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国右相是我妻》 分卷阅读1 开国右相是我妻 作者:墨玉飞蝗 分卷阅读1 开国右相是我妻 作者:墨玉飞蝗 分卷阅读1 《开国右相是我妻》作者:墨玉飞蝗 文案: 我妻乃开国右丞相,长得好,身材棒; 会治国,能打仗,弹琴作诗样样强,更能把大胖小子好生养。 你问我?我是皇上?不不不,我是魁梧汉子贩货郎。 内容标签: 生子 宫廷侯爵 搜索关键字:主角:景澜,程有 ┃ 配角:薛沐风,沉璧,夏期,赵晟,子褚,李直,穆审言 ┃ 其它:生子,架空 第1章 珠胎暗结 建平三年初春。 京城闹市后,酸枣巷。 程老夫人无事家中坐,祸从天上来。 “相爷,您当真有了、有了我儿程有的骨肉?”程老夫人颤巍巍站着,说话时手抖声更抖,面色比从前敌军打到家门口还要惊慌。 当朝右丞相景澜稳稳坐在下首,淡定从容地点头,“正是。” 旁边的大个儿汉子粗布短衣,身材魁梧结实,浓眉大眼颇俊朗。只因闯了滔天大祸,浑身瑟缩着,脸上更似开了染坊。 “这……”程老夫人捂着心口倒退几步,程有忙去扶,却被母亲狠狠一剜吓得缩回了手,“相爷所说十日前春风楼那苟且……确实是你所为?” 程有不由回想起那晚的情景,脸红得像只大虾,声音低如蚊蝇,“娘,莫再问了,是、是儿子所为……儿子、儿子一人做事一人当!”扑通往景澜面前一跪,“相爷,小人冒犯了您,您要杀要剐,悉听尊便,只是别为难我娘……” 景澜俯身一揽程有结实的小臂,“你与本相相识至今,可见本相是那等胡作非为之人?莫慌,起来说话。” 程有张着嘴,傻傻地看着景澜淡而雅的笑容,心中不受控制地又颤了颤。 “相爷,那您的意思是……”程老夫人蹙眉,景澜独自前来,没有任何派头官架,确实不像兴师问罪。 “老夫人,这事简单,依常理风俗,该怎么办,就怎么办。” “啊?”程老夫人倒吸一口凉气,“难道、难道……相爷要嫁入我程家,与我儿为妻?” 程有瞪大眼睛张大嘴,“娘,这、这……” 景澜不动声色地扫了程有一眼,“老夫人意下如何?” “相爷你……你……”程有语无伦次,就差背过气去。 天下大乱已逾百年,少年英雄夏期历经十载,平定四方诸侯,于两年前一统天下,荣登九五。立国号大齐,年号建平。建平帝励精图治,用人上更不拘一格,右相一职竟一改老态龙钟的旧制,由一尚不足而立的书生隐士担当。 朝野震惊,天下震惊,可事实证明,建平帝慧眼识人。景澜胸中韬略无限,吏政游刃有余,其人更是温柔敦厚、才华横溢、烨然若神。 程有敲破脑袋也想不到,他一个活着只为穿衣吃饭的平头百姓,竟能识得景右相;更加打死他也想不到,他竟与这位神人一夜颠鸾倒凤,还令他珠胎暗结!更加打死他都想不到的是,景澜居然有意……下嫁于他。 程老夫人却淡定了。她出自书香门第,只因家道中落,战乱中四处漂泊,成了市井之民。但毕竟知书达理,见多识广。她上前向景澜施礼,“相爷,您看中小儿,实乃我程家之福,可您是贵人,我程家……” “景澜舔居相位两载,老夫人可曾听说景澜是嫌贫爱富之徒?” “这……”程老夫人面露难色。 景澜一笑,“原本实不想以此事相挟,只是……当晚春风楼与令郎虽是酒后成事,但多少也有些情由,只是没想到会有了这个意外。但有了终归是有了,”一手按上小腹,“若没个合适的结果,今后叫老夫人、叫令郎、叫本相,更叫腹中这孩子如何自处?” 程老夫人与程有俱是一愣,景澜拱手向侧方一礼,“我朝圣上依才德用人,从不论家世背景,景澜选夫亦是如此。令郎忠厚勤恳,孝义双全,必定能做个好丈夫,好父亲。” “这……”程老夫人开始动摇。 “此乃天意。” 景澜一脸认真,信誓旦旦,始终没开口的程有终于攥紧拳头,心一横道:“娘,一人做事一人当,儿子答应就是!” “如此甚好。”景澜舒心一笑,仿佛早春的桃花盛放。 程老夫人再要说什么,却来不及了。 “三日后嫁娶大吉,景澜会向皇上告假,在府中等你。” “相爷!”结果已定,程老夫人心中却慌得厉害,“三日太仓促,不如推迟些,也好准备周全。” “下一个嫁娶吉日要到立夏,那时……”景澜低头一扫腹部,“恐怕不大好看。” 程老夫人了然,景澜乃朝廷重臣,尚未成婚却大了肚子的确不妥,传出去更有失国体。 “只愿得一良人,其他世俗礼节从简便可。”景澜起身,向程老夫人拱手,“今日冒昧,万望恕罪。今后入了程家,必晨昏定省,侍奉老夫人。” 程老夫人一脸忧虑,“相爷太客气了。” “告辞。”景澜转身,又回头看向程有,“三日后,景澜等你。” 程有痴痴地张着嘴,半天没说出话来。 程老夫人终于瘫坐回椅上,半晌摆摆手,自欺欺人道:“罢了罢了,原本就张罗着为你娶妻,这下倒快,孙儿都有了……还是那样身份的人,你爹临终前念念不忘光宗耀祖,想必是他保佑……”眼睛一眯,“有儿,你一向老实,怎会与他……” 程有扑通又跪下,抱着母亲双膝哭诉:“儿子也不知道,想是那日喝了酒,就、就……” “只那一次,怎的就有了?”程老夫人喃喃自语,“是了,他姓景,景氏乃朱雀一族……” 大齐国所在大陆上的子民,男女皆按受孕生育的能力分为四族:极易受孕的白虎族、较易受孕的朱雀族、受孕几率一般的神龙族,以及无法受孕的玄武族。 女子体质生来不是白虎便是朱雀,男子则四族皆有可能。 他们学习上古汉人的婚配方式,在婚姻中平衡受孕几率,提高人口增长。因此,男女婚配时男子多为玄武族,男男也常以白虎族、朱雀族婚配神龙族、玄武族,女女婚配则极其少见。 程有抬眼看看母亲的神色,嘀咕道:“娘,我若娶了他,今后是他住咱家,还是咱去住他的相府?” 程老夫人一愣,起身皱眉骂道:“想这些何用?娶成了再说!” 景澜离开酸枣巷,回府换了绛红色官服,乘轿入宫。 上书房中,建平帝夏期听得津津有味,“如此说,爱卿决心已定?” 景澜垂首道,“望皇上成全。” 夏期今日龙颜十分和悦,笑道:“不瞒爱卿说,昨日殿前夺魁那武状元,朕十分中意,本想等御宴夸官后,下旨赐你二人成婚,今后一文一武,必使我朝大盛。 分卷阅读1 - 分卷阅读1 - 分卷阅读2 开国右相是我妻 作者:墨玉飞蝗 分卷阅读2 开国右相是我妻 作者:墨玉飞蝗 分卷阅读2 不想爱卿快了一步,不仅挑中夫婿,更珠胎暗结。” “多谢皇上美意。即便不与武状元婚配,臣等也定会为皇上鞠躬尽瘁。皇上既然中意武状元,不妨就授他禁军钦卫统领,以示提携?” 夏期眯眼,“提议不错。” 景澜思忖片刻,突然下拜跪倒,“请皇上恕臣欺君之罪。” 夏期身体前倾,“爱卿何出此言?” “微臣……并未有孕,只因要逼程有成婚,无可奈何。” 夏期更惊,“这……” 景澜低下头,“只恐微臣的不齿之事,污了圣听。” “怎会?爱卿乃先师子褚真人高徒,为相以来帮朕排忧解难,大齐有如今之国力,全赖爱卿。你虽为臣下,朕却敬你,你有任何为难之处,说出来,朕也可帮你参详。爱卿快起。” “多谢皇上。”景澜起身,低眉苦笑,“不过‘情’字弄人,无法可解。臣与程有身份悬殊,性情迥异,眼看其母要为其婚配,臣唯有出此下策,铤而走险。” 夏期恍然大悟,“朕的丞相,果真是‘当断则断’。” “皇上见笑。臣此举虽不是罪,却比许多罪行更要卑劣,因此……不敢欺瞒皇上。” “难怪爱卿即将大喜,却闷闷不乐。”建平帝抿了口茶,靠向龙椅叹气道:“婚配繁衍,乃人伦之本,可惜……” “皇上无需担忧,礼部已拟了甄选君秀的折子。” “问题并不在此。”建平帝闭上眼,十分无奈地叹了口气。 夏期文武双全,即位后颇得民心,唯一的心病便是无子。早年四方征战无暇顾及,称帝后后宫充实,却迟迟没有响动,群臣百姓免不了议论纷纷。 夏期更加认为,这是报应。 他少时家境贫寒,战乱中差点饿死街头,幸得陈州之主方诚将军一饭之恩,又将他收留,教他读书练武学兵法。 夏期屡立战功,成为方诚麾下第一武将,为他打下半壁江山。可世事难料,方诚尚未完成大业便身染急症,临终前千叮万嘱,要夏期辅佐他的儿子方天德成就霸业。 夏期自然遵命,更十分尽心。结果不过一年,原本尚算可塑的方天德露出本性,贪图享乐、是非不分、嫉贤妒能,甚至屡次污蔑夏期有不臣之心。 千里之堤溃于蚁穴,夏期终于忍无可忍,决定自立,方家部属更有□□成都自愿跟随他。方天德也于夏期一统天下的最后一战中自尽。 夏期虽不后悔自己的所作所为,但深知背叛了恩师、背叛了仁义。一直无嗣,他便认定是上天的惩罚。 “皇上,世间无穷极定数,此事转机已到。” 夏期睁眼,急切道:“爱卿的意思是……” “臣急皇上所急,曾向师父询问此事,前日师父如此回复,想必不日还有下文。” “先师如此说,朕就放心了。爱卿之事也无需挂心,成婚之日,朕重重有赏。” “多谢皇上。” 婚事得到首肯,景澜离宫,却仍心事重重。 此时程有心中也百转千回,躺在炕上翻来覆去合不了眼,不由细数起与景澜那不算太长的过往。 第2章 茶叶蛋 程有的经历如同许多生于战乱年代的人,惊心也平凡,可怜也简单。 刚出生就死了爹,人生的前二十七年都与母亲在战乱中求生。二十七岁上终于天下安定,他的目标便成了在这新王朝中求存,让母亲安享晚年。 建平帝雄才大略,更兼一批以景澜为首的官员年轻有为,两年来大齐国农业恢复发展蒸蒸日上,京城脚下的小商小贩们日子也越来越好过了。 程有就是其中之一。 早上卖咸菜茶叶蛋小米粥,中午下午卖清汤面炸酱面油泼扯面,饭点过去,便走街串巷卖点时兴小物。他勤快踏实,邻居们交口称赞,他只觉得人要感恩。天下大乱一百多年,能活着碰上太平的人都不容易,譬如他爹就很惨。所以既然活着,又太平了,就该努力地活。 年根下瑞雪纷纷,程有摆了一天摊,东西卖得七七八八。黄昏时雪越来越厚,路上行人渐少,程有搓手哈着气,将招牌炉灶桌椅板凳收拾在平板推车上,准备回家吃饭。 雪天路难行,他哼哧哼哧推着一车重物,畅想着有朝一日或租或买个小门面,也做回老板。 一路颠簸,车上东西碰来碰去,将要翻倒。不远处有排院墙,旁边一块空地扫得十分干净,程有连忙将车推过去停好,收拾起来。 一个大桌两个小桌,近二十个板凳、一个大炉一个小炉、一口大锅一口小锅一口平锅、碗筷碟子……程有忙得不亦乐乎,隐约听到身后有扑扑踩雪声,接着一人问—— “锅里是什么?如此得香。” 程有回头,理所当然地愣了。 活了近三十年,粗识几个字,可这一刻,他一瞬之间明白了什么叫诗情,什么叫意境。 身材高挑的青年男子撑着把原色油纸伞,淡青锦袍,白色棉靴,腰间一条玉色缎带。往上是毛茸茸的领口,领口上是张温润带笑的脸。 肤色白皙,颊夹暖意,剑眉星目…… 如墨的长发束起,气质高华、气韵灵秀。 “在下冒昧,”男人唇边笑意浓了一分,“闻得锅中香气逼人,就想问问。” 程有微结巴道:“哦……是茶叶蛋,祖传秘方制得汤。” “可卖么?”男人兴致勃勃地问。 “卖、卖……”程有眼冒金星,晕乎乎转身,掀开小锅锅盖,“还剩两个,便宜些。五文钱都给你。” 男人点点头,“好。” 程有动手取蛋,愣了一下道:“客官不急就等等,我把火生起来,把蛋热了,才能吃出味道。” 男人又笑着点头,“有劳店家。” 从未接触过有如此气度的人,生火煮汤时,感到旁边一双漂亮的眼注视着他,程有的动作都有些紧张。蛋热好了,男人一身锦衣华服颇不方便,程有又自作主张磕了蛋剥了壳,拿个碗盛着。 男人接过碗,见躺着的两枚蛋皆带茶色纹路,低头闻了闻道:“果真更香。”将伞歪在肩头,伸手取了一枚,方知程有十分细心,既热了蛋,又控制着温度,不让烫手。张口一咬,蛋白光滑,蛋黄细腻,男人眯眼道:“的确美味。” 程有心中仿佛开了花,“客官喜欢,可着家人来东市正街的程家小摊上买,整天都有。” 男人微笑,站在雪地里十分文雅地吃完两枚蛋,道:“不巧身上未带零钱,你随我回家去取可好?”伸手一指院墙,“这便是我家。” 原来是这院子里的人,程有正要答应,只见院墙偏门打开,一个小厮小跑过来,对男人一揖,“相爷,有客到。” 一道惊雷劈向程有 分卷阅读2 - 分卷阅读2 - 分卷阅读3 开国右相是我妻 作者:墨玉飞蝗 分卷阅读3 开国右相是我妻 作者:墨玉飞蝗 分卷阅读3 的天灵盖。 相、相爷…… 是了,今日雪大忙乱,竟忘了回家路上,会经过当朝右丞相景澜的府邸! 难道眼前这跟他搭话、又吃了他两个茶叶蛋的,正是那位官员中的翘楚、学问比状元还好、才华比李白还高、做官比包拯还正、为人比菩萨还善、样貌身段更是京中一绝的景右相景大人?! 程有在震惊中听景澜问小厮:“身上可有五文钱?” 小厮立刻掏钱出来。 景澜接过钱,亲切地递给程有,程有慌乱地跪倒在地:“见过相爷,小人有眼不识泰山,这钱小人不能收……” “快起。”景澜弯腰扶起他,“小本生意最不容易,本相岂有吃了东西不给钱的道理。” “……多谢相爷。”程有愣愣地接过钱,只觉得面前笑容那样好看,耳边话语那样动听。 景澜转过身,又突然回身,“店家,你每日都经过此处么?” 程有呆呆地点头。 “能否劳烦店家每日此时到此处?本相买你的茶叶蛋。”程有露出更愣的表情,景澜解释道:“既是祖传汤料,买回来吃,恐怕失了味道。” “好、好……相爷放心,一定……”程有语无伦次。 景澜点头笑道:“有劳了,明日见。” 此后,景澜成了程有的熟客。 程有不介意每天提早一会儿收摊,只为让景澜不消多等便能吃上最鲜美的茶叶蛋。那两枚蛋更是提前精挑细选大小合适,形状漂亮的。毕竟,什么样的人就该配什么样的吃食。 多少人递着名帖送着礼都见不到一块衣角的右丞相,每日黄昏却会与他在墙根下小站,叙叙家常。一来二去,程有知道了右相大人名景澜,字行波,是个孤儿,刚过二十七岁生辰,一身本领皆为师父所授,蒙皇上不弃,有幸辅运开国;景澜也知道了卖茶叶蛋的店家姓程名有,将将而立,祖籍青州,天下大乱后举家漂泊,如今与老母定居京城,一手家常好厨艺。 “相爷,茶叶蛋会吸走不少营养,每日食两枚不妥,今日不如试试白煮蛋?” 景澜笑意盈盈地点头,纤长的手指拨开蛋壳,趁着蛋白,白皙好看。 “程老板倒是位细心君子。” 程有脸红,“相爷太抬举了。” 粗壮精干的汉子每每谨慎羞涩起来,景澜唇边的笑总会深上几分。 “相爷,昨日的小米粥可好?” “甚好。” “今日换了包谷珍子,配上玫瑰咸菜,十分可口。大人尝尝?” “好。”对于程有的提议,景澜一向从善如流,“玫瑰咸菜,是玫瑰花制的?” “那倒不是。还是芥菜,只是颜色和香气很像玫瑰,便取了这个名儿。” 景澜捧着盛了包谷珍的热碗,认真仔细地听。将要喝时,程有及时撒了层切成丁的玫瑰咸菜于黄澄澄的粥面上。景澜如星的双目一弯,“名字大俗大雅,样子也漂亮。” 程有看画般看着那双眼,“……相爷喜欢便好。” 如此戏码每日上演,直至这天,景澜朝中事务缠身,回府已过初更,夜色深沉,想必程有早已离开。刚叫传膳,却听下人说,卖茶叶蛋的店家仍在后院角门处等着。 景澜一愣,起身奔出房门。 一刻钟后,程有浑身不自在地坐在了相府花厅中。 从未想过,有朝一日他竟能入得这样的地方——各种的好,四处摆放的东西全是听过没见过的,如今见了也不能与听过的名字对上号。只记得走了许久才坐下,心中忍不住想,原来相爷每日从房中踱至角门外吃茶叶蛋,竟跟他从摊上过来的路途差不多。 有钱有势的人家,怎么净喜欢把时间花在路上呢? 下意识挠头,他本不想进来,可相爷的命令不得不听。如今好茶好点心伺候着,据说还要上酒上菜。 灯下,景澜的眉目现出暖意,“程老板如此守信,本相自愧不如。” “相爷莫要……”哎,一着急便不会说话,厅中烧着暖炉,程有浑身发热,满面通红,满头大汗,十分局促,“相爷公务繁忙,是小人、小人……” “什么小人,你是我的贵客。” 景澜信誓旦旦,程有脑中嗡嗡直响,接着发现,景澜似乎说了“我”,而非“本相”。 “只是……”程有屁股虚沾着凳子,“小人感激不尽,只是家中老母……” 景澜立刻明白过来,“抱歉,是本相考虑不周,今日便不留你了。”招呼下人,“厨房各样菜色装好,让沐风带着,跟程老板一道回,并替本相向程老夫人赔罪。” 程有惊得起身,“相爷太客气……” 景澜亦起身,一手按在程有肩头,浅浅一笑。 看着这笑容,程有什么话都说不出了。 腊八后,家家户户为过年忙碌起来。 这天景澜没等到角门外的程有,以为他生意忙,或是家中有事。谁料程有竟一连三天不见踪影,连个口信也无,景澜心中隐隐忧虑。 “哎……”又一次看向窗外,看着看着,竟不由叹息。 “主人在想卖茶叶蛋的程有?” 干净澄澈的声音,景澜回头,看向面前一身黑衣、武士打扮的男子。 心事被点破,景澜却毫无尴尬。他一向坦荡,此番确实对程有心生好感,而此种莫名的牵挂,更是这几日来才初见端倪。何况眼前这位当是世上除过师父子褚真人外最了解自己,与自己最亲近的人。 景澜温吞笑道:“沐风你错了,程有不止卖茶叶蛋,还卖各样面、清粥小菜……” 薛沐风面沉如水,长目低垂,眉头微皱,默不作声。 自小景澜就爱打趣他,说是想看看究竟什么时候他脸上才会出现不一样的神情。他自然很少让景澜满意。望着那俊秀的眉眼,薛沐风道:“主人,如今不是玩笑的时候。” 景澜神色一僵,“程有出事了?” “是他娘。三前天程老夫人在城外晴溪河洗衣,突遭巨蛇袭击,中了蛇毒,命在旦夕。制作解药所需的龙须草只有城中玉安斋有少量存货,但价格昂贵。这三天来,程有一边着大夫配药减轻程老夫人痛苦,一边拿着家传玉佩寻找买家……” “卖?”景澜眉角一皱,“为何不去典当?” “玉佩成色一般,当不了许多银子。” “那他为何不来找我?”景澜喃喃自语,有些失落。 “大夫说程老夫人最多还能撑三日,我想,再等等,他一定会来。” 景澜静默片刻,闭眼长叹,“可我等不了了……沐风。” “我明白。”薛沐风转身便走。 “……沐风。” 薛沐风回头,微有不解。 “用你的易容术,再换身衣服,扮作富家公子,或者过路客商。” 分卷阅读3 - 分卷阅读3 - 分卷阅读4 开国右相是我妻 作者:墨玉飞蝗 分卷阅读4 开国右相是我妻 作者:墨玉飞蝗 分卷阅读4 薛沐风了悟,直视景澜如水的双眼,应声道:“好。” 第3章 巨蛇之媒 程有决定再给自己一天时间,若仍遇不到买主,便去求景澜。张口借那么多银子,不知他二人买卖茶叶蛋的交情是否够用。正踌躇间,便有位锦衣华服的公子前来询问,对着玉佩细细查看。程有心中默念买吧买吧,只要肯买,我做牛做马都成。 “玉佩固然精巧,可不值这个数。”贵公子淡淡地说。 人人都这样说,程有急红了眼,一股脑说出原委,最后道:“若非为救家母,玉佩断然不卖。公子体谅,不能再少。” 本以为贵公子会像过往的人一样叹气离开,结果这人叹气是叹气了,却没离开。 “如此……本公子买了。” 程有大惊,贵公子道:“本公子喜欢这玉的模样,本觉得要价太高,但听完个中缘由,方知它乃无价之宝。” 说完立刻交付银两。程有愣愣地钱货两清,看着人走远,才反应过来是老天眷顾,天降恩公。一时恍惚,竟连恩公姓甚名谁都没问。 两个时辰后,薛沐风回府,将高价买回的玉佩呈于景澜书案。 “程有已买了龙须草,大夫立刻制药,程老夫人服下后已有起色,性命无虞。” 景澜松了口气,“这便好。” 拿起玉佩,指腹摩挲着上面的花纹,虽非名贵好玉,但雕工不俗。 “我已下令京兆府彻查此事。晴溪河乃逐江支流,又与柳叶河、碧水河等汇于京郊,为京城并临属各县吃水用水的命脉,突然出现剧毒水蛇,恐怕……” 薛沐风道:“用龙须草解毒,北方并不常见,北方水系也少有毒蛇。” 景澜颔首,皱眉道:“此事不简单,我得亲自跑一趟。” 右丞相下令,京兆府高度重视。可急查一天,竟未查到毒蛇踪迹,只确定了河水无毒,仍可饮用。景澜向建平帝说明情况,告假半日,带上薛沐风,黎明即起,从程老夫人遇袭之地开始,溯流而上往逐江去。 景澜穿白挂素,薛沐风仍是一身武人黑服。 二人行至逐江三支分流处,突见一个大漩涡现于江面,水声大作,急浪卷起。 薛沐风立刻护住景澜,“主人小心。” 巨大的水花拍上岸,二人急退一步,只见黑质白章的庞然大物从漩涡中猛地蹿出,粗逾三尺,长达五丈。血盆大口一张,露出两排利剑银牙。 薛沐风银光剑出鞘,不料水中突然冒出个壮实汉子,手持钢叉,向巨蛇冲去。 “那人……是程有!” 薛沐风却紧紧按住景澜手腕,“切莫激动……看看再说。” 程有虽未习武,但身体素质极佳。他手持钢叉,在水中或浮或没,伺机进攻。巨蛇于江面大肆翻腾,粗长的信子时而一吐,几次险些扫着程有。然而它体貌虽慑人,但灵活不足,都被程有避过。 程有寻机入水,巨蛇找不到敌人,蛇尾只顾乱拍乱打。僵持了数个回合,突然蛇身一挺,吼声凄然,面目狰狞,疯狂动作。 景澜与薛沐风定睛一看,原来程有竟趴在蛇尾上,手中钢叉已入蛇身,腥血汩汩涌出。巨蛇被疼痛激怒,发疯般甩动庞大的身躯。程有双腿紧紧夹住蛇身,拼命攥紧钢叉,想要刺入更深。 蛇身狂舞,蛇血更有股异味。 一人一蛇所到之处,水花激荡,江面殷红。 巨大的震动中,程有头昏目眩,几欲作呕。 巨蛇突然回头,长信直扫程有面门,程有双手一松,翻身入水。蛇尾便趁势猛击程有背部,程有躲闪不及,哇地喷出一口鲜血。蛇身又迅速一卷,被困住的程有只觉浑身骨头血肉拧成一团,疼痛剧烈,呼吸艰难。 “沐风,快救他!”景澜急得反握住薛沐风手臂。 薛沐风提剑腾身,银色剑光一晃,巨蛇仓皇避开,身体一松,程有趁机逃脱。薛沐风足尖轻点,与巨蛇战在一处。 程有游回江边,却未上岸,又从岸边石缝中抽出一把钢叉,游于蛇尾旁伺机而动。两人一头一尾,相互照应。薛沐风主攻,程有专挑漏洞。 巨蛇流血多时不能久战,薛沐风剑尖挑落间已有胜算。看准时机,二人同时出手。薛沐风一剑刺穿巨蛇咽喉,程有又在蛇尾一叉,大股大股的腥血上下齐流。 薛沐风吸了口气,收剑,落地,衣衫整洁。 蛇身三晃两晃,重重砸在水面上,水花四起。 程有也如释重负地以手臂一抹额头的汗,扭脸一看,面前居然站着景澜。这才发现,将巨蛇击毙的剑客正是上次送饭菜到自己家的那位。 寒冬里,程有一身粗布单衣,浑身湿透,胸襟大开。口中哈着白气,面色通红。不经意间流露的男子气概,让景澜心中有些异样。 因此便不由地看得久了,程有莫名地不自在,脸色更红。 “相爷有礼,您……” 景澜回神微笑,从怀中掏出手巾递上,“伤势如何?等下随我回府,让大夫诊治。” 程有没多想,接过手巾抹了抹头脸,憨笑道:“一口血而已,不碍事。多谢相爷关心。” 薛沐风上前道:“主人,此处江水已被污染。” 景澜点头,“我已命太医院配好解□□,着京兆府于正午前来治水。” 男儿皆尚武,程有不禁对薛沐风生出钦佩之情,由衷赞道:“这位大人好身手!” 薛沐风面无表情,“在下并非朝廷命官。” 程有一愣,薛沐风又道:“你之勇气,令人叹服。” 薛沐风心高气傲,很少夸奖别人,他这么说,景澜很是受用。 程有嘿然一笑,“其实,我是来寻仇的。这家伙差点害死我娘……那日河边有许多人,巨蛇出现,大伙儿四散奔逃,其中有个身怀六甲的妇人吓呆了,我娘为救那妇人,来不及逃走,被蛇信所伤。还好天降贵人,我娘死里逃生。可只要这巨蛇在一日,就会有更多人受伤,脑袋一热,我便来了。晴溪河等不到它,我就一直寻到此处,见水波与别处不同,等了一阵,它果然现身。” 景澜听罢,郑重道:“程老夫人与程老板皆可当‘英雄’二字。” 程有不好意思地挠头,“多亏相爷与这位……兄弟,否则我凶多吉少。”笑着笑着,突然想起了什么,脸色一变,“相爷,这几日我母亲中毒,因此没能……您……” “无妨。”景澜那令人心旷神怡的笑容再次漾开,“你为地方除一大害,朝廷必有嘉奖。” 太医院与京兆府办事十分得力,不时便有差役簇拥京兆府尹前来。京兆府尹下轿向景澜行礼,其余差役跪了一片。 程有有些傻眼。 从前与景澜相交,总是闲暇时,他穿着便服,“ 分卷阅读4 - 分卷阅读4 - 分卷阅读5 开国右相是我妻 作者:墨玉飞蝗 分卷阅读5 开国右相是我妻 作者:墨玉飞蝗 分卷阅读5 右丞相”这三个字的光辉便弱了。而今他虽仍着便服,可这阵势……程有都不知该站在哪儿。 “张大人请起。”景澜搀起能做他爹的京兆府尹,“毒蛇已毙,水中有无其他祸害还需详查,现下解水毒要紧。” “相爷放心。”张府尹朝景澜一拱手,回身招呼差役干活。 景澜与张府尹吩咐了几句,又在江边监督了一时,便带着薛沐风与程有离开。与景澜同行,程有觉得自己腰板直了不少,容光也更焕发了。 程有跟着景澜回府,大夫看伤时,景澜寸步不离,更不厌其烦地询问有无大碍,用药几何,注意禁忌等。相府吴大夫并在场下人都十分意外。 不久后,小道消息从服侍景澜地活泼小侍口中传开:相爷太爱茶叶蛋了,生怕这位卖茶叶蛋的店家有个好歹,以后就都吃不上了。哎,若真有一日人家搬家,或不卖茶叶蛋了怎生好?吃茶叶蛋难道也跟喝酒一样,会上瘾?那茶叶蛋究竟有多好吃?改明也去买个尝尝? 聊到兴头,发现薛沐风站在角落一脸冰霜,下人们背后一凉,立即逃窜。 回到家,程有兴致勃勃地将他斩杀巨蛇的英雄事讲给母亲,却领了狠狠的一顿批评。 程老夫人尚未痊愈,没劲儿打他,便三令五申叫他以后再不许做这样的事。更一再强调,眼前最重要的,是娶房媳妇,延续香火。 程有跪着听训,颇伤感。 娶妻娶妻,哎。不像景右相年轻华美有权有势,不像薛兄弟玉树临风武功高强,他有什么资格娶得贤妻?景右相遥不可及,但……如有一日能学个一招半式,哪怕只有薛兄弟功力之十一,他便心满意足。 第二日,官府的表彰与谢仪送至程家。 一块铁券,正面刻“临危恃勇”,背面刻“见义勇为”。来人特意强调,铁券上的字乃按照景澜亲笔烧制而成,景澜号称“铁画银钩”,其字堪比书圣王羲之云云。 程有欣喜地掂着来回看,他不懂书法,但也知道这必定是极好的。 如若斩蛇的人不是他,怕也得不了景澜亲笔。 这念头一晃而过。 再看送来的银两、米面与熟肉,原本担心这几日为给母亲疗毒,家中积蓄几乎花光,无法过年,这下可是峰回路转,因祸得福。 邻居也纷纷来贺喜,程有有些恍惚,似乎从小到大,日子从未如此喜庆过。 他依旧每日给景澜送茶叶蛋与家常小食。 但他不再立于门外,而是几乎次次入得内院,与景澜坐在亭中,或回廊下、花草旁、碧湖畔,一起吃一吃聊一聊。 “程老板年近而立,尚未娶妻么?” 年后新春,相府“听香”小园,大片浅黄的迎春开得正盛,幽幽香气中,景澜抿口茶,不动声色,明知故问。程有对着那比早春阳光还暖人的面庞,有些失了心神。 “嗯,尚未……家母已请人说媒,二月里就能定下。” “哦?”景澜眉脚微挑,“是位怎样的佳人?” 程有脸色泛红,挠头道:“我……也不知。八字还没一撇。” “那程老板心中所想的伴侣,是怎样的?” “这……”程有从未思考过这种问题,可景澜问话,他不得不答。 “我是个粗人,对方……不求怎样,只要孝顺母亲、心地善良、勤俭持家便好。”程有脸更红,声音愈低,“当然,还要生儿育女。” 景澜状似不经意地追问:“只这四样就好么?” 程有点头,“若有其他好,自然更好。没有……也不强求。” “哦。”景澜淡淡应着。 程有以为他没兴趣再聊,起身告辞。景澜若有所思,自然自语:“只这四样……望你不负今日之言。” 几日后的下午,程有备好吃食,正要收摊去相府,突然面前落下一个阴影。抬眼看,竟是一身玉色长衫的景澜站在那里。右丞相亲临他的小摊,程有颇惊讶。 “收摊后,程老板可有闲暇?” 程有一愣。 “景澜想请程老板饮酒。” 程有又是一愣。“我、小人……” 景澜笑了,“和程老板聊天甚是痛快,万望赏脸。” 右丞相大人已经这样说了,怎能不答应?!程有心中早已应了千万遍,只是一着急,嘴笨得半天说不出话来。“好,我……那个……” 景澜自是了解他的性情,笑意更深,“一个时辰后,正阳大街,春风楼见。” 第4章 春风楼 “主人决定了要这么做?”薛沐风语气平淡,像是随意一问。 景澜却知道一向寡言的他能这么问,就是十分的不赞同。慵懒地坐在回廊下,手扶上栏外迎春伸进廊内的细嫩枝条,叹气道:“我也是被逼着做了决定。” “没人逼你。”薛沐风抱剑垂首。 景澜蹙眉,“是,没人逼我。我只想找个办法,让事情快一点,直接一点。” “可后果不堪设想。” 景澜回头,目光中有一丝垂询,“你觉得我不该这么做?你觉得……他不值得?” 薛沐风缓缓地左右一摆头,“没有值不值得,没有应不应该。但如果是我,我便不会做。” 景澜嗤笑,起身一整衣袍走掉,“因此你和你的沉璧公子,三年了连个屁都没放出来!” 薛沐风刻板的俊脸唰地通红,已走远的景澜道:“谋事在人,成事在天,景澜不悔。” 原本只是好感,但自逐江边目睹程有力战巨蛇后,那人的身影便不停地从脑海中冒出来,搅得他心绪不宁。更不受控制地想见到他,跟他说话。 若说他爱英武之人,与薛沐风相识多年,却没甚额外的瓜葛;若说是冲动……自小到大,这样的冲动还是第一次。 官服威严端方,文士长衫儒雅俊秀,景澜换了身暖黄色的纱,墨黑长发只束一半,更显随和风流,内心就跟着飘逸了。 管它什么原因,师父自幼教导顺其自然从心所欲,此时此刻,便唯师命是从。 春风楼乃京城第一名楼。 它肩负着判断一人身份地位的重大使命。 整个京城,春风楼酒菜最贵,普普通通一个菜够平常人家吃喝一年;位子最难订,譬如过年的席位上一个中秋就订不上了;服务最周到,随便问个一,小二们立刻能答出二和三,更有布菜的、煨酒的、斟酒的、解说菜名的、唱小曲讲笑话的,分工明确。讲笑话的出街能说书,唱小曲的更标致得不输京城第一妓馆如想阁中叫价一等之人。 春风楼建筑层层落落,景致独到精美,仿佛王公贵族府邸;地处京城最繁华的正阳大街,仰望皇城;建筑用料十分考究。 能入春风楼吃一顿,程有梦都没梦过。 他准时站在春 分卷阅读5 - 分卷阅读5 - 分卷阅读6 开国右相是我妻 作者:墨玉飞蝗 分卷阅读6 开国右相是我妻 作者:墨玉飞蝗 分卷阅读6 风楼大门口,内心久久不能平静。 为赴此约,他特地洗了个澡,换上准备下月给未来媳妇下聘时穿的新衣,水亮的头发梳得整齐。可看着面前那三个晃眼的耀金大字,仍觉得自己是煤堆里的一颗炭球。 会不会有损景右相名声? “程老板。” 温润的声音响起,程有回身一愣,黄昏中的景澜,又一次告诉他,什么叫如诗如画。 “抱歉,让程老板久等。” “哪里、哪里……”程有又有些紧张结巴。 景澜笑得更加好看,迎上来做了个请的手势,提步向前,程有立刻紧跟在那衣袂后。 春风楼名不虚传,竟比景澜的相府还要华丽,程有不动声色地四处瞧,差点没看花了眼。 经过长长的一道回廊,通过颇大的一曲流水,越过葱葱郁郁的假山,来到一块空地,两旁绿植繁茂,掩映着脚下一条石板小路,曲径通幽。 并肩行于傍晚园子的阴影中,小径不宽,程有与景澜也就挨得极近。 小径尽头豁然开朗。 远山疏朗,近水波光,几处小院阁楼远近分布,错落有致,遥相呼应。间或几个或高雅、或素淡的人影走过,动静交换相映成趣。 不过一墙之隔,却似世外桃源。 行至一座小苑,程有抬头一瞥苑门,听香? 景澜看出他的疑惑,耐心解释:“春风楼有个特别的名目,楼中各处都取自实景。方才经过的溪水名为晴溪,就是仿照晴溪河。这些院落也都争得主人同意,叫了相应的名字。譬如顺宁王府的大风阁、吏部尚书府上的思归亭,我府上的听香小园。” 程有恍然大悟,“原来如此。” “我府中听香小园造得随意,没什么特别的好处,他们找我征用园名时我还纳闷。但他们说,同意了,能享受诱人的折扣,我便允了。” 景澜的语气极其自然轻松,听得程有不自觉地放下紧张与不安,“景大人时常来?” 景澜微笑着点头,“算是吧。倒也并非自己意愿,不过在其位谋其政。” 步入二楼雅室,程有四下一看,原来这不仅是个酒楼,还是个客栈——香木雕花圆门隔出里外两间,外头是个吃饭的花厅,里头他没敢细看,但见有厚厚的帐子,有床。 精美的酒菜上桌,盘子很精巧,菜虽少,但好看,闻着也香。旁边点着小炉煨着花雕。 穿着打扮比程有还好的小二们上菜后便低眉顺眼地退出去,景澜抬袖斟上酒,“若非为公事,我是不喜有人在旁伺候的。酒我也会烫,只要程老板不嫌弃。” 程有赶紧表示怎么会,心中更谢天谢地,幸好无人伺候,否则他该别扭死了。 景澜似乎不爱吃菜,专门喝酒,一杯接一杯给二人满上,程有不敢不喝。景澜看着他逐渐泛红的脸色,笑问:“程老板酒量如何?” “这………说不太准。” “哦,没醉过的意思,想来是十分好了。” 程有张张嘴,就他的生平履历,喝酒都很少,更何况醉呢。然而,看着灯下景澜浅笑的面容,就又迟钝了。 不知不觉第一壶酒空了,菜却还是刚端上来的样子。景澜露出不经喝的无奈神情,叫小二再上两壶——屋里墙上有个铃,程有本以为是装饰,结果景澜一摇铃,不多时小二又低眉顺眼地出现。程有内心惊且大赞。 煨酒时,程有终于抓住机会吃几口菜,这下吃出味了,十分可口,但见景澜不动筷子,他也就不敢多吃。 “右相大人……不高兴么?”想起今天有些诡异的状况,总觉得景澜在借酒消愁。 景澜一愣,忽而望向窗外的夜色,“山有木兮木有枝……” 程有跟着一愣,心想景澜应该是说了,但他没听懂。 景澜又道:“有一份心意,不知该如何处置。” 程有蹙眉,这话白了许多,但……他还是没懂。 可这个时候,理应回应,不懂也得装懂。 程有斟酌着说:“虽然……虽然小人不知相爷遇上了何事,但小人觉得做人应开心些、痛快些,顺从心中的想法,只要不伤天害理,就……”景澜颇有兴味,双目极其认真地盯着他,程有面色更红,低头道,“小人浅见,相爷莫怪。” 景澜若有所思,“程老板说得极对。” 屋中烧着暖炉,二人又饮了不少,酒气翻腾,身上发燥。景澜首先宽了外袍,腰身更显修长。程有也想宽衣,又觉得不妥,便努力忍着。 景澜起身,脚步微晃。踱至窗前看了一时,又行至程有身边,一把将他按住,漂亮的双眼认真盯着他,“程老板,今日不想其他,只陪景澜饮酒,好吗?” 那语气里甚至有恳求,如画的面容近在咫尺,程有浑身微抖,越发燥了。 甫一进屋就闻到的淡雅香气此时十分浓烈,让他有些迷乱,这就是喝醉? 又几壶下肚,程有脸色通红,眼前重影。景澜白皙的脸也蒙上一层红晕,一口气没顺好,扶着桌子难过地咳起来。 程有想找水给他,谁知一站起来就天翻地覆。 景澜起身摇摇晃晃地挪了两步,被桌角一绊,身体歪倒,程有连忙去扶——其实他早不行了,可此情此景下他一定要坚持!两人都醉过去可怎么好! “相爷还好吧?我……”程有晕头转向,匆忙中看到里间床帐,大喜,“我扶您去床上!” 两个醉汉互相支持,颠三倒四往床上去。里间香气更为浓郁,程有的身体越发不受控制,便想赶紧安置好景澜,找点冷水醒一醒。 景澜却紧紧攥着程有衣领,二人摔跤一般倒在床上,程有想起身,却起不来了。 醉中的景澜十分难受,双手竟将程有衣服扯开,更抓着他的肩不松手。程有只觉得自己要被燥热、醉酒与香气逼疯了,意识渐不清明,本能地将衣服扯掉。一双手突然摸入衣襟,舒滑清凉,程有崩溃的精神为之一振,还想要更多。 接着,他很容易就找到了更多更大的清凉,立刻抱住这难得的好物,忍不住拿身体最热最难耐的一处疯狂地蹭。 朦胧中耳边传来若有若无的人声,可此时此刻,他连自己姓甚名谁都忘了,全然顾不上其他。 等他找回自己的时候,眼前景象让他惊出了一身白毛汗—— 他与景澜,赤身交缠,他的那里搁在景澜双腿之间,黏黏的,居然还有点硬。锦被斜着,有一半滑落床下,跟二人散乱的衣衫扭打在一起。 这怎么……了得。 再看靠在肩头的那张睡颜,宁静如水中带着一丝不适,他还未来得及做什么,景澜就醒了。 程有下意识坐起,牵动二人身体摩擦处,程有窘得面红如猪肝,简直想缩回娘胎里重新来过。 然后,解救 分卷阅读6 - 分卷阅读6 - 分卷阅读7 开国右相是我妻 作者:墨玉飞蝗 分卷阅读7 开国右相是我妻 作者:墨玉飞蝗 分卷阅读7 二人于水火的声音出现了。 “主人,官服官轿已在楼下等候,该上朝了。” 程有回头看向门口,他认识这个声音,是薛沐风。 “稍等片刻。”丞相不愧是丞相,景澜十分镇定,拉回被子盖住微冷的身体,按了按发痛的额头。疲累地叹了口气,“程老板,可否将衣物递于本相?” 程有立刻从地下那一团中找出属于景澜的,双手颤抖恭敬地送上,自己也忙穿衣服。景澜的自称又变成了“本相”,而不是亲切的“我”,这意味着…… 景澜穿好衣服,下床时动作的迟缓程有看得一清二楚。 见人走向门口,程有终于忍不住喊出来:“相爷!小人……” 景澜回过头,神情淡然,“公事要紧,你我……再说吧。” 程有傻傻地站在那,这个景澜,与昨晚的实在判若两人。酒……真不是个好东西。“再说吧”是何含义?无意间一扫床上,一团殷红触目惊心,这是…… 程有狠狠地砸自己的脑袋,又扇了自己几巴掌,悔之晚矣,悔之晚矣啊! 第5章 新婚 程有趁着夜色逃离,心中却仍牵挂着景澜:为官做宰真不容易,竟比他出摊还起得早。 景右相……哎。 事出突然,方才景右相或许没想明白,等他想明白了,就该怪罪自己。这罪……不能让娘知道,更不能连累了她!现下……主动认错最好。 回家假意出摊,没让娘起疑,估摸着朝会结束,他便心情复杂地走向相府。相府守门的家人认得他,招呼道:“程老板这么早?可是不巧,相爷今日身体不适,吩咐了不见客。” 程有一惊,“相爷他……” “今早朝堂上相爷身体不适,皇上仁德宽厚,准相爷提早退朝。要不……”家人知道景澜颇重视程有,“我再去通禀一声。” “多谢!”程有忙道,“大哥,麻烦您对相爷说……程有来请罪。” 家人面露疑惑,一扫他双手,露出了然的神色,“没带茶叶蛋?” 程有心乱如麻地点头,哎,如果是忘带茶叶蛋就好了。 不多时家人回来,程有又期待又害怕。 “程老板,相爷果然不见客,但让我带句话给你:前事不计。今后你可以照样送吃的,只是相爷说这几日身体不好,吃不了那么多。” 家人走了,程有也愣愣地转身,前事不计……这么大的事,他都没办法不计,景右相竟如此宽宏大度?嗯……有学问的人说话都拐弯抹角,得听背后的意思才管用。 景右相这就是在暗示他……再不来往吧。 也对,没被治罪就是天大的恩典,还指望着继续来往,他真是妄想。 哎……程有又想把自己揍一顿。 其实、其实昨晚的具体情景他记不得了,但失去意识之前,他确实抱着景右相摸过蹭过,后来……拿脚趾头想也知道发生了什么。 听说男子房事出血最易病倒,也只有极粗鲁的人才会将对方弄出血。他,就是那等极粗鲁的人。 罢了,今后,还是老老实实过日子吧。 相府,“听香”小园。 “身体不适”的景澜坐在迎春花丛旁的石桌边,沏上一壶清茶,自己与自己对弈。 “主人当真不见他?” 薛沐风静立一旁,景澜的脾性他最清楚,自己跟自己下棋,往往是在做十分重要的决断。 “茶太烫,就该凉一凉。”吹了吹唇边的热茶,景澜将茶杯放在一旁。食中二指夹起一颗黑子,落盘,白子无处可逃,被收入囊中。 薛沐风道:“明明是海量,装醉却装得惟妙惟肖,事后的情景更做得逼真。” 景澜执子的手顿住,既无辜又可怜,“并非我有意诓他,只是灌过了头,他胡冲乱撞,半天摸不着门道,我有何办法?就连那血……也是他血气上涌,自己吐的。” 说到这儿,一向八风吹不动的薛沐风面上十分精彩,“那还是怪你给他下药。” “不下药怎能成事?”景澜蹙眉,“只是少许平常人家买来增添乐趣的香。如今……”景澜又落一子,“我想他不会再来相府,只好做其他打算了。” “什么打算?” 自小薛沐风就对景澜信手拈来层出不穷的主意点子深感敬佩,何况此次关乎终身大事,薛沐风非常关注。毕竟二人看似是主仆,实则……景澜拜相后多次警告他不许再称他为主人,可薛沐风死倔,景澜没办法。 景澜眼观棋盘不予作答,打算他已有了。 程有果真如景澜所料,再没出现。于是十天后,景澜使出绝技,一击必杀。 那是步极好的棋,也是步极险的棋。 第二日一早,程有与母亲张罗起成婚事宜。先前订下的媒婆李颇不满,说已经给程有相中了一家,也跟对方透过气,程有突然变卦,让她信誉何在。 程老夫人忙说好话,说是二十多年前订得娃娃亲,打仗时失散了,以为这事就算了,没想到几日前竟又重逢,便决定成婚。又给媒婆李塞了些钱,说婚礼中各样物品采买,还得托她的门路。 媒婆李立刻笑逐颜开,把她跟城中各大布商、绸缎商、珠宝商的交情数了一遍,又问婚配的是何方人士,是男是女。 程有与母亲愣了。 程老夫人到底经验丰富,含糊应道:“是男子,人长得很是标致,还有学问。” “呦?是个读书人?”媒婆李双目放光,“在何处赚钱?” 程有十分无奈,总不能说,是金銮殿上当差的吧? “是……”程老夫人想了想,“相府的人。” “哦?”媒婆李仿佛看到了一座金山,“相府?右相景大人,还是左相谭大人?” “是……景右相府中。” “哎呀!”媒婆李猛地一拍程有肩膀,“程小子好福气!虽是下人,可毕竟见过大世面!都说宁娶大家奴,莫娶小家女,哎呀呀……” 媒婆李又赞了好些话,程有并母亲很是尴尬。 订好了东西,媒婆李离去,程老夫人往椅子上一坐,唉声叹气,“明明是喜事,怎让人这么担心呢。成亲那日,街坊邻居都来吃酒,如何是好?” 程有挠头,“大伙儿……又不知道景右相的模样。” “迟早会知道!”程老夫人蹙眉,一脸无奈,“我看,我们是不得不搬入相府喽。” 程有一愣,想反驳,自家虽清贫,但他……还不想走。 “成了亲,我们就是朝廷命官亲属,官员亲属,不得经商。更何况住在咱家,给景右相丢脸,更叫邻居们议论,你我听得,景右相可能听得?他要管着国事,现下又怀了身孕,需滋补安养,你看咱家能行吗?” 程有无言以对,娘说的,句句在理。 分卷阅读7 - 分卷阅读7 - 分卷阅读8 开国右相是我妻 作者:墨玉飞蝗 分卷阅读8 开国右相是我妻 作者:墨玉飞蝗 分卷阅读8 “可是……我娶他,却是我跟他走……”程有一时难以想通。 “谁叫人家是丞相,你就是个平头小民!”程老夫人气得骂道,“景右相甘愿委身于你,生养我程家骨肉,你一点小小让步,有何不可?” 程有恍然大悟,没错,娘说得太对了。 “所以,还是在家中拜堂,宾客不要太多,过得一夜,便入相府吧。这样的安排,景右相想必不会有异议。再者他成婚,朝廷的人估计也要请,你把咱们商量好的结果告诉他,看看他是怎么个意思?” 大齐风俗,婚前双方不得见面,程有便去找薛沐风,薛沐风一字不差地把话带给景澜,又将景澜的答复回给程有。景澜说,一切听老夫人安排,圣上重省俭,他乃百官之首,更当遵从。相府暂不摆婚宴,过段时间邀请相熟的同僚朋友吃顿饭即可。 程有跟着递上一个典雅大方的礼盒,“这是……吉服和聘礼。” 薛沐风接过礼盒,转身要走,程有忍不住叫道:“薛兄弟!” 薛沐风回头,程有脸色微红,“相爷身体可好?” 薛沐风的神情瞬间有些古怪,“尚好。” “哦,多谢。”知道薛沐风话少,无法打听到更多,程有悻悻地走了。 下朝归来,景澜一眼便看见了书案上扎着红绸的礼盒。打开礼盒,大红的喜服、腰带、配饰、靴子俱全。盒中更有淡青玉簪、黄玉玉佩各一枚、明珠一颗、老参一支。 虽非名品,却礼数周全。 景澜仍是平时的样子,薛沐风不知道此时他心中是真如表面一样,还是早已波澜翻涌。 总之,仓促也好,简洁也罢,建平三年二月二十,程有与景澜顺顺利利地成亲了。 婚礼从傍晚开始,程有租了两匹高头大马迎亲,于相府中接出一身红衣气质高华的景澜,二人并肩行马,一路吹吹打打,引得路人驻足观看。 程有有些尴尬,无意间扭头一瞥,景澜正看向他,微微一笑。 婚礼上,景澜绝佳的身材站在那里自是万般耀眼,程有穿上定做的吉服也硬朗壮实,相仿的个头,一个粗犷些,一个细致些,十分好看,十分相配。 礼毕,程老夫人与二位新人向客人敬酒,媒婆李急切地与景澜攀谈,景澜轻描淡写应付过去,程有夫人又以他劳累为由,让他回里屋歇息。 洞房是程有的卧室,打扫得干净整洁,桌上一对粗壮的红烛,摆着交杯酒,旁贴大红喜字。 景澜坐在床边呆呆愣了一时,窗棱微响,他唇角一勾,转身打开窗户。 “我还以为你不来了。” 薛沐风一身黑衣站在月色中,“主人大喜,我怎能不来。” 景澜微笑,“进来。” 薛沐风却摇摇头,“主人洞房,我进入不妥。” “讲究真多。”景澜无奈,从袖中掏出个小酒瓶,“喜酒,给你留的。” “多谢。” 薛沐风即刻喝起来,又陪景澜呆了一时,等程有待客完毕往洞房来,他便走了。 程有今日一直很恍惚,此时周围寂静,繁星满天,他不恍惚了,却开始紧张。 他,的的确确取了当朝右丞相,还是奉子成婚。 此刻,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各样皆好的景澜,正在洞房等着他。 程有特意喝了些酒壮胆,又不敢喝多,生怕像上次一样一头栽过去。 吸了口气踏进房门,红烛绰约中,景澜望着他,笑容让人心醉。他不敢与景澜对视,便着急地想话题,吞吞吐吐道:“你……饿吗?” 景澜唇边笑意浓了三分,摇头。 “哦。”程有走到桌边,动作僵硬地斟了两杯酒,“那……饮交杯酒吧。” “你坐。”景澜拍拍身旁。 程有愣愣地坐下,一杯酒递给景澜,一杯酒自己拿着,手微抖。 景澜先伸出胳膊,程有低头,十分不好意思地将胳膊绕过去,一饮而尽。 “阿有。”景澜认真地叫道。 程有心中一颤,面色通红,抬眼一看景澜的笑,又低下头去,“我……” 景澜心中明白,道:“除了从前的称呼,今后无论你怎样叫我都好。” 程有脸上更烫,阿澜他实在喊不出口,叫景澜又显得生分……预备了半天,他咬咬唇,小声道:“行、行波。” 二人便端坐床边,一时无话,窗外柳叶沙沙。 半晌后程有反应过来,道:“晚了,你明日还要上朝,早些休息。” 程有心一横,开始宽衣,景澜却不动。 “今夜乃你我新婚之夜。” 言下之意,程有明白。 他点点头,“嗯。但娘说了,你刚怀上,不宜……房事。” 景澜一愣,“这些我不大懂……母亲既如此说,那就休息吧。” 顿时,程有胸中生出股强烈的责任感,忍不住安慰:“你是头胎,自然不懂。有娘在,你放心。” 景澜又笑了,那笑近在咫尺,程有心神荡漾。 新婚之夜,便在和谐静谧的熟睡中度过。 临睡前程有想,从那两枚茶叶蛋开始,他的生活便充满了亮丽的风景,那人或深或浅,或浓或淡的笑,便是这风景中粼粼的波澜。他是个粗人,可此时此刻,他却觉得自己的比喻,比那些文人才子的,还要好。 第6章 婚后 景澜新婚,建平帝特许他第二日无需上朝,更赐银钱、布匹、绸缎、侍婢若干,御笔亲书“百年好合”匾额,封其婆母程氏为“夫人”,赐号“容”。 满朝文武这才知道右丞相成亲的消息,连忙根据皇上赏赐的分量、自己的官位与同景澜的亲疏远近揣度起贺礼的多少。散朝后,小道消息传出景澜之夫是个市井做生意的小民,朝野震惊,尚未分辨出真假,就又听说他是因为不小心大了肚子才仓促成婚,哗然更甚。 那每日身着绛红色官服立于朝堂最前方,温文尔雅、泰然自若的的形象,稍微有那么一丁点儿地……被破坏。 此时,新婚的景澜与母亲和夫君刚用过早饭,薛沐风带人前来,将三人接回相府。 富贵得来如此容易,程老夫人与程有很恍惚。 街坊邻居到底瞒不住了,卖小食的程家小子祖坟上大冒青烟,居然娶了当朝右丞相!母子俩立刻搬离酸枣巷破旧的小家,飞上枝头成凤凰! 众人有羡慕祝福的,有眼红嫉妒的,可没人了解程有收拾完东西,闩上院门那一刻的心情。 把家深深地看了最后一眼,回过头,意外地发现景澜站在面前,也深深地看着他。 “舍不得?” 程有张张嘴,想说不,可那是欺骗,他不能欺骗景澜,何况舍不得也是人之常情。于是他点点头,目光十分黯然。 景澜道:“难为 分卷阅读8 - 分卷阅读8 - 分卷阅读9 开国右相是我妻 作者:墨玉飞蝗 分卷阅读9 开国右相是我妻 作者:墨玉飞蝗 分卷阅读9 你了。” 程有这次却十分认真地摇头,“不,这样做是对的,我不能只顾自己。” 景澜一怔,“谢谢你。” 程有憨憨地笑了,挠头道:“我应、应该的。” 太复杂的人情世故他不懂,只知道男人要疼媳妇,像他这样没什么大本事的更要疼媳妇,否则,媳妇怎么会乐意留在身边呢?虽然他娶了个十分不普通的媳妇,虽然他跟媳妇说话时还不能完全自在,虽然他甚至没想通怎么就娶了这房媳妇,可娶了就是娶了,他一定要……像个男人,负起责任。 等发现另一位主子居然就是卖茶叶蛋的店家时,相府众人的反应已经无法形容了。 门房开始担心,自己多次和程有说话随便,日后会不会被穿小鞋?以景澜的活泼小侍奉一为首的热爱秘闻的年轻下人们又把从前“相爷与小贩二三事”的话本继续完善:相爷与小贩,究竟是谁先出的手?原以为相爷会与薛沐风一处,可如今……薛沐风依旧万年不变的冷脸,不知心中作何感想。怎么相爷就能看上那小贩呢?对茶叶蛋,能爱屋及乌到如此程度吗?! 程有从“店家”升级为“老爷”,却完全没有“老爷”的威严。那些“偷窥”稀奇的眼神弄得他浑身不自在,心中又乱起来,今后在相府,不知该如何自处。 乱着乱着,突然手上一热,竟是景澜牵住了他。 景澜只是一笑,牵着他向前走。暗处的眼睛们纷纷瞪得溜圆,接着,冷脸薛沐风再次出现,“眼睛们”只好不甘心地又一次四处逃窜。 但也不亏了,那主动的一牵手,今晚便有许多话题可聊。 景澜将府中宁静雅致的梧桐居收拾出来给程老夫人居住,使唤的下人也都稳重细心,老人家十分满意,想到不久后便能含饴弄孙,更是喜上眉梢。 程有自然搬进景澜的住所,乃前院一个较大的院落,名为“回雁”。 “回雁”的布置仍是景澜素淡静雅的风格,景致浑然天成,院里有石凳石桌,摆着棋盘、茶具、小炉等,十分方便。主屋是个三层小楼,程有不明白了,睡觉的地方需要盖三层? 结果进去一看,他懂了。 一楼是书房,景澜大概时常在此处处理政务;二楼是卧室,隔成了套间——外面小间临窗,摆着茶案和简单卧具,平时小憩在这里。里面大间是主卧,特地换了雕花大床,床帐床单被褥都是大红色,用着红烛,贴着喜字,暖意融融。三楼中间点着熏香香炉,四周围满高高的书架,书架上密密实实。墙上字画有的他能看懂,有的看不懂,还有些画着奇怪的点与线。 程有试着说道:“这样把需要的东西放在一起,少跑不少路,挺好。” 景澜噗嗤笑出来,“我正因为太懒,才想到要建个楼。建成那日我在三楼上,正巧一行大雁飞过,我便将它命名为‘回雁’。楼阁也确有不少好处,卧房安静私密,三楼下雨下雪时景致更是绝美。” 程有挠挠头,“三楼有些画上只是曲折的线条……” “那是星宿图。”景澜自嘲一笑,“三楼观星,也更近些。” 程有跟着笑,虽然景澜的生活离他非常遥远,但景澜现在高兴,他……也就高兴。 婚后日子步上正轨。 景澜依旧是称职的右丞相, 五更起,上早朝,朝会结束便在皇宫外朝的文心阁处理公务,中午回府陪程有及程老夫人吃饭,饭后午休,下午再入皇城办公。晚饭回来吃,吃完陪程老夫人饮茶聊天,最后与程有回房休息。 几日下来,程有觉得自己活得像个人偶。 生活中最大的重心没了,每日除了陪母亲说话,其余时间便发呆犯困。花了两日将相府里外摸熟,各处的人认清,接着就又蔫了。 景澜的东西他都看不懂,不会用,没兴趣;景澜回来了,二人也只是轻描淡写地说话,虽然景澜看似兴致很好,但他有时实在只能敷衍地应对。 如果一辈子就这样下去…… 或许等孩子出生就好了,至少他能照顾孩子,陪孩子玩。 但自己一个大男人,唯一能做的就是照顾孩子…… 程有不敢再想下去。 这些郁闷,他不知道能不能跟景澜坦白,或许也只是生活突变暂时引发的不适。 一日中午下人来报,宫中派人传话,景澜事忙,会走得晚些,让家里不必等他用饭。管家打赏了传信的人,程老夫人却道:“既然回来,自然要等,饭菜先在厨房温着吧。” 管家领命,程老夫人又问:“澜儿从前也都回府用午饭么?” 管家斟酌道:“要看相爷忙不忙,忙的话就不回府了。” 程老夫人点点头,“想必……大多数时候都是忙的。” 管家垂首道:“老夫人说的是。” 程有愣愣听着,终于听出味来。原来,景澜每日不辞辛苦地往返,只是为了与他一同吃饭。程有心中有些感动,有些闷。 再看母亲,果然人靠衣装,如今程老夫人确有一家主母的架势,很快便在相府下人中树起了威严。可比他强多了。 迟了半个多时辰,景澜回来了,进门便跪在程老夫人面前,“景澜拜见母亲大人。” “快起!”程老夫人立刻起身相扶,“说过多少次,一家人哪需日日行此大礼。日后再这样,我可要生气了,明白么?” 景澜起身,垂手恭敬道:“是。” 落座后,程老夫人又道:“你公务繁忙,就别日日回来陪我与有儿吃午饭了。一来一去,花费时间,又太过辛苦。你如今怀胎不到二十日,正要好生休养。别看你现下没什么反应,那时还没到时候,怀胎之人经不起奔波。” 景澜还想说什么,程有却突然很认真地看着他,“娘说得对,你听娘的,好么?” 景澜心中一暖,“好,我听娘的。” 程有笑了,挠挠头,接着想到什么似的,把荤菜都往景澜碗里放,“你整日操劳,快趁现在多吃些……” 突然间,程有觉得,自己好像有些用了。 深夜,薛沐风跟着景澜从相府前院走到后院,又在墙根下站住。 月明星稀,景澜对着那轮弯月,无奈地叹了口气:“沐风,再帮我一个忙。” 薛沐风垂首道:“主人放心,自当尽力。” 第7章 入局 两日后,景澜下朝,太医随行回府,据说是皇上恩典,特派来看脉的。程有很高兴,甚至有些兴奋:他身为人夫人父,一定得好好听医嘱,好好照顾景澜和孩子。 太医果然是他想象的那样,发带银丝,一缕长须,一脸沉稳。 他立在一旁认认真真地瞧,大气都不敢出。太医眯起眼,捋着胡须,细细诊过一时,又看了景澜的脸 分卷阅读9 - 分卷阅读9 - 分卷阅读10 开国右相是我妻 作者:墨玉飞蝗 分卷阅读10 开国右相是我妻 作者:墨玉飞蝗 分卷阅读10 色、眼睛与舌苔,思量道:“请右相大人宽了外袍,给下官查看。” 程有蹙眉,景澜怀胎不到二十日,胎儿尚未成型,何须看肚子? 景澜听话地宽掉袍子,只着中衣,太医覆上右手,在小腹各处按了按。程有发现,随着太医的推按,景澜的眉目细微地蹙起,似有忍耐之状。 看诊完毕,景澜先道:“有劳秦太医,本相腹中胎儿如何?” 太医秦庸道:“胎儿尚好。只是……相爷近来可是小腹时长抽痛?” 程有立刻看向景澜,景澜点了点头,“本相以为怀胎都会如此。” 秦庸又问:“可是白日好些,夜晚厉害些?尤其子丑之交,最为疼痛难忍?” “秦太医高明,正是如此。”景澜垂首,“不过……尚能忍受。” 太医摇头,“此时尚能忍受,再过一段时日,恐怕后果不堪设想。” 程有吓坏了,“请教秦太医,为何行、行波会这样?可有法子医治?” 秦庸看了看景澜这位传说中摆摊做小生意的夫君,咳了咳道:“敢问相爷与这位……大人,房事频率几何?” 程有立刻脸色通红,景澜倒是镇定自若,道:“自怀胎后,并未有过房事。” 程有在心中猛点头,没错,若是太医怀疑他俩房事频繁导致景澜腹痛,那可万万没道理。 秦庸却道:“这就对了。右相大人体质偏寒,怀胎之前未经调理,身体准备不足。此时应适当行房,以男子精元削弱寒气,待胎儿成型后,便能通过食物和药物保持体内血气均衡。相爷只因体寒,每日子丑之交更是天地至寒之时,方才腹痛。现下及时调理,应可无碍,否则恐有滑胎之险。” 景澜默然不语,程有听得一愣一愣,“那……房事可会刺激胎儿?” “动作轻些,”太医捋了捋长须,“三到五日一次。下官再开些药,给相爷安胎。照目下情形看,胎儿前期会长得慢些。相爷若有不适,请及时告知下官。” “好,多谢秦太医。” 程有跟着抱拳,“多谢太医。” 太医走后,程有的目光与景澜一接,有些尴尬。 景澜又用浅浅一笑缓解了这尴尬,起身道:“有些累了,我去歇歇。” “行、行波!”程有叫住他,吞吞吐吐,“对、对不起,我只以为怀胎不该做……那事,谁知耽误了你和孩子……都是我、是我不好……” 景澜心中一痛,这一切,明明都是自己做戏诓他!秦庸不过是薛沐风用易容术假扮的,开的药也并非安胎药,而是滋补助孕的药。皆因以怀孕作为成婚的借口,谁料婚后程有竟不与他洞房,只好出此下策,希望尽快怀上孩子,假戏成真。 谎言就是拆东墙补西墙,看着程有如此惭愧,他更加清醒地认识到自己的卑鄙。可是……饶是宦海中游刃有余的他也会害怕,害怕不堪设想的后果,害怕失去,不敢将真相说出。 就像一个疯狂的赌徒,将所有的赌注压在不确定的未来。 “你别这么说!”景澜握住程有的双手,“这不是你的错,不是。只要我们按太医说的做,孩子会没事,我……我也会没事。” 景澜的语带恳求,听得程有心中震动,“嗯,对!我们听太医的,下午你好好休息,晚上我们、我们就……” 程有说不出那两个字,嘴巴微动,脸色通红。 景澜的笑虽好看,此时却含着几分感慨与凄然。双手从程有的手掌中抽离,慢慢向上,通过结实有力的双臂,来到宽厚硬朗的双肩,再向上,捧起那麦色的脸,身体前倾,在那微微张开,有些笨拙的嘴唇上浅浅印了一吻。 程有当即傻了。 此时景澜已经放开了他,低声道:“我去休息,今晚等你。” 那一吻的温度和味道,留在程有唇上久久不散,可他没时间细细回味,他必须趁着景澜睡觉的空当,去做一件非常重要的事。 出了相府,去往墨水街,顾名思义,临街的商铺全是书斋。定居京城以来,这是他第一次来到这条街,也不知想要的东西在这里能不能找到。 寻寻觅觅,门面大装潢好的,估计卖的是正经圣贤书,走到街巷尽头,看见一个小店,门几乎被前头的大槐树遮了一半,还挂着个破布帘子。 程有想了想,决定进去看看。 店内光线暗淡,老板在柜台后眯眼打盹,一点儿没有招呼客人的意思。程有便从书架上一排排看过去,有正经书,也有笔记、轶闻。但看了半天,没有他想要的。 或许……在更里面的位置。 程有挠挠头,继续一本一本看书名,看到后来,老板不耐烦了。 “客官想找什么书?说出名字,我帮您找。” 程有脸色腾地通红,慢吞吞转过身,“名字……我也不懂,大概是……房中……” “客官早说嘛,那种书怎能摆在外面大肆招摇?”老板心知肚明地笑,冲程有神秘地摆手,叫他过来,“客官可算来对地方了,不知你想要刺激些的,还是温和些的?是要图多的,还是字多的?要有故事的,还是没故事的?要真实些的,还是演绎些的?” 程有大窘,原来事事皆有学问。 “什么叫真实?什么叫演绎?” 老板小眼眯起,露出精光,“真实些就是平常我们怎么弄,它就怎么写;演绎些,比如夜御十人,前方粗长如儿臂,后方海纳百川伸缩自如,各种奇妙古怪的姿态……等等。” 程有臊了个大红脸,低声道:“我要真实些的便好。我刚刚成亲……” 老板双目一亮,“明白了!给你图文并茂,讲义似的,保证让你跟家里那位如鱼得水!对了,家中的是男子还是女子?” 程有道:“男子。嗯……我、我想让他别那么痛。” 上次把景澜折腾得又出血又生病,他着实害怕,何况如今景澜有孕,更要小心谨慎。 “没问题!”老板从柜台下抽出几本,“这些都是新到的货,不知客官是买是租?” 程有一愣,“租?” 老板点头,“租比买便宜,但有押金,有期限,若逾时不还,或书籍损坏,就要从押金里扣。” 程有心想,他只为从里面学东西,又不是一直要看,何况这种书也没地方放。租的话,还能多租几本博采众长。于是他租了三本,立了字据,一月后归还。 回府后听说景澜还在午睡,程有立刻前往花园假山后偏僻的缝隙处蹲下。翻开书页,果然图文并茂,生动形象。他专在里面寻找让对方舒服享受的方法,跟着描述,不自觉带入自己与景澜,很快便浑身便燥耐。想合上书冷静冷静,又怕漏掉更好的,便强自放松,坚持往后翻。 “你在做什么?” 太过沉迷,身 分卷阅读10 - 分卷阅读10 - 分卷阅读11 开国右相是我妻 作者:墨玉飞蝗 分卷阅读11 开国右相是我妻 作者:墨玉飞蝗 分卷阅读11 后有人靠近都没发觉。这一声吓得他浑身一哆嗦,下意识把书合上,紧紧掖在怀里。扭头一看,竟是景澜。 程有脸色更红,“我……你、你醒了?” 景澜点点头,“你蹲在这儿做什么?” “我……”程有的大脑飞速旋转,“方才见了个别致的小虫,就想捉住它,看个仔细。” “哦。”景澜并不拆穿他,“小心地上脏。我与沐风下棋,你来么?” 程有想了想道:“你先去,我……晚些过去。” “好。”景澜走了,留下程有一身冷汗。若被景澜发现他看这种书,真要把脸塞进裤腰带了。他思虑一阵,把该记的东西记牢,就地挖个坑,将书埋了进去。 晚饭后,二人早早沐浴完毕,回卧室外间坐着。程有备了酒,几杯浅酌,暖红灯光下只着中衣的景澜白皙的面庞泛着红晕,头发散着。程有忍不住想起学习的成果,口干舌燥起来。 又斟了杯酒,景澜调笑道:“这是最后一杯,否则喝多了,像上回那样可糟了。” 程有尴尬起来。酒喝完了,景澜起身,主动向红帐团裹的雕花大床走去,程有立刻跟上,又把计划在心里顺了一遍。景澜坐在床边,微笑着看着那张有些呆傻的脸。殊不知程有正在下决心,待决心已定,便坐在景澜身边,抱着他的肩,像下午景澜对他做的一样,倾身上去吻住那漂亮的唇。 香甜的酒味,伴着酒精的酥麻传遍全身,景澜搂住程有的腰,闭起眼认真地回应。 虽说他们曾有过疯狂的一夜,但那夜太过混乱,什么印象都没留下。对于程有来说,这才是第一次,因此每个细节他要记得清清楚楚。 而景澜更加明白,这是真真正正的第一次。 双唇紧贴,情愫从心底一丝丝涌出,二人的身体也贴得越来越紧。抚摸中,景澜的手伸入程有衣内,有些迷失的程有这才想起书上的教导,解开景澜的中衣带子,在亲吻中将他的上衣宽下,缓缓压倒他,自己也三两下退了衣物,右手一拉棉被,将二人裹在里面。 暗红的灯光照在床上,程有第一次清楚地看着景澜的身体,白皙的肌肤仿佛月光般温和美丽,触感更如丝绸锦缎光滑。按书上说的,他讨好地抚摸着景澜的脖颈、肩头、胸前与腰身与小腹,景澜的脸上身上一点点腾起迷醉的红色,那人迷醉的神情,无一不刺激着程有的神经。 他很舒服、很享受,这都是自己的功劳。 而此人如此的美态,也只有他一个人能够欣赏,他的腹中,更有流着自己血液的孩子。 “你可还好?有没有哪里不适?”结束后,程有细心地拿帕子擦拭景澜头上的汗,又怕他着凉,将被子掖严严实实。 景澜露出满足而略显疲惫的笑容,“我很好。” 那话语似乎是在赞赏他方才的表现,程有有点不好意思,不敢直视那双笑眼。仿佛方才□□中尚可疯狂,现下他又变回了老实巴交的汉子。 “……你明日要早起,快些睡吧。” 景澜点点头,翻了个身抱住程有,缩进他怀里。 程有一怔,自成亲以来,他俩这是第一次不穿衣服睡觉,还睡得……如此亲密。他忍住又袭来的冲动,心想景澜和胎儿怕是不能再承受了,他也该保留实力,来日方长。 回雁楼二层的灯终于灭了,一身黑衣的挺拔男人站在院外,与浓重的夜色融为一体。 他转身离开,唯有银色的剑鞘发出幽然凄冷的光。 第8章 公子沉璧 薛沐风此人,用“简单”二字形容最恰当不过。 简单的过往,简单的现在,简单的个性,简单的言辞举止。在这些简单当中,唯一略显复杂的,便是感情经历。 他曾喜欢过一个人,无疑是景澜。但他知道景澜不喜欢他,因此完全没打算表露心迹,他只要一直呆在景澜身边,看着他、保护他就好。 然后,他遇到了另一个人,从前对景澜的牵挂被分流,他想他大概是喜欢上了这个人,但又不确定。因为他对此人的感觉,与当初对景澜不太相同。 与景澜相处非常舒服快乐,可每每看到这个人,他心中一时高兴,一时难过,一时牵挂,一时忧虑,几次想放下,却都没成功。 总之复杂得很。 于是他继续奉行简单,想不明白就不想了,顺其自然。 他一见那个人心就会乱,为了防止这种事发生,他已然三个多月没去找过他。近日见景澜终于得偿所愿,他为他高兴的同时,内心也有些蠢蠢欲动。 譬如今夜,他站在回雁楼外,不是为了偷窥,更不是为了见证自己的失恋——准确地说,他在景澜身上,已经没有这种东西了。他只是无意或习惯性地经过,想着那人的幸福,再看自己眼下的孤单,有些伤怀而已。 腾身翻出院墙,朝烟柳街走去。 烟柳街乃京城第一花街,街上的如想阁乃京城第一勾栏,一进街口便能看见那招摇华丽的描金大字招牌,彩灯帘幕层层叠叠,醉人的香气扑鼻,人声鼎沸,迎来送往。 别的勾栏都需要男倌女倌们站在门口揽客,如想阁可不,若想一睹这阁中的容颜,还需预约,晚了就得排队。女倌中的轻云、回雪,男倌中的浮光、沉璧号称如想四美,个个背后都有些来头不小的客人,因此一般客人就算一掷千金,也难见他们一面。可薛沐风不同,至少沉璧公子,他是随时想见便能见的。而且,薛大侠从不走正门。 跳窗而入,歪在床上发呆的沉璧公子一惊,看清来人后,面上喜色一晃而过,又换上平日里客人们最喜欢的轻笑,起身懒懒道:“呦,真是稀客。” 薛沐风面无表情坐在桌边,“近来可好?” 沉璧公子拢了拢半敞的薄纱,斟上酒,“每日数钱数得手软,怎能不好?” 薛沐风眉头微蹙,沉璧又道:“薛大侠怎么想起我了?哦……”他恍然大悟,“近来景右相成婚的消息可轰动了,你是被抛弃了吧?” 薛沐风眉头皱得更深,“胡言乱语。”端起酒仰头喝掉,“明日初三,你休息?” 沉璧点点头,喝了酒,又给满上。 每月中含三的日子,便是他的假期,天天接客,谁都受不了。 薛沐风道:“明日去郊外骑马,好么?” 沉璧眼睛一亮,“何不现在就去?” 薛沐风看了看天色,沉璧道:“晚了就住山洞,还能打些野味,烤着吃。” 薛沐风知道他又想起了旧事,细看沉璧,仿佛圆月映于水中的绝美容颜上,一双如玉的眉目正弯着,闪着明亮的光,他……不是玩笑。 “可是……”薛沐风犹疑道,“你吃不得那些。” 有一次,在他还不知情的时 分卷阅读11 - 分卷阅读11 - 分卷阅读12 开国右相是我妻 作者:墨玉飞蝗 分卷阅读12 开国右相是我妻 作者:墨玉飞蝗 分卷阅读12 候,二人去酒楼用饭,沉璧兴致勃勃地吃了些荤菜,没过多久便腹痛难忍下/身出血,吓坏了薛沐风。后来才知道,原来做这行当的人,身体都被炼过,禁忌多得很。当时他心中十分沉痛,责怪沉璧明知如此还吃,虚弱的沉璧却用很可怜又很幸福的口吻对他说,他想尝尝肉味。薛沐风心中更加难过,后来再不敢带他乱吃。 果然此时沉璧又是那副脸孔,“我带上些药,没事的,明日休息,能缓过来。” “为嘴伤身,值得吗?” “那不管,就算不吃野味,我也要现在去骑马。”沉璧的美目一挑,“薛沐风,去不去?” 叫薛大侠是玩笑,直呼其名就认了真。薛沐风尚在犹豫,沉璧耐心等着,纸醉金迷的烟花之地,难得一刻静谧。 良辰苦短,敲门声不合时宜地响起,尖细的女声透过窗户纸刺进来,“沉璧,尚先生到门口了。” 薛沐风一时错愕,沉璧的脸也瞬间垮下来。 “知道了苏姨。” 沉璧起身,双手支着桌面,嘴唇微微发抖,接着不甚在意地说:“今晚果然是骑马的命,薛大侠你不奉陪,还有别人赶着来。不过……今晚这马一骑,明天那马可骑不了了。” 薛沐风最初没懂他的意思,后来反应过来,脸色十分难看。 沉璧轻描淡写地解释:“这位尚先生是京城几家大书院的大老板,和官府交情不浅。我的客人里,数他最小气,又最难缠。床上一定要骑马式,好像学了什么神功,能忍住一夜不出精,不出精就不给银子,美其名曰情趣,我呸;有两次,我累得半死却一分没捞着,还挨苏姨的骂,更回炉练了练控制的本事。后来他这招没用了,便添了新招数,叫‘红梅映雪’。你猜是什么?” 沉璧拿了件半透的白色纱衣,也不躲避,径自在薛沐风面前换起衣服。 薛沐风却移开了目光。 “说伺候他的时候一定要穿白,还要出血,洒在白衣上,就跟雪地里的腊梅一样好看。”沉璧没穿里衣,透明的白纱映着他姣好的躯体,几乎没人能抵住这样的诱惑。 “所以说伺候完他,得在床上躺一天,薛大侠的雅会,我怕是不能赴了。” 薛沐风垂着头,脸色黑青。沉璧的语气神色都很轻松,可那些话,却像一把把钝刀切在他心口。他攥紧拳,“不陪他了,我们去骑马。” 沉璧一愣,“人已经来了,我也答应了苏姨。现在跑了怎么办?况且尚先生是我的熟客,又是大客人,靠着他我才能与浮光一拼,那家伙傍上了户部尚书之子,出手极阔绰。你也知道,我们这行,能给阁中赚多少银子,就意味着生活的质量与自由。” 薛沐风又不说话了。 沉璧等着,沉静的神色掩饰下,是一颗急切呼唤着的心。 只要你再说一次,再给我一点信息,我就豁出去,跟你走。 门外刺耳的声音又来了,“沉璧,尚先生上楼了。” 沉璧脸色一暗,是啊,就算今夜豁了出去,后面的日日夜夜,又怎么办?薛沐风的心,恐怕仍是在高贵的景右相身上。 “薛大侠,我要接客了,麻烦您高抬贵足。” 转身开门,再一脸娇笑拥着那满面奸猾的半老男人进屋时,房间里空空如也。 薛沐风并没有走,而是躲在窗外,流光溢彩的夜色阴影处,默默地看着屋内的剪影。 尚先生果然是个生意人,会用最少的钱获得最大的利益,因此只与沉璧文绉绉地诉说了几句做作的相思便露骨起来。沉璧自然要配合,那些轻笑,那些话语,那窗户纸上摇摇晃晃的影子,让薛沐风无法再看下去。然而他数次想走,却都强忍着留下来—— 他要看看沉璧到底过着怎样的日子。 相识虽久,但从前他总是挑沉璧有空的时候来,他要接客了便离开。可今天他第一次产生了要留下来的念头。 “簌簌”的衣服剥落声,沉璧没有撒谎,他修长的身影坐在了另一具躯体上,上下摇摆。过分的喘息刺激着薛沐风,他拳头紧握,青筋暴起,甚至连自己都没意识到。 “嗯……沉璧虽好,但安静了些。听闻浮光公子的叫声乃如想阁一绝……” 沉璧笑道:“我与浮光不同,尚先生想要这额外的,自然得多出点诚意才好!” 老男人嘎嘎笑起来,“小妖精!一点儿不吃亏!好吧,叫得动听了,本月我买你的花标!” 腰部恶意挺了挺,沉璧失控地叫了起来。 薛沐风的银光剑在鞘中震动不已,诉说着主人的愤怒。 这一场虚与委蛇的□□持续了很久,沉璧几乎使出浑身解数,才让功力见长的老男人交了枪。他汗水淋漓地望着已经空了的窗外,目光呆滞,一颗泪珠砸了下来。 “呦,好好的沉璧哭什么?” 粗壮的手指一拧沉璧腰侧,沉璧做了个吃痛的表情,歪下身体道:“自是承受不住尚先生的雄风,佩服、激动的泪水。” “这张嘴啊……”老男人满意地坏笑,“既买了花标,就让我尝尝沉璧口中的滋味?” 沉璧的厌恶与恶心一闪而过,俯下身子埋首于老男人胯间。 其实最恶心的人是他,浑身上下都恶心到了极点,这样的他,怎能奢求薛沐风的情意? 能见上一面,说说话,已经是老天对他的恩典。 黎明时薛沐风起身练武,煞气震得相府仿佛阎罗大殿,下人们大气都不敢出;沉璧却是在此时才难掩浑身的疲惫半睡半昏了过去。 醒来时,床边居然坐着那个常年黑衣且捉摸不透的薛大侠,一扫窗外,已是正午时分。 本想调侃他几句,张了张嘴却没力气。薛沐风大概会错了意,起身倒水喂给虚弱的人喝。沉璧靠在薛沐风结实的臂弯里,果然,只要这人对他有一点好,他就乖乖地投降了。 “去骑马吧。”沉璧说。 薛沐风一怔,严肃道:“你要休息。” 沉璧摇摇头,“躺在这儿我难受,我要出去。” “你现下……骑不得马。”沉璧出血后又被尚先生弄了一回,饶是如想阁对付这种伤的药效果奇佳,他也得卧床一两日。 可他此时却犯了倔,撑着身体猛坐起来,“那我就趴在马上!” 薛沐风揽住他摇晃的身体,一脸无奈,最后认卯,“好吧,再休息半个时辰,我们就去。” 半个时辰后,薛沐风抱着沉璧下楼,又将他抱上自己的爱驹追影。追影背部垫了厚厚一层软垫,沉璧侧坐其上,倒也没多难受。薛沐风紧跟着跨上名马,双手将沉璧圈在怀中。 追影仿佛也喜欢冬日午后的阳光,慢慢悠悠地出了如想阁后院,往郊外行去。 追影脾气颇大,除薛沐风外,其余人一律不可近身, 分卷阅读12 - 分卷阅读12 - 分卷阅读13 开国右相是我妻 作者:墨玉飞蝗 分卷阅读13 开国右相是我妻 作者:墨玉飞蝗 分卷阅读13 景澜也不行,照景澜说,大概是因为他常常挤兑薛沐风,追影生气了。可意外的是,他却愿意让沉璧呆在自己背上,这一点,连薛沐风也十分奇怪。 一马二人,薛沐风一身单衣,头发束起,干练精神。怀中的沉璧裹着严严实实的碧色毛领棉袍,黑发散着,脸色是虚弱的白,但非常漂亮。 一路无话,薛沐风是因为不爱说话,沉璧是因为懒得说话。 他看似无意实则贪婪地望着周围的景致,舔舐着这不知何时就会结束的甜蜜。 相识三年,他与薛沐风相拥的次数不少,可除了相拥,就再没别的。这样诡异的关系,算什么? 薛沐风也在想,昨晚银光剑出鞘轻而易举,可后来又待如何?似乎是厌恶勾栏的生活,可为何多年来安于现状?沉璧的性子时阴时晴,他摸不懂。内心在想着什么,他更是想不透。 是啊,他对沉璧来说是什么,沉璧对他来说又是什么呢? 突然怀中一沉,低头看去,那家伙终于耐不住疲倦睡了过去。绵长的呼吸牵动着薛沐风的心,他从包袱里取出鹅毛氅,将人裹了起来。 抱他下楼时,几乎空无一物的重量让薛沐风心惊,上次见面时,他似乎还没这么瘦。 如今更是确定,已经这般虚弱的身体,再也经不住丝毫的伤害了。 第9章 求嗣 程有是个十分遵医嘱的人,太医说三到五日一次房事,他不知究竟是该三日还是五日,便折中为四日。事前翻翻书本,事中小心翼翼,事后嘘寒问暖。过得三四回,自觉有了不少心得,譬如租回来的那种水准的书,他自己就可编一本。 于是没到一月便把书还了回去,老板问他,他说挺好。老板又推荐起其他,说之前是入门,现在该学些更厉害的。程有谢过老板,又颇憨厚地摆手推辞。上回是情非得已,男子汉大丈夫,怎能以看春宫为乐? 程有近来心情不错,景澜却相反。两人行房后又过了二十日,助孕的药也喝着,可腹中还是没动静,他心中抓挠得厉害。一边又不断告诫自己耐心,这种事越着急越求不得。 这日回府,听管家说薛沐风似乎心情不妥,已在听香小园中耍剑耍了一个时辰,害得下人们都要绕道。景澜前去一看,果不其然,那肃杀的剑气,真比前两日的倒春寒还厉害。 可有一个人没绕道,就站在一旁,眼睛瞪着嘴张着,时而出声喝彩。 “你喜欢?” 不怪景澜突然出现,而是程有太入迷了,这一声将他吓了一跳。 “啊?哦。你回来了。嘿嘿,”程有挠挠头,“薛兄弟真厉害。” 那赞叹的神色充满了向往,景澜自是知道他的心思,“你也想学武?” 程有立刻点头,继而有些失望,“可武艺需自小磨练,我都快三十了。” “不试试怎么知道。”景澜笑眼一弯,“你在府中不是总觉得无所事事吗?” 程有脸色微红,“我……上次你让我管事,我已经开始跟管家和账房学了。” “你只从大处着手,小处还需底下的人负责,你定期查看,叫他们来问话便可。其余时间,”景澜皱眉想了想,“跟着沐风练武吧。” 薛沐风听到与自己有关的,终于停止舞剑,有些疑惑地看着景澜。 “沐风,你可愿教阿有练武?” 薛沐风愣了一下,“主人吩咐,自当遵从。” “那好。”景澜一脸认真,“学武之时,你为师,他为徒,你当严格教导。” “是。” 景澜扭头看向程有,“阿有觉得如何?” 程有喜出望外,“好!只要、只要薛兄弟,不,薛师父不嫌我愚笨,我一定好好学!” 薛沐风蹙眉,“如今才开始练武,恐怕会辛苦些,难些。” “我不怕!”程有立刻表明心志,“我会尽最大的努力!” 薛沐风点头,“明日四更我在此等候。” 景澜点头,等薛沐风走了才说:“给他找点事做,就不会胡思乱想了,你也能学武,一举两得。” 程有疑道:“胡思乱想?” “嗯。他有心事,又是这样的性格,得慢慢调解。”扭头看向程有,“明日需比师父早到才好。” 程有信服地点头,忽然想起了什么,着急地拉着景澜到园中石桌边。景澜眼前一亮,桌上摆满了茅草编成的小动物,兔子、小狗、小鸡、螳螂、水蛇、蜻蜓……个个栩栩如生,姿态可爱。 程有不好意思地说:“我编的,你喜欢吗?” “给我的?”景澜一惊。 程有点点头,“给你,也给孩子。小孩子都喜欢这个。” “可是孩子还……” “不碍事,小孩子的玩物可多了,从现在开始准备尚且来不及呢。”程有老实地说,“我想,等孩子出世,你会教他读书,教他道理,我什么都不懂,就陪着他玩。我小时候,有阵子邻居家就是卖这个的,一文钱俩,我十分喜欢,但家里穷,不能买。邻家的小孩故意拿着这些在我面前炫耀,气我,但我不生气,上山找草自己编,编了一夜就会了。我也拿去卖,比他们卖得好,嘿嘿。” 程有讲起童年的经历,非常骄傲,景澜却听得心酸。 尤其他对孩子的付出,让他震动。 可那明明是个根本不存在的孩子。 是自己在作孽。 “你怎么了?”程有见景澜不说话,以为他又难受了。 “我……”景澜心中起伏不定,他不能欺骗这个人了,“阿有,其实我……” “主人。” 真相脱口而出的瞬间,薛沐风突然出现,景澜一怔,后背出了一层薄汗。 “主人,有事。” 简略的措辞,沉稳的语气,薛沐风的有事就是有要事。 程有道:“行波,你还好吧?” 景澜点点头。 “那你去忙,我再编一会儿,然后去管家那问问本月的支出。” “好。”景澜恢复镇定,幸得方才悬崖勒马,否则后果不堪设想。至少,要再等一个月。若一个月后还是如此,便是老天都不肯原谅他了。 回到书房,一看书案上两个信封的样式,景澜心中一提,立刻拆开。 第一封,乃子褚真人对建平帝求嗣之事的答复:夏王孙,由己出。立西南,无所往。日中升,嗣方成。景澜微一思索这十二个字便明白了,接着,更大的震惊与为难将他席卷。 而他的为难,很快在第二封信中找到了答案。 那是给他的私信,写道:为师但顺天命,朝中际会,全赖吾徒。 景澜内心瞬间清明,坦荡直言也好,工于心计也罢,他唯一要遵从的,便是天命。 “备轿,本相即刻入宫面圣。” 建平 分卷阅读13 - 分卷阅读13 - 分卷阅读14 开国右相是我妻 作者:墨玉飞蝗 分卷阅读14 开国右相是我妻 作者:墨玉飞蝗 分卷阅读14 帝夏期看着御案上先师的亲笔书信,龙颜十分暗淡。那十二个字他也懂了。 深深地吸了口气,“爱卿有何见解?” 所有宫人都被屏退,唯有景澜一人,一身绛红官服立于案下。 景澜面色淡然,“回禀皇上,臣师之论断,从未有错。” 建平帝眉头猛地蹙起,“大胆!照你所说,难道要朕……” 景澜曲膝下跪,依然镇定自若,“皇上息怒!微臣不敢隐瞒皇上,师父此次告诫微臣,当思虑周全,谨言慎行,以免触怒天威,然……” 建平帝虎眸中露出寒光,“如何?” “臣一心为大齐天下考虑,皇上乃天命所归,也自当顺应天命,承天地恩旨。天道修劫,人道亦是如此。”景澜抬起身,一双眼认真地看向建平帝,“如何行止,臣听凭皇上旨意。” 建平帝虎眸眯起,浑身的威严与煞气笼罩着景澜。 接着那煞气渐渐淡了,景澜安下心来,只听建平帝道:“依爱卿之见,该如何行事?” 景澜思忖道:“不如,由微臣去做说客……” “太过麻烦。”建平帝斩钉截铁道,“既是天意,下道圣旨便可。” “可是……” “既是天意,他怎可不遵?”似是不愿多说,建平帝起身往后殿走,“此事切莫让旁人知晓。” “微臣遵旨。”景澜伏首。 有惊无险,景澜松了口气。走出上书房,新武状元赵晟被封禁军钦卫副统领,正向这边走来。见礼后,景澜回头望着那挺拔的背影,心中不安。 夏王孙,由己出。立西南,无所往。日中升,嗣方成。 无论多少君秀都生不出的夏氏皇嗣,依天命,竟当由开国帝王夏期亲自孕育。金銮殿上,皇位西南,一眼便能看到的人,姓赵名晟。两相结合,夏氏始兴。 三日后,景澜手捧密旨,夜传赵晟。 “禁军钦卫副统领赵晟颇得朕心,即日起加封兴安殿内侍,钦此。” 跪下听旨的赵晟傻了,内侍不同于后宫中有位份名号的君秀,也不同于宫人侍婢各司其职,内侍侍寝随皇上高兴,想起了随叫随到,想不起便回归本职。内侍只供皇上取乐,禁止生养。内侍乃前朝旧制,被本朝圣上所鄙夷,但是…… “右相大人,下官做错何事,为何要……” 景澜面沉如水,“皇上还有口谕:‘朕许赵晟自愿,若然抗旨,当革职,逐出京城,不得归还。赵统领,请问你是接旨,还是抗旨?’” 赵晟垂下头,不知在想些什么,半晌后他俯下身,沉声道:“臣领旨谢恩。” “如此,再听圣上口谕。” 赵晟一愣,抬头。 景澜道:“第一,兴安殿内侍一职乃朕密封,勿向他人提起。第二……”景澜一顿,低头附在赵晟耳边。寥寥数语,赵晟大惊。 “这,右相大人……”实在不知建平帝用意何在,赵晟下意识向景澜求救。 景澜道:“本相只是传旨,赵统领既然遵旨,就按旨意行事,其余无需多问。” 赵晟呆若木鸡跪在原地,等景澜走后,他细细思量景澜最后的话,那似乎是在告诉他,奉旨行事,并无危险? 禁军钦卫百人,设统领一人,副统领四人,直接负责皇帝安全,只听皇帝调遣。每日三班,每班二十人,当班统领紧随皇帝左右,其余守殿阁要害处。 接旨的第二天,赵晟当值晚班。 建平帝于上书房议事至深夜,又批折子将近三更,公公刘喜恭请圣上休息,建平帝按了按发痛的眉角,叫刘喜准备浴池。刘喜领命下去,建平帝一瞥御案边腰背直挺,存在感却极低的人,道:“赵晟,你随侍御华汤。” 赵晟的手不自然地紧了紧,“微臣遵旨。” 御华汤在建平帝寝宫兴安殿后院,乃御用浴池。建平帝命所有宫人退出,只许赵晟一人随行。 身为九五之尊却居于臣子身下,夏期反复劝说自己以大局为重,才勉强甘心。然而身为神龙一族,不适合承受,更从未承受过的身体准备十分不足,听闻水中能缓解疼痛,他这才前来。 御华汤不大却雅致,圆形汤池正汩汩冒着放入强身健体药物的热水,水中与空气中弥漫着安神草药的香气。建平帝踱至汤池边,抬起双手,赵晟会意,上前给他宽衣。 帝王显露矫健的躯体,赵晟不敢多看,便垂下头,静静立在一旁。 建平帝独自下水,靠在池边,热水渗入毛孔,难得的放送与舒服。然而在赵晟看不见的地方,建平帝有力的手指摸至身后,双膝微弯,顺着热水的力量扩张起来。 “赵晟,下来服侍朕。” 赵晟一凛,领命下水。却仍不敢与天子对视,不敢触碰尊贵的龙体,更不敢借龙体点火。 建平帝见其木讷,半天没有动作,动怒道:“愣着做什么,快些。” 赵晟猛然想起景澜的暗示,心一横,沉声道:“臣冒犯。”抬起右手,建平帝这才发现他手中握了条黑色布带。赵晟用黑布蒙住双眼,透过明亮的宫灯,隐约能看到面前人的轮廓。 事后,赵晟担心天子初次承受身体虚弱,本欲抱天子出水,却又被喝退。只见天子闭上双眼,毫无表情道:“收拾好自己,殿外等候。” 赵晟只得遵命,匆匆擦了擦身便穿衣出殿。不多时,建平帝也穿戴整齐,走出御华汤。 二人一前一后往兴安殿走去,建平帝就寝,赵晟立于殿外执勤,就如往常一样。 第10章 点花会 皇城外朝,文心阁。 景澜盯着手中的卷宗,双目酸痛,按了按眉心,端起茶杯,一向钟爱的雨前龙井不知怎地竟有股怪味,刺得他头晕,便把茶推到一旁,靠上椅背闭目养神。 今早起来就浑身不爽,像是染了风寒。以为是昨夜与程有在床上折腾了久了点儿,便没太在意。喝了壶热水,早饭没用便急急入朝。早朝议事、上书房议事,站了将近一个上午,回到文心阁,看什么都是重影,午饭也只草草用了些。偏偏今日事忙,无法回府休息。 工部侍郎来找他禀事,景澜强撑着身体,同僚下属实在看不下去,帮忙宣了太医。 太医一诊脉,严肃的神情瞬间变得和悦,躬身道:“恭喜右相大人!您是喜脉。” 正难受的景澜心中一喜,“当真?” “千真万确。右相大人今日种种不适皆为怀胎初期的正常反应,只需放松心情,好生休养,配些安胎药物服用,无需担忧。” 困扰他一个多月的难题终于解决,景澜的心总算安安稳稳地住回肚子里。 “多谢太医。不知胎儿如今多大?” 太医又扶起景澜的胳膊诊视,“大约十日。” “十日……” 分卷阅读14 - 分卷阅读14 - 分卷阅读15 开国右相是我妻 作者:墨玉飞蝗 分卷阅读15 开国右相是我妻 作者:墨玉飞蝗 分卷阅读15 景澜喃喃自语,这个孩子,比他欺骗程有的时间晚了五十日,产期也会推迟五十日,到时如何解释?然而此时他没工夫考虑这些,不管怎样,至少是有了,真的有了。 太医走后,消息传出去,同僚们或是路过,或是特意从其他司部赶来贺喜。就连建平帝也特别吩咐晚膳赏右相同食。而暗地里消息走得更快:原来景右相并非奉子成婚,景右相到底是个循规蹈矩的贤相! 道喜完毕,官员们各归其位,文心阁正殿乃右丞相单独办公之所,独处之时,景澜不再压制心中的兴奋,眼角眉梢尽是欢喜。双手不时搭上小腹,那里终于有了他和程有的孩子。程有编的茅草兔子、小鸡、蝴蝶等,也终于没有白费。 晚上侍膳,回府已近二更。 未进“回雁”院门,便听见里面一串“喝喝哈哈”、中气十足的吼声。这场景已不陌生,程有自打跟薛沐风习武后十分勤快,但凡有时间便操练起来。月光下,他一身短打,扎着马步,双臂出拳,虎虎生风。看到景澜进来,便停下动作,擦擦汗,小跑过来。 “你回来了?我去给你沏茶,喝口解解乏,再沐浴。” “阿有!”景澜叫住他,“今后先不喝茶了。” 程有一愣,景澜十分欣喜地说:“上午闻了茶味,浑身难受得厉害。太医说怀孕后口味会有大变化,从前喜欢吃的喝的,反而会讨厌。” 程有恍然大悟,“不喝茶也好,太晚了,不该喝茶。那我烧水,你喝点热水。” 景澜随他进屋,上二楼,歪在外间坐垫上,看程有四处忙碌。今日,是近来最轻松快乐的日子,而此刻,无疑是一日当中最充实、温暖、幸福的时刻。 沐浴完躺上床,僵硬的骨节疏松开来,景澜闭上眼很快就意识朦胧,朦胧中突然又有一丝清醒。 “阿有。” 程有精神倒是很好,他正回想着薛沐风今日教他的要领,没注意吓了一跳。 景澜噗嗤一笑,道:“不瞒你说,最近两次你我……云雨时,我都有些顶不住,而且近来已经没有从前那样的抽痛了,我想,不如你我暂缓……” “不痛了?太好了!太医的办法果然有效!”话未说完,程有便点头如捣蒜地应承,“你和孩子最重要,你说怎样便怎样!” 景澜心中又是一沉,他虽位高权重,程有只是贩货小民,可满脑子弯弯绕绕的他,怕是一辈子也配不上心亮如水的程有。老天垂怜,居然把这样好的人给了他。 想到这里,景澜握住程有的手臂,靠在他宽阔的肩头,沉沉睡去。 “属下恭喜主人。” 二人独处,薛沐风终于将憋了许久的话说出口。景澜假孕成真,他也跟着安心了。 “如今就看这五十日的孕期如何补上了。”景澜叹道,“不过现在我是懒得想,到时见招拆招吧,这阵子真是累坏了。” 景澜皱着眉按着额头,薛沐风总觉得,虽然他脸上一派淡然,可内心实则狂喜着。又因近日一些怎么也想不通的问题,他忍不住向这位他认为极聪明,能解答任何问题的人请教。 “主人,你高兴吗?” 景澜一愣,像看傻子一样看着薛沐风,“自然。” “高兴为何不笑?为何不表现出来?” 景澜确实聪明,稍一思索便知道他是借问自己来打听别人,于是他不吝教诲:“高兴却不笑,自然是因为高兴得不纯粹,还有别的烦心事。譬如我,怀胎是高兴,迟了五十日才怀胎,就是烦心了。” 薛沐风懂了,说明沉璧也像景澜一样,高兴,也烦心着? 可这世上哪一个人不是高兴并烦心着,为何自己就如此简单,而他们却那样复杂? 薛沐风又不懂了。 “主人,喜欢一个人的感觉……是怎样的?” 问完这个问题,景澜玩味地看着薛沐风烧红的脸庞,“言下之意,沐风有喜欢之人?沉璧公子?” 薛沐风眉脚不自然地一挑,“程有已练了一个时辰,我去看看。” “逃避。” 景澜并未拦他,可这两个字却像钉子,将薛沐风牢牢定在原地。 “与我说话尚且如此逃避,对你喜欢之人……简直不可想象。” 薛沐风拳头握了握,“有些问题,问了也没用。正如有些话,说了也没用,反而越说越糟。” “不同的人面对喜欢之人会有不同的行止,不可一概而论,但心中的那份牵挂大抵相同。”景澜走至薛沐风面前,认真地看着那双眼,“于感情,我也十分生涩,不知道该怎么办,亦会做错,但我相信做总比不做好。至于要做什么,大概是……他需要什么,怎么样他会快乐,你便做什么。”景澜自嘲一笑,“这方面……我倒觉得阿有做得比我好。而且你看,问了,就一定有答案。” 薛沐风仍旧面无表情,只是面上尴尬的红色褪去,变得有些坚定了。 “多谢主人。” 景澜笑着摇头,“无需谢我,你虽一直称我为‘主人’,但你我情同兄弟,我自然盼着你好。” 薛沐风默然。对景澜来说,他们确实情同兄弟。而对他来说,与景澜如同兄弟,不过是这两三年才开始的。他花了这么长的时间把心从一个人身上拽回来,如今又要放在另一个人身上? 况且究竟放不放、是情愿放还是刻意放,对方的心又在哪儿,他都还没搞明白。 但景澜至少有一点提醒了他,不为目的,但随心意,那便是对待喜欢之人的态度了。 午饭前后,如想阁尚未开门做生意,但大厅十分热闹,今日,正是一月一度的点花会。 会名风雅非常,实际就是盘点每月阁中姑娘公子们盈利。跟考状元似地排位次,张榜公布,首位以金粉描名,称为“点花”。此人将被奉为本月花魁,下月的身价也大大提升。 如想阁中,姑娘与公子分别盘点,姑娘们先开,散会后有人欢喜有人愁,等厅中脂粉味散得差不多了,公子们鱼贯而入,以中间的宽敞大道为界,分两排坐好。 打头的两个,正是浮光与沉璧。 负责公子的苏姨徐娘半老,风韵犹存,本着公正公平公开之道,将厚厚一摞账单由头翻到尾。旁边一个小侍噼里啪啦打算盘,另一个小侍眼明手快地在一张红纸做成的临时榜文上写下众公子的名号及收益。 沉璧穿着青纱,慵懒地看写榜,与他隔岸对峙的浮光一身红绸,蛇般的身躯与狭长的凤目十分妖冶,双目微眯,听着苏姨报出的数额。 账单越来越薄,沉璧与浮光相持不下,一会儿我赶过你,一会儿你超过我。 剩最后一张了,沉璧排名第二,差了浮光二百两。 苏姨煞有其事地捏起最后一张账单,故弄玄虚,捏着嗓子唱道: 分卷阅读15 - 分卷阅读15 - 分卷阅读16 开国右相是我妻 作者:墨玉飞蝗 分卷阅读16 开国右相是我妻 作者:墨玉飞蝗 分卷阅读16 “花魁归属,就在此时!”双目往账单上一瞥,“尚通尚先生本月打赏沉璧,五百两!” 写榜的小侍给沉璧的名字后面加了个五百,又以金笔描出他的名字。待到会后,会制作一张更精美的榜文,放在如想阁大厅最显眼的地方。 “恭喜沉璧夺得本月花魁!” 苏姨带头一喊,其他公子纷纷起身恭贺,浮光也不得不挂着笑容道声“恭喜”。 “多谢。”沉璧抿唇轻笑,冲浮光一揖,“承让了。” 浮光魅人地笑着,“是有点可惜,户部尚书公子若是兑了那五百两的账单……” “怎会轮到沉璧那贱人作威作福?”沉璧笑得诚恳,“浮光公子是想这么说吧?” 浮光细眉一挑,故作伤感:“哎,我怎敢这么想。我的客人都是些少年公子哥,要么没钱,要么钱被老子拿着,比不上沉璧,客人们个个上了年纪,膀大腰圆,人傻钱多。” “没办法,”沉璧也叹道,“浮光公子华美无双,虚有其表,自然只能吸引空壳子的少年郎。” “那又如何?”浮光毫不介意,“没钱的里面使劲儿挑挑,总还有几个拿得出手。可沉璧今后都傍在一人身上可怎么过?就算他再财大气粗,也没精力日夜供你挥霍吧?” 沉璧一愣,“此话何解?” 浮光冷笑,“全如想阁都知道了,怎么你却不知?我发发善心,告诉你吧。” 沉璧嗤笑,“不敢劳驾,我自去问苏姨。” 浮光自然不让沉璧称意,扬声道:“景右相手下的红人薛沐风薛大人跟大东家放了话,今后沉璧公子除他一人之外……”一字一顿,“谁、也、不、许、陪。” 沉璧“蓦”地一僵,“……这不可能。” “不可能?”浮光不屑地笑,“你百般勾引薛大人的事,如想阁中谁人不知谁人不晓?” “大东家同意了?”沉璧追问。 “有相府做靠山,大东家即便不愿,也不得不先应下来。”浮光面露鄙夷,“如若借此机会勾搭上景右相,有朝一日再能进宫伺候皇上,我们沉璧公子可飞黄腾达了!”浮光转身离开,不吝惜任何嘲笑,“好容易当上花魁有个屁用!恁高的身价摆在那儿干瞪眼没人要,让人笑话吧!” 第11章 天子之怒 “水旱丰荒,乃天地调解之法,皇上无需太过忧虑。建平初年始建的各地水利日益完善,只有青州那里,因前朝水利过于复杂,今年需多花些精力。臣自当主持此事,尽心竭力。” 御案后的建平帝颔首,“爱卿做事,朕一向放心。” 殿外刘喜公公笑嘻嘻进来,点头哈腰,“皇上,景大人。”着人将茶水点心摆上,“皇上,忙了大半个下午,喝口茶,尝尝御膳房新制的水晶芙蓉糕吧。” “好。”议事完毕,建平帝心情不错,向景澜道:“爱卿陪朕用些。” 景澜拱手,“多谢皇上。” 刘喜奉茶,景澜恭敬地端在手中,刚往鼻子底下一放,一股难忍的恶心便涌了上来。景澜捂住胸口,一脸隐忍,接着将茶放在一旁,在建平帝与刘喜惊讶的神色中跪倒。 “微臣驾前失仪,望皇上恕罪。本以为只受不住龙井的香气,不想连御宴清茶也……” 建平帝明白过来,关切的神色中还有些许惊讶,“爱卿怀胎不足一月,竟如此不适?” “谢皇上关心。个人体质有别,微臣只是闻不得这些平时喜欢的东西,其余尚好。”最近反应确实强烈,但他只能往轻里说。毕竟龙椅上这位要亲自怀孕产子,又是无奈之举,生怕说严重了,天子压力太大。 说到这,景澜忍不住八卦起来,此时上书房中一派祥和,除了……御案左边立着的那人。 整整一个下午,建平帝与景澜说话、与其他朝臣说话、与刘喜说话、甚至与添水奉茶的侍婢说话,就是没跟紧邻着他站定的这位赵统领说过话,甚至连一个细微的眼神都没施舍过。 难道……赵晟伺候得不好? 他被封内侍已逾半月,景澜很想知道进展如何,但此乃天子秘闻,自当秘而不宣,他不敢妄自揣测。然而事关皇嗣,夏期乃神龙族体质,何时才能大功告成,他也疑虑心急。 “想必景右相的孩儿是个调皮好斗的,不像右相大人这般温文尔雅。”刘喜打哈哈道。 首领太监的职责,便是揣度天子的心意,说适应的话,活跃气氛,博取天子欢心。刘喜于此道功力精湛,此一言便十分精准地说到了建平帝心坎上。 如景澜一般,不久后他也会怀上胎儿,但不知他所生的孩子,是会像自己一样雄才伟略,还是…… 建平帝猛然回神,自己居然当着一干臣下的面如此胡思乱想! 谁叫那人就立在身边。 虽然自始至终没看他一眼,可那人的影响却十分巨大。原本只是责任,依计划十日与他行房一次。皇嗣的事情虽急,但也不急在这一时三刻。可没想到只那一次,他的身体就记住了赵晟。 建平帝不能接受这样的自己,一再推迟与赵晟行房,可身体的渴望却越来越强。如同一个魔咒,在他每每空闲下来的时候,就侵入他的脑髓,让他无法自拔。 气到极处,他真想将赵晟此人逐出宫外,每每看到他当值时目不斜视面无表情空无一物的谨慎淡然,更恨得想要一刀砍了他。 然而思及这人的功用,只好忍了又忍。 人们在遇到从未遇过的难题时,总会慌张迷茫,即便是皇帝也无法避免。但好就好在,帝王的霸气可以轻而易举地将一切粉碎,只要他想得通。 迷茫了几日,建平帝就想通了。 于是困扰他的问题不复存在,他甚至有些急切地想要尝试一下自己的新办法。 景澜告退后,建平帝揉了揉发痛的额头,“今日确实疲累,刘喜,摆驾御华汤。” 刘喜一愣,距离晚膳还有半个多时辰,这么个三不靠的时间要沐浴?不过皇上金口一开,不管吩咐什么,他们都得照做。 建平帝起身绕过御案,朝依旧木头似站着不动的人一瞥,“赵统领随驾。” 赵晟神色倏尔一变,低头道:“微臣遵旨。” 再入御华汤,建平帝全然放开了。 他是天子,无论在上在下,都有帝王威严。 事毕,建平帝颇有意犹未尽之感。 水中行事虽然温存,但到底太费体力,不够自如。 思忖片刻,建平帝道:“晚上是谁轮值?” 赵晟立刻报上当值的人名。 “不是你?那正好。”建平帝起身向殿外走,“子时来兴安殿侍寝。” 不待赵晟惊讶完,建平帝已走出御华汤,赵晟连忙跟上,“微臣遵旨。” 当晚,兴安殿 分卷阅读16 - 分卷阅读16 - 分卷阅读17 开国右相是我妻 作者:墨玉飞蝗 分卷阅读17 开国右相是我妻 作者:墨玉飞蝗 分卷阅读17 一干宫人侍卫全部被屏退,连刘喜也不例外。 当晚,兴安殿龙床之上又是一番旖旎,从磨合到温存,从温存到投入,从投入到疯狂。做了两次,建平帝终于满足。赵晟自然不敢留宿在龙床上,跪倒请旨。 极度舒适且极度疲倦的建平帝摆了摆手,“今后每三日来兴安殿一次。” 赵晟叩首:“微臣遵旨。” 建平帝听这四个字听得耳朵都要长茧,烦躁地让他退下。心道赵晟在床上的伺候实在无人能敌,只是平时也太木讷了,若能像后宫安阳君善解人意熟知进退,或像丽妃风情万种巧笑可人…… 想着想着,建平帝自己都觉得好笑。赵晟那样硬朗的身材英武的面孔,搭上安阳君或丽妃的性情,才真是别扭古怪。 接下来的一个多月当中,或是在御华汤,或是在兴安殿,或是白天的闲暇时候释放一回纾解倦意,或是晚上夜幕沉重帐内欢愉,建平帝与赵晟云雨和谐。赵晟也渐渐放得开了,细节上便更加卖力,每每达至巅峰,二人竟有难舍难分之意。 而建平帝对赵晟侍寝之事也越来越不刻意隐瞒:皇宫人多口杂,即便遮掩,也无法遮掩得无丝无缝。深夜兴安殿宫人经常被无由屏退,御华汤也只许赵晟一人伴驾,大伙不说,心里却都清楚。 只是没想到平日里一脸正直严肃的赵统领竟成了皇上的内侍,越来越多的人在私下里用一种异样的眼神偷看赵晟。但没人知道龙床上的真相,建平帝也正因如此,才放纵此事。赵晟也对暗地里的风言风语置若罔闻,平时该如何还如何,倒让建平帝十分欣赏。 云雨初歇,建平帝躺在龙床上,一边舒服地喘息一边回味方才的过程,内心又有些抓挠。接着突然联想起中午在安阳君宫中用膳时的对话—— 建平帝赞安阳君温柔细心,服侍得当,安阳君谢恩后道,凡事熟能生巧,做多了自然就能做好。又言他刚进宫时亦十分青涩,多亏建平帝不弃,让他时常伴驾,这才有长进的机会。 建平帝细细琢磨起这话,突然意识到一个严重的问题。 最初他没在意,可如今越来越觉得,赵晟于房事上绝非生手,甚至该说,是个老手。 一股怒火从天子胸中升腾而起,他坐起身,看着床下穿衣的沉默男人,“赵内侍,你从几岁起开得荤?有过多少情人相好?” 赵晟霎时冒了一身冷汗,跪着俯下身去,“皇上息怒,微臣……” 建平帝一点也无法息怒,反而越来越怒,“如实招来。” 赵晟抿了抿唇,“微臣并无情人相好,只是……从前在军中,血气方刚,难免……” 就是说,他床上的本事,都是从那些人身上练出来的?就是说,他不知与多少人做过这样的事,现在才轮到了自己?就是说,对着别人,他也会那样挑逗与讨好?就是说,已经有许多人,在自己之前,见过他浴火焚身的模样? 建平帝大怒,丝毫没发觉自己下意识的想法中有多少值得细细思量的地方,便抬脚将床下跪着的赵晟踹翻在地,他是帝王,他是天子,这样的事,他无法忍受! “来人!” 怒吼一声,刘喜立刻连滚带爬进得殿来,对着衣衫不整的皇上与同样衣衫不整跪在地上的赵统领眼都不敢斜一下,“老奴在,皇上……” “传禁军钦卫,将赵晟压入大牢,听候发落!” 刘喜一惊,门外禁军钦卫已然进殿,看着他们副统领的模样,即使平日交情颇好也只得奉旨行事,内心无一不哀叹:伴君如伴虎,更何况是在床上伴君,赵统领命苦啊! 建平帝脸色发白,赵晟被带走时不发一言面色如常,竟连告罪求饶也无,让他更加气恼。想起身透透气,谁料刚一站起,腹中竟传来一阵剧烈刺痛,令他跌回床上,手捂着腹部,面色痛苦。 刘喜立刻上来服侍,“来人,快传太医!” 建平帝听见“太医”二字,背后猛地一凉,“慢!” 刘喜不解,“皇上,龙体不适,不得大意啊!” 建平帝微一思索,忍痛道:“传……秦庸,再传景澜即刻入宫见驾!” 第12章 求而得之,求而不得 龙体不适,为何传景澜入宫?刘喜不解。然天子有命,只得照办。本该他亲自往相府传旨,但见建平帝身边离不了人,便着大徒弟代劳。 可怜景澜在睡梦中被叫醒,程有打着哈欠揉着惺忪的睡眼,帮他更衣。 “何事如此着急?皇上都不睡觉吗?” 景澜忍不住笑,“自然是有要事。” 程有点点头,“一切小心。” 路上,刘喜的首徒十分健谈,连蒙带猜将不久前兴安殿发生的事绘声绘色地讲了一遍,景澜眉头蹙紧,思量着解决之法。 “右相大人,皇上一向勤政爱民,怎么近日却沉醉于这些?那位赵统领看上去也只是罢了……” 景澜掀开轿帘,神色严肃,“皇上自然勤政爱民,至于其他,是容我等置喙的吗?小心脑袋!” “是是是,小的再不敢了。”话唠小太监一身冷汗,连忙自己删自己嘴巴。幸亏是景澜,换做别人,给他往上一捅,他可就立刻嗝屁了。 快步行至兴安殿,只见殿外立着一人,正乃太医院掌院秦庸。 此人虽名庸,可医术一点儿也不庸,自打天下时便跟着建平帝,颇得信任。景澜上回诓程有,让薛沐风假扮的太医也是他。 今夜并非他当值,皇上急宣本就奇怪,结果急匆匆入宫,却被叫等在殿外,他就更不明白了。听刘喜说要等景澜来了再做定夺,秦庸暗自思索,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不用说一定是大事。 小心谨慎,小心谨慎。 景澜一到,刘喜仿佛看见救星,“哎呀右相大人可来了,皇上正等着您呢!” 单独入殿,只见建平帝虚弱地靠在龙床上,手捂小腹,满面隐忍。 示意他免礼,建平帝无奈地低声道:“朕恐怕是……不瞒爱卿说,朕,有些失措。” 帝王示弱,景澜无法接应,只得跪倒,诚恳进谏:“皇上千万要为龙体考虑。秦太医就在殿外,请皇上准其入殿诊治。” 建平帝皱着眉,脸色发青,腹中虽不像最初那样撕裂,但钝痛一直持续,竟比曾经战场上受过的许多伤还要难以忍受。 犹豫着,景澜再次进言,“听闻皇上一直腹痛,拖久了恐怕……皇上乃大齐天子,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大齐。请皇上准许秦太医入殿。” 这话无疑给了建平帝信心,他也听说,初孕者胎体不稳容易滑胎,到底是盼了多时的皇嗣,又是生于自己体内。建平帝叹了口气,闭眼道:“准。” 景澜如蒙大赦,秦庸与刘喜跟着入内。 分卷阅读17 - 分卷阅读17 - 分卷阅读18 开国右相是我妻 作者:墨玉飞蝗 分卷阅读18 开国右相是我妻 作者:墨玉飞蝗 分卷阅读18 秦庸跪在床边,一下就摸清了脉象,但……震惊中为稳妥起见,还是又多诊了一时,然而结果还是…… “皇上……” 建平帝睁眼一瞄在场的三人,闭眼道:“但说无妨。” 景澜本就知情,若真怀上了,必定要有稳健的太医在侧,贴身服侍之人也不可能瞒过。 秦庸领了许可,道:“皇上乃……喜脉。龙胎已近半月,此番因动怒动了胎气而腹痛,微臣配些安胎滋补的药物,皇上定时服下,注意休息,即可无碍。” 果然如此。 建平帝与景澜都这么想。 偌大的兴安殿,唯有刘喜一人惊得瞪大了双眼,浑身直颤,然而他察言观色的本事一流,看见其他三人都一副淡定的神色,就明白建平帝早有预料,景右相也是来拿主意的。 可龙胎的另一个爹…… 赵统领! 今夜种种的想不通,他都想通了。原来赵统领如此神勇,竟能拿下皇上,更能在皇上腹中种下龙胎!皇上一直担忧皇嗣之事,后宫君秀也没个争气的,如今居然要皇上亲力亲为! 建平帝道:“那便配药吧。尔等听着,此事暂莫让旁人知晓。” 三人下跪应答,建平帝看向景澜,“如此说来,皇嗣与爱卿腹中的只差了不到两月,若到时朕与爱卿都诞下男儿,就让爱卿之子入宫做皇子伴读吧。” 景澜垂首,“多谢皇上恩典。” 刘喜几乎热泪盈眶,皇上果然是皇上,心胸有如天地宽广!这么快就接受了现实! 此时殿外太监突然高喊:“皇上……” 建平帝扬声问:“何事?” 殿外太监又道:“皇上大喜!玉晓宫传来消息,安阳君有喜了!” 殿中众人俱是一怔,建平帝又道:“说详细些!” “方才安阳君胸闷难忍,宣太医诊视,说是喜脉,龙子已有十日!” 这消息若放在从前,建平帝必然大喜,可此时此刻他却十分纠结。刚刚决定面对腹中的胎儿,如今又有些动摇。 秦庸开方抓药,他单独留下景澜,他相信,景澜明白他的用意。 “微臣恳请皇上留下腹中龙子。”景澜依旧诚恳。 “朕知道爱卿一定会这么说。” “皇上腹中之子,乃皇嗣之始。” 建平帝仰靠在龙床上,闭目叹息。这个道理他明白。他做了皇帝,开一代太平,拥有了独一无二的显赫地位,也必须承受旁人无法承受的命运。 此之谓天命。 一夜忙乱与紧张,景澜出了兴安殿,总算松了口气。看天色,早朝将近,回府是来不及了,只好前往文心阁小憩,连累腹中胎儿也睡不安稳,望它体谅他爹爹。 刘喜奉旨给景澜打灯笼,一路上哀声叹气,“右相大人,这怎么就……” “刘公公,您经历丰富,自然知道视而不见、听而不闻的道理。” “右相大人说的是,”刘喜依旧摇头,“但咱家得为皇上考虑,您说皇上是真心关押赵统领吗?” 景澜轻笑,“本相可不敢揣测圣意。” “也不知赵统领究竟哪里惹怒了皇上,但皇上既然已经……恐怕也……右相大人,您不能想个法儿,把赵统领放出来?” “此事需得等皇上消了气,自己提起。若是你我贸然提起,纵是有一百个脑袋也不够砍。” “也对也对,赵统领便先在里面呆呆吧。”刘喜点头哈腰,灯笼靠近景澜脚边,“右相大人,您小心看路,如今您身子也金贵。” 景澜心想,如果没有安阳君怀胎的消息,赵晟也许还能早点放出来,安阳君这一怀胎,他何时才能重见天日,真是不可预料了。 果然,第二日一早,安阳君有孕的消息盍宫皆知,建平帝给了许多赏赐,又大赦天下。可惜天牢里的赵晟不在被赦之列。他也听说了安阳君有孕之事,在旁人看不到的角落里,唇边露出苦笑。 然而这一个多月来过得最为凄惨的,当属名满京城的沉璧公子。 薛沐风撂下那句潇洒的话后就不见踪影,等到再次翻窗子进如想阁,简直让床上那人给吓坏了—— 面色青白、眼圈乌黑、唇无血色,气若游丝。 薛沐风一把拉起沉璧的胳膊,“你怎么了?” “轻点儿,咳咳……”沉璧咳得胸口起伏,“手要被你捏断了……” “怎么烧成这样?看大夫了么?吃的什么药?” 沉璧苦笑,问题还真多。 “薛大侠,我病成这样,不都是拜您所赐么?” 薛沐风一愣,沉璧艰难地苦笑,“景右相处不需要薛大侠了?薛大侠这才想起来,曾经说了什么不得了的话?这一个多月,你知道我、我……咳咳、咳咳咳。” 沉璧牵动怒气,咳得面红耳赤。薛沐风从桌上提来茶壶,冷的,他倒了一杯扶起沉璧,“怎的没烧热水?你先喝口润润嗓子,别喝多了,太凉。” 谁料沉璧猛地一扬手将茶杯打落。薛沐风愣愣地看着地上的茶水与碎片,又愣愣地看着床上咳喘不止的沉璧,他不明白,到底是怎么了。 “薛沐风你到底要把我怎么样?!”沉璧嘶哑的声音吼起来,“我是什么人?什么京城四美,如想花魁,我就是个出来卖的!知道什么叫卖吗?我是要收银子的!如想阁中,只有赚得了钱,才能稍微过过像人的日子!否则就得像我这样,病得只剩一口气了也没人理!怕你再晚来一时三刻,他们连这间屋子都不会让我住!” “你……”沉璧从未冲他发过这样大的脾气,薛沐风傻了。 “不让我陪任何客人,你威风了!可你倒是花银子让我陪陪你啊!那是什么眼神,你不懂吗?你进酒楼订一桌酒席,酒席做好了,你却跑了!给人家吃吧,又怕你什么时候回来怪罪!你说,那酒席除了放着碍眼最后坏掉倒掉,还能怎么着?!你……” 沉璧又咳起来,薛沐风被说得心里难过,上前要给他顺气,却又被死命推开。 “现在想起来了?请问你带了多少银子?你那点银子,给我塞牙缝都不够!” “你!”薛沐风怒极,“你为何只知道银子?我那样说也是为你好,我知道你不想伺候那些人,我看你那样,我心里也……” “我就是个出来卖的!不伺候人还能做什么?!没有银子我就活不下去!你明白吗?!” 薛沐风拳头握得咯咯作响,转身向前两步,沉璧又喊起来:“走?你赶紧走!不过在走之前,不想我死的话,劳驾撤了那句摆威风的话!我感激不尽!” 薛沐风一咬牙,翻身跳出窗外。 在震惊、等待、失望与绝望当中度过了一个多月,如今他终于等到人来,心中憋的痛苦便再也忍不住了。可那家伙竟然又这样走了、竟然又…… 分卷阅读18 - 分卷阅读18 - 分卷阅读19 开国右相是我妻 作者:墨玉飞蝗 分卷阅读19 开国右相是我妻 作者:墨玉飞蝗 分卷阅读19 等他下次想到再来的时候,怕是真要给自己收尸了。 沉璧按着胸口猛咳不止,突然眼前一黑,从床上翻了下来。 第13章 如初 薛沐风纵起轻功,一路奔回相府,找到府中号称神医的吴大夫,又夹小鸡一样夹着他赶回如想阁——沉璧在气头上,此时说什么他都听不进去,还是先看病要紧。回来发现沉璧昏倒在地上,他吓坏了,抱人起来探了气息,诊治完毕降了温熬上药,才终于有些安心。 沉璧说,这都是他造成的,可他那么做,只是不想那些人欺负他。 景澜说,他需要什么,得到什么会快乐,你就做什么。可现在看来,这样做沉璧不需要,不快乐,相反还很痛苦。 沉璧得出汗,薛沐风又找了床被子给他裹上,请吴大夫代为熬药并照看,自己去找苏姨。 生意人终归是生意人,苏姨画着细长眼线的双目故作出无奈,带着护甲的长指翻开一本册子,“薛大人您看,这是沉璧平时的身价,上上个月他夺了花魁,身价又翻了一番。您说了那话,我们自然以为您是要包他。在如想阁,包一个姑娘或公子规矩不同,价钱也不同。随叫随到却可陪别人的,便宜些,看您是熟客,再便宜些,但照沉璧的地位,一个月起码得这个数,”苏姨伸出五个指头,“若只陪您一个人,旁人都不许陪,那可贵了,花魁一天的价钱明码写着,您要包多少天,再加上打赏,怎么着也得……啧啧,翻个十倍。要知道,”苏姨的柳叶眉一挑,“每天远道而来争着抢着见沉璧的人有多少,可您这……您贵人事忙,一时顾不上沉璧,也情有可原,今天既然来了,不妨就……包还是不包,怎么个包法,您给个准话。我们也好向东家交待。” 薛沐风没答这话,却问:“他怎么会病成这样?” “哎,您还不明白?自然是等着盼着薛大人,憋出病来了。”苏姨一脸无奈,“您别怪我实话实话,打开门做生意,一行有一行的规矩。沉璧五十天没进过一钱银子,要是旁人,早该被扫地出门!”苏姨翻眼一瞥薛沐风的神色,“阁中多少人排队等他那个位置,捧谁不是一样捧。他要再这样荒下去,我就算有一百个好心,也保不住他。我让大夫给他看病,他死活不肯,还把大夫骂出来。” 该问的都问了,薛沐风起身就走,苏姨急了,冲着那背影喊:“薛大人!包还是不包,您给个准话啊!” 沉璧醒来时身上满是温热,周围一股淡淡的药香。 “醒了?起来吃药。” 沉璧此时虚弱至极,面对薛沐风,唯有无声的反抗。 “别赌气,先吃药。” 沉璧将头别开。 “你到底要怎样?你说,只要你说的出,我照做。” 沉璧心中一震,没错,他俩之间最大的问题就在于,他说不出,他也做不到。 不强求了,何必跟他置气?到头来是自己受苦。 张开嘴,一副任人宰割的模样,薛沐风倒也细心,一勺一勺地认真吹温了才轻轻喂给他。见他始终皱着眉,又从怀里摸出蜜饯,喂给他两颗。 口中甜丝丝的味道让沉璧心中一热,他曾说过他最讨厌吃药,因此一定要在吃药以后吃些蜜饯。薛沐风居然都记得。 “你走吧,”沉璧往被筒里拱了拱,“我想再睡会儿。” “你睡你的,我等你好了再走。” “我没个五六天好不了。” 薛沐风顿了一下,“五六天……就五六天。” 沉璧冷笑,“不怕景右相处有事?” “这几日不忙,过几日要出趟远门。” 沉璧没追问,薛沐风继续说:“去青州,来回得一个多月。喜欢什么,买回来给你。” “我没去过青州,不知道那儿有什么,你看着买吧。” 薛沐风点点头,沉璧虽闭着眼,但感觉到了。 沉璧努力想睡过去,可呼吸一直很乱,薛沐风愣了一时,又问:“给你赎身,要多少钱?” 沉璧一惊,睁开双眼,不可置信地看着他。接着又闭上眼,“我签的是死契,哪有这么容易就赎身?就算可以,这些年我也攒了不少钱,但离赎身还差……呵,把你卖了也不够。” 薛沐风心中一滞,低声道:“我会想办法。” 沉璧翻了个身,面冲墙,双手在被筒里攥紧,想哭的冲动不断刺激着他。 “罢了……你什么都别管,也别再说这样吓人的话,像从前一样就好。” 在薛沐风沉默的照料下,沉璧的病一点点好了起来,渐渐地又像个人了。趁着薛沐风不在,他告诉苏姨他全好了还照样接客,不会再添麻烦。 苏姨问薛沐风究竟松口了没,到底还是怕与相府作对,沉璧只淡淡地说不必理他,此事也断然不会得罪相府。那日薛沐风跟他说了赎身的话,他突然发觉有了这句话,无论他在哪儿做什么,都可安安心心、不怨不怒了。 彻底痊愈,沉璧拉着薛沐风逛街,薛沐风见他难得心情好,便应允了。 两人在街上漫无目的地走,沉璧专爱逛小摊小店,摆弄摆弄做得十分精致的泥人、糖人、纸人或摆件、挂件、饰品。薛沐风对此没甚兴趣,便默默地跟在后面。沉璧便就自己看,喜欢了买一个,从不问薛沐风的意思。 在旁人看来,他俩若非一直挨在一处,就跟不认识似的。 又拐进家衣饰店,沉璧看了颇久,目光最后落在一个牌符式的白玉玉佩上,白玉通体晶亮仿佛月光,触之却温暖,丝毫没有清冷之气,两头连着的白色丝绦也编得精美。沉璧拿在手里,越看越高兴,这块玉佩,真是合了他名字的来历。 “老板,这个我要了。” 也不讲价,他爽快地买下来,转身捞起薛沐风从不离身的银光剑。 武人的本能让薛沐风抬手回护,沉璧“啊”了一声,被那力道扯入怀里。 “你干什么?!”沉璧瞪着他。 “你……”好端端干嘛碰我的剑。银光剑,自师父传给他,还没第二个人碰过。 “又不是要抢你的破铜烂铁,紧张什么。”沉璧再次握住剑柄,“好好站着,别动。” 薛沐风不再动了,他惊讶地看着沉璧将刚买下来的白玉玉佩系在剑上,认真地打了个结后,又仔细地欣赏一遍,抬眼笑道:“给你。” 薛沐风一怔,“我……这是玉的,挂在剑上容易磕着。” 沉璧脸色一暗,“不要算了。”伸手就要解下来。 薛沐风立刻退了一步,“我要,多谢。” 沉璧对上薛沐风的双目,那样认真与感激的神色让他有些慌张,他转过身去,一拍薛沐风的肩,“老板,有这家伙穿的衣裳吗?” 薛沐风不解,“你要做什 分卷阅读19 - 分卷阅读19 - 分卷阅读20 开国右相是我妻 作者:墨玉飞蝗 分卷阅读20 开国右相是我妻 作者:墨玉飞蝗 分卷阅读20 么?” 沉璧淡淡道:“给你买身新衣裳。跟了景右相许久,他难道连衣服都不给你置吗?成天就是这一身,看得人眼晕。这次出门换身体面的衣服,也给你家景右相长长脸。” 薛沐风诚恳道:“我的衣服不少,只不过都是一个样的。不一样的嫌麻烦。” 沉璧无语,顿了顿道:“那不要算了。” 店家捧着刚拿出的几套新衣急了,“公子,这才给你找出来的……” 沉璧站着不说话,薛沐风便接过几套衣服,问:“你说哪个好?” 沉璧又站了一时,才慢吞吞挑选起来,最后挑了件深蓝色的武人长衫,当即让薛沐风换下,如往日的黑服一样显得身材颀长挺拔,更添几分俊朗与英气。 沉璧十分满意,出得店门,薛沐风道:“以后你的银子要省着些花。” 顿时沉璧心中百转千回,最终只应了声“知道”。 傍晚两人在小摊上用饭,沉璧食量不大,喝了一碗小米粥,吃了些甜食就饱了。薛沐风却不同,吃了两大碗炸酱面、两个酸菜盒子,两大碗粥才露出较为满意的表情。 期间沉璧一直托着腮懒洋洋看着他,那家伙做什么都是一脸认真,连吃饭也不例外。 “好了。”沉璧起身道,“你我分道扬镳吧。” 薛沐风也起身,“我送你回去。” “不了。”沉璧摇头,“你明日去青州,还是早些做准备吧。我回去也就立刻要……做事了。” “那……你自己小心。” “嗯。你也是。” 沉璧转身先行,京城的繁华映照在华美的晚霞中,熙熙攘攘,热热闹闹。 等他的身影淹没在人群中,薛沐风才离开。相府路远,天色渐暗,一轮弯月爬上树梢,与他手中银色的长剑、以及剑上纯白的美玉相映生辉。 静影沉璧,人如其名。 薛沐风刚回府,便看到了不得了的事。 景澜和程有在厅中用饭,只见程有捏着筷子,不吃饭,就忧心忡忡地盯着景澜。而景澜几乎重演了战乱时难民们争抢馒头的场面,闷头大口扒饭,连口气都不喘。 一碗饭吃完,景澜捂着胸口跑到花厅角落的痰盂处难过地呕吐,程有端着水杯给他拍背顺气。景澜吐完漱过口,又回到桌边,盛了满满一大碗饭菜,再次狼吞虎咽。只是这次饭菜还没见底,他就又不行了,便皱着眉捂着嘴,拼命吞咽。 程有在一旁手足无措,“行波你别、别这样。” “不行!我一定要吃……阿有,再添一碗饭。” 薛沐风大惑不解,他离开的这几天,究竟发生了什么? “你不能吃了!会伤身的!”程有气急,看向薛沐风,“薛师父,你来劝他!” 程有这才讲了缘由,只因景澜最近孕吐严重,毫无胃口,前阵子胎儿又气血不足,他怕这样下去胎儿长不大,才硬逼着自己吃东西。还说什么吃一碗吐半碗,还有半碗在肚子里。 “可是主人,”薛沐风一脸无奈,“你吐的似乎比吃的还多,而且这样太浪费了。” 景澜回头,脸色铁青地盯着薛沐风,突然把碗一推,冷冷道:“不吃了。” 甩袖离开,程有先是一愣,随后对着薛沐风讪笑,“他……嘿嘿,怀孕了脾气大。对了,你这几日不在,我把那套拳法练得差不多了,待会儿你再给我指点指点。” 薛沐风点头,越来越觉得程有这人真不错,简单,真诚,好相处,景澜果然还是有眼光的。景澜的想法他也明白,这样猛吃,只为让胎儿快点长大。毕竟照他对程有说的时间,他已怀胎四个多月,肚子却是平的,不免令人生疑。 好在程有……对他死心塌地深信不疑,否则如此明显的谎言,怎可能瞒到今日。 “主人既喜欢他,为何还要骗他?”趁程有不在,薛沐风劝景澜,“越是想办法弥补,越是将谎言扩大。” 景澜一脸暗淡,“你说得对,我……” “主人若开不了口,我来说。” “不行!要说我会自己说,你那张嘴,只会坏事。” 薛沐风一怔,似乎……是的。 “好吧,我不会再做什么了。此事先搁着,等从青州回来再说。”景澜的眉间露出忧虑,“青州之行,并非表面上这么简单。” 第14章 行波 青州七郡,扼逐江中流,山环水绕,土地肥沃,年产粮食为大齐之最,富甲天下。青州乃七郡首府,另外六郡为广陵、澜江、上阳、成城、庐州、临越,点线相连。 大齐建国,建平帝封开国功臣姜全为顺宁王,镇守青州。大齐共封五位武将为王,三位坐镇边关州郡,两位控制水路要地,其中尤以顺宁王姜全功劳最高、势力最大。 姜全治下,青州百姓富足,然年初几个郡中出现些许小水患,为防夏季洪涝,景澜奉旨前往青州督修水利,建平帝赐马车一辆、侍卫随从若干,太医一名随行。景澜只带薛沐风和程有两人。带薛沐风,是为办事,带程有,则属私心—— 不愿忍受新婚分离之苦,孕期种种不适,也只有程有在身边时才觉得好些。青州七郡山水秀丽、城市繁华,公务之外二人同游,亦赏心悦目。何况青州乃程有老家,他自打出生就四处逃难,如今一去,也算了了一桩心愿。 陆路两日,水路三日,便可入青州地界。 前两日,景澜坐着御赐马车,程有陪同,其余人骑马。景澜近日极易疲累,他若睡了,程有便出去蹭马骑,间或与薛沐风聊聊近来练武的心得。 呕吐之症虽比先前好些,但也足够景澜受的,马车就算行得再稳,对怀孕之人来说仍是颠簸。景澜便一直歪在车上,或靠在程有怀中,借事先预备的各样酸甜小食与昏睡打发时间。 第三日,众人上了条十分宽敞的官船,程有站上船头,逐江波澜壮阔,他也跟着内心畅快,甚至有种古贤人的登临揽物之情。 然而,他赏景的雅兴很快就没了,因为景澜比前两日更加不适,除了恶心呕吐、浑身无力外,更添头昏气闷,四肢酸痛。程有又心疼又着急,但太医看过,只说是正常反应,右相大人平日操劳,因此反应强烈些。又开了些安胎药,景澜用过,效果并不明显。 程有忧心忡忡,景澜苦笑,“我没事的,只希望到了青州能缓解些。” 挣扎着要起身,程有上前去扶,“要做什么,我帮你做。” “舱外走走吧,头昏兴许是睡觉睡的。” 景澜穿戴整齐,怕受不住江风,又披了件绒毛大氅。程有看着那张总是神采奕奕的脸如今这白虚弱,曾经挺拔俊逸的身体如今脚步虚浮,心中十分伤感。早知他会如此难受,就不该…… 哎,可若不是因为这个 分卷阅读20 - 分卷阅读20 - 分卷阅读21 开国右相是我妻 作者:墨玉飞蝗 分卷阅读21 开国右相是我妻 作者:墨玉飞蝗 分卷阅读21 孩子,他俩也不会成亲。 怀胎初期就如此,后头那么长的时间,怎么办?偏偏景澜整日事务缠身,一刻不得休息。 程有越想越觉得自己没用,如果自己能撑起一个安稳的家,景澜就不用如此辛苦了。 又偏偏,这整个天下的太平安定,都要靠着景澜。 二人于船边站下,景澜靠在程有身上,望着水天一色,道:“江山秀丽,可惜人们总是着眼于俗物,辜负了这片美景。” “可是美景就是美景,又不会消失。”程有突然开口,景澜扭头意外地看着他,程有不好意思地一笑,“我随便说说。” “你说得极对。人们所能辜负的,唯有自己。以前我常想,等到哪日事少了,空闲了,一定要四处游览,山水为乐。如今你提醒了我,那些都是借口。” 程有嘿然一笑,“反正能有一时高兴,就高兴一时。事情是做不完的嘛。” 景澜点点头,“此刻我就很高兴。” 程有不明白地看着他,景澜伸手拨顺程有被江风吹乱的头发,认真道:“一家三口,天伦之乐。” 程有“腾”地脸红,不禁别开眼神。哎,大庭广众,还是……有些别扭。 “啊!薛师父在那!” 程有伸手一指,景澜顺着看去,见薛沐风坐在船尾僻静处,任江风吹起蓝衣与黑发,他只低头注视银光剑上的玉佩,一手细细抚摸。 “沐风此时,也很高兴。”景澜道。 “哦。”程有挠了挠头,没懂。 临近青州,景澜的身体总算好转不少。景澜笑道,腹中胎儿到底是他的孩子,知道爹爹要做正事,该不闹时立刻就不闹了。 按照逐江水流的方向,一行人从上阳进入,一路行至首府青州。 当朝右相前来,地方万般重视,一应接待十分周到,也恰如其分。毕竟大齐开国不久,建平帝三令五申行节俭之风,若做得太过,让右相大人看出点奢靡腐化的官僚风气,就地办了你,可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景澜每到一处,都会亲自前往水利设施观形绘图,再观察当地水流走向与水文特征,回到住处后与官员研究修改,小处让工匠即刻动工,他随行检验,大处需配合其他郡府调整的,则先整理在一处,待巡完整个青州,再做决定。 一忙起来就没个头,时常程有已经睡了一觉起来,景澜仍在灯下写写画画。 一日用饭,程有吃着江边的地道鲜鱼小菜,却食不知味,最后终于问出了困惑他一路的问题:“行波,督造水利自然关键,可为何……要你亲力亲为,不交给工部?” 景澜淡笑道:“大齐建国之初,各地满目疮痍,我向皇上进了全国水利建造图,用最短的时间恢复农业,提升国力,这才升了相位。如今已历三年,到了重修之时,自然也要我来。当时国库空虚,青州水利尚可使用,便放着没管,现下再不管,可就不行了。” “主人修全国水利时,依古法为凭,更采用了许多新法,换了旁人,怕是不懂。”薛沐风在一旁补充道,“子褚真人荐主人为相,便是因为主人全才。” 程有愣愣地听着,“哦……原来如此。” “沐风真要折煞我了,”景澜一脸无奈,“不过是希望此事有始有终,我就放心了。” 程有憨憨地挠头,“我就是怕你、怕你吃不消。就算近来身体好,也要注意,有空就休息。” “嗯,也就是先头累一些,等图纸绘成,所有修改的地方确定,我跟负责的官员和工匠讲清楚,后面就没什么了。” 景澜嘴上说得轻松,心里却不然。连程有都想的到当朝右相参与此事实乃小题大做,那些有心之人自然更会怀疑。但也无妨,有些事心照不宣,只看双方如何出招应对。 二十五日后,一行人终于来到了此行的最后一站:青州。 临近中午到得城下,顺宁王姜全出城相迎。只见他头束金冠,一身紫服蟒袍,身材高大,英武不凡,青州侍卫与官员在他身后列队,更添几分枭雄之气。 此等场面程有近来见了不少,之前总觉得来接的人十分恭敬客气,今日却不同,大概是因为顺宁王亲临,王气所在,一派凛然,令人生畏。 然而景澜依旧从容,一顶乌纱、一身绛红官服,穿在他身上却不刻板,反而带着十分的清气与雅致。微风中,他上前躬身,“微臣景澜见过顺宁王殿下千岁。” 姜全十分友好,亲自相扶,“景相为民操劳,一路辛苦。”转身挽起景澜左臂,做入城状。 列队的官员侍卫纷纷下拜,“参见右相大人。” 景澜淡笑:“诸位免礼。” 众人刚起身,景澜又道:“圣上口谕。” 此言一出,大伙儿再次跪倒,连顺宁王也不例外,程有见自己这边薛沐风及其他人都跪了,也连忙跪下,景澜一人立在当中,道:“青州安定,全赖顺宁王劳心劳力,诸位协同合作,劳苦功高。” 姜全道:“皇上谬赞,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众人齐道:“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官场上一套一套的,可真是复杂,程有这么想着,再看时,景澜已与顺宁王并肩入城。 为表礼遇与亲切,顺宁王没有安排官驿,直接让景澜一行人入住王府。王府不愧是王府,富丽堂皇,让人眼晕。安顿好后已是午饭时间,姜全道:“景相风雅,恐怕王府俗物入不了眼,今日本王也附庸风雅一次,特备了条大船同景相于澜江饮宴,不知意下如何?” 景澜拱手笑道:“王爷太谬赞了,微臣却之不恭。” 澜江乃逐江中游的重要支流,绕青州城外,风光秀丽。 一众人换下官服,着便装,登上一艘巨大的花船,纱缎围裹中,宽敞的船舱相对摆了两排低矮的小案,上置各色瓜果。窗开得极大,澄澈的江水几乎就在身边,伸手可触。侍女往下撒了把鱼食,立刻就有一群金色鲤鱼围过来抢食吃,十分好看。 程有顿觉这不是官场应酬,而是富家子弟闲游。顺宁王一身滚金边黑服坐在主位,景澜与他相对而坐,穿着春风楼那日的暖黄纱衣,飘飘欲仙,一出现就吸引了众人的目光,连顺宁王也忍不住赞叹:“景相高华,实令我等汗颜。” 随行官员纷纷附和,景澜只好无奈地谦虚几句。 顺宁王仍觉得不够,笑眯眯道:“皇上每日与景相这样的人相处,就算辛劳,也如沐春风。” 景澜脸色微微一变,就连程有也觉得此话不妥。姜全这才惊觉道:“哎呀,一时失言,罪过罪过,望景相不要见怪。” 景澜淡淡道:“王爷言重。” 下人们上菜上酒,程有一看,果然还是以江中时鲜为主,做法却与京城不同。欣赏着澜江烟波浩 分卷阅读21 - 分卷阅读21 - 分卷阅读22 开国右相是我妻 作者:墨玉飞蝗 分卷阅读22 开国右相是我妻 作者:墨玉飞蝗 分卷阅读22 渺,在温和的江风中吃吃菜喝喝酒,本是十分快乐的事,但不知为何,这位顺宁王总会状似不经意地说些过分的话,让人窝火—— “此江名为澜江,正应了景相名讳,本王便想,景相若能长居此地,实在是件十分风雅的事。那样的话,本王便能日日与景相这样风雅的人把酒临风,岂不快哉?只可惜皇上难以割爱。本王也只好对着澜江,遥思景相风华了。” 程有的拳头搁在桌子底下,攥得越来越紧。若非这样的场合,他定会一拳揍上去!管你是谁,总之敢调戏他媳妇,就是不对,就该打! 薛沐风也蹙眉看看姜全,又看看景澜,但见那人仍是气定神闲的模样。 酒过三巡,依青州风俗,当行酒令,景澜等人自然入乡随俗。 首轮投壶,这里的投壶又与别处不同。只见远处迅速划来一只小花船,与大船隔了一定距离停下,上置一个小罐。姜全道:“平地投壶无趣,水上投壶方可见功力。本王先行了。” 下人递上一支花箭,姜全手持花箭,眯眼瞄准对面船上相隔数丈,随着船身微微晃动的小罐,使力一投,大船也跟着微晃,花箭擦壶身而过。 姜全遗憾地摇头,“哎,今日风大。” 景澜道:“王爷这样的身手,已经很可以了。” 姜全哈哈一笑,回头问:“行令官,是何惩罚?” 行令官道:“本轮不中者,需作句一联。” 姜全故作惊讶,“哎呀,这可为难本王,要在景相面前献丑了。”行至景澜所坐的小案旁,望着波光粼粼的江水,沉思道:“水至行波处,天光现晴澜。” 随即意有所指地看向景澜,周围一片喝彩。 程有再没文化也懂这话的意味,脸色十分难看。 景澜却起身道:“王爷如此相邀,微臣只好献丑。”上前向行令官要了花箭,走向姜全方才投壶的位置站定,抬手投的同时,船身突然猛地一晃,众人赶紧扶住几案才不致跌倒,景澜更是站立不稳,又没得扶,身体一斜,却没摔倒。 原来是姜全了捞住他那修长的腰身,将人圈在怀里,这才发现,景澜宽松的纱袍下,隆起了一个虽然不大,但却与他身材极不相称的弧度。 第15章 妖道 景澜小腹近日微有隆起,因他身形颀长,行走坐卧间便不甚明显。但方才姜全拦住他腰身一拉,那弧度便无所遁形。 景澜立刻脱出姜全怀抱,拱手道:“失礼了,多谢王爷。适才是水中大鱼经过吧?” 然而姜全毫不理会景澜调转话题的言辞,而是微有诧异道:“前日听闻景相成亲,不想竟连孩儿都有了,不知是何人如此好福气?” 众人惊叹景澜身怀有孕之余,也都发现了不知何时站起身,正一脸怒气望着姜全的魁梧汉子。 景澜从未见过程有如此愤怒,哎,要是知道顺宁王如此,就不带他来了。 “这位兄弟是……”姜全疑惑中夹着不满,问道。 景澜笑着解围:“王爷,这位便是微臣的夫君,程有。” “哦。”姜全将程有扫了几眼,“这位兄弟看着面生,何时入的朝廷?现任何职?” 问到痛处,程有气得脸红,虽然告诉过自己千万遍要顾着场合不能给景澜丢脸,但此情此景他实在没办法忍下去,再忍就不是男人! 捏着拳头正要开口,突然景澜一步站在他身侧,握住他的手道:“程有并非朝廷官员,乃是京中一名小贩。微臣与他在街上相识,因他朴实孝顺,更有侠义之心,便心系于他,而后结为连理。” 景澜说得极为坦荡,在座之人听得极为震惊,程有内心极为感动。 从未想过,堂堂朝廷右丞相,竟会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向自己表露心迹。 “景相果真眼光独到,”姜全神色复杂地看着程有,“本王还以为这位兄弟是你的随从。” 景澜一笑,“微臣的眼光不算独到,只不过是喜欢坦荡诚恳之人罢了。” 言下之意,席中人听得分明。 姜全脸上的愠色一闪而过,挥手叫行令的小船离开,看来是没兴致了。 “景相这超然孤傲的个性,果然得乃师真传。” “不敢。”景澜认真道,“微臣不过俗世一俗人,怎敢与师父相提并论。” 姜全颔首,“子褚真人风华绝代,当年随圣上打天下的人无一不敬畏叹服。” 景澜略遗憾道:“师父近年来四处云游,微臣也已许久没见过他老人家了。” 姜全一笑,“今日正有一个特别的人,要给景相惊喜。” 远处又行来一条小船,挨着大船停稳后,一个身披白色大氅,一头银丝的男人跨船而来,景澜一惊,立刻站起身。 程有往来人身上一看,惊呆了。 与景澜相似的修长身材,一头及腰的银发在脑后简单一束,这样看,该是个老者,可脸却……比景澜还要年轻,还要精致漂亮,俊逸无双。 如果说第一次看到景澜仿佛画中人变活了,而今看到这个人,就如同自己走入了画中。 花船上,先前被景澜的风采笼罩着的如暖玉般的气息,在这个人到来之时,立刻消散,天地万物,仿佛都在此人清冷卓然、遗世独立的气质下暗淡无光。 老者的白发,少年的容颜,这……是神仙? 青州官员皆起身行礼,“见过先师。” 建平帝一统天下,全靠子褚真人运筹帷幄,建国后封其为“先师”,又欲加太师之职,令其辅佐朝政。然子褚真人无心宦海,便将弟子景澜荐于夏期为相。 这段轶闻,众人皆知。 程有呆呆地看着这人,这……就是景澜时常挂在嘴边的……师父? 果然景澜起身跪倒,“徒儿拜见师父。” 薛沐风也跟上行礼,“薛沐风拜见师叔。” 哦,程有这才知道,原来薛沐风的师父是行波师父的师兄,这样算景澜与薛沐风当为师兄弟,那为何薛沐风又要称景澜为主人?哎,好乱。 子褚真人叫众人免礼,又亲自扶景澜与薛沐风起来,道:“你二人可好?” 景澜道:“蒙师父垂问,徒儿很好。” 子褚真人点头,“澜儿很好,我是知道的。风儿如何,我却不知。” 程有在一旁听着,心想哦,原来行波喜欢打趣薛兄弟,都是跟他师父学的。 “师父为何在此?”景澜疑惑地问。 子褚真人但笑不语,解开白色大氅递给下人,景澜、程有和薛沐风又呆了。 清雅的白衣蓝衫,软底的短腰白靴,正是寻仙问道之人的打扮,可是那腹部却高高挺起,腰带于腹下虚束,更显圆隆……说不准几个月,反正是够大的。 “师父您……”饶是景澜一向从容淡 分卷阅读22 - 分卷阅读22 - 分卷阅读23 开国右相是我妻 作者:墨玉飞蝗 分卷阅读23 开国右相是我妻 作者:墨玉飞蝗 分卷阅读23 定,也不免惊讶,询问的话几乎脱口而出。 子褚真人一手搭上腹侧,道:“正如澜儿所见,为师腹中有胎,比澜儿的大了些。” 景澜一脸疑惑。其实,他更想知道的是,究竟是谁居然能让他超然世外的师父雌伏身下,并为之生儿育女。在场诸人对此没甚反应,看来师父到此已有段时日。 可……难道师父到此,跟自己是同一缘由? 这念头刚冒出来,席中突然出现了一个声音低低咒骂:“妖道。” 景澜回身,面带薄怒。说话的是座位离顺宁王颇近的一个中年男人,看样子是个武将。 结果景澜还没发话,姜全不悦的眼神便扫了过去,“唐非,再对真人无礼,本王定不轻饶!” 名为唐非一脸煞气的男人正要张嘴,子褚却道:“王爷莫恼,唐将军与在下不过意见分歧而已,不妨事。今日高兴,就该高兴到底。” “真人说的是。”有个台阶,姜全便立刻走下来,“真人与景相先入座,再叙旧吧。” 姜全身边又一席位已经置好,子褚走过去,姜全立刻起身相扶。子褚缓缓跪坐下去,案几低矮,腹部更觉大得突兀。 此时的程有已然意外地不知如何是好了。 头扭到右边看景澜,景澜一脸镇定,时而吃菜喝酒,高深莫测。 头扭到左边看薛沐风,薛沐风一脸镇定,时而吃菜喝酒,高深莫测。 其余众人也一脸镇定,吃菜喝酒,知道什么却不说的样子。 对面看去,唐非一脸怒意,不吃菜不喝酒;顺宁王姜全笑得骄傲,只喝酒不吃菜,陪他喝酒的便是子褚真人,同样笑得高深莫测。但奇怪的是,他的案上,除了酒,啥都没有。 程有不看了,也低下头默默地吃菜喝酒,却忍不住想,方才姜全扶子褚真人的动作情态,以及现下他二人的模样,怎么像是…… 咳咳,还是别想了,唐突了子褚真人,行波要生气的。 可还是不懂,行波的师父为什么这么年轻好看?为什么又满头银发?为什么为什么? 突然一声闷响将程有的胡思乱想打断,果然是唐非忍不住了,拍案道:“王爷,末将身体不适,先行告退。”也不等姜全回应,他一甩袖子愤然离席。等人走远了,方才他拍的桌角喀拉一声掉了,程有大惊大叹,此人好功夫! 子褚真人的仙人之容露出些遗憾,“唐将军是个执着之人。” 接着,景澜、姜全与子褚不过随意聊天,譬如青州的美食民俗、各地的山川美景,其余人也称职地坐着陪衬,时而叫好,时而附和,时而讲个笑话,十分惬意。 但程有直觉,这顿饭不简单。 饭后一行人回房休息,景澜确实累了,倒头就要睡。结果见程有一脸疑惑地坐在床边,忍不住好笑,问:“你怎么了?” 不及应答,景澜便明白过来,起身扶着程有的肩,“对不起,方才让你难受了。” 程有立刻摇头,虽然顺宁王的言行让他生气,他各样都配不上景澜更是心中的阴影,可在船上景澜那样说了之后,他突然觉得这些都不是问题!景澜信任他,回护他,没有比这……更能让他舒心、鼓舞、感激的事。 但他嘴笨,说不了这些,只好诚恳道:“我没有……我不难受。你、你那样说,我……很高兴。” 景澜心中一暖,靠上程有肩头,程有笨拙地回抱住他,很容易就触到了他白色中衣下的隆起。小心翼翼地伸手去摸,景澜捉住他的手,一起感受着孩子的形状。 一室温馨,景澜刚有些迷糊,只听程有又犹犹豫豫地开口了。 “行、行波,子褚真人他……年岁几何?” 景澜闭着眼睛靠在程有怀里,解释道:“师父潜心问道,已修成辟谷之身。” “屁股……之身?”程有蹙眉小声质疑。 景澜就知道他会有此反应,嘴角微弯,“辟谷乃道家修炼之术,简单说,就是不吃五谷以气养形,以心养神。辟谷者可延年益寿,保持年少之姿,而且越辟谷,越年轻。” 程有十分诧异,“不吃东西不会没命?” 景澜笑道:“食肉者勇敢而悍,食谷者智慧而巧,食气者神明而寿,不食者不死而神。” 程有瞪大眼睛,“子褚真人是神?” 景澜摇摇头,“是神就该飞升了,师父嘛……大概只算半仙之体。” “哦。”程有想,自己大概就是最初的,勇敢而悍的那种人,“那他究竟……” “师父究竟多少岁,我也不知道。从我记事起,他就是这个样子。” “那你是他徒弟,你也学这个吗?” “自然没有。师父惯着我,我不想学,他不会逼我,我对求仙问道没什么兴趣。” “那太好了……”程有心有余悸道。 “什么?”迷糊的景澜一怔,似乎听到了些不得了的东西。 “哦,没……”程有赶紧转个话题,“那他老人家既然都辟谷了,为何还、还会怀胎……”总觉得这样问人私隐不好,程有吞吞吐吐,脸色微红。 “这个我也纳闷,”景澜的双目现出深意,又轻松一笑,“不管了,先睡晌觉,静观其变吧。” 另一边,顺宁王姜全刚回王府,凳子还没坐热就又出门,直奔唐非府上。 唐非正在花厅喝酒生闷气,听下人来报王爷驾到,面上露出一丝古怪。 姜全大步跨入花厅,唐非起身,下人们刚行了半礼,便被姜全挥手支走。唐非脸上的别扭更甚,无奈抱拳下跪,“末将参见……” 姜全扶住下跪的身体,“还生本王的气?” 唐非别开脸,“末将不敢。” “嘴上不敢,心里不知骂了本王多少遍。” “末将从未……” 姜全突然将唐非压在桌上,大手粗暴地扯唐非的衣服,扶上古铜色的威武躯体,俯身亲吻那别扭倔强的脸。酒壶酒杯咕噜噜摔下地。 “王爷,别……”唐非一脸隐忍。 “别什么?”姜全轻笑,一手向下。 下面被姜全稍一触碰便反应剧烈,唐非脸色绯红,想起船上的情景,想起自己的位置,想起姜全的态度,羞愤难耐。 “……王爷一向只喜欢漂亮的,末将、末将五大三粗,也无生儿育女的本领,更无不吃不喝不老不死、魅人心智拖延产期的种种妖术,末将不值得……” “哦,原来唐非是吃醋,”姜全将他的唇狠狠一咬,唐非失声叫出来,“美人千篇一律,即便是被当今天子捧上了天的子褚,本王与他也不过虚与委蛇,本王最喜欢的,还当属唐非这样的猛将……” “啊——!”身体被狠狠撩拨,唐非忍不住渴望,挺身迎合,姜全亦将他抱得更紧。然而他更清楚地知道,有许多类似的时刻, 分卷阅读23 - 分卷阅读23 - 分卷阅读24 开国右相是我妻 作者:墨玉飞蝗 分卷阅读24 开国右相是我妻 作者:墨玉飞蝗 分卷阅读24 姜全也是如此抱着妖道子褚,抑或是其他人,说着也许更加动听的情话。 第16章 青梅竹马 一觉醒来,景澜体力恢复了,便立刻前往青州各个水利察看,到夜幕降临回王府时,重要的几个决定已经做下。随行官员工匠都暗暗赞叹景右相的才华与果断。 晚饭姜全又派人来请,说是王府花厅摆小宴,并请子褚真人前来。景澜便带着程有与薛沐风,欣然赴宴。 席间子褚真人仍是淡然,姜全言语间不时流露亲密,最后像是实在憋不住了,又像是炫耀,道:“真人与景相果然都沉得住气,若我是景相,恐怕早已拉着真人打破沙锅问到底了!” 子褚道:“既然如此,王爷说吧。” 景澜随即看向姜全,恭敬道:“请教王爷。” “哈哈!”姜全朗笑两声,“两位不愧是师徒,一个鼻孔出气。不瞒景相,令师腹中之子,乃本王骨肉。有真人相伴,又中年得子,夫复何求!” 猜测被证实,景澜一脸淡定,薛沐风一脸沉默,程有一脸不解。 行波的师父,传说中的高人,为何会与顺宁王这样的人在一处?其他不说,单是言语轻薄不稳重这一点,就令人不齿。行波的师父为他怀胎生子,更是……令人不值! “哦,那么,”景澜放下筷子,低眉拱手,“恭喜师父,恭喜王爷。” “哎,只是不知这儿子何日才能与本王相见。”姜全故作伤感。 众人皆疑惑,子褚从容道:“普通人以骨血养胎,我已然辟谷,只能靠气神养胎,平时修炼亦要消耗气神,因此怀胎的时间会长一些。” “会多长?”程有听得入迷,脱口问道,随即反应过来这问题似乎不妥。 而子褚真人并未在意,“需随修炼的境界……” “真人解释得太复杂,”姜全接过话头,一脸笑意,“这一胎至今怀了一年,说是再有半年左右便可生产。” 程有听天书一般看着他俩。 姜全自豪道:“真人是半仙之体,胎儿一成型便可感知是个男胎,靠气神养成的孩子出生后,体魄也会比普通孩童更强健。” 子褚淡然无谓,任由姜全言语,似乎姜全对他来说,虽不是个陌生人,但也绝不怎么重要。而姜全虽说得高兴,但总觉得并非出于真心喜欢。这样两个人在一起生儿育女……程有无奈地挠头,怎么就那么怪呢。 哎,一趟青州之行,真让他大开眼界。 接下来的几日,景澜公务之外便与程有、薛沐风游览青州。大街小巷、旮旯拐角、酒楼茶楼、小摊小店无一遗漏。 有次晚间路过一香气弥漫衣袂翩然之所,景澜站在门口对薛沐风道:“这里你去。”拉着程有转身,“阿有,我们走。” 程有一脸迷茫,“行波,那是……” “勾栏。” “什么?” “娼馆。” “……什么?!” “就是窑子!” “我懂了!既然如此为何还……” “沐风对窑子最熟悉。” “什么……” “他是如想阁常客呢。” 程有不明所以,原以为景澜是打趣薛沐风,但没想到,薛沐风从窑子回来后,还特意找景澜郑重地谈了许久。然后,薛沐风将每天游览的经历事无巨细地告诉景澜的戏码便经常上演。 他们到底,在干什么? 惊觉自己与景澜的关系与默契还不如薛沐风,程有心里很难受。 但他只是自己难受,并未怪罪过他俩。毕竟他俩打小就认识,自然与旁人不同。何况景澜位高权重,却委身于自己,不惜辛苦生儿育女,薛沐风教授自己习武认真负责从无怨言,这样的两个人,自己怎能生他们的气? 程有啊程有,你不是这样小心眼儿的人! 纠结着纠结着,最近在景澜面前根本藏不住话的人再次发问—— “行、行波,你与薛师父究竟……为何你俩又是师兄弟,又是主仆?” 灯下看书的景澜合上书本,叹道:“这可说来话长。” 程有好奇地看着他,景澜忆起童年往事,面色不由地温暖。 小时候的景澜,比现在——至少是看上去,比现在活泼许多。自打出生就是孤儿,自打有记忆就与师父子褚真人住在隐青山中一处仿佛世外桃源的山谷。 一座精致的小院,门前流水,屋外桃花。子褚真人每日修炼、读书、品茗、下棋、抚琴、写字、观星,自由自在,潇洒若仙。小景澜就摘桃花、搬石头、捉小虫、踩小草,任意放养。 子褚真人一日三餐会做美味的饭食,但他自己从来不吃,只是看着小景澜幸福地扒饭。 不知过了多久,总之是小景澜发现自己个头比之前在桃花树上做得标记高了些许时,子褚真人拿出本书教他念。慢慢地,小景澜不再乱摘花乱踩草了,而是会静静地看着它们、抚摸它们,有时入了神,还会与它们说话。 他背书挺快,师父给的时间多,检查时总能背好,于是趁师父不注意,总偷懒做别的。直到有一天又开小差,居然在院外的沐雨河边发现了个大活人! 准确地说,是个小活人。 穿得破烂,浑身脏兮兮的,闭着眼睛皱着眉头发抖,眼看就要被流水冲走,小景澜扑通跳进河里,抱住脏兮兮的小人,在河里扑腾几下,哼哧哼哧上了岸。 哈哈,今天撞大运,捡了个好东西! 除了自己和师父,从未见过旁人的小景澜十分兴奋,亲自烧了桶热水,扒了小人的衣服给他擦洗,擦得他白白净净,又塞进被子里。 小人许久没这么舒服过了,很快就睡了过去。小景澜也爬上床,好奇地看。 小人醒来,呆呆地看着跟自己脸对脸的人,小景澜友好地摸摸他的脑袋,道:“你是我捡的,所以我是你的主人,你是我的跟班,从今后你要听我的话。” 小人仍然呆呆的。 子褚真人知道后,答应让小人留下,小景澜高兴坏了。但小人没名字,子褚真人说,他从沐雨河上来,栉风沐雨,辛苦飘零,叫沐雨有些苦,又有些女气,就叫沐风,温和些。 景澜又问,师父师父,他姓什么? 子褚真人无奈地笑,说师父也不知道。 小景澜一想正好,没姓就跟自己姓景,跟班就该跟主人姓一个姓! 谁料一直呆愣的小人抱着被子突然开口:“薛。” “……什么?”小景澜又惊又喜地看着他,小人说话啦! “薛。”小人低着头,抿着嘴小声说。 小景澜挠挠头望向师父,子褚真人笑道:“他说他姓薛。”也摸摸小人的脑顶,“今后你就叫薛沐风,与我和澜儿一起过日子。” 子褚真人不问他从何处来, 分卷阅读24 - 分卷阅读24 - 分卷阅读25 开国右相是我妻 作者:墨玉飞蝗 分卷阅读25 开国右相是我妻 作者:墨玉飞蝗 分卷阅读25 也不问他身上发生过什么,天下大乱的年代,这样的事太多了。 小沐风随遇而安,子褚真人的生活没甚变化,唯有小景澜最觉得好。 每天无论做什么都叫上小跟班,小沐风就亦步亦趋跟着他,不主动说话,也不主动做什么,只有你问他了他才开口,而且只回答他会回答的问题,也只有你叫他干什么他才干什么,而且只干他觉得他能干的事情。 比如“沐风,给我把那块石头拿过来”、“沐风,给我挠痒痒”、“沐风,帮我把风,看师父回来没”,这些他都会做,但要说“沐风,给我抓房顶上的小花鸟”,他就会站着不动。 不过小景澜自认是个很好的主人,从来不会欺负他,小沐风也渐渐摸透了小景澜的习性,有时候不用他说,很多事就主动做了。 子褚真人也教小沐风读书,但小景澜一盏茶功夫就能背过的书,他用功两三天都背不过,子褚真人知道他不是这块料,便准许他只习字。 不用背书学文章,小沐风很高兴,但眼见与小景澜差距越来越大,又挺伤感。 不过他的个头比小景澜高,爬高上低也比小景澜厉害,这点小景澜总是很羡慕他。 一个活泼小孩,一个沉默小孩,当他们又比桃花树上的印记高了些许时,子褚真人对薛沐风说,你适合习武,现在我要把你送到我师兄处,修习武功。 小沐风从来很听子褚真人和小景澜的话,这时也只是点头。但小景澜很伤心,唯一的玩伴没有了,在小沐风要走的时候,破天荒地哭了鼻子,还哭得很伤心。 站在院门口,小沐风也破天荒地摸了摸比自己稍低的小景澜的脑袋,破天荒地说了很长一句话:“主人,别难过,我去学武功,学好了回来保护你。” 破天荒地,叫他主人。 小景澜一愣,满脸泪痕地看着子褚真人领着小沐风出门,走远,直到看不见。 隐香山桃花灿烂,沐雨河清流宛转,只站了那么一会儿,却已十年时光弹指间。 薛沐风再回来的时候,一身黑衣,一柄长剑,英俊挺拔、英气勃发。 景澜则文士青衫,澄净如水,一壶香茶,一局弈棋,低眉回首,顾盼风流。 桃花树下的凝眸相望,也许薛沐风就是在这个时候,爱上了景澜,也许景澜就是在这个时候,溶解了少年的情感。 景澜抱住他,薛沐风身体一僵,景澜笑道:“还是不爱说话么?” 薛沐风脸上闪过一丝变化,景澜在桃花树下打趣他,“学了什么好本事,给我看看。” 薛沐风点点头,银光剑出鞘,利落的身影、凌厉的剑光,一院红花飞舞。 后来,薛沐风告诉景澜,其实他师父所住的山谷离子褚真人的山谷很近,慢悠悠地走,也就小半个时辰就到了。但不知为何,没学成前,师父不让他回来,师父与子褚真人也不见面,就连第一次送他去的时候,也是写了封信叫他带着,送他到山谷入口处就走了。 景澜只淡淡地“哦”了一声,心中却十分复杂。 师父与他的师兄,为何住得如此近却不见面?又为何要让他与薛沐风分离十年? 重聚后,景澜与薛沐风一起下山游历,看山川之美,看战事之乱,看百姓之苦。期间间或回来探望师父,但每每走的时候怎么样,回来的时候就还怎么样,没有情意的突变,更没有一不小心搞出个孩子。仿佛全部的缘分与深情,都已搁进了那十年—— 那十年里,他们的心中,只有彼此。 又过了几年,诸侯夏期请子褚真人出山,景澜本以为师父一心问道,不料师父对他说,天下大势已至,出山做了夏期的军师。 三年后,夏期平定天下,荣登九五,子褚真人拒绝了所有了封赏与官位,唯独“先师”之名推脱不掉。夏期苦苦挽留,万般不舍,子褚真人无奈,荐弟子景澜为相。 景澜大惊,自己不过浮云偷生一闲人,怎能掌相印,安天下? 子褚真人笑道:“你的本事我最清楚。” 复又故意对薛沐风说:“风儿可愿做将军?我向圣上举荐,你亦前途无量。” 景澜期待地看着他,都说朝廷深浅难测,有薛沐风共行,起码安心些。 薛沐风想了想,摇头,“师叔,我不做官,我想……”扭头看向景澜,“跟着他,保护他。” 宦海凶险,他也知道的。 景澜一脸惊愕,薛沐风一脸淡然,子褚真人心知肚明,“也罢,随你。日子唯有是自己的选择,才会过得舒心。” 建平初年四月,景澜拜相。 自那日起,上朝前,离宫时,总会有个通身黑衣的人站在房门外,宫门前静静等着他,“主人,时辰到了,走吧。” 第17章 缚神之术 “可惜沐风近来总是告假,怕是有更重要的人需要他吧。”景澜语气玩味,略有无奈。 他讲得认真,程有听得投入,但听完后,他后悔了。 早知道,就不该问。 默默地宽衣上床,景澜似笑非笑看着他,“你怎了?” 程有低头摇了摇,眼神有些呆滞,盖上被子,却没睡意。心中这股莫名其妙的难受劲儿究竟是怎么回事? 景澜和薛沐风是没有什么,但那份情谊,恐怕、恐怕一辈子也无人赶得上。 景澜自然知道他心中所想。其实问了好,说了也好,二十多年跟几个月自然有别,但二十多年已经过去,几个月还有日后的十年、二十年、三十年、四十年…… 或许现在程有的别扭无法轻易解开,那便交给时间来证明吧。对他来说,薛沐风是唯一的,程有也是唯一的,而对程有的那份心意与眷恋,不知因由,一往而深。 “你……不睡吗?”沉默中,程有低声问。 景澜捞起手上的书,“把这几页看完,我笼着灯,不扰你。” “不是说这。”程有想了想,“把灯拉过来,你靠床上看吧,坐久了会累。” “……好。”自小虽调皮,但子褚真人教导严格,景澜从无在床上看书的习惯,然而程有关心他,他便从善如流。 “你看的什么书?”帮景澜摆好灯,程有问。 “《六韬·三略》。” 程有一脸疑惑,景澜道:“兵书。” “哦。”程有又帮景澜把被子拢好,“嗯……等有空了,能教我看吗?” 景澜一愣,程有脸色微红,“我……想多学点。” “好,”景澜在灯光晕影中露出最让程有迷醉的那抹笑容,“无论你想做什么,我都陪你。” 程有怔住,这话……哎,还是先睡吧。 景澜并未看多久便也睡下了,银月的微光浅浅笼罩,一室静谧。 几日后的夜晚,熟睡中景澜突然听到有个熟 分卷阅读25 - 分卷阅读25 - 分卷阅读26 开国右相是我妻 作者:墨玉飞蝗 分卷阅读26 开国右相是我妻 作者:墨玉飞蝗 分卷阅读26 悉的声音在喊他,迷迷糊糊睁眼,竟见卧室里亮着一盏暗黄的灯,子褚真人正坐在桌边。 “师父?!”景澜掀开被子,惊讶地坐起来。 惊觉声音大了,扭头看程有睡得正香,子褚真人道:“无妨,我使了缚神术,他听不到,对身体也无碍。如今的我,也并非真身。” 景澜更惊,下床披上外衣,走到子褚真人身边,“师父已能聚影离魂?” 子褚真人颔首,一手无奈地搭上高挺的腹部,“因为它,聚影离魂受了限制,否则即便你在京城,我也能如此相见。” 景澜眉头微蹙,子褚真人特意来找他的目的,他已猜到不少。 子褚就像天下所有的父母久未见子女一般,将景澜从头到脚认认真真地看了一遍,抬手隔着中衣摸了摸他微凸的小腹,笑问:“身体可好?” “前阵子难受得厉害,最近好些了。”景澜想了想,追问,“师父呢?以气养胎很辛苦吧?” 子褚真人含糊道:“生儿育女,怎能不苦。” 景澜面色凝重,子褚道:“澜儿做了两年丞相,笑容都比从前少了。” 景澜叹气,“如今的局面,徒儿就算笑,也是假笑。”郑重看着子褚,“师父为何会在青州?又与顺宁王……你该知道……” 景澜似乎不愿多说,子褚却不在意,接下话头,“我该知道,顺宁王姜全,要谋反。” 景澜一惊,回头看窗外,子褚道:“周围眼线也中了缚神术,正睡大觉呢。” 景澜无奈,“自打一入青州,我就被顺宁王的探子围了,不过无妨,任他们盯得再紧,也断然不会从我这找到任何线索。只是当心惹恼了我……” “澜儿便不会给他们好看?”子褚真人仙人般的眉眼笑意盈盈,即使景澜从小看惯了,也仍时不时被其天人之姿镇住,“皇上那边如何部署的?” 景澜故意道:“不如师父先告诉我你的部署?” “哎,”子褚真人故意叹气,“澜儿从小就不吃亏。” 起身踱至窗前,子褚真人道:“我一生求仙问道,出山入世,以至近来的云游,其实不过六个字:顺天道,应天命。天命我乃新朝之引,天命皇上乃开国之君,天命姜全乃乱政之将,天命你乃辅运之臣。大齐一统在于我,安定则在于你,皇上乃大齐国祚之发端,姜全乃大齐由新到定的推力。也可以说,我的使命由姜全完结,你的使命,由姜全开始。” 景澜垂下头,每每听师父讲天道天命,他总觉得无力而无奈,若如方才所说,他们每个人都不过是棋盘上的一粒棋子。 “澜儿又胡思乱想了?” 景澜摇头,子褚真人心知肚明地笑,“唯有我们芸芸众生中的每一粒棋子做好棋子的本分,这盘棋才能下得下去,且下得好看。否则空留棋盘,又有何意义?” 景澜惊讶地看着子褚。 “时间不多,我们说正事。”子褚真人敛起笑容,“我知道姜全迟早必反,因此来到青州查探消息。姜全自恃战功,手下猛将如云,青州条件亦得天独厚。可惜他刚愎自用,只信亲人武将,不信文臣,揣着谋反的心思却不虚心纳士,门客们不得重用,连我已经这样……”低头看了眼肚子,“他都不信。不过姜全手下也确实有几人颇为不俗,譬如唐非。此人倒是忠君爱国,很不赞同姜全自立,他以为我是来帮姜全造反的,又爬上了姜全的床,还会些所谓的妖术,因此对我颇为讨厌。说起来,他该是对姜全最忠心的人,可惜姜全绝不会采用唐非之言。” “既然如此姜全还留着他?不怕他从中作梗?” 子褚神色微微一变,叹道:“唐非亦是姜全床上的人,而且是他在床上极在乎的人。” 景澜无语凝噎,联想到此前姜全对自己言语轻薄态度不逊,“这个顺宁王……真是可笑。” 子褚亦一脸无奈,“姜全早年并非如此,跟着皇上打天下时,他亦是豪气干云,爽然潇洒。可惜一朝富贵,心智不坚者便会欲念满溢走上歧路,性情行为都有些失控了。” 景澜垂首默然,“罢了,不说这个了。” 子褚点点头,“姜全战功卓越,许多武将是他的亲信,其他四王亦与他走得很近。我来青州,就是想搞清楚青州兵力是否真的只有朝廷所许的这些、其他地方有否暗兵,京城有否姜全的暗子,其他四王又揣得什么心思。如今我多多少少看清了些,但还有一些尚无法确定。我相信,这也是皇上忧虑之处。” 景澜信服颔首,“我以重修水利为名来到青州,正是为了入虎穴,找真相。” 子褚摇头淡笑,“如今的青州尚算不得虎穴。姜全最近不敢出手,但半年之内一定会动。皇上派你来的时机很对。” “下下个月初二乃皇上寿诞,到时诸王皆会入京朝贺,皇上想……” “姜全不会去。”子褚信誓旦旦,“我会劝他,不让他去。” 景澜蹙眉,子褚笑道:“做戏还需做得逼真些,才能钓得大鱼,到时就看皇上与你在朝中如何布置了。” 景澜明白过来,“皇上不怕顺宁王谋反,只怕他反得不干净,因此此次有心放纵顺宁王把事闹大,到时斩草除根。” “大齐天下就真真正正姓夏,皇上的皇位也可高枕无忧了。”子褚动人的美目中露出一丝哀伤,“天命所归,适合做皇上的,到底是夏期。”突然子褚面露痛苦,一手支着额头,闭上眼睛双眉紧蹙。景澜忙问怎么了,子褚无奈地叹气,“他到底是不信我,真身那边……自打你来,他几乎夜夜绊着我,尤其喜欢半夜三更偷袭,就是想弄清楚,我究竟站在哪边。” 景澜扶住子褚的身体,“他不知师父能聚影离魂?” “他不知道的事多着呢。”子褚无力地说。 此时,顺宁王府先师子褚真人的厢房中,姜全爬上子褚的床,将熟睡之人叫醒,靠着说了没几句话,便开始上下其手。 子褚真人显得有些虚弱,任由他侍弄。 皱起的眉头、泛红的脸颊、银白的长发,人间难觅的神仙美人,连一国之君都敬为先师的智者雌伏身下,大概……再没有比这更让人自豪、陶醉的事。 “呃啊……” 景澜房中,子褚真人难过地按住肚子,鲜血顺着嘴角流下。 “师父——!”连忙抚上那圆隆的腹部,胎动剧烈,景澜吓坏了。 聚影离魂,是幻化实体的仙法,耗神巨大。那边子褚的真身为应付姜全不能露出马脚,这边便承受不住了。子褚惨笑,血还在不断地流,“澜儿放心,我撑得住。” 景澜无能为力,眼睁睁看着子褚忍受痛苦,又过了一阵,子褚双手捧住肚子缓了一时,胎动渐弱,面色也和缓了。 “师父……”景澜 分卷阅读26 - 分卷阅读26 - 分卷阅读27 开国右相是我妻 作者:墨玉飞蝗 分卷阅读27 开国右相是我妻 作者:墨玉飞蝗 分卷阅读27 用袖子替他擦汗,一脸关切。 子褚揩去唇角的血痕,苦笑,“这样的身体,他竟然还有兴趣。” “他……”景澜反应过来,大惊且大怒,“师父为他怀胎生子,他怎能如此对待师父?!太过分了!我一定要……” “澜儿!”子褚紧扣住景澜手腕,在景澜不解的神色中道:“原是我确实在算计他。若你是他,你要谋反,该如何对待我这样的人?” 景澜怔住。 “既然如此师父为何……师父经天纬地之才,若只为追查此事,断然不会用自己做饵。难道师父真的……”景澜看了看子褚的脸色,小声嘀咕,“对他有情?” 子褚沉默,继而扶腰起身,踱开几步,“姜全中年后会有一子,却注定无法亲眼见到自己的小儿子。我亦将遇一道重生劫。人与人之间的种种,不过都是了结前缘前怨。情字于我恰如浮云,无所谓有,无所谓无。” 景澜沉默,从小到大师父对他很好,可师父却常常……是很遥远、很遥远的样子。 “澜儿,这几日你查的如何?” “都是暗访。青州城中该是有座颇大的地下仓库与通道,屯兵屯粮,还可直出青州,入陈州荒野,直抵京城。数月前京城城郊闹剧毒水蛇,也是顺宁王下的手,想做出天降异象之状,蛊惑民心。还好未成气候便被打发了。顺宁王手下势力的名单亦有眉目,其他四王的动向与应对策略,是皇上与谭相负责。” 子褚点点头,“青州地下的东西先放着别动。” “皇上也有此意。”景澜转念一想,“皇上不知师父在青州?” 子褚不在意地一笑,“像我这等已退隐的人,还是安安分分地,不要在皇上面前出现为妙。你临走时,我会与你商议一套办法,到时你照着办,姜全跑不了。但皇上那里,只说是你的主意便可。”子褚叹了口气,“此事一了,我就真要退得无影无踪了。” 景澜垂首站着,心中有些失落。 这话是在告诉他,师徒缘尽之日不远。 子褚淡泊世外不拘因缘,但他一介凡夫俗子,又怎能轻易放下? “就这样吧,其余过几日再说。” 子褚要走,景澜相送。子褚突然回头看向床上,“装睡的本事不错。” 景澜一愣,床上躺着的程有身体也一僵,接着一咕噜爬起来,红着脸尴尬道:“我……真人恕罪,我不小心就醒了,但又……不敢出声。” 景澜一脸诧异,子褚却笑得轻松,“只有内心澄澈,清如明镜之人方不受缚神术影响,澜儿,你找了个好夫君。” 程有傻傻地看着子褚,又看景澜,景澜亦笑了。 子褚出了门,很快便消失在夜色中。 厢房内,□□过后的顺宁王已然睡去,收回仙术的子褚有些怜惜地抚上肚腹,这小家伙成胎不易,孕育不易,出世也必将不易啊。 第18章 险棋 “我……对不起,”程有郁闷地挠头,“我不是故意偷听的。” “无妨,”景澜脱了外袍躺回床上,拢着程有的肩膀轻松道,“师父早已发现你醒着,又没拆穿,就说明他不介意。” 程有的目光闪了闪,“顺宁王……要造反?” 景澜郑重点头,“此事你要守口如瓶。” “这个一定。”程有信誓旦旦,突然又一脸急切,“那你要……” “放心。”景澜胸有成竹地一笑,“一切皆在皇上掌握之中。” “可是……”程有低头犹豫,似乎觉得要说的话非常大不敬,“皇上纵然一切尽在掌握,可出力的还是你。” 景澜淡笑,“食君之禄,担君之忧。何况事关天下安定百姓祸福,我责无旁贷。你也不想才过上两年好日子,就又大乱吧?” “那是自然。”程有低声说。前几年战乱漂泊时他就在想,自己受的这些苦,希望自己的儿女不再受,希望儿女们能在安定太平中成长,如今果真如愿。却才明白,天下人的幸福,都担在类似景澜这些人的身上。 “我、我怕你太辛苦。”程有又说。 “如今尚好。”景澜欣慰地说,“我也就是动动脑子,只要……”景澜抬眼直视程有炯炯有神的双目,“阿有一直陪着我,我便不累。” 程有面颊蹭地通红,头上紧张得冒汗,手指微抖,心跳砰砰。 哎,丢脸。成亲这么久,行/房许多次,孩儿也有了轮廓,为何他还是听不得这样的话? “我……快、快睡吧,你熬不得夜。” 自暴自弃地躺下,翻身冲里。感觉到景澜下床吹了灯,又上床来,中衣被子沙沙作响,然后挨着他躺下,一手搭在他腰上,轻轻搂着,头也贴着他肩膀。 景澜睡觉喜欢贴人。 成亲不久后程有就发现了这点,可他不明白,过往许多年,景澜睡觉时,都贴着谁呢? 即将离开青州的一个晚上,程有再次从睡梦中惊醒。这次动静十分大,屋外吵吵嚷嚷,甚至还有兵器的乒乒乓乓,再看景澜,居然坐在床边面色严肃地穿右丞相官服! 顺、宁、王、要、造、反。 这句话冲入脑海,变为六个血淋淋的大字。 难道出事了?! 怎么这么快?现在在顺宁王的地盘上,他们会怎么样?! 着急地一掀被子,“行波,到底……” “你呆着别动!”景澜回头命令道。 程有一怔。从前的景澜如同三月里的春风,温暖和煦,而今晚的景澜却严肃,带着让人不寒而栗的冷意。他至今都未习惯看景澜穿官服的模样,总觉得,那是另一个人。 房门被敲响,景澜道声进来,只见薛沐风并来前皇上指派的禁军卫小哥各挟一人,压至景澜面前,“右相大人,贼人已经抓到。” 景澜淡淡一扫被反剪双手却犹在挣扎的两人,沉声道:“请顺宁王殿下。” 三更半夜,顺宁王姜全听完下人禀报的因由,人前总是笑眯眯的嘴脸突然一片阴寒,双眸更迸出些许狠利与杀气。 “请右相大人至前厅说话。” 传话人带了这么一句,景澜直言回道:“如此甚好。” 提步出屋,薛沐风与禁军卫小哥押着人跟上,呆坐在床边的程有越发不懂,这闹得是哪一出? 略作犹豫,他也小跑出门,决定跟去看看。 总算在入前厅时赶上了大队伍。景澜回头看见他,程有很认真地露了个“放心,不会添麻烦”的眼神,景澜眉头微微一蹙,似乎想说什么,正好那边姜全到了,便暂下不提。 夜色浓重,纵使前厅灯火通明,那黑沉之气依然压得人心中难受。 姜全像是跟景澜约好了,一身王服,一脸乌青。一扫厅中被押解的两人,压着火气向景澜道:“景相,这究竟是 分卷阅读27 - 分卷阅读27 - 分卷阅读28 开国右相是我妻 作者:墨玉飞蝗 分卷阅读28 开国右相是我妻 作者:墨玉飞蝗 分卷阅读28 怎么回事?” 一身绛红的景澜立于顺宁王下首,修长的身体带着十分的从容与利落。 “此二人是王爷手下吧?” 姜全略一沉吟,不答反问:“他们所犯何事?” 景澜道:“此二人胆大包天,窃本相相印。” 被按在地上,口中塞了布的两人露出极冤枉的神色,大肆挣扎,唔唔做声。 姜全道:“景相,疑犯当有申辩之权。” “好。”景澜淡淡应道,示意薛沐风取出塞口的布。 两人一能说话,立刻争先恐后地对着姜全表示清白,“没有!我们没有盗相印,冤枉,冤枉!王爷,我们冤枉,我们……” 姜全的眉头深深皱起,这两人自然不可能盗相印,景澜到底耍得什么把戏? 果然景澜厉色看向二人,“冤枉?那你们说,是谁要冤枉你们?” 一人正要申诉,另一人突然猛地一撞他,眼神一交,那人像是想到了什么,神色古怪地一变,姿态立刻软下去,“小人不知是何人诬陷,但小人的确从未盗过相印!” “哦?”景澜冷笑,“那你们为何半夜三更鬼鬼祟祟于本相屋外徘徊?相印又为何会从你二人身上搜出?人证物证俱在,你们……” “景相,”冷眼旁观的姜全不满道,“这样的人证物证,算得准吗?难道景相就是教刑部如此办案的?兹事体大,怎能听看表面?” “王爷说的极是,”景澜满身冷意,“兹事体大,相印有丝毫闪失,皇上面前,本相亦要承担罪责。如今既有疑犯,当速速押解京城查办!” “景相太小题大做了吧?”姜全露出不耐,“就算要审,我顺宁王府不能审?青州州府衙门不能审?立刻定罪一般押入京城,景相安的什么心?” “本相只为查清事实。”景澜针锋相对,“本相乃圣上亲封右丞相,御赐相印。区区顺宁王府,抑或州府衙门,有何资格审此案?” 景澜声音不大,然而偌大的厅中,此时皆被丞相之威严所慑,程有立在后面,内心震荡。 景澜向姜全拱手,“若此二人为王爷手下,还请王爷避嫌;若然不是,王爷更无权置喙本相之决断。” “你……”姜全怒火中烧,武将出身的他恨不得一掌劈上去,然而他只能硬生生忍着,任由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将他捏扁揉圆。姜全双拳紧握,关节咯咯作响。 景澜转身示意薛沐风与禁卫军小哥,果断道:“立刻将二人押解入京,皇上口谕,许本相出京期间便宜从事,此一路,断然不会有人阻扰。” “景、右、相!”姜全已然出离愤怒。 从程有那里看,日前还忙于调戏景澜的姜全,此时此刻简直想将他吞吃入腹,于是他也暗暗攥紧拳头,决不让任何人欺负行波! “王爷,”景澜扭头认认真真看着姜全,“王爷的心意微臣能够体谅,然,还请王爷顾着自家身份,切莫,惹祸上身。” 抬袖一挥,犯事的两人口中又被塞上布条,被拽着踉踉跄跄带出大厅。 他们从程有身边过,挣扎、愤怒与恨意,程有看得一清二楚。 又有性格急躁的那人回头努力看向姜全,然而姜全被景澜步步紧逼,什么都做不了。 “此事暂了,便不打扰王爷休息,微臣告退。” 姜全双手背后,后槽牙咬得死紧,齿缝吐字,“景相请行。” 景澜再揖一躬,转身走出大厅。 回到屋里,景澜不睡觉,却在桌上摆出一副棋盘,黑子白子一一摆上去,时而若有所思,时而眉目舒朗。程有更加莫名其妙,但他知道景澜一定在做十分重要的事,便不打扰他,只是坐在一旁静静地看。渐渐地,他发现棋子的走向似乎并不是弈棋的规则,长长短短的,倒有点像…… 程有挠挠头,忍不住问道:“这是两方人马在对抗?” 景澜惊讶地看向程有,程有不好意思地说:“我随便说说,你别介意。” “你说得不错,”景澜一笑,“除此之外,还看出什么?” 程有又挠头,仔细地看着黑白棋子的走向与分布,“嗯……似乎一方人少一点,一方人多一点,然后这里,”手指往棋盘上一划,“应该是条路吧。” 小心翼翼地看着景澜,景澜的笑容漾开,“全中。没想到阿有如此厉害。” 被夸奖了,程有脸色微红,“也、也没,我看着你一颗子一颗子摆上去,总能看出一些。” “这是我们明日的逃跑路线。” 程有吓了一跳。逃跑?顺宁王要对他们不利?因为方才的事?他也觉得今晚景澜丝毫不给顺宁王面子,顺宁王定会愤怒非常,但景澜到底是丞相,奉旨前来,顺宁王再大胆也不敢直接下手吧? 不过,方才的事一定不只是盗相印这么简单。他很想问问景澜,却不知现在问合不合适。 “顺宁王心狠手黑,今日我擒了他两员亲信,他必定报复。他决计不会在王府动手,但只要我们一出王府,譬如路上有个意外,可就不是他的责任了。” 程有心中一惊,“那……” “王府之外,青州地界之内,我们要想办法躲过埋伏。” “真的这么危险?” “未雨绸缪。虽说我们有禁军卫高手,但毕竟人少。又有几人跟着沐风押人回京。他们那边其实比我们更危险,希望我先前给他们的路线图,能保万无一失。” 程有恍然大悟,他几乎时刻陪着景澜,却不知景澜私下竟做了这么多事!又看向棋盘上的布置,事关重大,他也不禁说出想法。 “这里是山路?” 景澜点头,“山路虽难行,但比官道安全。” “可是……”程有蹙眉,露出不太赞同的神情,又一脸犹豫。 景澜握起他的手,鼓励道:“但说无妨。” 程有神色一赧,“我、我觉得你说的有理,但青州的山路,顺宁王的人一定比我们熟悉得多。我们骑马驾马车,他们却是偷袭,行动上也比我们快,岂不是更好得手?” “我奉皇命巡青州,正面对抗,他们不敢。我若有个闪失,顺宁王也得担些责任。因此他们只会在路上提前设伏,也正因此,我们离开的路线就十分重要。” “那山路还是一样……”程有有些不明白。 “正如你所言,正常情况不该走山路,顺宁王也这么想,于是我便反其道而行之。” 景澜自信一笑,程有“哦”了一声,似乎懂了,但是…… “若顺宁王也反其道而行之呢?” “他必定也会这样想,因此便以为我当做出最简单的选择而走官道,但我偏偏行一步险棋,让他措手不及。” “可是……” 景澜说得很有道理的样子,然而程有仍是无法想通其中的关 分卷阅读28 - 分卷阅读28 - 分卷阅读29 开国右相是我妻 作者:墨玉飞蝗 分卷阅读29 开国右相是我妻 作者:墨玉飞蝗 分卷阅读29 节,“这样猜来猜去,你又怎么知道你能猜中他,而他猜不中你?” 景澜收敛笑容,严肃地看着棋盘上纵横交错的线路,将其中几个子又拨了拨,“谋略与决断,不单靠理,还要靠心。” 程有再次挠头,越说越不懂了。 也许与景澜相处得再久一点,见得再多一点,就能懂了。 又过了一时,景澜像是终于满意了,露出和悦的笑容,“既然阿有仍有疑虑,不妨明日去验证一下。若推断有错,阿有尽可嘲笑我。” 程有一愣,如此险情,尚不知能不能活着回去,景澜居然还开玩笑? 不过也罢,现在想再多也没用。总之无论景澜怎么做他都深信不疑,无论遇到什么情况,他要做的都只是保护景澜与孩子。 正要休息,子褚真人又以聚影离魂之术前来相见。进门便是一脸无奈:“澜儿,你太心急了。” 程有连忙斟茶倒水,心想行波的师父也就是自己的师长,就像行波之于娘亲那样。 但,实话实说,他每次看到子褚真人总觉得有些奇怪。 大概是因为他跟平常人太不一样了。 不吃不喝,不老不死,会奇怪的法术,一个孩子能怀很久,而且即便此时肚腹已是临产的模样,行动却自如,看不出丝毫不适。 于是他斟完茶就默默地退到一旁,听他们说话。 “并非徒儿心急,而是顺宁王太过分。”景澜道,“方才抓的二人一路跟踪监视,我故作不察,就是为了今日。此二人能担此任,必是顺宁王手下得力干将,抓了他们,套取消息或可方便得多。因此我才使出嫁祸之计,虽阴损些,却也无可奈何。” 程有大惊,原来真是景澜诬陷那两个人! 不过也该,程有心中愤愤,谁叫他们不干好事呢! 子褚真人只是叹气,“想从那两人口中套消息怕不易,否则姜全不会任由你带走他们。你这次得罪了姜全,我怕他日后对你不利。” “得罪他是迟早的事情。” “他一直想让我真正为他所用,相应的,若真有那一天,收服你,以及朝中大小官员也可不费心力,可今晚他这如意算盘是彻底碎了。澜儿你什么都好,唯独爱行险这点让我不放心。因此才让风儿在你身边规劝你,如今看来,他也劝不住你。” 景澜低头不语,子褚真人又道:“或许年轻人就是这样。”看向角落里的程有,笑说,“规劝澜儿的重任,今后我便交予你手。风儿做不到的事,大概你可以。” 程有一愣,恍惚了一阵才发现子褚真人是跟他说话,失措地张嘴挠头,只见子褚真人与景澜都对着他笑,两人倾城的面貌看得他实在语无伦次,不知如何是好。 子褚真人撑腰起身——对于半仙之体的他来说,腹中这块肉,也自然有些与平常人不同的负担——望向桌上未收的棋盘,“原想多嘱咐你几句,看来是我多操心了。”从怀中掏出两个瓷瓶,“平时多顾着自己的身子,这两瓶药都可安胎。蓝色的不舒服时便可服用,红色的……”子褚真人目光一暗,低声道,“以备不时之需吧。” 景澜接过,再一次目送师父消失在浓重的夜色中。 关上屋门,程有惊讶地看着景澜打开两个药瓶,从中各抽出一张信纸,看过一遍后,便放在灯上烧了。探头往瓶里面,里面果然也有药。 程有想问又不敢问,景澜道:“明天我们就走了,师父与我说今后的安排。” “哦。” 终于躺上了床,景澜却失眠了。师父话里的意思他明白,这瓶红色的药该是有奇效,恐怕也有相应的损害。也就是说,师父已预见到不久后自己会有危险? 耳边渐起鼾声,烦躁的心绪突然平复。 也罢,他只要造反一事顺利平定,孩子平安出生,身边人都好好的,至于自己,便看造化吧。 第19章 天子之苦 第二日,姜全摆宴给景澜送行,景澜欣然前往。假情假意吃过,景澜一行人正式踏上归京之路,程有的心也跟着提了起来。 队伍行进很快,山路颠簸,景澜的身体又有些吃不消,可还得提着精神指路,又要防备突发事件,程有看着景澜的脸色一天天暗下去,眼圈周围的乌青一点点泛上来,心里着急。 不过好在一切果真如此景澜所料,一路畅通,什么都没发生。 艰难地走出青州,程有终于安心了,更在心中赞叹景澜果然厉害。 紧接着,疲惫便占了上风,景澜又只能虚弱地躺在马车里,事事要程有代劳。然程有一点不觉得麻烦,反而甘之如饴。似乎只有这种时候他才是有用的。 景澜也很享受这样的时光,每每窝在程有怀里,感受着掌下小腹的形状一点点明显,尤其第一次感受到胎动时,他跟程有都吓了一跳,接着大喜。 大喜后程有有有些疑虑,“我听娘说,一般怀胎四月就会胎动,可如今你都五个月出头了,是不是有些晚?会不会……” 他只想着景澜太操劳,怕伤了身体。而景澜知道其中关键,只微一愣,便淡淡道:“我也不懂。那次秦太医说,孩子前期长得慢,也许与这有关。” “也许。”程有十分信服,“回京后再找大夫来好好看看。” 景澜缓缓摸着挺起的小腹,胎动早几天迟几天都无妨,可再过几个月到了产期,他怎么解释? “顺宁王……”程有突然一脸复杂,“为什么要造反?” 这问题他早想问了,但之前局势紧张,不好开口。 景澜对上那认真的眉眼,反问道:“阿有觉得呢?” 程有挠头,“哎,我就是想不通才问你的。他是王爷,全天下除了皇上就是他大,荣华富贵位高权重。若我是他,做梦都能笑醒,怎会去造反。” “在你看来,他确实拥有了许多人梦寐以求的东西,然而在他看来,这些远远不够。” 景澜掀开轿帘,夜色浓重。 “当年顺宁王跟着皇上打天下,战功显赫,更曾一月之间连平中原近二十个城池,立国前陈州决定性的一战也是他打头阵,军中称之为‘战神’。若说立国之功师父属第一,他便是第二。建国后皇上本将顺宁王封在江州,说南方富庶,景色宜人,适合生活。顺宁王不满,借口南方湿气太重,会致他旧伤复发不予受封。皇上便又封了青州,他这才不情不愿地受封,又觉得‘顺宁’二字不好,认为皇上对他心存戒备,有意放逐。” “这多番不愿,只因他以为皇上怎么也得封他天下兵马大元帅,将兵权相授,更觉得除此之外,其余官职封赏,都不能与他的战功匹配。因此他心怀怨恨,加之皇上对藩王的种种限制,怨恨越来越深,便生出谋反之心。” 分卷阅读29 - 分卷阅读29 - 分卷阅读30 开国右相是我妻 作者:墨玉飞蝗 分卷阅读30 开国右相是我妻 作者:墨玉飞蝗 分卷阅读30 程有点点头,“可皇上与他曾并肩作战,自然相互信任,为何如今就不能……” “一旦得了权势,又有几人会念旧情?尤其……”景澜叹了口气,压低声音,“处在那个位子上,情同手足也好,血浓于水也罢,都容不下一丝一毫的僭越。为国之稳定,必打压功臣,封地封王不过权宜之计,削藩是迟早的事情。可顺宁王看不透这些,将自己陷了进去。若他知些进退,至少可保自己一世荣华,子孙富贵。” “如此说来,似乎也没谁对谁错。”程有小声嘀咕。 “这世上许多事都没有绝对的对错。可我辅佐皇上,只因皇上是位能让天下稳定繁荣,让百姓安居乐业的明君。顺宁王罔顾百姓,为一己之力谋反作乱,错其一;不察世情、心念不明、性情反复,错其二。如此之人,怎能担一国重任?” 程有明白过来,心悦诚服。 景澜又道:“皇上深谋远虑,平叛、削藩、肃清兵权吏治一石三鸟,因此才会让姜全多逍遥一阵。” 平安回家,程有心情大好,发现薛沐风也是进门不久的样子,一问才知道,原来为避免顺宁王府抓住的两名探子被劫,按景澜的吩咐绕了些路,因此只比他们早到了半天。他亲自绑着两名探子到皇城外,看着禁军卫带人进宫才离开。 而且他丝毫歇不得,最迟明天一大早,又得与皇上的密探再入青州,探查消息。 程有就不懂了,薛沐风并非朝廷命官,为何如此危险的事情要他去做?景澜道,只因后面的部署要靠子褚真人与景澜共同出谋划策,子褚真人的行踪又不能让皇上的人知道,因此只能派薛沐风前去,负责与子褚真人互通消息。明面上,只说薛沐风是奉景澜之命行事。 程有仍觉得他辛苦,薛沐风倒是无所谓,只要求停留一晚再走。 景澜午休后正要更衣,宫中圣旨便到,急诏他入宫。景澜蹙眉,官员公差归京后两个时辰内复命是规矩,建平帝竟然连这点时间都等不了?莫非事情有变? 入宫路上,景澜坐在轿中,低头看着自己一坐下便无所遁形的小腹,不禁想起皇位上的那位,只比他迟了不到一个月的身孕,如今大概也…… 最近太忙,竟把赵晟给忘了,也不知那人是否还被关在牢里。 入上书房,景澜拜倒行礼,建平帝着黑色皇帝常服坐于御案后,腰腹处……正被御案挡着,看不真切。刘喜立在一旁低眉顺眼,另一旁立着禁军钦卫,不是赵晟。 “朕知爱卿一路辛苦,急诏爱卿入宫,只为爱卿捉住的那两人。来人。” 禁军钦卫抬着两具尸体应声而入,景澜一瞥,两具尸体面色乌青死相恐怖。 “这……” 夏期面色阴沉,“今晨,朕命禁军卫审问此二人,可用刑,但不能致死。用刑期间,其中有一人不堪折磨,正要认罪招供,可才说了几句话便突然吐血而亡。接着另一人也同样猝死。仵作验尸后,说此二人腹中种有蛊虫,只要说出对主人不利的话,蛊虫便会发作,至脏腑爆裂而亡。而这二人腹中的蛊虫乃是一对,其中一个爆裂,另一个也会跟着发作。” 景澜大惊,顺宁王居然用蛊术养密探? “蛊术乃苗疆秘术……”夏期龙目低垂,猛一拍御案,“好一个顺宁王!胆大包天!他还养了多少这样的人?还想培植多少势力?他……” 夏期面色极其难看,眉目间露出些隐忍,愤怒地喘了喘,不再言语。 刘喜担心地往御座上一瞥,又低下头去,眼观鼻鼻观心。 景澜道:“皇上,青州所察,微臣稍后会细细禀奏。照目前情况看,皇上还需再派密探入青州,以便日后行事。微臣手下薛沐风熟知青州深浅,已在府中待命。但只他一人恐势单力薄,微臣奏请皇上,再派身手好、心思细的禁军钦卫或禁军卫数名,与薛沐风同往。” “准奏。” 禁军钦卫乃皇帝近身护卫,禁军卫乃宫城护卫,人数更多。夏期略一思索,道:“与你同去青州的禁军卫继续负责此事,”接着神色一变,微有无奈,又面带愠色,“赵晟近来在牢里做什么?” 景澜一怔,只见刘喜上前一揖,“回禀皇上,赵统领……”瞥一眼夏期的神色,“每日吃喝睡觉,没做什么别的。” 夏期双唇微抿,看不出喜怒,只是景澜发觉,搁在御案上的拳头似乎攥紧了些许。 扭头看刘喜,心道服侍天子果然就得这样的,时时刻刻揣度着天子的心意。譬如赵晟,虽然他两个月都不闻不问一句,但不代表他永远不问。若天子一时兴起问了却得不到答复,就是你的失职。 而建平帝方才的话…… 果然,在景澜犹豫要不要开口时,夏期主动道:“既然如此,就别让他浪费粮食了。好歹武状元出身,应该不会太没用,让他也跟着去青州吧。” 刘喜躬身,立刻下去传旨。夏期手一挥,让禁军钦卫退下,与景澜继续商议平叛的细节。见景澜肚子已然凸起,感同身受的他特命人赐座。景澜谢恩,坐在侧方,更容易看到建平帝的身体,可他身为臣下,固然八卦,此时也不敢乱看。 议事毕,门外禀报,丽妃带着亲手制的白莲百合粥和枣泥脆酥饼求见。 夏期无奈地按按额头,命人告诉丽妃,东西可送进来,但正与丞相议事,不见后妃。丽妃不死心,又请夏期晚上去她宫中用膳,夏期回道近日事忙,不进后宫。又说她有孕在身,不宜操劳,平时多在宫中静养安胎,没传召就不用来。 门外又僵持了一阵,才有脚步声走远。 原来夏期与赵晟发火不久后又临幸了丽妃,可巧丽妃便有了身孕,平日就张扬的她更加嚣张跋扈。大家心知肚明,虽未有圣旨,但后位一定会给那个先生下皇子的,而皇后之子,日后多半也是太子。于是,丽妃与安阳君的关系一下紧张起来。 一山难容二虎,丽妃仗着有孕,在后宫作威作福,安阳君倒不与之争锋,主动退避三舍,说母亲身体不好,请旨回家陪伴母亲并安胎。夏期最喜欢安阳君的地方就是他知道分寸进退,立刻便准奏,毕竟现下的后宫他实在无暇顾及。安阳君这样做,实在给他省了不少事。 夏期哀叹出声,景澜面前,他方能毫无顾忌一吐心事。手摸着龙袍被顶出圆隆的地方,“朕如今这幅模样,群臣面前尚可掩饰,后宫君秀,却是见不得了。” 景澜这才敢抬眼去看天子肚腹,明明比自己迟了一个月,可大小却是仿佛,甚至更挺一些。 夏期闭上眼,“朕本不宜受孕,如今亦是诸多辛苦。太医说朕体质不合,又因胎水过多,腹部隆起得十分快。不知再过一阵,朕该如何面对满朝文武。” 景澜听得心 分卷阅读30 - 分卷阅读30 - 分卷阅读31 开国右相是我妻 作者:墨玉飞蝗 分卷阅读31 开国右相是我妻 作者:墨玉飞蝗 分卷阅读31 酸,起身拱手,“皇上请勿太过忧虑,秦太医医术高明,自当服侍皇上与皇子安好。” 夏期心情复杂地看了眼肚子,道:“正如先师所言,此乃朕之命也。只要我夏氏子嗣顺利绵延,大齐国运昌隆,朕即便辛苦些也无妨。” 景澜默然,父亲关怀孩子的心意,他最能体会。只是不知天子何时才能将这份心意,稍稍分出一丁点,给予孩子的另一个父亲? 第20章 神秘恩客 依圣旨,赵晟立刻去见景澜听吩咐。 见此人蓬头垢面浑身脏臭不堪,景澜令他先沐浴更衣。半个时辰后,赵晟终于恢复了平日里英武不凡、清爽挺拔的模样。 建平帝特意放赵晟出来参与此事,嘴上虽没说,但心中一定十分看重。赵晟在一行人中官位最高,又与建平帝……最亲近,景澜略一思索,便命赵晟负责此次行动。 薛沐风乃两方联络之人,因此又交待他有事多与薛沐风商议。结果相府内百寻不见薛沐风人影,听程有说,那家伙还没入夜就出了门,至今未归。 去了哪里,自然无需多问。 刚到时,沉璧在屋中抚琴陪酒,入夜又换了位客人。在床上一直陪到深夜,那人刚走,沉璧便累得睡着了。 虽然只有一晚能够相见,薛沐风还是不忍叫醒他,便将从青州带回来的东西放在他枕边。又想了想,桌上找了张纸写了个字,压在东西底下。 做完这些他没走,拉了个凳子在床边静静看着睡梦中的沉璧,待到东方泛白,出发的时辰将近,才十分不舍地离开。 勾栏中人习惯晚起,日头高照时,沉璧方才懒懒地打个哈欠,不情不愿地起床。手往枕边一撑,只见一个挺大的纸包放在那,底下压了张纸。 沉璧死死盯着纸上那个薛字,最后把信纸往旁边一搁,目光有些哀伤。 打开纸包,棕黄色的布老虎映入眼帘,一尺长短,眉目可爱,栩栩如生。他微笑起来,把布老虎放在怀里抱了抱,又在脑后枕了枕,十分合适舒服。旁边又有两个小纸包,一个打开是四个泥塑,分别为青龙、白虎、朱雀、玄武四圣兽,同样是可爱的做法,胖墩墩的,看得人好笑。再一个纸包打开是各色各样的面点甜食,且都是京城中不常见的。 沉璧拿起一个咬了一口,味道甜丝丝的,口感很软软。 哎,说薛沐风不懂,可又经常如此细心;说他细心,又经常像块木头。 真是上辈子欠了他的。 就如这回,不声不响地把东西留下,大概是昨晚来时看他在接客,不愿相见吧。按这情况,等到下次薛大侠心情好想得起过来,还不知要到何时。 罢了,且过现下的日子,听天由命,顺其自然。 如想阁规矩分明,无论姑娘公子,每半月细细查一次身,该用药的用药,该调理的调理,如此这般,给客人的服务才最干净周到,生意也能越做越大。 然而这次给公子们查身时,整个如想阁炸了锅—— 两位招牌浮光公子和沉璧公子,竟然双双有孕! 但凡入阁的公子,身体都被炼过,不亦怀胎,若然怀胎也很难保住。对他们这样的人来说,无论流产生产损害都极大,需得上好药物食物养上几个月,才能像从前一样接客。 因此满座皆惊,苏姨更是气得花容失色,“你们、你们俩怎么回事?!” 沉璧与浮光更是不可置信,伺候客人事前事后都会服用专门的汤药避孕,如想阁汤药的功效自不必说,入阁几年从未出过这样的意外,怎么会突然…… 苏姨眉目一挑,气过之后她明白了,此事罪责不在公子。两位招牌同时有孕,明显是有人与如想阁作对! 沉璧与浮光也都根据时日思量起来,接着目光一对,找到了答案。 “是那个人!”浮□□得站起身,尖叫道。 沉璧点头,“一定是他。那人不是熟客,但出手极为阔绰,人又有些古怪。” 苏姨也想起来,半月前,有人先点了浮光,第二日又点了沉璧,还先后买了两人的花标。苏姨大惊,想此人可能有大背景,然而两夜风流后,这人走得一干二净,大伙儿心想或许真是个过路大客商人傻钱多,也就把他忘了。 “可我明明喝了药!”浮光细眉皱起,一脸不解。 沉璧蹙眉,“你与他喝酒了吗?” “喝了,”浮光点点头,目光一闪,“可是是我屋里的酒!” “他斟酒时,你可有离开?” 浮光一愣,皱眉回想,那日,他去拿挂在墙上的玉笛,转身回来,酒已经倒上了…… 浮光大惊,瞪眼看着沉璧,“难道你也……” “不错。”沉璧信誓旦旦,“他一定是在那个时候给酒中下了药!” 苏姨听出了眉目,但仍不明就里,“阁中避孕汤的解药并不易寻,况且他让你二人同时有孕又是何原因?京城中,有哪家同行敢在我们如想阁头上动土?” 突然门外一阵喧闹,下人们簇拥着两人进来,其中一人,居然是上次的恩客! 浮光性子急,几乎立刻就要冲上去质问,结果一见旁边走着的另一人,不敢动了。 苏姨迎上去,对另一人道:“哎呀东家老爷怎么这时候过来了,也不提前吩咐一声……”眼睛却忍不住瞟旁边那神秘的恩客。 苏姨让出位子,如想阁东家却让神秘恩客坐在上首,众人更惊。 神秘恩客不推辞,往正中一坐,众人纷纷打量他,身材高大,面目俊朗,严肃中透着股难以言说的魅力。富贵人家保养得好,也难说究竟多大年纪。 坐在左手边的东家令苏姨、浮光和沉璧三人留下,其余人退散。大伙儿就知道,这桩案子该有决断了。 果然众人退出掩上门后,东家一指上首那人,道:“这位是家兄,陆冉。” 苏姨、浮光和沉璧大惊。 如想阁姓陆,陆氏家底十分丰厚,名下产业众多势力庞大,因此才敢从事烟花买卖,而且但凡开店必是本地一流。 陆氏家业由兄弟俩打理,弟弟陆斌负责在外打理生意,哥哥陆冉很少露面,多在家中运筹帷幄。他们知道陆斌是二东家,可大东家从不出现,他们也就省掉了那个“二”,东家东家叫习惯了。 不想今日大东家陆冉竟亲自驾临;本以为陆冉起码是知天命的年纪,不想看上去如此年轻;更不曾想……陆冉竟就是那位让浮光和沉璧同时有孕的恩客! 见礼完毕,苏姨上前做小伏低地一揖,“浮光与沉璧二人,还请大东家示下。” 自进门就一言不发的陆冉又将垂首站着的浮光与沉璧看了看,“你二人年纪都不小了吧?今后有何打算?” 沉璧心中一震,这……是要把他扫地 分卷阅读31 - 分卷阅读31 - 分卷阅读32 开国右相是我妻 作者:墨玉飞蝗 分卷阅读32 开国右相是我妻 作者:墨玉飞蝗 分卷阅读32 出门?放在勾栏中,他年纪是不小了,但目前尚能做得如想阁的顶梁柱,除过薛沐风闹的那次,也没少赚银子,应该不会啊。 浮光也一脸恐惧,只听苏姨道:“浮光与沉璧同岁,今年二十三。以后……” 陆冉点头,“二十三,在这一行里可算元老。再过一年,身子便不合适了。” 苏姨面露忧虑,陆冉说的是实话,这一行吃得是青春饭,十六岁到二十一岁最佳。像浮光、沉璧这样过了年纪依然当红的,只因经验丰富、名声在外。到了二十四岁,身体便不合要求了。虽说有人爱年纪大的,但不是主流。现下阁中也开始培养新招牌,浮光与沉璧顶多再撑一年,必定退位让贤。但也不急在这一时,大东家到底…… 陆冉淡淡道:“你二人在我如想阁中贡献不小,如今便多给你们一条出路。” 此行当之出路,好一点的是从良,遇上个真心相待之人,一生有个依靠;要么是被掌柜或东家看中,作为掌柜候选,可这样的机会少之又少。若往惨里说,那真是要多惨有多惨,不胜枚举了。 “我陆家家大业大,可子息单薄。你二人是我看着培养起来的,都很和我心意,因此,并未事先言明就让你们怀胎。”陆冉一顿,“当然,我亦不会让你们白白生养陆家骨血。” 沉璧与浮光一对视,这什么意思? “你们尽凭自愿,如果不愿生养,就此落了胎儿,除相应养身的费用之外,还额外有赏,日后在如想阁中一如往常,毫无计较。若愿意生养,则立刻离开如想阁,相应事情我会安排好,决计不让你吃亏。日后若生女,陆家供养你父女一生衣食无忧;若生男,孩子归我陆家,除金钱外,你有任何打算,只要在我陆冉能力范围之内,都会帮你办到。譬如想赎身落户、开店,甚至其他城镇陆家馆阁的掌柜执事等等,都没问题。” 沉璧与浮光总算明白了。 可是子息单薄为何不多娶几房妻妾,却要从他俩身上下手?听这意思,似乎是答应与不答应都有好处,可东家怎会单单让他们占便宜?更何况生养之事对他们来说,怎么都不像是喜事。 二东家陆斌如平素一样,笑呵呵开口:“此事甚大,浮光与沉璧下去好好考虑,三日后给答复。但出了这个门,便不许透漏半个字。” 陆斌笑面虎的绰号沉璧与浮光再清楚不过,连忙应“是”。 “也得记住,东家看得上你们,不会亏待你们。” 苏姨立刻眉眼一弯,圆场道:“浮光、沉璧,还不快给两位东家行礼,谢过两位东家!” 沉璧与浮光连忙跪下道谢。 陆冉仍旧面无表情,微点点头,便挥手让二人退下。 出了门,二人虽是一条船上的蚂蚱,心事却各自不同。 第21章 逃离 沉璧是个没甚大追求的人,沦落风尘,能够衣食无忧终老一生就算好了。因此他平时不断攒钱,尽量跟掌柜和东家处好关系,只为下半辈子不要太惨。 但自打遇上薛沐风,内心深处就有了个连他自己都不愿触碰的念想。 如若有一天,他赎回自由身,恰好薛沐风也不嫌弃,对他也有那个心意,他能伴在所爱之人身边,无论境况如何,他都甘之如饴。 但他更清楚地知道,这是奢望,是幻想。 一个千人压万人骑的娼妓,怎能配上相府的贵人?因此只要薛沐风对他有一点好,他便觉得夫复何求。可当如今陆冉这样说,他不得不提前做出选择时,薛沐风的身影还是不受控制出现在脑海中。如果不答应,他维持现状,今后仍旧迷茫;如若答应,他便走上了一条离薛沐风越来越远的路。 ……怎么办? 不如放肆一次,给自己最后一个机会吧。 主动去找薛沐风,这是第一次。 即便旁人都知道他俩不清不楚的关系,沉璧仍有自知之明。薛沐风来找他可以,他却没任何去找薛沐风的资格,于是他只走到相府附近便停住脚步。 不能直接上前说明身份和来意,他只在相府门前徘徊,要么等着薛沐风出门,要么……相府守卫眼睛何等雪亮,断然不会放任行迹可疑之人,向府中禀报时,也许薛沐风就会知道。 这如意算盘打得不错,相府守卫也确实注意到了他——长相穿戴那样扎眼,又绕了半个多时辰的圈子,不注意都不行。可他失算的地方是,薛沐风根本不在京中。 景澜也不在,守卫便将此事说给管家,恰巧程有正与管家说话,听说门口有可疑之人,联想到近日越发紧张的局势,决定去看看。 一出门他怔了,原以为可疑之人必定形容猥琐鬼鬼祟祟,谁料此人相貌出众身段绝佳,衣着打扮更显风姿绰约,密探的话,不该是这个样吧? 难道是美人计?迷魂记? 但他就这样四处绕圈,或者到对面街上的小摊门面里逛一逛,能玩出什么花样? 程有莫名其妙地挠了挠头,打好主意上前,“这位公子在相府门前徘徊许久,不知有何要事?”直接问他,且看他如何应对。 沉璧转过身,上下一扫程有。他阅人无数,眼光自然雪亮。程有虽穿着主人家的服饰,可神情诚恳老实,气势也不够。此人……当可说实话。 于是他拱手一礼,“这位老爷,我来找人的。” 程有一愣,“找谁?” 沉璧低头一顿,复又抬起头,“我找薛沐风。” 程有更愣,“你找他……你是何人?” 沉璧又低下头,不说话了。 程有看他的样子挺诚实,得不到答案时又挺可怜,于是好意道:“薛兄弟不在府中,你……” “他不在?”沉璧抬起头,“去了哪里?何时回来?” 程有一惊,这架势,仿佛是有大事。 “他……”程有挠头,“他不在京城,外出办事了,不知何时回来。” “他不在京城?!”沉璧上前一步,就差抓住程有的袖子摇晃。程有赶紧后退,对着那双不可置信的漂亮双眼大力点头。 “相、相爷派他出门去了。” “这样啊……”沉璧喃喃自语,原来,这就是上天给他的命。 “如此,多谢。” 转身要走,突然又回过头,面无表情道:“薛沐风回来,别告诉他我来过。” 程有下意识点头,转念又想,我连你是谁都不知道,想说也没法说啊。那人离开的背影单薄且孤独,方才听说薛沐风不在,也只是一瞬惊讶,接着就平静了,面如死灰的脸上,甚至有绝望。看样子他似乎和薛兄弟很熟,但为何从没听过薛兄弟说过? 程有满脑子不明白,莫名其妙往回走,正见景澜的官轿停在门前,他立马迎上去。 景澜下轿,看着沉 分卷阅读32 - 分卷阅读32 - 分卷阅读33 开国右相是我妻 作者:墨玉飞蝗 分卷阅读33 开国右相是我妻 作者:墨玉飞蝗 分卷阅读33 璧离开的方向,“方才那位公子……” “你看见了?”程有兴致勃勃地解释,“听说他形迹可疑,我就出来看看,原来是找薛兄弟的。” “应是如想阁的沉璧公子。” 程有一愣,接着恍然大悟。 原来、原来薛兄弟真的跟那传说中的花魁相熟!以前他都以为是景澜打趣他!难怪、难怪那人长得那样好看,单论五官的精致长相的美貌,比行波还好,但……高华稳重的气质却是远远不及,行波,是他见过的唯一一个又好看、又有气韵风骨、又令人感到十分舒服的人。 景澜却不知道程有正在心里大大地夸赞他,只是问:“他找沐风何事?” 程有回过神,一拍脑袋,“哦,忘问了。对了,他还说如果薛兄弟回来,别跟他说这事。” 景澜蹙眉,“怕是有事。可惜……” 薛沐风和沉璧走到了哪一步,他不知道;薛沐风对这段关系到底是什么态度,他也不知道。如今薛沐风不在,他就算想管,也无处着手。何况眼下的事压得他喘不过气,今夜给薛沐风修书时捎带提上此事,怎么处理,看他自己吧。 沉璧回到如想阁,这几日东家特许他不用接客,好好考虑。的确,他是该为自己好好谋划了。 华灯初上,如想阁歌舞升平,喧嚣调笑。觥筹交错。甜言蜜语是假,寻欢作乐是真。譬如他和浮光都不接客,也没见客人们有多少不舍与留恋。苏姨新教出来舞姬才十七,杨柳身段,媚眼如丝,惹得多少客人急红了眼,争相抢要。 寻欢作乐当然越年轻美貌越好,此时此刻,又有几人记得他沉璧一丝一毫。 青幔团裹的雕花大床,他曾在上面伺候过客人无数,却从未与所爱之人有过片刻欢愉。 也对,他这样的身子,有几个正经过日子的人愿意触碰? 望着流光溢彩的京城街道,听着外间的欢声笑语,他曾穷困潦倒地哭过十五年,又虚情假意地笑了八年,真的倦了。 以后的日子,让他平平淡淡、安安分分地过吧。 想起三年前山那个雪夜山洞里,能得一夜真情,足矣。 三日后,沉璧表示愿意为陆冉生养孩儿,浮光却相反,即便年纪渐长,也只愿留在如想阁中。浮光性急,嘴上也不饶人,可沉璧知道他亦是个聪明人。做出这样的选择,也一定有属于他的、不为人知的原因吧。 沉璧突然隐退,对于不知情的人来说自然震惊,大家都猜测一定跟怀胎的事有关,却不知为何浮光和沉璧结局不同。苏姨传东家的话,让阁中所有人闭紧嘴巴,众人这才偃旗息鼓。只知道与东家有关,的确不是他们能八卦的了。 收拾东西时,除了银票银两与必备的衣物,沉璧只带上了布老虎与泥塑四圣兽,行装轻便。 上了马车,见陆冉坐在里面,沉璧行礼后,便坐在一旁默默不语。 “我想问问你做此选择的原因。”陆冉道。 沉璧垂首,“以往的日子过得倦了,想重新开始。” “哦?”陆冉似乎来了些兴致,“以后想做什么?” “还没想好。”沉璧一脸恭顺,“想好了自会告诉大东家,请大东家裁定。” 陆冉点点头,“我送你去的别院清静雅致,很适合安胎,也有专人照顾你。你平时需要什么,吩咐他们便可。只是下人不多,若你需要,也可以再添。” “多谢东家,沉璧没什么要求,但凭东家的意思。” 陆冉难得地微笑,“都说浮光性烈喜张扬,沉璧和顺解人意,果然不假。” 沉璧头垂得更低,“东家谬赞。” “那别院中还有两人与你一样,平日里可互相照应。只是四处走动不要太远太勤。” 沉璧听得意外,还有两人?与他一样的出身么?而且……是要限制行动?不过也对,让人帮他生孩子,的确得保密些。 路上沉璧不敢开窗看外面,按时间算,如果没有刻意绕路,该是京郊了。停马下车,果然是郊外依山傍水的景致,令人心旷神怡。 走了没几步,小路尽头豁然开朗,面前一汪湖水上石桥曲折,石桥那头有个不大不小的庭院,灰瓦白墙、简单大方,看得人十分畅快。周围树木繁茂翠□□滴,庭院就仿佛绿色拥裹中的一颗明珠,水下倒影绰约,更添几分生机情趣。 世外桃源一般,好像人间已然将它遗忘。 “就是这里。” 陆冉在前头开路,沉璧跟上去,心情有点复杂。 进了院门,一个管家模样的中年男人迎上来,向陆冉见礼后一看沉璧,拱手道:“这位就是沉璧公子吧,里面请。” 又有下人伸手接他的东西,沉璧从善如流地递过去,道声“有劳。” 他明白来此不是享福的,真说起来,恐怕庭院里的下人比他身份还高,至少……比他更像个人。 陆冉在厅中主位品茶休息,沉璧呆呆坐在一旁。管家说房间准备好了,请他去看,他便跟着认了认路。期间一直有些恍惚,处在这陌生且犹如牢笼一般的地方,他不知道自己是不是选错了。 再入大厅,里面多了两人,左右各一个坐着,正与陆冉说话。 陆冉见沉璧进门,便道:“你们认识一下,这位就是沉璧。” 沉璧抬头一看,已经站起身的二人,腹间都挺着,已然四五月大小。 沉璧打量起同命相连的这两个人,左边那个身量颇高,眉清目秀,书生模样,大约而立之年,十分稳重;右边那人虽也穿着长衫,但身材结实粗犷,孔武有力,粗眉大眼,像个武人,或是生意人,年龄也在三十上下。 那两人也看沉璧,他的模样身段,无论走到哪里都让人惊叹。 书生首先说话:“原来这位就是京中闻名的沉璧公子,在下穆审言,幸会幸会。” 右边那武人跟上说:“在下李直,木子李,横平竖直的直。” 沉璧立刻也回一礼,“穆公子有礼,李公子有礼。” 穆审言微微一笑,李直也点头示意,沉璧觉得这两人挺好相处。譬如穆审言先头说他在京中闻名,不见一点鄙夷与异样,坦荡自然,让人心生好感。 于是他又道:“沉璧初来乍到,还望两位多多照拂。” 穆审言笑道:“照拂不敢,日后你我同住一个屋檐下,互相照应,理所应当。” 李直看看穆审言,看看沉璧,又点了点头。 这就算认识了,陆冉在场,他们不便多说。好在陆冉问了几句穆审言和李直的身体状况,又嘱咐了几句就离开了。沉璧松了口气,这位大东家虽然说话和气,但总给人一种强烈的压迫感。 沉璧新来,午饭为他接风,做得十分丰盛。三人边吃边聊,沉璧忙问:“东家……我是说陆冉,他常来吗 分卷阅读33 - 分卷阅读33 - 分卷阅读34 开国右相是我妻 作者:墨玉飞蝗 分卷阅读34 开国右相是我妻 作者:墨玉飞蝗 分卷阅读34 ?”说过几句话后,甚至是一见面他就能看出,这两人并非同行。 穆审言笑着摇头,“陆老板基本不来。” 李直跟着点头,“第一次他送我过来,没过几日又送了审言来,再就是送你来。” 沉璧明白了,看来还真就是东家说的那样,交易而已。 穆审言又道:“其他地方有没有我不知道,这院子至多住四个人,此事陆老板又不能闹得太大,因此我想近期内不会再有人。” 李直又跟着点头,穆审言看着他笑,李直似乎有些尴尬,加了些菜到穆审言碗里。 沉璧不再言语。其实他很想知道,穆审言与李直为何明明与自己不同,还会被陆冉要求做这样的事?而且他俩看起来都毫无抵触,随遇而安。 穆审言又道:“沉璧公子会来,我倒意外。” 沉璧思量着说:“我……这样的人,能从那地方出来,日后安安稳稳过,就不错了。” 穆审言不以为意道:“虽说是风尘之地,可沉璧公子美名远播,必是有才之人。其实人与人哪有什么差别,譬如你我三人在此,还不都一样么?” 李直再次点头,“对,审言说得对。我们……不会看不起你。” 穆审言噗嗤一笑,“说的什么话,当心沉璧公子看不起你这个老粗!” 李直脸色微红,沉璧也笑了,又感叹道:“沉璧多年来听的都是虚情假意,今日李公子快人快语,真心对待,让沉璧感动。” 穆审言看向沉璧,“既然如此,我们就直呼姓名,公子公子的,叫着多累。” 沉璧认真地点头,穆审言又问:“陆老板没跟你说过此事的情由吗?” 沉璧摇头,“东家的事,我们自然不敢多问。” 穆审言一脸不在意,“大概正因你们在他手下,反而不知。其实也没什么,只因陆夫人家中背景颇大,陆家有如今的家业,有不少是靠着陆夫人。可惜陆夫人有不孕之证,多年治疗无果,偏偏陆老板碍着陆夫人家里,娶不得偏房,因此想这个办法。” “我还听说,陆夫人生不出孩子,又不让陆老板纳妾,是有意在日后把陆家产业收归本家所有。”李直接着补充。 沉璧听得瞪大眼睛,“原来如此。” 难怪要让他们住在这偏僻之处,还不能常常外出。 “说说而已,”穆审言随意道,“我们只过自己的日子,其他想管也管不到。” 沉璧深以为然,在这世上,众人想尽办法,不过都为明哲保身。 又过了些日子,沉璧与穆审言、李直更熟络了些,才知道原来穆审言曾是陆家的西席先生,李直是个木匠兼猎人,经常做陆家的生意。两人曾经或是自己或是全家都受过陆冉陆斌的大恩,这才在身无牵挂之时,为报恩,答应为陆冉怀胎生子。事后自然也会有相应的好处,至于是什么,沉璧没问。 抛开以往的声色犬马,过上平淡的生活,虽说沉璧怀起孩子比普通人辛苦些,但好在住所清幽,供养上也很周到,尤其有穆审言与李直这一文一武、一粗一细的二人诚心相待、相互照应,沉璧越发觉得,自己的选择对了。 除过一件心事未了。 而那样的事,怕是一生都只能成为心事,闲来想一想,伤怀伤怀而已吧。 第22章 落子 薛沐风近来确实很忙。 不但要与赵晟等禁军卫潜伏青州,没日没夜地打探消息,还要避开他们与子褚真人相见,再将其计划以密信告知景澜,尽是些危险的事。上回景澜书信最后说到沉璧来相府找他,寻而不见十分失落的事,刹那间,总是平淡的心揪了起来,几乎立刻就想撂挑子不干奔回京城。 然而薛沐风终归是薛沐风,本想在回信中托景澜帮忙问问,又考虑到如今景澜可谓全天下最忙的人,身体又越来越不灵便,最终还是决定算了。 景澜也确实是薛沐风想的那样,肚子一天天大起来,现下无论如何都遮不住,衣服也紧跟着做了宽大的。其他还好,唯独丞相官服令他尴尬,单说腰带就不知该往哪里系,无论往哪里系都觉得奇怪,不系又不和体统。 相形之下,建平帝倒从容许多。 王服雍容繁复,群臣朝会,建平帝也总是坐得很远,大伙儿亦都不敢随意往天子身上乱看。因此他即使腹大,但除过知情的几人,依旧保密得很好。 近日来程有看景澜的眼神也总是满载忧虑—— 他出身寒门,从小便勤劳地早睡早起,可如今往往是他还没起景澜就走了,待他睡下,甚至不知睡了多久后才会回来。于是他强行改了习惯,坚持与景澜一同起居。毕竟景澜这样的状况,他身为夫君,要尽可能地陪伴他,对他好。 因而景澜看程有的目光是欣慰而感动的。 本不想让他跟着累,但出门时听他一句“路上小心”,到家时看他急切地迎过来,问一句“身体可好”,便觉得一日的操劳都不算什么了。特别现下肚子开始妨碍他弯腰坐卧,程有便亲自给他烫脚。起先他也说不用,可程有只是报以憨笑,又想了想,说:“夫妻之间,本当如此。” 一句话说的景澜内心暖意融融,便不再推拒。也罢,天下人都依赖着他,那么他也可自私一点,只依赖着这人就好。 黄历一页页翻过,景澜心中的弦越来越紧。 九月三十,建平帝三十五岁寿诞,举国欢庆,朝廷大摆筵宴,诸王前来朝贺。 御宴上夏期坐于正中高位,左手边乃诸王领衔后宫君秀与亲眷,安阳君与丽妃身怀龙胎,座次靠前以示荣宠;右手边以景澜领衔五品以上文武百官,皆当朝栋梁之才。 一派喜庆祥和气氛中,顺宁王姜全、抚远王蔡易两人的缺席就仿佛一个漂亮姑娘脸上却有两道狰狞的伤疤一般,让人心生不快。 歌舞演过一时,酒菜吃过一时,群臣献礼祝过一时,夏期看似龙颜大悦。一直没怎么吭声的景澜突然起身拱手一礼,“皇上,微臣有个小故事,愿给皇上与诸位凑个趣。” “哦?”夏期眼神一亮,“景卿文思斐然,政见灼然,不想还会说故事。” 左丞相谭瑛捋须笑道:“即便是故事,景相说出来的,也一定见地独到,发人深省。” 景澜谦虚道:“皇上与诸位见笑,是臣家中一件小事,不知该当如何,特来请教。” 夏期趣味更浓,“说来听听。” 景澜又一拱手,“臣曾出外游玩,于郊野得了只狼崽,虽知狼崽养不熟,可那时它年幼,通体雪白漂亮可爱,便带回府豢养起来。臣闲暇时常与它玩耍逗趣,它仿佛亦通人性,给臣添了不少欢乐。但……”景澜微露无奈,低头一指肚子,“婚后有了胎儿,恐怕冲撞,便将银狼移于 分卷阅读34 - 分卷阅读34 - 分卷阅读35 开国右相是我妻 作者:墨玉飞蝗 分卷阅读35 开国右相是我妻 作者:墨玉飞蝗 分卷阅读35 旁边小院,微臣与他玩耍得少了些,但仍会隔三差五去看它,饮食供养上也让下人更加用心。谁料银狼却因此怀恨,起先不理微臣,后来竟有几次露出野性,差点抓伤微臣,再后来,它竟冲出小院袭击微臣。”景澜一脸忧虑,“微臣到底与它有些感情,本不愿计较,但恐腹中胎儿受了伤害,因此十分苦恼。” 景澜的故事,众人起先都认认真真地听,听着听着便各怀心事,面色各异起来。 夏期仍是兴致勃勃,左相谭瑛笑得高深莫测,对面三王表情或尴尬或紧张或故作淡定,其他朝臣和皇亲渐收住笑容,一脸谨慎,更有沉不住气者,时不时往三王的位置上瞟几眼。 谭瑛首先道:“景相,虽然那银狼是你的爱宠,但本相还得直言一句:狼子野心,不得不防。为你身体康健,为家宅安稳,还是早早地丢掉吧。” 刑部尚书附议,“不错。这就似东郭先生与狼,狼崽怎知你的好心?景相还苦恼犹豫什么?豢养狼崽,无异于玩火自焚。” “景卿的心情,朕亦十分了解。”夏期开口,众人皆往御座上看去,“毕竟曾经有过一段快乐的时光,感情深厚,难以割舍。”夏期面色沉重,仿佛景澜的故事也是他自己的故事,仿佛他也要做一个艰难的决定,“然而正如几位爱卿所言,它先不仁,你便不算不义。你若一味放任,只会自身难保。如谭卿所言,景卿的故事,果真发人深省。豢养宠物如此,治国亦是如此,比方说……” 原本和睦喜庆的御宴顿时鸦雀无声,众人不约而同放下碗筷杯盏,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深秋的阴寒飘来,满座宁静肃杀。 一名禁军卫疾奔而来,双手捧信跪在御案下,“启禀皇上,宁州急报。” 众人脸色瞬息万变,景澜执起酒杯浅酌一口,唇边露出薄笑。 宁州,乃大齐东北边塞重镇,抚远王蔡易封地。 夏期虎眸微眯,“念。” 禁军卫拆开信件,“监察史与宁州府查得抚远王蔡易受封两年内私扣军饷、赋税四千余两,更鱼肉百姓,欲入王府调查。抚远王蔡易闭门拒查,当夜率亲兵一千秘密出城向北,与乌兹国三王子碰面,九月二十九日黎明,抚远王蔡易留在宁州内外的亲兵蠢蠢欲动。” 众人的心砰砰直跳,夏期似乎并不意外,冷笑道:“抚远王称病不赴朕的寿宴,朕还当他真是病得起不了床,颇为忧虑。原来是通敌卖国,造反谋逆去了!当真狼子野心!” 猛地一拍御案,龙颜大怒,众人离席跪倒。 又一禁军卫奔上殿来,“皇上!宁州急报!” “念!” “是!”打开信件,“抚远王亲兵与宁州守军对峙至昨日正午,抚远王麾下李茂将军率部投降,四千亲兵尽归宁州守军。宁州知州至边境出使乌兹国,乌兹国三王子已在午后将抚远王及其一千亲兵扣押,交予宁州守军,向皇上示好。抚远王蔡易已在押解赴京途中,听候皇上发落。” “做得好。”夏期淡淡道,仿佛此事他早已料到,无需意外和高兴。 虎眸一扫满地跪着的人,“景卿,你的故事刚刚讲完,就有人迫不及待地为朕演了一遍,此份寿礼,当真惊且喜。现在朕来教你,如果做决定。” 景澜垂首道:“微臣洗耳恭听。” “拟旨,将抚远王贬为庶人,抄其王府,家眷入宁州府大牢,待蔡易入京定罪后,再行定夺。” 景澜微笑,“皇上圣明,臣受益匪浅。” 群臣叩首:“皇上圣明!” 谭瑛于队列中道:“顺宁王也称病告假,顺宁王一向与抚远王,不,与蔡易交好,难道……” 景澜道:“凡事要讲证据,谭相此言似乎不妥。” 谭瑛故作一惊,“是,本相失言了。” 夏期沉吟道:“顺宁王战功卓著,旧伤不少,如今年龄渐长,身体有病,亦在情理之中。” 景澜浅笑着往其余三王坐着的地方一瞥,“安平王与顺宁王亦走得近,顺宁王果真身体不适么?上上个月微臣出巡青州,顺宁王殿下看来……很是精神矍铄。” 安平王大惊,向前几步跪在夏期案下,“启禀皇上,臣与顺宁王自从各自入封地后,来往便很少了,因此不知、不知顺宁王身体究竟如何。” 夏期点点头。 “哦,”景澜状似恍然大悟,一脸温润,“那么,也请安平王保重身体,不该做的事还是别做了。” 安平王神色微变,不得已说了句“多谢景相关心”便退在一旁。 夏期面露无奈,叹息道:“顺宁王一向勤恳,如今身体有病,还时时操心军国大事,朕甚感动,亦不免为他担忧。因此时长嘱咐他,少操劳,多享乐。今日安平王等在此,朕也如是对你们说。” 安平王、忠义王、镇川王起身谢恩。 忠义王想了想,上前一步,“启禀皇上,臣年迈体衰,实不堪藩王大任,有负皇上恩典。今愿归隐,过些偷懒安逸的日子,望皇上恩准。” 夏期一愣,众文武大臣更一脸诧异,忠义王……竟自请削藩? 镇川王亦出列道:“臣与忠义王一样,半生戎马,如今身体多病,疲惫不堪,无法再为皇上分忧。只愿有一宅一田,与家人共享天伦。” “哦?”夏期露出更不明白的神色,“你们这是……” 安平王垂下的面庞眉头紧蹙,忠义王与镇川王……难道与夏期商量好了自请削藩逼迫自己?这个寿宴当真乃鸿门宴,早说过称病不来,谁料顺宁王与抚远王动作更快。他们三人,始终要有一人亲入虎穴打探情况。原本计划他入京的同时,顺宁王与抚远王趁此机会首先夺取封地的完全控制权,抚远王更在边地与乌兹国合作形成威胁,他则请缨出战平叛,趁机倒戈,与顺宁王、抚远王远近呼应连成一片,天下兵权则尽归三人掌握,夏期必死无疑。 起兵的借口也早已想好,夏期登基三载无子嗣,近日来各地水患频发,可证并非天命所归。 谁料就在上个月,景澜出手制住了水患,安阳君与丽妃又纷纷传出有孕的消息。如今安阳君与丽妃都挺着肚子坐在御宴中,他虽怀疑过夏期作假,但这一借口明显不足用了。 然而起兵之事迫在眉睫耽搁不得,一旦夺了天下,理由要多少有多少。 只是没想到抚远王忒不济事,刚一动作便被夏期连根拔除。 而此时此刻,他又被逼上了绝路。 自请削藩便中了夏期的圈套;不愿削藩便是不臣之心。 安平王的心搁在嗓子眼直跳,到底……该怎么办? 一缕清风般温和明丽的声音突然传过来:“忠义王、镇川王不愿再继王衔,大齐痛失栋梁,实在令人遗憾。可能随二位王爷所愿,想 分卷阅读35 - 分卷阅读35 - 分卷阅读36 开国右相是我妻 作者:墨玉飞蝗 分卷阅读36 开国右相是我妻 作者:墨玉飞蝗 分卷阅读36 必皇上亦会高兴。如此说来,”安平王虽未抬头,却仍感到一道看来十分柔和却暗藏锋利杀机的目光射在自己身上,“安平王身体尚好,仍能为皇上效力?” 景澜一字一顿,举重若轻,安平王不禁打了个寒颤。 “臣……皇上,微臣……” 头垂得更低,他们三人谋逆,定计划拿主意的是顺宁王姜全,首先出兵的是抚远王蔡易,为何现下所有刀子都要往他身上插?若说随机应变化险为夷,百万军中他尚有自信一搏,可面对如景澜这样满肚子坏水杀人于无形的文人,却不具胜算。 夏期道:“诚如景卿所言,二王舍朕而去,朕十分不舍,然……到底要为二王的身体、意愿与家人考虑。二王之请,朕……”闭眼无奈,“准了。一应赏赐,着礼部负责。切记,定要让二王及其子孙后代,优渥富贵,享用不尽。” 忠义王与镇川王立刻下跪,感激涕零道:“谢皇上恩典。” 开国功臣武将,急流勇退乃明智之举。他二人深谙此理,如今侥幸逃过一劫,保得家宅安宁,不愁吃穿,其余什么王位天下,都乃浮云耳。 夏期又十分亲切地看向安平王,“安平王年纪轻些,自然不应退隐,如今……” 目光转向景澜,景澜立刻心领神会,道:“皇上圣明,不费吹灰之力一举平定抚远王之乱。然此事方定,或仍有乱党逍遥,或……乌兹国虚与委蛇又生变化。臣举荐安平王,率军开赴宁州,一为肃清乱军,二为镇守边地。” 安平王心中咯噔一下,景澜……葫芦里卖得什么药? “景卿所言甚是。”夏期笑着望向安平王,“朕封安平王为平北将军,明日辰时率军出征。” 安平王冷汗连连,这,一定是阴谋,一定是圈套。 这一去,必定有去无回。 私底下拳头捏得青筋暴起,他已然无路可走。 “臣……领旨。” “好!”夏期朗声笑起来,“安平王一出,朕可高枕无忧!来,喝酒!” 景澜应声端起酒杯,浅笑着一饮而尽。 落子精准。 大局,初定。 第23章 旧疾 安平王率军出征二十日后,军中哗变。 几员亲信副将深夜将其绑缚,揭发他与抚远王叛军私下勾结,更与顺宁王密信往来,大谈谋逆之事。证据确凿,安平王亦被剥了王衔,押解回京受审。 他早知这一路必出事端,日防夜防,仍是没想到竟会被共同出生入死的亲信背叛。 抚远王、安平王受审后均被抄家软禁,造反主谋姜全顺水推舟发布檄文,言景澜、谭瑛乃弄权大鳄,架空天子把持朝政,任意陷害忠臣。为大齐天下立过无数汗马功劳的抚远王与安平王就是被这两个奸相所害。为除逆臣、救天子、匡社稷,他决定起兵勤王。 景澜看了檄文一阵好笑,可当着建平帝的面,他不敢随便笑。 只因现下,手捧檄文的夏期一脸阴云,猛地将檄文掴在地上,“顺宁王果真如此胆大包天!” 早知道他会反,可那大摇大摆与他抢夺天下的自高自大之言,成功地让他怒不可遏。 “景卿,谭卿,顺宁王污蔑你二人,公然觊觎朕的皇位,该当如何?” 谭瑛肃然道:“贼子小人,不足为惧!皇上天威,他无处可逃。” 景澜颔首,“顺宁王已入瓮中,到时如何发落,听凭皇上吩咐。” 议事又过了二更,程有在家看星星看月亮,左等不见右等不见,心急如焚。连续两个多月来景澜每日最多只睡三个多时辰,就是自己体壮如牛都觉得不太够。因此也难怪,景澜的肚子一直不甚大,不太像将将八个月的样子。不过这样也好,肚子太大,景澜怕是更难熬。 正纠结着,门房来报说景澜的官轿已至门前,却并未下轿,似乎是身体不适。程有吓坏了,三步并作两步出门,轿子也到了院门口。 着急地掀开轿帘,只见景澜两手撑腰腆着肚子,斜斜靠在轿厢上,闭着眼睛一脸细汗。 “行波你怎么了?肚子疼么?” 上前把人搂紧怀里,景澜难过地握住程有的手道:“不是肚子,是腰疼。” “腰疼?”程有上下打量景澜,腰疼能疼成这个样子? “动不了了,先抱我下去。” 程有点点头,动作之间,有时牵动裂痛的后腰,景澜便咬唇忍着。到了卧室床上,虽说疼痛不减,多少是舒服多了。 刚一听说景澜身体不适程有便命人去叫大夫,此时便静静等在一旁,时而给景澜喂水擦汗。“怎么突然腰疼?” “算不得突然,”景澜苍白的脸上浮出一丝笑容,每每面对程有,他总是很高兴很安心,即使有再多痛苦和烦恼也能瞬间烟消云散,“当年于战乱中被师父救下,我才周岁,受了重伤,师父将我治好后,腰上便落了病根,但并不经常发作,”对上程有关切的目光,景澜努力露出轻松的神情,“今天议事议了一天,不是端正站着就是端正坐着,孩子又日渐长大,腰上一时负担不住,才发作的。而且在宫中时只是微有不适,想着回来歇一歇就能好,谁知半路上突然就不行了。” 程有担忧地看着他,不知该说什么好。他总觉得自己身为夫君,对景澜关心不够,景澜的好多事他也不知道。而且,他还是不明白究竟该如何关心景澜。 相府吴大夫进门,程有立刻小心地扶起景澜,方便诊治。 景澜看着吴大夫,面色微沉,他怀胎后从没让吴大夫看过诊。但如今已把人请了过来,又不可不看…… 先发制人。 景澜将自己腰伤的过程、症状和以往用过的药物说给吴大夫,吴大夫听过看过,判断发病的原因,与景澜说的基本一致。又说腰部的负担随着胎儿的长大会越来越重,尤其临产之时,更要靠腰部发力,若腰部有伤用不上力,恐怕会难产。 程有听得太阳穴一跳一跳。 怎么会这么危险? 吴大夫又说,用药恐怕与胎儿相冲,因此只可少用些补药,其他当靠食补,最最重要的便是多休息。如今距离生产之期也不甚远,修养恢复便成了当务之急。 又诊了脉,开好药,吴大夫正要走,程有却叫住他,“吴大夫,行波的产期在哪一日?” 景澜心中咯噔一下,被子里的手不由攥紧。然而程有这么问,只是想知道留给景澜修养恢复的时间还有多少,以便做计划。 吴大夫捋须,“依相爷脉象看来,产期该在明年正月中旬,十五日左右。” 四族中能生育的三族体质不同,产期早三日迟三日,都属正常。 此言一出,景澜背上冒了一层冷汗,直直盯着程有,等着他的疑虑。结果程有却只挠了挠头 分卷阅读36 - 分卷阅读36 - 分卷阅读37 开国右相是我妻 作者:墨玉飞蝗 分卷阅读37 开国右相是我妻 作者:墨玉飞蝗 分卷阅读37 ,说了声“哦”,便送吴大夫出门。 景澜蹙眉,程有这反应……日子算错了? 程有回来,又像往日那样给景澜烫脚宽衣,该喝的药喂他喝了,一起睡下。 “行波,明日能告假吗?你太累着自己了。”程有想了想又道,“不是说大局已定吗?告假一两日也可以吧。若然一直坚持,到关键处坚持不住了,岂不更糟?或者……”程有想尽办法试图说服景澜,“让那些大人来府中议事,再请他们转告皇上,可以吗?或者……如果可以,我也想帮你。我一定按你交待的办好!” 景澜心中十分温暖,靠在程有宽阔的胸膛上,“阿有心疼我,我自然知道。明日便告假吧,只是准不准,却不是我说了算。” 程有大喜,“皇上一向体恤你,想必会答应的!” 诚如程有所言,第二日一早,建平帝准了景澜三日假,还特别嘱咐他务必好生休养。程有高兴极了,立刻要求景澜再睡个回笼觉。 景澜从善如流,也确实疲累,看着床边程有俊朗的面庞,很快就进入了梦乡。 程有心中满足,他与景澜,已经许久都没有这样闲适相伴过了。 又睡了一个来时辰,醒来时觉得腰痛好些了,景澜试着下床。程有进门看到景澜穿着中衣,一手撑床,一手扶着后腰,腹间挺起孕态十足,连忙上前帮扶。 “怎么下床了?腰还疼?” “比昨天好多了,得走一走,不能总赖在床上……这味道?” 扭过头,被程有搀扶着到外间坐下,一看桌上的饭食,景澜露出心知肚明且感激的笑。 程有不好意思地挠头,“你整日都不在家,好不容易今天在,我也闲着,就……” “谢谢阿有。”景澜认真地说。 浑身的不适在这一刻消失,景澜拿起勺子舀了一勺撒着玫瑰咸菜的小米粥,放在唇边吹凉。 “咸菜是外头买的,肯定不如自己做得好。相府附近也没有卖包谷珍子的,因此换了小米粥。但茶叶蛋是我早上才制的汤,你尝尝。” 说着帮景澜剥壳,景澜笑着接过,“阿有也没用饭吧?一起吃。” 程有点点头,“用过饭我陪你散步,然后你还得去床上歇着。我又问了吴大夫,他说按摩能缓解腰痛,我以前给娘按过,你若不嫌弃,我也给你按。” 景澜失笑,“说的什么话,我最不嫌弃的人,便是阿有。” 程有憨笑着低下头,突然惊叫一声,“行波,昨晚吴大夫说你的产期在正月十五,怎么会是正月十五?十月怀胎,该在腊月初才对啊!昨晚太匆忙没细想,我再去……” “吴大夫怕是算错日子了吧。”景澜淡淡道。 “算错日子?”程有一脸不解。 景澜故作不经意地解释:“昨晚从被窝里把吴大夫叫起来,恐怕他没睡醒呢,算错日子情有可原。我曾问过秦太医,他说原本产期是在腊月初,可起初胎儿受寒营养不足,这阵子我又太忙,产期得拖一拖,到腊月底再生,对孩子好些。” “这……”程有不明所以,产期也能拖吗?不过子褚真人都拖了大半年,可行波又没辟谷,这样也行? “都怪我不好,一直没让这小家伙安稳。”景澜一手捧住肚子,白色中衣被撑起的地方显得更加圆隆饱满,头发未束,更添温柔。面露虚弱与慵懒的模样让人心神荡漾,心生怜惜。 “别、别这么说。”程有下意识握住他的手,认真道,“你、你……” “你”了半天,程有急得一脸尴尬。景澜明知腰有旧疾还为他怀胎,几个月来承受各样辛苦没有半句怨言,对他这样那样的好自不必赘述。他感激,他感动,他心疼,可他就是不知道该怎么说,才能让景澜明白。 然而景澜反握住他的手,笑道:“阿有想说的我都懂。” 程有惊讶地看着他,景澜道:“夫妻之间,心意相通。” 程有不明就里。按说应该是这样的,但为什么景澜能知道他心中想什么,他却不知道景澜的想法呢?但景澜现在看起来很高兴,吃东西吃得开心幸福,坐下时肚子又显得更大些,说明孩子健壮。这样他也就满足了。他会努力,让景澜和孩子过得好。 当朝右相能在此时告假三天,实在是建平帝体恤施恩,只因他深知景澜怀胎七月又日夜操劳之苦。而说起这些苦处,他又都比景澜更甚。 一则神龙族怀胎之苦乃三族中最重;二则造反反的是他,天下再不会有谁比他更操心;三则景澜即便辛苦,尚有家人爱人陪伴在侧,而他…… 夜幕已深,夏期坐在床边,丝毫没有睡意。 下午入青州的密探归来,复命的本应是负责此事的赵晟,结果他……他心中一别扭,便下旨换人前来,也不知赵晟作何感想。但,管他作何感想呢。 低头看着龙袍下日益隆起,给了他许多折磨的肚子,赵晟该做的已经做完,今后他与此人断不会有任何瓜葛。 第24章 夜探 月朗星稀。 雄伟的皇城敛去白日的厚重奢华,肃穆而沉静。 碧瓦飞甍的天子寝宫兴安殿外,禁军钦卫立得笔直,巡逻队列时而经过,太监宫俾打着十二分精神,随时等候天子传唤。 近几个月来,太监宫俾私底下议论纷纷:从前建平帝固然天威深重,但对下人们很是体恤。但最近,天子总无缘无故地发火。他们不断反省,可一再小心翼翼也不见天子性情好转,拍案怒吼摔茶杯的情况更是愈演愈烈。 譬如此刻早过了就寝的时辰,建平帝仍是没睡,还将下人全部赶出殿外。太监首领刘喜公公斗胆劝了两次,都被骂了个屁滚尿流,他们只好安分地守着,不吭声不敢动。 树梢微动,一层阴影铺上房顶,人影压低,渐与夜色融为一体。 利落的身手使他在层层守卫中来去自如,更大胆地掀开兴安殿顶一片砖瓦。 暖黄的光从缝隙中穿过,正可看到龙床旁背对他的明黄色高大身影。 依旧是那个身影,依旧遥不可及,又带着寂寞。 天子正在宽衣,看来是要就寝。可为何……无人服侍? 这半年来,赵晟心中满是疑问。经过一场牢狱之灾与凶险的青州之行,他终于圆满解答了疑问,于是今夜,他要大胆一寻对方的答案。 夏期缓缓宽掉腰带与龙袍,露出明黄色夹衫,来到挺起的肚子上正要解带的双手突然一顿,转身行至床头摸了个东西,随手往屋顶一抛。 锋利的匕首极快极巧地穿过瓦片缝隙,直击赵晟面门。他身体一倾将将避过,而殿外守卫却被惊动,纷纷拔刀贴上寝宫门窗等夏期吩咐。 惊动禁军卫,今夜就白来了。今夜……有些话他一定要说,有些 分卷阅读37 - 分卷阅读37 - 分卷阅读38 开国右相是我妻 作者:墨玉飞蝗 分卷阅读38 开国右相是我妻 作者:墨玉飞蝗 分卷阅读38 话也一定要听到! 运气出拳,将屋顶砸了个大豁口,赵晟纵身向下。 “皇上!”门外喊了起来。 夏期抽出墙上佩剑,正要叫人抓刺客,转身一看来人身形,心中一滞。 虽然他穿着夜行衣蒙着脸,但是……夏期自己都不愿相信,为何他会一眼认出这个人? “滚出去!” 禁军卫们被骂得狗血喷头又莫名其妙,只好退下,又不敢退远,提心吊胆地听着殿内动静。 夏期横剑一削,赵晟翻身一躲,低头,单膝跪下。 “惊扰皇上,臣罪该万死。” 仓促间他并未发现夏期身形的变化,夏期心中一瞬间涌上来的复杂情绪更非赵晟所能理解。 恼羞成怒,夏期抬剑便刺,不料赵晟竟不闪不避,被切金断玉、削铁如泥的帝王龙影剑直直刺入肩头。赵晟闷哼一声,右肩一歪,仍坚持跪着。 夏期又惊又怒,“你……” 赵晟唇角露出苦笑,“无论皇上要如何对臣,臣都绝无怨言,甘之如饴。” 抬起头,他只想看一眼那张朝思暮想的面孔,不料目光却停在中途——象征天子地位的明黄色夹衣在腹部被高高撑起,竟是……怀胎之状?! 夏期面上浮出一丝惊慌,他怀孕之事知情者甚少,何况他宁愿被天下人知道,却唯独不愿被眼前这人知道。抽手拔剑转过身去,赵晟猝不及防,捂着肩头窝下身子。 这一刺入肉极深,猛然拔剑,鲜血喷涌而出,很快便染红了兴安殿的地板。夏期收剑入鞘,负手而立,余光瞥到身后蔓延的血迹,心中居然有些不舍。 他被这念头吓到了,拂袖吼道:“立刻滚出殿外,朕饶你不死。” 赵晟扶着伤口起身,点了肩周要穴站定。 夏期冷声道:“还不快滚?” 赵晟吸了口气,直视帝王挺拔的背影,低声问:“皇上腹中的孩子可是……” “大胆!”夏期羞愤,拳头咯咯作响,“再要胡言,立刻拖出去斩!” 赵晟苦笑,“臣说过,无论皇上如何对待,臣甘之如饴。只是皇上若要赐死,请等青州事毕后……” “笑话。”夏期冷笑,“你当大齐再无可用之人?” 赵晟垂下头,“臣只是不敢有付皇上所托,不敢在未为皇上分忧之前先死。” 夏期顿住,目光一暗,看了看隆起的腹部,略无奈,“你要做的已经做完,退下吧。” 赵晟再次单膝跪下,“请皇上准许臣今夜服侍在侧。” “你……” “皇上。”赵晟笃声道,“臣往日沉默寡言,只因不善言辞,怕说得不好不对,惹皇上生气。但……到底还是让皇上生气了。这几个月来臣想了许多,决定日后对皇上当实言相告,言无不尽,就算不对不好,皇上怪罪,臣亦不悔。” 夏期蹙眉,“你究竟想说什么?” 望着那始终不转向他的身影,那腹中地一定是他的孩子,否则夏期断然不会如此躲闪。 拾起来前横下的心,赵晟道:“皇上,臣有幸担任禁军钦卫副统领与兴安殿内侍,惶恐不已,一心只愿护皇上周全,服侍皇上顺心。与皇上分离的这些日子,臣无时无刻不在思念皇上,臣知道这罪无可赦,但心之所向……” “住口!”夏期终于忍不住怒气转过身来,再次抽出龙影剑,指向赵晟眉心,“滚出去!否则朕斩了你!” 太放肆了,平日竟没看出他是如此放浪之人。 可想他在行伍中就曾阅人无数,也难怪。 那么现下,他是将自己当做与军中那些人一样的了? 夏期怒极,手起剑落,赵晟突然伸手握住剑身站起。 鲜血顺着指缝淌下,赵晟丝毫不觉,反而步步紧逼向前。夏期欲收剑,不料那家伙却握得死紧,剑锋缓缓割裂皮肤的痛楚,一瞬之间他仿佛也能体会。 失神间手松了些许,赵晟已抱住他的腰贴了上去,冷峻的双目露出迷惘与庆幸,嘴唇微动,“皇上,臣……爱你。” 活在世上三十五载,拥有了天下至高无上的地位与权势,却是第一次听到有人对他说爱。 内心不受控制地一震,赵晟的唇紧跟着附了上来。 前方是唇齿交换的温热,背后是赵晟的血沾透衣衫的湿热,身前肚子被挤压,胎儿动了起来,胸口则是各种情绪争相缠绕,呼吸困难。 赵晟情动已久,夏期孕中的身体长时间得不到抚慰,如今一被撩拨便如江水决堤。隆起的腹底很快贴上了两人的挺起之物。 帝王威严已失,若再如小女儿一般推拒嘶喊,则更是丢脸。 何况这几个月来,他也曾确有数次,一边回忆着与赵晟云雨的情景,一边挺着肚子自我抚慰。 赵晟乃他亲封的内侍,如今不过履行职责。心念一转,夏期索性扣上赵晟脑顶,唇间撕咬起来。一时间气势更压过了赵晟。 毕竟赵晟身负外伤,虽点穴止血但未及医治,疼痛不已。在夏期的主动中,赵晟连连后退,夏期似有不满,亲完摸完后将他一推,“如此不济,回去疗伤吧。” 赵晟道:“皇上过虑了。” 随即脱掉上衣,夏期这才发现,他除了方才肩头手掌被自己造成的剑伤外,腰间竟也缠着厚厚的绷带,想必是在青州与人动了手。 赵晟随手将上衣撕了,两块布分别裹住肩头和手掌,再次看向夏期。 夏期下巴一点他腰间,淡淡问:“伤势如何?” 赵晟亦淡淡道:“谢皇上关心,已无大碍。” 夏期转身坐回龙床上,这样的姿势,肚子显得犹大。 腹中踢打未止,想安抚安抚,却因赵晟正直直看着他,不愿做出那样的行动。若然等下再……不知这小家伙还能不能受得住。 但此前秦太医曾委婉暗示,孕中适当房事有益。可赵晟夜探兴安殿已是无视帝王之威,再随随便便遂了他的心意,他一定恃宠而骄得寸进尺,更何况大着肚子与他……该是十分不便,自己的脸面往哪儿搁? 夏期心中百转千回,赵晟惶然不知,只顾向床边走去,夏期突然道:“今夜之后,朕还要将你打入大牢,你依旧情愿么?” 赵晟嘴角微弯,“能与皇上片刻相处,臣死且无憾,何况牢狱之灾。”倾身上前,缓缓宽掉明黄衣衫,露出已有变化并更加诱人的躯体,手触上腹间的隆起,赵晟的动作百般小心千般留意。 夏期的身体到底比以更柔软,进入十分顺利,律动之间,一派意乱情迷。 结束后,赵晟很自觉地没有多留,站在床下穿衣。 夏期闭眼靠在床头,感受着腹中胎儿轻微的踢打,此时此刻,竟有了几个月来从未有过的满足与安心。 赵晟穿戴完毕,跪下道:“临行前,臣……还有 分卷阅读38 - 分卷阅读38 - 分卷阅读39 开国右相是我妻 作者:墨玉飞蝗 分卷阅读39 开国右相是我妻 作者:墨玉飞蝗 分卷阅读39 一事。” 夏期次课终于将手搭在锦被被撑高的地方,道:“此乃朕一人之子,与旁人无任何关碍。” 赵晟的拳头紧了紧,再不言语,起身扭头,大步走出兴安殿。 殿外仍在戒备的侍卫、宫人们看着突然从门里走出的、一身夜行衣、又浑身是伤的禁军钦卫副统领赵晟,大震大惊大疑。 刘喜更是惊得连白胡子都颤起来,赵晟径直走向他,低声说了句话。 刘喜一愣,联想起几个月前极其相似的场景,联想起方才巨大而诡异的响动,懂了。 他扯着尖细的嗓子喊起来:“来人呐!皇上有旨,将禁军钦卫副统领赵晟,押入天牢!” 赵晟从容就缚,夏期在殿内听得一清二楚。 掌下的弧度越来越大,这胎儿除了为大齐子嗣之始,还代表着什么,他也不明白了。 第25章 胎气 第二日下了雨,深秋寒凉,虽然在赵晟被带走后,刘喜立刻叫了几个身手好又稳重的侍卫上到兴安殿修补屋顶,夏期还是受了风,染了风寒。 身体不适,但夏期乃勤勉君王,从未有过不朝的记录,便拖着疲惫的龙体在朝堂上坐了许久。下朝后秦太医来请脉,才得知不只是风寒,更起了低烧。 用药完毕卧床休息,夏期感觉身体轻便些了便披着绒毛大氅下床。看了一时奏章,怀孕的关系使他不能久坐,便又起身走到窗户旁边看雨。 他少有文人观景揽物的雅兴,可此时意随心动,看着殿外阶下淌着的雨水,雨水上漂浮的落叶,突然有些伤感。 腹部似乎更重了,低头看去,上衣紧了些。一夜之间,竟有如此变化? “来人。” 刘喜立刻进殿,见夏期站在窗口便一叠声地喊,“哎呀皇上您怎么起来了?再回床上歇歇吧,您现在的身子可……”一瞥龙颜,“可大意不得。奴才扶您回床上去。” 夏期抬手制止,“景澜是回府了,还是在文心阁?” 刘喜道:“景大人原本告假三日,但今日说身体好多了,便立刻来上朝,此刻也没回府,正在文心阁中。景大人可真是个好官!” 刘喜说得高兴,惊觉失言议论朝臣,立刻住嘴,又看了看夏期的神色。 夏期并未怪罪,道:“既然如此,传他过来。” “是。” 不多时景澜到了,夏期抬眼一看,往日绛红色官服穿在他身上甚是端方严谨,如今因为腹间隆起,添了几分随意与温柔。乌纱之下的面庞虽略有虚弱,但五官精致,神采出众。若说喜欢,也该喜欢这样的人,怎能…… 夏期从未用如此眼神盯着人不放过,景澜一边疑惑一边行礼,夏期终于回过神来,“爱卿身子重,又是病初愈,免了。” “谢皇上。”景澜垂首立在一旁,“也请皇上保重龙体,如此大齐才有指望。” 夏期点了点头,“今日趁病偷闲,爱卿与朕对弈几局。” 景澜躬身,“臣遵旨。” 刘喜立刻摆上棋盘棋子并粥水点心,君臣二人各坐一端。景澜棋艺自是高过夏期,然而毕竟是陪帝王开心,其中分寸当小心把握。 夏期自怀孕后便有胎水过多之症,秦太医虽百般调理,但效果不佳。景澜听说胎水过多会引起许多不适,最明显的就是腹大沉隆,易病易乏。自己也怀着孕,深知其中之苦,想到夏期比自己更累更苦,不免生出同病相怜之感。 就如此刻,他挺着月份尚小却与自己仿佛的肚子,又生着病,肩负着天下重任,又……昨夜赵晟夜探兴安殿后再次被关入大牢的事景澜已有所闻:即便是天之骄子,一朝帝王,仍会为情所困。 景澜斟酌道:“如今一切尽在皇上掌握,又有一众能人贤臣辅佐,微臣还请皇上万勿忧虑。” 夏期戏言:“能人贤臣?爱卿这是自卖自夸?” “微臣惶恐。” 景澜欲起身,夏期抬手示意他坐,“玩笑罢了。” 正当此时,刘喜突然慌张地踏进殿来跪倒,“启禀皇上,赵晟、赵统领他……” 夏期神色一凛,虎眸眯起,“他怎么了?” 刘喜垂着头,痛心疾首道:“他、他从牢中逃了!” “大胆!”夏期一拍棋盘猛地站起,肚子被桌面一顶,一阵闷痛。 他忍着痛拂袖,“立刻派人把他给朕抓回来!去他住处,不……直接去南城门!” “……是!” 刘喜屁滚尿流爬出门,景澜也已跪倒,“皇上息怒。赵统领……或许事出有因。” “什么事出有因!他不过……”夏期气得面色青白,咬牙切齿,肚子痛得更厉害了。 赵晟……他居然敢骗他!居然敢如此不把他放在眼里! “哼!等抓他回来,朕绝对不会轻饶他!”夏期一甩袖子坐下,嘴唇发抖,搁在桌子底下的手按着下腹,隐忍着。 “皇上三思!”景澜看得出,夏期是真动气了。“赵统领一向得皇上信任,先后委以重任,此次入青州更是身范险境。微臣手下薛沐风言道,赵统领曾数次接近顺宁王,欲探其虚实,趁机暗杀。其中一次被顺宁王手下高手围困,差点性命不保,后艰难突围。虽未取顺宁王性命,但仍伤了他!” 夏期面无表情,半晌后冷冷道:“有勇无谋。若朕只要顺宁王性命,还需等到今日?” “皇上深谋远虑,赵统领一时无法参透,情有可原。但此番对皇上的拳拳之心……” “够了!”夏期不悦地制止。景澜越说,他越是想起昨夜赵晟如何向他倾诉爱意,如此肆意妄为,处处惹怒他,这还叫爱意? 不久刘喜回来复命,“皇、皇上,大内侍卫追至南城门,守门士兵说一刻钟前赵统领手持皇上令牌,出、出城去了……” “那就叫人出城去追!” “皇上三思!”景澜再次进言,“赵统领出南城门,必往青州方向。如今顺宁王已占了几个小城,皇上的密探随行期间,再有赵统领迎面而下一路布置,实乃上上之举。” 夏期顿住,这个道理他明白。 顺宁王发布檄文后就打着勤王的旗号起兵往京城来,为了放长线钓大鱼,一举将其势力挖干净,夏期一路放水,让顺宁王吃了不少甜头,沿路百姓也得以免受重灾。 原本计划就是将青州的密探分为两拨,一路紧随顺宁王,一路在上京的沿线布置。本欲过几日各处稳妥些再派沿路布置的人出去,谁料赵晟竟然先跑了。 大概……他昨晚就是知道自己不会再用他,才假意答应关押。 太放肆了。 腹中越来越强的疼痛昭示着帝王的怒意,然而他深知景澜说得对,亦深知愤怒之时不宜决断。何况赵晟出了城定然一路飞奔,自己花大量人力抓 分卷阅读39 - 分卷阅读39 - 分卷阅读40 开国右相是我妻 作者:墨玉飞蝗 分卷阅读40 开国右相是我妻 作者:墨玉飞蝗 分卷阅读40 他回来,除了关起来又能怎样? 然而不能放任他一次次触感天威。 夏期按着肚子,吸了口气道:“依景卿之言,不要追了。权且记下这次,若再有冒犯,朕会要了他的脑袋。” 刘喜松了口气,景澜亦松了口气。可两人这气松了没多久,就又提了起来—— 腹痛到底是忍不住了,一向强势的帝王呻/吟出声,让他更没想到的是,掌下竟然变硬了!是他使力太大了么?! “呃啊……”疼痛让他无法直起腰来,夏期伏在棋盘上,一身冷汗。 景澜抬头,瞥见夏期脚下滴出血水,大惊:“快传秦太医!快!” 刘喜去宣太医,景澜扶住夏期,大胆伸手一探腹部,已是滑胎之相。他虽是头胎,但有时与程有一起翻翻书,到底比夏期知识丰富。 “皇上请忍耐,切莫用力,否则……” 夏期亦知道情况危急,忍痛松开按着腹部的手,抓住棋盘边缘,挺着肚子呼吸。 下身鲜红越滴越多,景澜急得满头大汗,“皇上,臣扶您去床上。” 夏期点头,在景澜的搀扶下艰难起身,每走一步肚子仿佛就往下坠几分。这疼痛……生产之时就是如此疼痛吗?亦或者比这更痛? 景澜亦身体不便,加之腰伤复发,扶着夏期躺好便又出汗又喘息。好在秦庸自夏期怀孕后便日日在太医院待命,很快就到了。秦庸保胎,恐怕刘喜一人照应不过来,景澜便扶着腰站在一旁,随时打个下手。 到底有惊无险,胎儿保住了。夏期摸着恢复柔软的腹部,心有余悸,脸色却比方才更加难看。 赵晟啊赵晟,你说爱朕,就是这样爱的? 一日之间险情纵生,景澜坐在回府的官轿里,唏嘘感慨。 下午见夏期疼痛难耐,又见了秦太医保胎施针的过程,弄得他肚子也跟着隐隐作痛。到了府门外,轿帘掀开,见程有打着把伞站在那里张望,景澜心一动,立刻肚子不疼,腰也不酸了。吩咐落轿,程有小跑过来,景澜作势要下去,程有拦住他,憨笑道:“我就看看你什么时候回来。”挠挠头,“雨大,你跟轿子进去吧。” “坐得难受,该走走了。就这一截路,没什么。” 景澜笑着回应,握起程有的手一撑,躲到他的雨伞下面。 程有便牵着他的手一同入府。下人们早就习以为常,唯独程有还会为这样的时刻心中翻起涟漪。 花厅中很快摆上饭菜,景澜四处看看,“沐风又不在?” 程有点点头,“说是找到地方了,这就去了。” “果真是有了更重要的人。”景澜故意叹气,“这次回来除了说正事外,就没见过人影。” 程有斟酌着道:“薛兄弟不善言谈,但……是性情中人。” 景澜吃下程有特意为他煮的茶叶蛋,“那是自然。” 薛沐风从青州回来后,立刻前往如想阁,谁料迎接他的竟是人去楼空的景象。找找不到,问了其他人都说不知,薛沐风人生中第一次慌了。 如果沉璧就这样不声不响地消失,他,他…… 为什么他要离开?为什么他要离开却不告诉自己一声? 是了,想必那次他来相府就是为了此事,可自己当时竟没想到事情的严重! 薛沐风又悔又慌又急,突然浮光出现,偷偷告诉他只有东家才知道沉璧的下落。 薛沐风立刻去找陆斌,原打算他若不说,就算威逼拷打也要让他开口,谁料陆斌还算痛快,只微一犹豫思索便说了沉璧所在。薛沐风转身要走,陆斌不经意笑道:“沉璧如今身怀我大哥的骨肉,薛大人就算找到了人,又能怎样?” 薛沐风震惊,扭过头双目血红。陆斌忙道:“薛大人息怒,沉璧是自愿的,不信你大可去问他。哦对了,我看着相爷的面子才跟薛大人说实话,薛大人可千万保密,别让我大哥知道。否则,我可吃不了兜着走。” 第26章 雨中 薛沐风任凭雨水浇淋,上马一路狂奔。到地方已是傍晚,望着黑瓦白墙的院落,想着那人近日的遭遇,想着那人就在里面,薛沐风竟有些紧张。 他若发脾气,或干脆不见,怎么办? 小心跳墙而入,院落不大,一眼便看见了要找的人。 与从前纱缎丝绸、长发披散的装扮不同,他穿着青色布衫,头发半束,像个书生,坐在长廊下,与另外两人凑在一起,似乎在下棋。可桌上摆的却不是棋子,而是些形状各异的木头块。 薛沐风看不懂,也无需看懂。他只看向他要找的人,缓缓走过去。 今日秋雨,沉璧、穆审言、李直三人用过晚饭,一时兴起,便来廊上赏雨。为解闷,穆审言拿出自己的宝贝。沉璧看着那些奇形怪状的木条木块,起初亦与薛沐风一样不解。后来才知道,这叫“行兵棋”,是穆审言发明的,模拟两军交战,规则略显复杂却趣味无穷。原本只是在纸上写写画画,遇上李直后,木匠大哥轻而易举便做出了实物。 沉璧立刻学起来,很快便玩得不亦乐乎。 无意间抬头,见雨中一人走来,先是吓了一跳,定睛再看,脸上瞬时变色。 “沉璧你怎么了?” 穆审言与李直发现他突然不笑也不动,心生奇怪,回过头,也看到了薛沐风。 薛沐风脚步一顿,接着更快上前。沉璧抓紧衣服,想躲,却知道躲不掉。 薛沐风为何会找到这里?自己这样的身子,被他看到该如何?他来又是为了什么?若然只是来看看,那么来与不来又有何不同?可若然不是…… 呵,怎么可能有其他。 薛沐风已至三人身边,李直最是纳闷,张口欲问,穆审言立刻一拉他,又一使眼色,拖着人走掉。李直更纳闷,奇怪地看着穆审言,穆审言边走边凑近低声道:“他们俩认识。” 李直恍然大悟。 趁着起身的空当,薛沐风发现他二人都挺着肚子,且跟景澜差不多大。目光不由自主地往沉璧腹上看,可惜沉璧衣衫宽大,看不真切。 沉璧感受到那两道目光,更是尴尬,没想到几个月没见,他俩竟生疏至此。 果然一步迈出,便永远无法回转吗? “你……”薛沐风很无奈,他只发了疯一般要找到这个人,却忘了想找到人时说什么。酝酿了半天,只得黑着脸道,“你可好?” 沉璧垂着头,犹豫半晌,点点头。 “主人说……你上回找我。” “都过去了,没什么要紧事。” “你……为何在此?” 沉璧沉默,想了想道:“你又为何能找到这里?” 薛沐风道:“我去找了陆斌,他告诉我……” “既然如此你还问我?!”沉璧拔高声调,是的, 分卷阅读40 - 分卷阅读40 - 分卷阅读41 开国右相是我妻 作者:墨玉飞蝗 分卷阅读41 开国右相是我妻 作者:墨玉飞蝗 分卷阅读41 这完全是他自己的决定,怪不得薛沐风,更何况薛沐风与他根本没有任何承诺,但是他……他总是不受控制地跟薛沐风发脾气,不受控制地想要跟他喊叫哭闹,不受控制地想把他狠狠揍一顿。 他知道他没有那样的资格,惊觉失言说了不该说的话,便又无比失望,起身离去。 “你别走!” 薛沐风快步绕过桌子拦住他,一手扣住他细瘦的手腕,也看清了他的肚子,没什么大变化,但与从前柳枝般的瘦腰相比,确结实了些。 那人的呼吸扑面而来,沉璧身体微抖,坚决低头,却看到了他身上穿的是上回买的蓝衣,银光剑上依旧挂着那块玉佩。 深秋了,只穿着这个不冷吗?在雨里淋得落汤鸡似的,不难受吗? 雨声风声适时地更大,一片雨吹进廊内,薛沐风顺势站在外侧,双手护住沉璧。沉璧心中一颤,难过地闭上眼睛,叹气道:“回我屋里换身衣服,当心着凉。” 沉璧有些畏寒,屋里已烧上了暖炉,一推门便有融融暖意。 薛沐风站在角落里脱下湿衣,沉璧兑了盆温水,拿手巾给他擦身。薛沐风示意自己来,沉璧淡淡道:“自己擦不方便也不舒服,我来吧。” 温热的手巾覆上冰冷的躯体,浓浓的舒适袭来,薛沐风仿佛回到了当年被景澜从沐雨河上救起,扔进桶里洗热水澡的时候。 沉璧修长白皙的指节缓缓划过武人古铜色的坚实臂膀、胸膛、腰腹,薛沐风思及此,心中微有紧张,双手尴尬地放在身侧,时而握拳,时而张开。 沉璧欲弯腰给他擦腿,薛沐风扛不住了,拉起他的手,“剩下我来,够得着。” 近在咫尺的脸泛着尴尬的红,沉璧将手巾塞到薛沐风手里,转身,“先给你找身我的衣服。”回头一瞥薛沐风腰下,“那里也脱了,那里最是重要。” 薛沐风脸色烧红。 匆匆擦完身,裹上沉璧的衣服,虽略显短小,但上面有属于沉璧的味道,又与他在如想阁时的味道不同,让薛沐风很安心。 二人沉默坐了一时,突然敲门声响,“沉璧,是我。” 沉璧明显松了口气,起身开门。穆审言端着托盘站在那里,完全没有要往屋里看的意思,“你的药。我叫李直在厨房那边拖着他们,你尽管放心。” 沉璧感激道:“多谢。” 穆审言走了,沉璧把药放在桌上,薛沐风道:“有人监视你们?” “并非监视。但此间下人都是东家老爷的人,我们平日的举动,他们自然会报上去。不让他们知道你来,只为少点麻烦。” 药碗摆了三个,还有几粒药丸,沉璧眉头皱也不皱一下,一一喝掉吃掉,又从旁边柜子里取了两颗蜜饯塞进嘴里。 薛沐风蹙眉,“这是什么药?” 沉璧垂下头,“安胎的。” “这么多?主人每次只用一碗。” 沉璧脸色暗淡,“我出身不同,药自然也不同。”那样的身体不易怀胎,即便侥幸怀上也坐胎不稳,常有滑胎之险。陆冉为了保他这一胎,简直把他养成了药罐子。 薛沐风原本是怕有人借药加害于他,不想又提起他的伤心事,心中暗骂自己多嘴。 又沉默了一阵,沉璧突然道:“薛沐风,今日是你我最后一次相见,以后你别来了。” 薛沐风震惊地抬起头。 沉璧将为陆冉怀胎的前因后果讲了一遍,又道:“我已打算好了,孩子出生后就离开京城,另外谋划个生计。希望是儿子吧,生了女儿,该跟着我受罪了。” “你……真要离开京城?” 沉璧苦笑,“我在京城到底也算是个名人,如今不干这行了,继续留在这,不过图添笑柄,受人唾骂。” “不会的,我……” “薛沐风,我已选了这条路,你就让我安安心心地过吧。”看着那人欲言又止却始终做不了决定的神色,沉璧笑了,“能认识你,我很高兴。”起身打开柜子,“这里实在不方便留你,现下雨小了,我给你一件蓑衣,就此别过吧。” “你……”薛沐风跟着站起来。 “我不再是如想阁的那个我了,因此也没理由与你这样下去。” 给了他足足三年的时间,再木讷的人也该有所打算。其实最近以来,他已经明白了薛沐风心中所虑,不过是犹豫二字。既然如此,他宁可挥剑断情,一了百了。 有一分犹豫,他都不要,也要不起。 蓑衣交到手上,沉璧道:“薛沐风,后会无期了。” 薛沐风垂头看着手上的东西,他觉得事情不应该是这样的,他觉得自己应该有很多话要说,很多事要做,可他不知道到底该怎么做。眼前的沉璧似乎跟从前又不一样了,那么冷酷,那么决绝。好像心里什么都装不下。 对于沉璧,他希望的是他不再做小倌,随便做些什么别的,只要是正经营生都好。他会帮他,照顾他,与他一起吃喝玩乐。等到时机成熟,像……景澜与程有那样也好。 但他不想惹沉璧生气,所以他怎么说,自己就怎么做,一如此刻。 “我……无需蓑衣。你好好保重。” 到墙角拾起自己的湿衣,薛沐风走出门外,一个纵身便消失不见,仿佛夜鹰隐藏于夜幕雨帘。 沉璧傻傻地看着雨,任雨水冲进屋里,任打开的房门被风刮着前后摇摆,无知无觉。 第二日早饭时不见沉璧,穆审言去敲门,沉璧说自己睡得晚,要再睡一时不去吃了。穆审言便不再打扰。用饭时,李直一直对昨晚突然出现的沉璧的熟人很感兴趣,数次旁敲侧击,想打听点消息。穆审言无奈,给李直嘴里塞了个鸡蛋,道:“我与你一样,什么都不知道。但据我猜测,那人应是景右相府上的薛大人。” 李直吃着鸡蛋不便发声,便睁大眼以示震惊。 穆审言扑哧一笑,接着道:“坊间传言,沉璧与薛大人有情。” 李直双眼瞪得更大。 穆审言笑得露了牙,倒也风流倜傥,“谁知道呢。别人隐私,我们不该问。快吃吧。” 刚拎了两个大包袱抖了一抖就又收了回去,李直很不满,知道穆审言是故意的。因此不再理他,只顾闷头吃饭。 不想到了午饭时沉璧又没来,穆审言再去敲门,半天不得应答,心道不好。 和李直一起撞开门,进去一看,沉璧昏倒在床上,面色苍白。一摸额头身上,滚烫得厉害。穆审言大惊,推着李直,“快快快,叫武伯请大夫!” 第27章 结义破城 沉璧这回实在时运不济:一向不怎么走动的陆冉正好出门,小院里的大夫告了两日假回家祭祖——谁能料到竟会突然出这事?武伯也吓坏了,他只听陆冉一人命令,如今陆冉不 分卷阅读41 - 分卷阅读41 - 分卷阅读42 开国右相是我妻 作者:墨玉飞蝗 分卷阅读42 开国右相是我妻 作者:墨玉飞蝗 分卷阅读42 在,无人禀告,只好进城先找个大夫来救急。 大夫一看,说是受了风寒,夜里发起高烧,又因怀胎用药身体极虚,病势沉重。偏偏沉壁状况特殊,前头药用得复杂,看不到药方,便无法配不相冲的退烧药。若一日之内能想办法退下烧来,尚有一线生机。否则……总之,尽人事,听天命。 穆审言与李直一对视,既然只有这一个办法,那么拼了命也要一试。 这院里除穆审言、李直与管事武伯外,统共就还剩一个厨娘三个小侍,能用的人全围在沉璧床边,给他严严实实裹了三层冬天最厚的棉被,用浸过冷水的手巾冰额头——穆审言想的办法,看沉璧那毫无生机的模样,索性死马当活马医吧。 武伯、厨娘并小侍到底还有各人的事要做,又并非是专门伺候沉璧等人的,到了夜里更要睡觉,便顾不上这边,屋里渐渐地就剩下穆审言与李直二人。 穆审言一次又一次地摸沉璧的额头身体,温度犹高,急得他肚子跟着疼了几次,却仍坚守着,一次又一次地撤下旧帕子,换上新帕子。 李直不如他会照料人,便负责换水拧帕子。一次换水进来见穆审言坐在床边一脸难受,便着急地把水盆一放,上前扶着他的肩道:“你回屋歇着吧,这有我。” 穆审言只管摇头,又摸了摸沉璧的脸。 李直担心道:“马上八个月了,晚饭没好好吃,一天都在忙,你挺不住的,快去歇歇。别弄得沉璧没好,你又倒了。” 穆审言抬起头,温文尔雅的面庞对着李直一笑,下巴一点李直圆隆耸立的肚腹,“你这肚子可比我的还大半个月呢,搅了一天井水,该休息的是你。” 李直尴尬地往后退了半步,“我……我身体比你壮。” “别逞强,你现下胎儿正往下走,难受得厉害,我都知道。” 李直下意识低头,确实,肚子靠下了不少,下腹尤显得又大又圆又突兀。从前他肚子虽大,但一直都向前方挺着,虽累一些,但比起自八个月后胎儿往盆骨处钻的疼痛和难受要好。今天又忙又乱,穆审言不说没觉得,这下一说,他才感觉到两条腿和肚子都僵了。 看着灯下穆审言温柔关怀的模样,李直的脸微微泛红。 “到时候你也一样,现在不休息,到时候更难受,你……” “罢了。”穆审言打断他,撑腰挺了挺肚子,好像舒服了些,“你我既都劝不动对方,就一起留下,我们再累再难受,也比沉璧好。” “嗯!”李直使劲儿点头,穆审言的话总能说到他心坎上。 穆审言与李直一夜没睡,黎明时沉璧依然昏迷,可经穆审言反复检查,确定有退烧的迹象。又坚持到中午,似乎又退了一些。 午饭后大夫终于祭祖归来,大伙儿仿佛看到了神仙。 大夫即刻配药,又给穆审言、李直安了胎,并连连称赞他二人,若非坚持冷水退烧,此时沉璧早没命了。 傍晚,沉璧终于醒了一次,但迷迷糊糊地很快又睡了过去。大夫断言他已无大碍,只剩修养,穆审言与李直才终于安心回房。 两人一路走,沉默无言。 穆审言的房间先到,他转身推门,见李直站在那不走,便又回过身,问:“有事?” “啊?”李直一愣,“我、我看你进去再走。” 穆审言温柔一笑,“都到门口了,你走吧,让我站在这,也看着你进门。” 李直张了张嘴,没说话,转身前行。 “你腿脚浮肿得厉害,回去先拿热水泡泡。” 李直点头,“你也是,你身子弱,刚怀上的时候总动胎气,现在月份大了,更要注意。” 穆审言继续笑,突然抬手抹了李直面颊上的一块灰尘,这才退开一步,放他走了。 方才与穆审言挨得极近,李直浑身一紧心中一热,就连、就连答应陆冉怀胎生子,与他行房那晚,也只当是公事公办,从没有过这样的感觉。 第二日黎明,沉璧彻底醒了,听大夫和小侍们讲了他这次的经历,心中顿生感慨。薛沐风走的那晚,他一夜难眠,头痛欲裂,坐在窗下狠狠吹了阵风雨,似乎是想将自己吹醒。直到浑身发冷了才上床,迷迷糊糊睡过去,不想因此差点儿要了他的性命。 穆审言和李直起床后来看他,沉璧挣扎着起身,又被按了回去。 “刚好一点,别再着凉了,回去躺好。” 穆审言坐在床边,李直跟在一旁不断点头。 沉璧感激地看着二人,“穆大哥与李大哥彻夜不眠不休地救我,我实在……以往从未有人这样待过我,此份恩情我无以为报,以后只要……” “说什么呢。”穆审言认真看着他,“我们照顾你,可不是为了听你说这些话。” 李直站在身后继续点头,穆审言仿佛能感觉到似的,扭头看着他,无奈道:“真是昨夜休息好了。站这么久不累吗?快点坐下。” 李直面露尴尬,扶着肚子坐在床尾。 沉璧一脸歉意,“穆大哥与李大哥都是快生的人,却为我……” “行了行了,还有两个来月呢。况且我们可没这么金贵,普通人家怀胎生子,哪个不是到临产之日还在地里干活的。你别再说这些见外的话,否则我们走了。” 沉璧望着穆审言与李直真诚的笑容,抿唇点头。此生能有这样的好友,即便从前沦为娼妓受人践踏,即便不能与所爱之人长相厮守,他亦庆幸欣慰。 穆审言又道:“脸色还是差得很,这几日别掉以轻心,仔细将养。” 一直没说话的李直斟酌半晌,突然道:“你我三人相识,又同命相连同住一处,实在有缘。大家如此投契,不如结为异性兄弟?” 沉璧与穆审言皆一愣,沉璧看看穆审言,穆审言垂着头,一向温和的面容竟有些冷,不知道在想什么。 李直没想到一句话换来一片沉默,小声道:“你们……不愿意么?不愿意也没什么,是我唐突了。” “怎会。”穆审言突然微笑起来,“此提议甚好,沉璧觉得呢?” 沉璧大概了解了穆审言的想法,道:“只要二位大哥不嫌弃,沉璧荣幸之至。” “太好了!”李直高兴起来,“那等沉璧身体好了,我们就结拜!” “何须那些俗礼,”穆审言淡淡道,“情义已存,现下便是兄弟了。” “也对。”李直习惯性附和穆审言,论过长幼,李直最大,穆审言排第二,沉璧是老三。 六七日后,沉璧终于能起床了,但身体犹虚。 这日,李直在屋里睡晌觉,穆审言在廊下喝茶,沉璧捧着件大氅过去给他披上,道:“冬天里又是风口处,千万别不在意,我这活生生的例子摆着呢。” 穆审言笑着系好带子,“ 分卷阅读42 - 分卷阅读42 - 分卷阅读43 开国右相是我妻 作者:墨玉飞蝗 分卷阅读43 开国右相是我妻 作者:墨玉飞蝗 分卷阅读43 多谢三弟。” 沉璧坐在他对面,病好后,暂时将薛沐风抛到一边,精致的脸上终于又出现了神采,“二哥心里其实不愿认我这个三弟吧?” 穆审言一愣,沉璧胸有成竹一笑,“准确地说,不是不愿认我为弟,而是不愿认某人为兄。” 穆审言又一顿,接着无奈叹道:“沉璧果然玲珑剔透,可惜有人就像块木头。” 沉璧脸色一暗,喃喃道:“是啊,有些人就像块木头,能把你气死。” 穆审言没漏过这句话,结合坊间传言并薛沐风一离开沉璧便大病一场的事,二人的纠葛,他已能猜出几分。他与沉璧,也不知道是谁比谁更差一些。 “既然不愿,为何不让大哥知道?” “此事从来是旁观者清当局者迷,犹豫不决,患得患失,一拖再拖,三弟难道不懂?” 沉璧默然。 “但我这个人还是有些执着,既然是木头,不懂,就该说得他懂。只是现下时机不对,怎么着,也得等肚子里这小家伙出世,此间事了才行。哎,”穆审言无奈摇头,“世事就是如此弄人,若我心有所属,则绝不可能答应陆老板做此事;可偏偏做了此事,才找到心意所属之人。我俩的处境,到底是太尴尬了。” 穆审言这话说得极为通透,沉璧深以为然,他与薛沐风又何尝不是呢?他若不是沦落风尘,也不会遇到薛沐风;遇到了,又必然千万般艰难。 “然而即便如此,我还是决定搏一次,我不愿留下遗憾。”穆审言信誓旦旦。 沉璧心中一震,若他也有这份坚决之心……可是他与薛沐风,到底和穆审言与李直不同。 “原以为情这东西离我很远,不想突然就陷了进来。我也常问自己,怎么就喜欢上了他呢?他那样普通,又有些木讷,怎么看都不应该。后来却明白了,这大概就是日久生情吧。” “我看这叫一物降一物,譬如就算二哥跟我处得久,也不会生情。” 穆审言一笑,“也对。他对我好,让我安心依赖,渐渐地就离不开他,时时刻刻总想着他了。” “我想大哥会明白的。大哥虽然对谁都很热心,但对你与对其他人不同,我看得出来。” “希望吧。这种事,谁能说得准呢。” 忽听廊外呼啦一声,沉璧与穆审言扭头看去,李直愣愣地站在那里,脚下掉着穆审言的一件棉毛大氅。 偷听被发现了,李直脸色通红,恨不得找个地缝钻下去。 但他并非故意偷听,晌觉醒来后就往院子里来,远远看见穆审言一人衣衫单薄坐在这儿,便回屋给他拿衣服。再来时沉璧也在,两人正聊得投入,都没发现他走近。结果走到廊外的柱子后面,便听到了不得了的话。 穆审言……喜欢他?还是那种喜欢? 吓得他连手上的衣服都掉了,穆审言怎么会喜欢他这种大老粗呢? 沉璧起身道:“大哥,你们……” “我、我什么都没听见!”李直惊慌失措,“你们、你们继续聊!我先走了……” 弯腰要捡地上的衣服,可他腹大如箩,只好分开腿慢慢往下蹲,沉璧连忙跑出廊外制止,“大哥小心,我来吧。” 如今就他身子还算轻便,捡了衣服递给李直,本想叫他俩好好谈谈,谁料李直接过东西转身便仓皇逃窜。沉璧又回头看穆审言,穆审言脸色难看地笑了笑,亦起身走了。 两人倒很是心照不宣,再见面时,就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最初李直还有些尴尬,但见穆审言神情自若行事自然,也跟着放松了。但那份对穆审言几乎是出于本能的关心却被小心地隐藏起来,相互间话也少了。果然表情这件事,来不得一丝半毫的差错。 然而他们也没工夫为这些私情过多哀伤。 十一月初十,顺宁王姜全兵临京城城下,气势如虹,方才建立三年的大齐王朝仿佛就要易主。 举国上下人心惶惶,京城百姓闭门不出。谁料顺宁王预备全力攻城的前一晚突遭偷袭围攻,一万精兵陷入混乱被斩杀过半,顺宁王也身披数疮。 大将唐非为保顺宁王突围,力战不逮,被乱刀砍杀而亡。 顺宁王率两千兵突围后,想起唐非曾道,虽不赞同起兵,但早已立誓一生惟顺宁王之命是从,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如今他果然信守了承诺。 侥幸不死的姜全满面血泪,断剑立誓,他定要攻入京城,手刃夏期! 绝不会、绝不会让唐非白白牺牲! 当夜,姜全收到青州密信,子褚真人在信中说,各地暗子均已被朝廷控制,动不得了。即使强动也远水救不了近火。为今之计唯有启动青州地下密道,让五千暗军疾奔京城,方有一线翻盘之机。 姜全大怒,他留子褚在青州,只为稳固后方,不想他竟掌握了自己的所有部署!此次被夏期欲擒故纵,一定是子褚与景澜里应外合!这个妖人…… 如此想来,镇守青州的二儿子,在外布置暗子各方策应的三儿子,恐怕也已凶多吉少。 可诚如他所言,此时再不动青州地下的暗兵,万事休矣。 但别以为如此便胜券在握,自己最大的后招,但凭子褚与景澜本事通天,也万万预料不到!暗兵走密道明晚便可至京郊,最多后日晚间,夏期必死! 十一月十三,顺宁王姜全率六千铁甲骑兵猛攻南城门。沉璧等人住在京郊山中,喊杀声、兵戈声、火爆声清晰入耳。 武伯上午便出去打探消息,直到夜里才回来,气喘吁吁道:“三位公子,顺宁王已经攻破城门,直入皇宫去了!” “什么?!”沉璧大惊,“那……” “顺宁王号称‘战神’,手下兵虽不多,但骁勇异常;可是又有人说,是皇上故意放顺宁王入城,要亲自与他了断。不过顺宁王一心入皇宫,城中百姓又都闭门不出,应该没什么大损伤。老爷叫三位公子尽管安心,今夜无论是何结果,必定不会牵连商贾,又增派了几人前来保护,三位公子定可平安。” 沉璧内心惴惴,他自然不担心自己的命,只是……薛沐风虽非朝廷命官,但跟着景澜,必定身处最危险的地方!以他的性格,若然对敌,必定拼死相搏…… 穆审言一眼便看出了他的心思,握住他的手,低声劝道:“放心,吉人自有天相。” 第28章 置之死地 皇城,宣政殿。 建平帝夏期安坐于龙椅之上,左右各立禁军钦卫五人,殿外禁军卫严阵以待,殿中随侍的臣子唯有景澜。 夏期仰首闭目,“顺宁王现至何处了?” 景澜淡淡道:“听声音已至午门。” “好。”夏期颔首,“朕等着他来亲自告诉朕,为何忘恩负义。” 浓重 分卷阅读43 - 分卷阅读43 - 分卷阅读44 开国右相是我妻 作者:墨玉飞蝗 分卷阅读44 开国右相是我妻 作者:墨玉飞蝗 分卷阅读44 的夜色中喊杀声由远及近,空荡荡的大殿一派肃穆,宫灯掩映下的光跳动迷离。 “报——!”浑身是血的禁军卫冲进殿来,“启禀皇上,反贼已攻入午门,禁军卫拼死相搏,请皇上暂且回避!” “笑话!”夏期一拍御案,“此乃我大齐江山,朕何须回避?!尔等给朕活捉了顺宁王!” 景澜示意禁军卫出去再战,姜全的六千兵马攻城战中便损了一半,只剩伤兵疲兵,即便他杀红了眼,也断然敌不过宫中禁军精锐。 然而姜全也确实厉害,不多时,宣政殿门外的守军也加入战斗,刘喜几次劝夏期回避,都被狠狠地骂了回去。景澜朝殿外一望,人海中居然不见姜全,为什么? 正疑惑着,殿内禁军钦卫中突然有五人同时倒下,痛苦地抽搐几下后,又都站起来,看似完好无损,可双眼却一片血红,转身齐齐直勾勾望着夏期,抽刀便砍。 这情况太过突然,饶是夏期与其他几位禁军钦卫经验丰富,也不免错愕,待回过神来刀锋已至,夏期抽出龙影剑往身前一横,堪堪挡住一击,接着翻身跃起。 “护驾!” 景澜大喊,联系起旧事,难道这五名禁军钦卫被顺宁王……下了蛊?! 原本实力相当的禁军钦卫由于受蛊毒支配,武力大增,其余五人拼命也只得艰难拦住三人,另两人仍是专攻夏期。 夏期怀胎七月,行动十分不便,纵使武艺超群也很快便落于下风。 景澜冲出殿外搬救兵,再回身时,一手持剑一手护着肚子的夏期半身已染鲜血,刘喜也昏倒在一旁。又有一人朝他肚子上狠踢一脚,夏期摔倒在地,另一人举刀便坎,景澜本能地冲上去救人,忽听窗口噼啪一震,一把匕首利落飞来,将刺向夏期的长刀隔开,珰地一声脆响后,人影飞身立于夏期身前。 正是赵晟。 赵晟与面前两人拆了几招,夏期伸手在龙椅下一个突出的纹饰上一拧,御案后的地板打开。 景澜立刻大喊:“赵统领,不要穷战!保护皇上先走!” 赵晟随即虚晃一招,退至夏期身边,扶着人跳入密道。密道很快关闭,将其余人隔在外面。 援兵很快赶到,合力将中蛊的禁军钦卫打倒,令景澜意外的是,居然连薛沐风和程有也各带一队人马冲入殿来。程有立刻奔至他面前,上上下下看个不停,“行波你有没有受伤,你……” “我无碍,只是你们……不是让你们守着府里和城中街道吗?” “顺宁王兵马全数冲入皇城,府中和城中自然不会有事,反而是你呆在最危险的地方,我和薛兄弟都担心你,就……” “罢了罢了,”景澜的心思全在局势上,“既然来了,就帮忙吧。” “放心,顺宁王的兵马已是强弩之末……” “可顺宁王现在何处?!” 程有一愣,挠挠头,“我……带人一路杀进宫,没、没看见。” “坏了。”景澜喃喃自语,他千算万算,原本有十二分的把握,竟不想出了如此大的纰漏! 夏期亦没想到,他给子孙后代留下的后路,这么快就用到了自己身上。被赵晟抱着一路狂奔,没走多远便受不了这个架势,令人放他下来。 赵晟脚下如风,边跑边说:“皇上莫急!密道入口虽然被封,但机关所在已现,万一禁军钦卫不敌,被敌人冲了进来……” “不可能!放朕下来!你还想抗旨不遵吗?!” 赵晟一愣,到底不敢违逆盛怒中的天子,找了个较宽敞的地方站定。 夏期一落地,先按伤口,又按肚子,赵晟不再管礼数合不合适,脱下夏期的龙袍,拿出伤药简单处理了伤口,又将自己衣服脱下,中衣撕开,给夏期包扎。 夏期毕竟武艺高强,打斗中虽不敌,但躲避精巧,外伤看来可怕,其实都不严重。唯一令人担心的便是肚子。 赵晟攥紧拳头心一横,伸手探向他腹部,一脸痛苦的夏期立刻拦住他的手,“你做什么?” “皇上,臣只是想……” 夏期无奈,“孩子在朕腹中,朕都没办法,你又能如何?你是太医吗?” 赵晟一脸尴尬,“那……臣再带皇上走一程,小心……” 夏期嗤笑,“果真有勇无谋。启动禁军钦卫中的暗子,就证明了姜全已走投无路,此时此刻,他所剩的三千兵必定已被扫平。就算被控制的几人武功高强,到底寡不敌众。我大齐天下,尚轮不到他来践踏。外面干净了,自会有人来救。” 即使负伤,帝王之威仍丝毫不减。 赵晟恍然大悟,接着又蹙眉道:“皇上既已灭了顺宁王所有力量,为何……又要放他入宫?” 夏期叹了口气,“说实话,即便姜全神勇无匹,朕仍是没料到他仅凭五六千兵马就能攻入京城。” “攻城战中唐非战死,唐非又与顺宁王……想必此事刺激了他。” “激愤成哀兵,唐非也的确是员猛将,跟着姜全可惜了。”夏期靠墙闭着眼睛,一手在腹侧使力暗暗揉捏。已逾七月的身孕看起来尤胜旁人,坐卧的姿势更显凸出隆起。赵晟很想像普通人家伴侣之间那样关心关心他,但夏期一副据他于千里之外,肚子里的孩子更与他没半分关系的模样,他只得在一旁呆着。但此次夏期对他的态度好了许多,也算是有进步。 然而夏期并非真的态度好了,只是因为现下伤痛腹痛,顾不上其他。 宣政殿内遇袭的紧要关头,看到赵晟突然出现,他先是惊讶,接着就是气愤。毕竟他对自己的种种所作所为……一想起来就恨不得砍了他的脑袋。然而当赵晟抱着他一路狂奔时,他听得到他急促的心跳与呼吸,感觉的到他双手的颤抖。 对于常年习武的人来说,抱着一个成年男子奔跑并不困难,赵晟的反应只能说明他心急,他害怕。 于是夏期的心莫名其妙地软了下来,还能心平气和地跟他说话,并且不再掩饰自己的身形,连抚摸肚子的动作也能在他面前自然而然地做,真是个奇迹。 情况到底不乐观,宣政殿上被人直击腹部,他虽已尽力回护,但依然痛得仿佛孩子要出来了似的。现下虽好转些,可肚皮一时一时地沉隆发硬,就像上次的滑胎之相,事后他又了解了一些,临产时也会如此,无论哪个都不是好现象。 赵晟站在这儿,除了能给他些许心理安慰之外,再无其他作用。只希望景澜能尽快平定一切,到时怎么处置此人,到时再说吧。 景澜蹙眉站在宣政殿中,清理战场和宫中搜寻的侍卫一个个来报,就是不见姜全踪影。景澜又往御案下望了一眼,建平帝又怀孕又受伤,即使有赵晟跟随,也撑不了太久,但……姜全行踪未定,建平帝还是在密道中比较安 分卷阅读44 - 分卷阅读44 - 分卷阅读45 开国右相是我妻 作者:墨玉飞蝗 分卷阅读45 开国右相是我妻 作者:墨玉飞蝗 分卷阅读45 全。 今夜必须要找到姜全,否则后患无穷。姜全也并非没有自知之明的人,如今大势已去,偷偷逃走不是他行事的风格,隐匿不出,应当是为了…… 看了看四处忙碌的薛沐风,又看了看紧随在身边的程有,景澜道:“扩大搜寻范围,再派人去城中找。沐风,你也带人去,尤其宫中黑暗之处,找得仔细看。”环顾左右,“宣政殿中一眼看穿,本相守着便可。” 程有立刻道:“我陪着你。” 景澜略一思忖,“好。其余人散吧。” 很快,宣政殿中只剩景澜与程有二人,程有这才认认真真地观察起这座明晃晃金灿灿的大殿,这里就是皇上举行朝会、接见文武百官的地方。从未想过,有朝一日他居然能在这样的地方站上片刻。 景澜四处踱步,突然道:“阿有,你帮我一起关上殿门。” “啊?”程有不可置信地往门口看,那么宽那么厚的门,他们俩怎么关得上?况且关门做什么? 景澜走向门口,“中间有层小门,把那个关上。” 程有跟上去,朱红色门轴处果然有个夹层,两边一拉,能拉出两扇薄薄小门,景澜道:“此门乃特制的香木所做,韧性绝佳,几乎可抵所有兵刃。” “这么厉害,”程有赞道,“可是……” 乱兵已然被镇,关门做什么? 话还没问出口,只见景澜双手一拉两扇门,又上了把精致小锁,淡淡道:“此锁乃工匠专为此门打造,上等乌金,烈火焚烧丝毫无损……” “景相果然与令师一样,最能知人心,也最能害人命!” 夹杂着冷笑的语调从背后传来,程有浑身一凛,景澜却是早有所料。 二人回身,十步之外,正站着甲胄血衣、满身斗痕、头发蓬乱的顺宁王姜全。 “对不住了阿有,今日将你也牵连进来。” 程有茫然扭头,只见景澜正对着他笑,一如初见般温柔。 银枪震啸,姜全手腕一翻,直刺景澜面门。 第29章 劫与重生 程有紧握马刀,护着景澜快步后退。 姜全枪尖飞速而至,程有抬刀奋力一挡,“哐当”一声,手腕剧烈震抖——不料顺宁王竟如此膂力过人,看似轻巧的一招仿佛泰山压顶! 虽然,经过一天一夜血战的姜全已然身披数创精疲力竭,但在景澜与程有面前,依旧稳操胜算。习武不足半年的程有很清楚这个事实,然而他毫无惧色,以马刀顶住姜全的银枪,咬紧牙关运足气力,丝毫不退半步。 景澜站在他身后,双目淡然,一手藏在宽大的官服袖内。 很快,程有满额汗珠面色通红,呼吸亦不顺。顺宁王回枪一挑,程有勉力去挡,终究不敌,胸口被挑了道狭长的口子。 景澜扶住后倒的人,“阿有,你怎样?!” 对上那急切的目光,程有难得主动一回,笑道:“我是夫君,理应保护你和孩儿,这是责任,并非牵连。” 景澜讶然,知道程有是在回答他方才的话,内心触动,扶在他肩上的手紧了紧。程有却推开他,示意他站到一边去。 这个动作很好地刺激了姜全。 数月前他对程有满心鄙夷,如今却发觉他性情举止中竟与唐非有几分相似,忆起往事与唐非之死,曾对景澜的肖想不但荡然无存,更添了千百仇恨。 目光越过程有,姜全染血的手一指景澜,“你想引我献身,再将我困在此处,等待援兵围捕?”嘴角一扯,嘲道,“盘算打得不错,可就凭你们两个草包,能耐我何?无需三招,你等便立毙枪下!到时就算援兵到来,本王魂归地府又何妨?本王此来无论胜败,从未想过回头。不能与夏期一争天下,却能拉上你同归于尽,亦算报了大仇。” 景澜终于露出了一丝笑容,“王爷能做此想,实在甚好。臣能得王爷如此青睐,亦甚荣幸。阿有,你让一让,让我与王爷站近些说话。” 之前程有就感觉得到身后的人心跳平静,不禁敬佩,如此听他说这话,更是惊讶不已,握紧刀柄,用力摇头。 “阿有……”景澜动容。 姜全一□□来,“到了地府再好好恩爱去吧!” 程有赶紧把景澜推开,与姜全战在一处。 所谓一寸长一寸强,姜全使的枪有程有两把战刀那么长,又多年习武身经百战,一出手便占尽上风。程有连连退守,身上很快又添了几处伤口。好在跟薛沐风学了不少躲避的本领,否则早成窟窿了。 景澜看得惊心动魄,却没太多时间为程有担心,他紧紧盯着姜全的每一个招式,右手藏在袖子里,伺机而动。 目光落在御案下密道入口处,为什么,还不出来? 今夜造反事败已成定局,然而禁军钦卫有中蛊的暗子与姜全的突然失踪却在他意料之外。宫中搜索不见踪迹,那样的人在那样的时候最想去的地方,危险之中最危险也最安全的地方…… 景澜猜到他藏匿宣政殿,不惜以自己做饵引蛇出洞。此计能成,只因他知道,此时此刻姜全对他与对子褚真人的怨恨,或许已超过了对建平帝之恨。或许他对建平帝并没有恨,他有的仅仅是对地位与权力的执念。 他自然不认为单凭他与程有就能擒住号称“战神”的姜全,因此后手便是密道中的赵晟。 建平帝知道反军不足虑,身上又有伤,必定不会在密道中久呆或另寻出口。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他就会出来,到时有赵晟在,自然斗得过姜全。 只是都这么久了…… 景澜双眉紧蹙,子褚真人说他总是兵行险招让人担心。但他并非爱行险,而是自信足以掌控局面。可难道今日……他真会失误,与程有和腹中的孩子一起命丧于此吗? 不会!景澜立刻摆脱这个念头,只要再坚守一时,即便赵晟不来,援兵必至。 突然一声闷哼,程有被姜全横枪当胸一扫,摔翻在地。姜全提枪道:“接得本王这么多招,也算有本事。” 银色枪尖飞速下落,程有心说不能倒下,伸手欲抓枪尖,即便冒着失去双手的代价也要起身再战!谁料手刚擦到兵刃的寒气,枪尖却突然一歪,姜全亦跟着一歪。 回头一看姜全大怒,反手抓起绛红色的衣袖将人掴在地上,绛红色的身影直被甩出好远,最后砸在宣政殿厚实冷硬的墙壁上。 “行波——!” 程有吓傻了,景澜居然那样冲出来救他!怀着近九个月的身孕,那样奋不顾身的救他,他、他…… 墙边景澜始终没站起来,程有看过去,那一身官服红得触目惊心,那人的脸上、身上、周围也仿佛全是触目惊心的红。景澜、孩子…… “啊啊啊——!” 程有失控大喊,伤 分卷阅读45 - 分卷阅读45 - 分卷阅读46 开国右相是我妻 作者:墨玉飞蝗 分卷阅读46 开国右相是我妻 作者:墨玉飞蝗 分卷阅读46 口的疼痛不复存在,浑身仿佛重新灌注了无穷的力气,拾刀红着眼向姜全冲去。 “阿有,不要……” 景澜双手艰难地撑住地面,方才姜全将他甩开,速度之快力量之大,他甚至连护住胎儿的动作都来不及做出。现下四肢麻木头晕目眩,唯有肚子的痛感清晰而强烈。肚子猛然紧缩,带着后腰一起钻心地痛,孩子拼命翻转着向下,好像要出来了…… 咬紧下唇,下身已有湿润之感,是出血了,还是胎水破了? 孩子只有八个月,又受了撞击,即便能生下来恐怕也……何况他又怎能在此时此地生产? 从怀中摸出药瓶,师父他老人家说的……就是今日吗? 倒出药丸,颤抖的手掌上那红色的药丸似乎在警示着什么。然而想不了那么多了,此时要救孩子、救阿有,救自己,即便有后果,但凭他一人承担。 吞下药丸,片刻后腹痛果然缓解,甚至有些麻木,下身似乎也不再流出液体。他艰难坐好,腰腹双腿仍无力,但至少已能集中精神。 再看程有,那人因刺激杀红了眼,一时竟能跟姜全拼个平手。 绝佳的时机。 景澜一手护着肚子艰难膝行,缓缓靠近程有与姜全。 姜全经过血战一身血污十分煞人,而此时的程有亦不遑多让,头发凌乱,衣服上满是血迹。姜全尚有一身质地精良的铠甲,一件多年相随的利器神兵,程有却是一身布衣,没有任何防御,手中马刀也是随便捡了旁人落下的。 然而就是这样的他,一路杀入皇宫,力战开国“战神”,只为保护自己。 让这一切都结束吧,不允许他有任何损伤,不允许他成为自己失误的代价。 景澜靠在立柱后观察姜全,到底身受重伤筋疲力尽,又一时无法压制程有的气势,姜全的速度渐渐慢下来。 景澜右手放入袖中,屏气凝神,在姜全转身背对他的那个瞬间,扬手。 一条黑线冲姜全后颈飞去,刺入皮肉。 瞬间的冷意,姜全动作僵住,程有眼睁睁看着他面色猛然一变,接着双目圆瞪,面露恐惧,向后躺倒。双手挣扎着抬起,可只抬到空中,又坠了下去。 姜全猛咳起来,大片大片的黑血从口中喷出,转头穷凶极恶地看向景澜。 程有茫然失措,姜全……输了?快死了? 行波……行波要紧! 拔腿跑到立柱处抱住景澜,一看他身后蜿蜒的血迹,大惊,“行波你流血了?你……” “没事,我吃了师父的药,如今尚好。” “真的、真的没事?” 程有小心翼翼地抱着他,哪里都想检查,却哪里都不敢碰。 景澜点头,“真的没事。你的伤……” “我也没事!”程有信誓旦旦,又一脸迷茫,“顺宁王他……” 景澜靠着程有起身,二人搀扶着向姜全走去。景澜道:“我曾跟沐风学过暗器,但使得少。今日为防万一藏了几枚袖箭,没想到真派上用场了。沐风说打颈后的穴位可使人立毙,我怕是练得不到家。但这样也好,留着给皇上审讯吧。” 程有找来绳子将姜全捆了,景澜又道:“待会儿除了沐风,别告诉旁人是我放的暗器,若有人问起,你别吭声,我来应答。” 程有先一愣,接着点头。他虽不知这是何意,但景澜的话他绝对听从。 景澜扶着肚子缓缓跪下,看着痛苦挣扎的姜全,漠然道:“王爷千岁还有何话说?” “成王……败寇。”姜全瞪着景澜,艰难发声,“本王无怨无悔。但……”猛然伸手,似乎想揪住景澜,程有立刻警觉地护着景澜向后。姜全依旧狠狠盯着他,“告诉子褚,本王一生最错的事,便是信了他,死后做鬼……本王绝不会放过他。” “若你真信师父,怎会有今日。”景澜冷笑,“将死之时,心心念念之人便是师父,说你恨他,我不信。” “休提那妖人!”姜全双目充血,一脸青筋。 景澜垂下头,不知在想些什么,然而起身时已恢复了右丞相的端方严肃。 “阿有,取钥匙开门。” 宣政殿内门打开,禁军各卫的统领、兵部及其他相应司部的要员并薛沐风、刘喜等人前来,看到殿中被捆的姜全,又惊又疑。景澜肃然道:“叛王姜全藏身宣政殿欲刺杀圣上,因身受重伤,适才已被程有降服。禁军卫,开启殿内密道,恭迎圣上。” 一盏茶后,夏期在赵晟的搀扶下走出密道,众人跪迎。 “平身”二字尚未出口,夏期便因剧烈的腹痛而支持不住。辛辛苦苦隐藏了七个多月的肚子终于显露于众人面前。然而他已无暇顾忌龙颜的问题,滑胎的危险再次笼罩了他。 太医院全员出动,保胎的保胎,疗伤的疗伤。 景澜望着殿外天空最远处露出的一抹白光,那颗被掂起来起伏不定了半年多的心,终于放下了。正如程有方才问他的那句:今夜,能睡个安稳觉了吧? 今夜已然过去,晴朗的明日正在走来。 一切有惊无险,尽如人意。 只是…… 景澜再次摸出怀里的药瓶,只希望一切能真的……尽如人意。 隐青山下,子褚真人站在熹微晨光中,远方的天空显出浓烈的红。 不久前,顺宁王二世子闭门焚火,将顺宁王府烧成了一片灰烬。那灰烬中,有开国的战功、王爵的荣耀、称霸的野心、落败的绝望,亦有对他的谩骂与仇恨。 造反乃诛九族的大罪,如今姜氏只剩下了他腹中这即将降临人世的唯一血脉。 腹痛已近三个时辰,子褚真人转身往山上走。姜氏大劫,这孩子怕是也受了震动,竟比产期早了三日要生。到底在腹中呆了许久,子褚真人对他颇为爱怜,此时此刻纵然措手不及,仍是十分欢欣。山路尚未行到一半,他的脚步越发凝滞,停下休息的时间越来越长,疼痛的间隙越来越短。 腹中猛地一缩,胎水破了。 无奈地捧着肚子靠坐在树下,这孩子,果然是他的劫。 解开衣衫裤子,挺身用了一时力,却不见进展。 腰腹沉痛愈重,精美绝伦的脸上终于露出了难耐痛苦的神色。眉头拧起,呼吸紊乱,呻/吟声亦渐渐嘶哑。发际的细汗渐渐变为豆大的汗珠,脸色开始虚白,挺起的腹部不断震动发硬。子褚真人试着提了提体内清气,不想却与临盆时强烈的胎气冲撞,疼痛更甚。于是他只好扶着肚子挣扎用力,希望早点摆脱此重生之苦。然而事与愿违,近两个时辰过去,胎儿纹丝不动,腹痛毫无间隙,子褚真人被折磨得浑身无力,几乎神识不明。 意料之中的难产,所谓重生,不单止他一人。但凡重生新生,亦都发端于初,而历经艰难。至于他能否 分卷阅读46 - 分卷阅读46 - 分卷阅读47 开国右相是我妻 作者:墨玉飞蝗 分卷阅读47 开国右相是我妻 作者:墨玉飞蝗 分卷阅读47 渡过这道劫,现下却也没把握了。 恍然间一个人影行至身前,陌生而熟悉的浅青色衣袍让子褚真人一愣,接着叹了口气,“你……怎么来了?” “我算得你今日有劫,我若不来,你便渡不过此劫。” “你我约定……” “你我约定百年不相见,明日即约满之期。”浅青色衣袍蹲下,伸手将临产之人抱在怀里,叹息,“你我的赌约,是我输了。” 子褚真人这才看向那人的脸,年轻俊朗、眉目洒脱,如墨的黑发随风轻动。 疼痛又盛,子褚真人握住这人的手,待疼痛平息,松开紧咬着的唇,低声道:“也就是你,才能将日子记得这么清。” 那人笑了笑,喂给子褚真人一粒补气的药丸,手放在他腹侧缓缓顺胎,“姜全与这孩子是你的劫,而你是我的劫。劫难往复,天道轮回。” 子褚真人盯着那双平静且执着的眼,忍痛喃喃道:“劫难往复,的确啊……” 黄昏晚照时,清脆的啼哭声响彻隐青山,子褚真人精疲力竭,沉睡于青衫人怀中。 隐青山夕阳华美,沐雨河碧水如缎,远处逐江晴澜依然。 第30章 放逐 程有站在皇城外急躁地踱步,快两个时辰了,行波还没出来,哎。昨夜摔伤大动胎气,幸得吃了急救的药丸,他和孩子都没事,可万一再有个好歹…… 不久前,经过急救的夏期被挪至兴安殿修养,景澜与谭瑛并其余重臣善后完毕,却没回府休息,而是跪在兴安殿外请罪,还不让人给建平帝通报,非要等建平帝休息好了再发落他。 要说程有这个被命令先走的“闲杂人等”怎么会知道,只因在宫门外久等不见,心里着急,托薛沐风冒险施展轻功进入皇宫看情况,结果便听到了这吓人的消息。 他和薛沐风都深知景澜的脾气,这样做一定有原因,劝是劝不动,只好在离他最近的地方等着,念叨着别出意外才好。 临近中午夏期转醒,听刘喜说景澜已跪了两个时辰,眉心一蹙,扬声问道:“景卿在殿外?” 早已头晕目眩仅凭精神支持的景澜脑中闪过清明,张开干裂的唇,沙哑道:“臣在。臣向皇上请罪,此次皇上与皇子遇险,全因臣计算失误过分自信,臣……” “好了。”夏期淡淡道:“今日朕身体不适,无暇发落你,且先回吧。明日朝会,再论赏罚。” 景澜顿了顿,叩首,“臣遵旨。” “刘喜,宣太医与景卿同行。” 景澜再次叩首,“臣谢主隆恩。” 双腿跟没了一样,靠着刘喜搀扶才勉强站起。一手托住酸困沉重的肚子,景澜心中暗暗担忧,自昨夜服药后,近来常在腹中翻腾的胎儿就再没动过,难道…… 一路艰难行至宫门,远远看见程有和薛沐风,强大的疲倦顿时将他席卷,浑身更加动弹不得。 程有也立刻奔到宫门处,等他一跨过门来便迫不及待地将人抱住,又觉得不够,干脆身子一矮将人打横抱起。景澜一惊,看向程有,程有满面通红。 “我……你、你太累了,快回去休息。” 景澜内心全是满足,依偎在程有怀里,闭着眼低声道:“好。” 薛沐风帮程有一起安顿好疲倦至极已然睡去的景澜,驾车而去。方才程有抱起景澜的时候,他的心猛然一空,跟着开始羡慕,甚至是嫉妒。 他也很想有那样一个人,一个能在最艰难、最痛苦、最疲倦时一想到见到便觉得安心与满足的人。只可惜那人始终飘忽不定,至今也是个幻影。 经过诊断,子褚真人给景澜的药会让胎儿短暂地陷入沉睡,蓄积养分,具有保胎奇效。景澜用的分量不多,在体力恢复后多做运动或通过房事刺激,可帮助胎儿苏醒。但因药物影响,景澜分娩时恐怕会难熬一些。 诊治是在景澜熟睡时进行的,“或许”“可能”恐怕”等等不确定的词句让程有心惊胆战。 “请教太医,胎儿究竟何时才能苏醒?行波分娩时又到底会怎么个难熬法?” 秦庸轻捋银须,斟酌道:“此时不好定论,待胎儿苏醒再查看方可……”看着程有越来越担忧的面色,秦庸继续道:“不过大体就是两种:急产或迟产。” 程有一愣,秦庸道:“急产即宫体收缩过快过猛,产程极其迅速,母体尚未准备周全,易造成大量出血;迟产即宫体无力,产程迟缓,胎儿久滞体内……” “总之就是难产?” 秦庸一顿,看着程有,沉痛地点了点头。 “可有救治之法?” 秦庸神色肃穆,“以上皆为推断,每人体质有别,孕育生产瞬息万变,经过调理修养,右相大人顺产,也并非没有可能。因此现下最紧要的是唤醒胎儿。我会开些刺激宫体的药,三日一副,切勿多用。平时切记多行走,房事……七日一次,不可剧烈。” “哦,我明白了,多谢太医。” 程有着人招呼秦庸开药休息领赏,自己坐在景澜床边,默默地看着他。 方才太医那些话,说了等于没说。他并非怪责太医,而是……为何行波要受这些苦?这几个月为平乱的事耗尽心血,好容易事情结束,身体又成了这样。方才太医的话千万不能让行波知道,不能让他跟着难过,他快生了,那样不好。自己是夫君,有事当一力承担。也正如太医所言,尽最大的努力,抱最好的期望。况且药是子褚真人给的,等景澜醒来,让他询问子褚真人如何挽救,相信……会没事的。 因此景澜醒来后,程有只说了得靠运动和房事让胎儿尽快苏醒的事,景澜听后没说什么,只反复确认了胎儿无恙便安下心。并照程有的吩咐,修书询问子褚真人。接着立即要下地行走,说能多走一时便对胎儿好一分,程有心中感动,景澜如此努力,他怎能落后?! 无论发生了什么,他们是一家人,他们一起面对。 二人在花园散步,程有担心上午的事,便问:“行波,皇上肯放你回来,便是不会怪罪吧?” 景澜一手撑着后腰,提了口气,“皇上说明日朝会再说,也许我明日一去,便回不来了。” “你……”程有大惊失色,扭过头,发现景澜正笑意盈盈望着他,脸色一红,“你、你逗我的?” 景澜敛起笑容,摇了摇头,“皇上要如何发落我无法揣度,现下不谈此事。”执起程有宽大结实的手,“与阿有在一起,我不想谈这些事。” 程有点点头,面上略露羞赧,“太医说我们要……今晚我们……” 实在不怪他不好意思,只因景澜显怀后的这半年里他们从未行过房,前期是因为景澜身体不适,后头则是事务缠身,连睡觉的时间都不够。 分卷阅读47 - 分卷阅读47 - 分卷阅读48 开国右相是我妻 作者:墨玉飞蝗 分卷阅读48 开国右相是我妻 作者:墨玉飞蝗 分卷阅读48 今日太医一说他就有些莫名,景澜肚子这样大了,还能做那事?然而太医说了,就一定有道理。这才十分不好意思跟景澜提起,心想早一日行房,胎儿也会早一些苏醒吧。 景澜双手拉住程有,二人站得近,程有愣愣地看着那双如星的眼,感受着隆起的肚子时而蹭上自己腰间,脑袋又有些晕乎了。 “过两日吧,你的伤要好好养,况且从昨天到现在你都没合过眼。” “我不要紧,我……”程有赶紧表态。 景澜按下他挣扎的手,“欲速则不达,此事不急于一时,太医也说,要等你我身体好了再说。我近来也的确累了,想歇两日。你……听我的吧。” 认真的目光让程有找不到任何反驳的话,景澜比他聪明厉害,景澜一定是对的, “那、那好,都听你的。” 景澜笑了,那一笑仿佛粉红的桃花盛放,让寒冬溢满了春的气息。 第二日早朝,建平帝端坐于宣政殿龙椅之上,俯视文武百官,看殿外朝阳东升,顺宁王造反一事顺利平息,大齐不再有封藩之制,皇权稳固,天下太平。即便身体不适,亦心情大好。 顺宁王幽禁,择日问斩、查抄王府,诛九族。 建平帝开了建国以来最大一场杀戒,景澜、谭瑛建议,特赦九族之外,与顺宁王有牵连者一律不论乱党事,以示皇恩宽宏浩荡。 又有刑部尚书直言不应姑息,夏期蹙眉,叹息道:“姜全固然对不起朕,但他开国之功仍在,朕不愿对不起他,因此只就事论事罢。况且,”夏期神色一变,继而面上浮出难得的温柔,“安阳君、丽妃身怀皇嗣,朕……”夏期一手搭上腰间被撑起的玉带,“朕腹中之子也七月有余,为皇嗣,此事不应再过多牵连,就依景卿、谭卿所奏。” 众人道皇上英明,身为禁军钦卫的赵晟站在殿外,听着方才的话语,声音不大却字字认真句句有力,尤其当着全天下人的面承认了他们的孩子,再联想到从昨天黎明时夏期回兴安殿修养,他便一直陪伴在侧寸步不离,夏期也没有赶走他的事,心中有种守得云开见月明的欣喜。 看准时机,景澜再次跪倒,口称有罪。 夏期肃然道:“平叛一事,景卿一力斡旋,劳苦功高,虽有失策,但足以功过相抵。呣,就罚你半年俸禄,以示警醒,今后行事当更谨慎些。” 景澜叩首谢恩。 接下来论功行赏,百官皆按功劳大小得到了应有的赏赐,薛沐风亦有封赏,他照旧固辞不受。夏期便又赏了金银,景澜本以为他还会推辞,结果他却收了。 然而这并不算什么,另有两人的封赏十分出人意料。 第一是程有。 不知夏期从哪里听得程有率援兵进宫又独战姜全的事,特赐他京城大营督调一职。程有听着圣旨嗡嗡,若非景澜在旁指导,他连怎么接旨怎么说话都不懂!手捧圣旨喜不自胜,这样,他也是个官了?而且听起来像个管事的,他终于有一点点配上景澜了吧。 但相比起另一人,程有又亦不算什么了。 说起平叛之功,赵晟与薛沐风仿佛,又在生死关头救了夏期和皇子,无论怎么赏都不为过。夏期也确实赏了,先是晋封京城大营都统,第二日又改任梁州大营都统,加封前将军。 官位、实权都比从前大了许多,可赵晟一点也不高兴,甚至是失望,从守得云开见月明突然跌落谷底的失望。 夏期此举不过两个字:放逐。 梁州乃大齐西北边陲,夏期令他守边,看似镇守一方委以重任,实则不愿他在眼前晃悠。原来前几日关系的缓和只是回光返照,原来那几日,夏期正在思考怎样冠冕堂皇地将他踹得远远的。 圣旨道即刻赴任,赵晟回宫中禁军钦卫所收拾东西,又入兴安殿请辞。 赵晟来见,夏期不再掩饰,屏退下人,直言问道:“朕的决断,你可有不服?” 赵晟跪着,垂首道:“臣说过,无论皇上如何相待,臣甘之如饴。” 夏期嗤笑,“那就是怨朕了。” 赵晟默然,夏期道:“时至今日,朕不妨告诉你,朕确实不知该如何处置你,才决定将你外放。况且梁州那里,也确实需要一个能干又得朕信任之人。” 赵晟道:“臣是否能将皇上的前一句话理解为……皇上对臣有情?” 夏期失笑,“你果真越来越大胆了,不怕朕再将你关押?” “即便关押,至少仍在皇上身边,皇上需要时,臣立刻便能出现。可一旦去了梁州……” “罢了。”夏期抬手制止,那是他明白,也不愿听见的话。 实际上,和赵晟这般说话,已然大出他所料。夏期扔下奏章,双手扶着书案坐正身体,“朕的心中,只有大齐天下,民生百姓,连自己都不曾装下,何况是你?” 赵晟面色一沉,兴安殿中的熏香果然上品,即使这样的话,似乎也不是那么难以入耳。 爱上天子,本就是他的错。 出得殿门,阳光一片晴好。 刚走几步,便见安阳君的仪仗迎面而来,赵晟站在路旁垂首,可巧安阳君看到了他,特意让车驾停下,赵晟跪下行礼。 安阳君坐在辇上,一贯淡然,隆起的腹部添了几分温和,道过平身,又十分亲切地笑道:“赵统领,哦不,是前将军大人,刚见过皇上?” “是,臣要去梁州赴任,特来与皇上辞行。” 安阳君点头,幽幽道:“皇上果然看重前将军。” 赵晟蹙眉,只好道:“能为皇上分忧,保卫大齐江山,是臣之荣幸。” “是啊,”安阳君叹道,“能为皇上分忧,服侍在侧,的确是我等之荣幸。罢了,前将军请行吧。” 赵晟抱拳,“君上走好,臣告退。” 车驾起行,安阳君面色如旧,内心却异常翻滚。他入宫以来,凭以退为进之道,自认最得圣心圣宠,不料圣心难测,到底落在了旁人身上。 遣派梁州像是决意断情,可这没断干净的情,往往越是离得远,越是缠得深。 第31章 私心与奔命 安阳君一言断尽情字,若薛沐风或沉璧听到,必得竖个拇指称赞。 眼下太平无事,相府中的晚膳终于又人员齐整,温馨风雅起来。尤其景澜说中午补眠时孩子轻轻动了动,程有大喜,饭量大增,话也跟着多了。 “行波,京城大营督调究竟是个怎样的官职?”又吃下一个包子,程有兴致勃勃地问。 景澜道:“京城大营乃京城禁军布防所在,为我大齐军队中最精锐的一支。督调一职从四品,负责督管大营平日的操练运营、粮草调运分配等。与负责统兵调兵的都统相互监督,每十日向中书省汇报一次。又因京城大营地 分卷阅读48 - 分卷阅读48 - 分卷阅读49 开国右相是我妻 作者:墨玉飞蝗 分卷阅读49 开国右相是我妻 作者:墨玉飞蝗 分卷阅读49 位超然,皇上亦时常宣召。” “中书省?”程有顿时放松了,“行波你乃中书省长官,也就是说,我要给你汇报?” 景澜笑着摇头,“你我是夫妻,到底要避嫌。大概会是谭相管你。” 程有点点头,心又提了起来,“听你这样说,这个官似乎很重要。你说……我能做好吗?”他一个常年做小生意的,怎么突然就管起军国大事了? 景澜没答话,坐在一旁一直毫无存在感的薛沐风突然道:“只要想做,就能做好。” 程有一愣,期待地扭脸过去,薛沐风仍旧面无表情,“如同你学武,付出得多,进步自然就快。况且有主人教你,不必担心。” 程有心中一喜,又给景澜盛了碗熬得奶白的鱼汤,“薛兄弟说得对。好在皇上体恤,准我在生产后才上任,这期间正好跟你学学,到时不会丢人。” 景澜舀起一勺鱼汤吹了吹,目光有些迷离,突然又放下勺子,道:“阿有得了这官职,很高兴?” 程有下意识点头,接着反应到景澜似乎话里有话,茫然问:“你的意思是……” 景澜搅了搅碗里的汤,避重就轻道:“先前没想到,以为阿有与沐风一样,对做官没兴趣。” 程有挠挠头,“并非有无兴趣,只是有机会了,就……试试。” 景澜喝了几口汤,有些疲倦地托起腮,淡淡道:“也对。” 程有莫名,看景澜的模样,他不高兴?为什么皇上赏给自己一个官位,他会不高兴? 程有又挠挠头,试探着问:“那行波为何做官?是因为兴趣,还是别的?” “自然不是兴趣。我也跟你讲过,我是毫无准备。”鱼汤渐温,景澜索性端起碗,喝酒般豪爽地一饮而尽,拿帕子擦了擦嘴,“因此最初皇上吩咐我做什么我便做什么,做着做着才发觉很多事需未雨绸缪筹划决断,心想丞相一职亦如操控棋局,十分有趣。但这一年来,面对朝中与民间的种种,我才渐渐明白到,为相者只求四个字:海晏河清。” 程有默然,景澜说得道理似乎很深,他不能全懂。但也正如景澜说得那样,世间的事,只有你亲自做了,才能真正地懂。 薛沐风在一旁默默地听,听完吃饱,淡淡地说了一句便离席而去,背影颇凄凉。 程有又不禁关心起他来,“薛兄弟近来似乎心情不好?” “是啊,他心情不好,府里的人都看出来了。” “那是为何?” “你说呢?”景澜眉间一挑,露出明知故问的笑容。 程有蹙眉想了想,惊道:“难道是因为那个沉……” 景澜伸手捂住他的嘴,“自己知道就好,当心沐风听见,会生气的。” 程有睁大眼睛心有余悸地点头,那模样看得景澜直想笑,跟着又有点心动与凄然。 他喜欢的,就是这样干净纯粹的程有。因此一想到他不久后也要步入官场,便有些不情愿。不是不信他,而是不想唯一简单而珍贵的东西发生变化。程有就像一枚璞玉,他只想将这枚属于自己的璞玉牢牢握紧好好珍藏,可如今那玉却迫切期待着成长。 自己或许,是自私了。 京郊。 沉璧虽足不出户,但亦知道顺宁王造反被顺利平息,一应有功者皆有封赏的消息。薛沐风……现下应正过得滋润吧。 树上叶落得差不多了,如今只剩光秃秃的枝桠,凋零肃杀。每到入夜独处时,孤独、空落与迷茫便猛地袭来,压得人喘不过气。 近日腹间开始隆起,有时亦有浅浅胎动。虽然这并非自己期望的孩子,但到底在自己腹中生长,新生的力量让他颇为感触与珍惜。为孕育这孩子,他吃了不少苦头,因此更加希望这孩子能一生顺遂幸福。 近来身懒嗜睡,沉璧迷迷糊糊地趴在桌上,外间似乎有响动,接着开始混乱。他还以为是自己脑袋发昏,并未放在心上,神智更加迷离。突然房门一响,他惊得抬起头,只见李直撑着临产的大腹一脸急切气喘吁吁,“沉璧快走!” “怎么了?!” “现在没时间说,快走!”李直两步跨进门攥住他手腕,扯着人往出跑。 沉璧又惊又疑,出了门,才发现刚才听到的混乱是从前院传来的打斗声,接着又是一股浓烈的焦炭味,回头一看,前院已燃起大火,直逼卧房而来。 “大哥,这……” “待会儿、待会儿再说……” 李直拉着他一路狂奔,临产的身体自然经不起这样的奔跑,沉璧清楚地看到他额头上全是冷汗,眉头紧皱,手掌拼命按住的大腹上下起伏。 沉璧不再言语,紧紧跟着李直一路奔到后院,见武伯焦急地站在马车前,车帘掀开,穆审言从里面探出半个身子冲他俩挥手,“快!快过来!” 在武伯的帮助下,二人疾奔上车,甫一坐下便各自捧着肚子仰面喘息。穆审言从怀里取出药瓶,“幸好我方才留了个心,顺手带了瓶安胎药,你们快服下。” 吃了药,沉璧腹中仍隐隐作痛,便歪在车厢上,连究竟怎么回事都懒得问。再一看,李直似乎更难受,时而分腿扭身,时而挺腰喘息。 “大哥,你怎么样?” “无、无妨,方才跑得太急,孩子……动得厉害。” 穆审言伸手一探他腹上,果然胎动剧烈,好在肚皮尚柔软。“别说话了,好好休息,方才吃了药,应无大碍。” 武伯一掀车帘,道:“后院门外估计也有埋伏,等下我全力冲出去,三位公子当心。” 穆审言点头道:“我等便有劳武伯了。” 武伯放下车帘,跳上马车扬鞭狠狠一抽,马儿嘶鸣一声,扬蹄奔出。 马车急速奔驰,山路颠簸,沉璧不得不双手撑住车厢,可腹中疼痛迟迟不消,还有渐长之势,他心乱如麻,只得硬生生忍下。 李直闭目歇息,穆审言的手一直搭在他腹上看动静,半晌后轻声问:“好了些吧?” 李直终于睁开眼点头,“好多了,多亏你带了药。” “哎,”穆审言终于抽回手,摇头叹气,“好端端地,祸从天上来。” 沉璧青着脸问:“到底怎么回事?” 穆审言亦是临产之身,马车中坐久了也受不住,一手按着腰一手托着腹底,无奈道:“究竟怎么回事我们不清楚。只听武伯说,我们的事给陆夫人知道了,趁陆老板这几日出门,便想要了我们的命。而且似乎……是陆二老板给陆夫人告的密,要顺道吞了家业,让陆老板一去不回。” 沉璧一惊,陆斌笑面虎的名号他们最清楚,绝对是他能干出来的事。 穆审言连连叹气,“富贵人家争家产争地位,我们倒成了替罪羊,实在流年不利。” “别多想,会好的。” 分卷阅读49 - 分卷阅读49 - 分卷阅读50 开国右相是我妻 作者:墨玉飞蝗 分卷阅读50 开国右相是我妻 作者:墨玉飞蝗 分卷阅读50 李直扭过脸认真看着他,穆审言迎上那目光,四目相对,李直突然脸色一红,赶紧别开头去。 沉璧腹痛不止,心中更是烦躁,一手用力按着肚子,“我们这是要去哪里?” 穆审言道:“此种情形本该往人多的地方跑,可他们势必堵住了入城要道。李直在山上打猎时有间屋子还算隐秘,我们先去那里躲避,再做打算。” 沉璧点头,穆审言又道:“幸得陆老板离开前给我们留了几名护卫,能将那些杀手抵挡一时。” 李直蹙眉,“杀手人多势众,又是亡命之徒,那些护卫能挡多久?” 沉璧面色更暗,仿佛为了验证李直的话,身后的山道上传来响动,三人大惊,穆审言掀开窗帘一看,面色凝重,“有人追上来了……武伯,再快些!” 马鞭应声响起,车轮急转,车中三人也跟着颠了起来。 “坚持一下!”穆审言道,“我们落在那些人手里,只有死路一条!” 李直大力点头,沉璧也跟着艰难点头。只是……腹中的痛愈演愈烈,而且与往日不同,一缩一缩地,揪得他难受,整个腰腹也坚硬起来。 “呃啊……” 他不想给大家增加负担,但实在忍不住,按着肚子痛苦地叫了出来。 “沉璧!”穆审言这才发现他的脸色不同寻常的蜡黄,赶紧到他身边,一摸肚子,吓坏了。 “怎么、怎么会这样……” “血!”李直伸手一指,“沉璧出血了!” 沉璧与穆审言低头一看,殷红的鲜血顺着沉璧裤管流下,蜿蜒在马车上。 “……再吃一颗药!”穆审言又掏出药瓶,沉璧却拦住他的手,“没、没用的……你们的药,我吃了没用,我……啊!” 疼痛已然无法忍受,沉璧面上显出绝望的死灰之色。 响动越来越近,沉璧突然抓紧穆审言与李直的胳膊,“我的血会、会引他们过来……你们放下我,反正我也……他们抓到我,会停下的。你们放下我,你们先走……” 李直一怔,看了看沉璧,又看了看穆审言,喉结一滑动,认真道:“你们俩走,让我下车引开追兵,我身体好……” “不可!”沉璧脸颊蜡黄,双唇也失血色,死死盯着李直,“我已是强弩之末,可你与二哥还……还是我去最合适,沉璧今生能与你二人结为兄弟……” “不行!既然你叫我大哥,就要听我的……” “够了!”穆审言实在听不下去,正色喝止,“胡言乱语!既然知道我们是兄弟,就该……”难过地咬了咬下唇,怕是腹中也痛得厉害,“就该有福同享有难同当,生则一起生,死便一起死!若再说那样的话,我不饶你们!” “审言你……”李直呆呆望着他,这是他第一次看到穆审言动怒的模样。 穆审言面色凛然,“看我做什么?!还不快帮沉璧!让他平躺着,或许能好些。” 二人扶着沉璧躺下,可甫一移动,血水更是汹涌,很快便染红了身下。 “算、算了,”沉璧咬牙忍痛,“这孩子恐怕、恐怕与我无缘,我……” “别乱想!”穆审言定定看着他,“别放弃!你都放弃了,还有谁能救它?!” 沉璧心中一滞,痛苦地闭上双眼,腹中撕裂更甚,他将痛呼压抑在喉中,无数人影与画面在黑暗中侵袭着他。虽然穆审言一脸笃定信誓旦旦,可他知道那是在安慰他。孩子没救了,或许他也没救了……他努力逃出的命运,就是这样的结果么? 望着沉璧痛苦的挣扎,李直与穆审言束手无策,也都有了同样不好的预感。 突然马车猛地一晃,奔马长鸣一声,车厢急急顿住。 车帘被扯开,一把明晃晃的钢刀“唰”地伸了进来。 第32章 逃出生天 李直当仁不让将穆审言护在身后,穆审言半抱着沉璧,三人居于马车一角,与冲进车内的黑衣人对峙。李直呼吸急促,但没有一丝一毫的害怕与退缩。穆审言在一旁看着那棱角分明的朴实侧脸,暗自攥了攥袖子。 黑衣人将他们三人挨个儿看了一遍,似乎在挑先从哪个下手。似乎又发现从哪个下手都差不多,又或者一招就足以将三人同时交待,便毫不吝啬地扬起手中的刀,落下。 不知从哪里来的力气,饱受疼痛煎熬的沉璧居然狠狠将穆审言与李直推向一旁,从二人中间的空当钻了出来,迎向刀锋! “沉璧——!” 摔在一边的穆审言与李直大惊,刀刃眼看就要劈上沉璧的脑袋。沉璧从容地闭紧双眼,就这样结束吧,他终于能自由地选择命运了。 为他敬重的亲友而死,死而无憾。 “噗”地一声,如注的鲜血溅上马车侧板。 黑衣人的身体轰然倒下。 李直瞪大眼睛,怎么、怎么回事?! 穆审言按着心口,好险,好险…… 沉璧脑中一片空白,试探着睁开眼,面前立着个高挑劲瘦的英俊男子,蓝衣,银剑,剑柄上坠着一枚玉佩,白玉无瑕。 沉璧浑身一软摔倒下去,薛沐风长臂一伸将他捞在怀里。沉璧愣愣地望着薛沐风平静的面色,突然,一滴泪从眼眶滑落。 身后又是一阵风响,薛沐风回剑一抹,偷袭之人立毙剑下。反手将沉璧送到穆审言身边,撂下一句“呆在车里”,如风的身影跳出马车再战。 心知得救了,李直与穆审言松了口气,再看沉璧,却是一脸木怔,仅在疼痛袭来时做出些无谓的挣扎与嘶喊。 车中已被血腥味弥漫,穆审言大胆伸手到沉壁下身一探,神色一凛,抽出手来,满手是血。 “怎样了?”李直拉着他急切地问。 穆审言只管摇头,如今只希望沉璧能化险为夷,安然无恙。 薛沐风身手利落,不多时便将杀手处理干净,又进来车内,扑倒沉璧身边,“他怎么样?”看着已然被鲜血淹没的下身与惨白的面色,薛沐风心乱如麻,“我、我去找大夫……” “别,”穆审言拉住薛沐风,低声道,“晚了,你陪着他吧。” 薛沐风心中咯噔一下,从穆审言怀中接过人,抱着那颤抖着、挣扎着的羸弱身体,心痛不已。 穆审言低声问李直:“离你那里还有多远?” 李直朝窗外一看,道:“不远了。” “先过去吧,得应应急,沉璧一直出血可不成。” 李直点头,出外看武伯已被杀手杀害,他与穆审言一起将人安置好,架上马车继续上路。 异物从体内一点点下滑、挤出,感觉明显而沉重,那,是生命消失的沉重。 已然痛得喊不出声,沉壁不受控制地挺腰、用力,接着,温热的物体滑出体外……是他的孩子,一个已经成型的 分卷阅读50 - 分卷阅读50 - 分卷阅读51 开国右相是我妻 作者:墨玉飞蝗 分卷阅读51 开国右相是我妻 作者:墨玉飞蝗 分卷阅读51 孩子。虽并非他期待的孩子,但仍是他的希望,他最珍视的,无法取代的孩子。 他不能让孩子这样消失,至少,他要看一眼他的孩子,他…… 猛然挺身,伸手去捞身下,薛沐风立刻攥住他的双手,另一只手将他的脑袋按在胸前。纵然再不懂,他也知道沉璧裤间滑落出来的是什么。那样的惨象,那样的痛苦,他承受不了,他不能去看。 沉璧使劲挣扎,但拗不过薛沐风的力气。最后仿佛认命了,瞪着空洞的双眼,静静地呆在薛沐风怀里,低声道:“薛沐风,我恨你。” 薛沐风心中一痛,沉璧又似疯了一般,大喊大叫:“薛沐风!我恨你,我恨你!我恨你!” 凄厉绝望的嘶喊,让驾车的穆审言与李直心中亦十分沉重。 夜色浓重,山路难行,但穆审言相信,只要坚持走下去,总有到达目的地的时候。因为目的地始终就在前方,即便只是一小步,也终归离它更近些了。 到了李直在山间打猎用的小屋,沉璧已然昏死过去。穆审言与李直烧水做些应急处理,薛沐风则按李直的指引,去不远处道观里请大夫来善后。 大夫来后一边救人一边摇头,说大人的命能保住,可若要恢复身体,就得花时间、花心思、花大价钱。以后还能不能再生,也说不准。 不大却如针刺般的声音在屋中回荡,薛沐风等三人或站或坐,都沉默着。 大夫身旁药材不足,便只开了药方,让他们赶紧去城中大药房抓药制药,再换个地方,山中寒气重,不适合恢复。 大夫走后,屋中沉默更甚。 半晌,薛沐风将用被子裹好的沉璧打横抱起,道:“我带他回相府,希望两位同行。” 穆审言与李直一愣,薛沐风解释道:“究竟是何人为何事追杀你们还需调查,你二人目前很危险,又都……去相府最安全。况且你们与沉璧交好,就当是为了他。” 穆审言听出了薛沐风的意思,沉璧脾气倔,又经历了这一场,没他和李直在,薛沐风怕镇不住他。于是点头道:“好,我们听薛大人的。只是相爷那边……” “主人不会不愿。”薛沐风顿了顿,“我并非朝廷命官,无需叫我大人。” 提步出门,穆审言示意李直跟上,李直撑腰站起来,刚要走,腹中猛地一痛,腿跟着抽筋。好在穆审言及时扶住他,二人相扶缓了缓,又跟上去。 “你怎么样?”李直低声询问。 穆审言道:“我跑得最少,又不似你这几天就要生,只是累得慌,腹中动静大了点,其他没什么。” 李直点点头,“那就好。” 穆审言无奈,“原本我最担心的是你,怕路上颠簸会催得你早产,没想到竟是沉璧。” “我身体好。”李直讷讷道,“沉璧身子最差,胎又一直没坐稳,心情又不好……” “别说了。”穆审言压低声音,下巴一点走在前面的薛沐风,用更低的声音在李直耳边道,“他都听得见。” 李直赶紧闭嘴,微红着脸使劲儿点头。 路上薛沐风驾车,李直与穆审言在车中休息并照看沉璧。行至相府,薛沐风直接驾车入内,看得下人们起疑。景澜正要上早朝,官服穿戴整齐,一出门便遇上薛沐风的马车。 薛沐风跳下车,低声三言两语向景澜解释了经过,景澜面色一暗,想了想道:“后院椀阁清静,先将他们安置在那里,该看的大夫、该吃的药、该用的东西,你看着办。让阿有帮你,从回雁楼里拨几个下人过去,其余人都远着点。其余的事……等我回来再说。” 薛沐风点点头,“知道了,多谢主人。” 景澜微笑,“何时跟我这么客气了?你的事,就是我的事。” 官轿已至,景澜急着上朝,脚下不由快了些。 冬日黎明天色仍黑,薛沐风望着景澜已然极不灵便的身形,想起方才沉璧的惨状,不禁拉住景澜的衣袖,道:“你要小心身体。” 景澜微愣,低声叹道:“沐风许久没这样关心过我了。” 穆审言与李直坐在马车里,听着车外隐隐约约的说话声,知道那就是当朝右丞相,不禁有些战战兢兢。李直看向穆审言,小声问:“我们前来投靠,要不要出去拜见?” “什么话。”穆审言一脸肃然,“那可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丞相,他不召见,你我升斗小民,怎能贸然相见?而且你没听到么,右相大人不想让其他人知道咱们。” 李直一愣,“为何?” 穆审言忍不住又在心里骂他是块木头,“你我是什么身份?沉璧是什么身份?纵然右相大人和薛大人不在意,可毕竟人多口杂,你我又……”下巴一点两人的肚子,“让人看见,必惹闲话。” 李直恍然大悟,“原来、原来如此。” 太复杂了,他还是适合与普通平淡的人交往,过些普通平淡的日子。 程有一听说,立刻二话不说帮薛沐风张罗起来,又请吴大夫给三人看诊。 穆审言与李直皆因奔波受惊略动胎气,开了安胎药修养便可。沉璧比较严重,吴大夫说要先将情况稳定下来,身体稍恢复后再说后话。 薛沐风不知道这“后话”是什么,但他对医术堪比御医的吴大夫十分信任,吴大夫也不是第一次给沉璧治病了,因此便全权托付给他,并未多问。 昏睡了一天一夜,沉璧终于醒了。 床铺柔软舒适,入眼却是陌生的环境,陌生的人。 照顾他的人见他睁眼了,大惊大喜,一推另一名小侍,“快快快!去禀告,公子醒了!” 另一人奔出房门,沉璧动了动胳膊腿,完全无力,下/身裂痛犹在,稍一牵扯便疼得厉害。床边的下人立刻关心道:“公子怎样了?要喝水,还是要做什么?” 沉璧张张嘴,感觉喉咙被堵着,却连咳嗽冲破阻碍的力气都没有。 “这、这里……”声音仿佛夏日里抓了把干沙。 小侍十分精明,笑道:“公子想问这里是哪?哦,这里是……” 开门声响,略沉重的脚步声传来,沉璧循声扭头望去,一个身量与穆审言仿佛,连肚子都同样高高隆起的,穿着松绿色锦袍的男人走来。上好的料子,人也……大眼一看像穆审言,却比穆审言更有高华的气韵,仿佛阔天青云。五官也精美,放进如想阁都是数一数二的。 哎,这样想,让人家知道了,怕是会生气。 男人在床边站定,沉璧问道:“这位公子是?” 男人清雅一笑,“我是景澜。” 哐当一声,沉璧仿佛脑门被砸了个结实,惊地撑起身,“你、你是……” “哎呀!”旁边活泼的小侍忍不住喊起来,“怎能如此称呼?公子该叫相爷才对。”旁边搬了个凳 分卷阅读51 - 分卷阅读51 - 分卷阅读52 开国右相是我妻 作者:墨玉飞蝗 分卷阅读52 开国右相是我妻 作者:墨玉飞蝗 分卷阅读52 子蹲在床边,“相爷坐下说话,您现在不能久站!” 景澜提衣坐下,挺起的腹部让他双腿微微分开,但依然坐得端正好看,一手轻托腹底,微笑,对满面惊惶的沉璧道:“沐风知道你脱离了危险,便出门去查你等被追杀的内情,现下不在府中。听说你醒了,我过来看看。”目光从头到脚将沉璧打量一遍,又回到脸上,神色一提,赞道:“沉璧公子果然名不虚传。” 第33章 入幕 沉璧没想到自己居然还能醒来,更没想到薛沐风居然将他带回了相府,更万万没想到传说中的右相大人竟亲自来看他。 然而,无能为力的痛苦和羞愤未及发泄,甫一醒来又突然承受了景澜高高在上且仿佛暗藏打量玩味的目光与话语,自觉如小草般卑贱的人猛然迸发出强烈的别扭与自尊,咬了咬牙,不屑道:“沉璧一介贱民,担不起右相大人如此夸赞,也请大人别再用公子之称。多谢大人救命之恩,此处不是沉璧能呆的地方,这就……” 挣扎着起身,景澜蹙眉,双手将他肩头一按,立刻给他按了回去。 “你两位兄长都在府中,你还想去哪儿?” 沉璧一惊,景澜无奈道:“大概是我的话刺伤你了,可我并无其他意思。” 不想景澜如此直接,沉璧软了几分,又听景澜叹道:“我倒也想像沐风或你两位兄长那样,亲切地喊你一声沉璧,只是不知沉璧公子你……” “大人这话实在折煞小人。”沉璧低声道。 见他情绪好了些,景澜微笑起来,“你不喜欢我,也情有可原。若非我整天叫沐风做这做那,他也不至于忽略了你,让你伤心。” 沉璧神色一变,欲辩解,景澜抬手制止,“可我万万没料到,沐风居然如此糊涂,一拖再拖,造成这惨烈的结果。等他回来,我会帮你教训他。” 沉璧目光凄然,缓缓摇头,“此事原与薛沐风没有任何干系,是我自作自受。右相大人也误会了,薛沐风与我,仅仅是认识。” 景澜更加无奈,“事无不可对人言,你二人何必自欺欺人?” 沉璧双目低垂,惨白的脸上毫无生机,“事已至此,多言何益。” 景澜默然,为何人与人之间就有这许多的不同?明明很简单的事,怎地要搞得如此麻烦? 沉璧藏在被中的手攥了攥,道:“多谢右相大人收留,如今我醒了,不该再打扰……” “够了。”景澜认真道,“在我府中,就该听我的话。现下我不会让你走,且你两位兄长近日就该临盆,你也当为他二人着想。” 沉璧抿唇,景澜又道:“你的身体状况自己清楚,这样离开,能活几天?”又叹了口气,“我府中吴大夫医术相当高明,也有些怪脾气。”手抚上肚子,一脸诚恳,“皇上眷顾,我怀胎至今皆有太医照料,吴大夫以为我不信他,已有不满。你就当帮我个忙,让他好好医治你,消消他那些胡思乱想,可好?” 沉璧并非不通情达理的人,即便心中还磨不开,此时也对景澜心存感恩。何况景澜这样的人,但凡与他聊上几句,很少有人不被折服。 于是沉璧点点头,“多谢相爷,只是小人有个要求,望相爷答应。” 景澜微笑,“说来听听。” 沉璧神色一暗,“我……不想与薛沐风相见。并非我怨他,而是因为不知该如何相见。我也想趁这段时日,将这些事想个清楚明白。” 景澜思忖片刻,叹道:“好吧,我答应你。” 沉璧撑起身子行礼,“多谢相爷。” 景澜又叹了口气,“只希望你二人真能想清楚,莫要误了自己的幸福。” 薛沐风回来听说沉璧醒了,立刻要去看望,结果景澜十分痛心地告诉他沉璧的要求,薛沐风双目快速闪过惊讶,接着便低头沉默,又似乎想到什么,转身往后院去。 走到椀阁院墙背后,在离东厢卧室最近的地方站下,薛沐风静静听着一墙之隔的那边。 屋里,李直和穆审言正在劝慰,沉璧低低应着,没怎么言语。 李直和穆审言面面相觑。 其实他们十分好奇沉璧与薛沐风的关系,可现下谁也不敢再在伤口上撒盐,只得又聊了几句便散了。 薛沐风功力深厚,即使隔着墙也能感觉到里面那人渐渐沉重的呼吸,仿佛这样就看到了那人的睡颜。 三日后一大早,李直腹痛不止临盆在即,景澜命吴大夫坐镇,又请了城中专攻产科经验丰富的大夫帮忙,穆审言亦在旁边打下手。 李直是头胎,胎儿长得大,硬是折腾了一天一夜才终于生产。好在他身体好,大夫又都高明稳健,虽吃了不少苦,总算父子平安。 产后虚脱的李直松了口气,朦胧将睡时,感觉屋里又骚乱起来,然而他已完全没精力顾及。因此他不知道,那是穆审言陪产一天一夜后,心里担心着急身体又吃不消,以及大概因为之前看着李直用力生产受了牵扯,跟着破了胎水。 穆审言产期本在半月后,这下胎水早破造成急产,疼痛与危险远非李直先前的情况可比。嘶喊凄厉更听得程有心惊胆战,联想起景澜也快生了,不由地烦躁不安。 不过穆审言到底是安产了。彼时李直刚刚醒来,旁边小侍并不知道他俩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便将穆审言急产的混乱与大量出血之类的危险场面悉数道出,更添油加醋,听得李直脸色大变。 一掀被子要下床,结果刚抬起半个身子,就被下/身的疼痛一击,又栽了回去。 小侍严肃地制止他,又说穆审言已经生了,同样生了个男孩,如今也没危险了,就是得好好将养,相爷给了一应药材补品吃食,让他别担心。 李直沉着脸点头,心中百转千回。 穆审言早产必定是因为他,还好没事,还好。 穆审言对他,他对穆审言…… 他俩都生了男孩,男孩陆冉是要领走的,那么以后…… 以前他俩是因为陆冉才住在一起,现下这缘故没了,又该何去何从? 几日后,薛沐风带回了陆冉的消息。 确实如先前猜测,陆冉外出期间,陆斌将陆冉在外头养人生子的事告诉了陆夫人,陆夫人盛怒之下与陆斌合作,答应帮助陆斌吞了陆家家产,让陆冉有家归不得。 然而陆冉早知陆斌有谋害之心,早有准备,陆斌他们没得意多久就被陆冉制住,顺道将妻子家的财产一块抢了过来。只是没想到妻子竟真能做出□□的事,连累了沉璧等人。 听闻沉璧流产身体大损,陆冉颇为叹息,又听闻李直与穆审言都生了男孩,现下几人平安住在相府,便放了心。接着言道他与三人契约犹在,准备择日接回孩子。 李直与穆审言听 分卷阅读52 - 分卷阅读52 - 分卷阅读53 开国右相是我妻 作者:墨玉飞蝗 分卷阅读53 开国右相是我妻 作者:墨玉飞蝗 分卷阅读53 完沉默不语,当初想不过借腹生子简简单单,谁料真正经历了一回生产,才明白孩子于自己的重要。看着那粉嫩的小肉团,怎能说分离就分离? 然而毕竟有言在先。 犹豫许久,到底还是要将孩子送出,李直与穆审言只得安慰自己,陆冉家底丰厚,孩子也是陆冉亲生,跟着他,比跟着自己强。 沉璧打定了主意不见薛沐风,因此这些消息都是穆审言和李直带给他的。最最没想到的是,薛沐风居然自作主张帮他赎了身,还不让告诉他,但穆审言思前想后,终究说了实话。 薛沐风哪儿来的那么多钱? 即便如穆审言所言,陆冉迫于景澜的压力,又因为差点连累他们送命心中有愧,恰逢穆审言和李直生了男孩,请求陆冉还他自由身,因此陆冉减了他一半的赎身钱,他还是不相信薛沐风会有钱。 但照他的意思,自己就先揣着明白装糊涂吧。 这笔银子,等到当断时,自然会还给他。 此间事了,穆审言与李直请辞,年关将至,他们总不好留在相府。 景澜听了他二人的打算,不过各自回家做从前的营生,便让他们再留一时,至少将身子彻底将养好。还说就算过年也没什么,他没讲究,更喜热闹。 丞相大人如此相邀,两人却之不恭,又怕沉璧一人在此寂寞,便继续住下来,过阵子再作打算。 沉璧在吴大夫的照料下恢复得很快,已能自如下床,但吴大夫说他出于风尘,真想将身子调理好,还要花更多时间和心思。 一日景澜得闲,去椀阁看望沉璧,沉璧正靠在床头看书。 景澜示意他免礼,撑腰坐下,下巴一点床铺上的书,“方才见你如此入神,看得什么?” 沉璧恭敬地递上书本,这些日子以来,他对景澜已从最初的别扭变得十分敬佩信任。 景澜接过一看,是个挺粗糙的本子,没书名,里头的东西排列也杂乱,有文章有诗词,骈散不拘,内容也无定式。随便看了半页,景澜有些意外,望着沉璧道:“你写的?” 沉璧立刻摇头,“我可没这本事,这都是我二哥的诗文,我闲来无事,便翻着看。” 景澜又翻了几页,“不错啊……” 沉璧大喜,“相爷若看得上,还请、还请……” 从未见过如此高兴的沉璧,景澜合上书,微笑,“看来,穆公子无需跟我请辞了。” 立时叫来隔壁的穆审言。穆审言不明所以,进屋行礼后,但见景澜手中握着自己的书,心中惶恐。景澜抬手道:“这是你写的?” 穆审言躬身,“蒙相爷垂问,正是小人所写,粗鄙文字,不堪入目。” “什么话。”景澜笑起来,“可曾参加过科试?” “尚未,打算明年参加。” 景澜点点头,“那么从现在到明年科试的这段时日,要你留在府中帮我,你可愿意?” 穆审言不可思议地抬头,沉璧更是惊喜,冲着穆审言使劲儿点头。穆审言这才晃过神来,提衣跪下,“多谢相爷抬举,小人愿意。” 景澜道:“这段时日好好将养,等过几日我闲了,再看看你的本事。” 穆审言垂首,“是。” 沉璧高兴地说:“相爷您不知道,我二哥的本事可多了!除了写诗写文章,还懂兵法,还造了一套行兵棋,很有意思,为人亦聪明稳重……” 穆审言蹙眉制止,“沉璧,相爷面前,我那些雕虫小技……” 景澜丝毫不介意,道:“是不是雕虫小技,也得听完才知道,沉璧且说下去。” “嗯!”沉璧兴奋地点头,又将穆审言好一顿夸,“不只二哥,大哥也很厉害!譬如二哥那么复杂的行兵棋,只有大哥能做得惟妙惟肖,而且大哥不知是眼睛灵还是鼻子灵,辨方位追踪很在行!” 沉璧说了自出事以来最多的话,穆审言一脸无奈,景澜笑着听,最后若有所思,“是吗,看来穆公子和李公子确与相府有缘,我是万万不能放走了。” 第34章 疑虑 年关将至,孩子即将出世,景澜原该舒心快乐,可整天对着程有那张担忧过度的脸,心中说不出的着急,大冬天竟上了火,面上还得保持平和,实在太累。 而景澜这里一有个风吹草动,程有便如临大敌,亲自张罗着熬下火的粥,又怕食材寒凉,与吴大夫和厨子商量许久,总算议出个合适的方子。 这日二人陪程老夫人用膳,程老夫人见景澜腹部圆隆高挺,心中十分欢喜,可欢喜里又带着忧虑。“澜儿,按时日算,你也该生产,怎么还没动静?而且我看你这肚子,大是大,却还不是生产的模样,会不会……” 程有一头雾水,迷茫地问:“娘,什么样的肚子才是生产的模样?” 程老夫人道:“腹满下凸,呈梨形。” 程有想了想,“是啊,看李公子生产前确实是娘说的那样。穆公子是早产,就不如李公子那时肚子下凸得厉害。而行波你……又与他们二人不同。” 景澜低头看肚子,面色有些黯然,“想必是因为吃了师父给的药,呃……” 腹中猛地一紧,景澜弯腰,皱眉忍痛。 “你怎么了?”程有吓了一跳,手忙脚乱地想帮忙,却不知从何帮起,“难道要生了么?”印象中,景澜从未腹痛成这样过。 景澜疼得说不出话,只管摇头,程老夫人亦上前,上下摸了摸,“没到生的时候,怕还是因为上次伤了胎气。有儿,去喊吴大夫。” “哎!”程有拔腿就跑,景澜反手攥住他手腕,咬牙道:“不必!我好多了……” 程有回头愣愣看着他,景澜疼得发白的脸浮出笑容,“没事,最近已有几次这样,秦太医说,这是孩子正在苏醒,并为出世做准备。” “真的?”程有大喜。 景澜点点头,“嗯。我搅了母亲的兴致,实在不该。只是现下想回房躺一躺,望母亲恕罪。” “什么话,”程老夫人转身坐回去,笑道:“你身体重要,快叫有儿陪你回去歇着。” 景澜笑着摇头,“阿有陪着母亲吧,我不疼了,一点路,不碍事。” “可是……”程有看看母亲,又看看景澜,左右为难。 正巧院门外突然飘了一块蓝色衣袂,景澜扬声问:“沐风?” 人影一闪,薛沐风在院门处立住,躬身,“主人。拜见老夫人,程兄。” 景澜撑腰站起来,“我跟沐风一道回,母亲今日心情好,胃口也好,阿有理应多陪。” 程老夫人点头,“好,路上当心。” “多谢母亲。”景澜拱手,“孩儿告辞了。” 程有眼巴巴望着景澜出了院门消失不见,才慢吞吞将把目光转回来,程老夫人用恨 分卷阅读53 - 分卷阅读53 - 分卷阅读54 开国右相是我妻 作者:墨玉飞蝗 分卷阅读54 开国右相是我妻 作者:墨玉飞蝗 分卷阅读54 铁不成钢的眼神盯着他,“哎,辛辛苦苦养儿子,到头来娶了媳妇忘了娘。” “没有!”程有一惊,委屈地申诉,“只是行波现下……” “他的产期到底在什么时候?”程老夫人蹙眉,喃喃自语。 程有一愣,程老夫人又道:“按说他应是这几日临盆,怎么完全……” “行波那回为了救我,差点滑胎,不得已吃了子褚真人急救的药,才会迟产。” “你懂什么,迟产指的是生产时胎儿下得慢,产程长,并非过了日子还不生!” “可子褚真人就……”程有一脸认真。 “你难道就不觉得……哎,或许是我想多了。”程老夫人抄手蹙眉,“可我先前问过吴大夫,他说澜儿的胎具体如何他不知道,只诊过一次脉,产期在正月中旬,又说看澜儿平时的模样,除了劳累,倒也不像有大问题。方才我也摸了他肚子,我虽然只生了你一个,可这些年来见过帮过的孕妇可不好,澜儿那肚子……根本不是怀胎十月的样子。况且,他为何如此排斥吴大夫,只叫太医诊治?方才我让你喊吴大夫时,他的阻拦,分明就是害怕。” 程有震惊,“娘的意思是……” 程老夫人连连叹气,“我也没完全的把握,又怕随随便便说出来影响你们小夫妻和睦。可你是我儿子,我怎能忍心看你……有儿你说,他会不会在骗你?” “骗我?!骗我什么?” 看儿子那懵懂模样程老夫人便一肚子气,剜他一眼,道:“我想,他当初跟你成亲时根本就没怀胎,这孩子是后来才怀上的。” “怎么、怎么可能?!”程有大惊失色,接着连连摆手,“不、不可能!行波不会骗我!就算他骗我,那他是为了什么?” “我也是想不明白这点啊。”程老夫人摇头叹气。 “娘你想太多了,行波绝不是那样的人!”程有信誓旦旦,“我俩成亲以来,他对您孝敬有加,对我也很好。怀胎吃了许多苦头,可他从无怨言。近日为了让孩子早点苏醒,他明明很累很难受,却坚持每日行走一个多时辰,而且还与我……行房。我看得出他很辛苦,但为了孩子他都忍了,如果这样您再怀疑他,他……” “我并非怪责他,我也认为澜儿很好,非常好,只是此事确有可疑之处。有儿你好好想想,你不觉得奇怪吗?”程老夫人苦口婆心,“即便他吃了什么药,可你得知道,瓜熟蒂落乃自然之理,产期怎可拖延?到了日子不生,对大人孩子都很危险。” 程有张着嘴,木木呆呆的,不说话。 程老夫人皱起眉,半晌道:“其实此事不难,请来来太医、吴大夫二人会诊,你想知道的就都能知道了。”程老夫人无奈叹息,“就看你愿不愿这么做。” 程有垂下头,娘说得很对,这些问题确实都明晃晃的,可他都自欺欺人地掩盖了,行波说什么他就信什么,因为他相信行波不会骗他,行波那样好的人,怎么可能骗他。 他也知道娘这么说是为了他好,可一旦那样做,就代表他不信任行波,行波会生气,说不定还会造成他俩的隔膜。 常言道不聋不瞎当不了家,他…… 也不能这样想,总之还没搞清楚状况就乱猜测行波就是不对不该。 而这状况究竟为何,他现下也不想知道。 程有下定决心,道:“娘,算了,我现在什么都不做,只希望孩子平安出生,行波也平安。无论如何,行波怀的是我的孩子,又这么辛苦,我不能再让他烦心。” “罢了罢了,”程老夫人摆摆手,“你们夫妻俩的事,你说怎么办就怎么办吧。我也是,只要孙儿平安,大人平安就好。” 景澜说是回房休息,躺上床了却根本睡不着。 他是何等的心思,方才程老夫人的种种,必定已对他有所怀疑,留下程有,恐怕也是要说这事。然而他如今是一点儿应对的精力都没了。 秦太医说胎儿正在苏醒,却十分躁动,要他平和养胎,万万不敢早产,否则胎儿恐有不足之症。这些他都没告诉程有,怕他担心。 直到此刻,他才明白师父所言。兵行险招自然收效巨大,但若非有十足把握,则后患无穷。 如今他只要腹中孩子康健,其余一切不再强求,无论如何,都坦然接受。 程有回来后什么都没说,像从前一样,但又有点不同。譬如从前他会不断询问孩子的情况,药效过了没有,是否要看大夫等等。所以景澜明白,不问,就代表着怀疑。而他唯一能做的,就是以不变应万变。 二人除了静等孩子出世之外,事情亦都不少。景澜刚收了穆审言和李直为幕僚,开始交给他们事情做,这两人也确实能干,又很有默契,很得景澜喜欢。而程有也开始为不久后的走马上任做准备,跟景澜学官僚机构制度、为官理事之道、学读书、学说话,不亦乐乎。 他隐隐有些感觉,景澜似乎在教他的事上兴致不高,也难怪,那一套东西本身没什么趣味,景澜临产负担越来越重,像上回那样的腹痛时有发生,程有便尽量少去问他,都是自己学,实在想不通了才会选择合适的时机问上一两句。 然而景澜每每结语都是“现在想不通也没什么,真正上手了,一切便能迎刃而解。” 程有深以为然。 年底天气颇冷,却未下雪,程有与母亲过了人生中最热闹、最富足、最开心的一个春节。节前宫中饮宴,他和母亲居然也在被邀之列,进宫开了一回眼界。 年后没过几日是程有家祭,程老夫人关节上旧病复发必须卧床,祭祀之事便落在程有一人头上。景澜帮他张罗一应祭礼物品,要与他同去,程有立刻摆手不许。 景澜轻笑,“我与你成婚,怎能不去家祭?何况这是第一次。” “按理来说你是该去。可你就快生了,行动不便,我爹的坟在山上,马车上不去,只能靠走,路途又远又难行,你还是在家休息吧。” “话是这么说没错,可礼节一定要守。就当为了孩子,此去一拜,求先祖庇佑。” “可是……” “好了,”景澜笑着拉起程有的手,“大夫们都说,产前应多走动。让我去吧,否则我不安心。” “可是你真的……”程有往景澜肚子上看去,此时却像娘先前说的那样,腹满下凸呈梨形了,“太危险了,不行不行。” 程有认真,景澜更加认真,“我一定要去,就算你不让我去,你走了我也会自己跟上。” “你……”程有无语,他的行波,何时变得如此任性? 景澜撑着腰在床边坐下,似乎有些生气,道:“我说真的,这次我若不去,心中就像有个疙瘩,不踏实。你放心,我能照顾好自己和孩子。况且 分卷阅读54 - 分卷阅读54 - 分卷阅读55 开国右相是我妻 作者:墨玉飞蝗 分卷阅读55 开国右相是我妻 作者:墨玉飞蝗 分卷阅读55 不过走几步路,哪有你说的这么严重,我在府中不也是一样走。” 程有还是不同意,可论说话,他怎能敌得过景澜? 于是最终,景澜还是跟着去了。程有脸上挂着近日来最最常见的担忧,景澜倒是轻松愉快。 二人坐马车到京郊,接着步行上山,程有自己背着东西,还负责扶着景澜。景澜便很无奈,他自认虽看起来吃力,但行动依然尚算灵巧。而且程有此前实在言过其实,上山的路已经修得很平整,几条人们惯走的道还专门铺了台阶,除了有些远,一点不难行。 景澜便与程有手牵着手,缓缓前行。 走到据程有说大概一多半的地方,二人找了个亭子休息喝水,程有倒不介意多歇一会儿,景澜却比他心急,不断催他。 又走了一时,景澜觉得肚子似乎有点前所未有的沉重,以为是走路累的,没太放在心上。又向上一阵,腹底开始发硬,缩痛渐起。景澜抿唇忍着,看来是真的来了。 今日天气晴好,景澜看了看太阳的高度,心中默默记下。等到下次痛的时候,再看一眼太阳。看着看着程有发现了,便问景澜总看太阳,是不是累了、渴了。 景澜摇摇头,意味深长地对他笑,“走吧,等祭拜完父亲回了家,我有事与你说。” “什么、什么事?”程有一脸愣愣的。 景澜握紧他的手,低声道:“不急,回去再说吧,现下赶路要紧。” 第35章 正是生产好时节 到了地方,程有见景澜一头细汗,嘴唇发白,赶紧让他到一旁石墩上坐着喝水,自己则于父亲坟前摆起香烛果品。景澜托着已发硬的腹底,坐姿有些别扭,却依然淡笑望着一边忙碌,一边念念有词的程有。 “爹,孩儿来看你了。近日娘的腿疼病又发作了,因此不能来。但……”扭头一瞥景澜,“我把媳妇带来了。他叫景澜,字行波,是丞相,很厉害,对我和娘也好。今后我俩一起孝顺娘,让娘安享晚年,爹尽可放心。哦对了,我们去年二月成的亲,现下孩也快出世。行波怀胎时吃了好多苦,我也帮不了他,希望……爹多保佑,让行波与孩儿平安健康。哦还有,孩儿现在也得了个官职,叫京城大营督调,下月上任,行波说是个挺大的官。娘说爹一心一意想光宗耀祖,如今孩儿做到了,爹尽可宽心。” 程有又往旁边一瞥,见景澜一脸笑意,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 突然景澜站起来,走到坟前,撑腰跪下。 “行波,你不必……” 程有伸手拦他,景澜却坚持跪,“你都跟爹说我了,我怎能不来拜见。”向前方一揖,“景澜拜见爹爹。身体不便行大礼,望爹爹恕罪。” “没、没事,爹不会怪你,若他在世,也不会让你这样。”程有心中百感交集,行波对他真是太好了。见景澜跪着的身体微微晃动,脸色又比刚才差了些,他坚决扶景澜起来,“爹知道了,也行过礼了,你快去歇着。”说着又拿出带来的水和点心给他吃喝,景澜不渴不饿,但想起书上看过生产时需体力充足,便忍着痛吃了些。 “先前是我疏忽了,待天气好些,我们把爹的墓地重休一番。” “嗯,好。”程有点点头,暗下决心,到时不能再事事让景澜花钱,他该当起这个家——自打成亲,他和娘衣食住行皆由景澜的俸禄供养。现下景澜被皇上罚俸,虽说家中积蓄足够,可自己也就快入朝做官,有一份俸禄了。 祭祀完毕,二人下山,景澜一路牵着程有的手。 程有见他时而步速迟缓,脚步虚浮,面露隐忍之色,便暗暗放慢脚步,还几次提出休息,景澜却拒绝了。 到了山下马车停靠处,程有拿出帕子擦景澜额上的汗,景澜微笑着,突然脚下一晃,好在靠着马车才不至摔倒。 程有一脸担忧扶他上车,低声抱怨:“说了不让你来,你偏逞强。” 景澜只淡淡笑道:“我该来的。” 二人未带下人,程有便当车夫,景澜坐在车内。程有让他在车内睡一觉,景澜嘴上没说,心中却道,现下的情况,怎能睡得着? 方才程有擦他头上的汗,却不知此时此刻,他几乎浑身都汗湿了。 景澜靠坐在软垫上,调整着呼吸忍痛。阵痛发作不到两个时辰,比最初密集些,也更痛些,但似乎……还不够痛。记得李直和穆审言生产时痛得连站都站不住,可他却…… 是他更能忍痛?还是如太医先前所说,药效所致,产程迟缓? 可这到底是临产之痛,下腹的紧缩牵扯着腰腹及全身,他头晕目眩浑身无力,难受得有点想叫出声,真不知道,方才他是如何上了山又下山,居然还没让程有发现。 程有想让景澜尽快回去休息,路上车速挺快,待到相府门前,程有跳下车,一抹头上的汗,掀开车帘,只见景澜跪坐在马车一角,一手捂着肚子,面色痛苦。 “行波!你怎么了?!” 程有大惊,三步并作两步钻进车内,侧面抱住景澜。 景澜尽是汗水的脸上露出虚弱的笑容,“别怕,是我们的孩子,要出世了。” 程有顿时惊且喜,手足无措,语无伦次,“孩子要、要出世了?!真、真的?!” 景澜点点头,终于承受不住泻出呻/吟。程有这才反应过来,“你、你是何时……难道刚才……” “别说这些了,先……” 程有一想也是,孩子就要出生,多说无用。伸手欲抱,景澜却拦住他,“扶我下去,多走走利于生产。” “哦,哦。” 关键时刻景澜比他还冷静,程有只好听话,下车时明显地看到景澜双腿打颤,程有心中微痛。 很快,右相大人要生的消息传遍相府,众人如临大敌,个个打起一百二十分精神,请太医的请太医,叫大夫的叫大夫,准备的准备,服侍的服侍,景澜也换了衣服躺上床专心待产。 程有手忙脚乱,站在一旁如热锅上的蚂蚁,景澜无奈,道:“阿有,你出去吧。” 程有大惊,“不,怎能……” 景澜叹了口气,“你站在这儿,我紧张,连叫痛都不敢真心叫。” 程有愣住,“可是、可是我……” “吴大夫坐镇,秦太医也在路上了,你还不放心?” 程有挠挠头,吴大夫道:“相爷既如此说,老爷便门外等吧。若相爷因老爷在此无法安心生产,才最是糟糕。” “那、那好。”听说会影响景澜产程,程有立刻同意了,“那……我先出去,行波你、你别紧张。” 景澜笑着点头,程有颇不舍地一步三回头,终于走了。 出了回雁楼一看,薛沐风抱臂站在廊下,从无表情的脸上落满了担心。程 分卷阅读55 - 分卷阅读55 - 分卷阅读56 开国右相是我妻 作者:墨玉飞蝗 分卷阅读56 开国右相是我妻 作者:墨玉飞蝗 分卷阅读56 有就在薛沐风旁边蹲下,急躁地抓耳挠腮。 不多时,院外又过来三个人,正是沉璧、穆审言与李直。 沉璧远远看见薛沐风,突然顿住,穆审言回身对他说了句什么,沉璧点点头,又继续上前。进了院门,三人对程有与薛沐风一礼,穆审言道:“听闻相爷临产,我等过来看看,若有需要帮忙的地方,请二位大人吩咐。” 程有道:“多谢。哦,你们进屋坐。” 一楼的厅堂乃景澜会见熟客之所,已属内室,况且景澜就在二楼生产,一楼已有助产之人徘徊忙碌,不便入内。穆审言便道:“大人客气,我等站站便是,”往院里石桌上一瞥,“院内廊下也可坐得,大人不必招呼我等。” 程有也确实没心思管他们,随便应了一句便继续听楼上的动静。 薛沐风忍不住往沉璧身上看,沉璧即刻转身,去院里石凳上坐下,背冲着薛沐风。薛沐风自讨没趣,只好也扭过身,继续担心景澜。 不多时秦庸也赶来了,将程有恳切的拜托一一收下后,进入回雁楼忙碌起来。 程有在廊下抓耳挠腮,心想他与景澜回府时是将近正午,景澜一定是在山上就发作了,当时他说回来有重要的事跟自己说……一定就是这个! 哎,怎么当时就没发现呢!太粗心了!居然让景澜在产痛中上山下山!万一他有个好歹…… 呸呸呸,景澜不会有事,太医和吴大夫医术高明,景澜和孩子都不会有事。 抬头一望二楼,诶?怎么如此安静?生孩子不都要大喊大叫的么? 扭头看见穆审言等人,他很想问问他和李直这两个生过有经验的,却觉得与人家不太熟,贸然问这种事没礼貌。便忍下念头继续担心。 半个多时辰后,一活泼小侍冲出楼门,面色焦急,程有一步上去堵住他的去路。 “行波怎样了?” “不怎么好,”小侍抚着气喘吁吁的胸口,跺脚道,“大夫们说相爷产程太慢,孩子等不得,让我带了方子去厨房煎催产汤!这就去了不说了……” 程有虽是一家之主,但在下人中从无架子,渐渐地下人们跟他说话也都很随意。 小侍又抚着胸口往院外跑,程有一听那话慌了神,回头但见年少的小侍身体单薄,半天了还没跑远,立刻追了上去。 行波等着用药,路上时间能省则省,近来跟薛兄弟学轻功,总算派上用场!行波不让自己在跟前,但也不能干站着什么都不做! 追上小侍拿了药方,程有提气全速往厨房跑。 哎,家太大房子太远,还是有坏处的! 小侍便又气喘吁吁地跑回来,钻上二楼继续听吩咐。 期间沉璧的目光一直在程有与这小侍身上。 这正是曾经照顾过他的那个活泼小侍,名叫奉一。虽有些口无遮拦,可非常机灵,心地好,心也细,每每听他说话,不高兴时总能高兴起来。 再者就是程有。曾经在相府门外有过一面之缘,当时只觉得他忠厚老实,近日接触多了,方知他心地善良且坚韧,有担当有责任,又十分护着家人爱人,让他钦佩,因此更羡慕景澜得了位良人。 心思一飞远,目光一游离,不小心又碰上薛沐风深邃中泛着哀怨的双眼,沉璧立刻扭头看别处。可是他到底在别扭什么?一个巴掌拍不响,薛沐风纵然有错,或许他的错更多。 如此僵持下去是为什么? 他已是自由身,薛沐风仍然闭口不言,他也心灰意冷,不打算再说什么。既然如此他何必怪责别人?既然如此,他又怎能继续死皮赖脸地留下? 李直与穆审言皆为相府幕僚,住在这名正言顺,他算什么? 年也过了,春暖花开,正是离别好时节。等到景澜生产后,便跟他请辞吧。 第36章 午阳 一个时辰内,程有跑了三趟厨房。满头的汗并不是因为累,而是因为着急。 俗话说瓜熟蒂落,十月怀胎一朝分娩也应如此,可景澜先是迟了一个多月才分娩不说,产程竟也如此不顺,连续进了三碗催产汤还不见效。偏偏他不能进屋,只好团团转干着急。 奉一倒很有心,瞅着空便出来报告消息。 只可惜他越是报告,程有越是心乱如麻。 穆审言看看太阳,“四个多时辰了,产口开得不足,胎水未破……” 李直道:“产口未开全,胎水破了反而危险。” “可拖的时间有些长,相爷受不住,对孩子也不好。” 怕程有听见担心,二人的声音都很低,李直目光忧虑,“那现在有什么办法?” 穆审言思忖道:“有什么办法,怎么快怎么来吧,只是相爷要受罪了。” “哎。”李直摇摇头,像是想起了不久前自己生产的艰辛,满目同情。但说起来,沉璧四个月滑胎,身心俱损;穆审言早产,疼痛剧烈失血甚多;景澜眼看着白天将逝,产程却毫无进展,已是难产之象;他当时虽然也吃了不少苦头,但是顺产,算是现下这几人当中最幸运了。 没过多久,奉一并另一个小侍一起跑出来,程有投去关切的目光,奉一边跑边喊:“太医叫我们去取参片……” 程有又是一惊,取参片?人参这种东西,不是续命的时候才用的吗?行波到底…… 欲上前问清楚,薛沐风及时拉住他,“别担心,主人不会有事。” 如此的镇静让程有不解,薛沐风淡淡道:“太医、吴大夫、主人自己都有分寸,定然不会有事。” 程有一愣,胡乱点点头,重新在廊下蹲好。 话是这么说没错,可毕竟生孩子不同一般…… 二楼卧室内,景澜靠在床头,薄被仅盖着隆起的肚子,身上中衣已经汗湿,连发际都仿佛被水洗过。腹中小家伙太磨人,疼痛虽不太剧烈,可揪着人全身难受:腹部铁铅般沉隆,后腰跟着酸痛失力,两腿发麻。实在想以头撞柱,等醒来时孩子已经生了就太好了。 然而这一切皆为幻想,参片送来,他按太医的吩咐将一片含在舌下,艰难挪下床—— 产程迟缓,催产汤收效甚微,只好步行催产。 景澜在小侍的搀扶下站好,想了想,往楼上去——楼梯难行,希望收效更大。 临产的肚子沉甸甸坠着,尚未到用力生的时候便浑身力气全无,景澜有些沮丧,可听奉一说外头好些人正等着他,不禁多了些坚持。尤其想到腹中这块肉,这是他与程有的孩子,当初对程有那份义无反顾的决心至今依然丝毫无改,骨血的融合便是他最最珍视的东西。为此受苦又有何不可? 正如子褚真人所言,生子不仅是给孩儿新生,更是自己的重生之劫。 历劫之后,方可圆满。 师父言语 分卷阅读56 - 分卷阅读56 - 分卷阅读57 开国右相是我妻 作者:墨玉飞蝗 分卷阅读57 开国右相是我妻 作者:墨玉飞蝗 分卷阅读57 中所指,就是今日吧。 双腿颤抖着登上一节节楼梯,又一节节走下,期间景澜无数次难受得几乎跪倒在地,只好咬牙坚持,反复不停。而每当腹痛又起,并且疼痛加重之时,他亦会高兴。 初阳高照到漫天星斗,程有从四处踱步到静坐不语。 厨房送来晚饭,穆审言等人简单用了些,薛沐风说不饿,叫程有吃,程有愣愣的,只不停地摆手。接着又似想到什么,苦着脸叫穆审言他们回房休息,穆审言却叹气,说他们深受景澜大恩,即使回去了心中也牵挂着。 薛沐风道声随他们去吧,程有便不再多问,继续将自己坐成一尊石像。 午夜时分,景澜产口打开得情况还算不错,胎儿下得位置也差不多,只是胎水迟迟不破,太医与吴大夫在一旁低声商议,景澜喘着粗气,虚弱道:“秦太医,吴大夫,二位若有办法,还请直言相告。” 秦庸垂首,“右相大人,办法是有,只是……” “只要保得孩子平安出世,本相愿意一试。” 景澜虚白的脸上信誓旦旦,秦庸再拜,“下官有一金针刺穴之术,从腰椎刺入,可助破胎水,速产程。只是右相大人腰有旧疾,再受针刺之术,定会加重;再者,施此术于身体有损。” 景澜道:“施此术后,本相可会神志不清,四肢瘫痪?” 秦庸道:“这倒不会,只是……” 景澜笑着截断他的话,“那便好,有劳秦太医。” 秦庸蹙眉,奉一听不下去了,叫道:“可是相爷,太医说了有害,万一、万一……” “我意已决,有劳各位。另外今日种种,出了此门便别再提起,此乃……丞相之命。” 奉一惊讶地张大嘴,“可是我都……” “如今东西都备全了,你就别往出跑了。”目光越过奉一,“秦太医,开始吧。” 初春的夜里寒意森然,可程有丝毫不觉,时而仰头看二楼看月亮,时而低头沉默,表情始终呆呆的。院里有风,沉璧、穆审言和李直也挪到廊下来坐,沉璧依旧坐在离薛沐风最远的地方。 突然打了个喷嚏,沉璧垂着头,缩了缩身体。 薛沐风脱下外袍,不动声色地塞到旁边的李直手中。李直一愣,莫名其妙地看着薛沐风,薛沐风不言语,李直更愣。穆审言低声叹了口气,将衣服从李直手中拿走,抖开,披在沉璧身上。 李直恍然大悟。 沉璧身上一暖,看是穆审言,正要说谢,接着意识到这死板的黑衣是薛沐风的,面色一沉,要往出推,穆审言却按着他的手不让。 他与穆审言最是相知,怎能不明白他想说什么。罢了,这样推回去,的确太不给薛大侠面子了。反正也想好了要散,此刻便当朋友一场,接受他的好意吧。 看到沉璧穿了,薛沐风才收回余光,继续抱剑靠在廊柱上。 银月悬于中天,清辉遍地,幽冷中又有一丝惬意。 突然传出的低哑嘶喊十分清晰,程有的心立刻提了起来,终于从石像变成活人,搓着手望着二楼踱起步来。穆审言和李直这两个有经验的心想定是胎水已破,正正经经要生了。 那声音一传出便没停止,却不甚清晰,很低很粗很压抑,程有便奇怪,行波的声音并不是这样的,难道嗓子哑了?可方才也没见他喊啊。而薛沐风这等武林高手一听就能听出,这声音是因为景澜口中咬着东西,恐怕……是痛极了。 屋里的景澜深觉自己的身体到了最最痛苦之时,先前还有精神说话走路,现在就是痛,很痛,腰间极重极累。体内的疼痛带着一股强大的向下之力,他忍不住用力,大夫们却说不是时候,得忍忍。他便拼命喘息,拼命忍着,时而头晕眼花,时而恶心欲呕。逆着本能的痛苦无法言喻,他只好将一切都化作痛呼与呻/吟,死死咬着口中的粗布,几次恍惚,甚至以为结实的粗布手巾要被他咬烂了。 一天一夜的折腾,景澜已有些神志不清,不辨时日了。后来回想,似乎是窗外露出点光亮的时候,耳边不知是谁连喊了几声用力,他便挺身用起力来。 可惜腰腹沉隆,患有旧疾的腰在负担了十个月后终于在最最关键的时刻撂了挑子。 景澜觉得自己明明在用力,拼命地用力,可耳边嘈杂的声音却始终在告诉他没有,或者不对,虚汗一层接着一层,疼痛一波接着一波,景澜甚至有些想哭了。 接着一双手将他拽了起来,一个声音对他说:“右相大人,您腿再打开,身体抬起,顺着自然产力向下……” 景澜迷迷糊糊,感觉自己似乎坐了起来,似乎又不是坐,只是身体悬空了。周围好多双手扶着他,肚子上也是手,每当最痛时肚子上的手便会按压下去,让他更痛。 这样的姿势好像确实好了点,他明显地感觉到孩子向下冲得十分猛,只是不知为何,半天都冲不出来。想到孩子可能的模样,软软白白小小的,等他会走路时便做一身长衫穿,戴上文生公子巾,一定有模有样十分可爱。 景澜似乎又有了些力量,嘶喊着艰难生产。 他甚至不知道自己到底是睁着眼还是闭着眼,总是眼前乱糟糟一片,人影器物交织,看不真切。 不知过了多久,又到了一个痛苦难当的关口,双腿明明已经分得很开了,但仍觉得其中被夹的难受,让人死去活来。耳边仍有呼喊叫他用力,他只好仰着脖子顺势而为,一度意识恍惚,不知道自己是睡是醒,是生是死。 接着突然一松,他似乎飘了起来,又一阵天旋地转,清脆的哭声响起。 脑中猛地一片清明,孩子,是孩子。 他和程有的孩子,哭声响亮。 回雁楼外,初春的暖阳高照。 哭声传出,唤醒了所有人的神智。 程有一愣,咧开嘴,眼眶却有点红,跟着拔腿冲上二楼。 穆审言等人相视而笑,薛沐风放下了心,再看沉璧,沉璧依旧躲闪。 冲进卧室,浓重的血腥味扑面而来。 卧室左侧,吴大夫并几人照看正哇哇哭的婴儿,秦庸在床边照看景澜。程有往床上一瞥,景澜像从水里捞出来一样,头发披散,闭着双眼,面色灰白。奉一站在床头抹泪。 程有心里咯噔一下。 “行波!行波怎么了?!” 大步冲上去,拉住秦庸和奉一,瞪着眼睛问。 奉一哽咽着,道:“相爷从发作到生足足十五个时辰,受了好多罪,神智都不清了,还……”想起景澜不许说的叮嘱,及时住口,“方才只问了句孩子可好便昏过去了,相爷,呜呜……” 十几岁的少年抹泪抹得十分可怜,程有全然看不见,听他说景澜只是昏过去,实在虚惊一场。 又联想起生产的这十五个时 分卷阅读57 - 分卷阅读57 - 分卷阅读58 开国右相是我妻 作者:墨玉飞蝗 分卷阅读58 开国右相是我妻 作者:墨玉飞蝗 分卷阅读58 辰,不由地伸手抚上那苍白的脸。 行波对他这样好,又为他受了许多苦,他究竟该怎样做,才能弥补和报答? 第37章 辞别 景澜尚未醒,他喜获麟儿的消息便传入宫中。 建平帝听秦庸禀奏景澜难产伤了元气,特许他在家安养,又赐了金银补品,其余官员也纷纷置办起贺礼。景澜醒来后,府中几乎被各样的贺礼与名帖填满。 命管家处理堆积如山的贺礼,又让穆审言替他上表谢恩,并一一回复拜帖。 孩子刚出生,许多事等着办,第一件便是名字。 怀胎时操心这操心那,不料竟疏忽了最最重要的事。景澜请程老夫人取名,程老夫人将这事交还给他,他又看程有。程有怀抱孩子,看着那像极了自己的小鼻子小眼,一脸傻乐,“我、我什么都不懂,你们决定就好。” 景澜道:“孩子午时出生,可取名程熙,表字午阳,小名午儿。母亲意下如何?” “程熙,午阳,午儿……”程老夫人面露赞赏,“此名文雅大气,且有奋发向上之意,小名又很亲切,好,此名甚好。” 景澜看着程有笑,程有挠挠头,“嘿嘿,你那样有学问,取的名字一定好,娘也同意就行。” “既然母亲和阿有都同意,那就这么办吧。”景澜望着襁褓中的白皙小脸,心中踏实而舒坦。 第二日程有整日不见踪影,问了奉一,奉一又各处打听,等消息回来,程有也跟着回来了。手上端着个砂锅,因为烫,他一路小跑,把锅往桌上一放,两手边搓边哈气。 “干什么去了?” 景澜起身,程有赶紧上前将他按下,“别动别动,太医嘱咐你这一个月都要卧床!” 景澜无奈又躺下,目光飘到砂锅上,程有笑呵呵地揭开锅盖,一股浓香飘来。 “好香。” 程有一喜,“就知道你喜欢。我上街买的母鸡,挑了只最肥美的给你炖汤,近四个时辰,骨头都炖烂了,里面作料也是你喜欢的。你尝尝?好的话明天我接着……啊不,明天换鲫鱼汤吧,或者猪骨粥,你得时常换花样,不能太淡,也不能太腻。” 程有难得长篇大论,景澜心中颇满足,但其实…… 景澜委婉笑道:“我倒希望阿有多看看我,而非一直看着灶火。” 程有一愣,臊了个红脸。还好景澜平时不甚喜欢下人近身服侍,否则这话传到奉一耳朵里,他可要在府中丢大人了。 “我……”程有挠着头,声音低下去,“我想好好……照顾你。” 景澜点点头,“我都懂。” 程有尴尬地站了一时,又问:“那……你喝不喝?” 景澜笑起来,“自然。我定要把一锅喝完,将阿有的心意半点不漏地取走。” 程有脖子也跟着红了,低头憨笑着盛汤。 二人喝得正好,突然敲门声响,程有打开门,却是沉璧。 沉璧往里一看,道:“打扰相爷和程大人了?” 景澜的声音飘过来:“怎会,沉璧快进来。” 程有让出一条道,沉璧行了礼,坐在床边问了问景澜的身体。 “沉璧今日来,有事吧?” 沉璧一惊,似是没想到心事竟被一眼看穿,景澜笑道:“若非如此,你不会一个人来。” 沉璧默然片刻,起身恭敬道:“正如相爷所言,沉壁来向相爷请辞。” 程有一愣,他不是薛沐风的……怎么要走? 景澜却不意外,“你想清楚了?” 沉璧点点头,“几个月来蒙相爷收留照顾,沉璧感激不尽。只是如今,沉璧没有任何留下的理由,因此还是想早做打算。” “你的去意,可有告诉旁人?” 沉璧摇头,景澜道:“那么是连你二位兄长都不顾了?” “并非不顾,人世间缘聚缘散皆自然,只要心中情义在,栖身何处,并无关碍。何况二位兄长都在相爷帐下效力,前程似锦,沉璧心中也踏实。” 景澜无奈地笑,“小小年纪,竟说出这般老成的话。好吧,让我听听你的打算。” 沉璧垂着头道:“沉璧不想留在京城,想往南找个小城市或小村庄……” “就是还没定下。” “虽没定下地方,但……未出如想阁前就这样打算了,望相爷成全。” 程有坐在沉璧身后,不停地给景澜使眼色,若沉璧走了,薛兄弟怎么办?可景澜偏偏看不见似的,自顾自说道:“你是我府上的客人,留走皆凭自愿,我如何成全?” 沉璧又顿了顿,跟着躬身,“多谢相爷,沉璧明日启程。未免离别伤感,烦请相爷等沉璧走了,再向二位兄长……等人言明。” 说着从怀中掏出一叠纸,“先前赎身,多亏相爷的面子,陆老板才折了许多价,沉璧也才还得起。这些银票,请相爷转交薛沐风。” “行波……”程有着急地站了起来。 “阿有,先帮沐风收下。” “可是行波……” 景澜却冲他摇了摇头,“沉璧公子去意已决,你我外人,无权置喙。” 程有心想也是,但薛兄弟岂不…… “收下银票,再给沉璧公子封些银子。” “相爷客气,可我……” “你还没有准确去处,多带些银子总是好的。别推辞了,这是我一点心意,一定收下。” “那……”沉璧跪下一拜,“多谢相爷,沉璧告辞。” 多余的话一句没有,沉璧走得干净利落。程有封了银子给他带着,又将他赎身的银票放好,回来便期期艾艾看着景澜,“行波你也太……你让薛兄弟……” 似乎觉得不该批评景澜,可又实在忍不住,程有低声抱怨。 景澜侧躺着,目光幽深,“沐风自己不济事,别人再帮他也没用。” 行波似乎有气? 程有试探着问道:“可是是沉璧公子不见薛兄弟,薛兄弟即使想做什么也没办法啊。我理解薛兄弟,他一定是太在乎沉璧公子的感受,因此才全按着他说的做。” “你理解?”景澜失笑,“阿有何时对此道如此精通了?” 程有俊脸一红,挠挠头,低声道:“我、因为、薛兄弟就是这样的人。” “哎……”景澜长叹,“晚些时候叫沐风过来吧,这回跟他说的他再不照做,我可没办法了。” “嗯!“程有喜滋滋地应了,只要行波帮薛兄弟想办法,保管能成! 深夜,薛沐风被叫进景澜卧室,以为有急事,却见景澜躺在床上,程有也是刚刚洗漱过,不禁一头雾水。 躺下看人说话到底不方便,景澜撑起身子,程有立刻给他披上绒毛大氅。 薛沐风更不明白了,“主人有事?” 景澜找了个舒服的姿势半靠着 分卷阅读58 - 分卷阅读58 - 分卷阅读59 开国右相是我妻 作者:墨玉飞蝗 分卷阅读59 开国右相是我妻 作者:墨玉飞蝗 分卷阅读59 ,淡淡道:“哦。沉璧今日向我请辞,我准了。他又托我把赎身的钱还给你,在那,你自取了吧。” 伸手一指,薛沐风往桌上一看,一叠银票。 “他走了?!” 景澜没说话。 薛沐风的手下意识攥紧,摸也没摸银票一下,转身出门。 “追到了又能如何?”景澜冷冷道。 薛沐风一愣,站定,却没回身,“不能如何也要追。” 景澜嗤笑,“听着挺动听,实际上连个屁都不如。” 程有在一旁皱眉,行波这话说得太重了,该给薛兄弟留点面子的。可惜他拦又拦不住,哎。 果然薛沐风拳头攥得更紧,景澜道:“如若你这次还像往常一样,我可不让你去,我可不想跟着你丢脸。” 程有眉头拧得更深,行波真是……再熟也不能这样说啊,字字都在薛兄弟伤口上撒盐。 景澜叹了口气,“你做事一向干脆利落,怎么在这事上就……沐风,你我不是外人,你对沉璧究竟如何,能告诉我一句实话吗?” 薛沐风终于转过身,盯着景澜。程有坐在灯光阴影里,看不清薛沐风的表情,但见他嘴唇微动。 景澜道:“我再问明白些,你喜欢……不,你爱他吗?” 薛沐风沉默站着,程有深感同情。这样的话,换他他也说不出来。 “说话!”景澜今日没什么耐心,扬声问道,“再磨唧下去,人就真没了!” 程有看见薛沐风唇抿得更紧,拳头也握得更用力,似乎是在忍受着什么。 “沐风,我是为你好,我不想你日后后悔……” “我不懂什么叫爱!”薛沐风突然大声喊起来,一字一句极其认真,“但我……我想让他在我身边,我要对他好!全天下所有人我要对他最好!如果你说这是爱,那便是!如果你说这不是,那我也没办法!” 景澜一愣,薛沐风喊完了,回想起方才脱口而出的话,再对上景澜的目光,亦怔了。 复杂的情愫从二人眼中流走,很快便一点不剩。 薛沐风又捏了捏拳头,“我说完了。”转身即走。 “沐风……”景澜是的得声音软了下来,“你在怪我?” 薛沐风摇摇头,“我只怪自己。” “既然如此,我教你办法,你照做吗?” 薛沐风似是没想到,又回过身看着他。景澜目光有些迷离,语调里竟还带着一两分哀求,程有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听错了,只听景澜说:“我自然是为了你好,现下你若想让他安安心心呆在你身边,你就听我的。” 薛沐风的神情仍看不真切,可硬朗的线条似乎柔和了些,接着点了点头。上前坐在景澜床边,更帮他盖好方才激动中拉乱的被子,静等教诲。 景澜终于笑了,一种并不多见的释怀的、轻松的笑。 程有在一旁挠了挠头,突然觉得自己好像有点多余。可是,他才是景澜最最亲近的人,原该任何时候都不会多余的吧? 第38章 初见 第二日天气大变,晴暖春光换做肃杀倒春寒,刀子般的风刮着,雪花终于顶不住阴寒的压力,于中午飘了起来。 程有立刻给景澜加了床最厚的棉被,又赶忙去看母亲有否添置炭火衣物,相府中只见他跑来跑去,身上仍是放晴时的薄衣,口中头顶却都冒着热气。 李直亦来叫穆审言添衣,二人一同去看沉璧,不想竟是人去屋空。正巧奉一来传景澜之命,二人才知道沉璧今早天还没亮就已离开。真没想到,沉璧竟如此决绝。 但转念想到,那看似柔弱之人,不正是这样的性子吗? 京郊山脚。 寒风席卷了一山的春意,沉璧打开包袱,将碧色棉氅披在身上。到底敌不过心中最后的牵挂,想着再看一眼,最后一眼。 四年前,他初成为如想阁招牌,苏姨给了两日假,要他好好拾掇自己,到时一炮打响,开个好头。同一批的几人都恭喜他,他却不懂有何可喜。这辈子做了千人压万人骑的娼妓,即便是最顶尖的,终究还是娼妓。 默默走出馆阁,一路向京郊山上去。 记得从家乡被卖到京城的路上,远望京郊山色浓郁,令人心向往之。入了如想阁整日修炼,直到此时才有一丝自由。今日若再不看,往后此身堕风尘,再看什么都是白搭。 那时的他厌弃着自己和命运,然而坏运气总爱伴随着坏心情的人,他一路低落沉思,竟在山上迷了路。越走越荒凉,更恨起自己无能,索性一屁股坐在树下,看红彤彤的日头一点点消下去,寒冬的风一点点凛冽,接着飘起雪来。 他抱膝苦笑,这样突如其来的饿死冻死,与妓馆中慢慢老死,不知道哪个更好一些。 腹中空空,他靠着树闭上眼,准备自生自灭。 不料苦难还不放过他,许久之后,噪杂声将他吵醒,睁眼一看,白茫茫的雪中站着几个手持钢刀凶神恶煞的彪形大汉。 沉璧无奈,戏本子里的故事都不会有这般精彩吧? “喂,拿出钱来,放你一条生路。”钢刀嗖嗖一晃。 沉璧眼未抬,只淡淡道:“给你钱,告诉我下山的路。” 钢刀们一听果然有钱,目露精光,“先拿钱来!” 沉璧只好掏出随身不多的碎银铜板,他不是这些人的对手,也没精神与他们智斗,挣扎皆属徒劳,要什么给什么就好。 钢刀们拿钱掂了掂,却没离开,为首的那个眼下刀疤抖动,骂道:“他娘的!这点银子,兄弟们塞牙缝都不够!扒了他的衣裳!” “你们干什么?!”沉璧惊得起身,靠着树想逃。 钢刀们立刻将他围住,为首的刀疤又骂起来,“妈的,有钱人就是有钱人,这身衣裳够弟兄们吃一个月……快给他扒了!” 沉璧无语,有钱人?哪个有钱人会大雪天丢在深山老林里? 真说起来,他还不如这群强盗。 跑跑不了,这群人也不像能讲道理求情的。沉璧索性逆来顺受,任他们将一身棉袍扒得只剩中衣,连一双棉靴也不给留下。钢刀们骂骂咧咧,感叹大雪天出来半晌只收获了这么丁点儿,很亏。手随便往风雪里一扬,算作大发善心给沉璧指路。 沉璧在风雪中瑟缩着,冷笑。 是啊,做娼妓有什么不好,说说假话陪陪客人,至少是几年富贵。至于以后…… 现下都保不住了,还想什么以后。 顺着方才所指的方向行去,没走多远便一头栽倒。冰冷的雪水在口中融化,渐渐铺满整个脸,渐渐天地皆白,什么都看不见。 贱人贱命,竟也效仿文人冬游,如今自食其果,实在好笑。 他昏了过去,不想醒来时却身处一个十分温暖舒适的所在,然而只是一瞬 分卷阅读59 - 分卷阅读59 - 分卷阅读60 开国右相是我妻 作者:墨玉飞蝗 分卷阅读60 开国右相是我妻 作者:墨玉飞蝗 分卷阅读60 他便惊住了。 那温暖与舒适其实是一个男人的怀抱,古铜色宽阔结实的胸膛微微起伏,还散发着融融热气。他也浑身□□,与那人肌肤相贴。 周围一片昏暗,身旁哔哔剥剥火烧干柴的响,还有食物的香味,一扭头,便见一只焦红的兔子可怜地架在火上。 “这……” “你醒了。” 挣扎着起身,却被那宽阔的胸膛给圈了回去,那人的脸英俊沉稳,甚至有一丝寡淡,黑眸深邃,却清明纯亮。仿佛高山上落下的清泉在潭底汇成温暖的池水,让人一跳进去便深陷其中。 “你发了高烧,周围找不到大夫,也……找不到下山的路,在下只好冒犯。” 原来如此。 原来与自己一样是个路痴,可别人迷路竟迷得如此英勇。 “恩公言重了,多谢相救。” “为何你会倒在雪地里?” “上山迷了路,然后下了雪,然后又被打劫。身上没带多少银子,他们就扒了我的衣服。” 沉璧说得面无表情,那人也听得面无表情,接着又看向山洞外,隐隐可听到风声。 “如今正是午夜,我们得等到天亮才能下山。你……”那人双手抱着他腾不出来,便以额头试了试温度,“烧退了一些,但还是烫。” “死不了人……”沉璧脱口而出,接着意识到在恩人面前这样说不妥,改口道,“我是说现在能醒,应该就无大碍了。多谢恩公关心。” 那人沉默,将他搂得更紧些,又沉默许久,突然道:“我叫薛沐风。” 沉璧一愣,点点头,“薛公子,在下沉璧。” 薛沐风以为是“陈”,便道:“原来是陈公子。” 沉璧自然知道他误会了,尴尬地道:“不是姓陈的陈,是‘浮光跃金,静影沉璧’的沉璧。” 薛沐风蹙眉,他没读过太多书,但依稀记得景澜似乎有个扇面上写的是这句话,于是露出好奇,“有这个姓?” 沉璧面色更是古怪,低声道:“我这……是艺名。”生怕薛沐风又问他从的是什么艺,于是心一横,一股脑说出来,“我是京城如想阁的。如想阁你听过吧?就是京城中最大的勾栏。” 薛沐风蹙眉,“勾栏?” 沉璧将目光移开,“就是娼馆,窑子。不过薛公子放心,我尚未接客,还算干净。当然,薛公子嫌弃也是自然之理,现下我已能自救,烦请薛公子高抬贵手……” 他不断挣扎,薛沐风却保持着原来的姿势,“你别动了。我救你,并非因为你是什么人;也并不会因为你是什么人,便救到一半而不顾。” 沉璧一愣,呆呆地看着那自始至终没甚表情的脸。 沉璧垂下头,低声道:“多谢,薛公子果然侠义心肠。这周身温热的,便是传说中习武之人的内力吧?薛公子如此本事,怎还会迷路?哦,在下并非嘲笑,只是真真有此一问。” 听到问他为什么迷路时,薛沐风神色微变,似在尴尬,沉璧连忙解释。 薛沐风道:“我行山间捷径,想赶在子时前回家,可是刚入山就下起大雪,四处看去都一样,分辨不得了。” “你我两个迷路之人能在茫茫山中相遇,也算有缘。” 薛沐风神色又一变,沉璧赶紧道:“在下失言了,薛公子切勿见怪。” 薛沐风的表情又回到从前,说了声“无妨”。 一夜说长不长,说短不短,沉璧躲在薛沐风怀里,任他给自己取暖喂食。第二日天一亮,薛沐风又将所有厚衣服给他穿上,背着他下山。 果然是武功高强之人,即使背着个人,步速也十分轻快。 待看到京城的繁华光景,沉璧仿佛重活了一边,趴在那人结实的肩头,不想起来。 薛沐风自作主张将他带去医馆医治,治完取了药又带他到客栈休息,自己则寸步不离守在旁边。后来沉璧一直想问,下了山明明可以直接送他回如想阁,简单利落,折腾那么半天,又是为何? 可他知道问了也是白问,薛沐风不会说,即便说,也是敷衍,便一直压着没问。 退烧后,沉壁请客栈伙计捎了口信。不多时,苏姨带着手下呼啦啦冲进客栈,一副抢人的架势。 沉璧知道自己定要受罚,苏姨进客房时也的确是张口就要骂抬手就要打的,谁料嘴刚张开手抬到一半,瞅见床边坐着的人,立刻换上一副嘻哈笑颜。 “哎呦薛大人?您是薛大人吧?您救了我们沉璧?哎呦沉璧可真是好福气……”说着凑近薛沐风跟前一个劲儿地使眼色,“今后可要多来阁中看望沉璧呐,能相识就是缘分……” 沉璧呆呆地看着薛沐风,薛大人?他是个官? 京城中有头有脸的人物他都有所了解,可没听过姓薛的这样的啊。 薛沐风只认真看着沉璧,问:“你要走了?” 沉璧抬头看看苏姨,又看看薛沐风,点了点头。 薛沐风顿了顿,而后道:“记得吃药,改日找你。”转身向苏姨一抱拳,大步离开。 沉璧望着他的背影,心中莫名地复杂。 “你究竟怎么回事!吓死我了!”苏姨铺满香粉的脸变化万千,“不过你倒是因祸得福……” “他是什么大人?怎没听说过?”沉璧低声问。 苏姨袖手,像往常教导他们时一样,肃然道:“此人并无官衔,称他大人只为尊重,可真正比许多官厉害多了!” “那他究竟是?” “新任当朝右丞相景澜景大人的亲信,还不是比许多官厉害?”苏姨又笑起来,“沉璧呐,身为招牌,一定要有几个稳定的大客人,你如今还未出台就套下一个,实在很好,日后也要努力……” 大概是发烧发的,沉璧脑中嗡嗡乱响,苏姨后面几句话他完全没听见。只记得薛沐风走时说的那八个字。他真会再来找自己?明明已经知道自己的身份,来找自己,又为了什么? 第39章 四年 虽然知道不可能,但那时的沉璧依旧存了个念想,以为薛沐风会在他挂牌的当夜买下他。 那夜如想阁暖帐轻纱,歌舞升平,他坐在纱帐后静静看着台下一掷千金众生百态,不断攀升的数字听进耳朵里,仿佛阴阳怪气的嘲讽。 他不觉得以这样一个故作文雅方式的方法出售,与摆在砧板上任人宰割有何不同。 抑或不如砧板上大义凛然有尊严。 城中两位富商你争我抢僵持不下,苏姨嘴角眉梢挑得越来越高,眼睛眯得越来越细,对他的溢美之词更毫不吝惜地一筐一筐往出倒。 沉璧的目光扫过大厅内每一个角落,没有。 两位富商争得面红耳赤恨不得拼上所有身家只为得沉璧公子一夜,却不料被突然到来的莫名江湖客一锤 分卷阅读60 - 分卷阅读60 - 分卷阅读61 开国右相是我妻 作者:墨玉飞蝗 分卷阅读61 开国右相是我妻 作者:墨玉飞蝗 分卷阅读61 定音。真可谓鹬蚌相争,渔翁得利。 江湖人果然有江湖人的豪气,砸了银票后飞身上台,拉开纱帐便将沉璧搂在怀里,绝美的脸从纱帐缝隙中露出,引得台下一片赞叹与惋惜。 那江湖人也同样风流潇洒,后来有人说他是某某山庄的庄主,有人说他是某某少年剑侠,更有人说他其实是剑仙,只因留恋人间美色才没能飞升。 对此沉璧不过一笑了之,他并不在乎那人是谁。那一晚,他用尽阁中各位老师教的招数,自认没让人家的银子空落,自己亦赚得心安理得。 而一直等着的人,始终没出现。 他开始以为薛沐风只是说说而已,可仍是不受控制地想起那个意外的夜晚。当时不觉得怎样,可后来才发现,那是自小命苦的他最最温暖幸福的夜晚。 他以为薛沐风再也不会来了,可薛大侠总是出人意表。 两个月后,薛沐风从窗间跳入,吓了沉璧一跳。又解释说这阵子一直出外办事,昨日才回京城。沉璧又觉得,自己似乎有点重要。 那时他已然名声大噪,每天接不完的客人,他以为薛沐风也会是其中一个,谁料薛沐风仍旧出人意表。仿佛根本不知道、不在乎他在做什么,每每跳窗而入,跳窗而出,跟他聊天,带他游玩,举止间也不甚避忌,但从未越雷池一步。 沉璧越来越不懂他,又因为自己的身份和内心的那点私情问不出口,便一直糊糊涂涂地陪着薛沐风这么过下去。 薛沐风没在他身上花过一钱银子,这在如想阁中是万万不允许的,可苏姨和东家都没计较,必定是顾着薛沐风的身份和景澜的面子。 四年间,就是这不明不白的相处。 回头一望,或许真是他想多了。人活着,大概也并非所有问题都得搞清楚。 再看一眼他就走。 走到一个没有人认识他的地方。 当年他迷路,可自那一夜后,那个山洞的位置却被记得清清楚楚。 似乎又要下雪了,他拢了拢棉氅,绕过一段山路,杂草掩映的洞口就在眼前,他拨开草丛踏入,狭窄的弯道后豁然开朗。一个黑衣人抱剑坐在山洞一角,抬头静静地看着他。 那目光仿佛一记重锤砸在心上,接着穿心而过,麻木中疼痛一点点蔓延,又有心血的暖热渐渐漾开。沉璧转身跑掉,薛沐风腾身而起,在狭长而黑暗的通道处扣住他双手手腕,凝视着那双有些慌乱的眼,低声认真道:“我知道你一定会来。” 沉璧不受控制微微颤抖,努力别开头,颤声道:“我们……” 薛沐风从怀中抽出张泛黄的纸,“这是你的卖身契,它还在我手里,你就是我的人。” “你……”沉璧惊讶地抬起头,这不是薛沐风能说出来的话。 “我要你。” 一锤定音,沉璧震动。 漆黑的山洞弯道中,他靠在冰冷的石壁上,呆呆看着那双诚恳而深邃的眼越来越近。 腰间猛地一紧,薛沐风线条分明的唇重重地压了上来,强势中难掩温柔。沉璧瞪大双眼,余光瞥见黑暗中发亮的银光剑,以及剑上闪着幽柔月光的玉佩,一滴泪从眼眶掉落。 薛沐风的吻生硬而青涩,却是他有生以来尝过的最温柔、最甘甜、最温暖、最深情的东西。那环住自己的臂膀坚实有力,那臂弯就是全天下最安全、最值得依赖的所在。 只要得到这人一句真心话,拥有一朝一夕,甚至只是一瞬,他便满足。 轻轻推开铜墙铁壁般的身躯,薛沐风的面色神情果然都与以往不同,双目中除了一向的坚定外,还有些急切、不舍和紧张。 沉璧露出久违的笑容,薛沐风抿了抿唇,“我……不会说话,那些话是主人教的。” 沉璧惊讶,薛沐风又连忙认真道:“但都是我的心里话,你别走。” 沉璧低下头,想要的东西终于来了,他却不敢拿了。 “多谢你为我改变,但我……配不上你,就此别过吧。” 薛沐风的手被推开,恍惚间让沉璧逃了几步,他赶紧挡住离开的必经之路,“你说什么?” 沉璧苦笑,“我浑身上下都不干净,配不上你。” “我不介意!” “我介意!” “为什么?!” 两人喊起来,山洞中回声传来,讽刺至极,沉璧又笑起来,低声喃喃,“为什么,我要是知道为什么就好了。” “既然如此你就跟我回去!” “我都说了我……” “你对我可有此番心意?”薛沐风又按住沉璧的肩,让他无处可逃。 沉璧对着今日突然性情大变的薛沐风毫无办法,只得沉默作答。可薛沐风步步紧逼,“我的话已经说了,请你也告诉我,你对我可有此番心意?” “就算有又如何?” “有的话你就跟我回去!想那么多无用的作甚!” “我为何要跟你回去?!”沉璧气急,大喊起来,“你不是朝廷命官,那里也并非你的府邸,为何一定要我跟你回去,而不是你同我离开?说穿了,你不过是为了相爷!” “你又说什么?!”薛沐风莫名其妙,沉璧以及许多人的想法,他总是不明白。 “难道不是吗?你明明有了心系之人,为何还要留在相爷身边?你们并非主仆,亦非同僚、亦非兄弟,可你却事事以他为先,你让我……”对着薛沐风不可思议且无辜的眼神,沉璧只有深深的无奈,“相爷对我有恩,我此言并非针对他,而是一直以来都不懂你这人究竟怎么回事。今天对我说了这样的话,我自然要问个清楚明白!” “我不说,是因为我认为此事没有说的必要,既然你问,我告诉你。我与主人,的确并非主仆、同僚、兄弟,可我的命是他救的,学武时我便立誓一生一世保护他。何况他是我如今唯一的亲人,即便没有誓言,我也要与亲人呆在一处。这是错吗?如今又有了你,我希望我们能够一起生活,不要分离,这也有错吗?为何我认为很简单的事,你们总要想得那样复杂?” 沉璧默然,继而低笑,“是,薛大侠乃心灵澄澈之人,我却百般腌臜,自是不堪相配。” “你为何总要赌气?!” “并非赌气,而是看透彻了。” “如果透彻,你就该跟我回去!既然都有那份心意,为何还要顾忌许多?你我的事,又与旁人有何关碍?主人说,我就是想得太多才会如此,我觉得他说得对。因此我今天来,只为将过往做错的弥补,将遗失的找回!我一定要带你回去!” 沉璧被他的声音震得心烦意乱,自暴自弃道:“回去回去,回去了又能怎样!” “我们成亲。” 沉璧呆住,薛沐风又低声道:“像主人与程兄那样,今后我们两人相 分卷阅读61 - 分卷阅读61 - 分卷阅读62 开国右相是我妻 作者:墨玉飞蝗 分卷阅读62 开国右相是我妻 作者:墨玉飞蝗 分卷阅读62 依相伴,可好?” 沉璧默然不语,薛沐风果然是薛沐风,始终出人意表。过去的几年里什么都不说,如今说了,就一次说到底,完全不给人心理准备。 成亲啊,又是与一个这样令人羡慕令人仰望的人,这对他来说,实在不敢想。 “若不吭声,我就当你答应了。” 薛沐风自顾自说着,在沉璧的震惊与为时已晚的推拒中将他打横抱起,大步往洞外走。心想景澜确实说得对,有些事就要用非常之法。接着又有点后悔,若他早点明白,也就不会让沉璧受这么多苦了。所以今后,要加倍对他好。 出了山洞,却见上下一白,天地苍茫。 入了春还下雪实属意外,可对薛沐风和沉璧来说,这雪下得正好。仿佛应了当年初见的情景,他们兜兜转转四年,终于回到起点,有了新的开始。 “薛沐风。” 沉璧平静开口,薛沐风低头,看着怀中绝美的容颜。 “我答应跟你回去,但成亲的事还是暂缓吧。” 薛沐风停下脚步,二人立在雪中,形成一幅意境悠远的画。 大片雪花落在沉璧墨黑的发际,接着化作晶莹剔透的水珠渗入黑发,看得薛沐风内心无比宁静。也罢,能劝动他回去已属不易,其他的慢慢来吧。 于是他点了点头,沉璧垂下眼帘,叹道:“放我下来吧,我不会逃跑。即便逃跑,在你薛大侠面前,又能跑到哪儿去。” 这话颇有深意,沉璧不知薛沐风听懂了没。只是刚站下地,那双有力的大手便搂住自己的腰。 二人步行下山,行至城门时雪停了,阳光再现。各家各户的砖瓦上卧着雪,街道十分干净,小摊纷纷出来,一切又都红红火火,熙熙攘攘。 相府门前穆审言与李直正急切地观望,眼见薛沐风与沉璧依偎而来,大喜。 沉璧给两位兄长告了罪,又去回雁楼见景澜。 “沉璧一向聪明伶俐,现下正好无事,可愿帮我些忙?” 当初景澜收穆审言和李直为幕僚时,就是这么说的,沉壁立刻下拜,“相爷言重,沉璧任凭差遣。” 景澜点头,“那么就先与我学观星之术吧。” 沉璧再拜,原来景澜早就给他作了安排,虽然必定是为薛沐风,但他依旧感动不已,感激涕零。 第40章 满月之夜 日子飞快地来到程熙满月这天。 景澜一向节俭,相府只摆家宴,请了个戏班子来庆祝。他已经能下床了,因此与儿子亲近的时间更多了些。宴席上,他便一直将儿子抱在怀中逗弄,程有连连给他夹菜,他都看不见似的。 连续一天酒宴吃到晚间,穆审言和沉璧因自己的那点儿心事,始终在借酒消解。 沉璧在如想阁中练就了好酒量,因此只是有些脸红头晕,但穆审言则是老老实实地喝多了。最后只记得向景澜告罪,便被李直扶着摇摇晃晃地回房。 李直五大三粗却细心,请厨房熬了醒酒汤,亲自给穆审言喂下,又服侍他洗漱宽衣进被窝。打理好一切正要走,却突然被床上得家伙拽住了袖子。 他回头疑道:“怎么了?哪儿不舒服?” 穆审言面色潮红,双目呆愣愣望着他,一用力,将毫无防备的李直拉得压在自己身上。 李直大窘,抽袖子想逃,才发现醉汉力气很大,他竟推不开。穆审言得寸进尺,双手伸出被子环住李直脖颈,低声道:“要么应了我,要么让我死了心吧。” 李直的心砰砰直跳,吞吞吐吐道:“你、审言,你醉了。” “我清醒得很。”穆审言一脸认真,双手压下,几乎与李直鼻尖碰着鼻尖,往日纯净温和的眼今日透着忧伤与急切,仿佛看尽人心里去。 “你知道了这么久,为何连一言半辞也不曾回给我?为何……” 说着说着,穆审言的声音竟开始发颤,眼眶也红了。吓得李直连忙道:“没,审言,你别……” “我日日装作无事,心里却很难受,你可知道、可知道……” “审言你醉了,快睡觉,快休息。” 李直拼命推开穆审言的手,期间被子早已被扯开,逃脱中触到穆审言硬热的下/身,吓了一跳。接着更加小心翼翼,不敢轻举妄动,生怕再给穆审言点了火,不好收拾。 “审言,夜深了,明日还要早起,你快……” “我不要!”穆审言死死扣住李直的脖子,“你给我一句话,就一句话,我忍得好苦。求求你,给我一句话……” “审言你……” 过分的恳求与陌生的穆审言让李直震动,他是个直肠子,不小心听见穆审言喜欢他时着实惊慌,可后来看穆审言淡然自若,便又以为他只是说说,或许他听见的那个喜欢,与那样的喜欢不同,或者轻重不同。总之他于此十分迟钝,不敢妄自揣测,只要穆审言不说话,他便还像从前一样,最是稳妥。但却不知,穆审言心中早已至斯痛苦。 “审言你、你这样好,”李直仔细思虑斟酌,“我……配不上你。” 穆审言一顿,目光千变万化,最后终于消失了神采,双手也终于放了下来。 李直赶紧逃开,只见穆审言满目凄然地躺着,口中低喃,“我明白了、明白了……是我痴心妄想,对不起、对不起……” 李直惊讶地看着泪水从穆审言眼角落下,接着汹涌,仿佛永远停不下来。 “是我错了,全是我的错……我不该……” 那悲伤的话语深深刺着李直的心,他不能离开,如果他离开了,天晓得今夜穆审言会怎样。温水里搅了手巾,他细细擦着穆审言脸上的泪痕,“审言你别这么说,是我不好,你这样我看着也难受,你别……” 话未说话,两片柔软湿润的东西突然贴了上来,又有一更加柔软湿润的东西灵活地进入口中扫荡,修长白皙的手顺着他的脊背抚摸向下,身侧一翻,一个硬热的地方紧贴他的小腹。 李直仍然冷静,抓着穆审言的胳膊,企图制止此事的发生。 然而当他看到那双近在咫尺的泪眼时,拼命坚守的意志终于崩溃。他咬咬牙,最终疯狂地决定投降,颤着手拨开穆审言的中衣和裤子,欺身上去。 却说喝得有些头晕的沉璧亦是薛沐风护着一路回房,却不是曾经兄弟三人同住的椀阁,而是薛沐风的住所。这事说来好笑,从山洞中回来后,二人仍是各住各的,除举止间略亲密些,再无其他不同。过了几日,沉璧突然发现铺盖没了,最后竟在薛沐风的卧室里找到,他便顺着台阶下,再没搬走。他知道这是景澜出的主意,否则靠薛沐风的脑子,这辈子也想不出。 然而即便住在一起二人也照样规矩,实在快赶上相敬如宾这四个字了。 分卷阅读62 - 分卷阅读62 - 分卷阅读63 开国右相是我妻 作者:墨玉飞蝗 分卷阅读63 开国右相是我妻 作者:墨玉飞蝗 分卷阅读63 譬如此刻,他酒后难受懒得动,便让薛沐风抱着,一同沐浴完,又被抱回被窝里裹好,薛大侠将屋里收拾好,脱了靴吹了灯躺在外侧,一室静谧安然。 沉璧近来也时常想,薛沐风血气方刚,日夜与心上人同床共枕,怎的就……没有一丝半毫那样的念想呢?是他太纯净,还是自己太龌龊,还是另有其他? 不过这样也好。 现在的他,恐怕尚不能完全心无芥蒂地与薛沐风欢会。以前满眼期望的是薛沐风的真心实意,如今真心实意有了,他却忧虑起其他。不知疲倦,不知满足,患得患失,庸人自扰,人就是如此。 “薛沐风。” 人还有一条坏处,就是不知分寸,自作自受,心里这么想着,嘴上已经问了出来。 “嗯?”薛沐风侧过身,静等他发问。 “哎。”沉璧叹了口气,问都问了,何必矫情?于是直言道:“为何你与我同床共枕多日,却始终不行夫妻之礼?” 自觉这话问得有些怨怼,可薛沐风投来的目光依旧澄澈明亮。 “你的身体现下虽无大碍,可真想养回来得花不少时间。吴大夫说,这期间必须减少或禁止房事。另外我觉得,既是夫妻之礼,自当等到成亲时才好。” 沉璧再次默然,呆呆地望着头顶床帐,双目发酸,接着翻身冲里躺好。 认识薛沐风这么久了,却似乎近来才真正了解了他。 自己明明已是残花败柳,他却视如珍宝;又如此重视与自己的关系,把夫妻之名看得那样重要。从前竟然那样怪责他,沉璧心中阵阵悔恨,越发觉得自己空有其表,远远比不上薛沐风之用心。 薛沐风亦随着他翻身,一手环住他的身体,额头枕在他脑后柔软的黑发上。 “你为何要这样问?是我……” “只是突然想起,随口一问。” “哦。”顿了顿,薛沐风又道,“以后别再像今日这样喝酒了,你得把身体养好。” 沉璧点点头,伸手握住自己腰间的手掌。既然已经做了决定,那么就别再胡思乱想。往事全当是为得到此人付出的代价,他无悔,更庆幸。 第二日穆审言醒来已过巳时,头昏脑胀,浑身酸困,便知是宿醉的结果。起身洗漱完毕,懒懒地推门出去,正见李直提着个食篮进院,抬头看见他,神色慌张别扭。 穆审言莫名其妙,道了声早,又笑道已不早了,他难得犯懒,大概不算罪过。 李直一愣,随口支吾了两句,扭身往自己房里去。半路上又回过头,说他去厨房要了醒酒茶和小米粥,宿醉之后喝最好,如果需要就尽管问他要。 穆审言微笑着,淡淡地说了句多谢。 李直点头进屋,关上房门不知该喜该忧。他把昨夜的事都忘了?原来他喝醉之后,竟有这个毛病。还好自己昨夜多了个心眼,事后该收拾的都收拾了,否则穆审言今天醒来看见,可怎么好。 哎,昨夜都怪自己,如果再坚定一点,也不会……哎,到底还是因为对审言始终、始终……有情吧。 可是审言长得好,性情好,又有学问,同自己在一起太可惜了。想必是因为近来身边只有自己,又发生了许多惊心动魄的事,他才会一时错意。自己却不能蹬鼻子上脸,审言,应该有更好的。 第41章 天子产前 午朝后,夏期屏退仆从,一人前往御花园散步。 刘喜担忧的目光紧随着帝王宽阔的背影,直到那背影转入花丛消失不见——临盆就在这几日,秦庸嘱咐要多走动,因此夏期愿意暂且将国事放下一时三刻出来散步,他很欣慰。可独自一人便不大好了。毕竟临产之身沉隆异常,夏期本就不是适合生育的体质,怀胎期间数次动胎气,又受过伤,身累心累……哎,刘喜不敢再往下想。只希望上天垂怜,让皇上平平安安地诞下皇子。 夏期挺腰走在御花园中,全无半点儿欣赏盎然春景的心情。若是为国事,即便再重再难,他也可自信满满成竹在胸,可如今面对自己的身体,却一筹莫展。 只因那身体,简直已不是自己的了。 平叛后,腹中胎儿飞快地长,衣裳鞋袜几乎每天都要换新的,行走坐卧种种普通至极的动作都成了困难。浮肿、盗汗与胸闷随之而来,让他夜夜难寐。然而帝王的威严使他走在路上连像普通孕者那样撑腰托腹都不肯,一如此刻。他原以为曾经那吃不跑穿不暖,以及征战天下刀尖舔血的日子已是最大的苦难,却没想到,比之如今的生育之苦,实在不及十一。 可他却期待着这个孩子,尤其是近几日。这期待已与其余人或事都不再相关,心中长久积压的别扭也渐渐褪去。 抬头一望,前方红漆亭中,一个绯色的身影慵懒地凭栏而坐,夏期心中像突然飘进了一片暖云。他踏入小亭,听到声响的人回过头,连忙撑起身子行礼。 “陛下,臣……” 夏期托住要跪的人,示意免了。 安阳君撑腰站好,垂目道:“不知陛下驾临,臣失仪了。” 夏期揽上安阳君的腰身,二人一同坐下,“你怎一人在此?” 安阳君道:“臣近日有些心烦,不想见那么多人在眼前伺候,便叫他们都在御花园外守着。” 夏期点点头,“倒是跟朕一样。” 安阳君抬起眼,忖度道:“陛下何事忧愁?臣能否与您分忧?” 夏期默然,既而道:“你又有何事心烦?” “臣……”安阳君犹豫了一时,低头一手在腹上轻抚,“臣有幸为陛下生儿育女,心中一直欢喜,如今孩子就要出世,臣更是喜不自胜。可不知为何,近几日却有些怕了。” “怕?”夏期蹙眉,“怕痛么?” “臣自是知道生育之苦,原想为了陛下和孩子,便是豁出这条命去也不打紧,从未曾怕过,但这几日却……臣实在愧对皇上。” 夏期执起他的手,叹气道:“朕明白。别说是你,就连朕,心中亦有慌张。” 安阳君缓缓抬头,宁静淑和的眉眼望着夏期,似是询问,似是不解和担忧,又似找到了安慰那么感激。夏期抚了抚那张略显苍白的脸。安阳君说得不错,即便是一向胆大坚定之人,即便早有准备,临盆在即也不免烦躁担忧,即便,他是天子。 “臣,臣还以为,陛下心烦,是为别的……”安阳君声音越发轻越发低,试着又道,“臣以为,陛下不快,是为的前将军……” 吞吞吐吐的声音细如蚊蝇,可在夏期听来却如惊雷,这种话竟从他后宫的君秀口中说出,而且,是他最宠幸最信任的一个!帝王之威不怒而生,夏期面色顿时冷了下来,“此话何意?” 他倒要听听,聪慧稳重的安阳君作何回答 分卷阅读63 - 分卷阅读63 - 分卷阅读64 开国右相是我妻 作者:墨玉飞蝗 分卷阅读64 开国右相是我妻 作者:墨玉飞蝗 分卷阅读64 。他倒也真想听听,旁人眼中心中,他与赵晟又是怎样的关系。 安阳君面露惊慌,从夏期宽阔的手掌中抽出双手,起身退了两步,坚持跪下。 “陛下息怒,臣只是怕陛下因前将军在梁州无法服众之事忧心,累坏了身子。” “什么?!”夏期惊道。赵晟无法服众?究竟怎么回事?为何他未听说过? 闻言安阳景更是惊讶,眉头蹙起,“陛下……不知道么?” “到底是何事?” 夏期身体不由地前探。最近以来,他越发觉得将赵晟外放是上上之举,至少自那人走后,他无缘无故想起那人的次数越来越少,即便想起也仅仅只是在心中掀起些小波澜。他想再过一段时日,他必定能将此人忘得一干二净。不料今日安阳君说起这事,他胸中却突然涌动得厉害。就像将前些日子没能涌起的波澜凑到了一起发作似的。 安阳君抿了抿唇,“回禀陛下,臣之家兄自任梁州大营检校史以来,与臣常有书信往来,询问家事。近日臣……”安阳君顿了顿,犹豫的表情突然坚定,“臣心知陛下心中必定牵挂前将军,揣摩着前将军差不多该到梁州了,便在家书中向家兄提了一两句。前日家兄回信,说前将军一到梁州大营便斗志昂扬,可惜诸将士以前将军并无军功领获此殊位,已有许多不满,不愿听前将军号令。更有甚者故意与前将军为难,因此前将军近日颇不平顺。” 抬眼去看夏期神色,帝王的双目依然深邃难测。然而安阳君细致敏感,分明看出夏期的面色比方才差了许多。 “臣以为梁州必定已有人将此事告知陛下,因此才……”安阳君勉力弯腰叩首,“臣与家兄谈论朝廷命官,仅此一次,仅仅是因为臣之私情,决无半点议论朝政之心,望皇上明察。臣之所以询问前将军,也仅仅是因为陛下爱重前将军,臣心中不安。” 安阳君的声音低下去,夏期面色严肃看着他,“爱重?不安?身为大齐二品君秀,这难道是你应该说出的话?朕之心意,又是你等能揣测的吗?” “臣罪该万死。”不顾足月的肚子,安阳君将身子叩得更低,“臣知道行事有违身份体统,有负陛下期望,请陛下治罪。但臣斗胆,请陛下体谅臣对陛下拳拳之心意。臣知道,陛下乃大齐之陛下,臣只能远远相望,也时刻拿自己的身份规劝自己,以免行差踏错,不想这一次还是……” “罢了。”夏期摆摆手,“既然知错,就当改错,日后不要再犯。此次之罪便暂且记下,待你产下皇子再行定夺,平身吧。” 安阳君感激涕零,“多谢陛下。” 无人服侍,安阳君挺着肚子艰难起身,也不敢再坐,就低眉顺眼地站在一旁。突然夏期“嘶”了一声,眉头皱起,挺着腰,一手在腹上缓缓打圈。 “陛下你怎么了?”安阳君关切的手伸到一半,又收了回来。“臣去吩咐他们请太医。” “不必。”夏期摆摆手,“近来总是这样,想必是临盆在即的缘故。你呢?你可有如此?” 安阳君有些担心地摇了摇头,夏期却不甚在意,“你是白虎族,体质不同,不能一概而论。”提气起身,“回吧,这几日虽说要多走动,但须得适可而止。” “多谢陛下关心。”安阳君垂首站在夏期身侧,夏期一抬手,安阳君立刻会意,双手扶上夏期小臂,略侧身依偎,一同步出御花园。并不长的一段路,期间夏期的步伐却乱了三四次,安阳君知道,一定是天子腹中或耻骨疼痛却不愿言明。 出了御花园,夏期命人服侍安阳君上辇回宫,自己也往兴安殿走。刘喜等一众侍卫宫人照例被他摒弃得远远的。刘喜更多了个心眼,让身手好的侍卫提前沿路吩咐下去,叫附近宫人都绕道而行,不许绕了天子的心情——很明显,天子进御花园时,面色显示着苦恼,可从御花园出来,除苦恼外却隐含愤怒。一同出来面带忧虑的安阳君并不是愤怒之源,那么就只能是…… 一人独行,夏期心中反倒越来越乱,好似安阳君的话此时此刻才起了作用。纷乱的心绪占据上风,身体的不适暂且都可避一避了。 安阳君…… 他一向喜欢安阳君,因为他识大体知分寸,聪慧内敛且稳重,今日看来,竟也颇有胆色。 说他方才是真情流露,可顺带着却把自己试探了一番。说他是有意试探,却也的的确确无半句虚言。如此想来,放他在后宫中倒显得有些浪费。可反过来看,此种手段争争宠凑凑趣尚可,真放在大事上,不免显得小家子气。 至于赵晟…… 夏期有些头疼欲裂,他不想想,却控制不住不想。 安阳君初提赵晟之时,他惊讶且愤怒。赵晟虽未有战功,但在平叛中劳苦功高,他亲授梁州大营都统并加封前将军名号,与自己又是……何人敢不服?简直反了。然而多想一时,惊讶与愤怒消退,他转而暗暗怪起赵晟来了—— 那家伙果然是虚有其表,连部众都无法降服,忒不济事,实在丢脸。且自生自灭吧,若真不能胜任,就赶紧哪儿凉快哪儿呆着去。 突然之间,他甚至想要挑衅的将士们将事闹得再大些,且看赵晟如何应对。 回到兴安殿批阅奏折,不想批着批着就走了神,回过神来发觉自己方才又不受控制地想起了赵晟,一时羞愤,腹中跟着痛了痛。 象征天子身份的宽大硬木座椅如今带给他的只有痛苦—— 近来持续的耻骨痛已完全盖过了腹痛身重,无论坐卧行走都坚持不过一盏茶的时间,可他无法像普通人一样随意休息,此时坐得实在受不了了,也只能仰身靠住椅背,挺出肚子缓解缓解腰部的压力,接着再批奏折。 然而赵晟阴魂不散,扰得他心烦意乱。夏期无奈,从案下抽出先前赵晟从梁州发来的文书——他竟一直将那人的文书留在手边——文书中除公事外再无其他,也丝毫没提起不能服众之事。夏期心知肚明,赵晟是有意不跟他说的,无非怕给自己添麻烦,怕自己担心。 又是他那等所谓关心关爱的小心思作祟,真真可笑。 晚上几乎又是一夜无眠,待到第二日黎明,前所未有的疲倦和难言的不适铺天盖地将他席卷。 朝堂上,强势的天子第一次觉得自己撑不住了,下朝时都有些恍惚,咬着牙才得以从龙椅上站起。可即便是这样,他照样坚持步行回宫,一众下人都只能远远跟着。 一路上脚步虚浮头昏目眩,最后终于放下尊严,一手托腹一手撑腰,艰难走回兴安殿。甫一坐下便按着肚子喘息不已。 接下来整整一天都是在这样的难耐中度过,期间数次想起赵晟,夏期只有叹息。 不过一件小事,为何能让他如此波动? 分卷阅读64 - 分卷阅读64 - 分卷阅读65 开国右相是我妻 作者:墨玉飞蝗 分卷阅读65 开国右相是我妻 作者:墨玉飞蝗 分卷阅读65 这并不是他最初的意愿。或许真的只是因为身体的缘故,导致内心也跟着脆弱。或许等腹中的小家伙出生,一切就可以结束了。 晚膳前秦庸来请脉,彼时夏期仍端坐于案前处理国务,随意伸出胳膊,秦庸刚悬指于他手腕上便大惊,“皇上,请您速速上塌!” “怎了?”夏期不明,秦庸一脸不得了的样子,可他除了特别难受些外,并未觉得怎样。 “皇上已然临产,且从脉象看来,您已入产程多时了!” 第42章 产中尴尬 “什么?”夏期挑眉,“不是还有好几日才到产期吗?” “临产之事瞬息万变,一刻大意不得,请皇上上塌,给臣仔细诊视。” 秦庸一脸急切与肃然,“刘公公,快宣太医院其他太医!” 刘喜如临大敌,一路小跑出殿外。夏期蹙眉,在秦庸的搀扶下往龙塌上去。不知为何,方才秦庸一说,他突然觉得腹中疼得厉害了不少,手心也冒了汗。 检查发现,夏期产口开了近三指,秦庸更是震惊,“皇上何时开始阵痛的?” “阵痛?”夏期不明,“朕并未觉得多痛,只是昨日晚间到现在一直疲倦不适。” 秦庸点点头,“比起白虎、朱雀两族,神龙族人虽能生育,可天生产力不足,为了平安娩出胎儿,产期常有提前,产程也会长些。” “就是说朕还会痛很久?”夏期躺在床上面无表情,“照你看,朕何时能产下皇子?” 秦庸面露担忧与犹豫。夏期一眼便看了出来,道:“朕与皇子究竟如何,你但说无妨。” “未能提醒皇上注意,是臣疏忽,臣有罪。”秦庸跪于塌下,“这一天一夜,皇上在产痛中却并未及时顺胎,如今皇子呈橫位,贸然生产必定凶险,因此要先将皇子顺过来。好在皇上产口只开了三指,离正式分娩还有些时间。只是这期间,产痛、顺胎之痛并发,皇上还得忍着不用力,会……会很难熬。” 听秦庸说完,夏期直视前方的目光有些幽深,继而一手抚上高隆的肚子,淡淡道:“秦卿,朕信你,朕把自己与皇子全权交给你。煎熬痛苦在朕已身,你不必在意。” 秦庸震动,跪倒,“臣遵旨,臣……必定保皇上与皇子平安。” 话虽如此,但秦庸的信誓旦旦中亦有所保留:有限的时间内能否安然顺胎成功他没有十足的把握,顺胎的痛苦夏期能否承受、顺胎期间是否会出现其他状况他没有把握,即便能在胎水破裂、产穴开全之前能平安顺胎,那时夏期还是否有体力生产他亦没有把握。 夏期自怀胎起就问题不断,更两次大动胎气,临近生产的这两个月,若非他使出浑身解数,胎儿早就不保了。原本照这几日诊脉的情况看,至少在七日后夏期的肚子才会发作,而这七日,也是他留给夏期顺胎、扩张盆骨的时间,不料夏期竟突然临产,想必又是遇到了什么诱因刺激。 太医院其他太医赶到时,秦庸已定好了接生的方案。 兴安殿里里外外被围了个水泄不通,夏期无奈,吩咐道:“秦卿,留下必要的人手,其余人都先散了。朕……临盆的消息也暂且压下。刘喜,传口谕给景澜与谭英,说朕身体不适,急事交予他二人,朕许他俩便宜从事。若有更大之事,则定下解决之法后,前来交朕裁决。” “奴才遵旨。”刘喜奉旨出宫,心中赞叹不已。皇上果然英明威武,连在此分娩的重要关头,竟还一心想着国家大事,且思路清晰井井有条,实在令人敬佩。 秦庸也按吩咐让多余人等退了,但这些人没敢退远,都呆在兴安殿外待命。毕竟天子分娩,容不得一丝一毫的闪失。 “臣斗胆,请皇上下榻,坐于圆凳之上,由臣等施顺胎之法。” 夏期点点头,旁边立刻有太医院的两位医官服侍他起身。 他只着中衣,分腿坐在圆凳上,但见两位医官一左一右搀扶着他,另一位王太医来到他身后,秦庸立于他身前,旁边还站了位医官,似是打下手的。寝殿中除了他这个产夫外仅此五人,却隐隐有种异常紧张的架势,夏期心中有些莫名。 接着秦庸说了句“臣等开始了”,他尚未来得及想后面可能发生的事情,腰后便猛地一紧,腹中疼痛顿生。 “嗯……”下意识呻/吟出声,腰也不由自主地挺了起来,圆隆的腹部更显突兀。 “皇上请忍耐,”秦庸道,“臣为皇上顺胎,王太医为皇上放松腰部与盆骨,便于生产。” “嗯,好……” 夏期闭上双眼不再言语,双唇微微抿起。 倒不是他不想说话,实在是因为此刻一开口必定会是令人羞耻的呻/吟。腰痛与腹痛轮番而至,让他坐立不安。这才明白左右两位医官的作用,的确,没有这两人扶着他,他断然无法安坐。只希望顺胎快点结束,但不用想也知道,这过程必定不会短。 汗渐渐冒了出来,双腿开始泛酸,继而微抖,继而麻木。 秦庸瞥见那隐忍的面色,道:“请皇上放松,顺着体内紧缩与胎儿下坠之力调整呼吸,但千万莫要用力。” 夏期点头,按吩咐吸气吐气,即便闭着双眼,他也能想见自己如今狼狈的模样。肚子里更像是装了一块顽石一团火,拉着他往下坠,偏偏他不能跟着下坠,真是难受极了。 他清晰地感受到腹中孩子在向下挪,同时秦庸拽着孩子往旁边挪。移动推挪的摩擦中,欲/望渐渐腾起,因为疼痛,他起先并未发觉,等意识到时,欲/望已然无法控制了。 好死不死,他又想起了赵晟,曾经云雨欢愉的画面悉数冲入脑海,身下之火烧得越来越烈,夏期面色潮红,汗也出得更多。努力呼吸调整,可身体敏感之处不断被撩拨,每每欲/望被压下一点儿,很快又会腾得更多。 秦庸及其他医官敏锐地发现了夏期身体的变化,这情形,在神龙族人的产程中时常发生,只要尽快释放即可。可碍于帝王威严,他们不好提起,只得装作什么都不知道。 终于夏期忍不住了,开口道:“秦卿,胎儿如何了?” 秦庸道:“回皇上,已顺了大半,再有约莫小半个时辰便好。” 夏期道:“朕有些受不住了,可否暂停片刻?” 秦庸心知肚明,示意王太医停手,“臣遵旨。” 腹上腰后的手一停下,夏期即刻弯腰捧住肚子,猛烈喘息。秦庸忙提醒道:“皇上轻些,呼吸不可乱,否则恐怕胎位还会变动。” 夏期点头,“你等先退下吧。” 秦庸略有犹豫,毕竟此时此刻夏期身边离不了人,可他们若在旁边看着,夏期也无法随心所欲地发泄,拖久了照样阻碍产程。便与王太医互一点头,招呼其余三 分卷阅读65 - 分卷阅读65 - 分卷阅读66 开国右相是我妻 作者:墨玉飞蝗 分卷阅读66 开国右相是我妻 作者:墨玉飞蝗 分卷阅读66 位医官一同退出,紧闭殿门。 圆凳上无处倚靠,夏期只好分腿别扭地坐着,浑身异常难受,可他全都顾不得了,因为欲/望已至临近。这感觉不比疼痛苦楚,即便他拼命忍耐压制,终究还是敌不过。若再不及时纾解,恐怕就真要在一众臣子跟前丢脸了。 一手抚着肚子,一手向下握住,夏期目光迷离起来。 真没想到,生产竟会有如此尴尬而难以言喻的时刻。 秦庸等人估摸时间差不多了,再次进殿为夏期顺胎松骨。等到胎位正了再做检查,夏期产口开了四指,产力也不够。跟着服了催产汤进了食,仰靠在榻上等动静。 大概是服了汤药的缘故,疼痛强了不少,体力大量消耗的夏期很是难耐,忍不住挺腰扭动身体,但就是紧紧抿着唇,要么以呼吸平息痛苦,坚决不开口喊叫。帝王如此执着,秦庸等人也不好再劝。 夜色已深,兴安殿灯火通明一如往常,却很少有人知道,里面的天子正在经历生产之苦。 玉晓宫中,安阳君侧躺在榻上,手中捧着本书,目光若有所思,却不在书上。 侍女秀儿行礼道:“君上,夜深了,早些就寝吧。” 安阳君点点头,合上书本,撑腰坐正,“腿脚有些麻了,下床走几步就睡吧。” 秀儿上前搀扶,“君上近来太辛苦了,好在皇子就要出世,马上便不苦了。” 安阳君微笑,“你怎的就知道是皇子?” 秀儿挑眉,“奴婢日夜烧香拜佛,祈祷君上生个皇子,杀杀丽妃的气焰,还能……” “秀儿,”安阳君一脸肃然,“这样的话以后不许再说。” 秀儿撇嘴,“知道了。君上就是性子太好太温和,抱怨撒娇都不会。其实奴婢想,有时抱怨撒娇,皇上反而会觉得有趣、觉得高兴呢,也会更珍惜君上!” 安阳君无奈地摇头,“抱怨撒娇乃你等女子之天性,本君如何做的?本君亦从未想过争宠,只求尽心竭力服侍皇上,皇上珍惜谁,更不是我等能揣测和干涉的。” “哦。”秀儿一脸苦恼,接着又笑起来,“不过君上心地好性情好,神明定会保佑!” “但愿如此吧。”安阳君叹了口气,在房中走了几圈,腿脚舒展了些,便往榻上去。 “呃……”突然腹中猛地缩痛,安阳君扶助手边几案,身上迅速冒了一层汗。缩痛持续着,安阳君按着肚子的手不由地用力。 “君上!”秀儿着急了,“君上你怎么了?哎呀!君上你出血了!” 顺着秀儿的手指望去,浅青色裤管正有滴滴献血流下,安阳君心中紧张起来,腹中疼痛停了一时,可人还没缓过来,更强的痛跟着袭来。 “呃啊……”安阳君大口呼吸,明白过来,当机立断道:“秀儿,快扶本君去榻上,立刻宣太医,再禀告皇上,本君……要生了!” 秀儿一惊,“是!” 白虎族乃四族中最易受孕最宜生产的,产力之猛烈也为四族之最。安阳君躺在榻上,起初还能忍受,但很快便开始翻来覆去,即使一向是沉静稳重的性子,也不免失态地低声喊叫。 旁边下人一边准备生产用具,一边安抚安阳君。初产的安阳君心中惴惴,只得寄希望于太医。 不多时秀儿冲进门来,可带来的却不是太医,而是个让安阳君几乎灭顶的消息。 “糟糕了君上!不知为何,太医院中竟空无一人!” “什么?!” 众人大惊,说话声四起。 “怎会空无一人?出事了吗?” “君上临盆,没太医可怎么办?” “说这些有何用,我们快出去找,宫中找不到太医,就启奏皇上宣宫外的太医或其他大夫!” “可宫门一惊上了锁,辗转申报,君上怎么等得了……” “都给本君安静!”吵吵嚷嚷中,安阳君半撑起临产的身体,满头是汗,“秀儿,太医院是何情形?可有亮灯?” 秀儿莫名地点头,“有、有啊,桌上的东西还乱七八糟地摆着呢,还有茶水笔墨,可就是没人……” 安阳君垂目略一思索,懂了。腹中这孩子赶得可真是时候,此时此刻…… 突然他抬起头看向众人,虚弱的脸上全是坚定,“今夜必定是皇上临盆,太医才会仓促地全数出动。你等不必去禀告皇上了,也不必去宫外找大夫……” “什么?!可是君上你……” “不行不行,太危险了。即便是皇上临产,太医那么多,总能分出几个!” 安阳君摆摆手,一字一顿地开口,声音虽不大,却掷地有声—— “此乃本君之命,你等听命就是。本君……自行生产,即便有意外,你等亦无罪。” “君上!” “君上三思!” 下人们齐齐跪下,安阳君产痛又至,蹙着眉喘息片刻,等这波产痛过去,目光锐利,道:“……你等听令否?” 下人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终于叩首听令。 安阳君抱住剧痛不止的肚子,生产乃人伦繁衍自然之事,不过是不要大夫自己生罢了,区区小事,他定能做到。 今夜生产,是坏事,也是好事。 第43章 顺产与难产 春日夜,皇城禁宫宁静肃穆,宫殿灯火与四处巡逻侍卫手中的烛火交相辉映,其中两处闪得格外焦躁,正是兴安殿与玉晓宮。 建平帝夏期与后宫安阳君同时承受分娩之苦,实属一件奇事。可二人境况却不同,夏期周围有太医院众位得力医官时刻待命,安阳君宫中只有几位近身仆从,且皆是未经人事的姑娘少年,看见安阳君临产的情形,他们自己都怕得不行,除了说些安慰鼓舞的话,帮不上什么正经忙。好在安阳君孕期调理得当,又是适宜生育的身子,产程顺遂,这点倒比夏期好不少。 然而终究是一脚踏入鬼门关的事情,两人躺在各自宫中,苦是半点儿少不得。 阵痛开始不过半个时辰,安阳君便浑身大汗淋漓,下人怕他受风着凉,只得退了衣物裹上锦被,又给肚子及下身多盖了层褥子。安阳君双手紧紧攥住被子,双腿努力向两旁张开绷紧,产痛催得他不断用力,平日里和婉的眉目不断扭曲,膨隆的腹部随着他的动作一挺一收,身下胎水与血水不时涌出,看得人惊心动魄。 “秀儿,看看下面……开了多少,本君,呃……本君忍不住了。” 秀儿毕竟年轻,怯生生拉着旁边一名小侍一起看,结巴道:“奴婢说不准,大概,大概拳头大。” 安阳君心下了然,还不是时候,可胎水已破,走路也走不得了。 “十三……” 名唤十三得小侍立刻上前,“君上有何吩咐?” “你身手轻快,现在快去兴安殿 分卷阅读66 - 分卷阅读66 - 分卷阅读67 开国右相是我妻 作者:墨玉飞蝗 分卷阅读67 开国右相是我妻 作者:墨玉飞蝗 分卷阅读67 外打探消息,如若……听到皇上诞下皇子,就看准机会禀报本君的情形。注意、注意藏好,别被发现了。” “是!”十三正要出门,又疑惑地回过头,“如果皇上没诞下皇子呢?” “那、那你就呆着,藏好……什么都不许说,呃啊……” “是!小的遵命!” 十三一溜烟跑掉,安阳君痛得猛然提气挺身,身体又重重摔下。下人们都围过来,“君上,君上怎么样了?” “无妨,”安阳君大口呼吸,不知是为了给旁人说还是为了给自己鼓劲儿,自言自语道:“无妨……痛得好,要、要再痛些才好……本君、本君可以……” 秀儿等两人负责按住安阳君双腿,时刻关注他身下产穴,提醒他用力的节奏,另有一人负责擦汗盖被,一人打下手,一人在门口望风。 安阳君虽痛苦难耐,但听到产穴不断张开,胎儿毛发亦逐渐清晰,便憋足了一口气不屈不挠地用力。后来产痛密集到毫无间隙,他更是忍不住嘶声叫喊。以往说话都没大声过的安阳君此时已然是另外一个人,可周围侍从丝毫不觉。只因随着胎头一点点娩出,即便秀儿这些少不更事起初尚在害怕的下人们,亦感动激动得几乎要哭出来。 “君上再用力!皇子就要出来了!” “君上加把劲儿!快,快些!再用力些!” “君上,将腿再打开!用力!呼吸,调整呼吸!” “呃啊——!” 安阳君拼命用力,他清楚得感觉到身下硬物抵得异常难受,他知道,那是孩子的头,只要胎头娩出,后面就轻松了。他可以的,一定可以!他一定要平安生下他的孩子!即便丽妃家世背景远优于他,即便夏期心中念念不忘的是赵晟,即便夏期今后还会有数不胜数的君秀,可那又能怎样,他要、他一定要成为这后宫中至高无上之人。 一声绵长凄厉的嘶喊后,胎儿清脆的啼哭声响彻玉晓宮。安阳君身子一软,沉沉倒在榻上,腹中又是几次缩痛,他无力顾忌,想必是娩出了胎盘。 他终于生下孩子,生下了这个他期待已久的孩子。 “秀儿,是皇子还是公主?”身体已无半点力气,他目光涣散地望着抱着孩子的秀儿,秀儿也望着他,眼中有些凄然,“回禀君上,是、是位公主。” “公主?”安阳君双目一缩,喃喃道,“是公主……” “君上……”秀儿知道他心中失望,努力劝慰,“君上,小公主可漂亮了,定能得皇上喜欢!” 他闭上眼,好痛、好累,好想什么都不想一觉睡过去,可是不行,孩子生了,这是更加关键的时刻,他不能睡,坚决不能睡…… 黎明时分,众臣入宣政殿早朝,却见龙椅空着。 景澜与谭英二位丞相传圣上口谕,今日身体不适,奏报暂交两位丞相处,其余容后再议。群臣微讶,夏期勤政爱民,今次还是大齐建立以来第一次不朝。然而夏期的状况众臣看在眼里,即便没有明说,他们亦有适当的联想。 譬如景澜,昨夜口谕刚到他便猜出了究竟,刘喜行色匆匆之中,更没忘记给他使几个眼色,似是在提醒他。且从刘喜的神色中,他也猜到夏期产情并不顺利。 还是压下实情沉稳处事吧。 虽说平判后夏期的肚子就藏不住了,但那只是对内宫中人以及有资格入殿参拜的臣子。夏期丝毫没有将孕情扩大的意思,旁人自然不敢乱传。因此大齐天子亲自孕育后嗣的轶闻,朝廷中许多人都不知情,更不要提天下百姓了。 有时景澜也想,一旦夏期生产,他该如何对天下人解释这个皇子的来历,是实情昭告天下,还是随意安在哪一个君秀身上。然而后来他发觉自己完全是杞人忧天,无论是谁所生,皇子就是皇子。 折腾了整整一个晚上的夏期并不知道,他已经有一个女儿出生,真真正正地做了父亲。因为如今他的全部精力,被腹中那磨人的小家伙消耗得几乎一点儿不剩。 产力不足、盆骨窄小、产程迟缓,这时候,胎水迟迟不破倒成了好事。 秦庸趁着这个时机,请夏期站立待产,可强产力、扩产穴,也方便人从腰部施针,松软盆骨。按理说,跪坐的姿势更加有利,但给他们一百个胆子也不敢要求堂堂天子跪在自己面前,只好退而求其次选择站着生。 这姿势无疑增加了夏期的负担,挺着肚子头晕目眩,双腿虚浮抖个不停,偏偏他们驾着自己双手,不让双手碰肚子,单凭腰部的力量撑着沉重下坠的胎腹,又要违逆坠势不能用力,他几近崩溃。 与此同时,孕期的敏感在临盆时达到鼎盛,即便之前已泄了一回,身下还是像有团没熄的火,时不时燃起折磨他,好在现下欲/望不如方才强烈,他尚能用意志压制。 死去活来之中,他又想起被顺宁王的暗子重伤,赵晟抱着他逃入密道时的情景。 那关切的眼神,那给了他依靠的臂膀,那放肆却让人心动的话语……曾经他以为,他是不需要这些东西的。后来才明白,那是每一个人都需要的东西,只不过有的人给不起,有的人要不起。譬如他,已拥有了凡人可拥有的极致,自然也会有所失去。 舍得舍得,便是无人能兼得吧。 他早已想通,早已不再渴求。身为天子,为国为百姓,从不为己身。即便腹中孩子流着他与赵晟二人的血,亦说明不了什么。这个孩子,本就是为这天下存在的。因此,即便遇到再大的艰难痛苦,他也要生下这孩子。 从前多少次九死一生,这一次,他相信自己定能化险为夷。 临近中午,夏期终于被挪回榻上,胎水已破,产穴开了八指多。秦庸等人看到这个状况,已然很是欣慰了。夏期口中含着送来的参片,听秦庸道:“皇上,诸事已妥,请您用力。切记不可用力过猛,能持续的越久越好。” 夏期点点头,撑着身体向下使劲儿。即便有参片,他依然感觉到力不从心。秦庸等人也是面色凝重:夏期刚入产程便是难产,拖得时间太久,若两个时辰内再不能生下孩子,大小皆不保。而这,是绝不被允许发生的。 夏期周身已经麻木,几乎靠着本能持续用力,紧闭的双眼时而睁开,只见周围人影闪动,光线迷离。什么时候,什么时候这孩子才会乖乖出生,结束他的苦难? 千里之外,大齐梁州大营。 赵晟望着营中各处懒散的将士,浑身煞气。他清楚得很,这些人并不是真的懒散,而是故意刁难他,想为被他抢了官位的人鸣不平,想让他退却。 以为这样,自己就没办法了吗?真是笑话。 一连半月,他让伙食官与军需官减少将士们的伙食用度,军中怨声渐起,到如今,将士们看着他的眼神 分卷阅读67 - 分卷阅读67 - 分卷阅读68 开国右相是我妻 作者:墨玉飞蝗 分卷阅读68 开国右相是我妻 作者:墨玉飞蝗 分卷阅读68 充满了愤怒甚至仇恨,这样下去,发生哗变是必然之事。 而他,等的就是这一天。 今日午饭,他特地叫伙食官摆上丰盛的好酒好菜,十几天吃不饱穿不暖的将士们一见,两眼发红,纷纷端着碗冲上去,颇有乞丐之势。 赵晟见状飞身上前,横枪一扫冲在最前排的士兵,接着立枪于地,二指指向众人,“尔等退后,这饭食不是给你们的!” 将士们震惊,骂骂咧咧之声响起,“什么?你说什么?!” 赵晟面色严肃,冷声道:“大齐不养动摇军心、蓄意闹事之人!饭菜给你们,不如去喂狗。” “赵晟!你他妈说的什么鬼话?!” 怨声中一人大骂,赵晟循声望去,正是反他反的最厉害的,先锋将军李勉的得力部下刘七。 赵晟冷笑,他们反他,不过都是为先锋将军李勉鸣不平——按资历军功,李勉原该升任梁州大营都统,听说先前庆贺的酒宴都摆了贺礼也收了,却被他抢了去。他没有战场之功,平叛中做密探、勇救建平帝与皇子之事也不能告知于众,突然上任,梁州将士心生疑惑情有可原。但一再言行放肆不识大体不服管束他不能忍。由此亦可见大营现状:梁州地处西北边境,紧邻北方大国乌兹与交赤、西犁、兀术等小国,守边将领威望过高,绝非好事。 他渐渐有些明白夏期派他前来的意图了。 赵晟眉头微皱,忍着怒气,向东方一抱拳,“本将乃圣上亲封梁州大营都统,加封前将军,请称呼本将赵都统。” “少他妈抬出皇上吓唬老子!当心兄弟们告御状,向皇上揭发你虐待我们!” “本将虐待你们?!李将军,” 赵晟冷笑,直指人群中看热闹的李勉,“本将到此之后所受种种,原因本将不想追究,是否由你授意,本将也无需知道。只是这些人先前既然是你的部众,你是否该以身作则,带领他们听命于本将?否则,你是想违抗皇命不尊,还是单单不服本将?男子汉大丈夫,有话当讲,为何扭捏作态,净使些登不上台面的伎俩?” 李勉一愣,尚未言语,刘七便冲出人群大骂起来,“妈的,废话真多!你既然知道,就亮兵器吧,若没本事,还是迟早滚回你的京城,当你的小侍卫去!”一抽腰间马刀,往赵晟面前招呼过去,“听说宫中侍卫为撑皇家门面,都选漂亮好看的,除了执勤,还得干别的!” 一言惹得众人议论纷纷,更有人开始窃笑。 这话成功地激怒了赵晟,提枪迎上刘七。刘七并非他的对手,只三招便被他撂翻在地,提枪正要刺,李勉突然冲出以枪尖相对,摆好架势,“赵晟,你要杀了他吗?” 赵晟道:“动摇军心,诽谤统帅,按律当斩。” 李勉哂笑,“李某心中确有不服,今日讨教了。想发落人?容后再说吧!” 赵晟并不怕打,相反,打对他来说比勾心斗角要容易得多。 李勉的实力确实不俗,也难怪能在梁州军中立下如此威望。百十个回合后,赵晟与他打了个平手。然而赵晟尚未出全力,自信迟早必将取胜。李勉看出了他的心思,故意虚晃一招,回身上马。他知道赵晟是武状元,是殿前侍卫,陆上作战自己吃亏,可马战就不一样了。 赵晟嘴角轻笑,亦上马迎战。 于是李勉很快就后悔了,他没想到赵晟马术居然绝佳,□□在马背上使得更加灵活,不足五十回合,他便被赵晟一挑衣领摔下马来。 赵晟下马,银枪立于身侧,“李将军,本将忘了告诉你,武举前,本将乃宁州神虎营偏将。” 众人震惊,宁州神虎营,乃夏期打天下时亲率的骑兵,在大齐军中,几乎是神一般的存在。 “众将士,你我参军,只为效忠圣上,保卫大齐江山,不为己身,更不为某一人。若本将无能无德,自然无法长处此位。但本将在此位一日,就一定要训练出一支骁勇善战、同心同力的梁州守军。你们若不愿跟随本将,今日便可离开,相应罪责本将一人承担。若不愿离开,又不愿服从本将命令的,”赵晟顿了一顿,肃然道,“本将只有军法处置!你们之外,定有无数大齐好男儿,等着为国效力!”目光一瞥按着伤处的李勉,“李将军,你也一样,选吧!” 李勉犹豫片刻,单膝跪倒,“末将有罪,愿听从赵都统发落。” 赵都统?赵晟面无表情,终于改口了。 情势之下,人群一片挨着一片跪倒,“属下愿听赵都统号令!” “好!”赵晟背手而立,“来人呐,将刘七捆了,军法处置!” 众人垂头听令,再不敢出一言。赵晟深深吸了口气,看向东边的天空,这样做,你会满意吧? 夏期的产程已经持续了16个时辰,别说是产夫,陪产众人都开始体力不支心力交瘁。即便花了极大的人力物力调理夏期的体质,神龙族人的紧致仍然给生产带来了很大的困难,产夫自己也痛楚异常。好在胜利在望,胎头已至穴口,秦庸小心迅速地剪开一道口子,方便生产。毕竟夏期已经脱力了,凭他自己生产,根本不可能。 伴随着压腹的节奏,夏期跟着身体的自然反应,总算一点点娩出了胎儿。他甚至还未清晰得感受到身体的轻松,也未来得及听见胎儿的啼哭便昏睡过去。 朦胧的意识中,有那么几次,出现了赵晟的脸。 脑中一片混沌,他……不是去了梁州么?对,他去了梁州,不可能再出现。听说他在梁州极为不顺……真是没用。罢了罢了,他到底是自己的……等孩子产下,就叫人去查清楚,帮帮他吧。 等孩子产下……我该怎么说呢?我该怎么……跟他说呢…… 第44章 君后 一天一夜后,夏期终于醒来,甫一睁眼,便有如山的事务等着他处理。 公事由景澜、谭英等人□□,不必过多操心。刘喜立于龙榻旁,再将帝王家事一一奏上,“皇上,真真是巧了,您生产的当夜,安阳君竟然也发作了。玉晓宫中下人见太医院无人,来找皇上禀告,却发现皇上已然临产不便打扰,便将这事回给安阳君。安阳君那时候痛得厉害,心中却惦记着皇上,怕影响皇上生产,竟决定不请太医自行生产……” “什么?”夏期大惊,“他现下如何了?” “皇上莫急,安阳君已于前日黎明时安产了,为皇上诞下一位公主。只是生产时未得到照料,失血过多,虚弱得很,这两天也一直是睡睡醒醒,起不了床。” 夏期默然,安阳君这么做…… 片刻后他低声叹道:“没想到他竟然比朕早生。抽空将孩子带过来,给朕瞧瞧。” 刘喜领命,服侍着夏期喝水进食,见他精神回转了些,便 分卷阅读68 - 分卷阅读68 - 分卷阅读69 开国右相是我妻 作者:墨玉飞蝗 分卷阅读69 开国右相是我妻 作者:墨玉飞蝗 分卷阅读69 让乳母将两个出生的婴儿带来兴安殿。 夏期看着襁褓中的两个小家伙,虽没说什么,心中却是翻涌。他终于对天下、对王室、也对自己有了交代。“告诉安阳君,等朕身体好些,会过去看他。” “是。”刘喜垂首,喜上眉梢,“如今皇上有了一位皇子一位公主,丽妃娘娘不日也将生产,到时又是一件大喜事呀!” 夏期点点头,没错,听着是喜,可这喜的背后却复杂得很—— 他生了皇子,安阳君生了公主,丽妃无论生男生女,都够麻烦的。而他亲身孕育的孩子该如何告知于天下,直至此刻他仍未想好。 消息传到玉华宫,打扮精致的丽妃几乎笑花了妆。 “这安阳君平时就端,首先怀上龙胎,更是端到天上去了。呵呵,如今肚子不争气生了个公主,我看他往后还能怎么端!” 宫中下人跟着笑,“听说安阳君这几日都起不了床呢!” “怕是气的了,可惜啧啧,这是命啊,改不了……”丽妃笑容一敛,“听说当时并无太医在旁,他是自己生下公主的,是真的吗?” 下人们点头,“是真的,宫中都传遍了,说安阳君流了好多血,叫得特别惨,吓死人了!” “他也颇能耐。”丽妃撇嘴想了想,似有不服,“谁让他是男人呢,皮糙肉厚能折腾。”摸了摸自己的肚子,安阳君安的什么心她清楚得很,不就是为了博取皇上得同情怜悯吗?居然连自己和孩子的命也不顾,换了是她,她可不敢。 “就是就是,”下人跟着附和,“安阳君出身卑微,自然不如娘娘尊贵。我听老家人说,腹尖生男,腹圆生女。如今看来是真的。” 又一下人道:“是啊,之前安阳君的肚子就是又圆又大的,娘娘肚子虽不如他大,可一直是尖尖的,定是位皇子!” 丽妃浅笑,双手在腹上摸了又摸。她一定要生个皇子,到时成了皇后,整个后宫都是她得,还怕整不了区区一个安阳君? 半月后,丽妃果然诞下皇子,一时间,后宫中私下的议论成风。丽妃的玉华宫挤满了前来看望的君秀们,门庭若市,安阳君的玉晓宫却是门庭冷落。 自生产后安阳君就没出过宫门,一是因为产后需静养,二是不想让自己在此时站上风口浪尖。毕竟建平帝夏期、丽妃与他几乎同时生产,这处境实在太尴尬了。尤其丽妃生了之后,后宫诸人就像把他给忘了似的。不过这样也好,树大易招风,枪打出头鸟,是自古以来的真理。 而他冷清的宫中,到底是迎来一位客人,且是他没想到的客人——夏期。 “臣恭迎圣驾,不知圣驾到来,臣罪该万死。” 夏期双手扶起他,“你为朕生了女儿,怎么会有罪?” “臣……”安阳君有些拘谨地站着。 “当日临产慌乱,竟忘了吩咐留几位太医照看你,是朕疏忽了。”夏期坐在榻上,拉他一同坐下,“太医许你下床了么?” 安阳君点点头,“多谢陛下关心,臣身体无碍。可是陛下的身体……”他是顺产,夏期是难产,又有国家大事日日等着处理,必定不能像他一样安心休养。 “秦卿等医术高明,朕也无碍了。” “还请陛下保重身体,万不可掉以轻心。”安阳君垂头想了想,“陛下……去看过丽妃了吗?” “怎么?”夏期眉梢一挑,“朕刚来,你就把朕往外赶?朕来看你,你不高兴?” “陛下多虑。”安阳君要跪,却被夏期拦住,安阳君道,“只是因为丽妃刚生,现下是最需要陛下的时候。那种心情,臣……能懂。” 夏期叹了口气,“朕已去看过她了,她身体犹虚,朕便没有多留。”抬眼看向安阳君温和秀雅的眉眼,夏期一手抚上去,“以后不许再自作主张,拿自己和孩子的性命开玩笑。” “嗯,臣知错了。那夜臣听说皇上临产,心中担忧,想到自己不能服侍皇上已然自责,更不想因为自己之事给皇上添乱,所以就……” 夏期淡淡道:“你当时真是这么想的?” 安阳君一愣,夏期宽大的手掌还在他脸上轻抚着,近在咫尺的目光没有怒意,却很冷。安阳君心中有些惴惴,低声道:“皇上是……何意?” “难道你不是想借此机会,用自己和孩子一搏,博取朕的同情和信任?说不定朕一同情一信任,便会封你为后?” 安阳君大惊失色,扑通一下跪倒,颤抖叩首,“皇上冤枉,臣没有,绝对没有!臣当时腹痛难耐,自己也吓慌了,根本没想到那么多……” “自己都吓慌了,却还想着不要影响朕?”夏期提高声音。 “皇上,臣当时确实慌了,宫中下人皆可作证,臣所做的种种,都是顺从心中的第一个念头,求皇上明察!” “明察?!”夏期冷笑,“你说得对,宫中下人皆可作证,朕就是不想明察,怕查出什么,伤了你我情分才先来问你!你跟朕说实话,只要你说实话,朕看在你这几年服侍尽心,又产下公主的份上,会赦你无罪。” “不!臣本就无罪!”安阳君泪流满面,匍匐在夏期脚边,“臣请皇上明察!臣绝无做过此等龌龊之事!即便皇上仍是怀疑臣,甚至要杀臣,臣也不能承认自己没有做过之事!” 夏期弯下腰,虎眸眯起,利剑一般盯着安阳君,“当真?这罪名一旦落实,便是欺君、意欲谋害皇嗣之罪,即便朕要因此将你满门抄斩,你也不怕?” “臣不怕!臣没有做过!就算有人诬陷,皇上要定罪,臣与家人也甘愿以死明志!”安阳君涕泪交横,失声痛哭,“但皇上乃英明君主,臣相信冤情必可昭雪!请皇上为臣之清白做主!” 夏期一把揪住安阳君前襟,死死盯着他,眼中怒意简直要将人吞食。 安阳君浑身抖如糠筛,却一直没有低头,一直望着夏期。 夏期压低声音道:“当真?” 安阳君亦一愣,忙不迭地点头。 片刻后,夏期终于放开他,起身大步离开。 玉晓宫外的大路上,景澜垂首立于一旁,看到夏期走来便恭敬地跟在身后。夏期并未回头,只是淡淡道:“安阳君果然好胆色。” 景澜并为接话,也无需接话,天子的心意,他已然明了。 第二日早朝,夏期着中书省拟旨,安阳君秦氏端贤慧至,持躬淑慎,诞下龙凤双胎:皇长子夏昭,皇长女嘉和,即日册封为君后,母仪天下;丽妃苏氏秉性柔嘉,静正垂仪,诞下皇二子夏纪,即日册封为贵妃。大赦天下,钦此。 一纸诏书震惊了所有人,丽妃又惊又气又悔,安阳君亦是忐忑:昨日铤而走险,总算化险为夷。可他万万没想到,夏期居然会将皇长子,那个他自己历经千辛万苦怀 分卷阅读69 - 分卷阅读69 - 分卷阅读70 开国右相是我妻 作者:墨玉飞蝗 分卷阅读70 开国右相是我妻 作者:墨玉飞蝗 分卷阅读70 胎生育的孩子放在自己名下,交由自己抚养。这样做究竟是何意? 然而无论怎样,即便他已成为君后,往后的日子,亦是如坐针毡如履薄冰。 普天同庆的圣旨加急送到西北边陲,赵晟接旨后,一遍又一遍地读着上面的字字句句,心中复杂得说不出话来。虽不知道夏期的两子一女中究竟哪一个是他的,但是只要听到夏期平安、孩子平安,他就足够了,真的足够了。 一人一骑马奔驰于黄沙大漠中,远天开阔,彤云万里。这大好河山是那人心中唯一无法割舍的东西,那么,就让自己拼尽一切,为他好好守护吧。 出剑扬沙,突然间,赵晟发觉自己已经泪流满面。 我爱你,也爱我们的孩子。 有朝一日相见,我定会将这份爱,再次原原本本地告诉你。 第45章 挫败 黄昏时分,景澜从宫中回到家,一脚刚踏入回雁楼,就看见奉一蹦蹦跳跳地出门。 “哎呀相爷你可回来了,你也快去看看老爷吧!” “阿有?”景澜一愣,“他回来了?” “嗯!”奉一笑吟吟点头,“老爷今日回来得早,可以与相爷和小少爷一起用晚饭,相爷不用愁眉苦脸了!”正说得兴高采烈,但见景澜的眉眼在他这句话后皱得更紧,意识到自己得意忘形一时失言,奉一赶紧敛起笑容闭上嘴,谨慎地站在一边。 可是可是,他没有胡说八道啊! 自打老爷升任京城大营督调,便是日日起早贪黑,相爷也忙,这样下来,一天之中他俩打打照面说句话本就很难。偏生老爷新官上任斗志昂扬,一门心思全在公务上,产后不久的相爷就被忽略了。近日来,尤其是在空空的餐桌上,相爷眉头蹙得越来越紧,话也少了许多。每每就寝时也是形单影只,好不可怜。但他估摸着,老爷那样的直肠子,根本就没发现这些! 本想跟老爷说说,可实在是没有合适的时机,可见老爷有多忙!难得老爷今日回来得早,相爷也回来了,两人一定得趁此机会好好亲热一番才对! “你方才说,阿有怎么了?” “哦,”听到景澜问他,奉一才回过神来,“老爷今天一回来就抓耳挠腮坐立不安的,跑去厨房挑了一筐鸡蛋,然后又把鸡蛋放下,挑了一筐水果,接着又放下,跑回来坐着继续抓耳挠腮,然后又跑去厨房,谁跟他说话都不理,把大伙儿吓坏了……” 景澜听得头晕目眩,按按眉心,“你到底在说什么?” “是真的!”奉一信誓旦旦,“相爷不信就跟我去厨房看!” 景澜一头雾水,抬脚正要跟奉一走,不知为何心中又有些别扭,回身道:“你去吧,本相有些累了,先进屋歇歇。” “哦,”奉一有些遗憾,“那我去告诉老爷相爷回来了!”接着蹦蹦跳跳跑掉。 景澜进屋泡好茶,动了动僵硬的脖子,忙碌一天,他确实累了。 生下午儿后身体大不如从前,但他丝毫不悔,反而为之高兴。只是近日与程有的种种让他有些烦躁。他知道程有一门心思扑在公事上,想尽快上手,做出成绩,他很明白、很理解,但心中仍是…… 近来体乏,往往睡得早,但程有总是回来得很晚,等他向娘请了安、看望了午儿之后进卧房,临睡前两人能说上几句话已属幸运,可话题也大都绕着程有的公务,行房温存之类根本是妄想, 程有晚间睡得很好很沉,想必白天是真的累了,然而景澜虽累,但心中有事,加之夜里饮茶,时常失眠,可这些程有都不知道。第二日黎明,景澜要上早朝,程有要往城南的京城大营司部,有时还要巡视城外大营布防之处,两人都起得极早,匆匆几句话后便各自上路。搞的如今,景澜深深觉得,他俩除了还睡在同一张床上之外,根本看不出是夫妻。 正想着程有进门了,正如奉一所言,风尘仆仆,手上拎了一筐鸡蛋。 示意奉一出去,景澜道:“你这是做什么?” “行波你回来了?”程有放下鸡蛋,挠挠头,面色很是苦恼,“你回来就好,快帮我想想,我准备明日去余将军家中拜访,他妻子怀着身孕,你说我带什么礼品好?” “余君城?”景澜一脸不明,“他不是你的副手么?你为何要去他家中拜访?他邀请你去的?” 程有摇摇头,“没有,先前我不是告诉过你他妻子对我不满那事吗?你跟我说统管属下当恩威并施,我就想,恩威恩威,当是恩在前威在后,所以想明日去他家中看望一下。” 景澜无奈,想起了那晚的事。当时程有絮絮叨叨说了许多,他困极了,隐约捕捉到大意便给他回了那四个字,不想程有却如箴言般记在心头。 原来程有刚上任,便跟赵晟遇到了同样的困境。 那日,程有惴惴不安地前去京城大营司部上任,路上反复回忆着景澜的嘱咐,下轿时双手都在发抖。好在一切顺利,司部里的人对他十分和善,尤其副督调余君城,不仅耐心地为他介绍司部内各处人员、日常公务流程,还专门准备了丰盛的接风宴席。 宴席上,程有将事先演练了许多遍的话背出,虽有些局促,但还好一字不差地都说了。接着就敬酒喝酒,他想,这些人常年在军营中,喝酒这种直接的方式大概更容易拉近距离吧。 酒过三巡,突然闯一妇人,面容艳丽姣好,却是武人打扮,右手倒持一柄明晃晃的马刀,对着宴席主位道:“程大人,末将程晓莲前来讨教!” 程有当即愣住,下意识站起身,“这……” 侧位的余君城立刻离席,按住程晓莲持刀的手腕,“你干什么?赶紧收起兵刃,给程大人赔罪。” “你让开!”程晓莲漂亮的杏仁眼一瞪,甩开余君城的手,提刀直指程有,“程大人,你既身为京城大营督调,就该有真本事,不是不敢应战罢?!” 程有更是摸不着头脑,“这、这位夫人,你是……” 程晓莲和余君城还在推搡,席上其余人也过去劝说,说话间,程有发现程晓莲腹部隆起,应是怀孕了。再看余君城与她动作亲密毫不避忌,他俩……是夫妻?仔细回想,今早查看司部名录时,似乎是有这么一个人,官位似乎是……校尉? 哎,要是能有行波那样过目不忘的记性就好了。 其余人纷纷劝道“嫂夫人息怒”“当心身子莫要动了胎气”云云,程晓莲却是越劝脾气越大,猛挤几步,几乎就要冲破阻碍,冲到程有面前。程有下意识一退,余君城像是动怒了,用力按住程晓莲的肩膀,“晓莲你听话,再闹下去,别怪我生气!” 程晓莲一愣,恨铁不成钢地瞪了余君城一眼,一甩袖子转身出门,临了又十分不屑地 分卷阅读70 - 分卷阅读70 - 分卷阅读71 开国右相是我妻 作者:墨玉飞蝗 分卷阅读71 开国右相是我妻 作者:墨玉飞蝗 分卷阅读71 回头一瞥程有,似乎在说“你给我等着”。 程有十分尴尬,众人归位,余君城跪在堂下,道:“贱内程晓莲乃京城大营先锋校尉,冲撞大人,原该依军法处置。但请大人体谅她身怀六甲,暂且记下这罪。属下驭家无方,请大人责罚。” 程有越听越不明白了,挠头的手伸到一半,想起恐怕有损威严,便放了下来。 “余将军请起,先……入座。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多谢大人。” 余君城回座,叹了口气,才讲起事情的缘由。 原来,他与妻子程晓莲于军中相识,被其泼辣爽朗的个性吸引,很快便结为连理。余君城擅进攻与布防策略,程晓莲擅奇袭冲锋,二人搭配作战,所向披靡。 如今天下安定已四年,程晓莲怀孕后,余君城也开始为一家人往后的日子做打算。不想再在战场上拼命,他请命调回京城大营司部。余君城德才兼备,在营中威望甚高,大营都统上报皇上,请旨平调其为司部督调,想来已是十拿九稳。谁料因为顺宁王叛乱一事,程有从天而降,余君城只得做了副手。余君城对此毫无介怀,只是妻子程晓莲却不然,这才怒闯宴席。 余君城连连告罪,程有不断说着无事的话,心中却颇复杂。 他在冥冥之中抢夺了原本属于别人的东西,即使他并不知情,却也无法抑制住认为自己是个坏人的想法。哎,如果这种事放在他身上,他也会很生气很难过吧。只是他与程晓莲性情不同,程晓莲会当众动怒,他只会在心里默默难受。 可是,程晓莲动怒是为了夫君,并非为了自己。 这样一想,程有更能想通了。这样的事发生在自己身上他会忍气吞声,可一旦发生在行波身上……若有人伤害了行波,他也是无论如何不肯善罢甘休的。 他似乎……很能体会程晓莲的感受。 他不怪她,只是觉得自己的处境很尴尬,余君城与程晓莲二人都是他重要的部下,他以后该怎么面对呢?他这样的人……是不是根本就不适合做官? 想着想着竟连时间都忘了,回过神来,发现天色已暗,司部中只剩下他一人。默默地收拾了一下低落的心情准备回家,刚一出门,却见昏暗的光线中银光一闪,一个人影跳出来,又是程晓莲。 “程大人,末将讨教,请亮兵器吧。” 程有一个头有两个大,摆摆手后退,“余夫人,事情我已经知道了,我……” “既然大人知道了,那更好。”程晓莲道,“末将并非蛮不讲理,如若大人果真本事在身,末将自当效命。可如若大人仅仅是靠着景右相获得此位,末将万万不能从命。” 程有大惊,原来、原来大家都以为他是因为行波的缘故才当官的? 一个恍惚,程晓莲刀尖已至面前,程有慌忙一闪,下盘不稳,打了个踉跄。 程晓莲利眼一瞟,哂笑道:“大人习武尚不足一年吧?想必上阵杀敌更是丝毫没有经验。” “我……”程有一愣,软肋被人指出,更是羞愧,“余夫人,你有身孕,还是别……” “哼,若大人连有身孕的妇人都战不过,就当真笑话了。” “余夫人,你别……” 程有连连后退,小心躲着程晓莲的刀。程晓莲当真女中豪杰,明明挺着肚子,动作却灵活自如,气息也丝毫不乱。程有边躲边说着劝慰的话,可程晓莲丝毫不为所动,最终将他逼至绝路,马刀横架在程有脖子上。 “程大人,今竟如何?!” “余夫人,我……事情并非你想那样……” 程晓莲冷哼一声,“事实摆在眼前,程大人还想狡辩?”收刀站好,“末将自是无法改变皇上的旨意,身为先锋校尉,也自当服从程大人之命。只是,程大人究竟是否有资格有实力担当此任,确是要好好想想了。”接着一抱拳,“末将告退。” 程晓莲潇洒地走了,留下称有一人在原地郁闷。 顾着程晓莲有身孕,他方才并未出手,可即便他出手了,恐怕也打不过身经百战的程晓莲。可是当这个官,就一定要比所有人都功夫好吗?可是……程有无奈地挠挠头,他现在也只有会功夫这一项本事,其余为官之道、谋划决断,是半点儿也无的。 哎……其实程晓莲说得极对。 可是他真心想做好这个官,想让所有人对他刮目相看,想要行波也能依靠他崇拜他,而非始终是他仰仗着行波。他也不知该从何处努力,便只好每日来得最早、走得最迟,多看多听多做,回家后便一头扎在行波的书房中,看史书兵书。书里许多地方他都看不太懂,有心想问问行波,却常常发现行波已经睡了,或者是不太想听他说这事的样子。 也对,行波每天也很操劳,回到家中自然不想再提公事。他就尽量少说,万不得已说起时,也是避重就轻,怕丢脸、怕给行波添麻烦。 殊不知他内心其实很苦。 譬如此刻,他不知去余君城家中拜访是对还是错,只是觉得,人心都是肉长的,他诚心实意地去,对方一定感受得到。 景澜看着程有,许多想说的说最终还是没说,只是道:“他是你的副手,你去他家,原是不用准备任何礼品的。但若你是以朋友身份前往,那么无论备下怎样的礼物,都是一番心意。” 景澜按了按眉心,他这话分明是在敷衍。不知程有…… 然而程有却恍然大悟一脸兴奋,“对,行波你说得对,就是这样!”急慌慌跑出门,又回过头来,“之前给你熬得猪骨粥你说好,我这就让厨房再熬一锅,给余夫人送去!” 景澜下意识微笑起来。 每每看到这人,无论他做什么,总是觉得心中温暖。然而如今,程有心中不仅仅只有他一人的存在了。程有也有了抱负理想,而这所有所有,都得靠他自身的努力。自己纵然想帮他,可此时无论说什么做什么,不过都是徒劳。也真正只有靠着自己的努力获得的东西,才是程有真正想要的,才会让他真正高兴吧。 景澜不知道程有还会磕磕绊绊地走多久,也不知道程有所期待的那个结果能否实现,但无论何时,无论何种境况,他会始终陪在程有身边,不离不弃。 第46章 被揭穿的谎言 第二日黄昏,经常大营司部又只剩下程有一人,估摸着时间不会打扰旁人用晚饭,他提上礼品,往余君城家中去。 余君城家住城南乐平巷,一座不大但干净的小院。程有整了整衣冠,礼貌地敲门,等着。无人应答,他又更大声地敲了敲门,等着,还是许久无人应答。 没人在家?看来今日是白来了。哎,早知道该旁敲侧击问问看,他家中何时有人的。 失望地 分卷阅读71 - 分卷阅读71 - 分卷阅读72 开国右相是我妻 作者:墨玉飞蝗 分卷阅读72 开国右相是我妻 作者:墨玉飞蝗 分卷阅读72 正要离开,院内突然传出桌椅翻倒的声音,程有一愣,接着更大的噼里啪啦声接踵而至,程有心说不好,连忙放下手里的东西,翻墙而入。 这一看果然是出事了,只见程晓莲倒在门口,双手捂着肚子,身下还有血迹。屋内座椅倒了一片,想必是她方才脚步不稳撞的。 “余夫人,你怎样了?”程有立刻扑过去,一脸担心,却不敢碰她。 程晓莲满面惊慌与恐惧,没想到程有竟会出现,可此时此刻,她能依靠的也唯有此人了。她一把抓住程有的衣袖,艰难说道:“求……程大人救救我的孩子,求求您……呃啊……好痛、痛……” 程有下意识往屋里看去,余君城不在? 人命关天,顾不得那么多了,他抱起程晓莲,“我扶你回屋,再去找大夫!” “不行,不……”程晓莲死死攥住程有衣袖,“来不及了,我的孩子……啊!”程晓莲痛苦地挺身,腹部颤动,像是孩子要出来似的。 “那……”程有亦是心乱如麻,看她肚子的大小,分明就不是要生的样子。那么,是小产?程有心想不好,“我带你去医馆,你坚持住!” 飞奔出门,他知道孕妇受不了颠簸,特别注意双手稳了又稳。 一路来到医馆,程晓莲已然疼得浑身是汗,面色苍白地说不出话来了。不过好在救治及时,孩子保住了,只是母体和孩子异常虚弱,恐怕到生产之前都得卧床安胎。 刚到医馆程有便托人回余家等余君城,因此不久后,外出采买归来的余君城便心急如焚地奔至医馆,听说了原委后,当即给程有跪下。 “多谢程大人!末将替贱内与孩子,多谢程大人救命之恩!今后程大人有任何差遣,末将必定肝脑涂地!”余君城感激涕零语无伦次,程有连忙扶他起来,摆摆手憨厚道是自己应该的。 二人去内室看望情况已经稳定的程晓莲,程晓莲无法起身,却在看到他二人时泪流满面,“多谢、多谢程大人救我母子,末将、末将……”似是心中有愧,程晓莲什么都说出来,就是不停地流泪。 程有忙道:“别、别这样,你别哭了,总哭对孩子不好。” “方才大夫说了,”程晓莲使劲儿忍着泪水,“若是晚来一刻,孩子不保,末将也会失血过多,后果不堪设想,末将……多谢程大人、多谢程大人……” 程晓莲不断言谢,更是努力一下下在枕上抬头做叩首状。 程有实在受不住了,求救般看向余君城,“余将军、余夫人快别谢了,我今日去你家拜访,正巧撞上这事,怎能不管。换作旁人也会管的,没、没什么。” 程有不断摇手,余君城点点头,“程大人宽厚仁德,晓莲,你先好好休息,什么都别说了。日后我们自有报答程大人的时候。” 程晓莲点点头,闭上眼睛,泪水仍是汹涌。 程有与余君城出来外间听医嘱,这才知道究竟是怎么回事。 大夫忧虑地看向余君城,“尊夫人体质偏寒,这些年来所习的内家功夫也数阴寒一路,因此婚后迟迟未能有孕,三十之后才怀上这胎实属不易。之前就有滑胎之象,加之她性情易躁易怒,今日动了胎气,又不慎摔了一跤,才导致如此。若想平安生产,就得卧床好生养胎,不能出半点儿差错。只是她体寒,如今想补已是晚了,用再好的药都是杯水车薪。” 余君城眉头紧蹙,“无论如何请大夫尽力施为,需要多少银子都不要紧!” 程有听得感动,没错,这种心情他能理解!放在行波身上,他也是一样的!哎?方才大夫说程晓莲体寒?行波初孕时也是因为体寒而腹痛,后来…… 程有想到后来的解决办法,很湿羞涩,可救命要紧,现在并非羞涩的时候。于是他大胆直言:“大夫,余夫人孕期体寒,可以通过……行房来改善体质吧?” “什么?!”大夫一脸惊诧,余君城也十分疑惑地看着程有,“通过行房改善体质?简直是天方夜谭。余夫人目前连挪动都需千万小心,行房还能得了!会要了她跟孩子的命的!” “不、不会啊,行……”程有一顿,改口道,“我、我家内人怀胎时也是因为体寒时常腹痛,就是通过行房之法让他体内不再阴寒的,然后他就不腹痛,也没有小产的危险了!” “胡说八道!”大夫像是生气了,看怪人一般看着程有,“你家内人看的哪位大夫,我倒要问问他,这害人办法究竟是怎么回事?!” 余君城也看着程有,他说的内人,不就是景右相么?难道…… 于是余君城向大夫一拱手,“请教大夫,男女治法可有不同?若怀胎的是男子,是否……” 大夫一脸嫌弃,“管他是男是女,体寒滑胎,即便你不是大夫,用脚趾头想都能想到万万不可行房!你俩若再胡言乱语砸了我的招牌,我可不治你家娘子了!” “大夫息怒、息怒,我们只是不懂,想多问问。内人日后还好靠大夫多多照拂。” 余君城连忙说好话,然而程有还是想不明白,明明当时太医就是这么说的,而且也确实是这么做的,这能有假吗?可这位大夫说的也很有理,这…… “大夫,我还有一问,我……” 余君城立刻给程有使眼色,让他别说了,大夫却不悦道:“你想问什么?” “我想问……”程有小心翼翼,“大夫,这是我想问的,你别怪责他们,好吗?” 大夫无奈,瞪他一眼,“有话快问。” “您方才说余夫人得卧床安胎,那万一到临产时胎儿还不稳定,怎么办?” 大夫叹了口气,“余夫人今日能保住这一胎已是万幸,我自会竭尽全力。至于临产时是何等状况,即便神仙到此,也不好说。” “那……”程有又挠挠头,“能否想办法拖延余夫人的产期,等胎儿彻底稳定了再生?” 此话一出,余君城和大夫双双瞪大眼睛看着他, “我说你这人真是荒谬,”似是听了从未听过的奇闻,大夫一脸鄙夷道,“产期怎能拖延?就是地里种庄稼过了时令也不行,何况是人生孩子?这又是你家内人的大夫说的?那庸医把你当傻子骗呐,你家内人居然还丝毫无损?怎么可能,除非你家内人根本就没有身孕!” “我……” 程有语塞了,这句话犹如惊雷,似乎已经告诉他所有的真相。可是……为什么会是这样的呢? 浑浑噩噩地离开医馆,以往的细节一个个不受控制地冲入脑海,行波……为什么要骗他呢?为何明明没怀孕却说自己怀孕了?可是、可是行波后来……是真的怀孕了啊。 他有很多疑惑,这些疑惑,他可以直接去问行波吗?行波会不会生气?会不会还有很多很多事,是他 分卷阅读72 - 分卷阅读72 - 分卷阅读73 开国右相是我妻 作者:墨玉飞蝗 分卷阅读73 开国右相是我妻 作者:墨玉飞蝗 分卷阅读73 不知道的? 恍然间程有发现,他居然很不了解景澜,也不知道景澜在想些什么。而自己,这个景澜的夫君,居然连问他一些很明显的谎话都不敢。并非他害怕景澜,而是从他们相识的第一天起,他跟景澜说话时就得想着说,直到现在都没能改变。 夫妻之间,不应该是这样的吧。 回到家中,心不在焉地看了孩子,又向母亲请过安,程有回房,景澜正在灯下看书。 程有呆呆地站在门口,眼前这个他原本应该很熟很熟悉的人,此时此刻,却显得那样遥远。 “回来了?”景澜合上书,“你今日去余君城家中,情况如何?” 程有猛然一惊,如何?他该怎么说?如若问了,恐怕后果不堪设想,如若不问,他恐怕日后心里都会有个疙瘩。 可是,他、他不敢问。 程有确信了,此时他心中的那份情绪,就是不敢。 他对着景澜居然不敢问话,居然不敢…… 景澜发现程有不太对劲,起身来到他面前,自然地捧住他的脸,“怎么了?余君城的夫人又挑衅你,让你不好受了?” 程有下意识往后一躲,景澜双手一空,露出惊讶的神色。 程有看着那神色心中有些愧疚,掩饰地说了句“没有”,绕过景澜往床边去。 此种低劣的掩饰怎能逃过景澜双眼,景澜转过身,盯着那人的背影道:“阿有,你有心事?” 程有双肩不受控制地一颤,吞吐道:“没、没有。” 景澜蹙眉,“阿有,如此明显的谎话,你觉得能骗得过我?你到底有何心事,说出来,我帮你……” “你别说了!” 突然程有大声打断景澜,二人俱是一怔。毕竟相识以来,二人从未红过脸,说话也从未大声过。二人就那样各自站着,屋里的空气开始凝滞。 半晌后景澜淡淡叹了口气,道:“罢了,你今日心情不爽,不说就不说了吧。天色晚了,早些休息。我去楼上看书。” 嘎吱门响,景澜走了。程有低头喘着气,突然想起旁人常说,夫妻之间为鸡毛蒜皮的小事都会吵架,且常常是越吵感情越好,不吵架不成夫妻,不吵架更不正常。可他与景澜……连在这应该吵架的时候都吵不起来……他们这样,像是夫妻吗? 景澜出了门,心中亦是沉重。今日的程有太反常了,他到底……遇上了何事? 程有一夜没睡,他其实很想找个人倾诉,却发现实在无人可谈。 早早地离开家前往司部,上任以来,他第一次心不在焉了。好容易熬到黄昏,却发现根本不想回家。在街上四处游荡,京城繁华,可那繁华在他眼中,却都是旁人的。 听到路边酒肆的吆喝声,程有不知怎了,破天荒地迈步过去,破天荒地明白了借酒消愁的心情。 车水马龙中,他忍不住又回忆起自己与景澜的过往,联想起那日程晓莲告诫他的话,突然心中冒出了一股强大的质疑:他与景澜,怎么会走到一处呢? 丞相与小贩,戏文里都不敢写得这么夸张吧。 景澜到底看上他哪一点?而他……又喜欢景澜哪一点? 脑门突然一冷,他自己都被这个问题吓住了,他喜欢景澜什么?他不知道,真的不知道。他甚至连自己是不是真的喜欢景澜,都不知道。 又是一碗酒下肚,迷蒙的双眼望向热闹的夜色,远远看到一高挑素雅的人影走来,低眉一笑,仿佛大片大片的桃花暖人心魄。不是景澜又是谁呢? 然而此时的他与景澜仿佛身处两个世界,景澜并未看到他,那一笑也并不是对着他的。而是对着身边另一出挑的男子,细眉凤眼,一脸悠哉。 凤眼的男子凑近景澜耳边说了句什么,景澜顿时笑得更开心了。 程有跟着傻了,这、这是怎么回事?!那个从没见过的人是谁?! 想也不想就要冲上前询问,可一起身就是一阵天旋地转,摔倒在地,他拼命使劲儿,却怎么也爬不起来了。眼看景澜与那个男子拐进了一个富丽堂皇的大门,大门的顶上,“如想阁”三个金色大字倒着映入他混沌的眼中。 如想阁、如想阁……就是京城中最大最好的勾栏,勾栏就是娼馆、窑子…… “行波、行波……” 口中无意识地低喃,耳边纷纷扰扰,似乎有人急切地叫着“程大人”“程大人”,而程有,终究是双眼一闭,什么都听不见了。 第47章 坦白 再醒来时居然是在余君城家中,程有按按宿醉发痛的脑袋,撑起身体,“余将军……” 余君城微笑中带着忧虑,“昨晚碰巧在街上遇见程大人,见大人酒醉昏睡,怕出意外,便自作主张将大人带回末将家中,大人勿怪。” 程有面色凄然,低声道:“余将军说哪里话。”伤感地一抱拳,“多谢余将军,现下……现下什么时候了?该去司部了吧,我也该告辞……” “大人起烧了,我已向司部打过招呼,还是多休息一刻吧。” 余君城按住程有的肩,程有心想原来是发烧了,难怪头重脚轻。 想起昨天发生的事,一向憨实的他不懂掩饰,愣愣的模样看在余君城眼中十分可怜,余君城忍不住道:“不知大人昨日遇到了何事?有否末将能帮上忙的地方?” 程有低头抿了抿嘴,没说话。 余君城又道:“内子也十分担忧大人,千叮咛万嘱咐末将一定好好照顾大人。” “是吗……”程有挠挠头,“多谢余将军与余夫人关怀,我真的没事,只是……私事。” “哦。”余君城了然,“那末将便不多问了。”继而又道,“果然内子说得不错。” 程有一愣,“什么?” 余君城笑道:“昨晚内子就说,能让大人醉酒街头的,一定是私事,更一定是……”余君城顿了顿,“感情上的事。” 程有讶然,脸也跟着红了,“没想到、没想到余夫人女中豪杰,竟也这般细心。” “到底是女子,对这事最是精通。况且……”余君城有些不好意思,“我当初追求内子不得之时,也做过几次借酒消愁的糊涂事,她大概是因为见得多了,就懂了。” 程有喃喃道:“余将军与夫人感情真好。” 他是真这么觉得的,想当初他俩同在军中,有着共同的理想目标,相互搭配相得益彰。如今天下安定日子红火,孩子即将出世,即便余夫人身体不好,但他相信,凭他二人坚贞之情,余夫人和孩子定能安然无恙。往后的日子,他俩也定会相互扶持,和和美美。 当真……叫人羡慕。 谁料余君城却道:“彼此彼此,想必程大人与相爷也是一样。” 程有一脸不明望着他,余君城坦诚 分卷阅读73 - 分卷阅读73 - 分卷阅读74 开国右相是我妻 作者:墨玉飞蝗 分卷阅读74 开国右相是我妻 作者:墨玉飞蝗 分卷阅读74 道:“程大人与相爷成亲时固然身份悬殊,可这身份悬殊,不恰恰证明了感情之深挚?” 程有眼中的疑惑与哀伤更重,“……我、我配不上他。” “此事原没什么配得上与配不上,夫妻之情,也只有夫妻二人才能体会。更何况,大人眼下看似的确逊于相爷,但大人正直勇武,胸怀仁义,却是许多人都远远不及的。跟这相比,俗世中的身份地位又能算得了什么?” 程有听得心中暖暖的,然而他仍有不解,真的……是这样吗?这不是自欺欺人?可既然如此,为何他与行波还是、还是感觉很有距离呢? “程大人平日里谨言慎行是好事,但有时候就不大好了。” 程有终于抬起头来看着余君城,双目中尽是询问。 “哈哈,”余君城爽朗一笑,“程大人,你说内子那样火爆的脾气,一般男人能忍受得了吗?” “这……”程有挠头,哎,如果是他,他可不愿娶这样的老婆,他还是喜欢温柔贤惠些的,譬如、譬如行波那样的。但是、但是行波有时候也很刁滑,弄得他很无措。但是、但是余夫人是余将军的夫人,自己即便不喜她的个性,也不能当面说。 余君城倒是毫不在意,“可是程大人你知道吗,我俩这些年之所以能恩爱相处,也多亏了内子那样的脾气。有什么话什么事,她都会直接同我说,从不藏着掖着,即便会有争吵,但绝不会有隔阂。夫妻嘛,吵吵闹闹的也就过去了,隔阂才最是可怕。” 程有脑门一亮,似乎……很是有理。 看到程有情绪渐渐好转,余君城也放心了,叹了口气道:“程大人不觉得末将絮叨聒噪?” 程有疑惑地看着他,“什么?没……” 余君城笑着摇头,“其实我哪儿能说得了这些,这都是内子教的。她尚在安胎,无法出来见大人,猜到了事情一二,便请我同大人说。哦对,她还说,她与大人同姓,是本家,若不嫌弃,私下里可将她当家姐看待,在大人烦心时说个话解个闷。” 程有更是震惊,余夫人前后转变太快,他都有些承受不住。但他知道,余将军余夫人都是极好极好的人,能与他们相识,尤其是在官场上,实在很好,很幸运。 见程有没答话,余君城道:“果然还是唐突了大人。” “哪里哪里,没有……”程有连忙摆手,“余将军余夫人真心相待,我……高兴还来不及。” “那便好,如此我与内子都可放心了。” 在余君城家中休息得差不多了,程有还是坚持去了趟司部。回想着余君城说过的话,心中暗自下好决定:今晚,就今晚,他要跟行波好好地说一说,把那些不明白的都说出来。他们是夫妻,这样做是对的,行波一定不会怪他。 回家路上他很是兴奋,终于终于,他觉得自己能够坦然面对行波了。 心中默默想好了说的顺序,反复思量练习后,走进回雁楼,却见里面空着。又去花厅,厅里竟也空着,怎么没摆晚饭? 结果见了奉一才知道,原来今晚行波有事出门,不回来用饭。其余人都在自己房中用饭,奉一还说如果他饿了厨房里有现成的,现下就给他端来。 程有的心凉了半截,本来挺饿的,现在却不饿了。 “那,奉一,行波说了他出去做什么,何时回来了吗?” 奉一老实地摇头,心中想,今晚情形终于不一样了,是老爷等相爷,而非相爷等老爷。老爷的神情竟然也是和从前相爷一样的。哎,可真难啊。 程有看望了母亲和儿子后默默回房,看着烛火,看着夜色,听着外面打更声。 这么晚了,行波还没有回来。 成亲后,即便是平叛最紧张的时候,行波也没有这样过。这么晚还未归家。今夜到底是…… 不由自主地,他又想起了昨夜和行波进入如想阁的那人。他虽然喝醉了,但绝对不会认错!那个人到底是谁,行波为什么会去如想阁,明明他俩前一晚才……行波却笑着,兴致很好的样子。 “吱嘎”一声门响,程有抬头,见景澜撞进门来,脚下踉跄了几步。 “行波!” 程有赶紧上前,浓烈的酒味和香粉味扑鼻而来,他忍不住拿手扇了扇,拉住景澜的胳膊,道:“你去喝酒了?怎么这么晚?去的哪里……” 话未问完,景澜在他怀中抬头,氤氲着醉意的双眼直盯着他。那副醉容看的程有有些失神,仿佛一瞬间回到了春风楼那夜。 景澜定定地看着他,突然双手搂紧他的脖子,亲吻上去。 “行波……”程有仓皇抱住他,左躲右闪景澜的吻,“先别……我、我有话……” “有何话以后再说……”景澜似有不耐,将程有抱得更紧,整张脸贴上去又亲又蹭。 程有很无奈,他原本不是这样想的,心中一团乱麻,事情一个一个都没解决,他实在、实在没有做那事的心思。于是他按住景澜的肩和动来动去的脑袋,谆谆善诱道:“行波你喝醉了,你先放开,我去给你拿醒酒汤,你醒醒酒,我跟你有话说。” 景澜抬头,望着程有无辜的脸,眼中现出失望和一丝薄怒。 那日两人别扭之后程有就没回过家,他事务繁忙,无暇管他,其实心中早已焦躁。今夜见他回来,想要温存片刻以解他的疑虑,可自己已然投怀送抱,他却…… 细细想来,他俩虽行房多次,却都是因为某个缘故不得不行房,还从未有过情之所至,程有……更从未主动过。 突然之间,景澜看着那人懵懂的双眼,觉得两颗心很遥远很遥远。 心中一冷,他生气地放开程有坐下,按了按发痛的眉心,“你要说什么,说吧。” 程有一愣,手足无措,“行波你……我先去给你拿醒酒汤。” “不必。”景澜声音冷冷的,“我很清醒,不会胡言乱语。” 程有抿了抿唇,行波似乎……不高兴? 对,想到什么就要说什么,于是程有直言问道:“行波你是不是生气了,不高兴?” 景澜抬头望着站在一旁的程有,未答话,半晌后叹了口气,“你不是要问我话么?先问吧。省的到了明日,还不知何时有说话的时间。” 他知道程有要问什么,也知道纸包不住火。此时此刻,他不想再弥补和遮掩,他骗过程有一次,不能再骗第二次。何况如今他俩这样,也没别的办法,只希望靠着真心相待,能够有所挽回。 于是程有挠挠头,犹豫了再犹豫,虽然已准备好了,但真要往出说的时候,却还是那么艰难。 “行波你、你……你……”程有的声音低下去,“你与我成亲之时,是不是根本就……就没……怀胎?你当初说怀胎,是不是在……骗我?” 分卷阅读74 - 分卷阅读74 - 分卷阅读75 开国右相是我妻 作者:墨玉飞蝗 分卷阅读75 开国右相是我妻 作者:墨玉飞蝗 分卷阅读75 程有将头扭向一旁,脸上不断发热。 哎,说了,终于说了。是对是错,该与不该,都不重要了。 屋里静了一时,他忍不住去看景澜的脸色。不知是否是灯光的作用,景澜的脸色似乎没方才那么红了,带着点儿白。大概是酒气消了的缘故吧。 景澜不答话,程有有些不自在,吞吐道:“行波你、你若不想说,我……” “是。” 程有一愣,“什么?” 景澜淡淡道:“你说的没错,当初我的确并未怀胎,春风楼那夜,你我也只是躺着睡了一晚,并未做过什么。那些话都是谎言,那些事都是假象。是我借此诓你与我成亲。” 脑中犹如响了一颗惊雷,程有慢慢地张大嘴,呆呆地看着景澜,发觉自己的双腿动不了了。 虽然早有预料,可是、可是这话从景澜口中说出的时候,他还是、还是那么难过、那么受伤……更让他没想到的是,不只怀胎是假,那一夜都是假的。 景澜看向呆傻的程有,这反应,与他之前想象的,当真一模一样。他走过去,一手抚上那人的脸,“阿有,你有什么想说的,或者还是什么事想问,抑或要打要骂,我都甘愿承受。” 第48章 分居 程有懵了。 之前他反复想过怎样去问景澜,却忘了想一旦景澜说了,事情做实,他会如何反应。 此刻,虽然景澜还在不断说话,可他却一句也听不进去。他该怎么办?是该生气,还是该说不要紧没什么? 而他心中真正的想法,又是什么? 如果不是景澜拉着他的手,他恐怕早已蹲下拼命挠头了。 “行波,”突然一个很重要的问题闪了出来,脑海顿时清明,程有愣愣地问:“你、你为什么要那么做?” “什么?”景澜像是没听清,皱眉看着程有,“你说什么?” “我说,你为什么要骗我?” 程有十分平静,仿佛这事跟他没关系似的。而景澜看向他的眼神,终于由不解变成了极大的不可置信,“你居然、问我为什么骗你?……我为什么骗你,难道你不知道吗?” 程有更奇怪了,他自然是不知道。而且,明明现下应该是他生气,可为什么行波看来比他还要生气? 于是他疑惑地摇头,“我……我若知道,还问什么。” 景澜的双眼难得地睁大。 从前,景澜始终是微笑的,即便极忙乱为难时,也仅仅是会微微皱一皱眉。可现在,程有虽形容不出那表情具体是什么,但却是他从未见过的丰富。好像是痛苦,但又不全是,总之,看得人心里乱乱的,闷闷的。 然而很快,景澜那表情就消失了,他甩开程有的手,一人往桌边坐下,背对着程有。似乎因为酒醉难受,他拿拳头敲了敲额头,复又深深叹了口气,“哎,既然如此,罢了……罢了,是我错,都是我错……” 景澜似乎很难过,可程有并不知道他说的这些话是什么意思,因而也无法接下去。程有就傻傻地站在那儿,迷茫而疑惑地看着景澜,难过着自己心中的难过。景澜便就坐着一动不动,程有又不敢上前,也……不知道上前要做什么。 难道……他俩就这样坐一夜? 旁人都说夫妻间有话直说,沟通很重要,可为何他俩说了、沟通了、却更加糟糕呢? 屋内气息凝滞,程有站着站着,渐觉呼吸不顺。景澜还是不动也不说话,这……该怎么办?事情算完了吗? 突然间景澜站起来,程有吓了一跳。谁料景澜站了片刻后,说了句“我出去走走”便扭身低头走了,直到推门出去,都没正眼看程有一眼。 程有终于得空挠了挠头,太复杂了,他……真的不懂。 景澜在回雁楼外站了一时,以为程有会追出来,然而终究没有。 失望与失落从心底燃起,这种失望与失落,是新近才有的,还是以前就有,只不过被他故意忽略了呢? 程有一向老实,他明白;程有于感情上迟钝,他明白;程有完全不懂表达,他也明白。然而他更明白的是,人人性情虽然不同,遇事会做出不同的反应和决断,可世间万事的道理却可相通。即便再木讷迟钝之人,面对自己心爱之人,也必定会从心而动有所表示。 但程有…… 他不敢再往下想,他不敢让自己接受那个不得不接受的答案。 他知道最初程有对他并无爱意,但成婚这么久,一起经历了那么多事,怎么可能还…… 转念一想,景澜低眉苦笑。也对,感情本就不是相处久了便能产生的。他当初看似聪明的做法,实际不过自欺欺人,到头来不仅仅是竹篮打水一场空,还伤害了两个人,真真可笑。 自小到大,景澜从未如此失望过。 师从子褚真人,时常听他老人家讲天道,虽然也敬之重之,可他始终不肯完全屈服于所谓天道。他始终相信,人定胜天。因此只要是自己心中所想,只要是正义之事,他都会竭尽所能去争取。 如今终于明白,他还是太天真了。他连一个人都不能牢牢抓住,何况是天道? 程有没想到,景澜说出去走走,竟然一夜都没回来。 实在不是他没想到,而是因为他当时也处于心乱如麻中。在房里站着郁闷,郁闷地极了,便就地坐下接着郁闷,完全没有困意。等到推门声响,景澜进屋,程有以为他好了,要回来睡觉,却发现原来景澜不是好了,也不是回来睡觉,而是上朝的时辰已到,得沐浴更衣,不得不回来。 也就是说,他也该收拾收拾去大营司部了。 这一夜无眠…… 即便当初逃难时,他也从来没一夜不曾合眼过。 程有张张嘴,却不知道说什么,而且看景澜的脸色行为,也似乎……并没有与他说话的意思。 那便罢了。 来、来日方长,他们总有时间好好说话,事情总会解决的。 程有这样安慰着自己,更加没想到,景澜这一上朝,就再也不回来了。 第一天晚上,是奉一来带了句话,说景澜朝中事忙,等忙完了宫门已然落了锁,便不回来了。程有一愣,只淡淡地“哦”了一声。接下来的几天,同样的理由听得他几乎麻木。 有些事,他不愿细想。 譬如平叛时景澜就可以日日回家,譬如即便真的是宫门上锁,向皇上请一道旨意也很容易。 世间并无真正的难事,只看当事之人是否愿意罢了。 聪明如景澜自是明白这个道理,似乎也觉得日日编理由没什么意思,到后面几天,干脆就什么都不说,程有也便接受了变化。 他始终相信,景澜只是现下有些想不通,不想见他,等他想通了,就一定会回来。 分卷阅读75 - 分卷阅读75 - 分卷阅读76 开国右相是我妻 作者:墨玉飞蝗 分卷阅读76 开国右相是我妻 作者:墨玉飞蝗 分卷阅读76 但是,景澜到底为什么想不通、想不通什么,他努力想了很久,仍是一无所获。 但景澜既然不想回家不想见他,他便不去打扰,这个道理,他懂的。 然后他发现,上至母亲、薛沐风,下至奉一等下人,府中众人看他的眼神都变了,变得欲言又止又可怜兮兮。但所有人都像约好了似的,将这事认成了禁忌,绝不在他面前提起半个字。 可即便如此,那样的眼神依旧明晃晃□□裸。他不想看到那样的眼神,更不想让旁人觉得他可怜,因此总是在司部或外面用饭之后再回府,回府后见过母亲看过孩子便就寝,多余的事一律不做,多余的人一律不见,多余的话一律不说。 所谓丞相府,两位主人都是一副避犹不及的态度,日日名不副实起来。 黄昏月下,景澜一人走在街上,青衫显得其人谨慎温和,也有些许疏离。 他专走城中小道,不知是为避开什么,还是为人少清净。 远远望见巷子出口一黑衣人抱剑而立,景澜停下脚步,微微叹了口气,无奈地向那人走去。 “学过武就是好,想找什么人一下便能找到,对方也逃不脱。” 薛沐风蹙眉,“都什么时候了,你还开玩笑。” 景澜摊手,“……什么时候了?” 薛沐风眉头皱得更深,就景澜对他的了解,那一定是很生气了。 “主人,回家吧。”薛沐风低声道,话里带着几分哀求。 景澜心中微微一震,这话若是由程有口中说出,大概他就顶不住了。 他淡笑着摇摇头,“沐风,我有些事还未想通,还有些事……待办,暂回不了家。” “你……”薛沐风气急,“你何时学会逃避了?你以前不是这样的。” 景澜并不在意,只是道:“我猜,并非阿有叫你来的吧?” 薛沐风一愣,好像没明白景澜问这话的意图。 景澜一笑,“既然如此,我不回去。至于理由,我也已说过。这并非赌气,你相信我。” “可是我知道,只有回去了问题才能解决,只有回去了,你才会开心。” “情势不同,不可一概而论。至少我知道,回去了事情解决不了,我也决计不会开心。” “你怎么……” 从小到大,与景澜论理他从未赢过,如今更不可能赢。他真想简单粗暴地一只手将这人扛走,可他更明白,景澜看似水般温和,其实很执拗。但凡不是他自己的意愿,任谁都说不动。 “沐风你回吧,回去了也别说什么,顺其自然就好。” 薛沐风沉默片刻,突然道:“那么我问你,最近日日跟你在一起的人,是谁?” 景澜眉目挑起盯着薛沐风,“你跟踪我?我早该想到了……” “那个男人,到底是谁?” 景澜不答,薛沐风步步紧逼,“我看见倒也罢了,若日后程兄看见,你该……” “你不相信我?!”景澜截断他的话,面色隐有薄怒,“你当我是什么人?!” “我自然相信你,但是那种情形,任谁都会多想。你俩已经这样了,你还觉得不够?还要火上浇油?” “呦,”景澜笑出来,“真好真好,沐风与沉璧在一处,话都说得越来越溜了。” 薛沐风脸色铁青,“你快告诉我。” 景澜一脸玩味,“我为何要告诉你?” 原本景澜只是玩笑,不想薛沐风却道:“我若知道实情,必要之时,还能为你说上句话,挡上一挡,你怎么不明白呢?” 一时间,景澜心中被一种强烈的情绪充满,所谓感激与感动,正是如此。 “那人是……”景澜一顿,“算了,你还是别知道了,我自己能解决。” “你……” 话到嘴边却咽了回去,薛沐风很着急,不料树后突然飘来一个声音,一个颀长的人影从黑暗中潇洒步出,“这位兄弟对在下如此感兴趣,再躲躲藏藏,恐怕有失礼数。小澜,这位兄弟,难道就是你的夫君?” 薛沐风下意识将银光剑握紧,目光更添锐利,“你是?” 颀长的人将手中折扇一收,拱手笑吟吟道:“在下萧凌云,请教阁下尊姓大名。” 景澜极其无奈地摇了摇头,眉头紧蹙,深深地叹了口气。 第49章 萧凌云 薛沐风很是警惕地瞅了那人片刻,似有不情愿地抱剑一礼,“在下薛沐风。” 他不喜欢这种走到哪里都自来熟的人,也不喜欢这人说话时调侃的意味。若是自己一人,他压根儿就不会理会这人,现下碍着景澜的面子才决定与他说话,更越发不懂,这样的人,景澜与他混个什么。 “哦,薛公子。”自称萧凌云的男人笑意更深,“我叫凌云,你叫沐风,名字很配,看来有缘。” 薛沐风瞬间黑了脸,差点忍不住一剑刺过去。 景澜更是一个头有两个大,转身无奈道:“萧公子,莫要胡言乱语。”回过头好言相劝,“沐风你先回吧,改日我再与你说。” 薛沐风抿了抿嘴,听出景澜话中似乎还有别的意思,只好作罢。 虽然不知道景澜如今到底是何想法,但他绝对相信景澜的为人,更深信景澜绝不会胡来。他只是担心景澜与程有,怕景澜会难过、会受伤。因为感情的事,似乎并不是天性聪明就能办好的。 这个道理,他也是新近才慢慢了解到。 他更加知道,感情路上总要遇些波折,但只要能好好解决,双方的感情会更加坚固。 于是薛沐风点点头,转身要走。谁料萧凌云却上前试图拦住他,“哎,薛公子别急着走啊,在下与你还未聊完。你是小澜的夫君吗?” 薛沐风回头狠瞪他一眼,似乎在说再上前一步我就劈碎了你。萧凌云却嬉皮笑脸的,生怕他不够生气似的。于是景澜只得按住萧凌云手腕,将他拉走,“他并非我夫君,你别废话了,赶紧走吧。” 萧凌云一愣,眉宇间露出失望的神色,“是这样吗?我可是很想会一会小澜的夫君……” 薛沐风避犹不及,赶紧趁空逃了。景澜放开萧凌云的手,目光中带着不满与声讨。 “哈哈,”萧凌云不知廉耻地笑着,“小澜生气了?不会吧,小澜一向是很大度的。不过今日我很高兴,毕竟今日是小澜第一次碰我的手,即便惹了小澜生气,我也不悔。” “我服了你。” 景澜垂首站着不说话,片刻后萧凌云道:“昨日你答应过我陪我登山,现在去吧。” 景澜看看天色,“都这个时辰了……” 萧凌云道:“可你日日事忙,也不知在忙些什么。然而君子一诺千金……” “罢了罢了,”即便景澜也受不了他即将开始的长篇大论,“ 分卷阅读76 - 分卷阅读76 - 分卷阅读77 开国右相是我妻 作者:墨玉飞蝗 分卷阅读77 开国右相是我妻 作者:墨玉飞蝗 分卷阅读77 你要登山便登山吧,只是夜里登山,看不到好景致可别怪我。” 萧凌云将扇子在手中把玩,最后于掌心一敲,“那正好夜里登上山顶,等明日看日出。” “要看你自己看,我陪不了你一夜,明早还有事,我要睡觉的。” “呵,”萧凌云轻笑,“无妨,还是先陪小澜睡觉要紧。” 二人租了辆马车往京郊山上去,登山时,萧凌云习过武,一路轻快,景澜勉强在后面默默跟随。最后见天色已暗,一步一步上去已不现实,萧凌云便搂住景澜使起轻功,没一会儿便登上山顶。 景澜似有不悦,在山顶平地上找了块石头坐下,不说话,也不看萧凌云。 萧凌云自顾自欣赏山顶的夜色,时而发出赞叹之语,即便景澜不接茬,他也不在意。 风起,景澜打了个哆嗦,萧凌云脱下自己的外袍递过去,景澜拒绝了。 萧凌云递袍子的手停在半路,收起笑容,面色多了些难见的严肃。 “为何小澜与我如此见外?我们相识的这些日子以来,得空便在一起,也有话可聊,有事可做。我很喜欢小澜,小澜不喜欢我吗?” 听到这话,景澜丝毫不觉意外,只是道:“我似乎早已告知过萧公子,我已有了夫君,有了孩子。” “那又如何?”萧凌云摊手,来到景澜身旁坐下,“你与你夫君近日有矛盾,我并非要趁虚而入,但看到你不开心,我就想陪你,让你开心。” 景澜淡淡道:“多谢,然而……” 萧凌云抬手制止,“别说了,我知道你想说什么。我也知道,现下让你接受我实在不可能,但来日方长,或许日后你会改变。” 景澜无奈,“你这人倒也自信,但我定会让你失望,还是就此作罢吧。” 萧凌云摇摇头,“我做事但凭心意,我的心告诉我,无论如何,不能作罢。” 景澜抬手按按眉心,似乎是累了。萧凌云再次抖开外袍披在景澜身上,景澜犹豫片刻,叹了口气,终是没有拒绝。 萧凌云就这样静静地看着他,那温和的眉目看得人越发心动,“小澜,我想吻你。” 景澜扭头盯着他,蹙眉,“我已说过……” “让我吻你。” “你……”景澜面露薄怒。 “让我吻你,就一次。” 景澜索性起身便走,萧凌云突然拽住他手腕,二指于他胸前迅速一点,景澜只觉浑身一阵酥麻,然后僵硬,再也动不了了。 他瞪大眼睛,“萧凌云,你要做什么?” “小澜你在害怕?我从未见过你这样的表情……当然这样,也很好看。”一手抬起景澜的下巴。 景澜又急又气,无奈浑身无法动弹,眼见萧凌云的脸越来越近,羞愤道:“萧凌云,你若胡来,我便从山上跳下去。” 萧凌云一愣,笑意更浓,景澜的表情和话语让他十分有成就感,便无所谓道:“那么你且跳一个,给我看看啊。” “唔……” 到底是吻了上去,景澜拼命反抗,双眼几乎蒙上泪水。萧凌云却用力扣住他后脑,吻得更加忘情。然而景澜无声的反抗到底让他无法尽兴,他退开唇,静静地看着景澜。那几乎崩溃的表情让他有些愧疚,于是叹了口气,解开了景澜穴道。 刚一能动,景澜二话没说,直接跑向山崖边,在萧凌云的大惊失色中纵身跳下。 “小澜!” 还好萧凌云反应够快,武功也属上乘,几步追上,脚尖在崖壁上轻点借力,几个飞跃,捞住了景澜极速下落的身体。 又是一串腾身,二人终于回到崖上,萧凌云坐在地上,将景澜紧紧抱在怀里。 “你干什么?我不过随口一说,你却赌气当真,若有个好歹可怎么好?!” 景澜一言不发,面色尽是崩溃。 萧凌云放低声音,好言相劝:“是我鲁莽,是我不对。你有气往我身上撒,要打要骂都没关系,可你那样……你真的、真的……吓死我了。” 景澜还是不言语没表情,面仿佛这世间的一切与他都没了关系。 “你……哎。” 萧凌云疼惜地看着怀里的人,似乎是真没辙了。 “我深知你有夫君有孩子,也深知我此行有要事重责,无论如何,你都是不该爱的人,可是……我已然无法阻止自己爱上了你。就这么短短的一段时日,我已把你牢牢装进了心里,怎么都推不开了。”他将景澜抱得更紧,“怎么办?大齐的景澜右丞相,你告诉我,应该怎么办?” 景澜终于抬头,淡泊而深邃的目光直视萧凌云。 萧凌云道:“你说你叫程澜,我想,是因为你的夫君姓程吧。” 景澜顿了一时,吸了口气,道:“不错。那么本相也想请问阁下,不远千里费尽心思乔装改扮入我大齐都城,是何居心有何图谋?……交赤国图连赫二王子殿下?” 萧凌云双眼微张,继而眯起,露出颇风流的笑容,将怀中景澜搂得更紧,“早说嘛,你我也不必这样日日试探。看来从最当初,你就是有意接近我的。” 景澜轻笑,“难道阁下不是?” 萧凌云点点头,“是。但如今却不是了……哦不,应该说,如今我接近你,更加有意,而且,是有深意。不知景右相可有感受到一二?” 景澜索性一把推开那紧紧的怀抱,起身拍拍衣上的土,大步向山下走去。 “阁下所有的深意,明日朝堂上,再见分晓吧。” 萧凌云亦站起身,“能否老实回答我一个问题?” 景澜回过头,夜色中的人影修长,风吹起衣袂,更添疏朗与淡雅。方才被强吻的羞愤已然消散,吻都吻了,难道还真因此不顾性命?岂不太亏?下次想办法别叫他再近身就是,今次就当是…… 景澜心中笑笑,没再往下细想,淡淡道:“什么?” 萧凌云言语中透着十分的深情,“与我在一起,你是很开心的吧?” 景澜毫不犹豫,皱眉直言道:“我近日原本十分不快,与阁下在一起的开心,不过都是逢场作戏,阁下……实在是想多了。” 萧凌云愣了片刻,笑道:“没想到,大齐居然要靠右丞相牺牲色相。” 景澜哂笑,“阁下忘了,实在是阁下先接近的我。身为番邦王子,这样做也是有趣,我方才与阁下虚与委蛇。原本圣上的意思,是直接将阁下捆了,再做处置。” “那……”萧凌云拱手,“我是要多谢了。” “不必。”景澜袖手笑道,“山下已有禁军卫恭候,阁下请吧。” “哈哈!”萧凌云折扇在手中一转,跟上景澜的步伐,“禁军卫相迎,小澜果然还是对我好的。” 第50章 王子之请 早朝后,宣政殿上惟留 分卷阅读77 - 分卷阅读77 - 分卷阅读78 开国右相是我妻 作者:墨玉飞蝗 分卷阅读78 开国右相是我妻 作者:墨玉飞蝗 分卷阅读78 景澜、谭瑛二人。 华服公子阔步上殿,手中一把折扇,贵气外平添潇洒。 建平帝抿了口茶,“下站何人?” 贵公子一手持扇,一手握于胸前,“交赤国二王子图连赫,见过大齐国皇帝陛下。若叫不惯,称我萧凌云也可。”又行了个拱手礼。 一旁侍立的景澜望着着不伦不类的模样,满脸无奈。 谭瑛道:“朝见天子,当行跪拜大礼。” 萧凌云笑道:“我交赤与贵国并未订立盟约,暂可算得友邦。我身为王子,跪拜贵国君主,不知是何道理?” 建平帝握杯的手略一顿。 景澜道:“王子殿下满腔傲气,令人赞赏。却不知此口傲气,可撑得几时?” 萧凌云沉思片刻,“罢了。”单膝跪下,“我母妃、授业恩师都乃中原人,此半礼倒也不亏。皇帝陛下安好?” “巧舌如簧。”建平帝抬起眼,“交赤王子多年逗留中原,此番并无国书却私入大齐,意欲何为?” “可算入了正题。”萧凌云收起折扇,“先前曾言,我母妃乃中原人,在交赤后宫饱受排挤。为保我平安,母妃在我出生后没多久,便借口我体弱多病,送我来中原习武。自那以后,交赤倒成了三年五载都难得回去一趟的地方。” “年初父王驾崩,我回国途中听闻母妃殉葬,她一定是被迫……”萧凌云面色不由凄然,硬是缓了口气,“大王子继承王位,然其有勇无谋,又重病缠身,朝政被牢牢控制在其父君,也就是如今的交赤大君烜合手中。你们大概不知道,这位大君其实是乌兹人,更是我父王早年与乌兹国作战时俘虏的敌将。父王爱慕烜合,一意孤行与其成婚,并封其为后。然烜合忍辱负重多年,就是为的今日。我手下死士密报,大王子时日无多,烜合尚身怀父王遗腹之子,烜合必是要将腹中之子送上王位。说不好哪一天,交赤便会轻轻松松变为乌兹的国土。” 空阔殿中,朗朗陈词,其声慷慨,其容肃然。 静了半晌,建平帝淡淡道:“故事相当精彩,交赤王子历数身世,必不只是诉苦吧?” 萧凌云拱手,“王位我势在必得,恳请贵国出兵,助我一臂之力。” 夏期笑看左右,“两位爱卿怎么说?” 谭瑛捋须,“番邦的年轻人就是坦率。” “坦率得相当可爱。”景澜低眉一笑,抬眼望向萧凌云,“这等空手套白狼的念想,怕是已成习惯了吧。” “小澜……”萧凌云嗔怪。 景澜目光微变,萧凌云以折扇敲了下嘴,“景右相且莫着急,皇帝陛下也请听我慢慢道来。助我争位对贵国而言,有百利而无一害。反之一旦烜合的计划成功,暂不谈交赤怎样,贵国亦将长处危险之境。” 大齐初建国,方才平定内乱,尚无太多精力收拾边境,如今西北隔交赤、西犁、兀术三小国与土地广大的乌兹呈相望之势恰恰刚好。 交赤、西犁、兀术三国中,交赤地势最为紧要,国土虽小,却是西北诸国中最富庶的,族人亦骁勇善战,过去多年间尚可勉强挡得乌兹。但乌兹一旦拿下交赤,对付西犁、兀术等便如砍瓜切菜,统一整个西北指日可待。 因此,建平帝才任由萧凌云在京城大摇大摆进进出出,且在朝堂上礼遇于他。 “事成后,我交赤会与贵国订立盟约,百世交好,保贵国西北太平无事,怎样?” 夏期不屑一笑,萧凌云叹了口气。 “罢了,每岁进献的内容数目,容后慢慢商议。如何?” 夏期仍不言语,萧凌云看看景澜,再看看谭瑛,无奈且郁闷,“莫不是皇帝陛下还想在我交赤设立卫所府院?” 夏期放下茶盏,“此外,交赤历代国君,需得受我大齐册封。” 萧凌云沉默了,既而轻笑道:“看来贵国对于助我一事,早已成竹在胸,自信满满。” “大齐人才济济,助你不过为免生灵涂炭。区区乌兹,朕尚未放在眼中。若王子拿不定主意,便再思考几日吧。景卿。”夏期端起茶盏,一副送客姿态,“交赤王子在京一应事务由卿安排。传旨,今晚凝香台设宴,款待来客。” 半个时辰后,身份敏感的萧凌云住进官驿,安顿好后,景澜行了个礼,转身而去。 萧凌云上前一步扯住他,景澜回头不耐地一瞥衣袖上的手,“阁下处诸事已妥,若有其他要求,可叫唤馆中侍从。” 萧凌云笑嘻嘻的,“你们皇帝陛下说了,要你照看着我。你这就走,岂不是抗旨?” 景澜无奈,“陛下可不曾要本相替阁下铺床盖被。” “哈,若得小澜铺床盖被,我三生有幸。” 景澜脸色黑了又黑,“阁下还是想想该如何行止,才能早日实现大志吧。” 萧凌云目光一闪,终于放手,在景澜出踏出房门的那刻,又不满足地说:“小澜,你穿丞相官服也煞是好看。嗯,你无论怎么着都好看。” 景澜顿住,想要找回面子的话语最终化为一声叹息。多事之秋,各处未有头绪,压得他快有些喘不过气了。 马不停蹄返回宫中,夏期与谭瑛仍在议事。 “二位爱卿可知,纵然助萧凌云夺位确有好处,但朕从未想过要靠此事避免与乌兹一战。” 大齐建国四年,平了天灾与内乱,紧接着就是边事。夏期更是从平定姜全后,连口气都没喘,就在赵晟等一干将帅的提拔分调上开始了对抗西北诸国的部署。 助萧凌云夺位,是缓冲,是长远之计,却不能化战为和。 景澜跪倒,“臣有一计,愿能为皇上、为大齐争取片刻时间。” 夏期扶案前倾,“爱卿快起,有什么计策尽管直言。” 景澜起身垂首,“禀皇上,萧凌云之事,若能不战而屈人之兵自是最好。因此臣愿出使交赤,以划定边界为名,其一,助萧凌云夺位;其二,探查交赤与乌兹虚实;其三,若皇上要缓,臣自当想方设法拖住乌兹;若皇上要战,臣亦能让我大齐占尽先机。” “哦?爱卿要如何行止?” “书中曾言,凤雏庞统为使刘备师出有名,保其忠贞仁义,故意中伏身死,刘备因此一举攻下西川。臣不才,不敢自比凤雏之聪敏机变,但愿为皇上与大齐,效凤雏之故智。” “景卿……”夏期动容,“不可,这太危险了,朕不允。景卿不是凤雏,难道朕就是刘备?” 景澜立刻跪倒,“皇上恕罪,是臣失言。” 夏期摆摆手,“我大齐以武立国、以文治国,朕固然不愿百姓受战争之苦,却也绝不会牺牲国之栋梁来争取时间。方才对萧凌云所言并非夸口,区区乌兹,朕从未放入眼内。甚至,朕期待着这一战,此战后,我大齐才会真正长治久安。 分卷阅读78 - 分卷阅读78 - 分卷阅读79 开国右相是我妻 作者:墨玉飞蝗 分卷阅读79 开国右相是我妻 作者:墨玉飞蝗 分卷阅读79 景卿,切不可胡思乱想。” “臣叩谢圣恩,只是,”景澜叩首,“皇上以国士待臣,臣自当以国士报之。臣并非寻死,而是求胜。若此行顺利,既可保百姓安宁,又能在今后使我大齐师出有名,使皇上一击必胜。再者,萧凌云深浅难测,若一路无人制得住他,恐怕我大齐会得不偿失。况且,能保事成又平安而返者,除臣之外,朝廷中当不做第二人想。谭相,”敛手一拱,凝重的面色露出自信而潇洒的微笑,“本相这样讲,您不会介意吧?” “哈哈,”谭瑛爽朗捋须,“景相之言,恰如其分,所谓长江后浪推前浪,本相看着年轻一辈意气风发,高兴还来不及,又怎会介怀呢?只是景相最初的比喻有点过了,也难免皇上担忧。” “是,是臣一时情急,言语不当。” 景澜低眉告罪,夏期面色亦缓和,“无妨。仔细思量,出使确有不少好处,其中众多变数,确实得靠景卿这般全才方能一一化解。也唯其如此,朕才能放心。” “皇上谬赞。” “此事便这么定了,其余细节,待传诏礼部、兵部诸卿,一同商议。” 翌日傍晚,景澜的官轿时隔多日终于又停在丞相府门口,阖府皆惊。 第51章 争执 薛沐风急奔出来,反复确认了是景澜本人;沉璧、穆审言、李直小跑而来,见礼后,纷纷感慨“相爷可回来了”。入府门时,奉一缩在角落面色闪烁,向薛沐风耳语几句,薛沐风目光闪了闪,点头出门。 景澜无奈,他们要做什么,他清楚得很。 首先向程老夫人请安告罪,同时领了许多温和却意在言外的教诲。 接着去看望孩子。 平日事多,不能时刻陪伴孩子景澜已有愧疚,这回失落至极离家出走更是愧悔难当,然而眼下竟又不得不面临分离。 景澜很伤感,但对着襁褓中白嫩可爱的小脸,心中难得的踏实。 “午儿,午儿……” 轻轻唤着,露出惬意的笑。摇起拨浪鼓,婴孩受到血浓于水的感染,粉胖的脸颊漾出笑容,咧嘴,双眼弯成新月。 景澜满足得要化掉,怜惜地触上婴儿软软的胎发,“爹爹好久没抱午儿,午儿生气么?” 婴孩听不懂,只知道有人陪他玩耍,便开心地咯咯笑。 窗外夕阳正浓,染出无限温馨静谧。 良久,房门被推开,景澜望向门口,怔住。 同样怔在那里的程有却正在想:行波方才明明是在笑,可笑容却在看到他的那一刻没了。行波还在生气?那他回来又是为什么? 方才薛沐风送消息到大营司部时,他虽然面上没什么,但心里着实、着实很高兴,二话没说便飞奔回来,仿佛是担心行波只是因为忘了东西回来拿,马上就要走掉一样。 他还是太笨了,一路上光顾着高兴激动,也没想想要跟行波说些什么。 现在只能这么站着沉默,看到行波脸色变了,就更……不知所措。 就像他俩吵架那晚一样地不知所措,但现下应该……比那晚好些吧。毕竟半个多月未见,无论什么气,总会、总会消一些。 快些说点什么啊!程有内心急切地呼唤。 “回来了?” 到底还是景澜先开口,一句再普通不过的问候拉回了程有的神智。 听这语气,行波似乎……确实不生气了。那事情是不是就这样过去了?可最当初的时候,明明是因为行波欺瞒他,他困惑、他生气来着,他…… 景澜朝程有走过来,程有呼吸开始不顺。 定神去看,行波憔悴了,面色不如以前那样白皙透亮,原本就瘦削的身材更有点弱不禁风。也难怪,半个多月没回家,吃不好睡不好公务又繁忙,哎。 正思索着关切的话语,景澜扶上程有的胳膊,声音轻轻的:“怎的瘦了?” 程有内心一震,原来他们,都这样关心着对方。不是那种隆重轰烈、惊天动地的,而是冷不冷饿不饿、胖了瘦了之类,这大概……就是夫妻吧? 可行波无论做什么想什么永远都比他快,他那么笨,恐怕永远也追不上行波。 他,哎。简直想砸自己的头。 “怎了?”景澜抓着他胳膊的手微微握紧了,程有感觉得到。 对上景澜微露疑惑的目光,程有混乱得仿佛一团乱麻,只得抿住下唇摇了摇头。 景澜松开手,低声叹了口气。 程有不知道这叹息是什么意思。 景澜道;“你还未去见过母亲吧?稍后我有些事要说,要叫大家一起用晚饭。不如你去问问母亲,要不要跟咱们一块?若母亲觉得人多吵闹,不来也罢。我晚些时候再单独禀她就是了。” “哦,哦。” 程有转身出门,颇有些摸不着头脑。 有事情?还要叫大家一起?想必是重要的事情。所以行波是为了这事才回来的?所以他其实是不愿回来的? 程有觉得自己快要疯了。 程有也在程老夫人那里领了不少比对景澜更加直接的教诲。 程老夫人望着儿子懵懂纠结的模样,实在恨铁不成钢。但儿子毕竟成了亲,难免把景澜当作更重要更亲密的人,很多小夫妻间的细节,也不大爱跟娘说。这条路到底要自己走,任谁都掺和不得。身为娘亲,只好烧香拜佛,盼望着他们一生都平平顺顺、和和睦睦吧。 程老夫人不愿与小年轻们热闹,晚饭时的大家,也就是景澜、程有、薛沐风、沉璧、穆审言、李直六人。穆审言与李直被邀出席,颇有些战战兢兢。 相府厨子好久没有显示过才能,晚饭整治得相当出彩,景澜还特地吩咐上了好酒。 可大伙见程有面色依然凝重,似乎并未与景澜和好。因此席上不见轻松愉悦,反倒有些压抑。 景澜见大家僵着,只好先说:“我奉皇上旨意,十日后出使交赤,届时审言、李直与我同行。具体情形,这几日我会与你们细说。” 穆审言与李直一怔,起身郑重抱拳,“是,相爷。” 程有反应了一下,才想明白什么是出使。接着想到原来景澜回来是为这个,心中又萌出些伤感。在他又觉得这件事似乎有哪里不对却还没想透彻的时候,薛沐风突然冷冷出声:“去交赤?为什么去?去多久?” 景澜沉吟,“说来有些话长,现下也不大方便说。至于去多久,我也实在不知道。” “你……”薛沐风微怒,撑着脸色,“那我也去。” 席上所有目光向薛沐风投来,尤其是程有。 景澜皱眉,“我去办公事,你搀和什么?” “去交赤太危险了,我必须跟着你。” 景澜与薛沐风沉默地对峙。 景澜放下筷子,“两国外交, 分卷阅读79 - 分卷阅读79 - 分卷阅读80 开国右相是我妻 作者:墨玉飞蝗 分卷阅读80 开国右相是我妻 作者:墨玉飞蝗 分卷阅读80 并非打仗,哪有你想的危险。此去一切人员仪仗由礼部安排,随行护卫亦会布置妥当。带审言与李直,只因他俩的本事正有用武之地,又是我相府幕僚,此番若能立下功业,日后走上仕途就会更加顺当。我知道你关心我,但……”瞥向沉璧,“从前孑然一身,自然将兄弟情义看得最重。可如今你我都有了家室,兄弟之情仍是无可取代,然孰轻孰重,你要清楚。我走后,阿有公务繁忙,府中还需靠你打理。” 沉璧将头埋下去,穆审言和李直不知如何是好,程有愣愣地看着众人,一旁伺候的奉一都忍不住紧张起来:相府的晚饭,从没这么严肃过。 薛沐风道:“我对沉璧当然一心一意,但沉璧现下好好的,府里又有多少事必须我来打理?而你远去边塞,交赤又是番邦,正因事有轻重缓急……” “沐风。”景澜眉头蹙得极深,手无意拍上桌案,“你是说,我把审言与李直也往火坑里推吗?” 穆审言与李直连忙又起身,想要表明心意并帮薛沐风解围。程有也在桌下扯景澜的衣服,哎,每每景澜和薛沐风争执,说起话来都是不管不顾的。但景澜与他就不会这样,即便像上次那样生气也没有大声吵闹,这到底是好还是不好?正常还是不正常? 薛沐风摔下筷子,“你要穆兄与李兄做什么我不知道,我只知道你是丞相,真有危险,必是首当其冲!以你的性子,也会不顾一切自己扛下来!你……” “薛沐风你说够了么?” 景澜声音不大,但足以让薛沐风停下来。因为那冰冷的语气和神情是包括薛沐风这个从小与他一同长大的人在内都没有见到过的。 薛沐风郁闷地抱起双臂,他说的有什么不对吗?难道他关心他也是不对吗?一事未完又添来许多,他当真可以像表现出来的一般无所谓不在意吗? 然而薛沐风不知道,真正让景澜意外的,不是要求同去的行为,而是在饭桌上不管不顾不依不饶的态度。这不是他平时的性情。 “相爷。” 沉默中一个清淡的声音响起,沉璧起身垂首,“薛沐风不会说话,相爷是知道的。今天他这样,也是因为相爷对他实在很重要。不止是对他,相爷对我们每个人都很重要,我们大家正是因为有了相爷才能摆脱以往,才能聚在一起。若沉璧有像他或二位兄长那样的本事,也定要追随相爷、保护相爷。”努力微笑,“薛沐风这家伙就是又急又笨,相爷您别气了,也别怪他。” “哎。”景澜歪头按了按眉心,“沉璧快坐,这些我又何尝不知?罢了,吃饭便好好吃饭,其余的之后再说吧。” 沉璧与程有一样,在桌子底下揪着薛沐风的衣角,薛沐风总算让步。 饭后,景澜与程有一道往回雁楼走,薛沐风却在后面叫道:“主人,我有话同你说。” 二人回头,发现薛沐风独自站在夜色中,景澜看看薛沐风,又扭头看看程有,薛沐风也看着程有,程有顿时紧张起来,目光游离,脱口而出:“我、我去院儿里练功。” 几乎落荒而逃。 景澜在心里大大地叹了口气,这日子,越来越不好过了。 第52章 胜新婚 “方才我说的那些话,你是不想让程兄知道?你怕他担心?” 景澜叹息,“可算想明白了。” 薛沐风眉间闪过不屑,“我并未入仕,尚且知道交赤的情形,何况程兄是京城大营督调?” “我明白,其实我也没想清楚是该跟他直言,还是该瞒着他。既然如此,就先瞒着吧。等他真知道的时候,我也走了,用不着面对了。”景澜摊手,“最近实在心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所以实际情形,远比我想象得危险?”薛沐风眼睛睁大,“跟上回那个萧凌云有关?你想借此事逃避程兄?” 景澜惊讶,继而失笑,“沉璧给你吃的什么?怎变得如此聪明?” 薛沐风眼睛瞪得更大,上前抓住景澜衣袖,“如此说来,两个都是?” 景澜长叹一声,“阿有知道我诳他成亲的事了,也知道春风楼那晚只是一场戏。” 薛沐风震惊,阖府皆知景澜与程有闹矛盾,却没人知道原因,他曾猜测过,却不敢想竟是最令人担心的这个。 景澜面色黯然,退身坐在廊下,垂着头道:“我不是怕被揭穿,毕竟是我理亏,我也无法辩解。真正让我痛心疑虑的是……”脸扭向廊外,“我不知道阿有对我究竟是因为爱,还是因为责任、习惯,还是因为什么别的。我也不敢问他、不敢细想,我害怕得到那个最不愿知道的答案,我甚至觉得,我一定会得到那个答案,我……” 一只大手搂住他的肩,高大挺拔的躯体接着拥上来。 抱住微微颤抖的景澜,薛沐风心中滋味难言。 他从未见过如此难过、脆弱、无助的景澜。这样的景澜,不仅要时刻保持淡然与自信,更要为国操劳、以身犯险。而自己,却并不能帮上他什么忙。 薛沐风叹息,“早告诉过你别那么做的。” “可我不悔。”闷闷的声音从胸口传出来,听不真切,薛沐风不知道他是不是哭了。 “即便重来,我依旧会这么做。我大概就是师父说的,总要兵行险招,又死性不改。” 薛沐风沉默地倾听。 “萧凌云是交赤国二王子。”景澜将真相讲了一遍,“到底要以公事为重。刚好这个节骨眼上,我与阿有分开一段时间,有其他事冲一冲,或许结果会不同。” “我觉得,你想得太多了。” 景澜摇摇头,“虽说当局者迷,但感情究竟如何,却是两个人才最清楚。这一点,你也很明白。”从薛沐风怀里抬头、起身,景澜神色已然如常。“我又不是不要命了,此行定能全身而退。现在都是往坏处想,说不定到时一切顺遂呢。我着实希望你好好留在府里,正如方才所说,这么一个家,包括阿有,都要劳你照应。” 薛沐风沉默,而后道:“好吧。” 从小到大,无论好言相劝,还是议论争执,他永远敌不过景澜。 景澜笑了,月色下那笑容蒙着一层清辉,浅浅淡淡,削剪掉几分忧伤。 薛沐风道:“家对我来说,不过是沉璧与你。沉璧往日受苦,如今才好一点,你又……” 景澜满心震动,终于明白了薛沐风席间的反常。 原来,他是为自己着急。 “沐风,有你此言真好。”望着薛沐风的双眼,上天让他俩从情人的身份上绕开,也许就是为了类似今日的时刻吧。 回雁楼院内嘿哈的操练声由远及近,景澜走到近前,程有停下动作,准备了一下才迎上来。 景澜笑道:“阿有的武艺真是 分卷阅读80 - 分卷阅读80 - 分卷阅读81 开国右相是我妻 作者:墨玉飞蝗 分卷阅读81 开国右相是我妻 作者:墨玉飞蝗 分卷阅读81 突飞猛进。” 程有练武已久,但景澜一向不太关注这个,印象中只是他上回独战姜全的样子,因此今日一见,心中确实感叹。而他却不知,除了程有本就努力,加之被程晓莲刺激,又与景澜闹别扭,近日来几乎所有的精力都用在这儿了。 景澜拨开程有额前汗湿散乱的头发,“不早了,用功也该有个时候,回房吧。” 进屋、歇息、洗漱,直到二人爽利地上了床,程有心中一直压抑:前事尚未解决,行波又将远行,方才看到薛沐风把行波叫住,行波的意思也是让他先走,原本已然如麻的心就更乱了。恨不得把所有窗户都打开透气,努力半晌亦毫无睡意。 “行波。”程有闷闷地出声。 “怎了?”听景澜的声音,也是清醒得很。 “你去出使,真像薛兄弟说的那样危险吗?” 景澜犹豫了一下,道:“两国外交乃常事,沐风太小题大做。” “真的吗?” 闻言景澜心中一堵,程有只是随口一问,他却不禁联想到从前对程有的欺骗。然而犹豫片刻,终究还是选择了不说。 “阿有你是京城大营督调,若真有什么,一定会比沐风更早知道,怎么现在反要听他的?” 程有一想,确实是这个道理。 景澜将话题拉远,“近日你在司部中如何?可有不顺?” 难得景澜问他公务,程有有点开心,“之前余将军的夫人为难我,实乃一场误会,如今我们已经和解了。他们夫妻是很好的人,而且很能干。不仅在公务上帮我,平时还指点我武艺和兵法,我感觉……”程有挠头,“我也做得越来越好了。” 听着言语中的笑意,景澜亦甚安慰,“那便好。” 程有道:“听说交赤天气不好,衣食住行也与我们不同,明日问问吴大夫,看需给你备些什么。” “阿有关心我?” 程有茫然,怎么行波的回话跟他说的接不上? 但行波都这么问了…… 程有攥了攥被子里的手,“自、自然。” 景澜侧身贴上程有,双臂环住他胳膊。 程有的身体下意识绷紧。 景澜纤长的手指缓缓抚上坚实的胸膛,程有紧得更厉害,呼吸都屏住。 景澜撑起身子,双唇从程有肩头一路蹭上耳后与嘴角,程有不得不拖住景澜的身体,却迟迟没有下一步。景澜停下,望着程有的目光略忧伤。 屋里并未点灯,程有却看得分明。 “分别许久,阿有不想要我么?” 这一句深沉且哀怨,不知胜过多少催/情的迷药。 程有浑身的毛孔都要炸开,索性再不管他是不是程有,景澜是不是景澜,也再不管脑中尚未解决的许多个问题,翻身将景澜压在身下,紧紧抱着亲吻起来。 第53章 归途 十日后,景澜坐在出使的马车中,内心有些郁郁。 分别时程有欲言又止的面孔,午儿小小软软的身体、薛沐风凝重的神色、沉璧关切的话语……连奉一也因不能跟着自己而难过。 掀开车帘,景澜望着京郊的旷野尚在伤怀,一调笑声突然插来。 “景右相想家了?有些快吧。” 大齐国书只说为叙两国情谊、商讨边境界堠遣右丞相出使。萧凌云隐藏身份,着护卫服色,作为景澜的贴身保镖同行。 得以一路与景澜同车,萧凌云内心十分舒坦。 景澜放下车帘,“萧公子一副去郊游的快哉模样,好像这事儿跟你没关系似的。” “景右相运筹帷幄,出得一番好计策,我看确实没我什么事儿。”突然凑近景澜,神秘且严肃,“小澜,咱们的计划管用吧?” 景澜伸手挡在脸前,身子后退一点,漠然道:“只要阁下的消息都是真的。” 萧凌云皱眉,“你怀疑我?” “兵不厌诈,安知你是不是故意卖惨,实乃交赤坑骗我大齐的手段。” 萧凌云蹙眉,“你这样想也无可厚非,但,”一手环住景澜的肩,景澜想要躲开,却推不动,“换做别人也许会吧,但如今是你,我绝不会欺骗。” 景澜垂下眼帘, “阁下若一再如此轻浮,便只好与其他护卫一样,到车外去了。” 萧凌云收手,坐回对面,“不可能的。你让我与你同车,不就是为了监视么?做戏需做得像些,我是你的护卫,你喊我萧公子或阁下,不合适吧?” 景澜不屑地扯扯嘴角,目光玩味,出乎萧凌云意料地喊道:“是啊,凌云。” 萧凌云从袖中摸出折扇敲额头,“哎呀,竟反过来被小澜调戏了。” 景澜看看旁边沙漏,从袖中拿出药瓶,倒出两粒药丸吃了。 萧凌云立刻瞪大眼,“你吃药?你病了?” “没什么。” 萧凌云不依不饶,“什么没什么,你明明在吃药!你隐瞒了什么?难道是为此行刻意压下了病情?” 景澜哭笑不得,“若真如此,我怎会在你面前堂而皇之地吃药?” 萧凌云一愣,也是。 方才,他怎么就冲动得像个傻子? 萧凌云语气缓和下来:“你到底吃的什么药?你不说,我就说你病了,让大夫来看。” 景澜无奈,“……你当真要知道?” 萧凌云笃定地点头。 景澜扭过脸,“避孕的药。” 避孕的药? 萧凌云眼珠转了转,面上十分精彩,接着喃喃自语:“你要避孕,也是为我的事。我……”眼角眉梢爬是喜色,“我很高兴。” “什么?”景澜见他沉醉地嘟囔,知道一定没好话。 萧凌云仿佛吃了蜜糖般开心,扇柄在手上转出花式,“没什么,你不必知道。” 萧凌云颇有些乌鸦嘴,几日后景澜果然病了。 先是水土不服,接着腰伤复发,又起了烧,整日昏昏沉沉吃不进东西。众人便停在驿馆让他养病,毕竟一旦出关,就要时时刻刻戒备,更需景澜一力斡旋。 起初,萧凌云仗着虚构的身份心安理得地半步不离景澜,后来连着几日一大清早就不见人影,往往到了入夜才回来。 一日中午,萧凌云兴冲冲地闯入景澜房中,推门便喊:“小澜!我找到草药了!” 正在屋里与景澜说话的穆审言和李直颇觉尴尬。 景澜望了眼紧闭的门口,低声道:“还请阁下谨言慎行。” 萧凌云抱歉道:“是了是了,我这不是太高兴了么。”自觉地坐在床边,伸手摸景澜额头,景澜往旁边闪,萧凌云却按住他,非要结结实实摸到才罢手。 “我师父精通医术,我虽未学医,但知道不少秘方。你数病齐发,需得最折中最温和、生于山间罅隙天心草。西北虽有不少大山,可天心草却比 分卷阅读81 - 分卷阅读81 - 分卷阅读82 开国右相是我妻 作者:墨玉飞蝗 分卷阅读82 开国右相是我妻 作者:墨玉飞蝗 分卷阅读82 东南山中少多了,我寻了好几天总算寻到,也是幸运。具体做法我已嘱咐了他们,待会儿你好好用药,再睡一觉,很快就能痊愈。” 萧凌云笑脸盈盈,景澜在温馨的氛围中躲开那目光,“阁下的药,本相怕是不敢用。” “你……”萧凌云猛地站起来,笑意荡然无存,他捏紧拳头,盯着景澜无所谓的眼神,愤怒一触即发时,突然又轻松起来,压下身体眯起眼,“小澜,我知道你是什么意思。我也知道,你端方严肃的外表,都是装的。来日方长,我们且走着瞧。” 转身出门,穆审言与李直面面相觑。 景澜疲惫地道:“这个番邦王子脑子有些问题,你们就当什么都没看见吧。” “是。”穆审言与李直垂首。 穆审言道:“相爷,那他的药……” “喝吧。”景澜顿了顿,“喝不喝都无所谓,我想知道的已经知道了。” 夜里,穆审言在驿馆院中独坐饮茶,李直在远处来来回回看了几次,终于上前。 “审言,这边风大天冷,你别在外头坐太久。也别总喝茶,睡不好。” 穆审言侧身微笑,“多谢大哥。只是有些心事,想着想着,不知不觉便坐得久了。” 李直想问什么心事,又及时压下了。 万一穆审言的心事是对他的心意,他这一问,岂不尴尬。 穆审言自然知道他的心思,主动道:“其实我在想……” 李直紧张起来。 “我在想那个孩子。虽然我不会让自己经常想起他,但有时却控制不住。”穆审言勉强一笑,“不知你是否与我一样。” 李直突然感到轻松,原来是这件事。 “我……有时也会。我说不好,但你说了我就明白,确实是这种心情。” “不知当时是怎么了,竟会做那样的事。” 李直沉默。 穆审言道:“大概是因为当时了无牵挂,怎么着都无所谓吧,不想如今却纠结得很。人都说越活越明白,我却越活越糊涂啊。” “审言,你别这样想。你、你很好。” “多谢。任谁都会偶尔生出些忧虑,想一想就罢了。不过,”穆审言望向李直,“想要彻底看淡,恐怕需等到有了相伴之人,与真正属于自己的孩子吧。” 李直立刻顾左右而言他,“审言你说那个番邦王子是不是对相爷……” 穆审言竖了一指在嘴边,“这些事不是你我能说的。相爷对你我如同再生父母,如今要做的,就是全力辅佐相爷。” “这我知道。只是我想,”李直犹豫了一下,“此行还是挺危险的,尤其是相爷。如果那个番邦王子真的对相爷……那个,也挺好,至少能保证相爷安全。或许我这样想不对吧,但……但我就是这样想的。” 穆审言扑哧笑了,“我相信以相爷足智多谋,吉人天相,即便遇到危险,也定能化险为夷。相爷的病也该好了,出关后,你我更要打起万分精神。” 三日后景澜病愈,一行人顺利出关,经过十日风沙,终于抵达交赤都城殷然。 使团由迎宾将军接引入城,下榻贵宾驿馆殷然驿,休息一晚,第二日入宫。 驿馆最华丽的房间里,景澜自己与自己对弈,萧凌云负手站在窗口。 许久,景澜向那对月抒怀几乎石化的背影道:“重归故里,滋味如何?” 萧凌云并未转身,“小澜你看,我回到殷然城,未经乔装改扮,依然无人认得,还需下榻驿馆。你说,我算什么王子?” 景澜默然,萧凌云抖着声音道:“我十岁时,父王在宫外为我造了王府,但与大王子的相比,实在天差地别。我五岁离国,常年在外,十五岁后,母妃更严令禁止我回来。因此那座王府,我前前后后仅住过十几天。如今若能再见母妃,不知她能否认出我的模样。可惜,不会有这样的机会了。”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景澜起身,递上一条手巾,“忍辱负重多年,如今胜利在望,还请阁下稳住心神。” 萧凌云接过手巾紧紧攥住,“小澜,我没有哭,我也不会哭。我若有泪水,一定是胜利的泪水。” 景澜笑了,“你我如今同在一条船上,景澜不才,愿倾尽所能,助阁下达成心愿。” 第54章 朝堂惊变 殷然城道路宽阔平整,房屋建筑均是灰砖圆顶的样式。百姓们身着色彩艳丽的毡袍,腰悬短刀,颈挂珠链,佩着华丽的头饰耳饰,一派异域风情。 临街商铺林立,柴米油盐、布匹绸缎、珠宝首饰、药材杂货应有尽有,酒肆饭庄层层叠叠、舞榭歌台迎来送往。商人们的吆喝、行人们的笑语,烘得殷然城仿佛架起了十几屉包子馒头正冒热气的蒸笼。 景澜在马车中,将眼下状况掂量了又掂量。 宫门至,验过国书相印,换了官轿,接引官员以上宾之礼迎景澜及二位随从入宫。 交赤正殿设宴,款待大齐使臣。 景澜着绛红色丞相官服,在绘满绚丽壁画、铺着彩色毡毯的大殿中显得十分另类。殿中众臣亦目不转睛地盯着这位来自遥远南方的客人。 瘦削的身材、文弱的面相,然而踏上殿来的步伐却潇洒自然,身影亦自信挺拔。 “大齐右丞相景澜,见过交赤大君。”景澜低眉躬身。 作为随从的萧凌云与穆审言立在景澜身后,跟着行礼。 前方一个低沉而冰冷的声音传来:“景丞相一路辛苦,免礼。” “多谢大君。” 抬头望去,王位空虚,方才说话的人跪坐在王位旁边,身着玄色鹰隼纹王服,肩披浅金狐裘。披散未束的头发、头上佩戴的七宝串珠,昭示着他乃交赤后宫中极为尊贵之人。 此人生了病一般,面上不见任何血色,也没甚表情,甚至辨不出年龄。双目狭长细挑,其中光芒,比方才的声音还要冰冷。 这,就是此行最大的对手,萧凌云的父王俘虏来的乌兹君后,如今掌控交赤的大君,烜合。 烜合道:“交赤风大天寒,南人身体单薄,景丞相冻坏了吧?” 穆审言在后方皱眉,果真是两国外交,不放过一丝一毫讥讽羞辱的机会。 景澜却和婉一笑,“大齐百姓自小读圣贤书,善养文人浩然之气,景澜不冷。” 烜合静了片刻,道:“赐座,传歌舞。”又叽里咕噜向侍从说了一串。 上酒上菜,景澜坐定后道:“听闻交赤贵族亦学大齐官话,今日一见,果然不假。” 烜合道:“交赤贵族子弟,要学习所有邻国的语言,外交、贸易、甚至作战,都会方便许多。” 景澜举酒一笑,“大君言语豪迈,当真男儿本色。” 烜合目中闪出些意味不明的光。正巧此 分卷阅读82 - 分卷阅读82 - 分卷阅读83 开国右相是我妻 作者:墨玉飞蝗 分卷阅读83 开国右相是我妻 作者:墨玉飞蝗 分卷阅读83 时歌舞队伍进殿,景澜便趁空将殿中众臣打量过去。几番祝酒,菜肴尝过,这才笑问:“大君,景澜此行一为互叙情谊,二为商议确定两国边境,不知何时才能拜见贵国国君?” 烜合抬手让歌舞队伍退下,“国君重病,不便见客。” “哦。”景澜做出恍然大悟的神情,“不知国君现下病情如何?在下随行有大齐太医,医术高明,若成为国君的病情出一分力,也是美事一桩。” 烜合道:“国君重病数月,宫中的太医、国中的名医,甚至巫医术士都看遍了,恐怕……” 景澜垂首,“抱歉,如此确是不便打扰。可近来边境上频起误会,殃及百姓,此事若不及时解决,怕是不妥。兹事体大,”故意一顿,“不知大君是否做得主呢?” 烜合搭在膝上的手微动,众臣神情亦相当精彩—— 有的看向烜合,饱含期待;有的虽然也看烜合,却神色戒备;有的眼观鼻鼻观心;有的目光闪烁,时不时往景澜这边瞟一下。 景澜余光瞥到侧后放站立的萧凌云正将拳头握紧。 原来如此。 殿上左起第二位着武将服色的大臣起身离席。 “景丞相,大王自知病重不起,半月前已经下旨,将王位传于大君腹中先王遗腹之子,由大君及国师辅政。传位仪式就在十日后,景丞相只需再等十日。” “哦?”景澜饶有兴致,“传位幼子并不少见,但传位于尚未出生的婴孩,倒是头回听说。” 一位年长的文臣道:“此法与南人重血统长幼一致,唯有先王血脉方能继承王位。” 烜合一双凤目眯起,双手攥住衣袍。 这细微的动作没逃过景澜的眼,因为景澜正望着他,说出了震惊整个大殿的话—— “如此说来,有一个人在下实在不敢再隐瞒了。贵国先王曾有二王子图连赫,与在下于前往交赤途中偶遇。二王子殿下性情豪爽,与在下打赌,说他一进殷然城就会被认出来。在下觉得他久未归国,便说不能。因此二王子殿下一直屈尊立于在下身后,不想此刻,连大君在内的诸位竟都忽视了他,二王子殿下要伤心了。” 平地惊雷,众人目光均射向景澜身后的两人,滑稽的是,竟无一人能分辨出萧凌云与穆审言。 景澜向上方道:“大君,您可认得出二王子殿下?” 烜合平静地将二人一扫,“还请赐教。” 景澜回头,萧凌云大步行至殿中,取出金牌,掀开右肩衣服,亮出鹰隼纹身。 众人更惊,烜合漠然道:“验。” 左起首位大臣上前仔细验视了金牌与纹身,接着跪倒在地,叽里咕噜了一句交赤话。 殿中极其安静。 景澜斟了杯酒,悠然等着。 几位大臣眼神数次示意,接着,近一半的人出列跪拜。 先前说话的武将看着烜合,烜合将殿内一扫,闭上了眼。那武将便也朝萧凌云跪了,其余人一个跟着一个跪了。 萧凌云亲自搀扶跪在脚边的年迈臣子,“国师请起,诸位请起。” 众人起身入座,烜合睁开双眼,“二王子长年离国,如今连交赤话都不会说了?” “大君多虑,交赤的语言我一刻不敢忘。只是今日景右相在,我交赤亦当大度,以示待客之礼。大君您说是吗?” 烜合双手恢复了轻松,“有些道理。” 萧凌云一笑,向烜合跪倒行大礼,“多年不见,大君安好?” “安好?”烜合垂目,“这短短的几个月,先王驾崩,新王病重,本君还有什么安不安好?本君倒也想如你母妃一般,随先王而去。只是腹中尚有先王血脉,不敢有一丝懈怠罢了。如今见你长大成人,先王与你母妃在天之灵亦会安慰。只是不知,”目光冷了几分,“先王驾崩不见你回来,怎么如今大王病重,你却回来了?” 景澜看向萧凌云,这问题倒是十分尖锐。 说不得,此刻景澜心中是有些幸灾乐祸的。 萧凌云正色道:“父王驾崩时,我正在东海,马不停蹄不眠不休地往回赶,途中恍惚失足跌落山崖。幸亏父王护佑,我被人救起,才捡回这条性命。养伤两个多月我动弹不得,想到未能为父王尽孝,心中十分悲痛,别无他法,只能以匕首自残来减轻愧疚。” 萧凌云挽起衣袖,臂上皆是斑驳狰狞的刀伤。 殿上发出低声惊呼,烜合扫了一眼,轻描淡写道:“难为你了。” 国师眼眶湿润,“二王子从小被先王与先王妃送走,不仅为强身健体,更为深入南人之地,有朝一日或助于交赤。二王子如今文武全才、见多识广,虽未能为先王尽孝,但仍可为交赤尽忠。大君,老臣提议,奏请大王,将王位传于二王子。” 景澜勾起嘴角,这个番邦王子,倒有两把刷子。 烜合盯着国师,又看看萧凌云,接着凤目一挑瞥向景澜,最后收回目光,“诸位以为如何?” 殿中再次沉默,良久,十人附议国师,先前那武将反驳,称传位诏书已发,君无戏言;二王子长年在外,不了解交赤国情等,立刻有几人跟着拥护。接着又有国师一派称立长立贤方能安国安民。 两方你来我往争辩不休。 景澜饮着交赤美酒,不慌不忙。 “二王子,你多年不归,甫一回来便引得朝堂大乱,好本事。” 等他们争论至将吵闹起来,烜合方才冷冷地出言制止。 “大君过誉。”萧凌云垂首,“若我长处交赤,也断然不会出现这番景象。” “是么?”烜合嘴角扯了一下,“口舌之争最是无用。既然二王子回来,不如将十日后的传位仪式改为神选仪式吧。想必大王也会同意。” 此言一出,再无人有半句异议。 烜合道:“二王子,你的王府收拾出来还需些时日,你便先居于你母妃宫中吧。” 萧凌云躬身,“多谢大君,但成年王子居于宫中不妥,我看我还是先下榻驿馆陪伴景右相,尽些地主之谊,算是礼遇上宾。” “也罢,随你。”烜合心知肚明,“本君有些倦,剩下的地主之谊,便由你代劳了。” 萧凌云从善如流再一躬身,“是,大君身怀王嗣,理应多休息。” “恭送大君。” 众臣行礼,景澜也跟着起身。 烜合抬手,旁侧侍从上前搀扶。 景澜这才看清楚,烜合身量相当高,虽然瘦,却不是他与穆审言或沉璧这种,而是与薛沐风、萧凌云一样的精干,甚至比薛沐风和萧凌云更显强悍。 因他披着狐裘,腹间隐隐约约,看不真切。 烜合并未直接从侧门离席,而是径直走向景澜。 萧凌云立刻盯紧烜合,目光戒备。 景澜却泰然拱手一笑,“ 分卷阅读83 - 分卷阅读83 - 分卷阅读84 开国右相是我妻 作者:墨玉飞蝗 分卷阅读84 开国右相是我妻 作者:墨玉飞蝗 分卷阅读84 大君有何吩咐?” 烜合绕过面前食案,一步逼至景澜身前。 一股强大且冰冷的压迫感袭来,景澜顿时有点喘不过气。 烜合面无表情道:“景丞相如斯辛苦地排了场大戏,本君看得相当满意。今后的戏,也少不了要景丞相,多多捧场。” 转身步出大殿,朝臣们再次恭送,景澜终于回过神来。 方才短短对峙中瞬间爆发的杀气,是他在顺宁王或建平帝身上都不曾感受过的。 第55章 错情 回到驿馆,改换了王服的萧凌云迫不及待地出现在景澜面前。他骄傲地站着,景澜却连头也未抬,淡淡道:“王子殿下成功地耍弄了我等,此时很开心吧?” 萧凌云蹙眉,“小澜,你说什么?” 景澜于棋盘上落下一子,起身,“先前王子殿下说,交赤大权由烜合一人掌控,王子殿下已然走投无路。但如今看来,交赤朝堂上文臣与武将对立,烜合掌握的恐怕只有武将。若我没猜错,交赤文臣早就与王子殿下有联络,意欲迎王子殿下回朝对抗烜合。而王子殿下久未归国,摸不清朝中形势,生怕做了傀儡,甚至白白丢了性命,这才向我大齐求援,寻一柄可攻可守的称手兵器,是吗?” 萧凌云眼珠转了转,笑道:“一口一个王子殿下,小澜你在生我的气?” “王子殿下此言,就是承认了?” “小澜你如此聪明,我从未想过能瞒住你。但如今你已来了,你我除了共同前行,毫无退路。” “你……” 萧凌云以扇骨抵住景澜下巴,“小澜,你生气的模样,实在可爱得紧。” 景澜抬手去挡,那扇纹丝不动。景澜欲退,萧凌云却一步上前将他揽在怀里,眯眼低声道:“景右相,你在气些什么?你不也一样吗?出关前故意托病多日,只为试探我所言真假,你当我不知道?可即便我知道,我依然为你寻遍了满山的草药,因为我担心你,不想让你伤害自己的身体。我没有怪你,因为我也知道,这是你身为丞相的职责。你说,我俩是否该比一比,谁更错一些?” 灯台上烛火哔剥跳个不停。 令人厌恶的压迫感笼罩着景澜。 他别开脸,伸手向后扶住桌面,“你……放开我,不要让我说第二遍。” 萧凌云感觉到了景澜身上少见的慌张,终于放开他,待二人都平静些后,道:“抱歉,方才吓着你了。这些年来,母妃怕我遇害,千叮万嘱让我隐藏身份与行迹。国师他们虽与我有过联络,但都是通过密探密信,我与那些密探也从未以真面目相见过。说实话,你以为我真稀罕那个王位吗?不过是因为……”深深叹了口气,眼中蕴回情意,“小澜,我今后不会再骗你了。”又变回嬉皮笑脸的模样,“你是否也该说一句,今后不再骗我?” 景澜静立片刻,往桌边坐下,面色也已如常,“不确定能否做到的事,我不会给承诺。” “无妨。”萧凌云摇摇扇子,坐在景澜身边,托腮转开话题:“景右相看,烜合此人如何?” 景澜道:“胸有惊雷而面如平湖者,可拜上将军。” “他本就是将军。”萧凌云一脸不满,“没有别的?” 景澜拾起一颗黑子掂量,“其他暂没摸得太清,只是觉得,他身上有一股我们……至少是我,所不具有的力量。” “哦?”萧凌云生出了兴趣,“小澜觉得不好对付?” 景澜不在意地笑笑,将手中的黑子捏紧,接着抛掉,“无论是谁都有缺点,找机会再会一会他便是。说到此,还请王子殿下赐教,所谓‘神选仪式’,又是什么?” 萧凌云将茶饮尽,又满上,“殷然城外西北三十里有座树林,名为‘死神之林’,树高草茂,遍布毒虫猛兽和天然形成的各种陷阱,难辨时日方向,甚至传闻其中不乏鬼怪。交赤人认为,唯有神看中的英雄才能自由穿行其中,并猎下林中最凶猛的隼。烜合的意思,就是让新王候选进入‘死神之林’,看谁最终活着出来,谁就能成为国君。这是交赤自古以来推举领袖的方式,‘死神之林’中,对手之间可任意妨碍干扰,甚至杀死对方。” “可你的对手尚未出生……” “‘英雄’不光要自保,更要保护身边的人。也就是说,必须携带同伴,且一同出来。” “带多少人?” “至少一人,多了不管。” 景澜点头,“那么烜合就是对手的‘同伴’,这下我也明白了他提出此法的用意。” “怎么说?”萧凌云兴致勃勃,“说真的,今日顺利得有些出乎意料,正想与你参详。” 景澜拨弄着棋盘上的棋子,“如今文官不受烜合控制,今日朝堂上,他才不得不顺着你。因此他提出‘神选’,一个表面顺应人心,实则对他最有利的办法。” “你的意思是……” “文官首领乃三朝老臣国师哈图雅,他在殿上首先推举了你,所以,他的处境十分危险。” “但我认为,烜合现下不敢动手。” “没错。烜合忌惮文官势力,暂且不敢对国师下手。但如今情势有变,蹦出了你,又蹦出了我所代表的大齐,又仍有部分朝臣观望,看似对他极为不利,但福祸相依,如果你是他,你觉得怎样做,不仅能一举扫清眼前障碍,还能坐收渔人之利,并赢得一个好名声呢?” 萧凌云盯着棋盘,“……自相残杀?” 景澜赞许地点头,将一黑子落入棋盘中,“例如,杀了你我和国师,制造你我三人意图不轨分赃不均决裂致死的假象。这样,你这个心腹大患没了,失去首领的文官们亦会一蹶不振。况且如果我死了,大齐国体受损,必定不会放过交赤。兴兵灭了交赤最好,双方僵持不下也很不错,到时乌兹无论怎么做,都会占尽主动。” 萧凌云头皮有些发麻,“那他提议‘神选’,只是幌子?” 景澜摇头道:“不是幌子,而是后手。方才我说的计策虽好,但烜合会不会用,或能不能成功尚且未知。但‘神选’,却为他提供了一个堂而皇之杀掉你我的机会。然后他就能以‘保举不贤有眼无珠’之类的借口打压国师,虽不如之前那个办法好,但也很不错了。” “堂而皇之杀掉你我?你是说……” 景澜低眉一笑,“十日后,我便作为你的‘同伴’,去见识见识所谓的‘死神之林’吧。” “小澜你……”萧凌云动容。 景澜仍是笑着,“难道王子殿下觉得我手无缚鸡之力,是个拖后腿的?还是殿下自认能力不足,护不得我?” “小澜,我……”萧凌云难得地语无伦次。 “王子殿下切勿太忧虑,方才只是说得严重。只要 分卷阅读84 - 分卷阅读84 - 分卷阅读85 开国右相是我妻 作者:墨玉飞蝗 分卷阅读85 开国右相是我妻 作者:墨玉飞蝗 分卷阅读85 我们猜透烜合所有可能的行动,想办一一击破,也就是了。而且你可有想过,国君虽病重,但并未驾崩,烜合为何如此急于将腹中尚未出世的孩子送上王位?等孩子出生后,难道不更加名正言顺?” 萧凌云没回答,景澜自顾自道:“烜合高龄孕子,变数太大。如若在他彻底掌权前孩子没了,便是功亏一篑。因此他越着急,越证明了他腹中胎儿不稳,他不确定那孩子能否顺利出世。” 萧凌云仍未回应,景澜规整起棋盘,“‘神选’前,还得找个机会,再见一见烜合。” 萧凌云沉默地望着坐在自己身边的人,眉目疏朗、面庞清雅、气韵高华。 棋盘上指点江山的修长手指、话语里运筹帷幄的认真自信,困境中举重若轻的眼光决断…… 他,深深陷入这个名为景澜的男子的一切之中,无法自拔。 最初是相处的轻松愉悦,接着是欣赏,接着变为心动。 他曾多次告诫自己,这并非对的时间,景澜也并非对的人。 但不断的相处让心底的爱意疯狂生长,一如此刻。 近在咫尺几乎完美的侧颜让他的胸腔被一股强烈的情绪充满,他不敢保证,再这样下去,他会做出什么。 景澜不动声色地起身,“今日晚了,王子殿下回房休息吧,明日叫上审言与李直再议。”走向门口,明显是送客的意思。 萧凌云从身后轻轻拥上景澜的肩,“你处境危险,今夜我留下,保护你。” “在下随行有大内高手,王子殿下不必……” “他们我不放心,我要亲眼看着你。”萧凌云转上前去,抬手欲抚景澜的脸。 景澜急退几步,正色道:“景澜所做一切,皆因此乃我朝天子之命,分内之事责无旁贷,王子殿下万不可多想。而且,景澜心中唯有夫君,旁人纵有万般好意,也只能视而不见,听而不闻。” 萧凌云望着自己停在空中的手,“你这话,我也不是第一回听了,我的记性没那么差。”沉默片刻后,苦笑,“罢了,夜已深,小澜好睡。”转身出门。 景澜坐在床边,虽多日辛苦,可怎能睡得安稳? 每每萧凌云向他示好,他都会想起程有。若程有也能有这般直接与执着,该有多好?亦不知程有是否会如他此刻一样,思念着自己呢? 三日后,二王子府修缮完毕,萧凌云回府居住。 此后,萧凌云日日大摆宴席,将朝中大臣请了个遍。景澜也带穆审言和李直赴过两次宴,后来便推脱不去,却不妨碍萧凌云仍一天三回地请。 这一天,穆审言捧着一摞帖子进来,景澜扫了一眼,十分头大,“劳你帮我一一回了吧。” 穆审言笑道:“其余可以,这张属下却无法代劳。”抽出一张,与众不同的浅金色,鹰隼纹饰,“大君烜合请相爷入宫鉴宝,相爷,让属下陪您走这一趟。” 景澜点点头,该来的总算来了。 第56章 图穷匕现 景澜与穆审言入宫时已近傍晚,烜合在观景台上设小宴,随身只带了两个仆人布菜斟酒。 烜合往景澜身侧扫了一眼,道:“上回大殿中景丞相带的除二王子,就是这位吧,看来是深得景丞相信任之人,不妨也坐下一同用膳。” 穆审言见礼,“多谢大君,属下愧不敢当。还是让属下一旁站着,服侍便好。” 景澜笑道:“随他吧,否则他也不自在。” 烜合道:“景丞相对手下人真好。” 景澜举杯,“大君谬赞。” 烜合始终是冷冷淡淡、不太有兴致的模样,“恐怕景丞相饮食不惯,今日本君吩咐他们做些南人菜肴,不知是否合景丞相的胃口?” “有劳大君费心,在交赤看到这些家乡菜色,景澜十分感动。只是,”话锋一转,“大君浅尝辄止,不知是吃不惯,还是怀胎后食欲不佳?” 烜合饮了口酒,避重就轻道:“都有吧。” 景澜道:“在下多嘴一句,大君身怀有孕,不宜饮酒。” “这是你们南人的说法?” “这……” “在交赤,乌兹、西犁等国,男子怀胎,生活起居往往如常,披甲上阵亦是常事,王公贵族也不例外。饮酒于我已是习惯,很多时候与饮白水无异。” 景澜默然。 观景台上,日落西山红霞漫天,金红的余晖镶嵌在交赤王宫层层叠叠的楼阁上,更显壮丽。 烜合苍白的面色被染上温暖的红晕,挑起的双眸噙满迷惘与哀伤,华贵的王服修剪出他高挑健挺的身材,狐裘柔软的绒毛与微隆的小腹恰到好处地削减了锋利与硬朗。 披散的黑发在晚风中轻拂,烜合时而以手拨弄…… 景澜终于有些明白,萧凌云的父王不顾一切也要占有烜合的原因。 天边云雾变换,天高地阔,人显得那样渺小。他们费尽心机算计对方的行为,亦可笑至极。然而即便可笑,人终究会为了心中坚守的东西,奔走疾驰,付出一切。 “景丞相吃好了?”烜合淡淡问道。 景澜回过神,拱手,“多谢大君款待,在下吃好了。” “那么就去本君宫中吧。都是本君私藏的一些东西,因此也不摆什么排场,只请景丞相帮本君掌掌眼。” 景澜笑得如沐春风,“大君太客气了。” 烜合看向一直站着没动的穆审言,景澜道:“是否带随从入大君宫中不妥?” 烜合略一思索,道:“无妨,一起走吧。” 行至殿中书房,烜合摆出藏品,展开其中一幅画卷,“这是我多年来从各处收集的,南人的书画瓷器之类,我虽喜欢,却不大懂。听闻景丞相于此道精深,因此特来请教。” “不敢。”景澜接过画卷,向烜合讲了些鉴别之法,又将瓷器看过,教他判断优劣。烜合时而蹙眉思索,时而点头默叹,倒十分认真。 “今日得见景丞相,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 景澜谦虚地摆手,“这点微末伎俩,在大君面前,实在献丑。” “还有一幅画,本君相当喜欢,现在本君就按景丞相的方法,也试着说说,景丞相看看,本君说得对否。”烜合从柜中取画回来,将其铺于景澜面前,往自己这边缓缓展开。 壮阔的塞外山景映入眼帘,景澜正欲细看,却见画卷右端,出现了一柄小巧的乌金匕首。 刀光一闪,人影一闪,景澜脑中一闪。 再看时,匕首在他胸前一寸,穆审言站在面前,按着烜合手腕。 烜合嘲道:“若本君真想刺死景丞相,你能拦得住吗?二、王、子。”抬眼一瞥穆审言,“虽竭力控制气息身形,但,你瞒不过我。此时王府中宴客的,才是这张脸的主人吧。” 景 分卷阅读85 - 分卷阅读85 - 分卷阅读86 开国右相是我妻 作者:墨玉飞蝗 分卷阅读86 开国右相是我妻 作者:墨玉飞蝗 分卷阅读86 澜不见慌乱,只是笑道:“大君兜了好大一个圈。” 烜合翻腕推开“穆审言”的手,将匕首打量片刻,收入袖中,起身。 “穆审言”从耳后撕开一层面皮,现出萧凌云的面目,“大君,锐器切莫贴身放。万一不慎伤了自己,岂不尴尬?” 烜合道:“唯有武艺不精之人方才弄巧成拙,本君,并没有这些顾虑。” 景澜亦起身,“大君是在嘲笑我等?” 萧凌云立刻护住景澜,烜合将二人扫了一眼,“难道不是?你们觉得本君会暗杀你们,故意让二王子和那个随从,用易容术扮作对方,混淆视听,又故意放出破绽让本君发现。本君不确定哪个是真正的二王子,担心一击不成打草惊蛇,便无法下手。这些小伎俩还真是有趣,景丞相手下也是人才济济,那个随从交赤话说得相当地道,举手投足间不露丝毫怯意,胆识的确过人。” “大君过奖。”景澜微笑躬身。 烜合所言不假。 萧凌云长年在外,交赤无人熟悉他的言行举止,这点尚算好学,可萧凌云毕竟从小说交赤话,而穆审言学交赤话尚不足一月,易容术也是临行前跟薛沐风仓促学了几天,这等天赋当真万里挑一。 “本君武将出身,对这些勾心斗角蝇营狗苟之事一向没兴趣,你们不必想太多。二王子是先王之子,争夺王位无可厚非,本君对你与你母妃,亦毫无怨恨可言。同样的,无论是如今的大王还是本君腹中之子,也不会轻易放弃属于自己的东西。因此后日‘神选’之时,本君会亲自料理你们,绝不留情。” “大君此话不对。”景澜突然严肃起来,“敢问一句,大君所作所为,究竟是为自己的孩子,还是为了乌兹?” 烜合凤眸眯起,利剑一般扫向景澜。 萧凌云连忙回头以眼神示意,不料景澜目光坚定,甚至还有些愤怒。 “大君说不喜勾心斗角,景澜佩服,可如今大君所为,不也很阴损吗?” 萧凌云又是一惊,现在并非撕破脸的时候。 烜合站在那里,一动不动盯着景澜。景澜又察觉到上回大殿中的那股压迫,但如今,他不会再被其震慑,他直面烜合,毫无惧色。 渐渐地,那压迫感淡了,烜合别开眼神,“有些事你们不懂,我也不会与你们说。但,”目光再次闪出锐利,“今次的把戏惹怒了本君,本君要公事公办。景丞相你说,如果那个冒牌货被人抓住,拆穿了是你大齐丞相找人假扮我交赤王子的事,会有什么后果?” 审言…… 景澜捏紧拳头,狠狠咽下腹中怒气,“大君赐教完了?在下可以走了吗?” 烜合背过身去,“请便。” 一仆从的声音从门外传来,“大君恕罪,安胎药到了。” 烜合应了声进来。 仆从推门进入,将两碗药放在桌上,行礼,出门,景澜与萧凌云也往门口走。 临关门时,景澜余光瞥见烜合端起一只药碗,抿了一口,将碗放下,又端起另一只碗抿了一口,又放下,又拿起先前那只碗,犹豫片刻,表情痛苦地将药大口饮下。 那身影渐渐被门扇遮住,景澜嘴角动了动。 “你担心穆审言?” 马车上,景澜一言不发,萧凌云便自觉相当体贴地问道。 景澜点头,“但我相信他。我相信他们俩,一定平安无事。” “嗯。烜合所有的作为你都提前料到了,我们亦有后手,况且穆审言也相当机灵细致,肯定没事。烜合今日虽然威风,到底还是你棋高一着。” “是啊,今日可是完全被这位大君小看了。烜合性情孤傲,甚至有些偏执,如今似乎更是抛弃了一切,无所畏惧。这一点,我们拍马不及。” “可你说过,无论是谁都有弱点。” 景澜突然一笑,“是,他确实有弱点,刚刚我发现了。” “什么?”萧凌云喜悦地凑上前。 “呣,怕苦,而且怕得厉害。”景澜抬眉,目露调笑。 “什么?!”萧凌云瞠目结舌。 景澜彻底笑出来,“方才走的时候,我见他喝药,两碗药还得比一比,最后应该是发现都很苦,就只好硬着头皮喝了。说来安胎药倒是有些苦的,可他的反应也太大了。” “小澜。”萧凌云皱起眉头,一副“你不是吧”的神情。 “失望了?”景澜饶有兴致。 萧凌云怀疑的目光持续片刻,也开心地笑了。 “我早就说过,小澜你根本就不是外表看起来的端方严肃。不过这等细心,也真有你的。让我觉得,又欣慰又害怕。” “嗯?”景澜疑惑。 “欣慰,因为现在你是我这边的;害怕嘛……”萧凌云又将不知藏在哪儿的折扇变出来转了转,“罢了,先不说了。” 景澜没再接话,,他叹了口气,“烜合的弱点,我总觉得似乎已经抓住了,但又不清晰。” “别着急,慢慢来。”萧凌云认真地凑过去,“你最近太辛苦了,人都憔悴了许多,我……” “大概是不习惯交赤的气候和饮食吧。”景澜截住萧凌云话头,“你也趁空休息一下,王府的戏还要你收场。” 望着景澜的侧颜,萧凌云心中有些抓挠,这家伙,真是太聪明了。 此时,二王子府中大乱。 本是场热热闹闹的宴席,饮酒正酣,二王子离席如厕。突然大批宫廷侍卫冲进来,持大君手谕,阖府搜查,里外吵嚷不知在找些什么。 奇怪的是,二王子却不见了。 穆审言走下黑漆漆的地道,见不远处火光闪动,加快脚步迎了上去。 第57章 告白 “来得顺利吗?”李直手持烛火走来,递上一套衣服。 穆审言撕掉脸上萧凌云的样貌,解开交赤的发饰,将散发随意一束,快速换衣裳,“嗯,我都注意了,无人尾随。但他们定会细搜二王子的房间,入口处如何遮掩,还得你来。” 李直点点头,将烛火递与穆审言,来到地道入口,取出工具和一包泥土样的东西,将入口缝隙一一抹平,很快便完好无缺。穆审言在旁边给他照亮,不禁赞叹。 “这东西好厉害。” 李直笑笑,“还有更厉害的。” 拿出一袋植物种子,挑出几粒埋在入口和地道两侧的泥土内。 “这是何物?”穆审言好奇心大起。 “这叫蛇枝,长得很快,而且根部又大又深,枝叶连接缠绕。此地道不能被人发现,又没时间填回来,我便用这蛇枝,让它们在里面尽快地长,到时枝繁叶茂盘根错节,无论如何都打不开了。后面得一路种过去,你看,”李直兴奋地一指,“最初那颗都冒芽了,快吧。” 穆审言叹为观止地点 分卷阅读86 - 分卷阅读86 - 分卷阅读87 开国右相是我妻 作者:墨玉飞蝗 分卷阅读87 开国右相是我妻 作者:墨玉飞蝗 分卷阅读87 头,“不想竟还有这等奇妙的东西,你果真见多识广。从前初相识,你说你是个木匠,如今看来,谦虚得太过。” “嘿嘿,我就是在山里跑得多,就知道得多了些。这不算啥,不算啥。你的本事,才是真厉害。”李直被穆审言夸赞,下意识地开心。 穆审言没再说什么,心中却继续震撼着。 李直只随景澜来赴过两次宴,便将王府地形摸得分毫不差,短短几天内打了条从王府萧凌云卧室到驿馆景澜卧室的地道不说,地道中的气孔、出入口的隐蔽,以及如今填地道的方式手法,足见其技艺非凡。 “我们要快点儿。”李直边埋种子边说。 “嗯,这地道我比你走得多,我给你引路,你只管做你的。”穆审言护着烛光,参照李直先头的做法,他也看懂了下种子的位置,每每李直正埋上一颗种子,他就将下一个位置看好了。 二人配合相当默契,只是地道造得急,内里不甚宽敞,两人佝着腰,渐觉疲乏。 终于来到出口处,穆审言心道大功告成正要出去,却被李直猛地从身后拦腰抱住。 “且慢!外面有人!” 穆审言一惊,脚下没站稳,二人摔倒在地。李直压在穆审言身上,吹灭穆审言手中烛火,二人紧紧盯着近在眼前的出口缝隙处投来的微光。 “是什么人?”穆审言低声问。 “不知道。好几个人,步伐凌乱,还有兵器声、说话声,估计是……” 穆审言明白了。 二王子府中找不到人,烜合便来驿馆围堵,还好方才……否则真是逮个正着。 穆审言屏住呼吸,李直强烈的心跳清晰地从背上传来,寂静黑暗的地道中,越发显得紧迫。 突然,外面的声音往他们这个方向来了,穆审言下意识紧扒地面,身后李直紧紧抱着他。 骚动越来越强,声音越来越近,几乎扑面。 天地仿佛静止。 紧绷中,时间一点点过去,声音又渐远。 什么都没发生…… 穆审言艰难的呼吸终于有些平顺,李直在他耳边耳语:“似乎走了。” 穆审言凝神去感受,“真的?” 李直又仔细听了听,“应该……嗯,是走了。” “为防有诈,我们再呆一会儿。” “好。” 二人仍是一动不动,良久,穆审言道:“应该是走了,总算……有惊无险。” 整个身子都麻了,他翻身缓解。 方才紧张中没觉得,如今松了口气,再一翻身,两人便不偏不倚贴在一处。尤其是李直,身体的变化已十分明显。 “对不起审言,对不起,我方才……压着你太久……” 李直脸上火烧火燎的,越说声音越低,越说越说不下去。 羞愤交加,他正欲起身,穆审言却一把将他拉住,拦腰按回自己身边,就着躺倒的姿势微抬起下巴,在他唇边吹气:“后路都被你封住了,如今你还要退到何处?” 李直勉强在地面上撑出一点距离,“我……审言,你……” 地道中虽漆黑一片,但两人挨得极近,穆审言那有些哀伤的神情李直看得清清楚楚。方才他本就未束好的头发松松垮垮散在肩上,衬着微露出的颈上线条,煞是好看。 李直越发口干舌燥,心中不断埋怨着自己的失态。 穆审言躺着,双臂环起将李直搂紧,“我的酒量没那么差,那晚的事,我都知道。” 李直一惊,那晚……那么…… “之所以装不知道,是因为你已经那样对我了,我便以为你我的事成了。谁知,”穆审言有些委屈,“第二天你仍是装聋作哑,我等啊等,觉得自己又白等了一场。” “审、审言……”李直震惊中满是羞愧。 “但我却比从前高兴,”穆审言又笑起来,“因为你那样对我,我就知道,你对我有情有意,只是心中别扭抹不开。我相信终有一天你会想通,却不料今日,竟又是我先顶不住了。” 穆审言分开腿,腰间向上顶,两人贴得更紧,李直面色更红。 “其实哪有什么配与不配,应该与不应该。遇上便是遇上,喜欢便是喜欢。嗯……”身体触碰中,穆审言动情低吟,喘息渐粗,面上尽是享受。他将腰更努力地抬起去与李直摩擦,急不可耐地解开自己与李直的腰带,手伸进衣内。 “李直,我穆审言喜欢你,喜欢得要死……你,怎么说?” 李直小腹紧热如火,要爆了一般,全身每一处都放肆地叫嚣。 脑中闪过的,全是穆审言。 穆审言严肃的样子,微笑的样子,忧伤的样子,流泪的样子。穆审言关怀他、为他担心的样子,以及如今穆审言……一脸迷醉、唯有他才可以看到的沉溺动情的样子。 “你,怎么说……” 二人尽已褪去衣物,穆审言一手按在李直胸口,凝眸望着他。 天地间仿佛只剩下眼前一人,李直没有回答,而是认真地抿起唇,闭上双眼,缓缓进入。 他动作极慢,两人便都细细体味着每一瞬间的接近与触感的变化。 穆审言叫了出来,眼角渗出泪来,“李直、李直……” 李直一手垫在穆审言脑后,每一次动作都仿佛用尽了浑身的力气。 …… 李直点亮烛火,二人披衣拥在一起。 穆审言望着李直微笑,暖黄烛火映照下,狭窄的地道成了最好的洞房。 李直也望着穆审言,“我喜欢你,审言,我……喜欢你。” 穆审言心中满是安慰,将身体缩紧在李直怀中,“终于终于……你我没有错过。” “对、对不起。” “罢了,只要以后都对得起我便是。” “那是……自然。” 有时候,在面对穆审言的时候,他都不知该怎么说话,生怕说得不好不对,穆审言会生气、会嘲笑他。其实穆审言才不是那样的人,如今看来,他的这种想法,正是因为喜欢了穆审言,才会小心翼翼吧。 李直这么想着。 作者有话要说:  终于把这一段搞定了,嘿嘿~ 明天有点忙,所以明天没有更新,后天更哦~~ 祝大家新欢快乐!!!!! 谢谢大家的支持哦~~~~~ 第58章 虐身 烜合等来的并非被抓的穆审言,而是“搜查良久,终于在王府花园假山缝隙中找到了酩酊大醉不慎失足摔昏的二王子,经仔细查验,那张脸是真的。赶去驿馆的人马也一无所获,收队时正巧碰上从宫中回来的景澜,又被景澜一顿叱责”的消息。 想起景澜淡然的模样,烜合胸中又腾起怒火。 “来人,传不托海。” 不托海乃交赤太医之首,不仅医术出神入化,据说还通晓毒术。 分卷阅读87 - 分卷阅读87 - 分卷阅读88 开国右相是我妻 作者:墨玉飞蝗 分卷阅读88 开国右相是我妻 作者:墨玉飞蝗 分卷阅读88 有传言称烜合多年来外表只是成熟却不见衰老,就是不托海用药的功劳。而今已四十五岁且多年未育的他再度孕子,也是靠其调理。 传言到底只是传言,但烜合当年生大王子难产,情况极其凶险,多亏不托海才父子均安,却是众人亲眼所见的事实。 不托海入宫见礼,烜合道:“你上回说,有种迅速起效保护胎儿的强力之法,今晚便施与本君。” 不托海一惊,“大君果然要一人进入‘死神之林’?” 烜合点头,“出入‘死神之林’需三日左右,你计算上到时所有可能的危险,务必保胎儿平安。其余痛苦损害,本君都不在意。” “这……”不托海面露犹豫。 “本君主意已定。” “此法以淬药的金针三十枚刺入穴道,一个时辰后便可起效。往后两日,胎儿的身体和心脉会迅速成长,再往后五日,除非母体死亡或重伤,胎儿将不受任何侵害。” “那七日后会怎样?” “胎儿因受药物刺激,会疯狂索取母体的营养,孕期会很辛苦,必须辅以各种调理。而且此法仅可施一次,否则母体有性命之忧;即便施法成功,由于药力过猛,亦会……减损母体五年寿命。” 烜合点头,“本君皆已知晓,这就开始吧。” 不托海面色犹豫,仍想再劝,却也知道无能为力,只得叹气遵命。 半个时辰后,烜合躺在榻上,榻边立着两名医官。 不托海排出三十枚金针:“大君,为保施针顺利,疼痛时,恐怕要按住大君手脚。” 烜合允了,又道:“本君亦会尽力忍耐。” 不托海掀开烜合上衣,露出微有隆起的肚子,又将一软垫垫于腰下,倒出透明的药液抹于腹上,拈出一枚一尺长的金针,“大君,臣要下针了。” 烜合应了,一针入腹,倒不怎么痛,只是渐觉用药后有些凉意的肚子开始发热。发热处从下针点蔓延,暖意融融,倒挺舒服。 十针后,暖意变为灼烧,让他有些难耐。腰部酸痛跟着袭来,虽有软垫缓冲,但收效甚微。酸痛又变为撕裂,他本能地想要捶打,或换个舒服的姿势,却因为正在下针,动弹不得。 不托海瞥到烜合神色,放缓了下针的速度。 但腹部的灼烧却未削减,疼痛从中一丝丝抽离,渐渐清晰,不是金针的刺痛,而是难言的胀痛,胎儿亦急躁得翻滚。 烜合紧紧抿唇,双手揪着床褥,腿脚绷起,头上渗出冷汗。 医官替他拭汉,又将参片送入他口中。烜合努力调整呼吸,可随着金针落下,腹部的胀痛和腰部的撕裂一波接一波地强烈,平躺的姿势让那些疼痛无处安放,只好苦苦撑着,拼命不让□□从齿缝中泄出。这感觉,竟与二十六年前的生产仿佛。 不托海将烜合的裤子退下一些,“大君,最后这几针要刺于耻骨。” 烜合已没精力回答,胡乱点了点头,疼痛与撕裂向下扩散。 他将床褥用力抓成一团,头随着疼痛抬起落下。 汗水如瀑,医官们快速更换着帕子,却也阻止不了烜合痛湿了满头的黑发。 不托海亦很震惊,此法之痛近于产痛,烜合是靠着什么,才能忍住不叫的? 疼痛已至极限,不托海终于起身,“大君,施针完毕,但还需保持此状一些时候,方能去针。” “……有劳你。”烜合有气无力地喘息,目光十分涣散。 医官换下他汗湿的衣服,以干爽的棉被盖住除施针外的地方。 烜合道:“你们退下吧。” 不托海立刻反对:“大君如斯虚弱,怎能无人服侍?” “你们退下。”烜合闭上双眼。 不托海一怔,心中连连叹气。 从俘虏到君后,再到今日的大君,他服侍了烜合近三十年,此人的脾气一点也没有改变。 “那么,请大君千万小心,只可轻动,万不可揉腹。” 几人退至门外,烜合无力地躺着,一手托在腰侧,口中低吟。 身体虚弱,内心也开始茫然。 这些年来,他到底在做什么? 他这一生,究竟又是为了什么? 半个时辰后,不托海拔掉金针,给烜合进了些滋补药物。 终于能还算安稳地躺住,烜合屏退众人,问不托海:“可有什么□□,对普通人有用,对修炼过内功的人却无用的?” 不托海未露任何神色,只道:“大君要的,臣明日呈上。” “好。” 烜合信任不托海,不止因为他技艺精湛,更因为他这多年来从无好奇也从不多嘴的性情。 翌日黄昏,景澜坐在驿馆小院廊上,两指间夹着一把小巧的飞刀,于胸口向院中空地不断地挥出、收回,时而调整力度与方向,面色凝重而认真。 认真到萧凌云进了院子都没察觉。 “哈哈哈哈!”萧凌云大笑而来,“小澜你在练什么绝世神功,也教教我。” 景澜停下动作,“明日就是‘神选’仪式,我虽不会武功,但掷飞镖袖箭还可以,就加紧练练。” “哦?”萧凌云兴致大起,“那你试掷一次,让我看看功力几何。” 景澜也不推脱,“掷哪里,你说。” 萧凌云退出十步之外,指着自己心口,“这里。” 景澜蹙眉。 萧凌云道:“我有功夫护体,你的飞刀绝对碰不到我,信不信?” 景澜有些诧异,从前听薛沐风说有人能以强大的内力在周身形成保护罩,将兵器弹开,比金钟罩铁木衫之类还要厉害。萧凌云年纪轻轻,居然会这个? “快点啊小澜。” 景澜看着萧凌云一脸犹豫,“你当真可以?” “哎呀,瞧你说的,我总不可能拿自己性命开玩笑吧?” “好吧。”景澜半信半疑起身,将飞刀夹好,屏息凝眸,“嗖”地一声出手。 他紧盯萧凌云,想要看清那弹开兵器的神功,却见萧凌云突然诡异一笑,轻轻往旁边一蹦。 飞刀无辜落地。 …… “哈哈哈哈哈!”萧凌云笑得直不起腰,“小澜,哈哈哈,不想你如此单纯,哈哈哈哈……这就是智者千虑,必有一失吧。” “无趣。”景澜怔怔的脸微红,转身进屋。 萧凌云几步跨至他面前,“你生气了?” 景澜顿了片刻,微笑拱手,“怎么会,王子殿下想方设法逗在下开心,在下受宠若惊。” 萧凌云勾勾嘴角,低声深情道:“小澜,你的飞刀早已扎在我心上了。” 景澜无奈,“那便拔/出来。” “拔/出来更痛。” “长痛不如短痛。” 萧凌云摇头,“刀已扎了进去,刀在,我尚可对付着活命,若刀拔/出来,我就真 分卷阅读88 - 分卷阅读88 - 分卷阅读89 开国右相是我妻 作者:墨玉飞蝗 分卷阅读89 开国右相是我妻 作者:墨玉飞蝗 分卷阅读89 活不了了。” 景澜按按眉心,“王子殿下……” 萧凌云又变出折扇敲嘴,“好了不说了。我为明日做了些准备,正要跟你交待。” 景澜便也不再计较,与萧凌云一同进屋。 翌日清晨。 历经两日折磨的烜合终于不再腹痛,精神也好了许多,只是肚子跟着挺出两圈,且大而圆隆。五月的身孕宛如六月多大小,连宽大的睡袍都遮不住,更别说榻边这身轻甲。 但他依旧兴奋,手指附上鳞甲认真抚摸,这,才是他最钟爱的服饰。 以布带将腹底托稳,他换上甲衣,束起黑发,镜中出现了那个他多年未见、一身戎装的烜合。 只是…… 腹部的轻甲被顶得十分明显,烜合目光有些暗淡。 “系紧些。” 宫人站在烜合身后犹豫了一下,将系带稍紧了紧。 镜中的肚子未有什么变化,烜合吸了口气,“再紧些。” “大君……”宫人不敢下手,方才那一下,甲衣与烜合的孕腹已经紧紧贴合,毫无空隙了。 “无妨。”得了不托海的保证,烜合确认胎儿无事,便不愿放任自己腹部突挺的模样,索性双手按于腹上,用力压回去。 宫人惶恐地看着身后的衣带渐渐松下来,露出足有两寸多的空隙。 烜合从镜中看到肚子恢复到施针前的大小,亦自觉胸口气闷,总算略有艰难地说:“就是这里了,替本君系紧。” 宫人抖着手,狠心系了。 摆手让人退下,烜合扶着腰侧在房中适应了一下。 腹间虽压得难受,坐姿尤其尴尬,但行动尚算轻巧自由。 取出收藏多年的□□与软鞭,这一战不仅是为了乌兹,也是为了他自己。 他必须赢。 第59章 奇毒 卯时,烜合的仪仗、萧凌云与景澜并王府府卫、以及国师率领当朝四品以上官员抵达“死神之林”南入口。国师负责主持“神选”前的祭天仪式。 烜合一身轻甲,独自前往神坛,众人皆惊。 同样戎装打扮的萧凌云上前,“大君身怀有孕,不带随从,未免托大。” 烜合道:“本君昔年怀胎,百万军中尚且来去自如,二王子还是担心自己吧。” 萧凌云蹙眉,据他所知,烜合当年被俘不久后便被封为君后,直到生下大王子的这段时间里应该从无上战场的机会,可他又不像是会口出狂言的…… 罢了,陈年八卦想也无用。 萧凌云昂首走上神坛,国师立于正中,将此次“神选”的缘由告知于天,众人下跪祝祷,祈求天神帮助交赤选出明君。景澜立在一旁,望着这异域风情,有种强烈的疏离感。 抽签决定,烜合由西入口、萧凌云与景澜由东入口,同时进入密林。三日内,首先携同伴与猎到的隼平安到达北入口的人,便是交赤新王。 参选者身处林中时无尊卑长幼,可随意干扰阻止对方,甚至夺取对方性命。 因为交赤的王,必须不顾一切牺牲与代价,保护自己的子民。 密林入口,萧凌云扭头望向景澜——一身轻便的银色亮甲让温和潇洒的他多了几分英气,眼中的光似乎也比从前锐利了。 萧凌云心中被一股强大的责任充满,他握住景澜的手,从容地走进密林。 “死神之林”名不虚传,林外晨光朗朗,可才走进几步,昏暗便铺天盖地袭来。景澜四处一望,异常粗大繁茂的树木遍布四处,抬头,宽阔的枝叶紧密交叉,形成黑压压的屏障。 他想脱开萧凌云的手,萧凌云却握得更紧,“小澜,你不会武功,我们万万不能走散。这里太暗,而且遍布陷阱与毒虫猛兽,我并非要占你便宜。” 景澜只得道:“知道了,多谢。” “袖箭上淬了麻药,你用的时候千万小心,别伤了自己。止血草金创药等也一定要记准收纳的位置,情急之时不要拿错。你的食物饮水若觉得重,就交给我背。别走得太快,地图简陋,只能看出大致的方向和地形……” 萧凌云越说越急,手将景澜握得越来越近,甚至有汗从掌心渗出。 景澜笑问:“你紧张?” 萧凌云一怔,略尴尬道:“紧张。紧张随时可能到来的危险,紧张此举能否成功,紧张……自己是否能护得了你。” “王子殿下平日并非如此。” 萧凌云勉强笑笑,“大概是责任太重了。” “从此林中出去后,责任将变为整个交赤的百姓,王子殿下还要继续紧张吗?” 望着景澜认真的眉眼,萧凌云渐渐平静下来。“没错,小澜,谢谢你。” 景澜清雅一笑,“分内之事,客气什么。” 林中视线越来越差,景澜点起火折子,萧凌云左手拉着他,右手持长剑开路。 得益于萧凌云的经历,这位王子丝毫没有王公贵族的养尊处优,更像个行走江湖的侠客,总能迅速地发现危险,并迅速地化解。 他们破开了八个坑道陷阱,斩了毒蛇毒虫若干,又在迷失方向时强行开辟出一条通道,从藤蔓缠绕的泥泞中深一脚浅一脚地走过,最终来到一片较开阔且干燥的空地上。 “中午了,我们休息一下,吃点东西。” 二人对面坐下,萧凌云看着景澜微乱的头发和蹭了泥土的脸,有点心疼和愧疚。他以水打湿手巾,递给景澜,“累了吧。” “尚好。”景澜接过手巾,意外地有些兴奋,“若非事关重大,这样的旅行我倒很喜欢。入仕前,我与朋友走过不少地方,也遇过一些危险。如今倒有些像那时的情景。” 难得景澜主动聊起自己的生活,萧凌云也兴致勃勃,“中原地方广大,各处景致皆令人心驰神往。只是,”苦笑一下,“以后我怕是没机会看了。” “有得必有失。” 萧凌云点点头,“与你一同游历的,并非你的夫君?” “嗯。”想到程有,景澜面色不由得温柔,“我与夫君相识才一年多。和我结伴同游的那位,大概可以说是青梅竹马的生死之交,或者兄弟亲人。总之,”无奈一笑,“从小到大都在一起,也难确切说是什么关系了。” “就是上次我见过的那个薛沐风?” 景澜点头。 萧凌云淡淡道:“看着有些呆,不知你怎么与他玩到一处的。” 景澜拾起一根树枝在地上随意划拉,“虽说交友应志同道合,可缘分使然,两人在一起的开心舒适、互相牵挂,不会因为身份、性情之类的东西改变。” 停下树枝,景澜目光略显凝重:不知阿有所想与他是否相同? 萧凌云望着景澜,似乎能够望见他心中感念。 一个是夫君,一个是青梅竹马生死之交,景澜 分卷阅读89 - 分卷阅读89 - 分卷阅读90 开国右相是我妻 作者:墨玉飞蝗 分卷阅读90 开国右相是我妻 作者:墨玉飞蝗 分卷阅读90 谈到这两人时下意识流露出的幸福神色和语调,唯有自己这个旁观者才能看得清楚。 如今自己在景澜心中,除了一个奉旨相帮的番邦王子外,是否还有别的意义呢? “小澜,”不知从何时开始,景澜不再介意他称他小澜,这至少让他欣慰,“能讲讲你与你夫君的事吗?上回你说你们闹矛盾了……” 景澜面色一暗,萧凌云立刻道:“不愿说也无妨,我随便问问。” 景澜又开始用树枝划拉地面,“也并非不能讲,只是现下没什么心情。” “无妨。等哪一日你想说了,我一定奉陪。” “多谢。”景澜微笑着,笑容却有些沉重。 接着二人不再闲聊,边吃干粮边对着地图讨论。 萧凌云道:“‘死神之林’东、西两个入口并非在东西边的正中,而是非常靠近南入口,距离北入口还相当远。今早没走多少路,我们尚在密林外围,据说密林中部,才是真正危险之处。” 景澜道:“那便加快脚步吧。” 突然萧凌云搂住景澜迅速退到一棵粗壮的大树后,在他耳边低语:“屏住呼吸。” 但见萧凌云双眸眯起神色戒备,景澜惊且疑地照做, 不远处茂密的草丛开始晃动,黄底黑纹的巨兽缓缓走出,是虎。 景澜心中一滞,死死盯着那虎的动作。 那虎似乎并未发现他们,只是四处逡巡,可谁也料不准它会不会多踏几步绕个圈子,或者发威冲撞冲撞树干之类。 萧凌云一手极轻地伸入背后箭筒,小心翼翼搭箭上弦。景澜也微动手腕,预测了一下袖箭的轨迹:弓箭与袖箭上都淬有强力麻药,应该……无妨。 突然,漫无目的的虎将头扭向他们,虎尾跟着一甩,抽断了旁边的枝干。 景澜吸了口气,感觉心要跳出来。 萧凌云拉弓如满月,“嗖”一声出手的同时,那虎瘫倒,虎头扣在地上,口中连连发出痛苦低沉的呜咽。飞箭这才从虎身上飞过,掠进草丛。 景澜瞪大双眼,怎么回事?那虎…… 一阵天旋地转,景澜浑身发软跪倒在地,视线模糊。 “小澜你怎么了?!”萧凌云惊讶地抱起景澜。 景澜看着近在咫尺的焦急面庞,可那询问的声音,却像是从好远的地方传来的。 “我……”双手抖个不停,四肢完全失力,扭头、说话都十分艰难。 “小澜!” 突如其来的变故让萧凌云有些慌,还未查清景澜究竟怎么回事,草丛那边又是一阵声响。 该死,千万别又是…… 萧凌云静下心神聆听,不,这声音不是猛兽,而是…… □□的枪尖拨开草丛,烜合瞟了一眼地上发抖呜咽的猛虎,信步而来。 “是你?!你使了什么手段?” 景澜与地上那只虎症状相同,烜合恰好出现,事情真相已无须解释。 萧凌云将景澜搂在怀中,一手持剑于身前。与烜合的对峙他早有准备,只是没想到会这么快。 烜合望着浑身无力勉强挂在萧凌云身上的景澜,“有一种毒气,没有内力的人吸入了,便会四肢瘫软、五感失常……” “解药。”萧凌云斩钉截铁道。 烜合垂下眼脸,长睫在脸上投下一层阴影,“并无解药,普通人无论如何也撑不过十二个时辰,到时景丞相必死无疑。” “在此之前,我只要杀了你带他出去,就会有救。” 烜合无所谓地笑了笑,“这或许是个办法。” 萧凌云低头看了一眼缩在自己怀里的人。 景澜的双手无力地扯着他的衣服,拼命抬起头,艰难张开嘴。 萧凌云听到了,他在说:“将我放下。” 萧凌云一手扣紧景澜,一手猛地握紧,朝烜合一剑刺去。 第60章 胜负 萧凌云带着景澜与烜合交手十分不便,但景澜已无法行动,且不说烜合或许仍有加害的手段,单是密林中遍布的危险,都会随时危及景澜的性命。 最最重要的是,此时此刻,他的心绝不允许他放下景澜。 萧凌云习的是道家武功,身法灵巧,岀剑极快。烜合则正相反,武将出身的他尽是刚猛路数,银枪挥舞间带起呼呼风响。 树枝树叶被二人的内力震得飘落,天色更显昏暗。 景澜原本就晕,现下被带着不断翻转,顿时更晕,唯独意识清明。 他又急又气,他不能、不能就这样成为一个拖后腿的,一定要……做些什么才好。 烜合的枪尖不断往景澜身上招呼,萧凌云勉力防御,急退几步后亮出手腕,烜合以为他要发袖箭,侧身一避,不料萧凌云是虚晃一招,趁着空档抱着景澜施展轻功逃脱。 林中地形限制,尚未走太远,烜合就追了上来。 常年居于后宫,如今还怀了孕,如若这样的人自己都战不过,当真丢脸。萧凌云发狠咬牙,回身连发几枚袖箭,双脚相互一踩,转身随着袖箭的方向腾去。 烜合上回被骗,这下闪避略有迟疑,接着发现袖箭只是佯攻,萧凌云的剑尖跟着飞来。烜合一个后仰,趁萧凌云飞过时,左手抓住他腰带大喝一声,将他从空中拽了下来,并狠狠一甩。 萧凌云失去重心,但仍紧搂景澜,二人即将被摔在地上之时,他运气于剑尖向地面一指,借力站了起来。 攻击又至,萧凌云边闪避边疑惑:方才烜合躲他的袖箭、剑击以及最后扯腰带甩他那一下,都需依靠强大的腰腹力量,就算再武艺超群,怀孕的身体也不可能连续做出那样的动作,除非…… 烜合恐怕亦服了猛药。 果真是孤注一掷无所畏惧,可自己心中却牵挂这个害怕那个。 烜合枪法极快,萧凌云躲避中未及看好后路,猛地撞在一颗大树上,剑脱手,景澜也被震得摔了出去。烜合抬枪便刺,萧凌云立即扑上去护住景澜向侧方一滚,顺势扣住烜合脚腕一拉。 地面突然塌陷,他们都未及反应,便从打开的洞口滑入了陷阱坑道。 陷阱内是个长长的向下的斜坡,萧凌云为护景澜,只得先松开烜合。三人几乎纠在一起连续翻滚,萧凌云抽出折扇抵在地上,仍止不住坠势。 既而坡度渐缓速度渐慢,即将停下来的一刻,萧凌云抱着景澜一手撑地,发力向身后的烜合一踢。烜合双臂于胸前一挡,仍被踢出好几步远。 “小澜你怎样了?可有受伤?” 地道中一片漆黑,即便萧凌云将景澜抱在怀里,也看不真切。 景澜努力地摇着昏沉的头,“没、没事……” 萧凌云再看对面,漆黑中隐约可见烜合的身影,但未有动作,是受了伤,在休整? 后背一阵疼痛,应是方才 分卷阅读90 - 分卷阅读90 - 分卷阅读91 开国右相是我妻 作者:墨玉飞蝗 分卷阅读91 开国右相是我妻 作者:墨玉飞蝗 分卷阅读91 落入陷阱前被烜合的□□所伤,右臂也有损伤,一动就疼得厉害。 吃下止血止痛的药丸,他静静思索:这里又黑又狭长,剑丢了,烜合的枪也无用武之地,两人再交手也不可能点灯,将是一番苦战。 但此战应当就是决定胜负的一战了。 要抓紧机会。 萧凌云放了三枚袖箭过去,在烜合依靠风声避开时确定了他的位置,可带着景澜主动下手不方便,只好再等时机。 地道里极其安静,萧凌云死死盯住对面一动不动的影子。 突然气息变得阴冷,是杀意。 那身影缓缓站起,萧凌云握紧手中折扇。 方才一阵摔打,原本烜合在动武后只是有些隐隐作痛的肚子突然痛得厉害了——施了针,胎儿虽可无恙,痛苦却仍需他来承受。事不宜迟,如今定要招招不废、速战速决。 只能用那招了。 烜合闭上眼调整呼吸,去适应腹中疼痛与束缚的压迫。 突然猛吸一口气,飞身上前迅速推出三掌,推出的内力几乎肉眼可见。 萧凌云大惊,眼看冲击将至,赶紧将景澜甩在身后单手扣紧,另一手出掌相迎! 二人掌力对冲,萧凌云是后手,落了下乘,被烜合的掌风推得后撤,双脚在地面划出两道轨迹,一再使力也未能站定。 烜合将腰间软鞭挥出,如灵蛇般迅速缠住了萧凌云的脖子。 “呃——!” 萧凌云揪住脖间软鞭,想要强行挤出缝隙,烜合又将长鞭一转一拉,不止让他无丝毫下手处,更将他拽得站立不稳。加之背上景澜的重量,萧凌云只觉得浑身都憋得极紧,呼吸无比艰难。 难道……他就只有这点能耐吗? 他信誓旦旦要夺取王位,为母妃报仇,难道就甘心葬身此处吗? 何况还有景澜。 自己若死,景澜也定无活路。 他决不能死,他……一定要赢。 腾起一脚踢向前方,痛苦的闷哼意料之中地响起——烜合用鞭子缠住他,自己也跑不了。 萧凌云踢出的腿不断灌住内力向前捻去,他很清楚自己踢到的是什么地方——他内心原本充满了绝不能胜之不武的道义,因此从始至终无路如何他没有动过攻击烜合胎腹的念头。然而生死关头他改变了想法:夺位原本就是件肮脏的事,就让他也成为一个肮脏的人吧。 也许是因为离得近,也许是因为渐渐适应了黑暗,他清楚地看到了烜合痛苦的表情,甚至感受得到烜合浑身的颤抖。他不知道怀胎之人被直击腹部是什么感受,但那一定是相当无法忍耐的,可烜合却完全没有要退缩的意思,即便他嘴角已然渗出鲜血,额头更满是冷汗。 手指与长鞭摩擦的声音、靴底与甲衣摩擦的声音、粗重与急促交织的呼吸。 可怕又极其痛苦的对峙。 更可怕的是,烜合竟兴奋起来,手腕一转将长鞭拧得更紧,更迎着踩在他肚子上的脚,硬生生向前挤了一步。嘴角带笑,眼中更是不屑,烜合向萧凌云道:“不妨比比看,谁先忍不住……” 他疯了。 这是萧凌云当时最直接的念头。 背上的景澜突然动了动,极轻极轻,但萧凌云知道,他在拼命努力。 景澜发抖的双手从萧凌云肩前垂下,左手又十分艰难地搭在右手上,虚弱地抬起、手指扣动。 一枚袖箭冷不丁飞出,烜合防不胜防,干脆心想防不住也无所谓,肚子上几乎致命的痛苦他都忍了,区区袖箭算得了什么? 几乎窒息的萧凌云勾起嘴角,景澜眼中露出笑意——方才那一下,用尽了他浑身的气力。 麻痹感瞬间蔓延了整个右臂,软鞭脱手,烜合失神的瞬间,萧凌云一脚将他踢飞,扯开颈上鞭子,更暂时放下了景澜—— 此刻,他已有了必胜的把握。 几步掠去,原本准备的招数也使不上了—— 烜合跪在那里,抱着肚子浑身颤抖。痛苦的呻/吟被他强制在喉中,只在大口喘息时才泄出一些。 不知他还能坚持多久。 萧凌云点了烜合周身大穴,手脚也不嫌事多地捆起来。 放任烜合窝在地上承受腹痛,他小跑回来抱起景澜。 “小澜你还好吗?” “无事……”景澜有气无力,“就是晕,哪儿都晕……烜合怎样?” “我已将他制住,他似乎肚子痛得厉害。” “可有小产之兆?” “不知道,好像就是疼。” 萧凌云看看四周,“先不说他,我们得赶紧找出口,解你的毒,只要出去,我们就真正赢了!” “是么……”景澜淡淡笑着,终于支撑不住,彻底昏了过去。 “小澜!” 萧凌云举目四望,一片漆黑。 景澜昏厥,烜合受伤,无论如何得先带这两人出去。 景澜曾命李直从“死神之林”的北入口打过一条地道,与林中一处陷阱相通。据李直讲,林中陷阱地道很可能都是联通的,现在最要紧的,就是按先前李直画的方向和标记找到那条地道。 打开烛火与地图,估摸了一下大概位置,萧凌云拖起两个不得动弹的人一起上路,无论能否找到,总比在原地发呆强。 这地下陷阱实在是太大了—— 一一天一夜后,萧凌云站在李直挖的那条靠近北入口的地道出口处无限感慨。 如今他也狼狈不堪,好在已至密林北方外围,光线还算可以,地上也算干燥,最欣慰的是还有条干净的河道可做休整之用。 烜合自然被扔在一边,首先料理景澜—— 地上铺好包袱皮放景澜躺上去,一天一夜未醒的人现下还起了烧。萧凌云脱下衣服给他盖上,河边沾湿手巾擦净他的脸,又将手巾冲净叠好搁在额头上。 担忧地坐了片刻,萧凌云从身后抱住景澜,输入内力——烜合的□□对炼过内功的人无用,这样或许有些益处吧。 躺在不远处的烜合望着他俩,目光迷离,往事在脑中逐渐清晰起来。 第61章 犹如故人归 烜合生于乌兹国武将世家,曾祖、祖父、父亲都曾为国立下赫赫战功,为家族带来无限荣耀。作为家中最小的儿子,他一懂事就立下了成为名将的志向。 然世事总不遂人愿。 正是他立下志向的时候,他听懂了家人和旁人的议论:他身体太弱,三天两头生病,宛如药罐子,怕不是行军打仗的料;几位兄长像他这个年纪已能耍许多套枪法,可他单是持枪都费劲;他是白虎族体质——家族中少有白虎体质,他倒很是特别。 乌兹地广人稀连年战争,即便皇族人丁亦不甚兴旺,他这样的体质,又没什么为将的才能,看来到了能生育的年纪便就是要成亲生子的。 分卷阅读91 - 分卷阅读91 - 分卷阅读92 开国右相是我妻 作者:墨玉飞蝗 分卷阅读92 开国右相是我妻 作者:墨玉飞蝗 分卷阅读92 尤其…… “我家属太子一系,太子比烜合没大几岁,若烜合能成为太子妃,倒是件两全其美之事。” 年幼的他无意中听到父亲的话,觉得天都要塌了。 他见过太子,他不喜欢那个没甚本事又趾高气昂的人,况且他也不想这一辈子只是成亲生子。他想上战场,如果能名将,就更好了。 他暗下决心,更在旁人都看不到的地方默默努力着,到了十六岁,他终于不再是药罐子,武艺也与兄长们势均力敌,读过背过的兵书战术比兄长们还要多,父亲也终于不再说让他当太子妃的话,而是带他进入军营历练。 两年的实战让他进步神速,十八岁时,乌兹王下旨封他为将军,年少的烜合开心极了,命运掌握在自己手中,只要努力就能抓住想要的东西,这样的人生,真的很好! 其时正是天下大乱:乌兹与交赤于边境上数次短兵相接,正逢交赤新王登基渴望战功,大战一触即发;中原诸侯割据近百年,乌兹王更想趁此一举灭了交赤,再深入中原分一杯羹。 战争,令百姓苦不堪言,但对武将来说,却是最好的机会。 烜合此前并无独自领兵的经验,一定要在战前做些什么,乌兹王才会重用他。 怀着这样的心情,他独自来到乌兹与交赤接壤的东北边境——此处有山有谷有河有林,地形十分复杂,本不利于行军作战,两国史上交锋多次,也极少有在此处开战的。 但,此处却是进入交赤的捷径,一旦进入,迎面便是交赤境内最肥沃最广阔的土地。 险地虽显,却有生机。 如果他能为前人所不能,将东北边境亲自走个利落明白,一旦开战,便将此地作为一个制高至密的据点,或设伏或潜入,不论战果如何,至少从行军图的扩充上看,都是大功一件。 他一边走一边将地形道路及其可在战时发挥的作用详细记录下来,前几日进行得很是顺利,初出茅庐的少年大多冒进,这天傍晚理应寻找露营之地的他却急于求成,想要将这一区域在一天内探查完毕,深入深林却迷失了方向。 黑夜山林中危险重重,他想方设法寻找出口,精疲力尽时终于走出山林,面前却是一道断崖。他勉强沿着断崖继续寻找生机,途中却因精力不济失足跌了下去。断崖不算太高,他用轻功和武器减弱坠式,避免致命的伤害。滚入山谷河流中时,强大的冲击和压力让他瞬间失去了意识。 混沌中,似乎有人的声音和身影…… 再醒来时头晕脑胀浑身都痛,周身却温暖干爽:粗布棉被包裹着不用看都知道是伤痕累累的身体,入眼是间简陋却陈设齐全的木屋,角落里两只小锅里正咕噜噜煮东西,有药味,也有饭香。床边……一个武人打扮、面目俊朗的年轻男子正托腮坐着打盹。 是他救了自己? 烜合动了动身体,疼痛倍增,尤其脚上没知觉。 床边的男子睁开眼,原本只是俊朗的面目焕发出光彩,充满了自信与张扬。那正是从小内敛沉静的烜合最缺少的东西。 “是你救了我?你是……”烜合用乌兹话问道。 男子愣了一下,也用乌兹话道:“是,昨晚你突然从山下摔下来,真是让人吓坏了。” “昨晚?”烜合惊讶地扭头,努力去看外面。 “是,现在已经是下午了。” “我……” 烜合试图起身,男子主动去扶。烜合下意识一缩,男子道:“你双脚扭伤得厉害,腿上磕伤擦伤也不少,现在别太用力,才能恢复得快。” 烜合在男子的帮助下终于坐了起来,“多谢。”想了想,“多谢昨晚救我,还有方才。” 男子爽朗一笑,“我救到你,也是缘分,不用谢了。我知道不少疗伤的方子,待会儿你喝了药吃了饭,再睡一觉,过几天就好了。” “嗯。”烜合点点头。 从小到大但凡他生病,父母家人除了担心,更多时候是用一种无奈与无望的眼神看着他。即便到了今日,曾经内心的委屈和不安也无法消除。 这个陌生人却不一样。 在他生病受伤的时候,此人非但没有嫌弃,反而些因为能救助他、照顾他而自豪。 而且也没有问他的姓名来历,无论是因为萍水相逢无需知道,还是因为真地不介怀,都让他有种……很安心的感觉。 药碗送到面前,烜合刚喝下一口眉头就深深地皱起,一副随时要呕吐的表情。 “怎么了?”男子一脸莫名。 烜合端着药碗低着头,“……苦。” 男子恍然大悟,又笑起来,“你怕苦啊?” 烜合面色微红,“我小时候常生病,经常喝药,就……” “按理来说,应该习惯了才对。” 烜合有点委屈,“苦就是苦,喝得再多也只有更苦,怎会习惯呢。” 男子露出很新鲜的表情,“确有几分道理。那么,”身体凑近,“要怎样哄你才能乖乖喝药?” 烜合的脸更红,躲开那人调笑的目光,道:“不必,我可以的。” 男子托腮坐在旁边,看着烜合上刑一般慢吞吞地喝药,下意识排斥又强逼自己接受的表情,由于与他高挑清冷的外表不太搭调,反倒显得可爱。 “我有一套推拿手法,医治扭伤有奇效,饭后给你用用。” 照往常,一向与人不甚亲近、什么事都习惯了自己解决的烜合一定会断然拒绝这样的要求,可望着男子很随意地接走自己手中的空碗,很随意地去屋角的小锅里盛饭,很随意地与自己说话,很随意地笑着…… 这感觉,就像他们已经一起生活了许久。 毫不设防的熟络,甚至在家人身上都从未出现过。 烜合淡淡地说了句“好”,他心中似乎……也是这样期待着。 受伤虚弱的人没过多久又陷入熟睡,再醒来时天仍是亮的,但屋里就他一个,摸不清时日,只觉得睡了很久,恐怕已是第二天了。 昨天……那个人又是在哪儿睡的呢? 身上仍痛,一人躺着不得动弹,渐觉孤独无助。 他闭上眼睛,总想着下次睁开眼的时候,那人大概就能回来了,然而却数次失望。 日光西斜、天色渐暗。 夜幕降临,风声渐起。 他期待着期待着,孤独无助之外,开始感到恐惧。 撑起身子,逆着腿脚的疼痛往床下挪,似乎只有做点什么才能让他感受到自己的存在。半个身子挂在床外时,门“吱呀”一声,那人终于出现了。 “你要做什么?” 男子扶住烜合摇摇欲坠的身体,将手上的东西放在床边,烜合望过去,是一包草药。 突然之间,烜合的鼻尖有些发酸。 萍水相逢,即便他 分卷阅读92 - 分卷阅读92 - 分卷阅读93 开国右相是我妻 作者:墨玉飞蝗 分卷阅读93 开国右相是我妻 作者:墨玉飞蝗 分卷阅读93 抛下自己也无可厚非,然而他却…… 男子见烜合盯着草药,便道:“这叫鸡血藤,治扭伤有奇效。昨日你饮的药里并无此药,今日我出去找了一日,总算找到这些。你今日挨饿了吧?”将烜合在床上放平躺好。 烜合虽心中激荡,面上却是平静,“今日一直睡睡醒醒,倒也没怎么饿。嗯……多谢。” “好了,谢在心中便可。” 男子在屋角张罗做饭煎药,烜合侧躺着,望着那忙碌的身影,闻着渐渐浓郁的饭香和药香,听着锅中咕噜噜的声音,竟有种“若能一直这样也很好”的想法。 药煎好,男子扶起烜合,“对了,鸡血藤很苦的。” 烜合唇边沾了沾碗,皱眉道:“果然。” 男子笑道:“此时若能做些什么分散精力,就不会那么苦了。” 烜合不解,男子从他手中拿回药碗,“比如这样。”喝了口药,搂住烜合,倾身上前,双唇压上去。烜合浑身一震,双眼不由地睁大,汗都冒了出来。 恍惚间双唇已被撬开,温热的药汁滚了进来,同时跟进的,还有男子顺滑的舌头。 “唔……” 烜合紧张地攥起拳头,眼中蒙上一层水汽。 男子撤开双唇,烜合将头低下埋在一边,男子捋了捋他耳后的头发,温柔地轻声道:“生气了?” 烜合不语,男子又一触起那羞红的脸,“方才不觉得苦吧?药该趁热喝,快来。” 烜合双手又攥起棉被,仍是沉默,失措与混乱中,一碗药竟就被男子以这样的方式喂完了。 烜合冲床内躺倒,“你……叫什么?” 男人替他拉好棉被,“我叫阿绪。” 烜合喃喃道:“阿绪。” 男人笑了,“我今年二十五,你小我很多,叫我大哥吧。” “你怎知我小你很多?”烜合有些不满。 男人按上烜合的后脑轻轻抚摸,“那你说,你是十七,还是十八?” 烜合顿了顿,不答反道:“我叫烜合。” “烜合……”男人念了几遍,笑起来,“很漂亮的名字,同你一样。” “你今晚……睡床吧,床……够大。”烜合低声道。 男人从善如流,躺上床从背后搂住烜合腰身,烜合又略犹豫道:“你从前……也会对别人那样?” 男人贴近烜合,“不,从前没有,你是第一个。” 烜合将头埋在深处,在睡意来袭时,握住了自己腰上的手。 第62章 定情 “家中有事,借马一用。二十日后,在此重聚。” 趁着男人出门寻找食材,烜合留下字条走了。 在男人的照料下,他很快康复,之后的几天两人一起在附近走动,心心念念的边境地形图也跟着完成——当然,这点他一直瞒着那人。 尚未确认这段关系,也未有任何承诺,并不擅长感情的他不知该以何种姿态去面对这场不可避免的分离,更不知分离时两两相望,该说些什么。 只好不负责任地不告而别,更将这次离别当作了考验的机会。 半月后若能重聚,他便要坚定地握住这段缘分;若到时只他一人,那便是萍水相逢自作多情,且由它去吧。 疾奔乌兹都城,回家取了印信便直入皇宫,向乌兹王献上东北边境地形及行军图,又提出了三种进攻交赤的策略。 烜合虽生于乌兹第一武将世家,但一直是家中最不起眼的那个。这两年来,他用自己的实力与勤奋渐渐赢回了不少目光,大家以为,即将到来的大战,他最多会成为众多武将中的一个,却没料到,他居然如此野心勃勃。 乌兹王立刻传召众将议事,烜合的父亲和兄长们也在其中。 与交赤多年纷争,他们从未有东在北边境作战的经验,于是双方也都习惯了不去触碰这个盲点。可如今实证在前,出其不意、攻其不备,居然……可以一战。 众将皆无异议,乌兹王道:“此役重大,烜合,孤王给你五千兵马作为前锋,两个月后出征交赤。若确有奇效,孤王便任你为帅,统领三军。” “烜合遵命,多谢大王。” 抑制住内心的兴奋,烜合出列跪倒,身后他的父亲一脸凝重。 “近来儿子几次三番自作主张,请父亲责罚。” 回家后,烜合跪在父亲面前,一向严苛的父亲却没有动怒,只是叹道:“烜合,你好胜心太重,也太天真了。大王此次期望甚高,你若行差踏错半步,后果不堪设想。” “父亲……” “不单是你,家里所有人都会跟着遭殃。” 烜合心中一沉,“父亲觉得,儿子没有能力?” “你的作战策略我反复想过,倒是可行,只是……总觉得哪里不对。总觉得,那一定是个关键所在。” 烜合蹙眉,今日之事的确出乎意料的顺利,任谁都会觉得有些不对吧。父亲深沉缜密,但两国交兵瞬息万变,他能做的,也只有充分准备随机应变。其余想得太多,岂非过于困扰? “罢了。”其父无奈摆手,“为将者,总要经历失误与死伤,事已至此,你好自为之吧。” 之后,烜合起早贪黑,投身到紧张的战前准备中。时间过得飞快,“二十日后”的约定之期转眼即到,烜合策马前往,无论即将到来的结果是什么,他都坦然接受。 一路奔驰。 远远地,木屋出现在视线中,屋外停着一匹黑色骏马,烜合勾起嘴角,加快速度。 勒住马头时,屋里的人正好推门出来。 目光交汇,他们什么都没说,也什么都无需说了。 黑马首先向烜合所骑的黄马蹭去,男人便跨上黑马,笑道:“这两匹马是一对,你骑小黄走了,小黑可受苦了。” 烜合面色微红,“你……胡说的。之前只有这一匹马。” “我是说,你骑小黄离开,增加了他们分别的时日。他俩真是一对,不信你看。”男人以下巴指点凑在一起耳鬓厮磨的两匹骏马,“如同我们一样。” 烜合别开脸,手上一紧,是男人握住了他,“你骑小黄一路飞奔,如今让它歇一歇。”手上用力,烜合顺着臂力双腿一蹬,漂亮地腾身,跨坐在男人身前。 男人将他圈在怀里,于耳后轻吻几下,“上回猎到了好吃的,你却跑了,今日给你补上。” 烜合道:“随你,怎么都好。” 抬头一望,前方阳光晴好。 二人一马,最终猎到了一头鹿,配上男人不离身的烈酒,美美地饱餐了一顿。 二人消食散步至谷中溪边,溪流潺潺,卵石被冲洗得光滑洁白,野花嫩草遍地,仿佛人间仙境。 男人将喝空的酒壶灌上干净溪水,又将帕子沾湿,给烜合擦汗。 烜 分卷阅读93 - 分卷阅读93 - 分卷阅读94 开国右相是我妻 作者:墨玉飞蝗 分卷阅读94 开国右相是我妻 作者:墨玉飞蝗 分卷阅读94 合看着眼前的这只手,他对自己的照顾,打从相遇便一刻都没有停止:受伤时自不必说,后来伤好能动了,他仍是固执地包揽打水做饭等所有事情。在外行走也一定要握住自己的手,方才猎鹿、生火、烤肉也是一样。他总能利落地处理好一切,不让自己插手,自己就只好像个少爷,袖手旁观等着伺候。 坐在溪边,男人搂着烜合的腰,烜合靠在他身上。溪流映出两人的身影,烜合微笑起来,男人扭过头吻他,继而一手撑地,轻轻推倒烜合的身体,压了上去。 二人拥抱接吻,呼吸渐渐粗重,男人扣上烜合的腰带,在他耳边轻问:“可以吗?” 烜合的双眼已然蒙上一层水雾,他凝眸望着近在咫尺的脸,嘴角抿了抿,自己解开了腰带。 男人受到了极大的鼓舞,手伸入烜合衣内,迷恋地抚摸。 烜合十分青涩,但内心的依恋让他努力地回应着对方的动作,那别样的热情,更让人心潮澎湃,难以割舍。 过去十八年中,他从未将情/爱之事放在心上,直到此刻他才明白,原来,他也如此期盼着这样一个人和这样一份感情。 大氅包裹着二人,幕天席地中,紧张更加剧了渴望。 烜合似乎什么都看不到、什么都听不到了,直到浑身燥热得以释放,他静静地缩在男人怀里,听耳边低语:“疼吗?” “有……一点儿,不过,没关系。” “抱歉。”男人圈紧怀抱,零星的吻落在怀中人的脸颊耳畔,“第一次,本该调香沐浴、红烛帐暖,可是没有忍住,大概是因为方才吃了鹿肉吧。” 烜合笑起来,“没关系的,真的。我……很喜欢。” “以后补给你。”男人十分认真。 “多谢。” 烜合听着那人的心跳,“你……会对别人这样吗?” “以前没有过,以后也不会有别人。”虽然舍不得这样的拥抱,到底还是怕他着凉,男人仔细地帮烜合穿衣,“烜合,跟我走吧。” 烜合泛着红色余韵的脸上露出犹豫,“我……家中有事。” 男人系衣带的手一顿,笑道:“也罢。身为男子,总有许多责任,我自己也做不到此时便放下一切。原也不该这样要求你。” 烜合握了握拳,下定决心抬眼望着男人,“我想等家中事了,少则数月,多则一年,然后无论去哪里,我都跟着你。” 男人扶起烜合,与他十指交握,顺着溪边前行。 “好。我等着你,无论多久都无所谓。” “原本我是今天就要走的,但现在,我改主意了。” “哦?”男人饶有兴致。 “我再陪你一日,不,两日……” “就三日吧。”男人按住烜合双肩,在他面前站定,“到了第三日,我就先走。这回也换你尝尝人去楼空的滋味。” “你……” “不许反对。”男人一指贴上烜合的唇,那双眼睛里,正释放着兴奋、嗔怪、期待、爱意等等情绪交织而成的复杂光芒。 只是可惜,这闪耀着生机与活力的热情目光,男人终其一生,都没能再次看到。 那个满腔热血,对未来充满期待、对爱情饱含向往的烜合,也即将一去不返。 作者有话要说:  更新,一辆自行车,哈哈哈~~ 下章开始,大君烜合的悲剧人生正式开演~ 第63章 相爱相杀 当年初秋,乌兹派烜合领精兵五千,由东北边境进攻交赤。 交赤守军准备不足,多次被烜合或快攻或奇袭,仅仅一个多月,乌兹便将国境线向前方推了三百多里,战线也由东北边境的高山深谷转移到广阔的草原。 乌兹王封烜合为元帅,其父为监军,驻兵号称十万。 交赤登基不久的新王御驾亲征,军队一改之前的涣散,气势如虹。 至此,烜合的脚步停了下来,双方开始蓄积力量,小规模的拼斗结束,一场决定两国未来的大战即将打响。 “少帅!” 深夜,年轻的护卫沙木南烧好热水,进帐服侍烜合洗漱,却见烜合跪在床脚,捂着胸口呕吐不止。好不容易缓过来,沙木南扶他上床,一脸担心。 “少帅,你究竟怎么了?一次比一次吐得厉害,又不许我叫大夫。我知道你是怕误了战事,可身体是最要紧的,你从前身体就不好,这回万一……” 烜合低着头目光幽深,“沙木南,我可以相信你吗?” 沙木南认真地点头,“当然,我绝不会背叛少帅。” “好。”烜合听了听周围,压低声音,“我不是生病,而是怀了身孕。” “啊?!”木沙双眼圆瞪。 白虎是最易受孕的体质,也是成熟最晚的体质。一般的白虎族往往要到二十岁才能成功受孕,烜合今年才十八岁。 然个人有别,早两年晚两年倒也没什么。 但烜合一向循规蹈矩,怎会突然怀孕?! “事出突然,近来又连续作战,除了呕吐,还时常腹痛,我怕……”烜合抓住沙木南的手,“明日你潜入城中,帮我买些安胎药丸。这不是命令,而是我的请求。” 沙木南满心波澜,“我、我一定办到!但是少帅,你不能再继续作战了!太危险了!” 烜合涣散的目光一凛,“此前我们在边境上打得很顺,如今看来,那恐怕是交赤的诱敌之计。交赤新王既有如此魄力,必是全力以赴。我相信,一月之内他会亲自出战,那便是正面决胜之时。”看向沙木南,面色十分坚定,“此战我不能放弃,我……一定要胜。” “可是……” “你想说的我都明白,但这一个月,我必须撑过去。”烜合语气和缓下来,似是劝慰对方,更是说与自己,“我会保护好自己还有……”一手搭上小腹,笑起来,“我的孩子。虽然它现在还小得看不见,但我感受得到它正在长大,我不会让它有事。沙木南,你帮我保密,尤其别让父亲知道。这,也是我的请求。” 沙木南怔怔地站着,眼前的烜合,突然间就与他服侍了十几年的那个寡言少语的小少爷不一样了。好像突然间就长成了一个真正的大人。 不知孩子的另一个父亲是谁,但烜合一定很爱那个人吧。 乌兹与交赤又进行了数次战斗,乌兹虽占优势,却无法将交赤一击瓦解,交赤也无法再退——关系国家命脉的水源正在身后,那正是交赤富庶的根本。 这日清晨,烜合集结骑兵前锋,向水源进发。交赤出兵阻拦,迎头的大旗上,赫然是交赤王的图样。烜合兴奋起来,这半年来,不,应该是说这十几年来他所有的努力,都是为了今日! 扬鞭跃马,烜合率领乌兹最精锐的骑兵冲上去,直指敌军队列中肩披金黄色隼纹 分卷阅读94 - 分卷阅读94 - 分卷阅读95 开国右相是我妻 作者:墨玉飞蝗 分卷阅读95 开国右相是我妻 作者:墨玉飞蝗 分卷阅读95 大氅的男人——他要取下交赤新王的首级! 对方兵马动起来,烜合压低身体伏在马背上,左臂亮出护盾,双眼紧盯着交赤王的动向。 奇怪的是对方并未放箭,难道有诈? 无论如何,先下手为强! 烜合搭箭上弦,战马奔驰中,他的箭穿过对方盾牌空隙处,向包围中心的人飞去。他又数箭齐发,身后骑兵跟着发箭响应。 箭雨既可为攻,又可为守,对方将将挡住,烜合的战马已至阵前,□□横挑,掀翻了一排手持盾牌的步兵,枪尖又一刺、战马扬蹄,他冲入敌阵,□□直扫交赤王的面门! 交赤王矮身一闪,抽出战刀,单臂压下烜合的□□,沉声道:“好漂亮的枪法。” 一心战斗的烜合心中一滞,这个声音…… 抬头望去,那张脸,那个交赤王,是…… 怎么会、怎么会是、他呢…… 是他看错了?只是……长得相似吗? 不,不是的。 那人正在对他笑,是那个他最熟悉的笑容,他听那人在问:“烜合,你还好吗?” 他说的是交赤话,自己也能听懂,可是为什么…… 他,就是交赤登基不久的王? 他说,他叫阿绪。 交赤的新王,郝绪齐。 原来……如此。 那个救了自己的人,对自己很好,让自己安心踏实的人,那个亲吻自己、拥抱自己、与自己一同孕育了腹中这孩子的人,为什么…… 那个孩子,如今已能摸出一些轮廓了。 那个孩子…… “呃……” 强烈腹痛突然袭来,烜合勉强以□□撑地,坠痛愈演愈烈,□□脱手,他顺着马背滑落。 “烜合!”郝绪齐迅速以刀背接住烜合下落的身体,接着飞身下马,将其抱在怀中。再看烜合的马鞍上,竟有鲜血滴落,大惊:“你怎么了?!” 烜合双手捂着肚子紧咬下唇,苍白的面上尽是虚汗,痛得说不出话。 “大王危险,快上马!” 部将为郝绪齐挡住一波攻击,郝绪齐抱着烜合跳上战马,一望眼前形势,大声道:“按原计划,迎敌!”迅速调转马头,带烜合冲出重围,由己方后军队列中撤走。 一路上,烜合身体紧绷,呻/吟无数,飞奔至军营,人已昏了过去。 “快传不托海!快!” 郝绪齐抱着烜合进入王帐,留守的将士,闻讯而来的不托海,看到那个身着乌兹将军服饰的人、以及本该在战场的自家大王,十分震惊。 “愣着做甚!快啊!” 不托海连忙上前诊治,郝绪齐站在一旁死死盯着,胸口猛烈地起伏。 …… “大王,血已止住,但此人腹中胎儿早已落了。此人目下虽无性命之忧,但十分虚弱,需仔细将养。” 不托海医术高明人尽皆知,他这样说,就一定是这样了。 郝绪齐哀伤地望着面如死灰的烜合,到底,还是没来得及。 “不托海,让孤王看看胎儿。” “大王,恐怕冲撞。” 郝绪齐低头,看着手上尚未擦去的烜合的鲜血,“这是孤王的第一个孩子,有何冲撞?” 不托海大惊。 呈上来的东西,郝绪齐也只看了一眼便不忍再看。四个月了,胎儿已有模有样。 若早知烜合有孕,他无论如何也不会选择如此冒险的做法。 “他怕苦,不托海,你开药方时斟酌些。” 烜合醒来时,思绪一度中断,及至看到自己身处一豪华马车,身边坐着身着王服的郝绪齐,下身的疼痛渐渐清晰,那些不愿想起的事终于一件件地被拉了回来。 一摸肚腹,鼻尖便不受控制地泛酸。 郝绪齐没有放过这个动作,他压抑着心中的哀伤,道:“没能救回我们的孩子,对不起。我们以后……”拢了拢烜合的头发,“你觉得如何?可有哪里还难受?” 烜合木然地望着郝绪齐,“原来那天,你我是去做同样的事情。” 郝绪齐一滞,造化弄人,正是如此。 “你要带我去哪里?”烜合又木然地问。 “你昏了将近四日,这四日里,乌兹被打散溃退,我们追到谷地,便没有再追下去。如今,正在班师回朝的路上。” 四日,让他过去所做的一切回到了原点。 烜合望着晃动的车顶,若非他阵前崩溃,乌兹又怎会一败涂地? 不过而今看来,最初的诱敌深入、之后的草原决战、以及故意将自己放入敌阵,恐怕郝绪齐早有计划。即便没有自己的意外,这场仗究竟谁能获胜,尚是未知之数。 “我是在你进攻谷地后,才知道了你的真实身份。”郝绪齐解释道,“难怪最初觉得你的名字有些耳熟。记得曾经讨论乌兹众将优劣,提到过你家中的数位,但那时你尚未掌兵,我也并未留意。”眉宇间略露痛苦,“我曾数次想你到底是什么人,可万万没想到……但我不悔,我告诉自己,一定要带你回来,决不放弃。” “如此说来,我是被你俘虏了?”烜合睁着无神的双目发问。 经历了这样的变故,他已然无法对郝绪齐方才的一番告白产生什么特殊的波澜了。 他又何尝不是曾多次想过,无论郝绪齐是什么人,无论在他身上发生过什么事,他都愿意与他相守一生,不离不弃。可唯独没有想到,若郝绪齐是交赤的王,他们又当如何自处? 挣扎着起身,郝绪齐按住烜合双肩,“你必须卧床,一个月内都不可轻动。” 烜合无力抵抗,也无心辩驳,“你仍不明白吗?” 郝绪齐蹙眉。 烜合苦笑道:“我们……无法再像从前一样了,即便你拴我一辈子,又能怎样呢?” 郝绪齐盯着烜合半晌,缓声道:“此事突然,你又刚刚……一时想不通也情有可原。来日方长,现下不谈这些。” 二人沉默,车内气息极冷。 烜合闭上眼,奔驰晃动的马车即将前往陌生而敌对之地,如同他的未来,充满了恐惧与未知。 第64章 行刺 一日后,伺机靠近交赤王驾的沙木南被擒,郝绪齐亲自审问。 沙木南被捆了个结实,歪在地上,口中也被塞住。郝绪齐蹙眉对手下人道:“如此怎么问话?只留下捆手的绳子,其余都拆了。” “大王,万一他……” 郝绪气淡淡道:“他不会逃跑,也不会自杀,更不会杀孤王。否则,怎么救烜合?” 心思全被猜透的沙木南惊讶地看着这个仪表堂堂、虽年轻却很有威严的人。 “你就是交赤王?” 郝绪齐目露不屑,不答反道:“就你一人来救烜合,有些托大。烜合近日需静养,下不得床。你若真为他好 分卷阅读95 - 分卷阅读95 - 分卷阅读96 开国右相是我妻 作者:墨玉飞蝗 分卷阅读96 开国右相是我妻 作者:墨玉飞蝗 分卷阅读96 ,就过几个月再来吧。” “他怎么了?你们对他做了什么?!”沙木南失控地向前扑去,侍卫连忙将其按住。 本能的关怀在郝绪齐看来十分刺眼,他眯起眼眸,“孤王暂不杀你,你竟如此多话?” 沙木南一愣,心念几番转动,语气和缓下去,“我死不足惜,大王若有仁德之心,还请善待少帅。想必大王已经知道,少帅他……身怀有孕。善待少帅,亦是为大王与交赤积德。” “救人不成反做说客?”郝绪齐上下打量他,“你在乌兹任何职?与烜合是何关系?” 沙木南道:“我从小服侍少帅,在军中乃少帅帐下护卫。” 自作主张前来营救烜合,他早已抱了必死的决心。可此时承受着郝绪齐的目光,心中竟开始发毛,那并不凶狠的眼神,却似要将人吞吃入腹。 郝绪齐走下王座,沙木南屏住呼吸。 郝绪齐在他身边停下,低叹:“烜合腹中是孤王的孩子,孤王又怎会不善待他?” 声音很沉,听不出任何感情。 沙木南呆呆地跪着。 不久后,他被拖到一个远离交赤队伍的地方,解开绑绳,自生自灭。 草原上远行的队伍已如斑点,风声呼啸。 回到交赤王宫一月后,烜合终于被允许下床。郝绪齐并未限制他的行动,但他知道,想从这座王宫出去,实是难如登天。 交赤乌兹一战,交赤最终取胜,夺回了先前被烜合攻占的国土,却放弃了乘胜追击的机会。 自然,以交赤眼下的实力,尚不敢深入乌兹主动攻击,恐怕得不偿失,因此伤及对手后退兵以保境内太平实为上策,可朝中仍有不少议论,认为郝绪齐是为了烜合才如此做。 郝绪齐尚未大婚,又毫不避忌烜合的身份与二人的关系,朝中怨言更甚。以国师为首的几位老臣纷纷上谏,甚至递上了大婚的折子与数位君后候选,却都被郝绪齐不痛不痒地驳了回去。 这些烜合都看在眼内,但并不愿多想。 他每日呆在郝绪齐寝宫中,吃饭、用药、睡觉,极少走动,极少言语。郝绪齐公务后便来陪他,饮食起居更常常亲自照料,若非换了个地方换了身衣服,他们仿佛仍生活在那座木屋里。 然而时过境迁,烜合望着郝绪齐,心中爱意每每刚刚燃起,便会立刻被现实无情地打败。 腹中的孩子没了,是不是就代表这一切都是天意? 亦不知乌兹和家中是何境况,父亲那句“家中所有人都会跟着遭殃”如剑锋一般不断刺着他的心窝。思绪纠结中,即便日日锦衣玉食,人却逐渐消瘦,小产受创的身体尚未好全,新的毛病又迫不及待地添上。 这日入夜,郝绪齐将一个身着夜行衣的人绑到烜合面前,又是沙木南。 “他似乎有很多话要对你说,你们聊一聊吧。” 郝绪齐屏退众人,转身便走,似是毫不介意。宫中来了个异国图谋不轨之人,似乎也并不是太需重视的事情。 烜合尚在震惊,沙木南便扑了上来,“少帅你还好吗?你……”看向烜合的肚子,按理说,孩子已经近六个月了,可是…… 烜合目光低垂,“孩子……没了。” 沙木南心中凄然,“少帅……” “算了,都过去了。”烜合将沙木南从头到脚看过一遍,“你可有受伤?是谁派你来的?就你一个人吗?” “少帅……”沙木南面露难色,“没有人派我来,是我自己想要救您。” 烜合一愣,然而心中始终还留有一丝希望,“家中如今怎样了?” 沙木南神情更加痛苦,“少帅,这次我来,就是想说这件事。”他将上回独自营救烜合的事讲了一遍,“那日回去后,我将你的情形告知老爷,求他多派些人来救你,谁料……” 乌兹吃了败仗,军队溃退而回,乌兹王一气之下病重不起,朝中形势大变。 太子本是靠烜合家族的一众武将支持,如今烜合临阵被俘成为乌兹兵败的最直接原因,有实力争位的王子们便狠狠咬住这点拼命攻击,太子式微,烜合的家族亦岌岌可危。 “这个节骨眼上,原本老爷的意思是绝不救你,但听我说了情形后,老爷他们商量了许久,说……” 烜合道:“我已有准备,你只管说。” 沙木南一脸苦涩,“老爷他们说,既然您与交赤王有这层关系,那么就请您杀了交赤王,算是将功补过。但他们又说,杀了一个交赤王,交赤还会新立一个王,此法只是下策。” “上策是?”烜合漠然问道。 “上策是……”沙木南艰难地看看烜合,“他们说,您既有了交赤王的骨肉,只要今后想办法赢得专宠,那么日后的交赤王一定是您的孩子,那么交赤最终便会轻而易举地成为我们乌兹的地盘。就当您是奉了太子之命,在战场上假意败阵深入虎穴,这样您就不是被俘,而是忍辱负重、为国尽忠的英雄。这样的话,对于太子和家族来说,反而是立了大功。” 烜合坐在那里,浑身冰凉。 “这里有一包□□,一把匕首。”沙木南从怀中取出一个布包,“老爷说,要少帅见机行事。” 烜合目光空洞,“既然如此,他们就派你一人来?不怕你失手见不到我?” “老爷说,上回交赤王放了我,就说明我这回也一定能平安见到少帅。” 烜合愣了愣,是啊。郝绪齐做事从来是一副从容不迫的模样,任由沙木南来来去去、任由自己与沙木南见面说话、任由朝臣们抗议不满,就是因为他知道一切都在他掌握之中。父亲和兄长们他们也是一样,他们权衡形势,猜测人心,保全地位,可从头到尾一丝一毫都没有考虑过…… 也罢,事情到了如斯田地,只怨自己不济事。 烜合将布包收起,“三日后,若交赤王室无变故,便是我选择了第二条路。” “少帅,你真的要?” 烜合苦笑,“无论如何,因我一人连累全族,我做不到。” “少帅,其实我们可以……” “沙木南,凭你我之力,是没办法从交赤王宫全身而退的。即便侥幸逃脱,我难道还能无事人一样回到乌兹吗?四处躲避苟且保命又有何意义?” “可是,你与那交赤王……” 说到郝绪齐,烜合心中百转千回。 “我与他……” 我固然是,不想负他。 心底的声音毫不掩饰地这样说道,烜合心中极痛,却十分平静地对沙木南道:“我与他的事你无需多问。带话回去后,你别再理会此事,好好保全自己。这既是我的命令,也是我的请求。” “少帅,”沙木南目光凄然,“……我们何时才能再见?” “何时再见?”烜合起身走 分卷阅读96 - 分卷阅读96 - 分卷阅读97 开国右相是我妻 作者:墨玉飞蝗 分卷阅读97 开国右相是我妻 作者:墨玉飞蝗 分卷阅读97 到沙木南背后,喃喃道,“尽人事,听天命吧。” 半个时辰后郝绪齐回来,居然还礼貌地先敲了门。 烜合道:“你放了他,我不会走。” 郝绪齐瞥了一眼沙木南,命侍卫带他离开,“这是孤王最后一次见到此人。” 沙木南被架走时,始终望着烜合,目光极其不舍。烜合虽没甚大反应,但神色也比近来略丰富些,饶是郝绪齐无比自信,心中也不免抓挠。 “他是你的贴身侍卫,从小便在你身边?” 烜合没有放过这话里的深意,垂头坐在一旁,“并非你所想的那样。” “我并未想什么,只是……” 只是不想你身边有任何一个可能比我更加亲密的人。 然而看着烜合避犹不及的模样,这话郝绪齐没说出口,心中反而更闷了。 “我去练武,你休息吧。” 虽为一国之君,郝绪齐依旧每日晨、午、晚坚持勤修武艺与兵法,烜合看着这样的他,总会想起曾经的自己。 他们俩,真的很像。 练武回来,郝绪齐坐在桌边,从金壶中倒了杯水,放在唇边,正要一饮而尽。 烜合突然叫道:“等等!” 郝绪齐扭头,“怎了?” 烜合站起身,神色复杂,眼中流出恐惧。 郝绪齐又扭回头去喝水。 烜合捏紧拳头,在水杯沾到唇边的一瞬,冲上去推开了郝绪齐的手。 金杯摔在地上,水撒了满地,烜合垂目不语。 果然,他还是无法做到。 郝绪齐什么也没问,只是命人将屋里收拾好,连同器具也毁掉。之后也没再理会烜合,下人服侍他洗漱完毕,便首先上榻睡了。 烜合辗转反侧许久,抽出沙木南留下的匕首,看着枕边的男人。 杀了他,然后自杀,这样所有的痛苦就都没有了。 撑起身,烜合紧紧握着匕首,刀尖距离郝绪齐不过两寸,可即使他已告诉过自己千万遍,下定了千万回决心,但只要想到是这个人,只要看到是这张脸,他的手便仿佛有千斤重。 犹豫不决中,郝绪齐突然睁开双眼,烜合大惊。 然而郝绪齐的神色却很平静,并用更加平静的声音对他说:“你若喜欢匕首,明日我送你一柄。深夜就别看了,小心伤眼。” 翻了个身,继续睡去,留烜合一人呆在那里。 夜色静谧,惟有微尘轻浮。 翌日朝后,郝绪齐拿了柄匕首给烜合。 “这是宫中的老物件,虽不光鲜亮丽,但好用得很。” 烜合看着那放入自己掌中的匕首,乌金打造,短小精悍。外表质朴,但刀锋冷硬,寒气逼人,随意一握,亦感杀气腾腾。 “这一柄可否给我拿去扔了?”郝绪齐从烜合怀中摸出昨夜的匕首,“我不想让你贴身留着旁人送的东西,你就当我是醋意乱发吧。” 烜合靠坐在床边心乱如麻,终于喊道:“你明明都知道,为何还装糊涂?你明明知道我是要……” “可你并没有。”郝绪齐俯下身,一手抚上烜合的脸,目光深情而笃定。 “可是……” “你若真要杀我,我的命就任你去取。”郝绪齐一字一顿,“但你若想自杀,就一定要在杀我之后。否则,让我亲眼看到你没命,我不知道自己会做出什么事情。所以,千万不要尝试。” 手指在烜合面上滑过,郝绪齐目光迷离,倾身落下轻吻,“我爱你,烜合……我爱你。” 那人的身体尚未恢复,郝绪齐一直克制,此时也只是隔着衣物拥抱与抚摸。 然而烜合一动不动,毫无回应。 听着郝绪齐的示爱,他心中没有应有的欢喜,反而是沉甸甸的压抑。 为什么事情会变成这样? 为什么所有的人都要逼他? 究竟怎样,才能过得稍微轻松一些? 第65章 趁虚而入 烜合的身体小病不断反反复复,折腾了近半年才彻底好转。 郝绪齐随即下旨封他为君后,朝中自然有不少反对,郝绪齐只回了一句:“大婚后,烜合就是交赤人。众卿所提种种,皆不足为虑。” 烜合亦对郝绪齐道:“兹事体大,你不必为我犯了众怒。” 郝绪齐只是一笑。 烜合又道:“你封我为后,恐怕后患无穷。” 郝绪齐收住笑容,“我从未见过如此担心对方的后患。烜合,你我虽相识不久,但我对你的了解,比任何人都要深,甚至深过你自己。” 烜合叹了口气,“你总是这样,不知是自信,还是自傲。” 郝绪齐拿起喜服,红衣一抖披在烜合身上,轻声道:“让我看看你穿上它的模样。” 一言九鼎也好,一意孤行也罢,总之在那春暖花开的时节,郝绪齐与烜合行了大礼,成了真正的夫妻。受封后烜合摆脱了金屋藏娇的境况,住进新的宫殿,有了一应的仪仗、护卫与下人。 新婚之夜,春宵一刻。 郝绪齐压抑了许久的情绪终于得以释放,烜合虽仍有些郁郁,可半年来身体与精神饱受折磨的他,亦极其渴望着一场不管不顾的发泄。 何况那个人,是无论如何也无法割舍的。 身体,被有力的手指细致地抚慰。 耳边,是那人最深情的的言语—— “我答应过你,给你红烛帐暖。” “哪怕只是此刻,忘了其他,只记得你我就好。” “烜合、烜合……” 紧紧缠住郝绪齐的身体,疯狂地亲吻那不断喊着自己名字的嘴唇,即便快要窒息也绝不停下。仿佛只有这样,他才能忘记那些痛苦。 烜合拼命地迎合与释放,最后甚至意识混乱。可相比之前那次内心的快乐与满足,这一次当郝绪齐抽离,一切平静后,竟只感觉到几乎灭顶的空虚与茫然。 这样的他,还是他么? 后来郝绪齐求爱,烜合便总是推拒,推拒不了的,就冷漠应对——他不想再以一时的放纵欢愉换取更沉重的空虚。 两个月后,烜合再度有孕。 朝臣们的议论担忧升级,可无论郝绪齐或烜合都无心理会:自打孕期开始,烜合茶饭不思,孕吐严重,身体极为不适,无论怎么调理始终杯水车薪,终日都是脚步虚浮、无精打采的恹恹模样。 肚子慢慢隆起,烜合却日渐消瘦,每日用药时尤其痛苦,郝绪齐看在眼里急在心中,只恨自己不能替他承受。 生产当日产程极为不顺,胎位不正、脐带更缠住了胎儿。烜合于极痛之外,还要逆着产痛忍住不发力,承受顺胎之苦。期间几次晕厥,众太医束手无策,唯独不托海坚持施为,于千钧一发之际以精湛的手法顺过胎儿,保住了烜合的性命。 孩子艰难出世,浑 分卷阅读97 - 分卷阅读97 - 分卷阅读98 开国右相是我妻 作者:墨玉飞蝗 分卷阅读98 开国右相是我妻 作者:墨玉飞蝗 分卷阅读98 身已见青紫,幸得迅速救治,总算发出了啼哭声。 那时烜合面如死灰,听到孩子终于无恙的消息,眼泪再也止不住地落下。 他本以为,他对这个孩子毫无期待,甚至有些许厌恶。可到了此时他才明白,曾经失去的已无法找回,他不能够再失去了。若这孩子再有个好歹,他也不知自己会做出怎样的事情。 对于孩子,他可以全心爱护,可面对郝绪齐,心结却始终无法打开。 纵然郝绪齐对他足够宠爱与包容,到底会有爆发的一日。 那是新年夜,算来烜合被俘已经两年多,他们的孩子也快要周岁。 新年当日休沐,郝绪齐整整一天都陪着他与孩子,快傍晚时孩子睡了,夜宴正在筹备,郝绪齐欲与烜合温存片刻,烜合意料之中地推拒。 往常若郝绪齐坚持,烜合便会木然地躺着任其摆布。 但今日,郝绪齐望着烜合勉强的神色,积压了许久的怒火终于烧了起来。 “君后,今日新年,你要让孤王如此不快么?” 郝绪齐从未对他用过此种语气及称呼,烜合一愣,略怨怼道:“大王想要的,臣做不到。” 郝绪齐愤怒地将烜合压在榻上,捏起他的巴,“你若想杀我,那便杀。你若想报复交赤,那便去谋划。无论你想做什么,我接招便是。可你日日半死不活,究竟是要怎样?除了大婚那夜,两年来就是这般矫情,若是对我没了此番情份,也及早讲明!看看现在的你,还是男人吗?!” “说得轻巧。”烜合拨开按着自己下巴的手,“若你我易地而处,你会怎样?” “易地而处?呵,”郝绪齐怒极反笑,笑中尽是苦涩,“这话该问你吧。这两年来我对你如何?而你可曾考虑过我一丝一毫?带你回来、保你平安、封你为后,甚至怕你再受生育之苦许你用避孕药物,种种事情但凡与你有关,我无一不是……” “我早说过!”烜合生气地打断,“我早说过,你不必为我如此,你当我只是同你客气?” “那么,”郝绪齐大力按住烜合双肩,“倘若我真娶了旁人,你又做何感想?” 烜合被按得生疼,吸了口气,“你尽管去娶,何须问我?” “你……”郝绪齐心中一滞,“此话当真?” “自然。”烜合露出一丝意味不明的笑,“娶了旁人,大王便不用日□□臣做这些做不到的事情,也不用日日看着臣这张半死不活的脸了。” 郝绪齐猛地放开烜合站起来。 方才烜合笑了,虽然那并不是因为快乐,可是笑这样的神情,真的已经太久没有出现在过烜合的脸上。 有那么一瞬的晃神,他想要如同往常一样,什么都没听到一般原谅他的所有,然而,那些如同刀子一样的话语,已在他心中割下了巨大的创伤。 他十分了解烜合,那不是气话。 转过身,郝绪齐闭眼克制良久。 “君后,请你收拾好自己,夜宴务必准时出席。” 新年夜阖宫摆宴,不过是老生常谈的好酒好菜、歌舞助兴之类。烜合不爱热闹,赴宴之人大多对他无甚好感,因此与郝绪齐一起坐在主位时,只觉得自己是个摆件,无奈且无力。 方才一番争吵,郝绪齐兴致不亦高,面色十分严肃。 朝臣知趣地收敛,任歌舞吵吵闹闹来来去去。 突然,一位身着红纱、妆容清雅的女子进殿,表演的是南人舞蹈。他身姿婀娜、体态轻盈,红袖飞扬旋转回眸间妩媚尽显,却毫无俗气。 看惯了西北热情歌舞的朝臣与贵族们眼前皆一亮,无不为之吸引。 奏乐即将终了时,舞女足尖一点,向前飞跃几步,轻巧落于王案前。 红纱半遮面颊,盈盈跪倒。 “你是南人?习过武艺?”郝绪齐亦显出兴趣,用交赤话问。 舞女放下遮面的红纱,素手搭于身前,微垂目,用交赤话回道:“禀大王,奴婢本是南人,从家乡逃难来到交赤,现乃艺乐馆中舞姬。奴婢不懂武艺,只是会些舞蹈中的腾身之法。” 语气轻柔,声音清嫩,仿佛泉水滴入人心。 郝绪齐道:“都说南人女子温柔如水和煦如风,今日一见,果然如此。” 舞女垂首,“大王谬赞。” 郝绪齐于席间首次展露了笑容,余光一瞥烜合,华服映衬下,那人面容清冷,木然的神情中一派与己无关的模样。 郝绪齐又看向下方,“你叫什么名字?芳龄何许?” 此话一出,席间众人皆一震,难道他们的大王终于开窍,愿意把目光从那个乌兹敌将身上稍微挪开一些了? 舞女略忐忑道:“蒙大王垂问,奴婢名叫萧潇,今年十九。” 郝绪齐笑意更胜,“萧潇……很美的名字。人如其名,且是花样年华,知书达理。”眼角瞥向烜合,烜合仍是雷打不动的恹恹神色。 “萧潇,除了舞蹈,你还会什么?” 萧潇低眉,“回大王话,奴婢略通琴艺与歌曲。” “好。”郝绪齐显得十分兴奋,“你暂且下去休息。今夜,孤王再慢慢欣赏你的琴艺与歌曲。” 猜测坐实,朝臣们震惊之外倒也略感欣慰。 虽是出身低贱的舞女,还是南人,但比起乌兹的世家敌将实在好过不少。只盼有了她这头一个,交赤的后宫能日渐兴盛起来。 席间奶娘来报,说大王子醒了,哭闹不止,恐需君后安抚,烜合便借机告退。 夜宴结束,宦官请郝绪齐示下摆驾何处,毕竟郝绪齐虽留下了舞女萧潇,但君后那边…… 郝绪齐坐于大殿旁侧小厅中用茶,目光有些迷离,又有些纠结。 “去跟君后说,孤王今晚不陪他与王子,让他不必等了。” “……是。” 宦官在满心震惊中退下,大王这……真是转性了么? 不多时,宦官回来复命,尚未开口郝绪齐便先问:“君后如何说的?” 宦官十分难堪,“君后他……” “如何?” 宦官跪倒哆嗦,“奴才去的时候,君后已经歇息了。奴才不敢打扰君后,便问了上夜的,说是君后回宫哄好了大王子,便……直接歇息了。” 郝绪齐下意识捏紧拳头,才刚刚平息了几分怒火又被勾了起来。 他原本的想法是,先这样跟烜合说,试试他的反应。若他能服软,或者吃醋生气也好,只要他介意,只要他心中仍有自己,那便去哄哄他,再认真地跟他谈谈。 谁知他却…… 郝绪齐吸了口气,起身,“摆驾回宫,传萧潇侍寝。” 第66章 知己至爱 翌日一早,郝绪齐下诏封萧潇为夫人,位在君后、贵妃、妃之下,赐居宁和殿,赏无数。 分卷阅读98 - 分卷阅读98 - 分卷阅读99 开国右相是我妻 作者:墨玉飞蝗 分卷阅读99 开国右相是我妻 作者:墨玉飞蝗 分卷阅读99 依礼,后宫君秀需每日清晨向君后请安临训,因此接到诏书后,萧潇便即刻赶往烜合寝宫,却被侍从告知君后身体不爽闭门谢客,许她无有传诏便无需请安,只赐了些金饰便将她打发了回去。 一场惨烈的宫斗仿佛即将开始。 然而出乎众人意料的是,郝绪齐只那一晚临幸了萧夫人,之后便彻底冷落了她。 人们以为萧夫人只是昙花一现,终无法撼动君后,可怪的是,郝绪齐也不再前往君后寝宫,就连看望大王子,都是专门传人带来,刻意避开君后。 此乃争宠上位的最佳时机,可萧夫人或君后皆安分守已,不打不闹、不怨不怒,奇哉奇哉。 一月后,太医循例问诊时发现萧夫人有孕,郝绪齐即刻将其位份升为妃,隔三差五便赏赐金银珠宝绸缎补品,却没有亲自去看望过一次。 两月后围场春猎,郝绪齐不慎坠马,重伤昏迷,朝廷暗潮汹涌。 众臣推国师暂理朝务,大权旁落之际,一直深居后宫的烜合突然站在了朝堂之上。 “大王只是受伤,不日便会痊愈,尔等吵吵嚷嚷一副大乱之相,做得国家重臣吗?” 国师昂然道:“君后,列位同僚如此,皆是为国忧心,恐怕生变。” 烜合一脸鄙夷,“大王暂时不能理政而已,如何生变?自今日起,小事暂缓,急重之事,由本君、国师、与各部尚书共议共决。” 国师蹙眉,“君后,此语不妥。” 烜合朗声应道:“本君乃交赤君后,此乃本君懿旨,有何不妥?” “祖制,后宫不得干政。” “祖制?”烜合目露轻蔑,“那是南人祖制吧?交赤国史中,多少大君、君后议政,尔等比本君更清楚。”锐利的目光扫过众臣,“不让本君干政,却要将大权握在自己手中,国师与推举国师之人,是何居心?!尔等记住,大王尚在,国事轮不到尔等做主。” 烜合声洪气盛,整个朝堂都被其震住,竟无一人敢反对。 满朝文武皆宣称忠君体国,然而事实却是企图以一己之力改变局势。 说好听点,是怕他这个乌兹敌将趁机作乱,实际上,是巴不得郝绪齐一命呜呼,立了新君一了百了。再不济,借机□□逼宫,到时无论是废后还是索性让郝绪齐退位让贤,他们皆可占据主动。 算盘打得不错,做法却着实糊涂可笑—— 如今的交赤,郝绪齐是唯一能制住他烜合的人。郝绪齐在位一日,他始终投鼠忌器,不敢擅动。一旦没了郝绪齐,便也再无人阻得了他。 既然如此,任由他们胡乱去闹,不是更好吗? 自己为什么要站出来,替他力挽狂澜? 寝宫中,烜合呆呆望着那个重伤昏迷的人。 他已经习惯了依靠此人,可如今他却倒了。 似乎已经很久没有仔细看过他了,烜合的手抚上郝绪齐的脸,毫无血色的苍白,看得人心惊心痛。“啪嗒”一滴泪珠滑落,烜合心中一惊,他竟然……哭了? 其实,郝绪齐坠马的原因,他晓得—— 他知道,郝绪齐那日临幸萧妃,只是赌气。自己也正是为了赌那口气,便作出了毫不在意的样子。而后郝绪齐后悔了,是以再没传召过萧妃,也没面目来见自己。 其实自己又何尝不是没面目去见他呢? 他们二人迟早有一个会先撑不住,却没想到是以如此惨烈的方式。 烜合握住郝绪齐垂在一旁的手,心道阿绪,你一定……要赶紧醒过来,赶紧好起来。 我还有话,要同你说。 议事前,烜合特意传召萧妃前来侍疾。 接到旨意的萧妃内心不免忐忑,毕竟自那日侍寝后,她就没再见过郝绪齐,君后烜合也是夜宴时远远望了一眼,连长相都没看清。若非怀了身孕母凭子贵,这些日子实在跟被打入冷宫没有分别。 她出身低微,莫名其妙成为王妃,也只求独善其身。有了孩子后,她心中亦很喜悦——总算这个世上有了她的骨肉至亲,抚养孩子平安康健地长大,便是她如今唯一的期望。 进殿后,烜合随意看着她,“本君不在时,便由你侍奉大王。记住,需寸步不离,药物饮水等,也要极其谨慎。明白了吗?” 萧妃颔首,“君后放心,臣妾都明白了。” “好。”烜合起身欲行,“你腹中有大王骨血,你陪着大王,父子血浓于水心意相连,想必大王也会早日苏醒。前朝之事,便由本君操持。” 萧妃躬身立于榻旁,烜合出门前回首一望,只看到一幅模糊的剪影。 萧妃虽是舞姬出身,可夜宴当晚面对君王言行大方毫无怯意,入宫后无论情势起落都处之泰然静定自若,可见此女子心志极其坚韧。 何况她与她腹中的孩子,都要依靠着郝绪齐。 她……当是此时可托之人。 十日后郝绪齐转醒,近日来白日议事,夜间替换萧妃,几乎不眠不休的烜合终于放下了心。 进入寝殿,郝绪齐立刻屏退了包括萧妃在内的众人。偌大的寝殿顿时空旷,烜合站在不远处,一时竟忘了上前。 郝绪齐虚弱地挤出笑容,“你瘦了,脸色也差得很。” 烜合仿佛被点醒,走上前坐在榻边,淡淡道:“比起你来,还是好些。” “那倒是。”郝绪齐用很珍惜的目光望着他,“我都听萧妃说了,这些日子,辛苦你了。” “你不怪我吗?” “怎会。他们在想什么,我最清楚。你的想法,我也很清楚。” 二人相望不语,时光竟不知是走是停。 突然郝绪齐道:“烜合,抱歉,我答应过你,在你之前没有别人,在你之后,也不会有别人。如今,是我没有做到。” 烜合垂首,目光暗淡,“你是一国之君,别说一个萧妃,就是三宫六院,也是应该的。” 郝绪齐着急地欲开口,烜合先他一步道:“我虽心中不愿,但却可以接受。世事就是如此,非人力所能改变。” “你、你心中不愿?”郝绪齐惊且喜,很难想象这是烜合会说出的话语。 “是。”烜合十分坦然,“你之于我,正如我之于你,我心中自然不愿。之前你说得对,事情发生了就要解决,我不该自怨自艾,整日犯傻。” “烜合……”郝绪齐内心大震,如果是因为自己受伤烜合才想通,那么这伤便受得值,即便伤得再重一些也无妨。 烜合露出笑容,“你既要做交赤的王,又要做我这个乌兹敌将的夫君,是吗?” 郝绪齐执起烜合的手,“正是。” “那么,我就既要做你的君后,又要做乌兹的武将。” “好。”郝绪齐努力抬手,烜合便俯下身去,任由他抚摸自己的头发与脸颊,“来日方长 分卷阅读99 - 分卷阅读99 - 分卷阅读100 开国右相是我妻 作者:墨玉飞蝗 分卷阅读100 开国右相是我妻 作者:墨玉飞蝗 分卷阅读100 ,且看我们两个谁会取胜。” 郝绪齐苏醒后,烜合不再过问政事,又做回了那个几乎隐身的君后。 然而二十多年过去,他到底还是成为了交赤举足轻重的人物。 二十多年中,郝绪齐为君十分勤勉,又数次御驾亲征,与西犁、兀术作战,打下不少疆土。文治武功俱全,身体却积劳成疾,突然间便一病不起。 最后的时刻,他像那回重伤时一样,只留烜合一人陪伴在侧。 又是他躺着,烜合坐着,几乎同样的情景,上次发生时,仿佛只是昨天。 郝绪齐仍在微笑:“你依稀仍是当年的模样,我却老了。老得连床都下不了,老得即将一命呜呼。” 烜合望着那人,他知道总有这一天,只是这一天不管什么时候来,他总觉得太快。 郝绪齐一手努力覆上烜合小腹,“我们有过三个孩子,可惜两个我都无缘相见,大王子又体弱多病……大概我这一生,亲缘太淡吧。” “你知道?”烜合略有惊讶。 一年前他停用了避孕的药物,一直未有身孕,他以为自己多年用药,已无法再怀胎了。谁料不久前他突然发现了腹中这个孩子的到来,紧接着郝绪齐便病重了。 “我知道,你的事情,我总能很快知道的。” “既然如此,你为何不……” 这些年来郝绪齐令他用避孕药物,一是不忍他再受生育之苦,但也有另一层原因,是不想他们有太多子嗣。毕竟,他始终是乌兹敌将。而郝绪齐虽是他的夫君,更是交赤的王。 郝绪齐笑意更浓,“烜合,我比你自己更要了解你。你是一个非常正直又非常善良的人,你是不会那么做的。而且你对我的感情,其实比你自己意识到的,要多得多……” 烜合苦笑,“你总是这样自信。” 郝绪齐继续笑着,“若非如此,你又怎会倾心于我……我这一生,唯独对不住萧妃母子。对你……对你,是倾尽了所有。烜合,我一直想同你回到谷地的那个木屋去看看,可惜,没有机会了。” 烜合鼻尖一酸,他又何尝不想呢? 郝绪齐昏睡过去,烜合伏在他身侧,轻轻地说着什么,时而叫着那个旁人都不会叫的名字。 “阿绪、阿绪……” 郝绪齐似乎听到了,他勾起嘴角,却始终没能睁开眼睛,最终静静地逝于烜合臂弯。 烜合又惊讶地看着自己的眼泪滑落,其实此时他心中尚未有什么特别的感触,只是觉得有些冷、有些空虚罢了。 郝绪齐,你总是那么自信,总是一副成竹在胸的样子。 你怎么就知道我不会那么做呢? 如果我那么做了,你又会怎样? 你会不会醒过来,会不会同我生气,会不会跟我拼斗呢? 郝绪齐,其实你不明白,你离开了,这便是我唯一能做的事情。 否则,我又为何要苟活? 是了,这是我唯一要做的、必须成功的事情。 躺在地上疼痛不已的烜合看着不远处萧凌云和景澜二人,即便到了如此田地,他也不认为自己输了,他一定……还有机会。 第67章 新王 景澜醒了,凭着自己的力量脱出萧凌云的怀抱,萧凌云十分欣喜。 “小澜,你好了吗?” 景澜这才反应过来,原来身体已经行动自如。他又动了动手脚,“嗯,想必是好了。”站起身时眼前一黑,萧凌云连忙扶上去,“小心,你有点发烧。” “是么……”景澜触了触额头,难怪头重脚轻的。 二人扭头看向那边的烜合,并行过去。 烜合窝在地上,面色苍白,却看不出是本身的白,还是虚弱的白。他抬眼望了望萧凌云,又将目光移开。萧凌云却激动得很,从景澜这边看过去,那双眼中的怒意简直要喷出来。 萧凌云蹲下身,三指锁住烜合咽喉,烜合身体弓起,五官挤成一团。 “按规矩,我可以在这里杀了你。”萧凌云面如霜雪,手上力道不断加重。 景澜有些担忧,从他的立场来看,现在不该杀烜合,但萧凌云的私情也十分能够理解。 只是…… 正欲想办法,却见萧凌云目中的狠戾渐渐消散,些许悲悯泛了上来。 他艰难地松开手,起身,又将烜合从头到脚看过一遍,“我恨你,也恨父王。可即便如此,我还是、还是……下不了手,我……” 烜合伏在地上喘气,“下不了手?因为……我、怀了身孕?二王子真是……善良,如同你的、母妃……” “你还敢提我母妃?!”萧凌云俯身揪住烜合衣襟,“若不是你,我母妃怎会……” “信不信由你。”烜合眼神空洞,“命你母妃殉葬的是先王,并不是我。我原本也以为,先王会让我殉葬,毕竟……” “你说这些是什么意思?”萧凌云更气,手指都在发抖,“父王宠爱你,驾崩后也不愿让你殉葬,那我母妃难道就活该一世孤苦,就活该去死吗?!你以为这样说,我就不会杀你吗?!” “我只是告诉你实情。杀与不杀,随你喜欢。”烜合突然露出意味不明的笑容,从他决定这么做开始,就早已料到了自己的结局。 如今的他,难道害怕死吗? 他只求在死前多做些事情,让他对自己好歹有个交代。 让那个安安稳稳不管不顾先他而去的人,在他心中多存留片刻。 “二王子冷静。”景澜趁空望向萧凌云,“您即将成为交赤王,一切皆在掌控,何必急于一时?景澜身为外人,本不该多话,但窃以为善待大君,对二王子有益。” 萧凌云垂目,沉思半晌,“好,就照你说的,我暂不杀他。你我休整片刻,我还要进林中猎隼。” 转身欲行,却听烜合低声道:“你的容貌虽像你母妃,性情却颇似先王。” 萧凌云回头,皱眉睨视,“大君今日难得多话。” 烜合自顾自道:“至少在看人的眼光上很像。” 萧凌云眉间皱得更深。 烜合又道:“先王后宫中,本君乃乌兹人,你母妃乃南人。如今你……可实际上,你却不如先王。” 景澜比萧凌云更快地明白了这话里的意思,无力且无奈,“大君怕是被打坏了脑袋,胡言乱语。” 二人不再理会烜合,走到河边寻觅吃食。 烜合苦笑,胡言乱语? 也是。以往他无论如何也不会这样同人交谈,只是方才看到萧凌云和景澜的模样,思及那些他本不愿回想的往事,感慨不由地多了些。 萧凌云生起火,河里捕了鱼,又猎了些小野味,混在一起烤着吃。这样的处境能有这样的饭食,可称得上丰富。景澜看看烜合,心知萧凌云不会管他,便 分卷阅读100 - 分卷阅读100 - 分卷阅读101 开国右相是我妻 作者:墨玉飞蝗 分卷阅读101 开国右相是我妻 作者:墨玉飞蝗 分卷阅读101 自取了食物过去。 扶烜合靠树干坐好,动作之间烜合气息十分不顺,景澜向他肚子望去,坚硬的甲衣正抵在那里。景澜伸手过去,烜合立刻警戒地看着他,“你干什么?” 那神情,比方才萧凌云要杀他时紧张得多。 “在下也生育过一个孩子,知道大君的苦。”景澜一边说,一边解开他甲衣的系带,烜合的肚子迅速撑了起来,比方才高出一寸还多。 景澜看着都痛,蹙眉道:“大君何苦如此。”又欲伸手进甲衣内,“在下帮大君看看胎儿如何。” “不必。”烜合冷冷拒绝,“多谢关心,但,不要碰我。” 自己被讨厌了,景澜摇头叹气,将手缩了回来。 “那吃东西吧,东西总是要吃的。”烤肉送至烜合嘴边,烜合犹豫许久,总算不情不愿地咬了一口。但也就只吃了几口,便表示不用继续。 景澜又叹气,心道这个大君还真是难伺候。 “我去猎隼,你一人看着他,行吗?”萧凌云走过来,对景澜道。 景澜看了看烜合的模样,道:“行。你去吧,我可不能再拖你后腿了。” “什么话,谁说你拖后腿了。” “可不是嘛,若非带着我,你恐怕早就胜了。”又将萧凌云凌乱的衣裳,布满污渍间或夹杂伤口的身体扫了一遍,“也不会如此狼狈。” “你怎婆妈起来了。”萧凌云扶额,将烜合周身穴道绑绳查看一遍,转身进了树林。 烜合靠在树下闭着双眼,景澜不知他是在睡觉还是在调息内力,总之他不生事自己便乐得自在。何况自己也又晕又痛,累得够呛,便借机歇息。 二人相对无言,夜幕降临时,萧凌云终于回来了,肩上带着一只白隼,还是活的。原来萧凌云不光猎到了它,还驯服了它。看着那人从林中走出的模样,突然之间,他似乎不再是那个油嘴滑舌的公子哥,而是真正的交赤王了。 “你歇得如何?” 景澜起身,“好多了。你动作挺快。”好奇心大起,他凑上去看那只隼,抬手欲摸。突然白隼一声清鸣,翅膀扇动,他不由向后一闪。 萧凌云及时护住白隼的动作,对景澜道:“这可是猛禽,你小心些。喜欢的话,回头我教你如何同它亲近。”看看天色,“夜晚恐怕林中更加危险,我们别睡了,一鼓作气走出去,你可撑得住?” “自然。”景澜一脸认真,“我可不能……” “好了好了。”萧凌云转身去拖烜合,想了想,一手刀劈晕他,回头笑嘻嘻看向景澜,“且忘了‘拖后腿的’这四个字吧。” 第二日黎明,日光与月光俱在,星辉渐消之时,他们终于走出“死神之林”,来到北方出口。 交赤朝臣、李直、穆审言并大齐护卫皆久候多时。 不知是谁先说了一句“来了”,大伙儿纷纷迎上去探望,眼前渐渐出现了左肩停着白隼的萧凌云,双臂中抱着烜合,身边携着景澜。 萧凌云身上虽然脏乱,可步伐稳健、目光如炬。 以国师为首,交赤朝臣跪在了他们的新王面前。 “诸位平身。”萧凌云将烜合交与不托海等几位太医,“本宫多年不在宫中,未能为父王母妃尽孝,心中十分惭愧。幸得大君尚在,便请大君于王府安胎,让本宫略尽孝道。” 景澜径直走向穆审言那边,众人蜂拥上来慰问,景澜不断地笑称无事,但在回程的车上,到底抵不住强大的疲惫,深深睡了过去。 萧凌云命自己的车驾首先护送景澜回驿馆,下车时,更不容置疑地挡掉穆审言、李直等一众服侍之人,亲自抱熟睡的景澜回房上榻安顿妥当,才又领着烜合回王府。 离开时,那依依不舍欲言又止的神色表露无遗,穆审言与李直看得惴惴。 萧凌云心中自是起伏波澜,多年隐忍多番辛苦,如今大局初定,母妃在天之灵,也可略感安慰。 而景澜,景澜他…… 虽说他十分清楚,景澜与他出生入死共同进退,皆因分内之责责无旁贷。但景澜毕竟为他出生入死,他又怎能毫无想法? 病重的大王子于时昏时醒中听闻二王子已成为王位继承人的消息,当夜便驾崩了。 翌日,萧凌云主持国丧,暂代朝务。 大君烜合悲痛过度身体不适,并未出席葬礼。 “悲痛过度?”驿馆中景澜望着茶水,蹙眉喃喃,“萧凌云倒是想了个极容易的借口,只是不知这位大君是如何悲痛的。” 穆审言道:“据说大王子驾崩的消息送到时,烜合十分平静。又听说,烜合自从进了王府,几乎不吃不喝不睡,只有太医不托海在旁服侍。不知这样下去,他和腹中的孩子能撑多久。” “他绝不会这样一直下去的。”景澜抿了口茶,“烜合并非轻易认输之人。如今他的夫君、儿子都不在了,这个时候,人往往最可怕。” 正因他是被俘的乌兹敌将,这份或许夹杂了些怨与恨的感情反而愈加顽固纠结,愈加难以割舍。景澜回想起“死神之林”中烜合说起萧凌云与他父王相似时的神情,哎…… 至亲至爱接连离开,又有谁会不在意呢? 第68章 夜话行波 春日夜。 丞相府。 初开的各色花草于月光下更显悠然,碧波倒影荡漾着静谧。 薛沐风与沉璧到处闲逛赏景,一点儿睡意也无。 行至回雁楼外的花丛,拐角处石头块上一个黑影一闪,沉璧“啊”了一声,闪到薛沐风身后。前方黑影站起来,挠头,“薛、薛兄弟?” “程兄?”薛沐风护着沉璧的手放下。 沉璧探出身来,“程大人?三更半夜您不睡觉怎么在这儿?可吓死我了。” “我……”程有疑惑地看着二人,“你们不也没睡?” 沉璧:“……” 薛沐风道:“我与沉璧在院子里逛逛。他说晚上的景致与白天不同,我……倒没觉得。” 沉璧无奈地斜眼看过去。 “哦。”程有低下声,“二位感情真好。” 语气里沉重的酸楚,不仅沉璧一听即出,就连一根筋的薛沐风,也感受到了十成十。 “程大人与相爷感情也很好啊。”沉璧故意提起话头,“大人这么晚不睡,是在思念相爷?” 景澜帮了他与两位兄长良多,他也想帮景澜与程有解开心结,只是苦无时机,旁人夫妻之事外人也不好插手,现下只当择日不如撞日了。 这么一说,程有的身影更显萧索,“我、我方才练功来着。行波……不知他怎样了,信中来来回回就是那几句话。” “是啊,跟公文似的。”沉璧蹙眉,“我还想着,这两日给二位兄长去信,再仔细问问。” 分卷阅读101 - 分卷阅读101 - 分卷阅读102 开国右相是我妻 作者:墨玉飞蝗 分卷阅读102 开国右相是我妻 作者:墨玉飞蝗 分卷阅读102 “那、”程有兴奋起来,“沉璧公子,你也……多问问、行波的事。”程有有点不好意思,可他与穆审言、李直不熟,直接问行波,又不知该如何开口、问些什么,又怕打扰了他的公务。 “好啊。”沉璧一口应下,“程大人与相爷都如此关心对方,又都成熟稳重,怎会偶有争执,竟拖了这么久?”走到发愣茫然的程有面前,“程大人,我直说了,我知道您和相爷有矛盾,我深受相爷大恩,也十分敬佩程大人,因此想帮程大人与相爷调解调解,大人别怪我多事。” “这……”程有神色复杂,有人愿意开解他,他当然高兴,只是…… 看出他的顾虑,沉璧道:“大人和薛沐风有点像呢,很多话憋着不说,很多简单的事情往往一叶障目,想不明白。” 薛沐风站在一旁无奈,怎么又扯到他身上了? 程有的脸红一阵白一阵,沉璧立刻道:“啊,我只是有感而发,有些逾越,大人莫怪。” “不不不,”程有摆手,“我觉得……你说得很对。” 沉璧道:“那么大人觉不觉得,我在这事上比大人要稍微看得透些?” 程有点头。 沉璧笑道:“那大人觉不觉得,一人计短二人计长?” 程有又点头。 沉璧再笑道:“那么大人愿不愿意我跟薛沐风与你说说这事,说不定就解决了呢?哪怕只是换换心情也好。” 程有不由自主地点头。 沉璧回头望向薛沐风,笑起来。 三人并排坐在花丛旁的石头上,程有在中间,沉璧与薛沐风一左一右。 “我虽不知程大人与相爷因何矛盾,但……” “我知道。”薛沐风突然出声,沉璧与程有皆震惊地扭过头看他。 薛沐风面色平静,“是主人在出使前告诉我的。此事最初我就知道,那个买你玉佩的人,和第一次在府中给主人看诊的秦太医,都是我易容扮的。算来当初欺骗你的并非主人一人,我也有份。虽然我也觉得主人那么做不对,但做了就是做了,程兄,对不住。” 沉璧越听越惊,越听越晕,努力捕捉话里的意思,也无法与他已知的事连成一串。而他的震惊与晕,和程有的一比,实是小巫见大巫。 “买……玉佩?”程有的思绪不断往回倒。 “是。”薛沐风点头,“主人怕你发现,玉佩一直由我收着。听闻那是程兄家中祖传,我想稍后还是把它物归原主为好。至于银子,当初都是主人给的,如今也断然不会让程兄再给回去。” 程有想起母亲中毒,想起那日在街上帮了他大忙的买主…… “可是,”程有纠结地挠头,“那个时候,行波怎会知道我急着卖玉佩?” “原因自然与主人假称怀胎诓你成亲一样。” 这下沉璧懂了,无论是景澜与程有矛盾的原因,或是方才薛沐风那段莫名其妙的话,他都懂了。虽说有些细节还不明,但那些都不重要。他总算终于懂了! 真想不到,景澜与程有竟然是这样的。 景澜竟然是这样的…… 沉璧内心极其汹涌。 薛沐风面不改色。 程有更加迷茫,这话何其熟悉? “那天,”程有拧着眉毛,“行波与我说这事的那天,我也这样问他,但我问完之后,行波好像就很生气,然后就……不回来了。” 薛沐风没太听懂,好在沉璧机敏,立刻抓住关键,“你问了相爷什么?” 程有道:“我问他,为何要这样做。” “相爷如何说的?” 程有又挠头,哎,说这事很是尴尬,可已经答应了薛兄弟与沉璧公子,而且说不定真的,自己说了,他们会有办法。 于是他鼓足勇气,“他说‘我为何这么做你难道不知道’,我就说‘我要是知道还问什么’。然后行波就很生气,然后就……” “天呐!”沉璧不可置信地一脸懊丧,“程大人你真这么说的?!” “嗯。”程有点点头,“我当时这么想的,就这么说了。” “天呐天呐天呐,难怪相爷……”沉璧长吁短叹,“换作是我,恐怕我也……不不不,换作是我,我一定连相爷如今表面上的镇定自若都做不到。” 程有连忙问:“你这话是何意?我不能那么说吗?为什么?” 他还有点懵,但听沉璧的意思,像是很了解行波的想法,那就真是……太好了。一直以来,他都苦于无法知道行波到底在想些什么。 沉璧一脸恨铁不成钢,手臂越过程有敲了下薛沐风的腿,“你说。” 薛沐风茫然,“我说什么?” “哎。”沉璧大大地叹了口气,“果然没说错,你们俩太像了。” “沉、沉璧公子……”程有有点着急。 “好了好了,我说。”沉璧谆谆善诱起来,“程大人,相爷最初有意接近你、去探查你的行踪和需要、以至后来说谎诓你成亲,都是因为一个原因,就是相爷他喜欢你啊!所以,相爷的谎言被拆穿了他不伤心,他真正伤心的,就是你那句‘我若知道还问什么。’你那句话,就是明晃晃地否定了你们二人的感情啊。再说直接点,你那句话,几乎就是告诉相爷,一直以来只是他单相思,而你对他,从未喜欢过。” “哐当”一声,程有的下巴掉了。 沉璧一字一顿的“你对他从未喜欢过”重重砸在他脑门上。 原来、原来如此。 满园静谧,唯独他的心狂跳不止。 一切,他都明白了。 “程兄,你喜欢主人吗?你心中……爱着主人吗?”薛沐风问。 那一日,正是因为景澜这样问他,他才正视了自己对沉璧的心意,才终于没有错过。所以如今,也是程有要正视自己的时候了。 “我……”一个麻烦刚刚才搞清楚,又一个麻烦紧跟着来了。他仔细想了许久,最终仍是一脸郁闷,“我……我不知道。” 薛沐风沉默,心中有些伤感。 沉璧却问:“程大人,若相爷有危险,你会豁出一切相救吗?哪怕是自己的性命。” 程有想起姜全造反那时,信誓旦旦地点头,“会。” “平时无论大事小事,你会把相爷的需要,摆在自己前面吗?” 程有又想了想平时,“嗯,我会。” “与相爷争吵,你会伤心烦闷吗?看不到相爷的时候,你会担心他、思念他吗?” 程有又想了想最近,“……会。” “那么如果,我是说如果,相爷喜欢了旁人,要同你和离……” “不会!”程有激动地站起来,“行波不是那样的人!” “哎呀,我是说如果嘛。如果有那一天,你会怎么做?” 程有一愣,苦着脸坐下,想了许久,仍然只是低 分卷阅读102 - 分卷阅读102 - 分卷阅读103 开国右相是我妻 作者:墨玉飞蝗 分卷阅读103 开国右相是我妻 作者:墨玉飞蝗 分卷阅读103 声道:“行波不是那样的人。” “是相爷并非那样的人,还是程大人你,不希望相爷那么做呢?” 沉璧声音不大,但每一个字都清晰且深刻地印在了程有的脑海中。 “你说你不知道,但你所做的种种,分别就是深爱着相爷。” “是、是吗?” 愣了愣,程有索性一股脑说出疑惑:“行波与我成了亲,我自然是要这样对他的。我听说旁人夫妻在一起,总是说说笑笑、打打闹闹,可我与行波……我每次同他说话,都得想着,生怕惹他生气。他做的事情、喜欢的东西,我都不懂,当然我也在努力地学,但……” “哎呀,程大人你都在想着什么?!”沉璧一脸无奈,“你说你对相爷的种种牵挂皆因夫妻名分,但你又可知,这世上多少夫妻貌合神离?真心的牵挂绝对勉强不得。况且各人有各人的活法,怎么可能天下所有夫妻都像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再说你与相爷,想必是因为你太着眼于相爷的身份,反而忘了把他当作景澜来看待。” “当作景澜……来看待?” “嗯。”沉璧点头笑着,“相爷乃国之栋梁,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我等升斗小民,本是一辈子连相爷的靴子底都摸不到的。如今有了相识甚至是亲近的机会,怎能不忐忐忑忑,战战兢兢?说话行事,怎能不三思而行?” 程有在心里使劲儿点头,对对对,就是这样没错! “可是程大人,在你面前的不是相爷,而是你的爱人啊!” 程有心中一滞,沉璧又道:“你说你怕耽误了相爷,怕惹相爷生气,可相爷真的会生气吗?他真正的性子是怎样的,你可有想过?” 程有疑虑大起,行波……真正的性子? 沉璧伸手过去再拍薛沐风,“相爷真正的性子你最清楚,快跟我们说说。” “主人?”薛沐风露出思索的神情,“他小时候,很聪明很机灵,也很活泼可爱,有时还有些任性,有些顽皮。长大后……他长大后仍是如此,只是不太表露出来。” “正是!”沉璧兴奋地一拍手,“本性难移,谁会整日变来变去。往往不过是因为身份或旁的需要,隐藏了许多。所以程大人,你要看到的、要对待的,是那个真正的相爷才对啊!” 一语惊醒梦中人,今夜程有获益良多。 三人分别后,程有回到卧房躺下,看着旁边空空的位置,思绪万千,辗转难眠。 从前,他觉得在京城做个小贩挺好,只要衣食饱暖,赡养母亲安度晚年,他就很满足。但自打与景澜成亲,心中一个声音不断在告诉他,这样的他配不上景澜。 虽然景澜不介意,但他自己……非常非常介意。 可那时候,他全然无措。好在跟薛沐风学了功夫,机缘巧合,皇上又赏他一个官职,他终于觉得自己离景澜近了些。 所以,他更勤奋地练功、学习公务、学习兵法,恨不得把自己分开成几个人用。只是学得越多,反而越看到自己与景澜的差距,心中就越失落。他也只好把这份失落换做更多更多的努力。 也许他就是在这个时候,忽略了景澜真正的性情和心意? 也许……他所做的一切,就是沉璧所说的,深爱景澜的表现? 程有使劲儿敲头,不知道,还是不知道。 为什么一到这个问题上,他就想不明白了呢? 不过好在,他终于知道了景澜生气伤心的原因,也终于明白了原来景澜对他的好,比他从前所知的更多。 原来景澜一早已经,对他有情。 那样的景澜,居然对他有情,他何德何能? 程有又使劲儿敲头,方才沉璧公子千叮万嘱,不能再把行波当作丞相看待,要看到真的行波。真的景澜,聪明机灵、活泼可爱,还有点任性刁滑。 似乎……是的。 突然,一股强烈的想要见到景澜的念头从脑海中袭来。与平时的思念不同,就是这一刻,他很想见到那个人,很想与他说话,看着他那很好看的表情,紧紧抱着他,甚至对他…… 程有烧红了脸,努力压下心中羞耻的念头,侧身孤独地抱着棉被想,说不定,说不定再见到景澜的时候,他就会有明白的答案了。 真的很想,快一点见到他。 第69章 用强 殷然官驿。 萧凌云望着对面坐的景澜,眼中饱含笑意,“你身体可好些了?” 景澜抿了口茶,“原本就没什么,只是缺觉罢了。多谢二王子挂念。” 萧凌云转动起桌上的茶杯,“如今我大权在握,过几日登基仪式后,我便能以交赤大王的身份,好好接待你这位大齐使臣了。” “二王子记得前诺,景澜十分感动。不知二王子要如何处置烜合?” “烜合身怀先王遗腹子,我暂动不得他,待他生产后……”萧凌云将茶一饮而尽,遮住面上神情,“不过是软禁或暗杀。” “二王子可有想过斩草除根?生产时瞬息万变,一个不小心……” “小澜。”萧凌云倾身上前,盯着景澜淡淡的笑脸,“你比我阴损多了。” “并非如此。此等后宫争宠的招数,换了我也做不出来。只是二王子既有害人之意,我便多提些方法,毕竟害都害了,不如做得绝些,不枉白白担了恶名。二王子你说是吗?” 萧凌云蹙眉敛神,“你究竟想说什么?” 景澜低头自顾自饮茶,“二王子觉得,就此放了烜合,怎样?”抬眉望过去,萧凌云眉间动了动,眼神由疑惑变为恍然,最终变为冰冷,脸也拉了下来。 烛光微动,一室沉默。 景澜耐心地等答复,萧凌云站起来背过身去,思考良久,又回过身来,居高临下望着景澜,“你可知道,放了烜合,他会做什么?” 景澜点头,“自然知道。” “所以与我想的一样,你是故意的?”萧凌云微怒,“果然是大齐的右丞相,时刻不忘忠君体国,翻脸比翻书还快。那日‘死神之林’中我若杀了烜合,正可一了百了,你却让我放过他,看似是想助我博个明君孝子的名声,实际却是为了今日,是吗?” 景澜无奈地笑,“二王子这样说,在下真是不知该如何接了。” “如今你又让我放他。”萧凌云捏了捏拳头,“只要烜合一出王府的门,大战在所难免。不仅交赤内乱,乌兹必定趁乱而入,其余诸国亦都虎视眈眈妄图分一杯羹。而你们大齐,正好趁数败俱伤之际,坐收渔人之利。”冷哼一声,“好厉害的算盘。” 景澜面无表情,“二王子,还请慎言。此事并非……” “这是你们皇帝陛下的意思,还是你的意思?” 景澜一愣,肃然道:“这是什么话。我等 分卷阅读103 - 分卷阅读103 - 分卷阅读104 开国右相是我妻 作者:墨玉飞蝗 分卷阅读104 开国右相是我妻 作者:墨玉飞蝗 分卷阅读104 身为臣下,怎敢以下犯上,替陛下做决定。” “我是说,是你们的皇帝陛下命令你这么做的,还是你主动献策?” 景澜蹙眉,“有何分别?” 萧凌云笃定道:“你回答我。” 景澜有些烦躁,不想再纠缠下去,便道:“食君之禄担君之忧,此乃在下分内之事。” 萧凌云胸口怒火腾腾燃烧,更有许多失落和伤心,助怒火愈烧愈旺。 “好。”他声音低沉得仿佛是说给自己听,“果真国士无双。景右相,若我不从呢?” “在下无法左右阁下的心思。”景澜一脸寡淡,“阁下若不愿,在下再想其他办法便是。” “所以,你只是来知会我一声,成与不成都无所谓,我心中所想,你更半点不会考虑,是吗?”明知道答案,他却仍是不甘心地想再问一问,这等执着,这等痴傻……萧凌云内心苦笑,“难怪与我同来的大齐使臣,是你而不是旁人。” “在下与二王子说公事,为何二王子总要扯些不着调的事情?”景澜心知今日没法再谈,叹了口气,“天色已晚,二王子请回吧。”起身开门,一副送客姿态。 这个动作再度刺激了萧凌云,尤其那云淡风轻的神色,以及对他所有真心真意的明示暗示毫不回应的态度。全部、全部都让他生气、让他失望…… 大步上前,景澜以为他要走,正有些掉以轻心,却听“砰”地一声,门被萧凌云大力甩上,惊愕中,手腕被扣紧,身体强行被拖往里间。 “你干什么?!放开我!” 景澜用力推拒,他身量虽高,但书生的力量在萧凌云这样的武林高手看来完全不值一提,稍稍提气便如拎小鸡一般。双手再一用力,景澜被推倒在床上。 忍着背上的剧痛,景澜刚起到一半,萧凌云便跨在他身上压了下来。 萧凌云一只手扣紧景澜双腕,再抬手向上一翻,景澜便以一个被吊起的姿势躺在萧凌云身下。上身不得动弹,反抗的扭动对萧凌云来说亦可算得邀请。 “萧凌云你疯了,快放开我!” 因为愤怒,萧凌云的情/欲被疯狂挑起,理智也荡然无存,空开的一手胡乱撕扯景澜的衣服,“为何要放开,我想要你已经想了很久!” 倾下身体,贴近景澜因努力反抗而通红的耳边,“那日烜合说我像我父王,其实不错。就算你是不应该、不可能之人,那又怎样。我只要你成为我的人,其余不管……” “你放开我!否则我……” 萧凌云吻住景澜,将他呼喊的话语全数吞没。 景澜死死咬着牙关抿着唇,瞪大的双眼蒙上水光。 这样不愿、羞愤、屈辱的模样,上回在大齐京城的山顶,萧凌云就见过。此时此刻,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推搡中,二人衣衫渐乱,床咯吱作响。 萧凌云虽霸道,但景澜反抗得实在过于激烈,单是压制他乱动逃跑已耗了许多精力,迟迟没能进行下一步。接着嘴边突然一热,就见景澜的嘴角流出血来。 萧凌云大惊,以手撬开景澜的嘴,里面遍布血红。 “你!”仔细检查,还好景澜不懂咬舌的技巧,也没有咬舌的力气,情急之下只是咬破了皮肉,血流得有些吓人罢了。 萧凌云心中又气又疼,他停下动作,以跨坐的姿势怨怒地望着景澜,胸口不停起伏。 暂时取胜的景澜也不再折腾,双眼无神喘着粗气,衣衫半开,口中鲜血直流,仿佛离水的鱼。 萧凌云捏着拳头,表情十分难看,“上回是跳崖,这回是咬舌。我就让你如此嫌弃吗?” “并非嫌弃。”景澜冷冰冰道,“只是无福消受。” 萧凌云揩去景澜唇边血迹,手指更眷恋地没有离开,“其实,你心中是喜欢我的吧?只因你成了亲,又是大齐丞相,你我身份尴尬,才不得不压抑着内心的感情。是不是?” 景澜像是想到了什么,目光终于闪出些神采,平静而坚决地说道:“我景澜若是喜欢了谁,即便千难万险,也绝不会退缩半步。” 萧凌云沉默。 如此坚决的拒绝,他已听过数次。 可为何他仍是不死心、仍是有希望呢? 曾经多少次,他都想不管不顾地要了景澜,哪怕是打晕他,哪怕是给他下药。亦如今日,只要够坚决够狠心,景澜断然跑不了。 然而,他什么都不怕,唯一怕的,就是景澜的不情愿。 即便方才他已经失去理智愤怒到了极点,也仍会因为景澜的一些小小举动而心软。 一拳砸在床板上,床板未塌,四角床架却断裂开来,帐子落下,萧凌云胡乱一拨,翻身下床。整理好衣服推开门,穆审言与李直站在那里,焦急失措—— 方才动静极大,他们闻声而来,听到是景澜与萧凌云在纠缠,本想破门而入,又怕景澜面子上挂不住。二人看当时情形尚算可控,便决定先观察着。 萧凌云冲面面相觑的二人冷声道:“景右相受了伤,去请大夫吧。” 穆审言、李直一惊,一人走开,一人进屋照料景澜。 景澜已从床帐包裹中钻出来,衣服也穿好了,随手抹了把嘴边的血,无奈且郁闷。 “相爷,您可还好?”穆审言尴尬站着,不知是否该上前。 “无妨,小伤而已。”景澜低声道。 片刻沉默后,景澜道:“审言,今日之事……你们就当不知道吧。” “是,相爷。”穆审言沾湿手巾,帮景澜拭净面上的血。 景澜靠在床上,闭眼叹息,“这个交赤王子,过几日便发一次疯,还嫌事情不够多么。” 随行太医前来,确诊了只是轻伤,便开了药,又嘱咐了些禁忌。突如其来的无妄之灾打乱了景澜原本的计划,如今一人留在屋里,没什么心思做事,突然间又有点泄气。 为相后事务缠身,少有时间反观自己。 望着室内烛火,他心中迷茫:不知道如今的景澜,是否仍是从前的那个? 翌日一早,萧凌云带着一队工匠大步流星而来,说是昨日弄坏了景右相的床,今日特来赔个新的,一副什么都没发生过的样子。景澜亦十分泰然。 穆审言不禁感叹,成大事者到底不拘小节。 萧凌云站在景澜卧房内环视四周,“他们忙他们的,景右相可有闲暇陪在下出外走走?” 穆审言与李直对视一眼,又看景澜,经过昨天那一场,他们不得不多些戒心。 萧凌云自然没放过这眼神,笑道:“景右相,你的手下可把在下当作洪水猛兽了。” 景澜心道可不就是洪水猛兽么,面上却是微笑,“王子殿下盛情相邀,在下哪有不赴约的道理。”看向对穆、李二人,“你们照我先前的吩咐,各自做事去吧 分卷阅读104 - 分卷阅读104 - 分卷阅读105 开国右相是我妻 作者:墨玉飞蝗 分卷阅读105 开国右相是我妻 作者:墨玉飞蝗 分卷阅读105 。”上前抬手,请萧凌云先行。 二人并辔缓缓踱至殷然城西山上,这里仿佛交赤王宫中的观景台,将整个城池一览无余,更远眺远山重峰,无比开阔。但与那日王宫观景台黄昏的幽深哀婉相比,此时是清晨,红光普照,一派生机勃勃。正应了当日烜合与如今萧凌云的处境。 山坡开阔处,萧凌云勒马,叹道:“我原以为取得王位便是终点,没想到真正的争斗才刚刚开始。小澜,来寻你之前,我放松了烜合的守卫,想必最迟今晚,他就会逃离王府。” 景澜扭过头,晨风中的萧凌云着交赤王族服饰,少了轻衫潇洒,却多了一国之君的稳重与凛然。 “二王子深明大义,景澜佩服。” “昨日……”萧凌云垂目犹豫了一时,又抬起头来,“昨日我光顾着着急生气,没动脑子。回去才想明白,放走烜合固然会引起混战,但那些能任凭烜合调动的兵马,恰恰正是交赤最不安分的、我登基后的最大威胁。如今能用最简单的方法引出他们,再光明正大地剿灭他们,还王位稳固、还交赤太平,这好处不单单是大齐的,更是我的。” “二王子能做此想,真是太好了。”景澜舒心笑道。以萧凌云之机敏,昨日不该想不到这一层,只是一时情急胜过了理智。景澜原本想细细说与他听,可惜萧凌云昏了头,怎么拽都拽不回来。 “小澜,昨日是我鲁莽,对不起。” 二人在山坡上沉默地呆了一阵,萧凌云突然极诚恳庄重地说了这么一句。习惯了那人平日里的调笑,景澜一时还有些不适应。 “啊,无妨。”景澜作出不介意的样子,“二王子血气方刚,都是男人,景澜懂的。大婚前,王公贵族以侍从出火乃是常事,就算出入馆阁也没什么。只是下次,千万别再认错人。” 萧凌云面上浮出苦笑,“小澜,你何必这样说。” 看似自贬身份,实则是绝不承认自己对他出于真心的感情。 看似大方温和,实则……绝情如斯。 萧凌云心内剧痛,绝大多数时候,他都非常清楚,这一辈子,自己与景澜,最多也就只能是这样了。然而挥剑断情他现下做不到也不愿做。 就如昨日之事,他虽知自己鲁莽,但绝无后悔。 若今后仍有好的时机,他依旧不会放弃。 任由爱惜与想要占有的情绪不受控制地疯狂加深,他便是如此得卑劣与无能。 第70章 战前 当夜,大君烜合于王府失踪。 萧凌云隐下消息,于三日后的登基大典上,正式成为交赤国君。大齐使臣右丞相景澜观礼,准备不日之后与新王商议边境界堠事宜。 翌日,大君烜合以先王兵符于交赤城外集结军队,号称步兵五万、骑兵三万,同时继续召集国境内可调遣的兵力来援。 殷然城困,城内唯有禁军可守。 驿馆中,穆审言、李直与众护卫站成一排,景澜将信件郑重交予穆审言,“那边马匹已经备好,其余都准备妥当了吧?” 穆审言点头,“相爷放心,我等一入地道便会改换交赤装扮,地形路线李直先前细细查过,这一去只管狂奔就是。” “好,路上千万小心。到了梁州大营,将一切托付给赵都统,你们便功成身退。” “相爷……”穆审言皱眉,“相爷,还是让属下易容成您的模样,代您留下吧。属下虽比不得相爷,但会用尽全力,拼命周旋。” “审言,其中道理,我早已与你说过,你怎仍不死心?” 烜合逃走,围攻殷然城乃意料中事。无论他仅靠那些听命于他的交赤兵力,还是顺道拉上乌兹一起,萧凌云都决计不是他的对手,因此大齐出兵相助是唯一的办法。 而身为大齐右丞相的景澜被困城中,便是大齐出兵的最佳理由。 再者战事瞬息万变,景澜在此,也可帮势单力薄的萧凌云多撑些时候。 最终大齐、分裂的交赤与乌兹大战,建平帝期望的战果,自然是大齐帮助萧凌云取胜。到时,交赤实力虽被削,但烜合留下的种种隐患将荡然无存,乌兹亦兵力大损且被孤立。这样一来,萧凌云这个大王会做得舒服轻松,大齐西北边境亦可安稳。 如今光明正大地出城已不可能,李直辨地形修地道的功夫早为这一日做了准备——景澜只留下部分护卫,让其余人与穆审言和李直一道,经地道出城,前往大齐梁州大营向前将军赵晟求援,并按计划布置对敌战术。 求援固然危险,但比起景澜深陷敌营,到底好了许多。穆审言多次请求代替景澜留下,却都被拒。如今箭在弦上,分别之际,不免悲壮伤感。 穆审言再道:“相爷万一有个好歹,大齐便痛失栋梁。然而属下卑微,承蒙相爷看重,如今自当相报。” “这是什么话。”景澜正色,“人命独一无二,审言怎可如此轻贱自己?你成为相府幕僚,是因我惜你才华。这些报答不报答的话,并非我想听的。审言这样讲,可否考虑过那些珍惜你、担心你的人?” “那相爷又可否考虑过?不止属下,还有程大人、薛大人、李直、沉璧,我们都……还有小公子,小公子不能没有相爷。” 景澜肃然,“但本相首先是大齐丞相。在其位谋其政,本相第一要考虑的是圣上社稷和大齐百姓,绝非己身。周旋此事,本相责无旁贷,一人足矣。” 景澜声音不大,却坚定凛然,众人无一不受震动。 穆审言亦明白,自己无论说什么,都无法改变了。 只好期望,一切顺利,景澜平安。 景澜微笑起来,“时候不早,快些走吧。” “是。”众人向景澜一礼,护卫们首先进入地道,穆审言与李直殿后。 景澜突然道:“审言。” 穆审言疑惑地回身,景澜的笑容比方才漾开了一些,“你们放心,我会保护好自己。毕竟,”嘴角一勾,冲散了丞相的稳重,露出一丁点儿平日在人前刻意隐藏的顽皮,“你与李直大婚之日,我是定要做个主婚人,再好好喝上几壶喜酒的。” 萧凌云向大齐求援的同时积极备战,下诏征调各地守军急驰京城——如今烜合控制了交赤近半数精锐兵马,各地驻兵到底会听谁调遣,他心中并不完全有数,只能尽力去拼。 城外军营,烜合与众将议事毕,迎来了一个让他有些想不到的客人。 “不托海?你前来投奔,本君倒颇为意外。” 不托海上前见礼,“臣身为医者,绝不会放任曾救治过的任何一人。当日施针影响极大,若臣不在,大君恐怕很难撑到生产。再者,自从大君来到交赤,臣便服侍在侧,大君是臣的主人,臣亦要为主尽忠。至于大君要做 分卷阅读105 - 分卷阅读105 - 分卷阅读106 开国右相是我妻 作者:墨玉飞蝗 分卷阅读106 开国右相是我妻 作者:墨玉飞蝗 分卷阅读106 什么,臣无需多管。” 烜合冰冷的目光射过去,“你当真这么想?你明知道,本君要攻城,要让腹中之子成为交赤的大王。本君,可是乌兹人。” 不托海眉目低垂,“方才所说,皆出于臣之真心。臣不善言辞,无法为自己辩解,一切但凭大君决断。但无论如何,大君腹中的是先王血脉,臣无法坐视不理。” 烜合面色沉下来。 不托海在此,要救他或杀他,都可以说是易如反掌。单凭这几句话,实在无法作出判断。何况人心倏忽而变,真心假意不过一念之间。 只是…… 低头望向日渐隆起的腹部,所谓施针的影响他这几日已实实在在地体会到了。他勉力强撑到此刻,不知还能撑过几时。 大战在即,他即将怀胎上阵,燃眉之急,不得不解。 “好吧,” 烜合神色一提,“今后你便跟在本君身边。腹中之子,就交托给你了。” “是。”不托海叩首,“大君放心,臣自当尽心竭力。” 幸得不托海前来,当夜,烜合自“死神之林”后难得地睡了一回安稳觉。 可这一觉也只睡到黎明。 星尚未散,天空仍布满浓黑之时,烜合披甲点兵,开赴殷然城门。 第71章 怀胎上阵 漫天尘土伴着擂鼓铿然,卷起沉重的马蹄与脚步声。 星色黯淡,隐约映出殷然城墙上布防的士兵。 四处喊杀声起。 殷然城上,巨大的落石、滚木纷纷砸下。攻城士兵举着盾牌兵刃,坚定地向城门冲去。 远处旌旗层层,大君烜合一身戎装,目光平静,内心却波澜汹涌。 伐交赤、攻殷然,是他三十年前就想过无数次的事。 也是郝绪齐去后,唯一能支撑着他活下去的事。 虽时移事异,但每当甲衣在身,兵刃在手,体内早已冰凉的血总会一点点热起来。 郝绪齐,若你在天有灵,会做何感想? 殷然守军射出火箭,密密麻麻的红光照亮天幕。 烜合一勒缰绳,战马放蹄冲出去。攻城骑兵紧随其后,从箭雨火光中辟出通路。烜合压低身体,冷冷望着殷然城头,督战的新王萧凌云所站的地方。 突然他松开马缰抽出长弓,左手一晃,轻松抓住一只带火的敌箭,搭箭上弓,挺身拉弦! “嗖”地一声,萧凌云被逼得连连后退,勉强一闪,箭身擦耳而过,几缕头发被火燎到。回头凝视没入城墙石缝,火焰渐渐熄灭的箭,心中惊叹。 城下百余步外,烜合握弓的手臂虚按于被腹部撑起的铠甲上:不托海为他调理后,他已不再像几日前那样腹痛,行动轻松方便了许多,但依旧有隐隐不适,无法随心所欲。方才一路急奔,出箭时腹中猛地一痛,箭的力道与方向便微微失了准头。 萧凌云紧盯城下,烜合手下骑兵原本就是城郊布防,与城内禁军实力相当,作战风格亦十分相似,一时间难以分出高下。 但他兵少…… 思及此,萧凌云踏上城墙飞身而下,踢落一名对手骑兵,落于马背之上,剑尖一指烜合,“大君倒行逆施,行叛国之事。孤王便替交赤、替先王,管一管你。” 他横剑扫开周围阻挡,向烜合冲去,多年来勤修的武艺、马术与胆量让他即使并未披甲也毫无惧色,仅凭一人便撕出一条通路,殷然守军士气大振。 及至烜合马前,他双足轻点腾身而起,抬剑便刺。烜合仰身躲过,□□扫向萧凌云面门。萧凌云跳起一踹马头,战马一翻,几乎将烜合甩下。 烜合以枪撑地跳离马背,双腿向后一扫,拆开萧凌云的偷袭。既而再次跃上马背,稍微几番控制,一勒缰绳,战马前蹄高高跃起,蹄下正是萧凌云! 萧凌云立刻侧身一矮,贴着马腹,长臂一伸扣住烜合小腿,又卷起身体向上,来到烜合身侧。烜合顺势一掌劈下去,萧凌云眼疾手快地锁住烜合手腕,猛一运功,将烜合扯向马尾。 烜合迅速以脚勾住缰绳,若是原先的他,只需腰上用力腾身便可破解此招。只是如今…… 望着高出了许多的腹部,犹豫片刻,他咬牙强行一挺! 腹中猛痛,艰难起身时,无数兵刃袭至面前,他举枪勉强抵抗,接着部下来救,萧凌云也被隔开了。回马一望,眼前已是混战。 这仅仅是他专为试探的首次攻城…… 与手下将军对望一眼,烜合率部撤离。 萧凌云下令勿追,心中略有遗憾:方才若有一次能伤了烜合,他便占尽先机。可惜战机瞬息万变,一旦错失,攻守之势便大大不同。于战争他十分青涩,只是如今的殷然城,他就算拼上一切也要保得一月太平。 翌日清晨,殷然城的路面、房屋上布满了插着弓箭的信纸,纸上道:图连赫受制于大齐丞相景澜,登上王位实乃助大齐控制交赤。凡交赤百姓,应为国而战。能擒拿叛王图连赫或齐相景澜者,大功,重赏。 萧凌云命人即刻清理,并亲自巡城,朝廷各部、兵营里外、民居酒楼无一例外。每至一处,都会亲切地聊上一会儿,赏赐补贴等着随行人员立刻安排。 临近午饭时,萧凌云从一处普通民居出来,身后啪嗒啪嗒脚步声响,却是那家才几岁大的小男孩端着茶碗,奶声奶气地请他喝了水再走。 萧凌云接过茶碗,摸摸男孩胖嘟嘟的脸蛋道:“多谢,真乖。昨日攻城,你可害怕?” 男孩立刻露出勇敢的表情,“我不怕。爹爹说,交赤的男孩子最勇敢,从来不怕打仗,我长大了也要上战场保卫国家。” 萧凌云故意问道:“你知道什么是保卫国家?” 男孩很认真地点头,“我知道。爹爹说了,大君是坏人,他做的就是坏事。大王才是好人,帮大王打仗就是保卫国家。” 萧凌云饶有兴致,“为什么大君就是坏人?” 小男孩抓头想了想,“爹爹说,大君是乌兹人,就是坏人。而且大家都说,今天早上纸上写的大君说的话,都是胡说八道。大王已经把大齐的丞相关起来了,才没有听他的话。大君是故意说谎要害大王的,说谎的人和害人的人也是坏人。” 萧凌云俯下身,又摸了摸那鼓起的脸蛋,“你说得对。你很聪明、也很勇敢。” 男孩呲牙笑,萧凌云亦回给他一个赞赏的笑容。 阳光洒在一高一矮的两人身上,温暖灿烂。 回到宫中,萧凌云命人将午膳送至景澜居所,走过层层叠叠弯弯折折的道路,来到一座僻静的偏殿内,示意侍从不要通报,敲门的手抬起又落下,径直推门走进去。 正看书的景澜抬头,没怪萧凌云的突然闯入,反而笑道:“萧大王看来心情十分好?” 分卷阅读106 - 分卷阅读106 - 分卷阅读107 开国右相是我妻 作者:墨玉飞蝗 分卷阅读107 开国右相是我妻 作者:墨玉飞蝗 分卷阅读107 景澜一身素服,执卷托腮,随意而闲适,看得萧凌云心情更好。他凑到旁边坐下,一边倒茶,一边将早上的事讲了一遍,“说来,还是全靠小澜你聪慧机敏、又深明大义,主动请我作出将你软禁的样子,这回才不至于落了口实。” 烜合集兵的那日,萧凌云带了一队全副武装的人马将景澜从驿馆“请”进宫中,一路上气势汹汹,全城百姓都看在眼里。 景澜将书放在一旁,“萧大王太客气了,我这么做,与你我都有利。如今,萧大王可有感受到民众归心是何等舒服?” 此话本是调笑,不料萧凌云却肃然起身,“小澜,不瞒你说,从前我要夺王位,只是为我母妃,何谓一国之君,我从未想过。但这几日来,我终于有点明白自己如今的身份意味着什么了。”行至窗边负手而立,“父王因为烜合,二十多年未对乌兹用兵,朝臣背地里不乏说他色令智昏错失良机的。可如今看来,正是这二十几年的太平,让大伙儿有了喘息休养之机。如今交赤百姓安居乐业,比起一时攻伐,我看是更大的好处。对于乌兹的百姓,想必也是一样。可惜这场仗推了这些年,终究还是要来。” 景澜正色道:“阁下如此见识如此胸襟,实在难得。”思及近来及以后要做的事,面露惭愧,“景澜不及,汗颜得很。” “我知道小澜心地善良。”萧凌云转身含笑,“小澜所作所为也并非只为挑起战争,而是依凭于战以安定四方,让百姓获得更大的好处。所谓‘止戈为武’。” 景澜却忧心地摇头,“上兵伐谋,其次伐交,其次伐兵,其下攻城。我到底还是太浅薄了。” 如若师父他老人家在此,同等境况,他会如何处之? 他虽从小随师父生活,学师父的本领,可师父是一片怎么也望不到边的汪洋大海,又似可望不可即的星辰。他学得越多懂得越多,就越看不透师父的性情与行事。 尤其姜全一事上,师父的种种让他十分迷惑。他有意问个清楚明白,师父却不愿多说,并且还暗示他,今后无论何等险恶,他都要一个人走了。 “小澜。”萧凌云凑上来,脸贴得极近。 景澜闻声一惊,不着痕迹地挪开,“抱歉,方才有些走神了。” “在想你的夫君?” 景澜无奈,“夫君自是每日都想,却不是方才。” 萧凌云黑下脸,“小澜,你这样说,真的好吗?” 景澜摊手,“你这么问,我便直言。” “罢了。”萧凌云叹口气,“等事情平息,我再好好与你叙情。花厅已摆好饭,我们快过去吧。” 景澜点头,萧凌云不在此事上纠缠,他自然乐意。正要出门,脑中突然闪过一个念头,下意识先拉住了前方萧凌云的衣袖,“再派些人去支援审言他们,一定要快!” 第72章 同生共死 旷野。 兵刃声此起彼伏,时而鲜血飞溅或人影倒下,两方人马斗得正酣。 突然二人策马奔出战圈,扬鞭向南急驰。 正是李直与穆审言。 “审言!你可有受伤?” 李直的声音夹着风传来,关切更显清晰。 前方穆审言高声道:“我没事!你呢?” 李直松了口气,“那就好!我也没事!” 穆审言压低身体,目光坚毅,“离梁州大营已经不远,我们再快些!” 疾奔近一个时辰,李直突然大叫停下,穆审言勒马,气喘吁吁问:“怎了?” 李直下马,趴在地上仔细辨认一阵,起身拍土,“不好,有大概十来个人,正朝我们快速赶来。” 穆审言蹙眉,方才他们身边尚有宫中侍卫,但如今……四下一望,指向远处一草丛茂盛处,“我们先去那边躲躲。” 将马闩在隐蔽处,二人在草丛中藏好,李直低声道:“没想到烜合真猜到我们会向梁州大营求援,而且,还猜到我们走这条路。” 穆审言道:“猜到求援不难,但这条路却不是猜到,只是撞到。烜合想要阻截求援的人马,却不知我们到底走哪条路,因此只能分开数队,各处可能之地都派人前往。否则,我们遇到的敌人,绝不会如此之少。” 李直恍然大悟,更叹穆审言聪明。并且看似文弱,但关键之时异常果敢。 “从人数上看,烜合仅是一试,更多的人马要留下攻城,他其实渴望着一场大战。” 李直闷声道:“不知这仗何时能打完。” 穆审言握住李直的手,“你我早一日到梁州,这仗便早一日结束。” 一句话唤回了李直所有的信心和勇气,他用力点头,“对,你说得对。” 不多时,一队人骑着马,在大路当口停下。 穆审言心道糟糕,那里正是通往梁州的必经之路。 李直心中亦直喊不好,若他们方才能再快一点,越过这个地方,就又有岔路了。 可惜。 敌人怕是想守株待兔,长此下去…… 穆审言抿了抿唇,掏出怀中信件塞给李直,“这个你拿好,我去引开他们,你找准时机……”话未说完,就见李直用极少见的愤怒眼神看着他,穆审言理所当然地愣了。 李直僵着声音道:“审言,你忘了那日你我与沉璧遇险,我要去引开敌人时你说的话了?” 穆审言一怔。 “你说‘既然知道我们是兄弟,就该有福同享有难同当,生则一起生、死便一起死。’” 穆审言讶然,李直竟将他说过的话记得一字不差。 “如今,”李直微低下头,“你我不再是兄弟……”抬起头来,坚定地直视穆审言的双眼,“我要与你同生共死,你却要抛下我?!” 穆审言大震。 生死关头方才听到这番言语,那么即便死上千万次,他也可含笑了。 “是,是我错了。”穆审言将信收回,眼中噙着泪光,“今生你我同生共死,绝不分离。此信,更要一同安全送到。” “嗯!”李直用力点头。 敌人开始四散搜寻,穆审言与李直屏住呼吸,若要战,他们二人断然是战不过的;若要逃,生机亦十分渺茫;他们身着交赤服饰,若装作若无其事地走过……不可能,那些人,定是宁枉勿纵。 突然一人朝他们藏身之处走来,李直从背后悄悄摸出淬过毒的弩机,侧身挡住穆审言。穆审言掏出硫磺粉与一个小型□□。 李直将弩机对准,一弩发出,那人捂着眼睛大叫着倒地。其余人皆被惊动,朝草丛奔来,另有一人开始放箭。 穆审言立刻朝前方两次扬手,爆炸声响,浓烟滚滚中更添阵阵哀嚎。 穆审言与李直抱头伏地片刻,匍匐着前往拴马的位置,一马已经受惊脱缰跑远,他们便加速向 分卷阅读107 - 分卷阅读107 - 分卷阅读108 开国右相是我妻 作者:墨玉飞蝗 分卷阅读108 开国右相是我妻 作者:墨玉飞蝗 分卷阅读108 前挪,不料浓烟爆裂竟中有人冲了出来,紧追他二人而来。 “血腥味!”李直推开穆审言,转身扑过去,拦腰死死拖住那人,“审言快走!” “李直!”穆审言回头,心道不久前才说了那样的话,如今还走个什么。急忙捡起方才李直一推中掉落的弩机,对准朝李直背上不断落拳的男人一发,那人捂着伤处痛叫,李直趁机逃脱。 “他们身上都有伤毒,我们再快些!能逃掉!” 李直推穆审言上马,自己跟着上去护在他身后。二人同握缰绳,左冲右突。 身后追逐的马蹄声渐近,为数不多的□□已经用完,现下快马奔驰,对方人数又多,弩机恐怕派不上用场,对方的马看来又十分精壮,而他们这匹已跑了不少路,驼着两人,不知还能撑多久。 “审言,”李直贴在穆审言耳边,“能不能假装还有□□,吓吓他们?” 穆审言蹙眉,“那样做虽能暂且吓住他们,却也能告诉对方我们已无后手。周围尽是旷野,地形不利。恐怕得到了能让我们一瞬逃脱的地方,才会管用。” “原来如此。” 那么如今,只有全力逃命了。 追兵已至百步,且愈来愈近。 李直抱穆审言抱得越来越紧,握着缰绳已被汗湿的手被勒出红印,穆审言感到胸腔传来的心跳愈来越快,脑中飞速旋转,却……什么都想不出来。 眼下,只能靠运气吗? 抬头一望灰蒙蒙的天色,上天是站在他们这一边的吧? 努力忽视身后紧追不舍的声音,跑吧,哪怕多跑一步也好。 “审、审言……”李直抖着声音叫他。 杀气越来越重,他又何尝不知。艰难回头,一人马头已至,举起□□,向李直刺来。 穆审言再次催马,李直沉下心,已有了最坏的打算。 突然一阵风响,斜里冷不丁飞出一支火箭,正中执枪人的手臂。那人应声落马,穆审言与李直震惊之余,皆松了口气。 飞箭处尘土飞扬,人马渐渐现出,一马当先的持弓人大喊:“奉景丞相令,尔等快走!” 穆审言与李直大喜,马儿也似乎重新蓄了力气。 打斗声起。 打斗声渐远。 打斗声消失…… 夜幕降临时,穆审言与李直累得脱力,一下马便仰躺在地,大口喘息。 穆审言扭头看向身边李直,露出劫后余生的笑容。那笑容与眉眼看得李直面色通红,只好躲开那双眼,拉起那人的冒着细汗的手。 穆审言动了动手指,与他十指紧握。 “李直,我们生个孩子吧。” 李直一愣,“要、要等此事了结后。” “那是自然。”穆审言笑着,“只是现下有了这想法,而且,很强烈很强烈,便说与你听。” 李直点点头,“嗯……明白。” 穆审言又一笑,“倒是现在就想与你生呢,可实在是没劲儿了。” 李直也笑起来。 二人望着天空静静躺着,李直道:“审言,孩子由我来生吧。” 穆审言疑惑地望着他。 李直道:“生孩子虽好,但太辛苦了,你身体弱,再受不得那样的苦了。” “听说头胎最辛苦,后面就好了。” 穆审言的语气不甚在意,李直却将穆审言的手攥紧,十分郑重道:“不可。审言,其他事我都能依你,但唯独此事,你、你要听我的。” 穆审言心中悸动,翻了个身依偎在李直怀中,低声叹了句“多谢”。 李直抱住他,熟悉的人、熟悉的体温让他感到倍感幸福与充实,他轻轻吻起穆审言的头发额角,穆审言便贴得他更紧。 今日白天阴沉,夜晚却漫天星斗,如人之希望一般闪耀。 到了明日,一切就都会好吧。 第73章 挑衅 晨光笼罩大地时,穆审言与李直终于到达梁州大营。 大营都统赵晟听闻景澜的幕僚从殷然城前来,接见极为郑重。 穆审言站在下首躬身,“赵都统,殷然被围,亟待援兵。同时为引出乌兹兵力一举破之,各处调配,景右相信中已有详述。” 赵晟命二人坐,接过信来细看一遍,仔细收好,“本将早已接到旨意,随时听从景右相调遣。如今本该立刻出兵,但……”拱手向东方一礼,“皇上不日将抵达梁州大营,本将认为,应待皇上到此,再做计划。” 穆审言与李直对望一眼,皇上居然御驾亲征?! “景右相有言,殷然城至少可守一月,时日上尚算富余。二位得景右相重用,必是有才之人,也最清楚交赤深浅,便留在此地,等皇上传召吧。” 景澜身陷敌营,不能立刻出兵,穆审言与李直不免着急。但看情势,也只能如此了。穆审言起身施礼,“是,在下二人听凭赵都统调遣。” 李直看向穆审言,欲言又止,穆审言又一躬身,“赵都统,来此途中,大内护卫们数次与敌军交锋,生死未卜。在下请求赵都统派人前去接应。” 赵晟略一思索,点头,“自当如此。且把路线图拿给本将。” 二人呈上路线图,接着被引到住处。 劫后余生,李直捧着茶水,喃喃自语:“希望侍卫小哥们都没事,相爷也没事。” 穆审言叹了口气,“吉人自有天相,希望如此。” “审言,皇上真要见我们吗?” “如赵都统所说,你我最清楚交赤的状况,只是不知皇上会亲自问话,还是会派个旁人。” “哎,”李直有些紧张,“见了皇上,我恐怕连话都不会说了。” “天子威重,你我草民自是战战兢兢。” “审言你要参加科试,能提前见到皇上也好,但我就……” 李直眉头紧锁,又因少眠双眼锈涩,看得穆审言忍不住笑,“你别自己吓自己,皇上乃有道明君,皇上行事,也不是你我能揣测的。如今只求做好分内事,平平顺顺度过这个月吧。” 李直使劲儿点头,“嗯,你说得对。” 穆审言口中的这一个月,对于战场上的人们来说,却是无论如何都无法平顺度过的。 烜合身孕已近七月,胎儿长势很快,加之施针影响,负担理所应当地加重,无论怎么调理都杯水车薪。 猛攻殷然已半月有余,萧凌云出他意料,守城守得还算不错。但城郊粮仓已被他控制,就算不再做什么,过些日子,城内必然空虚。 只是眼下单靠围城,怕是不行—— 与乌兹约定,只要他一月内攻破殷然,乌兹便不会干涉他之后的作为。然后他便可静等孩子出世,让那孩子登上王位,一切安排妥当。至于到时他会如何,还未及细想。可一旦一月之内攻不下殷然,乌兹必定大举 分卷阅读108 - 分卷阅读108 - 分卷阅读109 开国右相是我妻 作者:墨玉飞蝗 分卷阅读109 开国右相是我妻 作者:墨玉飞蝗 分卷阅读109 出兵,到时事态就不是他所能掌控的了。 何况,景澜还有后手。 一切皆是五五之数,须速战速决。 烜合带少量人马来到城下,命一队骑兵侦查示威。 城下尘土飞扬、挑衅的口哨与呼喊声此起彼伏,城上却龟缩不出,全无动静。骑兵嚣张地绕了几个圈,回归阵营。烜合又一摆手,步兵执盾上前,立成一排大喊—— 大君腹中之子乃真正先王血脉,图连赫身份真假尚未验明仓促登基,实乃助大齐窃国。 大君心系百姓,不愿开杀戒,否则早已强攻。 凡交赤百姓,皆应为国效力。 开城投降者,重赏。 为国报信者,重赏。 擒拿伪王或齐相景澜者,重赏。 步兵们轮番登场,循环不停。 喊了近半个时辰,萧凌云终于现身城楼,倒提一把一人高的长弓,面色比身上的银甲还要冰冷:上回寄谏这回喊话,搬弄些自己都不信的谎言,烜合的脸不觉得烫吗? 长弓架于城墙,五支粗壮的长箭上弦,萧凌云抬脚抵住弓腰,奋力拉弓如月,“心系百姓不愿开杀戒?不知先前攻城的是谁。恬不知耻。” 五支粗箭应声飞出。 喊话的士兵们一愣,凑在一起抬起盾牌后退,口中依旧念叨着劝降的话,只是不如方才齐整有力,颇显滑稽。 烜合看清箭势,策马迎上,挺身一掷手中□□。 五支箭“乒乒”撞上枪身,又垂头落地。□□顺着飞出的轨迹斜刺入地,嗡嗡轰鸣。 烜合拍马上前一捞,抬枪一指城楼上的萧凌云。 萧凌云气得眉尾都飞起来,拼命将胸中翻涌的情绪压下去,甩袖走了。 城下烜合挑起嘴角。 士兵们高喊“大君威武”。 烜合缓缓回马,“休息片刻后,多叫些人来,站得远些,再喊。” 首先回营,只因戎装束缚的压力已非月前可比,马上动作亦越发艰难,尤其最近几日,稍微动武,腹中孩子便猛烈翻滚,不消片刻就让他浑身虚汗胸闷不已。这几日便稍作调息吧,毕竟不久后就是一场实打实的大战。他即便再不适,也只有硬撑着身体上了。 萧凌云憋着满腔怒意回宫,屁股未在凳子上沾多久便抵不住烦躁,前往景澜的居所。 景澜递了杯茶与他,萧凌云接过又放下,鼻孔中长长出气。 景澜托腮翻书,“烦请萧大王再忍耐片刻。” “忍耐?你可知如今城中气势何等低靡?再这样下去,我怕殷然会不攻自破。景右相你信誓旦旦保证的援兵在何处?我只怕先到的,会是乌兹的兵马。”喘息粗重,他不想对景澜如此,但也唯有面对景澜,他方能如此。 “可此时出城不能退敌,反而损兵折将给了对手可趁之机,又有何用?” “全力一战,总好过做缩头乌龟日日郁闷。”想起方才烜合的挑衅,萧凌云越发忍无可忍。 景澜放下书本,眉目拧了起来,“不过几句动摇人心的妄言,萧大王便听不得了?如此气度,怎做得一国之君?” “可是……” “你绝非有勇无谋之人。百忍可成金,于萧大王而言,便是此刻了。” “可是……”如今局面他从未面临过,难免不患得患失,生怕踏错一步就万劫不复。 “距离一月之期还有多久?” 萧凌云回给景澜一个明知故问的眼神,“五日。” “这五日便是关键。你急得心焦,烜合也一样。最迟三日,他定拼尽全力大举攻城。” “若到那时援兵还……” “听我说完。”景澜正色,“自今日起,你命守城将士往城墙上泼水,尽情地、日日夜夜地泼。” 萧凌云不知所谓,“为何?” 景澜笑着抬眉,目光露出一丝狡黠,“可否容我卖个关子?” 萧凌云难得地露出疲态,叹道:“事到如今,你还有兴致耍弄我?” “并非耍弄。”景澜收住笑容,面色极认真,“萧凌云,此事若败,景澜就把性命留在这殷然城。” 萧凌云神色一怔,景澜道:“虽然景澜的命比起交赤的城池与百姓来说不值一提,但景澜能付出的、能为你承诺的,也唯有这条性命。” 萧凌云动容。 一向能言善辩的他语塞了,斟酌许久,最终道:“小澜,我并非要逼你,我……” “明白。我置身事外,自然不如你压力巨大。但越到此刻,越要沉着。” 萧凌云点点头,“你说得对,我……”扭头望去,景澜柔和温润的面庞看得人心也宁静下来,胸中闷气顺了不少,“我是太不冷静了。好,这几日,便按你说的做。” 第74章 情敌相会 攻城前夜,烜合于睡梦中被急切的守卫叫醒,出帐一望—— 北方夜如浓墨,簌簌落雪声中,天地上下一白。 如今已是五月了! 难道…… 压下心中不详的预感,烜合回到帐中踱步片刻,最终站定,目光坚决。 “传本帅军令,寅时造饭,准备攻城!” 这这几日殷然守军不断往城墙上泼水,用意竟是在此。 条件恶劣,攻城难度骤然增加,战术要变,又要防士气受损…… 要尽快想出办法。 腹中胎儿仿佛也感到了焦躁,动个不停。烜合扶住现下站不多久便会酸困不已的腰,低头看着圆隆的白色中衣被孩子小小的手脚撑得一块块凸起,心中甚是复杂。 当年孕育大王子,他身体不好心情更不好,孕期肚腹一直不甚大,到临产时也就与现在差不多。生产时难产,差点丢了性命,大王子更自打出世便患病,花了大力气,依旧没能阻止他英年早逝。 明明大王子在武艺骑术上颇有天赋,长相更是郝绪齐的翻版。 若非他孕期自暴自弃,也许就不会难产,也许大王子就不会生来带疾。 这个念头自始至终困扰着他。他十分愧疚,但却从未表现出来,就连对郝绪齐都未曾说过。 每思及此,最初那个孩子也会跟着出现在脑海中。 如果当时他再坚强一点,如果他不是那么年少草率,那个孩子又怎会…… 烜合心中极痛,手掌搭上隆起的腹部,这孩子也知道自己即将带它一道苦战吗? 同样的境况,会是同样的结果吗? 腹上的手渐渐收紧,不。 他、不、信。 转身取过墙上铠甲穿戴完毕,动作利落得完全不像怀胎之人,接着执枪出帐,一脸肃然。 白茫茫的天地,烜合枪尖一挑,抖散无数雪花。 战术已经有了,一个时辰后,便是死战之时。这一战即便不为其他,至少是为了腹中之子。如今局面,唯有他战胜,腹中之 分卷阅读109 - 分卷阅读109 - 分卷阅读110 开国右相是我妻 作者:墨玉飞蝗 分卷阅读110 开国右相是我妻 作者:墨玉飞蝗 分卷阅读110 子才会有生机。 黎明漫天飞雪,城门在身后紧紧关闭,萧凌云亲自领兵出战,手中长剑一指,“迎敌!” 王宫中,景澜一夜未眠。 走出房门,靴底踩在雪地上发出噗噗声响,抬头望着依然暗淡的天色,近来的种种,都将于这一日内解决。 然而,亦只是暂时解决。 烜合领兵冲阵,得益于提前让骑兵沿路洒下食盐,马蹄和步兵靴底上又做了些应急处理,倒也不甚打滑——烜合心中不屑。 围城一月,如今城内守军断然不是他的对手,想必景澜擅观天象,才想到水浇城墙降雪结冰以阻止攻城的办法。说这突变对他毫无影响,倒也有些张狂,可自以为这样就能挡住他的去路,却是妄想:他们时时刻刻提防着自己这乌兹人,竟不知道,乌兹天气比交赤更要恶劣,冰天雪地中作战,他早已不是头一回了。 分兵两路,一路正面冲锋,一路冲击侧翼。 萧凌云憋了许久得怒火,立刻作出指示应对来兵。心中更不禁赞起景澜:不过数面交锋,就能把烜合的战术猜透,当真名士。 景澜于宫中听着擂鼓声与喊杀声,冰冷又热烈的杀气仿佛扑面而来。 乌兹与交赤的国史、兵书等,他几乎通读;烜合虽冷峻不易相与,却绝非心机深沉之人,冷若冰霜的面具之下,怕是仍包裹着一颗深藏了多年的直爽火热的心。 他据此谋划,已尽全力。接下来,便看萧凌云的了。 城外战场一片肃杀。 烜合为了故国、为了腹中孩子、为了自己,哪怕一寸之地也要拼命前冲。 萧凌云为了母亲、为了如今沉甸甸的责任、亦为了自己,哪怕一寸之地亦坚决不退。 激战中不断有人倒下,烜合始终无法冲破最后得界限,萧凌云也无法立时击退敌人。 战至正午时,风雪停歇,红光大胜。 烜合仿佛看到了胜利的光芒,嘴角露出薄笑,□□一挥,率领兵马快速劈开一条通路。 萧凌云忽见远处火光与杀声突起,不想竟是一队步兵推着燃烧的战车冲了上来。 冰天雪地,竟用火攻! 战车火势巨大,在重重掩护下凶猛前冲,不多时便冲到城下。 萧凌云心道不好,一边作战一边回望城上形势。 城上守军还算镇定,除了落石滚木,亦不断泼水灭火。 只是烜合的火中怕是加了其他燃料,火苗凶猛持续不断,城下一烧便连成一片蔓延开去,城上虽有水,却十分不及。 城墙渐被打开缺口,烜合的步兵们边破冰边登城,虽仍有死伤不太顺利,可眼见缺口越来越大,萧凌云心急如焚,寒天之中,浑身几乎汗湿。 烜合亦气喘吁吁疲惫不堪,但决胜之时已至,再撑得小半个时辰,他必胜无疑。 萧凌云拼命砍杀,意欲回马支援城下,忽从旁侧射来一支冷箭,他堪堪一避未能闪过,箭头刺入左肩。他大喝一声,以内力逼出,此时此刻,剧烈痛楚亦算不上什么了—— 身后城墙已被人攻上,己方骑兵亦现混乱。 不可以…… 不可以! 他坚决不能输在这里。 奋力催马,萧凌云用交赤话大喝“死战”。 正在此时,浩浩荡荡一队人马踏起飞雪从远方急奔而来,红色旌旗上书“大齐”、“赵”的字样。 萧凌云几乎热泪盈眶。 “援兵已至,拼死御敌!” 殷然守军们呼唤起来,浑身又重新灌满了力量,无论城下骑兵还是城上守军都精神百倍,攻守之势瞬间变化。 烜合眉间紧蹙,大汗淋漓的身体突然感到冷意,一直没顾得上操心的肚子如今又痛起来。 齐军顷刻便至…… 他略一思索,以□□发令。 “突围”! 赵晟一马当先率人阻拦,“尔等大营已被本将剿灭,现已无路可退,束手就擒吧!” 阵中又有通晓交赤话的士兵跟着大喊。 烜合迅速拼命往西北方杀厮杀。 众将士皆知那并非大营方向,心道齐军之言恐怕不假,但看烜合沉着的模样,难道西北方……有生机?略一犹豫,几位主将跟上烜合,部下们云集响应。 赵晟对身边部将道:“本将去追烜合余部,你率五千兵马留守,入殷然城迎景右相。” “末将领命。” 部将拱手,率人直入城门方向,向穿戴最显眼的萧凌云大声疾呼:“景右相何在?” 战斗告一段落,殷然守军欢呼,萧凌云回望城门,想到过去的这一个月,满心感慨。 他向迎上来的大齐将军道:“景右相正在宫中等候,现下便引你们入城。” “有劳。”大齐将军抱拳,目光却停留在萧凌云的脸上。 萧凌云被别扭道:“……将军有何指教?” 对方赶紧摇头道歉,回身点了先前约好的人数入城。 萧凌云开路,大齐的将军却急得很,走得比他还快,进宫后更恨不得跑起来。待至景澜居所,这位将军也不通报,劈开门便冲进去。 景澜闻声起身,往门口一看,“……阿有?是、是你?” 声音颤抖,目光竟是有些呆傻。 一身铠甲的程有也呆在门口,所有的思念在这一刻凝固,提着长刀的手握紧再握紧。 “行、行波,你……还好么?” 登时景澜心中甜蜜与苦涩交织,几步踏上前抱住程有,手臂在铠甲上不断缩紧,仿佛抓住了救命稻草般,那么紧张、那么庆幸。 “行波……” 程有既震动又无措,将景澜的身体略推开一些,想看看他有否受伤。结果却看到了景澜发红的眼眶,心中狠狠痛了一下。 “行波,你怎么哭了?你……是谁欺负你了?”强大的责任感从胸中腾起,若有谁敢欺负行波,他断然不会饶恕那人。 景澜摇了摇头,“没有,无人欺负我。” “那你……” “阿有。” 突然,景澜叫了他一声。 那声音不甚大,却包裹着许多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程有方才云里雾里地“嗯”了一声,就见景澜抬起脸,然后那张好看的脸越来越近,再接着…… 手中战刀“哐”地滑落在地。 景澜、景澜居然吻了他。 那一吻从一开始就没有停下,也不知何时才会停下。 外面、外面还有那么多人…… 程有的脑袋和身体都快炸掉了。 然而他不知道,所有兵马都在殿外等候,看到他俩相拥相吻的,唯独萧凌云一人。 第75章 马车 “我景澜若是喜欢了谁,纵然千难万险,也绝不退避半步。” 这,是站在那里的萧凌云首先想到的话语。 所以 分卷阅读110 - 分卷阅读110 - 分卷阅读111 开国右相是我妻 作者:墨玉飞蝗 分卷阅读111 开国右相是我妻 作者:墨玉飞蝗 分卷阅读111 此刻,你是要亲自为我演绎一遍? 还是说当真情深至此,片刻都等不得了? 萧凌云冷静地看着眼前的一切,心中如同火烧。 殷然城守住了,他尚未来得及与景澜分享喜悦,却首先从他那里得到了另一重几乎致命的打击。 人生喜悲转瞬,大抵如此。 难怪这个大齐将军一路上跑得如此之快。 原来,这就是你的夫君。 他看来那样普通,普通得连哪里不好都说不上来,又是一副呆呆的样子,比先前那个薛沐风还要更呆一些。 搞了半天,你竟喜欢呆的? 萧凌云心中苦笑,难怪你不喜欢我。 等到程有终于从混乱中找回理智,将景澜轻轻推开,回头看门外时,形单影只的萧凌云便无所遁形了。景澜也是这才看到他,虽不认为自己做了什么不该做的事,但与他目光相接的一瞬,倒的确有几分尴尬。 萧凌云走上前,程有下意识把脸扭向一边。 方才在城外时,程有觉得此人很面熟,可怎么都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本想将他仔细看看清楚,可现在也不好意思多看了。 景澜镇定地向萧凌云微笑,“殷然守住了,援军到来,无论是萧大王还是在下,如今都可放心。接下来,也请萧大王如约践诺。” “自然。孤王将城中布置妥当,便与你等一同出兵,毕竟乌兹还等着我们。” 景澜点头,望向程有,“这位便是交赤国君,萧大王从前长居中原,齐语说得很溜。”又看萧凌云,“这位乃大齐京城大营督调,程有程将军。” 程有抬手正要施礼,萧凌云却先截过话头,“也是你的夫君?” 程有一愣,景澜道:“啊,正是。” 程有心说这个大王怎么看起来不像大王的样子,而且和景澜说话也不像两国外交那样正式,也许是因为……景澜在这里呆得久,这位大王又很年轻,又是半个中原人的……缘故吧。 思及此,他向萧凌云一抱拳,一脸认真,“行波在此,多劳大王照应,在下感激不尽。” “行波?”萧凌云看向景澜,目光幽深。 程有以为他不知道行波叫行波,也自觉这样下意识的称呼在这样的场合下不妥,又改口道:“哦,就是景右相。” 萧凌云这才将目光转到程有身上,淡淡道:“程将军言重,交赤与孤王都靠着景右相才有今日,孤王照顾景右相周全,也在情理之中。” 景澜无奈,“萧大王才是真的言重,景澜不过奉命行事,大王真要谢,当谢我朝陛下。” 程有跟着道:“皇上御驾亲征,大王您与我们同去时就能见到。” 景澜惊道:“皇上竟御驾亲征?” 程有点点头,“嗯,皇上说他不放心。”不知外人面前能不能这样讲,程有想挠头,却因为甲胄在身,无法做到。 景澜却在听到这句话时笑了,“让皇上不放心的,大概不是我吧。” “嗯?”程有不解。 景澜错开话头:“如今虽暂得片刻喘息,却不是掉以轻心的时候。”向萧凌云躬身,“还请萧大王迅速整顿,即时点兵上路。” 程有与景澜并排站在一处,用十分正直、信任且期待的眼神望着他。 萧凌云只得暂时压下心中念头,“好,景右相放心,至多两个时辰,大军便可出发。” 傍晚,萧凌云从殷然守军及攻城战中被俘获并愿意归降的将士中点兵五万,与程有一道率兵开赴西北——那是烜合逃跑的方向,也是大齐王驾驻兵所在,更是交赤、乌兹、大齐三国接壤之处。 景澜坐在马车中,远眺日光西斜下塞外的壮阔,行军队伍仿佛长龙,首尾难见。 队伍最前方骑在马上的人,挺拔峻朗,即便看不到他的脸,亦能想到他面上的神情。 行军速度很快,晚膳各人分食,程有顾着自己带兵的责任,并未前来看望景澜。景澜自是明白他心中所想,只是夜幕降临时,想着那个怎么都没料到会出现的身影,心中有些抓挠。 他若真不在也就罢了…… 景澜掀开车窗,卫兵上前,“右相大人有何吩咐?” 景澜略一犹豫,道:“请程将军上车。” 程有踏入马车,一脸急切,“行波,何事?” 景澜一拍身边的位置,示意程有坐下,程有便疑惑地坐了。 他以为景澜专门叫他,是要说什么大事,却听景澜问:“母亲和午儿可好?还有沐风他们,这些日子,过得如何?” 程有一愣,心道景澜外出许久,必定思念家人,也怪自己,没能在刚刚见到他的时候就告诉他让他安心,便连忙道:“午儿长大了不少,现在将将想要翻身,每每一动,自己就高兴得不得了。我在一旁看着,生怕他伤着自己,可他自己丝毫不怕,胆大得很。近来也开始给他吃些别的东西,他都爱吃,能吃不少。娘的腿疼病也好了许多,平日我不在,都是她陪着午儿玩。薛兄弟和沉璧公子也很好,薛兄弟爱护沉璧公子,从不吵架。府中下人们也总是念叨你,尤其是奉一,总后悔自己没坚持同你来。” 听着他将家事絮絮叨叨,景澜露出舒心的笑容,又有些遗憾。 “我身为父亲,却最少陪伴午儿,实在惭愧。” “不,”程有立刻认真地反驳,“你事务繁忙,原也无可奈何。午儿会明白的。” 景澜失笑,“他那么个小人儿,话尚不会讲,你让他如何明白?”轻叹一声,“小孩子到底是需要陪伴的。” “可是、可是……”程有很着急地想劝景澜不要自责,却不知从何说起。 “阿有,不如我们再生一个,给午儿作伴?” 程有的脸瞬间发烫,接着认真摆手道:“不可。秦太医和吴大夫都吩咐过,你生午儿难产,一定要把身子完全养好,才可以再生。这才没过几个月,你也没好好将养,万万不可。” 景澜低眉,“确实也不急在一时三刻。何况如今形势,真要有了,也是麻烦。” 程有想到景澜怀午儿时为平叛操劳辛苦的情景,使劲儿点头。 “那……”景澜突然握住程有的手,声音低沉,“不知阿有自打午儿出世后便从不主动与我欢好,是怕我怀胎伤身,还是因为别的?” 什、什么?! 程有脑海中冒出个大大的问号,行波这话,是什么意思? 恍惚间景澜一转身,跨/坐到他腿上,正面抱住他。 程有背靠马车,整个人都僵了,怕快速颠簸中景澜摔下去,只好用双手扣紧他的腰。 话说得好好的,景澜这是要干什么?而且…… 下意识往窗口看去,景澜不满地将那张脸吻回来,“我近日一直在服避孕药物,现下这一路也平顺得很,交赤那边更 分卷阅读111 - 分卷阅读111 - 分卷阅读112 开国右相是我妻 作者:墨玉飞蝗 分卷阅读112 开国右相是我妻 作者:墨玉飞蝗 分卷阅读112 不敢造次,你尽可放心。” 景澜挺身贴上程有,双手环住那人脖子,目光迷离,更在程有唇上落下数吻,吹气道:“让本相替程将军解甲,好么?” 一日之内,程有炸了两回。 若说第一回程有还能将炸开的自己迅速拼起来,但这第二回,他被名为景澜的热流轰得化为粉末,无论怎么拼,都拼不回来了。 战甲头盔被扔在地上,景澜的衣衫一件件接着盖上去,程有晕乎的双眼中出现了曾经春风楼里类似的画面,又出现了他俩清醒时第一回洞房景澜泛着红晕的脸颊和身体,接着是景澜怀着午儿不得不与他行/房时隐忍的神情,接着又是上回景澜离家出走归来,对他说“阿有不想我么”的模样,最后是不久前,他在薛沐风和沉璧的引导下明白了景澜真正的心意,夜里思念景澜思念到快要发疯的情景…… 那时他就想过了,再见到景澜,应该会有很多话要说、很多事要做。可如今真正见到,不知是因为场合不对,还是自己又蠢了,总之说的做的都跟他想象中的不一样。 但景澜却没变,依旧对他说那样的话,用那样的眼神望着他,用那样的身体……包裹着他。 他欲推倒景澜,不料却被制止,景澜坐在他腿上,急躁难耐地说:“就这样吧。” 已然化为粉末的程有又是一炸,身体腾腾飘飘,几乎成了云雾—— 曾经、曾经他去租的春宫里就、就有这样的图画,如斯大胆,他从未想过要照做。难道、难道景澜也看过那本书吗? 马车颠簸中,程有几近魂飞魄散。 行军队伍最前方,萧凌云余光瞥着身后那驾程有进去了许久都没出来的马车,面上比刚刚降了大雪的天地更要阴冷。 第76章 质朴的努力 事毕,程有坐着,景澜躺在他腿上,抬手去摸程有的脸,“方才我问了一圈,却漏了最想问的人。” 程有一愣。 景澜的声音略疲惫,又透着十分的舒适,“这些日子,阿有过得好么?” “我?”程有蹙眉去想,公务倒还可以,私事上……要说真话,是不大好。但又不能同景澜直说,便挠挠头,“我……也挺好的。” “是么。”景澜低声应着,“那么阿有还……” “什么?” 声音越发低沉,程有没听清,景澜却摇了摇头。 原本想问阿有还生我的气么,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只因若这样问,程有多半会说不生气,然后他俩多半就会这样继续糊涂下去。 他不想糊涂,又怕问得太清,因此自打谎言拆穿后,每每看到程有,只好用身体去吸引他。仿佛不做这事,都不知该如何与他相处。 但至少,与程有肌肤相亲、紧紧拥抱时依旧幸福。 景澜往程有怀里缩了缩,“还没问过,你怎会到此?” 程有伸手扯过车中锦被,仔细给景澜盖好,“哦,说起这事,我倒也挺意外,那一日,我照例向皇上报告京城大营本旬的状况……” 那时,程有听闻要与乌兹作战,建平帝还要御驾亲征,心里慌得不行:行波出使,一定是为这事!他竟然瞒着不说!一定……又是怕他担心。 如今他身陷敌营,自己身为夫君,怎能在家中安坐?! 虽然他也觉得皇上不会派出他这个负责筹策运营,又毫无经验与战功的督调,但…… 平时面见建平帝总是战战兢兢头都不敢多抬的程有,这次却在例行汇报完公事后,鼓足勇气跪在御案下叩头,“微臣恳请皇上,准微臣一道出征乌兹,哪怕……”一咬牙,死就死吧,“哪怕烧水奉茶也好!” 饶是建平帝也不禁惊讶,用奇怪的眼神望着案下的人,“程卿这是……” 程有再次将头叩响,“求皇上准许微臣所奏!” 语气急切紧张,建平帝略一思考,明白了。 刘喜一瞥建平帝神色,近来虽面临战事,但天子心情却好,便试探着道:“皇上,老奴斗胆,冒死插个嘴。” 建平帝果然没有动怒,端起茶杯,“哦?你想说什么,但说无妨。” 刘喜拂身一礼,“老奴想,程大人如此,多半是为了右相大人。毕竟,夫妻情深。”竖起两手食指往中间一并。 建平帝跟着问:“程卿,是这样吗?” 程有浑身冒汗,该说是,还是不是? 是说了是去的机会大些,还是说不是去的机会大些? 哎,他要是有景澜那般聪明就好了。 接着突然想起景澜曾说,陪王伴驾,只应从天下百姓处考虑,诤义直言,断然不敢妄图揣测圣意。如今也当一样,反正他不知皇上怎么想的,唯一可做的,只有实话实说。 “回禀皇上。”程有伏在地上,声音微抖,“微臣此举,确有一些是为了……景右相,但也有一些不是。微臣出身低微,蒙皇上不弃,任京城大营督调已逾三月。微臣知道自己比不得其他大人,因此一直努力地读书、练武,希望能做得更好。为报皇上大恩,此次出征,微臣无论如何也要出一份力!更何况微臣是大齐男儿,为国而战,本就应该;而且,微臣既有官职在身,更应好好历练。微臣手下余君城将军往日守边,十分熟悉乌兹与交赤的形势,闲暇时也与微臣说了不少,微臣想,自己应能派上用场。至于景……右相,微臣身为夫君,自然也想护他周全。”再次叩头,“求皇上成全微臣。” 程有只觉得自己语无伦次,也不知说清了没有皇上会不会生气,接着脑中一闪,又连忙道:“这、这都是微臣一人所想,从未说与旁人,更与景相和……谭相无关,皇上莫要怪罪他们。” 建平帝垂目看着伏在地上的人,方才他尚有些玩味的意思,而今听到这番质朴言语,内心居然有那么些许被打动。 大概一年前,景澜就是跪在这里,禀明了他急于成婚的因由。仿佛话本一般的故事让他觉得颇为有趣,同时又惊讶于景澜处理感□□的泼辣。 后来虽多次见过景澜这位出身小贩的夫君,但直至此刻,才终于有些明白他的右丞相那大胆的做法,其实颇有缘故。 程有此人虽曾经是个小贩,但或许,并不是个普通的小贩。 建平帝放下茶杯,“依卿看来,战者何为?” 程有一凛,知道建平帝认了真,要考他,飞速联想曾读过的书。 “微臣以为,善战者致人,不致于人。” “何以为之?” 程有又想了想,“知可以战与不可以战,识众寡之用,上下同欲,以虞待不虞,将能而君不御。” “可以战与不可以战,何以知之?” “行军旷野,则侦查、寻兵、设伏;若攻城,则论天时地利;总而言之,则需人和。 分卷阅读112 - 分卷阅读112 - 分卷阅读113 开国右相是我妻 作者:墨玉飞蝗 分卷阅读113 开国右相是我妻 作者:墨玉飞蝗 分卷阅读113 ” “于国内如何?” 程有一愣。 国内战守之策,乃景澜等文臣政论之事,不是他职权范围,可皇上都这么问了…… “依微臣愚见,若有生民之患,则在知安而不知危,能逸而不能劳。此患不见于今日,则将见于他日。今不为之计,其后将有所不可救者。” 沉默片刻,建平帝道:“此番见解,是景卿说与卿的?” 程有连忙摇头,“微臣所言,都是从书中读到,而后所思所想的浅见。微臣在家与景右相很少谈论公务,只有实在不明之处,才会问一问景右相。” 建平帝点点头,“那么,若朕带卿出征,卿欲如何对付乌兹?” 程有心中一喜,皇上能这么说,恐怕已有一半的愿意了,但这个问题也最是难答。 “微臣……”心下一横,“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微臣现下还说不好,大概要等再多知道些乌兹的情形,才能布置战术。” 建平帝轻笑,“这等回答,卿当真敢说。” 登时程有手心冒汗,十分紧张,但听建平帝的语气,似乎……并不是真的生气。于是他又战战兢兢、极为诚恳地伏身,“书中曾言,有盲人不识日,不盲之人言日之状如铜盘。盲人扣盘得其声,他日闻钟,以为日也;又有不盲之人言日之光如烛,盲人扪烛得其形,他日揣笛,以为日也。因此微臣以为,所谓道者,可致而不可求。微臣眼下无法凭空求策,不敢欺瞒皇上。” 建平帝微笑,“卿与景卿朝夕相处,这点却不同。景卿多的是运筹帷幄,决胜千里的谋划。” 听到景澜被夸,程有也很受用,笑道:“景右相天资清妙,又学富五车、见多识广,微臣与他,实在是云泥之别,因而不敢妄下论断。” “朝中众卿曾赞景卿‘真名士自风流’,恰如其分。” 建平帝又端起茶杯,看向程有的目光变得柔和,“然卿也不该妄自菲薄,卿之谨慎,亦很不错。” 程有一怔,方才皇上是夸了他?还……鼓励他? “微臣多、多谢皇上。” 建平帝抿了口茶,“出征乌兹,主力乃梁州大营诸将士,朕只带少量禁军精锐,看似亲征,实际说是劳军也可。京城大营尚有保卫京畿的重任,此番原是与卿无任何干系的。” 程有浑身顿时冷了半截。 然而建平帝放下茶杯,“但我大齐唯才是用,不拘一格。方才卿所言种种,听来质朴单纯,”极难得地露齿一笑,“却也见得乃可造之人。此次便让卿前去历练一番,他日回到京城,办起事来应更加事半功倍。” 程有大喜,忍不住抬头,看到上方建平帝信任肯定的神色,连连叩首,“多谢、多谢皇上!微臣一定努力,一定……不负皇上厚望!” 这一日,是自打与景澜别扭后,程有最开心最兴奋的一日。回府喜滋滋地将此事告诉众人,即便是听母亲不放心的絮叨,亦觉顺耳。 建平帝任命他为偏将,辅佐主帅,亦可单独领兵。程有只恨不得一日便踏入乌兹,努力压制着内心的兴奋与躁动,直到终于见到景澜的那一刻,他才感觉到之前一直晕乎的自己终于又重新踏实地站在了地上。 当然,方才主动热情的景澜,又让他晕乎飘然了。 讲述时,他刻意削减了对景澜的思念与担忧,渐渐地,景澜在他怀中睡着了。 也难怪,这些日子劳心劳力担惊受怕,方才又……如今就让他好好睡一觉。 望着那宁静的睡颜,程有的心也跟着柔软了,恍惚忘记自己处于何时何地,仿佛如同平日,与景澜随意相伴的闲暇时刻。大手抚上景澜的额角,景澜动了动,又往他怀中凑去。 程有怕惊醒他,立刻将手挪开。 虽然、虽然很想在这里陪着景澜、看着景澜,但,毕竟有责任在身。 犹豫半晌,好容易下定决心,他将景澜小心翼翼放在榻上,被角仔细盖好,又蹲在旁边呆呆地看了好一会儿,才终于轻手轻脚地穿上铠甲,依依不舍地下车。 虽然有点后悔有些话未说出口,但,没关系。 如今战事重要,来日方长,不着急、不着急。 整理好心情,程有跨上战马,来到队伍前方,与萧凌云并驾而行。 萧凌云一脸淡然,“程将军去了许久,景右相有何特别的吩咐么?” 没想到萧凌云居然会问,程有一时没准备好,略结巴道:“不,没有……是……” “私事?”萧凌云面沉如水,虽不强硬,却有种无法反驳的气势。 程有想起方才的“私事”,又红了脸,“嗯,是。”又连忙弥补,“景右相忧心家人,就……” “程将军不叫他行波了?” 程有一愣,这是哪一出? 这个交赤王怎如此古怪? 萧凌云自顾自道:“程将军与景右相是如何结识、如何相好、又如何成亲的?可否说与孤王听听。” 程有顿时更奇怪了,努力保持着平静,“大王怎有兴趣听这些?” 萧凌云勾起嘴角,“因为孤王也深深爱慕着小澜,他的一切孤王自然都有兴趣。” 眼中略露不屑,“孤王想请程将军割爱,不知可否?” 一日之内,程有第三回,炸开了。 第77章 捻酸 程有很想以为是自己听错了,但事实在前,他无论如何也无法自欺欺人。 然后他想起来了,这个交赤王,就是那回他醉酒街头看到的和景澜说说笑笑进入如想阁的凤目男子!虽然只是许久前的一瞥,虽然如今萧凌云换了装扮,但他确定,就是那人没错! 原来那时景澜就与他相识了。 那时他应尚不是交赤王。 这里面,究竟有多少事是他不知道的?! 那天景澜同自己吵架了,却对着交赤王笑得很开心。 突然,他想起沉璧说的“如果有朝一日相爷喜欢了别人要同你和离”…… 不可能不可能! 程有立刻打消这念头,行波绝对绝对不会那么做! 就在方才,行波才与自己那……样过,还说要给午儿生个玩伴,就算打死自己也不相信行波是那样的人!这个交赤王不过随便说了一句,他就胡思乱想,甚至猜测行波,太不应该了! “程将军,孤王在与你说话。”萧凌云望着程有提醒道。 程有回过神来,一脸严肃,“大王,行军途中,不应说这些。” 萧凌云一哼,“说小澜的事,你都不在意吗?孤王老早以前就想会会程将军,只是苦于没有机会。” 程有恍然,原来交赤王早就知道他了。而且,他叫行波小澜……程有握了握拳头。就连他自己都没有那样亲切地叫过行波。 “不瞒程将军说,最近以来,孤王与小澜 分卷阅读113 - 分卷阅读113 - 分卷阅读114 开国右相是我妻 作者:墨玉飞蝗 分卷阅读114 开国右相是我妻 作者:墨玉飞蝗 分卷阅读114 朝夕相处同生共死,孤王对他,已从最初的欣赏与倾慕,变为了疼惜、眷恋与不舍。我们曾相谈甚欢,也曾相拥相吻。孤王爱他,即便他有家室,孤王宁愿背上骂名,也不愿放弃。不过,到底不想让小澜为难,若程将军能主动退出,自是最好,若程将军不愿……” “你……”程有双拳握紧,齿缝中艰难吐字,“还请大王莫要再说,我……本将并不想听。” 萧凌云眉峰一挑,“连情敌都不敢面对,程将军有何本事保护小澜,又有何资格做他的夫君?” 程有浑身被怒火点燃,要是平时,他恐怕已经动手。但现在不行,于公于私,他都要忍耐。 “并非不敢面对,而是无需面对。大王方才所说的一切,”那句“相拥相吻”简直要将他气昏过去,“本将不信,一句都不信。行波是怎样的人,本将十分清楚。” “是,小澜不是胡来的人,亦十分重视你们的夫妻名分。但若小澜正是因为他的为人才不愿放任自己的感情,程将军觉得,这样好么?程将军觉得,你与小澜真的相配么?据孤王所知,你们相识不过一年多,此时或许尚有热烈的感情,但日久天长,没有相和的性情喜好,说话做事都搭不到一起,又如何做得恩爱夫妻?” 寥寥数语,击中了程有心中最软最痛的地方。 萧凌云又道:“孤王绝没骗你,亦无这个必要。方才所言程将军皆可查证,就算去问小澜也没什么。且看程将军,敢不敢查。”语气笃定,似乎在说一旦去查,你就会败一样。 “其实孤王也是,一旦喜欢了什么人,无论如何都不会退避半步。”萧凌云低声喃喃,不知是说给自己,还是说给程有,“当然,无论孤王与程将军私下如何,都决计不会影响两国邦交,”又一抱拳,“于程将军,孤王还是要说声幸会的。” 萧凌云后面说的那些,程有都没怎么听进去。 他已然沉浸在苦恼纠结中:沉璧说,每对夫妻爱侣有所不同,不能拿旁人作比,要看到真正的景澜,让他觉得很有道理,心情跟着好了许多;但如今,交赤王又说两人应性情相投喜好相似行为相和,才能做得长久夫妻,还说景澜与他也许都是因为受制于夫妻之名,才不随意放任感情。他又觉得也很有道理,才好了没多久的心情又差了些。 哎,在这事上,自己为何总没主见,总是听信他人之言呢? 回头一望,马车中景澜应睡得正香吧,若是他俩没这些烦心事该多好。 一路沉默,抵达大齐军营时,将士请景澜下车,萧凌云借着空当,又对程有道:“看来程将军不愿割爱,那么孤王便只好自己去争取了。” 程有心中的火又腾起,想要回他一句,只是笨口拙舌地还没想到说什么,景澜已徐步行来。他下马迎上去,萧凌云也下马,三人一同前往觐见建平帝。 君臣相见,建平帝将景澜好一顿夸,又亲切地关怀一番,道一应赏赐等大败乌兹回朝后再论,景澜谦虚谨慎地谢恩;建平帝又夸了程有,程有亦小心谨慎地谢恩。 建平帝将目光转向萧凌云,十分客套地寒暄了几句。 不过一段时间未见,不过只做了一个月的大王,通身气度都与那时不同了。 潇洒锐气依旧,稳重威严更甚。 卫兵来报,追击烜合余部的赵晟率部归来,正在营外求见。 夏期神色倏尔几次变化:首先是喜,但那喜闪得极快,仿佛害怕被看到;接着是怒,若此次追击有所得,那么卫兵一定会首先报喜,反之说明赵晟并未完成任务;接着便是怪,身为梁州大营都统,小小的一次出战竟不能取胜,实在气人。 自己有心给他机会立功,他却令人如此失望,果真虚有其表。 “传。”夏期压抑着种种想法,冷脸应道。 一派和乐的营帐顿生寒意,程有亦感觉到了。 赵晟进帐行一揖,“末将赵晟参见皇上,甲胄在身,不能行君臣之礼,容末将以军礼相替。” 夏期淡淡向下扫了一眼,铠甲上有灰尘血污,脸虽低着看不见,但想必也是疲惫不堪的。景澜等人觐见前都先行更衣,所以赵晟如此,是故意让朕看到他这副辛苦形容,还是想表示他急切见朕,一刻都等不得了? 故作聪明,实在可笑。 夏期并未让他免礼,直接问道:“战况如何?” 赵晟道:“末将率部追出五十里外,期间战斗数次,正要击溃敌军时,突有乌兹骑兵来援,救走了烜合。其余部或逃脱,或被斩杀俘虏。末将看乌兹援兵深浅难测,唯恐中伏,便下令停止追击。如今俘虏与缴获兵器正在营外点验。” “无能。” 夏期漠然地吐了两个字。 别说赵晟,就连程有都心中一惊。 “身为主将,战前不知充分预计,御敌不能一击即中,畏首畏尾,优柔寡断,要你何用?” 赵晟将头埋得更低,“末将有罪,任凭皇上责罚。” 程有紧张起来,虽然、虽然他对皇上十分景仰敬重,可这回,他、他却觉得皇上说的有点不对。 乌兹突然来援,的确不知深浅,保存我军有生力量才是最佳选择。何况战端尚未正式打开,贸然追上去,无论胜败都于整个战局无益。若说赵都统有错,也就是没能生擒烜合回来。但赵都统也几乎歼灭了烜合手下所有部众,就算擒得烜合回来,又能怎样?乌兹断然不是能被一个烜合威胁,任意揉圆捏扁之辈。皇上说得也太严重了,当着这许多人让身为主帅的赵都统颜面尽失,哎。 连自己这个几乎什么都没做的人,皇上都夸奖了,不知现下为何像突然转了性一样。 最近几日接触,他觉得赵都统是个很有本事、很好相处的人。那么他是不是应该为赵都统说上两句?也许会引得皇上生气,也许还会罚他。可身为臣子,就应当在必要之时直言上谏,行波从前也是这么说的。 嗯,就这么办。 准备好要说的话,刚要动,景澜突然按他胳膊,余光飘来,微微摇头。 程有满心疑惑:行波知道他要做什么? 景澜神情严肃,程有虽不懂,但,景澜比他聪明,比他更懂得形势,这点他是深深明白的。所以景澜不让他说,他便不说了。 只希望赵都统不要太惨。 上方夏期面色阴沉,萧凌云笑道:“皇帝陛下对待臣子太严苛了。孤王看来,这位将军已经十分卖力,也有不少斩获,批评两句,让他今后加倍努力,也就罢了。与乌兹一战不急于一时。难不成皇帝陛下不打算给我们交赤将士机会,想要自己的部下把功劳全立了吗?” 萧凌云语气轻松,夏期便顺着台阶下来,“交赤王说哪里话,朕可没有这个意思。”面色一冷 分卷阅读114 - 分卷阅读114 - 分卷阅读115 开国右相是我妻 作者:墨玉飞蝗 分卷阅读115 开国右相是我妻 作者:墨玉飞蝗 分卷阅读115 看向赵晟,“如今交赤王替你说话,朕便先不罚你,且退下休整,以观后效。” “多谢皇上,末将告退。” 赵晟拱手退后几步,转身出帐。 自始至终,他都没被允许抬头,因而也没机会看到那人的脸——建平帝圣驾至梁州大营后,只传了穆审言前去问话。自己这个大营都统尚未有机会面圣,便奉旨与程有一同驰援殷然。 他自然想擒得烜合立个大功,可战局变化,为求长远,还是选择了保守。 那人方才的怒气,是否可以算作心中对自己的期待突然落空的不满呢? 不知何时,那人才会坦然相见,让自己再一睹那朝思暮想的面容。 赵晟心中苦笑,不过如今那人就在身边,相比从前徒然相思,实在好了许多。 帐中,程有突然发现,赵晟告退时,坐在对面的萧凌云向景澜使了个眼色,还露出了些许胜利的笑容,景澜就也跟着低头笑了笑。 程有心中咯噔一下。 方才交赤王那番话,是景澜让他说的? 可他却不让自己说。 不过,交赤王的话自然比自己更加有用。 只是,他俩这样默契…… 而且,还这样公然地眉、眉目……传情。 哎,程有知道不该这样说。 但此时此刻,他就是这样想的。 他的心中,有点痛。 不,不对。 不是有点痛,而是……挺多的一种痛。而且更多的,是酸楚。 或许他是应该找个机会,跟景澜聊一聊,问问清楚? 第78章 吃醋 乌兹军营。 怀胎七月连番作战如今十分狼狈的烜合未及休整,首先跪在主帐中,向上叩首。 “儿子多年未向父帅尽孝,实在有罪。这些年来,父帅安好?” 上方着元帅服色的人上了年纪,银发银须,却精神矍铄,一开口更声如洪钟中气十足:“交赤大君如此大礼,本帅担不起。” 烜合心中极痛,鼻尖发酸,“儿子错了,请父帅责罚。” 一直眯着眼的老将这才打量起跪着的烜合,目光划过那铠甲都无法掩藏的隆起肚腹,眉头紧蹙。 “这些年来,你的错处都被我们担了,现在再说,又有何益?只是你身为交赤大君却无法撼动其朝政,猛攻殷然一月不下,如此不济,一错再错,该当如何?” “儿子无能。” 是啊,他自打出生就十分无能,虚度四十五载,不过也是在重复着自己的无能。这样的他,居然还有脸回来,居然还有脸跪在这里。 “呃啊……” 腹中疼痛骤至,烜合跪在地上按着肚子失声痛叫,面上无半点血色,其父眉头蹙得更深。 “若非你腹中孩子尚有些用处……”一摆手,“来人,传军医。” “不劳父帅,儿子有随行太医,”烜合咬紧牙关,“他……就在营中,父帅……传他便是。” 其父又烦躁地一摆手,守卫出外传唤,不托海很快进帐,简单看了疼得伏在地上发抖的烜合,严肃道:“大君,现下应即刻施针。” 不托海望向上方,烜合之父一脸恨铁不成钢,“罢了,先下去吧。这段日子你无需出战,生下腹中胎儿再说。” “父帅!”烜合大惊,忍着腹痛努力跪正,“求父帅收回成命!儿子……”吸了口气,“求父帅让儿子出战!” “笑话。”其父冷冷道,“当年你瞒着所有人怀胎上阵,结果功亏一篑损失惨重。现今你如此模样,还想重蹈覆辙?我已下了军令,将你看守起来,违令者立斩。” 烜合定在当场,浑身冰冷,精神恍惚。 不知是因为腹中剧痛,还是心中巨伤。 胎儿稳定后,他呆呆躺在营帐榻上,突然一人闯入,“少帅!” 烜合缓缓扭头,木然的面色终于有了些变化,“……沙木南?” 那个记忆中青涩的少年冲到榻边,满面狂喜,“少帅!你还好吗?属下知道,我们一定可以再见的!” 你还好吗? 烜合在心中问着自己。 如今这样,不知哪里是家,不知哪里是国,不知自己要做什么,拖着沉重而残破的身体。 这样,是好吗? “少帅……”沙木南低声叫着。 烜合回过神来,反问:“你还好吗?” 沙木南苦着脸点头,“属下尚好,只是多年来一直思念少帅、担心少帅。” “多谢。” “属下已经向元帅请命,今后属下服侍少帅。” “是么。”烜合的声音几不可闻。 “少帅,属下知道你心中很难过很难过,也知道劝不了你,但属下仍是希望,少帅能不要那么难过,哪怕只是一点点也好。” 这话说进了烜合心中,毕竟多年来,从无人这样为他考虑过。 心中震动,他望着虚空,突然道:“有好多次,我都想跟着他一道去了。他一生快意潇洒,走也走得干净利落。我却做不到……我不如他。” 沙木南默然,那个“他”,就是交赤王吧。那是烜合心中永远无法取代的人,也许自己的全力以赴跟那人比起来只是微末,但他依旧会为烜合全力以赴,在所不惜。 各处人员齐备,大齐于营地外设置防御工事,并派出小股骑兵侦查敌情。 景澜时常伴驾,程有要操练管理士兵,职责不同,也为避嫌,并未同住,就连碰面也不甚多。好不容易有机会遇上,也是简单说上几句就又匆匆各自做事。 而且,程有不知是不是自己多想,他总觉得,景澜似乎不愿与他多说。 他公务勤勉踏实,赵晟时常夸他,连建平帝都曾亲自前来巡视,也鼓励了他。但景澜却没有来过,也没有与他讨论过驭兵制敌之术。 明明行波很擅长这些的。 程有站在营帐外忧伤。 不过,也没关系。从前在家,行波就不太爱说公务,毕竟他们是夫妻嘛,总说公务可怎么行。而且如今他身为一部主将,原本就该亲自谋划拿主意,总期望着倚靠他人也不是办法。何况行波在皇上身边,要统筹全局,一定有更多更重要的事处理。 不该这样埋怨行波的。 程有使劲儿敲脑袋,刚调整好心情,卫兵来报皇上传召,他连忙整理衣冠,前往面圣。 进了皇帐,才发现这是个颇大颇正式的会议,萧凌云及交赤各主将,景澜、穆审言等文士,大齐这边以赵晟为首的主要将领们,但凡他能想到的人都在。 看来,是要正式开战了。 建平帝面前摆着沙盘,身后挂着地图。 “景卿,你来说吧。” “臣遵旨。”景澜躬身。“据这几日侦查所得,乌兹主力当在此处。”以笏板指向沙盘,“周围方圆十里之 分卷阅读115 - 分卷阅读115 - 分卷阅读116 开国右相是我妻 作者:墨玉飞蝗 分卷阅读116 开国右相是我妻 作者:墨玉飞蝗 分卷阅读116 内,有河道、山丘和山谷,方便补给与设伏,进为旷野,退为乌兹国境,攻守待援都十分容易。赵都统与乌兹交锋是在三日前,如今出兵,乃最佳时机,否则乌兹会占稳地利。” 赵晟道:“后方乌兹的东北边境,地形不利,难于作战。无论他们要退或者要援,恐怕都不会选择从此处走。” 景澜尚未开口,建平帝先不满道:“糊涂。所谓出其不意攻其不备,身为主帅,怎可如此轻易断言?今日之幸,必是他日之危。” 赵晟立刻垂首,“皇上批评得是,末将太草率了。” 帐中气氛又一次僵硬,又是萧凌云缓声道:“皇帝陛下此言确实有理。我交赤与乌兹交锋多年,碍于地势险恶,从未战于这里。但就在二十五年前,乌兹突然从此深林险沟中出击,攻势极为迅猛。先王为诱敌深入,同时也确实是措手不及,让乌兹长驱直入交赤近三百里,差点失去交赤最重要的水源。”看向众人,“那一战领兵的,便是烜合。” 众人皆一凛,景澜道:“看来得想办法绕开此处。” 萧凌云笑对景澜,“想必景右相已有良策。” “不敢。”景澜低眉谦道,“皇上多年征战,一眼便将形势看穿,本相不过代言而已。”将沙盘由己方主营开始向前化为三个区域,指向其中一块,“请萧大王领交赤将士们从此处出击,赵都统则负责这一处。李直于熟悉地形,可前去辅佐赵都统。”再向旁一指,“最后这块地方……便由程将军领兵前往,审言做军师吧。”虽未看程有,但面色和声音都不由自主地温柔了。 听到景澜叫自己,程有心头也是一震。 “乌兹当会以主力与诱敌两队出战。”景澜站好,面色一肃,“圣上军令。” 除萧凌云外众人皆跪。 “遇诱敌者,围攻;遇主力者,痛击。三队以烟火为号,相互策应。战端一开,无胜不回。” “末将听令!”众将齐声抱拳。 建平帝起身道:“诸位为国而战、为道义而战,必是胜利之师!” 程有跪在那里,原本男儿血性就已熊熊燃烧,此一言说得他心中更加激荡,浑身都兴奋地有些颤抖。大丈夫,就该为国效命,沙场建功! 平凡了三十年的他,终于迎来了这一日! 热血烧得正猛,突听萧凌云道:“景右相,赵将军程将军皆有军师向导,怎么独独孤王落了单?” 景澜扶额,“萧大王好重的心思。那么,就由本相相陪,不知萧大王满意否?” 程有浑身热血一凉,行波他…… 虽然这一定是行波与皇上商议后共同定下的,可…… 萧凌云得意地笑起来,“得景右相,孤王自然满意,再多的满意也不过如此了。”向建平帝一抱拳,“多谢皇帝陛下割爱。” 程有心中又一滞,听建平帝淡淡道:“景卿毕竟是大齐丞相,交赤王即便兴奋,还请切莫表现得太过。否则且不说朕,交赤王手下部将,恐怕也会不满。” 萧凌云一脸无所谓,“皇帝陛下太言重了。景右相德才兼备智勇双全,决计不会有人不满。” 景澜汗涔涔地躬身,“萧大王请慎言,实在折煞本相。” 萧凌云又欲说什么,景澜一个锐利的眼神过去,萧凌云面皮抖了抖,不再言语。 出帐后,程有十分没落,景澜与萧凌云的言行举止,他都看到了。 也许旁人并不觉得怎样,但他…… 程有心中气哼哼的,他就是多想了,怎么样?! 他身为景澜的夫君,难道不能多想吗?! 回到自己的营帐,穆审言来找他商量战术,讨论了近半个时辰,他纠结郁闷的心情总算有些好转。穆审言告辞时,程有突然想到,穆审言陪景澜出使,萧凌云的那些话,其实可以向穆审言求证。 那么,要不要问? 正犹豫着,掀开帐帘准备出帐的穆审言停住脚步,语带意外,“相爷?” 程有一个激灵,循声向外望去,一身便服的景澜正站在那里。 第79章 迷惘 知道景澜前来多半是为私事,穆审言简单一礼便离开了。 景澜进帐,程有愣着。这几日来他想了太多,弯弯绕绕,根本理不清。所以景澜突然出现,他都不知该整理出哪种情绪去面对才好。 总之,第一个念头是:扎营在此后,这是景澜首次来找他。 “行波,你……有事?”无奈挠头,自打那回争执后,再看到景澜,他总是紧张地脑中空空。大概也是因为自打那以后,他和景澜就不太经常相见了吧。 景澜在榻上随意坐了,“哦,没什么特别的事。就是你明日出征,千万要小心。” 程有也就坐在景澜身边,“嗯,好。” “审言熟知兵法,行事谨慎,又善于应变,有事你多问他,商量着来。” “嗯,我一定多请教他。”程有心想,景澜果然还是对他好的,不仅让很厉害的穆公子做他的军师,还专门再来提醒。 突然景澜歪头看向他,神色有些复杂,但就只是那么看着,半天都不说话。 程有下意识瞅了瞅自己身上,“我……怎么了吗?” 景澜迟疑片刻,似乎有些疲惫,“阿有,你都没什么想问我吗?” 程有一愣,想问他的? 似乎应该是……有。 但不知从何问起,也不知自己的问法对不对,万一再像上回那样越问越糟就不好了。也不知景澜说的“想问什么”跟他理解的一样不一样。而且明日就要出征,事情又急又多,现下也不好说这些,还是等改日找到好时机吧。 于是程有摇了摇头,“没、没有。” 景澜蹙眉,“当真没有?” 程有犹豫了一下,又坚定地摇了摇头。 景澜神色跟着一暗,“那……罢了,我先走了,你忙你的吧。”不顾程有,他径直走出几步,又停下,扭过头,“明日沙场上,千万小心。” 接着大步出帐。 程有呆呆地坐在那里。 又是这样,还没说几句话,水也没喝一口就走了,而且又是不太开心的样子。 也许真的是忙吧。 可景澜跟那个交赤王说话时总是笑着的、很轻松的。 但景澜毕竟也在百忙之中前来嘱咐自己。而自己却忘了嘱咐他几句,他也是要上战场的。 真是蠢笨,该死。 又想起沉璧的话,又想起萧凌云的话,又想起景澜与萧凌云之间种种眼神言语,各样矛盾,各种纠结。程有简直想以头抢地。 …… 不管了,事有轻重缓急,无论是什么,都且放到战后!堂堂七尺男儿,一军主将,整日如小女子般想这些有的没的,实在丢脸! 强行压下杂念, 分卷阅读116 - 分卷阅读116 - 分卷阅读117 开国右相是我妻 作者:墨玉飞蝗 分卷阅读117 开国右相是我妻 作者:墨玉飞蝗 分卷阅读117 第二日黎明,程有领兵出征,意气风发,斗志昂扬。 然而最终却事与愿违了。 出兵当日傍晚,萧凌云首先发现乌兹诱敌之军,立刻迎头痛击打了对方一个措手不及,缴获战俘兵器无数。景澜断言既在此诱敌,主力必定不远,画了路线命令追击。途中收到赵晟的烟火信号,快马加鞭赶去,赵晟正与敌军主力酣战,援兵一到,敌军几乎登时瓦解。 赵晟率部追击,将乌兹溃退的士兵们打了个落花流水。李直奉景澜之命,引赵晟刻意绕开前往东北边境的方向,主动开辟出下一战的战场。 然而同样接到信号的程有因为路远,尚未赶到战场,赵晟和萧凌云就已结束了战斗。 全军大胜,他却挫败。 众人大喜,他自然也喜,可失落同时在心中潜滋暗长。 回营当晚,建平帝设宴庆功,众将士皆有封赏。 战地宴席自然与宫中不同,营帐外燃起篝火,分麾下炙,豪情粗犷。 建平帝并未多坐就摆驾回皇帐,众将士反倒更能放开吃喝。然而这些纵情开怀的人里,唯独程有是个例外:垂着头苦着脸喝着闷酒,筷子很久才懒懒地动一下。 这一切都没逃过对面席位上景澜的双眼。 过了一时,程有起身离席,走上远处一个无人的阴暗土坡,先是颇凄凉地站着,然后又蹲下。 席上火光映照下,景澜脸色暗淡,犹豫半晌,跟了过去。 身后一双目光如同他追逐程有一般追逐着他,正是萧凌云。 熟悉的脚步声渐近,程有起身回头,有些局促。 景澜微笑,递上手中大氅,“方才饮了不少酒,不可这样吹风。” 程有心中百感交集,迎上来抖开大氅,却是披在景澜身上。“你才是,你身子犹虚,得穿暖些。” 景澜顺势握住身前那双给他系衣带的手,“多谢阿有。”抬起头来,“阿有今日心情不爽么?” 程有抽出手来挠头,“我……” “是因为你没遇上敌人,功劳都被他人抢去了?” 程有一愣,行波总是这样厉害,能把他的心事轻松地一眼看穿。不过其实他纠结的并非功劳,而是自己没能派上用场。 但实际上也差不多。 于是程有老实地点头,心想景澜会怎么安慰他呢? 不料景澜却道:“其实阿有没能遇上敌人,我是高兴的。” 程有一阵恍惚。 景澜的目光有些哀伤,像是在责怪自己,但同时又笑着,“这样说的确有些自私,但每每想到阿有在战场上可能遇到危险,我t就怕得不行。因此这回你并未遇敌,我反倒安心了。” 哦,原来行波是担心他。 但是…… 一个念头从脑中闪过,只是他还没抓住,就又被景澜的话打断。 “阿有,你仍是没什么想要问我?” 景澜轻轻挽着程有的手,语气有些无奈。但若像程有这样与他站得极近时,依旧能感受到那其中没能掩藏干净的期待。 不远处火光烈烈欢歌笑语,他俩站在这清静的背阴面中,自得一方天地。 仿佛旁边的酒宴已属另一个世界。 如玉般的面庞,熟悉而渴慕的手掌,程有心中悸动,下意识问道:“行波,你近来……是不是故意躲着我?不愿同我多说话?” 景澜莞尔一笑,似乎有点开心,“你发觉了?那你可有想过是为何?可还有其他的要问?” 程有却万万开心不起来,“先头那四个字将猜测做实,顿时他心中十分难过。原来景澜是真得躲着他,不想跟他说话。至于为何,难道是因为……景澜其实是喜欢那个交赤王,而对他所做的一切仅仅是因为出于夫妻名分? 交赤王无论外表内在,确实比他优胜许多。 哎…… 真的是这样吗? 那么,他还能有什么别的要问。 “阿有?”景澜目露疑惑。 程有猛地将手从景澜掌中抽出,使劲儿摇了摇头。 手中的空落让景澜的心仿佛也跟着空了,才刚刚腾起的一丝期待与喜悦瞬间化作虚无。他站在那里,正犹豫是要走还是要说些什么,一个着禁军服色的士兵靠近,拱手。 “右相大人,皇上传召。” 景澜心神一凝,也罢。回身向士兵道一声“本相即刻见驾”便干脆地走了,什么都没给程有嘱咐。就像程有所想的那样,并不愿与自己多说。 程有的余光一直望着景澜离去的方向,混乱踌躇中,那个先前丢失了的念头突然清晰起来:行波说他不想让自己上阵杀敌,那么会不会是他故意分给了自己最不可能遇到敌人的路线?而穆审言也是听命于行波,会不会是他命令穆审言教自己绕开敌人呢? 毕竟自打自己被封为京城大营督调,行波就一直不太开心。 可这样想也太……阴暗了点。 自己为何会产生这种龌龊的想法? 越想越痛苦,无法可解之时,程有索性又回到酒宴上,大口喝起酒来。心中眼中却始终不受控制地牵挂着皇帐里的人。 建平帝与景澜对弈,听着帐外的欢腾,道:“此等热闹,哄的了乌兹吧?” 景澜低眉微笑,落下一子,“只一次怕是不行。” 建平帝亦笑道:“那便再多热闹几日。” 景澜又道:“若皇上能与众将士同乐,效果更佳。” 建平帝靠坐在宽大的椅中,手执茶盏,虽身处军营,却一派悠然。 “朕是怕一直坐在那里,他们不自在。等再过一时,他们喝得浑身轻快,再去不迟。” 景澜一揖,“微臣替众将士谢皇上体恤。” 建平帝不甚在意地摆手,“还是多亏爱卿心细如发、料事如神。” “皇上谬赞。”景澜斟酌着棋路,“此番我军虽胜,但此处紧邻乌兹边境,他们必定还有伺机而动的强大后援。何况最熟悉乌兹与交赤情形的烜合并未出战,究竟是因身体不适,还是有意为之尚不清楚。虚而实之实而虚之,如今动摇敌军以逸待劳是上策,若能瓮中捉鳖则更好。” 建平帝赞道:“当年打天下时,先师子褚真人用兵如神,时常出其不意攻其不备,一众敌手皆望尘莫及。如今爱卿尽得乃师风范。” 景澜垂首谦道:“微臣俗世俗人,万不敢与师父相提并论。” 建平帝微笑,“朕登基后,先师便云游去了。朕时常思念先师,不知何时有缘再见。” 景澜执子的手略一顿,面上十分平静,脑中不断斟酌,“微臣也已许久未见他老人家了,尤其这一年来连通信也无。虽说心中亦有挂念,但也知道师父心存物外,一心求仙问道,前缘既尽,便抛得一干二净了。” “前缘既尽……”建平帝眉头微皱,接着面色渐缓,“ 分卷阅读117 - 分卷阅读117 - 分卷阅读118 开国右相是我妻 作者:墨玉飞蝗 分卷阅读118 开国右相是我妻 作者:墨玉飞蝗 分卷阅读118 也是,万事万物总要向前看。爱卿应该知道,朕一向不爱小打小闹。此番出征,几回这样的小胜,万万不能让朕满足。”行向行军图,景澜跟着起身。 “中原混战百年间,乌兹趁机夺取的大片疆土,朕要一一收回。” 景澜跪倒,“微臣定竭尽愚钝之力,为皇上分忧。” “爱卿实在太谦。有爱卿在,朕当高枕无忧。”亲自弯腰相扶,“好了,如今爱卿便陪朕出去,与众将士同乐。” 酒宴后,程有借着酒劲前往景澜的军帐。路上碰见一交赤士兵提着两个盒子,程有便问他做什么。可巧这个交赤士兵会说大齐官话,道是交赤王怕夜晚寒凉,命他送狐裘与醒酒暖身汤给景丞相。 程有神色一暗。 士兵见他不再说什么,自顾自走了。 程有的双脚定在那里,直勾勾地望着士兵小心翼翼提着东西进了军帐。 过了一会儿,士兵出来,仍是提着两个盒子,却提得十分轻快,两个盒子都在晃荡。 程有一瞬间酒醒,浑身冰凉。又呆呆地站了一时,转身走了。 帐中,景澜掀开帘缝,失望地看着不远处那个已经空了的地方。 书案上,一件狐裘叠得整整齐齐,一壶汤尚未动过,仍是来时的模样。 建平帝饮酒微醺,眯眼靠在榻上,一时不察竟睡了过去。接着支颐的手一滑,突然清醒,恍惚发现皇帐里竟空无一人,连贴身服侍的刘喜也不在,唯独浴桶摆在中央,腾腾冒着热气。 满心疑惑正欲传人,帐帘突然掀开,一人径直走进来。 “皇上恕罪,今夜就由末将服侍皇上就寝。” 第80章 帝王的暴行 “是谁给你的胆子?竟如此放肆。” 建平帝酒意全消,声音冰冷,微眯的眼只停了一瞬便从面前人的身上离开了。 赵晟越发得寸进尺的行为自然让他生气,简直就是无视他的皇威。可内心深处却并未太过惊讶,反而有种“到底还是来了”的满足感。 “末将任凭皇上责罚。” 赵晟单膝跪下,建平帝低头拨弄起手上的玉扳指,“责罚?你要朕如何责罚?打你五十大板,还是一百军棍?还是像从前一样关押?你乃大营都统,朕责罚了你,这仗还打不打?身为主帅,说话行事如此任性如此糊涂。朕实在不想说,是自己看错了人。” 赵晟伏首,“末将知错。” 但,完全没有要出去的意思。 建平帝心头怒火更盛,他最是讨厌赵晟这副逆来顺受沉默寡言的样子。 但若他开始多话,那必定是些自以为情深缱绻的放浪之言;若他不逆来顺受,也必定是要做些自以为英勇漂亮的逾越之行。总之无论他怎么说,总说不到自己心坎上;无论他怎么做,又总是能很成功地气到他。 倒是想一脚踹他出去,但…… 回想往日种种,建平帝心念一动。 “罢了,到底你是朕亲封的内侍。来都来了,朕便如你所愿,临幸了你。解解行军之乏,也还可以。” 伏在地上的赵晟脊背一僵,建平帝立刻鄙夷地嘲道:“怎了?你不愿意?这都不愿,你曾经对朕说过的花言巧语,岂不可笑。” “末将并非不愿。”赵晟闷声道,“只是末将乃玄武体质,恐怕不能让皇上尽兴。” 建平帝把玩玉扳指的手指一顿,也是。 四族中唯独玄武体质不能生育,与之相应的,玄武体质天生生硬艰涩,亦不适承受。强行承受,于上于下都是种痛苦。 但据闻有人就偏好此种奇绝体验,道是以玄武之紧致更能得生性之欢乐,有些勾栏馆阁还专门设置玄武体质的小倌。但又据说,馆阁中的那些,要么是真的玄武体质经过特殊法门长期修炼,炼到适于承受的;要么是冒称玄武体质,再用些特殊法门将身体炼到无比干涩紧致的,以满足客人需求。若是不经任何修炼,玄武体质承受过多过猛,会出人命。 建平帝并非流连声色之人,于房/事上更无特别喜好,因此对这些只是寥寥有所耳闻,或是道听途说,不辨真假。但如今赵晟这样说,他一时玩心大起,手上玉扳指又转动起来。 “能否尽兴,试过便知。若服侍得朕满意,今夜闯帐之罪,便不计较了。” 赵晟垂着头,有些艰难地抿唇,“那……末将谢主隆恩。” 面上平淡的建平帝内心十分得意,坐直身体,赵晟起身上前,先服侍帝王沐浴,然后自己脱光,跪在榻上。建平帝望着那满面隐忍的人,突然有种大仇得报的欣喜。 上榻粗暴地将其推倒,本期望着一场风卷残云的吃干抹净,让这家伙也见识见识帝王雄风。不料却…… 实话说,赵晟十分配合。 但他俩折腾许久,最终倒也确实勉强折腾成了,但实在是…… 哎,一言难尽,不说也罢。 事毕赵晟告退,建平帝躺在榻上,身体不爽,心里更不爽。 甚至开始反思,□□不做便吧,做了要么是为子嗣,要么就得酣畅淋漓,于上于下似乎并非那么重要。方才那样别扭憋屈的胜利,他宁可不要。 然而此话,是不能同赵晟讲的。 这么纠结着,建平帝进入梦乡。 翌日起来方才用完早膳,就见刘喜急慌慌惊叫着跑进皇帐。 建平帝蹙眉,“大清早的,你做什么?” “老奴该死。”刘喜气喘吁吁,胡子乱颤,“皇上,可是不好。方才老奴在外面听士兵们说,赵都统巡营时突然昏倒,不省人事!” “什么?!”建平帝大惊。 刘喜仿佛天塌了一般点头,“据说士兵们将他抬回了营帐,看着无病无痛的,可就是怎么叫都不醒。现已围了一圈人,军医也过去了。” 建平帝神情严肃起来,起身踱了几步,“随朕出征的不是还有秦庸?传朕口谕,让他去给赵晟看病,让军医和围观的士兵都先撤了。看完了病,再让秦庸速来报朕。” “遵旨。”刘喜一福身,快步出帐。看皇上面色,简直堪比遇到了重要紧急的军情。他自然万般重视,不敢出半点儿差错。 果然,赵都统是皇上放在心尖上的人。 小半个时辰后,秦庸前来回报,婉言道赵晟因房/事不当导致后/庭受损并出血过多,没能及时医治,起了高烧晕厥过去。方才他做了急救,现下赵晟转醒,但烧尚未退,伤也需养。一应药方也已配好,厨房正在煎药。 建平帝点点头,说赵晟身系众将士,关乎战事胜败,要秦庸全力救治,务必让他早日康复。 秦庸领命后告退,帐中又剩建平帝与刘喜二人。 刘喜察言观色,发现建平帝心不在焉、坐立不安——虽捧着行军图,可目光始终定于 分卷阅读118 - 分卷阅读118 - 分卷阅读119 开国右相是我妻 作者:墨玉飞蝗 分卷阅读119 开国右相是我妻 作者:墨玉飞蝗 分卷阅读119 一点;伸手去端茶杯,然而茶杯明明在另一个方向;起身坐下来回踱步也有数次。 哎,刘喜心中哀叹,只好英勇地上了。 “皇上?” 建平帝没应。 因为此时此刻,建平帝在回想昨晚的每一个细节。 昨晚他将赵晟压在身下,偶尔一瞥间,那人的眉目确实是痛苦又强行隐忍的,但他以为是初次承受应有的痛苦,并未多想。接着进入的不顺让他心中极其烦躁,因此只想着不管怎样只要赶紧进入便好,动作亦是可想而知的粗暴。 好容易进入,玄武体质果然是传闻中的生硬艰涩,即便赵晟努力迎合亦十分不舒服。建平帝便想方设法让自己舒服,那几乎是肆虐的行为…… 总之,从头到尾,建平帝只顾着自己,从未考虑过赵晟半分。 但他当时并未出血,走的时候看着也好好的,怎么突然就严重了? 建平帝有些后悔。 还有些想去看望他,但…… 刘喜又叫道:“……皇上、皇上?” 建平帝终于听到了,扭过头一脸烦躁,“怎了?大呼小叫的。” 刘喜做小伏低,“皇上容禀。老奴想,赵都统乃三军主帅,国之重臣,如今他身体不适,皇上是否前去看望一下?以示皇上体恤,皇恩浩荡。” 建平帝略一思索便顺着台阶下来,“也好,摆驾。” “遵旨。”刘喜面色一喜,抬高嗓音,“皇上起驾!” 浩浩荡荡的随从簇拥着建平帝前往赵晟营帐。到了帐前,建平帝示意看守的士兵不要通报,又让随从们在外等候,只带刘喜一人进帐。 帐中两名士兵正在服侍,一见进帐的身影,立即跪倒。 榻上赵晟扭头,神色跟着一紧,意欲起身。 建平帝示意刘喜,刘喜立刻上前请赵晟躺好,“赵都统身体不适,皇上吩咐了免礼。” “多谢皇上。”赵晟头在枕头上一叩,接着躺平,目光直视上方。 建平帝便坐在榻边,一时无话。 方才进帐时,他看到赵晟虚弱苍白的脸色和焕然无神的目光,心中突然紧了一下。 他又仔细确认,发现先前的后悔竟有一部分化为了不舍。 二人眼观鼻鼻观心,总这么坐着也不是事儿,刘喜便道:“赵都统现下如何?” 赵晟道:“尚好,多谢刘公公关心。” “哎呀,赵都统太客气了。赵都统身负重任,如今生病,自然是人人都关心的。” 这话仿佛点醒了建平帝,他抬袖伸手覆在赵晟额头,一惊,“怎还是如此得烫?来人,去看赵都统的药好了没有。” 一士兵听令离开,不多时端着药碗进来,颇尴尬地站着——建平帝坐在榻边,刚好挡住了服侍赵晟用药的位置。 刘喜毕竟老道,小心翼翼进言,“皇上,赵都统该用药了。” “是么。”建平帝随口一应,扭过头,向端着药碗的士兵一伸手。 众人皆惊。 士兵颤巍巍递上药碗,建平帝随意地接过,勺子在碗中搅动几下,望向赵晟。 赵晟彻底顶不住了,艰难撑起身体,其间扯动下身伤处,皱起的眉目看在建平帝眼中,更将愧疚与心疼添了几分。 “皇上万万不可如此,实在折煞末将,末将愧不敢当。” “你有何愧?”建平帝淡淡反问。 赵晟一愣,建平帝示意刘喜将他按回去,“你只需躺好,朕,敬劳将军。” “皇上……”赵晟满目激动,千言万语不知从何说起。 建平帝仍是平淡,“好了,先用药,否则该凉了。” 赵晟几乎红了眼眶,“末将……谢皇上圣恩。” 这场面与以往不同啊! 刘喜眯着长满褶子的双眼,心中暗暗掂量。拂尘一扫帐中两个士兵,使个眼色,三人一道退了出去。 第81章 诱敌 赵晟一勺一勺地喝,建平帝一勺一勺地喂,最后还特意小心地将药汁一滴不漏地倒出,看着赵晟一滴不漏地喝下去才满意。 “你是何时开始出血的?” 赵晟神色别扭,“昨夜末将回来后……以为只是出血,想着应能自行止住,便未在意。” “糊涂。”建平帝肃然,心中却想,真正糊涂的人是自己,“果真如此危险,朕以后便不碰你了。” “皇上……”赵晟一惊,不知这话究竟是何含义,身体又撑起来。 建平帝又将他按住,“好了,安心养伤,需知留给你养伤的日子也不多了。” “是,末将明白。” 建平帝望着赵晟片刻,心中叹了口气,替他拉平棉被,连被角也认真地塞好。 赵晟震惊并感动着,强行从被中伸出手来,大胆握住建平帝正要离去的手掌,声音颤抖:“皇上如此对待末将,末将死而无憾。” 建平帝平静地望着他,“动不动就死而无憾,好像朕整天盼你死似的。” 此一言令赵晟更加激动,索性按住建平帝肩头,一手撑起身体,轻轻吻上去——昨夜虽有云雨之实,可过程惨烈痛苦难以言表,如今这一吻,才真正略略解了相思之苦。 建平帝并未回应,却也难得的没有反抗,只是在赵晟吻了几下,气息开始粗重急促时,轻轻拨开那人的手,起身。 “既有伤在身,就清心寡欲些。躺在床上无事,不如想想御敌之策。” 转身离开,赵晟扭头望着那高大挺拔的背影,“遵旨。末将恭送皇上。” 建平帝大步流星出帐,眯眼打盹的刘喜立刻打了个激灵跟上:这时间似乎有点短啊。但,建平帝与赵晟单独相处,却能不吼不怒,已是极大的进步了。 来日……方长吧。 此刻乌兹军营。 烜合身着中衣披着棉氅,靠在榻上看行军图。 “沙木南,你方才说的军情,准确无误?” “嗯。大齐与交赤合营,士兵风貌颇为涣散,夜夜纵酒高歌,甚至听闻亲征的大齐皇帝纵情声色,帐中每日都有人侍寝。” 烜合放下行军图,“这是诱敌。但景澜心机颇深,我虽知道他的目的,却想不出他是要请君入瓮,还是围点打援,或声东击西,又或者还有什么别的想法。上回我们输了一战,若再判断错误……” “少帅,您别再忧心这些了。”沙木南一脸担心,“这些日子您虽未出战,可操心这个操心那个,脸色反而一天比一天差。您就快生了,我知道您每天夜里都难受得睡不着……” 烜合无奈地笑,“正是要想些别的分散精力,好让自己别那么难受。” 沙木南面色更愁,“元帅既已下令,您索性死了心,好好顾着自己和孩子吧。毕竟无论此次战果如何,我们都有后手,猜不透敌方意图,又有何惧?” 分卷阅读119 - 分卷阅读119 - 分卷阅读120 开国右相是我妻 作者:墨玉飞蝗 分卷阅读120 开国右相是我妻 作者:墨玉飞蝗 分卷阅读120 “那你可有想过,父帅为何不直接送我回城,而是让我留在营中?” 沙木南一怔,“难道…… ” 烜合目光黯然,“唯有我在,那些后手才会有用。”手搭上已十分隆起的腹部,“我这般年龄又长年避孕,本不适生育,这孩子也一直怀得不稳,势必撑不到足月。不托海说,再过一个月,他便不得不出生了。” 沙木南神色一凛,“那么……” “那便是最终定论之时。”烜合长叹,“从我怀上这孩子开始,不,是从我成为交赤君后,甚至是与郝绪齐相遇的那一刻开始,我已注定要有这一战。”撑着身子下床,窗外营地士兵来来往往,明日乌兹主动出击后,命运究竟如何,他便知道了。 第二日夜。 乌兹派一千前锋骑兵偷袭大齐军营,原本灯火通明尚有人巡逻的大营突然一片黑暗。 天空又闪出大片红光,竟是密密实实的火箭,士兵们正欲抵挡,却见所有火箭都射入了地面,接着轰隆一声爆响,熊熊烈火燃起,将乌兹骑兵圈在其中。 不远处的山上,设伏的程有抬手发令,山丘上暗藏的士兵们一边放箭一边冲锋,杀声震天。 与此同时,西北一角火光大胜,兵刃相击声、吼喊呼叫声交杂叠起,然而未见信号……究竟是乌兹主力军正在战斗,还是有诈? 乌兹的前锋主将脑中飞速转动,听说大齐的右城乡景澜十分工于心计,喜好玩弄虚实。 那么…… 主将一声号令,率兵突围,欲原路撤兵。 暗处的程有见势命令士兵们主动打开一个缺口,放乌兹部众离开。乌兹主将跟着察觉,心道果然不假,立刻掉转马头率部极速驰援西北火光处。 程有分出一队人马紧随其后,并不断放箭。 追得越紧越凶,乌兹诸人越以为看破了他们的手段,跑得更急。 然而程有心中大喜,果然全在景澜预料之中,让他们往哪儿走就往哪儿走。又想起他随景澜巡青州,离开时路线的决断,一如今日,料事如神。 行波,真是太厉害了。 乌兹的一千骑兵奔至西北,才发现这里根本没有两军对垒,火光声音,皆是大齐与交赤士兵们的骗术。而方才营地附近所有的埋伏攻击与放水,都是为了消除他们的疑虑,要将他们引向这真正的葬身之地! 他们被几倍于自己的人马围攻,但却没有放弃希望,拼死相搏。 因为乌兹主力所与预定攻击的,也正是这一方向。 只要坚持,援兵一定会到! 乌兹众将士心中皆有这样的期待,奋力砍杀,一时竟十分勇猛。 在此迎敌的萧凌云与景澜见状,命会乌兹话的交赤士兵们边战边喊。 “尔等援兵已被我军剿灭,不必再等!” 与此同时,漆黑一片的大齐军营突然又亮了起来,军营中、四面八方的山丘上、旷野中涌出大批人马,震天动地的喊杀声四起! 火光映照下,依稀可见乌兹的旗帜和服饰。 难道原本应该来此作战的乌兹主力精锐,竟被引去了那边?! 不可能! 浴血奋战的乌兹前锋主将大喊:“此乃敌军诈术!方才山上所伏兵马,断然没有此等数量!诸将士莫受其迷惑!奋勇杀敌!” 后阵的景澜蹙眉,问萧凌云:“他叽里呱啦的,在说什么?” 萧凌云解释了一遍,景澜轻笑,“若他为稳定军心,我倒可以理解;若他真这么想,实在是糊涂到家!方才几次战斗,必然惊动了乌兹主力。他们发现前锋被耍,接着便会想到我军主力仍在大营,那里才是真正的主战场。何况弃营代价如此之大,时机不到,谁敢妄为。” 萧凌云跟着笑,“我们只需再加把劲儿干掉这批前锋,其余就看你们皇帝陛下的了!” 另一边,建平帝夏期亲率大齐最精锐的骑兵冲出主营,身先士卒,与被景澜耍弄了数次最终成功引到此来、军心已有动摇的乌兹主力拼斗。赵晟率梁州大营众将士作为侧翼,于敌阵中横冲直撞来去自如。程有依旧带人埋伏在旁侧四周,灵活机动,随时准备包抄夹击。 喊杀声中,血光影里。 这一战一直持续到翌日正午。 大齐与交赤联军几乎全歼乌兹,大获全胜。 建平帝大喜,下令拔营,全军趁势前进,开赴乌兹南方腹地。 夕阳下的大漠旷野雄浑壮丽,建平帝心生感慨,独自一人驱马奔驰。 来到一处高地,他勒住马头,远望群山连绵,气象万千。 回味起方才结束的那场他亲自领导的胜利,胸中更是开阔。 曾几何时,他四处征战,只为生存。 但如今,他为的是脚下这一望无尽的大地,是眼前这吞吐无限的天下,更是这大地与天下中的芸芸众生。 他的生存,变为了无数人生存的根本。 他怎可不去力争,怎可不去胜利? “皇上。” 熟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建平帝回身,赵晟一人一马,独立于广阔的天地中,静等着他。 第82章 暮色 “你怎来了?” 赵晟单膝跪下,“皇上突然纵马离开,众人都很担心。” “朕在车中坐了一路,浑身困乏,趁大军停下休整,来活动活动筋骨。” “我军已深入乌兹,皇上万万不可独行。” 建平帝不在意道:“虽然这里已属乌兹管辖,可周围不宜作战,绝不会有敌军。尔等太多虑了。” “皇上御驾亲征,末将自然……” “罢了,朕都说了无需担心,你且跟朕过来。” 建平帝心情很是不错,转身前行几步,“你看这大好河山,实在令人心醉,怎能不叫人为其全力奔走?朕不禁想起打天下时,距今不过数载,竟有恍如隔世之感。” 赵晟跟上去,“那时,末将乃宁州神虎营一员。皇上登基时众将士皆有封赏,末将也跟着升了偏将。不过末将入营晚,皇上大概对末将没什么印象。” “哦?你也曾在神虎营?” 夏期蹙眉思索,“朕确实不记得了。但武举时,你倒很是出类拔萃。”自嘲一笑,“最初朕曾有意让你与景卿婚配,只是这想法尚未提出来,景卿就成亲了。” 赵晟立在夏期身后微笑,一则是笑那乱点鸳鸯谱的想法,一则是欣慰——夏期与他,从未像此刻这样,心平气和地聊过生活琐事与内心想法。 赵晟觉得,近来夏期对他的态度有些变了,于是他大胆言道:“景右相国之栋梁,才华横溢,乃是数一数二的人物,但却并非末将所好的类型。” 夏期微偏过头,余光望着身后的人,那句话里的意思,他自然清楚。 彤云映照,夏期一人独立 分卷阅读120 - 分卷阅读120 - 分卷阅读121 开国右相是我妻 作者:墨玉飞蝗 分卷阅读121 开国右相是我妻 作者:墨玉飞蝗 分卷阅读121 的身影挺拔疏朗,又略带苍凉孤独,仿佛因为要将这天地收入囊中,就必定付出孤家寡人的代价。 赵晟情动,上前从身后抱住夏期,埋首于其肩窝,在颈边脸畔轻轻摩擦。 “末将思念皇上……这几个月来,末将拼命压制心中所想,但如今皇上就在身边,末将实在无法控制,也……不愿控制。” 声音低沉,更有些可怜。 夏期歪过头,清晰地看到赵晟神情迷醉,就像找回了失去许久的珍宝。心中叹息:不知为何,自打强行临幸了他害他大病一场后,自己对这人就生不起气来了。 不仅生不起气来,反而还有些愧疚和悔意。 一如此刻被这人抱住,被这人拼命珍惜地亲吻告白,自己居然没有像以往那样暴怒,责怪他逾越放肆,而是在扪心自问,赵晟所以如此,是不是因为自己从前过于苛刻了? 从自己这里找不到答案,从对方那里或许可以。 夏期长叹,“朕严肃苛刻,又不懂浪漫情趣,你究竟喜欢朕什么?” 赵晟将夏期圈得更紧,双唇贴在帝王耳畔,“末将心中所爱的,从来不是什么浪漫情趣,而是豪气干云的英雄人物,皇上便是末将心中无人可比的英雄。入神虎营、参加武举,都是希望能来到皇上身边。那时末将想,只要能远远地看皇上一眼便满足了,从未想过竟有机会亲近。但当这样的幸运降临,末将又怎能不拼命抓住?” 呼吸渐渐急促,胸中热流温暖了坚硬冰冷的铠甲,清晰地传到夏期身上。 夏期看着交握在腰间的武人手掌,“可无论名分、陪伴或者忠诚,朕都无法给你。” “末将已拥有了这世上最大的幸运,又怎敢期望太多?”吸了口气,语气深情到几近哀求,“只要末将能在皇上心中占有一个小小角落……” 夏期失笑,“同样的问题,朕几个月前就答过你,难道你忘了?” “末将没忘。”赵晟在夏期肩窝可怜巴巴地摇头,“皇上说,心中只有大齐天下与民生百姓,连自己都不曾装下,何况是末将?” “那么……” 赵晟抬起头,凝视夏期远望连绵山峦的双眼,“末将也为大齐天下奔走,也是民生百姓之一,皇上是否可以,把末将当作其中略有不同的一个?” 夏期心中一滞。 最初与赵晟,仅仅是为了子嗣不得已而为之。后来当他发现内心不知何时开始对赵晟有些不同的时候,帝王的身份令他对此感到愤怒,因此往往采用粗暴的手段,要么就搁在一边置之不理,以至于他从未细想过这份感情。 何必要想呢?身为天子,这是最不该入眼的事情。 但此时他突然发现,赵晟对自己,并非是因为几次肌肤之亲的一时兴起,而是早在心中埋下了种子;一直以来他所认为的那些胆大放肆不知死活的行为,也是赵晟为了心中那颗种子的拼命努力。 他将二人的关系看得相当清楚,也早已预料到未来的处境,但他没有放弃,而是选择了最大限度、不求回报地爱着自己。 与他相比,自己反倒成了只会逃避、不敢面对之人。 子褚真人称此乃天命,当时他只以为忍辱负重亲身孕子是天命,如今看来,随之而来的,身为帝王却为情所困,也是所谓的天命吧。 夏期轻轻握住身前的手,“你乃皇长子生父,无论何时,自然都与旁人不同。” 淡淡一语令赵晟浑身血液几乎凝滞,接着又突然爆发,疯狂冲击着身体各处。 夏期看到他红了眼眶,感受到他的身体一僵,接着颤抖,接着自己被转过来,狂风暴雨般的亲吻在脸上和颈间落下。象征帝王身份的尊贵腰带被急不可耐地扯开,身体被那双大手讨好地抚摸。 接着赵晟跪下,夏期顺势按住腰下的脑顶。 晚霞飞舞,天色渐渐黯淡。 夏期轻靠在马背上,享受着无所不用其极的服侍。 两具躯体紧紧结合,极致的充实与快乐甚至让夏期有些站不住。他索性挂在赵晟身上,凌乱的衣衫包裹中,热浪与情意将一次接一次地席卷。 最后,赵晟仍是紧紧抱着夏期,鼻尖抵过去,“扎营后,让末将服侍皇上可好?末将……不够。” 夏期无奈微笑,安抚般拍了拍靠在自己身上的脑袋,“贪得无厌。” 赵晟眼中露出忧伤,“此战后,不知何时才能与皇上再见。末将只想与皇上多相处片刻,望皇上成全末将的任性。” 夏期仍是笑着,与赵晟依偎了一会儿,便轻轻推开他,示意他穿好衣服。 “时候不早,该回去了。” 赵晟不再说什么,服侍夏期更衣,二人并辔返回。 夏期虽未直接同意,但他知道,那就是默认了。 塞外的夜色宛如浓墨,一望无际,幽深无限。 行走于此,无人不会觉得天地气势逼人,自身可怜渺小极其空虚。可如今赵晟望着身边的人,却似将天地都装在了自己胸中,无比踏实、无比幸福。 翌日。 大齐与交赤联军再次扎营,为夺回故土、打垮乌兹的最后大战做准备。 程有将任务一一交代完士兵们,又与穆审言商讨细节。诸事皆定穆审言告辞,程有目睹着那渐渐走远的背影,突然不知从哪里来了勇气,追了上去。 “穆公子,我还……有些事想问你。” 共同作战的这些日子,他与穆审言熟络了不少,如今问这些,应该……可以吧。 穆审言微笑躬身,“程大人有何事需在下效劳?” “我……”程有挠了挠头,下定决心,“有些私事想问你,关于行波的。” 穆审言眉头不由自主地一蹙,向四周看了看,示意程有与他走到一处大树后的小坡下,拱手道:“程大人,若有关公务,审言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但相爷的私事,就不是审言能说的了,审言也并不知道什么。” “不,你知道的。” 原本程有还有些犹豫,但此时他笃定了起来,方才穆审言本能的神色变化骗不了他。 “程大人,这……”穆审言面色十分艰难。 “穆公子,我知道你并非舌长之人,我也不该硬逼着你说,但……”程有一咬牙,“这些话我不好去问行波,也不知该怎样问他。但我也想心中有些底,有些准备,所以我只能问你。若你不方便,那我来说,你就说是不是,好么?” “程大人,在下以为……” 已经问出了口,那就一定要听到结果,于是他不管不顾地打断穆审言,“交赤王曾对我说,他喜欢行波,还说他曾与行波相拥相吻,是不是真的?” 穆审言尴尬地站着,见程有急切的面色中更兼疑惑、混乱与期望,他知道如果他不说些什么,程有一定 分卷阅读121 - 分卷阅读121 - 分卷阅读122 开国右相是我妻 作者:墨玉飞蝗 分卷阅读122 开国右相是我妻 作者:墨玉飞蝗 分卷阅读122 会更加胡思乱想。然而尚未思索好,程有却沉不住气了,顶着一脸震惊与失落,“穆公子,你不回答,那就是真的了?” 穆审言立刻道:“程大人,并非如此,相爷从未做过对不住程大人的事情。” “是么?”程有又开始懵懂,语气发愣,“交赤王说行波是因顾着与我的夫妻之名,才始终克制,其实行波是喜欢他的。而且行波近来都不愿搭理我,却十分愿意搭理交赤王,跟交赤王说话的时候,也总是很开心。而且行波他……是不是不想让我出战,所以布置战术时总是给我最简单轻易、也最不重要的任务?” 穆审言大惊,“程大人,您千万别胡思乱想。夫妻间有误会实属正常,只要心平气和说清楚……” “他根本不愿与我说,又如何说得清楚?” 淡泊的声音突然从树后传来,程有与穆审言回过身,竟见景澜站在那里,面若冰霜。 “为何你我的事,要去问旁人?你到底是介意还是不介意,我真地不明白了。”望着程有,景澜语气冰冷地说完这句,头也不回地走了。 第83章 开窍 程有脑中连炸数个响雷,浑身都发麻了,直到景澜走远才突然醒悟,快跑着追上去。 景澜越走越急,到得营地边缘一片人烟稀少的荒地才终于停下,抱膝坐在旁边一块大石上。 程有站在几步之外,不敢上前。 问穆审言这事,他当时脑袋一热就决定了。也是因为这些日子实在困扰得够呛,想知道些真相。 他对天发誓,他仅仅是想知情,其余想法真还没来得及有。所以才会觉得,只为了知情就去问行波,不仅小题大做,更容易惹出严重后果。 谁料还是弄巧成拙了,现在这后果,在原本的严重上,又狠狠地加了许多的严重。 景澜的眉毛吊着,唇也抿着,衬得脸庞有些鼓起;脸色似乎比平时白一些,脸颊那里却是红的。好半天了,不发一言不动一下。 “行波你是不是……生气了?”程有小心翼翼地试探,然后便发现,景澜的脸鼓得更厉害了,却仍是不说话也不看他。 沉默许久,程有鼓起勇气准备再问一遍,景澜突然转过脸来,满目怨怒。 “生气?我当然生气!” 程有一抖,万万想不到景澜竟大声喊起来,并且一喊便不可收拾。 “当初我诓你成亲,是我错了。我怕从你口中听到你只是出于责任实则并不爱我的真相,因此一直拖着,可你也拖着又是为什么?”捏着衣襟越发激动,“逃避、主动、迂回,我想了各样办法,甚至故意与萧凌云亲近想让你吃味来逼你问我,可是你呢?我几次三番提起,你始终不问。但你不问我,却去问审言……与我说句心里话,就那么难吗?” 程有瞪大双眼,景澜所说的一切都让他震惊,尤其那句“故意与萧凌云亲近想要你吃味”。 景澜眉目一挑,“怎了?我这做法的确不够光明磊落,十分阴损,你就当我是个坏人吧,反正我也从未认为自己是个好人。”一脸自暴自弃,“审言不敢说的,我一一告诉你。萧凌云是喜欢我,数次向我示爱,也确实曾仗着武力强行吻我,甚至想强要了我。可我抵死不从,更从最开始就一次次坚决拒绝了他。因为,”怒气哼哼瞪着程有,“因为我心中所爱,自始至终只你一个。我害怕失去你,害怕得要命,所以一直想方设法留住你。可就在方才我想通了,正如萧凌云于我,不爱就是不爱,留不住也无法强留。程有,今日你便给我句痛快话,我实在累了,不想折腾了。” 顿了片刻,再吸口气,“另外一定要说的是,我的确担心你的安危,不想让你出战。但你既然已经担当此任,我就绝不会利用职权之便横加阻拦。所有战术布置,皆是皇上与我等讨论后所得,皆是能让我军制胜的最优之法。一旦出战,军中牵一发而动全身,又有哪个人是不重要的?你身为一军将领,如此简单的道理,难道都不明白?” 程有双眼睁得老大,木木呆呆望着景澜。 景澜以为一骨碌说得太多,他混乱了,便又破罐子破摔地解释了最重要的部分:“请你想清楚告诉我,你与我成亲至今,究竟只是因为责任,还是因为对我有爱慕之情?我只求实话,绝不会纠缠于你,你尽可放心大胆地说。” 程有又怔了片刻,然后朝景澜走了几步。 浑身不快的景澜眼睁睁见程有离自己越来越近,一股渐渐强大的压力跟着袭来。 程有身上也会放出压力? 正疑惑着,程有突然在他身边蹲下,景澜未及问“你要做什么”,就被捧住脸吻了一下。 景澜大惊。 此时,程有心跳得十分厉害,什么都说不出,唯一的念头,就是抱住景澜、吻住景澜。 因为当景澜气急败坏地说出那一大串话时,他看着那个与平时的气定神闲、温柔敦厚完全不同的人,突然想起了薛沐风所说的景澜其实一直很是活泼任性,只不过善于隐藏罢了。 从前一直以为,他喜欢脾气好的、温柔的,如果伴侣脾气大、爱吵闹,他恐怕应对不了。但怪的是,当看到景澜生气叫嚣责怪着他的模样时,他竟觉得……十分可爱。 可爱到心都要随着一起化了,此时不去抱着他哄着他,就是天理不容。 但他不会哄人,只好用本能的行为去代替。 “你做什么?!” 景澜更加生气,面上还显出一点“被欺负了”的羞愤。 这令程有更加激动,仿佛突然打开了心中的某一扇门,不顾景澜的不愿,直接将他抱住强行吻了个遍,又推倒在大石头上。 景澜红着脸推拒,眼中氤氲着水汽,“你究竟要做什么?” “我……”程有虽开了心窍,但依旧羞涩,“行波,我想要你。” “你……”身体突然一翻,竟是被程有扛在了肩上。景澜惊慌警戒地去看四周,敲着程有的背,“青天白日的你做什么?放下我!” “皇上一向器重体恤你,就算被看到了,也不会怪你……只怪我一个便是。”躲过巡逻的士兵,程有扛着景澜一路小跑,最终将他放在自己军帐中的榻上,看着胸口起伏不定的景澜,自己的胸腔也震荡得厉害。 双手环住景澜压低身体,景澜直挺挺地躺着,目光游离。 程有有点无措,毕竟从前这事几乎都是景澜主动,但今日……他努力压下无措,勇敢地又说了一遍:“行波,我……想要你。” 景澜立刻将头扭到一边,“我不想要。” 程有一愣,要是按往常,只要景澜说了,无论他情不情愿,都肯定会照景澜的意思做。但方才他才明白,原来景澜嘴上说的和心中想的也会 分卷阅读122 - 分卷阅读122 - 分卷阅读123 开国右相是我妻 作者:墨玉飞蝗 分卷阅读123 开国右相是我妻 作者:墨玉飞蝗 分卷阅读123 不一样,原来景澜最需要的,是他的主动。 于是他横下心,说出了从前无论如何都说不出的话。 “你、你逗我的。其实你也……想要我。” 然后,在景澜仍然坚持的推拒下,做出了从前无论如何都做不出的事。 虽然景澜还是不太高兴的样子,但这回他明白了,那样的推拒,其实是欲拒还迎。嘴上说着不要,身上心里却都很享受的景澜,也让他觉得……很可爱。 直到从景澜身上下来,用棉被裹住他,又珍惜地印下一吻时,程有才终于明白,原来既温润如玉,又活泼调皮,才是真正的、完整的、他所喜欢的景澜。 景澜面色潮红,垂着水雾朦胧的双眼,没好气道:“我方才问你的话,你还没答。” “行波,我心中已有了答案,但我想等这场仗结束后再告诉你,好吗?” 景澜急切地抬眼,“为何?” 程有挠挠头,“还有些其他事情,想要一起办。” 景澜蹙眉,“你究竟要做什么?” 程有憨笑,“你、到时候就知道了。你再等我一段时候,好不好?” 景澜扭过脸,往棉被里缩了缩,“方才我发脾气,你不生气么?” 程有回忆起方才,一开始确实是有些惊慌的,但听到景澜的那些话,看着他的表情……忍不住微笑,摇头,“我不生气。” 景澜神色一暗,用更低的声音问:“那,我当初诓你成亲,你也不生气?” “我……是因为没想到,然后怎么都想不通,心里面很乱。后来我想通了,就也不生气了。” 景澜眼中顿时现出神彩,程有又冲着他颇为憨厚地笑了笑,“现在我、我都想通了。” “那好。”景澜伸出手来轻抚程有面颊,露出虽淡雅却十分令人心动的笑容,“那我就等你到战后。”到那时候,他一定不会再让自己失望吧。 第84章 幼子 建平四年六月十五,大齐与交赤联军由乌兹东南边境发动大规模攻击,号称“夺回故土、主持公义”。乌兹顽抗一日后,终于抵不住猛烈攻势,且战且退。 留守乌兹主营的烜合阵痛发作,腹中尚未足月的孩子迫不及待地想要出世。 不托海接生,沙木南服侍,烜合忍痛步行助产大半日,仍是没甚进展。回到榻上,烜合难耐地扶着高挺发硬的腹部,一层接一层地出汗。 “为何少帅痛了这么久,还是生不下来?你不是医术高明吗?难道就让少帅这样痛下去?”沙木南看向不托海,语气十分不善。 烜合按住沙木南,艰难道:“休要如此,生孩子哪有不痛的。当年我生大王子,不知比这痛过多少。最终全靠不托海,才父子平安。” 不托海垂目,“大君高龄孕子,孕期又不平顺,生产自然不轻松。再拖下去恐怕体力不支,属下去准备催产汤药。” “用了药,就能生得快吗?”沙木南问。 “此药能加速产程,也会加强痛楚。” “那这……”沙木南气急败坏。 烜合再拦住他,“就这样吧,只要尽快生下孩子,痛一些也无妨。” “少帅……”望着烜合虚弱痛苦的模样,沙木南的心紧紧揪在一起:他从小便是如此,从不知为自己着想,所有的狠心亦用在了自己身上。 少顷,催产汤送上,异常苦涩的汤药刚一入腹,强烈的胀痛便席卷而来。饶是烜合十分顾着颜面,也实在忍不住此等突然暴起的痛苦。他双手攥着床褥嘶喊出声,身体不断扭动。 不托海严肃地向沙木南道:“大君必须在半个时辰内产下胎儿,否则有性命之危,你来帮我。” 沙木南大惊,此时无论有多少疑问,都只好先听话照做。他按住烜合,不托海强行压腹迫使胎儿下降!烜合嘶喊着挺身,力气大得竟将沙木南推向了一旁。 “时间紧迫,快压住大君!”不托海大喊。 沙木南警戒道:“你给少帅喝了什么?生孩子就算痛,也不可能痛成这样!” 不托海压腹的力道丝毫不减,“这位将军,在下只是想保住大君性命。” 沙木南几乎整个人压上烜合,“什么叫保住性命?少帅生孩子而已,为何要说这种话?!” 不托海不再言语,只专心压腹,沙木南几乎已经确定此人一定有鬼。可烜合正在生产,唯有不托海熟知状况,他现在……无能为力,只有祈祷:只要烜合平安,其余……怎么都好。 神明仿佛听到了他的呼唤,在不托海几次强压后,烜合猛地撞开他,挺身闭目发力,接着腹部平了下去,烜合吸了口气,重重倒回榻上,双目空洞地睁着。 沙木南心中一喜,生了、烜合终于生了、没事了…… 他笑着看向烜合,烜合面色惨白,汗水如瀑。 不托海十分平静地托出孩子,又在烜合腹上按压数次,清理下/身。 帐中安静得可怕。 “孩子怎么不哭?”烜合哑着嗓子低声问。 沙木南一愣,一眼扫过去,不托海将裹了襁褓的孩子放在一旁,没有说话。 “少帅问你话,你没听到吗?”沙木南厉声道。 不托海仍是仔细地为烜合打理下/身,“稍后属下自会向大君交代。” 烜合强行撑起虚弱至极的身体,声音冰冷,“你……住手。把孩子给我。” 沙木南去床脚捞那个襁褓,不托海却先他一步将孩子捞在怀中,离榻跪倒。 “回禀大君,王子在大君腹中时已不幸夭亡。” 天地一片混沌,烜合吼道:“你胡说!他方才还在动,怎会夭亡?!怎么会……”突然,想要用过催产汤后反常的痛苦情形,烜合说不出话了。望着不托海手中的襁褓,他浑身冰冷僵硬,那不再是乌兹控制交赤的筹码,而是他的孩子,仅仅只是他的孩子。 可那孩子却…… 他很想看一看那孩子,可是他不敢。 如今的他,连动一下、甚至只是吸一口气都会觉得刀割心尖一般的痛。 “我杀了你!”沙木南出离愤怒,恶狠狠瞪着不托海,“少帅!让属下杀了他!让属下活剐了他!” 不托海平静道;“不劳大君和这位将军动手,属下已服了□□,半个时辰后必死无疑。” 烜合瘫在那里,目光呆滞,“不托海,我信任你多年,却到此刻才明白,你同国师他们一样,始终是交赤人,是郝绪齐的臣子,只是你藏得太深。但我不明白,多年来你有无数个机会杀我,为何等到今日?又为何留下我的性命?” “大君,您还记得属下前来投靠时所说的话吗?” “自然。如今看来,当真可笑。” “不。”不托海笃定道,“那些话皆是肺腑之言。属下家中历 分卷阅读123 - 分卷阅读123 - 分卷阅读124 开国右相是我妻 作者:墨玉飞蝗 分卷阅读124 开国右相是我妻 作者:墨玉飞蝗 分卷阅读124 代均为太医,交赤王族是属下家族永远的主人,大君也不例外。属下服侍大君多年,深知大君本性善良,大君对属下又颇为信任器重,无论于公于私,属下都不愿伤害大君,除非大君要真的伤害交赤……正如大君所言,属下不仅是王族太医,更是交赤百姓。” 叹了口气,“属下命不久矣,便将所做的一切都告知大君吧。第一次,是‘死神之林’中的□□。仅对未习内功之人起效的□□,属下可炼出多种,之所以给了大君那瓶只会让人暂时脱力的,是因属下想要保住二王子和景丞相的性命。而且,那瓶药会与胎气相冲,导致腹痛。” 烜合恍然,“……难怪我会输。” “今次属下追随大君,只为以策万全。若大君受不住施针后的痛苦,或是因作战落了胎儿,又或者大君于战中受伤身亡,那便是天意。但若没有这样的天意,属下便会在大君生产时结束王子的性命。” 不托海面色黯淡,“属下身为医者,以救死扶伤为已任,如今却杀死了一个婴孩;身为人臣,本应誓死护主,如今却谋害王嗣与大君,更背弃了大君的信任;身为黎民,原该保家卫国,如今却投靠敌营。属下已是不忠不仁不义之人,自然再无面目活在世上。” “而你到底善良,直到最后一刻才做出决定,还留下了我的性命。自然也是因为,没了这孩子,我烜合无论对交赤还是对乌兹,都失去了利用的价值。” 烜合惨笑,笑声凄厉冰冷,“不托海,我敬你为人,但你杀了我的孩子,我更恨你入骨。你死后,我要将你挫骨扬灰。有朝一日攻入交赤,我要你全族人陪葬!” 不托海坦荡道:“大君无论要对属下如何,都是属下应有的报应,属下绝无怨怒。至于要属下全族陪葬……”抬起头,目光坚定,“二王子已是交赤大王,属下相信,他一定能够保卫交赤不失一寸国土、不伤一名百姓。” 烜合拼命捏紧产后脱力的手,“我不想再看到你。沙木南,将孩子留下,赶他出去。” 沙木南拖走了不托海,再进帐时,烜合呆坐着,手边放着孩子的襁褓,不敢看、不敢碰。 “他说他此生亲缘淡薄,但他到底还有二王子,可是我呢?我有过三个孩子,可如今……我到底做错了什么?做错了什么……”烜合泪流满面。 沙木南亦红着眼眶,“少帅您别这样,您没有错,这并不是您的错。” “那你说,是谁的错呢?” 烜合泪眼望着前方,许久,呆滞的面目终于换上了坚定的神采。 “沙木南,即刻点好营中剩余兵马,我要出战!” “不行!您刚刚生产,现下绝不能出战,何况……”沙木南看了眼旁边的襁褓。 烜合拨开沙木南的阻挡,坚持下床,“你以为到了如今,我这残破的身体还有什么存在的必要?只要现在出兵,此战尚存一线生机,否则万事休矣。”回头一望静静搁在床上的襁褓,闭上双目,“那孩子便用火化了吧,我也能一直带着他。” “少帅……” “听我命令,快些去!” 沙木南犹豫许久,终于狠叹一口气,出帐点兵。 烜合望着沙木南的背影,上天给他的最终命运,他终于知道了。 这次,他要将这命运牢牢握在自己掌中。 第85章 烜合 乌兹主力几乎被击溃时,烜合率领全营守军并途中收罗的部分溃退士兵赶到,凶猛地冲开大齐严整昂扬的队列。但他并未穷战,而是代替他父亲作为主帅引残兵快速北退。 赵晟一眼看出,这是故意引他前去。 北边……正是遍布高山深谷的乌兹东北边境。 “今日之幸,必是他日之危。” 建平帝那时的论断犹在耳边,赵晟仿佛受到了召唤。 “传本帅军令,先锋军一千骑随本帅追击,余部撤回大营,听候圣上调遣!” 随在阵中的李直立刻进言:“赵都统不可!皇上有命,东北边境地形不利,需绕开那里!” “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赵晟肃然道,“虽是孤军深入,但时机绝不可失!正因那边地形不利,诸国避犹不及,我军才要将其拿下留为己用,此乃一劳永逸。” “可是……” “本将主意已定。那边地形你不熟悉,便随大军回营。” “赵都统,还是再……” “事不宜迟。”赵晟斩钉截铁,掉转马头号令一千先锋军跟上,回头一望李直,“回营后,将军情详细告知皇上与景丞相,增调援军。” 李直面色一紧,先锋骑兵与大部队分道纵马奔离,滚滚沙尘席卷方才酣战的战场。此时,唯有相信赵晟,然后尽全力完成己任吧。 听到消息的建平帝大惊,更有许多担忧,然而众臣众将面前,他只能将其化作愤怒的拍案。 景澜跪倒,“皇上息怒,赵都统此番虽违抗军令而涉险,但险中却有生机。得此生机,于大齐大有裨益。想必赵都统也是看到了这一点,才执意前去。臣请皇上让赵都统将功补过。” 建平帝端坐于书案后,满面不爽。 赵晟的心思从来不曾逃过他的双眼。如景澜所言,乌兹东北边境一旦打下,作为屏障可占尽地利,乌兹也将无险可守。如今趁乌兹溃退我军气盛,时机也是不错,赵晟便毫不犹豫地故意被诱。 但问题是…… 那里遍布危险,赵晟带兵经验尚浅,这一去必是九死一生。 此番出征,自己确实有心给他机会立功,但从未想过要他不顾性命。 哼,动不动就是死而无憾,他是无憾了,可自己呢? 最近对他好得太过,如今得寸进尺,怎能不气? “皇上,事已至此,眼下全军必须配合赵都统。”景澜叩首再请,建平帝终于从无边的情绪中走出,不情不愿道:“平身吧。景卿,依你看来,当如何布置?” 景澜走近行军图,指了条路线出来,“赵都统势必死战,我等只需在外围设下埋伏,与他呼应,成围攻夹击之势。” “如今已过去近半日……” 建平帝神色一凛,“即刻出兵!” 碍于地势,赵晟将一千人马分为五个小队,在深山、峡谷与密林中艰难前行,相互照应。经过数次被伏与反击,深夜时兵马已折损过半,余部人困马乏、伤痕累累。 夜色浓重,深林水边火光隐现。 赵晟望着天上星斗,目光深邃。 如今深入腹地,一定要避开埋伏,才有机会行至外围与援军合战。好在众将士斗志尚在,好在这里遍布食材饮水,情况不至于那么艰难。 但也只能再坚持一次像样的作战了,下次遭遇敌军,便是死战之时! 半个时辰后,浑身血污的 分卷阅读124 - 分卷阅读124 - 分卷阅读125 开国右相是我妻 作者:墨玉飞蝗 分卷阅读125 开国右相是我妻 作者:墨玉飞蝗 分卷阅读125 赵晟立枪于地。 “众将士听令,今日之事,有死而已。本将必当身先士卒,望诸位追随本将,为国而战!” 将士们纷纷起身,“我等誓死追随赵都统!” “好!出发!”赵晟胸中沸腾,回望来时的方向,这片土地,我一定为你打下! 烜合那边亦不乐观。 虽然熟悉地形提前设伏占了先机,但乌兹全军已溃,如今这些残损人马不过负隅顽抗,即便在此胜了,也不具备实力与深谷外围的大齐援兵对抗。他心中更加明白,自己的身体已是强弩之末,仅凭意志支撑,这一战必是有去无回。 然而死战到底,是他们唯一的选择。 就在这高山深谷中,让大齐也付出相应的代价。 烜合率部行进寻地设伏,途经一道断崖时突然停住脚步。沙木南以为有敌情,上前询问,却见烜合呆愣着摇了摇头。 “我曾想过,死后就葬在这里。” 沙木南一怔。 烜合转身前行,低叹道:“如今看来,葬在哪里都没分别。” 沙木南望着断崖流水,望着那身着铠甲却依然单薄的高挑身影,内心袭过一阵猛烈的哀伤。 有些事情,他也料到了。 翌日午时,程有及部众在深谷外围发现了突围的大齐先锋骑兵一百人,赵晟并不在其中。 几乎同时,几人护着烜合逃离,程有欲追,却被萧凌云抢先。 程有明白萧凌云的意图,便带兵护着重伤的先锋军先行离开,其间望了一眼被围困的烜合几人,心情十分复杂。 一将功成万骨枯。 建功立业自是无限快意,但亦伴随着许多人的死伤。 他是大齐百姓,自然认为大齐是对的;近日得知萧凌云身世凄惨,这么做当然也是对的;但那个大君烜合,似乎也有许多不为人知的苦衷。 程有心中困顿,到底谁才是对的,怎样做才是对的呢? 哎,这样复杂的问题,只有行波那样聪明的人,才能一眼看透吧。 萧凌云将烜合等人围住,如今他要解决的,是私仇。 烜合右手执银枪,左手紧握缰绳,狼狈不堪,唯有目光锐利。 萧凌云气定神闲驱马上前,“大君,我们的账,该算一算了。” 烜合银枪一转,突然扎在身侧沙木南的马背上! 战马长嘶一声失了控奔,朝战圈一角不要命地冲去。马上的沙木南回头大喊:“少帅!” “你们快走!” 烜合枪尖扫过另外几人的战马。受惊后的马儿们四蹄扬起十分可怕,围攻士兵一时之间竟不可挡。看到沙木南首先突围,烜合心中欣慰:你一定要活下去,这是我的命令,也是我的请求。 萧凌云指挥部下重新摆好阵型,道:“人之将死,其行也善?无妨,孤王只要大君一人性命,那些小虾小蟹,并无所谓。看来大君也有一人应战之意,实在甚好。”握紧手中长剑,驾马冲上去,“尔等退后!孤王要替先王与母妃,将烜合就地□□!” 烜合听着战圈外呼唤着他的声音越来越远,终于安了心。 他几乎是笑着与萧凌云对战。兵刃相接、战马驱驰,他拖着随时都可能倒下的身体,看着马上英姿勃发的萧凌云,恍惚间仿佛回到二十六年前,初见郝绪齐的时候。 没过多久,他被萧凌云从马上挑落在地。银枪滑落,他知道,他已经没力气再站起来了。 萧凌云一剑刺来,剑尖停在颈嗓。 烜合微笑着说:“你不愧是郝绪齐的儿子,你真的……很像他。” 手伸进衣内,缓缓合上双眼。 这一刻,他什么都明白了—— 萧妃一介舞姬,怎能有办法送萧凌云去中原学武? 这一切都是郝绪齐在暗中推动。 他早就计划好要萧凌云年少离开,学成归来夺回王位,除掉因他这个乌兹敌将的到来而产生的所有隐患。所以对于大王子,郝绪齐尽管十分宠爱,却从未刻意培养。后来下旨萧妃殉葬,也是故意为之。否则以萧凌云的个性,若萧妃仍在,他恐怕只会将其带离王宫,伴其安享晚年。唯有萧妃死了,并且看似是被自己逼迫而死,萧凌云才会因为恨意而要成为国君向自己复仇。 呵…… 即便深爱自己,郝绪齐到底是交赤的王。 自己从来都斗不过他。 此时此刻,自己并不恨他。 正如郝绪齐临终所言,他这一生,唯独对不住萧妃母子。但对自己,仁至义尽。 郝绪齐为交赤引来了祸患,到今日,又用儿子的手终结了祸患。 很好、很好。 烜合的意识渐渐消散:这一辈子,他想做的事情,终究是一件也没能做到。郝绪齐,此时你正在等我吧?到了下辈子,让我赢你一次。好么? 他死了。 母妃,我终于为你报了仇,你在天之灵,稍可安慰了。 萧凌云红着眼眶,以剑背挑开烜合放在衣内的左手,一个小巧的瓷瓶滚了出来。萧凌云一滞,这大概就是烜合腹中的那个孩子,也是他的王弟。 蹲下身将瓷瓶放回烜合怀中。转身上马,命士兵小心带上烜合。 远望长天,郝绪齐对他来说,是一个没有甚多印象、更时常充满了恨意的父亲。如今自己唯一能尽的孝,便是将他最爱的人和这个遗腹之子带回他身边。 第86章 决斗 “……当时末将等中了埋伏,被困许久。赵都统亲自带一百人诱敌,打开敌军缺口,赢得了时机,末将等才能全歼敌人并顺利突围。但诱敌的一百人几乎全部阵亡,赵都统身中数箭数刀,被打落崖下……” 先锋军中幸存的一员跪在御案前,声音悲愤,字字血泪。 “赵都统曾言,无论是谁活着出去,都要将其地形绘图,交予皇上。”从怀中掏出地图,“现下末将只绘出简图,待与其余人商量确定后……” “你亲眼看到,赵都统身中数箭数刀,被打落崖下?” 夏期坐于皇帐之中,两旁众臣分立。此时此刻,他没有任何心情去看什么珍贵的地图,他努力压制,才能保证镇静。但说出这句话时,声音依旧发抖。不知旁人听出了没有,就算听出了,也由他们去吧。 跪着的将领一愣,神情更加悲戚,“回皇上,赵都统身先士卒、首当其冲,不只末将,在场所有将士都看到了。后来联想当时情形,末将以为,敌军自知无法扭转大局,气急败坏,要故意夺取我军主帅的性命。” 夏期心中迸发出一股极为陌生又极为强烈的酸楚,唯有摆出阴沉的面色才能勉强掩饰一二。可他却忍不住去联想当时的画面,那酸楚便又“噌”地窜上来,直至鼻尖。只好起身,走到禀事的将领身后,走到帐中所有人都看 分卷阅读125 - 分卷阅读125 - 分卷阅读126 开国右相是我妻 作者:墨玉飞蝗 分卷阅读126 开国右相是我妻 作者:墨玉飞蝗 分卷阅读126 不到他神情的地方,负手良久。 这一战,收回了中原混战时被乌兹趁机抢夺的北方领土,攻克了乌兹东北边境上的重要战略之地。大齐大获全胜。乌兹元气大伤,至少五十年内不敢轻动。又与交赤订立盟约,在其国境内设立卫所、分封王侯。 可以说,他完成了前人所不能完成之事,为子孙后代、平民百姓奠定了长治久安的基础。 此时此刻实该大大喜,然而为何他不但喜不起来,反而湿了眼眶呢? “传旨。”夏期背着众人捏紧不断发抖的拳头,“派人去山崖下找,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因此事,大齐自建平帝起,全军都被压抑笼罩。 萧凌云也未班师,一方面与建平帝商讨盟约细节,一方面挑出交赤军中熟悉环境的士兵,为寻找赵晟出一分力。 这日景澜难得在帐中闲坐,突然穆审言着急地求见,说程有和萧凌云正在决斗。他几乎惊掉了下巴,萧凌云能做出这事他相信,可依程有是万万不可能的。 但穆审言不会骗他。 想到这里,景澜有些生气。决斗这般幼稚的行为,他们不觉得丢脸吗?况且决斗后要怎样?是要把自己当作物品一样推来推去? 原本不屑去管,且让他们随意闹去。但见穆审言说得严重,如今身在军营,建平帝眼皮底下,萧凌云到底是交赤王,一个不小心,恐怕兹事体大。 哎。 景澜郁闷地扶额,问清楚人在哪里,不情不愿地去了。 远远便听见兵刃打斗声,周围并无巡逻的士兵,想必是特意驱散了。景澜立在远处,压着怒火看了一会儿。 “你们在做什么?!” 马上酣战兵器相撞的二人回头一望,程有尴尬地红了脸,萧凌云却得意地嬉皮笑脸。程有从马上下来,向景澜小跑而来。 “行、行波,你怎么……来了?” 景澜皱着眉,“我怎能不来?阿有,你一向沉稳谨慎,这回怎么却受他挑唆?” “哎呀,小澜实在错怪我了。”萧凌云轻笑着凑过来,“明明是你的夫君非要与我决斗,并且先动了手。我不还手,难道任他宰割?” 景澜不可置信,接着明白过来,将程有推到一边,严肃地低声道:“阿有,上回我已说清楚了,我以为你明白了,怎么你还这样呢?皇上尚在,萧凌云是交赤王,你这样做……” 程有挠了挠头,老实说道:“皇上今日亲自率人去找赵都统,不会知道的。” 景澜更气,“所以你专门挑了今天?” 程有诚恳地点头,又看向萧凌云,“而且他也说了,他以个人身份与我决斗,与两国外交并无关联,你无需担心。” “你……”景澜意外且无力,“你到底是为什么?” 程有抿了抿嘴,望着景澜双眼,先是犹豫,接着坚定。 “原本我不想同你说的,怕你担心。但你都看见了,那就说吧。我知道你与他没什么,我相信你。但他曾经……强迫你,我、我身为夫君,自然要为你讨回公道。而且我既是你夫君,就要有保护你的能力。所以我希望从他身上,证明我的能力。” 景澜愣住,面前的程有,真的与他一直所见的那个不一样了。只是不知这样的变化,是突然发生的,还是循序渐进,只是由于他从前过分着眼于其他,反而忽略了这一点呢?态度软了下去,“即便如此,难道一定要用武力去证明吗?” 程有垂下头,“我、我现下想不到其他办法。或者也是因为心中对你太在意了,所以理智什么的都不管用,只能想到这样的办法。” 景澜睁大眼睛,程有自然而然便说出的话,于他来说早已期盼了许久。他从前甚至自作聪明地以为,这样的话是绝不可能从程有口中听到的。 “上回你说战后除了回答我的问题,还有别的要做,就是这个?” 程有认真地点头。自打景澜不管不顾地发了脾气,他突然就什么都明白了,心中不再混乱,万事都有了答案,这样的感觉真好。 “二位恩爱完了吗?把我晾在一旁许久。”萧凌云笑嘻嘻凑上来。 景澜一时未从震动中走出,心砰砰跳着,脸上也是烫的。程有不好意思地看看萧凌云,又看看没甚反应的景澜,又看萧凌云,“那……我们继续?” 萧凌云却收剑入鞘,爽然一笑,“算了,是我输了。” 程有愣住,萧凌云道:“听闻你学武只有一年,以你近日沙场作战及与我单打独斗的表现,比之习武多年的我,我已是输了。况且,”看向景澜叹了口气,“正如小澜所言,感情也好责任也罢,怎能靠武力评判?就算我今日胜了你,却赢不到小澜,又有何意义?那日初见你,我觉得你很呆,不明白小澜为何会喜欢你。但相处一段时日后,倒是有些明白了。像你这样正直的人,的确世间少见。” 程有一怔,这是在夸他? 此一言更点醒了景澜,从前并未留意,但如今看来,程有习武一年有此成就,固然有他勤奋刻苦的缘故,但更说明了他其实很有天赋;再看其品性为人,无论薛沐风、沉璧、穆审言、李直,或是府中下人,或是余君城,以及原本对他颇有偏见的程晓莲,或是如今的萧凌云,甚至建平帝,但凡与他接触过,都对他赞不绝口,子褚真人更称他“心如明镜、内心澄澈”。 程有外表憨厚朴实,众人皆容易先入为主,可剖开那层外表,才可得真正的美玉—— 刚直勇毅,坦荡自然。 并非程有高攀了自己,而是自己觅得了良配。 景澜微笑,向萧凌云拱手,“萧大王如此明理,又慧眼识人,景澜多谢了。” “小澜太客气了。”萧凌云摸出折扇转起来,“我有些话想与你单独聊聊,程将军不会介意吧?” 程有又在他二人间左右不停地看,景澜回给他一个信任的笑容,“好了,你先回去吧。我与他说几句,之后就去找你。” 顿时程有心中充满信心,那感觉,与从前景澜和薛沐风避开自己谈话时不一样了。 二人行至一视野开阔处,萧凌云望着峰峦如聚,“小澜,那日在大齐都城,你我登山,倒与眼下情形十分相似。” 景澜道:“不过数月前的事情,如今看来仿佛过了好久。其中多少艰难险阻,好在都已尘埃落定。” 萧凌云望着景澜一如既往的疏朗眉目,目光深邃,“小澜,班师后,此生你我大概再无机会相见。难道如今,你仍不肯与我说句真话?” “真话?”景澜蹙眉。 萧凌云注视着景澜,“在你心中,我到底是什么呢?我萧凌云自问很有自知之明,若于你来说我真的只是浮云片叶,我断然不会这样一次又一次地纠缠你。” 景澜默 分卷阅读126 - 分卷阅读126 - 分卷阅读127 开国右相是我妻 作者:墨玉飞蝗 分卷阅读127 开国右相是我妻 作者:墨玉飞蝗 分卷阅读127 然。 眼前身侧,亦有无数浮云片叶,萧凌云到底与这些不同。“在我心中……”微笑起来,“阁下与我很像,如同另一个我。” 萧凌云不明,景澜道:“阁下的性情、喜好、行为都与我相似,因此颇有一见如故之感。又曾经同生共死,可称得上患难之交。” “一见如故?患难之交?”萧凌云喃喃自语,“仅仅如此吗?” “我明白你心中所求,亦十分感激你对我之不弃,只是可惜,景澜此生的心意早已被填满,无法再分给旁人了。” “换言之,若先相遇的是你我,结局或许不同?” 景澜无奈叹息,“没发生的事情,又有谁敢断言?” 萧凌云将转着的折扇一握,“即便如此,我依旧喜欢你。” 景澜躬身,“在下无能为力,唯有感激二字。” “我……可以抱你吗?最后一次。” 景澜眉头微一蹙,萧凌云静等片刻,见他没再说什么,便主动抱了上去。内心被温暖和踏实填满,然而这种感觉,放眼今生,所剩无几。 于是他更加珍惜地抱着怀里的人,紧紧地舔舐着这唯一一次的拥有。 所谓孤家寡人,就是如此吧。 放开景澜,萧凌云面色轻快。 景澜道:“有句话我或许不当问,但又着实有兴趣,阁下就当我是以朋友的身份问的吧。” 萧凌云抬扇,“小澜但说无妨。” “阁下争夺王位之初只为复仇,因此即便我大齐提出种种条件,阁下也都不甚介意。但阁下后来又说,为君后方才明白了为君的责任,此时再看这种种条件,又作何感想?” “哈。”萧凌云爽朗一笑,“感谢小澜为我着想。这么说吧,大齐的条件纵然苛刻,但也答应了每年为我交赤输送作物、织品与手工技术等,又是相互帮扶牵制的关系,眼下看来或许有些从属于你国的意思,但日久天长便不一定了。攻守之势变化迅速,我身为国君,首要保国力蒸蒸日上、百姓安居乐业,必要时,也不介意动干戈。交赤王族子孙,绝非无能之辈。”凑近景澜,一脸调笑,“小澜,这真不像大齐深谋远虑的右丞相能问出的话。” 景澜也跟着笑,“是了,你所言极为坦荡,也的确是这番道理。方才我是被你弄得晕了。” 萧凌云自信满满,“那说明,方才你真正将我当作了自己人。” 回到营中,景澜进入程有军帐,二人对视一笑,久违得轻松畅快。 第87章 圆满(正文完结) “你们聊完了?” “嗯。”景澜点点头,在程有身边坐下。 “那……”程有挠头,“他以后不会再纠缠你了?” 景澜失笑,“他以后要潜心治国、再培养子孙治国之术,哪里还有纠缠我的空闲?” “这……”程有面露难色。 “怎么?觉得这样的生活无趣?”景澜笑着问完,却叹了口气,“但这样的生活却有无数人争着想要。其实哪个人的生活不是无趣地周而复始?正因此,人们才要找些寄托。这寄托可以是某个人,也可以是某件事。” 说到这里,景澜想起旧事,认真地望着程有,“从前我确实不太想让你做官,因为我自私地想让你一直陪在我身边,只属于我一个人,却忽略了你心中的想法。如今我明白了,以后无论你想做什么,我都会支持你、帮扶你。” “行波……”程有大大地震惊,手都不知该往哪里放。对上景澜正微笑着的眉眼,他又只得红着脸嘿嘿笑,并憨厚地挠头。 景澜再凑上去一点,程有觉得心怦怦跳得厉害,只敢用余光瞥着那张极近的脸,双手紧张地交叠在一起,认真地咽了下口水。 “行波,我、我喜欢你,是那种情人之间、夫妻之间的喜欢。” 景澜静静地看着他,程有更紧张了,“从前、从前没跟你说,让你难受了,所以今天、跟你说。” 景澜终于舒心地笑起来,靠过去依偎着程有,“那你喜欢我什么?” 程有一愣,这个问题,他还没有想过。但行波问了,他就要好好想。 “我……我本以为我喜欢你长得很好看,又……很温柔,又有学问,什么都懂,很厉害。但前两日你冲我发脾气,我又觉得你发起脾气来也、也……很好,我也很喜欢,所以我也不知我究竟喜欢你……什么,”渐觉自己语无伦次,赶紧努力扯回来,“总之,看不到你的时候我会想着你、会担心你,知道有旁人、而且也是很厉害的人喜欢着你,我很紧张、很害怕、也很生气。但只要跟你在一起,我就又什么都不怕了。沉璧公子曾说,每对夫妻相处的方式不同,我想每个人喜欢一个人的方式大概也不同吧。从前我一直很迷糊,但现在,我知道自己是喜欢你、是不能够没有你的就好。” 景澜侧坐在程有腿上,心中无比满足与感动,他环住程有的脖子,在刚刚对他表白的唇上轻吻,“多谢阿有。我也很喜欢阿有,阿有能成为我的夫君,我真的很高兴。” 程有嘿嘿笑了,“所以行波你以后可以……随便向我发脾气,你发脾气的样子……更加好看。” 景澜鼻尖贴着程有鼻尖,“真的?” 程有立刻笃定地点头。 景澜故意一笑,“那我偏不。” 程有一愣,接着看到景澜因为戏弄了他而十分满足的样子,心想这就是景澜真正的可爱之处了。从前这样的时候,他总是非常无措,但现在,他已经知道该怎么做了——搂紧纤细的腰身,吻上那人的唇,含糊不清地低声道:“那、那你可别怪我。” 这样的话他说来仍觉脸热,但他相信只要多练几回多说几次就会变得自然。 因为那是当下他心中的第一个念头,他只需遵从这个念头就好。以前总是想来想去,生怕景澜生气,现在他终于明白,其实景澜与他一样,不只不会生气,反而会因此开心。 “行波,我喜欢你,很喜欢很喜欢。我……爱着你。” 心动情动之时,说出这样的话乃水到渠成,无需准备。 程有将景澜紧紧搂在身下动情地抚摸,望着那白皙的身体一点点泛上潮红,不由自主地想着。 皇帐中。 景澜望着形容越发憔悴的建平帝,心中不免哀叹。 十日来不断寻找,建平帝甚至亲自出动,赵晟依旧下落不明,然而他们始终不能长处此地。 斟酌片刻景澜进言:“微臣听闻皇上近来不思饮食,还望皇上千万以龙体为重。” “爱卿有心了,朕明白。”建平帝按了按发痛的额角,将茶盏端起又放下,合上双眼,“传旨。明日全军休整,后日卯时班师回朝。留一队人马继续在此寻找,还是那句话,活要见 分卷阅读127 - 分卷阅读127 - 分卷阅读128 开国右相是我妻 作者:墨玉飞蝗 分卷阅读128 开国右相是我妻 作者:墨玉飞蝗 分卷阅读128 人,死要见尸。” 景澜叩首,“微臣遵旨。” 建平四年六月三十,亲征的御驾并大齐梁州大营众将士班师。 临行时,一交赤士兵求见景澜,送上萧凌云践别之礼。 景澜掀开围帘,通体雪白的隼卧在笼中,明亮锐利的眼睛骨碌碌转动,正是萧凌云从“死神之林”中猎到的那只。 “景丞相,我们大王说,先前曾答应教景丞相驭隼之法,可惜没机会了。如今景丞相就要回朝,我们大王将此隼送与丞相,留作纪念。调/教之法大王已写好。”递上书信,“此去大齐路途遥远,丞相在路上需将帘子掩上,否则此隼知道即将远离家乡旧主,该叫个不停了。” “哦。”景澜接过笼子,“有劳你替本相言谢,并祝交赤王万事顺遂。” “是,小的一定带到,小的告退。” 景澜带着隼笼登上马车,踏上归途。 仍是来时那条路,心境却油然不同。 远处山坡高地,萧凌云一人一骑,凝视着阔天流云之下,如长龙般远行的军队。 今日别后,杳杳天低鹘没处,青山一发是中原。 回朝后,建平帝论功行赏,金银物品等赏赐人人皆有。 此外特加封景澜为少师,尚不足而立便位列三孤,可谓殊荣之极。 同时,授李直工部从事,李直很开心地领了。又封了穆审言官职,穆审言却不愿受封,言道已决定参加八月的科试,希望能由此途继续为皇上效忠、为朝廷效力。建平帝赞穆审言胸怀大志,便收回成命,又赐名家手抄经文注疏一卷,鼓励他专心治学。 相形之下,没有得到什么特别封赏的程有颇为郁闷。 倒也不是贪图赏赐,只是觉得这样就是不被肯定的意思。 景澜便又劝他,一则他初入朝廷,许他出征已是委以重任,现下不便再赏,也是为了激励他在任上继续努力,作出一番功业。二则身为主帅的赵晟生死未卜,建平帝心中始终搁着这事儿,军营中人几乎都未大赏,梁州大营都统如斯重要,却也一直空着。 这么一想,程有心中总算有点舒坦。 也是,他只做自己应做之事,其余原本就不该计较。 总之行波得了赏赐就好。 以后,继续努力就好。 深夜,皇宫兴安殿。 建平帝望着案上的落胎药,沉默不语。 刘喜跪在一旁,苦求天子三思。 建平帝怎能不知?发现腹中这孩子的存在已好几日,若非他三思,这孩子早就没了。 上回是故意为之,此番却是意外。出征时他但凡与赵晟云雨,总会在关键时刻让赵晟退出去,结果却怕什么来什么。 几日前一次熟悉的腹痛让近来身体所有的不适得到了证明,一边是神龙体质孕子的辛苦,是帝王之尊身怀六甲的尴尬;一边是确实生长于腹中的骨血,或许也是那人最后留给自己的纪念。建平帝踌躇多时,本已下定决心,可当落胎药摆在这里,他又动摇了。 如此反复,这不是他熟悉的自己。 烦躁地让刘喜退下,他躺回龙榻上,一手轻轻覆上小腹。 究竟该怎么做才好呢? 翌日黎明。 刘喜紧张地躬身摸进殿,发现落胎药还原封不动地摆在那里,总算有些放心。更衣时瞥见帝王眼下的乌青,苦口婆心劝道:“皇上昨夜又失眠了?哎,龙体要紧呐,皇上千万要放宽心些。今日老奴让御膳房制些清爽的菜肴吧?” 夏期起身行至书案时,略停下脚步,瞥了眼落胎药,又继续前行,“把那药倒了吧。早朝后宣秦庸,什么能吃什么不能吃,还得问问他。” 刘喜大惊且喜,热泪盈眶,跪倒称是。 建平帝望着殿外流云,想着从前总是走在自己身边的人,心道也罢。如果这就是你留给朕的唯一,朕又有何理由不敢面对? 景澜受封少师一月之后,相府又迎来大喜事—— 薛沐风与沉璧,李直与穆审言两对同时完婚,景澜主婚,从早到晚热闹了一整日。饶是景澜海量,最后说起话来都有些大了舌头。 趁着喜气,晚上他与程有一夜颠鸾倒凤,第二天身体虽困乏,心中却十分舒坦。 公务一天,回到家已经入夜,从奶娘那里接过午儿,胖嘟嘟沉甸甸的小身体让他倍感踏实。 父子二人坐在凉榻上嬉戏,一阵清香飘入,程有端着个小锅进来,道:“近日天气燥热,你又事忙,我熬了下火的粥,你喝些吧。”看向朝他急切挥手的午儿,憨笑,“嗯,午儿也能喝。” 小家伙仿佛听懂了,拍着手表示雀跃。 景澜抱起孩子坐在桌边,程有小心翼翼地盛粥。 窗外疏星点点,夏风习习,叶影移动。 犹记那个素净的雪天,相府门外,程有拿着碗给他盛茶叶蛋时的动作,一如此刻,分毫不差。 或许那时就已情根深种,一如此刻,分毫不减。 正文完结 第88章 二胎(番外) 皇帝番外—— 建平帝这一胎掩藏得很好。 决定留下胎儿的当夜,天子驾临君后宫中,不久后,君后传出有孕的消息。为表重视与尊崇,天子特意为君后换了一批谨慎能干的下人贴身服侍,安胎诸事也交由太医院掌院秦庸一人。 君后孕期体乏,时常深居简出,更免去众位君秀每日的请安,唯有重要日子或庆典方才出席,但也长以身重不适为由,只略坐一坐便回宫去了。 建平帝体恤君后,时常陪伴,后宫其余人见到天子的机会越来越少。 于旁人看来,君后不久前才生育了皇长子与长公主,如今再度孕育皇嗣,可谓荣宠之极;于其余君秀,是又羡慕又嫉妒;但于君后自己,却是一言难尽,战战兢兢。 兴安殿中传召,君后甫一进殿便要跪倒,建平帝抬手,“君后有孕,免了。” 君后眉梢微动,手贴上隆起的腹部,却不是先前孕育长公主的触觉。 “到朕身边来。” 君后上前,坐在天子身侧,将案上摆放的折子按天子一贯的需要与习惯理好。 “君后总是如此细致。”建平帝目光未斜,手中朱笔快速走动。 “皇上谬赞。”纤长白皙的双手执起茶壶茶盏,搭上青白瓷的颜色,十分好看,“皇上,用杯茶水润润口吧。” “好。”建平帝接过茶盏抿了一口,放下朱笔与茶盏,双臂抬起活动筋骨。 君后立刻给天子揉按双肩,天子放松地眯眼靠在椅上,“你的胎已近八月,最近天寒,朕打算送你去京郊行宫温泉,你就在那里将养至生产吧。” 君后动作一顿,微笑,“臣听凭皇上吩咐。” “朕会伴你同去。” 君后垂首, 分卷阅读128 - 分卷阅读128 - 分卷阅读129 开国右相是我妻 作者:墨玉飞蝗 分卷阅读129 开国右相是我妻 作者:墨玉飞蝗 分卷阅读129 “多谢皇上。” 建平帝睁开眼,望着身侧温润如水的清俊男子,“子安……” 君后一滞,这是第一次,建平帝直呼他的名字。 “子安,”建平帝目光温柔起来,“你放心,你是朕的君后,朕绝不会亏待于你。往后你有的是机会,真正为朕孕育皇子。” 曾经的安阳君,如今的君后秦子安顺势靠在天子臂弯,“只要能为皇上分忧,臣无论做什么,都无怨无悔、甘之如饴。” 兴安殿中只帝后二人,就着依偎的姿势,他方才敢一瞥夏期掩在书案下的腹部。那是已然足月的孕腹,因为神龙族体质的关系,比其余二族足月时还要更大一些。 胎腹下凸,临盆正在这几日。但去年建平帝御驾亲征,因此他这昭告天下的假孕,只得比建平帝怀胎的时日晚了近两个月。此番前往行宫,必是建平帝要在那里产子,再由他养育两个月,再昭告天下是他生了皇嗣,掩人耳目。 建平帝搂着君后,原本心内平静,却因他无意说出的“甘之如饴”四字,情绪开始翻滚。 曾几何时,赵晟也不断地向自己倾诉着这四个字。 如今他的确甘之如饴了,却将所有的苦果留给了自己。 出发往行宫前一日,建平帝照例处理政务,突然刘喜飞奔进来,“皇上!梁州大营急报!” 建平帝一扫奏报纹饰,乃无需经过各司各部,直达天子御案的最高等级,按律,此等奏报唯有最高长官可用。 建平帝登时紧张起来,难道…… 刘喜也正是因为知道这个,才如此急切。 难道真的…… 可是万一…… 说实话,过去了这么久,他已经开始不抱希望。 可却在这个时候,在这个孩子即将出世的时候…… 他,还可以大胆去信一次吗? 接过刘喜抖着双手呈上的奏报,在刘喜殷切期盼的目光中,建平帝展开绢纸,胸中猛烈跳动。 他将奏报上的文字看了一遍,又一遍,再一遍。 他终于确定自己没有眼花看错,心也跟着平复下来。 好像一切就应该这样。 好像曾经什么都没有发生。 建平帝微笑,“照时日算,赵晟明日就可到京城了,宣他直接去行宫山道吧。” 刘喜张开嘴,伏首,喜极而泣,“老奴领命!遵旨!” 建平帝面上的微笑一直挂着,刘喜退下后,他终于能以一个最舒服的姿势、最轻松的心态彻彻底底地歇息片刻。眼下所及之处,他辛苦孕育了十个月的肚子显得那样可爱。 对于注定了孤家寡人的帝王来说,能有这样的结局,已是无比圆满。 君后先行一步,建平帝将朝中诸事布置妥当,摆驾跟上。 产期在七日后,但轻微的阵痛已经开始。那并非生产,而是神龙族体质为生产做准备提前开始让身体充分适应的,与产痛仿佛的阵痛。 建平帝坐于宽敞华丽、暖意融融的马车中,行至京郊行宫山道入口处,马车停下。 刘喜在车外道:“启禀皇上,梁州大营都统赵晟见驾。” “传。”夏期拿起绒毛大氅,略一犹豫,仍是盖在了身上。 车门打开,比先前更加瘦削的精干男子单膝跪倒,“末将赵晟叩见皇上,这几个月来,末将让皇上担心,实在该死。”他的声音在抖,抖中更溢满兴奋。 “抬起头来。”夏期淡淡道。 赵晟准备了一下方才抬头,直视帝王的一刻,他鼻尖一酸,眼眶泛红。 “末将坠崖后被人救起,但身受重伤,昏迷许久,又养伤许久。刚一能动,未得皇上允许便私自回京,实在有罪。”声音抖得更加厉害,“末将无能……愧对皇上。” 夏期微笑,“你为大齐、为朕立下赫赫战功,谁敢说你无能?又怎会愧对于朕?何况,”笑意更浓,“你回来的时候正好。” 赵晟不明,面露疑惑。 夏期示意他平身,“你可知,朕为何要来行宫温泉?” 赵晟更加不明地摇头。 夏期温柔望向大氅盖住的腹部,“朕这几日就该临盆了,宫中人多口杂,多有不便。” 赵晟惊讶地瞪大眼睛。 夏期掀开大氅,露出隆起的足月腹部,“没想到,先前已让你那样做了,竟还是有了它。”将大氅抛给赵晟,“秦卿说,产前要多走动。从此到行宫的路,你便陪朕步行过去吧。” 赵晟热泪盈眶,努力压抑着胸中喷薄而出的情绪,“末将……遵旨。” 这七日内,赵晟清楚地看到了临产的建平帝身体如何辛苦不便,忍受腹痛如何煎熬。尤其生产当日,虽然他被拒之门外,虽然建平帝拼命压抑着痛呼,但他知道,那一定是比他先前九死一生更加无法忍受许多倍的折磨。 孕育皇长子时,建平帝数次大动胎气,又经历难产,产后没过多久便御驾亲征,接着又怀上这一胎,身体始终不得休息。这一胎虽孕期安稳,但神龙体质孕子之辛苦、产程之艰难可想而知。 幸得建平帝已非初孕初产,秦庸亦医术高超,十个时辰折磨后,婴孩发出响亮的啼哭,赵晟立在门外,落泪不止。 不久后,他要回梁州大营,建平帝要回宫治理天下。 他的孩子是皇嗣,或许一生都无法与他相认。 诚如建平帝所言,名分、忠诚、陪伴,他什么都给不了自己。 但他却能为自己放下帝王之尊,承受这世上最大的苦痛。 如此,夫复何求? 波波番外—— 建平八年重阳,正逢休沐。 回雁楼三楼上,景澜靠在躺椅上读书,听窗外楼下嘿嘿哈哈的练武声,时而一瞥院里丛丛盛放的菊花,衬着刀光人影,别有一番趣味。 楼梯嗒嗒响过一阵,兴奋的奶音伴着敲门声传来:“爹爹,孩儿进来了。”门打开一条缝,扎着双髻的脑袋伸进来,圆圆的眼四处一望,最后定在景澜身上。“爹爹!”着玉色文生公子衫的小身体笑嘻嘻撞过来,双手捧上一幅字,仰头,期待的双眼异常明亮。 “午儿写的?爹爹看看。” 景澜接过,看了一句便笑起来,“是我的策论?午儿如今已能一口气写这么多字了,实在不错。” 听到夸奖,午儿十分开心,努力点头,“嗯,先生说,爹爹写的是极好的文章。” 景澜又笑,“午儿看得懂吗?先生给你讲了?” 午儿摇头,“先生说,读书百遍其义自见,孩儿想先背下来。” 景澜摸着那毛茸茸的脑顶,午儿道:“先生还说,爹爹的字比许多人的都好,我也想学爹爹的字。” 景澜无奈,摆开旁边案上笔墨,一手将孩子揽在怀中,开玩笑道:“是么?先生平日里不教你读书,只夸爹爹?” 午 分卷阅读129 - 分卷阅读129 - 分卷阅读130 开国右相是我妻 作者:墨玉飞蝗 分卷阅读130 开国右相是我妻 作者:墨玉飞蝗 分卷阅读130 儿看着景澜运笔写出策论中“非有言也,德之发于口者也。非能战也,德之见于怒者也”两句,笑着拍手道:“先生不说,我也知道爹爹厉害。” 景澜故意问:“你怎么知道?” 午儿骄傲地说:“爹说的!还有大家都这么说!” 景澜望向窗外,面色柔和,“你爹也很厉害,武艺高超,万夫不敌。午儿想学吗?” 午儿点头,“嗯,爹说等孩儿再大一些就教孩儿。” 午儿抬头笑个不停,景澜怪道:“怎么了?如此高兴?” 午儿咧嘴,“今日休沐,爹和爹爹都在家,所以孩儿高兴。” “抱歉。”景澜有些愧疚,“平日事忙,很少陪你。” “不,爹爹无需道歉。”小脸认真地绷起,“先生说,爹和爹爹是国之栋梁,要辅佐皇上治国安民,这是很重要的事情。孩儿不能任性,更要努力学好本事,以后像爹和爹爹一样。” 景澜面露感慨,“午儿懂事,爹爹很欣慰。”再拢了拢掌下一团柔软的毛发,“近日爹爹待产,都会在家,可以多陪午儿。等到腹中这小家伙出生,你就有玩伴了。” 午儿立刻凑到景澜腿边,轻轻趴在他圆隆的腹上,抬头问:“爹爹重吗?” 景澜笑着摇头,将午儿抱到腿上,父子俩对着中间的肚子研究起来。 午儿的小手在那里轻轻抚摸,时而附耳上去听,奶声奶气道:“从前我也在爹爹肚子里。” “是啊,”景澜牵起午儿的小手,“你在爹爹腹中时动个不停,十分调皮。” “那爹爹痛不痛?” “还好,不怎么痛。” “但孩儿听说,生孩子很痛。是沉璧叔叔说的,他刚生了孩子,一定是真的。” 午儿担心地蹙起眉,景澜道:“痛虽痛,却是父母当为子女付出之事。” 午儿眉头蹙得更深,似乎没太懂,又似乎有点懂,“我让爹爹痛了,所以我要对爹爹最好。” 景澜心中一动,既而玩笑道:“那你爹该不高兴了。” 午儿困扰地抓抓头,神情动作颇似程有,“那……我跟爹说说,不让他不高兴。” 景澜大笑,将孩子贴着隆起的腹部,一同抱紧。 半晌,午儿犹犹豫豫喊起来:“爹爹……” “怎了?” “孩儿不想只有一个弟弟或妹妹,孩儿想要更多,可又怕爹爹痛。”面色十分艰难。 景澜手掌在午儿脑后轻轻顺着,“午儿体恤爹爹,爹爹很高兴。至于弟弟妹妹……”向楼下望去,程有身着单衣,方才舞刀,如今练拳,无论何时,总是无比投入认真。午儿人虽小,但踏实善良这点,与他很像。景澜的心跟着温暖,“午儿喜欢弟弟妹妹,以后情形合适,再生几个也无妨。多几个孩子,爹和爹爹也很喜欢。” “嘿嘿。”午儿笑起来,满足地缩在景澜怀中。 嗯,爹和爹爹都很厉害,所以他也要努力变得厉害,比以后的弟弟妹妹都要厉害。这样,才能成为先生所说的表率。 分卷阅读130 - 分卷阅读130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