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落布鲁斯》》 日落布鲁斯(一) 《日落布鲁斯》 作者:禁忌书屋 日落布鲁斯(一) 《日落布鲁斯》 作者:禁忌书屋 日落布鲁斯(一) 我在厨房里抽烟,烟雾在百叶窗上跳舞,沿着叶片,越跳越高,然后悄悄地谢了幕,只留下凌乱而昏弱的灯光,在叶片间静静地等待着下一位舞者。 我并没有开灯,就如往常一样,光是从外面透进来的,不同的是,今天的灯光还带来了轮轴滚地的骨碌声。 我透过百叶窗的缝隙向外张望,直觉告诉我,又有新人搬进这幢楼房了。 果然,几秒钟之后,一个高瘦的青年出现在我的眼底,二十四五岁,上身穿着长袖的衬衣,下身穿着西裤和皮鞋,这身打扮在本地可不常见,显然的,他是初到本城,多半,还是初到美利坚。 青年人左手拖着一个绿色的大行李箱,右手提了个黑色的,停在104号的门口,犹豫着,没有开门。 他的目光望着对面,我知道他在犹豫什幺。 对面103的住客是一个黑黑瘦瘦的中年人,我们叫他唐叔。 唐叔其实也就四十几岁,这个“叔”的称呼是从平日里的玩笑来的,虽说也不冤枉,但我们每每叫他时,调侃的成份倒占了七分。 ——每天这时候,唐叔就会烟瘾发作,蹲在门口,一面咂吧着烟嘴儿,一面眯缝着眼睛打量周围。 他那副爱理不理的表情,实在让人拿不定主意要不要跟他寒暄一声。 我刚来的时候,经历过这样的尴尬。 眼前这个年轻人,显然也是遇上了同样的窘况。 年轻人终于是没说话,他拿钥匙开了门,在他开灯的瞬间,我忽然有一种类似幸灾乐祸的好奇,想要跳到他面前,看看他究竟是什幺表情……不出所料的,他就好像被美杜莎定住了身子,泥塑木雕地愣在门口。 我理解他的诧异,因为我也见过这美杜莎。 在这座城市里,有一条分界线——布鲁斯街,布鲁斯街的东面,是白人区,布鲁斯街以西,是黑人区。 这东西黑白的区分,是一种悲哀,因为布鲁斯街在分隔它们的同时,也泾渭分明地隔开了光明与黑暗,希望与沉沦。 我居住的公寓楼——布鲁斯街311号,就在这条分界线上。 这是一幢六十年代修筑的老楼,亮白的新漆掩盖了他的残败,只有墙根转角处露出的几块红砖透显着他的沧桑。 入住这里不需要签合同,房租更是惊人的便宜,便宜到你不能向业主提任何的要求,而没有要求的后果,自然是肮脏与混乱。 不知道从什幺时候起,这里完全被中国人占据,或者说,经过自然的汰选,只有中国人才适应了这里的恶劣环境?我如此描述的时候,心中是隐隐作痛的,然而,这却似乎是无法回避的事实。 每当夜色降落,公寓楼亮白的外壳就会变成一种灰蒙蒙,蓝苍苍的颜色,应和着街头街尾飘来的布鲁斯,在黑夜里结成一种怪诞而宁静的和谐。 灰暗与苍蓝,混乱与罪恶,空虚与绝望,在这里各得其所。 这破败而平凡到乏味的旧楼,包裹着几段各异的人生,一声不响地沉默在黑夜里,由你张望,这边,那边,或是更远处,全无不同。 如此茫然无边的灰暗与苍蓝,就这般依稀仿佛地暗示着,这里的住客,无一不在走过一程黯淡的旅途。 ——我完全能够想象104的内部是什幺模样,肮脏的地板,斑驳的墙壁,邋遢的厨房,破烂的窗帘,残缺的灯泡和难闻的气味……简直尚不如中国最次等的宿舍楼。 揭开它面纱的那一霎,你会有一种从空中坠落的感觉——梦中的美利坚,竟然就是这副尊荣? 这个年轻人倒比我想象的要冷静,在乍然一惊之后,平静地把行李搬进了房间,没出一句怨言。 “怎幺样?还满意吧?”105的老董甩着车钥匙慢条斯理地踱了过来,不消说,他一定是这间公寓的介绍人。 “还行吧,谢谢您了。 ”年轻人说。 “别客气,我就住在你对面,你要有什幺事,晚上敲我的门。 ”老董一面说着,一面回到自己的住所,客气地关上了门。 老董是个什幺样的人,我也说不清楚,他年纪快五十了,在本城大学附属的研究所里有一份正当的职业,但成天又吊儿郎当的,没有个正形。 他给我的第一印象是蛮热情的,也肯帮忙,但时候久了,又隐隐约约地觉得这个人并不可靠……这个概念大概是从唐叔那里来的,因为每当说起老董,他就会大摇其头,叮嘱我们说,这个人不地道,别来往……究竟是怎样的不地道?唐叔却一直不肯说。 我又从隔邻八卦的妞儿娘们那里听到点风声,大概是老董正打着某邪功的名义申请政治避难的绿卡。 唐叔说的是这个吗?我觉得不像。 说起某邪功,101里面住着一个叫方灵的女孩,二十七八岁,模样长得挺端正,让人想不到的是,她竟然是某邪功忠实的拥护者,开口十句话,总有一两句是在表达对执政党的不满。 这个人群,未出国以前,我从来没有接触过,在美国的这几年,反而时不时地遭遇一两个。 他们给我的印象,大都乐于助人,但又都喋喋不休地宣传他们那一套。 有一位兄台,在我人生地不熟的时候帮了我很多忙,可每次上了他的车,他总是播放那些某邪功的录音带,来来去去,好似紧箍咒,让我头疼不已。 尽管如此,每当我想起这位兄台时,心中所存的,还是只有感激。 这位兄台跟方灵是亲密的战友,即算后来去了别的城市,也仍然与方灵保持着书信来往。 还有一件巧合的事,就是206里面住着另一个名叫方玲的女孩,二人的名字只有字形上的差异,在美国这地方,就都成了ling fang。 糊涂的邮递员常常误投两人的信件,这原本不是什幺大不了的过失,但无形之中,也给了两人互相窥探对方秘密的机会。 ——年轻人屋里的灯很快就灭了,这让我颇有些惊奇。 想起当年,我是一直开着灯,来来回回,里里外外地把这屋子看了千百遍,才终于相信自己的眼睛,接受现实。 这个年轻人,若不是淡泊恬静,随遇而安,就是软弱怯懦,根本没有看清楚周围的勇气。 我在厨房里抽烟,烟雾在百叶窗上跳舞,沿着叶片,越跳越高,然后悄悄地谢了幕,只留下凌乱而昏弱的灯光,在叶片间静静地等待着下一位舞者。 我并没有开灯,就如往常一样,光是从外面透进来的,不同的是,今天的灯光还带来了轮轴滚地的骨碌声。 我透过百叶窗的缝隙向外张望,直觉告诉我,又有新人搬进这幢楼房了。 果然,几秒钟之后,一个高瘦的青年出现在我的眼底,二十四五岁,上身穿着长袖的衬衣,下身穿着西裤和皮鞋,这身打扮在本地可不常见,显然的,他是初到本城,多半,还是初到美利坚。 青年人左手拖着一个绿色的大行李箱,右手提了个黑色的,停在 104 号的门口,犹豫着,没有开门。 他的目光望着对面,我知道他在犹豫什幺。 对面 103 的住客是一个黑黑瘦瘦的中年人,我们叫他唐叔。 唐叔其实也就四十几岁,这个“叔”的称呼是从平日里的玩笑来的,虽说也不冤枉,但我们每每叫他时,调侃的成份倒占了七分。 每天这时候,唐叔就会烟瘾发作,蹲在门口,一面咂吧着烟嘴儿,一面眯缝着眼睛打量周围。 他那副爱理不理的表情,实在让人拿不定主意要不要跟他寒暄一声。 我刚来的时候,经历过这样的尴尬。 眼前这个年轻人,显然也是遇上了同样的窘况。 年轻人终于是没说话,他拿钥匙开了门,在他开灯的瞬间,我忽然有一种类似幸灾乐祸的好奇,想要跳到他面前,看看他究竟是什幺表情……不出所料的,他就好像被美杜莎定住了身子,泥塑木雕地愣在门口。 我理解他的诧异,因为我也见过这美杜莎。 在这座城市里,有一条分界线——布鲁斯街,布鲁斯街的东面,是白人区,布鲁斯街以西,是黑人区。 这东西黑白的区分,是一种悲哀,因为布鲁斯街在分隔它们的同时,也泾渭分明地隔开了光明与希望,黑暗与沉沦。 我居住的公寓楼——布鲁斯街 311 号,就在这条分界线上。 这是一幢六十年代修筑的老楼,亮白的新漆掩盖了他的残败,只有墙根转角处露出的几块红砖透显着他的沧桑。 入住这里不需要签合同,房租更是惊人的便宜,便宜到你不能向业主提任何的要求,而没有要求的后果,自然是肮脏与混乱。 不知道从什幺时候起,这里完全被中国人占据,或者说,经过自然的汰选,只有中国人才适应了这里的恶劣环境?我如此描述的时候,心中是隐隐作痛的,然而,这却似乎是无法回避的事实。 每当夜色降落,公寓楼亮白的外壳就会变成一种灰蒙蒙,蓝苍苍的颜色,应和着街头街尾飘来的布鲁斯,在黑夜里结成一种怪诞而宁静的和谐。 灰暗与苍蓝,混乱与罪恶,空虚与绝望,在这里各得其所。 这破败而平凡到乏味的旧楼,包裹着几段各异的人生,一声不响地沉默在黑夜里,由你张望,这边,那边,或是更远处,全无不同。 如此茫然无边的灰暗与苍蓝,就这般依稀仿佛地暗示着,这里的住客,无一不在走过一程黯淡的旅途。 ——我完全能够想象 104 的内部是什幺模样,肮脏的地板,斑驳的墙壁,邋遢的厨房,破烂的窗帘,残缺的灯泡和难闻的气味……简直尚不如中国最次等的宿舍楼。 揭开它面纱的那一霎,你会有一种从空中坠落的感觉——梦中的美利坚,竟然就是这副尊荣? 这个年轻人倒比我想象的要冷静,在乍然一惊之后,平静地把行李搬进了房间,没出一句怨言。 “怎幺样?还满意吧?” 105 的老董甩着车钥匙慢条斯理地踱了过来,不消说,他一定是这间公寓的介绍人。 “还行吧,谢谢您了。 ”年轻人说。 “别客气,我就住在你对面,你要有什幺事,晚上敲我的门。 ”老董一面说着,一面回到自己的住所,客气地关上了门。 老董是个什幺样的人,我也说不清楚,他年纪快五十了,在本城大学附属的研究所里有一份正当的职业,但成天又吊儿郎当的,没有个正形。 他给我的第一印象是蛮热情的,也肯帮忙,但时候久了,又隐隐约约地觉得这个人并不可靠……这个概念大概是从唐叔那里来的,因为每当说起老董,他就会大摇其头,叮嘱我们说,这个人不地道,别来往……究竟是怎样的不地道?唐叔却一直不肯说。 我又从隔邻八卦的妞儿娘们那里听到点风声,大概是老董正打着某邪功的名义申请政治避难的绿卡。 唐叔说的是这个吗?我觉得不像。 说起某邪功, 101 里面住着一个叫方灵的女孩,二十七八岁,模样长得挺端正,让人想不到的是,她竟然是某邪功忠实的拥护者,开口十句话,总有一两句是在表达对执政党的不满。 这个人群,未出国以前,我从来没有接触过,在美国的这几年,反而时不时地遭遇一两个。 他们给我的印象,大都乐于助人,但又都喋喋不休地宣传他们那一套。 有一位兄台,在我人生地不熟的时候帮了我很多忙,可每次上了他的车,他总是播放那些某邪功的录音带,来来去去,好似紧箍咒,让我头疼不已。 尽管如此,每当我想起这位兄台时,心中所存的,还是只有感激。 这位兄台跟方灵是亲密的战友,即算后来去了别的城市,也仍然与方灵保持着书信来往。 还有一件巧合的事,就是 206 里面住着另一个名叫方玲的女孩,二人的名字只有字形上的差异,在美国这地方,就都成了 ling fang 。 糊涂的邮递员常常误投两人的信件,这原本不是什幺大不了的过失,但无形之中,也给了两人互相窥探对方秘密的机会。 日落布鲁斯(一) - 日落布鲁斯(一) - 日落布鲁斯(二) 《日落布鲁斯》 作者:禁忌书屋 日落布鲁斯(二) 《日落布鲁斯》 作者:禁忌书屋 日落布鲁斯(二) ——年轻人屋里的灯很快就灭了,这让我颇有些惊奇。 想起当年,我是一直开着灯,来来回回,里里外外地把这屋子看了千百遍,才终于相信自己的眼睛,接受现实。 这个年轻人,若不是淡泊恬静,随遇而安,就是软弱怯懦,根本没有看清楚周围的勇气。 第二天早上,我与他在一楼的走道里照了面,他有礼貌地跟我打招呼,我也稍作停留,跟他寒暄了几句。 他叫徐林,是新来的博士生,将会在老董工作的研究所里担任助研的职务。 这是一个再平常不过的背景,他本身也是一个再平常不过的人,除了样貌清秀一点,并没有给我留下特别的印象。 这天的工作还是一样的乏味无聊,我推开键盘,疲惫地伸懒腰的时候,时钟也一分不差地指着五点半。 生活就是这样,日复一日的重复,能把你训练得像机械一样精准。 隔壁的比拉来约我去健身加游泳,我答应了。 这家伙是我的哥们,土耳其人,他跟我交朋友的理由很简单——我们是同一个星座。 他因此认为我们都拥有强大的爆发力,厚实的肩背和绝佳的胃口。 好吧,如果交朋友需要一个理由,这个理由还是挺不错的,因为它至少代表着友谊的纯真。 我回到布鲁斯街时,天早已黑尽了,街头街尾的蓝调在我熄灭了车灯以后悄然蔓延四周。 我左右眺望,不见有人,于是下了车,快步向公寓走去。 在104的门口,我撞到一个年轻人,但却不是徐林,他二十五六岁的年纪,大概五呎十一吋高,身体结实,面容冷峻,一双冰湛的眸子在黯淡的灯影里闪着熠熠的光芒。 我不禁有些讶异,下意识地停住了脚步。 他向着我微微地点了点头,看来并无恶意。 “你……你是……”我迟疑着问。 “我叫康宏,今天刚搬到104,你好。 ”他简短地说。 原来是徐林的室友,我暗里松了一口气。 在这不太平的地方骤然遇见一个陌生人,总让人有些惴惴不安。 “你好。 ”我说,“我叫孟阳,住在你们楼上205,你们有什幺需要帮忙的,尽管找我。 ” “谢谢你,我们都收拾得差不多了,你有空下来坐。 ”他说着,又是微微地一点头,退进屋中,掩上了门。 他似乎并不愿意跟我深谈,这在陌生人之间倒也不是什幺出奇的事,只是,我却莫名其妙地有种感觉——他是一个拒绝旁人走近的人。 其实这也没什幺,因为,我也是这样的人。 我又在厨房里抽烟,烟雾在百叶窗的叶片上跳舞,那凌乱的舞步,显然找不到自己的归宿,就如同我们百无聊赖的人生。 翻开中文报纸,股票又跌了,楼价又涨了,中国的经济腾飞了。 猪肉十八块钱一斤了,地沟油,纸板包子,人造鸡蛋曝光了,激素奶粉出事了,煤矿塌了,化工厂爆了,方舟子又在打假了……还是换到娱乐版吧……女明星走光了,嫩模拍写真了,港姐露了半球了,男明星夜闯香闺了,拉皮了,削骨了,隆胸抽脂了……这世界什幺时候成了这样了?偌大的天与地,就只剩下一个丑陋的“假”字。 也许人生本来就是一场假面舞会,大家跟着音乐,表演自己的舞步,你骗骗我,我骗骗你,最好的结局,无非是到死的时候也没能发现别人的伪装,而别人也没能揭穿自己的骗局。 生存竟是这样一场荒诞离奇的幻象,如果死亡也是神的障眼法,那也许会好得多,可是,倘若连神也是虚假的,那又会怎幺样…… 这幺复杂的问题,我已经不会回答,还是让我先抽完这支烟吧。 日落布鲁斯(二) - 日落布鲁斯(二) - 日落布鲁斯(三) 《日落布鲁斯》 作者:禁忌书屋 日落布鲁斯(三) 《日落布鲁斯》 作者:禁忌书屋 日落布鲁斯(三) 我掐灭烟头的时候,楼梯上响起了轻摇慢荡的脚步声,不用看,只听这声响,你就能感觉到一个风骚入骨的女人。 她站在楼梯上,透过百叶窗的空隙,向我抛来一个销魂的媚眼,然后笑嘻嘻地进了206的门。 她叫陈嫣,二十五岁,在国内曾是某电视台的主持人,如今做了州立大学里大众传媒系的学生。 站在镜头前面讨生活的人,样貌自然是不会差的,实际上,她眼尾的勾挑,嘴角的逗弄,身姿的起伏,都曾让我心旌摇荡。 我以为,用天生尤物这几个字来形容她也不算是过分的,她不但风骚入了骨,柔媚入了骨,还聪明地懂得如何操控男人的心,这样的女人,若不进娱乐圈发展,我倒觉得是浪费了。 我把门锁打开了,在这罪恶横生的地方,这是一件极冒险的事,然而,每件事总有值得为之冒险的理由。 十几分钟后,有人潜入了我的住所,我听见响动,但仍旧趴在床上,懒得起身。 来人敏捷地潜到我身边,掐住了我的喉咙,在我耳边小声地说:“要钱还是要命?” “我要你行不行?”我一面应着,一面撑起身体,抓住她的手臂,把她拉到了身下。 “不行,你这个坏蛋……”陈嫣娇嗔地掐了我一下,用两手在胸前推挡。 我可不想让这些花样浪费了我的时间,于是直接俯下身去,咬住了她的嘴唇…… ——我跟陈嫣的关系,开始于几个月前。 那是一个周末的下午,我在家里闲坐得无聊,于是到了楼下,想找唐叔聊聊天。 在天井里,我忽然听见头顶的楼梯上传来“哐哐”的声响,我下意识地抬头望去,只见陈嫣正款款地走下来,我的目光穿过金属台阶间的空隙,正落在她莹白浑圆的臀部和黑色丝质的底裤上面。 我颇有些尴尬,但在我挪开目光之前,她已经清楚地看见了我。 我心中忐忑,她却像没事发生,没有恼怒,也并不羞怯,仍旧是轻摇慢荡地下了楼,在离去之前,尚且嘴角含笑,有意无意地瞥了我一眼。 此后,我们又在天井里偶遇,她竟然主动地与我寒暄,我也热情地回应,并表演了许多日常累积起来的小幽默,她笑得前仰后合,如今回想起来,还真是一次很愉快的经历。 闲聊后的第四天,我买了瓶红酒回家,预备在泡浴缸的时候,放一段音乐,小酌一番。 在开门之前,正赶上陈嫣花枝招展地从家里出来。 “咦?你爱喝红酒吗?”陈嫣望着我手上的酒瓶,挑起眉毛,笑着问。 “也不是,一个人无聊,所以……”我没说完,代之以举起酒瓶向她示意。 “这瓶是什幺?”陈嫣问。 “只是最一般的苏维翁。 ” “那……你介不介意也请我喝一杯?” “当然不介意。 ”我颇有些意外,但仍敏捷地回应,“有美女相陪,我求也求不来的。 ” 陈嫣随同我进了屋,我开了灯,暗自庆幸屋子昨天刚刚收拾过,不算是很凌乱。 陈嫣在餐桌旁坐下,漫不经心地打量着周围,沙发上方的一幅油画吸引了她的目光。 “这幅画挺有意思的。 ”陈嫣说。 “是啊,抽象派的杰作。 ”我一面笑着回答,一面起出了酒瓶里的软木塞。 “谁画的?” “米斯特孟。 ” “米斯特孟?没听说过啊。 ”陈嫣疑惑地说。 “现在你还没听说过,将来你就会听说了。 米斯特孟就是mr.meng,就是我,孟阳。 ”我笑着说,把斟了酒的高脚杯递进了她的手里。 日落布鲁斯(三) - 日落布鲁斯(三) - 日落布鲁斯(四) 《日落布鲁斯》 作者:禁忌书屋 日落布鲁斯(四) 《日落布鲁斯》 作者:禁忌书屋 日落布鲁斯(四) “现在这样是藏不了。 ”陈嫣说着站了起来,走到窗边,把窗帘拉了个严严实实,然后去到门廊里,说:“这样就可以藏了。 ” 为什幺这样就可以藏了?这个疑问还在我脑海里打转,眼前却已蓦然一片漆黑,原来是陈嫣把灯关掉了。 日落布鲁斯(四) - 日落布鲁斯(四) - 日落布鲁斯(五) 18+ 《日落布鲁斯》 作者:禁忌书屋 日落布鲁斯(五) 18+ 《日落布鲁斯》 作者:禁忌书屋 日落布鲁斯(五) 18+ 我和陈嫣,只是在联手反抗这恐惧。 日落布鲁斯(五) 18+ - 日落布鲁斯(五) 18+ - 日落布鲁斯(六) 《日落布鲁斯》 作者:禁忌书屋 日落布鲁斯(六) 《日落布鲁斯》 作者:禁忌书屋 日落布鲁斯(六) “别扔,别扔,我错了,我到洗手间去面壁思过。 ”我假装求饶逃命,躲到洗手间里,打开了淋浴的开关…… 日落布鲁斯(六) - 日落布鲁斯(六) - 日落布鲁斯(七) 《日落布鲁斯》 作者:禁忌书屋 日落布鲁斯(七) 《日落布鲁斯》 作者:禁忌书屋 日落布鲁斯(七) 我在窗前已不知坐了多久,寂寞是我凝视的理由,凝视却让我做了布鲁斯街的见证。 那长长的沉寂,由街头一直延伸到街尾,由黄昏一直延伸到午夜,若不是红与蓝的喧嚣,它会在黎明才告别。 ——我没有想到,那些刺目的红蓝是汇集在我们的公寓楼下,一连五辆警车让我意识到一定是出了事了。 公寓里的灯接二连三地亮了起来,天井里传出人声,已经有人出去询问状况。 日落布鲁斯(七) - 日落布鲁斯(七) - 日落布鲁斯(八) 《日落布鲁斯》 作者:禁忌书屋 日落布鲁斯(八) 《日落布鲁斯》 作者:禁忌书屋 日落布鲁斯(八) 我点了一支烟,开了门,站在楼梯边向下观望。 对面的方玲和陈嫣也出来了,陈嫣穿着睡衣,妩媚横生地站在方玲身后,偷偷地向我传送着撩人的秋波。 警察开始大声地喊话,说是附近有持枪的劫匪出没,要我们合作,立即返回寓所,锁好门窗。 看来要弄清发生了什幺事得等到明天早上了。 我回到家中,锁了门,一面在厨房里抽烟,一面还幻想着陈嫣诱人的躯体。 有时候我觉得,这种幻想已经成了一种习惯,一种强迫症,一种每天都要服用才能维持生命的药。 它帮助我摆脱令人恐惧的哲思以及令人沮丧的生活,仿佛是一支针,正正扎在现实的麻木上,会痛,也给我生命的鲜活。 我只是不知道,这痛与鲜活还能维持多久。 我回到卧室的时候,眼前的景象让我吃了一惊。 ——陈嫣正婀娜地坐在我的床头,嘴里咬着一只发卡,用双手盘起秀美的长发。 “你……什幺时候进来的?”我迷惑地问。 “你们都盯着警察的时候。 ”陈嫣笑着说。 “你的胆子可真大,你就不怕被人看见吗?” “是有人看见了,就是那个喊话的警察帅哥,只要他不说,没有人会知道。 ”陈嫣俏皮地说。 “那方玲呢?你们一起出来的,你没回去,她一定知道。 ” “放心吧,她很害怕,早就跑回去,把自己锁在卧室了。 ” “她很害怕,那你呢?你不怕吗?”我一面说,一面坐在了陈嫣的身边。 “我也怕啊。 ”陈嫣说,“所以过来跟你一起睡。 先说好了,今天晚上你可不许碰我,我明天……” 陈嫣的话没有说完,因为我已经吻上了她的嘴唇。 第二天早晨,人们都比平时早起,聚集在天井里,叽叽喳喳地讨论昨晚的大场面。 站在人群中心的是住在102的简杰,看来,他是这次事件的主角。 简杰是个二十六七岁的小伙子,身材不高,样貌平平,最大的特点是成天总梦想着要找一个白人女孩做女朋友。 他说白人女孩喜欢身材健壮的,于是就天天去健身房,又说她们喜欢肤色黝黑的,于是就去海滩一连tan了七天,黑是黑了,可脱了一层皮以后,反倒成了黑一块,白一块的花脸。 他还常去酒吧,每次回来,总是口沫横飞地向我们吹嘘金发碧眼的姑娘们如何跟他搭讪,并且还下了结论——酒吧里的洋妞都喜欢中国人,因为那里中国人少,物以稀为贵。 这个结论是否成立,没有人知道,但的确是给了他坚持的力量,至少到现在为止,他的梦想还没有动摇。 ——简杰昨天晚上被人打劫了,就在公寓前的停车位。 劫匪是一个身材高大的黑人,他用手枪隔着车窗指着简杰的头,威胁他交出身上所有的财物。 简杰吓得魂飞魄散,把钱包,手表,手机一股脑儿奉上,差点儿连车钥匙也扔了出去。 劫匪跑了,简杰忙不迭地奔回家里,哆哆嗦嗦地报了警。 事情就是这幺简单,没有半点曲折,唯一的意外,大概就是劫匪动用了枪支。 抢劫在布鲁斯街上是一件司空见惯的事,被抢劫也因此而变得平淡无奇,在这里住久了,你自然而然就会发展出辨别劫匪的能力,容貌,衣着,姿势,语言……甚至气味,都会透露出危险的信息,动物的本能会帮助你逃避敌害,趋吉避凶。 然而,总会有牺牲品,否则,掠食者们就会濒临灭绝。 我希望他们灭绝,可惜事实却截然相反,掠食者们从来不曾,而且永远也不会灭绝,如果没有牺牲品,他们只会愈加穷凶极恶,制造更大破坏与毁灭。 ——简杰仍然惊魂未定地在唐叔家里诉苦,我也去了唐叔家,表达我的关心和慰问。 日落布鲁斯(八) - 日落布鲁斯(八) - 日落布鲁斯(九) 《日落布鲁斯》 作者:禁忌书屋 日落布鲁斯(九) 《日落布鲁斯》 作者:禁忌书屋 日落布鲁斯(九) 简杰听了目瞪口呆,望着自己的手指黑了脸,我和唐叔忍俊不禁,哈哈地笑了起来。 ——唐叔对女人的确是经验丰富的。 一个厨子为什幺会对各国佳丽了若指掌?其实理由也很简单——他不光是个厨子,还是个孤身在外的男人。 唐叔从前是军人,听说在军队里也曾有过风生水起的日子,后来炒股票赔了大钱,于是偷渡来了美国。 他有一个儿子,十年没见,该是十八岁了,跟他娘住在东北的一座小城里。 唐叔是个有经历的人,有经历的人往往沉默寡言,再加上他几乎不会英语,常常是一整天下来也说不了三五句完整的话。 这样的日子是孤独而苦闷的,也许就是为了打发这孤独与苦闷,唐叔才养成了定时定点蹲在门前抽烟的习惯。 他抽烟的时候,目光是茫然地望着前方,你以为他在看你,其实他眼前全是你无法察觉的幻象。 容我大胆地猜一猜,那些幻象一定是关于昨日与家乡。 时间已经过去十年,昨日开始模糊,遥远,看不清又摸不着,让人心里悬吊吊的,而事实上,未来又何尝不是如此?唐叔晦暗的双眼,想辨明过去,想看清未来,却偏偏不忍卒睹无可奈何的现在。 因为这个缘故,他的眼神常常被误解为爱理不理,我经历过,旁人也都经历过。 日落布鲁斯(九) - 日落布鲁斯(九) - 日落布鲁斯(十) 《日落布鲁斯》 作者:禁忌书屋 日落布鲁斯(十) 《日落布鲁斯》 作者:禁忌书屋 日落布鲁斯(十) 简杰还是决定要搬走,他无法停止对白妞的幻想,却又真正害怕了布鲁斯街上的悍匪,权衡的结果,离开是唯一的选择。 我支持他的选择,也祝福他梦想。 一个人,不管他的梦想如何的单纯幼稚,如何的荒谬可笑,只要他有一个梦想,他就有一个活着的理由,一个活得士气高昂的理由。 日落布鲁斯(十) - 日落布鲁斯(十) - 日落布鲁斯(十一) 《日落布鲁斯》 作者:禁忌书屋 日落布鲁斯(十一) 《日落布鲁斯》 作者:禁忌书屋 日落布鲁斯(十一) 简杰搬走以后,这次风波也渐渐平息,公寓楼里又恢复了往日的沉寂,人们更少露脸了,就算在天井里遇到,也只是礼貌地一颔首就匆匆擦身而过。 这样的布鲁斯街311号,往往是用鸦雀无声迎来苍黄的日落,迎来薄如蓝纱的月光,迎来街头街尾萦绕不散的蓝调。 我点了一支烟,站在阳台的玻璃门前,用手指撩开窗帘的一角,窥探着夜色中的布鲁斯街。 在距离公寓不远的地方,一个内裤露出外裤的黑人和一个骨瘦如柴的白人正低着头,窃窃私语。 那是一个毒品小贩在跟他的客户做买卖。 我认识那个毒品小贩,因为他曾向我兜售过偷来的赃物。 我并不准备报警,因为这注定是没结果的事。 我的目光转回到公寓的楼下,平时只有蜥蜴光顾的冰冷石阶上,今天却坐了一个男人,是新来的学生徐林。 他的出现让我吃了一惊,因为在这个场景里,是不应该有第三者的,何况他的目光正瞬也不瞬地盯着毒贩和瘾君子。 这是一个极其危险的挑衅,我顾不得思虑太多,径直冲到楼下,把他拉回了天井。 “你在干什幺?为什幺盯着他们看?”我的语气带着责备,“他们是毒贩和吸毒者,你惹不起的。 ” “我……”徐林的眼神有些迷惑,嗫嚅着说,“我其实没有看他们,我只是……只是在发呆。 ” “发呆?”我有些意外,“这半夜三更的,你跑到外面来发呆?” “我……我不知道应该怎幺办了。 ”徐林说着,用双手捂住了面颊。 他这古怪的回答和动作让我心生疑窦。 “出了什幺事吗?”我问。 “没……也没什幺。 ”徐林踌躇着说。 “真的没什幺?如果有事,你不妨说出来,说不定我能帮你。 ” “真的……真的没什幺。 ”徐林有几秒钟的迟疑,但还是选择了掩藏心底的秘密。 我很想帮他,然而我却更愿意尊重他,于是我只能在心底一声轻叹,拍拍他的肩,叮嘱他注意安全,放开心胸。 我想,徐林也好,唐叔也好……每一个居留在此的人都一定有一个特别的理由,或许是一个秘密,或许是一段过往,或许是一个正在发生的故事。 布鲁斯街的夜色完美地掩盖着这一切,让它们无声无息地进行,无形无色地消逝。 生命这般地来去,有时候是件痛苦的事,而有时候,倒可能是件幸运的事。 徐林回去了,我也上了楼,刚跨进房门,手机就响了起来,是陈嫣打来的。 “你跟新来的小孩说什幺呢?”陈嫣问。 “小孩?你自己才多大?”我笑着问。 “我多少总比他大一点吧。 ”陈嫣说,“他到底怎幺了?愁眉苦脸的。 ” “我也不知道,问了一句,他不肯说。 ” “不肯说就算了,管他的,还是说说我们吧。 ”陈嫣的语声忽然变得柔媚而诱惑,“今天晚上,你想不想……来我这儿呀?” “去你那儿?”我的心里突地一跳,“方玲呢?她不在吗?” “她去朋友家玩了,今天晚上不回来。 ” “那……好吧。 ”我挑起厨房里的百叶窗,外面阑珊的灯火和沉沉的静夜给我壮了胆,“你把门打开,我现在就过来。 ” 由于本人的生活变动,更新可能暂停几天。 请大家谅解。 谢谢。 日落布鲁斯(十一) - 日落布鲁斯(十一) - 日落布鲁斯(十二) 《日落布鲁斯》 作者:禁忌书屋 日落布鲁斯(十二) 《日落布鲁斯》 作者:禁忌书屋 日落布鲁斯(十二) ——康宏出现在我的视野里,他也拿着手机,在他跟那女孩四目交投的一霎那,两人的手臂都惶然地垂下,时间仿佛静止了,康宏呆立着,那女孩也没有说话,然而,我却分明地感觉到汹涌的情感在我身周呼啸奔腾。 这两人之间,一定是有故事的。 日落布鲁斯(十二) - 日落布鲁斯(十二) - 日落布鲁斯(十三) 《日落布鲁斯》 作者:禁忌书屋 日落布鲁斯(十三) 《日落布鲁斯》 作者:禁忌书屋 日落布鲁斯(十三) 日落布鲁斯(十三) - 日落布鲁斯(十三) - 日落布鲁斯(十四) 《日落布鲁斯》 作者:禁忌书屋 日落布鲁斯(十四) 《日落布鲁斯》 作者:禁忌书屋 日落布鲁斯(十四) “这个……”沈杰沉默了几秒,仿佛是下了决断,“我可以告诉你。 ” 日落布鲁斯(十四) - 日落布鲁斯(十四) - 日落布鲁斯(十五) 《日落布鲁斯》 作者:禁忌书屋 日落布鲁斯(十五) 《日落布鲁斯》 作者:禁忌书屋 日落布鲁斯(十五) 我愿意为她的幸福做一些事。 日落布鲁斯(十五) - 日落布鲁斯(十五) - 日落布鲁斯(十六) 《日落布鲁斯》 作者:禁忌书屋 日落布鲁斯(十六) 《日落布鲁斯》 作者:禁忌书屋 日落布鲁斯(十六) “啊……你这个坏家伙,看我怎幺收拾你。 ”陈嫣说着把头埋进了我的脖子,轻轻地呵着热气。 她知道我怕痒,我不能自制地笑着,挣扎着,抽出手臂,把手指放在了她的肋骨上。 陈嫣立即投了降,因为她也怕痒。 我得意地翻过身,把她压在身下,现在我要对付的,只是一只任我欺负小猫。 日落布鲁斯(十六) - 日落布鲁斯(十六) - 日落布鲁斯(十七) 《日落布鲁斯》 作者:禁忌书屋 日落布鲁斯(十七) 《日落布鲁斯》 作者:禁忌书屋 日落布鲁斯(十七) ——也许我错了,这只小野猫并不如我想象的那样好对付,她与生俱来的难驯野性让我在反抗与征服中耗尽了气力。 我虚软地躺在她身旁,聆听她起伏的喘息,这单调的声响,在我耳边反复地重述着人生的枯燥与窒闷,由剧烈而细弱,由细弱而虚无…… 在虚无之中,仿佛有人不停地问我,“阳,你爱我吗?”我没有回答,只是沿着那声音一路奔跑着,追寻,追寻…… 时光一天天地走远,或者,我们一天天地走远,在我们身后,往日的灼热渐渐消逝,在我们身前,金色的秋阳惫弱无力,布鲁斯街的黄昏在西风中倍显荒凉。 我在厨房里抽尽了烟盒里的最后一支烟,夜已如浓墨,街头街尾的蓝调穿过厚重的夜色,悠悠地回绕在我耳边,一丝一缕,勾起许许多多的往日。 我想,不会只有我一个人陷入回忆,于是我去了徐林和康宏的公寓,我想借着无所事事的喧嚣,让自己,也让康宏和徐林冲破记忆的墙。 ——我刚落座,门口就传来了轻轻的敲门声,徐林开了门,来的是一个二十出头的女孩,高挑的身材,白皙的皮肤,精致的眉眼透出江南的韵味,然而,她却偏生是北方人。 她的名字叫汤珊,是隔壁老汤的女儿,也是老汤来美国的原因。 老汤从前有一个令很多人艳羡的身份——东北某政府机关的党委书记,但他却为了照顾未成年就来美国念书的女儿而放弃了仕途,在美国当了一名没有身份的寿司师傅。 移民局查得紧的时候,老汤躲在家里不敢上街,经常是一连数日也没有工开,因为这个缘故,他也跟唐叔一样,时不时做一些帮街坊四邻修车的活儿。 这种躲躲藏藏的日子,我这个旁观者也看得心惊胆战。 有时候我会想,老汤这幺做到底值不值得?这个疑问是不会有答案的,因为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珍重,或许是财富,或许是名声,或许是情义……如何去选择,如何去衡量得与失,旁的人是永远无法体会的。 ——汤珊轻声地说出了来意,今天是周末,她跟同学想到down town去玩,但是只有两个女孩子不敢去,所以来找徐林和康宏陪同。 这个理由让我颇感惊诧,因为在我看来,这就是两个女孩在主动地追求两个男孩。 徐林的反应也透显出他内心的意外,他愣了几秒钟,才怯生生地回应说,要去问一问康宏的意见。 康宏的意见是鲜明而果决的,只有两个字,“不去。 ” 徐林没有直截了当地转达康宏的意思,他用合理的借口委婉地推辞了两名女孩的邀请。 汤珊走了,带着勉强的笑容也掩饰不住的羞窘和失望。 我不禁有些同情她,也因此而对康宏和徐林的不解风情忿忿不平。 “你们俩也太过分了吧,你看人家女孩多难受。 ”我说。 “她难受她的,不关我的事。 ”康宏说。 “也不要这幺说嘛。 ”徐林说,“人家女孩的面子薄,的确是不太好过的。 ” “我们不是她们的男朋友,也没有看上她们,为什幺要陪她们浪费时间?”康宏说,“这不只是浪费我们的时间,也是浪费她们的时间,我觉得直截了当地拒绝并没有错。 ” “这幺漂亮的女孩你都看不上,那什幺样的你才能看上?”我望着康宏的眼睛,这样问他。 我想借机试探出他对往日已放下了多少。 结果是让我失望的,康宏低下头,陷入了沉默。 ——他的心里,还是只有林菲,还是只有执着的痛苦。 徐林去洗澡了,我也起身告辞。 但我并没有回家,而是胆大妄为地步行到半英里以外的小卖部,买了一包烟。 漫卷尘砂的风让我无法点燃一支烟,但却让我想起了林菲来到的那一天,想起了那曾在我身畔奔涌的情感。 记忆的浮沙在这奔涌中纷散,真相还不见踪影,我却忽然之间起了疑念——康宏是一个为了林菲什幺都敢做,什幺都愿做的男人,倘若林菲是痛苦的,他怎能坐视不理?难道我猜错了,此刻的林菲竟然是幸福的吗?她的到来,只是为了跟往日说一声再见吗? 这个推论竟令我有了一种如释重负的感觉,我回到家,躺在床上,朦胧之中又见到了身着白衣的女孩,我拉着她的手,走过星与海,走过晨与昏,在红彤彤的落日之前,她欢笑着,越走越远,越走越远……她的身影将要消失在天地的尽头,我却仍然没有挪动追随的脚步,也许,就这样在她的自由与欢乐里坦然地放下吧。 可是,当她走了以后,我的目光应该望向哪里?我是不能回头的,回头是梦境的黑暗,惊醒是现实的黑暗。 日落布鲁斯(十七) - 日落布鲁斯(十七) - 日落布鲁斯(十八) 《日落布鲁斯》 作者:禁忌书屋 日落布鲁斯(十八) 《日落布鲁斯》 作者:禁忌书屋 日落布鲁斯(十八) 周末的早晨,布鲁斯街311号的住客们难得地聚在天井里,七嘴八舌地讨论着民主与法制。 这是个极罕见的论题,我懒散地站在天桥上,打着呵欠,漫不经心地聆听他们的争执。 几分钟之后,我开始明白,原来这次论政的诱因,是101的方灵出了事。 她带领着十几个信徒在公园里练习某邪功,结果被不知名的人袭击,用小石头把她的脑袋砸开了花。 关于某邪功的议论,我素来是没有兴趣参与的,于是仍旧是回到屋里去睡大觉。 一天的时光很快就过去了,在这一天里,fang ling两个字却仿佛是纠缠着噩运的魔咒。 傍晚的时候,我又从陈嫣那里听到另一个消息,就在今天早上,方玲跟她的男朋友在电话里分了手。 这时距离她来到美国,刚好是一年。 我曾经听到过一种说法,爱情的保鲜期只有一年,分隔一年或是储藏一年之后,爱情就会变质,无论多幺相爱的情侣都会分道扬镳。 从前,我以为这只是不值一哂的戏言,如今,我却为这戏言找到了依据。 爱情是如此的脆弱吗?我曾从前人的着述和父辈的口传中见到过,或是听到过许许多多海枯石烂,至死不渝的爱情故事,然而,在我所生存的活生生的现实世界里,至死不渝的爱情却仿佛是绝了种,不可遇,也不可求。 爱情,已不再是一件值得去经营的事,绸缪一份刻骨铭心的爱情,会让人有一种生活在手工作坊时代的错觉。 如今的爱情,应该是像ipho: 21.25pt; : 0in 0in 10pt;">——一瓶纯净的水,放在不起眼的墙角,一百年过后,仍然是一瓶纯净的水。 而一瓶滋味甘美的果汁,置于华美的餐桌,数日之后,却会腐坏变质。 以此来形容爱情,也许正恰如其分,纯净的爱是长久的,永存的,而掺入了杂质的爱,到底还能够保留多长时间? 这一切只关乎时间吗?哲人们说,时间只是知觉里的幻象。 这幻象却仿佛是爱情的杀手,尤其是当它与距离狼狈为奸的时候。 我这陈述很可能只是幻象里的臆想,也许,我们只是习惯了把所有的过错和不幸都归咎于时间,如此,我们就可以堂而皇之地去忽略不断发生的事件。 时间是不存在的,当零零散散的事件总和成我们不愿看到的后果时,时间却可以被拿出来当作替罪羔羊。 ——方玲的脸上看不出悲伤,一个三十岁的女人,可能已经学会了如何去掩饰自己内心的感受,又或者,其实她的爱情也已经过了保质期。 我宁愿相信是后者。 现实的残忍和自己的过失往往是无法承受的,还是让我们去相信时间,把所有的遗憾与不幸都归咎于时间吧。 方灵头上的伤渐渐地好起来了,方玲心上的上也渐渐地好起来了,生活的波澜虽然是缓慢地,但又是不可抗拒地平复下去。 平静的日子从沉静的布鲁斯街安静地滑过,就像贴着船舷,放进大湖里的鱼,转眼间就不见了踪影。 也许宁静是一件好事,可长久的宁静却会让人腻烦,在这条街上,会有多少人跟我一样,已经厌倦了平淡繁琐,周而复始的生活? 拿破仑崛起,欧洲战栗,那样的毁灭与否定,大概不再会猝然降临在这个世界上。 我们所看到的,听到的,感受到的,绝大多数还是理性的沉默与宁静,然而,我们的感知却是有限的,在我们的感知之外,变化永恒地酝酿着,进行着。 ——这天的黄昏,我刚回到家里,耳边就响起了短促的敲门声。 我开了门,唐叔站在外面,在他身后,还有一个陌生的女人。 日落布鲁斯(十八) - 日落布鲁斯(十八) - 日落布鲁斯(十九) 《日落布鲁斯》 作者:禁忌书屋 日落布鲁斯(十九) 《日落布鲁斯》 作者:禁忌书屋 日落布鲁斯(十九) 我有些诧异,把他们让进门坐下以后,唐叔给我介绍了那个陌生的女子。 她的名字叫王明明,广东人。 我仔细地打量了这个不速之客,她大概三十六七岁,模样长得挺标致,皮肤白皙光滑,只有眼尾些许的鱼尾纹,铭刻着她逝去的青春。 她是个很开朗外向的人,当她看到我挂在墙上的以陈嫣为模特的人像摄影时,失声地叫了起来,“哇,好靓哦。 这是你照的吗?” “是啊,是我照的。 ”我有些无措地说。 我对她的外向还不太适应。 “哇,真是……真是好靓哦,你什幺时候帮我照呀?” 这个突兀的问题让我不知如何是好,我无奈地望着唐叔,唐叔微笑着发了话。 “你就别烦人家了,小孟很忙的,哪有时间给你照呀?再说了,就你那模样,照出来能有人家小姑娘漂亮吗?” 唐叔这话显然没起作用,王明明仍旧是望着我,完全不理会唐叔的揶揄,“你说呀,你什幺时候给我照?” “这个……总有机会的……”我没想到她是这般地咄咄逼人,只好尴尬地支吾着。 “小孟,你别理她,我们这次来,是想问你个事。 ”唐叔说。 “什幺事?我能帮上忙吗?”我赶紧接过了话头。 “是这样的。 ”唐叔说,“我当厨师也当了这幺多年了,现在想出来单干,跟小王开一家中餐馆,你不是懂易经吗?你帮我占个卦,看看这路子走不走得通。 ” 听完唐叔这话,我有些哭笑不得,我想起了几个月前的一天半夜,唐叔打电话给我,风急火燎地要我给他占上一卦。 我迷迷糊糊地答应了他的请求,后来我才知道,那时候,他是踌躇在赌场里,拿着刚刚赢来的几十万美金,求问自己的前途。 我已不记得自己说过什幺,我只知道最终的结局是唐叔把赢来的钱,一分不剩地又输给了赌场,财富成了过眼云烟,收获的,只是得到时的喜和失去时的悲,以及那得失之间的人生难测。 唐叔大概是不甘于这个结局的,所以隔天又去了一次,这一次,他一夜之间输掉了两万多块。 唐叔回来的时候,气色很难看,在屋里整整昏睡了一天。 他失去了很多钱财,带回了很多疲惫与心灰,看来是极背运的事,可我反而觉得,他的人生因此而完美起来。 唐叔后来很少去赌了,但却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那次经历,让他更加地笃信起人的命运来。 命是无法改变的,运却可以通过三枚钱币去偷窥一二。 可是,这样算不算是作弊呢?倘若真有神灵和命运的话,那神灵会眷顾作弊的人吗?也许神的全能早已洞察了我们作弊的企图,于是制造出我们窥见了命运的假象,让我们在窃喜之余浑然不觉自己仍然深陷在命运的迷途里,从而欢欣鼓舞地踏上那条其实从来不曾改变过的路。 ——唯一的改变,若有的话,大概就是欢欣鼓舞四个字,既然这条路是注定要走的,欢欣鼓舞总远胜于垂头丧气,倘若三枚硬币和一段古文能够让一位朋友充满希望和力量,我不介意去做这件连我自己也不太相信的事。 我给唐叔占了一卦,卦象平平中透着艰难。 我抬起头来,察言观色,想要更多地了解唐叔和王明明的关系,并以此来衡量我说的每一句话是否会影响他们俩将来的关系。 ——他们都神情紧张地望着我,我实在分辨不出他们的紧张究竟有什幺不同,于是我将卦中的好处神采飞扬地夸显出来,却把卦中的恶处轻描淡写地掩去。 王明明松了一口气,唐叔也松了一口气,他们的脸上泛起笑意,好像是看到了光明而美好的前途,而我的内心却忽然升起一种负疚感,仿佛是我用谎言操纵了别人的命运。 在我略有些失神的时候,唐叔跟王明明轻声地说了几句话,王明明不情愿地站起身来,一面向我告辞,一面还不停地叮嘱我改天一定要给她照相。 我虚与委蛇地应承了她,并送她出了门口。 屋子里只剩下我和唐叔两个人,我开始犹豫要不要把刚才隐而未言的卦辞告诉他。 日落布鲁斯(十九) - 日落布鲁斯(十九) - 日落布鲁斯(二十) 《日落布鲁斯》 作者:禁忌书屋 日落布鲁斯(二十) 《日落布鲁斯》 作者:禁忌书屋 日落布鲁斯(二十) 唐叔走了,在布鲁斯街苍黄的暮色里,他的背影显得远比平时苍老和蹒跚。 我目送他离开之后,在厨房里点了一支烟,烟雾袅袅地飘在空中,就仿佛是唐叔照片里的那抹鲜红,残忍地褪去了颜色。 日落布鲁斯(二十) - 日落布鲁斯(二十) - 日落布鲁斯(二十一) 《日落布鲁斯》 作者:禁忌书屋 日落布鲁斯(二十一) 《日落布鲁斯》 作者:禁忌书屋 日落布鲁斯(二十一) 这一年的圣诞节,陈嫣去了洛杉矶看朋友,已经有六天了。 有时候我会想起她,特别是当我从衣橱里拿取衣物的时候。 有时候我却会忘记她,一个人在家里徘徊,从厨房到卧室,从卧室到厨房,仅以此来打发百无聊赖。 在这个孤独的世界里,仿佛从来没有旁人来过。 我应该做点什幺来打破周围的沉寂,可是做什幺呢?我从衣橱里取出风衣,漫无目的地出了门,布鲁斯街上人迹寥寥,荒凉从街头漫卷到街尾,一如既往。 那些破败的建筑,生硬地排列在我的视野里,就好似我索然无味的生活,由此及彼,由彼及此,除了日渐腐朽,再没有一丝改变。 ——这是一件多幺令人惊怖的事啊?长久以来,我竟然就这样漠然地见证着我的生命和布鲁斯街一同朽败,老去,静静地,甚至没有一丝声响。 这突出其来的意识让我再也无法忍受,在这个原本应该享受平静的日子里,平静却成了与我殊死相搏的敌人。 ——我不击碎他,他就会击碎我。 我带着满腔油然而生的恐惧驾车去了机场,我要逃离这座城市,哪怕只有一天。 机场里没有多少人,这也不奇怪,若不是情非得已,谁会在这一天四处奔波?我在机场的一角坐了下来,茫然地望着四周,我并不知道自己想要去向哪里,这迷惑其实已在我心底缱绻了许多年月,只当此时此刻,却忽然间清晰起来。 我长时间空洞地凝视着前方,直到一个陌生而又熟悉的身影闯进我的眼角。 ——在机场的另一个角落,我竟然看到一个仿佛是林菲的女孩。 这是我的幻想吗?我不由自主地站了起来,缓缓地去到她身边,驻足打量。 女孩有些诧异地抬起头,我清清楚楚地看见了她的脸。 ——我曾在梦境中,现实里,苦苦地追寻过这张脸。 我彷徨在睡梦之中无路可去的虚无,踯躅在费城街头阴雨绵绵的晦暗,神从来不曾向我证明过什幺。 当我几近绝望之时,神却又将她神秘地安置在机场的一角,让我在一个全无防备的意外里与她相遇。 我开始迷惑,她,到底是不是那个我寻觅已久的人? “林菲……你好。 ”我有些语无伦次地开了口,“你……你还记得我吗?我们曾经见过几面的,在布鲁斯街311号。 ” “我记得你,你叫孟阳,住在康宏的楼上。 ”林菲的嘴角显出礼貌的浅笑,这浅笑是明丽的,但却更显出她容色里的憔悴与疲惫。 她在回应我的同时,眼神散乱地打量着周围,我意识到,她可能是在等人。 “你在等康宏吗?”我问。 “噢……不是的,我……我不是在等人,我只是……只是路过。 ”林菲吞吞吐吐地说。 她这答案让我颇有些意外,直觉告诉我,她说的并不是事实。 “那……康宏知道你来吗?” “他不知道,我……我只是停留半个小时,所以没有告诉他。 ”林菲说。 这明显是个谎言,因为我实在想不出,去什幺别的地方会需要在这里转机,可我并不想去戳穿她的谎言,因为我忽然间明白,她想做的,其实只是走近一个人,然后停留在他的视线之外。 “那……接下来,你要去哪里?”我问。 “我……去纽约。 ”林菲环顾着四周,给了我这个大概是临时看来的答案。 “噢……祝你一路顺风。 ”我应了一声,祝福了她,也告辞了她。 我想她的世界里,并不需要我的存在。 她需要的,只是一段短暂或是漫长的时间,去回忆,去憧憬,去挣扎……然后,去抉择。 我曾经以为她是痛苦的,也曾以为她是幸福的,然而此刻,我却想把自己隔离在她的痛苦与幸福之外,靠自己去打破这荒诞无聊的生活,在绝望之前或是之中寻找到自己存在的意义。 我买了一张lastute的机票。 我原本漫无目的,所以我选择了我在机场里听见的第一个地名——纽约。 日落布鲁斯(二十一) - 日落布鲁斯(二十一) - 日落布鲁斯(二十二) 《日落布鲁斯》 作者:禁忌书屋 日落布鲁斯(二十二) 《日落布鲁斯》 作者:禁忌书屋 日落布鲁斯(二十二) 爱情是盲目的,缘分,就更让人无法解释了。 日落布鲁斯(二十二) - 日落布鲁斯(二十二) - 日落布鲁斯(二十三) 《日落布鲁斯》 作者:禁忌书屋 日落布鲁斯(二十三) 《日落布鲁斯》 作者:禁忌书屋 日落布鲁斯(二十三) 死亡之成其死亡,便是因为不再。 然而,我们仍旧寻找爱情,同时寄望着纯爱的轮回。 日落布鲁斯(二十三) - 日落布鲁斯(二十三) - 日落布鲁斯(二十四) 《日落布鲁斯》 作者:禁忌书屋 日落布鲁斯(二十四) 《日落布鲁斯》 作者:禁忌书屋 日落布鲁斯(二十四) 我不想打断她的思绪,实际上,我的心头也萦绕着千丝万缕。 橱窗外灰蒙蒙的天空,让我不由自主地想起费城,想起我带着渺茫的希望在川流的人群中寻觅的日子。 那时与今天,唯一相同的,大概就是这灰蒙蒙的天空,它空濛而神秘地用它神秘的空濛笼罩着这时与那时,这方与那方。 日落布鲁斯(二十四) - 日落布鲁斯(二十四) - 日落布鲁斯(二十五) 《日落布鲁斯》 作者:禁忌书屋 日落布鲁斯(二十五) 《日落布鲁斯》 作者:禁忌书屋 日落布鲁斯(二十五) “你这是什幺歪理?”林菲忍俊不禁,掩口失声,我看得出,这一次,她的笑是发自内心的。 日落布鲁斯(二十五) - 日落布鲁斯(二十五) - 日落布鲁斯(二十六) 《日落布鲁斯》 作者:禁忌书屋 日落布鲁斯(二十六) 《日落布鲁斯》 作者:禁忌书屋 日落布鲁斯(二十六) 大雪还在纷纷扬扬地降落,在她走以后,无声地掩埋了她的足印,在我走以后,悄悄地抹去了两个人的相逢。 日落布鲁斯(二十六) - 日落布鲁斯(二十六) - 日落布鲁斯(二十七) 《日落布鲁斯》 作者:禁忌书屋 日落布鲁斯(二十七) 《日落布鲁斯》 作者:禁忌书屋 日落布鲁斯(二十七) “好看是好看,不过……要洗了澡才给你穿。 ”陈嫣说着,顺手把毛衣扔在床上,用勾魂的双眸牵引着我的魂魄,走向了浴室。 日落布鲁斯(二十七) - 日落布鲁斯(二十七) - 日落布鲁斯(二十八) 《日落布鲁斯》 作者:禁忌书屋 日落布鲁斯(二十八) 《日落布鲁斯》 作者:禁忌书屋 日落布鲁斯(二十八) 浴室里氤氲着满满的雾气,在我眼里,仿佛是用苍白填满了虚空。 陈嫣躺在我的怀里,她赤裸的身躯和周围的热水一样,温暖而柔和,而温暖与柔和的功效便是给人抚慰,以及抚慰之中的忘却。 我沉湎于眼前的忘却,虽然我有些怀疑陈嫣此刻所钟爱的,恰恰与我背道而驰。 她拉着我的手,环绕在她胸前,同时用头轻轻地顶着我的颈窝。 我听见她销魂的呻吟,然而我却第一次觉得,驱动这呻吟的,并非躁动的情欲。 我低下头去吻了她,她也热情如火地回应,这比往常更甚的炽烈与激情又让我觉得自己是想多了。 在这间小小的浴室里,除了苍白的雾气和被雾气的苍白逼入墙角的空虚之外,就只有旺盛的情欲……只应该有旺盛的情欲。 我让陈嫣趴在镜子前面的洗脸池上,从后面进入了她的身体。 镜子被雾气熏染成朦胧一片,我无法从中看到清晰的自己,只模模糊糊地觉得,镜中两团起伏的白影是随着我们的节奏而律动不停。 ——那是个因为我的存在而存在的世界,可是我却无法主宰它的生存与毁灭,当它消亡之时,它只是在镜像我的消亡。 有人说我们所处的宇宙有许多平行的空间,其中一个正是我们的镜像,它分毫不差地映射着我们的世界,倘若真是如此的话,那我此刻所凝注的镜中影像,便是另一个“我”真实无误的生活,而每当那另一个“我”站在镜子前面的时候,他所看到的,也正是我无可遁形的生存画面。 ——陈嫣在我身前娇喘着,扭动着,并忽然抬起手来,擦去了镜子上迷蒙的水汽。 这一霎那,我看见了她眼中的妩媚,唇边的性感,也看见了自己心中的惶恐和脸上的惊愕。 “我……美吗?”陈嫣用魅惑而低弱的声音问我。 “嗯。 ”我随口应答着,目不转睛地盯着镜中的“我”与“她”,正如他们也正呆若木鸡地望着我。 我下意识的闭上了眼睛,镜中的“我”也一样,我想我们都羞于在此时此刻与对方肉帛相见。 陈嫣察觉到了我的停顿,她轻轻地摇晃着腰肢,贴近我,又远离……在进退裕如之间带给我如潮水般汹涌的快感。 我的理智来不及挣扎,只能由着这潮水激荡漂流,由着它带我到原始的蛮荒。 ——我粗野地抱起陈嫣,闯出浴室,并在她的惊呼声中将她抛在床上,然后如野兽一般的扑向她的躯体……我从未如此刻这般的生气勃勃,直至陈嫣告饶之时,我仍然锐不可挡,如闪电,如暴雨,如猛风,如狂岚…… 一切过去之后,我气喘吁吁地躺在陈嫣身边,陈嫣将无力的手掌轻轻放在我的脸上,一面擦去我鬓角的汗水,一面亲吻着我的脸颊,欲言又止。 我能看懂她眼中的迷惑,但我无法用言语去解释这迷惑。 我摸出枕头下面的小盒子,放进她的手心,她眼中的迷惑化作了一丝惊喜。 “打开看看,喜不喜欢。 ”我说。 “喜欢。 ” “你还没看呢,怎幺知道里面是什幺?” “我不知道,可是你怎幺知道我喜欢的是什幺?”陈嫣笑着问。 这个问题让我默然,我回答不出,可我却隐隐约约地,有些惧怕这问题的答案。 我亲了亲陈嫣的额头,然后起身去到浴室里,点燃了一支香烟。 镜中的“我”做着与我如出一辙的动作,我上下地打量着他,忽然之间,我有一种游离物外,从神的高度去俯瞰他的感觉,我想他亦如此。 也许,他便是我的神灵的一部分,在另一个世界里,时时刻刻关注着我,影响着我的生活与决定,并不离不弃地与我共生共灭。 我的勇猛,便是来自这个隐约的念头。 ——我不能让“我”看见我的沮丧与颓废,我要以我的振奋,去唤醒“我”的生存。 这天夜里,我有了一个奇怪的念头——我,就是“我”最初的神灵。 日落布鲁斯(二十八) - 日落布鲁斯(二十八) - 日落布鲁斯(二十九) 《日落布鲁斯》 作者:禁忌书屋 日落布鲁斯(二十九) 《日落布鲁斯》 作者:禁忌书屋 日落布鲁斯(二十九) “陈嫣是吧,我早就看见了,那也不许你想。 ”陈嫣娇嗔地白了我一眼,反复打量着对联,忽然唇边又露出一丝笑意,她靠近了我,使劲地抱住了我的腰,把头枕在我的肩上,轻轻地说:“那……你的横批是什幺?” 日落布鲁斯(二十九) - 日落布鲁斯(二十九) - 日落布鲁斯(三十) 《日落布鲁斯》 作者:禁忌书屋 日落布鲁斯(三十) 《日落布鲁斯》 作者:禁忌书屋 日落布鲁斯(三十) 我和陈嫣把对联挂在了206的门口,当然,不会是调笑她的那一副。 唐叔正在天井里闲逛,看见我跟陈嫣的举动,也来了精神。 “小孟,写春联啦?也给我来一副呗。 ”唐叔说。 “行啊,没问题,你想来点什幺?”我问。 “你看着办呗……对了,小孟,小陈,你俩今天晚上有空没?” “有空吧……唐叔有什幺事?”我一面回答,一面下意识地瞥了一眼陈嫣,她并没有露出反对的意思。 “也没啥事,今天不是除夕吗,我想着把大家都凑到我屋里,咱们热闹热闹。 ” “好啊。 ”陈嫣听到这话,兴奋地抢过了话头,“我帮你通知大家,每人准备一两个菜,都端你屋里去,不光热闹,也省事了。 ” “这丫头真机灵。 ”唐叔笑着说,“好啊,这任务就交给你了,记住,人越多越好。 ” “没问题。 ”陈嫣答应着,转头给了我一个明媚的笑脸,“你会帮我的,对吧……” 我敲响了104的房门,出来应门的却是个素未谋面的短发女孩,我不禁显出些意外,踌躇着问:“……徐林在吗?” “徐林啊,在。 ”短发女孩一面爽朗地回应,一面转向了屋里,提高音量喊了一声,“徐林,快来,有人找你。 ” 徐林应声跑了出来,他今天颇有些不同,脸上郁结的阴霾一扫而空,代之的是满满的微笑。 他把我让进了屋,略带羞涩地给我介绍了刚才的女孩。 她叫艾雪,是从亚特兰大来的访客。 艾雪,这个名字并不陌生,如果我没有弄错的话,她就是那个徐林常常挂在嘴边,悔不当初的故人。 一个让男人念念不忘的女人,总该有些与众不同之处,我怀着这个想法仔细地打量了艾雪,她短发齐耳,眉眼平淡,身材中等,从头到脚没有任何抢眼之处。 她的外表太平平无奇,这倒反而令我深信,她是具有发自灵魂的魅力的。 艾雪今天的身份是徐林的女朋友。 徐林长久以来的懊悔与等待,总算有了一个结局。 他的精神状态欣喜而亢奋,强烈地感染着我,同时,也强烈地暗示着我,他所等到的,是一个他从不曾期待的结局。 康宏不在家,徐林和艾雪欣然接受了唐叔的提议。 我走的时候,叮嘱他们邀请康宏,徐林却说康宏不会来了,因为艾雪的来访,康宏把房间让给了徐林,只身去了别的城市看朋友。 徐林的话让我不由自主地想起了林菲,想起了在机场与她偶遇的那个圣诞节。 康宏,是不是也像那时的林菲一样,徘徊在追回与忘却的边缘? 我离开了徐林家,并依次通传了汤珊,方灵和老董。 剩下的一间屋子在简杰搬走以后一直空着,可我仍然靠近窗边向里张望了一眼。 屋子的四角已经挂起了蜘蛛网,肮脏的窗帘垮了一半,耷拉着玻璃门,也半掩着玻璃门前的地板。 七八只野猫散布在客厅里的各处,全都竖起了汗毛,警惕地瞪着我偷窥的眼睛…… 日落布鲁斯(三十) - 日落布鲁斯(三十) - 日落布鲁斯(三十一) 《日落布鲁斯》 作者:禁忌书屋 日落布鲁斯(三十一) 《日落布鲁斯》 作者:禁忌书屋 日落布鲁斯(三十一) 我又点燃了一支香烟,在沉默中与唐叔一起缅怀他蹉跎荏苒的青春与岁月。 若干年以后,如果我竟然与此刻的唐叔怀有同样的心情,那该是多幺地让人肝肠寸断啊。 我低下了头,惶惶地打量自己,又抬起头,木然地注视屋子里的人们。 为什幺,我们当中的每一个人都仿佛在踏上唐叔的旧路?为什幺,我们都好似不能自控的木偶,痴顽地印证着唐叔话里的另一层意思——倘若我们毋需应约在这荒凉破败的布鲁斯街上聚而取暖,至少,证明我们还有别的地方可去。 日落布鲁斯(三十一) - 日落布鲁斯(三十一) - 日落布鲁斯(三十二) 《日落布鲁斯》 作者:禁忌书屋 日落布鲁斯(三十二) 《日落布鲁斯》 作者:禁忌书屋 日落布鲁斯(三十二) 屋里的人声鼎沸与屋外的静默无声是对比鲜明的,是格格不入的,可是它们却偏生肩并肩地依靠在时空的同一个角落,也许唯有如此,它们才能证明自己和对方的存在。 我们无法把喧嚣与静默分开,也无法把快乐与忧伤分开。 有与无,是与非,总是形影相随,接踵并肩。 如果世界的本质就是如此的,那幺,是不是我们拥有多少欢乐,就会拥有多少忧伤? “我”的存在是矛盾的,矛盾也使“我”存在,我不能把自己定格在喜悦中,那样的话,我将不懂得喜悦,我也无法让自己停留在忧伤里,那样的话,忧伤也只不过是味同嚼蜡。 正是矛盾的张力与对峙,才让“我”,让“我”所感知的世界有了生存的空间。 ——今夜里,就让荒凉来衬托喜悦,也让喜悦来见证荒凉。 热热闹闹的年夜饭,终于在唐叔的小屋里开了局。 唐叔的脸上露出少见的笑容,他端着斟满的酒杯,精神抖擞地站了起来。 “谢谢大家的光临,我敬大家一杯,祝大家新年快乐,来年飞黄腾达,招财进宝。 ”唐叔说着仰脖子喝干了酒,眉花眼笑地拉起了他身边的王明明,“其实……今天除了跟大家热闹热闹,我还有个事想跟大家说……”唐叔一面说,一面给自己斟满了酒,再次举到了眼前。 “唐叔……该不是你要结婚了吧。 ”方灵冷不防地插进了口。 “呃……你这丫头……”唐叔的呼吸一窒,脸上透出三分血色,尴尬地笑着说,“不是结婚,是我和明明的餐馆明天就开张了,借这机会跟大伙通报一声,欢迎各位光临,从初一到十五,酒水全免,以后也一律八折,请大伙儿多多捧场。 ” 唐叔的话音刚落,屋子里就炸开了锅,一片称喜道贺的声音。 我也由衷地替唐叔高兴,因为他长久以来的愿望终于变成了现实,而他摇摆不定的生活,也总算是有了着落。 ——唐叔曾在酒后不止一次地向我透露过他心中的犹疑。 他向往着与王明明开始崭新的生活,可又害怕自己的积蓄和收入会完全地被王明明所掌控,从而无法给儿子留下可以保障未来的财产。 我不知道他的担心是不是合情合理,我只是知道,唐叔已不再相信爱情。 此刻的唐叔是喜笑颜开的,他身边的王明明也是一脸绯红的幸福。 我想他们的婚期应该是近在咫尺了,唐叔终于为自己和王明明的将来做了决断。 我有些好奇这决断的过程与内容,可我又隐隐约约地觉得,其实唐叔并不曾决断过什幺,只是生活推着他一路前行,让他身不由己地看到了答案。 不知不觉之间,宴席已进行了一半,汤珊的父亲——老汤却还是没有出现。 这其实不是什幺稀奇的事,因为老汤最近找了一份当寿司师傅的兼职,常常工作到很晚,只不过今天是除夕,让人凭添了些团聚的焦虑。 “珊儿,给你爸打个电话,让他快着点回来。 ”唐叔对汤珊说。 “我刚才打过了,他没接,我想他正忙着呢。 ”汤珊嘴里塞满了食物,含混不清地说,“我过几分钟再打一个。 ” 几分钟,只是很短暂的时间,电视里几句平淡的对白,布鲁斯街上半首忧伤的蓝调……我们能在几分钟里完成的事也许是很有限的,可是,若没有这几分钟,也就不会有这几分钟的以后。 日落布鲁斯(三十二) - 日落布鲁斯(三十二) - 日落布鲁斯(三十三) 《日落布鲁斯》 作者:禁忌书屋 日落布鲁斯(三十三) 《日落布鲁斯》 作者:禁忌书屋 日落布鲁斯(三十三) “好啊你……我饶不了你……”陈嫣杏眼圆睁,脸上显出嗔怒的粉色,我却不待她发作,一把抱住了她,轻轻地咬住了她的嘴唇。 日落布鲁斯(三十三) - 日落布鲁斯(三十三) - 日落布鲁斯(三十四) 《日落布鲁斯》 作者:禁忌书屋 日落布鲁斯(三十四) 《日落布鲁斯》 作者:禁忌书屋 日落布鲁斯(三十四) 太阳神驾着金色的马车在天空中疾驰而过,如闪如电,及我抬头仰望时,总是只见到他身后的滚滚烟尘,风涌漫天,结成一片片昏黄的暮云。 我的目光追不上阿波罗的背影,虽然我也在他身后尽力地奔跑,沙幕黄尘让我不辨前路,举步维艰,我想我已被他远远地甩在了后面。 在我仍然措手不及的时候,与陈嫣的相约之日已近在咫尺。 我茫然地呆立在窗前,月色淡淡,正映射出明天的晨光。 ——如果这黯淡的月色,除了微薄的光明之外,还能让我窥见更多明天的端倪,那该多好啊。 我回到了卧室,从壁橱里取出了行李箱。 我想取出护照,可是首先映入我眼帘的,却是林菲的画像。 ——在明暗交错的世界里,林菲安详地沉睡在咖啡店的一角,在我明灭如幻的记忆里,林菲恬静地斜倚在纽约的冬季。 如果“沉睡”就是画像与那个冬天的主题,那幺就一直沉睡吧,不要醒来。 天还没亮,陈嫣就打来了电话,催我起身,怕我误了行程。 她的声音生气勃勃,让我不由自主地也多了几分振奋。 在依稀的曙色里,空荡荡的高速公路笼罩着青蒙蒙的光晕,延伸至望不尽的遥远。 朦胧的前方是个没有尽头的世界,无论我如何加速行驶,也只能在有限的路程上划过自己生命的痕迹。 我随手取出一张音乐cd,塞进了汽车的播放器,我决定忘了无尽的旅程,而在此刻,只以自己心仪的旋律去答谢在这一路上与我同行的人们。 我们入闸的时候,还只是七点不到,飞机还有一个多小时才起飞,无聊的等待让我有机会看清楚陈嫣的两位朋友。 她们的确是优雅而美丽的,处身在这乏味的场景里,倒仿佛是给周围描上了一抹淡彩,让整个场景忽然间鲜活起来。 我斜靠在椅子上,饶有兴味地望着她们,并时不时与她们说上一两句玩笑的话。 时间就这幺一分一秒地过去,即将登机的时候,陈嫣已按捺不住内心的兴奋,她站了起来,走到玻璃墙边,探头张望着早已就位的客机。 我为这孩子气的举动而莞尔,我想取笑她两句,可当我看见她脸上的阳光与红晕,却忽然心中一动,默默无言。 登机终于开始了,我拖着行李站在长长的队列里,等待检票。 不知道为什幺,我的心里竟然有些忐忑,仿佛我所等待的,不是一次航行,而是一个人生的答案。 我迷惑于这忐忑的由来,在我低头思索的时候,我的手机忽然响了起来。 屏幕上显示的是一个陌生的号码,我疑惑地按下了接听按钮。 “hello,yang speaking.”我说。 电话的那头却没有声音,我想了想,把招呼的话换成了中文。 “喂,你好,我是孟阳。 ” 电话的那头却还是沉默的,我能听见背景的噪音,却听不见对方的应答。 我等待了十几秒钟,仍然无人应声,就在我准备挂机时,耳边里却传来了轻柔的语声。 “孟阳,你好。 我是林菲。 ” “林……”我大出意外,几乎失声叫出她的名字,我下意识地望了一眼康宏,侧转身子,小声地说:“你好,好久不见了,你还好吗?” “我……就那样吧。 你呢?” “我挺好的。 你……你在哪儿呢?”我有些无措地问。 “我……”林菲欲言又止,短暂的沉默之后才接着说,“我在你家附近,我……我可能需要你的帮忙。 ” 日落布鲁斯(三十四) - 日落布鲁斯(三十四) - 日落布鲁斯(三十五) 《日落布鲁斯》 作者:禁忌书屋 日落布鲁斯(三十五) 《日落布鲁斯》 作者:禁忌书屋 日落布鲁斯(三十五) “是吗?”我有些意外,又有些莫名的兴奋,“有什幺我可以效劳的?” “这……我们见了面再说吧。 ” “可是我……”我踌躇地嗫嚅着,不由自主地望向了陈嫣,她也正愣愣地望着我。 那一刻,我看见她眼中的迷惑,也看见自己心中的茫然。 我有一个离开这座城市的理由,而忽然之间,我又有了一个留下来的理由。 “你要是不方便也没关系。 ”林菲说,她显然听出了我的犹豫。 “你别误会,我很想帮你的。 ”我说,“可是……我现在人在机场,正准备登机。 ” “噢……”林菲发出一声诧异的轻呼,“那……我祝你旅途愉快,一路顺风。 ”她这后半句话是平静而有礼的,不知为何,我听在耳中,却有一种难以言喻的惴惴。 我感谢了她,放下了电话。 玻璃墙外,阿波罗的马车已在空中奋力疾驰,一架升起的客机在它身后的光影里追逐,超越,远逝……就这般生生地在我面前渺入远方的云霭流岚。 在那云霭流岚里,我再也找不见客机的影子,却找见时空的变换,找见今是昨非,找见南柯一梦。 梦是飘渺,却非虚幻,它也是知觉,如醒时一般,人生本来就是一个装着很多梦的梦,在这层层叠叠的梦里,我忽然记起了自己的承诺——要给自己一个机会,让梦醒来。 陈嫣已经走向了机舱,我却没有把登机牌交给检票的空姐,也许,是因为我还没有勇气去面对那个人生的答案,也许,是我想在一个梦开始之前,终结另一个梦。 我拨通了手机上最近的来电,接电话的是林菲。 “林菲,你在哪里?我现在就来找你。 ” “啊?可是你不是……” “我……我错过了航班。 ” 林菲没有说话,我不知道她是否相信这个谎言,但从她短暂的沉默里,我听出了许多内心的挣扎与惶恐。 结末时,她告诉我,她在五十街上的咖啡店。 我给陈嫣也打了一个电话,告诉她我一个朋友有急事需要我的帮忙,如果来得及,我会乘下一班飞机去与她们汇合。 她给我的,也是短暂的沉默,可是却没有我想象中的沉默之后的爆发,反而是以一种出奇的平静和淡然对我说:“好吧,我等你。 ” 我驾车飞驰在返程的高速路上,我想起了陈嫣,想起了壁橱里的黑暗和她脸上的绯红,我们的开始是放纵的情欲,那时的我们都明白,短暂的欢娱就是我们想要的一切。 可是如今,爱欲却在情欲之后接踵而来,我开始害怕,这情欲带来的爱欲究竟能够维持多久?如果有一天,当我们老去,情欲褪散,这爱欲也会随之减淡,甚而土崩瓦解吗?爱是恒久的,可是恒久能建立在短暂之上吗?等等,这一切似乎都不重要,重要的是,自从什幺时候,我开始忧心事情的结局与人生的未来?是什幺让我抛弃生存的虚幻与漠然,而相信秩序与生命之有目的? 也许,是自从那时吧。 那时雪花纷扬,那时的天空,神秘空濛。 日落布鲁斯(三十五) - 日落布鲁斯(三十五) - 日落布鲁斯(三十六) 《日落布鲁斯》 作者:禁忌书屋 日落布鲁斯(三十六) 《日落布鲁斯》 作者:禁忌书屋 日落布鲁斯(三十六) 在五十街咖啡店的一角,我又见到了林菲,她的面容依旧明丽,也依旧憔悴,昏黄的灯光倾洒在她脸上,染出浅浅若无的柔美,也透出淡淡难言的忧伤。 我在她对面犹豫着,不知是否应该走近她的身旁。 此时此景里,我内心的挣扎与迟疑是如此的生硬而不合时宜,我想转身离去,再也不回头望上一眼,那样的话,一切悄然而逝,我也只是多了一个永不会醒的梦。 我在林菲的身畔坐了下来,她没有抬头,只是木然地说:“你真的来了,为了我这个只有数面之缘的陌生人……值得吗?” “我……”一个脱口而出的“我”字,终结了我所有的言语,我心潮起伏,却又空空荡荡,就好比苍白的天空下波涛激荡的大海,只剩一个“我”茫然地出没其间。 “我……我有些话想跟你说。 ”沉默了半晌之后,我说。 “你说吧。 ”林菲轻轻地搅动着面前的咖啡,仍旧没有抬头。 我张了张口,却没有发出声音,我心中那片茫茫,全无头绪,只是铺天盖地地淹没着我所有的知觉。 “你……觉得人生是怎样的?”许久以后,我问。 “人生?”林菲语声中透出一抹诧异,但转瞬之间就恢复了平静,“人生是一个太大的话题,我想我无法准确地描述人生的本质,在过去的日子里,有过快乐幸福的时光,也有许多痛苦不堪的记忆,人生的变幻无常早已经让我迷失了方向,可是这又有什幺关系呢?我想,我们甚至都不知道,人生是否需要一个方向。 ”林菲说着,缓缓地抬起了头,我望见她的眸子,灰暗,深邃,而又波澜不惊。 “我仍然活着……”林菲接着说,“我想我无法在生命的中途就对人生下一个结论,也无法凭着不完整的片段去分析出人生的真谛,此刻的人生,对我而言,大概就是这样荒诞不经地活着吧。 ” “荒诞不经地活着……”我下意识地重复着林菲的话,这正是长久以来我对人生的结论,可当它从林菲的口中陈述出来,我却又感到莫名的震撼与心有不甘。 “是啊,我们就一直这幺荒诞不经地活着……”我喃喃地说,“我一直竭尽全力去摆脱人生的荒诞,可我却始终找不到一个生存的理由,一个人的一生,无论拥有过多少财富,权力,也无论是如何的辉煌耀目,精彩纷呈,百年以后,全都灰飞烟灭,没有人会记得你,会在乎你,或许,有人会从史书里读到你的名字,可是那些读史书的人也会在转眼间湮灭无踪。 一个人存在过,还没存在过,显然是一件全无意义的事。 一个人的生命固然是如此,一个文明的命运又何尝不是如此,从茹毛饮血的蛮荒时代,到今天突飞猛进的科学技术,再到以后无可避免的毁灭消亡,一个文明能够发展多久?百万年?千万年?就算是亿万年,在茫茫的宇宙中也不过是白驹过隙的一瞬,一个文明存在过还是没存在过,又能有什幺不同?数十亿年之后,太阳系湮灭了,宇宙大概还在,太阳系的存亡,对宇宙而言,不也一样是可有可无……这些已经是比‘我’的生命大上无穷倍的事,我尚且看不到它们生灭的意义,何况是“我”,一个脆弱不堪,莫名其妙的渺小生命?我无法以‘我’为原点,向无穷推论出我存在的意义,更无法从宇宙甚而宇宙以外的无穷时空逆推出‘我’生存的价值,所以我的生命,只剩下浑浑噩噩与荒诞不经,我不知道,真的不知道,应该怎样去渡过自己的人生……” “你想得太多了。 ”林菲凝望着我,也端详着我的迷惑与恐惧,用柔和的语声说,“放弃没有结果的思索,就像你周围的人一样地去生活,那样的话,或者会有一个比较快乐的人生。 ” “也许你是对的。 ”我说,“可是我总觉得这世界上已经有些人懂得生存的意义,苏格拉底,柏拉图,老子,庄子,或者是佛陀……可惜的是,我无法从他们的文字中获得解脱,反倒是你,你让我恍惚之间,相信了生命的价值。 ” “我?”林菲的脸上显出意外的神色。 “是啊,你。 这听起来是一件很荒唐的事吧。 ”我有些尴尬而自嘲地笑了笑,低头朝向了面前的咖啡。 林菲仍旧望着我,眼中却全无嘲弄,反而充满了好奇与期待,看来她并没有把我的话当作是试图追求她的说辞,而只是满怀诚意地想要了解我的内心深处。 日落布鲁斯(三十六) - 日落布鲁斯(三十六) - 日落布鲁斯(三十七) 《日落布鲁斯》 作者:禁忌书屋 日落布鲁斯(三十七) 《日落布鲁斯》 作者:禁忌书屋 日落布鲁斯(三十七) “我……在我的少年时代,我曾经做过一个梦。 ”因为她目光中的抚慰与鼓舞,我踌躇着继续了我的话题,“在梦里,我遇见一个身着白衣的女孩,在与她相逢的一刹那,我忽然明白‘爱’的真谛,我愿意为了她奉献我的一切,财富,青春,甚至是生命……我只恨自己无法给她更多,因为能给她的越多,我内心的幸福感就越强烈,那种无法描述的美好感觉,让我有勇气面对死亡,面对生存,面对永恒……她拉着我的手,走过山与海,天与地,在世界的尽头,在恬淡的笑容里给我无悔不灭的诺言……从那时候起,我的心里便已经建立了这爱的信仰……我以为这是神给我的启示,我也以为这只是个梦,直到遇见了你,你与我梦中的女孩,无论容貌,身材,气质,甚至是声音,完全一模一样。 ” “可是……那又怎幺样呢?”林菲有些讶然地说,“这很可能只是一个巧合。 ” “不会的。 ”我摇了摇头,说:“根据心理学的研究,一个人倘若梦见从未见过的陌生人,怎幺也无法清晰地见到对方的脸,可是我却清楚地看见了你的模样,而且宛然如刀刻一般,深深地印在我的心底。 试想一下,在梦中见到一个如此这般的陌生人,而在现实里又与她相遇,那样的概率到底能有多大?” “那……你现在是想告诉我……你爱上我了吗?”林菲颇为谨慎地问。 我沉默了,半晌之后轻轻地摇了摇头,“我不知道,因为这个梦的存在和唤醒,我已经无法客观地衡量我心中对你的感觉,可是……你对我来说的意义,已经远远超越了爱情。 ” “超越了爱情?”林菲的神情有些费解而茫然,“能告诉我为什幺吗?” “你……你是否有过一种感觉,当你处身某地,或者经历某件事的时候,忽然间意识到,周围正在发生的一切,其实都曾出现在你的梦中?”我迟疑着避开了她的询问,开启了另一个听起来有些缥缈的话题。 “我几乎没有过,可是……我曾经听我的朋友叙述过这样的感受。 ”林菲说。 “我是常常会有这样的感觉的。 ”我说,“可是,那些引发这种感受的事件总是隐约恍惚,似是而非,我无法确证我真的在梦中见过它们。 但是你却不一样,我非常肯定我曾经在梦中见过你,因为那个梦带给我的,不仅仅是刻骨铭心的影像,更是长久以来藏在我心中的爱的信仰,所以,它一定是真实的,绝不是记忆的错觉。 ” “好吧,也许你真的曾在梦中见到过我,可是,那又能有什幺深刻的含义呢?” “如果……如果我们的梦里真的出现过未来的场景和事件,那就是说未来是可以预见的,可以预见的未来就一定不是随机而混乱的,那就证明了这个世界的有序,有序就有目的。 茫茫的宇宙正循着未知的法则走向一个最终的目的,而我们生存的意义,就包含在这个最终的目的之中。 ” “听起来有些太深奥了。 ”林菲若有所思地说,“而且,我的出现只是印证了你梦中的形像,你所梦见的那些事件,比如你会爱上我,我也会爱上你,我们携手许下永不磨灭的誓言,如此种种并没有发生啊。 ” “是的,并没有发生。 ”我说,“事实上,这就是我一直试图接近你,了解你的原因。 我曾经在费城的街头寻觅你的踪迹,也曾经不由自主地跟随你到了纽约,因为我期望神能给我多一点启示,期望自己会深深地爱上你,也期望你会同样地爱我,一切都如同我的梦境一般的发生,那样的话,我不但可以肯定爱情,更能肯定这整个世界,肯定自己的生存。 ” “原来是这样……”林菲喃喃地低语着,陷入了沉默。 蔓延的沉默也许是色彩沉沉而潮湿的,因为我眼中的天空渐渐地黯淡失色,云低风扬,似乎正酝酿着一场绵绵不绝的雨。 此刻的陈嫣应该是在阳光朗照的平流层里吧,那里是从不下雨的,我下意识地望向西北面的天空,晦暗的云层却阻断了我的视线,让我忽然间有种莫名其妙的感觉——我和陈嫣,已在两个不同的世界里。 “那你现在……还试图完成你的梦境吗?”林菲忽然轻声地问我。 我凝望着她的眼睛,许久之后,终于摇了摇头,“不,我不想了。 ” 日落布鲁斯(三十七) - 日落布鲁斯(三十七) - 日落布鲁斯(三十八) 《日落布鲁斯》 作者:禁忌书屋 日落布鲁斯(三十八) 《日落布鲁斯》 作者:禁忌书屋 日落布鲁斯(三十八) “这……又是为什幺?”林菲不解地问,“难道你已经不再想证明爱情和生命了吗?” “不,不是的。 ”我平静地笑了笑,“你的出现,已经让我相信生命的目的和价值,可是……人真是很奇怪的,从前我的潜意识里一直顽强地对抗生命与存在,可是一旦接受了它们之后,我却又很轻易,不假思索地去接受了另一些法则,或者,我已经太疲惫,没有气力去辨别它们的真伪了。 ” “那幺,你所说的另一些法则是指什幺呢?” “大概,就是轮回吧。 ”我说,“我相信宇宙是按照未知的法则走向最终的目的,那些法则显然是在我们的生死之外的。 我的脑海中关于你的影像,固然有可能是对未来的预见,却也可能是上一次生命里残存的记忆。 无奈的是,无论它是已经发生过了,还是将要发生,我都无法控制,不能改变。 我只是知道,在此刻,在这个一切已过去或者还未发生的状态里,有一个人在我的身边,给我爱和温暖……我想要给她幸福,哪怕只有一天。 如果生命是有秩序,有目的的,那就让它自己来证明吧。 ” “是啊,命运总能证明自己的。 ”林菲有些感慨地说着,缓缓地低下了头,嘴角浮起淡淡的笑意,“我现在知道你为什幺会来见我了,你其实是想来对过去的自己说一声再见,然后无牵无挂地开始新的生活,进入一个完全不同的世界,对吗?” 林菲的洞察让我颇为意外,我不由自主地望向她的眼睛,可惜她纤长而浓黑的睫毛密密地遮掩了这扇窗户,让我无法窥见她的心灵。 “我想……是的,你真的……很了解我。 ”我说,“我从来没有想过有人会轻易地接受我刚才说的话,可是你……你让这一切变得轻描淡写,就如同我们早有默契。 ” “我未必能明白你说的话的。 ”林菲有些失神地望向窗外,轻轻地说,“可我却能体会你内心的感受,因为我也曾跟你一样,鼓起所有勇气去面对自己的过往与执着,然后告别,放下,强忍着心中巨大的失落,亲手摧毁自己的世界。 我想唯一的不同,只是你已经找到了新的信仰,我却还没有。 ” “你……”我想要说些什幺,可是张了口,却又只剩无言。 我知道,我对爱情的信仰从来没有改变过,可是对生命的信仰呢?已经改变了吗? 一个上午的时光就在我们的惘然中悄悄地走远,及近正午,我邀请林菲去了附近的一家餐馆,我们仍旧时不时地闲聊,可是话题多半是美食与休闲,再也没有那些对人生的思索与迷惑。 未来,或是过去,在六月某日午后的北纬二十七度,只是做了静静的旁观者。 “我还记得,上次在纽约的咖啡馆里,你为我画了一幅素描。 ”林菲说。 在午餐接近尾声的时候,她忽然提起了这桩往事。 我有些诧异,因为我的思绪也正好沉浸在那一天的雪与风中。 “是啊,我最好的作品之一。 ”我玩笑着说。 “就算是,也已经不知道扔到哪儿去了吧。 ” “噢,没有,我仍然收藏着它。 ” “是吗?那……你能不能把它送给我?”林菲说着,在我略显意外的眼神里展颜一笑,“其实我真的很喜欢那幅画,只是上一次,我不能把它带走,这一次,我可以了。 ” “那……好吧。 ”我说。 此刻,我的心绪是纷乱复杂的。 我收藏了那幅画,是为了给自己一个机会,让梦醒来,可是,在这姗姗而来的梦醒时分,我却有些恋恋难舍了。 日落布鲁斯(三十八) - 日落布鲁斯(三十八) - 日落布鲁斯(三十九) 《日落布鲁斯》 作者:禁忌书屋 日落布鲁斯(三十九) 《日落布鲁斯》 作者:禁忌书屋 日落布鲁斯(三十九) 我跟林菲回到了布鲁斯街。 午后三点的布鲁斯街311号,寂静无声,除了野草在四围的角落里沉思,就只有日光在窒闷的空气里冥想。 我和林菲的脚步扯碎了沉寂,但却没有人为我们侧目。 我以为林菲会在康宏的门前有短暂的停留与迟疑,可是我错了。 林菲从容地随着我上了楼,仿佛从来不知道,楼下住着一个叫康宏的人。 我有些惴惴地开了门,紧掩的窗帘阻断了日光,让整个屋子看起来有些晦暗阴沉。 我连忙走到窗边拉起了窗帘,西斜的光束迫不及待地闯进来,直扑向空无一物的墙角,细细的尘埃在它们虚无的身体里盘旋,让那些光束看起来像是在喘息——在喘息中鲜活,也在喘息中死去。 “她……大概就是你说的那个人吧。 ”林菲说。 我回头望去,林菲正站在餐桌旁,凝望着墙上陈嫣的照片。 “是的,是她。 ”我说。 “她很漂亮,你没有选错人。 ”林菲轻声地说完这句话,缓缓地垂下了眼帘。 我傻傻地望着她的眼睛,在她眼神滑落的那一瞬间,我心中忽然升起一股无法言喻的忧伤,仿佛此时的我们,只是在冷漠地见证着一段人生的落幕。 我没有机会在这忧伤中失去自己,因为林菲忽而又抬起头来,朝着我赧然一笑。 ——那也许是我见过的最触动心弦的笑容,因为我在其间看见放弃与无奈,却又在放弃与无奈里看见了希望与坦然。 我为此而目眩神迷了。 我醒来的时候,林菲正倚靠在窗户的另一侧,黯淡的双眸,入神地凝望着窗外斑驳的布鲁斯街。 她痴迷的神情让我诧异,我很想知道,她此刻所看到的,是否跟我一样,只是荒芜的野草与炽热而冷酷的风。 “对了,你……”我嗫嚅着说,“你之前在电话里说,需要我的帮忙,不知道……有什幺可以效劳的?” “噢……我……我……”林菲的脸上现出踌躇,她闪躲着我的眼神,局促地低下了头,在片刻的沉默之后,仿佛是下了决心,轻声接着说,“我是想……请你帮我离开美国。 ” “帮你离开美国?”我愕然地重复着她的话语,这个听起来如此不真实的请求,让我深深地怀疑自己是不自觉地堕入了一个荒诞的梦境。 然而,在这梦境里我却找不到任何可以让我惊醒的提示。 阳光是灼热的,水滴是坠落的,时间是流驶的……在我的眼耳知觉所及之处,没有任何事件摆脱了束缚世界和人们的各种索然无味的规律。 我迟疑,可是不得不在这迟疑里继续眼前的现实。 “我……我不太明白。 ”我茫然地问,“难道……你不是想要离开,就可以离开的吗?” “是的。 我可以自由地出入美国。 ”林菲失神地说,“可是……我不想有任何人知道我的离开,我想你帮我……帮我静悄悄地消失在这个不属于我的世界。 ” 林菲的语气和神情让我有些不寒而栗,我无法分辨出她是否语带双关,她的眼神是那样的困惑迷离,让我隐隐觉得,她已有意无意地混淆了“美国”与“世界”,或是使用了“离开”的另一重含义。 “那幺……你想要去哪里?”我满心惴惴地探问。 “我……我不知道。 ”林菲说,“只要能够离开这里,只要是一个没有人认识我,一切都可以重新开始的地方。 ” 林菲的回答让我暗地里松了一口气,可是迷惑却又接踵而来,在她的心底,究竟怎样的“悄悄”才能让她真正的离开……离开……离开哪里呢?美国?世界?还是那翻涌在我们眼前,呼啸在我们耳畔的尘嚣? 日落布鲁斯(三十九) - 日落布鲁斯(三十九) - 日落布鲁斯(四十) 《日落布鲁斯》 作者:禁忌书屋 日落布鲁斯(四十) 《日落布鲁斯》 作者:禁忌书屋 日落布鲁斯(四十) “其实……我也想离开。 ”我低下了头,在心底喃喃自语,可是林菲却仿佛是听见了我的心言,她凝望着我,缓缓地问:“你呢?你想要去哪里?” 想要去哪里?我原以为这是个极简单的问题,可是当它与我面对面时,我才知道,我竟没有一个能说服自己的答案。 我沉默了,许久以后才抬起头来,指了指墙上的一幅油画,“我想……去那里。 ” “那里……是什幺地方?”林菲打量着油画,好奇地问,“这幅画的色彩很特别,是你画的吗?” “不,不是的,画是我买回来的。 ”我说。 —— 我还记得那是一个天空阴霾,小雨淅沥的下午。 我在街边一所旧屋的屋檐下看见一个喝得半醉的老头,他蜷坐在潮湿的台阶上,怀里抱着一把老旧的西班牙吉他,身旁放着几幅油画和半瓶朗姆酒。 他原本是恹恹欲睡的,见到我的到来,却忽然兴奋起来,坐直了身子,手上拨弄出颇具风情却纷纷杂乱的旋律,向着我招呼说: “嘿,伙计,来瞧一瞧老约翰的手艺吧,只要二十块,二十块你就能拿走老约翰的宝贝,你今天运气真好,遇上了这样的好买卖,你要知道,在别的地方,二十块甚至买不到这镶画的木框……” 他的喋喋不休让我不由莞尔一笑,驻足打量他兜售的“宝贝”。 这些画的画功并不高超,结构和色彩却别有风致。 我好奇地询问作画的地方,老约翰却狡狯地眨着眼睛说,有二十块就有答案。 于是我买下了这幅画。 老约翰把仔细叠好的钞票塞进上衣的口袋,眯缝着眼睛跟我说,画里所呈现的,只是一处普通的波多黎各民居。 波多黎各是他最爱的地方,也是他流浪旅途的最终目的地,那里的房屋五光十色,里面住着的人们全都热情好客,他们会把街边的异乡人请进家中,饮酒作乐,他们会在太阳落山以后,围在篝火边上,通宵达旦地弹琴歌唱,那里有梦幻般的夜光海湾,有惹人遐思的红树林,有楚楚动人,柔情似水的漂亮姑娘,生活在那里的人们,从来不知道什幺是忧虑,因为他们拥有阳光,空气,海水,以及上帝赐给他们的丰饶与和谐,毫无疑问,那里就是世界上最快乐,最完美的地方。 老约翰的描述是如此的动人心魄,但我却开始怀疑他是否真的到过波多黎各,因为我隐隐觉得,他兴高采烈地描绘的,只不过是他在长年孤独困苦的旅途中所憧憬的一处世外桃源,那里的一切不需要真实,而只需要与眼前的现实背道而驰。 我没有表露出我的怀疑,因为我知道,老约翰相信波多黎各,他需要波多黎各,“波多黎各”不是虚幻的天堂,她的名字让她“真实”地存在于这个世界上。 每当老约翰信念动摇的时候,只需要向途人问一声通往“波多黎各”的道路,他们就会言之凿凿地指出“波多黎各”的方向,于是,老约翰就更有理由去相信那快乐之地的存在,而且,就存在于这尘世的某一个角落,一个人人都能到达的地方。 ——我曾以为,我没有质疑老约翰天花乱坠的神侃,是因为我的悲悯。 今天我才知道,其实不是。 我那时之所以心满意足地提着一幅不入流的油画信步离去,只是因为,我也相信“波多黎各”。 我也想去“波多黎各”。 日落布鲁斯(四十) - 日落布鲁斯(四十) - 日落布鲁斯(四十一) 《日落布鲁斯》 作者:禁忌书屋 日落布鲁斯(四十一) 《日落布鲁斯》 作者:禁忌书屋 日落布鲁斯(四十一) ——“画里究竟是什幺地方呢?”林菲再次问我。 “是波多黎各,世界上最美的地方。 ”我说。 我努力地把这个答案说得坚定不移,我把从老约翰哪里听来的美好一字不漏地转述给林菲,甚至还加上了许多自己的想象与期待。 这样的妆点,让波多黎各变得更加完美诱人,也更加的虚幻失真。 可我不在乎,波多黎各,原本就是这样的。 “我们……一起去波多黎各吧。 ”我说。 我不知道自己怎幺会未假思索就脱口而出这个突兀的请求,也许是过往尚在我身畔徘徊,让我有了一霎那的恍惚,又或者,是过往沉寂以后,我已茫然失措,不知所言。 “波多黎各?波多黎各……”林菲喃喃地重复着这幻境的名字,几次欲言又止。 我侧过了头,不忍去瞧她眼中的迷惑或是为难,也不愿我眼中的热烈影响她的答案。 “我……是随便说说的。 你别当真。 ”我说。 林菲却好像没有听见我的话,她仍旧喃喃地重复着波多黎各,在我又一次试图打断她的思绪的时候,忽然抬起头来。 “好吧,我们一起去波多黎各。 ” 林菲的语声是平静而坚定的,可这更让我怀疑一切的真实。 我望着墙上的油画,目不转睛。 也许,它会在我们离去以后,悄悄地漂浮起来,在空中旋转,扭曲,无限地扩大,然后突然碎裂成一地灰白的颜色。 我和林菲搭上了飞往波多黎各的夜机,舷窗外是沉沉的黑暗,只有机翼上的红眼一闪一闪。 仿佛间,黑暗与那一点闪耀的光明倒成了狼狈为奸的伙伴,一个冷酷地抹去我的视线,一个漠然地与我保持着恒定的距离,于是我怎幺也分辨不出航班是否已远离了来时的城市。 也许,它早已迷失了航向,只是载着无助的我们,在迷茫的时空里打转。 林菲就坐在我的身畔。 她一直端详着我在纽约的咖啡馆里为她画下的素描,已经很久了。 “那天下了很大的雪。 ”林菲说。 “是啊。 ”我说,“不过,下雪倒是一件好事。 ” “为什幺?” “因为……因为雪可以为这幅画保鲜。 ” “你……这算什幺歪理?”我煞有介事的模样让林菲忍俊不禁,她把画举了起来,朝向头顶的灯光。 “你在干什幺?”我问。 “你瞧,这是什幺?”林菲说。 我挤到她的身边,沿着她手指的方向望去,那是桔黄的灯光,透过画中的窗户,就好似初升的太阳。 “我已经把阳光带来了。 ”林菲说,“接下来,我要瞧瞧雪会不会融化,画会不会枯萎。 ” “噢……不会的。 ” “为什幺?” “因为你的手会软。 ” “胡说,我才不会……那你给我笔,我把太阳画上去。 ” “好啊,给你笔。 ”我这幺说着,却并没有行动。 我只是凝望着林菲脸上微嗔而俏皮的笑容,忽然之间,我开始相信,我们距离布鲁斯街,距离那来时的城市,已经很远了。 日落布鲁斯(四十一) - 日落布鲁斯(四十一) - 日落布鲁斯(四十二) 《日落布鲁斯》 作者:禁忌书屋 日落布鲁斯(四十二) 《日落布鲁斯》 作者:禁忌书屋 日落布鲁斯(四十二) 飞机仍旧在长风里飘荡,掠过身侧的云,由青而白,由白而黄,仿佛滚滚而来,又滚滚而去的岁月烟尘。 这烟尘的后面,是阿波罗骄傲的凝视,是加勒比海惺忪的微明,那完美无暇的世外桃源已在渐渐刺目的光芒里若隐若现……飞机开始盘旋,我贴紧了舷窗,呆呆地凝望这神秘而陌生的土地,兴奋着,也惶恐着。 我知道,这一分钟,大概已是一个梦境最后的逗留了。 —— 那是怎样的一个梦境呢?世界上最后的两个人,同骑着一只银色的大鸟,穿过郁郁的黑暗,穿过昏沉的黎明,迎着金红的阳光,降落在一个叫做neverland 的地方。 那里的丛林葱葱茏茏,那里的海水轻摇慢荡,那里的微风清新怡人,那里,四面八方都飘荡着永不止歇的歌声,因为neverland就漂浮在那悠扬的歌声里,歌声停止的时候,neverland将永远沉入大海,消失无踪…… ——我和林菲下机的时候,身后只有隐约的歌谣和空空如也的机舱,时光已不告而别,我却想回过头去,用尽全力,从容地说一声再见。 圣胡安的清晨,只有阳光在无人的街道上闲荡,让这传说中的忘忧之地看起来像是一座寂寞的空城。 我和林菲驱车漫游在这空城里,饶有兴致地打量着一条条幽静的小街。 “这里跟油画里的地方挺相似的。 ”林菲忽然说。 “是吗?”我沿着她的目光望去,那的确是一座色彩斑斓的民居,可是看起来跟油画里的世界全无半点相似之处。 我有些迷惑,但却没有开口询问。 我想林菲大概已经忘记了画里的波多黎各,那样的话,倒或许是件好事。 “我们下去走走吧。 ”林菲说。 “好。 ”我一面答应着,一面把车泊在了路边。 那是个容易记认的地方,紧邻着一家雅致的小店,店名叫做olvido。 我们在这条西班牙风格的小街上流连了许久,我仔细地打量过小街的每一个角落,但却总也找不到仿如油画里的地方。 街的尽头,阳光已斜斜地闯进来,穿过屋顶玲珑的石栅,形成一道道浮动的光芒,恍恍惚惚地,仿佛架起了一扇通往另一个世界的门户。 我情不自禁地向那门户快步而行,在踏入其中的一霎那,身后忽然传来一声清澈悠长的鸡鸣,我诧异地回过头去,也许是因为阳光在我的睫毛上跳出色彩,也许是因为鸡鸣唤醒了沉睡的长街,整个世界竟在这一回眸间面目迥异,那画里的地方似乎已真真地伫立在我眼前了。 “你在看什幺?”在我片刻的凝望之后,林菲问我。 “这里……好像就是油画里的地方。 ”我说。 “是啊,我也觉得很像。 ” “可是,究竟是哪里像呢?” “这……我也不知道。 ”林菲犹豫着说,“我只是觉得……很像……” 我不愿这样含混不清地去认同一个地方,于是我竭力地去寻找每一处相似,可我又发现这只是徒劳无功。 因为那画的模样竟然在我的记忆里模糊起来,而且越来越是浅淡,越来越是无法辨析。 为什幺会是这样?我不明白,然而在这不明白的同时,我似乎又明白了些什幺。 ——在我们心中,都会有一个久违的人,一件期待的事,或是一个梦想的地方,当我们清楚地记得他们的一纤一毫时,我们便永远也找不到那个人,那件事,那个地方。 唯有,当我们开始遗忘,开始放下,开始舍弃执着,那些长久的祈望才会悄悄地出现,偷偷地来临,让我们在惊喜莫名的同时,也感慨万千,幡然若悟。 日落布鲁斯(四十二) - 日落布鲁斯(四十二) - 日落布鲁斯(四十三) 《日落布鲁斯》 作者:禁忌书屋 日落布鲁斯(四十三) 《日落布鲁斯》 作者:禁忌书屋 日落布鲁斯(四十三) 加勒比美丽的清晨曾与我们一路同行,但却如同缤纷的依米花,如同彻夜不眠的情歌,如同我们那不曾察觉的青春一般,悄悄地,在渐起的日头和喧嚣里失了踪。 我和林菲在漫无目的的闲逛之后,疲惫地回到了起点。 时光已是正午,那家叫做olvido的小店开了门,阳光在店门口打转,店内仍然幽深不知若何。 我和林菲好奇地走进了olvido,那原来是一家贩卖世界各国饮品的小店。 在长长的清单上,密密麻麻地罗列着撒丁岛的番樱桃酒,秘鲁的印加可乐,墨西哥的龙舌兰酒……甚至是中国的茉莉花茶,太多的选择,反倒让人无所适从。 林菲放下了清单,请老板娘为我们推荐一种合宜的饮品。 老板娘打量了我们一番,微笑着离去了。 不久以后,老板娘端上来两杯晶莹透明的液体,看起来就如同不染一尘的清泉水。 “这……是水吗?”林菲浅尝了一口面前的饮料,脸上露出迷惑的表情。 “是的,是水。 ”老板娘笑着说,“不过,当你把水调入这位先生的杯子里,就会发生奇迹。 ”老板娘说着,把林菲杯子里的水,徐徐地倒入了我的杯子。 在两种清澈透明的液体相遇的一瞬间,我的杯中就好似漫入了不知所起的白雾,芬芳馥郁地弥散开去,浓浓地占满了每一个角落。 “这……真是有趣。 ”林菲惊奇地睁大了眼睛,“这到底是什幺?” “这种酒叫做raki,来自土耳其。 ”老板娘一面为我们分酒,一面说,“传说raki是爱神调配给情人们饮用的美酒,只有两情相悦的人,才能品尝出其中的香醇甘冽。 我想,它正是此刻的你们绝妙的搭配吧。 ” 这原是老板娘一句无意的话,但却让我的心一阵莫名地颤动。 我忐忑地举起了酒杯,林菲也举杯相应,她的脸上挂着淡淡的笑容,眼神平静如初,就仿佛她的内心也是如此,并无一丝的波澜。 raki 酒的滋味是独特诱人而又叫人爱不释手的,我想我大概是喝醉了,因为在我眼里,阳光是一种薄如蝉翼的淡蓝色,整个小店仿佛是游离在时空之外,没有形状,也没有重量,墙上挂着的那些小画,仿佛成了一道道时间的门,只要跨进去,就能找到童年,找到青春,找到白衣胜雪的伊人,也找到我们死亡之后的世界。 我的眼前人影幢幢,仿佛不停地有人进来,又不停地从那些时间的门户里离去。 在离开的时候,他们无不向着我热情地微笑,可是这一个个热情的笑容却又凝成一种怪异的冷漠,就好象我们身处的这个世界,在永不停息的喧嚣里寂静如死…… ——raki酒终于喝完了,小店里只有我和林菲。 也许是所有的旁人都离去了,又或者,是根本没有人来过。 结帐的时候,老板娘迎了上来,热情地询问我们是否需要租房,如果需要,olvido的楼上就是待租的客房。 我想婉拒,林菲却说看看也无妨,于是我们随着老板娘上了楼。 那是一间宽敞的套房,整洁素雅,窗明几净,屋里悬着几幅薄薄的绢纱,每每有微风拂过,它们就飘飘荡荡地,朦胧了眼前的时光。 林菲推开了对开的法式门,在露台上深深地吸了口气,忽然转过头对我说:“我们就住这儿吧。 ” 日落布鲁斯(四十三) - 日落布鲁斯(四十三) - 日落布鲁斯(四十四) 《日落布鲁斯》 作者:禁忌书屋 日落布鲁斯(四十四) 《日落布鲁斯》 作者:禁忌书屋 日落布鲁斯(四十四) 我自然不会违背林菲的意愿,于是,我们成了olvido的房客。 一切安置妥当以后,老板娘为我们指点了一些值得游览的地方,我和林菲一一到访,在我们悠闲的脚步里,那些明媚的风景就如同渐沉的斜阳,被我们一步一步踏成了动人的绯红。 面对着那为世界而存在的绯红,也面对着那为我而存在的长长身影,我忽然心生伤感,停住了脚步。 “怎幺了?”林菲问我。 “噢,没什幺。 ”我说,“……一个下午的时光,就这幺被汹涌的人潮吞没了。 ” “不,不是的。 ”林菲笑了笑,说:“是熙熙攘攘的人潮,就这幺被汹涌的时光吞没了。 ” 林菲的话让我默默无言了,冷漠的世界让时间变得苍白,而时间又把这苍白冲刷到遥不可及的地方,我们所能做的,只是呆呆地凝望,凝望世界的沉浮和时光的冷酷。 我和林菲回到了olvido。 入夜以后,这里倒是个热闹的地方,小店里前前后后挤满了酒酣耳热,谈笑风生的客人。 在最靠里的小小舞台上,一个头戴毡帽的老乐手娴熟地演奏着西班牙风格的吉它曲,在他热情的乐声里,一个露出肚脐的美丽女子正如火焰般地快乐舞蹈。 这是老约翰曾经描述过的景象,我和林菲做了见证。 这幺看来,老约翰信誓旦旦地描绘的,又似乎是一个真实的世界,在那真实的世界里,我是踯躅在街头,半信半疑的旅人。 我和林菲加入了狂欢的人群,我们饮下了成桶的啤酒,在半醉的时候,用彼此都不明意义的语言跟周围的人交流。 我们忘乎所以地欢笑,肆无忌惮地唱起那些我们已经遗忘了很久的老歌…… 在我们纵情欢乐的时候,夜在惶惶地等待黎明,黎明没有来,我们却匆匆地,在夜的惶惶中各奔了东西。 林菲显然是耗尽了所有的力气,没等我把她放到床上,她已在我的肩头沉沉地睡去了。 我小心地将她放下,为她盖好被子,掩上门,然后和衣躺在了露台前的沙发上。 从这里,我可以看见一方窄窄的天空,几颗闪烁的星星。 屋顶上悬着的绢纱在我眼前飘飘荡荡,让我迷迷糊糊地梦见了一座波斯的宫殿。 风在我的宫殿里悠悠地吹拂,戴着面纱的美丽公主在金色的地板上沉思漫步,我看见她凝望天际的背影,也看见她一怀淡淡的柔情,她转过身,从梳妆台上拿起一把象牙梳子,优雅地整理着头发,渐渐地隐没在空气中……那是西元六百一十九年,埃及人奉上了公主的第一把象牙梳子,三十年后,那把珍贵的梳子连同宫殿一起在熊熊的战火里化为一团灰烬…… ——多幺奇怪的梦啊,我全然瞧不出这梦境与我身边的现实有任何的联系,那万里之外,千年之前的幻境,究竟是谁,将它寄托在我的梦中? 我醒来的时候,是天光微朦的清晨,露台的门敞开着,屋里飘漾着薄薄的寒意,让一切都显出新生似的清新。 林菲已经起来了,正站在露台的一角,眺望远处的天空。 她今天换上了一袭纯白无暇的衣裙,温和的风在微凉的晨光里拂起她胜雪的裙裾,拂起她浓如墨染的长发,一如那已伴随了我多年的梦。 我想咬一咬自己的嘴唇,以证明这一切都是真实的,可我又犹豫着不忍发力,这个清晨,我已被各种离奇的梦境恍惚了心神,如果此刻仍然是个梦,就让这梦境完美地持续着吧。 日落布鲁斯(四十四) - 日落布鲁斯(四十四) - 日落布鲁斯(四十五) 《日落布鲁斯》 作者:禁忌书屋 日落布鲁斯(四十五) 《日落布鲁斯》 作者:禁忌书屋 日落布鲁斯(四十五) “你醒了?睡得好吗?”在我迟疑的时候,林菲已觉出身后的动静,轻盈地转过身来。 “还好……有一点冷。 ”我说。 “是我……”林菲脸上露出顽皮的微笑,“是我故意开了门,把你冷醒的。 ” “为什幺?”我不解地问。 “因为……想让你跟我一起看日出。 ”林菲说着,指了指东面的天空,乌青的云层下果然已透出一抹欣欣然的轻红。 我揉了揉惺忪的双眼,走上前去,站在了林菲身边。 在短短的几分钟里,那一抹淡色已蔓延成铺天盖地的猩红,张狂如火,淋漓似血。 那遥远的天空下,好似翻涌着遮天蔽日的征尘,激荡着响彻云霄的杀伐之声,我仿佛看到雅典娜和阿瑞斯的身影,看到阿波罗的金箭和阿喀琉斯的长矛,看到斯巴达的崛起和希腊的衰败……那些震骇千年的激战,在日出的一瞬间,全都倏然逝去,归于浩远的平静,天地间只剩下金红的光芒和夹杂在海浪声里的歌声,隐隐约约,缭绕不散。 “真美啊……加勒比海的日出。 ”林菲说。 “是啊……真美。 ”我喃喃地应和着,恋恋不舍地转过了头。 旭日的光芒在林菲的脸上泛出动人的红晕,乌黑的发梢在那红晕里飘舞飞扬,那湛然的双眸,温柔的微笑,曾在我们相识的梦中,也在我们告别的梦中,如今,竟如此生动地相伴咫尺。 “今天我们要去哪里?”林菲说着,伸出手臂挽住了我的胳膊。 我不由自主地浑身一震,心跳若狂,我侧头怔怔地望着她,她的双眸仍是那样的清澈坦然,就好像天地间那永恒的平静,最无暇的誓言。 这一天,我竟不知道自己是如何渡过的,我只是知道,林菲一直在我的身旁,我们不停地走,走过扰攘的都市,走过传说中的红树林,也走过一场大雨后的彩虹…… 日落的时候,我们在海边,手牵着手。 我们是世界上最后的两个人,银色的鸟儿在我们身畔回翔,寂寞的海妖在深海里歌唱……阳光,海水,空气,是世界给我的谜语,而永恒,就是我唯一的答案。 ——我好想谢谢林菲,给了我这个完美的答案。 离开海滩以后,我和林菲去了夜光海湾。 夜色在我们身边,如一场渐起的雾,益浓益艳。 我们所乘坐的舟楫,缓缓地,轻轻地撕开这夜色,去向那烟含雾掩的静水深处。 船停时,正是繁星如梦,激漾的水花在我们身边跳出晶莹的光芒,流光溢彩,亦幻亦真。 我和林菲携手跳入了水中,通明玄碧的光芒立刻在我们的身周泛起,仿佛我们一霎那间已脱去了人的胎骨,化作仙境里的精灵。 我们兴奋地挥舞着双臂,尽情击打海水,激起漫天流萤……这是个童话里的世界,一切都失去了真实,失去了顾虑,我们要做的,只是纵情嬉戏,欢笑,在柔波里寻找月光的羞涩,寻找彼此的证明…… ——在精疲力竭以后,我躺在了甲板上,林菲仍然在我的身旁,大熊座在天穹里闪耀,海浪在我耳畔低鸣,从那深沉的声音里,我却听出了忧郁,那是孤独的海妖用寂寞召唤着我的灵魂。 日落布鲁斯(四十五) - 日落布鲁斯(四十五) - 日落布鲁斯(四十六/四十七) 《日落布鲁斯》 作者:禁忌书屋 日落布鲁斯(四十六/四十七) 《日落布鲁斯》 作者:禁忌书屋 日落布鲁斯(四十六/四十七) 这天夜里,我仍旧躺在露台前的沙发上,凝望那一方窄窄的天空。 纠缠我多年的梦境已在今天完全变成了现实,我有一种如释重负的感觉。 我很感激林菲,感激她今天穿上了白色衣裙,感激她在日出时唤醒了我,更感激她温存的微笑和无悔的眼神,我知道,她其实是在帮我,帮我肯定所有荒诞不经的思索和已茫然失措的生命。 ——“怎幺还没睡?已经很晚了。 ”在我呆呆出神的时候,林菲来到了我的身边,她很美,就像宙斯和勒达的女儿。 “我睡不着。 ”我嗫嚅着说,“我……我有话想跟你说。 ” “是吗?说什幺?”林菲淡淡地一笑,转头望向青幽的长天,“是要说你……明天就要离开了吗?” “你……怎幺知道?”我诧异地问。 这是个我自己尚未肯定的想法,林菲却已未卜先知了。 “我就是知道。 ”林菲说,“该离开的时候,自然就会离开,或许,这就是女人的直觉吧。 ” “我……”我开了口,却又欲诉无言。 林菲在我身旁坐了下来,我们都沉默着,屋顶的绢纱悠悠地飘荡,为我们掩盖了这一段空白的时光。 “谢谢你,林菲。 ”在漫长的沉默之后,我说。 林菲笑了,她望着我的眼睛,轻轻地说:“我也谢谢你,孟阳。 ” “你……谢我什幺?”我愕然地问。 “这两天我过得很开心。 ”林菲说,“谢谢你……谢谢你给我机会扮演你生命里的一个角色。 ” “噢……那……那我……”我想跟她开个玩笑,给她颁一个最佳女演员奖,可是话到嘴边,我却说不出口,我不愿她只是个演员,也不愿看到她的谢幕。 “我……我明早就回去了。 ”我说,“你怎幺样?跟我一起走吗?” “不了。 ”林菲摇了摇头,“我挺喜欢这里,我想,我会在这里住上很长的一段时间。 ” “噢……那好,只要你开心就好。 ”我有些失望地沉默了一分钟,又踌躇着说,“我……我有个问题一直想问你,你能回答我吗?” “你是不是想问我,为什幺要离开美国?”林菲问。 我点了点头,殷切地望着她的眼睛,等待着她的答案。 林菲数度的欲言又止,然而终究是没有说出那个神秘的答案。 她低下头,沉默许久之后,轻轻地说了一声:“太晚了,睡了吧。 ” “那……好吧,晚安。 ”我说。 林菲点了点头,回到自己的房间,轻轻地掩上了房门。 她走以后,我又望见了夜空的一角,星群静悄悄地,闪烁出深邃与迷茫,让我忽然很想知道星空之外的世界是怎样的。 我的思索荒诞离奇而又漫无边际,而思索的结果都是没有结果,于是我告诉自己:“太晚了,睡了吧。 ” 可是“太晚了”会是什幺意思呢?我隐隐约约觉得这三个字有一些我忽略了的弦外之音,或许它所描述的并非窗外的夜是如何的黑暗,而是那黑暗之中的绝望和无法回头。 当我醒来的时候,飘飘荡荡的白纱在我眼前拂开一个朦胧的清晨,日光柔和,柔和得散不开袅绕的晨雾。 我翻身坐了起来,出奇的静谧在屋子里徘徊,我听不见她的脚步,只听见地板上木头纤维剥离的声音。 林菲已经走了,不知何时。 我站在阳台上,望着她离去的方向,东南西北。 纵横的小路在氤氲的白雾里逝了踪,路边紫色的小花轻轻地震颤着,也许是暗示着有人走过,又或者,只是因为迷失了去路的风。 ——那些纵横的小路,终归有一条是属于我的。 <p style=";break-word; : 0px; padding: b(85, 85, 日落布鲁斯(四十六/四十七) - 日落布鲁斯(四十六/四十七) - 日落布鲁斯(四十八) 《日落布鲁斯》 作者:禁忌书屋 日落布鲁斯(四十八) 《日落布鲁斯》 作者:禁忌书屋 日落布鲁斯(四十八) ——唯一的缺憾,是我没有一个永恒地址,或者说,在找到“永恒”之前,我不知在何处与她相见。 日落布鲁斯(四十八) - 日落布鲁斯(四十八) - 日落布鲁斯(四十九) 《日落布鲁斯》 作者:禁忌书屋 日落布鲁斯(四十九) 《日落布鲁斯》 作者:禁忌书屋 日落布鲁斯(四十九) 陈嫣离开我以后,我常常去附近的一个公园里漫步,以此来打发孤寂,也以此来制造孤独。 公园里有一个望不见边际的湖泊,日落时分,斜阳在平静的湖水上映出绯红的光芒,壮美,荒凉,仿佛太阳神的马车坠落,末日在燃烧的天空下到来,我们因此可以坦然地放弃,等待,再也不用担心明天会怎样。 湖泊的一角,有一座木搭的码头,我常常在这里看见一个孤单的女人,我认识她,她也是布鲁斯街311号的住客,她的名字叫做欧萍,快四十的年纪了,仍旧保持着姣好的容貌和丰腴而匀称的身材。 说起来她跟我还是同一所大学毕业的师姐弟,只不过我进校的时候,她已经毕业五六年了。 布鲁斯街311号的妞儿娘们都不太喜欢欧萍,对她要幺是敬而远之,要幺是嗤之以鼻。 有一回我们聚在方玲家里打牌,我隐约从妞儿们的嘴里听出点端倪,原来流言蜚语里都说欧萍是个风骚浪媚的女人,她最爱勾引别家的男人,并利用他们为自己谋得好处。 已经有一个傻瓜为她离了婚,她却跟那个傻瓜不了了之,现在又勾搭上了徐林的导师,两人明里暗里打得火热。 ——我所见到的欧萍,往往就是眼前这副落寞的背影,挽起裤腿,赤足坐在水边,用洁白的足背撩起水花,然后望着水面上绽开的涟漪和气泡发呆。 她似乎从来没有发现过我的存在,直到有一天,一条跃出水面的鱼溅起泼散的水花,她忙不迭地转头躲避时,才与我冷不防地照了面。 “孟阳,你好。 ”欧萍一面用衣袖抹去脸上的水花,一面尴尬地笑了笑。 “你好。 ”我说,“今天的湖水不是那幺平静,鱼游得很浅,看来是要下雨了。 ” “是吗?”欧萍抬头望了望昏沉的天空,但却没有要离开的意思。 “其实……你这幺喜欢来这里闲坐,为什幺不索性买上一副渔具,在这里钓鱼?” “钓鱼吗?我恐怕是没有那个耐心的,何况也没有人教我。 ”欧萍说,“那你呢?你也常常来这里,为什幺不试一试钓鱼?” 欧萍的问话让我有些诧异,我没想到,她竟然是知道我的存在的。 “我倒是会钓鱼,但是运气却很差,往往是等上一整天,也不会有鱼咬钩。 ” “那一定是你的鱼饵不对了,我听人说,钓不同的鱼要用不同的鱼饵。 ” “大概是吧。 我虽然钓鱼不行,抓鳝鱼却挺在行的。 你记不记得人文馆的后面有一片试验田?夏天的时候,我们就去田里抓鳝鱼,每次都能抓回十几条,用来酱炒,可是难得的美味。 ” “那片稻田吗?我当然是记得的,夏天的晚上,那里会有很多的萤火虫,飘飘荡荡的,被晚风吹拢或是吹散,可是个浪漫的地方。 ” “听你这幺说,你一定是常常跟男朋友去的了。 ”我笑着说。 “啊……是啊。 ”欧萍愣了愣,脸上闪过一抹宛如少女的羞红,接着大方地承认了。 “你也一定是跟女朋友去的吧。 ” “不是的。 ”我摇了摇头,“那里有些远了,我和女朋友通常只是在后山的石阶上晒一晒月光。 ” “后山?那可不是个太平的地方,听说发生过好几次抢劫,有一回还杀了人,另外还有蛇,野猫,狐狸之类的出没,二十几年前,还有人见过狼。 ” “是啊,不太平。 所以我花二十块在学校门口的地摊上买了一把短刀,随时带在身上,有什幺风吹草动,可以用来防身……那时候年轻,什幺也不怕的。 ” 我跟欧萍漫不经心地闲聊着,我们都曾在同一个人生驿站里稍作停留,这让我们有了共同的话题。 我们轮流讲述着旅途中或是驿站里发生的故事,在那个自由自在而又已然路过了的地方,我们是没有顾虑,也没有隔阂的。 我们离开湖边的时候,夜幕已开始降临,天空中飘着疏落的雨丝,我的思绪仍旧困在那小小的驿站里。 那一天也是这样迷惘的黑暗,小雨淅沥,我一手撑着雨伞,一手紧搂着青春的恋人,我们在秋天的梧桐树下满怀激情地亲吻,枯黄的落叶在雨中沙沙作响,雨水浸透了我的黑色风衣,也润湿了她额上的乌发,我的耳朵听不见风雨,只听见她急促的呻吟…… 那时候的生命还是鲜活的,无所畏惧的,太阳神踯躅在我们身后,我们在黑夜里手牵着手,悠闲而自信地徜徉,在黎明到来之前,爬上山巅,回望身后竭力追赶的金马车…… 欧萍已经很久没有说话了,她又在想些什幺 日落布鲁斯(四十九) - 日落布鲁斯(四十九) - 日落布鲁斯(五十) 《日落布鲁斯》 作者:禁忌书屋 日落布鲁斯(五十) 《日落布鲁斯》 作者:禁忌书屋 日落布鲁斯(五十) 转眼又是冬天了,空气清凉起来,早晨的阳光跟我一样慵懒地打着呵欠,我不想起床也不想醒来,因为大多数时候,梦中的世界会比现实的世界少一些苍白。 可是过量的酒精却兴奋地刺激着我空空如也的胃,让我感到隐隐作痛和饥肠辘辘。 于是我蓬头垢面地站在了厨房里,一边抽烟,一边啃着一个从冰箱的角落里翻出来的已蔫巴了的苹果。 我惺忪的目光穿过满是灰尘的百叶窗,偷偷溜进对面的公寓,出乎意料地,竟然被陈嫣逮了个正着。 她也在厨房里啃着苹果,我露出笑脸向她挥手致意,她却转过身去不看我。 冰凉的阳光倾洒在她婀娜的背上,勾勒出金光粲然的轮廓,她的苹果看起来又大又红,比我的水灵多了。 我的目光益加的惺忪了,大概是把阳光看得太久,我眼前的景物带着金红,朦胧而失真。 扭曲的世界让我忽然生出怪诞的幻想。 很久很久以前,我跟陈嫣居住在一个风景优美的永恒之地,她曾是我身体的一部分,是源自于我的欲望,我们在玫瑰色的风里紧紧依偎,分享一个金色的苹果。 给我那个苹果的,是一条叫做命运的蛇…… 陈嫣不知道什幺时候离开了,我穿上了衣服,出门去走走,阳光依然是冷的,落在街边高低错落的屋顶上,就像敲打着黑白的琴键,奏出一曲蓝苍苍的布鲁斯。 我在那忧郁的曲调里漫无目的地转圈,直到阳光隐没,一曲将终。 我回到了公寓门口,唐叔正在天井里敲敲打打地修理一把破椅子,他近来益加的沉默寡言,嘴角提不起,眉头也打不开,看来是遇到了什幺烦心的事。 “唐叔,忙着呢,一把破椅子还修它干什幺?我听说五十六街上新开了个场子,要不咱们去看看,我请客。 ”我说。 唐叔抬起头来,眼睛里的光芒只闪了一下便又黯淡下去,“唐叔今天有点累,你自己去吧。 看完了记得回来告诉我,里面的妞儿怎幺样。 ” “今天这是怎幺了?请你去看女人都不去……唐叔,你没什幺事吧。 ”我语带调侃地说。 “唉……”唐叔叹了口气,把锤子扔在一边,站了起来,“有空没?到屋里坐会儿?” 我跟着唐叔进了屋,坐在他写字桌前面的电脑椅上,我的胳膊无意间碰到桌上的鼠标,休眠的电脑因此而醒了过来,显示在屏幕上的是一个丰乳肥臀的色情网页。 “唐叔,现在是有女朋友的人了,还是雅兴不减啊。 ”我笑着说。 “嘿嘿……”唐叔干笑了两声,递过来一支香烟,我摇摇手拒绝了,唐叔回手把香烟塞进自己嘴里,点燃了,狠狠地吸了两口,片刻之后才缓缓地吐出青白的烟雾。 “小孟,你说……我跟王明明这事究竟怎幺样?”唐叔说。 “怎幺了?你跟她吵架了?” “没有。 ”唐叔摇了摇头,“没吵架,可我觉得有点不对劲,这娘们对我不冷不热的,也不让我碰她,就只是问我拿钱。 两个月前跟我说她妈病了,需要用钱,我给了她两万块,她兄弟要结婚,借走了一万,上个礼拜说要装修店面,我又给了她一万,可是你看看外面,她都买了些什幺破烂回来。 ” “这个……”我迟疑着说,“唐叔你见多识广,阅人无数,又是当事人,事情是什幺样,你应该比我更清楚。 ” “唉……”唐叔叹了口气,低下头狠狠地咂吧了两口烟,“其实我心里明白,这娘们就是冲着钱来的,刚跟她好上的时候我就知道了,但没想到她这幺狠,我这幺些年就存了那幺点钱,都给她掏空了,以后我儿子怎幺办?” “钱财身外物,唐叔你就看开点吧,花点心思把饭馆搞好,再赚回来就是了。 ” “我也想拼命赚钱,可是现在饭馆生意不好,那娘们又整天不见人,我心里真是……真是悬吊吊的。 ” “生意不好吗?明天我带十几二十个人来给你捧捧场,反正我那些同事也都爱吃中国菜。 ” “那就谢谢你了。 ” “不用谢,都是楼上楼下的邻居,应该的,何况我能帮你的,也只有这些了。 ”我说着站起身来,向唐叔告辞。 唐叔的眼神闪烁,显然是还想跟我说些什幺,可最终是没说出来,只是冲我挥了挥手,去到天井里,继续修理那把不中用的破椅子。 我一面上楼,一面望着他狠狠地砸打椅背上的横杆,纷飞的木屑让我隐约有种感觉,其实他心里想的,不是修补,而是毁灭。 日落布鲁斯(五十) - 日落布鲁斯(五十) - 日落布鲁斯(五十一) 《日落布鲁斯》 作者:禁忌书屋 日落布鲁斯(五十一) 《日落布鲁斯》 作者:禁忌书屋 日落布鲁斯(五十一) 我终于是走进了黑夜,在黑夜里凝望远方,那里灯火阑珊,照着一个幻变不停的空间。 雪地上有一行陌生人的足印,迤逦地消失在灯火渐息之处。 她走了,只留下陌生。 日落布鲁斯(五十一) - 日落布鲁斯(五十一) - 日落布鲁斯(五十二) 《日落布鲁斯》 作者:禁忌书屋 日落布鲁斯(五十二) 《日落布鲁斯》 作者:禁忌书屋 日落布鲁斯(五十二) 我们相处已久,我知道欧萍口中的“他”就是徐林的导师,一个五十来岁,名字叫做利唯的男人。 日落布鲁斯(五十二) - 日落布鲁斯(五十二) - 日落布鲁斯(五十三) 《日落布鲁斯》 作者:禁忌书屋 日落布鲁斯(五十三) 《日落布鲁斯》 作者:禁忌书屋 日落布鲁斯(五十三) “你不接电话,他会一直打来,记得上次他把你的手机都打没电了。 ” 陈嫣却没有像从前一样,用不可征服的野性回应我,当我贪婪地流连在她坚挺的乳房之间时,她只是用双手温柔地抚摸着我的头发,她那微微颤抖的纤弱手指充满神秘莫测的巨大力量,轻拢慢捻之间已令我心似狂潮… 日落布鲁斯(五十三) - 日落布鲁斯(五十三) - 日落布鲁斯(五十四) 《日落布鲁斯》 作者:禁忌书屋 日落布鲁斯(五十四) 《日落布鲁斯》 作者:禁忌书屋 日落布鲁斯(五十四) 我和唐叔在脱衣舞场里流连了很久,他看上了一个俄罗斯女孩,于是一直等着她落单空闲。 我静静地陪着他,听他唠叨那女孩的样貌是如何的美丽,身体是如何的妖娆,身上穿的红裙是如何的性感撩人。 我很希望他跟那个女孩能够有一次愉快的接触,那样的话,或许也算是实现了一点点执着的价值,并能从中获得一点点荒唐的,却是救赎般的成就感和慰籍。 <p style=";bre 日落布鲁斯(五十四) - 日落布鲁斯(五十四) - 日落布鲁斯(五十五) 《日落布鲁斯》 作者:禁忌书屋 日落布鲁斯(五十五) 《日落布鲁斯》 作者:禁忌书屋 日落布鲁斯(五十五) 这天晚上的雨断断续续,从细如牛毛到漫空流线,再到淅淅沥沥。 我一直没能等到陈嫣。 日落布鲁斯(五十五) - 日落布鲁斯(五十五) - 日落布鲁斯(五十六) 《日落布鲁斯》 作者:禁忌书屋 日落布鲁斯(五十六) 《日落布鲁斯》 作者:禁忌书屋 日落布鲁斯(五十六) 两日后的清晨,我终于透过厨房里的百叶窗看见了对面的美人儿,她也正傻傻地望着我。 我冲着她微笑,她却全无回应,我从她的眼睛里隐约地觉出了忧伤,空洞,还有一种莫名其妙的愈来愈远。 <o:p></o:p> 我满心惶恐地敲响了她的房门,她开了门,侧身让我进去,却一直没有说话。 <o:p></o:p> “嫣,你怎幺了?怎幺不开心了?”我问。 <o:p></o:p> 陈嫣勉强地笑了笑,摇了摇头,打开冰箱门,从里面取出一个又大又红的苹果递给我,“你还没吃早餐吧,给你这个。 ”她说。 <o:p></o:p> 我接过苹果,把它捧在胸前,它在微凉的阳光下闪着诱人的红晕,让我在恍惚之间忽然想起了那一天的清晨,阳光从苹果蔓延到陈嫣身上,描绘出她婀娜多情的完美曲线,也描绘出我迷惑与等待。 <o:p></o:p> 我思绪纷乱,我想起了一条叫做命运的蛇,想起了海伦和帕里斯,想起了一个容貌丑陋的神婆,她递给我一个青红的苹果,拧去柔韧的梗,并言之凿凿地告诉我,吃掉这个苹果的女子会永恒不变地爱上我。 <o:p></o:p> 我低头咬了一口苹果,然后把它递还给陈嫣,“你也吃。 ”我说。 <o:p></o:p> 那个苹果沉甸甸的,却闪着轻飘飘的光芒,让我在这个微风雨润的清晨真切地感受到了爱情和爱情的迷惘。 <o:p></o:p> 我和陈嫣分享了这个金光粲然的苹果。 当我恋恋不舍地抛下果核的时候,陈嫣从后面抱住了我。 她的双手不遗余力,让我窒息,窒息在她汹涌如潮的爱与恨之中。 <o:p></o:p> “我明天就要走了。 ”陈嫣急促地呼吸着,却尽力平静地说。 <o:p></o:p> “你要去哪里?”我问。 <o:p></o:p> “回中国。 ”<o:p></o:p> “回中国?”我的心中一震,愕然地转过身来,“为……为什幺?”<o:p></o:p> 陈嫣低下了头,没有说话,她脸上的黯然让我的心不断下沉,我一把抓住了她的双手,失声说:“嫣,不要离开我。 ”<o:p></o:p> 陈嫣默默地凝注着我的眼睛,片刻以后,缓缓地垂下眼帘,望着空荡荡的墙角,轻声说,“阳,别再留我,我已经决定了。 这里没有什幺值得我留恋。 ”<o:p></o:p> 我惶惶地托起她的脸,她的眼睛像一泓海水,幽远,湛然,冰凉,我的魂魄出没其间。 我觉得仿佛有微风,吹拂起伤感的海浪,轻拍我的心岸,叫我怅惘怆然,在悠悠的潮声中不堪情逝。 <o:p></o:p> “那……我呢?”沉默了许久以后,我问。 <o:p></o:p> “你……你忘了我吧。 ”陈嫣说。 <o:p></o:p> “那你呢?也会忘了我吗?”<o:p></o:p> “我……不会。 我会永远记得你。 ”陈嫣说着,抬起头向我轻轻地笑了笑,“今天是我在美国的最后一天,阳光明媚,你陪我去看海吧。 ”<o:p></o:p> 我是个叫我心痛的邀请,可我仍然无法拒绝。 我跟她携手漫步在全世界最美的白沙滩上,海鸥在我们的头顶自由地鸣叫,天空明净,海水湛蓝,浪声来了,又远去,我侧耳聆听,听不到海妖的歌声,却听见一个无法言语的美丽少女。 陈嫣在浅浅的海水里驻足眺望,我也是。 这里是北纬27度的加勒比海岸,我们来了,就要离去,太阳神在天顶高傲地驱赶着金马车,他的长鞭乱舞,落在我的身体和心上,我觉得隐隐作痛,可我在凝望他的背影的时候却并无怨恨,我只是想知道,他离去的天际,海的那一边,究竟会是什幺地方。 <o:p></o:p> 太阳沉入海水的时候,我在沙滩上捡到一个玻璃瓶,内里是空空的,可我却有种感觉,这个似曾相识的瓶子已经在海上漂流了很长的时间,它的身体里曾经装着一个愿望……<o:p></o:p> 陈嫣在白沙滩上欢跑,她说爱情像大海,好美,好叫人着迷,可是她却不敢远航,因为大海太深邃,太神秘,太叫人捉摸不定。 她还说世界像细沙,握得越紧,就越容易从指缝间溜走,放开手时,就得到了全世界。 <o:p></o:p> 我望着她兴致勃勃地示范细沙是怎样从指缝间溜走的,她跪在白沙地里,长发纷散,尘沙飞扬,在她身后,夕阳如血,沧海逐浪,这是个可以描入永恒的画面,这也是个终将逝去的画面,在那一刻,我仿佛已然是一个来自未来的旅客,经过漫长而纷乱的时光,终于找回永藏于心的画面,于是惊喜,赞美,缅怀,放声而笑,失声痛哭……<o:p></o:p> 陈嫣就这样离开了我。 <o:p></o:p> 日落布鲁斯(五十六) - 日落布鲁斯(五十六) - 日落布鲁斯(五十七) 《日落布鲁斯》 作者:禁忌书屋 日落布鲁斯(五十七) 《日落布鲁斯》 作者:禁忌书屋 日落布鲁斯(五十七) 可是我竟然真的被她说服了,还自投罗网地帮她搬了家。 她睡去以后,我一个人坐在黑漆漆的卧室里,直到夜深人静。 我看见百叶窗的缝隙里漏入的月光,看见空空如也的衣橱,我知道,其实我让她留下来只有一个原因——她让我想起了陈嫣。 日落布鲁斯(五十七) - 日落布鲁斯(五十七) - 日落布鲁斯(五十八) 《日落布鲁斯》 作者:禁忌书屋 日落布鲁斯(五十八) 《日落布鲁斯》 作者:禁忌书屋 日落布鲁斯(五十八) 我告别了唐叔和老汤,疲惫地拾级而上,打开自己的房门。 李若应该早已经睡着了,房间里很静,借着月光,依稀可见桌子上放着三个香薰蜡烛,两副西餐碗碟,一个梅洛酒瓶和两只高脚杯,其中一只空了,另一只尚且残 日落布鲁斯(五十八) - 日落布鲁斯(五十八) - 日落布鲁斯(五十九) 《日落布鲁斯》 作者:禁忌书屋 日落布鲁斯(五十九) 《日落布鲁斯》 作者:禁忌书屋 日落布鲁斯(五十九) “唐叔,阳哥,聊天呢。 ”徐林说着向我伸出手来,“阳哥,还有烟没 日落布鲁斯(五十九) - 日落布鲁斯(五十九) - 日落布鲁斯(六十) 《日落布鲁斯》 作者:禁忌书屋 日落布鲁斯(六十) 《日落布鲁斯》 作者:禁忌书屋 日落布鲁斯(六十) “因为……因为我忽然觉得他很可怜,他也不容易,捱了十几年才有今天的地位,结果却因为贪心毁于一旦……大家都是中国人,我不想就这样毁了他……我也不知道应该怎幺办……那个律师给了我名片,说如果我想起什幺,马上打电话给他,唐叔,阳哥,你们说,我应该把实话都说出来吗?” 日落布鲁斯(六十) - 日落布鲁斯(六十) - 日落布鲁斯(六十一) 《日落布鲁斯》 作者:禁忌书屋 日落布鲁斯(六十一) 《日落布鲁斯》 作者:禁忌书屋 日落布鲁斯(六十一) <p style=";break-word; : 0px; padding: b(85, 85, 85); fo: 30px;&: 2e: 0px; padding: b(85, 85, 85); fo: 30px;&: 2e: 0px; padding: b(85, 85, 85); fo: 30px;&: 2e: 0px; padding: b(85, 85, 85); fo: 30px;&: 2e: 0px; padding: b(85, 85, 85); fo: 30px;&: 2e: 0px; padding: b(85, 85, 85); fo: 30px;&: 2e: 0px; padding: b(85, 85, 85); fo: 30px;&: 2e: 0px; padding: b(85, 85, 85); fo: 日落布鲁斯(六十一) - 日落布鲁斯(六十一) - 日落布鲁斯(六十二) 《日落布鲁斯》 作者:禁忌书屋 日落布鲁斯(六十二) 《日落布鲁斯》 作者:禁忌书屋 日落布鲁斯(六十二) ——他之所以会跟我说这些,只是因为孤独。 日落布鲁斯(六十二) - 日落布鲁斯(六十二) - 日落布鲁斯(六十三) 《日落布鲁斯》 作者:禁忌书屋 日落布鲁斯(六十三) 《日落布鲁斯》 作者:禁忌书屋 日落布鲁斯(六十三) 这样的推论让我的心渐渐冰凉,或许不是因为这件事本身的残酷,而只是因为我忽然发现,我和我身边的人都不知不觉地,以恶意揣测着这个世界。 日落布鲁斯(六十三) - 日落布鲁斯(六十三) - 日落布鲁斯(六十四) 《日落布鲁斯》 作者:禁忌书屋 日落布鲁斯(六十四) 《日落布鲁斯》 作者:禁忌书屋 日落布鲁斯(六十四) “是的,应该罚。 ”我说,“剩下的酒不多了,我去买一瓶。 ”<p style=";break-wo 日落布鲁斯(六十四) - 日落布鲁斯(六十四) - 日落布鲁斯(六十五) 《日落布鲁斯》 作者:禁忌书屋 日落布鲁斯(六十五) 《日落布鲁斯》 作者:禁忌书屋 日落布鲁斯(六十五) 在后来的日子里,我偶尔会想起那个迷乱的夜晚,那时方玲是一个人,陈嫣也已经离开我几年了,单身男女一次偶尔的情感失控,似乎并算不上什幺大不了的事。 然而,我却从未把它当成是一次真正的亲密接触,那一天留在我记忆里的只有惶恐,迷茫,反抗和背叛,我轻蔑了众神,他们有的叹息,有的愤怒,有的狞笑,而我在狂妄地冲破樊篱之后,仍然不知何去何从…… 日落布鲁斯(六十五) - 日落布鲁斯(六十五) - 日落布鲁斯(六十六) 《日落布鲁斯》 作者:禁忌书屋 日落布鲁斯(六十六) 《日落布鲁斯》 作者:禁忌书屋 日落布鲁斯(六十六) “我不知道。 ”李若摇了摇头,转过身去,望着渐起的群星,呆呆地出了神。 <p style= 日落布鲁斯(六十六) - 日落布鲁斯(六十六) - 日落布鲁斯(六十七) 《日落布鲁斯》 作者:禁忌书屋 日落布鲁斯(六十七) 《日落布鲁斯》 作者:禁忌书屋 日落布鲁斯(六十七) 李若走了以后,这幢公寓就益加的冷清了,秋天的晚上,只有唐叔还在天井里蹲一会儿,抽支烟,除此之外,很难再见到其他的人。 唐叔嗜赌的毛病越来越严重,他不但光临印第安人的赌场,还找到了一些见不得光的地下赌场,输?u>司徒璐恍├窗獗荆恢痪醯兀丫废铝硕某〔簧偾l剖宥晕业娜案孀苁侵萌糌栉牛牟┗蛐硎撬肷憷矗薹ǘ糁频奶煨浴k酥虏馗颐枋龉姆绻馊兆樱凳怯貌慷拥墓畛垂善保思赴偻颍韵愕模壤钡模篮罄绰虼砹似诨酰话咽淞烁鼍猓缓门苈防戳嗣拦k杂诨乇芊缦盏钠降钍谴挪恍嫉模杂谝磺欣硇院偷赖碌墓娣兑渤渎崦铮38宜担庖槐沧右丫盗耍怨秸浜n叮」芡程追浚澜绺鞴呐耍褂幸桓雠烁撕19樱袅烁腔褂惺裁春霉思傻哪兀磕囊惶焖鹜飞侠戳耍砑倚悦荷希耍闶嵌拥慕逃眩淞耍膊还褪桥馍隙?u>十年的活头。 其实人生就是一场赌博,谁输谁赢,老天知道,咱们不知道,但是一上了赌桌,看了牌,咱们也就知道了。 我想我是永远无法劝服唐叔了,我却是有些佩服他的,或许是因为“偏激”,“鲁莽”,“为所欲为”的他身上有一些我所向往的东西。 这个冬天里,我被派遣到日本出差。 公干结束以后,天色早已经黑尽了,夜幕下的东京看起来跟其他的大城市也没有什幺不同,灯红酒绿,纸醉金迷,只有路边的小酒馆外面身着和服招徕生意的女子才让人觉出一丝东洋气息。 我有些疲惫,也不胜寒冷,于是在旅店旁的小街上找了一家酒吧闲坐。 酒吧里的人不多,三三两两的,低声交谈,倒叫这原本应该喧闹扰攘的地方显出些宁静来。 我在酒吧的一角坐了下来,从那里可以看见玻璃墙外暗沉的夜色,零落飘散的雪花和闪烁不定的霓虹,它们让这夜晚看起来多了几分热闹,却也莫名地凭添了冷漠。 一个人的时候,是应该思索或是怀念些什幺的,可是我要思索,或者怀念些什幺呢?我已经不像从前那样思念陈嫣了,我们之间种种动人的过往也渐渐平淡起来,或许是遗忘的神灵就要降临了,这让我有些惶恐。 她是否也开始遗忘我了呢?不会的,她说过会永远记得我。 可是……如果有一天,她忘了自己说过这句话,又会怎幺样呢? 那或许会是件好事吧,那样的话,我们可以在重逢的时候坦然地四目相投,然后彼此倾诉并倾心相爱,不再分离。 我的怀念,仅止于此。 在酒吧的另一个角落,聚集着几个衣着时髦而暴露的女子,浓妆艳抹,妖娆妩媚,只可惜看起来已有些憔悴,不胜风尘。 她们的职业大概是不言而喻了。 片刻以后,一个身着黑衣的女人起身走来,跟我旁边的单身男客搭上了讪。 她的身形有些眼熟,声音更是似曾相识,我心中讶异,情不自禁地抬眼望去,却只见她的侧影,尚且妆容浓艳,掩住了本来面容。 这个轮廓却是我所熟悉的,震惊让我的目光凝滞,我呆呆地望着她,直到她也发现了我。 她对我无礼的凝注报以一个挑逗的微笑,转过身来,在将要开言之前,却蓦然浑身一震,如雕像一般呆在了我的面前。 “林菲,是你吗?”在彼此片刻的沉默以后,我说。 “先生,你认错人了。 ”林菲淡淡地说着,转身就要离去。 我一把抓住了她,“林菲,我没有认错,你知道的,我没有认错。 ” 林菲没有说话,她垂下头,用手指轻轻地拂拭了几下眼角,微笑着转过身来,“好吧,我是林菲,我也认识你,孟阳,那幺你想要做些什幺呢?” “我……”林菲的问话让我有些愕然,“我想跟你聊聊天。 ” “其实我们不过是相识的陌生人,能有什幺好聊的呢?”林菲说着,从手袋里取出一支香烟,点燃了,世故地吞吐着烟雾。 她的举动让我备感惊愕,我想起了波多黎各的清晨,那个站在清寒的空气里,白衣飘飘的伊人,想起了红树林,想起了星与海,想起了真诚坦然的微笑,如同给我的誓言。 那时的一切早已成了梦幻泡影,但却分外真实,眼前的景象触手可及,却是透出无法言喻的虚幻。 日落布鲁斯(六十七) - 日落布鲁斯(六十七) - 日落布鲁斯(六十八) 《日落布鲁斯》 作者:禁忌书屋 日落布鲁斯(六十八) 《日落布鲁斯》 作者:禁忌书屋 日落布鲁斯(六十八) “我不会走的。 ”我坚定地摇了摇头,“你曾经给了我最美好的回忆,给 日落布鲁斯(六十八) - 日落布鲁斯(六十八) - 日落布鲁斯(六十九) 《日落布鲁斯》 作者:禁忌书屋 日落布鲁斯(六十九) 《日落布鲁斯》 作者:禁忌书屋 日落布鲁斯(六十九) <p style=";break-word; : 0px; padding: b(85, 85, 85); fo: 30px;&: 2e: 0px; padding: b(85, 85, 85); fo: 30px;&: 2e: 0px; padding: b(85, 85, 85); fo: 30px;&: 2e: 0px; padding: b(85, 85, 85); fo: 30px;&: 2e: 0px; padding: b(85, 85, 85); fo: 30px;&: 2e: 0px; padding: b(85, 85, 85); fo: 30px;&: 2e: 0px; padding: b(85, 85, 85); fo: 30px;&: 2e: 0px; padding: b(85, 85, 85); fo: 30px;&: 2e: 0px; padding: b(85, 85, 85); fo: 30px;&: 2e: 0px; padding: b(85, 85, 85); fo: 30px;&: 2e: 0px; padding: b(85, 85, 85); fo: 30px;&: 2e: 0px; padding: b(85, 85, 85); fo: 30px;&: 2e: 0px; padding: b(85, 85, 85); fo: 30px;&: 2e: 0px; padding: b(85, 85, 85); fo: 30px;&: 2e: 0px; padding: b(85, 85, 85); fo: 30px;&: 2e: 0px; padding: b(85, 85, 85); fo: 30px;&: 2e: 0px; padding: b(85, 85, 85); fo: 30px;&: 2e: 0px; padding: b(85, 85, 85); fo: 30px;&: 2e: 0px; padding: b(85, 85, 85); fo: 30px;&: 2e: 0px; padding: b(85, 85, 85); fo: 30px;&: 2e: 0px; padding: b(85, 85, 85); fo: 30px;&: 2e: 0px; padding: b(85, 85, 85); fo: 30px;&: 2e: 0px; padding: b(85, 85, 85); font-fa 日落布鲁斯(六十九) - 日落布鲁斯(六十九) - 日落布鲁斯(七十)(全文完) 《日落布鲁斯》 作者:禁忌书屋 日落布鲁斯(七十)(全文完) 《日落布鲁斯》 作者:禁忌书屋 日落布鲁斯(七十)(全文完) 二零一三年十二月三日 日落布鲁斯(七十)(全文完) - 日落布鲁斯(七十)(全文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