,走进三位长身少年,居中那个脸上缠满白布,只露出一双精光奕奕的眼睛。 之前商荣由三胡联想到紧那奴,怀疑他会走出幕后实施迫害,赵霁照他的指示向郭荣进言,请其提防刺客夜袭。 郭荣纳谏时委任他和陶三春设伏缉捕刺客,事实证明,担心绝非多余,他们稳坐钓台,等来了一条大鱼。 商荣原先推测行刺者是紧那奴,可眼前这人体形比提婆湿还高大,肥头大耳,须发浓密,怎么看都不像当年那个干瘪枯瘦的“秃怪”。照外面那些哨兵的死状来看,此人的“血煞功”已登峰造极,他究竟是何许人也? 第167章 身世迷雾之重生 赵霁仗剑逼近一步, 喝问:“贼人,报上名来!” 刺客五官肥大, 嘴角歪斜时更像狞笑的妖魔,猛地疾窜而上, 蒲扇大的右手似铁耙扇到。 赵霁见他指尖环绕一丝丝绒毛般的黑气,进招时突然向外怒张形成一团流动的毒烟,连忙施展“逍遥流云步”,长絮飘风地朝后飞退。 刺客贴身追袭,双臂吐招如云,幻起漫天爪影,粘着他的衣角冲出王帐, 四周的兵士见状上前支援, 凡被毒烟撩中的瞬间都成黑色干尸。 顷刻又有十数条人命如柴薪焚化,赵霁急命众人退后,商荣、陶三春赶来,三人以犄角之势包围刺客, 各自严阵以待。 只听薛云凑近高喊:“三春, 这贼人刚才使的是《血煞经》里的‘尸焰爪’,那些黑烟是尸气,千万得躲开!” 刺客听他识得自己的招数,凝神端详几眼,问道:“你是薛云吗?怎么变成这副鬼样子了?” 薛云瞧着刺客全然陌生,警惕道:“你是什么人?这邪功是谁人传授的?” 刺客大笑三声:“不怪你眼拙,我已再世为人, 现在的模样即便亲生父母也认不出了。” 商荣听这话里有玄机,质问:“你和紧那奴是什么关系?” 刺客目光忽闪,略微讶然道:“你是哪里来的小子,如何知道你爷爷的名字?” 他供认身份,商荣愈感惊诧,薛云抢先惊呼:“你胡说,紧那奴的相貌声音我还记得清清楚楚,你绝不是他!” 刺客不紧不慢轻笑:“二十五年前琵琶山下,你打坏柳笑梅的蛊坛,弄死她养了一年的灵血蛊,事后怕受责罚偷拿你舅妈的金手镯送给我兄弟二人,求我们替你保密。这件事也还没忘吧?” 薛云少年时常与紧那奴、提婆湿兄弟俩玩耍,屡遭敲诈勒索,这件事是只有三人才知晓的隐秘,足以当做证明身份的凭据。 薛云再度审视此人,对方从头到脚没有一丝地方与紧那奴相似,声音也差别明显,用自然变化和易容术都解释不通。 “你真是紧那奴?怎么完全变样了?” 刺客笑而不答,商荣向众人分析:“当年紧那奴受重伤,只剩下上半截身体,被诸天教神医嫁接在提婆湿背上,兄弟俩连体生存。等到提婆湿被捕,紧那奴已不知去向,此人自称紧那奴,那腰上该留有切割的痕迹,否则就是冒充的。” 这些话也是在试探刺客,当真引起他的注意,追问:“你为何知道得这么清楚?你也是诸天教的人?” “不是,可是提婆湿被捕时,我就在现场,亲眼看到他背上分割留下的疤痕。” 刺客好似冰水淋头,厉声问:“你叫什么名字?” 商荣不能在周国官兵面前暴露身份,赵霁默契接话:“当时我也在场,提婆湿还是我一剑刺倒的。” 刺客凶睛一定,暴怒之余,浑身上下窜起战栗的喜悦。 “原来你就是害死我弟弟的凶手,你是不是叫赵霁?” 赵霁沉住气,冷静点头:“正是,你呢?真是紧那奴?下半截身体是不灭宗替你接上去的么?” 不灭宗网络了莫松这样的神医,换头术都能成功实施,想必也能为紧那奴嫁接一半下肢。 然而刺客奸笑摇头:“这具驱壳是完整的,我学会了重生秘法,这身体是从一个强壮的契丹人那里抢来的。” 原来他刚才说的“再世为人”是这个意思。 言论诡谲,实难令人置信,虽然自古就有“夺舍”、“附体”的传说,但历来都被有识之士嗤之为谬论。 道教认为人有三魂七魄,附形之灵为魄,附气之神为魂,若生前不能成仙,主管身体的魄会阴解,魂流向冥国,每个人的体魄各有差异,因此魂主无法寄宿于他人的躯壳中。 佛教也主张人死后魂魄失去记忆坠入六道轮回,除非成佛,否则不能再以原来的思想居留尘世,借尸还魂也就无从谈起。 假如刺客所言非虚,岂不等于推翻了上千年的宗教理论,证实怪力乱神之说? 商荣不肯轻信,驳斥道:“你休得妖言惑众,七年前你在益州盗杀幼童,我曾与你兄弟二人正面交战,你若真是紧那奴就说说那日的情形!” 刺客不屑道:“你不信又有何干?我也不知道这重生术的奥秘究竟为何,反正我就是靠它重生了,只不过重生以后丧失了一部分记忆,益州那段经历全忘光了。” 薛云对商荣说:“他大概真是紧那奴,小时候的事我从没告诉过外人,而且早在十几年前就离开诸天教,他就算调查过紧那奴的情况,也不可能了解得这么细致。” 赵霁亦赞同他的见解:“我看也是,紧那奴是诸天教的叛徒,不灭宗的爪牙,江湖上太多人想杀他,冒充他落不着半点好处啊。” 他说话时稍一分神,刺 分卷阅读439 - 分卷阅读439 - 分卷阅读440 假凤虚凰 作者:星海拾贝 分卷阅读440 假凤虚凰 作者:星海拾贝 分卷阅读440 客骤然偷袭,右手二指劈空划出两道黑色闪电,旁人抢救不及,只能寄望赵霁自救。 赵霁朝后一倒,身体以膝盖为分界形成直角躲过毒烟,再飞快向右侧电旋,挥剑怒斩敌人左腿。 剑刃劈中目标,溅出连串火星,刺客毫发无伤。 他早料到会如此,脚尖点地平射着躲出三四丈,着地翻个跟头跳起来,明白自己已成为恶贼的主要目标。 对方急于为提婆湿报仇,可见他真的是紧那奴本人。 紧那奴龇牙咧嘴,像即将品尝盛宴的恶鬼,眼里的饥火能烤熟一头肥羊。他从主人那里重获新生,被迫发誓效忠,数年来受制于主人的淫威不敢擅离职守,而这个赵霁又在主人的禁杀名单上,更不能找其寻仇。 今日凑巧狭路相逢,机会送到眼前,岂能错失?索性杀光这里的人之后逃往海外,躲个一二十年再回来。 恶念成形,虎躯疾扑而出,两手黑烟散做水母触须,裹挟腐尸恶臭压向赵霁。 商荣举剑援救,相思剑犹如破晓时分第一线曙光直射紧那奴后脑,叮当一响,剑光由匹练弯成金弧,将他反弹出去。 紧那奴一心先杀赵霁,两只魔爪觑空递招,黑烟纺出巨大的蛛网,而他看起来就是只张牙舞爪的大蜘蛛。 赵霁剑舞若狂,拼命劈砍烟线,那些烟却像活物一般断裂后即刻自行接续还原,体积还越大越大,形成天罗地网。 商荣也在紧那奴背后不停挥剑乱砍,切金断玉的宝剑在这时还不如软毛刷子,只合给敌人挠痒痒。二三十剑下去紧那奴有些泼烦,遽然转身当胸击掌,万幸商荣正在变招的当口,还有些许余裕避退,倒地一滚,颇为狼狈地逃得性命。 紧那奴招式未老,一股亦寒亦热的罡气狂浪推沙似的压下来,脚下土地塌陷,衣衫袖口像上了浆,尽都硬邦邦地笔直垂落。 他不敢怠慢,举起双手抵挡,与来人对了一掌,右手如接玄冰,左手如触火炭,两股截然相反的劲气汹汹喷涌,竟封住了他的尸毒。 随着石破天惊的巨响,空气里震出一圈气浪,波及范围内的人像遭遇碎石打砸,商荣赵霁等有内力防身的还能承受,普通人可经不住,全都不支倒地。几个身形瘦弱的士兵骨头咔嚓开裂,恰似砸烂的胡桃失去知觉。 紧那奴和对手各自震退五六步,见那男装少女身上萦绕着一圈圈忽红忽蓝的光波,右脸惨白,左脸血红。 他未曾见过这等诡异奇功,问道:“丫头,你那是什么武功?” 陶三春额头暴起一股青筋,冷声反问:“你叫我什么?” 紧那奴似有所悟,笑道:“白天杀死我两个徒弟又撞破城墙的人就是你吧,小丫头还有点意思。” 陶三春左眼瞳孔刷上赤色,右眼褪色成白琉璃,悍然爆吼:“睁大你的狗眼看清楚,我是男人!” 薛云见她瞳色变化,将要使出《天照经》第九重之“喉神虎?”,赶忙招呼众人撤退躲避。 人们拖着伤兵散开,身后雷霆乍然,地动山摇,一朵朵巨型烟雾恍如奇卉腾空,那是地表灰尘沙土爆裂粉碎后的产物,当中闪动红蓝相间的亮光,不间断响起噼噼啪啪的撞击声,仿佛上古神话里的怪兽即将破壳而出。 天翻地覆的动静震醒整座军营,郭荣身在军营南侧,也远远望见北面生起的烟雾,想前去查看,被臣下们劝阻,军士来报说:“营里闯入一个极凶猛的刺客,已杀死好几十人,正与那陶公子厮斗,至今未分胜负。” 郭荣担心赵霁等人有失,再派一千兵丁包围战区,以便随时支援。 此时战阵直径已扩张到三十丈,商荣赵霁站在线外紧张观望,可恨火把都被罡风吹灭,浓烟厚沙遮蔽,战团内一团昏黑。 人们咬指嚼舌,战战心道:“这哪儿是凡人打架,分明是两条孽龙在斗法呀。” 又是振聋发聩一声响,一道烟柱喷射冲天,顶端破出个人形,是陶三春。 商荣见她落在十步外,急忙奔上去,陶三春头顶汗雾蒸腾,呼呼喘着粗气,不再像以往战斗中那样举重若轻,由此看来,那紧那奴实是当世罕有的恐怖敌手。 薛云也赶了过来,见陶三春身上罡气未散,不敢靠得太近,急切询问:“三春,你杀掉那恶贼了吗?” 陶三春微微摇头,烟阵里狂飙陡起,砂尘遮迷眼,小石满地滚,百丈外的营帐也被吹翻数十顶。 笼罩战团的沙雾被撕裂,露出一个深邃的大坑,这原本是陶三春为紧那奴挖掘的墓穴,可那妖人像个不死的幽灵,受伤后反而越发亢奋,震耳的狂笑飞出坑洞,载着恶鬼一步步爬出地狱。 紧那奴身上不着寸缕,黑乎乎的体毛和鲜血腻在一起,这时又浮起一层毛乎乎的尸气,乍看去是个半人半熊的怪物。 薛云毛骨悚然道:“糟糕,他好像完全‘尸化’了,现在就相当于黑毛僵尸,是打不死的。” 那“僵尸”还清醒地保留着人的意识,猩红的双眼牢牢咬定陶三春,血口咧得更开。 “原来这就是梵天教五大神功之一的‘天照经’,还算凑合。” 商荣知道他马上要发动狂攻,而陶三春脸上阴阳之气忽明忽暗,显然还未蓄满真气,忙设法拖延时间,问那贼人:“紧那奴,教你重生术的人是不是赤云法师?” 紧那奴不介意让将死之人知道得多一点,爽快认了。 商荣又问:“这重生术这么厉害,你为何不用它救你的弟弟提婆湿?” 紧那奴说:“重生术只有活着时能用,做不到起死回生。” “哦?你的意思是它只能让一个活人借用另一个活人的身体转生?并不能召回亡灵复活死人,是这样吗?” “没错。” “那被你夺走身体的那个人呢?他死了吗?” “哼,你这么好奇,不如自己下去问一问。” 紧那奴周身尸气怒张,如同刺猬竖起甲胄,身形膨胀了一倍,朝他们埋头猛冲。 陶三春也咆哮奔出,星行电征地迎面撞击,双手掌心凝聚出一个光团,狠命砸向对手左胸。 紧那奴双手抵住光团,两股转海回山的巨力不相伯仲,输赢只看彼此耐力长短。二人都竭尽所能,不胜即死,紧那奴的双掌被阴阳之力磨得血肉模糊,陶三春的力道也在不断衰退。 眼看光团迅速缩小,紧那奴猖狂大笑:“陶振海号称天下第一高手,今日我打败他的传人,这天下第一的招牌就该转到我名下了!” 陶三春懊恨已极,可是丹田里再调不出一丝真气,光团转瞬如风中残烛泯灭,失去罡气护体,敌人的尸毒便可长驱直入。 就在紧那奴发招的前一刻,商荣自右侧跃出扑倒陶三春,接着将她护在身下。 他背心门户大开, 分卷阅读440 - 分卷阅读440 - 分卷阅读441 假凤虚凰 作者:星海拾贝 分卷阅读441 假凤虚凰 作者:星海拾贝 分卷阅读441 紧那奴自不会手软,右手食指化长矛,冲上去疯狂一刺。 噗嗤,指尖穿透肌肉,扎进了赵霁的左小臂,他替商荣挡下这致命一击,再敏捷地以右掌接住紧那奴的左拳,拼死与之对峙。 浓烈的尸气顺着敌人的手指灌入他的身体,伤口周围出现黑斑,却被无形的罩壁阻挡,在小范围内剧烈伸缩。 避毒功仍在起作用! 赵霁信心大增,眼神登时恢复凌厉。 “早知道避毒功能挡住这鸟人的毒气,老子还怕个屁啊!” 他像领到免死金牌的将军,豪情万丈,正好与敌人肢体抵触,果断运起九炎真气,一口气使出‘炽天诀’第七重“焚山烈泽”。 两股炎气冲向紧那奴的双手,似火红的熔岩涌入经脉,终于令他放声惨叫,挣扎着想要逃开,可是力气再跟陶三春对阵时折损了一大半,输给了生龙活虎的赵霁。 赵霁紧紧抓住他,一长串燎泡从接触的部位扩散到紧那奴全身,速度不压他施加给人的黑斑,不止体表,他的内脏也被灼得起泡,顺着喉咙爬满口腔,堵塞了气管。 双眼失明,双耳失聪之前,他看到少年的瞳孔里闪动火光,昂扬怒吼着:“你这铜头铁脑也架不住火烤啊,梵天教五大神功你同时见识了两样,应该死而无憾了!” 赵霁真气狂飙,把紧那奴从毛绒绒的黑熊烧成了油光光的黑猪,肥膘呲呲冒出热油,很快浑身着火,变成一棵扭动嘶嚎的火树,不久蜷缩跪倒转做一动不动的火堆。 他撒手后退,身上衣衫也被烧得破破烂烂,商荣过来扶住他,抓起他的左臂查看,小臂上的窟窿血流不止,好在只是普通外伤,未见中毒迹象。 赵霁四肢酸软,烂泥似的靠住他,气喘吁吁笑道:“纪天久给我这份大礼救了咱们好多次啊,以后一定要去他坟前祭拜谢恩。” 薛云也扶起了陶三春,对商荣说:“你们救了我家三春一命,咱们之间的恩怨就两清啦,快去找个大夫给赵霁止血,我看他伤势挺重,当心别留下残疾。” 他欲扶陶三春回去休息,被商荣叫住。 “夫人请留步,先帮我看看这贼人的尸体。” 他捧起沙土扑灭紧那奴身上的火苗,用宝剑削他腰背上的皮肉,里外都烧得烂熟,轻轻一刮连片掉落,露出脊椎骨。 “夫人您看他这骨头像后来接上去的吗?” 薛云仔细观察,还动手掰下一截验看,笃定地说:“他是天生长成这样的,没动过手脚。” 商荣瞧着也是,这不是紧那奴原来的身体,那么所谓的“重生术”就真实存在了,赤云老贼发明这种邪术,助恶人脱胎换骨,流毒祸患不堪设想。 是役后,北汉军队龟缩晋阳,皇帝刘崇病亡,其子刘钧继位,举国的财力人力在这次战争中消耗一空,再也无力与后周对抗,此后完全依附辽国存活。 郭荣本想一举拿下晋阳,可惜粮饷不继,只得抱憾撤军。 半个月后王师荣耀凯旋,趾高气昂的军队宛如热流令整座汴京城为之沸腾,百姓们夹道瞻仰天颜,称颂御林军将士的威武雄姿。负责开道的皇家骑兵队最先映入大众的视野,行进在队伍最前端的少年将军第一个吸引了人们的眼球。 这将军骑着乌云踏雪的黑马,身披黄金甲,头戴紫金盔,面如冠玉,风采照人,真个羞惭潘安,欺煞宋玉。 人们艳羡称道,可不久都觉不对劲,这将军秀美异常,分明是个女子。 “那骑黑马的将军是个女的啊,脖子上没喉结。” “听说就是个女的,原是江湖客,打小被当成男人教养,脾气性情与男子无异,武功极为了得。此番助我军打了胜仗,又击杀了行刺陛下的逆贼,立了头号大功。陛下亲封左位上将军,殿前副都指挥使,还传旨替她择婿呢。” “你们搞错了,不是择婿是选妻,昨天皇榜就贴出来了,这位女将军名叫陶三春,年纪二十挂一,是家中的继承人,要选一位年貌相当,温柔识礼的少年去她家做夫人,进门后以妻房自居,从此着女装,守女德,本本分分相夫教子。” “妈呀还有这种事,可真是天下一大奇闻。” ………………………………………… 郭荣有意安排陶三春公开亮相,并且当着文武百官传下招亲圣谕,着令礼部认真办理,真如当初约定的,大张旗鼓为她挑选良人。 城中数十万人亲眼见证了陶三春的美貌气度,口口相传,都说这女将军是位活天仙,又有皇帝亲自做媒,无疑是炙手可热的香饽饽,牵动万千少年心。 可是选拔条件太过苛刻,一要男方年少貌美,出身朱门,只这一条便淘汰九成人。那些贵族出身的美少年哪个不是心高气傲?见到“婚后自称妾氏,守三从四德”这句便望而止步,还在背地里捻酸嘲笑未来的应募者,是以圣旨发出半个月,也没人敢拿祖宗十八代的脸皮去换那张皇榜。 此时赵霁临时在汴河大街西巷租了一座两进的宅院安置商荣,商荣挂心陶三春的婚事,一连十日不见动静,心中比当事人还焦急,忍不住乔装外出,去张贴皇榜的地方蹲守。隔三差五去了三次,第二次去见到一个熟面孔许昌知府的儿子郑恩。 那天商荣戴着斗笠坐在茶楼二层靠窗的座位,偶然在对面酒肆底楼瞥见他。郑恩也坐在窗边,支着腮帮发呆。 商荣与他并无深交,谨慎起见没过去打招呼。 第三次去换到旁边的茶楼,又在同样的位置看到郑恩,那书生倚窗顾盼,时不时垂头叹息,神色极为惆怅。 商荣回想他上次似乎也是这副情态,再仔细察看他张望的方向,竟正对着招亲皇榜。 瞧郑公子的架势,这状态绝对非止一两次了,他总盯着那皇榜发呆发愁,莫不是想应选? 郑公子年方弱冠斯文俊秀,又是官宦子弟,说来样样符合募选条件,若真对陶姑娘有意,倒是珠联璧合的一对。 前思后想,欢喜暗生,决定前去试探一回。 第168章 身世迷雾之布局 郑恩果真恍惚得不轻, 商荣走到他跟前,指着对面的座位问:“公子, 这个座位有人吗?”,他竟没听出他的声音, 漫不经心摆了摆手。 商荣坐下静静打量,见他依然全神眺望远处的皇榜,好像那三尺见方的黄纸是个无底的洞穴,他如水的痴念只能流向彼处。 商荣微微偷笑,故意压低嗓门问:“公子这么专心,在看什么呢?” 他的声音似轻烟消散在郑恩的耳膜上,不着半点痕迹。 这书呆子真是迷住心窍了。 商荣伸手到他跟前的桌面轻轻敲击, 勾起他的注意后抬起低垂的脸。 “公子一直盯着那张招亲皇榜, 莫 分卷阅读441 - 分卷阅读441 - 分卷阅读442 假凤虚凰 作者:星海拾贝 分卷阅读442 假凤虚凰 作者:星海拾贝 分卷阅读442 非想做那女将军的夫人?” 看到他的形容,郑恩五官齐张,商荣在他爆发惊叫的前一瞬食指压唇无声一嘘,郑恩急忙双手捂嘴, 缩起的肩膀过了好一阵才慢慢松弛, 东张西望间悄声说:“淮兄,你怎么在这里?” 此处不安全,商荣请他换个去处谈话,领着他来到开封东南的繁台。这是一座自然形成的长约五十丈的高台,筑有一寺命曰“天清”。正值阳春三月,繁台上桃李争春杨柳依依,俯瞰城内亦是姹紫嫣红, 锦绣无边。 二人买了些酒菜,在僻静的桃花林里席地而坐,郑恩这半年来常听人谈论商荣的英雄事迹,重逢后实在好奇得紧,陪他饮了门杯,不及放杯便忙不迭问:“日前听说淮兄在战场上失踪,万岁下旨寻找,全国各地都张贴了悬赏榜文,我还担心你的下落,原来你就在京城。” 商荣假称:“以前追杀我的那伙武林人士找上门来,我不躲不行,最近一直藏在朋友家,也没想到能与公子相遇。” 郑恩赶忙建议:“淮兄如今是朝廷重臣,深受万岁器重,何不将处境奏报陛下,有他做主还怕那些草莽之辈作怪吗?” 商荣说:“江湖中人不受王法拘束,那些人又非周国子民,即便是陛下也护不了我,只能自保。” 郑恩还欲献计,被他笑着岔开。 “我的事不提也罢,还是来说说公子你吧,不知公子此番来开封做何贵干” 郑恩是来参加春闱科考的,去年冬天就已入京,在城南一座馆驿住了三个多月,可惜最终名落孙山。 商荣以为他适才愁眉不展是源于落榜,试探:“适才我在酒肆里见你呆呆地向窗外张望,在看什么呢?” 郑恩面泛桃花,笑道:“淮兄早已知情,何必再拿人消遣。” 商荣喜道:“你真在看那招亲皇榜呀。” 他深入追问,郑恩越发难为情,扭捏半晌方吞吞吐吐道出心事。 此君相貌娇美,自小常受断袖子弟引诱骚扰,本身却无此癖,因性情软弱,只喜欢刚强烈性的女子,这几年家里给说过几门亲,全不中他的意。 那日王师凯旋,他在道旁观瞻,一眼瞥见陶三春身着戎装骑着高头大马轩然经过,立刻为这英气勃发的美貌女子倾倒,看了那招亲的皇榜便心潮激荡,想着要去应募。 奈何他并非门阀公卿出身,父亲官职低微,自己又在春试中落榜,恐怕不能与其他参选者竞争。 明知希望渺茫,却丢不开放不下,心里像住进一只闹春的猫儿,搅得他昼夜难安,一闭眼就看到那女将军的身影。 商荣探出底里跟着就有了主意,说:“公子今日可算遇对人了,我朋友在京做官,又与那陶将军是旧识,你真有心与她结缡,我有办法从中撮合。就是不知那皇榜的内容你可曾看仔细了,是否愿意遵从上面的要求,还有你的家人,郑知府会赞成这门亲事吗?” 郑恩素知他神通广大,听说有法子替他牵线,真乃喜从天降,欢欣振奋道:“那些条款我都看过了,我这人本就无心仕途经济,也不爱交际应酬,淡泊闲居正合我意。衣着称谓也不过是个形式,我都不甚在意。至于我父亲那边,可能是不大乐意,但我上面还有两个哥哥,都在外地当差,各自早已娶妻生子,传宗接代的担子压不到我头上,就跟父亲说只当我是入赘到女方家,想来他也不会坚决反对。” 商荣自忖:“郑公子对陶姑娘一见钟情,假如陶姑娘也喜欢他,有陛下做媒,这桩婚事再没有不成的。” 于是回复:“既如此,请公子稍待两日,我回去略做安排,先让你和那陶将军见上一面。” 是晚与赵霁谈论此事,赵霁亦喜,且立时计上心头,与他精心筹划了一出好戏。 三月二十三这天,赵霁在家设宴,以赔罪为名请陶三春过府一叙,陶三春初时坚拒,见赵霁亲自登门连请三次,态度极其恭敬诚恳,便在薛云劝说下免为其难赴会。 席间只有赵霁和商荣作陪,二人招待殷勤,劝酒布菜,热心关问她的近况。 商荣先问:“开封城繁华无比,陶公子这几日可曾出去游玩?” 陶三春说:“二娘不让我乱跑,那天管家领我去寺东门大街逛了逛。” 郭荣回京后将相国寺旁一座官邸赐给陶三春,从宫人中分拨奴婢侍奉,意图留她在身边效力。现在陶三春进出都有好几个侍从跟随,今天到赵霁家做客才免了排场。 赵霁接话:“寺东门街巷内青楼林立,里面有很多绝色女子,陶公子可曾去观览过?” 商荣怨他下流,伸腿踹了一下,他老是不自觉地把陶三春当成女子看待,忘记她内心是个地地道道的爷们儿。 陶三春听了赵霁的话非但不生气,还略带失落说道:“我也想去见识一下,可二娘事先打过招呼,不许我踏足烟花地界,我只好忍住没去。” 关于她的心理,赵霁比商荣看得透彻,当下因势利导:“今天知道公子要来,我特地请了开封城顶有名的一位行首来弹唱献艺,不知公子可有兴致?” 见她点头,便起身拍了几个巴掌,屏风后环佩叮当,转出个梳双平髻怀抱琵琶的淡妆美人,身穿一件艾绿纱衣,束一条石青绣带,形貌迤丽,体态轻盈,广袖飘动中春风吹拂,眉目流转间俨然浮荡着江南的杏花烟雨。 陶三春看到这“美女”,脸上晦气一扫而空,定定望住打量。 那美女见了她,满面娇羞地低下头,顺着赵霁指示坐到对面的凳子上为他们弹了一首《绿腰曲》,想是心情紧张,指法生涩忙乱,失误频出,慌张之下脸更红了。 陶三春不懂音律,弹错了也不在意,曲终后起身走向对方。 女子无限腼腆地低下头,很快被她以手指轻轻勾起,露出海棠花似的娇容。 陶三春憨厚询问:“你叫什么名字?” 女子神色顿时惶乱,颇有怯场之意,委实不像老练的行首。见赵霁商荣一齐递眼色,方吊起胆子说:“小、小生姓郑,名郑恩……” 原来郑恩求婚心切,听从商荣的计策男扮女装来此与陶三春相会,他胆子太小,见了心上人胸口撞鹿,手脚都不知该往哪里摆,报完名姓勇气全跑光了,随即埋头逃出门去。 陶三春目送他离去,甚至下意识地跟出几步,稍后匆忙回头问商荣:“这小姐是个男子?” 商荣笑道:“不瞒公子,这位郑公子是我在许昌结识的朋友,出身宦门,是个满腹经纶的才子,性情也很温良。” 赵霁抢着吹夸:“这郑公子风流俊俏,比女子还漂亮,今年刚满二十,正好你小一岁。我们想把他说给你做老婆,不知你满不满意?” 陶三春觉得郑恩虽比不上商荣美貌,但看上去温 分卷阅读442 - 分卷阅读442 - 分卷阅读443 假凤虚凰 作者:星海拾贝 分卷阅读443 假凤虚凰 作者:星海拾贝 分卷阅读443 柔妩媚,格外可人,甚合她的心意,喜道:“你能说成此事,我定有重谢。” 男女双方都看对了眼,八字便有了一瞥,赵霁次日进宫求见郭荣,郭荣闻奏后招来今年春试的主考官,询问郑恩其人。得知他落榜的原因在于《经济》、《方略》两科成绩太差,其余《经史》、《诗赋》、《礼学》等都很优秀。 郭荣笑道:“这人不适合做官,却是风花雪月的料,的确与陶三春很般配。” 决定册封其父郑西寿为三等公,拔高郑家门第再下诏赐婚。 处理完这件公事,他向赵霁谈了几句私房话。 “你最近可有商荣的消息?” 赵霁明知欺君,仍遵照商荣的叮嘱行事。 郭荣听说他那边也音讯全无,不觉面露郁色。 这一年多他派出数以百计的密探寻访商荣母子,其中数十人已被商怡敏杀死,而商荣始终未见行迹。钟爱的女人对他苦大仇深,牵挂十多年的儿子又生死不明,这缺失好像心尖上的洞眼,不知该拿什么填补。 他沉默片刻,透露一个讯息:“前日慕容延钊说大师兄月底要来京城,他大概不想与朕会面,到时你们几个弟子替朕好好接待。” 这对赵霁来说是个好消息,他许久不见陈抟,也很想念,欣然领命道:“微臣待会儿就去找大师伯,和他商量相关事宜。” 郭荣事务繁忙,说完这事便打发他去了。 赵霁离开文德殿,向北面的拱宸门走去,由那道门出宫离慕容延钊的家较近。途经皇后居住的景福宫附近,巧遇正在花园中剪花的王继恩。 “王师叔,你在这里做什么?” “我看这碧桃开得好,想剪几枝回去插瓶。” 二人久未照面,赵霁说不得要停下聊几句,趁便告知陈抟来京一事。 王继恩说:“这可巧了,前儿小师弟也来开封了,现住在韩通家里。” 据说朴锐父亲因贪污获罪,已被押赴刑部大牢关押,郭荣即位以来威刑肃物整顿吏治,最恨贪赃枉法之徒,以朴父的犯罪情节来看,八成会掉脑袋。五天前朴锐从老家赶来京城,向韩通求助,希望通过他向郭荣请求宽贷,韩通见他没别的亲友投靠,便留他在家中住下,但找不到机会向郭荣开口。 赵霁说:“陛下为肃清贪墨之风杀了好些旧臣,绝不会徇私枉法的,韩通那个精明人也不会为朴锐去触霉头,朴锐要想救他爹,还得求太师父帮忙。” 王继恩垂头叹惋,似在怜惜小师弟。 赵霁见他单薄得宛如刚抽条的杨柳枝,比上次见面时清减了不少,关心道:“王师叔,你怎么瘦成这样了,脸色也不大好,生病了么?” 王继恩淡淡一笑:“上次送公主回来,路上担惊受怕又染了些风寒,回宫后大病了一场,不过这会儿已经好利索了。” 赵霁着忙,伸手摸摸他的额头,再量了量脉搏,确是大病初愈的虚弱迹象,担忧道:“王师叔,你身子骨弱,得好好保重呀,宫里待着憋闷就到外面去散散心,别闷坏自个儿。” 王继恩笑道:“你当这皇宫大内是自己家?咱们做奴才的哪能说走就走。” 赵霁听他自称“奴才”,又一阵心疼,暗暗忧心:“人说好人不长命,王师叔温柔善良,处处委屈求全,不是多福多寿之相,我得想个办法让他过得开心点。” 出神时王继恩用手肘轻轻靠了靠他的胳膊。 “赵师侄,咱们好久没一块儿练剑了,今天我精神还不错,你陪我过几招吧。” 赵霁乐意奉陪,只担心在这御花园内过招会惊动符皇后。 王继恩让他放心,说:“娘娘尚在午睡,寝宫离这儿很远,听不到动静的,她许了我特权,没事时可以在花园里随意活动。” 他回房取来两把木剑,递出一把给赵霁,摆开架势陶陶而舞,二十个回合后招式突变,接连使出三式精妙绝伦的剑招,都是“花雨无影剑法”里的招数。 赵霁大为惊奇,罢剑问:“王师叔,这剑法你是从哪里学来的?” 王继恩有些紧张,羞惭笑言:“那年你和韩通打架,被师父叫去试剑,中途使出这套剑法惹得他老人家大发雷霆。之后商师兄赶来解围,我在房门外依稀听他说到‘九老洞’、‘壁上剑谱’这些字眼。等你们随师父外出游历便偷闲去九老洞探查,刚才所用的剑法就是在当中一座洞穴的石壁上看来的。” 那九老洞就在峨眉山中,洞口又没有把门的,王继恩入内偷学了剑法也无可指摘,赵霁只求他守住口风,别再告诉其他人。 王继恩说:“我谁都没说,只好奇那剑法是哪位前辈留下的,你知道么?” 赵霁不拿他当外人,又非常崇拜商怡敏,想就势称颂她的才干,眼笑眉飞道:“能创出那样精妙剑法的,当然是百年不遇的武学天才,你先猜猜看我再告诉你答案。” 王继恩噗嗤一笑:“我看壁刻上画的是个女人,别的还真猜不出来,你快说吧,跟我还要卖关子吗?” 他是少数几个被赵霁真心尊敬的人之一,赵霁不忍戏弄,据实相告:“那女人就是商荣的母亲。” “原来是商怡敏师叔。” 王继恩顺理成章惊呼,每一根睫毛都抖得恰到好处,和赵霁感慨一回,又问:“那剑谱对面还有一幅壁刻,上面一男一女舞剑嬉戏,女的想必是商师叔,那男的又是谁?” 赵霁做傻摇头,王继恩笑眯眯注视他:“你肯定知道,别耍滑头了告诉我吧,我不会说出去的。” 他在赵霁心目中温柔纯善完全无害,赵霁与他相处时就像身在安全水域的鱼,毫无防备,仅仅迟疑了几句话的功夫便分享了这一秘密。 听说壁刻中的男子就是诸天教掌教蓝奉蝶,王继恩表情更为诧异,惊呼:“那嬉剑图上的男女态度何等亲密,这么说商师叔曾和蓝教主是恋人关系?” 赵霁正提醒他小声,酴?架后冷不丁飞出一声女人的咳嗽声,两个人如同在黑夜中撞到了猛虎,齐刷刷失惊变貌。 稍后几名靓妆宫女簇拥着一位金凤般辉煌美丽的贵妇姗姗而来,赵霁第一次见到符皇后,传闻这位娘娘也是位极富传奇色彩的厉害人物,她出生将相之家,幼年曾有著名方术师为其相面,说她日后当为□□。 十五岁时嫁与大将军李守贞之子李崇训,后汉末年李守贞叛变,郭威奉命讨伐。不久李氏兵败,父子俩畏罪自杀,临死前,李守贞想杀死全家人,符氏躲在帷幔后逃过一劫。 当郭威领兵攻入帅府,她镇定现身,亮出“魏王符彦卿之女”的身份与郭荣攀亲叙故,并且主动拜其为义父,不仅在乱军中保得性命,还顺利逃脱夫家叛逆的连带罪责,平安回到娘家。 父母因她是罪臣 分卷阅读443 - 分卷阅读443 - 分卷阅读444 假凤虚凰 作者:星海拾贝 分卷阅读444 假凤虚凰 作者:星海拾贝 分卷阅读444 之妇,恐受连累,责令其削发为尼。她坚决不从,说:“死生有命,何必妄毁形发以求苟安。” 正是这过人的胆识和机智收获了郭威的赞赏,主动向符家提亲,将这位寡妇聘为儿媳,后来郭荣登基,符氏果然正位中宫做了皇后。 置之死地而后生,由绝境登上巅峰,此女头脑之精明,精神之强悍都非俗类可比。 故而赵霁未及谋面先生敬畏,今日不幸撞见,不禁诚惶诚恐,早早地跪地行礼:“微臣赵霁,参见皇后娘娘。” 他矮了半截,只能瞧见符后的裙摆,看她每一步都迈得雍容华贵,风华绝代,仿佛天仙踏着霓虹步入凡尘,那巨大的悬殊感深深压迫着人的神经。 符后对外长期保持“谦和端娴”的风评,和气地问赵霁:“赵将军,你是专程来探望你的王师叔吗?” 赵霁忙说:“微臣刚去面见了陛下,想从拱辰门出宫,路过御园与王公公偶遇,留下寒暄了几句。” 符后故意忽视他身旁的木剑,笑道:“此处是大内禁苑,外臣不宜久留,你快些去吧。” 赵霁慌忙谢恩告退,担心王继恩受罚,脚步动得不太利索。 符后大度表态:“你放心,哀家不会责罚他的。” 赵霁再度谢恩,脚不沾地地逃走了。 符后走到王继恩跟前,命他起身,屏退身边宫女,不温不火问:“哀家方才无意中听到你和赵将军谈话,你们议论的那个女人是叫商怡敏吗?” 王继恩神情怯懦,低声嗫嚅道:“禀娘娘,正是。” 符后朱唇微抿,更见和气了。 “这个女人哀家倒是听说过,她是前朝奸相苏逢吉的外孙女,也曾是陛下的同门师姐。” “……是。” “哀家觉得此人很有意思,想多听听她的故事,今日难得空闲,你就把你知道的都讲给哀家听听吧。” 符后仪态万方地坐到旁边的石凳上,气度看似悠闲,却在空气里搅起异乎寻常的暗流。 王继恩在她转身时露出薄雾般的冷笑,这一切虽是他有意为之,但天时地利人和都来得太巧而精妙,连老天爷都在帮他,何愁不能雪恨?先广泛铺下渔网,那条狡猾的鲤鱼迟早会撞上其中一张,到时看他还有什么能耐再跃龙门。 赵霁离开慕容延钊府邸,天已向晚,路上行人行色匆匆,脚尖都指向同一地点家。赵霁也一样,急迫又幸福地赶着回家与亲人相聚,那感觉好比一片落叶正重新飞回树梢。 步速飞快,他看不清与之错肩的人,一声呼喊忽然像飞石砸中后脑,砸开不受欢迎的记忆。 “赵霁!” 他犹豫数息,慢慢回头,只见唐辛夷寂然伫立在攒动的人潮里。 他面向赵霁,手里牵着的马却朝着相反方向,双方间隔十余丈,看得出也犹豫了很久才喊出他的名字。 赵霁面前横起矛盾的泥塘,若照此前的决定他应该默默地扭头走掉,可良心的缰绳勒住了他,纵使人情薄如纸,也能写一两行唏嘘,何况那曾是他共过生死的好友,他没有钢铁的意志将前程往事一笔勾销。 唐辛夷更是如此,这一年来他无数次恨过怨过这个狠狠伤害羞辱他的负心汉,可是往事太甜美,花事已去残香犹存,不停催生出侥幸,以为阮郎还会回头,爱苗还会重生。今日意外相逢,赵霁驻足顾盼再次给了他希望,他忘了还未愈合的伤口,抛却理智,满怀期待地走上覆辙。 第169章 身世迷雾之故技 见唐辛夷迈步走来, 赵霁强打精神应酬,两个人的关系已是断裂的琴弦, 再接上,也只能弹出走调的旋律。这首先反应在赵霁的笑容上, 看到那全力以赴的勉强,唐辛夷心中微弱的火种熄灭了。 “唐堡主,好久不见了。” “是,都过去一年多了。” “你看起来没什么变化。” “……你好像比以前成熟了。” “哈哈,熟人都这么说,大概是变老了。” 彼此像世故的成年人强颜欢笑,不光唐辛夷, 赵霁也是酸涩难当, 曾经无话不谈的知心朋友居然走到了这一步,真是造化弄人。 此刻实在不该再消耗浅薄的缘分了,可唐辛夷不知是出于不舍还是不甘,仍努力找话题支撑这难堪局面, 见赵霁身着官服, 笑问:“听说你在周国做官,现在是什么职位?” 赵霁坦言在禁军中供职,问他来开封做什么。 “下个月初武林盟要在开封举行集会,唐门也想在这边设立一个据点,我是提前过来筹备的。” “哦,怪不得我太师父月底要来开封,原来武林盟又要开会了, 这次还是商议如何对付不灭宗?” “不止不灭宗,还有商怡敏。” 唐辛夷细心观察着赵霁的表情,也努力使自身神情平静,顺势问:“你找到商荣了吗?” 赵霁猜到会有此一问,还算自然地摇了摇头,唐辛夷见他缺乏愁色,狐疑道:“你就一直在开封做官,不去找他了吗?” 赵霁搪塞:“前阵子周国和北汉交战,我随军出征,这才刚回京不久,准备过一阵子再出去找找看。” 言多必失,他怕再谈下去露马脚,转话说:“我要去同僚家议事,恕不奉陪了,改日闲了再去探望。” 唐辛夷狼狈一笑,无言地注视他转身离去,像一个瞎子在与人生中最后一线光明告别。 不问住处,何来探望,赵霁啊赵霁,你对我真的只剩下陌生人的虚与委蛇了。 他丢魂失魄回到客栈,拒吃手下人送来的饭菜,呆呆坐在椅子上,任夜色一点点将其淹没,一颗心沉入海底,无主的驱壳该何去何从? 不经意地,窗外射入一道银光,他的防御本能率先苏醒,用袖功扇闭所有窗户,躲在墙角等待应敌。 意料中的袭击久久不来,他转而查看钉在壁上的暗器,那是一枚铁质小飞刀,刀尖上压着一张字条。 “今晚戌时三刻,请到家中一叙,赵霁诚盼。” 字条使用蓝色的花笺纸,上面确是赵霁的字迹,后边还附有详细的地址和路线图。 唐辛夷的心跳忽然有了力度,砰砰的喜悦撞击着胸腔,尽管疑惑、惊奇也在随声应和,却不被采纳,溺水的人只需要绳索,哪怕上面挂满了刀片。 赵霁租住的宅子位置僻静,为保护商荣的安全,只雇了一对耳背眼花的老夫妇帮忙打杂,房间空着一半,院内的草木乱糟糟的没人打理,若无人声直与鬼屋相似。 他到家时没见着商荣,问扫地的老妪,老妪说:“下午来了位姓郑的公子,和木少爷在书房聊了会儿天,后来木少爷和客人一道出门,说晚点回来,叫你别等他,肚子饿了就一个人先吃”。 如今商荣对外使用“木逢 分卷阅读444 - 分卷阅读444 - 分卷阅读445 假凤虚凰 作者:星海拾贝 分卷阅读445 假凤虚凰 作者:星海拾贝 分卷阅读445 春”的假名,是以这老两口都叫他“木少爷”。 赵霁猜他正同郑恩商量婚事,等到日落时分腹中饥饿,叫老妪弄了几个小菜,打上半斤酒自斟自饮,一面琢磨问题。 “武林盟集会讨伐商太师叔,商荣要是知道了定会着急,他最近时不时念起母亲,看得出非常焦虑,我干脆等见过太师父,问清当下情势,就辞官陪商荣去找商太师叔,最好能说服商太师叔停止屠杀,齐心协力与正派人士一道对付不灭宗,相信消灭了魔教就能将功补过,与武林盟握手言和。” 他专心致志思考,心不在焉喝酒,不知不觉三杯下肚。这酒是郭荣御赐的醴酒,味道甘醇清甜,色泽有如银浆,香气浓烈又不易醉人,赵霁这种量浅的也能一口气喝个一两斤。 可是今天酒性出现异变,三杯过后,他的脑子眼睛浮起白蒙蒙昏沉沉的雾气,比吃了一缸烈酒还醉得厉害,想起身倒碗茶解酒,屁股刚离开凳子,身体便脱离掌控,直挺挺撞上青石砖也像倒在柔软的羽毛垫子上,之后便被散发浓烈酒香的雾气吞噬了身心。 《搜神记》记载,昆仑山赤县洲生有一种金色的蓬草,人只要吃一颗草上结出的果实就会大醉三年,因此名为“千日醉”。 他刚刚喝的酒里就掺了这果实的汁液,一醉千日是世人夸大其词,但足以让人昏睡两三个时辰。此果并非毒、药,避毒功起不了作用,他直到失去意识也没察觉中招。 他倒地不久,一个黑影跃窗入内,堂而皇之走到他跟前伸腿踢了他两脚,然后弯腰拽起照胸腹狠狠揍了几拳。 赵霁此刻就是个六感全失的沙包,被剁成肉酱也不觉得疼。 黑影的目的并非夺命,发泄过怒火后动手解开赵霁的衣衫,从头到脚扒个精光再一脚踹到床下,又将屋内的几只小箱子塞进去遮挡,然后慢慢拾起他脱下的衣裤。 唐辛夷照着字条指示来到赵霁家,在漆黑的巷口踌躇起来。 现在才发觉自己真的太莽撞了,赵霁要约他见面大可光明正大,何须用飞刀传书这种鬼祟方式,搞不好这是敌人设下的圈套,引诱他单独到此,便于加害。 他自悔失误,担心已落入敌方监控,忙转身返回。 走出十几步,那念念不住的身影倏地闪到跟前。 “糖心,你怎么刚来就走?” “小霁?” 想是不久前对方的生疏给他的印象太深刻,再看到赵霁温柔的笑容,唐辛夷疑窦丛生,见他试图靠近,猛然劈掌打向面门。 赵霁侧身避让,他攻势接续,每一式都迅疾凌厉,直取致命要害。 “糖心你做什么!?” 唐辛夷不理会他的惊诧,后跃三丈射出一只飞盘,赵霁大概瞧出他的心思,断然立地不动,那飞盘朝着他的脖子飞旋,隔着半寸的距离掠过,返回施放者手中。 唐辛夷峻色质问:“你究竟是谁,为何冒充赵霁?” 赵霁惊讶:“糖心你在说什么啊,我就是赵霁啊。” “胡说!” 唐辛夷恼恨中勾起急痛,怒道:“我黄昏时才见过赵霁,他当时根本不是你这个态度!” 一个人的情绪不可能在短时间内发生巨变,赵霁已对他绝情绝义,绝不会再温柔相待。 “糖心你误会了。” 赵霁愁眉苦脸,看上去比他还急。 “那会儿我正被不灭宗的人跟踪,怕连累你才不得不装出冷淡的样子,不灭宗最近一直企图对我不利,若让他们看出你和我关系亲密,定会对你下手。用飞刀送信也是想防着他们。” 唐辛夷凝神分辨,不敢确信,见他慢慢靠近,再次喝止:“站住!再过来我就杀了你!” 赵霁苦笑:“糖心,你仔细看看,真的是我。” 他双手垂在身侧,好似一块松弛的面团,没有丝毫威胁,所在的位置刚好沐浴一捧月光,身形轮廓都被照得明晰透彻,含情脉脉的笑容真像唐辛夷梦境的倒影。 唐辛夷小心迈开双腿,在不同位置观测,渐渐越走越近,来到赵霁跟前。 少年的温柔始终不变,随着距离缩短增添了一份深情,弯弯的笑眼里也盛满了月光。唐辛夷记得当初就是这双自带笑意的大眼睛博取了他的好感,以前这双眼睛只要看向他,不论何时都这么亲切喜人。 鼻腔已涌起酸辣的泪意,可他犹未放松警惕,沉声警告:“不许动。”,接着戒心重重地动手摸索他的下巴脸颊,耳朵也没放过。 赵霁一动不动任其检查,调侃:“怎么,真怀疑我用了易容术啊,那就再好好检查一遍吧,看我是不是戴了人、皮、面、具的冒牌货。” 检查结果一切正常,唐辛夷摸到的都是他本人的皮肤肌肉。 会不会……会不会刚好是容貌相似? 他仍旧疑神疑鬼,努力回忆之前那个赵霁,寻找细微的差别,这时他发现一个从前没注意过的问题他对赵霁的形容并没有深刻细致的认识。 二人相识不久便分开了,几年来全靠鸿雁传书,相聚时刻少之又少。他能做到一眼认出赵霁,可对他的了解远没有想象中多,在这节骨眼上竟然拿不出切实的把握来鉴别真伪。 赵霁静静端详他一阵,伸手扶住他的双肩,柔声说:“糖心,你为什么怀疑我是假的呢?” 受惊的少年急忙甩开他,退后一步绷起脸声言:“你说你是赵霁,那我们第一次见面时我手里拿着的是什么?你答得对我便信你,否则马上杀了你!” 他右手一转,指尖多出一枚亮晃晃的柳叶镖。 这是最可靠的试探了,绝不会出错。 赵霁泰定地叹了口气,脸上绽放出更灿烂的微笑。 “我至今还记得你那时的模样,你坐在竹林的小茅屋里,正在修理那只机关鸟,那认真的神态可爱极了。” 唐辛夷像被石子击中的水面,身体激动地颤抖,听他继续说道:“你那时想做一只能载人飞的大鸟,还说完成以后要载着我一起周游世界。” 他的手再度搭住他的肩膀,柔柔一握,唐辛夷的眼角滚出泪珠。 “糖心,真的是我。” “小霁。” 唐辛夷情不自禁扑入他的怀抱,仿佛一滴雨水经过千万里跋涉,终于回归生养他的大海。 赵霁体贴地接纳了他,轻抚背心的手也像柔和的海浪抚摸着沙滩,在他耳畔呢喃:“糖心,这里常有人经过,到我家去吧。” 说罢携了他的手走向黑巷中的宅院,推开大门,进入院落,轻车熟路地拐到一间卧房。 “家里就我一个人,你随便坐。” 唐辛夷在他指引下落座,好奇观察四周环境,很普通的民居,摆设简单,人气不旺,床下还堆满了箱子。 “这宅子是临时租的,我也刚搬来不 分卷阅读445 - 分卷阅读445 - 分卷阅读446 假凤虚凰 作者:星海拾贝 分卷阅读446 假凤虚凰 作者:星海拾贝 分卷阅读446 久,好多行李还没来得及归整。” 赵霁倒了杯凉茶递给他,歉意道:“屋里没有热水,只能委屈你凑合一下。” 验明正身后唐辛夷由猜疑陷入焦躁,赵霁此刻的态度给了他太多暧昧的暗示,他又喜又怕,羞怯地问:“你,找我有什么事呢?” 赵霁愣了愣,可能在斟酌措辞,而后上前握住他的手。 “我很想你。” 唐辛夷感觉被人灌了一口有毒的蜜糖,怔愕片刻,惊跳着甩开他的手。 “你又在戏弄我,你心里爱的明明是商荣,为什么又对我说这种话!” “糖心……” “上次在郫邑,你当着苗素说你从没对我动过心,说你至始至终都只爱商荣一个人,这些话还在我耳边放着,既然你我之间已无情分可言,你就不该再来招惹我!” “糖心你冷静点。” 见他崩溃落泪,赵霁心疼地紧拥住他,喉咙也被愧疚抽打得抖颤了。 “以前是我不对,我那时急着找商荣,又怕连累你,一时糊涂说了许多该死的话想和你撇清关系,这样那些仇家才不会找你麻烦。那并非我的本意,我是喜欢商荣没错,可我更爱你,这点还是我在这一年中反复思考才慢慢想通的。” 唐辛夷更迷惑了,推开他含泪质问。 赵霁眼眶里也闪出泪光,情真意切道白:“我或许是和商荣待的时间太长了,误把亲情当成了爱情,我和他性格不合,经常吵架,情人之间哪有这样相处的,和他做那种事也是由于山居寂寞,没耐住少年人的冲动才会意乱情迷。可是对你不同,糖心,我们一见面就相互喜欢,兴趣爱好想法习惯,样样合拍,相信你也是这么认为的吧,否则……否则也不会对我动心……” 他不住往唐辛夷的伤口上洒糖,甜蜜又疼痛的刺激逼得他痛哭流涕,捂着耳朵拼命摇头。 “别说了,你就仗着这点任意折磨我,我真巴不得自己没喜欢过你,那样就不会这么痛苦。” 赵霁突然扑上来抱住他,这次动用了几乎捏碎他的力道,将他牢牢嵌入怀中。 “对不起糖心,都是我不好,我不该辜负你的。这一年多我都想通了,我真正需要的人是你,往后商荣只是我的师父,你才是我一心一意爱着的人。” 他哽咽着,往唐辛夷颈间洒下一串串滚烫的泪水,再伸出更滚烫的舌尖仔细舔舐。 唐辛夷顿时像中了魔咒失去力道,不紧紧攀附他就会滑倒,呼吸开始困难,必须张嘴用力吸气,赵霁的唇舌趁虚而入,将他拖入窒息的沼泽。不可抗议的晕眩中,他被强壮的臂弯托起,再睁眼只见夜色浑蒙,蜡烛不知何时熄灭了。 商荣今天的晚归实属偶然,下午郑恩来找他问回音,这书生春情萌动,好似恨嫁的老姑娘猴急得要死,商荣安慰他事情已十拿九稳,他便兴奋起来,说自己现下住在馆驿,人多眼杂,怕皇帝赐婚时遭人笑话,得另寻个清净住处,央求商荣陪他去找房子。 商荣对陶三春有愧,关于她的婚事务必鼎力相助,便答应这书呆子的请求,改妆后陪他上街查访。 郑恩福至运到,没多久便在附近的街巷内找到一座待租的小院落,原是一位商贾家的外宅,近日商人的正妻过世,将这外室扶正续弦,这院子便空了出来,房屋刚刚修缮过,还是崭新的,租金也很公道。 郑恩征求了商荣的意见,果断承租,预备明天就搬家。 商荣看他兴高采烈,也由衷地欢喜,转念想起一个关键点,正色提醒:“郑公子,你成亲以后千万别告诉陶姑娘你在伏牛山遭强盗绑架的事,若之前与别的女人有过亲热,也不能说,不然会被她当做破鞋厌恶。” 郑恩神色大变,抓住他惊惧央求:“我自幼家教严,不敢有失德之举,伏牛山那档子事都是灾劫所致,还求淮兄为我保密,万万不可对任何人说。” 商荣含笑安抚:“你放心,我只当不知道有这事,陶姑娘本事大得很,往后有她保护,你再也不用担心什么灾劫了。” 郑恩千恩万谢,要请他去酒楼吃饭,商荣估计赵霁快回来了,建议他跟自己一块儿回家。 蓦地,耳中钻进一个女人的声音。 “荣儿,速到城北十五里汴河口的河神庙来见我。” 是母亲! 商荣扭头观望,院落四面悄然无人,西墙外的梨树微微摇摆,花瓣飘落,吹出一阵细雪。 郑恩奇道:“淮兄你在找什么呢?” 商怡敏用了传音入密之法,只有商荣听到她刚才的召唤。 商荣忙找借口摆脱郑恩,飞奔出城来到汴河岸边的河神庙。此地林木繁茂,人烟稀少,隋堤上杨柳叠翠成行,蒙蒙薄暮中,翠柳如烟絮如雪,半含烟雾半含愁,隔绝了尘世的喧嚣。 商荣在古庙前焦急徘徊,直到天完全黑透,才在一棵大树下听到新的呼唤。 “上来。” 树枝上隐约有衣袂飘动,商荣大喜,纵身跃上树梢,商怡敏悠闲地背靠树干,扔给他一只酒葫芦。 “渴了吧,先喝点酒润润喉咙。” 商荣见母亲身处黑暗中,头饰衣物却和她的眼睛一样闪闪发亮,显然都是极贵重的宝物,再拔开葫芦塞尝了尝那酒,香过琼脂,直透脑门,是他生平从未喝过的佳酿。 听他发出惊叹,商怡敏笑道:“那是南唐皇宫的御酒,名号‘昆仑觞’,酿酒的水取自昆仑山,那泉水乃黄河最初源头,每日出水不过七八升,放置一夜,水色即呈绛红,酿成醇酒,滋味无与伦比,李煜那昏君也只收藏了一坛,我没跟他客气,顺手都拿走了。” “您去了南唐王宫?” “不止南唐,吴越、南汉、后蜀这几个国家的王宫我全逛遍了,此刻的穿戴都是从大内宝库里顺走的,十七年没享受这花花世界,我要把错过的全补回来。” 商荣听出藏在母亲笑声中的恨意,一个最最自在不羁的人被囚十七年,生命中最美好繁盛的季节都在狭窄阴暗的山洞里凋谢,她怎不疯狂憎恨呢?可惜这迟来的挥霍换不回失去的青春,就算把全天下的金银珠宝都倒进去,也填不满她的遗憾。 想到这儿,他又觉得母亲有充分的理由和资格怨恨,他定要竭尽所能用复仇来补偿她。 “娘,那份名单上的人都死光了吗?” “哼,都杀得七七八八了,剩下的杂碎躲得躲逃得逃,我暂时懒得料理了,先替你外公报仇再说。” “好,请您告诉孩儿害死外公的凶手是谁,孩儿立刻去找他算账。” “不急,先说说你和赵霁是怎么回事。” 商怡敏换了个坐姿,上身前倾摆出关切的姿态。 “我听说你和他做了那种事,是真的吗?” 商荣羞愧,跪着请罪 分卷阅读446 - 分卷阅读446 - 分卷阅读447 假凤虚凰 作者:星海拾贝 分卷阅读447 假凤虚凰 作者:星海拾贝 分卷阅读447 :“孩儿给您丢脸了,请您责罚。” 商怡敏不置可否,视线在他脸上梭巡一周,追问:“我暗中观察你们好几天了,你是怎么想的,是假凤虚凰的游戏,还是对那小子动了真情?” 商荣赧然道:“孩儿……孩儿是真的喜欢赵霁,我们前不久已正式拜堂成亲,彼此发誓做同甘共苦的夫妻。” 他等待母亲的训斥,然而商怡敏却仰起头开怀大笑。她拿这孩子当孽种,没打算让他幸福,看他误入歧途反倒快活,而且这也算对仇人的一种羞辱。 “算啦算啦,儿大不由娘,你爱怎么着就怎么着吧。” 商荣吃惊不小,将信将疑道:“娘,您不怪我?” 商怡敏反问:“你都这么大的人了,这点事自己还做不得主吗?赵霁我是知道的,人品不坏,他说要跟你做夫妻,那肯不肯帮我们报仇呢?” 商荣没想到母亲会轻易原谅他,真是不意之喜,忙说:“他跟我发过誓,会全力助我。” 商怡敏甚喜,立刻起身吩咐:“那你这就去把他带过来,我教你们如何着手复仇。” 夜风清冷,虫鸣清幽,赵霁在冰冷的地板上苏醒,浑身痛得像被人拿棍子结结实实敲了几十下,碰也碰不得。 他翻个身,肢体磕住硬物,发觉自己正光溜溜躺在床板下。 这是怎么回事? 惊异之后,紧张感接踵而至,他慌忙摸索着推开挡道的箱笼,手脚并用爬出去。 还是刚才的房间,桌上的酒菜已收拾不见,摆着一只茶杯,里面装着一些黑乎乎的东西。 他刚想凑近查看,床上蚊帐摇摆,传出慵懒含糊近乎梦呓的人声。 “小霁,你在做什么?” 赵霁好似正在偷食的老鼠被人踩住了尾巴,头顶险些撞上房梁。 “唐堡主,你怎么在这儿?” 他快速抢进几步,又因**的状态仓皇逃走,脖子乱转找到堆放在椅子上的衣物,急急忙忙扯开穿上。 唐辛夷被他怪异的反应惊醒,掀开帐幔走过来。 “小霁,你怎么了?” “别碰我!” 他的指尖刚触到赵霁的胳膊,这人便像躲避毒蛇似的跳开,抓起他的衣裳粗鲁投掷。 “你为何在我家光着身子,还不快穿衣服!” 一觉醒来他又变了个人,唐辛夷以为做了噩梦,忍不住朝自己腿上狠掐一下,并不严重的疼痛却激发出无限的恐惧,难道那惨不忍言的打击还要重来一次? “小霁,你怎么又装糊涂,是你把我带到这里来的,我的衣服也是你脱光的,你亲手做过的事说过的话,这么快又忘光了吗?” 赵霁脑门被硬生生敲出一个洞,魂魄袅袅欲出。 “我、我什么时候……” 第二次遭遇此种怪事,他有了一定经验,不再像上次那样蒙头转向,按住遑急质问唐辛夷:“你先说刚才发生了什么。” 唐辛夷绝望地望着他,死命忍住怒火,咬牙道:“傍晚我在客栈接到你用飞刀传来的纸条,约我来你家相会。” 赵霁即刻打断:“那纸条呢?你带来了吗?快拿出来给我看!” 唐辛夷在衣衫里搜寻一遍,失惊道:“我明明揣在内兜里,怎么不见了。” 赵霁翻出火折子点燃蜡烛,让他再仔细找找,可是消失的东西如何能出现? 二人在屋内各处搜寻,不约而同盯上了桌上的茶杯,里面装着的好像是燃烧后的纸灰。 赵霁将灰烬倒出来,指尖拨弄出一块未曾烧尽的碎片,这片碎纸上残存着一个破烂的“霁”字,乍看确实是他的字迹。 他恍然明白自己又一次落入陷阱,那冒充他的贼人故伎重演,妄图让他重回火坑。 这时虚掩的房门缓缓洞开,一切都像设计好的,最能激化矛盾的那个人出现在门口。 屋内二人同时一惊,唐辛夷是为看到意想不到的人而惊讶,赵霁则是有口难辩的惊恐,他们的反应恰恰在助长误会。 商荣表面镇静,俨然开堂审案的官员,他已不像过去那般冲动,可这份镇静也经过了激烈的内心挣扎。 双方沉默对峙,门外刮进闷热的潮气,幽灵般的闪电间或攻占大地,远处一声声闷雷散布兵戈扰攘的气氛,积极迎接今春第一场雷雨。 第170章 身世迷雾之遭擒 商荣不疾不徐进屋, 走到桌前垂视那堆灰烬,拈起带字迹的碎片查看。 赵霁的笔迹他太熟悉了, 这纸上的字很像他亲笔书写的,但这局部的残片并不能做为铁证。 唐辛夷死死盯着他, 忽而转问赵霁:“你不是说你没找到商荣吗?他怎会在这里出现?” 赵霁不敢再搭理他,惶急地向商荣解释:“商荣,今天陛下说太师父月底会来开封,我出宫后就去找大师伯商量如何接待,回来的路上遇到唐堡主,和他寒暄了几句,中间他起问你, 因为你叮嘱过我不可对外透露消息, 所以我就告诉他你仍然下落不明。” 商荣轻轻“嗯”了一声,冷静询问唐辛夷:“唐堡主,我刚才在外面听到你们讲话,你说是赵霁传书约你来的, 那你跟他再次见面后都说了些什么?” 赵霁跟着质问:“是啊, 那个用易容术的冒牌货又对你胡说了什么?” “冒牌货?” 唐辛夷双眼喷出血光,赵霁下巴一疼身体撞上墙壁,屋顶尘灰洒落,蜡烛又被强风吹灭了。 “赵霁,你真是撒谎不打草稿,我跟你见面时仔细检查过你的脸,根本没有什么易容术!” 闪电不想错过这出闹剧, 接连抛出白光探照,他的脸被怒吼拉扯变形,犹如愤怒的怨灵。 不等赵霁回复,他主动向商荣说明:“跟我见面的那个赵霁没戴人、皮、面、具,长得就是他现在这副模样,我也曾怀疑会不会恰好是形容相似,所以用我们小时候的事试探,那个人连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情形都了解得一清二楚,你说世上会有这么神通广大的冒牌货?” 他的精神就快分崩离析,巴不得所有人陪他一块儿发疯,见商荣面无表情,便亟不可待坦露更多。 “他还说他是因为耐不住寂寞才跟你在一起的,对你只有亲情没有爱情,从今往后只把你当成师父,然后一心一意待我!” “我没说过这种话!” 赵霁咆哮着冲上来推开他,一拳捶塌桌案。 “晚饭时我喝醉了,醒来就脱光了衣服躺在床底下,你叫我的时候我刚从床下爬出来,这期间发生的事我统统不知道!” 他的自辩才刚开了个头,商荣便一言不发转身,快步走出房门。 赵霁连忙呼喊追赶,随之跳跃院墙来到巷子里,拽住他的胳膊哀求:“商荣你别走,我真的没做对不起你的事!” 商 分卷阅读447 - 分卷阅读447 - 分卷阅读448 假凤虚凰 作者:星海拾贝 分卷阅读448 假凤虚凰 作者:星海拾贝 分卷阅读448 荣深深吐纳,脸上是冰封的沉静。 “我相信你。” 这四个字好像不是他嘴里发出的,赵霁愣住了,怀疑那是雷声干扰下的误听。 商荣扭头面对他,电闪雷鸣未能震动他的眼眸。 “我相信你没那么蠢,会在我眼皮底下干这种见不得人的勾当。” “商荣。” 赵霁惊喜万分,可伸出的手被商荣无情拍开了。 “你得把那个冒充你的家伙找出来,给唐辛夷一个交代。” 有洁癖的人见不得脏污泥泞,在误会里度日就如同在污泥里打滚,他绝计受不了。目前来看赵霁被陷害的可能性很大,不过这也是他咎由自取,若非他当年轻浮挑逗,唐辛夷怎会轻易受奸人蒙蔽?既然种下了因,就该担负结果,在他理清孽债前,商荣不想再陪他数烂账了。 交代完毕,他决绝离去,赵霁复又骇恐,赶紧扯住他的袖子,商荣狠狠甩手,再回头怒意破冰而出。 “这是你惹的祸事,你自己解决!” 怒气爆发,雷神也为之让道,赵霁寒心酸鼻,往常的聪明劲使不出半分。 商荣努力自控,重新披上修饰好的平静,以证明这是他理智的决定。 “我不能背着这桩恶心事过日子,等你处理好了再回来。” 一人做事一人当,夫妻间需要相互扶持,但这不能成为拖累的借口。 赵霁用力点头,慌惚擦拭急泪,问他:“你这会儿要去哪儿啊?空着手怎么行呢,先回去收拾一下……” 商荣坚口打断:“这些你不用操心,我自己会想办法。” 赵霁不放心地拦住,含泪问:“商荣,你不会不回来了吧?” 商荣扭头不看那令他难受的脸,冷声说:“我说过的话都会做到,其他的,你看着办吧。” 天河开闸,厚实的雨幕转眼隔绝了二人,赵霁仿佛失去依附的藤蔓,摇晃着靠上砖墙,暂时的绝望将他的身心化作虚无,融解在漫天掩地的疲累中。 回到卧室,唐辛夷仍站在原地,此刻他们正做着同一个噩梦,僵硬的外表像锅盖掩住了锅内的沸腾。 无声伫立一阵,他木然问赵霁:“你不给我一个交代吗?” 赵霁无神答道:“我没什么可交代的,跟你在一起的那个人不是我。” 唐辛夷狼奔袭来,接连几记重拳将他一步步打出房门,跌倒在雨洼里。 赵霁放弃躲避,主动承受他的怨气,依照商荣的指示为他从前的过错负责。 他的麻木不仁就快逼疯唐辛夷,掐着他的脖子强迫他发声,赵霁鼻血倒灌进喉咙,咳嗽着呛出血水,表情痛苦,腔调仍旧冷淡。 “你打死我也没用,不是我做的事,我死都不承认。” 唐辛夷嘶声呐喊,凄厉的惨叫撞在一滴滴雨珠上,好像无数颗心在空中粉碎,天地皆成泪海。 “骗子!睁眼说瞎话,那明明就是你,你为什么不承认!为什么刚刚还甜言蜜语,现在又这样残忍地对待我!” 他疯狂抽打赵霁,闪电照亮他们身下的雨地,海藻形的血迹正慢慢浸润。 赵霁终于抓住他的手腕,阻止崩溃蔓延。 “你清醒点好不好,之前在街上我的态度已经很明显了,对你那么冷淡怎么可能转身又去勾引你?我再下流也不至于像疯子一样反复无常!” 唐辛夷挣扎叫骂:“上次你说唐潇假扮你,那这次又是谁?总不可能是他的鬼魂回来作祟吧?” 赵霁怔了怔,在乱麻里揪住一丝线索,瞪眼急道:“唐潇说不定没死,当时他尸骨不全,脑袋不见了,仅凭一块护身符辨明身份,天知道那是不是他,他极有可能是借尸诈死的!” 他推开唐辛夷,爬起来跌跌撞撞四面奔窜,厉声嚎叫:“唐潇!你给我出来,我知道你就躲在附近,你这个小人为什么装成我的模样干下流勾当,到底安得什么心?快给我滚出来,我要杀了你!” 地塌天荒的暴怒被唐辛夷当成装疯卖傻,上前揪住拳打脚踢,强迫他认罪。 赵霁也快疯了,一记记炸雷似乎直接滚到他的头皮上,烧得他皮开肉绽,耗尽忍耐,自暴自弃嘶吼:“我要是对你有过非分之想,做过越轨之事,马上五雷轰顶!” 说完跳上院中一株个头最高的老槐树,飞快爬到树顶。 此处距地面八、九丈,是方圆一里内的制高点,翻涌的云幕压在头顶,远近落下一道道闪电,干戈林立,杀气滚滚。 “老天爷,我没做过对不起商荣的事,没喜欢过其他人,若有半句假话你现在就来劈死我,劈死我呀!” 他站在枝头仰天张臂,声嘶力竭叫喊着,乞求上苍还他清白。刺耳的叫声饱含宁死不屈的决心,一声声扎进唐辛夷心底,蘸着他的血,书写对方的厌恶。 “我从没爱过唐辛夷,死都不会跟他在一起,唐潇你个王八蛋为什么这样恶心人,我不会放过你的!” 唐辛夷呆呆地任心血流尽,所有的爱意眷恋都化作血水上的浮沫逝去,露出了仇恨的残渣,这些残渣坚硬尖锐,当他走出赵霁家的大门已经有了一颗铁石的心,不再迷惘彷徨,不再软弱幼稚,他会变得无比强大,碾碎这些伤害他的人,以尸骨做碑祭奠血淋淋的蜕变。 骤雨去势迅速,下半夜群星满天,大自然的景象瞬息万变,正如这无常的人世。 商怡敏走出河神庙,回到方才的大树下,商荣孤零零站在那里,神情宛若一片被沸水反复冲泡的茶叶,完全失去光彩。 “赵霁呢?” “……我没让他来。” “你们吵架了?” “出了点事。” 商怡敏判定这二人感情上出了问题,她对商荣没有真心,便谈不上关怀,假惺惺说:“你们之间的事我就不过问了,自己好好解决吧。” 商荣正不知如何向她解说那荒诞无稽的事故,听了这话心情反而放松许多,振作询问:“娘,孩儿一个人也能助您复仇。” 商怡敏点点头,不露痕迹地说:“周国国君柴荣是我的师弟,前些日子你在边关协助他打仗,可曾见过他本人?” “高平之战后见过一面。” “他看到你以后就没发觉异常?” 商荣说:“孩儿知道自己和娘容貌相像,这一年中都戴着面具示人,郭师叔也没认出来。” “很好。” 商怡敏夸奖两句,又问:“你觉得这位师叔为人如何?” 商荣据实答复:“郭师叔宽和仁厚,睿智英武,确有君王之相,日后定会有一番光照史册的大作为。” 右脸突然一疼,一记耳光拂面飞过。 商荣惊惶地望着商怡敏跌入寒冬的脸色,不明白刚刚那些话有何不妥。 “你对姓柴的这么有好感,真想辅佐他打天下? 分卷阅读448 - 分卷阅读448 - 分卷阅读449 假凤虚凰 作者:星海拾贝 分卷阅读449 假凤虚凰 作者:星海拾贝 分卷阅读449 ” 商荣已意识到母亲与郭荣不睦,忙说:“孩儿与郭荣接触不多,只能凭印象评价,如果他是表里不一的小人,曾经得罪过您,孩儿自会站在您这一方。” 商怡敏切齿道:“他岂止是小人,实话告诉你,害死你外曾祖的凶手就是他。” 商荣大惊,当日他得知外曾祖父就是前汉隐帝的丞相苏逢吉后曾仔细打听其死因。民间流传的说法是隐帝即位后大肆诛杀权臣,迫使大将军郭威起兵反叛,苏逢吉陪同隐帝在刘子坡督战,被叛将郭允明的部下杀害,事后开封府尹刘铢据也倒向叛军,城内大乱,苏家被乱党洗劫,阖家老小皆死于非命。 商怡敏驳斥:“那都是后周朝廷胡编乱造的,郭威当日打着勤王的旗号起兵,篡位后不愿担上谋逆的名声,命人篡改了史书,散布假消息。你外曾祖和隐帝的确是郭允明那狗贼所杀,可苏家满门却是在开封沦陷后被柴荣亲自领兵剿杀的。上上下下七百多人,男女老幼一个都没放过,包括你几位尚在襁褓中的表兄姐。” 商荣脑门浮出汗水,苍白的脸化作烧红的炉膛。 “好歹同门一场,他怎能如此无情?即便受情势所逼,也不该亲自出面啊,孩儿还以为他是仁义君子,没想到他竟然还有这一面。” 商怡敏冷笑:“换做是我,就算受人胁迫,自身又没有能力救人,大不了逃走便是,反正绝不会背信弃义残害友人。凭姓柴的本事,明明可以逃过郭威追杀,远走高飞,却选择当刽子手,替人行凶。目的是向他那姑丈表忠心,好跟着分一杯羹。此人从小利欲熏心,一心只想飞黄腾达,是天下最卑鄙的伪君子。” 商荣怒捶树干,悔恨:“孩儿有眼无珠,未识破小人嘴脸,居然辅佐这个无情无义的小人。” 商怡敏见他起了嗔恨,忙问:“那你说此人该不该死?” 她没能如愿催生商荣的杀心,因为这问题太难了。 若换成普通人,商荣立马动身去取其狗头,可仇人是国君,一国命脉的掌控者,牵一发动全身。 郭荣是个无情小人,但不代表他不能做个好皇帝。 历史上多得是枉顾道义,辣手无情的君王,比如汉文帝、唐太宗,可他们又都是盛世明君。放眼当今天下,周国是各个割据政权中最有实力的,特别是战胜北汉之后,国力更为强盛,大有希望结束分裂实现统一,这时为私怨杀死郭荣,势必引发动荡祸及苍生。 他犹豫良久,作难道:“娘,现在周国百姓安居乐业,中原局势也刚刚稳定,郭荣身后没有强有力的继承人,杀了他只怕会引发动乱。” 商怡敏挑眉:“你的意思是此人杀不得了?” “您别急,孩儿的意思是不能操之过急,报私仇也不能不顾及黎民百姓的安危。” 商怡敏闻言,明白这都是陈抟教导的结果,这人修道本该修成自了汉,可十几年下来仍是满肚子腐儒思想,给商荣灌输了一脑子多余的仁义道德,实在可恨。 不过现在还不能反驳他,这孩子的是非观已经很牢固了,要驾驭他还得顺水行船。 “商荣,你知道我为什么给你取名‘荣’字,和姓柴的重名?” “……孩儿不知。” “当年陈抟设计囚禁我,逼迫我放弃复仇,我为了让苏家的沉冤昭雪才用仇人的名字给你命名,就是想让你铭记仇恨,有朝一日替我复仇。” 得知自己一出世就背负了这样沉重的使命,商荣心生悲凉,却更加疼惜母亲,所有人都在与她为敌,她唯一能指望的就是他这个儿子,他绝不能辜负她。 “娘,您放心,您的冤屈我永世不忘,一定帮您讨回公道。” “那你准备怎么帮我讨公道,难道就这样干等着不成?” 商荣请求:“此事不能流于草率,您容孩儿好好想想。” “如果我要你明天随我进宫杀了姓柴的,你去吗?” “他是该死,可是……可是不能是现在。” 商怡敏大失所望,假如商荣不肯杀郭荣,便失去利用价值,只是颗单纯的眼中钉,那还不如杀了干净。 她耐住暴躁,冷声道:“好,我给你时间考虑,三日后的子时你再在到这里来,到时必须给我答复。” 商荣见她要走,忙问:“娘,您要去哪儿?” 商怡敏未加一顾地远去,明显恼了。 商荣苦闷极了,一夜间两桩烦恼接连降临,像两座大山分别压在肩头,儿女私情还可暂时放置,母亲这边却怠慢不得。 他忧虑漫步,沿着隋堤走了很久,终不能在个人恩怨和家国大义间找出平衡,满腹焦愁似身旁的河水不知疲倦地奔流,身心经不住冲刷越来越困乏,靠住柳树走不动了。 不久翠霭离析,东方天际上红鳞摇波,涌出一轮光灿夺目的金盘,云浮丹碧,霞光万道,身前投射出浓浓的黑影,不管怎么奋力迈步都无法跨域,似乎寓示着眼前的困境。 这时身后蹄声群响,二十几个商旅装扮的人扬尘裹沙奔来,到他跟前勒缰住马,领头一人下马客气地抱拳一揖。 “这位小兄弟,我等从长安来的,想去开封进货,请问此地距开封还有多远的路程?” 商荣戒备观察,见他们背囊充实,有的骑马有的骑驴,坐骑良莠不等,身边虽带着兵器,但都是寻常刀剑,这年头世道乱,商人武装出行本是常事,便礼貌回道:“离这儿不过十五里,你们骑马半个时辰该到了。” 那人道声多谢,再次拱手作揖,商荣欠身还礼,埋头的一霎,那人遽然撒出一把白色粉末,距离太近,防不胜防。 商荣鼻尖闻到一股浓香,晕眩已笼罩全身,依然奋力一掌将对方打飞出去。 “抓住他!别让他逃了!” 余人迅捷包围,商荣勉力击退两三个近身者便不支欲倒,只当他们是不灭宗或者武林盟的人,宁死不肯落入其手,转身跳向河水。 一张钢丝编织的大网兜头落下,将他紧紧缠缚。 “当心别弄伤他!” 那最先挨打的汉子是这群人的头头,此时由手下搀扶着挣扎过来,捂住折断的肋骨上前阻止人们动粗。 手下们问:“卫督头,您瞧是这人吗?” 这卫督头掰住商荣的脸左右端详,雀喜道:“是是是,和画像上一模一样,准是他没错。老钟,你眼神够精,回头给你记个大功。” 旁边一个四十多岁的汉子搓手而笑:“前几天听二猛子说在城里看到过这人,我便日夜不停地在京城附近搜索,昨儿转到这一带,远远瞥见他在河边溜达。幸亏刚下过大雨,天气清光线够亮,才瞧明白了。” 卫督头长舒一口气,他伤得不轻,却全无痛色,欣喜激动道:“这也是咱们运气好,另外那几支队 分卷阅读449 - 分卷阅读449 - 分卷阅读450 假凤虚凰 作者:星海拾贝 分卷阅读450 假凤虚凰 作者:星海拾贝 分卷阅读450 伍死了多少人都没办成的事被咱们办好了,忙活大半年,如今总算能交差了。” 见商荣已晕过去,急命人用黑布口袋装好抬到马上,还一再强调轻拿轻放,好像俘虏浑身是宝,一根头发都价值连城。 随后下达新指令:“老钟,你快回宫禀报陛下,就说人已找到。大牛,你快进城弄顶轿子来,要坐着舒服的,但不能太惹眼。其余人跟我去那边的村子暂避,没我指示谁都不准乱动,咱们辛苦半年,升官发财全仗着今天,可不许出半点岔子。” 第171章 身世迷雾之软禁 严重的心理摧残使赵霁一夜间少年白头, 看到他顶上的斑斑银丝和缀满淤青的脸,来送早饭的老妪失手打碎碗盏, 惊愕关问:“赵官人,你怎么了?” 此时的赵霁已熬过崩溃, 冷静地反问她:“昨天晚饭时我喝醉了酒,你知道么?” 老妪诧异:“昨晚饭后我来收桌子,见你还很清醒啊,后来又喝酒了吗?” “当时我可曾与你说过话?” “官人忘了?我问你要不要再添些茶点,你说不用了,又说自己要想事情,叫我们别来打扰。” 老妪忧心地打量赵霁, 怀疑他得了坏脑子的疾病, 人都糊涂了,着急地想去请大夫。 赵霁挥手令其退下,事情已经明了了,问题就出在昨晚那壶酒, 这对老夫妇是城内土生土长的百姓, 又是赵京娘介绍来的,不会起黑心,相应的防范能力也很差,故而被那贼人轻轻松松钻了空子。 那混蛋会是唐潇吗?怎么才能抓到他? 他不知如何下手解这盘死局,一筹莫展地呆了半天,午后宫里来人传召,叫他即刻进宫面圣。 他身着官服, 白发被乌纱帽遮住,可脸上的伤势也足令郭荣惊异,开口便问:“霁儿,一夜不见你怎么就搞成了这副样子?跟谁动的手?” 赵霁早想好借口,说昨天路遇以前江湖上的仇家,跟他们打了一架。 郭荣温言劝戒:“你现下是朝廷命官,当以自身安危为重,江湖上的恩怨能放下就尽量放下,免得因一时冲动惹出大祸。” 赵霁谢恩后问:“不知陛下召微臣来有何吩咐?” 郭荣笑言:“还是为陶三春的婚事,昨儿朕已知会礼部着手办理了,想让你替朕出面做主婚人。” 见赵霁喜色全无,并且皱起眉头,住笑问:“怎么,你不愿意?” 赵霁离座,躬身请罪:“陛下恕罪,微臣眼下有一件非常吃紧的要事要处理,求您准许臣辞官离京。” 郭荣感官敏锐,凭他今日的表现已猜出端倪,正色道:“你遇到了什么麻烦?脸上的伤究竟是怎么来的?” 等候片刻,低声问:“是不是与商荣有关?” 回想前事,赵霁心如刀割,无力编纂谎言,噗通跪倒,珠泪坠地。 郭荣挥手驱散殿上宫人,探身追问:“真有商荣的消息了?” 赵霁走投无路,想求他帮忙找那冒牌货,哀声饮泣:“微臣犯了欺君之罪,还求陛下宽恕。” 郭荣大概推测出一些内情,急于听全文,起身走到他跟前低头安慰:“我在朝堂上是你的君王,在家是你的师长,此时左近无人,你有什么难言之隐大可直说,太师叔替你拿主意。” 赵霁哭道:“郭太师叔,我骗了您,其实我早就找到商荣了,他易容更名到周国做了官,还领兵上过战场,鹰城兵马副指挥使淮恨就是他。” 郭荣大惊,不自觉地弯腰追问:“你是什么时候与他相认的?” “就是高平之战后,您宣他觐见,他戴着人、皮、面、具,别人认不出来,可我与他朝夕相处五六年,看背影都能认出来,当时我追着他回到营帐,揭下他的面具,就这样相认了。后来您命我们攻打高平县,进驻县城不久一伙企图投靠不灭宗的江湖客绑架了他,幸好被我和陶三春及时救回。商荣丢了面具不能再使用淮恨的身份,就冒充我的亲随躲在军中。那晚我们捕杀刺客紧那奴时他也在场,回京后他一直住在我家,直到昨晚……” “昨晚怎么了!?” “昨晚我被奸人陷害,和商荣闹了嫌隙,他一气之下出走了。” 郭荣听说与儿子当面错过,深怨眼前这知情不报的小子,焦急光火道:“你明知我正大力寻找他的下落,竟敢瞒着我,目无君王,目无尊长!” 赵霁辩解:“我并非有意隐瞒,江湖上想害商荣的人实在太多,我怕走漏风声会有危险。” 郭荣怒道:“你当我是什么人?我会害商荣吗?我是他的……他的亲师叔,只会尽全力保护他。” 他及时制止失态,端正仪容重归泰定,命赵霁站起来说话。 “商荣此刻去了哪里,你知道吗?” “他走时没说,还叫我别问那么多。” “你们为什么失和?” 原因难以启齿,但不说清楚如何求助?赵霁焦眉苦脸迟疑一阵,忍羞抱愧说出前后因,郭荣没想到几个十七八岁的少年之间竟能生出如此复杂荒唐的感情纠葛,单是听着都头疼。 英明沉稳的帝王少有感性成分,将情孽痴爱看做庸人自扰,不值得教训,也没时间开导,直接下旨。 “你别急着辞官,也许商荣还留在开封,你现在离京反而与他失散了。先回去冷静几日,等你太师父来了再一起见面商议。” 赵霁走后,郭荣有条不紊履行着君主的职责,旁人看不出一丝异样,内心的甘苦唯有他独自品味。心境好似泾水渭水的交合处,一半是清澈明朗的喜悦,一半是污浊浑黄的忧虑。 “早前听说荣儿才智出众,少小年纪便已头角峥嵘,如今才知道他就是淮恨,果真文武双全,人中龙凤,有这样一个好儿子,胜得百座城池。眼下他支身流落在外实在太不安全,得尽快找到他。” 想到这里,郭荣放下正在批改的奏折,命近侍古兴安去宣侍卫司都统卫先礼觐见,此人目前正奉命查找商怡敏母子下落。 古兴安出去不久,喜滋滋转来,近前悄声禀告:“启奏陛下,卫督头现在殿外求见,说您要的人已经找着了。” 郭荣惊喜,急问:“大的还是小的?” “找着了小的,卫督头已将人带到西华门外,只等您的示下。” 郭荣略一计较,传旨:“叫他们悄悄把人带到寿昌阁后的松香院安置,不许让任何人知道,朕待会儿就过去。” 不意中心想事成,他如获至宝,随即下令取消了当天其余召令,回寝宫换上便服,只带一名心腹内侍匆匆赶往寿昌阁。 寿昌阁在皇宫西南角,是一座大型宫廷书库,阁后有一处清静院落,种有十数株古松,皆亭亭如盖,流阴满院,因此名曰“松香院”,乃前朝皇子避 分卷阅读450 - 分卷阅读450 - 分卷阅读451 假凤虚凰 作者:星海拾贝 分卷阅读451 假凤虚凰 作者:星海拾贝 分卷阅读451 暑读书之所,近年空置已久,是宫中最冷僻的处所。 郭荣赶到松香院,卫先礼在门外迎候,屋里古兴安正指挥宫人大扫除,临时搬来了许多家具陈设,将空屋重新布置。见郭荣到来,忙齐整整上前接驾。 “启奏陛下,卧室那边已收拾好了,这边再拾掇拾掇也差不多啦。” 他本意是取巧讨好,谁知弄巧成拙,郭荣面露愠色,低声训斥道:“不是叫你别声张吗?带这么多人过来,岂不存心坏事?” 古兴安惊悚,忙跪下请罪,并打包票说:“陛下请宽心,他们都是奴才一手调、教出来的孩子,个个老实听话,绝不敢泄露消息。” 郭荣扫视那十几个鹌鹑崽似的小太监,威严警告:“今天的事不许对外说半句,否则严惩不贷。” 他在古兴安和卫先礼陪同下来到卧室,二人分头捞起低垂的帘帐,只见绣榻上躺着一个青丝披散的少年,光线昏暗瞧不请容貌。 郭荣急命掌灯,快步赶到床边,埋头审视枕上的面孔。 沉睡的少年脸上散发着莹润的光彩,恰似过雨的新荷,笼烟的春桃。 真像,真像。 他仿佛隔着时空端详年少时代的心上人,情不自禁伸手触摸少年的脸庞,疼痛与喜悦针砭下,再难掩饰激动。 卫先礼和古兴安追随郭荣多年,不曾见他情绪波动,这一年来皇帝不惜人财,极力寻找这个少年,如今看此人在圣上心目中的分量比想象中更重,身份着实耐人寻味。 “卫先礼。” 沉思中听到召唤,卫先礼慌忙上前一步。 “臣在。” “这孩子怎么了?为何昏睡不醒?” “回陛下,微臣听说他武功高强,若强行拘拿恐会伤了他,是以用麻药将其迷晕。” “那麻药可有害处?” “这麻药名叫‘纸醉金迷散’,是微臣高价从西域求购来的,只会让人昏睡,没别的害处。” 郭荣替商荣把脉,确定脉象平稳,接着问卫先礼在哪里找到人的,听他禀明详情,褒奖一番,命他交出解药,明日到紫宸殿领赏。 接着连古兴安一并打发出门,亲手喂商荣喝下解药。 失散十八年的儿子总算失而复得,他会与自己相认吗? 郭荣忐忑不安地注视商荣,见他睫毛微微抖动,两道眼缝间剖开亮光,这一刻如同骰杯揭开的一瞬,希望与失望共存。 看到床前模糊的人影,商荣不等视力恢复正常,抢先一掌打向对方胸口。 郭荣左手蛇翻,缠住他的手腕卸去掌力,轻呼:“荣儿,是我。” 他是贵气非凡的帝王,商荣只见过他两次,印象已十分深刻,当下莫名惊诧,撒手退到床角,眼珠来回转动,戒慎观察周围的环境,暂时判断不出所在地点。 郭荣安抚:“你别怕,这里是皇宫,是我让人把你带来的。” 商荣早前曾听赵霁说过郭荣正在积极查找他,看来那些袭击他的假商人都是周国的宫廷密探。 他刚从母亲那里获知两家的仇怨,怀疑郭荣想先下手铲除异己,凝神蓄势做好火拼准备,警惕诘问:“你抓我来做什么?” 郭荣察觉他的敌意,已生出不利的揣测,温言试探:“好孩子,我一直在找你,日夜盼望与你相见。” 商荣想尽快弄清他的用意,直接揭示矛盾:“见我做什么?你杀光苏家七百余口,还惦记着斩草除根吗?” 郭荣的希望折损一半,苦叹:“是你娘告诉你的吧?我当初那么做是很过分,可也是情非得已。” 他痛快招认,商荣便不急于发火,冷笑:“为了荣华富贵才情非得已吧,如今你如愿以偿地做了天子,卖友求荣的买卖做得真成功。” “卖友?” “你是我娘的师弟,玄真派三大禁令之一,不可戕害同门,你却杀了我娘阖家老小,行凶时可曾记得当日拜师时的毒誓?禁令中明明规定,若有人违反此戒,本门上下将合力诛杀,陈抟居然还反过来袒护你,设计坑害我娘,他压根不配做我派掌门!” 一席话听得郭荣惊疑交加,忙问:“你娘和你师父有没有告诉过你你爹是谁?” 商荣奇怪他为何顾左右而言他,冷斥:“这与你何干?” “一丁点讯息都未透露?” “你想说什么?” 看他面泛疑色,郭荣缄默了,心好像落进井里的吊桶不上不下,满是挣扎地思量:“荣儿还不知道我是他的父亲,他对我成见太深,我若热爆爆地说出来只会刺激他的恨意,看来还须从长计议,妥善制造相认机会。” 于是灵活地改变策略,和气地与之商量:“我和你们母子的恩怨一时难以理清,现在江湖上很多人正四处追杀你,接你来是想尽可能地保护你。” 商荣以为他老虎烧香冒充善人,嗤笑:“你是怕我娘找你报仇,想拿我做人质吧?不愧是乱世枭雄,处处奸诈,可惜打错了算盘。” 他遽然伸出右手二指点向郭荣双眼,下手奇准,势如万钧。 郭荣手法亦是绝快,左掌竖隔挡住指叉,右手顺水推舟抓在商荣肩胛骨上。 商荣身形微侧,左掌一招“大浪淘沙”猛推向前,掌力异常凌厉,真似巨浪排空。 可惜郭荣内力胜他数倍,以硬气功护体,挺胸承受掌击,趁他出招之时飞指点中他胸前三处大穴,封了他的任督二脉。 商荣顿时栽倒,四肢软成了棉花,含恨叫骂:“狗贼,我当你是个勤政爱民的好皇帝,劝我娘别急着杀你,今日才知你如此卑鄙,我们母子绝不让你好过,你等着瞧!” 郭荣也知封堵经脉的滋味很难受,久之必会伤身,可唯有这样才能制住商荣,急忙出门叫来卫先礼,问他:“你那纸醉金迷散当真无害么,可否长期使用?”, 卫先礼紧张道:“一年半载的用下去肯定不行,但用个十天半月是无妨的。” “那他昏迷后还能进水进食么?” “汤水米粥之类的都能吃,就是生活不能自理,得有人照料。” 郭荣盘问仔细,亲自拿着装迷药的瓶子回到床前忍痛劝哄:“荣儿,我这就替你解穴,不管你相不相信,我是真心想要保护你,不灭宗和武林盟都不好对付,只有留在皇宫你的安全才有保障。过几天等你师父来了,我就领他来见你,关于你的身世,我们还有一些秘密要告诉你。” 商荣怒不可遏叫骂,可是郭荣铁了心软禁他,拔开瓶塞将瓶口对准他的鼻孔。 闷人的浓香收缴了他的意识,看他沉沉睡去,郭荣反复伸手测量体温,诊断脉搏心跳,问卫先礼药效能持续多久,听说三至五日,又肃然郑告他:“派人严加把守,这孩子若出了事,朕唯你是问。” 再命古兴安调派几个手脚勤快 分卷阅读451 - 分卷阅读451 - 分卷阅读452 假凤虚凰 作者:星海拾贝 分卷阅读452 假凤虚凰 作者:星海拾贝 分卷阅读452 ,老实本分的宫婢照顾商荣,如有差池,一律处死。 他严防死守封锁消息,极尽所能庇护商荣,可惜即便是皇帝也无法在宫中只手遮天,符皇后的眼线遍布宫廷,当中有得是捕风捉影的能手,不出三日消息已传到景福宫,经过加油添醋,被炮制成了截然不同的口味。 “侍卫司都统卫先礼前日向陛下进献了一位美人,陛下龙颜大悦,将此女安置在松香院内,派多人照看,这两天夜夜前去看望。” 听说这消息符皇后第一反应不是嫉妒,她和郭荣是半路夫妻,本就算不得伉俪情深,十几年来受境遇驱使携手在政治斗争中、共沉浮,更像利益相连的盟友。 这微妙的关系看似稳固,其实异常敏感,男方不希望女方做出超越权限的举动,女方也忌讳男方损害她的权益,所以此刻在符皇后内心唱主角的是愤怒,民间女子必须经过皇后首肯才能入宫,郭荣瞒着她在宫中金屋藏娇,分明是拆她的台。在权力至上的后宫,皇后的威信相当于鸟的羽毛,绝不能受一丝丝的损伤。 为捍卫颜面,她决定马上采取行动,将王继恩叫到跟前,近来她越发赏识这乖顺灵巧的少年,凡遇机要事都会委派他执行。 “继恩啊,听说陛下近日新接了一位美人进宫,现住在寿昌阁后的松香院,你去看看情形,回来细细说给哀家听。” 符皇后端着一只越窑青釉玉壁碗,明前茶的清香随着淡淡的白烟升腾,她慢条斯理吹着那些芳香的烟雾,似乎在交代一件极普通的日常琐事。 摸索半年,王继恩已能清晰看出她心中的波澜,皇后一直刻意保持恝然超脱的姿态,越是着急,她的言行举止越淡定,而且常常在下达重要命令时以喝茶做掩饰。 当初从单调的山居跨入复杂的宫廷生活,王继恩完全没感觉到不适,这点连他自己都奇怪。后来才明白,幼年所受的欺凌压迫并非全无益处,令他早早学会谨小慎微,察言观色,不需要任何教导,他就能无师自通地学会如何揣摩他人心思,迎合他人喜好,准确分析人与人之间的利害关系,以上才智都是官场上的必备素养,他不是练武的好材料,却有成为优秀政客的潜力,这都是拜过去的黑暗经历所赐。 他恭敬领命:“奴才这就去。” 说完没有马上动身,因为他知道皇后还有话交代。 符后果然问:“见着那位美人后该说什么,不用哀家教你吧?” 王继恩憨厚点头:“奴才会替娘娘问候她,再问问她有什么生活方面的需要,回来请娘娘示下。” 符后满意地笑了:“她若真成了陛下的人,理应有名有份,不然让那些爱挑事的大臣们知道了又会找借口给陛下添堵。你先去探明情况,哀家方好请示陛下,到时该给什么品阶,要如何安置都依律办理,这样外人就挑不出毛病了。” “娘娘圣明,奴才都记住了。” 王继恩来到松香院,在院门外便遭遇阻挡。他对守卫说:“我奉皇后娘娘懿旨前来探望新美人,烦请通报一声。” 受到拒绝,言辞稍微犀利了些。 “皇后娘娘虑着新美人初入宫廷会有许多不便,特命我前来问候,你们连通报都不许,是没把娘娘放在眼里吗?” 守卫们为难道:“非是我等对皇后娘娘不敬,这是陛下的旨意,我等不敢违逆。” 王继恩见状疑惑了,郭荣绝非贪欢恋色之徒,且复礼克己,言行自为,背着皇后弄个美女入宫已属反常,还看管得如此严密,中间必然大有文章。 弄清此事,定会更受皇后青睐,他决定尽力而为,对侍卫们说:“都是当差的,我明白大伙儿的苦处,不与你们为难。可我没办成差事,也不能回去复命,说不得只好在跪在这里求新美人召见,或者等陛下来了听他发落。” 他真个直挺挺跪到台阶下,从容面对众人的慌乱。 俗话说不看僧面看佛面,侍卫们不敢开罪皇后,悄悄派人去向古兴安报讯,古兴安亦不敢怠慢,直接奏报了郭荣。 郭荣听说符皇后消息如此灵通,平日不知在自己身边安插了多少耳目,心下好不恼怒,共处多年,他也摸熟了与这位“贤内助”周旋的法门,不动声色地叫来一名近侍,命他去向王继恩传话。 “朕今晚要去景福宫用膳,让他赶快回去通知皇后。” 又命人挑了些新进贡的茶叶丝绸一并带去交与王继恩,让他转呈皇后。 符后收到郭荣的口谕和礼物,疑虑更深了,成亲以来她从未反对丈夫纳妾选妃,还曾主动推举美人为他充实后宫。反倒是郭荣惩忿窒欲,不肯为寻欢作乐浪费精力。此番秘密带女人入宫,还对自己摆出了谈判的架势,真是史无前例的怪事。 她觉得情况不容乐观,亲自精心置办了一桌酒菜候驾,局促等待晚间的博弈。 第172章 身世迷雾之揭穿 溶溶新月斜映碧窗, 雀声频报,宫苑花事好。 景福宫内皇帝一家正围桌用膳, 郭荣平日忙于政务,很少与家人一道吃饭, 今日机会难得,符皇后将太子郭宗训、曹王郭熙让、纪王郭熙谨和金花公主郭俊平都接了来。 太子今年六岁,为皇后嫡出,曹王四岁,纪王五岁,乃已故杜贵妃所生。皇后接孩子们来一是营造天伦之乐博取郭荣欢心,二来亦可缓和气氛。 为迎合郭荣的节俭, 上桌的都是精而不贵的家常菜, 也不用皇家排场,符后叫退宫女,亲自为家人添汤布菜,场面与寻常百姓家吃饭的情形无异。 郭荣看着几个活泼娇儿, 欢喜惆怅并存, 三个儿子固然聪明,却都还年幼做不得自己的臂膀,不像商荣…… 符皇后悄然观察着皇帝的神色,内心精密地计算着。郭荣感情内敛,往好了说是坚强有担当,刻薄一点也能说成城府深厚,他从不将公务上的烦恼带入家庭生活, 特别是当着子女们的面,始终保持温和沉稳的慈父形象,这会儿屡屡不经意地现出愁思,原因着实费思量。 郭荣同样对皇后的想法心知肚明,夫妻俩默契营造着其乐融融的亲和氛围,温馨景象令人羡慕。 饭后符皇后命宫婢们领皇子公主们到殿外玩耍,服侍皇帝到后殿用茶,相互说了一些慰劳感激的客套话。 符皇后瞅准时机,以闲话家常地口吻说道:“今天王继恩差事没办好,冲撞了陛下,他事后大为惶恐,怕您责怪,求臣妾为他说情。臣妾想他入宫不久,还不太懂得宫里的规矩,求陛下念其初犯,原谅这一回。” 王继恩就在一旁,听了皇后的话,赶忙跪倒在御座前,悚怯地恳求宽恕。 郭荣打趣:“这是怎么说的,你何时冲撞朕了?朕怎么不知道?” 王继恩 分卷阅读452 - 分卷阅读452 - 分卷阅读453 假凤虚凰 作者:星海拾贝 分卷阅读453 假凤虚凰 作者:星海拾贝 分卷阅读453 说:“奴才今日奉娘娘懿旨前往松香院问候新入宫的美人,与陛下派去的卫士闹了龃龉,实在罪该万死。” 郭荣命他平身,问符皇后:“哪里来的新美人?梓童,你究竟听说了什么,朕都被你们搞糊涂了。” 符皇后端庄微笑,不慌不忙奏报:“昨儿臣妾听说侍卫司的卫先礼向陛下进献了一位绝色女子,现正住在松香院内,臣妾以为此女既然入宫,理应妥善安置,陛下日理万机无暇顾及这些琐事,后宫内务本该由臣妾代为打理,于是派人前去慰问。” 郭荣佯怒:“这是哪个狗奴才胡说八道,速速传他们上来!” 不等符皇后开口,继续骂斥:“胆敢在宫里诽谤朕,欺君之罪不可饶恕!” 符皇后明白他在暗示什么,皇帝要杀鸡儆猴,她只能丢车保帅,当即说出一个太监的名字,传令宫司将其杖毙。 “且慢,此人想必还有同党,命人严刑拷问追出谣言源头,所有参与者一律按忤逆罪论处。” 郭荣当机立断给了皇后一记棒喝,借此令她认清形势。 郭荣换了副面孔,蔼然扶起皇后,拍着她的手背宽慰:“梓童是厚道人,难免受恶奴欺哄,以后再遇这种事,先来问朕,莫要受小人挑唆而使我夫妇间生出嫌隙。” 符后堆笑如蜜,千恩万谢后二人携手重回御座,郭荣主动说明:“那松香院里住着的不是什么美人,实是朕一个顶重要的臣子。” “臣子?” “还记得朕跟你提到过的鹰城兵马副指挥使淮恨吗?” “嗯,臣妾记得陛下很赏识他,此人能文能武,智勇双全,还在高平之战中立过大功。” “松香院里的人就是他。” 符后了然一叹,又问:“陛下接他进宫来做什么?” 郭荣说:“他前些日子忽然在战场上失踪,朕派人四处寻找,后来得知他被一伙武林人士追杀,隐姓埋名躲在开封。他是极难得的人才,将来还大有用处,若为人所害就太可惜了。朕因而接他进宫,派专人保护,毕竟宫里比其他地方都安全。” 符后不能当面质疑皇帝的说法,点头微笑:“原来如此,陛下爱惜人才,乃万民之福,希望那位淮将军能平安无事,来日再入仕辅佐陛下。” 郭荣阻止了皇后的介入,却不能堵住她的猜疑,能在后宫重地居留的男人除了皇帝只有太监,郭荣让一个外臣入宫比私藏美女更不合情理。符后对这个淮恨产生了浓厚兴趣,考究到深夜,忽然想起一条线索,传令王继恩。 “哀家听说那淮恨是在高平县城失踪的,当时赵霁正与他共事,你明儿出宫去向他打听打听此人的情况,记住别露多余的口风。” 过去与赵霁相会对王继恩来说是世上最开心的事,时过境迁,现在的他已经对这个不识好歹的男人死心断念,回想以前,还嘲笑自己太傻,将感情毫无保留地寄托在他人身上,好比把不设防的心暴露在外,怎能不受伤害? 他自认当初对赵霁,比商荣对他好上一千倍,而赵霁却弃优就劣选了商荣,就因为商荣比他美比他强,凭耀眼的实力压倒了他的深情,这结果也变相证明赵霁与世人一样长着一双势利眼,宁愿忍辱受屈巴结强者,把别人的真心当成不值一哂的廉价货。 度过最后的留恋,将心灵残片一扫而空后王继恩决定报复赵霁,报复方式是令其后悔,让这人亲眼看着他如何扶摇直上,如何获得熏天的权势与荣耀,如何变成他难以企及的强者,再来唾弃他当年的有眼无珠。 在计划实现前,他还得延续以往的温柔,见赵霁形容憔悴白发丛生,忙半真半假关问:“赵师侄,出什么事了,你怎么变成这样了?” 赵霁依然说谎搪塞,以王继恩对他的了解,只有与商荣相关的事能让这个没心没肺的小子失魂落魄,心里犯疑却不拆穿。 落座后赵霁问:“王师叔今天怎么有空出宫啊?” 宦官未经允许不得擅自离宫,王继恩又向来循规蹈矩,此番想是奉旨外出。 王继恩照从前的习惯不跟他绕弯子,直接说:“鹰城兵马副使淮恨你认识吧?” 赵霁心口一突腾,谨慎点头:“认识,我曾在前线与他一道领兵作战,你问他干嘛?” 王继恩说:“淮恨失踪后陛下格外挂心,好几次在皇后跟前提起,皇后想为陛下分忧,听说他失踪前最后联系的人是你,便叫我来问问情况。” 按律例后宫不得干政,符皇后过问朝臣情况没什么,专门派人来调查就有些反常了。赵霁联想起三天前他向郭荣说明淮恨系商荣假扮,三天后皇后就差人查问,莫非消息已流传到了中宫? 他不敢露马脚,平淡回复:“皇后娘娘真贤惠,任何时候都不忘为陛下分忧,但我与那淮恨相处短暂,也不甚了解,只知道是个正直贤明又有才干的少年将军。” 王继恩又问:“此人相貌如何?” 赵霁说“普普通通吧,没有特别之处,不大容易记得住。” “谈吐呢?” “很一般,我与他见面只聊公务,未曾深入接触过。” “他失踪前可曾与你说过什么?” “只告诉我他正被歹人追杀,具体情形我都写在奏折里呈给陛下了。” “看来你对他真的一无所知。” “是啊,我也后悔没多了解他一点,不然兴许能找到线索追查。” 他往常能言善道,枯树条也能说出朵花来,表现得越生疏越让王继恩起疑,接着便采取试探:“他年纪与我们差不多大已建立了过人的功绩,可惜天不假年,估计熬不过这灾劫了。” 赵霁变貌失色,惊问:“他怎么了?” 这反应已是露陷,王继恩平静地诱敌深入:“听说他招惹了一帮江湖上的仇家,陛下正派人解救,可是不太顺利。” 赵霁只当自己猜中了事态走向,追问:“那他此刻身在何处,状况如何?” 王继恩说:“这个我也不太清楚,皇后娘娘好像知道一点,但没告诉我。这是宫廷机密,我本不该说的,你可千万别透露出去,否则我定会受罚。” “好好,我不会害你的,你放心。” 赵霁表面还能维持镇定,额头的冷汗却是藏也藏不住了。 王继恩适时告辞,出门后并未马上回宫,躲在东华门外株守。这里是从赵霁家入宫的必经之路,不到半个时辰那人便匆匆出现在御街上,王继恩待他入宫多时再跟进去,不回景福宫,先向郭荣居住的紫宸殿走去。 路上果见赵霁忧心忡忡缓缓踱来,他冷笑一下上前招呼。 “赵师侄,你怎么在这儿?” 赵霁惊醒,忙说:“我有事求见陛下。” “见着了吗?” “近侍说陛下政务繁忙 分卷阅读453 - 分卷阅读453 - 分卷阅读454 假凤虚凰 作者:星海拾贝 分卷阅读454 假凤虚凰 作者:星海拾贝 分卷阅读454 ,没空召见。” 这时的赵霁回肠九转,郭荣对玄真派弟子另眼相待,以往从没出现拒不接见的情况,今次忽然避而不见,是不是真如推测的那样,已然寻到了商荣的下落? 郭太师叔知道我看重商荣,若商荣有难我定会行动,他想是怕我冲动,暂时不让我知道商荣的音讯,所以干脆躲着不见我。 单看他的神情,王继恩心里已有谱,若无其事笑了笑:“我还要赶回景福宫向娘娘复命,不能陪你了,你快些回家去吧。” “等等,王师叔。” 赵霁情急地拉住他的袖子,犹豫一下,请求:“同僚们也很关心淮恨将军的近况,你能不能帮我向皇后娘娘探探口风。” 见他到底藏不住尾巴了,王继恩反而装傻:“这事可难办,你是知道我的,嘴笨不敢乱说话,万一惹恼了娘娘就糟糕了,何况你和淮恨只是泛泛之交,何必费这个心。” “……说得也是。” 见赵霁悻悻而去,王继恩再度冷笑,心里吹过一阵拨云散雾的凉风,无比透彻。 赵霁今天的萎靡状态定与商荣有关,对那个淮恨也是关心到极致,商荣在高平就与他相聚,还一同解救了金花公主,而淮恨又是在高平失踪的,综合分析可以确定淮恨和商荣就是同一个人。 陛下将他接入宫里安顿,看来上次得到的情报不假,他真是陛下的私生子。 一个月前听此消息,王继恩的嫉恨到达了顶点,商荣已经有了人人称羡的才貌,还要配备高贵的出身,老天把万千宠爱倾注在这么一个霸道蛮横的人身上,实在太不公平。 现在商荣回到生父身边,更要蛟龙得水,青云直上,他怎么能让他得逞? 幸好提前动悉了内情,并且还有皇后这道关卡可以利用,精细筹谋,说不定能就此除掉这个宿敌。 他回到景福宫,向符皇后禀报今日见闻,起初单纯叙述,未加分析说明。 符皇后听后奇怪:“赵霁看起来是个口齿伶俐的聪明人,对淮恨的评价为何如此简单?淮恨失踪前只与他有过接触,他现在的言辞似乎在推卸责任。” 王继恩假装迟疑地说:“以奴才之见,他倒像在隐瞒真相。” “何以见得?” “他今天当着奴才的面表现得与淮恨十分生疏,可奴才前脚刚走他后脚就跟着入宫求见陛下,奴才路过紫宸殿正好见他出来,说陛下公务繁忙无暇召见,神色看起来极为失落,随后就让奴才帮忙打听淮恨的消息。” “嗯,这么看确实自相矛盾,他在隐瞒什么呢?” “……恕奴才斗胆推测,那淮恨其实就是奴才的五师兄商荣。” 符皇后凛然一惊,克制地问:“那商荣可是你商师叔的儿子?” “正是。” “你凭什么断定淮恨是他?” “禀娘娘,商荣和赵霁名为师徒,实则早已发展出断袖之情,此事传遍江湖乃玄真派一大丑闻。赵霁对商荣极其痴迷,别的事很少往心里去,只有商荣的事能让他神魂颠倒。奴才今日见他憔悴恍惚,头上还添了白发,除了商荣没有人能如此折磨他。而且他今天进宫分明想向陛下询问淮恨的讯息,而陛下又罕见的拒绝召见他,这中间的缘故奴才就不敢妄自揣测了。” 他点出题目,符皇后自会解答,精明如她稍加寻思便理清脉络。 她早知郭荣和商怡敏有过一段情,郭荣极度迷恋这位师姐,早些年做梦都会喊出对方的名字。以他恋旧的性格,想必至今不能忘情,爱屋及乌地看重那女人的儿子也不奇怪。他估计也知道淮恨就是商荣,想阻止他和赵霁**,故意将二人隔绝开,并且不放消息给赵霁,可是将人接到深宫居住,未免关怀得太过头了。 其中肯定还有别的原因。 她沉思良久,转头问王继恩:“你那位五师兄为人如何,说来听听。” 王继恩像个练兵秣马充分备战的将军,一出阵便准确击中目标,看似自然地说:“五师兄相貌极为俊美,很多人都说他与商师叔年轻时异常相像。” 符皇后最敏感的一根神经剧烈震颤,女人的直觉立刻催生出怀疑:郭荣会不会因商荣容貌酷似其母,对那孩子产生了移情心理,不然何必煞费苦心地接他进宫,还派那么多侍卫日夜守护,不许他人靠近。 这貌似是迄今为止最合理的解释,也加剧了符皇后的愤怒。 她好不容易辅佐郭荣树立明君形象,还指望他以此招揽人心,成就千秋伟业,好让自己妻凭夫贵,身前尊荣身后流芳。一个皇帝多宠信几名嫔妃无可指摘,但倘若身边出现男宠,必惹言官诟病,她这个皇后也会跟着蒙羞。 符后走到今天,全赖有先见之明,这次也决定防微杜渐,对王继恩说:“哀家要亲自去瞧瞧松香院内的情形,假如那真是你师兄,也好让你们师兄弟早日团聚。” 王继恩表露怯意:“奴才怕陛下降罪。” 符后摆一摆手,娴静典雅的姿态一点没走样。 “哀家知道你怕受罚,那就等陛下去的时候再去,顺便当着他的面为你求情,你说可好?” 王继恩懂得皇后的话意,窃喜似雨后春笋,险些盖不住,忙埋头谢恩,在不为人察的暗处舒展苔藓般的阴笑。 傍晚,昏睡四日的商荣醒了,两个正在为他擦洗身体的宫女合力扶起他,喂了半盏参汤。 商荣神智恢复,身体还异常虚软,这纸醉金迷散药效退得很慢,要完全摆脱麻痹感还须两三天。 此时郭荣就在厅堂,闻报快步赶来,正好代替手足无措的宫女们按住挣扎外出的少年。 “荣儿你别乱动,快回床上躺着。” 商荣愤恨欲狂,扯住他的衣襟无力扭打,听到他大逆不道的吼骂,聪明人纷纷捂耳退避,那憨笨的也被同伴拽走了。 现场的哄乱干扰了郭荣的听觉,没能留神屋外的动静,他制住商荣,横抱着往床榻走去,就在此时,符皇后不早不晚来了。 商荣身上只穿着薄薄的纱衫,一番厮打脱落大半,衣不蔽体地被郭荣抱在怀里,这场面恰好呼应了皇后的猜疑。经过大风大浪的人物,震怒下也鲜少失态,她波澜不兴地向皇帝道个万福: “臣妾给陛下请安。” 她的出现令郭荣措手不及,好似搁浅的船只,进退不得地定住。 看到商荣的瞬间,一股猛烈的杀气撞疼了王继恩的头顶,那人比以前更美貌了,的确如金花公主所说,眉眼神、韵样样胜过他,仿佛精雕细的美玉,真恨不得马上捏碎。 复仇的坚定意志很快唤回理智,他望着对方惊讶呼喊:“商师兄!” 自然平实的演技,怎么看都像真情流露。 符皇后也恰到好处地扭头。 “继恩,你在喊 分卷阅读454 - 分卷阅读454 - 分卷阅读455 假凤虚凰 作者:星海拾贝 分卷阅读455 假凤虚凰 作者:星海拾贝 分卷阅读455 什么?” 王继恩彷徨地看着郭荣,宛如被狮子盯上的小猫。 “王继恩,你敢不回哀家的话?” 符皇后粗声怒责,王继恩双膝着地,觳觫道:“启禀娘娘,奴才没想到在这里见到同门师兄,一时情急惊了娘娘的驾,乞请赎罪。” 这出双簧唱得天、衣无缝,顿时把郭荣套住了。 符皇后镇定道:“既是你的师兄,还不上去搀扶,岂能再劳动陛下。” 王继恩连忙上前扶住商荣的胳膊,郭荣一松手,商荣倒向王继恩,看到值得信任的人,他恢复平静,脱力地靠住他,放心地喊出一声:“师弟。” 王继恩搬出小时候的葸懦样,颤声说:“师兄我先扶你去床上坐着吧。” 二人位置移动,符皇后也向郭荣迈进一步。 “陛下,臣妾有事启奏。” 郭荣点点头,举步先行,帝后一快一慢来到正厅,屋里人早识相回避了。 皇后掩住房门,再靠近时脸上笼上一层阴影,这是少有的现象,接下来夫妻俩的对话也不如以往圆融了。 “陛下,方才那人可是淮恨?” “是。” “臣妾听王继恩唤他商师兄。” “……他本名商荣,是我大师兄的五弟子。” “也是商怡敏的儿子吧。” “正是。” 顺利引出正题,符皇后冷笑道:“都说儿子随娘,臣妾看那孩子生得实在是好,可想而之,其母也是倾国倾城的美人,难怪能令陛下魂牵梦萦。” 郭荣皱眉:“为何忽然说这种话?” 符皇后笑道:“古人云望梅能止渴,睹物可思人,陛下见不到心上人,借她的儿子聊寻慰藉,也是人之常情呀。” 措辞委婉,意思却一针见血,郭荣大怒,沉声低斥:“你身为一国之后,岂能有这下流心思?” 符皇后寸步不让:“陛下身为一国之君,却做出此等不尊重的事来,恕臣妾不敢评说。” 郭荣没想到她会往这方面误解,皇后尚且如此,其他人能不附耳射声?意识到问题严峻,他郑重辩驳:“不是你想的那样,你莫要胡乱猜疑。” 架势上符皇后更胜一筹,她保持着无懈可击地冷静与皇帝评理。 “陛下既然这样说,想来确是臣妾误会了,但陛下将一个美貌少年藏匿于深宫,每日殷勤探望,还光着身子搂搂抱抱,这瓜李之嫌教有心人散布出去,满朝文武将如何看待?还请陛下谨慎些才好。” 形势逼人,郭荣不得不因时而动调整计划,仰头长叹一声,握住符皇后的右手,摆出推心置腹的神态。 “梓童,朕并非有意相瞒,原想等事情处理好了再告诉你,如今说不得要教你多操些心了。” 符皇后对答如流:“臣妾若不能为陛下分忧,如何对得起皇后的身份,请陛下莫有顾虑,若有需要,臣妾万死不辞。” 郭荣报以感激的眼神,笑道:“你道那商荣是何许人?他就是朕遗落民间十八年的亲骨肉啊。” 屋宇震动,星辰坠落,符皇后差点耐不住晕眩跌倒,下意识握紧郭荣的手掌,急问:“当真?” 郭荣颔首:“当年朕与他母亲私定终身,商师姐怀孕到八个月上便与朕失散了,这些年朕一直没放弃寻找,天可怜见,终令我父子团聚。” 符皇后的心犹如砸坏的棋盘,经不成经,纬不成纬,慌惚追问:“那么陛下接下来有何打算……” 郭荣说:“他是朕的孩子,自当认祖归宗,你是皇后,乃是他的嫡母,来日朕昭告天下,也需要你的支持。梓童深明大义,是朕最信赖的帮手,还望你勿要辜负朕的重托。” 他拿出君王的魄力,以温柔掩盖强势,狠狠将了皇后一军。 符皇后接受他的搂抱,温顺地靠住他的胸膛,心情却如钱塘潮夜澎湃,昆阳战晨披靡,皇帝春秋正盛,而太子年仅六岁,未来还存在无量变数,此刻突然天降一位精明强悍的成年皇子,无疑会打破平衡,激发变故。 权力场上风云万变,政治嗅觉敏锐的女人闻到了危机的味道,悄然进入枕戈待旦的备战状态。 郭荣与符皇后刚一离场,王继恩便抓紧时间套话,他体贴地为商荣捏搓麻木的四肢,忧恐发问:“商师兄,你怎会到了宫中?” 商荣沮丧道:“我不小心被郭荣的密探抓住,也不知被他关押几天了。” 王继恩说:“听说是侍卫司都统卫先礼送你入宫的,至今已有四日。宫里人传说他向陛下进献了一位美女,皇后欲过问此事,昨儿和陛下吃饭,却听他说进宫的是失踪的鹰城兵马副使淮恨。皇后觉得外臣入宫不妥,今天亲自前来查看,不想竟遇上了你。” 商荣惊奇:“郭荣怎知我假扮淮恨的事?” 相关知情者只有赵霁,难道是那小子说漏了嘴? 王继恩摇头:“这个我就不知道了,师兄,你为何直呼陛下的名姓呀?他是国君,又是我们的师叔,你这样太无礼了。” 商荣含恨唾骂:“他就是个卑鄙的伪君子,我没有这样的师叔,更不会尊奉他为君主。” 王继恩惊愣半晌,低头倾首问:“师兄,到底出什么事了?你和陛下有何矛盾,能告诉我吗?” 商荣不是全知全能的神,看不破几经矫饰的人心,还想借助王继恩逃出去,因而毫无保留告知底里。 “十八年前,郭荣带兵将我外曾祖一家夷族,我娘叮嘱我为亲人报仇,我迟早要杀了这个小人。” 又握住一个把柄,王继恩感谢老天这次终于偏向了他。弑君是十恶不赦的重罪,即使郭荣有心袒护,事情一旦闹开就不是他能掌控的了。 正假惺惺安慰,郭荣推门进来,商荣见了他怒血冲顶,滚下床,趔趔趄趄上前拼命。 郭荣命王继恩退下,抓住商荣双臂拦腰扛起,将他轻轻放回床上。 “荣儿,我本想等大师兄来了,由他作证再告诉你真相,如今看来等不及了。” 商荣觉得他说的每个字都是苍蝇,会弄脏自己的耳朵,暴躁地叫他住口。 他发火的模样也像极了商怡敏,郭荣又悲又喜,怜爱地捧住他的脸,毫无保留地释放真情。 “孩子,知道我为什么这么重视你吗?因为你是我的骨肉,是我嫡嫡亲亲的儿子啊。”,, 第173章 身世迷雾之疑点 商荣觉得天塌了一角, 那倒山断河的碎片就砸在他头顶,思维都碾做了粉尘, 随着雨霾风障打旋。 郭荣抚摸他腮边的僵滞,柔声说:“荣儿, 我是你的父亲。” 商荣猛地向后缩了一尺,抽搐的嘴角挤出一抹牵强的深笑。 “亏你是皇帝,也能编出这种谎话。” “这是真的……” “胡说!” 商 分卷阅读455 - 分卷阅读455 - 分卷阅读456 假凤虚凰 作者:星海拾贝 分卷阅读456 假凤虚凰 作者:星海拾贝 分卷阅读456 荣奋力怒吼,脸色发青浑身乱颤,自从得知身世,他就迫切想知道生父是谁,一度怀疑过蓝奉蝶, 怕提起此人会伤母亲的心, 故而一直忍住没问商怡敏,真是想千想万也没想到郭荣身上。 郭荣理解他的心情,准备了足够的耐心来说服。 “当年我与你娘私定终生,我本想上门提亲, 可你娘说她还想好好考虑, 让我别着急。几个月后我发现她怀孕了,便想回家禀明长辈正式迎娶她,但她仍是拒绝,再后来……后面的事你也知道了,朝廷发生纷争,你娘就此失踪,我寻遍各地都没找到她。” 商荣听到一小半便厉声打断:“你胡说, 如果你是我爹,我娘怎么可能不告诉我?她给我取名商荣,就是要我铭记仇人的名字,你杀了我外曾祖全家,还编谎话愚弄我,我死都不会相信!” 郭荣急道:“你娘恨我入骨,以她的性格当然不肯让你我父子相认,可你确确实实是我的儿子,这点大师兄能够作证。” 商荣冷笑:“我早问过陈抟,他说他不知道谁是我爹。” 郭荣愣了愣,连忙推测:“大师兄想是有什么苦衷,以前我多次问他你娘的下落他都推说不知,后来我才知道这十几年你娘都被他拘禁在峨眉山,他能瞒我自然也会瞒你,但现在他想必肯说实话了,过几天等他到了你再好好问问他,看他如何解释。” 商荣认定陈抟是他的同伙,坚决不再听信他们任何言论,质问郭荣:“如果你是我爹,你怎么狠得下心杀死妻子的娘家人?残害同门师姐的家人已经够冷血了,何况是自己的亲家,你是想证明你比我预料的更无情无耻吗?” 郭荣表情痛苦,紧紧抓住他的双手,颤巍巍哀叹:“你外曾祖是后汉公认的奸相,怂恿隐帝杀害了许多忠良,包括先皇的家人。” 他说当年苏逢吉出谋唆使隐帝滥杀权臣,太尉杜重威、中书令史弘肇在内的好些个大臣都被他灭族,彼时郭威的家人滞留京城,郭氏满门四百余口全部就戮,郭威不满周岁的亲生儿子也被杀害,极端悲愤下才发兵起义。 “苏家犯了众怒,战后朝野上下一致要求将其族诛,否则难平众怒,即使我不动手,其他人也会那么做。” 商荣也听说外曾祖名声不佳,换成外人或许他还会夸一句“该杀”,但这并不表示郭荣的做法就是正义的。 “就算我外曾祖有罪,全家都死有余辜,也不该由你动手。你是我娘的师弟,怎么能不顾及她的感受?这不叫大义灭亲,分明是薄情寡义!” “荣儿……” “郭威让你杀人,你不会拒绝吗?拒绝不了不会逃走吗?你舍不得荣华富贵,想借机向他表忠心,他的亲儿子没了,你这个养子正好继承家业,他做了皇帝你就是太子,就能飞黄腾达实现野心,是这样吧?” 商荣剖析着郭荣的心思,怒气急速升温,纵使郭荣没撒谎,他也不愿认这种利欲小人做父亲。 愤怒搅乱了理智,他忘了沉几观变,相机而动,直接拳打脚踢挣命逃离。 郭荣只得再次动用纸醉金迷散,他搂着昏迷的商荣苦思半晌,期盼智者来助他排忧解难。 这个儿子是无价之宝,才干志向都像比照他的理想诞生的,周文王在岐山遇凤凰而成霸业,如今自己也得到一只雏凤,他要倾尽全力成就他,让他载着他的宏愿展翅高飞。 却说赵霁出宫返家,路上被一位头戴帷帽的黑衣男子截住,黑纱后玉色的轮廓若隐若现,仍一望可知其美。 “蓝教主!” 赵霁又惊又喜,正想招呼他,蓝奉蝶转身疾走,他赶忙跟上去,尾随他来到州西洪桥子大街,进入太和观后面一条小巷,往前十数丈拐进一处院落。 院子里挂着一面绣有蜈蚣、蟾蜍、蜘蛛、蝎子、毒蛇图案的旗幡,赵霁见了就知此地是诸天教的据点。 几个教徒前来接应,蓝奉蝶挥手支开他们,带赵霁进入东厢一间屋子,摘下帷帽放在桌上。 一年多不见,赵霁还真有些想念这个老朋友,笑着作揖:“蓝教主,什么风把您吹来了?” 蓝奉蝶和他算是不打不相识的忘年交,挺喜欢这个滑头无赖又不失侠义的少年,和颜悦色道:“我这一年中有一半时间常驻开封,前日刚从苗疆回来。” 赵霁猜二人并非偶遇,询问:“您找我有什么事吗?” 蓝奉蝶说:“昨天我见到薛云,他说商荣正和你在一起,我去你家看过,没见着人,想问你他这会儿在什么地方?” 赵霁之前拜托薛云母子勿要泄露商荣的行迹,薛云能对别人隐瞒,对蓝奉蝶却是例外,加之心里仍在记恨商荣骗婚一事,见到自家师兄便忍不住抱怨,枝枝蔓蔓全交代光了。 赵霁不免紧张,忙说:“蓝教主,您答应过我不会将上一代的恩怨迁怒商荣,这会儿找他做什么呢?” 蓝奉蝶明人不做暗事,关于赵霁与商荣的关系他已知之甚详,认为应该让他知道自己的目的。 “你不是怀疑商荣是我的儿子吗?我也想弄清此事,所以才急着找他。” 赵霁昏黑的情绪总算透出一线光,欢喜地靠近两步。 “您终于肯认真调查这件事了,我一直觉得商荣就是您的亲骨肉,我的感觉向来很准,绝计错不了。” 如果商荣能够与蓝奉蝶确立父子关系,就有希望促成蓝奉蝶与商怡敏之间和解,消灭一大左右为难的死结。 “蓝教主,您有什么方法验证血缘呢?是要滴血认亲?” “不,我有更精准的方法,前提是先找到商荣。” 赵霁回过神来,欢笑似昙花凋谢,垂头丧气苦道:“您来晚了一步,商荣他又失踪了。” 蓝奉蝶听说商荣和赵霁吵架后离家出走,暗叹这对小情侣也是不省事的冤家,问他可有线索找人。 赵霁顺势说出忧虑:“郭太师叔似乎知道商荣的下落,可我刚才进宫求见,被他借故挡回,蓝教主,您与郭太师叔交情深,可否帮我探探消息?” 他这要求就是在为难蓝奉蝶,蓝奉蝶脸色一冷,拂袖往门外走去。 赵霁悄悄抽了自己两个嘴巴,心想:“蓝教主喜欢郭太师叔,又跟他做过那种事,见面尴尬还来不及,我怎么能求他帮忙呢,真是卖浆糊的敲门,糊涂到家了。” 赶忙追出去向蓝奉蝶道歉。 蓝奉蝶走出大门,停步道:“你太师父今天来开封了,现在鹿家巷的四海客栈,我们去找他,让他去问你郭太师叔。” 赵霁重露喜色:“太师父来了?我以为还要等个四五天才到呢,您在哪里遇见他的?” 蓝奉蝶说:“我和你太师父约好今天在那家客栈碰头,他伤了右眼,我找了教内神医医治,而今终于想到治疗方 分卷阅读456 - 分卷阅读456 - 分卷阅读457 假凤虚凰 作者:星海拾贝 分卷阅读457 假凤虚凰 作者:星海拾贝 分卷阅读457 法了。” 听说陈抟右眼能够复明,赵霁颇感欣慰。他们来到四海客栈,这时陈抟单身一人,景兴平已回峨眉山了。 赵霁在蓝奉蝶督促下向陈抟讲述了与商荣重逢到失散的经过,陈抟得知蓝奉蝶要找商荣验亲,登时懵惊。当日他目睹九老洞的壁刻后窥破商怡敏对蓝奉蝶的情愫,以为那是商怡敏的单相思,再没想过双方会有更深入的纠葛。 蓝奉蝶不想被人瞎猜疑,主动坦白:“十九年前我曾在淮南与商怡敏决斗,被自己施放的毒、药所伤,昏迷了一个多月,时间刚好是商荣出生前九个月,所以我便有了这种疑心。” 陈抟钳口挢舌,命赵霁出门回避,向蓝奉蝶低语:“可是商师妹亲口承认荣儿是他与柴师弟的儿子,贫道想她不会说谎。而且她为了报复柴师弟,还想教唆荣儿弑父,贫道劝了十几年也没能令她回心转意。” 这点蓝奉蝶早已深思熟虑过千百遍,他认为商怡敏蛇蝎心肠,为复仇不择手段,知道他心仪郭荣,就故意怀上他的骨肉,再冒充郭荣的儿子,最后让商荣杀死郭荣,从而把报复推向极致。 “这事不查个水落石出终是我一大心病,我已让薛莲帮我养成了子母蛊,只要找到商荣试上一试,真相即可大白。” 陈抟尊重他的决定,寻思去哪儿找人。 蓝奉蝶唤赵霁进屋,让他说明情况。 赵霁说:“弟子三天前告诉郭太师叔与商荣重逢和商荣假扮淮恨等事,郭太师叔说他会派人在京城内严加搜查,今日弟子再去宫中求见,却被郭太师叔拒召了。这是从未有过的事,弟子怀疑郭太师叔已得到商荣的消息,怕我冲动坏事,有意瞒着我。” 他遵守对王继恩的承诺,一个字没提到他。 陈抟听后决定先去慕容延钊家,让他去宫中传话。 当天慕容延钊与有人出城踏青,入夜才醉醺醺回家,陈抟看他醉得舌头捋不直,双腿站不稳,离烂泥相去不远,劝赵霁耐烦一夜,明早再进宫。 赵霁无奈归家,是夜滚钉板似的无片刻安生,瞪着双眼盼来黎明。 景福宫里的符皇后也度过了一个难熬的不眠夜,皇帝对商荣的喜爱令她恐慌,大周的舵轮掌控在他手中,她能够牵制他的行动却无法控制他的决策。太子还是黄口孺子,虽说天资聪颖,可是尚无能力去与那锋芒毕露的少年英杰竞争,设若商荣受到皇帝重要,羽翼丰满,势必威胁太子的地位。 也许不用他本人起异心,皇帝也会主动将神器交与他手。 符皇后深信郭荣会这么做,那男人崇尚强者为尊,任人唯能,就连挑女人也用此类标准。曾经被他宠信过的杜贵妃、秦贵妃都是刚烈要强的将门虎女,他最钟爱的师姐商怡敏更是出了名的武功高强。由此推敲,他只会把江山交给最有能力的儿子。 符皇后是太子的生母,护犊天性促使她对商荣生出敌意,好似喉咙里卡骨头,吞不下吐不粗,揪心扒肝地愁到第二天早上。 王继恩耐心观察皇后的焦虑,商荣有头脑有靠山,扳倒他好比在悬崖上跳舞,每一步都必须谨慎。 早饭后,符皇后坐在廊下发呆,他适时上前请示:“娘娘,院子里的牡丹花开了,每一朵都有汤碗大小,嫣然华贵煞是好看,奴才去剪几枝回来给您插戴,您看如何?” 符皇后摇头:“好好的花剪它作甚,戴在头上也招摇,陛下看了定然不喜。” 王继恩又问:“您早饭也没怎么吃,御厨做了新鲜乳饼,要不炸两块给您做点心?” 符皇后说:“哀家没胃口,你叫他们用冰糖玫瑰膏蒸几块给皇子公主们送去吧。” 王继恩静了一会儿,柔声下气道:“娘娘,您老闷着会生病的,要不,奴才舞剑给您解闷?” 符皇后不会武功却喜观武,闲暇时会让宫女们表演击剑。王继恩是“剑圣”嫡传弟子,身手比宫女们的花拳绣腿高明无数倍,自从他来了这娱乐活动便全部由其包办,也是皇后宠信他的原因之一。 符皇后并无兴致,见王继恩贴心关怀,不忍连续驳他三次,便点头应允。 王继恩取来木剑,请宫人丝弦伴奏,举剑即兴起舞。 他身形纤细,姿态柔美,个子比女人高挑,动作也更潇洒有力,矫健轻捷,犹如神仙驾龙遨游,观之心旷神怡。 一曲终了,符皇后鼓掌赞许,命人取金帛赏赐。 王继恩谦恭道:“可惜这里只得奴才一人,若再有一个,双人对舞就更精彩了。” 符皇后眉目一怔,即刻挥退众婢,只留下他,待无人时凝神发问:“你上次跟哀家讲商怡敏的故事,提到她在峨眉山九老洞里留下了壁刻,上面有一幅双人舞剑图,对吧。” 王继恩暗中称道皇后心细如发,有这样一把利器在手,皇帝也不足为惧。 他做出不明所以的单纯相点了点头,皇后追问:“哀家记得你说壁刻上与她嬉剑的男人是诸天教的掌教蓝奉蝶。” 王继恩答:“这些都是赵霁告诉奴才的。” “你知不知道商怡敏与蓝奉蝶是什么关系?” “听说二人曾义结金兰,后来商怡敏在苗疆害死蓝奉蝶很多亲友,两个人便反目成仇了,蓝奉蝶很恨商怡敏,一直在追杀她。” “商怡敏为什么害死蓝奉蝶的亲友?” “商师叔很贪玩,偷盗诸天教的宝物千机蛊母时不慎放出蛊母,那些人都是被蛊母杀死的。” “哼,还真是个无法无天的奇女子。” 符皇后毫不掩饰对商怡敏的讥讽,她阅人无数眼光毒辣,此前听传闻就认定商怡敏是个离经叛道的女人,这样美貌又奔放的女子和花心男人一样,少有用情专一的。 王继恩紧密捕捉皇后的眼波,当她陷入凝滞,忽然轻“哦”一声。 符皇后敏锐地问:“怎么了?” 王继恩怯怯言道:“奴才刚刚想起来,那舞剑图旁还有一首商师叔做的小诗。” 符皇后忙让他背诵,王继恩做冥思状,一个字一个字慢慢往外挤。 “花光剑气两相烁,喜见彩蝶槛外过。广寒宫内欢声少,何似诗酒风流多。” 这无疑是首情诗,符皇后像四面受敌中等来了救兵,眉宇见的郁色消退大半。蓝奉蝶这个人她早前也是知道的,听说此人名号武林第一美人,倾慕者无计其数,本人却对郭荣情有独钟。 她将郭、商、蓝三人的关系串联起来,站在商怡敏的角度,以女人的感受去推敲她的想法,得出了对自己有利的结论。 形势严峻,为铲除隐患,只好牺牲一下皇帝的威严了,好在此事知情者寥寥无几,不会有大的影响。 她樱唇绽放舒心一笑,对王继恩说:“那鲜花蒸乳饼是哀家娘家的私房菜,御厨不 分卷阅读457 - 分卷阅读457 - 分卷阅读458 假凤虚凰 作者:星海拾贝 分卷阅读458 假凤虚凰 作者:星海拾贝 分卷阅读458 清楚秘方做出来恐怕不好吃,你去叫厨房准备一下,哀家要亲自烹饪,多做些让孩子们都尝尝,再送一份给陛下。” 其时,郭荣正在紫宸殿与陈抟会晤,早上听到传报,他下朝后立马赶回寝殿,驱散宫人与陈抟单独密谈。 “大师兄,你可算来了,我等你等得好苦。” 陈抟难得见他如此焦急,正印了赵霁的推测,忙问:“你找到荣儿了?” 郭荣奇怪他怎会料事如神,听他转述了赵霁的话,笑道:“这小鬼倒也机灵,难为他对荣儿一片痴情,可惜天意弄人,教他生成了男子,若是个女孩子,哪怕再多人反对我也会做主成全他们。” 陈抟亦做此叹,接着问他商荣现在何处。 郭荣说:“我已将他接至宫中安顿,但那孩子听了商师姐的话,对我恨之入骨,宁死不信我是他的亲生父亲,我无计可施,只盼师兄替我劝抚。” 陈抟高粱杆当柱子,难顶难撑,犯愁道:“荣儿已对我失去信任,只怕我的话他也不肯听啊。” 这一年来他为过去思虑不周深深懊悔,要是当初不被商怡敏牵着鼻子走,早早向商荣说明实情,把他送回到郭荣身边,事态也不会演变成如今这种难以收拾的局面。 回避是一种自欺,软弱比愚蠢更害人,通晓道理时往往为时已晚。 他俩正相对焦苦,近侍来报:“皇后娘娘求见。” 符皇后来送她亲手制作的家常小点,特别说明皇子公主们人人有份,都说好吃,一定要让父皇尝尝鲜。 她如此有心,郭荣自当桃来李答,亲自牵着她的手请她落座。 符皇后抬手示意宫婢们退下,王继恩事先得令,仍静静侍立在她身后,神色看来相当窘促。 郭荣见状并不阻拦,笑问:“梓童有梯己话要对朕讲?” 符皇后端贤微笑:“昨儿听了陛下的话,臣妾回宫参详许久,陛下能找回沧海遗珠是天大的喜事,可是皇室血脉来不得半点含糊。臣妾偶然想起前些时候听到的一些传闻,不能不及时报知陛下。” 她优雅地比个手势,王继恩缓缓进前跪下,一五一十说出九老洞内的壁刻和题诗。 郭荣还不知道商怡敏对蓝奉蝶的心意,王继恩不断开合的双唇像钳子一下接一下夹扯他的心尖,疼痛令他躁愤。 一股穿堂风刮进来,桌案上的纸张似乎承受不住皇帝的震愕?`怒,哗然间翻飞四散。 看他的脸变做生铁,符皇后自料占得先机,命王继恩退下。 “陛下,商怡敏与蓝奉蝶来往亲密,还写情诗相赠,二人的关系恐怕不那么简单。” 郭荣已猜出她的意图,隐忍发问:“你到底想说什么?” 符皇后早做好万全准备,一丝不乱道:“臣妾怀疑商荣并非陛下的亲骨肉,而是商怡敏与蓝奉蝶的孩子。” “一派胡言!” 郭荣拳击桌面,龙颜大怒震住了室内的乱流。 “商师姐怀孕时亲口对我说过,她怀的就是我的儿子!” 符皇后骤然起身逼近郭荣,她是天生的皇后,气势不逊真龙,义正辞严道:“除此之外陛下可有别的证据证明此事?” 趁郭荣语塞,计不旋踵辩论:“据臣妾所知,蓝奉蝶对陛下长怀思慕,而商怡敏又倾心于他,妇人擅嫉,或许她向蓝奉蝶求爱不成,转而生恨,便想以横刀夺爱的方法来报复蓝奉蝶,与陛下欢好并非出自真心,肚子里的孩子来历也值得深究。” 郭荣一颗心仿佛烧裂的木炭,每条缝隙都炸出赤焰,猛然站立,温润的面孔首次呈现鸷悍之色。 可是皇后的话犹如席天卷地的暗器难以逃避,当他听完商怡敏所做的那首小诗,多年前困扰过他的谜团顺理成章地有了答案。 他七岁那年拜入玄真派起便对商怡敏一见钟情,可这位美丽骄傲的师姐一直不太待见他,他默默恋慕她整整十年,以为相思无果,即将放弃时,商怡敏态度幡然逆转开始向他示好,不久便主动献身与之成其好事。 经过十几年淡化,他已从飘飘然的幸福中醒来,回忆与商怡敏相处的情景,不难察觉她事时的勉强,而她事后的冷淡更加清楚直白,就像思凡的仙女,偶然接纳误入天台的刘阮,凡念一了又变会无情无欲的模样。 “那时我再三请求她嫁给我,知道她怀孕后更迫切恳求,可她总是借故拖延,还不许我告诉家里人。她对我爱意淡薄我是早就明白的,难道跟我欢好也是一场骗局?” 郭荣头顶的血管化作凶猛抽打的皮鞭,脑中白光一闪,一方端砚已碎成粉末。 符皇后惊叫后退,躲避雷霆。 陈抟正藏身后殿,耳听郭荣失控,连忙发出一声轻微的咳嗽。 符皇后立刻高声质问:“谁躲在后面?出来!” 只见屏风后走出一位青衫道士,仪容清癯,风度翩翩,可惜右眼皮干瘪下垂,已经盲了。 陈抟从容行礼:“贫道陈抟参见皇后娘娘。” 符皇后去嗔做喜道:“原来是陈抟道长,你是陛下的大师兄,哀家也当以弟媳之礼相见。” 说罢向陈抟姗姗一拜,笑道:“陈道长来得正好,哀家有事请教。” 陈抟本意是替郭荣解围,待皇后去后与他细说原委,不料竟被对方抢先下手,只好赔笑应承:“不知娘娘有何吩咐?” 符皇后看了看郭荣,对陈抟说:“道长不是外人,今日只当是家人聚会,咱们就像普通百姓那样说说家事。道长与陛下自幼同门学艺,想必了解他和商怡敏的事,前些天陛下将令徒商荣接来宫中,告诉哀家那是他的亲骨肉。哀家知道那孩子聪明能干,心中也欢喜陛下能得到这样一个好儿子。可确认皇子一事切忌草率,哀家想向道长求证,商荣究竟是不是陛下的血脉。” 此时陈抟也踌躇了,郭荣不顾礼数拉着他的手直奔后殿,将皇后撇在原地。 到了后殿劈头便问:“师兄,你告诉我,师姐和蓝教主的事是不是真的?” 陈抟像在开水里抓汤圆,接到这烫手问题只得哀叹:“继恩的话没错,我也看过九老洞里的壁刻和题诗,还曾当面问过商师妹,她的确对蓝教主动过心。” 郭荣心魂剧颤,隔了好一阵方松开紧咬的牙关。 他果真被耍了,成了别人的替代品,亦或者,报复工具。 “那荣儿呢?他到底是不是我的儿子?” “……这点商师妹倒是亲口确认过,可是蓝教主怀疑她在撒谎。” “蓝教主也在调查荣儿的身世?” “嗯,他目前就在开封,我今天也是受他委托来见你的。” “他有什么打算?” “蓝教主疑心荣儿是他的孩子,想用子母蛊验亲,前提是找到荣儿。现在荣儿就在宫中,你看要不 分卷阅读458 - 分卷阅读458 - 分卷阅读459 假凤虚凰 作者:星海拾贝 分卷阅读459 假凤虚凰 作者:星海拾贝 分卷阅读459 要答应他?” 遭遇要命的谜题,郭荣哪里还有余地选择,忙托陈抟去请蓝奉蝶入宫。陈抟又问他准备如何应付符皇后,郭荣心想认子一事终须经过皇后认可,还不能背着她行事,决定与她一道接见蓝奉蝶。 第174章 身世迷雾之验亲 自那日苗疆一别, 郭荣想起蓝奉蝶便满心羞愧,尽管自己立场正当, 但对人做了那种事,也很难正大光明相处了。 蓝奉蝶内心比他还纠结, 以他对郭荣的了解,上次的事就是个单纯的“义举”,不牵扯感情因素。按理作为受助方他应该感谢救命之恩,可由于事件本身过于暧昧,当成恩德来感激显得太荒唐,因而也不知该以何种的态度来面对。 若非必要,老死不相往来大概是默契的选择, 今天一桩不能不解的悬案让两人再度聚首, 会面后双方都尽可能淡化尴尬,以平常心表现客套。 符皇后不清楚郭荣与蓝奉蝶之间的风流冤孽,也不知道上次打退劫匪救下太子的人就是他。看到这神仙似的的人物,暗暗艳羡惊叹此君只合天上有, 人间能得几回见, 又想这般美貌之人痴心眷恋,木头也会开花,石头也要软化,郭荣竟不为所动,究竟是真是假。 殿上只有郭荣夫妇、蓝奉蝶和陈抟,稍事寒暄后,郭荣对蓝奉蝶说:“蓝教主, 今日之事你想必都已明了,不知要用什么方法验亲?” 蓝奉蝶取出一只圆形小瓷盒,盒子里装着一只小拇指粗细的大蚂蟥。 “这是子母蛊,终生只吸一个人兽或者该人兽父母亲子的血,用来鉴别血缘最是准确。” 郭荣看那蚂蟥只是个头稍大,外观无特殊之处,心中厝疑,请他先实验一回。 蓝奉蝶说:“这子母蛊若使用一次便不会再吸其他人的血,须用药水浸泡三日才能重新使用,今日试过就得等三日后再验了。” 郭荣昨晚对商荣下了纸醉金迷散,药效估计也需三日方可逐渐消退,不亲眼验证一下这子母蛊的效力如何能放心,便说:“多等三日也无妨,就请蓝教主先让我等开开眼界。” 蓝奉蝶尊重他的意见,请他弄一对亲子关系的牲畜来。 郭荣即命人捉来两只狸奴,这两只花猫是对母子,乃金花公主的宠物。 蓝奉蝶用小刀刺破母猫后腿,挤出几滴血滴入瓷盒供子母蛊吸食,待血吸尽,将子母蛊捉到手中。一般蚂蟥嗜血如命,沾到人体就会紧咬不放,可无论蓝奉蝶将子母蛊放在手背的哪里部位,蛊虫都毫无反应。 他又让陈抟伸手试验,子母蛊同样拒吸他的血。 完成这轮尝试,他把蛊虫放到那只小猫腿上,刚刚还僵死的蚂蟥一挨着猫肉便紧紧吸住,身体鼓动吮血,瞬间变成紫红色,疼得小猫嗷嗷直叫。 蓝奉蝶往虫身洒了一点药粉,子母蛊松口脱落,他捡起来放在手心,那虫子又像躺在铁板上一般一动不动了。 他应郭荣请求递上瓷盒供他仔细查看,符皇后也探头死死盯住打量,那不足半寸的小虫是至关重要的转折点,将决定无数人乃至整个周国的命运。 然而上天只留给她三天时间应付这一切。 回到景福宫,她比之前更烦躁了,世事多变数,她没想到蓝奉蝶会突然出现,还带着那该死的蛊虫,万一验出商荣确实是郭荣的儿子,事态就再难挽回。 王继恩故意无视她的烦恼,兢兢业业扮演不问世事的憨厚人,珠藏贝壳里,只待人来取。 到了第三天,心生一计而又别无他法的皇后主动找到王继恩,这件事性质太特殊,她身边没有可用之人,只能先试探试探这个有资格参与事件的小太监。 “继恩,明天陛下会找人为他和商荣验亲,若结果证明商荣是皇家血脉,陛下定会册封爵位,接他入宫居住。你是他的师弟,和他关系亲密,往后就去他那边伺候吧。” 王继恩焉能不知皇后的用意?惊愣后继之以委屈,嗫嚅道:“娘娘,奴才想留下来服侍您。” 符皇后说:“哀家知道你很忠心,可商荣初入宫廷想来会有许多不适,你比他待得时间长,熟悉环境,有你陪伴他会觉得轻松些。” 见王继恩低头沉默,柔声问:“怎么,你不愿意服侍你师兄?” 王继恩迟疑地点点头。 符皇后犀利切入:“你和商荣之间有隔阂?” 王继恩慌忙摇头:“不!玄真派自来讲究同门和睦,奴才从不敢与师兄弟闹矛盾。” “那就是商荣对你不好了?” “也不是不好。” 王继恩神色更为惶恐,移动膝盖前进几尺,来到符皇后脚边,含泪哀求:“娘娘,奴才有件事不知当讲不当讲。” 符皇后目光一闪,低头问:“何事?” “此事说出来奴才有出卖同门之嫌,但若不说,就是欺君叛国之罪。” 符皇后愣了愣,急声催逼:“现下左右无人,你快说给哀家听,哀家定会为你做主。” 王继恩扯起袖口沾了沾睫毛上的湿雾,忧惧道:“那日奴才在松香院见到商师兄,听他肆意辱骂陛下,便问他有何不满,他说陛下杀了他外曾祖一家,他和商师叔母子俩下定决心要杀死陛下报仇。” 郭荣屠灭苏逢吉一族的真相已被掩盖,商怡敏失踪多年,只有陈抟、蓝奉蝶等关系紧密的人知道她与郭家仇深似海。符皇后初闻此迅,先是大惊,后又大喜,故作骇急斥责:“想不到商荣竟怀有弑君恶念,这样的人无论如何不能留在陛下身边。此事你为何拖到这时才说,须知包庇反贼也是死罪!” 王继恩叩首求饶:“娘娘恕罪,奴才也知此系忤逆大罪,可奴才与商师兄有同门之谊,不忍出卖他。” 符皇后冷笑:“你现在说出来想是认清是非了,好在亡羊补牢为时未晚,若能将功补过,哀家不但保你无事,还会论功行赏。” 王继恩及时流出眼泪,战栗求恳:“奴才既然招供,身家性命便全寄托在娘娘手中,一切听凭娘娘调遣。” 符皇后不是见钩就咬的鲁莽人,细心思筹道:“那日商荣对皇帝不敬我也亲眼看到了,皇帝可能早已知道此人的心思,有意袒护他,我若直接进言他必不肯听,况且他眼下一心盼着认这个儿子,定不许旁人对其不利。我不能急于求成,还得依照原来的计划,先让皇帝断了认亲的念头。王继恩供出商荣,证明与他师兄并非一条心,这个人可以用。” 她迟迟不开口,以紧张感消磨对方意志,王继恩了解权贵的驭心术,耐心奉陪,当香炉里的烟雾淡得看不见时,符皇后幽幽一叹:“继恩啊。” 王继恩忙道:“奴才在。” “商荣虽然尚未做出弑逆之举,但君威不可犯,凡有此念者都其心可诛, 分卷阅读459 - 分卷阅读459 - 分卷阅读460 假凤虚凰 作者:星海拾贝 分卷阅读460 假凤虚凰 作者:星海拾贝 分卷阅读460 哀家若要你大义灭亲,你肯吗?” 王继恩慌乱哭泣,捏住皇后裙角哀求:“奴才告密已算大义灭亲,玄真派有禁止残害同门的禁令,若娘娘要奴才亲手去杀商师兄,恕奴才难以从命。” 符皇后责备:“他是个反贼,人人得而诛之,你就是杀了他也不算违禁。” 王继恩摇头:“商师兄深得家师宠爱,又可能是陛下的骨肉,身后还有赵霁等一干能人撑腰,若杀了他,奴才必成众矢之的,势难活命啊。” 符皇后还没蠢到直接派人灭口,故意用苛刻要求吓唬王继恩,之后再提出相对容易的条件,对方就不会拒绝了。 “哀家知道你善良敦厚,太辣手的事做不出来。但此事关系陛下的安危,说不得得让你狠心一次。如今陛下异常宠爱商荣,即使知道对方的歹念也不忍动手,明日若验得他与商荣真是父子,他可能更要引狼入室,养虎为患了。所以,我们绝不能让这一结果成立。” 王继恩小心请示:“那,该如何行事?” 他担心这女人出招不当,而符皇后始终没让他失望。她用身经百战的头脑和超伦轶群的胆量铸造阴谋,誓从那三个叱咤风云的男子手中夺过主导权。 王继恩侧耳听完她的指示,手心当真渗出汗水,紧张的表情里少了些做戏成分。 “娘娘,这计策行得通吗?陛下英明神武,家师和蓝奉蝶也非等闲,奴才怕瞒不过他们的眼睛。” 符皇后说:“人在熟路上行走常常掉以轻心,他们对你不设防,就是我们最大的胜算。你只要照哀家吩咐的做,哀家保你成功。可万一若是失败了……” 皇后的留白预示着交易时刻正式到来,王继恩绝然答道:“奴才明白,一旦失败奴才会揽下全部罪责,绝不拖累娘娘。” 符皇后笑道:“你这孩子真是天真,这么大的事哪是你一个人扛得住的,哀家的意思是这事咱们要么不做,做了就必须成功,从现在起我大周朝的国运全系在你身上,若能铲除叛逆,保得陛下周全,哀家绝不相负。” 王继恩欣喜若狂,连忙磕头高声称谢,他顺利实现了与皇后的利益捆绑,越过明日的赌局便可塌上坦荡的青云之路。 商荣还不知道自己的性命已被当做筹码摆在了赌桌上,第四天早上他朦胧醒来,看到的第一个人是他久未谋面的师父。 “荣儿,你醒了。” 陈抟欢喜地扶起他,将温热的参汤喂到嘴边。 商荣口干舌燥,先喝下汤水止渴,再推开碗,挣脱他的臂弯,厌恶质问:“你是来为郭荣当说客的?别费功夫了,你们这对骗子说的话我一句都不会信。” 陈抟猜到会是这种情形,苦道:“我知道你很恨我们,可就算再恨也不能杀死自己的亲生父亲啊。” “他不是我爹!” “好好,你别激动,现在只靠言语你是不会信的,待会儿蓝教主会来,他有能够验明血缘的子母蛊,验一验就能查出真相了。” 商荣惊疑:“蓝奉蝶?他为什么这么做?” 陈抟摇头兴叹:“十九年前他和你母亲发生过一场纷争,他在那次事故中昏迷了一个多月,九个月后你便出生了,他因此怀疑你是他的儿子,特地培育了子母蛊加以查证。” 他讲述了子母蛊的神奇特性,说:“虫子是不会撒谎的,要是待会儿那蛊虫吸了国君的血之后还肯吸你的,那时你总该相信你们是亲生父子了。” 商荣将信将疑,冷笑:“蓝奉蝶喜欢郭荣,处处维护他,帮他圆谎也不稀奇,我不要验什么亲,郭荣是我的仇人,我要杀了他!” 此地虽说安全,到底还是皇宫,他在宫里高喊弑君,已是杀头的罪过,陈抟忙劝其冷静,此时郭荣正好走到门口,不巧的是同来的还有符皇后。 听到商荣叫骂,符皇后异常窃喜,进门后不等郭荣反应,抢先怒斥:“商荣你好大的胆子,单凭刚才这句话,你便是诛九族的死罪!” 商荣那日见过她,知道她是皇后,想到郭荣先与母亲定情,后又背信弃义屠杀她的亲族,这些年毫无悔过之心,并且与别的女人快活度日,种种无德无义的卑劣行径只能用衣冠禽兽来形容。 指着那表情沉重的男人詈讽:“我的家人早被这伪君子杀尽了,而今要砍头也只得我这一颗,反正有我娘为我报仇,死又何惧?” 符皇后扭头进谏:“陛下,此子反心毕露,即便是您亲生的也不可再留,江山社稷为重,还望陛下三思。” 郭荣抬手止住她的话,言辞冷峻:“待验过亲以后再行处置。” 内外交困,他仍不放弃希望,如果能证实两个人的父子关系,一切都还有转机。 可是商荣不打算遂他的意,怒道:“你以为让蓝奉蝶来帮你撒谎就能蒙住我?做你的清秋大梦去吧!” 符皇后训斥:“大胆贼子,你当你是珍珠宝贝么?陛下若非念旧情,怀疑你真是他和商怡敏所生,怎会容你这般放肆?” 趁机再向郭荣进言:“臣妾早就想劝谏陛下,那子母蛊毕竟是毒虫,怎能在陛下的御体上试验,现下商荣既然连蓝奉蝶也信不过,臣妾以为待会儿等蓝奉蝶来了,就让他与商荣吸血验亲,若验得他二人不是父子,即可间接证明此人确是陛下亲生。不知陛下以为如何?” 又冷笑着问商荣:“你母亲在九老洞里刻下她与蓝奉蝶的舞剑图,还在一旁题诗表白,这些事你想必都知道,按说他是你生父的可能性最大,和他验亲你还会坚决反对吗?” 商荣咬牙不答,郭荣是他的父亲,固然无法接受,但如今他同样不愿做蓝奉蝶的儿子。当初他只知道蓝奉蝶辜负了母亲,是个可恶的负心汉,日前得知郭荣与商怡敏有过夫妻之实,再回头看蓝奉蝶的欺骗行为就更为恶劣了。 那贱人心仪郭荣,却又勾引利用我娘,陈抟也是因为迷恋他,才积极袒护郭荣,迫害我娘。上次在苗疆这两个混蛋还发生过那种关系,思前想后真教人作呕。 他脸上的阴影无不在书写仇恨字样,僵持中门外传来蓝奉蝶的声音。 “皇后娘娘的主意没错,在下也想与这孩子验亲。” 蓝奉蝶径直走到郭荣跟前,拱手一揖,这是再会后他头一回正视对方。 “陛下,子母蛊只有一只,而在下实在是等不及了,请您将今日的机会让给我吧。” 郭荣不能拒绝他的请求,而且只要排除了蓝奉蝶,商荣的生父就肯定是他,此时相让不影响结果。 他点点头:“那就依教主的意思吧。” 符皇后接话:“蓝教主,我看商荣也对你敌意深重,你滴血以后得找个人先试验一下,方可取信于他。” 蓝奉蝶请她帮忙挑选证人,符皇后凝神一想,对 分卷阅读460 - 分卷阅读460 - 分卷阅读461 假凤虚凰 作者:星海拾贝 分卷阅读461 假凤虚凰 作者:星海拾贝 分卷阅读461 郭荣说:“陛下,此事结案前不宜声张,以臣妾之见就让王继恩来做这个中间人吧,他算是此事的知情者,又与商荣关系和睦,由他出面最合适。” 郭荣应允,让她宣王继恩入内,蓝奉蝶取出子母蛊,放在桌上,咬破指尖滴血喂食蛊虫,对王继恩说:“你把这虫子捞起来放在手心里,看他咬不咬你。” 王继恩上去伸手捞起蚂蟥,摊在手心里左右翻滚,向商荣喜道:“商师兄,你看,这蚂蟥真不吸我的血。” 商荣仔细观察面露惊异,符皇后吩咐:“继恩,你快上去把蛊虫交给商荣,看是什么个情形。” 王继恩答应一声,快步上前,刚迈出两步便前后脚相绊,栽了个大跟头。 他慌忙爬起,面红耳赤向几位大人请罪:“奴才太紧张了,一不小心摔了一跤。” 他胆小懦弱的形象深入人心,陈抟商荣都不疑他,郭荣和蓝奉蝶也没想到会出内贼。 王继恩来到商荣跟前,柔声哄劝:“商师兄,这蛊虫很灵验,你就试试吧。” 他慢慢握住商荣的手腕,见他不反抗,便快速将蚂蟥丢到他手背上。 那虫子像热油,挨住商荣的皮肤便紧紧吸附,如饥似渴吮吸鲜血,眨眼成了紫红色,个头也胀大了一倍。 “启禀陛下,蚂蟥在吸商师兄的血!” 王继恩惊叫着让开,他呆过的位置立刻被其余人占领,郭荣瞪眼逼视那饱饮鲜血的虫子,镇定顿时土崩瓦解。 蓝奉蝶早有准备,还能保持平静,抬眼接住商荣燃烧的视线,那毒辣的恨意能溶解世界一切坚硬。 商荣一把按住手背上的蚂蟥,将它碾碎成鲜红的肉汁,抓起来扔向蓝奉蝶。 蓝奉蝶未曾闪避,雪白的脸染上斑斑血迹,心里也泛起一丝丝疼痛。 这孩子竟真是他的亲骨肉。 陈抟也不可思议地愣住,忽听符皇后在一旁称贺:“恭喜蓝教主认回自己的亲生子,往后还望你严加管教,勿再令他闯祸才好。” 郭荣的耐性已燃尽,阻止失态的唯一方法是尽快离开,看他发疯公牛似的横冲直撞而去,符皇后并不追赶,接着问蓝奉蝶作何打算。 蓝奉蝶稳静请求:“请您准许在下带这孩子出宫。” 符皇后点头:“很是,他是你的儿子,自然该跟你走。可他一心弑杀我朝国君,你能否保证能让他消除恶念,再不做危及我大周安全的举动?” “这个还请皇后放心,在下自会处置。” 结果出现的一瞬蓝奉蝶已下定决心,今后不会让商荣伤害任何人,也绝不会让任何人伤害他。商怡敏作孽可恶,但这孩子是无辜的,不该再替上一辈承担罪责。 商荣的脑子已散成了碎渣,那些碎渣都迷了路,无法再拼回原来的模样。空气里充满嗡鸣,像一群逃难的蜻蜓,过了一会儿他才分辨出那是他急促的呼吸声。 一只柔软的手掌抓住了他的右肩,他恍惚扭头,顺着这只手看去,是那个刚刚成为他父亲的男人。 “我们走吧。” 认识以来,蓝奉蝶从未对他展露过如此温柔的神态语调,他的容貌完美无缺,任何赞誉都恰如其分,可商荣只觉得恶心。 “滚开!” 他打开蓝奉蝶手,激动得摔到了床下,麻药的效力还在持续,他像受伤的虫子挣扎爬行,尽可能远离引发厌恶的人事,痛苦演变成唾骂,源源不绝冲口而出。 “我没你这种爹,你是个不要脸的贱人,卑鄙无耻的骗子,你和郭荣害苦了我娘,我要杀了你们这对狗东西,为我娘报仇!” 故事的画卷一开始就落笔错误,之后修修补补的笔墨,无非是用更大的混沌掩盖瑕疵,最后成了难于挽救的残卷,该由谁来盖章收藏? 王继恩看了符皇后一眼,收到她眼神示意,上去抱住商荣,向陈抟恳求:“师父,商师兄受了大刺激,还是先让他静一静再说吧。” 陈抟早已为所有人心碎落泪,认为王继恩的建议不错,想劝商荣跟自己走,刚一靠近便激起商荣剧烈反抗,右手背被他生生咬出一个血印。他无奈退开,轻声劝说蓝奉蝶:“蓝教主,荣儿怕是一时接受不了,你就让他冷静一夜吧。” 蓝奉蝶心乱如丝,也需要时间思考对策,再次请求符皇后:“娘娘可否宽限一夜,在下明天再进宫来接人。” 符皇后莞尔:“照理皇宫深苑不能留宿外人,可这事情况特殊,哀家也不能不体恤人情,就做主破例一次吧。商荣今晚仍留在这松香院,请阁下明日尽早来接他出宫。” 一天的清静没能平复商荣的心伤,这离奇的身世仿佛带刺的绳索将他五花大绑,动一动手指都会伤得鲜血淋漓。 他越想越憎恨郭蓝等人,越恨他们就越觉得母亲可怜,那样出色的女子,本该得到世间最好的幸福,却被骗子玩弄,遭小人陷害,花样年华蹉跎在黑洞寒牢中,何其不幸。而蓝奉蝶,他就是个不知廉耻的下贱货,从身体到心灵都无比肮脏。 一想到自己有一半血统来自这个人,他就恨不得咬开血管放光与蓝奉蝶一脉相承的污血。 痛苦使人沉沦,不知不觉窗外天色暗了,上午符皇后离去,驻扎在松香院内的宫婢侍卫均已撤走,皇后另派了两名盯梢的前来监视,中午也曾给商荣送过一顿饭,不过到现在还原封未动,可怜的少年已彷徨到不知饥渴了。 自然光线一寸寸退到屋外,一个黑影来为室内的黑暗添砖加瓦。他的靠近唤醒商荣的防备意识,爬坐起来低吼:“是谁!” “商师兄,是我。” 王继恩吹亮火折子,清秀的脸被光影拉扯变形,晃眼看像城隍庙里的小鬼。 商荣不知这是危险的征兆,急切地抓住他伸过来的手。 王继恩像捕捉猎物般紧紧握牢,所有演技都用来诠释诚恳,精准地抛出诱饵。 “师兄别怕,我是来救你的。” 第175章 身世迷雾之处刑 王继恩说他知道商荣不愿跟蓝奉蝶和陈抟走, 觉得这样被人决定命运对商荣来说太不公平,是以冒险来带他出宫。 商荣感激之余又觉不妥, 说:“你私自放我走,万一郭荣追查下来, 岂不受连累?” 王继恩安慰:“我悄悄来的没人看见,就是外面那两个看守碍事,师兄你说该怎么办?” 商荣药性未除,手脚依然麻软,想了想说:“你躲在门后,我把他们引进来,然后你悄悄打昏他们。” 王继恩依言藏好, 待那二人听到商荣呼喊进屋查看, 突然从门后窜出,两掌击碎他们后脑勺。 商荣见看守倒地断气,冲王继恩惊怪:“你怎么把他们打死了?” 王继恩的表情比死人还惊恐,颤声说:“我太紧张了, 一 分卷阅读461 - 分卷阅读461 - 分卷阅读462 假凤虚凰 作者:星海拾贝 分卷阅读462 假凤虚凰 作者:星海拾贝 分卷阅读462 时没控制好力道。” 商荣转念想这两个侍卫是郭荣的走狗, 死了也不可惜,招呼王继恩快走。 残阳已逝,靛蓝色的夜幕羁押了万丈红尘,宫苑内廊腰缦回,檐牙高啄,高低冥迷,不知西东, 商荣像迷失在丛林中的蚂蚁,只能依靠王继恩带领前行。 二人躲躲藏藏,转琼楼,穿回廊,过石林,跃幽渠,来到一座花围柳牵的宫殿,殿门上高悬一匾额,商荣抬头见上面写着三个月光浸润的金箔大字“降阳院”。 王继恩推开殿门说:“这宫殿空置无人,师兄先进去躲一躲,待到夜深人静我再来接你。” 商荣不疑有诈,径直走入殿阁,殿内极为宽敞,深处漆黑阒静,他往前走了五六丈,一股血腥味钻透鼻腔,大惊回头,已没了王继恩的踪影。门外继而喧声扰攘,他紧赶几步奔出殿门,四周已被数百侍卫团团围困,一个校尉服色的军官举剑喝喊:“拿下刺客!” 几十个身强力壮的卫兵一拥而上,商荣体力不支,经过一场徒劳反抗被他们压制捆绑,殿内已点起灯火,他扭头远望,见室内血泊纵横,当中躺着五具宫女太监的尸体。 一名侍卫拖着一把血迹殷然的戒刀小跑出门,呈交那个军官。 “李都统,这是刺客使用的凶器。” 商荣尚未完全摆脱惶惑,几个侍卫簇拥一名宫女到场,那宫女指着商荣叫喊:“就是他潜入景阳宫意图行刺皇后娘娘,绑架奴婢带路,奴婢将其引到这降阳院,趁他不注意逃了出来,殿上那几名宫人都是他杀死的。” 虚假口供为商荣点破谜雾,他中了歹人的奸计。 又是一次沉重打击,他心慌意乱,不理会侍卫的叫骂,四下寻找王继恩的踪影,那人像遁入黑夜的风,消失得无影无踪。 戌时一刻,紫宸殿沉香袅袅,风平人静,郭荣负手立于檐下,遥望泪眼般迷离的孤月,糟糕的心情犹如一件怎么都洗不干净的脏衣裳,瞧着烦乱,弃之不忍。 就在这时景福宫传来皇后遇刺的消息,这是足以震动朝野的大事件,他急忙赶往景福宫看望皇后。符皇后的寝宫守备森严,刺客闯入皇后居所,这失误足以令许多当事人丢官丢命,侍卫们统统吓破胆,恪勤匪懈地坚守岗位,生怕再出岔子。 郭荣走入寝殿,焦急询问前来迎接的宫人:“皇后娘娘怎么样了?” 宫人不敢乱说话,慌促的模样更惹人毛躁,郭荣快步入内,见符皇后款款迎来,方深深呼出梗在喉头的气息。 “梓童,你没事吧。” “托陛下洪福,臣妾没事。” “那就好,那就好。” 皇后安然无恙,事件便不会造成太恶劣的影响,接着就该拷问刺客追出主使者,一并严办。 郭荣命人将刺客押到殿下,准备亲自审问,当铁链缠身的商荣被丢到阶下,他又被惊骇狠狠当头一棒,忍不住上前几步,站在台阶上低头怔视,随后质问在场的侍卫统领李茂:“你能确认,真是这个人闯宫行刺?” 李茂见皇帝神情异样,忐忑道:“微臣是经证人指引抓获此人的,那宫女此刻就在殿下候召。” 说罢命人带那宫女上来问话。 郭荣见这宫女很眼熟,认得是符皇后身边的亲信马宝儿。 马宝儿看着商荣说:“奴婢刚才在御花园里散步,这人突然从树丛里钻出来举刀挟持,威逼奴婢领他去找皇后娘娘,奴婢不敢协助刺客,便假装顺从,将他领到降阳院,趁其不备逃了出来。降阳院里的几位宫人躲避不及,都被这恶贼杀死了。” 李茂接着奏报:“微臣已查明这刺客是从松香院出来的,松香院里的两名守卫也均被其杀死,现与其他五名死者停放在一处。” 郭荣知道商荣对自己抱有浓烈的杀意,差点信以为真,不过他若是这般盲目片面,也坐不上这个位置,马上深入询问那几名遇害者的死因。 李茂说:“松香院里那二人是被掌力击碎后脑而死,降阳院内的宫人都死于刀伤。” 郭荣又问:“找到凶器了吗?” 李茂忙呈上那把戒刀,宫庭侍卫所携兵器上都刻有自己的名字,其余御用器械也均有编号,这戒刀明显是宫外带进来的。 商荣进宫数日未与外界接触,这刀具不可能凭空飞到他手边,再者他身中迷药,药效还未解除,也不具备行凶能力呀。 郭荣料定事有蹊跷,故作严厉地质问商荣:“你当真是来刺杀皇后的?可有话要说?” 商荣眼圈染着愤怒的绯色,一字一顿说:“我是恨不得杀了你全家,这几条人命算在我头上也无妨,你现在先把王继恩叫上来,我有话问他。” 郭荣忙派人去传,不一会儿王继恩慌里慌张赶来,跪倒在他脚下。 “陛下传奴才来有何吩咐?” 郭荣看看他再看看马宝儿,心里又捞得几分明白,冷声道:“商荣有话问你。” 王继恩战战兢兢扭头望向商荣,轻声问:“商师兄,你怎么搞成这样了?” 他保持着滴水不漏的演技,经得起所有人审视。 商荣彻底醒悟了,他犯了致命错误,低估了人心的黑暗,被信任的师弟下了黑手。 他克制住激动,镇静质问:“王继恩,我一直以为你善良单纯,没想到会做出陷害同门的事,你这是自愿的,还是受人逼迫?” 王继恩变色惊呼:“商师兄你在说什么呀?我几时陷害你了?” 商荣冷笑:“刚才不是你把我带出松香院,引到那降阳院去的吗?你说你要救我出去,却原来把我推入早已设计好的陷阱。” “我没有!商师兄你是不是糊涂了,为什么冤枉我?” 王继恩手忙脚乱爬跪上前,向郭荣辩白:“陛下,奴才方才一直守在皇后娘娘身边,从未离开过景福宫,求陛下明鉴!” 符皇后就站在殿门外,应声而来对郭荣说道:“陛下,臣妾可以作证,王继恩刚才确实呆在臣妾的寝殿内,直到殿外发生骚乱他才跑出去查看。” 事情一览无遗,这是皇后一手策划的狩猎,更或许,是她与郭荣的联袂演出,王继恩则是他们安排的跳梁小丑。 商荣怒极反笑,嘿嘿的笑声里悲哀大过绝望,背叛的滋味又一次浸染他的舌尖,这苦涩的味道熏热了他的脑门,呛疼了他的喉咙。 他笑着转向王继恩:“王继恩,你如果说一句你是受逼无奈才这么做的,我还可以原谅你。” 较量意志的时刻王继恩岂能松懈,委屈喊冤:“商师兄,你为什么冤枉我?如果是怕陛下降罪,我愿意替你分担罪责。” 说罢向郭荣磕头哀求:“陛下,求您念在同门的情分上免除商师兄死罪,奴才情愿代他受罚!” 他咚咚咚磕头不止,额 分卷阅读462 - 分卷阅读462 - 分卷阅读463 假凤虚凰 作者:星海拾贝 分卷阅读463 假凤虚凰 作者:星海拾贝 分卷阅读463 头很快破皮,鲜血染花他玉白的容颜,看上去楚楚可怜。旁观者为他的举动所感,都当他是重情重义的好人,纷纷为其抱不平,向商荣投以憎恨鄙视。 这完美的演出刷新了商荣的认知,凭王继恩这份临危不乱的心态和以假乱真的演技可知,此人平时的纯真懦弱都是假象。其心机城府估计能回溯到很久以前,此刻的行为也绝不是受人唆使那么简单,更可能是发自真心的报复。 上次在东马棚他与我冰释前嫌想来都是谎言,他一直对我深怀怨毒,当时下毒暗害我的人多半也是他。 回想那日王继恩善解人意的安慰和体贴备至的关怀,商荣心如乱刀戳刺,他真是聪明一世糊涂一时,眼睁睁上了大当,还接二连三将自己送入虎口。 身边有这样的无耻之徒,他为何早未察觉? 盛怒下他纵身扑向王继恩,手脚被缚,便以牙齿做武器,一口咬住王继恩的右耳,王继恩高声惨叫,一掌击中他的右胸,成功脱离啮咬,但同时失去了半只耳朵。 “小人,我定要杀了你!” 商荣被侍卫们七手八脚按住,叱骂时嘴角滴落鲜血,有王继恩的,也有他的。 符皇后怒道:“大胆刺客,还敢在陛下跟前伤人!” 不是碍着郭荣,她真想当场下达处死令。 王继恩又疼又恨,可这两种感受加起来也压不住喜悦,他坚信商荣就是有三头六臂此番也难逃一死,能亲眼目睹这不可一世的恶人灭亡,牺牲一只耳朵也值得。 “娘娘,我与商师兄一起长大,如同兄弟手足,求娘娘饶他不死!” 他唯恐商荣的罪状不够鲜明,继续用大度来烘托。 符皇后不管他是真情还是假意,肃然斥责:“王继恩,哀家看你也是糊涂了,此人犯了大逆不道的死罪,你还为他求情,是想和他一块儿受刑吗?” 说罢命人将这磕头哀告的小太监拖下去重打二十大板,转身上奏:“这刺客闯宫行刺,罪无可恕,还请陛下速速裁断。” 郭荣此时像一座漂浮在海底火山口上的浮冰,都是见多识广的神仙,怎会识不破这点妖精伎俩,皇后编排了一出漏洞百出的戏码把他当昏君糊弄,手段拙劣,却准确把握住时局形势,成功抢占了不败之地。 她知道他不能当众拆穿她的把戏,谁让商荣不是他的儿子,还口口声声嚷着要杀他报仇呢?他是皇帝,不能为了帮一个反贼伸冤而去指控皇后。 “将刺客押入天牢,听候发落。” 他沉声下令,接着吩咐符皇后:“梓童你随朕来。” 帝后进入寝殿,余人全部被撵到殿外候命,符皇后知道郭荣要对她说什么,平日里她尽可能避免与他发生摩擦,今日情势逼人,免不了一场角力,相信对方亦是如此感受。 二人之间仿佛垂了一层黑幕,看彼此都觉阴森狠戾。 郭荣先发话:“梓童,本朝律例,后宫不得干政,你不会忘了吧?” 符皇后稳健应对:“臣妾从不敢干预朝政,这点陛下应该比谁都清楚。” “你是没有直接干政,可你现在意图摆布朕,刚才的情形就是最直接的表现。” “陛下的话太令臣妾惶恐,臣妾今晚受刺客惊吓,已是六神无主,陛下不加安抚,还要恶言恐吓,臣妾不知哪里得罪了陛下,若陛下心里不顺意想拿臣妾撒气大可直说,臣妾不敢有半句怨言。” 符皇后言罢除掉钗环首饰跪到郭荣跟前,民妇与丈夫吵架通常一哭二闹三上吊,皇后不能如此粗野,撒泼方式都来得文雅端庄。 郭荣忍怒冷笑:“你真当朕是傻子,相信你和太监宫女们的鬼话?” 符皇后依旧泰然不迫:“说到聪明睿智,天下谁人能与陛下争锋,臣妾虽然愚笨,却也明白是非轻重。商荣是前朝奸党的后裔,还不止一次在大庭广众下高呼忤逆之言,这样的人不重处,陛下君威何在?况且他还曾被陛下误当做皇子,假若走漏风声,致使谣言四起,不止皇室名誉受损,更可能被别有用心者利用,到时陛下再来收拾残局,势必酿成更重大的损失。” 这事上她占尽道理,一番话冠冕堂皇又理据充分,郭荣被她说得无言以对,甩袖负气道:“你好歹是做娘的,怎地这般心狠手辣!” 符皇后说:“臣妾再狠心也比不过商怡敏,拿自己的孩子做复仇工具,陛下对他们母子留情,就是对周国的臣民无情,太子年幼,天下未定,假若您有闪失,江山社稷怎么办?” “朕知道你忠君爱国,可也不至于做到这一步啊,明天蓝奉蝶就会接那孩子出宫,你何苦赶尽杀绝?” “陛下真相信蓝奉蝶能制服商荣?臣妾今天看得明明白白,商荣最恨的是陛下,其次就是他的生父,这孩子是头猛虎,迟早要伤人,陛下纵虎归山只会害人害己。” 符皇后条分缕析,句句切中利弊,郭荣知道自己争不过她,并且认同她的说法。帝王家不讲小情小爱,只念家国天下,谁要是扰乱朝纲秩序,谁就是必须拔除的绊脚石。很不幸,商荣此时正做了阻挡帝国车轮的小石子,一个明智的君王应该马上拿出杀伐决断的魄力。再说刺客案已然闹开,得给外界一个交代。 皇后的想法没错,可我怎么下得了这个手,商荣虽非我亲生,也是商师姐和蓝教主的骨肉,那二人一个是我毕生挚爱,一个为我痴守半生,我不能如此绝情。 他天人交战,拼命压榨脑汁,想出一个权宜之计。 “梓童言之有理,朕知道该怎么做了。” 他大步走出寝殿,召唤李茂上殿,朗声道:“传旨,明日午时将那刺客推出宫门外斩首,不得有误。” 次日巳时二刻,大庆门外走出一支行刑队伍,数十个全副武装的卫士押解一辆囚车前往柴市,囚车内蜷缩着一名蓬头垢面的灰衣男子,身上衣服残破,裸、露的手脚都留有酷刑造成的伤痕,任车辆颠簸,他只纹丝不动,显然已失去知觉。 路上多有行人围观,听说死囚是昨夜入宫行刺的刺客,却都不知其名姓,相互交头接耳议论着。 车行至汴河大街,围观人群中一个黑影星飞电泻地闪到囚车前,双手一分,十几道铁栏杆似棉棍弯折,前后侍卫举剑来刺,只觉劲风袭面,个个不能自控地倒飞数丈,黑影伸手抓起笼中男子,如淡烟横飞,一刹那就将人们的呼喊惊叫远远抛开。 这劫法场的黑衣人正是蓝奉蝶,早上他与陈抟一道去宫中接人,在紫宸殿等了许久都没见到郭荣,后来陈抟被近侍单独宣召去了别处,只剩他一人。 他觉出古怪,悄悄离开紫宸殿去松香院查看,发现大门紧锁,商荣不知去向,不禁又急又疑,返回紫宸殿的路上偶听附近几个宫人在议论昨晚的行刺 分卷阅读463 - 分卷阅读463 - 分卷阅读464 假凤虚凰 作者:星海拾贝 分卷阅读464 假凤虚凰 作者:星海拾贝 分卷阅读464 案,匆忙间出手点倒众人,威胁逼供,从而得知商荣闯宫行刺,被郭荣下令处斩的消息。 时间紧迫,他来不及去找陈抟,转身出宫救人,在汴河大街顺利劫了囚车,将死囚救出城外。 可是那重伤将死的囚犯并非商荣,是个剃了胡子的中年人,蓝奉蝶救下他时人已奄奄一息,到了城外的野地便彻底断气。 蓝奉蝶至此才发现救错了人,怀疑自己在宫里收获了假消息,冷静细思:“柴君贵对商怡敏一网情深,纵使知道商荣非他亲生也不会断然下毒手,此事若非那些宫人造谣传讹,就是另有隐情,我不该鲁莽行事的。” 冲动都源自担心,昨日验明与商荣的父子关系后,他便觉得亏欠这个儿子太多,拼了命也要护他周全,情感一强烈,理智相应降低,从而引发失误。 早知道,昨天就不该瞒着赵霁,有他在总还有个帮手,不会顾此失彼。 昨晚他和陈抟回到慕容延钊家,伸颈苦等的赵霁迫不及待询问商荣的下落,蓝奉蝶告知陈抟两个孩子吵架的事,二人都认为商荣目前情绪不稳定,应当尽量减少对他的刺激,决定暂时不告诉赵霁实情,叫他先回家等消息。 现下枝节横生,商荣处境不明,若有差池,也对不起赵霁呀。 他益发焦虑,想赶回皇宫调查,身侧忽然乱树摇晃,兽走鸟飞,大片草木受到不可抗拒的气流重压,噼噼啪啪折枝断根倒下,莽莽林荡中现出一条通道。 一个紫衣女人徐徐走来,衣袂飞荡,宛如一只紫色的火炬,强盛的气焰莫能阻挡,同时燎起蓝奉蝶澎湃的怒意。 “妖女,你终于出现了。” 如今蓝奉蝶比过去更痛恨这个毒辣的女人,她制造了一宗丧心病狂的诡计,为他套上了解不开的枷锁。 商怡敏受惯他的敌视,没发觉他比从前有什么不同,放肆讥笑:“义兄,你也来开封了,这下故人都凑齐了,大家可以好好叙叙旧了。” 第176章 身世迷雾之醒悟 蓝奉蝶不与她废话, 掣出玉笛,势如迅雷地照头猛袭。商怡敏身形一晃避到左侧, 撞上一团青色毒粉,这才是他真正的攻击。 “我就知道你除了下毒再没别的招了。” 商怡敏尖锐嘲谩, 袖口劲风鼓涨,将毒粉尽数吸至掌心。眼见那些毒粉被她消融吸收,蓝奉蝶大吃一惊,他知道类似功夫,但不能确定是否就是商怡敏用的这种。 “你方才使了什么招数?” 商怡敏乐意解答疑问,这样又多了刺激仇人的机会。 “义兄眼神不好使了吗?连你们诸天教的万毒经都不认识了。” 蓝奉蝶早年便知她靠背诵窃走了万毒经,却没想到她会修炼此功, 惊道:“你练了那本经书上的武功?” “正是, 多亏这毒功我才能逃出峨眉山的囚室,说起来还得感谢义兄呢。” 商怡敏等着观赏蓝奉蝶恼羞成怒的模样,谁知蓝奉蝶在惊愕散去后忽然放声大笑,笑声中竟充满快意。 这妖女重出江湖后功力更胜往昔, 江湖中无人能压制, 这一年来他底死谩生思索复仇计,但都胜算渺茫,不成想她竟自寻死路,练了那万劫不复的毒功,真是自作孽不可活。 商怡敏以为他装腔作势,狐疑道:“你笑什么?气得发疯了吗?” 蓝奉蝶渐渐收声,脸上仍驻解恨的笑容, 叹道:“商怡敏,你相信世间有报应一说吗?” “什么?” “当年你放出蛊母,残害绿竹寨的父老乡邻,是否想过,有一天也会和他们一样?” “你这话什么意思?” “害人终害己,你是聪明反被聪明误呀。” 蓝奉蝶再次开怀畅笑,他的仇已经报了,剩下的只需等待,等待仇人恶贯满盈,自食其果。 商怡敏受不了他故弄玄虚的架势,隔空一指,劲气贯穿他的哑穴,再连续出击封住他身上三处重穴,蓝奉蝶僵直倒地,已是不能动弹不能发声的玩偶。 商怡敏洋洋自得地走到他身边,俯身拨弄他柔顺的青丝,肆意进行言语羞辱,而蓝奉蝶只能靠唯一灵活的眼珠传递愤怒,紧张揣测这毒妇的打算。 “义兄,我知道你最不愿见到的人就是我,毕竟兄妹一场,我也不想次次惹你生气,下面就带你去见你最想见的人,当做赔罪好不好?” 她有太多匪夷所思的恶念,并且拥有付诸实践的能力,抱起蓝奉蝶朝他时的方向走去。 三更时分,皇宫宛若晾冷的沸粥渐趋沉寂,绚烂的烟花三月,天气却分外凄清,玉宇中星汉淡无色,玉镜独空浮,清辉彻地,照不散愁人的烦思。 郭荣结束与大臣们的会议,从文德殿返回寝宫,会议上他三番五次走神,甚至引起了群臣的警觉,谁都看出国君有心事,不敢胡乱猜测,纷纷以问安试探。 郭荣当然不能实说担忧,顺水推磨地以头疼敷衍过去。 回去的路上他低声询问近侍古兴安那件事办得怎么样了。 古兴安悄悄禀报:“奴才叮嘱过卫先礼让他谨慎办理,现下人应该已经送到安全地界了。” 郭荣又问:“皇后那边是什么情况?” 古兴安看看周围,凑近耳语:“奴才派人去打探过,娘娘今天一整日待在景福宫,没见任何人。” 郭荣估计不会再起变故,吩咐:“派人去慕容延钊家守着,一有消息马上来报。” 两天一夜未合眼,他真有些困倦了,回到寝宫宽衣沐浴,走进殿后的寝室,见龙榻上帘幔低垂,中间漏出一角锦被。 古兴安以为奴婢们铺床时不仔细,忙上去整理,掀开帘子的一瞬发出惊呼,倒退几步摔倒。 郭荣忙问:“何事惊慌?” 老太监手脚并用跪到他跟前,唬得头也不敢抬,颤声奏报:“启禀陛下,床上……床上有个光着身子的男人……” 郭荣莫名惊异,又听他补充:“好、好像是昨日来过的那位蓝教主。” 郭荣箭步上前捞开帘幔,见蓝奉蝶一、丝、不、挂躺在枕衾上,双目紧闭,脸上盈满羞愤之色。 郭荣看他的状况就知被人点了穴道,先朝古兴安使劲一挥手,老太监连滚带爬逃出去,带走了外间守候的宫人。 郭荣掀开帐幕轻声唤道:“蓝教主,你怎么了?” 蓝教主喉头蠕动却不能发声,哑穴也被封住了。 郭荣不知他被点了那些穴道,只能摸索尝试,窘迫地说声:“得罪。”,手指顺着他胸腹的穴道依次按下去。 商怡敏内力高他数倍,就算找准位置也无法解开,他手忙脚乱,蓝奉蝶更是焦急。 郭荣见蓝奉蝶紧闭的眼缝里渗出泪水,不难领会他的感受,愧疚道:“抱歉,我太无能了,你等等,我去找其 分卷阅读464 - 分卷阅读464 - 分卷阅读465 假凤虚凰 作者:星海拾贝 分卷阅读465 假凤虚凰 作者:星海拾贝 分卷阅读465 他人来想办法。” 蓝奉蝶忽然睁大双眼,哀求的目光提醒了他。 若教外人目睹这尴尬场面,更要加深对蓝教主的伤害,我真是糊涂了。 “蓝教主,我不会放过害你的人,一定替你教训那混蛋。” 他以为这又是苗景之流所为,以前事不关己还能容忍,后来与蓝奉蝶有了肌肤之亲,再看到这伙人逼凌他便难忍愤慨,真想把这些无事生非的杂碎杀个精光。 一个人影冷不丁从梁上跃吓,恰好踩住他的话尾。 清晰看到刻骨铭心却已被记忆冲刷得有些模糊的面容,郭荣呆若木鸡,直到商怡敏露出寒光般的讽笑才缓缓起身离开床榻,他不敢靠近,在她对面两丈地站定,愕然道:“师姐,真的是你。” 那表情里有惊喜也有惊恐,如同初见神龙的叶公。 面对这蝼蚁般弱小的男人,商怡敏犯不着将仇恶摆到脸上,瞟一瞟床上的人,冷笑道:“十八年不见了,我特意带了这份见面礼过来,你可还满意?” 郭荣一下子猜出来龙去脉,苦闷叹息:“师姐,你明知我的心思,何苦再用这损人不利己的法子试探我。” 商怡敏见不得他惺惺作态,讥诮:“损人不利己的事你不会干,你只喜欢损人利己,对吧?” “师姐……” “听说你在苗疆和这人睡过一觉,滋味儿如何呀?” 郭荣像是毫无防备地情形下被人兜头扣了一盆火,急欲辩解,又顾忌蓝奉蝶在场,几百种说辞在脑中翻转,没有一句适合,想像平时那样温文尔雅地辩论是不可能了,他索性放弃体面,含怨反问:“师姐这是在责怪我?我知道我做了很多对不起你的事,可你就不曾蒙骗过我吗?” 他倒打一耙,商怡敏自然要问清楚。 郭荣就势责问:“你明明心仪蓝教主,却为何还来招惹我?怀了他的孩子,又骗我那是我的骨肉,这做法未免太过分了。” 商怡敏不知有验亲一事,听到这些胡话登时光火。 “我骗你不假,可几时为那贱人怀过孩子?” 郭荣忙问:“商荣不是你与蓝教主的孩子么?那他的生父究竟是谁?” 商怡敏猜他已与商荣相见,并且试图认亲,但这中间又发生了一些意外,便冷峻质问:“你见过商荣了?他现在在哪儿?” 郭荣说:“他来过皇宫,我又派人把他送走了。” 蓝奉蝶听了这话稍微宽心,白天那场行刑是郭荣安排的掉包计,他终究还是个重情之人,明知受骗仍舍不得加害商怡敏的儿子。 商怡敏只担心计划夭折,追问郭荣:“你是不是跟他说你是他父亲?他信了么?” 郭荣苦笑:“你给他灌输了那么多仇恨,他对我只有杀心,岂肯相信,何况他本就不是我的儿子。” 商怡敏先听他说商荣是蓝奉蝶的骨肉,再对应此话,明白当中发生了误会,这误会令她羞恼,可又不能用事实来反驳,只好怒斥:“商荣是我的儿子,跟你们所有人都没关系,我会把他培养成一流的杀手,挨个取你们狗命!” 郭荣以为她此刻是来复仇的,当年他就不是对手,听说她如今神功盖世,大杀四方,想必取他性命易如反掌。商荣的事令他感受了莫大的侮辱,纵然命悬一线也不肯求饶,镇静言道:“师姐,我知道你想杀我,今日落于你手我插翅难飞,可是能否请你宽限我几个时辰,待我安排好后事再动手。现在我的性命不是一个人的,还关系到整个周国的稳定,突然暴毙,时局必定动荡,我生前造孽甚多,死后不能再累及苍生。” 商怡敏冷嗤:“你唯一的优点就是识时务了,知道自己在劫难逃,花招诡计都不管用。好吧,我可以让你多活几年,但前提是你必须马上杀了床上那个人。” 郭荣怔忡变貌,看到她递上的匕首,和比匕首还锋利的眼神,镇定都被恐惧扫荡得干干净净。 “师姐,你不是喜欢蓝教主吗?为什么杀他?” 商怡敏阴暗得像一条刚从沼泽里爬出的毒蛇,每个吐字都沾满毒液。 “他欺骗了我,就因为你。” “这是什么意思?” “他暗恋你多时,为了接近你假装对我示好,利用我盗取‘朝元宝典’,完事后又送竹枝向你表白,以此来羞辱我,你说我怎么能不恨他?” 当年郭荣并不知晓蓝奉蝶对他有情,还是后来苗景等人瞎起哄才闹将开来,此刻商怡敏为他揭开全部的谜底,他才了悟自己曾经卷入过一场错综复杂的情爱纠纷。 “原来你真是为了报复蓝教主才和我……师姐,你实在太任性了!” 少年时代的郭荣就很沉稳成熟,不能理解男女间的痴云腻雨,人到中年更视其为浪费精力毫无意义的蠢事,所以商怡敏的做法使他在受辱之上又添了一层愤怒,但即便如此他仍无恨意,谁叫他真心实意喜欢这个女人,当初爱上的不是她的真情,是她灿烂夺目的光芒,只要这光芒不灭,他就无法抗拒她的魅力。 商怡敏没耐性与他废话,进一步威胁:“ 你不杀他,我就杀你,两条命只能留一条,你自己选。” 狞恶的恐吓像毒针扎着蓝奉蝶的心窝,明白她就是存心逼郭荣杀了他,杀人同时顺带诛心,郭荣会如何选择呢? “我不能这么做!” 郭荣丢掉匕首,能屈能伸也是有底线的,他不能为苟活做一个小人。而且以商怡敏的脾气,杀了蓝奉蝶也未必会让他活命,他何苦在临死前暴露人性丑态。 “师姐,你我同门十年,应该知道我生平最厌恶受人摆布,你已欺骗我十八年,今日休想再操纵我行不义之举。” 商怡敏绕着他上下打量,身法上破绽多多,决心却固若金汤,这男人固然虚伪可恨,也不能与寻常宵小并论。 她骤然扭住郭荣右手,拇指按住他手腕太渊穴注入九炎真气。 皮肉的焦臭眨眼蔓延开,郭荣紧咬牙关锁住痛哼,感觉整条胳膊都被烤熟了,身体不能保持平衡,商怡敏一松手他便捂住右臂跪倒。 “怎么样?不杀他,我就把你一点点烧成焦炭。” 郭荣忍痛拒绝:“我就是化成灰也不能枉顾道义。” 青梅竹马一场,也曾多次见过他临危不惧的勇气,商怡敏相信他不怕死,接下来换了种条件。 “搞了半天,姓蓝的不是剃头挑子一头热呀,看来你也对他挺有意思,那就再去睡他一次,这样我也可以放你一马。” 她大喇喇走到榻前,挂起帐幔,将那不能动弹的人拉起来。 蓝奉蝶肢体麻木,连自杀的念头都无法实现,悲愤催快呼吸,染红眼眶。 商怡敏愉快欣赏他的痛苦,如同品尝香浓的醇酒,这是她要的折磨,她就是想看这男人痛不欲生 分卷阅读465 - 分卷阅读465 - 分卷阅读466 假凤虚凰 作者:星海拾贝 分卷阅读466 假凤虚凰 作者:星海拾贝 分卷阅读466 。 “师弟,你不觉得蓝教主很美吗?看看这身子,真是梨花初带夜月,海棠半含朝雨呀,啧啧,谁见了不动心,你也算食髓知味了,不想旧梦重温一回?我看蓝教主也很愿意呢。对吧,义兄?” 她在蓝奉蝶耳边大肆嘲笑,竭力煽动他的羞耻和绝望。 郭荣透过这一幕看到了商怡敏扭曲的内心,明白这女人已被嫉恨逼疯了。 “师姐,我说过绝不再受你摆布,你要杀我也请分开算账,别用我做报复工具。” 商怡敏眼珠一转,飞去一片刀光,郭荣是个心机毅力极强的人,她早料到他没那么容易就范。 “姓柴的,你不从命我就杀了蓝奉蝶,你自诩道义,忍心对他见死不救?” 她右爪卡住蓝奉蝶咽喉,像豺狼扼着一只柔弱的白鸽。 郭荣不为所动,也以锋芒对抗。 “我不能再以救人为名作违背良心的淫、乱勾当,我对蓝教主只有朋友间的尊重,绝无淫心色念,与其玷污他的清白,使其蒙羞,还不如让他走得干干净净,相信这也是他的意愿。” “这么说你为上次的事后悔了?再让你重新选择一次,你死都不会睡他是吗?” “没错!” 郭荣正气浩然一声低吼,引出了商怡敏的狂笑,过程与她设计的不尽相同,收效却差不多。 “你在意的只是自己的名声吧,不过说穿了,都是因为你对他无情,所以不在乎他的死活。” 她接着将讥讽转移到蓝奉蝶身上,捏着他的发梢搔弄他红热的脸庞,恶意调笑:“义兄,看清你心上人的嘴脸了吗,他就是这么个自私自利的小人,到死都没有半分温情。枉费你当初献身救他,那也是你的初夜吧,不知多少男人做梦都想拥有,却白白便宜了他,真是可惜。” 蓝奉蝶眼中泪光凝结,坠下一串星芒。 万万没料到这妖女居然毫无廉耻地当着郭荣拆穿他坚意死守一生的秘密。 郭荣的惊慌不亚于他,急于弄清这是一出无耻的谎言,还是他错失了的真相。 商怡敏说:“还记得当年你初到苗疆被诸天教叛徒下毒的事吧?那次这人就是用你所谓的淫、乱勾当救了你。” 二十二年前,郭荣随师兄师姐游历江湖,在苗疆结识了蓝奉蝶,却意外地卷入危机,被黑风谷逆党的剧毒所伤。彼时只有蓝奉蝶在他身边,将他所中的毒素导入自己体内,由此挽救了他的性命,而蓝奉蝶也因中毒昏迷了三个多月,他的师父柳笑梅拼尽全力才治好他。 “我一开始还不知道他是怎么过走毒素的,后来才听江湖上的人说,诸天教有种替身术就是以交合的方法分导对方体内的毒素,减轻中毒症状。这事我也当面问过他,他默认了。” 商怡敏这席话胜过刚才的火刑,郭荣心中大乱,不知所措地望着蓝奉蝶,早知此人痴情,却不料竟为他做了如此多的牺牲,可恨自己这些年一直以冷漠回避对待他,真合薄情寡义四字。 他愧悔心痛,急匆匆求告:“师姐,我愿听凭处置,只求你放了他。” 商怡敏冷笑:“你这是被他感动得动心了?义兄,你看,我早叫你坦白实情,这人最会标榜仁义,知道你舍身相救也会舍身报恩的。” 蓝奉蝶垂落的右手乍然猛击她的胸口,他持续运气一个时辰,总算冲开封闭的穴道,展开亡命一击。 商怡敏随时有炎气护体,他这一掌像打在熔炉里,右臂快被铁水烧化,痛呼着飞弹出去,郭荣赶忙纵身接住,也被燎原烈火似的力道震出一口鲜血。 压倒性的胜利还不能让商怡敏体会到预期的快感,比起她经历的痛苦,他们受这点罪根本不值一提,她不会让仇人死得太快,死之前定要毁掉他们的一切。 “今天先给你们这对贱人点颜色瞧,真正的好戏还在后头。” 紫影晃动,迅风越梁而走,外面的宫人悄无动静,看样子都未发现异动,这女人当真修炼成精,来无影去无踪。 郭荣扶起蓝奉蝶,找来衣裳为他敝体。 “蓝教主,你还好吗?” “……还好。” 蓝奉蝶慌忙运用不太听话的双手穿上衣衫,拒绝郭荣搀扶,不肯再回到那张充满耻辱的床榻上去。 郭荣体量他的心情,陪他坐在地板上,无心计较刚才那险些令其命陨的危难,只想求眼前人解答困惑。 话到嘴边又被一些场面性的说辞挤到了后面。 “师姐不会放过我们的,你打算怎么做?” “她武功太强,我们不能靠武力取胜,请陛下先找个安全的地方隐蔽。” “躲起来就有用?我现在的身份也不能老是躲躲藏藏啊。” “不用太久,最多再过半年,她就……” 蓝奉蝶咬住嘴唇,他觉得郭荣对商怡敏还有留恋,不忍用残忍的消息伤他的心。 郭荣狐疑:“半年后会怎样?” “……半年后,或许会出现转机。” 他搪塞得很明显,不过郭荣此时顾不上追究这个,经过缓冲他终于诚实地提出问题。 “蓝教主,刚才师姐说的话是真的吗?你真的曾经……为我做过那种事?” 蓝奉蝶赧颜无地,挣扎着站起来,郭荣抓住他的胳膊挽留,二人心中波澜起伏,似两股被沉默岩石阻隔的涌泉。 良久,郭荣继续试探着挖掘答案,小心问:“我一直很奇怪,世上有那么多人为你倾倒,你为何……为何独独钟情于我?” 突如其来的好奇,是否是心动的前兆? 蓝奉蝶一阵晕眩,头顶似乎挂起一个太阳,将意识照得亮晃晃的。心曲在肺腑间缠绕多年,有机会如何能不说呢? “……因为你是唯一一个不看重我的容貌,又不顾性命搭救我的人。” “什么?” “当年你我初识,你不像其他人那样见面就对我起色心,一直冷淡相待,可当我遭遇叛党追杀,是你奋不顾身一路护送我回家,又在我中毒昏迷时冒险为我远赴天山采摘雪莲花,我就是因为这些才……才觉得你与众不同。” 郭荣神色错愕,像听到一个张冠李戴的故事,急忙分辩:“蓝教主,你好像搞错了。” 轮到蓝奉蝶诧讶了,顶着尚未消退的羞色向他询问原由。 “当年你遭遇追杀,师姐冒险引开敌人,让我带你逃离,临走时叮嘱我哪怕丢了命也要护住你,否则就别再见她,我一路上拼命保护你就是不想让她失望。还有,去天山采雪莲花的也是师姐,她下山时摔折了腿,赶回苗疆时已不能行走,叫我将药材送到绿竹寨交给尊师。那时我忘了跟柳前辈说药是师姐采回来的,事后想师姐以后自会告诉你,用不着我多嘴,结果她一直没对你说明吗?” 蓝奉蝶的眼神恍如初春 分卷阅读466 - 分卷阅读466 - 分卷阅读467 假凤虚凰 作者:星海拾贝 分卷阅读467 假凤虚凰 作者:星海拾贝 分卷阅读467 河面上断裂的冰层一般恐慌,商怡敏处世随性洒脱,施恩结怨全凭高兴,不图回报,不怕报复,做过的好事坏事都不放在嘴边,就连去天游峰盗取《朝元宝典》这样的惊人之举,后来也不曾主动提及,指示郭荣救人和采雪莲花的事一次都没说过。 她大概以为他是明白的,然而过去整整二十二年他才知道真相。 那些令他倾心动情的恩惠其实都是商怡敏的付出,他竟然因为一场误会陷入了旷日持久的情障。 一道霹雳撕裂他的胸口,很疼,又很爽快,淤积的浊气释放出来,如同历经轮回,天地都成陌生。 郭荣不知他内心里沧海桑田变换,看那失魂模样,不由自主生出怜惜,柔声安慰:“我到今日方知教主对知己的要求这么简单,想来世人以貌取人,令你孤芳自赏,着实委屈你了。” 他伸手握住蓝奉蝶冰凉的右手,另一只手覆住他的手背,想赠送一些温暖。 蓝奉蝶猛然甩开他,照面时竟露出几分鲜明的厌恶。 “蓝教主……” 郭荣对他的变脸无所适从,窘迫使得灯光也浑浊了。 “对不起。” 蓝奉蝶欠身一揖,明明是道歉却再不见以往的腼腆纠结,完全恢复了他惯有的清冷尊贵,好像面对的是一个无足轻重的普通人。 郭荣顿时领会了他的意思,无言地苦笑着转过身去,红尘痴爱俱是梦,看来对方的梦已醒了。 果然,再回头室内只剩他一个人。 万物枕月而眠,清风擦拭世间污垢,蓝奉蝶立于江边,江月在波心荡漾,那虚妄的美依然惹人遐思,诱惑着热爱幻想的诗人。 曾经以为爱恋是不可企及的镜花水月,却原来恰是如此。他爱过的哪里是真正的柴君贵,不过是他一厢情愿的幻觉。 嫌弃这惹是生非的美貌,忌讳他人见色动心,一心想要一个不重色相又奋不顾身的恋人。 这执念太强烈,慢慢演变成妄念,让浮云遮蔽了天空,将痛苦种在了心田。 而今迷妄终得破除,不必在苦海中沉浮,被执着禁锢的灵魂也恢复自由,灵台清净,托出一个黎明。 “对不起……” 走出贪嗔痴的魔障,忏悔化作泪水来为他洗尘,太多纷争祸乱源自他的意乱情迷,太多人因他遭遇劫数,现在他必须亲手将从前系下的绳结逐一解开,或者化身利剪,断这张孽网。 第177章 身世迷雾之决裂 郭荣用死囚偷梁换柱时, 商荣也被人蒙住眼睛套上枷锁塞进一辆马车,这辆车随同一只马队连续奔行一两个时辰, 远远地离开开封。 纸醉金迷散的药效已渐渐退去,商荣运功张开双臂, 试图挣脱木枷,连接枷板的钉子一根根松动,就在即将成功时马队戛然止步,周围紧跟着响起厮杀声,押送他的人正遭遇数倍以上的敌人围攻,喝呼惨号持续了十数息,战斗结束, 马队方全军覆没。 车帘被猛地掀开, 两三个人挤进来揪住商荣将他拽出车厢掼到地上。蒙眼的黑布被一把扯落,强烈的阳光针砭他的双眼,刺出两行火辣辣的泪水。 杀戮后的山林寂静若死,景物笼罩着一层红色的光晕, 光晕消退后是刺目的血红, 只见地上僵卧着十几具残缺不全的尸体,大群凶手包围在身侧,他在人群中瞥见了王继恩。 “王公公,您来认认,是这小子吗?” 一个手提鬼头刀,留八字胡的中年人将王继恩请到前列,依据他的语气可知, 这是一伙宫廷杀手。 昨晚受王继恩陷害,商荣的愤怒冲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峰,正如王继恩所说,他们是一块儿长大的师兄弟,十几年的光阴,就是养一头牲畜也会因情分深厚不忍杀害,这个人却笑里藏刀地一再置他于死地,他是怎么做到的? 此刻没有大人物在场,王继恩表现得很悠闲,走到商荣跟前静静注视,好像隔着铁笼观赏猛兽。 “没错,就是他。” 那中年人对他有着明显的谄媚,笑道:“听说他是公公的同门师兄,要不就请您亲自动手清理门户。” 王继恩似笑非笑摇头:“张大人这话差了,好歹同门一场,就算他犯了欺君之罪,我也不忍下毒手啊,还是由你代劳吧。” 张大人奸笑拱手:“那下官就秉公办事啦,这次兄弟们是冒着大风险出来的,事后还请公公在皇后娘娘那边多多美言几句。” “好说好说。” 商荣明白这些人是符皇后派来追杀他的,悄悄蓄气,乍然间催动全身力道挣开木枷,随着他一声大喝,枷板开裂。 张大人急忙挥刀狠劈,商荣以手中镣铐格挡,又将铁链缠住刀身用力一拽,顺势夺下鬼头刀。 “来人,杀了他!” 张大人号令刚一出口,小腹已做了刀鞘,被利刃捅了个肠穿肚烂,痛嚎而死。 手下们措手不及,行动暂时受阻,只见那持刀少年双瞳赤红,额头筋暴,姣好的面容扭曲变形,充斥着一股狼戾的杀气。 王继恩敏捷退闪到人群后,高喊:“还不杀了反贼为张大人报仇!” 众人回过神来,挥舞刀剑冲向商荣。岂知这头发了疯的困兽危险至极,手脚镣铐未除,行动仍灵便轻捷。扫、劈、拨、削、掠、奈、斩、突,似闪电旋风,搅动腥风血雨;甩、剁、绷、挂、撩、搜、扎,如飞箭流星,扫荡四面八方。 几十个训练有素的武士不但近不得他的身,还被他挨个追歼,可怜命令在身不敢逃跑,硬是战至气绝,齐展展沦为刀下鬼。 恶战取胜谈何容易,砍下最后一颗头颅,商荣也身披十几处深浅不一的伤痕,血流满身,气喘吁吁,可是不能有丝毫懈怠,最危险的敌人一直隔岸观火,此刻才正式下场。 王继恩先送上一串掌声,冷笑夸赞:“商师兄好身手,看来武功被废对你没什么影响,还像从前那样威不可当。” 商荣双手持刀守住门户,赍恨斥骂:“王继恩,当日东马棚下毒陷害我的人也是你!” 王继恩谨小慎微,事成前绝不摊牌,占据绝对优势仍然装傻:“师兄你对我成见再深也不能老冤枉我呀,昨晚的事我承认是皇后娘娘逼我做的,东马棚的事可与我没半点关系,要怪就怪你树敌太多,自己都搞不清仇家是谁。对了,上次你还连累我一起中毒,我还没让你道歉呢。” 他的无耻令人害怕,商荣不指望他老实招供,引他说话只为分散其注意,在劣势下争取胜利。不等他说完突然发动进攻,举刀疾刺他的胸膛。 王继恩拇指按住剑鞘上的绷簧,从腰间抽出一道青虹,甩手洒出一片寒星。 商荣内力未复,本就打不过他,眼下身受束缚,体力残耗,仅仅支持了七八个回合便落下风。 分卷阅读467 - 分卷阅读467 - 分卷阅读468 假凤虚凰 作者:星海拾贝 分卷阅读468 假凤虚凰 作者:星海拾贝 分卷阅读468 王继恩不想让他死得太痛快,故意慢慢进逼,在他身上挑抹出一道又一道浅伤,施以凌迟之苦。看着过去高高在上的仇人被自己打得毫无还手之力,他残缺的身心似乎复原了,如同卧薪尝胆的战士打败压迫者夺回了失去的领地。 没有强者恒强,弱者恒者,只有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他要好好享受虐杀的快感,用此人的鲜血酿酒欢庆。 “商师兄,你这么快就不行了?以往的威风都上哪儿去了,这可一点不像你呀。” 他一面狠狠击杀一面猖狂讥讽,商荣奋力抵挡暴雨般的攻势,比疼痛更难耐的是强烈的不甘与懊悔,以前这小人只是一条不入眼的蚯蚓,而今竟变成吞噬他的狂蟒,假如他能多一些警惕不那么盲目自信,怎会让对方得逞?人狂有祸,风狂有雨,古人诚不欺我。 鬼头刀已被砍出七八个缺口,王继恩一招“风卷残云”挑中商荣右腕,抬腿踢飞他的兵器,再跟进一脚将他踹出四五丈,撞在一头死马背上。 商荣尚未爬起,利剑嗖地穿透他的右肩,把他和马尸钉在一处。 王继恩挺立在日头下,光线遮住了他的面容,但那喜悦的笑声已足以为商荣勾勒出他此刻的兴奋。 “师兄,这是你自找的,可别怨师弟我狠心。” 他慢慢转动剑柄,打算捣烂伤口,商荣左手抓住剑刃,用仅存的力气与之对抗,手掌中登时渗出血水,滴滴答答落在地上,恰似绝望的叹息。 王继恩正想顺势削掉他的手指,一股烈焰直扑背心,饶是他躲得飞快也被烧穿衣衫,赶紧着地翻滚压灭火苗,起身抬头,商荣已被赵霁扶起,那一向春风和气的少年面如严冬,愤怒质问他:“你在做什么!” 王继恩不觉呆愣,脱口问:“赵师侄,你怎会来?” 今早赵霁在家枯坐,老妪忽然捧着一封书信前来,说方才有人不停敲门,待她开门查看却又不见人影,门缝里插着这封信,她不识字,连忙送来请主人过目。 这是封匿名信,让赵霁今日午时到开封以东四十里的李子沟接商荣。赵霁心急如焚,不能错过丝毫信息,立刻骑着火麒麟赶往李子沟,沿途搜寻发现这处杀场,又在杀场中看到王继恩对商荣行凶的一幕。 “王继恩,现在是我在问你,你为何要杀商荣!” 赵霁急怒攻心,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怀疑眼前这个王继恩是坏蛋冒充的。 王继恩满心悔恨,怨自己断送了唾手可得的胜利,还招来天大的危机,赵霁剑术高超,又修炼了“炽天诀”,正面较量他必死无疑。 幸好之前留了一手,先抵赖看看,若能哄住这小子或可保命。 他很干脆地抛下长剑,惶悚辩解:“赵师侄你听我说,我这都是奉皇后娘娘的懿旨办事,商师兄一心想刺杀陛下,娘娘为保护陛下安全,吩咐我带人追来将他处死。我本是不愿动手的,可跟来的侍卫都被商师兄杀了,我不得已才…我也没想杀他,是商师兄拼命反抗,我只好先将他制服。” 赵霁没弄清状况,只听这话已暴跳如雷,要不是怀里还抱着伤者,早上前狂揍了,鼓眼爆睛地怒吼:“你几时成了皇帝家的狗,连同门师兄也能狠心加害,我真是看错你了!” 他拔出灵犀剑砍断商荣身上的镣铐,提防附近还有追兵,将相思剑交给他防身。 商荣喘着气恨道:“你看错的不止这一点,这人阴险毒辣,上次在东马棚就是他下毒致我发狂,昨晚又在皇宫内协助皇后陷害我,我也是当时才认清他的嘴脸。” 赵霁如同淋雨的鞭炮,从燥怒转到哑然,下意识瞪望王继恩。 王继恩明白生死全看自己下面的表现,竭力扮演惊骇委屈。 “我没有啊,东马棚那事真的与我无关,赵师侄,商师兄是被昨晚的事气糊涂了才会胡乱怀疑。昨晚我是做得不对,可那都被逼的,谁让商师兄执意要当反贼,倘若陛下真被他杀了,我们这些在朝效力的玄真派弟子也难逃一死。商师兄你只怪别人害你,就没想过你的做法也会危及同门性命?赵师侄你是明白人,想想我说的话有没有道理,昨晚陛下降罪时我曾一再帮商师兄求情,却被他发狠咬掉半只耳朵,你说我心狠,他又何尝不是呢?” 赵霁已看到他残缺的右耳,疑问好似泥浆里的水泡接连冒起,怔愕地转问商荣:“你真要刺杀陛下?为什么呀?” 商荣没功夫解释,厉声道:“这些你少管,马上给我杀了这个人!” 赵霁稍稍张嘴便遭怒叱:“你还不去,想放过他吗?!” 见赵霁持剑靠近,王继恩也惊叫起来。 “赵师侄,你真要杀我?” 赵霁对宫中的纠纷一无所知,心里纠结着孰是孰非,哪里立得起杀心,做狠詈诘:“你受皇后逼迫还情有可原,但东马棚的事绝不能饶,那次你不光害了商荣,还带累了几十人无辜丧命,连阮贤也是你害死的!” “我没有我没有!东马棚的事真不是我干的,不信你让商师兄拿证据呀,他能拿出一点人证物证证明是我陷害他,我就随你们千刀万剐!” 王继恩的声线本就纤薄,失声尖叫时就像一把锯子,轻易割碎人的神经。 商荣见赵霁停步,立刻大骂:“赵霁,他那都是在演戏,这小人惯会撒谎,你别信他!” “赵师侄,我们认识不是一两年了,我的为人如何你还不知道吗?这些年我可曾骗过你一次?商师兄,上次你和赵师侄的事你就冤枉是我向师父告密,现在又要凭空白地的错怪我吗?” “赵霁快杀了他!” 赵霁就像一条绳索被二人拽住两端拔河,一个是无价的爱侣,一个是贴心的亲人,他相信商荣在宫中受到王继恩陷害,也相信王继恩对东马棚一事的否认,正因如此才进退两难。 王继恩目不转睛观测赵霁的表情,他了解这个男人,他善良心软还念旧情,哪怕有一丝可恕都不会举起屠刀。 为赢得这场拔河,他必须来一把玩命豪赌。 “赵师侄,我知道你对商师兄言听计从,你喜欢他,拿他当心肝宝贝,可是我们也好歹相识一场,你曾经还说我是你的亲人,结果到头来所谓的亲情就是这么的廉价。” 王继恩流下痛泪,有些情绪确实发自肺腑,所以看来格外逼真。 “既然你不肯信我,非要杀了我,那我不如自行了断,好过受这些冤屈。” 他发出悲愤控诉,捡起长剑搞不犹豫刺入身躯,状似疯狂地连捅五六下,鲜血迸射,一直溅到赵霁身上,慌张的少年彻底僵傻了。 骇人的自残其实经过了精确计算,王继恩早前便预感会用到这招,仔细研究了人体脏器分布,这几剑没捅到致命要害,至少有六成 分卷阅读468 - 分卷阅读468 - 分卷阅读469 假凤虚凰 作者:星海拾贝 分卷阅读469 假凤虚凰 作者:星海拾贝 分卷阅读469 把握能活下来。 他捂住伤口跪倒,嘴里喷出血沫,抬起头哀怜仰视:“赵师侄,这下你满意了?” 这把戏唬住了赵霁,却没瞒过商荣,王继恩这破釜沉舟的狡诈再次推动他的愤怒,拔剑冲上来亲自动手。 赵霁转身拦住。 “商荣,商荣~” 少年喉咙像浸在冰水里,剧烈抖颤,支支吾吾央求:“他可能真有苦衷,东马棚的事也不见得是他干的,你先饶他一次好不好?” 这是商荣迄今为止听过最扎心最狠毒的话,冲他瞪大充血的双眼。 “你是相信他,不信我?” 赵霁心慌缭乱,回头看看王继恩脸上的泪痕血痕,想想过去几年他的温柔关怀,便止不住惶急。 “不,不是的!我只是……只是在想这当中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你混蛋!” 商荣力竭声嘶咆哮,心房现出裂痕,比身体上任何一处伤口都深。在他看来赵霁对王继恩的宽容就是对他不可饶恕的背叛。 都怪伤痛、怒火剥夺了他的理智,若能以平常心设想一下赵霁目前的心境,就该知道他被人抓住了心软的弱点,在不明详情的状况下陷入迷惘,只要认真分析他自会清醒。或者告诉他这满身的伤势都是王继恩造成的,再提醒:“”方才你若迟来一步,我早已被他杀死了。”,也能轻易扭转他的立场。 可惜商荣没耐心解释,性格里也缺乏撒娇的天赋,在这极端情况下爆发了偏激本性,只恨赵霁不懂他不信他不帮他,再不想想自己也未曾体量过对方,生生把一枚胜子落成了败招。 “你给我滚开,我要杀了他!” 他推开赵霁,挥剑直劈王继恩脑门,赵霁本能得挺剑架挡,二人都使出全力,相思灵犀双剑相击,绽出无数比日光还炫目的火花,这绚烂的一击瞬间耗尽了双剑的寿命,剑身一齐断折,仿佛反目成仇的怨偶因一时冲动同归于尽。 商荣被反弹的力道震得倒退,赵霁见他快要跌倒,急忙赶上扶持。 这关心真是大错特错,盛怒已激活了商荣体内的蛊毒,右手受不可抑制的杀气牵引狠命递出,断剑噗嗤嵌入赵霁胸膛,他的脸掠过一片浓雾般的恍惚,身体像被狂风卷入空中的树叶轻飘飘几个踉跄,仰倒在商荣脚下。 商荣瞳色如血,颤抖着发出受伤野兽似的惊喘,抛下血淋淋的断剑,捂住疼痛欲裂的额头,身体弯折,犹如一只在油锅里扑腾的河虾。 凄厉的惨叫穿林冲宵,几经挣扎他终于控制不住凶性扑到赵霁身上死死掐住他的脖子,赵霁身受重创,没有足够的力气反抗,比起死亡的恐惧,商荣发狂走样的面孔更令他心痛,艰难伸手抚摸他的嘴唇,食指又被他一口咬中。 酸甜的血腥味溢满口腔,商荣混沌扭曲的视野突然暂时复原,看清了赵霁痛苦的脸。 杀意和恐惧两相交兵,他的身体像一座失去防御的王国,正在蛊毒驱使下倒行逆施。 不行,快住手!住手! 为夺回政权,他拼命扭转右掌击打胸膛,以震伤肺叶的代价唤回清醒。 他倒跌在地,尽情咳出几口鲜血,摇摇晃晃站起来。 赵霁平躺着,身体瑟瑟发抖,不时猛烈抽搐一下,鲜血染红他的胸口,有的顺着他的口鼻往外迁移,带在生气。 商荣脑子还是荒废的,弥漫着狼烟的残迹,风声似鼓槌敲打他的耳膜,引发心脏共鸣,咚咚咚地很有规律,忽然一个急忿的杂音闯入,将他訇然震倒。他以为敌人来袭,抓起断剑防御,又听到振聋发聩的怒吼。 “商荣,你都干了些什么!” 陈抟一掌打倒行凶者,匆忙赶到赵霁身边,同时询问王继恩:“恩儿你怎么样?” 王继恩见到救星,情绪一松,立刻疼痛难忍,咬牙苦撑道:“弟子没事,师父,赵师侄被商师兄刺伤了,您快救他。” 陈抟撕开赵霁的衣襟,伤口在左胸,离心脏很近,当年他在襄阳也曾受过同样的伤,这次没上次伤得重,想来还有救。 “霁儿,你挺住,太师父马上为你疗伤。” 他按住赵霁背心注入内力,一面怒斥商荣:“商荣,就算我们都对不起你,霁儿总是一心向着你的,你怎么能忍心对他下毒手!?” 现实的残酷令他不忍卒读,明白责骂无济于事,向赵霁愧悔流泪:“对不起霁儿,是太师父太糊涂,不该让你拜他为师,不该把你们放在一处啊……” 痛心疾首的追悔直抵商荣内心,他已找回独立的意识,伤心惨目凝视惨景。嘴里的血腥,手上的血迹都在提醒他和赵霁之间的一切都是错误。 早知二人八字不合,性格不合,观念不合。 早知会给彼此带来无穷的烦恼和灾难。 早知有太多因素阻碍他们相守。 ……………………………………………… 现在已是两败俱伤,继续纠缠下去还会引发更大的悲剧,及时收手还不算晚吧,回到相识以前,天各一方总好过天人永隔。 赵霁被血呛得说不出话,脸上突然恐惧无限,那不是剑伤、窒息的作用,一切都源于他目之所见断裂的相思、灵犀二剑金光熄灭,成了四截乌黑的废铁。 剑灵与主人心意相通,有情发光,无情失辉。 商荣,你竟真的对我死心断念了? 他涌泉般的泪水融不开商荣麻木的表情,见他转身拖着伤痛的步伐离去,陈抟断喝:“站住!你这是要去哪儿?丢下一堆烂账不管了么?” 商荣背对他冷酷回话:“我要去做我该做的事。” 陈抟发踊冲冠:“你还想帮你娘报仇?简直无药可救!再不回头休怪我无情!” 商荣好像没听到他的威胁,自顾自朝前迈步,五丈、十丈、百丈、一里……直到越过这片山林,也没等到陈抟的杀手。 他像断线的风筝远走高飞,那些甜蜜的负担终是全部解除了,今后他的身心不再属于任何人,可是自由的来临伴随着剧烈的疼痛,仿佛一条蜕皮的蛇,浑身上下一寸寸龟裂。 他努力吸气抵御痛楚,执拗地与过去诀别,阳光鞭打着他苍白的面颊,映出两道若隐若现的光带。 第178章 身世迷雾之问罪 商荣拖着伤痛, 顶着疲惫走了一天一夜,濒死之际被一位好心的山民所救。这山民家世代都是采药人, 略通医术,留他在家将养了三日。 卧床时心也静下来, 他担心起赵霁的伤势,怕他有个好歹。后来又想当年在襄阳他也受过类似重伤,如今内功深厚又有陈抟救治,必能转危为安。 那小子运气好,没有我这个克星影响今后会过得更顺吧。 他提醒自己别再考虑无用之事,想回莲华山庄寻找母亲,伤情稍稍稳 分卷阅读469 - 分卷阅读469 - 分卷阅读470 假凤虚凰 作者:星海拾贝 分卷阅读470 假凤虚凰 作者:星海拾贝 分卷阅读470 定便告别恩人启程上路, 东行数十里走到新郑县外的野地, 遭遇武林盟的追击。 伤势未愈,身边又无兵器,被二三十个武林好手围堵,他真以为自己到了穷途末路, 危难关头天降火云吞噬了所有敌人, 鬼哭狼嚎的惨叫和刺鼻的焦臭黑烟扫荡大地,顷刻间这群龙精虎猛的江湖客已化作奇形怪状的焦炭。 灼热的地面炎气升腾,景物像在波浪里翻滚,商荣捂住口鼻咳嗽退后,逃离噼啪燃烧的火阵,摔倒在被火焰熏得枯黄的草丛里。商怡敏走出烈焰蜃景,来到他跟前伸手扣住他的手腕。 “你怎么受了这么重的伤?。” 她拉起他, 手掌抵住后背心腧穴输入内力,打通阻塞的经脉,又喂他吃了一粒补气养血的伤药。 商荣遭遇一系列打击,见到母亲顿生悲念,一把搂住她的肩膀紧紧拥抱。 商怡敏内心抗拒这个儿子,与之亲密接触便觉反感,正要推搡,忽听他在耳畔哽咽:“娘,您受苦了。” 好奇压住了厌恶,她任其枕着自己的肩头,询问:“这几天发生什么事了?你怎会进入王宫?” 商荣大致讲述了经历,单单隐去与赵霁决裂一节。 商怡敏听说他曾与蓝奉蝶验亲,总算明白那日郭荣为何责她欺骗,心里也是五味杂陈。这错谬非她所愿,却又不便澄清,只好将错就错下去。 商荣悲痛的目光一直萦绕在她脸庞,现在他亲身感受到了被所爱之人辜负的痛苦,赵霁仅仅是偏袒王继恩就令他心如刀绞,可想而知,母亲当年受蓝奉蝶骗情骗身会是多么的撕心裂肺。 “娘,您说得对,这些贱人不值得原谅,等孩儿养好伤,一定亲手杀了他们为您雪恨。” 商怡敏没想到他会如此真情实感地维护自己,心下暗喜,伸手摸了摸他的乱发以示嘉奖。 商荣未享受过母爱,得到母亲爱抚很是温暖,回过神来询问她是如何找到他的。 商怡敏说:“那晚说好三日后见面,到了约定时间你迟迟不来,我就怀疑你出事了,可是找不到线索追查。后来在城外俘虏了蓝奉蝶,押着他进宫找柴荣算账,得知你去过那里,又被他派人弄走了,便出宫寻找。那几日武林盟的人恰好在城中集会商量对付我们,前天我发现他们突然分批出城,都奔着东南方而去,似乎在执行什么任务,便悄悄跟踪其中一队人马前进。” 她指一指火场中的焦尸:“喏,就是这些家伙。” 商荣闻言,怀疑武林盟接到了风声,派人结队追杀自己,顺势推测告密人。 商怡敏说:“照情形看知道你行踪的只有赵霁、陈抟、柴荣和符皇后的人,赵霁不会害你,陈抟的心也黑不到那个份上,有我在柴荣不敢加害你,定是他那个贼老婆干的。那女人很不简单啊,和她爹一样,都是权术老道的狠角色。” 她见商荣欲言又止,问他:“你有什么话要说么?” 商荣吞吐道:“孩儿在皇宫里听郭荣讲了一些事。” 他本不忍戳母亲的旧伤,怎料商怡敏替他开门见山。 “他是不是跟你说,我和他曾经做过夫妻,他还认为你是他儿子?” 这几天她早做好准备应付这些问题,还打算借机进一步煽动商荣的仇恨。 “柴荣从小暗恋我,这我早就知道,当年我被蓝奉蝶愚弄后心情糟透了,刚好他在身边,看起来又很靠得住,就想凑合着嫁他完事,结果他也是个没良心的。” 她还不习惯撒谎,说起假话腔调明显不自然,可商荣压根没想过要怀疑她,还当她自尊心强,不愿提这些伤心事,愤懑道:“他就是个伪君子,这样的人以后估计也不是什么好皇帝,和篡汉的王莽一样,初时都一副圣德贤明的君子姿态,一朝得志本性暴露,定会令天下人深受其苦。娘,我决定了,时机一到就取他的狗命。” 他的转变甚合商怡敏心意,拍着他的肩头夸奖:“你终于认清这些小人的嘴脸了,很好,不过我现在反倒觉得单单要他的命还太便宜他。” “您有何高见?” “姓柴的最大的愿望就是吞并诸国,做大一统的皇帝,咱们偏不让他称心,先在割据政权中挑选合适的人辅佐,一举夺了周国江山,让他的妻儿为奴为婢,终生贫贱受苦,这比单纯要他的命更解恨。” 商荣觉得这个计划过于宏大,担忧道:“就怕找不到能堪大任的英主,纵观南北各国君王,好像都是扶不起的阿斗。” 商怡敏自信道:“无妨,没有人选我们不会另辟蹊径自立为王么?凭为娘的武功和你的才干,什么样的大事不能做?” 她对权势并无渴望,只想彻底搞垮郭家的江山,把仇人全家踩在脚底,让他们生不如死,为此把世界闹个天翻地覆也无所谓。 商荣但求她能顺意,什么方法都愿意尝试,问她接下来该去哪里。 商怡敏说:“我这几个月行走江湖,听说了好些关于赤云老贼的稀奇传闻,现在这个赤云和当年的赤云绝不是一个人,他常年操纵不灭宗大肆散布九州令的假消息,引逗江湖人士自相残杀,似乎正在进行一项复杂的阴谋。” 商荣忙说:“孩儿前段时间与赵霁、陶三春合力杀死不灭宗一个名叫紧那奴的党徒,他说赤云老贼会一种重生术,能借助他人的身体重生,估计那老贼也使用了这种法术,才会变成另外的形态。” 对此商怡敏颇感兴趣。 “赤云八成知道九州令的秘密,若黄巢的宝藏真实存在,得到它对我们的复仇大有帮助,我想先去调查这个老贼头。” 商荣提出随行,被她拒绝。 “你目前武功低微,帮不了我什么忙,遇到危险兴许还要我分神保护,跟着我有害无益。” 理不错,话刺人,商荣垂头沮丧:“对不起,是孩儿太没用了。” 商怡敏并非故意伤他自尊,叹气道:“我本想传你‘炽天诀’,可这功夫修练费时,要想到达一定火候,非一朝一夕能够办到。好在前些时候我在常山郡遇见一位故人,他有办法让你快速提升功力。” 商荣惊喜,忙问此人是谁。 商怡敏笑道:“就是梵天教的降三世明王云飞尘。” 云飞尘原在大名府隐居,后因不灭宗滋扰屡屡迁避,与商怡敏偶遇时他正在前往辽国途中。 “云飞尘与我有患难之谊,为人也很够朋友,那日我随口问起他的绝技‘玄冥功’,他主动表示他尚未收徒,不想这神功失传,愿意教给我。可是我已练了与之属性相反的‘炽天诀’,不能再练‘玄冥功’。听说这功夫入门艰难,但若是资质优越者修炼,短时间内便可见成效,就问他能不能收你做传人,他很爽快地答应了。让我六月十五带你到辽都临潢府见 分卷阅读470 - 分卷阅读470 - 分卷阅读471 假凤虚凰 作者:星海拾贝 分卷阅读471 假凤虚凰 作者:星海拾贝 分卷阅读471 他,你可独自先去,你与我容貌相似,他一见便知,定会传功与你。” “玄冥功”乃梵天教五大神功之一,商荣此前已见识过与之齐名的“炽天诀”、“天照经”、“朝元宝典”和“八荒妖典”,独独缺了这项,眼下有机会习练,自然欢喜异常,追问:“临潢府那么大,孩儿该去哪里找云飞尘呢?” 商怡敏说:“临潢府有座大悲寺,寺内住持是云飞尘的好友,到时你先去找那住持,他会帮你联系。” 她交给商荣一袋金锭和一瓶伤药,约定下半年在临潢府相见,并宽慰:“我在这附近转转,再遇到武林盟的追兵就替你打发了,你只管放心赶路就是。” 有母亲断后自无后顾之忧,商荣再三叮嘱商怡敏小心保重,依依不舍向西北方走去。 细雨恰似一个肺痨病人彻夜呻、吟,清晨院内残花铺地,涌入居室的潮气里充满苦涩的香味,那是花魂的怨气,使人添忧添愁。 王继恩披着长袍倚窗而坐,重伤后半个月终于能下地走动,又将养了五日才勉强恢复自理,他望着泥泞里的残花,庆幸自己不复当年的脆弱,否则面对困厄也只能和这些弱小的生命一样随风飘零。 花香里混入一阵药味,他皱起眉头,片刻后韩通端着药碗进来,那日陈抟带着两个受伤的弟子回到汴京,向诸天教的神医求救,二人在州西洪桥子大街的诸天教据点住了三日,之后陈抟送赵霁回汴河大街西巷的住宅养伤,而王继恩则被韩通接到家中,一直住到今天。 按说他是宫里的人,不能在外滞留,奈何郭荣已得知符皇后派人追杀商荣一事,不便与皇后翻脸,却对王继恩彻底改观。不管是否出于被迫,此人的行径都太过阴狠,这样的危险人物绝不适合留在身边。 念在同门的情分上,郭荣未公开惩处,还派人送了五百两银子到韩通家里,传旨说:“继恩在宫里受了委屈,朕不忍再难为他,即日起送他出宫,还其自由身。” 变相的驱逐掐断王继恩的黄粱梦,他后悔那日没早点结果商荣,愣是让这福大命大的小子熬到了翻盘。 明明只差一点点,可惜,可恨! “来,快趁热把药吃了。” 韩通坐到他身旁,舀起药汤送到他嘴边,这些日子全靠他无微不至的照料,王继恩的伤才能好得这么快,可是他一点不感动,每当对方靠近,他有的只是无法言喻的恶心,他心底最深的伤口就是这个男人给的,一辈子无法愈合。 “太烫了,搁那儿晾会儿吧,凉了我自己会喝。” 韩通依言放下汤碗,瞅着他竹叶般清瘦的身子,很无奈又很心疼。说来奇怪,当年他只把这人当泄欲工具,任意呼来唤去,而那时的王继恩逆来顺受从不反抗。但不记得从何时开始,情况渐渐变了,当他习惯王继恩的柔顺和身体之后,也越来越在意他的心思,舍不得欺负他,舍不得他难过,想方设法哄他开心,不知不觉把这不值钱的贱奴当成了掌上珍宝。 在他丧失支配者地位的同时,王继恩的态度也出现逆转,他一点点变得冷傲,不再屈从他的指挥,继而无视他怠慢他。 起初韩通对他这种转变大为光火,以暴力手段制裁,可看到王继恩痛苦惨伤的模样,他没有丝毫快感反而心痛难忍,从那时起他就知道自己已经载在了对方手里,除了这个人再没有别人能引起他的兴趣和**,他跟着王继恩从蜀地来到汴京,放弃优厚的官职,自愿在殿前司任职,就是想离他近一点。 “你别发愁了,太监又不是什么光宗耀祖的差事,丢了一点不可惜,正好我也厌烦这伺候人的行当了,等你伤好我们就离开汴京,凭现在的本事,随便干点什么也能混得锦衣玉食。” 他的手掌刚刚搭住王继恩肩头便被他轻轻拂开。 “我心烦得很,请你让我静一静。” 王继恩的拒绝总是不温不火的,刚好够到韩通的底线,又不触及,一次一次不断扩展着他的耐心,潜移默化中将妥协调、教成了迁就。 面对那冷艳的容颜,韩通甚至有些自责无法讨他开心了。 这时小师弟朴锐走进来,手里提着两只白绒绒的乌骨鸡。 “王师兄你看这鸡肥不肥,我刚从市集买回来的,待会儿让厨子给你炖汤喝,这玩意儿最是补气血,我嫂子生产时大出血,家里天天给她喝乌鸡汤,半个月就养回来了。” 见他兴高采烈,王继恩展颜微笑:“原来你今早天不亮出门是去集市买鸡呀,难为你这么体贴,太教人过意不去了。” 朴锐将鸡放到门外,走来握住他的手,真心实意表达关爱。 “王师兄你跟我客气啥呀,我在峨眉时你就很照顾我,这次来汴京求助又帮了我很大的忙,说真的,我觉得你比我亲哥哥还可靠呢,看你伤得这么重,我真恨不得替你分担一些伤势才好,跑跑腿,买两只鸡算得了什么。” 王继恩一改对待韩通时的冷淡,反握住他的手,春意融融问候:“你父亲的事怎么样了?最近我糊里糊涂的,忘了过问你的近况,刑部那边有进展吗?” 朴锐郁闷地低下头。 “我爹该招的都招了,家产也全部抵扣入官了,陛下听说我祖父祖母还健在,而我爹又是独子,不忍让老人家晚年丧子,现已改判了充军。有两个地方可去,一个是孟州,一个是庐江。孟州极苦,庐江稍好,但须得刑部择判,主事官要我准备两万两银子打点,我家的家财几乎全抄没了,亲戚朋友也都避之不及,来京城上下打点已花光我祖父母的棺材本,实在不知该去哪里凑这笔钱。” 王继恩对韩通说:“这事咱们不能不管,皇后娘娘赏过我不少值钱东西,回头你替我找景福宫的马宫女,请她帮忙稍出来,你再想办法凑一凑,也许能行。” 朴锐惊忙摇头:“王师兄你已帮了我许多,这事不能再让你费心了!” “都是自己人,何必说见外话,你在京城无亲无故,不靠我们这些师兄能靠谁呀。我辈出身江湖,钱财皆是身外物,千金散去还复来,兄弟情义却是再多钱也买不到的。” 王继恩推心置腹一番话说得朴锐声泪俱下,扑到他怀里呜呜大哭,真觉得替他死了也甘愿。 王继恩正安慰他,仆人引来两位访客陈抟和赵霁。 韩通恭敬迎接师父,戒备地打量站在他身边的少年。 赵霁伤势比王继恩严重得多,昨日刚刚能行动,此刻身体虚弱,走路还须拄拐杖,头上白发斑驳,面黄肌瘦眼圈发青,瞧着未老先衰好不凄凉。 王继恩见了赵霁就知来者不善,他预想过会有此状况,心里并不太慌乱,镇定地起身向陈抟问安。 陈抟面色凝重,勉强维持师长的和蔼,挥手说:“ 分卷阅读471 - 分卷阅读471 - 分卷阅读472 假凤虚凰 作者:星海拾贝 分卷阅读472 假凤虚凰 作者:星海拾贝 分卷阅读472 你身子还没好利索,快坐下吧。” 王继恩道谢后仍立着不动,轻声道:“徒儿的身体已好多了,烦劳师父亲来探望,实令徒儿愧疚不安。” 陈抟深长叹气,不愿再正视他。 “是霁儿叫我来的,他说他有话要问你。” 王继恩不露声色地转头看向赵霁,这人已瘦得脱型,想来不光是伤痛消磨,还有相思之苦的摧残,可纵使形销骨立,那峻烈的神色仍促人动容,犹如薄纸裹住的剑刃,散发森森寒气。 他是来问罪的。 王继恩早料到赵霁的迷惑只是暂时,他全心全意维护商荣,有疑点就会追到水落石出,这一关无论如何躲不掉。 既然如此就放马过来吧,成大事者就是要刀口舔血,火中取栗,他可以被打倒,但绝不会不战而降。 “赵师侄,你想对我说什么呢?” 赵霁死死盯着他的脸,再也发掘不出一丝亲切感,缠绵病榻的这些天他反反复复想了很多,判断的天平已倒向商荣一方,那么聪明的小师父,从不会在同一地点犯错,他指证王继恩是东马棚事件的黑手,必有其不可推翻的理由,现在他就要替他找出真相。 用一种百无一虚的手段。 第179章 身世迷雾之替罪 “王继恩, 大理寺有位李姓狱判会一种引导术,不管多么嘴硬狡猾的犯人到了他手里, 他都能在不动刑的情况下让他们如实招供,我已求人帮忙引见, 想让你跟我去试试。” 赵霁的话震动全场,最先向他发难的是韩通。 “赵霁你在说什么?凭什么让王师弟跟你去受审?” 赵霁据不理睬,向王继恩迈进一步,眼神冰冷坚硬。 “当日在东马棚,商荣就是吃了你送的饭菜才中毒发狂的,我也不相信你会这么做,但仔细想想这事确实可疑, 请你去见李狱判就是想替你澄清嫌疑, 请你不要回避。” 韩通大怒:“姓赵的你这是含血喷人,那次王师弟也中了不灭宗的剧毒,差点没命了,他害人怎会把自个儿也搭进去?” 赵霁仍然无视他, 再次郑告王继恩:“我愿意相信你是无辜的, 所以也请你向我证明清白。” 曾经发誓保护他的少年,正包含敌意地对他进行绵里藏针的逼迫,人心善变,不堪信任,世间上果然只有自身才能够放心依赖。 王继恩怔愣片刻,脸上浮出淡淡的笑纹。 “赵师侄,你当官以后更会说话了, 可是你如果听信商荣的话应该先找他求证,那天直到最后他也没能拿出切实证据来指控我,你现在为什么又来要求我向你证明清白?” 赵霁连基本的客套也装不下去了,冷声道:“这也是太师父的意思。” 王继恩闻言扭头向陈抟强笑:“师父,您也怀疑我?” 陈抟是在场最感矛盾揪心的人,他真心钟爱每一位弟子,对商荣他是既当爹又当妈,王继恩也是他亲手救回来养大的,由于病弱,他倾注的关爱相对更多,手心手背都是肉,突然闹出自相残杀的事件,他怎不痛心拔脑?想查明真相,又不愿接受恶劣的事实,因而选择了目前最公正的立场,无奈地向王继恩说明:“事情到了这地步,非彻查不可,只好委屈你跟赵霁去见见那位狱判了。” 韩通立刻为王继恩鸣不平:“师父,当时的事您都亲眼所见亲身经历,还有什么不清楚的?王师弟说他也吃过那些饭菜,假如有问题,中毒的人不会只有商荣,您要调查也该把商荣找回来当面对质,而不是单方面刁难王师弟!” 陈抟无言以对,烦闷地背过身去,王继恩问赵霁:“商荣跟你说过当时的情形么?他那么聪明,为什么一早不怀疑我?” 赵霁不想凭空冤枉他,照实说道:“商荣以前的确没怀疑你,也跟我说你吃过那些酒菜。” “所以他后来为什么又改口指认我是凶手?就因为我奉皇后娘娘的旨意陷害他,他一怒之下又给我多加了一项罪名?” 看到王继恩凄凉的笑容,开始还惊慌失措的朴锐再也忍不住了,跳出来指责赵霁。 “赵霁你别太过分,商荣以前就老仗着王师兄脾气好欺负他,这次又把气撒到他身上。王师兄是奉皇后的命令追杀他,可那不都是商荣自找的么?他进宫行刺皇帝,在大庭广众下嚷嚷着要弑君,这放在别国是诛九族的死罪。周国国君是我们的师叔,网开一面没追究玄真派的责任,我等方才幸免于难。就冲商荣大逆不道这点,皇后要置他死罪天经地义,王师叔在皇后驾下当差,不奉命行事,难道还能抗旨不遵,协助商荣造反吗?你跟商荣感情再好,也不能不分是非!” 赵霁恼忿:“他与商荣是师兄弟,怎能帮着外人害他,玄真派三大禁令之一,不得残害同门,他做到了吗?” 朴锐反驳:“要说残害同门,商荣才是罪行确凿,阮师兄就是被他亲手杀害的,这点我们所有人包括师父都看见了!” “他那会儿中了蛊毒,神志不清才错手杀人,并非出自本意!” “那王师兄也是受皇后逼迫,他也并非出自本意呀。阮师兄一没作恶二没碍着谁,稀里糊涂被商荣杀害,那才真叫死得冤。反观商荣,谋逆弑君,险些连累所有门人,有此下场都是自作自受。他在宫中被捕时王师兄还拼命帮他求情,反被他咬残耳朵,这样狠毒暴戾的人死有余辜,换成我是王师兄早动手清理门户了!” 朴锐年少单纯,好恶分明,在师门时就不大喜欢商荣的性情作风,更因阮贤之死生出憎恨,认为五师兄就是害群之马,走到哪儿都是祸害。此刻为维护王继恩冒出冲动言辞,立时惹怒赵霁,胸口被他猛推一掌。 赵霁身体虚弱,功底仍强过朴锐,直接将他推了个四脚朝天,朴锐爬起来暴躁还手,被王继恩拦住,便冲陈抟急嚷。 “师父,赵霁欺辱长辈,您就不管管他!?” 陈抟刚按住赵霁就听韩通向着朴锐指桑骂槐:“你没听他直呼你王师兄的名字么?此人早已被师父逐出玄真派,如今本事通天,哪里还是咱们师父管得住的?” 朴锐麻利接茬,讥讽赵霁:“你既已不是本门弟子,有什么资格再管玄真派内的事务?有疑问去找商荣来当面说理,少在这儿拿着鸡毛当令箭!” 陈抟有些生气了,虎脸斥责道:“都闭嘴!这事就算赵霁不插手为师也要管到底,勾结魔教残害同门是不可饶恕的大罪,为师不希望自己的弟子背负这样的嫌疑,继恩,为师现在以掌门人的身份命令你,后天跟赵霁去大理寺见李狱判,彻底清查此事。” 王继恩还没怎么着,朴锐率先惊呼:“师父,怎么连您也不讲道理?王师兄不会做那种事!” 他公然辱师,首先 分卷阅读472 - 分卷阅读472 - 分卷阅读473 假凤虚凰 作者:星海拾贝 分卷阅读473 假凤虚凰 作者:星海拾贝 分卷阅读473 责备他的人是王继恩。 “小师弟,不得对师父无礼!” 朴锐面红耳赤,当即跪倒在陈抟跟前,?滴下眼泪。 “师父,弟子上山晚,只在玄真观待了三年,但这三年中与师门每一个人都打过交道,王师兄是所有师兄里最和善可亲的,刚上山时我很不习惯,生活上的事一点都不会干,是王师兄主动帮我洗衣打扫,尽心照顾我们和阮师兄、甘师兄三人。那时观里的日常杂务几乎都是他一个人料理,每天起早贪黑忙碌,还要抽空读书练剑,我只是在一旁看着都觉得累,可他总是任劳任怨没发过一句牢骚,更没跟谁红过脸。这次我家遭难,来京城求助,也多亏他和韩师兄收留,他还把所有积蓄拿出来帮我张罗,想方设法帮助我,他对人这么热心无私,怎可能残害同门?这点连我都清楚,师父您还看不明白?” 陈抟满脸苦痛,内心剧烈波动,而赵霁因为数次吃过心软的亏,此番坚定立场,不管听到什么都绝不动摇,训斥朴锐:“你不能以偏概全,他对你好,不见得对其他人也好,事实究竟如何要靠调查才能明白!” 朴锐把他当做为虎作伥的坏蛋,红眼怒睛詈骂:“王师兄不止对我好,对其他人也一样,你敢说你当初没受过他的恩惠?大家都是明白人,你要当白眼狼也等我们这些人都死了再说!反过来再看商荣,他为同门做过什么?过去在山上他只偷闲过自己的小日子,平日里对我们爱答不理,有需要就指使师弟们干这干那,做不好还理直气壮来骂,当我们是他家的长工!同门师兄弟哪个没受过他的气?曾太师叔、阮师兄就公开讨厌他,连谢师兄那样好脾气的人都曾说他性子不好,唯一没在背后埋汰他的只有王师兄。他走到今天我一点不奇怪,待人无道,处世无德,这样的人注定没有好下场!” 口沫飞溅的恼人场景终于激怒陈抟,大声断喝:“住口,不准再吵了!” 缓了一口气后声明:“为师心意已决,如有异议待验明实情后再说!” 朴锐完全不认同他的决定,再次顶撞:“师父您这么做对王师兄太不公平了,当日东马棚的人那么多,说起来个个都有嫌疑,凭什么只针对王师兄!” 赵霁抢在陈抟前面开口:“是啊,我也觉得这样有失偏颇,当时你也在场,那么后日就与我们一同去大理寺吧。如果结果证明你和王继恩都是无辜的,我当场自断一臂向你们赔罪!” 他不愿再与众人罗唣,拄着拐杖快步离去了。 夜黑如墨,细雨飘飞的云层缝隙里间或穿过白色的电光,狂风像成群野马四处闯荡,惊心的嘶鸣彻天彻地。 王继恩躺在床上,感觉有妖物随着闪电的频率靠近,慢慢爬上床沿,欺身而来,他一回头就会被吞噬。 那妖怪是他心中的胆怯,明天就要去大理寺候审,他没见识过那李狱判的导引术,心中彷徨无底,万一过不了这道坎,迎接他的将是什么? 其实在等待之外,他还有一条脱身计逃亡。像他这样不起眼的人物,稍微乔装改扮就能潜踪灭迹,陈抟和赵霁也不见得有心力追杀他,可是他不能选这条下下策,他的雄心壮志还在,若不能为此奋斗,活着还有什么意义? 又一道闪电划过窗棂,帐幔上现出一个人影,王继恩一惊而起,眼中扑入烛光和韩通的脸。 “你……还没睡吗?” 他擦着额头的冷汗,小心掩藏惊惶,韩通沉闷地坐下,犹如暗云低垂,加剧王继恩的焦虑。 “你有事吗?没事就去歇着吧。” 韩通的来意非同一般,他憋了一天一夜,到这最后的关头终于耐不住了,不看看王继恩的底牌,他今晚休想合眼。 “……师父和赵霁天一亮就会来,你不害怕吗?” “什么?” “你老实跟我说,东马棚那事是不是你干的?” 王继恩狠狠一瞥,进而咬住嘴唇冷笑:“怎么?你也来试探我?” 韩通凑近一尺,抓住他的双肩严肃表态:“不是试探,是想知道实情,你现在告诉我我还能帮你,要是等明天去了大理寺,一切都晚了。” 王继恩听到自己的心跳压住了风声,这该死的男人已被他迷住,确实是眼下仅有的助力,可他能有什么办法呢? “你想怎么帮我?” “我已查到那李狱判的住址,假如你真的曾在东马棚对商荣下毒,我马上去杀了他,毁掉他们明日的计划。” “可是那样他们定会怀疑。” “你伤势未愈没能力行刺。” “但是他们可以怀疑你,你就不怕师父和赵霁杀了你?” “哼,那也要他们先找到证据指认我,只要死不认账,多半能混过去。” 束手无策时只会焦虑,到了铤而走险的时刻,紧张的大手便来掐人的脖子,王继恩的脸如同风暴来临前的湖面波涛汹涌,拿不定主意。 韩通明了,僵着脸抵挡惊骇狂潮,急声问:“真是你做的,你为什么……为什么这么做?” 不必再矫情饰诈,王继恩不自觉地显露快意,泰然道:“就因为我恨他,想让他不得好死。” 韩通也厌恶商荣,却还没到杀之后快的程度,对王继恩的恨意感到惊讶,不知二人缘何势不两立。但此时这个问题并非追究重点,还可往后放一放,接下来的对话中他的嗓音明显压低,语气也更急迫了。 “你当真投靠了不灭宗?” “我只是答应替赤云法师做事,并没有加入他们。” “上次不灭宗党徒入宫绑架太子,不会也是你暗中协助的吧?” “他们是找过我询问太子的行踪,我交代情报后马上悄悄送信通知蓝奉蝶,他才能及时赶到宫中救人。后来你我护送金花公主回宫,不灭宗的人怨我知情不报,将我打成重伤,休养了一个月才渐好。” “原来你那时是因为此事卧病不起的。” 得知王继恩没协助不灭宗多余作恶,韩通稍稍安心,又细细追问东马棚的事。 此事王继恩设计精巧,说起来很有几分得意。 “我知道商荣谨慎多疑,并未在酒菜里下毒,还当着他的面一一试吃。” “那你是如何下的毒?” “我先用毒液浸泡手帕然后烘干,试吃完毕掏出手帕擦拭筷子,毒素便沾到上面去了,商荣再用那筷子吃饭自然会中毒。” “这方法着实巧妙,那你后来又为何中了不灭宗的‘朝生暮死’?” “商荣中毒我的嫌疑最大,不使苦肉计如何能脱身?‘朝生暮死’我也是事先藏在指甲缝里的,估计商荣将要毒发时向他讨酒喝,悄悄将手指浸入酒液,喝下去便中毒了。” 王继恩回忆当时情景颇觉遗憾。 “可惜当时赤云法师不许 分卷阅读473 - 分卷阅读473 - 分卷阅读474 假凤虚凰 作者:星海拾贝 分卷阅读474 假凤虚凰 作者:星海拾贝 分卷阅读474 我伤商荣性命,否则我岂容他活到今日。” 韩通纳闷:“既然赤云老贼不许你杀商荣,那你日前在李子沟追杀他,就不怕赤云日后找你问责?” 王继恩冷嗤:“赤云老贼受了重伤,这一年来都在闭关,那日在李子沟我若能顺利杀死商荣,再推给那帮宫廷侍卫又有谁会知道?都怪赵霁那小子碍事,害我功亏一篑。” 韩通以前嫉恨他与赵霁要好,听他流露憎恶,暗暗称喜,笑问:“你不是挺喜欢你那赵师侄吗?怎么这会儿又变心了?” 回忆昨日赵霁不懈逼迫他的情形,王继恩全身血液一下子冲向脑门,眼里的血光映红了整间屋子。 “他就是个不知好歹又没良心的混蛋,我最恨商荣,其次就是他,有朝一日都教他们死在我手里!” 韩通哈哈大笑,勾住他的下巴戏谑:“现在知道了吧,只有我对你才是真心的,你谁都不能信,只能信我。” 王继恩毛躁地拨开他的手,转头的刹那发现窗外隐约有人影晃动。 他急忙使个眼色,韩通狂蛇出穴窜至门外,短暂的打斗声过去,拖着一个人回到室内,王继恩近前查看,猛地吸入一口凉气。 “小师弟!” 朴锐被点了穴道,委顿在地不能说话,惊恐万状地看着他,不用问也知道他已获悉二人先前的对话。 王继恩也惊呆了,驱逐已久的无助情绪仿佛恶灵复归,狠狠吸榨他的精气。他对小师弟的疼爱绝大部分发自真心,也喜欢对方心目中那个完美无瑕的自己,然而这一切似乎已岌岌可危。 韩通如火烧身地来回疾走,想要收拾败露的罪行,就必须封住朴锐的嘴。 过了一会儿,王继恩按住慌乱,走到朴锐跟前俯下身小心翼翼哄道:“小师弟,你刚才什么都没听到对不对?听到了也不会告诉其他人,是吧?” 朴锐泪如泉涌,拧紧的眉心里全是幻灭,恰似误入妖魔洞府,只想尽快逃离魔窟。 目睹他的恐惧和厌恶,王继恩心如乱石崩塌,明白这孩子不会与他同流合污,往后他的嘴就是降妖符,随便动一动就能叫他魂飞魄散。 韩通先他一步看清形势,老天给了他们一死一生两条路,须以狠心做关牒方能绝处求生。 他老鹰捕兔似的抓起朴锐,对他说:“小师弟,事到如今我们也没有别的办法了,你家里人就交给我和王师弟了,有我们一天好日子就不会让他们受苦。” 看他拖着朴锐出门,王继恩已预感事件走向,恐慌麻痹了他的身体和意识,隔了十数息方才清醒,拔腿飞奔到朴锐的住处,进门的瞬间一幅惊悚画面恰好撞入眼帘。 韩通将朴锐架在身前,二人右手重叠,握住长剑,然后折臂操纵朴锐自刎,王继恩到来时朴锐颈间射出血箭,雾化后扑面飞向他。 红色主宰了一切事物,血腥掩盖了一切味道,王继恩呆呆跌退靠住门框,没骨烂肉般缓缓滑落。 韩通放倒朴锐,仔细摆出自然跌倒的形态,对王继恩说:“这孩子命不好,听见了不该听到的话,只能委屈他做你的替死鬼了。你小心看住门户,我出门准备些东西,明天才好糊弄他们。” 他搜出一些朴锐写就的文书,外出时关闭房门,屋内二人一个痴傻一个垂死,血泊静静扩大版图,灯火默然摆动,风依然熊咆龙吟地刮着,它已看惯三千世界的冤孽,不为眼前这点罪恶动容。 王继恩僵硬的身体忽然颤抖他看到朴锐的目光在晃动,强烈的求生欲像入秋后的萤火虫,挣扎着、哀求着,化作无声的呐喊冲击王继恩的思维。 他在求救,他想活下去,他想活下去,他想活下去…… 王继恩下意识爬跪上前,指尖触到了流淌的鲜血,那失去温度的血液竟产生熔岩般的热度,烫得他反身躲避。 此刻的慈悲预示着明天的灭亡,良知的疯狂拷打下他仍选择了自保。 “对不起,对不起……” 泪水和血迹在脸上交错成浑浊的沟渠,他龟缩在屋角,双手揪扯发根,心脏一遍遍经受愧痛碾压,犹如被巨浪撕咬的船只。 朴锐的脸已呈青灰色,好似灵堂上烧尽的白蜡,失去光泽的眼球定定朝向见死不救的罪人,血泪控诉永无休止。 以推卸责任的方式逃避罪过是人之本能,王继恩很快这么做了,他坚定不移地笃信所有悲剧都是商荣和赵霁造成的,若非他们苦苦相逼,他怎会生恶念为恶行?怎会使无辜的小师弟丧命? 都是他们的错,这两个人就不该在我的人生中出现,他们害了我又害死小师弟,我绝不放过他们,绝不! 第180章 身世迷雾之勾结 下半夜韩通带回一份模仿朴锐笔迹伪造的遗书, 书中以朴锐的口吻陈述自己受不灭宗胁迫,在东马棚对商荣下毒, 怕通不过明天的审问,畏罪自杀。 王继恩看后毫无犹豫撕掉烧化, 面对韩通的惊怒责问,也恼恨斥责:“这么明显的谎话怎么可能瞒得住人?师父和赵霁不像你这么蠢,欲盖弥彰反而会引发他们的怀疑。” 韩通急道:“那你说该怎么办?总得找个理由对付吧。” 王继恩已恢复冷静,看看朴锐凉透的尸体说:“只能伪装成不灭宗的人干的,这样可以不必说明原因,把小师弟的死推给他们就行了。” 办法不错,能不能成功取决于现场逼真度, 要想凭空制造一个凶手可不是易事。 这时门外有人应声:“想法不错, 但就凭你们能办到吗?” 王继恩认得这声音,忙开门迎接,韩通见一个高大的黑衣蒙面人走进来,警惕地拔剑相指。 王继恩拦住:“他是不灭宗的苍狼。” 他与不灭宗勾结后, 负责与他接头的正是此人。上次王继恩瞒报小公主的消息, 苍狼问罪时将其打伤,王继恩十分怨恨,但此时恭敬相待,因为这人似乎是来施援的。 苍狼略略查看屋内情况,笑道:“打斗现场不是那么好伪造的,要骗过陈抟那种老江湖,只能真刀真枪地干一架, 再多拉几个死人做掩护。” 王继恩忙说:“多谢尊使现身指点,可否就请阁下配合我们做这场戏?” 苍狼反问:“你先告诉我,你是真的想杀赵霁和商荣吗?” 王继恩眼前一亮,含恨道:“这二人与我不共戴天,我不止想杀他们,还要让他们死得苦不堪言!” 苍狼点头:“这也是我的心愿,你我目的相同,所以我才来帮助你。大理寺那边我已替你摆平了,那李狱判不敢再出头。至于这里,还得精心布置一番” 他上前捡起朴锐手中的长剑,猝然转身刺向王继恩,去势甚疾,毫不留情。 王继恩跪地仰身避过剑锋,韩通挥剑来救,架住 分卷阅读474 - 分卷阅读474 - 分卷阅读475 假凤虚凰 作者:星海拾贝 分卷阅读475 假凤虚凰 作者:星海拾贝 分卷阅读475 苍狼的第二剑。苍狼挺剑抢攻,招式辛辣诡异,尽往要害招呼。 韩通怒道:“你才说要帮我们,为何又使杀手!?” 苍狼冷笑不答,王继恩解释:“他现在就是在帮我们,不作出殊死搏斗的样子如何能蒙混过关?” 抓起一把椅子砸向苍狼。 苍狼避开攻击继续攻击二人,剑势沉猛如移山撼岳,看来更像刀法。韩通抵敌不过,十几个回合后被他一剑贯穿左肩,惨叫一声又被他踢出数丈砸碎一堆箱笼倒落在朴锐身旁。 王继恩捡起他的佩剑迎战,激烈的打斗声引来家里的仆人,连同丫鬟、仆妇、小厮、厨子、马夫、花匠在内的八个人战战兢兢来到院子里,正看见王继恩被苍狼踢得破窗而出,落地后打了好几个滚,嘴角鼻孔不住滴血。 女人们尖叫逃跑,男人们不过愣了愣神,屋内飞出一片寒星,除花匠在外的人都被钉成了刺猬。 苍狼狂笑出门,走到王继恩跟前抬腿踩住他的背心,举剑欲刺。 韩通刚挣扎到门边,见状急忙拆下门板投掷。苍狼反手射出袖箭,击碎门板后射中韩通右臂。王继恩趁机翻身一剑刺出,刚好划伤他的左腰,苍狼假装伤重,捂住伤口跃墙而去。 幸存的花匠面无人色瘫在地上,他的反应说明这出戏演得非常成功,王继恩暗中欣喜,转身几步扶起跪倒的韩通,这人的脸也变成了青色,捂住右臂痛哼:“暗器上有毒。” 王继恩查看他拔、出、来的袖箭,判断是不灭宗的“朝生暮死”。 “不要紧,诸天教的人会解这种毒,我这就送你过去求医。” 他搀住韩通往外走,见丫鬟和仆妇躲在月洞门后哭泣,吩咐:“韩师兄中毒了,我要带他去找大夫。你们快去慕容延钊大人家通知陈抟道长,就说家里来了刺客,杀死了小师弟,打伤我和韩师兄,请他快来相救。” 他带韩通来到诸天教据点,留他在那边疗毒,之后原路返回。 回到韩通家,辰时已过,天色大亮,不光陈抟在,赵霁也来了。 王继恩见幸存的下人们都在场,估计陈抟已盘问过事发时的经过,走到陈抟跟前跪下悔罪。 “对不起师父,徒儿无能,没能保住小师弟性命。” 他没表露过多悲痛,表情里麻木占多数,这种懵然是大变故下人的正常反应,比浮夸的演技更具欺骗性。 陈抟在收敛朴锐遗体时伤心落泪,这会儿左眼还通红浮肿,问明韩通的情况后,查问起那刺客的来历和目的。 王继恩说:“那人击伤韩师兄的暗器上涂了不灭宗的‘朝生暮死’,徒儿推测他是不灭宗的人,也不知道他为何要袭击我们。” 陈抟说:“刚才我问了这里的下人们,他们说听到动静时你们已经和贼人打了起来,这之前是什么情形,你快细细说来。” 王继恩已与韩通一道编好戏本,条理分明讲述:“小师弟为我抱不平,昨晚失眠到很晚,我半夜起来解手,见他屋里的灯还亮着,便去和他说话,不久韩师兄也来了,我三人正聊着,那贼人突然闯进门来袭击我们。我和韩师兄仓促应战,不料他趁乱劫持了小师弟,逼我们弃剑投降,韩师兄假装服从,弃剑的一瞬又用脚尖踢起长剑发动突袭。那贼人惊怒,一剑抹死了小师弟,继续与我们厮杀。韩师兄被他刺穿左肩倒地,我捡起他的剑战斗,无奈伤后虚弱,不能与那贼人匹敌,被他踢飞到院中险些遇害。韩师兄赶来以门板投掷贼人,被贼人释放的暗器射中,我趁贼人分神,反手一剑刺中他的左腰,贼人伤重,随即放弃追袭逃走了。” 赵霁聚精会神听他说的每一句话,仔细寻找破绽。前日约好今天去大理寺见李狱判,夜间就出了这等事,不能不叫人起疑。他刚才认真查验了现场,朴锐咽喉上的伤口像是自刎造成的,若照王继恩的说法是先被刺客劫持后刎颈而死,倒也说得通,但不灭宗为什么要在这节骨眼上刺杀他们? 莫非王继恩真的加入了不灭宗,赤云老狗知道我要带他去见李狱判,怕他罪行败露以后会被迫交代不灭宗的隐秘,故而派人来灭口? 他觉得这推断很合理,更怀疑王继恩就是东马棚的投毒人,尽管朴锐身死,韩通受伤,也不肯改变既定计划,对陈抟说:“太师父,我和李狱判约好巳时会面,再不出发该迟到了。” 这份固执令陈抟犯难,弟子们遭逢大难,一死二伤,他提不起精神去应付其他事。 看他面色忧倦,王继恩淡定质问赵霁:“赵霁,小师弟尸骨未寒,师父尚在悲痛中,你就不能缓一缓,就这么急着给商荣出气么?” 赵霁越发觉得他的态度有问题,不客气地反驳:“有些事还是尽早弄明白得好,不止东马棚,连昨夜的事也一并问问,不能让朴锐做冤死鬼。” “你什么意思?怀疑小师弟是我害死的?” 王继恩跳起来一拳击向赵霁,赵霁以擒拿术格挡,锁住他的双臂。 王继恩眼含煞气,恶狠狠瞪着他,暴露出不为人知的凶狠面目。 “你为了商荣翻脸无情,过去的情分全不顾了,我真后悔过去对你太好,就不该认识你这种冷血鬼!” 赵霁回想前事也很痛心,他曾经真真切切喜欢过这个人,把他当做家人看待,投入了最大限度的信赖与感激,假如王继恩骨子里真是阴险狠毒的小人,他真不知该已何种心情来面对。 “王继恩,你对我们是真心还是假意现在只有你自己明白,等见到李狱判,接受了他的引导术你还能保持原状,我会照那天的承诺,自断一臂向你谢罪。” 他的坚定在王继恩心间燎出一串火泡,疼痛映射到脸上已转化成冷笑。 “好,这是你说的,那咱们就走着瞧。” 赵霁一松手王继恩便猛地推开他,转向陈抟道:“师父,既然赵霁坚持,我们就陪他走一趟吧。若结果真如他所说,徒儿也愿以死谢罪。” 他俩的决定推动下,事态按部就班发展,可当师徒三人来到大理寺,意外的转折出现了,那李狱判称病告假未到衙门办公。赵霁领他们到李家求见,主人却闭门谢客,门房说:“我家老爷昨日突然心疼病发作,大夫交代要静养,老爷此刻卧床不起,交代我们任何人都不见。” 赵霁忙问何时能再来造访,门房摇头不知,经他再三恳求才答应进去帮他通报,过了一会儿出来回话说:“我家老爷说他这次病情凶险,就算养好了心力也大不如前,那引导术极耗心神,他日后恐怕再也不能施展了,赵官人托付的事也无法完成,实在抱歉得很那。” 事到临头陡生变,赵霁不信会有这么多双重巧合,可李狱判拒绝见面,他一时间也无可奈何,大门关闭后不禁扭头瞪 分卷阅读475 - 分卷阅读475 - 分卷阅读476 假凤虚凰 作者:星海拾贝 分卷阅读476 假凤虚凰 作者:星海拾贝 分卷阅读476 视王继恩,心里说不出的憋屈。 王继恩冷声嗔斥:“你看我干什么?又怀疑是我搞得鬼?那你大可闯进门去把那位狱判抓出来,问问他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陈抟这些天看够了窝里斗,心力交瘁道:“你们都别说了,先回通儿家去,我有事宣布。” 再次来到韩通家,韩通已回来了,慕容延钊也闻讯赶到,陈抟说他来得正好,将几名弟子召集到一处,对王继恩说:“继恩,东马棚的事暂且压下,但你协助符皇后逼杀商荣一事不能不追究。本门严禁残害同门,你拜师时也为此发过毒誓,做出此等事按说该受门规处置,念你也是身不由己,便恕你死罪,从此你我不再是师徒,你也不再是我玄真派的人,好生奔你的前程去吧。” 陈抟语气沉稳,看得出这念头早已酝酿成熟,专等今日审讯后公布。 韩通还无法站立,听了这话离座跪倒,向陈抟抗议:“师父,您都知道王师弟是被迫的,就不能特殊对待吗?” 陈抟也舍不得驱逐王继恩,可他此次的做法太伤道义,郭荣对他的评价也是“自私心硬”,要想端正门下风纪,必须加以严惩,否则禁令就成了摆设,再难起到约束效力。 他不愿露出犹疑,厉声断喝:“这是为师再三斟酌以后才做出的决定,你们勿再多言。” 又对王继恩说:“师徒一场,临别前我再送你一句话,‘土扶可成墙,积德为厚也’,望你日后修心正行,好自为之。” 寒风刮过王继恩的心门,凄恻地哀号着,他望着衷心敬仰的师尊,含泪微笑。 “师父,弟子有句话不知该不该说,当年陛下杀了商师叔全家,也算违反本门禁令,可您作为掌门人却偏向行凶者,反将受害人囚禁十数年,这算不算包庇偏袒?” 他一语中的,夺取陈抟的镇定,慕容延钊本想为他求情,听了这话也来气,连忙粗声呵斥:“王师弟,你怎么责怪起师父来了,太不像话!” 韩通立刻声援:“大师兄,王师弟说得没错,师父也曾协助郭师叔残害同门,他有什么资格责罚王师弟?这鸟规矩就是看人下菜,谁有权势就偏向谁!” 慕容延钊大怒:“韩通你也要翻天么?师父现在秉公执法,王师弟陷害商师弟就该受罚,不存在偏向一说!” 韩通啐道:“你懂个球,知道商荣的亲爹是谁?就是诸天教的蓝奉蝶!蓝奉蝶一句话就能让师父挖出自己的眼珠子,怎会不偏护他的儿子?” 慕容延钊是在场最后一位知情者,堂口乍舌地愣住,看看陈抟发颤的面肌,再不敢多言。 王继恩接着讽刺:“师父,您或许要说陛下当年是被逼无奈,徒儿又何曾不是?您能理解协助前者,却不肯宽容我,想来正如韩师兄所说,在您心目中商荣的分量比徒儿重多了,他做反贼、弑君、辱师,都能被原谅,您对他多有人情味呀,到了徒儿这里就只剩冷冰冰的教条,徒儿是样样不如商师兄,不配和他比较,既然您已决定将徒儿逐出师门,徒儿也无话可说。徒儿这条命是您救下来的,又蒙您辛苦照看栽培,大恩大德徒儿无以为报,只好在这里给您磕几个头,望师父多多保重。” 他上前两步跪下,俯身重重磕了三个响头,陈抟过去对他的疼爱毋庸置疑,他也真心拿他当父亲看待,哪怕仇恨遮天蔽日,人人皆可弃可杀,唯独陈抟是例外。分别在即,不由得哀思如潮,泪如涌泉。 陈抟也难忍受这断肠时分,在他磕第一个头时便疾步而去,慕容延钊以宽慰师父为先,跟着离去。赵霁等王继恩磕完头,峻然走到他身旁,事到如今已无情分可讲,还不如直言不讳来得爽快。 “东马棚的事我还会继续追查,不能就这么算了。” 王继恩慢慢擦干眼泪,起身面向他,笑容宛如掺了□□的烈酒。 “我也是这么想的,这事不能就这么算了,这句话也给商荣,麻烦你替我转答。” 赵霁点点头,一转身过往恩情全化灰,下次再见便是冰炭不容的敌人。 黑夜铺开羽翼,御花园里花香散尽,天气渐渐闷热了。 宫漏响过四声,郭荣听到帘帐外有人轻唤:“郭太师叔。” 他一惊而起,低声问:“是赵霁么?” 掀开帐幔,赵霁立在床前,随侍的宫女太监于睡梦中被他点了穴道,浑然未觉有人潜入。 郭荣有些疑心,同时戒备着,质问:“这么晚了你偷偷入宫做什么?” 赵霁咬了咬嘴唇,歉意道:“我是来向您辞行的。”犹豫一下接着说,“我已知道您是商荣家的仇人,往后不能在您驾下效力了。” 郭荣苦笑:“你也想帮商荣报仇么?” 赵霁慌忙摇头:“您是杀了商太师叔的娘家人,可您更是个好皇帝,我不能为报死仇杀死一位明君。可是我若继续辅佐您,也对不起商荣和商太师叔,这个官不能再做了。” 郭荣知他去心已定,并不勉强,叹道:“商荣失踪一个月多了,你可有他的消息?” 赵霁黯然伤神:“没有,我正准备去找他,走到天涯海角也要把他找回来。” 郭荣惋惜:“商荣天赋异禀才智超群,可惜不是我儿子,否则我必定让他做我的继承人。他现在受他母亲蛊惑太深,只怕会误入歧途啊。” 他的担忧压迫着赵霁的心房,急忙振作心神驱赶悲观,笃定道:“您放心,等找到商荣我定会说服他放下仇恨,商荣深明大义,和您一样有一颗造福黎民的仁心,我相信他会清醒的。” 这话也给了郭荣信心,拍拍他的肩头鼓励:“你是个好孩子,以前我还不太赞同你和商荣的事,如今看来能认识你是他今生最大的福气,他虽非我亲生,也是我十分爱惜的人才,我希望他能回归正道,成就一番事业。” 他想送赵霁一些盘缠,奈何皇帝身边没有私房钱,等天亮再颁旨赏赐想来也等不及了,便找出一块翡翠玉佩交给他,让他拿去当了换路费。 赵霁此刻只当他是自家长辈,不好意思收这礼物,郭荣笑道:“太师叔给你的你就拿着,不想当,留着做个纪念也好。” 赵霁听了这话也明白日后可能相见无期了,有肺腑之言须得及时告之。 “郭太师叔,有句话叫疏不间亲,我本不该说您家的闲话,但皇后娘娘她……她怎么对商荣的想必你都知道了,我不是挑拨你们夫妇感情,只想提醒您,王继恩这人很危险,他千万别再让他进宫,尤其不能让他再接近皇后娘娘。” 郭荣估摸王继恩还有他所不知的劣行,在他询问下赵霁说出东马棚的疑案以及朴锐被杀、李狱判回避等事。 “我前日又去找过李狱判,他家的仆人说他带着妻小去乡下养病,又拒绝透露住 分卷阅读476 - 分卷阅读476 - 分卷阅读477 假凤虚凰 作者:星海拾贝 分卷阅读477 假凤虚凰 作者:星海拾贝 分卷阅读477 址和归期。我怀疑李狱判受到威胁,这八成与王继恩有关,说不定连朴锐的死也有问题。” 证据不足,郭荣不做评判,但明确表示今后不会再启用此人,连韩通一并撤职,打发二人离开开封。 然而防微杜渐并不容易,赵霁出京的当天,符皇后身边最亲信的宫女马宝儿奉命出宫来到韩通的住宅,向王继恩转答了皇后的懿旨。 “王公公,娘娘说你办事不错,今后还想重用你。京城百官关系复杂,多有结党营私之举,娘娘身在后宫不便直接过问,想让你做她的耳目。今后你就藏身民间,仔细观察朝廷要员的动向,每个月月中娘娘会安排人来听取情报。” 她交给王继恩一张五千两的银票,当做他的安置费用,王继恩欣喜不已,晋升的大门尚未完全关闭,这是命运的暗示,他有足够的耐心和恒心缔造辉煌的人生。 第181章 王朝更迭之救美 到了春末北方的空气仍然寒浸浸湿漉漉的, 像冰凉的布捂着人的口鼻。连日阴雨,山林笼罩在灰蒙蒙的雾霭中, 巍峨的群山像被天庭贬黜的神将,森然伫立。 商荣行走六七天, 已越过汾州,来到滹沱河南岸,路上听百姓议论近日辽**队屡屡骚扰边境,已多次与周军发生冲突,现正隔河对峙,两国民间来往被迫中断,滹沱河沿岸滞留了大批旅人, 靠近战区的地界已无人走动, 只有商荣这样的江湖客不受阻挠,依然穿山越岭向北进发。 还未见着太阳的影子,天就渐渐暗了,他正好登上一座高岗, 举目寻找之后的路径, 忽见西北方向烟尘腾腾,带来一阵人喊马嘶。 他跳下岩石到近处观望,只见尘埃中飙出一匹雪也似的白马,鞍上载着一个蓝色衣衫的契丹人,看身形服色是位青葱少年,后面一群周国骑兵穷追不舍,至少有五六十人。 那少年曲肘伏背, 双腿弯曲紧蹬马鞍,姿势极为娴熟矫健,白马运蹄如飞,似恶浪中穿梭的海鸥,身后追兵望尘莫及,纷纷发箭射击。 少年也背负弓矢箭弩,两腿夹紧马肚仰身向后张弓搭箭,弓弦脱手,箭羽端端射中领头一名将领胸口,那人当场落地死于乱蹄之下。 商荣看了忍不住赞叹那少年的骑术和箭术,心想:“都说契丹人从小在马背上长大,果然个个能骑擅射。” 这时又发现南去的道路上有动静,一些周国士兵潜伏在路边,悄悄设下十几道绊马绳,等那少年靠近,乍然拉起绳索阻截。 少年反应灵敏,赶忙勒紧缰绳,那白马亦是训练有素,曲蹄弓背,跳踉如豹,接连越过七道绳索,后面的士兵向前奔跑,第八道绳索与第七条间距太近,白马到底没能跃起,一个猛?将主人摔落在地。 追兵、伏兵一起出动包围少年,一个个大呼小叫凶神恶煞,看样子想慢慢虐杀这个俘虏,那少年挣扎爬起,拔出弯刀应战,头上毡帽滚落,垂下一头乌云般的青丝。 契丹男子皆剃头蓄辫,照发型看,这少年其实是位妙龄女子。 商荣痛恨郭荣,视周军为敌人,本就有意搭救这少年,见她是女儿身,更不能允许这伙人以众暴寡,脚尖点地,恰似展翅白鹤向包围圈俯冲而去,落在那少女身旁。 他从天而降惊呆众人,一位将领急忙爆吼:“拿下!”,骑兵挥刀,步兵举戈,齐刷刷呐喊扑杀。 商荣岂容他们靠近,身如猛虎出笼,一头扎进刀丛中,人们未曾看清他的动作,朵朵血花已遍地开放,这一场好杀,正是摆撼乾坤金剑吼,烹煎日月玉炉红,那少年杀手犹如磨牙吮血的恶狼,择人而噬的长蛇,四面乱窜,满空游走,抢剑割喉,夺刀砍头,由包围圈以内一层层杀起,不消片刻尸横满地。 “还不走,留着等死吗?” 他猛然一声咆哮,胜过雷惊天地,余下的士兵都以为遇上了嗜血的魔神,吓得丢盔弃甲而逃。 等他们逃远,商荣丢下大刀,脱掉沾血的外衣,从包袱里取出一件干净的穿上。那少女也唬得不轻,方才一直没看清他的脸,以为是青面獠牙的怪物,躲在白马身旁战兢兢不知所措。 牙齿的磕碰声敲入商荣耳孔,知道把人吓坏了,应加以安抚,便转身走向她。 他一露脸,少女猛烈的心跳突然暂停,一把捂住嘴阻止惊叫,在她的家乡,最标致的男子也像沙漠里的骆驼线条粗犷,找不到这样珍珠般白皙俊秀的俏郎君,看到他,她才相信汉人书籍里的描述,原来“美丽”一词当真可以用来形容男人。 商荣也看清了少女的面貌,她高鼻深目,轮廓比汉族女子鲜明,头发自然蜷曲成大波浪形,一层层鸟羽般搭在红苹果般娇艳的脸庞,处处显现出异域风情的美。最特别的是一双翠绿色的眼珠子,仿佛春和景明时江面荡漾的浓浓绿波,相传契丹族是狼的后裔,这双碧瞳似乎就是依据。 “谢谢你救了我,请问你叫什么名字?” 少女说着口音浓重的汉语,措辞很流利,自辽太、、祖耶律阿保机大力推行汉化以来,中原文化不断渗透至辽国,不仅统治者们研究汉族的典章制度,平民也积极学习语言文字及度量衡,以应对频繁的商贸往来,久之汉语成为契丹族内的通用的语言,大部分辽人都能用以进行日常沟通。 商荣见少女身上佩戴着多种绿松石、猫眼、琥珀镶嵌的贵重金饰,推测她是身份显赫的契丹贵族,礼貌回话:“在下姓商,周辽两国正在用兵,附近兵荒马乱非常危险,敢问小姐何故到此?” 少女蒙他相救,又为他的美貌倾倒,当下防备心全无,娇俏一笑:“我叫萧绰,是燕国公主的女儿,父亲叫萧思温,现任奚秃里太尉,日前两国开战,我父奉命领兵出征,不想被困冯母镇。家人闻讯后都很担忧,最近这一个月前线再无音讯传回,母亲已着急病倒,我在家坐不住,领着一百亲兵赶来救父,刚走到滹沱河北岸便遭周兵伏击,部从全军覆没,只有我拼死逃出,幸得商大哥搭救方才脱险。”,顿了顿,想起学过的汉人礼节,匆忙道,“恩人在上,请受我一拜。” 走到商荣跟前俏生生下拜,商荣赶忙扶起,看她笑靥如花,稚嫩可爱,年纪最多不过十五岁。 他在鹰城任职时曾了解过辽国的情报,那燕国公主吕不古是辽太宗耶律德光的长女,驸马萧思温是宰相萧敌鲁之侄。萧氏是契丹族的国舅部,历代皇后都由这个家族诞生,这少女兴许就是下任的皇后候选人。 这一带是周国的军事区,商荣建议萧绰尽快离开。萧绰一心救父,执意要去冯母镇,契丹女子率真大胆,见他武功高强,便想请其帮忙,恳求道:“商大哥,你武功这么好,能不能送我去见父亲?我可以付你报酬。 分卷阅读477 - 分卷阅读477 - 分卷阅读478 假凤虚凰 作者:星海拾贝 分卷阅读478 假凤虚凰 作者:星海拾贝 分卷阅读478 ” 她从马背上的褡袋里掏出一袋金币递给商荣,还保证事成后另有重谢。 商荣推辞:“相逢便是缘,小姐有急难,在下自当鼎力相助,酬谢大可不必。此地不宜久留,请小姐上马,先出了这片山地再说。” 萧绰依言骑上马背,见商荣调头前行,忙问:“商大哥,你不与我一道骑马吗?” 商荣回头说:“这里只得一匹马,男女有别,在下不能与小姐同乘一骑。” 萧绰知道汉人男女之间界线森严,不好劝他,策马跟在身后。 商荣脚程轻快,走了半个时辰已行出十几里,天也黑透了。月亮被隔绝在云层外,大地像炖煮太久的杂烩,边界模糊。为防敌人发现,二人未点火照明,摸黑前进便走得慢了。 萧绰心疼商荣徒步赶路,忍不住劝说:“商大哥你走了那么久,腿不酸么?还是上来和我一块儿骑马吧,我知道你们汉人讲究男女大防,可现在又没人看见,你还怕什么呢?” 商荣体量她是蛮夷,不怪其没教养,耐心解释:“我们汉人还讲慎独,在独处时自己的行为也要谨慎不苟,这样方能诚于中,形于外,就算没人瞧见也不能越轨。” “唉,你们汉人的规矩真多。” 萧绰笑了笑,又问:“商大哥你老家在哪儿?原本要往哪里去呢?” 商荣扭头发个嘘声,劝告:“附近可能还有周军,请小姐尽量别出声,以免被人发现。” 萧绰连忙歉意地点点头,乖乖爬在马背上打量商荣的背影,艳羡道:“这人怎么连影子都这么好看,和我的玉龙马一样漂亮出众,以前看到过的那些男人跟他比,都是蹩脚丑驴,找丈夫就得找这样的。” 想到这儿不禁脸红心跳,目光越发热切了。 商荣甚少与女子打交道,更没见过奔放热情的胡女,纵有七窍玲珑心也想不到这萧小姐对他动了春心,只想快些送她去与父亲团聚。 一人一骑走了一夜,中途又连续两次遭遇周军攻袭,商荣奋力保护萧绰杀出一条血路,第二天傍晚突破封锁线来到冯母镇的辽军军营。 萧思温受困多日,听说宝贝女儿来了,又惊又喜,又急又气,拉着萧绰的手含泪爱抚一阵,跟着又骂她任性淘气,跑到火坑里来送死。 商荣在一旁打量萧思温,这位统帅身陷重围,按说焦头烂额,可身上衣着干干净净整整齐齐,发辫梳理得油光水滑,胡须根根分明,不见一丝凌乱。 契丹武将自来以威猛著称,过分注重仪表会被认为缺乏果敢英勇的气度,这萧大人这般讲究仪容,看来不是个统兵打仗的材料。 他目测准确,萧思温出生在文臣官僚家庭,性格油滑软弱,契丹男子擅长的搏斗、击杀、狩猎他全不在行,更不懂兵法韬略,但极会察言观色,猜度人意,更是拍马屁的好手,靠着燕国公主的裙带关系和这一特技却也能在官场上混得顺风顺水。 谁知这次老天爷跟他开了个玩笑,两个月前北汉战败,作为其“父皇帝”的辽帝耶律?自觉脸面扫地,下令发兵攻打益津关,要对周国还以颜色,任命萧思温为“奚秃里太尉”随军出征,先期任务是跟踪敌军,这任务本生很简单,算是朝廷对他的优待,可萧思温胆小懦弱,只敢在战区边缘徘徊。后来周军大反攻,刚好打到他驻军的冯母镇,将其团团包围。他畏敌如虎,不敢还击突围,派人向别的部队求救,怎奈周军封锁严密,消息很难传出,他度日如年,已在考虑投降。 老子无能儿胆大,萧绰虽是萧思温亲生,性情却与父亲两样,敢作敢为英勇不屈,当即建议萧思温率兵反击。 萧思温训斥:“你一个女儿家哪里懂军国大事,打仗不是小孩过家家,弄不好要死人的。” 萧绰说:“天底下打仗哪里有不死人的,达达您畏首畏尾,几时能逃出去?我记得汉人有句话叫想死的死不了,不想死的偏要死……” 她只记得意思,不记得原话怎讲,转头向商荣请教,商荣莞尔:“求生得死,向死而生。” 萧绰喜他博学,向萧思温欢笑:“就是这句话,达达,这位商大哥是我的救命恩人,就是他护送我到这里来的。他武功高强又很有学问,您不妨请他出出主意。” 萧思温固然无能,却颇有识人之明,刚才见到商荣,已暗中惊罕,听了女儿引荐,忙上前施礼。 “有劳壮士搭救小女,萧某感激不尽。” 双方换过开场白,萧思温又问:“不知壮士高姓大名,还望赐教。” 商荣谨慎处事,略一凝神,又编出个假名。 “在下姓商,商辰风。” 他自与赵霁剑折情断,常常为那如星光春夜般短暂的感情喟叹,故而联想起两句唐诗“昨夜星辰昨夜风,画楼西畔桂堂东。身无彩凤双、、飞翼,心有灵犀一点通。”,也因此下意识杜撰出这个名字。 萧思温腹热肠荒,没察觉对方掠过眉宇的忧凄,接连求告:“商先生,萧某才疏学浅,此番兵败被围,实在有负吾皇重任,将军马革裹尸本是常理,可我家中妻儿尚未安顿,现在我这小女儿燕燕又跑了来,她孝心至诚,我这做父亲的怎忍心让她陪葬,还请先生再施援手,若能救我父女脱难,萧某愿倾家相报。” 商荣欣赏萧绰的勇敢孝行,尽管看不起萧思温的昏庸怂样也决定施救,请他取来地图查看周边地况。 这冯母镇东临滹沱河,西面南面群山阻绝,骑兵难以通行,北面地势平坦,敌军的兵力也最多。 辽军多是骑兵,向西南方逃脱也走不出大山,北边是唯一的通路,可周军人数上占绝对优势,萧思温的部下久遭围困,士气低落,强行突围只怕死伤惨重,得用奇谋方可成事。 商荣要求进行现场勘查,在向导带领下对四面地貌进行了一番细致考察,发现镇子东北边的河堤外侧是一段斜坡,北向数里便是周军的营地。 他计上心头,回营禀报萧思温:“在下想出一条计策,故有关云长水淹七军,我们此番也可来他一个水遁。” 他建议萧思温趁夜掘开东北面的河堤,放水冲击敌营,再组织军士突围。周军多是步兵,遭受水淹定然大乱,而辽国多骑兵,马儿天生是游泳健将,不会受洪水阻隔。 萧思温大喜,命人依计行事,商荣观看天象,预测明晚将有大雾,突围行动便定在了明天半夜。 第182章 王朝更迭之执塾 夜雾恰似一条宽大的舌头舔遍大地, 世界像关进了香炉,远处的景物只存在于想象中。 萧思温的部队整装待发, 他为商荣准备了一匹好马,拜托他继续保护萧绰。子时, 军队动手挖掘河堤,一个时辰内掘开五丈宽的大口子,缺口在水势冲击下自 分卷阅读478 - 分卷阅读478 - 分卷阅读479 假凤虚凰 作者:星海拾贝 分卷阅读479 假凤虚凰 作者:星海拾贝 分卷阅读479 行扩大,最终崩裂十几丈,河水顺势奔涌,声若奔雷,浪如雪卷, 形成一股吃人的激流, 冲向东北方。 洪兽爪牙所至,万物都在惨烈嘶嚎,地面的秩序不复存在。 周军营地里,有的士兵被马蹄的轰鸣惊醒, 以为敌军偷袭, 匆忙出帐查看。只见浓雾如波翻涌,雾气后突然现出一道两三丈高的墙壁,以不可抵挡的威力压向军营。 “坏啦坏啦!发大水啦!” 警报刚一传出,营地已被洪水吞没,许多人在睡梦中失去生命,清醒的人们也厄运难逃,有的死于洪峰冲击, 有的溺水身亡,有的被水中的杂物碰撞而死,两万人马中仅有数千人侥幸逃生。 此时辽国骑兵开始顺流度过这片泽国,决口后方圆十数里沉入一丈深的水底,周军修筑的路障、陷阱基本报废,健壮的战马驮着士兵畅通无阻地游淌,通行十几里水势渐小,周军的增援部队也出动拦截。 萧绰的白马被敌军大刀砍中右后腿,惨嘶栽倒,商荣赶来杀退敌兵,伸手叫她上马。萧绰心疼爱驹,舍不得丢弃它,而那白马已然残废,再也站不起来,她抱住马头伤心痛哭,马儿也哼着鼻子泪流不止。 旁边又有周军出现,拼命向他们投掷石块发射箭雨,商荣挥动长矛防御,将萧绰强行拖上马背,与其他辽国骑兵一起奋力突围,且战且走奔波半日,到了益津关以西三十里处,终与友军会合。 萧思温派人清点人数,发现只损失了十分之一人马,远比预期的少,心下大为庆幸,对商荣感激敬佩,生怕接下来再遇困厄,恳求他留在军中协助。 商荣救人归救人,心里仍拿辽人当异类,又听说辽帝耶律?为人残暴,不愿为其军队效力,知道萧思温贪生怕死,无心建功只图保命,便旁敲侧击道:“萧大人贵为驸马,按理不该上战场的,若有闪失,贵国君主也难向公主交代啊,如今大人脱难,应尽早写信回家报平安,免得家人担忧。” 萧思温经他提醒,马上生出对策,写信给夫人吕不古,尽诉战场上的惊险苦难,请求她向耶律?说情,早日将自己调离前线。 商荣做事有始有终,打算等萧思温的调令下来再离开,这样方能确保萧绰的安全。在辽军中呆了两天,这日萧思温亲自来访,愁眉苦脸告诉他自己的宝贝女儿自那日痛失玉龙马后再未进食,这会儿已卧床不起,希望商荣帮忙劝解。 商荣再见到萧绰,她丰腴的脸颊已凹陷下去,面色菜黄,蓬头垢面,起初以为进帐的只有父亲和下人,仍窝在毡床上不起来。 萧思温有三个女儿,最疼这个幺女,从来舍不得打骂,看她任性绝食只有心疼的份,上前拍着她的背哄道:“燕燕,达达叫人做了你最喜欢的羊肉羹和奶皮子,你吃一点好不好?” 萧绰不吭声,还扭着肩膀甩开他,萧思温无奈,又说:“商先生来看你了,你总不能躺着不理人吧?” 萧绰惊忙坐起,看到商荣,飞快扯起毡毯蒙住脑袋,尖叫:“达达你快请商先生出去,快!” 萧思温回头向商荣苦笑:“她是怕你笑话她现在的模样,请先生先到帐外等候,容她梳洗过再来相见。” 商荣笑着点头,心想:“女孩子的忌讳就是多,独自一人或者当着家人的面可以邋里邋遢,见外人时却必须精细打扮,也不知为了什么。” 他没往“女为悦己者容”上头想,以为这是天底下女子的普遍习惯,在帐篷外等了半晌,下人出来请他入内。 萧绰已出穿戴整齐坐在毡垫上,脸上擦了一层薄薄的脂粉遮挡病容,眼睛还是红通通的。 萧思温示意余人跟他出去,留他二人说话。 萧绰悲伤盈胸,见了心仪之人愈感委屈,头一低,滚下两串泪珠。 商荣在她对面的垫子上坐下,柔声问候:“萧小姐,听说你两天没吃东西了,这可不行呀。军队将要转移,你若病倒就不好办了。” 萧绰擤一擤鼻子,下嘴唇上留下两个鲜红的牙印,哽咽道:“我想我的玉龙马,它还是小马驹时就跟着我,陪了我整整八年,我真不相信它就这么死了。” 见商荣不说话,又小声嘟哝:“达达说不过是一匹马而已,死就死了,可对我来说玉龙马是最好的朋友,我从没想过和它分开,实在接受不了这个结果。商大哥如果养过马,或许能懂我。” 商荣说:“我虽然没养过马,但也理解你的心情,可是你再抗拒也改变不了玉龙马死去的事实,现在就这么悲伤,将来等你的父母亲人去世,岂不更加受不了?” 他说话太直接,萧绰吃了一惊,有些生气地嗔怪:“你怎么能说这种话,我的父母和姐姐们都健健康康的,才不会死呢!” 商荣笑道“人再健康也不能长生不老,至多不过百年便尘归尘土归土,到了那时你总是要面对的。” 天真的少女尚未深入思考过生死,顺着他的话一想,不禁恐慌,情绪更低落了。 “人为什么注定要与喜欢的人和事物分离?难道没办法避免?” 她的苦恼也曾是商荣的心声,世人盼长久,伤离别,可惜红尘中的一切因缘聚首皆有定数,有的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有的则因变异而终将灭坏,无常的力量压倒一切,谁都无法逃脱。 心底惆怅转为长叹,轻声说:“心有所爱,必受此苦,绝情断爱方可得免。” 幽幽的喟叹像开导亦像自语,萧绰费解:“这世间连动物都是有情的,人若不会爱了,与木头石像有什么区别?喜欢一个人或者一样东西的感觉明明很快乐,断情绝爱不是很可惜么?” 商荣反问:“你之所以为玉龙马伤心,就因为你喜欢它,回想曾经和它相处的快乐时光就越觉得伤心,这便是佛家说的人生八苦之一爱别离呀。假如你不喜欢它,或者当初在一起时不那么快乐,如今也不会这么难过了,不是么?” 萧绰愣了愣,眼泪似绿叶上的露珠,无风自落,掩面低泣:“就算是这样我也不后悔,假如还能重来,我照样那么喜欢它……” 她的泪像一滴滴铁水打在商荣心上,这种痛叫做感同身受,情如烟花,在消失的前一刻惊艳了天地,时光会老,记忆不灭,他也不会为那场倾心的爱恋后悔。 “既然不后悔,你就得有勇气承受离别后的痛苦,你和它的缘分结束了,人生还在继续,不想死就必须振作起来。” 萧绰哭哭啼啼拭泪道:“我还有父母亲人,我要活下去……” 商荣点点头,伸手递出手帕,她愣了愣,羞赧接住,捏在手中仿佛捏住了一道春风一股暖流,再次确定她真的很喜欢这个温柔俊美的男子,想抓住一切机会了解他。 “商大哥……” “嗯 分卷阅读479 - 分卷阅读479 - 分卷阅读480 假凤虚凰 作者:星海拾贝 分卷阅读480 假凤虚凰 作者:星海拾贝 分卷阅读480 ?” “你以前也经历过爱别离的痛苦吗?” “……嗯。” “那你是怎么挺过来的?” “和你一样,我还有其他信念。” “我是为了家人,你也是?” “……准确的说,是为了替我娘报仇。” “你娘被人害死了?” “她还健在,但被仇人陷害,过了十几年生不如死的牢狱生活,亲人也被仇人杀光了。” “什么人这么坏!告诉我,我要和你一块儿惩罚他。” 少女急迫地表达关心与支持,情不自禁抓住了心上人的手。 商荣略微惊诧,随即想到她是胡人,便释然一笑,装作不经意地抽回手,从容起身。 “这个以后再说,你先吃东西,免得你爹担心。” 他端来早已准备好的食物放到萧绰跟前,将调羹递给她。萧绰心结平复,腹中饥火复燃,饭菜也变得格外香甜可口,不一会儿吃得干干净净,一滴汤汁也没剩下。 商荣见状放心,叮嘱她好生休息,临走时女孩跟着跳起来。 “商大哥,你先别急着走好不好?你救了我和达达的命,我们还没好好感谢你呢。” 她和萧思温一样,都想尽力留住他。 商荣以为她也希望自己接着当保镖,柔声安慰:“我正好要去临潢府,你爹已写信回家活动了,等他的调令下来,我就护送你们父女回家。” 萧绰喜出望外,凭着小女儿心思,竟巴不得在战场上呆得越久越好,可是她的母亲本事太大,收到丈夫的求救信,立即进宫去找她那做皇帝的哥哥疏通。 不适合做武将,倘若丢了脑袋,害妹妹变成寡妇又是一桩麻烦事,便爽快下旨召他回京。 萧思温谢天谢地谢老婆,赶紧交接完军中事务,领着女儿和一队亲兵打道回府。 商荣一路陪同,晓行夜宿赶了十日,来到辽上京临潢府。 这座城池兴建于唐代中期,发展至今已复原广阔,气势宏伟,整座都城长三十里,宽二十五里,被白音戈洛河一剖为二,北面叫皇城,是辽国皇室贵族的居住地,南面叫汉城,居民以契丹贫民及汉人为主。皇城修筑高大坚固的城墙,汉城则没有防御设施,是辽国统治者“以国制治契丹,以汉制待汉人”的生动写照。 商荣来到公主府,受到了最隆重的款待,公主吕不古早在萧思温的家书中了解了这位汉族少年的英伟事迹,见到本人后惊喜赞叹,定要留他在家盘桓数日。 契丹人的热情比汉人来得强烈直接,若是拒绝真要伤他们的心,商荣初来乍到,有个地方落脚也是好事,便接受了公主的好意。 次日早饭后刚回到客房,下人又来相请。 “家里来了客人,听说商先生在,定要见见您,公主和驸马不好回绝他,请先生赏光去厅上一叙。” 商荣奇怪,问这客人是谁。 下人笑容有些微妙:“就是永兴宫世子耶律贤。” 他这表情并无不当,连商荣这个身居中原的汉人也知道这位世子身份尴尬,这还得从辽国的宫廷斗争说起,当年辽□□耶律阿保机共生四子,长子耶律倍,次子耶律德光,三子李胡,四子牙果果。 阿保机死后本该由嫡长子耶律倍继位,但由于太后述律平作梗,扶立耶律德光称帝,是为辽太宗。谁知风水轮流转,到耶律德光身死,耶律倍的儿子耶律阮趁机夺取皇位,史称辽世宗。 嫡长子即位的传统一再遭到破坏,激发了其他野心家的贪欲,辽世宗即位不久,耶律阿保机的侄儿耶律察割图谋篡位,在新州火神淀弑杀了辽世宗及皇后,自立为帝。因此举全系叛逆篡僭,遭到契丹贵族的集体反对,终被耶律德光的长子耶律?设计杀死,事后耶律?登基称帝,即是当今辽国天子。 今天到萧家做客的这位耶律贤就是辽世宗的嫡子,父母遇害时他刚满四岁,受近臣保护逃得性命,后来耶律?无子,膝下寂寞便想起这个被遗忘在角落里的侄儿,将他接到身边抚养,却又不册封任何爵位给他,因他居住的宫室名叫永兴宫,人们便称其为永兴宫世子。 设若辽世宗不在察割之乱中丧命,耶律贤本该是皇位继承人,却受命运作弄,寄人篱下,供皇帝消遣解闷,身份等同于豢养的宠物,说来诚为可怜。 商荣在公主的会客厅见到了这位苦命皇子,那是个相貌端正的年轻人,因出身高贵,自幼接受汉文化教育,言谈举止特别谦和文雅,不看那碧眼高鼻,还真像个饱读诗书的汉族文士。但面色苍白,身体癯弱,似有不足之症。 叙礼完毕,耶律贤即刻向商荣诚挚致谢:“此番姑父和燕燕表妹在前线受困,全赖商先生仗义相救,大恩大德,没齿难忘。” 听他的口气似乎与萧家关系亲密,吕不古在一旁笑道:“我这侄儿从小没了爹娘,我觉着可怜见的,时常接他来家中玩耍,与亲生儿子也差不多了。” 萧绰依在母亲身旁,笑着调侃:“他是个书呆子,最爱看你们汉人的之乎者也,说话老是一股子酸味儿,无趣得很。” 吕不古伸手捏了捏她的鼻子,作势训斥,耶律贤不以为忤,反嘿嘿憨笑道:“表妹教训得是,我也知这样说话不讨人喜欢,今后一定改。” 萧思温摆手称笑:“燕燕跟你开玩笑呢,她常说身边都是粗人,只你还算斯文,你有空多来陪她玩,她会高兴的。” 萧绰不爱陪父亲客套,立时娇嗔:“达达,我几时说过这种话,我喜欢的马球蹴鞠打猎,他一样都不会,怎么陪我玩啊?” 她一盆冷水浇灭耶律贤的喜悦,撑着青红不定的笑脸,窘得额头冒汗。 吕不古不急不缓出来打圆场,对商荣说:“商先生,我家的孩子不爱读汉人的四书五经,却喜欢中原武术,我早想找个好师父教他们,可惜一直寻不到合适的。阁下武功这般高强,是可遇不可求的良师,我想把孩子们托付给你教导,不知你能否答应?” 这主意是萧绰连夜撒娇求来的,她是家里的宠儿,公主夫妇爱之如命,觉得这不是什么过分要求,自然尽量满足她。 商荣起初有些犹豫,以才疏为由推却,萧绰与他相处多时,已很熟稔,连忙央求:“商大哥你来上京等朋友,总归要找地方住,何不就住我家呢?我真的很想学武功,你只要把你的功夫教给我三成,以后我就再不怕被人欺负了。你就留下来嘛,好不好?” 萧思温夫妇也极力劝说,例举了许多住在他家的方便处,商荣寻思:“不灭宗与辽国朝廷勾结,想必在这临潢府安插了不少爪牙,我若住到外面去兴许会暴露踪迹,倒不如留在公主府安全。” 权衡利弊后对主人家说:“在下的朋友还有一个半月才到,这之前在下可 分卷阅读480 - 分卷阅读480 - 分卷阅读481 假凤虚凰 作者:星海拾贝 分卷阅读481 假凤虚凰 作者:星海拾贝 分卷阅读481 以留下来教小姐们习武,时间仓促,能学到什么程度还得看各人资质,在下不敢保证能令他们满意。” 他愿意暂留吕不古就很欢喜了,叫另外两个女儿出来拜师,嘱咐她们今后好生侍奉师父。 耶律贤亦喜,请求商荣:“我也想学武,先生也教教我吧。” 商荣大方道:“世子若有兴趣,以后可常来,与小姐们一道练功。” 萧绰再次戏谑:“师父您别听他的,这人打小体弱多病,力气比女人还小,哪儿是习武的料呀,来了只会拖我们后腿。” 她不断任意刻薄耶律贤,遭到父母齐声嗔斥,而耶律贤全不在意,始终笑嘻嘻迁就她,这不仅仅是性子温和的缘故,连商荣也瞧出他对萧绰有意,忍不住会意微笑。看萧绰的态度,耶律贤明摆着是一厢情愿,以他的身份处境,萧家人也多半不愿把女儿嫁他,这位世子的相思只怕要无疾而终了。 第183章 王朝更迭之失约 契丹族全民尚武, 女人较少受礼教约束,只要家长愿意即可享受与男子同等的教育。商荣与萧家达成约定, 留下来担任三位小姐的武师。萧绰的大姐萧伊兰今年十九岁,二姐萧胡辇十七岁, 都生得冰肌玉骨,貌若天仙,萧绰不如姐姐们貌美,却因活泼聪慧最受父母宠爱,从而招致萧伊兰和萧胡辇不满。 这点商荣初到萧家不久便看出端倪,平日三姊妹一起习武,大小姐和二小姐时常借故挖苦萧绰, 这些刻薄话都以玩笑掩饰, 萧绰也不甚在意,照样亲近她们。 商荣一开始只教三人简单的防身术和基本的剑术,萧绰资质不凡,比姐姐们学得都快, 没几天就能熟练掌握, 商荣便因材施教多传授她一些稍有难度的武功,并应她要求,讲授了《孙子兵法》、《太公六韬》,她仍能很快领悟。 相比之下萧伊兰和萧胡辇在这方面愚钝得多,见小妹进步神速,不免嫉妒更深,说话动不动夹枪带棒, 而萧绰依然采取礼让,从不与她们争执。 商荣看在眼里,由萧绰的处境想到自己,当年在师门,他正是由于对王继恩的嫉恨浑不知晓,一直疏于防范才被对方落井下石,这三小姐天真纯善,毫无机心,日后恐会受害。 他虽有担心,却认为一个暂居的外人不便掺和人家的家事,或许大小姐二小姐只是性子尖刻些,并不会真心伤害妹妹,于是冷眼旁观,直到有一天他无意中看到萧伊兰和萧胡辇偷偷往萧绰的茶水里放灰土,以这恶作剧报复在剑术课上出风头的小妹。 小时偷针长大偷金,凡事皆可以小见大,这两个少女今天因小怨在妹妹的食物里洒灰,将来说不定就会为大恨下毒加害,商荣觉得不能再作壁上观,这天下午塾课完毕,将萧绰叫到后花园里谈话。 “你这些日子功夫学得不错,书也念得很好,我今天额外再多教你一些东西,你愿意学吗?” 萧绰努力用功就为换取商荣赞赏,得到特别指教犹为开心,雀喜道:“师父肯教,徒儿当然愿学啦。您要教我什么呢?” 商荣用树枝在地上写出一行字:“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 萧绰逐字念诵,懵懂道:“师父,这是什么意思啊?” 商荣说:“意思就是为人处世要提高警惕,既不能有害人的恶念,也要对周围人多点防备。我们汉人还有句老话叫千尺深的水看得清,一寸厚的心看不透,人心隔肚皮,与你亲密无间的人也许内心里非常厌恶你,会在背地里使阴招捅刀子,你没用防备心就会吃亏遭殃。” 这道理对未经人事的少女来说很残酷,萧绰背上滑过一片凉意,怯惧道:“我会好好善待身边每一个人,这样能改变那些人的想法,让他们真心和我好吗?” 商荣摇头:“不是每个人都会将心比心,世上多的是恩将仇报的小人,你长在顺境中,不知人世险恶,容易受假象蒙蔽,须知当你身处逆境,才能分辨出对方的善恶,真心待你的人会竭尽所能救护你,而怨恨你的人则会趁机往你头上砸石头。” 萧绰忙问:“那要怎样才能判断出一个人是真心还是恶意呢?” 商荣苦笑:“这个没有捷径,所以我才教你谨慎防备,不义之人不可交,不是知音不与谈。再有,你为人大度宽容,这本是优点,可如若有人仗着这点再三伤害你,你就该多留个心眼了。” 萧绰听出这是在针对姐姐们,不由得惊奇矛盾,琢磨道:“师父一向说话在理,伊兰和胡辇是挺爱刁难我,她俩从小骄傲小气,家里人习惯让着她们,我也因此不与她们计较,她们是我的亲姐姐,难道说真会害我不成?” 她垂头沉思,半晌没动静,一只贪恋香气的大蝴蝶落在她的发髻上,奇怪这朵大花为何采不出花粉。商荣见这蝴蝶色彩艳丽,如同一只天然的头饰,恰与她相配,正笑微微端详,远处走来几个仆人。其中一个中年妇女哀声恸哭,旁边几人搀扶劝说,神色都很焦虑。 萧绰见了招手叫她们过来,向着那悲啼的妇人问:“隆哥嫂怎么哭得这样伤心?出什么事了?” 一个戴黑头巾的妇女代答:“回三小姐,隆哥嫂的小儿子失踪两天了,我们找遍全城也没捞着人,怀疑被‘大食妖’捉走了。” 隆哥嫂听了,哭声更见凄绝,旁边一个绿衣女人立刻训斥那黑巾妇女:“事情还没查清呢,你休要胡说,当心吓坏了三小姐。” 萧绰忧惶地问她们:“那‘大食妖’还在城中出没么?最近又丢了多少人呀?” 黑巾妇女为证明自己并非瞎说,抢话道:“还和从前一样,每个月都有几十人失踪,我一个亲戚家的孩子上个月刚不见了,至今还活不见人死不见尸呢。” 萧绰不觉捏紧衣襟,安慰隆哥嫂:“你别急,你儿子兴许去朋友家玩了,过几天自己就会回来,待会儿我去跟孙管家说说,让他多派几个人帮你们找。” 仆妇们谢恩告退,这件事引起商荣的兴趣,他到临潢府后深居简出,不知城内风物民情,等众人远去忙问萧绰:“你们说的‘大食妖’是什么怪物?经常出来害人么?” 萧绰说:“我也不知道那东西是人是妖,大约从四年前起,京城就常有少年无故走失,起初一个月丢七八人,渐渐的越丢越多,最多一次二三十个同时失踪。人们一开始怀疑是被歹人掳走了,可无论官府还是民间都查不出一丝线索,后来便有人说这些少年是被妖怪抓走的,还说那妖怪专吃少年,故而名为‘大食妖’。” 商荣不信鬼怪之说,联系过去的见闻判断:“我见过几个修炼邪功的坏蛋,他们靠吃人心肝吸人脑髓来增进功力,这‘大食妖’八成也一样。” 再想:“不灭宗和辽国 分卷阅读481 - 分卷阅读481 - 分卷阅读482 假凤虚凰 作者:星海拾贝 分卷阅读482 假凤虚凰 作者:星海拾贝 分卷阅读482 相互勾结,又惯会制造类似惨案,有重大嫌疑。” 萧绰受这骇人听闻的推测惊吓,不禁魂惭色褫,又听他询问:“这四年临潢府可来过什么奇怪的人?” 她思索一阵,恐惧道:“说到奇怪,我知道有两个坏家伙最是可疑,就是皇上宠信的御医韩江和他的表弟楚飞白。” 这二人都是汉人,大约三年前进入辽国宫廷,辽帝耶律?身体病弱,酷爱饮酒,时常通宵达旦做乐,到了白天高卧不起,久之健康愈差,遍请名医调治。那韩江就是位精通医术的能人,得他诊治耶律?的病情大为好转,将他看成保命符,一天都离不得。 韩江妙手回春,在外的名声却极差,原因又二。 其一,他向耶律?进献了一剂延年益寿的补药方子,竟需用壮年男子的胆汁入药调配,从此耶律?每隔一段时间就要杀一名青壮年取胆配药,朝中大臣惧怕他的残暴,未敢劝谏,将罪责归咎韩江,背地里无不咒骂他。 他惹人怨恨的第二个地方不在本人,而是他的表弟楚飞白,此人是耶律?的男宠。 耶律?自来厌恶女人,身边只用宦官侍奉,不许宫女靠近,从未临幸过女子,后妃形同虚设,是以至今无有子嗣。过去曾宠幸过几名美少年,他暴躁易怒,脾气反复无常,一喝醉酒便要胡乱杀人,那几名男宠都因此死于非命。 可是这楚飞白异于常人,三年前刚一入宫便获专宠,还将耶律?制服得百依百顺,服服帖帖,金银财宝任由挥霍,国家大事也听凭他裁夺,如今满朝官员无不仰其鼻息,说成只手遮天也不为过。 萧绰介绍:“那楚飞白是只笑面虎,心肠极为歹毒,常以杀人取乐,谁若不小心得罪了他,都会家破人亡,死无全尸,达达也说每次看到他心里便发毛,比见鬼还可怕。前年冬至节我跟随父母进宫朝拜也曾远远见过他一次,个子高瘦,面白如雪,具体什么样儿没看清,听说长得比女子还娇媚漂亮。” 这点毋庸置疑,没有十足的美色岂能迷倒君王,商荣又问起那韩江的性情习惯。 萧绰说:“此人行事低调,不爱与外界接触,若无召见一般都呆在府邸,从不接待访客。贤宁倒是跟他打过交道,说他待人谦逊有礼,行事不骄不躁,只看外表是个非常温和可亲的人,就是时常面无表情,一年四季一张脸,像个木头人。” 贤宁是耶律贤的表字,他住在皇宫,见闻最是可靠。 商荣像冰水淋头,头皮一紧,这对表兄弟的特征听来如此熟悉,一个是面善心恶的僵脸神医,一个是毒如蛇蝎的妖艳美男,那不就是莫松和上官遥吗?这两个恶棍自当年峨眉山逃亡后消失了四五年,莫非躲在辽王宫中? “上官遥修炼飞头煞,受尸毒攻心,必须经常更换身体,莫松为了替他保命,定会钻研出许多害人的法子,他们很可能就是在临潢府作祟的‘大食妖’。” 挫折磨难改变不了商荣除暴安良的习性,决定调查此事,但他已不像从前那般冲动莽撞,行事前总要深思熟虑,考虑到自身武功未复,可能降伏不了那对歹徒,准备等见过云飞尘,学到神功“玄冥功”以后再动手。 六月十五日不久到来,他提前一天向萧家告了假,当天乔装出行,照着萧绰画给他的地图来到大悲寺。 主持了凡方丈接待了他,可等了一整日终不见云飞尘的踪影。 “云先生年前来信,说五月会来临潢府,现已过去月余仍无音讯,贫僧甚是担心,又不知去哪里探访,烦请商施主一道想想办法才好。” 商荣也疑心云飞尘出事了,商怡敏说见面时他正遭不灭宗滋扰,赤云法师为抢夺秘籍曾算计过不动明王陶三春和军荼利明王宇文渊,想来也不会放过云飞尘,难不成已被歹人们得手了? 黄昏,他辞别方丈返回萧家,太阳已沉入地平线,软风轻抚,月上东郊,临潢府不比中原都市繁盛,这个时辰街上行人已稀,空气里漂浮着干燥的灰尘,闻起来带点辛辣,仿佛往热汤里洒入胡椒粉,商荣心情更烦躁了。 走到距离公主府数十丈的街口,他看到一人背对街道立在墙边的大树下,仔细辨认是耶律贤。 商荣在萧家住了一个半月,起码与这书呆子见了二十面,彼此已算熟识,路遇后理当上前打招呼。 他步履无声,走到近处耶律贤仍未察觉,倒教商荣听到他的自言自语。 “燕燕表妹,你为什么总是取笑我,我真有那么无趣讨厌吗?我一直不敢对你说,其实我早在很久以前就爱上你了,你是我见过最清新可爱的女子,像草原上的羚羊,又像春天里的百灵鸟,我一想到你就高兴,一看到你心就飞到了天上。前些时候你偷偷跑去前线找姑父,我听到消息差点当场吓晕过去,此后无时无刻不在为你祈祷。我对菩萨说只要能让你平安回来,我情愿折寿五十年,假如你注定有此一劫,我宁肯替你去死。燕燕,你总笑我呆傻,哪里晓得我这份呆这份傻都是因你而起?你为什么不愿多看我一眼,不多和我说一句话呢?燕燕,我的亲亲表妹,你什么时候能明白我的心啊……” 耶律贤越说越动情,竟神魂颠倒地抱住树干,把那粗糙树皮幻想成温香软玉,脸帖在上面陶醉摩擦。 商荣忍不住噗嗤做笑,继而向那惊慌转身的人道歉。 “对不起,世子,在下适才恰好路过,见尊驾在此想上前打招呼,并非有意冒犯。” 心事暴露,耶律贤羞惭难当,急着向商荣作揖恳求:“商先生,我刚才头脑昏聩说了许多混账话,还望先生替我保密,千万别告诉萧家人。” 商荣笑道:“窈窕淑女,君子好逑,世子倾心思恋佳人,肺腑表白怎能说成混账话?以在下看来,阁下这番心思早为公主驸马察觉,何不当面向他二位提亲,请其成就好事?” 耶律贤木愣片刻,心像黄连炖蛇胆,面如菠菜调青汁,忧苦不尽道:“先生哪里知道我的烦恼啊,我身无一官半职,吃穿用度全靠皇上赏赐,就是个一无所有的白丁,怎配得上表妹金枝玉叶。姑妈和姑父就是知道我的心思,也不会招我为婿。” 他这确是大实话,商荣也是实在人,不做无用的安慰,只伸手拍了拍他的肩头,问他是否准备回宫。 耶律贤点头:“我刚在姑妈家吃过晚饭出来,他们说先生今日告假外出,不知去了何处?” 商荣说:“我去大悲寺访友,可那位朋友失约了,我担心他遭遇不测,又不知如何寻找,现在只能干着急。” 耶律贤忙问他朋友多大年纪,听说是四十开外的中年人,不觉松了口气。 商荣猜到缘故,问:“世子是不是以为他和我同岁,担心他被‘大食妖’掳走了?” 分卷阅读482 - 分卷阅读482 - 分卷阅读483 假凤虚凰 作者:星海拾贝 分卷阅读483 假凤虚凰 作者:星海拾贝 分卷阅读483 耶律贤吃惊:“先生也听说大食妖的事了?” 商荣点头:“日前公主府里一户奴仆丢了儿子,怀疑是‘大食妖’抓去的,我就顺便打听了一下。” 耶律贤急忙握住他的右手抖动:“我差点忘记提醒先生,你平日外出务必小心,尤其是晚间最好别单独出门,那‘大食妖’专门劫持似你一般年纪的青少年,遇上了必死无疑。” 商荣忙说:“世子与我年纪相仿,单身夜行岂不危险?让在下送你回宫吧。” 耶律贤称谢后安慰:“先生不必担忧,那‘大食妖’不伤王公贵族,我以前也害怕,后来亲身遇上过一次……” 他欲言又止,被商荣反手抓住:“世子遇到过‘大食妖’?可否细说详情?” 耶律贤面有难色,犹豫一阵说:“这事我只对皇上说过,他警告我别对外人提起,先生肯保守秘密,我才敢告诉你。” 商荣承诺:“在下口风甚严,绝不再传六耳,请世子放心。” 耶律贤信得过他,便一五一十讲述当日经历,那是前年春天的傍晚,他随耶律?游猎回京,在近郊独自走迷了路,正在林间徘徊,树丛里飞出一个穿黑斗篷头戴青铜兽面的怪人,抓住他的后领将其拽下马背。他惊叫挣扎,口鼻被一块帕子捂住,一股异香钻入鼻孔,人瞬间失去意识。 醒来后躺在城墙根下,身上毫发未伤。他胆战心惊回到皇宫,耶律?正派人四处寻他,看他平安归来十分高兴,但听了他的经历又大发雷霆,直骂他胡说八道,扬言再敢散布谣言就砍他的脑袋。 他惧而缄口,沐浴更衣时近侍发现他脖子上有一条用朱砂画下的红线,他一回想,认定是那怪人干的,以为是诅咒,清洗干净后仍担惊受怕了好几个月,幸而再无异事发生。 后来他听到一些目击者的传闻,得知那日劫持他的就是神出鬼没的‘大食妖’,陆续又听说了几个和他遭遇相同的王族子弟,因而确定那妖怪只袭击贫民,若认出猎物是贵族出身就会将其放生。 商荣听说怪人在他颈项上画线,立时联想起莫松的换头术,进而向他打听韩江和楚飞白。耶律贤常在辽帝身边,与这二人接触频繁,当下细致描述了他们的体貌特征,商荣的脸宛如入冬的湖水飘起浮冰,彻底确定了敌人的身份。 第184章 王朝更迭之探查 月色暗红, 像病人布满血丝的眼球,星辰黯淡无光, 垂头丧气地眨着眼睛,夜晚由此显得阴沉昏暗, 似乎随时会有不幸的事情发生。 商荣躲在一片高大的茉莉花丛后,身体如刺猬团缩,每根神经都绷得很紧,他正身处一座美丽的花园,这里山石叠翠,奇卉吐芳,曲廊亭台旁池水翻清波, 朱栏画槛外碧树囤绿云, 富贵清幽,景致非常。 谁能想到这座人间福地实是一个杀人魔窟? 这里即是耶律?赐给御医韩江的宅邸。 说来这已是商荣第六次潜入,半月前他经由耶律贤的描述证实迷惑辽帝的韩江和楚飞白就是当年神农堂的叛徒莫松、上官遥,此后便暗中对这二人展开调查。先是摸熟了韩府周边地况, 接着夜入宅邸查探。 初次夜探他就发现两大疑点。 首先, 韩府的后花园异常安静,盛夏夜竟听不到虫鸣鸟叫,也亏得商荣细心,及时注意到这反常现象,仔细观察发现后花园里栽种的草木大多形态奇异,香气古怪,都是罕见的毒花毒草, 想是用以炼制□□的原料。 上官遥精通毒术,这大概是他的爱好。 另一桩异像来自宅中的人工湖,湖面足有两三亩宽阔,湖水清可见底,然而池中既没有芙蕖藻类,也看不到鱼虾水族,稍一走进就恶臭扑鼻,那臭味像放久了的死尸混入带酸味的腐蚀液,若饱腹的情况下闻到势必作呕。 当夜他不熟路径,未敢冒然深入,大致观测了府中地形便悄悄撤离。 隔了几天遇上阴雨连绵的恶劣天气,他趁机再入敌营,有了上一回经验,这此探查深入内宅,正好看到四名仆役挑着一只五尺高的大桶走向人工湖,将桶里的水倾入湖水,看分量至少有一二百斤。 商荣直觉这水有古怪,跟踪那些仆役来到一座小跨院。这跨院与别处相比简陋荒芜,湖水的臭味在这里格外浓重。 挑桶的仆役们刚进院子,另有两人挑着一只臌胀的麻布口袋走来,入院后将袋子扔在屋檐下,招呼屋里的同伴:“这儿还有一个,赶快处理了吧。” 屋里人很不高兴:“不是说今天的都弄完了吗,怎么又多出一个。” 屋外人说:“大哥说这个不合适,养着费事所以提前弄死了,你们快拖进去溶了,免得放烂了招蛆。” 屋里人躲懒不过,敷衍道:“先搁那儿吧,等我们歇口气再弄。” 那两个人走后,屋里这些人开始叽叽咕咕抱怨。 一人说:“这人死得冤,抓来又不用,还不如放生,好歹也能积点德。” 另一人说:“大哥也不想吧,还不是为了上官遥,今天死的这个人肯定看到了什么,要是能放,大哥定会饶他一命。” 又一个想是新来的问其他人:“上官遥究竟得了什么怪病?怎么三天两头就要换血呀?” 最先说话那人答道:“听说他练了诸天教的邪功,从里到外都烂光了,脑袋以下的躯干已换过四五回,现在隔天必须换一次血,不然烂得更快。门外那个本来也是抓来给他换血的,因为血向对不上不能用,就被白白弄死了。” 那新来的奇道:“什么是血向?” 另外的人相互询问,其中一个明白人解答:“大哥说人有好几种不同的血向,不能混用,只有和上官遥血向相同的人才能拿来换血。” 新来的又问:“人血看起来都差不多,怎么知道血向同不同呢?” 解答人说:“大哥有法子验出来,具体怎么做我们外行人是不懂的。反正不能光凭眼睛看,鼻子闻,舌头尝,步骤挺复杂,不然也不会总是等人抓回来才知道合不合适。” 另一人怨叹:“这样的做法真作孽,我们不灭宗虽不忌讳杀人,可上官遥都病成这样了,还有救治的必要么?” 其余人连忙警告他说话小心,那解答人说:“辽国皇帝拿他当宝贝,凭这点他也还有利用价值吧。” 那抱怨的人冷笑:“他能迷住耶律?还不是全靠我们不灭宗的迷药,不然就他如今的模样,鬼见了都害怕。” 新来的再表诧异:“我今天刚见过他,瞧着还好啊。” 抱怨人问:“你隔多远看到他的?” “大约五六丈吧。” “哼,你走到一丈以内试试,他脸上都长出尸瘢了,每天必须涂很厚的脂粉遮盖,身上还要熏很浓的香,可就是这 分卷阅读483 - 分卷阅读483 - 分卷阅读484 假凤虚凰 作者:星海拾贝 分卷阅读484 假凤虚凰 作者:星海拾贝 分卷阅读484 样也盖不住尸臭,我看跟死人也差不多了。” ………………………………………… 商荣躲在屋顶,从这群不灭宗党徒口中收获了不少重要情报。 他们说的大哥,定是莫松,看来此人投靠了不灭宗,还受到赤云法师重用。而上官遥被飞头煞侵噬,靠残害城中的失踪少年苟延残喘,‘大食妖’果然是他们。 他根据这些人的谈话内容推测上官遥和莫松就在这府邸中,想去瞧瞧那妖人目前是个什么情状,继续潜入内宅,只见东厢的主人居室里外漆黑,西厢房有两间屋子还亮着灯。 他身负“逍遥流云步”这一绝顶轻功,飞檐走壁悄无声响,顺利靠近灯光,匿身于屋檐下。 此时屋内二人正在交谈,商荣认识其中一人的声音,不是莫松也不是上官遥,是那专剥脸皮的“玉兔”白星河。 与他对话的男人音色不如他清亮,但也很年轻,白星河称他“猴师弟”,想必是十二门徒中的“火猿”。 “猴师弟,师父要到九月才会来,我看我们应该砍掉云飞尘的双臂,把他做成人彘,不然等他腿伤恢复,只怕关不住,万一教他逃了,如何向师父交代。” 这又是一个令商荣心口发紧的消息,云飞尘当真落入不灭宗的魔爪,好像还伤得不轻。 他担心白星河的残忍想法会付诸实施,说不得要冒险阻止,幸好“火猿”还不那么凶残,说道:“师父当初叮嘱我们勿伤云飞尘性命,我们剁了他的双腿已经够过分了,再砍掉双臂他还不当场自尽?要是逼出人命,师父更不会放过我们。” 白星河想了想,赞同他的观点:“你说得对,只有云飞尘才知道‘玄冥功’的秘籍,杀了他这神功就失传了,那你能保证不出问题么?” 火猿蛮有把握地说:“他这几天都很老实,成天画画写字,也不绝食发脾气,我跟他说师父只想和他叙叙旧,只要他不为难我们这些做徒弟的,我们就会好好伺候他。” 事有轻重缓急,此刻商荣暂将莫松和上官遥抛开,一心思筹如何解救云飞尘。刚一走神,“火猿”陡然爆吼:“是谁!” 商荣心尖一颤,正欲逃避,理智及时跃出来。 那恶人冲着另一方向叫喊,好像不是针对他。 他决定静观其变,只听屋顶爆裂,瓦片纷飞,二贼破屋朝东边追去,可见方才除了他还有别的窃听者。 寂静的大宅搅起波澜,黑暗中涌现出越来越多的灯火和人声,商荣知道再过不久贼人们将会展开全面清查,急忙趁乱出逃,在附近的民居躲了一夜,次日天亮才借着行人掩护返回公主府。 此后他连续三次深入虎穴,目的是营救被囚的云飞尘。这行动急切中无法进行,他每次都不等天黑便溜进韩府,躲在暗处不断转移藏身地点,观察府中人的动向,以求找到云飞尘的下落。 今天来得尤其早,申时刚过便躲在厨房附近,他想:“‘火猿’说过不会慢待云飞尘,那么一日三餐总要好好供应,躲在厨房,跟踪送饭的仆役们就能找到他。” 同样的事已接连做了四次,每次都跟错了人,今天总算有了真正的收获,傍晚一个仆役提着一只食盒出来,脸面瞧着陌生,不是前面那几次的送饭人,商荣悄悄跟定,见他不去内宅,直接拐进后花园,来到一座四五丈高的假山旁。 他躲在茉莉花丛后,见那人俯身钻进一个山洞,眼瞅四周无人,也想跟进去。这时西边内宅有人高声呼喊:“有贼!” 宅子又一次喧沸,商荣狐疑:“我初来时这里戒备不严,想来少有外人入侵,近几日才开始频繁闹贼,估计就是那天惊动“玉兔”、“火猿”的窃听者,也不知对方是正是邪,意欲何为。” 忽然,那送饭的奴仆两手空空钻出山洞,慌张地向西面奔跑,大概想去探情况。商荣抓紧时机钻进洞穴,顺着一人宽的通道向前急行七八丈,穿过一道敞开的铁门冲进一间六丈见方的石室。 室内点着牛油灯,摆放简易的桌案毡床,床上坐着一个满头银发的男人,正握着筷子夹案上的菜肴。 商荣听说云飞尘不过四十出头,陡见这须发雪白的男人只当是个老头子,以为自己找错了人,不禁失望。转念又想被不灭宗囚禁的多半不是坏人,也当义不容辞搭救,便上前询问:“敢问前辈是谁?” 男人亦在打量他,反问:“你又是谁?来此做甚?” 商荣说:“晚辈是玄真派弟子,原是来救云飞尘前辈的,不想走错路径来到这里,前辈既遭不灭宗陷害,想是正道中人,晚辈愿尽力助您脱困。” 男人微微一诧,忙道:“你再走近些,让我好好瞧一瞧。” 商荣走到案前,男人移来油灯探照,二人同时一惊。 这男人须眉纯白如雪,容貌却很年轻俊秀,看上去与陈抟岁数差不多。 莫非他就是云飞尘? 他刚一张嘴,男人先喜道:“你是商荣?” 商荣越发罕异:“前辈为何知道晚辈的名姓?” 男人哈哈大笑,一把抓住他的手腕,:“你母亲跟我说过你的事,你和她长得一模一样,我一看就认出来了。” 前情都对的上,看来没有错。 商荣欢欣振奋:“您真是云前辈!我终于找到您了!” 云飞尘抬手截住他的话:“现在不是叙话的时候,那伙人即刻就到,你先躲起来。” 商荣欲转身出去,洞外已传来人语,云飞尘嘘声阻止他拔剑,从毡垫旁扯出一块布匹扔给他,比手势示意他顶着这块布躲去墙角。 那布上画着与墙壁色泽纹理一致的花纹,商荣依言蒙住它躲到墙角,云飞尘按小灯花,失去光线照射,布画与墙壁浑然一体,不凑近细看根本瞧不出那里躲了一个人。 俄而,一群人进入囚室,一人率先问:“云师叔,你没事吧?” 是“火猿”。 商荣心想:“这厮一有动静赶紧过来查看,那入侵者会不会是冲着云飞尘来的?” 他屏住呼吸,尽力隐藏踪迹,但这伙人若是久留就不好办了。 云飞尘态度泰定:“外面出什么事了乱汹汹的?这个人干嘛跑出去?” 他指的是刚才的送饭人。 “火猿”笑道:“家里走水了,这个奴才沉不住气,听到喧哗就跑出去看,怠慢了师叔,小侄会严加惩罚的。” 云飞尘说:“免了免了,我吃饭最不喜欢有人在旁边盯着,那样只会倒胃口,你叫他以后送完饭就走,别紧守着碍眼。” “火猿”诺诺称是,又问:“师叔最近可有新画作?小侄能否观赏一二?” 云飞尘冷淡道:“我刚说吃饭时最恶受打扰,你带这么多人堵在这里是存心不让我安生吃东西?” “ 分卷阅读484 - 分卷阅读484 - 分卷阅读485 假凤虚凰 作者:星海拾贝 分卷阅读485 假凤虚凰 作者:星海拾贝 分卷阅读485 火猿”连忙道歉:“云师叔请慢用,小侄改日再来请安。” 云飞尘粗声道:“叫这贼眉鼠眼的小子滚远点,我看了心烦。” “火猿”事事依从,命令那送饭人:“往后送完饭马上离开,不得惹云师叔生气。” 然后恭敬告退,领着手下们离去,铁门锁闭后商荣仍不敢妄动,又过良久云飞尘低声呼喊:“没事了,出来了吧。” 他揭开画布狠吸一口气,起身活动僵麻的身关节,危机远未解除,接来下该如何救人自救? 第185章 王朝更迭之练功 云飞尘看出商荣的心思, 蔼然笑道:“你进来这里就别急着想怎么逃出去了,第一, 那扇铁门有一尺厚,上了五道锁, 还装有机关,强行毁坏就会惊动那些人;第二,我已是废人,自己也不打算逃走了。” 商荣走到他身边关问:“前辈,他们对您做了什么?您的伤势怎么样了?” 云飞尘撩起衣摆,下面的情形触目惊心,他的双腿被从膝盖以上三寸的位置截断, 像一棵断了根的树桩。 商荣大惊失色, 云飞尘是当世数一数二的高手,按理说只要赤云法师不出马,手底下的虾兵蟹将都不足为患,怎会将他害得半身残废? 云飞尘叹息:“端午节我途径上党郡, 不慎中了这伙人的奸计, 遭擒后即被他们砍去双腿运来这里关押,近日伤势复原,但武功折损一半,再与赤云对阵,绝计打不过他。” 商荣义愤填膺,心想云飞尘一世英雄,受了这等摧残难免有轻生之念, 劝道:“晚辈一定想办法救您出去,常言道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总有机会找那帮、人、报、仇。” 云飞尘历尽人世沧桑,早已心如止水,做任何决定都会沉谋重虑,解释:“我不是灰心等死,留在这里就是专等赤云到来,好在那时与他来个同归于尽。你母亲当日拜托我教你武功,我本以为要对她失言了,没想到你会寻到这里,真是天赐的机缘,好教我兑现承诺,顺带为‘玄冥功’寻一个传人。” 他将晚饭分出一半与商荣吃了,吩咐道:“此间虽是囚室,反比别处安全,你暂时在这儿呆个两三天,待我传功与你。” 商荣找他的目的原是学武,见他态度干脆,不禁感动欣喜,当即跪倒行了拜师礼。 云飞尘说:“修炼‘玄冥功’全凭资质,聪明人一学就会,蠢笨的一辈子也摸不到门径,你母亲说你聪明过人,我要先来试一试。” 他抓起一撮剩饭,命商荣闭上眼睛,过了片刻再命他睁开,那些剩饭已搓散成了米粒,散在桌案上。云飞尘只许他看一眼,然后问他桌上的饭粒共有多少颗。 商荣眼功不俗,准确答出第一个问题。 云飞尘又铺开一张白纸,在上面画出一个极复杂的图案,同样是一眼过后就让他依样描摹。 商荣凭记忆复原图案,画到了九分像。 进入最后一项测试,云飞尘将一只掺了水的茶碗放在他手心,先让他闭上双眼感受杯子的重量,之后拿下杯子,过了一会儿再次将碗放到他手中,问他比先前是重是轻。 商荣感觉敏锐,答道:“碗里好像多了三滴水。” 正确答案是多出了四滴水。 云飞尘欢喜:“你娘是我见过最聪明的武学奇才,你只比她差了一点点,一定能很快学会‘玄冥功’。” 当下念出口诀,让商荣背诵。照常人看来这称霸武林的神功秘籍该是长篇大论,谁知其内容不过短短一百零八个字,只是晦涩深奥,无人注解休想看懂。 云飞尘替他逐字逐句解说,这功夫的基础其实就是道教的阴阳学说。 《荀子礼记》说:“天地和而万物生,阴阳接而变化起。”,又说“二气交感,化生万物”。天之阳气下降,地之阴气上升,阴阳二气交感,化生出万物,并形成雨雾、雷电、雨露、阳光、空气。 人体内也有阴阳二气,当年真理佛在这一理论的上创造出“天照经”、“炽天诀”和“玄冥功”三大神功。 “天照经”是直接将阴阳二气转化为内力使用,而“炽天诀”和“玄冥功”将这两种气分别提炼转化成“九炎真气”和“九幽真气”。由于阳气轻而上浮,提炼起来相对容易,基本每个人经过刻苦修炼都能在一定程度上掌握技法。但阴气重而下沉,特别难以把握,须有过人的感官和判断力方能学会。 解说完秘籍,云飞尘握住茶碗,让商荣摸一摸碗壁。待他的指尖刚一触及茶碗,便催动九幽真气,商荣感觉碗底一阵寒气袭到,似冰箭攒骨欺霜赛雪,又惊见碗中茶汤浮起冰块,眨眼凝固冻透,在炎炎暑气浸润下弥散白烟。 “这就是玄冥功的基本技法,熟练掌握后即可御气为霜,点水成冰。” 商荣啧啧赞叹,暗地里却有些疑惑,‘炽天诀’可用炎气杀人,这‘玄冥功’如何用以实战呢? 云飞尘笑道:“你一定在想,这功夫只适合用来变戏法糊弄人,或者夏天做个冰镇酸梅汤什么的。哈哈哈,你见识过‘炽天诀’,那功夫是用炎气由外而内攻击敌人,‘玄冥功’的杀伤力却是由内而外的。人体大部分成分是水,鲜血、眼泪、尿液,这些都会受‘玄冥功’影响。比方说你将九幽真气注入一个人的双眼,他的眼球就会结冰,注入血管,血液就会冻结,这人能不残废身死?再则水变成冰以后体积会增大,直接撑破内脏血管形成外伤,就算打不到要害,照样致命,就杀伤力而言比‘炽天诀’更胜一筹。” 这作用使商荣联想起“金蝉”谢岚的寒功,忙说:“赤云老贼有个徒弟会一种寒功,道理似乎和‘玄冥功’差不多,是他剽窃得来的吗?” 云飞尘闻言面色沉凝:“我没见过那种寒功,但刚才来的那个姓侯的小子会一种和‘炽天诀’相似的功夫,威力不如‘炽天诀’,形式却都大同小异。我因此也怀疑赤云曾经偷盗了师兄弟们的秘籍,可是内容不全,学得似是而非,而且我敢肯定他本人没炼过那些功夫。” 他的依据是‘玄冥功’这类寒功与‘炽天诀’这类的热功属性相反,若是同时修炼,人体会阴阳错乱,极易走火入魔。他的师父真理佛就是因为同时修炼多种神功,导致筋脉尽断,肢体溃烂而死。赤云知道这点,绝不会做错误尝试。 这情况勾起商荣新的疑问:“既然不能同时修炼,赤云为什么还要极力凑齐这五种秘籍呢?” 大概是与商怡敏的情谊使然,云飞尘对他有问必答,当场破解了一宗悬置二十年的武林迷案。 “赤云要找的不止是秘籍,还有修炼秘籍的人,他的‘八荒妖典’能夺取人的记忆和内力,可直接抢夺他人的修炼成果。当年他以‘九州令’ 分卷阅读485 - 分卷阅读485 - 分卷阅读486 假凤虚凰 作者:星海拾贝 分卷阅读486 假凤虚凰 作者:星海拾贝 分卷阅读486 为饵将我们四人骗至天游峰,就是想借机夺取我们的武功,幸好你母亲提前发现他与裴胜勾结设陷阱谋害我和大师兄,及时通知我们防备,才教我们躲过一劫。事后我和大师兄厌倦江湖厮杀,一起避世隐居,也没想过找赤云算账,不想这狗贼始终没恶念不息,千方百计搜寻追捕我们。本来大师兄若在,我二人联手还能除掉他,可惜他与赤云决斗后便去世了,剩我孤掌难鸣,只好以退避为先,想等我那三春侄儿功行完满再一道应敌,谁知今日先遭了毒手。这都是当年一念之仁埋下的隐患,悔之晚矣啊。” 商荣思索:“赤云曾警告弟子别杀我和赵霁,他知道赵霁修炼了‘炽天诀’,是想等他练成此功后进行抢夺,可是我并未练过神功,又为何被他看中?难不成是因为那个……” 谜团一半浮出水面,另一半使人不寒而栗,他想到商怡敏上次透露的情报,赶忙告知:“云前辈,晚辈前不久见过家母,她说现在的赤云与当年你们认识的那个赤云并非同一人,我也发现赤云会一种利用他人身体重生的邪术,您就是当面见到他只怕也认不出了。” 云飞尘十分惊异,喃喃自语道:“我知道那重生术,我师父晚年一直致力于研究此术,但据我所知并未传授给任何弟子,赤云是从哪里学来的呢?” 商荣的焦虑与他不同,综合过往的线索分析,赤云老贼很可能看上了他的驱壳,想把他当做下一次的重生载体,他绝不能被这魔头利用,假如不幸落入贼手又无法逃脱,自尽将是最佳选择。 那恐怖的推测犹如一只黏糊糊冷冰冰的毒虫爬在背心,他的下巴脖子看看爬满鸡皮疙瘩,觉得不灭宗就是个深不见底的罪恶泥潭,对他们的厌恶也永无止境。 云飞尘叫他别分神考虑其他,抓紧时间练习他传授的“秘籍”。 囚室里有几个通风口,空气仍很潮湿,墙壁渗水严重,正好用来练功。商荣领悟力强,半天时间就能将水汽凝结成盐状的霜体,两天后已可令热茶快速成冰,只是内力不足,很难像云飞尘那般挥洒自如。 云飞尘安慰:“你只需熟悉诀窍,我最后会教给你增进内力的方法。” 这两天商荣住在囚室,每当仆役来送饭送水或是换马桶,他就用画布蒙身躲到墙角。那是云飞尘向扶桑武人学来的忍术,见商荣有兴趣,便一并教给他,同时对他本身的武功给予不少精辟指点。 商荣受益匪浅,衷心喜爱这位慷慨温和的前辈,决定拼了命也要救他出去。 第三天夜里他正躺在毡毯上小憩,脸上忽然一阵瘙痒,顿时惊醒坐起。 室内灯光未灭,云飞尘坐在他身旁,指尖上捻着一只大蚊子,应该是刚从他脸上摘下来的。 他揉揉眼皮问:“云前辈,您怎么还不睡啊?” 云飞尘说:“我们两个必须有一人放哨,不能同时休息。” 话说这么说,可这三天他都包揽了守夜的任务,商荣提出轮换也被他坚决拒绝。 “你已基本掌握了‘玄冥功’的要诀,再过两天便可出去了,这之前得好好休息,我才能帮你提升内力。” 商荣好奇他会用什么神奇的方法助自己恢复内功,云飞尘笑说到时自见分晓,看他睡意消失,便说:“你不想睡觉就陪我聊聊天吧。” 这之前他们提防有人突然到来,除必要的沟通外,尽量不发出声音,此刻商荣已把云飞尘当做信赖的长辈,很乐意同他交流,端正地做到身边等他发话。 云飞尘望着他,仿佛冬日里晒太阳的人露出了舒心的笑纹,提出一个请求:“你能不能说一说你的父亲?” 商荣不曾想过他会问这种问题,表情出现空白。 云飞尘为人直爽,眼下更无顾忌。 “我命不久矣,有些话说了也不怕你恼,你可知我为何这么尽心教你武功?” 商荣知他另有深意,先拿场面话引导:“家母说前辈豪迈仗义,一诺千金,晚辈现在深以为然。” 云飞尘笑中掺入自嘲:“守信用只是一方面,我答应你母亲教你武功,是因为她是我至今仍深深思慕的女子。” 商荣大吃一惊,下意识改变坐姿,口舌也一齐失灵。 云飞尘坦言他和商怡敏初次相遇是在函谷关,那次他正与不动明王陶振海同往关外办事,途中不断遭遇正道人士追袭,那些人都被他们一一解决了。商怡敏恰好路过,听说梵天教两大魔头现身,想去见识一下,遂参加了一个十几人组成的刺客团队,在函谷关狙杀陶振海和云飞尘。 后来同行的刺客都死在二人手下,只商怡敏战到最后,她在刺客中年纪最小,武功最高,并且异常机智勇敢,中途明明有多次机会逃生,却不愿丢弃同伴,在毫无胜算的情形下死战到底。 当时陶、云二人便很赏识这个智勇双全的小姑娘,将其生擒,胁迫她加入梵天教。见她宁死不从仍舍不得杀害,与她打了个赌,若她能在三日能成功脱逃就饶她性命。结果商怡敏只花了半天不都就成功摆脱两大绝顶高手监控,逃之夭夭,还分别在两个人的衣衫上留字奚落。 写给陶振海的是“睁眼瞎”,讥讽他不识人之美丑,因云飞尘是天生“白子”,头发皮肤纯白如雪,便嘲笑他是“白傻子”。 “我和大师兄看了那三个字一点不生气,还觉得这小丫头很有意思。大师兄视觉异于常人,原本辨不出人的美丑,却说你娘是第一个让他产生美感的女人,我也是,天下美女虽多,又有哪一个比她有趣。后来在天游峰,她报讯救了我们,我和大师兄便同时爱上她了,大师兄当面问她可否在我二人中挑一个做丈夫,被你母亲一口回绝。她说她已心有所属,为了那个男人才冒险去武夷山盗窃‘朝元宝典’,今生非此人不嫁。我们知道强求无用,只好作罢,这些年我遇到过无数的女人,却始终忘不了你母亲,凡是她的要求我都会满足。” 商荣恍然大悟,当初陶三春曾两度提到他的容貌酷似其父珍藏的一幅画像上的女人,那想必就是陶振海为母亲画的肖像画,陶三春受陶振海影响,也为画中影像倾倒,才会对他一见钟情。 云飞尘直白披露心意:“我一直很想知道那个让你母亲死心塌地的男人是个什么样的人,他想必就是你的父亲吧,你能简单介绍一下吗?” 商荣心上挂了铁块,不断沉入冰海,云飞尘察言观色,狐疑:“他对你们母子不好么?” 灯光照不亮少年黯淡的脸,他的头像枯萎的花朵耷拉下去,齿尖埋入下唇,挤压上面的血色。 “他是个无耻小人,把我娘害得好惨,我很恨他。” 云飞尘笑容散如云烟,沉吟一阵,伸手搭住他的肩头。 “你母亲遇人不淑, 分卷阅读486 - 分卷阅读486 - 分卷阅读487 假凤虚凰 作者:星海拾贝 分卷阅读487 假凤虚凰 作者:星海拾贝 分卷阅读487 但这不是你的错,能得到你这样的好儿子,我想她不会后悔。” 他听到消息时定然愤慨,可第一选择是安慰,足见其胸怀宽广,内心温柔。 商荣替母亲惋惜,云飞尘和陶振海虽出身魔教,却都是有气概讲道义待人至真至诚的真君子,比蓝奉蝶那无情无义的贱人好一千倍,她委实不该真情错付。假如这二人中有一个是他的生父,纵受千夫所指,他也不会怨恨痛苦。 伤感嗟叹夺去他的睡眠,他干脆继续练功,时间一晃而过到了早上,送饭的人又来了。 这次那人的脚步声很奇怪,忽轻忽重还伴有鞋底摩擦声,像被人拖拽前行。商荣躲在墙角,紧紧握住剑柄,预感接下来会出变故。 他很快闻到一股刺鼻的焦味,很像冶炼钢铁的气味,之后铁门发出哐当的撞击声,两三下后门轰隆开了。 一个蒙面人闯进来,将送饭仆役丢到墙边,仆役的脖子已被折断,翻着白眼狗尾巴草似的晃来晃去。 云飞尘肃然质问来人:“你是什么人?” 商荣侧耳倾听,周身神经都被那个声音牵动了。 “晚辈赵霁,和少林寺广德方丈一道前来搭救云前辈。” 第186章 王朝更迭之牺牲 三个月前赵霁离开开封外出找寻商荣, 沿路打听消息,风闻周**队曾在滹沱河附近遭到一位武功高强的汉族少年劫杀, 还说此人投效辽军,与辽人一道行动。 赵霁听描述, 觉得此人很像商荣,便混入边境的辽**营查探,一个多月下来毫无进展。过了一个多月,他在新州巧遇广德方丈,前次在郫邑打过交道后,他们都对彼此颇有好感,见面后相互热心问候。 却说少林寺有一位虔诚香客, 每年都会向寺庙捐赠一笔数额不菲的香火钱, 那香客去岁往临潢府做买卖,得知城中“大食妖”作祟,十分怜悯当地受害百姓,年初写信向广德方丈陈述此事, 请他设法降妖除魔。 广德方丈判定这“妖祸”实是人为, 先派遣三名弟子前往调查,这三人一去数月杳无音讯,广德预感不妙,上月亲率两名弟子北上,岂料在朔州先遭不灭宗偷袭,激战中那两个弟子不幸身亡。 老和尚心系众生疾苦,脱险后不愿退怯, 坚持向临潢府进发,打算支身破案诛邪,为百姓救难解厄。 赵霁钦佩方丈的义举,正好也想去辽上京寻人,于是主动陪同他来到临潢府,协助调查“大食妖”。 他们来京后住在那位香客家,白天分别装扮成化缘僧人和小商贩上街寻访线索,不久获知韩江和楚飞白的传闻。 赵霁推测这二人就是当年逃亡的莫松和上官遥,建议广德从他们查起。从上月中旬开始,二人多次潜入韩江府邸查看,发现了诸多不灭宗的爪牙和罪状。 商荣第二次潜入偷听“玉兔”、“火猿”谈话时,广德正躲在屋顶,“火猿”察觉的人就是他。前日商荣跟踪送饭人来到囚禁云飞尘的山洞,赵霁正在内宅出没,被人窥见行踪,引发骚乱,为他制造了进入囚室的空隙。 广德方丈与云飞尘也有交情,那日听说他落入贼手便决意解救,昨天又与赵霁夜探韩府,不想中了敌人埋伏,广德被“火猿”暗算打伤,幸得赵霁相救方才侥幸逃生。赵霁带方丈逃到安全地带,处理好他的伤势后说:“他们这次得胜,估计以为我们短时间不敢再行动,不如趁其防备松懈,再去试一试,说不定能找到云飞尘。” 自与商荣惨痛别离,他饱受蹂、、躏的心就生出厚厚的铠甲,恐惧的利齿非但咬不穿这层防御,连一个牙印也休想留下,如今的赵霁只怕失去爱人,别的无所畏惧。 他心意坚决,广德劝不住,叮嘱他务必当心,遇到危险不可恋战,任何时刻都须以保命为先。 赵霁赶在天亮前再入敌营,终于找对了跟踪目标,进入后花园的山洞。原想胁迫送饭人开门,那人耍花招打乱开锁顺序,触发了外间的警戒装置,赵霁怒下杀手,用炎气烤软铁锁再大力撞开牢门。 商荣听到他的声音,难以置信地掀开布匹跳起来,两相照面,时间顿时静止。 分别以来他们常常出现在对方的梦里,一颦一笑,牵肠挂肚,此刻真真切切印入彼此的视野,却像隔着一层雾气,下一瞬就会消失。 所以他们不约而同睁大眼睛,用目光栓住眼前人,为这珍贵的画面留恋忘情。 赵霁呼吸有些困难,下意识扯掉蒙面的黑布,焦急咬着狂喜的尾巴钻出来,他无时无刻不盼着与商荣相见,却不希望他在这险境里出现。 二人心思千回百转,在旁人却只是短短的一霎,云飞尘疑道:“你们认识?” 赵霁惊觉,忙说:“这位商少侠正是家师。”,又问商荣,“你怎么会在这儿?” 商荣原以为相见无期,再见面心就乱了,像一条破裂的口袋,滚出许多已经丢弃的情愫,这些情绪拧成一把刷子,在他脸上扫上扑朔迷离的神彩。 情况不容他们叙旧,云飞尘当即指示赵霁:“那伙人就快来了,你快去洞外抵挡一阵,待我传功与你师父。” 商荣回过神来,忙道:“云前辈,我们先逃出去再说!” 云飞尘摇头:“我自有打算,你只管听从安排。” 又催促赵霁快去。 赵霁从他俩的对话中听出善意与信任,知道云飞尘是为商荣着想,连忙照他吩咐奔向洞外。 商荣赶到云飞尘跟前,感觉对方无意求生,急切劝说:“前辈,我们还是快逃吧,我一定会救您出去的。” 云飞尘手出如电,捉住他的双手,与他十指相扣,掌心相对,两股热流涌入他的经脉,向气海奔去。 “别慌,我正用散功之法将内力转移到你体内,这些内力不会流失,稍后都会转化成你自身的真气。” 商荣听过这种功夫,也知道散功后人必死无疑,慌道:“原来前辈要用这种方法助我,若要前辈牺牲性命,我宁肯一辈子不恢复功力。” 云飞尘扣紧他的双手,阻止反抗,面容安详宛如圆寂前的僧侣。 “我身已残废,苟且偷生有何意义?这条命本是留着对付赤云的,现在有了你这个传人,无须我亲自出手,你得到我的功力即可自如运用‘玄冥功’,有能力与那贼人周旋。” 商荣与他相处短暂,却深深敬服这位前辈的品格,在得知他对母亲的情意后更油然生出亲近感,死别迫在眉睫,不由得悲伤难禁,又想云飞尘是因他而死,更加愧痛无颜。 云飞尘让他抬起头来,笑着说:“在你来之前,我本还遗憾今生无法再见你母亲一面,如今看老天待我还不错,让你代替她完成我的心愿,以后好好保护你母亲,别放过任何伤害她 分卷阅读487 - 分卷阅读487 - 分卷阅读488 假凤虚凰 作者:星海拾贝 分卷阅读488 假凤虚凰 作者:星海拾贝 分卷阅读488 的人。” 他双眼蕴满温泉般暖融的爱意,像穿过一面镜子凝视心仪的女人,这不计回报的付出在商荣胸中燃起火一般的哀怜,联想到曾经为蓝奉蝶而奋不顾身的母亲,不明白那个应该被他叫做父亲的男人是本着怎样冷酷的心辜负了这样生死相许的爱情。 晴空衬托夜的黑暗,暖阳对比出雪的寒冷,云飞尘的痴情加深了他对蓝奉蝶的憎恨,立誓完成他的遗言。 凡是伤害母亲的人,一个都不放过。 赵霁跑出山洞,数不清的细小暗器躲在雪亮的日光中射向他,他运剑防御,击落一片飞雹乱雨,肩头腿臂仍挨了几下。这几天他已与这放暗器的敌人交战数回,对方一直躲在暗处,涂在暗器上的□□一次比一次猛厉,专意治死他。赵霁认定他就是当日在高平城内劫持金花公主的“苍狼”,可是没机会揪出这厮。 另外两个熟人倒很干脆的现身了,前几次正面交锋赵霁脸蒙布巾,白星河这时才认出他,怒道:“赵霁,原来是你这臭小子!” 提醒身旁的“火猿”:“侯师弟,这人就是玄真派的赵霁!” 十二门徒各有绰号,那“火猿”人如其号,生得尖嘴猴腮,精悍瘦小,黑眼仁比常人大了一倍,几乎占据整个眼眶,流露猎食者的凶狠。 盯着赵霁阴笑:“我认得他,在苗疆时曾见过两次。” 白星河也算痴心人,杀死谢岚多时仍无法走出对方造成的打击。往常一听有人提起他就要开杀戒,被赵霁讥讽,假脸登时抽搐着挤出丑陋的褶皱,暴跳如雷冲上来,与他劈掌挥剑,打得尘沙纷飞。 距二人上次交战已过去三年,这三年中不光赵霁功力倍增,敌人也在精进,那白星河的“碎心掌”已练至炉火纯青,每一掌都带出雷鸣之音,势沉劲猛,迅如雷电,掌风亦可开碑裂石。 倘若赵霁不求上进,还保持三年前的水准,早已毙命在他掌下,此时敌强愈强,奇招迭出,振臂画化出漫天剑影寒芒,犹如长江过雨,凉飙吹面,剑气掌风纵横,在平整的地面划下无数深可陷脚的沟壑,功夫不济的喽啰只能葬身于此。 不灭宗都是群不义之徒,不守规则道理,“火猿”见白星河二十招内不能占据上风,窜身上来助阵。 他和白星河均以掌法见长,却不同于后者的狂暴霸道,出手轻捷灵活,看上去没什么力道。 赵霁奇怪他这打法里有何玄机,冷不防被他擦中左臂,敌人的手掌好似烙铁,顷刻烧穿衣袖,幸好赵霁有炎气护体,能挡住这轻微的攻击,但也着实唬了一跳。 怪不得这厮外号“火猿”,原来也会“炽天诀”。 不过他很快发现对方的功夫与“炽天诀”大有区别,“炽天诀”能将炎气外化为明火杀伤对手,“火猿”却只能通过直接的身体接触进行攻击,威力也小得多。 一对一决斗,这两个贼人都非赵霁敌手,可是双拳难敌四手,二人夹攻便形成巨大威胁,一时间难以获胜。那躲在暗处的“苍狼”也不失时机地发动偷袭,他暗器手法出神入化,任这三人身如快雪飞旋,依然能透过瞬息万变的缝隙击中目标。 赵霁专心对付“玉兔”、“火猿”,招式开合间免不了露出破绽,给了“苍狼”钻空子的机会,右臂、左肩、后腰接连挨了三下,都是差一点就射中致命要害。 明白再不能受这三人牵制,他陡然撤剑抓住“火猿”拍过来的手掌,运起“炽天诀”,两股炎气相触,势大的一方得胜反扑,“火猿”掌心立刻散出焦臭,像抓住一块熔化的石头,皮肉相连怎么都甩不掉。 赵霁抓起惨叫的敌人以他为人质喝止群贼,忽听商荣在山洞里高喊:“赵霁,你先回来!” 他料想师父有了退敌妙招,遽然钻入洞穴回到囚室,只见云飞尘盘腿端坐,头颅低垂,商荣面沉如水地跪在一旁,眼眶微微泛红。 “火猿”发觉云飞尘已死,唬得忘记疼痛,惊怒质问两个少年:“云师叔怎么死了,是你们干的?” 赵霁也疑惑慌骇,忙问商荣缘故。 商荣起身俯视“火猿”,盯着他爬虫似的黑眼珠,森冷发话:“你们绑架云前辈无非是夺取‘玄冥功’,既然这么想要这门神功,现在不妨来亲身领教一下。” 他说罢抬起右手食指指向“火猿”左眼,气劲穿过数尺宽的距离刺入眼窝,“火猿”裂嗓嘶嚎,左眼窝里钻出一丛血红的晶簇,眼珠已荡然无存。 赵霁稍一失神,这短命的贼人身如风中转蓬飞出一丈地撞向石壁,墙面倏地放射出大片冰晶,如同蛛网牢牢粘住他,而他也像被俘的昆虫一动不动了。 不必靠近也能看到这人浑身上下包括脑门都插满无数暗红色的细小冰棱,清一色锋芒朝外,分明是从身体内部刺出的。天气炎热,冰棱眨眼融化,尸身下淌出血瀑,再流成血泊,原来“火猿”全身血液被寒气冻结膨胀,刺穿了血管和皮肤,往日教人死无全尸,今日也落了个千疮百孔的死状。 第187章 王朝更迭之渡化 赵霁目睹“火猿”血腥狰狞的死状, 意识到商荣已习得传说中的“玄冥功”,功夫自然是云飞尘传授的, 此人刚才还好端端的,为何突然死掉? 未及询问, 门外涌入滚滚浓烟,贼人们在洞口生火熏烟,企图逼出洞内的人。 商荣沉着指示:“你护好云前辈的遗体,外面的人我来收拾。” 他得到云飞尘的内力,丹田气满,整个人脱胎换骨,功力激增十倍不止。运气发功, 寒气如云海蒸腾, 囚室立时冻成冰窖,冰霜顺着石壁飞速扩散至洞外,火堆也被封冻,几个添柴扇风的仆役躲避不及, 一下子凝成冰雕。 白星河以为动手的是云飞尘, 朝左侧树丛呼喊:“狼师弟,云飞尘逃出来了,快来帮我拦住他!” 一团白影闪出洞口,白星河下身骤然麻木,双腿被厚厚的冰层禁锢,就此动弹不得。那白影幻化成飞虹银龙,所过之处怒涛卷霜雪, 暑天扬朔气,在场数十个喽啰瞬间丧命。 商荣屠杀恶贼时,山洞右前方的大树上乍然射下疾雨般的毒针,他手臂挥扬,内力化作凌厉的寒风搅落针丛,钢针三三两两落地,形成一撮撮白花花的冰簇,不仅未受伤还顺势找到敌人的踪迹,飞身上树,蓊郁的树枝转眼飘白,挂起厚厚的雾凇,可是那狡猾的“苍狼”释放暗器后即刻逃离原地,此贼熟悉园中地况,钻入地面的植被不知去向。 赵霁背着云飞尘跑出山洞,眼看遍地冰雪僵尸,惊愕得迈不开步子,心想:“商荣内功未复,按说不该有此功力,一定是云飞尘对他做了什么。” 他大致猜出云飞尘的死因,商荣此前磨难不断,能借此机缘突飞猛进 分卷阅读488 - 分卷阅读488 - 分卷阅读489 假凤虚凰 作者:星海拾贝 分卷阅读489 假凤虚凰 作者:星海拾贝 分卷阅读489 ,估计时来运转了。 又见白星河立在冰盖上,下肢遭封冻,正拼命挣扎,可不管怎么运气都不能打通下身血脉,细针利齿似的寒气还在持续向上侵袭,慢慢吞噬他的身体。他戴着人、皮、面、具,脸色看不出变化,脖子和双手已惨白泛青,身体抖得像个伤寒病者。 商荣回到他跟前,衣衫被内力吹得腾起,洋溢森森寒气和杀气。 这杀人如麻的歹人可能觉得自己死也够本儿了,全无惧意地盯着赵霁背上的人,根据云飞尘的状态辨认出那是具尸体,马上对着商荣狞笑: “原来是你这姓商的臭小子,看样子那白毛鬼把功力都传给了你,哈哈哈,豁出命也要扶植你,他真巴不得你是他儿子呀。” 商荣察觉他话里有话,先不忙找他算账,白星河继续猖狂讽刺:“你知道我们是怎么抓到他的?师父说云飞尘喜欢商怡敏,当日在上党郡我们找了一名女子假扮她,骗云飞尘说商怡敏被我们俘虏,云飞尘赶来救人,那冒牌货趁其不备用毒针刺中他的死穴,让他乖乖做了我们的阶下囚。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他有今天都拜你母亲所赐。” 盗亦有道,寻常坏人也有不能违犯的操守准则,而不灭宗却无恶不作,使尽一切为人不齿的卑劣阴招,实是一群蝇营狗苟的渣滓。 商荣一脚踢中白星河盆骨,他惨叫一声,身体从大腿处咔嚓折断,与云飞尘所受伤势一模一样。商荣有意让他尝尝害人终害己的滋味,再上前一步踩住他的左手,脚踝轻轻转动,白星河的五颗手指像松脆的冰块在他脚底一一破碎,疼痛撕裂他美好的声音,非人的惨叫刺人心魄,而这些惩罚相比他的罪孽而言还远远不够。 商荣要为那些惨死的人讨回公道,厉声宣判:“你剥了那么多人的脸皮,今天我要把你浑身的皮一寸寸全撕下来,让你知道什么叫报应。” 白星河身受酷刑,仍无半分悔意,一得到喘息间隙便格格阴笑:“我就是变成鬼,到了阴间还会那么干,老天待我不公,哪怕下到十八层地狱也不能消除我心中的怨恨。” 赵霁忍受不了这份深入骨髓的恶毒,劝说商荣:“这混蛋入魔已深,死都不会悔改,你别跟他浪费时间,一刀了账得了。” “少侠且慢!” 一个苍老的声音追着赵霁的话尾赶到,赵霁扭头看向东边的石径,广德方丈正匆匆奔来,他不禁忧急埋怨这胡须沾血的老和尚:“方丈,您伤得不轻,怎么又来冒险?” 广德笑道:“老衲放心不下赵少侠,想来接应,看样子是多虑了。” 他走到商荣跟前,合十行礼:“阿弥陀佛,商少侠,两年不见,你的伤势可都复原了?当日老衲误伤少侠,一直万分愧悔,今日得见还请少侠给老衲一个补过的机会。” 那次在东马棚,他为阻止商荣行凶,打断他的任督二脉,致使他内力尽失,商荣也曾心怀怨恨,后来听赵霁说这老和尚明辨是非,在郫邑多亏他积极争取,他和苗素才能顺利查验甄兴涛一家的尸体,为商荣洗清冤屈。将功补过,商荣也不打算再同他计较,见面后以礼相待,客气道:“那件事方丈也是受人蒙蔽,误会一场,不必再提。” 广德笑赞:“少侠宽宏大量,老衲感佩不尽,在此还有个不情之请,不知少侠可否应允?” 他想试一试能否说服白星河悔罪,请求商荣暂留此贼性命。 赵霁抢着劝阻:“方丈,这贼人先前差点害死您,您还救他作甚?” 商荣也觉得他这是在白费功夫。 “这厮冥顽不灵,无药可救,方丈何必为他费口舌?再说他罪大恶极,纵是悔过又不能饶恕。” 广德解释:“他固然该死,带若怀着恶念死去,必堕无间地狱,生前如能真心忏悔,死后还可减轻罪罚。我佛慈悲,度一切苦厄,只要有一分可救,老衲也当尽力。” 佛教普度众生,当年襄阳龙兴寺的广济大师也曾不遗余力挽救水贼愚民,商荣敬其为人,因而也对广德方丈采取礼让,将白星河交他处置。 广德请他帮忙提起白星河的残躯靠到山石上,问道:“白施主,你本是良善人家的子弟,为何堕入魔道,残害人命?” 白星河冷笑:“老秃驴收起你的假慈悲吧,别以为几句就能收买人心,你们佛教那套骗人的谬论只好哄傻子,其实都是狗屁不通的假话。” 广德风平浪静道:“施主这么说必有缘故,老衲愿闻其详。” 白星河恨道:“你们说世间事都有因果,恶有恶报,善有善报,我出生清白,早年也一心向善,却遭歹人陷害容貌尽毁,可见世上并无报应,只论强弱。弱者受苦,强者逍遥,就拿我和姓商的姓赵的两个小子来说吧,以前我比他们强,要杀他们易如反掌,现在他们武功胜过我,所以我只能受其宰割。我错就错在服从师父命令没早一点杀死他们,这是失误,并非报应。” 广德摇头辩解:“施主对因果一说了解得还不够全面,佛曰‘欲知前世因 ,今生受者是。欲知后世果,今生作者是。因不是定因,果不是定果。因果皆循环,因果通三世。’,你常见善人遭恶果,那是因为他前世罪业多,常见恶人得善果,那是此人前世积德多。” 白星河大笑:“你们仗着人不知晓前世未来就扯歪理蒙人,我早看透这鬼把戏,死都不信。” 他右掌暴起劈向额头,试图自尽,被广德手快扭住手腕,怒斥:“老秃驴原来你想慢慢折磨我,你比那两个小子还要狠毒!” 广德知他魔念深重,须用非常手段点化,很快拿定主意,再度发问:“白施主,老衲还有个疑问请教,你毁容后剥人脸皮制作面具遮丑,有个几张本已足够,何故不停作孽,积下累累命债?难不成已将剥脸当做嗜好?究竟能从中获得什么乐趣?” 他切中要点,白星河的怨毒揭了盖,正好在临死前尽情发泄一通。 “我生来容貌出众,天下绝大多数男子都不及我美貌,可是我这么完美的脸却毁容了,而那些不如我的人还好好的,这实在太不公平,我就是要报复上天的不公,让那些自以为貌好的男子比我更不幸。” 赵霁听得怒火中烧,上前痛斥:“你就是丧心病狂,狼心狗肺,即使不毁容也是个禽兽!” 白星河反驳:“只要能恢复容貌,做禽兽我也甘愿!” 广德找到他入魔的原因,叹道:“老衲虽未看过白施主的本来面目,但从你执着的程度也能想象你从前定是貌比天人,也难怪你会如此怨恨了。” 白星河切齿道:“正是,你看姓商的小子相貌如何?我在他这个年纪时比他毫不逊色,你若毁他的容,保证他会变得和我一样!” 商荣不理会这疯魔的恶 分卷阅读489 - 分卷阅读489 - 分卷阅读490 假凤虚凰 作者:星海拾贝 分卷阅读490 假凤虚凰 作者:星海拾贝 分卷阅读490 棍,捡起一把剑,想上来结果他。 广德抬手阻止,对白星河笑道:“商少侠对自己的容貌并无执着,断不会像白施主这般迷失心智。”之后指着自己堆满皱纹,皮肉松垮,干核桃般的老脸问他,“白施主剥了那么多美男子的脸皮,若把老衲这张脸给你,你肯要么?” 白星河嘲笑:“你这老掉牙的丑鬼比蛤、蟆乌鸦还难看,叫我多看一眼都嫌脏。” 广德不说话,微微颔首瞑目运功,赵霁商荣站在他身后,忽见他后脑勺上的皱纹迅速消失,光秃秃的脑袋长出黑发,岣嵝干瘦的身躯也渐渐挺拔健实,对面的白星河钳口挢舌,视线定定黏住广德的脸,雷打不动。 二人箭步奔到白星河身侧打量广德,这老和尚不知使了什么法术,竟摇身变为面如冠玉的美少年,肌似羊脂,朱唇星眸,领如蝤蛴,齿如瓠犀,积十世功德也难修成这等美妙姿容。 赵霁咋舌道:“方丈,您这是什么障眼法?能教教我么?” 广德笑道:“这不是障眼法,是我早年跟一位西域高僧学来的蝉蜕神功,能使人快速返老还童,你们现在看到的就是老衲七十年前的形容,若不信可伸手捏一捏老衲脸上的皮肉,辨辨是真是假。” 他的声音也像少年般清亮悦耳,赵霁罕异,伸手戳了戳他的脸颊,触感饱满柔软,确系真实存在的。 他啧啧称奇,商荣本来不愿理他,也忍不住与之交换惊奇的目光。 白星河怔愕失神,忽听广德询问:“白施主,你觉得老衲年轻时的容貌比你毁容前如何?” 白星河如实评价:“你要是晚生几十年,武林第一美人的称号就轮不到蓝奉蝶了,比我当年还要俊一些。” 他痴迷凝视对方的脸,剥脸的恶念仍在蠢动,谁知异像再次出现,一转眼,广德好像从十六岁长到了二十岁,再一瞬,又变成二十五岁、三十岁、三十五岁……不断以刚才恢复青春的速度变老,白皙光滑的肌肤逐渐黯淡发黑,长出深深的皱纹、黑黄的斑点,满头乌黑油亮的发丝稀疏转白直至全部脱落,黑白分明的眼珠浑浊发黄,精致紧实的轮廓松垮变形……七十年的光阴促然掠过,地上的影子未曾移动,他就恢复成干瘪瘪皱巴巴的老和尚,甚至比之前更为老丑,与年轻时判若两人。 广德长眉低垂,慈悯地看着深受衰败景象震撼的愚人,自身不见丝毫悲伤惋惜。 “白施主,娑婆世界众生都躲不过衰老的自然规律,就像美丽的花终会枯萎,再美的人到了老年也会变丑。法云万物无常,时间像流水不停逝去,谁都无法青春永驻,我辈的身体不过是魂魄暂居的皮囊,总会枯败腐化归于尘土,又何苦迷恋它呢?” 白星河目瞪口呆,年少时风化绝代的美少年老去以后竟丑如朽木,与毁容有何区别?那些被他嫉恨的俊秀男子都会青春不在归黄土,眼睁睁看着容颜老去,所受的绝望与痛苦又比他好得了多少? 色、色皆空,声声觉梦,沉沦劫劫,悟空方可超脱,苦海茫茫,至此得登彼岸。 他怔怔流下眼泪,一把撕掉人、皮、面、具,第一次坦然地向旁人暴露残毁的脸,挣扎着匍匐在广德跟前,恳求:“方丈,你说得对,似你这样的美人老了都这样丑陋,我就是不毁容迟早也会变成丑八怪,还有什么好委屈的呢。以前的事是我错了,我现在忏悔还来得及么?” 广德喜道:“善恶之分在于一念,一念为善就是佛,一念为恶即是魔。施主能放下执着弃恶从善,定能脱苦离厄,从此常驻光明之境。” 白星河不住点头,此刻他心中已不觉痛苦,只想快些解脱,对商荣赵霁说:“我以前造了太多孽,谢谢你们来帮我消除孽障,也希望你们别再恨我。我还想告诉你们两件事,第一,九州令是假的,世上根本没有什么黄巢的宝藏;第二,你们玄真派里有不灭宗的奸细,还不止一个,具体是谁我不清楚,你们仔细调查吧。” 说罢他抬起脖子向广德磕了三个响头,最后一下狠命一撞,直撞得额骨粉碎,脑浆流出,抽搐一阵死去。 广德请赵霁将云飞尘的遗体安放到地上,为在场的死者们念了一卷《地藏经》,再请两个少年将尸骨堆积焚化。 商荣本想选一块好地方安葬云飞尘,就算火化也不能同贼人们一道,方才听了广德开示,明白**不过一空壳,想来云飞尘自己也不会在意,便将几十具尸骨堆到一处,折了些树枝盖住。赵霁用炎气引燃树枝,很快烧出一个大火堆,所有恩恩怨怨,是是非非都化为灰烬,一干二净,一了百了。 广德这时站也站不稳当了,赵霁扶住他,发现他比受伤时还虚弱,忙问:“方丈您怎么了?” 广德说:“那蝉蜕功与西藏密宗的‘天魔解体**’异曲同工,能让人的精力在一瞬间恢复到巅峰状态,代价是提前消耗生命,老衲动用此功,已减寿十年了。” 难怪他的模样比先前老了许多,商荣吃惊道:“‘玉兔’这样的坏蛋不配被同情,方丈何苦为他自损寿命。” 赵霁也连说不值得。 广德摆摆手,问商荣:“商少侠,云飞尘施主是怎么死的?” 商荣黯然道:“云前辈传授我‘玄冥功’,又将全部内力过继与我,最后散功而死。” 广德微笑:“云施主赏识少侠,甘为少侠牺牲,这是出于爱,老衲为渡化白星河自损寿命,也是出于爱。不过与云施主有所不同,我们佛门信奉众生平等,慈悲无我,大爱无相,这‘玉兔’就是再坏十倍,只要可救,老衲依旧会舍身救渡。” 一席话说得二人心悦诚服,一齐向方丈合十赞叹。 他们已查明“大食妖”的真相,可惜广德伤重力竭,没有余力追查祸首,商荣说:“方丈放心,此事皆在晚辈身上,就算追到天边我也会杀掉赤云老贼和他的爪牙。” 此时韩府里的歹徒大部分、身死,其余的做鸟兽散,商荣赵霁里里外外搜了一遍,索性放火烧了这座魔窟,护送广德回到那位香客家中。 赵霁见商荣与广德道别后转身便走,没多看他一眼,急忙赶上去拉住。商荣挥手甩开,那冰冷的眼神仿佛一把尖刀,无情剔割他的心,希望如同深秋的树叶枯萎凋零,剩下光秃秃的树干。 然后比寒风更凛冽的声音又来摇撼他的信心。 “我们已经恩断义绝,你以后别再纠缠我。” 第188章 王朝更迭之失踪 商荣说出决裂的话, 赵霁赶紧强行抓住他,脑门鼓起青筋, 灼急道:“上次的事是我不对,我没弄清情况一时犯了糊涂, 事后听太师父说了王继恩在宫里陷害你的情形,我也怀疑他就是东马棚下毒的黑手,专门请了大理寺的狱判 分卷阅读490 - 分卷阅读490 - 分卷阅读491 假凤虚凰 作者:星海拾贝 分卷阅读491 假凤虚凰 作者:星海拾贝 分卷阅读491 帮忙审问……” 他汲汲皇皇讲述离开汴京城前发生的一系列事件,全程捏紧商荣手指,生怕他离去。 “虽然最后被不灭宗的人搅局,没能成功审问王继恩,可他的嫌疑更重了, 太师父已将他逐出师门, 陛下也撤了他和韩通的官职,你跟我回去,我们一块儿去找他对质,若真是他造的孽, 我第一个不放过他!” 商荣耐心听完他的恳切道白, 被他紧握的手仍旧冰凉,再次漠然地甩开他。 “王继恩的帐我是一定要算的,但不用你插手,我和你了断的原因不在他,是因为我们根本不合适。” 赵霁五雷轰顶,大声疾呼:“为什么?” 商荣不愿对他说出残忍的话,起初保持沉默。 赵霁像在等待一场可怕的判决, 恐慌蔓延到心间每一个角落,犹如杂草疯狂滋长。 那痛心的目光比火舌还燎人,商荣调头躲避,觉得这无声的折磨伤害更大,不如以短痛结束。 “这些日子我想了很多,其实我们双方都是被动陷入这种关系的,以性格而论,最与你般配的人是唐辛夷,他一开始就很中意你,总是顺着你,迁就你,从不和你吵架,当年你若没有跟我去峨眉山,一直留在唐门,定会与他情投意合,对他的感情绝不亚于现在对我。可惜你当初选错了方向,陈抟又糊里糊涂安排我们做了师徒,几年朝夕相处才会日久生情。一开始我还没摊上这么多麻烦事,没觉得在一起有什么不好,后来知晓自己的身世,又陷入重重矛盾危机,这份感情就成了负担,不想再继续下去。况且我也不适合你,你心思简单,又无是非缠身,应该找个温柔体贴,愿意陪你卿卿我我的人到一处清静地界舒心度日。我一不温柔二不体贴,也受不了成天腻歪,更重要的是仇家太多,跟着我你只会倒霉,没准哪天就把小命赔掉……” 他习惯评述实事,没兴趣考究感情这种虚无命题,此时第一次深入剖析,冷静的论调惹人心寒。 疼痛衍生暴躁,赵霁嘶吼着叫他住口,热血冲昏他的头脑,染红他的面颊,他含着难以下咽的火气语无伦次驳斥:“你不觉得你做这种假设很荒唐?这又不是比哪双鞋子更合脚,我爱上你跟适不适合没关系,都是由于我们共同拥有过的经历啊!那些经历只属于我们,别人无法代替。你能让时间倒流,把那些记忆都消除吗?这根本不可能!所以你刚才的话都是在放屁!” 商荣无意激怒他,也不想同他争吵,扭头要走。 赵霁飞快拦住,他的舌尖又苦又咸,未曾察觉泪水悄然覆盖脸庞,瞪着那狠心的冷面人哀求:“我知道我很没用,不能为你消灾解难,可我一直在努力啊,拼命练功让自己变得强大,好保护你让你依靠,你能不能再多给我一点耐心和时间,我保证再也不让你失望了,求你别把我当包袱。” 他怕商荣嫌他窝囊,本来下定决心再不哭泣,可受到对方绝情对待便悲酸入骨,越想忍耐越是汹涌流泪。 见面以来周围光线不是太暗就是过亮,这时光照适中,商荣方才发现他的青丝里夹着缕缕白发,心头顿时如数现出裂缝,这种痛亦在警醒他不能心软。 他藏住真实情绪,冷漠应对:“你搞错了,我说感情是包袱,不是嫌你弱,过去老骂你废物,是我太过分。你很聪明,是习武的好材料,短短几年能有如今的身手非常难得,也帮过我不少忙,救了我好多次,我虽然不说,但心里一直很感谢你。” 赵霁不愿听他后面的转折,匆忙打断:“这不就行了?你需要我,我更是离不开你,在一起不是很好吗?” 商荣摇头,露出倦怠的神情:“你以前对我的评价很正确,我就是个冷血鬼,独来独往才自在,受不了牵肠挂肚的滋味。跟你在一起我会多出很多不必要的猜疑计较,这些事让我很烦很累,我不想过度担心一个人,不愿付出多余的心力,看你为我伤心难过,我又觉得内疚,于是压力更大。人说多情总被无情恼,依我看你这多情种子就不该爱上我这无情之人,换一个与你性情相和的保证比现在幸福快乐。” 飘移的云层遮住太阳,也遮住了赵霁的心,他像严冬里僵死的虫类,只剩泪珠??滚落。信任、理解都能通过努力争取,可商荣的情感已经枯竭了,他怎么能奢望再从掘空的矿洞里挖出真金? 沉重悲恸也在撕扯商荣,他忍痛规劝:“这下你该清醒了,别再为我浪费心力,也别再插手江湖上的事,回益州去找你姨娘吧,好好跟着她安享富贵,你才十七岁,往后好日子还长着呢。” 他刚迈出步子,赵霁的手臂又一次执拗地挡在身前。 “我不走,就算不能做夫妻,我还是你的徒弟,不能一走了之。” 他的声调转为平静,是痛到极点后的麻木。 商荣拒绝:“云前辈已传我内力,现在我的武功更胜从前,遇到麻烦都能独立解决,不用你帮忙。” “你要去杀赤云和莫松、上官遥,万一这几个坏蛋同时出手,你一个人也应付不来。” “我娘会帮我,她说好年底会来。” “上官遥不停杀人,我看你等不到年底就会去找他。” “赤云还有两个月才到临潢府,这之前我会先杀死上官遥。” “那妖人有莫松助阵,他们擅长用毒,你只身一人还是很危险。” “莫松武功不高,我小心防范就是了,反正不需要你。” “不行!” 痛楚恼怒烧穿赵霁的喉咙,迸发凄厉的吼叫,他拔出佩剑,眼球上的血丝瞬间增加了一倍。 “你非要赶我走,是逼我去死吗?我先是找了你一年,那一年我过得比五十年还漫长,这次又找了你三个月,这三个月里我每一天都生不如死!你说你无情,不值得被喜欢,没错,有时候我也会怨恨,为什么我要陷得这么深,为什么不能少付出一点,可是感情不是做买卖,没法称斤论两,我就是这么喜欢你,一见面就恨不得把心掏给你,离开你我就像上岸的鱼痛苦难熬。你叫我怎么轻易淡忘?怎么去重新开始?” 他和商荣分别以后身心受创,前些时候忙着寻人,不知不觉将伤痛压抑埋藏,今日重逢本来欣喜若狂,这些喜悦还没来得及释放就被新的打击堵塞,此刻五感交攻,精神崩溃,真想用极端手段解除煎熬。 商荣也发觉他情绪失控,暗自懊悔不迭,赵霁目前的情况好比婴儿断奶,须得有个过度才行,急忙抓住他的手腕夺下长剑。 “好,我不赶你走,让你跟着行了吧。” 这是最后的妥协,为防止动摇,又提出约束条件。 “你得保证任何时候都不许跟我说话。” 商荣相信听不到他那些断肠之言就 分卷阅读491 - 分卷阅读491 - 分卷阅读492 假凤虚凰 作者:星海拾贝 分卷阅读492 假凤虚凰 作者:星海拾贝 分卷阅读492 能稳固决心,赵霁神情复杂地凝视他一阵,狠狠擦了擦脸,点头:“从现在起我装哑巴,绝不惹你心烦。” 他也不知道这样死缠烂打还有什么意义,完全是感情用事,仿佛求生的鱼类本能地追逐水源。 商荣被迫领他回到公主府,府里的人已寻了他三日,见他平安归来,公主夫妇又喜又气,责问他为何无故失踪。 商荣说:“在下前日出门遭遇仇家,与他们相持了三天才得以脱身,这个孩子叫赵富贵,他……他是个哑巴,曾与我有师徒之谊,今日我与仇家厮杀时他正好路过,助我击退敌人。如今他漂泊无依,在下不忍舍弃,还望公主驸马收留。” 他希望与赵霁保持距离,知道吕不古最近想找个做汉食的厨子,就说赵霁厨艺不错,可以一试。吕不古点了几道菜考验赵霁的手艺,尝过以后赞不绝口,命人将厨房旁边的小院收拾出来,安顿他住下,平日不用干活,等到有需要时再叫他掌勺。 韩江的府邸被焚毁,此事轰动全城,辽帝耶律?震怒,敕令官府严查。商荣思筹莫松、上官遥失了巢穴,会在宫中暂居,辽宫的规模胜过周王宫,必须事先摸清路径才能找到敌人。吕不古和萧思温经常出入宫廷,但向他们打听容易惹嫌疑,最理想的调查对象是耶律贤。 打这以后每当耶律贤来公主府做客,商荣都会伺机与其交谈,在闲聊中不着痕迹地套话,然后将得到的讯息画成草图。经过两三次积累,心里已大致有谱,再问出贼人的起居规律就能动手了。 这天他正在后花园教三位小姐练剑,几个丫鬟抱着铺盖箱笼路过,看样子在搬家。 萧伊兰叫住她们,问:“你们这是在帮谁收拾屋子?家里来了客人么?” 丫鬟回道:“永兴宫世子刚才来了,求公主容他在府上住几天,公主叫我们把东厢的书房腾出来招待他。” 萧胡辇奇怪:“贤宁一向在宫中居住,为何突然想来我家?” 事出蹊跷,小姐们决定先去问候这位表哥,来到正厅,耶律贤正和吕不古说话。商荣见他脸色煞白泛青,目光闪烁,神思不定,好像受了极大惊吓。 萧绰向母亲请安后坐到她身边,面朝耶律贤问道:“妈妈,听说表哥要来我们家暂住,出什么事了吗?” 吕不古握住女儿的手,依然怜爱地打量耶律贤:“昨儿你皇舅舅喝醉酒,又下令乱杀人,贤宁劝了他几句,差点被他挥剑砍死。今早你皇舅舅酒醒以后也很后悔,让他出宫几天散心,他没地方去,只能来我们家。” 耶律?嗜酒如命,醉酒后动辄虐杀宫人,与北齐暴君高洋如出一辙。萧家姐妹早知耶律贤处境窘迫,都十分同情,纷纷好言安慰他。 商荣以为可趁这便利问清宫中事宜,不料耶律贤入府后便卧病不起,吕不古听大夫说他受惊过度,命人小心看护,不许其他人打扰,一连十天不见好转,商荣有些着急了。 这日偶然听下人们议论,说耶律?下诏挑选宫女,平民家十六岁以下的未婚女孩都须进宫备选,府里好几户家奴的女儿被挑中,都被接进宫去了。 换做平常君主,这是麻雀变凤凰的好机遇,可是人人都知耶律?不好女色,已多年未采选宫女,这旨意来得太过突然,加上他名声在外,人们不禁质疑这暴君的动机为自家女儿提心吊胆。 商荣认为这辽国皇帝也是个害人精,趁早死了才好,来日诛杀凶徒,不如连他一并解决,但还须认真筹谋后事,以免酿成大乱。 晚间他正在房内静坐思索,萧绰忽然来了,闷闷不乐说:“师父,我遇上烦恼了,能和您说说么。” 胡人男女之间的往来比汉人宽松许多,商荣又是她的老师,关系还可比寻常人亲近些,于是温和接待,问她何故生气。 萧绰说:“明天妈妈要领我们姐妹三人进宫见皇上,姐姐们不想去,合起伙来骂我。” 这些没关联的话外人听了会纳闷,商荣却能理清原委。听说耶律?的异母弟弟太平王耶律罨撤葛的王妃去年病逝,近日太平王准备续娶,契丹皇族的婚姻都由皇室做主安排,耶律?听说萧家三姐妹都到了适婚年龄,打算从三人中选一个为弟弟续弦。 按辈分,萧氏三女是耶律罨撤葛的外甥女,在汉人看来绝不可婚配,而契丹人没有这种禁忌,还认为近亲通婚能纯净血统。耶律罨撤葛年近五旬,萧家姐妹还是豆蔻年华,自古嫦娥爱少年,哪个少女甘心嫁给比自己父亲年纪还大的男人?萧家姐妹这种衣食无忧的贵族小姐就更不情愿了。 萧绰年纪最小,这婚事想来落不到她头上,萧伊兰和萧胡辇怨她运气好,旧恨之上添新恨,下午联手找茬狠狠羞辱了她一顿。萧绰委屈光火,又不肯用这恼人的事去惹父母烦心,下人嗤笑,忍到这会儿委实憋不住,来找商荣诉苦。 商荣知道她是个懂事的姑娘,只想借地诉诉苦,便耐心作陪。 萧绰倾吐怨气后心情果然敞亮舒坦了,舍不得马上告辞,借故道:“师父,我最近看了一本教作诗的书,昨儿写了一首七律,你帮我品鉴一下可好?” 商荣问她做得是什么诗,她笑言:“眼下入秋了,我就应景做了一首《秋思》。”,郎朗吟诵;“几度听蛰临玉砌,多时盼雁倚红楼。近来也似黄花瘦,莫笑安仁易白头。” 诗意哀婉却稍嫌造作,显然是小姑娘为赋新词强说愁,商荣不能取笑,夸她境界好,词句美,鼓励她有空多读《乐府》和《唐诗》。 送走萧绰,他到花园里散步,时近三更,夜空明净无边,皎白的月光装饰着大地,许多小虫在林木花丛中凄、凄鸣叫,将夜叫得更为空寂、宽广。徐风吹拂树梢,泛黄的树叶醉酒似的摇晃着,簌簌哼唱忧伤的歌。 走着走着,附近传来嗖嗖风响,仿若鞭子用力抽打空气,那是商荣熟悉的挥剑声。 他徇声前行,透过灌木缝隙望见月光下翩转飞跃的身影。 赵霁? 少年一手持剑,另一只手提着酒葫芦,宛如飘叶惊鸿随性乱舞,招式颠倒无序,出手迅疾无伦,每一个动作都挥洒出心中的苦闷烦躁,清冷的月光落在他身上似乎也是滚烫的,竭尽全力也甩不掉绑在身上的无形枷锁。 他隔个一二十招便停下灌一口酒,听厨房的人说他住进来的这些天没事都窝在屋子里喝闷酒,有时能一口气喝光一大坛。 商荣记得他过去酒量很小,定是长期借酒消愁才练成了酒鬼的肚量。暗暗嗟叹,不久又发现他正往一株大树干的刻东西,神态专注,手势起落中包含悲愤之意,断断续续刻了数十下,最后一笔带过,仰头喝光葫芦里的酒,带着三分醉意,踽踽凉凉走向夜色。 待他去得远了,商荣 分卷阅读492 - 分卷阅读492 - 分卷阅读493 假凤虚凰 作者:星海拾贝 分卷阅读493 假凤虚凰 作者:星海拾贝 分卷阅读493 快步来到树前,只见树干上刻着几行诗句,题目也叫《秋思》。 “阶前蟋蟀扰人思,月白风清忆旧时,几度欲眠眠未稳,执剑一舞寄相思。” 次日萧家姐妹随母入宫,商荣跟着休假,闻鸡而起的他日上三竿还躺在床上,人是清醒的,身体却不愿动弹,昨夜赵霁那首浅显直白的诗句分裂出密密麻麻的复本,塞满他的思想,让他切身体会了“扰人思”、“忆旧时”、“眠未稳”的愁苦烦乱,彻夜不得安宁。 他想不通,自己已尽一切可能疏远淡忘赵霁,然而每次见到他心情都波动,好像有一根看不见摸不着的经脉连接着二人的身体,让他感其所感,痛其所痛,真不知如何才能摆脱这讨债的小子。 自顾自烦到下午,府内忽然喧闹起来,下人们奔走相告,传递一桩骇人的坏消息三小姐萧绰在王宫里失踪了。 第189章 王朝更迭之献计 两天后, 公主夫妇回到府邸,没能带回他们钟爱的小女儿, 耶律?传令所有宫人搜寻萧绰,将皇宫翻了个底朝天也没找着人, 据最后见到她的宫人说,她在御花园的池塘边用糖糕逗弄梅花鹿,追着小鹿跑进一片杜鹃花丛,之后再没出来。 这场离奇失踪挑起众多谣言,有人说萧三小姐美丽聪慧,被神仙看中接走了;有人说她不小心陷入皇宫内的机关,死于非命;还有人说宫中近年常有人口丢失, 传言系妖怪所为, 萧绰和这些人一样都被那怪物吃掉了…… 吕不古心疼女儿,不久悲痛病倒,萧思温隔了一宿又进宫找人,商荣也很担心, 总觉得这事大有文章, 兴许和那两个躲在辽宫的杀人狂有关,他决定提前行动,当晚就去皇宫。 不料一个人改变了他的计划。 入夜,他正准备换衣出发,连日来抱病不出的耶律贤偷偷摸摸跑来,见他飞快闪进门缝,急匆匆转身关门, 商荣料想他有要事相告。 “商先生,求求您帮帮我,我实在找不到人求助了。” 可怜的青年面无人色,双眼上眼皮肿成了鲜红透亮的鱼鳔,开口时犹带哭腔,甚至膝盖弯曲,埋头拜倒。 商荣连忙扶起:“世子为何如此慌张?有用得着在下的尽管开口,不必行此大礼。” 耶律贤扯袖沾泪,止不住地泣道:“先生可知我到姑妈家避难的原因?” 商荣点头:“那日公主说国君醉酒,险些误杀世子,酒醒后许阁下出宫散心,阁下饱受惊吓,至今病体未愈。” 耶律贤苦叹:“皇上醉酒后神志不清,发脾气乱杀人是常有的,他自己也知道不对,下旨说酒后的命令可以暂缓执行,我被他打骂恐吓非止一日,早习惯了,还不至于为这个吓出病来。” 他接下来交代的隐情果真比辽帝酒后发狂恐怖得多。 “那晚我被国君提剑追杀,慌忙逃进御花园,皇上赶不上我,追了一截便回去了。我不敢回寝宫,想随便找间宫室躲一夜,摸黑乱走,不觉去到韩太医的药房。” 商荣忍不住打断:“阁下说的韩太医可是韩江?” 耶律贤脸上堆满惧怖,声音也颤抖了。 “正是,他的药房在御花园深处,平日严禁任何人靠近,那晚我稀里糊涂闯入他的地盘,见半夜药房里还亮着灯,忍不住悄悄上前偷看。” 他深深为当时的好奇后悔,透过窗户的缝隙,他窥见了有生以来最可怕的景象。 那屋子的正中央竖着一根柱子,一个赤身**的女人被头朝下绑在上面,嘴里塞着木塞,脖子上插了一根细细的看不清是什么质地的长线。 一个男人躺在柱子下,那根线就连在他身上某一部位,角度限制不知是谁。女人脖子上插线的位置不断淌血,流得满脸满头都是,已看不清眉眼。血水渗进她垂直的长发里,发丝已被血浸透,形如饱蘸墨汁的毛笔,笔尖正对的地面也滴出了一个圆圆的血泊。 他还看到屋角蜷缩着几个被捆绑堵嘴的裸女,都和他一样惊恐万状,相信再过不久她们也会被绑到柱子上,活生生放光鲜血。 商荣知道他的描述不准确,那不是放血,是在为上官遥换血,以前莫松都是用年轻男子做血源,现在改换女子了? 他没有纠正耶律贤,直接问:“屋子里的人可曾发现您?” 耶律贤牙齿都咬不住了,抓住他的手,语不成调说:“我知道被他们逮到绝难活命,为了求生还顾不得慌乱,一寸一寸慢慢往外移,走到十数丈外不小心摔了一跤,屋里人立刻追出来,我急忙滚进路边的草丛里躲避。也是我命不该绝,当时一个巡夜的宫人正好路过,可能是刚入宫的尚不清楚宫里的情况,无意来到那鬼地方。我听到一声闷声,那人噗通倒下,接着就被拖走了。” 有这替死鬼挡驾,耶律贤躲过一劫,一动不动藏在草丛中,直到天亮才逃回寝宫。事后越想越害怕,一刻也不敢在宫里待下去,恰好耶律?为前晚醉酒的事抱歉,主动传旨让他出宫游玩,他才得以逃离火坑。 “商先生,我感觉燕燕表妹也遇到了与我相同的遭遇,姑妈说她是在御花园里走丢的,韩江的药房就在御花园,燕燕可能迷路误闯进去发现了他们的秘密,被他们关起来了。” 他只敢假设到这一步,若再往坏了推测,定会肝肠寸断,偷偷来找商荣为的是求他救人。 “商先生您是武功高强的侠客,又是燕燕的师父,求您救救她吧。最好杀了韩江这个禽兽,免得他再害人。” 商荣本就打算入宫行刺,这时却未立刻答应,他想到耶律?日前颁布的宫女采选令,十分肯定地推断这些少女都是为上官遥准备的血源,那暴君宠信奸贼,勾结魔教,还掌控着数百万人的生杀大权,不尽早除去,危害比不灭宗更大。 杀了他,辽国的皇位会落到谁手中呢? 耶律?没有子嗣,他的兄弟和王室子弟都有资格继位,就看谁出手最快。 他仔细考虑这问题,目光凝结在对面的文弱青年身上。 耶律贤是辽太\\祖曾孙,辽世宗嫡子,血统纯正,拥有绝对的皇位继承权,而且身在临潢府,地利上比其他亲王更占优势。 一个念头宛如偶然被风吹入土壤的种子在商荣心中发芽开花,商怡敏曾提出扶植他国势力对付郭荣,假如他能在辽国拥立一位易于控制的新皇帝,这方案不就能够顺利实施了? 这无疑是个一箭双雕的好主意,他反手抓住耶律贤,低声问:“世子,贵国国君受奸人蛊惑太深,日前大肆采选宫女,大概是在为他们提供便利,纵然杀了韩江,还会有李江、王江,百姓仍难保安宁。您是先皇的嫡子,忍见家国衰败,臣民受苦吗?” 耶律贤自幼身处权利斗争的核心,见 分卷阅读493 - 分卷阅读493 - 分卷阅读494 假凤虚凰 作者:星海拾贝 分卷阅读494 假凤虚凰 作者:星海拾贝 分卷阅读494 惯尔虞我诈,明争暗斗,为自保不得不柔懦做人,脑子可一点不傻,听出此言的弦外之音,犹豫良久,小心试探:“我也知皇上做了很多错事,人心早已背离,可我地位低微,忧国忧民却无能为力呀?” 商荣说:“世子莫灰心,国君尚无子嗣,此时京城中也没有别的宗亲王公,一旦有变,您就能近水楼台先得月。” 话一出口即刻被耶律贤死死捂住嘴,他心惊胆战看看门窗,扭头急道:“先生快别说这吓人的话,传出去我立马死无葬身之地。” 商荣拉开他的手,笑道:“在下绝非信口开河,君子藏器于身,待时而动。在下有意做狐偃,敢问阁下想不想做晋文公。” 春秋时,狄人狐偃追随晋国公子重耳流亡在外,后协助重耳回国继位,最终辅佐他成为一代霸主。 商荣这么说,等于在问他想不想造反当皇帝。 耶律贤熟读汉人经史,明白他的意思,他常年在耶律?身边担惊受怕,不满其昏庸残暴的作风,内心的憋屈窝囊不言自喻。如今心爱的女人又受奸人陷害生死不明,各种仇恨叠加,已对耶律?深恶痛绝,恨不得他快遭天谴。 但是,他还没奢望过能借此夺回本该属于他的皇位。 潮有涨落时,人有盛衰日,莫非天赐贵人来助他扭转命运? 耶律贤与商荣打了不少交道,见识过此人的学识武功,深知他是个难得的王佐之才,既然发话心中想必已有成算,不如听听看,谨慎询问:“不知先生有何见解?” 商荣请他附耳过来说出计策,耶律贤面肌一阵阵惊跳,有时出于兴奋,有时出于担忧,高度紧张加上剧烈的情绪起伏,他脑门上的虚汗像融化的蜡油不停滴落,心跳声撞疼了耳膜。 对方设了一个可行之计,美中不足的是不太有保障。 “我在朝中没什么人脉,就算皇上不在了,大臣们也不见得会支持我。” 商荣点拨:“在下来上京不久,却也了解过朝中局势,世子不仅有后盾,实力还很雄厚。” 耶律贤忙问是谁,商荣莞尔:“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你是说姑妈和姑父?” 一句话点亮耶律贤双眼,吕不古是太宗长女,地位尊贵,其夫萧思温善于钻营,在朝中左右逢源,南院枢密使高勋和掌管禁军的飞龙使女里都是他的死党,得他辅佐,或可成事。 不过下细一想,他又犯难了。 “姑父胆小,从不做冒险行事,若知道我有反心,说不定还会告发我。” 商荣点点头:“我也这么认为。所以我们先得瞒住他,等计划进行到一半再让他加入,萧大人精明识时务,见形势逼人,自会帮助我们。在下献计于此,肯不肯实践全在阁下,古人云‘人虽智,而不遇时,无功’,由此及彼,虽遇时而无决断,亦不能成事,望世子善思之。” 难得而易失者,时也;时至而不旋踵者,机也。故圣人常顺时而动,智者必因机而发。 耶律贤深知若错过这机会,他大概一辈子寄人篱下,任人宰割,更别指望与心上人共谐连理,每一件成功都伴随风险,反正他唯一的筹码就是这条命,一本万利的买卖值得赌一把。 他擦去脸上的汗水,整肃衣冠向商荣郑重一拜。 “先生若能助我铲除奸邪,匡扶朝纲,就是我大辽的伊尹、吕尚,吾当终生以师侍之。” 商荣赶忙跪下拱手相告:“不瞒世子,在下与周国国君郭荣仇深似海,日后遂愿,恳请阁下助我复仇。” 耶律贤要借助他的力量,岂有不答应的?承诺事成后即借兵与他攻打周国,为表诚意,还将一枚自幼携带的金戒指送给他做凭证。 商荣建议他尽早动手,最好明天就回宫布置,耶律贤也怕时间拖长了自己会退却,次日回到皇宫,趁请安之便向耶律?进言。 “近日天气晴好,郊外的走兽禽鸟膘肥体壮,正是狩猎的好时节,皇上已许久未曾出宫,明日何不到带几个亲近随从到郊外打猎呢?” 耶律?喜道:“这主意好,朕这几日闲得浑身发痒,是该出去活动活动了。” 当即诏令韩江、楚飞白、近侍喜哥等亲信,叫他们明日随驾游猎。 耶律贤又说:“燕国公主丢了女儿已烦恼得病倒了,臣怕萧思温姑父也像她那样伤心染病,打猎最适合放松消遣,请皇上也带上他吧。” 耶律?今天刚看过萧思温愁眉不展的苦相,萧绰在皇宫走失,他这做舅舅的不免惭愧,认为是该安抚一下妹夫的情绪,对耶律贤说:“你去通知萧思温吧,明天早上和他一块儿到乾德门外来与我们会和,然后同去郊外围猎。” 大鱼上钩,就看钓者如何收线。 第二天耶律?率众出猎,辽人习性粗狂,皇帝出行时排场简单,只带了几名亲随和一百多个护驾骑兵。也许老天知道暴君末日将尽,最后恩赏他一些快乐,白天众人猎到一头大黑熊,这在契丹族是非常吉祥的预兆,耶律?心花怒放,罢猎后在帐篷里与宠臣们欢饮庆祝。 萧思温最擅拍马屁,见皇帝心情好,趁机使劲吹嘘奉承,耶律?一高兴敞开肚皮海饮,喝得酩酊大醉,没法再回皇宫,众人只得陪他在帐篷里过夜。 耶律贤趁近侍不备,偷走装米的袋子,将米倒进附近的河沟。晚上耶律?醒来,嚷着要吃饭,因米袋丢失,厨子没能烹制出皇帝喜爱的米饭,耶律?大怒,当场拿起鞭子狂抽一名近侍,打得皮开肉绽,鲜血淋漓。 他暴戾恣睢,此时劝说无异于虎口拔毛,人们噤若寒蝉地沉默着,盼他快些息怒。 然而他的男宠楚飞白嫌鞭子声不够悦耳,在一旁煽风点火。 “皇上贵为天子,连一碗白米饭都吃不上,这些近侍就是大逆不道,非得严惩不可。” 这人不知是怕脸上的脂粉脱落,还是懒得走动,今天大部分时间坐在帐篷里,也不与旁人说话。耶律齐躲在帐外偷看,见他白得像一节泡涨了的猪肚,面部呈现病态的浮肿,全靠水粉黛墨维持艳丽,远看也觉鬼气森森。韩江坐在他身旁,仍挂着一张麻木不仁的僵尸脸,视线漂浮在虚空,和平日一样置身事外。 耶律?惯受楚飞白摆布,丢下鞭子,命人将那挨打的近侍拖出帐篷,放到火堆上烧烤。这是他最喜欢的炮烙刑罚,今天换了新花样,只烤那人的下半身,待烤到半生不熟只剩最后几口气时抬下来,用铁梳子刷他的双腿。 烤熟的皮肉一碰就掉,没刷几下便露出森森白骨,耶律贤目睹惨无人道的景象,躲到远处的树丛用力呕吐,对死者深感愧疚。可是王帐里传来的兴高采烈的笑声很快冲散他的悔意,除掉暴君奸佞必要的牺牲在所难免,等他当上皇帝,首先要做的就是杜绝这类 分卷阅读494 - 分卷阅读494 - 分卷阅读495 假凤虚凰 作者:星海拾贝 分卷阅读495 假凤虚凰 作者:星海拾贝 分卷阅读495 惨剧,以仁爱治理国家。 夜深了,森林里飘起奶白的烟岚,商荣的身影好似烟雾的一部分,悄无声息地钻进营地,在一顶帐篷上找到耶律贤做下的记号。那是莫松的帐篷,可是此时里面没人。他又根据记号找到上官遥的帐篷,当中也空空如也。 他再溜到王帐,见耶律?正呼呼大睡,身边只有三个守夜的近侍。 先杀了莫松、上官遥再来结果这厮,免得那两个坏蛋逃掉。 他找了块空地,俯下身,右耳贴地。如今他内功深厚,在宁静的夜晚用这法子能捕捉到好几里外的声响,静心搜寻一阵,发现东面的河沟旁有人在哭。 那哭声伴随着利刃戳刺**的声响,商荣小心靠近,在树丛后看到凶杀现场。 一个男人坐在地上,一边哭泣一边疯狂举刀砍杀跟前的尸体,那尸体身着骑兵服色,是一位宫廷侍卫,行凶男子披头散发,容貌模糊,但听声音正是上官遥。 他将那侍卫胸口戳得稀烂,拉出肠子,一刀刀斩断,从疯癫的情状看只是在借此发泄。 另一人站在他身后不远处,面朝河水静立,对身边的杀戮听之任之,当上官遥扔下刀子仰头哭嚎才慢慢转过头,他的面目也藏在暗处,却被举止出卖了身份,商荣捏紧拳头,含恨默念一个名字:“莫松”。 第190章 王朝更迭之残酷的真相 莫松弯腰扶住上官遥颤抖的身躯, 轻轻搂入怀中,毫不忌讳他满身的血污。 “阿遥, 别哭了,再忍一忍, 明天一回宫我就帮你换血。 上官遥抓住他的手臂哭叫:“我受不了了,这身体就快烂透了,你不知道我每天有多痛苦,不能睡觉不能吃饭,味觉嗅觉都失灵了,只能闻到自己身上发出的尸臭,师兄, 你行行好, 再帮我换一次身体吧。” 莫松柔声哄劝:“换身体你起码一个月不能动,商荣赵霁就在临潢府,如果他二人在这段时间内偷袭,我怕我保护不了你啊。最近改换女人的血, 尸毒侵蚀速度不是减慢了许多么?以前三天就得换一次, 现在能支持六七天,再坚持两个月,等赤云法师来了就不怕那两个小子了。” 上官遥抽泣道:“等赤云法师来了,你求他教我重生术好么?不然我真的活不下去了。” 莫松摇头:“不行,那重生术只能转移记忆,说白了是把另一个人改造成自己,我只爱真正的你, 不接受任何复制品。” 上官遥羸弱地窝在他怀里,声调饱含绝望委屈。 “可是我已经变成这副不人不鬼的模样,你就不嫌弃吗?” “当然不会,不管你变成什么我都会一如既往爱你。” 莫松温柔地吻了吻上官遥的额头,好像仍把这活着的腐尸当做无价珍宝。 上官遥感动地抱紧他,懊恨道:“我真后悔,真不该练飞头煞,丁阳就是个骗子,当初只说这功夫练了天下无敌,没说会遭尸毒反噬,亏我那么信任他,以为他是我爹的好朋友,谁知他会这样害我。” 莫松开导:“丁阳应该不知道这邪功的危害吧,他是林前辈的结拜兄弟,为帮义兄复仇不顾自身性命,又怎会伤害义兄的遗孤呢?你中毒的大部分原因在于赵霁刺你的那一剑,他在剑身上涂了诸天教的千机蛊毒,才把你害成这样。” 上官遥切齿恨道:“我不会放过那小子的,师兄,你一定要求赤云法师活捉他,吃了他的肝脏,没准能解我身上的毒。” ………………………………………… 商荣起初提防上官遥,此时见他已是病入膏肓的状态,大概再无威胁,还没出手,是因为莫松后面的言辞太古怪。 当日纪天久身死,他残杀山民为上官遥换头,还让对方吸食自身鲜血,体力不支而被谢渊亭擒获。监\\禁期间商荣曾与他做过一次长谈,那时他承认自己才是林文顾的亲生子,也清楚丁阳的复仇计划,如今为何替始作俑者辩护,把责任全归咎给赵霁? 以前只觉得他受情\\欲迷惑助纣为虐,现在看来此人还当面一套,背后一套,而且听上官遥的口气,仍不知道纪天久才是他的生父,莫松为什么不告诉他真相?怕他难过,还是另有缘故? 商荣已不愿用善意揣测这人的动机,有王继恩的教训在前,他认识到一个恶人越是奸诈阴险,越会营造温和慈善的表象,莫松的种种行径都符合伪君子特征,除害前有必要好好探究其真面目。 想罢大步走出树丛,淡定注视那对警觉的贼人。 “商荣!” 上官遥在莫松搀扶下挣扎站起,惨白的脸配上怨怒的表情真个狞如厉鬼。 商荣微微惊异,沉声道:“上官遥,四年不见你竟变成这副鬼样子,不听声音我都认不出来了。” 上官遥恨道:“这都是你那好徒弟的功劳,你来得正好,今天我们就来算算账!” 商荣发出蔑视的哼声:“别虚张声势了,你已离死不远,还是趁早忏悔,免得死后下油锅。我本可立即取你二人性命,但有些事想先弄明白了,莫松!” 他凛然质问那沉默不语的男人,犀利的眼神足以撕开他僵木的脸皮。 “当年在峨眉山,你亲口说林文顾是你的亲生父亲,并说丁阳利用上官遥对童年记忆模糊的漏洞谎称他是林文顾的儿子,教唆他报复自己的生父纪天久,进而引诱他修炼那伤人害己的邪功。又说你为保护纪天久的名誉隐瞒真相,致使上官遥误信谗言,谋杀生父,这一结果让你很后悔。这些话你不会忘了吧?” 上官遥错愕地扭头看向莫松,这反应更表明他确实一无所知。 商荣马上追问:“假如你不想打击上官遥,继续隐瞒他杀害生父的事实还可以理解,但为什么替丁阳开脱?你明知他才是整起事件的元凶,上官遥落到现下生不如死的状态全是他的毒计,你若真爱上官遥,难道不该恨这个人么?” 冷风哗然,山林也因紧张气氛战栗了,可是莫松瘫痪的脸令他看上去十分镇定,平静道:“我没说过那种话,你在撒谎。” 他一否认,商荣便抓到了掩盖实情的面纱,以往的困惑迎刃而解,怫然而怒道:“原来如此,怪不得我一直觉得这件事有的地方不合情理,这会儿总算想通了,莫松,真正的主谋是你。” 以前他觉得以莫松的明智和理性,不会在知情的情况下坐视事态恶化,但后来他以宠溺做借口,把自己粉饰成为爱昏头的痴情人。恰好商荣有过类似见闻,知道爱情这玩意能让人犯傻发疯,姑且信了他。 此刻回头想想,那些全是谎话,都是这男人的无耻狡辩。他牢记杀父之仇,大概见到纪天久的那一刻起就决心复仇,这些年隐忍不发,一切行动都交给丁阳这个助手完成 分卷阅读495 - 分卷阅读495 - 分卷阅读496 假凤虚凰 作者:星海拾贝 分卷阅读496 假凤虚凰 作者:星海拾贝 分卷阅读496 ,自己躲在幕后操控一切。所有人都被他欺骗,事件发展始终在他算计内,他的复仇还在持续,上官遥目前所受的痛苦就是证据。 这些灭绝人性的推论令商荣出离愤怒,大声提醒上官遥:“上官遥你被他骗了,纪天久真是你亲爹,他怕他夫人伤害你,不敢与你相认,让丁阳那坏蛋钻了空子。莫松和丁阳是一伙儿的,他们教唆你弑杀生父,骗你练飞头煞,就是想害你们父子相残,让你受邪功侵蚀,以此完成最凶残的报复!” 疏不间亲,上官遥自然选择相信爱人,认定商荣在使离间计。他受尸毒腐蚀无法战斗,刚才口出狂言,实则也知绝非商荣对手,拉住莫松胳膊说:“师兄,我们先走。” 商荣岂肯容他们避逃,纵身劈掌,寒气似涛涛巨浪滚过,地面冰冻三尺,河岸飘起浮冰。上官遥本能地护住莫松,替他挡下大部分掌力,半边身子登时冻结,情急下使出飞头煞,头颅脱离身躯飞到半空,以迅雷之势扑向商荣。 商荣始料不及,下意识后跃数丈,上官遥已回到莫松身边,莫松一把揽住他,逃进身旁的密林。 他们逃出两三里,不见商荣追来,停在一块山岩后。 上官遥偷偷飘到高处观察,返回说:“师兄,那小子没跟来,你快去附近找个合适的人为我接头,不然等到天亮我就没命了。” 莫松和身后的岩石一样静默,上官遥以为他受伤了,忙问:“师兄,你怎么了?” 响应他的是一串低沉阴森的笑声,恰似从地缝深处生出的毒蘑菇,爬满潮湿的霉斑。莫松性情内敛,情绪也像他的脸,少有变化,这笑声可说颠覆了他过往的形象,上官遥这种心狠手辣的恶人也不寒而栗。 “师兄,你怎么了?” 他再次发问,恐惧拽紧他的头发,头皮炸出一片栗子。 莫松抬起头,僵脸上镶嵌一双精光曝射的眸子,犹如出鞘的利剑。 “到此为止吧,不用再继续了。” 他慢慢起身伸个懒腰,好像卸下了一份重担,又似乎脱掉了笨重的伪装,气质由内而外改变了。 上官遥慌道:“师兄……你不想救我了吗?” 他脸上脂粉脱落,残存的白遮不住青黑的尸瘢,常人看一眼都会做噩梦。莫松端详那惨不忍睹的面孔,目光中荡漾病态的欣喜。 “救你?那不等于让你活受罪吗?我已经够解恨了,就此免除给你的惩罚,这是对你开恩。” 骇人转折不压晴空霹雳,上官遥一失神,滚到了枯叶里,莫松揪住他的长发提起来放到石块上,他虽发了善心,但最后这一刀绝不能少。 “刚才商荣说得都是真话,一切都是我策划的,我才是林文顾的儿子,而你,是纪天久和□□所生的私生子,也是他唯一的香火苗子。他拿你当宝贝疙瘩疼爱,无底线地溺爱你,最后却被你活活虐杀。当年他和唐震害得我家破人亡,这下场方才配得上他所犯的罪行。” 说完仰头狂笑不止,他面肌僵硬,强行拉扯便会走形,上官遥陌生地仰望他,怀疑他被调了包。 “师兄你是不是疯了?我还记得小时候被纪天久和唐震扔到河里的情形,商荣对你做了什么让你乱说胡话?” “不对!” 莫松爆吼震住他,额头布满密密麻麻的汗珠,眼睛干痛,嗓眼腥燥,浑身火热欲燃,囤积多年的怨念一经释放,连他本人都难以承受。 然而这些都不能阻止他贯彻残忍的道白。 “你幼时被纪天久的老婆丢进水井,从此害了失心症,一见到水井和女人就抽搐犯病,纪天久想方设法医治你,还试了不少巫术偏方。丁阳那时就投靠了不灭宗,知道此事后向赤云法师求助。赤云法师应他请求易容成西域胡僧来到神农堂,骗纪天久说能清除你落水时的记忆,治好你的心病。也就是那个时候,他对你灌输了新的记忆,让你把纪天久和唐震当做了杀父仇人。” 他弯腰平视上官遥的双眼,故作神秘地笑问:“知道那段记忆的来源吗?那其实是我的真实记忆,那个被丢入水中的孩子就是我!” “你撒谎!” 商荣高呼一声跳出来,方才上官遥抛弃旧躯,与莫松逃离,他预感莫松会有行动,悄然尾随他们来到这里,躲在树丛里静听,果见这奸人露出真实嘴脸。他耐心待他吐露犯罪历程,等听到与已知事实不符的情况,忍不住出面揭发。 “纪堂主临死前向赵霁交代过,他的确和唐震合伙绑架了你们母子,但是,是你娘抱着你们姐弟俩投河自尽,他们没这么做。” 莫松全身心沉浸在复仇的快乐里,巨大的兴奋麻醉了神智,见到敌人竟不想逃跑,厉声驳斥:“你又不是当事人,你知道什么?撒谎的人是纪天久!他和唐震以为能从我娘身上套出秘籍,把我和姐姐扔到河里,胁迫她说出避毒功的秘密,否则就淹死我们。我娘跳水拉住我们向那两个贼人求救,本来唐震已经心软,把篙杆伸给我们,可是又被纪天久这个畜生拦住了,他对唐震说不下狠心就得不到秘籍,非逼我娘招供。我娘哪里知道什么秘籍,托着我俩挣扎哀求,眼睁睁力竭沉入水中!” 他手脚乱舞,激动地咆哮着,控诉完毕指着上官遥说:“不信你问问他,这段记忆是从我脑子里复制给他的,你问他我有没有说错!” 上官遥的神情就是答案,商荣唾弃纪天久的虚伪,却仍觉得莫松的报复太过歹毒。 “当年你被人误当做尸体埋进坟墓,纪天久去你爹坟前祭拜,听到你的哭声把你挖出来,又花了大力气为你治病,你即便要报仇,也该挑个痛快利索点的方式,不该想出这丧天良的毒计。” 莫松气急败坏地笑:“你又被那老畜生骗了,他当时哪里是去祭拜啊,他得到避毒功秘籍,先背着唐震偷看一遍,知道吃练功者的肝脏能够速成,怕唐震跟他抢,将这页撕掉,半夜跑到墓地盗尸。我家没有亲戚,乡邻们将我一家四口埋在一副棺材里,那晚我迷迷糊糊爬起来,正好看到纪天久剖开我爹的肚子挖出肝脏啃食,当场吓瘫了。若叫纪天久发现,我早没命了,幸好天不绝我,唐震找了过来。这贼人看出纪天久行迹诡异,怀疑他有事相瞒,到墓地来查探。纪天久吃光我爹的肝脏,发觉有人靠近,急忙用泥土封住我爹肚子上的伤口,把遗体放回棺材,刚好看到正在哆嗦的我。他将计就计,对唐震说他听到地下有小儿哭声,是以挖坟救我出来,唐震倒也信了。他比纪天久有良心,叫纪天久为我治病,纪天久被迫答应,后来他把我带回神农庄,收我为徒,也是唐震极力说服的。事后他还再三问我是否看到那晚的情景,我若吐露半句真话,绝计活不到现在。唐震也是我的仇家,但是无意中 分卷阅读496 - 分卷阅读496 - 分卷阅读497 假凤虚凰 作者:星海拾贝 分卷阅读497 假凤虚凰 作者:星海拾贝 分卷阅读497 救过我,所以我没怎么折磨他,让他痛痛快快死去。对待纪天久可不能这么仁慈,我不仅要他死得惨不可言,还要拿他最心爱的儿子陪葬!” 商荣见上官遥亦然懵神,替他诘问:“所以你从小到大都在演戏,对纪天久假孝顺,对别人假仁义,这么做的目的还只是蒙蔽他人,对上官遥却另有用意。你千依百顺地惯着他,不光想骗取信任,更是推动他自我堕落,慢慢误入歧途。” 他如此快下结论,只因突然联想到《左传》里“郑伯克段于鄢”的故事。郑庄公早知弟弟公子段有反心,不但不加以制止,还一再满足对方的无理要求。在他的纵容下,公子段贪欲膨胀,最终利令智昏,发兵造反从而自取灭亡。 郑庄公的步步为营,精到算计与莫松的心机何其相似,相信后者正是借鉴了这桩典故,将仇人一步步诱入彀中。 这推测赢得了莫松的掌声,他同时也为自己的耐心毅力鼓掌,耗时二十年才得以实现的复仇怎么能不精彩呢? “商荣,难怪我师父老是夸你,你实在太聪明了,有一点线索就能动悉全局。我一开始正是这么打算的,自古慈母多败儿,纪天久的溺爱已足够养废上官遥,再加上我的辅助,他就会坏得更彻底。从小到大,不管他做什么坏事,我都事前不阻止,事后不责备,任他无法无天,肆无忌惮,他变得越坏,我越开心,因为这样他就离毁灭更进了一步。后来丁阳鼓动他修炼飞头煞,这邪功残忍无比,稍有良心的人也不忍心练,可是他毫不犹豫地行动了。呵呵,这固然是我精心培育的结果,也是血统使然,他是纪天久的儿子,天性里继承了他老子的凶狠,又被我完全发掘,走到今天这一步,都是报应!” 他说着说着,视线转向上官遥,延续他的杀手锏。 “你以为我被你迷得晕头转向,对你唯命是从,错!是你一直被我玩弄于股掌。练邪功,杀唐震,杀纪天久,每一件事都是我安排的,我要让纪天久被自己的独生子活活折磨死,再让你接着替他受罪。我为什么研究换头术?就是想让你活久一点,不停体验尸毒腐蚀,全身溃烂的痛苦。换头很痛吧?换血也很难受吧?每天泡在尸臭里,手脚腐烂生蛆,这些滋味如何啊?哈哈哈,你一边被我折磨还一边感谢我,爱着我,我也一边忍住恶心一边照顾你与你亲热,所有努力只为这一刻的,我不仅要你死,还要碾碎你的心,让你知道你只是我复仇的棋子!” “够了!” 商荣这旁观者也受不了他的病狂,怒斥:“世上怎会有你这么狠毒的坏蛋,纪天久是畜生,你就是魔鬼!” 莫松笑道:“要报仇就得狠,我不光对别人狠,对自己也是。你当我真是为这贱人试毒才弄残自己的脸?非也非也,我是怕我定力不够暴露情绪,特意调制□□把自己弄成了面瘫,这样可以藏好喜怒哀乐,遇到突发情况也不会露马脚。” 商荣见过众多恣凶稔恶的暴徒,吃人的羊胜、剥脸的白星河、奸杀少年的谢岚、挖小儿心肝的紧那奴兄弟……这些人的恶直观粗暴使人厌恨,却还吓不倒他。可是莫松的坏刷新了他对人性的认知,这个人不仅善于玩弄人心,更能随意调配自身情感,把假戏演得浑然天成,毫无雕饰。大凡人心都易受时间、环境、人情的影响而改变,他却能二十年如一日心如铁石,绝不动摇,这可怕的执着仿佛来自地狱深处,让商荣感到刺骨寒凉。 不想再听恐怖言论,他正要出手杀死着恶魔,上官遥的头颅忽然飘起。商荣右掌蓄势,即将发出致命攻击,却见那妖人眼角流下血泪,紧跟着七窍喷血,头颅像爆竹开花噗嗤地炸开。 这是飞头煞与敌人同归于尽的终极招数,骨片化作利器八方飞射,击碎岩石射穿树干。商荣以内力震开攻击,莫松功力远不如他,身上瞬间多出十几个血窟窿,倒退数步跌倒,事发突然,他想是还未做好准备,茫然地望着半空中尚未消散的血雾,没有呻\\吟,忘记挣扎。 “商荣!” 背后突然响起赵霁的呼唤,商荣猛地回头,见少年站在数丈外,冲他忧急叫嚷:“可算找到你了!” 商荣惊疑地盯着他:“你怎么来了?” “我一直暗中偷看你,今天见你出门便悄悄跟来了。刚才你和这两个坏蛋动手,我本想帮忙,谁知眨眼的功夫你们都不见了,我转了好久才找过来,怎么样,事情都解决了吗?” 赵霁兴冲冲靠近,寒气蓦地扑面而来,他望空一跃跳上树梢,朝下急呼:“商荣你要杀我?” 商荣冷若冰霜道:“别装了,你不是赵霁。” 赵霁诧异苦笑:“你疑心病又犯了,以为我是坏蛋易容的?那你过来检查一下,看我到底是真是假。” 商荣冷笑:“一个人的长相与另一人再接近,声音举止模仿得再相似,其他部位也会有细微的差别。你的脖子比赵霁短了一点,双手又比他稍长,最明显的区别在耳朵,赵霁的上耳廓很圆,你的略尖,你瞒得了别人却瞒不过我。” 他飞身跳上枝头,面对面詈诘:“上次在开封骗奸唐辛夷的人也是你吧,你究竟是谁?” 第191章 王朝更迭之夺位 这假赵霁端得奸诈, 未等商荣话音落定,扬手洒出一把暗器, 接着向后飞移,周围狂风骤起, 木叶纷卷,化作飞针刀片射向敌人。 商荣以“琉璃魔封”的身法带动寒气抵挡攻击,形成一个空心的气柱,撞上去的树叶都被搅成冰粉。 假赵霁施放暗器之际他就断定此人是那日在韩府中躲在树上袭击他的“苍狼”,等对方使出第二招,他又认出这是曾在峨眉山见识过的唐门绝技“无边落木萧萧下”,登时辨出贼人的真身。 “唐潇, 是你!” 商荣击碎冰柱, 怒吼无人回应,不止唐潇,躺在地上的莫松也消失了。 原来他是来救莫松的,又被他骗了! 令他懊悔的不止这一件事。 赵霁说得没错, 当年在唐门冒充他诱\\奸唐辛夷的人正是唐潇, 那时我真不该那么冲动地误会他,要是不和他吵架出走,我就不会落入不灭宗的圈套,王继恩也找不到机会陷害我,我不会中毒发狂,不会杀死那么多江湖人士,不会身败名裂成为众矢之的。罪魁祸首就是这个姓唐的混蛋, 他居然是不灭宗的“苍狼”…… 等等,早在唐辛夷接掌唐门以前“苍狼”就是赤云法师的弟子,那年玄真派百年庆典,“金蝉”、“玉兔”大闹宴会场,不久,纪天久即被上官遥杀害。当时我判定上官遥还有一位同谋,就是那个与我和赵霁、唐辛夷在玄真观后厮杀,之后假装断头坠崖的黑衣人,如今看那人八成也是唐潇。 分卷阅读497 - 分卷阅读497 - 分卷阅读498 假凤虚凰 作者:星海拾贝 分卷阅读498 假凤虚凰 作者:星海拾贝 分卷阅读498 虽然他后来为保护唐辛夷与上官遥交手,看上官遥当时的态度又似乎不认识他,但不灭宗部从众多,十二门徒之间也不一定见过面,比如谢岚、白星河起初就不认识陆子宸,唐潇当然可能易容化名后再跟上官遥合作。 回想那次宴会场上的骚乱,商荣产生新疑点,白星河临死前透露玄真派内有不灭宗的奸细,人数非止一个,除已知的王继恩和与支持他的韩通外,会不会还有其他嫌疑人? 陈抟有十个徒弟,六师弟早年残废还乡,阮贤、朴锐已死,排除这三人和韩王二贼,剩下慕容延钊、谢渊亭、景兴平和甘钰宁,人品似乎都很端正。 不过有了莫松这个警示,外在的人品又有多少可信度? 商荣思索一阵,暂时搁置问题,回到营地进行另一项紧要计划。 耶律贤苦等半夜,帐篷外终于响起盼望已久的布谷鸟叫声。他赶忙爬出被窝,撩开帐帘,商荣捷如狸奴地钻进来,抓住他的手腕悄声问:“让世子久等了,在下已除掉楚飞白,韩江被同党救走,短期内不足为害,世子这边的步骤可都完成了?” 耶律贤连连点头:“我都遵照先生的指示行事,皇上昨晚大发雷霆,把一个厨子活活烤死了。” 商荣说:“这暴君真是自作孽不可活,世子请在帐中安坐,待会儿萧大人来,您再露面。” 接头完毕,他再次潜入耶律?的帐篷,提起侍卫的大刀砍死睡在帐内的三名近侍,耶律?被惨叫声惊醒,猛然坐起,冰冷的生铁噗嗤刺穿他的心脏。商荣不慌不忙将他拖到帐篷中央,拔出他的佩刀放在他的右手心,合拢他的手指做出握刀杀人的情状。 当他飘然离场,听到动静的卫兵才促急促忙赶来查看,见尸横满地,皇帝躺在血泊中已然气绝身亡,一个个都像螳螂落油锅,浑身酥麻,个别沉不住气地高喊:“抓刺客!抓刺客!”,沉寂的营地不一会儿沸反盈天,人们一齐涌到王帐前,又一齐被这突如其来的噩耗惊呆了。 近侍喜哥是宫廷的太监总管,皇帝遇刺,最惶恐的人当属他,急命卫兵捉拿刺客,可是站岗的哨兵都说适才无人闯入营地,此时里外搜了个遍也没发现可疑人色,若真有刺客,那只能从天而降,或者钻地而出,换句话说就是妖怪干的。 萧思温头脑灵活,从现场情景看,耶律?死前和人进行过搏斗,想到昨晚他发怒炮烙厨子的事,对喜哥说:“皇上昨晚为米饭的事大动肝火,声称回宫后要处死涉事的近侍和庖厨,估计这些近侍们为保命起了贼心,趁夜弑君,行凶时又被皇上所杀。” 喜哥只图有人顶罪,非常赞同他的结论。 可是这并非普通的凶杀案,天子遇害意味着契丹王朝即将迎来天翻地覆的巨变,国家的命运正压在在场几位首脑肩头。 萧思温政务能力低下,却极懂趋利避害,当即下令所有人原地待命,未经他本人允许任何人不得离开营地。 他环顾四周不见耶律贤和韩江、楚飞白,问喜哥这三人现在何处。 喜哥说:“韩太医和楚大人不知去了哪里,世子听说皇上驾崩,吓得躲在帐篷里不敢出来,奴才已派人前往守护。” 莫松和上官遥平时小心隐藏身份,一个装成文质彬彬的大夫,一个扮作弱质纤纤的书生,宫里宫外都不知他俩会武功,这时还没把他们往刺客方面联想。而且现在这两个人已无足轻重,萧思温的注意力都集中在耶律贤身上,他是在场唯一的宗室子弟,欲保平安得把这个烫手山芋丢给他。 他和喜哥不谋而合,快步来找耶律贤,耶律贤披着毡毯缩在垫子上,战战兢兢问萧思温:“姑父,外面情形如何?皇上果真驾崩了?” 萧思温跪地做悲痛状:“皇上遭恶奴谋害,已然龙驭宾天了。” 耶律贤白眼一翻,假装晕死,萧思温和喜哥连忙左右扶起,掐人中、抹胸口、灌凉水,将其救醒,齐声劝他节哀。 决定生死的关头,耶律贤真心害怕,抓住萧思温的袖子哆嗦流泪。 “姑父,我怕我们都活不成了。” 萧思温忙问缘故。 耶律贤说:“我们几个伴驾游猎,此刻逆贼在我们眼皮底下弑杀皇上,来日新皇登基,必要追究此事,我们护驾不周,下场可不就是个死吗?” 他呜呜痛哭,将在场人脸上的血色冲得一丝不剩,萧思温揪住衣襟暗思:“亏得贤宁提醒,否则险些自寻死路,先皇遇刺,我们这些随从定被追责。我虽是驸马,或可倚仗公主的庇护保命,但死罪可免,活罪难逃,这辈子休想再翻身。” 慌不择路,先得有路,他很快发现面前就摆着一条出路,忙向喜哥递眼色,暗示他到帐外说话。 二人出帐,相互抓住对方的双手。 喜哥六神无主道:“驸马爷,世子的话您都听到了,我们难道就这样等死吗?” 萧思温低声道:“局势凶险,如今只得一个法子,这办法若成了,不仅能保住你我性命,还可赢取泼天的富贵。” 他凑到喜哥耳边叽叽咕咕一通说道,唬得喜哥一惊一乍,这太监独会溜须拍马,哄耶律?开心,说起智谋全不在行,身陷绝地只知抓紧同伴的衣带,任凭萧思温定夺。 萧思温这胆小鬼为了活命也不惜铤而走险,返回帐内向耶律贤三跪九叩拜倒。 耶律贤见他行起君臣大礼,明白商荣计谋已成,藏好喜悦故作惊诧地问他:“姑父为何突然行此大礼?折煞小侄了。” 萧思温跪行数尺来到他跟前,含泪道:“世子,此番皇上遇害,罪责都在臣一人,臣死不足惜,怕只怕当年的夺嫡大战又要在我大辽朝堂上重演,朝野上下又不知有多少人会为此家破人亡。” 他说完低头哭泣,表现得极为哀恸,且久久不息。耶律贤暗暗着急,恨不得递话给他,可是商荣事先叮嘱他千万沉着冷静,绝不可被对方看穿心思。 忍耐半晌,萧思温收住哭声,拭泪道:“先皇无子嗣,又未册立继承人。现有太平王、翼王、越王、齐王等四兄弟,都是即位人选,另外还有赵王、宋王,他们是太\\祖之孙,章肃皇帝之子,也有皇位继承权。这几位亲王个个心怀大志,觊觎神器已久,若获悉讣告,必然群起争之。我大辽传国四代,已经历多次皇室自相残杀的惨祸,就连世宗皇帝,您的父亲也深受其害,其余因此罹难的王公贵族,朝臣百姓更是不计其数,您身为皇子忍心再见覆辙么?” 萧思温狡猾善言,一番话循循善诱,耶律贤想起当年父母惨死的情景,触动心伤,真个椎心泣血失声大哭。 萧思温见时机成熟,握住他的手说:“世子,老臣斗胆献一计策,可保国家安宁,求世子怜惜苍生,万勿推却。” 分卷阅读498 - 分卷阅读498 - 分卷阅读499 假凤虚凰 作者:星海拾贝 分卷阅读499 假凤虚凰 作者:星海拾贝 分卷阅读499 耶律贤点头:“姑父请讲,若真能救国救民,我义不容辞。” 萧思温说:“您是世宗的嫡子,又侍奉先皇多年,与亲子无异,臣愿护送您回京继任大统。” 耶律贤装出惊慌失措的样子,摇头道:“我虽是宗亲,但并无爵位官职,论势力不及那几位王叔万一,如何能做皇帝?” 萧思温宽慰:“世子是皇室正统,当然有资格继承皇位,机遇当前,先下手为强,世子只须抢先入宫召集群臣为先皇发丧,当着百官的面登基称帝,这江山就是您的了。臣自当舍命保驾,赴汤蹈火,万死不辞。” 耶律贤做戏犹豫推辞一番,最后“无奈”应允,郑重地执手相告:“我无才无德,只有一腔为民牺牲的热血,若天佑大辽,保得我们度过这场危机,姑父就是我朝的千秋功臣,大恩大德没齿不忘。” 萧思温想到日后飞黄腾达的情形,心中欢喜竟占了主导,甚至有些庆幸耶律?死得恰是时候了。 他急忙命人用几重毡毯将耶律?的尸体包裹严实,装进马车,点齐人马连夜返回临潢府。 此时队伍离京八十里,回程少说需要两个时辰,进城后联络党羽也须时间,万一期间走漏风声,恐怕引来灭顶之灾。 路上萧思温如履薄冰,只恨不会分\\身术,飞到京城去向死党报讯。行出几里地,一个人影迎面走来,隔着十几丈大声招呼:“前面可是萧大人?” 萧思温听出是商荣的声音,勒紧缰绳,后面的队伍也跟着停顿,他惊奇地望着那快速靠近的白影问:“商先生是你么?你怎的到这儿来了?” 商荣已来到马前,笑道:“在下昨日出门又遭仇家堵截,与他们一路缠斗,不觉来到附近,那些人力怯不敌,已逃走了。听说萧大人陪国君外出打猎,为何星夜返回呀?” 他的出现给了萧思温极大振奋,下马拉住他的手,到路边低语:“先生来得正好,你轻功高强日行千里,我这里有两封紧急文书,拜托你尽快帮我送回京城。” 商荣扭头看看队伍,正好与耶律贤四目相对,一切不言而明。 他立刻向萧思温拱手:“大人只管吩咐,在下保证在半个时辰内送达。” 萧思温割下半截衣摆,又对半撕开,咬破指尖蘸血分别给南院枢密使高勋和飞龙使女里写了封短信,又摘下自己长年佩戴的耳环交给商荣做凭证。 商荣飞奔回京,准时将两封信送抵收信人手中。 物以类聚,高勋、女里也是见风使舵,圆滑伶俐的官场好手,接到萧思温秘信,都知机不可失,马不停蹄地加入到这场夺位行动中。 高勋手握兵权,可直接调动临潢府内的汉族军队,即刻亲率一千骑兵出城迎接耶律贤,女里统领禁军,也连夜调集五百禁军控制皇宫。在他们的里应外合下,耶律贤携带耶律?的遗体平安回宫,在大庆殿召集群臣宣布耶律?死讯。 萧思温、高勋、女里以及同他们交好的大臣们一致推举耶律贤为新皇帝,但也有的大臣提出反对意见,说耶律贤不足以继承大位。 萧思温说:“国不可一日无君,当年太宗驾崩,理应由嫡长子继位,但大行皇帝当时不在身边,众臣因而拥立世宗为帝,朝中无人不服。如今先皇驾崩,灵柩前只得永兴宫世子一位宗亲,我们也应效法成例,立他为帝。” 辽太宗耶律德光病逝时,最有资格继承皇位的是他的嫡长子耶律?和弟弟耶律李胡,只因这二人彼时身在远方,为其送终的是耶律贤的父亲耶律阮。耶律阮的父亲耶律倍本是阿保机册立的皇太子,后遭其母述律后迫害致死,耶律阮丧父后为耶律德光收养,耶律德光爱他的仁孝才学,将其视若己出,常年带在身边。当他驾崩,文臣武将们便一致拥护耶律阮继承皇位。 耶律贤的情况和乃父多有相似,一、都曾拥有皇储资格;二、都被先皇当做养子抚养;三、都仁厚知礼,饱读诗书。 由此可见他确实是名正言顺的皇位继承人。 受够耶律?暴\\政的大臣们太渴望一位宽容温和的君王,高勋、女里又兵权在握,政治角力很快分出胜负,耶律贤成功穿龙袍戴皇冠,一飞冲天登上辽国权力的顶峰,并上尊号为天赞皇帝,改元保宁。 对外宣称耶律?是被花哥、古辛、小哥这三个近侍弑杀,将负责御前安全的殿前都点检耶律夷腊、右皮室详稳萧乌里处斩,这二人往日协助耶律?干了不少伤天害理的坏事,黑锅背得不算冤。 耶律贤即位后下令搜查御花园里的药房,在其中一间屋子里发现密道,顺着密道来到地下石室,救出被囚禁多日的萧绰。 那石室名为囚室,陈设布置却像宽敞舒适的客房,萧绰对家人们说那日她在林间玩耍时不慎迷路。走到树荫深处,撞见一个二十多岁的汉族青年。那青年行止文雅,脸却僵木无情,问了她几句话便伸手点住她的穴道,把她带入囚室。萧绰以为遇上了歹人,就快性命不保,那人却未伤害她,每天按时供应餐点用水和换洗衣裳,照料得十分细心,如同对待豢养的宠物。 “他很少跟我说话,问他话也不回答,还有一个举动特别奇怪。” 萧绰说那人每次来都会吹灭灯火,用一颗夜明珠照明,然后在微光里定睛注视她。 “最开始我被他盯得心里直发毛,一个劲儿往墙角躲,他忽然抓住我的手,用汉话喊我。” 众人问她那人说了什么。 “他只喊了两个字。‘阿遥’,不知道什么意思,也许是一个名字吧。” 监\\禁她的人无疑是莫松,商荣听到这儿蓦然一怔,请萧绰转到暗处瞧一瞧。其他人也想知道那韩太医的用意,跟过去观察,都没瞅出端倪。只有商荣恍然醒悟,模糊的光线下萧绰的轮廓像极了过去的上官遥,也无怪莫松会那样呼唤她了。 那坏蛋动过真情吗?不然怎会在别人身上寻找上官遥的影子? 商荣筛寻曾经的记忆,那年峨眉山上,赵霁用毒剑刺伤上官遥,使他肢体溃烂,当他求助时,莫松明显有过犹豫,当时他的内心想必在剧烈挣扎,是放过上官遥让他少受痛苦,还是执行计划,把他拖入深渊。 仇恨引导他选择了后者,他明明有爱却能冷酷到底,那么在折磨上官遥的同时,他可曾心疼,可曾后悔? 答案是肯定的吧,爱情本是一体同心,将一个人的伤变成两个人的痛。莫松对爱人举起屠刀,复仇势必成为自虐,商荣怀疑那晚他近乎疯狂的喜悦只是绝望前的回光返照,如果他没死,此刻一定活在地狱。 他在皇宫住了七天,直到时局稳定,耶律贤的安全得到保证后才回到公主府。送洗澡水的下人说:“商先生,您那个姓赵的徒弟这几天到 分卷阅读499 - 分卷阅读499 - 分卷阅读500 假凤虚凰 作者:星海拾贝 分卷阅读500 假凤虚凰 作者:星海拾贝 分卷阅读500 处找您,府里人都被他问遍了,我看他就快急出毛病了,您待会儿还是去看看他吧。” 商荣不想让赵霁卷入纷争,坚持单独行动,此时设想对方心情,很不落忍,准备回头露个面让他放心。 刚刚穿上中衣,脸上的水还未擦干,急疯了的小徒弟跑了来,那乱发花脸的狼狈相,活像被父母抛弃的流浪儿,商荣一阵自责,冷淡的外壳松动了。 “我这几天在外面办事,今天刚回来,已经没事了,你别担心。” 赵霁不住张嘴又不敢发声,面皮紫胀,突然失张失智地拉起他的右手,在掌心写字。 “思君不见如渡无量劫。” 商荣定定望着空无一物的手掌,分明感到火热的重量,那是义无反顾,生死相许的爱。 世间不乏有情人,有的像母亲真心错许,有的像云飞尘有缘无分,更多莫松、上官遥这样受命运捉弄的怨偶,看过他们的悲剧,商荣不禁认识到眼前人的可爱可贵,暂时放下执念,双眼泛起柔光。 “看你都脏成这样了,水还热着,顺便进来洗洗吧。” 思念和担忧早已撑破赵霁的脑子,当商荣伸手抚摸他的脸,冲动便像干燥的火\\药炸碎所有。他紧紧抱住商荣狂吻,逼得他不住倒退,一同栽进热气腾腾的浴桶。 第192章 王朝更迭之围攻 落霞染红窗棂, 隔着乳白的帐幔望去,外间仿佛着了火。 商荣扭头, 下巴触到赵霁毛茸茸的脑袋,不觉会心一笑, 久违了的温馨感受洗涤心灵上的尘垢,身心都恬适了。他轻轻朝枕头下挪了挪,端详少年浸泡在晚照里的睡颜,那么安静乖巧,也不知道刚才放肆的疯劲儿从哪儿来的。 商荣明白这次越界又会引出难分难解的纠葛,可是不能否认,他很迷恋赵霁给予的温暖, 不管戒绝多久, 一旦重新拾起都会欲罢不能。 时光真奇妙,初见时的情形恍如昨日,当时几曾想过会与他建立如此深厚的羁绊?在李子沟出走的画面也犹在眼前,那会儿心若死灰, 又怎会料到短短数月后死灰能够激情复燃? 一切不可思议的转变都只能用缘分来解说吧。 大概是夕光太强烈, 赵霁的睫毛承受不住浓稠的重量,抖动着睁开,苏醒的瞬间他下意识向前摸索,唯恐落空。 商荣任他抓住自己,伸手抹去他腮边的泪痕,柔声说:“时间还早,你可以再睡一会儿。” 赵霁太困倦才会睡着, 并非本意,好不容易才能和商荣依偎,他哪里舍得睡觉,赶忙用力抱紧。力度传递着恐慌,好像怀中人是晚霞堆积的幻影,会随着日落一点点消失。 商荣深知他的患得患失都是自己唬出来的,歉疚地回拥他,想说一些令他宽心的话。 “上官遥死了,你绝想不到莫松才是整件事的主谋,他故意宠坏上官遥,与丁阳合伙杀害唐震、纪天久,诱拐上官遥修炼飞头煞,把他搞成行尸走肉,以此来报当年的杀父之仇……” 这段故事让赵霁心惊肉跳,脑门渗出冷汗,中途好几次想发问,顾忌与商荣的约定,不敢讲话。 商荣笑道:“你想说什么就说吧,不用再装哑巴了。” 见赵霁仍怯生生的,又说:“上官遥死后‘苍狼’出现了,他的脸和声音与你一模一样,想冒充你偷袭我,被我当场识破,上次在开封定是他骗了唐辛夷。” 赵霁瞪眼结巴道:“那、那混蛋是谁啊?” 商荣说:“你以前推测得没错,唐潇是诈死的,那晚他用他的绝技‘无边落木萧萧下’攻击我,我一下子就认出是他。” 有了确凿的目击,赵霁激动地坐起来:“真是那王八蛋,他怎么能变成我的模样呢?” 商荣也起身说:“他肯定做了变脸术,把五官改造成你的样子,唐辛夷和你相处时间少,不清楚你的身体特征,才会被他蒙骗。” 沉冤昭雪,欣喜与愤怒交织于赵霁心田,捶头怒道:“唐潇害我们就罢了,可他不是深爱唐辛夷么?为什么欺骗他?那样做也会让唐辛夷痛苦啊!” 商荣叹气:“不灭宗都是群心智异常的疯子,莫松也是一边爱着上官遥一边狠狠折磨他,唐潇以前沉默寡言,那会儿我就觉得他心机很深,他的真实想法外人是猜不透的。” 赵霁恨道:“我要去找他算账,把他打成残废再押去唐门对质。” 担心商荣误会,忙解释:“我不怕唐辛夷记恨我,可不能让他迁怒你,所有事都是唐潇搞得鬼,冤有头债有主,咱们不能为恶人顶罪!” 商荣默默叹气,稍后说:“这些都不忙,如今有更重要的事等着我去做,我辅佐耶律贤即位,接下来还要帮他处理政务,至少需要两个月时间规划整理。” 赵霁不赞成他为异邦效力,隐隐察觉他的企图,却又不敢多问。值得高兴的是商荣改变了冷酷态度,不再疏远他,并准许他亲近,破镜总算重新拼合,几时能消除裂痕还不得而知,他忐忑不安的等候,如同守护着暴雨前的宁静。 耶律贤将商荣视做头号功臣,封他为阿扎割只,这是地位仅次于枢密使的高级武官,对一个毫无资历的少年人来说,已是皇帝能破格授予的最高官职。 不想商荣上任后接到的首个命令竟与皇帝的婚事有关。 耶律贤痴爱萧绰多年,飞升后迫不及待向萧家提亲。一个家庭出了皇后,势必带来无上的荣光和利益,萧思温拥立有功,再做了皇帝的老丈人,俨如锦上添花,夫妇俩都一万个欢喜。萧伊兰、萧胡辇嫉妒得发疯,成天哭闹撒气,抱怨父母和老天将所有好运都给了小妹,恨不得抢过圣旨,自己去当这个新娘。 按说萧绰也该与有荣焉,可她非但不高兴,还明确拒绝这门婚事,一反孝道不愿听从父母的命令。萧思温很生气,觉得女儿恃宠而骄,深恐皇帝怪罪,在家不停威逼萧绰。 耶律贤倒是秉承以往的温柔,命公主夫妇好言劝解,莫要难为萧绰,后来实在劝不动,便让商荣这个师父出马。 事关终生,商荣理解萧绰不愿勉强的心情,并不打算做违心劝导。这天带着圣旨走入萧绰闺房,见这女弟子花容清减,眼中珠泪点点,不由得怜悯心起,站在对面迟迟不能发声。 萧绰驱散旁人,郑重询问:“师父,我知道您奉旨前来,您也希望我嫁给皇上吗?” 商荣迟疑片刻,轻轻摇头:“不,这是你的终生大事,身为外人,我无权强迫你和不喜欢的人成亲,虽然皇上人品贵重,才貌双全,但不合你的心意也不能强求。假如你有别的想法,我可以帮你。” 萧绰怔怔望了他一会儿,忽然露出笑靥,对微微惊诧的少年说:“师父,这是圣旨,我能有什么想法呢?我家是皇 分卷阅读500 - 分卷阅读500 - 分卷阅读501 假凤虚凰 作者:星海拾贝 分卷阅读501 假凤虚凰 作者:星海拾贝 分卷阅读501 室姻亲,我妈妈是公主,达达是重臣,两个姐姐又将和亲王订婚,我若抗旨不遵,岂不带累所有人?先前不同意只为拖延时间,我料定贤宁会请你做说客,想看看你是什么态度。” 商荣不解:“我不过是无足轻重的外人,不值得小姐看重啊。” 萧绰摇头,眼角溢出泪水。 “假如你想讨好贤宁,或者迫于压力劝我嫁给他,我一定会很伤心,谢谢你没让我失望,这样我就能确定自己没有爱错人。” 突然而至的告白轰去商荣脸上的神光,看他愕然不语,萧绰泪湿的脸燃起薄红,上前拉住他的手。这也许是她今生最大胆任性的举动,亦是自由的最后留念,过了这一刻就将献出身心,只为家族和辽国的昌盛而活。 “师父,第一次见面起我就爱上你了,你能留在我家教我们姐妹读书习武,我还以为山神会帮我实现心愿,如今看来都是幻想。你们汉人有句话叫有缘千里能相会,无缘对面不相逢。你我能千里相会,却终须一别,都是因为缘分不够吧。可是我一点都不后悔,你救了我和爹爹,还教会我好多知识和做人的道理,能遇上你是我这辈子的福气。” 见她泪如雨下,商荣惭愧难过,退后一步深深一揖道:“小姐错爱,商荣愧不敢当,若非小姐牵线,我也遇不到后面的机缘,你才是我的贵人。” 萧绰连忙扶起,她肺腑已吐,心中再无遗憾,微微笑道:“师父当日说要为母亲报仇,那时我无力相助,便未多问。等我成为皇后,就有能力帮你报仇了,请告诉我仇人的名字。” 商荣正愁耶律贤优柔寡断,不肯尽早兑现诺言,听了萧绰的话喜出望外,立刻跪地下拜。 “小姐恩惠商荣感激不尽,我的仇人不是别人,正是周国国君郭荣。” 萧绰惊异:“原来是他,刺杀国君难如登天,怪不得你会如此烦恼。” 商荣说:“杀他不难,但只是要他的命还不足以抵消家母的冤仇,我想灭他的国,绝他的种,让他活着承受这一切,生不如死。” 单纯少女很难理解这深重的仇恨,不过仍决定帮助商荣,毕竟灭掉周国吞并中原也是契丹祖辈的夙愿。 十天后辽帝大婚,册立萧绰为中宫皇后,提拔萧思温为北院枢密使兼北丞相,同时加爵为魏王。 新皇登基,百废待兴,耶律贤在商荣建议下实施了一系列新政举措。首先废除耶律?统治时期流行的炮烙、车裂、腰斩、铁梳等残忍刑罚,恢复钟院制度,保证小民伸冤的权利。其次,鼓励农耕促进生产,命地方查访鳏寡孤独及贫困失业者,视情况予以赈济。再次,大力推举贤才,对有真才实学的人不论出身,一律提拔重用。 政局稳定的过程中,宗室内部出现一些刺耳的声音,耶律喜隐等藩王不满耶律贤继承皇位,多有轻慢之举,耶律贤急需军功建立威信,年底,在萧皇后的推动下,他答应商荣请求,决定派遣十万骑兵南下攻打周国的真、易、雄三州,任命商荣为兵马大元帅,统领全军。 赵霁忧疑许久的事应验了,尽管做过最坏打算,可事情真的不留余地地恶化,带给他的打击不比意外降临轻多少。他马上找到商荣质问,商荣早有准备,双方能不能携手前进,就看是否过得了这道坎。 “我说过我会不惜一切代价为我娘报仇,郭荣贪恋皇权背叛我娘,我就要夺他的江山,让他断子绝孙。你以前发誓帮我,我不强迫你相助,但也别来妨碍。” 赵霁总算信了陈抟的话,商荣已在嗔恨里迷失自我,一意孤行走上邪路。他是发过誓,也真心愿为他牺牲全部,可是这次必须阻止,因为商荣目前的所作所为背离了他自身的信念。 “你要报仇也不能带契丹人去打汉人啊,当年辽兵南下,整个中原生灵涂炭,你以前也痛恨他们的暴行,现在却要助纣为虐!” “我会约束军队的行为,不让他们滥杀无辜,辽国皇帝很信任我,此次南征由我全权做主,绝不会发生你所担心的情况。” “就算你能控制军队,可大规模的征战注定酿成重大伤亡,倒霉的还不是老百姓!而且辽国和周国开战,其他国家会干看着吗?他们定会趁火打劫,中原又将陷入频繁的战乱,进而引发贫困和饥荒。还记得那些难民四处流亡,人吃人的惨剧吗?过去你最大的心愿就是结束乱世,为什么要反其道行之!” “不管你说什么都改变不了我的决定,我相信你是一心一意对我的,现在问你,可还愿意留在我身边?” 赵霁曾经多么渴望能得到他的需索,此刻听到期待已久的提问,他却斩钉截铁否定。 “不,我会回到周国,帮助他们抵抗辽军。” 商荣猜对答案,苦笑点头:“你总算有自己必须坚持的信念了,非常好。” 曲折过后仍是别离,心酸盈满心间,却不怨愤,甚至由衷喜悦,借用萧绰的话,他没有爱错人。 赵霁悲辛透骨,眼中已无泪,沉痛声明:“我不是为了自己,是不想让你今后后悔。” 少年毅然决然离去,商荣也铁心铁意演武备战,在幽州云州实施军事部署,消息传到周国,郭荣紧急调兵应战,得知敌军统帅是一位名叫“商辰风”的少年将军,他顿时惊悸。之后的半天,他久久伫立在文德殿高耸的飞檐下,于宫人们困惑惶恐的目光中遥望北方堆满暗云的天幕,次日上朝宣布了御驾亲征的决定。 腊月二十一,暴风雪撕毁了宁静的原野,狂风拽着巴掌大的雪花刮过,发出震耳的咆哮,任意抓扯丛林殴打山石,恐吓躲在巢穴里瑟瑟发抖的鸟兽,好像地面上的一切都是他们的奴隶。 冰雪覆盖的驿道上,商荣正带领几十名亲兵纵马驰骋,他要赶在天黑前抵达幽州军营,与那里的将领商讨作战计划。 茫茫雪原杳无人踪,剽悍的战马勇往直前,当他们驶过一座树林,地面突然升起数十道绊马绳,两侧飞出无数快箭。 骑兵们纷纷中箭坠马,商荣的坐骑也失足栽倒,他以为是敌军来袭,镇静站定,等着对方现身。 下一刻,雪地里、山坡上、树丛中钻出好几百人,有男有女,有老有少,服色各异,包含三教九流,携带着五花八门的兵器,是一群来自五湖四海的江湖人士。 一个背着大葫芦的老叫花子跳到阵前,稍稍扭头向后叫嚷:“谢少侠,你快过来认认,免得杀错人对不上帐。” 这老叫花腰间挂着九个小布袋,是丐帮的九袋长老。 一个持剑青年奔出人群来到他身边,形容像谢渊亭,厌恶痛恨的神情却是商荣完全陌生的。 “商荣,你当真鬼迷心窍,居然帮着蛮夷杀我们汉人,我玄真派出了你这个叛徒,名声都毁得一干 分卷阅读501 - 分卷阅读501 - 分卷阅读502 假凤虚凰 作者:星海拾贝 分卷阅读502 假凤虚凰 作者:星海拾贝 分卷阅读502 二净了!” 被向来温和的师兄雷嗔电怒痛骂,商荣不置一词,当初选择这条路就做好众叛亲离的准备,如今他的敌人不光有周国百万大军,还有南北武林的正义之士,刀尖起舞,步步杀机。 左面一个老道姑接着怒骂:“姓商的,你杀害我掌门师兄,今日定叫你血债血偿!” 看架势是崆峒派的。 龙王堡、少英社、山海派的人也相继叫嚣:“你娘杀了我们一两百号人,今天就拿你来抵命!” 这些人怀着千仇万恨,一人出手群起响应,鹰飞鹞滚地杀过来。 商荣如今身负万人莫敌的神功,蝴蝶穿花似的纵踵横飞在刀剑隙缝中,“玄冥功”一至,自然的风雪俯首称臣,人群里开出血玉琼花,转眼几十条生命消失在他的指掌间。尸丛中,轩昂挺拔的身影犹如阎罗,稳若山岳,复仇心切的人们望洋兴叹,个个恼恨喟叹。 老叫花与那老道姑对个眼色,遽然扑向商荣。他内功精湛,经验老到,是现场最具攻击力的对手。 商荣眼中杀气陡现,右掌迅疾拍出,一道滴水成冰的寒气涌到老叫花跟前。 老叫花运气抵抗,将寒气挡在数尺外,商荣加力攻杀,右侧倏地窜出一道青影,是那持剑的老道姑。她的速度快得令人窒息,身体轮廓拖着模糊的残影,出剑迅若流光,直刺商荣颈项。 商荣抬起左掌,掌心凝起旋涡状的冰团,准确挡住剑锋,寒气沿着剑身冲奔,瞬间吞没对方。但老道姑已抢先一步使出杀招,刺剑的一霎,她口中喷出一股透明的液体,有几滴赶在寒气屏障凝结前飞入商荣双眼。 不消片刻,商荣感觉血脉严重受阻,内力像被铁柜密封,再也挤不出半分。 这都是武林盟事先制定好的计策,他们通过情报获知商荣学会“玄冥功”并得到云飞尘毕生内力,已然战无不胜,于是集合所有善于制毒的能人研制出一种禁锢内力的剧毒,其药效无论内功多么高深的人都难以抵御。刚才老道姑先服用解药,再悄悄将毒、药含在嘴里,由老叫花牵制敌人,再趁势偷袭,借机喷射毒液。 商荣失去内力,情知将遭老叫花掌力反扑,急忙拼尽最后的力气向后方跃避,侥幸躲过致命攻击,落地时脚跟已立不稳当,眼球也因毒、药麻痹暂时失明,视野浑成浆糊,许多辨不明形状的影子左右乱窜,越逼越近。 “成了成了!这下他再也不能施展那种邪功了!” 随着一声欢呼,喊杀声四起,老叫花拦住急于动手的同伴。 “各位莫急,玄真派的人也在这儿,我们应该依照江湖规矩,让他来处决这个恶贼。” 他再次唤来谢渊亭,笑道:“谢少侠,武林盟做事一向公允,回头见了陈道长还请你详加禀告,别让人觉得我们不讲道理。” 谢渊亭叹气:“徐长老太客气了,本门出此败类,既愧对列祖列祖,也羞见武林同道,各位秉公除害,我们感激还来不及,岂敢再有微词?” 老叫花点头:“既如此,就请少侠速速动手,还诸位苦主公道。” 谢渊亭提剑上前,对那慌急四顾的盲人说:“商师弟,这都是你咎由自取,休怪师兄狠心。” 咬咬牙,挺剑刺向商荣胸口,人缝里突然钻出一道蓝烟,速度更比崆峒派老道姑快上一倍,须臾赶到商荣身旁,谢渊亭的剑被一股极大的阻力挡住,剑尖顿在距离目标一尺远的位置。 蓝影凝成人形,看到这赤手抓住剑刃的少年,谢渊亭双目圆瞪。商荣目不能视,却凭感应认出对方,一伸手就摸到他结实的臂膀,只听谢渊亭惊呼:“赵霁,莫非你也做了他的帮凶?” 第193章 王朝更迭之舍身 赵霁离开临潢府后一直在周辽边境地区侦查辽军动向, 前日发现武林盟的人在幽州附近活动,暗中探查得知他们准备结队刺杀商荣, 急忙跟踪其中一路人行动,从而及时挽救了商荣的生命。 商荣率辽军攻打同胞, 此事本身大错特错,赵霁无法为其辩解,面对谢渊亭喝问,不禁面红筋胀,憋了片刻方道出一句恳求。 “谢师伯,我师父是做错了,但我相信他不会一错到底, 请你给他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 他语态惭愧, 音量却很大,在场所有人都听清了,不出意外地再次引发公愤。 “这小子还有脸求饶,真真厚颜无耻!” “他不知道自己在袒护汉奸吗?这种丧心病狂的败类都能宽恕, 那天底下的坏蛋都该长命百岁了!” “他好像是商荣的徒弟, 一直帮他师父抵赖,这事江湖上好多人知道!” “陈抟这掌门怎么当的,玄真派这些年尽出歹人,只怕没一个干净的!” “少跟他废话,一起杀掉才是正理!” ………………………………………… 那丐帮的长老徐友仁与赵霁有些交情,前年赵霁在关中流浪,协助他破获了一起大案, 徐长老很欣赏这个侠肝义胆的后生,声言日后定找机会还他人情。赵霁看出他是刺客的头领,忙向他喊话:“徐长老,我是赵霁,您还认得我么?” 他一露脸徐友仁便犯了难,听他公开招呼,只好硬着头皮答应:“认得,赵小哥你是好人,应该与商荣划清界限,犯不着给他垫背。” 他抢先表明立场,堵住赵霁求助的渠道,谁知赵霁脸皮厚,死赖上他这根救命稻草,大声说:“徐长老,我师父本来正直仁义,做了许多为人称颂的善事,只因生世所至,仇恨迷心,才会冲动行事。好在大错尚未铸成,求您说服诸位朋友宽限两日,我定能劝他回头。” 徐长老可不像他感情用事,目前这剑拔弩张的形势下如何能让步?当即回绝:“赵小哥你别犯糊涂了,商荣先前已杀了太多人,即便当场悔过也不能抵消前面的罪行。你问问在场的冤亲债主,可肯饶恕他。” 四周立刻涌起雪崩般的人声。 “杀!杀!杀!” 商荣知道自己此刻就是狼群里的羊,插翅难飞,正想叫赵霁快走,赵霁乍然旋腕震开谢渊亭,反身搂住商荣腰肢,向后飞逃,试图冲出重围。 树林喧沸,怒不可遏的人们再不管什么江湖规矩,争相挥刃追杀,誓将二人斩成肉酱,数百人影似鹰隼翔集,长、枪挑出点点寒星,大刀划出痕痕弯月,无一丝缝隙可逃。 轰的一声,赤焰宛若红莲绽放,凡逼近到三丈范围内的人都遭烈火焚身,惨叫着滚入雪地,稍远的人也觉兵器烫手,握也握不住,只见地面的积雪全部融化,一尺深的融水冒着浓浓热烟。 “这小子会炽天诀!” 认出赵霁所使的功夫后,人们更愤怒了。 “姓赵的,这功夫是不是商怡敏教你的?你果然 分卷阅读502 - 分卷阅读502 - 分卷阅读503 假凤虚凰 作者:星海拾贝 分卷阅读503 假凤虚凰 作者:星海拾贝 分卷阅读503 与他母子朋比为奸,真该死!” 赵霁搂紧商荣,一面小心戒备一面回应:“你们杀我可以,但不能杀我师父!他若死了是世人一大损失!” 有人叫骂:“你当他是救苦救难的观世音?一个数典忘祖的杀人狂,死了才是人间幸事!” 赵霁坚决否定:“他只是一时迷失,会清醒的!凭他的才学定能经世治国,为天下苍生谋福祉。三国时的周处年轻时也曾纵情肆欲,为祸乡里,后来改邪归正做了世人敬仰的廉吏,假如他的乡邻当初不肯宽贷,合伙杀了他,哪有他后来的丰功伟绩?你们原谅家师一次,他以后会救更多人!” 众人都当他是疯子,徐友仁苦叹:“赵小哥你醒醒吧,商荣凶残成性,方才杀人眼都不眨,这样的人会改过自新?说出来谁信?” 赵霁高喊:“我信我信!我拿脑袋担保,他一定会迷途知返!” 力竭声嘶的呐喊犹如攻城锤撞击商荣的心扉,没有污点的好人很容易获得他人信任,而当一个人沾满淤泥,正做着为人不齿的坏事时,也只有菩萨才肯坚信他会放下屠刀吧。 他抓紧赵霁肩头,感觉他的胸膛那么强壮宽阔,视野模糊难辨,心底不禁生出惶惑,这真是他最初遇到的那个调皮无赖,小老鼠般胆小低能,遇事总是藏在他身后的少年吗? 回忆好似瀑布飞流直下,他像巍峨高山上的浮云静静靠在他怀里,重重危机与杀气被他的肩膀阻隔,世界静谧无边。 正当此时第二次围攻开始了,人们立誓为亲友复仇,为武林除害,其决心毫不逊于赵霁,炽天诀的熊熊炎气也不能阻挡他们奋不顾身的冲锋。 赵霁无意伤人,抱着商荣左突右冲,只求逃离绝境。一片片的人跌倒受伤,紧接着又一群群地冲上来,仿佛怒哮的江涛不停歇的奔涌。 霜锋应火光,飞雪暗云海。纷披乍依迥,掣曳或随风。赵霁每次出手只使了五分力,坚持凡事留一线,日后好相见,然而别人可不这么想,只求赶尽杀绝,唯恐游鱼漏网。 徐友仁看出赵霁的心思,越发可怜他,心想:“这孩子是棵好苗子,可惜跟了坏人,若先解决姓商的,或能令其弃暗投明。” 定下主意,便耐心寻找时机,不久瞅准一个空档猛突向前,一掌劈向商荣天灵盖。 赵霁本可用炎气击退他,不忍伤这老头儿性命,急忙侧身掩护商荣,徐友仁掌力不凡,十成功力一分不少地使将出来,扎扎实实击中赵霁背心。商荣听到赵霁“哇”的一声惨叫,一阵滚烫的血雨洒在脸上,耳朵里顿时炸出雷鸣。 “赵霁!” 他揪紧赵霁衣衫,以为他会倒下,赵霁咬牙忍住心脉撕裂的痛楚奋力跃往高处,跳过最后一道屏障。 对面传来一阵急促到不可捉摸的马蹄声,白色的雪幕里忽地飙出一团红影,如同一束飞射的火箭,是赵霁的爱驹“火麒麟”。赵霁当日骑着他去到临潢府,寄宿公主府时被萧伊兰和萧胡辇相中,缠着父母收购。吕不古向赵霁开出千两银子的高价,赵霁舍不得这位好朋友,坚口拒绝,后来跟随商荣搬到别处,萧家还派人来问过两次价,最后出价三千两,他仍没同意。 这深厚的缘分在此刻发挥神效,听到主人呼叫的神驹飞奔赶来,正好接住突破封锁线的二人。“火麒麟”一日能奔行一千四百里,冲刺时迅如雷电,当下四蹄健拔,嘶声如龙,顷刻间穿越树林,将刺客们抛在身后。 骑上马背赵霁便失却力道,商荣赶紧拽住他,解下腰带将两个人的身体紧紧绑在一起,抓住缰绳呼斥骏马再跑快些。疾雪像鸟翼拍打他的脸,遮住眉毛和眼睫,视线更昏花了。他无暇担忧失明,恐惧全部集中在背后瘫软的躯体上,赵霁八成已晕过去,脑袋耷在他肩头,不一会儿胸前的衣衫潮湿一片,不用看也知道那是血。 “赵霁赵霁!再坚持一会儿!” 一口气跑出一百多里地,商荣勒僵驻马,慌忙解开腰带,将赵霁抱到地上。眼睛依然是摆设,好似挣不脱蚕茧里的蛾。他遑急地抚摸赵霁的脸,定了定神,抓起两团雪块塞进自己的颈窝,待雪块表面稍微融化,再用雪水擦洗双眼。反复几遍,视觉有所恢复,能看见事物大致的轮廓。 “赵霁!” 他再次扑到赵霁身旁,口含雪水,嘴对嘴喂给他。浓烈的血腥味淹没舌尖,激起彻心彻骨的冷,他由内而外的颤抖,拼命呼喊对方的名字。 两声轻微的咳喘中,赵霁慢慢苏醒,虚弱回应:“我没事。” 善意的谎言戳穿商荣胸口,连忙脱下长袍裹住他。 “我们先找个地方疗伤。” 知道赵霁的伤势再也经不起颠簸,他抱着他前进,“火麒麟”跟在身后,不时烦躁喷气,似在为主人的伤情担忧。 荒山野岭,前无援军后有追兵,人在穷途,仅有的好趋势是商荣的视力又恢复了一些,能看到稍远的景象。然而这好转加剧惊恐,他看清了赵霁的脸,上面青灰泛紫的颜色像发霉的萝卜,透露出沉沉死意。 那老叫花的内力浑厚,若无神功护体,我也不敢硬接,赵霁替我挡下这一掌,已然伤及心肺,此刻缺医少药,该如何救治这致命伤? 又想:“他不用九炎真气抵御,想是顾惜老叫花性命,宁冒生命危险也不背叛友人,赵霁啊赵霁,我为何直到今天才发现你竟是如此的痴情重义。” 寒风漫卷,有如商荣心中的悲痛,其余情愫都被收缴,碾碎成不可见的尘埃。 他尽力加快步伐,可惜内力尚未恢复,千篇一律的景致造成原地打转的幻觉,脚下路像粘着他的脚底滑动,怎么都走不完。 火急火燎地赶出一二里,右面山坡下露出一个山洞,商荣连忙跑过去。洞穴有十来丈深,人和马都能进入,里面有挖好的火坑,旁边还码放着柴火、铜水壶、火石、砂碗,大概是附近猎户的固定落脚点。 商荣生起火堆,用铜壶装雪烧了一壶热水盛在碗里喂赵霁喝下。赵霁勉强喝了两口,吐出几大口血水,呼吸比蚊吟更弱。 这时毒、药药性缓慢减退,商荣强行运气将内力注入赵霁的膻中穴,打通阻塞的血脉,这施救措施还算得法,赵霁呕出淤血,总算稍微舒坦了一点。 洞外雪越下越急,雪片越来越大,进洞前还能瞧见幽幽的蓝光,现在已漆黑如夜。赵霁身体虚弱,不能在这样恶劣的天气下赶路,他们走过的印记想必早已消失,那伙人找不准方向,应该不会马上追来,先躲在这儿休息一夜,待内力复原就不怕了。 商荣的决定没错,不过乐观估计了赵霁的伤势,一个时辰内他吐了好几次血,一滩滩紫黑、暗红的血迹像毒液岩浆泼在商荣心上,他不断向他输入内力,不留余 分卷阅读503 - 分卷阅读503 - 分卷阅读504 假凤虚凰 作者:星海拾贝 分卷阅读504 假凤虚凰 作者:星海拾贝 分卷阅读504 裕,竭泽而渔,每次只能暂时减缓对方的伤痛,治标不治本。 到了晚上,沉静多时的赵霁忽然抓住他的手,眼缝忽开忽合,勉力挣扎道:“我大概要死了。” 第194章 王朝更迭之痛悔 商荣听了他的话, 像被活活掏出心肝,握紧他的手指训斥:“别胡说!你命大, 以前那么多危险都平安度过了,这次也没事!” 坚决的态度并不能提升信心, 他已涌另一只手按住赵霁的手腕,脉在筋肉之间,脉来如指弹石,毫无柔和软缓之感。他曾经自学过一些基本的医术,知道这是七大死脉之一的弹石脉,为肾气竭绝之象,乃三阳数极, 无阴之候, 朝见夕死,夕见朝死。 他赶忙按住赵霁胸口再次输送内力,赵霁咳嗽一阵,断断续续说:“别费力气了, 我知道我已不中用了, 以前死里逃生太多次,运气都用光了,这回黑白无常再来,我就跑不掉了。” 商荣拼命摇头:“不会的,以前算命的说你寿元比我长,活得比我久,我还好好的, 你怎么会死呢?” 他的声调都变了样,鼻子里恰似灌了整瓶的老醋,眼眶刺痛酸涩,迅速湿润了。 赵霁每说一个字都很吃力,但现在不说再等一会儿只怕开不了口了,他想表达的东西太多,即使正常情况下几天几夜也道不尽,此时形势所迫,只能捡最重要的说。 “你答应我……别再为辽国效力……” 郑重的请求太像遗言,商荣觉得原先那个自己瞬间粉身碎骨,此刻支配身体的是一个无比软弱的灵魂,猛地埋下头痛泪急涌,死死咬住牙关,否则张嘴就会流溢哭声。 “答应我啊……” 赵霁生怕等不到他的应诺,接连勉力催促。 商荣用力点头,眼下他脑子里万念俱灰,宛如挣扎于海上风暴中的渔民,唯一的心愿是平安靠岸,赵霁是他的小船,可这艘船即将倾覆。 赵霁知他一言九鼎,必会遵守承诺,心里最大的忧虑解开,意志力涣散大半,状态更显垂危。 见他抽搐着接不上气,商荣慌忙抱扶起来,让他躺在怀里,用手轻抹他的胸口,助他顺气,依然咬着牙,泪珠密雨般不停坠落。 赵霁无力睁眼,看不见他的表情,本身也顾不上旁的,竭力倾吐心声,能说一句是一句。 “其他事我都不担心……你这么聪明…能干……什么事都能解决……往后凡事看开些……别钻牛角尖……也别轻易得罪人……虽然我知道你什么都不怕……可防得住君子……防不过小人……” 他说到最后半句,舌头都僵硬了,辨不出话音,脑袋后仰,失去知觉,与商荣相握的手指也松动了。 商荣万箭穿心,失声哭道:“谁说我没有害怕的,我怕你死啊!你醒醒,醒醒!” 他遑急摇晃赵霁,又像捧着一只濒临破碎的器皿,不敢多使一点劲。十九年的积攒的泪水一齐爆发,如同禹皇之前的洪流吞没所有。他的呼吸未曾受阻,却感到完全的窒息,虽然毫发无损却痛不欲生,抱住赵霁恸哭哀求:“你别死啊,我以后再也不打骂你,再也不跟你吵架了,从今往后一直让着你宠着你好不好?求求你不要死……” 悲莫悲兮生别离,所爱之物破坏离散,乃人间至惨。他曾经的出走、拒绝正是在逃避“爱别离”,然而这种痛苦终是以最极端的形式降临,到了这一刻他才醒悟,自己与寻常的凡夫俗子没什么两样,根本招架不了无常的重创。 悲痛大大降低他的警觉,一个身穿灰鼠皮袍的人影悄悄靠近到两丈以外,他才得以察觉,急忙挥手劈出一掌。 他视力未复,心情恍惚迷乱,攻击失去准头。那人躲过掌风,不慌不忙说:“你杀了我,赵霁就死定了。” “莫松!” 商荣的警惕蓦地放大十倍,他体内毒性还未彻底消退,这恶贼若带了唐潇之类的帮手可不好对付。 “你怎么找到我们的!” 他借质问的间隙摆出防御姿态,莫松木桩子似的立在原地,没有一点进攻的架势,恝然回道:“师父命我监视你,你们和武林盟打斗的场面我都看到了,后来你们骑马逃跑,我让手下伪造蹄印引开那伙人,自己寻踪到这里,已在洞外站了一个时辰。” 上次他说到“师父”,商荣就猜是赤云法师,这时疑惑道:“你叫赤云师父,难道也做了他的弟子?” 莫松说:“我八岁就投入不灭宗了,是赤云法师的大弟子,十二门徒里的‘灵蛟’就是我。” “哼,你真是深藏不漏,无怪能把上官遥那种奸险恶贼玩弄于掌心,比心机你当得上天下第一。” 商荣叱骂时杀意涌动,莫松料到他会出手,再次警告:“你舍得让赵霁死的话,可以杀了我。” 商荣一怔,忙问:“你什么意思?” 惊涛拍打心间,他想起莫松是当世顶尖的神医,或可起死回生。 莫松慢慢走近,在他的严密戒备中缓缓蹲下,注视他怀里的伤者。一般医者诊病须望、闻、问、切四个步骤,他只凭赵霁的气色就能下断言。 “他心脉严重受损,至多再活一个时辰。” 商荣促急道:“你能救活他吗?” 听到莫松说:“能。”,他做好了接受一切条件的准备,主动说:“只要你帮我医好他,什么条件我都答应。” 莫松是不灭宗的要员,绝不会提合理要求,但是他哪里还有选择的余地啊,失去赵霁和为非作歹下场都是下地狱,后者好歹跌得不那么深。 出乎意料的,莫松摇了摇头。 “没条件,我只想帮你救他。” 商荣惊疑,愣了片刻谨慎试探:“你要怎么救他?” “我修炼了一种叫做‘李代桃疆’的医术,能用自身真气为伤者延命。” 这名字含义微妙,似乎有替人受罪之意,商荣接着探问:“你救人后,自己也会受重伤?” 莫松又微微摇头,答案却比肯定更骇人。 “这法子用一次就会耗尽本人全部真气,他能活下来,而我马上会死。” 世上哪有大坏蛋肯牺牲自己救助敌人的?商荣断定他在使诈,怒道:“原来你在耍我,休想趁机害人!” 莫松讽刺:“你怎么突然变笨了,我躲在洞外不露面,最多一个时辰他自己就会死,哪消我亲自动手?你若信我,还有一半的希望救他,若不信,可就半点生机都没了。” 他说得很有道理,绝望时刻,风险已无关紧要,商荣在下定决心前做出最后一次试探:“你为什么这么做?” 莫松目不转睛凝视赵霁,目光里隐约含着向往,过了一会儿悠悠叹息:“你很幸运。” 四个字听得商荣不明所以,绝想不到这当中包罗了莫松 分卷阅读504 - 分卷阅读504 - 分卷阅读505 假凤虚凰 作者:星海拾贝 分卷阅读505 假凤虚凰 作者:星海拾贝 分卷阅读505 对人生所有的哀怨。之前他在树林中监视商荣动向,对一切冷眼旁观,而当赵霁挺身而出,甘受世人唾弃也要坚持为商荣辩解时,他的情感受到极大触动。 “心不近佛者不可以为医,术不近仙者不可以为医。” 这是林家的家训,也是他的父亲林文顾毕生的守则,悬壶济世的家风赋予他善良的天性,假如没有那场家破人亡的遭变,他该成为父亲那样仁心仁术的医者。可是天意弄人,当这颗善良的心落入仇恨的泥泽,必然伴随疼痛挣扎,放弃的念头不止一次出现,如同蒙难者渴望救赎,在与上官遥的关系中,这一矛盾尤为剧烈。 如果上官遥不因溺爱骄纵败坏品质。 如果上官遥顾念纪天久的养育之恩,不因谎言教唆产生复仇欲。 如果上官遥天良尚存,不修炼那害人害己的邪功。 他可能会在不断失败中受到感化,跟着放弃恶念,脱离苦海。 可惜上官遥本身也是个魔鬼,自私自利缺乏必要的善良,在这场报复里,既是受害方,亦是推动他步入深渊的最大因素,相辅相成地完成了对彼此的毁灭。 作为一个堕落者,莫松在商荣身上嗅出了同类的味道,从一心向善的少侠沦为不惜用万千黎民为自身仇恨殉葬的复仇者,这少年正在与他相似的人生轨迹上运行,也必将走向万劫不复。 可是他提前遇到了救星,这个人愿与他风雨同舟,更能用道义做缰绳,善心为基石,将堕落的恋人牢牢栓在歧路口。 能在命运残酷的玩弄下获得恩赦,他是何其的幸运。 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同理,自身毫无指望的人往往乐于行善,莫松不做解释,让商荣扶起赵霁,双手抵住他的胸膛。 商荣密切关注情况,紧张得浑身冒汗,不久,赵霁冰冷的手掌渐渐有了热度,呼吸声从无到有,心跳由弱转强,当真在慢慢恢复生机。 他欣喜激动,紧紧抓住他的双手,生怕这好迹象中止。 反观莫松的状况恰恰与赵霁相反,他的气息越来越乱,身体开始前后摇晃,一只无形的手正从他体内攫取生气,拽着他步向死地。 商荣依稀看到他的口鼻流出红色的东西,脸面逐渐干瘪变形,突然闷哼一声后仰倒地。商荣撑住赵霁,检查他的脉搏,死脉变成普通的伤脉,不像之前那么凶险了。 “他的伤还是很重,但至少能拖上两三个月,找高明的医者救治就能治好。” 莫松气息奄奄边笑边咳血,身体缩成一团,看样子非常痛苦。 商荣感受复杂,怜悯道:“谢谢你救了我们,可是我实在不明白你的用意。” 他仍有些存疑,担心莫松受赤云法师唆使,偷偷对赵霁动手脚,只听那人发出最后一声微细缓慢的吟哦。 “你知道复仇成功以后是什么心情吗?那是比死还难受的空虚。” 他一生的恨几乎都发泄在了一个人身上,同时也对这个人寄托了全部的爱,而今爱恨皆成空,吹散了他对尘世的留恋。 天亮雪霁,商荣的内力和视力都复原了,莫松的死状清晰呈现出来,他的头发转成灰白,皮肤干枯发黑,如同一具被吸干精血的干尸。 他一生害了无数人,也救过无数人,生命的尽头重现医者本色,大概代表着人性的回归。 商荣来到洞外刨开雪地挖了一个深坑埋葬尸体,垄土做坟,劈石为碑,刻上六个大字神医林松之墓。 他带着赵霁骑上火麒麟向西南方奔去,目的地是秦岭中的莲华山庄。当初他重伤将死,得金莲花妙手回春,那位前辈医术冠绝天下,定能治好赵霁。 赵霁身体很虚弱,吃饭穿衣这样的小事都不能自理,商荣细致体贴的照顾他,原先觉得麻烦费神,让他做一做就想发火的事,现在甘之如饴,感觉赵霁能活着比什么都好,能这样照料他就是莫大的幸福。 路过大郡县时他请了当地有名的大夫替赵霁诊病,这几位大夫不及金莲花远矣,但尚可应急。赵霁吃了十几幅药,伤情趋于稳定,生活上能够自理,精神好的时候还能散散步活动筋骨,商荣焦虑稍平,此后放慢行程,减少匆促赶路带给他的负荷。 走到上谷郡,身边的钱都花光了,赵霁取出郭荣赠送的玉佩叫商荣拿去典当换钱,商荣内心不愿接受仇人的恩惠,为了赵霁默默依从。赵霁知道他对郭荣恨意未消,中午吃饭时尝试劝说:“其实郭太师叔没你想得那么坏,你被王继恩追杀,我能那么快赶到就是郭太师叔悄悄派人报的讯,他真心爱惜你的才能,更想做一代明君,为百姓开创太平盛世。” 这些话此时听来依旧刺耳,商荣假装漫不经心,喂他喝完羹汤,说:“今天日头好又没刮风,我们到街上走一圈吧。” 他为赵霁戴上皮帽围脖,自己也用胡人的长头巾裹住脸面,扶着他走出客栈。门外是一条热闹街市,被风雪阻碍多日的小商贩们都趁着好天气出来做买卖,二人走了不多远,瞧见一个糖饼摊。商荣忽然忆起旧事,笑着对赵霁说:“你不是爱吃糖饼吗?我们去转几个。” 赵霁有些腼腆:“那都是小时候的事了,你们看他摊子边围得都是小孩子,我们这么大的人挤进去多不好意思。” 商荣笑道:“又不是不给钱,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拉着他走到摊铺前,那摊贩是个须发花白的老头子,一手熬糖一手浇画,各色禽鸟画得活灵活现。 商荣排到位次,叫赵霁先来,赵霁问他:“转个什么好呢?” 他笑指转盘上的龙图:“就转那个吧。” 赵霁点点头,轻轻拨弄竹质的转针,针头上的草标却停在了龙图旁的蟠桃上。他登时诧异,自己受了伤但这点力道还是能拿捏准的,怎会失手呢? 商荣付钱让他再转一次,结果仍是一样。赵霁心眼一明,揪住摊贩斥责:“老家伙,你使诈!” 摊贩正要抵赖,他已解开竹竿上的草标,取出藏在里面的磁片。 “你把两个同极的磁片放在龙图和草标里,转针一过去就被弹开,鬼才转得准!” 证据确凿,摊贩忙赔不是,当场退了钱,还答应赔偿受骗小孩每人一条糖龙。 商荣听这口风和当年青城县那个糖饼摊主一模一样,口音也像西蜀人士,只是时隔多年已不太记得对方长相,询问:“大叔是不是蜀地来的,以前在青城县呆过?” 摊贩惊讶:“老汉就是青城县人,六年前我儿子来上谷帮工,在此地成家立室,我在老家孤苦难耐,也跟着过来了。在家闲得发慌,又舍不得丢下这门手艺,没事就出来摆摊赚几个酒钱。小哥如何知道的?” 商荣和赵霁相视而笑,都说“好巧”。 “大叔,你还记得八年前你在青城县 分卷阅读505 - 分卷阅读505 - 分卷阅读506 假凤虚凰 作者:星海拾贝 分卷阅读506 假凤虚凰 作者:星海拾贝 分卷阅读506 庙会摆摊,当时有两个小孩揭穿你的把戏,让你赔了不少糖龙,那两个孩子就是我们啊。” 摊贩愣眼巴睁,绕过摊位围着他们上下打量好几眼,拍手大笑:“事情我还记得,可根本认不出来了,多年不见,老汉我已是干掉的老胡瓜,您二位也都长成了翩翩公子,相隔几千里还能相遇真是缘分啊。老汉别的客请不起,糖饼随便吃,想要龙凤麒麟老虎狮子,我都给你们做。” 二人坚持凭自己的手气转,之后赵霁得了一条文采非凡的金龙,商荣得了一只精致美丽的金凤,开开心心回到客栈,并肩坐在床边,将龙凤并做一处观赏。 儿时的景象渐次浮现,赵霁清楚记得当时二人的对话,望着身边人感慨:“商荣你知道吗?当年就是那次转糖饼让我立下了习武的决心,我想变得和你一样能干,你才不会因为嫌弃不肯和我做朋友。” 他眼圈已然泛红,声音也微微发抖,商荣体会得到他的激动,摸摸他的头发,温柔笑道:“你怎么不叫我荣哥哥了?” 在临潢府重逢后赵霁便失去往常的散漫油滑,面对商荣总是畏畏缩缩,这状态一直保持至今。此刻听到这句话,压抑的情感喷薄而出,立刻狠狠扑抱,依在他肩上嚎啕大哭,委屈、埋怨也像春耕后的种子冲破冻土。 “你以后别对我那么坏了,动不动要绝交,说走就走一点解决问题的余地都不给我。我又不是神仙,怎么知道王继恩的真实想法,你二话不说捅我一剑,还对我死心断念,抛下我离去,我都伤心得不想活了。后来在临潢府,你见面也不问我伤好没好,一来就赶我走,当时我真的很难过啊。我这么喜欢你,没有你就活不下去,你却把我当成可有可无的东西,说扔就扔。过去你常常骂我是狗,就算是一条狗,养了这么多年也该有感情啊,你怎么能对我那么狠心……” 这些怨气压在心底最深的角落里,本该永不见光,都在意外突发的脆弱激发下倾倒而出,年岁增长,能力增强,他的本心仍和儿时一样,深深依赖并依恋着商荣。 放在以前,商荣会就事论事跟他辨理。 “我蛊毒发作才会刺伤你。”、“见面时你好好的,我干嘛还要问你的伤势?” 如今感情冲垮根深蒂固的理性,固有的观念习惯也一齐让步,他搂紧幼儿般大声哭诉的爱人,顺着他的指责柔声道歉:“对不起,都是我不好,以后再也不那样……” 终于明白了,原来爱本无道理可讲,真正爱了,一切都是理所当然。 第195章 王朝更迭之自取其祸 正月末, 秦岭冰封雪飘,商荣离开莲华山庄两年, 还记得大概路径,将“火麒麟”寄养在宝鸡县一家客栈, 背着赵霁徒步进入终南山,爬过数道冰盖险峰,穿过连绵不绝的雪域林海,寻觅两日方才走进莲华山庄地界,被金莲花的小弟子拦截。 那弟子还认得商荣,听说是来求医的,作难道:“商少侠, 家师很久不为人治病了, 上次医治你已属破例,这回恐怕不会答应。而且上次你曾发誓不向外人透露山庄的情况,此时带人前来,家师知道了定要见责。” 商荣恳求:“这是我徒弟, 被人打伤心脉, 我带着他从幽州赶来,走了整整一个月,还求庄主看在家母的份上开恩搭救。” 弟子为人和气,想了想说:“那请少侠在此等候,待在下回庄通报。” 赵霁路上听商荣介绍金莲花性情古怪,瞧这架势果真不好相与。他看惯商荣高傲要强的做派,见他说好道歉地求人, 既心疼又气愤,等那弟子走远,没好气地嘟囔:“这金莲花真傲慢,咱们别求她了,反正我的伤也好得差不多了,慢慢调养就会恢复。” 商荣不同意:“你内伤很重,不是寻常大夫能治好的,不趁早医断根,拖成痼疾反复发作还会有危险。来都来了,不如多求求她。” 赵霁噘嘴:“我不想让你低声下气求人。” 商荣好笑:“你自己不经常低声下气到处求人吗?怎么到我这儿就看不惯了?” 赵霁辩解:“我从小没脸没皮,这些事做起来不嫌丢人。可是你不一样啊,你是我师父,是高风亮节的侠客,不能受辱没。” 商荣笑着轻轻拧一拧他的嘴巴,赵霁这些天精神焕发,恢复过去油嘴滑舌的本性,变着方地给他灌甜汤,他也乐得受用,两个人成天嘻嘻哈哈,比在峨眉山上更亲密融洽。 不多时,弟子回来邀请他们入庄,金莲花以礼相待,很爽快地为赵霁诊视伤情,列出疗伤事项。 之后特别向商荣说明:“我归隐多年,立了规矩再不给任何人看病疗伤,今日对你破例是还你母亲的人情,她替我背了二十年黑锅,多帮她几个忙我心里会好受些。” 商荣奇怪,考虑该不该询问,金莲花主动解释:“二十年前,你母亲带一个身中剧毒的男人来到这里,求我为那人解毒。我让她帮我杀了两个人,做为医治条件。” 此事说来话长,这金莲花年轻时也是位不拘礼法的豪放女,风流韵事不少,曾与山东一位贵族子弟欢好,生下一个儿子。那儿子长大后入仕为官,却做了一名贪官,二十年前在晋州任知府,私吞朝廷的救灾款,致使十万灾民流离失所,冻饿而死者无数。 消息传出引起一些武林人士的愤慨,“祁连神驹”千守义出头刺杀贪官,在香山白云寺妙伽方丈的大力协助下,顺利杀死那名知府,烧毁官邸,带人开仓放粮,做了一件大快人心的好事,也因此惹来杀身之祸。 金莲花没抚养过儿子,但每年都会派人前去探望,是年得到他遇刺的消息。她常居深山,对儿子贪赃枉法的劣行一无所知,听说他被千守义和妙伽联手杀害,不禁悲恨交加。原想亲自出马找这二人算账,商怡敏恰好出现,金莲花见她武功不凡,便采用借刀杀人之计,迫使她替自己做杀手。 过了几年金莲花陆续知道案件后的隐情,明白儿子造孽在先,咎由自取,懊悔错杀了两个行侠仗义的好人,由此也对商怡敏深感愧疚,怀着补过的心态尽力帮助她。 当日千守义的义弟满召隼和妙伽方丈的师弟妙峰大师都曾上峨眉找商怡敏问罪,此系商荣亲眼所见,他还记得彼时商怡敏说这二人的死是蓝奉蝶所致,难不成二十年前被母亲带到莲华山庄的中毒男子就是他? 他忙向金莲花求证,事实果真如此。 “蓝奉蝶当时昏迷不醒,你母亲对他照料得十分精心,虽然她咬死不承认,说那是她的仇人,可谁都看得出她用情很深。我想蓝奉蝶就是你的父亲,对吧?” 商荣默默咀嚼悲愤,他对蓝奉蝶的仇恨就像一本书,越往后翻越多不可原谅的内容,这男人冷酷无 分卷阅读506 - 分卷阅读506 - 分卷阅读507 假凤虚凰 作者:星海拾贝 分卷阅读507 假凤虚凰 作者:星海拾贝 分卷阅读507 情,连起码的良心都没有,比郭荣更该杀。 他不想再让赵霁担心,隐瞒了这一扰人的情报,陪着他疗伤休养。金莲花用药如神,再配合独门气功疏导他的奇经八脉,半个月后他的伤势大有好转,自身功力也未受影响。二人打算近日向金莲花辞行,却与商怡敏不期而遇。 商荣在临潢府翘盼多时未能见到母亲,此刻团聚本该欣喜,可是商怡敏的状态令他触目惊心,一照面便骇然惊呼:“娘,您怎么成这样了!” 商怡敏脸色惨白,浓密的黑发有一半转为赤红,连瞳孔也微微泛着血色,显然中了烈性毒\\药。 她来莲华山庄的目的正是求医。 金莲花不过摸了摸她的腕脉便大吃一惊,坦言从医数十年,从未见过如此怪异的脉象,甚至已不像人类的脉搏特征。 她又用小碗接了一些商怡敏的血液加以辨析,对结果更惊人。 “你的血里有千机蛊毒,这是西南苗疆特有而且十分罕见的蛊毒,你是不是中了他们的暗算?” 商怡敏说:“我练了诸天教的《万毒经》,平日采集毒虫吸收毒素,会是这个原因造成的吗?” 金莲花听她口述完《万毒经》的修炼秘诀,不住跌足叹息:“这是哪门子害人的邪功啊,毒素导入经脉等于自杀,换做常人,不满一年就毒发身亡了,亏得你内功深厚,积累到现在才发作,可已毒入肺腑,就是我也无力回天了。” 商荣赵霁听了都魂不附体,赵霁忙说:“金庄主,这毒功诸天教的蓝奉蝶也练习多年,他一直好好的,没出现商太师叔这种症状啊。” 金莲花摇头:“他可能有其他秘法辅助,能克化毒性\\吧,总之这毒我解不了,去问问蓝奉蝶本人或许还有法子解救。” 石桌碎裂,一直神情木然的商怡敏暴跳而起,怒道:“我宁死也不去找他,就是那贱人把我害成这样的,我中了他的毒计!” 她想起去年汴京城外蓝奉蝶得知她修炼毒功后曾嘲笑她“聪明反被聪明误”,这话定然应在此事上。 商荣见母亲浑身发抖,眼珠子似被冰块封冻,牙齿咬得格格作响,忙上前搀扶。商怡敏猛地抓住他的手腕,惊怒激动地控诉:“儿子,这是蓝奉蝶二十多年前就设下的圈套,当年我问他求看《万毒经》,翻阅时悄悄背诵,如今看来,那时他给我的是假秘籍。他知道我好奇心重,定会窃取毒经私自修炼,是以使这黑心的手段坑骗我。他一开始就把我当成情敌,以为害死我柴荣就会喜欢他!” 说完忽露悲戚之色,美丽的脸像揉皱的花瓣,惨淡凄迷。 这是在场所有人第一次目睹的,想必也是全天下人都不曾见过的神态,赵霁心肠最软,感觉被一只手大力掐住喉头,呼吸停滞,紧接着热泪盈眶。 商荣也读懂了母亲的表情,她先前表现得痛快决绝,然而始终未对蓝奉蝶断情,否则在峨眉山上就能取他性命。那是她唯一倾心爱过,为之倾力付出的男人,得到的却是至始至终的残忍伤害。 他痛极怒极,跪下抱住商怡敏的腰身哀恸厮喊:“娘,我一定杀了蓝奉蝶给您报仇!” 赵霁怕他刺激商怡敏,也慌忙跪倒,扯着他的袖子劝说:“还是先想办法救商太师叔要紧,我们赶快下山去找蓝奉蝶吧。” 动身前,当事者不寻自来,听到仆童通报,气急败坏的商怡敏愕然静声,商荣以为她气懵了,搂住她的肩膀安抚:“娘,孩儿去对付那混蛋,他若再使坏,孩儿就带他的人头来见您。” 又对金莲花说:“金庄主,来者不善,您不用理会,请交给晚辈打发。” 金莲花不想插手他们的家事,顺势答应了,送他两粒防治蛊毒的丹药防身,避开商怡敏,小声嘱咐:“目前只有那人可能有办法救你娘,你再生气也须冷静,冒然杀了他等于断你娘的生路。” 赵霁连连称是,拉住小师父的手叮咛:“金庄主说得很对,咱们要以商太师叔的性命为第一呀。” 商荣虽然点了头,杀气仍万马奔腾,赵霁惴惴地跟随他来到庄门前,那黑袍男子一出现,商荣就像发疯的狮子冲上去,不顾赵霁叫喊,挥掌劈向蓝奉蝶,地面冰雪飞荡,似一把雪斧,几能开天辟地。 蓝奉蝶轻功高明,敏捷躲过击杀,商荣再出第二招,寒气一发雪地上冒起一排尖锐的冰棱,挤满蓝奉蝶的落脚点,蓝奉蝶半空翻身如飞燕滑翔,又一次侥幸逃生。赵霁不能坐视商荣鲁莽杀人,赶来制止,抓住他的手腕急嚷:“你别冲动,先问问他有没有法子救商太师叔!” 蓝奉蝶看过商荣招数,猜到这是传说中的“玄冥功”,分别数月这孩子定有奇遇,此刻急于杀他,多半已获知商怡敏中毒一事。 他追踪那女人长达两月,正为此事,立即不避危险地跳到商荣跟前,问道:“你见到你娘了?快带我去见她。” 商荣的力气都用来克制情绪,赵霁连忙替他发言。 “蓝教主,我商太师叔中了你们诸天教的千机蛊毒,你当年给她看的《万毒经》是假的吗?这事做得太缺德了!” 赵霁本想客气说话,奈何商怡敏的遭遇让人义愤填膺,他原先觉得商怡敏单相思过了头才会引发纠纷,蓝奉蝶尚无大错,可今日看法转变,单看他用加秘籍诱骗商怡敏这点,就是个昧地谩天的大人渣。 蓝奉蝶来意并非自辩,然当下也免不了解释几句。 “那本《万毒经》是真的,但不能用来修炼,《万毒经》共分上中下三册,上册是毒术,中册是蛊术,下册是用来培育蛊兽的禁术,上中册都是历代教主和弟子间口口相传,只有下册以书本保存。当时她找我借书,我再三叮嘱她此功有害,不可记诵,看她匆匆翻了一遍就马上收回去了,谁知她能在那么短的时间里背下来,还照着修炼。” 商荣当成狡辩,怒吼:“你明知那是害人的功夫,为什么不跟她说清楚!?” 蓝奉蝶叹气:“这是我教的最高机密,当年我教靠蛊兽平定叛党,黑风谷逆党一直觊觎此法,若让他们知道秘密就藏在《万毒经》里,定会千方百计来抢夺。我不能跟任何人坦白,现在告诉你们已是违禁。” 赵霁听出重点,惊心破胆道:“你说那是培育蛊兽用的,难不成商太师叔会变得和薛云薛莲的母亲一样?” 千机蛊母的狰狞面貌还在脑中挥之不去,商荣失神腿软,抓住赵霁的手才免于跌倒。寒风呼号,尽情抽他耳光,催促他向现状投降。 蓝奉蝶不忍做残忍讲解,迟疑数息无奈道:“这得看她平时采集了那些毒虫,身体会向采集最多的那一类转化,要想活下去,唯一的办法是与那种毒虫同化。” 赵霁哆嗦道:“你的意思是,商太师 分卷阅读507 - 分卷阅读507 - 分卷阅读508 假凤虚凰 作者:星海拾贝 分卷阅读508 假凤虚凰 作者:星海拾贝 分卷阅读508 叔不变成蛊兽就会死?可是变成那样不是生不如死吗?就没有别的办法可想?” 他又悲惧又焦急,眼看快要哭出来,固然出于与商怡敏的情分,更多仍是顾念商荣的感受。 蓝奉蝶何尝不想给他们希望,他也为此绞尽脑汁,查遍典籍,问遍教内前辈,得出的结论是要想获救,除非神仙显灵。 “她中毒太深,没人救得了。” 赵霁急怒:“那你干嘛追过来?想看她怎么个死法?你太狠心了!” 其实他并非没预感过商怡敏的凄惨下场,这位长辈杀戮太重,魔念太深,按照天道好轮回的定律,迟早要遭孽报。可是追根溯源,是蓝奉蝶导致了这一结果,他明知商怡敏命不久矣,还全无怜悯追着她复仇,以赵霁的观念委实接受不了他的做法,也认为这种人该杀了。 “商太师叔毕竟真心爱过你帮过你,还为你生了儿子,你再恨她也不能做得这么绝啊!” 蓝奉蝶不怕他误会,可是不说明白就帮不了商怡敏,冷静分辨:“我追着她不是为了看报应,是想帮她。她的身体会慢慢变异,到时痛苦异常,我想带她回总坛,在那里还能为她延寿几个月,让她在死之前好受些。” 又对商荣说:“我本意是找到她再去找你,你们母子聚少离多,我想至少让你们太太平平相处几个月,稍稍弥补过去的缺憾……” 他的诚意没带来一丝一毫的良性反应,商荣觉得这男人在堂而皇之扎他的心窝。 我为何一出生就失去母亲?母子俩为何十几年近在咫尺不得相见? 这些不都是你造成的吗? 如今我娘更因你身中奇毒,不久人世,你还想惺惺作态装好人,所谓的恩惠就是往我们的伤口上撒盐! 诡异的燥热又从心间窜上体表,商荣额头上青筋剧跳,渴血的蛊毒蠢蠢而动,这时最后的诱因出现了。庄内的仆人匆促奔来,向他大喊:“商少侠,令堂硬要离开,我们庄主拦也拦不住,叫你赶紧过去。” 第196章 王朝更迭之逼婚 一行人紧急赶回商怡敏所在的偏厅, 厅上满目狼藉,后墙垮塌一半, 穿堂风呜呜涌入,恰似悲凄的哭声。 金莲花恻然立在破墙边, 听到身后的动静,忙回头迎接惶急的少年。 “金庄主,我商太师叔呢!” 赵霁发问时商荣冲出破墙,此间情景说明一切,商怡敏已经离开了。 金莲花忙去追赶,她轻功不俗,熟悉周边地况, 超捷径拦住商荣。 “商少侠, 你娘已走远,你追不上了,她想是不愿你爹看到她现在的模样,你先让她冷静一下, 她回头会回来找你的。” 金莲花站在女人的立场分析商怡敏的心态, 认为她自尊心强,不肯让外人尤其是反目的情人瞧见她的落魄相。商荣是她唯一的儿子,母亲对孩子总有牵挂,特别在来日无多的情况下,更会依恋自己的亲骨肉,待冲动过去定会复返。 这时赵霁和蓝奉蝶追上来,蓝奉蝶的焦灼不亚于在场任何人, 没留神商荣的状态,抢先问他:“你娘到哪儿去了?” 商荣垂着头,面部僵硬两眼发直,赵霁担心他急出毛病来,忙上去替他抹胸口。 金莲花认得蓝奉蝶,直接问他:“蓝奉蝶,商怡敏的毒还有救吗?” 蓝奉蝶不知道她是谁,戒疑打量,金莲花说:“我是金莲花,此地乃莲华山庄,二十年前你曾到这里来过,当时你身中剧毒,是我救了你。” 蓝奉蝶惊道:“原来是金前辈,晚辈失敬了。” 他曾为探查商荣的身世八方寻找长白山莲华山庄的线索,今日误打误撞见到金莲花,就想向她询问当年之事。 金莲花急于救治商怡敏,率先交代:“那年你中毒昏迷,商怡敏带你来我这儿求医,我正好要报杀子之仇,就跟她说要想救你,须得帮我杀死仇人。” 她再度讲述逼使商怡敏错杀千守义和妙伽的经过,蓝奉蝶和赵霁都惊呆了。 “商怡敏并非善恶不分之人,为了救你才违背原则杀死那两个人,这罪名皆因你而起,你若有良心就不该眼睁睁看她毒发身亡。” 上次郭荣揭穿真相,蓝奉蝶心境禅定,自以为再不会因任何事震撼,但此刻慌骇毫不费力地淹没了他的魂魄,让他心如撞鹿,手足无措。那次他中了自己施放的剧毒,目的是杀死商怡敏,那女人也恨他入骨,为何不顾一切地救他? 赵霁设想商怡敏当时的心情,差一点放声大哭,责骂蓝奉蝶:“商太师叔对你一片痴心,这样珍贵的感情你都忍心辜负,你简直不是人!” 世人易受感情煽动,商怡敏的付出太感人,遭遇又太悲惨,使得赵霁一边倒地偏向她,忘记考究其中的误会与偏差。 蓝奉蝶心如刀绞,他又错在了“不知情”三个字上,命运设置这么多的阴差阳错,也许就是在排演一出悲剧。 你那样直率,为什么总在关键问题上三缄其口? 你不屑撒谎,为什么对我总是表里不一? 你能忍受我的仇恨,为什么那个时候没耐心多跟我说两句话?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会有这么多的遗憾! 假如他的爱情观不那么偏执,假如没有对郭荣的误判,假如一开始就知道救他的人是商怡敏,假如拜月节那晚能放下不切实际的贪恋,假如和商怡敏翻脸时能主动道出心声…… 一次次机会如流沙从指尖溜走,回头方知步步是错。 早知今日,悔不当初。 赵霁的谩骂像火星落在商荣冒烟的情绪上,蛊毒卷土重来,霸占了他的思维,此刻他每一个想法都围绕仇恨展开,记忆里的每一件事都在助长杀念。 当他抬头,双眼如同地狱之门开启,白皙的腮庞浮起血红色的暗纹。 “是你害了我娘,没有你,她不会受玩弄,不会被陈抟监、禁,不会练那该死的毒功,是你毁了她!” 蓝奉蝶离弦快箭般向后闪退,跟前雪压风欺,寒气裹携冰刀霜箭急追而至,周边林木枝摧干折,短短一瞬间寒气凝聚成三丈高的怒涛,仿若一只大张的兽口吞天噬地地笼过来。 迅捷无伦的轻功又一次发挥救命奇效,蓝奉蝶身体团缩弹射,穿过仅可容人的逃生空间,躲到商荣的攻击轨道以外。 他不过走完死亡旅程的第一站,入魔的少年寸步不让地追袭,触身处松软的积雪形成坚冰,别说被他直接击中,就是靠近到一丈地内也会毙命。 蓝奉蝶能体谅他的心情,也不吝惜自身性命,可是不找到商怡敏,向她说清前程过往,他死后必不安宁。他试图用禁蛊制止商荣,怎奈寒气太烈,蛊虫一触即死,根本近不了他的身,就是放毒也会遭反弹。 二人在林间追逐,搅起 分卷阅读508 - 分卷阅读508 - 分卷阅读509 假凤虚凰 作者:星海拾贝 分卷阅读509 假凤虚凰 作者:星海拾贝 分卷阅读509 雪花如浪,冰盖如墙,赵霁追在十数丈外,忽见左侧森林上空飞来一只黑色大鸟,对准商荣所在的方向俯冲。仔细看视又发现那不是鸟,是一个背着铁翼滑翔的黑衣人。 “苗素!” 赵霁曾见苗素使用过这种飞翼,断定是她,见她左飞右荡,像真鸟般灵活自如,装置的精巧度提升了好几倍。 苗素本就聪明,如今又有糖心相助,匠作工艺自然胜过从前,不过她是怎么找到这儿的?想做什么呢? 疑问方起,随即反应过来。 她定是跟踪蓝奉蝶来此,这丫头和蓝奉蝶有仇,一直挖空心思报复,定会帮商荣杀了他。 赵霁虽对蓝奉蝶生恨,却尚未下狠心,眼下见他前遇虎后遇狼,阎罗勾命难逃一死,心里真个乱没主张。谁知下一刻惊变突发,前方响起一连串爆炸声,大量黑色浓烟充斥林间,遮天蔽日无处不至,浓烈的硝石味逼人窒息。 赵霁使出龟息功躲避烟雾,跳到一棵高大的云杉顶端,身下黑海茫茫,一些高树像沉船的桅杆遽惶地探出头,慌张查看是什么打破了它们数百年一成不变的平静生活。 俄而,黑色的铁翼冲出烟层,还拖着另一个人,据服色判断是蓝奉蝶。 赵霁的惊讶将将冒头,一道白影似划破乌云的闪电跳上树梢,扑向飞逃的“黑鸟”。 赵霁知道商荣多半杀红了眼,怕他连苗素一块儿打死,急忙大喊:“商荣!” 声波有如绳索栓住商荣的脚踝,他着火的脑子感到片刻的清凉,看清了不远处的追杀对象。 苗小姐…… 他还想不起对方是谁,潜意识里提示这人不能杀,真气一泻坠入烟海。赵霁拔腿跟去,苗素投掷的定是改良过的“风声鹤唳”,威力强了数倍,浓烟贴地悬浮经久不散,他在林间搜寻呼喊半晌,直到烟雾渐渐消散方在一处大雪坑里看到跪地不动的商荣。 “商荣!” 腿脚一动,金莲花从后方抢上来紧握住他的胳膊。 “他的蛊毒发作了,现在靠近很危险。” 商荣中的蛊毒非常奇特,金莲花无法解除,好在不发作时对本人无害,便暂且搁置处理。赵霁尝过这蛊毒的苦头,余悸未消,可看到商荣茕茕孑立的身影又心痛难忍,急得大声呼唤:“商荣!商荣!” 十数声后商荣僵硬的身子微微颤动一下,慢慢转过头看向他,神态仍很麻木。 赵霁不顾金莲花劝阻,甩开她的手快步跳入雪坑,来到师父身旁。 商荣的视线跟随来人转动,难以推断吉凶,金莲花真担心他陡然给赵霁一掌,那可真是鬼神无救了。 赵霁心中只有悲苦怜惜,捧着他的脸庞哄道:“商荣,先别想那些恼火的事了,你还有我,我会帮你的。” 体温渗入,商荣冰封的眼神显出裂缝,意志脱离蛊毒绑架,回到现实中。他一把抱住赵霁,仿佛乞丐握住仅有的铜板,紧紧地不肯松手。 蓝奉蝶因苗素相助获救,二人逃避商荣追杀时他就料定这丫头没安好心,降落中苗素便想点穴制住他,蓝奉蝶出手还击,忽然发觉她身体异常,连忙收住掌力,苗素由此得逞,封住他胸前灵虚、神封两处穴位。 蓝奉蝶并不慌乱,落地后问:“你怀孕了?” 苗素身材高挑,用宽大的长袍遮盖,几乎看不出孕相,事实上她已有了八个多月身孕,怀的还是一对双胞胎。 孩子的生父正是唐辛夷,却纯然是利益的产物。自打苗素与唐辛夷成婚,唐门上下几百双眼睛都盯着她的肚子,内部叛乱造成了莫大损失,多数人都不希望再见分裂动乱,杜绝隐患的有效方法就是唐辛夷夫妇尽快生育后代,为唐门储备继承人,约束旁人的野心。长老会几个老头儿时不时耳提面命,把这当做进棺材前最后一桩大事。 要说苗素这人也是无情透顶,凡事都能靠算计,认为她在唐家堡“垂帘听政”,终须一个傀儡,虽说唐辛夷胸无大志好摆布,可狡兔三窟,只攥着他一个还不稳当,万一他走背运某天突然短命死了,掌门人的位置还得交还唐家人。 要想长久把持唐门,必须生几个儿子才行。 女人多少会受感情因素左右,就连商怡敏那样的强人也不甘愿为自己不爱的男人孕育后代,可苗素真是古往今来少有的怪胎,生就女儿身,心眼想法比男人还狠,别人做不到的事,她一经决定立马实施,趁夜给唐辛夷下了厉害的春、药,生拉硬拽将他拖入罗帐。 唐辛夷自然死活不愿意,奈何武力逊色又受药力蛊惑,结果仍是束手就范。事后厌恶愤怒,准备与苗素大闹,苗素从从容容晓以利害,有理有据地举出许多生孩子的必要性,将此事定义为二人结盟的重要基础。 她接管唐门后兴利除弊,短短一年就将门下的产业扩充了一半,还解决了与多个门派间的积怨,内务外交都颇有建树。唐辛夷讨厌她的为人,却不得不佩服她的能力,居然被她的观点说服,加之彼时刚在汴京受了赵霁刺激,对情感不抱希望,为此也不再爱惜身体,索性当自己是配种的公狗,借着春、药麻醉又配合苗素做了两次。一个月后苗素果然怀孕,二人都松了口气,耐心等待成果诞生。 苗素婚后一直在楚地蜀国间奔忙,不断切换身份,分头打理唐门和云梦水寨的事务,怀孕到七个月时她为了确保顺利生产,将水寨交给亲信管理,待在唐家堡待产。可树欲静而风不止,上个月她的母亲去世了。 苗素的生母杨氏乃江南名士之女,姿容妍丽,学富五车,未嫁前便美名远扬,人赞她“才堪咏絮,宛然林下”,将其比做东晋才女谢道韫。 可叹这位人人夸赞的才女却没能遇到好姻缘,婚后苗景的朝三暮四令她不堪忍受,等到得知丈夫真心倾慕的竟是一个视他为粪土的男人,这高傲的女子从此便疯了。表面看似正常,心理完全扭曲,成天与嫉恨、哀怨为伴,向身边所有人发泄不满,性格一天比一天阴暗暴躁,撒泼时犹如市井村妇,再不复当初的超然典雅。 苗素打小看不起母亲,加上杨氏常常当面抱怨她不是儿子,被妾氏生的贱种夺去家业,更增添她的反感。差不多六七岁开始她就不愿理睬母亲,听别人谈论杨氏年轻时的风致还不肯相信。长大后她渐渐弄清母亲堕落的原因,知道毁掉她的正是所谓的爱情,自那以后她便深深厌恶“爱情”二字。 爱生怨,爱生悲,爱生苦,爱是一切成就的克星。大地无情,乃得永生,天公无爱,故而无敌。 她立志做无爱则刚的强者,稳扎稳打追寻着人生的抱负,自认活得比世人潇洒高贵。 杨氏远没有女儿的觉悟,她不知返地在孽海里沉沦,先毁掉了风貌,后来又自暴自弃地毁掉了 分卷阅读509 - 分卷阅读509 - 分卷阅读510 假凤虚凰 作者:星海拾贝 分卷阅读510 假凤虚凰 作者:星海拾贝 分卷阅读510 健康。长久以来她习惯将苦闷发泄在食欲上,由窈窕佳人变成臃肿肥婆,从而引发多种疾病。一个月前因小事打骂丫鬟,暴怒中心疼病发作,一口气没接上来,就此撒手人寰。 讣告传到唐家堡,苗素也暴怒了,疏远多年,母亲已是记忆里不起眼的小摆设,她曾经深信自己不会为她的死落一滴泪动一丝情,世事难料,这女人竟以这样滑稽的死法离世,她完全能想象到家中人的反应。她的姨娘和兄弟们定会在背地里冷嘲热讽,下人们定会在假哭后恨五骂六,她的父亲也会打心底里松一口气吧。 种种假设如同滚油烹炸苗素,她怨恨这些人的称心如意,怨恨到死还要害她丢脸的母亲,更怨恨这些怨恨的源头。 “蓝奉蝶,我娘上个月被人活活气死了,你让她苦了一辈子,把她从才女逼成怨妇,害我做怨妇的女儿,从小跟着丢人现眼,这次我绝不能轻饶了你!” 苗素答非所问叫骂着,抬手猛抽蓝奉蝶耳光,蓝奉蝶已暗暗冲开穴道,原本能够及时躲开,闻知她母亲过世,便站定任她打了几巴掌,全当交付先前对商怡敏的愧疚。 待苗素停手,他吐出血沫,正色劝告:“你是有身孕的人,乱发脾气对胎儿不好。” 苗素揪住他的衣襟,活像吃人的母狮子:“你少来这套,我的报复才刚开始,好戏都在后头!” 她既然冒险从商荣手中救下他,就不会简简单单杀掉了事,蓝奉蝶想起清音谷的遭遇,眉头紧蹙,纵然心态平和,能容以前难容之事,他仍不能接受那样的羞辱。 苗素改变了计划,单纯强、暴还不足解恨,她要让全天下都来围观仇人的耻辱。 “我在山下的扶风县做了安排,这就带你过去,然后命人向武林各大门派发喜帖,说蓝奉蝶要嫁给云梦水寨的寨主秦天,把我爹、陈抟、还有那些爱慕你的男人统统请来,当着他们的面和你拜堂成亲,然后再当场休了你!让所有人都知道,蓝奉蝶是个被男人休弃的贱货!” 第197章 王朝更迭之成全 苗素咆哮落定, 四周风住林静,好像被她的疯狂震住了。蓝奉蝶分明在她脸上看到商怡敏的影子, 时光逆转至他们决裂的那一天,他的决定又将左右一个少女一生的命运。 如果说商怡敏当初的执念因爱而起, 那么苗素无疑在为恨执着,欲达目的不择手段,越阻止愿望越强烈,如油泼火,伤上加毒,后果很可能像商怡敏那样同归于尽,兰艾同焚。 他已经铸成一桩终生遗恨, 不想再添相同的孽债, 如今名誉、地位、情爱,乃至生命都无关紧要了,只要能搭救这个失足女子,他愿意尽力而为。 “你确定要这么报复我?没别的打算了?” 苗素把他的淡然当成藐视, 再次高高举起右手, 蓝奉蝶闪电一击点中她的“心俞穴”,苗素骤然一诧,继而忿怒:“原来你在演戏套我的话!?” 那日被蓝奉蝶施以溺刑的场景应时而生,她面上强硬,心里发憷,拼命运功冲击穴道。蓝奉蝶防她乱来伤了胎气,马上说:“我不会把你怎么样的, 你的那些报复手段我可以接受,但你得答应替我做一件事。” 苗素怎会信他,受制于人时最好拖延时间,讥斥道:“你又在耍我,难道不怕自己身败名裂?” 蓝奉蝶说:“我若反抗,迟早把你逼疯掉,还不如满足你的愿望,免得无故欠命债。我早已将教中事务交付掌教继承人,随时能退位,即使身败名裂也是我个人的事,不会对诸天教造成多大影响。” 他剑走偏锋的处理方式打了苗素一个措手不及,复仇的快感大部分来自于仇人受折磨时表现出的恐惧、绝望、挣扎,倘若对方坦然受之,视若等闲,就将大大磨灭报仇者的气焰和兴致。苗素骨子里蕴含“人不知耻而无敌”的流氓天性,以为今日遇上了对手,怒极反笑:“蓝奉蝶,你居然这么无耻,我还真是高看了你,我爹和那些把你当神仙供奉的男人全是有眼无珠的瞎子!” 蓝奉蝶轻笑:“既然你这么认为,那正好帮他们找回眼珠,不过得先答应我的条件。” 苗素想探他的底细,问:“你想做什么?” 蓝奉蝶郑重道:“我知你现在同时操控唐门和楚地的强盗营,人力财力雄厚,能在短时期内找到我,想必眼线众多,所以想请你帮我找一个人。” “谁?” “商怡敏。” 苗素冷笑:“你和商怡敏究竟多大的仇,不惜一切代价地追杀她,值得吗?” 蓝奉蝶也笑着反讽:“你花这么大精力报复我,又值不值得呢?” 苗素恼怒欲骂,穴道倏地解开,见蓝奉蝶转身奔向山林,急忙气愤高喊:“你往哪里逃,站住!” 那人竟应声顿住脚跟,回头微笑:“你不是要去扶风县吗?难道这方向不对?” 苗素赶到他身旁,破天荒地糊涂了。 “你究竟在打什么主意?” “刚才不是都告诉你了吗?” “我警告你别把我当傻子。” “哼,足智多谋的苗大小姐怎么突然对自己的头脑不自信了?” “你!” “我给你二十天,二十天之内办完你想做和我交代的事,然后我们就两清了。” 苗素懵然地眨了眨眼,气势汹汹的复仇怎么就成了你情我愿的交易?这让做惯荒唐事的她产生“荒唐”之感,怀疑自己是否中了圈套,再看蓝奉蝶的笑容,轻蔑之意似乎更浓厚了。 “怎么,你要反悔?” 苗素最不能承受他人的轻视,登时怒火万丈,挑眉咒骂道:“你少唬人,我倒要看看你能玩出什么花样。” 蓝奉蝶点点头,又说:“刚刚那个速度你能跟上吧?孕妇可不能做太剧烈的活动。” 血色一直漫过苗素的耳根子,心想:“不管姓蓝的做何居心,瞧这态度是不会逃跑的,我可不能一开头就示弱。” 于是冷嗤一声,展开铁翼凌空飞起,蓝奉蝶施展“逍遥流云步”,跃上树梢追赶,苗素鹰一般的影子落在雪毯似的丛林上,蓝奉蝶则像天马驰骋如飞,始终与她保持固定距离,一个时辰内跨越数百里林海原野,来到扶风县。 其后,苗素时刻保持高度戒备,随时等待蓝奉蝶反扑。当天喜帖全部发出,五天后婚礼筹备妥当,十天后城里已涌入不少看热闹的江湖客,再过十天就是婚期。 她已设好炉灶点好火,那男人却泰然若定,每天只过问商怡敏的消息,别的一概不关心,安安稳稳做他的瓮中之鳖。苗素惊疑、焦躁,进而感到失落,觉得自己在用开水煮一头死猪,得不到任何乐趣。 果然还得直接采取**蹂、躏的方式才能叫这混蛋害怕,但再想像上次 分卷阅读510 - 分卷阅读510 - 分卷阅读511 假凤虚凰 作者:星海拾贝 分卷阅读511 假凤虚凰 作者:星海拾贝 分卷阅读511 那样制服他不大可能了,什么办法能达到同等效果呢? 她寻思一阵,兴冲冲来到蓝奉蝶居住的客房,丢下一卷纸笔。 “你马上给我写一封情书,有多肉麻写多肉麻,婚礼那天我要当众诵读。” 这男人被倾慕者们捧上了云端,仿佛高不可攀的月中丹桂,她偏要折下这朵奇卉来践踏,把他折腾成不值一钱的稗草。 无理取闹的儿戏只会引起蓝奉蝶同情,苦笑着说:“你也太孩子气了,这么做真能让你开心?” “你管那么多!叫你写就写!” 苗素恶狠狠铺开花笺,将笔砚粗暴地推到他跟前。 蓝奉蝶无奈轻叹,照她说的提笔。 “我不会写情书,要不你说我写。” 他轻轻松松还以难题,苗素这冷心冷肺之人如何写得出相思词句?虽说看过一些类似的文章,但照抄照搬容易被人识破,到时自己也成了笑话。 “我也不会,你不是喜欢郭荣吗?就当是写给他的,把你那些痴心妄想的心思全写出来。” 她怨自己为何到现在才想起这号人,准备拿他羞辱蓝奉蝶,却听对方心平气温道:“如今郭荣在我只是一个普通的熟人,我对他再无半点情念。” 语出惊人,苗素的狐疑又长出一条分枝。 “你对郭荣死心了?哈哈,是不是知道白日梦没结果,识趣放弃了?” 蓝奉蝶仍以轻笑回应她的嘲讽:“我从始至终爱的都不是他本人,这是个误会,与你无关。” 苗素皱眉:“你说你和郭荣之间是误会,那我爹不是白为你操心了?” “我从没要求他为我操心。” “你想说他是自作多情的蠢货?” “哼,你不也这样认为吗?” “住口!” 苗素猛地拍桌,这时的怒火来得莫名,连她也觉奇怪,想了想方明白原因。 “他是我爹,再蠢也轮不到你说!” 蓝奉蝶默默注视她,清澈的双眸像镜子照透她心中的阴霾,揪出诱发错误的根茎。 “遇上那种父亲,你真可怜。” 由衷的怜悯又被误会成讽刺,苗素正想揪住他痛揍,蓝奉蝶将笔伸进砚台,细细润笔调墨,温和说道:“我写一首诗吧,你再看看行不行。” 他微微低下头,略一凝神,奋笔疾书,一笔行草写得酣畅淋漓,竟无半分沮滞。苗素在一旁逐字观看,诗云:“别时凤竹敲秋韵,霄晖皓彩今又圆,耿耿星河旧时梦,生去死来皆是幻。” 她照字面理解,“凤竹”是苗疆最常见的竹类,“霄晖”、“皓彩”指月亮,联系第一句里的“秋韵”,应是八月十五的满月,这一天是苗人的“拜月节”,大概意思是抒发与情人在拜月节这天相聚又分离后的苦闷幽怨,写得倒是十分入情入景。 她哪里知道蓝奉蝶在追忆与商怡敏之间的往事,只当他临时胡诌出来的,心想:“这贱人装得清冷高洁,实际深谙花哄之道,不晓得骗过多少人。”,自以为所料不虚,总算在鄙夷中获得一些成就感,借此暂时压住怒火,收下这件战利品。 又过去五天,扶风县越发热闹,大小客栈住满受邀而来的宾客,当中多有蓝奉蝶的倾慕者。这些人有的吃够酸葡萄,巴不得蓝奉蝶有这一天;有的自悔眼瞎,暗骂蓝奉蝶自甘堕落,屈就土匪;有的义愤填膺,认定秦天趁人之危;有的犹在痴迷,不信意中人会花落别家。爱恨交织,使得城里的空气充满浓郁的酸味,酿醋作坊都快关门大吉。 人们络绎不绝来到准新人的住地求证真伪,蓝奉蝶依照苗素要求在大庭广众下小小露了一次面,承认确有其事,这一下不知砸碎多少痴心汉的心,一些固执的仍坚持蓝奉蝶受人胁迫,商量着救他出火坑。 是夜玉镜澄清,飞鸟就檐,月光将窗棂浸得湿漉漉的,初放的红梅香梦沉酣。 三更时分,一个黑影越墙进入秦家后院,飞身跃上屋顶,举目四望,瞥见后花园一座楼阁尚有灯火,悄悄提气奔去,到了楼顶施个倒挂金钩式,由屋檐垂身向屋内偷张。刚刚展开上身,一点寒星直奔咽喉射来,他猛一摇头,一支烂银梭子擦着腮帮飞过。他情知露了行藏,赶忙松开双腿,落地途中拔出背后的鬼头刀。 苗素施放暗器后一掌震开窗门,操起一把五尺长的双刃大刀砍杀黑衣人。黑衣人侧身避过刀锋,反手一刀砍向她的左肩。苗素左手握住刀柄,一抽一带,扯出一条雷神鞭,一招“游龙戏凤”向黑衣人右肘扫出。 黑衣人见这轻飘飘的一招内中竟藏着百种变化,不由心中大骇,忙反腕收刀身子向后飞纵。苗素挥鞭抢攻,雷神鞭上下翻飞,收回一团放出一片,收回如虫,放出如龙,收回如鼠,放出如虎,使人目不暇接。 黑衣人节节躲闪,自知再退必败,使了个“燕子归巢”,鬼头刀怒斩苗素侧腰。苗素敏捷向上弹射一丈,一招“反弹琵琶”,铁鞭携带全身劲力向鬼头刀卷去,鞭上设有倒刺,紧紧缠住刀身。黑衣人欲要抢夺,对方的双刃刀又呼啦啦劈面袭来,不得已撒手后退,败局已现却不愿逃走,立在数丈外虎视眈眈?视敌人。 苗素目光一闪,冷诘道:“来者何人?” 黑衣人凛然回道:“穆天池!” 苗素觉得这名字颇为耳熟,想起此人是诸天教刑堂掌堂,笑道:“原来是你啊,你怎么变好看了?换了脸皮吗?” 她十三岁那年大闹襄阳诸天教据点,与穆天池正面交过手,五六年时间,少年人的形容变化巨大,加之她此刻着男装伪男声,穆天池如何认得出?听了她的话还觉诧异,想不起在哪里见过这小子。 这问题并不重要,索性丢开,厉声喝问:“你就是云梦泽的水贼秦天?” 苗素猜他没认出自己,得意而笑:“你这村汉也敢直呼朕的名姓,深夜来此作甚?快快从实招来。” 穆天池不知道她在戏弄人,耿直言道:“你劫持了蓝教主,我是来救人的!” 苗素大笑:“蓝奉蝶是心甘情愿到这儿来跟朕成亲的,此事昨天已由他亲自公开确认,你不信可去城里打听。” 穆天池被蓝奉蝶逐出诸天教后在江湖上流浪了一段时间,后来痴心难舍,返回苗疆做起跟踪者。蓝奉蝶往东,他不往西,蓝奉蝶向北,他不向南,好似追逐信风迁徙的鸟,偷偷摸摸跟随对方足迹。 蓝奉蝶早察觉这不散的阴魂,选择了最明智的策略无视。他轻功绝顶,不费多大力气就能甩掉跟屁虫,穆天池跟丢了无数回,却从不气馁,想方设法重新找到目标,再继续远距离的跟踪。锲而不舍的精神真比得上夸父追日,他也知道这样不对,日夜都在忏悔,可不管多努力都不能消除妄念,在他心目中蓝奉蝶就是光明的太阳 分卷阅读511 - 分卷阅读511 - 分卷阅读512 假凤虚凰 作者:星海拾贝 分卷阅读512 假凤虚凰 作者:星海拾贝 分卷阅读512 ,一日不见兮,思之如狂。 那天听说他要与比他小近二十岁的匪头秦天成亲,穆天池险些吐血,即刻疯马似的赶来扶风县,昨日虽亲眼见到苗素所述的情形,却凭着多年积累的认识,坚信蓝奉蝶有苦衷,这时被苗素的话激怒,跺脚叱骂:“狗贼,你定是使了卑鄙伎俩胁迫蓝教主,还不赶快把人放了!” 苗素哈哈两声,啐道:“你当朕乐意娶一个老男人,本来只是和他玩玩,是蓝奉蝶自己又哭又求,非逼朕娶他,还说朕不答应他就要抹脖子自杀。朕瞧着可怜,这才心软同意,心里正泼烦着呢。你来得正好,快去替朕劝劝他,让他别死缠烂打赖着朕。” 她奚落得太离谱,穆天池像吃了满满一碗油泼胡椒面,立时七窍喷火,空手冲上来与她拼命。苗素想留着他羞辱蓝奉蝶,左腕一甩,雷神鞭啪地抖成长棍形,她出自兵器世家,从小杂学旁收,鞭法上的造诣相当高超,既可左右开弓连击,还可任意一点攻击,甚至能直入直出,隔着窗花孔打人。 穆天池刚近到三丈内,右大腿上一股鲜血飙射而出,巳被铁鞭扫中,留下一条三四寸长的伤口。伤及大血管,不及时包扎定会血尽而亡,他被迫撤退,不料左脚又被鞭子缠住,苗素扬手拖倒,准备唤人来捉拿。 未及张口,前方屋顶遽然跃出两个人影,都穿着浅色袍服,一个道装翩然,一个衣冠楚楚。道士腰悬宝剑,秀士手持银杖,却都没有动手的架势,似乎想凭两片嘴皮降伏苗素。 首席贵宾到场,苗素喜怒参半,笑吟吟瞧着二人,昂然招呼道: “苗门主,陈道长,朕恭候多时了。” 第198章 王朝更迭之替身 当日陈抟右眼失明, 蓝奉蝶命教内医师设法医治,众人商讨出移植人眼的治疗方案, 该方案实施条件可遇不可求,等了一年多, 去年年底教徒们在陇西抓到一个不灭宗党徒,此人罪孽累累理当处死,在场医师记挂陈抟之事,验得这歹徒正适合做供体,便请来陈抟,挖出贼人的右眼替他装上,经数月休养, 视力慢慢恢复, 虽比原先的差了许多,好歹外观看来与常人无异了。 疗养期间正值商荣在北方统军备战,消息传来陈抟痛心疾首,料想这徒弟不可救药, 赞成武林盟除害。不愿亲自出面, 派谢渊亭代表他参与铲奸行动,也因此无颜再见江湖同道,决定再过几个月等谢渊亭年满二十二岁便传位于他,自己另寻深山隐居,从此不问世事。 然而红尘中还有羁绊,几天前秦天的喜帖送上山门,陈抟览后大吃一惊, 在他眼里,苗素和商荣是一类人物,行事狠绝不计后果,蓝奉蝶想必已中了她的毒计,危在旦夕。 他日夜兼程奔赴扶风县,在汉中遇上同样闻讯赶来的苗景。 陈抟处事中庸平和,早年顾惜天枢门和唐门两家声誉,一直隐瞒秦天的真实身份,到这节骨眼上不能再给对方留面子,将苗景请到一僻静处,尽述前情。 数年来,云梦秦天的名号传遍大江南北,苗景也常听人说起这个势焰可畏的后生,印象相当恶劣,此次接到这人与蓝奉蝶成亲的消息,真如天上掉炸雷,气得他浑身冒起火疖子,割手放了两杯血才挤出热毒,随即带上门下最厉害的兵器纵马西行,一心杀掉那张狂妄行的坏小子。 陈抟的话就像往烧红的铁块上泼了碗雪水,没起到多少降温作用,只激起铺天盖地的烟雾。苗景起初坚决不信,骂他诬陷女儿,陈抟抓住他的银杖叫苦:“此去扶风县至多还有一天路程,尊驾到了那儿即知真假,此事贫道早在数年前即已知晓,真想诬陷人,何苦等到这会儿才说。” 知女莫若父,苗景何尝不了解苗素的脾气?她自幼娇纵任性,离家以后就像烈马脱缰,这几年不知野成了什么样,完全有可能也有能力干出这些荒唐事。 他怒极添悲,肝火一冲,当场吐了几口血,不顾体面地当着陈抟捶胸顿足大哭,直恨家门不幸,出此孽障。 今夜赶来,鬓边已添了几多白发,果见苗**扮男妆,学男人的声调口气对着他口出狂言,不由得戾火攻心,举起银杖要打,忽又想到她眼下有孕在身,紧握银杖狠狠一顿,颤声詈斥:“不孝的孽障,你是要活活气死我呀!” 苗素离家这些年在天枢门安插了眼线,知道家里的动向。父亲虽偶尔念叨她这个不孝女,可生活状态未曾改变,去年又弄了个十七岁的优伶回家。那少年能歌善舞温柔妩媚,长相竟与蓝奉蝶有七分挂相。苗景对其宠爱非常,将苗素以前的闺房改建成他的住地,家事公务都交给长子苗秀打理,成天带着这名“宠妾”游山玩水。 苗景的姬妾们长年勾心斗角,此番来了公敌,嫉妒怨愤不一而足,苗秀也在书信里向苗素列数父亲的荒唐举动,希望妹妹出面劝说。 苗素乐见他们窝里斗,也对苗景积怨更深,此事看他目眦尽裂,咬唇出血,心里只觉快活,现出本音嘲谤:“你不一直想帮蓝奉蝶找个归宿吗?我替你完成心愿,请你来吃他的喜酒,你该感谢我,怎地反倒骂起人来?” 父女俩多年不见面,早年的骨肉情深都好似隔世故梦,毫无真实感,而今鲜活的只有怼彼此的怨怒,像隔着一道剑戟林立的战壕,悍然对峙。 苗景真恨不得没生这个女儿,捶着心口哀声悲叹一阵,指指点点叱骂:“你是老天派来灭我的么?我究竟哪里对不起你?从小到大你要什么我就给什么,吃穿用度哪样不是最好?教养得比你那些哥哥们都金贵,比公主娘娘也不差!我不指望你孝顺报答,可万万没想到你会恩将仇报,你如今做的这些事与畜生有什么分别?不如直接拿刀砍了我,就此销账!” 他的费解也有一定道理,认为锦衣玉食,千依百顺地将女儿养大就算尽到了父亲的责任,从未反思过他错误的情爱观对苗素心理的扭曲。当他为自身的痴情自怨自艾时,看在苗素眼里却是对妻女尊严的无情践踏,而那恰恰是她最宝贵的东西。 观念不和注定无法沟通,苗素也不屑同愚蠢的父亲交流,专心致志激怒他,嘻嘻笑道:“苗门主你别发火呀,我是真心请你来喝喜酒的,知道你新收了位色艺双绝的男妾,特意在喜帖上注明让你把他领来,正好和蓝奉蝶比比,看能像到什么份上。” 陈抟到场后先抢救穆天池,替他止血上药,眼看那倒霉老爹暴跳如雷要动手,忙把布条交给伤者自行包扎,赶来拦住苗景。 “苗兄息怒,先救出蓝教主要紧!” 又对苗素说:“唐夫人,你是有夫之妇,不顾娘家体面,也得为夫家着想。听说你如今怀了身孕,再过不久将要临盆,这种时候委实不该四处走动,万一出了 分卷阅读512 - 分卷阅读512 - 分卷阅读513 假凤虚凰 作者:星海拾贝 分卷阅读513 假凤虚凰 作者:星海拾贝 分卷阅读513 闪失,必令你的夫婿亲人创巨痛深那。” 言下之意劝苗素老老实实回家生孩子,别继续胡闹。 苗素反唇相讥:“陈道长,我看你和蓝奉蝶交情匪浅才请你来喝喜酒,你想反客为主,撵走我,自己做这个新郎官么?” 陈抟气极失语,愁眉苦脸瞅着苗景。 苗景担心蓝奉蝶安危,喝令女儿速速将人交出来。 这时苗素的部下和仆从被争吵声惊动,数十人提灯持械相继赶来,见状以为府上进了强盗,忙不迭四面围定,请示苗素如何驱处。 苗素以男声下令:“去请蓝教主过来说话。” 陈抟苗景和穆天池情知她要当众羞辱蓝奉蝶,都不约而同大声制止,苗素充耳不闻,虽说婚礼当天才是重头戏,可先来个预演也不错。 少顷,蓝奉蝶出现,来时他听仆人描述三个“盗贼”的外貌,已猜出是谁,暗叹不是冤家不聚首。这三人他一个都不愿意见,对苗景更是由内而外的反感,可是这人是苗素扭曲的源头,要教化苗素,还得当面理清乱麻,顺便还自己一个清白。 苗景见到他,愧痛欲死,久悬的泪水倏忽落下。 苗素在他和陈、穆二人间来回指了指,对蓝奉蝶说:“这三个人硬说是我逼你嫁人的,你快告诉他们,你是自愿还是被迫的。” 蓝奉蝶冷冷瞪视苗景,宛若一座长满棱角的冰山压在对方心头,让他瑟瑟发抖,很快沉痛自责:“小蝶,我对不起你,我家门不幸养了个畜生,害你受苦了。” 蓝奉蝶当即冷嗤:“这话不对,是她生来不幸,摊上你这畜生一样的爹,你最对不起的人是她!” 苗景震懵不言,苗素也觉诧疑,她习惯把蓝奉蝶往坏处想,当他在使离间计,立即喝问:“蓝奉蝶,你什么意思?” 说话时墙外冷弦乍起,有人在弹琵琶,声音距此数十丈,几个堂音后竟直逼耳边,是《霸王卸甲》的前奏。 只听一连串低音犹如隆隆战鼓深沉悲壮,金戈铁马穿越崇山峻岭,刀枪上的冷辉黯淡了月光。 沉重的压迫感顿使人胸闷气短,几个不会武功的仆人捂住耳朵委顿下去,余人也感到不同程度的晕眩恶心。 苗素惊呼:“是六壬催魂琴!” 陈抟亦知来者不善,急忙拔剑拒敌,曲声如千丈峭壁拔地而起,密集的中子弦拉开战幕,金声、鼓声、剑弩声、人马辟易声交错奔腾,如见雄军百万,铁骑纵横,呼号震天,如雷如霆。 陈抟霎时血脉受阻,稍一作动就要栽倒,浑身涌出潮水般的冷汗。以他的内力尚且抵御不住,那些武功低微的部下闻声即颠倒错乱,有的满地打滚,有的绕行狂奔,呼号哭喊,以头撞墙,片刻后已有数人七窍流血。 众人惊罕谁能有此功力,只苗素判定是军荼利明王宇文渊,这师父待她不错,久别重逢正该欢聚,怎的一来就给个杀气腾腾的下马威? 她不及多虑,按下大刀刀柄上的机扩,刀身对半分开,中间连着七根钢弦,放在地上就是一架七弦琴。她按商调宫,奏起与之抗衡的琴曲,铿锵十二律仿若昆山玉碎凤凰叫,老鱼跳波瘦蛟舞,磅礴雄浑,震魂夺魄,暂时抵住琵琶曲的攻势。 陈抟觉得窒郁稍减,抓紧时机前去杀敌,却被蓝奉蝶拉住。 那琵琶手绰有余裕,苗素的琴声还不能克制他,此刻进攻招出更凌厉的攻击,己方恐要全军覆没。 他向陈抟、苗景低语:“抱元守一,稳固心神。”,而后封住他们的“翳风穴”、“听宫穴”,再取出玉笛,协助苗素与敌抗争。笛音似潺潺清流,于涧石之间盘旋往回无处不到,滴碎金彻雨,敲碎玉壶冰,苗素的琴声如斧,他的笛声就是游刃有余的鞭子,刚柔相济,同仇敌忾。 敌人见战势焦灼,曲调一变,划二弦、拂三弦、滚四弦,绵密的宫调营造出云垂四野,怒海扬波的景象,数百艘艨艟斗舰破浪而来,船上杀声震天,万箭齐发,击碎耳膜,撕碎魂魄。 蓝奉蝶没听过这样霸道的乐曲,一时应对无方,而苗素跟着变换曲调,竟能接住琵琶音。他乐律功底极深,聆听一小截片段便摸着门道,凡是声乐都以五音为基础,宫属喉音,五行为土,商属齿音,五行为金,角属牙音,五行为木,徵属舌音,五行为火,羽属唇音,五行为水。苗素现在正是用五行相生相克的原理应对敌人的曲调。 他掌握要诀,现学现用,又在琴声提示下触类旁通地领悟出许多变化,曲调变幻越来越灵活。这法子不仅拼内力更拼音乐才能,这两样他都强过苗素,险韵迭起,屡出奇招。 对方久攻不下乐律越来越繁复,琵琶共有八十四调,大概是十二律每一律各有七韵,一共是八十四调,为七弦琴所不及。苗素渐渐力不从心,这时蓝奉蝶的笛声转为防守主力,笛子是乐器之祖,音域最为宽广,足可与琵琶周旋。 这场无形的战斗更胜真刀真枪的较量,声声夺魂音符恰似山僧扑破琉璃钵,壮士击折珊瑚鞭,篇篇死亡乐章浑如海神驱趁夜涛回,江娥蹙踏春冰裂。院内的木柱窗棂被音波震得龟裂断折,屋顶不断滑落瓦片,院子里烟尘滚滚,俨然沙场。除蓝奉蝶、陈抟、苗景、苗素、穆天池五人,其余内力薄弱者皆已气绝身亡。 幸而那琵琶手江郎才尽,最后一次滚弦力道稍急,琵琶上的第二、第三道弦不堪重负钲然崩断,院子里的琴音笛音随之哑然,演奏者明显已耗尽内力,不能再反抗了。 苗素双手撑地,两腿像棉花使不上力气,余人似乎也一样。不一会儿,一人越墙而入,抱着金玉琳琅的琵琶缓步走向他们,陈抟抬头注视那人的脸,惊呼:“淳于安?” 淳于安有些惭愧地讪笑:“陈道长,对不住您了。” 陈抟以前拿他当好人,那日清音阁被毁,淳于安生死不明,他还惆怅惋惜了很久,真没想到会以这种方式再见。 只听苗素冷哼一声:“他不是淳于安,不过用换脸术变成淳于安的样子,上次我们在清音阁见到的宇文渊是冒牌货,现在这个才是真的。” 当日与“淳于安”在清音阁的地道里交谈,她就怀疑对方是宇文渊本人,经过刚才的恶斗完全确认了这一点,不管旁人如何惊诧,直接质问:“师父,您一来就送这么大一份见面礼,不知徒儿哪里得罪了您?” 宇文渊面上没露一点恶意,垂首叹气:“你当为师愿意难为你呀,为师也是被逼无奈。我吃了赤云的六阴化尸丹,每年必须靠他的解药保命,只好受他驱遣。今天就是奉他旨意来抓你和蓝奉蝶的。” 蓝奉蝶狐疑:“赤云抓我们作甚?” 宇文渊先不作答,伸脚踢了踢苗素的琴刀,摇头叹惋:“你这孩子真不听话,我当初警 分卷阅读513 - 分卷阅读513 - 分卷阅读514 假凤虚凰 作者:星海拾贝 分卷阅读514 假凤虚凰 作者:星海拾贝 分卷阅读514 告过你别练《朝元宝典》最后一卷的功夫,刚才听你的琴声,你还是练了,这下连延命的机会都没了。” 又问蓝奉蝶:“蓝教主,你没有宝典的全本,怎的也会最后一卷的功夫?是这丫头教给你的?” 蓝奉蝶否认,等宇文渊指出具体章节,解释:“我听她用五行生克法抵御你的乐声,便模仿她的方式吹笛,中途只顾随机应变,不知道那是《朝元宝典》上的功夫。” 宇文渊笑道:“原来你是靠资质自行参悟的,可惜这是祸非福,到了赤云手上,你俩都活不过三天。” 陈抟怒问缘由,宇文渊想他们都是要死的人了,自己唯一能做的厚道事就是交代实情。 “你们看到的赤云法师其实也不是真的赤云,真正的赤云已经被陶振海打死了,他是个货真价实的丑和尚,你们都没见过。” 陈抟愕然:“那假冒赤云法师的美男子又是谁?” 宇文渊再次深深叹气:“说出来你们肯定不相信,他就是我的师父真理佛。” 陈抟惊得说不出话,苗素替他抢白:“胡扯,黄巢都死了二十多年了,死时已年过古稀,怎会那么年轻?” 她在清音谷密道里见过赤云法师,百岁老人再精通易容和养生也不可能维持那样年轻的体态。 宇文渊决心让他们死得明白,从头揭露真相。 “你们大概都听说过,真理佛死于练功走火。他修炼的五大神功属性相克,同时修炼就会阴阳错乱,身体崩坏。他一心长生不老,做天下霸主,早几年开始研究一种‘重生术’,能将自身意识转移到他人体内,借助对方的身体重生,所以临死前找了一个人做载体,并且成功转移了意识。 我们五个弟子中,赤云对他最忠心,也是当时唯一知晓这一秘密的人,真理佛重生时利用《八荒妖典》转移了部分内力,可大半功力都散失了,还丢失了部分记忆,包括五大神功的秘籍内容。不过就算都记得他也不敢再炼,便想夺取徒弟们的功力,知道金刚夜叉明王裴胜早有夺位野心,就派赤云前去撺掇,用‘九州令’为诱饵将我和陶振海、云飞尘骗至天游峰。 结果你们都知道,贵派女弟子商怡敏上山捣乱,搅黄了赤云的计划,裴胜也被陶振海和云飞尘联手击毙。我原本不想参与争斗,受赤云胁迫加入他和裴胜的阵营,无意中得知了师父的阴谋。想到他打算夺取我的功力和性命,我害怕极了,趁他们和陶振海一方激战时拼命逃下山去,从此隐姓埋名,东躲西藏一阵子去到清音谷隐居。 真理佛在那以后又经过几次重生,最后一次换到一个俊俏聪明的小沙弥的身体,长大后就成了你们所看到的赤云。为方便行动,他顶替了赤云的身份,公开管理不灭宗,真赤云转到暗处,那年去泉州抢夺《天照经》,计谋败露被陶振海打成重伤,不久便死了。 真理佛由始至终都没放弃集合五种神功的愿望,我的师兄弟们都死了,但神功后继有人,他想等这些修炼者功成再夺取他们功力和记忆。我原本是他的抢夺目标,可我这人最大的优点是谨慎,当年师父刚传我们神功时拖泥带水,教到一半就不肯再教,等他快死了才催着我们加紧修炼,恨不能一夜速成。联系他的为人,我便多长了个心眼,故意没练《朝元宝典》最后一卷的功夫,这决定救了我两次,一次是当年在天游峰上,第二次就是现在了。 师父见我做不成药饵,逼我找替身,如今会《朝元宝典》,能做我替身的只有苗素和蓝奉蝶,所以师父才命我抓你俩回去。你俩要是没练最后一卷,还能多活一阵子,可惜自作聪明,硬是往死路上走,这下神仙都救不了你们了。陈道长,你们三位也是,实在不该在今晚前来凑热闹,我露了行迹说不得要杀你们灭口,还望你多多包涵。” 陈抟先听得咬牙切齿,这时忽然转怒为笑,猛然一招“倒提金钟”举剑刺向宇文渊。宇文渊闪避虽快,那剑芒已在手臂上划出一条血槽,再不料陈抟还能行动,连忙点地后撤。 陈抟身随剑转,快到毫巅,剑气呼啸中只闻得一串金铁相击声,宇文渊的琵琶被斩去琴头,金牡丹如残花坠地,天籁至此成绝响。 宇文渊避过一剑,另一剑接踵而至,寒风急刮,冷光泼洒。间不容发之际又一人舞动银杖前来围攻,却是苗景。 宇文渊大惊:“你们怎能抵住我的乐声?” 蓝奉蝶挣扎站起,向他冷声嘲谩:“方才我让他们运气抵御,封了二人的‘翳风穴’、‘听宫’,使其听力减半,又让他俩站到我和苗素正后方,这样便能最大限度抵挡音波,你名号‘乐魔’,音律造诣确实天下第一,下面不妨再让我们见识一下拳脚功夫?” 第199章 王朝更迭之拯救 陈抟剑术奥绝, 出手之快招式莫可辨认,但见银鳞万片, 诡异莫测。苗景有意在蓝奉蝶跟前争功,自是不甘人后, 银杖前端咔嚓弹起一截三尺长的折叠刀锋,转形成一把大镰刀凶猛砍杀,夜色中流星万点,气流直如巨浪惊飚,破空之声不绝于耳。 可是一江春水一江涛,强中更有强中手。宇文渊腹背受敌仍一丝不乱,气充双臂, 两条大袖翻飞甩动, 竟似铁扫帚挡住二人的兵刃。陈抟不慎被袖风扫中左臂,衣帛刺啦撕裂,胳膊划开一道长口,皮绽肉现, 血流如注。 苗景见势不利, 后跃数丈收起镰刀,杖端对准宇文渊按下机扩,端头机关弹开,呼呼呼射出上千枚疾如梭密如雨的毒针。宇文渊双手交握回旋,长袖甩成一道圆形盾牌,毒针被风力尽数弹开。苗景一计不成再施一计,银杖寸寸开裂, 拉伸成长锁,套出宇文渊腰身,陈抟趁机出剑直刺敌人心窝。 志在必得的一剑忽地刺了个空,宇文渊像蜕皮的蛇,刺溜滑出长袍,跳到半空。 “他会缩骨功!” 苗景怒吼着,锁链回复杖形,去掉第一节端头,再次按动机关向宇文渊发射毒针。 宇文渊如灵猿窜树,绕场躲避,苗景转动脚跟急追扫射,却始终失之毫厘。蓝奉蝶也在一旁找准间隙向宇文渊下蛊,但总不成功,估计对方吃了避蛊药,改用毒物弹射,也被他的内力震开。 他急中生智,转身扶起苗素向院外奔去,宇文渊不能丢失这两个替死鬼,赶忙飞奔追赶。陈抟眼明手快发起偷袭,以“神龙掉首”身法急驰到宇文渊身后挺剑狠刺。 这一剑使尽平生力气,银虹敛处,但闻一声刺耳厉叫,宇文渊右肩被剑锋穿透,他江湖经验老道,谨防陈抟补施杀招,急忙沉气下坠脱离剑刃,右腿后翘,一式蝎子摆尾狠狠踢中对手胸口,陈抟肋骨咔嚓嚓断了几根,撞破墙壁摔进屋内,一时挣扎不起。 宇文渊 分卷阅读514 - 分卷阅读514 - 分卷阅读515 假凤虚凰 作者:星海拾贝 分卷阅读515 假凤虚凰 作者:星海拾贝 分卷阅读515 也不好过,不仅受了外伤,肺叶也受剑气辐射,血气翻涌经脉阻滞,功力降到了一半。 他怕再拖下去敌方再添帮手,急于抓走俘虏,提气赶上蓝奉蝶和苗素,两只手分别捉住他们的臂膀,打算就此撤退。 脑后一记尖啸追来,他本能地伸腿踢飞射向后脑的鬼头刀,那是穆天池重伤下施展的最后手段,虽未命中也有效拖延了敌方行动。苗景火速赶来,也学宇文渊的样子一手抓住蓝奉蝶一手拉住苗素,与之展开争抢。 受伤后的宇文渊短时间内不能取胜,可是胶着的状态持续不了多久,蓝奉蝶和苗素内力消耗殆尽,苗景又远非宇文渊对手,三人一起用力也挣脱不了。 蓝奉蝶处在宇文渊左手,知敌人被陈抟刺伤右肩,右手力道稍弱,便冲苗景叫喊:“放开我,先救她!” 苗景如何舍得?只管死死拽住。 蓝奉蝶见状用力甩手,连挣四五下摆脱苗景,苗景遑急,竟松开苗素,双手抓住蓝奉蝶手腕,宇文渊不愿跟他们磨蹭,就势松开蓝奉蝶,拎起苗素逃向墙外。 苗景松手的刹那,苗素如同被割断绳索的采药人,脑中一片空白,随后迄今为止的人生画卷逐一摊开,童年到刚刚步入少年的那一时期她的志趣像蒲公英随心而动,不拘方向,突然有一天,这团散沙结成力争第一的雄心,矢志不渝地推动她走到了今天。 她不愿承认也不能否认,凝结这一志向的是对父亲的怨气。 而这怨气的由来则是因为父亲对她的轻视。 他迷恋蓝奉蝶,不顾她的感受,荒唐行事,并且不惜打骂她维护那个男人,给了她铭记一生的耻辱。 自那以后她发誓报复,倾注所有才智开拓强者之路,不择手段地打击蓝奉蝶,把他踩到泥沙里,尽其所能验证他的下贱,以此惩罚父亲。 我要让你看清,你为之痴迷的不过是个淫、荡无能的下作东西,根本不配获得你的重视和珍爱。你正该摆在首位的人是我,你的关怀、爱护、眷恋、疼惜,所有美好的感情都该优先施于我,因为我是你最优秀的子女,能将你的血脉发扬光大,是你当之无愧的荣耀。 爱与恨是一对彼此渗透的孪生子,长久以来苗素对苗景的怨恨鄙视无一不源于在乎,父亲是生命里最疼爱她的人,在她孤傲的心里几乎占据了全部的亲密感,她一出生就享受着他所能给予的最优渥的生活,也因此理所当然地认为自己有权享有他最宝贵的爱。 后来现实的失衡让她像断翅的鸟坠下云端,伤痛造就了偏执,点燃了疯狂,她不断争抢,极力向父亲证明他犯了大错,自觉胜利在望,如今看又是错觉。 苗景在危机关头做出的选择揭晓了胜负,多年的努力换来一败涂地,她注定做不了他的“第一”。 蓝奉蝶也被苗景的举动惊呆了,他已把对这男人的品格认知降到最低,居然又被突破底线,他愤怒地推开这个不可原谅的混蛋,急迫中发动“天魔解体**”,拼了命扑向宇文渊,举起玉笛猛刺他的背心。 这功夫能激发人体潜能,也会提前消耗生命,蓝奉蝶虽只催动三成功力,也冒了莫大风险。 宇文渊不料他还有余力袭击,反右手抓住笛身,他右肩受伤,蓝奉蝶的劲力又十分猛烈,这一下竟抓拿不稳,被迫松开苗素,出左掌退敌。 蓝奉蝶毫不退缩,抓住苗素推向身后,正好被追来的苗景接住。而他也失去躲避时机,被宇文渊击中后背,内力只起到部分防护作用,剩余掌力穿透脏器,造成不轻的内伤。 宇文渊丢了苗素,连忙重新抓住蓝奉蝶,惊怒道:“这丫头百般羞辱你,你还甘愿为她送死!” 蓝奉蝶不住咳血,然未放弃反抗,放出贴身豢养的金线珊瑚蛇。宇文渊不防他还有这招,被毒蛇一口咬中左手腕,电麻之下整条手臂都失去知觉,赶紧运功逼毒,珊瑚蛇被他的内力震碎头骨,注入的毒液也混着黑血飙出伤口。 宇文渊以为蓝奉蝶无计可施,身体却忽然无征兆地麻痹了。 蓝奉蝶从容挣开束缚,转身冷笑:“你中了我的禁蛊,休想再动。” 宇文渊难以置信:“怎么会,我明明……” “你想说你明明服了避蛊药为何还会中毒?哼,寻常避蛊药避不了禁蛊,我知道你内力深厚,放蛊放毒都伤不了你,刚才见你被陈抟两次偷袭得手,看出只有趁你注意力不集中时下手才能成功,所以故意放蛇咬你,趁你全力运功逼毒,再将禁蛊放入你的耳孔,你片刻的疏忽就是我仅有的胜算,好在最后我赢了。” 苗景见蓝奉蝶制住宇文渊,便想举杖击杀,被蓝奉蝶喝止。 他调息一阵,对宇文渊说:“你曾教我《朝元宝典》,助我安抚锦屏山的大蛇,于我苗疆百姓有恩,本次又是受人逼迫,我姑且留你一命,全当报答过去的恩惠。” 说罢取出一枚药丸塞入宇文渊口中,点穴强迫他吃下去。 “这药不致命,但你若在十二时辰内运功,周身经脉都会爆裂,望你今后好自为之,再有下次你我双方只能不死不休了。” 待药效发作便解了宇文渊身上的蛊放其离去。 宇文渊惭愧感激,临走时提醒:“真理佛不会放过你们的,下次或许会亲自出马,他武功比我高,人又狠辣狡诈,你们恐怕没那么好的运气了。” 黄巢的秘密曝光,死亡阴影同时笼罩着另外三种神功的修炼者,蓝奉蝶担心商荣和赵霁也会遇袭,在对商怡敏的悬忧外又多了一层牵挂。 苗景急冲冲靠近关问他的伤情,蓝奉蝶回头见苗素披头散发坐在地上,似乎还未回过神来,再看苗景那幅心急火燎的嘴脸,登时怒发冲冠,一拳轰在他脸上,打得他倒跌数步,慌错道:“小蝶,你这是……” 蓝奉蝶怒不可遏,陈抟已一瘸一拐走到近处,他也没能忍住气,又冲到苗景跟前暴揍几拳,指着苗素骂斥他:“人之天性,莫过骨肉,你连自己的亲生女儿都不救,还是人吗?你根本不懂爱,只是个色、欲熏心的禽兽,不看在她的份上,我这便杀了你!” 苗景回想方才的做为,也是汗流洽衣,羞愧无地,既不敢向蓝奉蝶辩解,也无颜向女儿道歉,泡桐树锯菜板,心虚得抬不起头。 蓝奉蝶让陈抟把他和穆天池都领走,等三人离场,他慢慢走到苗素身旁,伸手架住她的胳膊扶起来。苗素抬头看他一眼,又缓缓垂下头,仿佛斗败的公鸡再无生气。 这男人救了她的命,以德报怨后大概会以恩人的姿态加以嘲讽,她该不该认命接受? 沉默的浓云盖着复杂的情绪,她像枝头悬悬欲坠的花朵,蓝奉蝶一次轻微的呼吸就能将她吹落,奈何这是失败者的必然结局。 蓝奉蝶 分卷阅读515 - 分卷阅读515 - 分卷阅读516 假凤虚凰 作者:星海拾贝 分卷阅读516 假凤虚凰 作者:星海拾贝 分卷阅读516 斟酌许久,平静地开启对话。 “现在你该看清你爹的为人了,那种自私自利的小人不配做父亲,更不值得你执着。他是无能的雀鸟,你是矫健的苍鹰,明明有能力翱翔九霄,何苦陪他住在笼子里呢?” 苗素惊耳骇目,万万不料蓝奉蝶看穿了她的心思,更因他的态度愕然。 虚伪做作、卑鄙狡猾、淫、荡下贱,诸如此类的行为才符合他的本性,他的善意全是伪装的,全都别有用心,他应该表现得像个贱人才对…… 她眼珠闪烁,彷徨追忆蓝奉蝶过去的行止,力求搜索到支持这一论点的证据,却发现那些形象只存在于她的想象里,现实中的蓝奉蝶不但从未对她进行迫害利用,反而不断容忍原谅,就在刚才还奋不顾身救了她。 山溪水易涨易退,小人心易反易复。诱之不迁,胁之无惧,大寒至,霜雪降,然后知松柏之茂。 蓝奉蝶由始至终不改作风,她以固执的心态做镜,才会折射出误会。 原有观念宛如阳光下的雪块失去了形状,愧疚像大山劈头盖脸地压过来,她觉得自己渐渐低矮下去,空气凝集成一树蒺藜,大力戳刺她的良心,初次完整品味到后悔的滋味。 蓝奉蝶随手折下近处的红梅枝,替她挽起长发,以花枝为簪绾住发髻。这是危难平息后长辈对后辈的爱护,本该由亲人来做,却叫他代劳了。 苗素心酸莫名,眼泪止不住涌出,又像当日在清音谷被他水淹恐吓后那般失声痛哭。上次失败她怨愤不甘,这次却输得心服口服。过去她自谓多智,今日方知那只是投机取巧的小能,智者不惑,仁者不忧,摆脱执念,超然无我方是智慧的根基。 她情不自禁倚向蓝奉蝶,蓝奉蝶也像接纳受伤小鸟的大树任其依靠,心有感慨,借她向另一人传递心声,温柔地拍着她的背心劝慰:“别把自己关在过去的小世界里了,你值得拥有更多更好的东西,放下就能得到幸福。” 旷野里残雪斑驳,一轮淡月浮于天际,好似被水泡烂的纸片,随时会消融。宇文渊向西奔逃,时不时望见这凄凉的月影,绝望的心也像浸水的棉纸,唯恐支离破碎。八面畅通无阻,可他明白自己已无路可走。 身后寒鸦嘶鸣,回头惊见一道红影追来。他魂飞魄散,埋下头没命狂奔,慌乱中忘记蓝奉蝶的警告,一运气双腿经脉首先爆裂,翻着筋斗滚倒出去。 真理佛秃鹫般停在跟前,直勾勾盯着他,好像在看一具新鲜的尸体。 宇文渊毛骨悚然地揪住枯草根往前爬行,那恐怖的身影不紧不慢跟随移动,森然训斥:“没用的东西,连两个小辈都斗不过,我留你何用。” 宇文渊哀求:“师父息怒,弟子本来能得手的,谁知陈抟和苗景突然出现,蓝奉蝶又使诡计暗算,弟子一时大意才着了他们的道,求师父再给弟子一次将功补过的机会,下次弟子一定把他们全抓来!” 真理佛哼笑:“你腿上经脉都断了,得将养到什么时候?我不能再等了,先把你的内力交给我,我亲自去收拾那些人。” 宇文渊杀猪似的惊叫:“师父您高抬贵手!您只剩我一个徒弟了,赤云收的十二个弟子也差不多死光了,您杀了我往后谁来做您的得力部下!” 狰狞的狂笑终结了他最后一点侥幸。 “老夫已掌握长生不老的秘诀,尽可再培养新的五大明王、十二门徒,你真有孝心,就用命来报答教养之恩吧。” 宇文渊惨叫着仓皇扑爬,不久被真理佛踩住后背,有如落进开水锅的螃蟹,徒劳地摆动四肢,转眼间坚硬的五爪从头顶降落按在他脸上,他猛然一震,心神湮灭,自知逃不过刍狗的宿命。 黎明前的黑暗接管大地,四野阒静,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 经过惊心动魄的大战,几位幸存者都不同程度负伤,陈抟伤得最重,却坚持不肯卧床静养,见苗素向蓝奉蝶道歉并对外取消婚礼,就想告辞离去。 蓝奉蝶感觉他有事隐瞒,逼他坦白,陈抟吃够这方面的教训,一问全招了。 “来的路上我听说武林盟活捉了商师妹,本月初五要在崂山巨峰顶上公开处死,我得去看看呀。” 商怡敏罪孽深重,获罪整个武林,陈抟不指望保住她的命,只想前去送她一程,尽到师兄的情分。 蓝奉蝶大惊,转身去找苗素,质问她为何隐瞒这一紧要情报。 苗素说:“我想你得知消息肯定立刻动身去找人,婚礼就办不成了,而且那本身是个假消息,我专门找唐辛夷确认过,他回信说他们没抓到商怡敏,设这个计是想诱她现身。那日我在秦岭偷听到你和荣哥对话,知道商怡敏身中剧毒,哪还有力气应付这档子事,她本人不去你也没必要凑这个热闹。” 甄兴涛死后武林盟群龙无首,长期处在混乱分裂状态,苗素想进一步提高唐门的江湖地位,建议唐辛夷争夺盟主之位。淡泊名利的唐辛夷这回突然开了窍,积极配合她的举措,经过数个回合角逐,干了几件漂亮功绩,去年在襄阳武林大会上力挫竞争对手,被各路豪杰拥立为盟主。 苗素离开唐家堡的前一个月,唐辛夷便履行盟主职责北上领导武林盟抗辽,夫妇俩靠信鸽传递消息,苗素是以清楚他的动向。 蓝奉蝶听了她的话并未放心。 “武林盟现下的首要目的是抗击辽军,商荣做了辽国的兵马大元帅,是武林盟的头号公敌,崂山之事只怕主要针对他。” 苗素蛮有把握地安慰:“这点我也想过,可是荣哥这会儿正跟赵霁在一块儿,唐辛夷对赵霁就跟我爹对你差不多,又欠了荣哥很大的情,他二人若跑去崂山,知道唐辛夷是盟主,自会悄悄联络他,唐辛夷顾及情分定然向他们交底,不会出乱子的。” 她不知道唐辛夷与赵霁决裂一事,错误地预估了事态,蓝奉蝶不肯冒险,仍决定即刻赶往崂山一探究竟,崂山远在三千里外的琅琊郡,此时已是三月初一,四天内能赶到吗? 第200章 王朝更迭之死地 飞燕衔春泥, 杨柳醉春烟,齐鲁大地桃红梨白, 春耕的农人在田地间欢快劳作,寂寥一冬的山野重复盎然绿意。 辞旧迎新的愉悦景致没能驱散商荣心上的阴霾, 近日他沉默寡言,眉心时时萦绕忧愁,赵霁知道他在担心母亲。 商怡敏出走不久他们也离开莲华山庄外出寻找,七天前在洛州得知她被武林盟生擒,三月初五午时将在崂山巨峰的“斩妖会”上当众处刑。 二人即刻奔赴琅琊,为躲避武林盟的耳目,他们轮流骑马, 一前一后行进。赵霁伤势已愈, 运功奔驰也能跟上火麒麟的脚力,五天后来到与崂山比邻的少海县。 路上他俩购买了一些易容 分卷阅读516 - 分卷阅读516 - 分卷阅读517 假凤虚凰 作者:星海拾贝 分卷阅读517 假凤虚凰 作者:星海拾贝 分卷阅读517 道具,赵霁黏上八字胡,用棉花做了个假的将军肚, 装成中年客商, 商荣也粘了把长髯,换上道袍,手持拂尘,扮作游方道士,进入少海县后分头住店,晚间在赵霁所在的客栈回合。 赵霁关上门窗,拉着商荣到窗边说话。 “下午我在城里转了转, 看到不少江湖人士,估计都是奔着后天的崂山集会来的。” 商荣点点头:“我还看到了谢师兄,幸亏躲得快,否则定会被他认出来。” 赵霁苦叹:“谢师伯是厚道人,没想到也与我们弄了个势不两立,可是商荣,我总觉得这事不大对劲,说不定是他们布置的圈套。” 理由是道传武林盟二月十二日在信阳捉住商怡敏,但二月十日她还在莲花山庄,两地相隔千里,商怡敏身中剧毒,如何能在那样短的时间内转至彼处?再者,武林盟在关中据点多多,何必舍近就远跑到崂山来行刑。 商荣早看出疑点,但涉及母亲的安危,他不敢有丝毫大意,总要亲眼确认才安心。 “后天上山看看再说吧,我们这次还是有些马虎了,火麒麟外观太出众,又跟了你一两年,想必不少人都认得,真不该带它进城的。” 赵霁忙说:“我住店时跟小二说火麒麟性子烈,爱打架,让他把马牵到僻静处喂养,我们上山也不能带着它,就放在这儿寄养几天吧。” 商荣担心敌人已觉察他们的行踪,决定更换装束,赵霁索性穿上襦裙短袄,挽了高髻,插上红花,再一番涂脂抹粉,扮成牙婆模样的中年妇女。商荣换了一身半旧茧袍,戴上平式幞头,改粘了一圈不长不短的圆胡须,俨然乡野穷书生。 改妆完毕二人相对审视,赵霁忍不住调侃:“咱俩这次装得好,看起来像一对儿,但你身上没有一点下等人的穷酸相,倒像个世外隐士。” 商荣也取笑:“你这个俏媒婆倒扮得有模有样,一看就是好弄是非的长舌妇,我可不要娶你这种败坏家风的老婆。” 赵霁故作嗔怪:“相公怎么说话的,常言道糟糠之妻不下堂,奴家是你明媒正娶的妻,你不能始乱终弃啊。” 一顿挤眉弄眼逗得商荣捧腹大笑,面上堆积多日的阴郁总算散开了。 赵霁的忧虑并未解除,趁他这会儿开心,握住他的手说:“荣哥哥,后天你可千万沉住气啊,我好怕你又因为商太师叔的事失控入魔,其实武林盟的宗旨是维护江湖正义,抵御蛮夷入侵,里面肯出头的大多是热血好汉,咱们不能再滥杀无辜了。” 他深知商荣的心结尚未打开,深根固柢的仇恨依然能蛊惑他重回不归路。 商荣明白他的心意,手指回握,温柔安抚道:“你放心,答应过你的事我绝不反悔,但那些人若伤害我娘,我也不会放过他们。” 他犹豫一下,道出埋藏的心事:“如今唐辛夷做了武林盟的盟主,他那么恨我,定会迁怒我娘,要是我娘真在他们手里,不知会受多少折磨。” 唐潇暴露身份后,唐辛夷就不再是二人之间的芥蒂,由于此人引发了太多误会和争端,商荣赵霁都不愿再提起他,可眼下他又成了绕不过的关卡,如何对待仍是一桩难题。 赵霁也很郁闷,顺势咒骂唐潇。 “都是那狗贼祸害的,若能抓到他事情就好办了,直接押到唐辛夷跟前去说清楚,问题就解决了。” 商荣叹气:“可惜我们还没抓到犯人,且不说空口无凭,以唐辛夷目前的状态,肯定不会相信我们说的任何话。我看后天你还是别去了,免得夹在中间左右为难。” 说完急忙解释:“我没有试探刁难你的意思,是真心不想再让你难过。” 赵霁用力点头:“我知道,但是我也不能让你孤身冒险啊,非和你一道行动不可。如果后天上山真见到商太师叔,咱们就先救人,若是陷阱,就赶紧撤退,尽量别和武林盟正面交锋,你意下如何?” 商荣赞同,提议今晚换个地方歇宿,给店家留了张“有事外出,三日回。”的字条,悄悄翻窗离开客栈,到县城的粮仓躲了一夜,次日以夫妻名义住进另一家客栈,以此防止盯梢,入夜悄悄出城赶往崂山。 那崂山素有东海第一险山之称,古人云:“泰山虽云高,不如东海崂”,山间剑峰千仞,山峦巍峨,处处彰显造物者的鬼斧神工。 巨峰乃山上第一峰,亦称“崂顶”,上有一块五丈高秃立的岩石外形酷似狻猊,人称“狮子头”,石下有一直径四十丈的天坑,坑呈半球形,恰似一口天然的石锅,最深处约二十丈,故老相传当年张羽煮海正是用了这口锅,因而将其命名为“仙人锅”。 “斩妖会”就设在“仙人锅”前。 商荣赵霁巳时登山,此前再换装束,找了两身破烂衣裳,乔装成丐帮弟子,以锅灰涂脸,戴上破草帽、麻布包头,混在上山的江湖客中来到会场。 本次约有上千人到场,沿着“仙人锅”围成圆圈,商荣赵霁站在东南方,举目四望没发现唐辛夷的身影,此时不便向人打听,只得耐心等待,同时留意周围人的谈话。 现场存疑的人还真不少,不时窃窃议论着。 “唐盟主怎么还不来,我刚才问了神农堂的朋友,说这一路上都没见着他。” “别说神农堂,连唐门的人也不晓得他这会儿在哪儿。” “他们到底抓没抓到商怡敏呀,那女魔头那么厉害,我看不会轻易落网。” “这种事不好胡说,唐辛夷若拿此事造假,等于在戏弄天下豪杰,不但做不成武林盟主,今后也别指望在江湖上立足了。” “假不了,崆峒派的现任掌门清宵道长和丐帮帮主孙雪林都参与了抓捕行动,他们不可能和唐辛夷串通撒谎。” “那两位好像已经到了,就在‘狮子头’上。” 商荣放眼眺望西侧高耸的奇岩,顶上立着一个鹑衣百结的老丐和一位鹤袍冠簪的中年道士,二人皆身形巍然,眼含锐光,内外功夫都臻于佳境。此外人群中还有多位宗师级人物,个个武功高强,不容小觑,若合力围攻真好比群狮搏兔,己方能不能全身而退还真不好说。 时至正午,太阳仿佛着火的镜子放射出金灿灿的光芒,让人微微冒汗,人影也像畏光似的藏到了脚底。徐徐的风忽然停了,叽叽喳喳的人声被玄妙的默契中断,短暂静默后,四面八方惊呼连起:“来了!来了!” 商荣伸手挡住强光向人们所指的天空眺望,三只黑色大鸟飞入视野,倏忽显出原形,是三个戴飞行翼的黑衣人,其中两人协力拽着一个球形的物体,再近些发现是个竹编的大笼子,径约四尺,能容下一人。 三只“大鸟”滑翔降落在“狮子头”上,那打空手的正是唐辛夷。 “唐盟主来啦! 分卷阅读517 - 分卷阅读517 - 分卷阅读518 假凤虚凰 作者:星海拾贝 分卷阅读518 假凤虚凰 作者:星海拾贝 分卷阅读518 唐盟主来啦!” 会场传出阵阵欢呼,相比唐辛夷本人,众人更在意他带来的竹笼,猜测里面装着今日要处决的人犯,商荣赵霁也这么认为,恨不得立刻冲上去查看。 唐辛夷昂然走到岩石边缘,朝岩下朗声放话:“诸位朋友,本人已将女魔商怡敏押解到场,此女作恶多端,血债累累,罪孽滔天,罄竹难书,不杀不足以证天理平众怒,这仙人锅就是武林盟为她准备的法场,此刻时辰已到,本人以盟主之名宣布,行刑开始!” 不过分别一年,他的气质做派已大为改变,说话语调狠厉决绝,隐隐透露虎狼之威,赵霁脑门冒起汗珠,很明显,记忆里的“糖心”已经死了,头上那发号施令的是个杀伐决断的铁血人物。 唐辛夷抬手一挥,跟随他前来的两名部下将竹笼扔下岩石,顺着“仙人锅”的锅壁骨碌碌滚入锅底。 “这女魔头已被我们废去武功砍断四肢,在场的冤亲苦主可联手将她千刀万剐,剔下血肉祭奠你们的师长亲友。” 唐辛夷宣话时视线扫射全场,密切关注人群动向,话音未落,两个乞丐冲向坑底,人们以为他俩要率先动手,也纷纷跟进,不料一股热浪由下至上扑面而来,逼得他们纵跃后退。 “炽天诀!” 众人以为商怡敏功力尚存,恐悚地朝后退散,却见那两个乞丐安然无恙,当先一个戴草帽的扯烂竹笼,笼子里的事物倾倒出来,居然是一只肥大的死狗。 “果然是圈套!” 商荣和赵霁相对一怔,头顶风啸接力,几道汤碗大的光团潮鸣电掣飞来,二人纵身躲避,光团交错掠过脚下,竹笼和狗尸顷刻被削成了碎片。 上跃的力道还在持续,又遭另外数道光团袭击,他们认出这是唐辛夷的独门暗器“七煞夺魂”,急忙相互击掌,借力向两边躲避,仔细数一数,光团共有九道,速度奇快,飞行轨迹更是捉摸不定。 赵霁想起商荣曾以火攻消退飞盘上的磁力,赶紧催动九炎真气以火焰射击飞盘,一口气点燃三只,不成想着火的飞盘不仅不减速,行动还更快更猛,转眼引燃了剩下的六位“同伴”。九朵火球在“仙人锅”里癫狂乱转,坑外人观之恰似火龙疯舞,逃路全被封死,就算是苍蝇也飞不出去。 商荣赵霁身兼“八卦游龙踅”、“逍遥流云步”两项绝世轻功,能于夹缝中求生存,一面匆促躲避一面纳闷这飞盘为何越烧越厉害。 上方岩石上传来狞笑,唐辛夷在岩石上得意高喊:“姓商的、姓赵的,这是我特意为你们准备的见面礼,二位可还满意?” 这种改良后的飞盘安装了一种特殊的火磁矿,普通磁石遇热后磁性消失,火磁石的磁性反而能在高温中增强,故而越加热威力越猛,一共九只,名为“九魔诛天”。 商荣猜出缘故,当即施展玄冥功,几阵欺霜赛雪的掌风刮过,飞盘上的火焰熄灭,还挂起一层厚厚的冰棱,重量失衡,很快歪歪扭扭撞向坑壁。 但是危机远未结束,飞盘尚未坠毁,大片黑影犹如觅食的蝙蝠群扑向他们,是上百颗胡桃大小的铜球,每一只都像飞盘那样高速旋转,不停发出尖锐的嗡鸣,有几只擦过赵霁的衣摆袖角,布料立刻碎成粉末,若撞在人身上,无疑会碎尸万段。 这些小黑球分两种,三十六枚垂直旋转的号“天罡”,七十二枚平行旋转的叫“地煞”,一百零八枚一齐发动结成的阵势叫做“乾坤倒转”,神仙陷落其中也难脱身。 商荣、赵霁只好以内力构筑防护屏障,靠炎气、寒气击落飞球。这些球速度太快,他们的发力角度小,并且很难瞄准,铜球还能在不加力的状况下不停息转动,看来十分诡异。 商荣估计这是受他们身处的地况影响,唐辛夷特意选这里做陷阱大概与这些暗器有关。 他猜得没错,这一带的岩石中富含磁矿,“仙人锅”的地形又使磁力形成罕见的奇特布局,铁器投入其中能够自行悬浮移动,被当地人视为神迹。 唐辛夷在家传秘籍中看到相关记载,经实地考察研制出“天罡地煞”,这不实用的暗器将在今天完成它们的唯一使命。 看着坑底狼狈避逃的两个人,唐辛夷好似久居地牢的囚徒呼吸到了新鲜空气,苍白的脸容光焕发,气息明显急促了。 清宵道长和神丐孙雪林亦在全神注视坑中情况,两个月前他们收到丐帮长老徐友仁传讯,说去年腊月二十一一行人曾在幽州袭击商荣,行动即将成功时赵霁突然出现捣乱,随后二贼受伤逃亡,去向不明。 孙雪林马上将这一消息报知盟主唐辛夷,唐辛夷遂与他和清宵道长合谋策划了这出“引蛇出洞”的妙计,经过周密准备,在各地散布假消息,认为引不来大蛇,也能引来小蛇,有众多绝世暗器傍身,不愁灭不了这伙妖孽。 事实符合唐辛夷最理想的设计,商荣、赵霁进入少海县他便获悉其踪迹,拼命忍到今天,二人当真中计现身,还自动跳入了“仙人锅”,这是天要助他雪恨,这对贱人此番不死更待何日? 这时赵霁终于击中一枚飞球,“嘭”的一声巨响,球体猛烈爆炸,其余飞球像逐腥飞蝇齐刷刷射向他。商荣远在十丈之外,未及救护,成百的爆炸声汇聚成惊天动地的巨响,大片乳白的烟尘漫出天坑,“仙人锅”被煮沸了。 就在众人以为坑内二人必死之际,唐辛夷向锅内掷入新一批“天罡地煞”,孙雪林不解:“那两个小贼死定了,盟主何必浪费暗器。” 唐辛夷盯着烟尘冷笑:“不,我太了解这两个恶贼了,他们命大着呢。” 话刚出口,坑内骤然浮起漩涡,旋转的气流搅动浓烟尘埃,向坑外流散,人们只觉寒风浸骨,飞扬的烟尘中竟挟着许多雪片冰沙。 仙人锅霎时澄清,“天罡地煞”被冻成拳头大的雹子,噼里啪啦坠落。商荣好手好脚站在坑底,赵霁也正从不远处的石堆里钻出来,跌跌撞撞去到他身边。 方才他及时在脚底凿出个避难的深洞,躲过一劫,商荣也用内力挡住爆炸冲击,再施展“玄冥功”最强招数“雪虐风饕”,击落暗器,制造出飞沙飘雪的奇观。 匪夷所思的神功震惊全场,几乎所有人都心生惧意,孙雪林和清宵道长见唐辛夷浑身发抖,正欲安抚,冷不防被他兴奋的笑声惊吓。 只见他快速放出第三批“天罡地煞球”,催喝手下将他事先藏在“狮子头”下的终极武器抬上来。 千人瞩目中,三座半人高的钢铁怪物出现在岩顶,怪物身体呈筒状,坐落在粗壮的铁架上,前端铸有硕大的龙头。 唐辛夷启动怪物身上的机关,随着咔嚓咔嚓的金属摩擦声,三只恶龙大嘴怒张,喉间伸出碗大的铁筒,齐齐对准 分卷阅读518 - 分卷阅读518 - 分卷阅读519 假凤虚凰 作者:星海拾贝 分卷阅读519 假凤虚凰 作者:星海拾贝 分卷阅读519 “仙人锅”。 唐辛夷脸上涌起血红的赤潮,双眼也如那三双龙睛一样凶光毕露,迫不及待择人而噬。 一声轰鸣,左起第一只龙嘴喷出火光,众人脚底震麻,天坑内腾起一团蘑菇形状的烟雾,刺鼻的火、药味淹没了所有气味。 砰!砰!砰!砰! 唐辛夷一刻不停地启动暗器,在震天彻地的炮击声中嘶声咆哮,毫不在意旁人惊恐的眼神,淤积的怨恨冲破脓血淋漓的心房,带来近似狂喜的振奋。 “骗子!贱人!我看你们能撑多久!” 第201章 王朝更迭之点化 连续十几发狂轰滥炸, 振聋发聩的巨响和熔炉般的火光扼住人们的呼吸,不住摆动双腿向后退散, 仙人锅边缘出现数十道大大小小的裂口,都呈闪电状向外放射, 最长的足有七八丈,坑壁不断塌方,改变了维持数万年的地貌。 这欺神赛鬼的破坏力激发出由衷的敬畏感,众人对唐辛夷的看法随之悄然改变,先前选举这少年掌门出任盟主多少抱着凑合或妥协的想法,此刻摧枯拉朽地爆炸摧毁了坚硬的岩石,也轰掉人们的轻视, 赢来真正的臣服、追随。 不过当事人并不在乎, 复仇的快感已统治他的身心,他像一条干涸许久,被荒草侵吞河床,被鸟兽霸占滩涂的江流, 在洪泛期获得解放, 嘶吼着冲过河岸堤坝,冲向田园城镇,加倍偿还他所受的伤害。 俊秀的脸戴上了妖魔的面具,不住舞弄着旁人无法理解的癫狂姿态,呐喊声载着积年的诅咒,俨然为魔鬼举行复活仪式的巫师。 弹药耗尽,魂消胆丧的炮击声到底终止了。仙人锅面目全非, 成了浓烟滚滚的大裂谷,浑浊的烟尘遮天蔽日,几与高空的云层接壤,在场人等包括唐辛夷都认定商赵二人尸骨无存,一个马屁精带头呼喊:“唐盟主为武林除一大害,靡坚不摧,功名盖世!” 余人紧跟其后,纷纷歌功颂德,很快齐声高呼:“盟主威武!” 唐辛夷脑中一片空白,魂魄随着尘埃漂浮,眼睛死死盯住身下的大坑,过了一盏茶功夫,坑下烟尘渐渐淡薄,坑边的观望者们接连惊叫:“快看!快看!坑底怎么结冰了?” 大坑至少向下陷落了五六丈,坑壁十丈下堆满白色的冰层,已是一座冰湖。 坑中干燥无水,又是温暖的春季,商荣的“玄冥功”再神乎其神也不可能制造出海量的坚冰呀。 正当人们恐悚惶惑时,坑中央啪地一声脆响,喷起一道吊桶粗的水柱,一举跃出大坑,高度超过旁边的“狮子头”。 有人了然,这坑底原先埋藏了水脉,岩层被炸、弹击碎,泉水便涌了出来,又被商荣用寒气凝成了冰块。 “他们还活着!” 随着惊恐的惨叫,赵霁抱着商荣跳出冰层,奇迹般地重回众人视野。 商荣在莲华山庄陪他养伤时,闲来无事跟他学习了龟息功,方才遭受炮弹猛攻,几乎丧命,幸而地泉喷涌,助他制造冰墙抵御炮火,又和赵霁一起靠龟息功躲在冰盖下方,这才耗到敌人弹尽,绝处逢生。 商荣精疲力尽,无力再战,抬头仰望岩石上的人影,默默揪紧赵霁衣袖。赵霁明白唐辛夷不会放过他们,虽是百般不情愿,也不得不接受“鱼死网破”的形式,准备与之决一死战。 唐辛夷空旷的脑子再次被杀意撑满,他还有最后一批“天罡地煞球”,当下凶狠地掷出一半,赵霁知道再陷入“乾坤倒转”的绝地,他和商荣都有死无生,即刻抢先出手,趁黑球尚未散开,抱着商荣竭力跃起,迎着密密麻麻的球阵竭力劈出一掌。 “天罡地煞球”当场被九炎真气引爆,可是仍留下三枚漏网之鱼。这三枚铜球被冲击波逼向高空,接着又受地面磁场牵引从不同方位冲向他们。赵霁内力也已耗尽,带着商荣勉强躲过第一、第二枚,却落入第三枚铜球的射程范围,前力已衰,后力未发,眼看必死无疑,忙使处最后一点力气推开商荣。谁知商荣像早有防备似的紧紧抓住他,执意与他同生共死。 围观者已预备好得胜的欢呼,层烟里倏地窜过一个逐电追风的人影,抢在两个少年之前撞向黑球,爆炸声后,血肉模糊的身体和火星、黑灰一道坠落,跌入坑底的泥浆里。 “师父啊!” 悲痛的惨叫在人们一致的惊懵上多添了一层迷雾,商荣和赵霁警惕注视周围,见两个背包袱的大和尚飞奔赶来,争先恐后抱起舍身保护他们的伤者,看那满是泥泞的光头,应该也是个和尚。 赵霁仔细一瞅,其中一个救人的和尚是襄阳龙兴寺的觉远,忙扭头知会商荣。 他叫伤者师父,那对方定是广济方丈了。 二人连滚带爬上去看视,暂时将安危抛到脑后。 唐辛夷不清楚变故详情,仇人没死,他的攻击就不会停止,扬手抛出剩余的“天罡地煞球”。 这些铜球脱手的下一刻便被阻截,近距离的爆炸掀翻“狮子头”上的龙炮,上面的人逃得虽快也受到剧烈冲击,摔落在十几丈外的山岩上,若非孙雪林搭救,唐辛夷跑不了要受重伤。 爆炸的来龙去脉尽收眼底,有人用暗器一一射中他投掷的铜球,天下暗器莫过唐门,出手的会是哪一位不见经传的世外高手? 孙雪林扶他起身,见一个横眉怒目地青年和尚狂奔过来,那势头定要对唐辛夷不利。 老丐架住他的拳头,将唐辛夷推到一旁,和尚无心与他打斗,调头去追唐辛夷,孙雪林毫不费力扭住他的胳膊,欲待点穴制服,忽听唐辛夷失神轻呼:“大哥。” 这和尚正是出家多年,如今法号觉慧的唐海月,刚才拦阻唐辛夷的暗器高手也是他。 孙雪林知道唐辛夷有个出家的兄长,想来就是眼前这位,赶快松开手。唐海月一得自由,立马扑向唐辛夷,一把按倒在地,狠狠扇了几个耳光,鼻血直溅到旁边的清宵道长脸上。清宵尚不明白他的动机,连忙拔剑喝止。 唐海月不理会指到颈间的剑锋,厉声怒骂唐辛夷:“混账东西,谁教你做这些伤天害理的杀器,想毁掉唐门吗!” 唐门以制作暗器开山立派,发明了无数极工尽巧的兵器,本可靠此称霸武林,因其先祖深知“水满则溢,过犹不及”的道理,滥用技巧,扩充武力,势必激起外界敌视,引来覆灭之险,故而历代掌门都谨守祖训,严格控制暗器的杀伤性。当初唐默极力保举唐辛夷做掌门,就是看中他仁慧兼备,假如英灵有知,见他抛弃仁善,将才智尽数用在追求杀戮上,定会含恨九泉。 唐辛夷和大哥在数年前恢复通讯,知道他近年修行有成,无嗔无怨,即便无故遭人辱骂殴打也不会生气,这时清冷云中霹雳起火,原因只有一个为 分卷阅读519 - 分卷阅读519 - 分卷阅读520 假凤虚凰 作者:星海拾贝 分卷阅读520 假凤虚凰 作者:星海拾贝 分卷阅读520 他的行为悲愤痛心。 长兄为父,大哥虽遁入空门,仍是他不能割舍的亲情,他保留着对他的眷恋敬重,当下像见了神佛的魔物不敢妄动,垂头丧气地接受训斥。 这头广济已被弟子们抬出天坑,商荣赵霁跟在身旁,广济重伤垂危仍担心有人加害他们,吩咐觉远向周围人求情。 觉远含泪向众人高喊:“我们是襄阳龙兴寺的僧人,这位是贫僧的师父广济方丈,他特地领我们从襄阳赶来就是想跟商荣说几句话,求各位施主行个方便。” 广济在江湖上名望隆重,人都晓得他是有德高僧,见他极有可能伤重不治,谁还忍心拂他颜面,加上唐辛夷那边没动静,便不约而同地默许了。 广济肚腹都被炸烂,血如泉涌,用布料拼命捆扎也无济于事,他自知命在旦夕,催促另一名弟子去取东西。 商荣以为那人去找救命丹药,生怕老和尚丧命,紧张地握紧赵霁的手。赵霁小时候就对广济分外敬爱,今日得他舍身相护,心中感激痛疚,沾满黑灰的脸颊已泪河纵横,哭道:“方丈,您千万挺住啊。” 广济闭目不答,等那名弟子回来方拿出仅有的力气,睁开眼睛,视线随着他的动作移动。 商荣见那弟子提来一只竹篮,小心翼翼捧出一只鳙璃灯,灯上盖着茶色的琉璃灯罩。 广济艰难地摊开双手,示意弟子将灯盏放在手心,灯罩揭开,橙色的灯火仿佛初生嫩叶微微摇曳,商荣观之一怔,耳边响起清磬,似雷雨后第一声鸟鸣。 广济抖动着被鲜血染红的白胡须,微笑发问:“商少侠,你还认得这盏灯吗?那年你曾在本寺供奉长明灯,祈愿结束乱世,还天下太平。当时你年方十三岁,老衲有感,这少年心地慈悲,志向高远,来日必能弘扬正道,造福苍生,是以日夜小心照看这盏圣灯。佛曰:‘彼施灯者所得福聚无量无边,不可算数。’,灯不灭,心不灭,心不灭,则信念永存,就像上师如意宝一样,能灭除大暗,照亮整个世界。老衲今番前来,就是想让你看看,你供的灯还亮着,你当初所发的宏愿也一定还留在你心里。” 商荣震愕难言,恍惚中回到那间清净的禅房,香云缭绕间菩萨低眉,慈爱聆听他的祈愿。那时他发誓化身扫荡阴霾的利剑,平息战乱,救民济世。可是后来宝剑磨利,心却变了,在仇恨的道路一意孤行,甚至甘做战争傀儡,血洗人间……嗔为毒之根,恨灭一切善,明知我执乃万魔之王,到头来仍受其引诱,戴上嗔恨镣铐使方寸沦为地狱。 清醒意识到自身罪恶,他霎时汗洽股栗,悔恨与羞愧携手拷打他的良知,责问他是否还配拥有光明。 觉远接着广济的话说道:“商施主,供灯的功德有两种,祈愿健康财富的叫世间功德,另有一种出世间功德,是祈愿得到大智慧,灭除众生的无明黑暗。你当初以大乘菩提之心许愿,必已得到诸天佛菩萨加持,魔王能凭一根手指撼动三千大千世界,却不能灭除你的心灯啊。” 商荣俯身落泪,脑门撞击地面,发出痛悟的哀啼。 广济虚弱地唤他抬头,要将鳙璃灯交给他,最后念出四句偈语:“燃起佛前灯,灭除心头火,愿此大智慧,照破众无明。” 商荣双手刚一伸出,方丈脑袋一耷,气绝圆寂,灯盏落地粉碎,灯芯熄灭了。 僧人们惊慌无措,却见赵霁从容捧起碎灯,灭掉的灯火以九炎真气为依托复又燃起,比之前更大更美。 赵霁直到今天才知晓商荣供灯许愿一事,感慨系之,动情道:“我学武的初衷是想像你一样既不受欺负又能耍威风,后来看你见义勇为,除暴安良,也想效仿。你的志向一直影响着我,让我这个不学无术的小混混走上正道,我这辈子最大的福气就是遇到你这个师父。在你执意复仇的那段日子里,我也始终坚信你会清醒,今后不管有多大的风雨,我都会为你点亮这盏灯。” 炽热的誓言在他掌心跳动,一点火苗释放万千般若之光,商荣感觉长久以来禁锢内心的冰雪融化了,一个轻松爽快的他从厄运中解脱,十三岁时的赤子之心失而复得。 他激动地抓住赵霁手臂,与之泪眼相望,今后他们将是彼此一生不灭的灯光。 江湖客们大多不明所以,见广济圆寂,就想合力翦除贼人,这时后方有人叫喊:“广德方丈来了!” 人群左右散开,广德领着两名弟子风尘仆仆奔来,观此景象已明白大概,向着广济合十赞叹:“师弟呀,当年师父夸你至仁至善,必是我们中间最先证道的,如今你果然功德圆满,请以慈悲普照众生,使我等早日超脱。” 唐海月也匆忙赶来,见恩师劫满物化,纵然悲痛满胸怀亦不敢出声哀泣,默默跪下向广济合十礼拜。 众僧在广德带领下诵经超度亡者,四下鸦雀无声,所有人都垂手肃立,为这位德高望重的圣僧送行。 广德诵罢经文,调头问商荣:“商施主,你此刻是否想通了?” 商荣流泪跪倒,沉痛忏悔道:“晚辈罪孽深重,愿受惩处。” 广德欣慰微笑,上前扶起他,握着他的手郑重请求:“善哉善哉,施主迷途知返,乃万众之福,今辽军南下,唯施主能兵不血刃化解干戈,还请施主慈悲为怀,尽快劝说辽帝罢兵。” 商荣醒悟,拱手道:“若能补过,晚辈当拼死而为。” 广德拍拍他的手背,转身面向人群,庄重发言:“诸位施主,贫僧知道商怡敏和商荣母子杀了你们很多亲友,是非善恶终有报,贫僧无法强迫你们放下仇恨,可如今辽国与周国开战在即,战火一燃,又将牺牲数以万计的百姓,你们都体会过家破人亡的痛苦,常言道:‘恻隐之心,仁之端也’,贫僧相信诸位也不愿无辜者们身受其苦,在此恳求你们饶商荣一命,让他去辽国说服辽帝收兵。倘若他真能阻止这场战争,使北方生灵免受荼毒,所积功德也会回向给你们和你们的亲友,令生者安乐,亡者超生。诸位若坚持报仇,贫僧愿替他受过,一死了结双方恩怨。” 说完扯开僧衣,露出枯瘦的胸膛,从袖口里抽出一把匕首,毫不迟疑刺向胸口,旁边弟子拦得虽快,刀尖也已划破皮肉,血光一现,其他人都慌了。孙雪林等宿老赶忙上前劝说:“方丈,您是武林中的泰山北斗,世人谁不敬服?何苦为这小贼抵命!” 广德泰然道:“贫僧并非为他一人,是想挽救千千万万的无辜百姓啊。诸位都是大仁大义的豪杰,该懂得贫僧的心意。” 众人面面相觑,心照不宣地想:“硬要杀死商荣,老和尚就要自杀,他是少林寺方丈,在江湖上的名望德行数一数二,真把他逼死了,谁都担待不起。” 孙雪林环顾那千百张神 分卷阅读520 - 分卷阅读520 - 分卷阅读521 假凤虚凰 作者:星海拾贝 分卷阅读521 假凤虚凰 作者:星海拾贝 分卷阅读521 色不一的沉默面孔,看出了相同的决定大家都在等待先下决定的那个人。 老乞丐江湖饭比他们吃得多,自然更圆滑,对广德说:“众人结为同盟,重大决定理应由盟主做主,要不您听听唐盟主的意见吧。” 唐辛夷站在四五丈开外,受前辈们呼唤,步履蹒跚地靠近,脸上布满唐海月留下的拳印。 孙雪林假意询问:“唐盟主,广德方丈的话也有道理,您看是不是先放过这两个贼人?” 唐辛夷微微扭头,死气沉沉注视商荣赵霁,眼珠犹如冷却中的铁块,颜色转黑,仍然滚烫。 赵霁差点被他杀死,这会儿四目相对,却只感到无尽的悲凉。脑子里回放着唐辛夷参加掌门人竞选会时的情形,当时他不忍杀害受困的小鸟,甘愿撤回飞盘接受失败,曾经那么天真善良的好人,怎会变得像妖魔般疯狂? 他看出唐辛夷杀心不死,主动走上前去,脚步在唐辛夷眼中踩出一片精光,袖子稍一抖动,就听唐海月厉喝:“再敢乱来,我第一个不饶你!” 在他僵木的一刻赵霁也停步了,平静说道:“我知道你最恨的人是我,但有件事必须告诉你,唐潇没死,他是不灭宗十二门徒里的‘苍狼’,替赤云卖命多年。我在临潢府还跟他交过手,他一直躲在暗处,后来在商荣跟前露出原形。他做了换脸术,改造成我的模样,还能伪装我的声音,在开封骗你的人就是他。” 唐辛夷不肯相信,广德察言观色,马上替赵霁作证:“唐盟主,赵少侠是与贫僧一道去的临潢府,又一道遭遇了苍狼袭击,贫僧虽没能亲眼看到此贼的相貌,可他的暗器功夫确实极为高强,且与贵派的暗器手法多有相似之处,想来赵少侠的推测也不无根据。” 广德是出了名的诚实人,所持证词当属可靠,唐辛夷也知道不灭宗内部有个顶尖的暗器高手,姑且不论实情如何,只就眼下的局势看,一方面有大哥阻拦,一方面有少林寺干预,报仇的计划必须延后了。 他凝神做沉思状,然后侧身走到广济的遗体前,跪地磕了三个头,抱拳祝告:“大师,您是家兄的恩师,也是我唐家的恩人,我绝无心杀你,不慎伤了你的性命,罪无可恕,请您宽限些时日,待我了结恩怨,自会给您偿命。” 众僧多有悲怨之色,唐海月苦泪满眶地望着执迷不悟的弟弟,自恨无力渡他。 广德念声佛号,婉言开导唐辛夷:“因缘际会皆有定数,佛门弟子不以色身为真实自我,生即是死,死即是生,轮回不止,生命不息。唐盟主若能放下执念,广济也会多增一份功德,若杀身谢罪,平添因果,反而对他有害无益啊。” 他借机点化唐辛夷,可惜后者慧根浅,我执太重,非常力能够超拔,向广德鞠了一躬,命随从和唐门子弟抬起龙炮,扬长下山去了。 第202章 王朝更迭之敌对 近三个月来耶律贤度日如年, 军情、内政像两把刀子交叉架在他的脖子上,睡梦中也无片刻安稳。治大国若烹小鲜, 油盐酱醋要放得恰到好处,还须精准把握工艺火候, 不身在其位,不知其难处。 他一方面不愿做耶律?那样昏庸无道的“睡王”,一方面不想辜负拥护者的期望,每日起早贪黑处理政务,甚至连吃饭喝水都顾不上。 早年双亲遇害的惊险遭遇使他患上弱症,体质不如常人,很快被繁重的劳作和心理压力拖垮健康, 身体日渐瘦弱, 时时咳喘不断,近日竟出现吐血症状。身为皇后的萧绰见势不利,主动替他分担事务,耶律贤很信任这位爱妻, 也知她聪慧过人, 准许她一同参与军国大事。 得她辅助,耶律贤的负担减轻了一半,日常政事都能有条不紊解决,可前线的军务仍是个难题。当初他派商荣统兵备战,不想三个月前商荣在幽州遇袭失踪,战事被迫拖延至今。朝堂上不断传来质疑声,问耶律贤这仗打是不打? 耶律贤本意是立军功树威信, 进而压制反对他的宗亲贵族,目下主帅失踪,又没有适当的替代人选,不可贸然出兵。而周国已在边境驻扎了十万军士,枕戈待旦准备应战,国君郭荣亦亲往前线督军。辽军已失去最佳战机,硬碰硬的打法能有几分胜算? 不少大臣主张罢兵,耶律贤与亲信商议后,认为这建议很不可取。调兵备战已消耗了大量钱粮,无功而返,他这个皇帝必被骂成胆小懦夫,威信扫地,届时宗亲们更有了指责的理由,设若借机反叛,将他拖下皇位,等待他的将是与父母相同的悲惨结局。 三月十七这天,事情突然有了转机,商荣出现在宫门外,请求召见。 耶律贤大喜,亲自赶到大顺门外将他迎至朝阳殿,赵霁以徒弟的身份跟随商荣入宫,受到辽帝盛情接待。 商荣听耶律贤倾诉别后忧苦,不禁羞愧难受,请求:“皇上,微臣有要事禀报。” 耶律贤以为他要与自己商讨出兵伐周一事,忙遣退殿上的宫人侍卫,走到商荣跟前,欣切道:“东南边境局势紧张,朕日夜盼着与爱卿相晤,好解朕燃眉之急啊。” 商荣面露难色,快速移动脚步走到耶律贤正南方,向其拱手下拜:“皇上恕罪,微臣此番想求皇上两件事,第一,微臣想辞去官职,归还此前所得的俸禄和封赏,请皇上恩准。” 耶律贤惊诧莫名,当即失声打断:“爱卿何出此言?莫非朕有慢待之处?” 商荣摇头:“皇上待臣荣宠已极,微臣感戴不尽。” 耶律贤疑惑追问:“那你为何萌生去意?” 商荣不忍看他失望的眼神,低头禀告:“这就要说到第二件事了,微臣恳求皇上停止对周国用兵,招回派驻在边境的军队。” 这话比直接拿棍子打人还凶狠,耶律贤脑门充血,脚下地板似波涛起伏,逼得他原地摇起碎步。 商荣赶忙上前搀扶,被他紧紧抓住。 “商先生,你不是要找郭荣报仇么?怎地突然改主意了!” 商荣越发不能正视他,皱眉自责道:“罪臣过去思想行事太偏激,一心报私仇,不顾两国百姓的存亡安危。周辽连年交战,彼此都伤亡惨重,皇上初登大宝,理应休养生息,安顿民生,大举用兵不仅使百姓受苦,更无益于江山社稷,请皇上明鉴。” 他心境幡然转变,前后的说辞也截然不同,耶律贤不知道他心态转变的过程,听了这段与之前自相矛盾的话,怀疑此人被周国收买,专门回来拆他的台。 他自幼经历残酷的权利斗争,生于忧患,性情多疑,后来又靠谋杀先帝登上皇位,无时无刻不保持戒备。此时商荣的言行刺激了他的疑心,没经过多少考究就把他划定成了叛徒,退后几步怒道:“商辰风,你卖主求荣,收了周 分卷阅读521 - 分卷阅读521 - 分卷阅读522 假凤虚凰 作者:星海拾贝 分卷阅读522 假凤虚凰 作者:星海拾贝 分卷阅读522 国多少好处?枉自朕如此看重,视你为左臂右膀,你却这样辜负朕!” 商荣忙辩解:“皇上息怒,罪臣绝无叛逆之心,实是忏悔前情,不忍见生灵涂炭啊,皇上是仁厚爱民的明君,还请收回成命!” 耶律贤?目切齿:“君无戏言,出征的命令早已发出,军队也全部驻扎到位,如今全国臣民都在盯着朕,你让朕收兵,是想朕威信扫地,被叛党们拉下马吗?” 商荣理解他的苦衷,诚恳表态:“微臣愿留在皇上身边,誓死保护您的安全,并助您稳固帝位,” 他已失去耶律贤信任,承诺都被当成诡计哄骗,更招致怨愤。 在耶律贤大声召唤下,殿上涌入数十名侍卫,耶律贤指着商荣咆哮:“商辰风意欲谋反,速速将其拿下!” 赵霁早瞧得不耐烦,箭步上前扭住他的双手,右手二指扣住咽喉,喝令侍卫退后,又对商荣说:“干脆杀了这条契丹狗,仗自然打不成了。” 商荣断然反对,杀了耶律贤,下一任辽帝也会发兵南下,耶律贤是契丹皇族里最仁厚慈善的,让他当皇帝,至少能让辽国百姓的日子好过些。 侍卫们见他俩劫持皇帝,赶忙派人求援,俄而,宫廷卫队群起出动,上千人将朝阳殿团团包围,萧绰也赶来了。她不顾宫人劝阻进入大殿,远远看见丈夫坐在御座上,赵霁站在左侧按住他的肩膀,商荣跪在右侧,正同他讲话。 在场守候的宫人一句句小心记牢,见萧绰到场,立刻上前禀报。 商荣失踪后,辽国最牵挂他的一是耶律贤二是萧绰,后者比前者多了一份私心,思念也就更为殷切。适才闻报,商荣突然归来又随即造反绑架了皇上,萧绰五雷轰顶,孰难置信,这时听宫人说他正逼迫皇帝罢兵,不禁与耶律贤一样疑窦丛生,匆匆走上殿堂。 耶律贤见妻子来到,压抑的悲愤不受控制地爆发出来,向萧绰大喊:“燕燕,商辰风背叛了我们,他终究是汉人,不管我们多么真心实意优待,他仍把我们视作蛮夷,要帮周国对付我们!” 萧绰碧绿的眸子似湖水兴波泛起千层涟漪,向商荣惊声发问:“师父,贤宁说的可是真的?你当真投靠了周国?” 商荣连耶律贤都不忍伤害,更遑论她,摇头苦辩:“娘娘误会了,皇上和娘娘待臣恩重如山,臣岂敢做背恩负义之事。” 萧绰更不解:“那你眼下的举动又算什么?” 商荣求告:“罪臣当日为一己之私撺掇皇上大兴兵戈,如今天良觉悟,只想痛改前非,是以恳求皇上罢兵止战,还求娘娘代为劝说。” 萧绰每日参政议政,清楚朝堂局势,这场战争关系到丈夫和家族的安危,可说破釜沉舟,无可回头,怎能答应商荣的请求?立时决然拒绝:“军国大事岂可反反复复视同儿戏,师父,你们汉人有句话叫‘箭在弦上,不得不发’,贤宁即位不久,正须立威,你让他无故罢兵,岂不是害他失信于民?” 耶律贤见妻子毫不犹疑地支持自己,愤怒之外又生欣喜,更决绝地叱骂商荣:“反贼,你休要多话了,我夫妻同心一力,誓要保护大辽国体,绝不受你摆布!” 在大庭广众下屈从胁迫,势必君威无存,他再懦弱也不能失却国君的体统,因此拿出搏命的架势与命运做赌。 赵霁见商荣费尽口舌都无效果,建议把耶律贤绑去周国做人质,威胁辽国退兵。 商荣当然不赞成这馊主意,可萧绰却先入为主地担心他会采纳同伙的意见,急中生怒,转身夺过侍卫手中的长剑刺向赵霁。 她剑术粗浅,赵霁伸出二指轻松夹住剑尖,不屑冷笑:“蛮婆子,你这点三脚猫功夫是奈何不了我的,再不听话,就把你一块儿抓走!” 商荣正要呵斥他,萧绰已然忿怒,扭头怨责道:“我到底还是看走了眼,非我族类,其心必异,那郭荣与你有杀亲之仇都能成功收买你,我们还能指望你忠心辅佐吗?今天我和贤宁已被你逼上绝路,左右是个死,宁死也不能让敌国的奸计得逞!” 语罢朗声喝令身后的卫兵:“传令禁军封锁皇宫,全力缉拿周国刺客,绝不能让他们逃了!” 她知道商荣武功高强,若有心强掳帝后,旁人断断拦不住,被他劫出皇宫,政敌必会趁虚而入,她的父母姐妹都将难保。若死在宫里,还能留下殉国的英名,为家人求一道护身符。 商荣与她相处短暂,但个中情缘影响深刻,他视这女子为贵人,真心感激敬重她,被她悲愤瞵眈,心中挤满无奈与遗憾。上次耶律贤求婚时他就看出来了,萧绰以家族利益为第一,绝非沉湎私情的小女人,而是深明大义的巾帼豪杰,此刻定会坚守皇后的职责,比耶律贤还难说服。 经过此事,战争势不可免,眼前的对峙皆是徒劳。 他恨不得马上抽自己几巴掌,咬了咬牙,拱手向夫妇二人赔罪:“罪臣有负皇恩,不敢求恕,望皇上、娘娘善加保重,罪臣告退了。” 赵霁觉得他妥协得太早,正想接嘴,被商荣一把抓住左手腕,两道轻烟穿越人墙,“抓刺客!”的呼声还未传到远方,刺客已鸿飞冥冥。 赵霁跟着商荣出了皇城,开始质疑对他的做法,问他为什么不许自己把耶律贤夫妇拘做人质。 他不懂权谋,目光短浅,商荣而今也不贬低他了,耐心解释:“耶律贤的皇位来得侥幸,根基并不稳固,辽国宗室里多的是人想取而代之。我们前脚带他出皇宫,那些人后脚就会把他废掉,握着一个废帝有什么用?还会使局势更加混乱。” 赵霁听得在理,又说:“那你临走时吓唬吓唬他们也好呀,就说敢来犯边,我们就打得他们全军覆没,好歹杀杀他们的气焰。” 商荣苦笑,终于忍不住道出一句损话:“你这头脑永远别想做官,一到任就会被人玩死。辽帝和皇后之所以坚持兴战,是为了保住他们的权位,只有留在那个位置上他们和家人才能平安活着。我要是当众威胁,只会煽动仇恨,逼他们更坚决地发动战争,还不如诚心道歉,为将来的和谈留退路。” “和谈?” 赵霁眨了眨眼,轻轻抓住他的胳膊。 “你要帮周国抗战?” 商荣喟然长叹:“解铃还需系铃人,这场战火是我挑起的,我既不能说服辽帝罢兵,只能以战止战。耶律贤出兵意在树立君威,巩固皇位,若能在交战之初击败辽军,打一场大胜仗,他自会知难而退。” 赵霁顿时惊喜:“你不找郭太师叔报仇了?” 商荣和颜看了看他,再拾歉意:“广德广济两位方丈为保苍生,不惜性命地教化我,我若不思悔改,还有何面目做人?大义之前,私怨算得了什么,我……我只担心我娘……” 那日 分卷阅读522 - 分卷阅读522 - 分卷阅读523 假凤虚凰 作者:星海拾贝 分卷阅读523 假凤虚凰 作者:星海拾贝 分卷阅读523 他们在崂山脚下遇到蓝奉蝶,他用苗素给的飞翼日夜兼程赶了四天,总算在三月初五当天抵达目的地。见两个孩子安然无恙,向商荣问出的第一句话是:“你娘呢?她还平安吗?” 商荣赵霁去崂山的路上听到他与秦天的婚讯,知道是苗素的恶作剧,彼时见他千里迢迢从扶风赶来营救商怡敏,确是诚心补过,对他的怨恨消去不少。 蓝奉蝶听赵霁讲述巨峰上的经历,也对商荣知错改错的转变甚感欣慰,让其先去临潢府进谏,由他负责找寻商怡敏。 赵霁比谁都清楚商荣的处境,他的烦恼像无边无际的沙漠,似乎永远走不出去,自己能做的只是为他撑一把凉伞,递一壶凉水,令他在这艰辛漫长的旅程里多一点安慰。 “金莲花说商太师叔还有半年寿命,我们尽快解决两国争端,然后马上去找她。” 商荣温和点头,拍拍他的肩膀安定情绪,赵霁问他接下来是不是去边境见郭荣,他说:“我不想见那个人,你替我出面吧,也别告诉他我们在一块儿,我还像上次那样悄悄藏在背后给你出谋划策。” 这办法可行,两人立即动身折向辽国东南边境,刚出临潢府就收到周辽开战的消息。 郭荣生性果敢眼光敏锐,刺探得知辽军防务空虚,果断变被动为主动,亲自率军奇袭益津关,契丹守将终廷晖不敌请降。王师继续北上,先后攻克宁州、?州、瀛州,短短二十天连收三州十七县,一直打过瓦桥关,直逼幽州境内。 大好形势下郭荣改变原先以防御为主的策略,决定趁机夺取幽云十六州,收复这座北拒夷狄保卫华夏的天然屏障。 周军进驻瓦桥关的当天,商荣赵霁赶到这里,赵霁听说赵匡胤等禁军将领也随军作战,想通过这位结拜大哥与郭荣建立联系,商荣认为这主意不错,教了他一通说辞。 赵匡胤与赵霁缘分深厚,经年不见很是想念,这日在军中意外重逢,真个喜从天降,使劲在他肩上捶了两下,又张臂狠狠抱了一抱,直说:“六弟,你可想死大哥了。” 赵霁也拿他当亲哥哥,亲热地握着他的手交换思念之情,接着问候赵家众亲人,先问杜老夫人,再问大嫂,当问到赵京娘和赵德芳时,赵匡胤笑容顿僵,转眼化喜为悲,哀叹道:“你京娘姐姐她……她已经走啦。” 赵霁一时没回过神,还以为赵京娘受不了婆婆欺辱,离家出走了,忙道:“她去哪儿了?为什么走啊?” 对面的钢铁硬汉已热泪盈眶,挺拔的背脊似受到千钧压迫,微微岣嵝下去,一低头,泪珠坠地。 “京娘她……被人给害死了。” 第203章 王朝更迭之揭秘 好人不见得长寿, 行善未必有好报,个中玄奥, 凡人莫可猜度。 赵霁听过这说法,但不幸一旦降临到亲人身上, 谁都难以接受,他立刻受赵匡胤情绪感染,悲促催问赵京娘的死因。 事情发生在去年秋天,赵京娘居住的新宋门里街别院夜间进了贼,清早送水的挑夫在门外久呼不应,见他家大门未锁便推门进去。入院一看吓一大跳,打杂的仆童浑身是血的死在院中, 两个丫鬟横尸屋内, 赵京娘赤身**倒在床上,脖子上系着一条汗巾,也已断气。 挑夫屁滚尿流出门呼救,邻里们纷纷跑来查看, 随后到衙门报案。一些和赵京娘有往来的晓得她是殿前都点检赵大官人的外室, 忙跑去赵家报讯。 赵匡胤赶到现场,开封府尹已派人过来勘查,说仆童丫鬟死于剑伤,而赵京娘是遭人强、奸后,被汗巾活活勒毙的。那凶手心狠手辣,不仅杀死大人,还将赵京娘五岁的幼子赵德芳蒙在被褥里捂死, 没留一个活口。 赵匡胤既为京娘悲痛,又见德芳陈尸一旁,上去抱住大哭,伤心下搂住儿子用力摇晃,天可怜见,小孩并未死透,被他一阵颠簸摇醒,哇的一声哭起来。赵匡胤忙请大夫救治,当天将他抱回家中安置,可是赵德芳到了赵家哭闹得更厉害,直哭得小脸发青浑身发抖,死活不愿呆在那里。 吴夫人说小孩儿魂魄不全,赵德芳受惊过度,宜找个八字重的人代为照料。赵匡胤向阴阳先生问卜,占得他的好兄弟石守信适合做孩子的保护人,于是将德芳托给石家暂管。石守信将赵德芳交给妻子看护,夫妇俩勤加保护,悉心抚养,两三个月后孩子病情渐愈,但仍容易受惊,且绝口不提杀他的母亲凶手,问他只说不记得了,稍微追问几句孩子就怕得要犯病,大人们不敢强逼,倒盼他忘记这场事才好。 此案惊动天子,郭荣敕令开封府尹全力追查,然而至今仍无头绪。 义姐惨死,赵霁心痛难当,与赵匡胤相对而泣,回想京娘在襄阳搭救照顾他和商荣的情形,以及后来在汴京重逢后对他的种种开导关照,真是越思越痛,最后竟跺脚嚎哭不止。赵匡胤反过来劝慰,待他止住哭声,问道:“贤弟,你离京这一年过得可好?找着你师父了吗?” 赵霁记起任务,忙擦干眼泪说:“小弟四处流浪,近日听说朝廷对辽用兵,陛下于我有恩,当此紧要关头我不能置身事外,想重回军队,为陛下效力。” 赵匡胤喜道:“贤弟武功高强,前次北伐曾立过大功,是我大周一员猛将,陛下若知道你来了,定会高兴,你快随我去面圣吧。” 他领着赵霁骑马奔赴中军营地,到了王帐先入内禀报,不一会儿一个太监快步出帐,是郭荣身边的近侍古兴安。 “我说今天营外大树上的喜鹊一直叫个不停,原来赵大人回来了,陛下前不久还念叨您哪。” 老太监笑容可掬地挽住赵霁胳膊,将他领到帐内。赵匡胤前来通报时郭荣正在洗脚,赵霁进帐刚好见到太监为他擦脚,一眼瞥见他左脚脚掌中央有一颗绿豆大的黑痣,登时一怔。 郭荣笑着招呼他:“赵霁你来得正好,快过来让朕瞧瞧。” 赵霁大步上前,两眼却紧盯着他的左脚,忽而惊问:“陛下,您左脚掌上有颗痣呀。” 他的关注点有些奇怪,郭荣笑道:“这痣朕出生时就有了,你觉得有什么古怪吗?” 古兴安见赵霁答不上来,接话道:“赵大人,陛下这颗御痣来历可大了,叫做‘足踏江山’,生来就是帝王之命呀。” 郭荣听腻了这些奉承话,笑斥:“无稽之谈岂可相信,脚下有痣的人多得是,难道个个都能做皇帝?荒唐。”又对赵霁说:“你们年轻人头脑更得清醒,不可轻信歪理邪说。” 赵霁只管发愣,古兴安和赵匡胤先后提醒他两次,方才惊觉,赶忙向郭荣揖拜:“陛下恕罪,请允许草民先行告退,草民去去便来。” 说完扭头冲出王帐,运功飞奔,不久回到与商荣借 分卷阅读523 - 分卷阅读523 - 分卷阅读524 假凤虚凰 作者:星海拾贝 分卷阅读524 假凤虚凰 作者:星海拾贝 分卷阅读524 宿的村民家中。没等商荣发问,先拉他进屋,按到凳子上脱下他左脚上的鞋袜,捧着脚跟观察,见他脚掌中央有一块几不可见的陈旧疤痕。 “我记得以前你说过,你小时候这里有一颗痣,有一次光脚走路磨破脚底,那颗痣也被磨掉了。” 商荣奇怪他为何突然在意起鸡毛蒜皮的往事,纳闷道:“你怎么想起问这个?” 赵霁用力拍膝盖,急红了脖子:“我刚刚去见郭太师叔,他正在洗脚,我在他左脚掌看到一颗黑痣,与你磨掉的那颗在同一位置。” 商荣闻讯愣住,赵霁嘴皮比黄蜂翅膀抖得还快,比手画脚,噼里啪啦说道:“还记得当年我们在神冶门破案的事吗?风家的哑巴老奴马秋阳和神冶门的二老爷风元驹是父子关系,两个人右手肘的同一部位都长着形状一致的黑痣。现在你和郭太师叔左脚掌上也长着一模一样的黑痣,这不就等于……等于……” 他着急语塞,商荣懵然地替他成句:“你想说郭荣才是我的亲爹?” 赵霁点头犹如鸡啄米,却立刻受到强烈反驳。 “不可能,上次蓝奉蝶用‘子母蛊’验过血缘,那蚂蟥同时吸了我和他的血,证明我们是父子关系。怎会又和郭荣扯上关系?” 赵霁再次按住他的肩头。 “这点我回来的路上想过了,第一,那‘子母蛊’兴许没那么灵验;第二,上次你们验亲,符皇后和王继恩也在场,那蚂蟥还是王继恩转给你的。郭太师叔当时极度赏识你,符皇后肯定不愿你们父子相认,王继恩又恨你入骨,自然乐意助她搞鬼。说不定就是他中途动了手脚,才得出那样的结果。” 这推测有凭有据,符皇后是太子的生母,定会竭尽所能维护儿子的地位,商荣若是郭荣亲子,势必对太子构成威胁。她指使王继恩在皇宫中陷害商荣,再后来又派人在李子沟截杀他,其动机都能用这点来解释。 然而仍有一个牢不可破的理由能否定赵霁的观点。 “符皇后和王继恩的确有可能中从作梗,可我娘不会骗我呀,她从没说过郭荣是我的生父。” 商荣十分信任母亲,心想:“我娘对蓝奉蝶怨念虽深,却从没命令我杀死他,只叮嘱我向郭荣复仇,世上没有母亲会让儿子去杀自己的亲生父亲,所以从这点也可以看出蓝奉蝶才是我爹。” 赵霁迅速找出新疑点:“商太师叔跟你说过蓝奉蝶是你亲爹吗?” 商荣又被他问懵了,仔细回忆一遍,惴惴地摇一摇头。 赵霁以拳捶掌:“我曾经当面问过商太师叔这个问题,她当时很坚决地否认了,那会儿我误以为她不好意思承认,现在看来确实是真的。你和商太师叔相处时间不长,对她的了解肯定没我多,我做了她两三年的跑腿,隔三差五跟她打交道,她的脾气我多少还是清楚的。别看她处事暴躁,重大问题上可沉得住气了。当初我们都不知道杀她外公的大仇人是谁,我跟她提起郭太师叔,她反应平平淡淡,一点不像苦大仇深样子。后来事情曝光,我都惊呆了,心想商太师叔竟能把秘密藏得这么深,怪不得年轻时能干出那么多大事。还有,太师父当初一直以为你是郭太师叔的儿子,因为这是商太师叔亲口说的,你和蓝奉蝶验亲后他也懵了,觉得这事根本不可能。要不是诸天教把‘子母蛊’吹得那么神,打死他都不会信……” 他没亲眼见过“子母蛊”的神效,更倾向经验之谈,认定郭荣才是商荣的生父,一顿叽咕将商荣的思绪扯成棉絮,七零八散地飘在半空打转。节外生枝,枝上分枝,臃肿的枝叶几乎压折他的神经。 “那你说……现在该怎么办?” 如今他把赵霁当成知心伴侣,不再像过去那样独断专行,摊上棘手事便想征求他的意见。 赵霁欣喜,握住他的手说:“我觉得应该先弄清你的身世。” “怎么弄清?” “我再去找郭太师叔具体问一问,兴许能找到别的线索。” 说着摇晃商荣手臂,帮他打消迟疑。 “你先别想那么多,麻烦不是一下子都能了结的,咱们理清一桩是一桩,你若信得过我,这事就交给我去办,等处理得差不多了你再出面,好不好?” 他俩是真正的生死之交,赵霁料理人际关系方面也确有过人之处,商荣考虑一阵到底依了,由他去放手调查,自己留在此间等消息。 赵霁回到周营,向郭荣解释先前的怪异行为,郭荣听说商荣有可能是他的亲骨肉,喜得像翻盘的赌徒,命手下密探速去找陈抟和蓝奉蝶,再现场验一次亲。 周军连续征战,将士疲惫,亦需筹措粮草军需,二十天的休整期给了几位当事人解决问题的时间。 机缘凑巧,蓝奉蝶探查商怡敏下落,带领几位精通医术的教徒寻踪来到燕地,薛莲前些时日到中原向他汇报公务,也一块儿跟了来。一行人在常山郡与同样正在寻找商怡敏的陈抟相遇,不久又一块儿被郭荣的探子找到。薛莲身边恰有一只“子母蛊”,原是为一位朋友准备的,听说商荣的身世再现疑云,说不得要先献出来应急。 四月十七上午,商荣在赵霁陪同下走进郭荣的王帐,几位事主都到齐了,郭荣还特地召来包括赵匡胤在内的几位亲信臣僚作为见证。看到那几张今生再不愿面对的脸孔,商荣静默得好像荒废百年的古堡,神情写满超越年龄的沧桑。 赵霁与众人约定不说多余的话,到场便请薛莲拿出“子母蛊”,这次郭荣决定亲自参验,等他滴血喂食“子母蛊”后,薛莲让在场人等挨个触碰蛊虫,以试验效力,连太监古兴安也试过了,蚂蟥缩成一团,拒绝吸食他们当中任何人的血。 这下薛莲放心了,捧着装蛊虫的盘子走到商荣跟前。 “商荣,我们都试过了,这‘子母蛊’没问题,你来试试吧。” 商荣心如撞钟,全身都经受着沉重的震动,赵霁轻轻拍了拍他的背心以示鼓励,他深吸一口气,慢慢地向薛莲摊开手掌。 薛莲用发簪挑起蚂蟥放到他的掌心,团缩的蚂蟥像饥民找到了盛宴,一触到他的肌肤便紧紧吸住,眨眼膨胀成一颗朱红的玛瑙。 惊声乍起,每个人的内心都受到撼动,感受各不相同。郭荣欢欣若狂,陈抟转愁为喜,蓝奉蝶暗暗松了口气,又多了一份释然,其余大臣仆从一齐跪地向皇帝称贺,恭喜他找回沧海遗珠。 郭荣忍住激动,命外人退出帐外,走上前忐忑询问商荣:“荣儿,你可能不会相信,此刻真的是我这辈子最高兴的时刻,我没想到会有你这么好的儿子,只要你肯认我这个父亲,将来我会把所有基业都传给你,你愿意吗?” 商荣心乱如麻,猛然扭头,如同失败的棋手抛弃一盘不可 分卷阅读524 - 分卷阅读524 - 分卷阅读525 假凤虚凰 作者:星海拾贝 分卷阅读525 假凤虚凰 作者:星海拾贝 分卷阅读525 收拾的残局。 蓝奉蝶闪身拦住去路。 “你先等一等,今天我们就把事情原原本本都说清了吧,此事皆因上一辈的恩怨而起,你是受害者,应该了解真相。” 长辈们想必商量好了,由陈抟代表他和郭荣陈述事实,将他们和商怡敏的情爱纠葛从头至尾娓娓道来。 “你娘误以为蓝教主玩弄了她,故意与柴师弟欢好,想借此报复蓝教主。后来柴师弟奉命杀了苏家人,你娘一心追杀他,我设计将她骗上峨眉山,劝她看在同门情分上网开一面,你娘执意不允,厮斗中她突然临盆,我趁她产后虚弱,将她囚禁到石室中以‘巨鲸链’禁锢,想迫使她放弃复仇。你娘恨意更深,扬言有朝一日要让你亲手杀死自己的父亲,还以自身性命为要挟,不许我向你透露身世。我受其胁迫,守着这个秘密没对任何人说,因而引发出这么多的误会和纷争。这都怪我优柔寡断,弄巧成拙,被你怨恨也无话可说。” “真相”换了一次又一次,好比一座房子好不容易建成又被摧毁,前两次商荣还能找到立场,确定行动方向,如今完全迷茫了。在这个曲折复杂的故事里,他是一颗棋子,被任意放置在需要的位置,仇恨、悲伤、感动、心痛都是附加道具,协助他演出别人排好的戏。 曾经深信的原来是假的。 曾经痛恨的竟然是误会。 谎言不断以各种面貌纠缠他,他觉得至今仍在受其摆布,对陈抟话将信将疑。 “娘隐瞒我的身世,让我杀自己的亲生父亲,大概真如陈抟所说,她想用我做复仇工具。难道她对我当真没有一点骨肉情?不,不会的,我是她亲生的儿子,从没听说过有不爱自己孩子的母亲。娘利用我定是有原因的,苏家被郭荣灭门是真,蓝奉蝶送郭荣竹枝求爱羞辱她也绝计假不了,我不能偏听偏信。” 商荣生性理智,历经磨难心智趋近成熟,有足够的冷静来应付命运旋涡。周围人焦虑注视着,当他开口的瞬间,心思都仿佛刀刃上的细绳,随时会断开。 “我知道了,这事先放着吧,等找到我娘,我自会向她求证。” 他的反应令人意外,紧张局势又像注满水的杯子,郭荣万分灼急也不敢妄动,见商荣离去,忙拉住赵霁低语:“霁儿,你务必替我好生开导他,千万不可再出事了。” 赵霁点头安慰:“郭太师叔放心,商荣和以前不一样了,我会好好陪着他的。” 午后,空山寂静,广袤的森林宛如无人探访的大海,每一片绿叶都孕育着秘密。 商荣不紧不慢走到密林深处,恰似一片漫不经心飘游的花瓣,赵霁悄悄跟在身后,尽量隐藏行踪不去打扰他。尽管对商荣目前的心态很有信心,忧虑依然不可避免的存在着,倒不是怕他像从前那样怒极失控,而是担心他过度隐忍伤了心神。 要不叫他停下,开导开导。 赵霁刚兴起这一念头,商荣便心有灵犀地停步回头,远远呼唤:“赵霁,你饿不饿?我们在这棵树下坐一坐,吃点干粮吧。” 见师父心事重重还记挂着他会饿肚子,赵霁心里酸酸甜甜直想哭,忙答应着跑过去。商荣解开包袱,取出一个馒头递给他,赵霁不接,一把抱住他,使劲往怀里揉,想说的话多过林子里的树叶,堵得密不透风,反而一个字也出不了口。 商荣摩挲他的后脑勺,轻笑调侃:“你怎么又哭了,这毛病几时才改得了?” 赵霁哽咽道:“荣哥哥你别难过,只要我还活着,就绝不让你受苦。” 他抬头捧住商荣脸庞,央求他答话,商荣会心一笑,伸出手指刮了刮他的鼻梁。 “你要负责为我养老送终,那至少得保证活到八十岁。” 赵霁破涕为笑:“活到九十九,给你过完百岁生日,咱俩再手拉手一块儿死。” “那得老成什么样,只能吃豆腐过活了。” “哈哈哈,我就爱吃豆腐,越老越好。” 二人拉扯打闹一番,商荣情绪有所缓和,认真言道:“我这会儿真想马上见到我娘,当面问个清楚。” 他一皱眉,赵霁心尖像被蚂蚁钳子夹住,握着他的双手说:“我也不太相信商太师叔真像太师父说的那么狠心,你是她的亲儿子,她怎么可能不爱你呢……” 右侧树丛的骚动陡然打断了他,从中钻出一个满头红发的青衣女妖来,这女妖色如白纸,双颊凹陷,下巴尖削,眼眶赤红如血,乍看七分像人三分像蛇,双手手背手臂布满蛇皮状的纹理。 少年们惊悚跃起,细看认出对方就是商怡敏。 “娘……” 商荣战栗失语,一时间被恐惧抽去魂魄。赵霁也双腿发颤,咬着手指惨声哀呼:“商太师叔,您……您……” 商怡敏镇静地靠近他们,她的五官已逐渐变形,嘴角像蛇裂得很开,且微微上翘,看上去时刻保持诡笑。 “陈抟好像都告诉你了。” 她阴森凝视惊慌失神的儿子,真正的笑容使她的脸趋近狰狞。 “他说得没错,我只是在利用你。” 第204章 王朝更迭之魔念 “我落得今天的下场都是你害的, 如果不是因为生你,我怎么可能被陈抟囚禁, 你和柴荣一样,都是我的灾星。” 商怡敏语调生冷, 所说的话分明经过冷静思考,犹如一场无情的风暴扫灭了商荣对母爱的希冀。他像个突然倾家荡产的人遽惶呆怔,深恨此情此景不是幻觉。 赵霁也饱受打击,虽说痛不到商荣那样的程度,悲怒却大大超过他,失声怨道:“商太师叔,大人的恩怨怎么能怪到孩子头上呢?商荣那么敬爱孝顺您, 把您当成他的精神支柱, 为了替您报仇险些丧命!您说您只是利用他,难道以前那些亲热态度全是装出来的?” “没错!” 商怡敏斩钉截铁肯定,愠怒使她看上去更像一条吐芯的蛇。 “我厌恶柴荣,怀这小子的时候就觉得恶心, 后来柴荣杀我亲人, 我便决定等他出生就掐死他!结果他命大,借陈抟的势活下来,却害我遭了大罪。在峨眉山坐牢的那十几年,我每一回想起生产的情景就怒火中烧,后悔没早一点打掉他,更后悔怀上他!” 赵霁气得说不出话,他领教过迫害继子的后妈, 却是头一回见识憎恨骨肉的亲娘,大千世界无奇不有,隔岸观火的看客永远体会不到设身处地者的糟糕感受。 商荣被母亲的咒怨扎得体无完肤,剧痛超越极限后人便麻木了,思维也像被树枝切割过的阳光,散碎微茫,浑浑噩噩飘出牙关。 “您最后悔的,应该是和郭荣假戏真做,对吧?仅仅为报复一个不爱您的男人就糊里糊涂赔上所有,我想如果时间能够重来,您一定不会 分卷阅读525 - 分卷阅读525 - 分卷阅读526 假凤虚凰 作者:星海拾贝 分卷阅读526 假凤虚凰 作者:星海拾贝 分卷阅读526 这么做。” 这些剖析出乎商怡敏意料,不过,是讽刺还是埋怨都不重要了,生死存亡之际,她不介意与这个孽障开诚布公地谈一谈,嗤笑道:“你的这份冷静倒和柴荣如出一辙,他也从不在感情问题上下功夫,有了就享受,失去也无所谓,说白了就是冷酷自私。打小我就瞧不起他,他本身也没有任何地方比得过我,可就是这样一个庸俗低劣的男人却给了我毕生未有的耻辱,当年真该一早杀了他。” 赵霁怒道:“你有什么资格批评郭太师叔冷酷自私,连亲生儿子都利用,你才是地地道道的冷酷自私!” 他原本很喜欢这位太师叔,就算没有商荣这层关系,商怡敏也是他感激亲近的长辈。此时看到她的疯恶嘴脸,过去的观念整体崩塌,不由得心生懊悔,懊悔当初不该偷偷助她修炼毒功,不该将这头母狼放出牢笼。 指责甫一出口,火舌迎面扑来,他赶忙着地一滚躲过袭击,惊见商怡敏扣住了商荣的喉咙。 蛊兽成形后力量会增长数倍,所以商怡敏中毒虽深,功力却没受太大影响,但是能如此轻易制住商荣,主要原因是后者根本无意反抗。他还处在心灵剧创的麻痹中,而且产生了自暴自弃的念头想看看母亲究竟能恶毒到什么地步。 赵霁惊惶:“你想干什么!” “拿他的命换我的命。” 说出这骇人答案时商怡敏仍保持四平八稳的冷静,显然这是她深思熟虑后的计划。 一片暗云飞来,天上的神明似乎也不忍再看这惨无人伦的情节,提前为悲剧拉上幕布。 赵霁若痴若傻问:“你说什么?”,隔了片刻,确定自己没听错,激愤怒吼:“你说什么!?” 再大的声响也叫不醒丧心病狂的女人,商怡敏盯着商荣,血红的双眼放射出比以前更凌厉的精茫。 “赤云答应为我换身体,只要我运功将毒气逼到脖子以下,通过换头术就能得救,前提是替换的身体必须与我有血缘关系,只有你符合条件。” 商荣木然无声,他从母亲脸上看到动物求生的本能,此外找不到一丝人类的感情,又听她说:“我生你时遭了大罪,又因你受了这么多年的苦,你的命是我给的,现在要回来不过分吧?既然你肯不惜性命的为我报仇,也该心甘情愿替我去死。” 这些话是临时出现在商怡敏脑子里的,残存的良心犹在挣扎,迫使她为自己寻找正当理由。她知道自己目前的行为与禽兽无异,却放不下诸多不甘,错误的根源并不在她,凭什么让她独自承受凄惨下场?她还没看到仇人落魄,还没吐出胸中的怨气,她想活下去! 赵霁快疯了,不假思索扑上来救人,两股炎气在空中撞击,砌出三丈高的火墙,青青草地烧出一条火线,向左右长长蔓延。 他做为内力较弱的一方倒飞出去,撞裂一株大树,挣扎着爬起呐喊。 “商太师叔你被赤云老贼骗了!他只是在利用你!夺取‘玄冥功’和‘炽天诀’是他多年来的愿望,你把商荣交给他,自己也会有危险!” 商怡敏说:“我知道赤云靠不住,等他提供会换头术的大夫以后我就杀了他,另找可靠的人替我安排治疗。” 赵霁三尸暴跳:“那换头术根本不看血缘,莫松以前为上官遥换过好几次,都是用陌生人的身体!” 他如果先说这句话,商怡敏或许会怀疑,由于错过辟谎时机,反而被当做撒谎的人骂斥:“这是我和商荣之间的事,你没资格插嘴!” 商怡敏再次瞪视商荣,沉声道:“你可以尽情恨我,但你的命我要定了!” 她做好准备接受怨怼,不料僵木的少年忽然翘起嘴角,惨淡、凄凉地笑了。 “我不恨你,只恨自己命不好。” 商荣试着分析商怡敏的话,发现她的理论是对的,他是她厄运的起点,这十九年的生命都在为她的不幸做铺垫,他身上带着妨母的原罪,注定不能与母亲共存。 “你要我的命就拿去吧,如果真能得救,往后别再害人了,好好过下半辈子,把以前失去的都补回来。” 怜悯心升起时,痛苦似乎减弱了,商荣庆幸自己终于彻底战胜了我执,甘愿舍去性命,让上一代的仇怨到此为止。 杀身成仁的选择吓坏赵霁,以为商荣受不了打击,意欲轻生,跌足叫嚷:“商荣你别傻了!她都不把你当儿子,你干嘛为她送死?你就不想想我吗?你死了我怎么办!” 商荣疲惫地看向他,露出令人心碎的苦笑。 “这就是我的命呀,谁让我一出生就是个错误呢?你以前说人的命生来注定,不能改变,我还跟你争论,如今看来你是对的。我要是早死几年,江湖上也不会有那么多的腥风血雨,只怪我太要强,老想与命运抗争,才会造成越来越多的仇恨……” “你住口!” 赵霁厉声喝止,心慌意乱中想不出话来反驳,流着泪向商怡敏跪倒。 “商太师叔,当年我身中蛇毒,吃了纪天久的肝脏得到避毒功力,从此百毒不侵,您现在挖出我的肝脏吃掉或许能解您身上的毒,求您别伤害商荣。” 商荣愕然,生怕商怡敏受其提示,真对赵霁下毒手,急忙嗔斥:“赵霁你疯了,别胡说八道!” 赵霁铁了心保护他,毅然决然道:“我现在不管什么命运,只知道你死了我绝计活不了。你比我坚强又比我有用,没有我也能好好活下去,就让我替你去死吧。” 说罢拔出佩剑双手呈上:“商太师叔你动手吧。” 商荣登时惊惧,九幽真气涌出体表,试图逼退母亲。商怡敏敏捷闪避,一把拽住赵霁,剑刃抵住他的喉头,商荣变色大吼:“娘!别杀他!” 商怡敏旁若无闻,冷声问赵霁:“你真愿意把肝脏给我?” 赵霁镇定道:“只要你发誓不加害商荣,我情愿任你宰割。” “他对你有那么好,值得你为他去死?” “他舍命保护我过无数次,没有人比他更爱我。” 过往的欢乐时光宛若春风蹁跹,抹平十丈红尘里的阴冷灰暗,赵霁望着商荣微笑,那人像丰沛的泉水灌溉了他的生命,唯有用所有的温柔来回馈。 商荣被惧意击垮了,向母亲跪地求饶:“娘,我这就跟您去找赤云,您要什么我都给,求您放过赵霁!” 他俩争着为彼此牺牲,声泪俱下的场面触动了商怡敏的隐疾,她也曾奋不顾身地爱过啊,假如当年蓝奉蝶能付出这两个孩子十分之一的情义,故事必定是另一番模样。财富、名利、绝世武功,都唾手可得,可是才能不能满足愿望,真心不能换取真情,她缺的,真的就是那么一点天付良缘的运气。 凝神时分,脑后风生,她拎起赵霁向左侧避闪,一只巨型 分卷阅读526 - 分卷阅读526 - 分卷阅读527 假凤虚凰 作者:星海拾贝 分卷阅读527 假凤虚凰 作者:星海拾贝 分卷阅读527 回力标掠过二人方才站立的位置,朝左前方划出弧形,继续追袭而来。 商怡敏挥掌击落回形标,一个手持异形大刀的紫衣少妇已攻到身后,刀出如电直劈她的侧腰。 商怡敏出剑格挡,一口气斩断敌人的兵器,赵霁趁机挣脱控制,跳向相反方向。商怡敏发怒,左掌挥出大片火云,将他和少妇笼在中间,少妇手里的半截断刀啪地变形成三尺长宽的菱形盾牌,挡住火焰退到五丈地外,发髻松脱,金钗玉笄一一掉落。 “苗小姐!” 商荣惊呼着奔向苗素,赵霁已先一步窜到她身边,看到她鼓起的肚子,都明白她是个即将临盆的孕妇,一出差池就要一尸两命。 苗素和他们缘分实在不浅,武林盟早有意向协助周军抗辽,唐辛夷离开崂山不久就来到幽蓟之地。苗素担心他受人算计,从陇中赶来会合。那日她被宇文渊挟持,苗景只顾搭救蓝奉蝶,对女儿弃之不顾,事后愧悔内疚,百般设法补过。见苗素要去北地找女婿,定要贴身陪护,父女半道上遇见前来寻父的苗秀,一家三口都来到边境,七天前与唐辛夷见了面。 这时苗素怀孕已有十个半月,早过了产期,胎儿却仍赖在肚子里不出来,大夫看后说她怀得是双胞胎,生产期可能比普通孕妇晚一些,让她再耐心等等。 苗素受蓝奉蝶感化,不再和父亲起冲突,实际上也彻底对他灰了心,平日见之生嫌。今日一家人在五里外的村子休息,苗景命门人采买鸡鱼,张罗着给女儿炖补品,苗素烦厌,悄悄躲到树林里散心,信步走远,在林子深处看到商荣赵霁被红发女妖挟持,连忙出手相救。 商荣知道母亲会对苗素下杀手,高喊一声:“快跑!”,上前拽住苗素右边胳膊,赵霁默契地拽住另一只,协力架起苗素向后方逃去。 商怡敏飞身追赶,烈火好似随行猎犬撕咬三人的足迹,苗素与商荣赵霁反向,清楚目睹女妖的狞恶姿态和树木折毁、火焰流窜的悚怖景象,登时冷汗如瀑,慌急地从怀里掏出几个拇指粗细的小竹筒,拉动竹筒下的扣环,筒内的炮弹砰地直冲云霄,炸开一朵巨大的七彩莲花,十数里外的人也能瞧见。 三人每逃出数百丈,苗素便施放一朵七色莲,不久随身带的五只炮筒消耗殆尽,救兵也终于赶来了。 首先截住商怡敏追杀的是郭荣如今的殿前司统领陶三春,这假汉子得郭荣撮合与许昌知府家的公子郑恩喜结连理,婚后小两口琴瑟和谐十分恩爱,陶三春对这门婚事非常满意,为报答郭荣这个大媒人,便接受留任,充当他的随身护卫。 她一露面,意味着郭荣来了,陈抟和蓝奉蝶正在周营,自然不会落下。喧哗声由远及近,林间冲出数百名禁军侍卫,郭荣提剑在前,满脸焦急地向商荣呼叫:“荣儿,你没事吧!” 他唯恐儿子有失,恨不得一步跨完剩余的四五十丈距离。在他的东南侧,另一位心急如焚的父亲也在高喊:“素素!你在哪儿啊!” 郭荣见苗景现身,暗中直呼“晦气”,此刻蓝奉蝶就在现场,但愿那花痴汉别再出洋相。 商怡敏已听到郭荣的声音,躲过陶三春的重拳退出数丈搜寻仇人。陶三春奉命保护商荣,见状也退到商荣身旁,让他们速速离开。 郭荣赶来抓住商荣,看明无恙后戒备地盯着远处的红发女人发问。 “那是什么怪物?” 商荣心脏狠狠抽痛,用力甩开他。 赵霁又怙惴又难过,低声道:“陛下,她就是商太师叔呀。” 郭荣宛若雷击,脚跟发软,微微摇晃一下,怵目惊心遥望前方,只见视野里飘入一片夜色,蓝奉蝶越过他们,毫不犹疑地走向商怡敏。 第205章 王朝更迭之澄清 这次商怡敏来不及逃避, 当蓝奉蝶直视靠近,她像一只失去甲胄的刺猬落在刀口上, 一吸气便嗅到了绝望。 时间成全故事,故事里的人却未变老, 那清丽出尘的男子仿佛直接穿越了二十余年的光阴,来自他们相识之初,然而浮世的倒影压在他的眼角,熄灭了少年时的锋芒,像一方经过熔岩冶炼,坚铁打磨,再被月光温柔浸润的玉石, 遗忘生灭枯荣。 “商怡敏。” 叹息般的呼唤满含怜悯, 恰似钢鞭抽打商怡敏,每一下都见肉见骨,引发的疼痛胜过蛊毒,她疯狂怒吼:“蓝奉蝶, 我要杀了你!” 蓝奉蝶静如春山, 凶狠叫嚣的人却在剧烈颤抖,商荣沉痛地扭头避看,母子连心的天性不受感情左右,他的胸口插满尖刀,清晰感应到母亲的悲痛。 苗景原是来保护女儿的,看到蓝奉蝶又忘乎所以,生怕女妖对他不利, 飞快冲上来护驾,一个人动作比他还快,呼啦啦窜到蓝奉蝶跟前,举起鬼头刀摆出防御姿态。 “穆天池,又是你!” 蓝奉蝶愦怒低斥,在扶风县他严郑警告此人勿再跟踪,又看到这块牛皮糖,怎不冒火? 穆天池愧急委屈:“我没跟踪你,是跟师父一块儿来办事,刚刚发现天上的彩烟才跑过来查看。” 那日他遭蓝奉蝶驱赶,苦闷地随处流浪,一天路过上谷郡,偶遇师父广德方丈,私逃十余年,如今走投无路,见恩师如见慈父,也不想再躲避,伤心羞愧地上前向其请罪。 广德早从广济那里了解过他的遭遇,并未责罚他,还让他随同北上。原来唐海月见弟弟走火入魔,怕他再做出无可挽回的错事,恳求广德解救,广德也觉唐辛夷本性不坏,就这样堕落下去太可惜,便悄悄跟随武林盟来到幽蓟边境,打算因势劝导。今日巧遇商怡敏,也是个深陷迷津的可怜人,应设法搭救。 穆天池辩解时,广德已走到他们身旁,向商怡敏合十行礼。 “商施主,你可还认得老衲?” 商怡敏少年时曾跟随师父华阳道长拜访少林寺,如今广德虽老得不成样子,但气度一发的平和慈祥,当今武林能达到这种境界的人不多,靠猜也能认出来。她知道老和尚想教化她,先伉厉叫骂: “老秃驴你省省口水吧,你那套灭情灭性的大道理我是不会听的。这里有几个人害苦了我,我非找他们报仇不可!” 广德看看蓝奉蝶,问她:“敢问商施主和蓝施主有什么仇怨,何故无法化解?” “你管不着!” 蓝奉蝶知道以商怡敏的性子不会当众诉苦,主动说:“你以前为我做的那些事我都知道了,都怪我糊涂,没仔细查清真相就一厢情愿地对他人动心,是我辜负了你。” 商怡敏莫名惊诧,郭荣走上来说明:“师姐,蓝教主误以为当年救他还家,为他采药解毒的人是我,我已向他说明真相,我们之间的误会都解除了。” 苗景眼里只有蓝 分卷阅读527 - 分卷阅读527 - 分卷阅读528 假凤虚凰 作者:星海拾贝 分卷阅读528 假凤虚凰 作者:星海拾贝 分卷阅读528 奉蝶,听说他对郭荣死心,难掩喜色地欢嚷:“小蝶,太好了!你终于认清这人的真面目了!” 蓝奉蝶当他不存在,迈进两三步,对商怡敏说:“你让金莲花替我解毒,受她胁迫杀死千守义和妙伽方丈,这件事我也知道了,已派人带信给千守义的义弟满召隼和妙伽的师弟妙峰大师,信上写明了由我来偿还这两笔血债。我虽然负了你,可当初对你的情义绝无半分虚假,从未欺骗玩弄你。” 商怡敏不吭声,眼里的恨意也未减少,看得出她压根不信。 广德阅历多智慧深,凭几句对话已大致动悉事件概况,痴情孽爱是魔鬼最好的食粮,痴男怨女也是众生中最难救渡的,他只能尽力而为。 “商施主,男女间两情相悦才做得佳偶,然世间落花流水之事太多,缘分不到亦不可强求。蓝施主未能接受你的心意,固然是他无情,但也不至于激发你这么大的仇恨啊。太阳普照大地,仍有阳光照不到的角落,譬如黑暗的山谷,幽深的海底,然谷中苍苔自青翠,海底鱼儿自逍遥,何曾见它们有过怨恨。” 商怡敏阴笑回应和尚一知半解的说教:“他若只是流水无情,我也不怨他什么,我恨的是他明明喜欢别人,却迟迟不对我说明,等我明确提出要跟他定情时,他又转身向那人表白,故意用这种恶毒的拒绝方式来羞辱我!我怎能不恼!?” 广德略惊,相信事出有因,默默等待蓝奉蝶辩解。 蓝奉蝶无奈道:“你是指那根竹枝吗?我对天发誓,绝没折枝赠人……” 商怡敏猝然打断:“那它是怎么跑到柴荣屋里去的?我在那根竹枝上做了记号,而且只有你我在场,不是你偷偷拿去送给他,还会是鬼干的不成?那晚我暗示得够明显了,你既然不喜欢我就该明明白白说清楚,为什么偷偷折了竹枝送给柴荣!” 尖锐的怒哮中,拜月节的月辉像冷霜铺满蓝奉蝶心田,二十多年风吹雨打,洗不去二人当时的字字句句。 “蓝哥哥,你们苗人怎么会把竹枝当做定情信物呢?” “竹子四季常青,宁折不屈,正象征着爱情的坚贞长久啊。” “可它是空心的,没有心哪儿来的情?” “两个相爱的人,心都给了对方,自然无心了。” “哈哈哈,真有道理。那我要做这棵竹子,蓝哥哥你就做这根漂亮的竹枝好不好?” “为什么?” “这样我就能天天看到你了。” …………………………………………………… 那时她期盼的眼神宛若活泼的清溪,此刻溪水早被仇恨蒸发,血红的滩涂上布满张牙舞爪的礁石。 “要不是你羞辱我,我何至于那么生气,我真想不到你会那样对我,就想狠狠报复你,所以才去盗蛊母,想杀了它,让诸天教把你扫地出门,后来的惨祸都是你造成的,你不仅害死绿竹寨的村民,更害我变成杀人凶手!就算到了下辈子我也不会原谅你!” 矛盾的症结都在那根竹枝,蓝奉蝶确实无辜,郭荣也莫名其妙,难不成真是鬼怪作祟,挑起这场滔天是非? 苗景的脸色阵青阵红好几回,受不了心上人被当做骗子辱骂,一咬牙擦掉脑门上的密汗,上前说:“商怡敏你别错怪人,那竹枝是我折下,趁郭荣外出,悄悄放到他屋子里去的。” 此言不亚于山崩海啸,蓝奉蝶惊怒,忙让他往详细了说。 苗景顶住众多刀剑般的视线,垂首支吾:“拜月节那晚,我悄悄跟着你和商怡敏,也看到你们在那株凤尾竹下谈话。后来你独自返回竹林,又在那棵竹子下站了很久。我见你几次抬头望着那根竹枝,就猜你在想郭荣。那时我认识你也有两三年了,一直暗中观察,早看出你喜欢郭荣,见你对着竹子发呆,八成在思念他,于是想成全你,等你走后折下竹枝,替你送给了郭荣。” 他自作多情闹过不少笑话,这回真真招恨,连与他同病相怜的陈抟也听不下去了,甩袖埋怨:“苗门主你真是添乱啊,怎么想到做这种荒唐事!” 看到蓝奉蝶脸色发青,双肩乱颤的?`怒神情,苗景不敢狡辩,无地自容之际只听苗素惊叫:“爹快逃!” 他尚未省悟,商怡敏雷厉电闪扑来,亏得广德方丈及时拽开他,否则已被炎气烧成焦尸。 “原来是你捣鬼,我要把你碎尸万段!” 得知真相的女人俨然一头红鬃倒竖的狂狮,誓要杀死罪魁祸首。 苗景武功不济又惹了众怒,除去广德,肯冒死搭救的只有他的女儿了,苗素承认父亲做的事罪该万死,却终不能坐视他被杀,看她挺身做挡车螳螂,商荣赵霁也赶忙救护,合力出击抵御商怡敏的掌力。 这时唐辛夷和苗秀也到了,苗素一瞥大喊:“唐辛夷,快来救你岳父!” 唐辛夷和她并无夫妻之情,然受名分和道义驱使,不能袖手旁观。他精通暗器,其他功夫普普通通,商怡敏盯着苗景和广德狂追猛打,双方距离太近,他怕造成误伤,不敢使用“九魔诛天”和“天罡地煞球”等杀伤力大的暗器,只好用飞瞟袖箭进攻,效果也就杯水车薪。 十万火急的当口,陶三春加入援救队伍,她讨厌红发妖怪,见苗素这美貌的小媳妇受欺负,又不由自主兴起怜香惜玉之心,弹身疾射十数丈,再度与商怡敏展开激斗。 霎时间,碎石乱飞,风雷大作,萧萧杀意下爆起一声惊雷,那是两道气劲的强烈碰撞。只见烈焰似怒云冲向中天,空气里充斥着掌风刺耳的啸音以及雷鸣般的交击声,这个决意拼死报仇,那个立志英雄救美,一齐使尽浑身解数。 《天照经》乃五大神功之首,练成之后天下无敌,陶三春近日功行圆满,比得上其父盛年时的功力。商怡敏身手本来在她之上,方才追杀三位少年浪费了不少内力,与陶三春势均力敌地斗过一百回合,渐渐落了下风,被敌人的紫阳掌击中左肩,一下子倒退五六丈。 唐辛夷趁机射出飞盘,九条恶龙立刻缠住商怡敏,上天入地追着撕咬,等商怡敏用内力震落暗器,又见陶三春飞腿踢到,只因数寸偏差,一株十围的千年古树拦腰断折,一气压倒七八棵近邻。 商怡敏避过这一击,明白自己斗不过这精猛后生,冲动地想与众人同归于尽,薛云薛莲正好到场,听说“儿子”和商怡敏厮杀,又见陶三春连使杀招,薛云急忙上去阻止。 “三春,她是你爹心仪的女人,不能杀!” 陶三春愣了愣,薛云补充:“她就是那幅画上的女人啊。” 当年陶振海对商怡敏爱慕颇深,请名家画了一幅小像留做纪念,在世时时常拿出来观赏。陶三春自小跟着父亲赏画,根据他的教导,把画像上的女子当做美人的评判标准 分卷阅读528 - 分卷阅读528 - 分卷阅读529 假凤虚凰 作者:星海拾贝 分卷阅读529 假凤虚凰 作者:星海拾贝 分卷阅读529 ,后来见过不少人,觉得论美貌天下无人能出其右,商荣与之有九分挂相,便令她一见倾心,料想本人应是仙女般的人物。眼下听了薛云介绍,满心狐疑道:“这女妖怪丑得要命,哪点像画上的人?” 商怡敏幼时即美名卓著,对自身容貌向来自信,中毒以来身体变异,已多时不照镜子,一闻此言,不胜惊骇,急于知道自己如今的模样。周围没有能够照影的事物,她东张西望一阵,骤然冲向不远处的陈抟。 陈抟看她落得这副惨相,既怜悯痛惜又悲伤自责,心想:“师妹要报仇,把我这条命抵给她便了。”,因此商怡敏奔来时,旁人纷纷惊呼“小心”,他还一动不动。 商怡敏到他跟前拔出腰间的七星剑,陈抟引颈就戮,却见她双手捧起宝剑低头打量,光滑如镜的剑身上赫然印出一个红发蛇脸的怪物,怒睁的赤睛死死盯住她,下一刻唇角开裂,露出白森森的尖牙。 惨叫剪碎蓝天,七星剑折为两段,商怡敏紧紧握住锋利的断刃,指缝中鲜血迸流。 这副不人不鬼的形状,即使活下去也生不如死,一切都完了。 怆天呼地的惨况撕碎很多人的心,商荣赵霁怔怔流泪,蓝奉蝶和郭荣也凄然失语,陈抟跪在商怡敏身旁,捶着地痛恨哭告:“师妹,是师兄害了你,师兄对不起你啊……” 广德头脑清醒,比手势示意苗景赶快离开,苗素随即反应过来,挽住父亲胳膊带他逃命,倏地,一支冷箭射向她的肩膀,被唐辛夷眼疾手快接住。 “有敌情!” 士兵高声示警的同时,林间箭雨纵横,少顷涌出团团白烟,定是毒雾无疑。 蓝奉蝶和薛莲赶忙取出避毒\\药丸散给众人,丹药有限,只能保护少数人,那些闻到毒烟的士兵立刻脸面发黑吐血不止,另有一部分被乱箭射死。 郭荣命部下撤退,又招呼商荣等人快走,几声神魔般的狂笑盖住他的叫喊。陶三春向烟雾深处甩出阴阳气团,烟雾似潮水退散,辟出一块人字形的空间,空间的最顶端显出一道红影,如同白棉里渗出的鲜血,快速逼近,很快浮现出与人们猜测一致的人形。 “‘天照经’、‘玄冥功’、‘炽天诀’、‘朝元宝典’都凑齐了,本座终于能够拿回失去的东西。” 第206章 王朝更迭之成灰 赵霁惊呼:“是赤云老贼!千万别看他的眼睛!” 在场很多人晓得惑心术的厉害, 其余人经同伴提醒也相应地采取防备。 苗素大声说:“他不是赤云,是重生后的黄巢, 宇文渊已揭了他的老底,他想夺取我们的功力, 荣哥哥,赵霁,你们要当心!” 商荣早听商怡敏说过赤云身份有假,等陈抟和蓝奉蝶一齐为苗素作证,他立时明了。 史载黄巢造反时大肆屠杀,动辄血洗城池,为解决军粮问题, 以平民战俘为口粮, 在造反行将失败,围困陈州时还报复性地发明了一种叫做“舂磨砦”的杀人机器,将大批乡民、俘虏,无论男女, 不分老幼, 悉数纳入巨舂磨成肉糜,河南、许、汝、唐、邓、孟、郑、卞、曹、濮、徐、衮等数十州百姓皆受荼毒,牺牲者不下三十万。 怪不得他的弟子多是奸、淫嗜血之徒,他本身就是个无恶不作的魔头。 “陶公子你也小心,他要抢你的“天照经”!” 商荣上前拉住陶三春,一起退后数丈。郭荣的随从见势危急,仓惶地求他速去, 其中一人不慎望了黄巢一眼,立刻中术,狂叫着生生拔出了自己的舌头。 喷泉般的鲜血拉开恐惧闸门,郭荣最担心商荣,忙招呼他过来。 黄巢笑道:“陛下莫怕,你和商荣的命本座都会留着。辽帝花了二十万两银子雇我杀你,可比起你本身的价值,二十万银根本不值一提。” 郭荣惊诧:“是辽国派你来的?” 黄巢点头:“本座和辽国皇室往来多年,同他们的四代先君打过交道,现今在位的耶律贤不久前找上我,他一手来暗的,一手来明的,这会儿驻扎在幽州的三万契丹铁骑正朝此间进发,你的探子大概正拼命赶来报讯,你若不能及时返回军营,这一仗周军必败。” 郭荣以为他想要挟自己,殊不知敌人的目的远比想象中可怕。黄巢此次计划杀掉陈抟、商怡敏等人,控制郭荣和商荣、赵霁、苗素、陶三春这四个神功修炼者,然后侵占商荣的身体,夺取另外三人功力,继而以郭荣为傀儡,利用他和商荣的父子关系接管周国。这么一来就赢得了夺取天下的根基,由此实现当年未竞的野心。 他打算各个击破,先对失去兵器的陈抟下手,身影拔地疾翻,右手食指为枪、刺向陈抟面堂,劲气似独角怪兽暴?奔突,压迫感沉如山倒,陈抟像被一只巨手死死按住,拼尽全力向右侧翻滚,侥幸躲过一击。 黄巢一招未老,下招又至,挥臂扫出一片风刀,陈抟得蓝奉蝶拖拽逃出攻击范围,附近几个周国士兵被尸分两段,五脏肚肠流淌满地。 不灭宗党徒也接令一哄而上,这伙人都是武林恶徒出身,凶悍剽勇,非普通军士能抵敌。广德带领众人与之厮杀,薛氏兄妹和陶三春去支援被黄巢追击的蓝奉蝶,野林里打响一场血肉横飞的混战,喊杀之声,地沸天翻。 黄巢吸收了宇文渊的内力,功力比之前提高了一倍,端的是杀气三千丈,凶光透九重。商荣、赵霁赶来协助,本来他二人再加上陶三春,实力足可与黄巢匹敌,奈何忌惮黄巢的惑心术,打斗时不敢直面对方,吃了视野狭窄的亏,不便近身搏斗。那“八荒妖典”又有一样极厉害的阴招吸人内力,陶三春抛出的气团都被黄巢吸收,不仅伤不到他,还直接助长他的功力,情势格外棘手。 唯一占优的是黄巢有意留他三人性命,杀招都往其他人身上使,见蓝奉蝶轻功卓越,几次带陈抟和薛云薛莲逃过进攻,最是碍手,便将其列为首个击杀目标。当下身法一变,钻出炎气寒气构成的包围圈,左手用开碑手,右手使伏虎拳,掌如巨灵开山,拳似雷神举锤,齐齐向蓝奉蝶砸劈。若被那天崩似的劲道击中,顽石也会化齑粉。 蓝奉蝶感觉周遭气流化作流沙,牢牢缠住手脚,再不能动弹分毫,眼看着只有等死的份。 嘈杂的呼喊声中商怡敏如庖丁的薄刃插入缝隙,拳对拳,掌对掌接住敌人招数,刹那间风卷沙飞,上雷下火,地陷一丈,乱石齐飞。黄巢被震退数步,胸口闷痛欲呕,商怡敏筋脉断损,喷出一股长长的血练,向后摔落,连打十几个滚,小腿胫骨寸断,就此瘫痪。 商荣极度悲怒,催动九幽真气,在黄巢四周架起上如狼牙,下如刀戟的冰笼,双手寒气聚集,边缘锋利如刀,扑过去疯狂斩 分卷阅读529 - 分卷阅读529 - 分卷阅读530 假凤虚凰 作者:星海拾贝 分卷阅读530 假凤虚凰 作者:星海拾贝 分卷阅读530 杀。黄巢震碎冰块,冰笼便跟着他移动,追击中造出一片寒冰地狱。 见他学会“玄冥功”仅仅半年就能纯熟运用,黄巢愈加欢喜,?笑道“你是老夫看中的人,来日跟随老夫君临天下,受千秋万代膜拜敬仰,将是何等的荣耀,你真该称幸才对。” 商荣詈骂:“你就是个残暴不仁的刽子手,天下绝不能落到你手中!” 黄巢讥讽:“到底是少年人想法天真。当年旧唐朝廷倒行逆施,致使举国民不聊生,老夫揭竿而起推翻暴、政,乃是顺应天命。改朝换代死百把万人有甚稀奇?小民如韭菜,割之不尽,哪个声明显赫的帝国不是在累累白骨上建成的?待登临大宝,开创盛世,青史上照样歌功颂德,万古流芳。” 他反手一掌,如四海波涛奔涌而来,商荣双掌抵御,双脚陷入地表,上身控制不住地后仰。赵霁上前撑住他,陶三春声东击西攻击黄巢后方,被他出掌接抵,敌我双方以夹击之势对峙。 黄巢见三个少年都有意死战,森严威胁道:“你们这群初生牛犊自以为正义,实际都幼稚得很,这世界不是非黑即白,也无所谓善恶,慈悲改变不了乱世,能让世道正常运作的只有规则,而规则要靠强者来决定,老夫才是苍生的救星,只有我能建立令万民臣服的新秩序。” 看透世情的人要么冷酷要么圆熟,公理是强人制定的规矩,道德法律只合约束老实温良之辈,拥有凌驾众人的力量方能活得游刃有余。 那么多的仁人志士流血牺牲也无法杜绝邪恶,也许人性本恶,弱肉强食才是世界的本质。 商荣咬牙反驳:“你活得比我们久,见识比我们多,习惯了人心的黑暗。可是毕竟有人能坚守良知,到死都坦坦荡荡。慈悲感化不了所有人,但总能让一些天良尚存者迷途知返,人生在世不只追名逐利一条路,也可以悟道修行,争取在离开人世前让心灵平静圆满。你的重生术只是向一个个替身灌输你的贪欲,真正的你早已消亡,寻寻觅觅挣扎了上百年,你可曾得到过安宁?” 黄巢冷笑一声,掌力倒吸,三人的真气源源不断流出,身体几乎散架,活像树胶沾住的虫蚁挣扎不开,性命危在旦夕。 他们与黄巢抗衡时,蓝奉蝶正在救治商怡敏,陈抟和薛莲薛云围住他俩御敌,目睹孩子们力不从心的苦战,蓝奉蝶明白生死抉择已然来到,撕下衣摆绑住商怡敏粉碎的右腕,向她含笑而望,说出最后的道白。 “商怡敏,这些话本该在我们翻脸时说出来的,拜月节那晚我独自回到那棵凤尾竹下,是想折下那根竹枝送给你。” 一句话勾住商怡敏避逃的目光,血色尽失的脸宛若白纸,等待真相来着墨。 蓝奉蝶挖出多年来被他当做糊涂念头深埋的心里话,坦然相告:“一开始我就知道不该对柴荣动心,从没想过实现这一痴念。你是个好姑娘,听你说你喜欢我,想跟我结为夫妻,我其实很高兴,因为如果要找一个共度一生的伴侣,你是最好的选择。所以那晚你暗示我折枝定情,我真想那么做。只怪当时太年轻,放不下贪念妄想,到底临阵退缩了。我以为来日方长,谁知就那样错过了仅有的机会,第二天你气势汹汹和我吵架,指责我玩弄你的感情,我又孤傲负气,没能及时说出真实想法。心里还在埋怨,这丫头干嘛老钻牛角尖,只要她提出要求我肯定会放下一切跟她走,她吵吵嚷嚷半天,怎么偏偏不说重点呢?” 商怡敏的眼睛如同两扇关不住的窗户,滚出一颗颗殷红的泪珠,坚信多年的设想被迟到的事实推翻,她才知道她百发百中的直觉在最关键的事情上背叛了她,当时她认定蓝奉蝶在利用她,代替他在虚情假意的供词上画押。又被至高无上的尊严堵死言路,没能探问他对自己的感想。 错误的判断,错误的态度,错误的决定,错误的举动……就在短短的一天之内毁掉了触手可及的幸福,带动整个人生急转直下,一错再错地走到了毁灭边缘。 一滴水流错方向还能化作白云重回原点,走过的岁月却不可回还,只好用历历可辨的足迹为悔恨刻碑留念。 蓝奉蝶伸手抱住无声哭泣的女人,即使于事无补,好歹让这一次的分离不留遗憾。 “商怡敏,你确实做了很多错事,你的仇家可能不会原谅你,但是我已经原谅你了,所以也请你原谅我。” 他捧着她的脸凝眸微笑,仿佛从光阴札记里抽取一页诗情画意的篇章,俊逸的竹影,柔婉的月光,和煦的微风穿越时空将她围绕,虽只一瞬,却夺尽万物万籁,映满她的瞳孔,遮蔽刀光剑影,恶风腥云。 蓝奉蝶似飞驰电光闪向黄巢,彻底施放“天魔解体**”,一掌打中恶贼胸口。黄巢正夺取三少功力,顺势连他的内力一块儿吸收,岂料蓝奉蝶启动禁术后内力暴增数十倍,强大的真气顷刻间全数灌入,好比用有限量的容器去装无限量的水,若无宣泄渠道,容器必定爆裂。陶三春就曾用这法子杀死“乌犍”,如今黄巢也要自食恶果。 魔头即刻发觉异常,慌忙泄力疏导,三位少年均被震开。蓝奉蝶此刻功力远远胜过他,孤注一掷向他灌注内力,黄巢只能招架不得还手,使出吃奶的劲握住蓝奉蝶后脑,强迫对方看他的眼睛,企图靠惑心术逃生。 蓝奉蝶来不及闭眼,幻术触目生效,黄巢的身体顿时变成一朵快速绽放的花瓣长满尖刺沾满脓血的大肉花,中央挤满无数奇形怪状的狞怖妖怪,向他挥动锋利的手爪。 蓝奉蝶毫不退却,奋勇冲向妖巢,金光破晓,所有的沉重都脱身而去,光明模糊了眼眸,万念皆涤,好似一缕云霞融入虚空,感觉到超越极乐的轻松。 黄巢嘶声惨呼,头颅变形,胸腹炸裂,血雾爆发将蓝奉蝶远远弹开。陈抟和薛莲薛云飞奔抢救,苗景、穆天池也油浇火燎地赶来。蓝奉蝶发动禁术时就已经脉尽断,并且先于黄巢气绝,陈抟惶然抱起他,按住背心大穴输送内力,苗景和穆天池也一人抢了一只手,依法施救,可惜人力难以回天,任凭他们如何卖力,蓝奉蝶毫无反应,英魂一缕早已随风散了。 薛莲心知无救,含泪道:“诸位别费力气了,蓝教主已经故去了。” 苗景首先放声大哭,握住蓝奉蝶右手,狠狠以头顿地哀嚎:“小蝶,你怎么就这样走了,都怪我误了你,我该死!” 意外爆发得太快,陈抟和穆天池也成了傻子,完全不能接受现实。 郭荣和周军在广德、唐辛夷、苗素、苗秀协助下歼灭群贼,听到哭喊相继靠拢过来,广德见商怡敏手脚残废,单靠左手支撑向彼处奋力爬行,忙上去架起,扶抱她来到人群前,对众人说:“让她再看看蓝施主吧。” 人 分卷阅读530 - 分卷阅读530 - 分卷阅读531 假凤虚凰 作者:星海拾贝 分卷阅读531 假凤虚凰 作者:星海拾贝 分卷阅读531 们静静让出通道,广德带商怡敏靠近,却遭其抗拒,她已经看到蓝奉蝶的遗容,安详得好像睡着一般,到死都那么好看,她这副血腥丑陋的模样会把他弄脏的。 她目光散漫如絮,不久凝结出一串串血泪,魂魄离体似的木愣半晌,忽而听到一串沙哑的哭声,却是从自己的喉咙里发出的,之后无数刀片嵌入神思,粉身碎骨的痛楚在心中纤毫毕现。她痛得太难忍受,左手五指刺入脑侧,向下划出五道深深的血痕,从脸颊直至胸膛。 郭荣经不住这惨不忍睹的场面,迈步上前安慰,唤了声“师姐”便什么都说不出了。 他被自己的怜惜导上绝路,商怡敏突然纵身一扑,犹如垂死的毒蛇一口咬中他的左颈,皮开肉绽,千机蛊毒顺流注入血管,构成无药可救的致命伤。 郭荣大叫一声推开她,身体已然不听使唤,薛莲连忙施救,用银针刺入伤口周围的穴道震住毒素。 商怡敏惨声大笑,听来无比快意,就连陶三春愤怒出击,她在翻滚躲避时也没停止笑声。 这男人是不幸的根源,毁尽她的一生,杀了他才能瞑目。 郭荣忍痛注视她,心中凄苦万状,缘分就像铜钱的两面,掷出后才知正反,此刻尘埃落定,他和师姐相遇的确是一场两败俱伤的孽缘。 广德拦住陶三春,劝她莫要徒增杀孽,余人心力交瘁,暂时找不到前进方向,都像随风打转的落叶,茫然无助。 过了片刻,商怡敏解恨地咳嗽一阵,抬头冲赵霁叫嚷:“赵霁,你过来。” 旁人怕她再拉垫背,接连劝阻赵霁,赵霁却知商怡敏恩怨分明,害不到他头上,猜她有临终遗言交代,毅然走上前跪地询问:“商太师叔,您有何吩咐?” 这女人的行为可说穷凶极恶,却让人恨不起来,只暗暗嗟叹造化弄人。 商怡敏抓住他说:“你快背我去找那些契丹骑兵。” 赵霁依言驮起她,商怡敏见商荣步履移动,似要跟随,当即冷冷喝止:“我想清清静静地死,你就别跟来了,我从没把你当儿子,你也不用为我难过,往后好好走你该走的路吧。” 商荣无言以对,怀着莫大的悲痛,跪地磕头为母亲送行。 赵霁含泪看着他,无声地与之交换思绪,一方托付,一方安慰。 黄昏将近,瓦桥关以北十五里的平原上,盘旋的大风荡起漫天黄尘,地平线忽隐忽现,恍若沉浮世事。 几声鹰唳打破空茫,地牛般的轰鸣荡地而来,天尽头涌出一望无际的黑影,那是士兵、战马、刀枪组成的洪流,挟带北方游牧民族特有的剽悍气魄,势如破竹地向南涌来。 商怡敏让赵霁找来两根长树杆固定住她的双腿,这样勉强能够站立,凭借轻功还可行动。她绾好发髻,借少年的瞳仁整装,顺便端详他一番。 母性并非与生俱来,有的女人只有在亲自抚养子女时才会对孩子产生亲情,商怡敏与赵霁相处两三年,对其认真栽培教导,硬要为母爱找落脚点,这个徒侄孙更像她的儿子。所以她选择由他为自己送终,临行前还想赠他一笔遗产。 “现在我要演练‘炽天诀’第十重‘玉石俱焚’,你好好看着。” 赵霁眼神震颤,“玉石俱焚”顾名思义是同归于尽的招数,他立时明白商怡敏的用意,向她流泪跪拜。 商怡敏转身走向漫山遍野的军队,姿态略显蹒跚,气度却是从容,渐渐越行越快,影像流动恍若骏马。 敌军很快发现这个红发怪物,空中闪现密密麻麻的箭影,垂危的斜阳顿失光芒。 蓦地红云腾空,火狱钻出地面,代替晚霞灼烧天际,一个直径三丈的火球冲入阵队,点燃壮阔的火海。 军队骤然溃乱,惊马相互冲撞践踏,后方不明情况的士兵误以为敌人来袭,胡乱开弓发箭,自相残杀进行中大量毒烟漫散开来,中毒倒毙者不计其数…… 轰轰烈烈的火光带走了所有痛苦,商怡敏身似轻烟,逆时光飞行,人死后魂魄随念而去,何种执念最强,轮回前将会看到渴求的景象。 她只想回到与蓝奉蝶决裂的那一刻,只问他一句话。 你喜欢我吗? 第207章 王朝更迭之露面 郭荣受伤, 随从们阵脚大乱,薛莲让人们立即送他回军营, 那里有几名诸天教的医师,或许能替他解毒。话是如此, 她心里实知希望渺茫,千机蛊毒乃天下至毒,迄今为止中毒者无一生还。 目下还得料理蓝奉蝶的后事,她深感重责在肩,无暇伤怀,叫薛云助她将亡者的遗体带回周军营地装殓。 苗秀小心劝说哭哑喉咙的苗景:“爹,我们也走吧。” 苗景委顿在地好一阵了, 被他轻轻拍打肩背, 脑袋颤抖着点了点,嘶声说:“是了,我也该上路了,不然就追不上他了。” 说完身子一斜, 翻倒在地, 胸口插着一把匕首,伤口直抵刀柄,是趁人不备悄悄刺入的,由此可见他寻死的决心多么坚决。 苗秀大骇,惊叫着抱住父亲,苗景不理会儿子,眼望薛莲乞求:“薛掌堂, 求你开恩,在蓝教主墓地附近找块地安埋我,哪怕隔着几百丈,一二里,只要抬眼能望见他我便满足了。” 言未尽命已绝,苗秀魂飞魄散,伏在尸身上痛哭流涕,苗素呆立一旁,眼眶里噙满泪水却并不惊异,似乎早料到这一结局。 父亲痴心妄想一辈子,竭尽所能讨好心上人,结果一手催生了蓝奉蝶的人生悲剧,此刻自戕大概在逃避罪恶感,否则即便外人不唾弃追究,他也将终生承受自责摧残。 广德依据情势的轻重缓急做出安排,对唐辛夷说:“唐盟主,敢问尊驾一行是否仍旧折回柳河村?若是在那里为令岳治丧,待老衲护送周国国君回营后便即刻赶去协助。” 唐辛夷知道这老和尚想监督他,今日见到赵霁商荣,他依然恨意难禁,无奈死者为大,他不能只顾复仇,放着苗景的丧事不管。再说这位丈人虽行止有亏,待他却不错,当年遭逢家变时还曾挺身护持,就算没有女婿这一身份也得好好尽一份心。 他和苗秀用树枝树藤编了副担架,抬着苗景返回柳河村,留守的唐门和天枢门门人见苗景直着出去横着回来,无不惊诧,听说他是自杀而亡,更为震惊。 苗秀认为父亲为蓝奉蝶殉情委实荒唐丢脸至极,不肯向众人说明情况,苗素不像他一味叹气啼哭,镇定地向众人交代:“我爹早年做了一件坑害诸天教掌教蓝奉蝶和玄真派商怡敏的坏事,现今这两个人都间接地被他害死,我爹良心不安,无颜苟活,于是在蓝奉蝶遗体前自裁谢罪,此系他们三人之间的私怨,不涉及门派纷争。当事人皆已作古,其余的都不必过问了,日后有人问起 分卷阅读531 - 分卷阅读531 - 分卷阅读532 假凤虚凰 作者:星海拾贝 分卷阅读532 假凤虚凰 作者:星海拾贝 分卷阅读532 ,你们也这样说明,不可妄自非议,散布谣言,如有搬弄是非者,我必严惩不贷。” 她得借宿的人家指引,在村东觅得一间废屋做灵堂,指挥部下操办丧事,桩桩件件安排得井井有条。先前树林里,唐辛夷亲见她不顾性命地保护苗景,知道她嘴上无情,内心仍深爱父亲,此时强充泰定,想必撑不了多久。 果然晚间她的情绪就被苗秀的一席话引爆。 起因是苗秀找她商议苗景灵柩的归属问题,做为孝子他想依照父亲的遗言将其送往苗疆安葬,苗素登时怒火万丈,跺着脚冲哥哥咆哮。 “他缠了蓝奉蝶一辈子,把人家害得那么惨,你还想在他死后帮着他继续害人?” “这是爹最后的心愿,我们做儿女的也只有这一个机会尽孝了,反正蓝奉蝶已经死了,魂魄也不知道会往哪里去,我们就照爹的意思办也没什么坏处。” “休想!我告诉你除非我死了,否则谁敢这么干我就杀谁!不信你试试!” 苗素不止口头吓唬,还悍然亮出兵刃,苗秀一向惹不起这个霸王,在唐辛夷劝说下嘟嘟囔囔退出门去。唐辛夷安抚完大舅哥,捧着部下刚置办好的孝衣回到客房,见苗素面灯枯坐,腮边犹有泪痕。 他心生怜悯,将孝衣放到枕头上,轻声说:“你今天费了不少神,快休息吧,这几天我替你守夜。大哥那边也消气了,你们毕竟是兄妹,日后两家还要来往,不如双方各让一步,何必把关系闹那么僵。” 苗素抹了抹脸,正色道:“这事没商量,我爹在世时就不听劝,若不是他执迷不悟,非要纠缠蓝奉蝶,怎会害得双方都不得好死?他活着我没能阻止他,死后可不能再由着他乱来。一定要让他归葬祖坟,免得再让后世子孙蒙羞。” 唐辛夷不指望说服她,在一旁坐下兴叹:“你爹也算世上少有的痴情人了,可惜真心错付,到死都没得到半点回应。” 苗素冷嗤:“他算哪门子痴情,不过贪图蓝奉蝶的美色,多年求而不得形成执念,这一世何曾做过一件对蓝奉蝶有利,能使其开心的事?更别说他弄了那么多与蓝奉蝶容貌相似的红男绿女做替身,哪有半分非他莫属的样子?打小我就知道男欢女爱最是靠不住,关系还不如利益相同的盟友稳固,看看我爹就是鲜活的例子。” 十年修得同船渡,百年修得共枕眠,相爱的配偶时间长了也可能同床异梦,同舟共济的伙伴却能因境遇约束始终齐心协力。 唐辛夷如今就和苗素同乘一条船,照她的理念看来,二人的关系当属牢靠,他也找不到其他能够信赖倚重的人了,对爱情也已死心,今后这名不副实的婚姻或许是他唯一的避风港,并且苗素肚子里的孩子又让他隐隐看到了一点新希望,为此应当善待这位盟友。 他来到主人的住处,请求当家的主妇:“大婶,我娘子半天没吃东西了,可否请你帮忙煮一碗荷包蛋?” 这户人家收了他们的住宿钱,又知他夫人怀孕将产,岳父意外身亡,心下十分同情,二话不说下厨洗米做饭,生火时发现柴禾没了,对唐辛夷说:“唐官人,我家柴火用完了,夜深了我一个妇人家不敢外出,烦劳你去村口李柴夫家借一捆柴来,明天再叫我汉子砍了还他。” 唐辛夷忙说:“不用这么麻烦,我去问他买一担柴便是。” 此时部从们都在灵堂守夜,这点小事何妨亲自跑一趟,此去村口仅半里地,他也没跟苗素打招呼,摸黑出了院门,向李柴夫家走去,岂料出门不过十数丈身后猛地探出一双铁臂,一手箍住他的身体,一手捂住他的口鼻,异香钻入鼻孔,他胸口一窒,就此不省人事。 昏厥后黑沉不计光景,直到一阵噼噼啪啪的细微杂音落入耳孔,渐渐唤回他的意识。模糊的视野橙红一片,一堆篝火好似丛林女妖婀娜起舞,火光外是不辨东西的黑暗,一排排参天大树环伫四周,形如一群围观的巨人。 唐辛夷稍微一动,扣响身上的铁链,身体失去自由,他立刻意识到这是一起恶意劫持,,警惕地转动脖子,搜寻敌人,一扭头便发现静坐在左侧玩弄树枝的男人。 “赵霁!” 他瞪视对方的侧脸,嗓音被愤怒拉扯变形。崂山一战,双方势不两立,这人想是怕再战吃亏,预备抢先除掉他。 赵霁将树枝扔向火堆,缓缓转头面向他,脸上带着微妙的笑意。 唐辛夷挣扎恨怨:“你把我抓到这里是想折磨我吗?姓商的在哪儿?是不是他指使你的?” 连番发问,得到的是赵霁越来越深邃的笑容,他的双眼溢出不同寻常的温柔,回到前两次**欢好时的状态。 “糖心,你太单纯了,再怎么发脾气也凶不起来。” 甜腻的调侃令唐辛夷倏地窜起一阵恶寒,仿佛在乱草中摸到一条毒蛇。 白天见面赵霁的神态冷硬如铁,此刻商荣的母亲多半已死,他对商荣忠心耿耿,怎有闲心来戏弄仇人。 他一个寒颤,恐悚道:“你不是赵霁……” 赵霁朝前移动几寸,右手伸向他,见他缩起身子躲避,仍径直抚上他的脸颊,用粗糙的手指摩挲他脸庞上的鸡皮疙瘩。 “你总算认出来了,我当然不是那个混蛋。” 假赵霁音色变换,彻底砸碎唐辛夷的镇定,他眼眶暴睁,紧紧缠缚的锁链也止不住战栗。 “唐潇……” 唐潇假扮赵霁! 这一现状牵扯出大量信息,雪崩似的压向他,赵霁的“狡辩”居然都是实情,他被奸人愚弄错怪无辜,糊里糊涂发疯发狂,甚至亲手杀死大哥的恩师,制造出不可原谅的惨案。 “你这个畜生!畜生!畜生!” 唐辛夷撕心裂肺狂呼,犹如一只平稳飞行的鸟突然垂直坠入深渊,精神瞬间崩溃。 那恶棍默不作声,柔情脉脉凝视他,毫无慌乱愧疚之情。 唐辛夷只想一死偿还罪孽,可又不甘糊涂死去,先得弄清原委。他自认待唐潇不薄,虽不亲厚,但绝无深仇,怎会遭他残忍陷害。 他惨哭着问:“你为何害我?” 唐潇的回答加剧惶惑。 “你误会了,你是我深爱的人,我怎么舍得害你呢?” “爱我?” 唐辛夷泪眼圆瞪,即便将世人的罕异全装进去也难填满。 爱情不是体贴、关怀、保护、奉献吗?不是应该把所爱之人的幸福置于自己的幸福之上吗? 然而这个男人都做了什么啊? 利用他的弱点,欺骗他的感情,占有他的**,故意设计误会摆布逼凌,让他陷入莫大的精神痛苦,日夜经受地狱煎熬…… 这些禽兽不如的迫害怎能称之为爱? 唐潇早做好心理准备接受他的憎恨,他从未奢望得到平等 分卷阅读532 - 分卷阅读532 - 分卷阅读533 假凤虚凰 作者:星海拾贝 分卷阅读533 假凤虚凰 作者:星海拾贝 分卷阅读533 的感情,甚至未曾想到自己会时来运转,心想事成,目前的情况已令他心满意足,他终于能够坦率地向意中人表达心声,把幻想中的美好场景化为现实。 “小时候我就爱上你了,那时我在唐门过得很苦,别的孩子都瞧不起我,老是欺负我,只有你愿意对我笑。” 唐潇并非唐门子裔,是唐静次子从养济院抱回的弃婴,养父母对他不错,可在重视血统的唐家堡,人们内心里很排斥这个“野孩子”,大人们虽不会公开欺负小孩,想法和情绪却会不经意地影响儿孙子女,加上唐潇幼时蠢笨,成天像块呆木头,不讨人喜欢又不合群,自然成了顽童的戏辱对象。 唐辛夷经常看到他被一帮坏小孩追打,觉得这人挺可怜的,偶尔见他躲在角落发呆,或是窝在墙根下哭泣,就会冲他笑一笑以示怜悯,这举动纯粹出自善良的天性,并不代表好感,竟在唐潇心里种下另类的情愫,直至繁衍出迷恋。 “以前我做梦都想摆脱欺压,堂堂正正过日子,可是我很笨,学什么都比别人慢,武功老没长进,连基本的暗器功夫都学不会。因为是养子,父母对我要求不严,其他长辈也顶多无视,平辈的孩子们却肆无忌惮嘲笑我,说我这个野种根本不配学唐门的武功。我也觉得自己没希望了,有一天跑到江边去寻死,被一位红衣青年救起,他听说我的遭遇,传我一套提高记忆的心法,说练成此法,以后学习便可事半功倍。回家后我废寝忘食地修炼这套心法,记忆力和领悟能力果真有了显著进步,以前学不会的东西很快就能熟练掌握,从此脱胎换骨成了人人夸赞的练武奇才。那年我刚满十岁,那个红衣青年就是赤云法师。他让我拜他为师,说效忠他就能称霸武林,号令群雄。我对这些不感兴趣,只希望得到你的重视,能时时陪在你左右。” 学武尤其是学习暗器功夫头脑和体格都是关键,眼力耳力、反应感觉、体形、柔韧性,乃至手指粗细长短和灵活度都决定此人在武学上的造诣。唐潇先天底子非常优越,吃亏在记性差,弥补这一缺陷后自身优势便呈现出来,赤云法师相中他可算眼光毒辣,这样习武的好坯子,又天生孤执倔强,完全合乎他的用人标准。不过唐潇效忠他也是被迫,他的确无心功名富贵,所有愿望都寄托在唐辛夷身上。 唐辛夷对他的心路历程没兴趣,含恨打断:“你是不是一直暗中监视我?连我和赵霁初次见面的情形都知道,我在神农庄避难的那段时间你也跟去了?” 唐潇点头,以为这些做为能换取他的感动,忙说:“你被卢氏陷害关进祠堂,我本想救你出来,可赤云不准我插手。后来我才知道他和丁阳有协议,丁阳卢氏的阴谋他早就知道,默许他们杀死你爹,篡夺唐门大权。我当时年幼,无力与他们对抗,见你处境危机,急得要命。幸好你爹天良尚存,命丁阳救出你,而丁阳为实现计划,也没有马上对你下毒手。你到神农庄避难的消息是莫松告诉我的,他是赤云的大徒弟,赤云收我为徒后把我引见给他,让我们彼此照应。我放心不下你,常常偷偷跑去神农庄看望,那日赵霁闯入你居住的茅屋,我正躲在屋顶,怕他是丁阳派来加害你的,便一直留在原地监视,所以那一晚你们说的话我原原本本都听见了。” 唐辛夷想象那一画面,只感到恶心和可怕,又问:“你两次冒充赵霁欺骗我,究竟什么意思?还有你的长相怎么变样了?真的做了换脸术?” 以唐潇的武功,制服他不是难事,他既然百般执着痴迷,为何次次假借赵霁的名义?倘若目的是令他和赵霁反目,又为何改头换面变成情敌的模样? 唐潇仰头长叹,曾经的无奈似春蚕吐丝,绵长不尽。 “以前我真没对你动过歪脑筋,做你的保镖,日日陪侍你就已知足。知道你喜欢赵霁,也想帮你达成心愿,可是那次在峨眉山上,我亲眼目睹他和商荣在温泉里亲热,顿时明白他平日里写信挑逗调戏你,意在玩弄,毫无真心。愤慨下就想杀死他,刚好你让我送药给他,我就在药膏里下了毒,谁知那小子运气好,自己没事,倒把峨眉山的猴子毒死一大片。纪天久失踪那晚你和商荣下谷寻找,我本想趁身旁无人杀死赵霁,被他养的小猴子打岔,又没能得手。心想此人命不该绝,你又那么在乎他,他或许还有悔改的可能,便暂时放过他。等到你大婚前半个月,我得知唐静勾结官府诬陷你,第一时间想揭发他的阴谋,可是唐静一垮台我做为他这一房的人势必无法再留在你身边,若直接救你离开,赤云又不会放过我,左右为难之际赵霁来了。我知道自己已经没时间犹豫,决定利用他对付叛党,又想在临走前再为你做些事,于是把他骗去树林,同时化妆成他的样子与你相会,一来满足自己最后的心愿,能亲近你一回,我死而无憾;二来借此拆散他和商荣,以为等商荣退出,他就会选择你。怪我想得太简单,赵霁那贱货对商荣死心塌地,不仅不回头,还狠狠羞辱伤害了你。我又恨又悔,真想把这对贱人千刀万剐,可赤云要留着他俩练功,对我下达了禁杀令,我只能另想主意。绞尽脑汁思索了几天几夜,我想到了能彻底拆散他们,又能弥补你的痛苦的好办法,通过军荼利明王宇文渊找到会换脸术的神医,忍受了几个月的剧痛,把自己改造成了赵霁的模样。” 唐辛夷目瞪口呆,通过唐潇神采奕奕地讲述,他确定这人就是个思维异常的疯子。 “你改造成赵霁的样子,是想拆散他们,再弥补我?这么说在开封赵霁家那次是你一早安排好的?” 唐潇摇头:“我又不能未卜先知,哪里能策划得那么巧妙。我是想伴成赵霁的样子去做一些事离间他和商荣,让他们反目成仇自相残杀。等他们都死了,再回到你身边,以他的身份陪伴你。那天你和他在开封街头相遇,我看他那样冷漠,伤透你的心,不由得改了主意,那混蛋根本配不上你,更不值得你留念。我要让你看清他的卑劣嘴脸,彻底对他死心。” “所以你就冒充他来诱骗我,究竟谁更卑鄙下流?你简直不是人!” 唐辛夷激动地埋头撞向唐潇,被他顺势搂抱,这男人比他更激动,用力揉搓他的身体,手指微微哆嗦。 “辛夷,我真的爱你,比所有人都爱,以前受赤云控制,身心都不得自由,现在他死了,我有能力给你幸福了。你喜欢赵霁,我可以装成他的样子,学他的声音说话,模仿他的行为习惯,前两次你也试过了,我学得很像不是吗?我不介意为你抛弃自我,我是为你而活的,你比任何东西都重要……” 火热的表白像从肺腑里掏出来的,唐辛夷不怀疑他的诚意,没人舍得花这样大的成 分卷阅读533 - 分卷阅读533 - 分卷阅读534 假凤虚凰 作者:星海拾贝 分卷阅读534 假凤虚凰 作者:星海拾贝 分卷阅读534 本撒谎,他是不灭宗的要员,长期跟随赤云兴风作浪,估计也看不上唐门那点家当,动机大约如其所说,完全出于“爱”。 正是这点使得唐辛夷打从心底里恐惧,这种爱是耗尽生命的狂热,焚毁理智的火焰,将人引入泥潭的诱饵,重伤命运的毒箭,每个正常人都不会接受这种毁灭性的爱。 回忆那两次不堪的骗局,愧痛趁势袭来,他轻易上当,固然由于骗子的狡诈,但本人也难辞其咎。他对赵霁的了解是那样浅薄,不能准确记住他的相貌特征,没有多余的依据辨别真伪,他们共同的经历那么稀少,羁绊那么脆弱,只算是陌生的熟人或是熟悉的生人,他凭什么对他一往情深? 因为他是我孤立无援时唯一的依靠。 泪水于怔愣中惨然下坠,踩着累累痂痕,唐辛夷终于迎来了觉醒。十一岁那年家破人亡的惨剧夺走他全部的安全感,赵霁的出现是不幸中的万幸,他的陪伴支持唐辛夷度过危机,为他动荡的生活系上缆绳。从此他便单方面为这个小伙伴定性,把他当成精神支柱寄予厚望,坚信赵霁是世间最忠于他爱护他,任何时候都会无条件为他挺身而出的人。 他追求的与其说是爱情,不如说是一份赖以生存的安全感。 “辛夷,别哭了好么?难过只是暂时的,往后还有数不清的好日子等着我们呢。” 唐潇抚摸唐辛夷泪湿的脸,试探性地吻了吻,见他没反应,又吻了一次,满足地笑了。 “你在这儿等我一会儿,我去把苗素抓来,她肚子里的孩子这会儿想必能活了,我把孩子剖出来,再带着你远走高飞,一家四口快快乐乐地生活。” 第208章 王朝更迭之保护 那做饭的主妇收拾好菜蔬, 久久不见唐辛夷取柴回来,便跑到客房找苗素, 苗素起初以为唐辛夷到灵堂去了,听了主妇的话感觉蹊跷, 忙去灵堂查看,守夜的人都说没见他来过。 苗素断定唐辛夷出事了,吩咐手下分头去找。这时一些在附近落脚的武林盟成员接到苗景的死讯前来吊唁,得知赤云法师已死,欢喜劲儿还没过去,又听说盟主失踪,赶忙协助唐门搜寻。 苗素如今和唐辛夷同气连枝, 一损俱损, 真怕他有个三长两短,撂下难以整顿的乱局。心慌得坐不住,不顾众人劝阻亲自入林寻找,转转悠悠走了十来里地, 不知不觉来到白天与不灭宗厮杀的树林。 时值初夏, 漆黑的森林里漂浮着星星点点的萤火,战场上血腥味依然浓烈,林地上伏尸若干,无人收埋,景象分外恐怖。 苗素自来胆壮,魔窟鬼蜮也敢支身闯荡,但此时腰背渐渐酸涩发胀, 肚子也越来越沉重,她知道是胎动的前兆,不得不抓紧时间返回住地,走出不远对面忽然闪出人影。 “什么人!” 她举刀防卫,对方再近一步就会激起干戈,那人举起右掌,掌心腾出一朵火焰,照亮彼此的影像。 “苗素,你回这里做什么?” “赵霁?” 苗素狐疑地打量赵霁,质问:“你又回来干嘛?” 赵霁叹气,向她讲述了商怡敏与辽国骑兵同焚的经过,那灰飞烟灭的一击使敌军死伤上千人,辽军以为妖怪来袭,吓得溃阵撤退,逃亡中相互冲撞,又造成数千人伤亡,狼狈不堪地逃回幽州。 事后赵霁在战场上挖得一些焦土当做商怡敏的遗骸葬在一旁的悬崖上,又想商怡敏痴爱蓝奉蝶,不幸遭命运捉弄,有情人不得相偕,委实令人痛心。便想回蓝奉蝶战死的地方取一些泥土带去与她合葬,聊藉亡灵,以解生者憾惋。 说话时发现苗素穿着孝衣,忙问她谁过世了。 苗素说:“你和商怡敏走后不久,我爹就在蓝奉蝶跟前自尽了,这会儿正在柳河村办丧事。刚才唐辛夷去村口的樵夫家买柴做饭,不知怎么的走丢了,我就是出来找他的。” 赵霁吃惊,他和唐辛夷成了仇人,可怨恨皆因误会所致,他善良宽容,能谅解对方,心里也还保留着过去的情分,得知他可能遭遇危险,不禁着急。 “是不是有人反对他当盟主,想除掉他取而代之?” “不会,武林盟是针对不灭宗等江湖公敌成立的,盟主只负责统筹战略组织行动,不能控制号令各门各派,说白了就是名声好听而已,有势力的人不屑争,没本事的人不敢争。我怀疑有人看上他制作暗器的技艺,绑架他为自己效力。” “对对,周辽两国正开战,说不定就是契丹狗干的,他们连不灭宗都能收买,还有什么干不出来。” 赵霁答话时,苗素觉得肚子被胎儿使劲踹了一脚,腹部骤然抽搐,迫使她弯下腰肢。赵霁连忙扶住:“你怎么了?” 苗素咬牙道:“我好像快生了。” 赵霁瞪眼失慌,急着送她回去,苗素深吸一口气,忍住第一波阵痛,起身说:“我自己能走,赵霁,你能帮我找找唐辛夷吗?我们人手不够,又缺能顶事的人,你轻功好武功也不错,帮帮我吧。” 唐辛夷在崂山围剿商荣赵霁一事业已传开,苗素前几天与他相会,逼问出他与商赵二人的过结。她早知赵霁被唐潇冒名陷害,可惜没证据,说服不了唐辛夷,原想找机会与商荣赵霁沟通,合力查清案件,怎料意外接连突发,身体状况又令她左支右绌,只好向赵霁求助,以避免顾此失彼。 赵霁正愁帮不上忙,听了她的话立时爽快答了,苗素取出一只荷包和一条鲛纱交给他。 “这荷包里的药粉就是那年我二叔用来制造荧光足印,指引你找到落星铁的‘磷霜’,夜间隔着鲛纱看会发光。你带着它,如果找到线索就沿途抛洒粉末,我会让人寻迹追踪。” 赵霁点头:“你也留一些药粉吧,有发现就用它做记号,我看到了也会追着痕迹去找。” 他推测辽人实施绑架后势必火速回国,便向北边奔去。苗素折回柳河村,路上阵痛发作两次,幸好持续时间短,间距时间也比较长,她体格强悍意志坚定,尽可以支撑,提气赶了七八里路,来到山林边缘,平原上的村落已遥遥在望了。 “苗素!” 赵霁的呼声冷不丁地从背后传来,苗素以为他有了线索,惊喜回头,赵霁距她已不足五丈,浓郁的夜色阻碍视线,可仍能确定他身上的衣着和刚才不一样了。 苗素脑子里敲响警钟,举刀喝止:“站住别动!” 赵霁应声停步,白驹过隙的一瞬间,苗素灵敏的思维跃过千山万壑完成了分析。 一、眼前这个赵霁是假的。 二、他肯定不知道她刚和真赵霁见过面,才会以这副打扮出现。 三、他伪装赵霁接近必有目的,最好以静制动,探查敌情。 想罢并不揭穿对 分卷阅读534 - 分卷阅读534 - 分卷阅读535 假凤虚凰 作者:星海拾贝 分卷阅读535 假凤虚凰 作者:星海拾贝 分卷阅读535 方,故作惊疑道:“赵霁,大半夜的,你怎会在这里?” 假赵霁神态促急:“我和商荣回白天那片林子里找东西,无意中看到一伙不灭宗余党劫持了糖心,我们已杀掉那帮恶贼,可是糖心右腿骨折,走不动路了。他又死活不让我和商荣碰他,我们没奈何,只好来这儿通知你们,你也正在找他吧?我这就带你过去。” 这无疑是个陷阱,但是透露了一个重要线索 唐辛夷的失踪与此人有关。 苗素的洞察力非凡,基本认准了这个假赵霁的底细。 他能惟妙惟肖模仿赵霁,围绕唐辛夷设局,单凭这两个特征就能揪出那层假皮下的恶鬼。 唐潇! 识破贼人身份,接下来就得思索对策。苗素自筹对手只在暗器功夫上占优,若能扬长避短即可全身而退,但那样一来就会失去解救唐辛夷的机会,她不惧强敌,果断选择冒险,对唐潇说:“好,你快带我去吧。” 她态度自然,唐潇没瞧出破绽,假装好意道:“你好像有些累了,我扶你吧。” 苗素冷笑拒绝:“我跟你没那么熟,用不着你这个小流氓帮忙,快带路便是。” 唐潇见她表现正常,放心地转身前行,苗素跟在他身后,沿途保持高度戒备,路上阵痛不时发作,也都勉力忍耐,以免暴露弱势,一面悄悄抛洒“磷霜”,期望赵霁能够注意到这些标记。 二人一前一后向西北行进五六里,穿过迷宫般的森林来到一座隐蔽的山谷。谷中林木遮天蔽月,有的地方几乎伸手不见五指,苗素点燃火折子照明,又走出一里地,明亮的火光映入眼帘,林子里出现一块十丈见方的小空地。 “到了,糖心就在那边!” “荣哥哥呢?” “也在附近吧,唤他一声就出来了。” 唐辛夷被唐潇用铁链牢牢捆在石头上,又被封了哑穴,唐潇走后的这半个时辰里他一刻不停地挣扎,汗透衣衫,磨破皮肉,听到苗素的声音他更像塌了窝的蚂蚁手忙脚乱,拼命扭动身体做出警示。 苗素在看到唐辛夷之前便乍然出击,挥刀猛劈唐潇后脑,唐潇早有防备,轻飘飘躲过一击,跳到火堆旁,露出阴森的奸笑。 “臭婆娘,你果然在装傻。” 苗素被岩石阻挡,不确定石边挣动的人是唐辛夷,高声试探:“唐辛夷,还记得你给孩子起的名字吗?” 唐辛夷愣了愣,他压根没给孩子起过名儿,危机时刻头脑灵活,省悟苗素在检验真伪,赶紧用力摇头。 苗素放了心,刀指唐潇:“唐潇,赤云老贼都死了,你还想继承他的野心,继续为害!?” 唐潇略惊,笑谑:“你已经认出我了,哈哈,女诸葛的外号不是白叫的,有这么聪明的娘亲,不愁两个宝宝不成才。” 他贪婪的目光聚焦到苗素臌胀的肚皮上,像极了垂涎欲滴的恶狼。右手暴起抛出一把飞针,苗素戒备严密,舞刀挡住暗器,向火堆扔出一枚“风声鹤唳”。 篝火遽灭,浓烟奔流,四周昏天黑地,人像掉进太上老君的炼丹炉,呛得睁不开眼。苗素屏息冲向唐辛夷受困地点,右肩一痛,镶入一根三才钉,唐潇估算出她的行进路线,凭感觉发射暗器,这一下原是奔着她的太阳穴去的,准头稍偏,没能当场毙命。 苗素与死神擦肩而过,凭这点运气抢到救人的空隙,够到岩石后,提刀狠命劈砍铁链。声响招来进攻,双手手臂和肩背又挨了三枚钢钉,祸不单行,阵痛也同时发作了。 这次阵痛比前几次强烈得多,她眼冒金星,差点栽倒,鼓足稍纵即逝的力道劈出最后一刀,又一根铁链断裂,唐辛夷的右手解脱,急忙随地抓起一把大小不均的碎石掷向半空,叮叮当当击落十余颗飞行中的暗器。他出手后奋力挣开束缚,抱起已经瘫倒在岩石上的苗素拔腿出逃。不料刚一纵身右腿就被一股怪力拽住,踉跄跪地,和苗素一起摔倒。 原来他的右脚踝上还扣着一把镣锁,被一根独立的铁链系在那块大石头上。 唐辛夷怕唐潇靠近,接连抓起碎石抛射,试图阻挡敌人。苗素腹痛如绞,下身涌出一股热流,淅淅沥沥浸湿裤裙,羊水已破,胎儿眼看要临盆了。 剧烈的抖颤惊动唐辛夷,忙解了自己的哑穴,低头问:“你怎么了,伤得重吗?” 苗素咬牙忍痛,好不容易才从牙缝中憋出一句闷哼:“我……要生了……” 唐辛夷大惊,苦恼这孩子来得太不是时候。烟阵里的唐潇欢喜大笑:“辛夷,孩子快出来了吗?太好了,我这就杀了这婆娘,剖出孩子带你们父子远走高飞。” 苗素算到唐潇会对她不利,却没料准这歹人的毒念,闻听此言也觉得他是个走火入魔的疯子。 唐辛夷受够他给予的精神折磨,放声怒吼:“你办不到!” 抓起碎石徇声发射,盲目的攻击伤不到唐潇,留在原地又只能被动挨打,真真急煞人也。 然而此刻的处境还不算最险,唐潇受浓烟阻隔,怕误伤唐辛夷,不敢贸然发射暗器,等烟雾逐渐淡去,露出形影,噩梦正式上演。 一枚飞镖钻透黑暗,沿弧形飞出,企图绕过唐辛夷攻击苗素。唐辛夷也是当世顶尖的暗器高手,听声辨向,及时发射石块阻截。第二次进攻接踵而至,两只梅花镖同时由相反方向射击,又在唐辛夷的阻击下坠毁。 第三次、第四次、第五次……致命袭击像飞奔的车辙不停歇地进行,手法越来越诡异,角度越来越刁钻,动辄同时发射十数枚暗器,直教人防不胜防。 唐辛夷使出毕生所学与之对抗,大概是背水一战的危机激发了潜能,他的意识前所未有的清明,那些破空而来的暗器无一逃过他的耳目,出手如电,幻出千影,次次分毫不差成功拦截,保护苗素闯过一幕幕险象环生的关卡,身手反应都无愧于唐门掌门的身份。 不过唐潇也没使出全力,他多的是威不可当的必杀技,碍于唐辛夷从旁死守,不得施展,只好用普通手段与之对耗。慢慢地他有些不耐烦了,冒险提升攻击力度,一招“天女散花”,上百枚铜钱镖错落分散飞出,从四面八方射向目标。 唐辛夷心知无法尽数抵挡,击落最先射到的一批铜钱镖,俯身扑到苗素身上,用身体做盾牌。唐潇事先防着这一手,在射击时留了后招,即将命中的铜钱镖被后面追袭的同伴击落,未对唐辛夷构成伤害。 他在黑暗中快速移动,不无怨责地说:“辛夷,你不是很讨厌这女人吗?何苦拼死保护她?” 唐辛夷喘着气沉声驳斥:“她和她的父亲都有恩于我,又是我孩子的生母,只要我还有一口气在,就不会让你伤害她!” 唐潇叹气:“其他人也罢了,这婆娘诡计多端,和 分卷阅读535 - 分卷阅读535 - 分卷阅读536 假凤虚凰 作者:星海拾贝 分卷阅读536 假凤虚凰 作者:星海拾贝 分卷阅读536 赵霁商荣一样断不能留,你如今的本事在唐门也算数一数二了,但要阻止我还很困难。” 他后半句话可谓中肯,唐辛夷是唐门精英,他则是百年不遇的天才,勤能补拙,天赋上的差距却是难以逾越的门槛,此时一线悬殊也能决定生死成败,按事实估算,唐辛夷的确胜算寥寥。 懦弱的少年这回并不气馁,他咬牙坐起,表情未见慌乱,朝着黑暗凛冽宣话:“一个外来的野种也敢公然蔑视掌门,今天定要让你明白唐门嫡系的荣耀不是你这个外人能撼动的!” 他故意刺激唐潇的软肋,一枚钢钉电射而出,击碎他的发冠,发丝披散,形容更显狼狈。 “辛夷,无论你对我多坏我都不介意,可是我必须向你证明自己的能力,我对你的容忍是出于爱,并非惧怕你。” 唐潇的语气明显有了怒意,决定用行动捍卫尊严,以此论证他的爱情。 唐辛夷也痛下决心,向这个把他逼入绝境的魔鬼讨还公道。 丛林死寂无声,万物屏住呼吸,静待观赏驰魂夺魄的搏杀。 俄而,半空中寒光闪动,双耳风生,冷气浸骨,龙争虎斗拉开序幕。只见夜幕中电尾烧黑云,雨脚飞银线,数不清的金石对撞互射,恰似雷声运车毂,雨点倾豆黍,变化之快,其势之猛,已达到人类感官的极限。 唐辛夷周围够得着的碎石所剩无几,用苗素随身携带的碎银铜钱代替,敌人落下的暗器也列入补给,这些远不够支持如此巨大的消耗战,再过片刻他就会武器尽绝。 苗素情知只有找到唐潇的藏身处他们才有反败为胜的可能,不远处浮游的萤火给了她启示,她忍痛摸到一片树叶,放到嘴边吹奏,以“朝元宝典”的功力指挥那些萤火虫追踪敌人。神功即刻发挥奇效,萤火虫聚集飞动向他们提示唐潇的位置,可是唐潇不停变换立足点,行动疾于猿猱,萤火虫跟不上他的速度,大部分时间处在掉队状态。 唐辛夷手里的武器不多了,留给他的机会屈指可数,两三次失手后失败几乎已成定局,这一次,他沉几观变,福至心灵,手随眼到,终于准确捕捉到那间不容发的时机,注入全部内力掷出苗素的发簪。 流星一击不负期许,唐潇痛呼一声,从枝头跌落,簪子刺中他的左肩,这轻微的伤势只会使他恼羞成怒,他拔出发簪,打落唐辛夷最后的进攻,气汹汹逼近。 “辛夷,我不能再陪你胡闹了,你就尽情地发脾气吧。” 他抽出腰间的短刀,想上前制住唐辛夷,再一举活剖了苗素。 唐辛夷英勇不屈地站起来,决意舍命相护。 岌岌可危的关头,一条火龙呼啸着穿越林莽,热浪扑向唐潇,脸皮霎时蜡烛般融化了。他本能地以手掩护,持刀的右臂已落在地上,倒跌数步,左手也离他而去,一代暗器天才的辉煌到此为止。 “唐潇,你这个王八蛋,终于被我逮到了!” 赵霁怒吼着跳出来,好似一头气急败坏的公牛,出其不意撞破贼人的精心布局。 这还得归功于人与人之间的因缘,他和苗素早年交恶,然从二人的历次交集来看,双方实则互为福星,今夜他的出现不仅帮助苗素一眼识破唐潇的诡计,还提前铺下了一条生路。方才赵霁寻不到唐辛夷,想看看苗素这边是否有了线索,便折向东南,又记得分别时苗素的叮嘱,蒙上鲛纱沿路观察。恰巧发现她洒下的“磷霜”,于是觅迹追踪,赶来挡住了唐潇的屠刀。 “恶贼,纳命来!” 他释放出经年累月的仇怨,打算一鼓作气杀死仇人,唐辛夷忽然大声呼喊他的名字。 “赵霁,先帮我弄断铁链。” 赵霁稍稍冷静,心想:“糖心对我误会太深,杀贼前理当让贼人招供罪状。” 他挥剑砍断唐辛夷脚上的铁链,伸手搀扶,唐辛夷推开他,上前捡起苗素的大刀,趔趄奔向唐潇,双手持刀狠狠刺入他的胸口。 唐潇面部严重烧伤,眼皮粘连,刚刚才奋力睁开,就在这一刻巨刃穿胸而过,唐辛夷持续发力,逼使他不住倒退,抵在大树干上,而后拔出刀身,接着没头没脑狂刺。 恨意如鲜血狂喷,主宰他的灵魂,这个疯子以爱为名扭曲了他的人生,就算下地狱他也不能原谅! 唐潇口鼻喷血,僵直地承受杀戮,眼睛死死盯住唐辛夷的脸,一行行泪水折射出微弱的光亮,美得让他忘记疼痛,他觉得其中必然有一滴泪是为他流的,因为他爱着的是世上最温柔善良的人,怨愤的海啸过去,怜悯会像贝壳留在海滩上,留待他日后慢慢发掘。 能得你一丝柔情我愿已足。 断气前他想再抱一抱心上人,发觉他已经没有手了。 第209章 王朝更迭之托付 赵霁和唐辛夷迅速将苗素抬回柳河村, 请来当地的稳婆接生,一群人守在屋外耳听苗素惨叫连连, 持续挣扎几个时辰,快到正午孩子仍未降生。 稳婆慌慌张张出门相告:“这位娘子难产, 两个孩子的脚都卡在产道里了,婆子我已想不出办法,你们赶紧另请高明吧!” 说完连谢仪都不要,撒丫子跑了,出门遇见熟人便悄声嘀咕:“那户客官的女人八成活不了了,你们谁家有现成的棺材快抬出来预备着,我看那家人挺有钱的, 兴许能趁机捞上一大笔。” 现场亲属都是男人, 听了稳婆的话急得团团转,唐辛夷忙命人去城里请大夫,赵霁想起往事,直拍脑门暗呼:“苗素以前碰过落星铁, 商太师叔说那玩意儿极阴极寒, 女人挨着就会落下病根,日后生孩子必定难产,今日果真应验了!” 对唐辛夷说:“你别急,快去守着苗素让她耐心养神,周军军营现有几位诸天教神医,我这就去请他们过来!” 他飞奔赶回周营,那群医者正忙着抢救郭荣, 商荣在王帐外守了一整夜,见赵霁平安归来,紧绷的神经总算有一根得以放松,但随即又被他的焦促态度刺激,连忙迎上去询问,四只手刚刚交握,就听他慌道:“苗素难产快死了,我是来向薛莲求救的!” 商荣亦慌,立马去请薛莲,薛莲懂得这方面的医术,替好些妇人接过生,跟随赵霁来到柳河村,看过苗素情况后对人们说:“她子宫里的羊水都快流干了,再过一会儿孩子定会闷死,产妇也难活命。为今之计只好速速调配一只‘催生蛊’,此蛊能使子宫蠕动,我再在外面用推拿术将胎儿掰回正常体位,或可顺利生产。但这‘催生蛊’须用一截孩子生父的手指做原料,愿不愿意配,你们看着办。” 唐门的人一齐咋舌,运用暗器全靠十指,缺一根功力都会大打折扣,怎能让掌门做这种牺牲?纷纷询问薛莲还有没有其他办法。 分卷阅读536 - 分卷阅读536 - 分卷阅读537 假凤虚凰 作者:星海拾贝 分卷阅读537 假凤虚凰 作者:星海拾贝 分卷阅读537 薛莲肯定地说:“除此之外别无他法,再迟半个时辰,便是‘催生蛊’也无救了。” 赵霁问:“非要用生父的指头?别人的不成么?” 如果可以他打算切下自己的手指代替,一则还苗素人情,二则补偿以前对唐辛夷的过失。 善良的意愿不符实际,薛莲强调:“必须是孩子的生父才行,其他都不能用。” 唐辛夷起初咬唇不语,等她说完这句话,转身奔向厨房,将左手小指放在砧板上,操起案上的菜刀对准指根狠命一剁。 众人跟到厨房,正听得他的惨叫声,赵霁痛心地抢上去扶住他痉挛的身体,真没想到他会甘愿自残。 唐辛夷指着砧板上血淋淋的小指问薛莲:“薛掌堂,你看这样行了吗?” 薛莲也被他的情义所感,立刻收起断指,拿起一只大海碗向院门外跑去,一刻钟后捧着碗快步返回,碗里装满清水,里面游着一条红褐色的泥鳅。 “你们守在屋外,最多一炷香\\\\功夫,孩子准定出来。” 此言不虚,点起的香只燃到一半,屋子里便传出猫叫似的啼哭,唐辛夷一下子从凳子上弹跳起来,伤痛骤减,激动地赶到门边伸长脖子探望。 主妇兴冲冲抱出一个襁褓来,堆笑着向他贺喜:“恭喜唐官人喜得贵子!” 欢呼声震动院落,险些掀起屋顶上的茅草。 唐辛夷接过婴儿小心抱住,那皱巴巴红通通的小脸使他联想到初升的红日,雪夜的火光,跃动着崭新的生机与希望。 从此这世间又有了与他血脉相连的人,不用再受孤单困扰,他感受到许久未有的幸福,眼泪情不自禁地流下来, 又过片刻,一阵更嘹亮的哭声越窗而出,主妇忙不迭入内,人们再次翘首盼望,这次出现在他们眼前的是一个肥白可爱的女婴。 “第一胎就儿女双全,唐官人真是福如东海,吉祥如意啊!” 龙凤胎顺利降生,母子平安,大吉大利。 院外早有人架起备好的大红鞭炮,听得喜讯马上燃竹庆贺,全村的男女都跑来凑热闹,说这户旅客昨天丧父,今日添丁,大悲大喜,堪称奇谈。 苗素生产时耗尽体力,昏睡到次日方醒,吃了碗醪糟蛋,让人把孩子抱给她看。薛莲见她底子壮,未伤元气,不用再留下看护,临行前嘱咐了一些注意事项,又告诉她唐辛夷断指炼蛊一事,说“催生蛊”一劳永逸,将来都可顺利生产了。 苗素吃惊不已,随后又听赵霁细述详情,再想到唐潇行凶时唐辛夷奋力保护她的情形,感激油然而生,心想:“看不出他倒是个重情重义的人,我这条命是他救回的,恩有重报,从此可不能亏待了他。”,又想,“我和他本来由长辈强行配婚,彼此都百般不愿,谁知兜兜转转走到了这一步,可见姻缘聚合皆有定数,我自来不图男欢女爱,和谁做夫妻都一样,既已在唐门落户,又欠了他偌大的恩情,今后安身立命,礼无不答,也都是天注定的。” 赵霁别后,唐辛夷过来看孩子,抱着儿子又想抱女儿,两个都爱不释手,苗素瞅着他裹着纱布的左手,心里很不是滋味,主动说:“等我身子好了就去找大夫,兴许能给你重新接一根小指。” 唐辛夷淡淡一笑:“算啦,接好了肯定也比不上原来的,多练练,慢慢就习惯了。” 苗素斟酌一会儿,又说:“我跟赵霁谈过了,,他说以前的事他也有错,不怪你误解,如今恶贼已除,希望你能原谅他的过错,不介意的话以后大家仍是朋友。” 唐辛夷像穿过山崖险滩的溪水,终成微波缓流的平川,心上尘埃尽去,放下虚妄的执着,激烈的爱恨都归于无形,不愿再回顾旧事,一心展望新的生活。静默良久,恝然叹气:“过去的事不要再提了,我们都是家庭不幸,没舒心享受过骨肉亲情,现在有了自己的孩子,我想好好抚养他们,让他们幸福快乐地长大,你愿意帮我吗?” 这些话戳到苗素痛处,她心硬冷酷,但经历了生产时的磨难,能不珍惜这对拼死得来的儿女?况且蓝奉蝶的教化已让她认清了自身的性格缺陷,这缺陷正源于父母的失职,她也不想让后代蹈其覆辙。 “嗯。” 她眼圈一红,用力点了点头,伸手要过手舞足蹈的女儿,轻柔地抱在怀里细细端详。主妇来送汤水,见这一家和乐的温馨场景,凑趣道:“这小姐生得和唐官人一模一样,长大后肯定是个美人。” 唐辛夷也这么认为,顺口笑问:“大婶,你觉得犬子像我吗?” 主妇伶俐接话:“少爷眉眼像唐夫人,天生一副聪明相,都说儿子像娘有出息,今后定能光宗耀祖,让您二位有享不尽的福。” 夫妻俩都被逗笑了,视线不经意地交汇,温暖安定的感觉如涓涓细流淌进了彼此的心田。 辽军在瓦桥关外神秘溃退,对周国来说是趁胜追击的绝好机会,可是全军只得到按兵不动的指令,白白坐视良机逝去,许多将官憋屈抱憾,纳闷一向英明的主上此番为何当机不断,只有少数亲信重臣了解原因,他们的国君身中剧毒,已在死亡边缘徘徊三日。 商荣没能迈出父母相残的阴影,三日来寸步不离守在帐外,却始终不肯入内看望。周军营地东面有一座高岗,在王帐外举目可见,听近臣们议论,此岗名为“病龙台”,安营时就有人提醒这是不祥之兆,郭荣未曾在意,而今看来凶兆怕要应验了。 陈抟卜卦得一“旅卦”,主鸟焚其巢之像,深信天命的他束手兴叹,晚间将商荣叫到无人处谈话。 “国君今天对我说,他大限将至,必须安排好身后事才能安心瞑目。现今太子年幼,朝中又无万全之人可以依托,若权戚趁机干政,酿成朋党之祸,国家必会动荡,他多年的努力就白费了。你是他的长子,精明有为年富力强,他希望你能认祖归宗,好将社稷托付于你。” 商荣心中矛盾重重,当时不置可否,陈抟怕他不应,求广德大师帮忙劝导,广德恳请商荣以黎民安康为念,挑起这副重担。 两天后,国君陷入弥留,将文臣武将召至帐前,对官员做出了重大调整。封范质、王溥为丞相,参知枢密院事,封赵匡胤为检校太尉兼宋州节度使,封魏仁浦为中书侍郎、平章知事。分散这几位首辅大臣的权力,让他们相互监督制衡,以便平稳度过皇权交替的特殊时期。 群臣来之前听说国君有要事宣布,赵匡胤领受官职后,一个秀丽挺拔的少年出现在王帐前,太监古兴安再次宣读圣旨。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迩安远至,敷天怀向化之心,道一风同,率土凛来庭之义,惟尊亲之戴、世笃忠贞。斯带砺之盟、庆延苗裔。 朕之长子郭宗范, 分卷阅读537 - 分卷阅读537 - 分卷阅读538 假凤虚凰 作者:星海拾贝 分卷阅读538 假凤虚凰 作者:星海拾贝 分卷阅读538 乃朕与同门师姐商氏所生。日表英奇,天资粹美。今封其为梁王,食邑十万户,加封摄政王,领太尉衔,待朕千秋后辅佐太子登基继位,总理朝政,百官当竭忠用命,勿负朕望。钦此。” “郭宗范”是郭荣为商荣新赐的名字,昨日听医者们说郭荣至多还有两日寿命,不容犹豫的局势面前,商荣到底放下心结,以大义优先,同意接受生父重托。 众臣个个惊罕,郭荣验亲以来,商荣皇子的身份便在军中传开,获爵是意料之内,但是这册封内容太过隆重,圣旨排头一句分明是册立太子的规格,封号梁王,是要以京畿要地为其封地,再加封摄政王,领太尉衔,将朝政兵权都集于一身,等于架空新帝,独揽国政,与直接禅位有何区别? 郭荣颁旨完毕,遣散众人,将商荣召入王帐。几天不见,风华正茂的年轻君王被剧毒摧残得鹄面鸟形,身上皮肤都转为黑灰色,眼珠灰白无神,头发枯黄脱落,眉毛也几乎掉光了,像一块饱受□□的破布,不忍卒睹。 “荣儿,你过来。” 他用沙哑虚弱的声音召唤,只这一声就已使出全力。 商荣伤到麻木的心又刺进一根荆棘,在古兴安和赵霁的央求下慢慢走过去俯身跪倒在龙榻前。 郭荣挥手让余人都出去,这是父子俩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静心交谈,这几日他深思熟虑地规划,编选了最精炼的话语向儿子传递心意。天伦之情今生无分,不提也罢,却必须让商荣知晓他的遗愿。 “荣儿,听大师兄说,你六岁才正式拜入师门。为父拜师时也差不多是这个年纪,那时天下大乱,烽火连天,神州大地满目疮痍,民不聊生。为父记事起便观此情景,深感百姓之苦,国家之痛,于是立志平定乱世,统一山河,使天下苍生都能安居乐业。为父一生都为这一志向奋斗,也因此放弃了很多重要的东西,辜负了很多重要的人,包括你娘……人非草木孰能无情,为父何尝愿做负心人?可是自古公私难两全,比起人间大义,个人的得失微不足道,为父心中有愧,却不后悔。” 一个受到献身热情鼓舞的人才能创造出伟大的事业,昂昂独负青云志,下看金玉不如泥,当为信念负重前行时,必然有所舍弃,放弃作为平凡人的幸福,背叛私情小义,当然会招来误解和怨恨,这些苦衷局外人如何能懂? 古来圣贤皆寂寞,他是寂寞之中第一人。 商荣深受触动,平定乱世也是他的抱负,却在私怨中轻易迷失,而这个被他视为“背信弃义”的男人毕生都以天下苍生为己任,无私无畏地贯彻理想,其宏规大度,可与日月同辉。 郭荣歇息好一阵方蓄上力气,继续说:“为父原以为至少能在位三十年,前十年统一南北,又十年存养百姓,再用十年开创贞观之治那样的升平盛世。可是人算不如天算,这愿望只好交由你来实现了。你的弟弟郭宗训年纪太小,恐受他母亲摆布,你看看能辅佐便辅佐,如不能,等根基稳固就废了他自立为帝。你和赵霁的事由你们自处,若今后无子嗣,可在你几位兄弟里选择继承人。为父还有三项嘱托你务必记牢,第一、不得杀士大夫及上书言事之人;第二、对民间轻徭薄赋;第三、我死后丧事一律从简,灵柩归葬皇陵,陵墓务必俭素,不用石柱、石人、石兽、不修地宫,不要守陵宫人,下葬时只用瓦棺纸衣。” 三条遗嘱,无不仁心幽远,兼爱兆民,商荣含泪点头,又依他吩咐取来旁边几案上的行军作战图。郭荣指着图上画出的红线说:“这条线上所辖的幽、蓟、瀛、莫、涿、檀、顺、云、儒、妫、武、新、蔚、应、寰、朔,共十六州,所处地势居高临下,易守难攻,屯田牧马两者兼可,乃北边重藩,自古就是我华夏民族抗拒北方夷狄的天然屏障。被石敬瑭那个匹夫卖给了辽国,从此北部边防无险可守,胡人铁骑随时能长驱直入,一昼夜即可饮马黄河。为父此次出征告捷,原想趁势收复幽云十六州,可惜天不假年,功败垂成,此系我中原王朝的重责,你有生之年当尽力完成。” 说到这儿,他已油尽灯枯,抬起的手无力地垂落下去,依依不舍地注视商荣。 “你能叫我一声父亲吗?” 诉尽宏愿,情感回归朴素,这个他心心念念近二十年的孩子承载着他初为人父时的喜悦、抱憾将归时寄托,父子缘浅,至少想在临终之际收获团圆,为自身求一分欣慰。 商荣懊悔痛疚,泪如雨下地握住郭荣右手,忍住哽咽殷殷呼唤:“爹……” 是夜,一代明君郭荣溘然长逝,享年三十九岁。一夜间三军缟素,哭声震天,远近百姓得知噩耗莫不哭号,焚烧纸钱的烟尘遮蔽天空,白昼昏黑如夜。这些边地居民本来期待皇帝赶走辽军,带领他们摆脱契丹人的压迫,岂知天妒英才,光复北疆的大业终是梦了。 郭荣驾崩次日,诸天教教徒们护送蓝奉蝶的灵柩离开,穆天池在棺材前守了七天七日,回想当年的一笑倾国,坐观眼前的孤灯寒棺,匆匆十余载只在弹指一挥间,仿佛目睹一朵美丽的昙花,即开即灭。 缘来如花放,缘去如花落,佛祖松开拈花的手指,轻轻点破愚人的薄梦。 他从伤心欲绝到痛定思痛,最终大彻大悟,这日清晨不告而别,留下鬼头刀和一卷黑发。广德明白徒弟已然了却俗念回归佛门,也欣喜辞去。 陈抟和商荣赵霁为诸天教众人送别,走出三里地,薛莲忽然借故支开其他教徒,将陈抟请到棺木前,当着他和商荣赵霁的面悍然打开棺盖。 三人大惊,问她这是何意。 薛莲说:“蓝教主修炼万毒经,体内有多种灵蛊护持,尸身百年不坏。我苗疆有一项赶尸绝技想必诸位都听说过,秘诀就是将傀儡蛊植入死人体内,之后便可任意驱使。蓝教主大概早就预感自己命不久矣,那日嘱咐我一件事,说陈道长对他情深义重又始终恪守君子之礼,他感念在心无以为报,假使身死,就让我把他的尸身和傀儡蛊送给道长,以弥补生前的亏欠。。” 惊人的消息使人哑口无言,赵霁心想:“蓝教主在世时就不喜欢自己的外表,死后魂魄离体,尸身就成了空囊,自然更不在意了。估计看太师父太可怜,又真心实意不求回报地保护过他,不像其他追求者那么荒唐可恶,所以把无用之身送给他做为报答。太师父迷上蓝教主多半也源于他的美色,不知这个结果能不能让他稍微好受一些。” 薛莲向陈抟递出一个两寸高的小药瓶。 “陈道长,这瓶子里的药汁混有傀儡蛊,你将它嘴对嘴喂到蓝教主的口中,蓝教主就会醒过来了,此后你就是尸身的主人。” 赵霁忙问:“他醒来以后还和生前一样吗 分卷阅读538 - 分卷阅读538 - 分卷阅读539 假凤虚凰 作者:星海拾贝 分卷阅读539 假凤虚凰 作者:星海拾贝 分卷阅读539 ?” 薛莲摇头:“死人没有喜怒哀乐,也不能说话,但有傀儡蛊在,会绝对服从主人的命令。让他走就走,让他坐就坐,无论做什么他都不会反抗。” 简而言之,就是一具没有思想的行尸走肉。 陈抟怔怔望着棺木中的蓝奉蝶,他的肤色依旧白皙亮泽,面容恬静,宛然若生,美貌未减分毫。只须喂入傀儡蛊,这具美丽动人的身体就完完全全属于他了…… 药瓶在三双眼睛注视下来到陈抟手中,道长神情好似古井无波,拧开瓶盖,将药汁一滴不剩地倾入泥土,又在旁人的诧讶声中合拢棺盖,退后数步跪地虔诚地拜了三拜。 赵霁懵懂:“太师父,蓝教主也是一番好意,您……” 陈抟慨然道:“你们不知道,他是在渡化我呀。” 老君曰:大道无形,生育天地。大道无情,运行日月。大道无名,长养万物。 忘情而至公,不为情绪所动,不为情感所扰,方能得证大道。 他修行二十年,一直为情念所困,因爱生痴,因痴生贪,因贪生迷,受魔障阻隔,裹足不前,此刻通过这一考验看透蓝奉蝶的苦心,终于摒弃情\\\\欲贪念,突破瓶颈,领悟到太上忘情的真谛。 他解下腰间的宝剑,拔出七星剑凝神观看,半生风雨入轻云,一柄断剑斩尘缘,现在他可以了无牵挂去追寻道法了。 “荣儿,你们将这把剑送回峨眉剑冢安葬,让你谢师兄继任掌门,叫他牢记‘讲信修睦’四字,往后教徒育人务必严谨,好好传递本门衣钵。” 商荣知道陈抟立定出世之念,师徒历经波折刚刚言归于好又要分离,他不胜感伤地问:“师父,您要去哪儿?以后还回来吗?” 陈抟微微一笑:“该去哪里,该回哪里,自有缘法做主,勿悲勿喜,勿失勿念。” 广袖轻拂,飘然而去,须臾走出数十丈,留下一缕清越的歌声。 “十年踪迹走红尘,回首青山入梦频。撷取旧书归旧隐,野花啼鸟一般春。我谓浮荣真是幻,醉来舍辔谒高公。因聆玄论冥冥理,转觉尘寰一梦中。” 声音仿如风过翠微,渺然而逝。 薛莲又卸下一项任务,让商荣赵霁就此留步,和教徒们拉着棺木策马别去。赵霁泪意潸然地目送一行人走远,喃喃自语道:“前天晚上我做了个梦,梦见蓝教主乘着仙鹤飞上天空,空中飘着连片的五彩祥云,成群的仙女在云端散花迎接他。我想蓝教主说不定真是下凡的神仙,在人间历劫后又回到了天上……” 圆满光华不磨莹,挂在青天是我心。 那风华绝代的美人,和这一段可歌可泣的传奇铭刻在许多人心中,必将代代传唱,一如侠士英雄们的精神风骨,生生不息。 商荣不能放任自己在伤感中滞留,他担着负鼎重责,首要任务是护送父亲的灵柩还朝,扶立新君稳定政局。 千里外的开封皇宫,符皇后正焦急步入景福宫后的高阁,一个人等在那里,怀揣前线传来的重大情报。 “启禀娘娘,陛下已于两日前殡天。” 符皇后心里噗通一下,不久恢复镇定。五天前她就得到郭荣身中剧毒,眼看不治的消息,对噩耗早有准备,此刻更关心自己的命运。 “王继恩,陛下驾崩前可曾留下遗诏?!” 匍匐的少年抬起头来,冷静沉稳尤胜于她。 “娘娘,陛下已与商荣相认,当着群臣册封他为梁王,加封摄政王,辅佐新帝,总揽朝政。” 符皇后眼前昏黑,踉跄倒跌一步,王继恩敏捷地扶住她,丝毫不受其慌乱干扰,这一年中他担任皇后眼线,监视百官,搜罗情报,历练得比从前更为老辣阴狠,遇事雷厉风行,再无一丝多余的感情。如今仇人金鳞入海,眼看着将要大张旗鼓,翻云覆雨,他唯有紧紧抓住皇后这张牌,与之来一场成王败寇的较量。 第210章 王朝更迭之兴乱 “商荣手握先皇遗诏, 轻易难除,娘娘须耐心设计, 徐徐图之。” 王继恩向符皇后献出两项计策,首先传令赵匡胤等随军将官率大军在京城外驻扎, 阻止商荣从容调兵,名曰釜底抽薪。 第二条则是个阴毒招数。 “奴才获悉可靠情报,商荣曾在辽国任高官,化名商辰风,此番正是他担任兵马大元帅,指挥辽军南侵。这样的人怎么能做亲王,把持我国朝政呢?无论是朝廷官员还是民间百姓都不会答应。” 符皇后闻言大喜, 忙让他拿出证据, 好治商荣的罪。 王继恩说:“娘娘容禀,此案案情复杂,很难集齐人证物证,商荣现是先皇当众认可的皇子, 又手握重权, 走正规途径审办费时又费力。况且此贼神机鬼械,没有完万之策,切不可打草惊蛇。以奴才之见,可用‘滴水穿石’之计谋之。” 符皇后忙问:“何谓‘滴水穿石’?” 王继恩上前耳语:“娘娘可多派心腹在京城及全国各大军镇散播消息,就说商荣是辽国奸细,冒充皇子,图谋篡逆, 等到民怨沸腾,文臣武将们也生疑时即可顺应民意将其拿办。纵使他武功高强,能逃脱追查,朝中大权也会返回到娘娘手中,届时便能高枕无忧了。” 符皇后利令智昏,高兴地采纳了他的对策。殊不知这两项都是歹人颠覆政权的毒计,王继恩一开始就没打算效忠任何人,铁打的江山流水的王,权豪势要才是他的终极目标。商荣与他冰炭不容,他必不吝一切手段阻止对方登上周国的权力巅峰。 三日后皇后的懿旨乘快马传到正在返回的送灵队伍中,命赵匡胤、韩重?、杨光义诸将在返程中分段驻军,以防御辽军。 大军撤退时已在边关留有足够的守军,商荣明白符皇后此举真正提防的是他,范质、王溥两位丞相认为最高权力交接的这段敏感时期确实不宜在京城附近集结重兵,建议商荣接受皇后的命令。 于是大军被分为三部分,分别留守要津关隘,赵匡胤护送灵柩朝臣来到距京城三十里的陈桥驿,率五万人马在此驻扎。商荣指挥剩余的两万禁军返回开封,五日后召集百官为郭荣举丧,年仅七岁的郭宗训在大臣太监的搀扶下来到万岁殿,登上御座。 满脸稚气的小男孩面对座下乌压压下跪的朝臣如坐针毡,小脑袋焦急摇晃,寻找求助对象。商荣以摄政王的身份侍立驾前,见状从容俯身,在小皇帝耳边低语:“陛下,大臣们已行完大礼拜,您让他们起来吧。” 郭宗训慌忙点头,向下脆生生叫道:“众卿平身。” 他像跨过了一道关卡,朝商荣感激一笑,前天大臣们簇拥这位俊美的大哥哥来到东宫,对他说:“殿下,这位是梁王郭宗范,您的异母哥哥,先皇已册封他为摄政王 分卷阅读539 - 分卷阅读539 - 分卷阅读540 假凤虚凰 作者:星海拾贝 分卷阅读540 假凤虚凰 作者:星海拾贝 分卷阅读540 ,以后由他协助您处理朝政。” 幼小的太子还没从父亲暴卒的打击中回过神来,对陌生人满怀戒惧,他从没听说自己还有位哥哥,去问母后,母后讳莫如深地告诫道:“先皇的旨意你先照办就是,少和那梁王说话,他若对你说什么做什么,你都要即刻告诉我。” 郭宗训感觉母后很不喜欢梁王,受其影响也对他保持戒心,这几天和商荣打过三次交道,听他禀报治丧情况,觉得此人学识渊博,头脑精明,初次接触宫廷礼仪,办事却桩桩件件细致妥当。对他不刻意讨好亲近,态度和蔼得体,流露出自然的亲切,很有长兄风范。 郭宗训对商荣暗生好感,便有了金殿上那一笑,不止他,与商荣接触过的大臣也对其赞不绝口,说他文韬武略样样出色,堪做朝廷的主心骨。 商荣每日勤于政务,百忙中挤出时间阅读郭荣生前的起居注,临终诀别那一幕给了他极大的震撼,幡然扭转了他的态度,现在他无比渴望了解父亲,斯人已逝,只能从故纸里寻找父亲的生平。 在那厚厚的书册里,他看到了一位锐意进取、励精图治、任人唯贤、开疆拓土、勤政爱民的君王。在位短短数年,郭荣对内减税收、兴水利、通漕运,重视国计民生。对外屡次御驾亲征,每次临敌都驰骑于阵前,先犯其锋,奖惩严明,不避亲疏。 比起战场上的雄姿飒爽,他在生活上的俭朴更是催人泪下,即位以来一直以身作则地崇尚节俭,曾在宴会上晓喻百官:“朕在宫中吃美味佳肴,深愧无功于民而坐享天禄,既然自己不能躬耕而食,那就只有亲冒矢石为民除害,才能略感心安。”,他严厉打击贪污,处死欺压民夫的官吏,主持扩建开封城以求为万民后代谋福祉……所言所行无不体现着爱民如子的仁心,使大邦畏其力,小邦怀其德,无偏无党,王道荡荡,当得起古今一帝的美誉。 商荣感慨万千,每每掩卷落泪,经过这么多挫折磨难,悲欢离合,他像学会飞翔的鸟,摆脱狭窄的视野,来到高空,俯瞰辽阔大地,亲近无边天幕。 地无言,四季循序渐进,天无言,日月自然轮替,天道有常,不为尧存,不为桀亡,一人之身心,唯有感悟一途,通一道,而齐万道。 他终于领悟了真正的“天道”。 成圣之路险阻重重,在他“悟道”同时,惊天动地的大浩劫正悄然酝酿。 摄政王佐政两个月后,关于他是契丹奸细的流言传遍全国,好事者和奸险之辈加油添醋,以讹传讹,使得朝野上下很多人对商荣产生质疑。 京城守将王审琦和石守信也听到了传言,他俩素有雄心,说白了都属于不安分的人,先皇晏驾,幼帝临朝,特殊情况下人心思变,他们的野心也似闹春猫儿一般受到撩拨,只不过对自身能力不自信,没有带头起事的魄力。 这日二人相约在石守信家喝酒,不觉聊到朝中局势,石守信问王审琦:“三哥,你前天跟赵霁套出话了吗?那梁王真在辽国做过官?” 王审琦道:“赵霁那小子口风很严,我旁敲侧击半天他只是装傻,再直接点就要惹祸了。不过他越装作不在意,越有问题,我听说梁王正命人暗中调查消息的源头,若真是谣言,这等大案他怎不公开追究?依我看,那梁王的来历大有蹊跷。” 石守信冷哼:“便是没蹊跷,他一个一无功绩二无履历的毛小子一上来就位极人臣,大权总揽,把劳苦功高的老臣们踩在下头,比如咱们的大哥为先皇立下无数汗马功劳,却被撂在外头不能回家,反正我是不服气的。” 王审琦说:“听说是太后反对大哥还朝,估计怕大哥受梁王笼络,对她母子不利。” 正说着,一人推门进来,石守信闻声训斥:“不是叫你们别来搅扰?下去!” 那人径直入内,呵呵轻笑:“二位大人好雅兴啊。” 兄弟俩以为家里进了贼,大惊跃起,先后亮出刀剑防御。石守信见对方是个清俊文秀的少年,两手空空,笑嘻嘻的似无歹意,喝问:“你是谁,何故擅闯我家?” 王审琦交游广,眼色好,认得这是以前在殿前司任过职,又被调去符后身边当太监的王继恩,奇道:“这不是王公公吗,什么风把您吹来了?” 语调和气,却没放下兵器,他听说王继恩已被先皇逐出皇宫,目前身份不明。 王继恩温和微笑:“二位莫要惊慌,在下是来给二位送礼的。” 王审琦与石守信对视一眼,小心探问:“敢问太后娘娘叫公公带了什么懿旨与我等?” 王继恩说:“我已不是宫中之人,久不为太后效力,王大人直接叫在下的名字便是。” “那王先生今日来有何见教?” “在下想送二位高官厚禄,锦绣前程。” 王继恩趁他们再度交换眼色,飞快夺下兵器,轻描淡写道:“这玩意儿拿着怪累的,先收起来吧。” 他一招便揭露出高低强弱,王、石二人自知不是对手,弄不清他的意图,心里七上八下。王审琦比较沉得住气,赶忙恭敬地请客人落座,亲自斟上一杯酒放到王继恩跟前。 “下官愚钝,还请先生明言。” 王继恩不客气地饮下杯中酒,堂皇言道:“近日京中纷纷传言说梁王是辽国奸细,不知二位大人是否耳闻?” 王审琦装糊涂:“飞短流长不足为信吧。” 王继恩冷笑:“空穴来风,不无道理,那梁王曾是在下的同门师兄,本名商荣,当年与其母商怡敏祸乱武林,滥杀无辜,还曾入宫行刺先皇,先皇仁厚,顾念与他母亲的情分饶其不死。他脱身后遁入辽国,协助辽国国丈萧思温掘堤水淹周军,之后投靠辽国公主,顺势巴结上辽国现任虏主耶律贤。耶律贤登基后对他极为信任,官拜公卿,还任命他为兵马大元帅,率军南侵。他在行军途中被武林盟阻截,失踪数月后现身瓦桥关,不知使了什么诡计迷惑先皇,使先皇误将他当做亲生子,崩逝前委以重任。此人阴险狡诈,暴戾凶狠,手上血债累累,实是大奸大恶之徒,如今登临高位,社稷黎民危在旦夕啊。” 这番话不过是把坊间传闻概括归纳了一遍,但由他说出来可信度就倍增了。 王审琦知道他是玄真派出身,确实是摄政王的师弟,又曾是符后的亲信,必然了解许多不为人知的□□,最要紧的,这些话符合他与石守信的愿望,他俩早怀不臣之心,确认商荣的污点就能为自己的反叛意图找到合理依据。 石守信顿时眼放异彩,拍案道:“世上竟有这等荒唐事,简直岂有此理!” 王审琦目示他淡定,又为王继恩掺了一杯酒,笑眯眯道:“先生请。” 王继恩爽快干杯,目光在他们中间来回一闪,吐露 分卷阅读540 - 分卷阅读540 - 分卷阅读541 假凤虚凰 作者:星海拾贝 分卷阅读541 假凤虚凰 作者:星海拾贝 分卷阅读541 关键:“殿前督检点赵匡胤赵大人追随太、祖、世宗多年,出生入死,战无不胜,乃国之栋梁。今方天下,局势动荡,北有契丹、北汉虎视眈眈,南有西蜀、后唐、吴越,南汉诸国并立,周国身处夹缝,须仁义智勇之明主方可保定基业,大展宏图。今上年幼,奸人揽权,丧乱已在眼前。此危急存亡关头非赵大人不能力挽狂澜,昔年刘关张桃园结义,关羽张飞辅佐刘备开创一方霸业,二位也是赵大人的义兄弟,何不效仿先贤拥立大哥举事,来日搏个封王拜相,荫子封妻,才是利国利民,光宗耀祖。” 王审琦和石守信这帮青年将领结为“义社十兄弟”,非常崇拜爱戴“大哥”赵匡胤,这番撺掇入木三分,直说到两个人心里去。石守信不敢擅自表态,抓耳挠腮地盯着王审琦。王审琦怕有诈,冷笑试探:“先生是梁王的同门师弟,又多蒙先皇太后恩宠,说出这等大逆不道的话来怕是不妥吧。” 王继恩不多话,扯开衣襟坦胸露腹,肚皮上盘踞着几道蜈蚣状的伤痕,看得旁人倒吸凉气。 “这些伤全拜我那商师兄所赐,我与他仇深似海,不共戴天,今日来与二位谋事,既为公理也因私恨。大人们若要见疑,那在下这番苦心也无用武之地,话不投机,就此别过。” 他整顿衣衫起身离去,走到门口被王审琦叫住。 “下官只是随口说说,先生切莫当真。” 他挽住王继恩胳膊回到座上,石守信接到他的暗示,急命人重备酒席,热情款待,酒过数巡后驱退仆从,谨慎询问:“若先生方才的话果出肺腑,我等岂有不用心卖命的?事关重大,还请阁下先透个风,教我们如何行事。” 王继恩莞尔,让他们倾身靠拢,一套篡逆夺位的阴谋就这样在他舌尖上诞生了。 十来天后,开封大街小巷都在流传一首童谣:“帝出身在冀州,开口张弓左右边。自然穆穆乾坤大,敢将火镜照心悬。”城中凡三尺以上童子不无会唱,商荣赵霁也听到了,又有人解析:“开口张弓是个‘弘’字,指代已故太尉赵弘殷,意思是他的子孙将得到天下。” 赵弘殷正是赵匡胤的父亲。 这预言不久分化出五花八门的版本,最有名的一句话是“日出处,点检做天子”,为此满大街的人都在疯传宋州节度使赵匡胤要造反,沸沸扬扬的传闻惊动宫闱,符太后急忙授意小皇帝召群臣公议此事,要求尽快处置赵匡胤。 商荣对流言的产生持狐疑,也提防赵匡胤和他的党羽有异心,赵霁敬重义兄为人,坚信他不会叛变,又说:“大哥的母亲妻小都在开封,他为人至孝,断不会不顾家人安危。这绝对是小人造谣中伤,意在离间君臣关系。” 防人之心不可无,商荣建议皇帝下诏召赵匡胤支身返京,假如他没反心,自会遵旨还朝,到时再设法解除他的兵权,便可平息非议,稳定人心。 这一措施十分得当,但架不住小人煽动破坏,王继恩的黑手早已伸向陈桥驿军营,散布各种消息,一会儿说小皇帝忌惮赵匡胤功高震主,想除掉他;一会儿说梁王与辽国勾结,今后要引狼入室,让虏主到开封做皇帝;一会儿又说京城内盛传赵匡胤要造反,皇帝已起疑心,打算卸磨杀驴…… 流言蜚语搅得人心惶惶,赵匡胤如釜中游鱼,寝食难安,鸟尽弓藏的先例数之不尽,前人栽树后人伐木,一朝天子一朝臣,每代新君即位,总要清理几个尾大不掉的重臣集权扬威,京城里的谣言兴许就是针对他的暗算。 他觉得:“乳臭未干的小皇帝未必有这个心智,多半是摄政王搞得鬼,可是我与赵霁有结义之情,他难道会眼睁睁看着他师父陷害我?假如不是摄政王的圈套,这些把我架在炭火上的人又是谁?” 疑神疑鬼地背了好些天芒刺,几匹来自宫中的飞骑带来点燃引线的火花。 “陛下有旨,命殿前都检点,宋州节度使赵匡胤即日还京,其余将士仍原地驻扎,不得有误。” 赵匡胤接旨时手心积满冰凉的汗水,似乎能看到不远的京城,一架雪亮的铡刀已为他开启。 第211章 王朝更迭之兵变 消息迅速传遍军营, 引发若干有形无形的骚动,人们如同暴雨来袭前的禽兽虫鱼, 无一例外沉浸在危机当中。赵匡胤的弟弟赵匡义和掌书记赵普已密谋多日,圣旨一到, 二人急忙奔入帅帐,赵匡义不言不语,上前抱住哥哥的腿放声大哭。赵匡胤明白原由,也忍不住低头垂泪,赵普见机进言:“朝中有诈,大人此一去就是羊入虎口,万万不可上当。” 赵匡胤苦道:“我知道京里有人要害我, 可皇命难违, 抗旨不尊也是杀头的罪过啊。” 赵匡义哭怨:“大哥,你为郭家出生入死,足以功标青史,却落得个兔死狗烹的下场, 这冤屈便是黄天也看不过去。堂堂男儿, 与其负屈而死,不如拼死一搏,咱们干脆趁着兵强马壮杀回京城,夺了皇位,不成功便成仁!” 赵匡胤唬得急忙捂住他的嘴:“贤弟不可胡言!为人臣子岂可生叛逆之心?!” 赵匡义咬牙道:“君王无道,天下伐之,大哥是响当当的英雄汉, 满朝文武谁不钦敬。古人云:王侯将相宁有种乎?他郭家原先也是后汉的臣子,靠造反夺得江山,我们为什么不能效仿?” 这番话可以说是很多人的心声,自朱温灭唐以来,天下割据,僭窃相踵,忠君思想已大大衰弱,皇位建立在强权之上,武力雄厚者皆可居之。赵匡胤身处吉凶叵测的窘境,心里能不活动? 赵普捕捉到他的异色,适时献策:“大人,三公子说得极是,昔年唐太宗也是受太子建成逼迫,无奈起事,夺得皇位后终成一代明君,大人神武过人,仁德广布,朝中武将无不以您马首是瞻,您若带头举事,不愁他们不群起响应。” “义社十兄弟”控制了当今周国半数以上的军队,另外一些藩镇将领也多与赵匡胤交好,他在军中确实有一呼百应的能力,这大概正是惹来皇室忌惮的原因。 赵匡胤天生的红脸胀成茄色,皱眉思索片刻,猛地摇头,对赵匡义说:“不成不成!老夫人还在京城,我若举事,她岂有生路?我们不能为自个儿的性命前程担上不孝的罪名。” 赵普忙上前扯住他的袖子低语:“大人放心,前日王审琦、石守信两位将军秘密传书与我,只要大人下定决心,他二人自有办法保定尊府家小。” 这赵普早年便是赵匡胤父亲赵弘殷的心腹,为人诡诈,擅权变,多智谋,深得赵匡胤信赖,也被他的义兄弟们推崇为军师。王继恩对朝廷官员了若指掌,明白要煽动赵匡胤叛乱,赵普是必不可少的一粒棋,教唆王审琦和石守信在京中 分卷阅读541 - 分卷阅读541 - 分卷阅读542 假凤虚凰 作者:星海拾贝 分卷阅读542 假凤虚凰 作者:星海拾贝 分卷阅读542 传谣造势的同时,又让他们暗中联络赵普,此时计划已然成熟。 赵普取出王、石联名的秘信交与赵匡胤,信上说他二人负责开封的军事防御,禁中及各大城门都在其掌控内,一旦陈桥驿有变,他们将立刻发兵包围皇宫,打开城门迎大军进城。 赵匡义在一旁守着赵匡胤读信,信心勃勃道:“大哥,有王兄和石兄做内应,此事必成,您就别犹豫了!” 赵匡胤将秘信仔仔细细读了三遍,愣神一阵,背过身去,过了半晌慢慢回头,眼里泪花扑闪。 “先帝待我恩重如山,我岂忍欺负他家的孤儿寡妇。” 赵匡义一个劲儿跺脚:“这会儿不是我们欺负孤儿寡妇,是孤儿寡妇要杀我们,大哥,生死在此一念,当断不断反受其乱啊!” 赵匡胤扯袖拭泪,心里说不出的难受,挥手道:“你们莫要相逼,容我再想一想。” 赵匡义还要劝说,赵普拿手肘轻轻一碰,暗示他先忍耐,平静地说:“时间紧迫,请大人善加定夺,我等待会儿再来。” 他拉着赵匡义离开帅帐,来到僻静处。赵匡义急得毛焦火辣,向他摊手道:“大哥难忘旧恩不肯决断,如之奈何?” 赵普自有成算:“令兄仁善心慈,不肯背忘恩负义的骂名,以下官愚见,只有施行兵谏,将生米煮成熟饭,届时令兄骑虎难下,必会应允。请三公子负责联络营中诸将,下官这便去写信通知王审琦和石守信,让他们今晚动手。” 深夜,淡月如钩,疏星浑蒙,赵匡胤枕着酒坛睡在帐内,纯烈的高粱酒烧灼他的胸口和脑门,却酿不出半分醉意。纷乱的念头像火堆上的羊炙,不断呲呲冒油,一颗颗清楚分明地滴落,助长火焰。成大事者不拘小节,但小节不包括忠孝,他自来以仁义为行事准则,才能换来亲朋的认可敬重,郭荣对他有知遇之恩,也不曾有过半分亏待,人走茶凉已是无耻,更何况过河拆桥?他赵二若真干了这种昧心事,必遭天下唾骂,即便当上皇帝又如何服众? 更鼓绝,拂晓近,剧烈的喧哗惊醒沉睡的大地,营地里火把盈天,上万军士洪水般冲向帅帐,赵匡胤的亲兵吓坏了,一名将官拔剑呵斥众人:“你们怎敢到这里吵闹,想造反吗?” 协同赵匡胤驻军的武信军节度使张令铎出列回应:“军士哗变,快请赵大人出来。” 赵匡胤已被惊动,手提铁棍,披发跣足赶到帐外,见状大惊。 张令铎上前恭敬揖拜:“赵大人,朝中出了奸人,幼主年幼,寡妇无知,我汉人的江山眼看要被胡虏占去,将士们为大周披坚执锐,浴血奋战,谁都不愿任人宰割。因此决定顺应天意,拥立点检为天子。” 赵匡胤还未开口,人群爆发出震耳欲聋的呼喊:“拥立点检,开国立功!” 呼声此起彼伏,不绝于耳,显是预谋好的。 赵匡义挤到阵前劝说:“大哥,将士们不愿再为郭家效力,已怒斩了昨日来送圣旨的太监,开弓没有回头箭,您就顺应天命吧。” 几颗血肉模糊的人头已呈到帐前,赵匡胤瞠目结舌,明知是三弟等人的激将法,奈何木已成舟,华山一条路,不走也得走。 众将见他神色凝重,似已下定决心,忙抖出一件黄袍,七手八脚硬笼到他身上,随后跪地直呼“万岁”。 赵匡胤长叹一声,仰天道:“罢、罢、罢,弟兄们都把身家性命托付于我,我说不得要为你们担这场干系。但是,你们既然立我帝,就得服从我的调度,否则这玩命的勾当我断不能依。” 张令铎忙说:“我等均是真心拥戴,日后自当遵从王命,绝不违抗。” 赵匡胤马上说:“那我先与众将约法三章,第一,周国国君和太后曾是我们的主上,汝等不可惊犯;其二,朝中的旧臣曾是我们的同僚,汝等不可欺凌;第三,不得劫掠公私府库,侵扰京城百姓,来日大军入城不得妄动一砖一瓦,一草一木,服从命令者定有重赏,违令者,诛其九族。汝等可都答应?” 众人高喊:“谨遵圣命!” 赵普见赵匡胤称帝,忙上前禀报:“启奏陛下,微臣已派人传书王审琦、石守信,他二人此刻想已拿下开封,请陛下速速班师回京。” 造反已成事实,赵匡胤也想赶在消息传开前入京控制局势,即刻号令三军拔营,浩浩荡荡向开封进发。 然而计划并不顺利,这一夜开封城中上演了惊心动魄的激斗。自打商荣对赵匡胤起了戒心,便派人暗中监视他的党羽,三更时分接到急报,说王审琦和石守信突然前往军营调兵,商荣明白叛党开始作乱,火速出王府赶往皇宫。 不出所料,叛军的首要目标是小皇帝,宽阔的御街上充斥着数千勇猛狂奔的禁军,排头的已逼近宣德门,迎面突然刮起一阵寒风,冷气砭肤,力能拔石,突进的士兵都被掀翻,冲在最前面的几个冻成了僵尸。 商荣拦住叛军,让赵霁快进宫保护皇帝太后,赵霁知道事态严峻,飞也似的奔去,眨眼跃过宫门。 商荣立在宫门外的广场上,身后空空荡荡,眼前是几千个铤而走险的亡命之徒,他们走出这一步便不能退缩,恶狠狠盯着形单影只的少年,用锯齿般的视线切割他。 攻城夺地的精锐之师在商荣跟前也不过乌合之众,他从容向前,带动一团呵气成霜的寒气,炎夏顿时成严冬,士兵们被迫退后,稍慢一点皮肤便被血晶刺破,瞬间已有几十人惨叫倒地。 铺着霜雪的通路直指统帅石守信,目睹神奇景象,他毛骨悚然,确信这摄政王和传说中一样是个妖怪,正想下令围剿,商荣欺身上前将他拽下马背,他的刀只拔出一半就被冻住,双腿咔嚓折断,痛呼就擒。 “赵匡胤到底还是反了。” 听到商荣憾惋的叹息,石守信昂首大骂:“你这个窃国谋权的辽狗,我大哥明早就会兵临城下,到时定叫你尸骨无存!” 商荣点了他的哑穴,周围人畏惧他的邪功,无一敢来救援。少时王府亲兵和几名可靠官员到场,商荣当众宣话:“今夜之事乃叛将石守信一人之过,其余人等不予治罪,再有图谋不轨者,杀无赦,灭三族!” 命人接替石守信职务,收缴士兵们的武器,监押回营,将石守信打入天牢,又派军队镇守城中干道要卡,包围赵匡胤和王审琦、石守信等人的府邸,不得放跑一人。 他部署完镇乱决策,迅速进入皇宫,如他所想,殿前司也有官员参与叛乱,紫宸殿外血迹斑斑,建筑、树木、道路上布满打斗的痕迹,玉阶下陈列着上百具尸体,好些焦烂发黑,为炽天诀所杀。 赵霁已带人剿灭宫里的叛党,将符太后接来紫宸殿,与郭宗训放在一处保护,母子提心吊胆躲在殿内。符太 分卷阅读542 - 分卷阅读542 - 分卷阅读543 假凤虚凰 作者:星海拾贝 分卷阅读543 假凤虚凰 作者:星海拾贝 分卷阅读543 后与商荣芥蒂极深,一直借故拒绝见面,这时再顾不得颜面,听说他入宫了,忙派人来询问。 商荣说:“外臣与殿前司统领窜通谋逆,已被臣等镇压,请陛下太后放心。” 赵霁不信事情这么简单,等那太监离去,悄声问:“石守信为何突然带兵犯禁?真是元朗大哥指使的?” 事实摆在眼前,这无望的询问只会徒增痛心,他感叹名利之毒人莫能挡,一向以正人君子著称的义兄也会做出辜恩背义之事。 商荣拍了拍他的肩膀,危情当前,不容他们感伤,当下吩咐:“王审琦肯定已控制了各大城门的守备,禁军都是赵匡胤的人,一个都靠不住,你立刻带我的卫队去夺回城防控制权,记住,先别杀王审琦,赵匡胤谋反的原因还不清楚,留着活口,以免激化矛盾。” 赵霁去后,他又命人急召慕容延钊入宫,目前保护皇室安全是重中之重,大内卫戍部队也与赵匡胤及其党羽有着千丝万缕的关联,能够信任的只有大师兄慕容延钊了。 慕容延钊近日称病不出,接到诏令硬着头皮赶来,商荣看他的面色已猜到八、九分,问他:“大师兄,王审琦和石守信伙同赵匡胤谋反,这事你早就知道吧?” 慕容延钊和他关系特殊,剧变来临时不能不说心里话,换上从前的口吻诚恳道:“师弟,愚兄不知道他们今晚会动手,但早料到会有这一天。天下纷乱,由来已久,为君者以力服人,当今并存的诸国,有哪个不是篡僭而来的?那些大臣们大部分亲眼见证或者亲身经历过改朝换代,有的侍奉过好几朝君主,都是做臣子,他们才不管皇帝是谁,只求保住荣华富贵,因此也会自发地追随可靠的君王。先帝在世时文治武功成就斐然,从而获得大臣们拥戴,今上年纪太小,没有令臣下信服的才能功绩。你虽有才干,但坏就坏在过去那段不光彩的身世上,如今朝中深信你是暴虐好杀的江湖败类,冒充皇子,又与辽国脱不了瓜葛,谁还敢把希望寄托在你身上?就是赵匡胤不反,也会有另外的人出头。再跟你交个底吧,王审琦也来试探过我,假如我和郭家没有玄真派这层关系,我也会加入他们。” 趋利避害,人之本性,身在乱世,自保从来排在第一位,商荣明白那些天天山呼“万岁”的大臣们没有几个是真心效忠郭氏的,这也不能苛责,忠诚不能保他们家宅平安,不能让其妻小丰衣足食,当一个皇室无法庇护臣民时,便逃不过臣民的背弃。 他低头自责:“怪我当初做错事,被人抓住把柄。” 慕容延钊摇头:“却也怪不得你,要怪就怪先帝去得太早,他哪怕多在位五年,事情也会是另一番景象。不过我相信以你的手段,要挽回局面并非难事,就看狠不狠得下这条心。” 叛逆的火焰只能靠鲜血扑灭,除非把赵匡胤一党和与他们交好的官员全部杀尽,彻底清洗朝堂才能保证政权稳固。 这么一来血雨腥风将弥漫整个周国,上位者的抵抗、逃亡中必定遍布平民的尸骨,那无疑是一幅地狱图景。 商荣深吸一口气,先集中精力解决眼前的危机,问慕容延钊:“大师兄,现在我没有信得过的人了,你能替我保护陛下太后吗?” 慕容延钊装病蛰伏就是不想淌浑水,此时不得抽身,仍以道义为重。 “先帝是我长辈,你又是我的师弟,我会尽我所能保护你们的家人。可是,师弟,你若真要大开杀戒,务必先知会愚兄一声,愚兄好辞官归隐,带领家小躲这场是非。” 商荣将宫中防务尽数交付于他,来到朱雀门,王审琦果然派人夺门,与赵霁率领的卫队发生冲突。赵霁已擒获王审琦,命人带往天牢关押,向商荣汇报各门情况后请求:“我想去赵家看看。” 商荣点头:“我正要叫你去安抚赵家人,特别是赵匡胤的母亲杜氏,好好保护她,最要留神防止她自尽。” 此时赵家已乱成了蜂窝,赵匡胤和赵匡义兄弟出征在外,家里只有赵匡美一个男人,他是个文弱书生,年纪又轻,当不起事,听说朝廷派军包围家宅,惊得汗不敢出,命人出门询问。领队军士不知轻重,直接说:“赵匡胤勾结石守信、王审琦谋反,事已败露,尔等等着连坐吧。” 这一吓还了得,内宅立时哭成一片,只有杜老夫人出奇泰定,呵斥赵匡胤的妻子贺氏:“我儿自小胸怀壮志,我早知他会有一番经天纬地的大作为,你这做妻子的应当为他骄傲,不得哭哭啼啼添晦气。” 贺氏恐慌道:“奴家命不足惜,只是孩子们年纪尚小,若有好歹,岂不痛煞人也。” 杜氏凛然不动:“各人有各人的造化,命格高便乘云上天,命格低的合该短命,害怕又顶什么用?你且学我顺其自然,真到了过不去的关头,就领着孩子随我一起上路,绝不能拖元朗后腿。” 贺氏料想皇帝不会放过她一家,婆婆又素性刚烈,前路真个凶多吉少,眼望膝下几个娇儿弱女,心如刀割,不敢再当着杜氏的面哭泣,眼泪只往肚里流。 魂不守舍之际,门外惨叫突起,赵匡美忙到门口查看,只见一个黑衣蒙面人持剑闯入,不管男女见了就杀,直奔后堂而来。他惧然逃回厅上,刚叫了声:“母亲快走!”,蒙面人瞄准他照头劈砍,他一跤跌倒,其余人见状都以为他活不成了。 尖叫声甫一响,那蒙面人似被一阵大风刮得向左侧飞出,轰地撞上墙壁,一个人跳出来,追着他连劈数掌,劲风四合,屋宇撼动,门窗脱落,墙壁开裂。那蒙面人被他第一掌震伤,自知不敌,仓皇跃墙逃窜。赵家人心惊胆战,见赵霁出现在门框内,方才长舒一口气,随即想起他是摄政王的人,重又紧张起来。 赵霁进屋后向平时那样毕恭毕敬向杜氏行礼。 “孩儿来迟,让干娘受惊了。” 他是赵匡胤的义弟、杜氏的干儿子,赵家向来拿他当自己人,平辈都称他“六弟”,下人们都唤做“六爷”。 杜氏从容试探:“六郎,你实话对我说,你两位哥哥究竟怎么了?” 赵霁谨记商荣叮咛,和颜抚慰:“石守信和王审琦煽动城中军士闹事,已被镇压,哥哥们还在陈桥驿,孩儿也不知他们境况如何。梁王特命孩儿来保护家人,还请您一切宽心。” 杜氏心想:“这摄政王倒沉得住气,有他坐镇,我儿能不能成事尚未可知。” 对赵霁说:“多亏你来得及时,否则我阖家老小命休矣。” 贺氏余悸未平,生怕再遇杀身之祸,指望赵霁念及旧情搭救家人,抱着赵德芳上前求告:“六弟,大人们犯事该有什么结果自然没得说,只求您可怜可怜这些个侄子侄女,放他们一条生路。” 说完哄着德芳叫“舅舅 分卷阅读543 - 分卷阅读543 - 分卷阅读544 假凤虚凰 作者:星海拾贝 分卷阅读544 假凤虚凰 作者:星海拾贝 分卷阅读544 ”,赵德芳两个月前才被石守信送回赵家,惊惧症仍时有发作,赵霁有空便来探望,抱着他外出逛街,陪他说话玩耍,每次德芳一哭闹,见着他便安静了,这时大人们慌作一团,他如何不怕?见了赵霁便哭着往他怀里躲。 赵霁想起义姐赵京娘,当此情形心酸难过,连忙安慰贺氏:“大嫂放心,即便遇到化解不了之事,我也会想方设法保全你们。” 他口头坚定,心里没底,争夺皇权的斗争无不肝脑涂地,鱼死网破,比如刚才他若晚来片刻,赵家被刺客灭门,必会巩固赵匡胤的反心,由此可见,有人在幕后推动这次叛乱。商荣派他保护赵家人,意在为双方留下谈判的余地,但愿他能寻到良策,以和平方式化解干戈。 保康门东街一条深巷内,漆黑的宅院燃着一点孤灯,王继恩彻夜守在灯下,聆听外间动向。半夜大街上淌过军队奔驰的脚步声,这表明叛党们开始行动了,他一阵窃喜,也因时而动,让韩通去刺杀赵匡胤的老母妻小,再嫁祸给朝廷。如此一来必将催化叛乱,激起赵匡胤对皇室的仇恨,商荣纵有天大的本事也难稳定局面,开封城会被血洗,兵灾将席卷整个周国,世道越乱机会越多,笑到最后的才是赢家。 可是街上的骚乱不久平息了,他等了半晌,渐渐不耐,提剑出门查看,恰遇韩通跌跌撞撞逃回,扑到他身上,咳血喘息:“师弟,计划失败了,赵霁那小子赶去了赵家,我被他的炎气打伤了。” 王继恩闻言发根倒竖,狠狠瞪视皇城所在的方向,该死的商荣又提前看破他的计谋,毁掉他一步好棋。 韩通被炎气烧坏五脏,强撑着逃回来,见着王继恩精神松懈,跪地不停吐血,颤声道:“师弟,快救救我。” 王继恩腰身挺立,昂首挺胸地垂视他,似一尊无情的石雕,乍然拔剑,噗嗤一声,雪刃没入他的胸膛。 韩通的惨叫都卡在喉咙里,难以置信地凝视他。 王继恩面如玄冰,眼眶里升腾着仇恨的火炬,快意道:“你已经没用了,我等这一天也等了很久了,你和商荣一样,都是我的仇人,相比起来我更恨你。最初奸污我,欺辱我,让我生不如死的人就是你,要不是看你还有点利用价值,我断不会容你活到现在!” 说着转动剑柄,捣烂仇人的心窝。韩通抽搐着断了气,到死不信王继恩会这么狠心,他是强迫过他,可后来已用百依百顺的疼爱和无微不至的关怀补偿了啊,那么深厚的爱还不能捂暖他的心? 以毒、药为饵,只能捕到魔鬼,压迫换来的顺从通常在为复仇蓄积力量,爱情的种子更不会在强、暴的土壤上萌芽,这道理他是永远不懂了。 王继恩抽出长剑,不慌不忙用死者的衣衫擦净血迹,低声祝祷:“小师弟,我已处死杀害你的凶手,希望你泉下有知别再怨恨我。” 干过的诸多坏事里,朴锐之死是他唯一的歉疚,他不承认自己是事件元凶,将罪责全部推到韩通身上,这也是他必须杀死韩通的理由。 恶人大多心智扭曲,颠倒黑白混淆是非以求内心安稳,从而心安理得地持续作恶,王继恩是个中典范。虽然商荣阻止了他的灭门计划,但赵匡胤的叛乱已经起步,京城上空笼罩战争阴云,大众苦心经营十余年才换来的太平景象危在旦夕。 第212章 王朝更迭之王道 次日巳时, 赵匡胤率大军抵达京城北郊,探马来报, 说各大城门紧闭,不许任何人往来出入, 城楼上广设□□手,防备极其森严。人们明白内应失手,赵普建议赵匡胤立即攻城,趁着城中兵微将寡一举拿下。 赵匡胤先派一员将领去探虚实,那将军带着十几个骑兵来到封丘门前,向城楼上大声呼喊:“我们是戍边守军,有紧急军情要向陛下禀报, 请速速开门!” 商荣亲自镇守这座城门, 见叛军来到,命人将王审琦、石守信押上门楼,让部将向下喝斥:“尔等叛贼奸计已败,快去叫贼首下马受降, 敢负隅顽抗, 即刻杀得尔等片甲不留!” 那叛将见王、石被缚,慌忙撤退回营,向赵匡胤报讯。赵匡胤料想家人已身陷囹圄,心中又急又痛,奈何已成骑虎之势,不进则死,便下令擂鼓出战。 成千上万士兵骑着战马、背着弓矢、推动庞大的攻城器械狼奔豕突地冲向京城, 地平线上漫起狂涛般的沙尘,聚集在城门外的客商旅人们惊恐逃散,哭喊声震动数里。 混乱中一道白光风旋电掣射离封丘门,贯穿敌人的军阵,转眼直抵中军阵前。众将眼前一花,一个身着白蟒袍头戴紫金冠的英挺少年已立在赵匡胤马前。 “是梁王!” 商荣从天而降,搅乱叛军阵脚,众将慌张出击,无数刀枪剑戟迎头劈砍,他以野鹤唳霄之势冲破杀阵,剑影漫空铺洒,敌人的兵器豆腐软泥似的断裂,有几人头上盔缨微微晃动,像微风刮过,脑袋已做了商荣的垫脚石。 他踩着人头逼近赵匡胤,右腕旋抖,剑风似鞭子狂抽,将赵匡胤身上的黄袍撕得粉碎,力度恰到好处,未伤他一分一毫。别说本人,周围的部从喉咙里都像灌了铅,全部张口挢舌。 一旁的赵匡义还未回过神,身体一僵,已被商荣点住穴道拽离坐骑。商荣拎着他的,剑指赵匡胤,威严警告:“再敢妄动,本王定取尔等项上人头!” 言罢点地飞旋,犹如狩猎成功的苍鹰,提着赵匡义原路奔回,一来一去,神行鬼变,锐不可当,若非亲眼所见,谁能相信世间有此高手。 赵匡胤早听说梁王武艺超群,这实际的身手更比传说厉害,就凭刚才的手段,杀他易于探囊取物,弟弟又被他捉了去,照此情形看断不能贸然开战。 他急令军队鸣金收兵,先在当地安营扎寨,聚集幕僚共图后计。 商荣回城后召集众臣,想派范质、王溥去与叛军和谈,两个老狐狸畏险推辞,说:“贼军势大,反心坚决,非口舌能劝降。为今之计只能由殿下亲自出马,先斩贼首,然后个个击破,方可解围。” 其他大臣纷纷附议,还有人主张处死王审琦、石守信,诛杀赵氏满门,将人头悬于城门外,以泻叛军锐气。 商荣心知叛党势众,杀了赵匡胤,他们还会拥立其他人,或者干脆各自为阵,继续叛乱。城中禁军心向反贼,此外没有可供作战的部队,在找到援军前不易采取过激手段。 他已派人传讯各地军镇,让他们即刻带兵勤王,然而局势比他想象的还糟糕,赵匡胤造反的消息传开,迅速得到了地方藩镇韩令坤、高怀德等人的公开支持,这些手握重兵的将领甚至派兵增援,赵匡胤的好兄弟们,如李继勋、杨光义、韩重?等人更是快马加鞭赶来助阵,十天后围 分卷阅读544 - 分卷阅读544 - 分卷阅读545 假凤虚凰 作者:星海拾贝 分卷阅读545 假凤虚凰 作者:星海拾贝 分卷阅读545 困开封的军队增至三十万,无论登临哪座城楼,都能看到叛军飘扬的旗幡,密如蚁群的军队占据京城周边每一寸土地,不停歇地对着城内高呼:“拥立点检,开国立功。” 城内军民受其鼓动,数日内爆发十余场规模不等的暴、乱,死伤上百人,街市上家家关门闭户,人踪难觅,巷陌里时时传出平民的哀号,战火未起,绝望已覆盖全城。 大臣们大多龟缩不出,剩余的每日力谏商荣速下决断,擒贼先擒王,杀死几名贼首,叛军即可不攻自破,先解燃眉之急,再图后策。 商荣之所以迟迟不动,是不想殃及这座城池,不愿让内乱毁掉父亲千辛万苦整顿好的山河,也通过几日来叛军集结的情况看到了人心所向,在散沙一盘的周国官僚集团里,赵匡胤拥有令万众一心的凝聚力,杀了他两军对垒的形势会立刻崩成盗贼蜂起的乱局。而且据探子调查,此人治军严明,数次严敕军士,勿令剽劫,与邻近村镇秋毫无犯,获得了当地百姓拥戴,莫非真是天命所归? 围成第十三日,天空雨云密布,雷电交加,如鞭如豆的大雨冲刷皇宫的殿阁楼台,景物模糊,如吉凶莫测的未来。 商荣站在文德殿的高檐下望空沉思,殿阁内忽然传出女童的哭声,是他的小妹金花公主郭俊平。他转回殿内,抱出躲在书桌下哭泣的小公主,郭荣驾崩后,郭俊平思念父亲,时常偷偷跑来他生前理政的文德殿,以为待在这儿就能把父亲等回来。这时因为伤心和雷雨惊吓,声嘶力竭地哭着,商荣找到她时,她的一双大眼睛已肿得像兔子。 “小春子,我害怕。” 郭俊平抱住商荣的脖子,躲在他怀里不停发抖。由于符太后作梗,未向她解释与商荣的兄妹关系,商荣亦觉得她年纪太小,此刻还不宜告诉她真相,是以小公主仍以为这救过她的大哥哥名叫木逢春,每次见面都叫他“小春子”。 商荣很疼爱这个妹妹,抱着她拍哄,郭俊平委委屈屈问:“小春子,宫里人都说我父皇殡天了,我问过几位哥哥,他们说殡天就是皇帝去了冥府,再也回不来的意思,我真的再见不到父皇了吗?” 商荣酸楚地搂住她的小脑袋,不知怎样安慰才好,胸口顶住一个坚硬的事物,是小公主手里拿着的碗碟。 他瞅着那淡蓝色的精美瓷碗问:“公主,这是什么?” 郭俊平吸吸鼻子说:“这是父皇生前最爱用的茶碗,我从那边架子上拿来的。” 据说这种幽淡隽永的淡蓝瓷器是郭荣御令烧制的,赐名“天青釉”,他日常使用的器物大多是这种瓷器,商荣在宫中见过不少,征得妹妹同意,他拿过茶碗观赏,无意中看到碗底刻写着两行小字:“雨过天青云破处,这般颜色作将来。” 能在御器上题刻的只能是皇帝本人,一阵热潮涌上商荣心头,眼眶顿时湿润了,父亲在以“天青”明志,他要造福苍生,统一国家,做一代青天明君,给百姓一个朗朗乾坤。 “若朕身可以济民,亦非所惜也。” 说这话的皇帝,他是古往今来第一个吧。他明白这天下不是某个人或家族的私产,属于千千万万的黎民,任何以追逐权力为目的的战争、破坏都是逆天而行,保境安民才是帝王的真谛。 圣人不以一己治天下,而以天下治天下。 国之根本在于民。 王者之道止于仁。 风雨渐渐平息,天幕仿佛撕开一层灰暗的旧衣,露出纯净清透的蓝色,在这片宁静的天空下,富饶的开封城沐浴着新鲜的阳光,而丽日普照下的周国疆域,上千万百姓正为和平虔心祷告,商荣知道那才是他应该舍身守护的东西。 是夜,他把赵霁召到跟前密谈,赵霁预感他已做出最后的决定,一个念头就将改变无数人的命运,这一沉重包袱任谁都不能从容负载。 他进殿后蹶蹙地望着商荣,唯恐听到与杀戮有关的字眼。 商荣问他:“你还记得那年赵匡胤与我们一起去襄阳龙兴寺,寺里有传说预言他是未来的真命天子吗?我想这预言或许真有道理,你和他接触时间较长,觉得他为人究竟如何?” 赵霁用不着对他顾忌,据实评价:“他心地清正,嫉恶如仇,为人宽仁大度,严于律己,且崇尚节俭,以身作责,应该算是百里挑一的正人君子。还有才干,有魄力,能服众,善用人,比李煜、孟昶之流高明千倍。” 商荣点头:“你这些看法和我听到的差不多,他若真做了皇帝,大概不会辜负民心吧。你现在随我去找他,再试试他当不当得起帝王之责。” 今夜赵匡胤照旧难以成眠,这几日手下部将意见越发矛盾,有人明显很不耐烦了,再拖下去内部必将分裂,形势像紧绷的琴弦,到了断裂边缘。 将士们都清楚京城是个一触即碎的鸡卵,只因梁王一人,这枚空壳蛋就成了嚼不动的硬骨头,他在大军中来去自如,首领统帅们的脑袋就是他预定好的货物,随时可来提取,造反成功丢了性命,与别人作嫁衣裳,谁又肯做这折本买卖? 赵匡胤身边举目无亲,家人都不知死活,这点也大大限制了他造反的激情。他并非自私自利的冷血鬼,若骨肉尽绝,这皇帝当着又有什么滋味? 人前前呼后拥,人后回肠九转,如今他比世人都能体会什么叫“上天无路,入地无门。” 正躺在床上干瞪眼,一个鬼魂般的人影来到他身后。 “大哥。” 细若蚊吟的低呼惊动赵匡胤,他翻身坐起去拿床边的铁棍,被来人牢牢按住手背,嘴巴也被对方手掌封死。看到赵霁的脸,他心头一凉,以为命丧于此。 “大哥莫怕,我不是来害你的。” 赵霁指着几个倒地昏睡的仆从解释:“我给他们嗅了迷香,过几个时辰就会醒,没事的。” 赵匡胤看他没恶意,仍难释戒疑,等他松手悄声问:“六弟是奉梁王之命来的?” 赵霁满肚子牢骚想对他倾吐,不无责备地说:“大哥,这是怎么回事啊,朝廷并未亏待过你,你为何突然做出这种事?” 赵匡胤不愿被人当做负义小人,赶忙自辩:“非是愚兄无义,不知谁在京城造谣说我有反心,朝廷又诏令我单独回京,我以为陛下要杀我,深感走投无路。那夜醉卧营帐,一干军士群起涌来,说梁王与辽国暗通款曲,日后要把国家卖给虏主,又说陛下年幼,太后无知,恐奸佞掌权,害大伙儿没有好日子过,硬是给我笼上黄袍,逼我坐这个位置。我现在前路渺茫,又不知城中家小近况,实是度日如年啊。” 赵霁听了,深信事件正如商荣所料,是奸人一手策划挑动的,不禁叫苦道:“大哥你上当了,当日太后唆使陛下、大臣们处置你,梁王说谣言 分卷阅读545 - 分卷阅读545 - 分卷阅读546 假凤虚凰 作者:星海拾贝 分卷阅读546 假凤虚凰 作者:星海拾贝 分卷阅读546 不可尽信,召你回京是想验证你是否忠于皇室。你在陈桥驿发动兵变的当晚,王审琦和石守信带兵逼宫夺门,被梁王镇压,梁王知道他二人是你的义兄弟,破例开恩未将他们处死。又命我去赵家保护家人,亏我去得是时候,一个刺客正在府上行凶,再晚一会儿廷美哥哥就被刺客砍死了。” 赵匡胤大惊,忙问家人近况,赵霁说:“他们都没事,梁王已将老夫人、廷美哥哥和两位嫂嫂以及侄子侄女们接到宫中由我大师伯慕容延钊统一保护。那刺客的主使者定是离间你和朝廷的主谋,想杀光赵家人,彻底逼反你。” 赵匡胤自悔不迭:“我竟上了奸人的当,大错铸成,悔之晚矣啊。梁王仁慈,我该如何报答他?” 赵霁说:“梁王现在军营外等候,让我请大哥前去相见。” 赵匡胤又是一惊,心想:“梁王许是亲自来找我谈判,两军僵持不是办法,且去瞧瞧他作何主张。” 于是下床穿戴整齐,拿起挂在床头的黄袍细细叠好搭在臂弯里,让赵霁带路。赵霁担心被卫兵发现,驼起他飞步窜出军营,来到两里外的山坡。 时值午夜,月明中天,赵匡胤见商荣伫立在孤岩上,白衣随风飘摆,夺尽月色,仰望真有神仙之概,忙来到驾前顿首下拜,双手献上黄袍:“罪臣赵匡胤参见梁王千岁。” 他敢支身赴约,足见胆识气魄过人,商荣不动声色质问:“赵匡胤,你该当何罪?” 他已练就不怒自威的气势,一开口就教赵匡胤额头冒汗,忙道:“罪臣受奸人挑拨,铸成大错……” 他一五一十陈述的兵变前因后果,而后告罪:“此次兵变乃罪臣一人之过,罪臣愿受千刀万剐,求千岁辜念余人都曾是有功之臣,从轻发落。” 他说了些场面话试探,猜度对方会如何周旋,不料商荣看门见山道:“都说你是爽快人,冠冕堂皇的话就免了吧。造反一途自古只能一条路走到黑,杀了你这主犯,那些从犯也不会安心受降,定会另立新主或者自立为王。强行平乱就得把你们全杀了,可那样一来周国就真要大乱了。” 赵匡胤听他的口气,似乎已有了切实的打算,也直接询问:“不知殿下如何定夺。” 商荣接过他手里的黄袍,沉吟片刻,忽然抖开袍服披在他肩上。不止赵匡胤,赵霁也吓了一跳,四只眼睛惊疑地凝睇他。 商荣镇定自若道:“自古民为贵,社稷次之,君为轻,在这乱世更是得民心者得天下。我幼时便知你有帝王之相,先帝知人善用,在世时那般器重你,说明你是志同道合之人。今人心已变,我不能只顾固权而将百姓置于水火,你若真能做一个清正爱民的君主,我便做主将这壁江山让给你了。” 赵匡胤彻底惊懵,世人哪个不贪功爱势,只有传说中的尧舜才有禅让帝位的德行,这少年年方弱冠就能与圣贤比肩? 他直觉其中有诈,仓皇叩头:“殿下何出此言,罪臣万万当不起啊!” 商荣扶起他:“别以为我在设计你,千百年来朝代更迭,谁又能真正千秋万代,自唐亡以来帝王易姓更加频繁,战火不熄,苦的终是百姓。先帝一生的抱负就是结束战乱拯救苍生,为此不惜牺牲一切,我不能背道而驰,把一个蒸蒸日上的国家搞垮。你的人望品行和才干皆属上乘,可谓应运而生,所以我决定顺应天命,让你延续先帝的遗志,为万民开创一片王道乐土。” 他言辞真切,大义凛然,赵匡胤不禁铭感五内,眼含热泪,紧紧握住他的双手,找不到言语表达心境。 商荣又说:“你要答应我三件事,其中两件是先帝临终前的遗命,第一、不得杀士大夫及上书言事者;第二、轻徭薄赋,发展民生;第三条是我对你的要求,不论是你还是你的后代,都必须善待郭家人,让他们一代代安稳富足地生活下去。” 赵匡胤赶紧跪地指天发誓:“罪臣定会将这三条当做家训时世代相传,在臣有生之年,必要统一南北,收复燕云,平定寇匪,终结乱世。” 双方约定,明日一早赵匡胤率军前往京城,商荣会亲到城门迎接。 赵霁将赵匡胤悄悄送回军营,再回到商荣身边,见他依然立在岩石上,静静眺望远处的开封城。 “你觉得我做得对吗?” 感觉赵霁靠近,商荣发出叹息似的询问,赵霁激动地从背后拥住他,不仅仅出于爱意,更多在黑夜里追逐萤火,最终看到阳光的喜悦,恨不得向全世界宣布他找到了爱情也找到了至真至纯的“侠义”。 “你做得比我想象的还好,谢谢你。” 次日大军启程,赵匡胤策马走在最前列,临近城门时赵普等人劝他不要轻易靠近,以免中埋伏。 赵匡胤说:“梁王真要害我用不着这么麻烦,他是神武不杀的仁者,必会守信。汝等若是害怕,可缓缓跟进,待我先去扣开城门。” 部从怎敢让他支身犯险,有的壮起胆子跟随,有的尾随侧应。到了封丘门,城门已大开,商荣领着几个随从站在门楼上,赵匡胤急忙滚鞍下马,跪地泣拜:“罪臣赵匡胤受先帝隆恩,却被三军逼迫以至于此,愧负天地,实属无奈。” 虽是做戏也动了七分真情,要想兵不血刃交接政权,这些过场是免不了的。 商荣朗声道:“赵大人,望你记住我们的约定,陛下、太后现在宫中,快去向他们请安吧。” 赵匡胤牵着马领军入城,后续将士渐次跟进,走到门楼前均先下马朝楼上叩拜,再步行入城。城市井然有序,百姓未失片瓦。 商荣已命范质王溥召集群臣入宫,筑起“受禅台”,准备让柴宗训禅让帝位,百官闻讯大多暗呼侥幸,不意能从偌大的祸端里逃出命来。 要说有人痛不欲生,就只有符太后了,得知商荣开城门迎叛军进城,又授命官员们筹备禅位仪式,母仪天下的太后竟像疯妇泼闹,催逼慕容延钊去找商荣问话。 商荣知道这个交代必不可少,下午来到紫宸殿面见她,符太后不顾宫婢太监在场,操起一只铜香炉照头砸去,商荣挥手挡下,示意余人出去,坦然走向怒火中烧的女人。 “你这个杂种,断送祖宗基业,先帝真是瞎了眼,引狼入室,灭家毁国!” 任凭符太后如何口不择言地谩骂,商荣始终平静如初,等她骂得接不住气,连连咳嗽,方淡然说道:“我也想守住社稷,可是抓不住人心,朝野都认定我是契丹奸细,与辽帝勾结卖国,据我调查,大肆散布这些传言的正是你手下的亲信太监和大臣,你想毁了我的名誉独揽大权,岂知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符太后口钳舌卷,此刻方醒悟目光短浅,乃至前门驱狼,后门进虎,害人终害己,自作还自受。 分卷阅读546 - 分卷阅读546 - 分卷阅读547 假凤虚凰 作者:星海拾贝 分卷阅读547 假凤虚凰 作者:星海拾贝 分卷阅读547 她悔恨一番又含泪斥责:“你不是很有本事吗?怎不杀了那帮叛贼,昭义军节度使李筠和淮南节度使李重进都忠于大周,还有我的父亲魏王也会支持我们,你为何不调兵遣将与叛军决一死战?” 商荣冷冷地看她一眼:“你想过那么做的后果吗?这场仗一旦打响,势必收不住口,不止京城百姓会遭涂炭,整个周国都将陷入战火,你想用多少人命来稳固你儿子的皇位?” “那又怎么样?平民布衣本就是为帝王家存在的,决定天下大势的是君主,君亡国亡,其余的小老百姓死得再多也不足惜!” 疯狂叫嚣引来商荣蔑笑,他曾经还仇视这个女人,此刻却因轻视,连厌恶都不屑了。 “先帝祖上是布衣,你家祖上也是布衣,你凭什么贱视平民?没有他们辛勤劳作供养,王侯将相何以为生?没有他们保家卫国,帝王焉有立足之地?先帝终其一生救民爱民,深仁厚德垂范青史,乃是帝王之楷模,而你这种没有仁爱之心的人根本不配做皇后,今日之事都是天意。” 他不愿再多看符太后一眼,背向她的嚎哭走出大殿,过去因迫害产生的怨恨都似轻烟淡去了。 显德七年夏,周幼帝郭宗训禅位,宋州节度使赵匡胤即皇帝位,立国号为“宋”,改元建隆,让郭荣子女恢复原姓,降柴宗训为郑王。因感念商荣禅让之德,改封他为雍王,诏令全国抓捕造谣污蔑者,恢复其名誉。商荣谢绝一切封赏,情愿做一介布衣,赵霁因救护赵家人,深受杜太后贺皇后等人感激,获赐美宅、奴婢、金珠若干,赵匡胤还向他承诺来日定要挑个好地方封他王爵。 改朝换代的大事件没经过大的流血牺牲,在民不失家,市不易肆地和平状态下完成,朝堂基本维持原貌,民间未显动乱之像,一切事务照旧稳步发展。 商荣住在赵霁的府邸,仔细考虑何去何从,他是前朝皇族,肯定不能在新朝出仕了,这身本事亦不可闲置,得寻个方向大展拳脚。 千里外的峨眉山,谢渊亭也已继任掌门,忽一日送信来,告知商荣太师叔段化两个月前无疾而终,谢世前只有景兴平在场,景兴平原定与他共守山门,段化死后却改变主意,说要下山去闯荡。谢渊亭听说他要去宋国,恳请商荣念及同门之谊适当帮衬。 商荣等了一个月,不见景兴平登门,想他与自己关系冷淡,还曾闹过龃龉,估计不会前来求助。这天宫里突然派人来,说一名刺客闯宫行刺,正在大内横行无忌,没人拦得住,皇帝也被迫躲了起来,请他和赵霁火速入宫救援。 商荣疑惑谁人这么大的胆量和本事,向使者询问刺客来历,听罢惊诧失色。 那人正是郭荣生前的殿前侍卫统领陶三春。 第213章 王朝更迭之远行 陶三春当初接受官职纯粹出于报恩, 郭荣驾崩后她便辞官,领着家小回山东隐居, 一家人住在偏僻乡间,不与外界接触, 直到十天前郑恩接到家书,才获悉赵匡胤篡周建宋这一巨大变故。 陶三春读书少,陶振海只教过她“忠孝节义”四个字,被她奉为圭臬。她对郭荣感念颇深,听说这一消息极度不平,也不跟家人商量,孤身赶到开封刺杀反贼。 赤云、商怡敏等前辈死后, 她已是无争议的天下第一高手, “天照经”功行圆满,有如神力加身,接连撞破三道宫门,如入无人之境, 铁甲卫士到她跟前都成纸人面偶, 一掌下去扇倒一片。从金銮殿打到后宫,吓得宫人侍卫抱头鼠窜,后妃皇子东躲西藏,赵匡胤知道这假汉子的厉害,命人不可正面抗击,速派人请商荣赵霁入宫救驾。 商荣赵霁赶到皇宫,远远听到一声声轰雷似的咆哮, 高喊着:“反贼赵匡胤,还不出来受死!” 二人徇声来到紫宸殿,陶三春正站在大殿东南角的脊兽旁放眼寻踪,见到他俩两眼喷火,跳下来一拳砸向商荣。 商荣双手缠住她的手腕,将力道导向地面,足下地皮开裂,一尺厚的地砖连碎数十块,一旁的赵霁被震得浑身发麻。 陶三春怒骂:“商荣,你是先帝的儿子,怎的协助赵贼篡权?” 赵霁抢着辩解:“这不怪商荣,当时有奸贼造谣说赵氏要反,陈桥驿军士哗变,强行为赵氏穿上黄袍逼他造反,三十万叛军围困京城,商荣不愿百姓遭受兵灾荼毒,几经权衡才决定让位于赵氏。” 陶三春听了杀气稍减,责斥商荣:“那赵匡胤就是个平凡武夫,以你的本事还杀不了他?” 商荣说:“杀他容易,可他党羽太多,遍布整个朝堂,除非都杀尽了,否则难以平乱。” 陶三春不以为然:“那就把他们全杀了啊?一群蝼蚁,我一拳下去就能打死十几个。” 她想法简单,商荣不能不耐心解释。 “陶公子,这些人有头有脚,哪会乖乖呆着等死?我若大开杀戒,他们必定加紧造反,国家就要大乱了。敢问,令尊仙逝时你伤心吗?” 陶三春虎着脸瞪他:“我爹是我终生最敬爱的人,他去世时我恨不得以身相代,岂会不伤心?” 商荣又问:“那如果有人要杀陶二夫人,你会怎样?” 陶三春斩钉截铁道:“谁敢碰我二娘一根头发,我就把他捣成齑粉。” “若尊夫人遇害,你又当如何?” “追到天边也要将仇人碎尸万段!你问这些做甚?” 商荣正色道:“公子既知悲恨莫过失亲,倘若战乱迭起,无数平民都将家破人亡,你将心比心想一想,可忍得下这个心?” 趁陶三春语塞,又说:“赵匡胤篡权夺位不假,这劣迹后世史官自会公正评说,且看他登基以来广修德政,国事处理得一丝不苟,的确像个勤政爱民的好皇帝。现在杀了他,只会使国家混乱,人民受苦,实非先帝所愿。公子不妨给他戴罪立功的机会,假如他日后昏庸懈怠,做出祸国殃民的勾当,你再来取他性命,如何?” 陶三春天真单纯,易受规劝,听他说得有理,同意饶反贼一命,但必须施以惩戒。 “你叫他出来让我揍一顿,我便回去。” 商荣苦笑:“公子随随便便一下就能把人打成肉酱,他若出来哪儿还有命在?” 陶三春再不妥协:“我不能白跑一趟,不杀一杀心头恶气,绝不罢休。” 商荣思索片刻,计上心头,笑道:“他本人万万经不起你打,我去让他把身上的龙袍脱下来让你打一顿,可使得?” 陶三春心想:“这狗贼躲着不见人,我也不能陪他久耗,不如让他当众出出丑,杀杀他的气焰。” 点头道:“成吧,我去午门外等着,你们快些将龙袍送出来。” 商荣让赵霁去找赵匡胤讨要龙袍,赵匡胤 分卷阅读547 - 分卷阅读547 - 分卷阅读548 假凤虚凰 作者:星海拾贝 分卷阅读548 假凤虚凰 作者:星海拾贝 分卷阅读548 听说陶三春不得逞不罢休,内心非常惶恐,被迫交出一件御服,指望快些送走煞神。 陶三春带着龙袍来到御街,当街喝骂赵匡胤和一干叛党,指出其不仁不义不忠不诚十几条罪状,并放出恶言尽情威胁一番,再将御袍撕成碎片,扔在地上反复践踏,之后扬长而去。这场大闹足有半个时辰,现场万人围观,事后轰动全城,皇帝都闭嘴吃了哑巴亏,京中官员更无一人敢管。民间不少人悄悄称颂陶三春的节义武勇,还有人将她的画像贴在家中,据说有辟邪功效。 话说陶三春闯宫时赵匡胤正在文德殿与大臣们商议征伐蜀国的方案。经此一闹,他颜面扫地又奈何不了刺客,只得采取掩耳盗铃的态度,装作什么都没发生,等赵霁回宫复命,他为化解尴尬,做出兴致勃勃的样子知会道:“六弟,朕不日将发兵攻伐蜀国,待攻下益州就拿它做你的封地,让你衣锦还乡。” 赵霁早风闻此情,蜀主孟昶近年日益奢靡荒淫,官员贪赃枉法欺压良善,这样腐朽的政权合该灭亡,唯有一件事令他揪心,当下恳求赵匡胤:“陛下伐无道,诛奸佞,乃西蜀百姓之福,臣弟愿王师旗开得胜,早日凯旋。只是有一事相求,蜀主的贵妃费氏是臣弟的庶母,于臣弟有养育之恩,请允许臣弟亲去迎接。” 赵匡胤早年听赵霁说起过费初蕊,听说她容貌酷似赵京娘,也很想亲眼看一看,满口答应道:“贤弟放心,朕自会叮嘱部将保护令堂,送她来开封与你团聚。两国交兵你还是先别出面,免得徒增难堪,安心待在京城便是。” 待赵霁谢恩后又补充:“近日皇后打理后宫事务,越来越忙碌,无暇亲自抚养皇子公主。朕前日命人将德芳移到景福宫由奶娘照看,今后你便去那里探望他吧。” 赵德芳入宫后一直住在贺皇后宫中,赵霁每隔四五天便去看望,他想自己一个外臣的确不便频繁出入后宫,认为赵匡胤这一安排很合理,丝毫没想到中间有文章。 赵匡胤将赵德芳迁出皇后的寝宫,是为了掩护一个人商荣的死对头王继恩。 三天前的中午,赵匡胤依约在宫中设宴款待王审琦和石守信,这二人与他关系亲近,又立下拥戴大功,新朝建立后都加官进爵,王审琦受封琅琊郡王,石守信封卫国公,成为炙手可热的朝廷新贵。 他俩吃水不忘挖井人,瞅准机会便向赵匡胤举荐夺位的幕后功臣,酒酣耳热之际王审琦暗示有机要情报上奏,赵匡胤于是遣散在场宫人,将他俩领到屏风后说话。 王审琦神神秘秘说:“陛下可知举事前那‘点检做天子’的流言从何而来?” 此事赵匡胤派人查了很久,未查出眉目,见他和石守信得意微笑,失惊道:“莫不是你们两个捣鬼?” 二人连忙拱手揖拜,做出谢罪的姿态,赵匡胤怒道:“你们两个狗东西,险些坑死朕了!” 火气虽大,却无怨念,若非这两个胆大包天的义弟,也换不来今天的皇位,自古富贵险中求,他还得好好感谢他们。 王审琦了解他的心思,有恃无恐笑道:“陛下是真龙降世,这江山本就该由您来坐,我们铤而走险也是为了顺应天命啊。” 赵匡胤少不了装模作样训斥一通,叮嘱他们不可泄密,又问此事还有谁知情。 王审琦顺势说出主谋,赵匡胤认识王继恩,也知道他和商荣有过节,如今一手策划出窃国阴谋,断不能留下活口,就命王、石两人速速设法结果此人。 王、石佩服王继恩的谋略,正想与他有福同享,自然要替他申辩,说他能谋善断,智能不在赵普之下,对朝廷大有用处,请求赵匡胤先见上一见。 赵匡胤听他们吹得天花乱坠,心下稍稍活动,命他们悄悄去领人。 王继恩熟悉皇宫布局,接到消息,当晚便独自潜入大内,神不知鬼不觉来到赵匡胤寝宫。赵匡胤只当是刺客,提剑便砍,王继恩转到灯下不慌不忙道:“草民王继恩,奉旨叩见陛下。” 赵匡胤定睛审视片刻,方知虚惊一场,住剑冷喝:“你这稔恶藏奸的小人真敢来见朕,就不怕朕杀了你?” 王继恩淡定下拜:“草民是想为国人择一明君,如今陛下登临大宝,证明草民的做法是正确的。草民不敢求陛下论功行赏,只想寻一个为国效力的机会。” 赵匡胤明白他这种江湖出生的武林高手不受王法拘束,自己杀不了他,但绝不能满足他的要求,冷嗤道:“别以为朕不知道,你做这些事无非是想报复商荣,商荣有恩于朕,朕怎么可能任用他的仇人?” 王继恩笑道:“商荣并不能为陛下保江山,草民却可以。” 赵匡胤听他口气狂妄,黑脸讥刺:“朝中人才济济,哪一个的学识不强似你这阉人?” 王继恩讥笑反问:“他们可曾提醒陛下提防前车之鉴?唐亡以来,数十年间换了八姓十二君,各国争战无休,陛下难道不想知其缘故?” 他一语道破赵匡胤心病,清晰捕捉到对方面部的细微震动,照着上面的纹理解读。 “王朝频繁更替的症结就在于唐末遗留下来的藩镇制度,地方军镇势力过大,君弱臣强,兵权决定政权,陛下不也是因为掌握了后周兵权才能成功践位吗?窥视皇位的人数不胜数,假若有后人效仿,您能有十足的把握不步郭氏后尘?” 赵匡胤时刻提防这点,登基后将兵权分配给王审琦、石守信等信得过的把兄弟,尽可能追求安全保障,却仍免不了猜忌担忧,此刻为显示沉稳大度,故作镇定道:“现今掌权的军镇都是朕的结义兄弟,他们与朕共过患难,对朕绝无二心,不会出现你说的那种情况。” 王继恩又一次一针见血挑明:“陛下也曾是周世宗驾下第一忠臣,倒回去一年,谁能想到今天呢?王大人、石大人这些大将的确对您忠心耿耿,可如果他们的部下贪图荣华富贵,硬把黄袍穿在他们身上,逼着他们造反,他们焉能自主?” 陈桥驿之变还近在眼前,那说来简便的方式似乎人人都能复制,赵匡胤设想下惊出冷汗,智者行不履险,立不临危,是得马上着手规避风险。 他打量跪地的人,看似漫不经心地问:“那你对此有何见解?” 王继恩悠然不迫道:“追求上位者,所求的不外乎富贵,陛下可找机会削夺大将的兵权,多赐钱财宅地,把他们派到富裕的地方做闲官,何愁天下不安定?” 赵匡胤醍醐灌顶,暗喜道:“这办法果然不错,既可免除大患,有能保我兄弟情义,过些日子就开始实施。” 细思半晌,又有顾虑,再问:“如果他们手中积累的钱粮太多,会不会因此生事呢?” 王继恩敏捷献计:“这事好解决,到时陛下可在当地广修 分卷阅读548 - 分卷阅读548 - 分卷阅读549 假凤虚凰 作者:星海拾贝 分卷阅读549 假凤虚凰 作者:星海拾贝 分卷阅读549 寺庙,让众将出资捐建,将功德都记到他们头上,保证他们没话说。” 一番连环妙计成功打动赵匡胤,就此将他当成可堪重用的谋士,面上还不愿表露心迹,不冷不热说:“你确有几分小聪明,朕爱惜人才,也想人尽其用,可你身体残疾,不能入朝为官,商荣又身在京城,若发现你的踪迹,定不与你干休。你还是趁早离去,朕可送你一些金银以供安身。” 王继恩善揣人意,比着他的想法应答:“俗话说好事不在忙上,草民愿意等,也不奢望出仕为官。” “当真?” “草民不敢欺君。” 他没撒谎,现在一个普通官职已不能满足他的胃口,他要站在权力中心,左右庙堂的阴晴。 皇帝称孤道寡,维护权力就成为人生第一要务,凡是能为这一主旨服务的不论亲疏远近都可取,赵匡胤也犯了帝王都不可避免的毛病,撇开朋友义气,对王继恩说:“你以前是符太后的得力近侍,如今贺皇后正缺人侍奉,你先去她宫里当差吧。” 他把王继恩安排到贺皇后身边,怕赵霁发现,才将赵德芳迁往景福宫,商荣赵霁以为王继恩已和韩通逃逸,均未料到赵匡胤会包庇歹人。 又过数月,商荣意外接到义妹周薇从南唐发来的书信,原来宋国伐蜀连战连克,蜀主孟昶已陈表投降,南唐国主李煜深知唇亡齿寒,预感宋国接下来就会转而对江南用兵,朝野上下惶悚不宁。 周薇作为王妃也替国主忧虑,一日偶然得知商荣是周国皇子,现居开封,深受宋主礼遇,便想请他帮忙说情。 商荣读罢书信,一面同情周薇的处境,一面对这幼稚请求为难。南北分裂已久,统一乃大势所趋,南唐朝廷的**与后蜀不分上下,当地百姓渴望清明的统治者。而富庶的江南地区能为宋国提供大量赋税和财力,支持朝廷向北收复幽云一线,此乃继往开来的大计,岂可以私人情分干预? 他犹豫数日,几易其稿,总算写就一封回信,委婉地拒绝了周薇的请求,又承诺会向宋主谏言,求其保障她和家人的安全。 这件事令商荣郁闷了很久,愈感不便再在宋国久居,与赵霁商量另谋出路。赵霁盼着与费初蕊团聚,央他再耐烦一阵子,两个月后西征部队押送孟昶一家回到开封,赵匡胤封孟昶秦国公,在开封城南找了座宽敞华丽的宅院安置他,次日亲到府中“探望”,目的是见识一下那艳冠群芳的花蕊夫人。 此时费初蕊已年过三十,长期养尊处优的生活使她看上去仍像青春少女般?丽,只一眼就将赵匡胤迷倒,美色还在其次,主要是因为费初蕊长得太像死去的赵京娘,赵匡胤见她如见亡妻复生,立时勾起强烈的相思,回宫后一连几天心驰神往,打算纳费氏为妃。 皇帝想要一个女人,下一道圣旨就能得到,可费初蕊的特殊身份难倒赵匡胤,这特殊不在于她是曾经的蜀王妃,而是因为赵霁。 娶义弟的庶母做小老婆,不仅不地道,还乱了辈分,估计赵霁也不答应。 踌躇再三,赵匡胤终是耐不住了,这天趁赵霁受封益王入宫谢恩,将他领到偏殿私谈。方才在大殿上赵霁拜他,到了偏殿他却向赵霁深深一揖,惊得少年倒退两步,噗通跪倒下去。 赵匡胤赶忙扶起,握住他的手说:“贤弟,愚兄有一事相求,万望答应。” 他操起家常口吻,赵霁更糊涂了,君臣有别,自从赵匡胤当上皇帝,他凡事便多了七分谨慎,再不敢像从前那般随意,小心问:“不知陛下有何旨意?” 赵匡胤叹息:“后天便是你京娘姐姐的生日,我昨天看到德芳就想起她,难过得整宿睡不着。” 赵霁见到皇帝青黑的眼圈,也不禁伤感动情:“姐姐命薄,若福禄厚些,这会儿已苦尽甘来了。” 赵匡胤哀叹:“我已追封她为贵妃,此次派军西征,也命人去峨眉封赐了她的家人,可这些都不足以慰藉我心啊。德芳渐渐懂事,常常思念母亲,我看了甚为不忍。” 一番痛陈说得赵霁眼泪要掉,哽咽安慰:“陛下乃万民之主,不易太过伤神,否则姐姐在天之灵也会不安。” 赵匡胤说:“我还好,真正可怜的是德芳,他年纪还小,不能缺了母爱,家里孩子太多,你大嫂顾不过来,我想另外给他寻个母亲,已觅好人选,不知你赞不赞同。” 赵霁听着古怪,忙说:“陛下的家事臣子怎该插嘴,况且这对德芳是好事,就是不知您相中的是那户人家的千金?” 赵匡胤铺垫完毕,一下子揭开锅盖:“就是贤弟的庶母花蕊夫人。” 赵霁险些惊倒,费初蕊进京后他已多次上门求见,均被拒绝,他听说姨娘怪他投靠敌国,误以为他协助赵氏攻打蜀国,对他生了怨气,不肯再与他相认,正为此苦恼伤心,再得知赵匡胤的意图,脑袋像被石缝夹住,眼珠子都动不了了。 良久结巴道:“陛下,那是臣弟的姨娘啊。” 赵匡胤紧握他的双手求告:“愚兄知道此事不妥,可心里实在放不下,我与你姐姐夫妻情深,曾许下白头之约,她中道弃我而去,这孤鸿寡鹄之痛外人莫能体会。费夫人与你姐姐容貌神似,前日见了她,我就如同见到你姐姐一般。她现在跟着孟昶太委屈了,我想接她进宫,让她做我大宋的皇妃,帮我把德芳抚养成人。我一定好好善待她,让她比在蜀王宫里更加自在快活,你意下如何?” 这问题可难煞赵霁,皇帝不过是给他面子,提前打声招呼,他的意见不能阻碍圣意,这时滑头的天性又帮了大忙,灵巧应道:“陛下的意思臣弟都明白了,这是两全其美的喜事,真成了再好不过。” 赵匡胤欢喜:“是吗?你也是这么想的?” 赵霁用力点头:“孟昶一个年近半百的老匹夫,又做了亡国之君,姨娘守着他只会吃苦,臣弟当然希望她能有更好的出路,陛下英明神武,臣弟先代她谢恩了。” 花说柳说哄住赵匡胤,脱身后飞快出宫赶回府邸,见到商荣便催促他收拾行李。 “这京城一刻也不能待了,快捡些要紧的东西带上,今晚就走!” 商荣以为赵匡胤要害他,奇道:“赵二不是你的结拜大哥么?难道突然翻脸不认人了?” 赵霁火急跳脚:“什么结拜大哥,再过几天就成我后爹了!” 听他讲明原因商荣哭笑不得,说:“他大概真是好意吧,但对你姨娘太不公平了,她刚到开封,身心俱疲,再遇上这种事定会慌神的。” 赵霁急道:“对啊,所以我想今晚去带她和孟昶逃走,孟昶是个废物,可我姨娘真心爱他,断不舍得离弃。” 商荣提醒:“那孟昶奢靡惯了,用的夜壶都是黄金打造的,你把他弄出去, 分卷阅读549 - 分卷阅读549 - 分卷阅读550 假凤虚凰 作者:星海拾贝 分卷阅读550 假凤虚凰 作者:星海拾贝 分卷阅读550 又该如何安置呢?” 赵霁顾不得考虑这些,准备走一步看一步,商荣尊重他的决定,悄悄整理行囊,起更后趁着夜色来到秦国公府,躲过府中看守的侍卫,摸到费初蕊房中。 费初蕊正与孟昶对坐垂泪,近来夫妻俩饱受亡国之痛和朝不保夕的忧惧折磨,每日以泪洗面,孟昶体态肥胖,长期患咳喘病,经过连日颠簸跋涉,加之心情忧郁,饮食失常,病情一发严重,哭着哭着便裂肺扯胸地剧咳,费初蕊忙替他抚胸拍背,一边心痛一边怨恨宋主和那没良心的儿子。 赵霁就在这时撞枪,潜入卧室溜到她跟前。 “姨娘,我是来救你们的,您快收拾一下,我带你们出城。” 费初蕊见了他便生气,冷斥道:“我已与你恩断义绝,你还来作甚?快走!” 赵霁跪下请罪:“姨娘,宋国伐蜀并非孩儿的主意,孩儿未曾替他们出过一分力,从古至今国运更替皆有定数,国家分久必合合久必分,这不是个人意愿能转移的,请您体量孩儿的委屈。” 费初蕊冷笑:“你也会说大道理了,你爹是蜀国大将,你是蜀国臣民,不保家卫国,却卖主求荣投靠敌人。赵匡胤灭我西蜀,转身就封你为益王,你得了他的好处还在这里卖乖,真不知羞耻!” “姨娘……” “休要叫我,你扪心自问真当我是你母亲吗?当日你离开蜀国,保证每年回来看我,我等了你两三年,你可曾来过一次?都说不是亲生养不熟,我这一生就没福气,养不出儿子来。” 费初蕊眼眶泛泪,赵霁于母不孝,于国不忠,令她失望透顶,是以决心与之断绝关系。 她一哭赵霁也痛心,懊悔垂泪道:“姨娘,孩儿对不起您,那几年孩儿遇上很多麻烦,实在抽不出空去看您,过后又因两国交兵,没脸去见您,孩儿不求您原谅,但今夜来确实事出紧急。您相貌酷似宋主死去的爱妾,那日他见了您就想纳您为妃,白天向孩儿提出了,孩儿知道您断不会答应,所以特来解救您和秦国公。” 他情急中直言相告,那孟昶重病之人怎经得起吓唬,闻言白眼一翻昏死过去。费初蕊惊忙呼救,赵霁正不知所措,商荣及时抢入拽着他逃离公府。 计划失败,二人只好留在京城观望事态,孟昶连吓带病,不出两日便蹬腿去了,赵霁借吊唁之机再去求见费初蕊,遭拒后在她房门外接连跪了七夜,第八天晚上他刚刚登门,费初蕊命丫鬟送出一匹剪刀铰断的蜀锦,赵霁一看放声大哭。 原来蜀国有个习俗,每个母亲都会亲手为孩子织一匹布,将来用作聘礼或嫁妆,费初蕊赠他裂帛表明母子情断,无可挽回了。 他愁云惨淡地回到家中,倒在商荣怀里痛哭一场,二人都不想再留在这伤心地,几天后听说费初蕊请表出家为尼,赵匡胤也已准奏,商荣安慰赵霁:“你姨娘遁入空门,估计赵二不会骚扰她了,过一两年兴许她的气就消了,到时我再陪你去看望她。” 赵霁想不出更好的办法了,又过了几天他们整理好府中事务,将赵匡胤赏赐的金册金印封存,留书交代诸项事宜,入夜背上行囊,牵着火麒麟悄然出府。 当夜星斗满天,夜幕清朗,一缕流云掠过头顶,指向遥远的天际。 商荣深吸一口气,问赵霁:“你想去哪儿?” 赵霁理所当然说:“有你在的地方。” 他们相望一笑,彼此的手轻轻牵握,随着悠闲的步伐轻轻摇晃起来。 第214章 盖世豪侠之隐居 三月, 泉州城内刺桐花放,城内仿佛撑起无数把火伞, 林梢燃烧着一簇簇红霞,瓦蓝的天空纯净无云, 与远处的海面融为一体,海面白帆点点,海鸥翔集,人和鸟都在为生计辛勤奔波。 临近刺桐港的一户宽敞院落里,商荣正端坐檐下,微风不时摇落院中芳菲,点点朱红粉紫时而飘落在他一尘不染的白衣上, 时而坠入香气氤氲的茶碗里, 他浑然不觉,专心观看庭前一位小少年舞剑。 那少年身姿灵动,招式熟练,前后左右飕飕飕, 剑影儿晃成一片, 如雪团相似,煞是美观。外行人见了定会叫好,可在商荣看来,这少年只得其形,未领会神髓,招式中规中矩,顶多只发挥出这套“梅花剑法”的三成威力, 别说远远逊色于少年时代的他,比一般资质优越的孩子都差得多。 他暗暗叹气:“看来我真的教不好这孩子,送他回师门拜托谢师兄教导确是明智之举。” 此时是大宋太平兴国三年,距离宋王朝建立已过去整整十九年,赵氏灭后蜀、南唐、北汉,吞并吴越、南汉完成统一大业,彻底结束五代十国的分裂割据局面,战乱的阴影从此退出神州大地。 当年商荣赵霁弃官远行,周游四方,来到广州港,见彼处海运发达,海上贸易繁盛,热衷赚钱的商荣便动了出海经商的念头。是年修造两艘大帆船,满载瓷器丝绸等中土特有的商品,沿着商人们惯用的航海路线向南进发,穿越琼州海峡,沿路经商返货。 十余年来游历过门毒国、古笪国、婆露国、狮子国、南天竺、婆罗门国、新度河、提罗卢和国、乌拉国、大食国等数十个国家,最远抵达了红海沿岸的安息国。期间的惊险经历层出不穷,曾经协助国王平叛获得册封,也曾领导土著部落赶走入侵者,被当地人奉为王侯,还遭遇过船队覆没的大难。从劫后余生到重振旗鼓再到满载而归,他们在周而复始的航海探险中积累了大量财富,后来在泉州成立了一家专门经营海运的大商号,每年往返于海内外各大港口。 五年前行经满剌伽海峡,击溃当地一支海盗兵团,领导剿匪的官员姓李,祖上也是中国人,在那次战斗中遇难,临死前将九岁的独生子李洵托付他们,希望商荣收其为徒。商荣敬重这位李大人,也想栽培他的遗孤,为了避免陈抟当初盲目收徒,导致门下藏污纳垢的教训,他决定暂居满剌伽,仔细考察李洵的品行。就这样过了五年,确定这孩子家教严谨,端正纯良,不会走邪路,这才带着他回到中土,一个月前重返泉州港。 这一次他和赵霁离国近七年,回程中听说大宋开国皇帝赵匡胤已于三年前驾崩,皇太弟赵光义继位,不知京城那些故人别来无恙。 二人商议先解决两件事,第一、去开封探望亲朋故旧;第二、送李?回玄真派,拜托谢渊亭教导。 非是商荣躲懒,李?资质平庸,他和赵霁都是聪明人,教不好笨徒弟,担心长此以往耽误了他。掌门师兄谢渊亭这几年广收门徒,最擅因材施教,商荣想让李?跟着他练几年,把基本功学扎实了再求长进。 院中舞剑的小少年正是李?,为迎接今日的考核他刻苦修炼了 分卷阅读550 - 分卷阅读550 - 分卷阅读551 假凤虚凰 作者:星海拾贝 分卷阅读551 假凤虚凰 作者:星海拾贝 分卷阅读551 大半年,这时心里依然没谱,使完一整套剑招,收剑躬身,??地聆听师父评判。 商荣作喜夸奖:“不错不错,比起上次又精进不少,看得出你近来很勤奋,不枉费为师一番教导,日后继续勤加修炼,争取再圆融些就好啦。” 听到称赞李洵并不开心,他知道就算自己表现再差也不会挨骂,因为他有个世界上最温柔的师父。相处五六年,李洵印象里的商荣一直温文尔雅,和蔼可亲,像春天的微风,秋天的阳光,无论跟谁打交道都和和气气,面对敌人也不会怒形于色,据一些追随他十来年的老伙计说,他们也从没见商荣发过脾气,真是个举世无双的斯文人。 师父越温柔,李洵越自责,怨自个儿太蠢笨,拜师五年,几套基本剑法都没练成,听大师兄说师父在他这个年纪已是一流的少年剑客,他这点三脚猫功夫,根本配不上师父传他的宝剑。 想到这儿,李洵低头看了看手里的剑,此剑名号“灵霞”,剑锋长三尺一寸,光灿如镜,重十二两,刚柔兼济,挥刺时声如蜂鸣,乃武林第一铸剑师苗?}亲手锻造。说起来这把剑还是赵霁向苗?}求来的,十八年前当做礼物送给商荣,商荣习惯用陈抟传他的“若水”剑,将灵霞剑存放泉州,上月归国时取出来传给了李洵。为此赵霁没少当着李洵跟商荣闹别扭,原因有二: 一、怨商荣把他赠送的宝剑转手送人。 二、本门的规矩,徒弟接受师父传剑才算出师,他是商荣的大弟子,拜师已近三十年,商荣至今没传剑给他,却传给未成年的“师弟”,他如何不气? 提起大师兄赵霁,李洵也来气,这师兄只比师父小一岁,如今已是奔四的人了,平日里依然吊儿郎当,好逸恶劳,仗着模样年轻,老爱冒充少年公子在外招摇撞骗,还时常故意挑刺找师父的茬,好像激得师父发火他才开心。师父宽宏大量,每次都让他的坏主意落空,他生事不成,动不动赌气出走,过几天又灰溜溜跑回来,涎皮赖脸地缠着师父撒娇,那无赖德行谁看了都会皱眉头,也只有师父容得下他。 这次因为灵霞剑,赵霁又跟商荣较上劲,前天一早跑没了影,至今不归,李洵练完剑,向商荣禀报:“师父,昨天我听送柴火的卢老爹说大师兄这几天都在城里的赌场赌钱,晚上又去戏院子花天酒地,您看要不要派人把他叫回来?” 商荣见惯不怪,笑道:“他玩不出新花样的,别睬他,最迟今晚就会回来。” 李洵一想也是,师父和大师兄过了二三十年,吃透他的性情,大师兄就是个人来疯,越理越起劲,老想逼着师父哄他,人家是老还小,他呢,好像从没长大过。 这时负责给家里送蔬菜禽肉的农户驾着驴车上门了,李洵见来的是个白胡子老头,不是往常的青年农夫,站在门口奇怪地打量他。 老农猜到他的心思,笑道:“小少爷好,我儿子今天在村里修瓜棚,来不了啦,叫老汉替他送货,您看这鸡鸭鹅蛋还有青菜都是最新鲜的,保管好吃。” 商荣认识这老农,笑着跟他打招呼:“老人家,您今年该有七十高寿了吧?身体还这么硬朗。” 老农细瞅一阵,惊呼:“商老爷,您回来啦,足有七八年不见啦。” 他不住向商荣作揖,堆笑道:“认识您时我这头发胡子还是黑的,如今一根黑须都找不着了,您怎么还跟从前一样,一点没变呢?” 这并非恭维,习武之人养气功夫练得好能驻颜增寿,比同龄人年轻十多岁不稀奇,商荣叫仆人来搬运食材,请老农到家里喝茶。老农怕弄脏主人家的地儿,又说还要去别家送菜,死活不肯进门,商荣便命人端来茶水点心,在院门外款待他。 李洵见老农弓腰驼背,手指头都长满皱纹,活像颗陈年老核桃,怜悯道:“老伯,您这么大年纪还出来干活儿,太辛苦了。” 老农听了直摇头,诚心反驳道:“如今天下太平,日子已好过多啦,认真耕种一年,都能混上饱饭,逢年过节一家人还能攒钱换身新衣服。我那小孙子和您岁数差不多,前年家里凑够二两束?,送他去乡里的私塾读书,已念完一整本《论语》了。我小时候可没这福气,那会儿动不动打仗,贪官污吏横行,老百姓不是饿死就是在兵灾里横死,能活下来都得烧高香,你们这些小辈儿是赶上好时候了。” 对此商荣也深有感触,他和这老农一样亲身经历战乱到和平的过渡期,老百姓们坚强而知足,只要有太平日子安心劳作生产,官府不过度盘剥压榨,就能靠勤劳开创丰衣足食的好生活。现在他的乐趣之一就是与农人小贩们聊生计,听说近年来各家状况都有了明显好转,他打心底里高兴。 午饭后商号的苏掌柜上门交账,这苏掌柜的父亲就是当年在龙泉县“杂锦班”卖酸梅汤的老汉,商荣对这家人诚信自强的品格印象深刻,经商后特意去龙泉寻访,将他们收做家仆。苏家人忠诚勤恳,办事精细,老大做了泉州商号的掌柜,商荣出海经商,国内的生意都交他打理,十年来未曾见纰漏。 可是今天,交上来的帐目问题不小,足足短了五千两银子。 苏掌柜不敢隐瞒,如实禀报:“昨天赵爷到账房提走五千两现银,说要拿去做笔大买卖,他亲自出面,底下人也不好过问……” 李洵一听,猜到大师兄私挪公款去挥霍了,小脸洋起愤懑之色。苏掌柜脑门也直冒汗,躬身等候发落。商荣轻轻“哦”了一声,和雅的神气一点没变。 “知道了,以后他再去支钱先派人来问问我,我会看着办的。” 苏掌柜一走,李洵便忍不住埋怨赵霁:“大师兄太不像话了,在南洋他就经常偷钱出去吃喝赌博,这次居然一口气偷了五千两,师父您不罚他吗?” 商荣泰定地喝着香茶,不紧不慢道:“罚是自然要罚的,还得狠狠地罚,罚到他长记性才行。” 他措辞罕见地严厉,李洵以为师父这次要动真格的,可接到下面的命令又觉纳闷。 “洵儿,你去市集买几捆爆竹回来,每捆都要一千响的。” 爆竹买回,按商荣吩咐架设在家门口,说等赵霁回来立马点燃。 李洵好奇师父的用意,爬上门外的大树,等待大师兄归来。 傍晚那孽徒果然回来了。 李洵见他身穿雪青色云纹织锦鹤袍,白罗圆领,髻上插一根玳瑁镶珠的龙蕊簪,脚上是牛筋底暗福纹皂靴,左手执一柄象牙骨水墨折扇,配上粉面朱唇,俊俏身段,活脱脱一个纨绔子弟,走得大摇大摆,像立了大功似的。 他气呼呼吼道:“大师兄!”,抬脚跳下枝头,扬起的灰尘直扑到赵霁身上。 赵霁挥袖拍打,没好气地抱怨:“你这 分卷阅读551 - 分卷阅读551 - 分卷阅读552 假凤虚凰 作者:星海拾贝 分卷阅读552 假凤虚凰 作者:星海拾贝 分卷阅读552 小鬼,躲在这里吓唬人么?” 李洵闻到他散出身上浓浓的脂粉香,一准跑去花街柳巷胡闹了,怒诘:“你离家两三天都干什么去了?” 顺利得到对方一个白眼。 “你管不着。” “哼,我知道你定是去赌钱看戏喝花酒了。” “怎么?你也想去呀?叫声爷爷下次就领你去开开眼。” 李洵这点道行劈不开赵霁的厚脸皮,跺脚道:“你就不怕师父担心?” 这话唤出赵霁的喜色,收起折扇,兴冲冲低问:“师父担心我了?他都说了什么,快告诉我。” 李洵果断还以白眼:“师父才懒得理你呢,你走的这几天他一个字都没提!” 赵霁脸一沉,负气嘟哝:“这人越来越不把我放心上了,看来我走得还不够久,还得出去玩几天。” 李洵见他转身,急忙一把扯住,却又如何拦得住?正急得要嚷,管家跑出来招呼:“赵爷回来啦?老爷等您吃饭呢,快请进吧。” 赵霁思筹商荣这回怎么都得哄哄他,兴高采烈走进家门,刚跨过门槛,十柄爆竹一齐炸响,他一个老江湖也吃了一惊,惊猫般蹦起十丈高。逃出乌烟瘴气,见商荣笑微微立在堂屋前,那模样上得神龛,受得供奉,菩萨也难得有这么温和的面相。 赵霁像心怀鬼胎的坏人,见了佛祖直发憷,干笑着问:“商荣,好好的你干嘛放爆竹啊?” 商荣领着仆人上来拱手贺喜:“恭喜赵爷做成一笔大买卖,我们正等着沾你的光,好吃香喝辣呢?这些爆竹是给你接风的,祝你今后买卖越做越红火。” 几句话说得赵霁灰头土脸,尴尬道:“谁跟你说我去做大买卖了?那都是哄人的。” 商荣故作惊讶:“白天柜上来人说你昨儿提了五千现银去做买卖,我们估计这会儿生意该做成了,巴巴地等了老半天呢。” 赵霁明白他又被商荣算计了,小时候这师父习惯用拳头让他听话,如今修身养性练得一团和气,对他不加一指不骂一字,却总有办法让他乖乖吃瘪。众目睽睽之下,他进退不得,唯有讪笑。 “我没跟人谈生意。” 商荣仍旧笑微微的:“那那五千两银子你都花到什么地方去了?” 赵霁胀红脸道:“我先去‘全彩班’听戏,看一个演丑角的中年优伶跟头翻得好,赏了他三百两。” 商荣若有所思道:“嗯,戏班里丑角最苦最累,赚得钱又最少,是该打赏。还有四千七百两又是怎么花的呢?” “……在戏院里遇到一个朋友,邀了一大帮人去锦春楼喝酒,我给出来伺候的姐儿们每人发了十两银子的脂粉钱,一共三百七十两。” “烟花女子谋生不易,你体恤她们说明你心善。可是剩下的四千三百三十两都去哪儿了?” “在锦春楼有个老头儿正在聚赌,我看他玩得一手好骰子,就跟他赌了几把,谁知着了他的道。” 赵霁先还吞吞吐吐的,说到这儿来了气性,骂斥道:“那老头儿是个江湖骗子,还不是一般角色,我赌钱也算有心得了,竟然玩不过他,十赌九输。更可气的是他还嘲笑我,说我老眼昏花,我心想你眉毛都白了凭什么笑我老?忍不住揪他的胡子,你猜怎么着?他那胡子是粘上去的,一扯就掉。我知道他用了易容术,想揭穿他的真面目,那小子身手也快,拎起两个姐儿摔出窗外,我总不能看她们摔死啊,急忙跳出去救人。那骗子趁机搬起银箱跳到楼顶,把银子一股脑全洒到大街上,街上的人尽都一窝蜂涌上去抢,头都挤破了。我当时气懵了,等回过神骗子也溜走了……” 他自己也觉得不像话,声音渐抵,脖子慢慢弯曲,貌似承受不起周围人的视线。 大众的鄙色中,商荣和婉的笑容是唯一的清流,轻柔叹了口气,笑道:“那就只好当做舍财免灾啦,你最近大概运气不好,该拜拜菩萨。” 叫人取来清水,让赵霁洗手敬香,赵霁想不出花招,老实听任摆布。 到了饭桌上,只见两道寡淡无味的青菜,一碗白水煮豆腐,一点荤腥全无,他惊愕地问商荣:“怎么今天的饭菜这样简陋?” 商荣说:“家里刚折了一大笔钱,不能不勒紧裤腰带啊,只好委屈你忌忌口了。” 不等赵霁抗议,柔声说:“豆腐比肉滋补,都让给你吃,我只吃菜就够了。” 他以身作则,堵得赵霁没话说。过了一会儿仆人端来一碗香喷喷的烧肉,赵霁一喜,刚要上筷子,商荣已将烧肉挪到李洵跟前。 “这肉是单做给洵儿吃的,他还在长身体,不能委屈了他。” 赵霁受不了刁难,怒道:“那你就忍心委屈我吗?我还有多少日子好活,你就不能对我好点儿!?” 李洵看不下去,喝止他:“大师兄你太过分了,师父对你够好了,哪家的徒弟像你这样无理取闹,换成别家你早被逐出师门了!” 商荣佯做责备:“洵儿,不可对你大师兄无礼。他不懂事,你也跟着不懂事吗?” 李洵总算听师父说了句教训的话,解气道:“徒儿知错了,师父放心,徒儿一定好好做人,绝不学大师兄给您添堵。” 赵霁见他们一大一小联手挤兑自己,再讨不出好来,便摔筷子撒气:“这饭菜跟猪食一样没法吃!我还是饿着吧!” 他一溜烟跑远,害李洵也气得吃不下饭,心疼地望着商荣。 商荣了解赵霁的想法,压根没往心里去,摸摸小徒弟的脑袋说:“没事,他就想让我对他好点,并不是真心闹事,过会儿就好了。” 他对赵霁的判断从没失误过,晚上李洵在后院练剑,那没羞没臊的大师兄提着一包点心若无其事来找他套近乎。 这师弟近来对他颇有微词,得好好安抚一下,顺便套套口风。 “师弟,师父最近有没有在你跟前责备我?” “没有,大师兄你干嘛老盼着师父骂你呀?” “我随便问问不行吗?” “我看你存心找抽。” “嗨!臭小子怎么说话的!” 赵霁捏住李洵两边脸蛋,仍阻止不了他的批判,稚气未脱的少年像个小大人振振有词数落道:“别人家的徒弟哪个不是小心恭敬,生怕惹恼师父,你倒好,专门跟师父捣蛋,究竟怎么想的?” 他比赵霁小了二十多岁,少年老成对上童心未泯,加之辈分相当,交谈向来不受年龄限制。赵霁被他骂急了,不耐烦地辩驳:“我没有坏心思,就是怀念他生气的样子,想逗逗他。” 李洵不知道他和商荣的真实关系,听了这目无尊长的说辞火冒三丈。 “尊师重道是徒弟的本分,你怎么能戏弄师父呢?再说师父性子那么好,几时生过气了?” 赵霁挥挥手:“你不 分卷阅读552 - 分卷阅读552 - 分卷阅读553 假凤虚凰 作者:星海拾贝 分卷阅读553 假凤虚凰 作者:星海拾贝 分卷阅读553 知道,他小时候脾气可坏了,跟刺猬似的,一碰就炸毛。我拜师的前十年几乎是挨着他的揍长大的,动不动被他骂得狗血淋头,打得满头大包。” 李洵不假思索打断:“撒谎,我跟了师父五六年,就没听他说过一句重话!” 爱发火的人到了二十几岁眉心就会出现褶皱,商荣的印堂光洁如玉,不沾一丝戾气,不止李洵,见过的人都公认他是少见的和善人。 赵霁心想小师弟快去峨眉山了,向他透露些隐情也无妨,说:“商荣,不,师父早年中了一种无人能解的蛊毒,一动怒毒性就会发作,一发作就要发狂杀人。他为了克制蛊毒从此特别注意克制情绪,慢慢地就变成这样了。” 听他说得有根有据,李洵半信半疑道:“这是好事啊,你硬惹师父生气,不是害他吗?” “我就想看看他以前的样子,唉,你这小鬼懂什么,不提也罢……” 赵霁有些惆怅地望着星空,斗转星移,半生如梦,不回头真难相信自己已走过了那样漫长的旅程。眼前的日子恬淡幸福,可怀旧情绪宛若池塘里的青蛙时时骚动,只有经历过初恋的人才能体会他的心情吧。 夜阑人静,街巷里的猫儿狗儿都入睡了,商荣安稳地躺在床上,面向墙壁半梦半醒,房门无声地开了,长长的黑影迅速压上被褥,爬上墙壁。 他不用睁眼也知道是赵霁,嘴角含笑,故意不理他。 须臾,脚下一凉,赵霁掀开被子爬进来,抓住他的右脚一个劲挠他的脚心。 商荣忍不住笑出声,蹬腿踢他,赵霁钻透被窝,得寸进尺压住他。 “我还以为你会继续装睡呢,是不是也等不及了?” 小流氓成长为老流氓,手法仍一成不变,一上来就动手扒衣服。 商荣身体配合他的动作,懒洋洋调侃:“不是叫你再忍几天,换了床再说吗?仔细又把床压坏了。” 赵霁挖苦:“压坏再买新的就是了,你这守财奴,赚了那么多钱舍不得花,留着修陵墓吗?” 话音未落,自己也脱得精光,赤条条做起交颈鸳鸯。 商荣体内情、欲涌动,嘴上却反其道行之,一边和他亲嘴一边笑怨:“挑个偏僻地方做吧,周围屋子都是人,吵醒他们怎么办?” 赵霁狠狠吮吸他的嘴唇,把那柔软的唇瓣吮成红润的樱桃,坏笑道:“你小点声不就得了?” 商荣冷不丁轻轻咬他一口:“我忍不住啊。” 赵霁最迷恋做、爱前**的一刻,只有这时商荣才会露出娇憨的情态,那媚态**夺魄,百看不厌。 他比先前更猴急了,捏了捏他质感饱满的屁股,戏谑:“放心,这次我会把你的嘴堵上,让你叫不出声。” 商荣歪着脑袋笑问:“拿什么堵啊?” “舌头呗。” 一说还真堵上了…… (此处是补丁) 第215章 盖世豪侠之求助 赵霁对那个诈赌的骗子耿耿于怀, 一心想在出发前找他算账,此人想是有防备, 像潜水的泥鳅难觅踪迹,赵霁找了好几天也没个结果。商荣却发现近日有人潜入家中或躲在远处偷窥, 他现在行事稳重,习惯以静制动,认清对方善恶前不会出手。 这天晚饭时,仆人前来通报:“外面有位老先生想拜访赵爷。” 赵霁听说来者无名无姓,狐疑地出门查看,见一个高高瘦瘦的长须老者拄着拐杖立于阶下,正是前日在锦春楼戏耍他的老千。 赵霁怒道:“你这厮, 还敢找上门来, 快过来吃我一拳!” 老者退闪数丈,身手灵巧毫无老态,抖着白眉嬉笑:“老夫慕名来访,赵大侠这般粗鲁未免有失待客之道啊。” 那日赵霁便瞧出来了, 这人用了易容术, 皮下八成是个狡猾的青年后生,听他用苍老的声音讲话,更恨得牙痒,喝问:“你是哪路狂人?敢来找我寻晦气?” 他和商荣归隐后对外都用化名,他叫赵富贵,商荣干脆连名字都不要,只取了“离恨先生”这么一个外号, 平时也不与武林人士接触,江湖上新旧更替快,如今只有过去那些老熟人还记得他们。 他以为这老千有眼不识泰山,把他当成羊牯戏弄,谁知骗子竟利索地替他报出家门:“在下幼年时就听过阁下的大名,玄真派剑术名扬天下,您和尊师商大侠更是贵派扛鼎之人,比那‘剑倾五岳’的谢掌门更胜一筹。” 这话一出,赵霁明白他此行定有目的,严肃质问:“你究竟是谁?找我们做甚?” 骗子笑道:“在下想再和阁下赌一把骰子,输了便如数赔偿阁下那日的损失,若赢了,还请阁下代为出面,请尊师商大侠帮在下一个忙。” 赵霁心想:“我和商荣隐姓埋名十多年,知道我们近况的人不多,这小子定是受人指点找到这里,得问问引路人是谁。” 可是骗子不肯马上作答,定要等赢了赌局再告诉他。 赵霁不肯和一个来路不明的人打交道,正要撵人,商荣落落大方走来,和颜悦色地对骗子说:“尊驾有何贵干,不妨直说,但凡帮得上忙的,商某都乐意效劳。” 他已在暗处观察一阵,确定这鬼祟的客人就是近日的窥探者,看行事做派是个轻狂后辈,似乎没什么歹意。 骗子见他亲自出马,喉头微微滑动,这个吞咽的动作表露出紧张感,后面的淡定就显得虚张声势了。 “阁下就是商荣商大侠,久仰久仰,都说您是个爽快人,今日一见名不虚传。但在下虽是来求助的,也得遵照家训,三岁时家父便教导,机会要靠自己争取,不能接受他人施舍。” 商荣听着有趣,劝说赵霁:“反正你也好赌,就和这位朋友切磋一下吧。” 他们将骗子请到花厅,赵霁取来骰子和甩盅,问骗子怎么个赌法。 骗子说:“那天赌大,今日赌小,一局定胜负,您意下如何?” 赵霁一口答应,让客人先出手。 骗子拿起甩盅罩住三颗骰子,按住盅底轻轻推送一圈,杯口不曾离桌,揭开一看,三颗骰子全都尖角站地,直楞楞竖立,点面斜向,分不出点数。 “在下一个点都没有,不知赵大侠能否掷出比这更小的点数?” 赵霁哈哈大笑,得意不在骗子之下,甩盅一盖抄起三枚骰子,咕噜噜晃动几下,啪地镇向桌面,揭开来,牛骨做的骰子已化作粉尘,甩盅却还完好无损,隔山打牛的功力已臻化境。 “我不仅没有点数,连点在哪里都看不见,这把你输了。” 骗子不禁愦怒:“你使诈!” 赵霁嗤笑:“你只说睹小,又没限制手段,我这是以牙还牙,回敬你那天的阴招。” 他早想看看对方的真面目,说话时骤然伸手撩向他 分卷阅读553 - 分卷阅读553 - 分卷阅读554 假凤虚凰 作者:星海拾贝 分卷阅读554 假凤虚凰 作者:星海拾贝 分卷阅读554 的下巴。骗子的反应跟不上他的速度,整张假脸被唰地撕去,露出年轻俊秀的真容。 赵霁原想教训他一顿,让他长个记性便罢,看到他的脸怒火上冲,不自觉地涌出杀气,这青年五官娟秀,面皮白净,和王继恩像到八分。 赤云法师死后,不灭宗分崩离析,武林盟在追剿残部时抓到几个头目,审讯得来的部分口供显示王继恩确曾投靠不灭宗,苗素将这一消息传递给商赵二人,间接证实了王继恩陷害商荣的罪行。赵霁恨透这奸险恶贼,发誓替商荣报仇,可惜仇人躲得无影无踪,找寻十年也未有下落,后来远航七年,此事也暂时搁置。今日瞧见这与王继恩酷似的年轻人,立时旧恨重燃,明知不是他,也想借来撒撒气。 商荣一把抓住他挥出的拳头,冷静劝说:“不过刚好模样相像,别迁怒无辜。” 那青年已躲到屋角,摆开自卫的架势,神色还算镇定,大声不解道:“我到底长得像谁啊?为什么老有人冲我撒火?” 商荣看一看赵霁,笑着问:“除了他,还有谁迁怒过你?” 青年丧气道:“还有唐家堡的掌门夫人苗素,当年我慕名前去求教,她看到我,二话不说就叫人把我打出来了。” 苗素是江湖首屈一指的智多星,他去求教,定是有解不开的难题。 商荣又问:“她既然没开口,你怎知她发火的原因?” “是一个老道士告诉我的。” 青年毛躁地揉弄乱发,耐不住窘迫,索性全招了。 他叫钟离宝,是“千手神偷”钟离弘的独生子,现年二十七岁。其父钟离弘曾是名闻遐迩的窃贼,酷爱掘墓盗宝,缺德事干多了必要遭殃,二十三年前他相中泉州一处大墓,下手时志在必得地,谁知就栽在了这趟买卖上,从此再无音讯。 家人空等几年,料想人肯定没了,其妻也是个“开天窗”的女杰,独自拉扯儿子,将通身本事传授于他。钟离宝长大后,母亲因病去世,临终前嘱咐他务必寻回亡父的遗骨,与她合葬。为了能让父母入土为安,钟离宝二十岁便开始寻父历程,至今仍无下文。 “我爹娘起初都是一块儿行动,后来有了我,我娘就不管外面的事了,我爹出去捞活儿,动手前总要飞鸽传书通知我娘,因为干的是暗活儿,信的内容都简短隐晦,那次也只写了十六个字‘泉州城西,文峰塔北,桃花林外,冰壁之后’。我爹失踪后,我娘曾来泉州寻找,前三条线索都很清晰,可到最后一条就抓瞎了。这泉州地处岭南,冬季也温暖如春,溪流泉水都不结冰,哪里去找冰壁啊。我娘当时空手而回,等到我来找,桃花林也没了,好容易打听到原址,仍找不到‘冰壁’在哪儿……” 他绞尽脑汁不得其法,听说苗素能谋善断,便去蜀地登门求助,又被对方扫地出门。一时泄气跑到关中游玩散心,一日路过长安,听说当地出了桩冤案,老百姓都在骂知府办事昏庸,错判好人,反让真凶逍遥法外。钟离宝出于义愤,潜入府衙盗走知府大印,将一块臭肉放在装印玺的盒子里,并留书威胁那知府重审此案。 殊不知行侠仗义有风险,那知府也认识几个江湖好手,不出三天这些人便找到钟离宝,对他展开追杀。钟离宝拳脚功夫不在行,几乎命丧敌手,幸得一位中年道士搭救。那道士击退杀手,称赞钟离宝为民盗印伸冤的义举,主动表示愿意帮他解决烦恼。钟离宝见对方本事大,知道遇上了高人,赶忙道出父亲留下的谜题,还顺道提了自己在唐门的遭遇。 道士笑言:“以前有个歹人和你容貌相像,唐夫人定是为这个缘故才对你下逐客令。令尊的这道谜题贫道也弄不明白,玄真派有个叫商荣的弟子聪敏不在唐夫人之下,正好现居泉州,你可去向他求解,或许能有收获。但他也与那歹人仇深,你最好别以本来面目相见,免得被他拒绝。” 钟离宝匆匆赶到泉州,可惜晚到了几个月,商荣赵霁出海去了。他左等右等,从年初盼到年尾,年复一年望眼欲穿,今年总算等到他们归来,怕再像对苗素那样碰壁,又想试试商荣的能耐,故而一边跟踪偷窥,一边乔装接近赵霁摸底,以为通过赌局赢得帮助,就不会被拒了。 他谨记亡母遗言,数年不避艰险,坚持不懈地寻找亡父尸骸,足见是个至诚孝子。 商荣让他细致描述那道士的体貌,赵霁听得吃惊,看着他说:“那人会不会是……” 他已断定钟离宝遇到的就是遁世多年的陈抟。 这些年商荣不忘师恩,每到一地都会探访陈抟下落,十余年来音讯杳无,今日无意间从钟离宝口中获悉消息,不禁悲喜交加,对他说:“你孝心可嘉,我理当相助,这便去找你的父亲吧。” 在钟离宝带领下,三人来到泉州西郊一处山坡,据说十多年前此间曾是一片桃林,后被砍伐辟做菜园,菜园东北方是一座五道瀑布汇聚成的湖泊,四条小瀑宽不过两三丈,最大的瀑布悬在湖北面的山林间,高宽都愈十丈,如同白练连接天地,水量丰沛,水声轰隆,近看飞珠溅玉,气势雄浑。 钟离宝介绍:“这一带我都走遍了,冬天更是天天守在这儿,听当地人说这里的水域常年不冻,别说冰壁,一片浮冰都见不着。” 商荣问:“令尊是几月传书回家的?” 钟离弘发信时间在是年十月,还未入冬,按理更不可能出现冰冻现象,除非那冰壁并非自然生出,比如玄冥功…… 他再联想到事情发生在二十三年前,思路顺流而下,顷刻捕捞到答案,指着眼前的瀑布对钟离宝说:“如果我没料错的话,令尊和那座墓穴就藏在这条大瀑布背后。但那里安葬的是我一位故友的尊长,未经她允许断不能擅自入内。你且暂等一些时日,待我去向她说明情况,征得同意后再帮你取回令尊遗骨。” 钟离宝等了十天,十天后再去商荣家,见到一位十七八岁的美少年,这少年姓陶名永年,据说正是墓主人的后代。 原来那瀑布后安葬的正是昔年的不动明王陶振海,当年他携家眷在泉州隐居,于二十三年前的秋天病故,生前知道瀑布后有一吉穴,选中做为自己的墓地。他死后,降三世明王云飞尘接信赶来,以“玄冥功”冻结瀑布,凿开冰壁将棺椁和随葬品送入墓穴。陶振海一生积财无数,带了大量珍宝陪葬,恰好被钟离弘暗中窥见,当遗属们安葬好死者离去,那瀑布尚未解冻,钟离弘便趁机入内偷盗,临行前向妻子发出信号,之所以不写“瀑布”而用“冰壁”二字,大概是被“玄冥功”的神力震撼,想向老婆卖个关子,谁知马失前蹄有去无回。 陶家人现居姑苏,商荣轻功高超,推测出案情立即动身前往,三日便去到府上 分卷阅读554 - 分卷阅读554 - 分卷阅读555 假凤虚凰 作者:星海拾贝 分卷阅读555 假凤虚凰 作者:星海拾贝 分卷阅读555 向陶三春说明此事。家里人都怀疑个中有假,因为陶振海的墓室内未设机关,除非那“千手神偷”在盗墓时突发暴病,否则不可能死在里面,经商荣再三恳求方才同意开墓。由于薛云染疾,陶三春要留在家中侍奉,便命长子陶永年随他来泉州处理此事。 次日夜晚,商荣赵霁和两位事主来到瀑布前,发动玄冥功,飞瀑转眼凝结,冰面向上延伸数十丈,水流受冰块阻塞,改道向两边林地流去。陶永年又用家传的“天照经”劈碎冰壁,瀑布左下方三丈高的地方露出一个石洞。一行人点起火把跳入洞中,果见石制的墓门敞开着,入内探视,石椁棺盖也被打,地上倒着两具早已腐朽的白骨,看衣着一个是墓主陶振海,另一个穿着黑布短打,身边散落洛阳铲、飞虎爪、火折子等盗墓工具,想必就是钟离宝的父亲钟离弘了。 人们翻看遗骸,发现钟离弘浑身骨骼裂成寸许的碎片,连颅骨也不例外,是被极霸道的掌力所杀,那个和他一起潜入墓室行凶的人会是谁呢? 商荣观察现场后断言:“钟离先生多半是被陶前辈所杀。” 理由是陶振海的遗骨靠在棺椁上,上身扭向棺壁,左手垂在棺内,右手搭住棺沿,看起来像要爬回棺材的样子。他落葬时已过了头七,常人的尸体停放七天早已僵硬,即便是外人将他拖出来的,也不会摆出这个形态。合理的解释是陶振海入葬时处于假死状态,杀死钟离弘后才真正死去。至于他为什么要装死,原因亦不难猜。 陶振海死前曾与赤云法师进行决斗,估计算到敌人会在他死后盗墓搜寻《天照经》,因而弥留前保留了一些真气,使自己进入假死,当有人开棺偷盗,他立刻“死而复生”予以痛击。谁想彼时来的是个盗墓贼,他出手时未加辨认,当场将人打死,随后也力竭而亡。钟离弘长期盗墓损了阴鸷,有此下场也是因果循环。 案件大白,两家遗属各自收捡长亲尸骸,钟离宝对商荣感恩戴德,声明送父亲回洛阳与母亲合葬后便来找他报恩。他的出现勾起赵霁旧恨,事后向商荣感叹:“王继恩那恶贼不知躲在什么地方,这次我非把他揪出来不可。” 商荣却说:“这事随缘吧,用不着特意花心思,也别提起他就发火,呕气是要伤肝的。” 早年他比谁都要痛恨此人,提起来便咬牙切齿,经过十几年漫长陶冶,心量日益宽阔,已不受嗔恨滋扰。王继恩的确该死,但铲奸除恶乃正义之举,无需动用仇恨。怨愤的结果向来两败俱伤,为一个坏蛋烦乱太不值得。 第216章 盖世豪侠之疑云 京师开封承平日久, 如今已是天下第一大都,其浩穰繁华, 比唐都长安尤盛。商荣赵霁阔别京城十年,三月末乘船由水路北上, 十余年来朝廷疏通运河,大兴漕运,国内水上运输空前发达,南北物资流通迅速,过去北方只有皇室能享用的荔枝、桂圆等南方佳果经船运往北地,普通百姓也能一饱口福。 四月初九的半夜,师徒三人抵达开封虹桥码头, 只见岸上商铺林立, 岸边商船云集,船夫、纤夫、商旅、帮夫挑灯忙碌,灯火通明车马不息,与白昼无异。一座气势非凡的大拱桥横跨两岸, 高十丈, 宽七丈,最大规模的船只也能顺利通行,桥上明灯高悬,连成一线,夜间望去有如金虹,真是巧夺天工的大工程。 停泊的船只里至少五分之一是朝廷的运粮船,今上赵光义上月御驾亲征伐辽, 旨在收复幽云十六州。朝中大臣并不赞同他亲自北伐,无奈皇帝执意坚持,力排众议率领八万大军出征,各地也源源不断输送粮草支持军队作战,南北沿线水路随处可见运送军需物资的官船。 赵霁与商荣谈论此事,推测赵光义出兵的动机:“赵老三心胸狭窄,争强好胜,大哥生前处处压着他,他想必很不服气,尤其是军功这块,一辈子都赶不上。如今当了皇帝,急于证明自己,才执意兴兵北伐吧。” 商荣说:“收复幽云是中原人的共同心愿,若真能在他手上实现,功绩也比得过秦皇汉武了,咱们不能袖手旁观,进京盘桓两三天便去前线支援吧。” 李洵刚来中土,师父师兄也还没教过他国内的时政,这几天与船家闲聊才对大宋皇室有了粗浅认识,奇怪宋太、祖赵匡胤明明有儿子,为何让弟弟做继承人。 这问题只有赵霁能解答,当年杜太后病重,薨势前不忘前朝主幼臣强,失去江山的教训,叮嘱赵匡胤死后将皇位传给其弟赵光义,使国家由年长的君主掌控,以避免大臣篡权夺位。遗诏被封存在金匮之中,赵家子弟均为见证,赵匡胤侍母至孝,果然未封自己的几个儿子王爵,册封晋王赵光义为开封府尹,不令其就藩,留在京城辅佐朝政,位列丞相之上,一心当做储君扶植,他驾崩后赵光义便名正言顺继承了皇位。 子时,三人弃船登岸随着商队进城,各大城门昼夜不闭,城内活跃着众多小商贩,向旅人兜售各种小吃饮料和日用品,好些食铺客栈也未打烊,这现象在前朝和小城市都难以想象。这是因为宋朝的统治者们为应付庞大的财政支出,大力支持商业贸易,开封取消了宵禁制度,商业活动不再受时间限制,商户们可通宵营业,开封“不夜城”的美誉由此诞生。 他们在路边小摊买了三盆面汤,净脸洗手,商荣想锻炼李洵与人接洽的能力,让他去街上找客栈,赵霁见临近一家“浴室院”还开着,喜道:“这里有澡堂子,等洵儿回来一起去洗澡吧。” 见商荣摇头,问他为什么不愿去,商荣笑睨他一眼,小声抱怨:“你昨天在我身上留了那么多痕迹,给人看见还得了?” 昨天他们乘的船坏了,泊岸修理时赵霁硬是拉着商荣去林子里野合,船修好好一阵,二人才姗姗归来,船家和李洵虽被赵霁的谎话糊弄住,商荣仍十分难为情,私下警告那色鬼不可再犯。 赵霁想到**时他满脸绯红,欲、仙、欲、死的情状,又禁不住兴奋,用扇子勾住他的下巴调戏:“那等到了客栈,我单独帮你洗。” 商荣挥袖推开他的贼手,嗔道:“别动手动脚,被人瞧见成何体统。” 赵霁变本加厉戏弄:“都老夫老妻了还这么扭捏,你那会儿不是挺大方么?还一个劲催我别停。” “呸,还不是你害的,你就是色中饿鬼,一年四季没个消停。” “嘿嘿,那从今天起我斋戒三月,看谁先忍不住。” …………………… 他俩到底是登峰造极的武林高手了,打情骂俏时也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少时发现有个人躲在二十丈外的巷口探头偷张,赵霁出其不意闪去,又一阵风地揪着那人过来。 商荣瞅着对方奇道: 分卷阅读555 - 分卷阅读555 - 分卷阅读556 假凤虚凰 作者:星海拾贝 分卷阅读556 假凤虚凰 作者:星海拾贝 分卷阅读556 “钟离宝,怎么又是你?” 下午船只经停汴河河口码头,这人就曾现身,自称已办完父母葬礼,听说他们要来开封,特意到码头等候,目的是报恩。商荣施恩不图报,当时婉拒了他,可钟离宝是个倔脾气,欠了人情必须还,否则心里不踏实,遭拒后又抢先赶到开封守在靠近码头的城门附近,总要找机会帮他们一次才甘心。 “我知道你们本事大,我这种小虾米派不上用场,但跑跑腿打打杂什么的总还行吧?你就让我为你做点什么吧,不然我总念着这事,跟欠债似的太难受了。” 他固执请求,死活不肯放弃。 从他寻父的经历可知,这年轻人办事执着,心愿不了就是桩负担,商荣思虑片刻,笑着说:“好吧,竹竿市街口有家高炉烧饼很有名,我很爱吃他家的牛肉饼和葱油饼,你明天去帮我买十个来,就当是对我的报答了。” 钟离宝惊怪:“这未免太简单了吧?” 商荣一本正经摇头:“听来简单,做起来可难,那家饼店是三十年的老字号,烧饼最是抢手,辰时开门,顶多巳时就卖光了,每天上千人抢购,去晚了就买不到了。” 钟离宝明白自己帮不上大忙,也不强求别的,过了一会儿李洵找到客栈回来迎接师父师兄,钟离宝问准店名,向商荣保证:“你们先去店里歇着,最多辰时三刻我就把烧饼送过去。” 然而三人等到午时,连烧饼的味儿也没闻着。 赵霁打着哈欠向商荣埋怨:“我说别理那小子吧,你偏要一大早起床等他,这会儿都不见人,八成是睡懒觉误了时辰,不好意思来见你了。” 他压根没把这事视作正经,商荣的神态却渐渐严肃,起身说:“钟离宝是守诺之人,无故失约怕是出事了。” 他决定去竹竿市查看,赵霁当然得跟着他,让李?在店里看守行李。 来到竹竿市,那饼铺早关门了,商荣见临近几家商铺都在修理凉棚门槛,似乎同时遭遇损毁,便到其中一家香油铺子打听。 那掌柜正缺人诉苦,口沫飞溅地讲述早间的遭遇。 “今早有人在对面饼铺前斗殴,十几个人围攻一个年轻汉子,两边都是练家子,打坏我们这里好几家店铺,那年轻人寡不敌众,被他们捆起来带走了。” 据描述,被捕的青年就是钟离宝。 商荣忙问:“那些打人的都是什么来路?为何抓那汉子?” 掌柜直甩脑袋:“这就没人知道了,但那伙人穿着打扮都挺富态,像是达官贵人家的仆从,兴许那汉子得罪了哪家权贵,被抓回去报复了。” 钟离宝是个惯偷,常到朱门富户行窃,可能真是被哪家失主派人捉去了,商荣寻思该如何搭救他,赵霁倒好,竟与那掌柜做起了买卖,问他秤一斤桂花油一斤檀香油。 “这儿离违命侯府很近,先买些礼物去看周姑姑吧。” 宋灭南唐,李煜被俘至开封软禁,封违命侯,周薇与他夫妻多年,情义难舍,甘愿陪他过幽囚生活,尽心替他抚养儿子李从义,商荣对这义妹颇多怜惜,此行也是为了探望她。 那掌柜听赵霁提起“违命侯”,突然唬白了脸,将他们拉进里厢,警惕问:“你们是违命侯什么人?” 当此情形,商荣的回答也很谨慎:“违命侯府上一个厨娘是我们的亲戚,我们从外地来京,想顺便去看望。” 掌柜松了口气,叹道:“你们来晚了,违命侯去年死了,府邸被抄没,家人都流散了。” 二人乍惊,死后抄家,死因必不简单。此事在京城流传甚广,这掌柜也有所风闻,据说李煜去年过生日,做了一首《虞美人词》,当中有“小楼昨夜又东风,故国不堪回首月明中”、“雕栏玉砌应犹在,只是朱颜改。问君能有几多愁?恰似一江春水向东流。”等追思往事,缅怀故国的句子。词作传到宫中,赵光义大为不满,疑心李煜不甘臣下,是个祸患,便命人赐“牵机药”将其鸩杀,事后为掩盖行径追封他为“吴王”,不久抄没家产宅邸,家眷子孙尽都下落不明。 返回客栈途中,商荣忧心忡忡,自言自语道:“当年赵匡胤承诺保全南唐族裔,优待降臣,结果李煜到底死在赵家人手里,我们真该早些回国,怪我考虑不周,误了大事。” 赵霁安慰:“周姑姑武功高强,一般人伤不了她,待会儿我们就去找德芳,他或许知道些内情。” 走过东十字大街,一匹高头大马俊健驰来,马上载着一位穿五品官服的年约三十的男子,赵霁晃眼瞥见,下意识拉了商荣一把。 “看!那不是景兴平吗?” 景兴平当初与他们关系不睦,但人品无可挑剔,且有同门之谊打底,分别二十余年,那些小怨早烟消云散,偶然重逢,只感到他乡遇故旧的喜悦。赵霁不待商荣回应便大声呼喊景兴平的名字,唤了两遍景兴平才勒马回头,看到他们顿时呆愕。 此时惊讶乃人之常情,师徒俩欢喜地凑上去,赵霁拱手大笑:“景师伯,真没想到能在这儿遇见你,你这是入了仕党吗?在哪个衙门就职啊?” 景兴平初时有些慌乱,这也算正常反应,人到中年又在官场里打滚多年,应该早学会了圆滑,随即换上笑脸,下马叙礼。 “二十年多年了,天幸还能与商师弟相见,你们这是打哪儿来啊?” 商荣如实相告,又问:“景师兄,当初谢师兄说你到北方谋事,后来一直没听说你的消息,我们还以为此生再难相会。你这些年是怎么过的?可都顺利?” 景兴平和气道:“我先在山南道节度使手下当差,后来去湖南道找慕容延钊,在他麾下做了几年参将,再后来经他举荐来到京城,现在京任亲卫大夫。” 赵霁有些狐疑:“这景师伯以前最讲礼数,怎么直呼起大师伯的名姓来了,何况大师伯已病故,他这么做也太不尊重死者了。” 十年前慕容延钊在任所感染瘟疫,一病而亡,这之前商荣赵霁曾去拜访过他,没听他提起景兴平投奔之事。 对此景兴平解释:“我弃了师门混迹官场,愧对同道,是以嘱咐慕容替我保密。” 商荣淡淡一笑:“人各有志,景师兄无须抱愧,今日相聚实是难得,不如找个地方叙旧吧。” 三人来到附近的酒楼摆宴饮酒,景兴热情客套,不过偶尔会冒出一些老气横秋的腔调,他年少时老成持重,刚过不惑之年评论世事竟像个七老八十的老头子,这匆匆闪现的怪状也令赵霁纳闷,心想商荣一定也察觉到了,他包容心强,没表现出来罢了。 酒吃到一半,景兴平忽然使劲拍了拍脑门,悔叹道:“瞧我这记性,甘钰宁你们还记得吗?他如今也在京城,就住在城东甜水井大街上,待会儿我就领你 分卷阅读556 - 分卷阅读556 - 分卷阅读557 假凤虚凰 作者:星海拾贝 分卷阅读557 假凤虚凰 作者:星海拾贝 分卷阅读557 们过去。” 这等喜事谁人不应?商荣提议立刻出发,在景兴平带领下来到甜水井大街上一座华宅。景兴平不带他们走正门,由一道便门入内,走进树木葱茏的后花园,宅子阔大安静,走了二三十丈也没见着一个人影。 景兴平说:“这里是一位亲王在京的别业,借给我们暂住的,日常只有七八个下人打理,甘钰宁住在后花园的书房,从这儿过去得穿过一座假山石洞。” 赵霁满肚子疑问,欲待张口,被商荣悄悄捏住手指,这是教他按兵不动的意思,同时又是示警。接到暗示,赵霁提高戒心,闭住嘴,默默跟随前进。 那石洞连着一条十丈长的隧道,隧道宽两丈,高三丈,下铺青石板,打扫得干净整洁,两边出口都有光亮透入,内部并不阴森。走到隧道中央,景兴平转身道:“你们先在这儿等等,我去瞧瞧他房里有没有旁人,再回来叫你们。” 至此赵霁的疑心已像掺满的水杯流溢出来,景兴平刚走出隧道,二人头顶脚下陡然传出轰隆巨响,头顶万斤重的巨石笔直垂落,脚下石板左右分开,露出毒水浸泡的尖刀阵,上下都是死路。 一刹那的间隙过后,比机关更大的轰响震动方圆数里,附近的居民行人看到异响处腾起一道数丈高的火柱,好似火龙升天,携带股股黑云,纷纷涌来围观。不一时,又有人发现两道淡影跃墙而出,往北边去了。 商荣赵霁逃出陷阱,在那座宅邸里搜寻一圈,景兴平已逃之夭夭,府里只有几个聋哑仆人,见到生人慌忙躲藏,逮住问话也只管摇头。 他们离开宅子,假装路人向前去看热闹的百姓探问,这一带的住户只知这宅子是一位权贵的花园,可都说不出主人的名姓。再往远了打听,京里根本没有一个叫景兴平的亲卫大夫,景兴平方才对他们说的多半全是假话。 赵霁气愤:“我们和他并无深仇大恨,二十多年过去了,他为何一见面就想弄死我们?” 商荣自有判断。 “你不觉得他不像景兴平吗?说话方式和举止都与从前的景兴平迥异,刚开始我就感觉出来了。” “我也觉得他变化很大,难不成是坏人冒充来暗算我们的?” “不,从见面时情形和反应看他遇到我们也是个意外,其中定有玄机。” 他俩回到刚才吃饭的酒楼调查,又顺着他们与景兴平走过的街道沿街打探,还真捞到了线索。一家山货行的店主听了询问答道:“您问刚才与你们一块儿牵马过去的那位官人呀?他是步兵都虞候段大人啊。” 追问得知,这“段大人”全名叫做“段起山”,已做了七八年京官,现下家住朱雀门外。 赵霁寻思这段起山是哪号人物,见商荣忽然折身飞奔出去,他急忙赶上,问他要去哪里。 “回客栈,洵儿有危险!” 可惜敌人已抓住他们细小的疏忽抢先下手,那家客栈遭了劫难,店内一片狼藉,店家小二和包括李洵在内的全部住客都不见了。 邻居们说下午官兵前来搜查反贼,逮捕了所有人,可当他们找去开封府衙,衙门的人又说没这回事,上报府尹,府尹也一头雾水,还当场派遣差役前去调查。 敢在京城抓人的官府就那么几家,赵霁一路都在猜测那段起山的来头,商荣早有答案,走出府衙便向他陈述看法。 “那段起山很有可能是太师叔段化。” 赵霁似鲤鱼瞪眼,哑然失色,段化十九年前就去世了,死人岂会复生?还变成了景兴平的样子。 “你忘了赤云法师的重生术了?当初谢师兄说段化无疾而终,死时只有景兴平在场,景兴平之前决定留守师门,段化一死他立马改主意下山,我推测那时段化用重生术占据了景兴平的身体,段起山顾名思义是‘东山再起’,表示他已恢复青春,重获新生。所以他才会直呼大师兄的名字,又不自觉地用老头子口吻讲话。” 大胆的推断源自当年“玉兔”白星河死前的提示。 “白星河死前说玄真派有不灭宗的奸细,还不止一个。我一直以为他指的是王继恩和韩通,排除了其他师兄弟,却独独漏了段化,觉得他辈分老年纪大,又一贯大力宣扬仁义道德,不会做叛徒。可是仔细回忆,他身上确实有不少疑点。” 最大一桩嫌疑是玄真派举行六百年庆典时遭遇的那次袭击。 “我记得当时师父本想简化仪式,不惊动武林同道,段化极力反对,非逼他隆重办理,广邀江湖朋友参加。师父在山腰选好宴会场,他又以避雨为由,命我们搭建茅草棚,后来不灭宗在茅草里藏毒,宴会时点燃草棚,致使众人中毒。如今看来这大概是段化和他们勾结策划的阴谋。” 赵霁照他的思路一想,也觉有理,省悟:“那个时候不就有好些人质疑我们玄真派和不灭宗勾结,一起陷害正道人士么?还说最可疑的就是那些茅草棚。我这会儿也想起个事儿,那年不灭宗冒充商太师叔打劫洛阳聚珍阁,引得一帮江湖客上山滋扰。我回山报讯时,太师父和其他人突然离奇中毒,段化那老家伙还指控我是下毒者,只怕是贼喊捉贼!” 他越想越真,发踊冲冠道:“那老匹夫必是怕我们识破奸计,想杀人灭口,洵儿肯定落他手里了!” 这点商荣有不同见解,段起山只是个小小的步军都虞候,难有财力在京城兴建那样大的宅院,也不敢公然带兵在城里抓人,他背后定有别的势力,说不定也是不灭宗的余党。 第217章 盖世豪侠之新仇 要想尽快弄清京城局势, 得找地方获取情报,商荣决定拜访诸天教。薛莲接任掌教后曾赠他一枚金鳞蜈蚣触手做成的指环, 拿着它便可向各地诸天教教徒求助。现今开封据点的头领是追随薛莲多年的老部下,知道商赵二人与本教的渊源, 恭敬地接待他们,并且提供了一些重要信息。 这些信息都与赵氏皇族有关,赵光义即位不久便逼死了他的弟弟赵廷美和赵匡胤的长子赵德昭,赵匡胤的小儿子赵德芳也遭软禁,现居东华门正街。 赵家以前兄弟亲厚,亲戚间关系和睦融洽,赵光义的这些举动实令赵霁震惊, 急忙让诸天教的人引他去赵德芳的府邸。 夜风鸣廊, 胧月含烟,街上更夫刚唱罢二更,宅院里的守卫正聚在偏厅里喝酒,厅门正对着赵德芳的卧室, 他们丝毫不怕打扰主人休息, 吆五喝六地划拳喧笑,院子里的鸦雀也不耐听这噪音,呱呱飞走了。 赵德芳独坐室内,经过一年多的困苦煎熬他已无奈接受目前的窘境,被动忍受朝廷鹰犬的无礼欺压,甚至不敢当众表露愤怒,到无人处才能悄悄落几滴辛酸泪。帝王家勾心斗角乃至自相残杀并不新鲜, 主要 分卷阅读557 - 分卷阅读557 - 分卷阅读558 假凤虚凰 作者:星海拾贝 分卷阅读558 假凤虚凰 作者:星海拾贝 分卷阅读558 看当权者是什么做派,他打小就知道皇叔刻毒,即位后宗室难保祥和,果真都被他料中了。 大哥和四叔都死了,下一个估计会轮到他,那歹人北伐归来之日就是他的死期。 悲痛沉思半晌,对面屋里忽然没了动静,他察觉异常,起身到窗边张望,刚一推窗,一个捷于狸奴的影子跳进来,唬得他跌倒在墙根下。 “德芳,是我!” 赵霁伸手拉起赵德芳,拍打他衣衫上的灰尘,这外甥长大成人,体态像父亲,眉眼似母亲,赵霁触目生慨,抓住他的手握了握。 “十年不见,你也是大人了。” 他的外表和最后一面时无异,赵德芳呆愣片刻,双膝下沉扑到他怀里痛哭,怕被人听见,又慌忙咬住衣袖,情状百般凄苦。 赵霁再次扶起他。 “别怕,那些人都被迷药放倒了,我已听说家中变故,此刻是专程来救你的,你快说赵老三为何迫害你四叔和德昭?” 赵德芳请赵霁落座,跪在他脚边哭告:“舅舅,您走的这十年发生了太多事,费娘娘也被人害死了,这事您知道么?” 赵霁头顶扎入一根烧红的铁棍,贯穿了整个身躯,弹跳起来揪住他的衣襟。 “快说怎么回事!” 赵德芳为费初蕊抚养长大,因其容貌酷似生母,对他也很慈爱体贴,母子俩如同亲骨肉一般,提到她遇害的经过,赵德芳悲痛万分。 “五年前先帝带妃嫔宗室出城狩猎,费娘娘在猎场外观看,突然一只流矢飞来正中胸口,娘娘当场就薨了……” 赵霁追问凶手,不曾想此事前后各牵扯着一桩惊天惨案。 费初蕊死后赵匡胤下令严查凶手,查案过程却阻力重重,最后竟然不了了之。赵匡胤意识到有人从中作梗,安排密探暗中调查,终于查出凶手就是他的弟弟晋王赵光义。据说赵光义曾多次趁他离京潜入宫中骚扰费贵妃,还妄图行苟且之事,最后一次费贵妃以剪刀胁迫,将其赶走。赵光义怀恨在心,不久之后就对她下了毒手。 赵霁悲愤震怒,他知道以费初蕊识大体的个性,宁肯自己受委屈也不会破坏赵家的兄弟关系,但赵匡胤查明真相后竟未处置赵光义,未免太薄情寡义。 赵德芳替父亲辩解:“舅舅错怪父皇了,父皇得知案情时已身染重病,当时三叔正在宫中侍疾,那晚父皇将他单独叫进寝殿谈话,稍后殿外的宫人听到父皇在殿内大声喝骂,窗纸上隐约有两个人影追逐厮打,还传来斧头落地的声响。过了一会儿三叔便出殿宣布父皇晏驾,次日召集群臣登基称帝。后来宋皇后冒死叫人带消息与我们兄弟,说父皇知道三叔谋害费娘娘以后就改了主意不想传位于他,拟定密诏交于皇后,让大哥德昭继承皇位。可是父皇驾崩时大哥不在京城,皇后娘娘就命父皇生前最信任的太监王德钧携密诏召我入宫主事,谁知那王德钧转身就把密诏交给了三叔……三叔登基后将宋皇后迁往东宫囚禁,怀疑大哥和四叔要造反,多次恐吓威胁他们。大哥受不了折磨,三年前一天退朝后横剑自刎。四叔被贬去房陵,未及两月吐血而亡,有人说他是被人毒害的……” 这一连串罪行里还隐藏着一件凶案赵匡胤的死必然与赵光义有直接关系。 赵霁三尸乱暴,脑袋、胸腔、喉管、鼻孔里积满呛辣的浓烟,拳头噼啪爆响,血丝充盈双眼,一张口就能喷出烈火。 赵德芳积愤已久,盼到救星忍不住连陈年旧账一块儿倾吐,扯住赵霁衣摆锥心流涕道:“舅舅,有件事孩儿隐瞒了二十年,一直不敢跟任何人说,杀我母亲的凶手也是三叔。” 多年来赵霁对这桩无头旧案不得释怀,纵然此时对赵光义产生切骨之恨,也想不到他就是杀害赵京娘的真凶。 赵德芳说:“那日三叔醉醺醺来到家中,让母亲煮醒酒汤给他喝,母亲命丫鬟去做,三叔就不高兴了,说母亲嫌弃他,待他不如待父皇好。母亲见他胡言乱语,叫人送他出去。不料三叔勃然大怒,拔剑杀死下人,将母亲拖进卧房非礼,我吓得哇哇大哭,三叔不耐烦,先用汗巾捆住母亲手脚,再拿手帕堵了嘴,然后把我蒙在被子里狠狠捂住。” 后面的事大众皆知,赵德芳命大,被赵匡胤救活,受惊过度害了失魂症,赵匡胤将其送到石守信家将养,过了大半年才抱还赵家。他那时年纪太小,好长一段时间都浑浑噩噩的,见了赵光义便害怕,不敢回想案发时的景象,也不敢告诉旁人。一天和家里的兄弟姊妹们捉迷藏,躲在祖母杜氏床下,不巧杜氏领着赵光义回房谈话,悄悄对儿子说:“我看德芳见了你就躲,八成还记得当日之事,要是对外露了口风,你大哥非同你翻脸不可,不如找机会除掉这小子,免得家中生是非。” 赵光义有些犹豫,反过来劝母亲:“那都是孩儿醉酒之过,德芳害了一场大病,脑子都糊涂了,我找人试过好几次,他都说不记得,大概真的忘记了,大哥很疼这孩子,没了定要伤心,就暂且留着他的小命吧。” 赵德芳得知祖母袒护杀母仇人,还打算将他灭口,倍感惶恐,从此绝口不提母亲,长大后又见赵匡胤入孝出悌,与杜太后和赵光义感情至深,若吐露实情,不知是个什么结果,于是和血吞悲,含冤忍怨过了十多年。 赵霁一掌劈碎茶几,头顶青筋暴鼓,难怪当年开封府尹追查不出凶手,原来是杜太后包庇袒护,这老太太自始至终嫌弃赵京娘,到死都不许她进门,想来从未把她的性命当回事,或许还在责怪她损害儿子们的感情。又想起他初到开封,住在赵京娘家,次日清早赵光义上门,当着他的面偷看赵京娘,那时他就该警惕这厮对兄嫂怀有不轨企图。这畜生勾引赵京娘不成,强、奸杀人,事后必定心有不甘,之后为何会对与京娘容貌相似的费初蕊起贼心,原因也可想而知。那一次他再度受挫,于是采取了与前次相同的残杀手段。 这两个女人都是赵霁重要的亲人,他可不是懦弱的赵德芳,闻知真相已坚定杀心,只想即刻奔赴北方前线,手刃仇人。 这时商荣在外面敲门呼唤,赵霁开门,见檐下倒伏三具尸体,商荣说:“这三个都是附近盯梢的眼线,被我除掉了,你跟德芳谈得如何?有线索吗?” 听完赵霁赍恨的转述,商荣亦惊,劝他稍安勿躁,来到屋内,向赵德芳询问周薇的下落。 李煜遇害时,赵德芳还是自由身,略知宫里的风声,说赵光义素慕周后美名,一直伺机染指,李煜在世时就数次召唤周薇入宫,以其丈夫子女的性命相要挟,不仅逼奸得逞,还令画工当众描摹春宫图,供其狎玩。李煜死后,周薇被幽禁在皇城西北角外一座宅院,如今大概仍在那里。 青色的 分卷阅读558 - 分卷阅读558 - 分卷阅读559 假凤虚凰 作者:星海拾贝 分卷阅读559 假凤虚凰 作者:星海拾贝 分卷阅读559 毒焰在商荣脸上拂闪而过,双拳猛然捏紧又缓缓松开,保持冷静问:“那个给赵光义送密诏的王德钧是什么人?” 赵光义是赵德芳的三叔,出于畏惧和亲情,赵德芳控诉时依然压抑情绪,但提到这个王德钧,他的恨意明显高涨,切齿道:“这太监入宫很早,父皇登基时他就在宫中了,最初服侍贺皇后,贺皇后薨势,转到父皇宫中侍奉。父皇对他非常宠幸,常年带在身边,赐名王德钧,历年恩赏无计。父皇在位时这奴才还算安分,也不轻易抛头露脸,等到三叔即位,他拥立有功大受重用,三叔专门为他改写了太监不得为官的律条,封他为排阵都监,领兵于河北,掌管禁军军械,朝中大臣趋附者甚众……” 这王德钧得势后兴妖作怪,撺掇赵光义迫害兄弟侄子,打击旧臣,据说李煜之死也是他一手所为。他向赵光义进谗言,说周薇出生武林身负奇功,与之交合和延年益寿,又教赵光义用李煜和李从义威逼其就范,献画师描春宫,再堂而皇之地将画卷送给李煜观看。李煜悲郁不过才写下那首《虞美人》,惹来一壶毒酒。 宦官身心残疾,作起恶来比寻常人更歹毒,想那赵匡胤素有识人之明,为何宠信此等奸佞? 赵德芳深入描述:“王德钧不是普通的坏人,他很会惺惺作态,待人处事谦和有礼,还常常周济弱小,仗义疏财,不知底细的都当他是大善人,往往被他笼络住,就是现在了解他真面目的人也不多。他办事又有能力,一般人解决不了的差事到他手里都能圆满完成,看起来还很公正合理,是以深得父皇赏识。” 商荣听这做派类似某人,让赵德芳说说此人的形貌,赵德芳话到一半,赵霁抬脚跺碎地板。 “商荣,这个王德钧就是王继恩啊,咱们的老仇人居然一直藏在皇宫,怪道这么多年找不到!” 赵霁又惊又怒,也对赵匡胤极端失望,这义兄明知王继恩狡诈阴险,明知是自己的仇人,还亲手加以包庇,可见过去待他的情谊里都掺了假。 而今新仇旧恨都有了对手,不动手更待何时?商荣让赵德芳跟他们出府,托付诸天教的人代为保护,问得王德钧在京城有好几处府邸,最大的一处在大相国寺背后,便与赵霁分头行动。他先去金水河南街救周薇,赵霁去马道街的王家别院探查,铁了心捉住仇人,了解夙怨。 话分两头,下午他们被那假景兴平诱入陷阱时,深宫里的仇人还稳坐富贵乡。 过了立夏,开封的天气日渐炎热,皇城内林木蓊翳,花树成荫,掩映一座座玉殿金阁、朱楼翠榭,金水河畔仙鹤翱翔,御花园里梅鹿漫步,翠微湖光相映,锦绣绮罗成行,日纳和风,夜赏明月,其富丽精美不压九州仙岛。 可惜今年美中有不足,近两月来城中涌入大批飞鸟,到处织巢觅食,随地排泄便溺,皇宫禁苑守备森严,却防不住这些天外来客,御花园和各处宫殿都留下它们捣乱的痕迹,直殿监的掌印太监怕受罚,今天一早叫来几十个太监,命他们携带弹弓猎杀宫中杂鸟。 太监们勤恳办事,到未时已打杀了三四百只鸟雀,这时群玉殿外出现一个人,叫住几个正在打鸟的太监,附近的宫人见了他,争着围过来堆笑请安,人人都想抓住机会讨好这位权势熏天的内侍行首王德钧大人。 当下早有人搬来铺了鹅绒锦垫的花梨木太师椅请他落座,一个机敏的小宫女献上香茶,脆生生娇滴滴说:“王大人,这是今年新出的明前龙井,用青竹露煮的,您尝尝。” 王德钧端起茶碗,冲她蔼然一笑,小宫女心口扑腾,两腮已染了嫣红,她入宫三年,还是第一遭见到王德钧,早听说这位大人在太祖当政时期就是皇宫里的掌印太监,先后服侍过两代君王,每一时期都深受重用。到今上即位,恩宠达到顶点,不但任命他统领四司、八局、十二监,还为他特设官职“宣政使”,官居四品,与士大夫地位相等,可参议朝政,是历朝宦官中罕见的殊荣。 更可贵的是,人家王大人不靠溜须拍马发家,凭的是真才实学,他勤谨周道,通文墨,善治事,且文武双全,太、祖时曾任天雄军都监,负责押运粮草,协助曹彬、潘美诸将北伐。去年蜀中暴民李顺、王小波发动叛乱,攻占益州自立为王,他又被委任为剑南招讨使,前往蜀中平乱,一举剿灭反贼,为官家除去大患。论功绩朝中大部分文臣武将都比不上,所以官家为他加官进爵,也少有人敢提异议。 小宫女还知道,王大人才干卓越,人品也好得没话说,待人谦和宽宏,最是怜贫惜老,宫里受过他恩惠的数也数不清,有的还悄悄给他立长生牌位,提起他就感戴得眼泪哗啦。还有,听说王大人的模样也是百里挑一的,如今瞧着不过二十来说,比戏文上说的风流公子还俊呢。 耳听为虚,今日亲眼所见,她才信了真。王大人果真俊眉秀目,面如秋月,三庭五眼挑不出什么毛病,脸上洇着祥和之气,令人观之即生亲近之感,这么一个风华翩然的美男子对她微笑,她能不脸红? 王德钧喝了一口茶,问那些太监:“你们是哪个宫里的,谁让你们在宫里打鸟?” 一个领头的答话:“禀王大人,小的们是直殿监的,因这几日宫里飞进许多鸟雀,肆意在宫室间筑巢,乱洒粪便,日夜喧叫,御苑里结的果子也被它们啄坏不少,管事的张公公怕吵到众位娘娘和皇子帝姬,命小的们打杀外来杂鸟,天黑前必须完工。” 王德钧说:“上天有好生之德,这些鸟儿原不懂王法礼数,何苦赶尽杀绝?你去转告张公公,就说皇后娘娘凤体抱恙,宫中不宜杀生,让他改用竹竿驱赶便是。至于打扫鸟粪,确实给你们直殿监添了不少负担,就由我本人出资,每月多给你们每人五两月银,你们意下如何?” 太监们欢喜叩谢,个个称颂王大人乐善好义,既怜惜生灵,又体恤下情。 王德钧交代完,准备走了,微微抬眼向人群里望了望,那小宫女灵醒地上前用托盘接住茶碗,王德钧和善地笑了笑,从荷包里掏出一个三两重的小银锭,连同茶碗一道放上托盘。 “拿去买双新鞋吧。” 小宫女惊忙低头,将一双褪色的丝鞋藏到裙裾下。皇宫里的奴仆分三六九等,底层宫女薪俸微薄,她出身寒门,平日省吃俭用,攒下的钱都补贴了家里,一双鞋得穿一年,缝缝补补,颜色都洗败了。旁人看了只笑话她,都没拿来当回事,谁能想到高高在上的王大人会留意到她一个贱婢脚上的鞋子,并从中体察出她的尴尬困苦,若不是生就悲天悯人的情怀,心思怎会这般细腻体贴。 她泪珠喷涌,一下子深深跪倒,心想王大人真是世间少有的大善人,老天有 分卷阅读559 - 分卷阅读559 - 分卷阅读560 假凤虚凰 作者:星海拾贝 分卷阅读560 假凤虚凰 作者:星海拾贝 分卷阅读560 眼,定要永远保佑他。 她和众人的想法都在王德钧算计内,古人云:“试玉要烧三日满,辨材须待七年期”,可世人大多目光短浅,轻易为小恩小惠迷惑。他从小会做表面功夫,经半生试验,更深谙收买人心、虚与委蛇之道,既然大众倡导隐恶扬善,他就为自己打造“大善人”的口碑,顶着这块招牌办事便可事半功倍。 王德钧离开群玉殿,过春景阁,向临华门方向走去,花、径旁忽然钻出一个侍卫打扮的青年,那人近前向他请安,左右看了看,小声说:“大人,段大人请您去东府,说有大礼相赠。” 王德钧平淡地点点头,继续向前走,那侍卫跟在三步后,二人一前一后出了临华门,再由拱宸门出宫,骑上两匹快马来到马道街正街。王德昭在此地有一座宅院,乃官家御赐,完全按公侯规格营缮,占地十亩,前后五进院落,正门刷朱漆嵌铜钉,两边各摆一尊石狮子,门上悬一金字匾额,上面御笔亲书“敕造宣政府”。 马蹄方停,早有门房的人出来迎接,打开偏门,让主人和坐骑入府。王德钧和那侍卫径直行到第三重院子才下马,二人去到一座厅堂,王德钧落座,侍卫转身出门,不一会儿和另外几个锦衣仆从一道押来一名双手反剪受捆的青年。 王德钧脸似静水兴波,直勾勾打量那青年,对方同样面露诧色,相似的表情落在相似的面孔上,外人就更难分辨了。 王德钧定力较高,随即恢复沉稳,问属下:“这人哪儿弄来的?” 侍卫谄媚道:“今早段大人带人从街上捉回来的,说对您大有用处。” 王德钧眼帘低垂,又问:“段起山人呢?” 侍卫回道:“他说回家准备东西,迟些时候过来。” 那被缚的青年就是钟离宝,早上他在竹竿市买烧饼,不意遭一伙打手袭击,稀里糊涂被他们绑来此地。开始还骂骂咧咧地暴躁,见到王德钧立时傻眼,这人就像他的亲兄弟,五官脸型一模一样,不同之处在于他嘴巴周围有一圈没刮干净的胡子茬,眉毛较浓密,而对方白白净净不见寸须,喉结也不如他明显,看样子八成是个太监。 小偷骗子反应快,他转眼省悟:“这人与我相貌近似,跑不了就是商荣的仇人了,抓我来准没好事!” 危机感加重,他不吭声了,低下头去静想对策,王德钧善于看人,瞧他的态度就知是个伶俐后生,大概猜到段起山捉他来的用意,命人带下去好生看管,内心难得地呈现茫然,烘托着许久未有的犹豫情绪,但过不多久便打消焦虑,且等段起山回来再说。 这一等就是两个时辰,天色将黑,那惶如丧家之犬的人鼠窜而来,赶跑周围人,满头大汗地拉住王德钧,浑身瑟瑟发抖。 “恩儿,不好了,商荣和赵霁来开封了!” 这人显然吓坏了,忘记王德钧的郑告,又以长辈身份称呼他的旧名,不过不能怪他,他带来的这个坏消息也让王德钧尾骨生寒,刷然起身道:“你在哪里见到他们的?” 段起山不敢撒谎,如实交代了之前的经历,说话时不停心虚回避王德钧的生冷注视,支吾辩解:“我也没想到他们会突然出现,被赵霁当街叫住,躲也躲不掉。吃饭时看他们起了疑,一时心急想除掉他们,怎料这二人练出通天的本事,竟躲过了南府里的机关。还好我跑得快,否则性命不保。” 祸事已出,咒骂于事无补,王德钧冷冷一笑,直截了当讽刺:“太师叔,您已到耄耋之年,定力怎得如此之差,这点修为,再重生几次也干不成大事啊。” 段起山依靠他才得到今时的地位,被挖苦只能讪笑应承,讨好道:“恩儿,不,王大人教训得是。” 前世他本是乡贡进士出身,被战乱毁掉前程,大半辈子郁郁不得志,被迫上山清苦过活,倡导礼仪标榜德行只为赢得世人尊敬,心里其实很嫉妒那些风云际会的后生,可惜垂垂老矣,纵有时机也抓不住,不得不压抑**。 潜藏的野心被赤云法师窥破,准确使用“重生术”加以引诱,对人到暮年壮心不矣的老人来说恢复青春的诱惑大于一切,他没经过多少挣扎便投入敌人的阵营,暗地里干了很多为人不齿的勾当。幸而赤云法师信守约定,当真传他重生秘诀,他相准青葱年华又身强力壮的景兴平做替身,成功实现新生,经过十几年苦心钻营,赢得了梦寐以求的“黄金屋”、“颜如玉”,富贵滋味还未受用够,谁都别想逼他收手。 要躲避商荣赵霁,还得指望王继恩。 他办砸了一件事,好在及时打上补丁,禀报已更名的靠山:“我赶在那两个臭小子之前带人去他们住的客栈搜查,抓到了商荣的徒弟,现已押来此间。还有刚才送来给您过目的那个小伙子,您觉得怎样?” 言下之意是问王德钧,钟离宝够不够格做他的替身。 段起山不止一次在王德钧跟前吹嘘重生术的妙处,说有了这种神功就能青春永驻长生不老,王德钧通过他的事例见证了此功的神效,可依然难释疑虑,性命攸关的事来不得半点马虎,听段起山讲解“重生术”的原理,只涉及了意识转移,意识和灵魄可是两码事,如果转移意识后,把替身改造成自己,真我却死了,岂非得不偿失?因而他对此不太感冒,但是今天见到钟离宝,他又对这事有了那么一点兴趣。 那青年不但与他相像,还拥有健全的身体,而“健全”是他这一生注定无法弥补的缺陷。 “王大人,您现在万事亨通,只要借用那人的身体重生就能尽享人间极乐啦。也可以光明正大地活动,不必再忌讳那些武林人士,就是商荣赵霁找上门来也能瞒过去,事不宜迟,最好今晚动手,以免夜长梦多。” 王德钧笑了笑,心意已决,经验告诉他人不可以做没把握的事,更不能将希望寄托于他人,能掌控自身命运的只有自己。 “多谢太师叔美意,此事不在忙上,商荣赵霁此时大概已顺藤摸瓜瞄上我了,我得赶在他们来袭前做一些防范措施,你且留在这里,等我消息再行动。” 他快步离去,那随侍他的年轻侍卫跟上来,接到一条指令。 “我要去金水河南街接周夫人,你和其他人守在这儿,若三更时还没接到我的命令,就把段起山带来的那两个人连同他一块儿全部解决。” 第218章 盖世豪侠之恶果 钟离宝被关进一间客房, 从头到脚捆上三道绳索,这些绳索由钢丝编织, 以他的内力休想挣断。旁边坐着一名魁梧凶悍的看守,他打个喷嚏都会挨瞪, 更别说挣扎了。 钟离宝生在盗贼世家,行窃多年,遇困经历无数,有的是脱困经验,躺在地上闭目养神,耐心地跟那看守对 分卷阅读560 - 分卷阅读560 - 分卷阅读561 假凤虚凰 作者:星海拾贝 分卷阅读561 假凤虚凰 作者:星海拾贝 分卷阅读561 耗。 半个时辰过去看守内急起来,见钟离宝打着呼噜睡得正香, 放心地出门方便。他前脚关门走人, 这边钟离宝运起缩骨功,轻松解绑,溜到门边一声不响推开门扉,再窜上屋顶藏在房梁上。 那看守转来不见了人, 见房门大开便以为犯人逃跑了, 大呼小叫地追出去,钟离宝揭开瓦片从房顶逃生,没跑多远,发现远处一个黑影起起落落跳跃屋脊,风行电掣地来到近处。他目力好,一眼认准了,衬起身惊喜呼喊:“赵大侠!” 赵霁眨眼跳到他身边。 “钟离宝, 你怎么在这儿?” 钟离宝拉住他的衣袖告状:“赵大侠,我刚才看到你们的仇家了,就是那个和我长得很像的男人,他是个太监对吧?那坏蛋是这座宅子的主人,就是他的手下把我抓来的。” 这下人证也有了,再不会出错,赵霁怒问:“那厮现在何处?” 说话时,四五十个手持兵刃的打手先后跃上房来将他们八面围定,稍后段起山也跟了来,脚跟尚未立稳先看到赵霁,吓得转身就跑。赵霁凌空一掌震塌屋顶,段起山和周围十几个打手一齐跌进废墟,头顶接连响起同伴的惨叫和重物落地的声响。宅院里的灯火不断消失,灭顶之灾在这个罪恶窝巢铺陈开来。 同一时间商荣也见到了周薇,她已绝食数日,面如菜色,瘦骨伶仃,油亮的青丝干枯发黄,不复往昔的容色。 商荣潜入居室,侍女正苦苦劝她进食,周薇躺在床上有气无力道:“官家一个月没来,想是对我厌烦了,却又不放我出去,明显是要我自生自灭。我早就活腻了,为了孩子才忍辱苟活,你们去转告官家,我会自行了断,绝不损坏他的名声,只求他信守诺言放过李从益。” 侍女们圈禁在此,也不知赵光义领军出征去了,只怕周薇有个好歹,自己会担干系,惶恐道:“夫人万万不可生短见,官家对您恩宠正隆,怎舍得见弃呢?您若有失,我们这些奴婢定难活命,还求夫人可怜则个,稍进一点饮食,存养御体。” 周薇正为顾惜她们,几番寻死都半途而废,此次死志坚决,不再心软,那两个侍女不住磕头苦求,冷不防被商荣隔空点住穴道,僵直瘫倒。 周薇见有人靠近,勉力爬坐起来,身体虚弱无力,眼看要栽倒。商荣赶上来扶将,搂住她的肩膀心酸低唤:“贤妹,你受苦了。” 二人分别十余年,年少时的绮思早已消散,朦胧旧影偶尔会闪过周薇的心间,也再无波澜。近年遭遇凄惨,绝望无助时她才不自觉忆起这位义兄,然天南地北,千山阻隔,远水终是解不了近渴,这几日自认死期将至,已不做挂念,陡然重逢真恍如梦中。 “义兄,真的是你!” 看清那面如冠玉的男子后,周薇紧紧抓住他的臂膀,浑浊的眼珠燃起希望,虽不清楚商荣如今有多大能耐,只是见面她就知道自己有救了。 国色天香的女子竟凋如败絮,商荣痛惜悲愤,来时见这座宅子戒备并不森严,凭周薇的身手完全能逃脱,不明白她为什么要坐守囚笼,按住她的手腕探了探,脉搏异常虚弱,不单单是绝食造成的。 “贤妹?他们废了你的武功?” 周薇含泪道:“赵光义怕我逃走,命太监王德钧在我体内打入七枚钢针,封住我的任督二脉,我不经不能施展武功,力气比常人还弱,每遇施暴都无力反抗。” 商荣断定王继恩残害周薇的目的旨在报复他,这歹人心里究竟装了多少毒液,才把怨恨无限晕染? 他递出手帕替她拭泪,一面喟叹一面忍不住责备她应对遭遇的态度,蹙眉道:“贤妹放心,为兄一定替你报仇,只是你也忒傻了些,当初南唐归宋,我就劝你远走高飞,以你的武功足可保定李煜父子安全逃脱,到山野乡间当平民百姓,也好过做囚徒任人宰割啊。” 周薇哀悔无奈:“我也曾劝后主出逃,可他享惯荣华,过不了贫民的苦日子,夫妻一场,我总不能抛下他独自逃生。他死后,托我照顾从益,那孩子乃娥皇姐姐所生,也是后主仅存的骨血,赵光义把他抓走囚禁,拿他要挟我就范,我忍辱含垢地偷生至今,都是为着他。” 早在少年时代,她就固守克己复礼,无私奉献的观念,为此放弃开阔天空,把自身逼到越来越狭窄的死巷里,商荣结交的女性友人中,她和苗素是两个极端,他欣赏后者的勇敢豪放和志气,也因此为周薇感到惋惜,她才貌双全,不比苗素逊色,却因“三从四德”的妇道失去自我,“嫁鸡随鸡,嫁狗随狗”,身陷泥潭还不忍挣脱枷锁,不幸的由来就是缺了一点合理的自私啊。 这时王德钧赶来,一行人风风火火进入宅邸,管事的前来迎接,王德钧下令:“有歹人盯上这院子了,官家有旨,接周夫人去别处安顿,快去把人都叫出来。” 他径直闯入后院,来到周薇的卧室前,碍于身份,先敲门通报。 “周夫人,下官王德钧来给您请安了。” 隔了片刻,周薇朗声答话:“王公公,你进来吧。” 王德钧皱了皱眉头,他受封官职后,属下同僚为讨好他都称其为“大人”,他也厌恶别人叫他“公公”,周薇这样称呼明摆着是挑衅。 这女人还敢招惹我,苦头没吃够么? 他手搭上门板,着力前突然惊醒。 周薇逆来顺受已久,今日猖狂必有原因,莫非商荣已与她通上气了? 狡诈之人留神每一处风吹草动,当下悄悄撤退,想将移送周薇的任务交给部下执行,然后尽快回宫躲藏。 恶报终有时,这回灵敏的反应救不了他,返回前院,只见同来的随从和宅内的下人尽数倒地,每个人都被点了昏睡穴。 王德钧大惊,匆忙转身,退路已被堵死,二十年后再见死敌,他如同失了爪牙的狼遭猛虎阻截,自信镇定溶解在恐惧的沸水里。 商荣气定神闲走到一丈地外,负手冷笑:“王师弟,你真会躲啊,这些年叫我好找。” 王德钧僵硬一笑,蓦地甩出一枚弹丸,浓烟腾起,院落陷入黑暗,是仿制的“风声鹤唳”。 他借机出逃,不出三步,双脚脚踝倏地痛麻,脚筋已被寒气斩断。他不顾伤痛,拼命向四面投掷毒镖,不惜误杀手下,暗器用光,再拔出佩剑乱舞,以手撑地向外爬行。二十年来他练功不缀,刚一对敌就瞬间落败,尽管事前已预知强弱,商荣压倒性的强势仍刺激着他的不甘,他这辈子都活在此人的阴影下,最终难逃失败者的宿命。 一阵狂风吹散烟雾,商荣踢飞他的武器,点住他上身两处大穴,终止了他的疯狂表演。 “王继恩,你以为你还逃得掉吗?现在就是清算旧账的时刻,你必须为你干的 分卷阅读561 - 分卷阅读561 - 分卷阅读562 假凤虚凰 作者:星海拾贝 分卷阅读562 假凤虚凰 作者:星海拾贝 分卷阅读562 每一件坏事付出代价!” 王继恩自知难逃一死,哈哈笑道:“成王败寇,这个结局我认了,废话少说,动手吧。” 他知道商荣不会痛快了结他,试图咬舌自尽,可力道都被封住,牙根也使不上劲,只咬出满口血腥来,绝望中生起焦躁。 赵霁恰好赶到,见了他怒不可止,大骂着冲上来。 “王继恩你这小人,我要杀了你!” 炎气劈面而来,被寒气阻挡,只烤焦王继恩的头发,见到商荣他自认倒霉,唯求速死,赵霁一出现,怨怒便冲破胸臆,将对方的恨意原封不动反弹回去。 商荣拦住赵霁。 “这次不可再有漏网之鱼,先问问他韩通在哪儿。” 赵霁忍住杀气低头喝逼恶人交出同党。 王继恩目眦尽裂:“你明知我最恨韩通,还说他是我的同党,他早做了我剑下亡魂,尸首也被我丢到荒郊喂野狗了。” 商荣皱眉:“韩通待你仁至义尽,你居然忍心杀害他。” “哈哈,仁至义尽?我还是小孩子时他就不停奸污我,逼我做那些肮脏的事,我最恨的人就是他。当初你把这件丑事捅到师父跟前,害我没脸做人,又给了那淫棍明目张胆纠缠我的借口,你知道我有多恶心吗?当时我便下了决心有朝一日要将你们全杀了!” 这事商荣的确理亏,这些年反思过错,每每为年少的暴躁冲动懊悔,面对责骂不禁沉默了。 赵霁替他驳斥:“商荣冤枉你是不对,可事后马上反省了,还真心想弥补过失。你为这件事反反复复陷害他,几次置他于死地,又投靠不灭宗,背叛师门,至今仍干着伤天害理的勾当,简直不知羞耻,无所不为。我当初真是瞎了眼,误把乌鸦当仙鹤,早知道你是这种人,在师门时我就该杀了你!” 他骂得痛快,王继恩回得也利索:“瞎眼的人是我,我和商荣同时认识你,你摸着良心想想,我和他谁对你好?你刚上山被他逼着干家务杂事,什么都不会,成天哭哭啼啼,吃了上顿没下顿,他何曾心疼过你?是我任劳任怨替你做饭干活儿,教你如何自理,那时我处处护着你,一有好事第一个想到你,连块糖也要留着给你吃。你当时甜言蜜语哄我,说要保护我,不让我受委屈,哪一件做到了?商荣欺辱我的时候你在干嘛?就因为他模样俊俏,聪明,能干,你也和其他势利眼一样巴结讨好他,哪怕被他当成哈巴狗任意打骂,也厚起脸皮追求。我对你百般温柔体贴,却不见你动过半分真情,商荣蛮横霸道,你是忘恩负义,比他更可恨!” 如果说商荣是催生他恶念的诱因,赵霁就是助因。嫉妒使人阴暗,求而不得造成怨念,二者关联便烹饪出魔鬼的饵食,一入魔道,永劫沉沦。 赵霁不知道王继恩曾对他动过爱念,一时惊讶失语,商荣大度表态:“此人确曾有恩于你,你不便杀他,交给我处置吧。你去他的巢穴打探过了,有发现吗?” 赵霁说:“段化就藏在那儿,洵儿和钟离宝也被关在那里,我已将他们救出,段化也捉了活口,都在后面院子里。” 商荣让他去审段化,看看这老儿都做过哪些坏事,嘱咐:“他的身体还是景兴平的,没准能把原神救回来,动手时注意分寸。” 赵霁痛恨王继恩作孽,又感叹人生如行船,舵盘不稳就会迷航难返,此刻回避是这场交情最好的归宿。 他走后商荣俯身凝视王继恩,那表情狰狞的面孔上还依稀可见儿时的影子,假若时光能够逆流,他真希望回到少年时代,那时师兄弟们在山中读书习武,无忧无虑其乐融融,何等的快乐。谁能想到人生际遇会把童心烧成火炭,把白沙染成污泥,一长串阴差阳错看过,也许都是命数。 “我冤枉你那次只是个导、火、索,你对我的怨恨其实由来已久,对吧?你小时候对我百依百顺,我还记得有一次我在树林里摘蜂房吃,被蜜蜂蛰了舌头,味觉失灵了好些天,其中一天和你出去打猎,生火烤兔子吃,因为尝不出味道放了很多盐,问你咸不咸,你说味道刚刚好。后来舌头好了,我烤东西时又照前次的量加盐,结果咸得发苦,才知道上一次你撒了谎。我知道当时你并无恶意,只是不敢说我的不是,你懦弱胆小,习惯顺从强者,被韩通奸污后也缄口不言。可是顺从的过程中又伴随着怨气,你把屈辱一点一滴记在心头,渐渐堆积成仇恨,找到时机就会反抗。” 王继恩不否认他的推测,引申斥骂:“你从小唯我独尊,仗着聪明标致不把其他人放在眼里,处处都要高人一等,还独断专行,不听劝告,在益州抓挖心贼那次我就差点被你害死,事后你一点歉意都没有,还以英雄自居,我恨死你这种自以为是的霸道!” 商荣点头:“你说得没错,过去的我是很讨厌,可这不是你作恶的理由。你看我不顺眼,厌恶记恨我,就该努力变强,堂堂正正超过我,之后嘲笑贬低欺辱都是你的正当权力。可你是怎么做的?投靠魔教,阴谋陷害,还牵连了那么多无辜者。若不是你帮着符皇后耍花招,我不会错认生父,也不会有后面那么多波折,周世宗可能至今还健在。我想朴锐小师弟的死也与你有关吧?你为了脱罪,和不灭宗的人窜通演戏,害他做了牺牲品。” 王继恩格格讥笑:“小师弟是韩通杀死的,他和我一样非常讨厌你,你叛逃时他还当着师父狠狠骂你来着,听着真是过瘾。我虽然败在你手,但也够本了,你还不知道吧?当年在开封散播你是契丹奸细,煽动赵匡胤造反的人也是我,我断了你的帝王路,毁了你柴家的社稷,你心比天高,到头来还不是只能做一介平民?” 商荣一把卡住他的脖子,不想再听其他罪行,粗声威逼道:“你把李从益弄到什么地方去了?” “嘿嘿,有本事自个儿去找。” 王继恩的笑声未能成形便转为惨叫,一股尖刀般的寒气钻进他的身体,周身骨骼经脉像碎成了块,磨成了粉,又在寒气作用下凝结成各种畸形,他穴道受制,动弹不得,毫无招架地承受剧痛,嗓音里飙出血珠。 一刻钟后他招供了。这一刻钟仿佛游遍十八层地狱,死去活来,痛不欲生,只求商荣快些下杀手。 商荣却准备给他一个弃恶从善的机会。 “这寒气一到夜间就会发作,每次发作至少持续一刻钟,天气越冷发作时间越长,痛苦也越深。你的武功已经全废了,我现在放了你,你若肯痛改前非,随我回峨眉山思过,我便替你驱逐寒气,若冥顽不灵就等着日日受罪吧。” 王继恩恨透了他,怎肯向仇人屈服,恢复行动力后奋力向门外爬去,商荣未加阻止,默默注视他爬虫般扭曲挣扎的身影,收回落空的善意。 分卷阅读562 - 分卷阅读562 - 分卷阅读563 假凤虚凰 作者:星海拾贝 分卷阅读563 假凤虚凰 作者:星海拾贝 分卷阅读563 王继恩爬过长街爬过小巷,顽强地爬到宣德门外,他要回宫,他的根基还在,他还能复起! 镇守宫门的侍卫见状前来吆喝:“哪儿来的乞丐!此处乃皇宫重地,快滚远些!” 王继恩大声叫喊:“我是王德钧!” 喉咙里滚出苍老沙哑的声音,他第一个惊呆了。 侍卫们笑骂:“这老头儿是疯子吧,竟敢冒充王大人。” 他们的嘲笑更令王继恩惊恐,抬起血淋淋的十指触摸自己的脸,只觉饱满紧致的脸颊松垮塌陷,下巴上的肉也像鸡脖子垂了下来,脸庞贴着几缕干枯毛躁的发丝,竟呈灰白色。 他这是一瞬间变老了么? 一个淘气的侍卫特意取来一面铜镜,递到他跟前。 “好好看看自己的嘴脸,就你这样当王大人的爹都嫌老。” 他说得没错,镜子里的脸满是皱纹,老丑不堪,就像七十岁的老人。 凄厉粗哑的惨叫打碎宫苑的祥和,守卫们厌恶恼怒,又不忍心往这半条命的老家伙身上下脚,骂斥声中,一个位华服官人雍容走来,质问:“尔等何事喧哗?” 人们连忙拱手作揖:“卑职见过王大人。这老叫花子妄图闯宫,还冒充您,您看该怎么处置?” 王继恩惊疑地抬起头,那昂扬伫立的年轻官员正是毁容前的他。 是段起山抓回来的小子! 他明白这定是商荣的诡计,差点在怒火中窒息,瞪着冒牌货,一口口鲜血落地开花。 这假王继恩就是钟离宝,他顺利瞒住众侍卫,吩咐他们将王继恩扔到远处去。侍卫们粗暴地拖住王继恩双臂走向皇城旁阴暗的小巷,听到他嘶喊辩白便报之以踢打叱骂,压根不信这破麻袋似的老废物是他们平日争相逢迎的宣政使。 不久王继恩蜷缩在黑巷里与老鼠和蜣螂为伍,他连自杀的力气都没了,伸手抠抓墙壁,将仅剩的几枚指甲留在墙缝里,悲愤中听到一个冰冷的声音:“现在悔过还来得及。” 笼罩他一生的阴影依旧紧紧跟随,直至绝路仍不放过。 王继恩怎么可能向这个心狠手辣的宿敌投降?他是输得彻底,可并不服气,这较量一开始就不公平,是命运的偏袒,老天的捉弄,他没有一丝愧疚一丝自责,决心将怨气代入轮回,追讨孽债。 商荣,下一世你若为鼠,我便为猫;你若做鱼,我便是鹰,吃你的肉,喝你的血,生生世世与你为敌! 柔和的晨曦驾临天地,冷巷里渐渐恢复人气,一具蓬头垢面,伤痕累累的老头儿尸体引来路人围观,再过一阵子,捕快也来了,将这具无名尸抬到义庄停放。不远处的树荫下,商荣怅然转身来到临街的观音寺,向主持赠银一百两。 “敝人的师弟刚刚去世,恳请方丈做七七四十九天水陆道场,为其消罪解厄。” “请问亡者名姓?” “王继恩。” 第219章 盖世豪侠之追赶 经过诸天教的蛊术逼供, 段化招认了投靠魔教后的全部罪状,协助不灭宗破坏玄真派庆典是其一, 在各大门派围攻玄真观时对陈抟等人下毒是其二,另外他还曾受命打探商怡敏下落, 唐潇正是在他教授下偷用夜游虫跟踪陈抟,原因是他本人沾了这种虫子会害皮肤病。还有上官遥在峨眉山绑架纪天久之后,也是他与唐潇从旁协助对受害者实施酷刑,后来又洞悉王继恩对商荣的仇怨,引领他投入真理佛门下。 这老坏蛋十恶不赦,论理该就地处死,因他霸占了景兴平的躯壳, 不宜一杀了之, 商荣考虑后拜托诸天教教徒将其押送回峨眉,交给掌门师兄谢渊亭处置。 审完罪犯,他请诸天教的医者为周薇取出体内钢针,又让赵霁李洵保护她在诸天教据点旁的客栈住下, 接着独自潜入皇宫, 来到龙图阁后的僻静花园,钟离宝已在那里等候多时。 他擅长易容、拟音,头脑灵活反应敏捷,长期以此行骗,可谓轻车熟路。又从商荣、赵霁那里充分了解了王继恩的行为习惯和性格特征,冒充一日未露破绽。 见面后商荣看他的模样又比昨晚更接近王继恩了,不但眉毛修剪得清秀疏朗, 嘴巴下巴上的胡子印也全没了,像妇人一样白白净净,笑问他是如何弄的。 钟离宝得意介绍:“我们这行有专用的去须水,抹上头发胡子都会掉光,七天之内不会再长,扮和尚太监万无一失。” 尽管没费什么力气,可这深宫里枯燥拘束,不适合他好动的个性,忍了两天总算盼到商荣,忙请示他几时能够脱身。 商荣神色歉意地沉思片刻,请求:“钟离宝,你说要报答我的恩惠,能不能答应我一件事?” 钟离宝高兴道:“当然能啊,我就怕你不让我报恩呢,快说吧,什么事?” “我想让你终生冒充王继恩,留在皇宫替我监视赵光义的行止。” 钟离宝张口结舌,这任务对他而言太艰巨了。 商荣说:“赵光义这人颇有治国之能,尤擅经济民生,然心胸狭隘,手段阴狠,非仁爱之君。可惜目前没有能够替代他的君主,为国家稳定计,只能由他继续执政。我不能长期留守京城,只好在宫中安插眼线,替我留意他的举动,在他想实施荒淫□□时及时加以制止。你是最适当的人选。一来有王继恩的身份掩护,可便宜行事,二来你心正守诺,值得信任。若能应允,不止帮了我大忙,也是有利于天下人的义举。” 说着向钟离宝揖拜,钟离宝慌忙拦阻,心潮一阵起伏,白脸憋成了红脸,激动道:“我只是个不起眼的小毛贼,能被你这样的大侠看重,也算长脸了。这活儿我接了,别的都好打发,只一件难办,你们救走了小周后,赵光义回来追究我该怎生应付?” 商荣让他放心:“这事我会先替你处理好,保证他不敢追究。” 之后的两天内钟离宝以王继恩的身份行使权力,接出被囚的李从益,保护他和周薇离开京城。商荣已为母子俩定好避难计划,他在新淦桃溪村有一处农庄,让他们先去那里安居,登船前殷勤嘱咐周薇:“打理那庄子的是我的老仆,忠厚可信,贤妹先去安顿,为兄过些时日会去探望。李从益是南唐后裔,日后恐遭人迫害,最好为他改换姓氏。” 周薇已想到这点,昨日已与李从益商量过,就以他在南唐时的封号“邓王”为姓,取掉“从”字,“益”字换成“毅”字,叫做“邓毅”。 又说:“安顿好他,我也没别的牵挂了,我爹娘都迁葬在江宁莫愁湖畔,我想去那里隐居,日后仍以捕鱼耕种为业,义兄若是念起,可去那里寻我。” 二人约定相会之期,洒泪挥别。商荣回城时见城门口设了哨卡,严格盘查出城人员,似在搜捕重犯,仔细观察 分卷阅读563 - 分卷阅读563 - 分卷阅读564 假凤虚凰 作者:星海拾贝 分卷阅读564 假凤虚凰 作者:星海拾贝 分卷阅读564 一会儿,发现接受检查的都是青年女性,余人通行无阻。 难不成朝廷出了女钦犯? 路边柳树下几个仕官打扮的男人正对着哨卡指指点点,商荣假装歇脚旅人走到十丈外的树下,将那些人的谈话一字不漏地收入耳中。 “潘美可倒了大霉,摊上这档子事,日后见了同僚可怎么抬得起头。” “是挺背的,当初官家赐婚好多人就在说他往后的日子不好过,那柴家的女儿就是个烫手山药,娶回来不好伺候啊。” “官家宠信潘美才下旨赐婚,这婚事也配得登对,那柴郡主都是二十有四的老姑娘了,配少年后生不合适,潘老将军的小儿子今年不到三十岁,人才也好,柴郡主嫁过去虽是续弦也不算委屈了。” “你觉得不委屈,可柴郡主委屈呀,不然怎会在大婚前夕出逃?要说这郡主也太任性了,且不说她是什么身份,就是小户人家的女儿也不敢这么干。” “柴郡主从小被先帝抱养,先帝念及周世宗的恩情,对她百般溺爱,听说这郡主脾气倔强,喜欢舞刀弄枪,心气也一等一的高,怎甘给人做继室当后妈?” “不甘心又怎样?谁让她福气短一截,做不成正牌公主,哪个名门望族想和柴家结亲啊,门第低的朝廷又选不中,潘家这门亲是最合适的了,她这一跑以后谁还敢娶她,只合去庙里做姑子了。” ……………………………… 他们议论的柴郡主就是商荣的异母妹妹,当年的金花公主柴俊平。宋代周祀后,郭荣的子女都恢复柴姓,赵匡胤为显示对柴氏的优待,将柴俊平抱回宫中抚养,封金花郡主,等她成年后才送还娘家。柴家在宋朝仍是贵族,但身份尴尬,达官显贵为避嫌疑都不愿与其通婚,赵匡胤在位时数次为柴俊平选婚,每次不是男方家借故推脱,就是女方不满意,高不成低不就地拖到现在。 赵光义当政后可没那么好说话了,某日想起柴家还有个女儿二十大几了还未婚配,担心民间传笑柄,做主将柴俊平许配给代国公潘美的小儿子。潘美乃大宋开国名将,战功赫赫,深受君王青睐,表面上看这桩亲事门当户对,并未亏待柴俊平,做续弦是委屈了点,也不至于弃婚出逃啊。 商荣至今未与这位妹妹相认,前些年来京都会悄悄前去探望,躲在暗处看看她的生活状况,十年前她就是个聪明漂亮的小姑娘了,他以为这些年她已找到如意郎君缔结良缘,岂料竟蹉跎到这般年纪。 事关妹妹终身,不管不行,他添了一桩心事,快速返回客栈,好同赵霁商议后续事宜。 迎接他的只有六神无主的二徒弟。 “今早大师兄出城祭拜费娘娘,回来便轰我出门,自个儿窝在房内喝酒,中午我敲门叫他吃饭,屋里没人答应,我只好翻窗户进去,大师兄已不见了,随身的包袱也带走了,还在墙上写了两个字。” 客房东壁上赫然刻着两个一尺见方的大字“报仇”,刻痕深入砖体,笔画不断,一气呵成,乃指力所为,观之杀气森森,恨意炽烈。 商荣凝睇片刻,以掌力抹平字迹。天道循环往复,当年他执意寻仇出走,赵霁苦苦追寻阻拦,现在位置调换,轮到他去制止爱人犯错了。 他命李洵找来纸笔墨砚,写下几封书信,让他送去诸天教据点,请那里的人帮忙送达,并嘱咐:“为师去寻你师兄,你留在此地等候,遇事需沉着冷静,诸天教与本门两代交好,有解决不了的难处可向他们求助。” 李洵拜师后从没离开过他,陡然分别怙惴难过,拉着他的袖子泪汪汪道:“师父,您几时回来呀?能不能带徒儿一块儿走?” 商荣笑着替他抹泪:“你师兄好的不教,尽教你他的坏毛病,又不是生离死别,哭什么?真正的剑客千里独行,浑身是胆,行走江湖第一步就是独立坚强,这样方不辜负你手中的剑。” 赵霁过了而立之年彻底摆脱“哭包”陋习,李洵见惯他嬉笑怒骂,没看他流过泪,好奇道:“大师兄年轻时很爱哭么?” 商荣发觉说漏了嘴,忍不住低头一笑,李洵也破涕为乐,兴致勃勃摇着他的手说:“大师兄常在我跟前吹嘘他早年的经历,说得好像三头六臂,威风八面似的,我早知他爱瞎吹,说话像豆腐,拧一拧全是水。师父,您以后得空给徒儿讲讲他过去的丑事吧,他再吹牛我就说出来羞他。” 商荣忍俊不禁地摇摇头:“你师兄爱吹牛,可并不全是瞎说,他十四五岁时没你稳重懂事,也没你听话守规矩,胆子很小,爱耍赖皮,好看热闹爱嚼舌根,还动不动哭鼻子,活像个小流氓。可是他也真的非常勇敢,努力,懂得舍身取义,舍己为人,危险时总是奋不顾身保护我,我能端端正正活下来全靠他的救护支持。所以你师兄的的确确是个名副其实的大侠。” 师父的话向来不假,却又加重了李洵的疑惑。 “大师兄这么厉害,您为何不传剑给他呢?” 这也是赵霁由来已久牢骚,不过他对此并不执着,偶尔想起才念叨几句,商荣见他不太在意便未解释原因,如今时机成熟,他会送赵霁一把配得上他的好剑,圆他儿时的抱负。 下午他出开封,向东北方行进,据传闻宋军主力已抵达太行山,赵霁肯定也会走这条路线,加快速度兴许能赶上他。 可是欲速不达,走到距开封三十里的封丘县,一对年轻小夫妻绊住他的注意。这小两口衣着光鲜,头上都戴黑纱帷帽,看不清面貌。妻子身材娇小,丈夫中等个头,身形清癯行动干练,乍看不奇怪。商荣是在饭铺买食粮时遇上他们的,那男的站在店门外,女的进店买饼买肉,说着开封口音,腔调十分利落干脆。 寻常夫妻出行都是男方负责对外接洽,这家怎么让小媳妇抛头露脸?商荣于是留神观察那“丈夫”的身姿,马上通过对方纤细的骨架和小巧的双手辨认出这是个着男装的妙龄女郎。他想起逃婚的柴俊平,不禁警觉,决定先探探这二人的底。 两位女子买好干粮骑马出城,也直奔东北方,商荣暗暗追踪,黄昏时她们可能饿了,下马到路边的树林里吃东西,商荣躲在树丛里窥看,那男装女郎揭下帷帽,露出一张俊俏的杏脸,修眉凤眼,鼻梁挺直,七分神似柴荣,可不就是金花郡主柴俊平? 路遇妹妹,商荣心中甚喜,此时不便唐突,先静静听她与那冒充“娘子”的少女对话。 那少女做好肉夹饼递给柴俊平,柴俊平进食时她坐在一旁替她打扇子,看情形是她的丫鬟了。扇了没几下,说道:“娘娘,奴婢刚才又仔细想了想,那杨业要是反对这门亲事,杨延昭会不会跟着怂了啊?” 柴俊平咀嚼速度明显减缓,脸色也沉郁了,过了半晌 分卷阅读564 - 分卷阅读564 - 分卷阅读565 假凤虚凰 作者:星海拾贝 分卷阅读565 假凤虚凰 作者:星海拾贝 分卷阅读565 回道:“他要真这么懦弱,算我看走了眼,打道回家便是。” 丫鬟做难:“出了这么大的事儿,回去奴婢第一个被打死。” 柴俊平口气坚定地安慰她:“我说过一人做事一人当,那杨延昭要是悔婚,我就先把你安顿了,自个儿找家道观出家去。” 丫鬟听了,忧愁得要掉泪,哭丧道:“奴婢打小跟着您,说好了伺候您一辈子,你若出家也请带上奴婢。” 她一哭,柴俊平忙打起精神,戳了戳她的脑袋笑骂:“这是万不得已的话,你就不能想点好的?我相信杨延昭是个重情重诺的汉子,绝不会负我,先帝曾赐我家丹书铁券,凡柴家人有罪不得加刑,我纵然抗旨逃婚,官家也不能处罚我,况且是他固执在先,若早应了我的奏请,指婚给杨家,我也犯不着冒险出逃。” 商荣大概明白了,妹妹恋上了一个叫杨延昭的后生,想嫁他又遭赵光义反对,这才抗婚出逃去找情郎,这胆大妄为的个性倒真随了他。不知这杨延昭是何许人物,值不值得她托付终身? 柴俊平等丫鬟吃完东西,说去前方的市镇过夜。她们打马走了几里地,天黑前来到一座市集,在一家客栈停住。柴俊平仍旧让丫鬟去安排住宿,自己在门外等候,不想丫鬟这一去遇上几个醉酒的流氓,围住她哄笑吹口哨。丫鬟长在王府,没见过这阵仗,吓得尖叫躲避,那些流氓围成圈追着她,个别嚣张的还动手捞她的裙角。 柴俊平见状大怒,从马背上拔出一柄长剑,冲上来教训恶贼。她自幼好武,学过一点粗浅剑法,收拾几个市井泼皮绰绰有余。一个流氓被打翻在地,情急下抱住她的右腿,柴俊平用力一蹬,踢走流氓,却连缎靴袜子也踹飞了,现出一只纤足,上面裹着一层白绫带子。 十多年前开始,中原地区的上层贵族女性流行起缠足,用布条裹住双足,使脚型纤直秀丽,流氓们一看柴俊平的足型和裹脚就知她是女人,散开来拍手起哄,肆意拿下流话挑逗。柴俊平丢了鞋,行动不便,挥剑乱砍又砍他不着,正是羞愤欲死,那些流氓忽然接连捧腹痛嚎,一个个都感觉腹痛如绞,像害了痢疾,躬起背跑向一旁的暗巷。 丫鬟捡回靴袜替柴俊平穿上,主仆俩初次远行,都没尝过世道艰辛,受到挫折不免伤心,柴俊平虽不改初衷,想到未来还有可能遭遇比这更糟糕的意外,也不由自主生出怯意,望着暗下来的天宇,幽幽叹气。 这时一个白衣飘飘的男子款款而来,清俊绝俗的仪容恰似一缕不受夜色侵染的月光,丫鬟呆呆看了一瞬,不禁羞红脸,躲到柴俊平身后。 柴俊平已不记得商荣的长相,只觉此人风仪清贵,绝非俗类,便拿出皇室风范,从容应对。 商荣走到她跟前,恭敬一揖:“草民参见郡主。” 柴俊平镇静否认:“谁是郡主?阁下怕是认错人了。” 商荣笑道:“草民曾追随周世宗驾下,当年还入宫服侍过郡主,想来郡主都忘记了。” 柴俊平听说是父亲的旧臣,忙问名姓,听到“木逢春”三字,微微一愣,思索片刻便想起来:“你是小春子!” “郡主好记性。” 柴俊平忘了商荣的相貌,却对当初的经历印象深刻,这“小春子”救过她的命,曾在周王宫住过一阵子,后来无故失踪,她问过母后和身边的宫人,答案都是失望,渐渐地就把此事丢开了,真没想到十多年过去还有重逢的一天。 商荣请她们到别处一家清净的客栈叙话,直言不讳提起郡主逃婚一事,顺势说:“草民行走江湖,认识一些朋友,自身本事也还过得去,愿为郡主效犬马之劳。” 柴俊平已猜到刚才那些流氓都是他暗中赶走的,心想:“他曾冒险救护过我,是忠义之人,我现下漫无目的又力不从心,靠自身很难与杨六郎团聚,若能有个可靠的助力再好不过。”,向丫鬟使个眼色,而后扭身坐到一旁。 商荣和丫鬟都心领神会,为免她害羞,到隔壁房间说话,通过对方的伶牙俐齿,商荣获悉了事件全貌。原来去年宋军灭汉,收降了北汉大将杨业,那杨业的六子名唤杨延昭,年方十七岁,生得相貌堂堂,聪俊武勇,年初随父入京见驾,一日在城郊打猎,射下一只老鹰。偏巧柴俊平也在当地游猎,也瞄准了那只老鹰,两只箭同时射中目标。老鹰落地,两家仆从前去捡拾,为抢夺猎物归属发生争执。 杨延昭听说对方是金花郡主,赶忙亲自捧着死鹰献到驾前,郎才女貌,正合眼缘,双方由此情愫暗生。分别时柴俊平留赠香囊一只,杨延昭也回赠一枚扇坠,归家后通过各自的奴仆传递书信,定下百年之盟。 彼时赵光义已做主将柴俊平许配潘家,柴俊平恳求母亲符氏进表启奏,求皇帝将她改配杨延昭。赵光义因杨业是降将,尚未摸透其习性,又不愿对潘家悔婚,以男女年龄悬殊太大为由,严厉驳回奏表。不久杨业随驾出征,杨延昭也跟着军队去了前线,柴俊平眼看婚期将至,不愿接受这段违心的婚姻,带着贴身丫鬟翠翘逃出王府,想去燕地找杨延昭,与他私结连理,到时木已成舟,赵光义也奈何不得。 她福泽深厚,自幼受长辈精心保护,不通世故,想法天真,又承袭了家传的倔强性情,认准一条路打死不回头。商荣也不跟她分析这么做的危害了,有他在,那些可以预见的麻烦都不会发生,当下回房对柴俊平说:“草民已经知道该怎么做了,此去燕地路远迢迢,郡主千金之躯不宜远行,请先去西辅暂居,待圣驾回銮再回京城,届时保您心想事成。” 他的商号在开封以西七十里的西辅城有家分号,休书一封盖上印戳交给翠翘保管,说到了那儿将书信交给掌柜,自会有人安排住处。当晚留在客栈守着她们住了一宿,次日一早陪同启程,护送至封丘县方作别。 耽搁了大半天,估计追不上赵霁了,好在王师行军路线不定,也不可能一去就找准方位,他仍有把握先于赵霁找到赵光义。 第220章 盖世豪侠之取舍 五月, 宋军翻越太行山进入河北平原,赵光义率领的王师抵达幽州南境, 先锋部队与辽军开战,取得了数次胜利。商荣密切追踪宋军行军路线, 早在十天前发现了赵霁的身影,却接连被他躲开了,心想:“他定是知道我会阻止他,不愿与我相见,这心情与二十年前的我何其相似。赵光义杀了他的庶母和义姐,他的仇恨比我当年还深,我去劝他放弃复仇他未必肯听, 还是先设法制止他的行动再说。” 他和赵霁性格迥异, 是以没采取赵霁当年追着他死缠烂打的策略,而是躲在赵光义附近,暗中保护。赵霁也潜伏在军营外,却一直未见额外行动, 分卷阅读565 - 分卷阅读565 - 分卷阅读566 假凤虚凰 作者:星海拾贝 分卷阅读566 假凤虚凰 作者:星海拾贝 分卷阅读566 商荣知道他在犹豫, 目前正是两国交战的非常时期,杀死君王,宋军必乱,赵霁一定能预见到这点,不会不顾大局盲目泄愤。 连续十天不见赵霁出手,商荣甚感欣慰,他这徒弟从小心态平和, 不走极端,估计此时已自行想通了。然而新的忧虑逐渐诞生,通过宋军的作战方式和军队集结规模,商荣觉察出巨大的弊病和漏洞。 一、宋军主力过于集中,没安排后备军和牵制军。军队以步兵为主,而辽军基本以骑兵构成,移动速度和机动作战能力远超宋军,这情形下兵力集中反而容易被敌方抓住破绽。 二、宋军长途跋涉,军士疲劳,不经过休整便连续作战,易遭溃败。 三、幽州是辽国苦心营造多年的军事重镇,城防坚固,粮草充足,攻打此城必须做好长期打围困攻坚战的准备。可赵光义一到幽州就命令全体军队集合攻城,犯了轻敌的大忌。 这个赵老三心高气傲,根本不懂用兵,宋军一准要吃大亏! 商荣料事如神,驻守幽州的辽军守将坚守抵抗,顶住了长达半月的围攻。宋军久攻不下士气明显低落,辽国的南府宰相耶律沙率又援军赶到,赵光义亲自督军与辽军在高粱河展开激战,这时的宋军已是强弩之末,却“奇迹般”地击退了勇猛的辽国骑兵。 赵光义再次轻率下令军队乘胜追击,追出十余里遭到辽军伏击,宋军被辽国铁骑拦腰冲断,一番厮杀肝髓流野,积尸满地。至晚又有数只辽国精锐骑兵趁着夜色掩杀而至,威猛的骏马载着熊熊火把往来飞驰,映在锃亮的盔甲上满目生光,宋军辨不出敌军数量,个个慌骇,弃阵逃散者极多。 少时辽军已对宋军实行两翼包围钳击之势,飞沙走石的大混战从上半夜打到下半夜,宋军丢盔弃甲,溃不成军,赵光义率残部突围,途中与众将走散,逃到一处山坳身边只剩两名近侍,四面穷山恶水,身后追兵将至,身下坐骑也伤重倒地。近侍忙搀了他逃命,一只流矢飞来射死一个,仅余一个小太监吓得哇哇大哭,屎尿流了一裤裆。 赵光义耳听马蹄隆隆,数十丈外现出敌方的军旗,不禁哀叹大势已去。路旁十几株参天巨木猝然间相继倒塌,尘埃烈火窜至半空,截断辽军追击。 惶惑中,赵霁跳到他跟前,将那小太监拎起来扔进草丛,赵光义睁眼见是他,欢喜地叫了一声:“六弟。”,脖子已被卡住。 赵霁毛发尽竖,怒道:“谁是你六弟!你先杀我义姐又杀我庶母,我是来找你算账的!” 说完抡起右手啪啪啪连抽十几个耳光,未使重手,已打得皇帝唇裂鼻破,满脸鲜血。 赵霁将他掼到地上,踏住胸口逼问:“说!先帝是不是你害死的?” 赵光义自忖无救,临死不想受屈,大声地为自己喊冤:“你要杀便杀,但杀死皇兄的罪名我担不起!” 赵霁往他上身挪了挪脚,禁止他起身,喝骂:“你还狡辩,大哥死前只有你在场,宫人们说他在大殿内追打你,还听到斧头掉落的声音,然后他就驾崩了,不是你搞得鬼还会是谁?” 赵光义咬牙辩白:“大哥驾崩后众位大臣都去瞻视过遗容,若死于血光,外人怎会看不出来?” “那他是怎么死的!?” “当时他拿着斧头追杀我,我躲避时推了他一掌,他一跤仰倒就再没爬起来……” 那晚赵匡胤将赵光义叫入寝殿,质问他杀害费贵妃一事,兄弟俩没说几句便吵起来,赵匡胤当时病重,情绪暴躁,操起斧头追砍赵光义。二人在殿上追逐叫骂,赵光义情急之中用力推了赵匡胤一把,赵匡胤倒地昏厥,顷刻后气绝身亡。 赵霁向来不喜冤枉人,即便恨透赵光义也不能空口定他的罪,揪起来怒斥:“就算你是失手,你的所作所为也是狼心狗肺!大哥对你多好啊,从来让着你护着你,明明有儿子还一心把皇位传给你。有一次你生病大哥帮你炙艾灸,你嫌烫,大哥就先炙自己,调好热度才给你,世上哪儿去找这么好的兄长?你却杀他的姬妾,杀他的儿子,赵廷美是你一母同胞的亲弟弟,你也不放过,你就是个畜生!” 赵光义面红耳赤,心中冤屈激愤,他一直很眼红二哥,赵匡胤从小处处强过他,打仗战无不胜,做事无往不利,受朋友敬重,受臣僚拥戴,就连他的女人也对他死心塌地。不平情绪在赵光义内心压抑许久,在赵京娘出现时勃然爆发,他想不通二哥凭什么有这般好运气,有了青云直上的事业,还有那么美丽贤惠的女子投怀送抱。 邪念长期蠢动,终于一天他按耐不住,借酒向那女人伸出爪牙,打算以征服她为途径宣泄对二哥的嫉妒,可是他失败了,赵京娘宁死也要保护对丈夫的忠贞,他不能令其屈服,狂怒地下了杀手,再后来又因为同样的原因杀死了费初蕊。 赵匡胤的身影太伟岸,阻挡光亮,使他的心地日渐阴暗,所以即位后他迫切想要建立战功,向二哥的功绩发出挑战。可是再嫉妒,他也没将这种情绪转化成仇恨,他仍旧爱他的血亲们,没想害他们的命,悲惨结果非他所愿。 所以他又高声喊冤:“那两个女人是我杀的,可我没杀德昭和廷美。德昭性情刚烈,我不过说了一句重话他就负气自杀,廷美也是自己生病死的,与我何干?” “呸!不是你威逼恐吓,他们怎会自尽病亡?冤有头债有主,我今天就替他们讨还公道!” 赵霁咆哮举掌,藏在一旁的商荣即刻闪出来呼止。 “赵霁,现在万万不可杀他!” 这些日子赵霁不断回避商荣,却随时能感知到他的存在,见他现身,怒态稍减,压低嗓门说:“你放心,我知道此人不能杀,可是绝不能这样便宜了他!” 说罢捡起一根箭羽狠狠插进赵光义右腿,再飞快拔出,赵光义大腿上现出一个血窟窿,疼得他满地打滚。 商荣上前点住他的穴道,见赵霁背后身去,便掏出布巾和金疮药为伤者止血包扎。那金疮药有止痛功效,赵光义疼痛很快减轻,认得救他的人是谁,忍住恐悚致谢:“多谢商大侠。” 商荣冷眼看着他:“赵光义,你奸杀兄嫂残害血亲还奸污了我的义妹周薇,按说死有余辜,念你是一国之君,担负着护国卫民的使命,登基以来还算勤政爱民,颇有几分功绩,我们决定让你将功补过。这金疮药里掺了一种剧毒,每年到这个时候都会发作,若无解药你就会伤口溃烂而死,如果你能清明勤谨做一个好皇帝,我便派人准时送解药给你,若昏庸无道,滥施□□苛政,就等着接受毒发时的痛苦吧。” 赵光义惊骇,思量:“此人要杀我易如反掌,却留下活口,许是想胁迫我。他原是前朝皇子,难不成想借机复辟?” 分卷阅读566 - 分卷阅读566 - 分卷阅读567 假凤虚凰 作者:星海拾贝 分卷阅读567 假凤虚凰 作者:星海拾贝 分卷阅读567 冷静片刻试探:“阁下是一言九鼎的大侠,当日开城禅让一事朕记忆犹新,料想阁下不会失信。朕继任大统,一刻不敢忘却肩上责任,所施举措包括这次北伐都是为了保我大宋国泰民安。” 商荣心领神会,笑道:“我要夺江山,岂会有你赵家的今日。不看你有治国之能,我们又怎会轻易饶你?有三件事你务必记牢,第一、不可再加害赵德芳;第二、周薇和李从益已被我救走,你休得追捕;第三、将我妹金花郡主许配杨业六子杨延昭。” 赵光义受制于人,这些不触及核心利益的事还可让步,说道:“德芳是朕亲侄,当日他哥哥德昭自尽朕已痛心疾首,自会想尽办法保全他。李从益是敌国末裔,若能安分守己,朕也不会为难他。令妹的婚事更是举手之劳,但那杨业乃北汉降将,习气未定,万一日后生变,阁下如之奈何?” 商荣回道:“我打听过杨业为人,他原为我江湖同道,迫于生计才为北汉效力,汉王投降他才跟着降宋。其人勇猛善智,最重信义,既答应效忠赵家,定会守信,你要保卫边陲抵御辽国,还得倚重他。” 他叫回窝在草丛里的小太监,命他扶起赵光义,带他们去找宋军。走出数里,前方火光荧荧,又一路人马赶到,商荣看清旗帜上斗大的“杨”字,知是杨业的部队来了,朗声高呼:“杨将军,官家在此,速来救驾!” 那杨业听见呼声,立刻纵马飞奔而来,身后跟着一名银盔小将。二将到了驾前倒身下拜,杨业奏报,他负责押运粮草,刚刚路过此地,听闻宋军败绩,恐遭遇辽军主力,是以领着队伍抄小道行进,这才巧遇圣驾,又向赵光义引见身旁小将。 “此子乃臣的六子杨延昭。” 赵光义细细端详,那杨六郎俊朗英秀,神采不凡,确是个人见人爱的美少年,无怪柴郡主心仪。商荣看杨延昭目光坚韧一脸正气,也对这未来的妹夫很满意。杨业打量他和赵霁的装束不像朝臣将领,猜测是赵光义身边的谋士,又觉赵霁有些眼熟,似乎在哪里见过。赵霁还记得他,当年武林盟追查盟主甄兴涛一家的灭门案,误将商荣当做凶手。他为替商荣洗冤,在郫邑夜闯中兴禅院,与武林盟多位好手剧斗,其中就有这个麟州杨家枪传人杨业。此时也不说破,让杨业赶紧护送皇帝撤退。 杨业献出自己的坐骑给赵光义代步,赵光义分得清形势,说:“将军作战不可无马,朕看卿队伍里有装载军械的驴车,可调一辆给朕乘坐。” 其时东方既白,远处隐隐传来马嘶人喊,敌人追兵迫近了。杨业想派人护送皇帝先行,自己和儿子领兵断后。 商荣出面说:“请将军护驾,这里由我二人应付,管保敌人有来无回。” 杨业同是江湖汉子,看出他们都非凡人,又见赵光义同意此策,便催喝部队速行。 俄而,野地里只留师徒二人,赵霁目送军队远去,仰起头吐出一声惆怅地叹息,商荣明白他的心境,搭住他的肩膀柔声夸赞:“你做得很好,我起初还担心劝不住你,结果都是我多心了。” 赵霁自嘲一笑:“我是真想把他大卸八块,可沿路经过那些村落城镇,看到在田间耕种的农民和城里奔波营生的百姓,就知道不能那么干……” 经历过战乱的人方知和平可贵,见识过杀戮的人更懂得珍惜生命,他的双眼承载过太多惨不忍睹的悲剧,也充盈着无数如诗如歌的美好。富饶的都市,宁静的乡野,繁华的商埠,一张张欣欣向荣的笑脸欢颜,一幕幕温情脉脉的人伦画卷,还有孩子们的欢笑和朗朗读书声……鲜明的对比面前,他怎舍得毁掉来之不易的太平景象? “倒回去二十年,我一定毫不犹豫杀了他,如今活到这岁数,不能像少年人那么激愤冲动了,得识大体顾大局。说来是很憋屈,好人的冤屈得不到伸张,坏人的罪行得不到惩罚,谁听了都咽不下这口气啊。可这人世间的万事万物都相关联,不是分清曲曲直直那么简单,岁数越大越看得明白,心里也越来越累,因为发现世上有太多不得不忍耐的人和事,还有太多解决不了的问题。但是静心想一想,人本来就这么渺小,个人的苦恼与众生的苦恼相比根本不算什么,磨炼毅力不就为了忍耐么?我放过赵老三,姨娘和京娘姐姐泉下有知或许会怨恨我,若能保得天下安康,我宁愿背负良心债,做世人眼里无情无义的小人。” 曙光初现,大地恢复颜色,魏巍的山,涛涛的水依旧以亘古不变的规律存在,千军万马踏过江山不曾变色,帝王将相挥斥方遒,百年后终究归于尘土,一切凡夫,不知人身为五蕴假合,以“自我”为天地中心,执着自己的感受、观念、想法,一切“贪嗔痴孽”由此而生。 商荣听他说出这番返璞归真的话,由衷钦佩道:“能有这种见解,说明你已经是个智者了。” 赵霁习惯听他冷嘲热讽,受到表扬反而难为情,笑道:“智者不敢当,不再是流氓无赖就行了。” 商荣摇头:“可别这么说,现在我很庆幸你以前是个小流氓。” “为什么?” “你若生来是个乖孩子,那日怎会偷偷跑出家门看祭典?即使去了又怎会主动上前招惹我?” 他伸出双臂抱住赵霁,无视转瞬即至的敌军,吻了吻他的脸颊。 “遇见你真好。” 高粱河之战宋军大败撤退,商荣预感辽国会趁势侵袭边境重镇,与赵霁分头行事,他去镇州,赵霁去代州。镇州守备刘廷翰乃商荣故旧,正是二十多年前他任鹰城兵马使时招安的尧山匪霸肖虎。肖虎投效后周,后又跟随军队被宋室收编,南征北战屡获升迁,十五年前拜一刘氏官长为父,改名刘廷翰。 刘廷翰草莽英雄,重情念旧,始终不忘商荣拨乱返正之恩,又素知他的本事,大敌逼近之际重逢真是喜出望外,当即拜他为军师,留在帐内参谋作战。 不出一月,辽国南京留守韩匡嗣与大将耶律休哥率兵五万直逼镇州。守城将领登楼眺望,见敌军阵营一望无际,火红的战旗仿佛点燃了天际,战马嘶鸣响彻云霄。 宋军元气未复,如何应对这只虎狼之师?城内军民惶恐失措,都以为交战必败。 商荣向刘廷翰献计:“辽兵上次大获全胜,志气正狂,将军不如出城献上粮草,假意请降,将敌军主帅诱至城前,事先埋伏好军队,出其不意杀出,定可获胜。” 刘廷翰跟随他打过仗,非常信任他的判断,当天便派人到辽营送粮诈降,请辽帅明日一早进城受降。辽将韩匡嗣领兵南下急于立功,见宋使表现得卑躬怯懦,真以为对方守将被己方的威势震慑,不顾属下劝阻,次日率先头部队向城内挺进。 刘廷翰得 分卷阅读567 - 分卷阅读567 - 分卷阅读568 假凤虚凰 作者:星海拾贝 分卷阅读568 假凤虚凰 作者:星海拾贝 分卷阅读568 到回信,在商荣建议下连夜布置伏兵,再悄悄联络附近州县的守将崔翰、赵延进,约同他们夹击辽军。这二将各率数千兵士星夜衔枚疾走,秘密向镇州进发。 次日清晨,韩匡嗣当先开道率军直奔镇州城。走到北门,见城门打开,门前立着几十个士兵,见辽军靠近仍一动不动。韩匡嗣觉得奇怪,派人上前打探,探子纵马前趋,跑到城门口一看,那些士兵都是草扎的假人。 未及回报,猛听得一声炮响,城西、城东的伏兵一起杀出,崔翰、赵延进也领兵杀到,辽军腹背受敌无路可退,死伤者无计。这边商荣率领弓\\\\弩手登上城楼用火箭射击敌人,又命数千百姓擂鼓呐喊助长声威。 辽军被那密密麻麻飞来的火箭和震耳欲穿的鼓声、喊声吓破胆,以为敌方藏着千军万马,阵脚大乱,伤亡越发惨重,争相往西山逃亡,很多骑兵连人带马坠入山谷。宋兵奋起直追杀至遂城,斩杀辽兵万余人,俘获战马上千匹,活捉辽国将领三人,还有不计其数的军用物质,打了个漂漂亮亮的大胜仗。 捷报传遍边关,其他地方的军镇压力未减,尤其是雁门关外的代州不停遭遇辽兵滋扰,更有消息称辽将耶律沙等将领兵十万进攻雁门。 幽州战败后,赵光义命杨业镇守代州,赵霁造访将军府,被杨业奉为上宾,协助他数次击退扰边的辽军。大战在即,他更是斗志昂扬,不由得想起少时替天行道的侠客志向,认为理想实现之日已在眼前。 这天住地来了位老朋友,见面后赵霁又惊又喜,拉着他上座,欢笑道:“苗门主,真没想到能把您盼来。” 来的这位苗门主乃杭州天枢门门主,却非苗景之子苗秀,而是他的弟弟苗?}。此事说来话长,苗景死后,长子苗秀接任,苗家兄弟众多,大多为异母所生,由于母辈间争斗激烈,苗秀又非嫡出,接任不久门下发生内斗,苗秀被三弟暗杀,从而引出长达三四年的内乱,七个弟弟自相残杀,门派几乎覆灭。苗素忍无可忍,出面平息娘家内乱,她的哥哥们有五人在争斗中丧命,剩下一人残废,一人心冷出家,留下几个年幼的孙辈,天枢门眼看后继无人。 苗素与门人商议后迎回寄付神冶门的风?},让他继任门主,风?}改回苗姓,因膝下无子,过继了苗素的次子为孙,做他的继承人,并且废除了嫡长子继位的祖训。苗?}苗素这叔侄二人都是家中英秀,被祖训限制无缘家业,谁想天命自有定数,经过若干波折天枢门仍旧回到他们名下,正是“命里有时终须有,峰回路转叹重头”。 苗?}以门主之尊前来,是向赵霁交付一样东西当年他用落星铁为商怡敏打造的宝剑。 此剑铸成后,商怡敏至死未去取剑,后来苗?}获悉她的死讯,想将宝剑交给商荣,商荣当时用不上这把剑,托他继续保管,日前由诸天教的人送信,请他把剑带到北方边境交给赵霁,同时随剑转交一封书信。 那把剑长三尺一寸,千年乌木芯为鞘,剑柄缠绕鲨鱼皮,上有鹰嘴形护手,剑刃宽约两寸,光润莹白,寒气直欺毛发,锋利无比。 名号“无双剑”。 赵霁匆匆赏过宝剑,迫不及待展信阅览,熟悉的字迹似火球滚过双眼,烫得眼球潮热发红。 “霁卿吾爱: 人生如白驹过隙,飙轮转蓬,自益州初逢已近三十春秋,卿之恩山义海,浓情眷恋常萦余心,胶漆之念固如玉?。然多年来余未尝传剑,每令卿见怪。余感鹣鲽之情与卿之能,愧以业师自居,且天下止戈,湖海澄清,唯愿与卿安享太平。然今宋辽交战,烽烟再起,我辈虽处江湖之远,亦不可忘侠义之本,当奋勇争先,以平寇涤乱为己任。‘无双剑’乃先妣遗物,幸不曾因仇怨染垢,秋月无暇,清风高洁,正如卿之德操,今传之于卿,助卿践行平生之志。纵邈若坠雨,翩似秋蒂,相思永系,灵犀暗通。” 商荣对待感情含蓄内敛,从未似这般直白的表达爱意,赵霁捧着信笺反复读了上百遍,回味三十年风雨兼程,阴晴圆缺,心下百感交集。世上多得是两情相悦却缘铿离散的情侣,也常见东风有情桃李无言的错配,有几对能似他们患难知己还得相偕?他拥有了完美无缺的爱情,又将达成毕生志愿,人生如此,夫复何求。 第221章 盖世豪侠之卫国(最终章) 辽国十万大军进袭, 代州守军不足两万,正面应敌必败无疑, 赵霁与杨业商议此役只能智取,计策尚未出炉, 商荣赶来与他会合,同行的还有他们共同的故友唐辛夷和苗素夫妇。 历史上北方游牧民族的骑兵在对汉族步军作战时拥有绝对优势,唐亡后河西走廊与河套地区的优质草原被蛮夷占领,汉族丢失天然养马场,中原地区又因战乱马匹稀缺,是以宋军组织不起大规模的优质骑兵。而辽国自耶律贤即位后励精图治,国力逐步壮大, 耶律贤驾崩, 其妻萧绰垂帘听政,延续先夫在位时的政策纲领,如今的辽国已今非昔比,真真是悬在中原王朝头顶的利剑。 商荣离开开封前便预感本次战争的艰险, 写信向苗素求助, 希望借助唐门擅长的“器”克制敌国的精锐骑兵。 唐辛夷目前仍是武林盟主,保卫华夏抵御外敌是江湖同道的共识,夫妻俩接信后即刻着手准备,率领五十名门人北上,约齐各大门派代表同到边境协助官军抗辽。 唐辛夷与商、赵二人早已冰释前嫌,阔别多年,相见后彼此礼敬有嘉。赵霁看他和苗素相敬如宾, 亲厚和谐,又听说他们自十九年前收获那对龙凤胎后又生下三男一女,长子唐桢已娶妻生子,长女唐?疽惨殉黾蓿?靡?巧褚泵琶胖鞣绺叱┑亩郎?樱?巫犹畦蚬?堂?},另外三个子女也都聪明贤能,夫妻俩儿孙满堂,是人人称羡的佳偶。 苗素人到中年脾气不复少时的刁钻,见了商荣礼称:“商世兄。” 赵霁小时候乱吃飞醋,这会儿反过来打趣她:“你怎么不叫‘荣哥哥’了?” 苗素白他一眼,戏谑:“那是你的私房称呼,我现在怕闻醋味,不敢再叫了。” 赵霁又开她和唐辛夷玩笑:“你们生了那么多孩子,能不能送一个给我们?” 苗素笑嗤:“我们的孩子都长大了,现在给你们晚了,回头等我再得了孙子你再来领养吧,那才养得亲。” 赵霁嗔怪:“那样我们不是降辈分了?成你的子侄辈了。” 唐辛夷本来微笑不语,听到这儿忍不住插嘴:“这辈分还真不好算,商荣是你师父,你本来就比他矮一辈,再降该是孙子辈了。” 四人畅笑一回,苗素正正经经对商荣说:“你不是说你有个十四岁的小徒弟么?模样人品如何? 分卷阅读568 - 分卷阅读568 - 分卷阅读569 假凤虚凰 作者:星海拾贝 分卷阅读569 假凤虚凰 作者:星海拾贝 分卷阅读569 ” 商荣说:“那孩子相貌还算清秀,性情温厚诚实,很守孝礼,就是脑袋瓜笨了点。” 苗素喜道:“男孩子笨点无所谓,以后娶个聪明媳妇就好了。我那小女儿今年十岁了,很像我,我们两家知根知底,干脆结成儿女亲家,你说可好?” 商荣欢喜:“这对我们自然是再好不过了,就怕令嫒看不上我家洵儿。” 苗素笑道:“不怕,只要你徒弟是好孩子,就算第一眼看不上,成婚后慢慢也会看对眼的。” 赵霁趁机调侃:“你在说你自己吗?当初死活不愿意,如今方知佳偶天成,对不对?” 苗素似笑非笑盯着他:“赵霁,你是不是吃了什么长生不老的仙丹?” 赵霁不解:“怎么讲?” 苗素指着他对商荣和唐辛夷笑言:“我们都是老成的中年人了,只他还像小时候那般顽皮淘气,可不是吃了不老仙药么?” 说得众人齐声欢笑,可惜现下并非叙旧时刻,四人少事寒暄,会同江湖群英来到将军府,与杨业诸将商量应敌之计。 唐辛夷说:“敝人已与拙荆商量出一条计策,请将军尽快派人捕捉大雁野鸭,要活的,越多越好。” 他已和门人赶制出一大批霹雳珠,近距离爆炸能轻易致人死命,可由野鸭等大型飞鸟运载,再以《朝元宝典》控制鸟群,就能向进犯的辽军发动空袭。 众将亲眼见识过霹雳珠的威力后,派军士到城外捕捉飞鸟,唐辛夷和门人连夜安装弹药,两天内制造了三千多枚“飞弹”,其时,辽军的先头部队也已抵达雁门关外。 杨业率军五千绕到雁门关北口埋伏,又命两个儿子各率三千兵马从两侧接应。 这日天气阴沉,连绵的青嶂转为青黑色,似一道巍峨的城墙,这道墙屹立上千年,春秋战国起便是抵御夷狄的重要防线,从匈奴到突厥,从卫青到郭子仪,汉族与蛮族在这里世代交兵,每一棵草木的先祖都曾经受过战火焚烧,每一寸土地都浸润过战士的鲜血。 今天低沉的号角再度回荡,数万胡骑犹如移动的沙漠向关隘推进,他们都是号称狼族的契丹勇士,人人背铁弓持重械,脸上涂赤描青,伪兽面,跨下战马膘肥体壮,胜似蛮牛猛虎,当这群能征惯战的骄兵悍将飒飒而过,大地也发出畏惧的颤抖,质疑关隘里的汉军能否以血肉之躯阻挡这摧枯拉朽的威猛势力。 武林盟和一只一千人的宋军早已埋伏在山林中,商荣赵霁和唐辛夷夫妇登峰望远,当辽军距此两里地时,行动开始。 苗素解开包袱取出一只玉笛,赵霁见了发问:“这笛子好生眼熟,莫非是蓝奉蝶的遗物?” 苗素赞他好记性,说蓝奉蝶去世后她每年都会抽空前往苗疆祭拜,有一年她帮助薛莲破获了一起凶案,薛莲便做主就将蓝奉蝶留下的玉笛赠予她留念,今日正好派上用场。 她握着玉笛,眺望远处的敌军,罕见地忐忑起来,喃喃道:“我取得‘朝元宝典’时曾指天发誓,若用此功杀人,立时寿命断绝,神人无医。此番大兴杀戮,只怕会应了当日之誓。我这一生也算应有尽有,就是我那大女儿快生孩子了,看不到外孙有些遗憾。” 唐辛夷拍拍她的肩头,柔声道:“别担心,我把剩余的寿命均分给你,不能白头偕老也可一同归去,还能免去老来的寂寞。” 商荣和赵霁交换眼神,上前诚挚言道:“我和赵霁一人分你十五年寿命,够你抱重孙啦。” 赵霁也安慰:“你杀退辽寇,使千万生灵免于战火,这功德远胜孽力,老天爷有眼睛,不会降罪于你。” 他们的情义令人感动,苗素笑道:“我不过随口说说,你们这些大男人竟当成真的婆妈起来。此处是雁门关,我就应景吹一曲《阳关三叠》吧。” 一曲清音入耳,似渭城朝雨纷飞,林木荡漾,鸟鸣成阵,三千只大雁、野鸭、鹳鸟、灰鹤腾空而起,受笛声牵引直扑辽军。霎时雷声震天,朵朵浓云遍地开花,地面军队无法躲避俯冲而来的鸟群,都成了被动挨打的活靶子。接连不断的爆炸留下成千上万血肉模糊的尸体,却遮盖不住人群的惨呼,马群的嚎叫,辽军全面溃散,勇士们忘记使命和尊严,不顾一切地逃向关外。 埋伏在雁门北口的杨业父子猝然杀出,像收割庄稼似的屠杀这群残兵败将,一名辽将正欲亡命相搏,赵霁迎上去一声大吼,声如霹雳,吓得那辽将肝胆俱裂,即刻坠马而死。 领兵的辽将耶律沙等人难以判断宋军人数,只觉敌人无处不在,又见己方伤亡巨大,将士军心已散,难以挽回败局,赶忙率残部打马狂奔。 此战消灭南侵的辽军主力,大宋朝野大受鼓舞,赵光义命枢密使曹彬、大将潘美、杨业等出雁门关,兵分三路大举北征。商荣赵霁留在杨业部下协助,大军攻城拔地,捷报频传,可是入秋时粮草供给出现断裂,杨业十分忧急,商荣却胸有成竹地叫他宽心,放话说三日之内粮草必到。 第二天,军营里来了一队负剑少年,领头的是一位三十来岁的黑袍道士,身长八尺,样貌端正,留一把一尺来长的美髯,风度超然,真像“云深不知处”的修仙者,自称是玄真派掌门谢渊亭。 赵霁闻讯赶来,见到谢渊亭可乐坏了,却不知道人是商荣请来的,并且运来大批粮草和军用物资。 这也要说到商荣离京时写的那几封信。他预见到战争中的种种不利因素,送信给泉州的苏掌柜,命他调集全国各商号的银钱,大量采购粮食物资,又致信谢渊亭,请他帮忙押运粮草。谢渊亭率门下数十名弟子出山,护送运粮队伍前往边境,已向各只缺粮部队输送足够的物资,解了前线燃眉之急。 商荣历年经商积攒的三十万财富也就此消耗一空,得知详情,赵霁惊喜不已,无人时问他:“你这个守财奴,平时恨不得把一文钱掰成两半用,舍不得吃又舍不得穿,这次怎么这么大方?把家底都舍出去了。” 商荣拨开他轻捏自己腮帮的贼手,理所当然道:“财者,国之命事之本,我打小就明白没钱干不成大事,所以才喜欢赚钱攒钱。俗话说好钢用在刀刃上,收复幽云十六州关乎着华夏安危,我若不在这关键时刻散财出力,死后就算躺在黄金做的棺材里也难闭眼。” 赵霁和他生活了快三十年,至此方知错怪了他,真觉得这师父十全十美挑不出毛病,找不到合适的话夸奖,捧着他的脸笑个不停。 “这回我是彻底服你了。” 粮草充足,宋军士气大振,主力急速攻下新城、固安、涿州,一路高歌猛进,收复幽云似乎指日可待。 幽州守将耶律休哥感觉自己兵微将寡,而宋军来势凶猛,慌忙派人向朝廷求援。商荣随军队 分卷阅读569 - 分卷阅读569 - 分卷阅读570 假凤虚凰 作者:星海拾贝 分卷阅读570 假凤虚凰 作者:星海拾贝 分卷阅读570 进驻幽州境内,这日登高远望敌营,见辽军营地扩大了好几倍,阵法森严,坚守地利,与往常大不相同,知道敌军来了厉害的援手。果然当晚探子来报,说辽国的承天太后萧绰亲奉幼帝耶律隆绪,统帅十万雄师前来增援。 宋军将领听到这消息大多很高兴,他们没见过带兵打仗的女人,认为萧太后不知天高地厚,这次来就是自投罗网,扬言活捉母子消灭辽国。 商荣不赞同他们的盲目乐观,他和萧绰打过交道,她少女时便聪慧英勇,弓马精熟,敢于独自率兵救父,身陷刀山汪洋不见胆怯。出嫁后长年辅佐耶律贤,见闻学识更非当年可比,本次边关告急,她侍奉幼帝亲征,必能鼓舞辽军士气,再看她排兵布阵的手段分明是用兵的行家,宋军将领若是轻敌恐致败绩。 担心成为现实,北伐主帅曹彬派军骚扰辽军,见敌方不敢出战,以为敌军虚张声势,其实主力部队尚未达到,便想率大部队渡过巨马河与友军会师,养兵蓄锐,再合力攻打幽州。军队在转移过程中放松警惕,军纪涣散,渡河时遭遇辽军突袭,辽国上万精锐骑兵分三股冲击宋军,截断阵行,分段击破。 闪电般的突袭和快刀似的分割战术全在曹彬等人意料之外,统帅们惊慌失措下率先逃跑,麾下十万大军失去指挥,也慌不择路逃散。有的陷入沼泽地,有的溺于激流,死者不可胜记,巨马河甚至因此断流。 辽军乘胜夺取飞狐、灵邱、蔚州三镇,萧太后在安南以青牛白马祭天地,而后亲率十万大军与宋军主力正面对峙,誓要取回失去的领地。 这夜疏星黯淡,孤鸿衔月翱翔,辽军营地鸦默雀静,一簇簇篝火呼呼跳动,迎合营帐内军士们浓甜的鼾声。王帐周围的侍卫还在瞪眼巡视,他们身负保卫太后的重任,一刻也不敢松懈,侍卫分两班,昼夜轮替,以保证精力充沛。这些人都是二十出头的生猛青年,意志身躯都是铁打的,不知疲倦。今夜不知为何,突然一起犯了困,脑袋像灌满烈酒,四肢化作棉花,身不由己栽倒。 萧绰被微响惊醒,麻利坐起抽出枕下的宝剑,一道白影飘风而来,不等她双足沾地已立于榻前。 “草民见过太后。” 一别二十年,来人容颜未改,萧绰颤然一惊,转眼恢复沉定,冷笑道:“商辰风,好久不见了。” 商荣保持着使节式的恭敬:“太后,草民当年用的是化名,真名叫做商荣。” 萧绰毫不诧异:“哀家早知道了,你是周世宗的私生子,当年归国被册封为摄政王,赵匡胤兵变时你开城门让周帝禅位,而后下落不明,今年在辽宋边境出没,协助宋军攻打我大辽……” 她渐渐忍不住气愤,板起脸斥责:“你是专与我大辽作对的么?当年你鼓动先帝南征,中途又反叛出走,先帝正是由于你的叛变悲愤成疾,久治不愈而后崩卒。我们也因那次的变故陷入危机,险些性命不保,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扶持着走出困境。如今你又帮着宋国侵略我们,今夜来是想置我母子于死地?” 她处变不惊,心中却很惶急,以为商荣是宋国派来的刺客,目的是刺杀或绑架她。说话时骤然持剑刺向敌人,她聘请名师执教,习剑多年造诣不浅,剑招早不似过去那般蹩脚,可在商荣面前使来仍是班门弄斧。 他使出二指轻松夹住剑尖,温言道:“太后莫慌,草民绝不会对您无礼。” 萧绰咬牙质问:“那你来做什么?” “草民想求太后归还幽云十六州,今后不再兴兵犯边,让宋辽两国人民能够和睦相处。” 他这请求等于与虎谋皮,萧绰不假思索驳斥:“幽云乃我大辽的军事要塞,岂可拱手让于敌人?你就是杀了我,或者绑架我的儿子献于赵家,也休想如愿!” 商荣摇摇头:“草民绝不会伤害您和辽帝,你们有失,辽国必会动乱,无论汉人还是契丹人都有享受太平的权利,我不会只顾同族的利益,置别国百姓于水火。” 他周游列国,发现普天下的百姓都有着共同的特征勤劳、朴实、善良、热爱和平,平等的众生也该被平等爱护,太平之像,始于和气,“率土普天无不乐,河清海晏穷寥廓。”才是他的理想目标。 “幽云在贵国手中就像一块取之不尽的财库,不停刺激辽人的野心和**,诱使贵国频繁发动战争。草民协助宋军收复这条防线,是为了以战止战,斩断战乱的根源。” 萧绰岂肯相信,讥讽道:“两国往来利益至上,兵不厌诈这套对哀家不起作用。” 商荣莞尔:“太后少时便善解兵法,巨马河一战大败宋军,尽显调兵遣将之能,实令草民佩服。草民今夜说的都是肺腑之言,太后若质疑,草民还有一事奉告。当年辽穆宗之死,其实是草民所为。” 这下萧绰当真深受震惊,厉声逼问详情。 商荣尽述帮助耶律贤弑君篡位的经过,希望她念及此功,答应自己的请求。 萧绰嘿然不语,沉默半晌深深叹气,忽然轻轻唤了一声:“师父。” 听她改口,商荣以为她想起旧情打算和解,不禁暗暗欢喜,却听她做了完全不同的表态:“你我初识时你曾教导我,世间缘分如过往云烟,都不能长久,所以人不能留恋感情,须靠信念为生。当时我年纪小不能深刻体会,经过多年的磨难方知此句乃至理名言。你我分别的这二十年中,我的父亲被叛臣暗杀,母亲和丈夫先后病逝,我抚养幼子,独立支撑家事国政,我的两个姐姐协助她们的丈夫儿子阴谋叛乱,我毫不留情地将她们全杀了……小时候她们老是欺负我,连你也看不下去,提醒我提防她们,那时我真不在意,她们嫉妒我,抢我的衣服首饰,说我坏话,这些在我看来都不算什么,衣服首饰再值钱也不过是个物什,不能跟手足亲情相比,她们要便让给她们好了。但是在我成为皇后以后,情况就不一样了,国家安危高于亲情,我绝不允许她们威胁我大辽社稷,即便是我亲生的孩子想谋反,我也会坚决处死,因为我是大辽的太后,我要维持国家稳定,维护臣民的利益,哪怕被世人唾骂,被史书诟病,也绝不妥协。” 流年似水,磨平一切棱角,却难以磨灭一个人的根性。商荣注视美丽威严的太后,她仿佛一棵成材的白杨,有着大漠风沙也压不垮的脊梁,二十年前她甘愿放弃爱情为家族献身,后来又甘愿放弃亲情为国家镇乱,指望用和谈使她让步是痴人说梦了。 谈判无果,只能以刀枪对话,两军在寰、朔、云、应数州连月鏖战,次年初萧绰亲自披挂上阵牵制宋军主力,派耶律休哥率兵绕到宋军后方阻断水源粮道,接连取得胜利,萧太后的威名由此广布四方,宋人闻之心怯。朝廷内主和 分卷阅读570 - 分卷阅读570 - 分卷阅读571 假凤虚凰 作者:星海拾贝 分卷阅读571 假凤虚凰 作者:星海拾贝 分卷阅读571 派呼声高涨,赵普等重臣不断上表请皇帝结束北伐,赵光义迫于压力命西路军全线撤退,又下令将云、朔、寰、应四州百姓迁往内地,以免受辽兵劫掠。 商荣赵霁协助杨业护送民众内迁,离开雁门关时正值傍晚,冷月苍穹叫人望之断肠,汉人又错失了一次收复失地的良机,他们身负盖世神功也无法扭转局面,在时代的浪潮中个人力量终是微不足道。 开封城内赵光义遵守约定册封赵德芳为八贤王,掌管太庙祭祀,也已为柴俊平和杨延昭赐婚。商荣赵霁领着李洵离京之日正是柴俊平大婚前夜,经过认真考虑,他来到王府悄悄见了符氏一面,知会她:“我已和赵光义谈妥了,你不用怕他加害,守着儿子们安心过活吧,杨延昭品貌端良,还是个难得的将才,郡主嫁给他断不会受委屈。” 符氏做了十几年闲人,权欲野心早淡化了,忌惮赵光义的阴狠,这几年度日惶恐,难得安宁。不料商荣会回来,还替柴俊平解决了婚事,这份恩德足令她感愧,今夜又见他意外到访,不计前嫌地说了一番善言,更为当年的恶行悔恨,羞愧无地道:“你先不忙走,我已对你妹妹讲明你的事,这便去叫她出来拜一拜大哥。” 她亲自转到郡主闺房,柴俊平得知商荣是自己的异母大哥后万分欣喜,听说他来了拎起裙摆飞奔至厅堂,下人却说商荣已不顾挽留告辞离去。柴俊平果断跑去马厩,骑了匹快马出府追赶。 街上灯火阑珊,街道清冷,牌楼下一道清癯的背影载着月色悠然前行,柴俊平认准目标扬鞭追赶,说来奇怪,那人步履悠闲,走得并不快,日行千里的宝马却追他不上,相距还越来越远,柴俊平焦急,失声大喊:“商荣哥哥请留步!” 那人朗声回应:“此时相见无益,郡主请回吧。” 柴俊平不愿放弃,含泪呼喊:“当日小妹不知实情,几次错过与兄长相认,如今家国既定,还请兄长留下,阖家共享天伦!” 呼声未逝,白影融于夜幕,一骑烟尘穿越长街,两旁花树静静开放,花气馥郁,醉倒了春风。 商荣赵霁送李洵回峨眉交托谢渊亭,谢渊亭说他还没想好如何处置段化,将他关在当初囚禁商怡敏的石室,等找到神医再看能不能唤回景兴平的意识。商荣赞成他的措施,临走时与李洵约定五年后相见,并告之他与唐门二小姐订婚一事。 为此他和赵霁还专程前往青城县向唐辛夷夫妇下聘,应主人邀请在唐家堡盘桓了数日。这日天气晴好,早上苗素神秘兮兮地说要领他们去一个好地方,师徒俩兴味盎然地跟随她和唐辛夷出行,那目的地是一座葱茏的小山丘,看到丘下的古庙,赵霁欢叫:“这不是秃子山吗?” 曾经的秃子已长出满头“秀发”,仰头望去花木层叠,鸟雀成群,商荣奇道:“这秃子山常年遭受雷击,顶上寸草不生,怎的恢复生气了?” 苗素笑道:“你们上去看看就知道了。” 山丘上铺设了石径,四人拾阶而上,商荣赵霁发现行处正是当年躲避丁阳追杀时的逃跑路线,料想这条路是唐辛夷夫妇铺设的,到了丘顶,那日的厮杀场地也依稀可辨,就在丁阳被雷劈死的地方竖着一根五丈高的大铁柱,远看似一根定心针高耸于林间。 商荣顿时领会其中奥妙。 “这铁柱远远高于丘上的树木,雷雨天雷电先击中铁柱,再随着电流导入地下,周围的植被就不会受损了。” 这妙计自然是苗素想出来的,为的是纪念那次难忘的经历。尽管记忆里有很多死里逃生的经验,但正是那次冒险之后才有了她与唐辛夷的姻缘,可以将其视作命运的转折点。 不止她,这座小丘对在场其他三人也有特殊意义,那场追杀中四人首次同舟共济,齐心协力杀死敌人,逃生后开启各自非凡的人生,也缔结了彼此牢不可破的羁绊。 眼前成荫的大树,在那时想必还是沉睡于土壤深处的种子,就像当初的小小少年一样,熬过了种种艰辛,经受雷暴试炼,岁月洗礼,终于脚踏实地地撑起了一片天空。 四人在林间饮酒,闲谈中苗素说起在苗疆的见闻。 “苗疆不少百姓都在家里供奉蓝奉蝶的画像,说怀孕的妇女每天拜他就会生出漂亮的孩子,有的地方还为他建了庙宇,据说也很灵验呢……” 欢天喜地地畅聊半日,日落时尽兴而归。唐辛夷去岁赶制霹雳弹劳神过度,回家后生了一场大病,此时病体初愈,身体还有些虚弱,下山时苗素一直细心扶着他,赵霁商荣望着他们相依偎的背影,不约而同会心一笑。时间真是个奇妙的东西,能改变很多人和事,这对夫妇并非一见钟情山盟海誓的爱侣,可谁能说他们现在的感情不是相濡以沫呢? 看来乱点的鸳鸯谱也不一定有错。 几天后师徒辞行,走到都江堰时赵霁忽然想起一个商荣或许不知道的趣闻,指着碧波荡漾的岷江说:“这岷江有两处源头,一个在西边的郎架岭,一个在东边的弓杠岭,两条都是不起眼的小河流,汇聚到一处才成了大河,经过蜀地流向长江,其中一个源头枯竭,岷江也就断流了。” 商荣闻言有感而发,拉着他的手微笑:“把这两条河比做我们正合适,要是离了你,我真不知道该怎么活下去。” 赵霁活了半辈子,没听他说过几句情话,受宠若惊地捂住胸口:“你这么说,我怀疑自己马上要死了,一个人的福气是有限的,不能这么奢侈。” 商荣笑着拧他的嘴,结果自己的嘴也被他亲又红又肿,好似盖满了大红印章。 温存搂抱时,赵霁在他耳边低声问:“我们接下来去哪儿呢?” “先回泉州吧,然后继续出海赚钱,等待朝廷再次北伐,届时定要收复幽云十六州。” “就这么办!” 二人嬉笑着,手牵着手走向冉冉升起的红日,姿态与许多年前相比别无二致。 峥嵘岁月,不负锦绣年华。漫道恩怨是非,使人摧折。爱恨情仇难理清,功过荣辱谁评说?倒不如,相对两忘机,醉花阴。谁写就,三生石?谁编织,红丝线?真良缘何妨,假凤虚凰?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携手去,千万里风光览遍,尽逍遥。 ---end--- 分卷阅读57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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