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融妃》 楔子 1 雪融妃 作者:羽下 楔子 1 作者有话要说:</br>这个,楔子有点长,好歹我也写了,乃们就看看吧 哇……<hr size=1 />  花蝶涧。居住在这里的村民,都是有故事的人。譬如东山头的何寡妇,传闻,她杀死了自己的丈夫,而她唯一的儿子,是个傻儿。 村长是一个老者。很多人都知道,村长不是鎏焉国的人,他是山头另一侧的顷茑国人。花蝶涧是鎏焉与顷茑重合的地带,在这里,村民朴实而热情,不再因为邻国间的纷扰而兵戎相见,相比较与那些派遣了驻军的要塞,花蝶涧因为地势的特殊,而形成了一个世外桃源。 鎏焉国,顷茑国,狸猿国,三国由于疆土毗邻,因此结成了永不侵犯盟约,而且长年来时有通婚,尤其皇族中的公主互嫁,已经令三国的百姓都融为了一家。除了,偶尔守军之间的和平切磋。 花蝶涧的取名源自于这一带春暖花开,一种奇特的花斑蝶繁衍颇甚,因此这里的村民除了打猎耕种,还有一项代代相传的行当就是养蝶。 他们会种植各种不同的花种,让花斑蝶自由的采撷。而渐渐发现了不同色彩的花斑蝶也是有不同癖好的,像一种粉黄兼白的花斑喜欢映山红,而葵蓝色的花斑喜欢向阳菊。村长尤爱花斑蝶,这也是村民格外爱护花斑蝶的主因之一。 这里的居民来来往往。有些从顷茑国翻山越岭而来,发现了这片美丽的土地,于是安顿了下来,不再迁徙。有些从鎏焉各地汇聚而来,调养生息,躲避外界的纷扰,等待时过境迁,再次倾巢出动。而有些,带着自己的秘密终日郁郁寡欢,最终在花蝶涧步入了自己的坟墓。 村长从来不是一个多事的人。要住在花蝶涧,他十分的欢迎,只要不侵犯这里的原村民,无论你是大张旗鼓还是偃旗息鼓他都不会来过问,更不会打听你在外面犯了什么天大的罪孽,亦或是被官府通缉的要犯,在花蝶涧,人人一律平等,尤其待花斑蝶繁衍的盛季,连村长也不得不惦着老脸和村民们交换漂亮的蝴蝶种。 所以当那对母女搬来时,村长也是一如既往的笑而不语。 那个年轻的母亲很美丽。她身上带着一种与生俱来的妖艳。她包袱里全丝绒的长袍暗示着她原本不平凡的身份,然而,就像村民都心照不宣的,会迁移来花蝶涧的人,都是怀着故事的人,有些人愿意把故事在这里结束,而另一些人,只愿意把这里当做一个港湾,随时准备着再次出发。 年轻的母亲背着一支沉沉的古琴。花蝶涧不乏慧眼之人,自然认得出,这是一支好琴,无论琴身用的木料还是琴弦,都无疑谕示着它的华贵,而那琴音,可见这位母亲曾是通音律之人。但在花蝶涧,无论你曾经是琴师还是画师,如今你都必须学会做一个养蝶之人。 但那母亲并不养蝶,她只是日复一日的教导她的女儿练琴。那小女娃长得也是清秀可人儿。一双水汪汪的眼眸无辜的看着忙碌的村民,那些友善的婶婶们便忍不住夸赞她几句,小女娃便甜甜的笑了,每次她一笑,总能换来一些漂亮的花朵儿。 村民们听到母亲叫那女娃儿,影儿。总是,“影儿,回来练琴了”。于是小女娃丢下手上的花瓣,轻巧的跑回了屋子,母亲还教女娃儿跳舞,那是一种绚丽而枯燥的廷舞蹈,需要十分扎实的基本功,还有艰苦的训练。小女娃喜欢看着花斑蝶在她指尖飞舞,花蝶涧的蝴蝶是不怕人的,它们围绕着人群,自由自在。但是母亲一喊,小女娃只能嘟着嘴挥开蝴蝶,蹦跳着回家了。 母亲的舞蹈极美。一次她在花丛间舞动,一边用言语提示着女娃跟着她的节奏。每个路过的村民都惊讶了,如此柔软的腰肢,如此多情的手势,如此斑斓的舞技,她就像是为了跳舞而生,连花蝶涧隐居的神秘人士都不得不赞叹,那是犹如蝶仙般的舞姿。 终于有人问出了心中的疑惑,“夫人,不知你和京都那声名鹊起的廷舞姬,独孤夜舞是否相识?” 母亲惋惜的笑了笑,“这么说起来,我们是本家呢。我也复姓独孤。可惜了,我叫独孤凤,不是那夜舞小仙。”从京都来的人也扼腕的笑了笑,“如果夫人也呆在京都,说不定比夜舞小仙舞得更好。” 大部分的时候影儿就跟着娘亲弹琴学舞,虽然她也很想像其他村民的孩子般在山涧奔跑,随着小溪追逐花斑蝶的踪影,用最漂亮的花斑蝶从村长老爷那里换取稀有的糖饼,互相攀比着谁收藏的糖饼更多,但她明白,娘亲有一个愿望,那就是让女儿的琴艺和舞技都超过自己,所以为了这个远大的目标,影儿知道自己还需要漫长的磨练。 “娘亲,我可以和虫婆婆家的三姐姐一起去溪边么?”影儿自觉今天琴弹得不错,窗子外一片晴明,她忍不住像娘亲哀求道。 娘亲皱了皱眉头,虽然不想见她就这么浪费了大好时光,却也不忍心将一个活泼泼的孩子整日困在屋子里。她知道自己是太心急了一些,便也柔和的笑了笑,“去吧,记得早些回来。还要温习功课。”这功课,指的自然是每天舞技的基本功了。 “谢娘亲。”影儿欢乐的笑了起来,却叫独孤凤看的心里一颤。那到底是个孩子,一个小小的请求就能让她露出如此天真的笑容,难道自己真的叫仇恨蒙了心? 虫婆婆是花蝶涧除了村长爷爷外最得孩子心的。她总是准备好了清透的凉茶和果点,有时候是些自己做的发糕。没有人真正关心虫婆婆叫什么,只是大家都尊重她,而且喜欢她家里养的毛毛虫。那些柔软的小虫子长大了,就是美丽的花斑蝶了。 虫婆婆收养了三个孤女。最大的一个已经嫁出了花蝶涧,却也从此再也没有回来。但这不影响虫婆婆的爱女之心,她依旧把其余两个女娃儿打扮的漂漂亮亮的,她最大的心愿,就是三个女娃子都能嫁出花蝶涧,最好能嫁到京都去,这说明了她的娃子有魅力,她们不回来,她也会安慰自己,“这说明娃娃过的好啊,在外面没有受到欺负,不然早哭着闹着回来找我老婆子了,我最好她们永远别回来,永远过得快快乐乐的”。这就是虫婆婆的哲理,连村长老爷爷也不由得叹服。 最小的一个孤女和影儿年纪相仿,只是看上去高大了一些,所以影儿喜欢叫她三姐姐。三姐姐总是穿着虫婆婆用碎步缝制的花衣裳,很好看,也有着一股乡土气,不像娘亲给她做的衣裳,那都是华丽而典雅的,花蝶涧许多女人都羡慕着独孤凤,还有些小小的嫉妒,因为独孤凤总知道怎么把自己和女儿打扮得如贵府小姐般高傲。 “沿着小溪往山上走,翻过了最远的山头,那里就是顷茑国了。听说,顷茑国有美丽的鸳鸯和洁白的天鹅。”三姐姐坐在小溪中间的鹅软石上,翘着腿在水里晃荡,她也是听其他的村民说的,此刻只是在影儿面前卖弄。她心底有些妒忌影儿的,影儿有明亮的大眼眸,滑润的肌肤,纤细的小胳臂小腿,不像她自己的肥嘟嘟的,影儿还有一个妖媚的娘亲。花蝶涧的男人们总是在背后带着酸溜溜的语气谈论独孤凤,那仿佛是可望而不可及的仙子。 “鸳鸯和天鹅,那是什么?”果然,这些奇妙的东西引起了影儿兴趣。 “那就是一些……”其实三姐姐也没亲眼见过,“反正就是一些很漂亮的东西,说了你也不懂啦。” “哦。”影儿委屈的低下头去,她只是好奇,在她的世界里,只有娘亲和琴舞,仿佛再也没有其他了。见她这般,三姐姐也内疚起来,毕竟是心无城府的孩子,小小的嫉妒心蒙蔽不了那清澈的心灵。“走,我带你去看好玩的东西!”神秘的站了起来,影儿立刻褪去忧郁,欢乐的尾随而走。 沿着小溪而上,是一排排高耸的山脉,过着这些山脉,就是顷茑国了。三姐姐指着远处天湖一色的地方,神气活现的学着老人们赞叹道,“这样的美景,只有花蝶涧才能看到。” 影儿也怜惜的望着这片湖光。远远倒映着山脉的影子。 突然一阵飞沙走石,连湖水也被震荡了。“三姐姐,这是怎么了?” “遭了,莫不是山那端的人在打猎吧!”三姐姐也焦急起来,顷茑国的人喜欢打猎,所以山那头的飞禽们往往越过高山往鎏焉国而来,花蝶涧以往也有村民被顷茑国的猎人误伤,后来村民们也就很少来这片山脉地带了,这里也就成了一片猎区。 “我们快回去吧。”怕真的遇上打猎人,那些都是莽的屠夫,在花蝶涧村民的眼中,他们恐怕连蝴蝶都不会放过。 跑习惯了山路的三姐姐一溜烟就不见了踪影,影儿还慢吞吞的一步一步攀着石岩望下走,一不留神滑进了溪水中。“三姐姐……”影儿带着哭腔喊起来,却依旧不见那熟悉的人影回来,三姐姐不是已经走远了吧?她狼狈的从溪水里爬出来,甩了甩湿透了的衣袖。 楔子 1在线阅读 楔子 1 - 楔子 2 雪融妃 作者:羽下 楔子 2 猛的一抬起头,影儿吓了一跳,一只偌大的马脸正对着她。慌忙的后退几步,才看清了正在溪边饮水的高头大马。那是一匹赤红色的马儿,鬓角是深褐色的毛发,一对铜铃般的眼眸傲然的注视着眼前的女娃一会儿,随即自顾自的继续喝水。 影儿脚下一滑又跌坐进了水里,她揉着疼痛的手腕,眼泪汪汪的呆坐在原地,心想就算爬起来一会儿也会再跌倒的。 这会儿马儿似乎也喝足了水源,欢快的扬了扬前踢,扭过身就要离开了。走了两步它又调转回来,一只前踢试了试水深,然后踏进了溪水中。 “呀——”影儿吓坏了,她以为这马儿是来吃她的,片刻后,她却看见那赤红的马儿站在她身后,用嘴推了推她。影儿心领神会,慢慢站了起来,马儿侧过身,朝岸边走去,影儿扶住马的侧身也吃力的淌着水走。 回到岸边影儿大松了一口气,她靠在一块石头上喘息,一边打量着这匹傲气却心善的好马。“喂,你叫什么名字?” “惊雷——”仿佛是老天在回答她,一声高亢的呼喊声从天而降。影儿诧异的看着马儿,以为它真的会说话。但,说话的是个人。 一个穿着黑色戎装的少年从远处三两步的跃来,他的身手敏捷而干脆,就像一头豹子。 “惊雷,谁让你乱跑了!”少年一手给马儿套上了缰绳,牵着它就要走。 “喂!”影儿忍不住出声了,这马儿刚才还救了她,她总不能眼看着它被人欺负吧,“你凭什么套着它?” 少年似乎这才看到影儿,他冷傲的仰着头,眼神一如那马儿的冷冽,一缕红色的发丝在他前额飞舞,苍茫而倔傲。“它是我的马儿。” “你随便起一个名字,它就是你的马了?” 少年笑了,那是旷世而冰冷的笑容。“惊雷,坐下!”一个命令,赤红色的马儿嘶鸣一声,乖乖的四肢蜷曲,跪坐在地上。“起来!”赤红马儿又一跃而起,俯首称臣状。 “它真的是你的马儿?” 少年拍了拍高昂的马脖子。“它受了伤,我让它休息一会儿,不料它却顽劣的跑了。” “它受伤了?”影儿担忧起来,前后观察着马儿,它意气勃发的样子哪里像受伤了。 “这儿。”少年拍了拍马身腹侧,果然有一道淡淡的伤口。“都是顷茑那些莽夫干的,他们本不懂得养马,却还想捉住我的惊雷。”少年的声音里出现了一丝愠怒,难得的增添了些人情。 影儿靠向烈马,伸手抚着那道几乎痊愈的伤口。她明白了,少年只所以不套上马鞍是怕增加马儿的负担,他是喜欢这匹马儿的。“它有你这个主人真好。”影儿甜甜的笑了起来,瞬间就忘了刚才对少年的怀疑。 “你是这里的居民?”少年牵过马儿,一边安抚着它,一边用高深的眼神打量着影儿。 “嗯,我就住在花蝶涧。你呢?” “我?”这个问题对少年来说似乎很难回答,“我不住在这里,我只是……呃,路过。我住在北方,很北很北的地方。” “那里也有花斑蝶么?” “什么蝶?” “花斑蝶。村长老爷最喜欢的一种蝴蝶了。我们这里每个人都养着。可惜娘亲不喜欢,娘亲只喜欢抚琴。但是娘亲的琴音很好听哦,你下次来我家,我让娘亲弹琴给你听。其实我也会啦,只不过……”女娃羞涩的表情,让少年一滞,他莫名所以的看着她,他们是第一次见面吧,她就如此好心邀请他,她的话让他觉得恍如隔世,她并不属于他的世界。 “三少——”远处传来此起彼伏的呼唤声,似乎有一大队的人马在赶来,影儿不安的四处张望着,而赤红马也跃跃欲试的扬起了蹄子。“他们是来找我的,我该走了。”少年恢复了清冷的神情。 “对了,我叫影儿。你来花蝶涧就能找到我,下次记得带着惊雷一起来看我。” “你,喜欢惊雷?”少年不由得一丝讶异。 “嗯。”影儿毫不犹豫的点了点头,它可救了她呢,“你叫什么,我怎么找到你呢?” “我叫……”少年顿了顿,他该怎么介绍自己呢,他被困住了。“我叫偟。如果你以后到很北很北的地方去,你就可以来找我了。” “那我以后也可以去找惊雷么?”影儿依旧不屈不挠的问着,依依不舍的顺着赤红马的毛发抚,它如此高大而健硕,发亮的毛皮,昂扬的颈脖,它的眼神中带着一如它主人的高傲与旷世。 “如果你真的到了很北很北的地方,你一定可以找到我。记住,我叫偟。” 叫偟的少年撤掉了马鞍,腾空跃上了马背,他单手轻抚着马脖上的毛,在烈马的耳边低语。 “这个,送给你。这是我们花蝶涧的花斑蝶。”这是一瓣蝴蝶的翅膀,虽然只有一只,却被琥珀紧紧密封住,透过阳光,可以看出那曾是只美丽的蝴蝶。当蝴蝶老去,逝去生命,爱蝶的村民会用珍贵的琥珀汁保存蝴蝶的躯体,或者有时只是一对翅膀。 这只翅膀是村长老爷做的,因为只有一只,他便觉得有些残缺。然而影儿很喜欢它,所以村长老爷就慷慨的送给了她,村长老爷最喜欢孩子们,他总是教导着孩子们爱护蝴蝶,因为花斑蝶才是花蝶涧最古老的居民,它们在这里繁衍了一代又一代,迎来了一批又一批的村民。 琥珀石的一端吊着一红色的绳子,这是娘亲给穿上的,好让爱不释手的影儿挂在脖子上以免弄丢了。 “你叫,影儿?”少年再次确认了一遍。 “嗯。我叫独孤影。” 少年策马离去后很久影儿才回过神来,她恍然若失的看着平静下来的溪水。不知道还能不能见到惊雷,如果他不再回来,自己送给他的花斑蝶翅不是白费了,还指望他能让自己也骑一回烈马呢。影儿一遍想着一遍蹒跚的望回走去,逗留了这么久,怕娘亲要生气了。想到这里,她吃力的加快了脚步。 回到家里的时候天色已经暗了。影儿小心翼翼的走进家门,却发现里面端坐了好些陌生人,他们都不是花蝶涧的村民,都是些她从来未见过的人,而且,他们的衣服也不像花蝶涧村民穿的那样朴实,有些像娘亲压箱底的那些华丽霓裳。 “你去哪里了?”娘亲的声音冷冷的,她分不清娘亲是生气了还是着急的。 “我,我跟着三姐姐去了……” “我去过虫婆婆家。三姑娘早就回来了,她说你半路就自己野去玩了。”独孤凤打断了女儿的解释,她不希望让别人觉得她教女无方,尤其是,当着屋子里这些来人的面。 “对不起,娘亲。” “独孤夫人,孩子还小,难免贪玩儿。这时候人没事就请夫人绕了二小姐吧。”说话的是个年轻的女子,一袭红色的大氅,看上去英姿飒爽而干练清澈。“火凌姑姑说的是。可是女孩子家到底不该在外面疯野,这又不是……”独孤凤原本想说这又不是村野间的女娃,又一想,自己好歹也住在花蝶涧这些年了,难道还不算村野山妇么。 年轻女子赔笑的点了点头,“看得出,独孤夫人对二小姐,确实管教甚严啊。这次时夫人在京都大肆悬赏,也是为了寻找到二小姐,接孤独夫人和二小姐回府。” “哦?这么说,你们老爷也知道了?” “自然。老爷多年来一直盼念着二小姐,不知道二小姐下落如何。现今夫人正是为了了却老爷多年来的心愿,特寻二小姐归家。” “二小姐衣衫湿了,赶紧换一换吧。”年轻女子转向影儿,倒把影儿说糊涂了,她从进屋就听得二小姐二小姐的,却不知这屋子里哪个是二小姐,见那女子的反应,却像是说她正是二小姐。“影儿,还不去换一身衣服。” “知道了,娘亲。”影儿讷讷的答应着,走进了内屋。而此刻,影儿依然不知的是,她不再是花蝶涧一无忧无虑的小女娃了,她的全部生活也不再是只有娘亲和琴舞了,她要回到她真正的“家”了。 “从今以后,你的名字不再是独孤影,因为,你已经回到了时府,你就是时府的二小姐,时不语。你那身份成谜的爹爹,正是鎏焉国殿堂大学士,时慕。而他现在的夫人,也将是你的娘亲。除此之外,你将会多一个哥哥和一个弟弟。你有了除娘亲以外更多的亲人了。”这是华丽的马车上,孤独凤对影儿说的最后一番话,而从那以后,世上将少了一名叫做孤独影的女娃,多了一名叫做时不语的贵府二小姐。 楔子 2在线阅读 楔子 2 - 第一章 1 雪融妃 作者:羽下 第一章 1 深夜的宁静总是带着淡淡的寂寞。 时府二小姐时不语垂手抚着一缺柔滑的长毛。一缺是只瞎了一眼的黑色斑纹猫,它进府也有两年了,格孤僻,除了二小姐容不得他人近身。 “一缺,下雨了呢。”时不语关上了半开的窗户,也只有在雨夜,一缺才耐着子留在屋里,不偷偷的溜出去。 屋子的另一端架着一把七弦椅桐琴。那是京都制琴坊送来的贺礼。时不语记得娘亲第一眼看到此琴,眼神中是挥之不去的惆怅。 时不语的娘亲,独孤凤并不住在时府,而是独居在时府名下的一处别院。至于她的身份,似乎永远是时府不为外人道的一个忌讳。 在时不语的心底,她永远不会忘记,踏进时府的第一天。 那时的她,只有9岁。牵着娘亲冰凉的手指。眼前是一个衣着华丽的贵妇,送母女两人进府的火凌姑姑说,这位就是时夫人。后来不语才得知,时夫人是学士大人的第二位妻子。第一位,乃是当今右上将君胥的掌上明珠,君铎。而君铎在生下时府大少爷时之蓝后不到一年,就因为护驾而遇刺身亡了。按不语的推测,她的娘亲也几乎是在这个时候离开京都的,她不知道什么原因让娘亲放弃了进入时府的愿望,但据她所感,娘亲并没有忘记过爹爹。 也因此,时慕由一个小小的文官晋升为殿堂大学士。现在的时夫人,是在君铎离世两年后才入府的,她也是京都第一商贾富可天下的独生女儿,掌握着几乎整个京都的商队。时夫人可流苏也为时府增添了一位小少爷,便是三少爷,时之莲了。 时之莲比不语小三岁,比大哥时之蓝小四岁。然而不知为何,每次当他笔直的望进不语的眼中,总是令她有一种空寂的冷然,他散发着一种和他年纪不相符的沧桑感。 进了时府后时不语才知道,为什么只有她和娘亲从来都是不住在府里头的,为什么娘亲要远远的避到花蝶涧去。因为,娘亲在时府是没有名分的。殿堂大学士时慕只先后娶了两位妻子,其中却没有一个叫做独孤凤的。她的娘亲,只是时大人早年时留下的风流债,却偏偏因为有了一个女儿而挥之不去。 所以时不语常常在想,爹爹是不是会恨自己,时夫人虽然看似对自己很亲切,实则是不是也厌恶着自己,毕竟,没有一个女人能如此坦然的接受自己的男人在外面还有一对妻小。 一缺突然喵了一声跳下了不语的膝盖。它是只格古怪的猫,时之蓝就常常怂恿着妹妹把这猫丢进柴房去。但每次看到一缺孤傲的趴在窗台上出神,不语就心软的舍不得了。原来是走廊里匆忙的脚步声惊动了一缺。 时老爷睡得早,所以府里很早就灭了长明灯。只有各自的屋子里才点着灯。不语轻轻的披上外衣走到了门口。外面传来的火凌姑姑的低语。 火凌姑姑是时府多年的女账房了,从君铎在世时就进了府。后来可流苏嫁了过来,因为新任的时夫人商贾出身,因此所有的账房都归入她手亲自收拾。而可流苏的陪嫁丫头凉嬷嬷也接手了管家一职,所以火凌姑姑的地位几乎被架空,她只能经常跟着主商队东奔西跑。 府里头都知道,火凌姑姑最疼的就是大少爷了。她是看着时之蓝出生,并在君铎的重托下承诺,一定会好好照顾这位少爷的。君胥大将军对君铎和时之蓝的宠爱京都在京都也是众人皆知的。因此,虽然时之蓝幼年丧母,但他在家中的长子地位却是巍然不可动摇的。他背后有着人人忌惮的将军府。 “一缺,你乖乖呆在屋子里别乱跑。我出去看看。”说着时不语把黑猫放在了软榻上,一缺仿佛也听懂了主人的话,眯着眼睛打起盹来。时不语这才掩门出去。 擒着蜡烛的火凌正风风火火的走来,差点撞上了站在门廊里的时不语。“二小姐你这么晚是去哪里?” “姑姑,这是出什么事了?” “唉——”火凌忍不住叹了口气,在时府时间长些的下人们都知道,这位二小姐是最好脾气的,除了对长辈的话言听计从,而且对两位兄弟也是谦逊有礼,每每当时之莲冲犯了时慕,凉嬷嬷就会小心给二小姐打眼色,让二小姐帮着劝劝时老爷。而时慕自忖当年丢下了时不语和她娘亲不管,心有内疚,便也不愿意为难了她。一来二去,无论兄弟两人谁犯了错,最后去求情讨饶的份都落到了时不语头上。 “这不就是三少爷么。” “莲怎么了?”时府里头两大得力的女官,一是资质颇深的火凌姑姑,都知道她是向着大少爷的。二是时夫人带进府的凉嬷嬷,不消说她是向着三少爷的。如今连火凌姑姑都干涉起了三少的麻烦里,看来事情不小。 “不知哪儿弄得一身的伤回来。这时辰怕大夫也不好找,又怕惊醒了老爷,夫人把能叫醒的下人都派出去找大夫了。” “莲受伤了?怎么会?重不重呢?” “我也只瞄了一眼,那凉嬷嬷捂得紧,像是怕我们弄伤了这位三爷似地。也不瞧瞧他回来时跟瘫了般的。” “除了爹爹,其他人都醒了?”走出屋子时不语才发现外头走动的人还的确不少,显然果真像火凌姑姑所说,夫人把能叫醒的人都叫起来了。 “都醒了都醒了,这大半夜的。只有大少爷屋子里的人还睡着,白天大少爷随了将军出城巡猎,这会儿恐怕累着呢,不容易吵醒。倒是二小姐你,怕是给我们吵着了吧。” 时不语摇了摇头,她原本就睡得晚且浅,加上天下雨,睡得不踏实。“外面还下着雨呢。这大夫什么时候来的?” 火凌也摇了摇头,“连一个都没来呢。所以夫人急啊,让我们去门口候着。” 正说着,又一班丫鬟端着火炉和水桶匆匆的穿过院子,火凌皱了皱眉头,“得,我赶紧去门口看看。二小姐还是早些歇着吧,夫人气急,别一会儿逮着谁出气。”说完火凌撑起伞就往大门口小步跑去。时不语看了一眼淅沥的小雨,犹豫了一会儿。她在府中的身份确实尴尬,虽然时慕是认了她,到底不是两位夫人所生的,下人们不待见她,她也知道自己得过且过。连想去看望娘亲都不得不掩掩着。 反而倒是独孤凤豁达,她曾咬着牙对不语说,“无论别人怎么说,你就是时府的二小姐。这是雷打不动的事实,以后就是嫁出去,你也是从时府出阁的。”而独孤凤心底真正纠结的,却并不为人所知。 到底时之莲是自己的亲弟弟,就算平日里他泼皮了些,顽劣了些,总往她身上扣黑锅,毕竟还是同一个父亲的血脉。时不语握了握拳,提起裙摆往时之莲的屋子走去。 时之莲的屋子靠着可流苏的大屋。不过这会儿时之莲的屋子周围倒是冷冷清清的,一点儿都没有活络的气氛。时不语正纳闷,就瞧见凉嬷嬷带着一干小厮碎步快跑着,“哟,这谁啊,大半夜的还杵路口呢。”一小厮眼拙,没瞧出时不语来。 “混话,没瞧见是二小姐呐。”倒是凉嬷嬷先看清了来人,“二小姐,外面风大雨大的,快回屋子里头歇着吧。”说完凉嬷嬷又要走。 “凉嬷嬷,”时不语先一步跟上了她的脚步,“我这一路上听小厮说莲他受伤了?” 凉嬷嬷一惊,表情瞬间严肃了起来,“这又是哪儿传来的胡话。说了不让传,还到处惹是非的。”她一扭头揪住了一个小厮的衣领,“还不去告诫了他们,小心传到老爷耳里,怒了夫人!”一听这话,不语心道不好,显然时之莲受伤的事有蹊跷,不然也不用瞒着爹爹。一转身,凉嬷嬷又仔细打量了时不语一番,好在平时时不语为人严谨,凉嬷嬷便了安了心。 “也好,既然你知道了,我们也少瞒一个人。二小姐,你也是心疼三少爷的。其实,这伤……罢了,你和我一起去瞧瞧就明了。一会儿少说话,夫人正在怒头上呢。” 灯火下。可流苏披着夜起的外衣愣愣的站在门口。来来往往的下人们都噤着声走动。这处是可流苏休息的大屋。她原本睡在时慕的主屋里,后来被凉嬷嬷的轻唤声叫醒了,出来一看,说是三少爷回来了,浑身是血。那内衣外衣浸透着血迹,刚一瞧真真把可流苏吓坏了,不顾大夜的还下着雨赶紧差人去找大夫。这会儿把时之莲的衣服都褪下了,才发现这血迹并不是他的,倒像是外人沾惹上去的。 一大摊的血迹。无论凉嬷嬷还是可流苏心里都焦灼着,时之蓝此刻昏昏沉沉的,若真的在外犯了事伤了人,不知该怎么收场。 眼见了时夫人拉着凉嬷嬷出了房门,时不语才拐进了内屋。一群人围着时之莲,一边替他擦身,一边换上干净的衣服。 “莲?”时不语靠近他的床边,他的眼皮跳动着,不知是梦魇着还是浅醒着。左侧的脸颊上也是一处深红色的淤痕。手臂上身上也到处擦伤着。时不语又轻轻推了推他的胳臂,“莲,告诉姐姐你疼不疼?” “疼……”那是无意识的呓语,“住手。风骨。”他依旧轻喃着。 “什么?”时不语莫名所以的看着三弟,风骨这个名字她很熟悉。那是姚风骨,城南最大的钱庄,姚家庄的少主。也是个吃喝嫖赌无一不的玩世主儿。姚家和可家也算世交,只是可流苏嫁入时府后就与那些作风不正的商贾世家划清了界线。然而,这层交情毕竟还在。虽然可流苏一再禁止,但时之莲却和那些富家少爷玩的投缘,常常夜不归宿。 “莲,你醒醒。这到底是怎么了?”时不语话还没说完,就被时之莲一把掐住脖颈,差点喘不过起来,等时之莲恢复了意识,才慌忙的抽回了手。“姐,二姐你没事吧?” “差点被你掐死。”时不语埋怨了几句,看着他醒了过来也就放了心。“你到底是醒了,我去叫夫人他们来。” “等等,”时之莲却一把拉住了二姐的手,他知道从小二姐就让着他,也不责骂他,不像大哥总找他顶真,“姐,你不能告诉我娘……求你了,二姐。” 时之莲的脾气,晴不定难以捉,然而,他却从不是一个会开口求饶的人。哪怕小时候被时老爷罚跪一天一夜,发着高烧昏倒在书房,他也不曾送了口。所以听见他的话,时不语心底一沉,这到底是多么严重的事情。 “先告诉姐,是什么事?” 时之莲犹豫了一会儿,他的眼神一会儿冷绝一会儿内疚一会儿茫然,“统统都出去!”他挥了挥手,把身边的小厮都赶了出去。 “姐。有人死了。” “死了?是什么人。莲,你到底在外面干了什么?” 时之莲靠在时不语的肩头,喝了几口凉茶。他稳了稳心神,手指却还在微微的颤抖。虽然平日里一副老气横秋的样子,但他毕竟还是只有十几岁的孩子。 下午晚些时候他偷偷溜出了府邸,去姚家庄找那些吃喝玩乐的公子哥们。姚风骨是其中年纪最大的,也是京都所有酒楼名店的老主顾了。时之莲贪恋迷醉,总是浑浑噩噩的,他骨子里流淌着厌倦,他做不到大哥那般的义正言辞,也做到二姐那样言听计从,他总是在时府里游走着,并没有一种家的归属感。 所以当姚风骨说要去天嘉岭,时之莲也就随着众人一起去了。天嘉岭三面背山,道路崎岖,然而很多人为了贪图方便,依然会走这条羊肠小道。路过多是些小本生意人,还有些为官府通缉的要犯。姚风骨去天嘉岭究竟是为了什么,时之莲也是去了后才发现,姚家庄暗地里走私些官府禁止的药材。 原本是一手交钱一手交货的买卖。却因为姚风骨的吝啬而起了争执,那些走私运货的都是不要命的屠夫。面对着几个柔弱的公子哥,还不是一手捏死一个的份儿。起了争执的时候时之莲就知道不好,他慌忙的转身避进角落里,正那时,就看到姚风骨被几个运货人追上了,他们威逼着他交出钱来。 慌忙中有人滚下了崖壁,有人被捅了一肚子的血,时之莲混乱中想去救出姚风骨,但却被人打昏了。等他再醒来,已经不知道什么时候了,身边都躺着几个血人,一些是他认识的玩伴,还有几个陌生人。不一会儿姚风骨爬了过来,他也全身是血,一脸狂躁的推着身边的伙伴。“走,快走,出人命了!” 时之莲就听到姚风骨说了这些话,然后他就跌跌撞撞的跑回家来了。这一趟又是大半夜的。此刻面对着他二姐,一股子说不出的战栗,如果这事真闹到官府,时慕是不会轻易绕过他的,而时之莲真正担心的,还不止这些。 “你确定那些人是死了么。会不会是昏倒了,和你一样呢?”时不语压低了声音快速的询问着,她相信他,他不会随便害人命的,虽然他顽劣而自负,却不是个心地奸邪之人,他和姚风骨底子里是不同的。 “我不知道。姐,我真的不知道。当时听到风骨说快跑,我什么都不顾就跑回来了。” 第一章 1在线阅读 第一章 1 - 第一章 2 雪融妃 作者:羽下 第一章 2 姚家庄在京都也是说得上名儿的大户。而姚老头子更是个连可流苏都觉得头疼的麻烦人物。时不语推测这样子的大买卖,他不可能轻易的就交给儿子,还带着一群玩伴去交易。也许是姚风骨以前跟着老头子做过,便觉得自己也能行,不料出了纰漏。 “莲,听姐姐一句话。这几日不要出门去。” “可是,万一真的……” “那我去看看吧。”时不语轻叹了一声。她平日很少出门,只是偶尔偷偷去一趟别院看望娘亲。陪着娘亲弹奏几曲,然而时不语明白,娘亲多少总是怀着不甘的。 天亮了不久时不语就从马厩牵了一匹马儿出来。时之蓝喜欢骑马,时慕就在府中养了好些骏马,有些还是帝王赐予的,各地甄选来的好马。她还记得自己的第一匹马,那是皮枣红色的小马驹,每次看着大哥能够策马飞驰,她总是渴望的看着那些马儿,然而却不知怎么开口,后来时慕到底是发现了,就送了她一匹。时之蓝也是疼妹妹的,耐心的花了好大的时间教会了她骑马。 其实时之蓝是个豁达的兄长。只要弟弟妹妹主动开口了,他总是愿意尽全力助之一臂的,然而无论时之莲还是时不语到底都有些芥蒂,他们三兄妹是三个母亲所生,感情便也由不得隔了一层。 时不语策马直奔天嘉岭。一路上她小心的看着官府的布告,却什么都没有发现。 天嘉岭脚下是一片茶铺。方便往来的路人歇息。时不语觉得纳闷的是,今日气候干燥,几个茶铺却连一个客人都没有。正待她要下马,远处一阵尘土飞扬。一群骑着官马的锦衣人从天嘉岭山路赶了过来。 “吁——”时不语调转马头想避开,却被一个人牵住了马头。“大哥?” 时不语和时之蓝隐在树林间,直到锦衣人离开他们才走向了茶铺。“那些是官府的人?”时不语毕竟是女儿家,对官府之事不甚明了。 “不是。他们受雇于各大钱庄。” “可是他们骑着官马。” 时之蓝不动声色的笑了笑,“官马本也是些普通的马儿,只是选之后烙上了烙印。那些官府没有收去的,马商们只好贩卖给民间了。而敢于收购官马的,定是有些门路的。譬如,那姚家庄。” “他们是姚家庄刀的人?” 姚家庄在京都虽然财力雄厚,然而时之蓝却并不认为他们有能力豢养锦衣人。他曾经听外公君胥提起过,那些锦衣人有的来自江湖门派,而有些是被逐出军营的将士,他们也算的是人中枭雄,能够大批豢养他们并驱之效命的,多少都有些官府势力。与姚家庄交结的也不过是三教九流的泼赖,而眼前刚刚过去的锦衣人却各个身手不凡。 “不语,莲有没有和你说过,昨晚除了姚风骨,还有哪些世家子弟?” “大哥,你怎么会知道?”她以为莲不会对大哥说,而时之蓝的谨慎也让她暖心。 “火凌姑姑早晨告诉我的。我找人去打听了一下,就知道不是三弟受伤那么简单。他到底是我们的弟弟。这件事被爹爹知道了,免不了一顿皮之苦。我跟着你出门,就知道你是跑这儿来给他探风声的。” 歉疚的低头一笑。时不语知道自己是小瞧了大哥的,时之蓝的能耐不仅在她之上,而且显然,他的确把自己放在了大哥的位置。 “以后你们有事不用处处瞒着我。虽然平时对你们严苛了些,也只是怕你们招惹是非,尤其是莲。” 姚家庄。一袭金色华服的可流苏不耐的站在前厅。通报的人还没回来,听说姚老爷一早出门到现在。不一会儿许久不见的姚夫人袅袅而出,她手里还抱着一只白色龙眼猫。“哟,这不是时夫人呢么?” 可流苏在出阁前和姚夫人也算得上是闺蜜。然而,姚家和时府毕竟不是同一条道上的,两妯娌间的亲密也慢慢的淡去。姚夫人是那种小家碧玉的清淡,不像可流苏懂得生意经,更加是好手,所以她多少有些艳羡的份儿。 “难得时夫人上一次门。小桃,还不好茶伺候着。哦罢了,时大人府上什么珍贵茶品没有尝过,还是沏一壶普通龙井吧。” 听这话里就有调侃的味道,可流苏也懒得较真。“姚夫人倒不必麻烦了。我只是来通个气,昨晚的事儿……” 话还没说完就看到姚夫人两眼一横,喳喳嚷着把下人都支开了。等屋子里就留下两人,才喘着气道,“我的姑呀,你怎么胆子还这么大。昨晚的事儿,我家老爷交代了,什么都不说,什么都不清楚。风骨这孩子也闹心的。老爷这不正为此忙着呢么。” 可流苏听了心里就有气。明明是姚风骨惹的祸,这会儿说起来倒像是时之莲也成了同犯,几个公子哥中莲年纪最小,她心底就是怕儿子吃了亏,莫名背了这黑锅。 “姚老爷那忙也是分内的。我只不过想说一声,莲他固然参与进来了,我就不希望这事被捅到官府里头。你也知道,我们家老爷也是大学士,这事要传进廷里头,罪责可不是你我能担待的。” “嘿,听时夫人这话,是要我们小户人家一头闷吃了咯?” “姚夫人说笑话呢。这原本就是姚家庄的买卖。我们时府八竿子打不到一耙。莲年纪小不懂事,跟着哥哥们瞎混游,若真的摊上了审讯,我可不保证不把姚家庄那些暗地里的勾当统统露了出来。” “你……”没想到可流苏丝毫不顾及旧情,姚夫人也恼了,一句“送客”,随即回身往里屋走去。她心里也怕的要命,昨夜里风骨回来那一脸的苍白,说是捅了篓子出了人命,到底伤了哪个,死了哪个也说不清楚,所以姚老爷也只好大清早的往天嘉岭上去,看看幺蛾子是出在哪儿了。 可流苏前脚刚离开姚家庄,姚老爷后脚就回来了。他的脸色也灰白灰白的,下人们不敢通传,只由着老爷子笔直的冲进内屋去。那头姚夫人正为了可流苏的造访大发脾气。 “你说这不成器的逆子,让他好好巴结着时府的三少爷,怎么尽给我出这样的麻烦事儿。”刚一回头就看到一脸铁青的姚老爷,“这又是怎么个结果?你是没瞧见,刚才那可家大小姐来训话了,活像我们是她奴才似的。不就是嫁给了个大学士么,犯得着吗!” “闭嘴!”姚老爷往躺椅上一靠。他今天一上天嘉岭就听到赶早的商贩们窃窃私语,打听了一问,说是大半夜的就开始封路,一队官马锦衣的人在山路上鼓捣了半天,天大亮了才通了道路,耽误了时辰的路人自然心里不满,牢骚几句,不料却横遭一顿毒打。 这不是世道不好。姚老爷心底清楚,是有人收拾了昨晚的残局,但不管什么人,自是抓到了他们姚家庄走私的证据,将来不出篓子最好,一旦得罪这伙人,怕是整个姚家庄都不够他们整的。想来想去,能够私动一匹锦衣人的,也该是京都的大官。难道是时慕? “你说那可流苏来,说了些什么?” “什么?” 姚老爷一巴掌排在躺椅扶手上,脸都绿了。“你刚才不是说,时夫人来过了么!” “还能有什么。不就是给我脸色看么。说是最好不要让官府手。不要把他们家莲少爷牵扯进去……说的那是什么屁话,能不让官府手我们会让么。好像只有他们家少爷是……” 不耐的挥了挥手,姚夫人这次倒是心领神会,乖乖的闭上了嘴。 如果真是时慕清了人,这不仅仅是个大人情啊。姚老爷皱着的眉头松开了些,无论是谁收拾了,显然都轮不到官府查办了。 可流苏回到府里就询问凉嬷嬷老爷有没有发现昨晚的事儿。凉嬷嬷小心的摇了摇头。“那莲呢?” “少爷还在书房里。今天一整天都没出过书房门了。” “这小子,不死到临头不懂得学乖呢。” “夫人。”凉嬷嬷犹豫了半天,还是拿不定该不该开口。 多少是跟了些年头的下人,可流苏心知肚明,“说吧。” “昨晚二小姐来看过莲少爷。” “不语?”这丫头的亲娘固然刁钻,好在这丫头心思清明。当初可流苏主动把独孤凤安置在别院中,就是因为看出了那红极一时的舞姬并没有放弃进府的念头,不论她对时慕的感情有多深有多真,都这么多年过去了,该放手的也早放手了,执念至此,可流苏不得不提防着。“姐姐来看看弟弟,也没什么不应该的。”说完扶了扶额角打算去书房见时之莲。 “我怕小少爷不设防。什么都和二小姐说了。” “说了也无妨,她一个小丫头。不语的子也不至于去老爷那里告状。” “但是,夫人,二小姐毕竟还有一个亲娘。” 可流苏的眼神猛的一凌。独孤凤,她真正的名字就是独孤夜舞。京都多少人忘记了她,但可流苏不会忘记。当她知道时慕在君铎之后还曾有过这样一个妖艳的女子,她的心狠狠的震荡了一下。她唯恐时慕旧情难忘,这也是她主动提出寻找独孤凤的理由。没想到,她居然还生了一个女儿。 “二小姐人在哪里?” “夫人,一早二小姐就出门了。”可流苏低下了头,转身朝自己的屋子走去。“让商队老林来找我。”凉嬷嬷在身后默默点了点头。 林鹤。富可天下商队的副管事。他从幼年期被可老爷收养,一心一意效劳于富可天下。当商队的执掌权转到了大小姐可流苏手上,他也毫无怨言的尾随进了时府。对可流苏来说,除了凉嬷嬷,林鹤算是她在时府最值得信任的人了。 敲门声惊醒了深思中的时夫人。她幽幽的吐出一个“请”字。 “林先生最近商队的事情可繁忙?” “劳烦夫人挂心了。商队尚好。” 叹了口气,可流苏习惯的敲着桌沿。 “夫人,有何吩咐请说。” “那独孤夫人在别院,可有什么动静?” “独孤夫人?”林鹤在独孤凤和时不语进府的第一天就接到了一个密令,密切注视着别院的一举一动,所以每次时不语偷偷的去看望亲娘,其实可流苏都心知肚明。但林鹤始终不懂得主子的用意,直到今天,主子才第一次过问。 “最近别让二小姐靠近别院。” 这个命令让林鹤大吃一惊。“夫人,独孤夫人是二小姐的……” 可流苏烦躁的揉了揉鼻尖。“我知道,我知道。只是最近,老林,你知道我遇到了些麻烦。”林鹤无声的点了点头,每次夫人叫他老林,那总是有不得已的托付。而上一次,他做了一件连自己都无法认可的事情。但出于对富可天下的尊崇,他不忍心忤老主人爱女之意。 “知道了,大小姐。”这是一种忠诚的称呼,可流苏也运用的很好,她很清楚自己什么时候该打感情牌了。 第一章 2在线阅读 第一章 2 - 第二章 1 雪融妃 作者:羽下 第二章 1 时不语信步向别院走去,她有些神思不定。照大哥的话来看,天嘉岭上似乎并没有值得官府出动的命案。虽然那天他们也看见了锦衣人,然而不定就是那伙锦衣人解决了麻烦。只是依时之莲的描述,不可能只是错觉。 “不论怎样,似乎已经有人暗中扫清了障碍。”这是时之蓝的定论,他觉得如果不是姚家庄派人出面,那就应该是和姚风骨有着共同买卖的人了。此人势力不容小觑。时不语有些心神不宁,所以想找独孤凤对弹几曲。多年来,独孤凤始终没有松懈时不语的琴艺,仿佛这就是她们母女两赖以生存的手艺。 墙角晃动的人影引起了时不语的注意。她不由得停了下来,别院地处郊外,很少有人路过。而且这一带都是朝廷大人的别府,邻里之间很少走动。 “小姐,小姐这边。”轻轻的传来呼喊声,时不语一扭头,看见了照顾别院的丫鬟,若梅。 说起来若梅身世也很可怜。而且因为她脸上长了一大块的胎记,所以羞于见人,火凌姑姑体谅她,便派她来照料别院。独孤凤入住后,若梅倒是勤勤恳恳,而且不因为独孤凤的身份就轻视了这位主子。听说独孤凤擅长歌舞,闲暇时候若梅也乐于学琴练舞,虽然底子差了些,到也给独孤凤一丝热闹。 若梅一直很喜欢不语。觉得二小姐漂亮又聪慧,而且子极好。她很少回时府,所以对两位少爷都不甚熟悉,偶尔听得不语和娘亲谈起她的兄弟,若梅也很仔细的在一旁听着。到底这座府邸将是那两兄弟的,他们也算她少主吧。 “若梅,你怎么在这儿?” “嘘——”若梅比了个噤声的手势,把不语拉到了远离别院的小道上。“二小姐,最近不知道哪儿来了一伙儿人,没事就在门外头转悠。独孤夫人怕出事,让我们连门都不可出。我就怕小姐您来了不知晓。天天我都在外头候一会儿您。” 果真是纯心的丫头。时不语甜甜的冲若梅一笑。若梅立刻受宠若惊的红了脸。她知道自己是做对了,不管时府其他丫头怎么说,二小姐都是最好的主子了,就算二小姐将来在时府一无所有,她也愿意跟着二小姐和独孤夫人。只要她们不嫌弃她。 “若梅,那些人来了有多久?” 若梅仔细想了想,“我也不甚记得了。大概三天前吧。” 三天前?就是时之莲出事后的第二天。时不语皱紧了眉头,为什么她隐约觉得这些人有点眼熟。 “这几天还有谁来过?” “商队的林先生。他前天来喝了一杯茶。独孤夫人还纳闷呢。” 因为有了若梅的提醒,不语小心翼翼的从后院翻墙而入。想到自己回家看望娘亲还要大费周折,不由得心里伤感。 “娘亲,你若住在时府,该多好。”这番话平日里不语是不敢说的,怕娘亲心里郁结。但今日,门外有神秘人看守,让母女两的心思更紧连在了一起。 “不可以说这话。不语,娘提醒过你多少次了。你在时府……” “我在时府,不可以说的话不说,不该问的事不问,就乖乖做我的二小姐。可是,娘亲,那里都是我们的亲人,如果我和爹爹说……” “什么都不要说。”独孤凤冷下了脸。她怕的就是这个,不语终究孩子心,耐不住。不语低垂着头,她知道自己说错了话,可是,天天像外人般客气的住在时府里头,她还不如回到花蝶涧。她想念那里的泉水,山丘,花斑蝶,还有那里朴实的村民。“我知道你在想什么孩子,”独孤凤轻轻抚着不语的长发,“记住,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娘亲从小教导你弹琴练舞就是因为有一天你要回到京都。既然时夫人给了你我这个机会,娘亲就不能看着你松懈。” 独孤凤修长的手指划过琴弦。她的琴,虽不比时不语所用的华贵,却也是上好的木料制作而成,加上独孤凤的心养护,弹奏时犹如身体一部分般的和谐。轻柔的琴音抚平了时不语心里的焦躁。她知道娘亲始终不甘心当年的离开,只是,她不明白究竟为何。 “娘亲,当年,你为何要离开爹爹,离开京都?”这也是第一次,时不语敢于直接询问独孤凤。或许是年龄,或许是此情此景,让不语触到了母亲心底的柔软。 当年。独孤凤的眼底闪过一丝愤怒,一丝冷绝。她不会忘记,她抱着孩子在京都的大街小巷游走,她需要一位大夫,一位神医救救她的孩子。她跪在那个男人的门前,然而,当时的门匾上写着的是,将军府。 大将军之女君铎为救圣驾,遇刺受伤。除了廷御医,几乎京都所有的大夫都被请去了将军府。而与此同时,将军女婿的另一个私生女却沉溺病中,无人问津。 当年的独孤夜舞舞姿卓立,艳压群芳。整个廷都为之倾色,王侯将相无一不盛情邀请她的一曲。然而,廷大宴,她遇到了命中注定的男子,虽然他只是小小的文官,她却一意孤行的委身于他,被逐出廷。独孤夜舞沦落到酒楼卖唱。然而当她发现自己怀了身孕,她执念的想要这个孩子,她以为有了这个孩子,一切都会不同。虽然男人已经有了妻室,而丈人还是鎏焉大将军,但天真的舞姬坚信,皇天不负佳偶。她不在乎自己的身份地位,只期望能够留在自己所爱之人的身边。 雨夜,她抱着重病的孩子,跪在将军府门口。然而等来的不是男人的怜惜,却是将军手下的一辆马车。她抱着孩子被连夜送出京都。马夫只说了一句话,“时夫人重伤在治,将军不想看到有人令时大人分心”。就是这句话,彻底寒了她的心。男人甚至没有看一眼自己的孩子,孩子还没有取名,他甚至连孩子是男是女都不晓得。 “那是你的爹,你的亲爹爹,你记住了吗?”母亲的泪落在孩子滚烫的额头上,独孤夜舞就这样带着孩子永远消失在了京都,没有人在乎她去了哪里,没有人在乎,那个孩子究竟是死是活。独孤夜舞再也没有回来,如今,回来的是名叫独孤凤的女子。 “因为,大少爷的娘亲不愿意看见我吧。”独孤凤萧瑟的说道。 “大哥的娘亲?” “是啊。”独孤凤收敛了心神,“你和你大哥三弟相处的还好么?” 不语想起了莲最近碰上的事情,淡淡的有些忧伤,“他们都对我很好。” “是么。”独孤凤由不得有些落寞,她知道,自己不在孩子的身边,到底是不同的。可流苏虽然接了不语回府,待她终究不会像亲生的孩子,何况还有一个大少爷摆在那里。无论出生还是地位,不语都比不上两位少爷。“你要记住,虽然他们是你的兄弟。但你们到底是不同的。” “我明白,娘亲。大哥有将军府,三弟有时夫人。”头一次听到女儿如此清明的回复,独孤凤的眼眶红了。她知道那是经历了多少的曲折,才能令一个孩子认识到此中的差别。 “不语,你怪娘亲么?” 坚定了摇了摇头。“不语只希望,看到娘亲的笑容,听到娘亲的琴音。” 会的。总有一天,我会回到时府。回到原本就属于我的地方。独孤凤咬着牙在心里想到,她笑着看着女儿,她是她最大的筹码。 若梅送不语出门的时候还是小心谨慎的,她前后张望了半天,没有看到神秘人的影子才对藏在门后的不语招了招手。“二小姐路上小心了。” “谢谢你,若梅。”为了怕引人注意,不语来别院从不骑马,通常都是徒步走来,但今天她倒宁愿自己骑了马来,这样就不必怕被人跟上。 一路上走得很急,时不语依然神经质的发现背后似乎有隐约的脚步声。她紧张的顿了顿,一个转角拐入了一排杉树后面。急促的等了好半天,也不见身后有人走过。难道是自己多心?不语自我安慰的笑了笑,突然听见了疾驰的马蹄声。 “少爷你这么急是赶着去哪儿呀?别院不走这条路。”熟悉的小厮声。 “罗嗦。二小姐什么时候出府的?” “这小的就不知道了,二小姐又不归小的管。”马蹄声就在不语附近。 “你以后给我眼睛擦亮点。” 小厮嘀咕了几声。“你又在那里咕叽什么?” “大少,府里头都知道,君夫人在世时并不喜欢独孤夫人进府。还有传言……” “又传了什么了?” “传……传……”小厮犹豫了半天,“君夫人就是因为那孤独舞姬才过世的。你又何必对二小姐母女……”啪一声响亮的巴掌。 “放肆!你给我听着,不语她是我的妹妹。我娘在世时独孤夫人为什么不进府我不知道。但现在,既然她们已经住在了时府,就是和我一家人。不语从小流落在外,要再让我听见你们这些闲言碎语,不管夫人她怎么处置,我会请爹爹把你们赶出府去!” “是,是,大少爷。”小厮讷讷。 树丛后的不语心一紧。她眼里的时之蓝,向来是骄傲而自负的,不可否认他是令人尊重的兄长,但同样,他在府中高高在上的地位注定了他的不容亲近,连时夫人对这位大少都有所忌惮。君胥最疼爱的就是这个外孙,幼年丧母,令做外公的不得不时时担忧着他在时府会不会受到排挤。也因此,君胥的每次造访,都更加深刻了时之蓝不容置疑的孤傲地位。 马蹄声远去,时不语才回过神来走出了树丛。她不知道为何会有传闻君铎是因为娘亲才过世的,她很快自我否认了这个传闻。她无法相信,因为自己的娘亲,大哥才会失去娘亲。这让她内疚而抵触。 第二章 1在线阅读 第二章 1 - 第二章 2 雪融妃 作者:羽下 第二章 2 深怕还是被人跟着,不语并没有走大路,而是选择树丛间的小路。她一步三回头的走了一会儿,停在路边休息。在过去就是市集,离时府也不远了,她疑惑着什么人会在别院门口盯梢,正一慌神,突然一只黑手出现在面前。 “什么人!”不语虚张声势的吼了一声,只见黑手的主人穿着一身锦衣,带着半片面具,双眼冷酷而嗜杀。 “时府二小姐。这一路上你可让我们好找啊。” “你们是谁?”不语一边后退了一步,却被锦衣人提了起来,丢上了马背。“我们主人有请二小姐过府一叙。” “等等——”不语还想说什么,一件黑色的长袍盖在了她身上,将她整个人包裹住。“二小姐不想受伤的话最好不要乱动。不然,恐怕住在别院的独孤夫人要忧心了。”后半句话,无疑就是威胁了。 等时不语再见到天日,她也不知晓自己到了哪里。一路上越走越荒僻,但绝不像出城的样子,听那锦衣人的谈吐也不俗,想是大户人家雇佣的,只是为何瞄上了她一个弱质女流。 “不知道你们主人是哪位?” “二小姐不用着急,等到了自然就知道了。” 这里似乎是座荒废已久的土地庙。而那锦衣人轻车熟路的显然也对这一带早就清了底细,这么看来他们不是绑错了人。 “大哥,你真的知道我是谁?” 锦衣人背对着不语,微微耸了耸肩,好像在轻笑。“殿堂大学士时慕府上二小姐时不语。传闻,幼年流落在外,是时大人与一名廷舞姬早年留下的私生女。如果我猜得没错,现在居住在时府别院的,正是那位舞姬吧,也就是你的亲娘。可惜啊,虽然认了父亲,却无法母女相聚。”时不语的拳头紧紧握了起来,这番话,切中了她不愿承认也不想承认的事。 “我没认错人吧,二小姐?”锦衣人回过头来,眼眸中一闪而过的邪。“我们主子可为你们家做了不少事呢,那晚上,时府三少爷惹得祸,可不小。” 果然是有人暗中收拾了残局。时不语疑惑的看着对方,他们对时府似乎了如指掌,但究竟有什么目的呢。 时不语知道自己逃脱无门,也就不费力气寻找退路了。她仰头闭着眼睛靠在庙里的石柱上。“二小姐果然是聪明人。主人一定会喜欢你的。” 锦衣人自顾自喝了口随身的水,正待出门巡视,猛然,他的眼眸眯紧了。一把踢上了门,时不语也被惊醒。 “时府果然警惕,这才把你掳走多久,就有人追上来了。” 时不语愕然望着抽出佩刀的锦衣人。她出时府固然久了些,但这也不是第一次,照理说,应该不会有人前来找她。想来想去,她只想到了刚才路上差点遇上的大哥。 遭了。时不语心里后悔着,早知如此还不如半路拦下了大哥,也不用撞上这锦衣人了。 有人在土地庙外停了下来,但好像并不知道里面有人,只是想歇口气。 “奇怪,这荒郊野岭的怎么会有匹马?”听到这话,时不语和锦衣人同时脸色一僵。时不语听出了这正是时之蓝随身小厮的声音,而锦衣人也知道自己暴露了,他们发现了他的马。 “二小姐认识来人吧?”锦衣人在不语耳畔问道。不语无耐的点了点头。“既然早就夸了二小姐聪明,想必二小姐不会令小的失望。如果他们真是二小姐在乎的人,那现在最好是闭上嘴的时候。”说着,他拖着时不语的胳臂就往后面的土地石像走去。 只见锦衣人敲了敲了石像底下的地面,反复几次之后,他似乎终于找到了机关。轻轻一推,石像身后的一堵墙露出了一道小小的孔,正好容得一个人匍匐而过。“我们没有马。”挣扎了一下,时不语明白了锦衣人的意思,但她不想就这么离开。 “不劳二小姐心了。你以为我们只有骑着的一匹马?到了外面自然有接应的人。” 时不语顿时颓然的泄了气。素闻锦衣人作风严谨训练有素,此刻她到宁愿他们犯下丁点儿的错误。 前门已经传来敲门声。锦衣人尾随着时不语爬出了土地庙,推了她一把。“不用等了。我们先走。”时不语叹了口气。 “这位大哥是要带我妹妹去哪里?”听到这个声音,时不语和锦衣人都惊诧的瞪圆了眼眸。土地庙后的榕树下,时之蓝傲然的坐在他的黑色烈马上,好整以暇的看着他们。 “大哥?” 锦衣人先是狠抽了一口气,随即露出了不经意的笑意。“原来是时府大少爷呵。不愧为君胥大将军的外孙,机敏过人呢。” “不敢。只是有劳这位大哥招呼了我妹妹这么久,在下过意不去。” 电光火石间,锦衣人的佩刀越过不语朝时之蓝劈去,而身为时府大少爷,时之蓝并没有随身携带兵器的习惯。他顺手扬起手里的马鞭,被锦衣人一刀挥下,断成两截。 “少爷——”那小厮后知后觉的赶了过来,手忙脚乱的想帮忙,却一脚被锦衣人踹到了墙角。 “带不语先走!”时之蓝躲到了树后,避开了锦衣人的攻击,一边吩咐着小厮。 “可是,少爷——” “还不滚!带不语回府。” “哥?”不语被两人惊得步步后退,锦衣人摆脱了时之蓝就想来抓不语,但时之蓝又横加阻挠,徒手搏击佩刀,时之蓝并没有胜算,然而他不会眼睁睁看着妹妹被人掳走。“你们还不走!”他有些急了,自己并不占上风,拖不了对方太久。 时不语咬了咬牙,她知道锦衣人并不好对付,自己留下也无济于事,看了一眼时之蓝坚决的表情,她拖起还倒在地上呻吟的小厮就走。 “二小姐——”小厮甩开了时不语的手,“你不能留下大少爷一个人。他可是为了来找你……”时不语不耐,索撇开了小厮独自跃上时之蓝的烈马。用力蹬了一脚马腹,扬尘而去。“二小姐!”小厮的声音依旧带着懊恼。 上了大路,时不语却迷茫了,她不知道这一时半刻该找谁求救,突然,座下的烈马嘶鸣了一声。时之蓝的坐骑大都出自将军府,这阵子也没听说右上将出征的消息,时不语一甩缰绳,由着马儿朝将军府飞奔。 未到将军府,不语先遇上的却是商队的林鹤先生。她在时府遇见过林鹤来找火凌姑姑,所以认得。“二小姐这么急遇上什么事了?”林鹤的神情有些古怪,似乎带着隐语。时不语飞快的将经过描述了一遍,随即和林鹤分道扬镳,林鹤带着商队的随从飞奔向土地庙,而不语依旧赶往将军府。 将军府门外。时不语牵着马儿等在原地。她紧握着缰绳的手已经汗湿了。 君胥听到通报,称时府二小姐候在府外,他的眼眸不由得暗了一下。十几年前的夜晚,将军历历在目。那孩子的母亲也是如此焦急的等候在门外,他那时一心只想着重伤的女儿,却忽略了站在外面的也是孩子的母亲。“快请进来。” “将军,二小姐神色焦急,说希望将军立刻带人出府。” “出什么事了么?” “属下不知。也没有细问。” 君胥站起身,随手拿了佩剑,向门口走去。 “大将军。”见到君胥,时不语还不忘礼节的欠了欠身。 “孩子,我不是对你说过,叫我外公就好。”也许是出于当年的愧疚,君胥对时不语倒和蔼了几分。 “外公,快救大哥。他在土地庙被锦衣人困住了。” “什么!” 君胥和时不语赶到土地庙的时候,锦衣人已经不见了。林鹤正在帮时之蓝清洗伤口,小厮在一旁团团转,嘀嘀咕咕不知说些什么。 “蓝儿,你没事吧?” “外公?”时之蓝见了君胥无比惊讶,然后又看见君胥身后的时不语。“这丫头惊动了你吧。” 君胥也看了一眼时不语,“你别怪不语。这到底是什么人?” “什么人,就要问二小姐了。是二小姐招惹上的吧?”那小厮这时候倒回了魂,一看到时不语就满脸的愤慨。“大少爷为了找二小姐遇上这么个混蛋,二小姐倒好,一溜烟人都不见了。” 时之蓝忍着伤痛支起身怒瞪了一眼小厮。 “怎么回事?”君胥诧异的来回看了看两兄妹。“不语,你实话对外公说,这锦衣人到底是什么来历?” 不语埋着头,她也不甚明了,但显然是与时之莲那晚的事有关,然时之莲的事又不方便直接告诉君胥。“回外公,不语确实不知道。不语是在回府的路上遇上的。他说他主子要见我,但并没告诉我他主子是谁。” 君胥也是明眼人,他自然看得出不语有时隐瞒,原本他无心干涉,但涉及他外孙的安危,他又不得不手了。“怕是朝廷有人对你们的爹爹不满了。我早说,这殿堂大学士一职,不求有功但求无过,最近边关常有侵扰,顷茑和狸猿已经多次委派使臣请求联盟出兵,偏偏你们爹爹主张什么和亲求安。树敌不少啊。” 好在时之蓝的伤并不重,只是轻微的擦伤。上了药,大夫也说几天就能痊愈。君胥这才忧心忡忡的走出了屋子。正遇上赶来的时夫人。“将军造访,去前厅坐一会儿吧。我让人上茶。” “不劳烦了。”君胥心不在焉的摆了摆手,他心底也清楚,自己的女儿也曾是时夫人,眼前这位时夫人并不待见自己。他送外孙回来只是怕途中有变,并没有多做停留的意思。“时大人回来后代我问候一声。” “有劳将军了。” 目送着君胥离开,可流苏才吐出一口气,她也不知道最近府里头是出了什么孽障了,前几天才遇上时之莲的糟心事,这会儿连大少爷也出了意外。这大少爷可是右上将的宝贝外孙,看他刚才一副严肃的嘴脸,可流苏心里就打鼓。在京都人人都知道,右上将战功赫赫,连皇帝都对他敬重三分,更何况他的掌上明珠还是为了救驾而亡。 可流苏正要敲时之蓝的房门,就看见凉嬷嬷焦急的走了过来。“夫人,林先生有要事相商。”回头看了一眼,她冷声吩咐道,“给大少送些补血的汤药去。” “知道了,夫人。”凉嬷嬷恭声应了下来。 第二章 2在线阅读 第二章 2 - 第三章 1 雪融妃 作者:羽下 第三章 1 天微亮的时候时之蓝就睁开了眼睛。这几天受伤,他不用听先生的课,也不能出去遛马。整天躺在卧榻上,刚起身就被小厮的惊诧声吓了回去,他只是擦伤了手臂的皮肤,又不是断手断脚,但府里上上下下都当他残了似地。 传来敲门声时他一点都不惊讶,这几天的同一时辰,时不语都会准时的来送药。那几服都是滋补血气的,他喝不喝都一个样。只是看着妹妹内疚的眼神,他不忍心拂逆她的一片好意。 “进来,我醒了。” 果然,端着刚下火的药锅,时不语小心翼翼的走了进来。“你让下人去拿就好了。”已经说了不下百次了,时之蓝并不抱希望她能听他的。 “哥,你让我为你做点事好不好?” “好。你把我的马牵出来。” 时不语的眼神又黯了下去,虽然时之蓝一句埋怨的话不曾出口过,但看着他这几天在屋子里兜兜转转,她也知道他压抑极了。“哥,大夫说,你不能骑马。” 时之蓝轻笑了一下,了二妹的头发。“不是我要骑马。只是这几天它都被关着,一定憋坏了。你带它出去转转。” “对不起,哥。” “怎么了?” “夫人交代了,最近,我和莲最好也不要出门。” “为什么?”说是莲被关禁闭他还能理解,但怎么连不语也算上了。“爹爹知道么?” 不语点了点头。事实上,正是因为君胥的警告,时慕才意识到了潜藏的威胁。他没想到朝中主战派势力如此嚣张,然而这一战,他唯恐鎏焉会倾全国之力却不一定胜算。对手就像一群猎鹰,在逆风中飞翔,却更加的迅猛。 “这几天都没见到爹爹,朝中不是有什么大事吧?”时之蓝刚想起身,时不语就一把扶住了他,他无奈的摇了摇头,又躺下了。 “大哥,听说北方的寒之国一直虎视眈眈。他们很可怕么?” 寒之国。时之蓝的脸色凝重了起来。他从小就跟在君胥身边巡视军营,对各国间的兵力有所耳闻。寒之国原本只是北方的一个部落,北方有许许多多的部落,而北方的人,善战且散漫,他们拥有着凶猛的鹰,残暴的狼,还有烈火般的马。君胥拥有的最好的一匹战马,就是从北方虏过来的,只是,此马太烈,难以驯服。 北方虽然强大,但缺少一支领军之箭。犹如散沙,反观鎏焉国,顷茑国,和最弱的狸猿国,凭借着结盟以及同仇敌忾,形成了一道不可突破的防线。 然而,防线多少有些薄弱环节。同时,经过了好几年的乱战,寒之国,作为北方最骁勇的一支部落,它异军突起,犹如头狼般一呼百应。几次三番攻打狸猿国胜战后,北方的好战之士终于意识到,向外突围,才是更好的捷径。 君胥曾经说过,寒之国的男人,如猎鹰般凶猛,如苍狼般残暴,如烈马般孤傲。而一旦这支部落出现了一位具有野心的首领,他们就将是如洪流般的猛兽,一发不可收拾。确实,寒之国的王,雄韬伟略与嗜血狠戾并存,他统一了北方各部落,气势汹汹的开始南下之行。 “他们将会是我国的大敌。”时之蓝目视着空气中的定点,嘴唇不自觉的绷紧了。 时不语忍不住轻笑起来。果然不愧是将门之后嘛。“哥,先喝药好不好?” 时之蓝瞄了一眼桌上的深褐色药汁,他知道自己不痊愈,他乖巧的妹妹是一直会端着它们来烦他的。“不语,其实我的伤好的差不多了。对了,那个锦衣人什么来历还不清楚么?” “林先生正在调查,但好像没有结果。”时之蓝撇了撇嘴。“林鹤这个人,不可信。” “你说林先生?可他是……” “你知道我怎么会去找你么?”他一边看着时不语,一边小心的抿了一口药汁。 “大哥不是碰巧的吧?”她记得那天时之蓝骑在马上和小厮的对话。 “火凌姑姑告诉我,林鹤那几天早出晚归的,后来她发现他是在盯梢。你猜他盯的是什么人?”不语突然想起若梅的话,别院门口出现了一伙行踪诡秘的人。难道是林鹤商队的人?“大哥是说?” “林鹤盯的地方就是别院。我不知道是不是夫人的意思,但显然他是有什么目的。” 可是为什么呢?时不语不明白,娘亲在别院已经住了好几年了,虽然娘亲总疑神疑鬼觉得时夫人心怀不满,但可流苏毕竟没有具体的行动。为何会突然让人盯着别院呢。 看出不语的思虑,时之蓝安抚的拍了拍她的手臂,“也没什么,毕竟是我们时府的庄院,他们不敢真的做什么。恐怕,这和莲的事有关。” “莲?莲的事娘亲并不知道啊。” 时之蓝点了点头。“这就是夫人所担心的吧。她怕你把这事告诉了你娘,而孤独夫人,并不是夫人所信得过的人。” “你说夫人担心我娘亲把事说出去?这不可能,娘亲也是时府的人,她不会这么做的。” 冷笑了一下,时之蓝顺了顺妹妹的长发,“不语,你还不明白。” “可是那锦衣人究竟是谁。暗中帮了莲的是他们,但为何他们要掳走我?” 这一点,时之蓝也在疑惑,照这么看来,不像姚家庄的人,也固然不是可流苏的人。难道真的是时慕得罪了朝廷的大官? 青莲池边。时不语神色忧虑的看着游曳的鱼苗。大哥的话让她不安,她知道娘亲始终不甘心,然而她却没有勇气对爹爹说,把娘亲接回来,一起住。因为在时府,她明白真正的夫人只有一位,那就是可流苏。虽然对可流苏是敬畏的,但不语依然不相信她会监视着别院,在不语心底,能够找到一家人,就是她的幸运。然而时府的隔阂,常常令她觉得还不如回到花蝶涧,就算只有和娘亲两个人。 “二姐在看什么呢?”时之莲一贯的漫不经心口吻,他身上始终有着一种和时府一脉相承的颓靡气息,让人无法看清。 “莲,你知道吗,这个季节。花斑蝶会整群的迁徙。但是村长爷爷为它们做了好多漂亮的窝,渐渐的,它们就舍不得离开了,永远的住在花蝶涧。” “花蝶涧,那是什么地方?” “在鎏焉和顷茑的边界。那里很美,也很安静。” “就是以前你和你娘流浪的地方?” 时之莲的话,永远真实而刺骨。时不语低着的头点了点,是的,在那里的人都有着不可言喻的过去,所以从来没有人问她们母女从何而来,也没有人关心谁是不语的父亲。 “如果还能回去。二姐,你会选择回到那里么?” 时不语有一丝诧异,她不明白莲语气中的向往,她了解的时之莲,天资过人而且常常意兴阑珊。“我只是很想念那里的花斑蝶。” “如果我可以离开这里。我会毫不犹豫的选择离开,再也不回来。” 未等不语反应过来,时之莲已经走开了,悄无声息,一如他的出现。时不语总是隐隐的感到,时之莲仿佛总带着一股怒气,隐忍的怒气,却找不到发泄的方法。只是他是时府的三少爷,也是富可天下的唯一外孙,所以人们看到的永远是一个玩世不恭轻佻散漫的少年。 如果我可以离开这里。我会毫不犹豫的选择离开,再也不会来。时不语惊诧,是什么让她最小的弟弟有着如此的念头呢。 不久时府就发生了一件大事。一件让所有下人始料未及,甚至让时夫人目瞪口呆的事。独孤夫人,独孤凤进府了。 虽然时慕一言不发,但每个人都清楚这意味着什么。独孤凤年纪又比可流苏稍长,所有人都惴惴的看着眼前两位夫人,神情肃穆。 时夫人走至独孤凤面前,虚无的笑着,“姐姐在别院住了好些年了,怕也是爱清静的人。妹妹特地准备了一处安静的屋子,姐姐要不要先去看看。” 看着独孤凤尾随凉嬷嬷而去时,可流苏的双手不住的颤抖,这么多年了,她始终提心吊胆,原本以为放了她的女儿进府就可以安抚她了,不料这女人居然如此有心,沉浮叔载,到底软化了老爷的心思。 几年来时慕很少去别院,而且每次都是有可流苏亲自陪着,她不知道这女人是怎么说动老爷的,会让她搬回时府来住。而这几日时慕天天忙着朝廷要事,连她这时夫人都难得见上一面。“来人,去朝中候着老爷,老爷一回府立刻来叫我。” “是。”身旁的小厮仔细的答应着,看时夫人的脸色就知道她心情不好。 大学士阁。时慕脸色铁青的坐在书案前。他握着笔的手微微的发抖,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下朝的,他只记得皇上说了,给他半月的时间做准备后。半月之后,册封时府二小姐为影公主,接入廷。然而这并不是什么喜事,因为,册封公主的真正目的在于,代替中唯一适嫁的九公主,前往寒之国和亲。 寒之国连年侵扰,鎏焉王不胜其烦。而且同盟的顷茑国和狸猿国也纷纷派遣使臣请求鎏焉共同出兵,尤其是已经被打得溃不成军的狸猿国。鎏焉王不甚在乎,他就不信倾三国之力,压制不住一小小的北方蛮夷部落,然而,皇帝到底失算了。寒之国的王,驭龙,那是个疯狂而嗜血的男人,他瞬间击溃了三国的联军,而据探子回报,真正的幕后谋臣,是寒之国的三王子。 正是这位三王子,怂恿父王统一北方各部,一举南下,先败最为薄弱的狸猿国,而且招纳了大批智囊军师,三王子手下最诡异的谋师,就是曾经在北方以谋略叱咤一时的鬼臣部落后裔。鬼臣部落的人不仅上通天文下至地理,奇门遁甲,五行之术,而且尤其擅长攻之不备,可谓军阵中的鬼才。寒之国能够收纳那支部落,实在出乎意料。 鎏焉王眼看着自己的将士节节败退,不得不采纳了以时慕为首的温和派策略,奉上珍贵珠宝,请求和解。寒之国的驭龙倒不是贪得无厌之人,他轻易的接受了求和的条件,却也让朝中大臣们心怀忐忑,如此残暴之人,难得会为眼前这小小的利益屈服?鎏焉王看着时慕,想起了他曾经的劝解,“对战不能化解干戈,只有连成一脉才能相辅相成”。 第三章 1在线阅读 第三章 1 - 第三章 2 雪融妃 作者:羽下 第三章 2 多年来,鎏焉与顷茑国,狸猿国正是这么达成一致的,互相通婚联姻。皇族间的姻亲关系更紧密了国与国之间的信赖。 然而,这次毕竟是寒之国,远在北方,而且里头唯一年龄相符的只有一位九公主。只是九公主正好是鎏焉王和王后最疼爱的女儿,皇上原打算在鎏焉招揽驸马,怎舍得将她嫁给蛮夷寒之国。 鎏焉王的身边不仅有文官武将,也有分忧解愁之人。一名伶官提议,何不从某位大臣府中册封一位平民公主,那既不得罪寒之国,也可避免鎏焉正统皇族外流。鎏焉王点了点头。只是,这位平民公主并不好找。必须是信得过的大臣,以防与外人勾结,而且谁又愿意自己的女儿代替公主出嫁呢,万一被人揭穿,下场可难以揣测了。 “既然是时大人提议和亲,何不让时大人想想这法子。”一位主战的武将不满的斜视时慕,正好在皇上面前摆他一道。 时慕几经波折,他甚至还没对皇亲世家开口,就被人狠狠打了出来,眼看着鎏焉王的期限已到,时慕手下的学生想到了这位时府二小姐。在京都的人都对时府二小姐的来历有些好奇,她娘亲就是曾经的廷舞姬孤独夜舞,中传出来的话,独孤夜舞甚至得到了亲王的垂帘,她原本可以平步青云嫁入亲王府,然而她却突然离开了京都。而突然回京,居然还带回来了一位时府二小姐。 当着文武百官的面,时慕口不能言。鎏焉王只当他是默许,下了诏书。恭贺之言犹如尖刺,令时慕呼气不畅。 “大人,时府的小厮在外候着。”一位下官推了推走神的时慕。 “什么事?”他突然想起自己命人把孤独凤接回府中,他只是想让不语在出阁前和她娘亲好好相聚。不语这孩子从小谦让温顺,他明白她渴望和娘亲团聚却不敢开口,如今这却成了他唯一能满足她的。想到这里,时慕的眼神黯淡了下来,身为父亲,他却保不住自己的女儿,最后沦为朝政的牺牲品。其实,哪一位君王不正如此么。 走到殿阁外果然看见时府的小厮,他招了招手,小厮飞快的跑了上来。“老爷,夫人让小的来候着您回去。” “哪位夫人?” 小厮愣了愣,随即才讷讷的道,“时夫人。” “孤独夫人进府了没有?” “进府了。大清早的就进府了。”小厮越说越小声,这一大清早的,时夫人的脸色可就不太平和。 时慕也是一脸的愁绪。这事他该怎么开口对不语说呢。想来,也只有通过她的亲娘独孤夜舞了。 回到时府,时慕凌厉的发现每个人的脸色都不对。小厮混笑着褪下了,而正牌的时夫人脸色苍白,紧咬着嘴唇一言不发。 “爹爹。”三个孩子一如既往的上前问礼,随即又退了下去。时慕瞥过大儿子,时之蓝沉着脸负手而立,他知道老大一向很少干预府里的事情,也因此可流苏对这位前夫人留下的独子倒是还谦和。时之莲不看也罢,永远的唯恐天下不,眼神傲慢的四处飘荡,随时准备着观看闹剧。而时不语,时慕讶异的盯着她,她的脸色微红似乎刚刚争执过,眼眶也湿润着,却独独不见孤独凤。 时慕自然知晓他的夫人,这富可天下的千金小姐可流苏不是善男信女,若非如此她也不能一手掌握着京都最大的商队,分毫不差。而且自从时府的账房归她打理,更加有日进斗金的趋势。只是,自从独孤凤回到京都,时慕也发现了,那不再是十几年前自己所认识的孤女舞姬了,清澈与纯真一扫而空,换之而来的,是隐匿的霾。他说不清楚,但如今的独孤凤让他不敢接近。 “你们这是怎么了?一个个站在这里,今天不用晚膳么?”他假咳了两声压低语调。 独孤凤这时正从后屋走了出来。她每一步都坚定不移,而时慕的眼神也不住的定住了。只见独孤凤的脸颊上一块红色的掌印,清晰可辨,显然留下不久。 “娘亲。”时不语先一步迎了上去,扶住孤独凤的手臂。“娘亲你不休息?” “老爷回来了,我自然要出来迎接。”时不语偷偷擦了擦眼角的泪痕,一声不吭的回头直视着父亲,她相信时慕不会视而不见,她相信那是她的父亲,就会为她们母女两说一句公道话。 “这是?”时慕转头看向一旁依旧沉默的可流苏。 “是我叫凉嬷嬷下手的。”可流苏不闪不避,回视着时慕。身后的凉嬷嬷着急了,慌忙解释道,“老爷,夫人不知情。是奴婢,奴婢……” “我娘亲才刚入府,她不懂得的,你们可以说啊,为什么动手打人呢?”这是第一次,第一次时不语当着众人的面反驳可流苏,连时慕都震诧了一下。那是他乖巧柔顺的女儿,受了委屈欺负只会往肚子里咽的女儿,但如今,为了她亲娘,她到底是沉不住了。 “独孤夫人擅闯账房。那里是老爷和夫人才能去的地方。”凉嬷嬷辩解道,事实上她也有些心里发虚,当时对独孤凤出手,到底是为了帮可流苏出一口恶气。独孤凤平白的搬进时府,若不给点提醒儿,她正当自己才是大夫人了。 “夫人是夫人,我娘亲也是夫人。为何她入得,我娘亲就入不得?就算不小心走错了,凉嬷嬷你一个下人就能动手了?”此话一出,可流苏和凉嬷嬷的脸色立刻大变。这话,是从时不语的口中说出来的?她们认得二小姐,那真真可是打不还手骂不还口的,犹记得她还小的时候,一次时之莲摔破了西祠琉璃碗,那可是皇上御赐的,凉嬷嬷误认为是时不语,就拿家训打了一顿,也没见时不语坑一声。后来倒是时慕发现了,给凉嬷嬷留了话,时不语到底是小姐,怎可随便动手训打。 “不语,别乱说话。”独孤凤扯了扯时不语的衣袖,虽然这话是劝阻的,却看不得有半点斥责的痕迹。 “是,娘亲。” 时慕叹了口气。他自然看得出凉嬷嬷护住心切,然而这事毕竟有失大体。“凉嬷嬷,你在时府也经了些年了,然而终究不好忘了自己的身份。今天,你这是冲撞了独孤夫人,就给她跪下,任由夫人发落吧。” 一旁的可流苏瞬间睁大了眼眸,不敢置信的看着时慕,半晌,她终于站了出来。“姐姐,这事是我交代不周。望姐姐见谅,凉嬷嬷跟了我多年,就请姐姐……” “我也知道她跟了夫人你多年了。这些年也为时府做了不少事。所以,这也不算处罚,我想请老爷准了凉嬷嬷告老还乡。” 告老还乡四个字,犹如晴天霹雳。在场每个人都不由得震了一下,时不语诧异的看着娘亲,她为料到娘亲会说出这样的话。 “这,这……夫人?”凉嬷嬷跪在地上,浑身战栗的茫然四顾。可流苏愤愤的咬着牙,没想到独孤凤心思如此狠。 时慕看了看时不语,又看向独孤凤。静默了一盏茶的功夫,才吐出一句话,“准了。” 可流苏和独孤凤之间的硝烟就此弥漫开来。凉嬷嬷告老还乡,虽然可流苏赏赐了很多珠宝,还允许她继续留在富可天下,然而,在时府,独孤凤的地位一跃而上。明眼人都清楚,独孤凤这一出四两拨千斤,不仅奠定了自己的威仪,也扫除了对方的一枚棋子。 “娘亲为什么要这么做呢。凉嬷嬷在时府好多年了,小时候不懂的事,也都是凉嬷嬷教我的。”时不语抚着琴,她已经可以做到琴声不随心动,而且有娘亲在身边,她也安稳了不少。 孤独凤轻轻一挑琴弦,一个悠扬的颤音玩转而上。“别以为娘亲住在别院就什么都不知道。你小时候每次来,身上的伤,怕都是那些人打的吧。前些日子围在别院外的人,也是时夫人的。你早就知晓,是不是?” “娘亲?”时不语惊慌的抬起头来,琴音也跟着戛然而止。 “我跟你说过多少次,喜怒不形于色。接着弹。你的琴艺倒是有长进,怕是舞技大大退步了吧。” “不语。对时夫人来说,我们毕竟是外人。而且永远是外人。你小时候受的苦,娘亲都明白。你经常问我,为什么我们一定要回到时府,不能留在花蝶涧呢。那时候我就明白,你在时府过的并不开心。但是我们不能一味的逃避。娘亲曾经就逃避过一次,以为带着你到了花蝶涧就能躲过一切,但是,就算在花蝶涧,我们依然漂泊无。你把时府当做自己的家,就要懂得铲除障碍。” “障碍,娘亲觉得凉嬷嬷是我们的障碍?” “她只是一个棋子而已。不语,既然现在娘亲回到了你身边,就再也没有人会欺负你。你也要帮助娘亲拿回娘亲该得的。” “娘亲想要什么?” “娘亲想要什么,不语都会支持娘亲么?” 毫不犹豫的,时不语点了点头。这是她第一次看到娘亲如此坦然的笑容,就连在花蝶涧花斑蝶飞舞的季节,娘亲也是郁郁寡欢的模样,也许,就像娘亲所说,只有在这里,才是她们母女真正的归宿。 第三章 2在线阅读 第三章 2 - 第四章 1 雪融妃 作者:羽下 第四章 1 独孤夜舞的舞技,曼妙轻盈,独步天下。就算再多年过去,曾经一睹芳容的男子也无法忘怀,何况是,她为止倾心的男人。 时慕咽下了口中的暖酒,看着眼前曼舞的女子。时光交错,他以为又回到了年轻的时候,自己不过一个小小的文官,却仅凭一首《忘生赋》“轻摇曼波中杯光酒影,可怜世上人儿不见独孤影。问君几何归期,只待一舞终了,漫漫长夜,轻笑一片醉倒。”便赢得佳人一笑。他慢慢的伸出手,女子芊步倒入怀中。“夜舞——” “老爷您忘了,我叫独孤凤。” “啊,是了。现在你是独孤夫人。”时慕狼狈的扶起独孤凤,酒色还未从他脸上褪去。没想到这么多年,独孤夜舞的舞步依旧如昔。“你教不语弹琴跳舞,我就知道,你本没有忘记曾经在京都的辉煌。谁人不识独孤夜舞?就算在廷中,想看你一舞的达官显贵也不在少数。偏偏你傲极。谁都不放在眼里。” “我将老爷放在眼里,结果却是……” 时慕垂下了头,请抿着嘴唇,孤独凤还记得他这个习惯,这表示他不愿再说。 “老爷,我独自在别院休养生息已久,不明白你突然招我入府有何用意。据我所察,时夫人可并不待见我。” 知道她还在纠结凉嬷嬷的事,时慕也不好直接开口,当时他随了独孤凤的意,就是为了让她安心留下,但多少令可流苏受了委屈。 “你与不语分开也这么多年了。女孩子终究想着亲娘,不语是个孝顺的孩子。” “不语脾气确实温和。”突然,独孤凤灵光一闪,“虽然她还小,但女孩子终究耽误不得,不知道老爷……” 过得了初一避不过十五。“独孤,我要和你说的,正是这件事。” “什么?老爷的意思是,已经有人向你提亲了?” “这……” “老爷。不语虽然从小在府外长大,但我向来教训的严谨。琴棋书画,还有孤独家的舞技。独孤相信,无论是哪家的皇亲贵戚,我们不语也绝不意怯。” “独孤,不是哪家的皇亲贵戚,是……一国之王。” “王?你说,鎏焉国的皇帝?这怎么可能,皇上都一把年纪了,连公主的岁数都比不语大了,老爷……” “不是皇上。” “那是?难道你让不语为亲王献舞了?是哪里的封王?” “也不是封王。” 独孤凤的表情冷了下来,她从时慕的吞吞吐吐中瞧出了端倪,这事儿,不是三言两语的吉利话儿。 “你说,册封为公主,让不语去和亲?”听完时慕的解释,独孤凤的神情不一般的平静。她的双目冷冷的直视着前方的空白,脑海中飞快的思索着。她养育时不语,教导时不语,几乎把平生所学都教给了她。而她进入时府后,也学会了一般贵府小姐的学识礼仪,照理说,她已经成为了自己最锋利的武器,可是为何偏偏当下遇到了这道坎。 和亲公主。如果两国真正和平共处,自然公主功不可没,然而一旦交恶,公主就成了唾弃的傀儡,两国没有人会重视她。更何况,不语还不是真正的公主。册封一说,完全是为了邦交礼节。 “独孤?” 事已成定局,独孤凤清楚,如果不到万不得已时慕不会找她开口。而如今时慕作出的每一次让步,都是为了弥补内心的愧疚。他到底是不语的爹爹。只是,可惜了。 “我会对不语说。但她还只是个孩子,真的要……” “皇上下了诏书。不语会进住上一阵子,等学会了所有的廷礼节,到时,皇后会亲自送嫁。” “那是,北方的寒之国?” 时慕揪心的点了点头。在很北很北的地方,一群蛮夷之地。 时府二小姐进一说不胫而走。上上下下都忙着打点,然而,时不语依然茫然的望着池水,独孤凤告诉她,这是她们母女的一次机会,一个反败为胜的机会。然而,她不懂得,为何娘亲如此执着于胜利。 “听说二姐要进了。” 时不语默默的点了点头,依然出神的望着池水。自从凉嬷嬷的事以后她就避着时之莲,心底里她总觉得是娘亲伤害了时夫人的威信。所以,时之莲讨厌她是应该的。 “那为什么一副不情愿的样子?” 不情愿?这倒是连时不语自己都没发现的,对她来说,在哪里都是一样的。“莲,你会不会生我娘亲的气?” “这又是为何?” “因为……” “如果你说凉嬷嬷告老还乡的事,那就算了,反正我也烦了她。再说我娘也没亏待她,在时府一辈子才委屈了呢。”突然想起时之莲说过,如果可以离开,他会毫不犹豫的走。 “莲,如果我走了。你还会记得我么?” 时之莲愣了愣,“二姐又不是不回来。既然我们姓了时,就永远是时家的人,家人又怎么会不记得。” 时不语凉凉的手指轻抚过时之莲的脸颊,“谢谢你,莲。我们是一家人。” “你为什么不讨厌我?”时之莲突然问道,“我知道时府的下人,虽然看上去对我恭恭敬敬的,但他们心里都讨厌我,觉得我惹事生非。爹爹也是,我娘也是,但是,我觉得二姐你并不讨厌我,对不对?” “我当然不讨厌你。”时不语笑了,虽然莲就像他自己说的,喜欢惹事生非,而且常常玩世不恭,但是,他依旧是她的亲人,她的亲弟弟,“因为你是我弟弟,我们是一家人。” “如果我们不是一家人呢?” “怎么会不是一家人。你叫时之莲,我叫时不语,大哥叫时之蓝,我们当然是一家人了。” “如果不是呢?”时之莲较真起来。 “只要你把我们当一家人,我们就永远是一家人了。”时之莲眼神复杂的看着时不语,或许他愿意相信她的这句话。 进的那一天,整个时府都严阵以待。廷的噜公公亲自来接人,无意中瞥到了独孤凤,眼神也是一揪。当初他很看好这个天资聪慧的舞姬,假以时日好好提携,说不定能捞一个娘娘,就算不济,投入亲王府也是正经活,偏偏私下勾搭了个小小的文官,还得罪了将军府的千金,被贬黜京都。如今回了来还得改名更姓的。 “独孤夫人可好?”噜公公还算是个念旧的人,主动上前招呼。 “公公挂记了。臣妾还好。只是,小女初入廷还有劳公公指点。”噜公公不动声色的敲了敲时不语,是长了个聪敏脸孔的女娃,就怕和她娘亲一个脾。“小女子温顺,有什么不懂的,公公尽管教导。”独孤凤也知道自己并没有给廷里的侍卫官留下好印象,怕他们先入为主的怠慢了不语。 “好好,我记得了。”噜公公满口答应。独孤凤追到马车边,在不语耳边再次小声的提醒。 “孩子,记住,廷不比府中。遇到些年长的,千万要好声好气应承着,别留下话口。娘亲当年——就是委屈了你了。”说着独孤凤忍不住落下泪来,她是在廷带过的女子,自然知道那廷莫测高深,不是一个心无城府的孩子能应付的。 “知道了娘亲。”不语强颜笑着,她背在身后的手紧紧握成拳头,不愿意在娘亲面前落下泪来。她知道这一切不可改变,她也知道,自己入了就会被册封公主,远嫁寒之国和亲,然而这都不是她真正关心的。她所关心的是,娘亲可以永远住在时府,可以和爹爹在一起。而爹爹,也可以给皇上一个交代,不再受到同僚的排挤。只要娘亲好,她真的什么都无所谓的。 “莲,你大哥呢?”时慕侧身询问小儿子,时之蓝从一听说妹妹要入就一脸的不赞成,但听到时慕和其他大臣的商议后,他便沉默了,然而始终时慕都知道孩子在怪自己,怪他连自己的女儿都顾不周全。 “不知道。一早就不见人了。”莲望着马车上的时不语,她的脸上只有隐忍的哀伤。他看到时之蓝牵着马出去,也知道时之蓝对时慕的愤怒,其实在心底,他小小的奢望着,大哥可以阻止父亲,可以阻止时不语的远嫁,虽然,一切看似不可挽回。 一路上,时不语都低垂着头,双臂抱住身子紧紧缩在马车最角落里。她的命运从来都不掌握在自己手上,她从来都没有选择的权利。她怀念着花蝶涧无忧无虑的日子,她怀念着花斑蝶漫天飞舞的村庄。而现在,她要去很北很北的地方,远离娘亲,远离时府,远离京都,更加远离花蝶涧。 突然马车一顿,时不语整个心提了起来,莫不是廷到了?她刚想伸出头去问问,就听见一个熟悉的声音。“公公,我只想和妹妹说句话。”是时之蓝。噜公公犹豫了一下,时之蓝不仅仅是时府的大少爷,也是右上将的外孙。“好吧,时少爷小心别误了时辰。晚了小人可不好交差。” “劳烦了公公。” 马车的门帘被掀开,时之蓝一步跨了上来。“大哥?” 第四章 1在线阅读 第四章 1 - 第四章 2 雪融妃 作者:羽下 第四章 2 时之蓝避开了不语的眼神,把一柄雕刻着蝴蝶花纹的致匕首放在了她的手里。“哥答应你,哥一定会带你回来。哪怕夷平了北方蛮族。就算铲除每一个部落,也一定会带你回来。” 说完时之蓝跳下了马车,跨上自己的烈马扬尘而去,时不语失神的望着手里的匕首,美的花斑蝶纹,她瞬间明白这是时之蓝刻意打造的。而刀刃上浅浅的红色血丝。那是时之蓝的。他用自己的血立下誓言,他不会像父亲那样苟且求安,他不会让自己的姐妹忍受耻辱远嫁和亲。要嫁,他的妹妹也要嫁给自己中意的情人。 一颗晶莹的泪珠落在刀刃上,瞬间滑落。时不语抿着嘴唇揉了揉眼角,露出灿烂的笑容。她并不害怕,也不落寞,她是为了自己的亲人,为了娘亲,为了爹爹,为了大哥,为了时府的每一个人。她并不是独行。握紧手里的匕首,紧紧贴着自己的口,至少有亲人,不会忘记她。 “二小姐,我们可以走了么?”噜公公不耐的在马车外尖着嗓子问。 “可以了,谢谢公公。” “哎。二小姐客套了。这进了,二小姐可就是位公主了。” 入第一天,时不语就忙着认清各位嬷嬷姑姑,而且有些闲散的小主和妃嫔来访,倒是闹了一屋子折腾。第二天,时不语才真正见到了皇后娘娘。 一袭金色凤袍,顶戴礼冠。雍容华贵之气,让人不禁俯首称臣。“不语见过娘娘。”中礼仪尚不熟悉,不语只知道跪下了总没错。 “孩子你起来。”皇后笑着,扶起了不语。这女娃倒是生的聪明伶俐,只可惜了要替代九儿远嫁,不然,在找个王孙贵族倒是一桩美事。“本倒是听时大人说过,你从小随你娘亲流落在外,九岁时才回到时府。” “回娘娘,正是。” “那你和时府的两兄弟相处可好?” “回娘娘,大哥和三弟都对我很好。” 皇后善意的抚了抚不语的肩膀,“这倒是难为了你。那两孩子我都见过,本不坏,就是些公子哥儿的傲气。尤其是你们家的莲少爷,头一次进,可是把我们的几位小皇子欺负的嚎啕大哭。时大人连连赔不是,本和皇上也无可奈何,谁叫都是些孩子间的闹剧呢。” 时不语明白皇后和她唠家常就是为了让她松弛些,听到这话倒是符合了时之莲的作风,不由得轻笑起来。“是的娘娘,莲儿却是调皮捣蛋了些,但他子还是倒好的。” “哦,听你这话,你和莲三少爷感情应该不错。” “莲儿只是看似顽劣了些。” “本看,倒是你自己子好,在家里头经常让着兄弟两吧?” 时不语心虚的低下了头。确实是,她从小就知道自己和大哥三弟是不同的,她的身份是个尴尬,所以也就自然而然的谦让着他们。 皇后到底是聪明人,一看时不语沉声就知道她是为了自己的私生女的身份,便岔开了话题。“听说你会弹琴跳舞?” “是娘娘,不语从小就学了。” “那好,改天你和九儿切磋切磋。她总说自己的琴艺无人能敌了,瞧她傲的,也该等人收拾收拾了。” 九公主比不语大两岁,但从小长在廷的缘故,人前人后少不得打细算。她只有两位姐姐,其余的都是兄长。而两位姐姐一位远嫁顷茑国,是顷茑国当今的太子妃,另一位则嫁给了西孝侯,如今也是在塞外。这让她不由得担心起自己的婚嫁。都说女大不中留,而九公主宁愿一辈子留在中陪伴皇后,她是父王母后最宠爱的女儿,就算后嫔妃勾心斗角也伤不着她分毫。所以这次一听要与寒之国和亲,她吓得魂都没了,好在父王疼惜,找了一位大臣之女顶替,不然要她独自远嫁北方之地,不折杀了她。 “九公主,这位就是时府二小姐。”在中闷着没劲,她便想起了这位“贵客”,于是拉着丫头来找时不语。 时不语正埋首抚琴。一早上各位嬷嬷们都尽心尽力的教导她礼仪章法,她学的很快,所以这会儿就得了闲自己一个人呆着。廷地方大,她也不敢乱走。而皇后除了她入后第二天来看望过,便也再不得见了身影。 九公主的丫头一蹦一跳的走了进来,也不敲门,大咧咧的打量着时不语。“见了公主还不跪拜?”时不语一惊,才想起这几天学的礼仪来。 “不用不用。”九公主不耐的摆了摆手,“翠儿,你是哪筋又不对了。父王不是说了,以后二小姐就是影公主了,我们姐妹相称就行,姐妹间哪有跪拜的。” 九公主也喜爱音律,便和时不语比较投缘。“你不知道,在里头有多闷,都不能随便出去。而且又不像六皇兄,有父王的免死金牌,还能溜出去。” “说谁呢,这是?大老远的就听到你在背后嘀咕。”时不语正和九公主坐在花坛里聊天,突然冒出了一个陌生的少年。他打扮也很随意,从着装上不语分辨不出他的身份。只是看他能在廷随意走动,而且与九公主交情不浅,似乎也是位皇子。 “就说你呢,你和六皇兄又出去了是不是?” 少年了鼻子,一切坏笑。“别,老六这会儿被习武的师父逮个正着。我好不容易才逃出来。” “就你坏。你等着,六皇兄一定会报复你的。” “行了小九,你就知道帮着你六皇兄。我好歹也是你皇兄啊。这是?”少年看着一旁掩嘴偷笑的时不语,只觉得面生。 “哦,这位是时府的二小姐时不语。不语,他就是我四皇兄。”其实四皇子在廷的处境也很尴尬,他的生母虽然得宠却过世的早,独自在廷挣扎的皇子多得是遭人暗算,只是他和六皇子感情甚佳,六皇子和九公主又是皇后的一对亲生儿女,他便也得到了些许的庇护。他听说过父王找了位大臣之女替小九远嫁和亲,想必就是眼前这位时府千金了。 “原来是二小姐。刚才让你看笑话了。我和六弟刚下了先生的课呢。” “下了课也不知道好好学习,等着父王考你们。看你怎么应付。”九公主得理不饶人,廷里她和四皇兄六皇兄感情最好,无人时也就松懈了那些礼仪。 “你也不闲着没有练琴嘛。还说等过几天请父王母后赏析琴曲,本皇子等着看好戏咯。” “哼。”九公主不屑一顾的扬了扬头,但还是底气不足,突然她瞥了一眼时不语,一把将时不语拖到身前,“怕什么,我有不语在。她的琴艺也很好。是不是不语?到时候,你就和我一同演奏。” 时不语看着两兄妹的斗嘴,不由得羡慕的笑了笑,“九公主说笑了,不语怎么能和公主比呢。不过,不语替公主伴舞倒是可以的。” “真的?你还会跳舞。太好了,不语到时候就看你了!” 时不语原本是无心的一句话,然而,她真的不知道九公主所谓的宴请,居然请来了廷所有的皇族。连前几天才回京都受命的藩王侯爷也悉数到场了。时不语汗湿的手握着纸扇,有些怯懦。虽然从小随着娘亲练舞,但学不来的是独孤夜舞的随挥洒。 “不用怕,那些皇子侯爷们也是外行,看不出好坏的。”四皇子不知什么时候走到了搭建的幕台后面,看见时不语心慌的样子忍不住安慰了她几句。 “谢四皇子好意。” “我说真的。还有几位皇叔百年难得回一次京都,也被小九忽悠来的,他们也只是不好忤逆公主美意而已。” 四皇子的鼓励虽然调侃十足,多少确实让不语轻松了不少。她换上华丽的霓裳舞衣,轻盈而动。当她随着琴曲曼舞,就仿佛回到了幼年,在花蝶涧的草屋里,跟着娘亲的曲音舞动,每一次的举手投足就会引来娘亲的批判,渐渐的,她便掌握了技巧,知道怎样才能得到娘亲的夸奖。 当一曲终了。所有人都震惊了,他们呆呆的坐在远处,直到九公主不满的站起身来,众人才纷纷鼓掌。只是,他们的眼眸都不由自主的随着公主身后的舞姬。小小年纪,却又如此曼妙的舞姿,如此勾人心魄的舞技。皇后也忍不住叹了口气,“听说,她是独孤夜舞的女儿,看来,这是真的了。” “不语,你跳的真美。你看,大家不都喜欢你么。”九公主挽着不语的手臂,嬉笑着等着父王的赏赐。 而时不语等来的赏赐则是,册封为影公主。那谕示着,她就是九公主的影子,就像今晚的皇宴,她就是公主背后的舞姬,无论舞姿如何华丽轻扬,她都只是配角。 然而人群中却有一双眼眸肆无忌惮的打量着她。那是个穿着黑色大氅的少年,他站在一群边关守将的身后,这群将士都是塞外封侯的亲卫军。一律红色的发丝在他前额飘曳,他的眼神诡异而冷傲,如果这时有人注视他,会发现他的眼眸散发着如苍狼般的荧绿。“少主,是时候走了。不然会引起怀疑。”另一个黑衣人走到少年身后暗语道。 “我们走。”最后一瞥,他依然忍不住停留在那舞姬身上,她犹如轻盈的蝴蝶,唤起他多年前的记忆。 第四章 2在线阅读 第四章 2 - 第五章 1 雪融妃 作者:羽下 第五章 1 和亲公主的出行永远华丽而悲壮。时不语木然的任凭嬷嬷们给自己换上嫁衣与头冠,她看着忙碌的女们,她们兴奋的红了脸,似乎比自己的出阁更活跃。送行的队伍已经候在门外,听说这次鎏焉王派遣了整支远亲卫队。毕竟是第一次有公主远嫁寒之国,鎏焉国并不想在气势上落了下风。 护卫的武将雷远是君胥的得意门生,也格外用心的整编了卫队。 一支百人的卫队。一干十余人的随行侍婢。一位代表鎏焉国的和亲大臣。时不语踏上了马车,放下了门帘。她握紧藏在长衣下的双手,克制着颤抖。他们将一路穿过真个京都,京都的子民都将感激她,因为,她谕示着和平。 “公主,我们要启程了。”雷远将军在马车边恭谨的提醒道。 “有劳将军。” 远处传来悠扬的舞曲,那是京都每个舞姬所熟悉的《醉月曲》“轻舞曼曼兮人逍遥,广为天下兮仕女舞衷肠”,这一曲独孤凤从来没有教过时不语,因为,只有舞过沧桑的舞姬才懂得其中的奥义,然而,不语最喜欢的到底还是这一曲,没回见到娘亲轻舞,她都忍不住动容,原来,这只是一个被世俗所困的倨傲女子,乞求着内心的平静。 “娘亲,这是不语最后能为您做的了。娘亲,没有不语在身边,您要放宽些心,不要再被梦魇困住,我要再半夜惊醒,不要再纠结于过往的伤感。”这番话,独孤凤永远不曾听到,因为时不语并没有亲口说出来,她只是默默的埋在心底。她知道娘亲一直的愿望就是回到京都,重入时府,弥补她当年的缺失。如今娘亲得到了她想要的,不语只希望娘亲能够放下包袱,轻松的曼舞。 出城门的时候时不语听到了马儿的嘶鸣声。她掀开马车的长帘,看到了人群中两个熟悉的身影。高傲而负气的时之蓝,散漫而沉的时之莲。他们同时向她慢慢的伸出手,在半空中握成拳,收回到口。那是鎏焉国的致敬,鎏焉国的思念。放下长帘,时不语靠回马车的座椅上,她有一种被掏空般的虚弱。离开京都,离开时府,她贵为公主,却一无所有。 北方的寒之国。她只知道自己的夫君是寒之国的王子。她犹记得皇后的一句话,“这位王子,即将是寒之国未来的王。不语,你不仅仅是和亲的公主,你也是维持两国和平的桥梁。所以你要爱他,就像爱我们鎏焉国。” 她要爱上一个男子。一个不曾见面的陌生人。时不语颓然的闭上眼眸,雷远告诉她,这一路,不仅颠簸,而且漫长。 进入寒之国的边界,那几乎已经是几个月后了。整个亲卫队疲乏的人仰马翻。雷远无耐,只能停步原地休息。 他走到马车旁,不安的敲了敲车壁。多日来的相处,他深深的坚信这位公主确实是纯善之人,而且从君胥口中得知了她远嫁的原委,更加的佩服。只是连日舟车劳顿,时不语早就体力虚脱,她经常整日的靠在马车里一言不发,前几日高烧刚退,连随行的侍婢也心有不忍。只不过,鎏焉和寒之国早已定下和亲之日,迟了恐怕不好。雷远也看出时不语咬着牙硬撑着,身子不适也不曾喊过一句委屈。让他更加觉得自己无能为力。 “公主要不要下马车歇一歇?” 长帘被掀开。时不语扬着虚弱的笑容。“将军辛苦了。不语没事,让将士们好好休息吧。”退回马车里,时不语忍不住咳嗽了几声,又赶紧用手捂住嘴。北方要比鎏焉寒冷些,时不语已经换上了冬衣,却依旧冷的拿出了包袱中的毯子盖在身上。 一会儿一位侍婢走了上来。“公主喝口暖汤吧?”将士们也实在冷的不行,一停下来就赶紧生火煮热水,侍婢乘机暖了热汤送给公主。这一路上也够公主受的,哪怕她不是真正的廷金枝玉叶,却也是堂堂贵府的小姐,平日里娇生惯养的,可受不了这些。 “谢谢了,菊儿。”时不语一边接过了汤,一边把菊儿也让上了马车,有个避风的地方好歹暖和些。 “听雷将军说,今夜就过了寒之国的边界了。我们应该赶得及到镇上,我帮公主烧些热水,暖暖身子。这北方真是严寒。” 已经到了寒之国了。时不语抿了口汤,却食不知味。她不知道该如何描述此刻心境,茫然,萎靡,不安,悸动,都已经过去了,这慢慢的长路早磨光了所有的锋利,她如今真的是身心疲惫,只求能够安安稳稳的合眼睡上一觉。 一路上往北,还在鎏焉国境内的时候,多少可以在客栈打尖。但到了荒僻的村子,卫队们就变得警惕起来有时错过了镇头,大伙儿只能在荒野露宿,时不语就和衣躺在马车里,整夜整夜的睁着眼,恍然四顾。 不知不觉间天色又暗了下来。席卷而来的狂风让守卫们深深埋着头,深怕被风沙迷了眼。雷远握紧腰间的长剑。这里已经是寒之国的领地,他随时等候着出现的寒之国守卫。 顶着狂风前行了不久,车队又停了下来,菊儿刚想下马车去探探情况,就听见雷远嘹亮的询问声,“我等是鎏焉国的和亲队,马车内的就是我们鎏焉的影公主,有劳通报贵方的将领。”时不语紧紧拽着座垫的边缘,她知道一旦寒之国的守军出现,就代表着亲卫队的将士不得再前行,而只有几名侍婢与和亲大臣能与她面见寒之国的王。 好一会儿才传来对方的回复,“我们就是寒之国的迎亲队。王子正在大殿等候。请把公主交予我们。” 雷远看着眼前一脸肃穆的寒之国将士,表情沉了下来。他跟着君胥也是走南闯北的征战过不少地域,对寒之国的内政也有些了然。寒之国虽然一统,但到底有着许多散游的部落,而且各个部落间暗斗不断。寒之国的王有三个儿子,都是骁勇善战之士,他们都觊觎着父王的王位。然而,这次和亲,也可以说是寒之国的王挑选后继者的契机。当初,寒之国的王只允诺,影公主嫁的自然是下一任的王,然而,却并没有点明是他哪一位王子。可见,一切并未成定数。 犹豫了好一会儿,雷远才恭谨的道,“我奉鎏焉王之命,将公主送至寒之国王的手中。未见到贵国之王,请恕在下无法交付公主。” “大胆!你这是藐视……”话还未完,就远远瞥见一队骑兵飞驰而来,身穿红色盔甲,挥舞着锃亮的长矛。雷远认得他们,他们是寒之国最神速的座骑兵,而他们的首领正是寒之国的大王子,夭那。夭那的雷厉风行残酷凶暴是鎏焉将士中广为流传的,他手起刀落斩杀过无数鎏焉武将,可谓鎏焉将领的坟墓。雷远顿了顿,不由得将手里的剑又紧了紧。 先前的守军见到夭那的骑兵也纷纷瑟缩的后退了几步。 “夭那王子有令,特来迎接鎏焉国的公主。请贵使出行。”和亲使臣也是一怔,他偷偷瞟了一眼雷远,这才慢悠悠的走了上前。“在下鎏焉国文礼官叔博。” “请大人与公主随行。其余人马不得进入寒之国主城。” “可,可是……”叔博慌了,这和他受的皇命不同,鎏焉王是要他亲手把影公主交到寒之国的王手中,然而看着影公主与王子完婚他才能回去。 雷远恼怒了。他提起自己的大剑走到使臣和骑兵中间。“我等奉鎏焉王之命而来,并不听从你们大王子的命令。在下亲卫队领军雷远。我必须看着公主走进你们主城大殿。” “你……”骑兵也怒了。为首的一个一横长矛,作势要动手。 正僵持着,一骑铁黑的人马赶来。雷远仔细一辩,居然分不出对方是寒之国哪位王子座下大队。 “哟,连鬼臣大人也亲自出马了?”黑衣骑兵揶揄的嗔道。雷远一愣,这就是传闻中,北方智多星鬼臣部落的人了。只是,寒之国统一后,鬼臣部落就殒逝了,只有最中坚的一部分被寒之国的三王子收纳,难道这伙人是三王子的部署。这下好了,大王子和三王子都出面了,雷远就不愁把公主交给谁了。鹬蚌相争渔翁后台观火。 “奉王之命,有请鎏焉和亲卫队入城休息。公主暂驻清风大殿,隔日入殿面见帝王。”鬼臣大人对红衣骑兵不屑一顾,径自说完了话,将手上的御旨丢给了守军。守军讷讷半晌,才回过神来,看来寒之国的王也料到了自己的儿子们已经蠢蠢欲动,果然还是三王子棋高一着。“既然如此。叔博大人,雷远将军,有请吧——”守军将领暗笑着指引道。 雷远跨上马,忍不住再次打量了一番黑衣的鬼臣。后者表情淡漠,年纪不大,却有着历经尘世的倦怠。他向着雷远微微的欠了欠身,“将军远道而来辛苦了。明日大殿上见。”说完,策马扬尘而去。 寒之国的主城大殿。时不语换上了干净的粉色长衫,琉璃碎瓦发钗,红玉石吊坠,漫步走上殿堂。她微微折腰,向寒之国的王问礼。 高处的殿座上,一袭银灰色大氅的男子,就是寒之国的王,驭龙。他看似比鎏焉王更年轻,更凶猛,也更狂妄。他垂眼看着殿下的女子。轻盈而柔弱。南方女子特有的水灵肌肤,娇柔身材,温顺的表情。难怪都说南方女子柔似水,果然和北方女子的彪悍利落相去甚远。 第五章 1在线阅读 第五章 1 - 第五章 2 雪融妃 作者:羽下 第五章 2 雷远和叔博都警惕的负手而立。他们的兵器在进入大殿前都被卸去了,雷远也不好反驳,这毕竟是寒之国的国都。如果有人带着武器进入鎏焉的廷,恐怕鎏焉王早已拿下对方首级了吧。 “影公主远道而来,本王招待不周。昨晚令公主受惊了。”驭龙说的自然是大王子夭那抢人一事。雷远的表情瞬间凝重起来。时不语望了望他,悄悄给了一个制止的眼神。这毕竟是在对方的国土上,就算被怠慢了,也强辩不得。“大王严重了。素闻寒之国雷厉风行,果然不虚。” 驭龙爽朗的笑了笑,一扫霾。不可否认他是个开明的君王,也是个独揽大权的首领,他容不得背叛与欺瞒,同样他也敬佩每一个敢于与他对视的臣民。与寒之国军队交过手的国家都知道,寒之国纪律严酷,对待逃兵与叛兵的手段,那几乎令人闻风丧胆,由此可见这位王者的做派。 大殿外雷声滚滚。一行人傲慢的走了进来。时不语等侧身望去,第一个变脸的就是雷远。他认得走在最前面的那个男子,一头深红色的长发,炯炯的眼眸,犀利的嘴角向下不屑的撇着,紧身的戎装下是强健的体魄。他,就是夭那。他驾驭着寒之国最凶猛凌烈的骑兵队,他的速度和风一样迅猛。雷远曾亲眼看见和自己一同出征的将领在夭那的长矛下断成两截,鲜血染红了夭那的双眼,他的笑容如嗜血的魔物。 他该不会就是,驸马爷吧。此刻叔博不安的扭动了一下双手,和雷远产生了同样的担忧。 “父王。”夭那单手扶在口,向驭龙行礼。他的眼角瞥过立于大殿另一侧的陌生少女,瞬间滞了一下,为少女的纤弱,为少女的柔美。她看上去如此的轻盈,就像,微风中的一片蝴蝶,她是如何经得住北方凌烈的狂风,才步入了寒之国的主城大殿。驭龙决断的一摆手,夭那回过了神,退立在侧。 尾随而入的是个妖艳的男子。他的长袍拖地,柔顺的发丝轻缕在脑后。他的气场如此的华丽,与夭那的霸道截然不同。然而,任何人都不会怀疑,他就是夭那的兄弟,一样的眉眼,一眼的嘴角,一样的下颚。只不过,长在夭那身上就是高傲不可一世,而在他身上,则是令人无法忽视的妖娆。雷远顿了顿,终于想起了这位主儿,被称为寒之国最血腥的男人,二王子破颜。破颜和夭那只相差一岁。然而一贯隐藏在长袍下与大哥霸气下的破颜常常令人忽略了他真正的强悍。而只有在战场上见过他的人,才会知道,他甚至比夭那更惨无人道。但是,他的外貌会骗人。 “父王。”显然,破颜也注意到了时不语。他大胆的转过身去,直视着时不语的低垂的眼眸,啧啧有声。“鎏焉国的公主果然都是极品,早知如此,我们就该直取京都,那么他们送来的就不止是这一位公主了,而是取之不尽的……” “破颜——”凌空一声,只见得从殿上飞来一道掠影。破颜敏捷的避过,不满的掸了掸衣角,敢怒不敢言的瞪了一眼殿上出手的人,捡起了地上的青铜古杯。直呼他名讳的,自然是他老子寒之国的王,驭龙。但是用青铜杯砸他的人,却是驭龙的殿前大将,赅影。那是个像鬼魅般的男人,但就算驭龙亲征时,他也永远陪伴在侧。他也是驭龙最信任的人之一。 而后的两位。一位雷远昨晚见过,正是被称为鬼臣大人的年轻男子,而走在他之前的那个少年,一缕红色的发丝随风飘逸,他目空一切的走过大殿,矗立在驭龙面前,单手扶,微微颔首。“父王。”从头至尾,他都不曾好奇的看一眼殿上的任何人,与生俱来的从容和傲慢。当他走到夭那身后,可以明显感受到大哥的敌意,然而,他从不在乎。他就是寒之国的三王子。关于他的传闻,很少,然而,正是因为他,驭龙统一了北方各部落,驭龙挥军南下。雷远从未在战场上遇到过这位王子,但是他深深地知道,寒之国的每一次突袭,都仿佛隐匿着这位三王子独特的符号。甚至不用与他面对面,就能感受到他的戾气直指咽喉。 “王。”鬼臣随着三王子行礼。虽然他是三王子收服的部落,但是鬼臣也是整个寒之国的谋师。 “军师不必多礼。”驭龙挥了挥手。鬼臣跟着站在了最后。 时不语忐忑的听着驭龙在殿上向雷远和叔博询问了些寻常事宜。她有些惴惴不安,今天,才是她真正出阁之日吧。今天,坐在大殿之上的那位王,会决定她一生的夫君。按照鎏焉皇后之言,她的夫君就是寒之国未来的王。而她就是王妃。她明白,她的作用就是让自己夫君与鎏焉结下联盟,并永世同好。 “王,不知影公主的驸马是哪一位王子?”终于,叔博沉不住气了,开口问道。 驭龙不以为意的继续自己的豪迈之言。半晌之后,才悠悠的道,“影公主代表着贵国鎏焉的诚意,而她的驸马,自然是我国未来的王者。只是,究竟谁才能担负起这个重任,本王依旧在斟酌中。而作为影公主,本王相信,也一定需要与本国的三位王子有番接触,才能真正的成为我国的王妃。” 时不语,雷远,叔博三人脸色瞬时僵硬了下来。这意味着什么,远远不是选择的机会,而是,作为一次试炼。寒之国的王,是在用敌国公主来试探自己的儿子,挑选出真正能统帅一国的君王。果然,三位王子纷纷看向了这位远道而来的公主,神情复杂。 时不语依旧住在清风大殿。清风殿是寒之国用来招待各国使臣的。而她的婚期被寒之国的王推后了,直到,寒之国选出下一位继位的君王。 “公主远行后必定需要休息。清风殿一应俱全,有任何要求自然不必客气。公主是我国未来的王妃,相比无人敢怠慢。至于雷将军和叔大人,如果不嫌弃,也请留宿清风殿。”说完,驭龙站了起来,走下了大殿,路过三位王子身边时,突然停下了脚步。“对了鬼臣,公主的行程就劳烦你安排。小心保护。” “是,王。” “有劳大王费心了。”时不语虚弱的回应。 “公主不必客套。这位就是本国军师,鬼臣一作。有什么差遣尽管找他。” 驭龙离开后,时不语快步走到雷远和叔博的身旁,这样的结果是谁也没有料到的。公主仍未完婚,叔博等人自然也无法回鎏焉复命。 “看来父王这次是真的要挑起我们三兄弟的内讧了。”说话的是破颜,没有了驭龙的压制,他的笑容随的多,眼神肆无忌惮的瞟过时不语站的方向。 “我还以为你无兴趣继位为王。”夭那似乎对二弟的话很惊讶。在寒之国无人不知破颜风流成,他的兴趣只有虐杀和女人,对王位不屑一顾。他对自己的兄弟只有一个要求,“无论将来你们谁为王,我都会俯首听命,只不过不要妨碍我找女人”。这样的人,恐怕连驭龙也会觉得不适合为王。 “我是对王位没兴趣。不过看在这位鎏焉公主的份上,我倒不甘心不战而败了。”他说的毫不避讳,时不语自然也听到了,她脸色一僵,不知所措的看着地面。 “公主,两位,这边请。”鬼臣适时的发话了。时不语几乎是落荒而逃的跟着鬼臣一作离开大殿。 背后一片戏谑的笑声,“很有趣的公主是不是?” 第五章 2在线阅读 第五章 2 - 第六章 1 雪融妃 作者:羽下 第六章 1 寒之国的寒冷大大出乎了鎏焉将士的意料。他们瑟缩在厚厚的棉衣里,归乡心切。雷远忧心忡忡的看着他们,连他心里也没底要在寒之国逗留多久。 “将军,我家婆子就要临产了。我答应了她一定赶回去。只是,这公主完婚时日未定,不知……”终于,有一个将为人父的将士忍不住道。雷远一怔,他可以等,但那些将士们也都是上有老下有小的顶梁柱,不能在寒之国困守下去。原本亲卫队的任务就是任重而道远,这百来个人都是雷远亲选的,有些甚至是曾随君胥出征过的老将了。他们也心疼自己的公主。“将军,影公主是为了我国子民,属下等也心甘情愿。只是这一归期未定,属下怕家里的老小担忧。” 此话人之常情,雷远深深的叹息一声。叔博几次三番想要奏请返回鎏焉,都被他制止了。雷远心里明白,如果开口向公主,凭公主的子定不会拒绝,只是,她一个弱不禁风的孩子,让她一人留在陌生的城中,雷远狠不下这个心,何况,临行前君胥特地交代,一路上好好照应着公主。 正踌躇着,叔博敲了敲雷远的房门。“大人有何事?” “公主来找过我。” “哦?”雷远吃惊。这几日时不语都关在自己的屋子里大门不出,还以为她身体又有不适。 “公主交代了。让和亲卫队先行返回鎏焉。随行之人,只要愿意都可以离开。至于你我,老夫也仔细想过,既然受命于王就不能辜负了鎏焉的嘱托。我不走,将军你呢?” 雷远深吸了一口气。公主到底是体谅了子民啊。“那我这就去谢过公主。” 百人和亲卫队,若干人的侍婢统统一片欢舞,却也悄悄的抹着泪。他们是可以回去了,但公主却永远的留在了这里。“臣等祝福公主,日日为公主祈福。”几个年轻的女婢擒着泪跪在时不语面前,几月来的相处,她们是真心喜欢上了这位影公主,虽然她不是正统的皇亲国戚,但是她的品格是高尚的。 “公主,奴婢不走。奴婢留下来陪侍公主。”丫头菊儿坚定的说。 时不语了菊儿的头,虽然菊儿比她大些,但感觉上更像妹妹,“你怎么能留下呢?你不是说,你的齐哥哥在京都等着你嘛,你不回去,齐哥哥怎么办?他在廷不好好做事,皇上和皇后都是会责怪的哟。”菊儿强忍着泪依旧摇头,“菊儿不要齐哥哥了,菊儿要公主。公主一个人在这严寒之地,公主……” “傻丫头。”时不语笑着,她的笑容仓皇而茫然,她知道菊儿说的是实话。这些日子来,她几乎把每个鎏晏人都当做了自己的亲人,但是,她看着他们焦虑的思念着家,思念着京都的家人,她又怎么让自己的亲人失望。她被册封为影公主,就是为了让鎏晏的每个子民都安安稳稳的和家人团聚,既然如此,她就不能负了鎏晏王的信任,还有那活泼伶俐的九公主。她的远嫁让鎏晏安宁,让娘亲回到时府,她已别无所求。 菊儿紧紧的抓住时不语的衣袖不愿松开,最终,还是被雷远劝上了马车。他懂得公主的好意,也懂得公主的决绝。她将要面对的,不仅仅是自己的夫君,还有两国的宁和。她需要更加的坚定与纯熟。 鬼臣一作派了守军送回京的车队直出寒之国边界。他默然无语的骑在烈马上,目送着卫队的远去。“你们的公主很坚强。”他对身旁的雷远道。雷远点了点头。留下的,只有他和叔博。但是,总有一天,他们也都会离开,那时候,怕是公主就要孤军奋战了。 秋草是鬼臣特地安排侍奉丫头。虽然她在寒之国很长时间了,但她却是顷茑国的人。“回影公主,鬼臣大人说了,公主来自南方。所以派奴婢来伺候公主。” “你叫秋草?”时不语看着眼前的丫头,虽没有菊儿的机灵,却也是一副南方女子的纤细。“你不像北方的人。” “回公主,奴婢是顷茑国的人。” “顷茑国。”这不由得又令时不语想起了花蝶涧,村长老爷就是顷茑国的人。顷茑国的人朴实而正值,所以他们拥有着最顽强的防御,他们不怕吃苦他们不怕受累,一旦决定了做一件事就会固执的坚持下去。“那你怎么会来这里?” 秋草的遭遇很是扑朔迷离。她的父亲在顷茑国是一个州官,后来一次粮草被劫,被上告严查不利于是贬为庶民。不久父亲郁郁而终。那之后,她和母亲两人在顷茑国四处流浪,却处处遭人横眼,确实,顷茑国鲜少贪官污吏,她的父亲被认为辜负了百姓的信赖。后来秋草和她母亲就离开了顷茑国,在鎏焉和狸猿边界附近徘徊。一次遇到乱兵,被俘虏了好多个月,后来随众人逃脱了,已经到了荒芜地带。在那里差点冻死饿死的秋草母女遇到了寒之国的三王子,就此,她们来到了寒之国,并逗留了下来。 “寒之国的人并不像传闻中的残暴凶狠。他们只会在战场上毫无犹豫的厮杀,然而,骨子里却是纯良的。”秋草跪坐在时不语的脚边,替她暖着火炉。秋草比菊儿更了解寒冷,所以也更懂得驱逐寒冷。“刚到寒之国的时候我和娘亲都很害怕,怕他们像俘虏一样对待我们。但是,周围的寒之国百姓对我们都很慷慨,还教会我们怎么避寒。后来三王子见我们没有谋生能力,就让我进了殿中做丫头。其实,三王子真的是很好的人呢。” 时不语不动声色的看了一眼秋草,她语气中的崇敬怕不仅仅是一个女婢对待主子了吧。“对了秋草,鬼臣大人忙么,我想谢谢他。”确实,自从入住清风殿以来,都是鬼臣一作在打理她的起居,连卫队回京他也帮了不少忙。 “哦,鬼臣大人啊。如果王不找他探讨军阵,那他就一定在三王子那里了。” 寒之国的王子并不住在主城大殿,他们各自拥有自己的殿。而三王子的殿堂在主城的最北方,一处被称作覆雪丘的山脉脚下。驚偟殿。 高大肃穆的将士纳闷的看着从马车上下来的时不语,她的脸孔已经冻得通红,而丫鬟秋草手里还抱着一只暖炉。三王子的大殿,很少有陌生人造访,因为这位主子原本就是个冷清的人。不像最热闹的二王子殿,永远充斥着花衣女子的娇笑声。“您找鬼臣大人?他正是在这里。”守卫看见秋草,自然就猜到这位随风轻颤的小姐就是鎏焉来的和亲公主了。只不过,裹着层层的棉衣,她未免也娇弱的太不堪一击了,难道她真的会是寒之国未来的王妃。和当今王妃,驭龙的蛮妻,三位王子的亲娘,呼延冰雅差之千里。 任何一个见过呼延冰雅的人都不容轻易的忽视,她的健硕与矫捷。骑在高大的烈马上,她的风姿绝对不在驭龙之下。她就是寒之国一国之母,她就是为寒之国诞下三位骁勇善战王子的王妃,呼延部落的末世公主,呼延冰雅。嫁给驭龙的第一天,她是在战马上度过的,而今,她依然会常常与儿子们并驾齐驱,在狂啸的寒风中奔驰。 被守卫引进驚偟殿。时不语为一阵琴音所滞。琴声中的落寞与孤寂,倾泻而出。时不语不由得皱起了眉头。“是三王子又在抚琴了。”秋草并不懂得音律,她只觉得好听,而在寒之国,像三王子这样懂得琴乐的男子,凤毛麟角。 “是三王子在抚琴?”这倒让时不语暗暗吃惊。 “嗯。三王子从很早以前就向一位琴师学艺了,一直到现在,他偶有闲情都会弹奏一番。只可惜,他的琴音只为自己所奏。” 好高傲的人。时不语在心里嘀咕,音律乃是为了交流而创,每一个弹奏者,都会不由得在琴音中敞开心扉,为聆听着倾诉。 突然一道冰箭破空而来。秋草和时不语同时吓得愣住了。只听得琴音一断,一个黑色的人影飞掠而过,冰箭落在时不语面前,碎成几段。 “王妃,你这又是在干什么!”黑影停下脚步,愤然的望着冰箭飞来的方向。秋草急忙一俯身,“三王子。”他,就是寒之国三王子,偟无。那缕红色发丝依然孤傲的在额前飘荡。 “好敏捷的身手。”听不出是赞叹还是讽刺。一个穿着暗红色长袍,褐色的长发高高束起,身材挺拔矫健的女子从院子的另一端走了出来。她的身后是一脸无奈的鬼臣一作。 “王妃在试弓。”鬼臣替那女子回复道。 “参见王妃。”秋草又一俯身,时不语怔了怔,立即意识到此刻站在眼前的辛辣女子,正是寒之国的王妃,呼延冰雅。 “见过王妃。” “你是?”呼延冰雅诧异的盯着这个娇小的少女。她看来还是个孩子,却有着一种淡泊温和的气质,还有着令人惊讶的柔美。 在时不语回答之前,三王子已经愤愤的走回了他的小筑,收起了古琴。不满的抱怨声从远处传来,“她是差点被你误杀的鎏焉公主。” 第六章 1在线阅读 第六章 1 - 第六章 2 雪融妃 作者:羽下 第六章 2 “你就是,远道而来和亲的鎏焉国影公主?”这次语调中满是惊喜,并无讥讽。“真是抱歉,刚才我和鬼臣在试弓,那是冰山老人的新作,你都不知道那有多神奇,只要一碗水,就能结成冰箭,又轻又利,如果这种弓能为我国所用,一定所向披靡。”呼延冰雅侃侃而谈,时不语只能微笑着点头,然而,她对冰山老人和神奇之弓都一头雾水。 “王妃——”鬼臣看出时不语的莫名,有意提醒王妃,却被冰雅一把推开,“把弓留下你可以走了。我还要好好和影公主谈谈。” “影公主并不懂得骑。”鬼臣只好坦白了。 “什么?可是……”呼延冰雅不解的看看时不语又看看鬼臣,“可是,她是我国未来的王妃啊,她怎么能不懂得骑呢。”鬼臣叹出一口气,转身走了。 “回王妃,其实,不语会骑马。”这是时不语唯一能都答复的了。 “不语?不语什么?” “回王妃,不语是我的名字。我叫时不语。” “时不语?”呼延冰雅认真的重复了一遍,突然,她又想到了什么,“鎏焉国的国姓是时么?”这一句,不知她是在问时不语,还是在自语。 “鎏焉国的国姓不姓时,但影公主姓时。”鬼臣一作如实的解释道,其实,关于时不语的身份寒之国的王也早有耳闻,知道她不是正统的公主,而是不久前册封的,至于为何如此两国君王也心知肚明。然而寒之国的王并不在乎嫁过来的是谁,既然鎏焉国有心求和,他又何不水顺推舟。 “你说你会骑马?”王妃原本就是个豁达的人,她从不纠结于任何琐事,无论国政还是出征,只要驭龙说了不允许她干预,她就绝不多言,而一旦驭龙或者三个儿子需要她的支持,她绝不束手高搁。 “是,王妃。” “那我们去挑一匹好马吧。算是我送给你的见面礼。” 时不语瑟缩了一下,秋草也瑟缩而来一下。秋草是怕公主的身体扛不住那肆虐的寒风。“禀王妃,公主是来……” “哦对了,你特地来找偟无,一定有话和他说吧?”呼延冰雅也听说了驭龙的旨意,继王位者娶公主,那么她的三个儿子都有可能成为影公主的夫君吧。其实,她并不偏袒谁,却觉得这对公主还说有些被动,而她呼延冰雅向来是占据主动的。 “王妃我不是来找三王子的。”不语紧张的说,她和三位王子从没有过私下接触,而且在寒之国的王确定她的夫君之前,她也不认为自己适合与他们交谈。“那你是来?” 秋草端出一盒糕点。“这是公主亲自做的,公主觉得这几日劳烦了鬼臣大人,特地来道谢的。因为不知道鬼臣大人的去处,所以奴婢私自揣测,鬼臣大人应该在三王子殿。” 闻言呼延冰雅也忍不住尴尬的顺了顺后颈。一边笑着说,“你这丫头真激灵呢,还知道鬼臣的动向。”鬼臣也着实吃了一惊,他忙上前从秋草手里接过了糕点盒。“鬼臣谢过影公主。” “大人不必客气。这几日的确有劳大人了。”鬼臣收起盒子打算告退,突然瞥见一旁的王妃斜眼看着他的手,还有他手里的东西。鬼臣毕竟是个多谋的军师。“既然是公主的好意,那在下就请王妃和三王子一起品尝如何?” 时不语欣然同意。于是一行人走进了驚偟殿的内堂。偟无也安置好了他的琴,正好走了出来。“来,尝尝鎏焉国的点心。”呼延冰雅不客气的招呼小儿子。她今天原本只是想来看望老幺,作为三个孩子的母亲,她自然了解自己孩子的秉。老大霸道而炽烈,就像一触即发的雪豹,她总是担心老大的脾气,怕他在战场上遭人埋伏。 相比较而言,她更加放心老二和老幺。老二虽然作风不正,风流随,肆意妄为,常常遭到驭龙的责骂,但是,他真正凶悍的一面却鲜少人亲睹,而隐藏在玩世不恭背后的清明,甚至连驭龙都被蒙蔽。所有人都以为破颜是因为贪玩才放弃王位的继承,但是,真正的原因却是,他不愿兄弟间的自相残杀。他比任何人都清楚,只有手足相抱,才能破除一切的险阻。而他认识到这一切,仅仅在他只有六岁时。他有多在乎自己的兄弟,呼延冰雅一目了然。 至于老幺,是呼延冰雅最矛盾的纠结。他天资过人,同样也桀骜难训。在别人眼里,他可能是最驭龙最温顺的一个儿子,但只有做母亲的了然,偟无的脾并不谦顺,他有着雪山苍狼的孤傲,雪岭猎鹰的顽强,御雪烈马的自负。他高傲不可一世,就算在驭龙的面前,他也从不曾真正沉浮过。偟无并不觊觎王位,然而,她深深的知道,偟无是不可能让夭那继任为王的。因为,他朝拜驭龙,那是他的父亲,他无可选择,然而,他的骄傲不容许他朝拜自己的兄长。 呼延冰雅眼看着偟无吞并鬼臣部落,收服鬼臣一作。又怂恿他的父亲统一北方各部,继而,他的视线又投向了南方地域。他并不在乎输赢,他不在乎有多少人跪在自己的脚下,他在乎的只有,他绝不像任何人屈服。在他还是幼年时他的天赋就令呼延冰雅惊惧,但是他的天赋也保护了他,他懂得在什么时候收敛光芒,只是,一旦时机纯熟那即将是狂风暴雨。 鎏焉国的和亲加速了驭龙决定下一任王位继承者的时间。这也令呼延冰雅忧心。她深怕看到偟无对自己的兄长不留情分,更怕驭龙为了服众将王位交给夭那,而迫使偟无脱离寒之国,甚至自立门户兵戎相见。 “王妃,你冰山老人的神弓也试过了,鎏焉的糕点也尝过了,是不是该移驾了?”偟无冷着脸对他的母亲说。他天资过人自然也包括阅人无错。母亲的造访只有一个目的,让他听从父王的安排,无论这个安排是他能接受的还是不能接受的。父王甚至将鎏焉国的和亲公主作为继位者的筹码,等于送了整个同盟国给下一个寒之国的王。 糕点还在嘴里咀嚼,呼延冰雅瞬间拍案而起,不得不承认,她的气魄确实威仪。“偟无,你觉得现在你就可以驱逐你的母妃么?这是你的殿,你确实有权利这么做。”偟无沉静了片刻,“母妃,孩儿不是这个意思。” 笑容又回到了呼延冰雅的嘴边,“这就对了嘛,一会儿我带影公主去选马,你也一起去吧。”顿时,在场五个人中,四个人的表情都僵硬了。 寒之国的皇族马场。那是整片山脉。皑皑的雪山,养育着奔跑最快,子最烈,也最有斗争意识的骏马。寒之国的马儿最为不同之处在于,它们会挑选自己的主人,只有真正降服它们,你才能成为它们的主人。 鬼臣一作不安的瞥了瞥时不语那弱不禁风的身子骨,一边心里盘算着若是出了什么岔子,大王会不会直接摘了他的脑袋。“王妃,依小人愚见还是……” 一声尖锐的哨声破空而来。天空中霎时茫茫一片黑云,仔细一辩居然是一群乌黑的秃鹫。雪山上除了骏马,还有各类猛禽,适者生存弱者灭亡,在这个世界中没有永远的王者。就算再强硬的马儿,也会遭到整群秃鹫的攻击,啄瞎了眼,跌断了腿。 “又是黑鹫来猎食小马驹。”这会儿正是马驹生长的时候,而秃鹫也有许多幼仔要喂养,小马驹缺乏经验又虚弱胆小,最容易受到大批的秃鹫攻击。鬼臣一作曾经下令围捕过山脉中的秃鹫,但是被偟无阻止了,因为偟无觉得,只有逃过了秃鹫猎食的马驹长大后才能成为真正的战马,它们更加的强悍,更加的敏锐。 漫天飞舞的秃鹫犹如一块厚厚的毯子般迎面压来。时不语忍不住后退了半步,就听到秋草轻轻的呀了一声。“是赤血。”只见一匹高大的赤红色马儿并随着马群奔跑,而是停下步子流连忘返。它似乎在急躁的寻找着什么,慌忙四顾。 见此情景鬼臣忍不住了,他快步上前想引导那马儿。赤血是寒之国雪原上最好的战马,而这一匹显然是优等的母马,她受了伤损失可不小。“鬼臣你退下。”三王子冷冷的发话了,他也早就发现,而且找到了那匹母马的目标,一匹被落在后面的小小赤血马驹。赤血马驹被健壮的高大成年马撞得晕头转向,又找到母亲。 “好一对母子情深。”呼延冰雅赞叹着。偟无瞥了他娘亲一眼,还在为刚才她无故发火恼怒着。“母妃怎就知道那小马驹是公仔?”瞬间,两人的表情都僵硬了下来。 “确实是公马。”沉默至今的时不语开口解围道,她也是极喜欢马儿的,在时府的时候就常常跟着时之蓝照料马匹,所以辨得出马驹的雌雄。“而且是一匹上好的良马。”如果他今天能够毫发无损的话,她在心里补充了一句。 偟无有些吃惊的看了一眼时不语,便迅速的移开了视线,围观着那赤血母马的反应。 第六章 2在线阅读 第六章 2 - 第六章 3 雪融妃 作者:羽下 第六章 3 一对盘旋的秃鹫发现了被母亲遗落的小马驹,欢乐的嗷叫了几声,一个俯冲下来。小马驹虽然不谙世事,却凭着天生的灵敏度折身一卧躲过了俯冲,随即它蹦跶起来,疯狂的跟着马群奔跑,它已经顾不得寻找母亲了,它知道自己必须活下来。 马群被秃鹫的俯冲打乱了,不再朝着一个方向奔跑。眼看着就要失去控制,偟无依旧不动声色的观察着,阻止驯马官的介入。这是一场自然界的搏斗,任何人为的干预都会扰乱它的次序,只有适合了它们原本的生命轨迹,才能真正的在日后逃过劫难。 小马驹被绊倒了。它坚定的站了起来,继续狂奔。然而,和成年马比起来它的速度慢多了。不久又被一群流氓的秃鹫盯上了。越来越多的秃鹫包围了赤血马驹。它惊慌起来,不断的嘶鸣着,然而周围的成年马匹也顾不上它。小马驹害怕了。 鬼臣叹了一口气。他知道自己救不下这匹马驹了,能够救它的恐怕只有它的同类。 马群凌乱的嘶鸣叫人心惊。自然界的残酷不容小觑,然而,自然界也不是毫无感情。雪封的山顶,一群扬蹄的烈马奔腾而来,气势恢宏犹如破竹。所有人都大惊,这是寒之国的御雪马。被称为神马的存在。它比赤血更烈更猛更桀骜不驯。赤血可以被训练成最优等的战马,然而,御雪永远无法驯服,它只臣服于与自身气息相投的人,其他,它宁死不载。寒之国,只有两个人拥有过御雪,一个是驭龙,另一个就是此刻冷眼旁观的偟无。 “是御雪马。”秋草也激动的喊了起来。时不语纳闷的看着那些马儿,她并不知道它们特殊在哪里,但是她却被它们的高贵华丽震惊了。它们的毛色如此顺滑,它们的骨骼如此的良,它们漠然的眼神中透出一股厌倦,一如高傲的神在。 御雪马凌空而下,一些低空徘徊的秃鹫被撞个正着,跌落的秃鹫立刻被踩踏的粉身碎骨。秃鹫们惊慌的返回高空,不甘嘶吼声,久久不肯散去。有御雪马在,雪原上的马群又聚集到了一起,几匹雄壮的御雪公马迎风而立,带领着四散的马群,而其余的御雪则围绕在马群外围,将它们聚拢到中心。那带头的御雪马走到赤血小马驹身边,用嘴推了推它,小马驹欢乐的跑进马群寻找母亲去了。 “没想到今日巧遇御雪。鬼臣,你真的不打算带一匹回去?”王妃斜着眼撺掇着鬼臣,她自然知道鬼臣极爱马,而降服御雪,那是寒之国骑士最高的荣誉。“不了,王妃。御雪属于雪原。向来是御雪挑人,没有人挑御雪的。”说着,他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三王子。 三王子的御雪,正是当他在荒岭身处绝境时,救了他的马儿。那以后这匹御雪尾随着偟无,直到它最终年迈老去,乘偟无一个不查,奔落山崖。听说,没有老死的御雪,它们在感到自己自不从心时都会决绝的以自杀结束短暂的寿命。所以,真正怜惜马的人,一生最多也只能拥有一匹御雪。偟无在他的御雪死后,再也无法正视其他的御雪。而驭龙,恐怕也是如此。 呼延冰雅暗暗赞叹的一笑。然而她的笑容瞬间又凝固了。只听得嗖然一声,那是一支倒钩箭,寒之国的人都认得这一武器,专门用来捕捉烈马。“这是……” “大王子的骑兵队。”鬼臣暗道不妙,大王子夭那也是嗜马之人,只是在他的眼里所有的马都是工具,都是为他在战场上赢得先机的陪衬,所以他要最好的马儿,最锋利的矛,“御雪子烈。大王子会杀了所有御雪的。”时不语和秋草顿时倒抽一口气,时不语已经冻得双腿发麻,她不安的看了看偟无,这时候他总该有动作了吧。 “这孩子!”呼延冰雅也气急,然而她心里清楚,夭那一直耿耿于怀的就是偟无那匹御雪,他和骑兵队几次三番围捕都空手而归,他并不相信御雪挑人的说法。事在人为,向来只有人定胜天,这就是夭那的坚持。 一头红色的长发飞舞在狂风中。夭那骑着他的赤血,悄悄的俯下身躲在马侧,迅猛的接近马群。为首的几匹御雪已经感受到了威胁,它们互相嘶叫着发出警告。带头的御雪猛然急奔,迎着夭那的赤血而来。 套马索凌空而来。御雪头马慌忙后退,但他的四蹄已经被倒钩挂住,夭那的马索紧紧勒住它的脖子。御雪的愤怒从它的全身爆发而出,它后腿直立,前腿拼命的摆脱倒钩。“用力拉!”夭那的笑容扩散开来,这可是匹头马,头马有多么的尊贵无人不知。 “夭那——”呼延冰雅再也沉默不了,她怒不可揭的直呼大儿子的名字,她曾亲眼看着驭龙的御雪撞崖而死,她深深被这种烈所震慑,而此刻,夭那无疑是在谋杀一匹匹的御雪。御雪头马不愿受辱定会以死相搏。失去头领的御雪马群定然愤然报复。那么这一整群的御雪灭亡,就在她的眼前了。 早已红了眼的夭那完全无视母妃。他猛的用力收紧套马索。御雪头马既然倔傲的后腿刨地,如若换做其他马儿恐怕早就倒地了。“够了!不就是一匹御雪,你何必为难马群呢?”呼延冰雅直冲着大儿子走过去,其他人惊见是王妃,纷纷跳下马来行礼,只有夭那巍然不动。 “请大王子放了这匹御雪吧?”时不语挪动着僵硬的双腿跟在王妃身后,这是她第二次见夭那,他身上有着令她惊恐的危险气息,但是看着马群不安的扬蹄,御雪头马倔强的眼神,她紧紧握着双手抵御寒冷带来的颤抖。她知道夭那连母妃都无视更不会在意她的一句话,但是,她依然忍不住为御雪求情。这是她见过的最高贵的马群,最高傲的烈马,她打从心底里敬佩,寒之国的马果然不同凡响。 夭那这时才看清楚呼延冰雅身后的几个人。当他发现沉默不语的三弟时,脸色变了变。他知道偟无对御雪的感情,好奇的是他今天居然无动于衷。 “夭那,连公主都求情了。你不会想让鎏焉公主以为我们寒之国都是些残忍的屠夫吧?”王妃最懂得激将孩子们。夭那又望了一眼时不语红扑扑的脸蛋,他看得出她已经冻得四肢麻木了,只是奇怪她怎么会在这雪原上。 套马索被一刀切断。夭那抬起了手臂,所有的倒钩纷纷收了回来。重获自由的御雪长鸣一声,傲气而狂妄。鬼臣一作上前拍了拍头马的脖子,然而御雪马群却并没有撤退。那匹嚣张的头马又走了过来,似乎是挑衅,它冲着夭那座下赤血用力一哼,赤血受惊后退数步。众人见了纷纷大笑起来,直到夭那的脸色不善。 “好一匹御雪,还知道报复呢。”王妃也被逗乐了,她才不顾儿子的脸色呢。她又把时不语拉到御雪的面前,一本正经的道,“你要真通的人,就该感谢公主。要不是公主求情,我们寒之国的大王子可不会轻易饶了你。”闻言,早已冻得发紫的时不语脸上又是一红。 那御雪好像真是听懂了王妃的话。它低下头来,朝着时不语冰冷的额头呼气。马匹的温度比人高,时不语瞬时觉得暖和了不少,似乎比暖炉更管用。她双手抚着御雪的脖子,摄取温暖。确实,站在高大的御雪旁边,挡去了不少的寒风,也不觉得那么冰冷了。“御雪可是雪地上保暖的最佳之物。传闻如果主人快冻死在雪原上,御雪会俯下身用身体为主人取暖。”鬼臣一作解释着。 时不语轻拍着御雪头马的颈脖,在它耳边低语,“快走吧,下次一定要小心了,不要再被捕马者遇上了。” 头马微微屈了屈四肢,眼眸笔直的望着时不语。时不语也莫名的望着它。一人一马对视了许久。鬼臣终于回过神来,诧异的看向偟无,似乎在征求意见。只见偟无点了点头。他慢慢的走到御雪身边,叹了口气,“你终极还是这个子。” “偟无,你的意思是,这匹御雪确定了它的主人?”呼延冰雅惊诧的看着她的儿子。 “就是影公主。”偟无确认。 除了钦定的主人以外,任何一个企图驾驭御雪的人都会被掀翻在地。时不语犹豫的看着呼延冰雅,后者为了试探一定要她骑上去。“母妃,御雪子烈,恐怕影公主难以控制。”夭那担忧的看着时不语僵硬的动作。王妃横了一眼,“现在知道御雪子烈了?刚才我怎么就以为你不知道呢。” “既然是御雪自己决定的主人,它不会反抗。”偟无笃定的说道,一边扶住御雪好让时不语上马。 烈一如御雪,时不语绝没有料到它也会如此温和。当她跨坐而上,御雪慢慢的转了个身,它的动作极其柔和,像是怕她对跌下来似地。事实上,没有上马鞍的马,时不语的确是第一次骑。 鎏焉公主收服御雪烈马。这在寒之国瞬间成了家喻户晓的事。只不过没人留意下文,时不语放了那匹御雪头马。 当时所有人无不惊讶。时不语只是坚定了摇了摇头,爱怜的抚过头马身上被套马索和倒钩留下的伤痕。御雪马群逆风而上,返回了它们生活的雪域。不知何时才能再次巧遇如此大批的御雪马群,夭那骑兵队的将士无不惋惜。呼延冰雅但笑不语,她不动声色观察了时不语好久,虽然她弱不禁风,但是她身上有着作为王妃必不可少的气质,善良。 所以,无论下一任的王是谁,寒之国的子民都已经拥有了一位懂得体谅与妥协的王妃了。 清风殿中。时不语依旧围坐在火炉旁瑟瑟发抖。叔博刚刚来探望过,他已经把从京都带来的书册从头到尾抄写了好几遍,然而,作为鎏焉的和亲大臣,他始终拉不下脸向寒之国的王督促和亲之事。而雷远却乐在其中,鬼臣带着他参观了军营和驯马场。寒之国的疆土辽阔让雷远深深的感慨。 火炉中的火快灭了,秋草忙着在殿外帮忙扫雪,时不语便亲自动手换火炭。她刚拿起墙边的铲子就听到敲门声。“请进。”她一边说着一边继续换火炭,想来这时候也不会有陌生人造访。可能严寒地区的人都不擅言辞,寒之国的子民虽然对这位和亲公主很好奇,却也没有人打扰她的作息。 一只手从她背后接过了铲子。毫不费力的将火炭丢进了火炉中。火焰瞬间窜了起来,把时不语吓了一跳。“换火炭的时候人要退后,不然只会烧了自己。你应该叫个丫头来换。”说到最后,来人才想起来这不是公主的活儿。 时不语听到说话声才惊回过头,眼前的是一张无害的笑容。眼神温顺而清澈,就像那雪原上奔跑的雪兔。自来到寒之国,时不语见过唯一没有攻击的动物,恐怕就只那雪兔了。然而,这一位,恐怕只是有着雪兔的假象,与雪兔的本相去甚远。 “二王子?”她很诧异,他为何会造访。 “抱歉,抱歉。来得唐突了,吓着了公主。”破颜和煦的往后退了好几步,内敛的收着笑容,反而让时不语感到愧疚了。“二王子请坐。” 时不语倒了温热的茶,才发现二王子破颜依旧站在原地,一手背在身后。 “其实呢,我今天来是有礼物要送。”破颜羞涩的表情让人很松弛,和第一次在主城大殿上所见的浪荡公子哥儿模样迥然不同。时不语便也放松了警惕,好奇的看着他。“喏,就是这个。” 他将背后的手猛的抽了出来。一只红着眼睛的雪兔在他掌中蹦跶了一下。可能是冻僵了,很快又蜷缩成了一团。“雪兔。今天正好看见这下家伙在我殿外冻僵了,就送来给公主把玩,正好救了她一命。” 时不语眼中的欣喜之色自然没有逃过破颜的观察,他嘴角一抹狡黠之色,南方的女子本就小巧玲珑,自然也喜爱那些孱弱的小动物。容易掌控。 “听我大哥说,公主几日前可是捕获一匹极品御雪马,可否让在下一睹?”时不语小心的从他手中接过了雪兔,正用干净的碎布擦拭它的绒毛,原本结成的薄薄一层冰霜在破颜手中时已经融化成水滴了,此刻被火炉一烤,居然冒出丝丝白烟。听到二王子的话,时不语才抬起头轻柔的回答,“倒是叫二王子失望了。那马儿,我并没有牵回来。” “哦?公主是散养在雪原上了?” 轻轻摇了摇头,“御雪马在鬼臣大人口中可是绝无仅有的。不语一介女流,又不擅骑,独独占据了一批好马倒也可惜了,不如让它回到马群,来年繁殖出更多的骏马。” “其实是公主心疼那御雪马吧?”破颜也直言相揭。 “谢二王子的礼物。”时不语将雪兔捧到眼前,这会儿它暖了,身子骨也打开了,瞧瞧居然一对手掌也拢不下它。 “公主不嫌弃就接着照顾她吧。”破颜微笑着看着她手中的雪兔,眼底的光一闪而过。 “是二王子好意,帮不语解闷吧。”她也学他揣测。 “公主心思细密,善良温和。将来能娶公主之人,除了一拥我们大寒之国的疆土和子民,还得到了一位如此的王妃。难怪我大哥和三弟龙虎相斗,各不相让了。” 一句话,虽说的轻巧,时不语却听得被逼出冷汗。看来二王子此来另有他意。 “不语只是奉鎏焉王之命前来和亲。至于寒之国的决断,不语无权干涉。” “公主不必惊慌,我也没有恶意。”破颜又恢复了他无害的笑颜,“只是我有些好奇,如果公主有权选择,我们三位王子中谁更符合公主心意?” “不语无权选择。也不能选择。寒之国王位之争,并不是由我们鎏焉所引起的,恐怕就算没有不语这个和亲公主,寒之国的王依然会有所决断。” 破颜仰起头爽朗的笑了起来,他的笑声空灵而寂寥。“公主说的是,即使没有公主。这个王位之争也不可避免。打扰了,公主。” “二王子?”秋草扫完雪进来,一见到和时不语对坐的破颜,立刻吓得呆在了原地。 “好了小丫头。仔细的照顾着公主,别让公主烫伤了自己。”说完,破颜提起自己的斗篷罩在身上就出了清风殿,隐入肆虐的风雪中。 “今日外面的雪,好大。”时不语看了看怀中不安扭动的雪兔,它似乎甜甜的入睡了。 “这是,二王子送来的?” “嗯。”时不语不解的看着秋草惊慌的神色,从刚才看到二王子开始她就变现很异常,“秋草,这是怎么了?” “没事公主。” “秋草,你好像很怕二王子。有什么,放心告诉我。”几日来的相处,时不语和秋草也渐渐融洽了。 “公主,您觉得三位王子中,哪位最可怕?” “可怕?”这问题倒是难住不语了,她斟酌了片刻,看出秋草是认真的,“可怕自然说不上,但气势最压人的,似乎是大王子了。”想起那天在雪原上,夭那勒紧套马索时的神情,的确叫不语恐惧。 不料秋草却笑了。“是了。公主,这就是大王子给人的印象。而说到沉,所有人都不约而同想到了三王子。但奴婢觉得……二王子,实在是最可怕的。奴婢还在主城大殿的时候听到过传闻,二王子殿里的侍从常常无辜失踪,尤其是那些冒犯过二王子的。二王子身边的侍妾多如牛毛,但更多的却是那些失踪的女人。” “秋草,这话可不得乱说。” “公主恕罪。秋草也只是道听途说。只不过,公主对秋草极好,秋草也不希望公主嫁给……”后面的话秋草吞了回去,但也让时不语能猜到八九。 第六章 3在线阅读 第六章 3 - 第七章 1 雪融妃 作者:羽下 第七章 1 一连在屋子中困守多日。望着苍茫的雪空,时不语埋头顺着雪兔的长毛。看着它,她不禁想起了家中的一缺。那只瞎了一眼的黑色斑纹猫。它仿佛真的通人,时不语进前的几天,它突然就消失了,寻遍了整座时府都不见踪影。 在人类面前,动物永远是弱者,也永远是值得信任的沉默者。雪兔一双透红的眼睛滴溜溜的打量着时不语。她爱抚的亲吻它的长耳朵。“我就叫你小晶。你就像晶莹剔透的雪花。” “公主,今日天气放晴了,我们出去走一走好不好?”秋草刚从外面回来,拖地的斗篷上满是雪霜。秋草习惯了寒之国的气候,所以就算大雪漫天飞舞也拦不住她的脚步。 “也好。”低头看了一眼小晶,时不语将它揉在怀里,也该带它出去走走了。 寒之国最热闹的市集离清风殿不远。秋草便心痒痒的想介绍给时不语认识。“这条清雪道,原本是官道,后来王看百姓在风雪中行走不易,就空了出来让大家伙儿一起走。人多了,就热闹了,现在只要天气一晴,便有人摆起了铺子。” 清雪道两旁的铺子很简单,大多是些买卖马鞍和药草的。时不语突然看到有一家卖锦缎的,忍不住凑了上去。店铺周围些寒之国的女子,高大而魁梧,几乎把时不语挡在了外面。 “喂,让一让,让一让。公主来了。”听到此话,时不语和秋草同时惊讶的回头张望,心想谁会在市集上认出她们来。一看,却是个陌生的少女。穿着简单的素色长衫,也不怕冷,一张典型的比方人脸孔,身材却是瘦弱的。她在人群里一头高一头低的叫嚷着。显然,她所称的公主,正是她自己了。 “喂,你们是不把呼延部落的公主当公主啦!”少女见无人理睬她,更加恼怒了,“等我二表哥来了,饶不了你们。” 有些也被挤在外面的寒之国女子不屑的看着她,一会儿冒充公主,一会儿又搬出唬人的表哥,这下丫头是哪儿不对劲呢。倒是时不语听到她说起呼延部落,突然想到了当今的王妃,她不也姓呼延么。 “敢问姑娘,你是也姓呼延么?”时不语走到那少女身旁,反正是挤不进锦缎铺了,不妨闲下来聊一聊。除了寒之国皇室的人,她还没真正好好认识一番寒之国呢。荒蛮之地也有它可爱之处。 “你还认识姓呼延的其他人么?”少女倒是一脸茫然,看着时不语不像心怀企图之人,倒也不避让。 “我倒是认识一个。”只是,怕呼延冰雅的名字太过显赫。 “这就奇怪了。呼延部落归入寒之国后所有人都改姓了,除了首领一脉。也就是当今王妃啦。” “原来姑娘你也知道啊。”一旁的秋草忍不住了,揶揄起她来。 少女瞥了一眼秋草,似也看出她的身份只是个婢女,并不搭理。“所以,你所说的认识的人,该不会就是……”话未说还,就见集市上雪片飞腾,一匹快马疾驰而来,路人纷纷退让。见到来人,少女先是吃惊片刻,随即欢乐的奔上前去,也不怕马儿扬蹄踢着她。 “二表哥。”少女站在马下,仰视着骏马上的男子。时不语也一愣,正是二王子破颜。 “今儿倒是巧了。两位公主遇上了。”破颜跃下马来,路人见是二王子,急忙单手扶于前致礼。破颜挥了挥手,让众人随意。“你这丫头。才来几日,母妃让你好好呆着,天一晴就溜出来了。让母妃知道,我可不好交差。” “二表哥你天天围着成群的美女,哪还顾得上我人在不在啊。”少女嘟起了嘴。 “那你去大哥的殿上住着。保管他天天盯贼似地盯着你。”听到大王子的殿宇,少女立刻紧张的皱起了眉头。“别,大表哥没事儿成天弄些猛兽野畜的练刀法,我去了就怕被他误伤。”破颜轻笑了起来,“要不三弟那儿。驚偟殿可清净着呢。” 少女的脸色立刻垮了下来。“我倒是想,可三表哥不乐意啊。他见着我就像见了疟疾病人,躲得远远的。你瞧,我来了这几日,他一次都没来看过我。” 直到安抚了少女的暴躁的情绪破颜才介绍她和时不语认识。少女正是呼延部落首领的嫡系外孙女,呼延零。而当今寒之国王妃呼延冰雅正是她的姑姑。也只有她这一脉才继承了呼延家族的种姓,因此对于这个姓,她是极尊重的。可惜,呼延再也不是大部落,而她就成了无人认可的公主了。呼延部落并没有因为驭龙的收编而迁入主城,他们继续生活在自己偏远的土地上,呼延的人更坚韧,也更固执。呼延零却因为从小和姑姑感情甚密,所以经常往返主城和呼延部落领地。 “原来你就是那位远道而来的和亲公主。”呼延零好奇的上上下下审视了一番时不语,她的态度算不上敌对,却让人觉得有些轻慢。转过身,她一双活络的眸子直盯着破颜,“二表哥,是不是下一任的王一定要娶这公主?” 破颜贼笑了一下,视线刷过时不语的红颜,“这是当然。这可是鎏焉国帝王的好意。何况,影公主远道而来,不正是为了我国和鎏焉之间的交好么。” 呼延零顿了顿,突然回过身去往回走。“丫头,你不是要买这儿的锦缎么?”破颜看了看已经让出一条通道的锦缎铺。“现在,我不要了。”呼延零一字一顿的说完,并没有回头。 破颜耸了耸肩。“影公主也是为了锦缎而来。” “啊,”时不语走神了一小会儿,“我只是随便出来看看。”她怀里的雪兔猛的探出脑袋来,见着人来人往的大道,似乎被吓着了,忽的一跳,离开了时不语的手臂。它飞快的在人群中穿梭着,立刻就不见影了。 “小晶——”时不语大惊。雪兔小小的身体在人们脚下随时会被踩伤。她和秋草两人慌忙低头寻找。破颜望着时不语的背影轻轻的笑了一下,只是,他的笑容森而冷漠。 一对人马由远及近。为首的马匹停了下来,从马上下来的男子莫名的看着马蹄下的雪白长毛兔,它吓得瑟瑟发抖,以至于差点被赤血马一脚踏平还不懂得躲闪。“哪个不开眼的家禽乱丢!碍着大王子的道。”侍从也纷纷下马,瞅着大王子夭那两指擒着的雪兔。 “原来是大哥。我想这白天群马驰纵市集的是谁。”破颜牵着马走到夭那的铁骑面前。 “你在这儿干嘛?”夭那比下属更莫名,他对这个二弟多少还是有了解的,除了打仗,他最眼馋的就是女子了,大好时光不在温柔乡里,难道来市集猎艳? 顺手一把捞过四肢乱颤的雪兔。“我在找这家伙。影公主不见了它,正着急呢。” “是影公主的?”夭那的语气纠结了起来。他心底纳闷是怎么连影公主也绕上了这花花肠子的兄弟。“你和影公主在一起?” “刚巧碰上的。对了,你看见零了没有?” “谁?” “我们的表妹,呼延零。”听到这个名字夭那条件反的后退了半步,谨慎的四周瞅了瞅,他最怕的就是呼延冰雅把这个侄女丢给他们三兄弟照管。小时候他就拿不住这妹子,刁蛮古怪,而且他又不像偟无,可以一脸漠然的眼看着她跌进冻成冰的池子里,更比不上破颜一张嘴哄死人。“没有。她还没有回去?” “听母妃说,是要参加完继王大典。” 夭那冷哼了一声。看来各个部落都对下一任的王位继承人好奇的紧。但无论是哪一个他们恐怕都要失望了,驭龙的三个儿子,没有一个是软脚蟹。 “行了大哥,我先去找那丫头吧,丢了母妃可放不过我。哦,这个,”破颜又把吓呆了的雪兔塞进大哥手掌里,“有劳大哥还给影公主了。我刚才见她在锦缎铺附近找来着。”翻身上马,瞬间就消失在众人的视线里。夭那疑惑着,二弟这一路去的方向是回他的大殿啊,哪里是去找呼延零呢。回过神,夭那依然望着雪兔满脸莫名,他努力克制着自己一手捏死它的冲动。 “大王子,这……”他们一行是要去雪原打猎,总不能还带着只兔子吧。 “先找影公主吧。” “是!” 第七章 1在线阅读 第七章 1 - 第七章 2 雪融妃 作者:羽下 第七章 2 骑兵找到时不语的时候她正垂着头站在市集的人群中。茫然四顾,就像迷路了的小兽。夭那是熟悉那种眼神的,每次当他捕猎时,都会遇到那样看着他的幼兽,它们虚弱而无助,它们等待着母兽的回归,那些失去母兽的,眼神更加的哀戚,幼兽是无害的也是脆弱的。夭那从来不猎杀幼兽,他只捕杀成年的,凶悍而危险的。 他跃下马,落在时不语面前,单手轻轻扶在前,这是寒之国的敬意。“公主是在找它?”他的另一只手掌中,蜷缩着战栗的雪兔。 “小晶。”时不语欣喜的跑上前去,从夭那手中接过了受惊吓的雪兔。“多谢大王子。”夭那的眼神柔和了些。“雪兔天喜冷,一直养在温暖的屋内,会剔除了它的本,也不利于生长。”看着这雪兔稀松的毛就知道它已经忘却了铺天盖地的冰雪。 “可是二王子送来的时候它快冻僵了。”时不语不舍的抚着雪兔的长耳朵。 “二弟送的?” “嗯。那次二王子来访,正巧带来了这个。说是在他大殿门口捡到的。” 夭那不置可否的冷笑了一下,破颜的每一个动作都是心策划的,在他的世界里可不存在什么碰巧,偶然。“雪兔虽然也畏惧风雪,但只有在暴雪中长大的雪兔才能积聚一身的茸毛。这些长而密的茸毛会在日后保护它们。” “果然是寒之国的大王子,”时不语轻叹了一声,“我倒是真的不懂得这些动物的生长习。” “影公主自谦了。”夭那又不由得多看了时不语几眼,她和雪兔不同,她原本就不属于寒之国的冰雪世界,只是她要怎么才能适应这里呢。“能够不畏严寒来到这里。公主的勇气令在下佩服。” 时不语低下了头。她是为了家人,才远嫁他国,如今一切在她眼里都如浮云,淡而飘渺。她必须学会不在乎自己的未来,才不会感到惊惧和恐慌。 “大王子?”侍从牵马走了上来,入雪原猎不知时辰,晚了恐怕遇上暴风,“今天还去围猎么?”看大王子与公主详谈甚欢侍从也不敢打扰,大王子很少对女子如此亲近,虽然寒之国的大部落纷纷引荐贵族小姐,然而大王子却无一中意之人。 “去!”夭那莫名的看着侍卫,围猎在他是除了打仗外最好的消遣,怎么能拒绝。猛的一转头,“公主是否有兴致一起?”如此邀请时不语自然不好一口否定,但是,去打猎,让时不语为难了。 “公主,公主。”好在秋草及时赶到。当她看到夭那也在场,立即谨慎的行了个礼,“参见大王子。” “我和公主去打猎,你就先回清风殿吧。” “打……打猎?”秋草牙齿打架,“大王子,恐怕公主……”这可是南方国的公主,她会打猎么。秋草再看看时不语,公主本人也是一脸惶恐。 “公主会骑马?”一旁的侍从恭敬的询问。时不语点了点头,然后,她就看见了一匹高头赤血骏马,她轻轻拍了拍马脖子,还好战马都经过严格训练,子温和,时不语斟酌了片刻,翻身上马。“秋草,你还是先回吧。” “是。可是。” 夭那一纵身也跃上自己的马背,轻轻一扣,战马心领神会的出发。秋草赶紧把自己身上的斗篷塞进时不语手臂中,不安的随着马队走了几步,一行人不一会儿就消失在市集尽头。 茫茫雪原上。时不语忍不住深深的吸了口气。晴空万里,她从来没有想到雪原上空的天气如此清明,虽然风中凛冽的寒气让她不住的颤抖了一下,然而,那心旷神怡的通透叫人沉溺。所以,寒之国的男子喜爱骑马,他们热爱奔驰的畅快,以及一往无前的气势。 当瞥见了一只雪狐,所有侍从都随着夭那疾驰而去,只有一人慢吞吞的跟在时不语的身后。“将军不去追赶猎物?”听他们的交谈中时不语立刻意识到这群跟着夭那打猎的不是普通的随从,而是夭那骑兵营的率军将领。她这才明白为何寒之国的将领与他们的王亲如一脉,誓死相护,因为,他们原本就是一同长大的,同吃同睡,在游猎场上也是并肩作战。 “我还有更重要的任务。”将军毫不在乎的望着前方。 “什么?” “保护公主。看得出,大王子极重视公主,若公主在此行中受伤,大王子猎到任何猛兽都不会高兴的。” 语毕,将军既然目不斜视,时不语却心虚的埋着头不说话了。这时天空一片小型的乌云飞来,速度之快令人惊诧。等它们慢慢靠近了,尾随着时不语的将军却忽的端起了弓箭。“噬骨鹰。看来天气一晴朗,它们也自己出巢了。” “那是什么?不是乌云吧。” “以人类血为食的猎鹰。猎鹰从不群居。这么大一群在这里,应该是三王子的探哨吧。” “探哨?”听将军语气严谨,似乎这群猎鹰很难对付。 将军看了一眼依然端坐在马背上的时不语,“公主不介意的话请下马。噬骨鹰很少主动进攻,除非是饿了,或者被驯养者下了命令。噬骨鹰和御雪一样很难收服,但三王子似乎在这方面有天赋。公主想必也听说过三王子的御雪马吧,御雪马和噬骨鹰都是秃鹫的天敌,很多时候噬骨鹰都会以秃鹫为主食。三王子驯养噬骨鹰,应该也是为了保护我们的赤血战马。赤血战马损失最严重的时候,就是在秃鹫大批繁殖,突袭小马驹的季节。” 听了将军的解释时不语急忙跳下马来,一群噬骨鹰就这样顶着她的头上方呼啸而过。它们的翅膀宽阔而硬朗,每一次振翅都能够听到喀嚓的骨骼摩擦声,它们一生会三次折断自己的羽翼,直到最后一次,它们才真正纯熟,成为凌驾于天际最凶悍的猛禽。“噬骨鹰和秃鹫最大的区别在于,噬骨鹰的忠臣。它们一生只有一对配偶,而一旦被驯养,直到死亡永不背弃。”看着噬骨鹰消失在远方,将军才收起了弓箭,重新回到马上。 夭那已经带着战利品返回了。他的马上驮着一只垂死的雪狐,奇怪的是雪狐似乎并无外伤,只在颈子下有一些勒痕。 “今日这雪狐,毛皮甚好。”将军先迎了上去。而夭那只望着立于赤血身侧的时不语,她的脸颊微红,眸光闪闪,肆虐的风吹乱了她的长发,顺风而舞。现在他不得不相信了二弟的话,就算了为了这一国公主,王位也势在必夺。“这狐狸皮,绝对够做上一件披肩了。大王?”其他下属也发现了夭那的异样。 “那就照办吧。把完工的披肩给公主送去。算是……本王子对公主陪行的感谢。”夭那回过神,生硬的命令道。 “大王子好意不语心领了,只是这狐皮也得来不易,大王子还是另作安排吧。” “大王子猎技纯熟。狐皮虽然珍贵,对大王子来说也并不困难。公主还是收下大王子好意吧。”一旁的侍从机灵的答话道。再多推脱反而冒犯,不语便道谢收了下来。 回程途中,夭那一行人始终走在时不语前面。直到其中一名侍从偶然落后,肆虐的寒风直袭向不语和坐骑,她才意识到夭那的细心。由于他们人高马大,替她挡去了不少寒风,十几人成人字形排列,相互间间距微小,足以挡掉迎面而来的冷风。时不语的心不由得暖了一下,寒之国,并不像传闻中那般宿冷。 市集上围了层层叠叠的人群引起了他们的注意。其实也不过是一人偷了店铺的草药。只是这种草药难得,在市面上也价值不菲,乃雪岭绝壁上的霰雪灵芝。 “喂,你是从哪儿来的啊?一看就不是我们寒之国的人。” “是啊。我们寒之国才没有你这种偷盗小人!” 时不语听见人群中传出的叫骂声。的确,如果说顷茑国因为民风淳朴,鲜少盗贼的话,那寒之国就是因为人心豪迈,在寒之国人的心目中,强盗可谅偷贼无赦。强盗那是明刀明枪的来,如果你贪生怕死或者技不如人,那是你倒霉,但如果偷偷乘人不备,绝对人人得而诛之。 “我……我只是……”听辩解之声,那偷盗之人应该还是个孩子。他被愤怒的寒之国子民围在当中,吓得不知所措。“我娘亲病了。” “病了就可以偷?你这孩子,哪个爹教出来了!” 夭那和几个侍从交谈了一会儿,市集是寒之国难得人烟密集之地,绝不能纵容惯偷。他让几个侍从先送时不语回清风殿,自己则拨开人群走了过去。“大王子来了——请大王子定夺!”人群认出了夭那,纷纷哄了起来。 “说,你是哪儿来的流民?”看那孩子长相消瘦,的确不是寒之国人,而且语调偏向南方。 “我,回大王子,我是鎏焉,鎏焉国人。”因为他也知道几年来鎏焉和寒之国征战不断,所以更加的紧张。 “鎏焉?”夭那望了一眼时不语离开的方向,若被她遇着,一定尴尬至极,“你不好好呆在鎏焉,来我们寒之国做偷干什么?” “我,我是跟爹娘来找雪灵芝。” “什么?”夭那不耐,若不是看在他也来自鎏焉的份上早就丢给侍从送稽督府了。 “大王子饶命。我娘生了重病,鎏焉的大夫说必须上好百年雪灵芝才得救。可是在鎏焉,这种雪灵芝恐怕只有帝王人家才得。爹爹踌躇,或许来了寒之国,方便寻找。可惜,还未到达寒之国,我们半途就遇着土匪,所有钱财都被一抢而空,连爹爹也……爹爹最后的心愿就是治好娘的病,和娘一起回鎏焉。但小人实在没钱,在市集寻觅多日,今日终于找到了大夫所说雪灵芝,这才,这才……请大王子绕了小人,小人再也不敢了。只是,娘亲的病也好不了,小人完成不了爹爹的遗愿。小人该死!请大王子在小人送走娘亲后再取小人命。” 一番话,啰嗦却真挚。夭那冷酷的眼神缓了缓。他刚要开口,听得背后一个轻柔的女声,“不语斗胆,请大王子放了这孩子。”回过头,正是先前离去的影公主。 “公主,偷窃之罪,在寒之国……”夭那的侍从刚想解释,却被夭那挥手阻止了。 “放过他可以。但这孩子为了救母一定还有下次,恐怕到时再无人求得人情了。” “不语保证,绝无下次。”时不语利索的跨下了马,走到药材铺前,搜罗了好几颗灵芝。她也不知道哪些是佳品,只是顺手每样都拿了一些。“这些灵芝,本公主带走了。请到清风殿来收去银两。”说完,她随手摘下自己的配饰交到了店铺主人手中,“口说无凭。这个,是本公主随身饰品,鎏焉大臣认得。” “公主……谢公主!小人谢公主!”少年连连叩头,不一会儿额头一片血红。 “带着这些灵芝回去。记得,再也不许做出偷盗之事,否则,你就辱没了我们鎏焉国的人格。”和着灵芝,时不语还将随身的碎银都拿了出来,这孩子还需要吃的,她一眼就能看出。 “大王子?”时不语翻身直视着夭那,她知道得不到他的首肯,这孩子的路不会顺的。 夭那深吸一口气。他知道自己放了这少年必定会引起下属不满,而且也委屈了寒之国的百姓,但是,眼看着时不语恳求的眼神,要他怎么拒绝。“大王子——”侍从纷纷忧虑的看着他们的主子,第一次,看见夭那如此彷徨的神情,他们心软了。“大王子,影公主爱民如子,属下等同请成全了公主。”夭那一滞,重重叹出一口气,他懂得他们的好意。“准。” “谢大王子!谢大王子!”依旧跪在地上的少年不顾额头的伤口又死命的磕头起来。他悄悄的抹了一把泪,如果不是今天遇到了鎏焉国的公主,他必定被寒之国的商家送至官府,娘亲的命也可能不保了。“小人叩谢公主。小人发誓,将来再也不做有辱鎏焉之事。” 时不语沉默的走回了自己的马边。她知道今天自己做的太冲动了,她丢给了夭那一个难题,也让自己欠下了一个人情,只是,独自身在寒之国,她无法看着自己国家的子民被审判成小偷,这是屈辱,鎏焉的屈辱,也是对她的屈辱。何况听到了这个少年的缘由,亲情无罪,为了救娘亲,又有多少孩子能甘之如饴。 人群中,一双冷的眼眸一顺不顺的注视着策马离去的鎏焉国和亲公主。那眼底是说不尽的焦虑。“跟着那个少年。明天我要他们母子两横尸街头。” “是,主子。” 第七章 2在线阅读 第七章 2 - 第八章 1 雪融妃 作者:羽下 第八章 1 轻音袅袅。时不语正在屋内抚琴。自从来到寒之国她已经很久没有抚琴了。手指被冻得僵硬不说,她也为这陌生的空气所萎靡,如今好不容易恢复了些力气,她便又回想起娘亲的话,琴不可一日不抚,不然定然生疏了。她活动了下四肢,不知是寒冷的缘故还是其他,真的觉得生疏了,琴弦不再似过去的亲昵。 “公主。”雷远敲了敲房门。 “将军请。” 雷远素闻影公主琴艺卓越舞姿超群。今日见时不语正要抚琴,便耐心的坐了下来,秋草即时的端上了一杯茶。 “将军突然前来,有事?”自从离开时府,时不语也觉得自己变得敏锐了,一点点的风吹草动就能惊动了她。 一抹的虚弱的笑容划过雷远的脸颊。“公主有没有听闻市集一鎏焉少年的事?”时不语想起那天从夭那手中救下的少年,便点了点头。雷远又重重叹了口气,“我没有想到寒之国的百姓对我们鎏焉有如此深仇大恨。” “将军说什么?” “一位为娘求药的鎏焉少年被杀死后悬吊于市集。难道公主没有听说?”时不语一惊,她看了一眼秋草,示意秋草可以先下去休息了。 待雷远听完时不语的描述,才露出诧异的神情。“这么说来,那位少年正是几日前公主救下的少年了。只是既然连大王子都放过了他,究竟是什么人非置他于死地?” 两人都陷入了沉默。时不语的琴声哀伤而无助。她没有想到自己的好心害了那少年,如果当时把他送入官府,说不定也不会遇到如此大劫。而且突然被杀,一定与那日大王子的特赦有关。“是我害了他。”时不语深深埋下了头,虽然独孤凤一再告诫,决不能让情绪扰乱了琴音,然而时不语总是做不到,“如果那天我不多事,他也不会遭此下场。只是不知道他的娘亲。” 长长的叹了口气,“少年遇害后不久,他娘亲就……”吊死在槐树下。 “他们为什么要这么做?” “也可能是不满大王子的做法。”雷远揣测,“寒之国部落纷杂。目前的王虽然势力最甚,那些想要反抗的强势部落却并不甘心。而且大王子继承王位的机会最大,也许有人……” “但是大王子这么做却触犯了寒之国一贯的习俗。寒之国,最不可饶恕的就是偷窃之人。”这也是时不语回到清风殿后听秋草说的,她这才知道夭那是顶着怎样的重压成全于她。 “公主怀疑,莫非有人为了替大王子善后?” 时不语摇了摇头。“只是大王子如果真的继任为王,民心是最重要的。” “继王大殿在即,公主,您的大婚之日也在眼前了。”雷远话锋一转,他并不想让时不语陷入愁思,“照微臣看来,三位王子各有千秋。公主可有中意之人?”时不语大惊。 “将军这是说的哪出?王位由大王决定,哪可为不语的意志所动。” 雷远爽朗的大笑了几声。今日的时不语和刚离开鎏焉国的影公主已判若两人,她已学会从和亲公主的角度看待问题,也清楚了自己的重要,这样的公主嫁入寒之国为王妃,对日后寒之国与鎏焉国的宁和大大有益。雷远只怕委屈了公主,但经过这些时间他对寒之国的了解,以及暗中打听三位王子的为人,除了二王子风流不羁外,大王子和三王子都是真正的北方枭雄,而且王位似乎也是在此二人之间定夺。 正在时不语尴尬之极,雪兔忽的冒出头来,从雷远面前一晃而过。雷远眼敏手疾,一把抓住了雪兔的后腿。它胡乱蹬了两下,嗷嗷的哀嚎了起来。“请将军松手。”不语诧异,赶紧救下自己的雪兔。 “这小东西是?” “哦,一日二王子来访,送来的礼物。我给它取名小晶。无聊时也好打发时间。” “二王子还真是……”雷远突然想起了清风殿第一日,退殿后二王子的戏语,暧昧的看了看时不语,“看来这二王子果然风流。不过也难敌公主的尊贵。怕是这次继王大殿有的热闹喽。”不语领会了雷远的暗喻,脸色蓦的红了一片。 雷远正了正神色,“能够看着公主大婚。微臣也好了无遗憾的回鎏焉了,总算不负皇上的嘱托。只望驸马爷真正怜惜公主。”时不语不由得走神了,她看得出大王子夭那的好意,然而,在她心底深处,她总是怀着若有似无的恐惧。寒之国的王妃,她自忖与呼延冰雅相比,不敌其万分之一,而且她的心是向着鎏焉国的,真的能成为寒之国的一国之母? “微臣明白公主忧虑。公主远嫁寒之国,身负重任,微臣无法分担分毫深感无力,然也希望公主能够深的君心,有一个心意相通之人,往后的日子也不会觉得苦闷。” “不语谢过将军好意。” “大殿在即。皇上也必定会派人送来贺函。到时应该会有时府的家书,也好解公主思乡之忧。” “真的?”不语听到家书,不由得激动起来。 雷远深奥的点了点头,只不过,家书万里途中关卡重重,怕不要遗落了才好。 家书是送到了,时不语看着那一页页的信纸,潸然泪下。信中内容大多是报喜的。鎏焉子民对大学士时慕的尊重,时府得到了帝王的赏赐,独孤凤又进了廷替皇后挑选舞姬,而最令人欣慰的是,鎏焉九公主下嫁时府大少时之蓝,现在他是鎏焉国九驸马了。 “没想到,大哥居然已是驸马。”时不语含着泪默默的祝福道。 “是啊。”雷远却有些深沉。 “夫人一定很高兴。娘亲和爹爹也一定很高兴。”雷远看了一眼沉浸在快乐中的时不语,内心的忧虑越来越沉重。时之蓝和时慕格想去很远,而朝廷很多人都反对这次的和亲,其中最甚的要数时之蓝的外公,君胥大将军。如果时之蓝成了驸马,恐怕这一战在所难免,只怕影公主的好心要白费了。 “对了将军,您这次回去替不语带些礼物送给大哥和公主吧。” “微臣知道。” 雷远的担忧,不日便成了事实。 寒之国继位大典在即,驭龙却率军出征。寒之国的所有部落首领纷纷入驻主城,连呼延冰雅的表情也暗了下来。夭那和破颜带领各自骑兵支援父王,只留下偟无一人在大殿。这也是鬼臣一作所担心的,继位大典,是各部落进入主城的最佳时机,王这时候领兵离开无疑是给了众首领一个契机,如果这时候外患加上内忧,恐怕寒之国又要陷入混战,统一局面不保。 “母妃不用担忧。鬼臣离开前已经交代了外城守军,各部落除了首领外不得带大量人马入城。” 呼延冰雅叹了口气,她的眼眸中闪过一道凌厉的光,“那鎏焉王究竟是怎么回事?他难道忘了他的公主还在我们手上。” “母妃,”偟无安抚的坐在了呼延冰雅的脚边,“父王这次一定可以胜战而归。那影公主不过是个幌子,她却并非真正的公主。” “不论幌子与否。鎏焉既然送了她来自然要遵守承诺。这和亲未完,他们就举兵反攻。听说这一切都是源于一位新驸马的主意。这要是鎏焉出一个驸马就进兵一次,那还有完没完。” “母妃说笑了。”虽然嘴上自负笃定,但偟无也隐隐的忧心。据鬼臣的探子回报,这次出兵的主将是鎏焉的君胥,而副将是个名不见经传的年轻人,如果真像传言所说是鎏焉的驸马爷,那么鎏焉必然已经倾巢出动。可是他们和亲在先,这是不是有些矛盾呢。 “母妃,父王一定会在继位大典前赶回来。您忘了,他可是一直期待着看我们三兄弟手足相残呢。” 呼延冰雅敲了敲儿子的脑门,“什么手足相残。你们父王是要你们齐心协力。破颜我是不担心,就你和你大哥之间,答应我孩子,无论你们谁继位为王,作为亲兄弟一定要极力辅佐。在这个世上,谁都会背叛你们,只有自己的亲人,才最不容易背叛。” 只有自己的亲人……偟无高高在上的站在祭奠台上。他的手紧紧的握成拳头。他手中的黑铁长矛迎风而立。远处山头的狼嚎一声嘹亮似一声。那是一种送别。 鎏焉国的倾兵出战果然气势恢宏。而寒之国虽然抗下了每一次的反攻,但也损失巨大。而这一次,对于寒之国来说,可以算是残酷的劫难。 寒之国的王,驭龙,不幸战死沙场。大王子夭那也死在鎏焉的乱箭之下。破颜领着残余的军队逃回寒之国的边界,他手中只握住了大哥的长矛,马背后是父亲冰冷的躯体。 举国哀悼。继位大典上各部落首领蠢蠢欲动。破颜走到偟无的面前,“继位大典必须继续。你,必须坐上王位。” 呼延冰雅擦干了最后一滴眼泪。她一身黑色的绒袍,神情肃穆。代表至高无上的王位象征的金龙之盔落在偟无的头顶。他沉痛的弯下了腰,他从来没有想到过,自己的继位,居然是踩过父王和大哥的血。他横过长矛凌空一挥。 “我,寒之国的王,偟无。在此宣誓,在我有生之年必定铲平鎏焉国的国土,灭杀鎏焉每一个背叛契约之人。” 时不语怔怔的看着侍卫带走了雷远和叔博。破颜在她面前亲手捏死了那只无辜的雪兔。他的手臂上缠着白色的布条,脸上满是血红的伤痕,时不语第一次见到神情沮丧的破颜,他的眼眸是红色的,布满血丝和愤怒,那是一种恨,一种深蒂固不可磨灭的恨。“为什么,为什么你们的人不遵守承诺”!她无法回答,她也不明白为何鎏焉王会突然举兵进攻寒之国。她以为,一切战争已经过去了。 第八章 1在线阅读 第八章 1 - 第八章 2 雪融妃 作者:羽下 第八章 2 时不语被一干人拖出清风殿的时候秋草跟在她身后殷殷的啼哭。然而再没有人同情再没有人怜悯。所有寒之国的子民守候在清风殿外,他们用愤怒而仇视的目光向鎏焉国的影公主,“杀死她!杀死她!杀死她!……”呼声一浪高过一浪。时不语一度以为自己是被推向行刑台,她要死了,她要死在这陌生的土地上,死在毫不在乎她生命的人群中了。“娘亲,”最后一次,时不语回想起独孤凤隐忍的眼神,“娘亲,我做错了什么?他们为什么要杀死我?为什么还要打仗?” “她是鎏焉国的影公主。她代表着鎏焉国和亲的诚意。现在,鎏焉王打破了我们的契约,王,杀死她!”这句话,出自寒之国新任藩王,破颜之口。 “不!求你们了。我们公主是无辜的。”雷远的声音从远处传来。时不语睁开了眼眸,她不在刑台上,这里是主城大殿。只不过为继王大殿准备的红色绸缎都撤下去了,换上了一片片白色的幕帘。而一身黑色王服的偟无端坐在大殿之上,原本是驭龙的位置。 “两国交战,不斩来使。叔博大人,今天我们就迫你离开寒之国的国土。希望你回去后转达我们寒之国新任大王的旨意,你们鎏焉违反契约在先,从此,寒之国和鎏焉国,只存一国。”说完鬼臣一作挥了挥手,侍卫架起叔博的手臂不管他的哀号抬出了大殿。殿外候着一辆马车,会直接送他离开寒之国的边界。 “至于你,将军大人。不见鎏焉国人的血,难以平复我们寒之国子民的怒火。”鬼臣一声令下,若干把大刀直指雷远。在场的所有人包括呼延冰雅在内都一顺不顺的看着雷远,等待着他血溅当场。 时不语跪了下来,她被禁锢在侍卫中间无法动弹。“王妃,王妃,求你放了雷远将军。将军并不知情啊。” 啪的一掌。时不语颓然的看着眼前的呼延冰雅。“你住嘴!要不是你,要不是错信了你们帝王的鬼话,我怎么会失去大王,怎么会失去儿子!现在到来求情了?你们的人是人,我们的人就不是人命了?”说完,呼延冰雅盛怒的走到雷远面前,她亲自从侍卫手中接过斩刀,她的眼眸是干涸而冰冷的,“我,呼延冰雅,以先王之妃的生命起誓。这场战争并没有结束。血债血偿,我寒之国的子民绝不容背叛!”说完,手起刀落,雷远的鲜血淌满了整个大殿,浓烈的血腥味充斥着每个人的鼻腔。时不语干呕了起来,她泪流满面的闭上了眼眸,无法直视失去了头颅的将军躯体。 “寒之国绝不容背叛!” “寒之国绝不容背叛!” “寒之国绝不容背叛!” …… 鎏焉国和亲公主一夜之间变成阶下囚。时不语报膝蹲坐在囚牢的角落,她的衣襟湿了又干,秋草偷偷来看她好几次,但都被侍卫赶出去了。她再也不是寒之国的贵客,她在寒之国的臣民心中是杀死先王,杀死大王子的凶手。鎏焉代表着背叛与放纵。从被侍卫带走的一刻起,无论呼延冰雅鬼臣一作,还是偟无都不再看她一眼,她甚至无法为雷远收敛全尸。 “大哥,你为什么要这么做?”时不语无声的轻问着,明知道得不到回答。“就算你是驸马,就算为了国家,可是,你的妹妹还在这里,难道你忘了么,大哥。”时不语无法相信,时之蓝会不顾她的安危举兵攻打寒之国。她相信大哥不会如此残酷。 可究竟是为什么?贝齿咬破了嘴唇,时不语瑟抖的站了起来,她知道自己不能继续在劳里待下去,她亲眼看见了守劳侍卫的仇恨,他们如此厌恶着鎏焉国的每一个臣民,杀之而后快,她知道自己随时会死于非命。“来人!我要见你们的王。” “王在加冕大典中,没工夫见你。”守卫不屑的回复她。 “我要见你们的王。我是你们的王妃。”时不语自己也没想到会说出这句话来,但现在,这是她唯一的救命稻草了,“不然我就死在这里。”她捡起了地上的碎木条,笔直的□了自己的手腕,木条很很钝,手腕处很快出现了一个大洞,守卫吓了一跳慌忙打开了牢门。 当偟无出现在地牢的时候他的脸色变了一下,说不清是惊讶还是焦虑。“怎么回事?我没说过要杀了她。” “回王的话,是王妃……哦不,是鎏焉公主自己这么做的。” 偟无的近臣把时不语抬回了大殿。她虚弱的昏迷着,整件衣衫都被鲜血染红了。手腕处的伤口红肿发烫。这种伤不会致命,但会让人越来越虚弱,直至死亡。 “命大夫来看看。”说完,偟无离开了驚偟殿。 一阵阵撕裂的痛唤醒了时不语。当她睁开眼眸,看到了一片白色的帷幕,她以为自己死了,却还活着。她慢慢坐了起来,发现身在陌生的大殿中。周围空无一人。她已经换了干净的衣服,左手手腕上缠着白色的布条。 虚弱的身体撑着她不过离床走了几步就扶住桌沿大口喘息着,她想叫秋草,但恐怕秋草此刻再也不是她的丫头,也不会在这陌生的大殿里吧。 “王到底是怎么回事,还把她留在殿里干嘛?这样的国家养出来的人,怕也是背信弃义,当初我们绕了他们。他们不懂得感恩罢了,居然反咬一口!”声音由远及近,时不语惊了一跳,来不及回到床上了,只好在桌边的椅子走了下来。 来人进来第一眼就看到了时不语,时不语也觉得她面熟,却没有想起她是谁。 “哟,人不是还好嘛。干嘛说得多么虚弱似地,那鬼臣还不让我来打扰。” “呼延小姐,呼延小姐……”阻挠的声音有些耳熟,居然是秋草,“王交代了这里不让进。呀,公主已经醒了?” “什么公主。哼,她现在是我们的人质,鎏焉狗国的人质!”时不语终于想起来,那气势汹汹的不正是呼延部落的末裔公主,呼延零么。 昏迷的几日,时不语确实错过了些大事。在秋草吞吞吐吐的解释中,她终于缓过神来。三王子偟无登机为王,而为了巩固寒之国一统的基业,呼延冰雅决定,寒之国的王妃必须另择他人,而身为呼延部落的末裔公主,呼延零成了偟无唯一的选择。 “公……公主,你没事吧?”看着时不语的脸色瞬间苍白,秋草不安的询问道。而一旁的呼延零自顾自的坐了下来。她仔细端详着时不语,心底不由得感叹,鎏焉国的女子,果然如流水般轻柔,难怪连夭那都甘心臣服。可惜,既然夭那命薄无福继承王位,而现在鎏焉又与寒之国交战,看来这位公主是命中注定此劫难逃了。 “秋草。我要见王。”时不语固执的道,这是她最后的机会了,她清楚的记得偟无坐上王位那天的神情,还有他的誓言,如果她无法阻止偟无的报复,鎏焉真的可能覆灭于寒之国的哀兵之下。那么,她存在的意义就荡然无存了。“我要见到他,我必须阻止他。”时不语坚定的对自己说道。 “你以为你是谁?还是鎏焉国的和亲公主,寒之国的未来王妃?”呼延零冷笑一声,“三表哥忙着继位还有先王和大王子的大葬,他才不会来找你。” “我是寒之国的王妃。”时不语扶着桌子站了起来,她在对方的眼中看到了贪婪与欲望,那是她再熟稔不过的,人所共通的弱点,虽然她敬佩呼延冰雅,但显然呼延王妃的这位小侄女并不如她,“你以为你真的可以嫁给偟无,成为王妃。不可能。你们呼延部落早就败落了,你们在寒之国只是一个过气的强大部族。而我,我的兄长就是当今鎏焉的驸马爷。寒之国与鎏焉的和平共处是先王的愿望,你觉得王他会打破么?” “可,可是,是你们先违背了契约。你们国家的人害死了先王。你们是凶手。”呼延零没想到一直温文尔雅的时不语会如此尖刻,只得勉强的招架。 “所以,我才要见王。这其中一定有误会。如果是我们国家违约在先,我们会道歉,我们皇上会给予一个答复。” “我不需要答复。我只需要你们鎏焉王血溅当场。”冷漠而果断的声音。时不语和呼延零同时惊讶的回过了头,身着银灰色大氅的偟无和鬼臣一作先后走了进来。 见到偟无铁青的脸色,呼延零和秋草立刻吓得跪了下来。只有时不语傲慢的站着,无惧的直视着他。 “影公主,在你面前的是寒之国的王,请行礼。”鬼臣一作好心的提醒道。 “在你们面前的也是鎏焉国的公主。寒之国既定的王妃。”时不语毫不含糊的回了过去。 轻笑一声,没有看出偟无已经被激怒了。“既然我就是王,你凭什么说你就王妃?难道我会连自己的妃子都认不得?” 听到这话跪在地上的呼延零忍不住在心里笑了出来,她一直担心的,是连偟无都心系在这个南方的和亲公主身上。她可以接受夭那看时不语时异样的目光,但她不能接受偟无注视其他女子,因为,偟无永远就是她清冷的三表哥,目空一切,冷傲决绝。她不敢奢望自己能够嫁给他,但今天,姑姑给了她一个希望,她紧紧的抓住,舍不得松手。 时不语的脸上红一阵白一阵,但是,她不能退缩。“王应该记得,先王还在时曾说过,本公主既是继位之王的妃子。” 偟无的眼眸里冒出火光,他不敢相信这个女人在说什么。她的国家,她的君王挑起了这场嗜血之战,谋杀了先王和大王子,她居然还敢以寒之国先王的名义说话。 “你真的愿意当我的王妃?”他挑衅的问道。 “这是本公主的宿命。”她原本就是为了和亲而来。 “很好!”偟无猛的转身,差点撞上紧跟在他身后的鬼臣身上,“传令下去。和亲大典照旧。本王的王妃,依然是她鎏焉国的影公主,时不语。” “王——” “王!”鬼臣和呼延零同时叫出声来,但偟无置若罔闻的走出了自己的大殿。他的额角青筋暴出,是这个女人自己找死,他原本想放她一条生路,将她遣送回鎏焉境内,既然她执意留下,那遭遇如何也就怪不得他了。 主城大殿一片肃清。每个人都穿着黑白的长袍,手里握着一支蓝鸢,那是一种祭奠,对死去的人们。 “寒之国的王妃,只有一个。”偟无披着黑色大氅,高高在上的站着,他的身边是神色冷艳的呼延冰雅,她豁达的笑容变得冷漠,倦怠的直视着大殿之下的每个人。她很累,是真的很累,她宁愿永远躺着,闭上眼睛,就能幻想驭龙还在身边,驭龙还活着,他温暖的怀抱拥着自己。然而,她不得不站在这里,她的孩子需要她,寒之国最年轻的王需要先王妃的支持,她不忍心看着偟无孤军奋战。 “我们寒之国已经与鎏焉国结为姻亲,”鬼臣一作站了出来,接下了偟无说了一半的话,“虽然,鎏焉国背叛契约在先,但我们寒之国始终是奉信誓约的。我们不会背叛,我们不懂得背叛。鎏焉国既然送来了和亲的王妃,所以我们一如既往的善待她,接纳她。踏入我们寒之国的领土,她就是我们寒之国的子民,就算她的王伤害了我们,我们依然展现出寒之国的承诺和宽容。有请寒之国大王偟无的王妃,影公主上殿。” 一双双如利刺的目光向时不语。她深深吸了口气,努力克制着颤抖的双腿。双手紧紧的掐住掌心,一步一步走向大殿之上。 偟无的目光的清冷的。呼延冰雅的目光是鄙夷的。鬼臣一作的目光是无奈的。破颜的目光是仇恨的。大殿之下,还有一双嫉恨的眼眸,那是呼延零。 第八章 2在线阅读 第八章 2 - 第八章 3 雪融妃 作者:羽下 第八章 3 “她本不配做我们的王妃!”终于,有一个部落的族长开口了,大殿之下瞬间沸腾,所有人仿佛都怀着对时不语深入骨髓的憎恶,那言辞间的愤怒几乎掀翻屋顶。 “我的王妃,由我决定。”偟无不动声色的观察着众人,这时候,是他辨别敌友的最佳时机。在重压下还能站在他一边的,才是对寒之国真正忠诚之人。 “参见王妃——”第一个屈身行礼的,居然是破颜。他的头深深的低埋着,红色的长发迎风而动,虽然看不清他的表情,但时不语依然能够感觉到来自他身上不可忽视的恨意。但是,他却行了最崇敬的礼仪。 “让我们为新的王妃致敬。”呼延冰雅随即出声,她的声音高亢而嘹亮,每个人都为之一动,那才是寒之国的王妃真正该有的魄力。 “参见王妃!”众人齐齐欢呼。然而,时不语却没有感觉到丝毫的轻松。她如今是站在风口浪尖上,她的生死依旧岌岌可危。 寒之国新任的王和王妃必须去主城的祭司殿参拜先祖。而此刻,祭司殿的大堂上,正停着两副灵柩。原本,除了寒之国的王,其他人的灵柩是没有资格进入祭司殿的,然而,这一次寒之国为一个人开了先例,寒之国的大王子,夭那。 寒之国的风雪依旧肆虐着。时不语披着猩红色的司袍,尾随着偟无和呼延冰雅朝雪岭之巅的祭司殿走去。那红色的司袍原本属于呼延冰雅,它是随着王妃一代一代传承的。 “王,是不是坐马车?”侍从在偟无身后小声询问着。从主城大殿到祭司殿有一段漫长的山路,而且沿着雪岭徒步而上风雪将越来越凶暴,历年来的王都是乘坐马匹上去的,连驭龙和呼延冰雅当初也是骑坐御雪马上雪岭的。偟无紧抿着嘴唇咬了咬头,他听到了身后将士的抽气声,但他毅然决然的徒步上山。 风雪刺透了时不语的大氅,她咬着牙挪动早已麻木的双腿,好几次差点摔倒,被身后的将士硬生生的拽了起来。她不敢流泪也不敢出声。嗓子早已冻得嘶哑,而眼泪,在这样的环境下只会冻成冰棱。低垂着的睫毛上布满了雪霜,她踏着偟无的脚印,丝毫不敢懈怠。 当天空忽然一片灰暗。时不语抬起头,她以为遇到了风暴,然而却是一群移动的飞禽,她猛然想起,雪岭深处的噬骨鹰,它们是寒之国雪域的守护者,大自然的卫士,它们在此守护着寒之国的先祖们。 灰色大殿就在眼前。它矗立在风雪中。象征着寒之国无畏之势的苍狼,猎鹰,骏马石像错落有致的耸立在祭司殿周围。目光炯炯的直视着暴风雪。 “无畏而无惧的先王,请饶恕罪子偟无……”偟无轻声念叨着,跪在了茫茫的雪地中。身后尾随的将士愣了一下,虽然他们早已历经寒之国的风雪,却也抵不住这一路而来的寒冷。时不语走到偟无身旁,褪下了身上的司袍,那肆虐的风就像一把把刀,立刻在她脸颊上留下一道道的血口。抽出时之蓝在送行时赠予的匕首,时不语划开了自己的手掌,将双手按在祭司大殿脚下的雪地中,扣下额头。 这是一种古老的祭奠。象征着赎罪与美好的祝愿。这是来寒之国的路上雷远提起过的一种仪式,时不语无意中记住了,因为在当时的她看来,能够抵御这狂妄的风雪,是需要怎样的勇气和毅力,而此刻,她不得不相信自己必须具有这样的勇气和毅力。 所有尾随的将士都注视着她,慢慢的跪在了雪地上。风雪落在所有人的身上,久久不肯化开。不一会儿每个人的身上都一片白茫茫的雪花,从远处望来,分不清是人,是雪。 “寒之国大王偟无,之王妃时不语,在此用自己的鲜血立誓,将永远忠于寒之国,守护寒之国的子民,将维系寒之国与鎏焉国之间的和平。对于两国之间的血债,我愿意用自己的鲜血抵偿。” 女子轻柔的声音在风雪中回荡。每一个将士都握紧了拳头。坚韧而不可动摇,她,确实就是寒之国的王妃。无论反对她的呼声有多么高亢,今天尾随着偟无的将士都不得不认可,寒之国的王妃,叫时不语。 时间是静止不动的,流动的只是人心。当心思沉溺,也就不再有光游冉。 一个高大清瘦的身影覆盖住时不语的。一件猩红色司袍落在的她的肩头。时不语恍然从雪地里抬起了头,她的眼前是一片朦胧,她用力的睁大了眼睛,却依旧什么也看不见。 “这是怎么了?”时不语在心底嘀咕,一阵突然而至的恐惧截获了她,为什么看不见。 “王妃?”鬼臣一作紧了紧长袍的领口,他纳闷的看着跪在地上茫然不知所措的时不语,而她的正前方是偟无伸出的手。他知道这个时候任何一名女子都会觉得委屈之至,然而,既然偟无已经愿意伸出手,相信聪慧一如眼前的影公主自然懂得审时度势。 偟无默默的等待了一会儿,他纳闷着自己的心悸,他为何会觉得她如此的无辜,明明是她,她的国家背叛了寒之国,害死了父王和大哥,但此刻他宁愿相信雷远的话,公主一无所知,公主是无辜,他甚至有些小小的后悔,不该让她徒步上雪岭,她如此的弱不禁风。 但是时不语的反应超出了偟无的耐心。她依旧茫然的跪在雪地上,瞠大的眼眸毫无焦距的飘散着。她的无辜好像是一种责备,令他气结。“既然你愿意跪着,那你就跪着好了。”说完偟无收回了手,愤然的起步走向大殿,而他身后,错过的是她欲泣无助的惊恐,手掌的鲜血已经和地上的雪融成了一片,撕裂的疼痛令她皱眉,最让她恐惧的是,她能够听到偟无的声音,却看不见他的人。 “我是怎么了?”瞬间,所有的勇气消失殆尽,时不语摇摇晃晃的倒在了雪地上,身后的将士大吃一惊,纷纷围了上来。 “王妃——”鬼臣一作褪下自己的大氅包裹住时不语,不一会儿他就发现了王妃眼眸中的异样,手指在她眼前晃了晃。“王,王妃这是……雪盲症。” “什么!” 走到一半的偟无三两步跨回了时不语身边,将她从鬼臣的手臂里一把捞了起来,手指小心翼翼的撑开她的眼皮,果然,目光毫无焦距。“你不会早说?” “王——”鬼臣担忧的看着脸色不善的偟无,他跟随偟无很久了,也了解偟无真正的脾,只是,很少看到偟无此刻懊悔的表情。 时不语只感到自己被横空抱了起来,她感觉一双温暖的手臂包围着自己,然而,眼前的一片苍茫却叫她心惊,她这是,失明了。 “王,先祖拜祭还没有完成。”鬼臣的声音从后方传来,但时不语依旧觉得自己的身体随着某人快速的移动着。 “我现在就要回大殿。鬼臣,立刻给我招来最好的大夫。”偟无的声音就在时不语的耳旁,她不由得瑟缩了一下,那么此刻紧抱着她的就是偟无本尊了。 雪盲症并不是一种病。长期生活在冰天雪地的居民并不为此所困,只有那些初入雪地的人才会被雪地的明亮晃瞎了,但这也不是真正的变成瞎子,如果医治得当不久便可恢复,然而,也有从此成为盲人的先例。 看着偟无抱着时不语回到驚偟殿,正侯在殿堂的呼延冰雅以及呼延零都吃了一惊。呼延冰雅原本是为了让偟无纳呼延零为妾之事来的,当她知道自己的外甥女原来早就属意自己的儿子,她心底的亲切也油然而生。原本对时不语还挺欢喜的,但鎏焉国的举动令她心灰意冷,想来想去偟无身边到底要有个忠臣的妻子为好啊。 “王,这是怎么了?”呼延冰雅迎了上去,先祖祭拜不该这么快就完成的,多少也要大半天呢,“祭拜完成了么?” “母妃让一让。”偟无闪过了呼延冰雅径直走向自己的寝。 呼延冰雅一把拦住了跟在偟无身后的鬼臣一作,儿子是王她拦不了,拦一个大臣她总够了吧,“鬼臣,这是怎么了,为什么没有完成先祖祭奠?新王登基,这是历来的祖训啊。” “会先王妃,是王妃突然患了雪盲症,王怕耽误了治疗所以才半途赶了回来。” 冷笑一声,呼延冰雅一脸的鄙夷,“鎏焉国的人就是弱啊,连小小的风雪都经受不住。就她的体质,怎么能做我们寒之国的王妃。” 鬼臣一作沉了一声,心想作为南方国的公主能够做到这个地步已经不容易了,又何必想人所难呢。“先王妃教训的是。臣先告退了。”说完急忙闪进了偟无的寝。 “大夫呢?”一回头,偟无就瞥见匆匆进来的鬼臣,消失了半天还以为他去找大夫了。 “王不必着急,属下已经叫人去请了。刚才被先王妃绊住了。” 说完两人同时看向时不语。她坐在偟无的靠椅上,眼神茫然,瞳孔因为失明而放大,四处搜索着,却没有焦距。她的手紧紧的扒住椅子边缘,可见她是多么的惊恐。 “王。”轻轻的,时不语开口了。 “什么?”偟无及其不耐,但这次不是冲着时不语的,而是冲着迟迟不到的大夫。 “可以请秋草过来么?”她紧张害怕着,她从来没想到自己会有如此狼狈的一天,什么都看不见,原来如此的可怕,她甚至连动都不敢动一下,深怕自己不小心打破了什么东西。 “回王妃,秋草已经不在驚偟殿了,恐怕眼前她正在呼延小姐的身边。如果王妃有什么需要的话,尽管开口,王妃眼睛不变,属下会尽力去做的。”鬼臣看了一眼一声不吭的偟无,秋草是被王赶走的,其他人自然不可多说,王妃现在的心情想必也如坐针毡,怕是连喝口水都劳烦了别人。 时不语摇了摇头。她听得出鬼臣是在帮偟无解释什么,但是鬼臣的话让她觉得心安,她现在什么都看不见,她怕得罪了偟无,她好不容易才争取来这一次的机会。 大夫的诊断和鬼臣的推测不谋而合。雪盲症。然而却没有灵验的药医治,能不能恢复完全看本人的运气。由于是受了强光刺激,大夫提议让屋子里始终处于黑暗中,对视力的恢复可能有帮助。 “雪盲症并不是什么不得了的病,王何必担忧。”呼延冰雅目送着侍卫和大夫出去,才悠悠的对儿子说道,虽然心底也觉得一个好端端的姑娘失了双眼未免可惜,但想到鎏焉国对驭龙和夭那所作的,她便宁愿这是老天对鎏焉的报复。 颓然的在书房里坐下,偟无才重重叹出了一口气。大夫说雪灵芝有助于恢复眼眸的清明,鬼臣已经去找了,但他心底依旧翻江倒海的焦灼。他不想眼看着时不语失明自己却什么都做不了,他不想承认自己的无能为力。 当知道,时不语就是未来的王妃时,他承认其实自己心里和二哥破颜想的一样,就算为了这个王妃,也值得一夺王位。但当他轻易的看出夭那的心思,看出时不语对夭那来说是特别的,他居然和破颜下了一样的决定,退让。然而,宿命依旧耍弄着他,一切到头来终究落到了他的肩上,王位,包括王妃,然而,却是踏着父亲和大哥的尸体,她成为了不祥的妖女,但是,即使如此,他依然不想伤害她,至少不让她在寒之国的国土上成为众矢之的。 “母妃是有什么事?” 听着偟无的语气,呼延冰雅不由得一阵心疼。那心高气傲目中无人的老幺也有如此疲惫的一刻。“也没什么,就是有关零的婚约。” “孩儿明白母妃的好意。大敌当前,各部落间又蠢蠢欲动,多拉拢一个部落是一份稳妥。既然母妃觉得可行,那孩儿就纳零为妾。一切劳烦母妃多心了。” 很少听到偟无如此妥协的言辞,身为母亲的冰雅自然清楚,他是累极了才会懒得手。这几天忙着登基,忙着威慑众人,忙着视察军情以防外部再犯。今天先祖祭奠又被打断,他心里也一定烦躁的紧。“具体事宜我会让鬼臣告知王。” “谢母妃。” 呼延冰雅走了几步又回过头来,她知道是自己顾虑的多了,但依然产生了好奇,“王是打算让那女子住在驚偟殿?” “谁?”偟无闭着的眼眸始终未曾睁开。 “时不语,鎏焉国的影公主。” 沉吟一声,他自然知道母妃在思考什么,“她既然已经是我的王妃,母妃就不用担忧了。如果她做出背叛寒之国的事,孩儿第一个结束了她的命。只是若还让她独住在清风殿传出去毕竟不好。” 呼延冰雅掩上了门。走廊里呼延零坐立难安的走来走去。“姑妈,王怎么说?”呼延冰雅点了点头。 得知偟无终于松口,虽然只是为妾,但呼延零深知偟无的秉,既然做了他的女人,那他就无法对她置之不理了,只不过,“那么那个王妃呢?” “零,”呼延冰雅皱起了眉头,“做人不能贪得无厌。”呼延零瞬间闭住了嘴,她还不想得罪了姑妈,毕竟,在这大殿里头,只有姑妈能够帮她说上几句话的。 第八章 3在线阅读 第八章 3 - 第九章 1 雪融妃 作者:羽下 第九章 1 一连几天,驚偟殿都是处在令人窒息的静默中。时不语醒来就索着下床,身边总是有人伺候着,只是她感觉每天都换着不同的丫头,她们并不说话,只是扶着她走动,将碗筷递到她手里,为她捡丢在地上的东西。她也不问她们的名字,她深怕自己认错了,她也怕自己依赖了她们,而事实上她们忌恨着她的身份。 偟无好像从空气中消失了。时不语失明后再也没遇见过他,至少她是这么认为的。身边的人总是默默的走动着,没有请安声,也没有人打搅。 然而她不知道的是,每夜,偟无都会回到寝。他摒退了随侍左右的丫鬟,并禁止她们出声行礼。白天的喧嚣与质疑令他头痛欲裂,不断的有人提议要攻打鎏焉国,他们背后真正的目的偟无无心猜测,也懒得审度。他在殿上小心翼翼的观察着众部落的族长,判断着他们的忠臣。一度,他总是不明白驭龙为何总是挑剔着各个部落间的冲突,让他们自相残杀,此刻,他才意识到了父王的良苦用心。 只有回到驚偟殿,他才感觉到平静。以前他习惯抚琴一曲,但自从时不语住进来后他便不再深夜抚琴了。 他看着她的睡颜。她睡得极不安稳,常常会被不知名的细小声响惊醒,她在黑暗中伸出双手,徒劳的抓捕着。总是一次次的失望。她看不见她的双手,这可能就是令她不安的原因。她熟睡后总是蜷缩着四肢,像贝壳类动物一样紧缩着。他很想抚触她让她放松,但他知道那只会惊醒她。 所以偟无总是在躺椅上和衣而睡,当他睁开眼时总是能看见她一双茫然无意识的眼眸,然后他轻轻的离开,让丫鬟伺候她洗漱穿衣。他耐心的等待着,鬼臣几乎把寒之国能找到的各种灵芝都翻了一个遍,她天天耐着子喝下一碗碗的灵芝汤,但,她的眼眸依旧暗淡无光。 有人说,嗜骨鹰的眼眸是上等明目药材,清热解毒,活血化瘀。时不语淡淡的笑了笑,她知道嗜骨鹰极难抓捕,它们也是雪原上最忠臣的守卫。 夜黑的时候会听到打钟声,虽然看不见,但时不语还是命丫头们点燃蜡烛,她喜欢那暖隆隆的味道,只是丫头怕她烧到了自己。 “王妃,喝药了。”今天丫头的声音有些耳熟,不知是不是前几天已经来伺候过,时不语疑心自己记错了,便也不深究。 “这又是哪一副药?”她不由得苦笑,虽然偟无对她不闻不问,但她到底是个王妃,这些苦口的药倒是一天不间断的送来着。 “奴婢也不知道,这药是鬼臣大人亲自命人准备的,听说珍贵的很。” “是么。”时不语心里想着找机会还是得重谢鬼臣一作一次,自她失明以来鬼臣的药可谓层出不穷。 药汁中带着一股腥涩味,刚喝了一口时不语差点吐了出来。“王妃,别吐别吐。鬼臣大人交代了的这味药是苦了些,但药效奇好,而且药引珍贵,王妃千万忍着些。”听到这话,时不语也不是不懂情理之人,抿了抿唇一仰头吞了下去,但也就是这一口,再让她喝却是为难了。 “王妃,您药不能不喝啊。”丫头急了,眼眶红了起来。 隔着桌子,时不语安抚的伸出了手,握了握丫头捧着药盅的手腕。“你放着吧,我一会儿就喝。”她实在不忍心为难个丫头。“可是王妃,这药凉了更苦,您还是……” 砰的推门声两人都一怔,一会儿传来丫头的问安声,“呼延小姐。” 呼延零也不顾时不语看不见她,径直走到桌子的另一头就坐了下来。“王妃果然好大的架子,王千里迢迢寻来的药也不肯喝一口。” 时不语心底疑惑,“这药是王寻来的?”呼延零挥了挥手,丫头犹豫了一下才讷讷的道,“王妃,那奴婢先下去了。药放在桌子上,您一定要喝了。”时不语也猜到是呼延零的命令,“去吧。” 突然,时不语感觉到有气息欺近了自己。呼延零靠近时不语身边,用低沉而不甘的声音呢喃着,“啊哈,你不知道么,这是什么药材?那我就告诉你,有一个好心的庸医说嗜骨鹰的眼珠子能明目清火,对你这种古怪的失明药效显著,所以王就猎杀了一只他亲手养大的嗜骨鹰,挖出了眼珠子作药引。王对王妃果然用心很深呐,连先王妃都深受感动。”猛的,呼延零一把抓起了时不语的衣袖,用力的摇晃着,几乎把时不语推到。 “你少在这里装!能骗得过偟无的人天下都没几个,你真以为他看不出来么?祭祀第一天就失明,还真是时候呐。王就是特地挖出了嗜骨鹰的眼珠子,你要是真失明了,那就把它吃下去,否则,由不得别人不怀疑你。” “怀……怀疑我?”时不语踉跄后退几步稳住身子,一只手在身后索着希望找到依靠的地方,她从来没有想到,寒之国的人疑心如此之重,她没有想到偟无居然怀疑她的失明是伪装的。所以,他才从来不出现,所以,殿里的每个人才沉默寡言的看她在演戏。“我,我怎么会是装的?” “怎么不会?”呼延零冷笑,“偟无并不是真心想娶你为妃。就算你回了鎏焉国,恐怕日子也不好过吧。好不容易求到偟无大赦,留下了你,你还不用尽心思缠住他。” “王是这么想的?”时不语的声音也冷了下来,作为鎏焉国的和亲公主,她容不得被侮辱。 “不然,他为什么会纳我为妾。”这句话,夹杂着屈辱与自傲,她堂堂呼延部落的末裔公主,偏偏比不过一个南方小国的和亲公主。 拳头握紧再松开,然后再次握紧。时不语说不清她心里是怎么了,翻江倒海般的沉落,从答应娘亲替九公主远嫁和亲的那刻起,她从来没有想到过自己会受到这样的欺辱,虽然她不是什么正室公主,也不是皇亲国戚,但就算嫁给一个普通的男子,也不会连纳妾这么大的事都不知会她一声,看来她这个王妃的确只有在称谓上的吧,恐怕整个寒之国都没有一个人会拿她当真正的王妃。 “是么。那么我应该恭喜呼延小姐了。”看着时不语挣扎的表情,呼延零第一次感到自己的委屈得到了宣泄,原本寒之国与鎏焉一战她确定时不语的地位不保了,然而偟无对时不语的宽容出乎她的意料,她最担心的是,如果偟无也和夭那一样,被那南方女子特有的婉约俘虏,那她是不是再也没有成为王妃的一天了。 不,姑姑一定会帮我的。呼延零在心底强调着。 感觉到一阵微风轻轻的拂过脸颊,时不语惊得一震。她不知道自己讷讷的坐了多久,她甚至不记得呼延零是什么时候离开的。那么现在进来的应该是伺候她就寝的丫头了,想起桌子上的药还没喝,她内疚的伸出手,但手伸到一半又停下了。 呼延零的话在耳边回响。怀疑她。既然怀疑又何必糟蹋了一只无辜的嗜骨鹰。时不语深吸一口气,看来她是轻视了寒之国的王了,自古王者除了雄韬伟略勇武智慧外,还需要常人所无法匹及的残酷和嗜杀,那么偟无是真的样样具备的王了。 “为什么不喝?”说话的声音令时不语退缩了一下,这个声音是,偟无? “王。” “为什么不喝?丫头应该告诉过你,这味药很珍贵。” “嗜骨鹰的眼珠?” 沉默了许久,时不语心惊起来,她什么都看不见,也无法猜测偟无的神情,只是听他一开始的语气,并没有太多的情感起伏。 “既然你已经听说了就应该知道嗜骨鹰是我们寒之国的守护兽,寒之国的天空因为有它们而蔚蓝。如果这味药真的治好了你,也算嗜骨鹰再次守护我们。” 既然你怀疑我的失明,又何必暴敛天物?这是时不语最深刻的质问,然而却无法说出口,她茫然的望着前方,一片的苍茫空白,一如,那无边无际的雪原。“喝了吧。”偟无把药盅端到时不语的手边,他的手指轻轻触到她的,冰冷却柔软,他是习惯冰雪的人,不畏严寒。 腥涩再次充满了她的口腔。她想吐,却硬生生忍下了,忍到逼出了眼泪。她无助的喝空了药盅,几乎是一口全倒了下去,都没有皱一下眉头。她无法诉说,此时此刻此境,她能够向谁诉苦。 真的好苦。时不语轻抚的在心里说了一遍,模仿着娘亲的语气。那样的味道,如果有的选择,她情愿永远都看不见!只是,她却无法拒绝,那是□裸的试探,毫不掩饰的怀疑。她只能无声的抵抗着这侮辱。 当泪水从眼角滑落的时候时不语偏了偏头,倔傲的不肯擦拭,因为她不承认那虚弱的表现。 一阵冰凉的感觉轻触到她脸上,那是一个人的手。时不语惊慌的睁大了眼眸,依然一片茫然的白。手指在眼角温和的划过,带来一阵凉意。“对不起,我知道这药很苦。”柔软的感觉突袭她的嘴唇,而这一次居然是温热的,带着微微的甜涩。那是偟无的唇,久久,时不语终于回过神来。 懊悔击中了偟无,他手足无措的看着眼前僵直的时不语,承认自己的一时鲁莽,显然,他吓到了她。只是那一刻,她神情中的无助与沮丧触动了他,令他无法继续一贯的熟视无睹,他早就知道她的身份,她并不是什么公主,也知道她是被迫和亲,南方女子的心都是柔软的,不像北方女子般凌烈誓死不从,所以她一味的委曲求全忍气吞声,他只把一切视作她的宿命,他无能为力,但直到这一刻,他发现原来自己从来不甘愿那种无力。 “很晚了,休息吧。”他放开她,她看不见,所以偟无用不着费力的掩盖自己的沮丧。 时不语的手在颤抖着,她用力抓住自己的衣角,紧咬着嘴唇,她不敢相信他居然如此羞辱她,然而更可悲的是,她居然连反抗的力量都没有。听到门被关上的一瞬间,时不语跌坐在地上,泪水不可遏制的流淌,她慢慢索着爬向床铺。缓缓的翻出那把藏在角落的匕首。 “王妃?”丫头在门外轻喊着,“王命我们来伺候王妃沐浴更衣。” “不用了。” 一夜的时间有多长?时不语永远都找不到答案,因为这一夜在她眼中,就仿如一生般冗长。她报膝靠在床脚,紧紧的握住匕首,告诉自己,大哥不会这么对她,鎏焉不会忘了她,因为她还有亲人在鎏焉。 “娘亲,不语想回家。”这是第一次,时不语产生了如此懦弱的念头,从她答应替家寒之国的那天起,独孤凤就告诉过她,她将一辈子不再有回到鎏焉的希望,即使如此,她也没有过此刻般无助彷徨的心情。寒之国的每个人都用仇恨的眼神看着她,她不知道自己要怎么活下去。“爹爹,大哥,莲……” 天微亮的时候时不语听到了号角声,她撑着床沿慢慢站了起来,一夜蜷曲的坐着使她四肢都僵硬了,她记得这种号角,那是王出巡时才吹响的,以前听过一次,那是驭龙出去打猎。 偟无要离开。想到这里,她的嘴角安慰的扬了扬了,终于,暂时不用愁怎么面对他。此种出巡需要费一些时日,不是当天就能回大殿的。 “王妃?”传来敲门声,时不语一怔,平时这个时候很少有人打搅,“请问王妃起了没有,奴婢们要帮王妃准备行当,随王出巡。” 第九章 1在线阅读 第九章 1 - 第九章 2 雪融妃 作者:羽下 第九章 2 什么!一阵不安感汹涌而来,时不语畏惧了,如果她没有失明她是绝不会退缩的,她早就认了,这是她的命运,然而现在她的眼前茫然一片令她忍不住瑟缩。 “是王吩咐的么?”听着丫头们手忙脚乱的整理包袱时不语瑟瑟的问。 “是啊王妃。历来每年王都会出巡一次,这会儿南方各国侵扰,还以为王不会出巡了。” “那,要去哪里知道么?”她总觉得心里隐隐的不安。 “这,”丫头停下了手中的活儿有些不理解王妃的纠结,“每次出巡的路线都是王亲自拟定的,只有亲卫大臣才知晓。哦对了,不过这次鬼臣大人不随王出行。” “鬼臣大人不去。”时不语讷讷的重复着,说起来倒是鬼臣一作永恒不变的沉静表情令她微微的安抚。“是啊,所以咯,那为呼延小姐就吵着要去了。真不知道,既然有王妃作陪了,她为什么……”丫头也发现自己多嘴了,赶紧打住之后的话头。时不语脸色僵了僵,想起呼延零说过她是偟无的妾了,难道这些丫头还没听说。 历来王的巡游都有一个规律,那就是突访一些自由散漫的部落,尤其是屯兵积聚势力的大族,以给予警告,所以行走的路线也是曲折偏僻的,同时还要防备突袭。 寒之国的冷冽时不语是领教过的,所以她裹在厚厚的棉衣里,任凭侍从们将她搀扶上马车,好在她眼睛看不见,偟无还不至于刁难的要她骑马,她唯一担心的是与呼延零同乘坐一辆马车,不过当她坐进马车才发现自己多虑了,呼延零身为北方严寒之地的女儿,当然不肯屈居人后,她早已跨坐在自己的烈马上,与偟无并驾齐驱了。 马车上还有一位中年的嬷嬷,听她的声音时不语似乎不认识,她将暖手的荷包塞进时不语冰冷的掌心,怯怯的问安。从她的话中,时不语意识到嬷嬷是寒之国最早一批移居的臣民,他们在寒之国如今皇都的土地上已经好几代了,甚至比驭龙一族更悠久。 “先王是一位伟大的王啊,是他统一了我们寒之国,让我们可以不用担忧外部落的侵袭,各地之间可以通商往来,可惜呀……”原本时不语已经做好准备接受老嬷嬷对鎏焉背信弃义的责备,但是,嬷嬷略过了这一段,继续赞扬起了新一任的王。 “如今的王虽然年轻却有着他自己的主意。我老太婆看好这位新位之王,用我们寒之国最诚挚的祭祀祝福他,以及王妃您。” 时不语轻轻点了点头,她感受到老人的手划过她的额头,那是一种仪式,代表着长辈的祝福,这也是鎏焉与寒之国交恶以来她第一次受到正视。“谢谢,嬷嬷。” “王妃不用谢我这个老太婆。其实我也是受了王的吩咐,一路上好好照料王妃。王对王妃是真的用心了,就算先王妃恼怒,王也顶着不退让。王妃该惜福啊。” “什……什么?” 嬷嬷叹了口气,“王妃没听说么,先王和大王子突然离世,二王子重伤未愈,为了巩固寒之国皇族的地位,先王妃想要王娶呼延部落小公主作后援,然而王却一拖再拖,猜也知道这不就是为了您王妃么。” 为了我?时不语哑口无言,却也找不到话来反驳,偟无至今未正视迎娶呼延零必定有他的商量,未必就真为了她,但到时为他招来了好名声。 一路而行,除了尾随搭理的侍从,时不语始终未曾见到偟无,她也懒得多问,直到出巡的队伍中嘈杂声越来越频繁,而且周围的警戒也越来越严格。“这是怎么了,嬷嬷?”长久以来的不安定感,也让时不语变得越来越敏锐。 “我们已经太接近南方了。” “什么意思。” “王妃,从这里再过去不久,就能遇到南方的守军了。看来这一次王的巡游不是冲着各个部落而去的,他是想来会一会南方的敌军啊。” 南方的守军。这几个字在时不语的心中回荡起来,这次出兵攻打寒之国的正是大哥时之蓝,有没有可能他还在边关,还没有回去呢?她想见上他一面,至少知道他是怎么想的,为什么又突然破坏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安宁,重新燃起战火,她相信大哥不绝是一个好战的人。 乔装的随行列队已经在最近的部落外驻扎,没有偟无的命令他们是不会随意打扰各部落的宁静的。“这一带一直战乱不断,但是生长在这里的百姓依然不肯离开,对北方的人来说,部落的领地比什么都重要,除非整个部落面临着毁灭的威胁,不然他们绝不会离开自己的领土。”嬷嬷看似无意的说着,却给时不语造成了无形的压力,是她的国家挑起了这场无端的战乱。 一丝凉风袭来,有人撩起了马车的帷帐。“王妃请下车吧。”冷漠生硬的语气,一听就知道是偟无身边的随侍。 北方的屋子里都点着暖炉,保持着温度。直到周身寒气退散,时不语才舒展了四肢。这是一个部落中的客栈,自然没有主城大殿来的致,好几次差点被绊倒,吓得嬷嬷手足无措,“王妃还是别走动了,要什么告诉老奴,老奴去取。” “我只是想活络活络筋骨。”时不语尴尬的解释着。偟无并没有进客栈,安置妥当后便带着他的亲卫去部落各处探访了,听随侍的回复,呼延零似乎也跟着去了。“若不是王妃眼睛不便,此刻正好陪伴王四下走走。”嬷嬷好心的安慰道,然后时不语却暗自庆幸,她总觉得偟无是三兄弟中最难相处的,眼下看来确实如此。但也总不能老躲着他,自她决定远嫁北方起,她的命运就不容退缩。想到这里时不语长长的叹出一口气,此时此刻的境地,她是真的心如死灰了。 “王妃也不必恼。王心里装着王妃,这眼疾一定会设法治愈的。” “眼疾到……”并不是她真正伤心的,只是……突然一阵躁动声惊扰了屋子里的嬷嬷,“王妃小心呆着,老奴出去看看就来。” 南方敌军前哨深入部落腹地。与偟无的亲卫军狭路相逢。交锋中呼延零为了保护偟无受伤严重。听到这一系列回报,时不语的前额滑过一丝冷汗,此刻偟无和呼延零还没有回来,留守客栈的侍卫不敢轻举妄动,情急之下他们只能向身为王妃的她求援了,“王妃,王此刻处境险恶,属下等请求立刻出兵。”时不语紧紧掐了一下手掌,她不是不担心偟无和呼延零的现状,只是,偌此刻偟无坐镇他必然不会草木皆兵。“等等。”王妃冷冷的语调令所有侍卫都不安分。“王妃——” “王妃若在意的是呼延小姐的事,属下等可以解释。王听说了这个部落有一个神奇的巫医,可以治百病,这才脚步落地就去各处巡查,呼延小姐也是担心王的安危才陪伴在旁,王妃无需耿耿于怀。”这个声音时不语记得,他是鬼臣手下一个得力武将,看来这次鬼臣虽然没有随行却把身边好手都安在王的周围了。而他的话,却给了时不语重重一击,偟无一刻不曾休息,难道真的是为了她的眼疾。 “南方前哨多少人?”时不语深吸一口气,努力克制着一丝的不安。 “这个……”留守的侍卫并不知情。“呼延小姐伤势如何?” “不甚清楚。但,应该很重,不然王早就……” “他们的确切位置在哪里?” “边关城门附近的山林。” 茫然的抬起头,时不语望着一片苍茫的上空,无论白天还是黑夜如今她看到的景象永远都是相同的。部落外,驻扎的随侍卫队也只有几百人,虽然炼却一拳难敌四手,如果对方人数众多或者关外有大批部队接应,时不语不认为部落里有能够抵挡的军队,而且就目前她对寒之国的了解,除了主城的军队,其余部落的兵力早就被架空了,而北方的人固执,一如之前嬷嬷所说,除非正族被灭不然他们绝不会退让的,冒然迎来南方攻击,遭殃却是无辜的部落居民。 时不语微微张开口,却不知道要喊谁。“属下百里朗听候王妃差遣。”又是那个声音,时不语微微点了点头,看来鬼臣挑人的眼力是不错的。“百里将军,你挑选十个最锐的人,等天黑后去山林接应王。还有,带上一个懂医术的。” “天黑?”百里朗诧异的看了看客栈外,又看了看时不语,他心里担心时不语因为看不见而估错了时辰却又不知该怎么开口。“我知道距天黑还有几个时辰。”时不语强调了一遍。即使心不甘情不愿,但北方的士兵都是恪守命令的。 待天一黑百里朗就带着他的锐出发了,时不语默默的坐在客栈的窗边,嬷嬷正告诉她出发的消息。“他们心里一定很恨我。” “王妃言重了。老奴都知道王妃是为了王和呼延小姐好,那些大将军不会不懂得。” “先王和夭那王子逝世,破颜王子重伤未愈,现在王是寒之国全部的希望了,我知道谁也不希望王再有不测。” “难道王妃只是这样想的?”嬷嬷把一个暖手的铜炉塞进时不语的手中,在她脚边慢慢坐了下来。她是个耐心的老妇人,令时不语无端的安心。“嬷嬷觉得我是怎么想的。” “王妃首先想到的,王是您的夫君啊,他是王妃的男人,然后才是一国之君。”嗬!时不语恍然的笑了出来,是的,她在白天能够如此冷静从容,就是因为没有想到这层。 “王虽然傲慢而内敛,却是个心思细密的人呐。”嬷嬷摩挲着时不语的膝盖,让她身体慢慢暖和起来,一边娓娓道出偟无从小的琐事,她是个年迈的嬷嬷,在主城大殿也已经好些念头了,看着驭龙意气风发,在这片辽阔的冰雪之地筑起城墙。“王是先王最小的一个孩子,在我们北方,兄弟间总是长幼有序的,弟弟遵从哥哥,尤其是像夭那王子那样霸气果敢的男孩子。王小时候就很聪慧,他通样样兵器,虽然年纪小却丝毫不输给两位兄长,而且王的秉奇特,除了像那些雪原上的男娃一样喜爱骑之外,他也喜欢琴棋书画,在主城那些大部落的小姐们无不为王的琴音缭绕。也正因为如此先王曾一度压抑着王,因为怕他逾越了夭那王子,怕他夺尽了风头将来在继王大典上与夭那王子争锋相对,为此王没有少受委屈。但王毕竟是天赋异禀的主子,他明白了父母的用心,也就渐渐退让了,虽然不甘愿但再也不光明正大的夺去属于大王子的尊重。王和破颜王子是不同的,先王妃心里清楚,破颜王子天为侯,而王……” “天属王者。”时不语接下了嬷嬷的话。也就是说,如果不是夭那突然死亡,她就不会是偟无的王妃。 “谢谢你,嬷嬷。” “纵使王令人感觉冷傲而难以亲近,老奴也请王妃耐心的,善心的给予王谅解。继王大典上,王的眉宇间闪烁的哀伤,那是最忱挚的。” 砰的一声。时不语感觉到腿边的嬷嬷颤抖了一下,她警觉的朝声音望去,却依然一片冗白。“谁……” 第九章 2在线阅读 第九章 2 - 第十章 1 雪融妃 作者:羽下 第十章 1 苍茫的雪地上一片殷红的血迹。偟无死死的看着手中的箭,他认得这支箭矢,破颜独自回城时带回来一支一模一样的箭,它的主人,就是鎏焉国的九驸马爷,而那个男人,也正是寒之国现任王妃时不语的亲兄长,时之蓝。“他究竟想干什么!”偟无自言自语着,当他靠近边关城楼,突然受到乱箭攻击,交手中对方疑似南方国的前哨部队,由于对方人数众多他和亲卫被逼进山林,这一箭就是从暗处向他的,若不是当时呼延零飞身而出,这支箭恐怕就穿透了他的腔。 躺在草丛里的呼延零幽幽的醒来,她的伤口被压着厚厚的碎布鲜血却依旧不断的冒出来。“王……” “你躺下!”偟无面无表情的命令道,她现在的状态不好,所以他也不敢冒然冲突出围,几个侍卫围成一圈将他们包裹住,但偟无心里也没底,呼延零究竟挺多少时辰。“王,我没事。我们可以继续走。”呼延零咬着牙关道,她是北方的儿女,袭承了北方人的坚韧与顽强,她替偟无挡下这支箭是心甘情愿的不希望反倒成了他的负担,更不想让偟无觉得她以此挟制他。 闯进山林的时候偟无就命人赶回客栈通信,其实他心里是担心也有人伏击了客栈,毕竟随军驻扎在远处调遣不易。但此刻一点消息也没有反而让偟无更不安了,客栈留下的都是他的心腹,为了确保时不语的安危,知道他遭到埋伏他们不可能一点动静都不采取。“王,天色已暗,我们是不是?”一个亲卫谨慎的询问道,再后等下去,呼延零的伤势在其次,这里离南方敌军军营不远,唯恐招来后续部队。 正在偟无愁眉思索间,传来寒之国的夜空暗号。“王,你看。”所有人都提高了警惕,偟无挥了挥手,每个人都围绕在他身边,然后扶起了已经虚弱无力的呼延零。不一会儿淅淅沥沥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王,是百里将军。” 跟随百里朗的大夫草草包扎了呼延零的伤口,伤口很深,而且因为时辰久了伤口已经化脓。“呼延小姐的伤耽搁不得,我们还是先回客栈再仔细医治。”大夫向偟无请示道。偟无漠然的点了点头,悄悄拦下了押后的百里朗,“客栈那边没有什么动静吧?” “没有。我已经派人去通知随行卫队,他们随时可以进入部落领地。王妃命我们不得声张,所以他们还没有行动。” “王妃?”偟无的语气里掩不住一丝诧异。 “是王妃下令,所以我们才拖延到这个时候才赶来的。” 偟无不动声色的点了点头,一抹不易察觉的淡笑掩埋在黑夜中。果然是资质上乘的女子,不然鎏焉王也不会送她来,这时候确实不宜大张旗鼓,而且离敌军边关不远,带的随行队人数也不多,真正起冲突怕是不占优势。 回到客栈所有人都松了一口大气,看到偟无毫发无损纷纷感谢天神。随行大夫也忙着收拾呼延零的伤势,却惟独不见时不语现身。“王妃休息了么?”虽然知道时不语眼眸不便,但她平日里颇识大体,偟无倒不认为她会在这个时候摆架子。“我们出发的时候王妃确实已经和嬷嬷回房休息了。”百里朗不是故意在王妃背后说不是,但大王脱险归来,身为王妃好歹也该问候一番吧。“王妃应该还不知道,我去告知王妃吧。”侍卫大夫还是个仔细的人,偷瞄了一眼偟无的脸色,揣测出其实王是担心着王妃。 不见了。三个字,侍卫大夫匆忙的返回偟无休息的大堂,气息不稳的回禀道。偟无三两步跑向了时不语休息的房间,推开门,老嬷嬷匍匐在地上,额角淡淡的血丝,嘴紧紧的抿着似乎在昏倒前承受了极大的痛苦。“王妃人呢!”紧随其后的大将们各个脸色哗变,客栈外的侍卫没有回报一丝异动,为何独独王妃不知去向。 “嬷嬷,嬷嬷?”大夫摇晃着被抬到躺椅上的老嬷嬷,老人家皱紧的眉头微微动了一下。 “嬷嬷,时不语人呢?”偟无单膝跪在躺椅前,此刻他也顾不得君臣之别,虽然内疚老嬷嬷受到如此次重创但一想到双目失明的时不语行踪不定他心里一阵焦灼。“王妃……被一个穿着锦衣的男子带走了,”老嬷嬷深知事态严重,咬着牙一字一顿的描述着,“我和王妃正在等候王归来,那人悄无声息的就进来了,他打晕了老奴,王妃只怕是被他挟走的。” “锦衣人?” “回王,正是。那人一身锦衣,也不蒙面,相貌平庸,步态轻盈。只是他看王妃的眼神,似乎早就认识。而且,我看他也不像我们寒之国的人,倒有些像南方的男子。” 最后一句话令在场所有人都倒抽一口冷气,看来南方国是不肯罢休了。“来人,笔墨。”偟无慢慢站了起来,他的表情冷漠而不知喜怒,眼眸森冷淡然,额前的一缕红色发丝在烛光下散发着微微的银光,如果鬼臣在场,他一眼就能判断,此刻的偟无被彻底激怒了。越是掩藏情绪,越是忍无可忍,这就是一贯的偟无。 飞快的书写完毕,偟无把信封印,交给了信使。“送去鎏焉国边关,找到九驸马爷时之蓝,亲手交到他的手上。告诉他,我,寒之国的王,在等他的回复。” “是,王。” “王——”依旧闭着眼卧躺休息的老嬷嬷轻悠悠的出声了。“嬷嬷,何事?”瞧了一眼老嬷嬷欲言又止,偟无领会的点了点头,将领侍从们纷纷退了出去,只留下了他们俩。“嬷嬷有话不妨直说。” “王,和王妃言语交谈中,这女娃似乎怀着隐隐的怨气。老奴深知王是护着王妃的,但有些事情确实应该让王妃知道才好,否则……” “本王明白。” 冷冽的空气中,偟无凭空而立。他有些失神的看着远方,鎏焉国与顷茑国接壤那片乐土,他曾经因为赌气而带着亲卫私自离开寒之国,那一次他深入顷茑国的国境,还遇到了顷茑国的蛮族猎人,后来仓皇下躲入了鎏焉境内,那一次他误闯了一片桃花源中,那里四季如春鲜花盛开蝴蝶曼舞,那里,他遇见了一个小小的女孩儿,一个不属于纷乱世局的孩子。他慢慢打开手掌,那里握着一块琥珀石,石头的中央封存着一片蝴蝶的翅膀。蝴蝶,必须要有一对翅膀才能飞翔,而只有一片翅膀的蝴蝶,注定残缺不全。回到驚偟殿后他无端的想起学琴,甚至对那些曼妙的东西有了一种眷恋。 第一眼见到时不语,是在鎏焉国的廷舞宴上,他乔装混入鎏焉国境为了一探鎏焉求和的虚实,正巧见到了曼舞中的时不语,那一瞬间,他几乎就以为她是那只残缺堕落的蝴蝶,但是她叫时不语,她是鎏焉国大学士府的千金二小姐,是鎏焉王册封的和亲公主,寒之国与鎏焉国结盟的桥梁。 “王。”天微微亮起的时候信使回来了。他两手空空,脸上却充满自信,“属下见到鎏焉国的九驸马了,他说,他说在关外西河谷等着王。” “他已经在那里了?” “是的。”信使郑重的点了点头,“为了赢得王的信任,九驸马看完信后立刻跟着属下一起出了鎏焉的边关,然后停留在西河谷。” 很好。偟无不动声色的点了点头,不愧为举兵亲征的驸马爷,这点胆识还是有的。 西河谷肆虐的寒风中。两个男人傲然的对峙着,眼眸中都闪烁着鄙夷与不屑。偟无座下的纯黑色骏马,鼻翼一吸一合,一如它主子般的高傲,而时之蓝身旁的白色烈马,铜铃般的眼眸无畏的直视着前方,那是一种罕见的纯白没有一丝杂色。原本这两个应该水火不容的男人,此刻却委曲求全的跨下马来详谈。 “我不明白你在信中的意思。”时之蓝开门见山,他手无寸铁的出关与寒之国的一国之王会面,他担心的不是对方的埋伏,而是对方在信中的一句话,“但有一点我看明白了,你说,小语失踪了。” 偟无皱了皱眉头,看来是他多虑,从对方的语气神态看来这件事情确实与他无关,而且从时之蓝的态度来看他对这个妹妹也不是不讲人情的。 “我下属告诉我,是被一个锦衣人带走的。那人不蒙面,容貌状似南方人,而且似乎早就认得时不语。我不认为这是我们国家的人所为,而且偏偏那一天我遭到了你们的伏击,所以……” “所以,伏击你的确实是我的前哨部队。但是,我不可能挟制自己的亲妹妹。”时之蓝掸了掸外衣上的风雪,他一直不习惯这样的严寒,可想而知时不语要经受多么残酷的考验。“我听将士说伤了你们的人,我很抱歉,这不在我的考虑范围内。他们只是受命前往你们关内购置物品,不料半路遇到了你,可能认出了你的身份也可能急于表功,这才造成了误解。” “那么说来,锦衣人与你完全无关?” 时之蓝再次摇了摇头,只不过他心底有一个人形慢慢浮现出来,在时不语出嫁前也曾经有过一个锦衣人想虏劫她,那是在一次时之莲发生意外不久,她只是恰好去查探原委。 “既然如此,我也就不绕弯子了。是你们鎏焉国违背协议在先,我偟无最看不起的就是出尔反尔的人,我们两国的仇恨只能在一方的灭亡中消散了。至于你的妹妹,我的王妃,时不语,我已经给过她机会,她拒绝了返回鎏焉国,那么她生是寒之国的王妃,死亦是寒之国的亡魂,如果她做出同样背叛寒之国的事,我断然不会轻饶。” “什么,她拒绝返回鎏焉。”时之蓝愣了愣,但是看偟无的神情绝不像自说自话。“不语她,在寒之国还好么?” “我送到你们朝都的人头,看到了没有?”偟无避而言他,显然眼前这位驸马爷还不知道自己妹妹失明之事,对于这点他心底也踌躇着不知该怎么解释。 “说到底,公主和亲也是两国间的一种平衡。但平衡并不是不能打破。我们出兵,这和不语……” 偟无漫不经心的挥了挥手转身跨上了他的骏马,“我与你会面的目的只是确定我的王妃是否夹带私逃了。如果是,我也好省了一个麻烦,但若不是,这就是我国内部的事情了,不饶贵国驸马爷心。本王先走一步了。” “王——”时之蓝追了两步,“不语从小耐心忍,就算被迫的事情她也不会推搪。既然她远嫁寒之国,绝不会做出背叛的事情来。” 红色的发丝随风飘扬,偟无无动于衷策马而去,时之蓝紧皱着眉头看着消失的背影,这个男人,冷傲而决绝他无法想象,战争再起,不语究竟在他国受到了怎样的对待。他曾亲眼目睹送到皇的雷远的项上人头,唯恐,有一天也会收到和亲公主的首级。 这场仗就不该打起。时之蓝紧握着拳头,愤恨的念头挥之不去,他主动请缨戎马上阵就是怕时不语在两国间左右为难,然而鎏焉王的一意孤行,甚至斩杀了驭龙和夭那,从刚才偟无的口吻中就能猜出,寒之国的国民那是怀着多么强烈的怨气,所谓哀兵必胜,这也正是时之蓝一直所担心的。他到现在还没有撤回,就是为了见妹妹一面,只要时不语愿意,他甘愿冒着欺君之罪带她回家,这场和亲原本就是错误中的错误,她就是时慕和鎏焉王的牺牲品。 一抹黑色的人影从影处惶然消失。时之蓝微微侧了侧脸,原本以为是寒之国的密探,现在看来不像,偟无虽然心思缜密智谋繁杂却不是个耍险的小人,那么这个从他一出关就跟上来的影子,究竟是何方神圣。 第十章 1在线阅读 第十章 1 - 第十章 2 雪融妃 作者:羽下 第十章 2 温暖的气息。那不属于北方的潮湿。还有那若有似无的触碰。时不语轻轻的一哆嗦,她醒了,却没有睁开眼眸,因为睁不睁开现在对她来说都是一样的了。记忆力只有老嬷嬷惊恐的低吼声,碰撞声,以及有人技巧的打晕了她。谁,茫然中的人究竟是谁? “她醒了。”一个年轻的女子声音。 “嗯。”只那一声,时不语就差点跳了起来。她不会认错,这个声音她永远不会认错,这是属于独孤凤特有的嗓音,干净而清澈,空洞而幽怨。是娘亲?时不语挣扎着睁开了眼眸,然而,一片的荒芜。 “不语。”说话的人伸出手,却没有触到时不语的身体,“你的眼睛怎么了!” “娘……娘亲?” “是我。”那双手终于握住了时不语的肩膀,有些过度用力,时不语倒抽了一口冷气却没有喊疼。 “娘亲为什么会在这里?” “我是送你妹妹到你身边的。”独孤凤的语气,亲切中带着一丝不容冒犯。“妹妹?”时不语震诧,她没有妹妹,从来都没有过。“她不是你的亲妹妹。” “娘亲?” “我不是你的娘亲,你只是我收养的女儿之一。我在你身上花费的时间和力最多,然而没有想到最终你却无法留在廷。现在我只希望你为我做最后一件事。你要把夙影送到寒之国的王身边,她和你不同,她知道怎样对付男人。我要鎏焉国的达官显贵们,为我的孩子付出代价。” “那么,我是谁?” 这是时不语最狼狈的一天,她什么也看不见,更看不见独孤凤此刻的表情,但是独孤凤的每一个字都让她深深的确信,娘亲,没有在骗她。她不是独孤影,更不是时不语,因为独孤夜舞离开鎏焉京都的那一天,怀里抱着的婴儿是个男孩儿,也就是说,她和时慕的孩子,是男孩。而且,这个孩子已经死了,在她离开的当天,孩子就死了。“时不语,他是个男孩?”时不语艰难的问出口。独孤凤却冷笑了一声。 “他本没有名字。他在这个世上活了不到一个月,连他的亲生父亲都没有看他一眼,还没有人替他取名字,他就已经死了。那一晚,我抱着的,是冷冷的小小的尸体。” “那,为什么……”时不语咽了口口水,她感觉到口干舌燥,全身都软弱无力。“孩子,这些你就不用管了。我教导了你这么些年,养育你训练你,让你嫁到这片荒芜之地是我万万没有想到的,好在,寒之国厚积而薄发已经对鎏焉国形成了巨大的压迫。我要鎏焉和寒之国战乱不断,直到那些自以为的王孙沦为丧家之犬。”独孤夜舞的口气是残忍的,却是那么自然,原来这才是真正的独孤夜舞,京都红极一时的夜舞小仙,王孙们的座上宾,男人们的宠儿,她不再是花蝶涧沉默神秘的遗孀。“其实我早就想告诉你了孩子,只不过那一次被时之蓝搅合了。” “大哥?”突然,时不语清明起来,“那些锦衣人?” 那些锦衣人是京都侯府所豢养,也确实为独孤夜舞所使唤。“没错,我原本那次就想告诉你真相,同时通过里头的关系送你入,没想到时慕那个废人居然连自己的女儿都卖了!” “那,那我的爹娘究竟是谁?” 独孤夜舞这才叹了口气,毕竟是她一手带大的孩子。“这些我也并不知道,这年头被遗弃的女娃多多少少。我是从一处人贩子那里抱走了你,同时还有几个其他的孩子。当年你的岁数和我儿一样大,而且生的水灵,我没想太多就把你当做女儿养了。” “娘……独孤夫人还需要我做什么?”时不语的声音是木讷的,艰涩的,连她自己都没有意识到语调在颤抖。独孤夜舞轻轻抚着孩子的脸颊,在寒之国究竟受到了怎么的对待居然会突然失明。“你的眼睛,怎么回事?” “雪盲症。” 独孤夜舞看着时不语,她知道她是个隐忍的孩子,从小就发现了她这一特,虽然惹人疼爱却也注定伤痕累累,从小到大其实她的境遇并不幸福,然而她却总是能独自在逆境中寻找着一丝温暖,在花蝶涧的时候,她会为了一只腾飞的蝴蝶而欢呼,在时府,无论周围人的眼光如何,她总是一心一意的相信自己生活在亲人身边就是老天的垂爱,甚至因为时慕的胆怯懦弱而远嫁北方敌国,她都没有挣扎一句,对她来说亲人恐怕是最大的支柱了,但今天,作为这孩子最信赖的母亲,却必须亲手打破这飘渺的羁绊。“你瘦了很多,孩子。” 瞬间,时不语的悲伤喷涌而出,她紧紧握着拳头垂在身侧,“为什么,为什么你要这个时候告诉我这些,为什么?” “因为时之蓝一直留在边关,”孤独夜舞也有些急迫,她害怕这个孩子的彻底崩离,“他会找机会接近寒之国的王,会想方设法化解战乱,这样我们的计划就无法实现了。” “难道,您的计划比两国百姓的安宁更重要。”时不语不敢置信。 “不。但是没有什么比鎏焉国君王的更替更刻不容缓。” “什,什么?”时不语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反的伸出手探向前方,仿佛这样就能抓住真相。孤独夜舞反手抓住了时不语,“这一切,我从来没有对孩子们说过。但是,你必须要帮我,你是我的女儿,这十几年里,你是我唯一相依为命的女儿。” “如果我拒绝呢?” “你不会这么做的,孩子。等一切结束,鎏焉国新的君王会亲自接你回来,你就可以继续呆在廷里,会有最好的医师为你治疗。会……” “没有爹娘,没有兄弟姐妹,没有亲人。”时不语冷漠的述说着。 “我们都是你的亲人啊。”独孤夜舞虚弱的笑了一下,她握紧时不语的手,却发现这孩子在不住的颤抖,木然的表情中是一种几近绝望的哀伤。她从来没有看到过自己的孩子如此的表情,那个坚韧隐忍耐心知足的女孩儿,似乎这一刻崩塌了,“不语?” “她叫夙影?” “是。她叫夙影。她也可以说是你的妹妹,当初我一起买下了你们,你们彼此搂抱在一起,或许你们真的是姐妹。” “我明白了。” 时不语干脆的回复反而让独孤夜舞不知所措,“寒之国的王,那个男人,他……对你好么?” “他把我视作杀父仇人。”说完两人都沉默了,就如今鎏焉国和寒之国的关系,独孤夜舞原本就不指望寒之国的王能对女儿多么好。 夙影轻轻的牵起时不语的手。那是一双巧却冰冷的手,柔软细腻光滑,从她的轻柔时不语就能揣测出她小时候也一定像自己一样,刻苦的练舞学琴,只不过,她没有活在谎言中。“你应该也会跳舞吧?” “当然会了,姐姐。夫人收养我们就是为了这个。” “这个?” “为达官显贵跳舞,为王孙贵族跳舞。我们是为了完成夫人的计划而存在的。”原来如此。 独孤夜舞告诉时不语,是夙影救了她,在一处偏僻的村舍旁。带走她的锦衣人是鎏焉国的密探,他们有意挑起一场血雨腥风,好在时不语自己逃走了,昏倒在村舍。因为时不语看不见,就能省了许多细节,这也让独孤夜舞轻松不少,她了解自己的孩子,时不语并不擅长撒谎,好在那个男人并不了解真正的时不语。 “夙影,你为什么要叫夙影。” “因为我们都是影子。”夙影毫无遗憾的说,“我们都是夫人所生的小少爷的影子。” 所以,我才叫独孤影吧。夙影温和的抚过时不语的面颊,她现在知道为什么夫人只把这个女孩儿留在身边了,她并不是所有孩子里最出色的,却拥有着一种宁静的美,看着她仿佛就真的能相信,万事都会宁静下来。“我们走吧。” “不语。”独孤夜舞出声,两个年轻脆弱不堪一击却身负重任的女孩儿纷纷停下了脚步,那是她们的母亲,没有血缘却养育了她们教导了她们赋予了她们使命的母亲。“不语,在离开鎏焉的那一刻,你恨不恨娘?” 时不语自嘲的摇了摇头,她没有资格恨,她有资格么?“我只是,好像再见一面爹爹,大哥,还有莲。”独孤夜舞震住了,她有些慌张的看着自己的女儿。“没有,娘亲,我只是随便说说。娘亲,您能再叫我一次影儿么,就像,在花蝶涧一样。” “影儿。” 她是脆弱的,如此脆弱,却拼命忍耐着。独孤夜舞看了一眼时不语身旁的夙影,后者领会的点了点头。 第十章 2在线阅读 第十章 2 - 第十一章 1 雪融妃 作者:羽下 第十一章 1 所有人都看出偟无心情不佳了,百里朗壮着胆子敲了敲偟无的屋门,自从王和鎏焉的九驸马会面以来始终闭门不出。“王,王妃失踪的消息是不是要我们放出去派人查找。” 一阵静默,百里朗再一次敲了敲门。谁知偟无突然开门了。“王?” “嬷嬷和呼延的伤怎么样了?” “回王,嬷嬷的伤势本来就不重。呼延小姐……”呼延零一恢复了力气就要见偟无但是被侍从拦下了,一方面她身子虚,另一方面,偟无眼前有另一个女子要担忧,“也在慢慢恢复了。” “那就,回主城。” “什,么?”百里朗以为自己听错了,“可是王妃,音讯全无呢。” “回主城。”三个字,斩钉截铁。 不是没有惊讶不是没有质疑,连侍卫都愕然的看着无动于衷的王,他们的王绝不是这样的,不可能丢下王妃生死未卜一走了之的,嬷嬷气极的端坐在椅子里,“我不走,老奴在这里等王妃。”于是,老嬷嬷就被几个侍卫架走了。 几个亲卫将军们人心惶惶的瞅着偟无,这个时候只能后悔鬼臣怎么没有跟来呢,至少鬼臣还能上一两句偟无愿意听的话吧,整支巡游列队出发,偟无傲然的坐在马上目视着远方。 回到主城大殿,连呼延冰雅也骇然的看着儿子。“王妃,在边关失踪了?”她疑惑的询问道。“是。” “难道,没有派人去找?” “不需要了。” “可是……” 一个人影走近,“王?”偟无抬起头看了一眼鬼臣一作,“母亲,孩儿与鬼臣大人还有事商量。”呼延冰雅忧心忡忡的离开了,她又瞥了一眼鬼臣,后者却是一脸的莫测高深。 “王,对于这件事,您怎么认为?” “是鎏焉的人在搞鬼。” “您是不是已经见过鎏焉的人了。” “时之蓝。鎏焉国九驸马爷,也就是时不语的大哥。但是我不认为他会做出这样的事情来,他对我们的王妃,倒是真正的关心。”说道王妃两个字偟无不由自主的露出一丝自嘲,“虽然领军进攻的人是他,但我总觉得他不是个杀戮的人。” “为何?因为他是王妃的兄长?” “不。”偟无莫名的瞥了一眼鬼臣不知为何他如此断言,“他是个真正的将领,他身上有着另一个人的影子。” “您是说,鎏焉的君胥大将军。的确,他也是君胥的外甥。但是王,您这样突然结束巡游归来,是不是置王妃于不利的境地。毕竟,影公主现在是我们寒之国的王妃,如果她落入敌国势必对我们造成威胁。” “就算她不落入敌手,难道就不是威胁了。” “王的意思是?”第一次,鬼臣猜不透偟无究竟在想些什么,他究竟看出了什么或者觉察出了什么。偟无若有似无的轻笑了一下,“没什么。部署一下,随时准备向鎏焉国讨伐。” “讨伐?”鬼臣后退了半步,偟无登机不久,驭龙和夭那的祭天刚结束,各个部落间蠢蠢欲动,打如此无把握的仗绝不是偟无的作风,“恕属下愚见,此刻实在不是举兵南下的好时机。”偟无猛然的抬起头用冰冷的眼眸直视着鬼臣,鬼臣犹豫了一下即可同样坚定的回视着君王,有时候忠臣就是依赖着反抗而体现的。“部署下去。”偟无再次重申,没有恼怒。 天色微亮的时候偟无猛的合上了书,他眨了眨眼走出了书房。天际一抹的殷红预示着黎明的到来,然而却唤不起他一丝的希冀,曾经以为不在人下既是人上了,而事实,驾驭众人着实费心劳力。驭龙常说,亲人兄弟间的扶持才是最悠远的,偟无落寞的自叹了一番,看来桥与路必须自己亲自走一回才能顿然。“听说你要出兵。”一个熟悉的声音在他身后传来,偟无没有回头,驭龙和夭那去世后,破颜出现在众人面前的次数就少了,他总好像在躲避着什么。 “二哥。如果是你,会怎么做呢?” “我不会出兵。”偟无有些吃惊,这不像破颜会说出来的话,他从来都不清楚的表明立场,他永远模凌两可的中立,却是那最稳固的后盾。“为何?” “我不会为了一个女人出兵。”偟无笑了,“二哥以为我是为了时不语出兵的?” “难道不是么。”破颜有些愤怒,“夭那是这样,你也是这样,我现在都怀疑是不是鎏焉国的计谋了。” “是鎏焉国的计谋,但是和你想象的不同。二哥,当初吊死市集少年的,就是你吧。我明白那是为了维护大哥,只不过,那少年是无辜的,鎏焉国不是每个人都是我们的敌人,因为那里也有……”一片像花蝶涧那样的桃花源。最后的半句话偟无并没有说出口,因为桃花源并不是属于他,他是一国的君王,他是万人之上的主宰,所以没有所谓的清闲。 破颜了颈项上的伤口,语气有些隐忍,“我只想让你知道,你是一个比夭那更适合为王的人,所以如果你真的决定了,我和母亲一样,我们都会维护你,即使奉上我们的命。但是你要记住,你是寒之国的王,你是我们赖以生存的君主。”说完破颜头也不回的走来了,他红色的发丝在冷冽的寒风中飞扬,偟无能够看见在二哥的身上某些特质在慢慢显现,那就是父亲所说的,血的羁绊。 寒之国上下都人心惶惶,偟无几乎集结了整个国家的势力,如果真的攻打鎏焉,最好的结局也只是两败俱伤。所以这一次连呼延冰雅都无法站在偟无的一方了。呼延冰雅几乎是闯进了偟无的寝,她的身后跟随者几个年迈的族长,他们都是拥护驭龙已久了,彼此之间已连成一脉。“偟无,我们必须谈谈。” “母亲是指出兵的事?”呼延冰雅眉头一皱,那到底是自己的孩子她还是了解的,每次偟无率先抛出一个话题就说明他本不想继续下去。“这件事孩儿自有定夺,母亲不必忧心。” “可是。”呼延冰雅还想说什么,然而偟无眼神制止了她,那是一种寂寥而空旷的眼神,令人胆战心惊。 宽阔的议事堂。自从巡游回来,偟无就搬进了主城大殿,也没有回到他自己的驚偟殿中。“知道目前威胁最大的人是谁?”一干将领埋头不语,是谁,不言自明,当然是鎏焉主将时之蓝了,只不过他是王妃的亲兄弟,而且至今王妃失踪未明,没有人敢接下这个茬。偟无默默的叹出一口气,他了解他的将领也了解他的兵,他们都是寒之国最彪悍汹涌的男人,他们会在战场上厮杀到最后一刻,也同样会为失去兄弟而留下热血的泪。“本王知道,父王和大哥尸骨未寒,此次兴兵有些冒险,但鎏焉国的债不能一日不讨回。” “难道王妃真的是……”一个将领在底下小声嘀咕了一句,被鬼臣一个利眸制止。时不语没有随偟无回殿,许多揣测空而来,甚至有人说王妃是偷逃回鎏焉国去了。 一个人的时候偟无跨上了马驰骋在雪域荒原,他其实并不想兴兵,然而驭龙一役的霾他必须扫去,寒之国的基并不稳固,他必须倚靠这次的胜利取得百姓的信任,虽然驭龙和夭那的死是莫大的损失,但是寒之国并没有因此而动摇,寒之国的强盛并不在一个两个人身上,那是举国的一种气势。他顾虑过鎏焉的和亲公主,但是既然连老天都给了他借口,时不语的失踪正好突显鎏焉国的背信弃义,他的讨伐就是名正言顺的了。 突然赤血马停了下来,不安的扬起前踢,偟无稳了稳身子不满的吹了声口哨。赤血虽然是极好的战马,却缺少了灵,猛地他的眼眸一紧,远处是一匹奔腾而来的御雪。偟无跳下马来等待那匹御雪,倒感觉似曾相识。他曾经也拥有过一匹御雪,他叫它惊雷,它陪伴他走过很多地方好几次救了他的命,但是他却留不住它。当惊雷意识到自己老了,残了,无法再陪伴主人保护主人,它会绝然的结束自己的生命,不成为累赘。 “你这是急着要去哪里?”偟无爱怜的抚过马头,却猛地意识到,它就是被时不语驯服的御雪,马群中的头马,“你这是,要去找主人么?”他惊得后退了一步,都说御雪天赋异禀能够预感到主人的危险,以致常常救主身亡。 御雪仰天长啸一声,愤怒的望向天际。那是一片密布的愁云,偟无定睛细看,居然是一群展翅的噬骨鹰,噬骨鹰很少离开雪岭,它们是大自然的护卫,忠心耿耿。“究竟怎么回事?”一边自言自语,一边吹响了口哨,听到哨声,嗜骨鹰俯冲而下在偟无的周围盘旋着,然而不久依然振翅远去,似乎有什么紧要的情况。御雪用头推了推偟无,偟无领会翻身上马,他实在好奇究竟是什么能引得嗜骨鹰倾巢而出。 远处的荒原上那是两个相互扶持的女子,她们的脚步蹒跚,顶着寒风而来。御雪喘着气,似乎不再那么急迫,马背上的偟无却震惊了,他愕然的看着风雪中的女子,其中那个瘦弱的仿佛能被飓风吹走的,正是时不语。“你是为了来找她。”偟无的手指揪住御雪的鬓毛,然而,没有谁能够阻止御雪的脚步。 御雪还没有赶到时不语的身旁,然而嗜骨鹰却已经到了,偟无这才恍然大悟,是时不语,引来了嗜骨鹰,因为她曾经吞食过一只噬骨鹰的眼珠,虽然人类可以忽略那浓烈的气味随着时间淡去,但野兽自己是永远不会忘记的。偟无暗道不妙,飞身下马朝时不语跑去。而御雪这时候却转过身,面朝着天空嘶鸣。 “趴下,趴下……”偟无一边跑一边高声嚷道,然而风雪的肆虐阻断了他的声音。 “不语。那个男人正朝我们跑来……”夙影手扶着时不语的肩膀,她还没说完就被天空中移动的乌云吓住了,“天上飞的,是什么?” “快……”偟无的声音没到,嗜骨鹰成群的攻击就到了,时不语和夙影猛地被一阵强烈的拍打和抓挠吓得手足无措,夙影下意识的松开了时不语的手,拼命在头顶上挥舞,嘴里一边念着“走开”。 “夙影,夙影?”时不语狼狈的捂着头不知所措的站在原地,嗜骨鹰依旧一轮一轮的俯冲着,尖锐的利爪撕破她的衣服,皮肤,凶猛而仇恨。“我让你趴下!”一双手猛地盖住了她的头顶,将她硬生生按在了地上,这个声音,她模糊的辨析出来,是偟无。 第十一章 1在线阅读 第十一章 1 - 第十一章 2 雪融妃 作者:羽下 第十一章 2 “都是我的错。我到底是哪筋不对啊,居然听信那个巫师的话。”偟无的声音就在她头顶上方念叨着,语气气促不安,“还好,你的御雪来找你了。” “御雪?” “先上马再说。”把茫然无力的时不语从地上捞了起来,偟无一把夹着她朝御雪快步走去。“等等,夙影。”时不语硬停下了脚步,四处索着,一只嗜骨鹰又狠命的飞扑而下被偟无用手臂挡开了,“你清楚一点好不好,这群家伙就是冲着你来的,你走了自然会引开它们。”说完偟无也懒得多做解释,强行拖着时不语一边用手护着她朝御雪马走去。 御雪一阵疾驰,从来没有哪一种动物的速度能够赛过御雪,就连凌空而来的嗜骨鹰也不相上下。御雪聪慧的驰进了松树密布的雪岭,高大弥漫的松树枝挡住了嗜骨鹰的视线,它们倔傲的在上空盘旋徘徊就是不肯离去,却无法真正形成攻击。观察了好一会儿偟无才解除了警惕,他轻巧的落下马,检查了一遍手臂和肩膀的伤口,那是一道道抓痕,有几道已经深刻见骨。“你没事吧?”他抬起头瞅着依旧伏在马背的时不语,她的脸色是苍白的汗珠细细的密布在额头上,这样寒冷的空气她随时会受凉的,“先下马,擦擦脸。”她的手停在半空中有些尴尬,正当她打算退缩自己索着下马时,另一双手准确无误的拉住了她,将她安稳的引下了马背。偟无脱下斗篷盖在时不语的身上,他现在必须先处理自己的伤口。 危险过去以后时不语才感到后怕,还有刺骨的寒冷,她双手用力环抱着自己抵御冷风的侵袭。一个温暖的身体靠了上来,她一惊,缓缓才意识到,那是一匹马。“御雪?” “你替它起个名字吧,它会记住的。”一抬头正巧看到时不语偎在御雪的马腹,满足的感受着那丝温暖,偟无心一紧,她依然是如此弱不禁风却透着倔强,不由得放柔了眼神注视着她。只是,她看不见。所以当初他才会听任巫师的话,挖取嗜骨鹰的眼眸替她治病,可笑的是毫无疗效。 “它真的会记得么。我叫你小天吧。”时不语抚着御雪光滑柔顺的皮毛,它的体格如此硕骨架如此良。当时不语再一次呼唤小天这个名字时,御雪仿佛真的记住了,它点了点头,冲时不语的脸喝着气。“啊,对了,夙影。”想起还孤身一人的夙影时不语立刻紧张起来。“那是谁?” “王,她叫夙影。是她救了我。”虽然知道偟无恨着自己,但让她当面对偟无撒谎,时不语依然很局促。“救了你?离开客栈后,你究竟去了哪里?” “是……”时不语在脑海里又确的演练了一遍独孤夜舞告诉她的说辞,被一个陌生人带走,那个陌生人说是他的主子要见她,但是在半路遇到了边关的巡查于是她巧妙的跳脱了,因为看不见而四处徘徊着直到夙影发现了她,然后夙影就好心的送她回了客栈。但是他们已经离开了,所以夙影只好继续一路送她回主城。前半段都是心安排的,只是结尾却是事实,当她俩在客栈扑了个空后,时不语的心里不由得感到失落,原来在偟无眼中她如此的可有可无,堂堂一个王妃失踪,王倒若无其事的回主城大殿了。“这样。”听完,偟无也只说了这两个字。 那么你又为什么要回来呢?这才是偟无真正的疑惑,她大可以返回鎏焉国,而且时之蓝就在边关,如果她找的不是自己而是时之蓝,说不定此刻已经回到了鎏焉,回到了时府,她可以改名换姓继续做她的时府大小姐。他并没有碰过她,她依然可以……想到这里偟无有些莫名的恼怒,猛地一转视线望着树枝错节的天空。 “其实你不必回来。”偟无轻叹一声,不置可否的说道。“因为我是寒之国的王妃。”时不语咬着牙关道,她被如此轻易的否定了,然而她却不得不忍下来。 “我叫夙影,王。”当夙影站在主城大殿之下,仰望着倚靠在王位之上的偟无,她有一种蓦然空旷的感觉,他是与生俱来的王者,他有着目空一切的高傲,他俯视的眼神没有焦点却能刺透人心。夙影瑟缩了一下,虽然她是独孤夜舞手下最得意的舞女,然而此刻却不那么自信能否驾驭王座之上的男人。 她救了寒之国的王妃,自然就是寒之国的恩人,偟无原本打算酬谢她后就送她离开,据说,她是顷茑国的舞女,顷茑国和鎏焉国向来同承一脉,他并不怎么信任她。然而时不语却破天荒的要求将这舞女留下来,作为她的女侍。自从入驻驚偟殿后秋草被调走,时不语身边的确没有一个新来的婢女,偟无犹豫了一下,还是答应了。 “王,那名舞女,属下担心……”看着夙影扶着时不语离开大殿,偟无谨慎的开口道,而他得到的回复只是偟无一个冷笑。“鬼臣,寒之国从来都没有兴风作浪的妖女,你知道是为什么么?”因为寒之国的王,从来都不是贪恋女色之徒。鬼臣心领神会。 时不语回到驚偟殿,带回来的除了一名女侍,还有一匹马,就是御雪。高傲如御雪,却依然会替主人的安危担忧,时不语宠溺的拍着马脖子,没有把它锁在围栏里,而是仍由它四处游荡。唯一见到时不语衷心祈祷的只有年迈的嬷嬷,“我的王妃,您总算回来了。” “嬷嬷你的伤没事吧。”这也是惟独令她内疚的,锦衣人为了逼真,下实手打伤了嬷嬷。“早没事了,老奴天天念叨着王妃呢。这可终于是回来了,王他……”想到王丢下王妃独自回主城,连一向护短的老嬷嬷也缄口了。“这位姑娘是?”嬷嬷这才仔细打量了一番时不语身后的夙影,夙影和时不语一样从小练舞,身段姿态都轻柔曼妙,不同的是夙影天生带着一股斗气,她是那种剑拔弩张的妖冶,令人不容忽视。嬷嬷并不怎么待见这位女子,尤其是她挑剔的眸子。 “她叫夙影,是顷茑国的舞女。因为战乱而四处漂泊,正是她救了我,所以我请求王让她留下,也好陪陪我。如果要走,我断然不会阻挠的。”这也是独孤夜舞的安排,夙影和时不语必须装作互不相识,就算任意一方发生危险也不得互相救助。 “原来是这样。”看在她救了王妃的份上,嬷嬷也就不多计较了。王妃是一位好王妃,嬷嬷从来都这么坚信的。只是生在不同的国家,带着不同的背景罢了。 虽然得知了自己的身世,令时不语恍然失去一切的依托,然有夙影在身边,她真的愿意再次相信独孤夜舞的话,如果两人真是姐妹的话,那该多好。 寒之国的冷冽同样也令出生在南方的夙影颤抖着,她蜷缩在火堆旁,不住的打颤。“将外衣脱了,暖一暖就好了。”时不语伸出手,提着一件自己的狐皮大氅。“谢谢。” “不语,你的眼睛,究竟为什么会看不见。”要接近偟无就必须了解他的一切,夙影隐隐中感觉时不语的失明和偟无多少有点牵连,她可不想毫无准备的面对一个会冲女人动手的暴君。 意外么,确实是,只不过她也不明白怎么会遇上的。“在祭祀大典的途中,可能,在雪地里行走的太久了。” “为什么不做马车?” 一阵沉默。两人同时看向了相反的方向。不久,“我留在这里没关系么。我是说,王他,会过来么?” “不会。他晚上从来不过来。”其实连他白天也不会过来吧,时不语暗暗的想到。“不语,你该不会是说,你和王并没有……行夫妻之事。”夙影忍不住笑了出来,时不语一片尴尬。“好吧,看来你在寒之国的地位果然岌岌可危。如果,真的能够像独孤夫人预计的那样,我们应该都能回去,回到鎏焉。你还愿意抚琴跳舞么?”夙影顿了顿,她突然意识到时不语和她是不同的,她从小就知道自己是个孤儿,是独孤夫人收养了她,培育她教导她,在跟随独孤夜舞来寒之国之前她一直是顷茑夜馆的舞姬。然而时不语不是,她就像独孤夫人的亲生孩子,她从小就是一位大小姐,学士府的千金,就算回到鎏焉,她也不可能和自己同台献艺。 “其实,我好想回到花蝶涧。” “那是哪里?” “鎏焉和顷茑的边界。一处四季如春花开灿烂的山谷,那里弥漫着自由的花斑蝶。” “一定很美。” 第十一章 2在线阅读 第十一章 2 - 第十二卷 1 雪融妃 作者:羽下 第十二卷 1 强者就一定有他的落寞。 这是夙影从小受到的教诲。她在歌舞坊长大,面对过形形□的男人和女人,她和时不语不同,她是怀揣着清晰明确的目标生存的,能都靠近独孤夜舞的身边,能够得到重用,能够进入廷,是她懂事以来最重要的事情。所以这一次,不容有失。 “王,王妃让我送来银耳粥。”敲了敲偟无书房的门,夙影用力吸了口气,她看得出偟无是个心思细密的人物。 偟无正漠然的瞪着烛台,他第一次感觉到心神不宁,为了这次出兵几乎整个皇族都背弃了他,虽然破颜口头上说会站在他一边,然而心里怎么想的,一目了然。这个丫头在搞什么鬼?心里嘀咕了一句,说了一声“进”。 端着银耳粥,毕恭毕敬的站在偟无面前,夙影有些走神,他是不一样的男子,出乎她的意料,没有一个男子,至少在鎏焉国和顷茑国是这样,能够看到她依然无动于衷或者说没有从心底看她一眼,她拥有着那种妖艳而华丽的魅,就算再气定神闲的男子,至少都会在第一眼时迷失瞬间。然而,他就是没有。“时不语让你送来的?”他到底有些不相信,忍不住再次确认。 “是。王妃眼眸不便,让奴婢送来。” 挥了挥手,他开始倦怠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怒气,“放下吧。还有,你不是我们寒之国的人,只是客人,不用自称奴婢。想走随时都可以,相信王妃不会为难。”夙影诡秘的一笑,这个男人倒是激发了她的斗志。独孤夜舞让她来的目的,原本只是暗中阻止时之蓝和偟无的会面,时不语一直把时之蓝视作亲大哥,就算眼前知道了自己的身世也固然不忍伤害到时之蓝,而时之蓝从小受到他外公的影响对鎏焉昏君忠心耿耿不易叛变,独孤夜舞动了杀机却始终不得时机。但此刻,夙影却有了她自己的打算,征服眼前的男人,他是寒之国的王,那她以后的地位也就不容小觑了,不必再依靠着歌舞坊,攀附着独孤夜舞了,这不就是每个舞女的宿命么,只不过,可能有些对不住她刚认的姐姐,时不语呢。 “王说的是,那,夙影就先告退了。银耳粥是王妃的好意,还请王趁早食用。”以退为进,这是她万能的手段。一转头,瞥见书房角落高搁的一把古琴,心里一讶,没想到荒蛮之地的君王居然还有如此雅兴,一丝霾的笑容不自觉的爬上夙影的嘴角。 退出书房,夙影与鬼臣擦肩而过,两人同时一愣,为对方眼底的狠。夙影心不在焉匆匆往时不语的寝走去,无意中猛地撞到一个人身上,她茫然的抬起头,首先入眼的是一头红色的发丝。反的摆出无比妖娆的笑容,“实在抱歉大人,小女子有眼无珠了。”那人诧异的看着她,“你不知道我是谁?” 夙影心里嘀咕着,莫不是又碰到了什么了不得的大人物吧,再大大不过天,她咬了咬贝齿,“小女子眼拙,刚入驚偟殿不久,认不得人,请大人见谅。”那人倒是毫不以为杵,一脸无害的笑容,“你不是寒之国的人。” “是。小女子来自顷茑国。”那人着鼻梁笑了笑,“顷茑国还真是盛产美女么。”夙影愣了愣,不清楚对方底细自然就不能打无准备的仗,她默默的低着头,等待对方先离开。“记住了,我叫破颜。以后在主城大殿,我们还会再见到的。” 破颜。深思片刻,夙影恍然惊醒,他不就是偟无的二哥,那个从鎏焉大军手下逃脱的寒之国二王子么。轻轻呼出一口气,看来从小的训练没有辜负她,好在刚才没有说什么露骨的话。 “不语,破颜和王的交情如何?”时不语正在殿外顺着小天的皮毛,夙影四下一看无人,低声寻道。“二王子么。素闻是个风流成的人,却也骁勇善战不输死去的大王的夭那。只不过,王和父兄的感情,说不清是亲密还是疏离。”顿了顿,见夙影无反应,“影,你究竟想干什么?破颜不是个好拿捏的人,娘亲她……夫人她只说要我们留意鎏焉那边的动向。” “难道你真的想回到鎏焉国?”夙影突然话锋一转,这样也好,如果有一天她真的成了寒之国的王妃,也不用对时不语内疚了,“鎏焉易主后,你父亲,那位时大人恐怕也不再是大学士了吧。” 这一点,时不语不是没有想过,事实上,她从来不奢望能够回到鎏焉去,只是在她心底,鎏焉有她的亲人有她的神寄托,可是,独孤夜舞却打破了那些,将她硬生生拖进冰冷的地窖。“你已经是寒之国的王妃。如果不回去,你永远都是王妃,有没有想过爱上那个男人,寒之国的王?” 爱上么?时不语自嘲的一笑,不可能的吧,在他眼里,她是背叛与谎言的结合,她是他杀父杀兄仇人的缩影,这么说来他能够留下她的命已经是一种恩赐了吧。“他没有杀了我,只是为了赢得民心吧。宽容,仁慈,豁达,恩情的君王。” 这番话令夙影有些不着头脑,时不语为何会这么想,就她看来,偟无虽然不至于把王妃如何捧宠,却是礼待有佳,而且那天在雪原上,他不顾自己受伤来保护时不语的那刻,夙影都快相信眼前是一对恩爱的夫妻了。只是之后偟无的态度急转直下,又听了时不语的前因后果,她才相信自己猜错了。 “王也弹琴?”想起偟无书房里的那架古琴,夙影绕有兴味的问。“似乎。”时不语也只有在第一次进驚偟殿的时候才见他摆弄过。“王妃——”忽的传来侍女的喊声。 “什么人,大惊小怪的。”夙影不是时不语,她没有那么好的脾。一个穿着喜气嫁妆的女婢跑了过来,气喘不稳脸色微红,看了一眼夙影却并不认识,“是秋草啊。”婢女歇了一口气才开口道。“是秋草。”时不语也认出了这个小丫头的声音,“这是怎么了?” “要嫁出殿了吧。”夙影在一旁不冷不热的了一句。秋草不再说话了,不安的看着自己的脚。时不语朝她伸出手,昔日的主仆俩靠在了一起,“她叫夙影,是……我的救命恩人。没关系,你有什么就说。”虽然面对的是秋草,时不语依然不能坦然。 “求王妃救奴婢。” “怎么?” 秋草离开时不语后一直在主城大殿当差,却后来被呼延零硬要过去做随侍,也许呼延零另有目的,但小丫头毫无反抗之力,呼延零脾气娇纵,处处刁难着秋草,做丫头的也只有忍让着主子,但是,呼延零自巡游受伤后子也变得霾起来,突然要把秋草嫁出去,夫家自然是不会告诉秋草的,秋草千方百计打听到,那是一处宦官家,嫁过去也不过是守活寡。秋草自然苦苦哀求呼延零,但得到的结果却是提前了出嫁之日。“王妃,看在秋草服侍您一阵的份上,您劝劝呼延小姐吧,秋草哪里做的不好,一定改,一定改。”时不语心软,听到秋草声泪俱下的恳求,早心底答应了,然一旁的夙影却立刻意识到了不妥。她一把将时不语拉到人背处。 “不语,那呼延小姐是什么人?”时不语简略的描述了一遍,省掉了对自己不友好的地方。“不语,我是拿你当自己姐姐看,虽然独孤夫人希望我们各不相干,但我还是想提醒你。廷毕竟是廷,那呼延与前王妃亲戚关系,再说又有自己的势力,实在不是你该得罪的。如果真像你所说,她还是王未来的妾,以你现在的位置,自保甚危,还怎么去保别人。” “你说得对。可是,秋草怎们办,她还是个孩子。” “一个小小的丫头,能惊动呼延部落小姐招呼她,我倒觉得她不简单。”夙影的眼中闪过一丝狠戾。 夙影借着王妃贴身女侍的身份在驚偟殿倒是来去自如,而且她的个天生八面玲珑,打听到不少传闻。“不语,你知道为何那呼延小姐要处理你的丫头?”回到寝内,夙影合上了们,小心翼翼的四周张望了一遍。“为何?” “你那小丫头,可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啊。她一直在主城大殿当差,你可知道,王最长呆的地方,除了驚偟殿的书房,就是主城大殿了。” “什么意思。”到夙影的双手冰冷,时不语把自己手里的暖炉塞了过去。“什么意思?小丫头可是看上了王的侍妾身份。天天巴望着王的宠幸呢,哬,她可是比你这个正室王妃更急迫些。好几次在王的议事殿外被呼延撞见,这才起了疑心。你还能说,她是无辜的?” 原来秋草爱的男人是偟无。虽然让时不语有些措手不及,但想到过去每每谈起三王子,秋草语气中的羡艳,是她忽略了。“若是这样,若王有意,还不如收了她呢。”一个响指敲在时不语额头,她吃痛的了,“难怪了。我听到人人都在说呼延小姐觊觎你王妃之位,却偏偏从来不曾听你口中说过,时不语啊时不语,独孤夫人怎么就会把你嫁来寒之国呢。”那是因为,她是时慕名不见经传的私生女儿。“罢了。如果你只想等到鎏焉君王易位,好堂堂正正返回鎏焉,谁做寒之国的王妃,又如何呢。” “我……”张口想辩解什么,却不知道究竟为何而辩解,也许,夙影说的没错吧。 第十二卷 1在线阅读 第十二卷 1 - 第十二章 2 雪融妃 作者:羽下 第十二章 2 明月当空,夙影搬出了时不语陪嫁的古琴,望了一眼窗外皑皑的白雪,紧紧闭上了窗户。“我们合弹一曲吧。”时不语微笑着点了点头,自从来到寒之国,她有多久没有静静的弹琴了,恐怕自己就要生疏了吧。“独孤夫人的琴艺,很美。”夙影不自觉的感叹道。“是啊,娘亲在教我的时候,我总觉得这辈子可能永远都赶不上她。”这一刻,独孤夜舞就像这两个女子的亲生母亲,她留给她们的印象,太深刻,太霸道。 两人合奏的琴音,的确和孤独夜舞有一点像,时不语是那一份恬淡而夙影是那一份舒展。“你笑的样子和独孤夫人好像,一样的波澜不惊,一样的气定神闲。”时不语愣了一下,她没有想到夙影会注意到这个,她是有刻意模仿独孤夜舞的痕迹,哪一个女孩眼中,母亲不是最美的。“其实你真的不应该来寒之国,寒之国太冷,太远。”我知道。时不语在心底对夙影说,只不过,那是时慕迫在眉睫,她怎么能够拒绝,而且时慕答应了接独孤夜舞回府,想到爹娘可以重聚,她便再也顾不得许多,如果有的选择,她宁愿永远不离开时府,也许现在该说,永远不知道真相。 “你会恨夫人么?” “不会。”想都不用想,脱口而出。 夙影惨淡的笑了一下,时不语却无法看到,“如果我是夫人,也会选择收养你做女儿。” 古琴是一种可以传达情绪的乐器,就像此刻,合奏之人能够轻易的揭穿对方的寂寞与彷徨。“其实你本不打算回到鎏焉是不是,如果不是夫人给了你选择,你从来都没有想过要回去。”时不语沉默着,的确,自从答应远嫁寒之国以来,她便将自己禁锢在这片寒冷的土地上,因为她不可以逃跑,更不能给自己逃跑的希望。 “他是一个很容易被爱上的男人吧。” “什么。”时不语走神了,夙影转过头看了她一眼,果然是不一样的,她是被作为千金小姐抚养长大的,而自己从小就懂得了在这个世界就必须靠自己攀上高位。 咚咚的敲门声打破了这一刻的宁静,两人不约而同停下了抚琴的手,夙影站了起来去应门。“夙影姑娘,王请王妃过一趟书房。” “这么晚了?”门口的侍卫不答话,只是默默的站着。时不语也听到了,索着走到门边,“那我过去吧。”夙影刚要扶着时不语就被侍卫抢先了一步,“王只请了王妃。” “可是王妃看不见啊。”夙影有些焦急。那侍卫依然无动于衷的挡在时不语与夙影之间,不容辩驳的样子。“罢了,影你先休息,我一会儿能够回来。”夙影踌躇了一会儿,到底抗不过王的命令,眼看着时不语一个人被侍卫领着走了。 一路上侍卫都小心的引着时不语,但她还是磕绊了好几下,有时差点摔倒,侍卫也无法,毕竟男女有别对方又是王妃,而且王召见的急,自从呼延零入驻主城大殿,王周围的婢女几乎都被她指派的不见踪影了。“王妃,小心。”到了台阶处,侍卫那是一个惊心啊,这要是哪儿跌着了,一会儿还不被王责骂番。 夜已经颇深了,偟无的主殿一片灯火通明,却忒的安静。侍卫推开门后将王妃引到偟无的王座前,俯了俯身就离开了。“王。”时不语正对着前方,恭敬的行礼,她心底也纳闷着究竟是什么事能够让偟无深夜召见。“不语?”一个熟悉的声音,熟悉到有些陌生的声音,如果是在巡游之前听到这个声音,时不语一定会惊喜的泪流满面,而此刻,她却有些悲喜交加。“大哥。” “你的眼睛。是雪盲症?”显然,偟无已经预告过这位九驸马了,免得看到妹妹突然失明他接受不了。“不碍事的。大哥,你怎么会在这里?”鎏焉与寒之国交恶,而时之蓝又是杀死驭龙和夭那的元凶,整个寒之国的民众都群情激昂的,凭时之蓝的谨慎不应该冒这个险吧。“是大王告知我你回到了大殿,知道你没事,我还是想来看看。”时之蓝双眉紧锁着,时不语一脸的苍白,那空洞的眼神透着丝丝的无奈,早在知道她替嫁寒之国,时之蓝就忧心忡忡,看着这个妹妹进府,他固然了解她的脾,隐忍有余抗争不足,孤身一人在这陌生的廷,不知道是糟了多少罪。 偟无为什么要告诉大哥。时不语的心里只是在疑惑这点。“你真的不知道,在边关的时候带走你的是什么人?”时之蓝的话令时不语一惊,他怎么会知道。看着从沉默到隐忍的时不语,时之蓝也不忍再问,他慢慢靠近她在不骇到她的速度下,拉着她的手臂走向座椅,而偟无,始终冷漠的坐在他高高的王座上,面无表情。 从时之蓝的口中时不语几乎了解到了孤独夜舞隐藏的全部。鎏焉国的侯爷,也就是鎏焉王的叔叔,带着他两个儿子造反。而这一切显然不是临时决定的,从布局到人脉都可以揣测出,侯爷已经部署若干年了。他的势力从朝廷到民间,广不可测,而且他巧妙的避开了朝廷里的忠臣,以至于始终瞒住了鎏焉王。就在时不语和亲远嫁后不久,鎏焉王自以为一切复于平静,松懈了下来,而侯爷就利用这个时机,将提议出兵的奏折参在普通的奏折中,鎏焉王误批了允诺,时之蓝因为心怀对时慕的怨念,也被侯爷利用,出兵攻打了寒之国的边关。当鎏焉王意识到被自己的叔叔算计了,鎏焉已经与寒之国决裂,他彻夜加急命令时之蓝撤兵,偏偏这时候驭龙带着两个儿子反攻,混乱中,侯爷的暗探刺杀了驭龙和夭那,时之蓝已经阻止不及。为了防止寒之国的复仇,他不得不留了下来,始终屯守在边关上。“我不知道侯爷是怎么做到的,但确实甚至连外公的编部队中也有他的暗探。”时之蓝依然心有余悸,如果在军中,他是步步为营啊。 听完这番解释,偟无和时不语的表情如出一辙的寒冷。偟无是对时之蓝的话将信将疑,而时不语,她万没有想到,独孤夜舞口中的新君主居然是这样一个人。 怕偟无疑心,时不语飞快的转换了话题,“时府还好么,爹爹,夫人,还有娘亲,莲他们呢?” 空旷的书房里又一片宁谧,半晌,才传来时之蓝一声叹息。“夫人去世了。现在时府的当家夫人,是你的娘亲,独孤夫人。还有莲,他已经很久没有回府了。” “夫人她……”时不语的心沉了下去,如果在以前,她绝不会这么想,绝不会把可流苏的死与独孤夜舞联系到一块儿,但现在她不得不如此臆测。“很讽刺是不是,时府一连葬送了两位夫人,京都的流言可不好听。” “大哥。”时之蓝的语气如此的无奈,虽然他和可流苏的感情不算多么亲密,但她究竟做了这几年的后娘,也没有亏待他,时府在她手中也打理的很好。时不语上前按住时之莲的手腕,“什么时候的事?” “在我入不久。”他颓然的笑了笑,当他娶了九公主之日,时府何等的喜庆,然不久,可流苏就意外身亡了,居然是查账途中马车翻下悬崖,尸骨无存。 如果有一天,时之蓝和时之莲也这样消失,恐怕时不语再也不会觉得讶异,原来,一切早就在独孤夜舞的算计中。 时之蓝转向偟无,“我的话王可以不相信,但是,我绝不会再出兵。我们两国交战,得利的却是隔岸观火的渔翁。”顿了片刻见偟无毫无反应,时之蓝有些失望的埋下了头,“可能这个要求很过分,但我希望,能够得到王您的允诺,在我赶回京都这段期间不要进犯我朝边关守军。当我确定了京都无恙,我,时之蓝,愿意奉上项上人头以祭寒之国先王及大王子夭那在天之灵。”言毕,时之蓝也不等偟无搭话,俯了俯身转身就走。“大哥。”时不语迈步向前想抓住时之蓝却扑了个空,踉跄一下,王座上的偟无轻微的一动,时之蓝及时回过头扶住了妹妹。“对不起,不语。大哥让你为难了。”时不语有些苦涩,她知道她不能让时之蓝就这样离开,这是孤独夜舞的命令,就算她不执行也会有其他人执行的,譬如此刻还在她屋子里的夙影。 “今晚殿门已锁,你明天一早再离开吧。”王座上的偟无突兀的说道,底下两兄妹都是一愣,不明白他用意是何。“那也好,免得我深夜离殿,惹得人怀疑。”侍从带着时之蓝离开了,时不语却怔怔的若有所思,她不知道究竟该不该告诉夙影,没想到大哥会亲自前来谈和,如果偟无答应了呢。若告诉了夙影,她又不确定后者会如何反应,虽然知道时之蓝与毫无血缘,但多年来的兄妹之情却不是虚无的。“你的身体好些了么?” 听到偟无的声音才想起来书房内还有一人。她小心翼翼的转过身,尽量朝着声音发出的方向,其实偟无已经离开了王座,慢慢朝她走来。“经几位大夫细心调节,无大碍的。” “那你觉得,我该相信你大哥的话么?”此言一出,空气里一阵紧促的静谧。她该怎么回答,心底里时不语自然相信时之蓝不会撒谎,但是独孤夜舞的目的就是挑起两国间的战乱啊,如此才能逼鎏焉王退位。“不语一介女流,并不懂得……” “本王看你很会布阵设局么。那次本王在边关被围,王妃就安置的很妥当。” 时不语猛地跪了下来,她没有想到偟无会在这个时候追究。当时所有将领都一致要求立刻出发救王脱离险境,是她执意压到天黑才行动,虽然她是为了避免正面交锋但确确实实将偟无置于危险的境地。“不语,不语……”偟无却是莫名其妙的看着忽然跪倒在地的时不语,他并没有责怪的意思,反而觉得她做的很好,遇事不慌不乱。将她拖了起来,他才发现有些不妥,“王妃,到现在还以闺名自称,是藐视本王么。” “这,”看来今天偟无故意找茬了,“臣妾知错。”偟无轻轻的笑了笑,并没有发出声响。她愿意回来,是因为她还将自己当做寒之国的王妃么。 时不语筹措着该怎么提起离开的话,显然偟无还有要事处理,她总不能赖在书房不走吧,可是她又看不见,想起一路上走来的艰辛,她倒真宁愿夙影跟着一起来。“今日晚了,你就不必回驚偟殿。留在本王的寝吧。”时不语一滞,却无法看到偟无突然落寞的神情。“明早也一起送你大哥出殿吧。”说完偟无走到了书案边,灭了烛灯。时不语看不见,他不放心让她一个人走去寝,也看出她在侍从的帮助下行走不畅。轻柔的揽过她的肩膀,引着他的王妃朝寝走去。 如果,她看得见,自己就不会如此亲近她了吧。偟无看了一眼黑暗中的时不语,虽然很僵硬倒并不显得惊慌。 第十二章 2在线阅读 第十二章 2 - 第十三章 奸细的处决 雪融妃 作者:羽下 第十三章 奸细的处决 长长的回廊上偟无走的既慢又小心翼翼,时不语感觉到他手掌的温度贴合着她的脊背。猛然,偟无的脚步一滞。“王这么晚还不休息?”原本温婉的嗓音在看到时不语的存在后突然变得暴躁,“哦,原来是王妃啊。”时不语听出是呼延零,只是没想到她这么晚也会在主城大殿逗留,看来若不是自己打扰,今夜侍寝的应该就是呼延小姐了。“你还不休息么?”偟无冰冷的回复了一句。呼延零怨恨的瞪了一眼时不语,然后后者完全看不见,她又不甘愿的落于下风。 就在时不语和偟无就快消失在视线中时,呼延零突然鼓起了勇气,“王,今夜要臣女侍寝么?”一瞬间,时光仿佛停在这一刻,呼延零目光焦虑的等待着偟无的反应,另外两个人却各有所思的沉默着。时不语悄悄往前走了半步,脱离了偟无的搀扶,慢慢的低下了头,“王,臣妾打扰了,从这里到寝不远吧,我可以自己走。”偟无的嘴角不自觉的扬了扬,“怎么,王妃是嫉妒还是吃醋呢?” “王说笑了。”时不语的表情垮了下来,难以维持她一贯的冷漠,偟无瞄了她一眼,一把抓住她纤细的胳臂,“你是我的王妃啊,要侍寝也是你的义务。跟我走吧。”说完若无其事的继续带着时不语往寝走去。黑夜中,呼延零的眼角闪过一道泪痕,她凶狠的擦了擦,北方国的儿女,骄傲而不可欺辱。 一整夜时不语都夜不能寐。她不安的紧闭着眼眸躺在不熟悉的床上,这床上有着刚烈的味道,偟无不回驚偟殿时应该就睡在这里,然而此刻,他却消失了,将她送进屋内,扶着她索了一遍屋内各个角落,然后他就像从空气中蒸发一样,没有一声招呼就猛然间的不见了。时不语叹了口气在黑暗中翻了个身,她知道偟无从来不强迫他做什么,所以背叛他对她来说有些艰难,大哥已经见到了寒之国的王,甚至提出了和谈,这是孤独夜舞最不能接受的结果,她不晓得该怎么阻止,此刻大哥还在大殿上的某间屋里,她想找夙影谈谈,却无法离开。 偟无就那么坐着,睁着眼看着卧榻上的王妃。一切又仿佛回到了之前,她刚刚失明的那段时间,他如此自责内疚甚至埋怨自己,他想过把她送回鎏焉国,但看着眼前的鎏焉,山雨欲来风满楼,鎏焉也已经动荡不安,她回去后也不过是经历再一场变革而已,再加上她特殊的王妃身份,恐怕下场不一定轻松。他希望她的眼睛能够复明,他希望依旧能够看到她跳舞时自信舒坦的笑容,在鎏焉国的廷,他第一眼看到她时,就认定她不该属于那纷乱的世俗,没想到,她最终依然被卷入进来,还成为了他的王妃。“我的王妃。”偟无无声的复述一边,将脑海里挥之不去的惆怅印刻在语调中。 “既然如此,那么你就留下来,安安静静做我的王妃吧。”他在她耳畔柔声说道,只不过,此刻她已经入眠,虽然睡的极不安稳,四肢局促的紧缩着。偟无在偌大的卧榻边躺下,将时不语合着棉毯搂进怀里,既然放她走也不再能令他安心,那么她就只能留下来,在他的眼前活动了。 时不语醒来的时候下意识的索着床沿,却触碰到了一双有些微凉的手,她顺着那手而上,是肩膀和温热的膛。敢睡在她身边的人,除了偟无她想不出第二个,但她不明白为什么。他似乎睡的很沉,气息平稳呼吸缓慢,然而当她的手掠过他的身体时,呆了片刻,他是和衣而睡的,连一层薄毯都没有盖。寒之国的夜有多么寒冷,恐是没有人比时不语更领会了,她犹豫了片刻,将身上厚厚的棉被轻柔的覆盖在偟无的身上。她该离开了,天已经亮了。她尽量的伸展四肢想越过他,依然会不小心的与他有所接触。时不语自嘲的笑了笑,恐怕,她是最不招王待见的王妃了吧,至今,他都未曾宠幸过她,怕是连他的侍妾都不如。 偟无的身子一动,时不语吓得呆住,她前行不得又后退不得,甚至看不见床沿在哪个方向。“王妃这是要去哪儿?”偟无的声音带着一丝散漫,和他清醒时一贯的冷漠不同,似乎有些戏谑。“天亮了,臣妾该回驚偟殿了。” “你说什么!”偟无突然提高了嗓音,听上去也清醒了不少,“你说天亮了?你说,看得见了么,还是只能看到一些影子?” 影子么?她能看到的永远只有一片苍白,雪地般的苍白,“不。只是现在暖和起来了,我猜测的。” “这样。”无端的落寞,他和她都不知道在失落些什么,只不过这一刻两人难得的心有灵犀,都知道对方在想些什么,而且非常确信,“听说顷茑国的大夫也不错呢,你身边不是有一个顷茑国的女子,该问问她。你大哥也答应了,找些鎏焉的大夫来治疗你。” “其实不碍事,王不必挂心了。”突然患上雪盲症,应该也是和那时的心境有关吧,见的大夫多了,喝的药繁杂,她渐渐的也有些久病成医,心开阔的人不容易患病,反之,心里积郁的久了就容易产生偏差。那段时间驭龙和夭那刚刚过世,整个寒之国对她对鎏焉都怀有莫名的仇恨,而王甚至将她贬入地牢,陪侍的大臣一个被斩一个遣送,这样的环境下,她只想保住自己的命保住鎏焉的运不让送她替嫁的父母失望,现在想来,过往皆是浮云啊。生死又如何,命运又如何,亲人又如何,该背你而去时,毫不犹豫。所以失明又算得了什么,怕王嫌弃么,他从来都没有正视过这个充数顶替又背信弃义的王妃吧。 “王妃在想些什么?”偟无侧过了脸,看着她。时不语看不见,否则她会惊讶,偟无的容颜很致,和夭那的犷以及破颜的妖娆都不同,他有着一种南方的细腻和坚韧。 我在想些什么?时不语自问,突然,她的表情冷了下来,她想起了独孤夜舞的话,无论如何不能让偟无与时之蓝相见,而夙影出现的目的就是为此。“王,还有其他人知道我大哥在大殿么?” 九驸马原本就是秘密造访,为了怕引起寒之国的民愤,偟无并为公开与时之蓝的密谈,知道的人无非都是他的亲信。“没有了。怎么,你想去送他?”时不语谨慎的点了点头,事实上她希望立刻回驚偟殿,昨夜被侍卫带走,夙影应该还不知道时之蓝的到来,那么她不会做出什么伤害大哥的事吧。 显然,时不语理解错了独孤夜舞的目的。 漫天的告警声惹得偟无也开始不耐。他吩咐了女婢伺候时不语更衣,然后自己匆匆走了出去。时不语茫然的仍人摆布,最终还是忍不住问了,“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王妃还不知道呐。一个鎏焉国的奸细混入主城大殿,被郡王逮个正着,那人也真厉害,赤手空拳居然伤了不少侍卫……”后面的话时不语无心再听,鎏焉国的奸细,难道就是大哥,可是大哥不可能没事到处乱逛还撞上了破颜吧。 回到驚偟殿时不语就听到一阵幽怨寂寥的琴音,她猛地推开了门。“夙影,是不是你做的?”夙影若无其事的从蒲团上站了起来,扶着时不语走进屋子,打发走了主城大殿的女婢静悄悄的关上了门。“昨夜王妃是和王一起睡的?” “夙影。”时不语急了,“他是我大哥,求你不要伤害他。” “不语,你是不是忘了,他不是你大哥,他与你毫无关系。” “但,我还是时不语啊。” “你不是。你本不姓时,你本来叫独孤蝶影,知道为什么你和我的名字里都会有一个影么,因为,我们都是那早夭的时府二公子的影子。我会在这里的最主要的目的,就是怕昨夜那样的事发生,时之蓝出现了,你却无法阻止他。我虽然不知道他昨夜和王谈了什么,但是,我可以在今天让他所说的一切都变成诡辩,再没有一个寒之国的人愿意听信他。不语,寒之国和鎏焉之间,必须有一场战乱,这是你我都无法改变的。”时不语手扶着墙一步步退到椅子旁颓然的坐下,那个不是别人,是她的大哥,即使毫无血缘,但依然有着亲情,在时府的那段日子是时不语最安心的,她以为她回到了家所有的亲人都在她身边。时之蓝在她心中,永远是值得信赖依靠仰仗的大哥。“她是我大哥。”最后的挣扎。 “他不是。你只是个孤儿,和我一样。” “他们会杀了他么?” 夙影笑了,她的笑容柔软而妖孽,“不知道,这就要看你的王了。” 这一个上午是最漫长的。时不语索着在屋子里绕了无数个圈,她希望有个人去帮她打听,但她又无法相信夙影,她甚至不知道昨夜夙影究竟做了什么让时之蓝和破颜撞在了一起,就她所了解的破颜,骨子里透着寒之国的傲慢与残酷,他是亲眼看着鎏焉国的将士杀死驭龙和夭那的,就算偟无愿意忍让,破颜也绝不会妥协。时不语啪的打开门,与正要敲门的人面面相觑,对方轻咳了一声,“王妃,王有请您去一趟主城大殿。”鬼臣冷峻的声音,“是关于九驸马的。”他体谅的提醒道。 夙影搀扶着时不语走进主城大殿的瞬间,时不语有一种恍如隔世的稀薄预感,和雷远被斩杀的那天一样,令她惴惴不安的预感。 整座主城大殿都不可言喻的宁静。王座上,偟无肃然的端坐着,他的身边是他的母妃和他的兄弟,他的脚下,是他仇人之国的驸马爷。破颜的笑容诡秘而邪恶,自从鎏焉一战回国,破颜就仿佛变了个人,连呼延冰雅都认不出自己儿子的脾了。“王,跪着的就是鎏焉国的奸细。我昨晚在议事厅外发现了他,鬼鬼祟祟。请王正法。”呼延冰雅悄悄抽了一口气,她自然已经听闻了这个奸细的地位,鎏焉国的九驸马,压制寒之国的功臣,他怎么会深夜潜入寒之国主城大殿呢。 “其实……”偟无刚开口就看到鬼臣警示的眼神,他缓了口气,的确,有些事情不能当着底下若干臣子的面坦言。“在下并非奸细,在下其实为了谈和一事。” “谈和?”呼延冰雅冷笑,“当年就是听信了你们王的和平联姻,结果遭到你们的背叛。如今害死了我夫君不说,还想来谋害我的儿子。怎么,难道这次你们要送来什么谈和亲王么?”听到这句话,时不语和时之蓝的脸色都变了变了,时不语看不见所以并不知道时之蓝的忍耐已经到了底线。“和亲公主是出于礼节邦交,并非玩笑。” “是么,那出尔反尔又是为何?”呼延冰雅也寸步不让,她是的的确确带着仇带着怨,如果不是偟无已经认下了那王妃,恐怕她早就把时不语也大卸八块送回鎏焉国了。 时之蓝并非强词夺理之人,虽说是鎏焉国内部骚乱,却影响了两国和谈,无论怎么说,理亏的毕竟是鎏焉国。 “那么,就用你这个奸细,以及你们鎏焉国的障眼法,和亲公主,来祭奠枉死的先王和我的大王子吧。”呼延冰雅这句话,仿佛是一种魔咒,不容人抗拒,“于是,我们和鎏焉一刀两断,再也无任何瓜葛。将来就算战乱再起,那也是大势所趋。”这番话在每个人的心底回荡,她是驭龙生前最呵护的女人,驭龙死后,她也要用自己的方法为丈夫讨回一个公道。 “不可!”时之蓝的声音,和偟无的声音重合起来,两人对视一眼,眼底是一抹悲戚,他们担负着相同的使命,却背道而驰。 “王,鎏焉的罪孽,请让在下一人担负。但是,王能否答应我两个请求。”密闭的书房内,时之蓝与偟无毫无隔阂的面对面坐着。 “我会考虑你的建议,至少眼前我不会再向鎏焉发兵。” “谢谢。那另一个呢?” “我会派人将你的尸体完整的运回鎏焉廷,请手交到九公主面前。就算在我们寒之国,也是敬佩勇敢之心的,你和雷远,你们都为鎏焉尽了最后一份力。” 时之蓝苦笑。“我先谢过王的怜悯。只不过,在下的另一个请求,是关于不语的,我的妹妹。她从小流落在外,回府后也因为身份特殊受了不少委屈,她是个隐忍的孩子,请王务必……好好珍惜她。” 手起刀落间,人的生命如此的脆弱,凌烈的寒风中,仿佛夹杂了一丝空寂的哭啸。 第十三章 奸细的处决在线阅读 第十三章 奸细的处决 - 第十四章 逆袭 雪融妃 作者:羽下 第十四章 逆袭 那一夜的琴音从未有过的悲伤。偟无从驚偟殿前走过,拦住了一个女婢,夙影不知何时已经离开了,传闻离开前和王妃大吵了一架,说是吵其实不过是互不理睬,熟悉王妃的侍女们都讶异,连王妃的脾都得罪了,那夙影姑娘究竟多大的能耐。偟无紧皱着眉头,“王妃是一夜没睡?”女婢惶恐的点了点头。 没有敲门,偟无侧身进了寝,他是这里的王,无人能及。“你是在怨恨本王?”第一次,两人面对面毫无旁骛的交谈,然而话题并不愉快。时不语漠然的摇了摇头。夙影说的没错,只是,她自己无法下定决心,她已经分不清是非对错,她只是在想如果有一天自己也站在了独孤夜舞的对面,她会不会也毫不犹豫的牺牲自己,就像夙影所说,她们只是她儿子的影子,影子,并不是本尊,毫无留恋的价值。 “我派人把九驸马合棺送回鎏焉,你是否要见他最后一面。”时不语失笑,她双目失明,又怎么见。 偟无叹了口气走向时不语的琴,他的指尖轻轻划过琴弦,落的一丝寂寥,“曾经,我路过顷茑与鎏焉的交界之地,遇到一个女孩儿。她邀请我和我的御雪马儿惊雷去她家做客,还送了我半片花斑蝶的翅膀。但是我知道,我永远不可能再去拜访她,也没有机会听到她所描述的琴乐。所以回到大殿后,我开始修习乐理,并对弹奏古琴迸发了极大的兴趣。这也算是我,弥补遗憾的一个方法。”他是想安慰她,才说出自己学习琴乐的原始,然而,他没有意识到,她正是那个女孩儿,那个亲手奉上花斑蝶翅膀的人。 “那个地方,叫做花蝶涧对么?” “你也知道?”偟无惊讶。因为花蝶涧的花斑蝶,是最美丽的。“因为影儿就是从那里来的。” “影儿?” “夙影。王不记得了么,救了臣妾的那个女子,顷茑国的舞姬。” 影儿。遥远的记忆在偟无的脑海里翻腾,他记得那个女孩儿说起过自己的名字,那个女孩儿的名字,就叫做影儿。“你是说,她叫做影儿,她也来自花蝶涧。” 时不语微笑着点了点头,她的笑容带着孤注一掷的绝望,当握紧拳头一无所有时就只能无错的松开手掌了,“是,臣妾记得影儿就是这么说的,她的琴音,确实很美,不是么?” 烛光发出丝丝的声响,一寸寸的燃尽。夙影莫名所以的看着时不语,她突然命人把她找回来,还给她讲了一个世外桃源般的童年故事。“那个女孩儿该不会就是你吧,不语?”整个儿听完,夙影怎么想就觉得那对母女像独孤夜舞和时不语,“但你为什么告诉我?” “因为你将是寒之国的王妃。”时不语冷冽的说完,低头继续抚琴。 “什么!” “寒之国的王妃尾随鎏焉九驸马送葬队潜逃回国。半途偶遇马贼,失落悬崖。而顷茑国的舞姬怀有王子,破格为妃。鎏焉与寒之国一仗在所难免,天下纷争,又说得清谁输谁赢。” “不语!”夙影一步跨到时不语眼前,她看出了她的绝决,以及她的凄然,“你不要做傻事好不好?” “我没有做傻事。”猛然间,时不语的笑容倾国倾城,她和独孤夜舞有着一样的眉眼,妖娆却不乖张,“我知道你一直跟独孤夫人有联络,告诉她,我要离开寒之国。离开之前,我会让你有机会怀上偟无的子嗣,帮你扫清所有的障碍,接下来的一切都交给你了。”障碍,那是独孤夜舞曾用过的词,令她心惊,时不语不会料到有一天,她也会说出口。 “可是……你怎么做到?” “我是寒之国的王妃,为什么做不到呢。”她看着夙影,虽然什么都看不见,然而她的眼中有一片空白的残忍,“我要离开这里。” “那你又能去哪里?你看不见啊。”当时独孤夜舞怀抱着孩子的尸体时,恐怕就是这样的心情吧,时不语微微一凛,沉默不语。 纤细的手指抚过柔顺的长发。时不语独坐在琉璃台前回忆着在花蝶涧的每一幕,娘亲教她抚琴,娘亲教她舞蹈,娘亲搀着她的手拜访村长一家,每个村民都带着艳羡的眼神看她的娘亲。而片刻后,温馨的笑容逐渐冰冷,凝固成霜,一阵轻微的敲门声惊动了时不语,她一抬手桌案边的茶杯粉身碎骨,然而她依然一动不动的坐着。“进来。” “王妃……”那是百感交集的声音,秋草没有想到自己还能再见到王妃,再回到驚偟殿。时不语是劝服了呼延零收回成命,但秋草必须远离寒之国主城,再也不许回来。秋草心灰意冷但可以脱离呼延零的婚配,她已经万幸,今日突然被王妃召回,秋草不由得感激涕零。“你回来就好。”时不语伸出手,自她失明以来早已习惯了被动的接近。“王妃,秋草在你需要的时候不能陪伴在旁,你还愿意救秋草,还愿意让秋草伺候,秋草……”小丫头一边擦着眼泪一边跪在时不语脚边,丝毫没有看出时不语嘴角一闪而过的冷绝。 “秋草,你信得过本王妃么?”这是第一次时不语在秋草面前以王妃身份自称,然而秋草讷讷的忽略了。“那是当然,王妃对秋草的善,秋草死也不会忘记。” “那你就老实告诉我,你在王的身边这么久,是不是早就属意于他。” “这……”秋草惊恐的抬起头,看到的是王妃一脸的诚挚,“奴婢,”咬了咬牙,秋草狠狠下了决心,“王妃待奴婢,犹如姐妹,奴婢也不满王妃。秋草自被王收留,就……就。”即使下定决心,秋草也没有勇气说出口,时不语体谅的按了按她的肩膀,以示明了,“但秋草绝不敢冒犯,王高高在上不是秋草能觊觎的,而且,而且王心里有着王妃呐。秋草发誓——”时不语拦住了秋草诚心的誓言,她需要的不单单是一句誓言。“所以,你就做我的好姐妹,做王的妾吧。” “王妃!” 秋草,对不起,你不要怨我。时不语在心底默默的请求,面对着秋草的笑容带着无比的暖煦。“因为有你在王的身边,到底可以令我安心啊。王将来总是会纳其它侧妃,如果先有了你,你就能帮着我,帮我看着一切了,对不对?”说着时不语指了指自己的眼睛,“以后,你就是我的眼睛了好不好?” 眼睛,有时候也是不得不被牺牲的。秋草诚惶诚恐的看着时不语,她看得出王妃是认真的,王妃是诚心在帮她,王妃需要她,但是做偟无的妾,秋草哪怕在梦中也无法预料到。 “王他,不会答应吧。”秋草怯懦的挣扎着。时不语微微一笑,倾然若畔,她知道,自己成功了,“放心,本王妃会说服王的,但是你也必须答应我,以后,你就是我的人,必须处处护着我帮衬我。” “秋草,秋草死也会帮着王妃的。” “那就好。”秋草眼看着王妃露出欣慰的笑容,她这才发现王妃的笑容如此惊心动魄,哪怕她是女子都看得灵魂出窍,自己能够留在王的身边,王妃应该不会有所忧虑吧。 寒之国的种族等级并不分明,然而,对于非本国之人却有着天的厌恶。大王立妾原本是小事一桩,然而当廷听闻是一个顷茑国的小小丫头,议论声轰然而起。呼延冰雅也是从呼延零的口中得知了消息,她火急火燎的赶到了主城大殿议事堂摒退了所有的人。“王——”呼延冰雅一身银白色的裘皮风衣上冰雪未化。“母妃?”偟无哑然的看着自己的母亲,猜出了几分她的来意。“立秋草为妾?偟无,你老实告诉我,那丫头是谁,你有没有印象?” “她是孩儿殿中的侍女。” “听说这是王妃的主意?” 偟无凄然的抬起了头,呼延冰雅一愣,她几时看到过天赋异禀目空一切的老幺露出如此愁楚的神情,“偟,你到底怎么了?” “这是王妃的意思,孩儿已经答应了。” “偟!”呼延冰雅暴怒,她对偟无一直是有所忌惮的,他和他的两个兄长不同,他有着一种旷世的冷傲,在他眼里尘世如浮云,并没有太多的纠结,而她,想维持着与儿子间的羁绊,她不希望看到儿子离她而去,但是今天,她突然看到儿子从半空回到了人间,却令她如此忍无可忍,“她一个小小的婢女,何德何能!你有没有想过,你立一个婢女为妾,而她还不是我们寒之国的后裔,你的两位后室都非寒之国女子,会我们寒之国的子民感到多么的心寒。零的事我跟你不知提过多少遍,你一遍遍的答应下来,一次次的往后拖延,我们呼延家族虽然强弩之末,却还是在部落间有一定地位的,不容你如此小觑。秋草这丫头,母妃决不答应。” “孩儿答应了。”偟无连声音都没有提高,木然的又重复了一遍。“你究竟是怎么了?”呼延冰雅惊异,她不安的走到偟无的身侧,轻抚他的肩膀,从他懂事以来总是避开他人的触碰,就连对最信任的下属依然,但呼延冰雅知道,她有特权。 “我治不好她的眼睛。我杀了她的将领。现在,我又亲手杀了她的大哥。至少,这一次我能够答应她。”呼延冰雅的手一颤,瑟瑟的收了回来,好半天,才理解了偟无话中的意义,“果然。”呼延冰雅冷笑一声,“当初你执意放过她,甚至打算送她返回鎏焉,我就该想到。看着夭那深陷不已,我这个做母妃的还在为孩子高兴,终于找打了一个能令儿子俯首称臣的女子,虽然她是个和亲的公主,我却那么喜欢她一心一意接纳她,还在怕你们兄弟间争风吃醋。然而她就是祸害,鎏焉送来的孽障。我一直相信着你不会爱上那个女子,因为她是你的仇人,她的君王害死了你的父亲你的大哥,现在还在虎视眈眈的睨着我们的疆土。你却,你保住了她,我和破颜都无怨无悔的辅佐你,但你现在,为了她要立一个毫无身份的婢女为妾,却不肯娶我呼延家族的末裔公主。偟,你令我堪忧了。”这是呼延冰雅从来没有想到过会对幺子所说的话,她会这么警告夭那会那么斥责破颜,但是偟无,她从不多虑,他是无人能及的。 “孩儿答应了。”一模一样的回答,呼延冰雅表情瞬间冷了下来,“那你是不是接下来要说,再也不进犯鎏焉边关,永守宁和。” “这一点孩儿还在斟酌。”事实上,时之蓝死前的话多少令偟无顾虑,难道真的有人想借他寒之国的手,除掉鎏焉现在的君王么。 “斟酌?”呼延冰雅返身离开了议事堂,飞身上马,直至破颜的殿。 第十四章 逆袭在线阅读 第十四章 逆袭 - 第十五章 重重的黑影 雪融妃 作者:羽下 第十五章 重重的黑影 一身银色的嫁衣,秋草看上去很喜气,然而她却依然愁眉不展。听说前几日呼延小姐策马进雪岭遭到猛兽攻击落马受伤,大伙儿都愁着呼延小姐的伤势,谁心里都知道她为何风雪天策马狂奔,而且大夫也说了呼延小姐需要静心休养,可秋草这时候进驚偟殿摆明了就是不给呼延零太平。“王妃,奴婢还是,过几日再入殿吧。”时不语漠然的摇了摇头,她主意已定不是旁人轻易能够撼动的,连夙影都退避三舍,直觉时不语像换了个人似地。 其实说到底时不语心里也有些惆怅,她没有料到的一切进行的如此顺利。当她走到偟无面前,毅然的提出希望王纳秋草为侍妾时,偟无停顿了片刻,简洁的答应了。反而是她自己不敢置信,愣了许久才回过神来,偟无似乎对这些不太上心,让她由着子自己来。“他究竟为什么要答应”,这个问题时不语问了自己无数遍,依然得不到答案,时间一久便也作罢。 “王妃,奴婢真的可以穿这身嫁衣?”银色嫁衣,那是只有寒之国贵族女子才能穿着的,北方的习俗和南方不同,时不语也是近来才得知,便毫不犹豫的替秋草准备好了,至少她还能为她做到这些。 秋草嘟嘟囔囔的絮叨不已,看得出是实在心里虚懦,时不语便也不打扰她,留下了其他的丫鬟,独自索着走出了殿。 马厩前,厚厚的积雪已经被扫清,时不语走向围栏,试探着吹出口哨。一股温热的气息覆上她脸颊,时不语轻轻一笑,果然是御雪哬。纵身上马,此刻,有御雪在她身边,令她安心。“走小天,带我去你的领地逛逛。”御雪得到鼓励,轻扬着四蹄欢乐的小跑了起来。离开驚偟殿不远,另一匹通体黑色的赤血不紧不慢的跟了上来。 犀利的寒风中,时不语忍不住扣上了帽檐,御雪体贴的放慢了速度但肆虐的风依然割裂着时不语的皮肤。御雪渐渐停下了脚步,时不语跨下马一边拍落身上的雪花,天空不知何时变得暗起来,但时不语看不见她并不知道,已经变天了。“小天,如果我离开寒之国,你会跟着我一起走吧?”想起偟无的惊雷,其实御雪的适应能力极强可以在任何环境下生存,而它们选择极寒之地也是因为这里捕猎的人甚少,猛兽也少,更加的自由辽阔。御雪低着头蹭着时不语的肩膀,但突然它发出了警告的低鸣声。“小天?”时不语意识到潜在的危险,她有些后悔自己的鲁莽,她不该一个人离开殿。御雪用身体靠向时不语,示意她赶紧上马。 御雪到底是烈马中的枭雄,尤其在雪原上它的地位无兽匹及,连嗜骨鹰都要隐让它三分。御雪冲着不远处的赤血扬了扬前踢,那赤血不自觉的后退了半步,停住了。赤血的主人诧异的一笑,果然是,御雪一出万马莫敌。御雪死死盯着眼前走进的人,那人高大挺拔就算在寒之国也属上等,马儿仿佛能明白自己主人的处境,时不语并不知晓此刻有一个男人正在靠近她。 “王妃这是一个人去哪儿?”猛然听到这个声音,时不语倒有些讶异。“鬼臣大人,你也在散马么?” “下官正要去主城大殿,巧遇王妃和御雪马,看四下无人怕王妃独自出行恐有危险,就尾随着跟了上来。” “有劳鬼臣大人忧心了。我也不过是……”散散心,但这话自然不能和一个臣子说,“不一会儿我就让小天回去了,大人不必多虑。” “小天,是这御雪的名字?” “嗯。王说过,叫它的名字,更能接近它。” “王妃果然天赋过人,御雪马极难驯服,没想到王妃却手到擒来。这让我想起了幼年时的王,也是天资绝伦,在我们寒之国,只有王者才有驯服御雪的勇气。” 时不语涩然的一笑,偟无确实是个独特的男子,只不过,她和他有缘无分,如今她一心想的也只有离开这里,过真正属于她的生活。御雪眼见鬼臣慢慢走近,突然咆哮了起来,时不语大惊连忙俯身抱紧御雪的马脖子想稳住它,然而御雪感觉到主人抓紧了它,反而撒开四蹄转身就跑,时不语只听得鬼臣一作的声音在背后隐隐传来,却不知道御雪已经背着自己跑了多远。终于,等御雪停下了马蹄,时不语忙不迭的落下马来,埋怨的拍着御雪的脖颈。“小天,你到底是怎么了?” 御雪呼出温热的气息,时不语尝试着索四周,却发现空空如也,大概是一片荒地吧。然而下一刻,时不语整个心一悬,她的手触不到御雪的身体了。“小天?”或许是刚才语气重了,但是御雪绝不会丢下主人自己跑开吧。她沉下心,仔细分辨,然而风声呼啸,她听不到御雪的喘息声,它究竟在不在自己周围?“小天!”时不语急了,她的眼前只有一片苍茫,御雪不知道带她到了什么地方,刚才和鬼臣匆匆一别,不知他能否派人找到她。想到自己独自一人困守雪地,时不语忍不住瑟缩了一下。 寒风灌进脖子里,那是从里到外的寒冷。时不语拽进了斗篷将自己缩成一团,她小心的移动脚步,风雪似乎越来越大,她还不希望自己被活埋在风雪中。 悄然而至的马蹄声,仿佛是黑夜中的一簇火苗。但,那不是御雪,因为这匹马上骑着人。“请问,你是?”时不语小心的问道。“你怎么一个人在这里?”低沉不耐的嗓音,时不语愣了半晌,原来是许久不见的破颜。自从偟无登基以后他确实很少露面,但是主城所有人都知道,他永远站在自己弟弟一边的。 “郡王。”时不语反的后退了半步,破颜对她的敌意,从来不加掩饰,但是她相信破颜也不会恶意伤人。“我带着小天出来走走,不料走散了。” “小天?”听声音破颜似乎下了马,不再高高在上。 “一匹御雪马。” 破颜的脚步朝时不语走近,他轻轻碰了碰她的肩膀,“我送你回主城大殿吧,那御雪的话,它自己会找回去。”时不语犹豫了半晌,也无奈,在破颜的牵引下走向他的马。然而只在一瞬间,她就感到破颜的身子颤抖了一下,接着他倒了下去,手臂挂在她肩膀上。“郡王……破颜?你怎么了?” “上马。回大殿。”说完破颜似乎狠咬着牙站起身将,动作鲁的将时不语甩上马,一拍马背,“走!”那马儿也是跟随破颜出生入死的自然默契十足,待时不语抱紧了它脖子,撒开四蹄就飞奔起来。好一会儿时不语才反应过来,破颜并没有上马,然而她也不好回头,一来她看不见也找不回去,二来似乎遇到了什么紧急的状况她回去也帮不上忙,一思量,时不语在马肚子上蹬了一脚,既然是破颜命马儿跑的,这马儿自然知道主人的意思,会将她送抵所熟悉的殿吧。 一阵狂奔后马儿似乎找到了目的地,停了下来等待时不语下马,可怜她依然不知道自己身在何方。正寻思着,突然听到一声熟悉的轻唤,“不语?” “是夙影么?” 夙影扶着时不语跨下马,原来这里果然是破颜的殿,可是为何夙影会出现在这里。夙影忽略了时不语的纳闷,诧异的看着她身后马匹,“这是破颜的?他人在哪里?”夙影一问,时不语也焦虑起来,她把过程简短的说了一遍却无法描述地点,因为她也不知道当时自己在哪里。 “你说,半路上遇到了鬼臣一作?”时不语点了点头。“那找到他应该就知道在哪里遇见你。” 夙影和时不语赶往主城大殿,一般都能在那里找到鬼臣。半途又遇到了驚偟殿的侍女。“王妃这是去哪儿了?出大事了!” “怎么?”时不语顿了顿脚步,夙影却有些不耐,恶狠狠的盯着那侍女。“王妃,长夫人在殿里头,单独会面秋草呢。”那长夫人,就是寒之国对先王妃的尊称。呼延冰雅,她从来没有令时不语感到这般的寒冷。“先王妃,找秋草什么事呢?” “王妃,长夫人带了一干人来,奴婢们怕出事都逃走了。” 破颜的情形不容耽搁,但如果不顾秋草又怕她糟了什么难,时不语为难了。“不语,你先回驚偟殿。我去主城找鬼臣,若是遇到王,我帮你提个醒。”时不语点了点头。 匆匆随着侍女回到大殿,一片沉凝的死寂,时不语不由得瑟抖了一下,命侍女赶紧去找秋草。片刻,侍女的惊呼声从内殿传来,“王妃——秋草她,死了。” 时不语的呼吸滞了滞,她想过许多,关于秋草不同的命运,惟独没有料到人还未入殿为妾就落得天人永隔。“秋草,是我对不起你。”她讷讷的对自己说。“王妃,还有一条白绫。”不错,人是自杀的,绝然怪不到任何人身上。时不语扶着墙壁慢慢走到椅子旁,气定神闲的坐了下来,她是高估自己啊,居然忘记了自己身在寒之国的皇朝,身边是寒之国的皇族,不是每个人都任由她摆布的,她只是一个傀儡,却没有自己把别人也当做傀儡。“王妃,您没事吧?” “把尸体收了。好好安葬。” 原来,只要冲突了各自的利益,就再也没有永远的平静。但是既然已经下定决心,她不容许自己动摇。原本是打算用秋草激怒呼延零,好彻底铲除这个难缠的末裔贵族,如今,她只能靠自己亲自动手了。解决掉偟无身边所有的触手,然后把他原璧送到夙影的手中,也算对得起独孤夜舞的养育之恩了。之后,无论寒之国与鎏焉国是战是合,都再与她无关,她只想静悄悄的离开,做一回真实的自己。 “王妃,鬼臣大人求见。”侍女突然又折了回来,时不语一愣,鬼臣一作不是应该在主城大殿么,夙影去找他了啊。随手一挥,“有请。” 第十五章 重重的黑影在线阅读 第十五章 重重的黑影 - 第十六章 出人意料的背叛者 雪融妃 作者:羽下 第十六章 出人意料的背叛者 静谧的书房内,气息有一丝的凝重。侍女把鬼臣请入后他就一言不发,时不语意识到他有什么话是要私下说的。“大人?” “夫人让我问一句,独孤小姐是要去哪里?”一听此话,时不语的脸色变了变。“难道你是?” “我在偟无身边,一呆数年。当初只因为部落灭亡,我只是想复兴我们部落,然而渐渐的,我才发现以我一己之力本无足轻重。于是我私下联络了其他各大族长,甚至找到了鎏焉和顷茑国的外使,当时只有鎏焉国给我回复,我一直以为与我秘通的是鎏焉皇族,现在看来,似乎是我猜错了,鎏焉国内也是岌岌可危么。如今鎏焉内忧外乱,而独孤夫人对我允诺,一旦我促成她的大事,她愿意助我复兴我族。” “难道偟无对你不好。” “不是不好,只不过寄人篱下。而且我深知偟无本,他无心为王,只不过不甘居于人后,一旦风调雨顺他随时可能让贤。寒之国的风俗,一朝为臣绝不容变,其他的王如果没有先王抑或偟无的强势,他们必定斩草除,到时候,不单单是我们部落,其他各个部落可能也会有所削弱,直至灭族。” “天下一统,并非坏事。” “王者唯一,莫不定夺。” 时不语深深叹了一口气,“那你是知道,破颜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点了点头鬼臣才醒悟过来时不语看不见,“要激怒偟无,只有一而再再而三的触犯他身边的人。时之蓝的死多少撼动了他,也许他真的不愿意现在与鎏焉开战。所以我才调动了夫人在鎏焉国的势力,给破颜一个警告。不料正巧被你遇上,我原本是想提醒你早些离开的,不知为何你的御雪马见了我就跑。”时不语失笑,御雪本刚烈,见了心思沉之人自然格外警惕。“不过夙影倒是不知情,她赶着去找你了。” “我知道。”鬼臣沉默了好一会儿,才犹豫的开口,“夙影姑娘失信于夫人,恐怕,夫人再不信任她。” “这又是为何?” “夙影姑娘与破颜的情愫,看来独孤小姐是一点儿征兆都未看出?” “你说什么?”时不语霍的站了起来,她不能失去夙影,否则谁来代替她的位置完成独孤夜舞的使命,她已经倦了,不想再纠缠下去,“夫人她,怀疑夙影?” “不止怀疑。”鬼臣的眼中闪过一丝狠戾,只不过,时不语看不到,“独孤小姐还是不知情的好。我这是来知会一声,免得,到处打探夙影姑娘的下落。” 只不过是怀疑,时不语不信独孤夜舞就这样一手毁了自己亲自培养的苗子,她刚想开口说什么,就听到鬼臣幽幽的自语,“这会儿,已经迟了吧。孤独小姐也不必懊恼了。” “夫人到底信任的还是小姐。所以夫人并不希望小姐就此离开。夫人让我转告小姐,不要玩一些毫无意义的把戏,偟无心里装着谁,大家都心知肚明,只要小姐挑起了寒之国与鎏焉的战事,不论结果如何,夫人会接小姐回去。但若小姐自作主张,那可就不好办了。”时不语张了张嘴欲辩解什么,就听到鬼臣毫无情绪的声音继续飘来,“我来的时间长了,恐惹人怀疑,小人就先告辞了。”说完,传来轻轻的关门声。时不语猛然跌坐在椅子上,她小小一个念头,居然就害了两个女子,而且,都是曾亲近她的人。如今恐怕,连夙影的尸骨也找不到了吧。 鬼臣一作的话果然属实。第二天时不语就听闻了破颜并无大碍,据他亲口述说,半途遇到了刺客,一箭穿心却偏了。他认出了对方的人,是鎏焉国的皇族人马,这一下寒之国朝内又炸开锅了,不知鎏焉玩的哪一出,一会儿死命求和一会儿居然搞人行刺。在激烈的讨伐声中,似乎是向鎏焉国开战的呼声更紧蹙一些。 偟无一连几天闭门书房不出,时不语固然是不安却也不敢贸然打搅。她知道此刻是难得一见的机会,偟无在国民的压力下,只要一个动摇,他随时都可能出兵。 正在时不语犹豫不决的时候,又一个令她意外的人造访了。 秋草的陨逝对呼延零来说自然顺风顺雨,然而她多少也意识到了呼延冰雅对时不语的忌惮,不知从哪一天开始,呼延冰雅不再好声好气的安抚她,让她耐心等待,而是紧皱着眉头沉思不已。呼延零不止一次的明示暗示,而呼延冰雅的不作为令她渐渐寒了心。呼延零虽然骄纵跋扈却也不失为一个真情的女子,她开门见山的就对时不语道,“是你害了秋草”。时不语漠然不语,她害的,可不仅仅是秋草,夙影的下落她恐怕是永远不会知晓了。 “呼延姑娘应该感到轻松了吧,这不正是你一直想要的么。”呼延零显然愣了一下,她所认识的时不语绝不会说出如此挑衅的话,难道真的是被激怒了。 “王要攻打鎏焉了,你还不知道吧?”时不语咬紧了嘴唇,看来偟无最终也抵不过重重的压力嘛,既然决定已下,那再好不过。“是么?”看出时不语的心不在焉呼延零再次怒了,她一把揪住时不语的衣襟,“少在我面前装清高。一旦鎏焉国战败,不知道又会拿出什么下三滥的手段,说不定再送来一个和亲公主也未尝不可,到时候你的地位可就一落千丈了。” 深吸了一口气,时不语并没有甩开呼延零,“你又一定知道,我们鎏焉国会战败?”原本只是无心的一句话,却因为时不语说得太气定神闲,搞得呼延零倒有些惴惴不安了,不知道她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这当口呼延零又落了一个势头,“你……你别忘了,你可还是寒之国的王妃,就算你们鎏焉胜了,你也捞不到什么好处。”时不语失笑,胜亦或者败,居然就在俩个女子的口头之间。 “如果有朝一日,你做了寒之国真正的王妃,会怎么样呢?”听到这话,呼延零警惕的后退了半步,也松开了时不语的衣襟,她今天总有一种不祥的预感,今天的时不语绝不是以前她认识的时不语,哪个地方不对劲她就是说不上来,今天的时不语,让她觉得森,惊恐。有朝一日当上王妃,这是呼延零原本坚信的,然而不知为何今天听到这话从时不语口中说出来,她又觉得如此的不可信,到底是为什么呢。 “这样吧,我让你当王妃,你送我离开寒之国的疆域。”时不语茫然的抬起头,一脸的清澈见底,直说的呼延零心底一惊。 啪的一声,呼延零颤抖的拉回自己的手,不知怎的,她就一巴掌甩了上去,“你以为寒之国的王妃是儿戏!你以为人人跟你们鎏焉人一样背信弃义!寒之国的王,居高无比,不是凡人能够仰望的,就算你是鎏焉的公主又怎么样,不是一心一意向着我们寒之国,就没有资格成为我们的王妃。” 原来是这样。时不语却突然仿佛松了一口气,她终于知道,自己为何永远格格不入了,因为,她从来没有一心一意向着王妃之位,当然,她就不能算寒之国的王妃了。 “谢谢!”时不语反手握住前方呼延零的手腕,她凭着感觉一把抓住对方,用力的握了握。然后敲打着桌面,等待侍女进来。“王妃?”从呼延零到访的一刻起侍女们都谨小慎微的侯在门外,生怕里面出个什么动静若哪一位受了损伤都是这些丫头们担负不起的。 “送我去主城大殿。” “是。”口中答应着,侍女们却一个个面色惊诧,王妃很少主动前往主城大殿,事实上连王的行踪王妃似乎也不太关注,不过好在新王与先王在女色上都不是贪恋之人,绝没有其他国君王那般后无数,这一点都是令臣民叹服的。 “你想去阻止王?”呼延零从后面追了出来。 “如果王真的下了决心,不是一两句话能够说动的。”虽然说得轻松,但时不语真的不确信偟无的决心下在哪里,这个男人,始终让她不透。 主城大殿外。来来往往都是戎装的将领,偟无派出探子监视着鎏焉边关的一举一动,这行为无疑暗示了将士们,大战在即,鎏焉国出尔反尔在先,三番五次偷袭在后,无论明里暗里都是个理亏,寒之国再不发兵倒显得怯懦了,北方的人好大喜功,宁愿吃闷亏也不吃明亏。见着王妃的座驾停在殿外头,所有将士的心一寒,这王妃正是鎏焉的王牌棋子,和亲公主,她一出现保不准就是为了劝王收兵的,到了这里,殿外的侍卫想扣下时不语的心都有了。 “王妃这是,去哪儿呢?”侍卫的语气绝对的厌恶。 “王妃当然是探望王来的。”小丫头好歹没有吃里扒外,盯着怒目,替时不语回话道。 “王正在与各大将领商议军情,脱不开身,王妃是否……”侍卫原本想问王妃是否愿意在殿外候着,这一侯自然没个准头,加上飞雪凌风的,她不走也吃吃苦头,不料正遇着鬼臣一作策马而出,他瞥了一眼时不语,自然知道她有目的而来。“王正在休息,王妃请入。”听到鬼臣大人都这么说了,侍卫也不便强扣,只是不解的望了鬼臣一眼,却不敢注视太久,鬼臣是王的心腹谋将,寒之国恐怕无人不知的吧。 “王妃怎么突然……”鬼臣下了马引着时不语入殿,一边小声在她耳边询问道。“我不来一趟,恐怕这仗打不开手脚。”鬼臣诧异的笑了,果然是孤独夫人选中的女儿,“王妃请走好,属下先告退了。”放了心,于是鬼臣又把时不语交还到女婢的手中,自己返身离开了。 时不语轻轻扣了扣门,传来偟无倦怠的声音,“进。” 第十六章 出人意料的背叛者在线阅读 第十六章 出人意料的背叛者 - 第十七章 必然之战 雪融妃 作者:羽下 第十七章 必然之战 室内未着一缕光线,然而丝毫不影响时不语的脚步,因为她原本就什么都看不见。耳边传来轻微的叹息声,若即若离。她知道偟无就在附近,他看着她。 虽然渐渐适应了北方气候的涩冷,但她依旧习惯的穿着厚实的大氅,拖地的裙摆摩挲着地面发出沙沙声。 走到今天这一步,是时不语绝没有料到的。出家至今只短短一年多,娘家却已经分离崩溃,养育自己的娘亲却不是生母,为了和亲而远嫁到头来甚至不得不促使战争,她不知道自己的人生要被颠覆至何地地步。心思百转千回,连身边的侍女们也看出了王妃不复初到时的影公主了,她温顺和善的笑容蒙上了一层冰霜,言语举止谨慎而细微,待人接物敏锐而淡漠,时不语自己都觉得,自己就像那被线控的玩偶。 现如今,她不再为了任何人,任何事。她只关注自己和自己的事。她要离开这里,她要摆脱如此严寒的境地,无论外界环境还是内心世界。 “王。”因为不确定偟无的位置,时不语率先开了口,她能够听到他的呼吸声,声音却来自四面八方。 “你怎么想起现在过来?”偟无开口,时不语这才一惊,他离她很近,咫尺而已。叹了口气,偟无皱起的眉头自行松散,“罢了,你是为了本王出兵一事吧。鎏焉王逼迫再三,看来这一仗在所难免,只是连本王也好奇了,早知今日他又何必当初呢?” 时不语心想,要战的自然不是鎏焉王,要和的却也不是鎏焉王,当初一切都在大臣的巧言当中,现如今,侯王将相没有一个是站在鎏焉王的一边,鎏焉的败固然成了定局。只是这一败,独孤夜舞以及她背后的侯王才有机会匡扶正位,踏上宝座。此刻,时不语的心底也平静了,不再执着独孤夜舞对自己的安排,到底有意为之抑或无意而为。 “这次领兵的,是破颜。我知道他,早就蠢蠢欲动。而这一仗我们寒之国不再为了单纯的进犯边疆扩大疆土,我们是为了,复仇,以及鎏焉王的首级。”偟无平和的说着,时不语惊讶的发现,他话语中不再将她视作为来自敌国的叛徒而是可以畅谈的同盟,“你大哥的话我犹记在心,不过这番话却是不能对其他人说起,即使说了恐怕他们也不信,再说就算鎏焉内乱迭起,那正是我们寒之国一举倾覆的大好时机,断然没有姑息敌国休养生息的道理。只不过我不明白,为何夙影会对破颜说,你,是计。”最后一句,偟无说的波澜不惊,时不语却是惊出一身冷汗,她从没有想过夙影和破颜已经到了如此地步。偟无绕到时不语身后,轻轻摩挲着她的肩膀,“你以为,从夙影踏入驚偟殿的那一刻起,她就没有被人注意?” 原来,早就怀疑。所以,独孤夜舞才会下令收回夙影吧。那原本就是一步棋,是一步将自己逼上刑场的棋。 “不过我不得不承认,夙影背后之人隐藏的很好,”偟无自顾自的轻笑了起来,“在我们来不及问出关键人物之前,她就平白无故消失了。这会儿恐怕,连你也不知道她的去处吧。”时不语依然低垂着头,她心里惊疑的是,偟无已经了解到多少,他是不是也怀疑了鬼臣,但看鬼臣在主城大殿来去自如又仿佛不像。 “不知王妃,对本王此次出兵看法如何?”话锋一转,偟无的语气却是突的认真。 这倒叫时不语为难了,按照独孤夜舞的指示,她自然应极力促成战事,可是她又怕自己表现的积极了引起偟无的反激达不到她预期的效果,看来偟无是已经猜出了鎏焉国内果然有人觊觎着这场硬仗,他自然不可能坐视成为玉蚌引来渔翁得利,那么,他又希望她回答什么呢。 斟酌再三,时不语倒是先笑了,看来偟无的心底不似她自以为的一片混沌,被时之蓝的临终之言迷惑了,他清明的很。“妾只是一介女流,不通兵法,既然王要战,作为寒之国的王妃,没有劝降的道理。”偟无便也笑了,他的笑容很轻很散漫,也很失落,到底她什么都不愿意向他坦白,纵然他揭穿了夙影,也看穿了她玩弄的把戏,然而她却连一丝机会都不留给自己,叫他的宽容倒显得多余了。时不语看不见那笑容,不然她会觉得心惊,或许就再也没有继续执行独孤夜舞密令的执念了。 “既然王妃也赞成本王一战,那么,王妃是否愿意陪同本王,御驾亲征?” 什么?!时不语不由自主后退半步,她记得偟无先前所说,领兵的不是破颜么。偟无狡黠的一笑,看出了她的疑惑,“领兵之帅固然是王兄破颜,但本王并没有说,自己只要坐享其成呢。鎏焉弑我父王灭我兄长,这一仇本王必然亲手领回,否则何来颜面继承王位,统领寒之国各部落。”原来,他早有打算,原来,他是等着她自投罗网。“王妃是否愿意?” 紧要的贝齿慢慢松开,时不语露出豁然顿悟的清澈笑容,“臣妾自然愿意。”只不过,重返鎏焉国土,她从未想过自己是站在侵略者的位置,她将要亲眼看着自己的子民倒在脚下,哦不,她看不见,这也许正是上苍对她最后的垂怜吧。 “王要何时出兵?” “下月初。”掐指算来,也就十来天功夫了吧。自驭龙一战之后,寒之国所有军队始终加紧练,等待的就是如今这一刻了。 听闻偟无亲自出征外带王妃随军助阵,军队士气大震这是必然,但是也有人想的远去了一些,这如果万一不幸巧合再败,对寒之国无疑是致命的一击,于是那些远虑者不由得敲响了退堂鼓,旁敲侧击的想打压偟无亲征的念头。而最为忧思不是他人,正是呼延冰雅。 听闻一叠声的先王妃问安,偟无的眼眸迷离了片刻,他不是不知道母亲的担忧,但他自有定论,刚想起身避避风头,呼延冰雅已经火烧火燎的闯进了书房。“偟,你难道真要断我寒之国命脉!”呼延冰雅这话已经是刀架脖子,她固然了解自己的儿子,尤其是这个天赋异禀目中无人的老幺,然而在时不语的问题上退让,不代表她会将丈夫一手打下的势力拱手作为儿子练的棋盘,要棋盘,必须自己去夺取,而不是挥霍现成的。 “母亲何出此言。”这已经是敷衍了,任谁都听得出来,何论呼延冰雅。深叹一口气,呼延冰雅的眼眸又坚决了几分,“你要亲征,我自然阻止不了。但是,你必须确保寒之国的血脉。” 这,怎么确保?偟无纳闷的凝视着母亲。 “纳零儿为妃,令她怀孕。” 一句话,呼延冰雅无疑狮子开口,而偟无也诧异的愣了片刻,他想到了母亲所有的阻挠,惟独没有这一项,看来能够成为寒之国王妃之女子,果然奇特过人。“母亲是认真的?”呼延冰雅沉默,逼视着儿子。 驭龙在世之时,曾经有一条不成文的密令,历来王妃无权干预政事,但却能影响兵权。王妃无权发兵,然而却有权制止发兵,甚至在遭到敌国侵犯时,允许调动全国之兵权。为何有此一令,正是因为寒之国的女子和南方国较弱的小女子不同的缘故,寒之国的女子几乎都是在马背上,风雪中长大的,无论她们的体格还是勇武都不再普通男子之下,只要有必要,提起长枪,她们则是最有利的后盾,而身为王妃通骑简单兵法绝不在话下。虽然如此,作为男人还是会希望自己的妻子多依赖自己一些,哪怕弱不禁风,这也是为何寒之国会答应鎏焉的和亲,企图将南方小国的女子娇弱之态引入北方。 若呼延冰雅拿出密令,偟无知道自己绝没有回旋的余地,他不是驭龙,眼前寒之国的大部分朝臣都是驭龙一手带出来的,他们会忠于驭龙的死令,呼延冰雅的权威,也是无可厚非的。但是,他必须出兵! “我答应。” 这一次轮到呼延冰雅目瞪口呆了,她盯着儿子看了半天,以为他还没有说完,但显然,偟无觉得这场谈判已经结束了。 “我明天会正式宣布,你可以让呼延零准备好立刻进殿。但是,母亲,你也必须答应我,绝不阻拦。” 呼延冰雅无声的点了点头,她早就知道,如果是这个儿子当朝为王,不假他日,她就完全没有说话的地位了。 出征在即,王却突然纳了呼延部落末裔公主为妃,这一消息放出,整个寒之国都哗然了。时不语随军出征自然是人人皆知,但这时候不更应该夫妻齐心一致抗敌的么,怎么会?然只要往深处一想,这也是再人之常情不过的决断了,自古君王最在意的,除了自身的长寿外,恐怕就是继位者了,驭龙当初有三个儿子各个出类拔萃自然不用心,就算他突然死亡,也至少有一子能继承其位,偟无的情况则恰恰相反,这也正是呼延冰雅忧虑的。 第十七章 必然之战在线阅读 第十七章 必然之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