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刻在岩洞里的日记》 大约是深秋的时候 刻在岩洞里的日记 作者:酆都霜迟 大约是深秋的时候 树叶开始掉了。 我不知道该怎样说服首领,别再相信吃生可以保持血这种鬼话了,让我们也去生一堆火烤吧……隔壁那帮子野人非要在上风口烧饭,他们绝对是故意的! 树叶快掉光了。 最冷的日子快要来了,我却感觉自己正在大量掉毛。我很忧虑,虽然头顶上的毛还是很密,但身体其他区域都光秃秃的该多冷啊! 今天收获了本年度最后一批果子。 隔壁部族的野人似乎总能发明些新鲜玩意儿。最近看到他们在往腰上围兽皮。他们管它叫“围裙”,据说这样在烧烤时就不容易被火苗点着下面的毛。 天更冷了。 我们部族的人也开始穿围裙了。真是莫名其妙,我们又不吃烤!起初我们这些公的都认为那玩意儿很丑,但是姑娘们说它看起来不错,结果没两天那些公的就穿起来了,真是些没有立场的混蛋。 ps:我睡觉时铺的野牛皮子被人偷走了…… 起风了。 我感觉脖子上的毛都快掉光了,风刮起来时不得不缩着脖子走路,因此遭到了其他人的嘲笑。 风停了,上山狩猎。 今年越冬的食物准备得差不多了,首领也就没给每个人下指标,打到什么都把上交就行了。我费了老大的劲儿才捉到一只细长的白色动物,这小家伙跑得贼快,我还以为是什么稀罕物种呢,捉到才发现是只白毛的狐狸。狐狸特别难吃,但是眼看太阳快下山了,我还是硬着头皮把它当成猎物上交了。为了泄愤,我把它的皮剥下来围在脖子上,并且给它命名为“狐狸围脖”。 又起风了。 狐狸围脖遭到了大家的嘲笑。为什么他们穿围裙就好看,我戴围脖就是傻鸟呢!真不理解! ps:今天我看到阿木,越看越感觉他腰上的围裙很像我的野牛皮睡垫。 感觉快要下雪了。 今天隔壁部族来了一群外来人,他们说的话跟我们有很大区别,所以还带了一个翻译。他们自称是某某部落的“考察团”。外来人貌似相当财大气,随身带了大量的种子和火石等贵重物品。隔壁部族的首领用石器跟他们换种子,他们给的种子比我们跟周围部族交易时多了将近一倍。我们私下里管他们叫“肥羊团”。 真的下起雪来了,幸好不大,我们后天还想上山呢。 考察团前两天一直待在附近,今天终于来到我们部族了。我们的首领赶紧拿出最好的石器跟他们交易,但遭到了拒绝。他们说石器已经够多了,想买点特产带回去。这帮人好像看上了我的围脖。他们说:“哇酷”!我听不懂这是什么意思,翻译告诉我他们是说“哇,你看起来很冷耶”。我很怀疑这个翻译到底行不行…… 围脖卖了个好价钱。 虽然我有点舍不得,不过首领说今年冬天的食物会多分给我一些,我也就忍痛割爱了。 雪停了,他们好像要走了。 今天首领和考察团团长进行最后一次官方会晤时,让我负责招待一下其他团员。我带他们去我的岩洞参观。他们看到我刻在墙壁上的字画后表现出极大的兴趣,甚至有点超乎我的想象了——他们指着其中一处不断大叫“麦糕!麦糕!”并激动得热泪盈眶、相互拥抱。我问翻译这又是什么意思,他吭哧半天解释说可能那幅画和他们的某种食物很像。可那明明是我的一幅自画像…… 他们还没走。 翻译又改口说麦糕指的是考察团那个部族中地位很高的一个人。这真是个可笑的名字。我们这里只有一种叫“油糕”的食物,是用裹着野猪油的粟米烤制的,不过会做这种食品的人地位都不算很高,而且也没有哪一个人用它给孩子起名。 他们终于走了。 走之前,他们派了两个人来和我商量,说想要买下我那幅自画像。我有些犹豫。那幅画是我几年前的旧作了,不仅风格比较幼稚,而且现在看来艺术加工的痕迹过重,和我本人并不很相像。但是他们非常坚持,甚至不惜掷下重金。既然这样,好吧!他们把这幅画凿下来,我也刚好可以重新画一个嘛!这两天我也算是学了点外语,已经基本不用翻译帮忙了,我握着他们的手说:“古德,古德,油糕,麦糕!都很好……”结果他们扑上来和我抱作一团。不用这么高兴吧,你们两个大老爷们对我又亲又抱的,害我以后找不到女朋友怎么办。 大约是深秋的时候在线阅读 大约是深秋的时候 - 大约在冬季 刻在岩洞里的日记 作者:酆都霜迟 大约在冬季 天气冷得快要出不了洞了。 我们几乎彻夜点着火堆取暖,我有点担心柴火够不够用到明年春天。自从考察团走后,我的地位似乎有所提升。以前部族里的长辈总是让小孩子不要学我,每天除了工作就是宅在自己洞里写写画画,一把年纪了还没找到对象。但现在他们都叫我“艺术家”。 大雪封山了,我们要一直在洞里待到明年开春。 冬天总是很清闲。除了一些人在缝皮子,另一些人在打磨石器外,大多数人都无所事事。部族里的小年轻们最近似乎流行起了新游戏,他们纷纷在自己的岩洞里刻字,并且互相串门阅读对方今天写了些什么话。据说这个时髦的活动还是我最先提出的,为了纪念我的贡献,他们把这个游戏命名为“围脖”。开什么玩笑。 冬天很漫长。 今天在作一首抒情小诗的时候不小心把墙凿穿了。一缕冬日的阳光透过墙上的洞照进来,刚好打在对面我新完成的半身像上,让我整张脸都散发出圣洁的光芒。 我当官了。 首领和部族里几个干部突然来找我,说组织上经过讨论决定提升我的地位。据说是打算成立个文化宣传部,由我负责领导广大族人脱盲。虽然职称不高,每月口粮也没有多少提升,但它的使命是崇高而光荣的。总之就是我终于脱离群众队伍,成为一名干部了! 第一次参加干部会议。 今天的议题是如何提高族人的生活水平。一个老不死发言说,我们干部要一心为族人服务,不能有一点私心,也不应拥有过多私有财产。首领非常赞同他的话,同时举例说艺术源于生活,像岩画这种艺术品理论上也属于集体财产,应当取之于民用之于民。于是会议结束后,我从考察团那里赚来的钱全部充了公。作为回报,我收到了一块巨大的石匾,上面刻着首领亲笔书写的“群众的利益重于一切”。我用这块匾挡住了墙上的破洞。虽然那个洞明显改善了采光条件,但我实在冻得受不了了。 给族人们上扫盲课。 群众们在学习描绘各种花鸟鱼虫时毫无积极,唯独对于男女裸体图的画法兴趣浓厚。大家再三要求我就人体各种姿势进行详细介绍,并且最好一幅画面上能有男有女,相互配合。 无所事事中。 假期越长,人越是懒散。我现在毫无创作激情,每天的乐趣就是吃完饭后和大妈们围坐在一起八卦。据说最近很多公共场所的墙壁上都出现了尺度很大的男女协作运动图。这些图都是在半夜的时候偷偷完成的。从画风上看,可能不止一位画手参与了创作过程。 我的课被停掉了。 上面说,虽然该课程极大地丰富了群众的业余生活,但却与文明建设的主旨相违背。对于这种莫名其妙的理由,我表示很难接受。 春天快来了。 族人们陆陆续续地开始了洞外活动。作为文化部长,我到目前为止唯一的政绩就是说服首领吃生是不文明的行为。看着新长出来的小草,我相信用不了多久我们就可以吃到香喷喷的烤了。 大约在冬季在线阅读 大约在冬季 - 大约是春天的故事 刻在岩洞里的日记 作者:酆都霜迟 大约是春天的故事 春天来了。 一群野马迁徙到了附近的草原上。我们打算过几天进行新年后的第一次围猎,不过隔壁那帮野人好像快要忍耐不住了。 隔壁那帮人果然先动手了。 太可恶了,那群马被他们吓跑了。他们自己倒是弄到了很多新鲜的马,还有几个年轻人套到了活的野马。这两天他们正在试图驯服那些野马,凄厉的惨叫声不断地从隔壁传来——不是马叫,是人叫。 有人骑着马来我们这边炫耀。 看来他们成功了,这真遗憾。我们这边的一些人又没有守住立场,傻呵呵地前去围观并要求试骑。我有不好的预感。 马是新时代男人的名片? 不知从哪里流传出这样的鬼话!姑娘们纷纷表示,坚决不和没有马的男人约会。最新的择婿标准则提出,好男人不仅要长得高大威猛,还要骑着一匹高大威猛的马。阿木今天跑来告诉我,族里的小伙子们都集合起来了,大家要为守住我们的姑娘而去捉马。如果我不想继续光棍下去的话,唯有加入他们的这个“喂神马”组织。 平原矮脚长耳马。 捉马之行意外地顺利,我们只用了十来天时间,便找到一群游荡在草原上的野马。这支马群由二十多匹年轻公马组成,似乎是个刚刚脱离家族,打算出去闯天下的小团队。它们长得和一般的马不太一样。不知道是不是年纪小的缘故,这些野马看起来头大身子小,有着长长的耳朵和惊人的大嗓门。据有亲戚在草原上的小伙子阿柴说,我们可能遇到了传说中的稀有物种——平原矮脚长耳龙吟马。 胜利归来。 我们费了好大的力气才将那群马活捉回来。在这个过程中,每个人身上都挂了彩,有两个倒霉的家伙甚至被踢断了腿骨,幸好命都保住了。现在想想,其实本不必付出这么大的代价。这群马是典型的吃软不吃硬。开始我们试图用武力解决,结果被教训得很惨。就在大伙儿决定战术撤退的时候,一起意外发生的干粮丢失事件让马们改变了主意。经过一番匪夷所思的跨种族交流与讨价还价,我们用一天两顿杂粮拌青草(管饱)的条件成功说服它们归顺。 我们也有马了! 平原矮脚长耳龙吟马并没有因为是稀有物种而受到额外的青睐。姑娘们对这种马的乘驾能表示担忧,它们的个头比隔壁部落的马小了一圈,两人同骑时舒适度值得疑虑。其实她们完全没有必要为这件事发愁,事实上除非它们心情很好,一般情况下本不让人骑。而且就我对长耳马们的观察,它们几乎没有心情很好的时候。 马犬不宁。 自从跟我们回来后,长耳马群就很迅速地融入了部落。它们的适应能力良好,可惜没有一天能与其他居民相安无事。人们通常只能在开饭和睡觉的时候看到它们出现在马棚里,其余的时间里这些家伙四处闲逛,偷吃粮食并寻找为非作歹的机会。它们喜欢在公共道路上逆向行驶,在拐弯时突然加速,或者在经过居民生活洞区的时候扯开嗓门大叫。我亲眼目睹一匹马若无其事地绕到打盹的狗身后,假装不小心踩下狗尾巴,然后趁其痛醒狂叫时飞快地逃跑。 天气有点变热了。 作为远征队的一分子,我分到了一匹健康的灰色长耳马。和它的兄弟们一样,这匹马身材矮小,嗓门洪亮,好吃懒做并且格恶劣。它一天到晚游手好闲,但却不允许别人有丝毫怠慢。如果哪天它感到食料不够丰盛,或者饮水没有及时换成新鲜的,就会立刻板起大脸,从鼻孔向外喷气,愤怒地“啊呕啊呕”咆哮,以此来表达它的不满和失望。因为它动不动就会心情很差,所以我给它起名叫“老板”。 大约是春天的故事在线阅读 大约是春天的故事 - 大约在春末夏初 刻在岩洞里的日记 作者:酆都霜迟 大约在春末夏初 今年的第一场雨。 如果以春雨来算,这场雨来得确实有些迟了,幸好我们今年的谷种还没有播种下去。 继续下雨。 从昨晚开始雨就没有停过,因此今天大家都偷懒在家休息,我也打算把搁置很久的树雕作品拿出来完成掉。这个时候阿木又跑来玩,我像往常一样将思想分成两块,小的那部分用于听他扯淡,大的那部分用来进行艺术创作。俗话说:宅男不出门,能知天下事。阿木就是那种阿宅必备的新闻播报员一类的人物,为此我可以容忍他偶尔的小偷小。这回他带来了一个大新闻——昨晚有一支小部族前来投奔,族长已经答应让他们留下了。这可真难得,以我对族长的了解,他这个人既@#¥%&*&%¥(此处原本的字迹已不可辨认,上面被画了一只大螃蟹),怎么会如此轻易就收留素昧平生的人?阿木解释说这群人中有一个老巫师,据说占卜和医术都很神奇,族长认为他或许能为我们带来好运。 第二次参加干部会议。 本次会议的主题是:关于妥善安置我族新成员的几个指导意见。领导的意思是眼下才刚开春,族里就突然多了十来口人,我们的粮食和岩洞都比较紧张,所以组织上决定暂时先由干部们分担一下,每家收留一两口人,等条件好转后再好好安置这帮人。我被指派收容的是一名十五六岁的男孩,名字叫阿森。希望他是个乖孩子。 雨停了,但天还是沉沉的。 那个叫阿森的孩子来了。他真的只有十五六岁吗?明明比我还要高半个头,浑身上下都是肌。 天晴了。 本来我们打算天一晴就开始播种谷物,可是新来的大巫说今年气象反常,不久恐怕还会下很长一段时间的雨,现在播种可能会把种子泡烂。除了大巫原本的族人之外,其他人都对他的预言半信半疑,但族长说谷种珍贵,姑且听从他的劝告。反正我们这里夏季很长,晚点种也无妨。 没有下雨。 阿森没有白长那么大块头。他不仅在砍柴伐木方面是一把好手,捕鱼和狩猎也很有经验,连我们这里最好的猎人都称赞他的技艺。游猎部族果然不一样。这孩子虽然长得快了一点,不过总体上还是很乖很可爱的,不仅很亲热地管我叫“哥”,还承担了一多半分配给我们屋的工作量。我挺喜欢他的。 还没有下雨。 今天带阿森去看我的马。阿森看到老板,笑得差点在地上打滚。我和老板都很愤怒地看着他。后来阿森解释说,老板不是马,是平原上另一种很常见的草食动物,平原人管它们叫做驴。驴这种动物用来运东西还行,骑起来就不怎么舒服了,速度很慢而且不好驾驭。我想,如果现在号召大家去殴打阿柴,应该会有很多人响应吧。 真的开始下雨了。 驴们仿佛知道了自己的地位正在下降,最近低眉顺眼了很多,也肯载人了。但是族里的小伙子依然不喜欢它们,尤其是在路上遇到了隔壁骑马的人时,那种坐骑低人一等的感觉是个男人就忍受不了。他们纷纷把驴转手给族里的女人和老人,打算攒钱换马或者下次再去捉一回。阿森说他在捉马这方面有些经验,到时候可以帮我挑一匹好马。我告诉他,坐骑这种东西就是个代步工具,无论档次好坏功用都是一样的,我觉得驴挺好,男人没必要为了无聊的虚荣心浪费时光。这番话一说出来,我感觉阿森和老板看我的眼光都不一样了,活活。 还在下雨。 雨已经下了整整十天了。新来的大巫真的很厉害。阿森说他的预言几乎没有失败过,他们小时候经常缠着他替自己占卜未来,不过大巫说将来的事不可以讲太清楚所以通常都拒绝了。是么,我怎么看到那个老头子最近一直很热情地在帮族里的年轻女孩算命? 雨赶紧停吧,我都快要发霉了。 今天去找大巫算命。他看了看我,然后很敷衍地拿出壳和几块骨片摆弄了几下,懒洋洋地告诉我这辈子都可能讨不到老婆了。不会吧?!我一路扶墙走回自己洞,阿森看到还以为我受了什么重伤,吓了一大跳。我向他哭诉自己的不幸命运,阿森听完又笑了。他告诉我其实大巫也说过他将来会无妻无子呢。哈,这怎么可能呢,我放心了。看来那老家伙也只能算算天气。 大约在春末夏初在线阅读 大约在春末夏初 - 大约是盛夏季节 刻在岩洞里的日记 作者:酆都霜迟 大约是盛夏季节 雨停了。 我们赶在盛夏来临前把谷种撒到了地里,剩下的事情就交给老天了。 天气一下子变得很热。 这个时候就体会到身上毛少的好处了,去年冬天嘲笑我掉毛的野人们这会儿一定在偷偷羡慕我。拥有光溜溜的身体可谓一种奇妙体验。尽管有些白痴把我和拔了毛的**相提并论,我依然坚持认为这是智慧的象征。 夏天来了。 我最讨厌的季节就是夏天。我们像蚂蚁一样从早到晚忙着挖洞和觅食,本没有时间思考人生。而在这个季节即将发生的最可怕的事,就是多个部落联合举办的大规模狩猎活动。阿森倒是显得兴致勃勃,今年夏天他即将成年(在他们部族男16岁成年),正需要完成一次高难度的单人狩猎来通过成人礼。我原以为所谓高难度的狩猎就是杀死一头公鹿或者一只野猪什么的,结果他居然说要杀两条狼或者一只老虎这样级别的才算数!难怪他们现在只剩下这么点人口…… 天越来越热。 一名住在六座山外的大脚族人跑来告知我们,他们在山谷里发现了大量的野牛。 准备出发。 今天族长宣布本年度的跨族狩猎活动由大脚族举办。这种大规模狩猎的地点一向是据狩猎目标出现的位置定的。我们不会连续两年捕杀同一个物种,好它们有机会繁衍生息。去年我们的猎物是羚羊,前年是坡鹿,今年轮到了野牛群。野牛啊……唉,上一次狩猎这种动物的时候我哥哥死掉了,再上次是我爸,按理说我和它们有不共戴天之仇,可是现在我只想请假缺席。 事情有了转机。 族长找到我说,他们几家部族的首领经过磋商,决定设立一个书记官的职位,用于记录像跨族狩猎这样重大的人类活动,目的是刻画一些英雄事迹供后人瞻仰。鉴于我在文学艺术领域有那么点名气,他向其他首领推举了我。我举双手赞成这个点子!这样一来我只需要夹着石板跟在领导身边,远远地关注战局就行了。 狩猎经历。 以下几段是我狩猎归来后的回忆。书记官看似轻松,实际上却要流下许多不为人知的辛苦汗水——石板太沉了,而我要一个人背十几块。如果不是阿森看不过去帮了把手,我可能还没走到大脚族集合地就已经累死,成为本年度狩猎活动的第一名牺牲者。 到达大脚族后,我的工作正式展开,其主要内容就是随时记录领导们说过的狗屁话。这些领导看到我在旁边记录,一个个激动得说个不停,唯恐自己沦落为人类历史上第一次有记载会议上的陪衬者。 集体狩猎的过程每年都差不多,我们向狼群学到了围猎的策略,先分几队远远地将猎物包围起来,再逐渐收缩直到封住他们所有的退路,然后打开一个很窄的缺口供猎物们逃跑。当它们挤在一起从缺口往外跑的时候,就会相互挟制,这个时候捡那些个头小、战斗力低的猎物捕杀,几乎不会失手。但最大的收获还在后面,当大部分健壮的猎物跑掉后,我们再收拢缺口,集中力量将剩下的老弱病残消灭掉。 整场围猎唯一的意外发生在离战场最远的我们身上。首领们为了出风头,指挥地点离缺口太近,几只最强壮的野牛逃出陷阱后看到我们,愤怒地向这边冲过来。领导们立刻像受惊的兔子一样飞快地散开,原地只剩下埋头苦记的我。等我发现野牛突袭时,只来得及用石板护住脸……幸好这时一只石矛远远地大力投来,直接入了最前方那头野牛的后背,它们一时乱了步伐,才给我争取了宝贵的逃命时间。我到现在还不知道这位恩人是谁。 集体围猎之后是几天象征的单人狩猎活动,各族勇士们借此机会表现自己湛的狩猎技巧。我族勇士阿森凭借自己高超的个人技术,以一己之力杀死了一只成年棕熊,获得了本次活动的最佳猎人称号。作为其室友,在下与有荣焉。 最后一天是交易日。我像往年一样摆摊出售自己的艺术作品,也像往年一样无人问津。直到太阳快要落山,阿森有些腼腆地跑过来,表示想用一只熊掌换我的一朵木雕小花。我觉得他太亏了,他却说他认为艺术无价。说真的,我被感动得偷偷抹掉了两滴眼泪。 我有点喜欢上这种跨族狩猎活动了。 大约是盛夏季节在线阅读 大约是盛夏季节 - 大约在夏末 刻在岩洞里的日记 作者:酆都霜迟 大约在夏末 依然很热。 这次围猎我们族分到了很多猎物,因为携带不便只运回了很少一部分,剩下的分成两种方式处理,其中一些由大脚族人处理成干后再给我们送来,另一些则作为货物直接在市场上换成陶器、麻布等我们自己不生产的东西。陶器是住在很远的一个叫火落的部族制造的,经过多次交易转手才流通到我们这边,因而价格相当昂贵。这个东西可以用来煮粥炖汤,还能用来储藏食物,非常方便实用。在我们部落,拥有一件陶器是值得吹嘘一辈子的事情。可惜以我的能力,恐怕一辈子也赚不到买个碗的钱,唉。 后山上飘来了瓜果的清香。 水果是我们夏秋两季的主食,类风干后可以储存较久,因此一般要屯起来作为冬粮。眼下是几种瓜果的成熟季节,今天首领让大巫进行了一次占卜,看看是否是时候进行采摘。结果我看到那老家伙又是烧壳又是撒筮草,还要边唱边跳折腾半天,才表示聆听到先祖的许可。可见这个老王八当初替我占卜的时候本没有用心! 全族出动到后山采摘瓜果。 比起狩猎,我的采集技术要优秀得多,为此经常被族里其他雄嘲笑像个娘们。不过我向来不作理会,毕竟工作无贵贱,术业有专攻嘛!阿森就说他一点儿也不擅长采摘,对我的熟练技术很是敬佩。说归说,他看起来完全没有想认真学习的意思,在我们忙着收获菜瓜的时候,这小子一个人不知道溜到哪里去闲逛了。傍晚工作结束时,他扛着一只獐子回来了,还说在山脚下发现了一块不错的天然牧场,可以考虑捉些动物圈养起来。果然是术业有专攻吧…… 明天就是夏祭了。 对于普通老百姓和基层干部们来说,夏祭是这个忙碌季节里一个难能可贵的假日。年轻的姑娘小伙子们都趁这个机会参加相亲大会,抓紧时间解决个人问题。自从成年以来,我已经不知参加过几届这样的活动,可惜始终没有遇到平生知己。今年到底该不该报名呢。虽说我现在进入了干部队伍,可是每月的口粮没有什么变化,那班肤浅的老女人陪审团不会又把我分到剩男组去吧? 夏祭到了。 一大早阿木就跑来催促我们收拾打扮。他自己不仅裹着我的野牛皮围裙,还特意打理了头发和胡须,看起来神很多。不过他很快便发现,即使挂着眼屎、带着满脸胡渣从被窝里爬出来,我的室友阿森也显得比他更有男人味。光看他那结实的身板,谁能猜得出这家伙只有十六岁!我和阿木不禁用嫉妒的眼神瞪着他,此人居然还一脸无辜地问我们怎么了。我不是个悲观的人,可我真的认为今晚的相亲大会前景不妙…… 夏祭结束。 心灵受到极大伤害,自闭疗伤中。 又过了一天。 依然沉浸在悲伤中。 漫山遍野的情侣们真碍眼。 因为悲伤过度病倒了。首领见怪不怪地给我批了病假。说起来,年年都受到同样的打击,我也多少感到习以为常……才怪。这种事情怎么可能习惯得了!实际上每一次打击都比上一次更严重。阿森自从参加完夏祭就人间蒸发,这会儿一定正在和某个姑娘厮混。比起阿森,更令我难以接受的是一直和我划在一组的阿木居然也找到对象了。夕阳西下,我独自骑着毛驴老板行走在山崖上,好不凄凉。 ps:我站在山顶的大石头上嗟叹了半天,又吟了两首悲伤小诗,才发现脚下石头的影里居然还藏着一对拥吻的情侣。 稍微缓过点儿劲。 组织上派人送了点汤作为对病号的慰问。吃完我感觉心情好受许多。算了,反正那种让男人站在台子上,像待售牲口一样任女人品评打分的活动,本来就不适合内秀的我。识货的姑娘大抵也不会参加那种庸俗活动。阿森还没回来,也许下次出现的时候已经拖家带口了。 阿森回来了。 居然还牵着一匹高大俊美的白马。原来他在从夏祭回来的路上发现了野马群的踪迹,沿着马粪不眠不休地追踪了三天才赶上它们。接着又花了好一番功夫,终于套到了马群中最漂亮的这一头。至于那些看上他的姑娘们,阿森说他还年轻,应该多花些力为事业奋斗顺便攒老婆本,暂时不打算谈恋爱。 阿木跑来借马。 说要带女朋友出去兜风,切,有什么好得意的。阿森告诉他马还没完全驯服,要再等几天才可以载人。阿木失望地回去了。他刚走不久,阿森就转头问我要不要陪他到草原上骑马闲逛。咦?他有点腼腆地笑着对我说,其实马已经驯好了,不过总不能自己都没骑过就便宜别人。想不到这小子心眼还挺多嘛。我还从来没骑过马,于是欣然答应了他的邀请。虽然两个大男人同骑一匹马有点奇怪,不过这头白马显得一点也不吃力,跑起来速度飞快。马本来就比驴生得高大,坐在上面飞驰的感觉真是好极了! 大约在夏末在线阅读 大约在夏末 - 大约是初秋时节 刻在岩洞里的日记 作者:酆都霜迟 大约是初秋时节 天气开始逐渐转凉。 早上起来大巫突然说感应到天神指示,然后自顾自抽筋般扭了一个上午,全族人大气都不敢喘地围在旁边观看。一直跳到中午开饭,我们正准备边吃边看呢,他却忽然停下了,说得到了今年粮食会丰收的神谕。大家原以为要有什么灾事,这下总算放心了。其实有眼睛的人都看得出今年庄稼长势良好,丰收只是时间问题。我感觉干这行也不需要多少技术含量嘛。老骗子,别以为一把年纪还能蹦跶就了不起了。 快入秋了。 秋天的主要任务是储备冬粮。除了收割粟米和采摘水果,我们还要再进行几次小规模的集体狩猎,直到把所有粮仓都堆满为止。由于各项工作在时间上有重叠,我们分成了不同的生产小组分头行动。通常族里的壮劳力负责收割粮食和打猎,女人们负责采摘果实,老人孩子则负责谷物拾穗和脱粒。以上只是一般情况下的岗位分配原则,像我这种被分到采摘组的男人,也不是没有的…… 凭什么把我分到采摘组?! 实在太欺负人了。我到族长那里去抗议。族长的解释是,往年因为狩猎组人手不足派我去支援,今年有阿森他们加入,那边就不缺人了,我应该到更适合我发展的地方去工作。他拍着我的肩膀语重心长地说,其实他一直认为我在采摘方面有很高的天分,过去让我的才华被埋没实在是出于无奈;现在条件好了,他希望我能将才能充分发挥出来,成为一个顶天立地的采摘高手。真的吗,我以前只觉得采摘更容易一些,难道这正是因为我有天分?为了不辜负族长他老人家对我寄予的厚望,我郑重地答应他,要把摘果子这项光荣而艰巨的工作切实做好。 热火朝天地开展采摘活动中。 最近我觉得自己越做越顺手,而且阿森也认为我更适合这份工作。我果然有这方面的才华哈! 最近好像有不好的传闻。 自从阿木把以往用于八卦的时间都投入到泡妞大业之后,我的消息就变得不大灵通了。只是在工作时,听到周围的姑娘大妈说,前段时间附近几个部落都发生了抢亲事件。被抢的都是单身到野外劳动的年轻姑娘,有目击者远远看到,歹徒是几个人高马大的壮汉,他们先用麻布袋把对方的头套住,然后快速绑住手脚扛在肩上就跑,来去都像风一样,本来不及追。可是抢亲一般只发生在陌生或者敌对的部族,为了扩大己方的人口才去捉对方部族的女人回家生孩子。我们这几个部落已经和睦相处很多年了,大家往来频繁,相互之间可以自由嫁娶,为什么还会有抢亲事件发生? 抢亲事件被证实了,目前受害者已超过十人。 我们部落也有两个年轻女孩失踪了,其中一个还是阿木的女朋友,大家都认为凶多吉少。阿木很郁闷,见人就说自己和那姑娘的感情有多好,他有多伤心欲绝什么的。不过他们才认识不到三十天,伤心欲绝还谈不上吧,我猜他真正难过的是,再想找这么一个眼神不好的姑娘可不那么容易了。现在整个部落都戒备起来了,妇女们外出劳作都要有男人陪同防护,即使如此她们的劳动积极仍然极大地降低了。 工作压力变得很大。 保护女浪费了太多人手,为了不耽误其他生产组的正常工作,族长决定将所有妇女集中到一个果园进行采摘,待这个果园摘完了再换下一处。我作为采摘组唯一的男工人,被派去独自收集其他园子里熟透掉落的水果。 惊魂未定! 我居然被绑架了,因此失踪了整整三天。自从我不见后,阿森好像一直没睡好觉,眼睛都熬红了。容我先缓口气,然后再来说明事情的经过。 那天我像往常一样,一个人背着藤筐去拣果子。正干着活儿突然眼前一黑,然后被人双手反绑夹在腋下就带走了。走了一段路后我被丢上了马背,接下来又在马上颠簸了好长一段时间,具体有多久不清楚,因为中途我没坚持住睡着了。 醒过来已经是第二天早上了,有人把我头上的麻袋取下来,我发现自己被带到了一个陌生的部落。这个部落的人不住岩洞,而是住在木头和茅草搭的棚子里。 一个看起来像是首领的家伙瞪着我看了半天,然后对着我身后的男人说,草,你想要老婆想疯了吧,怎么连男人都抓回来了。他的口音很重,不过我勉强还能听懂。那个叫草的男人难以置信地撩开我的围裙看了一眼,然后气得满脸通红。有没有搞错啊,就您那眼神还当抢匪呢,还好意思摆出受骗上当的表情,该生气的是我才对吧?我感觉自己受到了极大的侮辱。那个首领哈哈大笑,然后挥了下手,我就被一棍子敲晕了。 那帮抢匪总算还有点良心,我再次醒来时,人居然躺在离部落不远的路边。于是我就自己走回来了。 大约是初秋时节在线阅读 大约是初秋时节 - 大约在秋天 刻在岩洞里的日记 作者:酆都霜迟 大约在秋天 阿木提着一袋快烂掉的水果前来探望。 除了最开始的两句问候外,我们花了一整个下午听他回顾自己与前女友的美好时光。讲到伤心处,他不仅用我的新牛皮毯子擤鼻涕,还毫无良心地质问为什么回来的是我不是他的女朋友,于是我和阿森合力把他暴打了一顿。托他的福,这些天来堵在心头的那口恶气总算出掉了。 向领导们汇报了绑架事件的经过。 鉴于我是近期发生的一系列抢亲案中,唯一一个成功逃脱匪徒魔爪的人,周围几个部落的首领闻讯纷纷前来了解情况。领导们认真听取了我的报告。从案发时间上推算,那个强盗部落应该就驻扎在离我们不远的地方,步行最多也只需要一天到一天半。这个驻扎地点设置得相当微妙。通常我们以个体为单位外出劳作时,为了避免在野外露宿,活动范围总是控制在往返路程不超过一天的区域内,这个区域就是我们部落最基本的领土。这样一来,相邻的两个部落至少要间隔步行一天的距离,才能保证不侵犯各自的地盘。一般出于安全和礼貌考虑,部落之间总是要间隔两、三天的路程,除非两家关系非常好,或者受到环境条件的制约。这一情况受到了各级领导的高度重视,他们当即决定召开一个为期三天的研讨会,就如何应对敌对部落挑衅这一重要问题进行深入探讨。 汇报后的第二天。 我迅速转换身份,由被害人变回了书记官,继续参加会议。晚饭跟领导们一起吃。居然有焖兔,耶! 汇报后的第三天。 开会中。晚饭是碳烤牛排。 汇报后的第四天。 经过了紧张而激烈的磋商,领导们终于在晚饭烧好之前,在多项问题上达成了广泛共识。总结起来共有如下几点: 1.敌人太嚣张了,他***! 2.面对这样嚣张的敌人,我们不能听而任之。 3.立刻派探子前去探听虚实,如果该敌对部落规模不大,果断灭之。 4.如果该敌对部落规模较大,另行开会讨论解决方法。 为了庆祝研讨会圆满闭幕,我们举行了盛大的晚宴,吃了整整两只烤野猪。 探子们出发了。 而我们的生活还要继续。几天没去工作,好多熟透的果子都烂在果园里了,真是造孽。为了防止再次遇到眼神不好的歹徒,我决定在上工期间一律裸奔,反正也没人看见。话说围裙穿久了,忽然回到光屁股的时代还真有点不习惯。另外,最近果园附近也有大型动物出现了吗?我好像不止一次看到阿森的身影在远处一晃而过。 探子们回来了。 大事不妙,貌似对手还挺强的。那个部落的人数虽然并不比我们多,但是大部分成员都是青壮年男子,个个高大威猛,看起来凶悍得很。有个探子亲眼目睹他们殴打一队觅食途中路过的鬣狗,有人竟能两手各抓一条狗尾巴抡起来敲打,据说场面极其血腥,害他晚饭都没吃下去。 准备召开第二届研讨会。 就在这个当口,对方竟然主动派使者前来沟通。他们带来了大量礼物,有粮有还有陶器,说是因为此前一直忙于建设,没有早些来打招呼感到很失礼,特此前来表示歉意。至于失踪妇女的下落,使者只是一个劲儿地道歉,对于何时送还的问题只字不提。临走时,他们热情邀请我们前去做客,并表示如果我们的首领肯大驾光临,大家能和和气气地坐下来交流意见,无论什么问题都好商量。 我们迅速地组织了一支外交团队,誓要打入敌营拯救同胞。 经过无记名投票,我们族长和其他部落的几位长老光荣地入选了这支队伍。族长认为这次交流是一件大事,必须要载入史册,于是我也光荣地成为了随队书记。阿木顶着一张猪头脸坚决要求加入队伍,说要亲手解救自己的女友,谱写人类有史以来第一桩动人的爱情故事。阿森也加入了队伍,其原因不明。 我们要出发了! 大巫连夜进行占卜,一夜之间烧完了全部壳储备,终于在天亮前占出了一次吉卦。要说感动是挺感动的啦,不过这样的结果还不如不告诉我们…… 大约在秋天在线阅读 大约在秋天 - 大约还是在秋天 刻在岩洞里的日记 作者:酆都霜迟 大约还是在秋天 我们回来了! 回到家里的那一刻,大家都不约而同地产生了人生真美好的感想。也许阿森是例外,我觉得无论从外形还是从战斗力上看,他都比较像他们那一伙儿的。 那帮人自我介绍说,他们来自远方一个叫乌木的部落,最近几年因为人口增长较快,族里权利斗争日趋激烈。因为看不惯老一派的作风,他们这群年轻人在现任首领的带领下决定自立门户,到遥远的山地来开展新生活。这个新部落的族长,也就是那天绑架我的匪首,名字叫做岩。这个人年纪比我大不了多少,看上去也并没有比其他人更强壮,却能够赢得众人拥护成为一族之长,想必一定有其过人之处。 事实上,仅仅两天时间相处虽不足以评价他的领导水平,却已经足够让我们领略此人的变态魅力。 我们刚抵达匪徒驻扎的村寨,岩老大就笑嘻嘻地迎上来,给了我们族长一个大大的拥抱,然后非常自然地,用胡子拉碴的嘴角温柔地蹭了蹭老头的脸。接下来,他一面很自来熟地搂着饱受惊吓的族长,一面亲热地招呼我们进入据说是会议室的木屋。 进到屋内,首先看到的是十几颗猛兽头颅,它们被整整齐齐地悬吊在房梁上,全体摆出死不瞑目的样子瞪着我们看。据说这套挂饰包含了人与自然和谐发展的美好寓意。待我们落座后,岩族长拍了下手,一群端着食物的彪形大汉就婷婷袅袅地出现了。如果他们可以不要笑得露出一整排白森森的牙齿,也许我还有胃口品尝一下所谓的特色美食。族长代表我们婉言谢绝了吃下午茶的邀请,于是双方进入谈判的正题。 啊啊,最近的确是从你们那里借了些女孩子来,我们也实在是迫不得已。岩族长嬉皮笑脸地说,诸位也看到了,这里实在是缺女人嘛,很多兄弟都到了娶老婆的年纪,做首领的总要想办法解决。可惜我也是大老爷们一个,又变不出女人来,所以只好先跟你们借几位。您问什么时候还?最近恐怕是还不上了,通融几年吧,等将来我们手头宽裕了再多还几个给你们如何。没法回去交待?那我们咬咬牙再让一步,你们从这里带几个男人回去好了,他们除了不会生孩子之外什么都会干,绝对物超所值哦。 就这样,我们在与对方进行了亲切友好的初次会晤之后,深切地感到前路渺茫。 当天晚上,岩族长率领族人举办了一场篝火晚会欢迎我们。晚餐中的助兴节目不是美女歌舞,而是摔跤比赛。比赛还是很彩的,我们看得很愉快。比较不愉快的是,那位获胜者似乎意犹未尽,表示要与我方的两名勇士过过招。队里的老家伙们自然逃过一劫,众人的目光都投在我们几个年轻人身上。我正准备尿遁,阿森就拎着阿木上场了。我们很欣慰地看到,身为我族第一勇士,阿森和对手旗鼓相当,尽管最后还是被摔趴下了,但也主要是由于经验不足,气势上完全没输掉。阿木那场就只能用惨绝人寰来形容了。比赛结束后我捧着他面目全飞的脸向他保证,明天一定会豁出去替他抢回女朋友。 第二天,岩族长指派了两个下属与我们继续谈判,自己懒洋洋地靠在虎皮垫子上阖眼听着。我们咬定放人的要求不松口,对其他一切补偿都不予接受,甚至提出愿意花钱赎人。而对方则宣称放人决不可能,还威胁我们说如果不肯妥协,抢亲事件还会继续。谈判由此陷入了僵局。眼看太阳又要落山,我方代表明显产生了动摇,就在这个时候我勇敢地站了出来!为了实现我对阿木的誓言,我决心使用杀手锏。我鼓足勇气大声对岩族长说,如果你再不制止手下的罪行,我就要写书搞臭你了。这样几千年之后,人人都知道古代曾经有个叫岩的著名坏蛋,他荒无度暴虐无道,每本历史教科书上都会有一张他的猥琐老脸,小孩子们都喜欢在那张脸上画眼镜和胡子…… 岩族长总算睁开了眼睛。这可真是麻烦呀,他着下巴苦笑着说,财色名利中我唯独贪一个名字,没想到竟然被你们给蒙中了。他终于松口,答应我们如果被掳来的女子自愿返家,我们可以在回去的时候一并带走。 我们原以为故事到这里就快要圆满落幕了,谁知就在结尾处情节突然峰回路转,彻底颠覆了正义必胜的桥段。被恶霸掳走的女孩子们纷纷表示生活很愉快,男人们即能干又懂得心疼老婆,这里正是她们的理想归宿云云。阿木的前女友更是一针见血地指出,以前不该因为怀疑好男人的存在而自暴自弃,如果当时草率地和阿木结婚,此刻就要痛失真爱了,她每次想到这里都会一阵后怕。 所以最后我们还是空手而归。消息传回族里,有女朋友的男人们都开始火速筹备结婚事宜,而女孩子们则不约而同地要求推迟婚期,以便有时间重新考虑一下她们的感情归属。 大约还是在秋天在线阅读 大约还是在秋天 - 又是一个深秋时候 刻在岩洞里的日记 作者:酆都霜迟 又是一个深秋时候 阿木身心俱受重创,回去后一病不起。 这次轮到我提着烂水果去看望他了。为了帮助他早日康复,我带去了一个好消息。以他为男主人公原型的史上第一桩爱情故事正在创作中,只不过由原计划的幸福结局改为男主角不幸身亡、女主角自杀殉情的凄美结局。其实我觉得这种结局更震撼人心,也更能表现当今社会的黑暗,说不定会成为爱情经典读物。 开始抢收秋粮。 难得今年谷物丰收,却因为可恶的新邻居滋事而耽误了收割。好不容易平定了外患,大巫又汇报说连绵的秋雨即将来临,于是全族人被紧急调动起来抢收粮食。由于前段时间女同胞们先后忙于担惊受怕和处理感情纠纷,我们的石刀没有人帮忙打磨,钝得连手指都划不破,为抢收工作增加了额外的困难。我们起早贪黑地忙了整整三天才将全部粟米收割完毕。我累得腰都直不起来了。 收到飞鸽传书。 居然是那个岩族长寄来的!信上说他最近一直在为给部落起名字而烦恼,上次见面很欣赏我的文化素养,希望我能给予帮助。他是个有远大目标的人,搞不好将来能成为一方霸主也说不定,所以给他的部落起一个好名字十分重要。他理想中的名字要简洁、响亮,既能反映其背景渊源,又要表现出开天辟地第一人的气概。 鸽子携信返回。 我冥思苦想了整整一晚,才心选出了一个符合要求的名字。我建议他们将自己的部落命名为“鼻始”。鼻即自我,也有祖宗之意,是为承前;始即创始,意为启后。将来如果他能有幸称王,那么还可以给自己冠名为岩始王,多么振聋发聩的名字。 下雨了。 我们的秋季狩猎活动受到了明显的阻碍,动物们不是迁走就是躲起来避雨了。如果按大巫所言这场雨会持续很久的话,那么在秋天结束前我们恐怕无法达到计划中的食物储备。况且今年我们新增加了十几口人,人均分得的食物量又会进一步降低。首领宣布,从今天起要动员一切力量抓生产,力争从各种渠道获取粮食资源。 我被分配去采集坚果。 在离部落比较远的一处山谷里,有一个野生的毛栗树林。以往我们会在秋天农闲时,到那里去摘些栗子回来当零食吃。现在在储备粮短缺的情况下,栗子也成了重要的食物来源,因此我和大病初愈、被分到采摘组来的阿木一起前往采集。阿木的神好了很多,最近他重新回到了八卦情报员的岗位上,继续兢兢业业地散播流言。我们一边赶路一边谈笑,倒也不觉得无聊。走着走着突然我感觉脚下一陷,接着就掉进了一个大坑里,摔得七荤八素。阿木在上面紧张地问我还好吗,我哼了两声表示还活着。也不知道是哪个缺德鬼挖的坑,居然有两个人叠起来那么深。阿木回部落取了绳子才把我拉出来。等我爬出坑,再去采栗子已经来不及了,我们两人只好灰头土脸地空手而归。 在同一个坑里载倒了两次。 那个挖坑的王八蛋居然在我们回去之后又把陷阱给补好了,于是第二天我又掉进了同一个坑里。这真的不能怪我!我以为只一个晚上的时间,那个坑应该会维持我爬出来时的样子。阿木很无奈地对我说,我们不能连续两天什么东西也没采到。他要一个人去采栗子了,晚上回去前会记得折一藤蔓带给我。我只得郁闷地坐在坑里枯等。 猜猜后来谁来了?竟然是岩族长,我最不想见到的人。他看到坑里的我,笑得东倒西歪毫无形象。原来在人行道上挖坑的人就是这个变态。我怒视着他。他很无辜地表示自己不知道这里有条路,它看起来并没有明显的被人踩踏过的痕迹。他前不久看到这附近有一群鹿活动,布设了陷阱好几天却一只也没捉到,看来那群鹿只是经过这里而已。倒是我居然两次掉进来,可见我跟他似乎真的蛮有缘分。 奇怪,他怎么知道昨天掉进坑里的也是我?岩族长笑嘻嘻地说,他看到坑壁上被人写了很多坏话,除了骂挖坑的人脑子有问题外,还有抱怨领导、埋怨社会和嘲笑鼻始岩的内容,这个作者是谁自然不言而喻。 额,这样啊…… 不过话说回来,看到我写他的坏话竟然还拿来当笑话讲,这个人真的像他自己说的那么在乎名声? 我和他各自做了件缺德事,算是扯平了。岩族长不计前嫌地把我从坑里弄了出来。他问我不远处是不是有个大湖,如果有的话能否带他去一趟。看看时间还早,我就答应了。 那个湖是周边地区唯一一处大型水源,里面有很多鱼。可惜我们这些部落都不太擅长捕鱼,所以多年来只能对着湖里游动的块干瞪眼。岩族长对于这个湖相当满意的样子,很高兴地说这下冬粮有着落了。之后他在湖边站了很久,很少见地静静望着湖面半天没出声。我顺着他的眼光看过去,那里除了波光粼粼的湖水外什么也没有。但是他却看得异常专注,好像那里有什么值得怀念的东西一样。 又是一个深秋时候在线阅读 又是一个深秋时候 - 第二年秋末冬初 刻在岩洞里的日记 作者:酆都霜迟 第二年秋末冬初 我被冻感冒了。 那天鼻始岩在湖边扮酷耽搁了太久,等我们打算动身回去的时候天已经黑了。赶夜路比在野外露营还要危险得多,我们只得选择留在原地过夜。岩族长很大爷地找了块石头坐下,开始对我发号施令。鉴于他已经习惯了指挥别人,而我又打不过他,一次新的阶级分化就这样产生了。在他英明的指导下,我满怀怨气地独自完成了拾柴、取火、生火、烧饭(岩族长随身携带了食物)和伺候大爷用饭等全部工作。晚饭后,我们互相挖苦了几句,就各自躺在火堆的一侧睡下了。令我大为气愤的是,早上起来我发现自己被踢到了离火堆很远的地方。岩族长的解释是,他半夜被冻醒过一次,发现火堆中的木柴快要烧尽了而我却睡得像死人一般。于是他冒着生命危险重新拾了柴添上,并把我踢到了远处,因为我似乎并不在意有没有火取暖的样子,躺在“他的”火旁边完全是浪费。世上居然有这么霸道的人!我拖着两条长长的鼻涕回到家,当天下午就感冒了。 阿森对我彻夜不归又没有报备的行为表示不满。 虽然我告诉过他这是意外事件,完全是那个该死的土匪头子的错,但他依然不能接受的样子。 他果然还是个小孩子。 为了向我表示抗议,阿森于昨天晚饭后骑着白马离家出走,消失了一整夜。尽管我认为这样的报复行为相当幼稚,但他成功地达到了目的。好吧,我承认我错了,这样做确实很让人担心,下次不会再犯了。 树叶又快掉光了。 不知不觉一年过去了,时间过得真快。今天我把已经完成初稿的小说拿给阿木看,他竟然唧唧歪歪地提出了很多意见。最主要的两点问题是,第一,男配阿石相貌英俊、出身不凡又多金,相比之下男主人公阿禾的形象既猥琐又穷酸,完全被配角的风头所掩盖,作者到底安的什么心?第二,为什么故事最后阿禾战死沙场,作者要特别强调他死前被情敌殴打得面目全非,而女主当时明明人在附近,却要不远万里跑去跳崖殉情? 对于第一个问题我的回答是:如果把男主和男配的条件对调,这个故事想写成悲剧就比较困难;而且这样的设定还能展现社会阶级矛盾,提升本书的立意高度。对于第二个问题,我的想法是这两种死法比较有回旋余地,假如本书大卖,那么在粉丝们的强烈要求下,我还可以强行扭转结局,追加一个he的长篇番外。 眼看就要入冬了。 今天从岩的族里来了一伙人。他们用马拉着一种叫“车”的可以滚动的箱子,里面装了很多陶器,来与我们交换谷物和麻绳。我们虽然很垂涎那些陶器,无奈今年粮食本来就比较紧张,换了东西就要挨饿了。而麻绳虽然不缺,但也没有人特意去囤积这种东西,所以一时也拿不出很多。这伙人的头目叫骨,是个獐头鼠目、怎么看都不像好人的家伙。他信誓旦旦地保证说过段时间会用来和我们交换石器,保证我们一定有足够的食物过冬。领导们原本不相信他的话,不过等骨拿出好几只漂亮的玉簪送给领导夫人们之后,他们就相信了。粟米是部落的公共资产,所以换来的陶器也属于公物,而我们自己则可以用麻绳换陶器,一捆绳子换一个罐子,非常实惠。 全民陷入搓麻绳热。 这笔买卖实在是太划算了。我也不能免俗地开始用多余的麻料制绳。好像只有阿森没有表现出很大的兴趣,不过倒也没有对我的行为表示鄙视,只是坐在一旁神色复杂地看着我忙活。直到我开始打自己被单的主意时,他终于忍不住制止了我。他说你还是省省吧,那个奸商下次再来的时候,十捆麻绳也换不到一只碗了。我很惊讶地问他难道以前认识那个叫骨的人?他似乎噎了一下,然后回答说他以前遇到过类似的事情,天下乌鸦一般黑,这只应该也不会错。 第二年秋末冬初在线阅读 第二年秋末冬初 - 第二年冬天 刻在岩洞里的日记 作者:酆都霜迟 第二年冬天 无奸不商。 过了几天,骨果然又带着车队来了。这一次除了陶器,他还运来了大量的新鲜鱼。尽管之前我已经从岩族长那里知道了他们会捕鱼的事情,但真的看到堆得像山一样高的满满十车鱼,也还是感受到了强大的视觉冲击。骨确实实现了先前的约定,用鱼换我们的石器,可是他提出的兑换比例明显低于我们通常的石交换价。然而事到如今我们已经别无选择,只好忍痛签下以低廉价格帮他们打造大量石制兵器的订单。而用麻绳换陶器这笔买卖就更是赔惨了,骨居然声称一只陶碗要用二十捆麻绳来换。这太令人发指了!但是我们每家都屯了很多麻绳,如果不用来换东西还能干什么呢?搓好的绳子已经无法再用来织布了。最后骨还是收走了我们所有的麻绳,不过他额外送了不少小件器皿给我们,说是给大客户的赠品,于是大家又觉得这笔买卖也不算太亏了。老百姓实在是太好骗了。 我的第一部爱情小说受到好评。 冬天大家都很清闲,此时正是扩大读者群体的好机会。趁大伙儿吃完饭聚在一起聊天的时候,我把我的小说念给大家听了,结果还是相当不错的。虽然除了阿木和阿森之外,男同胞们大都在中途就捂着腮帮子退场了,不过女听众们却非常赏脸地把这部作品从头到尾听完了,而且还给予了高度评价。比较意外的是她们并没有像当初我预想的那样,对男女主人公的悲惨结局感到遗憾和不满;相反有不少听众表示,听到那对狗男女死掉的消息后觉得很痛快。倒是那位疯狂又痴情的贵族男配角受到了女孩子们的一致同情。阿石好可怜哦,她们抹着眼泪说,女主绝对是脑子被雷劈了才不要他,去跟那个白痴男主好(阿木的脸色很差),作者另外给他找一个好女人配吧。她们强烈要求追加关于阿石的he番外,否则就诅咒我这个后爹到死……啧。 今天早上醒来的时候,发现床头摆着一件礼物。 居然是一条雪白的狐狸围脖!真是漂亮啊,自从上次那条被换走之后,我就再没有遇到过毛色那么纯净的狐狸了。阿森很腼腆地笑着说,他看过我以前的日记,知道我一直很想再要一条围脖。这只狐狸是他上次离家出走的时候,在林子里偶然撞见的,不过要想让毛皮不容易脱落,还需要进行一些处理,所以又多花了几天时间才制作好。他实在是太讨人喜欢了。 嫁到岩部落的女孩子们回家探亲。 以前我们这里的女孩子嫁到外面去,通常都不会再回娘家。偶尔有回来的也是由于遇到家暴回来诉苦、或者家庭破碎无处可去等原因。不过这帮女人明显不是出于上述两种理由。她们穿着染了鲜艳颜色的棉衣,头上戴着雕工致的木簪,骑在马上由她们的丈夫护送过来。这叫做探亲吗?我还以为她们是专程回来炫耀的。或许不止如此,说不定这本就是另一场谋活动的序幕。 我敢肯定这绝对是有组织有预谋有计划的行动! 不用想都知道幕后黑手是谁。我猜现在方圆百里内所有的女人都知道了:新来的部落能织一种又好看又柔软的布料,而且他们还会制作各种材质的簪子,最重要的是,那里还有很多帅哥没有娶亲哦。 继探亲团的第一波攻击后,他们又发动了第二波攻势。 这次是岩族长亲自率队来访。他们给每位领导及领导家属都赠送了棉布衣物,我们族长笑得脸上菊花绽放。经过之前的强力宣传大家已经被成功洗脑,将这种布料看成了高品质生活的象征。围观群众们裹着品位低下的厚实皮袄,万分羡慕地看着领导们身穿薄布棉衣,一面打哆嗦一面发表讲话,祝愿两部族友谊长存。高层会晤圆满结束后,岩族长提出想要了解一下我族民众的日常生活,以便进一步感受这里随处可见的浓厚文化氛围。如果所谓的浓厚文化氛围是指墙上那些男女运动图的话,他可真是太会说话了。 我毫不意外首领会指定我来招待贵客,我猜贵客本人也不意外。森表现得很有礼貌,拿出了我们最好的零食——水果干和一些坚果——来招待他。岩族长一点也不客气地大吃起来,边吃边夸我们这里的果品种类丰富又好吃。我眼睁睁地看着他把我最爱的葡萄干全吃掉了,还要强颜欢笑地表示希望他吃得开心。他很喜欢我的日记,看的时候又露出了那种可恶的笑容。他说光写这种东西实在是太屈才了,我的才能应该用在更有用的地方。这话听上去似乎有点耳熟。不过不管怎样,算上葡萄干之仇,我们的新仇旧恨已经让敌对值达到了很危险的水平,这可不是随便一两句马屁话就可以摆平的。 第二年冬天在线阅读 第二年冬天 - 第二年春天 刻在岩洞里的日记 作者:酆都霜迟 第二年春天 春天快来了。 整个冬天大伙儿都在吃硬邦邦的风干片和干粮,此刻迫切需要补充新鲜饿可口的食物。象征春天来临的第一场雨后,我们这帮年轻人有如饿狗出洞般,成群结队地奔赴后山树林,准备开展本年度的首次露天烧烤活动。 通常在这类活动中,有女朋友的人会自发形成一个团体,不但可以顺便当做多人约会,还能有效阻止单身男人混进去趁乱撬墙角。光棍们一般会加入“被遗忘者”团体。该团体以增进单身汉间的阶级友谊,分享追女情报与心得为目的,我和阿木都是其中的资深团员了。阿森是今年新加入的成员,不过我们都觉得他在这里待不了多久。 我带了两只藤编的小筐,准备在松林中采些蘑菇。那里有种叫做松茸的蘑菇烤起来非常香,光是想像一下都要流口水了。我的室友背着弓箭准备去打野味。他的弓是自制的,不知道用了什么材料,强度和韧比我们族里最厉害的弓匠做出来的还要好。阿森陪我走入松林的深处后与我分开,打算在附近寻找猎物,走之前还叮嘱我遇到危险时要大声呼救,听起来倒像是我的大哥一样,不过我没有跟他计较。 刚刚下过雨,蘑菇们都像吸饱了水一样拼命往外冒。我正采得欢乐,忽然看到一只大山**慌不择路地从我身边跑过,直直地扎进面前的灌木丛中。不知怎么回事,它钻进去之后居然像是卡在里面一样不停地挣扎。我扒开树丛一看,里面不知被谁拉了一张麻绳编成的网子,山**这种傻鸟遇到危险总是闷头往灌木里钻,这下刚好把脑袋卡进网眼里,退又退不出来,只能闭目等死。这个法子倒是简单方便。我们从来没用这种方法捉山**,恐怕又是岩他们部落的人搞的。 既然并非友邦之人所为,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了。我左右看看没有人出现,迅速钻进树丛把那只倒霉的山**从网子上弄下来,心想这下又多了一道好菜。抱着**爬出来的时候,我感觉天上似乎飘来一朵乌云把太阳遮住了,抬头一看才发现面前多了个人。这个人长得可真够巨大的,我即使站起来也要使劲儿仰起头才能看到他的脸。 巨人手里拎着一只兔子,没有表情地看着我。看来这家伙就是设网的人了,居然被他抓了个现行,这下可不是一般的倒霉。我学着怀里的山**一起哆嗦起来。巨人沉默了一下,开口说,他比较喜欢吃**,能不能把我手里的山**给他,他用兔子来换。我连忙把山**双手奉还,对方便把手里的兔子递给我。巨人拎着山**正要走,突然虎躯一震,像是见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东西般震惊地盯着我采的蘑菇猛看。如果我没弄错的话,那一瞬间他的眼里迸发出了渴望的火花。我立刻狗腿地捧了一筐蘑菇奉上,对方非常欢快地接过来,心满意足离开了。 过了不一会儿阿森背着只小山猪回来了,看到我抱着兔子站在原地,奇怪地问我发生了什么事。为了让刚才发生的事情彻底淹没在历史的尘埃中,我若无其实地告诉他,这只兔子竟然自己撞到树上晕过去,被我捡了个便宜。世上就是有这么傻的兔子。 后来我们饱饱地美餐了一顿。那天我的胃口特别好,一个人吃掉了小半只山猪,最后是靠阿森背回去的。 肚子很痛。 而且一直腹泻,拉得快虚脱了…… 我想起小时候有一年族里爆发了很相似的疾病,很多人都陆续被感染,最后拉肚子拉到死掉。也许我很快就会像他们一样变得越来越衰弱,然后过不了几天,一颗无论在文学还是艺术领域都同样耀眼的新星就要陨落了。 回忆我短短的一生,实在没有为人类做出什么特别大的贡献,除了一本小说,两部诗集和大量杂文外,也只有十几幅画,二十多件雕塑和三首曲子值得一提了。我用干枯无力的手握着阿森的手,交待他要让这些作品好好地流传下去,然后我死后麻烦找一处面朝大海,背靠高山,春天有蘑菇,夏天有鲜花,秋天有野果,冬天有积雪,最重要的是一定不能有很多鸟屎和马粪的地方好好安葬。 阿森丢下我的手飞奔而去,我看到他的眼眶红了。希望他不要太难过,赶紧哭完赶紧回来,因为我还没交待他怎样照顾我的驴呢。 阿森没过多久就回来了,一手还拖着面色红润、明显是之前正在给女孩子看手相的好色老神棍。大巫又是翻眼皮又是看舌头地把我摆弄了一会儿,很肯定地告诉阿森,我的病只是因为昨天吃太饱撑坏了。奇怪,听完这句话我忽然感觉好多了。不管怎样,至少人类的巨大损失还可以再延后一段时间发生,真是可喜可贺。 我相信自己很快就会痊愈了,因为还有其他事情亟待解决,例如怎样挽救阿森单方面发动并实施的冷战。 第二年春天在线阅读 第二年春天 - 依然是第二年春天 刻在岩洞里的日记 作者:酆都霜迟 依然是第二年春天 春季狩猎。 今年最早出现在附近草原上的动物是一群黄羊。岩部落派人来通知我们,他们准备要对这群羊下手。不巧我们刚好也有这种打算,所以两个部落决定联合行动。由于动物们刚经历过一个漫长的冬天,现在大多瘦骨伶仃、饥肠辘辘,没有多少可吃。因此春季的狩猎活动对于我们族来说,其象征意义远大于现实意义,主要是为了取个开门红的好兆头,另外也是给猎手们提供一次热身运动的机会。 然而我们惊讶地发现,岩部落的人却把这次狩猎当做一件大事在做。他们的猎手个个全副武装骑在马上,神经高度紧张,似乎只要首领一声令下就会像利箭一般破空而去。他们中的大部分人绕到了黄羊群的后方,少数人和狗埋伏在两侧的小山丘上,只给羊群留下了背向草原、通往山谷树林的路。 随着岩族长的口令下达,羊群后方的猎手们发起了冲锋。猎物开始向其他方向逃逸。这时埋伏在两侧的人也冲了出来,他们模仿各种猛禽野兽发出刺耳的嚎叫,并让马蹄掀起大量尘土阻挡羊群的视线。大部分受惊的黄羊只有选择朝树林逃跑。然而一冲进树林,大量套索和陷阱就等在那里。剩下运气好点的则一头撞进树木之间张开的大网里。这种网比我上次见到的捉山**的网子大得多,也更加结实,尽管不能完全抵抗住羊群的冲撞,至少减缓了它们逃跑的速度,让它们朝各个方向盲目地乱闯,从而落入树林更深处的陷阱里。利用这种方法,他们活捉了大量黄羊。 与岩部落的人相比,我们就像一群观光客。除了阿森很快便理解了的策略,兴致勃勃地加入战斗外,多数人只是傻乎乎地站在一边看。这确实是种以少胜多的好方法,让一个小部落就可以完成几个部落联手才能做到的事情。但是相对的,他们需要花大量的时间进行准备,实在是一群狡猾的猎人。 我承认自己开始有那么一点点佩服岩族长了。不过这种敬佩之情只维持了一小会儿。没过多久岩族长就自己翘着尾巴得意地跑过来,要我们评价一下他的战术。我没好气地对他说,我只看到了本族勇士阿森的出色表现。岩族长不但没生气,反而着下巴神色暧昧地看着阿森说,我也觉着他很不错呢,可惜一直没有机会结交,经你这么一提醒我决定现在就去试试看。说完就屁颠屁颠地往阿森那边去了。喂喂,这难道是打算明目张胆地挖角?我目瞪口呆地看着两人交谈甚欢,没过多久就勾肩搭背起来。 为了防止我族人才流失,尽管阿森与我还在冷战中,我也必须要行动起来了。我拜托阿木传话给他:那个鼻始岩没安好心,千万不要相信他的任何话。过了一会儿,阿木带来了回话:岩族长人挺好的,不用你多事。 嘿,小样儿,别蹬鼻子上脸。我火速又传话过去:那家伙才不是什么好货。不信你就等着瞧,他要是没打你的主意我跟你姓!这一次回话很快就到了:好,一言为定! ……嗯?等等,我们怎么就一言为定了? 跑马大赛。 这两天天气很好,我们和岩部落又在之前的狩猎活动中增进了感情,于是大家约定举办一次跑马比赛。岩他们来自平原地区,具有多年驯化马匹的历史,因此好骑手也特别多。而我们这边的人虽然骑术不怎么样,但马们自身的素质极佳,所以最终鹿死谁手还不一定。结果我如愿以偿地看到,综合了骑手与坐骑双重优势的阿森和他的白马飞云获得了头名。之后的情况就不那么让人愉快了,岩族长紧随其后冲过了终点,然后和阿森两人并驾齐驱,有说有笑地散起步来。 之前还让我不要多事,果然有猫腻!我愤怒地去找阿木传话,这次却被他一口拒绝,理由是我和阿森之间的对话充满各种雷,他再也不想听我俩打情骂俏了。口胡,打情骂俏这种词怎么能用在我们两人身上!分明该拿来形容那两个人的才对。 春旱危机。 自从第一场春雨结束后,天空中一直艳阳高照,晴朗无云。大巫占卜得到的结果是,今年恐怕会有旱灾。这可是个相当棘手的状况,因为种植谷物已经成为了我们重要的食物来源,如果粟米的收成不好,那么冬天很可能会饿死一部分人。关于旱灾的预言很快便在周围各部落之间传开了,而紧随其后出现的流言是,祸患是由于岩部落的到来而引发的,他们不为我们的神明所喜,因此才给我们降下灾难。据说这个传言得到了好几个部落巫师的支持,一时间人心惶惶,部落族长们急忙召开会议商讨这个问题。 我再次作为书记员参加会议。除了族长外,各部落的巫师们也出席了本次会议。巫师在部落中的地位仅次于族长,甚至在很多百姓的眼里,代表神明说话的他们才是更加可畏的存在。如果有半数以上的巫师认为岩部落是灾星,那么一场你死我活的灭族战争几乎不可避免。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是,我族的大巫居然在这个时候提出了反对意见。这个老家伙一反常态地表情严肃,以不容置疑的口吻指出岩部落不仅不是敌人,甚至可能是我们的救星。大巫说完这番话后,当着所有人的面进行了一次我生平见过的最为复杂的占卜,这场占卜整整用掉了一个下午加一个晚上的时间,直到半夜我们才看到结果:壳上的神明指示确实是大吉。 其他的巫师这个时候都不吭声了。首先是因为除了我们的大巫,其他人都不会用这么复杂的占卜;其次谁也没有把握像他那样,在占卜之前就能准确地说出结果。这种未卜先知的能力实在太有威慑力了,一时间大家都不敢再提战争的事情,会议就这样无疾而终。 依然是第二年春天在线阅读 依然是第二年春天 - 第二年春末夏初 刻在岩洞里的日记 作者:酆都霜迟 第二年春末夏初 不期而至的客人。 疑似拥有千里眼与顺风耳的岩族长又一次在关键时刻大驾光临。他的到来彻底打乱了会议的步调。首领们完全没有想到会在这种时候亲眼见到灾星们的头头。更加难以置信的是,他居然还大大咧咧地走进会场,坐在这群人中间,态度自然得好像他原本就该出现在这里,只是不小心迟到了而已。 落座后,岩族长以他惯有的无赖态度,嬉皮笑脸地表示,希望他来得不算太晚,还没有错过本次会议最重要的部分。看到众人瞠目结舌不知如何应答,岩族长便笑着对大家说,既然各位还没想好说点什么,就让我先来说几句吧。 作为一个领导,他的发言既简洁又容易理解,实在不怎么上档次。他只讲了以下两点内容:第一,天灾将至,岩部落愿意将自己的抗灾经验拿出来与其他部落分享,以便帮助大家度过难关。第二,最近有人利用谣言惑众,意图破坏岩部落与各部落之间的友谊。为了彻底破除谣言,他在此立誓,如果按照他们的方法种植谷物后依然有部落收获不到足够的粮食过冬,岩部落将立刻撤离此地,并留下他本人的脑袋作为赔偿;反过来,如果秋天大家都有不错的收成,那么他希望各部落能够彻底接纳他们,同时交出那些造谣者的人头。 最后一句话说完,在场好几个人的脸色都变了,不过除了我之外大概没有人注意到这一点,大家都还沉浸在岩族长所提出的“让每个人都吃饱饭”的美好构想中。这家伙真是舌灿莲花,即使是在座这些以吹牛皮见长的首领也要甘拜下风,若是换了平头百姓,恐怕本招架不住他的两句忽悠。幸好他没有跑到我们的饭后八卦交流室去发表演讲,不然说不定当场就有一半族人被他骗走。 农田翻耕与挖塘蓄水。 几天之前的那场会议,最终以岩族长的提议被多数首领采纳而宣告结束。少数反对者也并非完全不同意他的条件,只是对“格杀造谣者”这一要求表示不满,但岩族长对此丝毫不肯让步,于是这一条被暂时搁置起来留待后议。至于谈判过程中出现的各种讨价还价、互揭老底和尔虞我诈,在此就不赘述了。 之后没过两天,岩族长就派了几名匠人来指导我们如何改进种植方法。这些匠人们带来了一种叫做耒耜的木叉子,到这里后的第一件事就是教我们怎样使用这种工具翻耕土地。刚开始每个人都显得笨手笨脚的,不过一旦掌握了这种古怪农具的作诀窍,大家便发现用这玩意儿翻地确实非常方便。被我们耕过的土地变得很松软,匠人们说在这样的土里播种谷种,会比平时更容易发芽成活。 除此以外,还有另一队人在河道与农田之间的地势低洼地区挖掘蓄水池。水池挖好后,开凿水渠将河水引入池中蓄满。待旱期来临前,截断水池与河流的联通,并从另一侧挖沟将水输送到田中。这些池塘不止可以用于蓄水,还能进行鱼类养殖,等到冬天来临前排干池水就可以直接抓鱼了。 如此种种建设措施,令我们大开眼界,不由感叹平原地区的生活水平之高,简直让人难以想象。 美食家之路。 在热火朝天的农业建设之际,我也和岩部落前来帮忙的几位成员熟悉了起来。其中一位就是上次在树林里与我有过交换食物之谊的大个子,他的名字叫做牧。如果用动物来比喻,牧就好像一头猛犸象,看起来高大凶猛得很,其实却是格温和的素食主义者。当然我不是说他真的只吃素,这只是一个比方而已。 牧干起活儿来很卖力,一个人能顶两三个人的工作量。但闲暇时他却不像岩部落其他的小伙子一样用摔跤或赛马取乐,反而喜欢窝在树荫下研究烹饪配方。牧很骄傲地给我们展示了他收藏的各种调味品,有的闻起来很辛辣,有的一股子怪味儿。他特别拿出了珍藏的蜂蜜请我们品尝,吃完以后我当场决定傍晚下了工就去掏蜂窝。 下工后,我在寻找蜂窝的路上遇到了阿木和阿柴。和我一样,他们声称在今天下午突然发现了自己对烹饪事业的热爱,打算从现在开始走上美食家之路,并且将蜂蜜作为计划中第一件需要获得的材料。我对于刚入行碰到两位竞争对手这件事感到十分不悦,但还是很有风度地与他们达成了互不干涉约定。 我们这里的蜜蜂不算很多,关于它们会施放针状暗器的说法也只属于某种类似于儿童睡前故事的传言。我们在林子里转了很久,才在一棵枯树的树干里发现了一个巨大的蜂巢。基于刚刚达成的约定,第一个到蜂巢的人有权利得到全部蜂蜜。废话不多说了,我们三人立刻开始了一场以蜂巢为目的地的疯狂赛跑。 比赛没过多久便分出了胜负,阿柴首先到达终点,他欢呼着捡起一树枝直冲向目标。我和阿木还没来得及为失败懊恼,新一轮比赛又开始了。这次是比谁离开蜂窝的速度更快,跑在最后的人将受到蜜蜂们暴风骤雨般的毒针款待。上一轮比赛中落在最后的我原本在这一回合占据领先地位,但是身后两个家伙的惨叫声实在太凄厉了,让我脚下发软。眼看就要摔倒,这时前面突然伸出一只手将我扶稳,然后一件衣服兜头蒙住了我的脸。 我感到自己被人一把扛到肩上,接着阿森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指引着身后的两个倒霉鬼一起向河边狂奔。尽管还没有脱离危险,此刻我却被一种前所未有的安全感所笼罩。我终于意识到,不知不觉间,阿森这个十六岁的小男人已经成为世界上最令我感到安心的依靠。 第二年春末夏初在线阅读 第二年春末夏初 - 第二年夏天 刻在岩洞里的日记 作者:酆都霜迟 第二年夏天 夏天是圈养的季节。 岩部落的人似乎铁了心要让我们过上好日子。不但大方地把耕种技术传授给我们,这两天又扛着木头过来说要修建围栏。围栏是个什么东西?阿森以前似乎提起过,但没有引起族里很大的兴趣。现在人家给修好了,我们才发现它的好处有多大。岩族长派人送了十几只上回捉到的黄羊过来,圈养在围栏里,想吃的时候随时可以抓来吃,不想吃的话多养一段时间还能生小羊。这主意不错哈,种羊得羊,大伙儿想明白之后都来了兴趣,没事就活捉两只牛啊鹿啊的丢进围栏里,然后看着里面越来越多的动物特别有成就感。 这天我又抓着个活物,高高兴兴奔后山的兽栏去了。过去之后看到阿木扒在栏外面探头探脑,就过去问他找什么呢。阿木很沮丧地说他前两天扔了只兔子进去,今天想来看看它活得好不好,结果怎么也找不到了,说不定是死在哪个角落了。真是个白痴!我很严肃地告诉他,兔子会打洞,肯定早就跑掉了。要放就得放那种既不会飞也不会钻洞的动物才行,我边教训他边丢了两只狐狸到围栏里。 兽栏里的动物被咬死了好几只。 首领非常生气,问是哪个混蛋把狐狸扔进去的。我本来想装作不知道,但阿木这个家伙二话没说就把我给出卖了。我差一点就被永久地剥夺了兽栏使用权。幸好阿森站出来保证说他会很快将损失补回来,我才只受到了一次口头警告。 我觉得自己好像真的看上阿森了。 最近每次他朝我看过来的时候,我都能马上感觉到他的视线,然后就会变得很窘迫,有时连自己应该使用左手还是右手吃饭这种事情都想不起来。 不过话又说回来,我怀疑他可能对我也有那么点意思。要不然为什么每次轮到我盯着他看时,他也会很快变得面红耳赤手足无措?我试着用同样的眼光看阿木和阿柴,结果阿木说就算你露出这么恶心的眼神我也不会道歉的,阿柴说嘿嘿哥帅吧哥自己也这么觉得。通过这个实验我的想法得到了初步证实:阿森待我确实是和其他人不同的。 我决定主动出击。 与阿森这个感情方面还是一片空白的人相比,我也算是经历过大风大浪的老鸟了。虽然成功的经验没有多少……好吧本没有,不过至少理论方面绝对应该算得上是专家级了吧。我认为想要突破目前这种暧昧阶段达到更高水平,就需要其中一个人主动打破僵局,这个重任自然应该由我来承担。 今天中午我像往常一样按时去给爱驴“老板”开饭,通常情况下这会儿也是阿森给他的白马喂食的时间。他果然已经到了。尽管看起来有点蠢,我还是按计划摆出了一副对这场偶遇感到很惊喜的表情,然后假装不经意地问他下午有没有其他安排。阿森疑惑地看了我一眼,大概以为我忘记了昨晚刚刚问过同样的问题。我当然没有忘记。事实上,这两次提问的意义完全不同,第一次是真的不知道,这次则是一场约会开始前的必要寒暄。 昨晚阿森的回答是没有什么事要做,可是今天的回答却变成了:刚才阿木他们约我一起练习骑术,反正也没什么事做我就答应了,等会儿飞云吃饱后我们就出发。我完全没想过会收到这种回答,一时呆站在原地不知如何接话。阿森见我脸色大变,连忙解释说他们不是不想带上我,而是大家都知道我跟我的驴都不喜欢运动,当然假如我愿意的话……我想都没想就回答了一句我愿意。于是这件事就这么敲定了。 实在是太可恨了。我骑着毛驴,跟在一群马的屁股后面郁闷地思考。我的计划居然百密一疏,让这帮家伙给破坏了。骑着马像傻瓜一样到处乱跑,他们居然为了这种事情毁掉我的约会!唯一令我欣慰的是这支队伍里还有比我心情更差的家伙。我的坐骑老板对于要跟一群马为伍这件事气得要命,一路都在欧欧叫着抗议。除了飞云对它的格比较了解,完全可以做到充耳不闻外,其他的马都朝它投来鄙视的眼神。老板何时受过这种鸟气,当场就尥蹶子不走了。 这一折腾就耽误了不少时间,就在其他人感到有些不耐烦的时候,阿森也决定不去了。他说忽然想起件事情要做,正好和我一同回去。于是后来又变成了只有我们两个人。老板被放开了缰绳让它自行返家,我则再次坐上了阿森的漂亮白马。阿森笑着对我说,他刚才忽然想到的事情是,东边山坡上的花正开得艳,我们一起去看看可好? 嗯哼,虽然过程是曲折的,但是结果总算还不错。这是我俩并肩躺在金黄色的花海里快要睡着时,我脑子里冒出的最后一句想法。 第二年夏天在线阅读 第二年夏天 - 还是在第二年夏天 刻在岩洞里的日记 作者:酆都霜迟 还是在第二年夏天 参观捕鱼。 听说岩部落的人最近在大湖里捕鱼,族里立即派人前往观摩学习。我们赶到湖边的时候,岩族长正站在岸上指挥族人乘坐小木筏到湖心处收鱼。他们主要使用鱼叉和两种麻绳编成的渔具:渔网和地笼。鱼叉和渔网使用起来都需要一定的技术。而地笼则制作巧妙,鱼儿们一旦顺水游入狭窄的笼口就很难再游出去,因此只要将其安放在合适的位置就可以坐享其成了。对于我们明目张胆的偷师行为,岩族长并不在意,只是建议我们在学捕鱼之前最好先学会游泳。 我们经过慎重考虑,决定接受他的建议。此次前来观摩的人中,只有阿森会游泳,于是我们剩下的人就在他的指导下,脱光了衣服,小心翼翼地向湖里走去。……事实证明,我们的祖先是海里的龙什么的,完全是骗小孩的鬼话。我在齐腰深的湖水中经历了几番生死考验,最后被阿森一脸无奈地拎出水,宣判了终身不得独自下水的禁令。 半天过去了,除我之外的其他人基本都掌握了狗刨式,阿森便带着他们向湖的深处游去。我被抛弃在岸边臭着脸等他们回来。这时我看到一名岩部落的男子在不远处捉鱼。他赤着站在齐腰深的河里,手握鱼叉正打算向一条鱼下手。当他凝神准备时,蓄势待发的姿势显得冷酷且优雅,而在出手的那一刻,又生动得像是一束突然窜起的火焰。阳光照在男人淋着水珠的健美臂膀上,结实的肌一块块绷紧微凸,光是用眼睛看,都能想象出其中蕴藏着多么惊人的力量。如此体格和身手,并不是平时随便打打猎就能培养出来的,此人一定经历过高强度的训练。而在岩部落这样的人却随处可见。 从岩部落向我们展示出的种种谋生技巧不难猜想,从前他们在平原地区的生活应该很富足。到底是什么原因让他们不远千里迁居于此,又是什么原因令他们始终毫不松懈地锻炼自己?越是接近他们,我就越感到迷惑。 我去找大巫占卜凶吉。 一旦怀疑的种子在心头埋下,人们就会用丰富的想象力浇灌它快速生发芽。这两天我大概思考过度,竟然出现了失眠症状,不得不去向巫师求凶问吉。我在岩洞外背风的山坡上,发现了晒太阳晒得昏昏欲睡的大巫。毫不客气地将其摇醒后,我向他倾诉最近几天一直萦绕心头的疑惑。大巫眯起眼睛,一边抓痒一边慢吞吞地谈起“祸兮福所倚,福兮祸所伏”的道理。 我没好气地听他胡说八道完,突然对他说,无论是福是祸,你心里其实已经知道结果了是吧?大巫停下抓虱子的手,破天荒地认真打量了我一眼,随后狡黠地笑了笑,问我想不想跟他学习巫术。他说看我似乎和这个职业挺有缘分,现在拜他为师的话说不定将来能够继承他的衣钵。 ……然后等我老了,就变成像他这样的好色神棍二代吗?我想都不想就拒绝了。 夏季狩猎。 一年一度的夏季围猎大会又到了。与往年有所不同的是,今年岩部落作为特邀来宾加入了本次集体狩猎活动。尽管我们不清楚岩族长到底是怎样获得所有族长默许的,但他显然又一次成功了。 其他部族的人并不像我们那么熟悉这个新邻居,这次集体狩猎是很多首领第一次亲眼目睹他们的实力。岩族长的手下个个亮出了真本领,直把打猎当成了打仗,仗着好身手在猎物群里杀进杀出,还不忘发出各种古怪刺耳的叫声制造气氛。这一出招摇的表演,明显把其他族的首领们给震住了,他们投向岩族长的眼神变得越发畏惧和警惕。 不过对于普通百姓来说,岩部落的吸引力却在与日俱增。他们的加入使原本非常危险的围猎活动降低了不小的伤亡,而且还带来美的陶器和布料在集市上交换。他们中的大多数人都脾气随和很好说话,即使在交易中稍微吃点亏也毫不介意。有女孩子大着胆子邀请岩族长和他的族人们参加今年夏祭的相亲大会,岩族长十分爽快地接受了邀请。我不由庆幸自己即将告别单身,从此不必和岩族长这种级别的对手为敌,实在可喜可贺。相比之下,阿木的脸色就只能用灰败来形容了。 族长找阿森谈话。 他回来之后情绪显得很低落,又不肯告诉我出了什么事,一个人像只沮丧的大狗独自面对墙壁发呆。 相亲大会就是悲剧的代名词。 夏祭终于到了。我带着看热闹的心情陪阿木去参加相亲。不出所料,岩部落的男人们获得了各族单身女的大力追捧,而其他族的男同胞则几乎一致地遭到了冷落。我在这里使用“几乎”这个词,即表示少数例外确实存在。我的室友阿森就是其中一个。 大抵而言,这类公开的相亲活动通常都存在暗箱作。我们这群火眼金睛的老观众才看没多久,就基本上确定了阿森的内定配对是我族族长的女儿。阿木很有些嫉妒地说,这小子恐怕要成为咱们未来的族长了。其他人虽然没吭声,眼里的羡慕却是掩饰不住的。 我茫然地将双眼锁定台上的阿森,希望他能就此刻的状况给我一点提示。谁知阿森竟避开了我询问的眼神,反而焦急地将目光投向人群的另一侧,似乎在寻找那位真正需要他解释的人。我现在的心情可谓既狗血又悲伤。狗血澎湃的一面是,我终于有机会将自己的亲身经历改编成悲催爱情小说了;悲从中来的一面是,我不仅不是男主角,***居然连第一男配角都算不上。 好吧,小子,你赢了。我在心里默默地对阿森说,但是你还欠我个解释,如果这个解释没有狗血华丽到让我满意,你就等着名垂千古吧。 还是在第二年夏天在线阅读 还是在第二年夏天 - 第二年夏末秋初 刻在岩洞里的日记 作者:酆都霜迟 第二年夏末秋初 一个男人应该如何面对男友的背叛? 默默地忍受痛苦,夜深人静的时候躲在被窝里哭?开玩笑,那是女人才会做的事。那天我回到族里,第一件事就是找领导解决阿森的住房问题。眼看这小子已经在我的屋里赖了一年多了,我没有赶他走不代表这里就是单身男子宿舍。负责洞管理的领导是今年刚上任的,还不太清楚该怎样对付像我这种为了分房能拼上老命的人。我才稍微吓唬了他一下,他就爽快地分了套一居室给阿森。 房子的问题解决后,我淡定地回到自己屋里,开始给阿森的东西打包。行李打包好,我将它们整整齐齐地码放在洞外,上面附有物品主人需要滚去的新家地址。 第二天早上我起床的时候,放在门口的东西已经不见了。我相信它们才刚刚被人运走,因为码放行李的那块地面上还残留着一小滩神秘的水渍。这些莫名其妙的体令我心情极其烦躁,就好像我才是整起事件中最冷酷的人一样。然而事实上,那个没种的家伙不但没有给我任何解释,还玩起了失踪。从阿森把行李搬走的那天起,族里再也没有人见到过他的踪影。 我觉得自己或许已经堪破了红尘。 我找到大巫,请他重新考虑收我为徒的事情。老家伙没有马上答应我的要求,反而端起了架子,问我为什么想要当巫师。我老实地告诉他,我希望能成为一名伟大的巫师,然后去拆散天下情侣。我要让所有美女都嫁给野兽,帅哥只能娶恐龙妹或者其他男人,没有我的祝福而偷偷结婚的男女都不会幸福。大巫被我的远大抱负震撼到了,好半天才缓过劲儿来,着胡子说他活到这么大岁数,还是第一次听到这么了不得的理想。 我成为了一名见习巫师。 巫师是部落里少数几个实现了半脱产的职业。自从我成为一名神职人员后,每天需要参与的生产活动就大幅度减少,相反口粮却比以前多了很多。这样一份待遇优渥的工作,免不了会引起周围人的眼红。 事实证明,我的坏预感总是会成真。没过几天,关于我为了报复社会而去学习巫术的谣言就在族里不胫而走。谣言的制造者已不可考,但四处散播的人除了阿木这个八卦男之外,没有其他可供怀疑的对象。不过我不打算现在就去找他算账。反正他也蹦跶不了两天了,等我的巫术学成,首先要做的事就是替他找个大猩猩老公。 巫师不是那么好当的。 原来除了烧壳外,还要学习礼仪、舞蹈、测绘和医术等很多乱七八糟的技能。我问大巫什么时候能学习咒语,老头挖着鼻孔望天说,巫术这种东西不仅需要多年的索,天分也非常必要,总之一切都要看缘分。 啧。怎么听都像是在搪塞我,这老骗子不会自己都没学过吧? 采药。 见习巫师的基本工作之一就是采集药草。这天老头让我去后山人迹罕至的树林里挖一些蔘回来。但是人迹罕至的树林就意味着有猛兽出没,假如阿森还在的话……喂喂,这是什么蠢念头!我迅速挥去脑中杂念,背起藤筐雄赳赳地出发了。 无论外面的天气有多炎热,森林里总是散发着暗潮湿的气息。层层叠叠的树冠将天空遮得严严实实,本透不进几缕阳光。我行走在寂静的林间小路上,勇气早在踏进森林之初就消失殆尽,偏偏以前听过的鬼故事一个接一个闪现,害得我胆战心惊、几乎一步三回头。 就在这个时候,头顶方向突然响起一个熟悉的声音:“未来的巫师大人这是要去采药吗?” 我没好气地抬起头,看到岩族长可恶的身影正坐在一棵大树的树杈上。考虑到他那双顺风耳,我并不吃惊他会知道我当上见习巫师的事。不过我最近心情很差,懒得搭理这个家伙,于是便装作没听见继续向前走。 岩族长一点也不在乎被冷落,依然笑嘻嘻地对我说话:“前面有危险哦,巫师大人最好绕行。” 信你才怪。我加快了前进的速度。谁知没走两步,竟干脆利落地掉进了一个新挖好的陷阱里。这个混蛋!我站在坑底破口大骂。 很快坑口便出现了岩族长那张欠揍的脸。“早就说了前面有危险,你还不信。”他一脸无奈地说,“你可真是固执又难搞,真不知道阿森那小子看上了你哪点。” 我突然骂不下去了,闭上嘴巴对他怒目而视。 看到我吃瘪的样子,岩族长又笑了起来。“阿森是我弟弟。”他温和地看着我的眼睛对我说。“最近你们之间似乎出现了点误会。糟糕的是,这个误会好像因我而起,所以我特意来替阿森向你解释,希望得到你的原谅。” 接下来的话如果传到其他任何一位族长耳朵里,都注定要引起轩然大波,岩族长一年来的苦心经营将会被战争彻底毁灭。但他还是选择对我说了实话。包括他怎样派出阿森等人作为先头部队打入山区部落内部,怎样一面接受他们传来的情报,一面悄悄驻扎在附近,通过各种上得了台面和上不了台面的手段,一步一步获得了这些部落的信任。按照他原本的计划,阿森早晚会获得当地首领的欣赏,成为拥有话语权的领导层成员,而娶族长的女儿为妻无疑是其中最便捷的方式。 “可惜计划总是赶不上变化。”岩族长苦笑着说,“阿森只差一步就要完成任务了,可他偏偏在这种时候后悔了,还敢给我夹着尾巴逃跑,留下个烂摊子让我收拾。” 我感觉喉咙一阵发紧,但依然顽强地闭着嘴巴不吭声。 见我无动于衷,他叹了口气,伸手将我从坑里拉出来。“我要说的都说完啦,接下来你想怎么做就是你的事了。虽然我要为这件事承担主要责任,但做哥哥的好像没有替弟弟追回男人的义务吧。”接下来,岩族长又恢复了他一贯无耻的态度说道,“回去好好想想吧弟媳,阿森真的是个好男人哟。” 我从背上摘下筐子向他丢去。 “哎呀,你不喜欢这个称呼?那么再见啦,亲爱的师弟。”这个混球说完,哈哈笑着走掉了。 第二年夏末秋初在线阅读 第二年夏末秋初 - 第二年秋天 刻在岩洞里的日记 作者:酆都霜迟 第二年秋天 得知真相的第一天。 认为自己是双重骗局的受害者,抽打狐狸围脖泄愤。 得知真相的第二天。 想法开始发生动摇。 第三天。 说服自己不能动摇。阿森就算没有故意欺骗我,也是这起谋中的从犯。 第四天。 我后悔了。昨晚做梦都梦见那个小子受了委屈时瘪着嘴巴的样子。可是阿森还没有回来。 我以饭后消食的名义说服自己,散步经过他的洞口并不经意地向里张望,看到那些被我打包好的行李还维持着当初的样子丢在墙边。我在里面转了一圈,然后把他的东西又搬回自己屋里。为了防止物品的主人拒绝与我见面,我用一大堆自己的艺术创作堆满了他的新屋子,还在门口很心虚地留下了“征用此屋开办个展,请屋主速与本人联系,您的所有个人用品都在我手上”字样。 秋收开始了。 经过了技术革新,今年的粮食迎来了历年最大的一次丰收。岩族长实现了自己的承诺,现在是他索要回报的时候了。他的第一个条件顺利地被大部分首领所接受,但是第二个条件遭到了部分首领的激烈抵制。其中意见最大的当属东石族的族长。 东石族是我们周围十个部落里规模最大的,因此他们说话的口气一向比较硬,一般若非必要,其他部落都不愿跟他们正面冲突。在我的印象里,东石族族长是个比较没有脑子的首领,他们族里真正拿主意的人是巫师,开春时候的谣言也是最早从东石那边传出来的,他这一番强烈抗议的原因是什么大家心里都有数。其他几个部落也有各有理由对岩部落表示不满,例如有的部落耕地面积很少,并未从中获取太大利益,有的部落由于出产的石器质量低劣,骨不肯与他们进行交易而怀恨在心。 谈判僵持不下。眼看马上就要开晚饭了,连我都不由自主地急躁起来。岩族长沉吟了一下,表示愿意放弃第二个条件,但却提出了另一项提议希望获得通过。这个提议的内容是,鉴于我们以往的结盟方式过于松散,仅限于夏季围猎和市场交易,没有很好地发挥起联盟的优势,他建议加强组织内部的管理,推举出一位盟主负责协调部落间的关系,增加交易往来和其他集体活动,从而让每个联盟成员都能获得更多的利益。 这个提议让很多首领闻之变色,但它又确实让人动心。其实这很容易理解:几个大部落的首领固然有领导其他部落的野心,但谁也没有胆量首先提出这样的要求,而小部落的首领则担心会从此沦为大部落的附属,即使好处摆在面前也不愿意贸然开口赞同。 现在居然有一个外来的小部落(岩部落按人口规模只能算中下)主动提出这个建议,一些人的心思便跟着活动起来。最后,第一个站出来支持岩族长倡议的人居然是东石族族长。有了第一个支持者,后面便容易多了,没过多久其他几个大部落也陆续表示同意,那些小部落尽管仍有疑虑,也不得不顺水推舟地答应下来。 最终与会人员共同敲定,联盟盟主的选举采用内部投票制,每个部落只有首领拥有一张选票,票数最高者当选。选举选在秋天即将结束的时候进行,留给各位领导充足的时间开展拉票攻势。 阿森还是没有回来。 我决定去找岩族长打听一下他的下落。还没走到岩部落门口,就有人一脸警惕地将我拦下来,问我有什么事。我告诉他我找岩族长,他回答说族长今天一早便带着人走了,好像是到山里的某个地方挖石头,短时间内都不会回来了。我犹豫了一下,又问他知不知道阿森在哪里。对方认真地端详了我一阵,然后露出了“啊哈,我知道了,你就是那个谁谁!”的可恶笑容。这个部落的人难道都没有所谓的隐私么……我无视内心拼命想逃走的呐喊,站在原地忐忑地等他告诉我答案。结果他说:“我不知道。” 选票战。 最近几大部落的族长都争相前来我族拜访,目的无非是探探这边的口风,顺便为求得一票许下各种承诺。对于这几位热门候选人,我们族长哪个都不敢怠慢,但也不肯轻易向哪一方表态。就目前的形势而言,最被看好的当属东石族和青坡族,前者出产最上等的石器,后者拥有一大片肥沃的天然耕地,是我们当地最为富裕的两个部落。财大气,许起好处来便显得底气十足。我相信我们族长最终会倒向这其中的一方。 突发事件! 听说东石族长在拉票回去的路上突然摔了一跤,不巧脑袋撞到石头陷入昏迷。这样一来选举的形势恐怕会发生大变动。青坡族族长听到这个消息肯定要偷笑了。 又一起突发事件?! 青坡族长似乎高兴过头,乐极生悲了。据阿木的最新消息,那位老人家中午多吃了一颗枣,没想到竟被卡住喉咙憋死了。两位最热门的候选人相继发生不幸,实在太过巧合。一时谣言四起,有人说是因为老天不希望我们推选盟主,也有人说是天神不满意这两位候选人才索去了他们的命,真正的盟主另有其人。眼看秋季已经过半,谁也说不清未来将会出现怎样的结果。 第二年秋天在线阅读 第二年秋天 - 还是第二年秋天 刻在岩洞里的日记 作者:酆都霜迟 还是第二年秋天 我决定再次登门拜访岩族长。 我觉得他这会儿怎么也该回来了。好歹那家伙也是盟主候选人之一,多少要留点时间准备参选吧。为了不让此行目的显得过于直白,我背了一大筐新摘的梨子带给他。 这一年来我们和岩部落往来频繁,连接两族的路都已经被人踩得很平坦了。我原本在路上走得好好的,突然右侧林子里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紧接着一个人影从里面扑出来,猛地撞在我身上。我被直接撞翻在地,背篓里的梨滚出去大半。这可把我心疼坏了,正打算和那个莽撞的家伙好好理论,头一抬居然发现此人是阿森。 我还来不及惊喜,就被阿森满身是血的模样吓了一跳。他看起来狼狈不堪,匆匆用手背抹了把脑门上的血,然后将我从地上拉起来一把扛上肩,迅速钻进了对面的林子里。我伏在阿森背上既紧张又莫名其妙,直觉他正在躲避某种危险却不敢出声询问,只能自己抬起脑袋向后观察,过了一会儿果然看到有个人正在朝我们逼近。 多了一个人的体重显然降低了阿森的速度,我们和那个人之间的距离正在慢慢缩短。我逐渐看清了对方拎在手里的长矛,和背在背后的弓箭,一股凶狠的杀意扑面而来。跑着跑着那个人突然停住了,从身后抄弓搭箭,竟是想要杀我们。我一面大叫着“他要箭了!”提醒阿森不要直线前进,一面将背篓里的梨子掏出来向他丢去。当然我的梨本没有砸到目标,不过万幸的是对方的箭也落空了。那个人搭上第二支箭的时候发现距离又被拉开了,只好放弃开弓继续向我们追来。 阿森喘着气说:“坚持一下,马上就到了。”我两只手各抓一只梨,嗯了一声表示收到,眼睛眨也不敢眨地继续盯住后方人影。虽然我们现在逃跑的方向无论离岩部落还是我们部落都越来越远,我还是毫无保留地信任着他的判断。 接下来我们进入一片略微开阔的林间空地。阿森顿了一顿,似乎在考虑向哪个方向跑。很快他就做出了决定,开始向左边跑,但是跑到一半又改变了主意,猛地拐向了右边。这个弯路耽误了我们片刻的时间,对手趁这个功夫追了上来。我不由闭了一下眼睛,想象那个人正挂着狞笑直接朝右侧斜过来,下一刻便要截住我们了。谁知在我睁开眼睛的瞬间,却正好看到他一脚踩空,惨叫着掉进了陷阱里。 阿森停下脚步,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浑身紧绷的肌渐渐放松下来。我从他的身上跳下来,连滚带爬地来到陷阱附近,直到听见地下发出的呻吟声,才敢相信那个人真的已经掉进了坑里。我们终于安全了。劫后余生,我俩想到的第一件事就是咧开嘴相视傻笑,随后紧紧地抱在一起。 缓过劲儿来之后,我立刻开始盘问他身上伤口严重不严重,去哪里弄了这么一身伤。 阿森回答说,这些问题回去的路上我慢慢给你讲。现在我们要马上赶回族里,叫人将这个敌方探子活捉上来。我自然没有任何异议,现在就是阿森要带我去捉猛犸象我都会乐颠颠地跟着他走。 我们朝着岩部落的方向疾走。阿森告诉我上次他回到族里向族长请罪时,正好看到他哥哥为派出去的斥候失去联络而发愁。为了探察平原地区的战火是否有一天会蔓延到这里,岩族长不断地派出斥候到山区与平原的交接地带进行侦查。然而最新一批斥候竟一去不复返,族长担心或许最坏的事情即将发生,平原混战中失败的一部分部落将会躲进山区休养生息。阿森听罢便自告奋勇前去搜集情报。 事实果然如岩族长所料,此刻正有一支数千人的队伍向山区进发。阿森在回程时偶然撞见了两个敌方的斥候,他杀掉了其中一个,却被另一个人追杀到了附近。他们两人都清楚最好不要让对方活着回去报信,于是一个拼命追赶,一个绞尽脑汁想把身后的人引入陷阱。讲到这里,阿森心有余悸地对我说,幸好是他先撞见了我,假如我碰上的是那个敌方探子,估计现在早就化作一缕冤魂了。我问他怎么知道这附近有陷阱的,他告诉我,这样的陷阱在岩部落周围有很多,都是他哥哥挖来防探子的。这么说起来,岩族长还真的很擅长挖洞呢,我忍不住恶意地想,那个家伙不会是兔子变的吧? 来到岩部落,族长大人果然已经回来了,正拿着一块表面具有暗红色光泽的石头研究。站着他身边的还有骨和牧。 阿森向他报告了侦查情况,岩族长叹了口气说:“比想象中还快就溃败了呢,真是愁死人啊。” 骨一脸忿忿地反驳他:“要发愁的人是我才对吧!好不容易攒了点余粮,又要挥霍在无聊的战争里了,你这个败家子。” 牧讲话一直是慢条斯理的,他用沉稳的声音问族长:“士兵们该是时候进行备战了吧?” 岩族长一副有气无力的样子抱头蹲在地上,闷闷地说:“备战的事情就交给你们两位了,我要再想一想怎样打的问题。” 这时屋子的角落里突然响起一个陌生的声音:“要不我先去把先头部队的首领杀掉,拖延一下时间吧。” 我惊讶地看到那里居然站着个人。这个人明明长得并不算瘦小,不知道为什么存在感却非常弱,如果他没有开口说话,我可能直到离开这间屋子都不会发现他。 岩族长考虑了一下,回答说:“森刚杀掉他们两个探子,很快那些人就会提高警惕。这样太危险,还是算了吧。”他突然注意到我还没走,不耐烦地挥了挥手做出送客的架势,让阿森把我弄回去。“你也一起回去吧,好好休息两天,说不定很快你们那边也要收到打仗的消息了。”他对阿森说,“有事情我会再联系你的。” 还是第二年秋天在线阅读 还是第二年秋天 - 第三年秋末冬初 刻在岩洞里的日记 作者:酆都霜迟 第三年秋末冬初 今年最后一批落叶正离开枝头。 阿森的伤势看起来很夸张,实际都只伤在表皮,回来之后躺了两天便又活蹦乱跳了。敌人入侵的消息还没传到这里,大家仍旧忙于筹备冬粮。我不太想在这种时候报丧,难以解释消息来源是一方面,另一方面,无论敌人沿哪个方向进发,我们都不大可能是他们第一个袭击对象。 在平原与我们山区的交界处有一段狭长的峡谷,通过了这段峡谷之后,则是一片呈扇形打开的广阔坡地。山区部落零零散散地分布在这块坡地上。在前半段坡度较为平缓的地区,生活着青坡族等五个部落,后半段地势陡峭,是好几条大山脉的汇集处,这里住着包括我们在内的另外五个部落。我们部落在扇形的最顶端,背靠其中一座大山,居住于山壁上天然形成的岩洞里,假如敌人不像岩部落那样偷偷地贴边溜过来,而选择从正面推进的话,这里毫无疑问将成为战场的大后方。但是相对的,我们不像其他部落那样还有后方据点可退,一旦敌人攻打到这里,就意味着从山区入口到半山处都被对方占领了,剩下的人只能逃到山上,和猴子们一起生活。 战争终于打响。 其实对于过早得知真相的我来说,现在反倒终于能踏踏实实地睡一觉了。之前的每个晚上我都会做关于战争的噩梦,有时梦见阿森满身是血倒在地上,有时梦见老板迷茫的双眼和悲愤的哀鸣,还有一次梦见阿木哭着跑进来说山上的猴子们都已经投降了,我们彻底完了……每次从梦中惊醒,我都会拼命睁大眼睛,在黑暗中辨认对面床上的阿森是否还完好地睡在那里。看到他一如既往睡得香甜,我才能安心地重新躺下。 第一个遇袭的部落是青坡族的邻居,这个倒霉的小部落在半夜里被一把大火烧成了平地。完全没来得及抵抗的居民们一部分被当场烧死,剩下的成为俘虏,只有极少数成功逃到了隔壁的青坡族。青坡族派人到各个部落求救,反应最为迅速的是岩部落,他们绝大多数人原本就是经验丰富的战士,加上备战时间充裕,此时早已整装待发,由岩族长亲自率领前往支援。我们部落人口不到两百,年富力强的可战之士只有几十人。族长决定派出一支四十人的队伍,也算是竭尽全力了。 在我们族里,跟我差不多年纪的这一代人,此前从来没有经历过战争。渴望征服与刺激大概是男人的天,族里的年轻人们带着莫名的兴奋和向往,纷纷自愿报名参加支援队伍。除去这些年轻人,大约还有一半的名额没有报满,于是族长要求凡有两个以上壮年男丁的家庭,都须派一人上前线。那些经历过战火的中年男人们便取出当年曾经使用的武器,告别妻儿,沉默而服从地加入了队伍。 阿森也是自愿报名的年轻人之一,他说自己的哥哥和其他兄弟们正在奔赴战场,他岂能落后于人。我想着至少要和他战斗在一处,便也去找族长要求参加支援队伍。族长毫不犹豫地拒绝了。 我问他是不是担心我家只剩我一口人,死了就没人传宗接代?他摇头否认。 咦,难不成是觉得像我这样伟大的艺术家不该牺牲在残酷的战争里?族长还是摇头。 我怒了,要求他给个理由。他说:“我这次可是下了血本去支援的,一世英名全压在这场战争上了。回头人家看到你在队伍里,还以为我随便找了些歪瓜裂枣去充人头,那我可真要冤死了。” 这个老混蛋…… 他们出发了。 神啊,请保佑他们能平安回来。特别是里面最高最帅的那一个。 坏消息一个接一个传来。 青坡族没能坚持到岩族长他们赶到,在两天后也失守了。好在这次他们有所准备,大部分人都成功撤退到了后方的部落。岩部落一到便迅速稳定了局面,岩族长在其他首领们乱成一团的时候,果断地接手了各部落士兵的指挥权。但是敌人的数量比我们多了近一倍,在这样的绝对劣势下,很快下一个部落也被攻占了。岩族长带领部队且战且退,试图诱敌深入森林再慢慢与之周旋。 大批难民来到我们部落。 都是从前线转移过来的老弱妇孺。我们现在的洞严重不够住,我的屋子里已经挤下了将近十个人。如果难民数照这样增长下去,用不了多久我们的粮食也会告急。 大巫找到我,要我雕刻一尊神像。 他说我们山区部落的信仰太过杂乱无序,现在这个时候正是树立统一信仰的好时机。我不太明白这种事情有什么要紧,不过反正每天都活在漫长得可怕的等待中,不如做点其他的事情分散力。我问大巫对神像的外貌有什么要求,他回答说怎样都无所谓,只要能表现出英明神武和高贵气质就可以了。 我按照他的说法完成了作品。拿去给他看的时候他眉毛抽了抽,问我为什么这尊神像看起来那么像阿森。我学着岩族长的口气无耻地告诉他,我心目中英明神武又气质高贵的神大致就长这个样子。大巫叹了口气,把阿森神恭恭敬敬地摆到了神座上。算了,反正也没人知道神长什么样子,他说。 阿森神貌似真的很灵验?! 虽然它现在被大巫改名叫“阿米坨”了,但它确实还是我雕的那尊没错。可是令人感到不可思议的是,自从它被摆到神座上供人膜拜后,战事便开始朝好的方向发展。 最新传来的消息是,岩族长成功地将敌人拆成两半,有一支敌军至今仍被困在森林中,另一支尽管侥幸走出了森林,但粮食已近告罄。岩族长让各部落在撤退前带走一切食物,不能带走的就一把火烧掉,敌人在新占领的地盘上什么吃的都找不到。只要能继续拖住他们的前进步伐,过不久形势可能就会发生逆转。 现在阿米陀神每天要接待数百名信徒的膜拜,也许过不久阿森的雕像就会出现在山区每一个部落的神龛中。我躲在神像的影里看着眼前虔诚跪拜的信徒,忽然觉得我们现在所做的每一件事,都似乎环环相扣,连接起来指向某个特定的结局。大概真的有一只看不见的手在背后纵着我们,但它或许并不是天意。 第三年秋末冬初在线阅读 第三年秋末冬初 - 第三年的冬季 刻在岩洞里的日记 作者:酆都霜迟 第三年的冬季 冬天来了。 我们很久没有经历过物资如此匮乏的冬季了。兽栏里的“储备粮”们已经被吃光了,我们不得不打起附近其他部落的主意。结果除了岩部落还有余力提供一些接济外,其余几家的情况都和我们差不多窘迫。也许等不到战争结束,我们就得回山上叨扰那些长毛的远房亲戚了。 不仅食物的配给量越来越少,连生火取暖都逐渐受到限制。现在能够享受全天不熄火待遇的,就只有老人孩子所在的洞和神龛了。阿米陀神最近人气达到了不可思议的高度,简直快要接待不过来那么多热情的信徒了,这可能跟它脚下那几只熊熊燃烧的火盆有很大关系。 我混在拜神的队伍中一点点往前挪,最后总算挨到了火盆附近,连忙低头做冥思苦想状,企图霸占住好位子不放。我觉得周围几个人可能都跟我有同样想法,他们嘴里念念有词,好像跟面前这位神仙有多少贴心的话要说一样没完没了,大有打算在这里耗到开饭的架势。再仔细一瞅,大巫那个老东西居然也混在其中,还闭着眼睛摇头晃脑,一副乐在其中的模样。 我朝他凑了过去,低声问:“不是有老年人专用取暖处么,您怎么还跑到这边来占位子。”老家伙认真地对我说,他在等神明示。 少来。你糊弄糊弄别人还行,那个木头玩意儿还是我雕的呢,它要是能说话,那我不就成了神仙么。我忍不住在心里腹诽。 “正是如此。”老头就像听见了我的心里话似的回答道,“你用这尊神换取了这一屋子人的思想,他们思考的责任便应由你一并承担。你大可以享受一下替别人选择命运的乐趣,直到有一天这些人终于发现他们信仰的神明跟他们自己差不多蠢为止。” 我终于发现,受骗上当的原来不止有信徒们,还有我自己。“喂喂,不带这样的,明明是你让我雕那座神像的!” 老头优哉游哉地答道:“我只负责协助你将它送上神坛而已。赋予了它形象的人是你。与其徒劳地试图推卸责任,我认为你该多花时间想想如何防止别人发现这个秘密比较好。” “……老师,您觉得应该如何防止别人发现?”贼船已上,我只能欲哭无泪地请教眼前这位陷害我的人。 “很简单,永远不要犯错误就可以了。”老头打了个哈欠,摇摇晃晃站起来说,“我还是回老年人取暖处睡一觉好了。你记得尽快转告大家,阿米陀大神准备怎样解决粮食危机。” 太阳的! 我感到压力很大。 昨天晚上我做了个梦,梦见战争胜利了,各部落正在联合举行庆祝活动,我也傻呵呵地跑去蹭吃蹭喝。有人给我指了个没人的座位,我就一屁股坐下准备开吃。结果不知是谁喊了一句:“领导入席了!开饭之前我们先请领导讲个话。”我这才发现自己竟然坐在了首领的位置上,此时所有人正期待地看着我,用眼神催促我早点喷完早点宣布开饭。 我火烧屁股般跳起来,解释说自己不是领导,只是被人指错了位置。结果却被大家误以为是有领导特色的冷笑话一个,纷纷配合地鼓掌微笑,就是没人肯让我下台走人。我只觉汗流浃背,正要使出尿遁这最后一招时,身披彩霞光芒万丈的岩族长大人出现了。我从来没有这么高兴看到此人出现,况且他今天浑身上下都在发光,只凭这气场就让大家明白真正的首领到了。我万分欣慰地被人踢下了座位。太好了,他们终于相信我不是领导了,我就这样笑着醒了过来。 我告诉族长,神明说我们需要自己熬过这一关,它表示很看好我们。 于是族长只好发动群众自救,大家绞尽脑汁从各种地方搜集食物。一些老人给了我们很好的建议,比如去哪里可以挖到大量野菜,或者如何寻找野兔等小型动物的巢。我记得小时候曾经出于好奇,研究过松鼠们储藏坚果的习。它们是一群勤劳但记不佳的采摘工人,储备的冬粮通常远大于它们自身的食量,因为大多数埋藏地点很快就会被它们忘记,然后第二年春天地里就会萌发出新的树苗。虽然偷窃是不道德的行为,偷松鼠的冬粮就更加丢人现眼,但不管怎样能弄到食物就好。 我就这样一个人顶着寒风上路了,目的地是我们常去的那片榛子树林。路上忽然回忆起在这里偶遇岩族长的往事,又进一步想到了附近的那个湖泊。如果湖上的冰层不太厚,也许我们可以把冰凿开钓鱼吃。这个念头一生,我顿时便把和松鼠抢食的事情暂时丢到了一边,兴冲冲地向湖边奔去。 湖边的芦苇早已干枯,但细密的苇杆还直挺挺地立在原地,遮挡着我的视线。我一面扒开苇丛向前走,一面思考这些苇杆是否可以割来当柴烧。终于走到了芦苇丛的尽头,我钻出去向外一望,竟然看到大队人马正站在已经完全冻结住的湖中央,用渔网从凿开的洞中向外拖鱼。看样子这群人和我想到一起去了,不过他们究竟是谁?如果是自己人的队伍,应该会在经过我们部落的时候打个招呼的。况且除了岩部落,我们这边大概没有别的部落会用这种方法捕鱼。我立刻判断出对方是敌非友,可惜还没来得及不动声色地逃走,一个哨兵就发现了我。那边很快派出了一队士兵向我冲来。 我吓得几乎魂飞魄散,扭头就往芦苇丛里扎。对方见我想跑,嗷嗷大叫着将手里的各种石器往我身上丢。就在我以为小命休矣的时候,身后的苇丛里居然跳出了另外一帮人马,开始拉弓箭,呼呼地往湖上招呼。岩族长不知从哪里冒了出来,指挥众人边向敌人放箭,边到湖边去凿冰。这下可要了敌人的老命,因为这湖泊三面环山,只有从我们这个位置才能够上岸。我不知道险的岩族长是怎样带兵神不知鬼不觉地埋伏在他们来路上的,总之敌人这次彻底中了埋伏,只能呆在光溜溜的湖面上给人当箭靶子。 阿森顶着一头芦花,像只呆头山**一样跑到我眼前,抱着我说刚才突然看到我从他身边经过,把他吓了一跳,还以为自己埋伏得太久,居然做起白日梦来了。要不是他哥及时捂住了他的嘴,搞不好他们就要提前暴露功亏一篑了。 湖上的一战以我方完胜告终,这是自开战以来我们所获得的最大的一场胜利。这一仗基本打败了敌军那支走出森林的队伍,剩下困在森林里的那一半人,要消灭只是时间问题。更令人惊喜的是,我们缴获了敌人从湖里捉来的大量鲜鱼,及时解决了部落里的粮食危机。 当我带着几名士兵将鱼送回族里时,受到了全体族人的热烈欢迎。大家都说阿米陀神果然没有抛弃我们,只是稍微考验了我们一下便将食物赐给了我们。我对此不置可否,但也不得不承认我的心头重担已随之落下大半。 也许只要那个人还站在我们身边,阿米陀神就不会抛弃我们。 第三年的冬季在线阅读 第三年的冬季 - 第三年春天 刻在岩洞里的日记 作者:酆都霜迟 第三年春天 冬天快要结束了。 战争也要结束了。被困在森林里的那支敌军在无能首领的指挥下,度过了一个令他们相当难忘的冬季。这片森林的尽头仿佛和春天一样遥不可及,他们连内讧的力气都没有了,只能选择投降或者闭目等死。 在敌方迟迟没有下定决心之前,我们这边的日子也不那么好过。敌人固然被围困得很惨,但是围困的施与者,在森林外围拉开漫长战线的我方战士也已是强弩之末。他们不仅不满于前线伙食越来越差,如今一天只能吃上一顿饭还不管饱,而且随着春天即将来临,这些对种田具有高度责任感的农民兵们开始不断向上级抗议,表示要请假回家准备翻耕土地了。 岩族长未曾料到会有这样的意外情况出现,他以往带领的士兵通常把打仗当做主要事业,务农经商都只是休战期间从事的副业。遇到这样恪守本分的民兵,他不得不头痛万分地思考应对方案。最后我与阿米陀大神的神像一起被人送了过来。我在前线上向战士们喊话,说胜利就在眼前了,阿米陀大神希望大家能再坚持一会儿,他保证不会耽误春耕,今年也是一个丰收年!看在大神都开口承诺的份上,战士们才勉为其难地答应多等一段时间。 敌军最终决定全体投降。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我们也大大地松了一口气。除了岩部落的人还知道要留下来清理战场和收押俘虏外,其他部落的士兵纷纷丢下武器,自顾自欢快地跑回家种田去了。岩族长忍不住对我们抱怨说,指挥这样的队伍真让他折寿,抱怨完他又颇为自恋地着下巴道,不过从另一个角度看,这样才能更充分地展现出他的佣兵才华。在场的几位亲信中除了阿森表示赞同外,其他人都装作没有听见。 战争胜利了,岩族长邀请各部落首领共同处理战利品的分配问题。 所谓的战利品主要是那些战败的俘虏,算一算竟有近千人之多。下令将其中的老弱病残当场杀掉,剩下身体强壮的俘虏成为奴隶,按照参战的贡献分摊给每个部落。对于无价值俘虏的单方面屠杀过程显得十分残忍,连经历过许多大场面的各族族长们都有些不忍卒睹,岩族长却表现得十分平静,似乎一点也不觉得自己冷血。不过看不惯归看不惯,在座的各位首领没有哪个肯跳出来制止这种行为,毕竟眼下正处于青黄不接的时期,自己的族人尚且吃不饱饭,谁还有心思去管别人死活。基于同样的理由,他们并不对分配奴隶的问题特别感兴趣,有些人甚至感到本无力再额外养活这么多人,提出想用这些人跟岩部落交换耒耜和地笼等生产工具。 面对这样的要求,岩族长看上去相当为难。虽然在这场战争中损失最小的就是他们部落,但他们的粮食库存也几乎快要耗尽了。不过,也罢,毕竟是盟友提出的愿望,他们能满足就尽量满足,岩族长摆出一副宽容大度的态度答应了。于是经过骨的漫天杀价,后来很多部落都以非常低廉的价格将奴隶贱卖给了岩部落,换得了成堆的木制品,以及用当年他们卖给岩部落的麻绳制作出来的渔具。 忙碌的春耕。 去年的丰收让我们尝到了改进种植工艺的甜头,今年几乎全族的人都被动员起来翻耕田地。承蒙阿米陀神的保佑——不知从何时起,我也习惯了和其他人一样把这句话挂在嘴边——今年春天雨水充沛,阳关也很充足,想必年末的收成一定会比去年还好。 就在我们带着美好的憧憬奋力刨地的时候,岩部落的人居然猫在田边的树林里悠闲地砍树。看到指挥砍树的是牧,我们便好奇地跑去问他要那么多木头做什么用。牧很好脾气地告诉我们,岩族长计划建立一个能容纳几千人的大寨子,他们现在急需木料。此外,将伐光的树林用火烧过之后,又可以变成很好的耕地。 啧,他们还真是有闲心。“可是人都来砍树了,你们的田地谁来种?”我怀疑地问道。 “当然是奴隶啊。”牧老实地回答说,“我们有很多奴隶,除了种田,搭房子也都交给他们做了,而且每天只供应一顿饭就可以。族长说非常划算呢。” 不,不会吧?!阿米陀神啊,为什么我又有十分不妙的预感?求您千万不要让它实现啊。 奴隶是先进生产力的代表。 具体表现在他们吃得少,做得多,不会对工作挑三拣四和顶撞领导。眼看岩族长带着族人们风风火火大搞建设,其他部落首领说不嫉妒是假的。但是此时大呼上当未免显得自己过于愚蠢,毕竟当初提出用奴隶交换工具的人正是自己,因而如今也只能冒冒酸水,建议岩部落加强族人道德观念和对奴隶的人文关怀云云。 推迟已久的盟主选举开始了。 等到春耕结束,人们总算想起还有这么个事。但谁也没想到的是,仅仅过了一个冬天,各部落之间的实力对比竟然经历了一次重新洗牌。原本最为强大的东石族和青坡族已经成为过去,岩部落却通过战争突然崛起,一跃成为了规模最大也最为富裕的部族。而在岩族长亲口许下成为盟主后将大力提携各兄弟部落,把多余的奴隶无偿借给其他族使用的承诺之后,他几乎以全票通过选举,当选为山区联盟的第一任盟主。 岩盟主上任当天便宣布了两条盟规:第一,全盟各部落必须统一信仰阿米陀神,即日起每个部落都要开始供奉阿米陀神像。第二,各部落须挑选一定数目的青壮年男丁作为职业战士,参与由盟主主持的长期军事训练,这些人食军饷服兵役,彻底脱离生产活动,原部落人口和生产力的损失将用等量的奴隶进行补偿。 有了之前多次上当受骗的经历,各联盟成员将这两条规定翻来覆去地研究,唯恐又有什么陷阱。岩族长立刻信誓旦旦地用他为数不多的人格担保,这些规定绝对是为了全盟人的利益而制定的,时间长了大家便可明白他的苦心。 第三年春天在线阅读 第三年春天 - 第三年夏天(结局) 刻在岩洞里的日记 作者:酆都霜迟 第三年夏天(结局) 新鲜出炉的大领导。 自从岩族长成为联盟盟主之后,我们的生活每天都在变化。不论这其中是否有什么更深远的用意,至少从表面来看日子的确是变得越来越好了。先前以部落为单位的行动几乎全部都被联盟的统一行动所替代,联盟成员的交易往来更加频繁,这就促进了各部落间的产业分化,变成拥有大量可耕地的部落专门负责农业,擅长制造石器的部落主要负责石器生产,离草原比较近的部落负责狩猎等等。 岩部落逐渐成为了手工业和商业的中心,不但掌握着陶器和细木质品的生产技术,最近还发现了一种比石器更坚固耐用的材料,岩族长将其称之为铜器,可用于制造最锋利的武器,据说在平原地区也只有极少数部落掌握这种东西的制作工艺。 我们之中的一些人成为了职业军人,他们吃的是最好的粮食,穿的是质地良的战袍,用的是铜制武器,由岩盟主亲自培养。经过训练的士兵看起来威风凛凛,走到哪里都备受瞩目。很快军人就成为了最受年轻人喜爱的职业,越来越多的青年男子主动申请加入军队,可以在预见不久的将来,一支庞大而充满战斗力的队伍将于山区中诞生。没有人知道拥有这样强大的军队对我们有什么意义,或许它的存在是出于安全考量,又或许族长们已经逐渐认识到战争背后所隐藏的巨大利益:领地、资源和大量的奴隶,但不管怎样,烽烟再起都是它唯一且必然会造成的结果。 我被盟主任命为首席祭司。 本来这个职位是为大巫准备的,但老头以年老体衰为由拒绝了,反而推荐了他的关门弟子,也就是我,接手这份工作,虽然除了骗术之外巫师的本领我一样都没学过。由于一直以来阿米陀神对我的信任,很多神谕都是通过我传达给大家的,因而其他部落的首领们对此也没有什么意见。反对这项任命的人也有,那就是我本人,可惜没有人关心我的想法,岩盟主随便挥了下手,这顶大帽子便不由分说戴在了我头上。 祭司的第一份工作,就是批量制作阿米陀神像送发各部落。阿森闲来无事,自告奋勇跑来帮我打磨木料。这小子上战场之前神像还没诞生,因而只听说过阿米陀神的大名,并不曾亲眼见过。如今看到跟自己长得像孪生兄弟一样的大神,不禁瞠目结舌。我大窘,眼看他又露出了招牌大红脸,却还未想好该如何解释。结果阿森犹豫了一会儿,吞吞吐吐地小声问我:“你觉不觉得我好像长得跟阿米陀神有点像啊……希望大神他不要介意。” 说完还十分诚恳地合掌拜了拜。 好名字是成功的开始。 挖坑和起名字是岩盟主的两大爱好。最近他又开始纠结于联盟命名的问题,原本打算取个单字“黎”,后来想到如今盟内共有九个成员(有两个部落在战争中被灭了),遂决定给联盟取名为九黎。 单只给联盟命名还不够,岩盟主又意犹未尽地提出所有成员部落的名字也要改掉,新名字要起得有相似,让人听起来就像一家人,他举出中原地区一支比较有名的联盟做例子,说他们共有六个部,分别以熊、罴、狼、 豹、貙、虎六种动物命名。族长们虽然觉得这道命令有点无聊,不过反正原来的名字也是随便取的,改就改吧。 我被派去各族收集意见,大家的意思是不妨也用动物起名,就叫我们常见的“狗,牛,驴,马,猪,羊,鹿,**,兔”好了。结果岩盟主看后很不满意,表示名字要起得够响亮,听上去能让敌人有畏惧感才行。我又再次跑遍各部与族长们商量如何修改,于是第二次呈给盟主的命名方案是“恶狗,疯牛,秃驴,种马,箭猪……”,岩盟主哭笑不得,改名之事便就此作罢。 最后一篇日记。 经过数百奴隶日夜不停的建造,在岩部落旧址上一个全新的大寨子出现了。这个寨子共划分为上层阶级(首领、长老和巫师),中层阶级(普通百姓),底层阶级(奴隶)和牲畜四大区域,可以容纳全盟所有人居住。岩盟主先将上次战争中被毁掉村落的几个部族接到寨中居住,对于其他部落暂时没有要求,但我猜早晚有一天,我们所有的人都将会搬到那里去。 事情果然如我所预料的那样发展,接下来第一个被要求搬迁的是我们部落,理由是要征用我们的岩洞作为战略物资储备仓库。新家有宽敞透亮的新房子和各种致的生活用品,比起暗无天日的居生活有吸引力得多,族人们几乎是欢天喜地地接受了搬迁指令。然而对我来说,从此以后记日记将成为一件奢侈的事情,等到岩洞被储备的粮食填满,用石头封存起来之后,我在岩壁上留下的大量创作也将再没人会看到。不过既然走出洞是我们的宿命,我们就该带着期望接受。 幸好我也不是完全没有收获,起码我的身边有了阿森的陪伴。自从战争结束后,我们便恢复了之前的暧昧关系,并且有望在近期突破这个阶段,获得更进一步的交往……额,意思就是,阿森说要带我去见他哥哥,让我们的感情接受家人的祝福。其实我并不期待岩族长那鸟人能说什么好听的,不过阿森坚持要这么做,还说他哥哥保证过到时候要送一份大礼给我们。真希望他的乐天神能感染他哥哥一次。 说到岩族长,他现在大概正眯着眼睛躺在虎皮毯子上,得意洋洋地享受这一刻谋得逞的喜悦,不过这么一点胜利应该还不足以冲昏他的头脑,很快他便会淡忘这份喜悦,投入到未来更长远、更复杂的谋划中。我猜山区满足不了岩盟主的野心,他的眼神总是充满渴望地飘向山外那片疯狂的土地,也许总有一天我们将离开这里,踏上前往中原地区的征程,但无论最终我们的脚步止于何处,我都将坦然面对属于我的结局。 第三年夏天(结局)在线阅读 第三年夏天(结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