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探花》 分卷阅读1 探花 作者:公子歌 分卷阅读1 《探花》作者:公子于歌 文案 名字小清新,内容略重口。 外表高冷禁欲身高体长貌美如花日天日地君子攻,内里闷骚病态。纨绔子弟痴汉受,碰巧有个蜜桃臀。 吃人的,未必只有行尸。伪古代末世文,半科学打怪。古代+丧尸,借着打怪谈恋爱,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 人物后期或有黑化。 内容标签: 豪门世家 爽文 东方玄幻 末世 主角:容探,李牧 ┃ 配角:陆广野,李渭,范行之,苏翎 第1章 风雨欲来 乌云压城。 容探活了二十年,却从来没有见过如此诡异的天象,只见那乌云翻滚着从远方袭来,太阳被遮住之后,天色便一下子暗了下来,可最前方的云彩还泛着金边,继而那最后一抹金色也消失殆尽,乌云翻滚过头顶,扑面而来的风似乎都夹杂着血腥味。 “妖异之兆,妖异之兆。”城墙上,容探指着天上的乌云信誓旦旦:“范行之,你说这是不是妖异之兆?!” 他身边那个被他称为范行之的男子问:“容二,你闻闻看,这风里面是不是有血腥味?” “你可别吓我,哪来的血腥味,我闻着是土腥味,看来老师傅没算错,果然有一场大风雨,这是老天爷舍不得我离开都城,要留人呢……咱们下去吧,这天真骇人。” 天已经黑了下来,早有人拎着灯笼要上来迎他们,谁知道还没爬上城墙,手里的灯笼就被大风给吹跑了,继而那纸灯笼在大风里翻滚着燃烧起来,那情景看着更是诡异。 容探几个人慌张下了城墙,这是已经荒废的外城,断壁残垣,只有城楼部分还保存完好。因为最近流言四起,所以上头派了七八个官兵过来驻守,如今见这样的天气,都躲到城墙下面的屋子里去了,看见他们下城楼,点了火把举着出来。容探翻身上马,回头看了一眼,四野茫茫,暴风雨即将到来。 “那边好像有人!”有人喊了一声。 容探闻言看去,只看到那四野茫茫之中,隐约似乎有人影晃动。他还未等细看,身下的马却突然躁动起来,马蹄踏着青石板达达作响,似乎很是惧怕。 最近都城流言纷纷,众人心里都存了个疑影,只是天色太暗,根本看不清楚。已经能听到对方急促的脚步声了,容探叫道:“苏翎。” 他身旁一个背着弓箭的少年点点头,从背后抽出一支箭来,箭尾沾了油火,举箭便射了出去。箭上的火光照亮了来人的面目,吓得众人都倒抽一口气。容探赶紧躲到范行之身后:“鬼,鬼,鬼!” 这哪里是活人,半边肩臂都没了,还在往前狂奔。苏翎见状赶紧又射出一箭,正中那人眉心,那人应声倒地,再也没有了动静。 范行之说:“火把。” 容探拉住他:“你别去,鬼……” “你别学你老师傅,尽信鬼神之说。” 范行之接了火把,骑着马便赶了过去,走近了将火把往地上照了照,却是一个死尸,气味有些古怪,不像是刚死的人。 莫不是传闻是真的? “怎么样怎么样?”容探一边问着,一边也跑了过来。范行之却拉住了他:“别看了,走吧。” 他转身对驻守的几个官兵说:“你们警醒着点,上面既然派你们看着,你们可得看好了,不然不等上面的人罚你们,恐怕你们的命就没了。” “是。” “咱们走吧。”范行之说着仰头看了看:“看来真有一场大雨。” “是行尸么?”容探面色畏惧:“这东西都蔓延到都城来了,看来这都城也不安全了,我还是趁早收拾包袱回家去。” “听说东河那边更严重,你师傅跟你说什么了么?” “他能跟我说什么啊,他有要事也都是跟李牧他们谈。” 范行之说:“那倒也是,跟你说了也没用。我听说你们东河容氏最近出了大事了,派过去的朝臣到现在都没回来呢。” 容探也没说话,骑着马往城里赶。他们在城门口,正好碰上了一群人,正是从东河容氏而来,要接质子归乡。 这个质子,就是他容二公子。 本朝王室衰微,朝政由五大家族轮流把持数百年。五大家族各有郡望,范氏以都城为主,容氏在东河之地,赵氏在北川,刘氏在南浦,而韩氏在西州。数百年来这五家风水轮流转,东风西风地不是你压我就是我压你。到了灵帝时期,范氏的嫡女入主后宫,低迷数百年的范氏一族重新崛起,取代了之前掌权的容氏家族。 为了牵制各方势力,无论是五大家族哪一家把持朝政,都有让其他四家选嫡长子入都城为质的习惯。容家入京城做质子的,就是容探。 容探本来是不用做人质的,他是容氏第二个儿子。因为嫡长子入都城为质已经是数百年的习俗,质子既然在当权者的眼皮子底下生活,想要有出息那也是痴人说梦,不过做个富贵闲人罢了。所以各大家族其实都把精力用在次子身上,长子承爵位,次子担门庭,是普遍的做法。容探作为容家第二个儿子,本来也可以好好培养,大有一番作为。 但是他的哥哥容德在都城为质期间突然暴毙,死的不明不白,但质子总要有人,所以当时刚刚两岁不到的容探便告别故土,到了都城,一晃就是十八年。 今年夏日一场大旱连着一场大涝,东河一带爆发了瘟疫,并迅速蔓延,百姓们流离失所,这瘟疫极为稀奇古怪,得了病的人会言行无状,理智全无,倒很像丧尸,且嗜血,你咬我我咬你,死伤无数。 这病蔓延极快,很快容氏当家人也丧了命。在这种情况下,东河容氏要求尽快迎接质子容探归乡。承继不承继暂且不说,老子死了,儿子起码也该去哭灵送终。 谁知道容探听了来使的话,却一直嘟囔:“那里既然都出怪病了,还让我回去,我回去要是染了病可如何是好,我连个媳妇都还没讨一个呢,我不回去,我在这里快活的很!” 接连两日都是如此口气,气的他老师傅怒骂:“你……你……” 如果不当着来使的面,老师傅大概是要骂他的,但是如今外人在,他气的满脸通红,却骂不出来了。范行之好言相劝,容探只是不听,自己到后院去了。 他老子死了,他竟然也没觉得有多难过。其实半月之前他就听闻东河出了恶事,他老子身体有些不好。他在院子里的歪把子树上躺着,忽然听到有脚步声过来,他赶紧趴到树干上,朝下喊道:“李牧,李牧。” 树下一个青年男子,高大挺拔,如松似柏,闻言抬头看他,端的是墨眉星目,英俊周正。 “李牧,我们要回家啦,你高兴不高兴?” 李牧却 分卷阅读1 - 分卷阅读2 探花 作者:公子歌 分卷阅读2 冷冷地说:“下来。” 容探只是笑,枕着胳膊躺在上头,说:“终于要回家了,也不知道我家里人还能不能认出我来。想一想真是生气,我看其他质子的爹娘亲人,三年五载的总会过来看一下,聚一下天伦之乐,怎么我们容家人,十几年不来见我一面,难道是将我忘了?” 李牧欲言又止,最后说:“血缘情深,怎么能是说忘就忘的。你别唠叨了,赶紧下来。” 容探闻言扭头往下看,眯着眼笑了笑,却没动静。大概也知道他劝不下来,李牧便不再管他。容探见他要走,偷偷从树上溜了下来,踮着脚跑了几步,然后纵身一跃,胳膊就搂住了李牧的脖子,两条腿夹着李牧的腰身,夹得死紧,得逞地大笑出来。 李牧说:“规矩点。” “你说东河的人看到我这个样子,会不会脑袋都大了?” “你什么样子?” “不学无术,不知礼数。” 李牧说:“你也知道。” “不过我可以学老子,无为而治,我没本事不要紧,你们有啊。以后我让你做我的左膀右臂!” 说起来李牧这个人才,他真得好好笼络。 李牧是老师傅的长子,取字献臣,三才六甲,明堂玉匮,无所不知无所不晓,他又修的一身拳脚剑法,身形高挺,力气也是不小,刚才他扑过来那么大的力,还担心李牧会站不稳,没想到下盘这么稳当,背着他脸不红气不喘的。 “我给你一样东西,”李牧将他背到自己房里放下,转身去托了一个木盒子过来。容探打开一看,竟然是一柄匕首。 “我当是什么好东西,原来……”他说到一半,便察觉那匕首和他原来见过的有些不一样,比一般的匕首要沉许多。他拎着看了看,摸了摸刀刃:“果然是好东西。” 他说着随手拎起桌子上的一本书,将匕首往上一丢,本没用多大的力气,匕首却直接穿透了书本,立在了上面。 削铁如泥,大概如此。 “你拿着防身。”李牧说:“你的东西,我都帮你收拾好了,明儿一早就动身,你别再睡懒觉。” 容探忙不迭地应着,可是晚上太激动,天快亮了才睡着,迷迷糊糊间听见有人喊他,伸腿就踹了李牧一脚。 李牧被他踹了一脚,脸色多少有些难看:“起来!” 但是容探睡的死,就是不肯动。 “哥,你这样不行,看我的。”李牧的弟弟李渭说着趴到容探耳边:“有虫子!” 刚才还睡的死沉的容探,立即弹跳起来,迷糊着眼睛看到李牧在床边站着,直接一跃扑了上去,夹着李牧的腰身说:“有虫子?在哪?什么虫?!” 李渭哈哈大笑起来。看到此情形,连李牧都笑了出来,将容探往床上一撂:“穿衣服。” 容探惊魂未定,指着李渭喊:“你这小兔崽子……” “我告诉我爹,你骂我小兔崽子,我是小兔崽子,那我爹不就是老兔崽子?你敢这样说我爹,我爹……” 李渭话没说完,就被李牧拎着耳朵带走了,容探跪在床上,还听见李牧说:“你知道他最怕虫子,还拿这个吓他,要是他晚上再做噩梦,让你陪着他睡。” 容探听了倒有些臊臊的不好意思,他怕虫,说起来很是羞耻。 不过他之所以怕虫,也是童年噩梦。他六岁那年,被范家的小公子恶作剧,丢了一把虫子在他衣领里,吓得他大病了一场,自此以后便不能看见虫子,看见就觉得全身恶寒。 容二公子天不怕地不怕,老虎猛兽都敢猎,唯独怕虫子。在他没收拾老实那几个爱捉弄他的纨绔子弟的时候,他可没少受折磨。弱点在人家手里捏着,三天两头被吓得做恶梦。做了噩梦睡不着,便得让人陪着。可他睡觉偏偏不老实,有一年李牧陪着他睡了两宿,被抢走了被子,李牧从小老实不爱生事,也没说,便冻了两宿,咳嗽得非常厉害,最后还是他摘了好多枇杷给他熬水,喝了好几天才好。 让人陪睡倒还好,问题是他还爱动手动脚,这召庭之内除了李牧他不敢惹,男男女女,谁没被他调戏过。容二公子花名在外,有名的好色轻狂。 “我有个疑惑,”苏翎说,“你既然谁都撩,怎么不撩献臣。” “他?” “你既然爱帅哥,那这召庭之内,生的最好看的,不是献臣么?” 容探嘻嘻笑,就是不回答。 他为什么不撩李牧,那自然是有原因的,原因较羞耻,还真不好意思往外说。 作者有话要说:  开更,撒花! 本文暂定无妖魔鬼怪,走半科学打丧尸的路线,考虑到众位小天使的接受程度,开头比较小清新,后面循序渐进,最后会又污又重口! 和前作完全不同的风格,希望大家一如既往地喜欢。本人不善逻辑,有些设定和细节不要太较真。 谢谢大家。愿喜欢的长相伴,不喜欢的相渐远。 祝看文愉快! 第2章 天赋傲人 已经是深秋天气,前几日乌云压城,一夜雷电交加。自从那场雷雨之后,天气便陡然冷了起来。天色才蒙蒙亮,外头满是薄雾,笼罩着秋海棠。容探将窗户推开,一边拿发带束头一边朝外头看去。马车已经准备妥当,李牧站在庭院里,正和范行之说话。 范行之,字慎言,是范氏的第二子,和他那个爱权势的大哥不同,也不像他那个可恶的弟弟,为人刚直谦和,他和李牧一样文武双全,一条九节铁鞭使用的出神入化。他和召庭的人关系都不错,尤其和苏翎交好,苏翎嘴巴毒,就爱挤兑他,他也不恼,性格好的没话说。 侍女朱笄端了水进来,容探就问说:“我还没问呢,咱们都走了,这召庭给谁照看?” “李大人说了,奴仆们都还在这里住着,管家会按时给他们发工钱,召庭是咱们容家的私宅,不能荒废了。” 容探捋起袖子说:“也是,只要这当政的一天不是我们容家人,我走了,自然有新的容氏子弟过来住。” 他拿毛巾擦了脸,然后对着镜子又习惯性地揉了揉右眼角的疤痕。朱笄说:“你别揉了。” 他这个伤疤,是去年跟人打架的时候被人戳的,差点就坏了一只眼睛。后来伤好了,却留下一道疤,颜色略比皮肤红一些,很多人以为是胎记,半个指甲大小,像是抹了胭脂。 “毁了容了,”容探说:“等到家的时候,拿你的脂粉给我遮一遮,别让我家里人看了心疼。” “哪里就毁容了,我看着倒好看,献臣不也说,看着像瓣花么?” “他嘴里的话你也信,文人雅士,净挑好听的说,哄我玩呢。” “那你还想怎么样,戳伤你的那人,献臣可差点把他眼珠子都给抠下来了,你自己 分卷阅读2 - 分卷阅读3 探花 作者:公子歌 分卷阅读3 看了不都说解气了。” “解气是解气……”容探将毛巾扔进水盆里,迈步朝外走:“昨天李牧说把我的东西都收拾好了,你再帮我看看,他一个老爷们,没有你仔细……别忘了把我的大将军带上!”容探交代。 他的大将军,是他养的一只斗鸡。 富贵闲散人家,就爱斗鸡斗蛐蛐,他的这只鸡,威风凛凛,外号常胜将军,他就叫它大将军,为他赢得无数荣誉,这召庭大半年的花销,都是他这个大将军挣的,比良田铺子都好使!大将军是他的宝贝疙瘩,他得带走,等回到东河,接着斗。 但大将军脾气不好,爱叨人,召庭的人都不愿意碰,也就朱笄愿意抱。这大将军也是个色痞子,见了别人那么凶,见了朱笄却老实的跟个大姑娘似的,偶尔伸着脖子冲着朱笄鸣两声,那叫一个含情脉脉。 果然不分人和牲畜家禽,只要是公的,天生对母的有好感! 早饭都已经备下来了,做的十分丰盛。除了他大家都吃过了,容探靠着窗一边吃一边朝外头看,老师傅李沅进来,说:“我看朱笄给你备下的点心太多了,一盒一盒摞在马车里实在不方便,等会你去看看,挑几样爱吃的带着就行了。咱们这趟回去,不比平时游山玩水,万事简便为主。” 容探点头,问:“范行之怎么来了?” 见他又直呼范行之的名字,李沅颇有些意见,不过只是瞪了他一眼,说:“他要带兵护送我们。” “我看东河那边来接我的就不少人了,他们也真是客气,你告诉他们别送了,来回几千里地奔波不说,如今又不太平。” 李沅看了他一眼,捋了捋胡子,几次欲言又止,叹了口气就走了。容探原还奇怪,仔细琢磨了一下,才明白这多少人护送,由谁来护送,可不是他说了算。 这次归乡,他是要继承容家权势的,即便是对国家朝政而言,也是大事。 容探是什么货色,范家的人都看在眼里。听说容探他爹死了之后,觊觎这个位子的可不止一个两个人。容探那些叔伯兄弟,没一个是善茬。而和那些人相比,范家人自然更愿意容探来做个当家……不只是因为他是名正言顺的容家接班人,更主要的是这样一个不学无术的纨绔子弟做容氏的领头人,他们放心。 所以他们要护送容探回去,不但要容探安全回到东河,还要助他顺利承继。这是大事,范家人不放心外人去,便派了老二过来。 范行之和容探等人交好,且身手了得,没有比他更合适的人选了。 容探一条腿翘在板凳上,一边啃着馒头一边看这次随行的人,除了范行之和他带的十几个兵,便是他们容家的这几个。 李渭,细皮嫩肉的小书生一个,年纪轻轻,却学他老子一派迂腐气,完全没有他大哥李牧一点的光风霁月之态,幸而年纪小,还算可爱。 苏翎,个头和李渭相仿,但射箭功夫了得,百步穿杨,身手敏捷,只可惜嘴巴恶毒了一点,没办法,人生的美,功夫又厉害,难免傲娇一些。何况他素来散漫惯了,私下里和召庭这些人并无主仆之分。 不是他王婆卖瓜,他觉得他召庭里的人各有各的好,一溜的帅哥美女,他的侍女朱笄,那也是温柔似水容颜娇美,就不用提…… 容探看了一眼李牧,正好碰上李牧抬眼看他。容探嘻嘻笑了笑,心想要论一张皮,谁能美过小牡丹。 小牡丹是他给李牧取的外号,牧与牡同音,且他又爱牡丹,牡丹是花中之王,富贵艳丽落落大方,可不很像李牧这个人,端的是国色天香。 大长胳膊大长腿,体格颀长健壮,形貌俱佳,德才兼备,实在是个好青年。 除了召庭的这几个,还有个男人分外瞩目,这人叫陆广野,高大威猛,肌肉健壮,长相粗犷但不乏俊美,这次容家来接他的人里头,他是护卫首领,背后一柄带鞘唐刀。唐刀和一般的大刀不同,刀身窄长而笔直,形似长剑,是军刀的一种,且造价不菲,本朝只有一定级别的将领才会佩戴。 吃罢了饭就进宫去拜别了,说是拜别皇帝,不过做做样子,五大家族里没人真的把皇帝放在眼里。容探依旧一副不情不愿的神色,搞得范首辅还要苦口婆心的劝他:“你爹去了,你身为人子,理应回去料理后事,你放心,我让行之帮衬着你。如今都城也不太平,你在哪里其实都是一样的。我挑的都是精兵,你放心。” 范首辅连用了两个你放心,容探越是表现的不放心,十足一个贪图都城繁华,连老子死了都不肯回去奔丧的不孝子一个。他师傅李沅打小就跟他说,他越纨绔,活的越长久。他熟谙此道。 不过他再磨磨唧唧不情不愿,这家还是要回的。等到天色大亮之后,他就坐上了前往东河的马车。马车里同坐的是老师傅李沅,侍女朱笄,以及才刚十六岁的李渭。 人真是很奇怪,不管到了哪里,对故乡有没有印象,想起血缘至亲,想起故乡,总是心生向往。容探有些激动,看看了看老师傅李沅,一派严肃沉痛之色,自己便也不好表现的太兴奋。听说他师傅跟他爹是发小,颇有感情,如今他爹死了,这个至交好友倒是比他这个亲儿子还哀痛许多,说起来他心里也着实惭愧。 “咱们得加快速度了,听说要再过一个时辰便要封城了。” “封城?”李渭在车里听见外头说话,扭头问容探:“难道那些传闻是真的,真有吃人的妖怪?” “不是妖怪,是行尸,”容探说:“就是这些人明明都断气了,过几个时辰突然又诈尸了,变得人不人鬼不鬼,见了活物就咬……” “你别说的这样吓人……”朱笄拉住他胳膊:“行尸之祸只是传言,未必是真的。” “我上次跟范行之去古城墙那里都看到了,半边身子都没了,还在往前跑呢,一边跑一边嘴里嘟嘟囔囔……” 容探正讲的有声有色,忽然看见老师傅睁开了眼睛看着他,赶紧就住了嘴。老师傅也没说话,从袖子里掏出一叠明黄色的东西来,上面还有朱批。容探仔细一看,才发现是一叠符篆。 “我昨天特地去庙里请法师给的镇尸符,灵验的很,”老师傅说着就一人给他们发了一叠:“都好好在怀里揣着,紧要的时候能救命!” 李渭听了,赶紧揣进了袖子里。容探没要,转手递给了朱笄:“你帮我拿着。” 他是不信鬼神之说的,但也没明说,怕老师傅不高兴。朱笄收了,小心翼翼地说:“其实……我还带了一把桃木剑……” “好好收着,”容探拍了拍朱笄的肩膀,然后问老师傅:“师傅,我有件事,想问你……” “什么事?” “我让朱笄带上我的大将军,你怎么带这么多大公 分卷阅读3 - 分卷阅读4 探花 作者:公子歌 分卷阅读4 鸡?” 老师傅咳了一声,说:“鸡血能辟邪,说不定会派上用场……” “你可不能杀我的大将军!”容探大惊失色:“我的大将军是留着发家致富的!” “不杀你的鸡,”老师傅说:“那几只应该就够了。” 容纳还是不放心,觉得他应该把大将军挪到他们这辆车上来。 今天天气不算好,有些阴沉沉的,出了城雾气更重。容探挑起帘子回头看了一眼城门,城门合上的时候,他心里又兴奋,又沉重。 都城给他十几年纨绔生活,却也是个牢笼,如今他终于要回自己的家。他又扭头往前看,只见前面薄雾低垂,风一吹路边树叶簌簌地往下掉,更添几分萧瑟。他仔细看了看随行队伍,只见骑马走在最前面的是苏翎和范行之,其次是范行之所带的骑兵护卫,再往后是李牧,其次是他们这辆马车,而陆广野带领他们容氏的护卫跟在后面。 最后一辆车叽叽咕咕十分热闹,那是七八只大公鸡,而他的大将军最显眼,单独放在最上面的笼子里,精神抖擞,毛色鲜亮,关在笼子里也不改好斗本性,伸着头试图去叨前面驾车的马夫,那劲头,好不威风! 因为前几日大暴雨,官道也不好走,中间马车还陷进泥洼里,半天才弄出来,原计划他们晌午时分就能到古城墙,谁知道到了吃午饭的光景,才只走了大半。 “咱们在这休息一会,你们该撒尿的去撒尿,该饮马的去饮马!” 外头忽然传来陆广野有些粗犷低沉的声音。李渭听了瞪大了眼睛,探头朝外看了一眼,然后对容探说:“这人说话怎么这么粗鲁。” “他们都是军队出身,说话自然不像文人雅客,管他呢,他跟咱们说话的时候还是很客气的。” 李渭听了,依旧掀开帘子朝外头看,看见陆广野扭过头来,吓得赶紧又缩回去了。容探问:“你撒尿不撒?” 李渭听了脸上一红:“我出门的时候出恭了,路上没怎么喝水。” 容探嬉皮笑脸地下了车,也没去管老师傅一张黑黑的脸。旁边就是个树林里,还挺茂密,容探见有几个护卫从那树林里出来,自己便也朝那边走,走了两步,回头却看见李牧也跟了过来。 容探心想,哎呀呀了不得,他居然要看到君子野地里撒尿,这百年难遇一次的奇事,想一想实在是叫人兴奋。 “如今出门在外,条件不允许,吃喝拉撒的只能将就,在这野地里撒尿,如此不成体统,真是委屈了献臣兄。” 李牧听了也不说话,在身后站着,似乎并没有撒尿的意思。容探一边撩起袍角,一边扒下裤子,回头去看李牧。李牧便将剑插在地上,也动手去解衣衫,只是背对着他。 这害羞的劲头,好像个大姑娘! “你还背着我,都是男人,还怕我偷看你?我……”容探说着提上裤子忽然往李牧身边一探:“哈哈哈哈,我可……” 话到一半噎了一下,他愣了一下,心里突突直跳:“……我可都看见了……” 李牧面色沉静,气定神闲地撒了尿,还抖了两下。 他记得他上一次看到李牧光身子,已经是很久远的事了。数年不见,原来李家有郎已长成!!这同样吃五谷杂粮,体格各不相同,就连有些地方竟然也差异这么大,绕是他花名在外,见惯了男人的,也觉得李牧…… 天赋傲人。 第3章 同床共枕 容探觉得十分不好意思,其实尺寸这东西本就各不相同,他也不是不知道,他不好意思的是自己吓了一跳,导致后面哑火,就显得此地无银,倒是尴尬。 其实嘻嘻哈哈的也就过去了,泼皮无赖,向来是他容二公子的拿手好戏。这下好了,容探灰溜溜地回到了马车上。 再往前走两里地,便是上次他们去的古城墙。 想起昨天在古城墙外的遭遇,容探就心生忐忑。虽然说上次当着范行之的面,他有意做个胆小鬼,不过他还是看清了当时被苏翎一箭射死的那个人,的确和正常人类有些不一样。这也说明一点,行尸之祸不是妄言,而且已经蔓延到都城周边了。 队伍突然停了下来,容探立即探出头来,向前方问道:“怎么了?” 但是却没有人回答他,李牧骑马赶了过来,说:“你在车里不要出来,我去前头看看。” “李牧,你不许去。”不等李牧调转过马头,老师傅就扒着窗户喊道:“老老实实在这呆着。” 李牧欲言又止,终于还是没有说话。容探叹了口气,问说:“要不我去看看?” 他这个老师傅,晚年得子,把李牧当成宝贝似的疼着,一点危险的地方都不许去。从前少年时候顽劣,他撺掇着李牧去爬树,被老师傅知道了之后,竟让李牧抄了半个月的四书五经,对他倒是不闻不问,看见他纨绔的这么彻底,竟然还很欣慰。 这亲生的儿子跟没血缘关系的就是不一样。 但是这一次老师傅也不准他下车:“你也老老实实呆着。” 容探半个身子都探出来了,看见前面苏翎拉起弓箭,骑着马朝前方慢慢走去,他隐约看到前面更远处地上似乎趴着一个人,在往前爬。 莫不是碰见行尸了? 上次没能看个仔细,这次他可要好好看看,这传说中不人不鬼的东西究竟长什么模样。 苏翎骑在马上,将箭头对准了地上爬着的那个浑身是血的人。那人缓慢抬起头来,伸手喊道:“少侠,救命……” 苏翎翻身下马,蹲到那人跟前:“你是古城墙的看守阿力?” 那个叫阿力的浑身血污,一条腿似乎被什么东西啃食过一般,白骨都露出来了,极为骇人。苏翎回头喊道:“慎言兄,去叫随行的大夫过来!” “慢着!”最后面的陆广野骑马赶了过来,容探慌忙从马车里钻了出来,伸手说:“陆广野,我跟你去看看。” 陆广野愣了一下,正在犹豫的时候,容探已经跃到了他的马背上,搂住他的腰说:“快走。” 陆广野看了李牧一眼,也没说话,带着容探直接赶到了最前面。容探想要下马,却被陆广野拦住了,只皱着眉头看了地上呻吟的阿力一眼,说:“他被行尸咬了,不能救。” 苏翎问:“为什么?” “被咬过的人,三日之内,必成行尸,看他这样子,恐怕很快就不行了。”陆广野说着就下了马,抽出自己的唐刀来,苏翎抓住他问道:“你这是干什么?” “这人迟早要成行尸,留着他咬人么?”陆广野说着刀起头落,手法迅猛,看的容探都傻了眼,鲜血溅到地上,苏翎惊的说不出话来:“你……这可是条人命!” 陆广野却不急不缓,将黑靴上沾染的血迹蹭在了杂草上,将满是血污的 分卷阅读4 - 分卷阅读5 探花 作者:公子歌 分卷阅读5 唐刀插入鞘中:“你要是见了它们吃人的模样,就知道你所谓的人,比鬼都要可怕。”陆广野说着就回头喊道:“这附近或许是行尸,兄弟们警惕四周!” 他这话一出,队伍里立即一阵骚动。苏翎又去看容探,容探说:“我看他长的忠厚老实,不像是乱杀人的样子……” “……”苏翎也不说话,翻身上马。 “我听陆广野说过行尸的厉害,”李牧对坐回车内的容探说:“我也知道你散漫惯了,可你是容二公子,以后不可如此鲁莽。要是刚才那人是行尸,扑过来咬你一口,怎么办?” 容探说:“我只是想看看行尸到底长什么样子。” “行尸的眼珠浑浊,看不见东西,也不会说话,行速却极快,靠耳朵听声音袭击,只要是活物,不管是人还是鸟禽牲畜,它们都会吃,这东西嗜血。”陆广野说:“二公子还是不要见的好。” 他们又往前行了两里地左右,队伍就放慢了脚步。容探对李牧说:“昨天我们就是在这碰见了疑似是行尸的东西。” 马车里朱笄紧张的不行,紧紧抓着手绢不放松,李渭也是胆小的很,紧紧靠着容探坐。倒是老师傅气定神闲,手里抓着一把符篆。 队伍从古城门过去,只看到那城门上的斑斑血迹,却没看到一具尸体。众人都有些惴惴不安,行走的速度虽快,却只有马蹄声和车轱辘转动的声音,一点人声也听不见。容探也屏气凝神,透过车窗朝外头看着,却在过了城门没多久的地方,远远地看见一个衣衫褴褛的女人,呆呆地站在远处的草丛里,身上满是血污。李渭从他旁边也探出头来,问说:“她是不是行尸啊……啊,真的是,你看她背后!” 原来那女的突然转过身,背后竟然血淋淋的一个大窟窿,看着极为瘆人。后面车上有只大公鸡忽然叫了两声,那女的猛地转过头来,却还没来得及动弹,就见一支箭倏地飞了过去,直中她的眉心。李渭赶紧抓紧了容探的胳膊,容探就顺势将他搂在怀里,摸着他的脸蛋说:“乖,不用怕,爷……” 话说到一半,对上老师傅黑成炭的一张脸,赶紧松开了李渭,笑道:“这个这个,习惯性动作,习惯性动作。” 作为出了名的好色公子,在外头如果碰到李渭这样细皮嫩肉的小青年,难免要摸上两把,占个便宜,多年的老习惯不好改啊。何况李渭这小子唇红齿白,简直就是小一号的李牧,又不像李牧端着难亲近,而且都十六岁了,身上怎么还有股奶香味? 过了古城墙,就正式离开都城的地界了,接下来他们要进入的就是青州。 青州也是繁华地,只是和都城之间隔着一道岭,中间这段路山路崎岖难行,只怕晚上要找地方歇脚才行。 只是他们这一路太过安全,就是什么意外都没发生,才更让人惴惴不安。更诡异的是,他们这一路上一个人都没遇到。 他们走的是官道,按理说不应该一个路人都遇不到。 因为天气不好,所以天黑的也早一些,在天色完全黑下来之前,终于到了原本计划投宿的客店。 只是眼看着他们都进了院子,却不见店小二出来相迎。苏翎又喊了两声,依旧不见人出来。 那就只剩下两种可能了,第一,是这店里的人都不见了,第二,是这店里的人,不敢出来。 范行之握了铁鞭在手,朝苏翎示意了一下,苏翎点点头,拉着弓箭悄悄往里走,后面的人见状也都拔出剑来。李牧对容探说:“你们先别下车。” 容探和李渭挤着脑袋趴在车窗口朝里看,见范行之和苏翎带着几个人进去,好一会才出来,冲着他们点点头。 他们这才下了马车。老师傅身体不太好,赶了一天的路,心神又一直提着,下车的时候几乎需要搀扶着。容探和李渭倒是活蹦乱跳,里里外外都逛了一遍,发现这客店里面一片凌乱,到处都是血迹,却不见一个人。 “咱们这一路上都没碰着什么人,怎么到了客店这边,也是一个人都没有。”容探问陆广野:“如果说这客店里的人是遇到了行尸,可那些行尸又到哪里去了呢?” “人死了之后一旦变成行尸,三日之内不饮血必死无疑。我猜想咱们这一路上之所以没遇到行尸,是因为他们都冲着有人的地方去了。依我看,这周边的山村恐怕要遭殃了。” “照你这么说,这客店不安全啊,原来的老板伙计,估计都被咬了。” “不安全咱们今天也得睡在这里了,夜路更不安全。”范行之将九节鞭收了:“刚才我跟苏翎四处检查了一遍,这客店是空的,晚上我会安排人轮流值班,明天天一亮咱们就出发。” 朱笄过去收拾房间,容探跟着过去看了一眼,然后出来说:“这客栈小,房间根本不够这么多人睡,大家得挤一挤,人多也好,互相有个照应,谁要跟我一间房?” 他说着就看向苏翎,苏翎却不看他,冷冷地说:“我宁愿跟行尸睡一间房,顺便还能仔细研究研究它们到底长什么样。” 容探只好看向李渭,李渭赶紧摇头:“我不跟你一间房……” “李渭跟我睡。”老师傅颤巍巍地说,十分警惕地看着容探。 “……那范行之,你跟我睡!总不能让我跟陆广野他们睡吧,都不熟悉,怪不好意思的。” “你也会不好意思,”范行之说:“不过只要你不打呼,我是……” “我跟你睡。”旁边的李牧忽然发话,看着容探说。 范行之便笑了。容探讪讪的,本来想说,你跟我睡,我怕我觊觎你的美色,一时按捺不住半夜搞偷袭,可是看了看旁边老师傅有些阴沉的一张脸,还是忍住了。他只是开个玩笑,要是老师傅当了真,以为他要睡自己的宝贝儿子,那就不好了。 于是他改口说:“那是最好不过了,我一向把你当庙里的泥菩萨一样看,绝对没有丝毫非分之想!” 李渭听了不以为然:“敢非礼我大哥,你也得有那个本事啊。我大哥动动手指头,就能散了你的骨头架子。” 容探听了指天为誓:“中间隔碗水,保证碰都不碰一下!” 李渭撇撇嘴,老师傅叹了一口气,倒是李牧淡定自若,在跟范行之商量晚上的布防。容探心想,这李牧果然是个正人君子,明知道他花名在外,还如此信任他,他不能辜负了李牧的期待,势必要做一个濯清涟而不妖的莲花,又想到白日里看到的,心下又怪怪的,有点热。 大家安排好布防,草草吃了两口东西便都去休息了。 李牧双臂抱胸,规矩的不能再规矩,一动不动,只睁着一双黑漆漆的眼睛,瞪着黑漆漆的夜,熟睡的容探八爪鱼似的缠着他的腰。然后容探梦呓一声,砸吧了一下嘴,头 分卷阅读5 - 分卷阅读6 探花 作者:公子歌 分卷阅读6 微微一侧,嘴巴就趴在了他的耳朵上,温热气息随着呼吸一下一下似乎要往他耳朵里钻,李牧神色复杂,喉咙微微攒动着闭上了眼睛。 容探却做了个美梦,梦太美,以至于流了口水。 第4章 行尸来袭 因为天色阴沉,所以黑夜降临之后,几乎伸手不见五指。他们商量了之后,在院子周围点了一圈火把。行尸是看不见光的,却能让他们更好地防范危险。苏翎背着弓箭在庭院里踱步。这客店太安静了,以至于静的有些叫人害怕,只有院子里点的火把偶尔迸发的小火花,发出轻微的声响。 陆广野坐在廊下擦拭他的长刀,看见苏翎在他身旁栏杆上坐下,开口说:“我们来的时候,这客店还好好的,这一路上也没遇到行尸,怎么这才两天的功夫,就变成了这样,这病蔓延的竟然这么快。” “我看你说起行尸来头头是道,你又是从行尸灾祸最重的东河来的,难道还没摸清这病传染的速度?其实我一直不懂,容大人死了,容二身为容氏独子,回去奔丧的确是应该的,可是既然东河行尸那么多,连老大人都没能幸免于难,你们这么急着接少主回去,不怕他也遭逢不幸?” 陆广野说:“你有所不知,这行尸虽然可怕,但也不是没办法对付,人感染这怪病死了之后,会变成行尸,但它们需要饮血,三日之内不饮血基本就必死无疑,所以东河那边其实已经控制住了局面,只是没想到这病竟然蔓延到外边来了……其实东河出现行尸之后,我们便封锁了整个东河,就是担心这病流传出去遗祸世间,只是如今看来……” “嘘……”苏翎忽然站了起来:“你听……好像有动静……” 陆广野闻言拎着唐刀便站了起来,两个人朝院子外头看,却一点动静也看不到,继而那声响渐渐地大了:“是女人的喊声!”苏翎说。 不光是他们,连夜里的其他守卫也都听见了。陆广野吩咐:“注意警戒!” 容探猛地睁开了眼睛,意识到自己挣搂着李牧的脖子,臊了一下,却听李牧说:“外头有动静。” “好像是个女人的尖叫声……”容探赶紧跳下床,推开窗户朝楼下看,只看到外头漆黑的一片,但是那女人的叫声却更清晰了:“她在喊救命,我们下去看看。” 容探说着便穿上了靴子,将匕首塞到腰间,回头看李牧,却依然在床上安静地躺着。 乖乖,这种时候了还这么淡定,真不愧是都城有名的君子楷模! “你不去?!” “你先去。”李牧说。 容探也顾不得他了,自己顺着微弱的火光往楼梯处跑。朱笄披了衣服出来,惊声问:“出什么事了?” “你在楼上呆着,别下去!” 接着便是蹬蹬蹬的脚步声,随即李渭举着一盏煤油灯闯进了房中,喊道:“大哥,外头好像出事了,你们快起来!” 但是他进去才发现床上只躺着他大哥一个人,容探却不在。李牧见他进来,说:“过来扶我一把。” “大哥你怎么了?”李渭惊慌地放下煤油灯,赶紧跑过去将他大哥扶了起来,李牧淡淡的又略有些窘迫,说:“身子麻了……” “……”李渭说:“你又被他给压了半宿啊,你怎么不跟他说一声呢,你也太老实了!” 李牧也没说话,只吁了一口气,扯过被子盖住了自己下半身。 容探下了楼,跑到了院子里,说道:“好像是个女人在喊。” 陆广野点点头:“少主,你在这里呆着,我去看看。” 他朝苏翎点点头,自己便拎着刀走到了火把外头,只见朦胧火光里面,那女人的叫声越来越近,几乎变得有些刺耳,随即便有一道身影,突然闯入了他的视线:“站住!” 那女人几乎撞到了他的刀尖上,披头散发的模样看起来极为恐怖:“壮士救我,壮士救我,有……有怪物在追我!” 陆广野打量着那女人,一双眼睛满是泪水,脸色更是苍白,身上的衣服大概是在奔跑途中被树枝刮破了,几乎衣不蔽体,露着雪白的大腿,酥胸半露,沾染着血迹。 “你受伤了?” “没有没有!”那人慌道:“这不是我的血,是我丈夫的血,我丈夫……我丈夫被它们……”那女人忽然大哭起来:“它们要追上来了,壮士救我!” 陆广野已经顾不得她说什么了,因为他听到黑暗处传来一阵嘈杂的脚步声,他一把拉住那女人跑进院子里:“兄弟们,注意警戒!苏翎,带少主上楼,赶紧把其他人叫起来!” 他话音刚落,便见一个黑影窜过火把,冲进了院子里。陆广野将那女人一推,挥刀就将那行尸的头给砍了下来。容探第一次见到这阵仗,忍不住倒退一步,拉着那女人便往楼上跑。不过跑了两三步,就见成群结队的行尸冲进了院子里面来,那本来木桩围筑的围墙瞬间被冲撞的七零八落,容探听见一阵诡异的低吼,只觉得头皮发麻。 “少主……”朱笄惊慌地喊道。 “进屋进屋,关上门!”容探说着,便将朱笄和那女人一起推进了他和李牧住的房间。李牧已经拎着剑走了出来,正迎上隔壁的范行之。李牧道:“你和苏翎留在楼上,守住楼梯。” “你要做什么?”容探拉住他。 “我去帮陆广野。” 李牧说着便匆匆下了楼去。容探将腰间的匕首抽了出来,颤抖着往楼下看去,只见院子里已经乱成一团,根本分不清谁是自己人,谁是丧尸。但是不断地有痛苦的呻吟声传过来,在一束火把附近,他看到了一个中年男人模样的行尸一把搂住了一个护卫的脖子,张口就撕扯下一块肉下来。 容探只觉得一阵恶寒,不由得倒退了一步,拉住李渭说:“别看!” 李渭听话地点点头,躲在他身后。朱笄拿了一件衣服给那女人披上,那女人却依旧浑身颤抖:“它们……它们到底是什么东西,我们村子里的人,都被它们咬死了,它们……它们……” 朱笄将那女人抱在怀里,惊慌失措地看着容探他们。行尸越来越多,院子里的惨叫声也越来越多,血腥味迅速蔓延开来,老师傅抓住苏翎的胳膊:“保护李牧!” 苏翎点头,拉弓对准了李牧周围,连射三箭。正在这时候,忽然楼梯处一阵诡异低吼,范行之手中的九节鞭忽然甩了出去,鞭头直接刺入一个行尸的眉心,又瞬间抽了回来,那行尸顺着楼梯便滚了下去,范行之快步冲到楼梯口:“它们要上来了,你们进屋里去!” 李牧仰头朝苏翎喊道:“不用管我,保护好他们!” 他话刚说完,一个行尸便蹿了上来,直接扑到了他身上。李牧被扑倒在地上,苏翎拉弓欲射,却又怕误伤了李牧,箭头来回 分卷阅读6 - 分卷阅读7 探花 作者:公子歌 分卷阅读7 挪移了几下,容探却急了,说:“你还不射箭?!” 苏翎急的手都颤抖了,一箭射出去,却射偏了方向,李牧以剑挡住了那行尸的血盆大口,那行尸却不知道疼一样,挣扎着竟然几乎要啃到了李牧的脖子。 “不好!”容探情急之下按着栏杆纵身一跃便跳了下去,手握匕首,纵身一跃便扑向那纠缠李牧的行尸。但是李牧却在当下抱着那行尸翻了滚,容探想要收住,但已经来不及了,结果直接摔了个狗啃屎。 …… 但是那一个翻滚,竟然叫李牧挣脱了手,将那行尸一脚踹开了。那行尸踉踉跄跄爬起来,又朝李牧扑去,容探却从地上再次扑了过去,将那行尸扑倒在地,双手握着匕首,直接刺入那行尸的脑袋,只听得血肉迸裂之声,脑浆溅了他一身。 容探恶心的差点就吐了出来,李牧翻身将他拽起来,厉声道:“你怎么下来了?!” “我来救你!” “我不用你救!” “我不救你,你一张脸都被啃花啦!”真是好心没好报!容探也懒得理他,手握着滴血的匕首,颤抖着大叫一声,又扑向另一个行尸,谁知道眼瞅着就要刺入那行尸的脸上了,忽然被人拎住了衣领,直接给拽了回去。他还没张嘴骂人呢,李牧的剑就刺穿了那行尸的喉咙,微微一挑,便将那行尸劈成了两半。 容探觉得自己看不了这个,太血腥了。李牧似乎很懂他的心思,将他拽到了身后。 容探个头虽然不低,但是和李牧却不能比。以前总觉得李牧这身板清瘦,谁知道今天把他挡在身后,竟然可以完美地罩住他! 第5章 救命之恩 这次来的行尸虽然多,但他们的护卫也多,双方拼死厮杀,直到最后一个行尸倒下的时候,跟随他们的护卫,也都倒下个十之八九了。 李牧等人已经有些脱力,容探扶着李牧上了楼,却见范行之等人都在喘着气往楼下看。容探也往楼下看去,只见火光之下,陆广野拿着长刀一个一个检视过去,许多被咬伤的护卫都滚在地上呻吟,看见陆广野提刀过来,吓得纷纷朝院门口爬,但是陆广野却过去按住了一个人的头,在他耳边也不知道都说了什么,那护卫刚抓住了他的袍角喊道:“统领饶了我,我还有……” 只可惜那人的话并没有说完,陆广野手起刀落,就割掉了那人的头颅,火光之下,无比渗人。苏翎大喊道:“陆广野,你干什么!他们都是自己人!” 陆广野却仿佛没有听到似的,拎着还在滴血的长刀,追上另一个在往外爬的护卫,同样的方式结果了他。 那本来都还有几口气的护卫,全都这样被陆广野了结了性命。 楼上的人都已经看得目瞪口呆,陆广野杀完了那些人,把刀身在一个行尸的衣服上蹭了蹭,然后抬头往上看。李渭胆子小,吓得躲到了范行之的身后。 这个高大勇猛的汉子,看着那么忠厚老实,杀起人来,却是毫不手软。 “他到底经历过什么,”范行之说:“让他对自己的同袍手足也能如此狠断决绝。” 众人虽然都惊讶,但也都刚经历过浴血奋战,知道这行尸的可怕,所以对陆广野的做法也都没有多说什么。即便陆广野不杀了他们,他们也逃脱不了做行尸的命运,与其做了行尸伤害其他人,倒不如就这么死了,做法虽然狠绝,却也是他们该做却没有做的。 只有苏翎说:“这人真是冷血冷肺,杀人不眨眼。” 范行之下去清点了一下人数,随行的护卫,只剩下四个人了。这一场血战,他们损失惨重。 容探看了一眼床上那一直发抖的女人,心想若不是这女人一路哭喊着引着行尸到了这里,恐怕他们也不至于伤亡这么惨重。可是这样一个弱女子,活生生的一个人,于道义上他也不能说什么,只是于情上心里有些憋闷,不乐意跟她一个房间,便走了出去。 出了房间,就看见李牧坐在廊下擦剑。 李牧的剑可是好剑,全名叫七星捧月剑,还是他送的。他十六岁那年去宫里面玩,灵帝见他会说话,人长的也漂亮,听说他在习剑,便把这剑赏给了他,他嫌名字太长,都直接叫七星剑。七星剑是古名家所造,剑身柔韧,却削铁如泥,剑柄上镶嵌着一块半月形状的白玉,而剑鞘上却是七颗星,呈北斗之势。这剑是好剑,只可惜他那三两天新鲜劲的性子,练习了两天就搁下了,后来觉得放着可惜,就在李牧加冠那天作为贺礼,送给了李牧。都说宝剑配英雄,这剑跟着李牧,的确比跟着自己有用处。 如今那白玉上沾染了血渍,李牧正拿了湿布擦拭。容探凑过去说:“听说宝剑沾了血会更有灵性。” 李牧扭头看了他一眼,半天才说:“多谢你今天救我。” “我还以为你不领情呢,”容探扭头看向李牧的侧脸:“你还知道谢我,不错。” “我心里谢你,却不领情,”李牧也扭过头来看他:“以后再遇到这种凶险的事,你只管保重自身,我这人命大的很,轻易不会死了。” “我倒不是担心你死了,只是老师傅这么看重你,你若死了,他肯定也要伤心坏了。都说一日为师终生为父,我不能叫他伤心。” “那么问题来了,”苏翎忽然从身后走了过来:“要是献臣和老师傅两个人都掉进了水里,只能活一个,你救谁?” 容探一听伸腿就踹了过去:“就你整天问这些变态的问题,我先把你踹下去,看看谁救你!” 苏翎咧嘴笑了笑,脸上却满是疲态,在李牧身旁蹲下了,说:“今日真是凶险,咱们几个从小一起长大的,你要是被咬了成了行尸,可怎么办。我看你陆广野杀那些被咬的护卫毫不手软,刚才便想,要是我们中间有人被咬了一口,成了行尸,其他的人下不下得去手。” 容探听了微微一愣,嘴角撇着说:“你又来这种变态的猜想!” “这倒不是胡说八道,”苏翎严肃起来:“这行尸有多可怕,刚才我们每个人都亲眼看见了。我是受不了我认识的人里头有人变成了这样吃人的怪物,你们我不知道,要是我被咬了,都不需要你们动手,我自己先了结了自己。” 容探和李牧听了,一时竟然不知道该怎么应答。苏翎笑了笑,说:“我可不是要求你们自己了结自己。只是你们要是被行尸咬了,不要指望我去杀你们,我下不去手。” 他脸蛋俊俏秀美,唯独眉眼长的有些凌厉,如今挑起眉毛,更显得张扬不羁。容探说:“这事交给陆广野,他不是最拿手这个。” 他说着就朝下看去,看见陆广野在和另外几个护卫收拾院子里的尸体,将他们都抬进了院子一角挖的土坑里。老师傅拎着一串佛珠,站在旁边念 分卷阅读7 - 分卷阅读8 探花 作者:公子歌 分卷阅读8 念有词:“李牧,你看你爹在给那些人超度呢。” “这趟回去,或许不该让他跟我们一起,”李牧看着老师傅,眉头微微蹙起来:“他的身体不知道吃不吃得消,他又吃斋念佛,见不得这些打杀生死。” 容探闻言叹了一口气。 这倒是真的,要说他们这些人谁最让人担心,就是老师傅了。 老师傅出自东河李氏,李氏虽然不如容氏有盛名,但也是当地望族,是他们容氏的家臣。他两岁便到了都城,身边照顾他的就是李沅。李沅跟他虽然名义上是半师生半主仆,但更像是他的父亲一般。虽然对他一向严厉,他心里却很爱重这个人。他能在都城安然无恙地长到二十岁,也多亏了李沅的照拂。 可是这一趟李沅肯定会跟着回去的,他这人思乡情浓,当年为了好友一句承诺离乡背井来到都城陪伴质子,如今年纪渐长,身体也大不如前,恐怕最大的心愿就是能够回到东河去。就像他平日里说的,“就算死在都城,也总要回东河入土为安”。 何况老师傅和容氏的当家人容英,是至交好友。刚接到他爹死讯的时候,他心里沉沉的,却并未掉眼泪,倒是晚上的时候有事去老师傅房里,却在窗下听见老师傅的饮泣声。 容探仰起头来,看着庭院里一棵老槐树,风一吹落叶缤纷往下掉,这一夜其实极为寒冷。老师傅念的经文含糊不清,幽幽颤颤,在这黑夜里听着其实叫人心里发毛。他往地上一坐,靠着李牧的膝盖。李牧忽然将手搭在了他的肩膀上,手指头微微弯曲,若有似无地贴着他的脸颊。 第6章 他们一直等到天色蒙蒙亮,才重新收拾了准备出发。出发的时候容探才知道昨夜被袭击的不光是人,还有他们的马匹也被咬死了大半,也全都被陆广野等人斩杀了头颅。这客店已经是血红一片,容探看了看车上的东西,问:“大将军呢?” “陆广野说我们这一路上要轻车简行,所以昨夜天一黑就将那些鸡拉出去放生了。也好,拉着那车鸡,叽叽喳喳的,没行尸也给引过来了。”苏翎说:“我就知道你不舍得大将军,所以没告诉你。” 容探气的不行,赶紧出去找,可是溜达了一圈也没找到大将军的影子。 “肯定是被那些行尸给抓住吃了!”容探恨恨地瞪着陆广野:“不然我早晨怎么没听见它打鸣?!” 大将军就这么没了,他着实心疼。老师傅都知道他是真心难过,所以安慰他说:“你那只鸡虽然好,可也没有人命金贵,等回到东河,你想挑什么样的没有,到时候再挑个好的。” 说的倒是轻松,他养了那么多年的斗鸡,哪一个能比得上大将军,连都城那些纨绔子弟都说,大将军是可遇不可求的神鸡! 因为没了大将军,容探心情很是不好,沉着脸也不说话。陆广野听说了这事,略有些窘迫,说:“我不知道那只鸡是少主的爱物。” 玩什么不好,竟然玩鸡,陆广野也是搞不懂。他想他如果知道这鸡是容探的宝贝,肯定给他留下来,拉着一车鸡可能不方便,留一只还是没问题的,偶尔打个鸣,也未必真就会引来行尸,注意点也就罢了。 他正这么想着,突然察觉身后有什么东西追了上来,转头一看,就看见一只毛色鲜红油亮的大公鸡,箭也似的追了上来,一边追一边咕咕咕地叫着。前面的容探也听见了动静,惊喜地喊道:“大将军!” 他的大将军,竟然自己追上来了!这可不是神鸡么,高兴的容探直接将它抱进了马车里头,就连李渭也啧啧称奇:“这只鸡有灵性啊,居然认主人!” 大将军就咕咕咕地叫,容探抱着它说:“幸亏大将军不是一般的鸡,身手敏捷跑的跟箭似的,不然早就被那些行尸给啃了。” 大将军似乎昨夜受了不小的惊吓,到了车上就变得异常安分,给它东西也不吃,给它水也不喝。李渭问说:“它是不是被吓走魂了?” 容探听了抬头问:“鸡也会吓掉魂么?” 李渭说:“鸡应该也有灵魂吧,不都说人和动物都是轮回么,那人的魂魄投胎做了鸡,怎么会没有魂魄呢?” 这么一说,还很有道理。容探本来想拿老师傅给他的符篆给大将军贴上,又想拿符篆是镇尸符,不是叫魂的,他们当中没人会叫魂。 于是他就让朱笄抱着它。大将军一向和朱笄亲近,但愿温柔女儿乡可以安慰安慰它的惊慌失措。 外头的天色渐渐地亮了起来,薄雾渐渐散去,东边的天空上竟然出现了斑斓的朝霞。容探觉得马车里有些憋闷,他是骑马骑惯了的,而且骑术精湛,马车这东西,他真的很少坐。少年鲜衣怒马,头戴一朵艳俗的牡丹花,是他容探在都城最常见的样子,又俗又好看! 于是他把头探出窗外,喊道:“李牧,李牧!” 李牧回头看他,骑着马走到马车旁。 “载我一会呗,”容探说:“我想骑马透透气。” 李牧点点头,容探立即从马车里钻了出来,纵身一跃,跳到了马背上,伸手就搂住了李牧精壮的腰身。李牧低头看了一眼,嘴巴张了张,想要说什么,又忍住了。 外头空气清新而冷冽,那朝霞却越来越浓墨重彩,几乎染红了半边天空。整个世界似乎都是血红色的了,就连道路和野草也都染上了一层红,诡异而绚丽。继而太阳从云彩里跳出来,阳光普照大地,容探惊喜地趴到李牧背上说:“出太阳了!” 阳光照在李牧光洁如玉的脸上,照得他衣领上绣着的兰花愈发鲜艳夺目。时人尚花,几乎每个宗族都有自己崇尚的花,他们容家崇尚的是牡丹,他的衣袍上偶尔都会绣上一两朵,而范行之的袖口常绣的是范家崇尚的紫薇花,苏翎爱月季,而他们李氏宗族,书香门第,世代崇尚兰花。气如兰兮长不改,心若兰兮终不移,兰花高洁,素有君子之态,很合李家这帮人。 昨夜并没有睡好,如今太阳出来,暖洋洋地照在身上,他又靠着李牧,便有些打盹了。李牧察觉到他的头靠在了自己背上,便道:“你要是想睡觉,到车上去睡。” “车上太挤了,我一个男人,又不好意思跟她们女人挤着,你爹就更不肯跟她们挤着了,在那睡,还不如靠着你打个盹。再说了,她们女人身上总有股脂粉味,我总是闻不惯,还是觉得你身上的味道好闻。” 李牧嘴角动了动,大概是被他最后一句说动了心,于是便翻身下了马,然后将他往前挪了一下,又翻身上来。容探还迷迷糊糊的,就已经靠在了李牧的怀里。他咧嘴说:“还是这样好,不怕睡着了摔下去了。” “你眯一会吧。” 容探便闭上了眼睛,靠在李牧怀里,李牧身上的气味就更明 分卷阅读8 - 分卷阅读9 探花 作者:公子歌 分卷阅读9 显了一些,又淡又好闻,说不出来的味道,只叫人闻了心里很舒服。这气味只有李牧才有,他在别人身上都没闻到过。他听闻西域部落有个美人,天生一股奇香,难道说李牧也有?那以后就不是小牡丹,而是香牡丹了。 他如此昏昏沉沉地睡着,忽然感觉马停了下来,迷迷糊糊睁开眼睛,问:“怎么不走了?” “前头好像有情况。” 容探闻言立马清醒了许多,伸直了脖子朝前面看去,结果隐隐约约似乎看到官道上有许多行人。 “是行尸!”苏翎忽然叫了一声,压低了声音:“是行尸!” 那前面官道上成群结队的,不是活人,而是行尸! 那些行尸都垂着头,迎着太阳往东走,不像是昨夜攻击他们的时候移动的那么迅速,反而各个萎靡呆滞的样子,步履蹒跚,只是那行尸数目众多,看着叫人触目惊心。众人都停了下来,不敢再往前走。范行之说:“前头的行尸太多了,看来我们不能再走官道了,得绕小路。” 他说着骑马徘徊了一回,指了指不远处的一条岔道:“我先去探探情况,你们在这里等着,千万注意安全。” 他说罢便骑马进了那条小路,朝树林深处走去。忽然几只鸟从树林里扑楞着翅膀飞出来,惊得容探心头突突直跳。 “你说这些行尸为何会聚集到一起,他们要到哪儿去,青州?” “他们如今不过是行尸走肉,大概是附近没有东西给他们吃,所以成群结队地顺着大部队往前走,动静越大,听到的行尸就越多,所以越聚越多了。”陆广野说:“要说这些东西一点脑子都没有,好像也不是,它们似乎生来就懂得往有人的地方去。” 陆广野说着,神色却异常沉重,看这些行尸要去的方向,只怕青州也要遭殃。若是行尸先他们一步到达青州,他们要如何通过青州城,就是个大问题了。更或者青州已经沦陷了也说不定,这才短短几天时间,行尸之祸竟然已经蔓延到这个程度,不知道东河又是什么境况。 不一会范行之就回来了,说:“这条路可以走,过来吧。” 他们便转头走了小路,这小路崎岖而狭窄,别说马车了,就是骑马也很难走。他们走走停停,一天也没能走几里,反而迷了路,最后还是多亏了昨夜他们救下的那个女人指路,走出了那片山林,也大概了解了那个女人的情况。 原来这女人叫刘惠儿,是青州人,她丈夫是这附近村子里的人,在青州做买卖,两个人因此相识并成了亲。今年八月十五中秋,她跟着丈夫回到了村子里探亲,打算在这里住上一个月再回去,谁知道正在他们要动身回青州的时候,却遇到了行尸,她丈夫为了把她托到树上,惨被行尸咬死,她在树上躲了一天一夜,这才逃了出来。本想逃回村子里去,却发现村子里早已经尸横遍野,她被行尸一路追赶,这才逃到了客店那里。 “你逃命倒不要紧,害死了我们一群人。”苏翎说。 刘惠儿一听满脸通红,朱笄忙道:“刘姐姐也不是有意的。” “有意无意的都算了,只是以后你再跑,千万不要一边跑一边喊,我真不懂你们女人,怎么遇到了危险就知道尖叫。”苏翎一边说着,一边骑马走到前面去了。朱笄安慰道:“刘姐姐,你别往心里去,苏翎说话就这样。” 刘惠儿又是眼眶含泪,低着头不再说话了。 小路不比官道,他们也不知道哪里能住宿歇息,如此走了一天,眼瞅着暮色已经低垂,薄雾便又浮上来了,山林起了雾气之后便显得格外凄凉萧索,叫人心里跟着紧张起来。就在这时候,一个小镇出现在他们面前。 容探和李牧共乘一骑,在高岗上往下看,只见山洼里一处平地,房屋散落各处,分不清那上面缭绕的是薄雾还是炊烟。眼看着暮色低垂,能遇到落脚的地方本应该欣喜,他们心里却一个比一个凝重。 这小镇透着古怪。 他们行到小镇的入口处站定。 这小镇的入口处,竖着两只石麒麟,面目颇为狰狞。其中一个石麒麟嘴巴和狰狞的牙齿上,还沾染着已经干涸的血痕,倒好像是这只石麒麟是个活物,吃过人。 第7章 “你们说这镇子是不是已经被行尸攻击过?”容探问。 “还用说,你看前头。”苏翎说着就指了指前面,只见前面一处院落,篱笆倒在地上,菜园子乱成了一团。廊下挂着的红辣椒散落了满地,仔细看窗户也全都破了,墙壁上留着斑斑血迹。 “他们好像也都跟着官道上的那群行尸去了,这镇上一点动静都没有。” 只有薄薄的雾气笼罩着这个寂静的小镇,月亮已经爬上了树梢,却也被薄雾笼上了一层纱。 “大家都小心点。”范行之低声叮嘱,骑着马走在最前面。 看得出来,这是个比较富庶的小镇了,镇上的路都铺了青石板,马蹄踏在上面哒哒作响。夜色渐浓,主街上有几处店铺都紧闭着门,门口悬挂着的灯笼却还亮着。 亮着灯笼,却不见人,好像是一座鬼镇。 “这镇上应该有人,”苏翎对范行之说:“你看,大部分的人家都紧闭着大门,如果说他们都已经被行尸咬了,又怎么懂得关上大门?” “你是说,这镇上的人,都躲在屋子里?” “是不是,咱们敲门去看看不就行了。”苏翎说着便翻身下马,到了前面一户人家,轻轻叩了叩门。 但是却没有人应,苏翎回头看了看范行之,摇摇头,就在这时候,墙头忽然冒出个人来,是一个十来岁的男孩子,睁着一双乌溜溜的眼睛盯着他们看。容探刚冲着那小孩子笑了一下,正要开口呢,那小孩子却瞬间没了踪影。 苏翎又去邻家敲门,却依然没有人应答。 他们一行人继续往里走,容探却觉得他们似乎被无数只眼睛给盯上了,他往周围看去,只见灯笼照不到的地方,黑漆漆的一片,似乎有人影晃动。 “那边好像有人……”他轻声对李牧说。 李牧闻言扭头看去,苏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拔箭在弦,喘着气,紧紧盯着黑暗处。 就在这时候,黑暗中却窜出一只黑猫来,那黑猫体积硕大,一双眼睛在月光下放着幽幽绿光,看着更是骇人。苏翎刚吁了一口气,弓箭还未放下,那只黑猫却突然朝他扑了过来,他吓得接连倒退了好几步,却只听那黑猫哀嚎一声,已经被范行之的九节鞭击倒在地。 但是那只黑猫骨骼尽断,却还在挣扎着想要爬起来,嗓子里发出的哀鸣惨烈又凶狠。陆广野翻身下马,一刀结果了那只猫,道:“这是只尸猫。” 他们只见过行尸,却还是头一回见到得了这怪病的动物。 “若是 分卷阅读9 - 分卷阅读10 探花 作者:公子歌 分卷阅读10 牛羊还好一些,这些动物生来不吃肉,即便被咬了也只是横行无状,不会攻击人。猫是吃肉的,所以这尸猫也厉害的很,大家要小心防范。” 众人听陆广野这么说,便都提高了警戒,车子也放慢了速度,走到一个分岔路口的时候,他们却不知道该往那边走了,一个通往东北方向,一个通往东南方向,两条街都是一样的灯火通明,街上却都连个鬼影子都没有,看着十分瘆人。 “不行,咱们还是得问问人。我就不信,这么大的镇子,就没一个人愿意出来说句话的。”苏翎说着便挨家挨户地去敲门,容探他们却在分叉口停着。李牧见他抱住了膀子,便问:“冷了?” “这镇子古怪,刮的风感觉也是一阵热一阵冷的。” “这镇子有温泉,所以有热风,你往那边看。”李牧说着便指了指前面不远处一个长廊,那长廊环水而建,越往里那水面上的雾气越浓。而那长廊的尽头就是一座宅子,看着甚为气派。苏翎显然也看到了那处宅子,便朝那处宅子走了过去,不一会便站在水边朝他们挥了挥手,他们便都顺着长廊上去,到了那处宅子跟前站住。苏翎说:“原来这是个寺庙,大门开着,里头一个人都没有,我刚草草看了一眼,房间不少,我们今天晚上可以在这里落脚。” 陆广野将马拴在一个柱子上,抬头朝里面看了看,问:“既然这是个庙,里头怎么连一个和尚都没见。” “要么都被行尸给咬了,要么就都跑了,他们出家人不杀生,大概也只有这两个结果。”苏翎说着便跃到一个石墩子上面,朝周围看了一眼:“也或者他们跟这镇子里的人一样躲起来了,不敢见人。” 容探却往水边去:“你们看见了么,这有个温泉。” 那水面水汽缭绕,隐约倒映着天上的月亮,顺着长廊往山脚下看,那边似乎还有几个修建的十分雅致的水池亭台。 倒是个洗澡的好地方。 他们在客栈那一晚,几乎人人身上都沾了血,虽然已经换了衣服,但身上的味道总是不大对。他还好些,李牧这人最是爱干净了,竟然也受得了。如今深秋天气,凉水澡是肯定洗不了的,烧热水吧,条件又有限,天可怜见,给了他们这么一个好地方。 只是不知道这地方安全不安全。他便对苏翎说:“跟我四处瞅瞅。” 他们两个溜达了一圈,也没发现有什么异常。这庙宇建在村子边上,另一边紧靠着大山,是没有路的,另一侧临水,只有一条长廊通往外头,只要守得住这条长廊,他们就不会有什么危险。 陆广野带着几个护卫在长廊上布了防,他自己则在栏杆上坐着。老师傅将车上的点心都拿了下来,取了两盒交给了李渭:“去给陆统领送去。” 李渭心里有些畏惧陆广野,端着那两盒点心走到陆广野跟前,伸手递了过去。陆广野将那点心给了手下几个人,自己却没有要分食的意思。李渭便问:“你怎么不吃?” “我不饿。”陆广野说着抬头看向李渭,李渭看到他的眼睛,却似乎有些畏惧,转身就跑开了。陆广野颇有些无奈地笑了笑,低头看那地上的食盒,心想读书人就是不一样,一个食盒都做的这么精致。这李家的小儿子少说也有十六七岁了吧,怎么身上还有一股淡淡的奶香味,很是好闻。 老师傅将点心都分了,说:“咱们走的时候没想到路上这么凶险,准备的吃食不多,这到东河还远着呢,咱们得找点吃的才行。” “等会我去镇上看看,或许能找点吃的。”李牧说。 “你不准去,”老师傅立即很严肃地抬头看他:“要去让苏翎他们去。” “我去我去,”容探发话:“我跟苏翎一起去,再叫上陆广野。” “你也不准去,”李牧说:“……你又不懂拳脚功夫,性子也毛躁,让苏翎他们去。” “那也行,正好我要洗澡呢。朱笄,给我找一身替换的衣服,我要去泡温泉。” 朱笄给他找了身衣服,他抱着便往后面走。李牧提剑跟了上来,容探颇有些臊臊的,回头说:“我去洗澡,你跟着干什么,偷看我?我怎么记得从前你洗澡,我要偷看,你跟我说什么来着,现在你不讲究礼义廉耻了?” “你只管洗你的澡,我不看你。”李牧说:“我守在旁边,万一来了行尸,你也少点危险。” 容探一想也是。万一他洗着洗着行尸闯进来了,他光溜溜的要往哪跑。他看其他的行尸,虽然成了行尸,但好歹也都穿着衣服,他如果光溜溜的被咬了一口,那就是成了一个光溜溜的行尸了,混在行尸群里,也怪害臊的。 月光下的温泉冒着氤氲水汽,好像是蓬莱仙境。容探回头看了看后面背着身站着的李牧,伸手解开了衣袍。 他是向来不知道所谓礼义廉耻的人,一身纨绔风流子弟的习气,光溜溜地站在月光底下也毫不害臊。身体暴露在空气中之后,湿气扑过来却出奇地冷,因为不知道这汤池到底有多深,他也不敢贸然跳进去,便沿着入口处的石阶快步往水里走,一边走一边回头去看李牧,却见李牧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转过身来了,正直勾勾地看着他。容探心里一热,立马指着李牧喊道:“哎哎哎,你看……” 后面几个字还没来得及说出来,脚下踩了个空,扑通一声摔倒了,身体在石阶上滚了两下,便掉进了汤池里面。他的脚踩着底,这才心安了一点,猛地从水里窜了出来,可是还没来得及吸口气,就看见李牧衣服都没脱,一个猛子扎下来了,溅起的水花浇在他脸上,他趴在石阶上,哈哈大笑起来。 李牧在扎下来的瞬间其实已经看到他从水里冒出来了,只可惜已经停不下来,扎进水里又冒出来,就看见容探在那傻兮兮地大笑,也不知道笑些什么。他抹了一把脸,要从水池里爬出来,容探一把拉住他说:“都下来了,一起洗吧。” “你没事吧?” “没事。你刚才干嘛看我?” 李牧倒是从容淡定,问:“你不能看么?这里暗,又看不清。” “那你还要看多清楚?”容探想起昨日里看李牧撒尿的尴尬,心想自己怎么也得扳回一城,于是哗啦啦从水里爬出来,在石阶上站定:“这样看的够清楚了吧?” 他个头虽然比不上李牧他们,但胜在骨肉匀称,四肢修长,如今光溜溜地站在石阶上,居高临下,神情语气都有些纨绔习气,倒像是在调戏李牧。他以为按照李牧的脾性,必定又要数落他不知礼义廉耻,谁知道李牧只是怔怔地看着他,却半天没言语。风一吹身上冷飕飕的,容探忽然觉得尴尬起来,比上次看李牧撒尿还要尴尬,竟然不知道该如何收场了。 第8章 最后还是李 分卷阅读10 - 分卷阅读11 探花 作者:公子歌 分卷阅读11 牧先低下头来,嘴里说了一句:“不成体统。” 容探生平第一次被人数落了还这么高兴,像是等到了救星似的,松了口气,立马跳进了水里面。幸而是晚上,看不清他脸上的红。温泉水泡的人浑身舒畅,他扭头看李牧,却见李牧浑身湿透了,却还穿着衣服,想要开口让他脱了,又觉得莫名的怪异,几次欲言又止,到底还是觉得李牧这样会很难受,于是开口说:“你这样穿着这么多衣服泡温泉,不觉得难受么?把衣服脱了吧,咱们俩谁没看过谁呢。” 李牧听了就伸手去解自己的衣袍。容探装作玩水,把头转了过去,只用眼睛的余光去看李牧脱衣服,眼看着李牧将衣服一层一层地脱去,没想到越看越吃惊,最后嘴巴都张大了。 他没想到李牧脱了衣服,竟然这么雄壮结实。 在他印象里,李牧体型是偏瘦的,身高体长,是他对李牧的最大印象。可是月光下,李牧的肩背竟然那么雄厚挺拔,肌肉的纹理结实而矫健,大概是沾了身高体长的优势,他的结实显得极具美感,腰身修长,腹肌壁垒分明,水面之上隐约露出一些卷曲腹毛,整个人高大的不像话。 这个跟他生活了那么多年的男人,他竟然像是头一回见到,只觉得喉咙发干,呆呆地看着李牧在水里脱了裤子。他原来还想,李牧这人看着这么清瘦,却长了个驴玩意儿,怎么想怎么有些不搭调,如今看到他的身体,才知道原来是相得益彰! 看来李牧好骑射,每日雷打不动地练习拳脚功夫还是很有用的,这么看来,这猎豹一般矫健优美又充满了爆发力的身体,果然是好看,比陆广野那种高大刚猛还要有味道,克制中又带了几分野蛮,好像这人穿上衣服就是孔孟之道的正人君子,脱了衣服就是能吃人的豺狼猛兽。 容探觉得这温泉的水太热了,熏的他头昏脑涨的,浑身不舒服。他咳了两声,讪讪地笑道:“看不出来,你长这么结实。” 李牧也没说话,伸手将自己的发冠取下来,乌发便铺散下来。容探看着他在旁边洗头,只觉得这一头乌发披散的李牧,竟然举手投足也是周正郎健,他想了想,觉得是因为李牧这人举手投足稳健不扭捏,浑身自有气度。 这一点他就学不来,他长的偏秀气了一点,如果头发披散下来,就更显得女里女气的。说起来,李牧这人从小就比他稳重成熟,两个人虽然说年纪相仿,可是不管是体格气度,还是容貌秉性,李牧看着都比他大上好几岁。他觉得李牧可靠。 从前觉得他可靠,如今看到他一身腱子肉,自然更觉得他可靠了。这样的体格,自然有无穷的力气,何况李牧对他又忠心。 说起来也是奇怪,他也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对李牧的放心,只记得从十几岁开始,外头被其他贵公子欺负了,总是跑回家来找李牧给他出头,李牧也从未让他失望过,这信任日积月累,如今已经根深蒂固。 两个人都泡在水里没说话,夜色非常静谧,隐约可以听到虫鸣。容探水性不好,也不敢到处乱游,站在那里自己给自己搓澡。这温泉的水却似乎带着香气,原来是靠山一侧长了许多的桂花,如今都已经快要凋谢了,细碎的花朵漂浮在水面上,他们稍微动一下便牵动了水纹,月亮便也散开了。 “说起来咱们俩也好久没一起洗过澡了,”容探说:“都是你毛病多,你看,男人之间就应该一起洗个澡,彼此坦诚相对,感情也就深了。” 李牧说:“那以后咱们都一块洗。” “……”容探不知道李牧这人是真老实,还是假正经。他往周围看了看,说:“早知道路上这么危险,咱们真不该出城。你说既然路上这么危险,要不咱们就别回东河去了吧,那么远,再说我爹都死了,我回去也救不活他。不如咱们就找个世外桃源住下来?” “你不想回去?” “说实话,不是很想。说出来你可能觉得我没出息,其实我在都城的时候,也不全是装模作样,我觉得做个守城之主也没什么意思,还得整天勾心斗角的,唯恐被人算计了。倒不如做个富贵闲人,每天喝喝小酒斗斗鸡,再娶几房娇妻美妾,岂不是人生快意。 李牧听了问道:“你还要娶几房?我们东河的习俗,向来一夫一妻。” “话是这么说,可是有钱有势的人家,谁又真的是只有一个老婆的。你将来会只娶一个么?” 没想到李牧竟然点头,说:“我必定是从一而终的。” 容探听了,只觉得这话怪怪的,又想不出哪里怪怪的,自己爬到石阶上坐着搓了搓脚,忽然想起来了,这从一而终不是一向说女人么,李牧一个大男人,怎么也要搞从一而终那一套? 不过这个小牡丹,说起从一而终四个字来,倒也是挺带感,叫人心里痒痒的。他这么想着,便抬眼看了李牧一眼,却正看到李牧在盯着他看。他面对着李牧坐在石阶上,姿势大喇喇的,什么都被李牧看光了,心下一紧,头一个念头想的就是:“哎呀呀,糟了,自己没他玩意大,他会不会笑话我?” 后来他转念又想,这世上比他大的能有几个,他容探虽然不是拔尖的,但也不比一般人差!想到这,他便故作纨绔,装的颇为不羁地将腿分的更开,一根脚趾头一根脚趾头地掰开了洗,洗了一会又抬头看李牧,却见李牧盯着他脚趾头看。 到底是富贵公子,又不爱强身健体,脚趾头没走过多少路,倒是白嫩干净。他心下忽然来了气,脚趾往水里一伸,撩起一片水就朝李牧泼了过去。李牧被泼了一脸,却也没恼,不过却老实了很多,背过身去了。容探见他这样,心里又觉得李牧有趣,失声笑了出来,就在这时候,一声响亮的鸡鸣划破了黑夜寂静,容探吓得立马爬了起来,光溜溜地站在石阶上:“糟了糟了,大将军打鸣了!” 第9章 容探赶紧爬到岸上,草草套了衣服,回头去看李牧,才想起李牧一身衣服都湿透了,便道:“你在这等着,我去给你拿衣服!要是行尸来了,你躲进水里面可别出来!” 他说着拎起地上放着的李牧的剑就朝前跑,一直跑到庙里面,却没见有什么行尸过来,倒是李渭捏着大将军的一张嘴,捏的大将军直扑棱翅膀。 “你把它闷死啦。”容探跑过去说。 “它打鸣。”李渭说:“可吓死我们了,要不是我捏着它的嘴,我爹早就把它一刀给宰了。” “师傅敢杀鸡?”容探脱口说。 一旁的老师傅一听,立即吹胡子瞪眼:“我怎么不敢?!” 容探讪讪的将大将军从李渭手里夺过来,捋了捋它的毛:“我的小祖宗,你可别乱喊,喊来了行尸,把你啃的骨头都不剩!” “这只鸡 分卷阅读11 - 分卷阅读12 探花 作者:公子歌 分卷阅读12 不能再留了,”老师傅说:“留着迟早是个祸害!” “以后我不让它跟人住,让它单独待在一个地方行么?” “它再打鸣怎么办?”李渭问。 “我把它嘴巴绑起来。”虽然说这样委屈了大将军,但老师傅说的也不无道理。但他养了这么多年斗鸡,大将军是最出挑的一个,对于他们这些爱鸡的人来说,鸡可比他们的命还要金贵! 李牧穿着一身湿哒哒的衣服回来的时候,就看见容探蹲在地上绑大将军的嘴。李渭在一旁帮他按着大将军,容探一边绑一边说:“也不能绑太紧,不然它喘不过气就闷死了,只要嘴巴张不开就行了。” 老师傅抬头看见李牧回来,问:“你怎么浑身湿透了?” 容探闻言扭头看过去:“哎,你怎么出来了,不是说了让你等我给你送衣服过去么?” 李牧看了看被绑住了嘴巴的大将军,将容探脱下来的衣服放到了地上,便进屋去了,不一会出来,已经换了一身衣服,神清气爽。 “我也想泡温泉,”李渭说:“身上脏死了。” “小小年纪就学你哥的臭毛病,”容探说:“可是你哥好歹杀了行尸,走过路骑过马,你一直在车上呆着,能有多脏?” “那我也想洗,我在家天天洗,这都两天不洗澡了。” “去吧去吧去吧,洗了这一次,下一次不知道要到什么时候呢。” “可是我一个人不敢去。”李渭说着看向他和李牧。 容探说:“我可不去看着你洗澡,你刚才怎么不跟我去呢。我跟你大哥都洗过了,你找个没洗过的一起去不就行了。苏翎和范行之呢?” “他们出去找吃的,还没回来呢。” 容探朝外头看了看:“那不是陆广野么,你找他啊。他杀的行尸最多,身上肯定最脏了,正好跟你一起洗。他功夫也好,要是来了行尸,他还能保护你。我去叫他。” 容探说着就把 陆广野给叫过来了。李渭大概有些怕陆广野,怯怯地叫了一声:“陆统领。” “你只管放心去洗,这入口我跟李牧守着。” 陆广野也没推辞,只交代了手下几句,便和李渭往后面去了。不一会老师傅便也去了,容探索性对朱笄她们说:“我看后面好几个池子呢,都是隔开的,你们要是想洗也去,陆统领他们都是信得过的人。” 朱笄和刘惠儿犹豫了一会,便都过去洗了。李牧和他两个人坐在栏杆上,容探觉得有些疲乏,便拍了拍李牧的腿:“我有点累,你让我躺一会。” 李牧竟然出奇地老实,伸开腿,任由他躺在了大腿上。容探往上靠了靠,头便枕在了李牧的大腿根上,李牧显然紧绷了起来,大腿的肌肉都绷紧了。容探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好像还泡在温水里,整颗心都是潮湿的,故意蹭了蹭,然后微微翻身,脸便转向了李牧的身体。李牧忽然按住他,声音略有些急促:“你做什么?” 容探说:“你硌到我头了。” “……” 他倒不是说谎,他的脸颊蹭了没几下他就察觉李牧的身体发生了变化。容探嘴角撇开,躺平了,看着头顶上的灯笼,灯笼照着他一张脸如玉似的光滑,只是眼角那处红痕更明显了,不仔细看,还以为是流了眼泪。他从池子那边过来的时候,衣服穿的草率,松松垮垮,如今一躺便更松垮了,露着半边锁骨。 李牧看了,便伸手扯了扯他的衣服,遮住了他的脖子。外头突然有了动静,容探立即坐了起来,就看见苏翎气呼呼地走了过来,后面范行之跟着,似乎还拎着一个口袋。 “苏翎,你气什么?” “你别问我,你去问范老二!” 容探笑着看向范行之:“怎么了,你又惹我们家小苏了?” 范行之颇为无奈地样子,但他这人跟李牧很像,不爱生气,只说:“我就跟他说晚上不安全,不如等白天再看看情况,他就恼了。” “这不让去那不让去,早知道我就不跟他出去,怕这怕那的,能找到什么好东西!” 容探拍了拍苏翎的肩膀:“你们都找到什么好吃的了?” “没什么好吃的,就在一个院子里摘了些果子。”范行之将布袋放下:“这村子里家家户户大门紧闭,叫了也没人应,可是我们转了一圈也没发现有什么行尸在街上晃荡,他们到底是怕什么呢?我怕有什么东西在暗处,所以就先回来了。” “范行之说的也有道理,”容探转过来安慰苏翎:“那些行尸看不见东西,但是耳朵好使,咱们晚上行动,的确不如白天安全。他也是担心你。” “他哪是担心我,是担心他自己,”苏翎说:“气了一身汗,我要去洗个澡。” 范行之看着苏翎走远的背影,说:“容二,你们家苏翎脾气可越来越大了。” “他这人就这样,你不就喜欢他欺负你。” 范行之一怔,脸上有些不自然:“你这话说的,倒像我有断袖之癖。我不是喜欢他这样,是不想跟他一般见识。他这样我看都是跟你学的,跟你一个调调。”他说着看向李牧:“献臣,你来,我有话跟你说。” “你们俩说话怎么总爱撇下我,我参与不了,难道还不能听一听么?” 李牧便笑了,对范行之说:“你就在这说吧,叫他听听。” 范行之大概是为了报复刚才容探的调侃,笑了笑:“说就说。我让你小心点容二,别被他占了便宜。” 容探一听:“我占谁便宜?” “这一路上我可都看着呢。刚我还看你枕在献臣的大腿上。” 容探竟然有些心虚:“所以呢?我都不能枕一下了?” “你上个月才在楚楼馆包了个唱戏的小倌,都城里谁不知道,我说容二你也真没良心,李家对你这么好,你却连人家儿子都不放过。” 容探脸上一阵红一阵白:“我包那个小倌是唱戏的,不是那什么的,碰都没碰他一下,不信你问李牧!” 李牧脸上颇有些不自然,点头说:“是。” “再说了,我跟李牧是亲兄弟一样,搂搂抱抱的很正常,更何况靠一下,我还调戏你呢,你怎么不说?” “你承认你调戏我了吧,”范行之笑了,说:“你心里要没鬼,你急个什么劲呢?” “我急什么……”容探抬头看了一眼李牧: “我要跟他有什么,那也是两情相悦,我容二从不干强迫人的勾当。” 范行之笑了笑,进里头去了。容探心下却不自在,扭头看李牧:“你还笑,你刚才怎么也不说话。” “慎言兄是玩笑话,你也当真了。” 李牧话音刚落,就听范行之在门那头笑道:“所以说他心虚,心虚才当真呢。” “哎你个范行之……”容探拎了李牧的剑就杀 分卷阅读12 - 分卷阅读13 探花 作者:公子歌 分卷阅读13 进去了,不一会传来苏翎标志性的带着鄙夷的话语声:“别拉着我,我洗澡去呢!” “你刚才不是还气他么,咱们俩联手教训教训这个范老二!” 李牧淡淡的笑着叹了口气,头顶上的灯笼照下来,他的睫毛在眼睑处留下一道阴影,忽然起了一阵风,吹动了他的衣袍,他在廊下立着,地上留下一道长长的影子,苏翎抱着衣服出来,停下来看了他一眼,便往温泉处去了,走的远了回头又看一眼,心想黄灯朱廊,白衣玉冠,所谓玉树临风,大概就是李牧这个样子。 拎着剑回来的容探也看到了这个景象,可他心里却不是这么想。 如若是从前,他看到这样清瘦挺拔的李牧,也会觉得他衣带当风,落落君子之象。可是如今不知道是不是这两日看到的东西太多,他再看玉树临风的李牧,心里却幽幽地想,这衣袍之下精壮的躯体,垂着那叫寻常男人汗颜的天赋异禀……这哪里还有什么君子,满满都是不知廉耻。 第10章 容探本来想继续和李牧在一起守着长廊,心里突然犹豫了,正犹豫着要不要回去歇着,就看见李渭一路小跑跑了过来,一边跑还一边小声喊:“少主,少主。” 这十六岁的少年看着就是鲜嫩可口,头发乌黑,脸蛋白皙又带着点婴儿肥,因为刚洗了澡,好像还带着潮气。 “你跑这么快,难道有人非礼你?” 李渭听了脸色微红,说:“我是来找你借衣服,那个陆广野,出门在外,居然不带换洗的衣服。” “他们可没咱们讲究,”容探说:“不过他那么高,你借我的衣服他也穿不上啊,你去借范行之的,他最高。” 李渭听了便跟着他往庙里走:“你刚才没去看,那个陆广野浑身都是肌肉,他怎么长那么壮,胳膊比我腿还粗。” “习武之人嘛,自然体格健壮。你还偷看他?” 李渭一听脸色通红,差点被门槛被绊倒,踉跄了几步,慌道:“非礼不言,非礼勿视!” 容探哈哈大笑起来,拍了拍李渭的肩膀:“逗逗你,你还当真了。” “有你这样开玩笑的么,要是被我爹听到……” “说不定你爹还偷看了呢。” “……”李渭一下子僵住了,瞪着他半天说不出话来。容探看了看他,才知道他当了真,慌忙道:“也是玩笑,也是玩笑。” 这个李家人,一家子怎么都这么正经,玩笑都开不得。老的这样,大的这样,小的还这样! 李渭挑了老半天,最后还是挑了李牧的一件衣裳。他们这群文人雅士的衣裳,无论是款式还是图纹颜色,都不大适合陆广野这个粗人,他最后挑了一件玄色衣裳,只因为那衣裳上绣着的兰花很少,只有衣襟上有几朵,不细看几乎看不到。不一会陆广野便穿了这件衣裳回来,果然像变了一个人,少了几分粗犷,多了几分俊美,惹得容探忍不住多看了两眼。 范行之:“果然人靠衣裳马靠鞍。” 李渭:“要是这衣裳更合身一点,肯定更好看。” 容探:“没你哥穿上好看。” 范行之:“献臣,你笑什么?” 容探听了扭头朝身边的李牧看去,却见李牧严肃周正的一张脸。他笑了么? “看什么,”李牧说:“时候不早了,睡吧。” 容探什么时候听过他的话,像是没听见似的继续跟李渭说:“这天底下比你哥好看的能有几个,自然穿什么都比别人好看。” “你就比我哥好看啊,”李渭一脸真诚,眼珠乌黑:“连我哥都说你生的好看,又会穿衣服,看着总是赏心悦目。” “……是么?” 要知道在权贵云集的都城,李牧能有芝兰玉树的美名,就是因为他容貌光华,品味也受人追捧。可他明明经常嫌弃自己穿的散漫随意,不成体统的啊,难道李牧还当面一套背后一套? 他立即扭头看向李牧,但是李牧已经躺下了,还是背对着他。容探仔细想了想,觉得这是李渭在拍自己马屁,他有几斤几两他还是知道的,别说在一向讲究礼义的李牧眼里,就是在其他的纨绔眼里,他也是最不讲究的纨绔。 容探是后半夜才睡着的,前半夜他佯装入睡,却一直偷偷眯着眼去看李牧,也不知道怎么,越看越觉得这人陌生,不是他认识的那个李牧了。 天才蒙蒙亮,容探就被轻微的响动给惊醒了。他揉了揉眼睛坐起来,看到范行之和李牧在往外走。他赶紧爬起来,蹑手蹑脚地跟了出去,小声问:“你们要去哪?” 范行之回头看他,说:“我跟献臣去镇上看看能不能找点吃的。” “你老老实实在这守着他们,我们去去就回来。” “我跟你们一块去。”容探说着就将袍角卷起来塞进了腰带里:“我要跟着你们逛逛,不然都要憋死了。” 范行之和李牧都知道他的性子,只好点了点头。李牧说:“那你别乱跑,跟在我后面。” 谁知道容探听了却拉住了范行之的胳膊:“我跟着慎言兄。” 范行之撇嘴:“你可别这么叫我,我听了瘆得慌。” 李牧已经往前走,范行之和容探走在后面跟着,却闷笑出声。容探扭头问:“你笑什么?” “你不会真是做贼心虚了吧,我昨天不过开了个玩笑,你就真要跟献臣划清界限了?不做他的跟屁虫了?” “可笑,我堂堂容二公子,会做谁的跟屁虫?范老二你怎么越来越像苏翎了。” “……我怎么就像他了?” “我记得你以前和李牧一样都是很端庄的君子,如今你嘴皮子功夫越来越像他了。” “这叫近朱者赤近墨者黑……那不是你的大将军么,嘴巴绑了一夜了吧,你也不给它吃点东西喝口水?” 容探闻言扭头看去,就看见大将军被绑着嘴巴却还在院子里啄来啄去蹦蹦哒哒。 “不绑它再打鸣怎么办。” “昨天一路上不就没怎么打鸣?” “那时候估计是吓傻了,如今劲头这么大,不绑着肯定要打鸣。等会回来我再喂它。” 外面雾气更浓,几丈之外便看不清楚了,临水的一树秋海棠顶着露水,在浓雾里若隐若现。这镇子依然安静,既不闻鸡鸣也不见狗吠,更不见人的踪影。李牧走在前头,他们两个紧随其后,雾气沾湿了衣服,容探盯着李牧袖口上绣着的兰花,心想李牧这一身白衣,要是沾了血可怎么办。他正胡思乱想着,李牧忽然停了下来,他一头就撞了上去,李牧却顺手抱住了他,低声说:“别出声。” 容探一个机灵,抬头朝前看去,却只看到浓雾一片,整个镇子好像都被这浓雾给吞没了,从浓雾深处传来一阵诡异的声响,咯咯吱吱,似乎有动物在啃食什 分卷阅读13 - 分卷阅读14 探花 作者:公子歌 分卷阅读14 么东西。李牧拔出剑来,小心翼翼地往前走了几步,浓雾里便隐隐约约露出一团黑影。只见前面蹲着一个衣衫满是血污的男人,嘴里正在啃食的,正是昨天陆广野斩杀的那只尸猫。 范行之二话不说,抽出九节铁鞭便挥了上去。鞭尾直接卷上那行尸的脖子,他用力一扯,便将那行尸整个拖了起来,那行尸在空中翻转过来,三个人却都吓得倒抽了一口气,原来那行尸半张脸都没有了,露着森森白骨!范行之惊惧之下手上一松,那行尸便坠落到地上,随即发出一声骇人低吼。 “糟了!” 李牧话音刚落,就见浓雾之中倏地蹿出几个行尸,速度之快让人猝不及防。李牧挥剑便砍了过去,回头冲容探喊道:“快跑!” 容探哪里肯自己跑,拉起李牧的胳膊便和范行之朝后逃。那行尸速度极快,嘴里的低吼声响彻在寂静的雾气里,最前面的范行之却猛地停了下来,手中的铁鞭挥出去,一个突然从路边蹿出来的行尸便应声倒地! 但是倒下一个,立即有更多的行尸涌了出来,范行之急道:“回不去了!” 李牧和范行之背对背将容探护在中间,两边的行尸也不知道数量有多少,只觉得那骇人的低吼声越来越响,越来越多,直叫人头皮发麻,那雾气又浓,根本看不清周围的情况,容探将匕首抽出来,还没想好要帮哪一边,一个行尸就穿过范行之,直接朝他扑了上来。容探身体一晃,就晃出了范李二人身后,他踉跄着站稳了,双手持着匕首便扎向那行尸的脖子。只听刀刃刺入皮肉的撕裂声,却不见鲜血出来。那行尸应声倒地,容探喘着气抬头,却见那浓雾里黑压压的竟然全是行尸,他们眼瞅着就要被全部包围了。就在这时候,忽然伸出一只手来拉住他:“跑!” 容探根本来不及细想便被范行之拉着冲向一面的高坡,那高坡上也是浓雾缭绕,时不时就有行尸闻声冲下来,容探只觉得浑身发抖,忽然前面一个黑影一冲而下,速度之快,根本来不及躲闪,直接撞到了范行之怀里,范行之都来不及说句话,只用力将他推到一边,便和那行尸一起滚落下去了。 第11章 容探喘着气惊惶地爬起来,只见满世界都是行尸,好像是这一波行尸将这小镇里隐藏的行尸全都召唤出来了一般,而坡下影影绰绰,哪还能看到李牧和范行之的身影。他往上看了看,又往下看了看,大喊一声,握着匕首就朝下面冲了过去。浓雾里闯出一个人来,大喊道:“你怎么又回来了?!” “范行之被行尸扑下去了!” “我没事!”他话音刚落,就见范行之也从尸群里冲了出来:“小心你身后!” 容探闻言急忙回头,就看见一个行尸朝他扑了过来,一把抓住了他的胳膊,张嘴便咬了下来! 容探惊惶去甩,却没能甩开,眼看着那行尸已经要咬到他的胳膊,李牧直接就将手里的剑投掷了过去,正中那行尸的胸膛。那行尸被击得后退了几步,李牧一个箭步跨上去抓住剑柄抽了出来,另一只手抓住了容探的手:“走!” 容探还不解恨,又往那行尸头上踹了一脚,还要再踹,已经被李牧给拽走了。那边范行之也跟了上来,他们三个快速地爬到了高坡上,那群行尸也跟着往上爬。他们一路往前奔跑,也不知道跑了多久,只跑到一个死胡同里,再也没有了出路,这才停了下来。 “好像……好像甩掉他们了……”容探上气不接下气地说,抬头看范行之和李牧,却个个脸不红气不喘的。 “我就说这镇子古怪,人怎么都不敢出来,原来藏着这么多行尸!”范行之说:“咱们得回去,不知道他们在庙里怎么样了。” “雾太大了,看不清路,”李牧说:“等日头出来,雾气消散一点咱们再走。” 他说着就走到胡同口朝外看了看,只看到一团白雾,隐约能听见那些行尸发出的吼声。 “陆广野不是说这些行尸眼睛看不见,只能靠耳朵听声音么。我看这些行尸的听觉也不是很灵敏,只要咱们脚步轻一些,尽量绕着他们走,应该就没事。”容探说着抬手擦了擦刚才溅到脸上的血,结果却感觉自己手上一阵疼。 他一愣,低头一看,就看见自己小拇指下头长长的一道口子,还在滴着血。 他一下子脸色苍白,努力回想自己这伤是怎么受的,却怎么都想不起来。他赶紧将袖口放下来,裹住了自己的手。幸而他今天穿的是墨红色的衣裳,鲜血沾染在上面也不算明显。李牧将剑插入鞘中,扭头看了他一眼,见他脸上有血,便伸出手来替他抹了。手指头擦过白腻的脸颊,容探抬起头来冲着他笑了笑,说:“你身上都是血。” 白衣沾染了黑血,本来玉冠束的整整齐齐的头发也散落下来一缕,但是这样的李牧看着更俊秀了,多了一份凄厉的英姿。 他们在那胡同里呆了将近一个时辰,白雾忽然抹上了一层淡淡的黄晕,隐隐约约已经能看到一轮白日,雾气渐渐变薄,三个人的身上已经是一片潮湿,衣裳变得阴冷,头发上也都是雾水。容探说:“差不多了,咱们回去吧。” 他们也实在担心庙里那些人的安危,便踩着薄薄的雾气朝前走。几个行尸呆呆地站在街上,早没有了先前追咬他们的凶狠凌厉。他们从街上穿行而过,容探忽然看见一户人家的阁楼上纸窗半开,有人偷偷朝下看着他们,看见他看过去,赶紧将窗子合了起来。 他脚下突然咯吱一响,三个人都立即停下了脚步。容探往下一看,原来是他踩到了一根枯树枝。 范行之朝他做了个噤声的动作,旁边老槐树下的一个女行尸闻声转过头来,张着一双浑浊的近乎发白的眼睛,衣衫褴褛,裸露着大片满是血污的胸脯。 容探长吁了一口气,便专心看着脚下。街上满是湿漉漉的枯树叶,隔几步路就有血迹。他们走到分岔口,突然又隐约听到了行尸群的嘶吼声。范行之立即快走了几步,低声急说:“是庙里发出来的!” 怪不得这附近一个行尸都没有了,原来是都冲往庙里去了! “走这边!”容探寻着了一条路,率先冲了过去。李牧和范行之紧随其后:“容二,你慢点!” 或许是这里地处温泉的缘故,这边的雾气依然很浓,几乎看不清人。他们刚跑到距离长廊的入口几丈远的地方,忽然听见了一阵急促的马蹄声,还有马的嘶鸣声,李牧一把将容探拽了回来,几乎就在容探被拽回去的刹那,浓雾里冲出一匹马来,上面坐着的正是苏翎和老师傅! “快跑!”苏翎冲着他们喊了一句,马便驮着他们瞬间蹿入了浓雾里面。紧接着又跃出两匹马来,分别是护卫带了朱笄和刘惠儿出来。 分卷阅读14 - 分卷阅读15 探花 作者:公子歌 分卷阅读15 “少主!范公子!”朱笄头发凌乱飞舞,回头急着喊了一声。 浓雾里又是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容探说:“是陆广野他们!” “不是,是匹空马。”范行之说完突然朝长廊跑,瞬间消失在浓雾里面。 行尸群似乎全追上来了,那脚步声凌乱而急促,伴随着行尸特有的叫人不寒而栗的低吼。马蹄声越来越近,一匹枣红色的骏马便从浓雾里蹿了出来,上面坐着的,正是范行之。 “把手给我!” 容探一边奋力奔跑一边伸出手来,身上却突然一轻,原来是李牧在身后托了他一把,范行之顺势抓住他的手用力一拽,容探的身体便凌空而起,翻身坐在了范行之身后,但就在这时候,他忽然看见一个行尸已经蹿出来直接扑向了李牧,李牧刚托了他一把,甚至都还没察觉到有行尸朝他扑了过去,容探屁股都还没坐稳,便纵身一扑,从马背上又扑了下来,抱着那行尸滚落到地上。 “容二!” 容探死死抓住了那行尸的脸,五指都扎入了那行尸已经血肉模糊的五官,那行尸劲却大的很,张着嘴呜呜呀呀地吼着去咬他的胳膊。 “容探!”雾气里传出李牧几乎惊惧到极点的呼喊,容探赶紧喊道:“我没事!” 怎么会没事呢,眼看着行尸群已经围攻上来了,就算他解决了眼前的这一个,恐怕也没机会去躲避行尸群了。 就在这时候,浓雾里忽然传出几声震耳欲聋的钟鸣,“咚咚咚”急促而宏大深沉,那行尸似乎也被钟声吸引了注意力,容探趁机将那行尸用力一推,便拔出腰间匕首,刺入了那行尸的嘴巴里。 紧接着又是一阵急促的钟鸣,行尸群就在几乎能看见的地方停了下来,扭头往庙宇的方向看,继而转身又消失在浓雾里。 “容探!”李牧从雾气里冲出来,几乎是扑到他身边的,跪在地上将他拉了起来。 “我没事我没事。”容探说:“没想到滚这么远!” 他说着便爬过去将匕首拔了出来,又塞入腰间,扭头看李牧,却是惨白的一张脸。 大概也是吓傻了。 他朝庙宇的方向看了看:“有人在撞钟。” 钟声又响了两下,便再也没有了动静。容探爬起来,却听李牧说:“你是不是活够了?!” 咬牙切齿,倒不像是刚被他救了命,而是刚差点被他害死。 “我没活够,难道你活够了?”容探也知道李牧为什么这样凶他,所以笑了笑说:“倒不是我蠢,要是换做你,也会这么做的。” 李牧闻言半天没言语,容探忽然又笑了出来,他扭头问:“你笑什么?” “觉得滑稽可笑,”容探说:“没想到你跑起来也挺快的,咱们从小一处长大,倒是很少见到你跑,你的君子不疾行呢?” 李牧拉着脸站了起来,容探说:“我又救你一命。” “嗯,我记着。” 容探苦笑了一声,忽然笑不出来了。李牧看他神色异样,脸色瞬间苍白,死死地盯着他。 容探伸出手来,说:“李牧,我可能活不成了。” 只见他扬起来的那只手满是血污,小拇指下面一道血口子,血却是鲜红的,那不是行尸的血,行尸的血都是黑的,那是他的血和行尸的血掺杂在了一起。 第12章 钟楼上,一身蓝白衣袍的李渭靠着栏杆,看着陆广野又撞了一下钟。钟声恢弘,陆广野见他捂住了耳朵,便松了手。 “那些行尸好像涌进来了。”李渭扒着栏杆往下看,只看到影影绰绰的一群行尸,风吹着他的发带拂着脸颊,他的手指抓着栏杆,不可抑制的抖动了一下。陆广野走到他身边往下看,眉头紧紧皱着,抬手蹭了一下鼻子。 “看来我们是跑不出去了,”陆广野扭头问李渭:“怕么?” “怕,”李渭清秀的脸蛋有些苍白,眉眼却很坚毅:“不过只要我爹他们能活命,也很值。” 陆广野闻言便笑了,抽出背后唐刀,走到钟楼的楼梯口站定。已经有行尸冲了上来,不断地有行尸跌倒,可是后面的就踩着跌倒的往上冲,陆广野双手握着刀柄,挥刀就结果了一个。那被砍了头的行尸倒了下去,砸倒了一大片。李渭躲到了大钟背后,回头看白雾茫茫,眼眶忽然一湿。 寺庙之外,容探也不敢去看李牧的表情,只吁了一口气,看向庙宇的方向说:“刚才撞钟的肯定是陆广野和你弟弟,他们大概是被困在里面了,却还想着给我们解围,我们不能撇下他们不管。” “你被咬了?”李牧抓住他的手问。 “我不知道是不是被咬的,”惊慌失措之下,他根本不记得自己是如何受的伤:“可是我的血和这些行尸的血融在一起了,我肯定也逃不了了。” 李牧伸手抹去他手上的血迹,容探要将手抽回来:“没用啦。” 但是李牧却抓着他不肯撒开,将他手上的血污全都擦了,然后才松开了他,用剑割破了自己的袍角,缠在了他的手上。 “我得去帮他们,死也得死的值,不然也太窝囊了。”容探说:“你在这守着,我去里面看看。” 李牧也没说话,却直接拎着剑往里走,容探着急喊道:“李牧,李牧……小牡丹!” 奈何他的小牡丹不听话,径直往长廊去了,他只好赶紧跟了上去,一边走一边说:“刚才你喊我什么,喊我容探?仔细想起来,你可有年头没称呼过我了,从前你不都喊我少主的么,怎么改了?” 李牧还是话不多,对他的调侃也不理睬,容探心想算了,他这将死之人,心里够难受的了,好心好意忍着心酸调节调节气氛,不叫李牧太难受,谁知道对方竟然不领情。 “他们应该在钟楼上。”李牧说。 这一回轮到容探沉默了,他在后面盯着李牧看,心下突然生出许多的不满意来。 他都要变行尸了,就算他自己不心痛,李牧跟他相识多年,难道也一点都不心痛?亏他还觉得李牧一直待他很好呢。结果这时候李牧到底惦记他的亲弟弟多过于自己。这虽然是人之常情,却也叫他心里不痛快。 “我有点头晕,我是不是要变成行尸了?”他颇有些不甘心地在李牧身后说:“我要不要离你远一点,万一我忍不住啃你一口怎么办,嗯?” 李牧还在往前走,这下他心里更气了:“我问你呢,我要是忍不住啃你怎么办?” 结果他话音刚落,地上一个已经奄奄一息的行尸突然伸出手来,抓住了他的腿,李牧眼疾手快,一剑便砍断了那行尸的胳膊,似乎犹不解恨,又一剑砍掉了那行尸的头颅。头颅滚落在地上,留下一滩黑血。饶是这两天见惯了血腥场面,容探还是胃里一阵翻滚。 “咱们还是尽量别弄 分卷阅读15 - 分卷阅读16 探花 作者:公子歌 分卷阅读16 出动静,看看能不能混过行尸群到钟楼上去,不然你一个一个地杀,也杀不完啊。”他说着伸手扯了扯李牧的衣裳,李牧说:“你跟在我后头。” 没走多远,他们就看见有两个护卫躺在地上,已经被啃食的面目全非了,容探捡起一把剑握在手里。越往里走行尸越多,有些并没有往钟楼去,而是呆呆地在庙门口晃荡。 容探拉住李牧,将剑鞘往水里一抛。那剑鞘极沉,“噗通”一声溅起很大的水花,那些庙门口的行尸果然闻声跑了过去,有几个还掉进了水里面。他们趁机穿过大门,来到了院子里。 结果他们到了院子里就看见黑压压的一群行尸,全都聚集在了钟楼下面。李渭也看到了他们,挥着手喊道:“大哥,大哥,我们在这里!” 他的喊声让行尸往上冲的劲头更大了。容探对李牧说:“我记得这钟楼有两个入口,一个在背面,你看看那边是不是行尸少一点。这行尸太多了,吓人,我要躲起来。” “跟在我后头。”李牧一边说一边绕着钟楼往后面走,却发现那后面并没有所谓的入口,他心下一惊,就听容探的声音在薄雾里分外刺心。 “小爷在这里呢,快来吃我呀!” 那些行尸听见动静立即朝容探扑了过去,容探撒腿就跑,一边跑一边喊:“来追我,来追我!” 这第二句“来追我”刚出口,他竟然自己被自己感动到噎了一下!他这简直是舍身取义啊!那些行尸虽然愚蠢,但移动的速度却极快,一大半都不再往楼梯上涌,全都往容探而去,却在半路上被李牧拦了下来。容探回头看,追自己的行尸已经少了十之七八,全都去围攻李牧去了。他早晚都要死,李牧可不能死。 他看到前面一棵老槐树,纵身一跃就抱住了树身,得益于这些年的纨绔和不知礼法,他练得一手爬树功夫,蹬蹬蹬几下就爬到高处去了,到了高处他就又喊了起来,这一回不是喊来追我了,而是扯着嗓子尖叫,直叫的脸红脖子粗,果然引了不少行尸过来,只是那些行尸却不懂往上爬,只往树身上撞,撞落片片枯黄树叶。而钟楼那边,一身肌肉的陆广野一手将李渭夹在腋下抱着,一手拎着唐刀,踩着那些行尸的尸体冲下楼来。 “你们别管我,先跑,我在树上,他们够不着我!”容探喊。 “你闭嘴!”李牧忽然朝他大吼一声。 就在这时候,远处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容探抱着树干往外看:“是苏翎和范行之!” 苏翎和范行之加入之后,战况立即发生了变化,他们骑马冲进了行尸群,被马蹄重撞踩到的行尸无数。他们四个人都功夫了得,浴血奋战了一场,都杀红了眼。等到最后一个行尸倒下的时候,范行之也脱力瘫倒在地上,其他三人也是满身血污,简直成了血人。 而他们之所以能赢了这一场,也多亏了两匹马,一匹马已经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不知道有没有从追逐它的那群行尸手里逃脱,另外一匹,早已经被啃的不成形状,最后还是陆广野一刀解决了它的痛苦。 他们都是爱马之人,如今却要以马为诱饵,那匹马的嘶鸣声似乎还在耳边,他们一个个立在院子里,仿佛都因杀戮而失了魂。 “你还不下来?”苏翎抬头说。 容探从树上滑下来,落到地上,说:“别愣着了,出去再说。老师傅他们人呢?” “我们放心不下你们,把他们放下就过来了,有两个护卫守着他们呢。” 苏翎说着将范行之搀扶了起来,一行人出了寺庙,缓缓朝外走。这些行尸全凭听觉行动,打杀的时候很难中止,可一旦中止,等到一切都归于寂静之后,他们便再也没有了攻击的能力,找不到目标,只痴痴呆呆地晃荡着,漫无目的地走。 他们穿过长廊里的行尸,没有人再去杀行尸,他们都没有力气了。也没有人说话,只寂寂前行。容探扭头,就看见李牧走在最后,盯着自己看,眼睛里似有恨意。他心虚,停下来咧开嘴笑了笑,但心下不知道为何特别哀伤,便不再笑了,只低头走路。 也不知道走了几步,李牧忽然走到与他并肩而行的位置,伸手出来,手指轻轻勾住了他的手指,摩挲了一下他手上的伤口。容探吃痛抖了一下,将手缩了回来,掩藏在袖子里。 “以后别这样了。”李牧说。 容探听了不知道说什么,因为他觉得他这人就这么个人,别的世家子弟都喊他容二,并不只是因为他是容氏第二子,也是因为在他们眼里,他这个纨绔子弟不止不学无术,心性还二,有些蠢。 “你总是不听。”李牧说着便不再管他,走到他前面去了,那架势,好像再不离他远一点,就要一脚踹过来了一般。 第13章 容探心想,他会变成行尸么,变成刚刚围攻他们的那一群人中的一个,毫无人性地啃食着嘶鸣的马,比虎狼猛兽还要可怖,好像猎物叫的越惨烈,他们就越兴奋。 他们在山林里与老师傅他们汇合了,容探抬头看,发现老师傅他们都在树上坐着。 “有生之年能看到老师傅爬树,死了也值了啊。”容探笑道。 老师傅老脸微红,却难得没言语。容探又看向朱笄,发现朱笄怀里竟然抱着他的大将军。大将军的嘴巴还被绑着,一看见他就扑棱了一下翅膀,差点从朱笄的怀里飞出来。 “刚才来了几个行尸,我们也不敢轻举妄动,怕招惹更多的行尸过来,所以就把李大人他们托到树上去了。”其中的一个护卫说。 “做得好,这些行尸笨的很,不会爬树,只靠耳朵听,听觉还不大灵敏。” “这些行尸的听觉会越来越敏锐,过不了多久,即便是寻常的脚步声恐怕他们也听得见。他们的鼻子也会越来越擅长分辨人的气味。”身后的陆广野突然说。 容探他们都愣了一下,回头看陆广野。陆广野说:“这附近的行尸都是刚变的,所以车轱辘声和寻常的脚步声他们也听不清。再等一段时间,能存活下来的行尸,听觉会更敏锐,鼻子也是。” 苏翎往地上一坐:“那还让人活不活了。” 他说着抓了一把野草,擦拭着他捡回来的沾满血污的箭头。范行之也坐了下来,对从树上下来的朱笄问:“你们出来的时候,带包袱了么?” “只带了衣裳,其他的都落在寺庙里了。” “也罢了,别的带着也是累赘。你把大家伙的衣服都拿出来,换一下,这满身是血的可不行。” 朱笄点点头,把衣服都拿了出来,然后和刘惠儿便双双背过身去。李渭忽然看着容探道:“少主,你的手……” 容探扯了扯嘴角,想要笑,看见众人都看过来,终究还是没能笑出来,将衣 分卷阅读16 - 分卷阅读17 探花 作者:公子歌 分卷阅读17 袍披上,说:“我可能被咬了。” “这可不是儿戏,你别开玩笑!”苏翎道。 “就算不是被咬,也和被咬差不多了。”容探说着扭头问陆广野:“一般被咬的,多久会变行尸?” 陆广野呆呆的,说不出一句话来。 他们这一行就是为了保护容探回去,容探被咬了,他们回去该如何交代? “你不会也砍了我脑袋吧?”容探问陆广野。 “谁敢。”李牧说着便冷冷地看了陆广野他们一眼,又看向老师傅他们。老师傅动了动嘴唇,扭头问:“你真被咬了?” 容探点点头:“伤口也沾了行尸的血。” 他说罢就笑:“不过不要紧,你们不用怕,我不会伤害你们的。” “少主……”朱笄爬起来跑了过来,抓住了他的手,颤抖着几乎要掉泪:“就这一点小伤,肯定不要紧的,对不对,陆统领?” 陆广野张了张嘴,脸色已经惨白。 东河刚发生行尸之祸的时候,他们也都不懂这怪病因何而起,有何危害,又该如何防治,所以一开始的时候,东河容氏的一个宗亲被咬,他们也并未隔离或者杀死他,而是将他养在家里,结果几天之后的一个深夜,那人变成了行尸,咬死了全家上下十几口人。从此以后凡是被咬的,容氏当家容英下了死命令,一律格杀勿论。就是容英自己,在被咬伤的几日之后,也选择了自尽而亡。后来行尸之祸大乱,死伤不计其数,人人谈之色变,就算跟行尸接触过的人都避之不及,更何况是被咬过的人?许多被咬但侥幸没被咬死的人,都自己选择了死亡。 因为当见识了行尸的可怖,没有人愿意自己也变成那样。 但是眼前被咬的是容探,他们的少主,容氏独子。他们军队里出来的,最讲究一个忠字,要他杀其他人,他或许不会手软,可要他砍下容探的头颅,他却下不去手。 容探问:“陆统领,你从东河过来,杀过许多行尸,肯定也见过有些被咬的人,身边的人舍不得杀他,都是如何处置的?” 他的语气轻松的有些刻意,眼睛也没有正视陆广野。 陆广野点头:“我有一个结拜兄弟,当时陪容大人去给流民施粥,容大人被咬的时候,他也被咬伤了,但我实在下不去手杀他,所以将他偷偷养在了家里,只堵住了他的嘴。” “那我也堵住我的嘴巴,”容探说:“如此,我也放心了。” 他说着嘻嘻一笑,弯腰将大将军抱在怀里:“跟我的大将军一样,给它做个伴!” 众人都是刚从血战中幸存下来,那些行尸有多恐怖血腥,他们都亲眼见识过,听他如此说,便都没有言语。只有李牧说:“你还好好的,堵什么嘴。” “现在是好好的,说不定突然就性情大变了呢,其实我已经觉得有些不舒服了,堵上了,不是为你们,是为了叫我自己安心,我可不想咬了你们任何一个。” 他说着将大将军放下,捡了一件衣裳,用匕首划开了,窝成了一团,就要往嘴巴里塞。李牧却拦住他,说:“我来。” 容探心里倒是有几分感激,他相信大概没人会愿意塞他的嘴,要么不敢,要么不忍心,如果他自己塞自己,那也太可怜可笑了,实在是没面子。 他怕李牧心里也不好受,于是玩笑说:“绑在我脑后,打个死结,打好看点。” 等到塞住嘴巴之后,他呜呜呜地乱叫了一通,倒是显得有些滑稽,但是朱笄只是哭,坐在他身边一直掉眼泪。苏翎说:“你别堵了,这么多人看着你,你想咬也咬不了人。” 容探却只摇头,苏翎伸手就用箭头挑开了那个结。容探吐了嘴里的布团子,问:“你干什么啊。” “你要实在想堵,晚上睡觉的时候再堵也不迟。” 容探被咬,所有人似乎都一下子蔫了一般,尤其是陆广野。一路上再也没有人说一句话,容探自己心里也沉沉的,他心里窘迫尴尬远胜过对死亡的恐惧。他想自己真该当时就偷偷溜走,不该留在这里受罪。 他虽然从不讲礼法,在召庭的时候也和苏翎他们不分主仆,但下意识里依然知道自己是个主子,所以他即便是个人人看不起的纨绔,心里却也有一分自傲在,不怕召庭的人看不起他。可是如今他被咬了,好像为人的尊严都快要消失殆尽了,即便他们不嫌弃他,他心里也觉得不自在。被人可怜,或许那可怜里还有一份畏惧,这比死了还叫他难受百倍。这些都是他至亲之人。 尤其一下想到自己要在老师傅他们面前变成一个畜生都不如的毫无人性的嗜血怪物,他就更受不了了。对于这些人中的任何一个来说,杀他都是很痛苦的事,他不该让这些人承受杀他的痛苦。 容探决定趁夜悄悄离开。 他被堵着嘴巴,看着天上的星星。树林里很安静,他们今夜宿在山林里。篝火已经微弱了下来,经过了浴血奋战和一整天的徒步跋涉,大家都累了,连守夜的苏翎和范行之也都开始打盹了。 他身上有些热,大概离变行尸也不远了。趁着还清醒,他偷偷爬了起来,蹑手蹑脚地朝山林深处走,走的远了,回头看了一眼,心里突然一酸,不过他觉得自己的这个决定是很对的,他宁愿做一个山林里狂奔的行尸,也不要去攻击自己身边的人,再被自己身边的人杀死。 他踩着薄薄的月光走,也不知道走了多久,忽然看到前面树下似乎站着一个人。他小心翼翼地走近了几步,就看见一身墨蓝衣裳的李牧背着个包袱,手里拎着七星剑,立在月光下。 “你怎么知道我会跑出来?”他问李牧。 李牧在月光下幽幽地说:“我就是知道。” 容探忍不住笑了出来。 其实他大概也早就觉得李牧会跟他出来,至于为什么,说不清楚。 “你跟着我,我要是变成了行尸……” “咬就咬,”李牧说:“你救了我两次,命早就是你的了。” 容探想,他也只是想找一个可以安慰自己良心不必愧疚的理由而已,如今李牧找的这个理由,甚好。 第14章 “你自告奋勇塞我嘴巴的时候,就打定主意了吧?”容探问。 李牧却问:“你感觉怎么样了?” “不怎么样,感觉要变身了。” “……” 两个人沿着小路往前走,李牧说:“大家都是刚见识了行尸的可怖,心下都有些不知所措,所以白日你说堵住自己的嘴巴,他们才没阻止你,你不要埋怨他们。” “没有埋怨他们,他们不把我撵走,我就很感动啦。”容探扭头说:“说真的,也不知道我还能活几天,等我变成行尸了,你也不用杀我,就拿绳子将我绑在一棵树上,由着我自生自灭就行 分卷阅读17 - 分卷阅读18 探花 作者:公子歌 分卷阅读18 了……我这交代后事,很重要,你听见了没有?” “听见了。”李牧说:“真该堵住你的嘴,耳根子才能清净一会。” 容探一听便老实了,心下竟有几分自卑,心想李牧肯陪着自己,真是自己天大的福气,可千万不能叫李牧讨厌了,或者后悔了,要夹起尾巴好好做人才行。 他们走了大半夜,容探便有些走不动了,天还黑着,他觉得在地上睡不安全,于是就对李牧说:“咱们俩爬到树上去吧,在树上睡安全,不然还得有个人守夜,咱俩都累了,都该歇歇。” 他说着便抱着一棵歪把子树,手脚并用,没几下就爬上去了,爬上去之后抱着树干往下看:“你也上来呀。” 李牧说:“我不困。” “你不用不好意思,又不是平白无故让你爬树,这不是特殊时期嘛,狗急了还跳墙呢,君子急了就不能爬树了?” “……” “你是不是不会爬树啊……”他仔细想了想,好像确实没见李牧爬过树:“我拉你一把。” 李牧却在树下坐了下来,没理他。容探叹了口气:“死要面子。” “你躺好了,别睡着了掉下来。” “我能把树当床睡!”容探语气不无自豪:“这是我多年修炼的本领!” 他应该多学学拳脚功夫,耍耍刀舞舞剑,不过好在这爬树的本领如今也有了用武之地,他打不过那些行尸,躲得过也算本事。 这一天真是极其疲惫,喘口气都是累的。只是他虽然累,却睡不着,睁着眼睛看着天上为数不多的星星,心想他们俩就这样不告而别,不知道老师傅他们会怎么想,会不会担心。尤其李牧,他可是老师傅的心头宝,一向是最长进的,如今却跟着最不长进的他走了,老师傅要是知道了,估计得吐血。 不过他也顾不得这些了,他都要死了,想想最大的遗憾,是到底还是没能回到东河去。 东河,他只在老师傅的房里见过东河的模样。老师傅的房里有一幅丹青,画的就是东河最有名的“十里桃花临水开”,而桃花掩映之下商铺林立,人来船往,热闹繁华不输都城。那丹青是他父亲容英所画,人物精细,构图复杂,李牧他们都说是当世珍宝。桃花曾是他们容家的标识,只是许多年前,容氏当政,觉得桃花浮艳有余而庄重不足,所以舍桃而选了牡丹。老师傅常说东河的桃花美,每年春天桃花灿烂,是天下有名的盛景。东河盛产的桃花酒,他还记得那桃花滋味。 容探如此想着,便是一声叹息,因为夜色安静,所以那叹息也落入李牧耳朵里。李牧在树下看着容探垂下来的头发和袍角,在夜风里轻轻飘荡。 容探在树上眯了一会眼,便觉得冷了起来。如今已经是深秋,露水重,沾染在人身上,更显得凄冷。他打了个冷战醒过来,天色已经蒙蒙亮,一片红叶从树顶上飘落下来,落到了他的胸膛上。他捏着那片红叶坐起来,扭头往下看,就看见李牧端端正正地坐在地上,似乎已经睡着了。 山林里一片静谧,薄薄的雾气浮动着从远处飘过来。他刚要从树上爬下去,脑袋却是一阵眩晕,“哎呦”一声,直接就从树上给摔下来了。 他爬的不算低,这一下摔下去不知道会摔成什么样子。他已经做好了摔个狗啃屎的准备,结果却落入了一个宽阔的怀抱里。这时候李牧的长胳膊长腿终于算是派上了用场,也不知道李牧怎么睡的那么轻,反应那么快,结结实实抱住了他上半身。 “没事吧?” “摔到屁股了。”容探自己揉了揉,翻身往地上一坐:“我头晕。” 李牧见他脸色发红,伸手探了探他的额头:“你发热了。” 容探也觉得自己眼皮发热,说:“糟了,这下我可能真要变身了。” “得想办法把你的烧给降下来。”李牧说着便拎起包袱塞到他怀里,然后在他跟前蹲了下来。容探看了他一眼,说:“……这个,暂时还不用背我,我自己能走。” “你别逞强了,这几日辛苦,你身体早就吃不消了,要是再累着,只怕你病情更重。” “我自己的身体我知道。”他虽这么说着,站起来却是摇摇晃晃,嘴唇也有些干裂了,隐约能尝到血腥味。李牧见他不听话,伸手竟然就去捞他。容探往后一退:“你要做什么?” “你难道就这么急着死么?” “死有什么不好,总比做行尸好!” “我宁愿你做了行尸,也不想你死!” 李牧鲜有这么激动的时候,容探听了微微一愣,撇嘴说:“我……我怕我突然变成了行尸,再咬你一口。你背着我,我不正好能啃你脖子?” “我都不怕,你更不用怕。”李牧似乎为了安慰他,说:“我一向将生死看的很淡。” “人有今生,未必有来世。生死之事,还是看重一些好,能活着千万要活着。再说了,都说落叶归根,我还指望你把我的尸身运回东河去呢。李献臣,你可千万要好好活着啊。” 他话音刚落,突然树林深处一阵窸窣声,紧接着几只黑鸟扑楞着翅膀从杂木从里飞出来,嘎嘎地叫了两声。容探忙转头去看,却听李牧说:“上树。” 容探赶紧往树上爬,可是却觉得浑身无力。李牧刚把剑拔出来,一头黑狼便从杂木丛里冲了出来,直接扑向了李牧! “小心!” 容探大喊一声,却觉得眼前一黑,勉强站住了。李牧躲过了那饿狼的攻击,剑身划破了它的耳朵。那黑狼戾气更重,凶狠地盯着李牧,却再未上前一步,只仰头嗷呜叫了两声。容探心下不安,朝周围看了一眼,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又有六七条黑狼从杂木丛中走了出来,龇牙咧嘴,目露凶光,齐齐盯着他们两个。 第15章 狼和虎豹不同,常常结群而动,很少有单独的一匹狼出来猎食。如果只是一两头狼,对李牧来说或许并不算难事,可是七八头狼一起围攻上来,他未必能应付的过来。容探弯腰拎起一根枯树枝,踉踉跄跄地走到李牧身边:“他奶奶的,真是屋漏偏遭连夜雨。” “你坚持一会。” “我没事,你只管对付它们。” 其他几头狼都原地盯着他们,只有原先那头被李牧割伤的黑狼绕着他们转圈。容探强打着精神,只觉得身上发麻,那头狼忽然一跃而起,就朝他扑了过来。他和李牧贴着后背调换了一下位置,李牧的剑便划破了那黑狼的肚子。而另外那几头狼也扑了上来,容探用树枝去抽,树枝抽到一头狼头上,却瞬间断成了两半,李牧一把护住他,手腕一转,剑便刺破了那头狼的喉咙! 好剑法!容探忍不住要给李牧鼓掌。他从前只知道李牧舞剑舞的好看,没想到不光 分卷阅读18 - 分卷阅读19 探花 作者:公子歌 分卷阅读19 好看,还实用! 眼见有同伴受伤,那几头狼似乎都生了怯意,后退了少许。容探掏出匕首,双手握住,比划着学着狼叫“嗷呜嗷呜”叫了两声,一样的龇牙咧嘴。 没想到那些狼看见他这凶相,紧紧抓着地面低吼了一阵,再一次群起而上。这一次它们分工更明确,两头狼扑向容探,另外三头扑向了李牧。李牧的剑身划破了两头狼的皮肉,力道就减了几分,他见另外两匹狼扑向容探,急忙回剑去挡,那第三头狼就一口咬在了他的胳膊上。李牧忙将剑抛到左手上,剑身一晃而过,成功逼退了那两头扑向容探的恶狼,而他自己则被那第三头狼撕扯住右臂。那狼死死咬住他的胳膊,他用力甩了一下,那头狼竟然被他甩了起来,那狼颇有些重量,带得他也踉跄了几步。容探咬牙扑了过去,抱着匕首就往那头狼身上刺了一刀。那狼猛地松开了嘴,哀嚎一声,被甩落到地上。 而跟着它一起倒在地上的还有容探。李牧却顾不得管他,将剑换到右手上,冲着那再次扑向他的恶狼就扑了过去,剑身刺破狼的身体,他也倒在了那狼的身上,剑身继续往上划,在那狼的肚皮上划出一道血口,温热的狼血流出来,另外几头受了伤的狼再也不敢向前,呜呜叫了两声,瞬间消失在杂木丛里。 但是恶狼刚走,他就听见了行尸的低吼声。容探也听见了,爬起来捡了包袱说:“肯定是这些狼的叫声和血腥味把行尸引过来了,咱们快走。” 他迈步要跑,腿上却一阵发软,头晕目眩的更加厉害。李牧一把将他扛在肩头上,走到几丈外的一块大石头后面才将他放了下来。容探被他这么一扛,更觉得眩晕了,倒在李牧怀里,模糊看到几个行尸出现在眼前,全冲着那倒在地上的几头狼去了。他两眼一黑,直接就晕了过去。 等到再醒过来,发现自己已经在李牧的背上。 因为他刚才还昏迷着,两只胳膊只是搭着李牧的脖子,却并未搂着。大概是怕他会后仰过去,所以李牧弯着腰,身体尽可能地前屈着,这样背着他大概极费力气,所以李牧的背上全是汗水。 容探想说话,却发现自己发不出声音来了,他几乎没有力气再动弹,只脸颊贴着李牧的后脑勺,闻到了李牧脖子上的汗水味道。 那汗水味道却不让人讨厌,他的嘴唇贴着李牧的后颈,汗水润泽了他的嘴唇。体温让他心生贪恋,他觉得他大概大限已到,因为他竟然觉得这汗水味香甜,想要咬上一口。他着迷地吸了一下李牧的味道,猛地睁大了眼睛。 “快……快放我下来。” “你醒了?我看到山下有个茅草屋,好像有人住,你再坚持一会。” “放我下来。” “都到这个地步,你还要逞强?” 容探却是不听,只用尽最后一点力气挣扎了一番,大概是身体已经不听使唤,他一用劲,四肢竟然开始控制不住抖了起来。他知道李牧不会将他放下,便咬住了自己的胳膊。 他想他如果变成了行尸,大概逮着肉就吃,逮着血就喝,也不会分辨咬的是谁的胳膊,而且据他观察,行尸都是无知觉的,不知道疼。他如果真变成了行尸,可以自己咬自己。 天色大亮的时候,他们终于走到了那个茅草屋前面。那茅草屋建在一处湖泊旁,孤零零唯此一座房子,那房门口的一棵石榴树下拴着一头骡子,老远就冲着他们叫了起来。李牧刚准备要将容探放下,就见房内走出一个年轻的男孩子来,约莫十三四岁的样子,衣衫褴褛,赤着脚,看了他们一眼,一边蹲下来安抚着那条骡子,一边回头喊:“爷爷,来了两个人。” 李牧听见他说话,心下便安了一下,背着容探继续往前走,不多时一个须发花白的老头就从房里走了出来。 容探抬眼看了一下,便彻底晕了过去。 这一晕就是老半天,醒过来的时候却发现自己还趴在李牧的背上。他微微睁开眼睛,却看不清东西,只摸到掌下温热的皮毛,心下一惊,这李牧身上什么时候长了这么多毛?! 他这一惊吓,神志竟然清醒了一些,强撑着直起身体,才发现原来他是趴在一头骡子上。 “你醒了?” 容探扭头看到李牧那张俊秀无双的脸,点点头,想要说话,却只是觉得自己嗓子嘶哑,发不出声音了。前面一个衣衫褴褛的少年说:“就快到了。” 容探这才看清楚不久前茅草屋看见的那对爷孙也在,似乎在给他们领路,不用说,驮着他的这头骡子也是他们家的。人间自有真情在啊,这荒山野岭里相依为命的爷孙俩,倒比那富庶小镇的人更有情义。 这一日天气倒好,日头透过树叶缝隙照下来,迷离斑驳,晃着人的眼睛。羊肠小道弯弯曲曲,只容一人的宽度,也不知道通往哪里。容探趴在骡子上,觉得自己感觉好受了不少……因为他觉得这骡子身上的气味很难闻,完全和李牧身上的味道没法比。这说明他还没有变成行尸,行尸可不管味道好闻不好闻,看见活的就想咬。可如果让他去咬这骡子,想到他一张嘴一口血一口毛,他就觉得反胃! 那他刚才是怎么了,他既然没有要变成行尸,那当时在李牧的背上,他为何觉得那汗味迷人,想要咬上一口那皮肉? 大概是他太挑食了,即便变成行尸,那也是养尊处优的贵公子行尸,吃肉喝血那也比一般的行尸讲究些。他默默地想,莫名有些害臊,侧过头趴着去看旁边的李牧,看到李牧原本柔和的脸庞似乎多了几分坚毅的轮廓,那鼻梁高挺,脖颈颀长,身上穿的虽然是墨蓝衣袍,颈口露出的内里却是白衫,沾染了星点血渍,既有光洁之貌,又有刚毅之相,身姿挺拔磊落光明,从头到脚,都是一块好肉。 他心下竟有几分垂涎,想要吃了这个人。 太阳从云彩里跳出来的时候,世间万物仿佛陡然有了光彩。容探趴在骡子上往前看,看到一个小山村出现在他们面前,村口有个石牌坊,上面写着“海棠村”三个大字。尽管他浑身无力,视线模糊,此刻也被眼前的美景吸引住了。 只见一大片的秋海棠艳丽如同红云,笼罩着整个村子,茅草屋点缀其间,浮起袅袅炊烟。一轮红日从东方山头上升起来,日光也沾染了海棠颜色。尤其是牌坊后面的一棵老海棠树,不知百年千年,枝干繁茂,绵延数丈远,他们从树下走过,只觉得这海棠树遮天蔽日。容探吃惊地仰头看着,细碎的阳光从繁花之间透下来,风一吹落花飘零,落在他的身上。 作者有话要说:  打完行尸斗完恶狼,重口味过后调剂一下,来个世外桃源小清新。 第16章 村里有一条小溪穿行而过,草坡上散养着牛羊。在经历了 分卷阅读19 - 分卷阅读20 探花 作者:公子歌 分卷阅读20 惨烈的几场生死战之后,看到这样的世外桃源,竟让人心生戚戚。 “这附近住着的人啊,不管谁有个头疼脑热的,都会来这里找孙大夫瞧。孙大夫医术高超,没他治不好的病。前年我孙子也是高烧不退,就是被他给治好的。” 容探听那老头如此说,便看了李牧一眼。也不知道在他昏睡这段时间里都发生了什么,李牧又是如何跟这爷孙俩说的。这爷孙俩独自居住在深山老林里,大概还不知道外头已经有了行尸之祸,以为他只是寻常的发热呢。万一被这孙大夫看出端倪来,那可如何是好。 他们到了孙大夫家里,却只看到一个年纪很大的婆婆在院子里纺织。 “孙婆婆,”那少年喊了一声:“孙爷爷在家里么?” “他不在,昨天半夜的时候被人请走了,还没回来呢。”那孙婆婆站了起来,抖落身上棉絮,朝李牧和容探看了一眼:“他是怎么了?” “高烧不退。” “进来吧。” 那少年对李牧说:“孙婆婆也略通医术的。” 李牧便将容探抱了下来。容探趴在他耳边说:“你看着我。” 他是怕他突然变身,再害了这些人。李牧低声说:“你放心。” 李牧将容探抱到屋子里,将他放到一张软塌上。孙婆婆伸手探了探容探的额头:“烧的这么厉害。”她说着扭头看向李牧:“看你穿衣打扮,也是大户人家的公子,怎么会到这深山老林里来?” “我们要回乡探亲,路上遇到了行尸,为避难才走了山林小道。” 孙婆婆颇为惊讶地说:“你们这是被行尸咬了?” 容探强打着精神,躺在榻上说:“我被咬了,他没有,他是被狼给咬了。” 孙婆婆沉吟了一会,李牧道:“孙婆婆请放心,他如果真变成了行尸,我自会带他离开,绝不连累你们。” “你是不知道这行尸的厉害,”孙婆婆道:“只是我也是听我家老头子说过行尸的事,不敢当寻常发热给他医治。他的伤,得我家老头子回来亲自给他医治。不过你身上的伤,我倒是可以治,你跟我来,我帮你包扎一下。” 李牧低头看了容探一眼,容探的眼睛要睁开未睁开一般看着他:“快去。” 李牧便走了两步,在长凳上坐下。孙婆婆说:“将你的衣袍脱下。” 李牧将衣袍脱了,露出光裸的上半身。容探躺在榻上扭头看,只看见李牧结实宽阔的脊背,那右臂却是一片血污,几道牙印触目惊心,血肉都出来了。孙婆婆用药酒帮他清理伤口,李牧始终一言不发,只是后背肌肉绷紧,拳头也紧紧握着。孙婆婆道:“你倒是能忍。” 容探侧头看着,只觉得一阵心浮气躁,便平躺着闭上了眼睛。或许是烫的厉害,眼皮一合上,就有眼泪落下来。这房间里满是药的清苦香味,闻着却叫人安心。他慢慢放松了心神,再次陷入到沉睡当中去了。 这一睡却做了个美梦,梦到范行之二十岁加冠那一天。 五大家族里,要从列祖列宗算起,家世最显赫的其实是范家,范氏的先人在本朝开国皇帝打江山的时候立下汗马功劳,名列首辅,成为都城第一大家,并在开国皇帝病死之后趁着新帝年幼,成功把持了朝政。只是范家兴盛了几代之后就没落了,容、赵、韩、刘四大家族后来居上,几百年来轮流把持朝政。这曾经属于自己的饭碗被其他人抢走了,范氏如何不眼红懊恼,所以范氏也是卯足了劲,世世代代的子弟都以重耀门楣为己任,自识文断字开始,每日晨昏定省,都要诵读一则重振范氏的家训。据说范首辅,也就是范行之他爹自幼便刻苦律己,少年有名,终于在他这一代重振范氏门楣,将范家失落了数百年的权势重新攥到了手里。 或许是隐忍了太久,一朝得势之后,范首辅便颇为张扬高调,有事没事就爱把五大家族的人凑到一块,享受一朝扬眉吐气的喜悦。他的二儿子要行加冠礼,也和大儿子一样大操大办,广邀宾客,容探作为容氏家族的独子,自然也在受邀之列。 因为范氏的权力就是从容氏手里抢过来的,所以其他四大家族之中,范氏最忌讳的一直都是容家的人,容探作为在都城为质的容氏二公子,范首辅一直对他“关爱有加”,好吃好喝好玩的,每天换着花样送到召庭去。外头的人因此都盛赞范氏大度,说这范首辅疼爱容探,远胜过疼爱自己的儿子。 “你们刚才看见了么,这首辅大人多疼爱容家的二公子,竟然叫他坐在自己身边,自己的亲儿子反倒隔了一张席!” “这还值得大惊小怪么。要不是范容两家素有恩怨,恐怕首辅大人早就收他做义子了。你们等着看吧,等到这容二公子行加冠礼的时候,不知道会给他办的多隆重呢。” “这个容二公子,都说他是草包纨绔,我看倒未必。能跟首辅大人和范家的公子处的这么好,也是他的本事!肚子里鬼点子不会少了!” “不过这容二公子生的真是光彩照人,眉目风流,五大世家的公子里,属他最出众呢。” 容探抱着一坛子酒横跨在树干上,听到这句话,心里总算是畅快了许多。 这几个人也不知道是哪家的少爷,竟在这后园子里嚼舌根,他听了半天,直想骂这群饭桶鼠目寸光。好在最后听了一句舒心的话,他容探第一公子的美名,倒不是吹的。 “都城的公子里头他自然是最出众的,可是要和其他人比起来,他未必就排的上号了。他那个家臣李献臣,你们看见了么?真是一表人才,只可惜他没有做公子的命,不然这五大家族的公子们加在一起,也不敌他一个!” “都城里谁不认识李献臣呢,听说今年秋猎他拔得头筹,连圣上都对他青睐有加呢。你们说真是奇了,这容二公子有名的纨绔无才,他的臣子倒是文武皆通。他还成天把李献臣带在身边,好像唯恐不对比不知道他无能一样。” 树下几个人都哈哈大笑起来。容探被他们说的有些害臊,本来想教训他们两句,到底还是忍住了,只把垂着的脚缩了回来,抱着酒坛子往树上一靠。 这种话他已经不是头一回听说了,听了臊一会也就完了。他对这个不甚在意,何况李牧确实是个优秀的人,连他也是心悦诚服的,比不上李牧?那很正常! 他不在意,不代表别人不在意。 “你们这群王八蛋,就知道背后叽叽歪歪,刚才在席上,你们癞皮狗似的缠着我家公子的样子你们都忘了?!” 容探听到这个声音立即坐直了身体,嘴角咧开往下看,就看见苏翎指着那几个人走了过来。那几个人看见苏翎,慌忙推道:“那小辣椒又来了,快走快走,可别招惹他!” 那几个人落荒而逃 分卷阅读20 - 分卷阅读21 探花 作者:公子歌 分卷阅读21 ,乐得容探朝树下喊道:“小辣椒。” 苏翎抬头看他,气得满脸通红:“他们这样说你,你就在顶上听着也不吭气,就是你总不恼,他们才总敢背后说你!” “你怎么来了,来的时候让你跟着,你不是说不想进范家的大门么?” “我听说范家今天招待客人,用的是咱们东河的桃花酒,一时嘴馋了,过来讨口酒喝,到处找不到你,就知道你在后园子里呢。你抱着酒坛子怎么爬上去的?” “怎么上去的不告诉你,不过我可以让你看看我是怎么下去的。”容探说着身体往下一倾,双脚勾住树枝,便抱着坛子垂了下来:“接着。” 苏翎撇嘴:“搞了半天,还是得有人帮你。” 他将酒坛子接在怀里,看着容探手脚麻利地从树上爬了下来:“你又爬树,被献臣看见,准要说你。” “他哪有空说我,范老二的小妹不是请他去赏画了么?” “那范小妹还没死心呢?” “谁不知道范小妹非他不嫁,”容探说着笑了:“你说这范小妹也是有意思,一个女孩子,竟然也学着追男人。不知道该说她胆子大呢,还是该说咱们献臣魅力大?” “也是好事,你看先前来说亲的媒人都快把咱们召庭的门槛踏破了,可自从大家知道范小妹看上了他之后,再也没有人敢来提亲了吧。范小妹没戏,献臣跟她成不了。老师傅不想他娶亲,这不正好遂了意。” “你怎么知道他们俩成不了?女追男隔层纱。” “咱们家怎么可能跟范家结亲,老师傅肯定不会愿意。不说这个了,我来找你说正事,这桃花酒每年也就这个时候有,你回去的时候,找范老二讨几坛子,咱们回家喝。” 容探听了看着苏翎那张艳丽的不像话的脸:“你跟范老二吵架啦?” 苏翎反问:“你怎么这么问?” “你想要,直接向他讨不就行了,他会不给你?” “别提了,昨儿我跟他一道从东巷口回来,听见有几个人嚼舌根,竟说我是他相好,我呸,这脸我可丢不起,最近我得绕着他走!” “我就说他今日加冠你怎么不来。原来是避嫌呢。哎,只怪我们家小辣椒长的太美,才招惹这些闲话。” “你再叫我小辣椒我可真要恼了!你赶紧去管他要酒去,我去找献臣,被范小妹缠了这么久,估计他早等着有人去解围呢!” 苏翎这小辣椒的外号也不知道是谁起的,容探倒觉得这外号贴切,苏翎男生女相,长的极美,身量又娇小,脾气又火爆,可不就是小辣椒么。小辣椒和小牡丹,是他们召庭二美。 他把酒坛子里的酒喝光了,抱着个空酒坛子去找范行之。范行之向来大方,专门叫了个几个小厮给他送到召庭去了:“都给你了,晚上我去你们那蹭酒喝。” 晚上的时候,范行之便真的过来了,还带了他那个活泼伶俐的妹妹,这用意再明显不过了。容探也很配合,一直撺掇她和李牧两个,倒是李牧淡淡的,好像有些不大高兴,只闷头喝酒。 “他素来话不多,是个闷葫芦。”趁着李牧如厕,容探对范小妹说:“这样也好,你想你话就多,就该找个闷葫芦,天造地设的一对。” “我知道,我就爱他话少。” 容探看范小妹那两眼放光的样子,觉得自己多此一举,他还担心着范小妹被冷落了会不开心呢。 “你还好意思说别人话多,你不就是个话唠?”苏翎鄙夷地看他。 容探说:“我不是个女的,我要是个女的,跟他也是天造地设!”他说着爬了起来:“没想到这酒喝多了也尿的勤。” 他说着就晃晃悠悠地往茅厕去,穿过一个长长的走廊,过了角门,却看见李牧和范行之在海棠树下站着,那海棠树上悬着一盏八宝琉璃灯,照的两个长身玉立的人影子更长。他晃晃悠悠地往前走,本来还想偷听他们两个说话呢,李牧却先看见了他,过来扶了他一把:“你怎么又喝了这么多酒。” “没喝多,就是脚下有点软。”容探嘻嘻笑着看向范行之:“大舅哥在这跟我们家李牧说悄悄话呢?” 范行之笑的有些尴尬,对李牧说:“你看着他,我先到前头去了。” 李牧点点头,等范行之走远了,才回头说:“你又乱叫什么大舅哥……你干什么,茅厕在那儿呢。” 但是容探已经脱了裤子尿了出来,李牧看到一条水柱喷出来,后退了两步,容探回头看他,嘿嘿笑了起来。 等到他们回到前头去的时候,发现范行之和范家小妹已经走了。 “怎么走了?”容探问苏翎:“招呼都不打一个?” “不知道,范老二一回来就把他妹妹拉走了,范小妹还不愿意走呢。” 容探扭头看李牧,李牧说:“你看我做什么,酒还喝么?” “喝,喝。” 容探喝了个酩酊大醉,醉了才说出憋了一天的心里话:“你说我爹娘……平时不来看我也就罢了。这家乡的桃花醉,我竟然还得问范家要才喝的上……东河的桃花醉,我自己家的酒,我还……” 话只说了一半,人便有些瘫了。苏翎说:“我抱不动他,你把他弄床上去吧,万一他发酒疯,老师傅听见了,又要动火。” 李牧将容探抱起来,容探忽然对着他的脸打了个嗝,全是酒气。 李牧抱着他往房里走,院子里海棠花荼蘼,地上满是落花。“今日范行之的加冠礼……他爹娘对他真好……”容探微微睁着眼睛,借着酒醉,掉了几滴眼泪,说:“我想回家,看我爹娘是什么样子。” 他两岁多便到了都城,这么多年过去了,再未见过容氏夫妇,早不记得他爹娘是什么模样。他有生以来第一次记住的被人抱着的感觉,竟然不是他爹娘给的,是李牧。他在李牧的怀里,感受到不曾感受的温暖。 记忆当中,他好像也就哭过这一次。他从小顽劣皮实,不知道眼泪为何物,爱打架,爬树摸鸟也常跌倒摔伤,但从不掉眼泪。那一日是喝多了酒,所以出了糗,被李牧给看见了。 但他那一夜做的荒唐事,不光是掉几滴眼泪那么简单,不然也不至于这么多年过去了,他还能梦见。 第17章 “小伙子,醒了?” 容探睁开眼睛,怔了好一会,才看清眼前的人。孙婆婆笑眯眯地看着他:“你可总算是醒了。” 容探看了看自己胳膊,立即爬了起来,脑袋一晕,又倒了下去,只捋起袖子问说:“这谁给我咬的?!” “这我真不知道,”孙婆婆说:“得去问你那位朋友。昨晚上是他陪你睡的。” “陪……我睡?” 容探讪讪的:“昨天他跟我一起睡的?” “是啊,我跟他说, 分卷阅读21 - 分卷阅读22 探花 作者:公子歌 分卷阅读22 你这病不知道会是什么样呢,跟你睡不安全,结果他不听,说就是你生死难料,所以才要守着你。” 孙婆婆话音刚落,就见李牧推门进来了。孙婆婆笑着问:“这位公子刚才还问呢,说他胳膊上是谁咬的。” 李牧坐下来,伸手探了探他的额头:“好像退了许多…… ” “多谢你悉心照顾。”容探讪讪地说。 昨夜是跟李牧一起睡的?他烧糊涂了,和上次醉酒一样一点印象都没有了。看他胳膊上这些咬痕,莫不是他又在迷糊不清的情况下,把李牧给…… 他都病成这样了,还硬的起来么? 容探讪讪的,只觉得脑袋发晕,热劲又上来了。 “我可能要变身了,”他把脸埋进枕头里:“李牧,你快离我远一点。” 没想到李牧听了,脸上却露出一抹笑来,说:“孙大夫说,你只要烧退了就没事了,不会变行尸。” “什么?”容探立即睁眼看向李牧:“可我被行尸咬了啊,伤口也沾染了行尸的血,陆广野不是说,只要被咬一口就肯定逃不了么?” “我不知道那个陆广野为什么会这么说,不过你也未必会成行尸。”外头突然进来一个须发皆白的老头,声音却是洪亮如钟。 李牧说:“这是孙大夫,就是他救了你。” 孙大夫长了一张圆圆胖胖的脸,须发虽然都白了,气色看着却比年轻人都好:“早就听说过东河那边发生了行尸之祸,没想到自己竟然也能亲眼见识。” 孙婆婆道:“你当这是什么好事。” 原来这孙大夫昨夜出门,并不是有人病了请他去的,而是邻村也有个乡野大夫,姓曾,请他去了一趟。这曾大夫是个乡野大夫,常常上山采药,然后到城里药铺去卖。前几天去了一趟青州,正碰上青州发生了行尸之乱。他躲在药铺老板家里,那老板的小儿子却被行尸咬了一口。 东河发生了一场极为诡异的瘟疫,感染者被称为行尸。他们行医卖药的,对这个事知道的比寻常老百姓还要多一些。都说这被行尸咬上一口的人必死无疑,早晚会成行尸喝人血,吃人肉,按理说,药铺老板的小儿子已经被咬了,应该立即杀死,或者撵出去,由着他自生自灭。 说起来也是这小儿子命不该绝。一则是青州城的人还不知道这行尸的可怖,那时候城里刚有几个人被咬,尚且没有造成大面积的恐慌,他们对于这行尸的可怕只是听闻,却并未眼见,所以并没有像东河那边的人反应那么极端。二则这药铺老板一连生了四个女儿,这才得了这一个独子,哪里舍得他死。所以一家人手忙脚乱地将他捆绑了,铺子里的药都拿出来给他试了一遍。外头行尸横行,家家户户都不敢出门,他们就守着这小儿子过了三天。这小儿子在第二日的时候浑身高烧,眼看着几乎要死了,情急之下用了一剂猛药,第三日早晨,烧竟然退了,又过了一日,竟然痊愈了。 青州行尸之祸愈演愈烈,曾大夫在药铺老板家里呆的是心急如焚,很担心自己家里的情况,于是便冒死从青州城里跑了回来。到了家才发现他们这村子远在深山老林之中,过绝壁,穿深谷,行尸之祸并没有传染过来。他心下稍安,却急着把这遭遇跟老友分享,所以才派人请了孙大夫去。 “不对啊,我有个朋友,就是从东河来的,他说东河刚出现行尸的时候,大家都不知道这病的厉害,许多家里有人被咬了的,也都养在家里,但这些人家无一例外的都被自己变成行尸的亲人咬死了,所以自此以后,凡是被行尸咬了的,一律都处死了。如果这病可以医治,谁又舍得杀自己的至亲之人呢。” 就是陆广野说的那个结拜兄弟,最后也还是变成了行尸。陆广野养了他几日,最后还是将他杀了。 “你说的这个,我昨天就跟孙大夫提过,”李牧说:“这病古怪,前所未有,且发生的急,从这病在东河出现到蔓延过来,也不过一个多月的事,这病到底如何来的,又如何医治,中间是否判断有错漏,都还是未知数。” “你是说,陆广野他们说的是错的,被咬了未必会变成行尸?” “倒也未必是你那朋友错了。一则被行尸咬的人,很少有像你和那药铺老板的儿子这样伤口这样小的。可即便如此,你们俩也都在鬼门关上走了一遭,用的药都极猛,才捡回一条命。你们只是受了这么一点小伤尚且如此,那些被行尸咬伤的更厉害的,十有八九也是活不下来的。而且据我听闻,行尸并不是活人变的,都是人死后起尸,依我猜想,被咬的人都是死了之后才化为了行尸,人被咬了,只要能保住性命,应该不会变成行尸。” 这真是意外之喜,容探道:“那这么说,我没事了?” 孙大夫却又摇了摇头:“就如你朋友刚才说的那样,这病古怪,以前从未有过关于这病的记载,这病是如何来的,又该如何医治,都还是未知之数。眼下你的烧虽然退了,但是不是只是暂时的,有没有后遗症,谁都不敢断言。我刚才的那番话,也只是我个人的猜想罢了。” 容探听了又是一阵气馁:“这么说,我还是有可能变成行尸的?” “你倒也不必担忧,如今行尸之祸横行,你我性命都在旦夕之间,或许你比那些没有被咬过的人活的还要长久呢……奇怪,你这胳膊上的伤是怎么回事,昨日我怎么没看见?” 容探赶紧把胳膊放进被窝里,他有些心虚,担心这是昨夜李牧给他咬的,要是被孙大夫知道,那可真要臊死了! 结果他就听李牧说:“这是他昨夜自己咬的。” 第18章 他自己咬的? 容探觉得有些不可思议。自己咬自己,那还不是行尸是什么,而且是他见过的最愚蠢的行尸! 趁着孙大夫夫妇出去的时候,他赶紧问:“我胳膊上不是你咬的?” 结果李牧却一脸正派无辜:“你为何会认为是我咬的?” “……”容探讪讪的,说:“我为什么要咬自己,我又不傻。” “你不傻么?” “……”容探抬头看向李牧,却见李牧眉目中似有柔情,那眼里头的光彩他见过,他在苏小妹的眼睛里见过,苏小妹就是这么看李牧的! 他……他昨天晚上到底做了什么?! “我头还有点晕,”他闭上眼睛,捞过被子盖住了半张脸:“我要静静休养。” “养着吧,”李牧说:“我就在外头,有事叫我。” “嗯。” 容探看着李牧出了门,这才长长地吁了一口气,侧身看向窗外凋零的海棠树,忽然想起召庭来。 在他们召庭,也有一株很大的海棠树。 也不知道老师傅他们怎么样了,会不会以为他死了 分卷阅读22 - 分卷阅读23 探花 作者:公子歌 分卷阅读23 ,正在为他的死伤心,或许还担忧着李牧,心想他死了,李牧跟着他也不知道会怎么样。 孙大夫说的对,如今行尸遍布,生死存亡都在旦夕之间,或许他这辈子都再也见不到老师傅他们了。 得抓紧时间养好身体,然后再去找他们。 容探又在床上躺了一天,喝了一整天的药,精气神这才恢复了一点,只是饮食上十分注意,吃的很是清淡。这村子闭塞,常年没有外人来,突然一下子来了两个年轻男人,且都容貌出众,引得好些村民都偷偷过来看。容探被外头的说话声惊醒,睁开眼睛,就看见几个中年妇人在窗口偷偷往里看。他心下一惊,就坐了起来,大概是他披散着头发,身上的衣袍也很是松垮的缘故,他只听见这几个妇人低声说:“这是男的女的,我怎么看着像是女的呢?” “二嫂子,你是什么眼神,是个男人,只是长的秀气。” 容探咳了两声,伸手将头发撩到脑后,冲着她们笑了笑,腰杆也挺直了,喊道:“各位姐姐好!” 那几个妇人听见他叫姐姐,都捂着嘴笑着跑开了。容探赶紧下床,套上靴子走了出去。李牧正在跟孙大夫说话,听见门响就回头看了一眼,看见他出来便站起身说:“醒了?” “睡了一天了。”容探说着却往院子角落里瞅,发现刚才还在窗前偷看他的那几个妇人已经端起地上的木盆往外头走,叽叽喳喳地笑着,好不热闹,原来是洗衣裳回来,路过来看他一眼。 “她们要看我,我起来给她们看,她们倒跑了。” 孙大夫笑着说:“你别见怪,我们这村子常年没个外人过来,她们是好奇。” 李牧说:“天就快黑了,你出来也不多穿件衣裳。” 容探便回屋加了一件衣服,一边系着腰带一边走了出来。日头已经西斜,橘红色的阳光照着外头一片一片的海棠花,如梦似幻,比他来的时候看着还要美。这里当真是个世外桃源。 “你感觉怎么样了?”孙大夫问。 “好多了,就是身上没什么力气。” “病去如抽丝,很正常。”孙大夫说:“以后千万注意别着凉了,如果这病还有复发的可能,发烧或许是最大的诱因。” 容探听了,赶紧回屋又加了一件衣裳,把李牧的一件衣裳裹在外面穿出来了。平时不觉得李牧比他高大多少,这一穿李牧的衣服才发现,那一身腱子肉果然不是吹的,他里头都套了一身了,再穿还是大。李牧说:“你这样裹着不难受么?” “是舒服要紧,还是命要紧?”容探说着看到了院子里晾晒的几件衣服:“这不是我们的衣服么,谁洗的,你?” 李牧点点头:“血迹是洗不掉了,不过总是干净些。” 他跟李牧一起长大,自然知道李牧从小到大都没有亲手洗过衣服,他也没有,召庭有的是下人,这些事轮不到他们做。 他一想到李牧端着个水盆在溪边蹲着洗衣服的模样,就嘿嘿笑了出来,李牧道:“随便搓了两下,这种事,总不好劳烦别人。” 容探过去看了看,觉得李牧这人实在是谦虚了,血渍虽然没有完全洗掉,但衣服洗的算是很干净了,血渍处搓的都有些发白了。 “躺了一天,觉得闷闷的,你陪我出去溜达溜达,也省的这些姐姐们专门跑过来看我们。” “是你的姐姐,不是我的。” “……”容探扭头看李牧,李牧忽然笑了,那一笑简直这一树海棠也比不上,端的是光彩熠熠晃人眼。容探赶紧交代说:“等会见了那些姐姐妹妹的,你可不要这样对着她们笑,万一她们被你迷了眼,要押你在这做夫人,我可未必能救得了你,我听说乡下的女人都很剽悍。” “那你就不怕?”李牧说:“你还上赶着她们笑。” “你太老实了,我不一样啊,我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练的一手好本事。你看我姐姐妹妹虽然多,有没有招惹过烂桃花?没有吧。你就不一样了,那个范小妹……” “你怎么总提她,”李牧说:“我不是拒绝她了么?” “前车之鉴啊!一个范小妹你就折腾了好几年,我听说这次咱们走的时候,她还要来送你呢,被范行之给拦住了。你呀,一张脸,太招人!” “我以后谁都不招。”李牧看着他说。 平白无故说了这么一句,倒说的容探心里毛毛的。他看李牧那一双欲说还休的眼,心下想,天啊地呀,他昨天晚上到底做了什么事,怎么李牧看他的眼神这么赤裸裸,满满都是“我已经是你的人了,你要对我负责任”的意味?! “昨天晚上……你跟我睡的,我睡觉是不是不老实,你没睡好吧?” 没想到李牧却那么了解他,直接说:“昨天晚上你做了什么,你真的一点都不记得了么?” …… 容探觉得自己听到这句话,比被行尸咬了还要五雷轰顶! 他……他……他做了什么?! 第19章 “应该不会……像喝醉酒那一次……”容探的舌头都要打结了。 李牧却说:“你病成这样,我怎会乘人之危。” “哦……”那就好,没搞出格就好……等等! 乘人之危? 这是什么意思。乘人之危的不是他容探么。怎么他听李牧的语气,好像是反过来了?!难道自己记忆有错漏,自己才是被动的那一个?! “你昨夜烧的迷糊,人倒是比平时睡觉老实。” “哦……”容探已经光会哦,说不出其他话来了。他奶奶的,搞得自己像个小姑娘似的一股一股的害臊。 日落西山,夕阳的最后一缕余晖也消失在山峦尽头,天色一下子暗了下来,海棠本来是无香的,如今薄暮浮来,竟好像也带了香气。容探裹着袍子站在门口,看着村里袅袅升起的炊烟,又看了看身旁的李牧,心里竟然浮出“岁月静好”四个字来。 大概是鬼门关上刚走了一趟,惊吓过后,人心便变得格外柔软温和。 “我得谢谢你,”他对李牧说:“要不是你,我可能早就死了,变成了山林里的一个行尸,不知道在啃什么呢。” “你不是说你救过我两次,如今我还你一次。”李牧说:“还欠着你呢。” “我发现一个事情……”容探忽然转身,盯着李牧说。 李牧愣了一下,问:“什么?” “我发现你比以前能说了……” “……” “真的,你以前话多少啊,都是我逗着你说。如今男大十八变,越变越能说了。” “……” 李牧话不多,只有在召庭说话还算正常一些,出了门,那叫一个高冷。如果不是他待人接物太过高冷寡言,他在都城的声名要远胜现在许多。老师傅对他 分卷阅读23 - 分卷阅读24 探花 作者:公子歌 分卷阅读24 一向严苛,但在这件事上却一直由着他。倒不是老师傅觉得这个不打紧,而是他们都知道李牧小时候是什么样。 李牧小时候颇有些怪异,不爱说话不爱笑,就爱一个人玩,但他又天资聪颖,堪称神童,两者加在一起,就更显得怪异了,好像他除了读书就没有别的。容探一开始不喜欢他,觉得李牧的存在简直就是衬托自己不学无术的,所以总是捉弄他,要把他捉弄过李牧的招数都写出来,简直可以出一本整人秘籍。但是李牧每次被整了,也不恼,就那么呆呆地看着他,有时候被整的灰头土脸,有时候被整的浑身湿透,有时候还会被他利用顶包,站在那里替他受罚打手板。 到最后了,容探都觉得过意不去了。他和苏翎在院子里爬树,看到李牧一个人端坐在室内,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觉得这样的李牧,竟有些小可怜。于是他就不再捉弄他,有事没事就爱逗逗他。李牧不常笑,但就因为他不常笑,他偶尔逗得李牧笑出来的时候,就觉得特别有成就感。何况李牧是出了名的美男,笑起来自然春风十里,百花灿烂。 李牧比他大两岁,小时候不知道为什么不长个,跟他差不多大小,十几岁的时候突突猛长,一下子高出他半头,从此以后成了他的保护伞,他每次犯了错,老师傅要罚他,他总是能替他想到办法躲避过去。要是他在外头受了欺负,李牧准会替他出头,而且出了气还不会被人抓住把柄,李牧在整人上比他高明多了。 想想曾经,看看现在,真是时光如梭。两岁之前他都还不记事,可以说他的整个人生记忆里,都有李牧这个人。他幼年离家,李家人对他来说,和自己的家人也没有半分区别。 “我有个事,一直没好意思跟你说。”容探嘿嘿笑了笑,看向李牧:“要不趁着现在风光宜人气氛好,跟你说一说?” 李牧扭头看他,很认真。 “其实也没什么,就……你能陪我出来,我虽然嘴上没说,可心里是很感谢你的。” 如果不是大病一场心思柔软,他大概一辈子也不会对李牧说这么肉麻的话来,说完自己就先哈哈大笑起来。李牧也笑了,扭过头去看着前面的流水落花。 他没有死,这对于他们两个来说,都是很值得感谢的事。 “容公子,回来吃饭了!”孙婆婆在院子里喊道。 容探应了一声,问李牧:“你说奇怪不奇怪,我记得咱们刚来这里的时候,就听孙婆婆称呼我公子,她是怎么知道我身份的?” 要知道公子这个称呼可不是人人都能得的,需得是大富大贵的世家子弟,以五大家族为首。寻常官宦家的子弟,大都称为少爷而非公子。 “乡下人大概不讲究这些,公子对他们来说,或许和少爷没什么区别。” “我就说,她要是只凭咱们衣着口音就知道咱们的身份,也太厉害了。” 晚饭容探又只吃了咸菜小粥,没吃几口就放下了。他比较想吃肉。 吃完饭就要睡觉,只是这一次和昨天不一样,昨天他是糊涂的,今天他是清醒的。昨天糊里糊涂做了什么他都还不知道,今天就又要跟李牧睡一个被窝。 “你睡里面还是睡外面?” 容探回头问李牧。 李牧说:“外面。” 容探就老老实实爬到里面去了,衣服也没脱,就钻进了被窝里面,躺了一会又觉得很不舒服,就又坐起来,脱的只剩下内衫,扭头看李牧,却见李牧在床边站着看他。 “你不睡?” “就睡。” 容探裹紧被子躺下,本来想打趣几句,用泼皮无赖来掩饰自己的尴尬,可话到嘴边了,又觉得泄气。他觉得聪明如李牧,大概猜得出来他是在干嘛。何况他也真的很疲惫,不大想打趣。 只听见一阵窸窣声,他微微扭头,就看见李牧也脱的只剩下内衫,掀开被子躺了进来。他一躺进来就一股热气袭过来,容探感觉李牧似乎倾过身体来,立即扭头看去,却见李牧侧躺着,问:“昨夜的事情,你真的都不记得了?” 容探脑子里轰的一下,咽了口唾沫:“真不记得了……烧糊涂了……我做什么了,还是说什么了?” “没什么,睡吧。” 容探微微坐起身来,李牧却已经倾身吹灭了油灯,房间里瞬间一片漆黑,只有窗外月光微弱,有一丝朦胧的光。 容探心里好奇胜过紧张窘迫,他真的很想知道昨夜他做了什么,他胳膊上的牙印到底是不是他自己咬的。可是他又不敢问,怕问出来结果和从前醉酒那次一样,那真是有点不好收场。 苏翎问他,为什么召庭的人他都敢调戏,却唯独不敢调戏李牧,原因他没说,因为很羞耻……他把李牧给睡了。 他那一天真是喝醉了酒,虽然不至于全醉,但却也有些不听使唤,光溜溜地缠着李牧,被李牧踹下床好几次,却依然发挥了他锲而不舍的好色作风,一次一次地爬了上去,具体的他实在记不清了,只模糊记得李牧一开始还是贞洁烈女一般激烈反抗,后来不知道怎么就半推半就了……至少他好像模糊记得,只是他不敢向李牧求证,作为一个糟蹋了“贞洁烈男”的登徒浪子,他也实在没办法恬着脸问对方是不是半推半就……总之一觉醒来就发现两个人光溜溜地躺在床上,满床除了酒气就是不可描述的气味。 但说起来他也没占多少便宜,因为后来他回到自己房里换衣服,发现自己身上青一块紫一块的,倒不像是他强上了李牧,倒像是李牧强上了他。 他虽然纨绔,在男女之事上却还算检点,花名虽然在外,但也只是做做样子,在男色上就更检点了。出了这事,他和李牧好几天互相都没理睬,后来他试图和李牧修好,两个人不知道怎么又和好了,好像彼此约定了似的,互相再不提那件事,好像从来没发生过。 只是又过了很久,有一夜午夜梦回,他忽然想起了那一夜的零碎片段,李牧压着他啃咬,像是变了一个人,特别地凶狠,而他却眼含热泪,在酒醉中酥软了身体。他在梦中惊惧地醒过来,发现自己湿了裤子。 这事过去这么久,他昨夜竟然莫名其妙又梦到了,容探心想,自己难道重演了醉酒的那一夜? 那他可真佩服自己,不但醉了酒能办事,这都烧的丢了半条命了,依然雄风不减,照样能办事!而且上一次只是一片淤青,这次战况更激烈,竟是一片牙印! 第20章 容探这一夜睡的非常香甜。睡着之前他一直担心自己睡着了会不老实,但是睡着之后就一觉到天明。天明醒来的时候李牧已经不在了,他认真地检查了一遍自己的身体,并没有发现新的伤痕。 看来昨夜太平无事。 他穿 分卷阅读24 - 分卷阅读25 探花 作者:公子歌 分卷阅读25 好衣服起床,出门见李牧正和孙大夫说话。孙大夫说:“如今外头乱成这个样子,我们都不敢随便出去了。我们这村子偏僻,来去都只有一条陡峭山路,外头那些行尸肯定是进不来的,依我说你们只管在这里住着,等到外头没那么凶险了,你们再出去。” “我们要走了么?”容探问。 李牧闻言回头:“等你恢复了,咱们就走。” “我已经好个差不多了,随时都能走。咱们不告而别,老师傅他们肯定担心坏了,恐怕这时候已经在追悼我了。咱们得赶紧找到他们。” 孙大夫说:“这已经又过了两天,外头不知道是个什么样呢。” “我们会多加小心的。”容探说:“主要我们还有亲人在外头,当初我以为我被咬了,活不成,不想连累他们,这才悄悄离开了。如今我已经痊愈,心里实在记挂他们。” 孙大夫叹了口气:“也是,越是在乱世之中,亲人越是要紧。只是眼下你还没完全好,不宜远行,你们真要走,也得再歇息两日。不然你身体也吃不消。” 不等容探说话,李牧就说:“咱们再住两日。” 只是这两日可没那么容易熬,白天还好,到了晚上两人睡在一个被窝里,容探总觉得心急火燎,有一天晚上也不知道怎么的,他突然有了反应,用意念想了半天的行尸也没软下去,害得他脸红一片,偏偏还被李牧发现了,摸着他的额头问他怎么了,是不是又发烧了。 “没有,没有。”他挪开李牧的手。 “我看你脸色不对。”李牧说。 容探讪讪的:“有点热。” 他说完,眼睛的余光却忍不住去瞟李牧的胸口。李牧只穿了内衫,如今因为姿势的缘故,领口全开了,露着线条健壮的肌肉。容探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只觉得更加心浮气躁。他想他大概散漫惯了,不适合跟别人睡一张床。 “你说老师傅他们如今会在哪里,总不会还在山林里吧?” 容探试图转移个话题。 “他们一群人老弱妇幼都有,应该走不快。咱们走快一点,应该可以赶上他们。青州城有容氏私宅,咱们在那里与他们汇合。他们如果先到,肯定也会等着咱们。” “你很担心老师傅他们吧?”容探说:“其实我身体只要不发烧,就没什么大碍了,不用听孙大夫说的还要恢复元气什么的,我身体好着呢。” “嗯。” “陆广野比较有经验,苏翎又是自己人,范行之虽然是范家的,摸不透他的心思,但他既然遇到了行尸也没有退缩的意思,必定会继续护送的。他们三个功夫都很厉害,老师傅他们一定会没事的。” “我知道。” 好不容易睡着了,结果半夜又醒了。是被热醒的。 他身上出了薄薄一层汗,这都还不是最要紧的,最要紧的是他发现自己整个人都躺在李牧的怀里面,也不知道李牧的怀抱怎么就那么宽广,几乎将他整个都包围住了。最叫人窘迫的是,他还不是背对着李牧,而是和李牧面对面地抱着,他的一条腿还搭在李牧的腿上。两个人接触的部位全都是湿热的。李牧作为正人君子,自然不会主动做出这等伤风败俗的事,肯定是他睡觉不老实,钻到李牧怀里去了。 容探觉得自己热的喘不过气来,于是就试图从李牧的怀里挣脱出来,可是又不敢动作太大,这时候要是把李牧给弄醒了,那可就真的尴尬了。他憋着气,一点一点试图往后挪,腹部却突然硌到了什么,一下子僵住了。 他赶紧抬头去看李牧,隐隐约约看到李牧那张棱角分明的脸,呼吸却有些不均匀。 他好像发现了一个了不得的事情,李牧居然在做春梦! 抱着他的这个男人,姓李名牧字献臣,那可是君子楷模,从小到大名声清白,行事检点,为人高冷,不爱言笑。他和苏翎曾偷偷谈论他,苏翎说:“怎么在你眼里,献臣就跟个石头人一样,一点情欲都没有。” “你看他正经的样子,估计将来娶了老婆,那也是举案齐眉客客气气的,一点情趣都没有。你说那些老爷夫人看上他,想招他做乘龙快婿,我懂,他非池中之物嘛,的确是做女婿的上好人选。可是我却不知道范小妹那些女人看上他哪一点,做夫妻,情趣不比前途更要紧么?如果我是女的,肯定找个能说会道懂得哄人开心的,不然日子也太无聊。” “你怎么知道献臣在咱们跟前正经,在他老婆跟前就也正经呢。说不定人家关上门,夫妻情趣多的叫咱们惊掉下巴!你不知道他们这些读书人最是道貌岸然么,我听说越是在众人眼里正经的男人,心里越是不正经,你想男人就是男人,除非身体不行,哪有不好色的,他们几十年装正经,那得憋了多少火气。城西那柳东来你认识吧,外号死书呆子那个。” “他怎么了?” “他可是书呆子一个,满口的仁义道德之乎者也吧?上个月他娶了蒋氏的女儿,成亲不到半个月,那蒋氏就要跟他和离!原因说出来你都不信,竟然是因为那书呆子一天到晚地折腾她!” “真的假的?!我记得柳家那个书呆子弱不禁风的啊,他那身板也能闹出这荒唐事?” “所以啊,你想他那身板都还这样,何况献臣……献臣可是骑马射箭样样在行,老师傅从小就给他各种补身体,身板肯定差不了!” “李牧是李牧,柳书呆子是柳书呆子。李牧就算是想三天三夜地洞房,他也不敢啊。老师傅还看着他呢……今年也不知道他怎么了,老是数落我,今天出门下馆子,路上碰见刘大人家的千金和她几个姊妹,我不过过去作了个揖喊了几句姐姐妹妹的,他就不高兴了,甩脸色给我看,说我没正形,不正经!往年我跟那几个纨绔子弟出去喝花酒听戏斗鸡的,他总替我打掩护,我被老师傅逮住了他还会替我申辩几句,如今倒好,我听李渭说,上次我被老师傅逮住,还是他告的密!天底下就他最正经,我上次喝醉了酒,记不清,没拿到证据,不然他敢在我跟前说正经两个字,我……” “你说哪次喝醉酒啊,什么证据?” “……这个不重要!!重要的是等他娶了妻,咱们一起躲他床底下听墙根,他要是发出一点声,看我不笑话死他!” 苏翎闻言哈哈大笑:“他总要哼哧两声吧,不然你让他跟牛似的闷着头干?” “你别说,我觉得照他一向矜持的模样,还真可能跟个犁地的牛似的闷头苦干不出声……哎呦呦,越说我越激动,我还真好奇他洞房的时候是什么样,想不出来,想不出来!” 如今不用他想,他亲耳听到,也亲眼见到了,虽然那喘息轻微听的不太清,房间太暗他看的不太清。但是他能感受到李牧热得膨胀 分卷阅读25 - 分卷阅读26 探花 作者:公子歌 分卷阅读26 的身体,还有那不可描述的情yu感。 第21章 只是容探觉得自己也不好受。他想李牧脸皮薄,这时候叫醒他不好,李牧肯定害臊。而且君子成人之美,他不能坏了人家的美梦。 就是不知道李牧梦见的对象是哪一个,男的女的。醉酒那次之后,他有认真观察过李牧的喜好,可是他既没发现李牧喜欢女的,也没发现李牧喜欢男的。一次错误说明不了什么问题,李牧还是很正经矜持的李牧,这些年都没有变。 不过就此看,李牧也是个年轻气盛的正常男人啊。 正常,正常。 两个人接触的地方越来越热,似乎彼此都出了一点汗。容探偷偷将自己身上的被子往下拉了拉,后背暴露在空气当中,一阵凉气浮上来,他觉得自己身上现在肯定冒着热气。 他一直熬到后半夜才睡了过去,再醒过来的时候,李牧已经不在了。他揉了揉眼睛,忽然想到昨夜的事,忍不住笑出声来了,赶紧穿好衣服下了床,朝茅厕跑的时候,看到溪边有个熟悉的身影。 他上了茅厕出来,站在院子里朝溪边看。孙大夫在院子里晾晒草药,笑着说:“他可真勤快,也爱干净,一大早就跑到溪边去洗衣服去了。” 容探嘻嘻笑了起来,对孙大夫说:“他这人就这样,从小比别人爱干净。” 他说着就走到门口,这还是他人生头一次看到李牧洗衣服呢,看他在溪边略笨拙地搓洗衣服的模样,不由得咧嘴笑了。 这小牡丹不光人生的好看,还勤快着咧。他站在门口想了想,笑着又跑回屋里去了。 他这事当做不知道,等到李牧洗完衣服回来的时候,揉着眼睛坐在床上,跟他打了个招呼。 “你又起这么早,昨天睡得好么?” 如果不是他知道内情,简直要被李牧给骗过去了。李牧脸上平淡自然,一点看不出窘迫或者异样的神色,点点头,眼神清明,容光清朗,“嗯”了一声。 容探一边穿鞋一边说:“我也睡得很好,好久没这样一觉到天明了。” 出了门看见外头晾晒着几件衣服,目光瞟到那随风飘荡的亵裤,心下一热,想要笑,又忍住了。 他居然没有借此来笑话李牧,连他自己都觉得十分惊异。要知道李牧难得有什么把柄和弱点,要想取笑他,这可是最好的把柄了。 不过当天夜晚,他明显察觉李牧有意躺的离他远了一点。他坐在床上看了李牧一眼,李牧淡淡地说:“两个人挨着睡,有点热。” 烛光下李牧那高洁容光看着更为动人心魂,容探心想,男人都是爱美色的,即便是一个只爱女人的男人,见到李牧这样相貌堪称国色的美男,大概偶尔也会动一下心。不过李牧的好看和苏翎的又不一样,苏翎是男生女相的美,李牧的美貌却有男子的清朗周正,他仔细想了想,觉得这或许是苏翎身量娇小,五官略带些风流的缘故。李牧的肩膀却那么宽厚,身姿修长,再美的一张脸,配上这样的身材,大概也和女气无关。 说到底,男人还是要看身材啊。 容探决定自己以后也要勤学苦练,练出一身结实的肌肉来。 翌日早晨他们就早早地起来了,拜别了孙氏夫妇,带着孙大夫给他们准备的各种草药,再次踏上了回乡的旅途。 “要是以后还能回来,一定得带重金来酬谢孙大夫,还有给咱们引路的那爷孙俩。”容探说着就捋起袖子,抱着树干往上爬。 “你做什么?” “爬的高才能看得远,我看看咱们还有多久能出这山林。或者还能看到老师傅他们呢。” 结果他爬到高处,却什么都没看到,只看到不远处晃荡的几个行尸。 几天不见行尸,简直都忘了这世上还有这可怕的东西在。那几个行尸似乎已经快不行了,走的极其缓慢。容探从树上下来,悄声说:“前面有行尸,不过不多。” 他们放慢了脚步,打算从行尸身边绕过去。容探见李牧拔出剑来,便悄悄跟在他身后。离得越近,那行尸看的便也越清楚,这次看到的行尸和他们几天前看到的又不一样了,那些行尸身上已经有了恶臭,看伤口早已经化脓,气味更让人作呕。容探以手掩鼻,紧随着李牧从一个行尸身边走过,尽管他们脚步放的很轻,但是那些行尸似乎还是发现了异动,有几个站着不动的,突然扭过头朝他们这边看了过来。 李牧停了一下,回头看了容探一眼,这才继续往前走,却不想刚走了没两步,就听见“咔嚓”一声响。 原来是那落叶之下埋了一根枯树枝,正被李牧踩到。就是在那一瞬间,他们刚绕过的那个行尸突然低吼了一声,猛地便朝他们扑了过来,一把就抓住了容探背着的包袱。容探用力一扯,那行尸便被带着倒了过来,李牧一剑砍断了那行尸的胳膊:“快跑!” 原来就在那行尸发出低吼的瞬间,周围的几个行尸全都涌了过来。从行尸群里穿行的时候,一直没有惊扰到它们便罢了,将它们杀的干干净净也罢了,最怕的就是一旦惊动它们,不把它们杀光就无处可逃,因为停不下来,它们会不断地循声而来。容探撒腿就跑,李牧断后,接连砍倒了几个行尸。但是那些行尸的低吼比几天前听起来更为骇人。原来的低吼像是喉咙里塞了东西,而如今的低吼更有撕裂感,也更响亮,就好像那些行尸的身体已经干涸了,所以在拼尽最后的气力去撕咬。李牧在砍倒了最后一个行尸之后,拉着容探迅速跑向一边,那边有个不知道多少年的参天古树,树身大概有两人环抱那么粗。他们往树后面一躲,就听见远远地传来一片行尸的低吼,刚才那几个行尸的叫声,把行尸群给引过来了! “好像真跟陆广野说的那样,这些行尸的听觉更敏锐了。”容探小声说。 他说完偷偷探头朝外看去,只见已经有行尸奔跑了过来,大概是周围再也没有异动,那些行尸纷纷停了下来,无神的眸子呆呆的睁着,脖子一拧一拧的,看着极为狰狞。继而整个行尸群都停了下来,山林里又恢复了寂静。容探弯腰捡起一块石子,然后用力扔向对面。石子砸中了一棵树,声音引得那些行尸纷纷扭头看去。要知道在几天前,他们遇到的行尸对这么轻的声音还都没什么明显的反应。 他们躲在树后面,也不敢轻举妄动。这树林里满是枯枝残叶,不知道哪一脚踩出动静,都有可能将行尸群引过来。可是那些行尸呆呆地站在原地,慢悠悠地晃荡,要等他们散开,也不知道要等到何年何月。 这可不行,得想办法脱身。 容探正要试着走两步,忽然被李牧抓住:“别动。” “咱们不能一直这样干等着。”容探小声说:“如果这些行尸不散, 分卷阅读26 - 分卷阅读27 探花 作者:公子歌 分卷阅读27 难道咱们在这一直等下去?” “再等两个时辰。” 容探刚想问李牧为何要等两个时辰,忽然看见从他们身后不远处爬起来一个行尸,睁着一双无神的眼睛看着他们,他便不敢作声了。李牧让他再等两个时辰,他等就是了。 他们就在地上坐了一个多时辰,忽然林子里一阵窸窣作响,落叶簌簌地往下掉。 起风了。 第22章 原来李牧让他再多等两个时辰,是为了这个。李牧这人博闻广识,观天相这个本事,还是跟灵台丞孟玉所学。容探当时觉得这本事威风,也跟着蹭了几堂课,结果学了一半,忽然迷上斗鸡了,这观天相的本事,到底还是没能学到手。 “可以走了,”容探小声说:“风大了。” 风越来越大,整个树林都开始哗啦作响。那些行尸听见动静,都仰起头来往上看,那神色安然,倒像是在听什么玄妙音乐,容探看的怔了一下,被李牧抓住了手:“走。” 风越来越大,山林里的风声格外响,落叶簌簌地往下掉,遥远处响起了隆隆的雷声,他们趁机往另一边走,没走几步,雨点就落下来了。容探回头看,看到那些行尸都略有些慌乱地站在原地,好像山林里的声音太多,他们无所适从,也好像是下了雨,他们却不知道该如何躲避。有那么一瞬间,容探觉得它们并不是行尸,而是一群有些痴呆无家可归的流浪人。 “你说,成了行尸,就真的一点人性都没有了么?”他问李牧。 李牧说:“即便还有人性在,他们害人吃人,也是事实。王子犯法尚与庶民同罪,何况它们。心软了?” “倒不是心软,只是心有戚戚,如果不是你,此刻我可能也和它们一样,在这下大雨的山林里不知所措。” 雨越下越大,树叶都落个差不多了,挡不住雨。容探大病初愈,受不得凉,李牧见旁边有个山洞,便拉着容探跑了进去。 结果一进洞,就发现那洞极浅,里面立着两尊神像。 容探不大信鬼神之说,不认得这都是什么神。但在下大雨的山林里突然遇到,也难免起敬畏之心。容探赶紧双手合十对着那神像拜了一拜:“叨扰了,叨扰了。” 他说罢就朝洞内仔细看了一眼,只见洞内除了这尊神像,便只有一个陈年的香坛,香坛里的灰烬都已经凝结成块,看来已经久不见人来朝拜。那两尊神像也颇有意思,蓬发长袍,面目古怪,和一般面目慈善,端庄优美的神像大不相同。 “也不知道这是什么神,穿的衣衫褴褛也就罢了,面目还这样古怪。而且我听人说一座庙容不下两个神仙,这个庙这么小,竟然供奉了两尊大神,还都是男的。” “这是和合二仙。”李牧说。 “你怎么认得?”老师傅虽然沉迷鬼神之说,但在他印象里,李牧是很少涉猎这些,不过是逢年过节,陪着老师傅烧个香拜个佛罢了:“我见过和合二仙,长的可比他们喜庆,而且和合二仙不是一个拿着荷花,一个抱着宝盒么?” “我虽然是头一回见,不过他们的形态我倒是熟悉。你看他们两个,一个持卷朗读,一个手拿扫帚,而我听闻古时候的和合二仙,就是“寒山展卷、拾得持帚”的样子。” “什么意思?”容探问:“寒山和拾得指的就是他们两个?” 李牧点点头。 这山洞里躲雨碰到神像本来就够诡异的了,更诡异的是碰到的居然是和合二仙,这和合二仙是什么神仙,容探可是知道。他上下打量了那两尊神像一眼:“我看他们长的一点都不喜庆,面容枯悴,倒像是贫苦人家出来的两个老头。” “寒山和拾得,的确是贫苦之人,他们一个是流浪汉,一个是弃儿,萍水相逢走到一起,却相见恨晚,亲如兄弟。” 外头的雨越来越大,洞口都流下道道白色的水帘。 容探把包袱腾出来一部分:“你坐下接着说。” 李牧紧挨着他坐下:“听说他们两个都爱上了同一个女子,但那女子却喜欢寒山多一些,两人因此结下姻亲。但是在成亲之前,寒山得知拾得也深爱这个女子,便出家为僧,要将这女子让出来。” “那可真是兄弟情深,这也能你让我我让你。然后呢?我猜这个拾得,最后也没和那女子成婚吧?” 李牧摇头:“拾得知道了之后,离开了这个女子去找寒山,他见寒山已经出家做了和尚,自己便也跟着出家了,两个人一起为僧,还立了一座寺庙,就叫寒山寺。” “既然两个人亲如兄弟,好到能一起出家的份了,那两个人一起立下的寺庙,为什么不叫寒拾寺或者山得寺?” 大概是他的重点太过奇特,李牧愣了一下,说:“这个,我也不知。” “还有那个女的也太可怜了。被人让来让去不说,最后一个也没捞着。倒是他们两个,继续亲如兄弟去了。而且这俩人得道成了神仙,管的居然还是天下的夫妻姻缘!” 李牧笑了笑,却没有接话。容探扭头又看了看那两尊神像,说:“也不知道灵不灵。” 外头的雨继续下,容探把下巴枕在膝上,看着外头的雨帘。不知道是不是风的缘故,那雨丝一直往洞里面飘,打湿了容探的靴子。 “这是过云雨,等一会就停了。”李牧说:“你往里头一些,水汽重。” 容探便又往里头挪了挪,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身上都淋湿了。洞口的风一吹,还真冷。” 李牧站起来,摸了摸包袱里的衣服:“这些没淋湿,你赶紧把身上的衣服都脱下来换上。” 临走的时候,孙大夫再三交代他多注意保暖,他很担心受了凉气再发起热来,他可不会每次都那么幸运,何况行尸之毒也不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既然孙大夫说发热是最危险的,他也不敢大意,赶紧将身上的衣袍解开,脱下来的时候眼睛的余光看了看和合二仙的神像,突然停住了,问李牧:“我在庙里脱衣服,会不会唐突了神仙,他们可是管人姻缘的,我不想得罪他们。” “若没有心胸气度,哪能得道成仙,这世上若真有神仙,也必定大慈大悲大善,不会与凡人计较。” 倒真是会说话。他看了李牧一眼:“你身上不也湿了?” 李牧看了他一眼,便也伸手解开了衣袍。容探心想,他和李牧双双在和合二仙面前解衣衫,真是…… 真是有意思。 第23章 容探偷偷朝李牧身上看了一眼,却看见李牧白色的内衫上沾染了斑驳血迹,原来是他右臂上的伤口裂开了。 他大病一场,喝了药便也痊愈了,但是李牧右臂上的伤口却才刚结了痂。大概是刚才击杀行尸的时候震裂了伤口,所以流了血。 分卷阅读27 - 分卷阅读28 探花 作者:公子歌 分卷阅读28 “你把内衫脱了。”容探一边说着一边蹲下来将那装有草药的包袱解开:“你伤口又裂开了,我给你上点药。” “不妨事。”李牧看了一眼:“一点小伤。” “孙大夫给了咱们草药,不用就浪费了。如今虽然天气冷了,可如果不注意,伤口还是可能会化脓。”容探说着已经把药膏拿了出来。李牧也没扭捏,伸手将内衫一并脱了。容探抬眼就对上李牧肌肉结实的胸膛,竟不知道该往哪里看,悄悄挪了两步,站到了李牧一侧。 他将药膏倒进手掌心一些,然后用手指头沾了,轻轻抹到伤口上。只是不敢用力,好像疼的是自己。李牧的上臂粗壮结实,因为这几天一直抹着药的缘故,颜色有些发黑。 “疼么?”他问。 李牧摇头:“不疼。” “你就会嘴硬,怎么会不疼呢,我看着都疼。好了,抹好了,你把衣服穿上吧。” 李牧将内衫重新穿上,药膏晕染在内衫上,留下淡淡的紫痕。容探看着李牧穿上衣服,扭头看向洞外:“雨好像小了一点。” 这雨果然是过云雨,下了不到一炷香的功夫便停了。他们从山洞里出来,容探背着包袱,对着那和合二仙双手合十拜了一拜。 “你不是不信这个。”李牧说。 “好歹咱们在人家的地盘躲了雨,也是有一份缘分在。” 下过雨的山林格外凄迷,山林里都是薄雾,但十分安静,既没有虫鸣,也没有鸟叫,好像万物都死了一般。他们走了半晌,才走到原来的那条路上,大概跑的太远了,那些行尸已经看不到了。日暮时分,他们总算走出了那座山。 “奇怪,”容探忽然指了指前面:“怎么看不到青州城的将军像。” 是时每座城都有自己的巨型石像立于城门之上,因为时人尚花,所以多以花神为主,像他们东河,城门的巨型石像就是牡丹仙子。但是青州因为地理位置的缘故,属于军事要塞,肩负着保卫都城的重任,因此青州城的巨型石像,是一个手持盾剑的男人,据说这男人以本朝远胜将军为原型塑造,人称将军像,体积上也远比其他地方的石像要高大许多,又立在高高的城墙上,按理说,应该很远就能看到了。 “也不知道青州城如今怎么样了,”容探说:“如果像孙大夫所说的那样,这青州城也好不到哪里去。” “好像有烟。”李牧仰头说。 他们如今还看不到青州城,虽然出了山,但还大约有十来里路,但是隐约去看到东边天空上笼罩着一层好似乌云的东西。容探刚才就看见了,还以为是乌云。 他们又往前走了几里地,路上的行尸就开始多了起来,空气里弥漫着一股烧焦的味道,天也开始淅淅沥沥地下起雨来。容探用手撑着衣袍作伞,紧紧地跟在李牧身后。在距离青州城还有三四里的地方,他们终于看到了青州城的城门。 这一看却愣住了。只见那巨型石像不知何故竟然倒了,压塌了半边城门,而城中浓烟密布,好像大雨刚刚浇灭了一场屠城大火。而从他们站的地方开始到城门口,行尸越来越多,城墙之下黑压压的一片,有些行尸身上着了火,却呆呆地站在原地,仰头看着那倒下来的将军像,那景象,如同末日一般。 第24章 “不能走大路了,”容探说:“咱们得从旁边绕到城门口。” 天上的雨还在淅淅沥沥,不但没有停,还有越来越大的趋势。容探顶着一件袍子扭头看李牧,只见李牧脸庞微湿,下巴上一滴雨水将落未落,便伸出手来,替他抹了。李牧眉头微微皱着,说:“咱们可以走那边。” 容探顺着他指的方向看过去,就见右边小树林那头,似乎还有一条小路,也不知道通往哪里。树林里有几个行尸,呆呆地站在原地。 容探心下紧张的很,这些行尸如今越来越难对付了,听觉更敏锐,照陆广野当初所说,嗅觉也会越来越敏锐,一旦被咬,血腥味散发出来,基本上便再无生还可能。何况这里的行尸太多了,远比他们在路上遇到的都要多。唯一活命的办法就是不惊动它们,小心翼翼地穿行过去,不然一旦惊动了他们,尸群围攻而来,即便李牧和他有通天的本事,恐怕也杀不完,这里行尸这么多,一个行尸咬上一口,也把他们啃得骨头都不剩了。 不过这也有个好处,不用担心死了变行尸了。 下了雨的地上有些泥泞,沾的靴子上都是泥水。容探一手撑着衣袍挡雨,一手抓着李牧的胳膊,大气也不敢出。小路上更为泥泞,血水到处都是,腥味和城里传来的烟气混杂在一起,说不出的难闻。大概是长途跋涉的缘故,这些行尸早已经是衣衫褴褛,最可怕的是不过几天的缘故,这些行尸却好像长年累月没吃过东西似的,瘦骨嶙峋,脸颊深陷,那眼睛更大更无神,好像是骷髅披了一层皮。 这样的行尸,还有战斗力么?容探真想踹一脚试试看。他的眼睛朝四处瞅着,突然一把拉住了李牧。 李牧回头看他,他悄悄往一边指了指,然后撒开李牧,快步走了过去。 李牧赶紧跟了过去,却在容探停下来的地方看到了一个刚死不久的男人。 说是男人,其实光凭外貌已经看不出他是个男人了,只是他身上穿的衣服却很熟悉,这是陆广野带过来的随行护卫,胸口衣襟上绣着他们容氏的家徽牡丹。 李牧也看到了,脸色微微一变,很快便又恢复正常。不远处就是行尸,容探想要安慰他几句,又怕惊扰到行尸群,只好作罢。但是这护卫既然新死不久,就说明老师傅他们也刚到青州城不久,或许他们还追的上。 他也没说话,只加快了脚步,李牧紧随其后,两个人离城门口越来越近,身边的行尸也越来越多,最后实在走不动了。城墙之外就是护城河,中间只有一条吊桥,可吊桥上行尸群太密集,想要从中间穿行而过又不被发现,太难。 抬头看,那城门已经被完全压塌了,只有将军像上属于盾牌的部分卡在城门口,留下一条半人高的缝隙。青灰色的城墙下面全都变成了暗红色,都是鲜血染的。 “看来要想进入青州城,咱们得从别的城门进去了。” 一般一座城都有东南西北四个城门,而像青州这样的大城,城门会更多。他们立即又赶往其他的几个城门,却发现其他几个城门大门外头也都聚集了许多的行尸。眼看着天色已经暗了,容探脑子里灵光一现:“对了,不是还有水门么。这些行尸再厉害,总不会连水门也都围着吧?” “我早就想过,可是你身体刚好,如今水太凉,你……” “我没事,我水性那么好,你都忘了?你既然早就想到,怎么也不早说。我不过是生了场病 分卷阅读28 - 分卷阅读29 探花 作者:公子歌 分卷阅读29 ,哪就那么娇贵了。况且老师傅他们怎么样了我们也不知道,我心里实在挂心,今日要是进不了城,我也睡不着吃不下。” 老师傅是李牧的亲爹,李牧的担心自然也不比他少。只是他实在担心容探的身体,只道:“你容我再想想。” “别想了,走吧。再想天都黑了,更容易出事。” 容探拉着李牧就走:“快说,水门在哪。” 不是每个城市都有水门的,有水门的,通常有一条河贯穿全城,因此城中才会有两个水门,而青州城里有条河天下闻名,叫九曲河,因为这河在青州城内有九道弯。而容探之所以知道这条河,是因为这九曲河和都城的养龙湾是同一水脉,有一条地下河连接在一起。 他们到了水门那里,果然发现那里比几个城门都要安全许多,那些行尸都不识水性,水面上飘着几个,都和死人没有什么区别了。李牧说:“不知道水门那头是什么情况,你且在这等着,我去看看能不能过去。” 容探点点头,把包袱接过来,看着李牧下了水,他本来想让李牧脱了衣服再下去,可是转念一想,还是算了,如今非常时期,能不光着身子最好还是不要光着身子了,免得出了意外,还得光溜溜地逃命。他还不要紧,他可不能让李牧光溜溜的被行尸追着跑。 但是李牧这一去却好大一会没回来。容探站在岸边焦急地等着,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心慌的厉害。这水门外头看着是安全的,可是水门里头到底是什么情况却不好说,万一李牧已经被行尸缠上了,想要脱身可不容易,更或许她此刻已经遭受了意外也说不定,容探最后实在有些急了,就低低地叫了一声:“李牧,李牧!” 他叫之前还特意看了看周围,离他最近的行尸也有十几丈远,他声音也尽可能压得很低,原以为那些行尸是听不见的,可没想到那些行尸的听觉如今已经敏锐到这个程度,几乎在他出声的当下就齐刷刷地扭过头来。容探心下一惊,有一个行尸已经率先冲了过来。这一个行尸有了行动,几乎立即一堆行尸都跟着扑了过来。容探吓得赶紧朝反方向跑,只是那些看着已经瘦骨嶙峋的行尸,速度却比原来更快更急,撕裂般的吼声叫人头皮发麻,容探吃奶的劲都使出来了,却还是跑不过那些行尸,眼瞅着那些行尸已经快要抓住他的衣袍,容探纵身一跃,就跳进护城河里去了。 只听“噗通”一声,秋水冰冷刺骨瞬间包围了他。他赶紧扔掉了胳膊上的包袱,蹬着腿要往水面上游,却只听见几声沉闷的“噗通”声传来,接着便看到一个行尸钻入水中,正对上他的脸,惨白瘦削的脸颊,空洞的眼睛,大张的嘴巴,还有皮包骨头的一只胳膊。他惊惧之下慌忙转身,却被那行尸抓住了脚踝,而越来越多的行尸跟风似的跳入水中,密密麻麻,全都从水面上沉了下来! 第25章 容探用力踹了一脚,挣脱了那个行尸的手,便奋力一划,朝更深处游了过去。好在他水性好,能憋气,一直游了几丈远,这才猛地从水面蹿了出来。这一钻出水面,吓得却是倒抽一口气,只见数百个行尸,全都前赴后继地从岸上往下涌,纷纷掉落护城河里。要知道在那个诡异小镇的时候,他也曾把剑鞘抛入水中,想要引诱那些行尸跳入水中,那时候也的确有几个行尸上了当,可远没有现在这样疯狂盲目,那些行尸似乎还残留着趋利避害的本能。可如今的这些行尸,好像拼尽了自己最后的力气,再不喝一口血就要死了一般,异常疯狂可怖。 容探赶紧朝水门处游,又怕把那些行尸引过来,也不敢叫李牧。水门底下异常湿冷,水流带着人往里走,容探忽然听见了隐约的水声,心中微微一动,回头看,那些行尸已经看不见了,于是便低低地喊了一声:“李牧?” 水洞很深,他的声音在水洞中回荡,他停了下来,又叫了一声:“李牧?” “先别过来。” 容探一听大喜过望,赶紧问:“你怎么了,你没事吧?” 李牧却没有回答他。不一会就见有人游了过来,来的人正是李牧。 “怎么这么久没回来,我还以为你出事了呢。” 李牧一把抓住他,带着他往前游:“岸边有不少行尸,我想办法引开了他们。” “那边行尸也不少,就是它们追着我,我才跳下来的。这些行尸的听觉越来越灵敏了,好像不要命似的追,一个一个跟着我往下跳,跟下饺子一样。” 李牧闻言回头笑了一下,容探说:“真跟下饺子一样。” 李牧笑着点头,容探抓着他的胳膊,咧开嘴说:“还好你没事。你可不能有事,撇下我一个。” “嗯。”李牧回答的很简短,但语气很坚定:“不会抛下你一个。” 前面渐渐有了亮光,还没游出水门,就看到城内一片狼藉,水岸上行尸晃荡,远处的房舍还冒着浓烟。他们游到岸边,李牧先将容探托上岸,自己才紧跟着上来。雨似乎更密了一些,两个人都已经浑身湿透,出了水被风一吹,反而更显得冷了。秋风萧瑟裹着秋雨,冻得容探瑟瑟发抖,回头对李牧说:“好冷。” 李牧伸手抹了他脸上的水珠,道:“咱们先找个落脚之处。” 越来越大的雨声替他们打了掩护,他们从行尸当中穿行而过。周围的房屋有些已经烧成了灰烬,有些成了断壁残垣,他们走了十几丈远,才看到一户房舍尚算完整的人家,只院门被烧毁了,大部分房子却都还好好的。李牧拔剑出来,将容探护在身后,回头朝他看了一眼。 容探点点头,李牧回过头去,用剑推开了房门。 房内却是空无一人,桌子板凳全都倒在地上,隐隐约约还一股血腥味。李牧将房间检查了一圈,朝容探又点了点头,容探吁了一口气,赶紧将房门关上。 谁知道就在房门关上的刹那,一个极其熟悉的声音突然传了过来。这声音他们都太熟悉了,是行尸撕裂的低吼。 有时候只是一个行尸的低吼,却会将周围的行尸全都引过来。李牧提剑快步朝声音发出来的地方走了过去,却走到了最里面的床榻旁。那床榻的帘幕低垂,掩着里面。容探拔出匕首来,立在李牧身后。李牧用剑撩起了那帷幕,眼前的一幕却把他们惊呆了。 那床榻之上竟然有两个行尸,而这两个行尸都被捆绑在了床榻上,其中一个已经被啃咬的面目全非,看情形,显然是被对面的行尸啃的,依他们身上穿的衣服分辨,应该是一男一女。 李牧提剑便要斩杀了这两个行尸,却被容探拉住:“你看。” 容探说着便从帘幕上取下一个纸条。那纸条用红丝系在了帘幕的坠穗上,纸条上的字迹却极其工整端正,再看屋内摆 分卷阅读29 - 分卷阅读30 探花 作者:公子歌 分卷阅读30 设,想必这户人家的主人也是出自书香门第。容探将那纸条看了一遍,心下唏嘘不已。 原来这床榻之上的男女,是一对恩爱的新婚夫妻。行尸之祸来的突然而迅猛,竟无一家幸免,他们的亲人大都没能幸免。妻子被行尸咬伤了之后变成了行尸,也咬伤了新婚丈夫。新婚丈夫在变成行尸之前,将两人捆绑在床榻之上,一是不想两人成了行尸之后出去害人,二则是夫妻恩爱,不愿分离,并留下这个纸条,纸条上最后说,丈夫将家中财物都装在了床尾放着的百宝箱内,若有人看到,自可取去,只求取走财物的人能将他二人葬在一起。 “倒是夫妻情深。”容探说:“也是可怜。” 李牧伸手接过那纸条看了一遍,又扭头看了看床榻之上的那两个行尸。陆广野曾说,人变成行尸之后,若三日之内不饮血必死,那女行尸显然早已经死去,倒是那男性行尸还活着,刚才嘶哑的低吼就是他发出来的。 “咱们就别杀他了吧,给他留个全尸,”容探试探着问李牧:“世间难得有这么深情的男人,依我看,他也活不久了,等他死透了,咱们就在外头院子里将他们埋了,怎么样?” 李牧说:“依你。” 容探便找东西塞住了那男行尸的嘴,然后将帘幕重新拉上,回头看看李牧,再看看自己。 两个人都如落汤鸡一样。 “刚才着急逃跑,把包袱都扔了。孙大夫给的药也都扔了,衣服也扔了。” 李牧出去寻了火石和干柴火过来,在屋子中间生了火。容探靠着烤了一会火,却仍然觉得身上湿冷,难受的很。他抬头看了看李牧,还没开口,就听李牧说:“你把衣服都脱了吧,我帮你烤干。” 容探咧咧嘴,刚想说什么,就听李牧说:“你如今也知道害臊了。” “我这不是怕你有意见么,在你跟前衣不蔽体的……” “反正也不是头一遭了。”李牧说。 那倒也是,谁没看过谁呢,他们两个,早就坦诚相见了。要是搁在从前,他可半分不会犹豫,还会借此故意逗逗李牧。他颇爱看李牧一本正经的样子。 他伸手将衣服都脱了,脱了个干干净净。李牧倒也没看他,只是他脱下来一件,他便接过来一件,认真地将衣服摊开放在火堆旁烤着,等到他脱到最后一件亵裤的时候,李牧站起来说:“我去厨房看看有没有吃的。” 容探笑了笑,将亵裤往他身上一扔,笑嘻嘻地蹲了下来。李牧将他亵裤接在手里,也摊开了,挂在了架子上,竟然没恼,转身便出去了。 “你好像很爱穿湿衣服啊,”他说:“怎么光我脱,你不脱?” “我先去看看有没有吃的。”李牧说着便出去了,去厨房看了看,只找到了一篮子青菜萝卜,还有些杂粮。他把这些东西都装进一个铁皮桶里,提到了屋内。谁知道一进门,就看见容探光溜溜地背对着他,晃着他白皙丰润的腰臀,正在翻箱倒柜。 “……” 容探回头看到他,说:“不能老光着,我找找看有没有咱们能穿的衣服。他们既然是新婚,肯定做了很多新衣服。” 李牧拎着东西在火堆旁坐下,看着容探在那里光溜溜地找衣服,他倒是头一次这么认真清晰地看容探的裸背,只觉得有一种青年男子的优美,有清瘦之态,骨肉却很匀称。他是很守礼节的人,从小到大,何止是女人,就是男人这辈子也只见过容探的身体,印象之深刻,可以说唯一了,只觉得好看。 容探从柜子里翻出几件衣裳扔到李牧身旁:“你还不赶紧换上。” 李牧便伸手将衣袍都脱掉了,容探已经将衣柜翻了个遍,却仍佯装趴在柜子里翻找,只用眼睛的余光去看李牧,火光将李牧光裸的身体照的黝亮,那挺拔的身材,结实的肌肉,长腰长腿长胳膊,无一处不彰显着男性的健壮优美,尤其是他隐约飘到一团黑影的时候,心下一动,便将眼睛收了回来,等一会再去看,李牧已经将干衣服换上了。 他吁了一口气,这才将柜子合上,回头说:“就找到这么几件,别的都是女人的衣服了。” 他弯腰捡起一件袍子套在身上,盘腿围着火堆坐了下来。李牧忽然朝他这边挪了挪,在他身后坐下,然后伸手将他的发带取了下来,拿了一件干衣服替他把头发擦到半干,然后手抚着他披散下来的头发,说:“莫要冻着了。” 容探刚想说他没事,李牧却已经将他揽在怀里。他本就只套了一个薄袍子,如今被揽在怀里,背部便贴上了李牧的胸膛。李牧的身体特别温暖,虽没有火堆烤的热,却比火堆烤的舒服,被他这么一搂,容探到嘴边的话又咽下去了。 火堆里忽然爆出一个火花,“啪”一声裂开了。容探缩了一下脚,却碰到了李牧的脚。两个人都赤着脚,如今脚便贴在了一起。 他只觉得李牧的脚也是热的,而且比他宽厚修长。他发现李牧身上哪个地方都比他粗比他长。 想到这里,他突然鬼使神差地用脚趾头挠了一下李牧的脚背。 人的脚似乎是出力最多的地方,也好像并不干净,但偏偏是这个部位,对于他人的碰触却异常敏感,有一种和手指相碰触截然不同的感觉,有些痒,又有些热,更多的是无法形容的酥麻。 李牧的脚趾头微微动了一下,却好像佯装什么都没发生似的,继续任由他蹭着,嘴上却问:“还冷么?” 正在这时候,院子里突然响起一阵窸窣声响。容探立即爬了起来,裹着袍子到窗口看了一眼。 这一看心下一惊,原来院子里进来一个行尸。 看青州城如今的样子,大概已经没几个人生还了,到处都是死亡的气息。哪里都是行尸,所以偶尔来一个行尸晃荡到院子里来,也并不奇怪。容探回头朝李牧轻声说:“行尸。” 李牧拎剑站了起来:“你在这,别出去。” 容探点点头,看着李牧赤脚朝外头走,心想这一趟回乡,他可看到太多李牧的第一次。他趴在窗口,看着李牧拎着剑走到院子里,李牧的脚步很轻,那行尸似乎并没有察觉,等到那行尸有所察觉的时候,头刚刚扭过来,就被李牧一剑砍落在地上。 剑法干脆利索,带着一分狠厉。但是就在那行尸的头颅落地的时候,又有两个行尸慢悠悠地晃荡了进来。这一次李牧并未出手,看来是行尸群移动过来了。 李牧退回到屋内,将房门从内上了栓。容探还趴在窗口看着,只见进来的行尸越来越多。 “没事,行尸群本来就没有目标的瞎晃悠,只要咱们别弄出太大的声响,他们不会发现。”容探将窗户合严,又在地板上坐了下来,只是这一回更小心,拎起旁边桌子上的茶壶晃了晃,然后浇灭了地上 分卷阅读30 - 分卷阅读31 探花 作者:公子歌 分卷阅读31 的火堆。 这些行尸的听觉敏锐,他上次犯了回蠢,如今得吃一堑长一智,争取一点声音也别弄出来。柴火燃烧的时候难免会爆火花,还是谨慎一些好。 只是外头天色本就快黑了,火堆被浇灭之后,房间里一下子变得灰暗起来。容探靠着李牧席地而坐,两人都没有说话,房间里显得极为静谧,甚至能听到外头的雨声。除此之外就只剩下他们两个人的呼吸声了。 也不知道两个人这样坐了多久,困意便袭上来了。他靠着李牧的肩膀熟睡了过去,等到再醒过来的时候,雨已经停了。月光透过纸窗渗透进来,在地板上留下一道方格子。他轻轻爬了起来,李牧几乎立即就醒了,一把拉住了他的手。 “我去撒个尿。”他小声说。 李牧仿佛这才完全清醒过来,松开了他的手。容探将窗户推开一点,偷偷朝外看,却发现外头黑漆漆的,还不如隔着窗纸透进来的那一块方格子亮堂。他正疑惑是怎么回事,赫然发现那窗纸上印着一道黑影,原来他看到的黑漆漆的东西并不是黑夜,而是一个在窗外站着的行尸! 开窗的声音那么轻微,那个行尸似乎也听到了,歪着脑袋朝窗口看着。月光如银,透过打开的一条缝隙照在容探的眉眼上。 第26章 看来……只能尿在屋里了。 好羞耻。 他回头看了李牧一眼。室内光线晦暗,也看不清楚李牧的脸。紧接着李牧便也站了起来,走到他身后,朝窗外看了一眼。容探默默地走到屋子的一脚,找了个花瓶放在地上,解开裤子撒了尿,连撒尿也是收着撒的,怕尿的声音太大,惊扰了那些行尸。 也怕尿的太大声,被李牧听在耳朵里…… 不过容探在撒尿的时候一直在想,李牧也是人,总也要撒尿的,但他那人好面子,守礼节,当屋撒尿这件事,恐怕他不好意思干,可是外头行尸还没散去,要出去解决也是不现实的,事从权宜,没必要为了撒个尿还要冒着被行尸发现的危险。 撒完尿他便又坐了下来,装着很困的样子,靠在一堆衣服上又闭上了眼睛。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他迷迷糊糊都要睡着了,突然被一阵轻微的水声惊醒,他眯着眼睛扭头看了一眼,就看见李牧正站在那里撒尿,嘴角便咧开了。 第二日醒来的时候,外头的行尸不知道何时已经散开了,只东南角落里剩下一个。那行尸似乎已经奄奄一息,瘫倒在地上,一只胳膊在地上划着,似乎在尝试着坐起来,但有些力不从心。他们打开房门走出院子来,今日却很晴朗,雨洗过的阳光格外鲜艳明亮,照着李牧那一身衣裳。 那男主人的衣服对他来说有点太大了,穿在身上松松垮垮,可是李牧穿上却刚刚好,十分合衬。行尸群已经离开这一带,往外头看,只有路边零星分布着几个。他们得趁机赶紧离开这里。青州城很大,他们要去容氏私宅的话,几乎要穿过整座城,这得花费他们大半天的时间。 但是走之前,他们得先办一件事。容探回屋看了看床榻上的那对夫妇,就在昨夜,那男行尸也死了。 李牧在院子里挖了个坑,他们两个合力将那对新婚夫妇给埋了。李牧讲究,还给他们做了一个碑。 “恩爱夫妻,生当白头,死当同穴。他们夫妻恩爱,却好景不长,希望他们来世能做对长久夫妻。” 倒是很少看见李牧发此伤感之语,不过也说到他的心坎上。他一直觉得夫妻两个,长久比恩爱更要紧。这世上没有比长久夫妻更深的缘分。即便是兄弟朋友,能长久相伴,也是世上最难得的事。 容探穿的衣服松松垮垮,他便把袍角塞进了腰带里。以防万一,他们把能找到的吃的都带上了,把能穿的衣服也都带上了。外头日光亮堂,那些衣服也都看的格外清楚,容探一边往包袱里装一边感叹说:“这个男的就这么死了真是可惜,看他穿衣的喜好,竟和你差不多,肯定也是个腹有诗书的礼仪之士。” 但是这世道乱了,满腹诗书,不如手中一把剑。 他们从这一家出来,在街边站定。往前看,街上行尸乱晃,即便昨天下了半夜的雨,城里有些火也没能浇灭,焦糊味依然到处都是,可能是烧死了不少人,那焦糊味带着血腥气,极为难闻。容探以手掩鼻,回头看见那倒塌的将军像,竟然有行尸在上面爬。 青州城的布局极为复杂,不走大路的话,街巷弯弯绕绕,巷内古树参天,地上落叶成片,还带着昨夜雨水的潮气。他们轻声慢行,路过一座府邸,占地之广,修建之豪华,堪称这青州城第一家,隔着院门都能看到门内庭院里立着一尊仙女神像,手执一株蔷薇花,而大门匾额上,写着“凌州范氏”四个字,而凌州正是都城未成帝王所在之都前的名字。 这是范氏在青州的私宅。 范氏在青州的私宅原来是五大家族最小的,后来范氏当政,又往外扩建了两条街,规模超过了容氏,成为私宅最大的世家。规模扩大了还不够,这范氏大概是几百年憋屈的太久了,一朝扬眉吐气,就像那乍然富贵的人家,各方面都想高人一等。五大家族中,容氏在东河之地,赵氏在北川,刘氏在南浦,而韩氏在西州,这四大家都有一城作为郡望,城门处都有自家的家徽石像,像他们东河容氏的家徽是牡丹,进城便是城门上的牡丹仙子,街道院墙更是到处都是牡丹徽章,这种家徽除了威慑统辖百姓,增加他们的归属心,提升家主威信之外,还是为了与寻常富贵人家的家徽区别开来。譬如李牧所在的李家,作为容氏上层家臣,也算是书香世家,富贵门第,他们的家徽是兰花,也只能在衣袍或者自家门第上标注。所以家族家徽能遍布全城的,只有五大家族有这个权利。但是范氏有这个权利,却无法享受这个待遇。范氏祖上便是都城人士,都城本是他们家的郡望,但天子脚下,都城自然是天子的都城,所以严格说起来,范氏已无郡望。 所以范氏当政之后,便在各地私宅的扩建过程中,造了这蔷薇仙子的石像在院子里,要知道其他四大家族在其他城市的私宅,只有家徽,却是不立石像的。 “早听说范氏的私宅气派,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范氏的大门紧闭,房屋也都完好,里头应该有人。如果老师傅他们也是走的这条路,并且和他们进城时间相差不多,或许也会进范氏私宅里暂时落脚。容探朝周围小心翼翼看了一眼,没看到行尸的影子。他又看向李牧,李牧点点头。 于是他便过去小心翼翼地叩了叩门,李牧则一直警惕地看着巷子两头。可是他接连叩了好几次门,都没有人应,倒是听见了行尸的声音。他一听到行尸喉咙里的低吼便怵了,李 分卷阅读31 - 分卷阅读32 探花 作者:公子歌 分卷阅读32 牧将剑从背后拔出来,示意他躲到一边,但是容探一把就拉住了他。 因为来的行尸不是一个,而是一群,而且巷子两边都过来了。他拉着李牧退到大门口,仔细观察着那些行尸的动向。那些行尸却没有停下来的意思,直接朝他们走了过来,一直走到他们跟前,容探屏气凝神,气都不敢出。这些行尸的听觉如今也太敏感了。 这群行尸倒不多,只是一小群,依李牧的功夫,未必不能全消灭了它们,只是一旦出剑,恐怕就停不下来了。就在这时候,突然听见一声响箭划破了寂静。 第27章 容探听见这响箭的声响,心里就是一动,那群行尸纷纷追着这响箭而去,紧接着就又是一个响箭,在这死寂一片的青州城里分外刺耳。紧接着突然一只毛色鲜艳的大公鸡被抛入行尸群里,那只大公鸡咕咕叫着扑打了一下翅膀站稳,三四个行尸一起朝它扑了上去,一下子将它吞没了。 是他的大将军! 大将军竟然从那几个行尸的围攻之下逃脱了出来,一路朝前飞奔,从行尸群底下穿行而过,然后扑棱着翅膀,竟然飞到墙头上去了。行尸纷纷寻声而去,给他们留出了一条道。李牧抓着他的手就走,容探急忙朝四周查看,然后在巷口的拐角处,看到了一个人。 是陆广野! 陆广野显然也看到了他,只是他们中间还隔着零零散散几个行尸。眼下行尸群虽然聚集在墙头底下,全被大将军吸引了注意,但是只要这边稍微有点动静,就会把它们全都吸引过来,因此即便他们和陆广野中间只隔了这几个行尸,也不能大意。他们沿着范氏私宅的墙壁走,就看见陆广野身后还站着一个人,正是刚才射箭的苏翎。 他们中间隔了六个行尸,要想汇合,就要同时将这六个行尸全都杀了,不给它们任何攻击的机会。李牧松开了容探的手,回头看了他一眼。容探点点头,拔出匕首来,双手握住刀柄,然后看向对面的苏翎和陆广野。苏翎将箭头对准了最远处的一个,陆广野唐刀在手,已经悄声往前走了两步。 陆广野伸出右手。 三,二,一…… 在陆广野握起拳头的瞬间,苏翎的箭最先射了出去,陆广野和李牧身手敏捷迅速,在容探扑上去将匕首刺入一个行尸的嘴巴的时候,他们已经将第二个行尸的头颅给砍了下来。头颅落地的声响引得一些行尸扭头看了过来,容探一手板着那行尸的头,一手往里刺,那行尸挣扎了一下,便瞬间没了动静,倒在了容探的怀里。 容探紧张地朝行尸群看了一眼,轻轻将那行尸放在地上。苏翎似乎满腔的疑问,只眼睛放光看着他们。容探走过去和他抱了一下,这才松开。眼下还不是叙旧的时候,得赶紧离开这里才行。 容探见只有苏翎和陆广野两个,其他人却不见踪影,心下就是一凉,回头看李牧,神色也没好到哪里去。青州城的行尸这么多,几乎全城覆没,老师傅年迈,李渭年幼,朱笄又是弱女子,这几个人不见了,十有八九是已经遭遇了不测。若真是这样,他不知道该如何面对李牧。 谁知道他们刚走了两步,就听见一阵咕咕咕咕的鸡叫,苏翎低喊了一声:“糟了!” 原来是大将军,正在墙头上瑟瑟发抖地躲避行尸的时候,一眼看见了容探。那还得了,几乎当下立即两眼放光,咕咕咕咕兴奋地沿着墙头跑了过来。它一跑,那群行尸自然也跟着跑,苏翎倏地抽出一支箭来就要将大将军射死,却被容探一把拉住了。说时迟那时快,陆广野一把拽过苏翎放在弦上的箭,转手便投掷了出去。他的力气极大,那箭头直奔大将军而去,好在大将军也是身经百战的常胜斗鸡,反应也是够快的,扑楞着翅膀躲避了一下,就从墙头上飞了下来,直接朝陆广野飞了过来。 大将军可不是忍气吞声的主,生性好斗,如今被陆广野攻击,势必要睚眦必报。它直接落到了陆广野的肩上,对着他的脸就啄了一口。容探纵身一蹿,就将大将军捞入怀中,一把捏住它的嘴,抱着它撒腿就跑。 这时候就算杀了大将军也没用了,因为他们已经被行尸群发现了。行尸群嘶吼着扑了过来,容探抱着大将军飞奔,心想这下可算是完了,行尸都是寻声而来,恐怕这一整个城的行尸都要围攻上来了。果不其然,后面的行尸群越来越壮大,不断地有行尸加入进来,更远处的行尸似乎也听到了动静,隔着房舍都能听见他们的嘶吼。他们逢弯必拐,也不知道跑过几条巷子,忽然跑进了一个死胡同里,最前面的苏翎最先停了下来:“前头没路了!” 容探抱着大将军停了下来,喘着气回头看,黑压压的一群行尸正朝他们飞奔而来。陆广野和李牧握着刀剑将他挡在身后,容探抱着大将军抬头看:“咱们能不能爬到树上去?” 他话音刚落,人已经被陆广野提了起来,然后用力往上一托,他便踩着陆广野宽厚的肩膀站了起来,大将军颇有灵性,容探刚将它举起来,它便扑楞着翅膀飞到树枝上去了。容探双手攀住树干,用力往上一蹿,便上到了树干之上。 可是这树干太高了,要不是陆广野托举着他,他根本爬不上来。可是他上来了,陆广野他们怎么办?行尸群已经逼近有两丈远,就算陆广野他们功夫再了得,也毫无胜算。容探急的双眼发红,喊道:“李牧,苏翎!” 他几欲从树上扑下来,却忽然听见一阵燥烈犬吠,旁边的一户人家大门忽然开了,从里头蹿出几条剽悍猎犬,直接朝行尸群奔去。那些行尸似乎颇为惧怕,四散逃开,但那几条猎犬却丝毫没有停下来的样子,直接扑倒了几个行尸,撕咬着那些行尸的血肉。有些行尸也扑向了那几条猎犬,人咬狗,狗咬人,情状之可怖,叫人目瞪口呆。 容探趴在树干上,呆呆地看着那乱成一团的行尸群。紧接着就看见那院门之内走出一个人来,长发披散,容貌明艳更胜苏翎,只是身形更为高挑,尤其惹眼的是他一身白衣胜雪,和满身沧桑血污的他们相比,简直是活在太平盛世的翩翩公子。 第28章 李牧他们也看到了这个男子,都愣了一下。那男子忙道: “你们几个还愣着干什么,还不进来?” 李牧仰头伸开双臂,容探立即从树上跳了下来,落入李牧的怀里。他们几个赶紧进了大门,那男子吹了声口哨,那几条猎犬便从行尸群里蹿了出来,只是有两条已经受了重伤,只跑了几步便瘫倒在地上了,剩下的几条迅速地蹿入门内,大门咣当一声合上,那男子将门栓插上,却剧烈地咳嗽了起来,直咳嗽的满脸通红。容探这才发现这男子生的极为文弱,神色略有些病态,但当真生的很美,和苏翎一样男生 分卷阅读32 - 分卷阅读33 探花 作者:公子歌 分卷阅读33 女相,但苏翎虽然生的像女人,性子凌厉却张扬,这男子无论举手投足都有些文弱,仿佛是久病之人。 “多谢阁下救命之恩。”容探拱手道:“不知道阁下如何称呼?” “我叫白青雨。”那男子脸上还带着潮红之色:“这里也不安全,跟我进内院吧。” 他们跟着白青雨往里走,才发现这院子设计的极为巧妙,要进三道门才能进入内院,而且院墙一道比一道高。而第二道门和第三道门中间的院子里,竟然养了几十条猎犬。这些猎犬见有生人进来,都转头看过来,但都很安静,一点声音也没有,显然训练有素。 容探看见那么多猎犬,腿就有些发软。苏翎问:“这些猎犬都是你养的?” 白青雨咳嗽了两声,说:“不过一点小嗜好。” 这么弱不禁风的人,嗜好居然不是琴棋书画,而是养狗。 他们进了第三道门,却见里头亭台楼阁样样俱全,虽然比不上范氏的私宅,但看这府邸规模,也不是寻常百姓人家。他们都是官宦子弟,青州有些头脸的他们都听说过,没听说有什么姓白的官员,想来这白家不是大贵,应该是大富之家。 他们进了大厅,见里头走出来一个相貌普通的青年男人,看见他们进来愣了一下,随即看向白青雨:“少爷,他们是……” “他们在门外遇到了行尸,无处可躲,我就把他们带回来了。” 白青雨说完就又剧烈咳嗽了起来,那个叫顾槐的仆人见状赶紧过去扶他。白青雨道:“我没事,又有几条狗被咬了,你去看看能不能救。” 顾槐看了容探他们一眼便跑出去了。白青雨说:“看你们身上都是血污,我家里有衣服,不如你们先去换上。” 容探和李牧身上还好,但是陆广野和苏翎身上穿的,竟然还是他们分别时候穿的那一套,早已经满是血污,破破烂烂,看来他们这几天过的也不容易。容探有满心的话想要问他们两个,所以也没推辞,由白青雨领着进了一个小院子:“这里有几间房,都是收拾好的,你们先在里头歇息,我到前头看看,等会再过来。家里没什么人,招待不周,还请各位不要见怪。” “不会不会,能有个地方落脚就不错了,你只管去忙。” 那白青雨却是极其知书达礼,朝他们作了一揖,这才去了。 “你们都没事吧?”容他立即问。 苏翎说:“少主,你竟然还活着!” 容探笑道:“这都见了多久了,你才说这句。” “你不是被行尸咬了么,我们都以为你已经……你们两个是怎么想的,居然搞不告而别那一套,你们可知道我们发现你们不见了,都急死了,尤其是老师傅……” “老师傅人呢?”容探忙问:“还有李渭呢,朱笄呢?” “我们跟李大人他们走散了。”陆广野说。 “怎么回事?”李牧问:“范行之呢?” “对啊,好好的怎么走散了,什么时候走散的?” “当我们发现你们俩不告而别之后,就在山林里等了你们两天两夜,都以为你们凶多吉少了。少主你被行尸咬了,肯定是活不成了,献臣跟着你,十有八九舍不得杀你,恐怕也要被你咬了。而且我们没吃的了,又在山林里遇见了野狼,只好继续往前走。老师傅说,献臣如果还活着,肯定会来找我们,所以一定会去咱们容氏在青州的私宅,可是到了城门口才发现青州已经失控了,到处都是行尸,过城门的时候我们不小心惊动了行尸,范行之先带着老师傅他们过去了,我和陆大哥断后,结果等我们冲出包围,进到城里面的时候,已经找不到老师傅他们人了。我们到了容氏的私宅,也没看见他们,就又折回来了。城里的行尸太多了,他们不知道躲在哪个地方,又不能喊,所以我们已经找了一天多了,也没找到他们,想着范行之可能会带他们去范氏的私宅,所以过来碰碰运气,没想到碰见了你们。” 容探听了看向李牧:“范行之功夫也不错,老师傅他们不会有事的。” 只是话虽这么说,但范行之一个人,带着几个拖油瓶,恐怕凶多吉少。 “少主,你还没说呢,你怎么好了?” “怎么,我没死,你还不高兴了?” “我当然高兴,只是,你不是被行尸给咬了么?” “这事说来话长,总之是我命大,也多亏了李牧在。” 容探便将这几天的遭遇跟苏翎讲了一遍。陆广野听了有些发愣:“少主说的是真的,被行尸咬了,也未必会死?” “孙大夫是这么说的,只是一般被咬的都活不下来,也就变成了行尸。”容探早就想过这个事,陆广野杀过不少被行尸咬伤的人,其中不乏他的亲信部下,这其间或许会有冤杀错杀,但即便有,也不是陆广野的本意。何况他到底如何痊愈的,就连孙大夫也都不能确定,咬了也未必会变成行尸这件事,他也不是十分肯定,他不想因此叫陆广野背负太多愧疚,因此说:“可能是我受的伤比较轻,救过来了,旁人未必就有这个运气了。” “不说这个了,”李牧打断了他们:“你们都不觉得这白家有些诡异么?” “没错,我也觉得这白家古怪,”苏翎说:“你们看这白家家大业大,应该是大富之家,可是这么大的家里头,居然只有一个仆人。来的时候我留意了一下,整个白家都空空荡荡的,没有什么人,倒是有很多恶狗。要说白家本来就没什么人,那这么多房间是做什么的,而且你们看这屋子里的摆设,显然是有人住的,还有这些衣服……” “如今青州城活着的人恐怕已经不多了,白家的人或许都被行尸给咬了也说不定啊。” 李牧摇头:“可是白家看起来并不像是被行尸荼毒过的地方。” “的确不像,”陆广野说:“一点血迹都没有,也没有打斗或者反抗的痕迹。何况三道门都是完好的,行尸攻不进来。” “看那个白少爷,倒是白白净净文文弱弱的,”容探说:“咦,怎么没听你们有人夸他好看?” “的确是个美男子,”苏翎说:“把献臣都比下去了。” 李牧显然不大喜欢拿他比较,对容探道:“你这贪花恋色的毛病,什么时候能够改了。” 容探说:“我只说他好看,我又没说他比你好看,是苏翎说比你好看。” 话虽这么说,要论一张脸,他必须得承认,这个白青雨,真是他这辈子见过的最好看的男人了,恰如春雨秋花,又带着一股说不上来的味道,很特别。 一个男人长这么好看,真是不给女人留活路了。这样一个美男子,就是那些不爱男风的看到了,也难免会动心吧。 陆广野和李牧不放心,想去看看这白家有没有 分卷阅读33 - 分卷阅读34 探花 作者:公子歌 分卷阅读34 什么古怪,换了衣服就出去了。容探和苏翎就出来找白青雨。结果没找到白青雨,只见到了那个仆人顾槐。顾槐说:“我家少爷身子弱,出去救你们,累着了,刚喝了药躺着呢。他交代了,你们有什么需要只管找我。” 看来真是病西施,这出来一趟,竟然就累着了?! “那我们去瞧瞧他。” 顾槐便领着他们进了旁边的一个院子,这院子里种了许多菊花,一进院子就是一阵菊花的苦涩香气。那屋子正中有个大大的花窗,白青雨正卧在窗边的榻上束发,还是一身白衣,但却看得出已经不是原来那一套,那姿容形态,一个字形容,仙! 第29章 探花 “少爷。”顾槐低头叫了一声。 白青雨闻言回头,看到他们,便揽衣站了起来。这近看才发现原来是梨花一枝春带雨,这白青雨,好像是刚刚哭过呢,眼睛都是红的。 “白少这是怎么了?”容探问:“哭了?” 苏翎拉了他一下,示意他闭嘴。容探却没听,跑过去亲热地拉住白青雨的衣袖。顾槐却说:“我家少爷正为那几条因救你们而死的狗伤心呢。” 容探一听,心里颇有些愧疚,那些狗的确是为救他们而死。不过他一想到那些狗,就想起大将军来了。他竟然把大将军落在树上了!跟人家白青雨相比,他实在不是个爱护动物的好主人。 “它们虽然是我养的,是我心头至宝,但若能救人性命,也算死得其所。”白青雨道:“刚才有些匆忙,还没请教各位大名呢。” “我叫容探,他叫苏翎,另外那两个,雄壮威武那个叫陆广野,长的最好看那个叫李牧。” “不知我该如何称呼呢?” 容探一听这话,就知道白青雨这读书人,大概是不会轻易直呼他们名字的。于是便道:“我和苏翎都未及冠,所以无字,你直呼我们名字就行了,或者小容小苏,随意你叫。陆广野是粗人一个,也是无字,最后那个,你叫他名字也行,或者叫他献臣……其实随意你叫,我们都不在乎。” “容少,苏少。”那白青雨却是规矩,朝他们作了个揖,算是正是打了照面。容探见他如此客气,便问:“不知道兄台如何称呼?” “我家少爷白青雨,表字无双。” “原来是无双兄。”容探和苏翎都客客气气地作了一揖。 白青雨要喝药,他们也没多打扰,很快就出来了。苏翎说:“这个白青雨,不光人生的俊俏,这名字也不男不女的。白无双……他这字,当真是他父母给他取的?” “人家确实生的美,要说天下无双,也不算过分,你见过比他更美的男人?” “就是女人也没见过,胜过秦楼楚馆的头牌百倍。”苏翎也是服气。 “这么美的人,要是到都城去,定然天下闻名,埋没在这青州城里,实在可惜了。” “他美是美,就是感觉怪怪的,不通透。如今行尸横行,死伤无数,很多壮汉都死于非命,倒是这风吹一吹就要倒的病美男,好像活在太平盛世里。” “管他呢,咱们歇歇脚就走了,”容探说着朝外头看了一眼:“我刚才突然想起来,我把大将军给落下了。” “你放心,它一准没事,说不定还在树梢站着等咱们呢。少主,你这只大公鸡,当真是厉害,有灵性!” “你说这个,我倒是想起来一件事。大将军再神勇,也不至于看见我和李牧被困,就自己飞到行尸群里去吧?” 苏翎闻言嘿嘿笑了两声:“那倒不至于这么有灵性……是陆广野抛出去的。” “什么?”容探脸都耷拉下来了。他们这群人里头,也的确只有冷血的陆广野做得出这种事来。 “所以我说这大将军厉害,我们能平安进城,多亏了大将军……陆广野说再宝贝的公鸡,那也是公鸡,没人命值钱,若能救人性命,也是大将军的造化,所以每到一处,他经常把大将军抛出去引诱行尸,你别说,大将军很争气,每次都能圆满完成任务,自己再跑回来!” 这是什么精神!这是人类虐我千百遍,我待人类如初恋啊!! 容探说:“我得赶紧把我的小宝贝给找回来!”天知道大将军这几天受到了多么大的心理伤害! “不用找了,不在那儿的么?”苏翎指了指前头。 容探抬头一看,就看见李牧和陆广野走了过来,而大将军就站在陆广野宽阔的肩膀上呢,精神抖擞耀武扬威的,简直不能相信就在不久之前,大将军还扑过来啄陆广野的脸呢,狠劲全没了。 “可发现这白家有什么异样?” 陆广野摇摇头:“看起来一切正常。” “那就有点不正常了。”容探说。 陆广野点头:“的确太正常了,若不出门,还以为依然是太平盛世。我们在路上遇见了白家的那个仆人顾槐,问他这家里的人都哪去了。那顾槐说他们少爷自小便无亲无故了,又生性喜静,所以家里没什么仆人。” 这白家固若堡垒,行尸根本攻不进来。外头伤亡惨重,这白家也没开门救人,想必这白青雨,也没有他们想的这么面慈心善。 “刚我和陆兄到外头看了看,行尸还围聚在大门外,”李牧说:“暂时出不去了。” “咱们警惕些就是了,真有什么事,咱们四个大男人,还对付不了他们主仆?那个顾槐看着还算有些力气,可那白家少爷,美人灯似的,不顶事!” “他们可不是主仆两个人,”苏翎说:“你忘了院子里那几十条猎犬了?” “不至于放狗咬咱们吧?”容探变了脸色:“我可是被狗咬怕了!” 他小时候被范行之他弟弟养的恶狗咬过一次,皮开肉绽,到现在腿上还留着一道疤呢。所以他看见大狗就有些腿软。 “或许是咱们想多了,”李牧安慰道:“他既然救了我们,就没道理再杀我们。” 苏翎拍了拍他的肩膀:“献臣说的是,救了人再杀人,那不是多此一举么。这世上古怪的人很多,或许这白少爷也只是有些古怪而已。” 事实证明的确是他们想多了。这白青雨的确是好客之人,晚上还给他们准备了热热的洗澡水。容探洗了澡浑身舒畅,出来吃饭,见到那一桌子美味佳肴,简直都要流口水了。风餐露宿了几日,肚子一直咕咕叫,好久没吃过这么丰盛的晚餐了,虽都是素菜,味道却都很可口。 “顾槐的手艺是很好的。”白青雨道:“我常年吃素,不沾荤腥,多亏了他好厨艺,做的菜总是色香味俱全。” 烛光之下,那顾槐垂手而立,神色颇有些严肃庄重。倒是那白青雨,烛光下更显得容色滟滟,白日里的那一丝苍白也看不见了,温和如玉。 “你有没有发现,那个 分卷阅读34 - 分卷阅读35 探花 作者:公子歌 分卷阅读35 白青雨吃饭的时候,眼一直往献臣身上瞅?” 吃完饭回去的路上,苏翎小声问。 容探听了愣了一下:“看他做什么?” “我怎么知道,你没发现?” 容探摇头。苏翎又问陆广野,陆广野颇有些惊异:“我也未曾注意。” 容探抬头看前面的李牧,心想刚才苏翎的话,他肯定也都听见了,怎么也没回头参与一句。 白青雨给他们准备了四间房,可是容探刚准备睡下,就听见了敲门声。他赶紧下床开了门,就看见李牧那张帅的惨绝人寰的脸。 “嘻嘻嘻,我就知道你会来。” “你一个人睡,我不放心。”李牧说着便进来将门栓插上。容探已经跳到床上去了,掀开被子道:“快来!” 李牧将七星剑摘下立在床头,便脱了靴子坐到床上来了。大概是这几日两人睡习惯了,也没人觉得不妥。李牧和衣而卧,容探却还坐着,低头问:“你看见了么?” “什么?” “吃饭的时候,那个白青雨一直盯着你看了么?” “胡说八道。” “倒也不一定是胡说八道,刚才苏翎说了这句话之后,我心里头突然冒出来个想法。”他说着趴下来,头发从两侧垂下来,几乎扫到李牧的脸颊,李牧紧抿着嘴唇看着他,似乎有些紧张。 “你看白青雨生的那么美,说话轻声细语的,的确像个女人。会不会他看你长的好看,惺惺相惜,看上你了?” 李牧怔怔看着他,似乎并没有听清他在说些什么。容探全然不知自己贴的太近,灼热气息都喷到李牧的脸上去了,李牧仿佛被那气味勾起了很久远的回忆,容探口中滋味,他曾尝过。 “今日在白家外头,你骑在树上,看到我们被行尸围攻,是不是要跳下来了?”李牧问。 容探一愣,想起当时情景:“我当时太急了。” “为什么急?” 为什么急?这话问的有些莫名其妙,他看他们就要被咬死了啊,当时真的看不到一点生还的可能性。若不是白青雨及时出现,他真的会扑下来。 倒也不是为了什么同生共死,只是当下没想那么多,只是心里太急。 “我也很急,又怕你跳下来,又想你跳下来。” 容探听了这话,心里一动,怔怔看着李牧。李牧的眼睛近在咫尺,真是好看,像是有一潭水。自记事起,他们从未有一天以上的分离,也从未想过分离,好像不管如何,这辈子总是会在一处的。可是眼下行尸横行,生离死别或许也就在须臾之间。 “我今天一天都在想这个,”李牧继续说:“心里很急。” 他说完便抬起头,亲住了他的嘴。 容探呆住了。唇上触感柔软,是李牧在亲他。 李牧在亲他?! 他一把将李牧给推开了,擦了一把嘴,想要破口大骂,却又骂不出来,一张脸都憋红了,看着李牧。李牧的脸也崩的紧,看着他。 容探推了李牧一把,拉起被子就蒙住了头,翻身向里,谁知道身体刚翻到侧躺,就被李牧一把又给翻了过来,他一张嘴,还没骂出口,嘴巴就被李牧给趁虚而入了。这一下李牧力道大的很,脸红脖子粗的根本推不动,他掐住李牧的脖子,越是掐的很,李牧吻的越是凶猛,他作势要咬李牧在自己嘴里肆虐的舌头,却被李牧捏住了下巴,嘴巴就动弹不得,任由人欺凌了。最后他的手动了动,终于还是松开了,眼睛也闭上了。 他这人看似不羁,实则心善懦弱,李牧看似君子如玉,心却狠。 第30章 不过容探觉得自己还是有底线的,比如,李牧要撕扯他衣服的时候,他很坚持地守住了底线,打死都不行! 他觉得这次和前面几次调戏是不一样的,甚至和醉酒那次都不一样,因为这一次两个人都很清醒。 李牧清醒的情况下做出这种事,是要做什么? 房间里一片安静,吹灭了灯之后,李牧还非要抱着他睡。他面朝里,李牧则面朝他。 “你这人怎么这么霸道。”容探说。 李牧也不说话,只是将他抱的更紧。容探心里乱的很,又怕李牧会突然强上,一直提着精神,心想这一夜不要睡了。 偏偏这一夜竟然十分漫长,不知道是不是习惯了的缘故,被李牧搂得久了,竟也不觉得不自在了,慢慢有了困意。他偷偷扭过头来,只看到外头窗户纸上已经发白,一夜已经快要过去了。 “你生气了?”李牧见他日上三竿还不起来,便问。 容探不说话,枕着胳膊看着床前站着的李牧,李牧被看他的讪讪的,容探就冷笑了一声,坐了起来。 他坐起来了,李牧却出去了。等他出来的时候,苏翎告诉他,李牧和陆广野出去了。 “聚集在白家外头的行尸已经退下了,献臣和陆大哥出去打探老师傅他们的消息。不过外头行尸太多,人多了也不方便,叫咱们俩先在白家呆着,这青州城恐怕没有比白家更安全的宅邸了。” 青州城这么大,谁知道老师傅他们躲到哪里去了,这些行尸又太厉害,稍微弄出点动静都可能把它们引过来,要找人,不容易。 “错,他不是嫌人多了不方便,他是嫌带着我像带着个拖油瓶!” 苏翎哈哈笑道:“从前召庭给你请了专门教授骑射拳脚的师傅,我和献臣不过是陪练,结果我们学了一身功夫,你连个自保都是问题。” 不学无术,游手好闲,他除了姓容,别的真是一无所长。容探心下烦躁,说:“你以为你的献臣兄是什么好人。” “他又得罪你了?”苏翎仔细看了看他:“不对啊,我看自从离开都城之后,他对你好像比从前更好了。这次你被行尸咬了,他舍命陪你出走,连自己亲爹亲弟弟都抛下不管了,就算他是你的家臣,能做到这份上也是感天动地,我都自愧不如。要说这世上谁对你的心最真,那肯定是献臣啊。他可从不在你背后说你坏话……你别看他当着你的面经常嫌弃你,背后提起你来,都是欣赏之色。” “他欣赏我什么?” “说的就是啊,不知道他欣赏些什么!”苏翎忽然伸手戳了戳他的黑眼圈,问:“你眼下乌青,怎么,没睡好?” “做恶梦了。”容探说:“被狗咬了一口。” “你怕狗怕成这个样子。”苏翎大笑:“你说你虎狼犲豹都敢杀,居然被几条狗吓得做恶梦。” “这是几条么,是一群。” 容探远远地看着前面的一群狗,看见白青雨在那喂狗,而顾槐站在他身后,提着一个大木桶。 “这都什么时候了,人都快没吃的了,他们家还喂这么多狗。”苏翎说:“不过这些恶狗我看着都害怕,它们却好像很怕这位白少 分卷阅读35 - 分卷阅读36 探花 作者:公子歌 分卷阅读36 爷。” “他的狗,自然听他的话,都是从小到大鞭子抽过来的。” 他虽然怕狗,但又担心这白家少爷不知道尸狗的厉害,再把那狗给放出来,于是便走了过去。昨日救他们被咬伤的狗如今都被关在了笼子里头,显然已经有些疯癫了,一直在撞那铁笼子。其中有一条,或许已经变成了尸狗,撞的头破血流了,却还一直门吼着撞个不停。容探说:“这条狗八成已经死了。” 白青雨蹲下来看了看那条狗,说:“确实已经死了,认不得我了。”他神情似乎颇为痛惜,伸手对容纳说:“借你匕首一用。” 容探愣了一下,将腰间别着的匕首递给了他,却见白青雨双手持着刀柄,对着那铁笼子里的尸狗就是一刀,而后轻轻一转,那只狗变瞬间没了动静。 动作之迅速熟练,丝毫不像是他们以为的弱不禁风的样子。 “第十二条了。”白青雨将匕首在衣袍上擦了,递给了容探。容探还在发呆,接过那只匕首,看了苏翎一眼。 “白少爷刀工了得。”苏翎说。 白青雨却没说话,容探仔细一看,竟然见他眼睛泛着泪光,好像刚才杀狗那是被附身了,如今狗已经杀完了,瞬间又变成了弱不禁风的病美男。刚才擦匕首的那一下,擦的他白衣上多了几道血痕,看着十分触目惊心。容探将匕首放入鞘中,忍不住又多看了白青雨一眼,却发现白青雨的睫毛那么长,被泪水湿润了之后,看着更是哀艳动人。 然后他就看见白青雨的内衫上,似乎隐隐浸出血迹。这血不是刚才杀狗溅上去的,而是从里向外渗透出来的。 “你受伤了?”他惊问。 白青雨低头看了一眼,还没说话,倒是旁边的顾槐率先冲了过来:“少爷!” “我没事。” “少爷的伤口,怎么又裂开了?” 顾槐已经扶着白青雨站了起来:“不是已经痊愈了么,怎么又流血了?” “赶紧叫他给你看看,”容探说:“你看血都浸透你的衣服了。” “旧伤了,不要紧,回去上点止血散就好了。” 白青雨被顾槐搀扶着回去了。容探看着他的背影,又看了看旁边的那群狗:“主人不在了,咱们也赶紧离开这,我看这些狗的眼神好瘆人。” 那刚被白青雨杀死的尸狗血液还是红色的,流了一地。苏翎说:“你说,这白少爷怎么受伤了,会不会是被行尸咬伤了?” “被行尸咬伤会是他这个样子?我看他只是寻常受伤。” “可是我听那个顾槐说,他们家素来大门紧闭,他们家少爷爱静,也不爱出门,这些天外头行尸闹的那么凶,他就更不可能出去了,怎么还受了伤?我看那伤挺严重的,他脸色那么难看,动不动就咳嗽,多半也是受了伤的缘故。” 他和苏翎把白家逛了一遍,他们俩见惯了大富大贵人家,觉得这白家逛起来也就那样,只是陆广野和李牧这一出去,午饭过后也不见回来。容探心下担心,没吃几口就放下了。苏翎以为他无肉不欢,说:“这个白青雨,年纪轻轻的怎么净吃素呢,一点荤腥都不见,他既然受了伤,也不多补补。” “咱们去看看他吧,”容探说:“我一闲着心里就发慌。” 于是苏翎就陪他去看白青雨,到了白青雨住的院子里,却没找到白青雨的人。他们在外头喊了老半天,也没见人出来,那个顾槐也不知道哪里去了。 “刚那个顾槐还给我们送饭呢,这时候那白少爷不吃饭,跑哪去了?” “不会又去喂狗了吧?” 他们到了前面的院子,也没找到白青雨和顾槐两个。这么大的宅子,忽然不见了主人,两个人心里都毛毛的,于是一个小院子一个小院子地找过去,最后在西南角的一个院子里,听见了白青雨的说话声。 容探刚要上去打招呼,就被苏翎拉着躲到了假山后面:“看看再说。” 白青雨和顾槐从那小院子里出来,顾槐上了锁,把钥匙交给了白青雨。只是主仆两个脸色都不大好,那个顾槐压着怒气说:“他把你害的这么惨,我不懂你为什么还要对他这么好,图什么。” 那个顾槐说话这般无礼,白青雨也不恼,只说:“你衣服上都是血,回去换了吧。” 容探这才看到那顾槐的身上沾了许多血,只是他穿的衣袍是青墨色的,那血沾染在上面也不明显,白青雨如果不说,他们还以为只是被水沾湿了一片。 等到主仆两个人离去,他们才从假山背后走出来。苏翎跑到那院子门口,拽了拽门上的大锁:“这院子里肯定有古怪。” 谁知道他话音刚落,就听见院子里传来一阵狗吠,而且撞到了门上,吓得苏翎一下子弹跳出来:“他奶奶的,门内拴了一条狗!” 容探也吓得腿软,却见顾槐跑了回来,脸色铁青地看着他们:“你们怎么在这?!” “我们没事逛着玩,”门内那恶狗还在狂吠,容探捂住耳朵:“走到这院子门口,里头的狗就叫起来了。” 顾槐说:“这里是狗园子,里头养了许多狗,你们没事别往这边来。” “走走走走,快走,我听见狗叫就腿软。”容探说着拉起苏翎的手,拽着就跑了。苏翎挣脱了他的手:“别跑了,早看不见人了……你说,那园子里到底有什么,听声音,那门后最多只有一条狗,哪来的狗园子,白家的狗不都在二道门后面养着么?” “我猜……”容探捏着下巴颇为严肃地说:“有可能是尸狗!” “尸狗?”苏翎很吃惊地看着他。 “狗死了那白少爷都眼泪汪汪的,可见他是个爱狗的人。昨天为了救我们,被咬伤的狗可不止一两条,我记得有四条狗从行尸群里蹿了出来,倒地两个,活着逃回来的有两条,可是今天变成尸狗被白青雨杀死的,却只有一条,另外那一条伤势也不轻,怎么就没见?十有八九是被他们弄到这园子里来了。” “那也太变态了,养尸狗?尸狗又不通人性,见什么咬什么,根本控制不了,养了也不能为自己所用,他们还养了干什么呢?” “那得去问他们了。你不是说过这世上奇奇怪怪的人多了去了。或许是人家主仆的一点小爱好。” “不行,我有空得偷偷去探一探情况,不然住在这里总是不踏实。” “咱们也不会在这长住,说不定陆广野他们已经找到新的落脚点了。你和陆广野不是去过容氏的私宅么,怎么样,那里安全么?” 苏翎叹口气,摇头说:“里头也都是行尸。” 他们回到自己住的院子,又等了半晌,眼瞅着夕阳西斜,还不见陆广野李牧回来。 容探就爬到树上去看。苏翎问:“看得到他们么?” “看不到。” 分卷阅读36 - 分卷阅读37 探花 作者:公子歌 分卷阅读37 容探骑在树上说:“隔壁院子里有棵大枣树,还有些红枣呢,你想不想吃?” 苏翎说:“不想吃。” 容探:“我想吃。” 苏翎:“……” 可是容探试了几次,都没能够着墙头。苏翎看他抱着树枝晃晃悠悠,心下有些紧张,就怕容探会掉下来,又怕树枝禁不住压,再折了:“下来吧,吃什么枣。” 容探却不听,眼睛朝他身后瞟。苏翎还没回过头去,就听有人在他背后喊:“你快下来!” 他赶紧回头一看,竟然是李牧和陆广野。着急发话的正是李牧,仰着头紧张地看着容探。容探却不听,抱着树枝说:“我为什么要听你的?” 李牧脸色难看:“下来。” 容探动了一下,那树枝便摇晃起来,眼看着树枝就要断了,看的旁边的陆广野都紧张起来了:“少主,这么高跌下来可不是玩的。” 容探看见陆广野肩膀上站着的大将军……这陆广野,竟然又把大将军这个诱饵带出去了,这个大将军也是不争气,回回被人利用引行尸,怎么一点教训都不吸取?! 不过眼下他也顾不得这些,只说:“跌下来就跌下来了,摔死了变成行尸,也就没人敢欺负我了。” “谁欺负你?”陆广野纳闷地问。 苏翎撇撇嘴,扭头看着李牧那张神色难看的脸。 “你下不下来?”李牧问。 这是什么语气,竟然带着点威胁。 “不下!” “让他在树上呆着。”李牧对陆广野和苏翎说:“谁都别管他。” 陆广野伸出手来,却被苏翎拉住了:“陆大哥……” 容探抱着树枝,看着李牧远去了,陆广野也被苏翎给拉走了。 …… 这是什么情况! 他不过是想给李牧一个教训,叫李牧认个错服个软,他也就下去了。以前他每次用这招对付李牧,百试不爽,今天这是怎么了。这个李牧,胆子越来越肥了。 只是眼下他连个台阶都没得下了,总不好自己灰头土脸地溜下去吧?一想到昨晚李牧不但强吻自己,两只大手还一直不住地揉搓自己的臀,容探就浑身燥热,不行,这事不能轻纵,他得拿捏住李牧才行,不能被李牧拿捏在手心里! 谁知道李牧这人心这么狠,这一去半天没回来。容探见那树枝不牢靠,赶紧小心翼翼地换了一根。他爬树爬出许多经验,自然不会摔下去,对于树枝的柔韧程度也都有自己的判断。他也不是为了吃什么枣,他就是爬上树看到李牧和陆广野回来了,故意找了个吃枣的由头,做个危险动作给李牧看。 日头越来越大,容探被晒的口干舌燥,最主要是他尿急了,想下去撒尿。他往周围仔细瞧了瞧,发现没人,便偷偷往树下溜,他尿完了再上来,应该不会有人发现。 结果他还没溜到地上,就看见李牧走了过来,他三脚并作两脚蹿到树上去了,抱着树干摇摇晃晃,刚要开口说话,就听“咔嚓”一声响,抱着树枝就掉下来了! 原来他爬的太匆忙,力道没掌握好,把那树枝给压断了! 他噗通一声摔倒在地上,屁股差点没被摔成两瓣,疼的他龇牙咧嘴。李牧慌忙过来,扶起他问:“没事吧?” “有事,有大事!”容探说着一把将李牧推开,坐在地上说:“你的心怎么那么狠!” “……”李牧说:“到底有事没事?” “狠心,无情,冷酷!”容探骂骂咧咧爬起来,拍了拍屁股说:“我都在树上晒死了,你才出来!” 李牧竟然笑了,这不是用美男计么!容探看着他比太阳还晃眼的一张俊脸,一瘸一拐地走到大树根上,就要解裤子。 “你要做什么?”李牧的笑容凝结在唇角。 “还能干什么,撒尿,我都憋死了!”他刚说完就尿出来了,还打了个哆嗦,他真是憋坏了。 尿完他提上裤子就朝里面走,李牧在他身后跟着,也不说话。 其实李牧这人话很少,以前在都城的时候话更少,如果没人主动找他聊天,他能一整天不说话。最严重的是他少年时期,几乎都是一个人闷在房间里看书,不说话也不爱笑,压根不像个正常人。容探觉得李牧如今能越来越正常,少不了他的功劳。要不是他一直逗着李牧玩,李牧说不定如今已经成了一个木头人。 只是他觉得他对李牧太好了,李牧就蹬着鼻子爬到他脸上来了。 “你们出去了一天,怎么样?”他问陆广野。 “我们找到李大人他们了。” “找到了?!他们在哪?” “他们就在范氏私宅内。” “这么大的喜事,你们怎么现在才说?!” “你不是要在树上呆着么?”李牧发话。 …… 容探默念了三句阿弥陀佛,他要淡定再淡定,他已经发了毒誓,这几天要晾着李牧,不搭理他! 苏翎歪在床上,枕着胳膊笑道:“献臣,你就别气他了。” 陆广野说:“只是眼下范氏私宅已经被行尸给包围了,我们进不去,在外头守了半天,看天色快黑了,就先回来了。明日一早我们再去。” “你知道他们是怎么发现老师傅他们的么?”苏翎笑着问。 “陆大哥把大将军抛到范氏私宅里头去,被老师傅他们给看见了。李渭就在那喊,陆大哥,陆大哥,我们在这!就把行尸给引过去了……” “……” 容探摸了摸脑门:“我早说老师傅不要叫他小小年纪只知道读书,人都读傻了吧。” 白青雨也知道了这件事,晚饭的时候说,愿意给他们几条猎犬用来解困。不管这白青雨怎么古怪,至少他目前的行事作风都很正派,人也良善。这乱世之中人人自危,他的那些古怪,或许也只是为了自保而已。 容探打算今晚把李牧拒之门外,叫他吃个闭门羹。谁知道李牧竟自觉地直接回自己房里去了,容探关上房门,自己在床沿上坐着,叹了一口气。 刚叹了一口气,就听见了敲门声。他勾起嘴角,枕着胳膊往床上一趟:“想来跟我睡?做你的春秋大梦去吧!” “谁要跟你睡,我找你有事!”来人居然不是李牧,而是苏翎。 容探害臊地起来把门打开:“是你啊。” “你不跟谁睡,献臣?” “你找我什么事?” 好在苏翎也没多想,说:“咱们去看看那小院子里有什么东西?” 外头月色不好,弯弯一道月牙挂在天上,还被薄云遮住了,连星星也稀稀落落没有几颗。容探和苏翎裹着一件黑袍沿着墙根走,苏翎说:“裹它干嘛?” “这是夜行衣啊,不容易被发现。” “咱们要躲的不是人,是狗。” “你想好怎么躲了么,大门 分卷阅读37 - 分卷阅读38 探花 作者:公子歌 分卷阅读38 进不去吧?” “不用进大门,我看了,这院子拐角有棵大树,咱们爬上去就能看见里头。”苏翎小声说:“我刚看见那个白青雨提了一盏油灯,又进了那个院子。” 他们到了那大树底下,苏翎费了九牛二虎之力,也没能爬上去。容探捋起袖子推开他:“我来!” 他说完几下就爬到树上去了,只是天黑,没看清,衣袍被树枝给勾住了,只听“嘶啦”一声,划出好大一个口子。这么轻微的声音在黑夜里却十分明显,果然惊动了门口卧着的大狗,那大狗几乎立即站了起来,对着他们这边就是一阵狂吠。 容探赶紧抱紧了树干,就看见有人提着灯从屋子里跑了出来。苏翎在下面紧张地问:“怎么了?” “快跑,来人了!” 苏翎闻言撒腿就跑。容探赶紧抱着树往下滑,却又被树给勾住了衣服,只又听见“刺啦刺啦”几声响,他就被卡住了! 他奶奶的! 他挣扎了几下,看见顾槐已经跑出门来,立即抱住树不敢再动,他的脚尖其实都踩到地面了,只是衣裳被挂住了,下不来了。 顾槐只看到苏翎的影子一闪而过,随即白青雨跟着跑了出来,问:“是谁?” “肯定是他们那些人,”顾槐说:“已经跑了。” 可是门内那狗还在狂吠,顾槐转头进了里面,解开了拴在门口的恶狗,那恶狗几乎立即便蹿了出来,直朝他们这边扑了过来。 “别别别,别放狗!”容探抱着树大喊! 可是那狗已经放出来,哪还能拉的住。他慌忙往上一蹿,却听那狗惨叫一声,扑倒在地上,他转头一看,是李牧! “李牧!” 李牧投掷出的七星剑正中那恶狗的喉咙,他将剑抽出来,一手托了容探,容探七手八脚地撕扯着衣服,总算是从树上解脱了下来,落到了地上。 “果然是你们!”顾槐道:“我家少爷看你们也是礼仪人士,所以好心收留你们。你们既在我家做客,怎么不经主人允许便私自乱闯,还来这里暗自窥探!” “误会误会,实在是误会。”容探抓着衣服说:“我睡不着觉,出来溜达溜达,不想又惊动了这条大狗。” “溜达?”顾槐眉毛一挑:“你溜达到树上去了?” “树上凉快啊,这越高的地方,它……” 李牧大概嫌他胡言乱语太丢人,拉住他说:“我们这就离开。” “离开,离开,我这才刚开始往上爬,我什么都没看到!” “慢着。”白青雨忽然开口叫住了他们。 “你既然好奇,让你看看也无妨。” “少爷……” 白青雨说:“我不觉得丢人。” 容探接挨着李牧,跟着白青雨进了院门。 “你怎么跟来了?” “看见你和苏翎鬼鬼祟祟的出来,就知道你们不干好事。” “……”容探讪讪地说:“我本来不想来的,都是苏翎拉我来的。” “我就知道你会把什么事都往我身上推。”苏翎忽然从身后冒出来:“看我干什么……我也好奇,我也要看。” 顾槐回头,油灯照的他本就算不上好看的脸更难看。白家这个仆人,不大好相与。 小院黑漆漆的一片,油灯照到哪里哪里才有些微弱亮光。容探偷偷握了一下李牧的手,提醒他警惕一些。 结果他们走到房门前,就听见了一阵极其熟悉的声音。 是行尸的声音。 这个白青雨果然偷偷养了行尸在家里! “你们不用怕,他伤不到你们。”白青雨声音温润,毫无畏惧之色,他接过顾槐手里的油灯,一手拿着油灯,一手推开了房门。 容探往里一看,吓得往后退了一步,贴在了李牧的身上,李牧一只手揽住他肩膀,也朝里看了一眼。 只见那微弱灯光照耀下,一个青年行尸被铁链子绑了手脚,立在房子中央。 说是青年行尸,因为那行尸似乎刚成不久,面目都还鲜活,看得出是一个年轻男人,只是脸色苍白,嘴唇和下巴上满是血污,眼珠浑浊,一眼便看出已经化为行尸。 苏翎忽然趴到容探耳朵上说:“吓我一跳,我还以为是献臣呢!” 苏翎不说他还不觉得,听苏翎这么一说,他再细看,果然觉得那行尸的眉眼,有几分像李牧。 身高体长,面容俊朗,这行尸活着的时候,大概也是个光风霁月的美男子。 “他叫孟元君。”白青雨说:“是我挚友。” 只是那孟元君如今已经神智全无,成了一具行尸走肉,听见了动静,只知道嘶吼着试图挣脱拴在他双臂和脚踝上的铁链子。而在他面前的铁盘子上还残留着半条狗腿,鲜血流了一地。那条被咬伤的狗,大概被送过来做了这孟元君的盘中餐。 他们听着白青雨讲了一遍,才算知道了这事情的来龙去脉。 原来这孟元君和白青雨是至交好友,孟家也是豪门大户,和白家一个住在巷尾,一个住在巷口。就在不久前,这孟元君才刚刚新婚,娶的娇妻,便是白青雨的堂妹白薇,亲上加亲,两人的关系自然更好,照白青雨的话说,“胜过亲兄弟”。 只是这孟元君才刚新婚,就遇到了行尸之祸在青州爆发。一夜之内青州城变成了人间炼狱,孟氏一族全都没能幸免于难。他冒着性命危险把孟元君从行尸群里救了出来,奈何孟元君伤势太重,最后还是成了行尸。 但是白青雨不舍杀了自己这位挚友,便将他养在家里。行尸嗜血,他便将家中的狗宰杀了供孟元君延续性命,到如今,已经杀了十二条狗。 “你们看他,是不是和别的行尸都不一样,跟活着的时候也没有多少区别。” 白青雨望着孟元君说。 这个孟元君,的确和其他行尸有些不一样。或许是一直都有鲜血鲜肉供给的缘故,他的皮相不像别的行尸一样塌陷腐败,重要的事他衣着光鲜,头戴青玉冠,若不是胸口沾染了一些血迹,穿着打扮真和一般富贵人家的青年男子并无半分差别。 看来白青雨将这位故人照顾的很好。 只是一个行尸,越是像人,越是叫人心里发毛。 苏翎一回到房间就说:“我早就说这个白青雨古怪,他果然古怪,竟然在家里养行尸!依我看,他和那个孟元君关系可不一般!我就说这个白青雨阴阳怪调,有股不男不女的样子,想必这孟元君就是他的情郎呢。” “他都说了和孟元君的感情胜过亲兄弟,有些兄弟情义比什么男女情爱深多了,你没听说过一句话么,女人如衣服,男人如手足,自己的手足兄弟成了行尸,不舍得杀,也可以理解啊,未必就是断袖之癖。你忘了我当时被咬,李牧不也跟着我走了,也没舍得杀我,难道我和李牧还 分卷阅读38 - 分卷阅读39 探花 作者:公子歌 分卷阅读39 有什么苟且?” 容探说完,果然看见李牧脸色铁青。苏翎笑了笑,说:“献臣对你兄弟情深,那是没的说。可这白青雨对孟元君的情谊,我只觉得心里发毛。” “兄弟情义理当如此,要是我当时变成了行尸,说不定李牧现在也牵着我到处溜达呢,是不是啊,献臣兄?” “时候不早了,早点歇着吧。”李牧说完就推门出去了。 容纳笑了笑,看向苏翎。苏翎说:“刚才真吓人。” “你杀过多少行尸,还被一个孟元君给吓着了?” “我不是说孟元君,我说刚才献臣的表情。” 容探一愣:“他什么表情?” “说不上来。”苏翎说:“你知道小时候,我最怕献臣。” 李牧小时候,远没有现在受欢迎,空长了一个漂亮脸蛋,人却孤僻的很,苏翎来召庭要更晚几年,初来乍到的时候,和李牧关系的确不大好。他性子孤傲,李牧又不爱搭理他。召庭里的人最后能亲如一家,多亏了他从中调和周旋。 容探笑说:“他那时候有点木,跟他说话他也不理,就木木地盯着人看,看的人心里发毛,我其实也有点怕。” “老师傅当年还曾找过大夫,也没看出个所以然来。幸好后来他渐渐没那么孤僻了,也爱说话了。只是刚才你在那说话,我看他表情又木木的带着点狠,好像又看到了他从前的样子。你说是不是最近老是和行尸打交道,他受刺激了?” 容探的笑容凝结在嘴角,心想,难道他刚才开的玩笑过了火? 等到苏翎回他房间睡觉的时候,容探出门,正好看见李牧往茅厕去。于是赶紧跟了上去,嘿嘿笑了两声。 “小牡丹!”他笑嘻嘻地凑过去喊了一声:“生气啦?” “没有。” “咱们俩从小一块长大,我还不知道你。你气什么,因为我说咱们俩胜似亲兄弟?” 李牧一听果然停下了脚步,扭头看他,说:“我们两个,跟亲兄弟一样么?” “……怎么,你不拿我当兄弟?” “你要拿我当兄弟,看看我跟李渭是什么样,跟你又是什么样。”李牧说:“我们两个,老早就注定成不了兄弟,亲兄弟,不会干那些事。” 自从看到了李牧不穿衣服的身体之后,他再看李牧,就不是原来那种君子之风了,觉得这人更高大,带着一点侵略性。他觉得自己得稍微仰点头,才能和李牧对视。 “你说那些事,是指的哪些事啊?”容探讪讪地笑。 “……”李牧看了他一会,扭头又走。容探赶紧追上去:“好了好了,我知道你说的是什么事了。我想问的是,你难道有断袖之癖?你该不会是喜欢我吧?” 李牧一听,果然就停了下来。容探蹿到他对面,直勾勾地看着李牧的脸:“你是不是喜欢男人啊?” “我不知道。”李牧说。 “你喜不喜欢男人,你自己不知道?”容探问。 “我除了你,没喜欢过第二个人,”李牧说:“所以我是不是喜欢男人,我不好回答你。” “可我是男人啊。” “那我就喜欢男人。” 夜晚的风带着潮气,吹过来茅厕的轻微臭味。容探不敢相信自己在茅厕门口被表白了。他仰头看了看李牧,觉得自己应该吱一声,表示自己听到了。 “哦。” 他挠了挠头:“那什么,你不是上茅厕么,我就不跟着了……你上吧上吧。” 他说完要走,却被李牧一把抓住了胳膊,随即就把他拽到怀里。容探一看他那吃人的神色,就知道他要干什么了,慌忙说:“这这这茅厕门口啊,多脏!” “脏么?”李牧说,噙住了他的嘴。 容探想,古话说江山易改本性难移,这话果然不假,李牧骨子里到底还是有些古怪,就好像七八岁的时候,他反反复复地逗李牧开心,李牧都不搭理他,然后他就自己在院子里扑蜻蜓,扑着扑着回头看,看见李牧盯着他笑。 那是他平生第一次看到李牧笑,却被那笑容吓得心里发毛,扔下蜻蜓哭着就跑了。 因为他觉得李牧的注视太专注,专注到极致,就是偏执。李牧君子之风,骨子里却有些可怕的偏执,有股狠劲和韧劲。男人之间的欲望,本就是肮脏的,或许越是肮脏越是纯粹,爱本来就充满了人心黑暗,自私性,渴望占有和摧残。 李牧想要吃了他。 第31章 断袖之癖虽然在本朝不算新鲜事,但到底还是不登大雅之堂,尤其是官宦人家更是忌讳这个。只因前朝哀帝就是因为宠信男人导致大权旁落,从而失去了江山,而取代他建立新朝的,正是他所宠爱的那个男人,也就是本朝开国皇帝圣祖帝。 圣祖帝本也是皇亲国戚,因生的漂亮,被当时颇爱男风的哀帝强行纳入后宫。这段岁月对圣祖帝而言显然不是一段愉快的时光,他卧薪尝胆,一朝称帝之后,虽没有杀了哀帝,但对男风之事深恶痛绝,严令杜绝为官之人行断袖之风,据说当时男人之大防,比男女之防还要厉害,严重到两个男人都不敢一起上街的地步。圣祖帝之后,皇室大权旁落,五大家族开始掌权,断袖之风再起,却也不复哀帝当政时候男风当道的局面。都城之中的纨绔子弟,豢养男宠的也不是没有,但也都当是个玩意,该娶妻生子的照样娶妻生子。曾有两个贵族青年倾心相爱,彼此都不愿娶亲,最后竟然抛弃家族功名,私奔到山林隐居去了,这事成为一段笑料,即便是纨绔子弟提到他们,也是颇为不齿的。 容探躺在床上想,李牧这是怎么了。 难不成罪魁祸首是自己,就是自己那次霸王硬上弓,结果让李牧年纪轻轻就喜欢上了男人? 这也不是没有可能。李牧活到这么大,一直孤傲高冷,喜欢独来独往,除了召庭这几个,他跟谁都甚少接触,他又那么一本正经,肯定也没看过春宫图,读过什么勾勾搭搭的戏本子。十几岁就喜欢上了自己,从此眼里便再也没有别人。李牧这人认死理,专注起来很吓人。 他倒也不讨厌,就是觉得对不住老师傅。 他竟然把人家最得意的宝贝儿子给带歪啦。 第二日天才蒙蒙亮,容探就被苏翎给叫醒了:“献臣和陆大哥要去范宅,咱们要不要跟着一起过去,如果顺利进去,咱们也就团圆了。不然他们还要返回来接咱们,或许就在接咱们的这顿功夫,进范氏私宅的路又被行尸堵上了也说不定,那不是很麻烦?” 容探想想也是,就要过去跟白青雨说了一声。 “别去了,他在后院喂行尸呢,我刚还跟着他去了呢,晚上没看清,白天又去看了一眼,你知道那孟元君做了行尸,为什么穿着打扮还那么周正不?”苏翎神神 分卷阅读39 - 分卷阅读40 探花 作者:公子歌 分卷阅读40 秘秘地说:“原来这白青雨每天清晨都会在给孟元君吃的狗肉里掺杂一些蒙汗药,药倒了之后他就给孟元君擦洗打扮!” “这事怎么没叫上我呢。”容探一听,就懊恼自己没亲眼见到,这事听着心里发毛,可又稀奇的紧,不看一眼实在是憾事一件! “有什么好看的,越看越觉得这白青雨古怪,你知道么,他一边给孟元君擦脸,一边喃喃自语地跟孟元君说话,你说孟元君都成了行尸了,听得懂么,他在那自说自话,什么你听话,我来给你擦擦脸啦,水凉不凉啦,我看着都有点瘆人了。而且他不光给孟元君擦脸,他还给孟元君擦身,要脱衣服的时候居然把我请出去了!” “你还要他请,自己不知道回避?” “可他居然给一个行尸擦身!”苏翎打了个哆嗦:“不行,我想想就觉得瘆人,说不好等他扒光了孟元君的衣服,还会这样那样一番呢!” “哎呀,你说的我更好奇了。人和行尸……”容探脑补了一下那个画面,竟然不觉得恶心,还觉得很兴奋! “对了,白天看那个孟元君,跟李牧长的还像么?” “眉眼处还是有几分像。” “丑的人各有各的丑,好看的人都是相似的。我还觉得那白青雨眉眼跟你有几分像呢。就是比你高。” 苏翎一听脸就拉下来了。他不喜欢别人说他矮。 “你赶紧起来吧,献臣他们还在外头等着呢。” 昨夜就有些乌云,今日天气更坏,乌云密布的。容探去找白青雨告别,结果到了那小院子里面,就看见顾槐蹲在窗外,手里拿着一根枯树枝,也不知道在那画些什么,而白青雨跪在榻上,正给孟元君梳头。 毫无知觉的孟元君没有了行尸的半分神色,只像是睡着了的人,靠在白青雨怀里面。容探看了心里就是一颤,白日里看那孟元君看的更为清晰,果然更显丰神俊朗,若是不死,定是伟岸儿郎。 只可惜天降灾祸,这世上不知道有多少如孟元君一样的优秀儿郎死于非命。而那白青雨神色温和,五官精巧,微微低着头的模样,像极了一个女人。若不是知晓内情,远远地看他们,真像是一对璧人,养眼的紧。 这白家和海棠村一样,住在其中好像住在世外桃源里,乍然出来,只觉得门内门外简直是两个世界。街上行尸晃荡,到处都是死尸,破败的院落有些已经被烧成了灰烬,再加上深秋落叶满地,青州城俨然已经成了一座死城。白青雨兑现了他的诺言,在他们出门的时候,放了两条猎犬出去。猎犬遇到行尸便是一阵狂吠,仿佛十分凶猛无畏,又仿佛十分畏惧,眼瞅着回不到家里去,又被行尸围困,便都朝巷口跑去。 行尸全都被两只狂吠的猎犬吸引了去,街上仿佛一下子空落起来,只有那些已经死去的行尸堆在路边。 “已经死了这么多了。”容探轻声说。 “行尸若多日不饮血,便会枯朽而死,你看。”陆广野说着指了指路边倒着的几个行尸,那些行尸面容枯槁,瘦骨嶙峋,几乎不成人形,像是干尸。 容探抱着大将军,要往前看一眼,却被李牧给拉住了,他回头看了李牧一眼,却要往陆广野身后去,结果又被李牧给拉到了自己身后。 “我要跟着陆广野,不跟着你。”他压着嗓子说。 但是李牧一只手拽着他,就是不撒开。陆广野和苏翎在前面开路,他的衣服都被李牧给扯乱了。容探挣了一下,没能挣开,又不敢太大动作,怕挤到了怀里的大将军,大将军大概以为他被欺负了,虽然被绑着嘴,可还是用力朝李牧啄去,吓得容探赶紧按住它的头。 大将军嘴巴厉害,啄一下还是很疼的,能啄破皮。 远处响起了隆隆的雷声,一阵风涌过来,吹起地上的枯叶子沙沙作响。地上有些已经奄奄一息的行尸闻声四处扭动着脖子,仿佛不知道要往哪里去。那两条猎犬已经不知道哪里去了,但显然这附近的行尸全都被它们引走了。这些行尸,大概都已经饥渴到了极点,都已经疯狂了。 除了他们,街上真是一个活人都看不到。等他们快走到范氏私宅的时候,却突然听到一声惨烈的呼救声。 苏翎撒腿就往前跑,陆广野想要拉他,但是没能拉住,只好追了上去。容探和李牧跟在后面:“不会是老师傅他们出事了吧?” 范氏私宅的门口,竟然聚集了不少的行尸。而门口一滩血迹十分显眼,透过行尸群隐约能看到地上躺着的两个人,已经被啃食的露出森森白骨。更远处有个护卫模样的人正与行尸群厮杀,只是若凭他一人之力,不出片刻就会被行尸群啃成一堆白骨。 苏翎拔箭就射,却被陆广野一把抓住:“不能轻举妄动!” “再不出手他就死了!” “我们的任务是保护少主平安回东河,不能拿他的性命做赌注!” “要是被围困的是你,也不用救么?!” “也不用救!”陆广野神色凌厉,倒让苏翎犹豫了一下。 “我不要紧,快救他!” 陆广野闻言回头看向容探,容探喘着气说:“能救则救。” “你们保护少主,我来。”苏翎说着便朝蹿到巷口另一侧,一箭射中了两个行尸的头颅。 只是他的箭也惊动了一些行尸,只是距离较远,它们并没能发现他们。苏翎拉弓又射,接连射倒了好几个,就在这时,范氏私宅的大门忽然打开,从里头又出来三个人,为首的,正是范行之! 苏翎看到范行之出来,哪还能再躲藏得住,直接走了出来,每走一步,便射出一箭。容探看他背后的箭越来越少,抱着大将军道:“大将军,看你的了!” 他说着便解开了绑在大将军嘴上的绳子,狠心将大将军往前一抛,大将军仿佛已经见怪不怪,扑楞着翅膀咕咕叫着往前蹿,果然吸引了许多的行尸朝它追了上去,但是大将军跑的飞快,箭一般从行尸群里蹿了过去。李牧和陆广野随后跟上,两人护卫着容探往大门处走,容探手握匕首,却空无用武之地,因为李牧和陆广野将他保护的牢牢的,压根用不着他出手!眼下苏翎和范行之在一处,他们在一处,大将军又在一处,将行尸群也分开了。容探他们已经走到大门口,门口忽然露出一条缝:“大哥,少主!” 竟是李渭! 大门顺势而开,已经有行尸嘶吼着扑了过来,李牧用力将容探往门缝里一推,另一只手握着长剑,便刺穿了那行尸的头颅,范行之等人也退了回来,随即闪身进门,门还未能合上,就有几个行尸扑了过来,撞的大门开了一个口子。容探赶紧和李牧他们合力将大门关上,只听那大门上咣咣作响,那群行尸仿佛如疯了一般往大门上撞。陆广野以背抵住大门, 分卷阅读40 - 分卷阅读41 探花 作者:公子歌 分卷阅读41 喊道:“苏翎,放响箭!” 苏翎这一次双箭齐发,两支响箭射入空中,射到墙外去了。但行尸群似乎根本不为所动,依旧奋力撞门,陆广野和范行之合力将门栓插上,众人看着那大门被撞的咣当作响,心都提到了嗓子眼里。 那声响持续了将近一炷香的时间,才渐渐地小了下去。容探吁了一口气,才发现自己手心里全是汗。 众人这才想起久别重逢的喜悦,互相拥抱了一下。 “你们都还好么,老师傅呢?” “老师傅病了,在床上歇着呢。” “快带我去看看他。” “少主,你怎么……” “我怎么没变行尸?这可有的说了。” 容探一边朝内院走,一边将大概给李渭和范行之说了一遍。两个人听了都是愣愣的,只是眼下都被容探和李牧平安归来的喜悦给掩盖住了:“只要你没事就好。” 老师傅果真病了,病的还很严重,已经睁不开眼了,朱笄正在给他熬药,屋子里全是苦药味。 朱笄见了他,自然又哭了一场。容探跟众人讲自己这几天的遭遇,发现有两个人不在跟前,李牧和陆广野。 他扭头看了一眼,就看见李牧单独站在老师傅床前,神情似乎颇为忧虑。而陆广野,则不在屋子里。 他从屋子里出来,发现陆广野正在看其他护卫给受伤的那个包扎。 “若不是你们在这,恐怕这个人,早就被我杀了。” 容探听了拍了拍陆广野的肩膀:“可我在这啊。这人伤不重,或许救得活。” 原来昨天范行之他们和陆广野打了照面,只因为中间隔着行尸,没能说上话。陆广野和李牧回了白家,这范宅里的人却不知道,只苦等了一夜,再也没见陆广野和李牧现身。范行之心下不安定,因此天一亮便派出了几个护卫出门查探陆广野他们的下落。结果这几个护卫一出门就遇到了行尸,这才有了刚才那场恶战。 只是他们救回来的那个护卫,到底还是被行尸给咬伤了。救回来之后,范行之本欲要杀了他,是容探阻止了他。 被行尸咬伤的人都会变成行尸,这是陆广野告诉大家的,所以范行之他们要杀这个受伤的护卫。 “我杀的人里,或许也有本不必死的人。”陆广野说。 说这种话,可不像他认识的冷血又果断的陆广野。陆广野杀人不眨眼,至今在旅店那里他一个一个割掉那些护卫头颅的骇人景象,还印在容探的脑海里。 “这怪病来的太突然,大家都被行尸咬怕了,你杀人也是为了救人,不必太过自责。你要是心中有愧,以后多注意就成了。再说了,东河闹了一个多月的行尸,你也不是唯一一个认为被咬了就会尸变的人。” 陆广野听了没有说话。乌云密布,所以天色晦暗得如同暮色低垂。他刀削一般的硬朗脸庞略有憔悴之色,唇边青色髭须让他显得更为沧桑沉重。容探起身,看见李渭趴在窗口上,鲜嫩的嘴唇抿着,乌发白面,似乎正听他们说话。 “要不是陆大哥,我早就死过多少回了。陆大哥虽然杀过很多人,可也救过很多人啊,反正在我心里,陆大哥是大好人。”他说。 陆广野闻言回头,看见李渭一双乌溜溜的眼睛,便笑了。他这人冷峻,笑起来却很好看。容探说:“你看,稚子无欺。” 他说了一大堆,不如李渭一句话管用。没办法,他这人总叫人觉得花言巧语不正经,不像李渭,唇红齿白文雅沉静,一双乌溜溜的眼睛瞪着你,仿佛满满都是赤诚之心。陆广野这种血雨腥风里活着的武将,或许就信李渭这种纯净少年的肺腑之言。 第32章 容探本就觉得李牧最近有些叫他难以招架,如今见着了老师傅他们,更是心虚,感觉自己要不跟李牧划清界限,就跟当着大家的面偷情似的,对不起人。 于是自从进入范宅以后,他就再也没跟李牧对视过一眼,也没跟他说一句话。李牧话不多,因此竟也没人察觉。 秋季多雨,总是一场连着一场。青州城本就如死城一般,一旦下雨,更显得凄凉萧索。 刘惠儿的家在城东,离这还有很远的距离。她虽然担心家里的安危,但也不敢贸然回去,因此也一直在范宅留着。苏翎对范行之讲了白青雨的种种古怪,范行之听了说:“听你这么说,这个白青雨确实古怪。” “对了,刘姑娘应该知道他。”苏翎说着就站起来问煎药的刘惠儿:“刘姑娘,你既然是青州人,那青州白家,你可听说过?” 刘惠儿听了一愣:“你说的白家,指的可是白青雨?” “没错,就是他!你认识他?” “这青州城里谁不知道白青雨呢,他呀……”刘惠儿说到他,停了一下,复又叹了一口气:“他可是个可怜人。” 苏翎撇嘴:“他一个千尊万贵的大少爷,有人么可怜的?” “你别忙了,快来给我们讲讲。” 刘惠儿便擦了擦手,过来坐下说:“你们有所不知。这白青雨原是青州白家的独子,从小便生的光彩照人,我们青州人常说金童玉女,说的可不是那年画上的人物,这玉女指的是城西明家的小女儿明玉,这金童,指的便是白家这位独子白青雨。他们两个自小便是粉雕玉琢的可人儿。那明家的小女儿一生平安富贵,可是白家这位少爷,却是命运多舛,六岁那年,被人贩子给拐走了!” 苏翎瞪大了眼睛:“还有这种事?” “若是寻常被拐走的也就罢了,大不了卖到那无儿无女的人家,做了人家的儿子,或许比不上在白家过的好,好歹也能成个正常人。可这白青雨被一帮丧尽天良的恶人给拐了。不知道几位少爷可曾听说过阉伶?” 刘惠儿这话一出,众人心里都是一颤。 阉伶,他们自然都是听过的。 阉伶是伶人的一种,也是以卖艺为主,只是一种较为畸形的伶人。富贵人家都爱看戏听曲,于是便有了伶人。只是成年伶人的嗓子不如孩童的清脆动人,但小孩子声音虽然动人,但身姿不够,缺少了一点韵味,于是便有了阉伶。 所谓阉伶,就是被阉割的伶人。也不知道是哪个缺德鬼发现这男童阉割之后便不会再变声,即便成年,也依然能保持孩童般清脆干净的声音,身姿打扮上又有成人的优美,所以如今阉伶并不在少数。 “你说这白青雨是阉伶?”苏翎道:“我说他怎么有点不男不女的样子……可是不对啊,他如今不是好好的白家少爷么。” “这白青雨是白家的独子,走失之后,白家几乎倾尽全力去寻他,功夫不负有心人,他十五岁那年,被家人给找到了,只是找到的时候,他已经做了两年的阉伶。白老爷看到自己的独子变成了 分卷阅读41 - 分卷阅读42 探花 作者:公子歌 分卷阅读42 这个样子,伤心过度便病逝了,不久白夫人也去了。白氏一族的人认为这白青雨生的过分美丽,回来便克死了爹娘,可见是妖异之兆。你们想,哪家出了个阉伶,都让祖上无光啊,这白氏一族便想逐他出门,多亏了与他们比邻而居的孟家,这白青雨才守住了父母的家财。” 李牧便问:“你说的孟家,是孟元君?” “倒不只是孟少爷,孟老爷和白青雨的老爹是至交,也出了不少力,他又是青州城有头有脸的人物,白氏一族也得给他三分薄面。不过大家都传说,这孟家帮他,是觊觎白家的财产……你们想白青雨既然是阉伶,自然不会有子嗣,孟氏帮他,白青雨自然对他们家感恩戴德。后来这孟家的少爷孟客,也就是孟元君,果然和白青雨成了至交好友,听说两人日则同食,夜则同卧,跟夫妻似的。关于他们俩的传言可多了!” 李渭显然对这个故事极感兴趣:“那白青雨生的很好看么?” “何止是好看,我就没见过这么美的男人!”容探说:“比你哥还好看!” 李牧的嘴角抽了抽,没说话。苏翎倒是说了一句公道话:“他跟献臣的好看不一样。” “对,他比较像个女人,有点像苏翎。” 苏翎:“……” “但是他比苏翎高!” 苏翎:“……” “我还真没见过这个白少爷的模样,”刘惠儿说:“我也是听说他生的极为风流动人,又经过班主多年调教,模样性情,据说男人看了没有不动心的。只是这白少爷深居简出,青州城里觊觎他美色的人极多,他又是个阉伶,不少纨绔子弟都爬他家的墙头……总之白家后来又起了两道墙,一道比一道高,还养了许多恶狗在家里,他又不出门,便没有人再见过他了。” 容探说:“这倒真是为美色所累了。红颜薄命,可见不管男人女人,生的太好看了未必是好事。” “这么说起来,那白青雨跟我们说的也未必全是谎话了。”苏翎说:“他跟那孟元君,确实要好。” “何止是要好呢,那孟元君年近二十五都还未娶亲,整日和白青雨在一起,城里都传他们是夫妻,称他们孟白双璧。那白少爷我没见过,这位孟家少爷我却是见过的,有年重阳节,他从城外登高而归,骑着一匹高头大马,衣襟上别了枝茱萸,当真玉树临风,颇为磊落潇洒,真看不出他有龙阳之好。” “可这孟元君成亲了啊。” “这我就不知道了,我离开青州城的时候,倒是听说他订了亲。孟家就他一个独子,他又一表人才,家境富裕,有人肯嫁,也不奇怪。何况孟家一直说他和那白少爷只是兄弟情深,并无龙阳之情。” “只可惜他也成了行尸。” “孟少爷成了行尸?” 苏翎点头:“还被白青雨养在家里呢。” 刘惠儿听了也觉得惊异。 外头细雨如绵下了大半天,还没有半分要停的意思。容探坐在窗前,看着屋檐上不断落下的雨丝,心里想的,全是白青雨的事。 从前觉得白青雨古怪,如今听了他的身世经历,又觉得他可怜。 他正想着,便见外头有人撑伞走了过来。 范家的宅子极大,他自己独得了一个院落。来的人是李牧,李牧并没有进门,而是在窗口站定,看着他。 容探就把窗户给合上了。 他最近有点怕李牧,因为他觉得李牧变了。仗着自己力气大,总是欺负他。而且他开玩笑逗他也不管用了,李牧看他的眼神极为火热。 他坐了好一会,估摸着李牧已经走了,这才重新将窗子打开,谁知道一打开,发现李牧还在窗外站着,神情有点呆滞。 唉,到底是帅哥,呆滞也是好看的…… “你怎么还没走,我不开窗,你就在这站一晚上?” “你躲我。”李牧说。 “你总算看出来了。”容探说:“我不躲你,难道还上赶着给你欺负?” “你觉得那是欺负?” “难道不是欺负,我可不是心甘情愿!”容探觉得自己现在就像是个被轻薄的弱女子,这实在叫他没办法继续这个对话:“我是你的主子,你不要以下犯上!” 李牧听了居然没说话,就是他没说话,倒让容探后悔了:“那个……” “你是我心爱之人。”李牧说:“你躲我,我心里难受的很。” “……”这,这,这,这是在跟他说情话么? 苏翎啊范老二啊老师傅啊,你们快来看啊,你们都说李牧情字上不开窍,如今他都开口说情话啦! 容探正又惊又臊,就见李牧朝房门处走。他愣了一下,赶紧冲过去关门,谁知道手刚摸到门栓,就被李牧给推开了。容探眼看挡不住,就朝外头冲,结果脚上直蹬地,上半身却被李牧给搂怀里了!他张嘴就往李牧胳膊上咬,李牧却拦腰抱住他,扔了手里的纸伞,对着他的屁股啪啪啪就扇了几下! 容探不是觉得疼。他是傻眼了。 他被李牧给……打屁股啦???!!!! “你干什么你?!”容纳简直要尖叫:“你要不要脸了?!” 谁知道李牧听了,竟然一把扯下他的裤子,对着他白花花的臀又是一巴掌! “你……你……你……”容探被打的腰都酥了:“疼死我了!” 李牧:“老实了么?” “……老实。”容探咬牙切齿。 李牧这才放下他。容探赶紧提起裤子,他虽说不要脸惯了,可是开天辟地第一次被人打屁股,身为男人,也是太羞耻了!他红着脸红着眼,恨恨地瞪着李牧。 外头突然传来了李渭的声音:“大哥,你在这么?” 李牧嗓子里轻咳了一声,低头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衫:“在。” 中气十足,坦荡优雅。 李渭随即就进来了:“爹醒了,找你呢……少主,你怎么了?” “老师傅醒了?”容探说:“醒的正好,我要告状!” 他说罢撒腿就朝外头跑。李渭见他大哥紧紧跟上,只好也跟了出来。只是那两个人走的快,等到他赶到的时候,容探已经趴在他爹的床前了,抓着他爹的手。 “老师傅,你可醒了。” 老师傅还很虚弱,睁着眼睛想要说话,却发不出声音来,只人群里扫了一眼。容探说:“有个事,我要跟老师傅报告,关于李牧的。” 他说着回头看了李牧一眼,只见李牧站在范行之等人后面,腰背笔直,脸憋得通红看着他。 老师傅看了看李牧,脸色十分难看。容探说:“李牧不老实。” “容探。” “你看,他还直呼我名字……” 李牧脸色通红,容探总算抓到了李牧的短处。 李牧好面子,脸皮薄,他觉得他如果 分卷阅读42 - 分卷阅读43 探花 作者:公子歌 分卷阅读43 当众说出李牧干的那些事,李牧能当场羞愤自尽。 “他欺负我,把我当女人使!” 老师傅登时便咳了出来。众人都一片哑然,看着他。 这事就这么说出来,还真是有些不好意思。容探臊臊的,再看李牧,脸色已经由红转青了。 活该!亲他也就算了,揉揉搓搓的也算了,居然敢脱他裤子扇?色胆包天! “容二啊,你觉得你说出这话,有人信么?”范行之扶额。 “献臣又得罪你啦,你这样编排他?”苏翎说。 “公子,你别乱开玩笑,老师傅听了又生气。”朱笄偷偷扯了一下他的袖子。 老师傅咳嗽的满脸通红,艰难地吐出几个字:“你……你出去!” 容探:“……” 朱笄扭头看向李牧:“献臣,你别恼,公子就是这样的。” 范行之拍了拍李牧的肩膀,笑着摇头走了。 苏翎:“献臣,你看你,抛下亲爹跟人走了,结果也没落个好,我替你伤心啊。” 再看李牧,脸色早已如常,云淡风轻,君子坦荡,容颜高洁,气度出尘,淡淡地说:“习惯了。” 平日的形象塑造有多重要,容探总算是知道了。 作者有话要说:  容探:宝宝心里苦,但宝宝不说。 第33章 关于容探的形象,身边这些人曾有过议论。 “他是少主,虽不学无术,顽劣愚笨,但你们不准瞧不起他,除了我,不准有谁对他不恭敬。”老师傅说。 朱笄说:“公子聪明着呢,待人又好,他虽然常打架斗殴,但都是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几时见他欺负过别人?” 苏翎:“他聪明?依我看,这召庭最蠢的人就是他了,每次我要认为他聪明的时候,他就做一些蠢笨的举动打消了我这个想法。” 范行之:“他是聪明,察言观色的本事炉火纯青。你看看他把我爹哄的多开心,皇上也喜欢他。你只看他平时欺负献臣就知道了,谁不知道献臣性子好,一向骄纵他,所以他敢对献臣吹鼻子瞪眼。咱们几个都是一起长大的,常一起玩笑,可他对我最客气,还不是因为我是范家的人。” 李牧:“他聪明?呵呵。” 容探自然不知道召庭的人如何看他,但他知道要是他和李牧对簿公堂,输赢显而易见。李牧这个人往那一站,就是呈堂证供,证的是这人清白坦荡,供的是他容探栽赃陷害! 他又看向李牧,李牧脸上早没有了任何紧张神色,只直直地看着他。 容探突然犯怯了。这个李牧,不会就此肆无忌惮,天天跑到他房里猥亵他吧? 容探简直不寒而栗。 天色才刚微微亮,容探就爬起来了,到了苏翎屋里,拉他起来。 苏翎迷糊着说:“还让不让人睡了,这么久了,好不容易睡个安稳觉!” “昨天咱们说好的,你教我射箭的,你忘了?” 苏翎捞过被子把头一蒙:“大爷,你让我再眯一会。” “那我拿你弓箭先玩一会去。” 容探见苏翎没反应,就拿起他挂在架子上的弓箭出了门。 鉴于昨天他遭受到了信任危机,所以他打算强身健体。靠人不如靠己,他有了本事,也不至于被李牧抱住连个反抗的能力都没有。何况如今乱世,他们距离东河还有很远的行程,他学点本事没坏处。他们这群人当中,李牧是习剑的,剑这个东西他自然最喜欢,只是他眼下不想和李牧打交道,所以排除在外。陆广野使的是唐刀,唐刀不是一般的大刀,耍起来其实也很好看,只是他力道上有些不足,只怕挥舞起来不够得心应手。范行之用的是九节铁鞭,那东西比唐刀还沉,而且九节鞭难得,一时半会也找不到合他心意的铁鞭。思来想去,还是苏翎的弓箭最适合他。 这个不用近身搏斗,比刀剑什么的安全多了,学的好了可以像苏翎那样一箭双雕,实在够威风帅气,而且他少年时也曾练习过,有一定的功底在。 李渭睡在苏翎隔壁,推门看见容探背着弓箭出来,问:“少主,你要拉弓射箭啊?” “练练手。” 这院子原本就是范家的护卫住的,院子的一角有个箭靶子,容探把那箭靶子拖出来摆好,自己摩拳擦掌,要大显神威。 要知道当初他学箭的时候,射箭的功夫也是不错的,若不是近几年范家防他防的更严,他为保命做了纨绔子弟,只恐怕弓箭上也比苏翎差不了多少。 “弟弟,是不是没见过哥哥拉弓射箭?”他笑嘻嘻对李渭说:“哥哥今天让你见识见识什么叫藏而不露。” 他话音刚落,就见李牧出了房间,他看见李牧出来,立马挺直了腰背,往手心装模作样地“呸呸”吐了两口唾沫,马步扎好,抽出一支箭放在弦上。 噫,怎么拉不动? 容探愣了一下,他本不想露出太吃力的表情,没想到那弓箭比他想的难拉多了。他只好脸红脖子粗地将那弓箭拉起,李渭紧张地看着他:“少主,你小心剌了手!” 容探憋着一口气,总算将那弓箭拉起来了,胳膊抖了又抖,倏地一下将那箭射了出去。 那箭头还算给他长脸,正中靶子中心。李渭惊呼一声,拍掌说:“少主你好厉害!……少主你手流血了……” 容探伸手看了看自己手指头,“啊呀”一声叫了起来。 看来这几年养尊处优惯了,力气大不如前!容探一边伸着手让朱笄给他包扎,一边想自己换个什么练。 “你要学武?”范行之问。 “嗯,不然出门老拖你们后腿,好歹学点本事。” 范行之点头:“我记得你原来是和献臣一起学剑的,而且学了好几年,既然要学武,为什么不把剑再拾起来?” “你教我?” “我剑法不行,咱们这剑法最高的,自然是献臣。他的剑术在都城都是数得着的。” “那还是算了。” “虽然你老造谣中伤他,但是献臣这人大度,不会与你计较,必会用心教你的。” “……真的算了。” “哎,说曹操曹操到,献臣来了。” 容纳扭头一看,果然见李牧过来了,瞅了瞅他手上的伤,说:“幸好伤的是另一只手。” 容探说:“一时手滑。” “有我……们在,你无需学武。” 容探心想,就是有你在,我才要学武:“那怎么成,手无缚鸡之力,出门都靠你们保护,那不成娘们了?” 容探又去试了试陆广野的唐刀,范行之的铁鞭,最终还是盯住了李牧手中的剑。 依他现在的腕力,学剑显然是最明智的选择了。何况确如范行之所说,他习剑的功底,可远胜过射箭。况且当年教习李牧练剑的师傅原本是东河派来教习 分卷阅读43 - 分卷阅读44 探花 作者:公子歌 分卷阅读44 他的,连那师傅都说,他和李牧是他教习过的弟子当中最有天赋的两个。 只可惜他那时候年轻不懂事,老师傅再三交代他要藏而不露,他却爱出风头,进宫陪灵帝狩猎,露了两手,因此得了灵帝赐的七星剑。七星剑是名剑,他拿在手里自然要显摆一番,可巧路上碰见了逢难的朱笄。 那时候朱笄还只是都城一个小商贩的女儿,因为生的美,被韩氏在都城的质子韩威瞧上。韩威仗着权势要抢人,容探路见不平拔剑相助,打退了韩威身边的几个护卫。 他把朱笄带回召庭的当天晚上,范家的人就来了,说国师范密给容探推算了一卦,说他若手握兵器,有逆臣之相。 这自然是范家的人随口找的一个说辞,平头百姓或许不知道,他们五大家族的人谁不知道,所谓国师,不过是哪家掌权哪家便从自己家族推选出来的相士,是为本家族服务的。但国师的话代表的却是皇帝,所以即便知道是假话,也得听。 自此以后,容探便再也没有碰过剑了。他少年时期为避灾祸,便远离诗书文墨,十六岁以后,便连刀剑也碰不得了,只练得一身爬树的本事,还有怀中一只常胜将军,成了都城中最不学无术的纨绔。 热血男儿,哪有不爱舞枪弄棒的,何况他自小顽劣,不读书那是真心不爱读,不练武却是被迫。老师傅怕他委屈,安慰他说:“勾践卧薪尝胆,韩信能忍胯下之辱。你韬光养晦,保的不只是自己,还有召庭上上下下数百口人,以及东河容氏一族。” 容探抱着他的大将军说:“老师傅说笑了,我哪还有什么光什么晦。” 他是人人见了都要作揖的容二公子,却也是人人瞧不起的金玉败絮。他活的最快活,却也最身不由己。 时间久了,大概连李牧和老师傅也忘了他也曾学的一身剑术,被教习的师傅称赞说有天分。 “要练剑?”李牧问。 “要也不要你教。” 李牧说:“那我给你找一个剑使的好的,你剑术原就不差。” “你还记得我剑术不差?” 李牧点头说:“若是你一路练下来,或许我也不是你的对手。” 这马屁拍的恰到好处,容探心满意足,说:“那是,我只是没把心思放在上面,不然未必比你差多少……也不至于受你欺负。” 李牧闻言却说:“不是欺负。” 容探心想不好,立即拔腿就走,谁知道李牧后半句话已经出口:“疼你都来不及,哪会欺负你。” 容探觉得自己鸡皮疙瘩掉了一地。 不过李牧还真给他找了一个剑用的不错的护卫来教他。外头都是行尸,大家伙都不能出门,因此范行之他们都围坐在廊下看他习剑。容探一招一式都学的有板有眼,因为所在地是范氏的私宅,除了范行之,院子里还有其他范氏的人,所以他还收了几分功力,但也耍的有模有样。 这样一连学了三四日,渐渐就觉得上了手。李渭见他学的起劲,便也有些手痒,央求陆广野教他耍刀。 但陆广野并未用心教他,只是哄他玩耍了一番。对陆广野来说,李渭年纪还小,书香门第的小少爷,舞枪弄棒的不适合他。何况他是习武之人,一个人是不是练武的材料,他一搭眼就看得出来。这个李家二少爷,手无缚鸡之力,终生大概与刀剑无缘。 其实本朝讲究文武双全,文官也多佩剑在身,李渭长到这么大却还没碰过刀剑,显然是老师傅娇惯了。 老师傅的病略有起色之后,却再也不见好转,一连几日都缠绵病榻起不来身。范宅里的药基本都给他用了一遍,也不见好。李牧他们商量着,要出去找大夫给他瞧瞧。 “虽然行尸到处都是,但这青州城里紧闭房门躲祸的也不在少数。咱们出去碰碰运气,说不定找得到大夫。”范行之说:“只是我们不能都去,得留几个人照看这里。” “那就让陆广野留着,我们四个去。”容探说:“正好我练练手……你看我做什么,我肯定要去的。” “容二就别去了,你去只是个累赘。我们三个去,早去早回。” 容探被落在家里,越想越窝囊,练了一天剑。范行之他们从外头回来的时候,就看见容探在院子里练剑。 一招一式,莫不令人拍手叫好,范行之看到,心中一惊。 李牧道:“不过是些花架子。” 已经荒废了好些年,剑术早已经生疏,容探也知道自己耍的都是花架子:“你们三个去了,可有什么收获?” 苏翎说:“别提了,我们倒是找到一家药铺,但是那药铺大门紧闭,就是不开门,我一气踹了几脚,结果把行尸给引过来了,逃了半天,差点找不到回来的路。” 第二日再去,总算把容探给带上了。这一次居然是李牧开口,看他不拉不拉一大堆,李牧淡淡地说:“带着你也行,只一点,你得听我的,不准乱来。” “听,肯定听。” 容探背过身,白眼能翻到天灵盖。看李牧那个道貌岸然的样! 这青州城的行尸似乎少了一点,但却更疯狂了。从前它们若是听不见动静便会呆呆木木的站着,或者漫无目的地晃荡,可是如今即便没有目标,它们也在街上快速地走着,听到一点响动便群涌而上,然后再散开。 他们这次出来,带了刘惠儿。刘惠儿是本地人,对青州城极为熟悉,且她和她男人也曾跟药铺做过小生意,因此她知道几个药铺的位置。只是她身为女子,胆子小,出门看见行尸,腿便先软了。李牧和范行之都是君子,不好跟她拉拉扯扯,苏翎不爱跟女人亲近,四个里头,只好他拉着刘惠儿。最气人的是,李牧他们好像认为这是理所当然的:“你扶着点刘姑娘。” 难道他就不是男人了?他现在是懒得撩了,要搁在以前,他在都城撩拨过多少小姑娘小媳妇! “刘姑娘,你可是记错了路了?”苏翎小声问:“咱们在这兜了半天圈子了。” “这里烧的我都认不出来了,可应该是这附近,我记得这棵树。”刘惠儿焦急地朝四周看:“在那,招牌虽然烧没了,可我记得那个石墩子,那就是杨大夫家!” 只是那户人家的门檐底下,聚集着几个行尸。 “我来。”苏翎说着便弯腰捡了根被烧焦的树枝,朝远处扔了过去。树枝落在地上,那几个行尸却并未被引过去。 容探弯腰拾起一块砖头便砸了过去,砖头落地,咣当作响,那几个行尸果然如愿被引开了。 容探轻轻拍了拍手上的泥土,看了苏翎一眼。苏翎咂舌,竖起了大拇指。 只是那杨家的大门紧闭,根本进不去。进不去是好事,他们进不去,行尸就更进不去了,说明这杨大夫十有八九还活着。 分卷阅读44 - 分卷阅读45 探花 作者:公子歌 分卷阅读45 不能叩门,又不能撬门,容探见他们一个个毫无办法,便捋起袖子看了看旁边的一棵大树:“我来。” 容探三下两下便从旁边的树上爬上去,跳进了院子里面,然后从里面将大门打开。苏翎等人进来,说:“没想到你爬树的本事竟这么有用。” 那杨大夫一家果真都活着,看见他们进来,吓得抵住了房门。刘惠儿道:“杨大夫,是我,惠儿。” 那杨大夫听见刘惠儿的声音,这才放松了一些。也难怪他们吓得见着活人也怕,只是这行尸惨烈,平头老百姓哪有不被吓得草木皆兵的。只是那杨大夫说什么都不肯离开家到范宅去,只肯给他们抓药带走完事。 “大夫,不如你们跟我们走,范氏的宅邸你难道没有听说过么。待在那里,比你们在自己家里更安全,这位,就是范氏的二公子。”容探说着拉过范行之。 范行之冲着那杨大夫笑了笑,杨大夫却只摆手:“我哪也不去,就待在我自己家。你们那哪怕跟白家的院子一样固若堡垒呢,我也不去,我要守着我这个家。” 听他提到白家,苏翎便问:“你也知道白家?” “这不人不鬼的东西在青州刚出现的时候,大家全都乱成一团,附近的许多人家都往白家避难去了。我要是想去,早就一家老小跟着去了。我不用去。”杨大夫说:“不瞒你们说,我也不是舍不得自家的草窝,只是我家祖上便是行医的,家里有个藏药酒的地窖,宽敞牢靠,外头那些怪东西再厉害,就算攻到我家里来,总也不会找到地窖里去吧。依我看,就算是白家,也未必有我自个家安全。” 看起来这杨大夫是不肯走了。他不但不跟着走,甚至劝说刘惠儿也留下来。容探见刘惠儿犹豫神色,便道:“你既与杨家认识,要想留下,也可留下,不用为难。” 刘惠儿摇头:“我是青州人,大人们或许还有需要我的地方,我跟你们回去。” 从杨家出来,苏翎小声说:“刚才杨大夫的那番话,你可听出有什么不对劲的了?” 容探问:“你是说白家?” 苏翎急忙点头:“就是他家。刚杨大夫说,在行尸之祸爆发的时候,白家曾收留过不少附近百姓,可是咱们在他家住,除了他们主仆两个,并没有看到外人啊。” “你是怀疑什么?” 苏翎挠挠头:“也没什么,只是刚才突然脑子里冒出一个想法来,许是我想多了。” 要么是在白家躲灾的人后来又出去了,要么就是这些人消失不见了。不管是哪一个,白家都不寻常。 第34章 除了给老师傅治病的药以外,他们还多要了一些药材,是按方子抓的。 “我刚想问没问,你又找杨大夫要的药,是什么药?” “被咬伤的那个护卫,这两天一直高烧不退,我想或许是用的药不对。当初孙大夫给我们带了许多药,就是按给我治病的方子抓的,但是那些药在我们进城的时候丢了,我还后悔没问孙大夫要个方子呢,没想到李牧都记得。” “献臣一向过目不忘。” “这点我还真佩服他。” 容探说着抬头看了看前面的李牧,他这话李牧肯定听见了,但是李牧没回头。 街上的行尸似乎比他们来的时候少了一点。众人走的很快,走过一个巷口的时候,苏翎忽然停了一下,扭头朝远处看。 容探刚想问他怎么了,就看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竟然是白青雨。 白青雨还是一身白衣,头发披散,手里牵着两条狗,在不远处的巷子里奔跑。 “去看看。”苏翎说着,便轻脚跟了上去。容探要拉他没拉住,只好也跟了上去。范行之说:“怎么了?” “白青雨。”李牧说。 范行之一听,立即来了兴趣:“你们把这位白少爷说的天上有地上无的,我倒要看看是怎么样的美男子。” 白青雨好像在找什么人,一路走走停停,进了一个巷子,但瞬间又退了回来,朝他们看了过来。 这人倒是机敏。 容探拱手道:“无双兄。” 苏翎也拱手致意:“外头这么乱,白少爷怎么出来了?” 白青雨眼圈一红,说:“我出来寻人。” “谁?” “顾槐。”白青雨说着,眼睛便在后面的人脸上扫了一圈。刘惠儿见到他的样子,惊讶的长张大了嘴巴,就连见惯了美人的范行之,也禁不住微微一愣。 “顾槐?不就是你家那个仆人,怎么,他不见了?” “他被行尸咬了。”白青雨脸色略有些苍白:“怕连累我,所以跑出来了。” “若你愿意,我们帮你找。外头太危险了,你又是有伤之人,不宜出来走动。” “不用了,反正他也是活不成了,我出来寻他,不过是主仆一场,想送他一程。”白青雨眼睛却盯着范行之和刘惠儿看:“你们找到失散的朋友了?” “多亏了你送我们的那几条狗,不然我们也不能顺利到达范宅。”不知道为何,容探总觉得如今的白青雨和他们在白家看到的有些不一样,头发凌乱,眼圈通红,不像是哭过,倒像是带着一点戾气:“我们可以帮你找找看,外头行尸那么多,他又受了伤,应该也走不远。” “你们要找的人,是不是那个?”一直在最后面站着的刘惠儿,忽然伸手指了指一处已经烧焦的宅院。 那宅院的的一角蜷缩着一个人,瑟瑟发抖,身上满是黑灰,若不注意,还真不会看到。 “或是行尸。”苏翎道:“我去看看。” 苏翎拔箭在弦,对准了那个人,缓缓走了过去,小心将那人的胳膊挪开,露出一张脸来。 果然是顾槐! 白青雨忙道;“顾槐已经被行尸咬伤,恐怕早已经非人非鬼。”他说着忽然轻轻吹了声口哨,极细微的一声,手下那两条猎犬便一蹿而上。容探大吃一惊,倒是范行之反应够快,一条铁鞭子挥出去,便抽得那两条狗嗷嗷叫着蹿开了。 只是这两条狗一叫,却惊动了旁边的行尸。白青雨又是一声口哨,那两条狗便蹿到远处去了,周围的行尸追赶而去,容探这才松了一口气。 “为何不让我杀他?”白青雨问。 “你或许还不知道,被行尸咬了也未必会死。” “成了行尸,和死有何异?” “也未必会成行尸……这事解释不清楚,你只信我便是。”只是容探看白青雨的神色,显然并不相信:“这样,你把他交给我们,若他成了行尸,我们自会了结他,若治好了他,我们再给你送去,如何?” “他昏过去了。”苏翎说。 “我白家的下人,不劳你们费心。”白青雨说着便走了过去。他一身白衣,乌发披散,走起来 分卷阅读45 - 分卷阅读46 探花 作者:公子歌 分卷阅读46 仿佛身上带着风,翩翩恍若仙人。 范行之低声道:“果然是百闻不如一见。” 白青雨过去要将顾槐搀扶起来,只是顾槐身高体长,又不省人事,白青雨那么瘦弱的一个人,哪能将他扶得起来。苏翎忙帮他撑住,说:“你扛不动他。” 白青雨的衣服上沾染了灰泥,道:“劳烦你们帮我把他送回家里。” “范宅就在前面,过了这个巷子就是了。不如到我们那里。”苏翎说:“白少爷是我们的救命恩人,不必跟我们客气。” 白青雨脸上露出为难神色,苏翎不等他说话,便又道:“我们这里有专治被行尸咬伤的药,白少爷若不想他死,尽可以交给我尽力一试。” “既然如此,那就劳烦各位了。” 白青雨说着作揖道:“只是我家里走不开人,就先回去,明日专程到府上叨扰。” “我送你。”苏翎说。 容探看了苏翎一眼,却见苏翎朝他使了使眼色。他忙过去将顾槐接在怀里,对范行之说:“你陪苏翎一块送白少爷回去吧,多个人也放心些,我和李牧将顾槐带回去。” “如此也好。” 苏翎和范行之送白青雨走远,李牧便弯腰将顾槐背了起来。容探朝苏翎他们看去,却听李牧说:“这个白少爷……” “他撒了谎。”容探回头看向李牧,又看了看李牧背上的顾槐。 顾槐身上伤痕累累,却不是行尸咬伤的,是猎犬咬伤的,只需仔细一看,便分辨的出来。这一点他们看出来了,想必苏翎也看出来了,所以才抢着要将顾槐带回范宅。而白青雨的再三推脱,更是证明了这一点。 谜团重重,容探心里直有一种不好的预感。刘惠儿还没回过神来,自言自语地说:“怪不得都说白少爷无双之名名副其实,一个男人能生的这么好看,若我是男人,看了也会动心。” 他们将顾槐带回家里,不多时苏翎和范行之也回来了。苏翎回来便直奔后院:“顾槐怎么样了?” “全身一块好地都没有,”容探说:“真不知道他怎么跑出来的,幸而他聪明,懂得用黑灰遮掩自己身上的血腥味。” “他不是被行尸咬的,至少不仅仅是被行尸咬的。”苏翎说。 “我知道,所以你把他从白青雨的手里抢过来了。” “我一直觉得这白青雨古怪,听了杨大夫的话再想想,更觉得背后发麻,顾槐是白青雨的贴身仆人,且是唯一的一个仆人,若不是白青雨下令,那些猎犬怎么敢咬他?白青雨为何要用猎犬杀他?这些都很奇怪。” 容探点头:“如今只能等他醒过来再说了。” “你说,这个白青雨,会不会和我们以为的不一样?”苏翎说:“我送他到家门口的时候,他请我和范行之进去喝杯茶,我看着他那张脸,竟觉得他虽然是笑着,眼睛却恨不得吃了我一般,叫我不寒而栗,不敢进去。那白家的宅子,三道墙,原本我看了只觉得安心,如今回头看,却觉得这三道墙仿佛三道坟,困着人再出不来。我们以为他是风吹吹就倒的美人灯,或许他是一条美人蛇。” “他本就不是什么弱男子,”容探说:“你想,他既然是个阉伶,无父无母,还能守住万贯家财,难道这些只是靠孟家的帮助么?一个经历这么悲惨坎坷的人,早就尝尽了人间冷暖,要还是天真纯良,那不是良善,而是蠢了。” “我本还觉得他可怜,如今只觉得他可怕了。他这人,真是看不透,我心里有个骇人的猜想,只希望不要是真的才好。” “公子,你们带回来的那个人醒了。”朱笄出来喊道。 “走,去看看。” 容探和苏翎到了内室,看见顾槐已经睁开了眼睛,靠在刘惠儿怀里。刘惠儿道:“你别乱动,身上都是伤。” “你身上的伤是怎么弄的?”苏翎急问。 顾槐却不说话,苏翎道:“可是我把你从白青雨手上抢过来的。你做了什么,白青雨要杀你?” 顾槐沉默良久,才道:“我想杀了孟元君……不,它已经不是孟元君,只是个吃人的怪物。” 容探心想,怪不得白青雨要杀他呢,这个顾槐真是活腻了,傻瓜也看得出来那个白青雨有多重视孟元君,不用说,定是人没杀成,反倒被白青雨给发现了。 “我问你,我听说青州刚出现行尸的时候,你家少爷曾收留过不少人,那些人都到哪里去了?” 顾槐嘴唇抖了抖,抬眼说:“都死了。” 容探心里就是一寒,他和苏翎的猜想竟然是真的。苏翎脸色也是一白:“怎么死的?” 顾槐就不说话了,只全身发抖起来。他身上遍布伤口,这一发抖,伤口便又有血渗透出来了。刘惠儿慌忙道:“你别激动。”她说着扭头看向容探:“公子,要不先别问他了。” “他们……都被少爷喂了孟元君……十七个人,都死了。”顾槐抬起头来,说:“少爷收留他们,本就是要杀他们的。” 尽管他们早就想到,可从顾槐嘴里说出来,还是叫他们觉得毛骨悚然。 苏翎脸色涨红,秀美的一张脸满是怒气:“你不要告诉我们,当初救我们,是为了要杀我们!” 没想到顾槐点点头:“是。” …… 容探拍了拍苏翎的肩膀:“这不都是早就预料到的事情么,你看你这暴脾气。” 苏翎气呼呼地说:“你差点被人喂了行尸了,你还这么淡定?” “可他当初要不出来救咱们,你和李牧,陆广野,也早就喂了行尸了啊。” “……”苏翎一时语滞,大概觉得他说的十分有道理。 容探问顾槐:“那他最后为啥放过我们了呢。你们家蒙汗药不是挺多的,我们虽然人多,他在饭菜里掺杂点蒙汗药,我们不就全倒下了?” 顾槐摇了摇头:“少爷的心思,没人猜得透。” “你家少爷杀了那么多人,都是为了孟元君?”苏翎说:“你又为何要杀孟元君,看不惯你主子杀人如麻?那你早去哪了?” 顾槐只是不语,唯有眼泪滚滚而落。 苏翎愤然道:“这个白青雨,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不如你一次跟我们说个清楚!” 但是那个顾槐却低头不语。容探拉着苏翎出了房间。 “你拉我做什么,白青雨都干过什么事,难道你不好奇么?还有这个顾槐,你觉得他既然是白青雨的心腹,白青雨干的那些事,他丝毫都不知道?” “他显然对白青雨还有情分在,等他想说的时候,自然会告诉我们。”容探说:“你想,白青雨是个心机深沉的人,他能全然信任顾槐,说明这顾槐定然对他是极忠诚的。” “忠诚……”苏翎哂笑:“老实本分,方是忠仆,若帮着主子为非作歹 分卷阅读46 - 分卷阅读47 探花 作者:公子歌 分卷阅读47 ,不过是条走狗!” 这个小辣椒说话素来不留情面,容探拍了拍他的肩膀:“妖孽自有老天收,你稍安勿躁。” “不如咱们现在就去白家,找到白青雨问个清楚!” “问了干嘛?” “还能干嘛,若顾槐说的是真的,他真杀了那么多无辜百姓,我苏翎头一个不放过他!而且你想,他既然已经杀了这么多人,家里又养着孟元君,只怕他将来会猎杀更多的无辜之人,他又养着那么多恶狗,想要作恶,也不是难事。我们不知道就罢了,既然知道了他的蛇蝎面目,难道还由着他逍遥法外么?” 容探说:“要是这个顾槐撒谎呢?” 苏翎一愣。 容探说:“你想,白青雨既然要杀他,说明他们两个已经反目了,如果这个顾槐心里有恨,想借我们的手杀了白青雨,也不是没有可能。” “所以我们不如把白青雨抓过来,叫他们两个当堂对峙。” “他只要在白家不出来,你想抓他,不现实吧?” “照你这么说,咱们就不管了?” “他会来找咱们。”容探说。 苏翎问:“他不是傻子,咱们既然救了顾槐,他应该就知道他做的那些事就瞒不住了,还敢再来?” “要是一般人,自然不敢再来。可他是白青雨。”容探说:“他既然能杀人喂尸,你觉得还有什么事是他不敢做的?行了,再等等看。咱们去看看老师傅怎么样了。” 老师傅吃了药已经睡了,脸色倒比原来好些,有了血色。容探问: “李牧他们人呢?” “他们去看那个被咬伤的护卫去了,”朱笄说:“听说那护卫快不行了。” 容探和苏翎忙过去看,刚走出屋子,就看见李牧他们回来了。容探忙问:“怎么样了?那药管用么?” 范行之摇摇头:“大概受伤太重,已经成了行尸,被我杀了。” 容探心里蒙上了一层阴影,或许孙大夫救好他,只是偶然而已。 “那个顾槐怎么样了?”李牧见他神色黯然,便问。 “醒了。”容探说:“只是能不能活,还不好说……什么声音?” 容探皱着眉头倾耳细听,范行之的脸色已经变了:“有人在撞门!” “公子,公子!”范行之的话音刚落,就有一个护卫跑了过来:“公子,公子,不好了!” “什么事?!” “行尸……好多行尸,在撞门!” 众人赶紧往前院去,刚走到前院,就听见那大门被撞的“咣咣”直响,仅剩下的几个护卫以背抵门,被震得几乎站不稳。范行之“蹬蹬”爬上了一旁的高台,却一下子愣住了。容探紧随其上,喊道:“这些行尸疯了么,怎么突然会撞……” 他话说到一半,便被眼前的景象给惊呆了。 原来大门外满满的都是行尸,而范宅门口的整条街,鲜红一片,全是血。 第35章 是有人在门口泼了血,才引来了这些行尸。 是有人蓄意为之! 范行之问下面的护卫:“看到是何人所为了么?” “是白青雨。”容探说。 因为他看到那行尸群撕咬的,是一条狗。 众人把能挡门的全都搬过来了。李渭和朱笄等人瑟瑟地躲在走廊下面,紧张地看着被撞的咣咣作响的大门。范行之说:“这样不是办法,会有越来越多的行尸被引过来的!” “得把它们引开。”容探问:“有梯子么?” 范行之朝下喊:“把梯子搬出来!” 容探和范行之下了高台,苏翎说:“搬梯子做什么?” “这些行尸久不饮血,恐怕都已经饿疯了,再这样下去,一整个城的行尸都可能会被引过来。咱们不能坐以待毙,得想办法把它们引开。” “我去。”苏翎说:“我去外头弄出点响动来。” “你们都不如我,”容探说:“我会爬树,你们忘了?” 那边梯子已经搬了过来搭在了墙上。容探扶着梯子就往上爬,却被陆广野给拽了下来:“少主留在这,我去。” 他说着蹬蹬蹬就爬上去了,纵身一跃,便跳到了墙外头。李牧紧随其上,对苏翎说:“看好他。” 苏翎抓着容探的手,容探见李牧也跳下去了,就要挣脱苏翎的手,苏翎说:“不用都去,万一他们失手,咱们也得留下来保护朱笄她们。” “你带着几个人,把朱笄她们聚集到一个屋子里头,屋子里能用的东西都搬过去挡住房门,躲在里头别出声。范行之,你带人守着大门。”容探说完就挣脱苏翎的手,几个蹿步便爬到墙头上去了。苏翎见他也跳了下去,扭头去看范行之。范行之道;“还不快去?!” 苏翎赶紧往里跑,带着朱笄她们往后院去。本来用来挡门的东西被震的七零八落,守门的护卫说:“公子,快挡不住了!” 墙那边,李牧见容探也跳了下来,便急红了眼,忙又跑过来,低声说:“谁让你出来的?” “你别废话了,我能保护好自己。”他说着就朝陆广野跑去,问陆广野:“可有办法?” 李牧脸色铁青地跟了过来,说:“得弄出点大动静来,青州城里,应该也有一条炮房街。” “门就要被撞开了。”陆广野说。 容探朝大门处看去,只看见那大门后面的门栓已经被撞断了,大门被撞开一条缝,那些行尸似乎听见了里头的动静,愈加疯狂可怖,行尸的吼叫声引来的行尸越来越多,已经没时间留给他们想办法。 容探心下一横,低声道:“你们信我。” 他说完就快步朝巷口跑去,那巷口有一棵大树,只是不断有行尸从巷口跑过来,他不得不停了下来。谁知他刚刚停下来,身后就蹿出两个人来,正是李牧和陆广野,一刀一剑,解决掉了迎面而来的几个行尸。容探慌忙又往前走:“送我到树上去。” 陆广野和李牧在前面开路,只是跑过来的行尸越来越多,他们既然出手,难免会出动静来,引得行尸不再往大门处去,而是直接扑向他们。 再这样下去,他们就被行尸群给包围了! 容探知道不能再等,他大吼一声,双手持剑便刺穿了正对他而来的一个行尸,拼尽了全力推着那行尸往前走了几步,然后用力一推,便撒开了那把剑,自己三步并作两步,爬到树上去了:“你们快离开这!” 紧接着他便大叫一声,尖叫声刺破云霄,叫他自己都吓了一跳。 原来他竟也可以叫的这么刺耳! 李牧和陆广野本来都决定和那行尸决一死战,听见容探的尖叫声,都愣了一下。李牧眉头紧锁,便要过去,却被陆广野一把拉住朝巷口跑去。容探见他们跑出巷子,便放开嗓子尖叫起来。 他这一嗓子果然 分卷阅读47 - 分卷阅读48 探花 作者:公子歌 分卷阅读48 很有用处,大概没有比猎物的尖叫声更能刺激这些行尸的了。大树底下聚集的行尸越来越多,都仰着头发出凄厉的嘶吼,显然都已经饿红了眼。大门处的撞击声渐渐地小了,看来他这个方法起了作用。 只是容探很快就发现这一招的隐患所在。 这一次和从前不同,行尸太多。 那些行尸也远比以前遇到的疯狂,竟开始撞树,容探赶紧又往上爬了爬,树干被撞的直晃,容探看着树下黑压压的一群行尸,骂了一句娘。 情况看起来很是不乐观。 不过他最担心的就是李牧他们会返回来救他。他赶紧朝巷口看去,却没有看到李牧和陆广野的人,这才松了一口气。为数不多的树叶也被撞落下来,他抱着树干,竟觉得有几分癫狂,于是就哼了起来,五音不全,哼的极是难听。 树下的行尸被挤倒了一批,那些疯癫的行尸便试图踩着它们往上爬,容探提心吊胆地看了半天,发现那些行尸并不会爬树。 还好,他刚还在想,这些行尸的外貌一直在变,不知道是不是内里也在变,说不定有一天变的更聪明敏捷,会爬树,那他可就完了。 陆广野和李牧已经不知所踪,大概去寻炮房街去了。 本朝对烟花爆竹等物监管极其严格,只因为曾有一年元宵灯会,都城里一家纸炮作坊发生了爆炸,进而引发一场大火,死伤无数,烧了十几里,几乎蔓延到皇宫之内。从此以后朝廷下令,但凡制造烟花爆竹的,都必须在一城特定的地方,远离民居,独自成街,也就是炮房街。 这青州城的炮房街,也不知道在哪里,他们找不找得到。行尸对声音和血腥味都特别敏感,若有炮仗在手,或许真能派上大用场。 容探抱着树干往四周看,却看到远处站着一个人。那人再熟悉不过了,一身白衣,牵着两条狗。 是白青雨。 这附近的行尸大概全被引过来了,白青雨站的地方十分空旷,周围一个行尸都没有。容探立即直起身子看向他,白青雨见他看过来,头微微歪了一下,脸上竟然露出一抹笑容来。 只是那笑容叫他不寒而栗,容探呆呆地看着,白青雨朝他挥了挥手,便牵着两条狗,雀跃着往回走。 白青雨素来柔弱美丽,却鲜有如此活泼的时候,好像刚刚遇到了一件极大的喜事一般。他的那两条猎犬却极其温顺,一声不响地跟在他左右。 他这是在警告他们。 顾槐被他们救回去,想必白青雨也料到顾槐早晚会供出他的秘密。而他们知道了这个秘密之后,定然饶不了白青雨,至少很有可能饶不过他。白青雨这是先下手为强,警告他们不要轻举妄动。 容探握紧了拳头,一直看着白青雨消失在围墙后面。天上的云彩将夕阳遮住了,天色一下子变得暗了下来。他朝树下看了看,树下的行尸成群结队,有些依然在撞树,而有些已经再次开始撞起门来。 也不知道他在树上等了多久,天色已经转暗,夕阳的最后一缕余晖也消失了,只在西边的天空尽头留下一片红。而树下的行尸似乎也疲倦了,只有极个别行尸仍在往树上撞着。但是行尸群并没有散,依然聚集在树下。容探从树上往下看,看着那些面目狰狞的行尸,仿佛疲惫至极的旅人,又似乎全都奄奄一息,在撑着最后一口气,想要喝上一口血。 他只要从树上掉下去,只怕瞬间的功夫,就能被这群饥渴的行尸啃的只剩下一堆白骨。 就在这时候,隔了几条街的远处,忽然响起了“砰”地一声,继而一朵烟花在空中绽放开来,烟花照亮了大半个夜空,容探闻声望去,只看到一个明晃晃的烟花,继而那烟花四散开来,从空中散落下来。 是陆广野和李牧,他们找到了炮房街。 那树下的行尸都被这一声烟花的响声给吸引得抬起头来。继而又是一串烟花在空中爆炸,在死寂的青州城上空绽放开来。 第36章 这充满了行尸的世界越是残酷血腥,这烟花越是触人心灵。容探坐在树上呆呆地看着,苏翎爬上梯子,趴在墙头上喊道:“少主!” 容探这才回过神来,树下的行尸已经全不见了。他赶紧从树上溜下来。苏翎已经将梯子递了过来,他顺着梯子爬上去,回头看,烟花还在遥远处接连绽放。 “少主。”苏翎叫了一声。 容探心下不安,行尸都已经被吸引过去了,陆广野和李牧却还没有回来的意思,只恐怕围聚着的行尸越来越多,他们已经无法抽身了。 只是眼下他也不能贸然去寻人,只好顺着梯子下去,问苏翎:“大家都没事吧?” “只老师傅听说你们出去了,急火攻心,又晕厥过去了。外头的烟花,是献臣和陆广野他们放的么?” 容探点点头,赶紧去看老师傅,老师傅刚刚醒过来,朱笄和刘惠儿在旁边守着他。 “李牧呢?”老师傅开口的第一句话,果然还是问自己的宝贝儿子。 容探撇撇嘴,笑说:“我说李大人,你也太偏心了,你光关心你那个宝贝儿子,我你都不管了?” “有他们在,你会有什么事。”老师傅急问:“我问你李牧呢?!” 老师傅说着就又咳嗽了几声。容探忙说:“他在外头忙着呢,没事。我知道他是师傅的命根子,你放心,我死了,他也死不了。” “你怎么满嘴死啊死的,”老师傅说:“如今外头这么乱,你别给他们添麻烦,老老实实待在屋里,哪都别去。” “知道了。”容探说:“我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就在院子里溜达溜达。朱笄,好好照顾老师傅。” 他从屋里出来,李渭却也跟了出来,眼圈通红地朝外头看了一眼,小声问:“我哥呢?” “他跟陆广野出去了,还没回来呢,会回来的,你别担心。”容探说着拍了拍他的肩膀:“你也长大了,好好照顾老师傅,别哭鼻子。” “我知道。”李渭说着朝外看,烟花的光火照亮了他清秀的眉眼。 苏翎跟着容探到了院子里,说:“他们怎么还在放?” 容探摇摇头,却没说话,苏翎见他神色忧愁,便道:“陆广野和献臣,是咱们这群人里头最不需要担心的。” 天空上的最后一朵烟花也凋谢了,只留下一片青烟在月色底下缓缓飘动。那炮房街看来距他们这也不算远。看方向,好像是在白家那边。 要是李牧他们能想到往白家扔一串鞭炮就好了。 “你说……”苏翎开了个头,却欲言又止。容探扭头看向她:“你要说什么?” “我也只是胡思乱想,你说献臣他们放烟花的地方,还有没有哪家家里藏着人呢。这烟花一放,行尸不就全都被引过去了么?” 分卷阅读48 - 分卷阅读49 探花 作者:公子歌 分卷阅读49 容探一愣,他倒是没有想到过这个问题。 苏翎见他一愣,接着说:“不过我这也是随口一说,这烟花要不放,被咬死的就是我们。” 人不为己,天诛地灭,或许就是这行尸横行的乱世最先露出的自私人性。这叫人羞愧,却也无可奈何,只能不去想。 “突然想起来,我是爬梯子进来的……大门不打算开了么?” “门后堆的东西太多了,而且万一那些行尸再回来呢,你没看见范行之在跟几个护卫一起还在往门后堆东西呢。” “那陆广野他们回来,也得爬墙头了?”容探说着扯开嘴角:“要看李牧爬墙头,那可稀罕了。我得去墙头上守着,不能错过这场好戏。” 他说着便又到了前院,顺着梯子爬上去,往墙头上一骑,等着李牧和陆广野回来。 有几个奄奄一息的行尸,呻吟着趴在地上,地上的血迹,如今变成了一团黑影,除此之外,街道上再也没有别的,很难想象就在两个时辰之前,这里还满是行尸,他们这些人差一点就成了那些行尸的腹中餐。 如今他们如果被行尸逮住,恐怕只有死路一条,想要变成行尸也没有机会,只会成为一堆白骨。那如果这样,是不是意味着能变成行尸的人越来越少,行尸也会越来越少? 他正胡思乱想着,忽然听见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脚步声很轻,但在这黑夜里却格外清楚。那地上躺着的行尸似乎也听见了,发出了低微的嘶吼声,紧接着那嘶吼声便戛然而止,再接着便是头颅落地的声音。容探紧张地看向巷口,就看见模糊月色底下出现了两个人。 只看身高,便知道是陆广野和李牧了。 他惊喜不已,直起身子轻声喊道:“走这边。” 他赶紧将梯子从里面捞出来,气喘吁吁地将梯子挪到外面放下。陆广野率先爬了上来,背上背着一个包袱:“少主,你没事吧?” “我没事,你们也还好吧?” “都好。” 陆广野翻身跳下墙头,紧接着李牧便也爬上来了。容探看见他,心里一热,就抓住了他的手。 李牧坐到墙头上,问说:“等我们?” “嗯。”容探看见他背后也背着一个包袱,便摸了一下。李牧说:“是鞭炮。” “你们怎么找到的,遇到人了么?” “许是前几天的大火引燃了炮房街,那炮房街整条街都已经被炸的不成样子,只有街口一户人家,因为离得远,房子还好好的,人却空了,我们翻进去,找到了这些。” “我还怕你们把行尸给引过去,自己却脱不开身呢。” “这得多亏了陆统领的法子,点了把柴火。烟花放起来的时候,我们早跑出来了。” “咱们下去吧。”容探说着便率先爬了下去,李牧也紧跟着下了梯子。范行之和苏翎已经过来了,正在和陆广野说话。苏翎说:“你们怎么去这么久。” “本来能早点回来的,只是我们找到烟花炮竹之后,献臣兄弟说不能随便放,怕附近有百姓在家里躲着,万一把行尸给引过来,反而害了他们,所以我们找了个被大火烧成了一片废墟的地方,这一来就绕了点路。” 容探听了扭头看了李牧一眼。李牧将包袱取下来,交给了范行之:“这些你叫人好好收着,以后或许能派上用场。” “是什么?”苏翎问。 “剩下没用完的炮竹。”陆广野说。 “那还真能派上用场,”苏翎恨恨地说:“那个白青雨,竟然把行尸给引到咱们这里来,害的咱们差点全被行尸吃了。此仇不报,难消我心头之恨。他能用狗血把行尸引到咱们这里来,咱们也能用炮竹把行尸引到他那里去!” “没用,白家三道墙呢,你就算把炮竹扔到他家院子里去,行尸也攻不进去啊。”容探说:“没有万全之策,千万不要再招惹这条美人蛇。” 白青雨就是仗着这一点,才敢如此猖狂,一个人挑衅他们这一群。 “那个顾槐怎么样了?”范行之忽然问。 “在老师傅隔壁房间里躺着呢。”苏翎说:“你们不知道,行尸群围攻过来的时候,我把他挪到老师傅屋里去,顺道说了白青雨故意引来行尸攻击我们的事,他当时的脸色有多难看。” “这个白少爷着实有些扭曲变态,不知道他接下来还会不会朝我们发难,我们不能坐以待毙,得从这个顾槐身上想想办法。” “先不说这些了,累了一天,大家也都乏了,吃点东西垫垫肚子吧。”容探说:“我早就饿的肚子咕咕叫了。李牧,你先进去看看老师傅,他他看不见你,都担心死了。” 李牧进去看老师傅,结果却被老师傅给骂了。 李牧小时候孤僻,本就看着有些可怜,所以老师傅一向对他慈爱有加,长大之后文武双全,更是挑不出错处,自然就更不可能惹老师傅生气了。容探和苏翎他们在召庭生活了那么多年,却都是头一回见老师傅对李牧发那么大的火。 发火也就罢了,他们在门外偷听,老师傅似乎还气哭了。 “老师傅哭了诶。”容探像是发现了一件很了不得的事,拉了拉苏翎的袖子。 苏翎也是满脸的不可思议:“我也听见了,不过他不是气,是心疼吧?” “又气又心疼。”容探说。 “老师傅竟然也会哭,”苏翎说:“我还是头一回见呢。” 容探却不是头一回见了,他爹容英的死讯刚刚传过来的时候,有一晚他在老师傅的窗外,就听到过老师傅的饮泣声。 老师傅那时候哭,是为了至交好友,也是为了主仆恩义,如今哭,大概是舐犊情深。 “老师傅可真心疼献臣。”苏翎感慨:“有爹真好。” 容探微微一愣,心下也有几分羡慕。他和苏翎都没这个福气,说到底,召庭里的人,最幸运的还是李牧,自己有出息,也人人喜爱,都说世上人无完人,却有一个李献臣。 这个李献臣还有一个驴玩意…… “什么?”苏翎扭头:“你说什么?” 容纳一愣,脸上一热:“我说什么了么?” 他说着赶紧走掉:“君子怎能听人墙根。” 苏翎:“……” “公子,那个顾槐说要见你。”朱笄忽然喊道。 “他这是想通了?”苏翎看了看容探,跟着容探一起朝隔壁房间走。 进了房间,看见顾槐坐在床上,脸色苍白,嘴唇干裂,显然是发烧了。容探过去摸了摸他的额头,朱笄说:“已经给他服了药了。” “恩人们不必再管我了,我的身体我知道,已经不行了。” 顾槐声音微弱,道:“今日的事我都听说了,是我连累了恩人们。” “你要是心中有愧,就告诉我们,白家除了大门, 分卷阅读49 - 分卷阅读50 探花 作者:公子歌 分卷阅读50 还有没有别的通道?或者你家少爷有没有什么弱点。要有,赶紧告诉我们,我们也好料理了他。” “你们……能不能放我家少爷一条生路……” 谁知道他话刚说了一半,苏翎就腾地一下站了起来:“他差点害得我们都被行尸吃了,害了那么多条性命,你还替他求情?留着他做什么,留着他继续祸害人?!” 容探拍了拍他的手:“你别激动。” “我家少爷也是可怜人……”顾槐说。 “可怜之人也有可恨之处。”容探说:“白少爷的所作所为,不是一句可怜就能饶恕的。” “我家少爷原也是纯良之人,他只是际遇凄惨,才转了性子。他这样的人,若是没有一点狠毒心肠,怕早就不在人世了。他走到今时今日这个地步,为的也不过是一个孟元君。” 顾槐这一讲,竟牵扯出一桩中山狼的故事来。 第37章 青州城,初春,杨柳鹅黄。 “你们听说了么?白家的那个儿子,找回来了!” “就是白家那个失踪了好多年的儿子?” “就是他。我有个侄子常给白家送蔬菜瓜果,他听那门房老魏说的,还能有假?!” “这白少爷不是被人贩子给拐走了么,当年可是全城皆知的事。白老爷悬赏千金,也没能找到,这都这么多年过去了,怎么白少爷突然又找到了,别又是什么人冒充回来的。你们忘了前年也有个人说自己就是白家丢失多年的儿子,要来认亲,说的有鼻子有眼的,可白家的人只把他往屋子里一请,就辨出了他的真伪,给撵出去了!” “那你可知道白家的人是怎么分辨出来的?” “那白少爷被拐走的时候已经记事,左不过是问询一些旧事,看他答的真不真切……” “你错了,这白家少爷胸膛上有一大块胎记。你们想,这话能作假,胎记总不能作假吧。所以这一回找回来的人白家先是验明正身,再问询旧事,事事桩桩无不应答正确,再加上白少爷少年时候便有金童的美誉,听那门房说,这白少爷如今出落的愈发美貌,堪称国色,只可惜……” “可惜什么?” “只可惜听说他被人拐去,做了阉伶。” “阉伶,那不就是太监么?!” “所以说造孽啊。” “这样的儿子,白家寻回来还有何用。看来天要绝白家的后啊。” “哪是白家寻他回来的,找了这么多年,白老爷早就死心了。是这白少爷自己偷偷跑回来的!” 白家是青州城里数得着的富裕人家,虽无权势,但富甲一方,白少爷回来的消息,很快就传遍了整个青州城,成为了街头巷尾热议的大事。 “你们可曾看见那位白少爷了,当真美貌,他要是不出声,我还以为是个女人呢。” “我也看见了,身似弱柳,面如娇花,从前只听戏文上说那貂蝉西施倾国倾城,还想不出这倾国倾城到底是什么样,如今看到这白少爷,想必就是他这个样儿!” 白青雨回到白家引起满城风雨,但是大家最关心的却并不是他这些年来的遭遇,而是美貌。 离家时尚是金童,回来却已是倾城之色。一个富家少爷失踪多年,回来却已成一个貌美如花的阉伶,还有什么比这更大更好的谈资。 “红颜祸水啊,这白少爷美的不像人,可是妖异之兆,所以他回来才几天,白老爷和白夫人就被他克死了!” 顾槐走在马车外头,看见周围的人指指点点,他们的话他多少也听见了一些,心下颇有些不悦。他性子莽撞粗鲁,忍不下这口气,便过去争论了一番,直说的那几个人面红耳赤,这才罢手,一路小跑着追上了马车。 白青雨隔着马车道:“你何必跟他们一般见识。” “少爷好脾气,不在乎他们说什么,我却听不下去。老爷和夫人接连新丧,少爷如此哀痛,他们却说是少爷克死的。” “他们也没说错,或许我的命,本来就不好。” “少爷别听他们胡说,少爷菩萨心肠,必有好报……家里好像来人了。”顾槐说着探头看了一眼,便笑了:“是孟家的马车。” 少爷心善,命却苦,老爷和夫人也接受不了,伤心过度,接连病逝了,而少爷回到家才不足三个月。 好在还有孟家少爷陪着他们少爷。 说起来这位孟家少爷,顾槐心中很是敬仰。孟少爷名叫孟客,今年刚二十一岁,去年秋天加的冠,取字元君,可是他们青州城里有名的公子,不止文武双全,生的还一表人才,玉树临风。时人重色,这男子想要有美名,除了有才华之外,相貌更要出众,才能为众人称赞,而这位孟家少爷,乃是青州城第一风流人物,至今还未娶妻,听说去往他们家说亲的媒人把他们家的门槛都要踩烂了。 孟家和白家素有来往,听说这位孟少爷和他们家少爷还是从小一起长大的玩伴。他家少爷从小被拐走,人生的瘦弱,性子也安静。老爷和夫人接连病逝,他身为独子,要料理一众事情,可白家的叔伯兄弟,还有这青州城的人脉关系,他都不认识,也一窍不懂,多亏了孟少爷在旁协助,老爷和夫人的丧事才办的妥当得体。也是经过了这些事,孟少爷和他们家少爷成了至交好友。 他们家少爷性子沉静,防备心极重,能有一个交心的朋友不容易,因此他心中对孟少爷也十分感激。 “听说你不在家,我正要走呢。”孟客笑着站在门前,蓝衣白里,愈发显得俊雅出尘:“靑弟,你这是打哪里回来?” 白青雨从车上下来,笑着说:“昨儿不是跟你说了,今天要去普渡庙里给我爹娘诵经超度。” 顾槐在旁边听了微微一愣,不知道他家少爷为何撒了谎。 他们俩今日出门,并不是去普渡庙。 但是他也没出声,跟着他们一起进了大门。孟客说:“我听闻你让顾槐买了许多猎犬?” “不过都是些小狗崽子,”白青雨说:“我喜欢养狗,热闹。” “你既然喜欢热闹,为什么前些天还把家里的仆人都遣散了?这么大的宅子,统共只有这么几个仆人,也太冷清了。” 白青雨在料理完家中丧事之后,便将大部分仆人都遣散了,出手也很大方,每个人都给了一笔不菲的遣散费。 “家里只我一个,我又无兄弟姐妹,实在用不着这么多人伺候,而且我安静惯了,人多,我总觉得被他们看管着似的不自在。就家里剩下这些,我也打算过几日都遣散了,只留顾槐一个人就够了。” 孟客闻言微微一愣,回头看向顾槐,笑道:“顾槐,你可听见了,你们家少爷多信任你。” 顾槐听了咧嘴直笑,他家少爷对他确实亲厚,他原不过白家一 分卷阅读50 - 分卷阅读51 探花 作者:公子歌 分卷阅读51 个养猪的下人,也不知道他们家少爷怎么就看中了他,叫他做了贴身小厮,也因此他对白青雨忠心耿耿,满怀感激。上个月他娘病重,多亏了白青雨亲自去请了大夫给他娘医治,他娘的病才痊愈了,从此以后,他对白青雨就更忠诚了。 虽然外头把他家少爷传的很难听,但是在他眼里,他家少爷人美心善,仙子一般,他能近身伺候,已经是天大的福气了。他就不明白了,他们家少爷虽是个阉人,但那也是造化弄人,少爷是受害者,怎么外头的那些人因此就看不起少爷,不过是跟孟少爷走的近了一点,外头的传言就难听的很,说他家少爷不男不女,才引诱了孟少爷在白家流连忘返。听说连孟老爷也听信了这些话,叫孟少爷少来呢。 “如今外头关于我的流言很多,我本来还怕大哥不敢来我们家了。”白青雨说。 孟客闻言笑道:“我若是不敢来,才真是心虚,我们俩光明坦荡,若为了小人口舌误了咱们的兄弟情义,那才是蠢不可及。外头的人说什么,不必理会他们,我不理会,你更不必理会。” 白青雨闻言神色略有动容,笑道:“我一向不管他们说什么,只怕大哥放在心上。” 白青雨很爱干净,常爱穿一身白衣,且出门回来必要换一身衣服。顾槐把衣服放下便掩上门出去了,到了书房,见孟客正弯着腰翻看案上的一本诗集:“我上次给你们家少爷带的几本书,他可都看了?” “看了,我家少爷很喜欢呢,日日都读到深夜。” “他身子瘦弱,你也在旁边提醒着他一点,熬夜伤身。” 顾槐应了一声,抬头看向孟客,道:“孟少爷这两日没来,我家少爷一直念叨你呢。” 孟客闻言微微一笑,愈发显得俊朗潇洒:“所以我这不是来了么,就是怕他苦闷。前两日是我母亲身上不大好,我一直留在家里未曾出门。”孟客说着,捏起案上的一张纸,问:“这是你家少爷画的?” 顾槐点头:“是。” “白日红荷,画的很好。原来靑弟琴棋书画样样精通。” 顾槐听了,心里又是自豪又是难过。他们家少爷琴棋书画都会,若只是寻常的富贵公子,这些便是他的才华,只是这些都是他们家少爷在做阉伶的时候学的,其中滋味,又是一番光景。 “你家少爷人呢?这么半天不出来。” “少爷在更衣呢。” 孟客闻言又笑:“就他爱干净。你别在这站着了,去伺候他吧。” 顾槐作了一揖,这才回到了白青雨房里。白青雨却还没有穿好衣服,只在铜镜前站着,袒露着胸怀。 那胸前原本是胎记的地方被刺了文身,硕大的一朵牡丹花,红艳艳的,牡丹的花蕊正中,正是胸前一点,有一种诡异而诱惑的美。顾槐忍不住多看了一眼,心下刺痛。那些恶人大概嫌弃他们家少爷身上的胎记太难看,便刺了丹青在上面,用胎记为衬,刺就了这朵艳丽的牡丹。 第38章 “你看,多丑陋。”白青雨也不回头,盯着镜子里的自己对他说。 白青雨对身上这个刺青似乎是很厌恶的,身上的胎记变成了牡丹花,意味着白家的少爷成了阉伶。这胎记去不掉,他是阉伶这件事,也永无改变的可能。 白青雨将衣服穿上,问:“大哥在哪?” “在书房呢。” 白青雨低头将腰系上,听顾槐接着说:“孟少爷在书房看少爷画的画呢,夸少爷画的极好。” 顾槐知道,若得了孟客的夸奖,少爷必定是极高兴的。一则因为少爷和孟少爷交好,二则孟少爷可是出了名的才子,能得他夸奖实在难得。 不想白青雨听了却是一愣,快步朝书房走去。顾槐见他脸色有变,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只好紧紧跟着。他们到了书房,见孟客正坐在椅子上看书,姿态异常闲适。 “你怎么都是穿白色,”孟客说:“若不是日日跟你在一起的人,怕都不知道你每日能换几套衣服。” “白色素净。”白青雨说。 大概他这样的人,自感污秽,所以格外爱干净。 “大哥,我有件事,想和你商量。” “你说。” “我有个朋友,跟我一样,也是少年时候便被人掳走,做了阉伶。我们俩无话不谈,患难与共,我前些日子派人把他赎回来了,但是我一个人,已经引来满城风雨,再找来一个跟我一样的,我怕宗亲们会有意见。”眼下经过孟家的帮助,他虽然已经保住了白家的家业,但是他的那些叔伯兄弟却依然虎视眈眈,嫌他败坏了白氏的名声,所以这件事,他得谨慎:“我想问问大哥的意见。” “既有此人,何不早说。”孟客道:“既然是你的朋友,又与你有患难与共的情谊,那便也是我的兄弟。你若不方便,可交给我照顾。” 白青雨便笑了,说:“只是我这朋友早年性子倔强,几次逃跑不成,被打傻了,形同幼童,要照料起他来,也不是容易的事。” 孟客道:“你若信我,只管交给我就是了。” “我怎么不信大哥呢,”白青雨言语温糯:“这世上我最信的,便是大哥了,所以才将这样重要的事告诉大哥。大哥若能好好对他,便也是疼我了。” 等到孟客走了,顾槐小声问:“少爷,你那位朋友,不是在外头住的很好么,而且咱们家也有许多空院子,为什么把他交给孟少爷照料呢?” 白青雨低着头将案上的书画都收拾了,道:“你不知道我那位朋友,好的时候只是痴痴傻傻,犯病的时候却乱抓乱咬,要照料他,极费心力。孟大哥如果能将他也照料的耐心妥帖,说明我这个靑弟在他心里也是极重要的吧?” 他说着抬眼看向顾槐,似在问询。顾槐低下头来,叹息了一声,说:“我有句话一直想跟少爷讲……孟少爷对少爷耐心细致,帮了咱们家许多忙,为何少爷到今时今日,还未完全相信他呢。这几个月来,少爷也想尽办法试探过他了。孟少爷那么聪明的一个人,怎么会不知道少爷是故意试探他呢。”有时候他都觉得他们少爷的防备心也太重了,多亏孟少爷心胸宽广磊落,并未计较。 “他若知道我是故意刁难他,还肯帮我,才是情深义重吧。”白青雨微微歪着头,似乎若有所思,手指摸着案上的一幅画。 顾槐抬头看去,隐约看到那是一张人物画,画上似乎是个男子,颇有光风霁月之态,他要再细看,白青雨已经那画给盖住了。 但是顾槐已经猜到个十之七八,心下一黯,等到白青雨出去之后,他装作打扫书房,便偷偷掀开那些画纸找了一番,结果在最下面找到了那幅画。 竟跟他猜想毫无二致,画的正是丰神俊朗的孟元君。 分卷阅读51 - 分卷阅读52 探花 作者:公子歌 分卷阅读52 孟客古道热肠,为人热忱,既然答应了白青雨,果然将那住在外头的朋友给接了回来。 孟老爷见家里多了一个痴呆儿,便问:“这又是谁?” “小塘。”孟客道:“他是靑弟的朋友,托我照料。” 孟老爷看了看那个小塘,生的十分秀美,虽然是个男人,却没有喉结,便知道是和白青雨一样,是个阉伶:“真是作孽,好好的一个孩子,竟也被祸害了。” “所以是个可怜人。你别看他痴痴傻傻,却会下棋,一旦下起棋来便安静的很,且棋艺精湛,我都不是他的对手。” “客儿,我知道你一向仁善,见那白青雨身世坎坷,又与你有总角之好,你可怜他,有心相帮,可外头如今传的这么难听,你是不是也避避嫌?我听跟着你的小厮说,昨夜那个白青雨又做噩梦,夜不能寐,所以将你叫去了?你知道外头如今都如何传你们么,说你们日则同行,夜则同息,如同做了夫妻一般。你尚未娶亲,落下这等名声,以后可怎么办。” 孟客闻言笑道:“外头不管怎么传都不要紧,父亲难道还信不过儿子么?” “所以我只是说你几句要你注意,也并未拦着你。只是落花无情,未必流水无意,你虽然光明磊落,那个白青雨心里也是如此想么?他可是个阉伶,只怕取悦男人,是他……” “父亲,靑弟不是那样的人,他温文尔雅,性子沉静,比寻常读书人还好礼知节,外头那些议论,不过因为他是个阉伶罢了。可是他当年被拐,我也有责任,若不是我带他出去玩,又一时贪看把戏将他忘了,他或许也不至于被人掳走。他有今时今日的境遇,也有我的过错……” 孟客说着神色便黯淡下来,似乎颇为自责:“你看他容色出众,才艺卓绝,若好好地在白家长大,此刻便是这世上最优秀的儿郎,何至于到今时今日这个地步!” 孟老爷叹了一口气:“此事你已经自责多年,但这何尝是你的过错,那时候你们日日出去玩,谁能想到就那一日发生了意外……罢了罢了,你这愧疚已成心魔,若不让你照顾他,只怕你终生难安。只你知道分寸就好了,不要给祖宗门楣抹黑。还有一件,你与白薇的婚事,该早日定下来。那孩子温柔贤淑,如今外头流言那么多,她还肯嫁你,你与她早日完婚,也好堵住悠悠众口,再者和白家结下这桩姻缘,也方便你照顾白青雨。” 孟客点头:“这些父亲母亲做主就是。” 孟客的婚事,就这样定了下来。他和白家小姐白薇定亲的时候,在青州城也引起了轩然大波。 “这白家小姐,比得上白少爷风姿卓绝么?” “是不是这孟少爷打定了主意要做白家的女婿?那个不能娶,转身就娶了另一个?” “也不知道那白少爷知道了这事,会是什么反应。” 顾槐是白家最先知道这个消息的人,他自知道了之后,心就一直悬着,不敢告诉白青雨。 主子对孟少爷的心思若隐若现,说不清也道不明那是什么感情,但他知道一点,如果白青雨知道了这件事,定然心里难受。 但这件事到底瞒不住,孟客来他们家做客的时候,便自己告诉了白青雨。 白青雨微微一愣,顾槐紧张地看着他家少爷,他似乎看见了白青雨微微抽动的脸庞,但随即在唇角露出一抹微笑来。孟客尤不自知,说道:“以后咱们就是一家人了。” “你喜欢白薇么?”白青雨跟白薇并不熟悉,因此并没有喊她堂妹,而是直呼其名。 孟客笑道:“媒妁之言,父母之命。” “那你自己喜不喜欢?” “白姑娘知书达理,是个良配。” “那就好。”白青雨说。 自家少爷反应这样平淡,倒大大出乎顾槐的意料。 孟少爷来的时候,把小塘也叫上了,看起来孟少爷将小塘照顾的极好,小塘沉静听话,在孟少爷身边十分温顺,孟少爷对他照顾的十分妥帖。白青雨就一直盯着小塘看,嘴角带着淡淡地笑。 孟少爷走的时候,顾槐去送他,送完孟少爷回来,他才走到房门口,就听见了碗筷落地的声音。他赶紧跑进去,就看见白青雨坐在地上,眼睛和脸庞都是红的,死死地盯着他。 顾槐看到那样的白青雨,只觉得心里发紧,叫道:“少爷,你怎么了?” “不要叫我少爷!”白青雨突然发了狂一般:“我整日在家,什么都不知道也就算了,你是做什么的,你整日往外头去,还天天去孟家瞧小塘,定亲的事,你会不知道?!” 顾槐心里发虚,道:“我……” “骗子,都是骗子,男人果然没一个是好东西!”发了狂的白青雨像是变了一个人,绝美的脸庞扭曲着,整个眼睛都是红的,脖子隐隐露出青筋,整个人似乎都是扭曲的,看着极为可怖,手拍得桌子咣咣直响,手掌都拍出血来。顾槐冒死抱住了白青雨的胳膊,白青雨便一口咬在他的肩膀上,直把他肩膀咬出血来。 顾槐不敢喊疼,只说:“我是怕少爷伤心,所以没有告诉你,不是成心要瞒你!” 白青雨良久才松开了嘴,在他怀里靠了好一会,才说:“我为什么伤心,我不伤心。以后我跟大哥就是一家人了。你说,白薇虽然是我堂妹,但我也算是他的大舅子了吧?” 他说罢便笑,顾槐被他笑的心里发毛,想要松开他,他却将顾槐紧紧抱着,问说:“顾槐,你见过白薇么,是她好看,还是我好看?” “自然……是少爷好看。” 白青雨松开他,垂着头,捋着自己乱成一片的头发,说:“再好看有什么用,不男不女,嫁不了人,娶不了妻。” 他说罢忽然掩面而泣,情绪反复无常,叫顾槐不知道该如何安慰。 十几年阉伶生活,早已经毁了曾经的青州金童白青雨,他的外貌那么美,心却千疮百孔,治不好了。 第39章 孟少爷的事情,显然深深地刺激了白青雨。白青雨晚饭也没吃,只把自己一个人关在了房间里面。顾槐送了晚饭到他跟前,他也不肯吃。 白青雨从前很喜欢用各种理由叫孟客过来,有时候天黑了也不放孟客走。但这件事以后,他便再也没有强求过孟客来。孟客来的时候,他便笑脸相迎,孟客不来的时候,他就一心一意地陪伴着他买的那些小狗崽。 “你看这些狗,多听话,”白青雨一边喂那些狗吃肉一边对孟客说:“还是畜生好,你对它好,它便对你好,眼里也只有你。” 白家的狗,吃的比寻常百姓还要好,顿顿大鱼大肉地伺候。这些狗也争气,一个比一个长得快。白青雨显然以前是训过狗的,这些狗在他手里训练的异常听话,只是小的时候还觉 分卷阅读52 - 分卷阅读53 探花 作者:公子歌 分卷阅读53 得一个个毛茸茸的很可爱,个头长开之后,便看着有些可怖了。这些狗虽不咬他,却不听他的话,只听白青雨一个人的,若不是需要喂食,顾槐轻易不往那些大狗跟前去。 这一天夜里,顾槐睡的正深沉,忽然听到了一阵狗吠声。他慌忙爬了起来,第一个反应就是往白青雨屋里跑,谁知道刚跑到院子里,就见一个人从白青雨屋里蹿了出来!他也不敢追,只急着看白青雨,便冲到屋里,喊道:“少爷,少爷。” 黑漆漆的房间里只感觉到白青雨从他身边一闪而过,带着一股热气。他赶忙追了出来,却见白青雨衣衫凌乱,赤着脚奔跑在庭院里面。他见白青雨往屋后跑,自己犹豫了一会,一扭头去追那歹人。 那歹人跑到墙头底下,顾槐看见那墙头上居然还骑着一个人,下面放着一个梯子。那人喊道:“你怎么跑回来了?” “他那屋子后头养了一群狗,你聋了,没听见?” “有狗你怕什么?” “狗一叫,这周围的人全都听见了。” “听见就听见了,难道还会有人多管闲事?” “那人比狗吓人,他娘的,谁睡觉会在枕头底下藏把刀!”那人说着便往梯子上爬,就在这时候,突然几个黑影从顾槐身边蹿了过去。刚拿起棍棒的顾槐吓得立在原地,就听那人喊道:“狗,狗狗,狗追上来了,六少,你快点!” 但是已经迟了,那被唤作六少的人刚摸着梯子,就被那几条已经长成的大狗扑倒在地上。随即那六少就哀嚎起来,叫的分外惨烈,吓得那墙头上骑着的人一个劲地喊:“六少,六少!” 顾槐赶紧拿着棍棒跑过去,却不敢近身。那几条狗性子烈,撕咬的异常厉害,那六少转瞬便没了声音。血肉被撕咬咀嚼的声音听的人豆皮发麻,那墙头上骑着的人,吓得直接跌到墙外头去了。 顾槐瑟瑟发抖,想把那几条狗给撵走,却又不敢上前,忽然察觉自己身后来了一个人,赶紧回头看,正是白青雨。 白青雨提着一盏油灯,幽幽地看着那几条狗在墙根底下啃食。灯光一照,顾槐便看到了那六少的一条血肉模糊的腿,吓得手中棍棒落到地上:“少爷,少爷,人死了!” 白青雨俊美的脸上还带着一道伤,一直延伸到脖子上,显然是被这六少抓的。他蹲了下来,说:“这人该死。” 那几条狗啃了好一会,这才纷纷停了下来,灯光照着它们满嘴的血污,直看的顾槐心里发颤。那几条狗刚吃了人,似乎也有些疯癫,看着他的眼神想看着一块肉。顾槐爬起来躲到白青雨身后,白青雨却毫无畏惧神色,蹲着问说:“这是你们头一回吃人肉,人肉怎么样,好吃不好吃?” 这六少原来是城西陈家的小儿子,第二天陈家便来要人了。顾槐心里发虚,道:“什么六少,没见过!” “你少不承认,昨夜我跟六少一起来的,眼看着他被你们少爷养的恶狗扑倒了,还能有假?”那说话的眉眼轻佻:“快把六少给交出来!你们家少爷呢,给我们出来!” “我家少爷不在家,出去了!” “肯定是躲在家里不肯出来了,给我进去搜!” 顾槐一个人,哪里拦得住这么多人,这些人冲进白家,却没找到六少的影子。 “我早说了,没见过什么六少。” “我和他一块来的,怎么会没见,定是给你们家主子养的这些恶狗给吃了!” 恶狗吃人,这实在有些骇人听闻,只是无凭无据,也找不到尸首,又有孟客从中周旋。孟客擅辩,六少家里的人去告官的时候,就是他凭自己在青州的人脉和口才搞定了这件事。六少失踪,成了一桩疑案,只是从此以后,再也没人敢爬白家的墙头了。 但是白青雨却似乎受了惊,在家里又接连修了两道墙。孟客看着一道墙又一道墙地盖起来,神色疑惑。 “我问你,那个六少,是不是来过白家?”他私下里问顾槐。 顾槐是极其钦佩孟客的,支支吾吾答不上来,不否定也不承认。孟客神色骇然,半天说不出话来。 顾槐觉得孟客应该是猜到了,犹豫了半天,将这事告诉了白青雨。 他原以为白青雨会怪他没有及时否认,不想白青雨却道:“你怎么不告诉他实情?” “我……我怕……” “你怕他知道了,怪罪我?”白青雨歪着头,坐在案前描绘着丹青,画上男子丰神俊朗,几笔便勾勒出真人的神韵来,他托着腮道:“我有什么罪?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还不许我自保了?这样的恶人,碎尸万段都不可惜。我倒想让你告诉大哥,看看他是什么反应。他曾跟我说,这一生一世都护我周全,他的话,我如今都不敢信了,正好可以拿这件事试试他。” 顾槐也不知道白青雨这话是玩笑话还是真心话,所以并没有告诉孟客。 可是不久之后的一天,孟客突然上门,并把他支了出去。顾槐从未见过孟客那样的神情,他一向丰神俊朗的脸庞满是阴霾,再不见从前半分温和如玉的模样。他心下忧虑,便悄悄躲在院子外头,听见孟客和白青雨的争吵声,不多久,就见孟客气冲冲出来了。 “孟少爷,孟少爷。”他在后面叫,孟客却再未回头。 他只好转了回来,去看白青雨,就见白青雨在地上坐着,头发披散,看见他,便笑。 “少爷……” “你看看,我就知道会是这样。” “少爷……” 白青雨忽然面目狰狞:“当初是谁死乞白赖地求着我!要不是他缠着我,我会把他放在眼里?!” 这些倒是真的,少爷刚回来白家的时候,连老爷夫人都不大理睬,孟少爷次次来,少爷次次不见。但孟少爷脾气极好,耐心,这才慢慢有了来往。 “顾槐,若我一无所有,不是白家少爷了,你还会不会跟着我?” 顾槐忙道:“我至死追随少爷,一辈子愿为奴为仆伺候少爷。” “可我信不过你。不如你替我做一件事,你做了,我便信了你。” 顾槐点头:“少爷只管吩咐。” “不如,你替我杀了孟客?” 顾槐一愣,抬起头来。白青雨说:“我本就在地狱边上站着,我以为他要救我,他却推我一把,这样的人,不该死么?” “可是,孟少爷是个好人啊……” “就是好人,才该死啊。”白青雨看着他的眼睛,哂笑出声:“你不懂。” 顾槐并没有去杀孟客,白青雨也不再提此事。从前他们两个有多要好,从此以后便有多陌路。 孟少爷再也没有来过他们家,偌大的白家,只有他们主仆两个人,还有一群狗。 八月十五中秋佳节,白家依旧冷冷清清,他们两个都是 分卷阅读53 - 分卷阅读54 探花 作者:公子歌 分卷阅读54 无父无母无兄无弟,也无人可以团圆。老爷夫人去世还不到一年,这样的节日过起来也只会叫少爷伤感,顾槐便装作不知,白青雨也毫无反应。 夜晚的时候,忽然有人敲开了他们家的大门。顾槐打开一条缝,看见是常跟着孟客来白家的一个小厮。 “我家少爷托我送来的月饼,还有一封信。” 顾槐大喜过望,欢天喜地地接了,一溜烟地跑到白青雨房里:“少爷,少爷,孟少爷给你送东西来了。” 白青雨从榻上坐了起来,顾槐咧着嘴蹲下来:“是一盒月饼,还有一封信。” 白青雨将那月饼盒子打开,盒子极为精美,里头的月饼也做的甚为精致。白青雨脸上也看不出表情,又取开了那封信,读了一会,眼眶便红了。 “少爷,孟少爷在信上说什么了?” “他说,中秋了,叫我记得吃月饼。” 白青雨拿起一块月饼便咬了一口,吃着吃着,便哭了,顾槐想问,却又不敢,看着白青雨一边哭一边往嘴里塞,好像要把那盒月饼全都吃了。 顾槐怕他噎着,便要把月饼收起来,白青雨却一把抱住,道:“这是他给我的月饼,你要吃,自己去买。” 顾槐笑了,说:“少爷,这月饼是孟少爷的心意,你一口吃完了,可再就没有了。” 他不过是一句玩笑话,白青雨竟当了真,剩下的月饼,便被他放了起来,一天吃半个,竟也吃到了九月。 九月九重阳登高,白青雨总算出了一趟门,路上正碰见孟家的马车,车上坐着孟客,小塘,还有一个如花似玉的姑娘。顾槐道:“少爷你看,是孟少爷。” 白青雨撩开帘子朝远处看,正好看见孟客也看了过来,他便直直地看着孟客,孟客却只看了他一眼,便看向别处去了。倒是小塘,看见他便要过来,被孟客给拦住了。 周围的人看见白青雨的相貌,纷纷看了过来。白青雨便将帘子卷了起来,看的人越是多,他的头仰的越高。周围人都惊叹他的美貌,他扭头看向孟客,孟家的马车,早已经不见踪影。 他脸色一沉,抿着嘴唇呆了半晌,伸手便将帘子拽了下来。 回去的路上,又碰见了孟家的人。这一回孟客骑着一头高头大马走在前头,一身清贵俊雅,仿佛这满城的秋光潋滟,都集中到他一个人身上去了。顾槐在前头赶车,说:“少爷,你说巧不巧,又碰见孟少爷了,他骑着马呢,好气派。” 但是马车的窗帘再也没有被掀起来,白青雨回去的第一件事,便是到了书房,将他画的那些丹青全都烧了。 画纸沾了火舌,便立即烧作一团。顾槐看着孟少爷的那张脸在火光里变成了一堆灰,心下凄然。孟家送来的月饼,还剩下最后一个,只是已经硬的啃不动了。 从此以后,白家和孟家,便完全断了联系,他们主仆也再未出过门,家里的马也都卖了。孟少爷要娶妻了,眼看着婚礼还有三天就要举行,也没有喜帖送过来。 就在这时候,青州城里突然蔓延起一种怪病,这病很是奇特,得了病的人会言行无状,形同疯癫,见了人便咬。患病的人虽然没几个,却也闹的人心惶惶,很多人都传言说,这就是东河那边传过来的怪病,治不好,城门因此加了许多兵来守卫。 但是孟家的婚礼,依然照常举行了。白日里锣鼓喧天,不远处的白家也听的十分清楚。顾槐陪着白青雨坐在楼台上,那楼台是白家最高的屋子了,站在上面可以看到不远处的白家。 “少爷,你不要伤心。我知道你心里,很喜欢孟少爷。” 白青雨道:“没有什么好伤心的。”他低下头,听着丝竹声喜悦红火:“我从成了阉伶的时候开始,就知道此生会是什么样子。我犯了一会傻,又醒了。” 没有人知道行尸是何时混入庆贺的人群当中去的。顾槐听人说,就在新郎新娘拜堂后不久,喜宴上就有人突然发了疯。鲜血溅得满地都是,宾客们乱做一团。那一天,是青州城里行尸正式爆发的一天,只一天,青州城便成了人间炼狱。 白家的三道墙隔着,让他们主仆俩对于外头的事一无所知。直到入夜之后,外头的喧嚣声才渐渐明显起来,白青雨披着衣服出来,就看到漫天的火光。 “好像哪里走水了,”顾槐仰头望着前面被火光照亮的天:“好像有人在哭叫呢,家里的狗一直在叫。” 白青雨也没说话,快步走上高楼,顾槐紧跟着上去,结果就看见不远处的孟家一片火海。 白青雨一句话都没有说就朝楼下跑,顾槐紧紧跟着,他们一起跑出白家的院子,却看到街上都是火光,而不远处一个人蹲在地上,正嘶吼着啃咬一个女人。那女人尖叫着挣扎,鲜血流了一地。顾槐都吓傻了,一把拉住了白青雨。 火光照亮了白青雨那张美却没有血色的脸,他推开了顾槐的手,在满是大火的街上奔跑,他的头发披散着,衣袍飞扬,好大的风,风助着火势越来越大,已经快要烧了整条街。 到处都是哭声,到处都是血腥味和烟火气。白青雨跑到孟家,却见孟家已经被火给包围了。 “孟客,”他一边往里走一边喊:“孟客。” 顾槐手里拎着一个锄头,已经跑了过来,拉住白青雨说:“少爷,别往里走了,这么大的火,孟少爷他们肯定已经逃出去了。” 行尸并不多,但被咬死的人却很多。他们在孟家找了一圈,也没找到一个活着的。很多人都在往城外逃,顾槐拉住其中一个问:“大哥,你可看见孟家的人去哪里了?” “孟家?孟家的人天没黑就出城了,眼下这有钱有势的人家,全都逃啦,你们也快点逃吧,听说这病吓人的很,被咬死的人不久就会诈尸,到时候这满城都是行尸,可就逃不了了!” “孟家的人都逃走了,孟少爷肯定也逃走了,少爷,咱们也逃吧。” 他们回到白家,草草收拾了一些东西,便出了门。谁知道街上的行尸已经多了起来,顾槐扛着锄头,拉着白青雨往前跑,刚跑了没几步,一个行尸就冲了上来。顾槐慌忙用锄头去挡,那行尸的力气却超乎他意料的大,直接将他和白青雨被撞开了。 “少爷!” 顾槐用锄头狠狠地砸向那行尸的头颅,只几下,那行尸便再也没有了声息。顾槐将白青雨拉起来,谁知道还没站稳,又一个行尸就又扑了上来。白青雨一把夺过顾槐手里的锄头,狠狠地将那行尸捅了一下,那行尸便被撞倒在地上。 就在这时候,火光深处突然传来了哒哒的马蹄声。白青雨奋力将那行尸的头颅砸的粉碎,鲜血溅了他一身,白袍上满是血污,脸上也是血迹斑斑。他喘着气站起来,扭头朝火光里看。火光照亮了他的脸 分卷阅读54 - 分卷阅读55 探花 作者:公子歌 分卷阅读55 ,他看见孟客骑着一匹高头大马,从火光深处一跃而出。 “孟客!”白青雨惊喜地大喊。 孟客翻身下马,道:“你没事吧?” “我没事。” “城门已经塌了,出不去了。”他说:“我把爹娘他们安置好,就来寻你了。” 孟家发生大火的时候,便全家都撤了出来。那吃人的行尸吓得宾客四散,家里是待不下去了,他们便搬去了孟家在城郊的庄子。到了庄子不久,就见城里一些大户纷纷都逃了出来,一问才知道,城里早已经是地狱一般。 逃出来的人都惊惶不安,关于行尸的言论也越来越多。 “这怪病十有八九就是东河传言的行尸!” “东河的行尸之祸不是已经遏制住了么,再说了,青州城距离东河那么远,怎么突然就传过来了,一点风声都没有啊。” “你们快看那,将军像倒了!” 他们闻言都纷纷看去,就看见耸立在城门上的代表着青州城象征的巨型石像轰然倒塌下来,而城门内浓烟滚滚,隐隐冒着火光。 孟老爷见孟客翻身上马,问道:“客儿,你没听他们说么,城里不能回了!” “我得去看看靑弟。我去去就回,爹,你们在庄子里等我!” 他说罢不等孟老爷说话,便骑马朝城里奔去。 ------ “城门既然都塌了,你是怎么进来的?”白青雨急问。 “闯进来的。”孟客道:“你听我说,城门虽然还能过人,但有不少行尸,它们力气太大,你们不是它们的对手,不可再往城门去了,回家去,白家三道墙,应该挡得住!” “那你跟我们一起回去。”白青雨拉着孟客就要走。 “靑弟。”孟客咧了咧嘴角,眼圈微发红:“我不能去,我被咬了。” 白青雨说不出话来,看着孟客抬起胳膊来,上臂处果然鲜血漓漓。 “你没事我就放心了。待在家里,不要出来。” “你要去哪?” “临死之前,我想见我爹娘一面,还有我刚过门的妻子,身为人子人夫,怎敢不留一言就此死去。”孟客翻身上马,在火光中低头看他,道:“靑弟,靑弟……” 说什么都是已无意义,从此阴阳两隔,已是必然。若知面前的人即将死去,即便是仇人宿敌,也全释然了。何况他不是他的敌,是他的靑弟。 “你不要走,”白青雨说:“我不会叫你死。” 孟客微微一笑,骑马消失在火光里。顾槐拉着白青雨的手,朝白家大门处跑。 他们在白家呆了一夜,外头的惨叫声也响了一夜。一夜无眠,第二天天色刚明,白青雨就牵了几条狗,出来寻人。 顾槐知道自己劝不过,便紧跟着出来。 只是一夜,青州城便成了一座死城。行尸并不算很多,大概可以咬的人很多,那些行尸还远不像后来那样,一群行尸攻击一个人,啃得只剩骨头。大部分尸首都还完整,横七竖八倒在地上。烟雾弥漫着街道,呛得人几乎睁不开眼。那些行尸似乎都吃的太足,喝的太饱,怔怔看着他们,却没有动弹。 他们就在离城门不远处,看见了孟客的尸体,倒在他的马上。 白青雨跪在地上,也无眼泪,跪了很久,才将孟客背起来。顾槐要帮忙,他也不肯。 背着往回走的时候他终于哭了,一边哭,一边背着孟客往家走。 “奇怪,我哭什么,”他看了顾槐一眼,仿佛自言自语:“他这样比活着好,活着是别人的,死了,就是我的了,我该高兴。” 于是他便笑,秀美的脸庞微微扭曲,只有眼泪滚滚落下。 世上再无孟元君。 世上早无白青雨。 第40章 顾槐讲完这些,一屋子的人都沉默了下来。 最后苏翎先发了话:“那又如何,还是那句话,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他再可怜,也改变不了他往咱们门上泼血,差点害的咱们全都喂了行尸的事实!” 刘惠儿小声说:“就是,何况他还为了养行尸,害了那么多无辜百姓。” “你说你家少爷和孟元君是因为一次争吵决裂的,他们俩又是为什么吵的,你可知道?”容探问。 顾槐摇摇头:“我不知道。” “那个白青雨,好像是个很作死的人,没事就爱试探孟元君对他的心意,或许是他故意告诉了孟元君那个六少的事,你想,那个孟元君可是个正人君子,以为六少的事只是旁人污蔑,所以帮了他,知道真相之后,感觉自己成了半个杀人凶手,就此和白青雨翻脸,也不是没有可能。” 这个白青雨,多年的阉伶生活,早已经让他的思想扭曲了,大概心里总不安定,所以没办法轻易相信一个人。也因为此,在孟元君死了之后悔恨交加,所以才越来越变态的吧。 “少主,这个白青雨,你打算如何处置?” “你怎么想?” “我?”苏翎说:“依我说,他虽然可怜,但他现在在外头干嘛?说不定正在猎杀无辜百姓呢。刚我问那个顾槐,他主子放着那么狗不喂给孟元君,为何非要杀人,你猜他怎么说。他说,他主子考虑的长远,如果喂狗,狗杀完了,依他的身手去哪弄人?倒不如留着狗去杀人,有了那么多恶犬,什么人杀不到。你听听这话,像是人说的么!这样的人,比行尸还可怕。” 容探扭头看向李牧,李牧道:“要杀他,恐怕没那么容易。” 白家三道墙,还有一群恶狗,要杀他,的确不容易。 “他要是一直在白家窝着,那自然不好杀他,可他不是要给孟元君弄吃的么,总要出门吧?我就在他门口守着,等他出来,一箭射死他!” “苏翎说的是个法子,”容探道:“只是咱们真要杀他么?” “这样的恶人,你还心疼了?你忘了他三番两次要杀你了?” “不管怎么说,当初如果不是他救了我们,我们几个恐怕早就喂了行尸了。虽然顾槐说他救我们是为了杀我们,可到底还是把我们好好地给放出来了。这样,我跟你一块去看看,如果他改过自新,就考虑给他一个机会,如果他还在滥杀无辜,咱们也只好为民除害。” “只咱们俩去么?”苏翎问。 “怎么,你杀不了他?” 苏翎道:“我只是……” “只你们两个,肯定不行。我也去。”李牧道。 李牧的确比陆广野和范行之更合适。 “老师傅肯让你去么?”容探问。 “不让他知道就行了。” 容探和苏翎互看了一眼,心想,看来老师傅骂的还不够厉害。这个李牧,当面应承的比谁都坦诚,如今也学会当面一套背后一套了。 只是容探却不想老师傅担心,何况他 分卷阅读55 - 分卷阅读56 探花 作者:公子歌 分卷阅读56 们这趟出去,想要近身杀了白青雨显然是不现实的,要想杀白青雨,只能靠苏翎手里的箭,只要苏翎去了,跟着的人越少越好。 苏翎道:“依我看,只咱们两个去就行了。人去多了也是无用,反倒来回不便,目标太大,容易被行尸发现,也容易打草惊蛇。” “那你得听我的,咱们先埋伏在白家外头,看看他是否还在杀人。先别动手。白青雨既然已经变态到这个地步,如果没有确定把握,不要惊动他。” 苏翎点头:“你放心,我会见机行事。” 容探和苏翎第二日天色微亮便瞒着李牧他们偷偷出了门,一路小心翼翼避开行尸,来到了白家大门外头。 容探看了看,见白家隔壁早已经是断壁残垣,那有一截墙壁没有倒塌,倒正好可以隔着一点人。 他们在那蹲守了半天,却也不见白青雨出来。苏翎小声道:“该不会他一天不出来吧?” 结果他话音刚落,就听见了白家大门微微发出了一声声响,紧接着,就见一条狗从门里蹿了出来。 “要出来了要出来了。”容探激动地抓住了苏翎的手。 只是他很快就激动不起来了,因为那条狗直朝他们这里而来,而且跟着的还有一条。苏翎猛地站了起来,拔箭就射了出去,正中那第一条狗的眼睛上,那狗哀嚎一声,撞在了断墙上。 但第二条也在瞬间一跃而起,扑了过来。苏翎想要再射,已经来不及了,容探一把抓过他往后一扯,手里长剑便刺了过去,直接刺穿了那条狗的肚子。 容探惊魂未定,紧张地看向周围。那狗的哀嚎声已经惊动了周围的行尸,他一把拉住苏翎:“快走。” 幸好他们趁着周围的行尸赶到便已经远离了那两条哀鸣的狗。行尸群一拥而上,那两条狗没叫唤几声,便被啃食的没有了气息。他们躲在不远处的残垣底下,看着那群骇人的行尸,大气都不敢喘。忽然容探拉了一下苏翎的胳膊,示意他朝白家大门口看。 苏翎恍然看去,吓得一个激灵,竟抖了一下。 因为他看见那白家的大门开着一条缝,而白青雨就倚靠着大门,盯着他们看。那脸蛋依然绝美,披散着头发,却让人不寒而栗。 周围的行尸都没有发现他,他倚靠着门,神情恣意,似乎毫不畏惧。苏翎心下来气,拔出箭来便射了过去。只是白青雨自然不会干等着他去射,箭只射在了大门上,发出“噹”的一声。而白家的大门已经紧锁上了。 “他怎么发现的我们?”苏翎低声问。 容探仰头往上看,就看见了白家的那座楼台。他记得顾槐曾经说过,他们主仆俩就是坐在那上头,看见了远处的孟家。白青雨肯定也是在那上头,看见了他和苏翎。 “他昨夜在咱们门前泼血,想必就知道咱们会来找他寻仇,恐怕在那高台上等了咱们一夜了。真是好险。” “这一回看来不杀他都不行了,”苏翎说:“他已经发现了咱们,势必要抢在咱们前头下手。” 他们两个都有些毛骨悚然,觉得这一趟出来的有些冒失了。 这个白青雨,没有他们想的那么好对付,不知道是否埋了什么陷阱给他们。他们正想着,忽然看见那大门又动了一下,苏翎立即拔箭在弦,并示意容探躲在他身后。 结果那大门缓缓打开一条缝,等看到从里头出来的人,容探赶紧拉住了苏翎。 出来的并不是白青雨,而是一个小女孩。那小女孩大概四五岁年纪,眼睛被蒙着,嘴巴被塞着,双手被绑在身后。但是有一点很清楚,这女孩还是个活人,不是行尸。 “他娘的,白青雨这个畜生。”苏翎骂了一声。 容探只觉得背上发凉,白青雨他要用这个小女孩做饵,逼着他们现身去救人! 白青雨依旧在门缝里露出一只眼睛来,死死地盯着他们看。苏翎大概意识到他要做什么,急的一下子站了起来,纵身一跃,就翻身越过残垣,果不其然,就在他跳过去的瞬间,便听见从白青雨嗓子里发出的尖细的叫声。 那叫声尖厉,非男非女,在薄雾弥漫的清晨异常刺耳。那本来在啃食猎犬的行尸听见动静纷纷扭过头去,已经有行尸朝大门处奔去。苏翎飞速跑到大门口,一个箭步跑过去,伸手便将那小女孩抱了起来,谁知道正在这个时候,大门忽然打开,一条狗猛地蹿了出来,直接将苏翎扑倒在地上。他怀里的小女孩也摔倒在地上,呜呜地叫了起来。容探只感觉浑身发麻,便也从残垣里跳了出来,手握着剑击倒了最前面的一个行尸。苏翎和那条猎犬缠斗成一团,却还在大喊:“把这孩子抱走,快!” 容探根本来不及多想,弯腰将那孩子抱起来便跑,行尸已经发现了他,嘶吼着追了上来,他拼尽全力抱着那孩子往前奔,耳边风声呼呼作响,他似乎听见了苏翎痛苦的呻吟声,却不能回头。迎面而来的行尸也越来越多,他猛地停在原地,抱着那孩子惊慌地打量四周,却发现自己已经被行尸给包围了。 就在这时,一声鞭炮声突然响起来,就在他不远处。他趁着噼里啪啦的鞭炮声掩盖住了他的脚步声,三步并作两步躲到了墙根角落里,那些行尸犹不自知,寻着那鞭炮声跑了过去! 容探抬头看去,就看见李牧从远处过来,只是行尸太多,没办法到他身边来。他赶紧回头去看苏翎,却发现苏翎已经不知道到哪里去了。 第41章 李牧将那些行尸引到远处去了。容探心跳如故,抱着那小女孩站了起来,既不见李牧,也不见苏翎。 他抱着那小女孩快步往回走,那小女孩紧紧靠在他怀里,眼泪打湿了上面蒙着的那层布。 陆广野见他回来,问说:“少主,你……” 他把那小女孩嘴巴里的布取出来,解开了绑着她的双手。那小女孩睁着惊恐的眼睛,竟不知道哭了,只红着眼睛说:“我爹,我娘……” “我去把你爹娘救出来,你在这呆着,别怕。”容探将那女孩交给陆广野,便又顺着梯子爬了上去。 “少主!” 陆广野赶紧把孩子放下,便赶紧追了出来:“少主,你等等。” “李牧和苏翎都不见了。”容探神色恍惚:“我得去找他们。” “少主你别慌,先说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容探便将事情前后讲了一遍:“那个白青雨,早就等着咱们去找他了,是我们大意了。” “我陪你一起去。”陆广野道:“他们两个都是有功夫在身的,少主不要多想。” 容探点点头,说:“我知道。” 他们两个又来到白家门外,却正看见李牧在往白家大门里走。容探急的几乎大喊,却被陆广野捂住了嘴。李牧似乎听见了动静,回头 分卷阅读56 - 分卷阅读57 探花 作者:公子歌 分卷阅读57 看了一眼。 但是下一刻他就伸手将大门给合上了。 容探和陆广野都惊讶地说不出话来了。 陆广野带着容探到了一旁,这才松开了捂着容探嘴巴的手。容探道:“他怎么自己进去了?” 陆广野说:“或许是去救苏翎?” “你是说,白青雨用苏翎威胁了李牧?” 这的确是最合理的解释了。 “这么说,苏翎在他手里了?可是李牧进去之后,不是得任由他处置了么?他连剑都没拿。” 李牧的七星剑,就放在大门外头,上头满是鲜血。 陆广野面色沉重,说:“咱们得回去,找范公子商量一下。” “可是李牧和苏翎……” “眼下急也没有用,只能期望这白青雨会留着他们两个,作为诱饵引咱们上钩。少主,不可再意气用事。” 容探红着眼点点头。 他偷偷去白家大门口捡了李牧的剑,那门口留着一滩血,应该是苏翎留下来的。 容探鼻头一酸,转头跟着陆广野往回走。 他们到了范家,就看到范行之正在院子里等着他们。看到他们,又看了看他们身后:“献臣和苏翎呢?” “他们大概都被白青雨抓住了,”陆广野说:“我和少主回来,就是要和范公子商量对策。” 范行之脸色惨白:“怎么会?” “这事不能等,多等一刻他们俩就多一份危险。”陆广野说:“咱们只有一次机会,要攻的话,恐怕能用的人都得用上,一旦第一次攻不下来,再攻就棘手了。” “我去把人都叫来。” “不能都去,”坐在地上的容探忽然抬头:“以防白青雨再使诈,我们得留人在这里保护老师傅他们。” 范行之点点头。 “这事得让朱笄她们知道。”容探又说:“让他们也有个准备,给他们几把刀剑。” 范行之点点头,便过去找了朱笄她们,只没敢让老师傅知道。 李渭说:“少主,我跟你们一起去。” “你留在这里保护老师傅和朱笄她们。”容探说:“我把他们都交给你了,你一定要照顾好他们。他们几个护卫会守着大门,你们在房间里,还和上次一样,能锁的门窗都锁上,把吃的东西全都从厨房里挪出来放到一起。” 李渭点点头:“少主,你也多小心。” 容探拍了拍他的肩膀:“只要我能回来,就一定带你哥回来。若我回不来……你就跟老师傅说……” “一定回得来,不然我爹也活不成的,我们也活不成。”李渭说。 “刘姑娘,”容探又看向刘惠儿:“你是青州人,对这里熟,若我们回不来,李渭他们还劳烦你照顾。这些行尸总会越来越少的,你们一定能熬过去。” 刘惠儿点头:“公子放心,你们是我的救命恩人,只要我活着,一定尽我所能照顾他们。” 范行之他们商议了一番,开始去做准备。容探救回来的那个小女孩倒是乖巧,一直安静地在院子里坐着。容探走了过去,在她身边坐下。 这小女孩其实不算很年幼了,也不知道他当时抱着她的时候怎么那么大的力气,竟跑了那么远的路。 “大哥哥,我爹我娘,他们是不是回不来了?” “会回来的。”容探伸手摸了摸那小女孩的头发:“大哥哥这就去带人救他们回来。那个坏人除了抓了你和你爹娘,还有旁人么?” “还有我爷爷。”小女孩说:“他为什么要抓我们……” 小女孩哭着将事情的前因后果讲了一遍,苏翎越听越觉得胆战心惊。 原来这户人家姓王,本是小门小户的人家,行尸之祸发生的时候,他们来不及逃,便躲在了自家屋子里。失火的时候,半边房子都给烧没了,他们就躲在厨房的一角,用烧剩下的半张门挡着,一家人在角落里蜷缩着,靠着仅剩下的一点粮食过了几天。就在昨天夜里,他们忽然听见外头有人哭。 因为一场不知道哪里来的烟花,将行尸全都吸引了过去,所以这哭声并未引来什么行尸。这小女孩的父亲心善,便偷偷出来,就看见一个长发披肩的女子,蹲在地上哭泣。 他小心翼翼地看了看四周,确定并无行尸,便赶紧跑了过去,问道:“姑娘,姑娘。” 那姑娘闻言抬起头来,露出一张绝美的脸。他愣了一下,问道:“姑娘,你家在哪里,为何在这里哭?” 那姑娘忽然张口,声音不男不女,道:“我找不到活人吃了。” 他话音刚落,随即便有几条恶狗从黑暗处蹿了出来,一口咬住了这女孩父亲的腿。小女孩的爷爷和娘亲一看到他被恶狗撕咬,哪里还忍得住,便全出来去驱赶那恶狗,只是他们饿了许多天,身体虚弱,哪里是那些恶狗的对手,如此全都没能幸免。白青雨幽幽地看着他们挣扎,道:“我不杀你们,真的,可你们如果再吵闹,把周围的行尸给引过来,那谁都活不成了。” 可怜那三个大人,都被恶狗咬住了喉管,哪还能再发出声音来。白青雨叹了一口气,朝废墟里看了一眼:“就你们几个么,你们还有没有家人?” 他说着便朝这家人藏身的地方走了过去,绕过那块门板,看见一个小女孩瑟瑟发抖地躲在里面。 “啊,原来这里还有一个。小姑娘,别怕,哥哥带你去个好地方。” 那小女孩早已经吓得不能动弹,白青雨便将她抱了起来。他抱着孩子走在前面,那些恶狗就拖着那三个大人走在后面。白青雨温柔道:“咱们得走快点,不然你爹娘身上的血腥味把那些坏家伙引过来,咱们就都活不成了。你吃不吃糖啊,哥哥家里有很多糖给你吃。” 容探听的浑身发抖,只恨自己没能早日杀了白青雨,留着他残害这么多无辜性命! 范氏私宅里的护卫所剩无几,能用的都用上,加上他们几个,也就九个人,留了三个人守着宅子,他们六个人在天色大明的时候,带着一应所需出了范家。 他们顺着梯子爬到白家的墙头上,却见白青雨已经做好了万全的准备,底下一群恶狗,全都放出来了。那些狗对着墙上的他们狂吠,不一会就把行尸全给引过来了。 “如此也好,退无可退。”容探已经红了眼:“我们就与这个白青雨决一死战!” 他站在墙头上,大喊道:“白青雨,你出来!” 白青雨闻言果真走了出来,却拖着一个鲜血淋漓的人,在地上拖出一道血印,那人不是别人,正是苏翎,他拖的气喘吁吁,似乎颇为厌恶,一把将苏翎扔在地上。 第42章 众人看见苏翎,心都提到了嗓子眼里,看见苏翎在地上动了一下,不知道是该高兴还是难受,就见白青雨将剑架在了他的脖子上。 分卷阅读57 - 分卷阅读58 探花 作者:公子歌 分卷阅读58 “白青雨,你要做什么?!” 白青雨将剑架在苏翎的脖子上,道:“你们这么多人,我实在不是你们的对手,心里好怕。”他说着便喘了口气,说:“不如你们一个一个跳下来。家里没吃的了,我的这些狗饿极了。” “白青雨,”容探道:“你知道我们不可能有人会跳下去喂狗,可你要是杀了我朋友,可知道你的下场?你觉得我们拼死一战,杀不杀得了你?” 白青雨眉头微微一动,笑道:“我是该死了的人了,我不怕死。若你们也不怕,只管来。可他还有口气呢,你们当真不救?” 他说罢手上微微一动,剑刃便划破了苏翎的脖子。 容探立即一动,却被范行之按住。范行之道:“白少爷,不如我们讲和,你将我们那两个朋友放出来,我们也不再追究你,如何?” “这世上最不可信的,就是人。”白青雨道:“怎么样,你们跳还是不跳?除了这个要死不活的,我手里还有一个呢,好俊美的公子,我都不舍得杀呢。不如我一刀一刀地把他们两个割了,就先从这个小少爷身上下手,如何?” 他说着就用剑在苏翎背上划了一道。苏翎本已经神志不清,却也发出了一声痛苦的呻吟。容探眼眶通红,冷笑道:“白青雨,你不想活,难道那个孟元君,你也不想他活了么?” 提到孟元君,白青雨脸上终于有了哀伤之色:“我养不起他了,倒不如一起死了,黄泉路上做个伴。” “你和孟元君情谊深厚,大概心里最舍不得的就是他了吧?虽不能同生,共死却也是好的。只是你看看我们几个人,觉得我们的人全都在这里了么?” 白青雨微微一愣,脸色随即大变。他慌忙要往后院去,却见中间那道门却开了,陆广野提刀而来,手里牵着的行尸,正是孟元君。 白家易守难攻,养了许多恶狗不说,白青雨手里还有苏翎和李牧,若两方交战,白青雨那种心思乖戾的人,说不好会与他们同归于尽,又或者他要鱼死网破,引得行尸过来,只怕容探他们也脱不了身。 思来想去,都想不到好的计谋。倒是李渭一句话提醒了他们:“那个顾槐不是说,白青雨最看重的,便是那个孟元君么?” 一语惊醒梦中人。白青雨若有软肋,的确只有孟元君一个。 “孟元君死了,他都不肯放手,为了养着孟元君,他杀了那么多人,可见孟元君在他心中的分量。我猜想,他既有这样的执念,只怕生要在一起生,死要在一起死。如果我们把孟元君攥到手里,要和他讲条件,想来也不是难事。” 所以他们到了白家,便兵分两路。他和范行之等人负责吸引白青雨的注意,把白青雨引到前院来。陆广野则带了两个人从隔壁人家爬梯子进去,直奔孟元君处。 白青雨看到陆广野和孟元君,几乎当下就愣了一下。那原本聚集在墙下的恶狗有些扑向了陆广野他们,却被白青雨一个手势就拦住了,只龇牙咧嘴地叫着。 “把我们的人给放了。”陆广野说:“不然我就一刀结果了他。” 白青雨的嘴唇微微发抖,冷笑一声,扭头看向容探。 “兵不厌诈,”容探道:“怎么样,用一个孟元君换我们的人,愿意不愿意?” “我怎么能相信我放了你们,你们就会饶过我呢。你们人多势众,想要杀我,易如反掌。既然迟早要死,不如我们同归于尽。” “陆广野。”容探叫了一声。 陆广野可是个狠角色,丝毫不手软,举刀就要砍掉孟元君的一只胳膊。 “慢着!”白青雨放下手里的剑:“不要伤他!” 容探缓缓吁了一口气,却冷笑一声,道:“白少爷可想清楚了?” “把他还给我。” “李牧在哪?” “在这。” 只见李牧和范家的两个护卫也从后院走了出来,走到陆广野身边站定。 白青雨冷笑道:“人都还给你们。把我大哥给我。” 他说着便松开了苏翎。李牧走上前去,将苏翎抱在怀里。 “把你这些恶狗都支开。”眼下他们已经完全占据了主动,陆广野手攥着铁链子,说:“我们到了安全的地方,自然会放了孟少爷。” 白青雨吹了声口哨,那些狗便都安静了下来,纷纷朝后院跑去,只留下两条,站在白青雨前面,凶相毕露地盯着陆广野他们。 容探等人立即从墙头上跳了下来。白青雨猛地扭过头去,眼神满是戾气,看着他们。 容探道:“外头都是你引来的行尸,眼看着墙都要被它们挤塌了,我们现在就是想走也走不了了。白少爷,看来我们要在白府做客了。” 那些行尸并没有多少分辨的能力。它们只知道声音是从这里头发出来的,却不知道哪里才能进去,所以撞墙的撞门的都有。外头行尸太多,恐怕门都不能开。 “把我大哥还给我。”白青雨又道:“不然我与你们同归于尽。” 容探盯着他,默不作声。白青雨极为警惕地后退了两步,道:“我知道你们眼下在想些什么,趁我不注意,一剑把我杀了。可是我养的这些宝贝,若是见有人攻击我,看看它们是否饶得了你们。你们纵然三头六臂,我也不信你们能安然无恙地出去。可外头那些东西,它们可不止会听声音,它们还会追着血腥味跑。你们要是觉得你们能全身而退,只管来。” “就是因为你的这些狗厉害,所以我们才不敢把孟少爷给你。”容探道:“万一我们把他还给你,白少爷突然翻脸,一群狗扑上来,我们也吃不了兜着走。为求大家都安心,我们手里都攥着孟少爷,白少爷要是不放心,大可让你的狗把我们给围起来。” 白青雨看了他们一圈,道:“你们要是敢伤我大哥分毫,我让你们都跟着陪葬!” 他说罢忽然吹了一声口哨,那原本已经退到后院的恶狗又蹿了出来,团团将他们围住,有将近二十条。 表面上看,他们双方已经达成了和解,只等外头的行尸散了,他们便会从白家出去。可是容探知道,他们不可能全身而退,白青雨不会蠢到把他们安然无恙地送出去,再坐以待毙等着他们来杀他。白青雨显然也知道这一点。他们不是你死就是我亡,只是双方都在寻一个机会,想一个计谋。谁死谁活,只看谁先想到对策。 “我们真要遵守君子之约,放了这个白少爷?”范行之问。 “放了他?”容探看了一眼昏迷不醒,浑身血污的苏翎,冷道:“我只是答应用孟元君换李牧和苏翎,可从未答应过不杀他。” 容探阴沉着一张脸,再不见从前半分纨绔习气,扭头看向远处坐着的白青雨:“不是他死,就是我亡。白青雨,我必杀之!” 分卷阅读58 - 分卷阅读59 探花 作者:公子歌 分卷阅读59 第43章 苏翎昏迷不醒,他们都毫无办法。不知道他身上的伤,是那些恶狗咬的,还是行尸咬的。 容探在他身边坐下,将他抱在自己怀里。 “恐怕他撑不了多久,”李牧说:“伤太重了。” 他们心情都格外沉重,容纳心思软,尤其难受,用袖子擦了擦苏翎满是血污的脸庞。 苏翎人本生的美,如今脸上却多了一道伤痕,十分骇人。苏翎的伤势太重,得抓紧时间回去救治才行,不能再在这里浪费时间,即便是有危险,也得试一试。他和苏翎从小一起长大,情同兄弟,别说冒什么危险,就是叫他拿命来换,他也愿意。 “你可想到什么法子了?”他问李牧。 李牧低声说:“他的这些狗,光靠咱们是不行的。” 容探点点头:“我也这么想,只能靠外头的行尸。” 在白家院子里,他们之所以不敢动白青雨,是因为白青雨养的那些恶狗。而在外头,他们之所以不敢出去,是因为聚集了许多的行尸,唯一的办法,就是靠外头的行尸,来灭白青雨的狗,来个黑吃黑。 只是他们如今不好轻举妄动,外头的行尸一旦涌进来,他们也不好脱身。 容探看向白青雨,白青雨显然已经坐不住了,一直在远处徘徊,偶尔扭头看向他们的眼神,充满了恨意和杀气。 “你若想我们早点走,就想办法把外头那些行尸引出去。”容探道:“只要我们走出这大门,就把孟元君还给你。” 白青雨盯着他看了一会,提着剑便转身朝里走。他们只听见内院发出了一声狗的哀鸣声,不一会就见白青雨拖着一条鲜血淋漓的狗走了出来。 他生的那么美,可是毁起一条性命来,又是那么麻木无情,好像一条狗一个人对他来说,和一片叶子一朵花也没有什么区别。 然后他蹲下来,当着容探他们的面用刀子将那条狗切割得七零八落,沾了一身血。 这个人,看着那么柔弱无力,美貌绝伦,可就是叫人害怕。 范行之带了两个护卫到了后院去,将那些狗肉隔着墙头扔了出去。外头的行尸群果然全都寻着血腥味而去,白家大门处的行尸少了不少,但并没有全部都走。白青雨透过门缝看了一眼,拍了拍自己身边的那条狗,然后打开了一个门缝。 他身边的那条狗呜呜地叫了一声,便迅速地蹿了出去。周围的行尸全都追了上去,白青雨回头道:“你们可以走了。” 范行之不放心,叫护卫上了梯子往外看了看,那护卫点点头:“能走。” “趁着那些行尸还没回来,你们快走。”白青雨冷道。 陆广野便把孟元君交给了容探,自己脱下外袍将苏翎裹住,然后抱着苏翎往外走去。容探牵着铁链,走到了大门口。一直被铁链子锁起来的孟元君,却突然躁动了起来,原本英俊而略显苍白的脸浮上来一片紫红色,挣得那铁链子铛铛响。众人都有些惊慌,容探拉紧了铁链子,却听白青雨说:“把他给我,他是饿了。” 容探道:“等会自然会给你。” 一行人过了大门,那孟元君却越来越狂躁,嗓子里的低吼声叫人心里不安,再带着他,恐怕迟早要把那些行尸给引过来,容探便慢了一步,看着众人都已经走远,回头看了李牧一眼。 李牧点点头,他便松开了手里的铁链子。 白青雨几乎立即冲了上来,一把捡起地上的铁链子,冲着他们诡异一笑。 “快走。” 果不其然,白青雨在回到白家大门口的当下,身旁的那条狗就朝他们狂吠着冲了过来。容探猛地回头,抽出自己随身携带的长剑,转身就朝那条狗身上掷过去。 只见那条狗哀嚎一声,便倒在了地上。剑身穿透了那条狗的肚子。白青雨大惊失色,就看见容探一张满是戾气的脸。行尸群闻声转了过来,白青雨慌忙拉着孟元君进了大门,在他合上门的瞬间,看见容探他们已经消失在巷口。 他们回到范宅之后,便立即着手救治苏翎,将能用的药都用上了,却不见苏翎有丝毫好转的迹象。 “不中用了。”范行之红着眼睛说。 “我去找大夫。”容探说。 “我跟你一起去。”李牧道。 他们又去找上次那个杨大夫,威逼利诱之下,将那大夫给绑了过来。只是杨大夫看了也是摇头,说:“伤太重了,失血过多,救不回来了。” “真的一点法子都没有了?”容探问:“是不是药量不够,再多喂他一点呢?” 杨大夫道:“你若想尝试一下,也未尝不可,不过也如同死马当活马医了。只是你要知道,药量不当,也可能会叫他死得更快。” “那要怎么办,总不能叫我们眼睁睁看着他死。”容探道:“你们呢,你们什么意见?难道就这样放着他不管么?” 李牧道:“那就试试。” 范行之也点点头。 于是杨大夫就给苏翎又加了一份药量。众人都守在苏翎身边,容探却走了出去。 李牧追出去,问:“你要去哪?” “我要替苏翎报仇。我已经想到法子了。” “我跟你一起去。”李牧道。 “你不要去,你要再出事,死的就不只是一个你了。你得替你爹和李渭想着。你放心,我带上陆广野。” “你打算怎么办?” “就像你说的那样,白家那些狗,只能靠外头的行尸来对付。我要让那些行尸进入到白家去。” 他和陆广野背着一应所需,连夜到了白家门口。陆广野道:“少主,你在这躲着,我去。” 陆广野背着油桶和火石到了白家的门口,将那桶油全泼在了大门上,然后点了一把火。因为泼了油,那火一点就燃,瞬间便铺满了整个白家的大门。火光引得白家里面传来一阵狗吠,只听见原本寂静的夜里突然传出阵阵行尸的低吼声,周围的行尸被那狗吠声吸引,又全都涌了过来,挤满了白家的大门,全都站在火光里面。除了大门口之外,围墙外头也站了不少。那些行尸大概也是怕火的,拥挤着不敢围上去。 眼看那大门上的火越烧越旺,估摸着那大门已经烧个差不多了,容探便从包袱里拿出一串鞭炮来,奋力朝那大火里一扔。 只听噼里啪啦一阵乱响,那响声仿佛一下子刺激了那群已经饥渴到濒临死亡的行尸,它们好像突然疯狂了,纷纷朝火里面冲了过去,前面的一旦冲上去,后面也跟着闻风而上,大门处的行尸越挤越多,只听咣当一声响,那白家的大门就倒塌下来。行尸纷纷涌入前院去了。 容探默默道:“还有两道门。” 第44章 眼下行尸都聚集在白家前院,白青雨今天是出不来了,他们可 分卷阅读59 - 分卷阅读60 探花 作者:公子歌 分卷阅读60 以睡个安稳觉了。这第二道门和第三道门,得明后两天再来烧。 他和陆广野偷偷穿过黑夜笼罩的长街,地上的死尸非常多,气味也越来越难闻。大概他们再坚持几天,这青州城的行尸应该就所剩不多了吧。 他和陆广野快走到范氏私宅的时候,却看见范氏私宅外头已经聚集了不少的行尸。 “糟了。”容探心里一惊。 他们太低估白青雨的心机了,依照白青雨那种人的心思,怎么可能轻易放过他们,更不可能在家里坐以待毙了。范氏私宅白天都有人站岗放哨,这白青雨肯定也是趁夜而来,搞了突袭。 “咱们回不去了。”陆广野说:“得等一等。” “不知道里面怎么样了。”容探说:“真是低估了那个白青雨。” 他说着便朝前走去,陆广野拉住他:“少主要去哪?” “我去寻他。”容探说:“既然他出来了,如今白家外头全是行尸,他回不去,正是杀他的好时机。” 陆广野道:“算我一个。” 他们俩小心翼翼地穿过巷子,便又朝白家而去。路上月光惨淡,却不见白青雨的影子。 他们一直寻到白家附近,也不见白青雨的影子。白家前院里依然围聚了不少的行尸,白青雨应该并没有回去。 他们正如此想着,忽然就感觉有个黑影蹿了上来。陆广野一把将容探拽了过来,容探一个趔趄,差点倒在地上,随即就感觉到一条狗从他身边一蹿而过。 是白青雨! 陆广野将他拽到身后,随即便拔出唐刀来。容探也将剑拔了出来,那条狗却再未扑上来,只是站在距离他们一丈远的地方,龇牙咧嘴地低吼着。 这比扑上来还致命,因为随时都会把行尸给引过来。陆广野主动出击,挥刀便朝那条狗砍去,谁知道正在这时候,左侧又扑出一条狗来,一口就咬在了他的胳膊上。容探随即便刺向了那条狗,那条狗吃痛哀嚎一声,便滚落到地上去了。而陆广野也一刀结果了另一条狗的性命,然后不等容探刺伤的那条狗发出声音,便一刀过去,再也没有了一点声息。 只是那原本聚集在白家前院的行尸还是被吸引过来了。 它们被吸引过来,不是因为声音,而是血腥味! 这个白青雨,故意放纵了恶狗过来,就是算准了他们杀与不杀,都注定会把行尸群给引过来! 容探急红了眼,却一眼看到了远处残垣后头似乎站着一个白色的身影,提剑便追了上去。陆广野紧跟在他身后,跑了几步,却发现后面的行尸一部分停下来啃咬那两条狗,却还有一部分却追了上来,显然已经发现了他们。 一旦被行尸追上,想要甩掉可能没那么容易了。陆广野看了看前头的容探,一咬牙,就朝另一个方向跑,把行尸全都给引过去了。 白青雨显然已经发现有人过来,撒腿就跑。容探提剑在后面紧随,也不知道跑了几条巷子,那巷子里有几个行尸在晃荡,月光幽微,他便停了下来,倾耳细听,却一点动静都没有了。 大概是跑的急,一时热血上涌,竟也不觉得怕了。那个巷子早已经破落不堪,许多人家都已经被大火烧的只剩下断壁残垣。因为周围还有行尸,他走的极慢,忽然听见了瓦砾被踩断的声音,便见白青雨从残垣后面蹿了出来,他躲闪不及,就被白青雨的剑划破了衣裳。只是白青雨身子柔弱,哪里是他的对手,他只反手回击了一下,白青雨就踉跄着倒在了地上。瓦砾哗啦作响,容探心里一惊,就见旁边几个行尸低吼着扑了过来。他赶忙回身去挡,剑身挡住了最前面的一个行尸,后面一个却又扑了过来,他赶紧后退了两步,却一下子被白青雨抱住了一条腿,白青雨用力一扯,他便整个人倒在了地上。 “白青雨!” 白青雨显然已经疯了,压根不怕被行尸所咬。眼看着要被行尸咬上,容探急红了眼,张嘴便朝白青雨胳膊上咬了一口,白青雨呻吟了一声,猛地松开了他,但是容探咬的极狠,已经咬出血来了。 容探抓起落在地上的剑便刺了过去,若不是行尸已经扑了下来,他真想把这一剑刺到白青雨身上。如今他和白青雨都身陷行尸当中,他救自己,其实也在救白青雨,而白青雨不但不想自救,反而要拖他后腿!这人当真是疯了! 他的剑刺入行尸的身体里头,白青雨却又扑上来抓他。他觉得这个白青雨,比行尸要可怕多了。他左右受敌,只得尽量远离白青雨。可是引过来的行尸越来越多,他能对付几个,剩下的一两个却朝白青雨扑了上去。白青雨喊道:“救我!” 容探反身要救他,剑已经挥了出去,却乍然停在半空。他红着眼看了白青雨一眼,有个行尸朝他扑来,他便纵身一跃翻过残垣去了,人还未落地,就听到了白青雨一声痛苦的惨叫。 行尸越来越多,眼看着已经无法脱身,容探看了被行尸扑倒在地上的白青雨一眼,迅速朝远处跑去,白青雨的惨叫声在黑夜里那么刺耳,比任何一个行尸的叫声都叫他震撼,他脑袋发晕,拼了命地跑。 容探在街上晃荡了一夜,天快亮的时候,才在一个街角遇到了陆广野。陆广野慌忙跑了过来,问道:“少主,你没事吧?” 容纳摇了摇头:“我没事。” “那个白青雨……” “大概已经死了……他被行尸咬了,我怕脱不了身,就跑了。” 陆广野沉默了一会,问:“少主是为他伤心?” 容探摇了摇头:“不是,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心里难受的很。也不知道苏翎如今怎么样了,我总有种不好的预感,不敢回去。” “一夜过去了,外头的行尸或许已经散了,咱们该回去看看。” 容探点点头,跟着陆广野往回走。昨夜奔波,他都不知道如今自己身在何处,走了一半的时候,忽然看到了白家。 “我想去白家看看。” 他说着不等陆广野阻止,便朝白家走去。白家前院里的行尸已经散了,大门却开着。 容探回头看了陆广野一眼,两个人心里都是一愣。 “少主小心。”陆广野说着,便将容探挡在身后,走在前面。 这些行尸显然已经到了穷途末路,许多没能熬过昨夜便死了,地上倒下了一片。他们两个小心翼翼地绕过前院里的几个行尸,穿过了前院,发现后面两道门也都开着,那些狗却都不见了,倒是地上倒了七八条,有几个行尸趴在地上正在啃食。 “少主你看。” 容探闻言看过去,就看见那门环上沾满了血,旁边还有手掌的血印。 果然是白青雨回来了,只是看样子,他伤的极重。 他们两个便一路进到了内院,院子里一片静谧,一点声音都没有。 分卷阅读60 - 分卷阅读61 探花 作者:公子歌 分卷阅读61 他们一路走,却不见人。陆广野手里拿着唐刀,将房门推开。 果然就听见了房间里有人,声音诡异,有些像是行尸。 那房间里面却极整洁,收拾的极为干净,只有地上一行血迹,像是有人爬过。陆广野用唐刀撩起帐幔,就看见了孟元君躺在一张椅子上,面色安详,如同活着一般。 而在他脚下,白青雨则坐在地上,满身血污,绝美的脸庞已经被辨不出面目,头发被鲜血沾湿,一绺一绺地披散着,身上已经没有一块好地。 容探以为他死了,便走近了一些,白青雨却突然动了一下,抬起头来。 容探立即后退了一步,陆广野一把护住他,将手里的唐刀指向了白青雨。 但白青雨并没有再动,只是倚靠着孟元君,道:“我要死了。” “你早该死了。”容探道:“你回来,是想死在孟元君身边?你这样恶毒的人,哪配和他死在一起。” 白青雨惨笑出声,嘴里却不住地流出血来,形象十分可怖:“难道……难道我是个阉人,心里就没有感情,就不配爱人?” 他说着,便伸手抓紧了孟元君的衣袍,只是他气数已尽,不过喘了几口气,怀里的一个木盒子便掉在地上。他的手也顺势耷拉下来。 白青雨的手里,竟然还握着半块月饼。 陆广野用唐刀检查了一遍,白青雨已经死了,没有反应。 他便道:“他倒是情深,临死了,还啃上一口月饼。” “大概是心里太苦了,所以临死之前,吃一口甜。”容探说不出心里是什么滋味:“他也是可怜。” 也不知道他是怎么从行尸群里爬过来的,大概撑着一口气,只为死在孟元君身边。白青雨当年还是富贵家人的小少爷的时候,大概没想到会到今天这个地步。他虽然罪不可恕,但也不失为情种一个,真是可恨又可怜。 原本躺在椅子上的孟元君忽然又动了一下,嗓子里发出行尸的低吼,却似没什么力气了。陆广野拎起唐刀,容探拦住他:“算了。” 看孟元君形容,哪里像是个行尸,仿佛还活着,只是生病了。他一身白衣,穿戴的那么整齐,面容整洁,依然丰神俊朗,只是衣袍上沾染了白青雨身上的血,很是刺目。 容探和陆广野从白家出来,往范氏私宅走。东边天空渐渐亮了起来,继而朝阳升了起来,橘黄色的晨光照耀着青州城。一个噩梦终于过去了,接下来噩梦还有没有,不知道。 第45章 他们回到范氏私宅,苏翎还在昏迷当中,没有醒过来。倒是伤情好转了不少的顾槐,听说白青雨的死讯,嚎啕大哭。 从他嘴里,他们听到了更多的关于白青雨的事。 身为阉伶,只是他的一个遭遇而已,早在成为阉伶之前,还在少年的他曾经历过更多的苦难。或许不是自己亲身经历,你永远无法知道这世上有些人心是多么丑陋,正是这些丑陋的人心,造就了他们看到的白青雨。 而听过这些遭遇之后,容探忽然觉得,白青雨对孟元君,或许并不是他们以为的断袖之情那么简单,或许只是一个对人心绝望的可怜人想要紧紧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只是他已扭曲,不再是人。 但这 吃人的怪物,竟也是人造出来的。 苏翎终于还是熬过了鬼门关,三日之后,烧退了。顾槐也好转了不少,刚能下地,便要去白家一趟。 青州城的行尸,早已经死了大半,剩下的一半,也大都离开了青州城,去了周边的城镇。偌大的青州城,如今真正成了一座死城。容探和李牧陪着顾槐出来,走在街上,只见死尸遍地,气味难闻的厉害。他们捂着口鼻,到了白家,却发现孟元君和白青雨都不见了。 不知道他们到哪里去了。 白青雨大概也成了行尸,只是不知道做了行尸的白青雨是和孟元君在一起呢,还是早已经和孟元君各奔东西。即便生前有兄弟之义,死了成了行尸,却也形同陌路。 顾槐却不愿意再跟他们回去,说他想留在白家。 容探也没有挽留,和李牧从白家出来。 李牧见他神色沉重,便道:“你这几日一直意志消沉,可是为了他们的事?” “从前在都城的时候,我也爱听戏听曲,不知道我见过的那些小倌儿里头,有没有也是被人贩子从小拐卖的。从前虽也知道那些卖唱的也是为生活所迫,却从不会想他们可怜不可怜……你说这世上为什么会有人贩子这种人。他们自己也是为人父母子女的,竟也能做出这样伤天害理的事情来,真是畜生不如。相比白青雨,这些人更可恨。” 他说的恳切,握着拳头。李牧便拍了拍他的肩膀,没有说话。他们两个沿着街边往前走,街上恶臭熏天,即便没有行尸,这青州城恐怕也待不下去了。 “照此情形看,咱们得赶紧离开青州城了,”李牧说:“这满城死尸,只怕会发生瘟疫,到时候恐怕就算躲在家里也不行了。” 容探点点头:“我也这么想,范家的宅子那么大,咱们躲在最里头也能闻见尸臭味了,寻常百姓家里就更不用说了。只是我担心,眼下青州城的行尸刚刚减少,人们一旦出来,那些已经穷途末路的行尸,恐怕又要掀起新一轮的血雨腥风。” 这躲藏起来躲过这场浩劫的,不知道能有多少成功逃离青州城。 这场瘟疫,比他们预想的来的还要快。就在第二日,范宅的一个护卫出去寻吃的,回来的当晚,便上吐下泻不止,吃了许多药都不管用,三天之后便死了。 他们几个商量了一夜,第二日一早,便打开了范氏私宅的大门,继续往东走,要出城。 街上的行尸已经所剩无几,许多本来紧锁大门的人家都打开了门,只是走的还并不多,大概都在张望。他们在路上,又碰见了杨大夫。 “城里恐怕要闹瘟疫,你们赶紧走吧。”杨大夫说。 “杨大夫,”容探对他说:“我们一路上看到许多百姓并没有要离开青州的意思。您如果觉得这瘟疫十有八九躲不过去,看诊的时候多多劝说他们两句吧。一旦瘟疫闹起来,可不是躲在家里就能避免的。” 杨大夫道:“我知道。” 因为路上还有行尸,他们当中还有老弱病残,所以走的极慢,临近傍晚的时候,他们终于出了青州城,在青州城东外落脚。 除了他们,还有许多别的人也在那里落脚。夜里快要安歇的时候,去打水的刘惠儿竟然在人群里遇见了她爹娘,家人重逢,都忍不住放声大哭。容探在旁边看着,心里十分感慨,扭头看,范行之正在他身旁站着,笑着看着刘惠儿一家人。 “你想回家么?”容探说。 这话其实他早就想说了。范行之奉命护送他 分卷阅读61 - 分卷阅读62 探花 作者:公子歌 分卷阅读62 们回东河,但那时候他们并不知道这一路竟这么凶险。如今行尸横行,范行之如果要回都城,也是人之常情。 只是他估摸着都城也未必能幸免,范行之一个人回去,恐怕也未必有跟着他们安全。 范行之道:“我既答应了家父要将你平安送到东河,不会食言。” “你也不要太担心了,”容探说:“这世上要说哪里最安全,也只有都城了。都城里要说哪里最安全,就是你们范家。” 范行之微微笑了笑,神色却有些憔悴沉重。 他们在郊外睡了一夜,第二日一大早起来,刘惠儿便带了一锅粥过来,是她爹娘熬的。 “公子,我听我爹娘说,前面不远的宋家庄子门前在卖马,你们回东河还有很远的路,光靠双脚走恐怕是不行的,买几匹马,脚程也能快一些。” “那你呢,你爹娘准备去哪?” “我们准备去投奔我姨丈,他家在玉龙镇,听说那里暂时还算安全,这些人都准备往那边逃呢。” 容探点点头,把手里的剑给她:“留着防身。” 刘惠儿接在手里,容探又掏了一袋银子给她:“不知道你用不用得上,带着吧。” “多谢公子。” “你再等一会,我们去买马,也送你一匹,用得上。” 刘惠儿笑着摇头:“公子的好意我心领了,只是我们家没人会骑马,带着也是累赘,我家有头骡子呢,够用了。”刘惠儿说着便指了指旁边拴着的一头骡子:“我们这就要走了。” 容探亲自去送别了刘惠儿,刘惠儿临走之前,忽然低声说:“公子,你知道前头那户人家是谁么?” 容探闻言抬头看去,就看见前面一辆马车,后面十几个随从跟着,显然是大户人家。 刘惠儿道:“那就是孟家的人,孟老爷和孟夫人都在马车里呢。” 突然提到孟家,容探心里就是一动。他透过车帘看到里头坐着的那个中年男子,果然眉目和孟元君有三四分相似,也是个器宇轩昂的男人。孟夫人似乎病了,躺在那里,看不清她的形容。但是容探却被马车外头的一个人吸引住了。 那是个二十多岁的年轻男子,脸庞十分秀美,蹲在地上,手里拿着一根树枝,也不知道在鼓捣什么,只是他看起来似乎有些痴傻,衣衫松散,露着大半个胸膛,隐约可见胸膛上一块红色胎记。 容探一呆,就见孟老爷从窗口探出头来,喊道:“小塘,咱们该走了,快上车来。” 小塘闻言便扔掉了手里的树枝,拍了拍身上的土,爬到车上去了。 容探呆呆地站在那里,看着孟家的马车走远。 刘家也要跟着一道走,他们都是要往玉龙镇去。 容探都忘了去送刘惠儿一家,呆呆地看着孟家的马车远走。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回头看见朱笄在哭,便道:“天下无不散的宴席。” 他跟范行之过去买马,远远就看见有十几匹高头大马拴在一处庄子外头。 “我家主子最爱养马,只是眼下行尸横行,我们家主子要走,所以这些马都养不了了,只好卖了,也给各位出门在外的一个方便。” 话说的好听,但是价钱却要的极高,寻常百姓问两句也就都走了。如今是要逃命去,谁不想买匹马,只是这卖马的显然觉得奇货可居,不肯降价。 幸而范行之出来的时候把范氏宅子里的银两全都背出来了,买了六匹马。 苏翎身子还没好,不能一个人骑,范行之便和他共乘一骑。老师傅身体也没好利索,李牧便和共乘一骑。陆广野带了李渭,容探便带了朱笄,另外一匹马驮了行李。,一行人浩浩荡荡往东河而去。 东河距离青州城四十里,故乡近在咫尺。 第46章 容探本以为这一路上艰难重重,谁知道他们竟然十分顺利地到达了东河境内。 可就是这一路上太顺利了,顺利的叫众人心里都犯嘀咕。 傍晚的时候,他们到达了东河境内的牡丹镇。 牡丹镇是东河的门户,过了牡丹镇,便是东河城。 陆广野道:“当日我离开的时候,东河的行尸已经所剩无几了,只是不知道如今是个什么景况。” 这一路上的确没有看到行尸,只是也没看到什么活人,一路都安静得很。 范行之道:“今日天色已晚,咱们就在这里歇息一晚上,明日再进城吧。” 他们翻身下马,去了容氏在牡丹镇的私宅,立即就有人打开了大门。 “你们是?” “这位是容二公子。”范行之道:“叫你们管事的出来。” 但是那人却狐疑地看了他们一眼,问道:“你们可有凭证?” “凭证?”容探眉头一皱:“我们有手令,但是丢了。” “那我不能放你们进来。” 那人说着,竟然“砰”地一声将大门给关上了。容探气急,过去猛地拍了两下门,那门又露出一条缝,还是刚才那人,轻声道:“我劝你们不要放肆,若是引来了半尸,有你们好受的。” “半尸?”容探倒是一愣。 那人道:“我看你们是外地来的吧?衣衫褴褛,还要冒充世家公子,呸!” 那人说完,砰地一声又将大门给关上了。 他娘的。容探气的脸色通红,又是上前一阵猛拍,然后回头对陆广野说:“把这大门给我拆开。本公子头一回进家门,竟被挡在自己家外头!” 正在这时候,黑暗处突然传来一声嘶吼,这嘶吼声他们是极其熟悉的,是行尸! 身后的马匹听见了行尸的低吼,都有些躁动不安。范行之按住容纳的肩膀,示意他稍安勿躁。陆广野早已经掏出唐刀来,走到最前面。 远处响起了嗒嗒的马蹄声,众人都警惕了起来,朝前面看去。就看见月光底下,走出几个骑马的人。 会骑马,看来不是行尸。陆广野吁了一口气,上前走了两步,谁知道前面为首的那个却突然发出了一声低吼,猛地抽刀便砍了过来。朱笄吓得惊呼一声,好在陆广野身手敏捷,一个闪躲,反而抓住了那人的胳膊,一把从马上拽了下来。 范行之和李牧趁机将陆广野拉了过来,三个人把容探他们挡在身后。 “你们是什么人,敢在容宅门前作乱!” 只是那些人却不言语,骑着马将他们包围住。哒哒的马蹄声在黑夜里叫人心惊,容探也拔出剑来,李渭则转身去拍门:“开门,开门!” 来人总共有五个,全都穿着黑袍,在黑夜里越发看不清形容。好在他们功夫不如李牧他们,几个交锋下来,纷纷被砍落到马下,挣扎了一番,便没有了气息。 “这些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要杀我们?” “此地不宜久留,咱们先离开这里再说。” 分卷阅读62 - 分卷阅读63 探花 作者:公子歌 分卷阅读63 他们赶紧离开了容氏私宅,只是牡丹镇这么大,他们却找不到容身之处,仅有的几家客栈,也全都大门紧闭,街上更是一个人都没有。 “也是奇怪,这里也并没有看见行尸,为何家家户户大门紧闭,街上一个人都没有?”苏翎趴在马背上说:“那个看门的口中的半尸,又是什么东西?” 陆广野摇头:“我并未听说过半尸。” “难道说那些行尸和以前不一样了,变成了半尸?” “前面有个庙,咱们去里头躲一躲,打听清楚了再说。” 那庙很小,只有一间大。里头黑胧胧的,什么都看不见。他们用火石打了火,拎着一个油灯进去,就看见正中供奉着一尊神像,而那角落里,有什么东西猛地动了一下,吓得容探接连倒退了好几步,最后靠在了李牧怀里。 李牧顺势搂住他,将他板到身后,七星剑便挑了过去,却听黑暗中有人慌道:“大侠饶命!” 是个人。 容探这才吁了一口气,挑着油灯照过去,发现是个乞丐。 那乞丐蜷缩在角落里,伸手挡住了眼。 “放下手。”容探道。 那乞丐将手放下,眯着眼看向他们。容探仔细看了看他的瞳仁,这下完全松懈下来,道:“你别怕,我们跟你一样,也只是想在这里住一宿。” 他说着便挑着油灯四处查看了一番,这一下看的更仔细。庙里显然已经很久没有人来了,里头凌乱不堪,地方不大,但也足够他们几个凑合一晚上了。 他们就在庙里安顿了下来,陆广野打算再去容宅试试,便背着刀出去了。容探在那乞丐旁边坐了下来,问道:“这位哥哥,你在这庙里多久了?” 那乞丐大概还有些怯,低声道:“自从东河出现了行尸,这里荒废之后,我就在这住了。这里有神灵保佑,那些行尸都不敢过来。” 这庙地方偏,周围没有人家,大概因为此,行尸才没到这边来。在这乞丐看来,大概就像是神灵替他挡住了行尸一样。容探笑了笑,又问道:“那你可听说过半尸?” “半尸……”那乞丐语气颇为畏惧:“我知道。那东西人不像人,行尸又不像行尸,吓人的很。” 容探好奇问:“那他们是什么东西,不是行尸?” “怎么不是行尸,长的跟行尸一个样子,不过它们比行尸可聪明多了,也不乱咬人。我也只见过一两次,它们白天很少出来,都是夜间杀人。” “杀人?”容探想起刚才他们在容宅遇到那些人,便道:“你是说,它们不咬人,只用刀剑杀人么?” “也咬人,不过它们不止咬人,还会用武器。” 这半尸,就是进阶的行尸啊,显然要比他们见过的行尸厉害多了。 第47章 “不过,这些半尸也不是见人就杀,它们还挑人呢,最近这几天,东河好多豪门大户的被杀了,倒是没听说咱们小老百姓有被杀的。” “那这些半尸是怎么产生的,你知道么?” “我一个乞丐,哪里知道这些。” 容探又问:“那你现在还讨的到东西么,我看这街上都没什么人。” “要像往常那样讨饭,那肯定是讨不到了。不过好在容三爷心善,在菜市场那边施粥呢,我们都按时按点去那里领吃的。” 容探倒是不知道这容三爷是谁,只是听名字,应该是他们容家的人。 “容三爷?”老师傅听他说了,沉吟了一会,道:“他是你三叔。” “我三叔?”容探道:“我听那位乞丐大哥说,如今这个容三爷正在菜市场口施粥呢。咱们明日可以去寻他。既然是我三叔,自然会帮咱们。” “他不认得你们,我去。”老师傅道。 容探点点头:“我这个三叔,不好说话么,师傅你怎么这个神色?” 老师傅叹了一口气,道:“你有所不知,你这个三叔,名叫容明,和你爹素来有些不和。他这人颇有些不合群,性子也孤傲。不过当年我和他关系还算不错,他大概是会认我的。” 只是听老师傅的语气,这事似乎有点悬。 陆广野还没回来,容探便走出了庙门,在前面的台阶上坐下。李牧扭头看他,道:“进去吧,外头有露水,凉。” “我没事,不怕冷。”他说着便朝李牧靠了靠,靠在他身边。 李牧便笑了,道:“这两日你倒老实。” 容探心想,他是被白青雨的事给刺激到了,也被苏翎命悬一线的事给刺激到了。 但他没说话,只冲着李牧笑了笑。 “这就是东河了。”李牧道。 是啊,虽然一路艰险,他们还是回到了故乡,一路上死伤无数,好在亲近的人都还在。 “以前在都城的时候,总幻想着东河的模样,如今看,其实也没有什么不同。” “咱们还没到东河城呢,等进了城,咱们去看看那十里桃花,是不是和画上的一样美。” 容探听他如此说,便笑了。身后传来了脚步声,他回头一看,是苏翎。 容探便坐直了身体,冲着苏翎笑了笑:“你身上的伤还没好,怎么出来了,不好好躺着。” “那庙里憋闷,我出来透透气,你们俩说什么悄悄话呢?” “我跟他能说什么悄悄话,只是我们感慨呢,我们终于回到东河了。” “是啊,”苏翎在他身边坐下,仰头看着天上的月亮:“原来东河的风是这样的,东河的月亮是这样的。” 容探闻言笑出声来:“难道你也要学老师傅他们文绉绉的吟出一首诗来?” “只是没想到我还能活着回到东河,”苏翎说:“回到故土,死也无憾了,我在青州城的时候,还以为自己要成为客死他乡的孤魂野鬼呢。” “你去都城的时候比我们都晚,你离开这的时候,依然都记事了吧。这东河和你走的时候是不是不一样了?” 苏翎点头:“我走的时候,是个春天,满城花开,离开东河老远了,还能闻见桃花香气。不过你说怪不怪,我记得这桃花味道,却不记得当时的景象了。”他说着便咳嗽了两声,原本绝美的脸蛋多了一道伤疤,看着很是可惜。 容探便道:“外头露水重,眼看着就要到家了,你可别着凉了,回去躺着吧。” 苏翎便站了起来,笑道:“行,你们两个接着说悄悄话……只一点,你可别叫老师傅看见你缠着献臣,不然他准骂你。” 容探脸一红:“骂我什么?” “骂你什么,你心里清楚,我一路上可都看着呢。”苏翎哈哈笑了两声,进庙里去了。留下容探脸上热热的,看了李牧一眼。 李牧笑道:“苏翎心细。” 远处传来了脚步声,陆广野踏着月色走了过来。容探便直起 分卷阅读63 - 分卷阅读64 探花 作者:公子歌 分卷阅读64 身子,问:“怎么样了?” 陆广野摇摇头。容探道:“谁能想到,我容探回到家乡吃到的第一顿饭,竟然是闭门羹。” “怪我,我去都城的时候,是带着手令的,只可惜在客栈那一晚丢了。不过守城的陆广标,是我堂弟,咱们明日进城应该不是问题,只是委屈少主要在这破庙凑合一晚上了。” “这一路上风餐露宿的还少么,无妨。而且我刚才还跟老师傅说,明日一早我们去菜市场口看看,听说我三叔,就是容三爷的人在那里施粥呢,见了他的人,大概就会有人来迎咱们了。我堂堂容氏公子,自然也要堂堂正正地回家。” 李牧道:“如今城内还不知道是个什么景况,咱们不能贸然全都进去。这样,明日我和慎言先进城探探情况再说。” 夜色深沉,他们都回到了庙里面。容探本来和李渭他们挤在一起,眼看着大家都睡了,便偷偷爬到李牧那里去了。刚刚挨近了李牧的身体,就被李牧抱了个满怀。李牧一只手捂着他的嘴,示意他别出声,一只手将他抱在了自己身上。 容探心下发热,但一动没动,就那么靠在了李牧怀里。李牧贴着他的耳朵,轻声道:“睡吧。” 这一夜睡的格外安稳,第二日容探醒过来的时候,李牧和范行之已经进城去了。李渭道:“你才起来,我爹在外头等你呢。” 今日天晴的却好,秋高气爽。他们一行人跟着那乞丐到了菜市口,却没看到有什么粥铺。 “奇了怪了,明明每日都有人来施粥啊,”那乞丐道:“我去问问旁人,是不是咱们来晚了?” 他就过去问了其他一些乞丐,回来说:“他们也都纳闷呢,今日容家没来施粥。这半个月来从没有间断的事,怎么今天突然没了?莫不是容家发生了什么事?” 容探看了陆广野一眼,陆广野道:“咱们还是先回去,等范公子他们回来再说。我总觉得有些古怪。” 不止陆广野觉得有些古怪,就连容探也觉得有些古怪。他们一行人往回走,刚走了没几步,就看见前面浩浩荡荡一群骑马的人迎面而来。虽然隔得很远,但是看前头那些原本坐在地上等待施粥的人,全都尖叫着爬了起来,四散逃开。场面一下子乱了起来,陆广野最先拉住了容探,将他护在身后,众人便朝一边的巷子里走。 “那是什么人?”朱笄惊恐地问道。 “不知道,快走,咱们先躲起来。” 只是他们进的竟然是一个死胡同,正好那死胡同里有户人家大门开着,他们一行人便躲了进去。那院子里凌乱不堪,房屋早已经倒塌了大半,陆广野在门口观察了一会,小声道:“不好,他们进巷子来了。” “那怎么办?”朱笄问。 “躲起来,老师傅,李渭。”容探说着,便把这几个人都推到残垣后面躲藏了起来。苏翎却拔出一支箭放在弦上,容探问:“你身体没事吧?” 苏翎摇头:“我没事。” 容探也拔出剑来,和陆广野分别守在大门两侧,互相看了一眼。 外头那些人似乎是直接冲着他们来的,马蹄声越来越近,最后在门口停了下来。容探心都提到了嗓子眼里,听到对方下马落地的脚步声,紧接着一个人便率先走了进来,谁知道脚才刚落到地上,头颅就被陆广野给砍掉了。那头颅滚落到容探脚下,容探看到了那双无神浑浊的眼睛。 果然是行尸! 陆广野随即就冲了出去,容探听见了马的一声嘶鸣声,也跟着冲了出去,却发现刚才那群人并没有全都过来,只过来两个,其中一个已经被陆广野杀了,另一个还骑在马上,看见陆广野冲出来,骑马便要走,陆广野纵身一跃跨到马上,摁着那人的脖子,一刀结果了他。 “少主,快走。”陆广野道。 “让老师傅他们先走。” 这两个人进来查看,长久不出去,势必会让主街上的大队人马知道出了事,在那大队人马过来之前,他们得想办法先走。但是只有两匹马,他们人太多。 容探把老师傅和朱笄扶上马,然后对陆广野说:“你带着他们,苏翎和李渭交给我。” 陆广野犹豫了一下,容探道:“别想了,快走。” 他说着也翻身上马,把李渭和苏翎也拉了上来。他拽着缰绳,冲着陆广野点点头,两匹马几乎在同时朝外头冲了过去。 两匹马从巷子里一跃而出,容探只看到前面十几个骑着高头大马的半尸,全都朝他们看了过来。 “就是他们!”人群里不知道是谁喊了这么一声,那些半尸纷纷骑马朝他们而来。陆广野骑马走在最前面,挥舞着手里的唐刀,一刀就砍落了两个人,但是那些半尸在落地的瞬间,却用手里的剑挑落了陆广野身后的朱笄和老师傅。 “少主快走!” 陆广野翻身下马,滚了一圈落在了老师傅他们身边,迅速地爬了起来。容探急红了眼,却也不敢停,陆广野给他冲出了一条路,他带着李渭和苏翎,一跃从半尸群里冲了出来,却看见有个半尸拉起手中弓箭,一箭就射在了陆广野的后背上。 风声从耳边呼啸而过,一支箭忽然擦着他的鬓角射了过去。容探要回头,却听苏翎怒道:“别回头,快走!” 容探便没回头,骑着马跑过杂乱街道,身后的半尸骑着马在追,也不知道跑过几条街,他忽然看到了街上走着的范行之和李牧,大叫了一声:“李牧!” 他骑着马一跃而过,李牧和范行之将那些半尸拦在半路,他要停下来,马却突然失去了控制,嘶鸣着扬起了前蹄,他们三个便从马背上滚落了下来。容探立即爬了起来,却看见苏翎浑身鲜血地躺在地上,一支箭已经穿破了他的胸口。 “苏翎!” 他立即扑了过去,苏翎笑了一下,嘴里却一口血吐了出来。 李渭也爬了过来,容探抓起地上的剑,道:“你照顾好苏翎。” 他说着立即朝范行之和李牧而去,来追他们的半尸有十几个,范行之和李牧对付起它们来也有些吃力。李牧吼道:“回去!” 容探却不吭气,手握着剑柄便冲了上去。那些半尸的功夫一般,甚至连他都比不上,但是它们不是人,不知道疼,冲上来的时候似乎毫无畏惧,一点都不怕死。容探被砍了一剑,胳膊一阵剧痛,手里的剑便落到了地上。李牧要来救他,却被一个半尸给挡住了。眼看着容探就要成了刀下鬼,一支箭忽然射了过来,直射中那半尸的头颅。 箭法如此精准,不是苏翎,还能是谁! 容探立即抓着剑爬了起来,李牧已经赶到他身边,紧紧护着他。范行之也赶了过来,他们俩一前一后,将容探护在中间。 紧接着又是连发几箭,每一箭都正中要害,那 分卷阅读64 - 分卷阅读65 探花 作者:公子歌 分卷阅读65 剩余的两个半尸好像意识到了什么,纷纷朝苏翎和李渭奔去。先前它们是不知道有人放箭,所以疏于防备,如今知道了苏翎在射箭,竟也学会了躲闪,骑着马直奔苏翎他们而去。 “不好。” 他们三个立即追了过去,但是人哪有马跑的快,容探就看见苏翎一边吐着血一边发箭,慌忙喊道:“苏翎,快躲!” 苏翎却冲着他笑了一下,紧接着下一刻,那马上的半尸手里长刀一挥,苏翎的头颅就飞出去了。容探大喊一声,瞬间脑子里一片空白。 李渭早就吓得瘫倒在地上,却也就此躲过一劫。范行之一个箭步扑过去,将李渭护在身下,反手一挥,手里的铁鞭便将其中一个半尸抽下了马来,那半尸滚落到地上,随即便被李牧刺死。最后剩下的最后一个半尸骑着马回转过身来,还没来得及出刀,李牧就纵身一跃,将他扑倒在马下,剑刃一转,便挑破了他的手筋。那半尸一口就咬在了李牧脖子上。 “李牧!”容探扑上去,用手按住了那半尸的头颅,那半尸却死死咬着不肯松口,容探被李牧脖子上的鲜血刺的浑身发抖,抓起李牧的剑,便朝那半尸脖子上划去。他抓的本是剑刃,剑刃刺破了他的手掌,他却好像不知道疼似的,直接将剑刃生生摁进了那半尸的脖子。 那半尸的血却是鲜红的,挣扎了几下,抽搐着便再也没有了动静。李牧一把抓住了容探的手,喊了好几声,容探却仿佛没听到,好久才松开了手。 他的手已经满是鲜血,被划破了很深的一道口子。李牧将他半尸推开,一把将他抱住。容探呆呆地看着李牧被咬伤的脖子,还流着血,他看不得李牧流血,便伸手捂住了他脖子上的伤口,两个人的血混作一团。 第48章 一切都发生的太过突然,陆广野喘着气跪了下来,扳起容探的手看了一眼,容探却立即挣脱了他,又捂住了李牧脖子上的伤口。 “我没事。”李牧脸色苍白,道。 “大哥!”李渭也爬了过来,割下自己的袍角,然后拽住了容探的手:“少主。” 容探这才松了手,呆呆地看着李渭给李牧包扎上了伤口。其实那半尸咬的那一口并不算深,但包扎上去之后,鲜血还是很快浸透了布料,刺痛了他的心。他扭过头来,看到苏翎的尸首在地上散落着。 容探一时只觉得胸腔内有气上涌,眼泪瞬间跟着涌了出来。 “只有你们几个么?”范行之含着泪水问:“老师傅他们呢?” “我不知道,我只看到陆广野中箭了,老师傅和朱笄掉到马下去了……我们遇到了半尸,它们是冲我们来的。” “献臣,你在这看着他们俩,我去看看。” 范行之说罢就朝他们来处跑去。李渭趴在地上,想要扶起苏翎的尸体,却又不敢看,捂着脸放声大哭起来。 范行之却突然跑了回来,气喘吁吁地说:“他们过来了,咱们得赶紧躲起来。” 他说着便将李渭拉了起来。李牧一手捂着脖子,一只手拉起了容探,容探只呆呆地看着苏翎的尸首,被李牧拉着往一边走。他们在一个隐蔽处躲了起来,容探就看见二十几个半尸骑着马赶了过来,在他们前面不远处停了下来,有一个半尸下了马,低头看了看地上的苏翎,然后朝周围看了看,容探看到了那半尸的眸子,灰白色中似乎带点红。 等到那些半尸走了之后,他们才从里头出来。容探一直盯着李牧的脖子看,李牧看了他一眼,嘴唇略有些苍白,道:“我没事。” “可是哥你被咬了,咱们一点药都没有,可怎么办?”李渭哭道。 容探脸色更难看,李牧笑了笑,说:“生死有命,眼下不是为我伤心的时候。” 李牧和范行之将苏翎就近掩埋了,容探呆呆地跪在地上,说:“是有人要杀我。” 范行之问:“谁?” 容探摇头:“我不知道,可是苏翎他们,那些人没道理要杀他们,定是冲着我来的。那些半尸,显然是有目标的,庙里那个乞丐说,那些半尸很少杀老百姓,大都对城中权贵之家动手,难道不是为了铲除异己?” “难道是有人不想你回来?” “只可惜老师傅如今生死不明,不然这东河的关系,他比我们都清楚。”容探伸出一只手来,捂住了眼睛:“咱们分开走吧,你们跟我在一起,太危险。” “谁说他们是冲着你来的?”李牧道:“你莫多想。” “也可能是冲着我来的,”范行之道:“你们东河的人,对我们范氏心有记恨的人大概也不在少数,要离开,也该是咱们两个一起离开。可是眼下咱们不能分开,献臣不知道会怎么样,难道留李渭一个人?” “你别想这么多了,”李牧道:“咱们几个,谁都不要分开,如果真有人走,也是我变成了行尸之后,我走。” 他语气轻松,似乎在玩笑,谁知道容探一听,却突然哭了。李牧便将他抱在怀里,容探哽咽说:“苏翎死了,我以为你们都不会死。” 提起苏翎,几个人心里都难受的很。范行之低下头来,红着眼说:“苏翎的仇,咱们一定给他报。” 老师傅和朱笄不知所踪,陆广野也消失了,他们找了一遍,也没找到他们的尸体。路上碰见了庙里那个乞丐,道:“他们被那些半尸给抓走了!” 半尸没有杀了他们,而是将他们抓了,更加证实了他们的猜想。 这些半尸是冲着他们来的,只是这些半尸又是听谁的指挥,又为什么要杀他们,还是未知之数。 悲痛缓解之后,容探最担心的,却是李牧的伤势。 这镇子上唯一的药铺老板听说李牧是被半尸咬伤,别说给他们抓药了,甚至直接要他们杀了李牧。 “被行尸咬了的人都得死,你们现在不砍了他的脑袋,难道等他变成了行尸咬人?” 容探直接把匕首往那老板面前的桌子上一插。 那老板最后还是老老实实抓了药,却等他们刚出门,就把大门给锁上了。 范行之出去探情况,容探和李渭就留下来照顾李牧。李牧道:“我没事。” “没发烧,”容探摸了摸他的额头:“你可感觉有什么异样?我上次被咬的时候,只觉得头晕目眩,还会觉得冷,看不清东西。” 李牧道:“我没事。” 容探也不知道他是真没事,还是为了安慰他强说没事。 因为早早吃了药,李牧并没有发烧的症状。只是脖子上的伤口一时难以痊愈,也不能有太大的动作。但李牧沉静,也看不出要紧不要紧。 范行之出去查探了一天,回来说:“城门口看守很严,咱们恐怕很难混进去。既然有人想要咱们的性命,定然也在城门口埋伏了人,咱们 分卷阅读65 - 分卷阅读66 探花 作者:公子歌 分卷阅读66 不能轻举妄动。我回来的时候又看到了那些半尸,在四处巡逻,恐怕就是冲着咱们来的。” “咱们光靠自己的力量进不到城里去,”李牧道:“李家在东河倒也是家族鼎盛,只是他们既然抓了我爹,恐怕李家那边也会有人监视。我想了想,咱们自从进入东河以来,只在容氏私宅那亮明了身份。恐怕就是那宅子里的人给对方通风报信,对方才会派出这么多半尸来对付咱们,所以对方想必是个大人物,这东河的官员,恐怕都不可靠。” “那他们范家的人呢?”容探问。 范行之愣了一下。 容探说:“你们范氏在东河也有私宅,你们范家的人应该是靠得住的吧?” 范行之点头:“只是不知道我能不能进到城里面去。” “咱们可以找人进城去帮他们传递消息。”容探看向了旁边的那位乞丐大哥。 得了银两,那乞丐自然应允,说第二日一早城门开了就进城去。 容探心里担心李牧,晚上一直贴着他睡。前半夜还好,等到后半夜的时候,便感觉李牧的身体有些烫。他心急如焚,却又不敢说,一夜都未曾睡着,眼瞅着天快亮了,便悄悄爬起来,去外头撒尿。撒着撒着突然就掉泪了,他觉得自己想的这些不吉利,便擦了眼,禁止自己再去多想。 刚尿完就察觉身后有人走了过来,他一扭头,正是李牧。 李牧在台阶上坐了下来,他走过去,轻声道:“你怎么出来了,外头露水重,那么冷。” “我有几句话想跟你说。”李牧伸出手来:“你坐。” 容探便伸手握住了他的手,在李牧身边坐了下来。 李牧长吁一口气,道:“其实也没什么重要的事,还有慎言在,他虽然是范家的人,可跟我们的情义是真的,会照顾你和李渭。”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李牧扭头笑道:“我说这些,也是以防万一……不是人人都有你上次那样的运气,我怕我……” “你要是变成了行尸,我就算像白青雨那样,也要养着你。” “你想养着我,我却不愿意做第二个孟元君。”李牧笑道:“我也不想你为了我变成第二个白青雨。其实这一路上见惯了生死,我早将生死看透了,能活则活,不活则死,虽有遗憾,却也知道不该强求。” “可我看不透,”容探说:“你要死了,我怎么办。” “做东河的主人,或者跟着慎言回都城去。”李牧说:“人生一世,未必有来生,能活着,千万不要寻死。你要永远记住这一点。” “可我从来没有想过你会死,我以为这一辈子咱们总在一处。”容探抱住李牧的一条胳膊:“你要是不死,你说什么我都答应你。你不是喜欢我么,那我跟你在一起,行不行?” 李牧眼眶微微湿润,道:“你看你,非等我要死了,才肯说这句话。” 他说着便倾过身,亲了亲容探的嘴巴:“我只是跟你说一声,未必就死了。我若是安然无恙,你可别忘了你说的这话。” 第49章 容探一夜没睡,临天明了眯了一会,模模糊糊竟然做了一个噩梦个吓醒了,睁开眼就看见李牧在他旁边坐着,垂着头。 他赶紧抓住了李牧的胳膊,见李牧抬头看他,才松了一口气。 “我觉得好点了。”李牧说。 李牧身上还是有些热,吃了药之后,体温竟然慢慢降了下来。 这实在有些不可思议。 “莫非那些半尸,并不是行尸?” 范行之问。 容探便问那乞丐:“你可曾看到这些半尸吃人?” 那乞丐摇头:“我们看见那半尸就都吓跑了,谁还敢看他们吃不吃人。不过他们看起来和那些行尸毫无区别,应该是更厉害的行尸,只是更聪明而已。” 这说的倒是实话,他们也曾亲眼见过那些半尸,的确和行尸很像,眸子灰蒙蒙的,脸色也不像是活人的脸色,难道真是变异的行尸? 可行尸都是无意识的,这些半尸却能为人所利用,容探实在搞不清其中的原委。 他们跟着那乞丐到了城门口,果然见城门守卫森严,每一个过去的都被细细查验。容探本来想着跟那乞丐一起混进去,看此情形,也只好作罢了。 那乞丐进去之后,晌午时分才出来:“我把范公子的玉佩交给他们管事的了,他们的人说,傍晚时分会出来接你们。” 他们等到傍晚时分,果然就见范氏的门客出来了。那人名叫刘凤,看似在东河很有些权势,他们躲在刘凤的马车里,竟然顺利过了城门,那些守城门的见是刘凤的马车,都没敢进来查看。 夜色已黑,他们一行人成功进了范氏私宅,这才松了一口气。刘凤立即找了大夫去给李牧医治脖子上的伤。范行之问:“我这位兄弟,被半尸咬了,不过看样子好像并无大碍,这东河城的所谓半尸,是不是并非行尸?” 刘凤道:“我们也在暗中查探,这半尸是最近几天才出现的,一出现就杀了很多豪绅权贵,训练有素,不像是行尸,倒像是杀手。我们也怀疑它们并非行尸,而是有人假借行尸之名来杀人。” “你觉得这东河城内,谁最有可能?” 刘凤道:“容三爷。” “容三爷,不就是菜市口施粥的那一个?!”容探道。 刘凤说:“容二公子说的没错,就是他。” “我只知道我爹的叔伯兄弟很多,但从未谋面过,所知甚少,不知道我这位三叔,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容家几位爷里头,要说风流不羁,容三爷是头一个。前些年他也的确整日花天酒地,从不过问政事。但就我所看,这人心思缜密,多年来养光韬晦,不是池中之物。容大人过世之后,他便暂代容氏家主一职。你想,容氏藏龙卧虎,个个都是栋梁之才,他一个整日里游手好闲的富贵公子,竟能脱颖而出,可见他的手段。而且近几日那些半尸所杀的人里头,大多都是对他暂代容氏家主之位不满的人,所以卑职觉得,他的嫌疑最大。” 刘凤退下之后,容探便和范行之一起,进屋去看李牧。李牧守在床前,见他们俩进来,便道:“大夫说,大哥的伤没有大碍,养养就好了。” 容探便将刘凤的话对李牧说了一遍。李牧道:“照如此说,我爹他们很可能在容三爷的手上。” “如果他真是为权,那就是冲着容二来的,况且容二才是容氏正经的接班人,这个容三爷即便要出手,也不敢明着来,所以他才急着在咱们入城之前动手。明日我就着人把东河城有头有脸的人物都请过来,到时候大家都知道了容二的身份,那个容三爷也就不敢轻举妄动了。” 虽在乱世,但范氏说话还是管用的,东 分卷阅读66 - 分卷阅读67 探花 作者:公子歌 分卷阅读67 河城里听说范家公子来了,那些达官显贵全都到了范氏私宅。容探在后院陪着李牧,听见外头车马不断,便道:“他们范家果然威风,听往来道贺之声,我还以为是在都城。” “这东河城里几乎看不见行尸了,”李渭道:“所以这些人才敢出门,不过我刚才在前面听说,有个官员在半道上被半尸给杀了。” “如果刘凤说的是真的,这一切的幕后主使真是我那个三叔,我要想坐稳当家人这个位置,还真得趁着他没把这些不服他的人杀完之前,赶紧露面才行。” 他话音刚落,就见范行之过来了,招手说:“容二,你来。” “我去去就来。”他对李牧说。 李牧点头:“我跟你一道去。” “你的伤要紧么?” 李牧摇头:“你一个人去,我不放心。” 容探笑道:“我虽然一向纨绔,但好歹从小也是在官场上混的,纵然不懂得辖制之术,但容二公子的气派还是有的,不会给容氏丢人。” 范行之道:“献臣跟着去也好,迟早他是要辅佐你的,况且堂堂容氏二公子,身边没有个家臣也不像样。李渭也跟着去,权做你的小侍从了。” 范行之准备的非常齐全,他们全都穿上了绣有牡丹花的衣袍,三个人都是仪表堂堂,穿上鲜衣更显得风姿潇洒,尤其是李牧,这一路上风餐露宿,他都快忘记李牧的牡丹姿容了。如今重又看到,心里诸多感慨。 “准备好了么?”范行之问。 容探瞧着范行之衣襟上的紫薇花图案,点点头。 “都是你们容氏的家臣,”范行之道:“不必紧张,不管他们心向着谁,表面上对你都会恭敬的。” “走吧。”容探道。 范行之冲着那堂口的人点了点头,那人便躬身喊道:“容二公子到了。” 范氏的气派做的很足,从那堂口的人开始,一直到前院大厅,四个人接连喊了四遍。 “容二公子到了!” “容二公子到了!” “容二公子到了!” 也诚如范行之所言,那一堂的官员见了他,全都躬身致意。容探从他们中间走过去,看见所有人都在偷偷打量他。 他这个只闻其名不见其人的容二公子,这还是头一遭出现在东河城呢。 谁知道他刚走到大厅,就听外头有人传道:“容三爷来了!” 容探立即回头看去,他倒要好好看看这个容三爷,到底是何方神圣。 第50章 就见前面来了乌压压一群人,这个容三爷排场倒是很大 那些人都走过之后,容探总算是看清了这个容三爷的真容。 倒真是俊美无双的一个中年人,面白无须,那眉眼神韵倒有几分像李牧,一样的美男子。 容三爷笑道:“探儿在哪里?” 容探躬身笑道:“三叔。” 容三爷极亲热地抓住了容探的手,道:“如今外头那么乱,我听说青州城全是行尸,几乎成了死城,还以为你们回不来了呢。” 容探道:“托三叔的福,安然无恙回来了。” “坐坐坐。”容三爷说着看向范行之:“这位就是范二公子么,听说是你护送探儿回来的,一路上辛苦了。” 范行之笑了笑,做了个请的动作,众人这才落座。 容三爷热情,容探也很会做样子,一副叔侄重逢的热闹景象。容探故意提及了半尸之事,容三爷道:“这东西也不知道打哪冒出来的,原以为东河城里行尸之祸已经消除了,谁曾想又出来了所谓半尸。我看它们形容,和半尸无半分差别,却聪明的很,如今城里也是人人自危。” “侄儿也在半路上遇见了这些半尸。” “哦,是么?”容三爷很是吃惊。 容探道:“依我看,那些半尸倒不像是行尸,我怀疑他们是有人借着行尸之乱谋财害命的。” 容三爷笑了,道:“还好你没伤着。” “我是没伤着,可是我身边有几个人,却被它们给带走了,到现在生死未卜。” “查!”容三爷面色严肃:“我立即着人去查!” 他说着就唤了人上来,吩咐下去寻人,然后扭头对容探道:“我倒要看看是谁这么大的胆子,敢在咱们自家门口放肆。你也是,临近东河的时候就该派个人过来跟我说一声,我好派人来接你。如今咱们一家人既然已经都见了面,你在范公子这里住着也不合适,快随我回家吧。” 容探等人回去收拾东西,范行之道:“你回去之后千万小心。” “回去之后,若幕后主使真是他,他来个请君入瓮,我们反倒不好收拾了,”李牧蹙着眉说:“这样,慎言,你放话出去,就说这半尸的幕后主使是容三爷,他想篡位夺权,必在容宅杀了容探,大家若不信,尽管瞧着。” 范行之道:“这个主意好,如果有此传言,这个容三爷多少会收敛些。” 他们几个又商量了一番,觉得这范宅到底比容宅要安全,如今不知道容三爷的底细,搬到容家去好坏参半,能不去的尽量别去,所以就把李渭留在了范宅。 容探本来打算一个人前往,让李牧也留下来养伤,但李牧不肯,他自己一个人多少也有些犯怯,便带着李牧上了容家的马车。 “是好是坏,咱们两个总在一处。”李牧说。 容探听了只是笑,没说话,撩开帘子朝外看,就看见李渭和范行之站在范宅门口送别。两人都换了新衫,仿佛还是在都城时候,俊秀风流,一高一低,朝他挥手。 他将帘子放了下来,扭头看向李牧,李牧便按住了他一只手。 他虽然是容家人,却还不知道容家到底是个什么样子。 马车在容家大门口停了下来,外头有小厮说:“公子,到了。” 容探吁了一口气,看了李牧一眼,从马车上下来。 这仰头一看,就愣住了。 他没想到容宅竟然如此气势恢宏,不愧是五大家族里最为鼎盛的世代豪门,比之都城的范家大宅也毫不孙色,虽然比不上范家富丽堂皇,却更有恢弘庄重的世家气派。 “到家了。”容三爷道。 容宅看了看门口并无缟素:“我爹下葬了么……” “就在前几日下葬了……以为你在路上凶多吉少,派去接应你们的人也有去无回,所以没有再等……有件事你可能不知道,就在你爹下葬的时候,你娘也……” 虽然记忆中对他爹娘都无印象,听说了这件事,心里还是哀痛。容探先去祠堂磕了头,便直接去了容氏的陵园祭拜,又去见了族中各位叔伯,等到闲下来,天已经暗了。派出去寻找老师傅他们下落的人回来了,依然一无所获。 容三爷道:“你别着急,明日接着再找。只是你也应该做个 分卷阅读67 - 分卷阅读68 探花 作者:公子歌 分卷阅读68 心理准备,那些半尸不同人性,李大人他们恐怕凶多吉少。” 容探点点头,没说话。他知道,靠容三爷是靠不住的,要想找到老师傅他们,得靠范行之那边。这容家他一时半会恐怕掌不了权。 夜色已深,他宽衣歇下,因为想着苏翎,又担忧老师傅他们,所以辗转反侧不能成眠,于是便侧身躺着,看着窗纸上的淡淡月光。 然后他就听到了轻轻的敲门声,他立即坐了起来,问:“是谁?” “我。” 他听到李牧的声音,赶紧下床开了门,却见李牧拎着剑进来,道:“你一个人睡,我不放心。” 容探把门关上,说:“也好,跟你睡睡惯了,你不在身边,我心里真还有点空。” 他说着就爬到床上去了,李牧也宽衣上床,在他身边躺了下来。 “老师傅的事,你也不要太担心了。我觉得那些人是冲着我来的,我一日不死,老师傅他们就还有利用的价值,不会有事的。” 李牧道:“只是不知道他身体吃不吃得消。” 容探听了这话,心里也是一黯。老师傅旧病未愈,如今又落入半尸手里,即便那些人不杀他,他自己也不知道能不能受得住。 容探伸出手来,搭在了李牧的肩膀上,李牧便将他搂了过来,搂在怀里。 “其实还不如在都城呆着,”容探说:“以前总想回来,现在想一想,我家里这些人,虽与我有血缘,但对我来说却是陌生的。我最亲的人,却是老师傅你们。你们对我来说,就是我的亲人。” “我也是你亲人么?”李牧低声问。 “你是我最重要的人,”容探说:“李牧,我多担心你死了,还好你没有,那半尸咬住你脖子的时候,我都想跟它同归于尽了。” “嗯,”李牧说:“我们都不死,都好好活着,一起活着。” 第51章 外头突然传来了一阵喧嚣声,似乎有人跑了过来。李牧和容探都坐了起来,接着就看见外头有了亮光,有人挑着灯笼走到门口,喊道:“公子。” “什么事?” “范家来人了,要找公子,说有要事。” 容探一听赶紧披上衣服下了床,打开房门,李牧也跟着一块走了出来。那人看到他们俩从一间房里出来,似乎愣了一下,但很快就又低下头去了。 “人在哪?”容探问。 “就在前厅。” 他们到了前厅,看到一个二十多岁的青年男子,身着青袍,朝他们鞠了一躬。 “你家公子派你来找我?” 那人道:“我家公子派我跟容公子说一声,陆广野无事,如今人已在范宅,请容公子尽管放心。” “陆广野……”容探扭头看了李牧一眼,勉强抑制住自己内心潮涌,点点头道:“我知道了,告诉你家公子,我明日一早就过去。” “陆广野怎么回来了?”回到房间之后,容探问李牧。 李牧道:“明日到范家一问便知道了。” 他说罢忽然做了个嘘的动作,容探扭头朝外看去,就看见那纸窗上隐隐约约露出一个人影。 好像有人在偷听。 容探坐在床上,看外头那人似乎蹲了下去,便再也没有了动静,便道:“我这个三叔,看着倒是和气。” 李牧笑了笑,并没有说话。容探又道:“如果我这三叔有本事,我倒不如把这当家的位置让给他,我一个纨绔子弟,只求富贵平安就够了。” 如此一夜,第二日一早,他便和李牧一起去了范宅。容探进了门就朝里跑,看见范行之就问:“陆广野人呢?” 范行之道:“刚苏醒,李渭在照顾他。” 范行之说着便带着他到了后院。容探推门进去,就看见李渭正坐在床沿上扶着陆广野喂药。陆广野看见他,立即坐直了身体,叫道:“少主……” “你躺着别动。”容探道:“我来看看你。” “你们的事我都听说了,苏翎他……”陆广野道:“属下无能,没能保护好李大人他们。” “到底是怎么回事,你没和老师傅他们在一起么?” 陆广野便将他的遭遇跟容探说了一遍。 原来当时陆广野中箭之后并没有倒下,而是拎着刀试图拦住那些半尸,却又被接连射了两箭,那些半尸大概以为他死了,只掳走了老师傅和朱笄,把他遗弃在了路边,还是街边一户姓王的人家看他还有口气,在那些半尸走了之后偷偷将他拖进了家里。 陆广野受伤严重,昏迷了半天,醒来之后便陆陆续续告诉了那家人他的身份。只是他心里也存了疑惑,所以长了个心眼,觉得容宅未必安全,所以叫那王家人把他送到了范宅。 “你确定那些半尸抓走了老师傅和朱笄?” 陆广野点头:“我亲眼见那些半尸把他们掳上马。” 容探听了,心下反倒稍微安定了一点,他最怕的其实是老师傅和朱笄已经被那些半尸所杀,只是他们没能找到尸首而已。如今既然确定那些半尸只是抓走了老师傅他们,说明那些半尸幕后确实有人指使,目标大概就是他这个容氏少主。 “接下来的事我们来办,幕后主使还不知道是谁,容宅远不如这里安全,你暂且在这里养伤,范二会照顾你。” “公子,公子。”外头突然传来了小厮的喊声,范行之走出门外,问:“什么事?!” “容宅来人了,说有要事要找容公子!” 容探立即也走了出来,问:“说什么事了么,谁来找我?” “容三爷派人接公子回去,说李大人的事情有眉目了。” 容探立即看了范行之一眼。范行之道:“那你赶紧回去看看,凡是多小心。” “有李牧在,没事。”容探说着便和李牧匆匆朝外走,李渭却跟了出来,喊道:“大哥,是爹有消息了么?” 李牧回头道:“你在这等消息,多听慎言的话。” 李渭便停了下来,眼眶红红的目送着容探和李牧上了马车,这才往回走。范行之不放心,又派了几个护卫送他们。 到了家,容探直奔容三爷处,却见容三爷住的院子倒是极小,里头陈设也十分简单。容三爷穿了一身水墨长袍,正坐在榻上喝茶,见容探进来,便招了招手。 “三叔。”容探道:“听下人说,有李大人的消息了?” 容三爷拿起案上的一封信递给了他,脸色严肃:“李大人果真是被人绑了。” 容探接过信看了一眼,这是一封血信,还散着血腥味,因此每一个字都叫人触目惊心。容探读了一遍,递给了身后的李牧,自己则眉头紧锁地问容三爷:“李大人在他们手上,可信么?” “你看看这个。”容三爷说着又从取出一个盒子,只是神色哀痛,道:“你有个心 分卷阅读68 - 分卷阅读69 探花 作者:公子歌 分卷阅读69 理准备。” 容探点点头,结果那盒子,听容三爷说:“这盒子是跟那信一起送过来的。” 容探打开那盒子,手上便是一抖,赶紧回头看李牧,见李牧双眼微红,攥紧了手里的信纸。 那盒子里装着的,是一根手指头,那手指头上还有个扳指,正是老师傅常戴的。 “送信的人呢?”李牧问。 容探道:“有人从墙外投进来的,看门的小厮并没有看到人。” “上头说只让我一个人前往?”容探问。 “这摆明了是个圈套。”李牧道。 容三爷也说:“我也觉得这是个圈套,只是咱们如果不照办,也不知道会有什么后果。这些人到底想干什么,竟然敢在我们容家的地盘上撒野,探儿,你觉得会是什么人?” 容探道:“我这么多年头一次回东河,能有什么仇人,我也不知道。” “你虽然不知道,不过外头的流言不知道你听到没有。” 容探佯装不知:“什么流言?” 容三爷笑道:“一些颇为荒唐的流言,竟然认为我要杀你。” 容探也笑:“那可真是荒唐,你是我三叔,与我都是一家人,怎么会杀我?” “你错了,”容三爷道:“不是一家人就不会杀你。” 容探便收敛了笑容,看向容三爷。 容三爷接着说:“古今为权利父子兄弟还会相残,何况其他亲人,古今多少人为权欲蒙蔽了双眼,我拿你当侄子看,未必你其他叔伯也是这样想。” “三叔的意思是,这幕后主使有可能是我们容家的人?” “我也只是猜测,只是你别看你那些叔伯见了你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内里到底是如何想的,还真不好说。在大哥去世之后,多少人蠢蠢欲动,盯着这当家人的位置,要不是我辛苦撑着,我们容家恐怕早就分崩离析了。” 容探笑道:“三叔就真的一点不想做这个当家人么?” “你以为做当家人是个美差?若不是你爹临终之前托我替你看着这个家,我倒愿意继续做一个富贵闲人。” 容探仔细观察他三叔的表情,只觉得这话发自肺腑一般。如果不是真无辜,就真是心思深沉,太会伪装了。 “不管怎么说,有什么需要尽管跟我说,容家这些护卫,随你调遣。有人敢谋害你,我容明头一个不会放过他。” “多谢三叔,容我想想。” 从容三爷那里出来,容探便没了笑容。李牧也是神色阴沉,沉默不语。容探道:“我必须要去。” 这信既然已经送来,为防不测,这一趟是势在必行了。只是这一去明显是要落入陷阱当中,时刻都有生死之险,得细细筹划才行。 李牧点头,握紧了手中血信:“我去将慎言叫来。这事需要准备周全。” “可是这信上说,只要我一人前往,如果发现还有第二人跟随,老师傅他们性命不保。” “你若是一个人去,就是送死。” “可是老师傅……”容探咬咬牙,道:“他不止是你爹,这么多年来,他将我一手养大,对我来说,他不是家臣,也是我父亲一般。既然我把他当做父亲,那做儿子的,就没有眼看着父亲受难而不顾的道理,我做不到,你更做不到。” “那也不能叫你白白送死,何况你怎么知道你应约前往,他们就一定会放了我爹?”李牧道:“你别急,容我跟慎言商量商量,这事也该让李渭知道。” 容探点点头:“是该让他知道。我这就派人去请他们。” 第52章 他们立即将范行之和李渭都请了过来。范行之一听,立即说:“不行,你不能去!” “我不去,老师傅他们只怕性命不保。如果那样苟且活着,又有什么意思?这一趟我是必去的,不是为了老师傅他们,也是为了我自己。” 范行之道:“你可知道这一趟的凶险?” 容探点头:“这些不必说了,我都知道。” 范行之皱了一会眉头,道:“我已修书一封,送往都城去了,只是不知道都城是个什么景象,这一路惊险无数,也不知道这信能不能送到我爹手里,如果能,都城那边会派人过来协助咱们。要不,咱们再等等?” “等不了了。”容探道:“这血信上有时间,就在今晚。” “别的我不管,反正你不能一个人去,否则就是白白送死,老师傅恐怕也回不来。” 李牧点头:“是不能让他一个人去,我们得在后面跟着。” “可是万一被他们发现怎么办?” “趁夜而往,别跟太近,应该不会被人发现。我看看地点。”范行之看了看地址,眉头微微一皱,道:“我有个办法。我现在就回去,让我的人在白日里就乔装成百姓藏在附近人家里,这样等你去的时候,他们就不会发现你身后有人跟随了。” “这个主意好!”容探道:“就这么办。” “事不宜迟,我这就回去安排,看看我都带哪些人去。” “你不能去,”李牧对范行之说:“你若出了事,那咱们真是一点后路都没有了。你留在范宅主事,我带着人埋伏在周围。” 范行之仔细想了想,说:“如此也好。我这就回去准备,献臣,你跟我回去,和我们范氏的家臣部署一下。” 李牧便也跟着去了。李渭没有跟着范行之回去,而是留在了容宅。深秋天气,东河却比都城要冷许多。容探在阶前坐下,拍了拍身边的位置,对李渭说:“你也坐。” 李渭便在他身边坐了下来,垂着头,秀美的脸蛋消瘦了许多,下巴尖尖的。 容探扭头看了他一眼,便微微笑了,伸手摸了摸他的头。 李渭说:“少主,我爹是不是回不来了?” “我这不就是要去救他回来?”容探说:“你大哥也会跟着去,有他在,你还不放心么。” 李渭垂着头,摇了摇头:“可是如果你们也回不来怎么办?” 容探便收敛了笑容,手搭在李渭的肩膀上:“我很想跟你说,我们一定会回来,会带着老师傅一起回来,可是……”他停顿了一下,接着道:“你已经长大了,我不能骗你。如果我和你大哥都没能回来,你就跟着范行之回都城去。他会照顾你的。” “可是如果你们都死了,我一个人活着,又有什么意思?” “好死不如赖活着,就算我们都死了,你能活,也要活着。你想想,要是你爹没了,你大哥也没了,你们李家不就剩下你一根独苗了?你肩负着给你们李家延续香火的重任呢。” 李渭闻言笑了一下,抬起头来,道:“可是我一个人,不知道该怎么活。” “你看看我啊,我身边无父无母无兄弟姐妹,不也活的好好的?范行之会照顾你的 分卷阅读69 - 分卷阅读70 探花 作者:公子歌 分卷阅读70 ,就像你爹跟你大哥照顾我一样。哎呀呀,咱们这一路上生生死死的也见多了,生离死别这点准备,你早该有啦,难道还要我苦口婆心地劝你?” 李渭低着头,落下两滴眼泪来。容探也觉得很难过,搂着李渭的肩膀。 也不是不怕死,也不是不害怕难过,但还是要去,不能看着老师傅他们死。 夜色降临了下来,容三爷来找他,问:“你可准备好了?” 容探点点头。 “真不叫人跟着你?” “那信上不是说了,叫我一个人前往。我不能拿李大人的性命冒险。” “李牧呢?”容三爷看了看周围:“要去救他父亲,他怎么不在?” “他去范家了,还没回来,估计也在想办法呢。” “依我看,他是想让你去,可又张不开口,所以借故躲出去了。”容三爷说:“到底血浓于水,父子情深。也就你这孩子傻,非要前往。” “李大人对我有养育之恩,我不能忘。”容探道:“三叔,其实我真不在意权势,若是那人是冲着容氏家主之位来的,只要他肯放了老师傅他们,我愿意让贤。” 他说这话的时候,一直盯着容三爷的眼睛看。容三爷也看着他,道:“你愿意让贤,可这容氏家主之位本是你的,别人就算愿意接手,也名不正言不顺啊,何况空口无凭,若你哪一日反悔了,说你被逼无奈才让贤的,岂不是又要起风波?我想那幕后主使,大概是这样想的。” 容探道:“总之斩草除根,一死百了就对了。” “你放心,你是我容家人,我必拼死保护你。我白日已经派人埋伏在周围,你只管放心去,只要你喊一声,我们容氏的护卫就会去救你。他们只要不想来个鱼死网破,就不敢伤你。” 容探听了,心里一惊,良久没有说话。容三爷道:“时候不早了,马车已经备好,你快去快回。我在这里等你……这个男孩……” 容探见容三爷看向李渭,忙道:“他有事要回范宅去,我这就送他回去。” “看来探儿是信不过你三叔啊,”容三爷笑道:“日久见人心,你我多年未见,防着我也是应该的。你要记住,身为容氏家主,永远不要想相信任何人。有时候伤你最深的,正是你最亲的人。” 第53章 容探觉得这话大有深意,但已经无暇理会。他心里担心李牧他们,于是便立即出了门,将李渭送回了范家。 “我想跟着去。”李渭道。 “事情有变,不知道会怎么样,你留在范家,等我们的消息。”容探说着就赶紧上了马车。范行之道:“我在那附近埋伏的人并没有发现有什么异样,要不你别去了,我叫献臣他们撤出来。” “来不及了,我得去。” 容探说着便就赶车的人说:“快走。” 范行之和李渭立在大门口,看着容探消失在街角。李渭道:“少主和我哥他们会不会回不来了?” “你先回去,我去看看。” “可是我大哥他们不让你去。” “你放心,我范家的人都很忠心,我把你交给刘叔照顾,刘叔……” 身后一个五十多岁的男子走了出来,范行之道:“你照顾好李少爷,我去看看。” “公子可要带人?” 范行之摇头:“他们的目标是容二,大概不会把我怎么样。” 范行之说着就翻身上马,赶紧追了上去,眼看着已经到了约好的地点,只见那条街漆黑一片,只有容探所乘马车的前面吊着两盏灯笼,在黑夜里十分显眼。 他翻身下马,拍了拍马的脖子,那匹马便立在了街边。他放轻了脚步,紧跟着往前走。 马车在一处宅院大门前停了下来,容探从马车里出来,对马夫说:“你在这等着。” 他抬头看了看,那是一处很宽敞的宅院,应该是大户人家。他朝周围看了看,却只看到漆黑一片。 就在这时候,突然一声响箭传了过来,容探循着本能一闪,一支箭就从他脸颊擦了过去,射在了那马夫身上。马夫应声倒地,容探惊慌地朝前看去,却见前头的大门突然开了。 两个半尸出现在眼前,容探大声问:“我要的人呢?” 从门里走出一个蒙面的男人,问:“你一个人来的?” 容探点头:“还有一个马夫,被你们杀了。” “你进来。” 容探却没有挪动脚步,只道:“我要的人呢?” 那人拍拍手,就见老师傅和朱笄被人捆绑了,塞住了嘴,被人拎了出来。 “老师傅,朱笄!你们到底想要什么,我的命?” “不是我们要取你的命,是有人让我们取你的命。”那人说着,忽然扔出一把剑来:“你若想救他们两个,就一脖子抹了,大家干净。” “他们俩不过是我的下人,我为何要为了他们两个去死?” “容公子以为自己还能活着离开么?你自己了断,还少吃些苦头。” “我想知道,是谁要取我性命?” 那人却笑了笑,并没有说话,挥了挥手,身后便走出几个半尸来。 “既然容公子自己下不去手,我就只能找人帮你一把了。” 容探眼看着那两个半尸拎着刀朝他走了过来,便后退了一步,拔出自己的剑来。 就在这时候,黑暗之中忽然射出两道箭来,正中那两个半尸的眉心。那门口的人似乎惊了一下,容探见状立即提剑冲了上去:“将我们的人放了,不然你们一个都跑不了!” 那人却一把推过老师傅,猛地朝他推了过来。他慌忙扔掉手里的剑,一把将老师傅接在怀里。大门随即被关上,他踉跄着跪倒在地,喊道:“老师傅!” 他一把拉开老师傅绑着嘴巴的布条,老师傅张了张嘴,却没能发出声音来。容探触手摸到一片温热,才发现老师傅的背后被捅入了一把匕首。 李牧已经带人冲了过来,低头看了地上的老师傅一眼,却没停下来,带人将那宅院团团围住。范行之也赶了过来,跪倒在地道:“老师傅没事吧?” 容探将老师傅扶了起来,老师傅却朝李牧看去:“叫……叫李牧回来。” “李牧!”容探喊了一声,将老师傅交给范行之:“我去替他,这里留给我!” 他说着就追了上去。李牧却已经带人闯开了大门,一伙人已经冲了进去。容探大声喊道:“李牧,李牧。” 李牧闻言回过头来,容探赶紧跑了过去,喊道:“快撤,这里还埋伏着我三叔的人。” “我们跟他们的人打了照面,”李牧喘着气道:“他们的人没有我们的多,不敢乱来,不管那个容三爷是好是坏,他也只敢暗着来,不敢跟我们打起来,除非他能保证一个活口不留。” 容 分卷阅读70 - 分卷阅读71 探花 作者:公子歌 分卷阅读71 探问:“那你现在要怎么办?” “试试那个容三爷是黑是白。”李牧带着他往前走,带着人将后院围了个严严实实。 “火!” 李牧喊道。 立即有人点燃了火把,照的黑夜如同白昼一般。 李牧接着道:“这里头的半尸杀人无数,胆敢谋害容氏少主,罪不容诛。容氏的勇士们,拿起你们手中的剑,去为你们的少主报仇吧!” 但是李牧说了之后,容三爷派过来的那些护卫却犹豫不决,都看向了他们的领头。容探冷笑道:“怎么,你们要造反?三叔派你们过来,不是为了帮我的么?” “属下不敢。” 那人挥了挥手,立即有人开始往后院攻。那些半尸虽然厉害,却没有他们人数众多,容氏的护卫,加上范氏的护卫,总共有几百人之多,很快就将那些半尸杀了个干净。 只是他们却没有看到朱笄,也没有看到刚才在门口的那个蒙面人。 “有密道。” 如今大户人家大多有密道,以供不时之需,他们召庭就有,因此容探对此极为熟悉。他们立即进屋去搜寻,果然发现在一处很小的房间角落里,有个密道,大概逃跑的急,密道的门都没有关上。他们顺着密道追出来,却发现那密道通往另一处宅子,那宅子却是空的。 朱笄不知所踪。 老师傅受了重伤,他们只得返回了范家宅院,立即着人救治。容三爷听闻老师傅被救了回来,立即亲自登门看望。 “他怎么来了?我看当时容家那些护卫的反应,十有八九幕后主使就是他。”容探站起来道。 “左右是在我们范家,他来了也不敢做什么,”范行之道:“请他进来吧。” 不多久就见容三爷进来了,进来先去看容探,道:“听属下说你没事,我就放心了。李大人在哪儿?” “刚醒过来,在屋里躺着。” “我去看看。” 容三爷说完便进去了,容探和范行之在外头站着,范行之道:“你觉得你这个三叔,是幕后主使?” “反正我觉得他有古怪,即便不是幕后主使,恐怕也知道一点内情。我看人还是很准的。” 容探话音刚落,就见李渭和李牧从房间里出来了。容探一愣,问:“你们怎么出来了?” “爹说他跟容三爷有话要说,”李渭说:“所以叫我们都回避了。” “什么话还叫自己儿子回避?” 李渭摇了摇头,容探又去看李牧,却见李牧神色凝重,以为他是担心老师傅的安危,便道:“我们这么多人守在外头,老师傅没事的。” 容三爷并没有在里头说多久,便从屋里出来了,出来之后站在门口,看了看容探,便笑了,道:“李大人有话要跟你说。” 容探愣了一下,便转身进去。屋子里满是苦药味,他在床边坐了下来,看到老师傅闭着眼睛躺在床上。他吓了一跳,以为老师傅死了,便抓住了老师傅的手。 老师傅的手是温热的,被他抓到之后便睁开了眼睛。 “老师傅。”容探说:“你总算想起我来了,自从你醒来之后,李渭李牧见了个遍,他们两个也就算了,他们是你亲儿子,可你连范行之都见了,也不见你单独跟我说话,莫不是把我给忘了?” 老师傅笑了一下,但牵连到痛处,便呻吟了两声。容探赶紧按住他,紧张地问:“你没事吧,我不该乱说话逗你,你好好躺着,别动。” 老师傅抓着他的手道:“我跟慎言说话,是因为我们如今需要他。如今范氏当政,你可千万不要怠慢了他,以后少跟玩笑,说话多注意分寸。” 容探点头:“我知道。” 老师傅喘息了一会,又道:“你是不是怪我偏心李牧两兄弟?” 容探笑着摇头:“他们是你儿子,你偏心也是应该的。何况我知道老师傅心里对我也是很好的,只是我性子顽劣,所以你对我好的方式跟他们不一样。我不傻,都懂。” 老师傅闻言,神情似乎颇为哀恸,容探不知所措,便握住了他的手。 老师傅道:“你看着顽劣,其实我知道你是最明事理的孩子。我对不住你。” 容探听了这话,眼眶微微湿润,道:“若不是老师傅护着我,我也不能平安长大,若不是因为我,你也不会受伤,要说对不住,是我对不住你。” “我有个秘密,在心里藏了许多年,如今我要死了,这秘密也不能再藏下去,我要告诉你。”老师傅抓紧了他的手:“事关重大,你听了,可千万沉住气,不要叫外头的人知道了。” 容探点点头:“我听着呢。” 老师傅闭上了眼睛,缓了好一会,嘴唇抖动着,几次都没能说出口来。 第54章 容探心下一沉,就听老师傅说:“事关你的身世……” “我的身世?”容探一愣,看向老师傅的眼睛。 “你……你其实并非容氏第二子,你……”老师傅忽然咳嗽了起来,容探呆呆地按着他,一时震惊的无以复加。 “……这是什么意思,我不是容氏第二子,那我是谁?” “你别急,听我慢慢跟你说……” “老师傅,你是认真的么,我,不是容氏的儿子?那我是谁?” 老师傅喘了会气,接着道:“范首辅为人心机狡诈阴沉,自当政之后,便倾力打压其他四家族,而容氏作为上一任当政之家,更是他的眼中钉。当年,容氏大公子容德入都城为质,却无故被人毒死。长子已死,容氏只有第二子容探,要接替长兄入都城,结果在半路上,又遭到了截杀,幸得护卫拼死保护,才逃过一劫。当时我觉得这是范家有意要绝了容家,于是便李代桃僵,选了另一个同龄的孩子代替了容家二公子,入都城,养在召庭。” “那个孩子,就是我?”容探呆呆地问。 老师傅闭着眼点点头:“这件事,容英大人也知道,也默认了此事,所以你其实,并不是容家的公子,你只是……” “我只是个替死鬼。”容探道。 “幸亏我看管的严,范首辅后来也有所收敛,并没有再致你于死地。容氏公子这个身份,你……做的很好。” “那我是谁?” “你是……是我的儿子。” 容探立即松开了老师傅的手,站了起来,低头看着他。 老师傅热泪滚滚而落:“虎毒尚且不食子,我虽为人父,却舍了自己的儿子,我……” “老师傅真是臣子楷模,演了这样一出程婴救孤的好戏。只是我不明白,主仆情谊,难道真比父子血缘更亲么?” “容氏对我们李家有大恩,当时情况下,只能力保容氏的独子……” “那个容氏独子又是谁?!” 容探看着老师傅,却 分卷阅读71 - 分卷阅读72 探花 作者:公子歌 分卷阅读72 见老师傅嘴唇哆嗦,却说不出话来,显然痛苦至极,大概此时此刻,他内心的痛苦也不比肉体的痛苦少多少。容探见他胸前又隐隐露出血迹,心下不忍,握紧了拳头扭过头不再去看。 这消息太突然,他一时无法接受。他紧紧抿着嘴唇,又问:“是谁?” 他的脑海里迅速地闪过召庭的几个人,和他年纪最近的,也只一个…… “是李牧?”他觉得甚为荒唐,扭头看向老师傅:“是李牧?!你最爱的大儿子?” “是了,”他不等老师傅发话,便道:“怪不得你对他从来和旁人不一样,舍不得他受一点委屈,悉心教导他。原来他才是你的主子。” “容探!” 容探闻言扭过头去,却看见李牧脸色难看地走了进来。 他却后退了一步,看着李牧,笑了笑。 “你来的正好,有件很可笑的事,我正想说给你听,老师傅刚才说……”他看着李牧的脸,忽然意识到了什么,冷笑道:“你早就知道了,是么?” 李牧却没说话,而是坐在床边,替老师傅按住了伤口,鲜血染红了他的手。 “你早就知道了,是不是?什么时候知道的,从小就知道?” “容探,”老师傅着急地叫道:“你沉住气。” 容探脸色难看,扭头看了老师傅一眼,道:“那你就不该告诉我,该把这个秘密带到坟墓里去!你为什么这时候告诉我?哦,我知道了,是我们已经安全到达了东河,所以我这容氏少主的位子也该让出了是不是?” “我们从来没有想过要代替你容氏少主的位子,”李牧发话:“至少我从来没有,容氏少主是你,以后也只会是你。” 因为一时难以接受,容探此时看李牧,也觉得是可恶的,于是便冷笑了一声,说:“是啊,容氏少主是我,我生来便是做你的替身的。你以为这容氏少主的身份,我有多情愿?我这一生的禁锢,都只是因为我生为这天下最忠义的家臣的儿子。” “容探,”李牧说:“你真要说这些,伤他的心?” “我是将死的人了,不求你原谅我,我告诉你这些,只是想保你一命。”老师傅呼吸急促了起来,缓了好一会,才道:“容英大人允诺我,如果你能听他的安排,他可放你们一条生路。” “你们……”容探看了看容探:“你到底是想保我一命,还是要保他?” “我不知道容英大人临死之前曾下令要杀你,”老师傅道:“我若知道,不会叫你回来,我……” 不想李牧听了这话却是一惊:“我爹要杀他?” 容探听见李牧称呼容英为爹,且称呼的那么自然,显然不是头一回叫,大概这么多年来,只是瞒着他一个人而已。他冷笑一声,说:“狡兔死,走狗烹,容大人好高招。” “不能怪他。容氏数百年的基业,不能交到一个外姓人手里,只是我以为他会顾念与我旧日情谊,想出一个不伤害你的方法,他……当权之人多有不得已之处,他定也是有苦衷。” “所以咱们遇见的半尸,也是他临死之前安排的?”他说着看向李牧:“那他真是失算了,原要杀我这个冒牌货,不曾想差点害了自己的亲生儿子,还害了自己的至交好友,这天下最忠的家臣。” “容探……”李牧又是一声,只是这一声底气缺了不少:“你听老师傅说完。” 老师傅道:“这半尸不是他的主意,他只是交代了容三爷要想办法……除掉你。李牧虽然是容氏真正的儿子,可是他自幼以李氏之子的名义长大,满朝皆知,且有范氏当政,他这辈子都不可能再重新做回容公子,没人会承认,范氏也容不下他。我们也不敢叫范氏知道我们欺瞒了他们这么多年,我们所做这一切,不过是想跟容氏嫡出一脉留一条根而已。容氏当家人的位置,传给了容三爷。只是你这个名义上的容氏公子还在,他想要继位,名不正言不顺,所以才要除掉你。只是这个容三爷心更狠,他怕李牧活着也是个隐患,所以养了半尸,要一下子来个斩草除根,将我们都杀掉。” 容探听了撇撇嘴:“就该是这样的人做家主,心够狠的。” “眼下他连摆两道都没能杀了我们,担心范氏已经起了疑心,所以想要化干戈为玉帛。容探,我知道你气我们骗你,眼下恨不得我立刻死了,可是你要以大局为重,这些人的性命,全在你手里了。你就是不顾我和李牧,李渭可是全然不知情的,他是你的亲弟弟,你忍心看他也死了么?” 容探沉默良久,抬起头来:“你说,要我怎么做?” “假死。” 这主意是容三爷出的,只要容探假死,他便能名正言顺地坐上容氏当家人的位子,他就会兑现承诺,送他们离开东河。 “我这条命,本就是为容家留着的,”容探道:“老师傅既然如此说,我答应就是了。” “到了这个地步,你还要叫我老师傅么?” 容探看了老师傅一眼,李牧喊道:“容探。” “我此生注定不会有喊一声爹的机会,我既是无父无母长大的,以后也无父无母地活着,又何必在此刻认一个爹。”容探道:“老师傅说了这么多话,大概也很累了,躺下来歇息歇息吧,我心里有些乱,要出去了。” 他说罢便走出了房门,走到门口,看到李渭和范行之在外头站着。李渭看见他,便跑了过来。 这个少年,原来是他的亲弟弟,怪不得他从小便这么喜欢他。 容探抓住他的手,缓了一会道:“你爹受伤很重,你要时刻陪在他身边,知道了么?” 李渭点点头,容探松开他,道:“你进去吧。” 容三爷满面含笑,道:“探儿,如何?” 容探面无表情地瞅了他一眼,说:“容三爷的条件开的很好,我和老师傅都很满意。” “既然如此,一切由我安排。你放心,我容明说到做到。” 范行之送走了容三爷,问:“他给你开了什么条件?” “没什么,这个人心思深沉,对我们来说,可能是个杀人如麻的刽子手,但是对容氏而已,或许需要的,正是这样的家主。” 再多的话他也没说,范行之虽与他们交好,但到底是范家的人。对于范家来说,他这样不学无术的纨绔子弟,才是最合适的容氏家主。容明这样心思深沉的,范氏大概是不乐意见他做容氏家主的。 李牧突然从屋子里走了出来,喊道:“容探,快进来,老师傅快不行了。” 容探一愣,范行之已经朝屋子里走,走了几步回过头来,喊道:“容二。” 容探呆呆地站在原地,一时心里五味杂陈,说不出的难受,却迈不动步子。 李牧还在叫他,他却别过头,眼泪涌了 分卷阅读72 - 分卷阅读73 探花 作者:公子歌 分卷阅读73 出来。李牧快步走向他,抓住了他的胳膊,拽了一下,却没能拽动。 “你别意气用事,你会后悔的。” 容探只看着李牧掉眼泪,说:“我宁愿他以老师傅的身份死,那样在我心里,他和我的父亲也没有半分差别。如今他以我父亲的身份死,我却不知道他在我心里是什么。” 屋子里忽然传出了李渭的悲号,容探心里的弦似乎一下子断了,瘫坐在地上,捂住脸,哭了起来。 第55章 老师傅的死讯并没有张扬,入棺之后,暂停放在范氏后院。 假死之事,显然不能叫外人知晓,范行之与他们虽是故交,可也要瞒着他。因为范行之虽然与他们交好,但到底是范氏的儿子,正是他人品刚正,才不会一点不为家族考虑,而从范氏一族的角度出发,由容三爷代替容探入主容氏,显然不是范氏所希望看到的。范行之若知道,必不会同意。 “这样看起来,咱们要与范老二分离了。”容探对李牧说:“那我要有什么话对他讲,是不是要趁着现在便一并都说了,明日宴会过后,这世上便再也没有容探这个人了。” 李牧声音沙哑,道:“其实老师傅的话,你也未必都要全听。咱们也不是只有这一条路可以走。容三爷心思狠绝,这样的人若做了容氏的家主,未必是东河百姓的福气,你若愿意,我可以在宴会上杀了他,这容氏当家人的位子,还是你的。” 容探苦笑一声,摇摇头,看了看棺椁旁摇曳的烛火,道:“我算什么东西,怎么能霸占着容氏家主这个位子,原来我觉得自己不学无术,可身上流着容氏的血,就该担当起容氏的门楣。如今知道自己既没有才能,又没有容氏血脉,哪配坐在那个位子上……再者说了,我并不想做一城之主。” 李牧听了,良久不言。 容探抬头看他,只觉得一身缟素的李牧更显得眉目如画。他当初第一次见到容三爷,便觉得和李牧在眉眼间有几分相似,如今总算明白,他们身上都留着容氏的血。 “其实,你该做这个家主,你那么厉害。”容探说:“没有人比你更合适了……真是造化弄人。” “我……”李牧欲言又止,半天才道:“我是要跟着你的。” 容探闻言便笑了,却是苦笑,说:“你……” 他突然闭上了嘴巴,扭头朝外看去,只留半张侧脸给李牧,烛光下那眼角的一抹红痕更显得红艳,大概是今日哭的多,揉红了双眼。 范行之从外头进来,容探便站了起来,问:“准备的怎么样了?” “都准备个差不多了,只是那个容三爷这么急着要你入主容家,这其中是否有诈?再急,也总要等老师傅下葬之后再说。何况那杀了苏翎和老师傅的半尸,十有八九便是容三爷在幕后主使,一切都没调查清楚,他就急着大宴宾客,让你正式接掌容氏大权,我总觉得有些蹊跷。” “大庭广众之下,权贵云集,他还能把我怎么样?”容探说:“等我正式成了容氏的家主,再办事业容易些,你奉首辅大人之命一路送我到东河,不也是为了扶持我坐上这个位子么。等我成了容氏家主,你也可以回去交差了。” 范行之道:“到时候我和献臣分坐在你两边,好护着你。” 容探拍了拍他的肩膀,和他并步走到庭院里。范行之道:“你也别太伤心了。我看你比献臣还伤心。” 容探叹了一口气,道:“咱们一行人,回来的时候浩浩荡荡一大群,如今只剩下咱们四个了,还有个朱笄,也不知道如今是死是活。” “我想等你安顿下来之后,便把苏翎迁回他们苏氏在东河的祖坟。” 容探点点头,范行之又说:“咱们几个,别再少一个了。” 容探心下伤感,想着明日他也要与范行之永别了。 “慎言,这一路上多谢你,你这个朋友,我终生也不会忘的。” 范行之听他这样叫自己,竟有些不习惯,道:“你还是叫我范老二,我听着舒坦。” 容探便咧开了嘴角,却没能笑出来,说:“只是想让你知道,我虽口无遮拦,心里却一直都是很敬重你的。你也知道,我们两家素来水火不容,我跟你做朋友,就是敬慕你的为人。将来在朝堂上,你定然会有一番大作为的。若有一天李牧不想在东河待下去,你让他做你的左膀右臂,你们性情相投,他又满腹才华,对你肯定大有裨益,念在我们兄弟多年的份上,你可要好好待他。” 范行之道:“我是真想要他这个人才,可惜他必定是要留在你身边的。” “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有些人以为不会散,最后还不都是散了。” 范行之以为他是因为苏翎和老师傅的死,觉得人生无常,才说出这番话,便安慰道:“都会好起来的,容二,不管以后这家主的位置你坐的快不快活,我都希望你不要丢了那个仿佛不知疾苦的自己。我知道你以前在都城过的并不是真正快活,如今你终于回到你自己的地盘,就只管逍遥自在地活,人生一世,活的开心最要紧的。” “是啊,逍遥自在最要紧。” 这么多日子以来,东河城今日是最热闹的。一则行尸之祸已除,半尸也再也未出现过。二则容氏在东河威望极高,城中百姓对于他们从都城归来的少主都十分敬仰。很多人甚至认为东河遭遇这么多灾祸,容探一回来,这些灾祸都了无踪影,因此认为容探是东河的福星,所以对容探继位之事,都十分期待。 一时之间,东河城百废待兴。 容家宾客来往不绝,容三爷亲自在门口迎接各位宾客,规格不可谓不高。容探着新衣,立在铜镜前自视。 “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范行之说。 “公子,门外有一女子求见,说是公子的贴身丫头。” 容探慌忙走到门口:“她可有说叫什么名字?” “朱笄。” “容二,千万谨慎,”范行之道:“你留在这里,我去看。若真是她,我把她带来。” “那你快去。” 范行之便慌忙跟着那小厮去了。李牧道:“朱笄在这个时候回来?” “这是我与容三爷的约定,”容探说:“容三爷心思深沉,万一我的答应了他的要求,等我假死之后,他突然反悔,将我们一网打尽,那岂不是全被他利用了?不保证你们全部人的安危,我绝不就死。” 不一会就见范行之抱着一个女子进来了,容探赶紧跑了过去,喊道:“朱笄!” “她昏过去了,你别担心,还有呼吸。”范行之说:“赶紧叫大夫看看。” 容探立即吩咐人去找大夫。大夫很快就来了,替朱笄把了脉,道:“她的脉象很乱,老夫也诊断不出她是怎么了。不 分卷阅读73 - 分卷阅读74 探花 作者:公子歌 分卷阅读74 过看情形,大概很快就能醒过来,心跳过速,或许是受了惊吓的缘故。” 朱笄的神色的确特别苍白,嘴唇都毫无血色了,这些天也不知道吃了多少苦头。脸上还有血痕,十指指甲都裂开了。 容探在旁边守了好一会,忽然发现朱笄动了一下。他立即倾身过去,喊道:“朱笄?” 朱笄却并未睁开眼睛,只是神色痛苦,手抓着被子不肯松开,仿佛在噩梦之中。容探赶忙又叫了一声,见朱笄嘴唇干裂,便转身去端桌上的茶水,就在这时候,忽然听到旁边的李牧喊了一声:“小心!” 容探立即回头,却见朱笄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睁开了双眼,那双眼却是血红得吓人。他惊的手中茶盏落到地上,朱笄便猛地扑了上来,咬住了他的肩膀。 容探吃痛,却没有甩开朱笄,只大声喊道:“朱笄,是我啊。” 朱笄却仿佛发了疯,咬着他不肯松开。李牧上去将她拽开,朱笄转而又去咬李牧,范行之已经吓呆了,道:“她这是怎么了?” 李牧死死按住了朱笄,朱笄拼了命的挣扎,却没能撼动李牧分毫。容探捂着肩膀靠过去,喊道:“朱笄,朱笄,是我们啊,我是容探。” 朱笄渐渐停止了挣扎,一双通红的眼睛却仿佛看不到人一般,容探惊的直起身来:“她……她是半尸。” 李牧却没有松开朱笄,接连又唤了几声。朱笄张了张嘴,喊道:“献臣……” “是我。” 容探慌忙凑上去:“朱笄,我是容探啊。” “少主……我……”朱笄忽然往外推他:“别靠近我,别靠近我,我……” “你怎么了?”容探红着眼眶问。 “我不知道……我脑子乱的很,我……” 她说着猛地抬起头来:“我已经不是一个人了!” 她的眼睛通红,抓住了容探的手:“少主,我杀了人,我活活咬死过一个人,我已经不是人了,他们给我下了蛊……” “蛊?什么蛊?” “那些半尸,不是行尸,而是蛊人,是被下了蛊虫的人,他们也喂我吃了蛊,我……我头疼的很,少主……”朱笄说着,眼睛忽然睁得老大,好像鲜血要从她眼睛里冒出来似的。 “朱笄!” 容探要去抱住朱笄,朱笄却突然拧了一下头,朝他看了过来。李牧在她扑过来的瞬间又按住了她,朱笄却已经失去了意识。 容探颤抖着站起来,扭头看范行之:“蛊人……” “去找容三爷,此事定是他主使,他肯定有办法。” 容探拎起旁边的剑就跑了出去。李牧忙道:“慎言,快跟上去。” 范行之赶紧追了出去,道:“我跟你一起去。” 容三爷正好从外头回来,容探直接走过去,将剑架在了他的脖子上。 容三爷却丝毫不慌张,看着他笑道:“你这样被外头的人看到了可不好,岂不是给我一个杀你的理由。” “朱笄是怎么回事,蛊人又是怎么回事?” 容三爷笑道:“她这么快就醒了?” 容探手里的剑往上挑了挑,容三爷却毫不畏惧:“你知不知道,我为什么一点都不担心你会杀我?也不担心今日大宴宾客,你会在宴会上当着众人的面反咬我一口,致我于死地?” 他说着拨开容探手里的剑:“你要相信我,如果我死了,你们一个都走不出去,这容宅上到家臣下到做饭的厨子,全都唯我是从。所以,乖侄子,省点力气吧。” “最后的要求,给我解药,我就给你想要的。” 容三爷看了范行之一眼,又看向容探道:“有些话,是不是我们两个说比较好?” 容探道:“就在这说。” 容三爷笑:“你信不过我,我知道,我也信不过你。我也只不过是留一手,你放心,只要你乖乖按我说的去做,解药我自然会给你。一个婢女而已,对我来说,不过是个无足轻重的小角色,我杀了她,对我也并没有什么好处。你要的马车已经准备好了。客人都到齐了,我回去换件衣服,你也赶紧准备着吧。” 容三爷说完拍了拍他的肩膀,便走了。 “你和他到底有什么约定?朱笄确定是他绑的,那他不就是幕后主使?”范行之问。 容探说:“我想你从你们范氏挑几个得力的护卫,送李牧他们出城。” “你要送他们走?那你呢?” “我自然是要留下来做我的容氏家主,”容探面无表情地说:“如今我还没坐稳这个当家的位置,他们在这里不安全,万一哪天被人抓住了,就会成为我的软肋。我想把他们送出去,等东河稳定了,我再接他们回来。” “别人我不知道,献臣必不会肯的。” “这个我自有办法,你不用管了。你去挑几个得力的护卫,一定要信得过的。他们都走了也不要紧,不是还有你陪着我么?” 范行之沉默了一会,道:“也好,只是献臣那里,你还要费心思去说服,他如果不同意,你也莫要勉强,只把李渭他们送出去就行了。献臣留下来不会拖累你。” 容探沉默着没有说话,一个人回到了房里。 朱笄已经又昏睡过去了,李牧替她盖好被子,转身见容探进来,便道:“我给她吃了点药。” 容探走过来,坐在床边看了一会,道:“容三爷说解药随后会给我。” “等这事情了结之后,咱们离开东河,我想回来寻机杀了他,”李牧道:“这人不该活着。” 容探点点头,站了起来,说:“我这件衣服脏了,想换一件,你能帮我找一件么?” 李牧道:“你等着。” 不一会李牧就拿了一件衣服出来了,容探趴在桌子上,倒了一杯茶,见他拿着衣服出来,便站了起来,解开了身上的袍子,扔在了地上。 “你还记得不,从前在召庭,我每次换衣服的时候都随便乱扔,你总是在旁边给我捡。”他说着便伸出手来:“来,给小爷穿衣服。” 李牧也没说话,只手摸了摸他被朱笄咬到的地方,问:“要紧么?” 容探摇头:“破了一点皮,不要紧。你忘了,你上次被咬那么深都没事,这些蛊人,不是行尸。” 李牧便站在他身后,替他披上袍子,然后走到他面前,一颗扣子一颗扣子地替他扣上,又替他系上了腰带。他比容探要高,容探就仰着头,看着李牧的眼睛。 李牧的睫毛很长,脸庞瘦削了一点,可依然很俊美。 他伸手端了那杯茶,故意叹了一口气,说:“劳烦献臣兄为我穿衣,这杯茶当我谢你。” 李牧接在手里,将那杯茶喝了,说:“我……” 容探忽然上前,抱住了他的腰。 李牧愣了一下,便也回抱住他,低声问:“你怎么了? 分卷阅读74 - 分卷阅读75 探花 作者:公子歌 分卷阅读75 ” “我心里难受。”容探说。 “等到咱们离开这里,找个没人认识咱们的地方生活,行不行?你不是容氏公子,我也不是,我还是李牧,你还是我的容探。” 那自然是很好的。 容探感觉到了李牧的重量,李牧趴在他肩膀上,试图站立起来,却不能。 “我……” “你别怕,我只是给你下了点蒙汗药,”容探抱着他说:“我要送你离开这里。” “容探!” 李牧想要说话,可是头却越来越沉,容探几乎扶不住他,抱着他说:“你还记得你说过的话么,不管我死了还是活着,你都要好好活着啊。” 李牧知道难以挽回,便道:“我不该信你。” “你骗了我几十年,我骗你一次,也是应该的。容三爷为人狠毒,我信不过他,必要送你们安然出去,我才能放心,我的苦心,你一定明白。若我全身而退,必去寻你。” ----- 容探着新衣,立在铜镜前自视。 “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范行之说。 “人都送走了么?” “此刻大概已经出城了。” 容探点点头,叹息了一声,也没有说话。 东河城外,一辆马车正飞驰在官道上,李渭掀起帘子来,眉目哀愁,他将帘子放了下来,车帘晃晃荡荡,仿佛城外的薄雾沾湿了帘子上的坠穗子。 容探走出来,东河城的官员纷纷跪拜,宽大的衣袍飘然当风,上面金线穿织的牡丹花绚丽夺目。 第56章 范行之坐立不安,眼睛一直盯着容探。 容宅极大,且因为东河刚经历过行尸与半尸之祸,所以容三爷因此为由要求所有宾客都不准带兵器入门,凡是进出的宾客都需要实名登记,且随从也都不许带,也就是说,除了达官贵客,这容宅之内,便只有容三爷的人。 酒过三巡,容探便有了醉意,他的手指头微微敲着桌子。 依照他和容三爷的约定,在席上会有半尸突然闯入,并刺杀于他。只是假死容易,想要骗过范行之,却没有那么容易。范行之与他交情深厚,必定活要见人,死要见尸。所以容三爷选择了半尸,半尸是嗜血的,容三爷会趁乱派人将他护送到内院,然后对外谎称他被半尸所杀,留下给众人看的,便是一具血肉模糊的尸体。 可是容三爷这么狠辣的人,或许要的不是他假死,而是真亡。 他倒是不怕死,只是不想死的太痛苦,难看。而且他既然要死,也要拉上一个垫背的。以他一命换容三爷一命,倒也不亏。容三爷这样的人,即便放的了李牧一时,恐怕也不会放李牧一世,李牧作为容氏正经的少主,容三爷一日不除掉他,恐怕一日不会心安。他不能让李牧后半生都活在躲躲藏藏里。 想到这里,他似乎有了更多的勇气。 他杀容三爷,不止为了老师傅和苏翎他们,更是为了李牧能一世平安。 也罢,他这一辈子,本来就一直是为了保护李牧而活着的替死鬼,为他而死,或许也就是这一生的宿命。 只是眼下他还不能杀容三爷,他需要朱笄急需的解药。 “三叔,”他举杯靠近了容三爷,笑道:“我敬三叔一杯。” 然后他面向众人道:“我在都城的时候,时常接到我爹的来信,信上常夸三叔贤德,要我多像三叔学习。只可惜我顽劣,没学到半点皮毛,以后还要仰仗三叔多多指点。” “你我叔侄,不用这样客气。” 容三爷风流倜傥,面若春风,与他干了一杯酒。容探一饮而尽,就在那一刹那之间,一支箭倏地穿过宾客直朝他射了过来,只差一毫,擦着他的肩膀飞了出去。 他吃痛叫了一声,手里的酒杯摔碎在地上。 “有刺客!” 席上登时大乱,范行之一把掀了酒桌,用酒桌挡住了他和容探。他抓住容探的手,容探慌道:“我没事!” “是半尸!”人群里有人大吼一声。行尸之祸是何等惨烈,众人都亲眼见到,在他们眼里,这半尸比一般行尸更为可怖,人群里开始四散逃窜,听见容三爷大喊道:“保护两位公子!” 容探心下一惊,知道自己不能连累了范行之,用力一推,便将范行之推离了自己,自己则一把抓住了旁边容三爷的衣袍:“你果真要置我于死地!” “你不死,我心难安。”容三爷说着用力将他一推,自己就爬了起来:“你还不快跑?”他冷笑。 院子里乱作一团,大家都在四散逃窜,压根分辨不出那些半尸在哪里。范行之一把抓起容探的手,就随着人群往外跑。容三爷怒道:“怎么没能一箭毙命?!” “属下也不知道,也比咱们预设的早了半刻。” “别管了,快把那些半尸引到容探身上去,快去!” 这一箭不中,再要杀容探可没那么容易了,何况他身边还有个范行之,不到万不得已,范行之是万万不能动的。范首辅为人狡诈,早就要寻容氏的错漏,若范氏的儿子死在东河,只怕很难收场,不是推脱到意外上就能了事的。 只是院子里乱作一团,只不过一会的功夫,就找不见容探的影子了。容三爷心下一急,在护卫的保护之下跟着人群走,快走到大门口的时候,竟看到范行之已经带着容探到了大门口,忙伸手指着喊道:“少主在这里,快保护少主!” 谁知道他话音刚落,忽然又一支箭射了过来,正中他的喉咙,刺穿了他的脖子。 容探目瞪口呆,一时之间,众人全都惊呆了,包括容三爷的那些手下。 他们都曾接到通知,席间会有半尸出现刺杀容探,容三爷也曾下有命令,他们只需保护城中达官贵人的安全,容探的安危,他们不必过问,半尸人人畏惧,他们只管装作逃命也就罢了。谁能想到这些半尸竟然会射杀了容三爷! “他不是半尸!”人群里忽然有人喊了一声。 那些容氏的护卫仿佛突然警醒过来,容探在跑过大门的瞬间回头看去,就看见一个身着华服的青年,玉树临风,眉眼狠厉,拉着苏翎留下的弓弦。 “李牧!” 他大喊一声,就见容三爷倒在了他身边,身体还在抽搐着,瞪着眼睛看着他。 那箭尾上,刻着苏翎很爱的月季花。 由老师傅名义上的儿子,射出苏翎的箭,这两个被容三爷害死的人,也算报了仇了。 范行之跑出大门之后,忽然吹了声口哨,早就埋伏在周围的范氏护卫群涌而上,将他们团团护住。容探急道:“快救李牧!” 范行之将他往一个护卫怀里一推,便带人攻了进去。容探哪里呆得住,拔出身旁护卫的剑来,便也冲了进去。 容氏那些人果真都是容三爷 分卷阅读75 - 分卷阅读76 探花 作者:公子歌 分卷阅读76 千挑万选的死忠之士,主人已死,他们却毫无罢手的意思。两方人数相当,又是一场血战。容探伤痕累累,冲到李牧身边:“你怎么会回来?” “我说过,我是要跟着你的。”李牧冲着他笑了笑,脸上满是血污。 容探便也笑了,只觉得这话叫他全身血液沸腾。 一场恶战,终以他们的胜利告终。他们都已经筋疲力尽,容探坐在了血泊里,垂着头。 范行之也靠着他坐了下来,一只手伸出来,搭在他的膝盖上。只有李牧走到容三爷的尸体旁,抽出了苏翎的箭。 “他会出现在这里,是你做的手脚吧?”容探问。 范行之喘着气道:“我只是心里太多疑问,觉得你有事瞒着我。何况我与他自幼一起长大,他心里如何想的,我最清楚不过了,我要是听你的送他离开,若你有个三长两短,他岂不是要恨我一辈子。我给他解了药,把他留下来,换他一句话。” “什么话?” “你和容三爷的约定。” 容探笑了笑,拍了拍范行之的手:“多亏有你这个朋友。” “你也真是叫人寒心,这些事竟要一个人去做。你可知道你即便死了,也未必杀得了他。” “我是怕连累你们。这个容三爷,虽然忌惮你,但也未必不敢杀你。死的人已经够多了,如果死我一个,你们都能活,也是值得。” 范行之站了起来,说:“任凭你花言巧语,我和献臣都不会轻易原谅你。” “二哥哥。”容探叫。 范行之摆摆手,拖着筋疲力尽的身子朝前走。李牧走了过来,伸出手来,将他拉了起来。 容探笑了笑,没说话,转而又皱起了眉头,说:“朱笄的解药,我到底没能拿到。” “我会替你治好她,”李牧说:“不过在此之前,我有话要跟你说道说道。” “我知道,我错了,不该支走你,可我也是爱你疼你啊,不想你死。” “那你可知道我也爱你疼你?”李牧问。 容探便笑了,伸手拍了一下李牧的手,跟着范行之往前走。 他们能全身而退,多亏了范行之的义气,李牧的聪慧,还有一点点上天给的运气。 他们三个都受了不轻的伤,疗养了两个多月,这期间,他们安葬了老师傅和苏翎,修缮了容宅。 隆冬的时候,东河城下了第一场雪,他们请来的炼蛊高手里,终于有人解了朱笄的蛊毒。 这年的冬天特别冷,得益于这样冷的天气,祸乱了一整个秋天的行尸终于消失殆尽。 一切都似乎迎来了新的开始,只等春天到来,东河城里桃花十里临水开。 第57章 隆冬自下了第一场大雪之后,就接连下了好几场。 容探抱着手炉坐在窗前赏雪,庭院里的红梅傲雪盛开,红艳艳的十分好看。 “这天真冷,晚上加了一床被子还是冷。”他对李渭他们说。 他本来只是无心说的一句话,谁知道说者无心听者有意,晚上睡觉的时候,李牧竟然敲了他的房门。 容探已经养成了睡觉上门的好习惯,裹着被子跳下床,踩着绒毯过去开了门,就看见李牧抱着一床被子站在门口。 外头还飘着雪,李牧说:“外头这么冷,你也不叫我进去。” “进来进来,”容探把他拉进门,关上门:“大半夜的你跑来做什么?” “你不是冷么?我给你送被子来了。” “我已经盖了两个了,再盖,压的我都喘不过气来了。” “被子盖的多,是不舒服,可是如今天冷,保暖最要紧,我倒是有个方法,又暖和,又不压人。” 容探看见李牧眼睛里冒着精光,心下就有不好的预感。 “什么?” “你可曾听过人体暖炉?” 容探立即摇头:“我没听过。” “那你试试看,管用不管用。”李牧说着就把被子扔到床上,拦腰将他抱了起来。 “哎哎哎,你要干什么!” “小点声,别让朱笄她们听见了。” 朱笄就住在隔壁,容探也不敢大声,就那么被李牧抱到床上,掀开被子就钻进来了。容探躺在床上,看着李牧脱衣服。 李牧三下两下就脱的只剩下内衫,立即钻了进来,将他抱了个满怀。 容探本来还要说什么,但是大冷的天被一个热热的躯体抱着,真的实在太舒服。 因为太舒服,所以也就没再挣扎。 李牧的胸膛还像从前一样热,拥抱着的时候让人心里有一点点感动。最舒服的是李牧话少,什么都没有说,这种静谧很得他心。 算一算,他们也有几个月没在一起睡觉了。天冷,房间内加了很多暖炉子也不管用,他也不是没怀念过李牧的温暖的身体。只是他们这一路经历了太多生死,要他和李牧温存,好像总是怪怪的。而且他心里还记恨李牧骗他。 这样一觉到天亮,果然睡的前所未有的香甜。 第二日起来,赏梅喝酒。范行之从都城来信来,说一切安好,等到春天桃花盛开的时候要来拜访,再三强调要他们盛情款待。 容探笑了笑,就给范行之回信,朱笄在旁边研墨,说:“咱们召庭的人都怎么样啊,范公子信上可说了?” “俱好。”容探道。 回完信,便觉得手有点凉,便抱着手炉暖了一会,问:“怎么没见李渭那小子?” “别提他了,献臣要他多读书,但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他如今不爱读书了,反而整天跟在陆统领身后,嚷着要学武。这不,献臣刚把他揪回来,亲自监督他写字呢。” 容探便笑了,说:“他就有这个老毛病,重文轻武。他自己博学广识就算了,难道还要求个个像他一样?” 他话音刚落,就见李牧和李渭进来了,李渭甩着手说:“写了那么久的字,手都酸了。” “就是你老护着他,他在学问上才这么不长进。”李牧说。 “我对李渭没有多余的要求,也不求他将来做达官显贵,他在都城学的已经够多了,再说了,练武强身,也是好事。” “他是为练武么?”李牧说。 李渭就红了脸,不说话了。 容探心下隐约也察觉到了一点什么,晚上的时候偷偷问李牧:“你这人真是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李渭喜欢跟在陆广野身后你就不乐意了,那你现在怎么跑到我床上来了?” 李牧大言不惭,说的头头是道:“老师傅对我有养育之恩,我不想断了他的香火。” 容探道:“那没事啊,李渭不生孩子,我可以多娶几个娇妻美妾,多生几个,到时候指一个孩子给李家,怎么样?” 李牧听了却问:“你想要孩子么?” 容探才发觉李牧当了真 分卷阅读76 - 分卷阅读77 探花 作者:公子歌 分卷阅读77 ,便道:“我只是说说,我又不是容氏亲生子,你们老容家的位子我也不能久占。如果我生了孩子,孩子再有孩子,那你们容家的位子岂不是变相成我们李家的了?我还是不要孩子,这样等我隐退之后,就从你们容家子侄里找一个接我的位子。我爹为了你们容家命都没了,亲生儿子都不要,我还哪敢占着这个位子,早物归原主早省心。” 李牧循循善诱道:“这是一样,还有一样,你若生了孩子,也要送到都城去,你们父子分离,也是痛苦,倒不如不要,你要是将来觉得膝下寂寞,抱养一个也是可以的。” 容探看破不说破,只嘿嘿笑。李牧被他笑的有点脸红,道:“我说的没有道理么?” “其实我不想做这个家主了,”容探说:“自从我知道我不是容氏的人之后,就觉得自己鸠占鹊巢,心里总是很不舒服。” 他最近已经在容氏的叔伯里头物色接班人了。 年轻一辈的都太稚嫩,容氏这样的百年望族,得找个能压住场子的才行。他的叔伯里头,他如今比较看中老四容丹,为人颇为稳重。容氏要做的是韬光养晦,一个稳重的家主正是容氏所需要的。 经历了这么多生死之后,好像很多东西都看淡了,他本就不爱慕权势,何况若做容氏家主,娶妻生子是必然之选,这也是为什么他想要尽早让位的原因之一,他听范行之说,范首辅已经在范氏宗亲中给他物色待嫁之女。 最迟在明年春天,他就要把让位的事定下来,然后带着朱笄他们,到处逍遥去。 做个富贵逍遥公子,才是这世上最惬意潇洒的事。 李牧对他的心意,早在来东河之前就已经对他表明,强吻他也不是一次两次了,他本来还是有些扭捏的,态度也含糊。如今几经生死,好像很多东西一下子都不言自明,他依旧是含糊的态度,李牧却知他心意,也从不过问他是不是喜欢他。 容探心想,真是多亏了李牧寡言沉静的性子,如果李牧当着他的面问:“容探,你爱不爱我?” 他估计说不出那个爱字来。他素来寡廉鲜耻惯了,真要他认认真真,他反倒害臊。 他原以为他和李牧的事情没人知道,直到有一日他听见李牧又在训斥李渭:“你怎么总往陆统领那里去,我让你温习的功课,你可都温习了?” “你天天往少主房里钻,我怎么就不能去找陆大哥?” 这一句话噎得李牧哑口无言。李渭屁颠屁颠跑了,李牧回过头,已经是满脸通红。 第58章 大结局 容探也觉得害臊,问:“李渭怎么知道了?” “不知道……” “我就让你半夜再来,半夜再来,你最近天一黑就往我屋里钻。” “是不是你叫的太大声了?” “……”容探一下子满脸通红:“什么?” 冬日最是补身体的时候,朱笄想着他们这一路千难万险,吃了不少苦,都该好好补一补,所以日日炖了补汤给他们喝。他们都是年轻男人,气血旺盛,整日补,自然补了一肚子火,所以两个人睡在一起,难免擦枪走火。 不过李牧单纯,不知道两个男人都能做哪些事,不过是乱摸乱亲,只怪他自己敏感,有时候难免会叫出来。李牧脸皮薄,老担心被朱笄她们听见。 “你要是觉得我声音大,你以后别来我屋里啊。” 李牧说:“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觉得,咱们要不要搬到一个人少的院子里去。” 容宅很大,想要个独门独院完全不是问题。他们如今住在一起,是因为容探觉得刚经历过生离死别,彼此能幸运活下来,该多享受团圆之乐。 李牧是实干派,说做就做,当天就着人收拾了一个院落出来,打着容探的名义。毕竟身为容氏家主,要自己单独住一个院子,也是合情合理。 朱笄说:“怎么这么着急搬过去,我原想着等到春日里暖和了再搬,如今天这么冷,收拾的又仓促,肯定不如现在住的屋子暖和。” 容探只好说:“我不怕冷。” 他有个人体暖炉,确实不怕冷。其实他和李牧一起睡,再盖两个被子就有些热。李牧这人火力壮,非常壮。 有一天,容探突然想到一件事,就问李牧:“你见过你爹么,就是容大人。” 李牧愣了一下,脸上颇有些不自然。 当初真相揭露,对容探的打击不可谓不大,李牧甚至庆幸当时情况危急,他们的存亡危在旦夕,也因为此,没留给容探一点时间去追究这件事。等容三爷死了之后,因为他们曾一起杀敌,共同闯过鬼门关,容探自然不好再去追究那件事。容探虽然一向心大,但对这件事并不是不在意的,所以李牧很小心翼翼,很少提及和此有关的事。 容探道:“你可不准再欺我瞒我,我只是问问,不生气。” 李牧便点点头:“见过……” 容探果然一副又吃惊又果不其然的表情:“什么时候见的,见过几次?” “最多也就一年一次。” “一年一次,那就是见过十几次了?”容探说:“我竟一点都不知道!” “我和老师傅有心瞒你,你自然不会知道。” “我就说呢,别的质子在都城,虽然也回不去,可他们的爹娘总会来看他们,我就纳闷我爹娘怎么不来看我,还以为他们冷血无情呢。搞了半天,人家只偷偷见自己的亲儿子呢。” 李牧讪讪的,说:“当时瞒着你,也是不想你知道伤心。你是直肠子,怕你知道了沉不住气。况且我真的已经把你当做容氏的儿子了,原来也是想着回到东河之后好好辅佐你,从未有过他念。我爹要杀你的事,我并不知道。” 容探道:“不怪你,我自己亲爹都那么待我,何况你。” “老师傅还是很疼你的,他心里对你愧疚很深,只是他对你和对李渭的方式不一样,对你严厉一些,也是希望你能平安长大。其实我娘……李夫人,她还是很心疼你的。那时候老师傅还没有将我的身世告诉我,我有时候还会吃醋,觉得我娘怎么疼你胜过疼我。” 容探对于李夫人的印象已经很模糊了。李夫人在生下李渭没多久就病逝了,那时候他也不过才几岁,因为不知道是自己的亲娘,所以很多记忆都忘却了。如今被李牧提到,心下沉沉的,很不是滋味。 “你从小对我这么好,是不是因为觉得愧对我?” 李牧说:“也不全是,就是想保护你,看不得你受委屈。” 李牧说着摸上他的脸颊,继而用大拇指蹭着他眼角嫣红的疤痕:“我们俩生下来就注定分不清,要缠在一起了。你中有我,我中有你。” “孽缘,孽缘。”容探感慨。 李牧便笑了,说:“我今日在 分卷阅读77 - 分卷阅读78 探花 作者:公子歌 分卷阅读78 你书房看到一本春宫集,是不是你放的?” 容探大窘:“什么春宫集?” “托你的福,我生平头一回看到春宫画,竟然是龙阳之好,原来男人跟男人之间,还能那么做。” “我是想让你长点见识……” “你是觉得我笨拙,老是亲亲摸摸不痛快,所以要教我,我知道。”李牧说着便不老实起来了:“咱们试试?” “我只是让你长长见识,我不要尝试,你那驴玩意……” 外头北风急,吹乱檐上积雪。容探心想,所幸他们搬到新院子里来了,就像李牧说的:“现在你尽管叫,叫破喉咙也没事。” 第二天容探便生病了,卧床不起。 朱笄见他面色潮红,嗓子嘶哑,就说:“我就说,如今正值隆冬,这里这么冷,该等到春日暖和的时候再搬过来,这边什么都没张罗齐全,冻着少主了吧?” 容探拿被子蒙着头,也不说话。 隆冬过去,就是初春,积雪融化过后,东河城内酒价飞涨,因为有大夫说将烈酒掺水洒在家里可消除行尸的隐患,还有人烧药草的,也有人说饮食餐具一应要用热水煮过才能用的,总之法子五花八门。朝廷派了许多人调查行尸之祸的起因,东河便是重中之重,只是查来查去,却查不到结果,这第一个行尸是谁都不知道,又从哪里查起呢。 行尸是如何产生的没查到,是如何消失的容探却知道了。原来刚刚过去的那个冬天奇冷,接连下了好几场大雪。那些四处流荡的行尸本就饥寒交迫,喝不到血死了大半,剩下的几乎全被冻僵了,而在这时候,朝廷组织了一个军队,专门猎杀在冬日里早已经奄奄一息的行尸,一个冬天过去,行尸早已经所剩无几。 桃花盛开的时候,范行之从都城而来,容探带着他赏桃花,喝桃花酒,范行之很爱喝桃花酒,说走的时候也要带了一车。 “如今不比从前你们在都城,咱们一别,也不知道下次再见是何年何月,我爹给我谋了一个差事,以后怕是不得空了。你们管着东河,恐怕也不得空,这真应了容二那句话,天下无不散的筵席。” 容探道:“你我虽然不如从前日日可以见到,但情谊不变。要怪就去怪你老爹,我几次写信请辞容氏家主之位,他都不肯。他要是肯了,我不是得了空,可以随时入都城去看你?” “献臣要替你打理事务,肯定是不得空了,可你呢,你可是甩手掌柜一个,你就不能一个人来?你们两个,还分不开了?” 容探便笑,说:“你问他去。” 李牧笑道:“虽不能常见,书信不断,你们俩你来我往,书信摞起来有这么高了吧?” 李牧说着便比划了一下。 容探一听忙道:“对了,你知道么,我前几天听李渭读诗,听到鸿雁传书之句,突然想了个好主意,这要信差来回跑,太慢了,我就想,我弄不来鸿雁,养几只信鸽还是可以的,我已经着人训练了,以后咱们通信就更方便了。虽隔千里,犹如近邻。” 范行之叹了一口气,醉醺醺地看向李牧:“我家小妹可还惦着你呢,叫我问你好。” 容探靠在李牧身上,嘴里还噙着酒:“那你回去告诉你家小妹,别惦记着她的献臣哥哥了,她献臣哥哥已经打定主意这辈子做个光棍了。” 若干年后,都城范家。已经嫁了人的范小妹提起李牧,问范行之:“二哥,献臣哥哥真打算做一辈子光棍么,他都年近三十了,还未娶妻?” 范行之道:“你容哥哥也没娶亲呢,我看他们俩是要做一对光棍汉了,也罢,他们两个光棍,凑合着过算了。” 李牧和容探的关系,至始至终都没有告诉范行之。范行之头几年还不知道,后来慢慢也看出端倪来了,可是看破不说破,依旧装糊涂。不过头几年他每次去东河,都会说道说道他们年纪大了还不娶妻,后来就不说了。他一不说,聪明如李牧,就知道他已经猜出来了。 容探却还一直在忧愁:“你说咱们俩的事,要不要告诉给范行之知道。他每次来,我都想告诉他,我这人啊,藏不住事,不告诉他,我心里总觉得对不住他。” 李牧搂着他说:“还用你告诉,他早就知道了。” “啊?他怎么知道的,你告诉他了?他可真聪明,居然自己看出来了?……哎哎哎,你干嘛,你又觉得我可爱?我哪里可爱了,哎呦……” “傻的可爱。”李牧说。 容探头几年辞官,辞了几次朝廷都没应允,直到范首辅过世,掌权的换成了范行之的大哥,容探辞官的事才算定了下来,正式退居二线。东河容氏的家主,成了他的四叔容丹。 容丹最宠信的家臣是李牧,一则因为李牧是东河最负盛名的青年才俊,二则李牧和范氏的二公子范行之交好,三则容丹作为容家人,自然知道李牧和容探日则同行,夜则同卧。 而容探虽然已经不再是容氏家主,他却是上一任家主,这就好比太上皇,虽然退位了,可继位的皇帝总是要敬重有加,不能怠慢。 容探一直觉得自己在被李牧养着,李牧则说自己沾了他这个太上皇的光。 “我哪里是太上皇,”容探说:“不知道他在胡言乱语什么,你哥经常背着你们对我胡言乱语。” “你日子过的像太上皇,”李渭妒忌地看着他:“又富又贵,却不用操心,这不是太上皇是什么,你就是东河的太上皇。” “有么?……不过我日子过的的确舒坦。”容探说:“不过我觉得是托你哥的福。” 李渭有时候觉得容探是装傻,他一直觉得容探虽然纨绔,却猴精猴精的,懂得适时适度地装傻充柔弱,因为他哥很吃那一套。譬如这都多少年过去了,容探清明节上坟,还能哭的鼻涕一把泪一把的,他哥看见了自然心疼,那几天就会特别殷勤温柔,伺候得容探能上天。 这么一比较,陆广野就是个粗野汉子了,不如他哥有情调,会哄人。 李渭叹了一口气,逗着朱笄的大儿子,这孩子是容探的宝贝,难得他能照看一会。 朱笄嫁给了东河的一个不大不小的官,三年抱俩,如今正怀第三胎。 说到生孩子,他倒想起一件事。 容探常跟他和朱笄抱怨,说李牧禽兽不如,只会在外头装君子,背地里总是欺负他。但是他和朱笄都不信,因为容探老爱信口开河,给人的感觉就不老实,可他哥光明磊落君子楷模,怎么可能是禽兽。 直到有一天他大晌午的去找容探,不曾想撞见他哥和容探在书房里玩闹。他正要进去,就听他哥喘着粗气说:“你既然这么喜欢小孩子,那我种儿都给你,你给我生一个。” 接着就是容探捏着嗓子喊不行,他哥发出那种叫人害 分卷阅读78 - 分卷阅读79 探花 作者:公子歌 分卷阅读79 臊的低吼。 吓得他赶紧撒腿跑了。他想,他大概冤枉容探了,他哥背地里确实没那么正经。 最遗憾是苏翎和他爹没活着,没过上这种好日子。东河夏日没有都城热,冬天没有都城冷,春长秋也长,是个好地方。 “东河真是好啊。”容探头上别着一朵红艳艳的牡丹花,醉醺醺的打马从长街走过,大概活的太滋润,竟丝毫不见老。 倒是李牧,比刚回东河的时候稳重了不少,美貌里多了几分周正冷峻的味道,在前头牵着马。他也喝了酒,不敢也骑到马上去,还是自己牵着马,才安心。 容探心想,自己从前过的很不自由,身世也算坎坷,所幸这后面大半生逍遥快活,比这世上任何一个男女都不差。 都是托自己男人的福,真是心满意足。 (全文完) 分卷阅读79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