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失莫忘》 分卷阅读1 莫失莫忘 作者:慕云水 分卷阅读1 《莫失莫忘》慕云水 文案: “所以,你现在喜欢女人吗?” 我半开玩笑地问,想打破空气中的沉郁。 “不,”她答得干脆,“我不喜欢女人。现在,我也不喜欢男人。所以你看,我只适合一个人。” 也许,这就是命运。 内容标签: 搜索关键字:主角:莫妮卡,苏钥 ┃ 配角:莫教授,刘向前 ┃ 其它:欧洲,非洲 第1章 莫失莫忘 我认识莫妮卡快十年了,可是无论何时见她,都觉得还是初见时的样子。她像个穿行在时间之外的旅人,永远热情洋溢,永远精力充沛。我的一双儿女见了她都叫姐姐,她爽朗一笑就接受了,白白让我占了便宜去。 今天她穿了一件简单的白背心配一条松垮垮的牛仔裤,一顶贝雷帽斜斜的扣在头上,因为肩上背着相机包,身体略歪向没有负重的一边,明明是早过了三十的人,远远看着,却像个刚放了暑假的大学生。 我朝她招手,她转了一圈终于看见我,随即抬起相机,飞快地按下快门。然后像一只鸽子一样扑过来。 我们已经许久没见面了,她是全世界游荡的摄影师,我是守着丈夫和孩子的家庭主妇,这一次也是带孩子来参加夏令营,恰逢她也在维也纳,才约上这一杯难得的下午茶。 妇人聊天总少不了八卦,我也未能免俗。我认识她时,她是单身。这些年千山万水走遍,却还是一个人。她一个人当然也活得潇洒漂亮,可是无人的时候,我能看出,她眼底总有一丝落寞。我想,女人,到底还是需要一个人陪伴的。 从前说起这个话题,她总是巧妙地顾左右而言他,这一次,不知是眼前这宁静的广场给人安全感,还是这异国的咖啡太过苦涩,出人意料的,她给我讲了一个故事,她的故事。 莫妮卡虽然有一个外国名字,却是纯正的汉族血统。她爸爸在首都某高校教法国文学,至于她的妈妈,她从来没有见过,所以从小脑海中也没有母亲的概念。 幼儿园里教家族称谓,莫妮卡第一次问自己的爸爸,“为什么我没有妈妈呢?” 莫老师歪着脑袋想了一会儿,认真地说:“莫妮卡,这个世界上有两种小孩。一种是妈妈生的,一种是爸爸生的。还有一种,他们的爸爸或者妈妈法力不够,你看过动画片的,法力不够怎么办呢?他们只能合作,才能生出小孩。你是爸爸一个人生的,所以你没有妈妈。”末了,还不忘邀功,“怎么样?爸爸是不是很厉害?” 小莫妮卡一边疑惑地想,那这不是有三种人吗,一边还是给了莫老师一个奖励的吻,顺利接受了这套歪理。 后来,再有小朋友嘲笑她没有妈妈,她就会一边用看“低级生物”的眼神看着他们,一边骄傲地说:“我是我爸爸一个人生的。” 等莫妮卡学到生物学,对妈妈去哪儿了这种问题,早已经不关心了。 莫老师长相端方,气质儒雅,卢浮宫前拍过照,塞纳河里游过泳,身边从来不乏红粉佳人。而且他品味上佳,吸引的都是不俗之人。相比从没见过的亲妈,莫妮卡对这些准后妈们兴趣更大。 可惜莫老师万花丛中过,却一朵都不摘,每一段感情都是不了了之。莫妮卡初中的时候,有一个漂亮女人进出莫家大门差不多有两年,那几乎是莫老师最长的一段恋情,莫妮卡在心里都已经开始说服自己改口叫妈了,结果莫老师突然跑去巴黎搞什么学术交流,连莫妮卡中考都没有回来,那个女人,莫妮卡也再没有见过。 莫老师自己活得比较随性,对莫妮卡的教育也比较随性,一言以蔽之,就是小事我不管,大事你说了算,百分百放养。 所以莫妮卡小学时就学会在试卷和请假条上模仿莫老师的签名;10岁的时候,电视上放《三国演义》,她通过威逼加利诱,让全班男生抱拳拱手叫自己“主公”;12岁的时候撺掇同桌逃课,两个人扒车去京郊,在同桌自家果园偷草莓,吃得满嘴红汁;14岁,拿着莫老师桌上的胶片机到学校去给同学拍照,把里边还没来得及洗出来的学术会议现场采风、领导合影全给覆盖了。莫老师一怒之下给她买了台相机,从此送她走上摄影的不归路。 莫妮卡早熟,所以当然也早恋。她17岁就把一身腱子肉的健身教练从床上踹下去:“没套子不做,这是原则问题”,人高马大的教练只好爬起来,屁颠屁颠跑去找超市。 健身教练并不是她第一个男朋友,当年莫老师要去法国交流,原本打算带上莫妮卡,她为了和自己的小男朋友长相厮守,断然拒绝了父亲的提议。只是这段感情并没有延续多长,中考结束,它也就结束了。 后来,莫妮卡的恋爱模式就和莫教授基本同步了——她认真恋爱,然后认真分手,从不长久。只是与小资情调的莫教授不同,莫妮卡的男朋友类型丰富,遍布三教九流。 莫妮卡大学在一个本地的二本院校学法语专业。选择这个专业主要是为了偷懒。莫教授自己学法语学的晚,当年为了练习那磨人的小舌音,恨不得去给舌头动手术,所以莫妮卡的法语是和母语一块儿学的,这让她在大学有大量的时间跑出去疯玩。 大三的时候,她在一家酒吧做兼职调酒师,这门手艺还是她的某一任前男友教给她的。 那天晚上,她正和另一个调酒师交班,准备去找自己的男友。酒吧的某个角落突然起了一阵骚动。莫妮卡转头过去,正看到一个女人站起来,将一杯带着冰块的“黑寡妇”兜头浇在对面坐着的另一个女人头上,然后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酒吧虽然是声色场所,但毕竟是有最低消费的地方,不同于街边的快餐店,这样狗血的画面还是不太常见的,周围迅速响起一片倒吸凉气的声音,连音乐声都好像突然变小了。莫妮卡出于同情拿了纸巾过去安抚被浇的人——那杯“黑寡妇”还是她刚调的呢。 说到这里,莫妮卡从兜里摸出烟盒,手动了动,又放下了。 “想抽就抽吧,我不介意的。”我抿了一口咖啡,笑着对她说。我想,大概有一个很重要的人要出场了。 “谢啦。”她抽出一根点上,动作娴熟而优美。 莫妮卡走近了,才发现那个人她见过。 一个月前,她去给莫教授送车钥匙,在一家咖啡馆里,这个女人就坐在莫教授对面。在她看过去的时候,对她温和一笑。那明明是很普通的礼貌一笑,在莫妮卡看来却像山间春水,月下流泉,仿佛叮咚有声。空气中是淡淡的咖啡香,阳光在女人脸上打下完美的侧逆光,那画面美得像一幅画,莫妮卡只恨当时手中没有相机。 那天离开之后,莫妮卡还在心中算计了一下莫教 分卷阅读1 - 分卷阅读2 莫失莫忘 作者:慕云水 分卷阅读2 授追上此人的可能性,最后的结论是,可能性不大。没想到再次见面,居然是这样的情形。 莫妮卡把纸巾递给她,对面的人接过去细细擦拭自己的脸和头发,像对镜梳妆一般从容,看热闹的人没从她脸上找到一丝狼狈,悻悻地退散了。 她擦完之后,从包里掏出现金放在桌上,起身走出去。莫妮卡看了一眼,桌上的数目远多于那两杯酒的价格。 那个人刚走出酒吧门口,突然身子一歪,眼看就要摔倒。莫妮卡一直在后面观察着她,见状,几步奔过去扶住她,触手是滚烫的肌肤。 那人定了定神,抬眼看到莫妮卡,此时才认出她:“我认得你,你是莫老师的女儿。” “记得就好。你在发烧,我送你回家吧。” “好。”她放心地把头靠在莫妮卡肩上,没有报地址,先报了名字,“我叫苏钥。” 莫妮卡因为肩上突升的热度愣了一下,旋即答道:“我叫莫妮卡。” 苏钥住单身公寓,家中素净优雅,莫妮卡在家庭药箱里分门别类摆放的一排药盒中,迅速找到了退烧药,她抠出两颗喂苏钥吃下,又扶她去床上躺下。 转身的时候莫妮卡看到苏钥有一缕头发黏在一起,才想起她刚在酒吧被人泼了酒。当时只是擦干了酒夜,想来此时残酒干在脸上一定不好受。 莫妮卡去浴室找了一圈没找到盆,去厨房拿了个菜盆,接了热水,蘸湿毛巾,轻拭苏钥的脸庞。苏钥的皮肤白皙细腻,脸上还有细细的绒毛,此时因为高烧,透出异样的红晕,看上去像一颗熟透的蜜桃,让人想咬一口。 莫妮卡静静窥视美人,不防手腕突然被美人抓住,被吓了一跳,忙做贼心虚地抽手。床上的人不知是梦是醒,柔声请求:“陪陪我,好吗?” 那不经意流露出的脆弱,叫谁也不忍拒绝。 于是,那天晚上,莫妮卡忘掉了和男朋友的约会,鬼使神差地留了下来。 第二天早上,苏钥醒来的时候,莫妮卡正在厨房翻箱倒柜地找食材。她回忆自己生病的时候,莫老师是怎么照顾她的,结果毫无头绪。她从小身强体壮,大病没有,小病扛一扛就过去了,莫老师都不一定知道。 莫妮卡叹了一口气,想着发过烧的人口渴,应该愿意喝点粥,这也是为数不多的,自己会做的食物之一了。正这样想着,苏钥已经来到厨房门口:“米在水池旁边的柜子里,旁边那个橱柜里有干蘑菇和干贝,冰箱里的青菜应该还能吃。煮粥的话这些应该够了,你会做吗?”她声音轻柔,带着点鼻音,在清晨的静谧中,显得极为好听。 莫妮卡唯唯应是,心里觉得似乎有哪儿不对,但又说不出具体是哪儿不对,只能照着苏钥的指示把食材一一取出。 苏钥转身去浴室洗漱,出门的时候又转身提醒:“灶台左边的柜子里有压力锅。” 等她收拾完出来,莫妮卡的粥已经煮的差不多了,空气中有淡淡的米香。她披着浴袍,轻手轻脚走进厨房,从莫妮卡身后伸手,握住她的手,一起搅动锅里的沸腾。 “好香!”她将下巴垫在莫妮卡肩上,夸张地吸了一口气,笑着说。 莫妮卡闻着她身上沐浴露的清香,不动声色地转身,把自己从她的包围中解放出来,口中调侃道:“你也好香。” 粥煮好后,莫妮卡又煎了两个鸡蛋,切了一小碟酱菜,苏钥家的厨房是个宝库,什么都有。 两个人相对而坐,阳光给餐桌一角铺上了一层金黄。苏钥手中拿着不知道什么时候取来的报纸,静静地翻阅着,脸上云淡风轻,像一个老派的英国贵族。莫妮卡想,我昨晚上居然觉得她脆弱,一定是错觉。 “我脸上有字儿吗?”苏钥从报纸中抬起头,唇边晕开一个浅浅的梨涡。 莫妮卡心虚地掩饰自己的失态:“你对陌生人可真放心啊,也不怕人劫财劫色。” “你不是陌生人啊。”苏钥答得理所当然。 “你都烧成那样了,还跑去酒吧,昨天要不是我,你可不就得落在陌生人手里嘛。”莫妮卡本来就是个不拘小节的性子,又被苏钥的自来熟感染,说起话来也没什么顾忌。话出口才想到对面的人恐怕不愿意提起昨晚酒吧的事。 苏钥倒并不介意,脸上神色未改,反而隔桌握了握她的手,口中戏谑道:“那可得感谢上天让我遇到了你。” 这本是一句玩笑话,却被苏钥故意说得像情话一样,莫妮卡觉得耳根有些微微发烫。抬眼看去,对面的人嘴角抿着笑,目光又回到报纸上了,心中暗恼被她戏弄了,却也只能埋头默默喝粥。 莫妮卡再一次见到苏钥时,她已经完全恢复初见时那种静静往外散发光芒的状态了。 她请莫妮卡吃饭,答谢她照顾她的恩情。苏钥是那种最有吸引力的女人,美丽,成熟,生活精致,对人的体贴都落在细节上,润物无声。而且,还透着点神秘。 莫妮卡把苏钥对她的信任和周到都归功于莫教授,第一次由衷地赞叹莫教授的好品味。 吃过饭,苏钥邀请莫妮卡去她的工作室,莫妮卡左右无事,就跟着去了。 苏钥的工作室在玉渊潭北边,离恭王府不太远的一个高尚社区,出入有好几道门禁。苏钥和保安打招呼时,会看着对方的眼睛,笑容和煦。 最后一道门打开,莫妮卡感觉自己穿越到了十八世纪的欧洲,不小心闯入了王室的衣帽间。 那是一个二百多平的大房子,洛可可风格装饰,华丽而精致,室内极有章法地陈列着各色精美的华服。 莫妮卡也是女人,是女人看到这样的场景都无法不激动。 不自觉地,莫妮卡低喃,用法语念出某个著名的法国女人说过的话“一个女人应该是这两样,优雅而艳丽。” “时间会过去,但风格永存。”苏钥轻笑着用那人说过的另一句话回应她,纯正的巴黎腔,没有一点中式口音。 莫妮卡瞪大眼睛看着她。 “我在巴黎待过五年。” 莫妮卡终于给苏钥身上那种独特的优雅和淡然找到了一个解释。 苏钥是一个时尚顾问,这个职业对当时的中国人来说也许还有点陌生,她服务的对象,主要是电视上的女人,和电视上的男人的妻子或情人。 这个工作室是她自己的产业,她出入大牌秀场,为自己的客户寻找最美的设计,也和欧洲独立设计师合作。她是学服装设计出身的,拥有极佳的品味,原本也自己设计衣服,但是因为国内的面料和手工都不能让她满意,后来就只为少数几个喜欢她的风格的熟客设计,定稿之后拿去欧洲打版,然后自己量身修改。 莫妮卡去的那一天,偌大的房子里空无一人,莫妮卡觉得奇怪。 “来我这里都 分卷阅读2 - 分卷阅读3 莫失莫忘 作者:慕云水 分卷阅读3 是要先预约的,今天我没有安排客户。”苏钥为她解惑,顺手递给她一杯咖啡。 莫妮卡捧着杯子,突然好奇心起。 “上次,在咖啡馆,看到你和我爸……,他……是不是在追求你啊?” “咳咳……咳……”苏钥刚抿了一口咖啡,被呛在喉咙里,咳了好一会儿才缓过来,“你还挺关心莫老师的私生活啊……不过你放心,我和莫老师认识多年了,他追谁也不会追求我的。”说完像是怕莫妮卡不信,又认真补充道:“你说的那天,是莫老师有个研究项目需要找几个法国人做访谈,让我帮他介绍。” “哦。” 莫妮卡讪讪,不知道为什么有点失落,“那你跟我爸是怎么认识的?” “莫老师啊……”苏钥轻轻抿了一口咖啡,歪着头回忆,“当年在巴黎上学的时候,没少上莫老师那儿蹭饭。你爸爸的厨艺,至今都让人怀念。” “那是!我爸是专业的!”莫妮卡一脸骄傲,“我上小学的时候,中午大家都是带饭去学校吃。别的小朋友都有妈妈做的,摆得漂漂亮亮的饭菜,就我没有。我爸为了给我长脸,专门去报了个班学做菜。” “怪不得,那我可是沾了你的光。” “那他那会儿就没追你?” “那个时候,我是有……恋人的。” “这样啊。” 苏钥笑得促狭:“怎么?这么想让我做你后妈?” “你别说,你要是能当我后妈,我还真挺乐意的。我从小就盼着能有个把我当小公主,把我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妈妈。我跟你说,我小时候长得可好看了,结果我爸为了逃避帮我扎辫子的重任,硬是没让我留过长发。你知道吗,猫,你要是把它的毛剃掉,它就会没有自信,会抑郁。我觉得我小时候就被我爸弄得挺抑郁的。”她开着玩笑,苏钥配合地笑弯了眉眼,“我爸那些女朋友虽然也会送我衣服,但是她们哪比得上你这个专业的啊。” “让我做你后妈,我估计是胜任不了了。但是让我打扮你嘛,这个倒不难。你底子好,怎么折腾都好看。”苏钥说着就从架子上抽出一件红色的礼服裙,递给莫妮卡,“我看这件你穿一定好看,去试试看。” 莫妮卡从试衣间出来的时候,苏钥在桌边愣了三秒,才走过去帮她整理肩带。 那件裙子胸口开得倒不算低,但是后背整个□□在外,柔软的布料在腰间堆出漂亮的褶皱,腰部掐出完美的线条,裙摆是不规则的绉纱。苏钥的手顺着衣服的线条游走,极细心地帮莫妮卡抚平每一个细节。 莫妮卡虽然性格像男孩子,身材却是真有料,这件衣服穿在她身上倒像是量身定做的,连她自己都觉得镜中人美得不像自己。 苏钥盯着她看了许久,又去找了条项链给她戴上,顺手把她耳朵上夸张的耳环换成两颗样式简单大方的水滴钻坠。 “不行不行,你太好看了,我得把你画下来。”莫妮卡被苏钥拉到阳台上,斜坐在一张洛可可风的圆椅上。背景是点缀了淡色花朵的帷幔,墙角斜靠着一张大提琴。 在这样的情境下,莫妮卡不自觉地收起了周身的毛刺,她想象着苏钥坐在这儿的样子,调整自己的表情,一眼看过去,就是某个没落王朝的公主。 苏钥调好颜料,架好画布,盯着莫妮卡看了半晌,却迟迟不落笔。莫妮卡忍不住问:“怎么了?” 苏钥扔下画笔,懊恼地说:“画虎画皮难画骨,我功力有限,你那种□□,我画不出来。” 莫妮卡笑嘻嘻地凑过去:“你们搞艺术的都这么会夸人吗?我脸皮这么厚,都听得不好意思了。” 那天走的时候,苏钥把那条裙子包起来要送给莫妮卡。 苏钥这里的衣服,价格虽然不比一线大牌,但是也抵得上莫妮卡好几个月的工资了。这样贵重的礼物,她自然不肯收。 可是苏钥坚持:“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命运,其实每件衣服也有自己的命运。你看,这条裙子原本挂在那儿无人赏识,穿到你身上,才让人发现它的美,你就此改变了它平凡的命运。你们相得益彰,这本是一件美事,可是你要是不要它,它的命运可就变成一个悲剧了。” “苏钥是一个特别随和的人,从善如流,从来不会把自己的意愿强加在别人身上,有些事儿她就算不认同也不会跟人计较,我有时候都怀疑她是不是什么都不在乎。”莫妮卡说到这里,笑得有些无奈,“可是她要是开了口要说服谁,就没有不成功的。这和她说什么怎么说没关系,她身上天然有一种,让人无法拒绝的气场。” “所以,你最后一定还是收下了那条裙子。”我胸有成竹地一笑。 “是啊,她让我觉得我要是不收,就是负心绝情始乱终弃禽兽不如,你知道我最恨那种人。”莫妮卡开怀一笑,接着说,“我本来想着先收下来,回去看看价格,回赠她点什么,后来才知道那条裙子是她自己做的,无价。” “她倒是摸准了你的脉。” “是啊。我那会儿特狂妄,觉得自己走南闯北,也算见多识广,就算把小布什搁我面前,我也不会犯怯。可是每次一面对苏钥,我就感觉自己像个上不了台面的柴火妞,手脚都不知道该往哪儿放。她说什么,我都觉得有道理。第一次跟她打交道就这样,明明她是比较惨的那个,我是发善心送温暖的,可是后来变成好像,她是落了难的皇太后,我是伺候人的小丫鬟。”莫妮卡嘴上抱怨,眼中的笑却是善意的。 苏钥再次找到莫妮卡,是要给她提供一个短期兼职。苏钥那里每一季的新装到货,都要请模特拍成大片,做成精美的目录送给客户。她记住了莫妮卡说过自己喜欢拍照,所以请她做摄影助理。 莫妮卡在电话里还没听完就拒绝了。倒不是她跟钱过不去,而是她那会儿刚刚失恋,还处于万念俱灰颓废消沉的阶段。 其实分手这件事,对莫妮卡来说,从来就不是什么大事,每年都要分上那么几次,早就不值得伤筋动骨。但是这次分手的原因比较特殊,她这边还在热恋期呢,对方劈腿了,而且还让她亲眼撞见了。对方顺势提分手,莫妮卡一口气憋在心头,无处可泄,只能折腾自己。 苏钥寻到莫妮卡的宿舍时,她坐在一堆啤酒瓶子中间哭诉:“你知道吗?今天是我生日。他之前一直神秘兮兮的,我还以为他在准备什么惊喜,所以我同学说要去聚一聚,我都推了。结果,他果然给了我一个大惊喜。” “你很爱那个男孩子吗?”我□□来问莫妮卡。 “我忘了。太久了,那人长什么样儿我都忘了。但是那个时候应该是挺爱的吧。我只记得我当时哭得一塌糊涂。但是也可能是悲愤,毕竟长那么大,一般都是我欺负别人 分卷阅读3 - 分卷阅读4 莫失莫忘 作者:慕云水 分卷阅读4 ,冷不防被人给耍了,肯定挺不爽的。” 苏钥对她当时那种状态,非常不以为然,不由分说把人拎了出去。然后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地劝诫她,为这种人伤心难过糟蹋自己是多么幼稚,多么不值得。莫妮卡抱着她哭,把眼泪鼻涕全蹭在她怀里,她也不介意。她就像一个尽职的家长面对自己青春期的女儿,耐心而理性。末了,还给莫妮卡买了一个小蛋糕,煞有介事地插上蜡烛帮她庆生。 那天莫妮卡是怎么回的宿舍,她自己都不知道,但是她记得那天晚上,朦胧中有一个吻,轻轻地落在自己的额头上,冰冰凉凉,像一片柔软的羽毛掠过眉心,让她一夜好眠。 之后苏钥以用工作疗伤为由,硬要把莫妮卡拉去摄影棚。莫妮卡那天哭过之后,其实也恢复地差不多了,抱着长长见识的心态就去了。 说是做摄影助理,其实莫妮卡几乎什么都不用做。模特的pose该怎么摆,如何突出一件衣服的特点,苏钥都有自己的想法,而且照她的意思,拍出来的效果一定是最好的。棚拍的时候,灯光也不需要大调,道具也有限,最后莫妮卡闲着没事,干脆坐在显示器前欣赏照片,偶尔看看参数。后面两天户外拍摄时,才需要她帮忙打打光。 摄影棚离苏钥的工作室不远,那天有一套衣服,苏钥对模特的演绎怎么都不满意,前后左右看了几圈,把钥匙甩给莫妮卡,让她回工作室找一副珠链。 莫妮卡在工作台背后的陈列架上翻找,不小心碰掉了一本书。 捡书的时候,从里面掉出来一张照片,上面是两个女孩子,穿着蓝色的学士服,紧靠在一起,青春的面庞在阳光下流光溢彩。 其中一个能看出是苏钥,那时的她远没有现在的自信从容,甚至也没有莫妮卡的潇洒不羁,她的笑容里透着羞涩,漆黑的眼珠子泛着水光,像一只单纯无辜的小鹿,谁看了都会心头一软。 她旁边那个人的气质,倒是更接近现在的苏钥,有一种一切尽在掌握的淡定和柔和,光华内敛,却让谁也不敢忽视。 照片上两个人挨的极近,苏钥站在前面,另一人从后面拥着她,嘴唇几乎碰到她的耳垂,看着有一种让人说不出的暧昧。 那也许只是一张极普通的毕业照,每个女孩子毕业的时候都可能和自己的闺蜜好友拍一张那样的照片,但是莫妮卡却盯着看了很久,心中有异样的波动。她想起苏钥说,那个时候,她是有恋人的,她不说男友,而说恋人。那个恋人是谁呢? “其实有些事情,我可以直接问她,甚至问一下我爸就可以知道答案。可是当时我不敢问,我不希望有任何改变。所以我不问,她也不说。我心安理得地享受她对我的好,却什么都不舍得付出。”她说完抬头,自嘲地笑一笑,“我挺自私的吧?” 她说得委婉,意思藏在话里,我初时不明所以,转了几个念头才猜到几分。惊疑地抬头看她,四目相触的一瞬,彼此都在对方眼中看到询问的意思,下一秒,又都确认了,我的意思你明白了。 我认真想了一会儿,方才开口:“这不是自私。有些事情你现在看得清楚,当时却未必明白。我虽然不知道后面发生了什么,但是易位处之,如果我是你,当时也不会贸然去求证什么。掩耳盗铃有时候不是怕惊了别人,而是怕吓到自己。” 她深深地看了我一眼,又给自己点上一支烟。 拍摄进行了一个星期,最后苏钥按七天的工作时长付给她工资,她说什么都不肯收。苏钥只好请她吃饭作抵,其实这饭莫妮卡也不好意思去吃,但是盛情难却,再拒绝就更显得小家子气了。 苏钥带她去了马克西姆,眼前是摇曳飘忽的烛光,耳边是曼妙经典的钢琴乐,身旁坐着的,全是一对对的情侣,每张餐桌上还都放着玫瑰,一顿饭吃得莫妮卡脸色越来越难看。 “怎么?不好吃吗?“苏钥疑惑。 “没,挺好吃的。” “好吃你也不用把叉子都吃了吧,还是你跟这儿的牛排有仇?” “我跟牛排没仇,我跟刘向前有仇。”莫妮卡恶狠狠地说,口中的牛排仍然嚼得咬牙切齿。 “刘向前?谁?” “就是那个劈腿的人渣,这会儿也不知道跟别人在哪儿烛光晚餐呢,想想我就生气!” “是我疏忽了,忘了你刚失恋,不该带你来这里刺激你。”苏钥有些黯然,不过转瞬即逝,“不过你也不用在这里生闷气,我帮你对付他。”说完冲莫妮卡眨眨眼。 过了几天,苏钥化了个大浓妆,把自己往老里打扮了二十岁,戴着副夸张的大墨镜,拎着一个印满logo的lv,拉上莫妮卡说去看好戏。 莫妮卡刚看到她都没敢认,糊里糊涂的就跟着走了,直到在一家餐厅看到那对男女,莫妮卡都没想明白苏钥是唱的哪一出。 苏钥让她在一张镂空的屏风后面藏好,自己一个人昂首走到刘向前那一桌,高跟鞋踩得咵咵响。就在刘向前抬头的瞬间,苏钥端起桌上的茶水,对着那张脸就泼了过去。 刘向前被烫得龇牙咧嘴,还没搞清状况,就听苏钥尖着嗓子骂他:“刘向前你长本事了啊?学会在外面养女人了?你别忘了,你是靠谁养着的!吃老娘的,用老娘的,你就是这么报答老娘的?嫌我给你的钱太多了?找人帮你花是吗?啊?”一席话信息量巨大,那一桌还有几个人,大概是刘向前的朋友,一个个愣在当场。 富婆捉奸小白脸的戏码放在哪儿都是一出好戏,即使是高档餐厅的食客,也忍不住指指点点,屏风后的莫妮卡更是看得目瞪口呆。 “你你你这个疯女人是谁啊?我他妈根本不认识你!”刘向前气得连话都说不利索了。 苏钥又上前一步,指着刘向前的鼻子:“你不认识我?你现在不认识我了?你当初求老娘包你的时候怎么认识啦,伸手找老娘要钱的时候怎么认识啦,在床上求饶的时候怎么认识啦,你屁股上的疤还是老娘拿鞭子抽出来的,你刘向前这么快就不认识我了?” 餐厅的服务员本来准备去赶苏钥的,听了她的话,又默默退开了。 “你是哪里来的疯女人?老子从来没见过你,你别他妈胡——” “刘向前!你——你这个骗子!混蛋!”这一声是刘向前对面的女人发出了,桌上另一杯茶也招呼了刘向前的俊脸,把他的后半句话一把淹没。 苏钥侧身躲开,手上还是溅了几滴跑偏的茶水。 “婷婷……婷婷你听我解释,我真不认识这人,我发誓,我跟她一点关系都没有。” “你跟我没关系,你大腿上的胎记可跟我有关系。”苏钥一边擦手,一边轻描淡写地说,“你忘了?你说过它是我的。” 分卷阅读4 - 分卷阅读5 莫失莫忘 作者:慕云水 分卷阅读5 此话一出,连刘向前的脸色都变了,那女人的脸更是一阵白一阵红:”你还想骗我!”说完拎起包就往餐厅外跑去。 刘向前本来准备先对付苏钥,见女朋友跑了,只能先追人要紧。 他跑出去老远,餐厅里的人都还在议论他。苏钥对桌上剩下的人说:“他每次说请我吃饭,最后也都是我掏钱。”那些人方意识到该买单的人已经跑了。 苏钥看着他们的表情,满意地笑了,转身目不斜视昂首挺胸走出了餐厅。 莫妮卡愣了半晌才追出去。 “天啦!你这演技,完全是奥斯卡级别的啊!从此刘向前这个名字,在京城,就是人渣小白脸的代名词了哈哈。” “那是。我都亲自出马了,自然得来点实质性打击。” “但是你是怎么知道……知道……“ “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懂吗?这人渣也不是只欺负了你一个人,想看他出丑的自然也不止你一个。” “你还做了功课啊?” “我从来不打无准备的仗。怎么样?气出了吧?” “嗯。谢谢你。”莫妮卡由衷地。在她看来,苏钥是仙女一般的人物,食花饮露,出尘脱俗。就为了帮她出口气,在那么多人面前扮演泼妇,这份情谊岂是一句谢谢能承载的。 “怎么谢啊?以身相许吗?”苏钥笑着问。 “好啊!”莫妮卡也笑着答。 “你那会儿,上去那一下,我还以为你要打他。” “我本来是想打来着,但是他脸上有水,还沾着茶叶,我下不去手。” “哈哈哈哈哈……”长街上回荡着两个女人愉悦的笑声。 那之后,莫妮卡经常跑去苏钥的工作室,看她的设计稿,给新衣服拍细节图,有时候也给她做模特,此所谓以身相许。 苏钥每次跟客户介绍莫妮卡都说这是国际著名摄影师莫妮卡,她配合地秀几句法语,不用装就像个地道的fbc,惹得一群贵妇人争着抢着让她帮忙拍写真。那段时间,莫妮卡的摄影和修图技术都得到飞跃,零花钱也丰厚了不少。只是那会儿两个人都不知道,有一天那个头衔真的会出现在莫妮卡的名字前面,印在纸面上,写进杂志里。 莫妮卡新交的男友是个长得很好看的画家,她想着两个搞艺术的,应该会有共同语言,所以有时候也会拉着男朋友一起去苏钥那儿。但是男朋友不喜欢那个地方,去了两次就不愿意去了。苏钥也难得地不给人好脸色,莫妮卡不明就里,苏钥黯然道:“我现在才知道你有多爱刘向前,他显然给你留下了阴影。” “什么意思?” “所以你在别人身上找他的影子。” “我哪有?他们两个完全是不同的物种好嘛?我是照着刘向前的反面找的。” “他们两个确实有诸多不同,却有一个致命的共同点——伤害你的时候绝对不会留情。” 那个暑假,莫妮卡再一次失恋了,原因被苏钥不幸而言中。所以苏钥提出带她去欧洲旅行的时候,她想都没想就答应了。 苏钥包揽了所有的前期准备工作,目的地也都是她选的。伦敦、巴黎、米兰这些城市,苏钥去得比小区外面的菜市场还勤,自然没有什么兴趣。她考虑到莫妮卡喜欢摄影,选的地方都有着世间绝美的风景。 两个人在阿库雷里的神灵瀑布下激动地抱成一团,在维克镇的黑沙滩上凝望月光下的米达尔斯冰原。 她们在阿尔萨斯绵延不尽的葡萄园中捉迷藏,在孚日山的晨雾中摘下带着露水的白皮诺,和当地少女们一起跳进巨大的木盆,用脚踩踏新鲜的葡萄,用诗一样的法语描述香瓶中的每一种味道。 “那是个好年份,那一年他们居然酿了贵腐,我前两年在一个朋友的酒窖看到,可惜他舍不得拿给我们喝。”说到这一段,莫妮卡的状态很放松,靠在椅背上,香烟在她手上静静燃烧。 在瑞士,她们从策马特坐着小火车,在雪山和峡谷中一路攀升,到戈尔内格拉特。下车之后,冻得直哆嗦,只能相拥取暖。远处马特洪峰的尖角在云中时隐时现,阳光从云上打下来,有如神迹。苏钥突然对着它大声叫喊,吓得莫妮卡赶紧去捂她的嘴。苏钥在她怀里笑,像一个顽皮的小孩。 莫妮卡难得地在苏钥面前做了一回家长:“再叫小心雪崩,把我们都埋在这儿。” “雪崩才好呢,能和……能死在这么美的地方,这辈子也值了。” 莫妮卡从来没见过这个样子的苏钥,她保养的精细,因此从来不会显老,可是在她身上更多的是一种成熟的风韵,柔和稳妥,让人放心。此时的她,笑起来却像一个十六岁的少女,无忧无虑,为一件单纯的小事感到心满意足。 但是这样的笑并没有维持多久,苏钥很快被高原反应折磨得眉头拧在一起,莫妮卡一边给她找药,一边嘲笑她:“事实证明,你不适合走大呼小叫的少女路线。” 后来她们又去了布莱德湖,苏钥穿着高跟鞋,几乎整个人靠在莫妮卡身上,让她拖着走过长长的台阶,走进湖心教堂,然后和身旁的情侣们一样,一起敲响那座著名的大钟。她们在周围人讶异的眼光中默契地偷笑,脸上是恶作剧得逞的狡黠。 等旅程到了希腊,两个人已经累得不想动弹,整日整日的躺在帆船的甲板上,贪婪地沐浴爱琴海的阳光。 那一天的落日特别美,美得让人有一种冲动,仿佛不做一点出格的事都对不起它。 这原本只是莫妮卡的想法,苏钥却将它实践了。 她的唇落在莫妮卡唇上时,情场老手莫妮卡居然不知道该作何反应。苏钥的唇柔软温热,她在莫妮卡唇上细致地琢磨吮吻,耐心而温柔,没有任何霸道掠夺的气息,和莫妮卡以往得到的任何一个吻都不同。可是却和所有恋人间的吻一样,带着欲望。 两个人唇舌交缠时,莫妮卡感觉周围的天变烧了起来,远处似有惊雷阵阵,又似火山喷发,滚烫的熔岩奔腾而来,惊动天地,她呆了很久才意识到那是自己的心跳声。 “那之后呢,你是什么反应?” “我当时整个人都懵了,我们出去玩都是订一个房间,食宿都在一起,我从来不觉得有什么问题。可是那之后,我们之间的一切都变了,我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她,所以……我逃跑了。” 当时离米兰时装周开幕还有一周,按照苏钥原定的计划,她们将穿越地中海,去埃及骑骆驼,然后折道回意大利看秀,之后一起回国。 但是莫妮卡借口学校有急事需要处理,提前回去了。当时她已经大四,回去就找了一个南方的翻译公司实习。 那个时候,手机的普及率还不太高,她有一台漂亮的诺基亚7610,是去欧洲之前,莫 分卷阅读5 - 分卷阅读6 莫失莫忘 作者:慕云水 分卷阅读6 教授送给她的。结果在手里还没捂热乎,就被偷了。 她不知道苏钥有没有打电话找过她,她只记得自己无数次站在公用电话前想拨那个号码,却又缩回手。 后来莫妮卡终于用自己微薄的实习工资攒出来一部新手机,却仍然没有拨过那个号码。很多时候事情就是这样,一开始沉默下来,后面就很难再打破沉默。 这么久了,打过去,说什么呢?也许人家已经有新的朋友新的生活,早就不记得你这号人物了。就算记得,你又能给她什么呢? 莫妮卡的实习经历帮她找到了一份驻外的翻译工作,公司驻地在利比亚,莫妮卡回校参加了提前批次的毕业答辩就飞过去了。 莫教授对她的选择并不支持,但是那几年西方刚刚结束对卡扎菲的制裁,利比亚一派欣欣向荣的势头,是屹立在北非大陆的“石油巨人”,并没有什么危险的苗头。所以虽然不支持,他还是亲自将莫妮卡送上了飞机。 莫妮卡在非洲待了两年多,工作并没有她想象中辛苦,只是需要在非洲各地出差,做随行翻译。好在她喜欢出差,这让她有大量的机会从事副业。 那是世界上最贫瘠的土地,却有着人间最壮阔的风景,沙漠、草原、高山、峡谷……她背着相机穿行其中,一次次为自然的力量震撼到几乎落泪。 她用大光圈拍阳光下的土著,用长焦镜头偷拍狮子和河马,用延时曝光在赤道附近拍星空,看南半球和北半球的星星一起在头顶划出美丽的光轨……把自己从一个业余选手拍到《生活》和《国家地理》跟她签长期合同。 那两年她的生活简单而充实,目不暇接地观察和记录这个绝对不算美好却极其美丽的世界,心被装的满满的,偶尔的空虚也都用来八卦莫教授了。 只是有时候,看到沙漠中的驼队,她会想起那次未完成的旅行。 8月,尚在建设中的西海岸输油管线,经过赤道北部的一段被人为破坏,公司派代表前去谈判,莫妮卡也跟着去了。这种事情并不罕见,当地发生叛乱,政府驻军撤离,外商建设的基础设施就成了各个部落的俎上鱼肉。 第一次遇到这种事儿时,莫妮卡也吓得双腿发抖,恨不得连遗言都想好了,后来才发现,大部分情况下,都可以用钱解决。这次也是一样,第二天下午双方就达成了协议。莫妮卡一行决定马上回利比亚,等当地动荡平息再派工人前去抢修。 可是在去机场的路上得到通知,叛军已经占领了机场,他们现在过去唯一的可能就是沦为人质,政府军忙着平叛,根本顾不上他们这些外国人。公司已经联系邻国调直升机过去接他们,只是目前还不确定什么时候能调到。车子只好急匆匆调头开去当地新建的办事处。 这次的叛乱规模很显然超出了大家的预想,车上的气氛异常凝重,没有一个人说话。 莫妮卡扭头看着窗外,车子开上海岸公路,大西洋上的落日陡然出现在面前,映红了她的双眼。眼前的景致与三年前爱琴海上的夕阳渐渐重合,莫妮卡舔了一下嘴唇,此时才敢去回味那个短暂又绵长的吻。 突然,一头豹从车前横跃过去,钻进路旁的丛林,司机紧急刹车,颠的一车人东倒西歪,脸上都是如梦初醒的表情。 司机低声咒骂了一声,打开车窗给自己点了一根烟,坐在副驾驶的谈判代表找他要了一根。此时气温已经降下来,于是大家把车窗都打开,人手一根烟,莫妮卡就是那个时候开始吸烟的。这辆烟雾缭绕仿佛着火的车,赶在天完全黑下来之前,终于开进了办事处的院子。 进门之后代表同志让大家把所有入口关闭锁紧,又让司机把商务车横过来挡在门口。事后证明,这是个非常有预见性的英明决策。 因为天黑之后,就陆续有当地人围过来大喊大叫,他们喊着谁也听不懂的土话,往院中扔石头,试图闯进大门。更可怕的是,随着夜色渐沉,来的人越来越多,几乎将整个办事处围起来。 当地的油田项目还没有上马,这个办事处只是建来协助前期论证工作的,目前只有3个工作人员,没修防御工事,也没请专业的保安公司来布防,只有两个自己的保安,平常主要任务是看大门。武器是两把□□和橡胶子弹。库房的防潮箱里倒是有两把狙击□□,但是在场的,没有一个人会拼装。莫妮卡一行六人,谈判代表和他的助理都是文职,一个工程师和一个高级技工是来检查被破坏的管线,评估破坏程度的,再加一个司机,一个翻译,武力值均为零。如果真让人闯进来,他们几乎只有束手就擒的份儿。 莫妮卡在广播里用法语喊话,让外面的人保持冷静,可是她听到自己的声音都是颤抖的。 最后还是英明神武的代表大人站出来要求和部落首领对话,站出来的首领和白天谈判的对象不是同一个人,但是翻译居然还是原来那个。 这是一个亲叛军的部落,他们认为外国石油商人都是殖民者,建的东西破坏了他们的传统,惹怒了他们的神,让他们受到惩罚,猎不到猎物。他们要把外国人抓去送给叛军,逼政府妥协,赶走外国商人。他们还保证只要里边的人跟他们走,就绝不会伤害他们。 “这些土著人简直单纯得可爱,他们以为叛军就不会和外国人合作,以为把我们赶走,他们就能过上好日子。” “那你们是怎么回答他们的。” “我们说我们需要时间,我们也有自己的神,我们需要等神灵的旨意。其实我们是想尽可能在不激怒他们的情况下拖延时间,等直升机过来。” 那些土著的主要武器是长矛和木箭,一时半会儿不会构成实质性伤害,但是他们人多,时间长了,难保不被他们闯进来。而且大家更怕的是此处动静太大,引来荷枪实弹的叛军。 那个夜晚,每一秒都过得及其漫长,电话里冰冷的声音永远说直升机还在协调,请耐心等待。最后为了节省卫星电话的电池,他们也不再一遍遍打电话询问了。 外面的叫喊声因此显得更加突兀,一块石头甚至被扔进二楼亮着灯的办公室,窗户应声而碎,好在没有伤到人。大家商量了一下,决定关闭地上所有光源,人员全部撤到位于地下室的库房。如果直升机来了,自然会有人联系他们,到时候再上去标记位置。 院外的声音并没有随着灯光熄灭而平息,反而越来越大,像一场古老的巫术,让人毛骨悚然。 屋里的人精神都高度紧张,后半夜甚至依稀听到打斗的声音,那声音明明不甚分明,却仿佛近在咫尺,敲击着每个人脆弱的神经。他们面面相觑,每个人都从对方脸上看到了恐惧,可是谁也不敢出去一探究竟,只能死守一隅,心 分卷阅读6 - 分卷阅读7 莫失莫忘 作者:慕云水 分卷阅读7 中祈祷救主赶紧到。 年轻的助理一边不死心地寻找一切能用的防身物品,一边满怀惆怅地说:“上次回去,我女朋友一直劝我换个工作,说赚的少也没关系,只要两个人能在一起。我没答应她……”在场的没有领导,大家都是打工的,所以他话也说的实诚,“我就想着趁着年轻,怎么着也再干两年,好歹赚一套婚房,现在想想,钱有什么用啊,人才是最重要的。你们说我要是回不去了,她可怎么办啊?” 坐在角落的司机哽咽着说:“你们知道吗?前几天我儿子在电话里叫我爸了,叫得可响了。可是,他都会叫爸了,我还没见过他。他出生我就不在身边。我要是死了,他以后就得管别人叫爸了。”他说完把头埋在手里,肩头耸动。 他们开了个头,其他人也一个接一个说起自己的遗憾,地下室一时间愁云惨雾。最沉着的谈判代表安慰了大家几句,想提振一下士气,但是生死面前任何语言都显得太过苍白,最后也只得放弃了。 人在这种情况下总是会忍不住想起最亲近的人。莫妮卡想了想,她要是死了,莫老师估计得伤心一阵儿。 莫老师虽然从小不怎么管束她,但是对她还是挺关心的。别人家妈能做到的,莫老师就算自己做不了,也会想其它办法弥补;别人家爹做不到的,莫老师基本上都能做到。 莫老师交往的女朋友长相各异,性格不一,但是有一个最大的共同点,就是不管是不是出于真心都对莫妮卡挺好的,在这方面,她从没受过气。 莫妮卡刚来非洲的时候,莫老师几乎隔天就要打个国际长途,从衣食住行关心到莫妮卡工作中某个短语的译法,比莫妮卡待在他身边的时候上心多了。虽然不到半年,电话就从两天一个变成两周一个,但是相信莫老师对莫妮卡的爱是不变的。 不过莫老师研究萨特,信仰存在主义,对人之间的关系看的淡泊,想来也不会伤心太久。 然后呢,还有谁?还有谁会为自己的死伤心呢?如果就这么死在异国他乡,自己可还有什么遗憾呢?苏钥的形象在这个时候毫无预兆的跳了出来。莫妮卡发现自己临死前最想见的人居然是她。 这是发现并没有让莫妮卡觉得太过惊讶,但是让她害怕,甚至害怕到,后背渗出了汗水。她怕,怕今夜太长,怕一切太晚。 不眠的长夜,最适合回忆。从前一直不敢想不愿想拼命忍住不想的东西,此时像开了闸的洪水呼啸着碾过记忆的长堤,那个人对她毫无私心的照顾和费尽心思的体贴,过了三年仍然历历在目。那些鲜亮的细节,非但没有褪色,反而在时间的磨洗中泛出金色的光芒。那些毫无杂质的欢笑,那些呼吸相闻的贴近,那些相拥而眠的夜晚……所有她曾刻意忽视的心动和沉沦,此时都跳了出来要讨一个公道。 三年前的莫妮卡犯了一个错误,三年后的她,在漆黑的地下室里,祈祷自己有机会修正这个错误。 11个人在黑暗中度秒如年,终于还是熬过了这一夜。时针迈过6点,螺旋桨的呼呼声和卫星电话的铃声同时传入耳中,地下室里的人激动成一团,几乎是连滚带爬地奔向楼顶。 登机之前,莫妮卡看了一眼楼下,昨夜的人群已经散去,昨天载他们回来的那辆商务车被砸得看不出原样,院外的空地上有散落的武器,以及血迹。 后来莫妮卡才知道,那天晚上,先前与她们达成协议的那个部落的酋长得到消息,带人过来驱散围攻的人群。两个部落久有矛盾,当时就打了起来。她们在地下室听到的可怕的打斗声是真实的,那是部落冲突的声音。谁也不敢说,如果没有这一场冲突,她们能不能坚持到直升机过来。 直升机将她们带到北部邻国,那个国家当时没有直飞利比亚的航班,她们要先飞去尼日利亚,然后转机回驻地。 在机场候机的时候,莫妮卡拨了那个不知何时已记牢了的电话。她其实没想好要说什么,她甚至都不确定那个号码的主人还是不是苏钥,好在,答案很快就揭晓了——是她,声音一如既往的温柔。 莫妮卡说了一声“喂”就再也说不出一句话,对面的人默了一会儿,试探性地问道:“莫妮卡?” 莫妮卡没有回答,千言万语都梗在喉咙里,化成多年不曾流过的泪水。她像一个不善言辞的小孩,在外面受了欺负,到了家长面前却说不出来,只剩满腔的委屈。 苏钥也没有说话,电话里只有滋滋的电流声。 不知道过了多久,莫妮卡的眼泪终于流完了,她在心里做出了一个重要的决定,开口只问了苏钥一句话:“你在哪儿呢?” 苏钥当时在伦敦和一个品牌谈合作,她也问了莫妮卡在哪儿,莫妮卡避重就轻地说在尼日利亚出差。 那就是她们最后的对话了。 比飞往尼日利亚的飞机先到的,是来势汹汹的对流雨。热带雨林的雨季,下起来,没有人知道什么时候会停。 等到几天后,莫妮卡终于降落在的黎波里机场的时候,马德里空难的消息已经在媒体上滚动播报两天了,完全盖过了奥运会的热闹。她那时心有所系,对新闻毫不关心,后来才知道苏钥在那架飞机上。 我虽然早就知道这两人此后定有变故,却没想到是这样无可挽回的遗憾。下意识就想安慰一下莫妮卡,转念又觉得多余。 半晌,才艰涩地开口:“她当时往南走,是去找你吗?” “我不知道……”莫妮卡默了许久,“我宁愿不是。” 我心头突然一动:“你那时找我帮忙,是为了去找她吗?” “嗯。”莫妮卡缓缓吐出一口烟雾,这是她烟盒里最后一只烟了,“我当时给她打电话的时候就想着,不管她在哪儿,我都去见她,立刻,马上。结果到最后也没有见着,这就是她所说的命运吧。” 那一年我刚结婚不久,还没有退休做全职主妇,做一个小小的公务员,一个朋友找上我,问我能否帮忙办理一份紧急签证,我应了下来,之后与莫妮卡有过几次邮件联系,还就她的名字开过玩笑,却一直没见过面。 半年之后,我已经把这件事忘了,朋友突然约我吃饭,说是莫妮卡要谢我,直到那时,我才第一次见到她。 那时的她比现在还要瘦,眼窝深深陷下去,看着倒真像个高眉大眼的外国人。她性格大方,行事周全,席间会开一些无伤大雅的小玩笑活跃气氛,是以大家虽然是第一次见面,却不觉得尴尬,一顿饭吃得宾主尽欢。 这样的女孩子,走到哪儿都不会缺人喜欢,所以我对她这么多年一直单身总是感到匪夷所思,如今却似乎有点懂了。 “那后来呢?她……” “……她有一个表哥还 分卷阅读7 - 分卷阅读8 莫失莫忘 作者:慕云水 分卷阅读8 是堂哥,当时也在欧洲,所有的后事都是他处理的。他和我爸也认识。后来回了北京,我说我想去苏钥的工作室看一看,他把钥匙给了我。我在那里看到一幅画……”莫妮卡说到这里,深吸了一口,然后缓缓吐出一口烟雾,她的眼神在烟雾中看起来有点空茫,仿佛陷入了回忆中。 “画上,是你吗?”我轻声问。 “对,”她笑了一下,从回忆里醒过来,“是我,穿着她送我的那条红裙子,坐在阳台的圆椅上,就是那天下午,她说画不出来的样子。” “所以那天你走了之后,她还是把你画下来了?” “不是。画的落款有日期,是那年她从欧洲回去画的。”她又吸了一口烟,“我把那幅画偷走了。” 莫妮卡的故事讲到这里就结束了,这个下午也即将过去,我要去接孩子,莫妮卡也将赴下一段旅程,我们拥抱了一下,准备告别。 “所以,你现在喜欢女人吗?” 我半开玩笑地问,想打破空气中的沉郁。 “不,”她答得干脆,“我不喜欢女人。现在,我也不喜欢男人。所以你看,我只适合一个人。” 这一场八卦竟得了这样一个结论。 “那你爱她吗?” “我不知道”,她将烟蒂摁在烟灰缸里,目光的焦点不知道落在哪里,终于悠悠地说“如果有机会,我想爱她。” 分卷阅读8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