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凤山上的那片云》 知恩图报 云凤山上的那片云 作者:邱泰 知恩图报 一片郁郁葱葱的树海,掩映着一栋栋高大肃穆的楼房,这就是华中一重点大学。 玫瑰红的夕阳映红了整个校园,学生们沐浴着夕阳的辉照进行着热烈的课外活动。 足球场上,强攻死守,跑得穿梭般的迅速;篮球架下,运球熟练,投球准确,围观者喝采声不断;林□上,散步的三三两两,或窃窃私语,或高声谈笑;草坪区上,打羽毛球的,姿态优美,笑语不绝…… 喧闹声、蝉鸣声、轻风拂叶的沙沙声,合奏出八十年代大学生们幸福生活的欢乐旋律。 草坪区的一个角落的灌木丛中,廖郁林平静地坐在地上,左手拿着书,右手拿一树枝在地上划着,默默地思索着。他丝毫也没有受到任何的干扰,而习惯于在这活跃的气氛中享受他独有的幸福。 天色渐渐地暗下来了,书上的字迹已模糊不清。廖郁林才慢慢地站起来,习惯地从黄色的军用包里出一块面包吃了两口,又从书包里拿出水壶来喝了两口水,然后把书和笔慢慢地放进包里,一边走,一边吃。 生化系八零级二班宿舍里,李任一边对着镜子梳头、整衣,一边问高夫子:“哎,高夫子,这个廖郁林今天一天又没回来过?” 高夫子推了推眼镜,眼睛不离书地回答:“当然,面包研究生嘛!” 李任叹了口气,说:“啧啧啧,不简单啊!我考上了个大学,我妈就说是我家的祖坟埋得好;假若我考上了研究生,那我妈一定会说,那是菩萨显灵了。还到什么美国,那简直是……啊哟,我要是他——” 高夫子眼睛仍然不离书,慢吞吞地说:“啊哟,你可千万不能是他,不然,我每天就什么事也不能干了,就只跟你们买面包,打水……” 李任摇了摇头,自愧不如地说:“嘿嘿嘿,我可吃不了这个苦,餐餐吃面包,每天就只那一个味,想想也难受。唉,真不知他哪来的动力。”说完拿着口琴出去了。 廖郁林慢步踱了进来。 高夫子放下书,欢声欢调地对他说:“哎,回来了!你今天可是大丰收啊,一下子来了四封信,呶。” 廖郁林拿起桌子上的信,一封封地看了起来。 陈东平在信里说:“……还是你没有辜负万老师的培养,成为了一名优秀的大学生。你一考完就赶紧回来,七月十六是万老师的生日,我们一起去为她祝福。我正在赶做一个书架,我想这是她最需要的……” 廖郁林眼前仿佛出现了陈东平汗流浃背地一边吹着口哨,一边卖力地做着书架的模样。 廖郁林看了看墙上的日历,八四年六月八日。他沉默了一会,拆开第二封。 何三宝在信上说:“……演习完毕,我就立即回乡,我们一起去看望万老师。四年了,想你,更想万老师……” 廖郁林看了看桌子上何三宝全副武装正在打靶的俊照。 廖郁林又拆了一封。张灵洁在信上写道:“我已分配在研究院工作了,手续办完后就立即到你处会合……” “还有一封呢?夫子,你不是说有四封吗?”廖郁林一边找一边问。 “呶,在你的那一叠书下。” 廖郁林找着了之后,说:“这哪是一封信呢,这分明是一张条嘛。” 高夫子推了推眼镜,说:“啊,一张条还不够啊!你还要怎么样呢,那么漂亮的农大教师等你几节课,才留个条走的。要是想听你要的温情,你们过几天不是就相见了吗?” “哎,别乱弹琴,别人可是名花有主的啊!”边说边看完了条子,说:“这不写得清清楚楚的是到车站会合么?” 立即,他又陷入了沉思,喃喃地说:“一考完,就……” 高夫子奇怪地问:“就,就怎么样?” 廖郁林似乎清醒过来,说:“不,不怎么样。” 高夫子来劲了:“嗨,准是马上要考上去美国的留学生,为山区的未婚妻发愁吧。 廖郁林又好笑又好气地瞥了他一眼,把信往抽屉里一塞,转身就走。 高夫子嘻嘻一笑地拉住他,说:“你去年暑假,今年春节都没有回家。我早就看出来了,你这是冷情拒绝,策略退婚,对么?” 这时,刚洗完澡的小王拿着脸盆匆匆地进来了;一边吹口琴一边转着圈的小李舞进来了;刚散完步回来的室长和班长等也都来凑热闹,团团地围着廖郁林起哄。 “啊?原来是躲老婆啊!” “嘿,公开公开,让我们鉴赏鉴赏” “说出来吧,让我们参谋参谋,三个臭皮匠,抵一个诸葛亮嘛!” 廖郁林看看越扯越远了,索冷静地站着不动。哪知小李等人把他抬起来,按在板凳上坐着,非要他讲。 他故意地转动着眼睛,望着班长,说:“这怕是违反校规的啊?” 班长笑着说:“我都不怕,你还怕什么?分手前把秘密都公开,有老婆的都搬出来亮相,提高我们的鉴别能力。嘿嘿,何况你马上要出国哩,没关系的。” 廖郁林:“嗯,出国的事不谈,考不考得上还是个问题。” 小李:“你要是考不上,我们系就没人啦!” 廖郁林又说:“哎,今天是星期六,我怕耽误了你们各位的……” 小王:“没问题,我们各位就喜欢听名人轶事,讲吧!” 小李:“是啊,你以后当了钱学森,高夫子好跟你写传记。” 廖郁林抽开屉子,把一大叠信都拿到桌子上,说:“唉,关于老婆,很遗憾,本人现在还没有资格亮相,谁会看上我这个穷光蛋。说句不怕丢人的话,到目前为止,还没有一个姑娘正眼看过我……” 高夫子说:“过谦了,过谦了。本系的系花就很喜欢你。” 小李说:“是啊,你的眼睛成天盯在书上,连系花看上了你,你都不知道啊?” 小王说:“系花算什么,要找啊就找个校花!哈哈哈……” 廖郁林深深地叹了口气说:“我爸说,老婆别发愁,有一个好男人,就必然会有一个好女人,这是上天配好了的。可是啊,一个人要是遇到一个好老师,那才是一辈子的福气,她可以改变你一生的命运。” 廖郁林的脸在柔和的灯光下,显得那么的光亮、聪慧,他的眼里闪烁着无限的深情与自豪。 他陷入了深深的回忆: 我,我们遇到了一位好老师,万青老师。她是我们这些山里孩子的思想启蒙者,智力开发者,我们人生道路上的引路人。 知恩图报在线阅读 知恩图报 - 分班纷争 云凤山上的那片云 作者:邱泰 分班纷争 廖郁林的家乡在巍峨苍翠的鄂东大山里,他们生在山里,长在山里,除了山,他们都不知道海。可是山里的人又是那么地渴望看到外面的世界。那么,在当时的情况下,除了考出去,还有其它的路可走吗? 所以,还没开学,廖郁林就迫不急待地走了几十里路,跑到学校,去看看新学期的教室和寝室。 一到学校,却看见班主任何先中老师的房门口站着十多个男女学生,都低着头,嘟着嘴。何莉和刘春芳还在抹眼泪。 廖郁林莫明其妙地看着他们。靠近刘兴田轻声地问:“你们这是怎么啦,出了什么事了?” 刘兴田嘴一瘪,说:“何老师不要我们了,把我们都甩到文科班去了。” “那何老师呢?”廖郁林急忙问。 站在一旁的高采森说:“在楼上开会。” 廖郁林对高采森使了个眼色,俩人悄悄地溜到会议室门口。 看来会议已进行得很久了,激烈地争论不休。他们从门缝里看去,万青老师白皙的脸上尽是汗珠,由于激动,脸颊通红,一双炯炯有神的大眼睛燃烧着激情。 她坚定地说:“我同意以上老师的意见。不管怎样,都不能把差生、女生全部都甩给文科班。文科班又不是垃圾堆。再说,你都甩过去,那也不怪杨兰老师不带,换到谁,谁也不去带的。因为那些学生本都不愿意读文科。学生不愿意的事,那哪能干得好呢?!” 史怀远校长不耐烦地说:“怎么还讲学生愿不愿意呢?领导干部是决定一切的嘛!这是我们领导集体研究决定的,不读也要读,不教也要教!” 万青摇着头说:“你这不是拉蛮吗?再说,学生不会全都考上大学。从长远的观点看,比较而言,读理科对学生以后回到农村,用途大一些。我们的学生是要面向社会的,不能老盯在升学率上。” 史怀远带气地说:“你这说的什么话?嗯,谁盯在升学率上了,嗯?升学率怎么不对,要不然,上面的百分比怎么完成,呃?漂亮话谁都会说,问题是这些差生谁带,嗯,谁带?” 叶凡老师说:“这个问题不必再讨论了,还是在哪个班的学生,还归哪个带嘛。” 鲁书记皱着眉头,说:“问题是现在四个班,自愿读文科的不到一个班的人数,其他的三个班各有几个差生,何先中老师的班上更多一些……” 何先中马上说:“是的是的,我们班不仅差生多,而且还有一些调皮生,那简直是太那个了……调皮得简直是五花八门的调皮,‘洪水猛兽’般的……” “哈哈哈……”不少老师笑了。 何先中叹了一口气:“唉!真不好说啊。从文化基础来看,有的学生那简直是差抵了火,比如说那个高采森吧……” 下面有老师笑了:“高才(采)生(森)还不好,你还要什么样的学生啊?” 何先中急了:“哎哟,他这个‘高采森’可不是那个高才生。他长得象条牛,可他笨得简直象个猪。唉哟,那简直是七科,他六加一科都不及格。还有那个廖郁林,他成天的睡在山上不上课,一学期不交个作业,那简直是个爹啊那……还有,哎哟,还有,反正这几个学生不走,这个班我是带不下去了。” 会议室外,高采森涨红了脸,廖郁林又羞又恼,他咬了咬嘴唇。 会议室内,史怀远瞟了万青一眼,说:“看啦,实践才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要实事求是嘛,对不对?不要说了,分吧!各班都把差生名单报上来。” 万青急了:“哎哎,等等等等,这可是决定学生前途的大事,它可能会改变一个学生一辈子的命运,这事决不能强制执行。我们要以学生为主,要尊重他们,要把每一个学生当作人来看待。不能为了自已的私利任意摆布学生。” 史怀远恼羞成怒地说:“谁为了私利,嗯?你说谁呢?你有这么高尚的思想,那你就带啊!” 万青冷静地看了他一眼,缓缓地说:“我不发言,你点名要我发言。我谈了对这件事的看法,你就要我去做这件事。这样,谁还会畅所欲言啊?你是校长,你应该主动地挑担子。可你说来说去就是因为你要带这几个班的物理课,怕及格率和达优面上不去,才要把这三个班的差生都赶走的。你不觉得你太自私了吗?” 史怀远气得皱着眉头,扇动着鼻子,本来要发脾气,但又底气不足。眼珠一转,立即装出很委屈的样子,摊开双手,说:“大家看看,看看,这不是因为何先中不带嘛!嗯,我有什么办法呢?那个文科班的人数又不够,匀一匀有错吗?我怎么就自私了,嗯?” 然后把手一挥,强硬地说:“要说自私也行,我这次就自私一次又怎么样呢?就这样定了,各班把差生都报上来!” 万青面对书记,说:“鲁书记,其实这个会啊,开不开都无所谓,你们领导决定了就算了,要我们老师参加是多此一举。” 杨兰说:“是啊是啊,散会散会!” 史怀远站起来,把桌子一拍,对着万青吼叫着:“放肆,这是开会!你煽什么风点什么鬼火啊!?你捣乱会场,呃?” 万青毫无惧色地站起来,冷冷地说:“没明堂!你任意给人戴现行反革命帽子的时候已经过去了,你一个人开吧!”说完扬长而去。 史怀远气得更重地把桌子又拍了一下,用命令的口气说:“转来!你——转来!通不通三分钟!我没散会,你敢往外冲?” 万青转过身来,定定地站着,定定地看着他,说:“拍什么拍啊?这是社会主义的桌子,你禁拍禁拍的!凭借领导地位压人,靠拍桌子工作,是既无德又无能的表现。我就是不通,我就是要往外冲,你又怎么啦?” 彼此怒目而视,目光在沉默中交锋着,一个无畏,一个无奈。 谷桂花笑嘻嘻地说:“哟嗬,这俩人还蛮有感情的哩!互相都看得不眨眼的。” 罗喜乐了:“这会还开得蛮好玩的嘛。” 叶凡烦了:“这种会有什么开头,形式主义一个。” 杨瑞华灰心了:“算了算了,领导说咋办就咋办。” 应谷声生气了:“搞什么搞啊!这会还开不开啊?” 鲁书记站起来不紧不慢地说:“坐下,大家都坐下!” 万青神色坦然,理直气壮地凝视着窗外,就不坐下。 史怀远见鲁书记看了他一眼,他狠狠地横了万青一眼,愤然地坐了下来。 万青也就坐了下来。 鲁书记缓缓地说:“我的意见是,应该尊重学生的意愿,不应该歧视差生。那么,万老师接何先中老师的班是最好不过的了。作为我个人来说,是对万老师的信任。” 万青忙说:“哎,别别别,别让我老带毕业班,我还是从头带起吧。” 副校长王佐笑笑地说:“带下吧,你的办法多一些。” 杨兰说:“哼,她有什么办法,只是舍得花时间跟学生磨命罢了。” 万青也说:“是啊,我能有个什么办法。” 何先中急了,瞪大眼睛说:“不是这回事,这教书啊,还是有个天赋的。这学生啊,他就信你不信我。”然后连连向万青作揖道:”你就带着吧,我的好大姐。你带着,我协助好不好?这些学生,我是真的没办法啊,他们,他们真的象洪水猛兽一样……” “哈哈哈……”不少人又笑了。 杨兰抢白道:“啊,‘洪水猛兽’就给得别人啊。” 何先中无奈地摇了摇头,叹了口气。 鲁书记面有难色地说:“是啊,起码要有一个能稳得住纪律的老师啊!” 叉着腰仰天吐着烟圈的史怀远,突然转过身来对着万青说:“人人都说你是个人才,什么样的班,你都能带下来,并且能带好。可是,你今天怎么就不敢上了呢?这,我就搞不懂了。” 万青聪明地一笑,说:“别激将了,这好懂,这正好说明我不是人才,对吧?” 鲁书记横了史怀远一眼,沉着脸说:“散会!” 史怀远愤愤不平地第一个冲出了会议室。 可是被早就等在门外的学生,一拥而上地把他撞了个趔趄。他一个踉跄,就把个痰盂撞翻了。脏水泼得他一脚的。他气得狠狠地把脚一跺,结果跺到杨兰的脚上。 杨兰大叫一声:“哎哟!你要死啊你?”用力地把他一推,史怀远又一个踉跄地跌到谷桂花怀里。 谷桂花后退不了,发烦地把他一推,说:“怎么啦,大白天的搞什么搞的?” 何先中忙把史怀远一扶,嘻笑着说:“是的呗,要搞就夜里搞啊,大白天的搞什么搞的!” 杨瑞华见状,哈哈哈地大笑着说:“哟,这可是搞错了人啊,县委干部的千金你也敢碰啊?” 大家呵呵呵地笑着走了。 史怀远怒气冲冲地扫了大家一眼,气得脸色铁青地走了。 学生们把鲁书记团团围住,肯求着说:“鲁书记,就让我们读理科班吧,我们会听话的,我们有错误也会改正的,就让万老师带我们吧,我们一定会争气的……” 一部分学生围住何先中,何先中抓着脑袋,为难地说:“……问题是我带不了,万老师又不愿意带。要不,你们现在去求求万老师去。” 学生们当真一下子都拥到了万青的门口。 正要做饭的万青听到声音,开门一看,笑笑地说:“你们,你们这是干嘛?” 学行们齐声说:“万老师,您就带我们吧,我们一定听您的话。” 万青一本正经地说:“哟,可别瞎说啊,这带不带哪个班,不是哪个老师说了算的,也不是哪几个学生说了算的,这是学校领导安排的事……” 学生们七嘴八舌地说:“我们刚才在会议室外面都听到了,学校安排了,就您不肯带。” 杨兰走过来,说:“你们在万老师这儿吵什么吵的,她刚带了一届下来的,你们想……” “是啊是啊,就是她带得好嘛,我们就是想要她带……” “你们想把她累死啊?”杨兰说着就拉着万青说:“走,去我那儿!” 万青说:“哎,我还要做饭给珍珍吃啊。” 杨兰说:“珍珍已在我家吃哩,走吧,他们都在那儿。” 学生们一下子都失望地叫了起来:“啊——那我们怎么办啊……” 杨兰说:“怎么办,找领导啊!” 学生们又一下子拥到鲁书记那里去了。 分班纷争在线阅读 分班纷争 - 英语、俄语都是外语嘛 云凤山上的那片云 作者:邱泰 英语、俄语都是外语嘛 万青一进杨兰家的门就开玩笑:“嘿,你们又在这儿蹭饭吃哩!这会把他们家吃穷的啊。“ 叶凡笑着说:“嘿嘿,就一锅子清汤面,还吃得穷啊?” 罗喜笑笑地说:“我跟应谷声都是叶凡的校友加球友,杨瑞华是叶宁的水货舅舅,就是你万青要交伙食费,一搞就一家人来吃。” 珍珍一边吃一边说:“是啊,妈妈,多交点钱叶伯伯,我可爱吃他做的饭了。可是我也有个罗喜舅舅,对吧,妈妈?” “对啊,可是钱还是赖不了啊,我当舅舅的不要钱,可是你这个叶伯伯要啊!啊哈哈……”罗喜大笑着说。 万青也笑着说:“我们不赖,多交点就多交点,你就放心地吃吧,珍珍。” 叶宁忙摇着珍珍的手说:“不用交不用交的,我爸爸妈妈说了,你妈跟我妈是同学,你又是我的同学,都是不要交钱的。” 杨瑞华可乐了,说:“看来我可以天天来吃了,同学吃饭是不要钱的嘛,何况我还是个舅舅。” 罗喜说:“可美得你啊,天天来吃,攒的钱就都给你老婆,你还蛮会算计的啊。” 杨瑞华说:“你这人怎么这样,我‘姐姐’、‘姐夫’都没意见,你还意见大得很哩,你这纯属忌妒。” 罗喜好象很认真地说:“呃,就是的,怎么样呢?” 杨兰一边递一碗面给万青,一边笑笑地对罗喜说:“别忌妒了,不嫌弃的话,就天天来。美不美家乡水,亲不亲家乡人。就我们这几个外乡人,还分什么里外?” 杨瑞华忙说:“姐,你这话就不对了,我是本地人,可从来就没把你们当过外乡人啊!” 谷桂花端着碗进来,边吃边说:“对对对,我也跟杨老师一样,从没把你们当外乡人,我还就喜欢你们这些外乡人。” 罗喜说:“看啦,说来说去,我们还是外乡人。” 杨瑞华忙说:“别别别,我可跟她不一样啊,我喜欢的是所有的——所有的外地人……嗯,不不不,所有在坐的外地人。而某些人,她喜欢的,仅仅就是某一个外地人。”说完迅速地瞟了应谷声一眼。 谷桂花很大方地往应谷声身边一站,说:“是啊,喜欢就喜欢了,又怎么样呢?” 应谷声立马走开,说:“杨兰,我还要吃一碗,有没有?” “有有有,快来!”杨兰忙乎着。 应谷声往万青旁边一坐。万青见谷桂花立马脸色一沉,她不动声色地挪到珍珍旁边,说:“珍珍,你还要不要面啊?妈妈给你一点,好吗?” “我不要了,妈妈,您吃吧。” “哼,就知道你们都在这里,还蛮热闹的嘛!”史怀远阳怪气地说着就进来了。 大家看着他,都不吭声。 “怎么啦,不欢迎啊?不欢迎也要欢迎。跟你们说,我是来正式宣布你们下学期的工作安排的。”史怀远强硬地说。 史怀远一幅居高临下的样子正要宣布时,杨兰板着脸说:“等等,等等,这么大的事,你在我这儿宣个什么布啊?我这儿又不是个会场,又不是个领导机关。要宣布啊,在教工大会上去宣布才是正理。” 史怀远恼怒地说:“嗯,你这是什么态度,嗯?你们总是这样干预学校的工作!你们看看,学校现在是个什么样子,嗯?不但学生满校园的哭哭啼啼,而且还来了不少的家长,大吵大闹的。影响了学校的工作,你们是要负责任的,你们知不知道?” 万青说:“我还当真不知道呐,我一不是校长,二只是说了我们的看法,我们负个什么责任呢?” “负什么责,你还不知道啊?我要你接何先中的班,你为什么不接,嗯?”史怀远眉毛皱成疙瘩,丧着个黑方脸,露着一颗包金,一颗包银的两颗让人嫌恶的门牙,指着万青质问着。 “是我不接,还是在坐的人都不接?”万青也质问着。 “是你啊?”史怀远脱口而出。 万青生气地说:“那你还口口声声你们你们的,是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你们外地人就喜欢结帮,总是搅在一起。看看,吃个饭也要在一起……”史怀远瞪着一对小眼,十分厌恶地说。 谷桂花呛白道:“什么外地人外地人的,我也是外地人吗?杨瑞华也是外地人吗?外地人有什么不好的?他们是我们县的骨干,是学校挑大梁的。不然,为什么要把他们都调到几个重点学校来,为什么你要找他们带这个班,带那个班的,啊?他们远离家乡,来到咱们山区吃苦受累,为咱们山区的教育事业出力流汗。为了避免思乡之苦,在一起吃个饭又怎么啦?今天学校的食堂没开火,我们这些单身汉到哪去吃?到你家去啊?!吃个饭,犯法了吗,是‘四人帮’了吗?真是的,你当个什么校长啊你?” “我当的是管教学的校长,怎么啦,我就不能管他们?你起什么哄嘛!他们在城市里享了福,来受了一点罪又有什么不应该的。啊?难道我们就该生在乡下,我们就该吃苦头的?对他们就要象神仙一样的供着,是吗?没有他们,地球就不转了,我们的教育事情就搞不成了?”史怀远凶到谷桂花面前,但眼睛却瞟着万青。 万青恍然大悟地一笑,说:“啊?原来是这样的不满啊!我们生在城里,纯属是一种偶然的幸运。但我们从来没说过我们不该来的,而且我们也不断地在努力地改造自己适应环境。毕竟,我们从小生存的环境不一样,生活的习惯也有些不一样,这个改造还有个过程,对不对……” 应谷声一言难尽地说:“别说这些了,几千年的城乡差别,冥冥之中的命运安排,社会发展的巨大变革,这一下子哪说得清楚啊。改天宣布吧,我们走。” 大家刚起身,史怀远急燥地喊:“哎哎哎,你们这是什么态度,嗯?”然后盯着坐着没动的万青问:“你到底要怎么样啊?” 万青无可奈何地看着他,慢慢地解释着:“思想还没统一,要带好一个班也不是我一个人的事。你叫我怎么接受?我到底要怎么样,你也是知道的,我这个人呢,吃苦不吃味。我受党的培养十几年,是听从党的号召来的,来是干革命的,并不想在这儿碍手碍脚的。说实在话,城市里的人也并非人人享福。但我们在城里讨饭也可以生存下来的,免得在这儿受别人的摆布,看别人的脸色。但今天,我总算明白了,你为什么总看我不顺眼。” “明白了就好。我宣布,你接何先中那个班,语文你带,数学叶凡,英语罗喜……” 罗喜连连说:“哎哎哎,我不行我不行,我不会教英语。” 史怀远气得恨不得把眼珠都瞪出来了,问:“这就奇怪了,你怎么不行啊,啊?你又不是不知道,唯一的一个教英语的老师调走了。你是名牌大学外语系毕业的,你不行,谁行,嗯?” 罗喜诚然地解释道:“同志——我学的是俄语,不是英语……” 史怀远颐指气使地制止着:“英语、俄语都是外语嘛!带!你捣什么蛋啊你,那都不是一回事!” “那可不是一回事啊,我的史校长。”罗喜哭笑皆非地说。 “哈哈哈……”应谷声笑得上气不接下气地连连说:“是啊是啊,是一回事,就是一回事。史校长,他不带就是捣乱,你可一定要整治他啊!” 大家哭笑不得地看着史怀远。史怀远困惑地看着他们。 万青挺为难地说:“你看,你把个俄语老师给我搭班子教英语,这班怎么带啊?” 史怀远恼火地说:“这是革命工作的需要,有条件也要上,没有条件创造条件也要上!通不通,三分钟。你们不要拉帮结派地闹,好不好?” 万青也发火了:“你怎么总是这样啊,跟你说了一百遍了。你对我看不惯没关系,你为什么总要说我们拉帮结派呢?就你这狭隘的思想意识,能把领导工作搞好,能把工作分配好?” “我怎么分配不好,嗯?”史怀远鼻子一皱,头一仰地问。 洗完了碗,从厨房出来的叶凡劝道:“这还用问,工作本身都有很大的难度,而你又这样强制地随便一宣布,别人就是想接下来也不情愿啊。你想想清楚吧,别在我家里吵吵闹闹的啊,改天吧,嗯。” 史怀远恼怒地说:“啊?你们,好啊,你们……” 叶凡嘲解地说:“别激动,我们都在这儿,你慢慢地想着法,办我们吧,走走走。” 叶凡轻轻地把他往门外推。他突然扭过头来高叫道:“你们,你们四人……你们五人帮。不,你们就是‘裴多菲俱乐部’!” 叶凡的手骤然间颤抖了一下,问:“嗯,什么,你说什么?!” 叶宁说:“爸爸,他说你们是‘贝多芬’俱乐部,那可好玩啊,我妈会拉手风琴,万阿姨会……” 杨兰气得大声吼叶宁:“别说了,会什么会?会就是罪!” 叶宁“哇!”地一声哭了起来。 杨兰不管不顾地冲了出去,追着史怀远喊:“喂!来来来,你可别走啊,你来说清楚,我们是什么俱乐部?嗯!你就是靠整人起家的,你现在还有瘾啊你?” 应谷声也赶出去,大叫着:“你站住,别跑!” 万青连忙把两个孩子哄了出去。上前拽住应谷声和杨兰,小声说:“别追了,不要激化矛盾。” 罗喜说:“哼,他这说的是什么话啊?” 杨瑞华说:“他这还是在搞阶段斗争。” 应谷声气得跺着脚说:“真***见鬼,怎么干,都是个反革命的命!” “本来吃得快快活活的,就他一来……”罗喜沮丧地说。 谷桂花见每个人的脸色骤然间这么暗,心情这么沉重,她连忙出去了,急忙追上史怀远,把他拉到鲁书记那里去了。 英语、俄语都是外语嘛在线阅读 英语、俄语都是外语嘛 - 没错的人都来道歉 云凤山上的那片云 作者:邱泰 没错的人都来道歉 不一会,谷桂花拎了两个大西瓜回来,见大家都非常气恼和郁闷地站着不动,就笑嘻嘻地说:“来来来,吃西瓜吃西瓜,吃了西瓜降降温,减减压。” 万青说:“真不好意思,就是我影响了大家的。” 罗喜说:“那也未必。长期以来,他对自己生在农村有这么大的委曲,总会找个人,找件事发泄的。” 应谷声说:“别急,等一会,负责是鲁书记来。” 罗喜说:“那我们散了吧。” 叶凡说:“散了干嘛,还真是‘裴多菲’俱乐部啊?” 杨瑞华慢吞吞地说:“不要散,问题总是要解决的。” 杨兰切着西瓜, 谷桂花把西瓜送到每个人的手上。见大家蔫头耷脑的,就说:“你们怎么啦,一个个都象大难临头似的,没事的!” 杨兰说:“嗳,我们是从大风大浪中闯过来的人。怕都不怕,怕也没用。只是心里不舒服。” 这时,不远处传来了急促的脚步声,大家紧张地交换着眼神,门口突然“轰隆”一响,大家的心都提到嗓子眼上了。凑过去一看,原来是何先中把杨兰家放在门外边的,一个破垃圾脸盆踢翻了。 谷桂花赶出去一看,又好笑又好气地说:“你要死啊你!我还以为是抓人的人来了啊。是说怎么会来得这么快啊,原来是你个王八蛋啊!” 何先中急忙爬起来说:“哎哎,别骂人啊。各位,我是来告诉你们大道消息的。学校正在开校委会。鲁书记发了好大的火,把史怀远骂了一顿。” 谷桂花忙说:“快说快说,怎么骂的?” 何先中学着鲁书记的腔调说:“你个史怀远,呃,就知道把事情搞砸。谁要你去的,呃?” 只听到史怀远小声说:“我还不是想快点把事情解决好。” 何先中又学着鲁书记的口气说:“啊,你想快就能快啊,你想什么时候解决就能什么时候解决的啊?刚刚要别人带新班,没两天又要别人带毕业班,这中间要给别人一个思想转换的过程啊,呃?要别人带班就说带班的事啊,你怎么说别人是‘裴多菲俱乐部’呢?‘裴多菲俱乐部’是什么组织,你知道吗?你无七无八的把别人都打成反革命,你有几大个头啊你?身为一校之长,说话能这么随便的吗,呃?你自己去收摊子去!别人背着个反革命的名声能接受任务吗?就是接受了,又能干得好吗?你真是混啊你,改革开放了,你还搞那一套……” 谷桂花惊喜地问:“真的?哎哟,云凤山中学还真有个明白的领导,不然,这学校完了。” 应谷声冷静地问:“你又没开会,你怎么知道的?” 何先中连连说:“哎,王佐校长家不就在鲁书记家隔壁吗。他家买了个电扇,吹出来的风好凉快啊!好多人都在他家乘凉,都听到了的。我只不过是赶来跟你们通个风报个信,让你们不背思想包袱。啊,你们不信任我?” 杨兰马上说:“谢都还来不及,哪有不信任的道理。来,坐啊,吃西瓜,吃!” “是啊,让我做你们的外围也行啊。你们都是明白人,我到觉得‘裴多菲’、‘贝多芬’,都差不多的。管他什么俱乐部,跟着你们又快活,又能学到好多东西就行。一个人只活几十年,好玩就行。”何先中圆头憨脑地憨笑着说。 说得大家都轻松地笑了。 何先中赶忙把一块西瓜吃完了,立即站起来说:“哎,我要走了,说不定鲁书记马上就会来的。” 罗喜说:“你不是我们的外围吗,你怕什么啊?” 何先中边出门边说:“这不是怕,这是策略,啊哈,我走了。” 果真,何先中刚走,鲁书记就来了。他一进门就打着哈哈说 :“啊哟,老师们,热吧?” “热啊,一个个的火气都大得很啊!您那两个西瓜降温都降不下来啊。”谷桂花笑笑地说。 “好你个谷桂花,你一下子就通了天啊!”杨兰叫道。 鲁书记说:“通天到没有,就是通到我那儿去了。要是通到她大伯那儿去了,那我们就吃不完兜着走 。老师们,别憋气了,个别人的话,不能代表组织……” 杨兰特委曲地说:“我就不知道,我们一贯这么忠于党,忠于人民,忠于人民的革命事业,我们为什么每每要受打击。事要我们做,话不要我们说。硬把我们压着过日子。别人不知道,难道说您鲁书记还不知道吗?” “啊?谁说不知道,就是因为知道了才连忙来的啊!你们离开了父母、亲人,罗喜老师离开自己的爱人和孩子,长年在我们山区坚持教学工作;应谷声老师在学工的过程中,开拖拉机摔坏了腿,留下了终身残疾,如今还没有成家;叶凡老师,杨兰老师都是大上海的人,扎我们山区,好几年都没有回家了;万青老师更不用说了,她丈夫为科学事业献出了宝贵的生命,她想到大城市工作都没有问题,可她就为了山区的孩子,坚决留了下来……老师们,你们这种崇高的品质,真是难能可贵啊!不仅我知道,我们云凤山的父老乡亲们都知道。知道你们为了山区的教育事业,为了山区的发展,吃了苦,受了罪,受了委屈,我代表校党委,向你们赔礼道歉……” “哎哎哎,不是这样的,不是这样的。该赔礼道歉人没有来,您这不算。”谷桂花连连说。 应谷声激动地说:“其它的不用说了,我们生在城里,是我们的命;我们来到山区,也是我们的命,我们就是死在这儿,还是我们的命!我们只想知道,我们是不是反革命。” “当然不是啊,呃!说这话的人是违背政策的,是党不强的表现。我已经批评了,他也表示要作出深刻的检讨。”鲁书记毫不含糊地说。 郑少祥老师端着个茶杯,笑容可掬地走进来说:“反革命能革命吗,老师们?” “哟,郑老师,您来了。”大家都站起来,异口同声地问候着。 郑老师用手示意着说:“老师们,坐坐。你们这些城里来的老师们啊,我是很看重你们的。你们毕竟是文革前的正统的老大学生嘛。” 应谷声说:“什么正统,是十七年反动路线教育下的……” 郑老师忙说:“不不不,我不这样认为。你们这一批人,虽然生在旧社会,但长在红旗下,受到了良好的传统教育,革命积极很强,思想觉悟很高。” “哟,郑老师是来给我们‘戴高帽子’的。”罗喜笑嘻嘻地说。 “不不不,确实是这样。你们确实给山区带来逢勃的生气,新鲜的活力,给山区的孩子们带来广博的知识和聪明才智。这一带的贫下中农真的很感激你们!通过今天来来往往的家长们,可以看出他们更是这样的心情。” 郑老师话题一转,接着说:“虽然有个别人说了不该说的话,那是因为他不知道这话的轻重。只有象我这样经过了历次运动,受过批判,下放劳动,睡过牛棚的人,才知道这句话的严重和伤害。我理解说这话的人,本意也不是真要把你们打成什么反革命。而是,要么是嫉妒,要么就是有什么个人因素。你们想,你们用得着生这么大的气吗?” “不仅仅是生气,更多的是害怕啊!”应谷声愤愤地说。 “哟嗬,你应谷声还有害怕的?”一个悦耳的男高音在门外说。 珍珍也在门边叫着:“妈妈,高伯伯来了。” “哟,还惊动了不少人啊,连公社的副书记都来了。”杨瑞华说。 谷桂花说:“哪啊,他是找万老师的。” “嗳,正好,我要找的人都在这儿,哟,郑老,您也在这儿,您好吗?”高志民一进来就客客气气地打着招呼。 “好啊,你来了就更好了。”郑少祥慈祥地说。 高志民中等身材,有一股英挺之气。 他一坐下来,英俊的脸上就露出亲切的笑意,谦和地说:“鲁书记,老师们,我呢,是受公社史书记的委托来的,他让我替他和他的儿子史怀远向各位老师赔礼道歉。老师们,对不起啊。” 罗喜巧笑着说:“这就是本地人的好处,有一点什么事,就有人替他挡了。“ 叶凡诙谐地说:“哼,今天可就巧了,道歉的人一个接一个,可都不是该道歉的人。” 高志民忙说:“哎嘿,叶凡,你可要给我这老同学一点面子啊!” 叶凡苦笑着说:“嘿,这好象到是我们的不是……” 高志民豁达地说:“没那个意思,我还不知道你叶凡是个没意思的话不说,没道理的事不做的人吗?” 然后舒展着笑意盎然的浓眉对大家说:“老师们,这事就这样过去了算了。什么样的人,什么样的事,都会有人说三道四的。 至于说怕,那更没有必要了。现在不‘以阶级斗争为纲’了,现在是把全党的工作重点转移到社会主义建设上来。还怕打个什么反革命呢?想打也打不成了。现在是科学的春天来到了。把心放宽些,把工作搞得更好些。 你们知不知道,你们一天不接受任务,整个云凤山的人都不得安宁,他们都成了大学迷啊。哈哈哈……也难怪,今年考取了的学生,小队里请客,大队里包电影,公社里发奖金,亲戚朋友个个送礼。那个家长啊,高兴得整天的合不拢嘴,也挺了,人也比别人高了一节,连祖宗八代都光荣了。个个啊都那么个眼红地看着他们。正在读书的孩子的家长们一听说万老师不愿意带他们的孩子,能不着急吗?他们也托我来说说情。” “那你想把万青姐累死啊?”谷桂花叫了。 “哎哎,我还真怕把她累死了,但这意思不传达也不尽人情啊。累了万老师又更心疼。”高志民坦诚地笑着说。 “哟哟哟,都心疼了,好感人啊!”谷桂花双手捂着心,笑着高叫着。 “哎,我们这可是在开会啊。”万青严肃地望着高志民提醒着。 “是啊,我的任务完成了。鲁书记,您看,我就不再说了,再说就干预了。是吧,郑老师?”高志民起身恭敬地向他们欠了欠身。 又客气又亲切地对大家说:“对不起,各位,打扰了,万青就拜托你们了。” 真富有人格魅力。 大家都笑着看着高志民离去的背影。 谷桂花笑得象朵花一样,说:“看啊,多讨人喜欢的人啊!这个高书记,话又甜,人又帅,可真是人见人爱。” 罗喜逗笑地说:“哟,你喜欢上了?他是人见人爱,你可别见人爱人啊。” “去你的!你个白萝卜,西洋萝卜,总是跟我过不去!” 郑老师笑着看了他们一眼,言归正传地说:“反正啊,那几个调皮的学生万青老师如果不带,就是杨兰老师带啊。” 杨兰说:“那就怪了,我就不信,没有我们俩,那地球还不转了哩?” “你们啊,思想好,水平高,办法多,耐强,你们不下地狱,谁下?哈哈哈……”谷桂花话没说完就大笑起来。 “你这个死丫头,关键的时候乱说乱说的,看啊,我非要让你嫁不出去不可!”杨兰烦躁地嚷道。 “我说错了么?我这不是在崇拜你们吗?!”谷桂花撅着嘴巴分辩着。然后埋怨道:“我都这么大把年龄了,做姐的不帮忙心也就罢了,还非要使绊子让我嫁不出去……” “啊哟,认真了?你老,几大把年龄?好好,我帮忙让你明天就嫁了。”罗喜诙笑着。 “妈妈,我到高伯伯那儿去玩一会儿?”珍珍在门外说。 万青忙说:“不要去了,马上就散会了。” 珍珍又说:“叶宁姐姐也去。” 杨兰忙说:“去吧,都去吧,等会叶伯伯去接你们。” 鲁书记一笑,接着刚才的话题说:“看啦,老师们说的一点也不夸张。家长们也都等着你们的决定。你们一天不接受任务,云凤山的人就把我吵得一天也不能安宁,既不能吃,也不能睡的。实话告诉你们,我到现在还只喝了两杯水。” 杨兰忙说:“哟,鲁书记,那我跟你煮点面条去。” “不用了,过一会就快吃晚饭了。”鲁书记望着他们,下面的话没说出来。 但谁都知道他的意思,要把工作快速地落实下来。 叶凡想了想说:“那就杨兰带吧,万青太累了,一个人带着一个孩子,太不容易了。” 杨瑞华笑了笑,吞吞吐吐地说:“问题是那些学生都不愿意读文科,杨兰又有利于带文科,这,这就是矛盾所在。” “那你带啊,你有利于带理科。”应谷声呛白道。 “呃,别这样嘛,我要是会带,还用你说吗?”杨瑞华说着就溜到屋角去了。 大家都看着万青。 鲁书记说:“万青,你看呢?” 万青用报纸扇着风,沉思了好一会,说:“让我想想,让我想想,行吗?” 书记微笑着说:“那行,那么我就回家吃饭了啊。” 没错的人都来道歉在线阅读 没错的人都来道歉 - 豪情万丈 云凤山上的那片云 作者:邱泰 豪情万丈 万青回到家里,坐在躺椅上,拿着像册,看着丈夫的遗像说:“华宜,有你在该多好。现在,我该怎么办呢?接吧,压力太大,家长和领导的期望太大。弄不好,有愧于学生和家长。不接吧,形势又逼人。而且,我们的一惯宗旨不就是想跟人民,跟社会做点什么吗?这不就是该我拼命的时候么……”看着、想着,她不知不觉地睡着了。 高志民看着满天通红的夕阳,心中充满了无限的温情。他抑制不住内心的喜悦与激情,轻轻地吹着口哨,快捷地走向万青的住房。刚进楼房正门,就看见一个人影,定定地依在万青的门框上,窥视着房内。那人听到响动,敏感地一张望,就迅速地从大楼的侧门离开了。 高志民从那人的神态举止中,猜测出是史怀远。 他慢慢地走到万青的门口,也依在那人刚才的角度,向室内望去。 只见万青抱着一本像册,优雅地躺在竹制的折叠躺椅上睡着了。她白皙的脸颊在夕阳的辉映下,显现出玖瑰色的光泽;宽阔的额头上随意地搭着一缕头发,使她显得更加地生动与俊俏;一双秀丽的大眼睛,这会闭合得妩媚有加。 他的心,突然象有千万个小鹿在上面欢畅地蹦跳着。啊哟,三十多岁的她,竟然还这么样的娇美和芳雅。难怪史怀远要禁看不走的。 他轻轻地走进去,站在她面前,静静地观赏着。他看到她微皱的眉宇间,深藏着惆怅与焦虑;她紧闭的嘴角上,却露出一丝几乎看不见的勇气与坚毅。 他的心不禁紧缩起来,他感觉到她竟是这样的凄美与孤寂。他在心里说:万青,你是一个富有真实的特质和内在潜力的人,你可千万别被世俗的压力所恐惧、所限制了啊! 他看到她的脸上渗出点点汗珠,他在床上找到了夏天唯一使她凉快的芭蕉扇,轻轻地为她扇风。 突然的凉爽使她一下子惊醒了。她睁开眼,看见他笑吟吟地站在她面前。 她嫣然一笑:“来了多久?” “一会。”他浓眉中舒展着深情的笑意。 见她起身,他接过她手中的像册翻看着,问:“为什么不把华宜的像片挂起来?” “不想给珍珍更大的伤害。啊,珍珍呢?” “她在叶凡家。我送她们回来时,在路上刚好碰上叶凡去接她们。” “这小丫头可野了,整天都不想回家。” 高志民合上像册,放到桌子上,说:“你还别说,这小丫头可懂事了啊,知道你没工夫管她 ,就把叶凡那俩口子哄得团团转。这不,我刚才弄了半斤猪油渣。她连忙说:‘给叶伯伯家吧,就给叶伯伯,叶伯伯对我可好了。’然后又说:‘叶伯伯包的饺子可好吃了。’叶凡忙说:‘那好,那我现在就回去赶紧跟你包饺子去!’哈哈哈……我可真佩服她了,比你来得活多了,不象你,硬撑着,有事死活不求人。” “哎,高志民,这可不象你的风格。要批评人还转弯抹角的?” “我哪敢呢,我们的万老师。” 高志民鞠着躬说。 万青忍住笑,说:“哎,我再跟你说一遍,你背后开点玩笑都不要紧,你怎么能当着那么多人的面瞎说瞎说的,多难为情啊!我今天可是给你留足了面子啊。” “嘿,我可不是开玩笑的啊! 我是没办法啊。当面怎么求你都不行,那我只有靠舆论帮忙啊。”高志民诚挚地说。 万青长长地叹了口气,坐到桌边,说:“我就想不通,你这么灵活的人,怎么就钻到个死胡同里不出来呢?凭你的相貌 、人品、地位,又有这么多的姑娘向你主动,你择哪一个姑娘不比我强。我这半老徐娘的,还拖了个孩子,有什么好。还有什么求不求的?快别瞎胡闹了,啊?” 高志民坐到她对面,说:“我还真没瞎胡闹。你也别跟我谈姑娘姑娘的。你也知道,我等了那姑娘十年。结果,她闪电般地跟了一个高干的儿子结婚了,把我甩得绷脆绷脆的。我还敢要姑娘吗?我就要你这成熟的半老……不不不,你可还真没老。” “又说假话不是。”万青浅笑着说。 “没说假话,真的,你的气质和风度不是姑娘所能比的,也不是每个人都有的。说真的,我就喜欢你这样的。” “不对,不是喜欢的问题。是我觉得你对我充满了同情,同情可不是爱情啊!同志,打住吧。就这样做个朋友,我觉得挺好的。” 万青诚肯地说。 “好好好,好就好,我又一次地失败了。”高志民大度地笑着说。 万青见他这么地坦荡与恢弘,又感到十分的内疚。她无话找话地说:“哎,你跟叶凡是同班,还是跟应谷声是同班?” “我跟叶凡是同班,跟应谷声一起搞过‘四清’,又都一辆车拖到这里来的,关系都不错。杨兰低我们一届,是与杨瑞华一起分来的。杨瑞华是回故土。杨兰是奔着叶凡来的,他们都是上海人嘛。你呢,是林妹妹来迟了。嘿嘿嘿,来了几年,只闻其名不见其人。不是为了高考,调你过来,还真难见一面。真是,不见不知道,见了吓一跳啊!” “哟,我这老乌婆吓着你了?” “你可真吓着我了。第一次在叶凡家里看到你,我就觉得你是七仙女下凡,我是董永了。”高志民煞有介事地笑着说。 “哎哎,又来了,你正经一点好不好?你是当领导的,要注意影响。这山区里文化生活少,就这些事啊,传得特别的快。而且一会一个版本。你还有提升的机会,千万别为了这些无聊的事给耽误了。说心里话,我最怕的就是这。你应该理解我。”万青诚心诚意劝说着。 “啊,当领导的就不应该有家?!再说,我当官也是为民,我不当官还是为民。我,志民志民,一心为民。你为什么能回大城市不回,能有地位又高,钱又多的工作单位不去?” “我去干嘛呢?我去坐享其成,去享受我的亲人用生命换来的安宜生活?我去无所事事地渡过我的一生?我的学生需要我,山区的教育需要我,为了理想,为了青春时代的誓言——到祖国最需要的地方去!我留下了。”万青慷慨激昂地一口气说完这些话,她感到自己好象回到了青春时代一样。 “对啊,都一样嘛!”高志民象个孩子似的笑了,然后唱了起来:“到农村去,到边疆去,到祖国最需要的地方去!” 万青也兴致高昂地与他一起唱:“祖国啊祖国,养育了我们的祖国,要用我们的双手,把你建设得更富强。革命的青年,有远大的理想,革命的青年志在四方……” 隔壁的何先中,再隔壁的应谷声,对门的谷桂花、杨瑞华,楼上的杨兰、罗喜听到歌声都跑来了,而且一进门就都合唱着:“到农村去,到边疆去,到革命最需要的地方去,让生命发出更大的热和光——” 唱到这儿,万青和高志民两人嘿嘿嘿地笑了起来。可是刚到的人还意犹未尽 ,他们更大声地唱了起来:“到农村去,到边结疆去,到祖国最需要的地方去!你们青年人朝气蓬勃,正在兴旺时期……” 杨兰笑着说:“串歌了,串了……” 人们都不理她,一个个地还挺着,挥着手,张着大嘴卖劲地唱着,何先中还拿着万青的一个破碗有节奏地敲着。杨兰拉着万青的手,笑得前扑后仰。 杨兰说:“你看,他们都‘疯’了,瞎唱瞎唱的。” 万青说:“让他们‘疯’吧。” 紧接着歌声又唱到:“我们走在大路上,意气风发,斗志昂扬……我们的道路多么宽广,我们的前程无比辉煌,我们献身这壮丽的事业,无比幸福无比荣光。向前进,向前进!朝着胜利的方向!向前进,向前进,向前进……” 歌声似乎停不下来。 把珍珍和叶宁及门口围观的人们都看楞了。 珍珍说:“他们怎么啦?” 叶宁说:“他们好傻啊。” 好在叶凡,端了一盆饺子来了,说:“嗨嗨嗨……好好好,来来来,唱累了吧。吃饺子,吃饺子,吃了再唱 。” “啊——吃饺子啊!”谷桂花哈哈哈地直奔桌子。其他的人才哈哈哈地大笑起来。 杨兰很熟习地把万青挂在墙上的肥皂木箱做的碗柜打开,各人抢着碗筷,抢着饺子,抢着椅子。 何先中抢完了饺子,看看仅有的四张椅子全都坐着吃饺子的人,他说:“我怎么就慢了半拍呢?”说着,他赶快往床上一坐,谷桂花飞奔过去,硬把他挤了出来。 坐着的,站着的,都笑着,都吃着。 叶凡说:“哎,革命的同志们!说是说,笑是笑,唱是唱的,吃是吃,可我们的工作也不得不落实下来啊。时间也紧迫,大家边吃边想,到底怎么安排适当一些呢?” “好你个叶凡,原来你要我们吃饺子是居心不良啊。”坐在椅子上的罗喜说。 “哎,你这说的什么话,你不吃也得工作啊!你们还不知道吧?叶老师升官了……他是毕业班的年级组长了。”何先中异常神密地说。 “啊——”大家惊叹着叫了。 叶凡嘿嘿一笑,说:“叫什么叫?是专门来对付你们的。” 谷桂花对着何先中瞪着眼睛吼道:“是嘛!我说哩,就你个何先中,闹得一湾人都不得安宁。叶老师连主任都不当的人。为了你的屁事,这会学校硬要他当个什么年级组长。你还拍马屁?你拍马屁也不行,班主任就你当。” “哎——这关你什么事啊?你说了不算,叶大组长说了才算数。”何先中瞪着小眼说。 叶凡笑笑地说:“你这瞧得起我啊,我的意思也是你当啊。” “啊——不会吧!你耍我到没什么,可是你不会耍学生的。”何先中摇着头说:“我也是为学生着想的啊!” “呃,这回还就是你啊,学校已经定了。刚才要大家想想,纯粹是走过场。”叶凡继续逗着。 谷桂花竟冲动地站了起来,说:“嘿,真要是他带啊。嘿,那才是害命啊。他要是能考取一个,我这个谷字就倒着写。”说着她把碗重重地往桌子上一搁,说:“那才好啊,那整个云凤山的人不把我们学校的老师打死,也会打瘫几个。” “那你说谁带,我们才不会死啊。”叶凡特有兴致地问。 谷桂花想了想,说:“应谷声带嘛,他太严肃,学生怕他,就会恨他,就不会听他的话;罗喜嘛,又太潇洒,学生爱他,但不怕他;杨瑞华嘛,好好先生一个,学生完全不在乎他,那会把他的话当成耳边风;史校长嘛,没耐,又是个校长,嘿,他不会带班的;你嘛,又是个组长,还带着两个班的数学课,已经是重负了。你家杨老师又带了个老牛拖破车一样的一个文科班,也不合式。那还有谁……” “那不是还有你吗?”何先中嘻笑着说。 “你个死先中,叫这么个鬼名字,先中先中,你先中了就别推啊!我要能带还要你说,你还敢笑我。”她拍着何先中的背嚷着。 应谷声眉头一皱,严肃地说道:“哎呀,没你的事,闹什么闹的!” “我闹了又怎么啦?我关心学校!难道我说得不对吗?” 叶凡连连地说:“对对对,说得对极了,可是……” 大家的目光都集中在站在角落里的万青身上。都期待地看着她,高志民也望着她直笑的。 万青无可奈何地叹了一口气,苦笑着说:“那你们的意思就是说,我不下地狱,谁下地狱啊?” “是!”大家异口同声。 万青被逗笑了,她立即忧虑地说:“我下地狱也可以。可是,我也没有把握啊,我也害怕啊。我能保证云凤山的人不把我们打死吗?” “能!”大家又异口同声地喊。 万青眼里闪着兴奋的光芒,问:“为什么?” “你的能力加上我们的支持!”七零八落的声音中,应谷声的声音最响。 谷桂花更响亮地说:“因为你有亲和力。” 高志民兴奋得哈哈直笑:“哎哟,我们的万老师不但天生丽质,而且德才兼备,人气旺盛啊!” 门口有人喊:“高书记,有人找!” 体育老师赵军领着两个抱着电扇的人进来,说:“高书记,这两个人找你。” 高志民推开桌子上的碗,笑着说:“啊呵呵,放这儿放这儿,张师傅、李师傅,你们辛苦了辛苦了!” 李师傅说:“高书记,这是发票,是李厂长要我们送来的。” 高志民轻轻地推推罗喜和应谷声,他们俩连忙会意地让出椅子。高志民招呼着那两位师傅,说:“啊啊,谢谢你们了,来来,坐会坐会,喝点水。” “不不,我们走了。”两个师傅笑眯眯地走了。 谷桂花双手着电扇,转了一圈,羡慕得不得了地说:“哟,还是个洋板眼啊。嗯,《荷花牌》的台扇。嘿,一电就可以扇了?可以扇一晚上,都不用管它了?那就不会热醒了嘛。那,这是给谁的呢?” 高志民笑着说:“万青一个,杨兰一个,都有小孩子,怕热。来来,我们试试。” 高志民拉着应谷声,俩人一东一西地找着两个头,电扇立即摇了起来。 谷桂花站在当中,闭上眼睛,说:“啊哟,舒服,真舒服!象喝**汤一样地舒服!” 杨兰说:“哟,两个小孩呢,她们要是知道了,不知道会怎样高兴的哩。” 万青谦让着说:“哎,高志民,我什么时候说要这玩意的,还是你自己留着吧。” 高志民说:“我要,再去买嘛!” 谷桂花连忙说:“是啊,堂堂的公社副书记还怕买不到,万老师不要,这就给应谷声吧。” 应谷声横了谷桂花一眼,忙说:“我不要,别人是给小孩买的,我又不是小孩子。” “真笨,那是个借口不是,你当真啊。”谷桂花嗔怪地瞟了应谷声一眼。 万青说:“那,应老师拿去吧。” 应谷声连连摆着手,说:“没有的事,我不要,我不要的。” 这时,门口吵吵嚷嚷的喊着:“万老师呢,万老师,我们找你啊……” 没等万青出去,一伙人抬了个电扇涌了进来,屋里的老师连忙让开。领头的是妇女队长王腊香,她笑呵呵地说:“哟,高书记也在这儿啊。” 然后她指着电扇说:“万老师,这,是我们云凤山人的一片心意。我们都知道你的确辛苦了。但是,没办法,我们都希望万老师再接再厉地能带这个班……” 高志民说:“你个王辣椒,你的两个孩子都考取了,你还带头起什么哄啊,你想把万老师累死啊?” 王腊香一改刚才的谦恭,泼辣地说:“哎,我这是为民请愿啊。你这书记高高在上,不知道人民的疾苦,不为老百姓说话,还当绊脚石。我们哪敢把万老师累死啊,她的命就是我们的命!我们是信得过才来的。我们压宝就压在她身上。不错,我的两个孩子是在万老师的教导下考取的。但我王腊香吃水不忘挖井人。”她激动地指着电扇说:“这里面也有我的一份,我会一辈子感谢她的,怎么啦?” 高志民欣然地笑着说:“我能把你个王辣椒怎么办啦,我说一句,你一口气说了这么多,句句在理,字字有情,我还能怎么啦。” 其他刚进来的人一起说:“万老师,拜托了,你就带着吧!让我们的孩子有个奔头吧。” 万青无奈地说:“哎哟,家长们啊!这样吧,班呢,我带着,我一定尽心尽力。但是,我不能说,就能出成绩,更不能保证出大成绩。要是不能达到你们所想象的,我怕有愧于你们。所以这个电扇,我怎么也不会接受的。谢谢你们,谢谢!王队长,你看,再说我已经有两台电扇了。你看,一样的,也实在是用不着,对吧?” “呃,万老师,你这说的什么话啊。你有一百台也是你的。我们送的是我们的心意。这能比吗?再说,我们不是给你施加压力的,大家都是真心的。这电扇你不收也得收,总得给我一个面子吧,大家说对不对?” “对!”家长们异口同声地叫着。 全屋的人都笑了。只有万青哭笑皆非地非常为难。 高志民忙站出来,笑盈盈地说:“这样,我来带个和。这电扇呢,是机械厂的计划物质,是从外地运到我们这山里来的,也不容易。我知道,要托好多人,才能弄到一台指标。今天家长们能送来,真是用心良苦,盛情难却。所以你不收也不行。这王队长呢,是方圆百里有头有脸的人物,这面子你不给也不行。你不给,你得罪得起吗,嗯?” “哎哎,你个高志民,你今天是怎么啦,硬是跟我老娘……跟我老王过不去,你?” 高志民开怀大笑着说:“哎哎哎……王老娘!哎,这会把你喊老的,就喊王老姐吧,你听我把话说完嘛,我在帮你呢。这电扇呢,我做工作收了,算是万老师领情了,这电扇的钱呢,得给……” 王队长立即唬着脸说:“那不行,你这哪是帮我啊?”随即,她眼珠一转,说:“哎,小高,你跟万老师是什么关系,啊?” 高志民脸一红,说:“同志关系啊!” “还有呢?”王队长咄咄逼人地问。 “还有,还有就是老乡啊,都是武汉人。”高志民洒脱地笑着说。 “你这小子还能瞒过我的眼睛,说说,要我跟你帮什么忙?”王队长热心快肠地说。 高志民岔开话题说:“你就帮忙把钱收了吧。” 王队长跳起来拍了一下高志民的肩膀,大叫着:“好你个高志民!竟敢跟我老……” 高志民见万青在问杨兰:“你有钱吗?”他借故一退,退到万青身边,塞给她钱。 万青接过钱,忙笑笑地说:“王队长,谢谢了,家长们,一起都谢谢了!”然后说:“多少钱?” 高志民说:“一百二十五。” 谷桂花叫了:“哎哟喂,一百二十五啊,那万老师得三个月的工资,还要三个月不吃不喝。那我们……那家长们就更不用说了。” 万青把钱数好,交到王队长手上。王队长打架式地死活不要。 家长们都边走边说:“别给了,我们不会要的。” 王队长一边把钱塞给万青,一边扭过头,说:“高书记,有空到我家里来坐会,有事来找我,啊!”说着就跑了。 万青赶紧说:“桂花,快点,把这钱一定给他们。” 谷桂花接过钱撵出去了。 何先中嘻笑颜开地说:“好啊,这下应老师就真有电扇了啊!” 罗喜说:“他有电扇与你有什么关系?” “他有,就等于我有了啊。隔壁到隔壁的,我可以天天到他那里扇去啊。” “嘿!你啊,说你什么好呢,你真是饱人不知饿人饥啊!你天天去扇,那,那‘别人’呢,‘别人’怎么去呢?”杨瑞华着急地说。 “谁啊,谁要去谁去嘛!真是。”何先中着自己的脑壳说。 应谷声说:“啊,高志民,你玩会儿,我走了。” 高志民说:“哎,谷声,你拿一台走啊,万青也有了。” “是啊是啊,来来来,我帮你拿。”何先中赶忙地抱起电扇。 谷桂花回来见状,她大喝一声:“何先中,你干嘛?你也要电扇啊,你买得起吗?” 何先中烦了:“我就买得起,怎么啦?”说着就往自己房里搬。 谷桂花疯疯笑笑的上前,用力地抢过来,直往应谷声房里抱。 大家都笑着,起哄着:“啊,啊,抢啊抢啊……” 叶凡笑逐颜开地提着电扇上楼了。 杨兰跟在后面,闭着眼睛陶醉着说:“啊哟,我们也开始电器化了啊。要真是楼上楼下,电灯电话,那该有多享受啊!” 豪情万丈在线阅读 豪情万丈 - 迟来的何三宝 云凤山上的那片云 作者:邱泰 迟来的何三宝 教室的黑板上写着:《高二(二)班新学年誓师大会》几个美术大字。 教室里座无虚席,讲台两边坐的是任课教师和学校领导。 班长金山峰宣布:“一九七九年高二(二)班新学年誓师大会现在开始!” 掌声如雷,群情激动。学生代表何莉跑步上讲台,激动地说:“各位领导,各位老师,各位同学,我们终于满意地迎来了新学期的开始!我们打心眼里感谢学校领导和老师们。我们水平差,但思想不能差;我们基础差,但我们信心强,决心大!祖国百废待兴,需要人才,我们为祖国而学习。我们保证做到……” 鲁书记小声问万青:“人都到齐了吗?” 万青忧虑地说:“还差廖郁林和张灵洁。” 说着,她又把全班扫过一遍,眼睛突然一亮,一个蛮横蒙昧的黝黑脸面让她吃了一惊。她连忙问:“书记,你看,那坐在后门角落里的那个学生是谁?” 书记摇摇头,王校长也摇摇头,史怀远看了看,没吭声。 一回家,史怀远就问正在刮鱼鳞的妻子:“吴莲莲,你是不是收了一个学生?” 吴莲莲头都不抬地说:“是啊,是你父亲同事的女婿的外甥,叫何三宝。” 史怀远发烦地说:“拐这么多的弯,你也收?” 吴莲莲把刀一丢,站起来说:“怎么啦,这不收,那不收,你这满房的新式家俱是从哪来的,嗯?你的日子能过得这么舒坦吗?你看,这条大鱼就是何三宝的舅舅送来的,足足八斤半啊!他舅舅是谁,就是外贸的主任啊!以后吃点把,喝点把汤也不用愁了。你还发脾气。那好啊,这屋里的家,你来当算了,免得我一天到晚的瞎心。” “哎呀,你收嘛,就别放到万青的班上啊!她不会要的。”史怀远埋怨道。 “不放她班上放谁班上,嗯?一中开除的,谁管得住啊?”吴莲莲理直气壮的。 “那你怎么就知道万青管得住呢?” “嘿!满镇的人一天到晚的万老师万老师的。我到要看看她万青有多大的能耐。她管不下来,说明她并没有什么了不起,把她的高额头撞塌一点好,最好是让她撞得头破血流。她管得下来,也要磨死她几层皮。她要是真不要,那她就要得罪一大排干部了。那云凤山的‘两板’就要加‘一板’了:板凳、板粟,她万青就是‘板人’了。哈哈哈……看她万青日日夜夜的劳,能活得几年!”吴莲莲说得嘴一撇一撇的。 史怀远奇怪地问:“呃,万青跟你有仇啊,你怎么这样恨她?” “仇到没有,就是提到她,我心里就不舒服。你看她,三十多岁的人了……” 史怀远见她词不达意,连忙笑笑地接下去说:“还清秀婷婷,楚楚动人。虽然时时穿着旧衣服,也那么得体合身,并且还显得端庄贵气。那一说一笑啊,又是那样地……” “噫——你还蛮有长进的啊!你还知道了‘楚楚’和‘婷婷’啦?噫嘿!你是不是还在喜欢她啊?你怎么会一口气说得这么溜啊?”吴莲莲慌乱了。 史怀远仰面哈哈地苦笑着:“我喜欢她也没用,她怎么也不会喜欢我这个土泡子的。” 吴莲莲松了一口气说:“也是,不然她丈夫刚死那会,你们就成了。” 吴莲莲皱着眉头一想,又说:“也是,我要是万青也不会要你的。她丈夫是清华大学毕业的。你是个什么东西?不知在哪里速成了几个月,就装腔作势的……” “我几个月怎么啦?我几个月相当于别人几年。我多用功啊!” “哎呀,我还不知道,没有你爸,你多用功也没用。” “大哥别说二哥,我俩都差不多。如果没有你爸,你进卫生院扫地都难,还能做挂号的工作。” “你个史怀远啊你,你现在瞧不起我了,是吗?当初,要不是你爸来求我爸帮忙,你能有今天吗?我刚才给你留面子你都不知道?你还好意思啊你,什么东西啊你……” 见吴莲莲大发脾气,史怀远连忙收兵:“好好好,我不好意思,不好意思……” 万青穿过空无一人的场,到学生宿舍,宿舍空无一人。 万青到食堂,食堂人声鼎沸,碗筷碰响,也不见廖郁林。 万青走上寂静的山坡,放眼望去,山峦起伏,满天的彩霞照耀着小树,野草。她一步一步地向上登着,四处张望着。 她终于看到廖郁林躺在一棵小树旁。她放慢了脚步,平静着急促的呼吸,轻轻地走近他。 廖郁林躺在凹坑里,头枕着小树边的青草,前放着一本《鲁迅文集》,翘着腿,幽思的双眼凝视着天空中瞬息万变的云霞。 万青考究地注视着他。 他是在放飞心中的梦想;还是在望着人生的考卷,寻找最佳的答案? 万青严峻的脸,顿时露出了一丝欣悉的微笑。 廖郁林似乎感觉到什么,一下子坐了起来,不知所措地看着万青。 万青温和地问:“你为什么不参加班会?” 廖郁林站起来,低头不语。 “你能跟我谈谈你的想法吗?”万青依然温和地。 廖郁林还是不语。 万青望了望天色,说:“学校吃晚饭的时间都快过了,你怎么办?” 廖郁林还是不语。 万青挨着他的肩膀边走边说:“作为一个学生,首先要遵守纪律,纪律是学习的保证。据说——你上学期一学期,只交过一次物理,三次化学作业,还有一大半的时间不上课。你想想,那你还要学校干什么,还要我们老师干什么?” 停了一下,万青站住了,脸上露出慈爱的微笑,直率地说:“不是我万老师一见面就想说你的不是,而是我们还要打一年的交道。如若我让你放任自流,那结果会是怎样的呢?你愿意要那样的结果吗?我想你绝对不会要的。因为我认为你是一个思想健全,思维敏捷的人,更是一个有理想有抱负的人。” 沉默了一下,万青万分期待地注视着他说:“我相信我的眼光是不会错的,如若你愿意严格地要求自己,积极奋进,你现在就答应我。” 廖郁林慢慢地抬起头,在万青的热切目光下,终于点了点头。 万青按捺住欣喜,钉钉子回脚地问:“真的吗,一切按学校的规矩来?” “是的,我会的。”廖郁林低声回答着。 在满天绚丽夕阳返照的余辉下,在图画般的山坡上,显映着师生接踵谈心的身影。 夜幕降临了,万青正在教工食堂跟廖郁林买饭。 何先中找到她说:“啊哟,总算找到你了,万老师。史校长等你半天,要你收下何三宝。” 万青从窗口接过饭,掉过身来,没好气地说:“不收,不合手续的都不收。” 何先中为难地说:“嗯,这,这不太好吧,何三宝是史校长的夫人批的,免得又发生矛盾。那,要不然你自己到教务处去说去。” “那好,我去。”万青把饭递到何先中手上,说:“那你帮我把饭送给廖郁林。” 何先中楞了:“什么,要我把饭送给廖郁林?你这不是无事找事吗?” 万青笑了:“怎么,你不是说过,支持我吗?去吧,去吧,那学生还饿着呢。” 万青一到教务处,就看见一大群说说笑笑的老师都不支声了。 万青看了他们一眼,说:“干嘛呢你们,这么热的天都挤在这儿,又来看热闹啊?” 王教务长一见万青进来,赔着一脸的笑,说:“万老师,何三宝这学生就收了算了。千错万错是我的错,我只看见是领导的批条就收了,嗯?灵活点嘛!” “那是外贸的批条,你也收啊?”万青巧笑着说。 “不,不是,是史校长的夫人领来的。我,我能不收吗?”王教务长为难地说。 老师们哄笑着说: “是啊,那能不收吗?怎么这样不灵活啊?政策、原则是对群众的嘛!” “夫人,夫人是什么?那可是管官的官啊!那更要收了。” “外贸的批条是批的,怎么批人了?” “哈哈哈……” 史怀远背着手,迈着八字步走来,问:“什么事啊,这么热闹?” 王教务长连忙汇报:“还不是何三宝的事呗,万老师硬不要。” 史怀远踱到万青的面前,说:“啊,收了算了。” 王教务长也忙说:“就是,我也说收了算了。” 万青一笑,说:“你也说得太轻飘了点吧。收一个学生一没有经过校委会讨论,二没跟班主任打招呼。嘿,学生就坐在班上了。不要说尊重不尊重人的问题,你自己开会说的话都不算数了?你亲口宣布收学生要校委会集体研究才能收的。” 史怀远不耐烦地说:“这是特殊情况嘛!” 万青又一笑,说“什么特殊情况,你当着大家的面摆一摆吧。” 史怀远发火了:“我有权收学生,我当校长的说收哪个学生就收哪个学生,用得着跟你摆情况吗?!” 万青哈哈地大笑起来,说:“哟,发什火啊?你有这么大的权利还发火,那我们怎么办?你这个校长有权出尔反尔,今天一个样,明天又一个样!我们都不知道该怎么样才好。那么,你收的学生你带,你夫人收的学生你夫人带吧,别跟我过不去。” “我是领导,我分配的任务你不执行?通不通,三分钟!不执行也要执行!”史怀远挥着手说。 万青义正辞严地说:“歪门邪道的,我一辈子也不通!正确的我执行。我执行的是人民的工作,我不为哪个个人卖命!” 史怀远气得牙齿咯咯响地说:“你,你太放肆了!” “你也太没明堂了!你吃八斤半的大肥鱼,你让我吃亏?何三宝在学校都开了学的情况下,才转学来。那么,他是个什么样的学生,你心里没有数?!”万青振振有词地说。 “你,你……”史怀远气得脯一起一伏的,本想再发威一下,看看应谷声和罗喜来了,他不得不背着手,头一磕一点地走了。 “哗——”人群一下子议论开了。 “乖乖啊,八斤半的鱼!这真是有权的幸福,无权的辛苦啊!一个个的好有气魄啊!”谷桂花翘起了大拇指说。 “不!这是有权的屁大,无权的气大。”何先中说着就学着史怀远的样子,说:“我有权收学生,我当校长的说收哪个就收哪个……” “嘿,搞鬼,要我当班主任我绝对不当,累死了还不好看。”杨瑞华气愤地说。 “是啊,我们老师从早忙到晚,本来干得很愉快的,这一看,心都凉了半截。”语文老师陈明神情沮丧地说。 混世魔王体育老师赵军哈哈哈地笑着说:“领导说咋办我咋办,期末总结,名字就在光荣榜上。” 议论声、啧啧声、笑声连成一片。 万青推门进家,看见高志民坐在床边,珍珍已在床上睡着了。 万青冲着他一笑,说:“哟,谢谢谢谢,谢谢你啊志民。” 高志民笑着说:“回来了。这,珍珍吃饱了,也睡着了。” “哎哟,她怎么跑你那儿去了?” “叶凡一家去串门了,她就找我了,刚好我在。以后啊,你可要安排好孩子再去工作,你这样一天、半天的都不管她,是不行的!” “是啊,我也知道不能这样,可是一些事情一扯就把她给忘了。”万青愧疚地说。 “哎呀,注意就行了,也别太难受。珍珍挺乘的,又机灵,她总能找到个吃饭的地方。我只不过是说说而已。怎么,又跟史怀远杠上了。你不是说学生越多越好,广种多收的吗?” 万青笑笑地说:“本来多一个就多一个,但史怀远也太不尊重人了,连招呼也不打一声,就把学生放在班上坐着了。想不跟他杠上都难啊。” “杠得好啊,杠得好热闹啊!”杨兰人未到,声音就到了。 接着,叶凡、应谷声、何先中、罗喜、杨瑞华、谷桂花等都来了。 高志民说:“走,老叶,到你们家去聊聊!一来别吵着珍珍,再是万青家的凳子也不够。” “好啊,走吧!”叶凡高兴地说。 杨兰见万青不动,就说:“万青,你也来啊。” 万青凑在杨兰耳边说:“哟,你们去吧,我还没吃饭呢。” 杨兰咋呼开了:“嘿,一开学,你就没时间吃饭了,你不要命了啊你。” 已经走出去了的高志民回过头来怜惜地瞄了她一眼。 她笑笑地说:“去吧,我吃点东西,马上就来的。” 大家说:“不用了,你早点休息吧!” 迟来的何三宝在线阅读 迟来的何三宝 - 缘何至此 云凤山上的那片云 作者:邱泰 缘何至此 一到叶凡家, 高志民笑着说:“你们学校可真热闹啊!” “那是他们俩有缘啊。听说他们俩在落梅畈就杠上了。万青调到这里来了不久,不知怎么,史怀远也调来了,来了又继续杠。这不是有缘,是什么?”何先中抢着说。 “‘缘’个鬼!一个大男人,处处占强,事事多心,不爽不快,不不阳的。万老师才不会跟他有缘啊。”谷桂花说。 罗喜说:“这事啊,我最清楚。我和万青是坐一辆车分配来的。那时是整臭老九的时候,万青和我都是挨整的对象,哪敢跟他杠啊?” “在那种政治气候下,就是他不整你们,也总会有人整的。”高志民推测着。 “但他也太过分了。”罗喜气愤地说: “那时我们刚来,很想家,特别是黄昏时,我们就站在高坡上,朝着武汉的方向遥望着,谈着武汉的热干面和面窝。 史怀远就在大会上批判我们,说我们念念不忘城里的资产阶级生活方式,拒绝接受贫下中农的再教育。 万青爱美观,在茶具上盖上一块针织品的钩花帕。他就在大会上批判她严重的资产阶级思想,说:‘茶盘上还要搭块破布,呃?这是个什么样的调调,呃?’ 后来万青有了珍珍,麻烦事就越来越多了,他简直就盯上她了。 当时规定教职工都不许在家里做饭,万青就抱着珍珍上桌子吃饭,每桌十个人。早餐是每人一碗粥,中餐和晚餐是每人一碗饭,桌子上的菜是每天每餐都固定不变的,一小盘能看见盘底的炒黄豆和一碗腌菜。他说上桌子的人都要算伙食费,珍珍是抱着的也要算半个人的伙食费。 万青也不计较,算就算呗,按说珍珍吃,本就不会吃也不能吃这样的饭菜,应该说不能算。哎,他算了钱还不罢休。 由于水不够,万青就在自己的烤火盆上用一个小土罐跟珍珍熬一点粥。他闻到米香味了,一头撞进门去,一脚踢翻了土罐,说:‘说了不许开小灶开小灶的,怎么就是不听?!这资产阶级的生活作风怎么就是这样地顽固不化!’ 我住在隔壁,听到响声,跑过去一看。室内火星四溅,热灰飞扬,土罐滚到万青的脚边。我看见万青抱着珍珍站起来退了一步,本能地把土罐一踢,那土罐刚好打在史怀远的要害处,又重又烫。史怀远抱着下部,难受得直跳直蹦的,直往外跑。” “哈哈哈……”大家都笑弯了腰。 何先中说:“啊,原来是土罐打的啊,怎么就传出,是万青踢了他……是万青故意要他的命呢?” 谷桂花说:“嗯,我也听说是史怀远图谋不轨时,万青姐故意的。” 罗喜说:“那都是传误了。当时的现场情况就是这样的,万青怕烫着自己,急着一踢嘛。史怀远不依啊,到处说这是阶级报复,硬要万青作检讨。 万青呢,倔强,就拖着不作,于是史怀远就千方百计地来整她。 当时要与贫下中农相结合,经常下乡劳动,他明知道万青一个人带个小孩不容易,却派最累最脏的活给她,我几次提出来跟万青换,可史怀远都不同意。 一次,带珍珍的那个病了,万青就带着珍珍上工。有在谷场赶**赶鸟的活他不派,他偏偏要派万青下田秧。 好啊,万青就背着珍珍下田呗。可能一弯腰背上的孩子就不舒服,万青一弯腰珍珍就哭。史怀远就说万青是故意扰乱社会主义秩序。 于是,万青就把珍珍放在田埂上坐着,这小丫头坐不住,不知怎么就跌到秧田里了,差点被淹死。 幸好生产队长路过,把珍珍一把抓了起来,大声叫道:‘是谁家的小孩子,呃?谁家的!’ 一听说是老师的小孩。他生气地大声吼 道:‘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也不一定非要下田不可啊,有这样图表现的吗?那个老师,起来起来,去做点别的事,小孩子的事是大事,简直是胡闹!’ 好哇,是队长要她上来的,总该没话说了吧。哎,开会总结时,史怀远又大做文章,‘……有的人啊,也太不象样子了,完全不是虚心地去接受贫下中农的再教育,而是把孩子当做挡箭牌。孩子嘛是把伞,又好躲,又好躲懒。出工呢象乌 ,好半天都出不来,收工呢象兔子,那才看她跑得快啊,说是孩子饿了。这是什么态度啊,是不是?这是抵抗再教育……’ 哼,史怀远不点名地批了个够,批了个‘透’。 批林批孔时,说是谁要来检查,一晚上要万青办四个黑板报,学校一个、班上一个、团委一个、党小组一个。万青在教室里写着画着。我把我们班的黑板报刚刚办完回来时,听到了珍珍的哭声,就忙去叫门,没有人回答。我慌了,推门一看,珍珍竟从床上跌到地上哇哇哇地大哭着,还不知道她哭了多长时间。 那么多的老师他不要,就要万青一个人加上两个学生办四个啊。按理说,他见万青这样地忙里忙外,是要加以同情甚至照顾的。当我去教室帮忙时,他皱着眉,撇着嘴,挥着手要我走,还拍着桌子叫着:‘没那回事!啊,有孩子就不能工作了,那农村的妇女就都不干活了?一个女人,一个月拿的钱比我们男人都多,还能不做事的?’ 最可怕的就是那一次,上笔架山挖渠道,一丈五尺宽,一丈五尺深。那山呢,陡峭得几乎站不住脚……” “有多少度啊?”谷桂花问。 何先中说:“你能不能不作声啊?那山我知道的,人只能抓着茅草、小树、荆棘往上攀……” 谷桂花把何先中一推,说:“叫我不讲,你讲什么讲的?” 杨兰说:“啊哟,你们俩别闹了,让罗喜讲吧。” 罗喜吞了吞口水,说:“是啊,这样的事,他也派万青了,并且还要她带一个初二的班。万青背着珍珍,一边一步一步地往上蹭,抓草的手都流血了,还要一会吆喝着学生注意安全,一会又带着学生们喊:‘革命不怕苦,上山挖大渠,学大寨啊开大荒,山沟也富裕!’ 上山后,就开始紧张地干活了。一个小个子的男生不小心把脚挖破了皮。万青没办法,急着把自己的棉衣里子撕了一条给他包上,让他跟珍珍坐在一边。 就这样起早黑的挖了三天。第四天中午,那小男生叫道:‘万老师万老师,珍珍,珍珍她不行了,叫也叫不醒,掐也掐不醒,这可怎么办啊?’ 万青抱过来,果然如此。她慌乱地四处张望着,求救着。史怀远刚好走过来,他不耐烦地说:‘怎么啦,抱着个孩子象个什么话?’ 万青急了:‘我的孩子,我的孩子她醒不了了!’ 史怀远漫不经心地说:‘醒不了,哼!就让她睡呗。’ 我一听,近前一看,见珍珍昏迷着。那怒火啊,简直按捺不住。我大声地吼着万青说:‘还楞着干嘛,快送医院啊!’ 万青为难地说,‘我带的班,我的学生怎么办啊?!’ 史怀远说:‘是啊,这些学生怎么办,谁带啊?出了问题谁负责啊?!’ 万青一听,就火了,立马说:‘学生你带,你负责!’说着就抱着珍珍,坐在山坡上艰难地往下一边蹭,一边滑。滑快了,娘俩就连滚带爬地直往山下冲去。 我一见,急了,连忙去堵住,才没发生危险。 下山后,还要跑五、六里路才到卫生所。一个女同胞,实在是太难了。 于是,我对史怀远说:‘我去帮帮万老师。’ 他不让。 我说:‘学生、万青、包括珍珍,有一个人有什么闪失,你负得起责吗?!’ 说着我就要走。 史怀远拉着我的棉衣,说:‘哎哎,你起个什么劲啊,你是她的什么人啊,嗯?!’ 我一时着急了,就说:‘我,我是珍珍的舅舅!怎么啦?’他还是抓着不放,我干脆不要棉衣了,穿着件毛衣就跑了。” 罗喜还没讲完就笑了。 “啊,原来你这个舅舅是这样来的啊!”谷桂花恍然大悟地说。 “别吵,那后来呢?”应谷声问。 罗喜接着说:“那后来啊,我就抱着珍珍跑到了卫生所。我跟万青急得不得了地要医生急救,你们知道,那医生看了看说什么吗?” “医生说什么?”大家问。 “嘿,那医生摇了摇头,说:‘中毒也不象,又不发烧,感冒也不象……我看啊,没有多大问题,抱回去观察观察吧。’” 万青泪水涟涟地说:‘医生,她不醒,你要把她救醒啊!’ 那医生说:‘救什么救,她的心脏还在跳嘛!’ 我一听,怒气冲冲地说:‘你这说的什么话啊,呃?!心脏不跳不是死了吗,那还要你救什么救啊?!’” “是男医生,还是个女医生?”叶凡问。 罗喜说:“是个男的,还是卫生所的主治医生。我跟他吵了起来。还是挂号的一个女同志说:‘这样,地区刚好来了一个小儿科的女医生,很有名的。不过她在离这儿很远的山寨上,你们不妨去请她去。’ ‘有多远?’万青问。 旁边又一男的想了想,说‘有,大约有二十里多里路吧,全爬山。’ 万青毫不犹豫地说:‘好,罗老师,你就在这儿看着珍珍,我去请。’ 我说:‘我去,我比你快。’ 于是我就往他们说的地方跑。还幸亏史怀远把我的棉衣抓了去,寒冬腊月的,我穿着一件毛衣都跑得大汗淋漓的。 好容易找着了那位女医生。嘿,那女医生也真行,四十多岁的人了,又高又胖。她穿着一件单衣跟着我跑,跑得她啊,单衣都湿透了,一直跑到卫生所。万青和我心里都过意不去。 她一来就一边跟珍珍听诊,一边问处理情况。翻了翻珍珍的眼睛后,要护士准备打点滴。然后要我去倒杯开水,在开水里放点盐放点糖搅好了拿来。 啊哟,那年月,开水和盐到容易弄得到,可是糖就难弄了。找了好几个人,才要到了一小汤勺糖。 真神啊,那医生只喂给珍珍喝了半杯,珍珍就睁开了眼睛,随即就能下地走路了。把个万青欣喜得恨不得跟那医生叩头,连连说道:‘谢谢,谢谢李医生,谢谢……’” 那医生笑着说:“没关系。是低血糖,以后要注意点。” “啊——”听的人全都松了一口气。 谷桂花说:“那姓史的也太不是个东西了,要是我啊,早就要把他揍一顿。” 罗喜笑了笑,说:“后来,是打了他的。华宜因科研爆炸牺牲后,电报是打到县委办公室来通知万青的。 万青刚刚处理了华宜的丧事回来的那一天,史怀远公然在场里跟几个人说着:“扯淡,她哪是什么烈属,她丈夫是清华大学毕业的,是资本家的孝子贤孙,是畏罪自杀的……” 万青刚好听到,她怒火中烧,冲过去就扇了他一巴掌,说:‘可耻!’就扬长而去。 那一巴掌打得好响,办公室的老师出来看时,只见被打蒙了的史怀远捂着脸怔怔地站在那儿。 旁听的几个人赶紧走了。 哎…… 万青算是吃他的亏,吃得都有卖的了。” 罗喜讲到这里才舒坦地笑了笑,说:“好了,现在万青算是不怕他了。” “怕是不怕,就是蛮烦他。”何先中说。 杨瑞华不紧不慢地说:“确切地说,是回避他。” 杨兰见从不多话的杨瑞华说到这份上了,就追问着:“你怎么知道的?万青怎么回避的?” 杨瑞华笑笑地说:“就是有一次啊,史怀远要万青同他一起到县里去开个什么会。我一出杨家寨就看见万青骑着自行车飞快地从高坡上冲了下去,立马就左转县城方向的山坡不见了。紧接着史怀远也冲了下来,可能是心急了点,他怎么就向右拐了。所以,他一冲就冲到沙河的河滩上了,再往前冲一点就要冲到河里了。唏哩哗啦,人也倒了,车也倒了。 万青听到响声,连忙下车,从山坡后探头一看,吓着了。正不知怎么办好,见我从坡上走来,就说:‘杨老师,你去看看,史校长怎么样了。’ 我纳闷地问:‘他怎么样了?’ 万青说:‘谁知道呢,他怎么往河里冲呢,你去看看吧。’ 我一边往下走,一边大声问:‘史校长,你怎么啦?’ 史怀远立即站起来拍打着身上的灰,说:‘我,没什么没什么,嘿嘿,刹车不灵。’ 万青一听,连忙骑上车走了。” 罗喜听完后连忙说:“哎,这能说明什么问题嘛?” 杨瑞华仍然笑着,慢条斯理地讲:“还有一次啊,我们几个人要到县城里去阅卷。大家都说乘车去,史怀远说,要跟学校节约,每个人都骑自行车去。万青说她没有自行车,自费去。史怀远连忙跟她借了一辆。 骑到半路上,史怀远说他的车坏了,要回了万青的车,让万青坐到他的车后面。万青坐上去了,他把车骑得飞快,美滋滋地说:‘不要怕啊,我骑车的技术好得很!你要是怕呢,就抱着我……’” “啊哈哈哈……他的技术好,怎么骑就到河里去了呢。那,万老师抱了吗?”谷桂花仰面大笑地问。 杨瑞华忍着笑说:“万青怎么抱啊,她坐上去立马就下车了。等到史怀远没有听到回应,朝后一看,才知道万青没在他车上。他边骑边张望着,过了好一会,他看见万青坐在一辆过来的公交车上。他咬牙切齿地骂道:‘该死的,该死的狗婆娘!’ “哈哈哈……哈哈哈……”大家笑得不亦乐乎。 罗喜说:“等等,还有好笑的呢。就是有一回,哎,应谷声,你应该记得的。” 应谷声笑着不答。 罗喜继续说:“就是史怀远刚来云凤山的那个冬天。我冷得坐不住了,就跟应谷声两人撞肩膀。本来是想暖和一下的,撞来撞去,我劲大,把个应谷声撞得团团转。应谷声发毛了,说:‘我是在让着你,你拼什么命啊?未必我还撞不你蠃?’ 我乐得嘿嘿直笑地说:‘我不需要你让,你要是蠃得了,来嘛!“ 我们俩人吵吵嚷嚷地在那儿撞来撞去的。 史怀远不知怎么踱到我们办公室来了。那会,还没宣布他是校长。他望着我们俩笑了一会,就围着万青的桌子转。万青低着头一心一意地改着作业,没在意。 史怀远故意撞了一下她的胳膊,说:‘哎,你干嘛?不欢迎就不欢迎嘛,你撞什么撞的?‘ 万青抬起头来白了他一眼,就又低下了头做事。 史怀远说:‘要撞你就站起来撞,坦坦荡荡的,要怕,你就别先惹我,怎么样?’ 见万青还不理他,他就转到万青的另一旁,说:‘我就知道你怕我,你哪是我的对手……’ 应谷声见状,说:‘哎,你跟个女同志叫什么板啊?要来,就跟我们这些爷们来!’ 史怀远说:‘我愿意,她也愿意,你管什么闲事啊?’ 应谷声不跟我撞了,他气冲冲地走到史怀远面前,说:‘今天这个闲事,我还管定了,你要怎么样?’ 史怀远伸长着脖子,望着应谷声抖着狠:‘嘿,怎么样,你说怎么样就怎么样,我还怕你不成!’ 万青连忙起身,说:‘对,东风吹,战鼓擂,现在世界上谁怕谁!来啊!’ 她拍着正跟应谷声吵得起劲的史怀远的肩膀,说:‘开始,开——始!’ 见史怀远还对着应谷声吵着。她用力一撞,把史怀远撞得一个趔趄,身子歪了好几步。 她哈哈哈笑着大声说:‘我蠃了,我蠃了!哎——我蠃了,你还吵什么吵的?’ 史怀远这才丢开应谷声,对她说:‘你这也算蠃了?’ 万青说:‘嗯,蠃了!我都喊了两遍开始了。’ ‘那我没应声啊?’ 万青说:‘你批判我时,我一不吭声,你就说我是默认了。那你刚才也是默认的,对吧?怎么,你想赖啊?’ 史怀远拍着,说:‘好笑,我赖什么,我用得着赖吗?不是还有两次吗?三比二蠃你!’ ‘好啊,来吧!’万青豪爽地说。 应谷声拦着万青,说:‘你跟他比什么?他壮得象头牛样!’ 万青把一拍,说:‘哎,不就是一头牛吗?我还怕他不成?与天斗其乐无穷,与地斗其乐无穷,与人斗其乐无穷!拼了老命,也其乐无穷啊!’ 万青说着,夸张地甩着手。 史怀远急切地说:‘准备好了没?快点啊!’ 万青说:‘啊,好了,来!’ 两人肩膀对肩膀地撞过去,史怀远把万青撞得后退了好几步。 史怀远高兴得咧着嘴,亮着一棵金牙,一棵银牙,大笑着说:‘我蠃了,这一局我蠃了啊。’ 万青装马糊地说:‘啊,你蠃了,你怎么蠃了?’ ‘我把你撞了那么远呐,还不算蠃了?’ ‘好,这一局算你蠃了,一比一平,还有最后一次决定胜负,来吧……’万青说着,急忙地卷了卷袖子,甩了甩手,扩了扩。 史怀远急躁地叫道:‘哎,快点啊,你还要准备啊!’ ‘当然!就是你刚才催啊催的,没准备好,所以才没蠃的。’ 万青看见史怀远,昂首架肩膀的样子。她也煞有介事地憋足了劲,咬紧了牙,皱着眉头,目视着前方。摆出一幅决一死战的架式。 当史怀远喊一二三准备冲时。 万青连连说:“等等,等等……” 史怀远呼了一口气,不耐烦地说:“你又怎么啦?” 万青一副诚然的样子,说:“算了吧,我们还是不比的好。” “为什么?”史怀远认真地皱着眉头问。 “你想想看,我们现在是一比一平,多好。再比,你一个大老爷们比蠃了,也不算什么英雄豪杰。如果比输了,那你就太没面子了,对么?” “嘿,这个面子我要定了!我要让你万青知道,我总有些地方比你强。” “哎哟,你怎么这么自卑啊。其实,你各方面都比我强。不比行不行,我认输了好不好?” “哎,你这个娘们怎么这么罗嗦,来吧!” 万青看着他说:“哎,你别娘们娘们的啊!要来就来。你真要来啊?” “来啊,开始!”史怀远又摆出决斗的架式。 “那好啊,那你输了可别哭鼻子啊!”万青逗笑地说。 “哎呀,只要你不哭就行,快点!”史怀远等不及了。 “好,准备,开始!”万青喊着。 史怀远站在门外,万青站在室内中间的地方。两人都鼓足了劲,急速地跑过这段距离。眼看着就要象撞车那样地撞上了。万青突然往旁边一闪,史怀远扑了空。由于他用力太猛,想停也停不下来。就一直往前冲,直冲到办公桌子上,把办公桌擂得一轰。几张相连的办公桌都被擂歪了,桌子上的本子和书都被撞得唏哩哗啦的。他机灵地扒住桌子,总算没跌倒在地。但是头却磕在桌子上的一个小花盆上。 万青吓得心里一慌,连忙跑过去扶起他,他怒视着万青说:‘你?我……’ 万青见他没事,冲他一笑,连连说:‘你,你蠃了,你蠃了,你大大的蠃了!哎,蠃就蠃了,为什么要喜得跌一跤呢?’ 史怀远着自己的前额,恼羞成怒地说:‘我蠃个鬼!你看,你把我撞了这么大个包。’ 万青语重心长地说:‘你蠃了个包还不好?蠃都是要付出代价的,你懂了吗?其实,在某种意义上说,蠃,就是输,输就是蠃。你想想,你好好想想。’ 站在一旁的我们都嘘了一口气,当时又不敢笑。 万青对应谷声说:‘应老师,麻烦你把史老师送回去,好吗?’ ‘好啊!走吧,史老师。’应谷声憋住笑,去搀扶他。 他生气地甩开应谷声的手,恨得牙痒痒地望着万青说:‘好啊,你跟我记着!’ 万青爽朗地大笑:‘行,你永远活在我心里。’” “哈哈哈……”大家都笑了。 谷桂花说:“哟,万青姐可真行!” 罗喜说:“可不是,从此之后啊,史怀远就规矩多了。” 何先中说:“表面上规矩,其实他还是耿耿于怀地在找她的麻烦。这,来的何三宝,是一中开除的,要带得好,是要付出何等大的代价。可那好却是他史怀远介绍得好。要是带得不好,就是万青的不好。” “是啊,就是你死活不带,害的万青姐。你还有脸说。”谷桂花笑骂着。 何先中双手一摊,非常为难地说:“这带班啊,是需要天赋的,我是个愚人,真是想带也带不了啊。” 高志民心里翻腾着情感的浪花,他怜惜着她历经的艰辛与沧桑;他惊喜着她的机警与敏感;他赞赏着她的坚韧与娇憨;他敬佩着她的人格与雅量。 缘何至此在线阅读 缘何至此 - 大山里的孩子 云凤山上的那片云 作者:邱泰 大山里的孩子 晚自习下了。万青查了一遍学生寝室之后,回到家里没有看见珍珍。她就到杨兰家去找。 一进门,珍珍喊着妈妈就扑到她怀里。 杨兰递个凳子她坐,笑笑地说:“来了,正等着你啊!” “等我,有什么好事?”万青笑着问。 “唉,有什么好事还有我们的份吗?还不是何三宝的事。”杨兰郁闷地说。 叶凡放下书,平和地说:“万青,收了算了。史怀远都求到我这儿来了,你看呢?” 万青调笑着说:“哟,叶组长,让你为难了?真是为人不做官,做官是一般啊!他们自己规定的手续都不算了?” 杨兰半真半假地说:“好你个万青,你竟敢嘲笑叶凡!什么手续,史怀远在校委会上打个招呼,谁会说个‘不’字,嗯?就你傻呼呼的,比领导还领导,比党员还党员。” 万青诙谐地说:“哎哟,难怪共产主义这么难实现,就是你们这样的人多了,一点原则都没有。” 杨兰带气地说:“去你的个‘万原则’!我这样的人怎么啦?工作凭良心,不拍马屁,不逢迎,但也不去得罪他们……” “啊哈!不拍马屁,首先就得罪了。拍马屁还要有技术的。拍重了,让人觉得讨厌,拍轻了,又让人觉得不不过瘾。要拍得不轻不重,也好难的,知道吗?” 边说边进门的何先中还做了个拍的姿势,又说:“啊哟,你们还没有看穿啊?” 大家都笑了。 万青突然想起来说:“哟,杨兰,明天中午珍珍就在你家吃饭吧,开学都四天了,那个张灵洁还没来,还有,开学典礼时来了的高采森这两天也没来,我要去家访一下。” 杨兰笑着说:“你这人怎么啦,送上门的学生不要,没来的又上门去请。” 万青站起来说:“唉,我这人啊,神经不正常啊。请多多包涵啊,杨同志。本来从现实来看,中国人读书的都不算多,农村的就更少,山区的又少之甚少。能不要吗?别人不要的我都要啊,不来的我去请啊。何三宝也要啊,我还就想看看他是个什么样的宝,还三宝呢。” 杨兰笑了,说:“哎,为难你了,我知道你是咽不下那口气。” “嘿嘿,你还跟我客气起来了。不收,行吗?如果我现在不答应你,明天负责是鲁书记来,后天负责是高志民来,再后天……嘿,麻烦!不是吗,我的叶大夫人……” 杨兰笑着说:“你啊,就是聪明。” 万青苦笑着说:“嗨,还聪明哩。不知道是我总是找麻烦呢,还是这麻烦啊,总是找着我?” 何先中快嘴快舌地说:“这还不知道?能者多劳,劳者呢,麻烦不就来了吗……” 杨兰笑着说:“好你个何先中,天上晓得一半,地上全知,就是不带班。看来,你是故意的,是吧?” 何先中不好意思地:“哪能呢,我,我这水平……” 万青逗笑着:“你这水瓶(平)是五磅的,好得很哩!哈哈哈……走吧,让他们家早点休息。” 杨兰着珍珍的头,说:“珍珍,明天放学回来,你就来啊。你妈妈不在家时,你有什么事就找我和你叶伯伯,听见吗?” “好呐!”珍珍欢声地回答着。 何先中点着自己的鼻子,对珍珍说:“记着,还有我这何伯伯。” 万青笑着纠正道:“对了,珍珍,还有你这何叔叔。” 然后万青感激地对杨兰说:“你还怕她不来,她在你们家的时间比在自己家还多。真谢谢你们了,杨兰、叶凡。” 何先中又抢着说:“谢什么谢的,你们这比一家人还亲,这一谢不假了。走走,回家啊!” 天蒙蒙亮,村里的雄**唱着悦耳的歌时,万青就骑着自行车出了校门。 穿过村庄直冲公路,时而上坡,时而下坡,时而下车问路,终于在一家砖瓦房的农舍前下了车。 还没进屋,就听到屋里的吵架声: 一个男人沙哑的声音:“灵洁,起来,下地里干活去!管你绝食也好,绝水也罢,我都不得让你去上学的。” 一个女高音说:“你这个什么人呐,还真想把儿子逼死啊?!他已三天没吃了,你还……” “就你娇惯的!什么事都依着他,那还了得!” 万青站在门口,一听就知道是张灵洁的父母,她推开虚掩的门,说:“大哥,你好!” 张父一回头,问:“你,你是……” “我是云凤山中学的老师,是来看看张灵洁的,他还好吗?” 张父扭头不理。 张母忙从房间里跑出来,说:“老师,你来得正好。你看,这好什么好啊!这,老子也强,儿子也倔。老师,老师啊,这是怎么办啊!” 张灵洁一听,赶忙从房间里蹭了出来,满含泪水地喊了一声:“万老师!” 张母惊喜地说:“啊哟,你就是那个人们常说的万老师啊!哟嗬,我家灵洁是遇到贵人了啊!” 张灵洁一看到万青,身子一软,站都站不住了。万青慌忙上去扶住他说:“哎哎,好好的,别着急别着急。” 张灵洁哭着说:“万老师,我就想读书,我不想当个什么的小队长。” 张父大叫着:“呃,你还不想当啊?别人想当都当不了啊!当小队长有什么不好的?你看看,我就当个小队长,我们住的房子都是烧红砖砌的。一般的农户都还是土坯砖房。还有,凭你的灵活和现在的这点文化水平,你还可以升成大队干部。那房子还可以做大些。有什么不好?你要是读书,我现在还要去愁钱。还有,你的一个弟弟,一个妹妹怎么办?他们又不能做农活,你嘛,还可以做……” 张母说:“你就知道要孩子做活,不要你心!” 张父说:“我怎么不心,我已经答应他。如果他不读书,我给他做一栋房子结婚,给我张家传宗接代。我们张家祖祖辈辈都没人读书,过得安宜得很。让他读到了高中,就很不错了。他还要毕什么业,还要考什么大学!读大学又要钱,我哪来的钱啊?” “啊,那说来说去还是你没有本事啊,连孩子想读书你都供不起!”张母叫道。 张灵洁说:“我不要房子,我说了,把做房子的钱借给我读书。我读不出来,决不再找你要房子,我读出来了,加倍地还给你。” 张母说:“你这个傻儿子啊,他现在没有钱,他许给你的房子,是要你当了小队长以后的事。那时,你自己不是有能力了吗?” 张灵洁一听大哭起来。 张父把锄头一拿,转身就往外走。 万青连忙撵出去,说:“大哥,我们谈谈,好吗?” 张父放下锄头,慢慢地回过头来,不耐烦地望着她。 万青歉意地笑了笑,说:“我今天来家访,是想确定一下张灵洁是读还是不读,我好安排班上的工作。但没有想到张灵洁这孩子个是这么地固执。你想想,对于我们老师来说,少一个学生,我们什么都不会少,只会少一份麻烦。但是你呢,能少一个儿子吗?” “那你是劝我要他读,是吗?”张父生硬地反问着。 万青嘴里强硬地说:“不!读不读是你们家自己的事,是灵洁自己的事。我只不过是希望你能把事情处理平和。年青人想问题不周全,你可是个父亲啊。如果说,要是出现了什么意外,你,恐怕会比我更痛心。” 万青定定地看着张父。 张父把脸掉到一边,不语。 万青劝说着:“读书是好事啊,读了书回来,再当小队长也蛮好的嘛。” 张父长长地叹了口气,说:“说来说去还不是钱的问题。” 万青进一走地劝告道:“没钱是一时的困难,是可以克服的。但如果你不满足孩子的心愿,那可是你们父子间,一辈子不可克服的心灵障碍啊!” “是啊,我也会不痛快的。孩子他爹,就让他读吧!三个孩子中就数他强点,不培养培养,行吗?这老师都说到家里来了?” 张父寻思了一会,猛然地把锄头一扛,烦躁地说:“我不管了,不管了!” 张母望着万青一笑,一边擦泪,一边往屋里跑,一边喊:“灵洁,快,快谢谢万老师,快谢谢!” 张灵洁兴奋地跑了出来,他焦黄的脸上顿时露出了一丝红晕,他无限感激地说:“谢谢万老师!” 万青笑了,问:“高采森的家从哪走?” “啊,他家啊,在黑狮岗。还往山里走。老师,我领您去!” “啊,不用了。你恢复好了,就上学吧。再见!” 万青推着自行车出来,张父杵着锄头站在路口。看见万青就指着路,说:“这边,由这边翻山过去。黑狮岗可不好走啊!” 万青微笑着点点头说:“啊,谢谢!” 连绵的大别山山脉,隐现在云缠雾绕中,寂静、安谧。万青沿着陡斜的山岗推车上山。绕过一丛丛的荆棘,走过一片片茅草地,走进幽暗的树林。一切都郁郁葱葱,充满生机。 她激情满怀地说:神秘的大山啊,我来了!黑狮岗啊,我来了! 但始终不见一个人影。她吹着口哨跟飞来飞去的鸟儿说话。 走出树林就是下坡,又是一片天地。黄色的、白色的、蓝色的、紫色的、桃红色的小野花,开满整个山岗。她推着车,滚着脚下的碎石和砂砾。由衷地发出欣喜的感叹:美啊,神奇的大山! 也不知走了多久,眼前突然一亮。万山环绕中,出现了一个小巧的、平坦的、葱茏的山坳。一片青翠的竹林深处,掩映着一排低矮的土砖瓦房。 万青兴冲冲地推车过去,但猜测不定是哪家。看见一个正在房前晒花生的老人,就问:“,请问高采森家是这儿吗?” “啊,采森家啊,就西边顶头一家。不过,他家可能没人。”老说。 “有人,广森、多森刚打了猪草回来了。”一脸黑糊糊的小姑娘说。 “啊,小妹妹,你叫什么?你多大了?”万青弯着腰问。 “我叫翠翠,十一岁了。”小姑娘眨巴着眼睛回答着。 “学校都开学了,那你为什么不上学?” 老抢着说:“男孩儿都没能上学,哪有女孩子的份。你是学校老师吧?” 见万青微笑着。她把万青从头看到脚地说:“看啦,看看你多俊啊!嘿嘿,女老师,啊哟,就象天仙一样……” 翠翠骤然跑开了,叫着:“都来看啦,女老师,女老师来罗!” 于是从屋子里跑出来老老少少的人,都围着万青议论开了: 一老大爷说:“啊,是城里人吧?” 一中年妇女说:“那当然,这么漂亮嘛!” “哟,别人女人都能当老师啊,为什么我们女孩子不能去上学?”翠翠不满地问。 “唉,穷呗!”一中年男子说。 翠翠说:“才不是哩,封建!总认为女孩子是别人家的人。” 老对万青说:“女老师啊,我们这里穷啊!就说采森吧,他读个书,他们家已几年没吃过了。喂一头猪,到了年终一卖,卖的钱还不够交学费的。这不,采森要读,他爸不让他读,他署假把家里收的梨全卖了还不够。今天一大早,我又看见他挑了一担柿子什么的到镇上去卖去了。” “不光是穷,还封建!穷啊穷的,为什么总有男孩子在读书,而我们女孩子一个也没有?”翠翠又气鼓鼓地说。 “啊,广森、多森呢?”老问。 “在家呢。”翠翠说着,就拉着万青的手说:“女老师,我领你去吧!” “好啊!”万青说着就跟在翠翠的后面。 走着走着,翠翠进屋了。万青站在门口踌躇不前。 老笑着说:“进去吧,我们这儿,家家是通的。” 万青别有兴趣地跟进去了。当真,家与家想连,户与户相通。相通的过道要么是杂草房,要么是农具室,要么是存放棺材的地方,很隐蔽也很通畅。人们从这儿走,绝对不会影响其他人家生活的独立。让万青觉得又象原始群居一样的相互依存,又象地道战一样的神密、奇观。 每家的堂屋干净利落得空荡荡的,家家堂屋的一侧,都挖了一个一平米左右,三十厘米深的烤火土坑。屋宇都被积年烤火的烟灰熏得漆黑漆黑的。 每家的土灶砌得又大又宽,除了煮饭外,还要煮猪食,还要烧水…… 每家的卧室都是木板床上,铺着一张竹制凉席。而且一年四季就用的是这张凉席。 万青惊奇地问:“那冬天睡觉不冷啊?” 翠翠笑着说:“不冷,睡觉前,在土坑里烤暖和了去睡,就不冷。” “还说不冷,每天都是你一个人把被子都裹走了。让我们两个人挨冻。” 万青问:“你们三人盖一床被子啊?” 翠翠笑着说:“我们三个人盖一床还是好的。那有四、五、六个姐妹的都是盖一床的。我们这儿棉花少嘛。” 然后推了一掌那说话的小女孩,并小声威胁着说:“兰兰,再说,再说我就不给饭你吃。” 当万青走到高采森的家时,只见大点的一个在喂猪。 小的一个衣服褴褛,光着脚,脸上又是泥又是水的正坐在门槛上,津津有味地啃着生红薯。 翠翠高声说:“广森哥,你家来客人了!” 广森转过身来看见了万青,慢慢地放下猪食,瞅着她。 万青和颜悦色地问:“啊,广森,你爸妈呢?” 广森怯生生地,眼睛都不眨一下地定定地看着万青,嚅动着嘴唇说:“挖红薯去了。” “那,你哥呢?”万青又问。 广森不吭气,低着头看着自己的一双赤脚。 到是小的多森,他并不起身,一边吃,一边说:“我哥卖柿子去了,还有板栗。他把我们家能卖的都拿去卖了。” “啊啊,好弟弟,他以后会跟你买更多的东西回来的,啊?”万青了他的小头说着,一股难受的辛酸不觉堵在喉管里。 万青扫了一眼宽敞的院落,发现**棚上,猪窝上,杂草堆上放着几本初中的数、理、化课本。 万青走近猪窝,看见上面翻开着的一本数学书,询问着:“哟,这书怎么啦?是谁在看公式啊?” 广森脸一红,腼腆地把头转向一边。 翠翠说:“是采森哥有时候教广森哥学习,然后广森哥就边做事边看几眼呗。” 万青感叹万分。她想,这些孩子,是多么的积极向上,是多么的孜孜不倦,是多么的难能可贵啊! 她欣然地笑着说:“啊,广森,你忙吧。翠翠,谢谢你,再见。多森,再见!” 当万青推着自行车,出了大山,能骑车时,太阳已经偏西了。她绕了一点弯路,去到镇上。远远地就听到高采森的吆喝声:“卖柿子啊,又大又甜的新鲜柿子,便宜卖啊!板栗,板栗,上等的油板栗,也便宜卖啊!好好,来了,要多少……” 万青停下来静静地看了他一会,思绪万千地缓慢地骑着车回校了。 回到家,往椅子上一坐,她才感到肚子饿得贴着背,她才想起自己这一天还没吃饭。 大山里的孩子在线阅读 大山里的孩子 - 穿草鞋,还是穿皮鞋? 云凤山上的那片云 作者:邱泰 穿草鞋,还是穿皮鞋? 当艳丽的朝阳从窗子里倾进了教室,教室里整齐、安静,几十双眼睛注视着前方。 黑板上方的大钉上挂着两双鞋子,一双是半旧不新的草鞋,一双是锃亮锃亮的皮鞋。 何先中站在讲台上震震有词地说:“同学们看清楚了,这两双鞋子不一样,是不是?太不一样了,对不对?穿什么样的鞋子就代表着什么样的身份,不同的身份就有着不同的生活质量……那简直是,一个在天上,一个在地上。那么,你们是要穿草鞋呢,还是要穿皮鞋?” 下面七零八落地回答: “穿皮——鞋!” 何先中说:“好,那你们上课还听不听讲呢?下课之后还努不努力呢……” 一个怪怪的不大不小的声音传来:“努力——打赤脚——” 何先中恼怒了:“谁,嗯,是谁?!” “是我!”一个个子不高,但很机灵的男孩,憨笑着地站起来说。 “你,你怎么啦,嗯?你陈东平挺勇敢的,对吗?别人都不敢说,就你充人,是吗?” 陈东平仍然笑笑地说:“不是,就是——就是有个问题。我要是努力了穿上了皮鞋,我爸还是穿草鞋,那不是一个在天上,一个在地上。我不想跟我爸有这么大的距离。” 同学们都吃吃地笑了。 何先中很镇静地说:“那你不会跟你爸也买双皮鞋?” “跟他买双皮鞋也行。但他怎么下田啊!皮鞋是走阳光大道的,而草鞋是走田间小路的。”陈东平头一歪,一副很为难的样子说。 同学们又笑了。 何先中无奈地说:“坐下,坐下来,别捣乱!” 陈东平不服气地说:“我捣什么乱啊,我是实话实说啊!” “坐下,我要你坐下,你就坐下来,你还说什么说的,嗯?你怎么就不怕人呢?” “老师,你穿的布鞋,我打的赤脚。哼哼,光脚的就不怕穿鞋的!”陈东平怪笑着说。 “啊呵呵……”同学们哄笑着。 何先中气得直敲桌子,说:“安静,安静!” 罗喜一到办公室就焦急地对应谷声说:“哎,我好倒霉啊,我晾在窗台上的鞋子怎么就不见了呢?” 应谷声说:“不会吧,你没找找?” “找了,就是没看见啊。我总是晾在那儿,从来就没不见过的。”罗喜焦躁地说。 谷桂花笑笑地说:“我到是见过了。” 罗喜惊喜地:“你见着了,在哪?” 谷桂花说:“在哪,你不请客谁会说啊!” 罗喜急躁地说:“哎呀,说吧,我就那双鞋当家了,我马上就要上课了。” 谷桂花笑了好一会说:“我看见何先中拿到教室里去了。” “呃,他拿到教室里去干嘛?”罗喜说着就往教室里跑。 办公室里的老师都好奇地跟在罗喜后面。一堆人到教室后门挤着往里一看,都不约而同地忍着笑赶快跑开了。 回到办公室,还捂着肚子笑个不停。 下课了,何先中提着鞋子,怏怏不乐地进来,说:“给,你的鞋。” 罗喜故意地沉着脸说:“你干嘛啊你,你偷我的鞋干嘛?” 何先中郁闷地:“我,我偷你的什么鞋,我是……” “你是干嘛,你是拿这双草鞋来换我这双皮鞋,是吗?”罗喜指着他手上的另一双鞋问。 何先中摇着头,说:“不是,这是能换的吗?穿什么样的鞋就代表着不同的身份……” 其他的老师一起说:“不同的生活质量……你们是要穿草鞋呢,还是要穿皮鞋?” “哈哈哈……”所有的人都笑了。 何先中不知是乐还是羞,脸都红了,他笑着说:“啊呀,你们都去听了我的鼓动课的啊?” “听你个鬼!快把鞋拿来,我要上课了。”罗喜嗔怪地笑着说。 谷桂花说:“瞎鼓什么劲啊,你这是搞物质刺激。你看人家万老师说得多好,什么祖国的前途,民族的命运,要靠你们去承担;国家的强盛,高科技的发达,需要你们去创新。你们不勤奋还行吗……谁象你啊,在黑板上挂两双鞋子,去鼓动,有收获吗?” 何先中沮丧地说:“我这是想了一晚上才想出来的。那要我怎么着,他们才听我的呢?”他摇着头说:“唉,真是啊,真是‘洪水猛兽’啊!软硬不吃,刀枪不入……” 应谷声说:“着什么急啊,慢慢地探讨吧。” 上课的钟声又响了,老师们都忙着进自己的教室。 罗喜一进教室,就发现坐在前排的刘春芳在玩一朵小野花。坐在中间的陈东平在看小人书。坐在后门口的高采森茫然地望着外面的场,因为他眼前还晃动着那双草鞋与那双皮鞋。 罗喜说:“上一节课,我们学习了六个辅音。” 然后他就把六个辅音写在黑板上:[f] [v] [w] [j] [r] [h] 转过身来,他说:“看看,看看哪个同学还记得它们的读音。” 看了一圈后,他说:“高采森,你还记得吗?你试着读读看。” 高采森的[f]下面译着一个汉字“爹”,于是他就读“爹”。大家都茫然地看着他。 罗喜好象没听清楚,就说:“什么,你再读一遍。” 高采森就又读了一遍:“爹” 有些同学窃笑和私语了。 倚在教室后门口的何三宝也“格格格……”地笑着。 罗喜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大声要求道:“你再读一遍!” 高采森烦躁地大声读了:“爹!爹!” 何三宝响亮地答应着:“哎!哎!” 罗喜笑弯了腰,捂着肚子笑到讲桌下去了。 同学们笑得唏哩哗啦,前仆后仰。 何三宝在教室外面,一边笑,一边叫:“爹!”一边又自己回答:“哎!” 身材高大的高采森,方正的大脸被窘得红一阵,白一阵地的,不知如何是好。 罗喜终于忍住了笑,走近高采森,把他的书拿来一看,恍然大悟地说:“啊哟,我要你们不要在英文字下面译中文的。你们看,刚才就是高采森同学在[f]音下译中文字“斧”,结果写错了,写成了“爹”,所以他也就读错了。” 教室外的何三宝还在一边跳,一边笑,一边自己喊:“爹,爹!”一边自己又回答:“哎,哎!”如此反复地又叫又笑,搞得热闹得不得了,使教室里的同学都忍不住地笑得停不下来。 高采森再也站不住了,他恼羞成怒跳了出去,一下子把何三宝按在地上,问:“你是谁,竟敢在这儿捣乱,嗯?” 正准备挥手打,不料敏捷的何三宝双脚一蹬,把高采森摔了个四脚朝天。然后他很快地骑在高采森身上,一边扇他的嘴巴,一边说:“你刚才叫了我那么多声,你还不知道我是谁啊?嗯,我是你——爹!你个苕货,笨得象条牛!” 高采森推不开他,就揪住他的头发,两人纠缠在一起。 班长金山峰看见了,立即说:“罗老师,快点,高采森在外面打架了。 罗喜从教室前门跑出去,刚好看见万青查堂来了,他忙说:“万老师,你来,你来看看!”说完他立即回到教室,说:“好了,同学们,我们继续上课。” 高采森一听万青来了,连忙松手,慌忙地站了起来,说:“万老师,他,他捣乱……” 何三宝一听,站起来就指着高采森,说:“他,他从教室里一冲出来就打我!”然后拍打着自己身上的灰,斜视着万青,窃笑着。想看看这个老师到底有多大的能耐。 万青严峻地注视了他一会,一声不吭。转过身来,对站得毕恭毕敬的高采森说:“你先上课去,下了课来找我。”说完就走了。 何三宝楞了一下,急忙在万青后面喊:“哎哎,老师,我……你,你怎么这样啊,你凭什么不解决问题啊?” 万青不理他,继续走。 何三宝撵上去,拦着她,说:“哎,你还是不是老师啊?世界上哪有你这样的老师?不问青红皂白的就走人。” 万青站定后,把他从头到脚地看了一遍,厉声说:“你打了我的学生,还要质问我。那好,以捣乱学校正常教学秩序为由,我把你送到派处所去!” “要送就两人一起送,凭什么送我一个人?!” 万青缓缓地说:“第一,我只看见你骑在他身上,抽他的嘴巴。第二,他是我的学生,我肯定要保护他。” 何三宝横眉怒眼地说:“那你就太不公平了!我也是你的学生,当我站在你面前时,你不但不问我是谁,还想把我往派处所送。你对我也太……太狠毒了点吧,你?” “嗯,你是我的学生?!你到我这儿来报过到吗?世界上有你这样的学生吗?你从头到尾不跟我打个照面,打一声招呼,还打人。你要打得要我认得你,是吧?你这是哪一国的道理?” 何三宝理亏了,他嗫嗫嘘嘘地说:“史校长说,史校长说,他……” “他,他叫你来捣乱的,是不是?”万青生气地问:“他,他叫你来打人的对不对?!” 何三宝跺着脚,说:“不是!是你为什么不要我呢?!” “要你,我凭什么要你?就凭你这满嘴的流气,满身的蛮劲,就凭你这没规没矩,无理取闹?!还没进教室就亮相了,能要你吗?”万青咄咄逼人地说。 何三宝受不了了,他牙齿一咬,眼睛一横,吊而郎当地把衣服往肩上一搭,满不在乎地说:“不要就不要,哼,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 万青看着他的背影,思绪久久不能平静。 办公室里,万青一边翻着作业本,一边对站在桌子前身材高大的高采森说:“我已问清楚了,虽然何三宝不对,但你冲出教室打架就更不对了。成绩不好怕什么?下点功夫,吃点苦不就赶上去了。打架能把成绩打好,能把面子打回来?不要表面上怄气,要从行动上去争气,要争取时间去努力。你说,对吗?” 高采森黑的脸上,一脸的愧疚,厚厚的嘴唇动了动,终究没说出来。只是老老实实地点了点头。 万青指着作业本,问:“你是怎么想的?嗯,说说看,怎么会写出‘黄昏的黎明’?” 办公室的老师都哧哧地笑了。 高采森小声地说道:“我,我是想说天还没大亮。” “啊,就没想到黄昏是傍晚的意思,而不是昏暗不清。” 万青边翻着作业本说:“呶,还有这个地方,你看看,披星戴月的星是天上的‘星’,不是人心的‘心’,你写成‘披心戴月’就不对了,你想,人心能披吗? 还有,班门弄斧的‘班’是鲁班的班,意思是在行家面前卖弄本领,不是搬家的‘搬’。你想啊,谁能搬着个门去弄斧啊。你要在理解的基础上去记忆,去运用,懂吗?” 高采森连连点着头。 万青又翻了翻,说:“看看,这,唾手可得的‘唾’字,写成了‘垂’。你在挖地时,锄头不好使了,然后你就吐口唾在手上擦了擦,就好使了不是?” 高采森连连点着头笑了。 “我圈了的地方,你都去改过来,要快,分秒必争!”万青和蔼地着命令道。 “好!”高采森响亮地回答着。 “好个屁!”早已在旁边晃荡的何先中终于忍不住地说:“这种水平,你还读个什么书啊。回去,回去,还不如回去卖梨。” 高采森羞得低着头跑出去了。 等高采森走远了。万青笑着对何先中说:“你这就不好了啊!你说了要跟我配合的,我打气,你泄气。” 谷桂花说:“是啊,也难怪学生不听你的,你总是鄙视、讽剌别人,也太伤人自尊心了。” 这时,王教务长拿来一张条子,给万青说:“这,万老师,校委会已经通过了,决定收何三宝。” 陈明老师说:“你们也真是的,一中不要的,我们为什么要收?” 何先中说:“就是,刚才的一匹笨牛,再加上一个活‘宝‘,那才好啊!” 王教务长望着万青说:“万老师,你……” 万青忽地一笑说:“何三宝走了,他说‘此地不留爷,自有留爷处’。” 王教务长楞了:“那……” 万青淡然一笑,说:“那我又有什么办法呢?” 史怀远正在家里翘着二郎腿听收音机里的京戏。王教务长慌忙地走进来对着他的耳朵叽咕着,史怀远眉头一皱地朝吴莲莲瞄了一眼。敏感的吴莲莲立即把正在喝的茶杯往桌子上重重地一摔,叫道:“还是那个万青不要,是吗?哎哟,你们有什么用啊,这么多人还搞不定她!” 说着她就往外跑,一边跑一边说:“三宝不能走,我还要买点油、买点……” 山路上,何三宝远远地走着,吴莲莲老远地撵着,她跑十几步,就歇一脚,就喊一声:“三——宝!” 可是何三宝哪里听得到呢,就是听到了,这会的他也不会回头。他憋着一肚子的气,正往家里赶。 一进门,就看到一家人正围着桌子吃饭,他更是火冒三丈,大叫着:“好啊你们,一家人吃饭,要我一个人去读书!这书我不读了,这书我没法读了!” 何父一听,气得头脑立马一炸,火气冲天。把碗一推,站起来厉声问:“你是不是又闯祸了?” 何三宝眼睛一翻,头一掉,说:“好象!” 何父指着他,问:“是不是学校又不要你了?!” 何三宝望着屋梁,说:“好象。” 何父气得脸上的肌直抽搐,说:“好象,好象,你好象是你妈的个活宝!”说着,他把桌子猛地一掀。 大姐极力地按住桌子,说:“怎么啦,怎么啦,他一个人不读书,我们还都不活了?!” 二姐把桌子上歪倒的菜碗扶起来,说:“哼,我们俩读得好好的,你不要我们读,说三个人读没那么多钱。好啊,你把钱往他一个人头上堆,他意识到了你对他的好,我们对他的让吗?你现在发脾气有什么用?活该,活该这个现世宝!” 何母说:“你们俩就不要火上加油了。” 二姐说:“什么加油不加油的?本来嘛,你们是典型的重男轻女!读得出来的硬不让读,读不出来的硬拽着读,有用吗?有用掀什么桌子啊?” 何父怒火中烧,把碗往地上一摔,歇斯底里地叫道:“滚,都跟我滚!” 二姐委屈得泪水直滴地说:“就不滚,每次他不读书,就让我们滚,凭什么啊!?你们为他一个人活着,可我们却要活我们自己的。” 大姐找了个叉棍,气冲冲地递给何父,说:“爸,你拿这个打。你把我们俩都打死了,你也解气了,你的儿子也就成器了。” 说:“你们俩这是为什么啊!落井下石吗?他好歹也是何家的苗啊!” 爷爷把一拽,说:“走走,一代人不管两代人的事。不成器的东西是个什么,是个什么苗?庄稼啊,要因地制宜;读书啊,要因人而异;育人啊,要因势利导。你们俩干啥,呃?就你们惯的!还有你这个,这还能护啊?你们把他当个宝,他就把你们当草!” 爷爷说完,气嘟嘟地走了。无奈地走了。两个姐姐愤愤地走了。 何父努力地平静了自己,走到何三宝面前,说:“我实话跟你说了吧,为了你读书,我能找的关系都找了,该托的人情全托了,你这儿读不下去就转那儿,你那儿读不下去,又转那儿。你都转了一圈了,你还不读,那你打算怎么办呢,嗯?我是再没有办法的了。” 见何三宝低头不语,他又说:“你要是实在不读,也行。那么,你以后不要后悔。到那时你不要说‘我那时是不懂事啊,你们为什么不压着我读啊。’你看见了你两个姐姐吧,为什么她们发脾气啊,为什么她们不满啊,因为她们俩现在找工作,没有学历,哪里都安排不下去了。” “那你是主任也不行吗?”何三宝嘟着嘴问。 “我是主任也不行了。你知道吗,现在是什么时代?你没看报吗,是改革开放了,要文化人了。工农兵大学生将象潮水一样地汹涌,你爸我文化少,将站不住脚了。你现在不是孩子了,这些道理,你还不知道?” “知道是知道,可是做不到啊!”何三宝噘着嘴说。 “那做不到,就回来种田。种田也行,免得在外面搞流了。”何父说着,不觉长长地叹了口气,非常失望地说:“几房几代的人,实指望你是何家将来顶梁的人,是何家出人头地的人。看来,你是真的不中了。” “我怎么就不中了?我这次是真的想好好的读的,我进不了教室啊!” “你怎么就进不了教室?听你舅舅说,那史校长的老婆打了包票的?”何母奇怪地问。 “是啊,开学典礼那天我坐进去了的。后来史校长又要我等等再说。” “那你是死人啊,你就不会再找他啊?这已开学了好几天了。”何母发气地说。 “我天天找他,他天天说,等等,还在研究。那我怎么办啊?”何三宝发毛地说。 “哼,你也尝到了求人的滋味吧,你以为做什么事,就那么容易啊!”何父摇了摇头说。 何三宝这时才第一次发现,父亲的脸是那么的忧郁、怆然。 半晌,何父长长地嘘了口气说:“这样吧,这书呢,你要读,你就自己想法到学校去。你不读呢,从明天起你就下田干活。” “那怎么行啊,老头子!他哪能干农活啊?”何母吃惊地叫了起来。 “怎么不行?别人能干的他都能干,没什么不行的。”何父坚硬地说。 看来是没有一点余地了,何三宝想。于是他坚决地说:“行啊,我去!不行也要行,这日子没法过了。一家人都嫌我,一家人都整我,没有我,你们一家人都快活!”何三宝的声音由小到大,由大到叫。 “是的,没法过就别过了!叫也没用!”何父冷冷地说着,甩着手走了。 何三宝含着眼泪猛一转身就往外跑。 何母追着喊:“三宝,三宝啊!”一直撵了好远。 颤颤悠悠地赶到门外,伤心地望着三宝越走越远的背影。 何家沉浸在一片压抑的忧虑之中。 穿草鞋,还是穿皮鞋?在线阅读 穿草鞋,还是穿皮鞋? - 艰难的追求 云凤山上的那片云 作者:邱泰 艰难的追求 江南九月的夜晚,一丝风也没有,沉闷、烘热。 万青下晚自习回来,把珍珍安排在蚊帐里睡着,然后用电扇吹着蚊帐。收拾了一下屋子后,就穿过场走到学生寝室,看了看女生后,就闻到烧草的香味,随即就发现黑洞洞的男生寝室里烟雾腾腾。 她径直往里走。看到寝室的正当中,一条盘绕着几米长,碗口的草耙子的一头,在隐隐地燃烧着。它窜出的巨大烟雾驱散着时时侵袭着他们的蚊子。 万青再一看,怎么黑洞洞的床铺上,都露着一团团白晃晃的东西。听到一声巴掌响,走近床铺一看,大吃一惊!原来是学生们怕热,都脱得光的,怕羞,都曲卷着身子睡着。刚才那一响,是拍蚊子的声音,是因为没驱走的蚊子还在袭击他们。 万青赶快退了出来,她的心里真不是滋味。她只觉得自己心软了,腿也软了。她无力地坐在门槛上,感慨无限。原始啊,我的人民;艰难啊,我的学生;古老啊,我的国家。我能为你们做些什么呢?我又做了些什么呢? 蒙蒙中,她听了碎碎的脚步声由远而近,当他们走到面前时,她瞅了瞅,轻声地问:“你们俩干嘛呢?” 高采森和陈东平一下子楞住了,他们万万没想到这时还会遇到万老师。查男寝室的男老师一般都是在就寝钟一响后,来查看一下就走了。 “书包里是什么?”见他们俩不回答,就用手了,说:“几个红薯,钱不多,但伤害了群众的利益,特别是给自己的道德败坏开了绿灯。你们觉得呢?” 高采森说:“老师,那,我们现在还回去。” 陈东平说:“现在黑咕隆咚的,往哪还啊?”然后又对万青说:“万老师,我知道有错必改,我也知道明天我该怎么做了,您放心吧。” 万青叹了口气说:“那,现在请你们帮我一个忙,好吗?” 高采森连忙说:“嗯,帮忙?好啊,老师,您要我帮什么忙都行。” “真的吗?”万青笑了。 两人一起回答说:“当然!” “那好,跟我来。”万青欢喜地在前面走着。两个人紧跟着她一起来到她家里。 万青揭开桌子上一个面盆上的盖子,面盆里放了半盆水,冰着一碗饭。万青把它拿出来说:“不好意思,就这碗饭放在明天会馊掉,我请你们帮我的忙,解决它。” “哎哎哎,万老师,这忙不帮,这……”高采森说着连连后退。 “不帮?老人说,遭蹋粮食是要遭天雷打的,毛主席说,浪费就是极大的犯罪。你们还不帮我?”万青笑笑地问。 陈东平不好意思的笑着说:“这哪是我们帮您啊,分明是您在帮我们嘛。” 万青边说边拿一个碗,分出一半来,一人递一双筷子,说“好吧,快吃了睡觉去。啊……就是没有菜,嗯,对了,这瓶子里还有一点酱,这……” 万青一转身,他们俩已把碗里的饭吃得一粒也不剩,正在用手抹嘴,万青楞了一下,笑着说:“啊,谢谢,那你们睡觉去吧!” 第二天,在大队的菜地里,万青向队长说:“对不起,是我们没有教育好,给你们添麻烦了。” 班长金山峰把赔款交给队长,队长一边推一边说:“其实,我们本就没有发现,算了算了。” 金山峰说:“这是应该的,照价赔偿嘛!” 高采森和陈东平一起说:“收下吧,我们再不会犯了。” 队长收下钱,激动地说:“万老师,只有这样,教育才对路子。不隐瞒自己学生缺点的老师,才是最好的老师。” 万青说:“哪里哪里,希望我们今后多多配合。” 从队里回来的路上,高采森和陈东平心里舒坦了。他们一边走,一边跳起来打路上的树叶。 万青跟金山峰说:“中午啊,把四个组长喊到办公室来。” 金山峰点点头。 中午,万青和四个组长坐在桌子旁。她指着报刊杂志征订单,说:“三组的何莉,她主要是理科差,把她订的《人民文学》换成《中学生数理化》,跟她说一声。学习不能光凭兴趣,基础知识都要掌握,以后啊,生活上、工作上都需要的。” 三组的组长点点头。 万青又说:“四组的汪年发,他订多了。这,《物理学研究》不要,《中国青年》跟陈东平合订吧。” 四组的组长:“嗯。” 万青一边点数、统计,一边说:“还有问题吗?下去问问,有问题的,下午两节课前到我这儿来更正。两节课后,我就到邮局去订了。好,散会。” 史怀远笑容可掬地走到万青面前,说:“呃,万老师……” 万青一抬头,取笑地说:“哟,喊得这么的温柔,我还不习惯啊!” 史怀远声音仍然柔和地说:“我这个人呢,头脑简单,做事呢不太周全,讲话又不怎么注意……嘿嘿,在我们之间,还能有什么隔阂?吵了,争了,过一会就风吹云散了,对吗?” 万青不语,继续数着数。 史怀远又说:“收何三宝是急促了点。嘿嘿,不大对头。现在好了,现在校委会上也研究通过了,我也……嘿嘿嘿……” 万青抬起头来镇静地看着他问:“你也怎么样啊?” 史怀远点头哈腰地说:“我已把何三宝领来了,你看,是不是让他进来。” “进来干嘛,还是把他放到别班吧,以免我们俩刚才和好的关系又发生什么矛盾。你说是吧?” “哎,不不不,他就是要在你的班。三宝,进来!” 何三宝进来了。 万青定定地看着他。 史怀远了一下何三宝的头说:“三宝,快喊万老师。” 万青说:“喊什么喊,以后喊的机会可多了。骂娘的机会也多。” “嗯哈,那不会,那不会的,是不是,三宝?” 何三宝始终不哼不哈地站着。 万青心想,噫,他还很有个呐。万青绷着脸说:“你那天不是蛮潇洒的吗?走得多干脆,多有骨气啊!你今天来干嘛?” “我是来读书的,我有错你就说错,你讽刺什么?” “你打了我的学生,破坏了课堂纪律,掉头就走人,我还讽刺不得?!就你这个态度,我能收你,我敢收你?史校长,你带走吧!” “呃,三宝,你,你这样,万老师不收,我就真的是帮不了你啊!还不快点跟万老师认错!”史怀远着急地说。 见两人都强着不吭声,史怀远连忙说:“嗯,万老师,我还有点急事要去处理一下,我,我就先走了,啊?” 话没说完,他人都出去了。 何三宝掰了半天的手,说:“其实啊,认错也没什么。就是我打了他,他也打了我啊,要我一个人认错,这公平吗?” “那你为什么到教室后面去闹啊,嗯?别人在上课啊,你不知道?” “我哪闹啊,那实在是太可笑了。老师要他读个辅音字母,他不停地喊爹啊爹的。不光我笑了,全班都笑得东倒西歪的,连罗喜老师都笑到讲桌底下去了。那笨牛也实在是太笨了……”何三宝讲得得意忘形了。 “人家是笨牛,那你呢,你是什么?你比他强多少?” “哼,不是吹的话,他要是能考上个中专,我负责也能考上个大学,他要是考上北大,我负责是清华!”他昂首挺地说着。见万青眼睛一眨也不眨地看着他,他立即说:“当然,您要是不给我机会,那就没法比了。” “别激将了,我就是给了你机会,你也做不到!”万青也激将地说。 “凭什么啊,你不相信人?”何三宝叫了。 “就凭你站在这儿的这一会,手啊脚啊不停的动,你会学得好吗?人家高采森,就你说的那笨牛,可以一坐几小时的学习,你比得过?” “那,那得看效果啊!万老师,不信你试试吧。”何三宝半赌气半请求地说。 “试试,要不行,那怎么办呢?那你还不是一个‘对不起’就完事。那我可是承受不了这个打击的。我种的庄稼必定要有收获。”万青进一步地说。 “唉——我来读书也是要收获的,我对不起您,也会对不起我自己啊,我为什么不努力呢,是吧?”灵光的何三宝又客气起来了,见万青面有悦色,又连忙说:“万老师啊,这样,我写个军令状,行吗?” 不等万青回答,他连忙在书包里掏纸和笔,就伏在桌子上写了起来。 万青整理了一下本子,走出去查堂。何三宝写完了,跟在万青后面不停地说:“啊哟,万老师,您看看,我学习上也保证了,纪律上也保证了……嘿嘿,就让我进教室吧……” 万青想了想说:“那你要跟高采森又打起来了呢?” “啊哟,您没看嘛,我上面都写了,我再不打架了,跟谁也不打了。来,您看看,您看看吧。”何三宝硬把他的“军令状”塞到万青手里。 万青拿着边看边走,何三宝就跟在她身边,不前不后地走着。 好一会,万青看了看他,他望着万青不自然地咧着嘴,笑笑地望着她。 万青若有所思地说:“你到办公室等着,下课后,我要班长领你到教室。” “好好好,谢谢,谢谢万老师。” 万青家,桌子上摆着花生、南瓜子、葵瓜子、板栗、柿子…… 罗喜他们都围着桌子吃着、笑着、谈着。史怀远摇摇摆摆的走进来说:“哟,还有吃的啊,这比校委会的档次还高啊!这样的会,谁还不愿意来啊,这不是糖衣裹着的弹吗?” “史校长,你来晚了,本该挨批评的,还‘糖衣’,还‘弹’的说个不完!这是万老师,要是我啊,不裹糖衣的弹,我都懒得去打你。”谷桂花不满地笑着说。 “嗯,不是代课老师开会吗?你来干什么?”史怀远冲着谷桂花说。 “我是万老师特邀的。怎么啦,你不同意啊?”谷桂花倒了一杯水给他,噘着嘴说。 “啊啊,知道了,知道了,特邀服务员,哈哈哈……”史怀远讽刺着。 谷桂花恨不得把水杯抢过来。 杨兰斜睨了他一眼,似笑非笑地说:“怎么啦,我也是特邀的。这是我们工作积极高的表现。作为校长,你得表阳我们才是啊!” 万青笑眯眯地说:“老师们,别误会。要说会呢,这也不是什么正式的会。我是邀大家来坐坐,谈谈心……” “啊,不是会啊?我还忙着呢!”史怀远眉头一皱,叫道。 万青忙说:“那好,那你去忙吧。我只是想跟老师们沟通沟通。这些小吃呢,表示我对各位的歉意。老师们为我这个班确实吃了苦,受了累,老师们,我一起谢谢了!杨兰和谷桂花两位老师都帮了我不少的忙,我也一起谢谢了。” “哎,又不是为你辛苦的,你歉个什么意,谢个什么鬼啊谢的。应该是学校来慰劳我们,我们是为学校争光的。”何先中说。 “不不,说大点,我们是为国家培养人才。”杨兰说。 万青说:“是啊,这几年来恢复了高考,但考不取的还是多数,这个书怎么教法?” 何先中说:“开玩笑。你都不晓得,哪个晓得啊?”叶凡说:“我认为教书是一个方面,育人是更重的一个方面,特别是我们农村,眼睛都盯着城市,而无扎农村建设农村的思想。” 罗喜说:“那当然啊,现在从城市到农村,好象是从美国到中国城市一样的差别。这差别啊,几乎有半个世纪。” 何先中说:“是嘛,水往低处流,人往高处走嘛!” 万青忧郁地说:“但低处也得奋斗啊!整个农村不兴旺发达,城市又能高到哪里去啊!” 一直不想开会,又不走的史怀远说:“你们到底开什么会啊?说来说去,就是想农民努力奋斗让你们城里人富有。” 万青忙说:“别偏激,别偏激。” 谷桂花说:“小农意识!你就不会放眼世界啊?” 大家都不可理喻地看了他一眼,不知怎么说好。 罗喜说:“我看啊,传统教育,理想教育还是应该经常进行,起码要爱国、爱家嘛!” 万青笑了笑说:“是啊,所以我想一个学生也不能落下来。能考取大学的,尽量让他们考上,他们将成为国家的栋梁;不能考上的,将来是社会的基本生产力量。其实啊,我们是多么需要培养一批批的水稻专家、蔬菜能手、养殖高人、水果大王……让满山遍野啊都种上水果,庄稼满坡鱼满塘,农民家家盖新房,哈哈哈……” 杨瑞华热切地说:“嘿,我们的万老师好象是进入了第二个青春期,想象力特丰富。到了那一天啊,我接你到我们杨家寨去喝酒。” 史怀远冷冷地说:“她啊,这是大白天里说梦话,吃多了撑的!” 何先中:“说说梦话也好啊,算不到哪天就实现了呢。就算不能实现,也让人快活快活啊。” “是啊,没有梦想就没有追求。”叶凡说。 史怀远阳怪气地说:“还是抓紧时间讨论讨论如何完成上级要求的升学率吧,这是一定要追求的啊!是不是讨论一下具体的问题。我的物理是学生最怕的,也是最差的,我想征求学生的意见之后,再定方案。” 万青说:“那么各科老师都谈谈你们的实际困难和具体方法,看看有没有需要我帮忙的。” 看见谷桂花送开水进来了,万青站起来说:“桂花,来,你帮我做个笔记。”然后把笔和本子交给桂花,说:“尽量记详细点。”就出去了。 叶凡说:“我的数学这一科,知识联系太紧,不少同学以前的知识象放电影一样地一瞬而过,我已在利用星期天的时间在给他们补课……” 史怀远几乎跳了起来,气急败坏地说:“嗯?你已经补课了?你没有通过学校的任何人就补课了?你可真是无组织无纪律啊你!” 应谷声怒发冲冠地说:“怎么,违法了?他补课又没有收学生一分钱,又没有得学校一分钱。无偿的劳动还惹烦了某些人啊?他叶凡本身就是个年级组长,他连自动补课的权利也没有?他还需要通过哪一个人才能补课?那他还当个什么组长?真是岂有此理!现在不是要讨论方案吗?人家做在前面了,应该表阳才对,应该慰劳才是,还发什么火啊发?什么东西!” 杨兰忙说:“冷静冷静,大家都冷静,这好说,不补就是了!把人累死了,还落不到好。反正,那个什么的升学率与我们也无关。” 谷桂花说:“是的沙,就你们这些个老师,真是儒啊。我说了不叫某些人来不叫某些人来的。而你们说什么一要尊重领导,二来要团结一切可以团结的人。这某些人是能随便团结得到的吗?他对你们这些人就是看不惯。” 史怀远的气焰被压下去了,他知道,这会儿,他是搞不蠃这批人的。于是,他自己转弯了。他问谷桂花:“那你呢,你就看得惯他们?” 谷桂花说:“我看得蛮舒服的啊!你看罗老师,仪表堂堂,气宇非凡。一的头发都一丝不苟地竖着,多有神;毕挺的西裤,庄重洋气,暗红色的t恤衫,清爽风雅! 再看应老师,不长不短的头发随意的后梳着,不新不旧的衬衫随意地扎在裤子里,利利落落、稳健儒雅……” 史怀远的虚荣心又强。他打断正在摇头晃脑,说得津津有味的谷桂花:“那你,看看我怎么样呢?” 谷桂花忙从痴迷应谷声的情感中回过神来,把史怀远从头到脚地看了一遍,摇了摇头。 史怀远指着自己的头发,问:“怎么样?” “酸!”谷桂花说着,眯起眼睛瞅了瞅说:“典型的小队会计头。” “那你再看看我的衣服。”史怀远挺着,双手从上到下把自己绿白相间的格子衬衣了一遍,非常神气地问。 “更酸!”谷桂花说完,围着史怀远转了一圈,说:“衣服到是挺新的,新得七凸八翘的,不服贴。不象是穿在身上,而象是框在身上。你把领子、袖口扣得严严实实的,简直象个去秧的。” 史怀中生气地把脚一跺,说:“那你再看看我的鞋,不比他们的好多了?!” “特酸!”谷桂花说完,低着头仔细一看,大叫:“哎哟,这怎么是个女式样子啊?啊?对了,吴莲莲的,对吗?怎么,你们夫妻俩可以共鞋穿啊?哈哈哈……夫妻鞋,女人鞋。比酸还酸!” 大家也都笑开了。 史怀远恼怒地对谷桂花说:“笑什么笑的?一个个都露出红口白牙齿的笑啊笑的,难道我的牙齿也不比他们的好看么?” “酸上加酸!”谷桂花指着他的牙齿,笑弯了腰,说:“你还说啊,你右边是包银的,象个莹火虫,左边是包金的,象个电灯泡!啊哈哈哈……我们都能笑,就你不能笑。你一笑啊,就象电灯泡一亮,把我们的眼睛全都照花了。啊哈哈哈……” 一屋的人全笑得前扑后仰的,笑得史怀远的脸红一阵,白一阵的。 万青和食堂的师傅抬了一大盆饺子进来了。 万青笑着问:“什么事这么高兴啊,看你们一个个地笑得……” 何先中说:“酸!” 万青说:“啊,你还没吃,就闻到饺子酸了?” 大伙笑了。 谷桂花一边发着筷子发着碗,一边捂着嘴直笑的。 杨兰说:“这是万青在包菜地里,拾的包菜叶,腌的包菜做的馅,当然酸啊。” 何先中吃了一口,笑着大叫:“更酸!” 罗喜接着说:“特酸!” 几个一起说:“酸上加酸!” “啊哈哈哈……比酸还酸……” 笑得万青莫明其妙,也只好随着他们一起笑了。 “哼,笑什么笑,糖衣弹已经把你们都打晕了!”史怀远恼羞成怒地说。 “哟,史校长,饺子是酸的,是酸腌菜加点猪油渣包的。不是糖,你不爱吃啊?尝一个试试?”万青一本正经地说。 史怀远把脸一掉。 谷桂花说:“嗯,就酸的好吃。” 何先中故作惊讶地说:“哟啊,你都想吃酸的了?” 谷桂花跺了他一脚说:“去你的,没正经。” 罗喜说:“嗯,真好吃!没有这个弹,我们也要干;有了这个弹,增加了点热量,增强了凝聚力,干得更欢一些,干得更好一些罢了。”说完又在盆里盛。 万青笑笑地说:“对,希望得到大家的帮助、支持。” 史怀远瞪着眼,扭着头,愤愤地走了。 大家又是一个异口同声地说:“酸!” 大家笑了。 万青莫明其妙地笑了。 艰难的追求在线阅读 艰难的追求 - 教不严,师之惰 云凤山上的那片云 作者:邱泰 教不严,师之惰 一棵古老的大樟树上,挂着一块长方形的大铁。一个铁锤敲响了古老、浑厚的声音。 场上的学生都进了教室。 何先中一进教室,干咳了两声,说:“这次,单元测验的成绩呢,总的来说,有是有点把进步。但是——还存在着很大的问题。比如说那个从来都不怎么上课的廖郁林这回居然考了八十二分,可信吗,同学们,嗯?” 班上骚动起来。 廖郁林的脸颊涨得通红,他气得把书一打,说:“怎么不可信啊,你怀疑……啊?” “我怎么能不怀疑呢?你要么不来上课,要么不交作业,一考就八十几分,那分数是那来的?不是抄来的,是哪来的?” 廖郁林激愤地站了起来,说:“岂有此理,岂有此理,真是岂有此理!” 刘兴田快嘴快舌地说:“是啊,强盗好做不好赖!你看见他抄了的吗,他抄谁的?你今天不说清楚,廖郁林,你就不依他!他这学期没上课吗?万老师每节课都来查堂,谁都不敢,他敢吗?谁不交作业,万老师都叫补了。你睁着眼睛说瞎话,你够资格当老师吗?” 同学们叽叽喳喳地吵开了。 何先中面子上过不去了。他恼羞成怒地说:“你还搞邪了,你还敢质问老师?我说你了吗?我够不够资格当老师,有你来问的吗?你才不够资格当学生哩,出去!” 刘兴田昂着头,两眼往上一翻,说:“我就不出去!” 副班长丁楚说:“老师,报我们的分数算了。” 不少同学说:“是啊是啊,报分吧,别扯了!” 何先中走到廖郁林面前说:“报什么分?他们不出去,我就不报分!” 廖郁林把头掉到一边,说:“我就不出去!” 陈东平慢悠悠地说:“算了,都别出去了,外面好热啊。” 何先中来拉,廖郁林扒着桌子不放。桌子被拉歪了,刘兴田连忙过去双手按着桌子。陈东平坐得近,他笑笑地坐着不动,实际上他的脚偷偷地勾着桌子脚。 老师和学生相互拉扯着,几个桌子都被扯歪了。不能坐的学生全都站了起来。 陈东平始终没站起来,脚劲不够,他双手帮助。桌子移动着,他的凳子也挪动着。 班长金山峰出来劝说着:“哎哎,廖郁林,你就出去算了。” 刘兴田阻止道:“凭什么啊?廖郁林,就不出去!” 副班长丁楚帮着何先中用力拖廖郁林出来,廖郁林拼命地挣扎着。 刘兴田帮忙也稳不住了。 陈东平个小,又不敢上。 何三宝早就手痒了。他怒气冲冲地上前一掌推开丁楚,咬着牙骂道:“哼,日本人不坏,汉奸坏!拖什么拖的?” 然后一把揪着何先中的衣领说:“要出去你出去,凭什么啊!搞清楚点再说话。人家廖郁林每天学习到深夜,考个八十二分,你还不信。我要是有他那用功啊,负责考个九十、一百给你看看。那啊,跟你打架的就是我了,幸而我没熬夜。你出去!没有调查就没有发言权,走走!” 陈东平笑笑地围上去,兴风作浪地说:“是啊,分数也不报,上个什么课唷,走走!” 刘兴田喘着气说:“就是!” 何先中愤怒了:“你,你们要干什么?嗯?你们还反了啊,还想打老师,是吗?” 丁楚说:“是啊,你们这是干什么?” 何三宝上前又把丁楚狠狠地一推,丁楚几乎要跌到地上,还是金山峰扶了他一下。 何三宝还不罢休,他凑过去呲牙咧嘴地对丁楚说:“我们这是干什么,我们是伸张正义!你这是干什么?马屁!我最见不得的,就是象你这样的人!” 然后对何先中一笑,说:“别叫喊了,谁打你了?你还经得起一打?走走走,你当个什么老师嘛,出去出去……” 何先中被何三宝推出教室了,可是还没打下课钟。这算什么呢?他气得跺着脚,喘着气,扭过头来说:“好,好,我走,我去找你们万老师去……” 学生们议论开了: 何莉说:“乖乖啊,万老师来了,我们又该吃不完兜着走。” 张灵洁说:“不会的,万老师不会不讲道理的。” 陈东平又笑笑地说:“各打五十大板去了。” 高采森说:“谁做的事谁挡着!” 何三宝横了他一眼,拍着说:“我挡我挡,看把你吓的,窝囊废。” “你说谁窝囊废?”高采森生气地叫着。 何三宝说:“别废话了,大敌当前,叫什么叫的?” 金山峰说:“安静!都好好看书!” 何先中一脚踢进办公室,对正在备课的万青说:“这简直是‘邪字铺’里关了门,‘邪’完了,嗯?还敢,还敢把老师……唉!我随便去做什么事,也不当这个老师了。”说着把书和备课本狠狠地往桌子上一甩。 办公室里的老师都蒙了。 万青连忙站了起来,说:“哎哎,何老师,何老师,有话好好说,有事我负责处理。学生嘛毕竟是学生,你还跟他们动真气啊,啊?” 见何先中有话又不愿意说出来,她就说:“嗯——那你休息一会吧,我去看看。” 万青向教室走去,教室里鸦雀无声,一个个都低着头在看书。 何三宝看似在看书,实际上一边在偷偷地瞄万青,一边在用手扯廖郁林,并小声说:“去说嘛,你又没有错,主动说还好些。” 万青知道是他俩犯事了,她经过他俩的桌子,径直走到班长面前厉声说:“怎么回事啊,班长!没下课,老师都走了?老师都不愿意上你们的课,那你们还怎么学呢?!” “不是的,老师啊,这个老师上不到课……”何三宝轻描淡写地说。 “没明堂!谁说老师上不到课啊,嗯?”万青厉声喝道。 廖郁林拉着何三宝小声说:“别说了,别说了,老师正在气头上。” 这时,金山峰、丁楚一起走到万青面前。 下课钟声响了,万青一边大声说:“下课!“一边跟他们一起往教室外面走。 听了他们的讲述,万青沉默了一会,说:“第一,你们劝架不得法。第二,你们当时就应该快点出来一个人,把我喊来。无论怎么说,学生总不能把老师从教室里推出来啊。去吧,以后灵活点!” 上课的钟声又响了,学生们都迅速地走进了教室,万青走到教室门口,扫视了一番,说:“把腰都伸起来,坐好!认真听讲!要是再有人把老师从教室里推出来,试试看?!” 廖郁林低下了头。 何三宝不悦地扬起了头,横了一眼,把头扭向一边。 钟声响了。 叶凡走进了教室,万青就回到了办公室。 见何先中还闷闷不乐的样子。她笑容满面地说:“对不起啊何老师,孔老夫子好象说过一句话叫——子不教,父之过。教不严,师之惰。这都是我的错。我在这儿向你赔礼了。” 万青微微地欠了欠身,表示道歉。又说:“学生也会跟你认错的,只不过他们这一节课跟着一节课的上,一时还没时间。哎——快活点嘛!你是个快活人,一下子不快活了,会使人受不了的……” “哎呀,万老师也是。本来就是他的学生,你尽在这儿赔个什么礼啊?他也好笑,还拽在那儿不动声色的接受。”谷桂花好似蛮有道理的一说。 何先中可烦了,他大叫着说:“我拽什么拽啊,我被她班上的学生推出来了,我……” 谷桂花可乐了:“哈哈哈……新闻新闻,特大新闻!只有老师推学生出来,哪有学生推老师的……哈哈哈……” 办公室的老师都笑了。 李大昌笑笑地说:“那肯定是老师的力气小了。” 万青笑着不答。 谷桂花挺有兴致地问:“是吗?是不是那个卖柿子的高采森啊,长得象一匹牛的那个学生?” “哪啊,是那个来的什么宝!”何先中苦着脸说。 “啊哈,是那个何三宝!”谷桂花说:“他舅是外贸的。他吃吃多了,有劲得很啊!” 何先中拿出一张纸条往桌子上重重地一打,说:“是啊,有劲打老——有劲推老师……就是没劲做作业。这,九个人没交作业。” 万青说:“是吗?来,我来解决。”说着就把纸条拿过来了。 晚上,办公室的老师都陆续地离开了。 万青走出办公室。看见各教室摇晃的煤油灯光一盏盏地熄灭,寝室里闪烁起萤火虫似的小亮。 万青走过去往男寝室门口一站,看见少数人已脱衣躺下了。大多数人正洗了脚,一双双的赤脚象挂白茄子似的垂吊在床沿下,等着脚自然晾干后再睡。因为没有鞋子,更因为没有毛巾。 她心有些不忍,但又不得不硬着嗓子,叫:“没交化学作业的,都把衣服穿好,到办公室里去!” 交了作业的都躲在被子里兴灾乐祸地欢笑着。没交作业的何三宝楞住了。 金山峰走到万青面前说:“万老师,廖郁林请假了,这是他的作业。” 万青接过本子,问:“为什么?” “好象是没钱了。” 万青接过本子沉思了一下,说:“以后没特殊情况,让他跟我请假。” “知道了。”金山峰说。 万青说:“好,你去吧。”然后又大声说:“没交作业的,快点!” 没交作业的都垂头丧气地走了出来,万青说:“还有两个呢?” 陈东平用被子蒙着头说:“我,我头痛。”万青走过去了他的头问:“头痛?我送你去医院。” “哎,不不不 ,我起来,我起来。”陈东平边说边爬了起来。 “何三宝呢?”万青厉声问。 何三宝赖在床上,呻吟着说:“我,我脚疼。” “你的眉毛疼不疼?”万青问。 学生们窃笑着。 何三宝说:“真的!” 万青和风细雨地说:“是脚疼吗?就是脚疼对不对?做作业是用手做。来,我背你去得了。” 然后,严厉地说着:“哼,男子汉大丈夫,这么罗嗦。” 何三宝无可奈何地移动着身体。 办公室里九个学生都低着头做着作业,万青坐在一旁备课。 山区的夜,寂静、安宜。办公室里的灯光闪闪,柔和而迷人。整个学校除了这办公室之外,所有的人都进入了梦乡。 何三宝三把两下地就交来了:“老师,我做完了。” 万青接过本子一题题地翻看着。 何三宝不屑一顾地说:“别看了,就五个题,简单得很!” “简单得很,为什么留到现在才做?” “我就不喜欢他,就不做他的化学!”何三宝仰着头,闭着眼睛说。 “再说说看,是谁的化学?”万青反问着。 何三宝不吭声。 “是你的化学。高考算分就算在你的名字下。何三宝的化学,零分。” 何三宝很可爱地一笑,说:“嘿嘿,老师,那怎么可能呢,零分。” 万青静静地看着他,不动声色地问:“你,错了吗?” 何三宝非常快地反应过来:“我错什么啊,是他错了!他课不上,分不报,纠缠别人舞弊,又没有证据。” “看嘛,不打自招了吧。我并没有指这件事啊。”万青有些得意了。 何三宝一脸的认真,说:“别蒙了,我就知道您说的,就是这件事。您就是不说,我也要说的。我招什么啊?我,我这是出于正义,正气!老师,你应该表阳我才是。” “我表阳你什么?我表阳你把老师从教室里推出去。那,要是同学们都向你学习,我还到哪里去找老师跟你们上课呢?” “我这是路不平,旁人踩嘛。老师!” “我这是学校,是教室,不是江湖啊,同学!不需要你的江湖义气。你只说说,把上课的老师从教室里推出来,是错还是对?你该不该认错?” “那他错了没有呢?他本来就错了!那他该不该认错呢?那他首先要认错。”何三宝理直气壮地说。 万青慢慢地轻声说:“他已经认错了。” “认错了,我怎么不知道啊?” “你想想,他要是不觉得错了,你把他推得出来吗?所以现在该你认错了。” 何三宝嘴角一歪,得意地一笑,说:“那他不是我推出来的,是他自己认错出去的。我不用认错了。” 做作业的同学全笑了。 万青也想笑,她从心里欣赏他的雄辩能力。但立马面呈愠色,点了点头,说:“好啊,好样的何三宝,你可以走了!” 何三宝连忙说:“不是的,老师啊,我跟你讲啊,确实是这个道理……” 万青摆了摆手说:“去睡觉,我没有跟你讲的!” 等学生都交了本子,办公室里的钟已十一点多了。 万青说:“以后啊,谁要是再不交作业,我奉陪到天亮。” 陈东平伸了伸舌头,何三宝做着怪像。 教不严,师之惰在线阅读 教不严,师之惰 - 鲜花插在牛粪上 云凤山上的那片云 作者:邱泰 鲜花插在牛粪上 秋高气爽,万里无云,艳丽的阳光照耀着黄沙闪烁的场。场正中悬挂着大红的横幅:《云凤山中学一九七九年秋季运动会》 跑道上,男子一百米正在决赛,何三宝在激动人心的“加油!“声中跑在最前面。 “三宝,真不错!”陈东平在终点搀扶着何三宝说。 “哎,不错的还在后头啊,五项全能的冠军非我莫属。”何三宝推开他的手兴冲冲地吹着牛皮。伸手从刘兴田手中接过自己的衣服往肩上一搭,哼着不成调的拉兹之歌:“啊巴啦夫,啊巴啦夫,啊……” 陈东平和刘兴田俩人笑嘻嘻地跟在他后面。 场的西南角,何莉正用全身力气把铁饼掷了出去。 裁判员高叫着:“好,好得很!二十一点六五米,女子组第一名!” 何莉微笑着挤出人群,在僻静处独自忍着痛活动着手臂。 丁楚走过去,问:“怎么啦?” “不知是拉伤了肌,还是扭了筋。”何莉泪眼蒙蒙地说。 “来,先喝点水,我再来帮你活动活动。” 说着就把碗端到何莉的嘴边。何莉一边喝,丁楚就一动也不动地看着她,就象是看着一朵美丽的鲜花一样地那么的专注、欣赏和兴奋。 然后放下碗,牵着何莉的手,扶着她的胳膊,轻轻地甩了甩,又捏了捏经络,又揉了揉几个位。 这一幕啊,刚好被刘兴田看见了。他象发现了新大陆似的奇异地睁大了眼睛,对何三宝说:“看啦看啦,三宝,他们俩在干嘛?在握手,还是在……看啦看啦,挨在一起了,一起了!” 何三宝嘻皮笑脸地说:“嗬,这小子还有这两下子,啊?平时还一本正经的。看来,不是个好东西,走。” 陈东平慢悠悠地说:“嘻嘻,鲜花在牛粪上。” 何三宝气愤地说:“就是啊!” 不一会,教室里丁楚和何莉的桌子上,分别都放上了一堆牛粪,并上一朵野花。 走进教室的同学都看着好笑。何三宝呢,挺着肚子,挥着手,咧着大嘴笑着唱:“啊巴啦夫,啊巴啦夫,啊……” 何莉进来了,所有的人都盯着她。她走近桌子一看,大吃一惊地后退了一步,大叫着:“啊!这是谁干的事啊,怎么这样恶心啊?!” 何三宝从从容容地说:“是我放的,但是我不恶心,恶心的是这堆牛粪,是吧?光是这堆牛粪呢,也就罢了,是吧?可是呢,偏偏还要上朵鲜花,这就太不相称了,太难看了,是吧?所以啊就显得特别地恶心,是吧?不是说,人贵有自知之明吧。可是有的人就是看不清自己,更看不清别人,所以呢,就需要有人提醒,是吧?我只不过是做个提醒的人,做一个负责任的人。你们大家都要表阳我,我是哪个什么……” 何莉环顾着,不少人的眼睛引导着她,她看见丁楚的桌子上也有一堆。她又看到何三宝这么油腔滑调的捉弄人。她气愤地说:“无聊,无德!表阳你个鬼!”然后气冲冲地从桌屉里拿了一本书走了。 何三宝在后面喊:“哎哎,别走啊,我的话还没说完哩!” 这时,刘春芳哼着歌迎面跳了进来。 何莉说:“春芳,快别去,一堆牛粪。” 刘春芳已经看见了,她大叫着:“这是哪个缺德的干的?我告诉万老师去!” 何三宝拦住她说:“你去干嘛,又没放在你那一边。” 然后诙笑地对何莉说:“呃,你也觉得鲜花在牛粪上不好,是太杀风景了,是吧?哎——这就对了!我这不是缺德,我这是大大的有德,是最优秀的品德,救人与危险之中,还不算优秀吗?” “危险?我,我危险什么?”何莉一边说一边又羞又恼地往后退着。 刘春芳拉着何莉说:“走,别理他!” 何三宝汹着刘春芳说:“你要走你走,她正在聆听我的教导。我们何家的人,怎么能跟那么个臭牛屎在一起过日子呢?你别象个傻大姐样的,走啊走的。” “我傻,你才傻哩!吃家饭拉野屎!别人想跟谁在一起就跟谁在一起,你管得着吗?你还把鲜花在牛粪上,又放在课桌上。你就是不对,我定要告诉万老师!” 何三宝晃动着拳头,说:“你再嚷嚷我就打死你!我最恨‘汉奸’的!” “你才‘汉奸’哩!搞得教室里臭烘烘的,就是不对。怎么啦?就要嚷,就要告诉老师。” 何三宝气得一拳打了过去,血立即从刘春芳嘴里流了出来。 “啊?出血了!” “啊哟——牙打掉了!” 几个同学尖叫着。 何三宝吓得冒汗了。但他装得若无其事的样子,一边走一边说:“什么牙打掉的?本身就是个假牙,自己掉的。” 这时丁楚跑来,从后面一拳把何三宝打倒在地,愤愤地说:“呃,谁是臭牛屎,呃,谁?你今天不把我的桌子舔干净,我可不依!” 何三宝跌在地上两头一翘,说:“哎,你这人就是这么险呐,男子汉大丈夫不宣而战?看来,我没看错你,你就是臭牛屎,臭狗屎,怎么样?!” 何三宝说着就爬了起来,又说:“老子就是明人不做暗事。那种偷**狗的事,老子一辈子也不会做。舔干净?你自己做的事,自己去舔,我只是跟你提个醒……” 说着一拳打过去,丁楚一让,接着丁楚又一拳挥过来,何三宝一挡,随即,两人谁也不让谁,对打起来。 张灵洁来了,拉着丁楚说:“别打了,别打了,丁楚,你是班长,让着点。” 丁楚甩开张灵洁,说:“你别扯左劝啊,他是你表弟,你就卫护他啊!” 高采森个大,他□来。一双大手捏住丁楚的胳膊,象个老虎钳子一样地牢固,使丁楚动弹不得。 丁楚怒视着他说:“你干嘛?他才跟你打了架的,你应该帮我啊!” 高采森憨憨地说:“啊啊,我倒给忘了,那已经成为历史了。本来嘛,你班长就不应该打架的,还玩的,这就更不对了。走,别打了。” 何三宝兴奋地一拍高采森的肩背说:“好啊,老哥,爽,真爽!” 丁楚气愤地说:“好啊,你们一丘之貉。” 何三宝嘻皮笑脸地说:“哈哈,我们是一拍即合。” 万青正在三千米长跑的终点,扶着刚冲线的汪年发在走动。 刘春芳哭着去了。 万青一听,说:“啊?那,快走,我陪你去卫生院。” 然后急匆匆地喊到金山峰,严厉地吩咐着:“你把班上招护好,安全第一,不要出任何问题!” 金山峰毫不含糊地接受命令:“老师放心,我一定尽责尽力!” 随即她又赶到正在计分的罗喜面前,说:“罗老师,我现在要送一个学生到卫生院,你帮我把班看着点。” 看见罗喜直楞楞地看着她,她忙说:“比赛成绩听其自然,只是注意安全。” 罗喜一笑,连忙点点头。 这时,李大昌慌慌忙忙地拦着她说:“万老师,我,我现在就要去卖化肥,差点钱,你能凑点吗,嗯?凑点凑点,三元,好不好?” 万青说:“哟,这,我要送学生到卫生院……” “哎,那不要紧嘛,你把钱交给我,我去,我送她去。”李大昌手都伸出来了。 “万老师,我自己去吧。”刘春芳说。 李大昌连忙说:“你自己去怎么行?你看,你这血啊,流得不止的,万一……” 万青只好从口袋里拿钱出来,李大昌眼巴巴地盯着钱,说:“够了,够了,二十多元怎么不够呢?” 万青只得给了他三元,才急忙用自行车载着刘春芳走了。 离云凤山镇几里路的一个僻静的山凹里,一间低矮的茅屋后房里,廖郁林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的不知如何是好。肚子已饿得睡不着了,他只好有气无力地爬起来收拾东西。把一个空尿素袋迭起来,放到一个装着空罐头瓶子的网眼袋里,再把枕头下的黑皮日记本拿出来装在口袋里,正准备出门,何三宝一行人拥了进来。 “嘿,我就知道你是呕何先中的气才请假的。”高采森一进门就憨憨地说。 “哎,不不不……”廖郁林摆着手说。 “还说不是,是他把你气病了吧?”刘兴田气鼓鼓地说。 何三宝美美的一笑,极其讨好地说:“哎,坐坐,大家都坐啊!在万老师的得意门生这里,不坐坐,沾点光还行?” 然后又温软地请求着:“万老师的高才生,你今天可要帮帮我们才行啊!” 廖郁林指着高采森笑笑地说:“这,高才生在这儿。我能帮你们什么呢?我跑不动也跳不高。” 陈东平笑嘻嘻地说:“你会写啊!” 何三宝挺认真地说:“开门见山吧,我们今天是来求你写一封恋爱信的。” 廖郁林手直摆地说:“哎哎,这不行这不行,我没恋爱过,也没写过。” “呃,你总不是要写的嘛,实习实习。”何三宝嘻笑着。 “写给谁?”廖郁林奇怪地问。 “何莉。”何三宝很响亮地回答。 廖郁林很为难地搓着手说:“唉,这?这要是学校知道了,是要开除的。真的,我,我还要赶回家去要钱哩。” 陈东平说:“不会的,不就是一封信吗?你知道何莉是谁?她就是跟你打架的何先中的侄女。” 廖郁林睁大眼睛地问:“真的?”然后摇摇头说:“不过,没听说过。” 何三宝:“你没听说过的事多得很。况且你写了,又不落你的名字。” “那写谁的名字呢?”廖郁林发蒙地问。 “不管落谁的,反正不落你的。何莉这事一出,看何先中还神气什么!”何三宝说着就把走来走去的廖郁林按着坐下来。 陈东平把准备好了的纸铺在桌子上,然后把张灵洁上衣口袋里着的笔一抽,递给廖郁林。 廖郁林无奈地苦笑着,接了过来。 他们看到廖郁林写:“……你是山桃花开红艳艳,我愿与你天天见。你有情来我有意,永结同心到百年……” 何三宝拍着巴掌,说:“好,好!” 廖郁林写得最后:“……呜呼!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 高采森说:“好!” 何三宝说:“高!” 刘兴田说:“妙!” 何三宝急不可待地说:“快快,写上丁楚的名字。” 廖郁林眨巴着眼睛望着他们。 陈东平一笑,说:“要你写你就写呗,没事的。好人做到底嘛!” 张灵洁不太同意地说:“哎,这似乎有些不妥吧?” 高采森胆怯地说:“是啊,要是查出来了……” 何三宝威胁道:“查出来了不与你相干,但如果是你泄的密,那就是你一个人干的。” 高采森连忙用手揉着太阳,问:“你怎么就望着我吼啊,怎么不说张灵洁呢?” 陈东平说:“张灵洁是他表哥,他不会泄密的。再说查什么查啊,本来何莉和丁楚就好上了。万老师感谢我们还来不及哩。” 廖郁林一笑,说:“感谢你个鬼,要是别人只是好,不是那样的好。你们这样一搞,反而促成了,万老师会怪你们的。” “嗨,还说不是,又是喂水,又是拥抱,还不算好啊?你们没发现,那丁楚见了何莉啊,眼睛都笑得没有了,骨头都酥了。”陈东平厌恶地摇着头说着。 张灵洁收好自己的笔。 何三宝快手快脚地收好那封信,忙说:“走,我们走,反正啊,人证物证都有,他赖不掉了。” 几个人都说:“谢谢你啊,廖郁林!我们走了。” 廖郁林跟他们一起出门了。 鲜花插在牛粪上在线阅读 鲜花插在牛粪上 - 孩子,生活是磨出来的 云凤山上的那片云 作者:邱泰 孩子,生活是磨出来的 傍晚,山间的小路上,一双赤脚急促地走着。裤脚下边的破布条一走一晃荡,长大的灰白衬衣在身上一走一浪荡。 廖郁林低着蓬松的头,忧心忡忡地走着,一双忧郁的眼睛漫无边际地注视着路边的枯叶杂草。 当一个村庄出现在眼前时,他的脚步反面迟缓了,最后站定了。把脚入沙土里,脚搓着脚。望着掩映在竹林里的自己的家。 那是一座黑瓦土砖的普通农舍,男女主人各带有四个孩子组合的家庭,廖郁林排行老五。 他磨磨蹭蹭地走进了前院。走到**笼前,**咯咯咯地欢迎着他,走到猪圈前,他着大猪厚实的背,大猪哼哼地摇着尾巴。 走进堂屋,他的小妹在椅子上睡着了,小弟在地上睡着了,他赶紧推醒他们。 小妹一边揉眼睛一边说:“哥,你回来了。” 小弟喃喃地说:“我,我还要睡。” 廖郁林说:“吃了饭到床上睡去吧。” 厨房里,他看见大妹正在灶下添柴火。 在做饭的后妈,抬头瞥了他一眼,冷冷地说:“你又回来了?” 廖郁林吞了吞口水,问:“爸爸呢?” 后母说:“爸爸,爸爸又不是个摇钱树!” 廖郁林立即转身,走到房里,把袋子往桌子上一放,沮丧地倒在床上。 薄暮笼罩着山庄,在一盏昏暗的油灯下,后母一边端着一盆红薯开饭,一边唠叨着:“哼,吃起饭来一屋人,做起事来没有人。你爸和你两哥都卖柿子去了,你两个姐刨地到现在都还没回。哼,做事的都是他们,吃饭的都是你们!来啊,吃啊,一人两个。” 小弟接了两个小红薯,看了看,说:“妈妈,再给我一个大一点的吧。” 后妈说:“你这点个小家伙,要吃几多啊,两个还不够?” 廖郁林说:“妈,把我的两个给他吧!” 后妈说:“你的两个?你说得再轻巧,你哪来的两个啊?你一个星期的伙食不是都带足了的吗?现在又回来榨油来了,还你的两个,你的没有了!” 后妈说着,就塞了一个小的给了小弟。然后又说:“这,他们之中,就数你大点,可以劳动了,你却非要读个什么书。每年一分钱不进还不说,还要不停地往外交钱,不读书不是一样地吃饭?你真是个无底洞,是个喂不饱的狼……” 廖郁林没法,他按着肚子又回到房间躺在床上,无声的泪,顺着脸颊流到耳,滴到床上。 月亮升起来了,万青推门进家,珍珍欢声说:“妈妈,我已经吃了。你的饭我也卖回来了,用碗盖着的,可能还是热的,快吃吧。” “啊哟,谢谢珍珍了。珍珍不但会照顾自己,还会照顾妈妈了。真行!” 何三宝磨磨蹭蹭地进来了。 万青一边吃,一边问:“你来干嘛?” “老师,我,我是来向你说明情况的。”何三宝理直气壮地说。 万青瞥了他一眼,说:“我不听情况。” “老师,偏听则暗,兼听则明啊! 万青把筷子往桌子上重重地一拍,厉声说:“我怎么‘暗’法,嗯?你把别人的牙打掉了,你放牛粪在别人的桌子上,你不来承认错误,还要说明什么情况。那么,你做的都是对的,是么?” “哎,不不不,我知道,我打了刘春芳,是错了,我放牛粪也错了,但我是有原因的啊。” 何三宝“雄辩”着:“放牛粪是为了教育他们,不能谈恋爱。这恋爱不合适,就是打个比喻。你们语文老师不总是教我们什么明喻、暗喻吗?我这就是明喻。他们这恋爱啊,就好象是鲜花在牛粪上,这比喻生动贴切,是吧?”何三宝挥着手,得意洋洋地讲着。 万青把碗一推,皱着眉头,问:“谁谈恋爱了?你有什么证据?” “嘿,谁?还有谁呢?丁楚跟何莉呗!大家都知道的。” “他们俩谈恋爱,你为什么打刘春芳?” “这是刘春芳自找的,要她不要妨碍我教育何莉,可她就是不听……” 万青站起来说:“那你也妨碍了我的教育,依你看,我该把你怎么样呢?” 何三宝急了,点着自己的鼻子,问:“我?我怎么就妨碍了你呢,嘿?” “第一,丁楚跟何莉如果不是谈恋爱,你促成了他们。第二,如果说是的,他们可以从地下转为地上,你的这种‘教育方法’起到了推波助澜的作用。第三,你的什么‘明喻’是恶劣的恶作剧,本不是什么教育方法。” 万青说着,长长地嘘了口气,说:“何三宝啊何三宝,我觉得你据有相当高的水平了,你都可以用‘明喻’教育别人了,你不用上学了。” “什么?老师,你有没有搞错啊?我,我凭什么不用上学了,即或是我有错,那比起他们谈恋爱来,也是小巫见大巫啊。” “别瞎胡说,从现在开始,不许说他们恋爱恋爱的,影响太坏。就凭这一点,你也应该回去,你太会搅局了。” 何三宝跳了起来:“凭什么啊,你也太不公平了!” 万青平静地说:“凭你入学时的‘军令状’,其中的一条就是,你保证不跟任何人打架的,白纸黑字是要兑现的。你不记得了?那么,要不要我到办公室里去拿来,让你确认确认。” 何三宝睁大眼睛,一后脑壳,仿佛记了起来,连连说:“啊,不用不用。但是,老师啊,你不能拒我与千里之外啊,您一下子要我回去,那我不能读书,那我怎么办啊?” “那就是你的问题了。是你自己要立的‘军令状’,对吧?军中无戏言啊!你不会赖着不走吧?”万青说着转过身去,背对着他。 何三宝急了:“老师啊,我千错万错,但是我想读书没有错,你打我骂我都行,你不能真的让我不读书了啊!” “嗳——是你自己不读的。读书,你就好好的读啊!你前些时把老师从教室里推出来,拒不赔礼,现在又打了女同学,拒不认错,那你明天还将做什么,我能预测吗?我敢留你吗?而且,象你这样的学生,你的家长到现在也不跟老师联系联系,我怎么跟刘春芳的家长交待?光我赔礼道歉行吗?她的医药费这次我付了,下次呢?下下次呢……” “那,我付钱好了,我把医药费还给你。” “不,要你的父亲来。”万青坚决地说。 万青说完就往外走,何三宝气哼哼地走了。 办公室里,万青手撑着头沉思着,不管何三宝说的事是真是假,她决定先不找丁楚和何莉谈话,先观察一段时间再说。 眼睛转动中,突然发现课本底下露出一封信,拿起来一看,竟写着是“何莉亲收”。那,这封信怎么会到这儿来了呢? 她皱着眉,一看内容,立即笑着摇了摇头,落款是丁楚。 丁楚不喜欢古文,他是绝对写不出这样具有古体风味的句子的。特别是后面的那一句,是宋代柳永《蝶恋花》中的原句。 她忙站起来翻开廖郁林的作文本,把笔迹一对,心里顿时咯噔了一下。廖郁林怎么会参与进去的呢?这怎么可能呢?她又找出廖郁林的练习本,笔迹也跟信上的一模一样,但笔墨不一样,看来是一支不错的笔写的。 她又一本一本地对笔墨,初步认定这写信的笔是张灵洁的。她想,除了何三宝、张灵洁、廖郁林之外,还有没有其他的人参与呢?她酥软靠在椅子上。 廖郁林家里,**静了,猪安了,人都入睡了。冷冷清清的院子里,只听见秋风抚动树叶的沙沙声,月光撒下她凄凉的银辉,在婆娑的树影中时隐时现。 廖郁林正襟危坐在石桌旁,伤怆悲切道:好一个活着的人生,好一个庸庸的小辈!多么艰难的历程!十六年了,我已在这个世界上上活了整整十六年。 啊,岁月给了我什么?我又给了岁月什么?虚掷年华的罪大恶极,苟且偷生的无耻卑鄙。十六年,我是充满着泪水和饱含着辛酸渡过的,我是在惆怅和茫然里爬出来的。 母亲啊,如果您活着,我是否也会过着这样乞讨的生活?! 他双手托腮,痴痴地望着天上,又说,人们把我看作是无知的呆子,把我视作下贱的蠢猪獭狗,无人道暖,无人问寒,无人教诲,无人疗伤……我不甘心过这样的生活。可就是这样的生活还时时会遭到破灭。 母亲啊,我想读书,我就想读书! 读书也许是一件好事。大概是寂寞的缘故吧,它使我染上了一点正道。历史的阅历透达了我的肺腑,尘世的典章启蒙了我的信念。只许做太阳,不许为明月和枯草。 母亲啊,我爱您! 可是,我恨,我恨我何以要来到人间……啊,我恨,我恨我何以又不要在人间?!这世道实在是太艰难了。 他泪眼蒙胧地望着天上,繁星点点,浩月如弓。 好久,他好象看到了云层中他的母亲的脸胧,他好象听到了他母亲的声音:“孩子,生活——是磨出来的。” 他急忙地站了起来,睁大着眼睛,他想再看清楚一些,他想亲近她,不由地往前一抱,可他什么也没触及到,他抱到的是他自己的肩膀。环顾四周,只有他自己和他的影子。 他记起来了,万老师说过:“同学们,你们能坐到这儿不容易;你们的父母能让你们坐到这儿,他们更不容易;每一个活着的人都不容易。生活在社会中的人,谁都会遇到不同的苦痛与灾难。但是,苦难能磨励我们的心,能鞭策我们的奋进,能孕育我们不屈的灵魂与坚韧的力量。同学们,生活是磨出来的……” 无声的泪,顺着他的脸颊流淌,泪水滴到桌子上,桌子上摆着两个红薯,一杯清茶,这就是他过生日的全部。 公**唱了四遍,廖郁林一边在灶里烧火,一边炒腌菜。然后把炒好的腌菜抻抻按按地装到罐头瓶子里。象所有的学生一样,这是他一个星期的菜。 他又提着尿素袋子到缸里去舀了半袋米,静静地看着米袋。好一会,才鼓足勇气慢慢地走到后妈房门口,喊:“妈,给点蒸饭钱吧。” 廖母说:“前(钱),还后哩,你爸又没回,我是一个刮沙的坯子也没有的。人长树大的,都要当家立业的人了,还整天找别人要钱要钱的,你好意思?” “妈,给点吧。”廖郁林坚持着。 廖母发烦地叫了:“给什么给的?我没有啊,我没有,你叫我怎么给?一大清早的,就在这儿吵啊吵的,你还让不让人活啊……” 廖郁林咬紧嘴唇,慢慢地离开了。走出后门,犹豫了一会,又悄悄地从后门走进厨房,把厨柜底下的一个铜暖壶拿了出来,用手了。最后下决心地放进米袋子里,轻手轻脚地走了。 这个孤独的身影,在拂晓清淡的微光中移动着。 孩子,生活是磨出来的在线阅读 孩子,生活是磨出来的 - 殉职还是畏罪 云凤山上的那片云 作者:邱泰 殉职还是畏罪 金色的阳光从云缝里出万缕金光。同学们都在场上配合着优美的曲子,有节奏地做着早,感到舒适而又幸福。 办公室里,何三宝、刘兴田、陈东平、高采森、张灵洁五个人都低着头站着。 万青清秀的脸上一脸的严峻,一脸的憔悴,一双深陷的大眼睛闪着愤怒的光。她厉声说:“……嗨,还把廖郁林也扯进去。你们吃饱了撑的,可人家是个后妈,他过每一天都难啊!你们神空虚,无聊至极,尽情的散漫而放纵,到头来只会落得一个肮脏的躯壳。” 顿了一下,她叹了口气,说:“你们五个人上午上完课后,都回去把家长请来,特别是何三宝,请你的父亲来,你父亲来你就来,否则,你不要来了。” 何三宝咬了咬嘴唇,斜视着万青。 刘兴田苦笑着。 陈东平茫然地看着地上。 高采森满脸的懊悔。 张灵洁一脸的焦虑。 中午放学,学生们潮水般地涌向食堂。高采森、张灵洁、陈东平、刘兴田都站在万青的门口。 应谷声下课回来看见了,说:“哟,守门啊,都站着干啥?有话进去说嘛!” 万青刚卖饭回来,说:“没说的,都回去!” 应谷声边走边说:“这就是你们的不对了,你们都干了些什么,让万老师这么恼火?” 他们四个人都说:“我们是认识到我们错了,我们保证,以后决不再犯。” 万青板着脸说:“你们保证什么?你们转个身就忘掉了。你张灵洁读个书容易吗,嗯?绝食绝个半死不活的要读,结果呢?你高采森读个书容易吗,嗯?要从山里往外挑多少柿子、栗子出来卖?陈东平,你的父母体弱多病,连看病都舍不得花钱,把卖猪的钱给你交学费,用卖**蛋的钱买点油和盐跟你炒菜带来吃。你就一天到晚的哪里热闹往哪里凑。你刘兴田,你刘家一脉单传,就是留你这个苗来胡闹的,是吗?你们这是来读书的吗?” 这时,何三宝提了一刀,一小袋**蛋和一壶油进来,往桌子上一放,说:“万老师,这是我舅舅带给您的,他说对不起,他说他现在很忙,改天再来拜访。” 万青很欣赏的样子,说:“哟,不错啊何三宝,你可真是个“宝”啊!看来,有了你,我吃喝不愁了啊!你舅舅也真能掐会算,就知道我需要这些……” 陈东平噘着嘴不满地说:“谁都知道,现在谁不缺少这些……” 高采森害怕了。他想,何三宝送了这些东西,他跟张灵洁俩人肯定是没问题了,陈东平有父母求情,刘兴田有亲戚帮忙,那我怎么办啊? 不料万青严肃地看着何三宝,语气坚定地说:“把这些东西都拿回去,请你的父亲来!还是那句话,你的父亲不来,你也不要来了。” 何三宝急了:“哎,老师啊,您……我舅舅……谁来都不是一样吗?” “不一样,父亲是谁也不能代替的。把东西拿回去,我不会要的!”万青的态度强硬地说。 何先中拿着饭碗路过,探头一看,连忙跑进来,说:“怎么不要,那些当官的都吃腻了,我们吃吃怎么不行?” 然后很镇静对何三宝说:“你万老师啊严重贫血,要你舅啊,往后多捎点来,嗯?” 然后又哈哈一笑,说:“你的学生啊可比你强多了,看哪,这一手来得多漂亮。其它的我不要,这一刀我拿走了啊。” 万青忙说:“哎哎,何老师……你……” 何先中回头一笑说:“没关系的,了不起给钱呗,这是有钱都买不到的哟,送到嘴边的为什么不要?!” 说完,滑稽地一笑,就走了。 何三宝不知所措地瞪大了眼。 万青连忙在屉子里拿出钱来,说:“给,这是钱,其它的你快拿走。” 见何三宝还不动,她火了:“你快拿走啊,以后别跟我来这一套!” 万青实在恼火了。太阳上的青筋明显地凸现出,端庄的脸上盛满了愤怒,把他们吓得俯首帖耳的。 何三宝无奈地提着剩下的东西走了。 万青疲软地坐到椅子上,长长地叹了一口气,陷入了沉思。她想起高采森父亲的话:“……我们家连续两年都没吃过一两,连春节也没有吃过,卖猪的钱全都给他交了学费。万老师,要是不中,就要他回来,我们再也读不起了。” 她瞄了他们一眼,他们都站得毕恭毕敬的。想要他们走,又没梯子下台。 这时珍珍回来了,朝着他们几个人调皮地眨了眨眼,说:“妈妈,吃饭吧!” “啊,你吃吧。”万青把饭菜揭开。 珍珍欢声欢调地说:“啊!这么好吃的饭菜,可惜他们站在这儿,我吃不下去。” “是吗?珍珍,要是我,也吃不下去的。”应谷声走进来笑着说:“这几个学生呢,犯的什么错误我不太清楚,但是近来他们学习成绩却有明显的进步。特别是高采森,这段时间简直是跨跃了一大步。万老师,我来替他们求个情,如何?” 万青暗暗地高兴,但她故意问了一句:“是真是假啊?” “千真万确,万老师。如果您相信我们这一回,我们还会进步的,你若不信,我们还是写保证,好吗?”陈东平嘴快地说。 其他人也说:“是啊是啊,我们保证。” “妈妈,他们都保证了,你就信他们一回嘛,给他们一次机会嘛!”珍珍噘着小嘴说。 “好吧,看在应老师和珍珍的面子上,就信你们一回,再要是挑事拨非,兴风作浪的惹麻烦,谁说也不行了,走吧!” 陈东平他们走后,应谷声和万青母女俩都笑了。 谷桂花跑得上气不接下气地说:“快去看啊,快去看!何先中不知在哪儿弄了一大块肥,煮了吃了。他现在坐在大门口睡着了,两嘴角流出两大坨‘猪油’,足足也有二、三两的,好恶心啊!真是恶心!他简直就是前世欠吃,饿死的一样。” “这个何先中啊,真是的,生了三个女儿算了啊,为什么还非要生个儿子?”应谷声说。 “没有儿子,谁去犁地?没有儿子,天干了,谁去抢水灌溉?没有儿子,谁来撑门户……你以为是你们城里,儿子女儿一个样啊!”谷桂花抢白道。 “应老师,快叫他进房睡去,一怕着凉,再说影响也不好……这真是儿多父苦啊!他渴了油了。”万青长长地叹了口气说。 应谷声小跑到门口,见何先中坐在一个小板凳上,歪在门框上直打着鼾,围观的人看着他,都捂着鼻子,摇着头直笑的。 应谷声边叫他,边扶他起来进屋,他连眼皮也不睁一下,摇摇晃晃地走着。眼看着那两坨“猪油”就要掉下来,谷桂花眼尖手快,连忙在就近的绳子上扯下一块尿布捂住他的脸,与应谷声两人把他架进房里了。 何三宝回到家里,何母又是饭又是菜地往桌子上直端的。爱怜地看见他狼吞虎咽的样子,一边笑一边抹着泪。 何父一进门看见了,气得直瞪眼睛地问:“嗯?今天是星期几啊,嗯?你回来干嘛?是不是又被老师赶回来了?!” 何母说:“怎么会呢?” 也说:“是啊,不会的。” “不会,那他回来干嘛,嗯?你们不问青红皂白地就给他吃!给他吃了有用吗?给猪吃了卖,给狗吃了看门,给他吃了,怄气!你个狗杂种,不把老子气死,你是不得罢手的。” 何父凶到何三宝面前,何三宝赶快地扒了几口饭,眼看着父亲要掀桌子了,何三宝连忙站起来,撒腿就跑。 他一口气跑到史怀远家里,把剩下的**蛋和油往他家的桌子上一摆,愤愤地说:“……他们四个人写个保证就行了。可是她就非要我请家长,还非要请我爸,别人都不行。说什么我爸来我就来,否则,我就不要来了。我爸又有事,我舅来又不行,那我可怎么办啊,这真是啊……” 史怀远翘着二郎腿,火上加油地说:“这怎么要得呢,嗯?学生是来上课的嘛,怎么能随便地赶回去。请家长,家长也忙嘛,连我去说情,她也不理,这真是太不象话了……” 说得何三宝捏紧了拳头。 深秋的早晨,空气新鲜,清凉,教室里书声朗朗。万青站在教室前门,一边注视着学生,一边在日志上记着每个学生的发展动向。 何三宝怀着满腹的怨气和怒火,带着刺激和玩世不恭的心态走到万青面前,劈头就问:“你还要不要我进教室的?” 万青瞅了他一眼,问:“你父亲来了吗?” “没有,我没有父亲!怎么啦,我只问你,你要不要我进教室的?!” 万青冷静地说:“不是说好了吗,请你的父亲来谈一谈,不是告状,而是学校的教育需要家长的配合。” “别跟我来这一套。哼,你说的比唱的还好听。我明白的告诉你,我的父亲不来!我要进教室,你要不要我进?!” 万青镇静地说:“那不可能。” 何三宝暴炸似地大声嚷道:“姓万的,你真是逼人太甚啊!你还是不让,是吗?那你今天可别后悔啊!” 万青仍然镇定着,但也紧张着,她觉得气氛不对。所以她定定地注视着他,并不接话。 何三宝更大声地嚷道:“哼!我歹死,你也不得好活!你来看看,这是什么?” 说着,他就从口袋中拿出一个瓶子,《滴滴畏》标签的显赫大字从万青的眼前一掠。万青心里顿时一震,头脑烘的一下发热,耳朵里似乎有无数小虫子在叫唤,她惊奇地看着他。 何三宝问:“那,我最后再问你一句,你要不要我进教室?!” 万青顿了一下,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缓慢地说:“你这种方法不可取,没有人用这种方式进教室的。” “嗬,你还是不同意,是吗?” 不等万青回答,何三宝已打开瓶盖,咕咚咚地一口气喝了半瓶。万青去夺瓶子时,瓶子已掉在地上,何三宝也倒在地上,抱着肚子滚叫着:“哎哟,哎哟哟,哎……” 早就出来看热闹的学生们一下全傻了。 何莉说:“这,这怎么办啊,万老师?!” 万青抿了抿嘴,果决地说:“快,去叫应老师,罗老师来!” 丁楚跺着脚,叹着气说:“唉,这……” 万青对他说:“丁楚,快跟金山峰去礼堂,把我的竹床梆成担架抬来,快去!” 下早自习的钟声响了,更多的学生围了过来。 “哪个班的?” “哟?喝了滴滴畏?一滴都畏,别说还喝了那么多,那死定了。” “为什么喝啊?” “老师逼的呗!” 何三宝的“哎哟哟”声,越叫越响,他一边滚,一边偷视着万青,在伪装的痛苦中窃喜着。 万青清丽的脸胧刹白,深窝的大眼睛焦急地盯着何三宝。 应谷声气喘嘘嘘地跑来了,急促地问:“怎么啦,万青?” 万青冷静地说:“喝了滴滴畏,等会担架来了,你叫何先中与罗喜快点往卫生院抬。” 应谷声说:“没问题,你别慌啊。” 杨兰跑来轻轻地拍着万青的肩膀,说:“顶住,万青,就是出了天大的事,还有我们哩!” 谷桂花噙着泪水,说:“是的,我们都会帮你的。” 万青点点头,想说谢谢两个字,都没那心情,也没那时间。 史怀远端着一杯茶,站得远远的,皱着眉头边喝边说:“我就知道早晚会出事的,她这种教育方法就是不对头!看啊,出事了吧?不出点事,是不会吸取教训的。” 万青宽阔的额头上,沁出了颗颗汗珠,俏丽的脸色紧张又凝重。突然,她机警的两眼逐渐地闪着怀疑的光。何三宝不时地斜瞅她一眼,又急忙躲避她,叫唤声象是有节奏地轻一阵,重一阵,身体还一直很轻松地滚动着,脸色也没有发现什么明显的变化。 学生们七嘴八舌地叫着: “快送医院啊,快啊!” “老师们都在干啥?这么慢腾腾的!” “出了人命谁负责?!” 万青严峻的脸,突然开朗起来,她象悟出了点什么。她猛地把滴滴畏的瓶子捡起来。心想,今天就拼了,管它是死是活我也喝。 刚往嘴里放,应谷声大声地制止着:“你干嘛啊你,你殉职啊?” 史怀远阳怪气地说:“她这才不叫殉职呐,她这是畏罪!” 谷桂花气得跺着脚,流着泪说:“管她是殉职还是畏罪,你愿意看着她死吗?!” 何先中生气地说:“就是,别理他,狼心狗肺的东西!”说着就去夺万青手上的瓶子。 万青用力推开他,喝了两口,然后咂了咂嘴。 何先中慌乱地来抢,心急火燎地说:“呃……你不能啊万老师,等会,那,那我们抬哪个好呢?” 人群惊恐着,骚乱着。 万青又执着地喝了几口,下意识地舔了舔嘴唇。 何先中乘其不备,一把夺过瓶子摔在地上。 人们惊呆了,担心地望着万青。 这时竹床梆成的担架来了,罗喜大声说:“快,万老师,快抬上来。” 何三宝慌了,也不叫了。 万青长长地舒了一口气,俯下身压低嗓子对何三宝说:“伙计,天知地知,你知我知,快配合我,睡到担架上去!” 然后站起来,大声说:“好,罗老师,你跟何老师把他抬走。” 何三宝慌乱地一下子爬了起来,拔腿就跑。 人群又骚动了。 “怎么,跑起来了?” “不是滴滴畏?怎么搞的?” “演戏啊,这是唱的哪一出?” …… 何先中见状,把地上的“滴滴畏“瓶子捡起来左看右看的,然后连喝了两口,笑着对应谷声说:“去去去,什么的滴滴畏,糖水,甜得很!”说完,又要喝 谷桂花一把抢过来,也喝了一口,笑得水直喷地地说:“啊,真是糖水,还蛮好喝的。 杨兰趴在叶凡的肩上,含着泪笑了。 老师们都哭笑不得地松了口气。 万青象历经了劫后余生的感觉那样地感慨着,她泪光闪闪地说:“谢谢,谢谢老师们!” 史怀远连忙溜走了。 顿时,学生中的议论声、叱责声、鄙笑声哄成一片。 殉职还是畏罪在线阅读 殉职还是畏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