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赝人》 赝人第1章 赝人 作者:那耘 赝人第1章 作品:赝人 作者:那耘 正文 作者自白 从思春期起,我们每个人就开始了自己的隐秘的小勾当;成年了,我们攫取着,被攫取着,是同一种东西,但总算扯了个公平;紧接着,我们进人了不安分的中年期,我们道貌岸然着,两只手却偷偷地伸了出去,我们偷来的只是加倍的饥渴;满足的年代应该来到了,在黄昏的暮鼓声中,我们突然发现。我们的心,依然是思春期那般的激荡 我们永不满足。 大家知道这指的是什么。 婴孩时,我们便霸住了母乳,有谁企图觊觎这乳,我们便飨以幼稚的威吼及手刨脚踢;贫困的青年时代,我们像诗人一样歌颂苦难和潦倒,有谁知道我们是多么的虚伪和言不由衷;于是,我们成了汉子,我们攫取着,争斗着,用失败者的每滴鲜血膏沃着自己;终于,我们老了,成了令人憎恶的守财奴。我们紧拥着财富和贫乏,满是睑水的眼里,充满了贪婪和迷恋 哲学家们,历史学家们,辛辛苦苦地考据着每一块人类遗骨以及那些死去的神经。他们在寻找着一种叫做“动力”的东西。据说那东西很重要。 的确重要。 至少,它使我们每个人在生活的戏台上扮演了一个角色。 不幸的是,我竟成了一个无用的舞文者。 更不幸的是,本书的主人公落到了我的笔下。 他涉小得像我,像你,像王府井大街上熙来攘往的任何一位。 在文字游戏中,我也许要输掉这一把。 好心的朋友,劝我把主人公美饰一下,让他看起来不那么扎眼、朋友们最反对的,似乎是他那巨大的性能量。他们不愿意看到似乎过多的性征逐,尤其是那些令人不太舒服的细节描写。令我百思不得其解的是,对他那么多更为致命的恶行,人们似乎并不在意。 原来,我们的宽容是有限度的。 好在更多的情况下,文学是一堆令人舒坦的谎言。在这谎言之下,人们每每各自捞到了自己的实惠。很难说清编谎者和上当者谁受益更大。也犯不上为上当者鸣冤叫屈,这正如黄盖的挨打,他心里正美滋滋地享受着。“ 我于是释然。 我笔下的人物终究是可笑的。 他的可笑不在他荒唐了一回,而在他终于深沉了一回。 他沉思的时候,上帝笑了。 其实,上帝一直在发笑。 包括这本小书。 1994年5月于北京 引子 余女子交游。友人中女多于男。误会者以我为好色之徒。其实,诸君谬矣我向来以为,知己知人知天知地知进知退者,莫过于男人。且刚勇猛烈,砥柱中流,更非大辈可为。然而,峤峤者易折,皎皎者易污。损阴柔者,阴柔也;折阳刚者,亦阳刚也。我之用旧,多为耿介阳刚之士。苟存性命至今者,十不过三。作古者,皆由癌之刀用。癌者,火也。火之始,气也。阳刚则气盛,气盛刚火亢,亢则郁结,于是有癌。泉下诸君,在世时无不汲汲进取,朝于名,暮于利,不敢稍有懈怠。一朝受阻,则肝火大动,火郁为气,气闷于胸,于是癌变而毙。纵观诸君致癌之因,不过功利浮名而已。哀悼之余,痛定思痛,仍苦于无计可防癌于万一。幸得好友梁宝君有教于我。梁君其人,春风满面,其坐如佛,甚为福志。然观其经历,务农从军,亦工亦商,又兼事文学政治,坝坷挫折,甚于常人。若仅具常人气量,则早已因癌而九死矣。恳乞秘诀,梁君恐贻误世人,不肯传授。我以朋类活活气死者激将,梁君方令女秘书送来一袋手稿,日:此即秘诀矣披览数月,征得梁君首步,择其要者,披露万一,以飨读者。若诸君释卷时神舒气爽,郁结顿除,则某幸甚,文学幸甚正是: 满纸荒唐言,三百老牛皮。 博君共一笑,从此不生气 一、梁宝来到农村广阔天地。 大舌头和张驴儿的预备课。 梁宝甩石头时被一只粗壮大手扭住。 梁宝说那是他人生的第一堂课。他们戴着大红花,告别了哭爹喊娘锣鼓喧天的热闹场面,先是装在大卡车里,送到了公社,又被装进大轱辘车,一路风尘拉进了青年点。 梁宝一路上抱紧了铺盖,全心全意记住他爹的嘱咐。到了青年点,他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把行李卷扔在炕当央,接着躺了上去。他刚要闭眼。就被拉去开欢迎大会。 欢迎会场设在小学校操场上。高音喇叭自始至终放一个雄壮的曲子。黑压压站了一操场农民。他们按生产队排队,队长领头。小孩儿乱窜。小学生们打着破鼓,吹着跑调的烂铜号。大姑娘们穿着红衣粉裤,摆着屁股扭秧歌。梁宝望住她们,心想,她们的裤子一定叫汗塌透了。男人们踩高跷,扮成工农兵,还有的扮成妇女。 其中有一个摔了跟头,半天爬不起来,打头的孙悟空扶他起来,不到两步,又翻倒在地,妇女们咧着嘴笑。梁宝挤在胖姑娘身边坐下,脖子几次靠在她身上软软的地方。他试图做出最大努力,听听大队主任张驴儿的欢迎词。他不得不承认,自己的努力失败了。因为这位主任耷拉着大眼皮,一个字不落地照本宣科。偶尔有几次抬起头,想发挥一下,结果每句话里都有一个叫女人脸红叫男人呲着牙窃笑的男人器官名儿。当然那不是官名,而是当地人民命名的士名儿。梁宝数了一本,在短短二十分钟发言里,张驴儿把这个器官至少提到二十四次。梁宝哈哈大笑。张驴儿气愤地瞪他一眼。从此以后,梁宝就倒大霉了。这是后话。 梁宝到乡下后,养成了开会时睡大觉的坏习惯。不管发言人声音多么洪亮,也不管发言结束时锣鼓喧天以便下一个人继续发言,梁宝照样鼾声如雷。这个毛病的养成至少与紧接张驴儿发言的大舌头有关。他是在旧社会要饭年头最多的穷人,因为这,当上了贫宣队长,掌管小学校和下乡知识青年们。“这个这个这个这个这个”他每讲一句,都要说上若干个“这个”。梁宝想,干脆睡一觉吧。等他醒过来时,大舌头挥舞拳头,正讲到激愤处。他还举起过几次胳膊,喊口号。台下稀稀拉拉举起几条小胳膊,跟着喊。可能是晒蔫了,喊声不大。也可能是喊疲了,干脆偷懒。人群松动了。要不是吹胡子瞪眼的生产队长民兵排长们,他们早就跑光了。 梁宝想,太阳太毒了,晒得我一头臭汗,用啥办法治治大舌头呢正在这时,人群中飞出一块坷垃,正砸在大舌头肩膀头上。大舌头停止演讲,环视台下。梁宝一拍大腿:有了 正当梁宝躲在山墙后头准备投第五块坷垃时,一只粗壮的大手拧住他的脖子。 他回头一看:“哎呀妈是你” 我们打算严格遵从民间文学的传统来讲梁宝的故事。因此在这里布下一个悬念。 相信读者不会抱怨我们故意卖关子。因为我们相信下面的故事对于梁宝和你们尊贵的读者们,都十分重要。 二、梁宝体力不支,躲在家里偷懒, 并且和胖子做了件妙不可言的事情 第一天从大坝上下来时,青年点里一片哭声。有的哭爹,有的喊娘,有的骂干部狼心狗肺,有的说受骗上当。梁宝最后一个挪进屋里。他两条腿麻木了。他摸了摸肩膀:“妈哟快成馒头了” 小伙子们认准了自己铺位,一头就扎了上去。梁宝顾不得打开铺盖,穿着泥裤就躺下了。炊事员把饭盆敲得砰砰响。大个子吹着胡子说:“再敲,老子宰了你l ” 饭盆不响了。点长猴子拨拉每个人大腿,好言相劝。大个子说:“你个王八犊子没累着、有穷精神。你一个人吃去”猴子骂骂咧咧。大个子从炕上爬起来,把手伸进旧军挎里。猴子赶紧溜进院子里。 “有种的你别溜”大个子说。 梁宝听见女生把门闩上了。接着遮上了窗帘。刚来那天,她们就吵着嚷着去代销店扯了花布。梁宝问胖子这是干什么。胖子一笑了之。太阳刚落山,她们就挂上了窗帘。害得人经过窗前时,直想多站会儿。 梁宝睡了一大觉。醒来时觉得身上轻快了些。这时肚子响了。他来到厨房,锅里,盆里,碟里,碗里,全都空了。“妈的都叫驴吃啦”没人搭理他,每人都在蒙头大睡。他操起一把还没开刃的斧头,准备把锅底砸掉。一只大手揪住了他的脖子,象老虎钳一样紧。回头一看,是大个子。 “活腻歪啦” “饿急眼了。” “老子也没吃上。妈的” “想点法吧。” “走” 大个子拉着梁宝,一留烟来到屯子里。几乎每家都有狗,这给他们带来不少麻烦。随着疯狂的吠叫声,有的人家点亮了煤油灯,走出一个个吭吭咳嗽的罗锅老头。 他们打开手电棒,东照照,西照照。 “照爷棒” 梁宝趴在林子跟下,低声叫骂。大个子摁了他一把,他吃了一嘴泥,呸地吐了一口。 “臭嘴” 大个子在他屁股上拧了一把。瞅老头关门的空档儿,两个人一溜烟爬进一个大园子里。 当他们瓜果蔬菜塞满了肚子时,已经是后半夜了。 大个子说:“睡觉” 梁宝说:“我要拉稀。” 茅厕和小学的一样,没有顶,石头底座,泥墙,里面挖了一个坑,坑上搪了两根石板,石板中间是空隙,供人方便之用。梁宝摸摸索索蹲上去后,就发觉隔壁女厕也有人解手。他一紧张就把尿憋住了。小时候他养成了坏毛病,人前解不得手。 那是因为一次正解手被人吓着了。那次他尿湿了裤子。有好多回,他都试图站在别人一起撒尿,但他的努力总以失败告终。这一回更糟了。他想,还是等对方完了再解决自己吧。可是对面也沉寂下来。过了一会儿,隔壁还是没有动静。他想,这样号下去也不是事。干脆和她通个气吧,把自己历史悠久的毛病告诉她,请她谅解。 他咳嗽了一声,不见反响。他想,是不是胖子呢若是对方也有自己这种毛病呢 号下去明天不用上坝了,他想起那些板着脸插小红旗的干部们。说不准对方是没带手纸呢。 “还是我先走吧。” 等他来到院子里,隔壁女生也出来了。梁宝一下子就认出来了。是她老知青的代表,欢迎大会上一堂发言出语惊人。张驴儿园不转睛盯着她看,发完言第一个上前紧紧握手,时间之长,足足可以抽完一袋旱烟。梁宝当时想,还是当官好,也名正言顺。他自己无论如何也想不出一种办法找到一个合适又合法的机会。这双小手一定很棒。他当时还膘了膘她身上其他值得注意的地方。眼下,她从茅厕走出来了。梁宝想,她在茅厕里和我对峙了半天。白天,她的小红旗最多。他还想,她又白又嫩的肩膀头一定肿得最高。好几个女生倒在大坝上放赖,哭爹喊娘,就是不动弹。这个小东西咬着牙,一付大土篮从早挑到晚。“我替你挑几趟,你来装筐。” 梁宝动过恻隐心,准备把肩膀头献出去。她摇摇头,用袖管擦了一把额汗。话还得说回来,梁宝认出她的同时,她也认出了梁宝。她急急忙忙往屋里钻,把门留给梁宝关。见她进屋了,梁宝心里说,这下可该轮到咱的了,便又抖擞着重新走回茅厕。 第二天黎明时分,是梁 赝人第1章 - 赝人第2章 赝人 作者:那耘 赝人第2章 第二天黎明时分,是梁宝们一生中永远忘不掉的时刻。也就是说,他们从没享受过这么甜美的睡眠,也没经历过这么痛心摧骨的起床。天亮前,梁宝又起了一次夜。他对着东方天际亲切而朦胧的鱼肚白,打了个缠绵的哈欠,又回到炕上,呼呼大睡。不大时,他就被尖厉的哨声吵醒了。张驴儿,李大棉袄,还有点长猴子,几个人站在窗外,把玻璃敲得砰砰响。李大棉袄嘟嘟吹哨,猴子拍玻璃,张驴儿主要负责敲女生的窗。梁宝看见他站在女生的窗帘前,一边敲窗,一边抻着脖子寻找缝隙。后来三个人进屋了。不愿起床的被掀开了被子。有的叫,有的骂,有的求情,张驴儿说概不准假。女生那面只走出一个人。梁宝见她眼睛虚肿,强作笑颜和张驴儿打招呼。张驴儿直着眼瞅女生的屋门,他喊了一声,就径直推门而入。同时,传来一阵惊慌的喊叫声,张驴儿又退了回来。梁室看看张驴儿,想象都有谁发出尖叫。 正在他想象张驴儿闯进女生屋里、她们还在穿衣的情景时,张驴儿掀开了他的被头。 “起来吧。” “我脚崴了。” “我认得你。第一天就认识了。” “我一步都走不动。” “昨天你装了一天筐。” “两只脚都崴了。” “你拄着锨,站了一天。” “求求你,让我养一天吧。” “不怕扣工分吗” “什么叫扣工分” “就是说,今个儿不上班,等于昨个儿白干。” “这不赔了吗” “你还是别装死吧。” “真的崴了,我要能走,你批斗我” “我看你也离这不远了。” 梁宝想不到张驴儿咬起牙根来脸色这么难看。他还想,怪不得张驴儿在坝上一声吆喝,把农民们吓得浑身发颤,原来他这么厉害。正在他胡思乱想时,大个子与猴子吵了起来。 “猴子,你卖啥腚” “我只是要你赶快起床。” “老子不起怎么着” “你会起来的。”猴子看着张驴儿说。 “我想你会起来的。”张驴儿说。 “你再说一遍成就起来。”大个子两眼喷火,盯住猴子。 “这事有关全青年点的荣誉。你应该起来,我们也相信你会起来的。”猴子一字一句地说。 “猴子,你有种”大个子一头爬起来,边穿衣边说:“我早晚会宰了你” 梁宝看着大个子脸上和身上的刀疤,觉得这话杀气腾腾。 太阳升起两竿高时,胖子在门外喊:“梁宝,起来吃饭” “有啥好吃的” “我给你炸了鸡蛋” 说着,胖子推门而入。见梁宝露出半边膀子卧在枕头上,她打住脚步。梁宝觉得她的眼光有些怪。 “你快点啊” 胖子说,涩涩地瞅他的光膀子,然后走出去。梁宝注意了她扭动腰肢的姿态。 胖子把鸡蛋炸得焦黄,喷上了黄酱。两个人坐在女生炕上,饭盆盖上一个盖帘,就是饭桌。 “他们吃啥走的”梁宝问。 “苞米粥,大咸菜。” “好哇你” 梁宝指着胖子笑。胖子打他一掌。梁宝觉得这一掌打得感受独特,好象心里头有个小痒虫,在睡着,这一掌把它打得到处乱爬。他不失时机地回击一掌,正拍在胖子大腿里侧,胖子深深地哼叽了一声。 “你脚崴了” “崴了。” “泡病号吧” “真的,不骗你。” “我看看。” 胖子拉过梁宝的脚,趿着的农田鞋掉了下去。梁宝感到她的手在颤抖,他的脚在她的怀里颤抖着。 “你倚在被子上。” 梁宝顺从地倚在不知谁的军用被子上。一股温馨的女人气味令他晕眩。胖子把他放倒,扳平,两手用力揉着他的脚脖子。 “好受吗” “好受。” “我使劲,还是轻点” 梁宝声音微弱地说:“轻,轻点儿。” “好,我轻点儿” 胖子的声音低得听不清。 梁宝望了一眼收拢起来的花布窗帘,心想是不是时机成熟了。 这时,胖子醉了一样望着他:“我有点不舒眼。” “哪儿不舒服” “背上。” “背上” “你给我看看吧。” “这” 胖子蹿上炕,一把扯上窗帘,屋里立刻暧昧起来。胖子扯开纽扣,抓过梁宝的手,放在背上。 “在哪儿”梁宝问。 “往上。” 他一路摸上去。终于碰到了障碍物。是布带带。他听到胖子“往前”的指令,终于彻底陷下去了。具体过程他事后已经记不清了。但印象最深的是他明晰地意识到,对于胖子来说这可决不是头一回。由于这个清晰印象,一度铺天盖地的快感浪潮曾减色“不少。但后来他终于克服了它,这又使事情的尾声十分出色。他眼见了胖子先是哼哼叽叽抽泣,后来索性大哭了起来,眼泪象发了大潮般汹涌不止。他曾有点害怕。后来又不怕了。当他一下子就感到轻松时,曾想立即下来。胖子还是死死缠住他好一会儿。梁宝想,就是喝完一杯烫茶,这些时间也足够了。 胖子象换了一个人。梁宝仰歪八叉,眼睛发直地盯着这只刚出炉的小面包。胖子热气腾腾,心满意足地挪着有点发木的身子,擦炕席。梁宝想,幸好没来得及铺褥子。 “你咋样” “累死了。” “在这儿躺一会儿吧。” “我要过去睡了。” 胖子不怀好意地笑着盯梁宝看。 梁宝说。“我有啥好看的。” 胖子说:“你小子” 梁宝说:“咱眼睛都睁不开了。” 胖子爬上炕,挨着梁宝躺下:“和我说话吧。” “说啥呀” “随便说点啥。” “咱只想睡觉。” “不行便宜事都让你占了。陪我说话” “队长马上就来了。你还得做饭呢” “讲你哪儿学来的章程。” “下午再讲吧” “滚吧” 梁宝挪着散了架的身子,一步三晃地挪了回去。他刚拱进被窝,就听院里一阵脚步响。不大时,外屋门开了。他听见胖子迎了出去,还听出来人是张驴儿。他暗自出了一身冷汗:好险 外屋地张驴儿说话了:“还没做饭呀” “早着呐” “送饭车快要来了,得抓紧点儿。” 梁宝听出张驴儿走进女生里屋。 “大白天拉窗帘干么” “日头太毒了。” “做啥好吃的,这么香” “不吃好的,干不动活儿呀。” “嗯。很好。”张驴儿好象摸了什么。“就你一个人在家” “还有一个病号。” “他还没起来” “没有。” 张驴儿似乎很生气:“泡蘑菇。这么干可不行。你可得要求上进呀。” “我上进。” “光嘴说不行,得有行动啊” 梁宝发出了雷鸣般的鼾声。 三、梁宝和胖子共同回忆他们是怎样失去童贞 以及来到广阔天地的 胖子说:“你先讲。” 梁宝说:“你先讲。” 胖子说:“男的要带头。” 梁宝说:“这又不是挖大沟。” 胖子说:“反正你得先讲。” 梁宝说:“你得炖小鸡给我吃。” “三猫六眼盯着,少了我咋交代” “那好。我讲吧。” 梁宝是独生子。他妈后来又生了两三个,但没活上几天就一命呜呼了。梁宝后颈窝长出一绺头发,尖尖的。他爹说,“这小子不是好饼,妨别人。”他爹治家格言是:老婆孩子不能宠。这位父亲逼迫儿子吃净碗里的剩饭,不准他把筷子伸进肉碗里。有一次他忘记了家训,贸然偷了一块肥肉吃,被他爹当场逮住,夺下筷子,罚他到墙根儿站了半个小时。他爹教育他说:“这都是为了你好。小小年纪,学得那么馋,长大能有啥出息再说,你也得孝敬老人。你还小,以后有的是肉尽你吃。 你爹呢,是老太太过年,一年不如一年。“一番语重心长之后,他爹啼嘘再三,梁宝羞愧难当,下决心以后要恪守伦常,酒肉先尽爹吃。他爹有两件宝:酱猪蹄和老烧酒。有一次他爹弄了两只猪蹄,没等他上桌,其中一只大的已经进了梁宝肚里。 他爹觉得光用孔孟之道不足以解决问题,就抓起剩下的小蹄奋力砸去,梁宝头一低,猪蹄破窗而出。梁宝一见爹抓起了擀面杖,撒腿就往外跑,他爹追出五百五十余米,爷俩儿站在马路对面吁吁喘气。除了爱上了猪蹄,梁宝还爱了上爹爹的另一个宠物:白酒。他爹张开大嘴啃酱得通红的猪蹄和一盅一盅往胃里倒白酒时,很是神勇。 那一回正是借了酒和猪蹄之力,他爹带领一帮锅炉工和清扫工,提着土炸药包土手榴弹和其他器械,冲进仇人们所占据的大楼。不幸的是,保皇派揍瘸了他一条腿。 他惨败后在家趴了三个月的窝。梁宝听说爹爹仇人中的一位曾与他娘有染。邻居告诉梁宝说事情发生在十年前,地点就在那位体面的仇人的办公室里。他娘坚持说只有这一回。他爹和绝大多数正直的邻居及工友坚决否认这种说法。在酒和工友们的支持下,他爹剥光了他娘的衣服把她绑在床上痛打了一顿,除此之外还在十年后采取了扔炸药包这一壮烈的复仇之举。梁宝娘喜欢小说、新衣服和穿制服的体面人。 梁宝至今仍认为娘的眼光不低。娘被街上冷枪打死后,那个人曾在门前徘徊过,但他没有进来。梁宝经常见娘衣服被扯烂,脸被抓伤,嘴角流出紫血。有一次娘被摁在床下,要不是她及时抓起剪刀,恐怕她早几年就进骨灰盒了。除了白天打架外,闭灯以后这种恶战仍在继续,起码小梁宝曾那么认为。从那时到现在,梁宝全家一直挤在一间十平方米小平房里,小梁宝当然有幸对家情了如指掌。 “灯一关我爹和我娘就打起来了。” 小梁宝对循循善诱的邻居恶少们说。他想不到自己这番话能得到他们的喝彩和奖赏,对于他们渴望知道的一切细节,他都尽其所能地满足了他们。 岁月一年年过去,老头子们更老了,小梁宝长成一个肥头胖脑的大小伙子了。 他中等个头,矮墩墩,胖乎乎,大脸盘上净是笑肉,细长的小眼睛,薄唇小嘴,蒲扇似的一对扇风耳,使他显得和蔼可亲。他是个快活人儿,人人都喜欢他,没人能想象出这世界上会有使他苦恼的事情。 他并不是一点困扰都没有。远在他坚持自己洗裤衩以前,他就养成了自渎的恶习。和所有的手淫者一样,他清楚地记得自己从何时开始了这个隐私。起先,这只是偶尔的行为。到了十七、八岁,它已经成为他生活中最隐密最富有刺激性的内容。 他渴望有爱情内容的小说和电影,总在美丽的女演员广告像前流连,听到色情的谈话也会勃起。他最渴望的是黑夜的到来。在父母们、夫妻们从事他们的愉快耕作时,他也在被窝里尽情地潜心于自我陶醉之中。他是无师自通的,更没有人告诉他这是一种罪恶,但他却很难摆脱负罪感。尤其是达到高潮之后,第二天早晨睡眼惺松地来到同学们中间,看到他们精力饱满的身体和青春飞扬的神采,他总感到自惭形秽并想改掉这个恶习、但他的努力总以徒劳告终。 赝人第2章 - 赝人第3章 赝人 作者:那耘 赝人第3章 硖搴颓啻悍裳锏纳癫桑芨械阶圆研位嗖11敫牡粽飧龆裣啊5呐ψ芤酝嚼透嬷铡br > 班主任是个丰满的二十八岁姑娘,写得一手漂亮的板书。每当她板书时,梁宝总是激情难抑地盯住她看。他不止一次地看到女老师和学校领导人在校园里散步,还看到这位领导人和别的男教师走进她的单身宿舍,半挡着窗帘的宿舍里时常传出撩人驻足的手风琴声j 梁宝不是一个出风头的学生,没有赢得女班主任的青睐,他虽然对那几个同性宠儿不无嫉妒之意,但他还是保持了小胖子应有的可爱劲儿。和身材丰满的女班主任保持目前的距离,梁宝也是满意的。如果班主任突然点名提问,他会心慌意乱而不知所云,他不敢正视她的目光。由于针对她的意念太多而且集中于某些身体部位,他反倒不愿被女班主任过多关注。 他做梦也想不到,正是这个被他倾注了无数意念的女班主任,彻底地改变了他的命运。 他永远记得那个炎热的下午。一只湿漉漉的女人的手先是捏住了他的肩,没等他转身,这只又湿又热的手又压住了他的手,他羞出了一身冷汗。他本能地夹紧了两腿,但手还是没能抽出来,那只威严的手压得它发抖而不敢妄动,剩下的一只手无论如何也无法把拉链锁好。 一秒钟比一个世纪还长。小梁宝终于绝望地仰望着女班主任_“下课后到我宿舍里来。”女班主任嗓子干干的。 等从女班主任遮着窗帘的宿舍里走出来时,他已经对女人有了新的认识。站在操场上,望着那个神秘的窗口,他觉得自己象一个第一次航海归来的水手。第一次航海的人总是骄傲的,他渴望新的航程。他的领航人毫不吝惜地传经授艺,终于使他成为一个诸于此道的熟练水手。 下乡动员和毕业一起来到了。 一班主任搂着脖子对他说:“下乡去吧。” 梁宝说:“咱身子骨单薄,受不了。” “锻炼锻炼就壮了。” “咱爹身边没有别的子女。” “他有酱猪蹄和烧酒就行了。” 女班主任笑了,她想起家访时梁宝他爹那不怀好意和猜疑的目光。梁宝说过他爹对他明显的疲乏和嗜睡表示怀疑。她看他那鳏居男人的目光,就知道他心里想的一切。家里象猪窝一样凌乱,她在不是没有蓄意的几次家访中,都不凑巧地碰见这位强壮粗鲁的鳏夫在家。 “咱爹不会同意的。” “他会同意的。” “你为啥偏让咱去受洋罪”。 “只有加上你,我才能完成任务。”一梁宝回家和爹说了。 “这个小婊子让你去的” 梁宝脸红了,“是她。” “你呢” “还是城里舒坦。” “舒坦” 他爹看着眼前逐渐减少的蹄肉,梁宝也一直盯着这只蹄,并尽其所能地乘爹不注意时蚕食几下,遗憾的是他爹并没留给他足够的机会。梁宝知道爹在吃上是个黑心的家伙,他曾偷偷设想这个独食者突然死去以后的美好情景。 “你不下乡就得留在城里;留在城里就没有工作;没有工作就得吃我的。你还是让那个小婊子给你报上吧。” 梁宝低着头,不吱声了。 “我知道你心里头不高兴。你瞅着猪蹄,心里想,这个老家伙死了才好呢我不是不想让你吃,我想让你知道,这猪蹄来之不易。是你爹烧锅炉用汗水换来的。 吃自个儿挣来的东西才香呢。懂得了这层理,你就会自个儿去挣猪蹄了。我知道你也馋,象你这没有出息的爹,我知道你不怪你爹。你多不也挣着命和人家干过吗 可你爹还在下头。你爹只能挣来一只猪蹄。你的那只就靠你自个儿来挣了。你小子有本事,就大鱼大肉,山珍海味。没本事,就在乡下砸一辈子土坷垃吧。反正你爹使不上劲。你别斜眼瞅我,我知道你瞧不起我,我就是小猪蹄的命“ “尽管不情愿,咱还是下来了。” 梁宝说。 “我是自个儿主动的。”胖子说。 继父是个恶魔。恋人和别人结婚后,他就下定决心非把情敌杀死,把情人夺回来不可。为了这个目标,他一直没有结婚。胖子和姐姐从记事起就知道父母经常吵架的原因。但父母都是极自尊的人,外人根本不可能知道他们的龌龊。机会终于被继父盼来了。一个极其令人振奋的运动中,情敌跳楼了。一年后一个阳光明媚的日子里,他终于如愿以偿。当他可以随心所欲地占有这位为别人生了两个孩子的情人时,一种遗憾之感使他的爱情之中掺进了仇恨的成分_他以贪婪的目光盯着两个身子日见丰满的女孩子,当母亲的开始产生了恐惧之感。 青春期光临了。 胖子是在一次解手时发现了这个不期而至的怪物。她觉得这次与往常不同,便认真地往便池里看,这使她尖叫一声。当她意识到没有生命危险,并且这红色液体还带来一种从未体验过的神秘感时,她就决定对别人保密。只准自己一个人知道这件事。糟糕的是这件事却没完没了。她不得不一次又一次地频繁出人卫生间。狡猾的姐姐在她刚出来时便闯了进去。她马上冲进去拖出姐姐,但为时已晚。姐姐给她找来一些在此期间必备的小东西,她坚决拒绝使用,并威胁姐姐,如果让母亲知道这件事,就与她断绝关系,并索回曾给过她的那些小玩艺儿。姐姐含笑答应了。不久胖子就发现了姐姐的口是心非,她开始接受母亲和姐姐在这方面给她的指点以及有关物品。 继父给了小姐俩足够的爱和关心。他带她们逛商场和公园,给她们买各种食品和衣裳。别人甚至看不出他是继父。他和养女们说笑,牵她们的手,摸她们的肩膀,指导她们看读物时贴在她们身后,在一条旧沙发上挨挨挤挤,有一回晚上他走进房间,为她们掖好被角,他把冰凉的大手放在她们热乎乎的肩膀头上。 母亲说,“你们不小了。睡觉时把门插上。还有,上厕所时别忘了插门” 胖子觉得,继父从一开头就知道了她的秘密。他那目光和平时不一样。娘三儿的女用物品都晾挂在卫生间里。他入厕时常不关门,尿得哗哗响。胖子还觉得他格外关注那些千了和还没干的小晾挂物。 有一天,母亲和姐姐不在家。胖子进了卫生间,随手带上门,但没关插销。她刚蹲下,门便被继父拽开。他把吓昏了的养女抱到床上。此后这类事每月总要重复几次。姐俩于公元一千九百六十八年第一批下乡插队。临行前,姐俩交流了各自的遭遇,她们抱头痛哭一番后,共同决定,此事对母亲严格保密 梁宝听罢叹了一口气:“唉真不容易” 胖子没有别的见解,连忙表示同意。 梁宝问:“你看咱能不能入上党。” 胖子说:“我看够戗,你太懒了。人家那几位插满了红旗,钱方累得例假都不来了。” 梁宝说:“其实咱也不敢想得那么高。咱家老头儿说入党回城快,一进厂就能当官儿。” 胖子说:“我呀,让我回城就算烧高香了,到街道工厂糊纸盒我都干。” 梁宝说:“明儿个给咱预备一付大土篮,咱豁上几天试试。” 胖子说:“也有使巧劲儿的。猴子没法比,人家老爹有章程。别看余萍她爹拉板车,她妈卖冰棍,她可不简单” 梁宝问:“咋个不简单法儿” 胖子笑了:“你没看见张驴儿天天下晚儿围着她推磨吗” 往下的谈话便走上了邪路。由于他们大量地披露了生活中的阴暗面,有可能动摇咱们的信心,我们决定不予摘引。对于生长在生活沃土上的毒草,态度必须果断。 尊贵的读者如果还没厌倦的话,您将会看到一些日常生活中的情景。 四、张庄青年点的过去与现在。 梁宝受了不良影响,受到严厉批评 梁宝这一茬知青是公元一千九百七十三年秋天下来的,在这一茬之前,张庄接纳过好几拨城里知青。最早一拨是六五年下来的。 大舌头说那次来了十三个人,都是高中生。现在只剩下一男一女。梁室看得出他们不想在这广阔天地里扎根。但由于他们与当地贫下中农连上了理,拔根时就拔不动了。男知青被孙聋子的闺女摽上了,一连生了四个闺女。他白了不少头发,三天两头往城里跑,老婆随后穷追不舍,孩子扔在家里饿得哇哇叫。女知青有一回被当地光棍张二流子摁在草垛孔里,过不久便搬进二流子的稻草土房。后来二流子从马车上摔下来摔成个瘸子,她去医院照顾病人时天天下晚把床弄得吱嘎山响,此事通过院方努力,终于传遍全公社,于是夫妻双双名声大振。他们繁殖力旺盛,瓜瓜绵绵。 走到哪里,身后总是一嘟一串儿。管计划生育的领导同志十分头疼;但对下乡知青又不得不下手轻点儿。娶上城里姑娘的二流子蓄起了长发,弄来了绿军装,并把军帽揪成一个尖儿,扣在头上,还甩开了城市腔。他到处冒充城里人,在集市上欺骗者实巴交的乡下人。他跑到青年点吹牛说,他马上就办成城市知青了,然后夫妻双双把城回。大舌头对二流子两口子的错误行为进行了坚决抵制。梁宝还是受了消极影响。瘸子把他和大个子领到家里喝酒,他们打死了鸭子和狗也瞅夜深人静时拿到瘸于家吃掉。瘸子老婆走路极象鸭子,梁宝不止一次在背后学她,她会突然回身,把梁宝摁倒在地,挠他的胳肢窝或脚底心。她一顿能喝八九两老白干,大舌头被她灌倒过好几回,她把大舌头拖到炕里,大舌头把头钻进饭桌底下,两只脚象青蛙一样乱蹬。“咱呀,要愁还愁死了呢”她说。瘸子没瘸之前,打架时瘸子占上风;瘸子成了瘸子后,形势立刻对女知青有利了:她叉开鸭步,几下便把瘸子干倒,肥大的屁股骑在瘸子脸上,两条玉臂飞也似挥舞,直到臀下这位贫农宣布无条件投降为止。二流子爬起来后对外人吹牛说:一她呀,到底是老娘们儿,哪是对手乖乖的“ 大个子对梁宝说,六八年这一茬只剩下四个人了。钱方是省里标兵,不能回,即使到了眼下的七三年。她还得咬紧牙根,把回城机会一次又一次让给别人。做为交换,她一次又一次汇报、讲用、参观,一次又一次被各级领导人表扬,和他们握手,她的照片和事迹登在内容单调的各级日报上。大个子和她同班同学。初中时大个子接过她。她爹是一家大工厂的全国劳动模范,他只是摸摸大个子的头,没揍他,还分给他几块糖。大个子说:“我倒想看看她穿裙子是啥样儿。她简直比老爷们儿还经折腾,扁担不离肩膀。你看过她腿没有汗毛挺黑的。”梁宝想起那天夜里解手的遭遇,还想起胖子讲的,她的例假都累没影儿了。大个子说,她偷偷哭过。这几回让名额,她回回哭。大个子还说,他瞧不起钻天觅缝想出名的女人。野心大的女人都不是好货。他勉勉强强承认她是个正经姑娘,但她有求于那些掌握她命运的男人,他不相信他们会白白送给她什么东西。“女人还有啥东西可回报的呢”他这才承认了恨她的原因。“要是我呀,捞了党禀和别的资本,赶紧回城,上大学,上好单位,还在这儿象骡子一样受罪现在她有些失宠了,再不赶快走,恐怕真要扎根了。” 余萍她爹是个瘦 赝人第3章 - 赝人第4章 赝人 作者:那耘 赝人第4章 玫ノ唬乖谡舛舐庾右谎茏铮肯衷谒行┦c枇耍俨桓峡熳撸峙抡嬉恕br > 余萍她爹是个瘦干猴儿,拉起板车是把好手。大个子听余萍说,她爹一个人能拉动五千斤。她娘起先瘸,后来锯掉一条腿。她爹天天早晨把她拉到路边,她就整天守着白色的冰果箱子,放学后,余萍姐弟几个轮流帮着卖。余萍从来没邮包,别的女生吃家里寄来的零食,她就躲到外面去。别人分送给她,她说自个儿不爱吃甜食,还说这东西腐蚀牙齿。同伴们一趟又一趟往干部家里送东西,后来,他们一个又一个陆续回城了。有一年春节,青年点里只剩下她一个人,她把全年所得的几十块钱全寄回家了。大个子正月初三就回来了,他觉得余萍变化很大。从这一年开始,余萍在名单上的位置发生了变化。插秧大忙季节,她回城呆了叫个月。有人说她回去堕胎。重新回来时,她瘦了不少。夜里她回来最晚,有时彻夜不归。梁宝听到心里去了。一连几晚上,他都竖着耳朵,直到院门被人推开,沙拉沙拉的脚步声由远及近,来到窗前,推开门,走进对面女生屋里,他甚至听得出她脱衣裳的。声。 有一回梁宝故意此时起夜,他穿着裤权,在院子里撞见她。他还和大个子在张驴儿家门外青麻地里猫了一夜,直到东方冒出一缕缕水汽腾腾的鱼肚白,余萍紧溜溜从张驴儿院里走出,他俩的身上叫露水打透了。张驴儿知道了这件事,在大队有线广播里称他俩为知青的败类,并罚他俩挖了一礼拜水沟。 胖子刚下乡时还受到过表扬。一年后,她堕落了。起先,是队里仓库保管员疤癫眼诱骗了她。她饿,疤癫眼说给她花生种吃。她跟了进去。疤癫眼将她想在豆饼上,占有了她。疤癫眼将这事添油加醋讲了出去。村里的二流子、半拉膘们开始当众拧她屁股蛋了。后来又有两个老光棍先后在她身上得了手。队里的几个干部也占了她的便宜。她就破罐子破摔。来者不拒。她曾看上过同届下乡的两个男知青,人家看不上她。从此后,她就在给来的男知青身上打主意。她做得一手好饭菜,这大大方便了她的狩猎行动。结果,每届里头都有几个梁宝这样的愣头青叫她拉下了水。 头几年她并不急于回城。那个家实在叫她发怵。这几年她也急眼了。她曾拿起菜刀作抹脖子状,也拿耗子药威胁说要投毒,还背地里吓唬那几个不太正派的干部。但没有人把她当一回事,她仍然与一切好事无缘,最后她终于悟出了张驴儿的重要性。 但张驴儿却不上她的圈套。“咱要是叫你赖上可就崴了。”张驴儿不止一次对正在施展的胖子说。胖子见张驴儿心痒,就更加放出妩媚,一回回把张驴儿馋得心摇旌动,六神无主。梁宝也看得出张驴儿往青年点跑得挺勤。还看出胖子老是无缘无故找余萍的岔儿,两人交恶时净说些含沙射影的话,有时甚至动手撕打。 七三年这拨儿人数最多。他份两批来到张庄。梁宝他fjl 戴着大红花,坐在自己的行李上,一路上让破卡车颠得直冒泡儿,本来他们想让厂里的汽车一直送到青年点,但是公社组织了一场欢迎仪式,厂里的汽车急着回去促生产,他们最后被张驴儿指挥大轱辘车拉到目的地。他们来自两家中小工厂的子弟学校。这两家工厂送给公社一些剩余的旧机床,破轮胎,绣铁丝之类,还联合派了一个老工人做知青领队。后来他被群起而攻之,大个子把他推倒四回,梁宝多次偷过他的帽子,还往他鞋里撒尿。他饮恨而归。梁宝早就听说公社不太欢迎这两家穷厂的子弟来这里插队,张驴儿第一天就甩了脸子。公社和张庄都主动和大厂矿挂钩,但大厂矿没瞧上他们。张驴儿气急败坏,直到军区大院的车队开来了,他的尿布脸才露出喜色。 猴子他们坐在锃亮的大客车里,前有四辆小轿车开路、大客车上捆着红布,挂着大红花,车窗里伸出几面彩旗。猴子穿着洗得发白的旧军装,戴着军帽,挽着袖子,倚在车窗上。轿车里坐着一些威严的首长,还有县里公社上的干部,后者对首长恭恭敬敬,他们哈着腰,两手不停地比划,介绍情况。张驴儿更累,他不仅对首长们恭敬,对几个上级也得恭敬。他把最好的炕留了下来。对这一点,首长们十分满意。 美中不足的是大个子赖在那铺炕上拒不搬走,张驴儿扯过他的被子,他脱下裤衩抽在张驴儿脸上。领导们进屋视察时,大个子孤伶伶一个人,十分醒目地睡在炕当央,他蹬开了被子,露出肚脐周围的黑毛和一双臭烘烘的大脚。领导们矜起鼻子,防止臭气入肺。这时大个子又发出撼天震地的巨鼾。一位肚子已经隆起的首长不高兴地说:“得加强教育呀。”张驴儿和公社干部忙往本子上记。一个四十多岁的首长拧住大个子耳朵,轻轻扯了一下。众人都笑。大个子鼾声如故。 猴子一下地就成了点长。 女八路似的卫东走路风风火火。有一次她抓住了梁宝:“你干啥老从后边瞅我” 梁宝说:“我看你长得俊。” 女八路骂道:“流氓广梁宝笑嘻嘻地说:”你说怪不怪,你这是在骂我,可我心里舒服得呀,好象谁给咱抓痒痒呢。“卫东要揪他去找点长猴子和大舌头,梁宝恳切地说:”这能怪咱吗谁让你长得象个演员呢“卫东问象谁,梁宝说象李玉和他妈。卫东真恼了,上告大舌头。梁宝被撸得界青眼肿。当天夜里,大个子带着他,先抽开大舌头家猪圈门,把猪放跑了大舌头全家出动找了一整天,然后钻进菜地,把一垄小葱拔高了地面。后来和卫东热吻十年后,在一家豪华歌厅里 时,梁宝承认自己当时一见她就心痒难熬。卫东伶牙利齿,模样出众,口号喊得马脖上铃铛一般悦耳。有一次要派人去县上开会,大舌头当着钱方面对卫东说:“我们和张驴儿研究了,决定让你去。”从此一颗新星冉冉升起。当晚,大个子拽着胳膊把钱方拉到山墙边谈了半夜。第二天挖沟时钱方勇猛无比,只见钢锹飞舞,香汗淋漓。大个子大叫一声,一把夺过她手中钢锹,又用力一甩,钢锹便被扔进波涛之中。钱方冷不防扎下河去,梁宝只来得及看她两只解放鞋在水面扑腾,大个子随后扎下去,他把钱方抱出来,第二个猛子又捞出了钢锹。钱方落汤鸡一般蜷成一团儿,湿衣裳紧紧贴在她胸脯和大腿上。梁宝没来得及看仔细,两个人回青年点喝姜汤去了。梁宝还看见猴子和卫东笑得暧昧。 胖子讲了不少猴子和卫东的坏话。梁宝碰了卫东胳膊:“有人说你了呢。”他煽起了她的好奇心,非要弄个水落石出。他越把糖拿着,逼她出价。卫东只好当面打开皮箱,翻了个底朝天,只找出一双军袜。梁宝要接。卫东又反悔了:“我的袜子,你怎么能穿呢”梁宝动手抢,并趁机和她绞作一团。这时猴子进来了,当机立断扇了梁宝两个耳光:“你们这帮家伙呀”猴子没把话说完。没过三天,梁宝用同样手段从猴子那里骗来一条军裤,他给猴子打回一盆洗脚水,猴子又把头上那项油渍麻花的旧军帽给了他。 大个子说:“你就差舔他腚沟子了。” 梁宝说:“瞧瞧人家,三天两头儿有小卧车来,顶不起眼儿也是小吉普,一大包一小络直往外拽。想爹想娘了,往车里一坐,嘟的一下就回爹娘身边了。在农村呆腻了,摇身一变,当兵去啦。要不就开一个证明,回城了。瞧瞧咱们这帮耗子吧,从地洞里钻出来,还得打地洞。咱们那些爹呀,捏死了一样,把咱唬弄下来,就不照面了啦,管你死活咱家那个老头子,连封信都不回,咱回一趟家,他那脸长得呀,那才叫驴呢妈的,怕咱吃了他那份口粮。不怕你笑话,咱长这么大,小胡子都剃了几百茬,连巧克力是啥味儿都不知道。可卫东那个小屄倒好,巧克力都长毛了” “猴子真的扇了你吗”大个子问。 “算了吧。”梁宝说,“他给了咱军裤,还有帽子,现在不是挺好吗” “我非教训教训他不可。”大个子发了狠心。 梁宝见过大个子的妹妹,她在邻县插队。她的酒量和满口粗话叫梁宝大开眼界。 她往炕沿一坐,叉开两腿,抽小炮筒一般的自卷黄烟,往地上吐痰,她笑起来象一只母鸭,十分尽兴,还用两。手拍打膝盖。大个子挺疼她,并且有点为她自豪。她一点也不怯生,自个儿上厨房找干粮吃。她告诉哥哥,她的男朋友一回城就宣告和她吹了。“还用我去揍他吗”哥哥问。她说不用了,负心汉已被揍扁:“我差点把他卵子割了呢2 ”兄妹俩,还有青年点的人,都笑。母亲死后,大个子和妹妹就和爹一起粗野了。这位父亲见酒就醉,谁给酒喝就为谁卖命。他替人打架,帮人盖房打屋,也帮人偷东西。一个朋友想打家具,他便带着儿子,偷了一车板材。武斗时。他驾驶工厂自制土坦克,迎着枪林弹雨,冲进对方阵地。他进监狱后,兄妹俩走投无路,靠偷工厂铁路的破铜烂铁为生。“六八年时,他俩其实早已辍学,工厂街道学校三方还是把他们轰轰烈烈地送下乡去。他们这一茬快走光了,但这对兄妹毫无希望。大个子破罐破摔,张驴儿大舌头实在受不住时也说,把他送走吧,咱也省省心。但大个子还是走不成。他告诉梁宝,他都快要死心了。 “谁再欺负你,告诉我。”大个子说,“反正我也活够了。” 大个子这段话引出了一个悲剧故事。为了加强悬念,我们决定遵从施耐庵先生留下的小说传统,让这个撕人心肺的故事在下一章里发生。 五、知青们杀了一头耕驴, 男生吃驴肉,女生喝驴汤。 被罚款。并由此引出两条人命 天长日久,知青们又遇上了第二个麻烦。那便是肚子问题。读者诸君千万不要误会,以为他们的麻烦和咱们现在的麻烦是一回事:摄入热量大卡太多,胆固醇过高,脂肪肥厚,便秘,消化不良,痔疮包括内痔和外痔恰恰相反,他们不是有屎拉不出,而是无屎往外拉。这样,胃和肠道就留有大量空隙,空气自由流通的结果,便是肚子咕噜咕噜直响,仿佛一支仪仗队正在里边通过,又是吹号,又是打鼓。锣鼓号角声传到大脑,便头晕目眩,眼前一片金星,真是灿烂无比。知青的口粮比贫农和下中农们多六十斤。起先他们以为知青们会撑得肥嘟嘟的。后来,知青们用又平又瘪的腹部和两排清晰可数的肋骨打消了贫下中农的担忧。但有两个人仍值得贫下中农为他们担忧:胖子的腰带放宽了两个扣眼,梁宝圆乎乎的脸上泛着水灵灵的红婊象刚出炉的小面包。别人出工后他们煎鸡蛋吃,甚至把仅有的几只鸡也炖掉了。腹部又平又瘪,肋骨清晰可数的直接后果,导致贫下中农的鸡鸭鹅经常失踪,当天深夜,青年点的烟囱里则冒出一缕缕梦幻般的炊烟。知青们最中意的是狗肉。自古以来,狗的地位就不如马牛羊驴猪高,尽管它们自己很努力,象个大臣似的频频摇尾,但地位一直没升上去。就是说,狗和甜瓜梨枣差不多。不动它更为高尚,但你动了它,也算不上滔天大罪。由于这种历史上遗传下来的可怜地位,张庄附近的狗吠声已经快要断绝了。贿 赝人第4章 - 赝人第5章 赝人 作者:那耘 赝人第5章 愣怂菜悴簧咸咸齑笞铩s捎谡庵掷飞弦糯吕吹目闪匚唬抛浇墓贩蜕丫煲暇恕;呙腔菇ス诠绲钠还啊k邓墙ィ且蛭徽剿蕉肆郧埂k鞘父鋈耍宋辶趼榇词毓暗钠断轮信┟藕冢遄爬榘嗜笨诖e榕槁曳牛嗝侨涛蘅扇蹋黄然够鳌18患袄锘鹦巧辽粒蛔拥曳伞v嗝墙新钭磐讼抡笕ァ:苊飨裕俅蛳氯ィ浇桓鐾胖泄嗣窠夥啪娌慷泳鸵侠戳耍檎街校菏乙恢迸吭诘芈9道铮砩涎棺旁咀急缸捌还玫拇舐榇k慌肿硬卦诔坷铮腔故前阉隼础3吠耸保械目章榇伎冈谒缟稀k撬盗罕x兜煤孟罄贤范缚罚谷λ屏俗齑健br > 更有甚者。他们抓住梁宝的湿裤裆大做文章,说他吓破了膀胱从而引起一场大水。 尽管梁宝本人没有大声驳斥这种无稽之谈;我们还是认为若干年后他自己的解释更合情合理:当时他身边有,个水沟,他弯腰捡石头,不幸倒在水沟里,幸亏他身手敏捷,裤子的其余部位才干爽如初。 梁宝没想到竟和队里大黑驴交上了朋友。大黑驴性别和梁宝一样,但性格却不大一样。梁宝有时扯着它的大耳朵说:“你呀,咋越看越象我家那个梁得财。”大黑蹶子尥得很有水平,梁宝的屁股青过好几回,它还撕碎了梁宝的的确良罩衫。后来它见了梁宝的神情,就使梁宝想起他的父亲,并说出那句他爹听了准会一蹦三丈的胡话来。 那天中午,梁宝心血来潮,把大黑牵到青年点院里。一九七四年春天的太阳热烘烘暖洋洋地照耀着这一对朋友。梁宝懒散困乏,大黑不安分地抬着蹄矛。女知青们忙着晾晒被褥。男知青们晒太阳,他们自卷黄烟,坐在墙根抽。后来,他们围住大黑。不知谁说了一句:“这可是一堆好肉呀”于是,这群人和大黑组成的圆圈便发生了骚动。起先,大黑的怒吼和尥蹶声响彻云霄,后来,梁宝再也没听见大黑的任何声响。他不知道是谁抱住了大黑的脖子,是谁分别抱住了它的四条腿,又是谁找来了菜刀斧头以及仅有的一把杀猪刀。他只见大黑终于被潦倒,黑压压一群人压住了它。菜刀、斧头、杀猪刀同时动用。不大时,人们便站起来,他们个个大汗淋漓。大黑躺在地上,脖子底下好几大滩血,还有血正从创口汩汩外流。它庄严地翻出所有的眼白,四蹄软软地耷拉着,唯一不够庄严的是它肛门旁边拉出一滩屎。 虽然这屎是被人们强力挤压出来的,但仍呈颗粒状,坚强地保持着驴粪的完整形象。 但不大时,大黑就庄严不起来了,它的头十分不情愿地离开了它的躯体,人们先用刀割,割不动脉便用斧剁,鲜血溅红了知青们的脸和衣裳。最后,当啷一声,它被扔在一堆沙子上。四个蹄子先被从膝盖割开,然后使劲掰,一阵喀巴声响,它们被掰下来,扔在驴头旁边。猴子命令女知青架柴生火,烧两大锅水,她们有的搬,有的往锅里倒水,有的拉风匣,个个馋涎欲滴。驴剥得不太顺利。第一刀从脖子划到肛门,虽然差点把肚子拉开,并且刀口不直,但还顺利。往下便是人民战争,诸位刀手纷纷展示刀技,有的划得太深,把肉留在皮上;有的则太残,把皮毛留在肉上。 开膛时,鲜红淋漓的大黑呼出了最后一口热气。这时发生了一起报复事件:大黑故意把屎肠挂在刀口锋利的肋骨上,稀溜溜的驴粪流回腔内,肝上肺上肠子上,甚至还有肋骨上肉上,到处都是翡翠一样的稀屎。屎味、尿味、血味、内脏的腥气昧,刺激得人们食欲大振。 吃肉时,关于梁宝是否有资格曾引起激烈争论。他一直没动手,甚至企图以眼泪阻止这一顿美餐。大黑身首异处时,他回到屋里蒙头大睡。这被认为是消极抵抗。 但如果没有他和大黑之间牢不可破的深厚友谊,这顿肉还是吃不成。争论的结果,梁宝被同意在地上那桌吃。这一桌坐着一帮受气包。他们年龄小,嘴巴光溜溜,要么腿有点毛病,或者罗锅子,总之,地上这帮人力气不如炕上那帮大。炕上的好汉们把别的青年点的哥们儿也叫来了。梁宝的一个表弟离这儿不到五里,他刚想去叫,被猴子骂了回来。梁宝想,兔崽子,你们七大姑八大姨烂眼边子二舅母全来干啅,我找表弟都不行,瞧我不治治你们但梁宝马上就把满腔深仇大恨倾泻到香喷喷热气腾腾的驴肉上了。 梁宝在若干年后回忆说,这是他平生吃得最香最过瘾的一顿肉。 梁宝说,好肉全端上炕了,地上这巢净是骨头和零碎肉、受气包们拼命往胃里灌白酒,同时把恶毒的诅咒吞下肚去。梁宝偷偷蹿到厨房,只见一锅空汤,上面漂着肉渣和驴油。他骂胖子死心眼。胖子把他拉过一边,指着一包东西给他看。应该说,这才是驴肉中的精华,并且数量惊人,撑死三五个好汉不成问题。梁宝激动之下,对胖子有了不宜在此描述的激烈表示。由于胖子的心计,使她成了张庄青年点里唯一实际吃过这顿驴肉的女知青。 与炕上的好汉们大吞驴肉,地上的孬汉们大啃驴骨同时,女知青们正在另一铺炕上小喝驴汤因为太烫,不敢撒野,因此有小喝一说。她们不服气,骂,诅咒,摔碗打筷,往地上泼驴汤。后经证实,钱方和卫东确实一口没喝。咱们不能指望一个先进人物与坏人坏事同流合污,恰恰相反,咱们应该支持她夺过刽子手的屠刀,要么赶紧跑去向上级汇报。自从去县里市里开过代表会之后,卫东的拒喝也会得到咱们的理解与支持。猴子拉她坐男生那屋炕上,还塞给她一大块腱子肉,被她推开。 在后来的某次重要会议上,这件事给她带来一项重要荣誉:一个光荣称号,一个大镜框。十几年后和梁宝幽会背着各自配偶时她坦率承认:她一见牲口肉就恶心,她有吃不完的巧克力和肉罐头,它们已经变质了。 几天后,围绕喝驴汤算不算吃驴肉曾展开一场大论战。男生和女生的矛盾此时达到顶点。但闹了一归齐,女生们还是和男生一样均摊罚款。故事讲到这里就接近开篇所说的悲剧了。 原来、当好汉们大吞驴肉,孬汉们大啃驴骨、女生们抿着小嘴喝驴汤时,公社武装部长和派出所长正好从门前经过。尽管知青们狡猾地伪装了现场把驴头驴蹄驴皮藏起来。用沙子把血迹掩埋入他们还是看出破绽。这时夕阳脉脉,牛羊下来,张庄的饲养员四处寻找大黑,并且还有别的青年点的馋痨们陆续前来。他们远远看见炕上大斯大咬,互相碰杯,猜拳行令,象过节一样。他俩你推我,我推你,谁也不敢带头闯进去。虽然毛主席给了广大贫下中农包括他俩以不小的权利,但实行起来麻烦还是不少。张驴儿和大舌头为这吃了不少苦头猪放跑了,狗被打死,鸡被裹上黄泥放柴火上烤。菜苗被拔起后放在垄台上,玻璃被弹弓打碎,再说,对主席派下来的人总不能不客气点儿。他俩商量了半天,最后把公社革命委员会正副主任以及张驴儿大舌头找来。 结果是象征性罚张庄青年点人民币十元整。 激烈地论战了三天后,女生们还是妥协了,她们被迫同意均摊,每人掏出两毛钱。根本滴汤未沾的钱方和卫东也愤然解囊。 青年点共有四十六人。均摊两毛后还有八毛没找着婆家。猴子提议由梁宝负担。 理由很充分:没有梁宝和大黑的友谊,它不会自己来到院里;它不来,大伙不会杀它;不杀它,就没有这十元罚款。因此梁宝是罪魁祸首,多掏钱理所当然。由于猴子论证充分,得到大多人附议。大个子和胖子几个人吼干了嗓子,仍于事无补。 由于遗传基因作怪,梁宝一向爱财如命。他爹梁得财从小就教导他说:“钱呐可是命根子。有了它,吃香喝辣;没了它,一切全完啦”梁宝经常纂改革命歌曲,唱道:“天大地大,不如钱的作用大。爹亲娘亲,不如人民币亲”自从下乡后,梁宝就断了财源。他爹一个子儿也不寄给他。他偶尔回一趟家,他爹骂他臭狗食,吃白饭,用擀面杖敲饭桌,还用炉钩子刨他。梁宝只好星夜兼程往回赶。 梁宝站在院子里撒泼放赖,又哭又闹。青年点的人都在,看热闹的贫下中农也不少。梁宝嘴丫子嚼出了白沫子,他嗓子哑了,喝了一瓢凉水后仍是哑。他解开所有衣扣,把所有的口袋都翻到外面证明囊空如洗,他甚至在地上打过滚跟当地妇女学的一手,身上沾了若干粪土。 猴子对铁墩说:“你去帮他翻翻。” 粗壮的铁墩挨了一顿踢蹬和唾沫后,终于发了火。梁宝小鸡似的被他揪起来,一阵猛烈的拳打脚踢,梁宝蔫了,他耷拉着头,鲜血从鼻孔嘴角淌到地上,砸起几小股尘雾。 这时,随着一声吼叫,人群后冲出一个人,等大家看清他是大个子时,他手中的铁锹已凌空劈下,铁墩的脑袋一下子就劈成两半,豆腐脑似的脑浆四处飞溅,他和梁宝以及抱在梁宝怀里的铁墩身上全是血和脑浆。梁宝一时目瞪口呆,紧紧抱住铁墩不放,他的脑袋象在血盆里扎过猛子。等人们醒过腔来,大个子已冲向猴子。 人们涌上去抱住他,猴子趁机跑出院外。大个子叫骂,挣扎,气喘嘘嘘,人们摁住他,见他已经疯狂,又找来绳子将他捆住。 处决前几个小时,他妹妹才赶来。 “我得给你付子弹钱了。”她说。 “你有钱吗” “这点钱还有”。 “我和他们说说,”他愧疚地说,“叫他们准点儿打,好给你省占钱。”。 “最后这顿你要了什么”。 他说:“红烧肉。我吃了两大碗。” “他们没用大滚珠把你舌头压住吗” “没有。我不喊口号。” 沉默一会后,大个子说:“你回去吧,最后那阵儿你别看了。” “我不得把你埋了吗”她说。 “算了,喂狼吧。” “别争了,我还是留下吧。”她最后说。 刑场选在公路边一处开阔的沙沟。沙沟的下游极其平坦。沙子是雨季从山上冲下来的,淤积后形成平滩。这个沙沟很邪。原先住过一个道士,除了跳跳大神外,他从不下山。后来他突然失踪了,但他住过的泥房仍在,几十年竟没倒塌。大个子提出请求,只响了一枪,他就栽倒在坑边。罩得很严的刑警走后,法医例行鉴定,随后也上了吉普车。观众们这时嚣张起来,呼地一下涌过来,争看头上穿了一个大窟窿的死者,最让他们过瘾的是那一大滩又黏又稠的脑浆。人散了后,空旷的平滩上只剩下三个人和一具尸体。往坑里拖尸体时,大个子显得笨重而不听话,梁宝呼嚇呼嚇喘粗气,让胖子帮他拖。他们把大个子连拖带拽放进坑里。落地时,大个子不甘示弱地发出一声闷响。不大时,他就在沙土的覆盖下,进入一个温暖而幽黑的世界。但他不会想到,一年后他妹妹会来到他的身边。她追回城里,把那个男人杀死在他新建的安乐窝里,然后割断了自己的动脉。 大个子死后的第七天夜里,梁宝一个人来到空旷襂人的平滩。是夜月黑头,无风,公路上根本就没有车辆通过,远处村落灯火点点,公路下边的水库依稀可 赝人第5章 - 赝人第6章 赝人 作者:那耘 赝人第6章 大个子死后的第七天夜里,梁宝一个人来到空旷襂人的平滩。是夜月黑头,无风,公路上根本就没有车辆通过,远处村落灯火点点,公路下边的水库依稀可辨,水在夜里泛出惨淡的白色。梁宝提心吊胆,唯恐大个子跳将出来,把他抓进坟里。 除此之外,山上的小兽也偶尔吱哇叫上两声,其声凄厉,令梁宝为之冷汗浃背,小便失禁,后来,梁宝被两只手抱住了。但抱他的不是大个子,而是钱方。原来,见梁宝奔平滩而去,她随后就来了。梁宝被她吓个半死,但又十分兴奋。 半年之后,平滩下面的公路上曾发生一起交通事故。一辆长途客车突然着火,乘客烧死两人,烧伤十几人,司机腿快,推开车门蹿了出去。当时大火熊熊,不大时汽车就成了空架子。一年以后,残骸才被拖走。 六、梁宝用非法手段帮助老知青返城。 张驴儿对他严惩不贷并趁机占了 胖子的便宜。梁宝的处境雪上加霜 在张庄青年点吃驴肉喝驴汤啃驴骨时。我们提到梁宝有一位表弟,由于梁宝在点里的地位不太显著,他痛失了一顿美餐。这件事还是让他知道了梁宝曾百般隐瞒。他对表哥的能力嗤之以鼻,并且再也不相信梁宝的大话了。他有两个外号,一个叫眼镜蛇,另一个叫刁德一。他和梁宝同一年下乡,但他在李庄青年点的回城榜上已经名列前茅了。他对梁宝说,他要是想回城,那只是抬一抬屁股的事。但他眼下不想走,下来不到两年,还没玩够。他同时让三位当地姑娘爱上了他。一个是大队妇女主任,扎一对翘天辫,鼻头有点大,还长了几根红刺;一个是小学民办教师,每月享受五元钱国家补助全用来支持这位意中人吸食尼古丁,她五官端正,但食牙不幸被虫子吃掉两颗,因此千金难买一笑;另一个是李庄小队的妇女队长,外号铁姑娘,她包洗眼镜蛇的所有衣裳,她的手和脚都比眼镜蛇的大,眼镜蛇告诉梁宝说她右脚长了六个趾头。目前,她们正分别坚信眼镜蛇会娶她们,把她们带进城市。梁宝对此不无妒羡。最令他妒羡的是表弟早已拿到了仓库的钥匙。正是这一串叮当作响的钥匙把他稳稳锁在回城名单的榜首。“不信你挨家瞧瞧,”他对梁宝说,“我仓库里有什么一,头儿家里就有什么。”见梁宝经常身无分文,他从库里拖出一口袋黄豆种说:“扛到集上换几个花花吧。”梁宝冒着汗,扛到集上,用一堆烂菜做掩护,终于卖了好价钱。眼镜蛇夸他说:“你呀,一分钱都舍不得饶,我看你明个儿做买卖倒不赖。” 在眼镜蛇的赏识下,梁宝终于干了一件违法的事。话得从头说起。李庄青年点有两对夫妇。他们六八年下乡,由于没想到后来还能回城以及性急,还有其他一些原因比如衣裳太瘦,遮不住日见其大的肚皮等,他们早早并且草草地结了婚。 直到六八年这一茬只剩下他们四人时,他们才意识到犯了一个错误。那些和当地男贫农或女贫农结婚的知音已被告知,他们的命运将永远和这片土地结合在一起。这四个人里头,一男一女是上海人,另一男一女是重庆人。如果上海人和上海人结婚,重庆人和重庆人结为连理,他们就可以双双回城。但爱神丘比特一时患了眼疾,结果把箭射乱了套。重庆人射中了上海人;另一个上海人又射中了另一个重庆人。回城指标下来时,他们全都傻了眼。如果他们没有结婚,或者上海人和上海人、重庆人和重庆人结了婚,四个人这次都能与家人团聚。但按照目前这种组合,只能回上海“人,回重庆一人。因为按上级规定,重庆知青不能进上海,同样,重庆的工矿企业也不招收上海知青。在他们焦头烂额之时,眼镜蛇把他们招集起来,面授机宜。 他们同一天去公社离了婚,第三夭又同去公社登记结婚。这一回皆大欢喜。但如果仔细想想的话,上海姑娘有点吃亏:她的新丈夫有点龋齿,另外腿也不太直,人们称之为罗圈腿。反过来,重庆姑娘却占了点便宜,她的新任丈夫一表人才;个子高,眉毛浓眼睛大,小胡子恰到好处。和上海姑娘一样,他也还是吃了点亏:他的新媳妇上一年割过阑尾,当地的医生是个二百五,刀口大得足可以开过一列火车,结果缝了十六针,留下一条紫红色大疤,另外,她的性格咱们也不敢恭维,比方说吧,有一回她竟揪住一位干部的生殖器官,把他掀倒在地,痛得几乎昏死过去。当时有许多人在场观看。凭良心说,也许那位领导同志不对也许是正确的,但不管怎样,咱们女同志可不能这样对待男同志,尤其是领导同志。当时正在批孔,这位重庆姑娘可能受了不良影响。现在咱们已经为孔子平了反,他的庙以及与他有关的文物和书籍受到了外国的高度评价,我们才有可能在此呼吁,希望咱们女同志多给男同志一点尊重,不要动辄打骂,尤其不要抓住他们的器官,给以毁灭性的打击。我们说这番话,不是要挑拨上述两对新夫妻的关系,实际上,他们兴奋异常,并联合举办了婚宴。梁宝是李庄青年点的常年食客当然不请自到。和往常一样,梁宝也是这场欢宴中最活跃的食客。在张庄青年点,粱宝远没有在外边活跃。咱们从他啃驴骨吃碎肉渣并且摊款最多的不幸遭遇中,早已知道了他的地位。但是在李庄青年点,梁宝一向受上宾礼遇。这一回眼镜蛇又把他安排在最佳位置上。但与此同时,眼镜蛇又把一桩倒霉差事揽给了梁宝。 原来,两对新婚夫妇还有一大块心病没卸掉。两对原班人马生了两个后代,一个男孩,一个女孩,一个三周岁,一个两周岁。上海和重庆两个城市都没打算招收这么小的童工。这两位后代都是百分之百的农村户口,城市已决定永远向他们打开红灯。再说,孩子无论跟了谁,都存在后爹后娘这一永恒的难题。最后还是眼镜蛇让他们轻手俐脚返回自己可爱的城市,代价是他们的孩子由眼镜蛇处理除了杀掉外都行,两家的所有家具由他变卖,得款归他所有。 于是,在一个天高云淡的好日子里,两对新婚夫妻双双飞去。他们走时,两个小孩还含着指头呼呼大睡。天没亮时,梁宝就把他俩抱进大衣柜里。梁宝赶着眼镜蛇弄来的马车,拉着旧家具和两个孩子,以最快的速度赶到离此地十分遥远的集市上去。梁宝后来说,他最怕两个小孩一路上哭,更糟的是他出卖旧家具内含两个小孩时他们弄出声响。叫梁宝喜出望外的是他俩竟一声没哭。梁宝曾担心他俩已被闷死。打开衣柜门时,两个小家伙竟酣睡如初。他们含着手指头,一个象吸奶那样咂得滋滋响,另一个肛门很棒,把屁放得砰砰响。他们还尿了炕,柜门一开,臊气冲天。除了让梁宝熏点臊气外,他俩几乎没再给他惹麻烦。我们知道,和梁得财一样,梁宝也几乎是个抠门儿。尤其卖黄豆那回,眼镜蛇把他看透了,因而发现了他的才干。我们都去过农村的集市。凡是贩卖来路不正的东西的,总是价钱最贱。 脱手后匆匆混进人群里,要么到馆子里炒上两个菜,再来半斤白干,喝个脸红脖子粗。但那回梁宝硬是挺到快散集时才出手,终于卖出了好价钱。这一回梁宝不敢恋战,咱们知道,柜里藏着两个尿炕精呢。他曾指望卖到八百元。回去告诉眼镜蛇说只卖了六百,他就干捞五百块。当他不得不以令人心疼的三百元出手时,是因为发生了险情。买主看见柜底下有一江水,起了疑心。梁宝心里明白,小尿炕精又憋不住啦,说不准过一会儿他们就该咧着大嘴找娘了。梁宝告诉买主,刚才在坚衣柜的地方曾摆过几个猪崽,它们又拉又尿,他把摊主轰走了。梁宝接受了买主那残忍的最低价,接过三百块钱,他直赶着大车。飞也似地逃掉了。 当梁宝把一百二十五块钱递给。眼镜蛇时,后者问他:“这是多少” 梁宝说:“一百二十五。” “就这么多吗”眼镜蛇问。 梁宝拍着胸脯说:“能骗别人,还能骗你吗” 眼镜蛇笑了,他盯住梁宝,一个劲儿地笑,把梁宝笑得起了一身鸡皮。“你还是自个儿拿出来吧。”眼镜蛇最后总算止住了笑。 梁宝说:“我要是撒谎,是鳖犊子,不得好死。”眼镜蛇围着他转了好几圈,梁宝抬起各个部位让他检查。眼镜蛇说:“你把裤带解开。”梁宝说:“屋里屋外那么多女生,叫人看见多不好。” 眼镜蛇又说:“不解裤带也行,你得让我看看你在裤衩松紧带上别了什么东西。” 事到如此,梁宝只好把裤权里那五十块拿了出来。这里有必要插一句,把钱藏在裤衩里,这并不是梁宝的发明创造。咱们许多干部、供销人员出差时,为了确保所携款项安全,总是让妻子把它们缝在裤衩上,当然并不是千篇一律。也有缝在背心上或皮袄里子上。梁得财偶尔也出几趟差,头天晚上临睡时,他总要千什万线的缝来缝去,使钱和粮票与裤衩紧紧地连为一体,除了小偷有本事把裤衩偷走,否则他们别想从他这里占半点便宜。由于他的言传身教,梁宝从小就没丢过东西。下乡时带的十来块钱盘缠,就是梁宝自己缝在裤衩上的。我们并不是说这一回梁宝也把这五十块缝在裤权上,事实上他根本没有时间也没有针线叫他这么做,他只是在快到李庄时,匆匆抽出五张票子,扯开松紧带,把它们掖了进去。眼镜蛇笑着接过这五张热乎乎尚存梁宝体温的钞票。他找给梁宝二十五块。“你呀”,眼镜蛇说,“要记住,人不讲信用不行。狗还讲义气呢。咱们总不能连牲口都赶不上吧” 梁宝偷偷把钱存进储蓄所。他终于有了平生第一笔存款。下乡以来,他已经分了两次红。第一次分到二十八元五毛六,第二次分到四十七元三毛整,这两笔钱都被梁得财刮去了。梁宝起码想匿下一部分。梁得财穷追不舍,他一遍又一遍审问梁宝,还挨个问他的同伴,他们不知道梁宝的小算盘,便如实说了出来。梁得财借着酒劲儿,一边拍着膝盖一边哭着说:“儿呀,爹拉扯你可不容易啊。你妈临死的时候,指着你对我说”梁宝受不住这个,乖乖地交了钱。梁宝吸取了以前的教训,终于保住了这笔存款。 但没过几天,梁主就被张驴儿和大舌头揪到公社办了学习班。 很显然,大衣柜不但渗出了尿,还传出了屎味和小孩的哭叫声。买主抱出两个小孩,卖主早已逃之夭夭。小孩是无辜的,他们又哭又闹,又撒尿又放屁,并且一问三不知。他们咧开大嘴,一个劲儿找妈妈。当地公社革命委员会干预了此事。他们要把两个小孩带走。买主忽然心疼两个小家伙了。他们长得挺棒,秀气灵巧,不象蠢头蠢脑的乡下孩子。他们每个口袋里被放进二十块钱和一封撕心裂肺的信。买主是个庄稼汉,粗通中文,看了信,他甚至淌了几滴眼泪。在他的强烈坚持下,公社革命委员会同意孩子暂时由他来抚养,但不排除孩子父母领回的可能性。然而,黄鹤已去,白云悠悠。这事发生在公元一千九百七十五年,我们写这个故事时,时光又推进了十五年。那两个孩子中的大的已经高中毕业,在镇上的皮革厂当硝工,他的工作是糅制猪皮以及牛马驴皮,使它们为咱 赝人第6章 - 赝人第7章 赝人 作者:那耘 赝人第7章 系钠じ锍y毕豕ぃ墓ぷ魇囚壑浦砥ひ约芭b砺科ぃ顾俏勖堑南执乱捣瘛k纳砩嫌幸还缮谄ず拖跛嵛丁9赜谒幕槭露琳呙且睬敕判模晃豢砹炒盅哪芨晒媚镆丫退媪耍郊页ぞ砺狻p〉氖歉雠3畹匠醵筒荒盍耍仍勖撬械娜硕及杂悖虼税狭瞬4蛩慵薷桓龀邪闾恋男镒樱荒俏灰鹿衤蛑髟氪又凶鞴#前孟笃呦膳投酪谎缓米靼铡d壳埃丫闪搜愕哪谛校比涣耍胁簧倭餮则阌铮热缢邓ス眉复我皆旱鹊龋勖遣荒芮嵝拍切┮パ浴br > 梁宝在学习班里的日子不算十分幸福。当时的革命委员会把阶级斗争抓得很紧,一点也不放松,因此学习班阵容壮大,一茬接一茬。偷鸡的,摸狗的,撬锁的,打架斗殴的,私自开荒的,往革委会副主任家里扔石头的,身为教师把学生耳朵揪掉一半的,篡改革命歌曲的,多次拒绝结扎带环的,把邻居家克郎猪药死的,天天把鸡鸭猪准时送进队里场院的,爬墙头偷看妇女解手的,到集市上倒卖粮食的,把死猪肉当活猪肉卖的,争宅基把邻居家房子创倒了的,泡蘑菇不好好出工的梁宝天天和这些人一起学习最高最新指示,坦白罪行,一起去坝上干活,去修乡路,去起茅厕里的大粪汤。此外,每人每天享用六两窝窝头,三碗清汤,凉水管够喝。开头,梁宝想抵赖。吃了两天窝窝头。胖乎乎的圆脸就塌了下来,他自怜自借地摸摸脸,心想。这下演孙猴子都不用化妆啦。他痛改前非。带头学习,带头发言,带头批判自己,也批别人。他很快被任命为班长并且提前结业回家。 梁宝第一个看的人就是眼镜蛇。他正在请客。原来,县革命委员会昨天表彰了他,还奖给他一个巨大的镜框,奖状镶在镜框里,上面写了一些司空见惯的话,说是给了他一个光荣称号,下面赫然盖着县革命委员会公章。眼镜蛇把它挂在最惹眼的地方。梁宝给弄糊涂了。他揉了揉眼睛,再看,一点没错,是奖给眼镜蛇的。他想起钱方,胖子说她例假都累没了。他又想起卫东,前些天她老往茅厕跑,一趟接一趟一他当时不禁想入非非:也许是累坏了,乱了规律,但不象是跑肚 “发什么呆刑满释放啦”眼镜蛇乐呵呵地问。 梁宝用手背揉揉两眼:“我没看错吧” “怎么能错呢来吧,庆贺庆贺” 他又小声对梁宝说:“这帮小子逼我请客。我用他们的东西请他们,看把他们美的” 梁宝讲了学习班里的遭遇,眼镜蛇笑得喘不上气,他用两手捂住肚子,后来又揉眼睛他笑出眼泪了。“怎么样,这下看出门道了吧” 梁宝木然地摇着头。 “钱叫人家弄去了吧”眼镜蛇又问。 梁宝摇摇头,仍是木头木脑。 “你是舍命不舍财,象你家老财迷。”眼镜蛇换了有些钦佩的语气,“要是在我手下呀,准保叫你成为一流人才” 胖子冷淡了,总是敷衍梁宝。她有时无精打采,有时又愣神儿,一门想心思。张驴儿一趟又一趟来青年点。梁宝提前归来并不叫他高兴,他一遍又一遍训斥他。梁宝肚里油水没了,他想泡几天不上班,让胖子做点好吃的,要么把那只大母鸡杀了,补养补养。张驴儿识破了他的诡计。上工哨子一响,他就来青年点检查,把梁宝赶走,他自己却赖着不走。梁宝觉得蹊跷。有一天他拼死放赖,直嚷肚子疼,死活不去上班。张驴儿训了半天,梁宝捱不过,还是走了。但走到半路他又折了回来。他偷偷躲在后窗往里看时,张驴儿正在穿裤子。一只猎这时从房上跳下来,张驴儿吓了一跳,忙奔到窗边。梁宝赶紧躺在窗底下,结果沾了一身鸡屎。 他进屋时,胖子低着头,脸上的红晕还没有退净。“你都看见了吧”胖子问。 “好久了吗”梁宝问。 “从你办班时起。”胖子说,“他天天来。” “他答应你了吧” “就那么一回事。”胖子说。 “抓住他别放,逼他兑现诺言。”梁宝说,“不少人就是这么走的。你可别当傻瓜。” 胖子看了梁宝半天:“你这不是在骂我吗你还不如直着骂呢” “嗨”梁宝叹了一声,无话可说。 过了一会儿,梁宝说:“我馋死了,你把最大的那只母鸡剁了吧。他们一时半会儿回不来。” 胖子满院子抓鸡,她肥肥的屁股扭来扭去,染宝看了半天。 张驴儿还是每天来轰梁宝。“你呀,”张驴儿说,“我算是隔门缝看你把你瞧扁了” 但张驴儿把话说得太绝了。他决没想到,梁宝会在一夜之间突然飞黄腾达。这已经是下一章的内容了。 七、梁宝一夜之间成为命运的宠儿。 尽管他既谦虚又谨慎, 他还是觉得自己的飘飘然了 梁宝的崛起,完全因为那张印得模糊不清的省报。那张模糊不清的报纸上,登出一幅模糊不清的大照片,照片上有一张模糊不清的大脸,正在笑,正在和几个工人握手,在他们背后,是一座模糊不清的大锅炉。照片占了头版显著位置,看了那篇报道的标题,人们不禁又增添了几分胜利的信心。“原来,新上任的省革委会常务副主任正在深入基层,与锅炉工亲切交谈。他神采奕奕,态度和蔼,一点官架子没有。据省报记者说,锅炉工们都称这位领导同志为”我们的好公仆“。这位公仆不仅和工人聊夫儿,握他们的手,还和他们一起吃饭,一起劳动。他还亮出手上的老茧给大家氰他干起锅炉前的活儿来是一把好手。他甚至答应帮助解决一些生活问题,因此好几个老工人”热泪盈眶“,当场举起手臂。高呼了好多个口号。 这本来是一件很平常的事。当时,咱们的领导同志基本上都听毛主席的话,不但不贪污,还经常深入基层。当然也有不听话的。但在毛主席领导下,咱们及时地将他们清了出去,因而基本保持了革命队伍的纯洁。 这条新闻在省城以及各地产生多大影响,说实在的,我们当时心里没数。但在张庄大队和张庄公社却掀起了滔天巨浪原来,这位常务副主任名叫梁得财,上任前,一直是省城的一位锅炉工。 咱们已经知道了,梁宝的父亲也叫梁得财,也在省城高就,并且一直担任光荣的锅炉工作。 除了咱们以外。张庄还有一些知道上述情况的人。看了报纸后,他们一下沸腾了。不知谁第一个喊出:“梁宝他爹高升啦”于是消息不胫而走,张庄大队沸腾了,全公社都跟着沸腾起来。 梁宝是最后一个知道这条消息的人。原因很简单:梁宝除了没有卷烟纸或者解大便以外,从来不碰一下印刷品。他之所以目光如炬,两只小眼睛裸视均在一点五以上,也全凭了这一优点。他经常逗弄点里的近视眼,把他们的度数惊人的眼镜藏起来,害得他们跪在地上,爬着摸索眼镜,结果沾了一身粘痰和鸡屎。直到这场风波平息,梁宝也没看过那张报纸。因此,他始终没弄明白张庄为什么这么沸腾,直到各级领导轮番拜访他,他还是稀里糊涂。 最先找他谈话的是大舌头。咱们知道,大舌头苦大仇深,代表贫下中农管理知识青年和张庄小学,他一个字不认识,说话时舌头绕不过弯儿,总爱说“这个这个这个这个这个”,轮到他做报告时,人们提前就用棉花把耳朵堵起来。 在他的仕途上,也发生过一次险情。那一次广播讲话,他把毛主席的指示讲颠倒了。 反对派想把他揪下来。幸亏他请公社的领导同志在家里吃了一顿饭。这一次,他让老伴准备了一桌饭菜,还杀了一只不下蛋的母鸡,此外还有鸡蛋粉条腌肉等等。梁室坐在长凳上,眼睛老是偷觑桌上的美味佳肴,唾液一次又一次猛烈地分泌出来,他不得不使劲往下吞口水。大舌头循循善诱,问梁宝的父亲是不是一位光荣的锅炉工,梁宝说是。大舌头又问他是不是叫梁得财,梁宝说是。大舌头假装生气,说梁宝不老实。梁宝天真而无辜地望着大舌头,这才使他相信了梁宝。大舌头又问梁宝:“我对你咋样” 梁宝糊涂了,“什么咋样”大舌头唉声叹气,说他实际上对梁宝是一片苦口婆心,表面上看挺严厉的,训斥,甚至还骂过,实际上都是为了梁宝好。梁宝看菜上的热气稀薄了,不觉心疼起来,就问:“你请我吃饭吗”大舌头说只是一点小心意。梁宝说:“咱们开吃吧,你看,菜都凉了。”大舌头拿出家里最好的酒那是知青们孝敬他的,他和梁宝都喝红了脸,两人称兄道弟,十分融洽。席间,大舌头曾数次提起小学校还缺一个教师,问梁宝想不想干。梁宝心想,哄小孩倒比挖沟修坝轻巧些,不出汗,肩膀也磨不出血印,但一想到自己的水平,就泄气了。他对大舌头说:“咱不怕你笑话,到现在咱还不会四则混合运算呢。再说,还得教算盘 “ 大舌头深受感动地说:“有其父必有其子啊你这孩子,多谦虚真是千里挑 ” 李大棉袄是个直性子。旧社会他全家只有一件大棉袄,谁出门谁穿,比大舌头家穷。在大舌头之前,上级曾考虑让他担当大舌头那角儿。但他自己毁掉了自己的前程。那是一次规模巨大的忆苦思甜大会。上级十分重视,来了许多人物。在大舌头之前有好几个人诉了苦。有的人讲得有水平,台上台下一片哭声,甚至有人揩湿了好几条捋过鼻涕的小手绢,没手绢的用袖头子揩泪。但也有讲得不太成功的,自己没流泪或号啕大哭,听众干擎着手绢没用武之地。大棉袄是被当作重型炮弹推上膛的。他说:“咱本来不打算讲,领导硬让咱讲,咱不能不识抬举。说实在的,旧社会那阵儿,活儿是比现在累。起五更爬半夜,两头儿不见日头。想偷懒吧,地主又和你一块堆儿比着,你一垄,他一垄,他不闲着,你也别想闲着。说起吃的,咱说实在的,那可不熊。一天晌午一顿干饭。什么饭你猜三米滚小豆哪三米呢 有大米,高粱米,小黄米“他被主持人拉下讲台,丧失了政治前程。但他是一个种庄稼的好手。他用苞米面大饼子招待了梁宝,直截了当_地对梁宝说:”这忙你可得帮。你不会让全队人挨饿不是“梁宝糊涂劲儿又上来了。”你别装蒜“ 大棉袄对梁宝说,“你一直装熊,猫在家里不上工,我整过你没有”梁宝承认他没整。大棉袄又说:一只要你一句话,就救了咱队那几百亩地。咱不要多,十吨化肥就行。“梁宝说,就是把他骨头砸成粉末当烟抽,他也拿不出十吨化肥。大棉袄不依不饶,他只好着头皮应承下来。临走时,大棉袄说:”没好的招待你。我屋里的东西,你随便拿“ 梁宝摸半天,终于找到半口袋花生。“我爱吃花生。”梁宝说。 “拿去吧。明个儿让保管员多给你弄点儿。”大棉袄痛痛快快地说。 最受梁宝宽广胸怀感动的还是张驴儿。咱们知道他把梁宝整得很惨。当梁宝连限都不打就跟他走回家时,张驴儿不能不深受感动一他先拍了梁宝的肩膀,迎着这张小面包一样可爱的脸,赔着小心说:“你还生我的气吗”梁宝 赝人第7章 - 赝人第8章 赝人 作者:那耘 赝人第8章 荒懿簧钍芨卸凰扰牧肆罕Φ募绨颍耪庹判∶姘谎砂牧常庾判乃担骸澳慊股业钠穑俊绷罕ζ涫翟缇屯恕br > 对梁宝来说,不挨撸的时候很少,要是生气的话,早就气死了。但梁宝并没有回答。 他想,我再抻一抻,也许这个家伙能请我一顿呢。张驴儿拉起他就走:“到我家喝几盅。” 张驴儿独门独院,水泥瓦房,大围墙,院里象个赛马场。屋里虽然摆设俗气,但货无疑是一流的。梁宝想,这些都是知青们从城里搬弄来的。有好几样东西他都知道是谁送来的。比如说柜上那台半导体吧,在点里放了好几天,梁宝曾几次想把它弄出来,都没得手。谁回家都得向张驴儿请假,回来时不带东西去看他,他那脸就十分难看。有的家穷,有的家长拒,回来时就钻天觅缝儿躲着他。梁宝就躲过好几天。后来梁宝不躲了,张驴儿也没把他吃了。梁宝是这么想的:这些事也不全怪张驴儿。他毕竟没把每个知青吊起来,打昏了,泼冷水,再打,直到你交出东西为止。是你们自己一趟又一趟把东西送去的。你们为什么要把东西送给领导呢要说需要,有的人揭不开锅,有的人穿不起棉鞋把脚后跟冻裂了,有人屋子漏雨,可你们连半点东西都不送给这些人。张驴儿知道你们的目的。一点点儿他就被大家伙惯坏了。谁不送东西了,他就觉得不正常。梁宝的结论是:脚上的泡是自己走出来的。 就在梁宝胡思乱想时,一桌美味佳肴又端上来了。梁宝顿时津液泉涌,馋涎欲滴、不等张驴儿谦让,他已经狼吞虎咽上了。几杯好酒入肠,梁宝才看出张驴儿今天有几分伤感。梁宝操起一条鸡腿,把筷子放在桌上,双手操作,又是拽又是拧,不大时就剔干净了。他拍拍张驴儿说:“有啥心事你只管说” 张驴儿说:“我说过我把你瞧扁了,你一定不会忘了,会一辈子恨我的。” 梁宝请他放心,他不但记不住昨天以前谁对他说了啥,就是刚才说了啥,他已经记不起来了。问到后来,张驴儿还是说出了他的心事。公社革委会里有好几个白吃饱,与他张驴儿相比,他们简直就是尿壶。但他们转干了,吃了供应粮,每月领工资,并且正在把家属转成城镇户口。就在这时,梁宝拍了胸脯,说了几句骂人话究竟骂谁,梁宝自己都不清楚,他觉得酒瓶和大海碗转个了,张驴儿马上把他引为知己。“我说过把你瞧扁了不假”,张驴儿说起了车轱辘话,“但我那是激将法。我早就看出来了,你小子大脸红扑扑的,将来准行” 后来涨驴儿还是巧妙地把话题引到梁宝家庭上来。梁宝不愿讲。他已经一年多没给梁得财写信了。他对张驴儿说:“我从家里回来时没去看你。你知道为啥我让老东西撵出来了。他嫌我白吃饱,啃他碗边。他是个独食鬼我空着手怎么好去见你别人都大包小裹的,叫咱把脸往哪儿放我就想,躲吧,过些天就过劲儿了。 结果第三天就让你撞上了。你还不惜,没克我,只罚我出了圈粪。“梁宝这么一说,张驴儿抹不开了,他连忙劝酒。梁宝说:”最近打听我爹的人不少。告诉你吧,他是个酒鬼。他挣的钱都送酒铺了。不信你在山头上放上二锅头和猪蹄子,再架上一挺机关枪,他保管嗷嗷叫着冲上山头;机枪都不顶事儿。咱娘俩叫他折腾稀稀了。 他又吃又喝,咱干瞪眼。你想咱十来岁毛头小子,能不馋吗可他倒好,大道理一嘟一串的胚用孔融让梨这些臭故事开导咱。明着干不行,咱就来暗的。咱把酒偷喝了,倒进水。喝多少一,倒多少。猪蹄子就不好偷了。咱也有法,突然把它碰进泔水桶里,顶多挨两巴掌,咱捡起猪蹄,弄点水涮涮,嘿i 味儿真棒咱爹这人爱贪点小便宜。他烧锅炉,咱家多少年没花钱买过煤。下班时,他今个儿扛回半麻袋,明个儿装了一工具袋,后个儿又让咱推着小推车,一弄就是一推车。他这人胆忒大。 不象咱胆小怕事。他不怕死,别人冲他挥舞菜刀,或者扔手榴弹,他还是呼呼向前闯。他对咱说,熊的怕愣的,愣的怕不要命的“ 仗着酒劲儿,梁宝把父亲议论了一大通,善于总结的张驴儿听后沉思着说:“我总结出两条:一是你爸能够以身作则,二是从严教子” 在张驴儿家,梁宝除了大吃二喝外,还险些坠入情网。不用说,他成了张家常客。有时候张驴儿不在,他在代销点卖货的大闺女就代父招待客人。她长了一头黄头发,脸上净是白色的茸毛,唇胡很重,近于一口小胡子。有一次由于地不平,她跌了一交,幸好倒在梁宝怀里,才没摔坏身体。当时梁宝坐在凳子上,她就坐在梁宝腿上。为了更好地保护她,梁宝伸出胳膊抱住她。她也是出于平衡身体的考虑,除了坐梁宝腿上以外,还抱住他的脖子。梁宝想,机会来啦就去找她唇胡很重的嘴。她说:“别这样”实际上是说:勇敢点小伙子她和梁宝都没有松开对方。据梁宝事后对眼镜蛇讲,就在她说“别这样”时,他的脸已被唾液濡湿了一大块,他清楚地永远记住她那热乎乎的嘴唇。从视觉上看,他也忘不了她那硬撅撅的唇胡。对少女来说,这唇胡毕竟十分雄壮。 请梁宝吃饭的人越来越多,求他办事的人也不少。这使梁宝忧喜参半。喜的是肠胃有了油水,忧的是他没什么办事的能力。再说,他认识谁呢但令他意想不到的事还是一件接一件发生了。李大棉袄那十吨化肥让他要来了。他到了公社,话还没讲完,条子已经写好了。青年点没柴烧了,公社送来几大车烧柴。没过几天,又送来大米白面,还有豆油。青年点死了一头猪崽,张驴儿一句话,从大队猪场拨来两头克郎猪。不知从哪天起,大家有事儿都来找梁宝了。 猴子不怀好意地对梁宝说:“我怀疑你小子是个骗子。” 梁宝说:“我骗你干么” 猴子说:“重名重姓的事儿多着呐” 梁宝说:“我看也是。” 眼镜蛇问梁宝:“我那懒蛋舅舅啥时当上了大官” 梁宝问他:“你看可能么我总觉得这不象是他。他虽然野心不小,一辈子都想爬个小官当当,可他实在一点本事没有。要说是重名重姓吧,连干啥和年龄都仿佛,这就怪了。再说,他一直不给我来信,我也不给他写信。管他是爬了烟囱还是升了官,我都是一无所知。” 眼镜蛇笑着说:“他要是能当官呀,蚂蚁就能下大象。咱俩打个赌,要是真的,我两手当脚,倒着走一年。要是假的,你这一年分的红全给我。你敢不敢赌”梁宝不敢赌、他把这段时间的好运气告诉了表弟。眼镜蛇说:“你要沉住气,千万不要露馅儿。你只要少说话就行了,还能赚个谦虚美名。谁给你好处你都要,别手软。 过了这村没这店,等他们后悔时,东西已经变成了。依我看,在事情败露之前;你跑回城或者推荐上大学最棒。那样,他们就抓不住你了。还有,别人送你的东西,用不了的也别扔了或者送人,你把它们交给我,我把它作价卖了,咱两二一添作五,你看咋样“ 梁宝说:“我都听你的。” 八、梁宝火线入党,成了新闻人物, 名子经常在报纸电台出现, 他被树立为知青标兵 在梁宝的档案里,至今还保留着一个位置极为特殊的错别字。说它特殊,是因为它是一份重要文件的第一个字。这件事后来曾被多次印用过,甚至还上了报纸。 梁宝本人也见过这些报纸。由于他当时已经凤凰落地,所以别有用心的舆论并没有伤害着他。_梁宝回忆说,他一生中从没申请过什么,所以才把入党申请书写成“伸请书。”一般来说,加人什么组织并不十分容易。、除了品质等重要因素需要慎重对待外,手续也相当繁琐。梁宝说,他没遇到任何麻烦。就是说。当他被叫进大坝根底那个帐篷里时,他还不知道自己是来干啥的。后来。在一面旗下,他站直了身体。和他并排站着的还有三个人,也是知青。两个女的,一个男的。两个女的都穿旧军装。男的穿蓝劳动布工装。这几个人都是干活儿不要命的主儿。他们的主要特点是:话不多,最早来到坝上,走得最晚,他们一天到晚土篮不离肩,他们的土篮是大号的,别人要替换他们的时候,总被拒绝,在小黑板上,他们的小红旗最多,他们的名字也反复在工地的广播喇叭中出现,吃饭时,他们总是把细粮让给别人吃,他们也和别的劳动大军一样,也有休息,但他们不是在抽烟甩扑克聊天或者骂大街,也不是四脚朝天躺在沙地上歇乏,他们手里都捧着一本很重要的书,在默读,或者蘸点唾沫,用铅笔往书上写啥东西,总之,他们实在不平凡。梁宝望着他们,心中很是气馁,更多的则是惭愧。他已经好几天没挨着扁担边儿了。肩膀头还是白胖胖的,很嫩,半块血印子也没有。正在梁宝良心不安的时候,旁边几个人忽地举起了胳膊,梁宝忙跟着举起。后来,他们又念念有词,梁宝也跟着念。尽管如此,梁宝的激动程度还是令他自己很不满意。有“个时刻,他的腿发抖了,身上也通了电流,大脑热烘烘的。他想,我也豁出去吧,明几个弄一付大上篮,就是把肩膀头压成大馒头也不下火线。梁宝的错别字就是当晚写出来的。由于负责组织工作的领导同志的文化也很有限;这个错别字就被永恒地装进档案了。当然了,如果这位领导细心审查一下的话,这个字也许不会出现。不过;咱们必须实事求是地说,这位同志在填写表格方面并不是一个内行。比如说吧,他填写自己生于一九四零年,但他又认为一九三九年以前自己是顽童,理当在家玩耍。咱们写了这些,并不是存心贬低哪位同志;我们只想说,梁宝档案里那个错别字。实在是事出有因。”,用铅笔往书上写啥东西,总之,他们实在不平凡。梁宝望着他们,心中很是气馁,更多的则是惭愧。他已经好几天没挨着扁担边儿了。肩膀头还是白胖胖的,很嫩,半块血印子也没有。正在梁宝良心不安的时候,旁边几个人忽地举起了胳膊,梁宝忙跟着举起。后来,他们又念念有词,梁宝也跟着念。尽管如此,梁宝的激动程度还是令他自己很不满意。有“个时刻,他的腿发抖了,身上也通了电流,大脑热烘烘的。他想,我也豁出去吧,明几个弄一付大上篮,就是把肩膀头压成大馒头也不下火线。梁宝的错别字就是当晚写出来的。由于负责组织工作的领导同志的文化也很有限;这个错别字就被永恒地装进档案了。当然了,如果这位领导细心审查一下的话,这个字也许不会出现。不过;咱们必须实事求是地说,这位同志在填写表格方面并不是一个内行。比如说吧,他填写自己生于一九四零年,但他又认为一九三九年以前自己是顽童,理当在家玩耍。咱们写了这些,并不是存心贬低哪位同志;我们只想说,梁宝档案里那个错别字。实在是事出有因。” 在腿发抖、大脑热烘烘那会儿,梁宝曾下过决心,要接过扁担,挂上一对大土篮即使肩膀压成发面馒头也不下火线。根据以往对他的了解,咱们很难相信他会真的这么愣干。但是实际上,梁宝却 赝人第8章 - 赝人第9章 赝人 作者:那耘 赝人第9章 在腿发抖、大脑热烘烘那会儿,梁宝曾下过决心,要接过扁担,挂上一对大土篮即使肩膀压成发面馒头也不下火线。根据以往对他的了解,咱们很难相信他会真的这么愣干。但是实际上,梁宝却真的干了两三天。虽然他拴的只是一般的土篮,也不是从早挑到晚,但他肩膀头还是肿了起来。晚上,他脱下衣裳,心疼地左顾右看两个肩头。它们明显鼓了起来,红肿,还设起泡,也没磨破,手指摁上去,火辣辣的疼。梁宝想,起自己这几天尿黄尿了,大便也不规律,时干时稀,每次便后他都要瞅上半天,看看是否有血。在三尺来高的临时茅坑里蹲上半天,是一种缓兵之计,可以趁机歇一会儿,并且抽上一支卷烟。小便就不行了。大坝上人山人海,大坝两边一马平川,根本没个遮拦、男人转过身便尿。妇女也很勇敢,走出人群十几步,解开裤子,蹲下就尿。除解手外,梁宝还用抽烟、修理土篮其实没毛病、调整土篮系绳和肩膀的距离、向各级领导提合理化建议、和装筐的短时间交换等手段保护自己的肩膀,但它们还是肿了起来。它们红润鲜艳,充满生气,象两朵快要开发的大红花。梁宝想,再千下去,非残废了不可,这不是玩命吗当然不是。只有想要出名的人才玩命。张驴肩膀头挨过上篮吗,当然没有。他东窜西跳,用三寸不烂之舌鼓动人们加油干,他自儿个可不干。别的当头的也东遛遛西遛逛,一会儿插小红旗,一会儿检查质量,一会儿批评,一会儿表扬。钱方和卫东比着,看谁的土篮大,谁装得满。梁宝想,我啥时和她俩一样傻了累出病来还不是自个儿兜着 年轻时出力过猛,老来损寿,弄得不好,生孩子不长屁股眼儿。这是老爹说的。 张驴儿说:“明个儿记者到坝上来,市里省里的都有。你得咬咬牙了。”梁宝问得咬多长时间牙,张驴儿说记者呆多久你就得挑步久大土篮。 大舌头说:“这二付是特意给你预备的,比钱方卫东她们的大。” 梁宝说他受不了。张驴儿说:“这是政治任务。你不干,我们没法向上边交待。” 记者们并没过分难为梁宝的肩膀头。当时全省农村都在挖沟、修坝;把旱田变成水田,再把水田改成旱田;把平地修成梯用,再把梯田弄成平地。总之,大地就象褥子一样折来叠去。记者对这些大场面早已司空服一他们只是让梁宝按要求摆了若干个姿势。梁宝配合得很耐心、开始,梁宝挑起一大挑土,竭力想把你累趴下了。 我是来写你的,可不是来折磨你的。你只要挑起来就行,走不走无所谓,不走更好。 “梁宝按他的要求,前前后后做了三十五次姿势。其中十五次是刚要起担的,另外二十次是奔走中的姿势。梁宝倒是一步没走,他自己对这一点很满意。但记者还是把他折腾得有些不耐烦了。他觉得省报记者技术不怎过硬。 采访实录地点:张庄指挥部男记者:你插队几年了 梁宝:三年。 女记者:想家吗 梁宝:不想。 男记者:三年里你回过几趟家 梁宝:一趟。 女记者:你为什么不想家 梁宝:我回过一趟家,叫我爹撵了回来。他嫌我吃他的猪蹄子,喝他的酒。他骂我狗食钵子,白吃饱。他还把好吃的藏了起来。我饿急眼了,却找不着吃的,一气之下大年三十赶回来了,再就没回去过。 男记者:在采访本上写道:三年中国家一次。春节,父敲警钟。阶级敌人搞破坏,节日尤甚,忙赶回,阻止一次地主纵火行为。个别领导支持迷信活动,被其批评。利用节日,挨家逐户宣传路线。 女记者:在采访本上写道:三年只回一次。父高干,从严教子,不让儿贪恋安乐窝。悔悟。提高觉悟。从此不回。年三十赶回,为贫农老大妈做好事。 男记者:你父亲是高干吗 梁宝:有人说是。我看不是。实话说,他一直是个烧锅炉的。 女记者:在采访本上写道:谦虚。不以高干子女自居。普通老百姓。与群众同甘共苦。打成一片。 男记者:在采访本上写道:有些高干搞特权。反对。反修防修高度。鄙夷享受。以苦为乐,为荣。 女记者;你是党员吗 梁宝:咱大前儿个才发展的。来不及了,连申请书都没写。 男记者:在采访本上写道:阶级敌人反攻倒算。站第一线,火线入党。坚决击退。捍卫。浪尖上。考验的时刻。 女记者。写道:轻伤不下火线。久经考验。昏迷三次。昏迷中喊道。突击入党。行动就是申请书。第一次党费。 男记者:你和人吵过架吗梁宝:咱这人心不坏,但嘴不好。有句话叫做撅嘴骡子卖了驴价钱贱在这张嘴上,就是说咱的。点里点外,男女老少,谁都和咱吵。但咱和谁都没翻过脸。 女记者:写道:苦口婆心。帮助落后群众。给本点外的人熬药。问寒问暖。 平易近人。男女老少,都当知心人。 男记者:写道:斗争哲学。本点斗。外点也斗。男女老少都斗。平进。不斗退。笑面虎。笑里藏刀。革命两手。对付反革命两手。 女记者:你下井捞过东西吗 梁宝:有一回我去井沿挑水,看见井里有一只鸭子直扑腾。这家伙把都拉井里去了。是李二懒家的。他闺女咋咋呼呼,不敢下去。我把着井边石缝,下去把它弄上来了。这家伙倒好,我举着它往上爬,它流了我一头稀。 我把水挑了回去。 说实话,没告诉他们水里有鸭屎。 女记者:写道:三九寒冬。耕牛失足。落入水井。群众。焦急。我来了大喊一声。跳下去。牛得救。人被冰扎破。鲜血。大妈熬姜汤。 男记者:写道:敌人破坏。将耕牛推入井中。数九隆冬。大雪。狂风。毅然跳下。死不要紧,戳穿阴谋要紧。得救。挽回。女记者:你在水里救过人吗“ 梁宝:我非得救人不可吗我不会水。有一回差点让几个小半大子把咱呛死。 他们把咱熊进水里,然后就往水里摁。我耳朵都聋了好几天,嗡嗡响,啥也听不见。 男记者:写道:水库大坝。敌人破坏。不会水。跳入。搏斗。未得逞。民兵赶来。昏迷。抢救。第一句话就问。欣慰。 女记者:写道:儿童落水。不会水。跳入。激流。浪花。三沉。救出。群众说。他却说。 女记者:你为什么要挑这么大的土篮呢 梁宝:篮大装的就多。 女记者:为什么要多装呢 梁宝:多装些土不好吗 女记者:咱们换个提法。我想知道,你这么做的深层动机是什么 梁宝。冻鸡 女记者:对。就是目的。 男记者:写道:反击。有力行动。证明。埋葬。顶风船。 梁宝:多装土就能早日把大坝修好。大坝修好了,就不会发大水。不发大水,就会大丰收。丰收了就吃得饱。吃得饱就有劲干活。有劲干活儿就女记者:写道:大坝。美好的象征。未来。明天。。 梁宝:你们写出来能发表吗 男记者:肯定发。过几天你就成大红人了,保你红得发紫:女记者:你配合得很好。谢谢你啦。 梁宝:相片能给我几张吗 女记者:没问题。 男记者:哎呀我把镜头盖弄哪去了 几天后,梁宝的名字平生第一次登上报纸。率先出笼的是女记者写的通讯,登在市报上: 工地上的活雷锋 在防洪大堤张庄工地上,一提梁宝这个普通的名字,人们无不伸出大拇指,赞不绝口地说:“他真是活着的雷锋啊” 我们的时代是英雄辈出的时代。张庄工地上也每天都涌现出无数的先进人物和可歌可泣的先进事迹。为什么梁宝能成为这千万朵红花中最夺目的一朵呢 事情使得从头说起。 今年七月的一天,暴雨倾盆,河水猛涨。正在水边容看汛情的梁宝忽然听到远处传来微弱的呼救声。不好有人落水了他当机立断,扔下手中工具j 箭也似飞到出事地点。浑浊的河水卷着白沫,翻卷起一个个恶浪。只见一个少年正在水中挣扎,洪水无情地冲击着他,眼看他就要被卷进一个漩涡里。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梁宝连衣服都来不及脱,纵身就要往河里跳。一位老大爷拉住了他:“你不会游泳,跳下去有生命危险”梁宝斩钉截铁地说:“不要管我,抢救阶级兄弟要紧”说罢就跳了下去阶级兄弟得救了,梁宝却由于不会水,呛了一口又一口浑浊的河水,加上疲劳边度,昏倒在岸边。当人们把他抢救过来时,他第一句话问的是:“阶级弟兄得救了吗”人们肯定地回答了他。梁宝疲惫的脸上露出欣慰的微笑。 被救少年的父母激动得泣不成声,在场的贫下中在和知识青年无不流下激动的热泪。 看到眼前的梁宝,人们不禁想起去年冬天的一件事。 当时正是三九寒冬,滴水成冰。 梁宝和往常一样,哼着革命歌曲去井台挑水。他远远看见井台上围了许多群众,就急忙赶上前去。原来,一头耕牛不慎失足跌进井里。它脑袋朝上,脖子窝在井壁上,嘴里发出哀叫声,热气从鼻孔呼出,又很快被井壁上的坚冰吸收。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人们焦急万分。梁宝毅然决然地说:“我下去” 队长说:“井壁上全是冰,有生命危险,你不能下” 梁宝说:“耕牛是集体财产,是农业学大寨的生力军,我不下谁下”说罢,他就双手扶住井沿,一点一点往下挪。井上的人们屏住呼吸,凝视着这位一不怕苦二不怕死的勇士。冰,刺骨地凉:冰,又象锥子一样尖利;冰,又象镜子一样光滑。 梁宝手冻木了,尖冰扎破了手指手背,殷红的鲜血滴在寒冷的坚冰上。但梁宝咬紧牙关,攀住井壁缝隙,一步一步接近了目标 耕牛保住了。梁宝被拉上来时,已经冻成了冰棍、由于失血过多和寒冷,他昏迷过去。上级指示一定要全力抢救这位英雄。人们络绎不绝从四面八方起来看望他。一位老大妈把姜汤端在梁宝面前,她一勺一勺地颤巍巍地喂着,灼热的眼泪滴落在热气腾腾的姜汤里 万丈高楼起于一砖一石,浩瀚的海洋汇成于涓滴。英雄的成长也要经过曲折漫长的道路。 梁宝出生于革命干部家庭。从他记事起,当过工人的父亲就经常给他忆苦思甜,讲家史,讲新旧社会对比,带他吃忆苦饭。每当梁宝出现了好逸恶劳的苗头时,父亲那语重心长的叮嘱就会象警钟一样鸣响在他的耳畔。从小学到中学,梁宝始终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学生,他吃的饭,他穿的衣,没有半点特殊化。当然,伙伴们也清楚记得,梁宝曾因为喝酒和贪吃猪蹄受到父亲的严厉批评。他们无不羡慕梁宝有这样一位教子有方的好父亲。 张庄青年点的伙伴们都记得:春节放假,梁宝只在家呆了三天,大年三十那天,他顶着刺骨的寒风回来了人们问他为什么不在家与亲人团聚,哪怕过了春节再回来也好。梁宝说:“家里的亲人需要我,张庄的亲人们更需要我”梁宝是这样说的,更是这样做的。五保户老人缸里没水 赝人第9章 - 赝人第10章 赝人 作者:那耘 赝人第10章 龅摹n灞;Ю先烁桌锩凰耍罕Π阉坠嗟寐模焕洗舐韫亟谘追噶耍罕η氪蠓颍ヒ鸦鹂簧盏萌群鹾醯模凰嫠茄蔽股冢盟腔丶页酝旁卜埂苤沓 7茄2挚狻14ā10献饕搅普尽6抟秸尽10灞;y脑鹤雍凸畋撸薮Σ簧炼帕罕δ鞘煜さ纳碛啊k鱿衷谀睦铮桶训车奈屡侥睦铮桶阎肚嗄甑囊黄钋榇侥睦铩h昀矗囊桓龃航冢罕Σ皇窃诜泵吐抵卸裙哪兀br > 看吧,在万马奔腾的防洪工地上,有一个肩挑特大号土篮,健步如飞的年轻人向大坝走来,他满头大汗,朝气蓬勃,正在筑起一道坚固高大的堤坝,在他身后,是无尽的田野和热情高涨的劳动大军,头上,是光芒万丈的太阳,给大地、给面前的路。镀上了灿烂的金色两天后,男记者采写的人物通讯在省报发表了: 敢开顶风船的人 在防洪大堤张庄工地上,一提起梁宝这个普通的名字,人们无不伸出大拇指,赞本绝口地说:“他真是敢开顶风船的人啊” 张庄工地英雄辈出。为什么梁宝能成为他们当中最引人注目的优秀代表呢 事情还得从头说起。 今年八月的一天夜里,倾盆暴雨下个不停,水库水位飞速上涨、负责察看汛情的梁宝忽然听到远处有异响,好象有人在泅水。他循声摸了过去。黑暗之中,一个黑影正往坝底下安放什么东西。由于水深浪大,那个黑影一次又一次潜入水下,又一次又一次浮出水面。不好阶级敌人搞破坏喊人来不及了,一个人和敌人搏斗,肯定有生命危险。再说,梁宝根本不会游泳。暴雨更猛烈了,浪头一个接一个拍打着大坝。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梁宝当机立断,毫不犹豫地扑向阶级敌人。汹涌的浪涛里,展开了一场激烈的搏斗。阶级敌人怀里抱着炸药包,手持匕首向梁宝扎来。 梁宝呛了一口又一口水,眼前火星直冒,但他想起自己肩负的使命,便浑身充满了力量。搏斗中,匕首扎伤了他的肩膀,殷红的血汇融在万顷浊浪之中。他紧紧抱住那个坏蛋,用牙咬,用拳打,用脚踹一会儿两人沉下水底,一会儿又同时浮出水面。敌人胆怯了,抽出双手,扭头向水库中间游去。梁宝大吼一声:“哪里跑” 便紧追不舍,一个浪头打来,他被吞入水底脱险后,梁宝第一句话就问:“大坝保住了没有沙人们含着激动的热泪告诉他,大坝安然无恙,阶级敌人被抓住了。 梁宝脸上露出欣慰的笑容 此时此刻,看到眼前刚毅的梁宝,人们不禁想起去年冬天的一件事。 当时正是隆冬,三九寒天,滴水成冰。一个心怀不满的坏分子把一头耕牛诱到井台,然后推入井中。梁宝赶来时,井台上围满了群众。耕牛头朝上,脖子抵在井壁的冰凌上,它发出哀叫,躯体一点点往下沉。梁宝心急如焚,攀住井沿就要下去。 老队长劝阻他说:“井台井壁全是冰,太滑,把不住就会掉下深井,太危险了,你不能下”梁宝斩钉截铁地说:“耕牛是集体的财富,是咱们学大寨的本钱,决不能让阶级敌人的阴谋得迟”说罢,他双手扶住井沿,一点卢、挪了下去。冰凌象锥子一样扎人,象镜子一样光滑,梁宝屏住呼吸,咬紧牙关。他的手冻木了,冰凌又把十指札得鲜血淋漓,殷红的血融进寒冷的坚冰,也融进了贫下中农的心 耕牛保住了,敌人的阴谋破产了。梁宝被拉上来,浑身冻成了冰蛇。他昏迷过去。 上级指示一定要全力抢救梁宝。最好的医生火速赶来,最好的药品从四面八方送来。 梁宝在昏迷中,不断喃腩说道:“牛集体牛,学牛牛”此情此景,日夜守护在身边的医务人员和贫农老大娘不禁泣不成声,一串串灼热的眼泪滴在热气腾腾的姜汤里。 万丈高楼平地起,钻天大树决非一日长成。同样道理,英雄的成长道路也是漫长曲折的 梁宝出生在一个革命干部家庭 这两篇报道引起了强烈反响,梁宝一夜之间成了远近闻名的新闻人物。省里市里县里有关部门立刻根据报道做出决定,主要内容是号召向染宝学习。一个学英雄赶英雄的热潮马上就掀起来了。据后来的报纸讲,这一运动成绩非凡,有许多人次,做了许多件好事,如冰窟救人,水中捞猪,做好事不留名,以及与阶级敌人搏斗等等,这里无法一转录,我们只想借此说明传播媒体对促进社会进步起着多么大的作用,因此有必要多花些钱,把它们搞得更红火二但我们也必须一分为二看问题。 具体说吧,这两篇报道也产生过消极影响。表现之一就是见报后梁宝躲了好几天没敢见人。下乡知青、回乡知青以及乡里粗通文字的社员们,把这两篇报道背了下来,有的甚至一字不差,他们抓住梁宝就背报道,梁宝出于谦虚,赶紧逃掉,他们紧追不舍,一旦抓住了决不放他。有些老贫农以及家庭妇女文化不高,他们见了梁宝就吃吃地笑,还有人冲他挤眼、做鬼脸张庄的中小学生学到了写作技巧,他们的作文一律这样开头:“在xxx ,一提起xxx ,人们无不伸出大拇指,赞不绝口地说:”xxx 真是活着的xxx 啊“ 九、梁宝参加报告团, 到农村、工厂、军营演讲英雄事迹, 收到许多纪念品,以及他看露天电影时美妙遭遇 梁宝的事迹见报后,各级领导同志十分重视。“这是裸苗子广他们睿智地说。 县里马上派来了笔杆子华不石。 咱们有必要认识一下这位笔杆子。他这年三十五岁,中等个头,体重九十八斤,瓜子脸很白净。头发油黑,基本没长胡子,他视力不佳,因此戴一副白边眼镜,他的手掌很薄,手指长而骨节分明,此外,他很为自己的耳朵骄傲:那是一对贷真价实的大耳朵。咱们知道,耳朵的长短事关命运。华不石大学毕业后一直在中学教书。 由于他多才多艺并且天性浪漫,使县城里的许多女青年堕入了情网,不少姑娘甚至发誓终生不嫁。有些在医院工作的人散布了一些流言蜚语,说这些姑娘不嫁人事出有因等等。流言蜚语甚至波及到不少女高中生,因此就经常有不明真相的学生家长来找华不石算帐。有的骂了许多不堪入耳的粗话,有的甚至动起手,其中一个女生的母亲把华不石的耳朵拽住,使劲扯,把它们拉得很长,以致华不石一个多礼拜不能上课,耽误了不少课程。古板的校长和教导主任最后还是不得不处分了华不石。 他觉得冤枉,就每天写上告信,后来竟带头糊出了大字报,并且成功地揪斗了他的死对头。他还是一个劲地给上级写信。他的才能终于被赏识了。现在他已经是全县第一笔杆子了。他的地位十分重要。由于他的生花妙笔,这个县的典型人物层出不穷,在全省一直名列前茅。有些县庄稼种得不错,产量比华不石这个县高出不少,但这些县还是名气不大。他们曾想用种籽、猪肉、化肥和耕言把华不石换过去,但他们的好梦一直实现不了。 华不石在饭桌上问梁宝:“干活儿累吗” 梁宝说:“真干的话,累。” 华不石看着梁宝红扑扑的脸蛋:“我是问你个人累不累。” 梁宝吭味半天:“咱要说了不好。你是明白人,咱也不好骗你。” “你实话实说吧。” “其实呀”梁宝说,“不象报上说的那么邪虎。咱这个人有些懒。” 桌上是四菜一汤。梁宝不愿过多说话,他不想把精力浪费在空谈上,尤其面对热气腾腾的猪肉和鸡蛋。华不石挨过来,要看他的肩膀。他扭捏一会儿,还是让华不石看了。尽管如此,他还是一直没让嘴里闲着华不石狡猾而意味深长地笑了。 “你笑啥”梁宝问。 “我都明白了。其实一见面我就明白了。你小脸蛋红扑扑的,整个人儿也嫩绰绰的,象棵小发芽葱,一看就不象出过猛力的人。你别不好意思。其实咱们要那种只知道出猛力的人有什么用呢那样还不如去找一头牛呢” “那你咋写呢” “我这支笔呀,是生花妙笔。”华不石拍拍梁宝说,“我想把你写成什么你就成了什么;我要你有多大高度你就有多大高度。” 梁宝更加崇拜华不石了。 华不石说:“我看了你的档案。你放心,在我手里,已经有好多人飞出去了。 有的人呀,要多红有多红。你也差不了,只要别把稿念反动了就行。你认多少个字 两干五有没有最好把稿背下来,讲的时候要带感情,适当加些手势。你眼泪多不多容易下来吗风泪眼好。关键是自信,好象这些事你都做过似的,不要觉得于心不忍。“ 见梁宝听得认真、紧张,有些傻,华不石对他产生了好感:“你这孩子挺招人可怜的。放心吧,这回你呀,就会顿顿有肉吃,有汤喝,还会吃上些稀罕玩艺儿。 你不是怕那根大扁担吗它马上就要与你永别了。让傻瓜挑去吧“ 华不石把自己关起来写了两天,一厚沓洋洋洒洒的稿子写出来了。 “你一点具体事也没问我呀,咋写了这么多”梁宝把嘴张得挺大,半天合不拢。 “还用问吗”华不石笑着说,“这是我的风格,一句也不用问。我写出了那么多大典型,要是一个一个问些鸡毛蒜皮,不把我累死才怪呢。” 梁宝挑主要事迹扫了几眼,立时红了脸粗了脖子。 华不石同情地说:“你呀,脸皮还太薄,欠练。放心吧,练上几回就好了。” 就这样梁宝参加了省里的报告团,足迹遍于全省。他们到过最偏远的山区农村,到过厂矿企业,到过军营,也到过大中小学校。所到之处受到的隆重欢迎及盛情款待我们就不想赘述了,我们只想告诉大家一个简单的数字:三个月演讲结束后,梁宝的体重猛增了十三市斤。尽管咱们都偏爱梁宝,我们也必须公正指出,他的事迹在这个团里不算十分突出,甚至只能勉强算得上中游。比如说吧,有的人和阶级敌人搏斗中被捅了许多刀,有的人为抢救阶级弟兄失去了胳膊和腿,有的人写出过震动全国乃至世界的信,有的人甚至搞出了发明创造咱们说梁宝只属中档水准,并不是有意贬低或埋没笔杆子华不石的作用。对有天才的人,咱们历来都很崇拜和尊敬。但咱们也知道,生活中处处都有高手。别的地方也有些水平不亚于华不石的笔杆子,:尤其是大城市里那些家伙,笔头子比华不石还要厉害呢梁宝倒是满足于这种地位。他也尽了自己的努力,争取讲得有胄有色,以便扩大宣传,感染更多的人。但开头那几场报告并不十分顺利,甚至还引起过哄笑。原因在于梁宝太马虎,掉以轻心,结果把“可歌可泣”念成“可歌可立”,把“兢兢业业”念成“克克业业”,本来应该是“老黄牛”,由于口误,却念成了“老笨牛”。哄笑声最长久那回,梁宝根本就没念错事情很简单:讲稿前一页最后一句是个反问句,梁宝以为念完了,就翻了过来。这一翻不要紧,他立刻发现叹词“吗”没有念出来。要是换了别人,会觉得念不念无所谓,因而忽略不念,但梁宝是个顶认真实在的人,觉 赝人第10章 - 赝人第11章 赝人 作者:那耘 赝人第11章 痔敬省奥稹泵挥心畛隼础r腔涣吮鹑耍峋醯媚畈荒钗匏剑蚨雎圆荒睿罕k歉龆ト险媸翟诘娜耍醯貌荒钫飧龃识圆黄鸸愦筇冢谑蔷汀奥稹绷艘簧u庖簧畹煤芟欤由贤回#诒愦笮Σ恢埂n颐遣孪胩诘男睦恚赡芎蜕钪械暮舻澳锞啦揭黄鹆恕br > 后来,梁宝把讲稿背了下来时,他在台上就有了上乘表演。他知道什么时候该讲得慢,什么时候该讲得快;什么地方高,什么地方把声音压低;何时慷慨激昂,何时余音袅袅;手势的运用也让他抓出了规律:何时高扬不劈,何时在空中挥舞,何时从胸前徐徐飘过,必要时拍桌,但不要把茶杯震翻更重要的是运用表情,笑,哭,忧虑,愤怒,欣慰,果断,不能平铺直叙,四平八稳,要制造出一个个扣人心弦的高潮咱们必须在此强调,梁宝是无师自通。华不石的指导只是抽象的。 在开头那些惨遭失败的日子里,梁宝甚至连大鱼大肉都食不甘味。别人说唱念打。 一套又一套,把听众感动得屁滚尿流。轮到他上场,听众不是交头接耳嗑瓜子儿,就是不怀好意地嘿儿嘿儿直笑,把他笑得心里发毛。面对鱼肉米饭,他想咱也不能老当白吃饱。他对着镜子,没少练。等到巡回报告快结束时,他已经能迷住个把崇拜者了。 给他印象最深的崇拜者是个十九岁姑娘。她是一个小城市的剧团演员。她在小礼堂给报告团演京剧红灯记。这个女孩演李铁梅。开头挺不错,后来出了岔子、她唱“咬住仇,咬住恨。仇恨入心要发芽”时,由于动了真情,也由于忘了头上戴的是道具,反正她用力那么一拉,假辫子假头套一下子打了下来。观众从没见过这种阵势,先是一愣,接着沸反盈天,笑死笑活。李铁梅端着假发,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在雷鸣般的哄笑声中,呆在台上,一动不动,偏偏大幕又不落下遮丑。梁宝看见这姑娘眼泪吧哒吧哒往下落,不禁心颤。演出结束后,演员和报告团共进夜餐、联欢。这姑娘躲在角落里,成了受气包。梁宝凑上前安慰她,说她演得不错,还把事故归咎于道具。姑娘受了感动,马上把他引为知已。吃饭时,他们挨着坐,姑娘把脚放在梁宝脚上,还拉过他的手。放在自己丰腴的腿上。席间他俩曾一度缺席半个小时之久。姑娘先出去的,临走时,狠狠踩了梁宝一下。梁宝会意,过了一会儿也溜出去。在这个城市梁宝共报告三场,每次这个姑娘都坐在头排,兜里揣了好几条手帕有的捋鼻涕,有的专为擦眼泪而备。梁宝离开时,姑娘哭肿了眼,送梁宝一支钢笔,上刻一颗心和几行字,梁宝给她一个塑料皮笔记本,写上“海内存知已,天涯若比邻”和自己的英名。 梁宝出发前夕,眼镜蛇来到张庄青年点。一见梁宝,他就直乐。他多少有点红肿的小眼睛甚至笑出了眼泪。 “我那宝贝舅舅来信了吗”他不怀好意地问。 “他一封都不写。”梁宝说,“咱从没收过他的信。” “但愿他别写。”眼镜蛇看着梁宝,又笑了,“你说是吗” “咱不知道。”梁宝说,“反正咱就一直这么稀里糊涂的。” “你小子不熊。”眼镜蛇说,“原先我以为你会露馅呢。” “咱也不想干,”梁宝说,“人家这么抬举咱,咱能不识抬举吗” 眼镜蛇说:“我给你背一段报纸,咋样” “那些个记者咱算服了。”梁宝说,“还有华不石,你认识吗他一件事都没问咱,却写出好几万字,够咱念半天的。咱可不唬你,那上面的事呀,叫咱念着都脸红” “你能不能和他们说说,”眼镜蛇说,“咱俩换个个儿。我替你出去念,我保险脸不红,心不跳。”。 梁宝说:“咱说了不算。再说,咱点里伙食太熊。出去转一转,肉和细粮总该管吃吧” “说不准天天让你吃忆苦饭呢。”眼镜蛇又动员了半天,梁宝还是没让步。最后,眼镜蛇才说明来意:“咱俩可做成一笔买卖。” 眼下天气渐冷。眼镜蛇建议梁宝这次随团巡回报告时,尽量少带衣裳,每到一地,都冻得够呛,当地肯定会送他棉衣,尤其到军营报告,即使不缺衣,也会赚上一身半身新衣裳,军队的人明白。如今的小青年喜欢军装,因此他们总拿军装送礼。 梁宝得转上一两个月,去四五十个以上单位,去军营也起码十次以上,如果一个军营送一套,那么就是十套以上,就当一套卖三十块钱,两人可均摊好几百块。眼镜蛇扒拉着手指头,算得头头是道;吃喝拉撒睡,人家全管,礼品干赚。工厂农村白搭,他们送的礼品多是宝书,包在红绸子里,挺沉的,背不动。眼镜蛇让梁宝做个顺水人情,把宝书转赠给当地残疾军人和五保户,让他们好好学吧。凡是可以作价卖钱的,都留着;太沉了,就托人捎回来,由他眼镜蛇及时处理掉。如果找不到人捎,就寄,邮费二人分担。见梁宝有顾虑,眼镜蛇给他举了“诉苦大王”皮糠大的例子。 皮糠大是全县最著名的忆苦思甜专家。逢年过节,尤其是大年三十的早上和下晚,全县人民都从喇叭里聆听皮糠大那嘹亮而熟悉的号陶大哭声。县里本来抓了一批苦大仇深的老贫农,他们几乎都可称作专家,但经过几轮真刀真枪,大多数人淘汰了,最后优胜者非皮糠大莫属。要说苦大仇深,淘汰者们大多数超过皮糖大。但他们输在技巧上,比如说音色音量音质以及感情的运用等。有的人讲到父亲被地主活活打死时。竟一声也哭不出来;有的人哭着哭着就昏死过去,多方抢救,险些送命;更多的人是讲的时候哭不出来,而哭得颤颤巍巍时,又一句话都说不出皮糠大音色纯正,声高气阔,抑扬顿挫,边哭边讲。最后一条最是拿手。他号得情真意切,痛不欲生,同时又一句话也没耽搁。到眼镜蛇把他引为梁宝的榜样时,他已经连续六年独占鳌头了。有多少人淌了伤心泪以及泪湿了多少条手帕,县里边有专门的统计上报省市中央、咱们忽略不计。眼镜蛇注重的是皮糠大在物质上的斩获。由于名气远扬,上门邀请者络绎不绝,其中尤以军队为多摄红火那几年,皮糠大几乎没端过自家饭碗。每次被请,他都换上最旧最破的衣裳,回来时焕然一新,从头换到脚那套补丁镙补丁的衣裳他始终带在身边,下次再用。据不完全统计,他已拥有的馈赠品数量大抵如下:毛泽东选集一百二十四套;毛主席语录三百五十九本;钢笔元珠笔七十三支;塑料皮笔记本八十三个不算被耗子嗑破的六个3 军帽二十九顶;军大衣十兰件;军用大头鞋、雨靴、解放鞋及其他胶鞋布鞋三十四双;军用衬衣十九件;军上衣五十件;军裤三十二条;军短裤十八条;军袜四十三双;军挎六十八个;还有部分女用军衣物,乃皮糠大为其女所索要这一两年皮糠大已经过劲了,不大在广播里出现,主要原因不在年轻人都学他的哭腔哭调取乐,而是由于他变卖斩获的军用品,索价高昂,一分不苟,邻居们还检举他用军用品换大豆和猪油,此外,还控告他出宕不逊,殴打邻家婆媳儿童,扩边展沿,侵占集体耕地,甚至掘倒邻居院墙,趁机扩展自家院落 梁宝依了眼镜蛇,每每去军营报告时,总是丢三落四,装得又象,便每每得计。 他收获的军装囊括陆海空三军,数量也可观,回来便交给眼镜蛇变卖,二人各得不少进项。眼镜蛇的信誉被梁宝偷偷考察了一回他暗访了几个买主,证明眼镜蛇诚实无欺,是正人君子。两人皆大欢喜,不在话下。 且说梁宝巡回报告归来时,声誉日隆,如日月中天。相形之下,钱方和卫东一批新老先进,此时黯然失色。猴子不再据傲无礼。卫东看梁宝时的目光,复杂而多变,似怨似恨,又似别的。钱方简直快要落拓了,她挑的土篮即使比汽车拖斗大也不顶事了。最近刚推荐一个大学生,钱方多次找过主管,名额还是给了一个有来路的斜眼姑娘。梁宝刚回来时,钱方正躺在炕上养病,她好几天没上班,累趴下了。 梁宝去女生屋里,钱方让他坐在炕沿,又拉他坐在枕边。她的长头发蓬蓬松松,肩膀头露在被外,拉梁宝时,他看见她肩头上松松垮垮的两根布带;她并不遮掩,他又看见了她成熟的胸脯。梁宝把军队馈赠的食品罐头抱过来,给她打开包装,还起了一个桔子罐头。钱方掩面而泣。梁宝一时无措,心里十分酸楚。 过几日,钱方痊愈。中午,阳光白晃晃的,十分炫目怕人。在外间地,钱方撞了梁宝一下,用的是肩。 “梁宝,今晚有电影。”她小声说。 “演啥”梁宝嗓门不小。 钱方拐了他一下,“小点声儿”又说,“外国片。打仗的。” 梁宝不禁雀跃,说看。钱方让他先头走,二人在大柳树下会齐,说完便回自个屋里,晚饭时二人故意不递话,胖子也没看出破绽。 场院里人山人海,电影机挤倒好几回。人们从四面八方赶来,最远的有十几里。 倒片时,一度停电,人群大哗,骂声沸腾,却无人早退。来电时,人们方才平息。 钱方牵着梁宝,在人群里拥来挤去,换了好几个地方。因为她都发现了熟人和那些熟悉的目光。最后落脚处靠近墙根,是个死角,别人看不到这里,看银幕又很敞亮。 这里也挤。钱方挤进梁宝怀里,梁宝肩膀比她宽,护住她。她不比梁宝矮,梁宝从她耳边往银幕看。她头发上弥漫出一股好闻的气味,她刚洗过头。 演的是阿尔巴尼亚电影,名叫地下游击队。片子很老。有时竟至于变了声儿,人们看得十分投入。梁宝和钱方都是头一回看,更觉抓魂夺魄。电影里出现谈恋爱的镜头。男女主人公同处一室,男的弹起吉它唱道:赶快上山吧同志们,我们在春天里加入游击队。敌人的末日即将来临,我们的祖国将要获得自由解放。 女的说:“没想到革命者还弹吉它呢。”钱方拉住梁宝的手,她的小手热乎乎的,并且潮湿。梁宝这才揽住她的腰,她就势翻转过来,偎进他怀里。梁宝觉得她身上颤得厉害,就腾出一只手,摸她的脸,他的手掌湿了。梁宝也一阵阵抖起来,他颤颤地说:“我一定把你弄回城。”回来的路上,梁宝吻了她。她先站住,迎着梁宝。他顶了上去。她睁着眼,张着嘴,让他吻,她的牙齿一直护住舌头,梁宝探了半天,她的舌头才迎接出来,她的眼还一直愣愣睁着。梁宝想,这丫头是头一回。眼镜蛇多次和他切磋,认定这便是头一回的表现。想到此,梁宝更加心生感动,动作不禁激荡起来,兑现诺言的决心也与时俱增。 过不多久,钱方就回城了。临行前一晚,公社管知青的干部约她到一个草垛后面谈心,她拒绝了,一直等到半夜,还不见梁宝回来。天亮上车前,她匆匆忙忙见了梁宝,便登车起程,从此消失在茫茫人海之中。 十、梁宝当上民办教师, 并担任了班主任, 被学生整得焦头烂额 梁宝从报告团回到队里,正赶上农田基本建设高潮,活儿比修大坝还累。正在他害愁时,张驴儿和大舌头把他叫了去。“你这小子没出过猛 赝人第11章 - 赝人第12章 赝人 作者:那耘 赝人第12章 并担任了班主任, 被学生整得焦头烂额 梁宝从报告团回到队里,正赶上农田基本建设高潮,活儿比修大坝还累。正在他害愁时,张驴儿和大舌头把他叫了去。“你这小子没出过猛力,我们也怕把你累坏了,没法向首长交待。这样吧,学校少一个人,你去顶个坑儿,总比刨大镢挑土篮轻巧吧” 梁宝千恩万谢,来到学校当了民办教师。 校长把一个纪律最差劲的班级交给了他。他是一个灰呛呛的小老头儿,象刚从灶坑里执拉出来似的,抄着手,嗓子沙哑,还下大冷,就穿上了棉袄棉裤,他的单帽子叫头油渍透了,棉鞋帮踩得垮了下来。除了帽子是灰的外,他浑身上下一套黑。 他告诉梁宝,这帮学生已经轰跑五个教师了。其中两个当场气昏倒地,有三人在课堂上呜呜哭过,有一人次气得抽了羊角疯,三人次引发心脏病。除此之外,教师们还损失了帽子五顶,上衣三件,鞋七只,至于烧个窟窿以及甩上墨汁更是不计其数。 最后一个班主任上个月一气之下当了兵。他脾气好,大脸红扑扑的,笑起来象个大姑娘,脸上有俩儿酒窝。他天天可着嗓子吼,嗓葫芦揪得通红,到学期末教材才讲了三分之一。他苦苦哀求调皮鬼,还给他们买过饼干和烟卷,有一回他甚至下了跪,他们只是笑,把桌凳擂得震天响。他有个女友,在大队当广播员,学生们以他的名义,给她写情书,说了不少乱七八糟的话,最后女友和他吹了。他哭了几场,卖了自行车和手表,多方走动,终于光荣从军。他走后这一个多月,学生们完全自由。 他们在上课时间打篮球,要么趴在别班窗下,往教室里扔石头,有的上房子掏麻雀窝,甚至有人从办公室里把铃偷出,咣当咣当摇晃起来,别的班以为提前下课或放学,课上到半截,纷纷走出教室。介绍上述情况后,校长有些难为情:“给你这么个班,真是对不起你了。” 校长马上就领梁宝赴任。走在操场上,梁宝看了几眼,篮球架子说不准哪天就倒了,房上的瓦打碎不少,至于玻璃,根本就没几块囫囵的,教室的后墙根上,写了许多骂人话,还尿了不少尿,从气味上分析,也有人拉过大便。 来到扇最破的门前,校长说:“到了。” 梁宝一看,这扇门已经无法上锁了。再往上看,只见许多个头从窗户伸出来,一个摞一个,叠得密实。门口也涌来一大群。他们无一怯生,而是嘻皮笑脸,又打又闹。肯定有人在背后操纵,这时家伙们竟齐齐地喊了些什么。梁宝脑袋胀得挺大,听不清具体内容。进了教室,学生们仍然满地乱窜,交头接耳,后排有三四个女生站在凳子上,中间排有几个男生坐在课桌上,教室里还有股烟味儿。梁宝嗅了嗅,又象洋烟又象老旱烟。校长咳了几声嗓子,学生们仍然喧哗。校长只好板下脸,立正站着,直直看着他们,一句话不说。梁宝也仿效校长。抽半袋烟功夫,教室终于静下来。校长介绍梁宝,哄声又起。大多数认识梁宝,他们扮鬼脸,挤眼,还有人吹了口哨。校长又用肃立沉默抗议,这次不灵。他终于软下来,一脸哭相说:“我求求你们了,让我说完吧”超一时肃静,他赶忙讲了几句,就匆匆退出。梁宝手足无措,讲了几句应景话,嗓子就燥得发痒。他应该念一遍花名册以便熟悉诸位神仙,但挂册处只剩半截钉子。至于讲课,他连课本都没翻开过,更是无从讲起。下面四十余张面孔越发放肆,有人甚至直呼其名。梁宝只好宣布下课,急忙赶回办公室备课。 在这个班里,梁宝吃的苦头并不比前任们少。他的讲台里被放过大便,教鞭上沾过狗屎,他的椅子腿被人卸下又虚支好,他一坐上去便掉了个四脚朝天,他往黑板上写字时会突然飞来小石头,要么把黑板砸得咯噎一声,要么砸在他后背上,他脸红脖粗审上半天,也没人敢检举坏分子。此外,男生们用针头喷水,用扫帚引火点炉子;放学时一排人围住火还旺着的炉子,一齐撒尿,第二天教室臊气弥漫;男生抓了自己的虱子放在女生头上,有人往指甲上捋鼻涕蘸唾沫,对准仇人,用力一弹,往往百发百中。一般情况下,男生在班里总占上风。这个班却反了过来,女生比男生厉害。女王叫林霞,已经十八岁了,不知怎么搞的,这么大岁数才念小学五年级。她长得膀大腰粗,有一把子好力气,班上不少小个男生吃过她的苦头,就连大个男生也畏她三分。高年级男生以及本班男生都把希望放在老粉条子鼻涕身上,他们烧火。挑唆,老粉条子一直未敢动手,尽管从身高看他几乎不亚于林霞,但比起宽和厚度来,他就自愧不如了。梁宝讲自然常识那节课上,老粉条子撸了一把鼻涕,并且对准拒绝给他饼子吃的一个小个男生弹了过去。不幸的是,这把鼻涕一点也没糟踏,全弹到林霞脸上了。林霞火冒三丈,不由分说,冲过去就把老粉条子揪了起来。在一片加油声中,二人扭打成一团。桌子凳子纷纷倒地。学生们跳到窗台上,或者躲进角落,梁宝想拉架,一帮人把他拦住。从局势看,基本上是林霞占上风。老粉条用了男生和女生打架时惯用的伎俩,揪林霞头发。林霞呲牙咧嘴,但不屈不挠,她骑住老粉条,捶他的头,扇他耳光,老粉条脸上抓出了好几道血印子。在她稍一松懈时,老粉条子突然反了上来,他脱下军用大头鞋,抡得呼呼生风,林霞这回吃亏了,她捂住头,大头鞋呼啸着一下接一下砸在她身上。男生们齐声欢呼。女生们赶紧给林霞加油。只听嗷的一声,林霞猛虎扑食抱住老粉条,后者抡不开大头鞋,一时紧张,让林霞夺了鞋。他一看大势已去,撒腿就跑。这林霞也不放松。一个光着脚跑,一个提着鞋追。全校师生都涌到操场或站在窗台上,欣赏龙凤斗。据说林霞追了三里多地,还是没追上,一气之下把大头鞋甩进一口枯井里。老粉条他爹带着哥几个,扛了梯子,放了长绳,九牛二虎般费力,才把大头鞋弄上来。 从此林霞名声大振,全校男生女生,莫不宾服。 梁宝把这些事讲给眼镜蛇听,向他讨教。眼镜蛇听得津津有味。他说最好的办法是睁一眼闭一眼,你吵塌了房子我也不管。梁宝尚有责任心,再说,县教育局十分器重他,用不多久写作班子又要来总结先进经验了。眼镜蛇说只有动用武力才能治了这帮野小子。至于手法,应该多向老教师尤其是女教师学。她们笑模丝儿的拉着调皮鬼的胳膊,拉那么几回他们就不敢乍刺儿了,就连那些刺儿头家长都有口难言,虽然孩子鬼哭狼嚎,说这儿疼那儿疼,但毕竟找不出伤来。这是大学问。男教师们就不那么高明了,但只要别打断胳膊腿,别把牙磕掉,最好别出血,学生家长也没辙。 梁宝急于抓出成绩,就听了眼镜蛇的主意,屡次对毛主席的红小兵撒野。第一个倒媚的是个女生。她个子不算高,每天都给梁宝起一个外号,她还在黑板上以及路上画梁宝和班上另一女生搞对象,画面和题词十分露骨。上课时她象赶集一样东溜西逛,梁宝抓住她,命令她返回府上。她站到凳子上,和梁宝唇枪舌剑对着干。 梁宝气急败坏,突然出手,一把将她拉了下来。她愣在地上,半天没说话。梁宝心里慌了,心想这女孩也十五六了,吓出个好歹,吃不了也得兜着。但表面却严厉有加,不依不饶。好一半天那女孩才哇地一声号了起来,梁宝这才一块石头落了地,女孩她爹觉悟不高,他多次拒交党费,并对收费的干部说:“是你叫俺入的。俺说不入不入,你非叫俺入。你早告诉俺得交钱,俺说啥也不上你的圈套。既然是你硬叫俺入的,这个钱就你替俺出吧”他见了梁宝时说:“俺那个死闺女就是欠揍,她再不听话,惹你生气,你就往死揍,没关系使劲揍,叫她长点脑性。”梁宝忙分辩说自己并没摸她。她爹说:“俺没说你揍她。”你要揍了俺才高兴哩。老师象父母,揍也该着。“他还一个劲儿夸梁宝长得水灵,有出息,梁宝叫他恭维得一会儿脸红一会儿脸白,几乎下不来台。 第二个倒霉蛋是个男生。他个头与梁宝平后,梁宝把他弄到前边罚站时,他一直嘟嘟哝哝,嘴里不干净。梁宝一时火起,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照他面门就是一拳。他嘴丫子出血了。梁宝慌了。这小子索性大骂,并对准梁宝,象公牛那样,一头撞上去。梁宝躲闪不及,抱住他,二人拉起了黄瓜架。由于力气不分仲伯,讲桌,椅子,前排的桌凳倒了一大片,二人又撑持半天。倒地时,梁宝占了上风。男生这时已基本停止反抗。梁宝还不解气,用膝盖顶他肚子,把他疼得直哼哼,梁宝又趁机搔他胳肢窝,这男生平时就最怕搔他痒痒,这时更是憋不住,咯咯咯咯笑个不住,梁宝仍是搔,学生笑得四蹄朝天,把脸憋得锃青。梁宝才饶了他。那男生这回服气了,回座位时边走边笑,全班都笑。后来这个男生成了梁宝维持纪律的重要打手。 学生们都叫他狗腿子。这是后话。 眼镜蛇的毒招儿还是顶事儿。但在实践过程中,它也给梁宝带来一些麻烦。比方说吧,有些学生就操蛋透了,不象前边提到的两位学生经得起体罚包括殴打和胳肢。有的女生,梁宝还没碰着她们半根毫毛,她们就叫起来了,说了许多难听的话,害得梁宝满脸通红。梁宝面对她们的护身法宝,就象狗抓着了一只刺猬,干着急,却解决不了问题。再说、梁宝并不是个外行。她们的确都不小了,几乎都有了特殊情况。女同事曾对他说。班的女生需要特殊照顾一些,比如说劳动啦,上课时去厕所啦。还有运动会等等,不要管她们太严。她比梁宝大八、九岁,并且生过两个孩子,说上述话时,一直看着梁宝。梁宝越发显得一无所知。她以老大姐的口吻,在当时的历史条件下,尽其所能地做了一些生理卫生方面的介绍,使梁宝在理论上有了提高。咱们知道,梁宝已经积累了一些实践经验。即使理论上没升华,梁宝也早就受过父亲梁得财的点拨。下乡这几年,梁宝也经常观看一些精彩场面:女的拽住男的,又抓又挠,又撞又扇,男的却不敢还手。有的男的火气大,动了手,那女的就放了赖,索性躺在男家炕头上,要么躺进医院,一声比一声悲哀地哭嚎,一付药比一付药价钱吓人,更可怕是舆论以及女方家的男人们。弄到最后,河东一声狮吼,男的便及时撤丫子。梁宝虽然时常牙根痒巴掌痒,他却克制了自己,女生们少受了不少皮肉之苦。但男生们也不全是傻瓜蛋。有的人一见梁宝怒发冲冠,便夺门而逃或从窗户跳出去。来不及跑的,也想出了许多招法。其中之一是就地打滚。 这种招法有两大好处:一是梁宝的命中率受了影响,二是夸大了事态。咱们知道,不管哪朝哪代,当老师的毕竟不能把学生当一头小猪来杀。第二招是嚎陶大哭,声音越洪亮越好,这么一来,别班的学生、老师,甚至正在办公室烤炉子打盹儿的校长也会赶来,打人者因此曝光。第三招也有效:如果嗓子不那么洪亮,达不到所需的分贝,干脆就一声不吭,躺在那里,闷住一口气,就象扎猛子那样,问得时间越长越好偷偷换一口 赝人第12章 - 赝人第13章 赝人 作者:那耘 赝人第13章 檬奔湓匠ぴ胶谩低祷灰豢谄残校皇潜鹑弥鞣u叻11帧馐导噬鲜亲八馈a嚎吮救吮幌呕韫眉富亍k纠疵辉趺词咕3皇峭屏思赴眩返肮淼沽讼氯ィ簧豢裕膊蝗鹌x潮锏蔑嗌钒住a罕σ槐呖抟槐呓腥斯ず粑20切尤纯┛┬a似鹄础a罕k帜栈穑饷匆幌牛才抡娴氖终鼗觥5谒恼性谙缦潞艹<罕Ψ治隽嗽颍衔庵种腔劾础19愿改讣跋缌谘铡u庖徽泻偷诙斜冉舷嘟炔挥寐卮蚬觯膊挥米八溃丶窃诳薜墓Ψ颍饣氐目拗髦疾辉诨叫延呗郏且昧罕o嘈潘蜒蚧盗耍灰欢u虺隽擞采耍g霞榫藁谴蚍u叱谴虺隽四谏耍蛘甙压サ拿〈蚍噶耍庖徽锌杉虺莆安 8呙鞯淖安吆芙簿靠薹ǎ缓榱粒膊槐锲俏匚匮恃剩缙缢撸诵挠br > 这一招里的高手要数斧头子了。他学会了皮糠大的哭法,也是边哭边诉。斧头子十年前死了爹,五年前死了后爹,。现在仍在新任后爹的铁蹄下受折腾。他其实早就成了滚刀向。但他号陶起来,梁室又不敢相信他竟装得如此炉火纯青。他哭出了鼻涕,鼻涕又吹成了泡,时收时鼓,痰把嗓子眼糊住了。一声声咳嗽更具危险性和威胁性,他用双手捂住肚子,要么摁着肝区或肺部,要么指出肋骨断了。他涕泪滂沱,苦苦哀叫道:“你行行好,把俺打死吧反正家里也不把俺当人待。俺死了,家里少一个吃粮的,俺也少遭点罪了。俺求求你,再使点劲,叫俺快点死,别叫俺活受罪了。哎呀,我的肝呀,哎呀我的肋巴哟” 学生们的伎俩远不止这些,梁宝焦头烂额,穷于应付,好几次想撒手不干了。 后来他还是摸出了窍门。这要得益于他因拐卖儿童而参加的那期学习班。管他们的是群众专政指挥部的几条汉子。他们并不亲自动手,而是把鞭子板条交给犯科者,让这些人互相拷打,他们提着笔记录。由于打得越狠越可抵罪,每个人都非常卖力,被打者也很明戏,不敢抵赖,所以每期学习班都很带劲。梁宝现在仍记得被打以后必须朗诵的几句话:“群众专政好,群众专政好,牛鬼蛇神跑不了,我也跑不了。” 正是这些经历使梁宝豁然开朗:咱干啥不仿效群专,来个以毒攻毒呢 梁宝根据每个学生年龄、身高、体力以及野蛮程度,择优提拔,委以重任。林霞不仅每个女生怕她,就是男生也没有人不惧她三分,她理所当然成了第一正班长。 老粉条本来被任命为副班长,但他说什么也不当副的,并挑动一拨男生闹了好几堂课,他也当了正的,但还是第二把手。和梁宝摔过跤并装死把他吓得半死的小子当了副班长,第二副班长是梁宝从凳子上拉下来的那个女生。文娱委员任命了小家雀,她吱吱喳喳,很爱唱歌,但她的歌喉占不上一流,她会的歌也不如小燕多,后者一学就会,是全校文艺骨干。梁宝本来打算让小燕子这一缺,但小家雀拽住小燕的长辫子,把她毒打一顿,还组织一帮女生,在路上欺侮她,小燕好几天没敢上学。梁宝只好让小家雀干了。体育委员任命情况和这差不多。被任命者跑得并不快,三步上篮不是多跑一步就是少了一步,行进中立定时总撞在前一个人身上。要么踩了别人的脚后跟,谁都不愿站他头里。但体育尖子们吃尽他的苦头,每次都忍气吞声让他参加班级篮球队或田径队。这回他早早就逐个威胁他们,他们谁也不敢当体育委员。结果让他如愿以偿。要说名副其实,只有劳动委员大锁柱了。他不仅力大无穷。 干起活来也十二分卖命。校长,甚至大舌头都分别在全校会上表扬过他。这一表扬他就更加卖力气了。他有点迟钝,上课时翻着白眼,听得很认真,也不捣乱,但显然一点也没听明白。他最盼望的时刻就是劳动。好在那时劳动特多,使他大有用武之地。他爹也是把庄稼好手,从不偷懒,从小就把本事教给了他。“你呀,将来和我一样,也是种地的命。念那么多书有啥用呢没用。把自个儿名儿认下来,会个小九九就行了。你在学堂里别把脑瓜累坏了。等长大了体格壮实了,爹就叫你下地干活,挣了钱给你娶个媳妇。爹一辈子想的就是这。”大锁柱子对这项任命很满意,他爹获知这一喜讯后;还下令做了一顿细粮以示庆贺。班上的同学也宾服。其他一些力气过人胆大敢为之士也都荣任了正副组长。总的来看,四十来个人的班,有一半人获得了各种任命。这一招很灵,昨天是个上房扒瓦的调皮鬼,今天任命,明天就正襟危坐板着面孔俨然首长了。梁宝巧立名目,陆续设立了不少机构和职务,每个有官瘾的人都过了瘾。他提出一个口号没公开:人人有事干,人人有官做。 这样一来,梁宝就省心了。哪个人故态复萌,他点点头摆摆手,就会有人将那个家伙扭住,重的还要挨一顿揍。梁宝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任由他们处理调皮鬼。他们想了许多办法,罚犯纪律者站在操场边,打扫卫生,沤粪;还让他们在全班面前唱三大纪律八项注意;欺负女生者则要向女生鞠躬行礼,握手道歉;欺负小个者测让小个当众揪他耳朵,要么他打自己耳光;两个人打架了,要对打耳光;男女生闹了矛盾,让这两人二重唱,要么对扭秧歌;屡教不改者,发给他一面锣,他敲一下,便说一遍:“我再也不捣乱了”还有的被逼着在黑板上写道:“我叫xxx ,我恬不知耻。” 于是,梁宝成了甩手大爷。劳动有劳动委员带队,他根本不用亲临现场。体育课他叫学生在操场跑上两圈,然后扔给男生一个篮球,便由体育委员把人分成两帮,把个小体弱的甩开,打到下课为止。女生踢毽子,跳房子,跳绳,去烤炉子也行。 有人带了大豆,放在炉盖上烘,梁宝和他们一起围炉而坐,爆一个吃一个。音乐课也由小家雀负责。她亮开喉咙,领头唱,她唱跑调了,全班跟着跑调,只有小燕一人撇嘴,虽然她心里不服,面上却不敢显扬出来。开头,美术课曾叫梁宝头疼了一阵子。后来他就叫别的老师往小黑板上画个苹果白菜之类,他再把小黑板挂到大黑板上,学生们照葫芦画瓢。梁宝最怵的是数学。不幸的是数学偏偏是主课,每天都有一到两个课时。他手里捧着的又是小学最高年级课本。他也想好好备课,趁机把过去没弄懂的原理弄懂了。但备着备着,就开小差了。老是让别的思绪打断。他觉得头昏脑胀,弄点凉水擦擦脸,不大时温度又上来了。他总是把教科书一扔,“听天由命吧”他相信好歹总能混过明天。课堂上他讲不明白的例题不少,有时也勉强推算下去,但结果总是和教科书不符。他相信只要充分发动群众,集思广益,总会和那个讨厌的结果碰上。他装出胸有成竹的样子,坐在椅子上,从前排开始,每个人轮流到黑板上演算、。碰巧了,居然也有人偶尔瞎猫撞着了死耗子。题太难时,全班叫了一半,还是没人算对。梁宝就继续叫下去,一听下课铃响了,他立刻松了一口气,笑模丝儿地宣布下课,赶紧去办分室让老教师把运算过程鼓捣给他看。相比之下,语文课好对付多了。梁宝在语文上只有两个弱点,一是容易念错y ,二是笔顺掌握得不太好,老是顺序颠倒。对于前一弱项,他的补救措施是取消范读,提倡学生教学生,他培养了几个朗读尖子,每次都让他们先读,他们读过后,再让他们教别的同学读,有时他让全班轮番读,再每个小组齐读,小组齐读后再每个排读,最后全班读,若不到下课时间,便让男女生分别齐读第二个弱点更容易暴露。 梁宝想了不少办法。其中之一是一笔带过,写得风快,尤其对那些把握不大的笔顺。 再就是用身体掩护,比如说,写得低一些,要么写在死角里,他的身体正好把四十多对视线挡住。等字写好了,再挪开身体。说实在的。如果细看的话,这样写出来的字总显得别扭,虽然笔划也对,但看上去总叫人不放心,总想挑出点毛病。有好几回梁宝都没遮住。这并不是说让学生看出了破绽,恰恰相反,他们从没看出过。 但看出了问题的人是梁宝的同事。他们偶尔从窗前经过,驻足时便无意中窥破了梁宝的障眼法。 幸亏梁宝人缘好。这些同事除了嗤儿嗤儿偷着乐一乐,却没有人向上级打小报告。后来上级指定梁宝为模范教师,他的班级为全县典型班时,他们也没反对。梁宝不是忘恩负义之徒,他用一个月的五元钱补助金买了香烟和糖块,还装了一斤本地烧洒,把大家犒劳得十分高兴。于是梁宝的人缘更是锦上添花,他在张庄学校的日子也就更加辉煌。 十一、梁宝被树为全县教育系统标竿人物, 以及他短暂的粉笔生涯中一些别的遭际 梁宝能在教育界显赫一时,在某种意义上说是一次偶然的机遇造成的。县文教主任贾革命有一个毛病,气管不太好,不能憋在屋里办公,他就四处视察,一是换换空气,清心利肺,二是为了工作。他原名叫贾三升,和华不石是死对头,华往他脸上扣过稀粥,他往华的帽子里撒过尿。他俩都率部造反,势不两立。华的笔头子比他硬,要论起嘴皮子功夫,他又是全县第一把手。他来到张庄学校视察时,并没前呼后拥,相反,他骑一辆破自行车,穿的也一般。在操场边上,他被一副景象震住了,原来,梁宝这个班正在上体育课。主持这节课的不是老师,而是学生,并且秩序井然得叫人吃惊并且起敬。贾革命虽然反对把学生训成小绵羊,但自从掌权后,他还是喜欢纪律和秩序,他提拔的干部也是最听话并且给他送礼的那些人。他索性蹲在操场边,掏出香烟抽起来。体育委员膀大腰粗,口令喊得震天响,学生们百依百顺,队列走得十分整齐。过一会儿又分组活动,每组都有人负责,也十分并然。 贾革命很想见见这个班的班主任。他想如果班主任是一个女知青或者容貌秀丽的本地姑娘,就把她扶植起来,风韵犹存的三十多岁女同志也行。总而言之,贾革命十分激动,并且焦急地期待。他先询问了学生。 “我们老师正在教室炒豆呢”他们告诉他。 “炒豆干什么呢” “吃呗” “谁吃”。 “还有谁他自个儿呗]” 贾革命有些失望。一般的女知青和大姑娘是不会这么馋的。他后来被校长发现了。后者吓个半死。一边把他拉进办公室,一边派人去买酒买肉抓小鸡。贾革命见了梁宝,十分振奋,他的高兴劲儿竟不亚于原来期待的。吃炖鸡时,他把鸡胸和大腿挟给梁宝,就着酒劲儿说:“我都怀疑血统论是不是真的反动了。”他表达了对染得财为代表的工人阶级的崇高敬意,他对校长以及闻讯赶来的张驴儿和大舌头大棉袄等人说:“这样的典型不树,还有什么可树的呢” 贾革命当场拍板下个月的某日全县范围观摩梁宝的课堂教学。还要邀请省里和其他县市的领导同志光临指导。梁宝差点昏过去。为了这次听课,张庄大队组成了临时领导小组,由张驴儿主持,副组长是大舌头和校长。县里公社里拨来了专款,用来给所有的门窗装上 赝人第13章 - 赝人第14章 赝人 作者:那耘 赝人第14章 幼槌闪肆偈绷斓夹椋烧怕慷鞒郑弊槌な谴笊嗤泛托3ぁo乩锕缋锊戳俗n睿美锤械拿糯白吧喜aВㄔ谡庵耙恢庇媚景寤蛱さ静荻驴吡蚶玫耐呋簧闲碌模跛榈拿判薏沽耍呵蚣茏硬鹱吡耍缚獾奶茏釉菔倍ヌ妫涣罕Π嗌系钠评米赖驶坏奖鸬陌啵w詈玫暮诎褰沧揽巫腊宓释惩尘x罕p瘛q5奈郎驳玫搅烁纳啤2匏鸶删涣耍缴系耐蓟驮嗷安恋袅耍淌仪礁娜斯肥翰吡耍蚣畋怀逑垂蔚簦乔敖蟮谋翘楹涂慊淼哪蜃帐艿窖细窦觳椋刻炜渭洳俣既妹扛鋈松斐鲋讣祝奶げ3依锿非赌啵唤械饺c媲胺u荆屠侧屠参翘榛蛘呤歉鎏保惨艿窖侠髋馈u怕慷焐缭泵翘詈昧思付温飞系拇罂樱斜牡胤饺隽松匙樱棺急噶耸缚诖蠊砗图σ约澳9椒厶踔喽急负昧耍蛭氲娇腿嗣且残砘嵩诖蠖硬慷淘萃a簦怕慷瓜蚬绾捅冉细辉5母刹可缭奔医枇巳舾杉揖吆筒杈摺br > 梁宝总共昏过去七次。其中五次是假的,两次真的也有一定水分。他的确连吓带累加上紧张有些头晕,他就势躺了下去,他们怎么喊也不醒偷偷换气。后来专为他开了小灶,晕倒的次数明显减少。贾革命指定要听梁宝两堂主课,一堂语文,一堂数学。公社抽调了尖子教师,成立两个攻关小组。数学小组叫苦连天,他们的担心不无道理,因为梁宝的运算过程总是偷工减料,结果也不一定与书上相符。再说只讲一两道例题还行。但谁能保证不发生意外呢要是哪个学生心血来潮提出新问题,或者心怀叵测的观摩者出上一道难题,那可就现眼啦语文小组好象难度小些,梁宝毕竟见过大世面,口才不赖,朗读也嘹亮,估计念不出错字。但最叫专家们担心的是板书。梁宝的字不太好看,这不打紧;但一点也不规范,除了偷工减料i 增点加撇外,难以纠正、的是他的笔顺,他动不动就反了过来。先右后左,要么先里后外,或者老早关了门儿,框里的笔划写得挤挤巴巴。两个小组吃住都在学校,公社每人每天补助八毛,有时,梁宝还把小灶让给他们吃。在最后关头,梁宝想出了一个高招。他认为自己班力量单薄,无论语文还是数学,都缺少尖子。他建议从高年级借调“部分有生力量,观摩那天,让这些尖子们荟萃一堂,把本班的笨学生放回家去。梁宝的建议引起了激烈争论。思想保守的人认为这是弄虚作假,不应该。 思相开化的人则看得更远:从表面上看,这不太诚实,但客观上,它却带动了全县甚至全省的教育事业蓬勃发展,这完全符合辩证法。身为副组长的校长阴了半天脸,最后还是同意了。于是一部极为完善的方案出台了。新老学生编了号码,把问题也顺序编码,每个人均摊三至五个问题不等。还制定了一套暗号,只要梁宝发出暗示,哪怕编码系统出了点问题,也会及时补正。反过来,如果梁宝哪里出了问题,学习委员也会及时发出暗号,一来提醒了梁宝,二来推动课堂活动继续进行。总之,全校乃至全大队全公社都动了起来,订了一场轰轰烈烈的人民战争。几个在清朝时留过辫子的老爷子捋着鼻涕说,他们长了这么大,活了一百来年,还没见过这么大的阵势呢 和所有精心筹划和准备的观摩活动一样,这一次也取得了空前的成功。详细情况各大报纸均有报道,我们就不再浪费纸张了。但我们有责任告诉读者,使梁宝名声传得最远并且几乎引起中央某位领导重视的,还是贾革命的那篇文章。咱们知道,帝国主义国家发明了一种无人驾驶飞机,飞得挺高,一般的枪炮打不着它,因此它就老是欺负咱们,往咱们领空上飞,最后把咱们惹火了,咱们就揍下来一架,让它别再小瞧咱们。贾革命根据无人驾驶飞机的原理,总结出梁宝教学法。其主旨是弘扬启发式,学生自己教自己,教师退到台下,千方百计引导,把学生的聪明才智全诱发出来。这两堂课的确是这么做的。梁宝很少讲话,但他讲的每句话都很重要。 既不罗索,又有启发性。相反,学生们倒是讨论得热热闹闹,一个又一个问题,象连发炮弹,有声有色。当然也发生过把编码弄颠倒了的情况。那是本该在后的问题却突然冒到了前边。前边编码者十分焦急,后边也恍然大悟,但为时已晚l 于是出现一阵混乱。由于事先想到这种可能,并且做了预防,这种混乱总是比较快地消除了。除此外,还有几个比较笨的学生露了馅,这不能怪他们,他们被指派的任务只是举手,每次都举,并且要做出十分踊跃的样子,但他们不得站起来发言,主持该项内容的尖子也知道这一内幕,但他们慌乱中居然把不该叫的人叫了起来用肥个笨蛋面红耳赤,懵懵懂懂站了起来,张口结舌,引出一片笑声。但没想到这倒引出了积极效果。贾革命,还有许多教育界老前辈说这样显得很真实。至于那几个学生是自己举了手这一细节就没有人细究了。梁宝自己出的纰漏顶多只有两次。一次是写国家的“国”字,他按照自己的老习惯,先写了里面的“玉”,然后四面包围。由于他及时意识到这么写的危险性并巧妙地用身体掩护了一下,看出纸漏的观摩者并不多。第二次纰漏就有目共睹了。这倒不是梁宝专门和自己过不去,而是因为他这样写开荒的“荒”字已经写了十几年,积习太深,已经不怎么认为这是错字了。“ 此外,外围工作也有一些失误。最严重的发生在劳动委员大锁柱身上。原来,梁宝见他脑瓜太迟钝,就把以他为首的十几个笨学生放假,并再三嘱咐他们不得到学校来,梁宝还许诺了一些好处。别的人都乐得自了由,只有大锁柱不甘寂寞。咱们知道,他虽然不大明白讲课的具体内容,但却听得十分上瘾,一直是课堂上的纪律标兵。这天他偷偷摸摸来到学校,先是躲在后窗边,探头探脑往里瞅,后又一个人在操场边上玩。一个别有用心的观摩者盯住他,并且敬了他一支香烟,大锁拄把什么都告诉他了。事后,神笔华不石抓住这大做文章,想把贾革命捅下去。好在上级明察秋毫,再加上贾革命私人关系比神笔牢靠,这场风波才被压了下去。 梁宝教学法广为传播,不仅梁宝本人名利双收,张庄小学也沾了不少光,上级主管部门批准张庄小学十年一贯制,还决定拨款扩建校舍。校长和同事们把梁宝当成救星。 十二、梁得财来张庄办置年货, 引起许多误会。最后真相大白, 梁宝的前程受了影响 快过年的时候,梁得财头一遭来到张庄。他穿了一身油渍麻花的劳动服,戴着狗皮帽,脚穿一双露了棉毡的大头鞋。一日黑乎乎的口罩挂在前胸,棉袄领上全是头油,一双棉手闷子耷拉在腚后。他摇摇摆摆来到村头,打听青年点和梁宝。人家问他是谁,他瓮声瓮气说:“我是他爹”人家又问他姓名,他不耐烦了,把那人臭骂一顿,便扬长而去。 消息迅速传开。先是张庄大队,接着是张庄公社,立马喧腾起来。各级领导叫苦不迭,暗暗抱怨省里领导不恤下情,搞突然袭击,使老样板难以发挥水平。于是,上下一心,决定一面稳住梁得财首长,一面急来抱佛脚,全力突出,搞出三两饵绝活儿,不虚首长此行。 咱们知道,基层的同志最怕上级首长微服私访。平时,他们十分关注首长的行踪。一般来说,由于阶级斗争尖锐复杂,首长的安全保卫工作十分重要,把首长夹在十几辆二十几辆汽车中间很有必要。另外,由各级下属陪同也是工作需要。基层的同志抓住这些规律,使首长所到之处,无不欣欣向荣,蒸蒸日上。比方说吧,首长来看养猪,他们便把全公社的猪赶到一个饲养场;首长要发展养禽,他们也用同样的办法对付,把全公社的鸡抓到一个生产小队来;首长要检查高产试验成果,邻队的粮食一夜之间便挪了个窝;首长十分关心荣复转退军人和五保户的生活,有时还要关心一下普遍社员的疾苦,他所到之处,新门新窗新被褥,还有新家具,手表、收音机、电视机、自行车应有尽有,首长乐得合不上嘴;可是首长前脚走,这些东西就物归原主了。首长们被惹火了,就发明了微服私察法,来收拾欺下瞒上的官僚主义者们。这样一来,基层的同志可吃了不少苦头。有些异虚作假的同志因此受了处分,不是降级就是撤职,有的还眼泪一把鼻涕一把离开了革命队伍。张驴儿对付过好几个小车队,见过世面。到梁得财来之前,他还没有栽过个子。但他也编了顺口溜:“天不怕地不怕,就怕破褂子来视察。”由此可见,首长们发明的这一招是多么的厉害。 梁得财没能马上见到儿子。梁宝这几天正在邻近几个公社窜来窜去,推广梁宝教学法,这使他的政治寿命又延长了几日。他老父亲也没直接去了青年点,因为闻讯火速赶来的大队干部们把他迎到了大队部。张驴儿一见首长来了。远远跑过来,又是点头又是哈腰,浑身上下都是敬意。梁得财问脖子细长的民兵连长:“这个x儿是干啥的”细脖子看见旁边的妇女主任脸红了,他向首长介绍了张驴儿的身份。 梁得财说:“大小也是个芝麻官儿呀。这年头,凡是当官的就有油水。瞧他脸蛋,油汪汪的。”听了这话,张驴儿心里格登一下。完啦,他想,首长对咱第一印象不咋的。不过,只要咱好好孝敬他,还可以挽救回来。真相大白后,他对人吹嘘说,他第一眼就看出这位首长是个假的。根据有三:一是相貌太土,衣裳太埋汰真首长微服时,衬衣领子是白的,也没有臭味;二是真首长不把基层干部称为“x 儿”,当然有的首长也说粗话,决不至粗俗到这份儿;三是芝麻官吃油水一说太寒枪,显得穷溲溲的,没见过世面。虽然现在的首长不象旧社会的大官那样大鱼大肉,但多吃几斤猪肉,炒菜多用几两豆油,人民还是理解的。梁得财却如是说,能不叫人起疑吗 梁得财被请进大队会客室。上茶之前,文书先拿来一盒“凤凰”香烟。张驴儿忙拆开封,抽出一支递上,又嗤地划着火柴,给首长点烟。梁得财让他点着,两眼却一直死死盯住整盒烟。他长长吸了一大口,吞了半天,才吐出烟圈,脸憋得锃青。 他对张驴儿说:“这才是正宗货瞧这年头,净抽些啥鸡巴烟经济、猫牌、混叶拿着个本儿,也买不上好的”他摆弄烟盒,抽出两支,别在两边耳朵上。 张驴儿忙问:“首长忘了带烟” 梁得财说:“啥都能忘,这烟和酒能忘了”说着从兜里摸出一个皱巴巴的烟盒:混叶牌,八分钱一盒。 张驴儿说:“我们这有凤凰牌的,请首长尽管用。” 梁得财不失时机地说。“那咱就不客气啦”说罢一盒烟便揣进了兜里。上茶时,他起先嫌茶太烫,吹得噗噗响,稍凉后便大口大口牛饮不止,一杯茶只吸了两口,就见了底。他又呲牙花子,把吹出来的茶叶啐在墙上。重沏时,水上浮了一层碎叶,他呼呼吹气,把茶叶吹到一块堆儿,又加了气压,欲把它们压到杯底。文书帖着张驴儿耳根,二人低声耳语。 等梁得财把浮叶全吹进杯底时,张 赝人第14章 - 赝人第15章 赝人 作者:那耘 赝人第15章 又加了气压,欲把它们压到杯底。文书帖着张驴儿耳根,二人低声耳语。 等梁得财把浮叶全吹进杯底时,张驴儿对他说:“首长远道而来,十分辛苦了。 我们也没啥好吃的,只好便饭便菜招待你了。“ 梁得财问:“收钱和粮票吗” 一下把张驴儿问住了。首长们也不一样。有的白吃白喝,临走时还划拉一大堆土特产。有的急赤白咧,非要给你钱和粮票,你不收,他和你急眼。这叫基层的同志十分为难。不想给的,你若要了,太不尊重首长了,不好;非要给的人不要,也不好。相比之下,前一种情况更可怕。张驴几根据以往经验。试探着说:“都是自产的,收啥钱粮” 他没料到首长竟喜出望外地说:“好咱也不客气了中说真格的,这个月的工资早鸡巴造光啦。粮票呢,也没带。原先咱指望在青年点蹭几顿。别的家长都来白啜,咱不啜也是吃亏。” 张驴儿心想,首长的话咋这么不受听呢是不是他故意考验我咱可不能掉以轻心,小泥沟里翻船,把前程毁了。想到此,他又恭恭敬敬地询问首长的口味。梁得财粗嗓粗气地说:“咱这人属猪的,好侍候。除了死人肉,啥都吃。你要真心招待咱,炒菜多搁点油,给咱炯两碗红烧肉,要肥的。这儿没猪蹄吧有再来几个猪蹄。弄点老白干,咱就当一回神仙啦” 张驴儿把文书打发走了。不大时后院传来猪吼。梁得财问:“咋啦”告诉他是在杀猪,梁得财立马雀跃不已,他在地中间走来走去,又咽口水又唾痰,好不容易盼来了开饭。 梁得财也不谦让,坐在正位,瞪大两眼,上来一道菜,他就哎哟,声,还动手把排骨挪到面前。陪客的人还没摸筷,他早已把筷子抄在手里,还在饭桌上敲敲鼓点。一桌菜差不多上齐了,净是猪身上出来的。就在这时端上来一大海碗蘑菇炖鸡。 “哎呀妈,还有鸡”梁得财失声赞叹,跃跃欲试。没等他叹完,又上来一条大鲤鱼,烧得通红。梁得财急眼了,忙问:“该动手了吧”张驴儿给他斟了酒,他一仰脖,咕咚一声灌了下去。他操起酒瓶,看了半天商标,自言自语读了出来。其中一个字笔划太多,他念错了。细脖子民兵连长冒失地纠正了。张驴儿瞪了细脖子,神情十分紧张。梁得财并不计较,他哈哈大笑说:“咱不认识它,它倒认识咱呢” 陪饭的七八个人也跟着大笑,张驴儿心里这才一块石头落了地。他问眼前这位正胡吃海塞的首长此行何为。梁得财问了活鸡、鸡蛋以及猪肉的价格,对大伙说。“来,把盅端起来,一口抿”大伙都端盅,硬着头皮把老窖灌下去。梁得财酒劲儿上来了,他满脸通红地说:“说真格的,咱这回下来,幌子是看咱那不争气的小子,实际上是想办置点年货。你们这儿两毛五一个鸡子儿,咱那儿呢,四毛妈拉个巴子,大伙寻思寻思,还没有卵子儿大,一个四毛苦巴苦业熬一天,挣不上五个鸡子儿 猪肉更别提了。一个月一小疙瘩,还不够好汉的。再说,轮到咱递上小本,全剩瘦的了。你问肥的依咱看。不是那猪不会长肥肉,肥的全喂鳖犊子了。“ 大伙都笑。张驴儿说:“这点小事何必大老远跑来呢让梁宝多捎一些回去不就结了”。 梁得财忙于撕扯一只猪蹄子,他用牙咬住筋头,两手把住趾掌,使劲往外挣,口水都淌下来了,挣了半天,终于弄出一根明筋,他泯了一盅酒,把筋送下去,等缓过气来,他对张驴儿说:“你当这小子没回去过人家闺女小子回家,一嘟一串的,不是粮食就是猪肉鸡子儿。他倒好,两个爪子空空的,一分钱也不交给咱,说是回家过年,依咱看,这不干啃咱吗他也早就不夹尿布了。自个儿挣钱独吞,反来啃老爹一回家要吃这要吃那,咱一个人的份儿,再弄几天不叫他踢蹬光了咱就开导他:你们青年点大锅饭,白吃白喝不掏钱,人家有出息的小子从不回家,就守着大锅白啜,你倒好,一点也不知道可怜老爹,把他那份蹭光了,你叫他上吊儿 他叫咱絮叨得戗不住戗了,还没过完年,就回你们这儿了。往后他再不回家啦。“ 说罢,梁得财又干了一盅。 张驴儿称他教子有方,细脖子说玉不琢不成器,于是,众食客纷纷赞美梁宝有出息,张驴儿见梁得财有些懵登,就把梁宝上了报纸电台,四处做报告以及创立了梁宝教学法并四处推广做了扼要汇报。 梁得财醉眼迷离,他的动作有些僵硬了,但张驴儿的汇报还是把他逗乐了,他嗤儿嗤儿笑,还用手指头掏耳蛹子,耳屎掏出来了,他刮在桌上,对大伙儿说:“这小子咋唬得挺欢哩说真格的,这咱倒没想到。这小子可不是省油的灯一生下来就调皮,天天有人上门告状。不怕大伙笑话,这小子四年级就和班上小姑娘亲嘴儿,家长拉着老师来找咱。咱是好慧的活鸡巴该咱说,周瑜打黄盖,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咱小子又没把她绑上,是她自个儿噘着小嘴,怪谁咱把他们写了出去。这小子砸玻璃,烧苕帚,偷工厂的铁当废品卖,熊事儿老鼻子啦。但他又是个蔫主儿,不哼不哈的,窝窝囊囊净受气,人家动横的,他就尿裤子了。要说鬼点子,他倒不老少。就说念高中那阵儿吧,你猜他把谁弄了他的老师,班主任,一个大闺女她比他大八九岁,一直没找婆家。她来家访,一看那阵仗儿,咱就知道没好事儿。咱对小子说,你可别叫她熊着,她那岁数,嫁给你爹还差不离儿,她要是赖着你,你可就吃大亏了。哪有老娘们儿比爷们儿大那么多的这小子不听,黑灯瞎火的,老和大闺女往一块堆摽。后来到底吃了她的亏,她图自个儿完成指标,弄个先进,就把咱小子熊下乡了。后来咱打听出来了,她那野汉子一嘟噜一串的,是个破鞋。幸亏咱小子没吃经济亏,本呀什么的还能弄回仨俩儿。” 大舌头问:“首长现在主管哪方面工作” 梁得财说:“咱能干啥呢烧锅炉的命呗妈拉个巴子,咱这一辈子净犯小人,老叫人家在手心里捏古。眼瞅着人家车来车往,大闺女小媳妇陪着,住饭店,吃馆子,咱倒好,成天呼哧带喘,驴似的往炉里铲煤。这还不算,万一哪天暖气没烧好,瞧好吧,一张张驴脸全都耷拉下来。咱也不是黄泥捏的,妈个巴子,你们不是给咱驴脸看吗咱也给你们点好看的” 张驴儿见他话越说越粗,妇女主任吃不住劲,就给他斟满酒,并建议举杯。梁得财脖于往上红得象一只蒸虾,他的舌头板得不听使唤。“来,都把盅举起来。” 他费力地说,“一连灌下去。梁得财酒劲儿上三盅,谁不灌,是大闺女养的” 大伙被逼着灌下去。梁得财酒劲儿上了三盅。梁得财喝得摇摇晃晃,脑袋在桌上磕了好几下。张驴儿怕把首长喝坏了,主张上饭上汤。梁得财把住他的手,颤颤巍巍地说:“别,先别撤,你听咱说。咱看了,你们这伙干部不错,挺义气的,不摆架子。”张驴儿细脖子大舌头几个人也有三分醉,听了首长这话,恨不能抱住首长亲他一顿。梁得财又说:“咱要下来那阵儿,不少人对咱讲,说下边的干部黑着呐,知青家长要是不给他们送礼,等着瞧吧,他的孩子这辈子别指望回城了。他们都劝咱多备点礼品。咱不听那个邪,啥也不买。再说,叫咱哪儿弄钱呢咱挣那几个子儿,还不够喝八加一酒呢他们说咱傻。咱就不信天下乌鸦一般黑。果不其然,好人让咱碰上了。瞧这一桌嚼古,咱多少年也没造上这么一顿” 说着说着,梁得财嘴里出了白沫子,他往后一仰,椅子翻了。他也栽了个倒葱。 众人乱作一团,忙去搀扶首长。梁得财并没受伤,他翻过身,爬进桌下,往地上一躺,放声大哭。大舌头和细脖子两人拽他的手,他挣扎着不让人挨近他。张驴儿让人找出醋和茶,说是解酒,全让梁得财灌下去。梁得财酒劲儿上洒在地。谁说他醉了,他就骂谁踹谁。张驴儿说,不碍事,每人醉态不一,有哭的有笑的有打人砸东西的也有呼呼睡大觉的。首长属伤心型,心里冤屈哭出来,酒也就醒了。于是大伙坐定,听首长在桌下发挥。梁得财声情并茂,先从爹娘哭起,又哭死去的兄弟,然后再哭梁宝他妈,有一度他几乎背过气去,大伙慌得不行,正好兽医从门前走过,就把他喊来,他正要急救,首长呜地一声哭起来。这一回他变了腔调,哭的亲人也越来越古老了,先是抱怨祖宗,后来把目标对准他的爷爷,据说在此之前,他这族人一直不赖,可他爷爷不争气。再往下就葫芦头养家雀一辈不如一辈了。张驴儿见首长伤心欲绝,生怕出了差池担待不起,就带领大伙他把拾到炕上,并派了专人护理。 张驴儿立即召开大队革命委员会紧急会议,大伙踊跃发言。一致认定这个醉汉不是真首长,要么他是冒充,要么是偶然重名重姓。有人提出疑问,他和梁宝的关系该没有错吧这又引起争论。如果他是假的,梁宝也可能是假的;如果梁宝是真的,他既可能是假的,又可能是真的。但大伙一致不忍心认为梁宝是假的,所以醉汉的身份还得等他醒来找人鉴定。张驴儿对大伙说,咱们可要小心,千万别上当。 有的首长很狡猾,钻天觅缝拿基层干部开心,他们什么熊招都能使出来,有的甚至装成要饭的,不少基层同志一时大意,把前程毁了。咱们要好好招待他,同时突击安排几个场面,让他参观给他留下好印象。他要是真首长,咱们就该抖了;他是假的,咱顶多赔上几顿嚼古,没啥大不了的。大伙都觉得张驴儿说的在理,就集思广益,出了不少点子。最后决定组织一系列夜战场面,令首长耳目一新,印象自然深刻,记者们也好写鼓吹文章。大伙立刻分头行动。有人组织创河泥田地的场面。这项工作极复杂,得把电灯装在泥场,把全大队强壮劳动力召来刨大镢,妇女和半大劳动力往梯田里挑土,为了感动首长,还要叫来一批老头老太太以及十二岁以下儿童,妇女主任负责教给他们一些话,以防首长问东问西时出了纰漏。同时,组织另一拨人开展政治夜校大串连。按说政治夜校并不新鲜,到处都是,但大串连这一高招还没想出来,容易轰动。张驴儿亲自挂帅,让各小队夜校枪排节目。明儿个下晚集中到张庄小队汇演,责令大棉袄把饲养院打扫干挣,牲口暂时拴在各家各户,槽子藏进库房,牲口粪连夜出净,还拨给五百斤石灰消除臭气。令下如山倒,干部们分头行动,张庄大队立刻沸沸扬扬。 第二天,梁得财一大早就去赶集了。张驴儿立即召开紧急会议,商讨对策。大伙决定一是全力以赴抓好今晚的大会战,二是派人尾随其后,继续观察首长的行为举止,以便甄别。 张庄地处三县交界,集市远近有名,十天一集,开得早,散得晚。梁得财直到人散得差不多了才回到大队部。他身上手上一嘟一串的,全是临下市时砍下来的,价格便宜近一半。尾随者向张驴儿诸人汇报说,首长是个赶集老手,他并不急于求购,而是一个摊一个摊地询问价格,逢摊必问,一个不落。他显然不想买苹果,但在 赝人第15章 - 赝人第16章 赝人 作者:那耘 赝人第16章 是个赶集老手,他并不急于求购,而是一个摊一个摊地询问价格,逢摊必问,一个不落。他显然不想买苹果,但在水果摊前他东摸摸西摸摸,品尝了一个又大又红的香蕉苹果,还吃了一把山里红,嗑了五六个栗子。首长转身要走时,摊主扯住他棉袄领子,逼他买。首长说他没看中货,不买。那人更加急眼。首长推开那人的手,说了一套城里喀儿,那人有些怵,便放了他。首长后来又蹲在一个烟摊前,和摊主唠扯半天,他一边聊,一边抽出几个红喷喷的天叶,卷了一支烟,又粗又长,然后点着了,抽了几口,起身就走。摊主笑着说:“你这老伙计,咱一看你蹲下来,专挑好烟叶往里卷,就知道你是来熊咱的,果不其然”首长望着他,嘿儿嘿儿笑着走了。快到中午那阵儿,首长忽然声称自己是县工商局的,好几个摊贩吓得够戗。他在包子铺坐下,铺主送上两屉包子,首长吃饱了,抬腿就走,铺主也不要钱。快下市时,首长开始真买了。他和一个卖蛋妇女讨价还价,瞅她不注意时,把鸡蛋偷了一个。谁知那妇女眼尖,非逼着他交出鸡蛋不可。两人犟了半天,首长迫不得已把蛋掏了出来。最悬的是首长差点让卖肉的捅了。首长还的价还不到要价的一半,那汉子说啥也不卖。首长又说这肉里有豆,汉子火了,和首长撕扯起来,首长踢翻了猪肉,按汉子操起杀猪刀向首长通过来,幸亏拉架的人多,才没出事。尾随的人说,首长买的货不能,价格也比别人的便宜。 听完汇报大伙笑了一气,最后一致认定这位梁得财不是真首长。有人建议说,既然他不是真首长,干脆取消夜战系列,受那累给谁看 张驴儿说:“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如果他真的是首长呢俗话讲,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说不准,他就是故意出洋相,麻痹咱们,让咱们露出本来面目;退一万步讲,就当他不是真首长,咱们不就是少睡俩儿下晚觉吗假如他真的是了,咱们可就一辈子也后不过来这个悔。大伙儿想想,这么大的首长到咱这犄角旮旯,一百年也没有一回。咱们可不能错过这个机会。” 众人都说有道理。张驴儿又说:“咱们大队就在公社眼皮底下,大伙儿要注意保密斤万别让公社知道首长在这儿。万一知道了,首长是人家的,成绩也是人家的,咱们大伙忙活得肝长气短,到最后就怕连汤也喝不上呢” 晚上又是顿好酒好菜。酒足饭饱之后,张驴儿试探着问:“首长,你平常下晚都干些啥” 梁得财说:“哈能干啥呢三个饱一个倒呗” 张驴儿问:“晚上不出去转转吗” 梁得财说:“有啥可转的转了大半辈子,早他妈腻歪了。” 张驴儿说:“咱这里搞了政治夜校大串连,挺活份的,有看头。” 梁得财问:“演节目吗” 张驴儿说:“啥都有,也演节目。” 梁得财说:“不是吹的,咱在省大院,别的好处捞不着,戏票可是远去了。谁都送,看不过来的看。” 张驴儿说:“这儿的和省里的不一样。” 梁得财说:“说真格的,乡下的闺女晒得黑乎乎的,皮肤又粗。瞧瞧省城那些小妞,杨柳腰,鹅蛋脸,穿的又少,灯光下一亮,那才叫水灵再瞧那跳,男的抓着女的大腿,把她扛在肩膀头上,女的骑在男的脖梗上,也不淡得慌,还扯着手转圈,头也不晕” 张驴儿心里有些生气,这首长,真不咋的,但嘴上还是说:“还有夜战呢,大伙儿都希望首长下去看看。” 梁得财问:“夜战啥呢” 张驴儿说:“挑泥压地,备耕。” 梁得财问:“天天下晚都这么折腾吗” 张驴儿说:“是。” 梁得财说:“原先咱寻思,就咱自个儿命苦,白天下晚当驴,想不到有这么多人和咱一样。唉就是驴,下晚也得猫觉打吨呀。” 张驴儿说:“谁也没有强迫,群众都是自觉自愿的,连工分都不要。” 梁得财说:“咱就不信,冰天雪地,冷呵呵的,哪赶上热炕头搂老婆睡觉” 张驴儿生气了:“首长可别这么说群众的觉悟上来了,当领导的泼冷水可不好” 梁得财叹了一口气:“现在这人,发烧了还是咋着怪可怜见的。” 张驴儿又催他去。梁得财说:“咱在集上逛了一天,两腿木头似的,拿不上弯啦,又灌了六七两猫尿,乏得眼皮直打架,就是拿轿抬,咱也不想去啦。” 说罢,首长真的打起鼾来。张驴儿拂袖而去。由于没有首长光临指导,所有的活动都黯然失色,大伙也提不起神儿,糊弄了几下,就草草收场。大队革委会愤而决定,不再接待这位首长,让他住到青年点里。 梁宝回来时,梁得财已在青年点里呆了三四天。知青们嫌他食量如牛,不讲卫生,在院子里拉屎,往后墙根撒尿,都十分烦他,猴子一伙人多次轰他走。为了讨好他们,他关灯后讲了不少色情故事,还教他们唱小寡妇上坟和十八摸。 梁宝见了他,心里一下凉到了底。 “你咋来了”梁宝歪鼻横眼问。 梁得财反问:“不兴我来吗”父子二人一见面就戗了起来。 知青中有和梁宝一个学校来的,把这几天梁得财的遭遇对他说了。梁宝这才明白过来,学校和大队的人忽然对他不冷不热的,原来是为了这。梁得财却不知深浅,一个劲问他,既然红得发紫,还得了不少奖励,为啥一声不吭,也不寄点啥给他。 他还当着大伙的面,逼梁宝交钱给他,说自个没了路费,梁宝要是不给,他就住在青年点里不走了,让他养活自己。梁宝给他三十块钱,但他明天必须离开这里。拿了钱,梁得财眉开眼笑。当天下晚,小青年们一起哄,他就嚎嚎咧咧唱了起来。开头女知青也来凑热闹,梁得财越发放肆,唱得女知青们脸红脖粗,一个个溜了出去。 梁宝上前阻止,但梁得财一发不可收拾,加上小青年们不甘休,梁宝喊哑了嗓子也无济于事,他索性敲起水桶。梁得财问小青年们:“你们听不听”大伙说听。梁得财指着梁宝说:“把他架过去。”于是梁宝被抬进女生屋里,扔在炕上,那边接着唱闹。 第二天一早,胖子加了几个肉菜,梁得财吃饱喝足,去了汽车站。上车时,他和售票员吵了起来。他带的东西太多,售票员加收托运费一块二毛钱,梁得财说什么也不给。梁宝争了几句,见无效,就掏出钱给她,梁得财一把夺过钱:“有钱也不给她”说着把钱揣进兜里。女售票员抓过包裹就往下扔,梁宝忙去接,包裹还是摔在地上。女售票员扔第三个包裹时,梁得财不顾男女大防,冲上前抱住她,一手夺包,一手捶她后背。姑娘大声喊:“要流氓啦快抓流氓呀”司机冲了过来,乘客也纷纷数落梁得财。梁宝上前护住老爹,免得他挨打。又来了几个知青,把司机和售票员唬了几句,梁得财也不吱声了,梁宝又交出一块二毛钱,一场风波才平息下来。没等汽车开动,梁宝就走了。梁得财把脸贴在脏玻璃上,大声对他说:“没事儿就别回家了,信也少写,别浪费那钱。”梁宝走远了,他还喊了一句:“多长点心眼儿,别吃了亏” 梁宝屁股还没坐稳,校长就冷着脸说:“大队叫你去一趟。” 梁宝心里一下凉了半截。 十三、梁宝在大队养猪场 当饲养员时的荒唐经历 霍拉鱼对梁宝说:“张驴儿把你交给俺,叫俺好好教育教育你,你服气不” 梁宝说:“咱这人你也知道,顺民一个,啥时冲撞谁了” 霍拉鱼说:“俺这人好灌两盅。你去老头店打点酒回来,钱由你出,就算你孝敬俺一遭,往后俺不会亏待你,叫张驴儿满耳朵眼儿都是好话。” 梁宝有些心疼钱,但转念一想,这霍拉鱼也不好惹,不如先顺了他,别的以后再说。他装了二斤稻糠烧酒,当晚二人喝了个顶心透。 霍拉鱼六十来岁,是个老跑腿子,他先后在六七家拉过帮套。这些家的当家男人不是有残疾就是生理不健全,他们睁一眼闭一眼,让霍拉鱼尽情发挥。知根知底的老年人统计的数字表明,霍拉鱼播下的种子起码有十几个了。霍拉鱼最后一次被赶出来是在五年前。那家的孩子长大了,看不惯他们的母亲在两个男人的被窝里出出进进,就挥起棒子,把霍拉鱼油乎乎的铺盖卷儿扔了出来。霍拉鱼体格魁梧,个头大,力气也大,人有点串了种,头发黄焦焦的,眼珠也黄,从胸脯到小腿肚子,全是黄毛,脸色也比别人红。五年来他吃在猪场,拉也在猪场。梁宝偶尔也得睡在猪场,但他受不了霍拉鱼那身臭味;猪味加上人体上的臭鱼烂虾味。霍拉鱼的呼噜打得山摇地动,声震屋瓦。梁宝不得不准备了棉球,把耳眼堵严。后来他又准备了扫帚草或猪鬃,老东西一打鼾,就捅他耳眼。要么他打你也打,打得比他洪亮,他被吵醒了,说了句:“小兔崽子,你也打。”然后规矩多了。 猪场有一头种猪,高大威猛,远近闻名。索价也高:配一次二十斤豆饼或大豆,十元钱。一个四十多岁妇女赶来一头小个母猪。种猪打熬不住,嗷嗷叫,直往墙头蹦。小个母猪也用风情撩它,还凑到圈门前翘尾巴,种猪越发猖狂。霍拉鱼问妇女:“钱和豆饼带了吗”妇女凑到霍拉鱼对面,紧贴他耳根小声说了什么,他也小声说话,只见妇女满脸飞红,往梁宝这边瞅了一眼。霍拉鱼对梁宝说:“把猪放出来,好好照料着。”说罢带那妇女进了屋。梁宝见房门关得严严实实,后来窗也关了,还挂了一块麻袋片。梁宝放出种猪,它俩立刻扭成一团。如胶似膝,酣战半日,仍是云浓雨骤,缠绵不休。梁宝这回开了眼界,他定定看了半天。云雨过后,小个母猪哼哼呀呀,又嗅又拱,种公猪却露了薄幸本相,带搭不理,径直拱进了一个草堆躺下。小个母猪有些着急,不知该往哪去。梁宝看看房子那边,心想差不离儿了吧。又过了半天,房门才吱呀一声推开,那妇女胀头胀脑走了出来,霍拉鱼紧随其后,梁宝见霍拉鱼象换了个人。小个母猪迎着妇女走去。霍拉鱼对她说。 “赶走吧,不行的话,过两天再来一回。” 梁宝心想,立功赎罪的机会来了。他把这件事原原本本汇报给张驴儿听。张驴儿却不信:“你这个大骗子的话,拉人屎的还敢相信吗”梁宝诅咒发誓,磨了半天嘴皮,张驴儿才逐项把事情问清。问到最后。张驴儿自个乐得直不起腰。原来这个妇女是他远房亲戚:“嘿看她平时熊儿熊儿的,节骨眼儿上道眼还不少哩” 说完又是笑。梁宝这才傻了眼。 霍拉鱼对梁宝说:“你小子敬酒不吃吃罚酒,这回可别怪俺了。” 他说到做到,自个儿当甩手大爷,脏活累活全成了梁宝的。出猪圈粪最叫人打怵,他就吩咐梁宝,两天出一圈。梁宝和他争,说这是各小队的活儿,谁给猪场进贡,粪归谁,人家又争又抢,咱们何必出这枉力。霍拉鱼说:“少废话,叫你干啥你就干,谁也不会把你当哑巴卖了。” 梁宝磨蹭了一天,还是想把这苦差捱过去。傍黑时,他忽然心生一计,就拱进稻草堆里,又抓了些草,把自个儿盖 赝人第16章 - 赝人第17章 赝人 作者:那耘 赝人第17章 梁宝磨蹭了一天,还是想把这苦差捱过去。傍黑时,他忽然心生一计,就拱进稻草堆里,又抓了些草,把自个儿盖上。 霍拉鱼冲了半锅苞米面,撒点盐,又从坛里捞出半个威萝卜,劈里噗噜,喀嚇喀嚇,不大时撑饱肚子,紧紧裤腰带,就找老相好去了。 梁宝又在草堆里躺了一会儿,就听见有人走进院子,他扒开一条缝,看见二扁头两口子进了稻草栏子。梁宝让他们先装上一会儿,然后拱出来,大摇大摆走过去,咳嗽两声。两口子不做声,趴在围里。梁宝说:“出来吧,弄一身草糊怪痒痒的。” 两口子爬了出来,一前一后,给梁宝磕头。梁宝让他们磕,一边说大话吓唬他们。 见他们彻底服贴了,梁宝问二肩头愿意公了还是私了。二扁头愿意私了。梁宝分派他出三圈粪,二扁头欢天喜地。 这一回让梁宝尝到了甜头。他经常拱进草堆里,要么钻进围里,藏在麻袋后面,抓了不少占小便宜的社员。他们瞅准饲养员不在,见什么偷什么:糠糊、草、酒糟、豆饼、苞米、柴禾、木头、猪槽子、麻袋、草包、猪崽子抓的人多了,梁宝把他们记在本上,编了号,霍拉鱼派一次重活,他就拣出一个人替他干。 春暖花开时,霍拉鱼又让梁宝放猪。梁宝招募几个失学的半大小子,轮流替他放。梁宝每天都偷出一些熟花生饼,分发给他们。他们吃不了,还可以带回家,家长也乐。 有一天,霍拉鱼吩咐梁宝打了一斤半地瓜烧酒,两人把一只二十来斤重小死猪烀了,小死猪生前扎了不少青链霉素,肉里药味挺浓。酒酣耳热之时,霍拉鱼向梁宝认了错,他痛哭流涕,把梁宝引为知己,当作兄弟,还把隐私连锅端了出来。从此后二人十分融洽,直到当兵回城后,梁宝还隔三差五写信打听他。后来霍拉鱼死于半身瘫痪。他炕上拉炕上尿,医院不收,没有人照顾,敬老院叫他得罪了,这时候也对他不感兴趣。冬天时他死在炕上,发现时,尿和尿已冻上了冰。这是后话。 张驴大闺女来抓猪崽时,梁宝正往猪食里沤稻糊。他见她脸上扑了挺厚一层粉,脖子和耳根没扑着粉,就比脸黑,和霍拉鱼打招呼时,颧骨上掉了一阵粉渣。这粉名叫紫罗兰。梁宝两手叉着稻糊,酸臭味搅了起来,她掩着鼻子,尽量不看梁宝。 “俺爹叫我来抓个猪崽,他说你知道。”她对霍拉鱼说。 霍拉鱼看了梁宝,对她说:“你们先聊着,我看看去。”他随手带上了房门。 屋里暖昧起来。 梁宝问她:“你咋不理咱了瞧,大鼻子挺长” 她不答话,只是冷笑。 梁宝又说:“你忘了吗那时我去你家,你坐在我腿上,还挣我耳朵,才几天的事。” 她红了脸说:“你少不要脸。说罢推开门,急步来到猪圈。 霍拉鱼望着她脸上的粉:“不聊一会儿” 她说:“没啥可聊的:俺过晌还上班儿。” 霍拉鱼让梁宝帮忙,把最大条也最棒的小公猪装进麻袋,把口系上。 她说:“称一称。” 霍拉鱼说:“算了吧,称啥称”她说:“不称俺不要了,俺爹说的。”霍拉鱼找来称,约了约,称杆翘得高高的,称砣直往下滑。称罢,她瞪了梁宝一眼,背起猪崽走人。梁宝偏着头,看她摇摇摆摆的臀部。霍拉鱼说:“张驴儿这闺女,腚挺大的,腚大养儿多,长大好掌箩。”两人都笑。 霍拉鱼心疼刚背走这头小猪:“妈个巴子,本来想留种,叫他看上了” 梁宝安慰他,说以后看中哪窝再留不晚。霍拉鱼说:“称不称俺不要俺爹说的”他学张驴儿闺女样儿说,“这不走形式吗让咱受这累干么” 霍拉鱼平时最怕大队和公社干部来。他们有时拉走半车糠糊,有时带去一块豆饼,更多的是来抓猪崽当时不交钱,说一声“记帐”就走人。霍拉鱼开头真记,后来才开窍。 梁宝对霍拉鱼说:“咱们也不能干瞪眼吃亏呀。他们吃肉,咱总该喝点汤吧。” 霍拉鱼说:“我倒琢磨过,咱吃啥呢吃死猪崽吗太嫩,没嚼头;吃死猪肉,一股青霉素味;豆饼花生饼,没吃头。咱总不能把饲料偷卖了或把猪杀了吃吧” 两人研究来研究会,只有卖猪一举可行。生猪存栏数上边倒是统计来统计去,但多报少报是常事,没个准数。梁宝主张匿下一头大克郎,偷空把它卖到远处。霍拉鱼不敢干,架不住梁宝三天两头蹿掇,最后他也活心了。经过一番精心策划,梁宝起个大早,把猪赶出四五十里远卖了,得款一百六十二元。开头两人核计,把钱放一块堆儿,买酒买菜用。花了几天,梁宝见霍拉鱼酒量太大,自己喝不过他,就主张把钱分了,两人各得了七十七块八毛二。尝了甜头后,两人又不断琢磨新点子,又有了几次进项,也没被别人察觉。 梁宝刚攒够一百块,叫眼镜蛇连锅端去了。梁宝问他借这么多钱干么,他唉声叹气,说自个近来倒霉透顶。原来这回进城指标工种好,他不想再号下去了。可是几天前,他所在公社、大队前头头们调走的调走,下台的下台,新头不是没交情就是不认识。“以前的功夫白下了”眼镜蛇懊恼不已。梁宝问他,这不是平时不烧香,急来抱佛脚吗眼镜蛇说他已偷偷观察了几天,旧头们不是因为这下去的,新头们上任当天下晚就有人往家背东酉,挺沉的,不是大米就是大豆小豆,还有人送豆油和黄烟。眼镜蛇说:“苍蝇不叮无缝蛋。咱瞅准了缝儿,下他几条小蛆。” 梁宝闷闷不乐,一直瞅眼镜蛇刚装进钱那个兜。“你啥时还我”他忍不住问。 眼镜蛇笑了半天,问梁宝着哪份急。梁宝说:“刚才你都说了,这批工种好,咱也想回,不花点钱能行” 眼镜蛇说:“这回轮不到你。” 梁宝反唇相稽说:“你比我下得晚。” 眼镜蛇说人和人不一样,他骂梁宝小器。他又问梁宝这钱从哪儿弄的,梁宝说是攒的。他不怀好意地说:“该不是把猪偷了吧”梁宝一时语塞,忘了及时反驳,眼镜蛇已看出个七八分:“你呀,守着这十几二十圈猪,大活人能叫尿憋死” 眼镜蛇走后,霍拉鱼埋怨梁宝说:“你咋把钱借他了这小子一不是省油的灯,我看你这钱是肉包子打狗了。” 梁宝说:“咱也不想借,可他一开口,就掏出来了。马上又后悔,可没法开口往回要。再说,他是咱亲戚。” 霍拉鱼说:“亲戚借钱更不还。”见梁宝打不起精神,霍拉鱼又说:“你想这批走的话,眼瞅着要用钱了。我这还有六十二块,你先拿去用吧。”梁宝挺感动,但他不要老霍拉鱼的钱。霍拉鱼顺着梁宝的目光,看了看一圈圈猪:“你是不是又打它们主意了”梁宝点点头。霍拉鱼大惊小怪说:“你趁早死这份心吧,说啥俺也不敢了。” 十四 梁宝在招工中败北, 打算参军,从而曲线回城 霍拉鱼倒底没看住梁宝,让他偷卖了一头猪崽,得款二十四元。梁宝买了四瓶酒,执意留给霍拉鱼一瓶。霍拉鱼说:“送礼要送双,送单的不吉利。你这份心意俺领了。” 梁宝瞅下晚儿来到张驴儿家院外。正要推门,听见院子里有人说话,一个是本点的,另一个是张驴儿。梁宝忙紧贴在院墙上,酒瓶碰在墙上,好在响声不大。那人走后,梁宝想,我再等一会儿再说,免得叫别人撞上多不好。过了十几分钟,又来了一个女知青,手里拎的东西挺沉。梁宝猜想,她是不是把家里节省下来的细粮背来了呢要么就是豆油,兴许也是酒。女知青呆了挺长时间才出来。在大门口,张驴儿拉着她的手,紧挨着她,不知说了些什么,只听女知青说:“去你的”张驴儿和那女知青缠得更紧了,张驴儿还在说,女知青又说:“主任,瞧你说些啥呀” 张驴儿笑了,女知青打了他肩膀一下,就往青年点方向去了。又过了抽一袋烟工夫,梁宝才壮起胆,推门进屋。张驴儿见梁宝提着酒,就和和气气请他落座,还叫大闺女给梁宝沏水。大闺女斜了梁宝一眼,不情不愿地沏了水,还故意往梁宝手上浇了点热水,把梁宝烫得大呼小叫,她和张驴儿十分开心。梁宝把放在脚前的四瓶酒挪了挪,又站起身,把它们放在柜上。张驴儿说:“来就来呗,提着酒干啥”他的眼睛在辨识商标,梁宝也应酬了几句。张驴儿又说:“我知道你为啥来的。这酒,咱不能喝。一是咱办不成你的事,喝了有愧;二是咱这人大伙也知道,办人事,拉人屎,不明不白的东西咱没收过,也不敢收。”梁宝心想,这老小子真是块当演员的好料子,撒谎扯皮,眼都不带眨的。梁宝也顺着他,把他乱吹了一气。张驴儿舒坦了,才对梁宝说:“不瞒你说,名额早就内定了。条件比你优越的人有的是。再说,人家下手也比你早。你这人一惊一乍的,架子不小。还有你那个爹,成事不足败事有余,把大伙唬得够戗。凭了这,还有你的好果子吃”见梁宝象霜打的茄子一样往下蔫,张驴儿又说:“早走晚走,谁都能走z 就是你想留下来,咱还嫌麻烦哩谁没长卵子找个茄子提溜着咱实话实说,今年这批没你的份儿,明年嘛,只要你好好千,多长点心眼儿,咱可以优先考虑。”张驴儿还透露,过不久可能要征一批特种兵。告辞时一,梁宝没再提酒的事,张驴儿也不提。“我乏了,你自个儿好走。”张驴儿边说边脱鞋上炕。在外屋地,张驴儿大闺女用屁股挤了梁宝一下,梁宝随手捏了一把,捏在柔软处,梁宝在门口等了一会儿,她却啼哩哗啦插上了门。 眼镜蛇占去了最好的名额,分在大机关。临走前他问梁宝送没送礼,梁宝说送了一个猪崽子,还把去张驴儿家前前后后细说了一遍。眼镜蛇说:“张驴儿是在吊你的胃口。送一个猪崽子哪行至少得一个克郎。舍不得孩子打不着狼。” 梁宝嘟嘟哝哝说:“要不是把钱借给你,说不定这批我也走了。” 眼镜蛇说:“咳谁先走还不一样大不了一年的事。”梁宝又向他要钱。眼镜蛇说:“亲戚里道的,老是钱呀钱的,多难听” 梁宝说:“我听老年人说了,越是亲戚越不想还钱呢” 眼镜蛇说:“你呀,三分钱开个铺子,小气哄哄的,连点亲戚味都没有,我看你是学坏了。” 梁宝竟噎得一时无话。后来梁宝没少见到他,但他从不提钱的事。梁宝一点点也就自认倒婚了,尽管心里隐隐约约还是有点疼。 胖子也在这一拨里回城。她没送什么礼品,梁宝知道她家里不管她,她完全靠个人奋斗。梁宝送礼那晚觑见那两位也遂了愿。这一拨走了不少。剩下的蔫头耷脑,总想惹点是非。要走的人特别客气,一个个忽然大方起来,又是烟又是酒,梁宝也跟着蹭了不少。出发的前一天晚上,青年点大摆酒席,酒至半酣,梁宝见胖子偷偷往外溜,就追到院里问她:“有人约你到草垛孔里谈心吧” 胖子梗着脖子说:“是又怎么样” 梁宝说:“你别当我不知是谁。” 胖子说:“与你无关。” 梁宝说:“将来谁娶了你,那才叫倒了八辈子媚,你连二锅头都算不上。” 赝人第17章 - 赝人第18章 赝人 作者:那耘 赝人第18章 胖子梗着脖子说:“是又怎么样” 梁宝说:“你别当我不知是谁。” 胖子说:“与你无关。” 梁宝说:“将来谁娶了你,那才叫倒了八辈子媚,你连二锅头都算不上。” 胖子说:“我又没逼你娶我。再说,就算你想娶。我还不一定干呢” 梁宝说:“蹲着撒尿的人有的是,就是都死光了,我也不会娶你这号货。”胖子气他说:一我呀,你放心吧,剩不下广说罢扬长而去。 几个月转眼就混了过去。领兵的下来了。他是个大方脸,营级干部,还领了一个小白脸,据说是文书。张庄大队摊了两个名额。全大队适龄青年磨拳擦掌。青年点里数路百林和梁宝上劲。路百林膀大腰粗,八字脚,一年里有六个月泡在城里,其余六个月用来谈恋爱,他先后谈过三个姑娘,她们分别搞大了肚子,其中有一个还生了下来,被人抱了去。路百林兄弟姐妹一大帮,父母对他自不回城不太介意。 每次回家,他不是在地上铺条毯子,就是到同学家挤几宿。他爹对他说:“你别再胡闹了,干脆在乡下娶个媳妇,正儿八经过日子吧。乡下吃菜新鲜,管够吃,住的又宽敞。”张驴儿在露天会场讲话时,路百林甩过好几回土坷垃,有一回砸在张驴儿印堂上。他还纠合几个人一块儿放屁,看谁放得响。屁放完了,就把手卡在腋窝下,胳膊上下甩,弄出的响声几乎乱真。李大棉袄和他打赌;他要是一口气吃下十斤西红柿,给他记两天工分。他二话没说,硬着头皮吃了十斤。两天工分挣到手,他上吐下泻,人瘦得皮包骨头。他还装狼把张驴儿吓了好几回。张驴儿训过他几回,他呲牙咧嘴,一句也不少说。有一回民兵训练,打靶时他差点把张驴儿崩了。张驴儿说:“这小子,亡命徒一个咱可不敢惹他。” 路百林唯独和梁宝能尿到一个壶里。他对梁宝说:“咱哥俩儿一块走吧。” 梁宝说:“你得想法和张驴儿把关系缓了。”二人计议了好几天,最后还是决定送一份厚礼。他们又为钱伤起脑筋。梁宝想出一招。“羊毛出在羊身上。”他说,“张驴儿老妈养了几十只大母鸡,下的蛋远近有名,个大皮厚。每只母鸡都在五六斤以上,卖个十块八块不成问题。” 两人制定了行动方案。那天晚上月黑头。路百林撮着梁宝屁股,把他灌下去。 梁得财酒劲儿上进院里,路百林手持一根棒子,在墙外接应。梁宝提了一条大麻袋,悄没声摸到院子里。他哈着腰,捉迷藏一样伸着两手摸。猪圈,草垛,批糊栏子,苞米仓,猪食物缸,鸡食槽子摸过来摸过去,就是摸不着鸡窝。路百林急了,在墙外吹了一声口哨。梁宝吓出一身冷汗。他走回接头地点,路百林爬上墙头,问他进展情况。梁宝说找不着鸡窝。路百林说:“干么不问问老太太呢” 梁宝一下开了窍,他蹑脚来到老太太窗前,拍拍窗玻璃说:“老太太,你的鸡叫人偷去啦”过了一会儿,仍无反响,梁宝又拍窗,“老太太老太太你的鸡叫人偷去啦” “屋里咋一声,电灯亮了。梁宝赶忙低下头,跑回墙根,隐在木头堆后。不大时。老太太出来了,她一边系衣裳扣,一边来到台阶前,先用电棒往四下里晃上一圈,然后对准了一个木头小门。梁宝伸出脑袋,看了个清楚,原来鸡窝嵌在石砌的台阶里。老太太打开鸡窝门,电棒照着咱个儿跪下来,一个个数:”小花豹,在;乌顶子,在这儿;这是黑鸦雀;这是红袍子;秃尾巴呢在这儿啦好,老实点儿。 这是双冠子,金鱼眼,愣头青,机灵鬼“数到最后,显然一只不少。老太太把门关严,站起来说:”这就怪了。一只不少,谁告诉我说叫人偷了呢真是怪事 “叨叨咕咕一通后,老太太走回屋,不大时,又是咋一声,电灯关了。 梁宝耐心等了一会儿,来到鸡窝前,把门打开,然后撑开麻袋,一只手伸进去,一只只住麻袋里塞。鸡身上热乎乎的,一声不响,乖乖进了麻袋。确认一只不剩时,梁宝把麻袋口系紧,又从腰间解下绳子,拴好后,吃力地拎到墙根,吹了一个口哨,把绳子甩过墙。路百林在墙外用力拉,一麻袋鸡冉冉上升,梁宝两手相托,到了墙头,两人一接一送,把麻袋缓缓放到墙外地上,这才松了一口气。梁宝又回到老太太窗前,敲着玻璃喊:“老太太老太太你的鸡叫人偷去啦” 老太太醒了,嘟嘟哝哝说:“真是活见鬼了。明明一个不少,偏有鬼来打窗。” 梁宝说:“老太太,这回可是真的啦”梁宝怕惊醒张驴儿他们,就移步来到墙下,路百林在墙头上把他接到墙外。这时听见外屋门吱嘎一声响,梁宝说:“张驴儿”两人扛起鸡,撒腿就跑。 梁宝从集上回来,与路百林各分了九十三块钱。梁宝嘱咐他说:“这钱可要花在刀刃上,千万别糟置了。”路百林管不住自己,买了几条烟,几瓶酒,把几个好朋友找来,下了一顿馆子,又在点里要了几天威风,九十三块钱眨眼间折腾光了。 梁宝扯了一块好毛料子。张驴儿这回客气多了,还留他吃了一顿便饭。席间,梁宝见老太太闷闷不乐,饭也不吃,烟也不抽,就明知故问。张驴儿大骂了一气,最后说:“咱干的是得罪人的差事。想扒咱房子,把咱放油锅里炸的人少不了。现在的人,表面上甜言蜜语,千好百好,溜你须,拍你马,甚至舔你腚沟子,一转过身,可就是另一副嘴脸了。”梁宝脸红一阵白一阵,张驴儿说:“我可不是说你的。 你看见了,老太太一门心事放在几只鸡身上,这些小鳖犊子倒好,七九六十三,连锅一块端把老太太熬躁得饭不思水不想,一见空鸡窝就擦眼抹泪的,妈拉个巴子,真是丧天害理“梁宝往外走时,看见院子里添了一群半桩子小母鸡,老太太正抓高粱喂它们,它们又枪又夺,老太太喋喋不休数落它们。 张庄大队去了十个青年参加体检。路百林顺利通过,他的体魄给领兵的大方脸留下极好印象,大方脸把他单独叫过去,说了半天话,路百林过后神采飞扬。梁宝肛门旁边有一个疤,医生看过来看过去,用手扒拉,又用镊子捅涧梁宝疼不疼。梁宝咬着牙说不疼。医生问梁宝肛门生过什么。梁宝说十五六岁时生过一个疮,越鼓越大,疼得要命,坐也不是,立也不是,后来大包鼓出一个尖,象喷火一样烧得慌,他爹梁得财找过一把小刀,在火上烧了烧,叫他闭上眼。然后一刀切下去,哗的淌了一腚沟脓血,火放出去了,一点也不疼,他当时舒服得直哼哼。医生说那是痔疮,说不准还会犯,梁宝赌咒起誓,说从那以后绝没犯过。他问这会不会影响他入伍,医生说他基本没希望了。梁宝苦苦哀求医生别往体检表上写,又去找领兵的大方脸求情。大方脸见他态度坚决,又见他人也机灵,心里已有几分喜欢他,就暗示他说:“这全要看武装部长的了。有体格比你棒的不让去,群众该有意见了。” 梁宝又让路百林帮着出主意。路百林觉得自己是老太太捋鼻涕手拿把掐了,早已放出大牛,正被别人逼着请客。他说武装部长是无线电爱好者,动不动在家摆弄收音机,一会儿拆了,一会儿又组装起来。梁宝想,我最好送给他一台收音机。 可是上哪儿弄钱呢想来想去,他把部长家的交流收音机偷着捧去卖了,又添了几块钱,买了台交直流两用收音机送去。正在苦恼的部长亲自找了外科体检医生,让他们重新会诊,确认梁宝肛门口长的小疤不是痔,因此也就没必要往体检表上填。 张驴儿对梁宝说;你小子行部长那个人操蛋掉歪,出名的难侍候,倒让你弹弄老实了。领兵的大方脸也说,你是要定啦大队这一关有我在,你就把心搁在肚子里吧。“ 梁宝说:“让路百林和我一块儿去吧。” 张驴儿脸一下拉下来了:“张庄站着尿尿的人走光了也轮不上他。你说说看,他啥时候把领导放在眼里开会时他屁狼嚎的,还扔坷垃打人。妈拉个巴子,咱不知吃了几回哑巴亏。再说,谁见过他干活了他是干啥的是爷爷吗实话说吧,这种人就象疮里的血脓,早放走早舒服。你腚眼里长过痔疮,知道这个滋味。咱何尝不想老早打发了他,眼不见心不烦。可咱得对组织上负责。就这副吊儿浪当德行,能指望他保卫国家就是咱同意他走,别的人还不干呢。有那么多好青年,不声不哈的,就知道吭吭干活,大梁是这些人挑的,摊上点有前途的事,不派给他们给谁呢” 梁士说:“路百林从小就想当兵,到部队就学好了。” 张驴儿说:“狗到天边了也改不了吃屎。你叫他趁早死了这份心。哈下腰,干点人事,以后好机会多的是。” 路百林找了大方脸和武装部长,都没问题,壳就卡在张驴儿那里。大队极力让一个脖子有点歪的小伙子去。体检时,他略施小计,把自个儿的缺陷遮掩过去。他是全大队公认的好青年,初中文化,烈属,牛一样闷头干活,早来晚走,夜战英雄,逢年过节给张驴儿送点心,他还是生产小队民兵排长,多次获得奖状。他和张驴儿大闺女是中学同学,据说最近这场露夫电影,他俩躲在墙根,嘀咕半天。路百林三番两次找张驴儿。张驴儿让他自个和歪脖子比。路百林说他脖子歪。张驴儿说:“这就不关你的事了。人家愿意要,你气疼了肚子也白费。” 缠到后来张驴儿不耐烦了,路百林威胁他说:“不让我走的话,有你好瞧的。” 张驴儿说:“就凭威胁领导这一条你也走不了。咱这人不听邪。只要有我在,这兵你当不成。” 路百林咬着牙说:“你等着瞧吧。” 事后,别的大队干部都为张驴儿担心,劝他缓和一下,张驴儿也有点后怕,就召开一次会,把路百林列在第三名,同时,他和民兵连长又去找武装部长和大方脸,争取第三个名额。 路百林请梁宝下了一顿馆子:“哥们儿,这可是我最后一回请你了。”路百林恍恍惚惚说。 梁宝忙问他:“咋啦你胡说些啥” 路百林定定看了梁宝半天,叹了一口粗气,说:“你小子运气还行,曲里拐弯,总可以回去。我这一辈子回不去啦本来想让你帮点忙,现在来看,就别连累你了,都不容易,我要万一有个差池,回不去,老父母就拜托你一年看他两回。别忘了我这番话,要是拉了稀,就拉倒,权当我没说。” 没过几天,就在梁宝和歪脖子刚发下军装那天夜里,路百林把张驴儿活埋了。 张驴儿吃过夜饭,正在炕上听收音机,知青小江来找他谈事。“二百二,有话就说,有屈就放。”张驴儿打着哈哈,一边让坐。小江僵着脸,说要到外边谈。张驴儿问了半天,见他认了真,就穿上鞋,跟小江来到外边。小江不说话,领着他往庄外走。张驴儿有些党景儿,问小江:“咋还不说你要领我去哪儿” 小江说:“再走几步你就知道了。” 小江领他来到一个僻静地方。站住时,张驴儿发现面前站着两个人。路百林用手电晃住他的眼,另一个人也是青年点的。他旁边,是个一人长的深坑,土踩上去很柔软,明显 赝人第18章 - 赝人第19章 赝人 作者:那耘 赝人第19章 踩上去很柔软,明显是刚挖的坑。张驴儿唰地一下,脑袋胀得挺大,“完啦”他对自个儿喊了一声,想跑,又知道这是枉然。 闭了手电,张驴儿眼前火星直冒,觉得四周漆黑一团。路百林开口说话了:“我要让你死个明白。明年的今天是你一周年。”他又打开手电,照在坑里,张驴儿看了,足有四尺深。“爹娘生下来是囫囵的,我也不想毁坏你的尸首,你识相点,自个儿躺下去。有话要留下的,可以说,但别说废话。” 张驴儿想,说也没用,但他还是开口了:“路百林,我只想和你说;第一,我去公社给你争取了;第二,我老妈快到八十了,我是独生子,我要是走在她的头里” 张驴儿满眼是泪,说不下去。他用袖头抹了两把,顺着手电光跳进坑里,面朝下、两手抱住头,顺溜溜躺了下去。 三个人犹豫了一下。路百林说:“埋” 三把铁锹拼命挥舞,一锹锹土砸在张驴儿身上,响声沉闷。路百林气喘呼呼:“张驴儿,你先走一步吧” 土堆垒起来了,他让两人同伴回青年点睡觉,他一个人去派出所投案。两个人要用锹劈他,路百林才和他们一块儿去自首。当人们急忙赶来扒出张驴儿时,他早已气绝身亡。 第二天,张驴儿要的追加名额下来了,还随带一套军装。大方脸特地看了张驴儿遗体,说了句“冤”。抢这个名额的人不少,大方脸让它废了。 一个月后,在活埋了张驴的原地点,路百林被就地处决。另外两人死缓二年,后改为无期徒刑。梁宝复员后去监狱看过他们,听说后来又改为有期徒刑。张驴儿被追认为烈士,老母亲每月享受十几块钱的抚恤金,到死为止。 十五 梁宝当上特种兵,但犯了错误 到部队后,梁室又见过一回大方脸,那时他已经揩了一个月屎尿。大方脸问:“不错吧”梁宝说:“这就是特种兵吗”大方脸反问他:“你听说过这个兵种吗”梁宝抱怨自已成天和一个残废人打交道,不是抹屎就是接尿。大方脸说:“你想不到吧,五年前接这个人屎尿的是我。”梁宝愣住了。大方脸又说:“抢这个位置的人可不少。要不因为是党员,你寻思还有你的份儿吗”大方脸告诉梁宝,他最近提了,正团级。见梁宝还在犯傻,他拍拍他的肩膀说:“讲句没原则的话,咱们首长有人情味儿,在他手下做事不吃亏。” 这幢小楼有十几间,首长一家住楼上,每人一间。首长夫妇除共有一间外,每人还单独有一间。司机、警卫员、通信员、勤务兵、炊事员住在楼下。客厅和饭厅也在楼下。首长的老爹也住楼下。他半身不遂已有十几年。梁宝住他隔壁。老头床头有个开关,一摁,梁宝这边的电铃就响了。梁宝偶尔也能和首长说上一两句话。 首长一向神色严峻,很少见他和谁开玩笑。他半月十天去老爹病房一趟,爷俩儿也没什么话可说,你看我,我看你,所有的意思都在目光里表达了。有时,首长也问一两句,还掀开被看看。老头无动于衷,淡然地看着鬓角苍白的儿子。梁宝有时也和老头闹别扭,老头咬着牙威胁他。首长进屋后,有时命梁宝出去,爷俩儿不知嘀咕些什么。出屋后,首长带着沉思看了梁宝。梁宝捏了一把汗。但首长并没批评他,脸上也无恶意。梁宝心里想,老家伙还行,不是告状精。 首长夫人从来不进老头屋里,也不问。院子里撞见梁宝扶着老头,并不打招呼,一副无动于衷。老头不生气,也不看儿媳妇。梁宝后来才明白,老头当初骂过她。 那时刚进城不久,首长回家闹离婚。首长的糟糠之妻是老头挑选的,她比首长大三岁,首长十六岁那年结的婚,生下一男一女后,首长当了兵,从此断了音信。首长回家安排了两个孩子,尽管老头当众扇了他两个耳光,婚还是在当地政府主持下离了。哪知老头追到城里,把当时还是文工团员的未来儿媳妇骂了一顿。女团员好一顿哭,闹着要离开首长,首长叫人把老头送回乡下。后来,首长把女团员送进大学深造,毕业后,当了研究人员,工作极清省,一门心思照顾首长生活。她给首长生了一男二女。从表面上看,她对首长十分温顺,偶尔发了脾气,首长也忍让三分,回到自己屋里,关上门。梁室取得大伙信任后,大伙就把这家里的一五一十告诉了他。据说首长和夫人闹过一段危机。在大学里,一个会写诗的梳分头学生向夫人发动了猛烈进攻。他的情诗产量倍增。夫人假意拒持,实则半推半就,后来竟轰动了校园。首长来到学校,象提小鸡一样提了梳分头诗人,惊得校长、系主任一大帮人团团转。分头讨了饶,被赶出校门,从此一蹶不振。三十年后这位诗人出了名,他把这段经历写成长篇小说,首长夫人读后啼嘘再三。开车的刘胖子告诉梁宝,开头是首长夫人怕首长。现在是首长怕夫人。他说夫人才四十几岁,气血正旺,首长以年过花甲为理由,每每使夫人失望。但夫人还是发现了特殊情况,并且这特殊情况一再发生。刘胖子说夫人接过一个女保健医生。那丫头大学刚毕业,细皮嫩肉,眼睛会说话,长得象法国人,个头比首长还高,身材极合理想:该粗的地方粗,该细的地方细。女保健医生调走后,接任的保健医生曾一度是男的,夫人满意了,首长大发脾气。他百般挑剔,无论如何,也和新来的男医生尿不到一只壶里。后勤首长硬头皮忍着,让首长骂。后来男医生背着药箱子来找他,言辞激烈,说首长想毙了他。后勤首长把总医院的另一朵花调来,首长情绪稳定下来,夫人不闹了。刘胖子说首长和夫人之间曾有一场激烈的较量。夫人出走五个月,回来后变了个人。首长练了书法,爱看戏,十分重视文艺人才,经常把她们召到家里,或者带到海滨疗养院,和她们一起切磋琢磨,女保健医生也跟着去。梁宝曾蒙首长厚爱,得了两个大字:“奋飞。”水淋淋的,拿在手里不知下一步咋办。刘胖子指导他晾干,摁在床头墙上,多多瞻仰。梁宝曾一度想人非非,一连几天云端神仙似的。当看到人人都有一幅有人两幅以上后,有些气馁,后来竟撕下裹了东西,也不见首长过问。 首长的大孩子是男的,二十三岁,面似奶油,头发乌黑,在京城当军官,偶尔也回家,立刻便被各色女子围了上来,电话不断,司机被他支得团团转。他对那些女孩冷冰冰,敷衍几天就腻歪。有几回首长夫妇不在。几个女孩在他房间过了夜,不见进一步发展,也不见她们闹。老二这年二十岁,老三十八岁,都是豆蔻年华,情窦初开。梁宝常见她们穿睡衣走动,睡衣又轻又薄,里面隐约可见。她们穿连衣裙,穿短裙,露出白嫩光洁的玉腿,有时坐沙发和椅子上,腿也叉得大胆。梁宝动辄心族摇曳。老二上军医大二年级,总泡在家里,她长了一只小虎牙,笑起来表情楚楚动人。楼下这几个兵时时被她打趣。他们惯了,不仅敢还口,首长夫妇不在时,也敢还手,有时竟和她疯做一团,双方都很开心。梁宝的前任就因为这毁了前程。那次是老二先动的手,他起先动口不动手,后来两人就你一下我一下疯起来。正兴头十足时,被夫人撞见。首长和夫人先后和他谈了话。当首长宣布决定时,他抱头痛哭,之后吃了大量安眠药,被抢救过来,复员回原籍。他生在穷山沟,复员之前,他在县里曾被目为神人。县委书记的闺女频频飞鸿,还给过他一个香喷喷的小手帕。 他没脸回乡,投奔外省亲戚,在小煤矿当了临时工,天天下井挖煤。有了这前车之鉴,梁定不敢招惹老二,她撩他,打他一两下,也不还手。相反。梁宝倒喜欢文文好静的老三。她赤脚穿拖鞋时,梁宝逗她,说她脚丫子比一般人大、她满脸通红,娇羞之状十分可爱。此后她和梁宝仿佛意会在心,你无言,我无语,却脉脉有情。 老二对梁宝说:“我一眼就看得出来,你老小子不是块好干粮。老三中学还没毕业呐有本事你冲着我来。”梁宝及时关住闸门,渐渐冷落了老三。老三成了冰美人,人越发出落,仪态却越发冷峻。她见了梁宝只是瞥他一眼,越往后眼皮抬得越高。 梁宝知趣,也暗自庆幸没在这上头栽了跟头。 梁宝最打怵的差事就是给老头接屎。第一次接屎他就接慢了,结果拉得满床一片灿烂,他捂着鼻子,耗子般团团转,老头幸灾乐祸,好使的那半边脸弄出许多叫梁宝心生诅咒的表情。梁宝觉得平生有幸闻到的大便里头,数老头的味道最足,称得上大便中的翘楚。老头胃口极佳,山珍海味,肥的瘦的,荤的素的,吃得好,拉得臭。梁宝安排老头多吃水果青菜。老头吃得多,又不活动,消化慢,肉吃多了,就容易便秘。一旦便秘,梁宝得扶老头在便盆里坐上半天。梁宝宁愿老头拉稀三下五去二,不大时就完事。但老头可不愿拉稀,首长和大夫也不愿者头拉稀。有好几回,梁宝把果导片捣碎,搅在水里,老头喝了就拉。保健医生摸了脉,对首长做了一番解释,但临走时她却狠狠瞪了梁宝一眼。到了后来,梁宝能根据老头大小便的频率及时间长短,准确无误地评价自己的工作成绩。如果一泡接一泡,或者一泡屎拉上一两个小时,说明老头不满了。和老头关系融洽那些日子,老头大小便极准确,误差不过几分钟,夜里只在下半夜两点摁铃,接一泡尿。梁宝知道,人越者觉越少,老头睡猫觉,眯一会儿眼,打个吨就算一觉。夜里老头几乎根本不睡。他两眼瞪得雪亮,一遍又一遍回忆他的一辈子。回忆到两点,摁一下铃,把梁宝叫过来,他总要攒一点尿,留这时尿。如果生了梁宝的气,就干脆在上一次尿净,或尿在床上,或坐三俩小时尿不出来。梁宝曾用过不少不够光明正大的阴招对付老头,其中包括肉体惩罚,从目光里看出老头的愤怒,梁宝耐心等待首长的惩罚。这种惩罚却迟迟没有光临。老头有时双目圆睁,有时咬牙切齿,却坚忍着,以韧性对抗梁宝。他日复一日折磨梁宝,夜复一夜十几次叫醒他。梁宝叫他治蔫了。 首长高兴时讲过,老头窝藏了红军,被白军捆在人群前头,点起一堆火,烤,又把老头扔在柴堆上。日本人把军刀架在老头脖子上,旁边是血淋淋几个人头,老头脸不变色,一声不吭。 老头对梁宝嘲笑首长,说他被红军俘虏才当了红军,说他打仗时吓尿过裤子,说他因为搞妇女撸了好几回官,还嘲笑他那玩意儿不咋的,没歪的邪的刺激着不中用。 老头拒绝年轻的女军医摆弄他的裸体。拗不过她,他就放臭屁,尿尿,拉稀,她不嫌,老头边干坏事边愉快地对梁宝挤眼。女医生有时看出梁宝的虐待,便追问,老头矢口否认。女医生出门后,两个人哈哈大笑,说不三不四的话。 老头有时想乡下的两个孙子,就让梁宝写信。梁宝不敢造次,请示夫人,不得好脸色,心下已明白了。再往后就敷衍老头。老头急眼了,对首长嚷。首长只是听,听过拉倒。后来首长还是发过一次狠,两个土头土脑的乡下人来住了五七天。老头有一日甚至异想天开,想召见首长的原配夫人。首长脸红脖子粗,把父亲圳了一通。 老 赝人第19章 - 赝人第20章 赝人 作者:那耘 赝人第20章 来住了五七天。老头有一日甚至异想天开,想召见首长的原配夫人。首长脸红脖子粗,把父亲圳了一通。 老头老实了好些天。 首长夫人养了一只公波斯猫,重十一斤半,只吃猪肝,不吃鱼和肉。刚成年时,夫人讨厌它与邻近母猫勾勾搭搭,甚至无耻地当着女儿的面胡乱交配,就叫医生阉了它。从此后它的精力就专注在睡上面。勤务兵每周给它洗三次澡,洗完后用电吹风吹于。它弓腰抬头,十分傲慢,除首长和夫人,见别人总是带搭不理。它有一套严格的作息时间和生活规律。从见第一面起,它就没对梁宝产生好感,梁宝也千方百计给它小鞋穿。比如故意踩它尾巴,瞅夫人和首长看不见时,踹它一脚或用热东西烫它一下。它撕破梁宝枕头和袜子。把屎拉在梁宝屋里,瞅梁宝睡熟时,往他枕头和脸上撒尿。梁宝跑夫人那里告状,把夫人笑得喘不上气。首长也不再严肃,把它抱在怀里,嘉许地摸它的脑袋,还亲它的耳朵。老三背对梁宝,偷着乐。就在这些天,小波斯猫叫春了。它的欲望来得热烈而持久。一群野公猫来到窗外,你呼我唤,哀婉凄绝,声震屋瓦。几个晚上没睡好觉后,老头和几个兵委托梁宝和夫人交涉。梁宝对夫人说:“把它放出去吧,它憋得怪难受的,大伙听着也不是滋味。” 夫人对那些杂种野猫不屑一顾,她让梁宝给找一头门当户对的公猫,两个女儿都想有自己的纯种猫。梁宝在大院里转了好几天,无功而返。这几天里,老公猫见小母猫叫得凄艳迫切,自己不禁春心萌动,妄图重展雄风。它扑住小母猫,咬住它的脖子,身体煞有介事地来回摆动。小母猫闭着眼睛,也煞有介事地进入销魂状态。销了半天魂,它睁开眼睛,还是不解渴,叫得更加疯狂。老公猫自尊心受了伤害,咬它脖子,撕扯它的皮毛,把它咬得半死。首长令罗医生喂小母猫安眠药,它睡醒后照闹不误。罗医生又喂它两片避孕药,它的情绪终于稳定下来。夫人去温泉疗养前,一再叮嘱梁宝,宁肯让它抓破所有的沙发,也不准它和野猫杂交。夫人还让罗医生交给梁宝一瓶避孕药,另外几个兵拿着药胡思乱想半天。 夫人和两个女儿先走,首长因为有事要处理晚走几天。夫人走后,楼里一时寂静无声。一天,晚饭后下起雨来。先是一阵中雨,又是小雨,偶尔又来一阵暴雨,过后又是绵绵细雨。花园的碎石小径被雨洗得溜溜光。小楼外的垂柳被风吹下去。 梁得财酒劲儿上得丝丝缕缕,不时拂在窗上。几个人招待首长吃过饭就没事了,聚在屋里打扑克。罗军医在门外大伙就看见了,于是不约而同停下手里扑克,看她进门,甩干自动花伞上的雨水,把伞张开,晾在大饭厅里。她上穿短袖衫,把脚绷得挺紧,下穿一条蓝裙子,长及膝盖,臀部兜得浑圆。她整整头发,提着包,住四下里看看,然后轻轻上楼。大伙一时无话,又玩了几把,也没劲,就东一句西一句瞎扯。扯了半天,又换了一种打法,也没提起兴致。不管谁去解手,回来时门缝总是留着,快半夜时,梁宝对他们说,老头快要摁铃了,他得回屋。他走进饭厅,那把花伞已经晾干了,着地处沥了一滩雨水。老头按时摁了铃,他没格外刁难梁宝,拉屎撒尿时间正常,但他阴阳怪气,一脸坏笑。他问梁宝:“你听见什么了吗”梁宝故作憨傻,老头嗤儿嗤儿窃笑。忙完后,梁宝回屋,把昨天收到的信又看了一遍。 他爹梁得财一改懒散恶习,每隔半月二十天就写来一封信。他认为梁宝已经登上龙门,是列祖列宗的光荣,他说和梁宝一茬的小姑娘们都在打听他的消息,她们要地址,打算把照片寄来。他一个一个想象她们,越发睡不着了,他紧紧按着枕头,闭着眼,支起耳朵,不放过走廊里半点声响。后来他又集中去想那把伞,花的,伞下是一滩水,还有她的裙子,水靴,胸脯,粗而白的腿醒来时,他觉得身下温了一大块。雨住了,晨曦透过窗户,树叶青翠欲滴。老头发了慈悲,没有摁铃。梁宝觉得一阵阵轻松,每次遗精后都是这种感觉。他无比清晰地意识到自己:低贱,一无所有,但是年轻。想到罗医生,他身上热起来。一定要想办法,达到目的,哪怕只达到一半 梁宝说老头不舒眼,让她检查。老头诡谲地眯着眼,任她摸,任她问,他一个劲向梁宝递眼色,同时根据梁宝的说法,做出相应的症状,回答也含含糊糊。她留下好几种药,等她走后,他将和梁宝一起哈哈大笑,把药丢进痰盂里。梁宝哼哼叽叽,说胸口不自在,胀得慌。她问他具体部位,他说不上来。她说,过去吧,我给你查查。梁宝回头看了一眼,老头正会意地冲他挤眼,他也回了老头一眼。女军医在前,梁宝在后,他感觉出老头的目光穿透了她紧绷绷的蓝短裙。 女军医先进屋,梁宝随后把门带上,但门已松了,咧开一尺多宽大缝,梁宝用手挡住,手摸在插销上,他看见她正注视他那只手,梁宝把门插上,她没说什么。 梁宝觉得她早已领会了他所有的意思,就在刚才他摸心口窝时她就明白了。现在,大概是她告诉梁宝:我早已明白了,小伙子,现在看你的啦。梁宝呼吸急促起来。 她让他袒出肚皮,他把衬衣脱了下来,他躺在床上,她坐在床边,无比沉静地用听诊器为他叩诊。梁宝见她这么老练。又怕老头使坏,突然摁铃,就更加着急,他觉得小便胀得慌,想撒尿。她把听诊器往下挪,裤带碍事了、梁宝颤抖着两手解开裤带,冰凉的听诊器探索着在小腹上往下移动。梁宝突的一个鲤鱼打挺,把她紧紧抱住。她松开听诊器,任他抱着。梁宝急赤白咧,撒谎说他是个童男子,从第一眼起就爱上了她,她是他一生中第一个爱上的女人,也是他所见过的最漂亮的女人 没等染宝把谎撒完,她已经把手伸过他两腿中间,另一只手勾住梁宝,自己在下,两人翻倒在床上,整个进行过程中,梁宝十分佩服这位医生。作为回报,梁宝也使出了看家本领。完成突击后,梁宝想爬起来一穿衣眼,她把他拽住。梁宝说:“让人看见了,咱俩前途都毁了。” 她把他按倒在身边,掐掐他腿上的肉,又摸摸他的肚皮,说:“瞧,大腿紧绷绷的,还有肚皮,又扁又平,弹性” 梁宝经不住这一番粉语,一阵狂潮卷来,两人又是一番鏖战。战毕,梁宝竟瘫在床上不想动弹。她麻利地穿好衣裙,拍拍梁宝脸蛋,背着药箱蹑脚走出去。 直到有一天首长等在门口,见女军医胀头胀脸从梁宝房中走出,不言不语,一直盯着她看,梁宝才知道被人出卖了。从正常时间看,首长出外办公,一天不在。 但他大上午就回来了。梁主不敢开门。女军医向首长行礼,打招呼,首长冷笑着看她,也不还礼。她转身就往外走。首长并不叫住她。等她消失不见时,首长暴躁地对勤务兵说:“愣着干啥把她叫回来,说我要和她谈话” 大方脸对梁宝说:“瞧你干的好事你是扶不上墙的狗屎。你说吧,怎么处理你” 梁宝要求复员。 大方脸说:“你别想好事你是城市户口,一复员就回城了,比当知青还便宜。 首长特意说过,不能这么便宜你。你还是到农场去吧。那儿活儿累些,可是吃得不错。“ 老头死活不放梁宝走。别人送饭来,他不吃。别人给他新换了被褥,他撒尿拉屎。大方脸让梁宝先干着,等来了新人再交差。没过一个礼拜,来了一个农村兵,十六岁半,说话还有点奶产奶气,他家乡十年九灾,大部分人一辈子没见过汽车。 他叫梁宝叔叔,称老头爷爷。没承想,几天不过,老头竟喜欢上他了。梁宝骂老头忘恩负义,还故意折磨他,老头心甘情愿。梁宝又出了不少难题,刁难这个半大小伙子,他唯唯诺诺,逆来顺受。梁宝这回死心塌地了。 大伙儿告诉他,可能是勤务兵把他告了。平时这个勤务兵就把梁宝当成竞争对手,事事处处都要压梁宝一头。首长开头不怎么喜欢他。后来他多次向首长打小报告,把这几个人的情况,甚至首长家里几个人的举动都告诉首长,首长这才开始重视他。大伙儿孤立他,给他小鞋穿,常把他的东西藏起来,要么布下陷阱,让他工作中出岔子,首长训斥他,大伙偷着开心。梁宝也觉得这小子这些天不常照面,他要么避开不见梁宝,要么殷勤得过了分,叫梁宝心里直鼓涌。梁宝几次忍不住想当面质问他,但又怕首长一怒之下关他禁闭。梁宝走后半年,他也哭哭啼啼复员了。 他本想象大方脸那样光宗耀祖,最起码变成城市户口,把当民办教师的未婚妻也弄进城市,没想到一无所获回到乡下。未婚妻子见他不争气,一气之下嫁给一个采购员。竞争公社武装部助理失败后,他远走他乡,当了盲流。罗医生被转到地方医院。 院长看了她的档案,就安排她值夜班,他欲行不轨时被她扇了耳光。她快和一个军官结婚时,院长写了匿名信,军官一怒之下甩了她。她转到另一家医院,六十多岁的院长对她不错,她心甘情愿做了她的情妇。梁宝回城后找过她,两人正要宽衣解带重温旧情时,小老头闯了进来。原来是她记错了日子,今天轮到小老头了。好在小老头虚怀若谷,对年轻人的唐突表示谅解,他甚至请梁宝喝了茶。梁宝对此啼笑皆非。 十六 梁宝在农场的一系列遭遇 梁宝下农场前,连长侯大全就从团部摸了底。那个干事和他俩乐了半天,干事还嘱他保密。梁宝首先来到连部,行李卷放在脚边,脸上净是汗渍。侯大全见梁宝手细脸白,不慌不忙,不怕官,不怯场,不愧是见过大世面的人,心里有几分喜欢。 他故意拖延时间,问东问西,但梁宝守口如瓶;该讲的讲,不该讲的一个字不讲。 他一看侯大全那猴急的样儿,就知道这个家伙憋得慌,想拿他解解闷,他却偏偏不说。侯大全心里生气,就分派梁宝去管那二十多只羊。没用几天,梁宝和周围人混得烂熟。他走到哪里,人们就围住他,缠他讲这讲那。侯大全开头抹不下脸,后来也假借工作,经常去找梁宝。过不久,梁宝就可以从侯大全嘴上夺烟或拍肩膀了。 侯大全和梁宝同乡,甚至还是一个区的,高中没考上,他在纸箱厂干了二年临时工,一个同乡来带兵,把他领走了。从此他青云直上,有一阵曾在师里当干事。那位同乡倒媚了,侯大全帮着说了几句话,他就被贬到农场。他当着梁宝发牢骚,骂娘,还拉梁宝到镇上下馆子。有时三更半夜,他叫炊事员炒几个菜,自己和梁宝灌下去。 梁得财酒劲儿上上几盅六十度。侯大全还把相册拿给梁宝看,告诉他自己怎样设计,在短短三天假期里,迫使一个漂亮姑娘就范,乖乖地嫁给他。而在这之前,他根本不认识她,他们是被介绍人拉到一起的。姑娘第一次接触男人。而他侯大全,在纸箱厂当临时工时就先后被两个已婚女工勾引过。在团部和师部,他都建树过艳绩。 他告诉梁宝,第一次见面他就让姑娘尝到了甜头。你想让一个姑娘死活离不开你,只有一条:给她甜头。梁宝见连长把隐私都说了,知 赝人第20章 - 赝人第21章 赝人 作者:那耘 赝人第21章 他告诉梁宝,第一次见面他就让姑娘尝到了甜头。你想让一个姑娘死活离不开你,只有一条:给她甜头。梁宝见连长把隐私都说了,知道自己捱不过,就提出先决条件:他不愿管那群羊,脏,乱蹦乱跳,又没有油水。他知道粮库缺一个保管员。侯大全把梁宝骂了一通,第二天就把钥匙交到他手上。梁宝便把在首长家的遭遇添油加醋说了遍。渐渐地,梁宝见副连长排长班长们都对他刮目相看,围拢他的人更多了,梁宝心里十分得意。 春暧花开时,连长夫人来到连队探亲。她二十六七岁,好身材,俏脸蛋,穿着也入时。连长不露面了。他一出现,大伙都看他的脸是不是青得不行,还有人怜惜地说他瘦了。大中午富也挂着帘。门前的晾衣绳上,挂出不少农村兵从来没见过的小纺织物。他们嘀嘀咕咕,指手划脚,最后还是问到梁宝那里。梁宝趁机讹他们给他洗了衣服,刷了鞋,去供销社买了日用品,还打扫了仓库,最后才详细辅导了两三个钟头。讲到后来,梁宝自个也有些把持不住,他想起连长这几天浮肿的眼皮,由于缺乏睡眠以及人所共知的体力消耗而干燥发青的脸颊,他还想起连长夫人那一瞥以及她臀部的曲线。几个班长和老兵油子想闹闹洞房,大家研来究去,还是梁宝想出厂点子。他叫几个新兵支起一个大筛子,撒点粮食,结果罩住了两只麻雀。梁宝把它们拴住,好水好食养着它们。 夜里七八点,梁宝领着十来个人摸到连长窗前。这个窗与当地农民的一样,分上下两扇,下边是玻璃,上边糊窗纸。窗帘只遮住透明的玻璃,上边就不用考虑了。 梁宝站到窗前,伸出舌头,把窗纸舔出两个窟窿。再贴眼,看见连长两口子正在脱衣。大家挤了起来,都来抢先。梁宝嘘了一声,让几个班长打头,再按入伍年头依次看了几个人,问准两口子已赤条精光时,梁宝把两只麻雀塞进窟窿里。它们突的钻了进去,尽情地飞翔,同时又因为不习惯屋里灯光大亮而惊恐不安。连长夫人本是活泼之人,再加上城里很少见识动物,见了麻雀,立即雀跃,连长不甘落后,在妻子的惊喜喊叫中咋咋唬唬,四只脚四只手,纷纷扬扬扑打。两只麻雀飞东飞西,一下撞天花板,一下又钻进桌后,屋里飘落了不少羽毛。连长夫人乐得噎了气,弯着腰,两手捂着肚子,呼呼吹气。侯大全不遗余力,在妻子鼓励下一次又一次冲锋陷阵。两只麻雀危在分秒,它们已经明显飞不动了。侯大全抓起一件上衣,小心翼翼向那只小麻雀摸过去,紧接着,他迅速罩上去。他媳妇过来帮他收拢衣裳,并把小手伸了进去,就在这时,一个鼻子有毛病的老兵憋不住了,他嗤地笑出声来,别人也轰然大笑。侯大全媳妇嗷的惊叫一声,大全忙喊:“关灯”屋外的人劈里啦啦作鸟兽散,谁都怕落后被侯大全逮住。鼻子有毛病的老兵摔了一个跟头,有两个人从他身上跳过去,梁宝趁机抓起一把沙子扬在他脸上,他哝着鼻子,边骂边威胁,瘸着腿往回奔。 梁宝还是丢了肥差。侯大全把他叫到连部,脸不是脸鼻子不是鼻子,把他臭驾一顿,宣布解除他目前职务,新工作是种菜。他问梁宝想不想知道谁把他兜了出来。 梁宝说想知道。“你敢把他们咋样吗”侯大全厉声问。 梁宝说:“你想哪儿去了。咱是那号人吗” 侯大全告诉他,有两个人同时检举。一个是二班长,平时老给连长和指导员递烟。探亲回来直往首长那儿送土特产。几位连首长都有意提拔他当副排长,侯大全私下里向他透了风。这次窥洞房他本不想参加,怕毁了前程,但他见过连长太太好几面,经不住诱惑,还是去了。侯大全敲山震虎,逐个追问时,他想还是主动坦白才能保住前程,就把梁宝招了出来。另一个是老兵李无能。 二班长体格魁梧。性子也躁,打过好几个新兵。梁宝怕惹急了挨了他揍,就把李无能叫了出去。李无能性子慢。每次集合都稳保例第一,饭也是最后一个吃完,碗自然也多由他洗。他开头想赖过去。架不住梁宝再三盘问,他扑咚一声给梁宝跪下,抱住梁宝两腿呜呜大哭。梁宝把他扶起来,重申了坦白从宽抗拒从严政策。李无能一边捋鼻涕一边招了全过程,他说归根结底是他想巴结侯大全,恩准他干职业兵。梁宝问:“你就不会给他送礼” 李无能把鼻涕捋了一把,乱甩,梁宝蹦着高躲,鼻涕终于脱手,李无能又在裤腿上蹭手。手蹭净了,李无能才慢腾腾说:“咱不是没想到,也不是没送过。和人家比,咱送的是啥自个儿都臊得慌。有好几回,咱在垃圾堆里看见咱送的礼叫人家原封不动扔了。不瞒你说,咱那地方穷,一家人扯一条破被,大闺女还穿不上裤子。咱每月这几块钱都攒着。往家里寄” 菜地离当地生产队齐家堡不过一箭之遥。种菜的战士不超过半年准换一茬。保管员三个月换人。梁宝刚报到,就眼见了两起热闹事。一起是两个男人在场院里动起了拳头。生产队长和贫协主任维持秩序,以保证交战顺利进行。打累了,两个人就骂,大吵,争说自己有理。原来他们两人讲好,交换老婆,一个礼拜,两人都画了押。他们的老婆也默许。但李豁牙反了悔,第五天下晚就不离家了。他老婆督促他遵守信誉,他抽了老婆一顿柳树条子。王偏膀子砸了他的门,又把锅拔到院子里,叫来邻居,当众羞辱李豁牙。豁牙恼羞成怒,动了杀猪刀。队长和民兵排长夺下刀,把二人拥进场院,围出一个场子,叫二人一见高低。他们气力相当,拳脚相加,捋头发,打耳光,拧耳朵,还象妇女那样抠眼睛,往脸上唾痰,半个小时不见胜负。 打到后来,两人扯起黄瓜架,谁也不松手,谁也不卖力,你进我退,你退我进。很明显,这是糊弄观众。大伙见打得一点也不精采,喝起倒采,有人往他俩身上扬沙子。这时过来一位臭二虎,喝了几嗓子,见二人没有分开的意思,便挥起巴掌,咣 吮偏膀子和豁牙每人被赏了一记耳光。二人同时松手,嗷的一声,抓起洋叉和鞭子就追臭二虎。众人笑疼了肚子。梁宝问生产队长宋大麻子咋不管管他们,闹出人命可不是玩的。大麻子说,要电设电,广播匣子三天两头不响,县上的宣传队七八年也没轮到一回,大伙没啥乐呵,打打架,逗逗乐,权当活跃了群众文化生活。你瞧他们刚才骂的,多水灵,一两个小时不带重样的。大麻子对梁宝说:“豁牙家那个女人可了不得,谁挨上她,都得下水。尤其你们这些当兵的。你瞧,她在瞅你。 瞧好吧,明几个她就好找你了。这家伙呀,小火炉一样烫人。叫她烫坏的人可不少呢。就拿你们连长来说吧“大麻子只把话说了一半,另一半留给梁宝。 没过三天,齐家堡又炸翻了天。这回事情出在两个小孩身上。男孩十岁,女孩九岁。他们是在一个山坡上被大人发现的。那人喊来不少人。女孩父母不让劲,非让男孩家赔偿一千元不可。男孩家坚持此事怪女孩,是她主的动,要赔,应该女方赔。两家大人发生械斗,分别扒了对方的鸡窝,平了对方的猪圈,还打碎若干块玻璃。大麻子和女孩家有亲戚,他判男方赔偿三百元。男孩家不干,又去找大队评理。 大队开了两天会,决定压下此事,更不提赔偿,因为本大队极有可能评上先进队,此事不宜张扬。女孩上告到公社。主任、武装部长、派出所长、妇联主任、文教助理一应干员浩浩荡荡开到齐家堡,大麻子马不停蹄,四下张罗买鸡买鱼,挨家派饭。形势曾一度对女孩家有利。她父母把上述官员大请了一顿,他们中有一人灌趴下了,说不成囫囵话,还尿了裤子和鞋。男孩家借了一笔款,也把官员了请了一顿,他们中有美食家,说嚼古比女孩家的还棒。案子最后不了了之。女孩没脸见人,在家放猪,不上学了。男孩每天受围攻,后来他用铅笔刀把挑衅者割去一道耳裙,舆论才被压下去。 梁宝没事便去老乡家串门,不多久就坐遍了每家炕头。老爷们给他讲村史,妇女们缕述种菜官兵的风流艳史。他们留梁宝吃饭,女人们偷送秋波。一旦女人向梁宝要东西时,男人们就溜出去打扑克,临走还告诉说今晚不回来了。女人们胃口不大,菜籽,菜苗,化肥,麻袋,铁锹,粮食,豆油,砖,石灰总之,给什么都行,也不多要。当家的见了东西只是闷着头用,不多问。谁要得多,妇女们羡而生妒。大多数不到半年就调走的莱兵就因为妇女内证才告发了的。梁宝也是过了一段才摸着窍门的。他想,这些老乡穷溲溲的,妇女也不嫌淡得慌,扭着腰,递眉递眼,为的就是军营里的破东烂西。有时,他也在那些风骚娘们儿腰上掐几把,想到她们那些老实巴交的泥腿子丈夫,又于心不忍。妇女们不领他的情,背地里说他不行。 豁牙的媳妇叫李广荣,外号“花李广”。她来找梁宝要一把锹一把镐,嘲笑梁宝说:“你们当兵的呀,当咱不知道吗有几个没毛病都是憋的。瞧你,把小脸憋得煞黄。真是笨家伙,中看不中用。”说到后来她不打自招,说连长的毛病是她给扎古好的。据她讲,叫她扎古好的人可远不止连长一人,她说出一大串名字。梁宝除了给她锹镐,还找给她一条新麻袋和一条旧面袋。梁宝求她帮介绍对象。她说:“你们当兵的呀,几天换一个地方,到哪儿都说没媳妇,可屁股后头却拴了一串。” 她问梁宝象她这样的合心意不,梁宝笑着说:“行呀。”三说两说之间,她已经约了一个月黑头,要和梁宝好好谈谈。梁宝硬着头皮答应下来,心里却打鼓,生怕栽在她手里。说不准她丈夫和村里几条壮汉就埋伏在另一丛树棵子里。到时候嗷的一声冲出来,提奸捉双。连长说不准就这样限在她手里呢。转念一想,她手里也许掐着连长一封信或什么信物。梁宝相信自己会把它抠出来。 他和花李广打得火热,说尽了好话,用尽了软功,花李广才出示了连长的破手表。她明白梁宝用意,因为梁宝早把麻雀事件说给她听了,知道这块表的用处,她偏偏掐住不放,害得梁宝一趟又一趟送东西,一趟比一趟沉,几个菜兵已经怒火中烧了。梁宝威胁花季广,要和她断,花李广这才把表给了他。梁宝如获至宝,心想这一壶可够连长呛的啦,但他不急于勒索连长。他相信这块表会给他带来好运。 李无能是这几个菜兵中的老兵。连长开头叫他负责这几个人。他们不听他的,睡懒觉,打扑克,勾引妇女。李无能天天央求他们起床,给他们备好工具。他端饭,打洗脸水,有时还倒洗脚水。连长下来视察,见菜地里只李无能一个人甩着膀子干活。他支支吾吾,替懒鬼们遮掩。连长说:“你是怕他们揍你吧”过不几天新头派来了。于是李无能松了一口气。妇女们并不放过李无能。她们围住他,你一句,我一句,话越说越放肆。李无能羞红了脸,低着头想冲出去,她们挺着胸脯,直挺挺把他挡住。他身上背着化肥或种籽,她们就夺口袋,夺下来就蹲下分战利品。李无能急赤白咧,又下不得手。他去抢口袋,她们就骂他违背八项注意第七条。梁宝问 赝人第21章 - 赝人第22章 赝人 作者:那耘 赝人第22章 。李无能急赤白咧,又下不得手。他去抢口袋,她们就骂他违背八项注意第七条。梁宝问他有媳妇了没有。他说原先有一个,十岁时家里给订的。每年见四次面,每次都得送钱送礼,家里人说太赔,到娶亲时那钱和东西搭得太多了,就把她休了,入伍前,村里姑娘都盯上了他,有的送鞋,有的送鸡蛋,和他一块念中学的两个闺女分别送来钢笔和日记本。他本人对送日记本那个姑娘有意。两人还通了一气信。现在这个姑娘嫁了人,还生了双胞胎。梁宝问他:“你想不想媳妇” 他寻思半天才说:“能不想吗” 梁宝又对他说:“我看大耳朵家闺女对你挺有意思的。” 无能立马红了脸:“你没见他和男人摔跤吗” 梁宝不止一次看见她与男人们较力气,有时掰手腕,有时脚顶脚手拉手,看谁站立不稳就谁输。人们觉得不过瘾,就把一个小伙或老头推给她,煽风点火,一男一女就在欢呼声中扭作一团。在梁宝有幸赶上的几场里,居然全是她获胜。她骑在对手头上,连问服不服输。她今年二十五岁,比李无能大三岁。她对李无能说:“女大三抱金砖。”和她同龄的小伙子要么怵她,要么看不上他。一伙三、四十岁的老光棍二流子常打她主意。她不慌不忙:“咱呀,找个当兵的,远走高飞。”李无能负责那阵儿,她真的迷上无能了。“也许他能当上军官呢。”她逢人就说。李无能免去负责人后,她曾一度冷却,转而追求新负责人。她还对梁宝下过功夫。但梁宝使足心计,她落了个只赔不赚,咬牙切齿恨梁宝,又转而热爱李无能。但这始终是香火串子一头热。当兵的谁犯了“作风问题”,或一锛一斧与当地姑娘来真格的,就地复员,送回原籍。李无能可不想丢了这份细粮回家吞糠咽菜。李无能搪塞梁宝说:“咱这点津贴费得孝顺爹娘老子。这些女人跟着咱,不就是想吸咱的血” 梁宝说他死心眼,地里长的,库里放的,啥不行无能说不敢。梁宝领他去生产队场院,又见大耳朵这位千金与一个瞎了一只眼的老光棍摔跤,赌注是半天工分。李无能不忍卒睹,撒腿就跑。这姑娘抓住无能这种心理,总当他的面,和老少爷们儿动手动脚,和当兵的更不规矩。一天晚上梁宝正和无能看露天电影,她悄悄挤了过来,她趴在梁宝耳根上说了一番话,又把他拉出人群,拽到后面的山沟里。梁宝差点下了水。但他关健时刻把持住自己,他怕被她赖着。无能一个人先回宿舍,夜里唉声叹气。第二天他瘦了一圈。他请求梁宝给他拿主意。梁宝劝他不要理她。但无能还是被她套上了。另一个积极要求进步的新兵向上级汇报了。李无能提前复员,他想带大耳朵的千金回家成亲,但千金不干。她又发现了新的目标那个打小报告的新兵,觉得他聪明,将来一定有出息。李无能痛哭一场,空着两手回了老家。 梁宝的事迹免不了传进侯大全耳朵。他对梁宝说:“你小子掂量着来,别当我是聋子。”他还威胁梁宝,一到六个月,就调他到更艰苦的地方。 梁宝说:“连长,咱这人你知道,熊包蛋一个。有坏心,没坏胆。咱能把群众关系搞砸了吗你一向叫咱们注意这,咱连睡觉都想着呢。实话说,群众对咱不赖。 咱呢,深入群众,了解了许多情况。“ 侯大全脸一红,问他了解些啥了。梁宝心想,这老小子吃不住劲啦,咱可要沉住气,煞煞他的威。梁宝就对侯大全说:“这儿的群众你还不知道嘴浅,搁不住东西,有啥不说” 侯大全急着问:“都说我啥了” 梁宝见火候已到,就支支吾吾,东拉西扯半天,最后才说:“老乡们都想你呐 说你的好话呀,远去了。豁牙,花李广,都常叨咕你“梁宝见侯大全脸色越发难看,不由得把手伸进兜里,摸着连长交给花李广那块破手表,心想,你小子人模狗样,来熊我,咱手里捏着你的把柄呐等时候到了看咱怎么收拾你老小子侯大全听梁宝话里有话,不敢深究,也不再训斥,板着脸,假意批评几句,就匆匆回连部去了。 菜兵韭菜般换了一茬又一茬,梁宝却象板上钉,一动不动。花李广差一点就敢把营房拆家去了。她见什么拿什么,毫不手软。她家缺了一块炉底,现到营房拆,搭鸡窝的二十几块瓦,也是拆营房的,梁宝找来梯子,她风风火火爬上去,拆完放进土篮,梁宝在下面接。过不多久,她又来拆窗户,原来她打了一间耳屋。梁宝面有难色,索性拒绝合作。花李广向梁宝索要侯大全那块手表。梁宝说弄丢了。花李广嘿儿嘿儿笑了半天:“你寻思我没招儿治你”梁宝有些怕她,又不愿失去手表,只好乖乖让她拆走两扇窗户。花李广把窗户装进驴车,挣着梁宝耳朵说:“别人走马灯一样,三个月挟行李卷滚蛋,你却扎了根,雷打不动,看你长得俊把那玩艺儿好好藏着吧。”说罢扬长而去。 机会终于来了。连里要拔一个兵。去卫校学习,出来后当卫生兵,或医官。梁宝心里痒痒了。他想,卫校里男女都有,女的净是城里妞,白白净净,业余生活一定有劲头;再说,一技在身,将来谋碗饭吃不难。他从小就崇拜医生,看见顶顶漂亮的的大姑娘躺在案上,让医生检查。等梁宝知道这一消息时,兵们的汇款单和包裹已经来了好几个。往下几天来得更多。没来的天天往邮局跑,有的家里太穷,骂爹骂娘干瞪眼。到了夜里,大伙鬼鬼祟祟,各怀鬼胎,都找个由儿离开集体。梁宝知道甭指望老抠门儿给他一分钱,他摸出那块手表,计上心头,喜上眉梢。“士兵弟兄们,你们的钱物都白扔啦。”梁宝幸灾乐祸之余又于心不忍。他知道侯大全一门心思想升上去,团里,甚至师里的关节都打通了,和其他首长比,他不算贪财,能给他当头来那么一下的,只有这块手表了。 梁宝推开门时,一个新兵正往外走。这新兵脸通红,手脚僵硬,头让门碰了一下,桌子上放一个崭新的邮包,未开封,写着新兵的名儿,十分醒目。侯大全脸不是脸,鼻子不是鼻子,显然,包裹没来得及收藏。“有事吗”大全官腔甩得厉害。 梁宝不慌不忙说:“有一事相求。”接着,直通通提出要求。侯大全嗤之以鼻:“你总该有点自知之明吧。”梁宝不理他的茬儿,只管说自个儿的:“我给你带一样东西。” 侯大全撇着嘴说:“我倒想看看你给我带点啥。” 梁宝意味深长地看了连长一眼说:“这个东西不大,你肯定见过。” 侯大长变了脸,借口工作忙,命梁宝走开。 梁宝说:“我走了倒不可惜,你心里能踏实下来吗” 侯大全反问:“你想威胁我” 梁宝说:“既然你不想得到它,咱告辞了。”说罢佯装往外走。 大全喝住他,为难地说:“你呀梁宝,也不替我想想,哪方面能轮到你呢再说学那么深的东西,你的脑子能吃进去” 梁宝说:“头疼吃止痛片,破伤抹二百二,打针扎腚蛋儿,不用学,咱已经通半路了。” 大全问他带来了没有,梁宝又装糊涂。大全命令他把双手举起来,梁宝笑模丝儿举起双手,任大全浑身上下搜索。大全一无所获,气得要关梁宝禁闭。 梁宝说:“除非你把咱毙了。不然的话,咱这张嘴可缺个把门的。”大全软硬兼施,梁宝硬是不软。最后,梁宝说:“表,让咱埋起来了。你就是带领全连挖三个月也挖不出来。你是前程远大之人,咱呢,破罐子破摔。去卫校的通知书到了咱左手,咱右手把那玩艺儿交给你。通知书落到别人手上,那玩艺儿也落到另一个人手上,就怕到那时后悔也晚了” 梁宝终于如愿以偿。一个月后,他趾高气扬地踏上了新的征程。 十七 梁宝在留守处当卫生员。 犯了生活错误, 被永远逐出解放军这所大学校 梁宝后来回忆说,他本来不打算过早结束他的军旅生涯,但人算不如天算。当了两年卫校学生,被校、系、班三级批评了百余次,有的还进了档案。分配时,他早已瞄准了省城大医院,这时偏偏有几个低年级女生把他告了,还有两个女生家长找到学校,扬言和他算帐。作为对坏学生的惩罚,梁宝被分到一个最偏远的工程兵团,在卫生队当卫生员。 五个月后,这个团奉命开进几千里外一个深山老林,要在那里搞两三年工程。 梁宝软泡硬磨,整个卫生队只有他一个人留在留守处。部队没开走时,梁宝有缠不完的绷带,打不完的针,小伙子们一走,他一下子成了大闲人。留守处只有十来个兵,一个个懒得骨头架子都散了。再有的就是军官家属。附近有一个小镇,太太们在小镇里上班,孩子们到小镇上学。到了晚上,或周末星期日,兵营里死气沉沉,大伙儿都觉得无聊。尤其军官太太们,扎在一起,骂该死的团长,骂她们的丈夫。 一个老兵对梁宝说:“瞧,丈夫不在枕头边,她们熬不住啦。”梁宝被他说得心里头痒痒,就格外留意太太们。 得天独厚的是梁宝这活儿。兵们,孩子们,尤其是娇里娇气的太太们,和他常打交道。她们露出粉嫩的臂让他扎针,梁宝甚至装模作样戴上听诊器,胡乱鼓捣一气。太太们居高临下,把梁宝当成兵丫子,半生不熟的毛小伙儿,她们起哄,取笑他,拍他脸蛋,捶他屁股或肩。也有野的,笑话他胆小如鼠。梁宝心想,等着瞧吧,看咱怎么收拾你们。 最含蓄而叫梁宝动心的是参谋长的太太小戈。她不光丰满白净,秀秀气气的,行为举止也十分得当,在太太群里,是鹤,不是鸡。梁宝早就在想:到底是知识分子,教书的,和站柜台的就是天上地下。梁宝早就打听出,她比参谋长小十二岁,参谋长立过大功,她崇拜英雄。她教参谋长学文化肥参谋长文艺水平提高不少。参谋长对她百依百从,有人看见参谋长在地上爬,她在一边瞎指挥。 小戈来找梁宝了,以前轮不到梁宝,熟练的军医,老资格的卫生员把她包下了。 她自己说出病情,自己诊断,自己点药,她捋出粉臂,正经地看着窗外。梁宝问她疼不疼,她微笑,说不疼,梁宝这才松了一口气。第二天她看着梁宝把药推进肌肉时,梁宝浑身绷得象弹簧,她让梁宝镇静,还讲了个笑话,逗得梁宝噗噗笑,她也笑。临走时,她严肃地说:“我太忙,明天来不了,你晚饭后到家里给我打。” 梁宝背着药箱,如约前往。小戈并不急着打。她给梁宝沏好了茶,削了两个大苹果,还倒出自个儿的小食品叫梁宝尝。梁宝假意推辞一会儿,她生气,强迫他吃。 她白嫩的小手擎着苹果,另一只手摁在梁宝肩膀头上。她上着短袖衫,下穿浅色薄裙,短丝袜上面露出白皙的腿,她的膝盖圆溜溜的,有两个小坑。她倒水,拿东西,不时曲膝弯腰,梁宝得以饱览那些平时不易看到的地方。有一度他曾想,参谋长说不准此时正在坑道里凿洞,要么和团长政委他们研究施工方案或讨论哪一个干活不要命的家伙入党资格哩。这么一想,立刻清醒不少。他打开药箱,拿出针头和药。 小戈制止他,说不急于打,并带他参观她的 赝人第22章 - 赝人第23章 赝人 作者:那耘 赝人第23章 格哩。这么一想,立刻清醒不少。他打开药箱,拿出针头和药。 小戈制止他,说不急于打,并带他参观她的卧室。梁宝被她卧室和身上的香味弄得晕乎乎的,被床头柜绊了一下,差点跌倒,她扶住他,搀他坐下。唯一的书桌上放着一瓶墨汁,一支毛笔,几张软乎乎的纸,三四本书。梁宝就势看看纸上写了什么。 但字是竖着写的,他看不习惯,念了几次,都不成句。小戈挤在同一把椅子上坐下,为了坐得稳些,她把一只胳膊勾住梁宝的腰。她告诉梁宝,她喜欢书法,练的是欧体,下一步她打算学王羲之的草书,还说想学郑板桥。她见梁宝木头般愣着,就一个个问,梁宝从没听说过欧体、王羲之和郑板桥,他也不知道书法是怎么一种东西。 他惭愧,刹那间当个知识分子的愿望非常强烈。小戈告诉他,纸上写的是一首有名的唐诗:君问归期未有期,巴山夜雨涨秋池。 何当共剪西窗烛,却话巴山夜雨时。 梁宝问她这诗写的是啥。她说写的是想家,一个人在外边滞留了很久,想回家看看,又回不了家,只好自我安慰。梁宝让她一句句解释,她象教语文课那样。先逐个解了一遍词,然后申成一段话:你问我什么时候回家,可我哪里能说出准确的日子呢你听见了吗巴山里正秋雨淋沥,池塘里的水不断上涨。不知要到什么时候才能回到家里,晚上坐在窗下,细说我今夜客居巴山的寂寞情怀。 小戈说,梁宝听,说完两人沉默了半晌儿;后来小戈问写得怎样,梁宝说,好是好,就是过点分,谁想家想得那么邪虎小戈趁机问梁宝想家不梁宝添油加醋,把他爹梁得财啃猪蹄喝烧酒,揍儿子打老婆,如何不让他念书,一分钱都抠出水来,最后逼死他妈,他无可奈何下了乡,以及在乡下受到的歧视和迫害,说得有鼻子有眼,说到后来,他觉得背上湿了,后头一看,小戈正在抹眼泪。梁宝慌了,心想这番谎话可闯了大祸,就赶忙站起来,扶住她,他想给她扎了针赶紧走人。 她打开抽屉,抽出一沓纸,上面写着工工整整的小楷字。由于是横行,不是繁体字,梁宝大约摸读得出来。她让梁宝读,梁宝只好从命,吭吭巴巴念了起来:凄风苦雨年复年,冷清心事欲说难。 此生飘摇似蓬子,君东我西两无言。 梁宝问:“是你写的” 她说是。又问写得怎样。 梁宝说:“咱是个粗人,三个饱一个倒,混吃等死,啥也不想,饿了吃饭,困了睡觉。象咱这号人,四只蹄子紧着执拉,混饱肚皮就烧高香了。你写的这玩艺儿,咱也觉得不赖,可咱八辈子也学不会。” 小戈说:“只要你学,就一定能学会。” 梁宝苦笑。 “你会背诗吗”小戈又问。 梁宝说:“一首两首总该会的。课本上有,不会背,老师骂得凶。咱还吃过好多回哑巴亏。说是不兴体罚,可老师掐了你拧了你,一点伤痕也没留下,找谁说理去” 小戈逼着粱宝,让他背。 梁宝也不含糊,嚎嚎地连背带唱:钟山风雨起苍黄;百万雄师过大江。 虎踞龙盘今胜昔,天翻地覆慨而慷。 七八五十六个字,梁宝背错了差不多十个。小戈问他:“百万雄师过大江是什么意思” 梁宝随口答道:“一百万公狮子在大江里扑腾呗。” 小戈笑得岔了气儿。 “你笑啥”梁宝问。 小戈好半天才直起腰,把梁宝捶了几下,逼他跟她学诗。 “怕咱不是那里的虫呢。”梁宝假意谦虚,心里是在怕参谋长。他听人说了,参谋长虽然文化不高,但却是侦察兵出身,有一套,想糊弄他不容易。 小戈还是逼着梁宝答应当她的学生。 这时,有人把门敲得咚咚响。 梁宝差点尿了裤子。他看着小戈,征询她自己是否该钻进大衣柜里或床底下。 小戈拉着他来到外间,梁宝忙着整理针药,小戈去开门。 进来的是团长大太。她人高马大,嗓门洪亮,是团长的第二个太太。团长有一度被军里文工团一位女歌手迷住,她揪住女歌手,差点把她掐死。女人们再不敢撩惹团长了。团长恨她又怕她。她对团长宣布道:“万一你有了外心,你知道我会怎么对付你。我还不弄死你,叫你成废物一个,看你敢不敢骚性。我把菜刀都准备好了,下一步就看你的啦。” 团长太太说来借一根大号什,但她那锐利的眼一直仔细搜索屋里的一切。小戈挽留她聊天,她说本来想来聊聊,但眼下正要打针,她就不干扰了。临走时,她粗声粗气地对梁宝说:“我还没想到你会上门打针呢。明晚到我屋里去,白天站柜台,哪有空”见梁宝答应下来,她意味深长地笑笑,扭着巨大的屁股走了出去。 “来找针,这么晚”梁宝说。 小戈说:“哼,她呀” 梁宝犹豫着说:“打吧。” 小戈抱着药箱,梁宝跟进卧室,让她伸出胳膊。她说:“胳膊都打肿了,摁一下,生疼。换地方吧。” 梁宝看看窗户。窗帘早已拉下。灯罩把光罩在桌面和地上。光是暗黄色。梁宝回过身时,小戈已经趴在床沿上,裙子拉下来一半,露出应该注射的部位,雪白。 梁宝拿着针具,手足无措。只见白光一闪,台灯灭了。梁宝被撞翻在床,等他清醒过来,已经压在她的身上。事情按着逻辑往下发展。因为梁宝后来受了处分,咱们得替他说句公道话。这件事以及后来一系列这类事,不全是梁宝的错。开头,他总是被动的。就拿这一回来说吧,他被小戈操纵着,甚至还差点被她吓坏了呢她揪他耳朵和肩膀头,还咬住他脖子、胸脯以及枕头。只是在她疲惫以后,梁宝才从被动变为主动。她咬着床单,尽量压低吼声,以免影响邻居们休息。由于夜深人静,不可能再有人来借火柴或针线,两人放开了手脚,不必十分拘谨。但是毕竟隔墙有耳,卫生员和女教师还是稍有保留。事毕后,梁宝未能马上入睡。他想,和知识分子办事就是不一样。他想起花李广、知青点的胖子,以及别的农村妇女,说干就干,没有序幕,也不带尾声,一是一,二是二,干完拉倒。这下倒好,序挺长,背了好几首诗,尾声也不短,眼皮都睁不开了,非逼着你说浪漫的话。想想怪有趣的。 梁宝又想,咱家祖辈就没出过知识分子。咱呢,一首毛主席七律,背错十多个字,想出人头地,没文化咋行呢看来,下辈子得住这上使劲啦。梁宝天快亮才醒来。 她也醒了,眼睛锃亮,瞅着他。梁宝说趁天朦朦胧胧的,赶紧开拔,一会儿各家做饭了,想溜也来不及啦她没有依他。公鸡叫第二遍了,他才腌黄瓜般溜着墙根蜇回宿舍。 梁宝给小戈打过针,又赴团长府上为太太扎针,很快传遍家属区。梁宝什术高明,又送针到门,正好应合了诸位太太们。梁宝立即应接不暇。政委、副政委、几位副团长、正副营长们、各科科长们,都有太太,都叫梁宝上门打针。都是首长,得罪谁也不好。梁宝硬着头皮,挨门逐户,昼打针夜送药,连轴转个不住。时间一长,梁宝撑不住,霜茄子般萎靡不振,人竟瘦了一大圈。好心的太太夸奖他,怜惜他,给他加营养。但与此同时,也传出不少闲话,往往一个太太前边走过,旁边的两个太太把耳朵和嘴凑在一起,悄悄说了什么;要么一个太太往另一个太太背后吐一口口水;再不就是两个太太对骂甚至伸手挽对方的脸。梁宝想,咱一向胆小心细,别人不易抓咱的把柄,为啥老有人砸咱窗玻璃呢再说,咱也是有求必应,一视同仁呀。可仔细一想,自己还是厚薄不均。比如对副营长的太太包黑子吧,就一连拒绝人家三、四次。还有副政委家的二大刀,嫌人家话里带刺,只上门一回,再怎么请也没去。相反,小戈那里却三天两头,老去。梁宝心想,女人,可大不一样。有的厚道;有的却小肚鸡肠,胸襟不够宽广,男人们往往栽在她们手里。咱起早贪黑肥柄一个个种进人家手里,啥时侍候不周,惹翻了哪一位,非捅出去不可。女人要是狠起心来,一百个男人也不抵一个呢这么一想,梁宝就想打退堂鼓。可这时已经由不得他了。 部队上也时常有人回来,带来捷报以及噩耗,捎点深山老林里土特产。首长们也轮流回来一趟半趟,有人泡半个月病号。渐渐地,施工前线听到了风声。干部们情绪骚动。团长和政委悄悄对参谋长说。“你回去看看,侦察兵” 参谋长觉得妻子不如以往那般疯狂。咱们有不少同志结过婚,知道新婚不如久别这句话,半个月以上冷丁见面,那阵势真是排山倒海。可参谋长却感觉出妻子的冷淡。她应付他,好象一个不饿的人在吃饭。他心里格登一下,“莫非”第三天,他对小戈说,他有紧急任务,得马上走。她也不抱怨,平平静静给他备了路上用品。参谋长在另一个镇上住下,夜里摸回营区。十点后,见梁宝走进自己家,不大时灯就熄了。后半夜三点,梁宝才猫着腰,蹑手蹑脚溜回宿舍。第二天晚上稍晚些,梁宝又溜进团长家,鸡叫头遍才回还。第三天晚上参谋长盯到十二点,也不见梁宝出来,正要走时,只见一个女人间在梁宝窗下,伸指轻叩玻璃,门开了,她扑进梁宝怀里,梁宝把她横着抱了进去。参谋长摸到窗下,看清了刚进去的女人。第四天后半夜两点,梁宝推开窗户,参谋长立刻卧倒隐蔽,却见梁宝光着膀子,把裤衩拉到膝盖,对着窗外,哗哗尿了半天。参谋长不慎蹬断一个干树枝,梁宝大喝一声:“谁”也顾不上提上裤衩,跳回床上,不大时端出一支半自动步枪,咋咋唬唬嚷了几声,把枪栓弄得咋咋响,参谋长匍匐在地,大气不敢出,心里骂:兔崽子,老子早晚非崩了你不可梁宝不见动静,就对着天空,咣咣放了两枪,过了瘾,就关窗睡觉。第五晚又轮到小戈了。门是虚掩的,梁宝一推就闪了进去。二十分钟后熄灯。参谋长开了门,当场捉住二人。梁宝吓得跪在地上,边哭边磕头,参谋长狠狠抡他两个耳光。小戈疾步往外走去,参谋长拉她,被她甩开,他又追上去,抱住她,呜呜大哭 参谋长风尘仆仆赶回部队。团长迫不及待迎了上来:“回来啦侦察兵一” 参谋长板着脸,没一丝笑容。 团长心里格登一下:“这么说,是真的啦” 参谋长摆摆手,哑着嗓子说:“碰个头吧。” 小会议室门窗紧闭,开会的几个人都闷着头抽烟。地上扔满了烟头,屋里烟雾呛人。政委咳嗽一通,建议开窗,得到响应,靠窗的副团长站起来打开窗户,把身子探到窗外,低声喝了谁一声。参谋长把几天所见汇报了,按团长的要求,他隐去了受害者姓名。大伙默契,谁也不问姓名。说完了,又是沉默,大伙铆着劲抽烟。 “你不会看错了吧”政委问。 团长说:“他是侦察兵出身,顶呱呱,军长和他照过像。” 政委说:“这么说,问题严重了。” 大伙都点头,参谋长脸一直阴着,眼圈发青,人瘦了不少。一直想把他挤掉的副参谋长想:“这小子熬躁得够呛,看来当乌龟啦。”这么一想,脸上就难免不有流露。 赝人第23章 - 赝人第24章 赝人 作者:那耘 赝人第24章 政委说:“这么说,问题严重了。” 大伙都点头,参谋长脸一直阴着,眼圈发青,人瘦了不少。一直想把他挤掉的副参谋长想:“这小子熬躁得够呛,看来当乌龟啦。”这么一想,脸上就难免不有流露。参谋长瞪了他一眼,那眼神分明在说:你小子也好不到哪儿去。看他那么有把握,副参谋长蔫了。他妻子经常和地方上的营业员在柜台里疯,有时竟然男女摔跤。他这几年老闹病,不太行。 大伙儿一致认为梁宝罪大恶极,应当严惩不贷。处理方式上,却发生严重分歧。 政委和副政委主张把梁宝送交军事法庭,公开审理。但他俩的意见占不了上风。政委早就与妻子不和,她在乡下当过妇女大队长,随军后在镇里当出纳,政委动员过好几回,她坚决不离,还搬来师里领导。副政委的妻子外号叫二大刀,人有点虎,爱出洋相,妇女们演三句半,她当的一声敲锣,说半句,扭秧歌时她也争着打头。 团长的话代表了大多数人:“这个小梁宝,是可恶刚才有人提议,把他弄到塌方坑道干活,砸死他鳖犊子,咱又不负责任。我理解这个提议。从心里说,我真想一枪毙了他个狗杂种但咱得为自个儿想想。咱们干了这么多工程,成年百辈往山沟里钻,连个老母猪都见不着。咱们苦了这么多一年,往后还得苦下去。咱们的家属跟了咱们,真算是倒了霉娶老婆嫁丈夫图的是啥咱大伙过来人,都明白。这么多年,孩子也不小了。咱得多往前后想想。谁能管住自个儿一辈子不载跟头呢别说一个女人,咱一个大老爷们儿也不敢拍这个胸脯。女人没有主心骨,离了老爷们儿就憋闷得慌,坏小子这才钻了空子。她们有责任,咱们也有责任。你要是天天下晚把她搂在被窝里,看她还出事不大伙别绷着脸,不爱听。你们自个儿就没干过对不起老婆的事儿咱心里都明白,你也别脸红。这一回呀,咱就当一回哑巴,吃一回黄莲吧” 过不久,梁宝撸了党票和军籍,哑巴悄声地回了城。临走时,他腰包里一分钱都划拉不出来了。他偷偷对小戈说:“咱好歹也当了一回兵,三四年,连瓶二锅头都买不起,你知道,咱那爹是啥脾气。唉”小戈给他三十块钱。包在一个香喷喷的绣花手绢里。梁宝眼泪吧喀,说了不少这时应该说的话。他甚至进而提出,在他临走前最后一个晚上,两个人应该快活快活。他的无耻要求被当即回绝。这时她的两首诗剧在一个老诗人主持的刊物上发表。梁宝摇着她那双白皙的诗人小手说:“等着瞧吧,咱一定会成为一个诗人” 十八 梁室回到家里,不受欢迎。 梁得财续弦,父子矛盾 梁宝可着女诗人小戈给的三十块钱,二锅头、猪蹄子、猪大肠、猪头肉,买了一大堆,还买了二斤糖块,准备敬给邻居小孩的。梁得财耷拉着眼皮:“回来啦” 他只问了一句,就闷着头抽烟。两人灌下去。梁得财酒劲儿上下去一瓶二锅头后,他突然呜呜哭了。梁宝纳闷。他又抬起头,伸手撕扯一截猪肠子,酱油溅了一炕。 梁宝不吭声,夹过一只带睫毛的猪眼睛,也不细嚼,一口吞了下去。 “叫人家撵回来的吧”梁得财阴险地问。 “哪里复员” “有这个时候复员的吗” 梁宝语塞。 “咱寻思你当了大官呢。乌黑的轿子开进院,把你爹接去享福” 梁宝不甘示弱:“咱爹喘的气也是热乎的,这年头,可有不少打铁的卖菜的进了金銮殿呢” 两人边吵边喝,大杂院的邻居竖起毛茸茸的耳朵,窗前聚了几个小孩。梁宝扔过一把水果糖,他们涌上去抢。 “犯了啥事,栽得这个惨” 梁宝嗤儿嗤儿,笑得有滋有味。 梁得财见他笑得蹊跷,兴致越发被撩起来了。这时他的胳膊已经转不过弯了,猪头肉捅在腮和耳朵上,酒送到嘴边只剩空盅。 梁宝给梁得财斟满酒,倒进他喉咙里。 “咋样,给咱说说”他死皮赖脸央求儿子。 梁宝不禁想起那些雪白的小手和腿,白花花的仿佛就在眼前。才几天的事。酒劲儿上来了。他趴在桌子上,哭了。一只盘子滑下桌,哗啦一声,碎成四块。梁得财捡起两块猪大肠,放在嘴上吹吹,一口吞了下去。 梁得财叹了口气:“你也不早点回来,打个招呼也好” 梁宝又嗤儿嗤儿乐起来。 梁得财吓了一跳:“你这是咋啦出毛病了” 梁宝心想:“老兔羔子,吃我一吓”就笑个不住。见梁得财吓得丢了筷于要去找大夫,他才止住笑。梁得财抓一根猪骨敲敲儿子前额,见反应正常,才把心放回肚子。 “你呀,早一步回来就好啦。” “咋啦”梁宝问。 “操这些鳖犊子,哪一个拉人屎”梁得财上了荤的,骂个不住。 他办了退休手续。 “你这体格,再烧个十年八年锅炉没问题。”梁宝说,“一个月少挣不少吧” “操亏大了” 梁得财大骂不止。他刚办了退休手续,一个头头的侄子就顶了他的缺。别的老工人都由儿女顶替才返,现在时兴这个。他没忘了提儿子的事,头头说:“你儿子呀,圆头圆脑,天庭饱满,官相” “他们没说咋安排吗” “靠组织呗。”梁宝随口说。 “啥组织” “街道” 一你小子这下倒霉啦“你去那帮老娘们儿那儿瞅瞅,兴许看你长得俊,哪个雨点能落你头上。” 梁得财唉声叹气:“我呀,养了这么一个儿子,不争气活该我这是没长卵子找了个茄子提溜着” 梁宝噗笑了。梁得财想想,也忍不住笑。 晚上,梁得财睡炕头。梁宝打开军队行李卷,睡在炕梢。 “在部队睡啥” “有炕也有床。” “这炕呀,怕你要睡不长远了。”梁得财卖关子说。 “为啥” “啥也不为。不告诉你,到时你就明白了。” 梁宝央求他讲,他说啥也不讲。到后来,他提出交换条件;梁宝得讲离队的事。 梁宝拗不过他,还是把捉麻雀打针的事择要讲了一些。梁得财刨根问底,追出不少细节。他问了参谋长,还问诗人小戈的腰有多粗。到后来,他笑得喘不上气来:“这帮娘儿们响,就怕闲,一闭就憋不住啦,就象这锅炉,你玩命加油加煤,它就哈噜咕噜翻白泡,烫死你你小子,想不到还真有两爪子” 梁宝逼他兑现,他鼾声大作。第二天大杂院就对梁宝刮目相看了。不出三天,猪尾巴胡同全体居民已经约好了似的,对梁宝同仇敌忾。妇女们在他身后严厉嘱咐上中学或待业在家的女儿。梁宝从小就爱看比他小五岁的李子,现在她出落成大姑娘,走路扭,胸脯尤其突出。梁宝看得发傻,她往墙上吐了口水。不懂事的小孩在他背后起哄,往胡同墙上乱写。梁宝质问老爹。梁得财说:“瞎” 把梁宝哄下乡的班主任来了。二斤糖块早已散尽,梁宝倒了一瓷缸开水。梁得财冲梁宝眨眨眼,说出去一趟。梁宝对班主任说:“我可叫你毁了”班主任仍没嫁出去,老了不少,出嫁的难度越来越大。“咱本来不想下乡,又是独生子,你倒好,硬是把咱熊着了”梁宝埋怨说。 女老师摸摸学生下巴额稀疏的几根胡子:“都长胡子啦,想当初,下巴额滚圆,光溜溜的。咳,一转眼,六、七年过去了”她又在梁宝胸脯上捶了两下,捏他的肩膀。摸他的腰,“嘿、大胸脯多厚肩也宽,腰也粗,胳膊腿硬绷绷的,净是肌肉。”她让梁宝面对面挨紧她,她要量量昔日的学生长高了多少 梁得财就在这时进屋了。梁宝猜想老东西并没走远。女教师走后,梁得财问:“你没答应她吧” “答应啥” “娶她。” 梁宝笑了。梁得财说:“你寻思她是冲着你来的吗” 梁宝还是笑。 “她呀,三十五、六岁了,没人要年轻时跑破鞋,把好时光白耗在二流子身上。现在急眼啦逮着一个站着撒尿的,就往身上黏。一看你回来了,急忙往脸上扑二两粉,就赶来熊你。咱老梁家那么好哄” 见梁宝还在笑,梁得财又说:“她呀,我算看透了她,冲我这一间半平房来的。 学校撵她,她没地方住,找个有房的,一举两得。“ 梁宝说:“你寻思天底下的人都住咱院里这房”他把见过的大世面描绘得有声有色,梁得财听后瘪了半天“谁也别想打房子的主意。”梁得财断然宣布,“你也别这么想” “我不住这儿吗”梁宝问。 梁得财说:“你呀,当倒插门女婿,不就把房赚上了吗我已经给你蜇摸了一个、人家还怪有意呐” 梁宝急着刨根。梁得财说女方也是猪尾巴胡同的。有平房两间,厨房半间,一台自行车,一套八成新家具,还有一台黑白电视机。最后他才说出姓名。原来她丈夫三年前死于车祸。梁宝认识她,踢球时打碎过她家玻璃,她二闺女眼角有一个小疤,“疤痢眼”这外号还是梁宝给起的,惹得她哭了好几天。 梁宝说:“她那么好,又有家底,干脆你娶了吧。” 梁得财说:“你不要嫌乎人家有两个孩子。都十几岁了,国家养到十八岁,不用你掏一个子儿。连牛带车一块娶,连计划生育一关都过了。你擎等着享福吧。” 梁宝说:“那,老梁家不断根了” 梁得财说:“什么很不根的,龙生龙,凤生风,耗子生来打地洞。咱不行,生了你,废物一个;照你这熊样儿,下一辈儿肯定强不了,还不如把名额腾给别人生去吧。” 在胡同口,梁宝碰见了“疤痢眼”。 “这不是疤痢眼吗”梁宝说,“都长这么大了。” “疤痢眼”斜了梁宝一眼,明显的不高兴,却也没骂,梗着脖子擦肩而过。梁宝回过头看,心想:“这孩子算来有十二岁了,正长个头儿,脸蛋也不丑,” 往后碰面渐多,有时是姐俩。梁宝觉得和她们有亲戚似的,总要多看几眼。姐姐不知对妹妹嘀咕了什么,妹妹回过头端详梁宝,还往地上吐了痰。姐姐懂事,拉起妹妹快走。梁宝想象着当她们后参的情景。一家人全是女的,娘不老,两个闺女一天比一天大,吃喝拉撒睡全在一起,低头不见抬头见 梁宝迈进门槛时,姐俩十二分的不友好。她们的娘说:“快叫叔”她们谁也不叫。过去她们既不叫他叔。也不叫他的大名,她们和胡同里别的小孩一起。给他起了几十个外号。她们为此吃过不少苦头。虽然身为女性,梁宝也让她们尝过“老头捡粪”之类刑罚。她们“跳房子”,梁宝也曾抢过沙布袋,扔到房顶上。她们还从大一些的女孩那里听说过有关梁宝的叫人脸红的事。总之,她们冷不丁对梁宝敬不起来。她们的娘一口一个大兄弟,叫得含蜜而且别有一层深意。梁宝想,过去咱叫她小婶,这下可好,咱升了一辈。至于两个少女摔门翻白眼故意翻茶烫他的手,梁宝一点不在意:小兔崽子,将来再收拾你们。梁宝仔细看了,两间房都挺宽敞,厨房也大,家具八成新,擦得锃亮,黑白电 赝人第24章 - 赝人第25章 赝人 作者:那耘 赝人第25章 锃亮,黑白电视机用紫平绒套着,套上绣了一只小猫。女主人留梁宝吃饭。梁宝也不客气。菜很丰盛,有牛肉,有着猪肘,还烧了一条鲤鱼。女主人频频挟莱敬酒,梁宝嚼得腮帮子生疼。喝到云山雾罩,他索性躺在炕上,说些啥自个儿也不知道。两个女儿厌恶地走开了。女主人拿来枕头,扳起梁宝胖乎乎的脑袋。还用毛巾擦他脸上的汗和嘴角的酒沫子。这时有邻居借故进屋侦察。她在厨房打发了邻居。梁宝呼。呼睡了一觉。她说:“唉寡妇门前是非多” 梁宝说。“怕啥”她伸手掸梁宝肩膀头一段线头,梁主不失时机地捏住了她冰凉的小手。她假装往回拽,却让梁宝把她拉进怀里,“你劲真大。”她说,“几年前,你还是个小孩子,现在你瞧,成了小牤牛蛋子。”梁宝迫不及待就要施展。女儿那间传来响声。 女主人挣出梁宝怀抱。“急啥,早晚还不是你的” 女主人身材丰满,三十六、七岁,正当盛年,梁宝想:“瞧她那劲儿,正在火头上,三十如狼,四十如虎” 往后的幽会油于时间选得合适邻居上班,女儿上学,往往都有实质内容。 女主人充分施展了看家本领,梁宝迷迷糊糊准备当后爹。就在吉日已定之后,女主人突然悲痛欲绝地向梁宝宣布。到此为止。两个女儿采取果断措施,她们把准备好的上吊绳和毒药拿给她们的母亲看。母亲痛不欲生,最后还是母性战胜了私欲。梁宝暗自松了一口气,不过还是有点遗憾。他极合时宜地做出了此时应有的反应:愁眉苦脸,象烧开的水壶一样长吁短叹;喷怒,吼叫,丧失理智,总之,一个被欺骗了的丈夫或被玩弄了感情的情人。女主人撕心裂肺,涕泪横流,她百般劝慰,甚至答应和梁宝做不公开的夫妇,直到梁宝娶上媳妇如果那时他仍可旁骛,也行。 她还挪开一口小柜,从墙上取下两块砖头,里面是一个墙洞,洞里有一个红布包,她打开包,取出二百块钱她丈夫抚恤金,硬塞给梁宝。梁宝捶胸打背,死活不收。最后见她心诚,又出于对妇女的尊重,他勉为其难接过钱,藏进缝在裤衩上的小兜里。她还对梁宝说,你快没地儿住啦。梁宝云里雾里。她告诉梁宝说,梁得财早就有个相好的,现在他们准备搬一块住了。梁宝问是谁。她说你常见,居委会仇老太,三角眼,浑身精瘦那个。人们都说她命硬,克死了三个丈夫。居委会这帮老太太里,数她操蛋,凶,骂人,抓的小偷也最多。她本来嫌你爹思想落后,懒,不交卫生费,每月都要骂他一回。现在她二儿子没婚房,逼她出嫁。她找你爹几回,这不,你爹就托人来找我了。 梁宝说:“好哇,老不正经” 女主人嗤嗤笑,梁宝也笑了。 梁宝想,几年不见,也不知仇老太出落成啥德行,要是成了老棺材瓤子,咱老爹不是叫她熊着了吗咱得严格把关,可别让她浑水摸了鱼去。这么想着,梁宝就到居委会附近转悠。 猪尾巴胡同分了好多岔,总共有好几百户人家。居委会把着东头,挂着牌,墙上除了几条标语外,还有一块水泥小黑板,上面写了一些话,大意有二:一是给好人看的,叫他们提高警惕;二是给小偷以及形形色色坏分子看的,叫他们停止犯罪,回头是岸,说人民群众的眼睛雪亮。 不大时,梁宝就觉得被人盯上了。他用余光撒目一下,不见人。又往前走几步,来到一个门敞着的小院外,往里瞅了两眼,接着突然转过身,往回走,不到十步,一个老太太叫他撞上了。老太太仍想往暗处躲,但为时已晚。她就叉着腰,怒气冲冲迎着梁宝逼上来。她胳膊上的红箍在太阳底下格外耀眼,透出一股逼人的正气,此人正是仇老太。梁宝想,六、七年不见,老东西是老了些,但不象想得那么严重。 她瘦巴巴,但身板绷得挺直,穿得也不邋遢,腿胳膊挺灵活,由于肩负着治理和保护人民的重任,她的精神状态颇佳,一险基层干部表情:严厉,不苟言笑,谁也别想从她眼皮底下逃掉。 “你在干啥”亿仇老太低沉地问。 “咱在卖呆儿。” “卖呆儿往院子里瞅啥” “没瞅啥,随便看看。” “院里晒了不少衣裳吧” “不少。” 仇老太一脸阴笑。梁宝发现自己上当了。 “你把车停在哪儿了”老太太突然问。 “啥车” “脚三轮车。” 梁宝摇头说没有。 “要不是手扶拖拉机”她又问。 梁宝又摇头。 “那么你是骑自行车出来干了。二八永久自行车,两个大篓子,破烂底下是麻袋,麻袋里头装啥你我都明白。” 梁宝看看自己的行头,不太象大城市人,胖嘟嘟,衣裳不太合身,脸也黑,头发也该理了。他对老太太说:“咱不是收破烂的。” “我看也不象。”老太太又突然发问,“快交待,你的同伙在哪儿” 梁宝说:“就咱一个人。” “好哇,单独作案,艺高胆大。这回让我逮着大的啦。” “咱只是到这儿看看。”梁宝说。 “看准了再下手。” 梁宝说:“咱不是小偷。” 仇老太说:“这儿讲不清,跟我派出所走一趟吧。” 梁宝撒腿就跑。仇老太眼疾手快,一把拽住梁宝胳膊:“想跑没门乖乖跟我走吧。” 梁宝往远处一指:“瞧,谁来了”仇老太顺着看过去。梁宝一耸胳膊,又跑,胳膊却被紧紧箍住。仇老太的手蟹鳌一般钳住他,梁宝越挣,钳得越紧。他觉得仇老太的指甲抠进他的肉里,刀一般锋利,就连喊松手。 仇老太咯儿咯儿笑:“小嫩兔子,想骗我也不撒泡尿照照自个儿。”说罢,拖起梁宝又走。梁宝见她如此孔武有力,心中暗暗为一日不如一日的老爹担忧,万一翁婆交起手来,老酒篓子肯定不堪一击。这么想时,已被拖出十余步远。梁宝连声叫停。仇老太愈发昂扬,马达一般突突拽着猎获物。 “我是梁宝梁得财家的梁宝。” 仇老太这才煞住车,仰脖端量半天,认定之后才说:“你咋不早说,让我把你拽了半天。” 梁宝说:“你也不让我说。” 仇老太呵儿呵儿乐,说:“你不知道,现在不知咋整的,这小偷多得呀” 梁宝说:“早就听说你抓小偷就象猫抓耗子,一抓一个准。今儿个眼见了,真是名不虚传。” 仇老太从正面理解梁宝的话,没生气,并且关切地询问梁宝下一步怎么办。话里话外,梁宝听出来她与梁得财商讨过对策。梁宝还断定,昨天夜里他们肯定有过约会。梁得财吃过饭,碗一推就走了,后半夜才回来。临走时,老头子急急匆匆,还漱了口,用香皂擦了把脸。回来时,老头子软了,猪一样打着呼噜。梁宝一门心思琢磨,他们在哪个公园里谈。公园清园后又到了哪里。在他没回来时,他们一定在炕上谈。他回来占了一边炕,所以老年人要研究对策了。 仇老太又问了些部队上情况。梁宝讲了当卫生员,有一技之长可以报效社会。 仇老太笑了,说这下好啦,胡同里谁头疼脑热的找打针的方便了。一提到打针,梁宝不禁脸上发烧。一看仇老太神色,他知道老爹把他卖了个臭透。老太太脸上这时也有些色情。梁宝想,老爹刚到六十岁,烧锅炉,干粗活,体格不差,那方面要求少不了,再加上闲了这么多年,够这老太太受的。这老太也快六十了,瘦得一支毛笔似的。他在医校和首长家里听人说过,有一种润滑物。他又想象老爹喝了酒,眼睛通红,满嘴酒气,动作粗鲁嚣张,仇老太抱着肩膀,往炕梢躲。 仇老太见梁宝脸上转起坏念头,就敷衍几句,想走。梁宝盯住她问:“你们商量定了” “你全知道了”仇老太问。 “你们打算把我咋办” “我寻思你会反对呢。” “那顶用吗” 仇老太乐了,她有些喜欢梁宝:“你这孩子胖乎乎的,机灵,招人爱。” 梁宝说:“我爹再不用怕小偷了。” “你寻思小偷希罕你家吗”仇老太问。 “倒也是。照宝说,”这么说,你的作用不太大。“ 仇老太脸拉得挺长:“这话要看怎么说,谁来说。” 梁宝问下去,仇老太恢复了干部腔说:“过去是父母包办子女婚姻,反掉了;现在子女想包办父母婚姻,也办不到”说罢,迈着大脚走掉了。 梁得财听后哈哈大笑:“不愧是当干部的咋样,把你捅得够呛吧我早就说了,要讲动嘴皮子,这附近没一个是她对手。在副食店那阵儿,人家就是大肉组长。 大砍刀一挥,啪指哪儿砍哪儿。咱也没少沾人家光儿。别的买肉的都有意见了:怎么他买的都是肥的,我们全成了瘦的。我说:嘿这气儿可鼓不得,你两瓣屁股还一瓣大一瓣小呢。“ 梁宝威胁说,如果梁得财和仇老太不给他找到单位和住处,他就赖在这铺炕上,打死也不走。梁得财骂他胡搅蛮缠,说继母虽然是老太太,毕竟也是女人,他们老两口总有些不该让他知道的事。驾到后来,梁得财承认他们巳想了办法,前大肉组长已经送过好几次肥猪肉了。“现在这鸡巴人,心黑着呐你送一座金山去,他也不嫌多。他吃了你,都不带吐骨头的” 十九 梁宝进街道印刷厂当了门卫 梁得财说:“操好几十斤肥肉。那膘,流油这厂不熊,文化部门,一个个识文断字的” 印刷厂在一条肮脏的小胡同的尽里头,厂门口下水道漏了,一滩腥臭的粪水上漂着手纸和别的杂物。厂牌挂在一个砖垛上,旁边一堵墙写满了“xx x我操你妈” 一类脏话。没等进门,就听见里面笑声喧天,其中夹杂着男人的叫骂求饶和女人得意的开怀大笑,后者盖过了前者。梁宝想,这厂里女工可不少。 一进厂门,就看见四个女工正在夯一个黄头发男人。她们分别拽住男人的胳膊和腿,围观者整齐划一地喊着号子;一、二、三一摔一、二、三一摔摔字出口之际,就是黄毛男人身体落地之时。喊一二三时,他则被抛往半空。围观者二三十人,女工居多。四个操作者都超不过二十岁,她们兴高采烈,在一阵阵欢呼声中,把黄毛越抛越高。黄毛叫爹喊娘,一次次夯在尘上飞扬的泥地上。夯到后来,黄毛真的火了;他叫骂,威胁,喊疼。女工们还不愿撒手,一看来人了,她们才一哄而散,把黄毛扔地地下。 梁得财碰碰梁宝,小声说:“他就是黄厂长。” 空地上只剩黄毛一个人,看来他真被夯得够戗。他在地上躺了一会儿,四肢伸展,嘴里骂着:“这些该死的小x ”梁家父子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干僵着。黄毛看见来人,两手托地站了起来。 梁得财忙上前打招呼。 黄毛看着梁宝,他拍拍脑门,似乎想起这码事。“你们看见了”他问。 “黄厂长和工人打成一片。”梁得财说。 “这帮小x 整轻了,闲的”黄毛骂。 远处,几个女工往这边看,捂嘴笑。 “再叫你们笑”黄毛捡起一块砖头扔过去,女工们嗤嗤笑着跑开了。 黄毛身高一米 赝人第25章 - 赝人第26章 赝人 作者:那耘 赝人第26章 “这帮小x 整轻了,闲的”黄毛骂。 远处,几个女工往这边看,捂嘴笑。 “再叫你们笑”黄毛捡起一块砖头扔过去,女工们嗤嗤笑着跑开了。 黄毛身高一米六五左右,磁磁实实,象块粪坑里起出来的石头,肩膀宽,胸脯厚,脖子粗,头脸硕大,腿略短,肚子略凸,一只肩膀高于另一只,走起路颇象乘风破浪的舢钣。他的头发黄焦焦的,由于好些天没洗,粘得打络。他的眼睛看人时一只上一只下,眼珠溜溜转,眼自给人印象深刻。梁宝心里猜想:这人三十七、八,光棍一条,熊事干了不少,说不上媳妇,在家里也不是孝子。女工们在他手下,家长和丈夫们别想有安宁之日。 梁宝当了看大门的。 当晚,黄毛就来看望梁宝。传达室有六平方米大,一张单人床,一张桌子,一把破椅子。梁宝接上电源,煮了两袋方便面。还没煮好,黄毛进来了。梁宝忙让坐。 黄毛坐在床上,往地上喀了一口痰。好在痰落在方便面一尺多远的水泥地上。黄毛问梁宝这活儿咋样,梁宝顺水推舟感激一番。黄毛说想和梁宝唠扯唠扯,还含蓄地表示了想来几盅的愿望。梁宝脱裤子,黄毛惊讶地看他脱。梁宝露出裤衩,艰难地挑断线头,从小兜里起出两张十元票子。黄毛负责照看方便面,梁宝去胡同口熟食铺买来烧酒和猪头肉。 第一杯酒下肚,黄毛就对梁宝说:“我第一眼看到你,就知道咱哥俩准能尿到一个壶里。” 梁宝说:“那时你还提在四个丫头手里。” 黄毛嘻嘻坏笑,眼睛也斜了,他充满甜蜜回忆地望着梁宝,说。“瞎” 梁宝循循善诱,黄毛说:“不瞒你说,开头咱还瞧不上这鸡毛小厂。咱二舅在区里管轻工业,对咱说,你去当个厂长吧,女工挺多的,说不准唬上个媳妇。咱原先的单位全是男的,没劲。再说,在那儿咱给别人提尿壶,下三烂。在这儿,咱放个屁,整个厂房乱颤。”见梁宝不介意,他开始吹嘘自己的艳绩。由于细节逼真,梁宝不得不信。关于对付女工们的手段,他提出了二十条之多。至于梁宝看到的这一幕,他解释说,女人虚荣心强,你必须让她占点便宜,她当着大庭广众动手动脚,你背地里这么对付她就顺理成章。他说,只要没人看见,十个女人就有十个让你碰。 当然了,她也不是白送,她要看看你是不是她的主任经理或厂长。他有一次看见舅舅的女秘书坐在舅舅的腿上,另外一次,是舅舅下属厂的一个团支部女书记坐在舅舅腿上,舅舅正在调她进局里。他说,他从此豁然开朗。梁宝问他为啥至今未娶。 黄毛梗着脖,赤着脸说:过去,他没没无闻时,曾被好几个姑娘羞辱过。他红着脸承认,他曾捏过一位女出纳的脚,当时她睡在办公室里,还伴有轻微鼾声。女的竟打呼噜,他倍觉亲切。事后女出纳员把他告了。他也曾在马路上追求过时髦姑娘,挨的最多的是白眼,有一回挨了耳光。当了厂长后,许多人往他家里跑,带来一个又一个显得很难嫁出去的老姑娘。附近不少人家的母亲对女儿说:人家是厂长呢 黄毛喀了一口痰,承认他很挑剔。他十八岁时迷恋过一个电影演员,现在这个演员人老珠黄,惨不忍睹,但他黄毛非娶一个长相气质都可与女演员比美的媳妇。要鬼混,和一口老母猪也行,但要娶媳妇,就得看她的长相、站相、走相、文化、修养由于他的观点得到梁宝激赏,他当场决定给梁宝加二级工资,还决定允许梁宝追求厂里的第二美人。关于第一美人,他严正警告梁宝,说这是打预防针。 梁宝心想,黄毛这人也没恶意,只想过过耳怎。再一想胳臂雪白的女诗人小戈,也和黄毛朝思暮想的女演员没多大差池。想开了,梁宝就一五一十,添油加醋,把自个的风流故事讲得天惊鬼泣。黄毛瞪圆了眼,听得入了神,泥塑木雕般果坐。梁宝一度不见了黄毛。以为他去了茅坑。过一会儿在桌子底发现了他。不出所料,小戈的事被强烈要求讲了四五遍。黄毛找出会客单,让梁宝写下她的信址。梁宝说:你不要命了,她丈夫是个神枪手,一抬手,啪五块砖断成两截。黄毛烯嘘再三,他狠命咬住一块猪耳骨,结果崩掉半个臼齿。“咳好端端一个断送在” 他舌头打滑,仍为天下之事抱不平梁宝的工作,名义上是门卫,其实只是睡大觉。 工厂里可偷的东西不多。女工们对纸张不感兴趣,复中机、油印机、印刷机又带不出去,梁宝不必检查她们的挎包和裙子。至于第二美人,梁宝倒是刁难过她几回:把她拦住,嘻嘻笑,没话找话,要检查她的挎包,她在传达室打电话,他就打断她。 第二美人对他说:你小子搬块豆饼照照自个儿,称称自个几斤几两,要是觉得不够个儿,趁早靠边稍息,免得打疼老娘我的手掌。黄毛对梁宝说:怎么样我说的不假吧这小x ,我都有点降不住,她还能服你梁宝几乎顿顿煮方便面,场成一大块,第二美人往面上啐口唾沫说:不看你穿的,就看你吃的这臭狗食吧,还想吃天鹅肉呐 梁得财和仇老太把事情办了。办事那天,梁得财刮得象退毛的猪,脸锃青,还穿了一套深蓝涤卡中山装。仇老太扑了一脸粉。客人们夸他俩有福。饭本来定在饭馆吃,梁得财说,别抛费那钱,咱自个儿做,省钱。仇老太家人不满意,骂梁得财土鳖。梁得财说,土鳖就土鳖,留着钱干啥不成,干嘛扔给饭馆那些鳖犊子。仇老太想挣脸,掏出储蓄,让梁得财可着劲买。梁得财把钱匿下大半,净买些水菜,吃得客人们叫骂连天。一共来了几十个宾朋,屋里盛不下,桌子摆在院中间,自来水龙头下都放了一桌。客人们边骂边喝,有人往地上倒酒,有人把汽水倒进菜里,仇老太一个远房侄儿嫌酒太差,就一口气喝下去一瓶,以示抗议。但不大时他就钻到桌子底下了。有人醉酒时哭,有人笑,有人骂单位领导,这位远房侄子则放开喉咙,嘹亮地唱起大海航行靠舵手。客人走后,地了场光。二老问梁宝有啥想法,梁宝说嚼古太熊。梁得财说:操吃燕窝鱼翅还不一样变成臭xx吃得越好,拉得越臭。那些吃草的牲口,哪一个屎臭仇老太哄梁宝说:以后咱老两口就靠你养老送终了。梁得财说:用他个x 咱们蹬腿那天他能把咱拉去炼了就算沾了他光。仇老太掏出五十元钱给梁宝。梁得财拦住梁宝说:你敢接见仇老太真心,梁宝冲破阻拦,接了钱。仇老太说:你要常回来啊。梁宝偶尔回家吃几顿饭,梁得财十分心疼,说梁宝不争气,辜负他一片苦心。有时梁宝半天才叫开门,有时进门弄得二老慌里慌张。黄毛问:叫你小子撞上啦梁宝就不再回家了。 黄毛见梁宝床上堆一摞书,拿起一本问:这是啥梁宝说是小说。黄毛又抽出一本问,梁宝说是诗。 黄毛把两本书打开,摆在一起,比过来比过去,最后,他终于恍然大悟,高兴地说:“同样是字,它叫小说,它却叫诗,这下咱可醒腔啦。一个字接一个字,密密麻麻连在一块堆儿的,是小说。诗呢,就秀气多啦。三个一趟,五个一行,井水不犯河水。咱打个比方,小说是大肚子大屁股老娘们儿,诗就是十七八岁小妞,飘飘悠悠,象个仙女。” 梁宝叫好,把黄毛赞了一顿。 黄毛吃了鸦片一般陶醉,也由衷地回敬梁宝:“想不到你还是个知识分子呢。 咱们单位里,数你学问最大了。“ 梁宝晕晕乎乎宛在云中。黄毛又劝他考大学。梁宝说:“咳把学问烂肚子里比啥都强。念不念书还不就是个形式” 黄毛更加佩服梁宝。他忽然想起自己认识一个作家。梁宝表示极想向这位作家请教。第二天,黄毛说,作家也非常乐意到这个小厂来体验生活。两人立刻象期待过年的小孩一样兴奋。 二十 梁宝不幸坠入情网,惨遭煎熬 黄毛说的作家就是神笔华不石。梁宝当兵这些年,华不石又炮制了几篇打得很响的通讯报道,把县长吹到地委书记宝座上,他跟着进了地区文联。省里一位要员的小姨子爱舞文弄墨,华不石不分白天黑夜,连轴转,把着小手辅导她。等到她发表了道篇散文诗时,她的肚子也鼓了起来。华不石忙休了糟妻,在孩子呱呱堕地前24个小时突击完了婚。就这样他又成了省作协的常务理事。就在他即将当上副主席时,那位省里要员崴了下来。黄毛去请他时,他刚用鸡毛掸子把年轻的女散文家打得披头散发,脸上身上抽出二十多条青道子,孩子吓得吱哇乱叫,他自己也被扇了两个耳光,左边鼻孔毛细血管破裂,流血不止。是黄毛帮他止住了血。 黄毛先把华不石带进传达室。梁宝一下子就认出了他。两人异地重逢,不禁惊喜交加,正要敞开了聊,只见厂里女工们忽啦啦围了起来。几个胆大的女工借故来到传达室,她们的目光贼溜溜扫着华不石。黄毛端出厂长威严,令女工们回到岗位上。女工们没表现出应有的尊重,她们讪笑厂长,冲他挤眼,嬉称他的绰号,叽叽嘎嘎,扭着屁股走回车间。华不石一直目送她们走远,若有所思地说道。“充满青春活力” 黄毛说:“这帮丫头真操蛋” 华不石说:“你没把她们治得服服贴贴吧” 黄毛说:“操不是吹,叫她她躺着不敢站着” 作家说:“我看你只是嘴上过瘾。” 黄毛下流地说:“除了嘴,咱也还有别的家伙” 板凳还没坐热,华不石就提出下车间看看。黄毛梁宝前后左右侍候。女工们大约有百分之三十在吊儿浪当地干活,其余的扎堆聊天,打毛线,甚至有一伙儿干起了扑克。黄毛大吼一声,干扑克的扔了牌,匆匆就位。打毛线的却仍旧打,聊天的也照聊。华不石的到来,引起了强烈的骚动。女工们啧啧不已,肆无忌惮地打量他,胆大的还撩他。梁宝听见好几个女工互相问。“是个小伙子。”“还没结婚吧” 华不石老练地问这问那,他好象并不忽略别人,其实他还是内行地把注意力集中在第一和第二美人身上。梁宝看到黄毛也很紧张。第二美人回答了几个问题,马上转守为攻,她从人造革挎包里掏出一本皱巴巴的旧书,紧挨着作家,虚心地求教起来。 华不石擦着她圆鼓鼓的肩头,手指着书,不厌其烦地指导。请教完了以后,第二美人又飞快地从挎包里取出一个练习本,说自己也写作,请作家指导。华不石说在这不方便,约她在僻静的地方给予指导。他把住址和电话写在练习本上,并瞅黄毛梁宝不注意时,在她耳边悄声说了句什么。梁宝注意到,第二美人脸涨红了。她捧圣经一样,小心翼翼地收起写有作家住址和电话的练习本。往下作家和第一美人以及别的女工说话时。她假装不在意,其实耳朵一直竖着。梁宝在心里愤怒地骂道:“贱货妈的,假模假式,装得人一样,牛鼻子插大葱”第二天,梁宝瞅谁也不注意时,把练习本和那本破书扔进茅坑里,它们不肯下沉,他找来铁锹,把它们弄沉了。第二美人哭闹了好几天,甚至阴险地找到梁宝。梁宝用尽心智,把她哄了。 从车间出 赝人第26章 - 赝人第27章 赝人 作者:那耘 赝人第27章 用尽心智,把她哄了。 从车间出来后,华不石表示想来这里体验生活,过一段时间就搬来和梁宝同住,黄毛梁宝忙表示赞成。三个人在附近饭馆喝了一顿,记在工厂帐上。步出饭馆。三人酒酣耳热,脚步也轻巧如燕。 一群女中学生从眼前走过。她们对三个酒徒没大大好感,匆匆溜过一眼,如果计算停留时间,华不石被盯视也许要长久一些。她们嘻嘻哈哈,说着自己的话题,不时互相追打。三个人停下,目不转睛看着女中学生。 “他们看咱们呢、” “喝醉了吧瞧德性,红得象炸虾。” 女学生纷纷议论。其中一个谨慎地回头看了一眼,还吐了一下舌头。梁宝心头一颤,李子他想喊一声,但没出口。他恼火的是李子瞥见了他,但她的目光最后还是逗留在作家身上。她象一只小鹿,小心谨慎,敏捷而举止得体。 华不石久久瞅着女中学生:“资本呐青春就是资本梦一般的年龄” 这时,李子又回眸一笑。 华不石问:“你们说,这女孩冲谁笑” 黄毛巴结说:“冲你呗。” 华不石点点头,自信地说:“我早就注意到了,她刚才回头时,也看我。这女孩不知鹿死谁手” 华不石不由得感伤一番。;黄毛说:“她屁股倒是不小,翘翘的。那胸,象是奶过孩子。” 华不石接过话茬:“要说胸围和臀围,她在中学生里的确少见。叫人惊讶的是,她的腰围又那么合适,承上启下,把胸和臀烘托得那么突出迷人。造物主太不公平了,对有的人那么大方,对另一些人却又小气得要命。” 华不石肯定不是抱有恶意看着貌不惊人的黄毛,但黄毛还是生气了。他冲着早已拐过胡同的中学生骂道:“神气个x 早晚还不是老菜帮子” 黄毛还告诉华不石,说他认识这个女孩和她妈,华不石直到和黄毛梁宝两人分手时还沉浸在刚才这一幕里:“真是千里挑一,万里挑一。 梁宝心尖针扎了一般疼。 李子还穿活裆裤时,梁宝抱过她一回。至于她缘何进了他的怀抱,他早已记不清了,只记得她尿了一泡尿,这泡尿一点也没糟蹋,全尿到他前襟上,热乎乎的,湿了一大块。当她和伙伴们捉迷藏、跳房子、上学时,梁宝就成死对头了。他藏起她们的书包;挖个坑,里面放上屎,再伪装好,让她们踩进去;要不把沙布袋扔到房顶上,她们哭闹叫骂,他拊掌而乐。梁宝上山下乡时,她已经十二、三岁了。一次,不知谁把用过的卫生纸扔在胡同里,梁宝一边走一边踹着玩。李子迎面走来,见梁宝在踢卫生纸,刷地红了脸:“不要脸”她低声骂了一句,头也不抬地跑走了。梁宝望着她跑远,心想:这丫头十二三岁,懂事了。他又反复琢磨“不要脸” 这一骂,是骂他梁宝还是骂那个不自爱的女人呢梁宝越琢磨越觉得有意思。再见了李子,总想进一步探讨。但李子见了他忽然正经起来个然大人。 五、六年过去了。 梁宝疲惫不堪拎着行李走进猪尾巴胡同时,一下子愣住了。李子一茬小姑娘现在成了大姑娘,风姿绰约,她们嘻嘻哈哈,欢天喜地。有几个姑娘不认识梁宝,李子肯定认出他了。梁宝从她那匆匆一瞥中看得出来。 “瞧他傻样儿,乡巴佬” “这人有病还是咋的” 少女们七嘴八舌。李子一言不发。 “你不认识我啦”第二次见面梁宝问。 “咋不认识”她微笑。 “唉五、六年不见,你都成大姑娘了。” 李子睑微微红了,她要走开。梁宝赶忙恭维她几句。她显然爱听,但还是有几分少女的腼腆。 第三回,梁宝笑嘻嘻地对她说:“你忘没忘川、时候我抱过你呐,你尿了我一身,热乎乎的,过后冰凉” “瞧你说些啥” 她气红了脸,那眼神分明警告梁宝:我可不是小孩儿,你放尊重些。梁宝见只有她一人,话说得更加肆无忌惮。她只好夺路而逃。 送走作家当晚,梁宝失眠了。他咬枕头抓床单,怎么也睡不着。闭一千遍眼,李子就一千遍在眼前晃悠。根据读过的小说和诗篇判断,这是一次来势凶猛的真正爱情:爱得死去活来,失眠,咽不下食物,眼睛浮肿,体重明显下降,小说里的恋爱主角都有上述诸种症状。梁宝甚至多出几项:眼冒金星,耳呜。他甜蜜地掏醉在苦恼中。天快亮时,他已经苦恼不堪了。看上李子的人不少:黄毛、街道上小痞子、工人、教师、干部还有,他更不愿想起作家华不石,李子逗留在作家脸上的目光,作家的沉醉,他说的那些半截话梁宝得出明确结论:事不宜迟,得赶快下手 恼人的是,梁宝狗咬刺猥,不知从何下手。他采用了传统的求偶手段:围追堵截。上学放学,每天四次,梁宝每次都鹤立路旁,相机下手。但李子从不独行。她的同伴少则三、四人,多则十余人。梁宝起先不好开口,干瞪眼,让她走过。 第三天梁宝急眼了,上前叫住李子:“咱要和你说件事。” 李子见他眼睛通红,一下子提高了警惕:“你要说啥”边说,仍在人群里。 “他要和李子单独说事呢”少女们嘻嘻哈哈,想把李子甩出来。李子夹在人群里,只是不出来。梁宝憋了好几天的词儿往一群人里用就不太合适了。他憋红了脸,吭吭巴巴,一遍又一遍央求李子出列,李子骂了一句:“神经病”骂罢,与同伴们扬长而去。当晚,李子和另外两男一女出现在电影院门口。他们没票,一个倒票的长发小痞子高价卖给他们四张。梁宝眼瞅着两男两女相携而入。 “小兔羔子,憋不住了,成双成对往电影院里钻”梁宝想象着电影院里的情景;漆黑一片,男女紧挨在一起,手、脚、脸盘缠在一起,说不准,还接吻呐这么一想,便如万箭攒心,梁宝恨不能冲进去把她拽出来,但他知道他不是另外两个护花使者的对手,说不准还会被送进派出所。他冲回传达室,找出所有的小说和诗集,象学者准备论文一样,把所有可以参考的爱情段落抄下来,然后皱起眉头,构思,他决定用一封文情并茂的求爱信攻破少女的最后防线。富有经验的大师们通过小说和诗告诉梁宝:少女的拒绝往往是接受的同义词。她们羞涩,她们狡猾,她们处于防守地位。只有傻瓜才一下子就接纳了进攻者。她们中工于心计者,往往一次又一次考验进攻者的耐性,把这作为爱情的试金石。因此,不少优秀女子最后落入无赖之手,因为无赖是最富有的便是时间和精力。梁宝倒没有把自己当成无赖的意思,但他决心拿出无赖的勇气和毅力,猎取少女李子的芳心。这一夜是无眠之夜。十二点前搜集资料,准备炮弹;十二点至凌晨三点是构思阶段;三点至八点完成了梁宝生命史上最呕心沥血篇幅也最宏伟的情书全文约八千字,十九页,信的开头拟了二十多种,最后写成这样:“最最亲爱的李子:这是我写给你的第一封信,也许是最后一封。当你展开这封信的时候”接着缕述了他和李子的友好交往包括李子小时尿了他一身尿。第三部分沤歌了李子的崇高心灵和优雅气质,把她比成海燕高尔基语和仙鹤,甚至还比成林中响箭鲁迅语,梁宝不甚明了 ;第四部分赞美李子天仙般的容貌和身材,关于五官,起码写了三百多字。由于缺乏查字典的习他梁宝不幸将“你那丰满的乳房”写成“孔房”这个错误造成的损失是不可弥补的,梁宝曾一度认为如果不出此错,李子必属他无疑。这是后话;第五部分描述了自己的坎坷经历:丧母的悲痛,荒凉的青春期,吃尽苦头的知青生涯,屡屡受挫的从军行,以及回到城市后的被遗弃感等,梁宝大肆渲染,夸大了自己的痛苦,相信夸大后的痛苦足以打动少女敏感的心弦;第六部分展示了他的雄心壮志和未来鸿图,不乏“天生我材必有用”一类浩叹;第七部分展望两人共同生活的美好前景,其中甚至谈到如何把他们的孩子培养成一位画家或钢琴家;最后一部分是全信的高潮,本来写到不知让孩子当画家好还是当钢琴家好时已经疲惫得哈欠连天了,一走神儿,情绪便不那么饱满,梁宝抽出二锅头,呛了两大口,心口又咚咚跳了,就着酒丸他写得呼天抢地,翻江倒海,写完看看,觉得满意,便署上大名。这时天已蒙蒙大亮,几个正在争取入党的积极分子已经提前进厂了。梁宝把信投进让人吐了不少痰的邮筒:“等着瞧吧,小家伙会送上门来” 李子把求爱信给伙伴看了。一传十,十传百,没几日便家喻户晓。男女中学生以及待业在家的小瘪三们,一见梁宝便大声念道:“最最亲爱的xx:这是我写给你的第一封信,也许是最后一封。当你收到这封信的时候”有的更加放肆:“你那丰满的孔房” 李子成绩直线下降,她受到小痞子多方骚扰,他们也当着她面念“你那丰满的孔房”。李子路遇梁宝,又是啐又是骂:“不要脸” 梁宝见她瘦了,心里更生怜惜,有一口对她说:“别熬躁坏了身子。” 李子啐了他一脸唾沫,扭头就跑。 学校找过梁宝三回。班主任、教导主任和女校长轮流出马。消息也在工厂里不胜而走。梁宝一下子引起全厂女工高度重视。打毛衣、甩扑克、工间操、闲聊、上厕所梁宝一次次被提起放下。第二美人冲着梁宝泼了一盆水:“也不撒泡尿,照照自个儿” 李子妈四十刚出头,风韵犹存,梁宝听过她不少闲言碎语,还梦过她好几回。 她发起怒来,一点不亚于母狮。她连续骂了一个钟头,所用词汇生动而新颖,梁宝用心记着,发现一个词也没重复。她缕述梁宝种种劣迹,“三岁长胡子看你个小老样”梁宝想笑。她把梁宝梁得财家谱翻了一遍,得出极不健康的结论,说梁宝癫蛤模想吃天鹅肉,骂到最后,她索性向梁宝冲过去:“看我不揪掉你的蛋” 梁宝从工具箱里拽出一把钢锯,她连声呼叫:“杀人啦杀人啦”一边夺路而逃。 黄毛说:“你呀,想对象想勐啦也不看看对方是谁,再拿自个儿比量比量。 李子才十七、八,比葱还水灵,她心上能有你连我都不敢打她的主意。说实话,咱在梦里遇见她也不止三四五回了。人家这号闺女,是给高干子弟预备的,要不就抽了去侍候首长。她能看上你你没看见她妈比猴还精,没等她穿上死裆裤,就开始教她往上爬了。你看她娘俩儿,见了有权有势的,头摇尾巴晃你呀,不够资格,就死了这份心吧。“ 梁宝说:“这小xx,我非把她搞到手不可弄不到她,我不姓梁” 二一 作家华不石的哲学 作家华不石搬来的当天下晚就给第二美人单独上了一课。黄毛和梁宝准备好了猪头肉和酒,一直等到半夜十二点半,华不石才疲沓沓回来。 “出麻烦了吧”黄毛问。 “麻烦啥”华不石问。 “叫联防队撞上了”黄毛又问。 华不石大笑,黄毛和梁宝也笑。三个人喝起酒来。梁宝已经不为第二美人心疼了。他心里 赝人第27章 - 赝人第28章 赝人 作者:那耘 赝人第28章 “出麻烦了吧”黄毛问。 “麻烦啥”华不石问。 “叫联防队撞上了”黄毛又问。 华不石大笑,黄毛和梁宝也笑。三个人喝起酒来。梁宝已经不为第二美人心疼了。他心里塞满了李子,在酒精刺激下,烦恼一阵阵袭来。小丫头片子,拒绝老子,还公开情书,真他妈无情等着瞧,看老子怎么收拾你 “都辅导些啥”黄毛问,“她入门很快吧” “她呀,早就入门啦” 华不石说完,三人又笑。谈笑中,华不石披露了当晚辅导的一些细节。 “你们可千方别寻思是我华不石主动。这些事上,咱往往是被动者。盛情难却。 再说,咱是大老爷们儿,女人先开口不是件容易事。拒绝男人一千次,放屁一样容易,拒绝女人一次,咱可做不到。再说,有那必要吗每当这种关口,我就想咱这人还是挺有魅力的。送上口的不吃,是傻瓜。当然啦,除了魅力之外,耍点小花招还是很有必要的。孙子兵法叫做诱敌深入,敌疲我打,后发制人“ 黄毛问了第二美人身上的几项特征,华不石对答如流,两人干了一杯,一阵狂笑。 梁宝心情一直快活不起来,酒渴得少,猪头肉也没动几筷子。 “怎么蔫了,叫女人甩啦”华不石问梁宝。 梁宝唉声叹气。 黄毛说:“他呀,赖蛤模想吃天鹅肉,结果呐,叫天鹅把眼啄了。” 在华不石要求下,黄毛把梁宝追求李子,情书被公开,本人被奚落,讲了一遍,当然没忘了“你那丰满的孔房”一句,把华不石笑得前合后仰,喘不上气。他摒过鼻涕,擦了泪,觉得自己乐得太过火,就拍拍梁宝说:“别灰心,哪儿跌倒哪儿爬起来,我给你出出主意,还收拾不了她一个小嫩兔子” 梁宝这才好受了些,打起精神,三个人喝光了两瓶老白干。 继第二美人之后,又有第一美人和几个薄具姿色的女工相继沦陷于华不石之魔掌。她们大都没读完小学和初中,写情书和平安信都得求人捉刀,更逞论和文学有啥缘份。但华不石带来了强劲的文学春风。她们纷纷拜师求教,华不石迎接不暇,但却乐此不倦 黄毛不无担忧地偷偷对梁宝说:“瞧把他累的,人都快空了,才几天。 梁宝说:“你怕把他累坏了” 黄毛说:“再这样下去,只怕连丑的也剩不下。你注意了没有,小老母猪也迷上了文学,拿着书去求教。这家伙,牲口进了莱园子” 华不石经常往一个黑皮笔记本上记东西。每次写完,他都要把黑皮本锁起来。 他对梁宝说:“这里面都是好素材。”他讲了题材和素材的区别,见梁宝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就换了别的话题。他行踪不定,有时回来睡,有时去别处睡。他老婆来过几次电话找他,梁宝由此断定华不石肯定另筑了几处香巢。他问,华不石只是笑。 一天夜里,华不石突然来了兴致,要和梁宝散步。 “你不出去啦”梁宝接过几个女人电话,所以这么问。 “让她们空等去吧”华不石幸灾乐祸地说,“我是人类灵魂工程师,也得关心关心你老弟的灵魂呀。” 是夜,夜色空前的好。华不石和梁宝带着啤酒,找到一个宽敞而僻静的地方躺下。 两人喝了一气酒。华不石说:“对酒当歌,人生几何。这是谁说的” 梁宝说不知道。 华不石又问:“你能想象出。一百年后的今儿个下晚的情形吗” “到那时,咱们骨渣早烂没了,想象个屁1 ” 华不石说:“咱们骨渣烂没了,可有的人却嫩骨嫩内,有的人喝酒,有的人拥抱接吻做爱,有的人和咱们一样看着天空发呆。那时候,月亮在,太阳在,星星在,地球也在,只有咱们消失了。你说还有比这更可气的吗” 梁宝说:“词典上不是说,豹死留皮人死留名嘛。” 华不石说:“遗憾的是什么也留不下。后来的人只顾自个儿享乐,哪还考虑到咱们希望他们怀念咱们呢到那时,可乐的事更多,人活着更开心,咱们干生气,咱们的骨灰喂肥了鱼喂肥了草木,他们尽情享用,对咱们只字不提。” “会提到你的,你写了不少文章。至于我,活着和死后差别不太大。”梁宝说得诚恳。 这使华不石受到感动,他劝慰梁宝说:“死亡是公正的,对谁都一样。我并没写出不朽之作,也写不出来。我最大的愿望就是地球自行爆炸,要不和哪个大行星撞一家伙。最叫我受不了的,是在我以前的人把名留了下来,在我以后的人却要继续做乐。最好还是砰的一声,炸个片瓦不留,谁也别生谁的气了。” “人生了死,死了生,匆匆忙忙的,图个啥”梁宝自言自语。 华不石说:“花开了,花落了,长叶了,落叶了,卵变虫,虫变蛹、蛹变蛾,这有什么意义它们为了什么谁叫它们这么干结论是它们不为什么。人也是这么回事。生活就是喘气的人干的一系列蠢事,而蠢事是没有意义的。” “那人还追求啥”梁宝还是宁愿相信书上说的。 “好吧,我先顺着你说。有人发明了飞船,在宇宙里飞来飞去。宇宙需要这飞船吗探索别的星球有什么意义有人乘过飞船,有人乘坐不了,不二样是死吗 太阳系需要莎士比亚十四行诗吗需要相对论的是爱因斯坦,需要十四行诗和悲剧的是莎士比亚。说到底,宇宙也没什么意义。时间是无,空间也是无o。既死,永恒也无意义。“ “这么一讲,活着真是没劲透了。”梁宝说。 “你又错了。”华不石说,“活着没意义,但不等于活着没趣。明知道从生下来那一刻起,你就在走向死亡,你也得一步一个脚印,踏踏实实走到蹬腿那一天。 每个人都在绞尽脑汁找乐。军事家导演一场又一场战争,以杀人为乐,杀得越多,越兴奋,看的人也兴奋,并给杀人者授勋。政治家的最大乐趣是说谎话骗人。他们把眼睛瞪得铜铃似的,把谎话说得美妙动听。医生成天盼着人们生病,棺材铺和殡仪馆希望多死人,卖冷饮的祈祷四季如火,等待提拔的科员暗中盼望上司出了车祸,政治对手则指望对方出现失语症或桃色新闻顶顶不济的,可以甩扑克搓麻将赌博吸食毒品,要么追女人追男人,要么吃肉吞鱼总之,怎么刺激怎么来。“ 梁宝问:“那么你呢” 华不石说:“写作和女人,还有钱。写五百万字。女人一百名足矣。钱起码得挣上三十万,买二幢楼房,一处是明的,给老婆孩子住,另一处不用说了” “你在电灯底熬来熬去,有劲吗”梁宝又问。 华不石说:“你问一个鞋匠,你干嘛要掌鞋问一只乌龟。你干嘛要下蛋写东西和掌鞋和乌龟下蛋,并没有两样。我还在喘气儿,你总得让我干点什么。恰恰喜欢爬格子,那么就爬。再说这活儿也给我带来不少好处。” 梁室又请教他对女人的看法。 华不石说:“对付女人,最根本一点,是战略上藐视她们,战术上重视她们。 别看她们花枝招展,头抬得象火鸡,目不斜视,一副公主气派,其实是绣花枕头,外强中干。她们没有主心骨,没有是非观,有的只是爱情,在轻视一切的同时,她们狡猾地透过眼角的余光,寻觅梦寐以求的白马王子。她们一生中只有一件大事:认准一个男人,缠住他,嫁给他,再把他拴住。我把女人分成两类,一类正在找男人,另一类已经找着了男人。在大多数情况下,我对第一类更有兴趣,也更容易得手。第二类有时棘手,但别有风味。“ 见梁宝一声接一声长吁短叹华不石又说:“你在战略战术上都犯了错误。要藐视对手。你呢,恰恰相反,把她人为拔高了,好象她是公主或是天女下凡。其实她母亲守着寡,拉扯她,只为了找一个好女婿,将来有靠山。她是小家碧玉,气质不算上乘,学习一般,肯定考不上大学。因为脸蛋漂亮,酒窝深,身段也优于一般妇女,她并不把学习当成一回事。看她左右顾盼的样子,只是待价而沽。你把她当成女神,她却把你当成普通的工人阶级一员,并相信你一辈子也爬不出这个阶层,所以她娘俩才要你撒泡尿照照自个儿、战术上你的做法也成问题,不到万不得已,不要抛出情书,尤其把乳房写成孔房,闹出了笑话,就更难奏效了。她表面矜持,是由于想嫁个高干子弟或有钱人,不得不苦巴巴端着个空架子,但内心里她也不想太苦了自己,风流风流的瞬息之念还是有的,在这一瞬息之间,她完全可以和一位普通工人或街坊小痞调调情。后者若抓住战机,便可玉成好事。后者若不知天高地矮,再写几封错字百出的廉价情书,肯定砸锅,她一下子就提高了警惕,想到自己的最终目的。你的错误就在于给她时间,让她看清楚你和她所处的不同地位。” 华不石象一位老中医,给梁宝开了一个又一个药方。梁宝被他说中了要害,更把他奉为天人,但苦恼还是驱赶不尽。看着天上的星星,往远处想,甚至想到永恒,但觉得更珍贵的,还是现在。他忘不了李子的眼睛和酒窝,还有发怒时瞬间爆发的美,愤怒的美。懊恼不已之余,他更钦佩华不石把什么都看透了。 华不石说:“关键是人固有一死。一死定乾坤,乾坤定一死。我要长生不老,也会象孔老夫子一样,讲道德,守纪律,即类做个好榜样。既让我死,又让我规规矩矩一辈子,那我就不干了。既然将来谁也不认识咱们,咱们干的善事恶事人家全无动于衷,咱们干嘛还去讨好后人呢要对得起自己,对得起这六、七十年光阴,别的,全是扯淡” 第二天下午放学时,李子夹在一大堆女生中间,走过工厂门口,女生们吵吵闹闹,她狡黠地看着站在门口的两个男人,酒窝动了一下,想笑,没笑。梁宝消瘦许多的脸上凭添几分懊恼。华不石说:“我过去试试。” 在梁宝痛苦的注视中,华不石追上了女生们。她们站住,他比划着讲着,显然她们对他感兴趣,都在听。且有人问了什么。李子往梁宝这里看了一次,再就不看了。不大时,女生们走了,李子留下来,站在华不石对面两步远的地方,她不安地挪动着脚,两手不停地摆弄书包。随着谈话的进行,她安稳下来了。十几分钟后,她和华不石肩并肩,顺着女生们走的方向,走了几十米,华不石一摆手,两人拐进一个胡同。快进胡同时,李子又回过头看梁宝一眼。华不石一直没回头。 半夜,华不石轻轻推开门,蹑手蹑脚进屋,电灯没开,他坐在自己床上,解开鞋带,脱下衣眼,无声无息钻进被窝。 直到这时,梁宝才问。“刚回来” 华不石说:“咳” 梁宝颤抖着又问:“顺利” 华不石打了个哈欠:“我太乏了。” 梁宝问:“都去了哪儿” “明天再说吧,我要睡了。”说罢,华不石便发出了沉沉的鼾声。 梁宝彻夜未眠。 第二天,华不石回来得更晚。梁宝泡了浓茶,备了白干和猪头肉。华不石见逃脱不掉,索性喝上了。 梁宝说:“哥们儿,你得说说了。” 赝人第28章 - 赝人第29章 赝人 作者:那耘 赝人第29章 梁宝说:“哥们儿,你得说说了。” 华不石见梁宝这么痛苦,并且多生出几分硬朗,不觉有些惊讶。又一想,还是有些愧面。 “说什么呢,不是明摆的吗” “你得到她了吧”梁宝直视华不石。 “她是个处女。”华不石说,并承认在此之前打死他也不敢相信,因为她的线条太成熟了。 “现在,她快到你手边了,伸手可取。” 华不石平淡地说。 梁宝说:你以为我还会要她吗“ “这就是你的不是了。”华不石说,“我不知道你爱的是处女膜还是她本人。” 梁宝承认他从没想过这个问题。华不石又开导一番,末了他问:“你恨我吧” 梁宝承认昨晚听着他那猪般的鼾声,好几回冲动,想宰了他。 华不石嘿嘿笑了半天。“她压根就不是你的,我就不算是侵犯朋友。她是公众的,谁先动手谁得。第一个人不是我便是别人,但肯定不会是你。你得感谢我,她对你的看法有所转变。是我把她从天上拉到地下。” 李子开始到宿舍找华不石了。她见了梁宝,总是嫣然一笑,不再横眉立目。梁宝已经看出来了:华不石对她的热情减落了,火烧大燎的是李子,而不是他。有时,李子干脆吃了闭门羹。但李子劲头十足,一等就是好几个钟头,毫无怨言。华不石有时对梁宝说:“和小姑娘好上了也不好,她们往往跟得太紧,不让你喘气。和已婚妇女就不用担心了,她们懂行。”有时,华不石让梁宝给他们方便,梁宝问清大约需要多少时间,就出去遛达,到点再回。“有时我不在,你就代劳吧。”华不石这么对梁宝说时,梁宝骂了他。华不石呵儿呵地笑,“你太死心眼,一条道儿走到黑。这玩艺又不是豆包,吃一口少一块。” 有一回,华不石紧张了。他买回酒和一大包香肠牛肉,两人对酌时,他老在想事儿。梁宝再三追向,他才问梁宝懂不懂妇女卫生常识。梁宝说:“咱是学医的。” 华不石说李子月经没来。梁宝问过了多长时间,华不石说过了半个月。梁室又问李子最近身体怎样,闹过病没有。华不石说她近来突然食量如牛,体重大增。架空望着华不石说:“有喜了。干一杯吧” 华不石放下酒杯:“坏了。” 梁宝问:“你头一回处理这种挠头事” 华不石笑笑:“那倒不至于。” 梁宝问:“消灭掉还是添一口” “这事只好求你了。”华不石说,“首先得做思想工作,她不愿人工流产;其次,医院得你陪她去。钱当然我出。除药费外,你们俩一人一份营养补品,你的和她一样。” 梁宝说:“你这不是熊我吗肚子是你搞大的,丢人现眼却让我去。左一个证明,右一个介绍信,弄得人人皆知,叫我脸往哪儿搁咱可是连媳妇还没娶上呐” 华不石说:“不瞒你说,所有的妇产医院我都打过交道。有一回忘了,又领去一个。那个女医生鬼精,记性比华罗庚都好,怎么,今儿个一个,明儿个一个,回回不重样一你本事可真不小哇她这么一说,得,我领去这人撒腿就跑,我怎么动员她也不听。你知道,我已经让她深信不疑,她是我除了法定妻子以外唯一的女人。我花了不少钱,才把她安抚住。这件事还是让我老婆知道了。她痛苦得不行,磨了好几把刀,差点儿把我倒了。不骗你,她后来告诉我的。这一回,你救也得救,不救也得救,我求你了。” 华不石说着就要给梁宝下跪。梁宝惊得不行,赶忙一口应承下来。 黄毛给开了假信,证明上说,梁宝李子二同志乃我厂之工作人员,已婚,为响应政府晚育之号召,前往贵院做计划生育手术 女医生接过证明,看看李子说:“中学还没毕业吧” 梁宝忙说:“她可是地道的工人阶级,上班好几年了。” 女医生板着脸说:“没问你。”她又问李子,“你妈知道吗” 李子摇摇头。 梁宝忙说:“她妈老脑筋,怕她知道了,不让来。她想早日抱外孙呢。” 女医生明白了,其实她早就明白了。不过,对有男人陪同前来的堕胎者,她还是稍为客气些。没有男士陪同的女士,可就吃尽了她的苦头。她训斥她们,做手术时动作粗鲁,她们叫爹喊娘,痛不欲生。 “早干什么了怕疼别图一时舒服呀”她轻蔑地说。 李子被带了进去,梁宝坐在走廊长椅上耐心等待。做完手术出来的女人都弯着腰,她们的男人都负疚地跑上前去搀扶她们。她们表情不一,有的痛苦,有的自豪,有的撒娇。但在自己的男人面前,她们都象立了一等功似的,骄傲地接受丈夫或情夫侍候。没有男人陪同的妇女显得低人一等,进去时受尽医生折辱,出来时扶着墙壁,一步一步挪到拐角,悄悄溜掉。 李子出来时比别的女人坚强。梁宝伸手扶她,她推开梁宝。但下楼梯时,她还是伏在梁宝肩上,软沓沓地让梁宝带下来。梁宝一只手扶住她丰腴而有弹性的腰肢,她的胸脯毫不设防地贴在他的身上。梁宝心里骂道:“华不石呀华不石,你真是一只害虫” 梁宝把李子带到一家小餐馆,要了几个菜,见她直淌虚汗,小心地问:“疼吗” 李子嗔怪地白他一眼,想发火,但她还是说:“说不清楚,那是叫疼还是叫什么。一个小机器,搅来搅去,人一下子就掏空了。旁边几个女的又哭又叫,我咬着牙挺过来了,女医生挺佩服我,折腾我也不狠,对那几个叫唤的,可就别提了。” 菜上来了,冒着热气。李子看着菜,皱眉头,不想动筷。梁宝百般哄劝,她才勉强动了几筷。梁宝不想把钱糟蹋了,大口小口,吃得鼻尖挂满了汗珠。 李子说:“你这个人,心眼挺好使的。我将来没人要了,干脆就嫁你吧。” 梁宝鼻里一阵发酸:“瞧你说的。”心里却在盘算。别看叫人祸害了,她还是挺漂亮的,可以说千里挑一。对不知底细的人来讲,还不是一回事。知道了底细又怎样美人还是美人,说了归齐,还是什么也没少。至于说经历,瞧她白惨惨的,冒虚汗,更招人怜惜有加 李子见梁宝胡思乱想,问:“你瞧不起我了吧”接着,她又若有所指地说:“这事除了你,没别人知道。” “华不石也不知道”梁宝装傻。 “瞧你这人”李子拍了梁宝一巴掌,她脸上浮起一片羞涩而温情的红晕,一种独特的别人休想进入的美,令人目眩。梁宝醋意大发,真想伸出五指,抓破这一脸红晕,留下五道血红的爪印。 “你妈没看出来吗”梁宝问。 “亏她没看出来。她要是知道了,华老师还能在这个城市呆下去今天找,明夭找,要钱,催办婚事爱情一掺进别的东西就变质了。它比眼睛还金贵,容不得一粒沙子”李子声音低低的。 “华不石,你的华老师,对你是个啥态度”梁宝问。 “你这是什么意思”李子不愿有人将她的军,她慍怒,但还是说了,“他倒是非常想娶我。我有他两封信。他说我是他生命中不可能第二次遇见的女人。他甚至准备牺牲一切,和我结婚,可我不能毁掉他的事业。他说他老婆凶着哪,会把我俩一块儿杀掉。杀了我倒没啥,他这么大的作家少了一个,那损失就大了。再说,他说了,重要的是内容,而不是形式。只要他爱我,怎么都行,我要那名分有啥用” 梁宝说:“想不到你爱他这么深。”他很想说出下半句,但还是没说。 李子真诚地说:“只要跟着他,叫我去死我都干。” 见梁宝愣神儿,李子对他说:“你不生我的气吧我刚才是逗你玩的。虽然你是好人,叫我嫁给你那办不到。我妈就是把我剁了汇肥喂庄稼也不会把我给你。你问我,我也这么想。人往高处走冰往低处流。这么说,你不生气吧” 梁宝向华不石要三十元手术费。华不石问他吃饭花掉多少,梁宝说二十五元实际上花十八元。华不石大方地说:“就算二十吧,加上手术费,一共五十元。 你先垫着,我这本书马上就写完了,稿费一来,立即还你。“ 李子来得更频了,华不石大都被她培个正着。他愁眉苦脸地对梁宝说:“豆腐掉灰堆里去了,吹不掉,掸不掉。咱得写东西,有老婆孩子,还有别的事。哪能就在一个丫头裤腰带上拴死了得想个辙。” 某日,李子再来时发现,华不石的床上空空如也,桌上的书和稿件也不见了。 “他哪去了”李子定定地问梁宝。 “不知道。”梁宝说。 李子一连问了几遍,梁宝都说不知道。李子火气冲天,梁宝也不相让。李子后来不吵了,她撩起裙子,钻进床下,一无所获。又翻遍所有的抽屉和犄角旮旯,连一张纸片也也没翻出来。她仍不甘心,把梁宝床铺掀开,后又逐本抖搂梁宝那几本少得可怜的藏书,抖完一本,就扔在床上。 梁宝冷静地看着她大搜大查,不咸不淡地对她说:“不用翻了,没用。” “你是什么意思”李子问。 “他啥也没留下。”梁宝冷冷地说,“也没告诉我他的去向。你去他家里找吧。” “你以为我不敢”李子恼火地问。 “你是不敢。”梁宝针锋相对。 李子不说话了。她故意把梁宝屋里的东西弄得乱七八糟,往外走时,她骄傲地盯着梁宝说:“我还是爱他。永远不变。” 梁宝说:“好。好。爱情万岁、万万岁。” 二二 梁主与黄毛闹翻,被街道工厂除名 黄毛说:“你咋变成霜打的茄子,蔫了巴卿的。” 梁宝说了声“咳”,就再也说不下去了。 “别的找不着,蹲着撒尿的可远去了,占人口一多半呢。”黄毛安慰他。 “这么多,你还不是打光棍。”梁宝说。 黄毛说:“咱只是形式上的光棍。你还不知道,咱这家伙可不是吃素的。” “你把她娶回家给咱看看。”梁宝指的是第一美人。她现在也捧了本书,象个人似的,读得一本正经。 “牛皮不是吹的,火车不是推的。只要咱一开口,不把她乐得屁颠局颠才怪。 咱在她身上也不是一回两回啦。这样的女人,能要她吗瞧,来了个作家,多瞅她几眼,喘得不知天高地厚,还寻思人家想娶她呢。还役等男的放开手段,她倒好,狗皮膏药贴上了,而且是义务的,白送。人家完了事屁股一拍,走人。她傻眼了。 现在又专在人跟前捧着书看,牛鼻子插大葱装象“ 骂完了第一美人,黄毛又顺序从俊到丑把厂里女工骂了一遍。骂着骂着,自己先消了火,梁宝脸上愁云惨雾也消失大半。黄毛告诉梁宝,这几天他正在用望远镜偷窥对面楼上新分来的女大学生。两座楼间隔不过四十米。女大学生总是忘拉下窗帘,在屋里洗头洗脚。她们住阳面,黄毛住阴面。他早早就关了灯,给对方他已睡觉的错觉,因而麻痹大意。其实他在黑暗中鹤立久矣,一旦画面值得观赏,立即举起望远镜,象位身经百战的中将,看得仔仔细细,眼睛生疼。梁宝经不住诱惑,一跟去瞅了几回。女大学生的身材和脸蛋都赶不上李子,他又心疼又失望。黄毛 赝人第29章 - 赝人第30章 赝人 作者:那耘 赝人第30章 经不住诱惑,一跟去瞅了几回。女大学生的身材和脸蛋都赶不上李子,他又心疼又失望。黄毛说:“你别拿她们和李子比。好看的不念书,念书的不好看。各使一股劲。女人的资本全在脸蛋上。有了好脸蛋,就有了一切,苦巴苦业念书干啥脸蛋丑的没了资本,就想在别的方面出人头地,结果一头钻进书里,吃了一肚子学问,出了学堂净占了大衙门。脸蛋好看的,反受了她们辖管。” 两人也瞎逛。街上色彩鲜艳起来。有男女穿着喇叭筒裤,裤角大得象特号竹扫帚,也有的穿牛仔裤,屁股兜得原形毕露。小伙子们把鬓角扩大,头发长披在肩。 女士们烫发,用于化妆品的费用直线上升。她们有的装了假睫毛,有的拉了双眼皮,有的把塌鼻梁垫高。所有的女人都把嘴唇抹成红的或紫的,吃东西喝水时不得不把嘴撮成o 形,以免破坏美感吞下化学品。黄毛对梁宝说:“我一看见她们把嘴唇抹得通红,就想扑上去亲她们一口。”他这样说了,也这样做了。在这段时间里,他在街头又接连受了几次挫折。“白眼,唾沫,”拳头,耳光,派出所,他都领教了,自尊心受到严重打击。厂里人知道这些后,对他更为不敬。唯有梁宝对他一如既往。 有一次散步时,他对梁宝说:“操他妈,早晚等老子发了,看怎么收拾他们” 梁宝知道,黄毛不光指厂里那几十号女工。他指的是社会。大街上,光天化日之下,叫黄毛愤怒的事情一天天多起来:最时髦最漂亮的姑娘不是挽在刚释放不久的小痞子手里,就是那些胳膊和胸脯长满了杂毛胡子拉碴的外国人手里,而丑的却和广大知识分子工人阶级携手而行;。突突冒烟的摩托车和小汽车的主人,肯定是痞子、无赖、刑满释放分子、摆小摊的、待业的、哪家工厂也不要的 梁宝知道,直到目前,黄毛的小厂还是经营得一团糟。有时往街道办事处交几个子儿,有时连工资都开不出。工人们打扑克织毛衣,日子过得悠闲。黄毛常用公款胡吃海塞:“妈的,吃他个王八犊子黄了拉鸡巴倒” 过不久他就不这么说了。他舅舅在街道办事处干部陪同下,在工厂转悠一圈,办事处请他吃了一顿饭。黄毛做陪,当天下午宣布,工厂由黄毛承包。各项条件对承包者极其有利。在宣布之前,只有几个消息灵通的工人听到一点风声,大多人蒙在鼓里。一俟宣布结束,底下立刻大哗。 “便宜这个免羔子啦” “又该多一个暴发户了” “赶紧搂住他脖子,说不准会娶你呢” 黄毛对梁宝说:“现在和以前不同啦。你和她们不一样。咱们是哥们儿,我光景好了,不会亏待你的。你要把好大门,一张纸一个钉子也别叫她们揣出去。给我仔细搜搜,她就是藏进裤裆里,也要给她翻出来” 接着整顿劳动纪律。甩扑克的,打毛衣的,扎堆聊天的,以上厕所为名出去逛街的,都分别受到处罚。第一美人仗着以前和黄毛的特殊关系,偏偏不听邪,照样带扑克来打。和她打的人都被处分了。后来没人敢陪她打,她就一个人摊开扑克算命,一算就是半天。 黄毛撕了她三付扑克,连着扣了她三个月奖金,别人到月底一人一个红包,她除了基本工资,没拿到一个子儿。黄毛在大会上点了她的名,给她三个月试用期。 她蔫了。梁宝见她一回又一回找黄毛。女工们传出来。说她夜里找过黄毛,在枕头上下了功夫。 黄毛在大会上说:“现在,鸟枪换炮,今非昔比啦。你就是咱爹,也是一个萝卜一个坑,耍熊不得,干,就象个干样儿,不干拉鸡巴倒。有的人心里不眼,还恋着狗扯羊皮大锅饭,骂咱比资本家还狠,告诉你,咱就是社会主义的资本家。你有本事你来干,咱给你当小工,打小旗,你来给咱发红包。不过,这三年二载,你就憋屈点吧。谁有意见,茅坑提去,不愿干,走你的光明大道去,咱不留不拦,说难听的,少了你这鸡蛋,咱也照打草子糕。明几个别人对咱也这样。有些人长嘴撩舌,七三八四放了不少屁、你这屁不臭。咱这人哑巴吃黄豆,心里有数。谁对咱好、咱亏不了你。想坑咱的人,你来试试。谁也别想钻奸取巧,就是头天夜里你捂了咱一宿被窝,第二天的活儿也得照干,干糟了,照扣不误,这叫了是丁,卯是卯” 几月后,工厂有了起色,买了大小卡车,黄毛坐上了轿车。他频频出入各种会议和宴会,还来了小报和电视台记者,镁光灯一闪一闪,黄毛和领导合影,要么装模作样,手扶机器。作指导工人状,记者赶忙摁快门。他还被评为市级优秀企业家厂里向评委会出了一笔钱。 梁宝说:“唉你他妈阔了。” 黄毛说:“也没啥劲心里还是空捞捞的。” 梁宝说:“娶媳妇就好了。” 黄先说:“咳难呐” 梁宝说:“咱厂里的娘们儿,哪个不在梦里梦着你一伸手的事,抓个小鸡似的” 黄毛嘿嘿笑了:“太容易,也就没劲了。” 梁宝说:“那就打野鸡呗。”“ 黄毛说:“不知咋整的,我特恨女人,总想报复她们。” 梁宝说:“是她们不好,以前亏待了你。”想起啐在黄毛脸上的唾沫,他脸上的手指印以及他被妇女们扭送到派出所。梁宝哑然失笑。黄毛寻思寻思,也笑了:“世态炎凉啊” 梁主说:“你他妈咋文绉绉的,耗子啃书箱,咬文嚼字了。” 黄毛说:“身不由己啦。现在和过去不一样。你在人面前千万别这么说我。” 梁宝一阵脸红,心里不大受用。 黄毛看出来了,安慰他说:“你是咱厂的秀才,以后在这上面多帮着咱点儿。” 见梁宝闷闷不乐,黄毛又说。“华不石这小子也真是的,把姑娘肚子搞大了,人跑了,连个音信都没有。” 梁宝说:“这小子不是个东西,还欠我五十元呐。” 黄毛笑着说:“就那么点儿钱。” 一天下午,黄毛兴冲冲对梁宝说:“走;带你开开眼。” 梁宝问:“啥” 黄毛说:“我刚瞄准一个,绝了。” 黄毛拉起梁宝就往轿车走。梁宝见他上身一件旧劳动布工装,下穿又肥又大的黄军裤,脚穿黑布懒汉鞋,肩挎臭哄哄的破军挎。“就这打扮”他问。 黄毛说:“到时你就明白了。” 他们来到本城最高级的超豪华商场。这里没有普通商场那股臭哄哄酸溜溜的怪味儿,顾客不多,、净是绅士淑女,商品琳琅满目,大多是舶来品,售货员也是精选的,脸蛋身材个个达标。黄毛的一身打扮使他很硌眼,就象一头黄牛闯进羊群里,梁宝看见售货员指指点点,吃吃笑。 “看,就是她” 两人站在背处,黄毛神秘地指给梁宝看。梁宝顺着他的指向,看见高档时装柜前,亭亭玉立着一位绝代美女。身高在一百七十上下黄毛一百六十五厘米,长长的腿,高耸的胸,微“翘的臀,一张冷若冰霜的奶色脸,脸上的器官挑不出半点毛病,随便哪一件都杰出。这是放大一个号码的李子梁宝心又疼了,但又比李子多了许多东西。 “咋样”黄毛得意非凡。 “太棒了,比演员还俊。”梁宝心悦诚服。 “你呆着,看咱怎么收拾她”“梁宝怀着期待黄毛失败的心情看着他一瘸一拐走向柜台。黄毛挺着胸,步态沉稳,破旧的军持沉甸甸地拍打几下他的屁股。来到冷美人正对面,他煞有介事地伏在柜台上,身子向里探出挺远,一件一件审视价钱吓人的高档时装。冷美人象一只鹤发现爬到眼前的癫蛤螟,脖子绷直,鼻孔矜了上去,但不好发作。黄毛又往她跟前凑了凑,她扭过脸去。 “这个,来一件瞧瞧。”黄毛嘎哑着嗓子说。 冷美人旁若无人,一动不动。 “来件瞧瞧,听见没” 黄毛说的是本城土话。 冷美人依然后脑壳冲着他。 “你哑巴啦”黄毛问。 冷美人峻的转过脸,柳眉倒竖,杏眼怒视黄毛,却一言不发,想以气势压倒面前这块土坷垃。 “你哑巴啦” 黄毛瞅着牙,象一头癫皮狗终于寻到了食物。 “你是个瞎子吧”冷美人冷笑一声,慢悠悠启开金口。 “好哇,你骂我是瞎子”黄毛终于找到了突破口,欣喜若狂,高声大喊:“大伙听着,这里的售货员骂顾客是瞎子” 冷美人一点也不在乎:“你还先骂我是哑巴呢。” “你说说,我怎么是个瞎子,我哪疙瘩瞎在哪里” “瞎在哪里你自己知道、” “我还真就不知道呢,你给咱指点指点,你比我肚里的蛔虫还了解我呢。”黄毛下作地摆出涎皮涎脸相。 冷美人气红了脸:“买不起走远点儿,街头有的是摆摊的。” “嗅,你是说我买不起” 冷美人指指西装上的标牌:。“眼睛瞪大点儿,看清楚了。” “你不是骂我是瞎子吗瞎子哪能看清” 冷美人摘下标牌,在他眼前晃了一下又别回去:“这回看见了吧,一千块,够你挣一年的,还是赶快离开这儿吧。” 冷美人踞高临下,又是冷笑,十分傲慢。 黄毛骂道:“你这骚x ,狗眼看人低,你爷我今儿个非直溜直溜你。” 趁冷美人发愣,黄毛飞快从军挎里掏出一打新钱,啪的摔在柜上:“一千块 给你爷拿一件来“ 冷美人这才缓过劲来,她骂了一句“流氓”,忙招呼同伴集体对付这个二流子。 旁边本已聚集了不少人,看她奚落土老帽,这时纷纷助阵,你一言,我一语,黄毛索性动了粗的,净拣叫女同胞脸红的骂,她们都嫩,果然有些受不住,个个脸红脖粗,呛不住了。几个二十岁小伙子拨开姑娘们,不问青红皂白,架起黄毛就往治安联防办公室拖。他们都是一米八零的大个子,黄毛被持在半空,大骂不止,又吐唾沫,又挠他们的手,人却象只面袋被拖了去。梁宝想跟进去,被挡在门口。他拐回柜台,冷美人正向女伴们叙述,她们听得津津有味,冷美人心有余悸,不时往黄毛被拖走的方向瞅。梁宝偷偷盯着她看,心想,耗子扛木锨,大头在后边,这回可有你的好看了。不到半小时,黄毛沿原路走了回来。冷美人瞅见了,忙转回头,装作没看见。黄毛来到柜台,凑到冷美人面前,把破军挎放在柜台上,慢悠悠地说:“来两套。” 这回冷美人不聋了,她冷冷地看看黄毛,目光最后落在破军挎上。黄毛在她注视下打下挎包,掏出打新钱掼在柜台上:“来两套。” 冷美人取出两套西装,没好气地咪嘟一声搁在柜台上,一边开了小票,头也不抬地说:“那边交款去。” “哪边交款”黄毛不让劲,“你头也不抬,光让咱交款,咱交给谁你有病还是咋了有病在家呆着,爷养着你。” 两人又吵了起来。黄毛让梁宝交了款,他自己抓过西装,刷刷几下,把袖子扯掉,裤裆撕开,又掏出早已准备好的剪刀,喀喀胡乱铰着,碎布条到处乱扔,冷美人制止,他破口大骂:“老子花的钱,爱怎么着就怎么着。你个小骚x ,狗眼看人低。老子的轿车就在楼下停着。你才缝死裤 赝人第30章 - 赝人第31章 赝人 作者:那耘 赝人第31章 破口大骂:“老子花的钱,爱怎么着就怎么着。你个小骚x ,狗眼看人低。老子的轿车就在楼下停着。你才缝死裤裆几天老子想买,连你都买下了,有眼不识泰山” 护花使者们见黄毛手持剪刀,气焰嚣张,都不敢近前。一个体壮如牛的老外抢拍镜头。这时,总经理拨开众看官,径直站到黄毛对面。总经理衣冠楚楚,面带标准微笑,身上有股不压自倒的威严。黄毛依然故我,骂得愈发难听。冷美人见了总经理,受委屈的女儿见了亲爹般抹起眼泪来。总经理见过世面,问黄毛缘故,黄毛仍是骂,众人七嘴八舌,经理心下早已明白,忙好言安抚黄毛,又请他去总理室暂息雷霆之怒。黄毛又威胁冷美人几句冷美人没还口,才对混在人群里的梁宝吆喝一声:“梁副总经理,跟咱走一趟” 梁宝以为听差了,半天才确定是叫自己,跟着去了一间豪华的办公室。马上就有漂亮的秘书小姐送茶,总经理又敬烟又让坐,嘴里道着歉。黄毛递上名片有香味儿,多少有些俗气的那种,总经理恭恭敬敬接过,黄毛自吹自擂一番,说和省长市长军区司令吃过饭,总经理也表示好象在电视上或什么显要的的场合见过他,面熟。临走,黄毛表示还要去整治冷美人。总经理说,恐怕你再光临时就见不着她了,黄毛这才暂告罢休。 路上,黄毛告诉梁宝,他已用此妙方治住了五六个售货员:“政府降伏不了她们,咱一治一个准儿。” 第二天,黄毛打电话催问处理结果,总经理推托说正在研究,第三天黄毛又催,对方说已决定将冷美人除名,明日公布并执行。黄毛对梁宝说:“妥啦。”说罢坐车去了商场。回来时,梁宝见他喜挂眉梢,就问:“咋样,上钩啦” 黄毛说:“对付女人,就得先狠狠接她一顿屁股,再给她几个枣吃。” 他先找总经理,替她求情,又去找她道歉。一切结果都在意料之中:冷美人终于露出了笑脸。没用几天,她就搭上了黄毛的车,还在工厂门口招摇过,黄毛有意曝曝光,把全厂女工的肺都气炸了,她们一致认为她脚太大,脸蛋妖气,腰象蛇,此外,穿的也不好看。黄毛问她们:“你们看她长得咋样啊哈哈哈”妇女们骂那个女妖精,骂黄毛赖蛤蟆挎洋刀 梁宝痛苦地叹着气:“好端端一朵花,插在了狗屎上” 第二美人来找梁宝,她神秘兮兮冲着他直笑:“你咋好长时间不搭理我了是不是又有新相好了”她笑起来前胸直颤,“过去你见了我,可不是直眼巴搭的。” 梁宝脸红了,忙说:“你不是叫我撒泡尿照照自个儿吗,咱哪能高攀上你呐 闹了归齐,还不是叫你当猴要。华不石一来,得,没几天,你就粘乎上啦。“ “咳,”她说,“哪能怪我。你可不知道,他这个人可真不是个东西。”瞄了梁宝一眼,她放肆地说:“别看那么瘦,一套一套的,也不知哪儿学来的” 梁宝说:“女人呐,都是势力眼。看谁火苗儿旺,就往跟前凑付。” “你呀,就是太老实了。男人不坏,女人不爱。这是实情。” 梁宝唉声叹气:“咱拿什么滋楞呢” 她嘿嘿笑了:“你唬了别人,还唬了我谁不知你和死鬼黄毛穿一条腿裤子,一个碗里吃,一个坑里拉,他短了别人,短得了你” 梁宝说:“咳,你不知道” “你哪能让咱知道,咱又不是十八岁女学生,也不是高级饭店小白领”她说着说着挨上了梁宝,粉和雪花膏味直往鼻子里呛。梁宝迷迷糊糊之际,她抓住梁宝肩膀头向:“这个月,你的小红包里是多少” 梁宝想起黄毛宣布的纪律,又想凭和黄毛的关系,自个儿包里也许是多的,就不想说,但见她不依不饶,软绵绵却似一把利刀,就搪塞说。“你先说,我才说。” 她说出一个数字:一百。 梁宝一下泄气了。当告诉她自己才七十五块时,她说什么也不信。梁宝指天誓地,又拿老爹梁得财起咒,她这才相信了。“我们一直把你当二把手呢。”她说,并告诉他。刚进厂不久的小青于这个月拿了一百二,她们揪掉她一络头发才通她讲出实数。她们调查清了,她与黄毛非亲非故,唯一可疑之处,便是她那张十九岁的脸蛋。这些天,她们一直想毁她的面。 “你呀,原来果真是个尿溺。”第二美人揪揪梁宝的硕耳,又拧他胖乎乎的大脸,“这对大耳朵,耳裙挺厚,又招风;可借是聋子的耳朵,摆设。”说罢,姗姗而去。 梁宝开始窥探别人的红包了。一连几个月,他都是中下游。他曾借酒酣耳热之际,相当直截了当地提出过,黄毛只拿好话搪他,梁宝渐渐心凉似铁。来了一个大客户,黄毛不在,大伙蹿掇梁宝作主。梁宝不干,经不住诱惑,还是拍了板。黄毛回来后大发雷霆,差人找了半个城市,把梁宝提回厂里,当着众女人面,问他谁是一厂之主,梁宝争辩几句,黄毛越发震怒,当众羞辱嘲讽,梁宝一气之下,拂袖而去。当晚,黄毛来到传达室,提着酒和熟肉。 梁宝滴酒不沾,最后下定决心对黄毛说,他打算辞职。黄毛问他真的还是假的,他说是真的。 黄毛果断地说:“来去自由,这是厂规。咱早就说过,少了谁厂子也黄不了。 你来了,咱欢迎;你走,咱欢送。“ 梁宝本以为他会挽留,没想到他这么绝情,去的主意更坚定了。黄毛问他打算什么时候正式辞职,他说现在正式提出,明天就不在工厂了。 黄毛说:“那好吧,我只好再找人了。” 梁宝提出最后一个要求,希望在他找到住处前,让他在门卫室睡几天。 黄毛打着官腔:“这不合适吧门卫是工厂重地,外人怎能住呢你现在身份变了,这么重要的地方,请你住,你不怕担干系现在这社会,乱糟糟的,我这厂子,有不少歹徒盯着它呢。再说,工厂毕竟不完全是我个人的,咱只是承包,万一出个三长两短,人家能让咱吗你还是回家和老头老太太对付几天吧。” 梁宝面红耳赤,声称太乏,要早些歇下。黄毛又问:“啥时离厂” 梁宝说:“明早八点。” 黄毛说:“我是该走了,你还得捆绑行李,收拾一下东西。” 走到门口,黄毛回头说:“明早八点,我来送你,会计会把工资算给你。我再叫厂里汽车给你送行李。” 二三 梁宝失业后露宿街头。 厕所遇恩人,受雇于个体户, 干了不少坑蒙拐骗的坏事 梁得财把儿子行李甩到院里,一边大骂。“你个役出息的混帐” 梁宝站在门里,笑着说:一你是怕咱吃着你。“ 老太太把行李拎进屋,一边排着土:“弄埋汰了,可借了的,军被呢,棉花稀松” 梁得财拎着行李,又甩了出去。 梁宝坐在炕上,从桌上抓过一盒大生产烟,抽出一支,慢悠悠点上了。他爹办了喜事后,他很少回来,屋里风格完全变了。从桌上两个红箍看,他爹也干了联防,桌上摆着几瓶中档酒,几听过了期的水果和肉罐头,后者浑浊不清,肉块稀屎般拿不上手。说不准还受了贿呐梁宝这么一寻思,就憋不住笑。 梁得财问:“说吧,你到底想怎么着” 梁宝吓唬他说:“在你这儿对付几天吧,顶多不超过半年。” 梁得财差点昏迷过去。好半天,他才咧开大嘴哭着说:“我作啥孽了,养了这么个混世魔王。一把屎一把尿,拉扯大了,还来啃我这把老骨头,我早就叫你吸干了,你看我骨头里有髓,就砸巴砸巴别手软,手软不是我的好儿子”边嚎,边拿眼偷看梁宝,观察他的反应。 老乡太太心疼了,给梁得财捶背,陪他落泪。 梁宝说“看把你吓的,咱就是死了,你也不会这么伤心。” 梁得财说:“那你去死吧。” 梁宝说:“你用八抬大轿请我,咱也不希罕你这儿。看吓的,屎都拉裤里啦。” 说罢走了出去。他听见背后梁得财说,快叫他把行李带上,不带走,他还会回来。老太太违命,梁得财追出来,抱行李追上梁宝说:“带上这,别潮坏身子骨。” 说着行李扔到梁宝脚前。梁宝飞起一脚,把行李踢出挺远,扬长而去。 梁宝白天找工作,一连找了几十家,没人接受。晚上就在公共场所露宿。为了争夺候车室里长椅,他差点被一个外地木匠劈了。木匠一伙十几个人,其中一人拉架时把手伸进梁宝兜里梁宝几百块钱缝在裤衩里,梁宝掐了一把,那人嗷的一声抽回手。梁宝不敢恋战,这一晚就在广场上毛主席巨幅石雕像下对付过去。像上的毛主席穿着三接头皮鞋,梁宝枕在巨大的鞋上。除了一个妓女骚扰他一次外,一夜无事。第二晚睡在立交桥下。距他不远,躺着几个乞丐,白天他们是瘸子瞎子,晚上把化装卸下,一点毛病没有。梁宝还听见他们算帐,说一天进项多少,再讨多少就给老五盖上楼房子。梁宝心里发痒,也想在这一战线上试试身手。早晨醒来后,他在热闹处分别碰上了昨晚的难友,他们分别成了惨不忍睹的重型残疾人,一个个施展法术,军人。知识分子以及别的心肠较软的人纷纷解囊。梁宝想,瞎咱不是这上的虫,碰见熟人多掉价第七天晚上,他从酣睡中被人踹醒。几个胡子扎撒的彪形大汉把他围住,一个家伙嘴里叼着匕首。他们让他把钱交出来,否则捅了他。 梁宝吓出一身冷汗,他一度想把裤权里的钱交出去,又舍不得,就跪着央求他们开恩,说自己是穷光蛋,身无分文,他们不信,梁宝脱光了上衣,又脱下裤子,他正往下脱裤衩时,一个凶汉喝道:“慢着”梁宝吓得屁滚尿流。那汉子用脚踩了踩脱下的衣裳,几个好汉相视一笑,那个凶汉踢了梁宝一脚,几个人嬉笑着走了。梁宝摸摸缝得牢牢实实的钱,往几个人走的方向磕一个头:“天呐,吓死我啦” 梁宝命运的转折发生在厕所里。当时厕所的格局极别致:两排茅坑对仗工整,中间是一米多宽过道,坑与坑之间没有隔断,人蹲满了,整整齐齐撅着两排雪白的屁股,中间,又排出两行人头,也整整齐齐。梁宝光临时,只剩下尽里头一个坑,他从两行脑袋之间磕磕绊绊入了坑,蹲下后,却怎么也解不出来。旁边的人乒乓作响,淋漓尽致,有的人甚至搞得汗头汗脑。与他并肩的是位老同志,约摸有七十来岁,解得比较费劲,吭吭了几分钟,居然大功告成,他刚一站起,立即过来一位外地民工,身上有股汗馊味。梁宝对面是位雄壮的小伙子,浓眉大眼,毛发极旺,下巴额象猪一样长满了黑毛,他放在膝盖上的两只手也毛茸茸的有如猪爪。见他穿戴高级,腕上的表是进口的,梁宝猜测他是个做买卖的。梁宝又去看鞋,却看见一堆巨大的阳具。 “喂,看啥自个儿没长哇”对面小伙子突然发话。 梁宝吓了一跳,忙低下头。 “你有病吧”对面又问。 梁宝坦言相告:“人一多,就拉不出。” 对面人笑了:“那就在家拉呗。” “你咋不在家拉” 两人都笑了。 “这个市长真他妈屎蛋,连拉屎都解决不了,早 赝人第31章 - 赝人第32章 赝人 作者:那耘 赝人第32章 “你有病吧”对面又问。 梁宝坦言相告:“人一多,就拉不出。” 对面人笑了:“那就在家拉呗。” “你咋不在家拉” 两人都笑了。 “这个市长真他妈屎蛋,连拉屎都解决不了,早该免了。” 周围几十个屎客都看着小伙子。 “你是干啥的”对面问。 梁宝寻思了一下说:“在外贸部门。” “一月挣多少” “三四百块吧。” “你呢”梁宝问。 “搞中子弹。” “真的” “撒谎鳖犊子。” “挣多少” “一万来块吧。” “你这家伙没正经的。” 小伙子揩了腚,问梁宝:“没忘了带纸吧”梁宝向他要了一块卫生纸,小伙子大步往外走,一路上碰着了不少解手者,他们怨声载道。 当晚,梁宝来到东风路市场,想碰碰运气。星级涉外饭店、外国商社及外交办事机构都在这条路上,这个自由市场颇有名气。摊贩们心高气傲,目标对准老外,把国人不怎么放在眼里。老外们一是有钱,二是不太懂行,宰他们比较容易,也比较解气。梁宝一到了这里,爱国之心顿然勃起。他亲眼看见几位中国女郎被老外三两句话一句,就勾肩搭背,直奔宾馆套房。有的老外用汉语说“你好”,有的连这一句也不会说,就用手比划,三比划两比划,就去了小树林里。叫梁宝生气的是,这些女郎,不是研究生大学生,就是导游,个个人才出众,回头率百分之百。要说胸毛,梁宝想起对面拉屎那位小伙,咱们中国也有人长得很好。一提到钱,咱们就蔫了。五光十色,琳琅满目,全是舶来货,要么出口内销,只要咱国的妹丽玉指一伸,人家老外就掏出纯牛皮钱囊。咱爹娘千叮咛万嘱咐,不让咱带女友去逛商场,别让她熊咱。梁宝正胡思乱想,忽然间一只厚掌重重落在肩上。回头一看,原来是厕所里那一位。 “你咋来了”梁宝问。 “我倒要问你呢、” 梁宝说:“真是说曹操,曹操到。刚才咱还寻思你呢。” “我注意你好一会儿了。”小伙说,“跟我干吧。” 梁宝正要说什么,小伙说:“别提你的外贸了。唬得了我吗” 一个小门面上,立了一块牌子:华夏贸易有限公司。里面只有一间房,隔成两段,外头摆了点服装百货,里头是一张木床,墙上贴了几张裸女照,床头上吊着一付乳罩,地下是两只绉绉巴巴的长筒袜。小伙冲梁宝笑笑:“我雇了俩儿女孩,不赖。” “我还不知道咋称呼你呢。”他说。 梁宝这才自报家门。小伙听了,拍着脑袋想了半天:“这名字咋这么熟呢” 他问:“你认识猴子吗”梁宝说当初是一个知青点的,小伙一下跳起来,摇着梁宝说:“我叫侯跃进,是他弟弟、他老念叨你,你那些故事我都背下来了。” 不由分说,侯跃进便把梁宝拉进一家咖啡厅。这里灯光幽暗,漂亮的小姐穿着紧身短裙,挨挨依依,细声软语,服务周到。梁宝又把自己经历倒腾一遍,重点讲了军队和回城后的事。侯跃进告诉他,猴子已经当上了副厅长,管外贸,车接车送,公开的住宅有两处,还有两处给情妇预备的。梁宝问猴子这么有本事昨安排不了自个的弟弟。侯跃进说:“这个鳖犊子特正统。一个小妞肚子大了,他非逼我跟他结婚,我说说不准是别人的种呢。他接了我一耳光,我当时就操起匕首,真想捅了他。 老东西也站他一边,两人一鼻孔出气。咱和这些牲口尿不一壶里去,自个儿排个门脸,干他妈的“ 梁宝说侯跃进长得不象猴子,侯跃进不怀好意地笑了:“咱和猴子不是一个娘养的。咱是大跃进那年生的。那年,咱家老东西也大跃进,甩了猴子他娘,娶进了我老娘,娶进才五天,咱就呱呱坠地。现在,咱老娘又嫁给一个大肚子供销科长。 老东西呢,又娶了一个,三十岁整,比猴子还差两三岁呐猴子这鳖犊子真会舔,一口一个阿姨,那个肉麻呀咱就不会了,绷着个脸,象遗体告别似的,人家看得惯不用他们说,咱自个儿也知道自个儿几斤几两。“ 梁宝多少有点失望。侯跃进看出来了:“是我不理他们。咱自个儿折腾,这年头撑死大胆饿死小胆,凭咱能受穷再说,真要有个三长两短的,鳖犊子们也不会干瞅着。该利用他们,就利用。用不着时,让他们滚鸡巴蛋去” 侯跃进又说:“你这家伙,一听猴子发迹了,说想去抱他的大腿。你们这些社会底层的人,一心就想溜须拍马,往上爬。” 梁宝嘴上否认,心里却在想,这可是个机会,说啥也得背着侯跃进,去找找猴子,谅他会给点面子,给安排在外贸部门,转干、提职,经常出国,把外国的好东西一趟又一趟背回来,让周围的人个个羡慕,尤其是黄毛和李子 侯跃进让梁宝睡在铺子里。梁宝问:“你呢” 侯跃进说:“不瞒你说,要找睡觉的地方,远去了。咱房子不多:就两处。” 侯跃进斜眼对梁宝说:“一个人睡,闷吧别把自个儿憋坏了。那玩艺儿,得练。明儿个她俩来了,你摸摸,看上哪个,晚上把她留下,有个伴,省得手淫。” 梁宝急赤白咧说:“你这是给我打预防针,咱可不是忘恩负义之徒,就是憋死了,咱也不敢动你的女人。” 侯跃进说:“又不是我媳妇。就是我媳妇也没啥。咱不也经常弄别人的媳妇吗” 两个姑娘仗着和侯跃进的私下关系,不把梁宝放在眼里。她们一个叫大红,一个叫小红。大红拔光了眉毛,现在的眉是画的,黑黑的一块,她喜欢徐紫口红。小红的眉毛拔成一条细线,又弯又长,拐角处描了眉笔,有如弯月,她涂浅红色口红。 大红硕壮性感,小红苗条可人。她们当着梁宝面换衣眼,把腿翘在椅子上,撩起裙,把长筒袜拉到大腿根,要么从大腿根放到小腿上。还当着梁主,交流彼此的特殊情况。侯跃进在全体会上宣布,正式任命梁宝为华夏贸易有限公司副总经理。大红和小红撇着嘴笑。 梁宝赶上的第一笔买卖赔了一大笔。 一个时髦女子看上一件高档衬衫。标价一百八十元,她还价一百元。小红不搭理她。大红说少一个子儿不卖。时髦女子舍不得这件衬衫,要过来看看。大红拿给她说:“别摸脏了。”时髦女子白她一眼。“白眼鱼。”大红说,和小红一起笑。 看罢,女子又加到一百二十、大红收起说:“你走吧,不卖你。”女子来了犟脾气:“我非买不可。” 大红说。“一百八,少一子儿不卖。”“女子说:”别处卖一百二、一百四,你们卖一百八。“ 小红说:“我还不愿侍候呢,别处买去。” 大红损她说:“没钱别赶时髦。”女子不是好惹的主,和她俩吵了起来。 侯跃进看了半天,小声对梁宝说:“这小姐长得够味儿,看我怎么收拾她” 他拦开大红小红,彬彬有利地说:“这位小姐想买衬衫吧”没等她还口,他又叱责大红小红说,“你们对顾客太没礼貌了。这位小姐穿着不俗,一看就知道不是经理秘书就是公关小姐,还在乎这俩儿钱” 时髦小姐一听不是话,转身就走。侯跃进一把扯住她:“别走哇,我不是在教育她们给你出气吗” 女子说:“我不买还不行吗” 侯跃进拉下脸:“真就不行。” 女子说:“我到别的摊买,比你这儿便宜。” 侯跃进扯住她不放:“你看了,又摸了,不买不行,并且一个子儿不少。” 女子骂他霸道,侯跃进说:“我今天就是要霸道霸道。明白告诉你,今天你是买不上这种衬衫了。你就是花一千八,也没人卖你” 别的摊贩想卖,女子也要争这口气。侯跃进一声令下:“给我收一百八,把这个市场的全收过来” 大红小红梁宝三人连跑带颠,挨个铺子收。店主们乐得愿意,储其所有,有的还自个送过来,不大时,侯跃进眼前便堆满了一百八十元一件的高档衬衫。时髦女子问过几家谁也不敢卖给她,再说,一百八是封顶价。女子想走开,侯跃进追了过去:“有什么感想,小姐”女子不理他,侯跃进说:“这是我的名片。不打不成交。你去省里市里问问,哪个不知道我侯跃进。要是有意的话,把工作辞了,到我这儿来,亏不了你。”说罢把名片塞进女子手里。女子快跑几步,把名片甩了。侯跃进大吼一声:“站住捡起来” 一个好心摊主捡起名片塞进女子兜里,小声对她说。“这人不好惹,你就不会走到没人处甩了它” 女子这次没甩名片,满腔怨恨走了。 梁宝清点过衬衫说:“这下亏大了,好几万。”,侯跃进说:“哪个杂种敢这么干只有我侯跃进给他们点颜色瞧瞧。这帮家伙,老鸦雀操家雀小打小闹,八辈子也成不了气候。” 侯跃进进货便易,加上善于逃税,进项甚为可观。梁宝探过他的底,他只是笑。 平日里,他并不亏待梁宝和二红,但他还是不向他们交底,尤其进货渠道,一人掌握。梁宝他们拿固定工薪,月底有个小红包。眼见他成千上万往里进,几个人难免心果七七八八。侯跃进说:“我带你们搞点创收,利润对半劈。” 他们分成两拨。侯跃进和小红坐地叫卖,梁宝和大红当托儿。货是熊人的,里面是一捆牛皮纸,外面裹几层进口好料子,叫卖的价远远低于市价。周围很快聚了一大堆人,尤以中老年妇女为多。侯跃进亮开嗓门,巧言巧语,这段本就热闹的街道快要堵塞了。人们还是有点拿不定主意,个个跃跃欲试。这时,梁宝和大红按事先导演的那样,拨开人群,冲到布摊前。大红惊叫道:“哎呀妈呀,进口的料子,这么便宜” 梁宝也说:“这料太棒了,外边七十块一米呢。” 大红说。“咱们买吧。” 梁宝坚定地说:“买” 侯跃进鼓励他俩说:“小两口儿快拿主意吧,过了这村没这店了。” 梁宝问:“我们全包下行不行” 侯跃进说:“别价,大娘大嫂们来半天了,有福同享嘛” 梁宝和大红掏光身上的钱,只够买两匹。布抱在怀里,梁宝对侯跃进说:“我们回去拿钱,你给留八匹。 侯跃进说:“你们可得快点儿,来晚咱就不等了。”梁宝和大红抱着布,急匆匆挤出人群。贪小便宜的妇女们炸了锅一般,纷纷解囊,不大时,一大堆布料一扫而光。一个小时后、四个人凯旋回店,大把大把数着钞票。叫侯跃进开心的是,梁宝把拿走的两匹也卖了好价钱。 在梁宝建议下,他俩化了妆,戴上墨镜,回到刚才坑人的那条街。街头上聚了不少妇女,旁边是一捆捆露出牛皮纸的布,他们指手划脚,叫骂连天,有两个老太太哭得死去活来,妇女们说,一个老太太花光积蓄买了两匹布,另一个花的是儿子的钱,怕儿媳妇下班回来和她算帐,她们悲痛欲绝,连声诅咒:“丧天害理的,畜牲叫他们不得好死叫他们生出来儿子不长屁股眼” 侯跃进拉了梁宝一把:“快走吧,别让她们认出来。” 他们卖过假药、假文物 赝人第32章 - 赝人第33章 赝人 作者:那耘 赝人第33章 侯跃进拉了梁宝一把:“快走吧,别让她们认出来。” 他们卖过假药、假文物、假羊皮茄克、假首饰,每次进项都不少。尽管侯跃进不可能不做手脚,他们三个人的腰包也渐渐鼓了起来。有时候跃进过分暴戾,大小二红有些不太尿他。梁宝把侯跃进当做救命恩人敬着,侯跃进对他十分青睐,出手也大方。梁宝跟着他吃遍了城里各大饭店,学了不少谱儿。有一次吃罢饭散步,侯跃进问他:“你想不想自个儿拉出去,单练” 梁宝心里想,这小子是在试探我,看咱有没有野心,咱可不能让他探出底来。 于是可怜巴巴地对他说:“你是不是看咱不中用,想撵咱出来” 侯跃进见他老实巴交,叹口气说:“你呀,心太善、啦。” 日落时分,街上行人稀少。前边不远处有个挺气派的中年人,提个手袋,慢悠悠散步。侯跃进说:“这个人是北京来的,在哪个部当处长或公司经理,咱这个城市有他的情妇,他来出差,公私兼顾,他手里提着几千元钱,正要去幽会。” 梁宝问:“他的钱是公家的,还是私人的” 候跃进说:“一回事。他平日积攒私房钱,就为干这用的。只要情妇高兴,他恨不能搬个金山给她。这种人在家在本单位特正统,出门在外又特爱贪小便宜。” 侯跃进变戏法般掏出一支假金条,“咱俩宰他一把咋样” 他俩拉开距离,佯装互不相识,待那干部走近,侯跃进突然发现一个钱包,他看看梁宝和干部,后两人也几乎同时发现钱包。三个人互相盯了一会儿,在一种无声语言文使下,侯跃进拣起钱包,他当着凑在眼前的另两个人打开钱包。“啊金条”梁宝情不自禁喊了出来。那干部矜持,但也使劲吸了一口气。侯跃进问:“怎么办” 干部说:“一百多块一克,这玩艺儿有二三百克吧件侯跃进说:”是我发现的。 “说罢拿着要走。 梁宝挡住他:“不行,我俩也发现了。” 干部斟词酌句说:“准确地说,是我们三个人同时发现了它。” 侯跃进问:“你们说吧,咋办” 梁宝说:“平分” 侯跃进说:“不行,是我先发现的,我拿一大半,剩下的你俩分。”梁宝说:“我不同意。三人平分” 干部也说。“既然我们三人同时发现的,就应该由三个人公平地占有它。” 侯跃进争不过他俩,只好勉强同意平分。在分法上讨价还价半天,决定由一个人占有金条,另外二人各得一万元现金。干部、表示要一万元现金,侯跃进和梁宝争了半天,最后决定金条归侯跃进,但他得马上去取两万元现金。金条暂由梁宝和干部保存。侯跃进说:“你们得给我一万元押金,要不你俩跑了,我一个子儿也捞不着了。”梁宝浑身上下摸不出一个子儿,干部打开手袋,倾其所有,一数,才四千五百块。侯跃进接过钱,又看了干部的工作证和住宿证,问准了梁宝的住址,这才威胁说:“你们要是把我撇了,我带着刀子,追到天涯海角也要杀了你们”说罢一步三回头地去了。 干部摇摇头:“唉现在的年轻人” 过了十分钟,梁宝要解手,看他憋得走来走去怪难受的样子,干部说:“解手去吧。”梁宝还不走,干部问:“不放心我,是吧” 梁宝不好意思地说:“倒不是不放心” 干部温和地说:“那就去吧。我当了这么多年干部” 梁宝说:“厕所离这不远几步,你可别走远了。”说罢,捂着肚子往厕所跑。 梁宝三拐两拐,十分钟后追上等在那里的侯跃进,两人笑疼了肚子。侯跃进说:“这下子,和情妇在一起,也没那么愉快了。” 梁宝说:“咱们太缺德了。” 侯跃进说:“等你成了百万富翁,有的是好事你做。修桥、铺路、办学校 他们会当祖宗供着你,给你个头衔过过瘾“ 和大红吵过架后,侯跃进说:“把她俩辞了吧。该换换口味了,一天到晚瞅着,早他妈腻歪了。” 梁宝说:“她俩都是好手。进货出货,坑蒙拐骗,没一了样二虎眼。” 侯跃进眯着梁宝说:“你倒舍不得了,是不是她俩给了你甜头” 梁宝说:“耗舔猫卵子,咱哪有那么大胆子就是你借一个给胆儿咱,咱也不敢。” 侯跃进说:“你也不是那种人。小便宜总会占吧比方说,打个kiss之类。我想,大红那么傲慢,不会让你摸她一根毫毛;小红么,只要你摆住她,占点便宜没啥,但要打洞,她也不会依你。” 梁宝装傻,但经不住侯跃进百般盘问,最后承认,大小二红早就和他上床了。 侯跃进不信,问一些她俩身上的主要特征,梁宝对答如流。侯跃进象不认识他似的,盯着他看了半天,最后说:“你小子,不可低估呀。” 梁宝心想,认识老子的日子还在后头呢;侯跃进说:“你老叨咕李子长李子短的,咱干嘛不把她弄来呢她家手头紧,上哪儿找这好事她一来,不就送进你嘴里了另一个我也选好了,高二,她不想念了,小丫头一表人材。咱有这么招人的两个妞,不挤破门槛才怪。” 一提李子,梁宝心里格登一下。但他知道,不到抗着侯跃进的时候。他一说,这事就算定了。 二四 梁宝巧走捷径,时来运转, 由雇工变为雇主 梁宝心想,侯跃进这小子不地道,李子落到他手里,就象小鸡入了狐狸口,还会囫囵了她这么一想,问也没问李子,却告诉侯跃进说,李子不愿干。侯跃进加了工资,让他再问。梁梁宝忙赔不是,侯跃进见他服服贴贴,才说:“你起码还得装几天才行。我谅你现在独立门户也早了些。”梁宝再三辩白,说自个忘不了他的恩情,有半点外心不得好死。侯跃进说:“李子找来了,你当你的副总裁;找不来,你就自个儿挑一摊吧,那时再雇她,她不会折你面子。你看着办吧。” 这回梁宝受到盛情款待。李子妈支使李子端茶倒水,叫她削苹果给梁宝吃。李子撇着嘴,拿风凉话刺激梁宝,但茶也沏了,苹果也削了。梁宝摆出恩人的架式,唬得娘俩忙前忙后,唯恐有闪失。瞅她妈出去一会儿时,梁宝捏住李子的嫩手,悄声对她说:“你还有事掐在我手里呢。小心点儿,当心告诉你娘。”李子甩开他的手,顺手给他一个小耳光。梁宝说:“你这一打,我心都痒了。” 李子说:“想瞎你的狗眼也白搭。” 梁宝说:“等着瞧吧,看我怎么收拾你。” 李子笑说:“怎么也没你的份儿” 李子妈进来后,没等梁宝说完,就拍了板。 李子没考上大学,在补习班里混了两个来月,两个恶少天天在路上等她,有一天他们用烟头把她裤子烧了两个洞。晚上也常有男人在房子周围活动,急眼了往窗上扔石头。 临走时,李子妈叫李子送梁宝,李子说:“熟门熟路的,送啥他又不是瞎子,得人牵。”“梁宝说:”你这么一说。我非让你送不可。“ 李子不送。她妈笑着说:“你这孩子忒不懂事。以后在你梁宝哥手下做事,勤快些,生活上多照顾照顾他。洗洗衣裳啥的,你老大不小了,该学着做点儿。下班晚了,让你梁宝哥送送,也有个伴儿。” 李子还是坚持不送,她妈拉着梁宝走出院子。是在夜里,李子她妈身上漾出一股芬芳。梁宝唤了嗅,觉得好闻,说不出是啥化妆品。她的手热乎乎的,手掌挺厚,有点潮。梁宝假装怕跌跤,使劲捏着她的手。一直送到有路灯的地方,她才停住。 梁宝不由看了她一会儿,她宽厚地笑笑,挥挥手,往回走了,梁宝走了几步,又回头看了一眼,这才加快脚步。 李子和高二女生小雯同一天上任。侯跃进大大方方请了一次客,宴罢,侯跃进要了出租车送小雯,梁宝送李子回家,二人安步当车。李子喝了不少,但一点也没让梁宝占便宜。梁宝问她对侯跃进印象如何,她说:“这人有男人味。大高个儿z雄壮,花钱大方,挺性感的。” 第二天侯跃进第一个来到店里,问梁宝昨晚有啥收获,梁宝据实相告,他把肚子都笑疼了。梁宝又来问他,他告诉梁宝,小雯现在还躺在他的床上,她太乏了,得过一会儿再来。他对梁宝说:“酒也喝了,舞也跳了,又让你送,这么好的机会,你呀,虚度光阴” 小雯摇摇晃晃来了,她的步态明显和头一天不一样。侯跃进对梁宝说:“咋样,你信了吧昨天她还是处女,现在成了女人。” 梁宝说。“我真服了你。咱也不是不想,就是没那章程。一到了关头,就麻爪了。” 侯跃进说:“关键是不要迷信女人,丢掉幻想,全力以赴。她也是人,你夜里想的事她也想。过几天咱们换换,你送小雯,李子由我来送。” 换送几天,又交流情况,梁宝仍是一无所获,侯跃进也唉声叹气,梁宝暗自高兴,口头上安慰他说:“碰碰钉子也是应该的事,世上的女子全都招之即来,挥之即去,那还有啥劲产侯跃进说:”一个华不石,臭作家,有啥可念念不忘的那小子让我逮着,非抽了他筋不可“ 梁宝说:“他还欠我五十块呐土遁了一般,无影无踪。” “她逃不出我手心,”侯跃进说,“大爷我要耍耍她,让她跟着求我。瞧好吧” 后来梁宝碰着李子她妈时,活里活外听出李子有几晚没回家。她妈注意观察梁宝反应,脸上没有恶意,还会意地对梁宝说:“唉现在的年轻人不过,谁不是打年轻时过来的呢” 梁宝注意观察李子,她没事人一个,啥也看不出。后来,侯跃进说:“我太累了,她俩都由你送吧。你不愿送,让她们自个儿走也行。” 梁宝说:“你小子,我真想宰了你” 侯跃进说:“还用你费全劲我自个儿都活腻了。得换个活法,你说我去国外混混咋样”。梁宝为一套西装的售价,找茬,和李子吵了一架。李子说:“我知你为啥。我不尿你。” 侯跃进对梁宝说:“你别歧视她。她这人难得。别看华不石是个风流作家,还把她肚子弄大了,他也是个二百五,不入段。李子这丫头特有俗性,一点就通。我要不是太缺德,折寿,绝对娶她,你可别轻易撒手,让别人捡了漏蛋。耐心点儿,她对你还是有点意思、” 梁宝说:“你这不是操我祖宗吗” 侯跃进勃然变色:“你这是瞧不起我” 梁宝说了不少好话,两人才没谈起来。 梁宝想,为啥不去找猴子回城这几年,他一直没主动找过谁。心想,不混出个人模狗样、去找人家,也掉价。他也大体知道个概况:大多数人都混得一般,当个工人,三班倒,眼睛熬得通红,家里更烦,三代人住一间或两间房,夫妻间办那事都不敢把气喘粗了。有的人进了科室机关,端茶打水紧着溜须,混了个副科长就烧了高香。猴子简直坐火箭一般。梁宝想起下乡那阵儿,猴子就没累着。三天两头小汽车来接他,回来时左手一包右手一包,全是高级营养品。临口城时,人家还没干够,河边山顶转了个遍,抱着老贫农呜呜哭,回城后还左一趟右一趟开着小车,重返当年战斗 赝人第33章 - 赝人第34章 赝人 作者:那耘 赝人第34章 惶丝判〕担胤档蹦暾蕉饭耐恋兀惺被勾徘槿耍泊常俑抛煲涣郊凳隆br > 梁宝想,现在这社会,人是决定性因素,而决定人的因素只有一样,那就是权。猴子高兴了,一句话,一个条子,够咱挣一辈子的。咱既然草鸡了,为啥打肿脸充胖子呢自尊心当钱花吗再说,咱借了他的光,真正得着好处的还是咱自个儿。一句话,就是卖身投靠他,也值 梁宝背着侯跃进,偷偷联络好了。猴子筑了几处香巢。他在市中心一处接见了梁宝。后者不明究竟,进屋见一明艳女子在座,忙问嫂夫人好。那女子望着猴子,只是笑。猴子说:“你嫂子在家呢。这位是我的女友。” 梁宝忙向女子赔不是,猴子说:“不必了,瞧把她美的。”明艳女子嗔怒,佯装要打猴子。 梁宝这才看见女子的裙子敞开着。拉锁没拉上,她的脖子上也咬青了好几块。 猴子发福了。过去是猴子般的瘦身材,现在叫内填满了,脸是方的,下巴双层,肩宽胸厚,肚子也略微腆出,屁股女人般肥硕,和过去一样的,是他毛发仍不旺,胡子无多,脸上光光的。 猴子说:“我变化大吧” 梁宝说:“你真象个大干部。不用发火,别人见了你也心里直打鼓。” 猴子和女友都笑。猴子问了他分手后的情况,梁宝见这位妙龄女子极愿听,并且猴子也想以此取悦她,就拿出看家本领,把自个那些往事添荤加腥,讲得天花乱坠,女子听得入神,小鸟依人般靠在猴子身上,猴子听得稀嘘再三。讲完了,猴子总结说:“咱们这茬人,真不容易,被耽误得太多了。拿你来说,快三十了,还当流浪汉。该有个家,有自个一个位置了。” 梁宝心想,时机已到,该提要求了。正在这时,有人咚咚敲门。猴子把手指压在嘴唇上,示意大家别出声。敲门人毫不手软。门框敲得乱颤。 妙龄女子吓得浑身筛糠,她抓住猴子肩膀问:“是你老婆。吧” 猴子说:“她根本不知道这儿。能是谁呢妈的,这房子该换了,知道的人太多了。” 敲门声擂鼓般一阵紧似一阵。妙龄女子看看四周,可怜巴巴说:“找个地方把我藏起来吧,吓死了。” 猴子为难地说:“往哪儿藏呢大衣柜万一她翻衣裳咋办床底也不安全,时间长了把你憋屈坏了。阳台啥东西没放,一眼就看着了。卫生间更不行” 梁宝灵机一动,说:“放她进来吧。” 妙龄女子唯恐猴子把她交出去,脸上没有一点血色。猴子拍拍她的小手,柔声说:“乖乖,别怕,别怕。” 梁宝说:“三人为众,你怕啥” 猴子说:“咳你不知道” 梁宝说:“有了。咱俩把位置暂时交换一下,你就说我带女友来拜访你。” 猴子大为赞同,梁宝马上坐过去,紧挨着妙龄女子,对她说:“自然点儿,别怕。” 猴子开了门,闪电般闯进一个女人。她一进门,便警犬般四处搜寻,卫生间,厨房,还拉开电冰箱,看见客厅里一对人,她才松弛下来,对猴子说:“咋不放我进来” 猴子说:“咱是那种人吗” 他又指着梁宝说:“我们放音乐,又正谈到热闹处,我这位知青战友好几年没见了,快要结婚了,带对象来看我。” 女人说:“你要糊弄我,看我不阉了你” 梁玉说:“我们泥里水里滚了那么多年,我还不知道我们这位大哥,打着灯笼也找不着,忒正统。” 女人说:“你们不知道,他这人呀,可不是三回两回了” 梁宝仔细打量这女人,二十七八岁,身材丰满,象熟得正好的香梨,举止中透着野气,和李子比,和身边这一位比,又别具一番风味。心想,做人一回,象猴子这样也不枉来人世一趟了。见女于老瞅着旁边的妙龄女子,就又靠过去一点儿,摸摸她的肩膀头。女子本能躲了一下,又马上领悟,乖乖让梁宝摸。梁宝知趣,象征性摸几下,手又缩回原处。 女人不依不饶,逼着要听猴子回话。后者表示今晚去她那儿面议。她说死鬼回来了,猴子又约她明天来,好说歹说,她才疑心重重离开了。临走时那一眼,把妙龄女子看得魂飞魄散。梁宝捏住她手:“沉住气” 两人在门外又说了一气,进门后猴子说:“咳别提了,叫她熊着了。她讹我,说怀孕了。我算来算去,根本不可能。她丈夫是个军官,我认识,他对她五体投地,可她还不知足,我都不知她到底要什么。现在的女人,邪了。咱也欠揍,见了粘豆包就抓,结果粘手上了。” 妙龄女子觉得不受听,脸阴了。 猴子忙说:“乖乖,我可不是说你,我粘你还粘不上呢。瞧,冷若冰霜。” 女子说:“这些事不择你们男人,是女人自己不争气。脚上的泡是自己走出来的。” 猴子又是一番道歉,女子悲凉地说:“你放心吧,在你厌倦那天,我会悄无声息走开的。”。 这么一说,猴子更是伤感,啼嘘再三。梁宝一见此情此景,知道自个在这多余了,就告辞。猴子说:“你可不能走,她肯定没走远,在哪个旮旯里监视咱们。” 妙龄女子又吃了一吓,差点昏死过去。她可怜巴巴抓住梁宝衣袖,把他当成救命恩人。梁宝心里一阵发热,侠胆倍增。他对猴子说:“我送她回去吧。” 女子问:“我走后她会上来吧” “会的。”猴子说。 “那,她今晚不会走了。”女子自言自语。 “瞧你想哪去了她丈夫回来了。再说,我和她早就没那事了。和你以后,我要是和她有过一回,天打五雷轰,叫我不得好死” 女子挽住梁宝胳膊说:“咱们走吧。” 猴子对梁宝说:“你救了我一驾,你的事就是我的事,放心吧。” 外面已经黑了。两人四处撒目,寻找那个窥视者,他们甚至周遭转了转,仍未发现。女子小鸟般偎着梁宝。她不抽手,梁宝也不好意思抽回胳膊,他们挽着来到车站。正好有一辆电车停下,稀稀拉拉甩出几个乘客。梁宝对她说:“车来了,快上吧。” “我就那么讨厌吗”她问。 “那倒不是,”梁宝忙说,“你路远,大半天才来趟车。” 她任性地说:“我想步行回家,你可以送送我吗” 两人默默走了一二里路,梁宝问她:“你多大了” “十九。”她说。 梁宝又问她工作单位,她说在省机关打字,她几乎读遍了中外所有的文学名著,她父母亲是大学教师。 她突然说:“这是我的初恋。” 路对面有一家酒巴,一个浓妆艳抹女子坐在门口,酒巴里点着蜡烛。 女子停住,往酒巴深处看去。“里面真清静。”她说。 梁宝说:“我今天忘了带钱,要不然我请你。” 女子说:“要是我请呢” 梁宝说:“哪好让女人请” 女子说:“我今天不知怎么了,”她目光灼灼盯住梁宝,“我真豁出去了。你明白吗” 梁宝对她说:“时候不早了,你回去吧,明天还得上班呢。” 女子松开梁宝胳膊,问他:“你想往上爬吧好,你承认了。今天你终于抓住机会了,千万别错过。等你飞黄腾达了,再胡作非为也不晚。” 过来一辆出租车,她往路中间一站,双手一招,汽车停下来;她对开车小伙子说了几句什么,小伙子打开车门,让她坐进去。她问梁宝:“把你送回去吧。” 司机说:“让他自个儿走吧。”说罢,汽车一溜烟开走了。 侯跃进说:“你小子不是块好干粮。一开始我就看出来了,”你小子装聋卖傻,其实一肚子猴儿。“ 梁宝抵赖了半天,见赖不掉,就说:“咱和猴子是老战友了。广阔天地里共同战斗出来的感情,你哪能理解你又救我一把,我不去面谢对吗” 侯跃进说:“你爱爬就往上爬吧。我能拽住你腿不成既然你钻天觅缝,一门心思想当老板,我干脆把公司转给你吧,也好让你早点实现梦想。” 梁宝差点昏了过去:“那你呢” 侯跃进说猴子搞了个劳务出口公司,让他去当副总裁,总裁由一个兼职三十多种的老年官员兼任,最近该官员已中风住院,另一个副总裁国夫妻失谐而患神经官能症,他侯跃进实质上是总管。他马上要去十几个国家考察,回来后,把国内劳工卖出去,他们公司从中提成。 梁宝说:“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生来打地洞。咱这号货,刨个洞,扒拉一口吃的就乐得满足了。象你,国内的钱挣腻了,要出去坑坑老外了。咱命中注定打小旗儿,吃屎也赶不上热乎的。” 侯跃进说:“你别耍熊啦,你小子野心大着呐,当我不知道你下步有啥打算 总不至于把公司盘出去吧“ 梁宝说他想把公司往文化方面靠靠,只是怕手续难办。侯跃进说当初办的时候早和工商说好,除了贩毒干啥都行,不过,他规劝梁宝说:“有文化的都是些穷鬼,你在他们身上能榨出油水”他又问梁宝,“你打算咋安排小雯和李子这回,李子可落到你手心里去了。” 梁宝只是苦笑。 二五 梁主当上老板后的荒唐行为, 造成李子家破人亡 李子说:“这下我可终于转转你手心里来了。” 梁宝说:你是那种人吗“ 李子说:“我看差不多。” 梁宝说:“咱让你自个儿乖乖缴枪。” 李子说:“你就等着那一天吧。” 梁宝心里想,李子这丫头操蛋,心高气傲,一门心思往上爬,不是大官大将,没有金山银山,她愣是不让近身。咱得和她斗智。她是女人,女人小肚鸡肠,总爱拈酸吃醋。咱何不利用这一弱点,馋得她酸水直冒,让她自个儿找上门来。梁宝和小雯打得火热,奉承她,为她干这干那,带她出去吃饭,下班晚了,送她回家,当着李子的面,两人嬉闹,说些肉麻的话,有时厮厮扯扯,滚成一团。李子先是嗤之以鼻,毫不在乎,象柔道裁判一样评判他俩的战绩,看着看着,梁宝发觉她不爱看了,骂他的话忒损,小雯不在眼前时,她骂小雯是破鞋、骚货。梁宝心里一阵阵高兴:这小娘们儿,吃醋啦小雯告诉他,李子说了他许多坏话,叫她和她一起共同抵制他。梁宝又哄又劝又诱,小雯和他配合默契,两人一天又一天干晒着李子。梁宝说:“她都快晒成李子干啦”梁宝再接再励,又雇了两个女孩儿,一个比一个水灵,她俩一个高考落榜,另一个因为同时谈了两个男朋友而没有考上高中,没考上大学那个也是情场老手,她俩一半是因为新来乍到不敢得罪老板,一半是惯看风月,乐得顺水椎电。梁宝在她倆身上如鱼得水,气得小雯都磨刀霍霍了。 李子对梁宝说:“给我算算工钱,我要走了。” 梁宝说:“我咋得罪你啦” 李子哼了一声:“你知道” 梁宝委屈地说:“你凭良心说说,咱把你怎么啦你说咱大权在握,你掐在咱手心里,咱碰你一根毫毛了吗” 李子说:“谁也不是三岁小孩,你那点花花肠子还看不出来” 梁宝说:“既然看出来了,就该撑住,不就把我气死了吗” 李子 赝人第34章 - 赝人第35章 赝人 作者:那耘 赝人第35章 李子说:“谁也不是三岁小孩,你那点花花肠子还看不出来” 梁宝说:“既然看出来了,就该撑住,不就把我气死了吗” 李子说:“我对你不感兴趣。” 梁宝说:“我对你的兴趣可是越来越大。你越拒绝我,我就越来劲。要是你一开头就依了我,说不准我早就腻歪了。” 李子说:“你是瞎子点灯,白费蜡。” 梁宝说:“我不达目的,死不罢休。” 李子不要工钱了,拂袖而去。 见梁宝失魂落魄,小雯三个姑娘说:“她有啥可留恋的,贱货一个” 梁宝说:“女人的魅力,只有在男人那儿才显出来。你们之间只有狗咬狗,恨不能掐死所有的同类,只剩下自己一个,让全地球的男人干眼馋,都来追。” 侯跃进说:“女人这东西,她要是王八瞅绿豆,和你对眼了,你就是天天拿皮带抽她,她也心甘情愿,对你忠心耿耿;她要是飞机上尿耗洞,撒歪了,你就是把金山举在头顶上,天天给她下跪,她也不尿你。要说你这小伙,胖敦敦,笑眉笑眼的,三大件一样不少,爱上你应该不成问题。可是李子从小就尿过你衣裳,看着你一天到晚从破平房里进进出出。她妈可能在她五岁时就老远指着你吓唬她说:”再不听话,长大把你嫁给他,住破房,吃粗粮,一年吃不上一顿肉。长大了,她对你的印象始终变不过来。现在你装模作势,摆出个经理的臭架子,她在心里笑话你,老把你当成当初那个拖大鼻涕的梁宝。我看你就算了吧。长头发的满街都是,你手下不就好几个听你说早就把她们全都收拾了。干嘛非一棵树上吊死不成“ 梁宝说:“操我就不信” 侯跃进说:“其实,办法也有。女人就怕追。她开头拒绝你,是试你,看你是不是真心追她。你爱面子,她心想,这小子三心二意,说不准同时看上两三个呢,幸亏没答应他,你不要脸了,也不要命了,蓬头垢面,围追堵截,她就感动地想,这小伙子是真心爱我,世上还有谁这样不顾一切呢所以你看,好丫头全让坏小子得去了。还有一个更重要的办法,就是抓住她弱点,一举击中要害。李子的薄弱处在她的家庭:寡母孤女。母子相依为命,感情必深,孤女对寡母一定是言听计从。 你把老娘弄顺了,她自个就把闺女交给你了。李子一定会抵制,架不住天长日久,她娘老吹耳边风,她自个儿也免不了留出几个空子给你钻,你当机立断,采取果决措施,先斩后奏,她没辙了,不嫁也得嫁给你。李子她娘的弱处又在哪呢钱。她在下层社会滚了大半辈子,手头从来没宽裕过,她做梦都在想有朝一日攀龙附凤,亲手摸一摸新崭崭的大叠钞票。你鼓捣她娘俩办个小店,你垫本,经常给点小甜头,但又别太腻了。再往下,你就等着李子钻你被窝吧。“ 梁宝骂道:“你小子一肚坏水,这女人真让你琢磨透了。” 侯跃进说:“李子这丫头,怪可借了的。我那时追了一大气,后来火了,是她自个主的动。她扑在我怀里哭了,我前胸湿了一大块,你知道,女人要是扑你怀里哭,就是爱上你了。我自儿骂自个儿:侯跃进呀侯跃进,你真他妈不是个东西” 见梁宝变了脸色,侯跃进换个话题,他马上就要出国考察了,这囱要考察八个国家,两三个月回来,手续由猴子办理。一提到猴子,侯跃进就有些不解地问梁宝:“你给他吃啥迷魂药了,瞧他把你宠的对亲娘老子他也没这么孝顺过。” 梁宝故作玄虚说:“你又没插队,你吃过多少苦” 侯跃进不怀好意地冲梁宝笑,诡谲地作了个下流手势:“你们俩,是不是这个关系” 梁宝问:“啥” 侯跃进说:“同性恋。你当女的,看你水灵灵的,象个小面包,刚出炉” 梁宝勃然作色:“咱可是个正经人不象你,吃饱了撑的” 侯跃进阴阳怪气:“谁知道呢猴子这家伙,啥熊事干不出玩腻了,换个花样” 梁宝晚上来到李子家,手里提着一兜礼物:洋葡萄酒,布料,奶油蛋糕。李子见他进屋,招呼也不打,就进了里屋。她妈忙接过礼物,给梁宝搬过椅子,给他沏茶。 “这丫头,一点礼貌不懂。”李子妈说。 梁宝说:“是我不好。” “年轻人呀,脾气都冲,点火就着。和女孩子打交道,得耐心点儿,有时她胡搅蛮缠,你假装不知道” 里屋不爱听了,收音机放得咚咚响,薄薄的墙壁震得直晃。 “我这孩子嘴硬心软,就喜欢小猫呀小狗的我也不明白,干得好好的,一个月挣不少钱,咋就突然不干了。咋问她也不说” 梁宝说:“可能是我这经理不够气派。可是要说营业额,也不在别人之下。要说为人,你瞅着我长大,咱是啥样的人,你还不心里明镜” 里屋收音机声小了。梁宝心想,小东西,你也该好好听听了。 李子妈说:“咱娘俩本来就没个工作,她这一摔,得,吃饭都成问题了。你看在我面上,将就着她点儿。这孩子倔,你勤来几趟,多说点较乎话,时间一长,没有不化的冰。” 门呼一声推开,李子大步往外走,把地跺得咚咚响。在门口,她狠狠瞪了老娘一眼。老娘追了出去,不大时一个人回来了。 “她哪去了”梁宝问。 “没事,去她大舅那儿,不远。” “今晚还回来吗” 她不解地看着梁宝。费力地想弄明白他究竟是什么意思。梁宝故意神着不说。 为了弥补女儿的无礼,她格外殷勤,倒水,找出一样又一样小食品,围着他团团转,贴近他耳朵悄声说话,她的臀部和乳房不时在梁宝后背上蹭来蹭去。梁宝感觉出它们的弹性,想起那些三十如狼四十如虎的说法,不禁心旌摇曳。她才四十刚过一点儿,说三十八也有人信。她领口开得那么低,一弯腰俩儿乳房都蹦出来了,乳沟那么深。李子象她。都丰满梁宝心猿意马,胡思乱想。女主人说了些啥,他一句也没听清。最后,他们谈妥,娘俩开个小店,卖服装工艺品为主,兼营其它,梁宝出资,货从他那儿进,手续也由他代办。 母女店办起来了。 梁宝使尽解数,把小店牢牢控制在自己手里。娘俩也不是傻子,她们试图自己进货,偷偷搞批发。她们甚至勾引了政府部门一个副处长,让那个好色之徒开后门,色鬼非要先尝甜头再开后门,娘俩却让他先开门,纠缠一气后,副处长让他老婆告倒了,因为他把贪污受贿的钱存在姘头那里,想蹬老婆,一气之下,这位五大三粗的女工就索性把他送进了监狱。娘俩把这事捂得很严,梁宝知道后只是冷笑。她俩不擅经营,李子一天到晚老捧着文学书,据说她还想当诗人。几个月下来,小店也赚进千儿八百的,但解不了大渴,梁宝变着法儿,让娘俩彻底明白了,他们的经济命脉捏在他手心儿里。他高兴了,让她们弄笔大点的;她们惹着他了,进项直线下跌。他把娘俩治得服服贴贴,出入如同家人,邻居都把粱宝当成女婿,人们这么说时,李子不再急赤白咧和人争,她妈也含笑默认。梁宝一向规规矩矩,到了这种火候,他才想,小兔羔子,该收拾你啦。 那天晚上十点多钟,梁宝扒开门走进屋时,李子妈正在洗脚,袜子放在小凳上,外衣搭在床头铁梁上,梁宝坐下,看她洗脚。她搓得咯吱咯吱响,水泥地面溅了不少水。梁宝四处撒目说:“我来了这么多回,还没仔细瞧瞧你这屋呢。”这套房共两间半,一进门是半间厨房,再进来是李子妈这间,李子住尽里间,出入都经过这门。这屋摆一张木板双人床,一套过时的家具,墙上有挂历和几张俗气的演员泳装照,屋里摆设不算多,也还整齐。 “里间摆成啥样”梁宝直直盯着白皙的脚问。 “李子躺下了,”见他不快,她忙说:“她兴许没睡,在看书呢。” 梁宝急忙接住话头:“我正想找她借几本书呢。”说罢,站起身过去推门。 门没上锁。梁宝一进门,一眼就瞅见李子光溜溜的肩膀头。她忙往上捞毛巾被;掩住玉肩,膝盖、小腿和脚却露了出来。“这么晚,你快走吧。”见他眼睛直直的,她慌了。 “你看啥书”梁宝说着走近床头,李子护住胸,把书老远递过去,梁宝不接,却在床头坐下,两只手往毛巾被下乱摸。李子不敢大声,低声地吼他:“你老实点儿”梁宝被身上的热潮拍晕了,不顾一切压向她。啪啪李子准确地命中了他的脸,一边一下,不轻,却也不重。梁宝蔫了李子说:“对付不规矩的男人,就得这样。”梁宝想发火,但仔细一想,又笑了。李子有点懊悔,轻轻摸了梁宝手背。 梁宝站起来要走,李子柔声说:“性急吃不得热馒头。” 梁宝见她那些小避人物都搭在晒衣绳上,抓过一个就往外走。李子羞红了脸,不顾一切上来抢,梁宝就势喀登一下拉灭电灯。把李子摁在床上。床板喀喀响,李子央求他:“轻点儿,我妈还没睡呢。”梁宝顾不上许多,呼天抢地,张罗得气都不够用了。李子咬住枕巾,一声不吭。梁宝拨冗拉出枕巾,她又咬住他的肩膀头,老鳖一样死不松口。第一阵浪潮平息下来时,他俩听见外屋唉声叹气,李子忍不住啜泣,眼泪吧吧,湿了梁宝无毛之胸。他不禁想起侯跃进关于女人眼泪的高论,一时兴起,又发起了第二次攻势。 第二天半上午了。他俩才开门,李子妈端来两碗鸡蛋糖水,热腾腾冒气。梁宝见她眼圈发乌,眼睛红红的。就想,她一定一夜没睡着 常来常往,娘俩把他当成家人,啥都不避他。他俩呆在里屋,外屋李子妈洗澡擦洗身上,水弄得哗啦哗啦响。梁宝还撞上好几回。自个儿赚个红脸,李子妈说:“小孩儿,管啥” 李子说:“你也得注意点儿,这屋还有一个女人呢。”梁宝只是嘻皮笑脸。 一天夜里,梁宝握了半夜麻将,输了好几百,又累又气来到李子家。李子妈躺在床上瞅房梁,没睡。李子不在。她说李子叫她大舅叫去了,估计又是要钱。 梁宝问:“你们到底欠他多少” 李子妈唉声叹气,说哪里欠他什么钱,这个哥哥把她娘俩坑苦了,他在外边又赌又嫖,没钱了,就来要,不给就骂,要么砸东西。梁宝说他去找他要过好几回钱,头几回给了他不少,过不几天又来,他不给了,他威胁梁宝,要给他颜色瞧。李子妈说。“别理他,有钱留着干啥不行,填他那没底窟窿” 梁宝坐在床边,压住毛巾被一个角,李子妈掉了神,梁宝抬抬屁股,让她盖住光洁的肩膀头。“你累了吧”她问。 梁宝颤了颤:“你的床弹性真棒。” “我垫的东西多。”她说。 梁宝摸了摸:“是不少。” “枕头也棒。你是买的,还是自个儿做的”梁宝问。 她把头往里偏偏,梁宝去摸枕头:“是绒的,还是棉花” 她说:“要么,你去里屋躺着吧,李子不会回来,太晚了。” 梁宝说:“你给我按摩按摩吧。” “我哪会什么按摩。”她说,“推拿,接小孩我倒会。” 梁宝说:“那就捶捶背吧 赝人第35章 - 赝人第36章 赝人 作者:那耘 赝人第36章 梁宝说:“你给我按摩按摩吧。” “我哪会什么按摩。”她说,“推拿,接小孩我倒会。” 梁宝说:“那就捶捶背吧。” 梁宝躺下来。她说:“其实,摁巴摁巴,我倒会弄几下。” 梁宝依她的要求,翻过身,外衣碍事,脱下来。她从肩开始,内行地往下按,到了腰部,她拍拍裤带,梁宝解开裤带,把裤子持下去,她摁住他椎骨,用力,一下又一下,梁宝舒服得哼哼,她的长睡衣在他身拂来拂去,梁宝从下面把手伸进去,她嗷的叫了一声,梁宝双手用力,把她拉在自己身上,她挣扎着说:“你怎么 你怎么“梁宝去吻她,她早已张开口,合住梁宝的舌头。同时,梁宝不知不觉中已经一丝不挂了。两人都使出看家本领,酣战了足足抽完一支雪茄那么长的时间,梁宝一阵杀猪般嚎叫后,一动不动,四肢瘫了般平躺在她身边。她一边擦一边后悔说:”早知你这样“梁宝眼都睁不开了。她又问:”你是不是早就打我主意了“ 梁宝说是也不好,说不是也不好,便含含糊糊咕哝几句,她后悔不迭,还掉了一气眼泪。最后又问他:“我是不是很老了,身材也不好”她无遮无拦,平崭崭亮在梁宝面前,梁宝强打精神说:“你很棒,真的很棒。”说罢鼾声大作。 梁宝醒来时,李子站在床前。她象一位法官那般尊严,一句话不说,面无表情,目光刀般犀利。灯光下,他裸露在母女俩面前。李子妈背过脸,呜呜哭。 李子不耐烦地说:“妈,你哭啥”说罢,大步走进里屋,咪的把门撞上。 梁宝说:“完啦,不让我进去啦。” 他心里想,这小东西非得别扭我一阵不可,说不准从此把我甩了,不过,只要咱掐住她的生命线,闹了归齐,她还得乖乖的跟咱。再说,咱手里捏着一张老王牌,她这么孝顺,还能经得住她娘的老泪这话不用咱说。人家娘俩就把啥都解决了,咱擎等着一箭双雕就是了。这么一想,心情反倒宽慰起来。他在被窝里舒舒服服躺着,李子妈不无憎恨地瞅着他。 “我咋就没想到她会回来呢”她一连叨咕好几遍,“三更半夜的,她还是回来了。” 梁室把她扳过来,说:“来一不做,二不休,扳倒葫芦撒了油。” 她扇了梁宝一巴掌,不重,在脑勺上。梁宝夸张地呲牙咧嘴。她叹了口气,叫他过去给李子赔不是。梁宝故意大声说:一你寻思寻思,她会放我进去吗“ 她想想说:“可也是。你呀,坏东西” 梁宝在她死命拒持下,又拉灭了电灯。里屋传出摔东西的声音。 天亮时,梁宝过去推门,门居然虚掩着。李子显然没合过眼,两眼红肿,她正在描眼影,脸上的粉也搽得厚重。桌上还摆着口红以及各种小镊子小钳子之类美容工具。梁宝讪汕说:“不洗洗就搽哪行我给你打点水。” 李子冷冷说:“谢谢你,不用了。” 外屋地,李子妈说:“你俩聊着,我去买早点” 梁宝刚要开口,李子嘘了一声:“别说了。”梁宝不甘心,又要说,李子阴阳怪气笑了:“从啥时开始的”梁宝急赤白咧,恨不能生出一千张嘴来为自己辩白,李子说:“真是太对不起了。我本不想回来,可大舅太不是东西了。” 后来,李子让梁宝把话说完,梁宝拉她上床,她给了他一耳光,梁宝也不生气,径直躺到她床上去,还递给她枕巾说:“你把我捂死吧,我绝不抵抗。” 李子说:“我妈也不容易,守了这么多年寡她名声挺清白的。这下叫你毁了。”说完她又嘻嘻笑了:“看我说哪去了。要在国外,我得好好谢谢你才是。我听说了,中国人骂老外,我操你妈老外一听,十分恭敬,哎呀,原来你是我妈的男朋友咱倒好,一点涵养也没有,又摔门又砸杯子的” 梁宝戳不住了,爬起来要走。 李子摁住他,不让他动。梁宝就势把她拉过来,她不再拒持,也不主动,只是在梁宝进一步要求时,才把他一推开。“我知道你现在心里想的。”她说。 梁宝问:“我想啥” “你呀,心里可一点也不含糊”她说得意味深长。 梁宝再三追问,她咋也不说。最后两人扯起她大舅。李子问他向梁宝要过钱没有,梁宝说,开口就是五千。李子说,向她要也是这个数。昨晚,她和他吵了起来,他说她娘俩儿掐在他手心儿里,不给钱,别想太平了。李子和梁宝都觉得近来有点蹊跷,到了夜里,前后左右总象有点什么似的。 李子这位大舅今年五十五六岁,是位技术全面的老钳工。上班时,他周围总有一帮听众,他们恳求他讲黄色故事,传授男人的性技巧,他理论联系实际、讲得有板有眼,女工们见了他闻风而逃,让他逮住了一个,便老鹰捉小鸡般摁在杂物堆上,一片叫好声中,粗鲁地亲热一番。有时运气好、摊上了如花似玉的女徒弟,他对她们说:“要想会,跟师傅睡。”据他本人和男工们说,她们没一个能够逃出他的魔掌。她们矢口否认,她们的丈夫或男友打到工厂,他仍说:“真的假不了,假的真不了。咱是工人,大老粗,不象你们小白脸,净扯鸡巴蛋,熊人。”女徒弟们又哭又闹,她们的丈夫和男友相信了她们的清白,别人也劝这位老钳工成人之美,给女工们留个台阶,他脖筋涨得青粗,硬是把原则坚持到底。人们一致称他“老犟驴”,他乐呵呵接受了这个绰号。据他个人的不完全统计,到目前为止,他拥有过的情人不下三十多个,三年自然灾害时尤为辉煌。他当时担任这家大厂的食堂管理员,常把一袋袋面粉扛出去。现在,他正处于更年期,但仍迎来了人生的第二个春天,在本市的某个角落,正有两位妇女分别接受他的爱情和资助。他技术高超,奖金和外快高于普通技工,但他老婆并不是那种容易糊弄的女人,她曾多次起获他的私人存款和小金库,还在工厂里培养了耳目,因此,老犟驴的收入几乎滴水不漏地汇入了家庭收入。资助的时续时断,大大伤害了那两位妇女的爱情,老钳工开始常常吃冷遇了。他甚至在她们的住处遇见比他年轻而富有的男人。老钳工开始酗酒,打麻将,万一赢了一笔,爱情之花马上重新开放。做为一个不幸的下层家庭的长子,他在拉扯弟弟妹妹们长大的过程中,的确吃尽了苦头。现在,轮到他们吃尽苦头了。他大耍威风,向他们要吃的要喝的,要钱,谁不给,便是一阵毒骂。谁家孩子哭了,大人便吓唬说:“老犟驴来了”就会立竿见影。现在,他把目标对准了李子娘俩。 他居功自傲,到了小商店,到了家,见什么拿什么,有时帮李子数钱,数了叠大票,揣进兜里就走。李子有几回扳住他那熊一般的后背,他轻轻一晃,就把她甩倒了。 娘俩吃一堑长一智,他一次次扑空后十分恼火。梁宝也成了他出击的目标,结果也是不佳。这位老钳工的愤怒可想而知。 梁宝和李子娘俩做梦也想不到,正是这位老钳工改写了他们的命运。 娘俩的小店近日格外红火。梁宝进给她们一批俏货,中年妇女们挤破门面,娘俩迎接不瑕,一把把票子进入她们藏在床下的钱匣子里。梁宝帮她们进货,还站过柜台。一天夜里,忙到很晚才关门歇业,梁宝跟随娘俩来到家里。正吃喝间,外面雷声大作,紧接便是倾盆大雨。李子娘说:“关门雨,下一宿。” 梁宝说:“下雨天留客。” 李子接着说:“天留人不留。” 三人都笑。梁宝酒足饭饱,更不想动弹了。他早已来去如在家里一般,李子不在时,他留宿娘俩也不介意,她们专为他配了门钥匙。今晚意外的是,李子那间屋漏雨了。雨从几个漏洞里珠子般撒落下来,床上、桌上、地上放了好几个盆子,水珠声错落有致,如同音乐。 李子妈说:“我的床大。” 梁室推辞说:“我睡地上吧,多铺点东西。” 李子妈说:“下雨天水泥地反潮,腰腿别落下毛病。” 三个人最终还是挤在一张大床上。从里往外的顺序为:1 李子妈;2 李子;3 梁宝。李子妈上了点年纪,好长时间才睡着,梁宝醒了几次,都觉出她没睡着,后来,她起了一次夜,没开灯,摸雨具,开门声也极轻,她回来后,三人排列顺序一仍其旧。第二个起夜者是李子,她动作辐度大,梁宝被碰醒了,穿鞋时,她把梁宝往床里推了推,梁宝顺势处于床中间位置,接着听她在门口接小便的哗哗声,其时雨已渐小,因此哗哗声便盖过雨声。李子上床时往外边一躺,三个人的位置便发生了变化1 李子妈;2 梁宝;3 李子。事后关心他们的人不止一次问,梁宝也不止一次想过,如果他本人控制废渣废液的能力不是那么好,不那么贪睡,或者李子妈后来再一再二起夜并负起母亲的责任严格管教女儿,事情的结局也许不会那么悲惨当然,事后诸葛亮们也很难想象出另外一种结局。 总之,事情发生时三人的就寝位置仍然是:1 李子妈;2 梁宝;3 李子。 天刚放亮时,三个人几乎同时被猛烈的敲门声震醒。说是敲门,不如说砸门来得确切,梁宝说他从没见人这么敲过门,即使四人抬的大鼓,也没擂得这么剧烈。 幸亏,寡母孤女为防意外把门加固了又加固,否则早被擂成了碎片。去开门的是李子。当她母亲意识到什么并动手拉她时,门已经打开了。 一呼一下闯进一条大汉,虎背熊腰,酒气熏天。来人正是上文介绍过的那位钳工。事后他讲,他赌了一夜,输了五千元,除了身上带的现钞五十一块三角外,尚欠赢家四千九百四十八元七角,他本想抵赖,对方几个人摁住他,用菜刀对准他的嗓葫芦,逼他写下保证书,如果不在指定时间内交齐欠款,他们将搬走他家里一切财产,他还咬破手指,画了押。他的目的,就是想从妹妹这里取出这笔款项,如有可能,再多捞几个,以便满足那两个情人的美好需求。 他也没想到,闯入眼帘的事实却唤醒了他的道德正义感。明摆着,李子不在原位置上,床上的格局:1 惊愕的李子妈;2 装死猪的梁宝;3 0 空着,可以准确理解为这正是一身短打的李子的位置。义愤填膺的老钳工压抑已久的怒火终于引燃了。他暴跳如雷,吼声震天,还一把逮住正要上床的李子,后者用力一挣,他拽住她一条赤裸的大腿,她又踢又踹,老钳工松了手。这时门口和窗户前已围满了邻居。电灯明晃晃亮着。明亮的灯光照着这张大床。床上三个人瑟缩着,刺猥一样缩着脑袋。老钳工口吐白沫,两眼喷火,骂得越发难听,后来,抓起暖壶,砰的一声摔在地上,又摔茶杯,脸盆,他在地中间转着困,气得晕了头,自己几次撞在墙上,邻居们观看得谨慎而严肃,他们怀着各种复杂的心情心中觊觎娘俩美色的人幸灾乐祸,借钱碰了钉子的人希望事情越闹越大,得着这家恩惠的觉得惋惜,卫道士们觉得娘俩该杀,看黑白电视的人希望老钳工直捣茶几上的彩色电视机李子一度冲下去拉灭电灯,三个人趁机穿衣穿鞋。老钳工狮子般怒吼,见 赝人第36章 - 赝人第37章 赝人 作者:那耘 赝人第37章 ダ鸬绲疲鋈顺没┮麓┬锨なㄗ影闩穑裁丛沂裁矗感牡牧罕鄄斐稣馕唤苹睦锨げ19缓雎钥赡懿亟鹇褚慕锹洌绕浒阎氐惴旁诖驳紫拢9铣鲆恢痪商嵯洌蚩堵洌晃匏窈蟛欧叨椎矫疟撸绻似俸靡坏悖侵徊黄鹧鄣钠坪凶泳褪粲谒恕谑直撸殴恕br > 他终干想到砸电视这一毒招,便举起一把椅子,摇摇晃晃奔过去,椅子即将落下之时,他妹妹奋不顾身地扑在这台两千元的机器上,老钳工不忍下手,甩了椅子,揪起妹妹,左右开弓,一连几巴掌打在她睡眼朦胧的脸上,边打边骂:“你们娘俩,光腚推磨转圈丢人你丢尽了祖宗八代的脸,还不如去死,有啥脸见人”言犹未尽,李子妈箭一般蹿出门外,撞开人群,跌跌撞撞溶进曦微的晨光里。魁梧的老钳工终于想起洗清家族耻辱的最佳方案,他抓过一把菜刀,饿虎般扑向梁宝,眼见一道弧光闪过,邻居们啊的惨叫起来。刀没等落下,却被李子接住持刀者胳膊,她同时大叫一声:“快跑”梁宝兔子般两步路到门口,老钳工正要追赶,李子扑通跪下,紧紧抱住他两腿,一声声哀求凄惨揪心。老钳工丢下菜刀,叹了口气,头也不回走了。 三天后,李子妈尸体被一群旅游者打捞上来。她倒竖着插在烂泥里,肩膀以下荡在湖水里,整个脑袋被烂泥和水草埋住。一个少女碰着了她的腿,便去摸,接着惨叫起来。同伴们七手八脚,把溺死者拔出来,在公园里摆了半天,又送进医院太平间。梁宝和李子第五天才来认领尸体,接着注销户口,办理死亡证和其它火化手续,第六天把人化了,骨灰盒存放在火葬场,保存期三年。丧事从简,除了梁宝和李子,没有任何人向死者告别。 “你倒是掉几滴眼泪呀。”梁宝劝李子。 李子只是修惨地一笑。 她一滴眼泪也没掉。 二六 梁宝的创作札记忆片断 咱从不与人争没有谁值得咱和他争咱失败了,躺在地上他们笑骂咱是鸡巴灯突然,咱一跃而起抖着窄肩膀,像一阵风咱撞了一头大疗泡这世界也让咱撞出一个坑战争:一场丰盛的筵席,谁胃口大,谁收获就多。 战争:咬紧牙根,自光如炬,手握利刃,所来所去。 爱情:男人和女人之间的贸易活动。 爱情:象炉灶一样叹着气,写了一首悲哀的诗歌歌咏着他恋人的眉毛。 爱情:神话。 爱情:地球上来得最快去得也最快的东西。 一位腰很粗的政府官员。 一位长着虎耳朵的评论家。 新儿歌:小河流水哗啦啦,老师教我偷酉瓜。 老师偷俩我偷仁,老师逃跑我被抓。 老师在家吃西瓜,我在家里写检查。 一分二分我经常得,三分四分阿弥陀佛。 五分六分一年就一次,一百分从来没见过。 穿小鞋的人最知道什么地方挤脚。 她一生最崇拜的偶像是一位戴白帽的红脸诗人。 往饮过水的井里扔石头。 一个不大出名的作家说:“我历尽了人生的坎坷。” 他实际拥有的影响并不象他希望的那样大。 他一点才华都没有,却很走运。 一漂亮姑娘上汽车后,坐下,便把长长的小指甲伸进嘴里刮齿垢。她像猫一样,嘴张得很大,掏出来后,把指甲看一下,放进嘴里爆净,嘴动了几下,齿垢却咽了下去。接着再掏,再呼,有的咽下,有的弹了出去。 他一见了首长,声调就变了。他本能地知道该怎么称呼他们。他叫老女人叫大姐,叫老头儿老师或什么。首长的目光在什么上停驻了三秒钟,他马上将它割爱,说:“这是特产这是别人送我的,送了两份” 他总是幸运儿。 首长倒霉了。当晚,他提了礼,慰问首长。他知道,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今天的倒霉蛋,明天的大赢家。 新首长上台了。 他有了新的大姐,新的老师。他的膝盖微微弯曲着,他的声音发颤。 颤得人心痒,心热。 他永远是幸运儿。 市长在前台报告。他正迎主席台,位置显眼。他象个小佛似的,目不转睛,后来,他把手指捅进鼻孔,迎着主讲人,使劲地拔起鼻毛来,所用力气之大,仿佛在拔烫得不太透的鸡毛,使劲抖,用力拔,若没奏效,并不气馁,再拨。拔掉后,欣赏一番,吹掉,再拔 门口有人喊:“王局长,电话” 他迷迷登登站了起来 人们哄堂大笑。 他又迷迷登登坐了下去,继续专心拔他的鼻毛 他给甲领导送海鲜,说:“我家住在海边” 给乙领导送山珍时,他说:“我家住在山区” 第一次,他送的是两袋五香葵花子,被主妇当即甩了出去。“我送点给小孩吃”他涨红了脖子和脸,戳在门口。女主人说:“我家孩子不吃这玩艺儿” 朋友晒之。他才恍然大悟。 现在他已当上了副所长,有大房子住 怎样才能让人知道你腰缠巨款呢 一个中年男人在公共汽车上有意识地挤在一个姑娘身边,调整了几次位置,终于露出手指上硕大的金戒指。他解开三个衣扣,终于露出链条般的项链,在姑娘眼前,悬着一条金手链。不大时,姑娘下车了。中年男人罔然若失地看着她走远。 一个跑买卖小贩躺在下铺,守着一个须臾不离的牛皮包。对面下铺是一对新婚夫妇,女的颇有姿色。个体户一会儿听收音机,一会儿又放下,掏出袖珍录放机,学起英语来。二十六个字母,从头读起,又读单词:“好杜有吐”,“古帽宁”,“好啊油”,“古得姨喂你”他把十几个词读了几十遍。后来,他索性从腰囊里掏出一大沓钱,蘸着唾沫数起来,他两手上六只金戒在同时闪光 这是两起失败的战例。 也有聪明人。 老a 憋得慌,坐汽车玩。后门售票员姿色出众。老a 过去打一张票。一毛。小妞梗着脖说。老a 掏出一张百元票,崭新,没人摸过。一毛。小妞冷冷说。不卖拉倒,算你请客。老a 要收钱。你找找看。小妞说。没零的。老a 说。你是故意找碴儿吧小妞说。老a 说:不信你来翻。小妞喊来前门中年女售票员,两人狐假虎威,竭尽尖酸刻薄。老a 沉着迎战,一把火一把火引,终于惹她们逼他当众掏出四只口袋。老a 毫不含糊,从四只口袋里掏出四大沓百元新钞,整整齐齐摆在工作台上,他又掏出四只空口袋。人们目瞪口呆。她俩还不认输,叫他到总站接受罚款,他没打限,跟着去了。 老a 说,这个情妇就是这么到手的。 一个三十多岁时髦男子,在公共汽车座位上,手里显眼地展着两份外国公司招聘卡,上面印着外文,卡袋豪华。每当有姑娘站在旁边,他就把文件袋里的文件抽出来,看了一遍又一遍,用指头划来划去,还吐出几个外语音节。姑娘下车了,他把文件收进袋里。又站过来一个姑娘,他又重新抽出来,姑娘被表格吸引,他来劲了,兴致勃勃,翻了一张又一张,还不时抬起头,深沉地看着车窗外 讨上司欢心十法 1 往他家里送东西 2 叫他夫人大姐或阿姨,猜她年龄时往小里说十至十五岁 3 夸他孩子长得水灵有出息 4 奉承他,说他能力强,尽力贬低他的政敌 5 你做出成绩,要让他觉得是在他的指导之下 6 千万不要露出野心,永远对他自称学生,明知他不如你,也要夸他是你见过的最英明的上级 7 勤递烟,勤沏茶 8 多上他家里汇报,多报喜少报忧,尤其有客人在座 9 微妙地满足他一些特殊的痕好 10 替他保密,让他觉得你十分可靠 讨女人欢心诸法 1 夸她容貌超群 2 说她象某某明星,但该明星又明显不如她 3 往小里猜她的年龄,以缩小五至八岁为宜 4 贬低她的竞争者,说她们气质不如她,姿容更无法相比 5 勇敢地追求她,要让她的同伴看见并羡慕,贵持之以恒,若半途而废,她恨你 6 买她喜欢的东西,要大手大脚,让她结婚后和你一起还债 7 该冷落时就冷落她,让她悟出没了她,你也照样活下去 8 让她偶尔看见你和别的女孩在一起,让她吃醋 9 让她周围的人喜欢你,尤其要攻下她的父母 10 该撒谎时就撒谎,谎局揭开后她一点也不恨你 11 男人不坏,女人不爱 12 切忌犹疑,行动要果断,千万不要错过她故意给你的机会 13 创造机会,先斩后奏,女人总是尊重既成事实 14 讨上司欢心诸法对女人均适用 以受尊重程度排列如下人等: 1 享有特权的官员 2 大资本家 3 大中承包商 4 华侨 5 文体界明星 6 社会名流 7 中小业主 8 导游 9 法官、律师等公检法人员 10 税务及其他监察人员 11 记者 12 文艺工作者 13 中小学校长和特级教师 14 大学教师 15 技术人员 16 工人 17 农民 18 盲流及乞丐 会议:山南海北聚到一起,一个讲完了废话,别的人接着讲废话。早晨吃咸菜,晚上聚餐喝酒。逛名胜古迹,累了洗脚睡觉。会议结束时举手表决。一般没有不同意见。一致通过了一个决议,印在纸上。下一年再开会;决议改动几个字即可成为新的决议。 会议的另一个名称:旅游。 全国第一届贼代会在广州开幕。与会者个个身手不凡、东北虎尤领风骚。 华不石带咱旁听了一次评论家聚会,气氛融洽,每个人都得到同行的高度评价,由于大家不吝借使用褒义词,中午的宴会感人至深,大家都兴高采烈,喝红了脸。 小说家都以为自己才是真正的作家,而在座的同行们却不是。他们都在赞美自己的作品,贬低别人作品,因此聚会每每不欢而散。 诗人们则大动干戈,不等对手讲上五句话,便冲上前去,把住他的脖领,往下拖,对手还击,两派混战,啤酒瓶烟灰缸乱飞,玻璃打碎,脑袋出血。每个诗人俱乐部的寿命都不会超过三周。 吸引力最大的三种东西:钱,权力,女人,而最关键的东西则只有一件:钱。 有了钱,就有一切。否则,一切皆无。 最重要的涵养功夫:钻胯裆。耻于钻裆者,一事无成,韩信钻过裆。刘邦钻过项羽的裆,楚霸王最终死于刘邦手下。 善钻裆者得天下。 梁宝也说不清楚自己怎么迷上了写作。等他由别人代写了两本书因而出名之后,他曾经认真反省过。想来想去,他觉得还“是不便于公诸于世,尽管前来组稿的那位编辑小姐不乏魅力,并且伏在他胳膊上昏了过去,他还是忍住了暴露欲。若没有以下三次经历,他谅自己决不会有此非分之想。第一次是念初中时,学校请来一位脚有点跛的中年作家,仪式极隆重,全校最好看的两个女生向他献花,还依偎在他身边,让摄影师拍照,跛子作家伸出两臂,热情洋溢地拥着她俩,她俩十分幸福,日后常拿这幅照片炫耀。事情还不止于此,梁宝暗中崇拜的一位未 赝人第37章 - 赝人第38章 赝人 作者:那耘 赝人第38章 出两臂,热情洋溢地拥着她俩,她俩十分幸福,日后常拿这幅照片炫耀。事情还不止于此,梁宝暗中崇拜的一位未婚女教师也写点豆腐块文章,这回一步不离陪着跛子,他们拜了师徒,日后,未婚女教师见诸报刊的小文章日见其多,梁宝虽小,也听到了些闲话,并且暗自失恋了,精神郁闷达一个月之久。第二回便是华不石,一表人材,能说会道,女工们为他寝食不话,并且爱屋及乌,迷上了文学,李子更是在梁宝眼皮底下向这位大师献出了一切,还让他梁宝赔进五十多块,至今不见大师踪影。最近一回是他占了便宜。由于一位胖头胖脑的青年作家长得象他,他竟在街上被一位如花似玉的妙龄女子拦住,该女子掏出纸笔让他签名,并表达了崇拜心情,还主动约他去公园散步,还要和他一起看电影,去游名山大川。梁宝见她如此真诚地迷恋文学,不好意思冷了她的心,就代那位作家签了名,和她散了步,看了一场电影,黑暗中,他俩情不自禁地握住了手,梁宝迷迷糊糊,亲了她的嘴,两人胶一样粘了半天。姑娘邀他同游黄山,梁宝没敢去,并自动断了联系。胖头胖脑作家把此事写了杂文,发表在大报上,除了痛心地谴责文学骗子外,还提醒文学少女们提高警惕,切莫上当。梁宝看了文章后脸红了一两天。 梁宝想,人生在世,图的不过是名、利和女人。要说后两样,自己都有了,比上虽嫌不足,比下却绰绰有余。现在所缺的,只是出名了。细想起来这三样里头还真的数头一样最重要。光会攒钱,那是蠢猪;光去玩女人,那是流氓。三样占全了,才是完人。再说,谁有钱不想叫别人知道谁金屋藏娇不想叫别人眼气你有了名,钱自个儿就长腿来了,女人的小腿更麻溜。 这么一想,梁宝就打定了主意当当作家过过瘾。上面大家看的札记,只是梁宝札记中的沧海一粟。梁宝早就有记日记的习惯,后来是每日记帐,现在有了专人记帐,加上出名欲烧得他发慌,创作札记便日见其多了。这只是梁宝的初级创作活动。 往后几章,读者就会看到梁宝怎么出的名,享尽了人世间最高级的精神享受。 二七 梁宝侠肝义胆,解了朋友之围, 被文学界朋友尊为上宾 侯跃进支的摊儿本来就不大,加上临撤出时他那一番穷划拉,梁宝接下的公司,实际上只是个空架子。他惨淡经营,凭了自个儿的小聪明,终于攒下了一笔款子。 这时与他同年下乡的林大头找上门来,说有一项目,把钱投入,立马可成富翁。这林大头下乡五年,上工不超过二百天,是最后一位回城者。他把机器上的铜拆去卖了,被工厂除了名。他爹有一个祖传的瓷瓶,价值连城,叫他偷去抵了赌债。他甚至剁去一个小指用来偿还借款。这座城里起码有二百人扬言要他的脑袋。他对梁宝说,要不是看在老战友的份儿上,他才不肯冒这份傻气呢。梁宝知道他名声不好,就说:“操别人不知道你,我还不知道懒蛋一个你别来熊我了。”林大头回忆下乡时的情景,不禁动情,趴在地上,抱住沙发腿,哭成了泪人儿。梁宝感动了,一咬牙,把钱全投上去了。林大头从此杏如黄鹤。有人看见他在南方某特区包了宾馆,天天大吃二喝,逛窑子。梁室打了机票,专程拜访。林大头问梁宝,你知道啥叫“杀熟”吗梁宝说,“杀熟”就是专门宰熟人,最好是宰朋友。林大头生气了:“你既然知道,干啥把钱借给我这不是成心摊我跳火坑了”他又回忆起好火如茶的知青岁月,说着说着动了真情,在地上打滚,泣不成声,并且险些背过气去。 梁宝威胁说,要把他交给法庭。林大头说,他指望老战友帮忙的,也只有这一条。 因为法院,派出所,街道办事处、治安联防、交通警察等等,见了他,老远躲,连老婆孩子都不知躲哪儿去了。他央求梁宝给他打张机票,因为宾馆及当地人若知道底细,恐怕家乡父老们再也见不到他了。说罢又是一香好哭。梁宝偷偷飞了回来。 林大头还是发了笔不义之财。他买了房子和汽车。梁宝登门讨债时,林大头又回忆起他们的友谊,末了,他把老婆孩子绑了起来,把菜刀递给梁宝,他准备把三颗脑袋还给梁宝,叫他不要手软。 比林大头操蛋的主儿远了去。梁宝吃了多少苦头,他已经数不上来了。有时他出了钱,对方不发给他货;有时他发出了货,对方又不给钱。时间一长,梁宝也照此办理。跌跌爬爬之中,生意做得还可以。但王人掉灶坑,憋气又窝火的事还是不少。有一回他瞅准一桩大买卖,合同也签了。过后却接到一系列电话:工商的、税务的、派出所的、地区政府的内容千篇一律,叫他放弃这笔生意。原来,某要人的公子要取而代之。梁宝一气之下找到猴子。想起那位十九岁的漂亮女孩儿,梁宝信心倍增。猴子在办公室打电话。总机出了毛病,他发了脾气,摔电话机,将茶水泼到花盆上,梁宝干戳着,他也没让坐,甚至没和梁宝寒暄。电话修复后,他嘻嘻合合打了一通电话,心情好转了,才想起梁宝。问他来干什么。梁宝不想说,还是淡咧咧说明了来意。猴子没说行,也没说不行。一个倩女敲门而入,光艳照人。 梁宝识趣,忙走了出去。这笔生意还是让那位公子哥儿抢了去。 梁宝好长一段时间不找猴子了。有一天,猴子突然找到他,不由分说,把他拽上汽车,一溜烟来到他新近安置的房子里。 “完啦,我该倒霉了。”猴子说。 “咋”梁宝吓了一跳。 猴子抱住头,沮丧,唉声叹气。 梁宝心想:他倒霉不可能。可是看他眼下这倒霉相,还真有点象是真的。若他真的倒霉,对咱有啥影响呢咱是他扶植起来的,这不用说;可眼下咱小腰杆也不那么软了。为人一世混个中上就过瘾了吗不过瘾。再往上爬,有可能吗有。 这个阶梯就是他猴子。人家通天入地,神通广大。他伸一个指头,比咱腰粗。咱还是不能松了他的大腿。再说,人也得知恩必报,在这关键时刻,咱不能含糊。 这么一想,梁宝就拍拍胸脯说:“有用着咱弟兄的地方,你只管说” 猴子看看梁宝,没说什么,又拿出一瓶洋酒,把茅台拿走,斟了两杯,说。 “换换样儿,来,咱弟兄干了它” 两人碰了一下,一仰脖,干了。梁宝说:“这一口一百来块。” 猴子苦笑说:“今朝有酒今朝醉。进了包篱子,想喝也喝不上了。” “这回,哪方面的”梁宝谨慎地问。 猴子脑袋耷拉下来了。 “严重吗”梁宝松了一口气。 “数以百万。”猴子说。 梁宝张口结舌,一时无话。 猴子说,这回是他家老头子捅了漏子。他不该管他老对头儿子的事,尽管那小子死有余辜。可老头子闲不住,捅了马蜂窝。事前,他低估了对手,另外,他也不太清楚自己儿子干了些什么。猴子善于伪装,在家里道貌岸然,假正统,老头子便以他为骄傲本钱,拿他当牌打。他做梦也想不到,猴子早就被监视上了。对方在银行、海关、税务诸部门安插了耳目,掌握了他手下一个公司的全盘底细,他们组织了一个班子,准备拿出证据,把猴子送上审判台。 猴子又倒满两杯,碰也没碰,自个仰脖干了:“也许再见不着我啦。” 梁宝没喝,心事忡仲地问:“你家老头子使不上劲儿” 猴子说:“这不是明摆着,人家要的就是他的难看” 梁宝猜出猴子请他来的用意了,想问,又不敢往下问;不问又不够意思,就蒙着胆子问:“难道没有别的办法了” 猴子意昧深长地看着梁宝,沉吟半晌才说:“办法,倒是有一个,可是谁那么傻,当别人的替罪羊呢” 他又看了梁宝半天,才说出具体办法,由一个人担下罪名,把公司所有的一切事都揽过去,证明猴子与该公司毫无干系。 梁宝怔住了。心想,这可是够砸脑壳了。又想,咱要蔫巴了,连个口都不敢开,岂不叫猴子瞧扁了再说,即使咱应承下来,猴子也不一定忍心叫咱吃枪子儿,人家只是试咱够不够朋友。说绝了,咱真应承了,凭猴子一家那么大本事,真会让他们把咱收拾了不成说不准,这一宝真能押中。万一押中了,他该怎样报答咱 猴子还在看他。梁宝说:“你别看了。咱哥们儿一场,泥里来水里去,怪不容易。咱在落魄之时,你帮了咱。你有了难,就是咱的难,这事儿咱也不用想,你就灌下去。梁得财酒劲儿上给咱一个人好了。具体的帐目之类好好想想,咱俩把茬对严实了,别让那帮鳖犊于挑出破定绽。” 猴子激动万分,他紧紧抓住梁宝肥嘟嘟的双手,摇个不住,语无伦次地说:“你我有你这一句话就够了。咱们没有自哥们儿一场。就是挨了枪子儿,九泉之下,我也会报答你” 说罢,边哭边给梁宝倒酒。梁宝也泣不成声,他按住人头马,说:“来茅台吧,咱来点冲的,一醉方休。” 两人啼嘘再三,喝着酒制定了反击方案。梁主就着酒劲儿说:“从现在看,咱倒无牵无挂。再过几年,咱老爹踢蹬不动了,就得靠你费心了。说不准,送他上火葬场都靠你了。” 猴子说:“咱俩把最坏处都想到了。其实,你替我,即使坐了牢,也没你的苦吃,他们不会揍你,不会让你挨饿受冻,你会吃上小灶,并且,你也蹲不了几天。 我在外头能使上劲。万一我进去了。那就全军覆没了,别说你,我家老头也得干瞪眼。除了坐牢外,还有三种可能:一是关掉公司,没收财产;二是公司照办,罚一部分款了事;三是既不罚款又照办公司。咱们争取的就是最末一条。“ 猴子还向梁宝许愿说。“万一咱们赢了,这家大公司你当经理,那时你的收入就不是千儿八百、万儿八千的了。你不是喜欢咬文嚼字、涂涂写写吗给你配几员干将,你当甩手大掌柜,他们佛爷一样敬着你。想想看,那时你不是左右逢源吗 这方面,不用蛆一样繁殖金钱。浑身铜臭;那方面,又不象那班文人穷溲溲的,一身酸气想游山玩水,玩去;想出书,爷有钱“ 猴子还是碰上了克星。最严重时,梁宝被拘留审查了半个月。他百般抵赖。哭闹,装死,尿裤子,一丝不挂在拘留所里乱跑,把人家惹恼了,小不溜儿地意思了他几下。鼻青眼肿之后,他学乘了。猴子曾派人去所里看他一回。此外,李子来过一两回。梁得财则四处声称他没有这个儿子。 折腾了三、四个月,这件事终于不了了之。为了给调查组点面子,象征性罚了点款公司请了调查组一顿,他们接受了伙食补助,拒绝了公司送的贵重礼物。猴子他老头子也在别人调停下,和死对头握手言和了。 猴子没有食言,梁宝当上了大公司总经理。 猴子说:“这下子,你就算正式被咱们这个城市接纳了。无论你到了哪儿,都没有人拒绝你了。除了生意上对手外,别人对你都是笑脸相迎。麻烦的是,屁股后会跟着一串要钱的:作家、残疾人、记者、校长、女导演、街道办事处 赝人第38章 - 赝人第39章 赝人 作者:那耘 赝人第39章 人对你都是笑脸相迎。麻烦的是,屁股后会跟着一串要钱的:作家、残疾人、记者、校长、女导演、街道办事处这有些讨厌,不过再一想,你不成了社会中心吗舍得花点钱,名气就来了。” 猴子自己豢养了一班文化人,华不石就是其中一员。见了梁宝,他一点也不难堪、还恬不知耻要梁宝给他一万块钱,他要出一本书,因为这本书赔钱,他已经请总编辑吃了三顿饭,他们仍向他要一万块。他让自己漂亮的小情人去公关,小情人已决定不再回到他身边,总编辑的钱一分也没少下来。华不石后悔了:“早知道肉包子打狗” 梁宝说:“你还欠我五十块呐” 华不石拍着梁宝肩膀对诸位沙龙艺术家说:“瞧新型企业家,小肚鸡肠的 “ 大伙儿都笑。一位长发艺术家很深沉,不苟言笑,他一听接一听喝易拉罐饮料,憋尿了,就去撒一泡,回来继续喝。另一位在晚报上发表了三首小诗的女诗人笑起来象一只小猫,呵呵呵,她咧开鲜红的小嘴,笑得雅致,喝洋葡萄酒也摆出个谱。 华不石悄悄对梁宝说:“你想知道她那三首诗是怎么发表的吗”梁宝说他早就猜出来了。华不石说,你等着瞧明天的报纸吧。原来,华不石有幸撞见女诗人坐在二位批评家的膝盖上。 人群里还有一位杰出的青年。一开头他就讨得了梁宝的欢心。没等他开口,梁宝就打算赞助他出一本书。他长得特别瘦,象纸扎的,手上净是筋,脸特别白,一双小眼睛转得飞快。华不石说:“别赞助他,瞧他那双小眼睛”原来,他是个从企业家手里掏钱的能手,他出了七八本报告文学集,还出了一部电视连续剧,让某市政府出了九十万元,结果播出时光片头上的人名就放了二十来分钟,观众恼羞成怒,要砸电视台,上级领导果断下令删除片头,结果好几十家企业找瘦子算帐,他躲了九个月才敢露头。 其余的人也各有千秋。一个读过二十多本外国文学名著的驴脸小伙子发誓要拿下诺贝尔文学奖,为中华民族争气。另一个翘着小胡子的眯眼发誓说,你要是拿了奖,我就变个王八,四脚爬。华不石告诉梁宝,小胡子当过汽车兵,因为投机倒把,被部队开除了。他又去练摊,发了笔小财,忽然想出名了。就停业当作家。他自印一本小册子,仅卖出一本,他拉住那位耳朵有点聋的读者,热泪盈眶,请他下了一顿馆子。两个月后,他一位从事垃圾生意的朋友交给他一本站满烂菜帮子的书说,这不是你写的吗其余的小册子他统统送人,罚过他款的市场管理员也人手一册。 最让猴子欣赏的一位女作者年方三八,体态丰盈,鞋跟比谁都高,走路咯噎咯噎响,谁都想扶她一把,怕她问了腰,她的鞋是进口的,耳环是外国人赠送的,她已和四十多个国家的汉学家取得了联系,他们准备承认她是中国最大的作家,她的作品已译成三十多种文字,登在外国报纸的夹缝里,她裁下来,装进夹子里,随身带着,随时准备向认识十分钟以上的熟人展示。梁宝几乎被她迷住了。华不石说她初恋失败时气急败坏,几乎揪掉了一位优秀作家的生殖器,那人正午睡方酣,她乘机动了手。作家的法妻与她对打,揪成一团,每人各受伤十余处。现在那位作家反过来追求她,她让他尝尽了苦头,却没把他介绍给任何一位汉学家。梁宝说,看她模样不象那么凶。华不石说你试试就知道了。梁宝说他越来越喜欢狂野的女人。华不石醋兴兴说,瞧,她正冲你做媚眼呢 有酒食烟茶供着,这帮人一个比一个能吹善侃、梁宝想听点真格的,比方说,小说有几种开头,怎么结尾才回味无穷,怎样才能叫散文形散而神不散,杂文如何骂得人直想操刀宰了作者,诗怎么起兴,怎样炼词才能叫大学一年级女生念着念着就上不来气儿,甚或哭了起来这些却不是沙龙里的话题。哪种酒好,何处产的茶好喝,生猛海鲜的“生猛”二字如何解释,为什么女人的脚小男人的脚大。中国到底应不应该开设妓院文学以外的话题成了争论主题,有时吵得脸红脖子粗,最狂烈时,也几乎出过人命。,讨论最多的还是女人。由于有女艺术家在场,每个问题大家都探究得极细,并请她们以身说法。她们也不害臊,一套一套的,连说带比划,弄得老爷儿们都戳不住舵了。 有时,梁宝说:“操花那么多钱,招来一帮白眼狼,啥正事不干,净扯鸡巴蛋” 华不石说:“你呀现在什么社会了信息社会。你寻思谁手里窝着几个土鳖钱就是大阔佬人活着图个啥看没看见人家海外大资本家,一个劲儿给家乡盖学校修路捐图书馆,要么出几个钱儿,搞个基金,奖励几个穷学者或穷学生,人家图的是名儿厂光想填饱肚子,那是穷光蛋;光想攒几个土鳖钱,那是小财主;出大名挣大钱才是真本事。比方说那帮记者吧,你招待他们一顿,一个人手里塞上五十块钱,再发个钢笔盒饭,他一高兴,刷刷刷给你来上几百字,见报了,万一叫哪位首长看上了,得,也许你一下子就弄个厅长副厅长,顶不济,你的前方绿灯全打开了。 在你这儿混吃混喝这帮家伙,也不是好惹的。弄糟了,你得毁在他们手里;弄顺了,瞧好吧你“ 梁宝在几十位沙龙作家里格外青睐四个人:已发表三首诗的女诗人,穿高跟鞋作品已被四十余国高度评价的女作家,不停地喝饮料又不停地撒尿的大胡子,青年作家以及滑头华不石。梁宝喜欢大胡子,一是因为他深沉,二是因为他是个倒媚蛋。 他写了十几本书,在圈子里评价极高,却没有一家出版社愿出他的作品。他把稿子往总编桌上一拍,然后昂首走人。有时碰见馋编辑,会给他不少暗示,他居然一回也没听出来。有一回一个离婚三四年的年轻女编辑赞美他的虎须和胸毛,尤其对中国男人竟然长出这么优美的胸毛表示极大的兴趣,当时办公室没有别的同事,她的宿舍也不过一箭之地。事后他也有些后悔。因为这位离婚女子经常抚摸总编辑的膝盖,他不犯傻,作品极有可能问世。 华不石当上了省作协副主席。从创作实绩看,省里的作家们大都远胜于他。但他把威胁力最大的几个对手都搞臭了。此外,省作协一大帮白吃饱都指望他去养活。 他凭三寸不烂不去,以及那些“在xxx 一提起xxx ”之类报告之学,把企业的钱搜刮到作协的帐号上。企业家见了他,耗子见猫般无处躲藏。不等他开口,他们早已甘愿乖乖交出所索款项。选举那天,一个络腮胡子小说家明显压住了华不石。但华不石捧出一堆帐本,哭诉他的功劳和苦劳,后来索性往柱子上撞,大伙见他额头撞出了鲜血,鼻梁骨也快撞断了,就咬了牙,投了他的票。络腮胡子投了自己一票,仍然名落孙山,一气之下,放弃严肃文学,写了一本色情小说。 梁宝讨厌华不石和保留华不石同样是因为李子。咱要象使唤骡子那样使唤这小子,让他多尝点苦头。梁宝不止一回这么想。 华不石说:“梁宝,你小子不要以为我离开你就活不成了。我是欠你一笔才给你当骡子的。我要是说出另一个人的名字准保把你吓一大跳。” 梁宝追问半天,华不石不得已才说出那人的名字。 不过,这已不是本章的内容了。 二八 梁宝与李子结婚, 品尝了婚姻的苦果 李子心灰意冷。小店关闭了。家中财物被亲戚们掳掠一空,舅舅老犟驴斩获尤多。 “嫁个男人吧。”他劝外甥女,“和梁宝的事,你妈的事,别说,瞒不住他才怪哩。” 李子知道,他瞅的是这两间平房。没几天,老犟驴领来一个疤眼男人,三十多岁,耳朵叫牲口咬去半拉,脖子上有块刀疤。老犟驴说:“这小伙儿不赖咱个儿支起两个床子,每天一二百进项,只有一个老妈,也快完蛋了,家里没负担,你一去就掌印把子。人家有楼房,三室一厅,赶上正处级了。” 疤眼说:“咱两个床子,咱一个人照看不过来。咱妈太老,眼神不济,看了几天,东西叫人顺去不少。你来就好了,咱俩一人一个,看谁弄得多。” 李子笑了。越想越乐,竟笑得直不起腰来。 老犟驴对疤眼说:“你瞧,她乐了,这就是同意的表示。你俩谈着,我得去厂里干活了。” 老犟驴一走,疤眼开始放肆了,他火辣辣盯住李子高耸的胸脯,还上去抓住她的手:“瞧,小手,冰凉” 李子大吼一声:“你给我滚” 疤眼怔住了。 李子指着门说。“听清了没有,你给我滚” 疤眼嘟嘟哝哝往外走:“怎么搞的,刚才不是好好的吗,又是秧歌又是戏。一转身,脸就变了,还骂人呢可惜了的,这么俊的丫头,骂人说不准受了刺激,有病”到了门外,他伏在门框上,探进两只红赤赤的疤眼问:“你是不是假装发火,吓唬我可别弄到最后,咱俩都后悔” 李子不说话,食指伸得笔直,指着门外,疤眼猛踢门框,边往外走边骂:“他妈个x 二百块扔水里了。老鳖犊子,坑人” 李子扑在床上,呜呜哭个不住。 梁宝说:“咱们登记吧。” 李子说:“咱们谁和你登记” 梁宝说:“事到如今,还有啥可说的呢” 李子说:“我和你没有任何关系。” 梁宝说:“都是我不好” 李子说:“下火海下地狱,是我自个儿招的,你道啥歉” 梁宝说:“事情本来该是另一种样子,可现在” 李子说:“我活得下去。” 梁宝说:“你只剩孤身一人不比往前” 李子扑在被子上,欲哭无泪,身子抽得厉害。梁宝抚摸她肩膀,往下摸,摸到腰眼时,她野蛮地推开他。梁宝看见她眼圈都黑了。 梁宝说:“咱们也不是一天半天了。打你刚缝死裆裤时我就喜欢上你了。” 李子说:“我可不想成为你的累赘。” 梁宝说:“你忘了我刚复员时吗你还是中学生,又蹦又跳,会拿眼睛偷偷看人。把咱眼馋得呀” 李子情绪稳定下来了。 梁宝想,还是拣愉快的说,干嘛惹自个儿生气呢这时,华不石却突然冒出来了,他和李子耳鬓厮磨,李子躺在他的床上,不避讳梁宝,叉开穿短裙的腿,看得见里面的白色三角裤,她肚里怀着华不石的孩子,对他信誓旦旦最叫人恶心的是和侯跃进。可再一,不可再二再三,你明知他,却那么贱现在倒好,叫人甩了,泪眼吧哒,瞧着我;还假装拒绝,咱是什么人成了冤大头梁宝情绪低下去了。他本想再接再励,把话说得更火爆些,可是耳朵根热得象炼钢炉,嘴也加了把门的,话很难出口。 李子坐直身子,满怀期望,看着梁宝,等他往下讲。见梁宝面红耳赤,没一句整话,情绪又一落千丈,她眼神黯淡、阴冷,拒人于千里之外。 梁宝见她又冷了,心里一震,不由想起她眼下的处境,不能说是他梁宝一人造成的,也不能说与他一点关系没有。要不是他把她介绍给华不石和侯跃进,要不是自已同时占了人家娘俩,她今天说不准正 赝人第39章 - 赝人第40章 赝人 作者:那耘 赝人第40章 梁宝见她又冷了,心里一震,不由想起她眼下的处境,不能说是他梁宝一人造成的,也不能说与他一点关系没有。要不是他把她介绍给华不石和侯跃进,要不是自已同时占了人家娘俩,她今天说不准正在大学里念书呢,顶不济也干个小职员,嫁给科长或处长的儿子,住上楼房,有暖气煤气这么一想,又打心眼里觉得对不起她,应该补偿,再说,她毕竟百里千里挑一梁宝又热烈起来了,说软乎话,拿东西哄她,说出一系列使她高兴的旅游计划,答应给她买别的姑娘做梦都不敢想的东西。趁她眼神又和缓下来,他不失时机搂住她,抚摸她冰凉的小手,她半推半就,梁宝扩大了抚摸面积,她伸手去拽裙子拉锁,一边自动倒在床上,梁宝忙摁住她的手,慌里慌张说:“别,现在先别这样。等咱们结婚那天” 李子感激地看了他一眼:“我误会了。其实,我现在一点也不想。只要你要 “ 梁宝动情地吻住她,她也努力口吻,这一回,两人吻得嘴唇发麻。梁宝发誓说:“我要让你有个最隆重的婚礼,盖过那帮鳖羔子” 婚礼在本市最豪华的饭店举办,来了不少贵宾。华不石担任总管事,竟也组织得有条不紊。唯一出点麻烦是参加庆贺的宾客凑不够五十桌,只坐满了三十来桌,另外十几桌酒菜空摆着。梁宝命人出去拉人,二十几个人在门口张罗,见衣着整齐的行人便拦住,请人进餐。有的吃惯了这种飞食,倒不为难,一请便进;没吃过的以为这是陷阱,牛也似的往外挣,费了许多口舌也白搭。梁宝急眼了,叫华不石不择手段,于是抬出一箱电子表,凡进餐者,一人一块,这样才勉强坐满了五十桌。 吃过这顿饭的人,没有一个后悔的。 猴子指着饭店门口一排排大小汽车说:“我结婚时可比你差远去了。”这个饭店住了不少外国人,他们看热闹,有几位还吃了饭,他们伸出大拇指,连称气派。 梁宝和诸位中国人都觉得脸上有光。 梁宝说:“让资本家瞧瞧,别老寻思中国人窝囊,把咱往门缝里瞅。” 尤其使别的婚礼无法与之相比,文艺界新闻界的朋友帮了大忙,摇滚乐手,红歌星,霹雳舞王子林育健将,气功大师、杂技世家,诗坛骄子,名记者等各界精英纷纷献词献艺,专业摄影师拍照、录像,晚报记者已把版面留出了位置,报道这一盛况。前来赴宴的画刊总编也答应下期刊出新郎新娘的玉照。总之,这次婚礼成了本市一年内十件大事之一被记载下来。 忙活完,回到洞房,已是夜深人静。两人忙宽衣解带。梁宝疲惫不堪。 “咋样,气派吧”梁宝问。 “气派。”李子说。 梁宝问:“你高兴吗” 李子说:“高兴。” 梁宝说:“你今天真棒。” 李子说:“你也是。” 梁宝动手去脱她内衣。李子一动不动躺着,摆好了姿势。梁宝摸了一气,知道不需要自己再动手了,她已经做好了一切准备。胸罩和三角裤揉成一团,散乱在枕头边。梁宝心理准备不充分,想抚摸她,扒她衣裳,来激发自己,没想到她替他省了这一过程。她和华不石,和侯跃进,也会这么主动,说不准更甚不过,这又有啥关系呢咱自个儿胡来的事少吗光兴你胡来,就不许人家胡来和你相比,人家少得多呢梁宝烦恼地抱住李子,她趁势偎了过来,内行地响应着他。梁宝心妩咱可不能不争气,别胡思乱想了,过去的事,想它有啥用关键是享受眼前。注意力总也集中不起来,他一次一次试着进入,都没有成功。他开始淌汗了。李子擦擦他额头上的汗,他自尊心受了伤害,往下挪身子,李子紧紧拥住他,不准他动:“慢一点,别着急。”她说,同时会咬梁宝耳朵根,梁宝一阵躁热,又是汗如雨下,他使劲挣脱,李子仍是不松,鼓励他说:“以前你不是挺棒吗今天没问题。你只是太累了。” 梁宝到底挣脱开了,喘了一会儿气,不理她,兀自把眼瞪着,望天花板。李子不理他,也望天花板。望了一会儿,季子娘子壁灯,以压抑不住的委屈声调说:“你太乏了,好好休息吧。”说罢,她装着马上就进入了梦乡。 梁宝也得装着马上就睡着了。他鼻息粗重,翻了几个身,甚至轻轻打了几下鼾。 估计李子已进入梦乡,便睁开眼,懊恼不堪想心事。想一会儿,便微微侧一下头,窥伺李子到底睡了没有。这样折腾一两个钟头,终于有一次,两人同时侧过来了。 “你没睡”她问。 “你呢,也没睡”梁宝问。李子蒙住头,身子抖得厉害,梁宝扯开毛巾被,她一脸泪水,冰凉。 “想你妈”梁宝说,“我听说,女的刚结婚,尤其头一夜,都想家。” “不。”李子说,“我在想我自个儿。” 梁宝说:“刚才怪我不争气。张罗好几天,我太累太乏了” “不,是我没有魅力。”李子捂住梁宝的嘴,不让他说,“要是说以前有的话,现在也没有了。” 梁宝无语,沉默。 李子搂住他,吻他。梁宝刚要侧过身对她,她又推开他。 “你干嘛要办傻事呢”李子拍着梁宝胖嘟嘟的脸蛋问,梁宝生气了,李子接着往下说,“爱情不是慈善事业。心肠该硬的时候,就得硬;软了得吃一辈子后悔药。” 梁宝反驳说:“是你干了傻事。” 李子说:“我二十来岁了。妈死了,一个人也活得下去。” 梁宝说:“你从来心里就没有过我。” 李子说。“你想听真话吗” 梁宝说:“你说吧。” 李子沉吟半晌:“算了,不说了。” 梁宝说:“人心隔肚皮。就是隔着肚皮,也看个差不离儿。” “睡觉吧”李子说,“明天还有不少应酬呢。” 两个人的性生活一直不和谐。大多情况下是梁宝不行。偶尔梁宝行了,李子不是来了例假就是特别的没情没绪。有一回进行到半途,李子突然格格笑了起来,气得梁宝三天没回家。他请教了不少过来人,学了不少点子,仍无收效。他甚至被江湖郎中骗去六百三十块钱。那家伙在电线杆和厕所墙上贴了几百张广告。梁宝驱车找到这位小矮子,发现矮子正要搬家。矮子不看脉也不看生殖器,只看了看气色,没等梁宝应声,便塞给他一小包药,要了他六百三十元。梁宝吃了几天,半点效果没有,拿药店给人鉴定,原来是树叶子拌了糖。猴子说,我给你介绍一个人吧,他和你的经历差不多。 这人叫老旦,中等个头,精于,壮实,眼睛有些红,脸色泛育,一看就知道纵欲过度。梁宝请他去酒巴,他抢着付了钱:“咱们都是侯大哥的人,客气啥广梁宝把心中烦恼从头到尾缕述一遍,老旦唉声叹气一大气,最后才说出他的一段遭遇。 五年前,他在机关里当办事员,他老婆当营业员,看别人纷纷发财,两口子不甘心受穷,一审火同时辞了职,想开一家餐馆。他们瞅准了一幢房子,面街,正在繁华地段,要价也高:五万。他们把家产卖了也凑不够五千,而熟人中只有老贝近年暴富。老贝曾在胡同里调戏过老旦的老婆她是附近有名的美人儿,老旦还上门骂过老贝。老旦在饭馆里请了者贝一顿美味,酒足饭饱提出借钱。老贝倒爽快,只提出一个条件:要亲眼看看他和老婆性交。老旦脸红脖粗,想掀饭桌。老贝劝他慎重考虑,说那幢房子有几家已经盯上了。老旦回家和老婆商量,两人豁上了。老贝领来一个风骚女子,五万元拍在桌上。开头两口子咋也拉不下脸,老旦火了,揍了老婆一个耳光,两人这才拿到五万元,盘下那幢房子。不用说,财源茂盛。可是从公开曝光那回以后,两口子再也没兴趣行房了。一要行房,就想起那回,一想起那回,就灰溜溜,无半分兴致。他老婆说,咱也学老贝,看别人但怎么也没找着象他俩当初那么迫切用钱的人。后来,他老婆领回一个又一个女的,有的是妓女,有的是她过去的同事。有的是大学生,她在一旁看着丈夫和她们乱搞,心理才平衡了。老旦为这还被公安局关过三天,他顶了一位年轻警察,被打断一颗牙齿。 梁宝问:“现在,你俩离婚了吗” 老旦说:“离啥婚上哪儿找这么好的媳妇。” 梁宝把这个故事对李子说了。 几天后,梁宝回家,见卧室坐着一个青年女子,他从没见过她。 李子对女子说:“咱们不是说好了吗” 女子点点头,款款走向梁宝,李子知趣地说出去办点事。梁宝急忙冲过去拦住李子,让她讲明白。李子笑了:“你真不明白”她指指女子说,“她会告诉你的。” 梁宝勃然大怒,一气砸了几个花瓶,他正要砸彩色电视机时,李子才抱住他,吻他脖子和下巴,又去吻他的嘴。青年女子气哼哼走过来,扒拉开他俩,质问李子:“你搞啥名堂捉弄娘老子吗小心有人把你办了” “你走吧,这儿没你的事啦,起码今下晚没你的事。”李子说。 女子伸出瘦长的手:“钱呢” 李子说:“不是给你了吗” 女子蛮横地说:“不够我还得坐出租车呐” 李子不给,梁宝掏一张大禀甩给她:“滚你的蛋吧” 女子一边骂着一边出了门。 这一晚夫妻特别尽兴。 往后还是不行。李子说:“你再找一个相好吧。你手下那帮小丫头,一个赛过一个。” 梁宝说:“你把我当成啥人了。” 李子说:“别染上病就行。” 梁宝说:“你是希望我给你开绿灯。” 李子只是苦笑。梁宝熬不住了,背地里偷吃了几回禁果。觉得对不起李子,给她几次机会,让她陪过几次外地商人,其中还有一个外国人,她陪他们转遍了本城,又去外地周游。回来后,李子一点也不开心。终于有一夭,李子发话了:“你干啥让我陪那些。家伙呢你倒放心。” 梁宝说:“你太蔫了,出去散散心。” 李子告诉他自己那些难以启齿的遭遇,梁宝听了不受用,不让她讲,她絮絮叨叨,讲得细致人微。梁宝想,她已经不正常了。李子说那个外国人特别懂得讨女人欢心,同时,她认为外国男人更阳刚,有男人味,那个家伙体力真棒,干过运动员梁宝用武力制止了李子,她不再胡说八道,却嗅遍梁宝身体各个部位,最后,她说:“这香水不赖,德国货吧”梁宝脸红脖子粗,急忙分辩,李子用柔软的手掌捂住他的嘴,“什么都别说。我爱闻别的女。人身上的香水味。” 梁宝摊开四肢,哭丧着脸,生闷气。 “人们为啥要结婚呢”李子问。 梁宝闷声问气说:“不知道” 李子揉揉他鼓囊囊的肚子说:“对不起,又惹你生气了。我不是故意的。” 梁宝闷住不言声。过了一会儿,李子认真地问:“刚才那香水是啥牌子的” 梁宝说:“我是欲哭无泪。” 李子说:“我也是。” 两人竭力要睡,睡不着。但都逞能,装得若无其事,心情坦然。后半夜,李子轻轻碰了梁宝胳膊,又双手抓住,依偎着他问:“咱们离婚吧。” 梁宝脑袋嗡的一下,仿佛 赝人第40章 - 赝人第41章 赝人 作者:那耘 赝人第41章 梁宝脑袋嗡的一下,仿佛炸开了,心也揪掉了一般。一个人要从他的生活里永远消失了,而这个人,他曾倾尽过全部心血。 梁宝说:“你没想想,还有谁好投靠你妈走了,房子叫你舅占去了,你又没有工作,直系亲属靠不住,一个女孩子家,怎么行” 李子笑笑说。“世界这么大;就容不下我一个弱女子咱也不贪,一份差事,一个床铺,一碗饭,一箱书,足够了。” 梁宝说:“你说过,你妈死了以后,你就只有我一个亲人了。” 李子说:“正因为这,我才不能再害你了。” 梁宝说:“是我害了你。” 李子说:“别说丧气话了。谁也没害谁。谁是三岁小孩脚上的泡是自个儿走出来的。” 梁宝说:“你要是换一种情况,我会放你走的。可现在这样我得对你负责。 人得讲良心“ 李子感激地摩挲梁宝全身,但坚持说:“别担心我,世界大着哪,我真的那么窝囊” 沉吟半晌,梁宝问:“你说过,有句话想告诉我。” 李子问:“你真的想听吗” 梁宝说:“想。十分想。” 李子问:“你猜不出来吗” 梁宝老老实实说:“我想过,猜不出来。” 李子说:“我一直想告诉你。一想,反正来日方长,不迟。再说,我这人也容易后悔。现在嘛,就没必要告诉你了。” 梁宝受了伤害,翻过身,伏在枕头上,直喘粗气。李子说:“这种姿势阻碍呼吸,快翻过来。”梁宝不翻,李子动手翻他,他牛一样僵着。李子累得直喘:“咖你呀” 梁宝放赖说:“我死了也不用你心疼。” 李子僵住了,梁宝又去摸她的脸。李子趁机抱住梁宝,疯狂地亲吻他,撕扯他。 梁宝也发了疯,他感到一种从未体验过的强大冲动。 李子是吃了安眠药死去的。她洗得干干净净,从里到外,从上到下,全换了新的。她还为自己化好了妆,涂抹匀停,仿佛去赴一个宴会。梁宝在她脸上没找出半丝怨恨和遗憾,她宁静而满足,无怨无悔。梁宝说,李子呀,你这人也太绝情了,连份正经八百的遗书都不肯留下,怕我玷污了你似的。你说说看,我哪一点上亏待了你别人有的,你有了,别人没有的,你也有了。你还是不知足。你一走了之倒是轻松,叫别人咋看我 梁宝本想厚葬李子,一想到她不辞而去,一个字不提他梁宝,就气得不行。他将李子草草火化,骨灰盒往公墓一存,空手回到家里。又后悔,想取回来。又一想,算了。死了死了,一死百了。人没了,供点灰,不过走形式罢了,没那必要、夜里枯坐,觉得前后左右都是李子的目光。他索性翻出李子影集,扉页上,是一首李子新抄的宋词。 不是爱风流 似被前缘误 花落花开自有时 总赖东君主 去也终须去 值也如何住 若得山花插满头 莫问奴归处 二九 梁宝与昔日的 知青战友们重温旧情 华不石说:“不是我卖关子。那个人不让我说。她要让你大吃一惊” 梁宝想,人怕出名猪怕壮,近来人们都知道咱弄了几个土鳖钱儿,你来拉赞助,我来拉赞助,死皮赖脸,不给不高兴,给少了也不高兴,华不石这老小子说不准也和人勾通好了,想熊咱。再看看华不石,神秘兮兮的,看来真有点玩艺儿。梁宝又想,这么急于见咱的人,恐怕知根和底,那就是张庄那帮难兄难弟了。咱现在行了,有了知名度,他们来找咱,想熊咱点钱,情有可原,咱该大方点儿,显得咱有气度。 以前他们瞧不起咱,扒咱裤子,用线把咱生殖器吊在梁上,把咱肚脐眼抹满锅肚灰,揪咱头发,打咱小报告,扣咱工分,迟迟不让咱回城咱要让他们看看,谁是骡子谁是马,到底谁笑在最后。 汽车曲里拐弯,驶进一个僻静的深胡同,华不石指着豪华的四合院说:“咋样” 梁宝说:“他妈的,够牛x 了” 开门的是一个女佣人,她后面站着一位雍容华贵的女人。 “是你”梁宝张着大嘴惊呼。 “是我又咋样,没想到吧”卫东说。 两人忙握住手,使劲摇,往屋里走时,谁也没松。卫东的小手细腻柔软,凉嗖嗖的,梁宝觉出,她在使劲握他。 “还不松手,我都吃醋了。”华不石说。 梁宝摇着卫东的小手说:“是不是改革。下见面礼,这样不过瘾。” 卫东瞥着梁宝说:“没有谁反对你改革呀。”“梁宝被她瞥得心猿意马,偷偷想,这小娘们儿要给咱机会啦,千万别放过她 “这小院就我一个人住。”卫东说。 “这么多房子,下晚不害怕”梁宝问。 “有个保姆。” “给她做伴的人可不少。”华不石说。 “就你嘴长道南卖笼头,你在道北插什么嘴” 华不石受了抢白,气哼哼翻一本裸体画册。 客厅豪华、典雅,有好几幅名人字画,梁宝估计,光字画起码值五十万以上。 从沙发到咖啡具,全是从外汇商店买的。卫东从头到脚,全是欧式装备,她的腿修长,超短裙勾勒出臀部曲线,她的胸很丰满,腰极细,显得成熟,性感,华贵而富有。 “唉,你一点也没变。”梁宝叹口气,无缘无故忧郁起来。 “真的吗你指的是啥”卫东坐在梁宝身边,淡淡的香水味熏得他直想摸摸她的超短裙。 “你一点都没老,还那么年轻。” 卫东把脸伸到梁宝眼前,让他审视她的额头和眼角。 “我可老多了。”梁宝说。 卫东扳过他的头,一只手按住他的头顶,另一只手摸他的额头和脸,两人的腿碰到了一起。 “咳咳”华不石千咳两声,“这里还有外人呢。” “你不觉得你在这里是多余的吗”卫东又补充一句,“起码在眼下。” 华不石把画册砰的摔在茶几上,扭头就往外走,还甩下一句话:“告诉你,以后休想再把我当猴耍了”。 门摔得砰砰响。 “我倒希望他真的这么有志气,”卫东说。 华不石听见了,他冲着屋里,跺了两下脚,保姆劝他两句,然后关住大门。 “看样子,他对你很认真。”梁宝说。 “他就这么个人,酸溜溜的,本事不大。醋性不小。” “他出过十来本书呐” “这年头谁不能出书只要你认得几百个字,又有钱,想出多少出多少。”卫东说,“他那些书怎么出的,我还不知道。” “你们认识好多年了吧” 卫东脸微微一红:“没那么严重。也有几年了。他这个人呀一算了,老提他干嘛” “后来,还是你控制了他。”梁宝说,“至于开头嘛” “他其实一点都不特殊。我倒希望碰个有个性的男人。可我_一点都不走运。 象他这样的,我手头有一打以上。“ “忙得过来吗” 两人都笑。 卫东说。“不是我的问题,是他们忙不过来。我要出差,得一个人陪着吧参加舞会,得不得带个会跳舞的打网球,搓麻将需要内行的吧逛商场,既要有商品知识又要耐烦,马大哈能行谈判业务,需要谈判能手;经营管理,也得稳健老练之人;糊弄老头老太太,得有一个拿得出手的没过门女婿吧抄抄写写迎来送往,又得人吧最近又多事了:办签证,办护照” “不累吗” “乐在其中。” “听说你结婚了,挺火的,见诸报端。” “别提了。”梁宝直甩手“离了” “比离还糟。她吃了安眠药,死了。”。 “这不正中下怀我想你是求之不得。男人都希望自己的媳妇明智些,自个儿悄悄走掉,不嚼嘴磨牙,不上法庭丢他丑,又不平分他的财产” “你呢”梁宝问。 “离了。”卫东冷冷说。 梁宝愣了一下:“我以为你会和猴子口当户对,人又般配” “我们现在是死对头了。” “怪谁呢” “照你说,一只癫蛤蟆,另一只也是癫蛤蟆门当户对,很般配。可事实上,尿不到一个壶里” “你这套房子真棒地皮也值老钱了,还有书画”梁宝说。 “你以为是老头子留给我的吧你又错了、我和他们掰了。这房子是我自己挣的,没沾别人半点光。” 卫东说她看上一个开饭馆的。她馋,他的锅贴极好吃,吃来吃去粘乎上了。她把店主领回家,被赶了出去,他索性搬去与他同居,流了两次产,才领结婚证,她又辞去公职,当了老板娘。饭馆有一阵不景气,丈夫诱导她,让她把领口开始,裙子截短,妆化得妖冶些,对顾客妩媚些,偶尔被捏儿把也别大惊小怪,他写了保证书,是他自愿,永不反悔。她听了他的,小店的生意红红火火。她自己开辟了货源,好色之徒们走马灯似把钱送交她的小金库,腰杆硬了,她向他提出离婚。男的大吃一惊。但协议离婚他不损失一分一厘,若对簿公堂,他的家底得劈她一半,他只好莫名其妙同意离婚。直到现在,他也搞不清她那时弄了多少钱。 “后来呢”梁宝问。 “我就学坏了。”她说。 梁宝下午来的,这时已经黄昏了。卫东放了轻音乐,又去拉上窗帘,客厅里立时朦胧起来。 “咱们跳个舞吧、”卫东说。 随着音乐,卫东伏进梁宝怀里,她两手交缠,勾住他的脖了,身子紧紧逼住梁宝,使他举步维艰,几乎原地踏步走,两手紧紧搂住她细而丰腴的腰,并渐渐上下移动。 “我喜欢有本事的男人。”卫东说。 “女人都这样。” “你以前可是看不出来” “你这么说,我要晕过去了。” 两人都气喘吁吁,步子更慢了。 “回到家里是什么感觉”她问。 “冷冷清清。” “今晚你还回去吗” 袜厂在一个不太好找的胡同里,厂房不算太破旧,净是女工,门口里进外出,十分纷乱,两个打更老头罗锅着腰,哈欠连天,也不管事,邻近的小孩端着玩具枪,一边射击一边冲进厂里,堆放废旧物资的露天场地那边,有几个检垃圾的乡下人正在翻墙头,他们的平板车停在墙外。女工们一人一箱袜子,有的肩扛,有的手提,有的放在自行车上,梁宝问她们这是干啥,她们说今天是发工资的日子,袜子就是工资,自个儿去卖,上交一半,剩下的归自己;卖不出,这个月工资就没了。 她们骂骂咧咧,喜气洋洋,一点也不害愁。一个秃顶老头正和一个女工拌明,他又着腰,女工指着他鼻梁,不知他说了啥,旁边的女工哄堂大笑,那个女工抽出一双袜子,对准他的秃顶抽将起来,他左这右掩,终于转到她身后,对准她肥大的屁股踢去,女工趔趄几步,险些栽倒,女工大怒,箱子一甩,向他撞来,他扭头就跑,撞在梁宝身上,梁宝问他胖子在不在。秃顶一见来了外人,立刻严肃起来,端出干部架子问梁宝的身分。梁宝掏出名片递给他。秃顶看得极细,女工们嘻嘻笑,他严厉地警告她们,威胁要扣她们的袜子。他自我介绍说,他是这个厂的厂长,姓 赝人第41章 - 赝人第42章 赝人 作者:那耘 赝人第42章 得极细,女工们嘻嘻笑,他严厉地警告她们,威胁要扣她们的袜子。他自我介绍说,他是这个厂的厂长,姓杨,还说胖子卖袜子去了,一会儿就回来。梁宝要走,秃顶盛情挽留,梁宝跟他进了办公室。 办公室旁边是男女厕所,臊气熏天。梁宝被让在撕破了的旧沙发上落座,沙发下面的海绵不知哪儿去了,绷硬的弹簧把屁股咯得生疼。秃顶自己有一把崭新的皮转椅,他坐下来,打开玻璃杯盖,吱吱啜了几口茶,把假牙取下来,仔细看一看,冷的一下扔进水杯里,通红的假牙在泡胀的茶叶之间忽隐忽现,仿佛长在海草中的珊瑚。他忽然想起该给客人泡茶,就扯着嗓子喊人,喊了半天,也没人搭理,“都卖袜子去啦。他自个儿给梁宝泡了一杯茶,梁宝见他长着黑毛的胖手指泡在水里一半,就推辞,最后还是不得不接过来,放在画满了元珠笔字画的破茶几上。 “腚咯疼了吧”秃顶问,“咱厂条件差,连个沙发都买不起。” “经营难吧”梁宝问。 “他妈拉个巴子”,秃顶说,“这个城市,光袜厂就好几十个袜厂比脚都多,不喝西北风还喝啥你总不能让每个人再生出几只脚来吧再说,一个个闲的,一两年也穿不破一双袜子,干咱这行的只好上吊了。” “没承包吗”梁宝问。 “昨没承包”秃顶气呼呼说,“叫局长二小舅子捞了两年肥的,轮到咱,工资都开不出来了。” 秃顶看了半天梁宝的皮鞋,后来还是忍不住问。“你这双鞋,是八百块那种的吧” 梁宝说:“不值钱。” 秃顶央求半天,非要梁宝说出价码:“咱这人有个毛病。心里存不住事,你要是不告诉,咱今晚别想睡着觉了。” 梁宝告诉他:一千块。 这身衣裳呢“秃顶还不知足。 “一千来块。”梁宝告诉他。 “裤腰带就三百来块吧” 梁宝点点头。 “是真牛皮的吗” 梁宝说:大概是吧。 “妈拉个巴子,这世道公平吗你累得要死要活,驴似的,结果咋样吃咸菜,挂面,搅点猪肉末;穿粗布烂衣,老化纤,一身汗味。”秃顶看看梁宝,“有的人倒好,啥也不干,就靠两片嘴皮子,一呼喳,钞票滚滚而来。吃馆子,打的,挎女秘书,包套间,天天下晚当新郎。” “你不好也干吗谁把你绑住了” “这倒不假,没人绑咱。可别人把钱都捞去了,咱能不生气吗” 见秃顶心平气和了,梁宝故意逗他:“你好歹也是一厂之长,便宜还会少占了” “就这破鸡巴厂,有啥可捞的这袜子送你,你要” 两个青年女工在窗前站住,探头往里看,见有生人,扭转身就走。她俩一个剪男孩短发,一个束着马尾巴,她俩身材都好:皮细,臀部圆润。秃顶放下茶杯,探起头,久久目送她俩的臀部,直到她俩从视线里消失,他叹了一口气,见梁宝看着他,就解嘲说:“要说便宜吗唉不过,也不容易要是退回十年二十年呀现在倒好,她不尿你,逗着你玩,你想来点真格的吗那好,来吧,不过,你空着瓜子可没门儿” “你和她是啥关系”秃顶突然问。 “咱们是知青战友。”梁宝说。 “重温旧情”秃顶问。 “几年不见了,来看看。” “她丈夫可是个醋坛子。” “尿坛子也与咱无关,咱没那意思。” “咱这人,只要你讲实话,绝对讲义气。她丈夫那头由我对付。咋样” 茶水喝干了,假牙在茶叶里露出一大截,雪白血红,白的是牙,红的是龈,秃顶提起塑料皮暖水瓶,咕咚咕咚续水,假牙被冲起来了,混杂在茶叶里,上下乱晃。 梁宝看着假牙,直恶心。秃顶说:“瞧我累的用她们的话说:蛋上掉毛,牙齿不牢,嗓子是哨,罗锅着腰我弄着啥了呢我那丧天害理的老伴说,要是退回十年,非和我离婚不可” 后来,秃顶又缠着要和梁宝搞联营,梁宝说厂址太偏僻,产品也不俏,不干。 秃顶软缠硬磨,梁宝几次要走,都被他拉住。胖子终于回来了。几个女工马上围住她,往厂长室这边指点。梁宝要出去,秃顶说:“在屋里谈吧,我让给你方便。够意思吧” 胖子奔这边来,梁宝迎了出去。在屋外两人握上手了。 女工们纷纷议论,做出种种猜测。有几个颇具姿色的还扭到梁宝附近招摇,遭到别的女工痛斥,她们才讪讪而退。 在工友们的赞叹艳羡中,胖子地位高了,她嗲声嗲气,炫耀卖弄,故意让她们听见。“咱们出去转转。”她对梁宝说。 秃顶忙说:“你们好好玩玩吧,你就不用来上班了,几天都行。”他又多余地补充一句,“袜子我叫人给你送去。”女工们一片讥骂之声。 走到外面,上了出租车,梁宝问她上哪儿,胖子问他带钱多不多,梁宝自信地笑笑,胖子说:“去依斯拉姆吧,都说那儿特棒,袜厂只有一个小徒工去过,把她抖得呀,见天吹牛,别人围着她,问各种细节,连秃顶都对她另眼相看。” 出租车司机往后看一眼,梁宝贴她耳朵说:“人家笑你了。” ,胖子又担心地问:“我一点准备也没有,这一身上班打扮,人家让进吗” 梁宝说:“只要有钱,进哪儿都成。” 胖子说:“要不,我回家换一身衣裳” 梁宝说:“不必了。” 梁宝要了雅座,单间,一张小国餐桌,中间摆一大盆鲜花。胖子凑上去嗅来嗅去,连夸好香,又问梁宝:“这花要钱吗”梁宝说算在饭费里,胖子说:“那咱不是太吃亏了咱吃饭,又不吃他们的花。走时咱把它抱走”梁宝笑了。 女服务员芳龄十八、九,亭亭玉立,训练有素,递菜单都十分讲究。瞅她们短暂离开,胖子说:“人家这活儿多体面穿得干干净净,漂亮大方,衣裳是发的,踩着地毯,闻着鲜花,挣得又多” 梁宝说:点菜吧。 胖子接过莱单,念错了好几个菜名,“这字印的,稀里糊涂”她顺水推舟说,“你来点吧。” 梁宝问她最想吃什么,叫她尽管点,他拍了拍鼓鼓囊囊的票夹子。 胖子说:“如鱼海参咱吃过,那是谈对象时他请的。咱要点燕窝鱼翅,把他吓得小脸煞白,差点背过气去。咱呐,也差点和他吹灯拔蜡,要不是他要死要活 结了婚,他有把握了,鱿鱼海参都不请了“她点了燕窝鱼翅熊掌,又发现了飞龙,”飞龙是一种长虫吗咱可不敢吃长虫。听说南方人见了它,比见了爹还亲 “ 梁宝告诉她,飞龙是一种飞禽。 胖子说:“就点它,叫它飞” 一顿饭下来,花去梁宝一大把钱。 胖子眼看着一大把钱落进白领丽人手中,惋惜地说:“可惜了的,那么多钱 要是早知道了,还不如“ 她摸摸梁宝脑袋,见他面不改色,夸奖说:“要换了咱家死鬼呀,现在该往火葬场送啦” 梁宝带她换个环境,去喝咖啡。两人抚今追昔,不胜感慨。梁宝问她想不想念张庄,她说:“想个屁把人累个贼死。吃的是啥净是粗粮,猪狗食”梁宝说他想回去看看,她斜着眼,勾引他说:“要说想嘛,也想,你知道我想的是啥” 梁宝脸红了。 胖子说:“你忘了,那炕,热乎乎不象城里的床,吱嘎吱嘎响你怎么脸红了产梁宝仔细瞧着她:”你变了。“ “我又老又丑吧” “那倒不是。”梁宝欲言又止。 胖子狡黠地瞅着他,突然问:“刚才我没听清,你是说她和你离婚了吧” 梁宝说:“比那还糟。她自杀了。” 胖子精明地说:“省你多少事。” 梁宝叹了口气:“唉,人非草木呀。” “瞧你耗子啃书箱,咬文嚼字,就象你是个作家似的。”胖子说。 “其实咱也是个作家” 梁室把他创作和出书的事大概说了,胖子吓了_跳,她定定看住梁宝,眼珠一转,慧黠地说:“咱想求你帮出个主意。” 梁宝说:你说吧。 “我想和那死鬼离了,你看咋样” 胖子目光灼灼,盯住梁宝,同时,左手无意识放在梁宝大腿上。 梁宝吓了一跳,话也结结巴巴:“他不是,挺好的” “好你咋不嫁给他” 胖子肆无忌惮地逼住梁宝。由于喝了点啤酒,再加上滚烫的咖啡,她两颊鲜红,青春的野性又回到她日见衰颓的脸上。梁宝一阵阵春心骆荡。但他又想,咱可不能上当。女人就会用话套你,诱你上钩。她现在啥本钱也没有,连个工人老大哥都拴不住,竟想把咱攻陷,咱可千万顶住,别吃她的迷魂汤。 胖子吹嘘说,刚回城时她的追求者络绎不绝,她挑三拣四,岁数大了,才下嫁现在这个家伙。他一直是个童男子,对女人一无所知。她不知给他多少次下手的机会,他竟然毫无知觉。她十分感动,但没忘了耍花招糊弄他。他是个厂级先进生产者,技术上有一套。他还想入党。后来他不知听到了什么,对她冷淡起来。他有个女徒弟,胸脯挺大,经常带好吃的给他,还用自己香喷喷的手绢给他擦汗。大林及时地告诉了胖子。大林开始频频接近这位先进生产者,不多久,这对男女开始有了些超出工友关系的活动。有一天,他应邀去她家,她丈夫不在,他把衣眼脱得精光,老早躺在床上等着,她刚脱了裙子,她丈夫开门进来,不大时胖子也来了。先进生产者跪地求饶,胖子和大林丈夫讨价还价,给他三百块钱拉倒。胖子让丈夫写了保证书,一式两分,给大林丈夫一份,自己留下一份,把垂头丧气的丈夫带回家去。 从此后,女徒弟不再给他擦汗了,他对胖子言听计从,别人都说他是胖子雇的男佣人。他照常当他的先进生产者。还光荣地加入了党组织,并被选为小组的组织委员。 梁宝说:“没想到,你还真有一套。” 胖子说:“过去是他想甩咱,现在呀,轮到咱甩他了。” 梁宝不爱听了,看看表。 胖子捏了他一把,把他手拉到自己大腿上:“捏捏看,我是不是瘦了” 梁宝捏了几下:“没瘦,比那时长膘了。” 胖子不高兴了:“我又不是猪。” 梁宝又看看表:“时候不早了。” 胖子往四周看看,有的男女偎在一起,一个姑娘张着小嘴,她的男伴喂她吃点心,掉了点渣,他又掏出手帕,小心翼翼地擦她的嘴丫子,还有一个老头,竟和对面年轻姑娘亲起嘴来胖子看得入迷:“这才叫生活刺激”她一直看到梁宝眼睛深处,“黑呼呼的,点着蜡,没胆儿的也有了胆” 梁宝站起来:“咱们走吧。” 胖子说:“着哈急,又没熟人瞧见。你一点不象过去,人胡子拉碴的,胆子越来越小” 到了外面,天已经黑下来了。胖子说:“到我家去吧。” 梁宝说:“不敢。” 胖子说:“他敢把你怎么着再说,他今晚上夜班,明早八点才回来” 后来,胖子恼了:“原来你是怕叫咱赖着你呀,狗眼看人低咱是抬举你,才和 赝人第42章 - 赝人第43章 赝人 作者:那耘 赝人第43章 梁宝说:“不敢。” 胖子说:“他敢把你怎么着再说,他今晚上夜班,明早八点才回来” 后来,胖子恼了:“原来你是怕叫咱赖着你呀,狗眼看人低咱是抬举你,才和你开玩笑忘了你在张庄那阵儿,不是老娘偷鸡摸狗养着,早就完你的蛋了,还有今天好了伤疤忘了疼,是人吗是杂种兼子” 梁宝笑了。她又央求他,把她弄过去,在他手下干,一个月多弄几个钱,见梁宝不肯痛快答应下来,她又威胁他,要把他下乡时勾引她现在又企图诱夺她的贞操写成材料,广为散发,毁坏他的名声。梁宝说他的艳绩越辉煌,生意就越好。胖子也承认这是事实,她请求梁主原谅,并逼他答应以后继续和她幽会。梁宝问她钱方的下落,她瞪起眼睛。“你找她干啥” 梁宝说:“和找你一样。” “眼镜蛇找你了吗”胖子突然问。 梁宝说没有。 胖子说眼镜蛇回城后当了一气政工干部,干得相当不赖,后来毁在顶头上司手里。上司有个闺女,一条腿粗,一条腿细,她看上了眼镜蛇,他一来她就眼睛放光,他一走她就哭。上司决定把女儿托付给他。眼镜蛇回绝了有来头的伐柯者们,外贸部门也混不下去了,索性扔了铁饭碗,做起买卖来了。他打着残疾人协会的旗号先后坑骗过街道办事处、中小学、邮局、税务所,有一次诈骗交通大队犯了案,被关押三个多月。现在他已是国际倒爷了。把中国的货运往东欧,再把东欧的货带回中国。胖子帮他弄过几批袜子,出厂价,他赖着不给钱,胖子没拿着一分钱好处,还赔了好几顿饭。胖子还神秘兮兮告诉梁宝,眼镜蛇有好几回占了她一点小便宜:她丈夫不在家。 梁宝说:“恐怕不是小便宜吧” 胖子红着脸说:“你不知道,这人多不要脸,劲儿又大” 梁宝又问钱方。 胖子说:“她呀,恐怕比你还会挣哩”一梁宝问:“她怎么个挣法” “躺着呗,无本万利” 梁宝说:“你说的是人话吗” 胖子说:“你去领事馆、合资企业、留学生宿舍转一转,看我是不是诳你。” 梁宝转了几回,看见外国男人搂着中国姑娘就凑上去瞧一瞧,有一回还被女硕士骂了一句:“土鳖,真无聊” 梁宝赶紧回敬一句:“臭婊子” 外国中年男子用英语问梁宝说了什么,女子也用英语回答,那外国人回头看了梁宝一眼,梁宝冲他瞎比划一招中国功夫,外国人笑了。 这一回梁宝从后面看,觉得女郎眼熟,就跟了上去。他吸取了以往教训,与这一对保持着不致引起疑心的距离。男的是一位黑人老汉,年纪在五十至八十之间,肥大臃肿,仿佛一堆巨大的肉团,装在滑轮上往前滚动,每动一下,都叫人担心衣裳会被撑破。梁宝想,咱也见过不少黑人男女,身材捧得没法说。这一位可就别提了。瞧他穿的,邋邋遏遏,料子不咋的情有可原,你弄得埋埋汰汰的,怪谁梁宝想,这位不是一位老工人,就是一位老农,顶多是小农场主,养了几千只鸡,让自己的三四个媳妇伺候着,他的二十多个孩子跟在她们身后捣蛋。他身边这位女郎,怎么说也是中国女人中拔尖儿的:高个儿,身板笔直,白高跟鞋,上等的短裙不是超短裙,肉皮色长筒袜一点折也没有,两腿修长光洁,腿肚子自然过渡上去不象有些女同志,腿肚子粗如瓷坛,细腰往下过渡,玉腿往上过渡肥臀部隆得气象万干,柔软飘逸的裙子里面仿佛藏有一万篇文章。她昂着头,走路不看地面,步态训练有素,身子摆动得细柳春风。叫梁宝对她肃然起敬的是她对黑人老汉那种若即若离的态度。对面没人走过来,或远处没人不友好地品评时,她就让黑人老汉搂着她的纤腰;若周围有人投来锋利的目光,她就快走几步,把黑人老汉拉下来,要么往旁边闪开他的搂抱。令人生气的是,人们都好象没见过中国人与外国友人友好交往似的,一个个神着脖子,愣是看个不够,更为恶毒的是,有的甚至出言不逊,谩骂咱们中国的姑娘。好在这位小姐视而不见,依旧昂着头,有节奏地扭动着腰肢。 前边不太远是一家星级大饭店,梁宝想,咱得开口了,人家进了饭店就来不及了。 于是快步超过小姐,走出六七步,突然掉头往回走,和她碰了个正面。 “你不是钱方吗” 梁宝问。女子不答话。梁宝知道她一眼就认出他了。 一你咋不说话“梁宝又问。 女子快走几步,超过了梁宝。黑人老汉见有男人纠缠他的女伴,很生气,气喘吁吁,加快脚步追上来。梁宝跑着超过钱方,又猛回头,又问。 钱方人了:“少废话我不认识你” 梁宝说:“咱可认识你,扒了皮,咱也能认出你的骨头。” 钱方说:“再不走,我喊警察了。” 梁宝说:“咱也正想找警察呢。” 黑人老汉追上来了,他揪住梁宝,要动武的。梁宝猛的挣脱,嗨的一声,一蹲一起,弓步蓄势,摆出一副少林架式。黑人老汉大概听说过中国功夫的厉害,吓得原地站住,愤怒而可怜巴巴地望着这位神秘的东方人。 钱方突然跑了。梁宝追,黑人老汉也追。这一带胡同多,七拐八弯,黑人老汉不见了,梁宝却紧紧咬住钱方。 钱方身子一扭,脚崴了,她忙蹲下去,呻吟,揉脚。梁宝上前扶她,她阴着脸,骂他,搡他,梁宝嘻嘻笑,给她当拐棍拄着。钱方叹了口气:“唉你呀,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梁宝问:“我坏了你的好事” “你送我回家吧。”钱方说。 “你丈夫看见了,不揍死我才怪。” “我们分居了。” 梁宝还是不放心:“他知道你的住址吗” “我怎会让他知道”钱方说。 梁宝说:“这还差不多。”就扶着一瘸一拐的钱方,来到她脏乱不堪的小窝。 “象狗窝吧”钱方问。 梁宝觉得味儿不对,使劲嗅,四处撒目,想找出点什么。 “没有外人来过,你是第一个。”钱方说。 梁宝还是不信。 钱方脱下高跟鞋,换上拖鞋,又脱了外套,挂在黑乎乎的墙上。她往身上喷了点香水。屋里一股女人的气味。 “你是警犬吗瞎嗅什么”钱方问。 梁宝说:“咱们张庄那拨人,你是我找的最后一个。” 钱方说:“别提什么张庄了,一想起来我牙根都疼。” 梁宝提起猴子、卫东,又提别的人,钱方打开门,冷冷地说:“没别的可说,你就出去吧。” 梁宝嘻嘻笑着把她推回到床上,关了门,涎皮涎脸对她说:“我把你追得崴了脚,不得罚我给你揉揉吗”说着就揉了起来,钱方板着脸,让他揉。 “当着那人的面,你不是成心叫我下不来台吗”钱方还是气哼哼的。 “他是个老农吧”梁宝问。 钱方脸红了。梁宝自知失言,忙补上一句:“我这么一闹,咱们占他便宜了吧” 钱方说:“占个屁” 梁宝说:“好好的,咋就分居了” “要是一个人拿菜刀劈你,你还和他一个床上滚” “那当初干啥了” 钱方问:“你呢花好月圆” 梁宝说:“咱呀,那是李承晚的裤子提不起来了。” 钱方见梁宝直吸冷气,就说:“各家一本难念的经。我这一辈子算是完他妈的蛋了。” 梁宝说:“听说,刚回城你也红火过一阵,咋就没后劲了” “男怕干错行,女怕嫁错郎。”钱方说。 她和丈夫在一个厂上班,她搞宣传,丈夫是技术员,后来丈夫辞职干个体,起先赔得底朝天,他吃了好几回安眠药想自杀,债主把他俩的电视机洗衣机全拉走了。 后来她丈夫发财了,钱尽着她花,但她常闻到他身上有香水味,内衣上有女人长头发,脖子肩膀有指甲印牙齿印,她和他同,他骂她,后来又打她。她和他拼命,跟踪他,捣毁过几个情妇的香穴,还准备了镪水,要毁她们的面。他跪着求她,说他改不了,和他一样富有的人都在乱搞,谁的情妇多,谁就受人尊敬,买卖好做。她说,你搞我也搞,他咬着牙根说不行,别人会瞧不起他。她说,你就怕别人瞧不起我。他说,你要是敢和别人乱搞,我就宰了你。她说,你要是还乱搞,我就搞,你搞几个我就搞几个。第二天晚上他领回一个花枝招展的女人,当着她面调笑,搂抱、接吻,后来脱下衣裳,躺在他和钱方的婚床上,两人毫无顾忌。她冷笑看了一会儿,转身就走。五十多岁的厂长早就瞄上她了,多次趁个别谈话时蹭她的胸和屁股,有一回加她工资后还把她关在办公室里,差点得手。她直奔电话亭,厂长约她到他私下买的一幢房子里,如久旱逢雨,她天亮时才回家。丈夫坐在客厅里,地上扔了一大堆烟头和空酒瓶,他满眼血丝,脸色铁青,沙发上放着一把菜刀,那个女人不在了。他问她上哪去了,她坦率告诉了他,自己和谁,这一晚上几次,细节详尽。他操起菜刀,逼她跪下求饶。她纹丝不动,轻蔑地笑了。他挥起菜刀,她平静地说:砍吧。他一刀接一刀砍下去 钱方问梁宝:“你相信吗” 梁宝说:“象小说似的。” 钱方转过身,撩起长长的披肩发,后脖颈上有一条刀疤,斜着下去,足有半尺长。梁宝倒吸一口冷气。 钱方解开衬扣,把无袖衫从头顶脱下来,胳膊和肩膀头各挨了一刀,她摘下乳罩,左边乳房到腋窝,有一条长长的疤痕,几乎将乳房削下去。梁宝愣得呆着,张口结舌,钱方问他还看不,他答不上话。钱方又脱下裙子和三角裤,臀部和下体刀痕更多迷迷糊糊中,钱方把他按在床上,等他清醒些时,已经一丝不挂。钱方急切地提出要求,梁宝拒持,抵抗一会儿后,他筋疲力尽,听任她摆布。她越着急,他越不行,钱方火了,捶了梁宝一顿,质问他:“你是男人吗” 梁宝歉疚得不行:“我实在不行。” “你一直这样吗”她问。 “不。” “我明白了。”她说,“是我不行,已经引不起你的兴趣了。” “你不明白男人,”梁宝说,“有的时候” “是你不明白女人,”她说,“你不知道一个女人此时最需要什么” 钱方伏在他怀里哭得死去活来,梁宝问她以后有啥打算,她不说。梁宝自告奋勇,要去找她丈夫谈,他要是不高抬贵手,小心有人收拾他。梁宝又劝钱方回原单位上班,后来又要她到自己公司,给她个美差。钱方只是摇头。 梁宝在钱方那里住了一夜。 再往后钱方说啥也不见他。梁宝也忙,渐渐就把她忘了。 三十 梁宝杀上文坛,大获功名, 成了重要人物。改名梁贝尔 华不石看了梁宝的创作札记,说要与他合作。梁宝问他咋个合作法,华不石说,由他执笔,署两人名,稿费归他,最后他不要名了,只要槁费,梁宝再格外奖他一万块。梁宝说,就你那臭文笔,倒贴钱咱也不用你写。华不石恼羞成怒,威胁把他搞臭,叫梁宝进不了文学圈子。梁宝笑着说,你要能把我搞臭 赝人第43章 - 赝人第44章 赝人 作者:那耘 赝人第44章 。梁宝笑着说,你要能把我搞臭了,就给你写,奖你五万。 华不石愁眉苦脸说:“我都恨不能舔你脚后跟儿了。” 最近有五个人要起诉他,有的告他剽窃;有的告他侵权;最玩命的是一个被他戴了绿帽子的不幸丈夫,那人花了钱,雇了四个戴墨镜杀手;一位老作家受骗后患了脑血栓,半身不遂,单位替他请了律师华不石不敢回家,有一回还在垃圾桶里藏了大半天。外省的一个中级法院也在传讯他,他骗了一家大企业,在星级宾馆吃住二年,花了他们十万元招待费,电视剧本一个字也没写出来。 梁宝说,你这家伙洋火盒喂牲口不是个操槽,咱又不能见死不救,你给我组织一个写作班子,越快越好。华不石说,放心吧,用不多久,这个城市的上空将响彻你的大名。 写作班子由八位记者和三位还没出名的作家组成。记者们来自电视台、电台、大小日报以及晚报。他们的任务是半年之内,每人发表两篇吹捧文章,超过两篇者,奖赏格外优厚。他们没有辜负华不石的一片苦心,一段时间内,梁宝出现在各种传播媒介上的次数仅次于红光满面的省长,位居第二。梁宝已经开始收到一些愚蠢的崇拜者写来的信,这些人大多是年轻女性,有的待业,有的在街道工厂上班,大学四年级女生想和他固定关系以便毕业后留在省会,农村女青年为了城市户口也火辣辣地向他敞开了少女的情怀 梁宝迫不及待地拆开每一封信,一遍又一遍读着,有的象散文诗,他读着读着直想淌眼泪。遇着夹有不太好看的玉照的,他就婉言谢绝人家一片美意,说自己已使君有妇,家庭美满。没有照片,信又特别打动人心的,他回信就谨慎多了,话说得模棱两可,聪明的少女下封信就会附上玉照。每回绝一位少女,梁宝总象做了一桩坏事,心里不是滋味。华不石问他感觉如何。他说如同开着推土机在花坛上碾过。 见他回信认真,华不石劝他不必回信。梁宝承认做成一笔笔买卖回家后读这样的信是莫大享受,但他要给每一位崇拜者回信。华不石告诉他,一位未婚青年诗人42岁正在走红,少女们含着热泪读他的诗,3500位少女有的很丑正在竞争他的爱情,诗人心潮澎湃,胸膜承受不住两片肺叶的激烈拍打,初诊为胸膜炎,正住院治疗。梁宝说,咱们要超过他。华不石拿到一笔巨款,信件雪花般飞向梁宝。他赴了几次约,都受了骗。往往是真人不如玉照上那么撩人。有的拿八年前的清影哄他,有的甚至借用了别人的照片。有一次和他约会的竟是一位男士。原来那小子假装成少女和他通了好几封信,照片也是一位三流女演员的生活照。梁宝的纯洁感情受到伤害,再也不轻易和人约会了、以前听说红歌星红影星不敢上大街,出门必戴大墨镜,竖起裘皮大衣或风衣领子,把崇拜者来信扔进垃圾箱,打死他也不信,这回他领受了出名的苦恼,偶尔也想,当个无名小卒也不赖,象很野草似的,自生自灭,怪逍遥的。叫他消极的还有一个原因:他其实早就暗中恋着那位胸脯奇大床上戏大胆泼辣的女明星,她没给他来信,也没打电话。人家还不知道咱是谁哩梁宝每每心里酸酸的想。 三位没出名作家夜以继日赶写作品。其中两部小说,一部长诗,梁宝一时还没物色好写散文的人。华不石毛遂自荐,梁宝嫌他文笔太臭,又嫌他小有名气,不好操纵,万一被人捅出来谁也不好看。小说中有一部是赶时髦的作品,男主人年轻、潇洒、多才多艺,他跳霹雳舞,搞摇滚乐,一个人拉出一个小艺术团,到处唱;到处跳,到处留下风流艳史,他时而发大财,时而一文不名,他的情妇都是一流的,最后,他死在一个比他大十一岁的情妇怀里,这位情妇是个新寡娘,她前夫是外国一位华裔大亨。小说具备诱惑当代城乡读者的所有因素。作者是工厂里一位宣传干部,经常发表通讯作品。抒情长诗作者戴一顶假发,他四十多岁,头发脱落净尽,脑顶光如鸡蛋。他的再婚妻子相信了有关科学见解,毅然嫁给他,并且到处宣传秃顶的六大优势,他写了三十年诗,现在仍旧不大出名。他买了一千多本旧书,读后构思出这部抒情历史长诗。华不石请他吃了三顿馄饨,长谈三个晚上,他才投到梁宝门下。这部诗歌颂战争、爱情、山河大地、人的忠诚与坚韧,悠悠岁月、几千年血与火的文明诗的艺术形式兼采百家之长:五言七言古诗,词赋,散曲,十四行诗,白话诗,意象派,为了多挣稿费他不惜采用马雅可夫斯基的楼梯式,二十多字的一句话,拆成了十二行,刀一般斜着劈下去,梁宝看后笑出了眼泪:“这小子够精的,瞧这一句话叫他熊去多少钱”诗人觉得艺术受了亵读,愤而辞职,华不石磨破嘴皮才使他安下心来。重头作品由大胡子捉刀,他咬着钢笔,半天才写出一句,平均每写一页得喝掉三听饮料,解两次小便。他读过左拉巴尔扎克和托尔斯泰的小说,还读过红楼梦,早就立志写一部史诗小说。遵照梁宝的指示,他把焦点定在一个叫张庄的小镇,写三个象庭的兴盛衰亡,时间跨过几个朝代,三家人忽而媾婚,忽而厮杀,仇恨一代代传下来,爱情的火星也在年轻人和半老徐娘们身上乱迸。梁宝听人说南美洲有个马尔克斯,家族小说写得不赖,买来粗粗浏览一遍,转给大胡子参考。大胡子如获至宝,把书读了26遍,并且放在案头,写不下去了,就读几页,再接着往下写。写着写着,书中人物都成了西班牙人,个个喜欢好酒烈马,赌博,好斗,脾气暴躁,不是把妇女摁到草垛孔里,就是一怒之下杀死仇敌,烧掉他的祖宅,对抗外族侵略时,张庄人更有种,敌人闻风丧胆梁宝说:“操 这哪是咱中国人都这么有两下子,谁敢侵略你再说,那恋爱也写得太邪性了,有鼻有眼,就差插图了“有时梁宝嫌他写得慢,激他说:”你左一箱右一箱喝可乐,尿也尿了不少,就是不出活儿,绣花似的“大胡子一言不发,把空易拉罐摔得砰砰响,梁宝怕他撕稿,赶忙躲掉。整个写作过程中,梁宝被三个合作者多次痛骂,有一次甚至被打得鼻青眼肿。梁宝也不小肚鸡肠,和他们对打,和他们对骂,和他们一块喝酒。 长诗和时髦小说先问世,出版社分别向他要了五万元赞助。梁宝又出了一笔钱,在省政府宾馆召开大型作品讨论会。华不石请来了文学艺术界及政界的所有元老和新崛起人士,新闻记者也多于任何一次盛会。梁宝尤其关照华不石,评论界人士必须全部到场。叫华不石为难的是,有两位评论家积怨甚久,他们的文章总是含沙射影,往对方身上抹黑,甚至暗示政府应该把对手抓起来,最激烈时,他们曾动手打对方的嘴巴。叫人感动的是,这次他们居然在一个会议上做了热情洋溢的发言,高度地评价了梁宝的创作,认为这是中国作家势力的一次显示,中国作家完全有资格摘取诺贝尔王冠,他们均寄厚望于梁宝。别的发言人也从八十多个方面赞美长诗和时髦小说。也有个别人提出一些不足之处,但他们认为这是“白壁微假。中午开饭前,梁宝吩咐在原有基础上,每桌再加五百元标准。热烈气氛在杯觥交错中达到了高潮。一向势不两立的文学界,这次居然在同一个宴会厅里举起酒杯,唱敬酒歌,互相敬酒。也有人不胜茅台酒力,出了洋相。比如说,有人抱住桌腿,苦苦求爱,也有人高唱苏联红军歌曲。省里一位德高望重人士说,要是把文学界交给梁宝领导,两派就不会打得你死我活了。宴会后讨论更加热烈,梁宝被抬到一个又一个新的高度。会议结束时,每人得到一份珍贵礼品。与会者一致认为,这次讨论会开得十分成功。会后,记者和评论家们没有食言,他们特别卖力,把文章写得又长又火爆。 这两本书居然成了本月畅销书,给萧疏的文学界带来一线生机。一位长着鼠腮的评论家宣布说:文学的春天来到了 梁宝立刻声名鹊起,成了编辑们的追逐目标。为了争夺他的第三部重头作品,出版社和编辑部竞相提出优厚条件,派出最得力女编辑。梁宝整天与她们周旋,也不嫌累,也不答应她们。看她们急得热锅蚂蚁似的,他心里十分快活。咱别轻易答应谁,调理调理她们,看她们再敢不敢作弄作者了。梁宝心里这么想,和她们周旋就更不来真格的了。后来,还是一个细腰女编辑把他降伏住了。她一个劲儿哭,有时伏在桌上,有时就昏倒在梁宝臂弯里,她说拿不到这部稿子,就得被炒鱿鱼。梁宝从没见过有她那么细的腰,就问:“你的腰咋这细”她炫耀,馋他。梁宝欲火中烧,想摸摸。 她说:“这哪行我还是个处女呢。我妈都不让看,能让你看”她两手叉腰,满地走,看着梁宝说:“给稿,让你看。” 梁宝难以自持,就答应了她。她变戏法似的掏出合同,又提出第二个条件,赞助十万。梁宝想,太贵了,光看一下腰十万元看杨贵妃也用不了这么多。就和她讨价还价,五万元成交。她也兑现了她的诺言。事后梁宝打听出。她用此招拿到了好多著名作家的稿子,心中不禁大为惊叹:妈呀,用这绝招儿组稿,啥好稿子拿不到手呢 猴子说:“你不觉得你越来越重要了吗” 梁宝说:“咱哪有你肥净实惠的。出了点小名儿,这下可毁了,都来伸手要钱。不给就得罪了,到处造谣、骂人” 猴子问他用啥办法搪塞了这么多窟窿,给他挣来偌大名声。 梁宝说。“这还不简单一个兜里的钱转到另一个兜里,也没多,也没少。咱自个儿可不当那个冤大头。” 华不石说:“我看你还是趁着热乎劲儿,在文艺界打出一块地盘。” 省城的作家总共分成两派。少壮派领袖外号叫二滑头。他的媳妇是贾老给介绍的,贾老还从他的豆腐块里发现了才华。贾老不太吃香时,二滑头给贾老死对头尤老当了秘书。贾老刘郎重回时,二滑头带着媳妇给他作揖,哭得甚为伤心。贾老把文坛牛耳交给他。不久,来了两个出访名额,一个去经常饿死人民的穷国,一个去欧洲六个富国。贾老一连打了九个电话。二滑头去了欧洲。贾老忍辱负重,代表中国人民看望了水深火热的第二世界人民,并得到该国总统亲赠塑料果盒一只。回国后,贾老大病一月。二滑头携花探视,花被贾老甩于窗外。贾老孙子的内弟急需婚房,贾老拍过胸脯后,向二滑头要一套单元楼房。二滑头把这套房分给本单位一个青年锅炉工,博得群众一片喝采,贾老受挫后吐血三日。二滑头成功地离了婚,在数以百计追求者中选了一位如花似玉美女。他一年要出几次国,全是发达国家,带回一套又一套时髦的洋玩艺儿,摆在宽敞明亮的大住宅里。他的哥们儿补了所有的肥缺。贾老在他家里看见一位新近十分走红的女明星,和他关系非同一般,对自己却明显冷淡。在另一个社交场合,挽着二滑头手臂的是一位更加气派的少女贾老和她父亲是至交,小时候抱过她,眼瞅着她越长越水灵。贾老和几位老友对酒当歌,发牢骚,谴责忘恩负义的主编副主编 赝人第44章 - 赝人第45章 赝人 作者:那耘 赝人第45章 是至交,小时候抱过她,眼瞅着她越长越水灵。贾老和几位老友对酒当歌,发牢骚,谴责忘恩负义的主编副主编们:他们的书稿被杂志社和出版社踢来踢去,写文学史的人扬言要抹去他们的名字,新一代年轻人已不再拜读他们的作品。 他们聚会时,电视上又出现了采访二滑头的长镜头,采访者是电视台最著名的女主持人,她对他近于崇拜,她的裙子质地极佳,腿露的程度也很合乎礼仪。二滑头很善辩,讲演生动,处处透出才气。大家都很气愤,一致决定关掉电视电视是日本货,贾老的外甥从美国带回来的。一位白发作家提起二滑头最近同时有六本书问世,其中有一篇获奖诗歌入选过一百二十四种作品集,还译成十八种外文,在外国得过奖,拿过不少美金。大家猜测他肯定没打税。大家又嘲笑外国的汉学家他们每次来都不找贾老和由他们操办的评奖。他们决定以牙还牙。他们把二滑头的对头一茬茬有野心却不被赏识的人纠合起来,形成一条阵线,双方展开了拉锯战。 一会儿贾老占上风,一会儿二滑头占上风。开头大家还一块开会,一块吃饭,后来各自成立了自己的组织,都靠了强劲后台,发誓要铲除对方。 两派都在自己的刊物上吹捧梁宝,都派了舌将百般游说,拉他入伙。梁宝想,文人成不了啥气候,说了归齐,跟腚虫而已。俗话讲,人穷志短,马瘦毛长。他们缠着咱,不过是为了弄几个钱。他们拉帮结伙,得聚会,一聚会就得吃喝,这些人是一伙酒肉朋友。你寻思他们真看上了咱的文才屁巴拉扎克巴尔扎克托斯尔泰托尔斯泰不也常被他们贬得一文不值吗话又说回来,再说,有那必要吗 打发叫花子还不容易,扔他两块馒头就够了。你要不扔,遇上操蛋叫花子,下晚他不砸你玻璃才怪。文人怕哄。咱豁出去几个钱,谁也不得罪,和两派都保持距离,两派都有求于咱,谁也不敢得罪咱。文学界要是选个啥,不选咱又选谁呢说不准下届的文坛擂主就是咱梁宝了。 梁宝把想法对华不石说了。华不石承认自己就是个两面光。他在那位贾老面前说二滑头的坏话,在二滑头面前又骂贾老。除此之外,他还有两个得力的吹风机:贾老现在的女秘书是他从前的情人;二滑头从前的情人被他发展为现在的情人他不打算一下子甩掉她,尽管她年龄不太理想。梁宝为贾老那派办了一个公司,收入归他们一班人;为二滑头那派办了一家雅人咖啡馆,进项也很可观。 n 大学以新派著称。这些年出了几位校园诗人,他们上窜下跳,组织了一系列活动,最后惹了麻烦,幸亏校长袒护了他们。近些年几乎所有的社会名流都请来n大亮相,不少名人在这里打得更响了,也有不少人栽在这里,从此一蹶不振。提起n 大,名流们不禁肝儿乱颤,又禁不住诱惑,总想一试身手,扬名学界。几位校园诗人通过华不石,想请梁宝光临n 大讲演。梁宝皱着眉,寻思半天,不敢应承。华不石说这可是千载难逢,大学里只承认经典作家,历来瞧不起时髦文人,人家请你,说明准备正式承认你了。梁宝的理由也很充分。在这之前不久,一位自学成才的青年学者被这帮小子毁了。该学者不是科班出身;家学也不源渊,但他读了不少歪书,加上记性好,竟能成篇背诵别人文章。他先把车间工友震倒了,接着又先后震倒工厂、公司和局里领导。他又通过关系,和几位要人的秘书拉上了亲戚关系,几次重要的演讲比赛和会议,他的口才获得了首长们的好评,又派他与外省的学者对阵,也大获成功。他的文章极合首长口味,地位一步步飞升。他判断敏捷,瞅准风势,每次高潮到来之时,他都会有一本专著应时而生,每得风气之先。大学里的教授一辈子写一两本书,他三五年时间竟写书十余种。他被强行安插进一个保守的研究机构。那帮老学究压制他,他的高级职称总也提不上去,出题者总是故意难为他,把题出得难上加难。后经有关领导指示,他们还是不情不愿地授予他高级职称。有一位58岁的老学者一辈子也没混上高级职称,误以为是这后生占去了自己的名额,一时想不开,竟饽饽似的吃了六十片安眠药,幸亏抢救及时,才没出人命。他威胁领导,扬言誓死如归。研究二十多次盾,老学者终于如愿以偿。再说n 大学的坏小子们对这位青年学者可不够意思。他们的傲慢和偏见激怒了他,他们还用不礼貌行径侮辱他,以致一个多小时后才进入学术讨论。他们提出一个又一个难题,他们显然有备而来,有人竟把他的专著抽出三十多处,指出它们是从哪里剽窃而来,并一对照原著。青年学者于是被轰下讲台。事后他后悔此行中了学术对头的奸计。他一怒之下写了一封密告信,向有关部门揭发了某些人的阴谋行径。虽然查无实据,对头们还是受了一次打击。梁宝想起这事就心寒,他对华不石说,人家比咱强远去了,还被轰了下去,就怕咱得滚下来哩。华不石给出了主意,拟了一百多条提纲。梁宝说,咱豁上了 梁宝财神般往讲台一坐,女主持人则大校花,诗人制止了跺脚和口哨声,重点介绍了梁宝的身分,他在经商和文学上的建树。梁宝发现,大学生们竖起了耳朵,显然对他本人发生了兴趣。女生们指着他,小声地探讨什么。梁宝在热烈掌声中发言。他说自己与其说是成功的作家,不如说是一位成功的企业家,前者使他感到惭愧面对托斯泰尔等大师和渊博的大学生们,后者使他受之坦然并欣慰。他讲了自己的苦难史和奋斗史,前排的女生眼泪汪汪地望着他,讲到文学创作,却一带而过。接着他反客为主,要求和大学生对话,他们提问题,他来回答。会场气氛热烈无比。大家抢着提问,往往同时忽啦站起十来个人。总的来看,男生们注重梁宝的事业:他开过多少门面,怎样筹措资金,贷款难不难,怎样与同行竞争,选择什么样的助手和伙伴,走了哪些后门,后台硬不硬,和工商税务市场管理卫生监督治安干警街道居委会打交道注意些什么,怎样对付狡猾的外商,经商和文学是否矛盾,愿不愿意雇用大学生,想不想在政界崭露头角,一辈子最大的野心是什么女生们关心的是梁宝的生活:他今年多大了,是否有过心上人,择偶标准是什么,心目中最理想的女性具备哪些条件,现住谁的房子,有多少存款,消费观属于哪种类型,最大的业余爱好是什么,轿车是什么牌子的,怎样看待第三者,婚姻上从一而终还是随遇而迁,对心上人是否有过不忠诚,十五个月以上的恋人是否感到乏味,打不打算到美国定居 掌声一阵响过一阵。梁宝事后回忆说,自己一生中从没那么亢奋和机智过。大学生们你抢我夺,麦克风都抢坏了,最后分成男女两派。男生问多了,女生跺脚,女生问多了,男生吹口哨。女主持人问了他一个最大胆又最浪漫的问题,梁宝看见一个男生冲她威胁性地伸了一下拳头。演讲结束时,许多人围着梁宝,女生们都争着请他签名,争着送他。女主持人客气而有分寸地替梁宝回绝了她们。她问梁宝住在哪里,梁宝不失时机地提出送她回家,她在女生们一片妒忌和诅咒声中上了汽车。 梁宝送她到了门口,她表达了对他的好感,握手分别时,她甚至用力捏了一下,留给梁定一个值得后悔小半辈子的大好机会。梁宝夜里睡不着觉,即兴写了一首诗,名叫我不后悔:作品第167 号。 华不石说:“你的名儿上得掉渣,该换一个了。” 许多人都劝梁宝改名。 梁宝起先说,无所谓,他这名儿叫起来响当当的,不缠舌头,一下就记住了。 经不住别人百劝千劝,也开始翻起字典了。华不石和文学朋友们拟了不少,如:染尔基,梁尔础,梁斯泰,梁河夫,梁戈理,梁涅夫,梁杰克,梁果,梁海涅,梁学迅,梁适之,梁步若,梁百盾,梁西厢,梁效原等等,不下于二百多个;商界朋友提出八十多种方案:梁万金,梁百发,梁思亨,梁梦孔,梁方兄,梁方舟,梁今雄,梁成功 梁宝眼花缭乱,不知用哪一个好,最后他自个提出,何不把“宝”字拆开。华不石说,那不成“梁盖玉”太女气了,不好。梁宝说,他的是繁写的“宝”字。大家组合成梁盖王。梁盖出、梁盖贝、梁王回、梁王贝、梁贝击等几种,都不理想。 梁宝说,瑞典那个摆弄炸药的不是叫诺贝尔吗“击”与“尔”差不多少,咱干脆叫“梁贝尔”得了。大家一听齐声叫好。一个在公安局工作的报告文学家当天给梁宝改了户口。 剩下的还有名片问题。梁宝梁贝尔一向对自己的名片不满意,同时不满意的,还有反映在名片上的诸种不正之风。比方说,有的人啥也不是,谁要是光看名片可就叫他唬住了。那上面密密麻麻,全是头衔,其中大部分是自封的。那上面的许多公司和理事会,实际上并不存在。一些坏人利用名片,骗了钱物,有许多妇女同志也上了当。时间一长,名片的信誉下降了。有些同志的确担负许多职务,在社会里发挥重要作用,但他们那实事求是的名片却遭到怀疑或嘲笑。梁宝想,咱梁贝尔也难免俗,名片上的头衔该印上去还得印,咱这人不坑人,是啥往上写啥。于是,他的正式名片印出来了,尺寸比普通的大一倍,头衔还是有一多半没印上去,英文印在背后。每回梁宝贝尔掏出蒲扇似的名片递给对方,华不石都要窃笑不止:“那么多头衔,好几百字,够人家学习半天的。” “震震这帮鳖犊子,再叫他们小瞧咱” “我都替你害愁了。”华不石说,“除了星星摘不下来,世上的事,还有什么你办不到呢” “咳”梁宝贝尔直叹粗气。那位胸脯奇大床上戏极野的女明星还是不搭理他,导演从他这里拉去不少钱,说包在他身上,女明星扇了导演,跟一位外商结婚了。导演赖钱不还,梁宝贝尔派人揍掉他两颗牙齿,导演被迫还了钱。梁宝贝尔又被芭蕾舞女主角迷住了。她那两条腿又长又匀称,套在连裤袜里,屁股上罩了一圈象是鹅毛的东西,极短,毛烘烘的。她翘着脚尖在台上跑来跑去,梁宝贝尔心疼地想,几个脚趾头,撑一百多斤,咋能受了后来,男主角象扛面袋似的,一次又一次把她举起放下,有时扛着,有时扯着她两条腿,没命地转圈甩,见观众掌声如雷,那家伙抢圆了,她车轱辘般旋得飞快,几乎擦着了地面。梁宝贝尔气愤地想:“真不象话把脸蹭坏了咋整”他派人给她送了鲜花,一连送了几个月,她见了他一回,梁宝贝尔请她吃了一顿西餐,席间,她婉转告诉他,她的男友在美国读博士,她拿到文凭就出国结婚。她还鼓励梁宝贝尔 说:“你的事业有成就,心眼好,又有一定的知名度,会有许多好女孩喜欢你的。” 梁宝贝尔急忙告诉她,他也马上就出国了,她问哪国,他说澳大利亚,她和他握握手,告辞了。事后梁宝贝尔忿恨地想:谁出了一趟国,尾巴一下就翘天上去了,出去又咋样还不是给人家 赝人第45章 - 赝人第46章 赝人 作者:那耘 赝人第46章 梁宝贝尔急忙告诉她,他也马上就出国了,她问哪国,他说澳大利亚,她和他握握手,告辞了。事后梁宝贝尔忿恨地想:谁出了一趟国,尾巴一下就翘天上去了,出去又咋样还不是给人家老外洗盘子回来时,一个个牛x 哄哄的,把咱们国家漂亮闺女和文物都弄出去了,还瞧不起出不去的人。咱是那种尿溺吗咱只要想出去,去哪儿去不成咱要去了,可就不是洗碗刷锅的材料了,咱照当他们的二大爷总之,芭蕾舞女演员没再见梁宝贝尔,不久后她真的出去了。除此外,梁宝贝尔又痛失一次出人头地的良机。省政协摊给文学界两个委员,二滑头和贾老两派你争我夺,又吵又骂,在一次选举会上大打出手,五个人被挠破脸,二人腿部受伤,三人心脏病发作。梁宝贝尔分别找了二滑头和贾老,他们都说非他莫属,梁宝贝尔稳坐钓鱼台,他准备了标准照,好粘到各种表格和那个小夹子上。他做梦也没想到,二滑头和贾老涮了他,他们私下里达成协议,二人握手言和,双双当了委员。梁宝贝尔。威胁他们,要撤销对两派的资助。他们说,你撤吧,委员我们是当定了。梁宝贝尔听说外贸系统也有一个名额,忙去找猴子。猴子说,有一个不假,现在还让他们走走形式,其实早内定了,梁宝贝尔央求他,猴子说,争也没用,轮不到你,我等了十几年,屁股都冒烟了,你还是往别的方面发展吧。梁宝贝尔一气之下想把作家大楼和外贸大厦崩了,又一想,算了吧,犯不上。不就是多去举几次手吗喝喝茶,和名人聊聊天,啥实权也没有。咱不用那证,软卧机票,要啥没有他们开会住那宾馆吃那嚼古,赶上咱平日一半也算他烧高香,咱眼气他们干啥 华不石说:“你眼瞅就出国了。说是三五个月,兴许你也和别人一样,小卒过河,有去无还。干么不在走前,重返旧地,逛他一逛呢” 梁宝贝尔说:“你又想鬼点子熊咱了。” 华不石说:“你呀、还不开窍人活一张脸,树活一张皮。当初他们把你踩在脚底,不当人看,寻思你这辈子出息不成啥玩艺儿。你送回去给他们瞧瞧,看看到底谁草鸡了。” 梁宝贝尔说:“此屁有理”就带着华不石,一路访了回去。最先回的是老首长那里,并没引起预期的轰动。半身不遂老头早就死了。首长前年端午节咽的气,他得了不治之症。他的儿子当了大校,仍没娶媳妇,两个女儿都已嫁人。老大混得不太顺心,丈夫是个演员,总想甩了她。老二神神鬼鬼,见了梁宝贝尔总是撇嘴,一脸坏笑,听说她已经离婚,梁宝贝尔在没人时捏她腰眼序背被她打得生疼。华不石捏她,她一声不吭,让他捏。梁宝贝尔见姐妹俩和华不石拱在一块堆儿研究文学,动手动脚,晚上华不石那间屋里也有异响,心里十分生气,决定缩短逗留时间,华不石大闹别扭。首长夫人现在养了八只猫,她象十一月里的黄玫瑰,正在蔫下来。她曾想改嫁,又舍不得这幢小楼。大方脸当了大校,他骂骂咧咧,对首长极为不满。他对梁宝贝尔说,他破罐子破摔,准备转业回地方重开天地,但他们不放。他说:“还不是看咱能干,离不了咱” 梁宝贝尔拍拍他的肩膀说:“万一转回省城,你来找咱。亏不了你。” 大方脸说:“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谁也没长千里眼,过去的事” 离开首长家时,汽车发动半天了,华不石迟迟不下楼,大半天,他才和老二慌慌张张跑过来,梁宝贝尔见华不石脸上有口红印,脖子也掐得一块块青,汽车开动一刹那,老二冲上来啄了华不石一口。梁宝贝尔说:“你呀,贱骨头,见一个撩一个” 华不石担心地问:“你说她会不会追到省城” 梁宝贝尔在种过菜的地方呆了两三个钟头。这个基地已移交给地方了。营房住进了老百姓,礼堂开了织布厂,机器声惊天动地。驻地的娘儿们仍在怀念梁宝他们,见了他,象见了失散几十年的弟兄。她们抢着往家里拉他,老爷们儿知趣地躲开了。梁宝贝尔想住一宿,华不石说:“农村妇女皮肤粗,又黑,不洗澡 我是写城市的,写知识分子“ 梁宝贝尔没拗过他,呆了一会儿就走了。 去工程团路上,华不石一遍又一遍打听小戈,梁宝贝尔絮烦了,闭口不谈。 正好全团休整。几千官兵全在。梁宝贝尔受到隆重接待。吃住均为当地一流。 政委把梁宝此行当成政治课的一个内容,号召全团政工部门高度重视。团里的领导班子几乎全换了。老首长们升的升,转业的转业,新首长是由基层提上来的,梁宝贝尔都认识。在一个隆重的仪式上,梁宝贝尔向团部赠了他的几部大作团级首长每人均赠一套,做了热情洋溢的报告。团长过去的参谋长、女诗人小戈的丈夫在宴会上对他说:“想不到,你小子还真有两把刷子,嘴皮子挺硬,死人都叫你说活了。” 按理说,现任团首长含个别营首长都是打针事件的受害者,现在大家闭口不提过去的事,夫人们见了梁宝贝尔也客气而分寸得当,只有个别知情人见了他嗤儿嗤儿笑。弄得梁宝贝尔脸上一阵阵挂不住。 华不石说:“打针事件是否确有其事,我都怀疑了”。 在他再三耸恿下,梁宝贝尔还是向团长问了小戈的去向。原来她正在省城某大学进修,去了几个月。她已经发表八十多首诗了。 华不石叹惜再三:“咳要是早知道的话” 团长给小戈去了电话。他们要离开团队时,团长告诉说小戈后天就回来。 华不石说:“你先走吧,我搞点采访,写写军队”梁宝贝尔叫他先走,二人争吵不休,华不石说:“要走,一块儿走;要留,一块儿留,谁也别想单独行动” 团长下了逐客令,说部队马上要有行动,他们二人不宜在此久留。两人这才灰头丧脑,骂骂叽叽奔向张庄。 小汽车在大舌头门口鸣了半天喇叭,也不见有人开门。只见墙头上露出两个小孩脑袋,不时转回去说些啥,然后,大舌头才开了门。他老下来了,象一头将要送进锅坊的老驴,瘦嘎嘎的,脸耷拉着,挺不起神儿。他端量半天,才把梁宝贝尔 认出来:“妈拉个巴子,咱当是干部来了,原来是你呀” 梁宝贝尔拍打他肩膀说。“老鳖犊子,有七十了吧锅坊联系好了没有” 大舌头喘着说:“六十九啦,踢蹬不动了,这一辈子完蛋操了。” 也又问华不石,梁宝贝尔介绍说:“他是大作家,在中国占前五名。县团级。” 大舌头问:“你当上多大干部了咱这儿都说你混得不熊,娶了好几个媳妇。” 梁宝贝尔说:“副厅级。” 大舌头又问:“副厅级到底是多大” 梁宝贝尔叫他问住了,华不石说:“和你们市的副市长一般大。” 大舌头象见了救星,忙不迭说:“你可得好好管管下边这些干部,吃喝嫖睹不说,天天下来收税,这个税,那个税,不给就罚,叫他们烦的,心里猫咬狗啃似的。 你在的时候,大队才五六个干部,地分下去了,按理儿说,有一两个足够了,他们倒好,十五六个,狼扒驴啃的,都是老百姓心肝内几,咱哪能受得了“ 华不石问:“你们镇上有个叫小红的广播员吧她在吗” 大舌头说:“你说小红呀,今个儿一大清早她还广播通知来着。她呀,心可高了。小伙子一溜两行,有的有汽车,不济的也有摩托。她呀,非省城不嫁都说她和城里人有不少钩挂,她还上过报纸,更牛哄哄了。咱还不知她的底。她爹” 华不石对梁宝贝尔说:“咱们住几天吧,你和老农们聊着,我去镇里,你别找我,啥时走,我来定。” 梁宝贝尔说:“我说你老小子干么老掇我回张庄,原来为了这个咱先给你打个预防针,省你惹出麻烦来” 大舌头张罗着给梁宝贝尔弄饭。他那当售货员的闺女来帮厨。梁宝贝尔 算了一下,她该有三十六七岁,可看上去,她却象四十六七岁。她带来一大串孩子。 梁宝贝尔数了一下,四个个个都象她,脸挺宽,性格阴沉沉的。她见了梁宝贝尔有些腼腆,也不外露热情。大舌头指着一大帮小孩儿说:“超生了,叫人家罚了三千多块第二胎人家看咱面子,没罚。第三胎说啥也不行。没想到,竟造了个双胞胎瞧这一对小家伙,小老虎似的” 大舌头请来大棉袄作陪。他也老得掉渣。大棉袄死了老伴,自个儿找了一个相好的,想结婚,儿女们把他锁起来,又点了那个老太大的草垛,砸她玻璃。他找镇里,干部说:“你呀也是,这么大岁数了,扯啥淡,克制点儿,凑付着过吧” 他的事让儿女搅黄了,老太太嫁了另外一个老头,据说体重增了十斤,十分幸福。 大棉袄的儿女摔打他,不当人看,他打算搭个窝棚,自个儿过。他和大舌头一块,地一分就下台了。他眼睛不好,吧哒吧哒直淌眼泪。 梁宝贝尔逗他说:“现在搞忆苦思甜,你准保一炮打响。不等你讲完,听的人早叫眼泪突跑了” 大棉袄说:“自个儿吭吭种那几亩几分地儿,没劲透了,连个说笑都没有。闲下来就要钱。咱又舍不得那钱。那些年,年呀节的,踩个高跷啥的,大姑娘小媳妇凑一块儿,花花绿绿,说个三句半唱个歌啥的,挺喜庆的”今年春节,大舌头和大棉袄带着十几个人去四十里外一个村子踩高跷,食宿自理,踩了七八天,大舌头认识了一个老太太,两人从此后隔三差五在集市上碰头。大舌头说:“咱这些老干部退下来,没事管了,心里空落落的梁宝贝尔席间告诉大舌头他偷鸡摸狗的事,大舌头说:”哪个大人物没偷过鸡摸过狗回头想想,挺有趣的,可在当时,就不那么好玩了。你们这帮x 儿,真操蛋透了。可现在,有出息的还是你们,把官当得这么大,吓人倒怪的“ 吃一顿饭,总共三四个小时的光景,来了四批政府人员。第一拨给猫打防疫计,他们刚走,又来一拨给狗打针的,狗吓得钻进柜孔里。大舌头说不打了,那两人中毛脸子态度坚决,说不打也可以,五块钱必须交。梁宝替交了,他们才走。过了半天,狗才钻出来,耷拉着舌头,眼珠滴溜溜转,可怜巴巴的。第三拨是量院子的。 这是县里统一部署的,按面积收钱。到了镇里和村里,政策走了样,按户摊钱。他们拿着弓,站在院子里,也不量,只是吓唬说,要是真的下弓,那钱就远去了。除遇见几家泼妇外,其余的都顺利地敛到了钱。村民都说,剩下的钱,都叫他们几个私吞了。村长认识梁宝贝尔,非常客气。他小时是个尿炕精,协助梁宝贝尔 他们偷过水果。大舌头吓唬他说:“人家现在可是省里大干部,下来私访,落他手里可了不得。” 尿炕精和另外几个干部小声商量了一下,对大舌头说 赝人第46章 - 赝人第47章 赝人 作者:那耘 赝人第47章 尿炕精和另外几个干部小声商量了一下,对大舌头说:“你千万别说出去,看你是个老干部,这回就不收了。” 梁宝贝尔掏出钱递给大舌头:“给他们吧。” 村干部道了谢,又到下个院子去了。 不大时,发鸡瘟药的来了。他也是镇兽医站雇的临时工,按发药量提成,他干得特别卖力,三天两头下来一次。大舌头说他家鸡好好的,不用吃啥鸡巴药。临时兽医威胁他说:鸡瘟正在全县蔓延,邻村一个养鸡场已经不见一只活鸡了。大舌头说:“俺的不用你操心,死了拉鸡巴倒,吃肉” 兽医蛮横地说:“买也得买,不买也得买。你又不是住在月球上,你不怕死,别人还怕哩只要你在地球上,这药你是买定了。”说罢,他满院子数鸡,数了个大概,又数出一堆药水,一推,哗啦啦响,大舌头只好交钱。兽医边走边说:“买了药,死光了也没你的事,睡个好觉吧,老头儿” 梁宝贝尔本来不想打扰官方,结果还是让他们逮着了。招待规格之隆重,为张庄镇、村历史上绝无仅有。他们吹捧赞美,把梁宝贝尔陶醉得云里雾里,最后甚至答应捐出一笔巨款,用来修缮张庄小学。他们提出修缮后的小学改名为“贝尔小学。”梁宝贝尔怕干部们把这笔款分掉或喝光,就立了协议。临走时,梁宝把省长的姓名地址留下,叫他们写联名信,签名的人越多越好梁得财打着梁宝旗号,到处招摇撞骗。他逢人就讲:“你知道咱儿子是谁吗这小子一生下来就踢蹬得欢,那炕尿的,发大水似的咱想,三岁长胡子,看你个小老样儿,能有啥鸡巴出息嘿谁曾想,真叫他唬着了依咱看,不是他脑瓜皮子厚,是咱家祖坟埋着了正穴,冒了青烟” 这位守财奴变得挥霍起来,看上了啥,把价砍掉一半,拿起就走,帐,当然记在梁宝贝尔名上。别人乐于把一样又一样商品赊给他,帐单便连绵不断飞到梁宝贝尔面前。 “老头儿,我的钱可不是海水潮上来的,你下手轻点吧。”梁宝贝尔央求他说。 “咱养儿是干啥吃的屎一把尿一把,把你拉扯大容易吗花几个鸡巴钱儿,动你心肝尖儿了。没出息” 起先,老伴帮他争取上一付红箍,套在胳膊上,威严地在楼区里遛来遛去,盘问每一个小贩及行迹可疑的人。但他从来不跟老伴及别的老太婆一起巡逻:“老娘们儿,悟悟被窝还行”他看中了区联防队:“统一着装,还有大沿帽呢管的也宽,权力大”人家看他七老八十的,直掉渣,坚决不要。梁宝贝尔被他缠得不行,挂过几次电话,请了两桌饭,梁得财如愿以偿。最近梁得财这一系统要开一次全国性会议,全区只摊一个名额。人员名单已经内定,为此,几位负责人争得很不愉快。梁得财又哭又闹,赖在政府办公室不走。他还赖着了梁宝贝尔,躺在他的大经理桌上,拿不下这一名额,他一直躺到死也不离开,他绝食绝水。,软硬不吃,誓死如归。梁宝贝尔咬咬牙,拿出一大笔赞助,老梁得财拿到证书,一蹦三丈高,梁宝贝尔说:“人一老了,怎么就成了老妖怪。” 华不石说:“你呀梁宝贝尔,成了老疙瘩了,全社会都捧着你,我要是能赶上你一半,也死而无憾了。” 梁宝贝尔说:“你当我感谢他们吗” 华不石说:“生活待你不薄。有些人应该感谢生活,你是其中一个。” “中国人呀,你不操他妈他就不叫你叫爹。”梁宝贝尔说,“咱还是一个倒霉蛋时,有人这么说,那时咱不信。现在,你能叫咱改变想法吗” 尾声 关于梁宝贝尔几种结局小说写到这里已经太长了。 我把稿子恭恭敬敬交给梁宝贝尔,请他象以往那样,署上他的大名。他认真看了全稿,却不同意署名。我忐忑不安,怕他以为我丑化了他。他无所谓地说:“丑化也罢,美化也罢,这只是你眼里的梁宝,和我一点关系也没有。我不署名。 不过,你也不用担心,我答应的,一个子也少不了你。“他又换了讥消的口气,”你老兄不打算把结尾弄得刺激点儿吗“ 根据他的指示,我又参考了几十种文学名著的结尾,为他设计了如下几种结局: a 皆大欢喜式:梁宝贝尔出国考察,以其才干和东方人美德,赢得洋女玛丽的芳心,玛丽之父乃世界十大富翁之一,梁宝贝尔成为乘龙快婿,老岳丈将亿万财产交他管理,梁宝贝尔爱国心切,回中国办合资企业,给祖国赚回大量外汇,受到中央领导同志的接见,老岳丈将全部遗产交给他 b 惨不忍睹式:梁宝贝尔中了对手的美人计,屡屡痛失良机,事业江河日下。他终于清醒过来,重振大业,被他赶走的朋友又召回来,事业日见起色。一个阴暗的早晨,人们看见他的头颅挂在总公司大门口,躯干装在他的保险柜里,四肢不知去向 c 家道中落式:梁宝贝尔一心两用,后来竟弃商从文,公司盘了出去,再往后,几处住宅也卖了,父母含愤而死,妻子离他而去,出版社不再接受他的稿件,评论家认定他不会有出息,他的写作班子树倒猢狲散。梁宝贝尔穷得衣食无着,有时睡在候车室里,没人愿意借钱给他,他象野狗一样在世界上流浪 d 自甘平庸式:梁宝贝尔在名利场中本是一条好汉,忽一日早晨醒来大彻大悟:功名利禄,过眼云烟而已。人生不过百年,终日追逐铜臭虚名,真是白白糟蹋了大好时光。干是,退出商界,告别文坛,找了一份平凡的工作,天天上班,闲暇时养花弄鸟,搓麻将甩扑克,看电视练书法,兴趣广泛,不耽不溺,妻子受不了这份清贫,另嫁个体户,他乐天知命,无怨无悔此外,还有偶然事故式梁被车撞死、阶下囚式梁被检举入狱等。我让梁宝贝尔从中任选一种,他说还是让读者各取所需吧。他对我贫乏的想象力嗤之以鼻。“我一点儿也没错看了你。” 他撇着小胡子说。 我在此声明,这本书的确与梁宝贝尔先生无关,一切干系均由我个人承当。 另外,我还可以坦率地表白我的真实身份书中的华不石就是我。 全书完 赝人第47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