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驸马,求放过》 分卷阅读1 驸马,求放过 作者:陈柑 分卷阅读1 《驸马,求放过》陈柑 文案: 被系统投送到汉朝的梁珏发现自己有以下三重身份: 第一,他是京城最俊美的男人,美得令无数人嫉妒; 第二,他是权势滔天的阴城公主的新宠,宠得令无数人嫉妒; 第三,他是掌管北军五营的驸马一心要杀的人,这一点无人嫉妒。 梁珏立志要在系统的帮助下实现男宠的逆袭,然而他渐渐发现,事情并没有这么简单…… 冷静理智攻 vs 聪明美貌受 内容标签: 宫廷侯爵 情有独钟 穿越时空 系统 搜索关键字:主角:梁珏 ┃ 配角:班始,刘贤,刘保,浮生一度 ┃ 其它: 第1章 身份 梁珏一睁开眼,差点以为自己见了鬼。 一个胸口破了一个洞的男人正俯身看着自己! 梁珏吓得魂飞魄散,张嘴就想叫,但还没等他叫出来,那个男人就说话了:“麻烦你不要大声惊叫,那样只会破坏这里的优美环境……” 他的声音是典型的男中音,听起来很悦耳,但不知为什么语调中带着一股纡尊降贵的感觉。 梁珏仍然无意识地瞪着他的胸部——那里有一个与手掌同宽的破洞,呈规则的长方形,像一个“格子”一样横贯了整个身子,透过“格子”甚至能看到在他身后的白石小径。 再看他的装扮,这人穿着一件古装电视剧的演员才会穿的蓝色的交领长袍,头顶束着发,一张脸清秀白皙,看样子年纪在四十岁左右,他的样貌文雅,一双眼睛却总是滴溜溜地转,透着几分狡黠。 “你已经被系统投送到了汉朝,而我是系统的使者,名叫浮生一度……” 汉朝?时空穿越? 梁珏茫然地从地上坐起来,动作间发现自己原先穿着的衬衫和牛仔裤变成了一件式样与眼前男人一样的月白色长袍。 再转头望望四周,只见自己似乎置身于一座宽大的园子之中,身边种满奇花异草,芳香扑鼻。不远处有一条白石小径,通向一个绿波鳞鳞的圆湖,再远一点可见亭台楼阁参差排列。已近日落,四围很安静,除了自己和眼前这个什么“浮生一度”外,看不到其他人。 梁珏呆呆地望向浮生一度:“我,我穿越了?人真的可以穿越?” 浮生一度望向梁珏的目光中带着一种微妙的包容与忍耐,就像面对着一个低智商的人所表现出来的高高在上的礼貌。 “当然可以,不然已经变成植物人的你怎么会到了这里?” 梁珏的脑袋突然一阵剧痛,眼前一阵发黑,几幅画面从他的脑海中一闪而过:大学毕业了三个月的他第一次从公司领到一万块奖金,非常高兴;几个死党要他请客,大家一起去了酒吧,后来就开始斗酒;他醉熏熏地上了其中一个死党的车;最后一幕是前方突然射来一束刺眼的亮光,他的头重重地撞上了车子前面的挡风玻璃,然后他就失去了意识。 随着最后一幅画面在梁珏的脑中消逝,那种剧痛也就消失了。 “我看你已经接受现实了,那么我就继续说,请不要再打断我,这样很浪费我的时间……”不知为何莫名高傲的浮生一度这次连看都不看梁珏,半闭着眼,像背书一样自顾自地讲话。 几分钟后,梁珏从浮生一度那里了解到几件事。 第一,以前的自己,那个二十二岁的小青年因为车祸而成了植物人,但是他不甘躺在床上等死的意念非常强烈,被系统的卫星捕捉到,发送到了汉朝,投进了这个撞树而亡的梁珏脑中。也就是说,他变成了这个时空里的十六岁的梁珏。 第二,为了帮助梁珏尽快融入新环境,系统派出了一名最聪明最容易相处的使者(也就是浮生一度),这名使者能回答他提出的任何问题。 第三,系统使者以光子投影的形式出现,只要梁珏一叫名字,投影就会自动出现,因为此投影由密码生成,所以没有权限的人根本看不到,也听不到他的声音。而除了梁珏外,汉朝的其他人都没有权限。 第四,因为梁珏到达的朝代处于另一平行时空,所以他的所作所为不会改变他原本熟知的历史。 第五,如果梁珏完成了系统给出的任务,他的意念就能重新投送回后世,也就是说,作为他的本尊的植物人将会苏醒。 梁珏将眼前这个浮生一度看了又看,还以为他是一个活生生的人,没想到原来只是一束投影。 他认真分析了一下目前的形势,觉得反正自己没有其他路可走,能在汉朝为后世的自己争取苏醒的机会不失为一件好事。 何况,既然别人都察觉不到浮生一度的存在,那就是说……他有一个贴身的金手指! 哈哈哈,汉朝的各位牛人,准备接受来自后世穿越者的辗压吧! 想到这里,梁珏高兴起来,迫不及待地问浮生一度:“我现在要做什么任务?在这个朝代的我是什么身份?这个大园子就是我家吗?” “你的第一个任务是……努力活下去。”浮生一度的脸上显出一丝奇异的微笑:“现在是永建五年,即公元一三零年。这个园子名为瑞园,算是你的家吧。至于你的身份,嗯,你是洛阳城,不对,现在叫做雒阳,”浮生一度边说边在虚空中用手写出笔画,又从袖中摸出一面镜子照着梁珏:“你是雒阳城中最俊美的男子,样子你自己看看……” 镜中的梁珏比他在后世见过的任何一个男明星都要清逸俊秀,是个不折不扣的美少年,右额上估计是因为之前撞到了树,肿起了一个大包,但丝毫无损他的美貌。 浮生一度继续说下去:“……并且深受阴城公主的宠爱,说到阴城公主,那可是当今皇帝的亲姑母,用权势滔天来形容都不为过……” 梁珏开心到几乎控制不住自己想跳起来。赚了!赚大发了!没想到穿越一次,变成了一个美男子,而且是一个身份高贵的美男子,那个什么公主应该是自己的……妈? “……你们就是一对奸夫/淫/妇。”浮生一度把话说完。 呃? 笑容瞬间冻结在梁珏脸上,他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失声问道:“你说什么?” “阴城公主刘贤在一年半前就已成亲,但她蓄有十几个男宠,你是目前最受宠的一个。” 最受宠的男宠仍然是男宠,就像最美貌的鸡仍然是鸡,绝不会因为长得好看就变成凤凰。 从臆想中高贵的皇室成员变成现实中的卑贱男宠,美男子梁珏心灰到只想大呼一声“红颜薄命”,后面再加三个感叹号。 “为什么?为什么要给我这样的设定?”他抬起头,悲愤地问浮生一度。 他情愿做一个相貌平凡的人,这样好歹能保住清白。 梁珏不管在感情上还 分卷阅读1 - 分卷阅读2 驸马,求放过 作者:陈柑 分卷阅读2 是身体上都有洁癖,他无法勉强自己和一个不喜欢的人亲近。 浮生一度的神态有几分不自然,语气却仍然高傲:“你以为给你找一个同名同姓的人这么简单?卫星整整花了零点一秒才挑到目标,你知不知道我们的卫星在零点一秒这么长的时间内能处理多少事务?为了你它都先抛在一边……” 梁珏一点都不想听技术性这么强的分析,此刻他脑中被“我是一个男宠”这几个字占满。 他忍受不了自己居然是一个出卖尊严、出卖肉体的男宠! “你就不想问一下阴城公主的丈夫是谁?”浮生一度的声音再度响起。 梁珏稍稍振作了一下精神,觉得自己有必要了解这些的情报,毕竟自己是一个“奸夫”,公主老公可能恨不得拿剑劈了他。希望那人只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家伙,最好走几步路就气喘吁吁,就算想杀他都追不上。 浮生一度似乎迫不及待地想揭开谜底,不等他问就说:“他是定远候之孙,班始。” 定远候,姓班……班定远! 梁珏看过一部名为《我的团长我的团》的电视剧,里面有一首歌,令人热血沸腾的歌词第二句就是“君不见,班定远,绝域轻骑催战云!” 当时梁珏还特意搜索了一下“班定远”的资料,知道指的就是在汉朝时投笔从戎,平定了西域五十多个国家的班超。文艺青年梁珏看着一代牛人班超的彪悍事迹仰天长叹:“大丈夫当如是!” 当然,他只是说说而已。就凭他那副瘦弱的小身板,去当兵人家都未必收,还想当班定远。 而这个驸马,就是他所崇拜的勇猛无比的定远候班超的孙子…… 等等!班超是武将,他孙子不会也是武将……吧? “班始是长安京兆尹,并且是北军中候,掌率北军五营。”浮生一度的话无情地浇灭了他的希望。 后世的一个团下面才三个营,班始管五个营,那他岂不是比团长还要大?手下有三千兵,想要灭一个人易如反掌。谈笑间,梁珏灰飞烟灭…… 梁珏只觉自己的前途无亮,比墨还黑。现在他才明白浮生一度所说的“努力活下去”是什么意思,有这么一个强悍的对手,自己能不能看到明天的太阳都难说。 “他来了。”浮生一度突然说。 谁来了? 正在哀叹自己的悲惨命运的梁珏脑子转得很慢,见浮生一度朝他身后努了努嘴,于是他下意识地转过身。 长风从路的那一头拂来,小径两旁的修竹轻轻摇晃,竹叶碧绿可喜,秋阳透过这层绿投射在洁白的石径上,洒下一片浅淡柔和的树荫。那人就踩着这片既淡又柔的微茫绿光,一步步地走向梁珏,站定在他面前。 梁珏事后回想了无数次,却仍然想不起自己在第一次见面时到底有没有看清班始的样貌,对于当时的他来说,班始的面容犹在梦中般虚幻。然而奇怪的是,他竟然记得班始身上穿着一件袒领灰地竹纹花边袖的袍服,下摆是一排月牙状的密裥,腰间还佩着一把剑。 浮生一度走到班始身旁,语调夸张地大声感叹:“你看他的身子,多么强健有力,面容多么潇洒刚毅,如此人物做你的命中之敌,你可还满意?” 梁珏有一个特点,当他想事情的时候最讨厌被人打扰,此刻他眼神放空地望着班始,心里却在想另一件事,听到浮生一度喋喋不休地大讲废话,觉得实在刺耳,忍不住说了一声:“闭嘴!” 话一出口他才反应过来不妥,一抬眼,就见眼前男人的嘴巴微微开启,似乎正想说话,却被他打断,神情便显得既错愕又恼怒。 眼前这个是武力值max的驸马,而他只是一个卑贱的男宠,却居然敢叫驸马“闭嘴”,不死都没天理。 作者有话要说: 小广告:新文《虐文逆袭系统》已开坑,快穿+穿书 文案: 穿越到书本里面的萧迁发现,自己的命运就是被一个个渣攻虐身虐心,最后死在渣攻怀里,以生命唤醒渣攻的良知。 萧迁相信,他一定能够逆袭,改变自己必死的命运!反正他有剧情提示…… 等等,他看到了什么? 锁!锁!锁! 为什么有那么多章节被锁? 难道,他穿进来的不只是虐文,而且还是一篇……小h文? 系统(欢快脸):恭喜宿主,第一章 就有小黑屋皮鞭play! 萧迁:wtf! 文名也可以叫做《每天都在阻止小攻黑化》 白兔皮狐狸心受 x 不管是什么皮都有一颗忠犬心攻 第2章 命运 危急关头,梁珏的反应前所未有的快,并且超常发挥了一把演技。“扑通”一声,他干脆利落地跪了下去,垂下头,声音颤抖着说:“驸马恕罪,小人,小人听到那边树上有个大鸟呀呀叫个不停,生怕有辱驸马清听,所以才叫它闭嘴,没想到竟然惊扰了驸马,真是罪过!” 他乱七八糟地说了一通,把自己从古装电视剧里学到的词汇都用完了。 在一旁看戏的浮生一度装模作样地叹了一声,幸灾乐祸地说:“原来你比我想像中更无知,‘有辱清听’不是这样用的,这个词的意思是指自己出言直率,请人谅解。还有,你现在可不是在那个奴才主子的朝代,在汉朝就算仆人见了家主也只需拱手弯腰,你一见他就跪了下去,是把他当成了父亲大人吗?呵呵,你这样的一番言行,恐怕会给他留下非常深刻的印象,从此再也不会忘记你哟,怎么样,你高不高兴?” 高兴个鬼! 梁珏在心里大骂浮生一度和那个穿越管理局,别人一穿越就自带主角光环,穿成公主王爷什么的再容易不过,只有自己一穿就成了一个男宠,而且还全无本地土著的记忆,身边这个古古怪怪的浮生一度还要落井下石…… 他很想跳起来踢浮生一度一脚,但他动都不敢动一下。地上的石块很硬,硌得他的膝盖很难受,恐怕过不了多久就会发麻。他能感受到男人冰冷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像针一样刺着他。 这是他平生第一次向人下跪,心中倒没有什么悲凉的感觉,在“不要脸面”和“不要性命”之间,一般人都会选择前者,梁珏也不例外。 可是,到底要跪多久?班始始终一言不发,他在想什么?下一刻,他会不会抽出佩剑砍下来? 梁珏心惊胆战地等待着,背上直流冷汗,像小虫子爬过一样麻麻痒痒,但他一动都不敢动。仿佛过了很久,他才听到头顶传来一个低沉的声音:“你的头受了伤?” 梁珏一怔,脑筋迅速地转了起来,只过了一瞬他就作出了回答:“是的,小人不小心撞到树干上,如今头还很痛,最稀奇的是还有人在我脑中说话呢 分卷阅读2 - 分卷阅读3 驸马,求放过 作者:陈柑 分卷阅读3 ,眼前不断飘过红光绿光……” 班始当然不可能是在关心他,多半是因为觉得他的言行举止有异而奇怪,待看到他额头上肿起来的大包,可能就以为他撞伤了脑子,人已经有些不清醒了。 梁珏判断出了这一点,就顺着班始的话开始编故事。浮生一度在旁边“咦”了一声,说:“你还不算非常笨嘛。” 梁珏低垂着头,只能看见男人所穿的绘着卷云纹的褐色短靴以及浅灰色的袍服下摆,质地做工都颇为考究。头顶传来一声“罢了”,而后浅灰袍服轻拂,那人就这样走远了。 直到此时梁珏才松了一口气,后背凉嗖嗖的全是冷汗,膝盖生疼生疼的,他干脆往后一坐,曲起腿揉自己的膝盖。 虽然骗过了班始,但他还有一点惊魂未定,便问浮生一度:“你看我刚才的应对,除了有些措辞不当之外,其余的都还可以吧?” 浮生一度撇了撇嘴:“你怎么知道他说‘罢了’是什么意思?很可能他的意思是‘罢了,我现在没有时间,暂时放过你,改天再找你算帐’。反正按照这个梁珏的命运,后天你就会被班始杀死……” “什么?”梁珏惊恐地打断他,“你说我后天就会被杀死?为什么?” 浮生一度对于讲述这种凄惨的事格外有耐心:“到了那天,阴城公主就会召你侍寝,她还会叫班始来观看,班始大怒,想杀了你,却被她拦着,于是他就把你和阴城公主都杀了,他用的是随身的佩剑,在你身上刺了三十六下才让你死,你的眼珠子肠子什么的满地乱滚,那叫一个惨……” 梁珏生生打了一个寒战,浑身的寒毛都竖了起来,仿佛看见遍地都是鲜血,自己倒在地上痛苦地惨叫,却又死不了。 转念一想,他就对那个素未谋面的公主心生愤怒:“那个公主是白痴吗?通奸也就算了,还叫自己的丈夫来看,她以为自己是av女主角啊,是男人都想看她做?!” 但说这些话是没有意义的,不管那个公主怎么白痴,她始终是个位高权重的公主,而梁珏目前的身份是一个卑贱的男宠,她想做的事梁珏阻止不了。 梁珏转而向浮生一度寻求支持:“你不会眼睁睁地看着我被杀死吧?要是我刚穿过来三天就死掉,说出去你也没面子啊。” 浮生一度笑嘻嘻地说:“你死了和我有什么相干?我除了为你解答问题外,还有一个任务是记录你的生命轨迹,以便日后的数据分析。简单来说你对于我来说只是一个样本,你这个样本没了我就去跟踪另一个样本,反正都是上班,对于我来说没区别。” 梁珏咬牙切齿:“冷血!没人性!” 既然这个该死的浮生一度不肯帮忙,梁珏只得自己想办法。 两天后班始因为观看由他老婆主演的现场版av而拨剑杀人,如果现场版av演不起来,或者是换了一个男主角,那他梁珏不就没事了吗? 所以,只要他两天后躲起来不去侍寝,这一切就不会发生,他也就不会有杀身之祸了。 梁珏打定注意,抬头问浮生一度:“我现在住在哪里?这个园子里最适合躲人的是什么地方?” 浮生一度饶有兴味地望着他,正想说话,突然一阵喊声从小径的另一边传来:“六郎,六郎!” 只见一个十岁出头的少年从小径拐角处跑过来,他跑得飞快,不一会儿就跑到了梁珏面前。这名少年长得眉清目秀,身穿一件浅蓝色的交领窄袖短袍,下摆只到膝盖,露出白色长裤。他张大嘴望着梁珏额上的那个大包,紧张地叫起来:“六郎,你的脸竟成了这般模样,这,这,这该如何是好?” 看他那一副痛心疾首的样子,活像梁珏已被完全毁容。 梁珏望了浮生一度一眼,无声地发问。浮生一度笑了一下,说道:“这个人叫阿南,是公主赐给你的侍仆,至于你为什么叫六郎……嗯,那是因为阴城公主有十来个男宠,她习惯按进府的顺序用大郎、二郎到十几郎这样来称呼,你进来的时候恰好原先那个六郎死了,所以就用你来填补空缺。说起来那个六郎命也不好,才十二岁哪……” 原来那个什么公主除了爱演av外,还有恋童癖,真是太恶心了! 梁珏恨不得立刻藏起来,永远不被自己的金主找到。 下一刻,他的愿望就像幻影一样破灭,因为少年阿南对他说道:“六郎,公主正到处找你呢,问你怎么这么久都还没到,你快快随我去吧。” 梁珏冲口而出:“不是说后日吗?怎么是现在?” 阿南奇怪地望了他一眼,小心翼翼地说道:“六郎,你怎么不记得了?公主昨日所言,就是让你今日过去服侍啊。” 梁珏双脚牢牢地钉在地上,心中既慌张又疑惑,他求助地望向浮生一度。浮生一度皱了皱眉,嘀嘀咕咕地说道:“不对吧?我记得后天你才会死的,怎么变成了今天呢?难道我记错了?” 他想了一想,想不出结果,最后不耐烦地一挥手:“今天死和后天死有什么区别?反正你记住自己随时都有可能会死就行了。” 梁珏:“……” 这个浮生一度其实来害他的吧? 阿南见六郎扭曲着一张俊脸,凶狠地瞪着面前的虚空,心中一阵发凉:六郎该不是魔怔了吧? 可是公主正在找他呢,就算他魔怔了也得过去,不然,公主大发雷霆,所有人都得受罪。 于是阿南硬着头皮伸手拉起梁珏便走,边走边唠叨:“六郎,你想想,公主多宠你啊,别的郎主可都没有这样的福分,只要把公主服侍好了,以后你就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唉,大郎和三郎下手也太狠了些,把你的脸伤成这样,公主见了,一定会非常心疼……” 梁珏一边被阿南拉着走,一边不停地转着脑筋:他刚穿过来,人生地不熟,无论是想躲起来还是逃出去都不可能,反而会惹怒公主,给自己惹来祸事,可是就算他肯牺牲肉体去服侍公主,班始那三十六剑还在等着他呢。 权衡之下,为今之计就只有先去见公主。在原来的那个时空,梁珏工作了三个月就能在百余人的销售队伍中脱颖而出成为金牌销售,在揣磨人心方面还是有一点小心得的,他可以运用自己以往的工作经验讨好公主,想办法让她改变主意,不要那么快就叫他侍寝。 第3章 嫉恨 梁珏跟在阿南身后穿花拂柳,在小径上绕来绕去,一时树林葱郁,一时流水潺潺,又有亭台楼阁,繁花无数,景色颇为雅致。不时偶遇身穿淡绿色交领窄袖绣花裙的侍婢,俱都长得美貌,她们见了他立刻粉面飞红,娇声唤一声“六郎”,眼波却不曾乱抛,大概是怕公主吃醋。 走了大约一刻钟,只见前面豁然开朗,一个如满月 分卷阅读3 - 分卷阅读4 驸马,求放过 作者:陈柑 分卷阅读4 般圆润可爱的小湖出现在梁珏面前,一块块状如荷叶的青石板外露于湖面半尺,错落有致地从岸边铺往湖心。湖心筑有一座假山,假山之下有一亭阁,十余个年轻男女正群星拱月般围着一名女子,或坐或站,谈天说笑。 圆湖碧波荡漾,荷叶青石边有红鲤在悠闲摆尾,湖中央的假山洁白如玉,假山下的众人在抚琴吹笛,酣饮放歌,好一副平安喜乐的画面。 梁珏却有些紧张,那名被众人围在中间的女子想必就是公主了,他悄悄握了握拳,给自己打气。 浮生一度站在梁珏身旁,手搭凉棚望了望,然后就兴奋起来:“啧啧,你看那阴城公主,头上梳一个凌云髻,插着翡翠凤凰簪子,凤凰嘴里衔着的珍珠又大又圆,耳朵上戴着明珠珰,身上穿着留仙彩裙,打扮得这么漂亮,人一定长得很美……她干嘛低着头?” 说完,他突然拔地而起,快速地飘向湖中央。 他那双也不知是什么眼睛,反正梁珏除了能看到几十米远的湖心空地上被围坐着的应该是一个女人外,头发衣服这些细节什么都看不清。 阿南领着梁珏踏上了荷叶状的青石板,往湖心走去。浮生一度动作很快,很快就飞了回来,悬在半空中,欢快地向梁珏报告:“我特地过去看清楚了,八字眉,桃花面,樱桃小嘴一点点,真是个大美人!” 梁珏被他的话勾起了好奇心,这位公主的五官究竟标致到什么地步,才会让尖酸刻薄的浮生一度给出“大美人”这个评价? 嗯,大概是“貌若天仙,心似蛇蝎”那种类型的美人吧,电影里的反派女角多半都是这种设定。 梁珏心里感到一种微妙的平衡:自己俊美到令人嫉妒,公主自然得是个美女,两人这才配得上。做男宠已经够丢脸了,做一个丑女的男宠那可真是脸丢到捡都捡不回来。 片刻后他就走完了青石板,到了湖心,只见亭阁中铺着细绒的深朱地衣,当中独设一席,坐着一个满头珠翠的女子,左右两侧对设了好些席位,每席设有一张小小案几,十数名年轻男子坐于席上,另有好些侍女服侍左右。阿南先他一步走到亭外,躬身向中央的女子行礼,恭恭敬敬地说道:“禀公主,六郎来了。” 那女子从身旁一个满脸堆笑的男宠手中接过一杯酒,低头啜了一口,也不说话,左手轻轻一抬。 浮生一度大惊小怪地说道;“啧啧,汉朝律法规定凡三人以上无故群饮者罚金四两,普通百姓逢婚丧嫁娶或节日才能聚饮,你的金主还真是权势滔天,想什么时候聚众饮酒都可以。” 梁珏无暇理会他,此时阿南已微弯着腰往一侧退去,梁珏知道自己的表演时刻到了,他控制好自己脸上的肌肉,露出一个真诚的微笑,然后沉稳地向前走了两步。 围着公主的年轻男女明显分作两群人,女子全部作侍婢打扮,穿着淡粉或淡青的交领窄袖裙,男子通通穿月白色长袍,似乎这是男宠的标准制服。 除了公主外,几乎所有人的目光都定在梁珏脸上,艳羡、嫉恨、痴迷,如果目光有温度,梁珏的脸只怕早已被烫伤。 “六郎见过公主。”梁珏学着阿南行了一个拱手礼,清声说道,而后轻轻一抬眼帘,看了她一眼。 曾经的金牌销售员梁珏超常发挥了自控能力,控制住自己的面部表情,仍然维持着真诚的微笑,然后在不到一秒的时间内垂下眼帘,藏好了自己眼内的情绪。 如果在后世,要是阴城公主的容貌被人拍下照片,然后发到网上,网友的评论多半是—— “卧槽这货居然是公主?我见过的公主太少你不要骗我。” “阴城滚出公主界!不要抹黑公主这个美好的词语!” “又到了科普的时间了,‘公主’是个中性词,不含褒义也不含贬义,有哪条法律规定公主就应该长得美?历史上有好几名公主比阴城更丑,我贴图给你们看看……” 刚才浮生一度说过这位阴城公主“八字眉,桃花面,樱桃小嘴一点点”。刘贤的确有一对八字眉,画得非常标准非常难看的粗黑的“八”字。而所谓的“桃花面”是指她的两眼周边和颧骨上都涂着像春天的桃花般粉红的胭脂,“樱桃小嘴”则是指她的唇脂只涂在上下嘴唇中间的一点点位置,看上去像樱桃。 虽然只望了一眼,但梁珏已看清了刘贤的长相。一张扁平的脸上眼小嘴大,若是做清爽打扮,尚可说五官平庸,但她偏偏一身艳丽装饰,这就将她反衬得颇有些丑陋。 按说她作为班始的妻子,应该和他差不多年纪才是,然而她看上去至少有三十好几,眼角已有好几条细纹,法令纹也较深。更要命的是,她的脸上涂了厚厚的一层粉,白得堪比石灰,衬着又浓又黑的八字眉和鲜红的“樱桃小嘴”,有种说不出的诡异。要是这么一张脸在夜里出现,十个后世人有九个会大叫“有鬼”,一个干脆晕过去。 “呵呵”,浮生一度站在梁珏身旁轻笑一声,说道:“怎么,你还不满意?告诉你,这个时代的贵族女子就流行这种妆容,扮成这样才叫美!我对你够好的了,给你安排这么一个大美人作金主。” 他的语气中充满了幸灾乐祸的意味,梁珏控制住想给他一拳的冲动,低着头暗暗咬牙。 此刻梁珏明白刘贤为什么要养男宠了。她的丈夫班始看起来要比她年轻得多,人又长得潇洒,平日里多半是不肯亲近她的,所以她只好用年轻的男宠来填补自己内心的空虚。 可能是已经喝至半醉,刘贤无法保持跪坐的正姿,她的右手撑在一只三足缠锦凭几上,身子斜倚,眼睛也半睁半闭。她目光涣散地看了梁珏一眼,突然发出一声惊呼:“玉人儿,你的脸上怎么了?” “哈哈哈……”站在一旁看戏的浮生一度爆出一阵大笑:“玉,玉人儿,她怎么不叫你小心肝?哈哈哈……”他笑得喘不过气来。 他声音很大,然而只有梁珏一个人听到,众人毫无反应,就连立在他们身旁的柳树上的一只黄冠绿爪小鸟都仍维持着偏头打量梁珏的姿势,没有被吓跑,明显听不到浮生一度的笑声。 梁珏没有理会浮生一度的嘲讽,此刻他把自己当成是一个演员,浮生一度就是看戏的观众。后世的观众对演员的吐槽可比浮生一度的话厉害多了,那些演员不也凭借强大的内心屏蔽观众的意见,麻木地继续演下一出戏? 刘贤左右两侧各坐着一名青年男子,长相英俊,身材瘦弱,目光却像一把剑一样刺向梁珏,看那神情,似乎是恨不得在梁珏脸上划上几道。 这两名男子便是大郎与三郎,此刻他俩心中十分嫉恨,上天为何如此眷顾这个梁珏?从车上掉下去也没毁容,只是额头上被树干撞肿了一 分卷阅读4 - 分卷阅读5 驸马,求放过 作者:陈柑 分卷阅读5 块,即便如此也丝毫不影响他的美貌,那张脸美得像会发光,令人不由自主地想一直看着他。 梁珏看出这两人目光不善,似乎很想亲身演绎一场男男宅斗的戏码。 明明都属于男宠这个低下阶层,有什么好斗啊。 文艺青年梁珏略有些惆怅地想:同是天涯沦落人,相逢何必要相斗。 他调动自己的脸部肌肉,露出一个潇洒的微笑,云淡风轻地说道:“回公主,我在行走时不小心撞到树上,额头上才会肿起来,过两天就没事。” 离他比较近的几名侍女目炫神移地望着他的笑容,片刻后才醒悟过来,连忙低下头去,怕被公主看出自己对六郎的倾慕。 阴城公主略微坐正了一些身子,说道:“如何会撞到树上呢?走路竟如此不当心,过来,让我看看。” 梁珏依言上前一步,站得离她更近了些。 大郎与三郎坐在刘贤身侧,按说应该是颇为受宠,此刻刘贤却沉下了脸,冷冷地对他们说:“你们还等什么?还不起来让位给我的玉人儿?” 大郎与三郎无奈,只好站起来让位,心想待日后再寻机会狠狠地惩治此人。 梁珏的心头一阵舒畅,眼前的形势对己大好啊,这个公主虽说喜怒无常,但对他的印象很好,再说他以前专门负责销售女人的名贵饰品,对付提前进入更年期的贵妇客户颇有经验,只要保持小心谨慎,就一定能过得了今日这一关。 第4章 定位 他从那两名男子让出来的坐席中选了一个适合观察刘贤表情的位置坐了下来,其时人们都习惯于跪坐,梁珏虽换了一个芯,身体却仍是原先那具,倒也不会坐不惯。 阴城公主仔细地看了看梁珏额上的伤,随即一叠声地唤婢子去取白玉膏过来给六郎搽抹。 另有侍婢上前在梁珏面前的食案上摆上酒杯与各类吃食,他闻得杯中酒味甚淡,他知道这个朝代的人还不懂如何将白酒蒸馏,所以酒精浓度偏低,自己日后大概能赢得一个千杯不醉的美名。 片刻后,侍婢便将白玉膏取了过来,刘贤亲手给梁珏涂抹,直看得一众男宠眼中直冒火。 刘贤目光瞬也不瞬地望着梁珏,心思完全放在他身上:“玉人儿,你的头冠松了。” 梁珏一摸头顶,白玉小冠便顺着他的手掉下来,乌黑发丝瞬间流泻而下,在日光下仿如一匹上好的丝绸般闪现光泽,衬得他那白皙的脸庞如玉般清润。众人俱都一静,心中感叹这名男子长得实在美貌。 梁珏却没有留意别人的目光,他看着自己手中的白玉冠,心中只有一个问题:该怎样才能把这东西放在头顶而不掉下来? 他从来没有束过发髻,也不懂如何戴冠,现在该怎么办? 只想了几息,他便有了打算,伸手将垂于身旁的柳丝掐了一段下来,然后用手指收拢长发,柳丝一绕就将长发随意绑于脑后。 其时将长发绾于脑后是女子的惯常做法,刘贤见他如此动作,便笑问道:“六郎缘何作此女儿装扮?” 梁珏笑道:“是真名士自风流,自在便可,何必硬分男儿女儿。” 浮生一度一直没有作声,负手立在拦杆上望着湖面作潇洒状,此刻听了他这句话,撇了撇嘴,回头对梁珏说:“你们这些穿越人士最爱抄别人的诗文,脸皮真厚。” 文艺青年梁珏为了充场面还是看过一些名士的诗文的,但他没想过要拿出来冒充自己的作品,方才只是随口一说,完全没想到这句诗文其实在他身处的这个朝代还未出现。 刘贤眼睛一亮:“好一句‘是真名士自风流’!” 以前的梁珏总是畏畏缩缩的,刘贤虽爱他美貌,但却不喜他的性子,如今见他处事佻达大方,别有一番疏朗姿态,越看越是喜爱,情不自禁地想拉他的手。 浮生一度立即叫道:“注意!她已经伸出了魔爪,下一步就是撕你的衣服!睡你!” 梁珏:“……” 其实不用浮生一度的提醒,梁珏看眼前贵妇的表情就知道她对他的好感已经上升到了一个新的峰值,以至于想和他有肢体上的接触。 他不着痕迹地避开,然后伸手从放在面前的食案上的鎏金莲瓣牙盘中拈起一块金黄色的菊花酥,送到刘贤的嘴边,笑道:“公主尝一尝这个。” 刘贤目不转睛地望着他,张嘴将那块酥饼咬在嘴里吃了下去,只觉得比自己平日里吃的都要香甜。 “六郎也吃。”刘贤投桃报李,拈起自己食案上的一块奶糕递到梁珏嘴边要他吃。 那块奶糕四四方方的,通体雪白,闻起来又香又甜,令人很有食欲。梁珏确实也是饿了,他尽量不去看刘贤那两根又粗又短的手指,张嘴将糕点咬在嘴里。 嗯,奶味浓郁,口感细腻,甜度刚好,可以媲美后世五星级酒店的出品。 梁珏两口就吃完了,指着刘贤面前的食案笑道:“公主不如把那一盘都赏给我吃吧。”他的食案上虽也有两盘糕点,但没有刘贤那边的多,也没有她的精致。梁珏在后世就是一个吃货,粗糙的东西入不了他的口。 众人从大郎和三郎被刘贤喝退就一直不大敢说话,此刻见梁珏竟如此大胆,心中暗暗纳罕这人怎地完全变了性子。其时上位者赏赐食物给服侍的人是宠爱的表示,但阴城公主喜怒无常,众男宠从不敢主动要求她赏赐什么东西。 曾经捧着《消费者心理学》再三研读的梁珏从心底看不起这群同类。阴城公主把他们都包了下来,等于是个一次性买断了他们的使用权的消费者,那他们自然就是商品了。消费者无论是使用商品还是享受商品,最终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令自己得到愉悦。 阴城公主这种顶级贵族见惯了维维诺诺的下人,适当地表现出自己的主见,提一些小要求,甚至偶尔与她起一点小争执反而会令她觉得新奇,但要掌握度。 梁珏样子长得俊美,这是一个很大的加分项,阴城公主也因此对他非常宠爱。然后他再表现出潇洒不羁的一面,这又可以为自己增添几分魅力。一个如此俊美、如此狂放不羁的人,唯独对公主态度谦恭,表现亲昵,怎不叫她又惊又喜? 驯马人多爱烈马,女人容易被浪子吸引,都是征服欲在作祟。 梁珏相信,他给自己的定位一定能令自己在众商品中脱颖而出,让刘贤得到最高级的愉悦,这样他就能荣宠不衰。 果不其然,刘贤听了他的话,非但没有发火,反而十分高兴:“六郎喜欢吃,那就吃多点。”她指挥侍婢将食案上的几盘糕点都放到梁珏那里。 梁珏毫不客气地拈起糕点吃将起来。他并没有边吃边深情款款地凝视刘贤,因为那样太低级了,他可是高档商品。 于是众人看到的 分卷阅读5 - 分卷阅读6 驸马,求放过 作者:陈柑 分卷阅读6 就是这样一幅画面:修长白皙的手指轻轻拈起一块金黄色的菊花酥,两片薄唇微启,雪白的牙齿深深地陷进酥饼里。吃了一口后,他微微侧脸远望着圆湖的另一边,神情悠然,拿着酥饼的手就随意地搭在紫檀木食案的一角,显得那么卓尔不群。微风拂来,他身上的月白长袍微鼓,脑后束着长发的嫩绿柳丝轻颤,忽尔像是看到了什么有趣的事,他微微张嘴,露出一个开心且有几分孩子气的笑容,俊秀的眉毛微微扬起,双眸闪闪发光。 在场的人们无论男女全都被他的灿烂笑容吸引,定定地看着他,脑中只有一个念头:这人怎么可以如此美貌? 梁珏用眼角的余光就能看到众人的反应,心下很是得意:自己的策略成功了。其实说起来很简单,他只是把自己当成了一个正在拍杂志封面的男明星。 正面照会显得有些呆板,所以一定要侧脸,眼睛要有神,嘴巴微微张开。每做一个动作要保持姿势几秒,让人们有时间欣赏,最后来一个灿烂的笑容秒杀全场。 在穿越之前,文艺青年梁珏虽然没有机会拍过杂志封面,但他生活在那个全民自拍的时代,自拍角度什么的还是懂一些的。 几乎全部人都迷醉于梁珏的表演,唯独浮生一度非常不屑:“你这样发骚有什么意义?” 梁珏没有理会,这个没有人性的光子投影懂什么?他现在做的事情是为了加深自己在阴城公主心目中的美好形象,日后就算自己犯了错,刘贤一想到六郎的风姿也就不舍得责罚。 然而一回头,看到刘贤那痴迷的表情,梁珏就发现自己做得过火了。阴城公主的神情很是饥渴,就像饿了三天三夜的人看到自己面前有一个肉包子,只想一口吞下去,而梁珏就是那个肉包子。 眼尖的浮生一度看出来了,他乐得哈哈大笑:“原来你是想引阴城公主□□啊,那你成功了,恭喜你啊,今晚就可以跟她被翻红浪了。” 梁珏嘴里发苦:难道自己的清白今晚就不保?不,这件事是万万不能发生的,先不说他根本不愿意,就算他愿意,班始那三十六刺也在等着他。 刘贤表现得如此明显,随从们自然也看了出来,有一两个机灵人便上前说什么金乌已西坠,天色暗了下来,公主和六郎应该要回去歇息啦。 梁珏脱口而出:“晚,晚膳还未曾用呢。”其实梁珏吃那些糕点已吃得半饱,但他一听“歇息”两个字就发愁,心急之下只好拿晚膳来说事。 阴城公主一怔,而后忍不住笑了:“好一个六郎,心心念念想着吃食,放心,断不会短了你的。” 其时平民百姓一天只吃两餐,只有贵族才吃三餐,梁珏作为一个正在长身体的少年男子,想要吃多点是很正常的,刘贤以为这就是他念念不忘吃食的原因。 阴城公主住得离圆镜湖颇有一段距离,既贵为公主,刘贤自然不会步行回去,但她又嫌马车不够舒适,步辇就成为她在园子里惯常使用的交通工具。在梁珏看来,那就是一张由四个人一起扛抬的大坐榻,并无帷幔,仅在顶部的四角上围缠着淡红色的薄纱,微风一吹,薄纱如流水般轻漾,煞是好看。 第5章 危机 步辇是轿子的前身,在汉朝只有皇室成员或老弱官员才能坐,梁珏本无资格,但在阴城公主的园子里面,自然是由她说了算。 众人的目光中都带着艳羡与嫉恨,梁珏却并不觉得高兴。他一看步辇长得那么像坐榻,便知在步辇上人仍需跪坐着,绝不能像后世那般没骨头似地瘫坐。而且这步辇既无遮挡,苑中往来各人自然能看见坐于其上的梁珏,也就是说他时刻得保持正襟危坐的姿势,绝不可失了仪态。 小心翼翼地坐了上去后,四个身强力壮的仆人便抬起步辇,将杠子放在肩上,举步向前。他们抬得极稳,脚下却不慢,走了约半盏茶就到达了一处小楼。 此处名叫漪兰斋,由一幢小巧秀丽的三层小楼及十几间围着小楼的房屋所组成,院落四周带有围廊。中间的那幢小楼一楼大堂可用来见客欢宴,二楼三楼则是卧室及书房。 仆人们俱都训练有素,他们点亮了放置在小楼中的几十盏油灯,照得小楼明亮堂皇。 梁珏跟随刘贤进入一楼大堂,只见里面十分宽大空旷,除了地上铺的孔雀纹的地衣外,就只有几张夹缎滚边坐席和紫檀木案几。墙面涂着厚厚一层白泥,大堂中有几根漆成了红色的立柱,柱上刻着许多飞禽走兽的图案,笔法古朴雄健,呈现出一股勃勃生气。 他们坐下后,吃食很快就呈了上来,将两人面前各自的长食案完全摆满。 刘贤坐在主位上,她笑容满面地对居下位的梁珏说道:“六郎喜欢吃什么,尽管吩咐他们。” 用膳的只有两个人,服侍的婢子却有十几个,梁珏要是想尝哪道菜,只需示意一下,自有侍婢从盘碟上挟到他的碗中。因为那张食案太长,如果梁珏想要自己动手去挟,反倒不方便。 然而那些吃食在灯光下都显得颜色暗沉,有些更是一团糊烂,完全看不出是什么东西。 浮生一度跟着他进了小楼,此时已将摆在案上的食物都看了个遍,啧啧赞叹着为梁珏介绍:“阴城公主对你可真好!光是饭就有三种,有顶喉咙的粟米糙饭,有吃了容易放屁的豆饭,还有既弹牙又塞牙的菰米饭。你只喜欢吃纯大米饭?这个真没有。再看看肉类,有煮到稀巴烂没有一点香味的肉羹,有咸肉脯,也就是腊肉,这个时代还不懂如何炒肉,别皱眉,平民百姓还吃不起肉呢。青菜也有,水煮菘菜,不放油,保证健康!还有汤,大酱汤,跟你以前吃的韩国料理差不多……” 这特么叫他怎么吃?! 作为一个对饮食品质有要求的人,梁珏瞬间对满食案的饭菜都没了兴趣。 然而不吃是不行的,他总得填满肚子才有力气应对在这个朝代的生活。于是他示意侍婢将菰米饭、腊肉、青菜和大酱汤移到自己面前,第一口吃的是腊肉,刚入口他就差点吐了出来:这肉居然是苦的! 浮生一度假惺惺地说:“哎呀,刚才忘了跟你说了,这个时代的盐可不比后世那么精细,现在只有纯度很低的粗盐,腌起肉来难免会有一点苦味,多吃几口你就习惯了。” 梁珏十分悲愤,他怎么就被投送到这个要啥没啥的朝代?虽说他是帝国公主最宠爱的男宠,但只怕后世的普通百姓养的一条狗吃得都比他好。 他只好放弃肉类,勉强吃了几口饭和青菜就停了箸。 一个肥胖妇人凑上前来,笑着自我介绍道她名叫花姆,然后频频向他劝酒。 花姆乃是阴城从宫中带出来的老人,专门为阴城做些腌臜事,她先前已在酒中下了药,以助阴城今 分卷阅读6 - 分卷阅读7 驸马,求放过 作者:陈柑 分卷阅读7 夜之兴。 梁珏不知就里,他想着这个时代的酒的酒精浓度应该不高,喝几杯不会误事,因此在花姆的劝进下,连接喝了好几杯酒。 清凉的晚风吹进屋内,正是夜凉如水的季节,然而梁珏却感到越来越热,不知不觉就伏在案上。 他昏昏沉沉的,浑然忘了自己身处何地:怎么会这么热?空调坏了吗?真不该贪便宜买二手空调,总是用几次就坏,电器维修店的老李也黑,维修费攒下来都可以买一部新空调了。 刘贤眼见梁珏如此形状,心中暗喜。花姆嘻嘻一笑,道:“还请公主先上二楼,我这就送六郎上去。” 阴城欢喜地点点头,扶着侍女的手上楼去了。 此刻梁珏觉得自己像是在火上烤,从骨子里散发出来无穷无尽的热与燥,烧得他意识模糊,听不清也看不清。 过了片刻,花姆指挥两名侍女将梁珏扶起走上二楼。 晚风吹到梁珏的脸上,给他带来一丝清凉,他突然感到自己身轻如燕,似乎就要乘风而起扶摇直上,这种飘飘然的感觉如此强烈,他呵呵地笑起来。 花姆转头看看梁珏的样子,得意而又嘲讽地一笑,心想:阴城平日里就会耍威风,真是一个空心草包,连这点小事都要我出面解决。 她吆喝道:“你们两个,扶着他走快点。” 二楼的房间内铺着软绵绵的金丝红锦地衣,悬着玲珑剔透的珠帐,榻上设的是鸳鸯戏水的绫褥,富贵中透着喜庆。阴城公主已打扮停当,此时端坐在榻上,身上穿着暗金丝孔雀纹襦袄配石榴红裙,头上插着赤金双绞凤钗,华贵之气逼人而来,精致的桃花妆细细地晕在脸上,望上去就像是一脸娇羞。 若是不知内情的人只怕会以为自己进了一间新房,刘贤便是那新娘。 侍女将梁珏扶到榻上,让他躺下,脱了丝履。花姆便站在一旁,对阴城公主说道:“六郎已吃了酒菜,要发散些才好,适才我已着人扶着六郎走了一路,如今应该正是时候了。”然后凑过去,低声在阴城耳边说了几句。 刘贤一边听一边转头看看卧在自己身旁的梁珏,一张皎如白玉的脸此刻全是艳红,如远山般的俊秀双眉蹙在一起,双眼紧闭,口中发出好听的喘息,仿佛已然动/情。她越看越爱,直恨不得倾刻间便与这玉人儿揉作一团。 鎏金双雁铜油灯发出的灯光很是明亮,花姆服侍着刘贤将她的襦裙除下,又脱了梁珏的袍子,便出了屋,将门虚虚掩上,站在门外以候公主召唤。 刘贤望望只着雪白中衣的梁珏,只觉得口干舌燥,她想到方才花姆说的种种尽情尽兴的方法,饶她经历过十余名男宠的服侍,听了都有些脸红。 梁珏此刻正在一场绮丽的梦镜中流连。在梦中,他是一名能够御风飞行的仙人,穿着长袍飞到了一座缥渺的仙山,山上有香味扑鼻的奇花,有飞溅着琼玉的瀑布,有口吐人语的仙鹿,更有好些美貌的仙女。 仙女们或丰艳多姿,或纤腰楚楚,一见他便欢笑相迎。有人为他倒酒举杯,又有人给他捶背捏肩,端的是艳福无边。 其中一名仙女最为大胆热烈,竟在他面前宽衣解带,露出姣好的胴/体,两条粉臂向他交缠而来,口中犹唤着“玉人儿”。 梁珏在这一刻情/欲高涨,任由那仙女为他解开中衣,露出胸膛,下/身已然十分不堪。他勉力将眼睛睁开一条缝,想看清那位热情仙女的面貌。 粗黑的八字眉!像金鱼一样外翻的泡泡眼! “啊!”梁珏吓得身子往后一缩,有如一盆冷水从他的头顶淋下,他的神志瞬间清醒了不少。 环顾四周,哪里有什么缥渺的仙山与美貌的仙女?自己正躺在一张榻上,眼前之人便是那个又老又丑的阴城公主。 刘贤见梁珏原本还是一脸陶醉的样子,忽然间双目大睁,像是受了什么惊吓,忙将身子趋前道:“六郎可是做恶梦了?不怕,我在这里。”说着便伸长双臂将他的身子拉起,把他的头揽过来,按在自己的胸上。 依花姆所说,如此做来必使男人更加难以自制,兽/性大发。 此刻刘贤身上仅着一件彩绣并蒂莲绢织亵衣,因她爱香,就连亵衣也常年熏香。梁珏鼻间闻到的是浓郁到差点令他打喷嚏的香味,眼睛看到的是阴城公主颈项上松驰的肌肉,脑中再无半点旖旎之思,然而下/身却不知怎地,仍然兴奋得很。 刘贤睁大眼看到梁珏中衣底下的情形,心中得意,双手摸索着便想除去他的衣服。 清白即将不保! 梁珏大惊,连忙伸手相抵,慌乱之中一只手无意间击在刘贤的臀上。 刘贤以为他想玩什么新鲜花样,睨了他一眼,格格一笑,腻声道:“好个玉人儿,原来你也是个表面正经的。”说着身子往前一扑抱住了他,两人在榻上滚作一团。 此时两人俱都半/裸,梁珏的身体被她抱住,肌肤不可避免地与她相摩擦,那种燥热感再次席卷全身,几乎焚尽了他的理智,他想撕碎自己的中衣!他想把她压倒…… 此时,屋外突然传来花姆的声音:“郎主,郎主您……缘何深夜到此?” 正是夜深人静之时,花姆的声音又大,屋内的两人听得真切,瞬间都停了动作。 班始来了! 有如一盆冷水劈头淋下,梁珏吓得立即清醒过来,他慌乱地起身,一把将刘贤推开,抬头看见自己的袍子挂在榻侧屏风上,连忙劈手扯过,将自己胡乱包裹起来。 要是让他看到自己如此不堪的样子,以后在他面前就再也无法做人了。 转头看看刘贤丝毫不动弹,忙又从屏风上扯过她的襦袄,披在她的身上。 这时屋外的花姆又说道:“公主已经歇下了,郎主不如改日再来……郎主,郎主您不能进去……哎哟!”听声音似乎是她拦在班始前面,却被他一把推倒在地。 紧急关头,梁珏的脑子恢复了理智,快速转动了起来:这个时间,班始到这里来做什么?捉奸?他望望刘贤,再看看自己,两人都衣不蔽体,确实非常符合“奸/夫/淫/妇”的设定。 也就是说,再过片刻,他就会死于班始的剑下! 怎么办? 梁珏的心剧烈地跳动,他慌张地转头四望,想要在室内找一个藏身之处,然而此间的陈设很简单,除了一榻一案外,就只有一扇屏风与一个小彩柜,根本无处可藏。 刘贤见他如此惊慌,哼了一声,挺了挺胸:“怕他做甚?玉人儿,你别慌,有我在,他不能拿你怎样。” 梁珏简直想冲这个白痴公主咆哮:什么叫不能拿我怎样?他会把我刺上三十六剑再弄死你知不知道?! 第6章 机变 正当这一对“奸/夫/淫/妇”各 分卷阅读7 - 分卷阅读8 驸马,求放过 作者:陈柑 分卷阅读8 有各思想时,“吱呀”一声,房门被人推开,班始一步一步地从屋外走了进来。 他身穿一件深碧色的长袍,脸上此刻尽是寒霜,怒火从一双湛然有神的眼眸里直直射出。 梁珏恨不得自己立刻变作一个隐形人,别让班始看到,但见他手中并无兵器,心中总算稍稍安定了些。 刘贤见班始如此模样,非但不心虚,脸上反而露出了讥讽的笑容:“真是稀客呀,往日想请中候都请不来,今日怎么不请自来了?” 班始的目光却并未落在刘贤或梁珏身上,他将室内摆投细看了一遍。只见自己素来珍爱的那架两扇墨书屏风被随意地推倒在一边,取而代之的是一扇俗艳的蝶恋花彩屏;以往自己常用的青瓷茶碾、茶杯与瓜棱洗口执壶被扫在案几的一边;最要命的是,那幅原本挂在墙上的由祖父亲笔所写的横卷此刻竟不翼而飞…… 班始强抑怒火,立于房间中央,冷冷地问:“阴城,你在掬芳阁乱来也就罢了,为何要跑到我的书斋里胡作非为?” 漪兰斋本是班始的书斋,只是近年来他多在另一处宽弘楼,漪兰斋便来得少了,但里面的陈设一直维持原状,不想今日却被刘贤用来宠幸阿六。 梁珏深感震惊:原来这里竟是班始的书斋!阴城公主还真够白痴,竟然跑到自己丈夫的书斋里乱搞,不管是哪个男人都不能忍吧? 刘贤却无半点愧色,她冷笑道:“你的书斋?整座苑子都是我的,我爱在哪里玩乐便在哪里玩乐,干你什么事?” 这话真是特别伤男人的自尊。 班始的脸色变得铁青,梁珏心中暗暗叫苦:刘贤不但白痴,而且蛮横,眼看班始就要被她激怒,自己也会受累。 他正想说几句缓和气氛的话,花姆从门外抢进来,一手抚着自己的胖腰嘶嘶呼痛:“郎主,我都说公主已经歇下了,您还硬要进来……”她说话时语调高高吊起,阴阳怪气得很。 蠢货!没看见班始已经快要到爆发的边缘了吗? 梁珏气得想抄东西塞进花老姆的口中,这肥妇大概是一心想讨好阴城公主,竟不把班始放在眼里,说话不分尊卑。 班始没有理她,冰冷的眼神紧紧地盯着刘贤问道:“我祖父亲笔所书的那幅横卷哪里去了?” 刘贤冷笑答道:“烧了!” 她甫进漪兰斋见到挂于墙上的班超的亲笔横卷,不知怎地一阵无名火起,便吩咐青萝将其取下烧掉。 班始眼神一凝,轻声问道:“你竟把它烧了?” 梁珏暗叫不好,看样子他的怒气已快到无法控制的地步了,也许下一秒便会爆发。 刘贤还未说话,班始身后的花姆便又抢着大声说道:“郎主,您都已经好久不来漪兰斋了,又没说要取回这里的物事,公主处理一番也是应当……” 她正说得兴起,突觉眼前一花,似乎有一件什么物事仰面飞来,击中自己的嘴,一阵火辣辣的痛,下一刻,口中便觉一阵腥甜。她怔怔地抬起手抹了抹嘴,竟摸到满手鲜血,两颗牙齿也随之脱落,跌在地上,旁边是一方摔成两半的酒壶。 若不是场合不对,梁珏一定会大声叫好,他看得明白,班始从案几随手捞起酒壶,然后看也不看便将其往后用力掷出,那一下如行云流水,潇洒得很。 花姆呆了一瞬,其后才反应过来,骇得大叫。 她杀鸡般叫得又尖又利,在那一瞬间梁珏甚至觉得自己的耳膜都要破了,连忙掩住双耳。 刘贤气得胸脯不断起伏,突然从榻上站起身,快步走到墙边,伸手将悬在墙上的一把剑取了下来,将其抛到班始脚下,然后返回到榻上坐下,冷笑道:“打人算什么好汉?有本事你便杀了她!” 花姆先是一怔,看了看刘贤的脸色,明白了她在说反话,于是上前捡起剑,大声对班始说:“郎主,婢子得罪了您,再也不想活了,您就杀了我吧!”她“啷”一声拔剑出鞘,掉转剑柄递向班始,大有不接不行的意思,班始皱了皱眉,随手接过了剑。 花姆扯开自己的衣领,伸着又粗又短的脖子,直往班始手中的长剑上凑,摆出任人屠戮的架势,嘴角却挂着嘲讽,一副有恃无恐的样子。 梁珏从刘贤取下剑那一刻开始心就跳得飞快,现下他的心都快跳出胸腔了,花姆这个愚蠢的女人,竟亲手将剑送到了班始手中! 他仿佛看到了隐在黑暗处的命运之神露出了狰狞的笑容。如今班始情绪不稳,并且手持长剑,若花姆与刘贤不断撩拨,他会不会进一步被激怒,然后大开杀戒? 不对,班始性格沉稳,即便是亲眼看见自己的妻子衣着不整地在书房内与人厮混,他仍能保持镇定,再说,他又不蠢,应知杀公主会有何严重后果,怎会像浮生一度所说的那样,先是在一怒之下欲杀“梁珏”,而后又因刘贤的阻挡而更加激愤,将她也杀掉? 梁珏紧张地注视着眼前的局势,脑子飞快地转着。 会不会是一场误打误撞发生的事故?这个愚蠢的花老姆不知因何缘由认定班始不敢杀她,自己往剑边凑,不慎弄伤了颈项;原先的那个“梁珏”很是胆小,见状以为班始杀人了,尖叫着往门外奔逃,却被班始抓住;刘贤以为班始要杀她心爱的六郎,便上前夺剑,混乱中长剑刺中了她自己…… 这很可能就是“班始杀公主”的真相,也有可能不是,但无论如何,当务之急是先解决花姆这个搅事精,否则任由她胡搞下去,形势只会越变越糟。 这些念头说起来繁杂,但实际上在梁珏的脑中一转只需一瞬,他在倾刻之间便下了决定。 “哎呀,刀剑无眼,要小心!”梁珏从榻上跳下来,慌慌张张地奔上前像要劝架,双手使劲将花姆一推,把她推到一侧,正好倚在一根柱子前。 花姆没想到斜刺里会杀出个阿六,牛眼一瞪就想发作,梁珏早有准备,双手捧着她的头大叫道:“哎呀,你的头受了伤,这可怎生是好?!”一边用自己的身子遮挡住身后刘贤的视线,一边抓牢花姆的头,使劲往她身后的柱子上一磕。 一声闷响后,不油不漆的木柱上晕开了一小滩血渍,花老姆两眼翻白,身子软倒在地,晕了过去。 考验演技的时候到了! 在袍服袖子的遮掩下,梁珏狠狠地掐了自己的大腿一把,成功地逼出了泪花。 “啊!啊!怎,怎会如此不小心……”梁珏颤声叫道,惊慌失措地转身,对着刘贤喊:“公,公主,她,她自己撞到了头,又,又出了血,好可怕……” 灯光下,只见他的身子在微微发抖,一张俊脸发白,眼中泛着晶莹的泪光,有如烟雨笼玉树,别有一番美态。 刘贤见自己心爱的玉人儿被吓成这样,当真是又爱又怜, 分卷阅读8 - 分卷阅读9 驸马,求放过 作者:陈柑 分卷阅读9 恨不得立刻把他揽在怀里安慰,哪里还顾得上花姆?忙道:“不怕,快过来我这里。” 梁珏应了一声,眼睛偷偷往班始的方向望去,就见他正看着自己,眼中闪着莫测的光。 梁珏心中一跳,便知道方才自己撞晕花老姆那一幕被班始看到了。 他会如何看待自己?会不会觉得自己过于阴险狡猾? 如此想着,梁珏便有些慌张。他身上的长袍本是胡乱裹就,行动间更加松脱,一截下摆拖在地上,他随意一举步,正好踩了上去,“哎哟”一声,脚下一滑,失去平衡的身子往前向着班始的方向扑去。 班始侧身一避,却没能避开,梁珏的身子重重地撞上了他执剑的右手,长剑一偏。竟在班始的左臂上划出了一道血痕。 梁珏好不容易站稳了身子,一抬眼就看到此番情形,直吓得目瞪口呆。 完了完了,伤了班始,他一定不会放过自己…… 那边厢,刘贤也看到了这一幕,生怕班始乘机发作,连忙边下榻边大声说道:“班始,你可别轻举妄动,只要你别伤了玉人儿,我什么条件都可以答应……” 她平日里做什么事有专人服侍,讲究个皇家风范,就连下榻也有侍婢搀扶,此刻无人扶着,动作便有些缓慢。 然而班始的行动却很快,还未等刘贤从榻上爬下来,他便沉声叫道:“晋明!速速进来,将阿六带回宽弘楼!”说着便一掌将梁珏推到了门口,再顺手将倒在地上的墨书小屏风扶了起来,挡在身后,用来隔绝晋明的视线,毕竟此刻阴城正衣衫不整。 班始的语音刚落,屋外便传来晋明的应答:“诺!”下一瞬,人影一闪,一名身着黑袍的侍卫便跨进了房内,搀起了梁珏。 梁珏几乎来不及反应,就被他扶着出了门。 此刻刘贤才刚下了榻,见梁珏竟被带了出去,又惊又怒,喝道:“班始!你想做甚?我警告你……” 班始再次打断了她,森然道:“阿六以下犯上,伤及家主,罪不可赦!为防你包庇,我先将他带回,等侍医为我察看了伤势后再做定论。”说完袍服一摆,便转身快步走了出去。 阴城气得尖叫:“班始!”她扑过去想拦住他,不料脚下一绊,竟摔倒在地,她又气又恨,挣扎着从地上爬起,一把推倒了那扇墨书小屏风,走到门口,却见门外一片黑寂,哪里还有半个人影? 作者有话要说: 新人新文,欢迎各位小天使多提宝贵意见! 第7章 任务 眼前这间屋子看上去空空落落的,除了几张坐榻及小几外竟无他物,案几上放着一盏金银错的铜马灯,铜马体健腿长,睁目竖耳,仰首作嘶鸣状,极显剽悍。 方才梁珏被晋明半挟半扶着行走,在草木扶疏的小径上左右穿插,也不知走了多久,最终进了一座楼。而后晋明又飞快地出了屋,留在屋内梁珏就听到了他的低声喝令以及众侍卫的应答。 片刻后,班始走了进来,他一撩袍子坐上了东首的坐榻,随手将长剑搁在一旁。 大boss一出现,梁珏立刻站起来,他见班始的左臂上的伤口甚浅,只出了一点血,然而他毕竟是被自己所伤,现下还是规矩一点为好,于是就诚惶诚恐地立在一旁,候他问话。 班始掀起眼帘望了他一眼,似乎想要开口,此时一身黑衣的晋明也进了屋,向班昭施了一礼,道:“禀郎主,已布置停当,护卫们把守着门口,无关人等一律不准进入。” 班照微一颔首,晋明便在与梁珏相对的那个坐榻上坐下。 梁珏转了转眼珠,明白了班昭的部署:阴城公主一定会前来索人,于是班始就在宽弘楼设置护卫,不许她进来。 再想到晋明那句“无关人等不准进入”,梁珏简直想为班始的霸气点赞:阴城可是当今皇上的亲姑母啊,在班始与晋明面前居然成了无关人等,若让她知道,恐怕鼻子都会气歪。 班始心思细密,处事妥当,这种人的眼中是揉不得沙子的。 梁珏决定自己主动认罪,他斟酌了一下字眼,开口说道:“郎主,小的原先并不知那是你的书斋,喝了几杯公主赐下的酒后,神志便不甚清醒,不知怎地仪表有些不整,冲撞了郎主,而后又因心急拦阻花姆而误伤郎主,望郎主恕罪。”说着便挺直身子,长跪着郑重地向班始施了一礼。 不管班始如何不在乎刘贤,她始终是他名义上的妻子,亲眼目睹刘贤与阿六衣衫不整地厮混,对于班始来说是一种羞辱。 所以,梁珏先是婉转地说明自己并不想与刘贤滚作一团,只是因为被下了药,最重要的是,衣服虽然被脱了一半,却什么都没做,所以班始大可不必有心理阴影。而后造成的小小剑伤也只是因为他心急想劝架,不是有意所为。 班始神色不变,看不出他心里在想什么,只淡然问了一句:“那你如今可清醒了?” 梁珏忙道:“清醒,很是清醒。”他心中嘀咕:再不清醒就要被你杀了,幸好这个时代的春/药药性不很猛烈。 班始神色一正:“阿六,你伤及家主,可知自己该当何罪?!” 梁珏心中暗暗叫苦,看来班始并不愿轻轻放过。 用哀兵之计试试。 “阿六罪该万死!郎主,阿六出身低微,父母早逝,成长过程中竟无亲人指点,性子蛮撞粗野,不通礼仪,乃至在无意中铸成如此大错,我上对不起苍天,下对不起土地……”说到后来,他已经悲不可抑,抽抽答答地哭了起来。 坐在他对面的晋明心想:这人还真会说话,他说的这一番话,我连一句都说不出来。 班始被他的前面几句唤起了怜悯之情,待听到最后一句时,却差点忍俊不禁,心想:这人当真滑头。 看了看他,就见他眼眶通红,挂在那张白皙似玉的脸上分外引人注目,脆弱的样子惹人怜惜。 班始心中一动,不知怎地竟微微有些恍神,他连忙收敛心神,肃容道:“你知罪便好,身为下仆,竟伤了家主,论罪该……” “我愿将功赎罪!”梁珏急忙抢在前面,仰起头,摆着一副至真至诚的样子:“郎主,请念在阿六年幼的份上,给我一次机会,我愿上刀山,下火海,只求郎主能原谅我。” 班始心想:看你这副样子,只怕还未到刀山火海就已吓死了。正想开口,突见这小子的眼珠子骨碌碌地转,这才明白过来:他这是在大言吹嘘呢。 心下就有几分不快,冷哼道:“刀山火海就不用了,你只要尽展所长,解决一个难题,我就原谅你。” “没问题。”梁珏立即应道,想了想,又小心翼翼地望着班始问道:“有多难?” 班始又好气又好笑,一时又想不出要他做什么,有些踌 分卷阅读9 - 分卷阅读10 驸马,求放过 作者:陈柑 分卷阅读10 蹰。坐在下首的晋明便道:“中候,我们此次从长安回雒阳,不是有一件事要做么?” 班始掌率北军五营,原本驻守在长安,十日前回到雒阳是因为想为叔父班勇脱罪。班勇因“延误战机”之罪已入狱两年,此后班始多方奔走,却无甚效果,这次也不例外。 这个确实算是难题,然而如此重大的事情,梁珏一个区区的下人哪里帮得上忙? 梁珏不明就里,他急于立功,忙问晋明是什么事。 晋明见中候似无反对之意,便将简要讲了几句,只道中候有一亲属蒙受不白之冤入了狱,要将他救出来。 梁珏望了班始一眼,就见他脸色虽仍然平静,眉头却微皱,透出几分焦虑,显然正为此事挂心。 若真能助班始的亲属出狱,前事一笔勾销自是不用说了,也许还能在班始心中留上几分好印象。 这笔买卖做得过。 梁珏下了决定,就笑着说道:“在下不才,愿为中候谋画,不过,呃,我腹中突觉不适……” 班始无奈,只得叫晋明领他去厕屋方便。 厕屋是一座平房,筑在一座地台上,从地上走四步阶梯便上到地台,外墙甚高,应该是防有人偷窥,屋内挖有深坑,用木板覆盖着,只留一个小口,倒不会很臭。 “浮生一度,浮生一度。”梁珏一进去就小声叫光子投影。 “吡卟”一声,浮生一度出现在梁珏面前,稀奇地说:“哟,原来你没死哪。” 梁珏没好气地说:“不好意思,让你失望了,我还能活很久。废话少说,我有问题想问你。” 浮生一度不耐烦地说:“有问题快问,有臭屁快放,别耽误我看a片吃夜宵!” 梁珏翻了一个白眼,但他不想与这个中年痴汉多费口舌,于是就抓紧时间问他,班始那名入狱的亲属是谁,所犯之事有何内情。 这些问题若问班始,在为尊者讳的思想下,他恐怕只会简略地以三言两语交待,对于梁珏来说,这是远远不够的。 “那人是班始的叔叔,名叫班勇,三年前,皇帝派他和敦煌太守张朗率兵分两路出发攻打焉耆,本来两人约定日期在焉耆城下会合,但张朗原先就犯有过失,为了将功赎罪,他赶在约定日期前到了目的地,并且攻破了焉耆城,后来他因此功而免了罪,班勇却因为迟到而被下狱免官,到现在还未出狱。”浮生一度谈起正事来还是靠谱的,他说得非常详尽。 “这也算他迟到?”梁珏觉得太奇怪了:“明明是那个张朗自作主张提前了进攻时间,要是放在后世挨批的应该是张朗,关班勇什么事?” “还真关他的事,”浮生一度说道,“在汉朝,各将领之间的配合与协调是评定功过的一个重要标准。汉武帝时,合骑候公孙敖与霍去病分兵攻打匈奴,因为在沙漠中迷路,公孙敖没有按时与霍去病汇合。后来霍去病在孤军深入的情况下仍然大胜匈奴,按说这结果已算不错,但合骑候公孙敖还是因为延误战机而被判定当斩,后来缴纳了赎金,贬为庶人。公孙敖有候位,并且对皇后卫子夫的哥哥、大将军卫青有救命之恩,他的结局尚且如此,班勇被免官也就不奇怪了。” 梁珏撇了撇嘴,汉朝的这些军规听起来太严苛了。 班勇犯的不是死罪,想要救他从法理上讲问题不大,只是要得到当权者的首肯。汉朝最大的当权者莫过于皇帝,梁珏便向浮生一度问了好几个问题,渐渐的,他脑中想出了一个主意。 “你问完了吧?”浮生一度的身子在空中渐渐变得稀薄,就快要隐退了。 梁珏想了想,觉得没什么漏的,于是点了点头。 此时浮生一度的身子已经完全消失了,只剩下一个头飘浮在空中,他嘻嘻一笑,道:“我现在说的话你可要听好了,系统交给你的第二个任务,也就是终极任务,那就是——你必须让班始爱上你。” 说完,他的头在空中迅速消失。 “什么?!”梁珏大叫。 当梁珏回到堂屋,他的样子看着很是失魂落魄,班始略觉诧异,便道:“你先前说得好好的,如今却别无办法可想么?” 梁珏回过神来,忙陪笑道:“中候容禀,珏方才在心中细细思量,现下已略有眉目了。” 班始有些意外,没想到这小子居然真的有办法,便道:“你且详细说来。” 第8章 献计 梁珏却撇开这个话题,道:“中候,若您为一农家,右侧的邻居每次见面均笑脸迎人,又不时送您几把葱、两条小鱼干等物,而左侧的邻居却大门紧闭,少与你碰面,就算见到了您也无甚笑容,更别提送礼。农忙时节两边的邻居田地均要灌水,求您相助,而您只有余力帮一家,请问您帮哪一家?” 班始虽是一介武将,性子却并不粗疏,他想了一想,缓缓道:“你的意思是,应当送礼以换取说情的机会?” 梁珏摇了摇头:“有求于人时才送礼是最下乘的,最好的方法是提前送礼,而且是送大礼,这样当您提出要求时,对方才会不好意思拒绝。” 班始皱眉说道:“如此说来,现下岂非已来不及?” “未必。”梁珏微笑着道:“小人尝闻宫中贵人生辰将至,不知中候是否备了礼物?” 宫中贵人?生辰将至? 班始微一拧眉,直直地盯着梁珏。此事这小子如何会知道?难道是听阴城说的?不对,阴城骄横已惯,并未将梁家放在眼里,又怎会因梁家人的生辰而送礼入宫? 几年前大将军梁商便送了他的妹妹与女儿入宫,目前大将军之女位居“美人”,而大将军之妹已进了“贵人”位。 后世人较熟悉的“贵淑德贤”四妃在汉朝并未设有。从汉光武帝开始,于皇后之下设了“贵人”之位,位视丞相,爵比诸侯王,即便是“美人”位,地位也比班始高。 生辰将至的那位便是位居“美人”位的大将军的女儿梁妠,班始不是大将军亲信,然而作为下属武将,作个姿态略表心意是应该的。所以他一早就送了礼入宫。 “看来是备了的,”梁珏见班始沉默,便自顾自地续道:“若中候送的礼物合乎贵人心意,那件事只怕未必不可求。” “何谓合心意?” 梁珏不答反问道:“敢问中候,送进宫的礼物之中可有螽斯?” 螽斯是一种鸣虫,样子长得有些像蝗虫,在后世也被称为蝈蝈。 班始被他问得一怔,答道:“无。” 晋明听了也不解:“为何要有螽斯?” 梁珏笑道:“二位想一想,宫中那位贵人正值青春美貌,又有荣宠在身,似乎一切都很美满,然而有一样是她还缺少的,正因如此,所以我才建议要送螽斯。” 班始略想了一想 分卷阅读10 - 分卷阅读11 驸马,求放过 作者:陈柑 分卷阅读11 ,他人本聪敏,又兼知晓诗书,一想便想到了,当下缓缓吟道:“螽斯羽,揖揖兮。宜尔子孙,蛰蛰兮。”这句诗出自于《诗经》,大概意思是“螽斯张翅膀,群聚挤满堂,子孙多又多,和睦好欢畅。”因螽斯产卵极多,一只雌螽斯可产卵三四百粒,所以这诗是用螽斯来颂祝多子多孙。 宫中的那位贵人虽得宠,可是却还没有孩儿,她目前最盼望之事应该是尽快生一个孩子来巩固自己的地位,送一个螽斯绣品或摆件作为生辰礼无疑既讨喜又吉利。 晋明此时也明白过来,却有些不以为然:“只送一只螽斯,就能令贵人喜不自胜,对我们另眼相看?” 梁珏郑重地说道:“中候吩咐我出谋划策,现下我已经说了我的计谋,是否采用那就是中候的事了,我想再说一句,螽斯若能在贵人生辰那日送进宫,则一切好说,若不能,那件事可以说是全无希望。” 班始与晋明对望了一眼,两人都是将信将疑。班始试探着问梁珏:“此事……你有多少把握?” 梁珏摇了摇头:“没有把握,这是我能想出来的唯一办法,中候不妨一试,反正也不会吃亏。” 班始见他也没有自信,便有些失望,继而一想,自己都无法解决此事,又能指望梁珏什么? 晋明却道:“中候,不妨一试。”反正他们能用的办法都已用过了,左右不过是送一只小虫入宫,再试试也未尝不可。 班始缓缓地点了点头。 ************************************************************************** “当啷”,曲足案几上的铜镜与粉盒等物被人大力地扫在地上。那柄双夔纹铜镜很是精致,镜背中心还铸有“常富贵,乐未央”的字样;白瓷粉盒中装着的是由扬州进贡的馥香粉,最是细腻清雅。这两样都是雒阳城的贵妇争相抢购的物事,价格不菲,如今铜镜的镜面却已破裂,馥香粉也尽数洒于地。 阴城公主跌坐在榻上,气得身子不住颤抖:“好一个班始!竟敢拘着我的玉人儿不放!” 昨夜她气势汹汹地前往宽弘楼索人,不想却被那里的护卫拦阻,滋扰了很久都无法进入,只说郎主受了剑伤,卧床不起,不便接待公主,公主只得悻悻然回了掬芳阁。 今早用罢早膳,她便吩咐人前去宽弘楼,原想过了一夜,班始的气应该消得差不多了,谁料传回的话却是“阿六胆大妄为,刺伤家主,罚其在宽弘楼随侍三个月”。 “玉人儿生得细嫩,连我都不忍心让他服侍,如何能挨得过班始的虐待?三个月过后,只怕已不成人形……”刘贤喃喃地说着,慌乱起来。她左右望望,眼前只有几名侍婢,却不见花姆,这才想起花姆因昨夜头部受伤,今日起床时觉得很是晕眩,仍在静卧歇息。 没有人给她拿主意,刘贤心神不定,左想右想,直起身子就要下榻:“不行,我要进宫,我要叫陛下下旨,令班始放人。” 虽说当今皇上是公主的亲侄子,可叫他下旨救一个男宠,传出去哪里像话?但阴城公主向来骄奢跋扈已惯,当下并不觉得有何不妥。 正在这时,突听一名婢子来报:“六郎回来了!” 刘贤喜出望外,急急地往外走。 刚步出屋子,就见两人一立一跪于大门口,站得笔直的是晋明,而长跪于地的则是身穿雪白长袍的梁珏,他一见阴城便大放悲声:“公主,阿六向你请罪来了!” 阴城心疼得什么似的,连声道:“快起来快起来,你何罪之有?”说着就想走上前扶起他。梁珏却大摆其手:“求公主不要过来,否则阿六便会没命了!” 阴城止住了脚步,望望站在梁珏身旁的晋明,只见他一手按在腰间佩剑上,不禁又惊又疑,原以为晋明是送阿六回来的,现在一看似乎并非如此,她喝道:“晋明!阿六是我的人,你家郎主意欲何为?” 晋明一身黑色劲装,显得份外精悍,他一拱手,肃然说道:“回公主,郎主仁慈,念阿六年幼,宽恕了他的罪过,但仍需随侍三个月,特命某送他回来,与公主见上一面,而后便回宽弘楼。” 他的话音刚落,梁珏立刻进行无缝连接:“公主,阿六自知罪该万死,得郎主轻罚,已是感激不尽,然而我不在公主身边,一定会有人乘机中伤我,只怕三个月过后,公主心中对阿六只有厌恶,若真如此,阿六情愿此刻就死在公主面前!” 他微仰起头,切切地望着阴城,那一张俊脸上写满了不舍与哀伤,说到最后,一双星眸中似有泪光闪现。 因为梁珏的动情演绎,阴城的注意力立刻从“玉人儿要离开我三个月”转移到“玉人儿竟如此舍不得我”,从未有人对她说过这样的话,她心中不禁有些感动,便笑着安慰道:“不会的,我怎么会对玉人儿心生厌恶呢?” 梁珏听闻,险些喜极而泣,呜咽着道:“那就好……” 那副模样令阴城恨不得揽在怀中好好安慰,然而她刚举步,就听晋明道:“现下阿六已与公主说过话了,某该带他回去了。” 刘贤这才想起玉人儿被罚一事,她脸色一沉,就想发作,却听梁珏笑道:“晋兄何必心急催促?大丈夫一人做事一人当,我做错事便心甘情愿接受惩罚,绝不会累公主坠了名声。” 说到这里他转向阴城,柔声说道:“公主,珏甫入园便因性子畏缩而不喜于他人,而后自己虽有所醒觉改了些,但终究失之大方。如今得一机会在郎主手下历练,倘若能学到晋兄的几分利落姿态,再回到公主身边服侍,到那时公主再看珏,应能增添一两分风采。” 阴城望望站得有如标枪般直挺的晋明,心想:这人虽长得平常,但姿态确实硬朗,我的玉人儿如此风流美貌,倘若再加上几分朗拓,必定更加迷人。 梁珏看刘贤的神色便知她已意动,于是笑着再加上一把火:“再说,宽弘楼就在园中,什么时候公主想见我了,派人来唤便是。” 阴城心想也对,过得十天半个月,若玉人儿熬不住了,自会递信过来,我便将他抢出,管它什么三月之罚。 如此想着,她便点了点头,道:“既然你愿意在班始手下做事,那也由你,只需记得,凡事不可太劳累……” 刘贤再三叮咛,切切嘱咐,梁珏脸上带着温文的微笑,一一应允,最后在晋明的催促下,依依不舍地与公主告别。 沿着小径绕过花树,身后的掬芳阁已然看不见,梁珏的神色变得漠然,方才面对着刘贤时那含情脉脉的模样已荡然无存。同行的晋明暗想:此人果然像郎主说的那般是个滑头。 第9章 喝破 分卷阅读11 - 分卷阅读12 驸马,求放过 作者:陈柑 分卷阅读12 片刻后,梁珏在晋明的带领下到了宽弘楼门口。 秋天的阳光不甚猛烈,晒在身上有一种温柔的暖意,和缓的风如慵懒的美人般款款入怀,带来花草丛中的幽深香气。 班始就站在宽弘楼大门左侧,负手望着远方,神情悠远,似乎若有所思。他今日穿着一件深青竹纹袍服,衬得双眉如剑般英挺,一双黑眸湛然有神,下颌略方,显得分外英姿勃发。 梁珏目不转睛地望着班始,这人的眉眼,真的是和他心底深藏着的那人一模一样…… 班始一转眼便看到了梁珏,纵然他向来厌恶刘贤的那一班男宠,此刻他也不得不承认梁珏的样貌很难令人讨厌。一张白皙如玉的俊俏的脸庞,似乎永远往上挑的爱笑的嘴角,还有那一双含情的桃花眼,非常赏心悦目。 可是,为何这个梁珏每次一见面,两眼都直勾勾地望着自己? 此时晋明已向班始行过了礼,一回头见六郎仍然傻愣愣地站在那里,忙用手肘轻轻地撞了撞他,低声提醒道:“快向郎主行礼。” 梁珏如梦初醒,赶紧作了一揖:“阿六见过郎主。” 班始淡淡地“嗯”了一声,问道:“如今你头上的伤可大好了?” 梁珏一怔,而后才明白他在问原本的“梁珏”被人推撞到树上一事,忙答道:“有劳郎主动问,小的已大好了。” 班始眉头轻挑,略带嘲讽地说道:“看来你的人缘可不怎么好,苑中这么多人,就只有你一人有此遭遇。” 梁珏嘿嘿一笑,“不遭人嫉是庸才嘛。” 此言一出,班始神色微动,深深地望着他,道:“是真名士自风流,不遭人嫉是庸才。阿六原来如此文思敏捷。但听着迥异于其他人所作的诗,不如把余下的句子都吟完,好让我品鉴一二。” 汉朝的诗歌简炼朴实,以四言与五言为主,所以班始听到梁珏随口说出的句子便觉得很是新奇。 梁珏差点流下了冷汗。他并不是存心要在班始面前卖弄,只是自然而然地脱口而出,出自于以前做销售员的习惯,客户说一句,他便接一句。再说他就是一个伪文艺青年,脑海里面记得的只有几句令自己印象深刻的诗句,但诗的作者朝代什么的统统不记得,更别说将整首诗背出来了。 何况,若今日他的“文采”令班始惊艳,日后难保会经常被要求作诗,难道要他向光子投影求助,将唐宋八大家都抄个遍么? 他做不出这种事。 “回郎主,阿六只记得一句而已。”梁珏苦着脸说道。 班始敏锐地听出了问题,追问道:“你只记得一句?这诗不是你作的么?” 梁珏作出一副迟疑的样子,抬头望了望班始与侍在一旁的晋明,最后像是下定了决心,低声道:“此事事关小人的一个秘密,本来我不敢让别人知道,但见郎主与晋兄俱都光明磊落,想必说出来也无妨,只是要请郎主与晋兄为我保密。” 班始微微一笑,道:“若真的涉及你的私密,那还是不说为好。” 梁珏在心中默默给班始举起了大拇指。好奇心人皆有之,若是别人听梁珏这么讲,多半会叫他快快道来,而班始却完全不上套,反而让他不要讲,当真是一个高手。 梁珏只当没有听到班始的话,开始绘声绘色地讲他的“秘密”: 就在昨日,他被推下了马车,头撞到树上,昏倒在地。他做了一个梦,在梦中,一个拄着拐杖、身穿粗布短袍的白胡子老人不住口地痛骂他,说正是他的懦弱与无知害死了他自己,如今有一个机会让他重新做人,望他好好珍惜。说完,老人举起手中的拐杖狠狠地在他的头顶打了一下,痛得他醒了过来,而后便觉得自己像是被打通了窍似的,看人看事都比以前透亮。甚至有时还会脱口说出一些自己以前完全不懂的话…… 班始与晋明对望一眼,两人俱是半信半疑。此人所言听起来有些匪夷所思,可他刚进府的时候,给众人的印象就是空有美貌,性子却胆小懦弱,否则也不会受人欺凌。但就在他的脑子被撞之后,整个人都脱胎换骨,变得大胆自信,并且聪明果敢,就好像是换了一个人似的。 此时距高祖开朝不过三百年,文成侯张良与圮上老人黄石公的故事仍在流传,传说中张良就是因为得到了黄石公的指点,才懂得兴邦立国之法。难道梁珏就跟张良一样,结了仙缘,从而变聪明了? 梁珏偷眼看两人的神色,知道他们已信了大半,暗暗松了一口气。“梦中遇仙”这种说辞是他早就想好的,否则他无法解释为何自己的性子迥异于从前的那个六郎,还时不时说出一些时人都不曾听闻的话。 在他的记忆中,汉朝因物质极不发达,无法探知天地间的种种奥秘,时人对神仙心存好奇与敬畏,“不问苍生问鬼神”的故事就是发生在这个朝代。 班始沉吟了片刻,没有继续追问梁珏,说道:“无论是什么原因,变聪明终究是一件好事,上楼坐下来吧,你再跟我说说,那白胡子老人还教了你什么。” 三人便走上了宽弘楼二楼,梁珏走得离班始近,同时闻到对方身上有一种清新好闻的气息,两人鬼使神差地对望了一眼。 梁珏:有钱人就是好,他身上涂的一定是这个时代最贵最高级的香水。 班始:阴城果然很宠阿六,赐给他的熏香竟如此好闻。 两人同时别开眼,心中都有几分不自在。 二楼的书房陈设甚是整洁,靠墙设有一榻,榻前放着一张宽大的黑檀木高案,墙上挂着一把剑,此外别无他物。 因班始早前在此练字,书案右侧便整齐摆放着几个竹简。梁珏仔细看了看,看出是“不为”这两个字,虽不懂鉴赏书法,但基于自己的老板一定要夸的原则,便笑着说道:“君子有所不为,有所必为,郎主果然志向远大!” 他的话一出口,班始立即转头直视着他,晋明则是先看了自家郎主一眼,然后再望向梁珏,两人心下都颇感震动。 晋明原本以为自家郎主把“无为”错写成“不为”,此刻听六郎说破,才知原来郎主是这个意思。可他跟随郎主已经十余年,都没有明白他写这两个字的含义,这个六郎才见过郎主几次,怎地对他如此了解? 班始今晨偶有所感,心绪不宁,便写下“不为”这两个字,告诫自己要谨慎忍耐,终有一日可以做到自己想做的事。他本来以为无人明白自己这番曲折的心境,不料六郎一见字便喝破…… 班始望着他,脸上不显分毫异样,慢慢地说道:“阿六又出奇言,‘有所不为有所必为’这句话,我从未听说过。” 梁珏甚感尴尬,知道自己又把不知哪个朝代的人说的话提前到了汉朝,只好搔搔脸,打个哈哈 分卷阅读12 - 分卷阅读13 驸马,求放过 作者:陈柑 分卷阅读13 说道:“这句话好像是梦中的白胡子老人告诉我的,小人知之甚少,刚才胡乱说话,望郎主莫见怪。” 其实“有为有不为”最早出于孔孟,而梁珏所熟知的阐述更加精准的“有所不为,有所必为”是南朝的范晔提出的,后于班始所在的朝代约三百年。 虽然隔了几百年的时空,却奇异地契合班始的心境。但他自然不会让梁珏知道这一点,当下只是点了点头。 三人坐了下来,梁珏打叠起精神,想让班始充分认识到他的价值,起码知道他不是像大郎三郎那样只是一个以色事人的低级货色。 若他对于班始来说只是一个微不足道的男宠,什么时候班始发怒,提剑杀了也就杀了,可是现在他表现出有价值的一面,他日班始就算想杀他,心里至少会先掂量一番。 于是他开始高谈阔论一些对于后世之人来说是常识而汉朝人却不了解之事。诸如兵士一定要喝煮沸的水,不管多热都不能喝生水,否刚极易得病;军营内一定要保持干净,污物要集中放置处理,不然易得疫症;生石灰可以用来消毒…… 班始与晋明都听得极为仔细,不时还插问一两句。 梁珏说完后,班始沉吟了片刻,问道:“若你有任何不明之事,仙人是否都会为你解答?” 他在试探什么? 梁珏小心翼翼地答道:“小人只是在说起某事或看到某物时,耳旁有时会听到一个声音,那便是仙人在说话。但若是小人问一些问题,仙人却从不理睬。想来是因为讲个仙缘,有些事体不是小人可以知道的,仙人便不告诉我,问也无用。” 他觉得要把话说到前头,不然万一班始要他“问仙人”怎样才能休掉阴城公主,叫他去哪里找办法? 班始又问道:“你听到的声音是是粗是细,是男是女?” 梁珏想到中年痴汉浮生一度,苦笑道:“男的,性子还很不好,经常骂我。” 班始望了梁珏一眼,他对“遇仙说”始终半信半疑,这两个问题都是在试探梁珏,见阿六回答时毫不思索,观其神情也不像作伪,便没有再问下去。 晋明却十分纳罕,心想:神仙不是慈悲为怀的么?怎地如此乖僻?但他往左右望了一望,终究还是没有把话说出口,怕神仙就隐在自己身侧,听到了会见怪。 正在这时,“咕咕”,梁珏的肚子叫了两声。 他昨夜在掬芳阁就没有吃饱,今晨又不曾用膳,此刻肚子便在抗议了。 梁珏连忙做出一副羞愧的样子垂下头:“阿六无状,望郎主恕罪。” 班始一晒,道:“倒是我疏忽了,你便在此用些吃食罢。” 他望了梁珏一眼,问:“炙虾你能吃罢?” 烤虾?那可是他最爱吃的东西。 梁珏大喜过望,笑得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如此甚好,甚好。” 班始有些诧异,没料到一例炙虾便令他如此欢喜,心下有些好笑,面上却不显,带头走出了书房。 宽弘楼一楼有个天井,班始命人在天井处置坐席与条案,婢子便将吃食端了上来。 班始不像阴城公主那般豪奢,用具大多简朴,琉璃盏金银杯象牙席那些都没有,只用些粗瓷器具,铺在地上的也只是草席,但吃食却比掬芳阁那里要好很多,或说更合男人的口味。 先上来的是炙虾,然后是烤鹿肉、烤鲤鱼,还有三种梁珏不知道是什么肉。每一种都是一大盘子端上来,肉也都切得很大一块,阵阵香味扑鼻而来。 直看得无肉不欢的梁珏狂吞口水:一日不见,如隔三秋!肉啊肉,我总算是又见到你了! 他眉开眼笑着脱口而出:“这才是男人该吃的东西嘛!”说着伸出手去,右手抓起一块鹿肉,左手抓起一只大虾,狠狠地各咬了一口。 大虾没有抹盐,正好保持了原味的鲜甜,鹿肉上抹了薄薄的一层盐,又涂了厚厚的一层蜂蜜,蜂蜜的甜味刚好盖过了粗盐的苦味,肉烤得外焦里嫩,喷香的肉汁充斥着整张嘴,牙齿间感受到的是带有嚼劲的肉丝…… 他感动得差点热泪盈眶,实在是太美味了! 梁珏此刻才深刻理解后世漫画里面说的“美味到令人想流泪”其实半点都没有夸张。可怜他以为自己日后不得不要受掬芳阁提供的那种伙食的荼毒,没想到在宽弘楼这里却得到了救赎! 班始与晋明眼看着他一副将要升天做神仙的表情,都是又诧异又好笑。 梁珏反应过来自己似乎有些过态了,讪讪然放下手中的肉,陪着笑对班始说道:“郎主请恕罪,我实在是太久没有吃过肉了。” 班始望了他一眼,没有说话,只做了一个“请便”的手势,心里却想:阴城这么宠他,不可能短了他的吃食,这人怎地一副饿死鬼投胎的模样? 晋明觉得他这人的性格爽直,甚对自己的胃口,此刻听他这么说,便笑道:“先别急着吃,还有更好的没上呢。” 第10章 对谈 梁珏一听更高兴了,伸长脖子等了一会儿,就看到一名婢子端上来一大盘晶莹剔除、薄如蝉翼的……生鱼片,不由得瞪圆了眼珠子:“这,这……” 这个朝代的人就已经开始吃生鱼片了? 班始看着他那副吃惊的样子,心中微感得意,起箸夹了一片鱼脍,放在口中闭目细嚼,片刻后方睁开眼睛,淡然道:“还算鲜甜,尔等可一试。” 婢子立即夹起几片鱼脍放在两个小盘上,分别呈给晋明与梁珏。 晋明欣然起箸,夹了一片放进口中,学着班始的样子闭目品尝,赞叹道:“美味无匹。”一转眼看到梁珏仍瞪眼望着自己案上的鱼脍,以为他不识货,便笑道:“这是鱼脍,阿六快试试,很好吃的。” 梁珏吞了一口唾沫,迟疑地问道:“这……是淡水鱼么?” 在场的其余两人俱都一怔,不明白他是什么意思。 晋明放下手中的木箸,问道:“鱼还有浓水鱼淡水鱼之分么?” 梁珏忍不住笑了,浓水鱼,这种说法还真是新鲜。 他本就生得俊美无俦,一笑之下更添光彩,晋明只觉他的容光逼人而来,直如朗日光辉,令人无法直视,忙移开了眼。不经意间看到班始神色淡然,正垂下眼帘用饮子,丝毫不为梁珏所动的样子,心道自家郎主真乃稳重人儿。 梁珏好不容易止住笑,解释道:“淡水鱼是指生活在溪流湖泊或江河里面的鱼,另外一种便是海鱼,亦称咸水鱼。” 晋明心想“咸”与“淡”确实可作对比,便道:“这鲤鱼是从河里捞出来的,应该是淡水鱼,那又如何?” 梁珏正色道:“淡水鱼不能生吃,因为它身上有很多寄生虫,就算再干净的江河水也会滋生虫子,人吃了生的淡水鱼就容易得病 分卷阅读13 - 分卷阅读14 驸马,求放过 作者:陈柑 分卷阅读14 ,那些虫子会存于人的体内,甚至会爬到脑子里面,曹……” 他本想说野史中记载曹操就是因为有虫入脑才患病而死的,突然想到那个篡权的奸雄此时还未出生呢,连忙改口道:“……那就糟之大糕矣,会有性命之忧。” 其时人们多喜欢吃鱼脍,晋明从未听说过寄生虫之事,梁珏虽说得认真,他心下却不以为然,笑道:“阿六多虑了,若鱼身上有虫子,疱厨自会料理干净,断不会任其祸害我们。” 梁珏摇头道:“那虫子人的眼睛是看不见的。” 晋明失笑道:“既然看不见,你又如何知道有虫子?” 梁珏语塞,他总不能对晋明说用显微镜就能看到那些虫子,此时还未有显微镜,寄生虫对于后世的人来说基本上算是常识,可对于此时的人来说却是匪夷所思。 班始一直静静聆听,此时忽问道:“这些事体也是那梦中仙人告知你的么?” 梁珏一怔,而后就暗骂自己笨,“梦中仙人”这个借口这么好用,怎么自己轻易就忘了? 他连连点头,一脸认真地说道:“阿六一看到生鱼片,脑中便响起一个声音,言道有寄生虫,想必正是神仙法眼,看到了我等肉体凡胎无法看到的虫子,便通过阿六之口告知郎主,让郎主不致于吃下那虫子。” 班始问道:“然则咸水鱼便无虫子么?” 梁珏道:“也有的,但少,因为咸水鱼生活在海里,海水中盐份很重,虫子便不易生长。” 班始看了看摆在自己面前的鱼脍,雪白剔透,干净至极,然而一想到里面居然会有看不见的虫子,而那虫子还会在体内爬来爬去…… 他顿觉一阵恶心,生鱼片是他以往非常喜欢吃的珍馐美味,但如今已无法下箸。晋明的脸色同样也不好看。 梁珏在察言观色方面很有一套,忙笑道:“且不说生鱼片,仙人还向阿六传授了一些炙煮之法,俱都用些平常食材,但做出来却美味之极。” 晋明好奇心起,又见自家郎主也停了箸,殊为感兴趣的样子,便问梁珏:“你且说说,仙人所传授之法如何做来?” 梁珏笑道:“现下是秋天,需进补,吃饭之前先喝上一碗汤,莲藕老鸭汤或蘑菇鸡汤都可以……” 热汤在汉朝指的其实是热水,晋明听得阿六将莲藕与老鸭放在一起煮出来的水称为汤,只当仙家便是如此称呼,问道:“这汤该如何煮?” 梁珏道:“很简单,将莲藕与老鸭洗净斩件放入瓦煲,注入清水,大火煮沸后小火熬一个时辰即可。” “瓦煲?”晋明问道:“不是用釜么?” 梁珏依稀记得釜多半是铜做的,便道:“熬汤用瓦煲更好,仙人说那样能保持食材的鲜味和效用。” 晋明摇头道:“厨屋内并无备有瓦煲,那是医者专用来煎药的。” 梁珏笑道:“既能用来煎药,为何不能用来熬汤?药是人吃的,汤也是人吃的,只要对人有益,又何必执着于用什么器具来烧?” 晋明一怔,而后哑然失笑,点头道:“此言有理。” 班始望了梁珏一眼,吩咐随侍的婢子去准备。 梁珏一喜,口中越发滔滔不绝:“……然后来个叫花鸡,又嫩又滑,说起来就流口水,烤梅肉继续上,没有牛肉的话,鹿肉青蛙肉烤着也好吃,没有辣椒,就多放点葱姜蒜花椒桂皮什么的。再说青菜……唉,不能炒菜就是不方便,接着烤吧,烤韭菜烤菘菜烤木耳蘑菇,主食方面,来一碗浓浓的小麦粥吧,豆子就算了,那玩意儿真不好吃,最后上甜点,来块芝士蛋糕……” 他随口说了几道自己喜欢吃的食物,自认已经很将就了,晋明却越听眼睛瞪得越大,最后忍不住打断他:“那个叫花鸡是什么鸡?梅肉是什么肉?韭菜菘菜不是煮的么,怎地炙来吃?芝士蛋糕又是什么?” 梁珏忙解释道:“梅肉是梅花肉的简称,在豚的肩胛骨中心有两条这样的肉,有肥有瘦还有筋,烤着最好吃了。至于烤韭菜菘菜,嘿嘿,仙家所传之法就是如此,芝士蛋糕我也不知道是什么,大概是一个叫‘芝士’的人打了几个蛋做出的糕点吧。不过仙人倒是把叫花鸡的做法传授给我了,晋兄,郎主,要不要试试阿六的手段?” 他笑得眉眼弯弯,仰头微笑的样子潇洒难言,如此人物,若让他采菊制酒,或是煮泉烹茶,风姿必定清绝,然而此刻他却提议由他自己做什么叫花鸡…… 晋明想一想便觉得大煞风景,摇头道:“不妥,疱厨之事极易污手,阿六何必沾染?”说这话的时候他已浑忘了其实梁珏的身份不比疱厨高贵多少。 梁珏失笑道:“晋兄此言差矣,吾乃世俗中人,不是斩断一切的方外之士,理所应当接受人间烟火的熏陶。再说,那叫花鸡就是要自己做才会好吃的。” 班始抬头望了他一眼,只觉他的话语甚为奇特,然而仔细一想却又有理。 一盏茶后,疱厨便在梁珏的指点下寻了一只肥嫩的母鸡,一把扭断它的脖子,不放血也不拔毛,只在后方开了一个小口将内脏掏洗干净。梁珏接手,把已调好的黄泥稠浆尽数涂到鸡身上,抹匀成一个球状,然后把它埋在早就挖好的一个坑里,再填平,在地面生起火,开始烤肉和菜。 梁珏因喜欢吃嫩嫩的猪肝,便叫疱厨切了薄薄的一小盘端上来。其时人们虽吃豚肉,但内脏却不吃的,嫌其膻腥。晋明眼见阿六兴致勃勃地把豚肝串在铁条上烤,忍不住问道:“这有什么好吃?” 梁珏笑道:“烤得嫩嫩的就会好吃。”见他仍是一副不以为然的样子,便加了一句:“适当吃些肝脏,可以防夜盲啊。” 此言一出,晋明与班始都抬起头来。 班始往左右一看,在场服侍的两个婢子便默然躬身退下,他望着梁珏沉声问道:“你方才所讲,吃肝可以防夜盲症,此言是否属实?” 其时兵士在夜间大多不能行动,就是因为夜盲症,此症就连医者都无计可施,今日却听到梁珏指出了一条解决之法。 梁珏注意到班始的神情,再想到他的背景,便知自己误打误撞,提到了一件对于班始来说非常重要的事情。 刷好感刷存在值的时候到了! 夜盲症是因为缺乏维生素a而引起的,但这一点无法直说,梁珏放下手中的烤串,决定再度晒一晒自己的仙缘,他打叠起精神,正色道:“小人也不知是否属实,但仙人既传授此法,应该有其用处。方才小人一想到豚肉,仙人便告诉我吃肝脏可防夜盲,鸡肝牛肝羊肝兔肝都可以。他还告诉我夜盲症的产生是因为人体缺乏养料,所以吃食应该做到多种多样,鱼、肉、蛋、豆类、乳品和新鲜的青菜都要有,如此方能避免夜盲。” 班 分卷阅读14 - 分卷阅读15 驸马,求放过 作者:陈柑 分卷阅读15 始默然不语。他曾奇怪于为何普通兵士易得夜盲,而富贵之人却很少得病,听阿六这番话,原来竟是因为普通兵士吃得不够多不够好。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一章又叫做《论懂营养学知识的重要性》 第11章 好感 晋明望望自家郎主,见他仍在沉吟,便问梁珏:“你方才所说的是预防之法,若已得夜盲,吃肝是否可以痊愈?” 梁珏迟疑了一下,想想补充维生素总好过不补吧,便道:“仙人没有明言,想必有些用处。” 如此边说笑边烧烤,时间便过得飞快。梁珏估摸着叫花鸡应该熟了,便掘出泥包,用一个木锤子轻轻一锤,粘着鸡毛的泥块应声而裂,露出里面白嫩香滑的鸡肉,浓香扑鼻而来。梁珏差点流下口水,随手撕下一大块鸡肉,塞进自己嘴里,转眼看见班始与晋明都望着他,便笑道:“叫花鸡就是要手撕才好吃的,两位,请,请。” 若是旁人如此猴急,只会显得粗鲁猥琐,然而梁珏做来却让班始觉得此人洒脱不羁,他垂下眼帘,掩住自己眸中的欣赏之色。 班始学着梁珏的样子撕下一只鸡腿,咬了一口,只觉肉汁淋漓,鲜美异常,比自己平日里吃的炙煮之鸡要好吃百倍。晋明见郎主动了手,自也不会客气,伸手正想将另一只鸡腿撕下来,梁珏见状忙叫道:“晋兄且慢,那是小弟先看中的!” 晋明一怔,问道:“怎地这叫花鸡还有先看中先吃的规矩?” 梁珏笑道:“倒没有这规矩,不过晋兄需知一个道理:举凡吃食,若与别人抢着吃便会更好吃。” 晋明笑道:“受教,受教。” 温暖的秋阳下,宽弘楼的影子悄悄地在地上偏移,飒然而起的秋风中带着几分爽脆,跪坐在席上的少年面如冠玉,言笑晏晏,神采飞扬。很久之后班始仍记得这一幕,这个少年的身影就是在这日悄悄地潜进了他的心底。 当莲藕老鸭汤端上来的时候,班始这才发觉今日这一餐已用了将近一个时辰。他做事一向果决,就餐时尽量简单,向来不耐烦在吃食上浪费时间,然而今日却在阿六的谈笑风生中浑然不觉时间之流逝。 望望那个身穿月白长袍的少年,他微一沉吟,问道:“阿六可愿随我前去西都长安?” 梁珏捧着老鸭汤喝得正高兴,不承想听到这一句,差点将口中的汤悉数喷出。 他,他只是想刷一刷大boss的好感,没想到刷过头了! 班始竟然想将他随身携带,这对于他来说无论如何不是一件好事。一天到晚都在班始眼皮底下呆着,难保会有犯错的时候,到了长安无阴城公主罩着,还不是班始想如何处置他便如何处置? 梁珏宁愿对阴城公主虚以委蛇,因为她只是一只装腔作势的母老虎,而班始虽然一派文雅,但梁珏有种感觉,当他有朝一日亮出森森利齿时,自己绝对无法幸免。 至今为止,班始给梁珏的印象算是不错,他的性子并不暴燥,对下人也不苛刻。可是,他身上有一种不怒自威的气质,根据《消费者心理学》,这种人看着温和,可别人一旦突破他的底线,他就会像火山般猛然爆发。 说不定他在战场上手刃的敌人比瑞园的草还多呢,杀一个梁珏实在不算什么。 再说,班始可是在军营就职,时刻都有可能上前线,敌人随便一枝冷箭飞过来,自己可就没命了。 “呃,阿六习惯了雒阳的水土,身子又弱,大概无法挨过长安的风沙……”慌乱中梁珏也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晋明失笑道:“阿六真会说笑,长安如何有风沙?” 班始望了他一眼,神色仍是一派淡然,不显恼怒:“既然阿六不愿,此事便作罢。” 梁珏稍稍松了一口气,忙呐呐地告罪。 boss的话就是命令,哪怕他语气和霭,像只是在征求意见,但心中其实已有安排,一旦被拒绝,臆想中的安排就会落空,自然会感到不快。 曾在大公司任职的梁珏非常明白这个道理。 就在他忐忑不安的时候,有人来救他了。 一名美貌婢女款款地从宽弘楼的后堂屋处走出来,走到班始面前施了一礼,道:“郎主,婢子在后屋等了您一夜,方才才知道您一直在楼内,请郎主恕婢子未能及时前来服侍之罪。” 说罢就要上前为班始倒酒。 她的声音娇柔细致,长得楚楚动人,一旁的梁珏不禁暗叹班始真好艳福。 有这么一位美人服侍,难怪他对阴城公主一点兴趣都没有。 然而事情的发展大出梁珏的意料。班始右手轻抬,止住了那美婢的动作,皱眉问晋明:“此人是谁?为何在此地出现?” 晋明连忙回禀:“她叫香蝶。昨夜中候回来之后,公主便派她前来服侍,我见中候事务烦杂,便叫她在后堂屋稍候,今晨某已令她自行回去……” 梁珏恍然,这个香蝶八成是阴城派来作交换的。昨夜阴城见班始恼怒,就送了这么一个美人过来,想用她来换取梁珏的自由。 班始微微点头,转向香蝶,道:“此处无需你服侍,你且回去吧。” 香蝶顿了一顿,再开口时声音已有些哽咽:“婢子自知形容鄙陋,当不得郎主青眼,但盼郎主能怜惜一二,若婢子就这么回去了,让公主知道,要,要罚的……”她边说边嘤嘤哭泣,粉面上滚下珠泪,看上去愈加可怜,可能是想走“以情动人”的路线。 若是别的男人一见,只怕就被激起了保护欲,她说什么都答应了。 然而班始却一点想保护她的意思都没有,他冷冷地说:“你不让公主知道不就可以了?” 梁珏险些没笑出来,心里给班始点了个赞:此言大大有理。 香蝶没想到他竟然一点怜香惜玉的意思都没有,一时手足无措,站在原地哭个不停。 突然听到“哔卟”一声轻响,然后场上响起另一个声音:“卖可怜有什么用?你就应该脱光衣服,然后跳到他怀里,这样他一定会睡你!” 猥琐的中年痴汉浮生一度突然出现了,站在香蝶面前口沫横飞地说了一通她根本听不到的话。 班始自是不知浮生一度的存在,武将的心肠本就比常人要硬,他冷冷地望着香蝶,“我已说过无需服侍,你听不懂吗?居然还敢赖着不走,出去,自己找公主领罪!”说到最后一句话时,他的声音非常严厉,那种如剑般的冷冽锋锐直欲逼人而来。 香蝶吓得退了一步,再出不敢多说,忍羞含泪施了一礼,踉跄地往大楼门口走去。 梁珏暗暗摇头:看这妹子的表现就知道她肯定没读过《消费者心理学》。班始已经拒绝了两次,她还呆在原地不动。“勿让消费者有机会拒绝第三次”是销售铁 分卷阅读15 - 分卷阅读16 驸马,求放过 作者:陈柑 分卷阅读16 律,这个香蝶应该在班始第一次拒绝的时候就果断道歉,然后告退,改日再战,未必没有机会。 浮生一度飘了过去,负手对着香蝶的背影叹气:“你的话太多,又不肯脱衣服,他当然不喜欢你了,记住,想要令男人喜欢只需做到两点:说话少,穿得少。” 然后他回过头来,对班始说:“我明白你们这些军汉喜欢直接粗暴的方式,可是你不说,她怎么会知道你想要她披件薄纱过来找你?告诉你,你这样是很难成功地跟一位美女滚床单的。” 梁珏翻了一个白眼。这个中年痴汉真是一个话痨,明知对方听不到,他还是说个不停,而且句句都如此猥琐。 浮生一度仔细地看了看班始的神情,然后严肃地对梁珏说:“看他的样子,很可能是因为那个婢女不合他的胃口,导致他欲求不满,他现在心情很不好,你可不要乱说话,否则他说不定会迁怒于你,立刻把你杀掉。” 梁珏再次翻了一个白眼。 班始那冷洌的眼光突然扫了过来,吓得梁珏差点抽过去,连忙以手揉眼,“哎哟眼睛好像进沙子了…… 跟他坐在一起实在是浑身不自在,还是走人为好。 如此想着,梁珏便向班始告退,只道不想打搅他处理公务。 班始点了点头,梁珏便走出了宽弘楼。虽说他如今被罚“服侍”班始三个月,但班始并不需要他铺床叠被,只叫他住在宽弘楼旁的小屋内,听候他召唤。 他一走,班始便命人撤了席,晋明连忙告退。 侍从们俱都训练有素,他们迅速地将天井处料理得干干净净,就连滴落在泥地上的油脂也被仔细地铲去。 班始负手静静地站在原地,等侍从们俱都离去后,他缓步踏上木廊道,走到一楼的一间房前停下,再推门而进。宽弘楼上的所有房间大小都差不多,门口亦无装饰,外人根本无法从外观上将它们区分用途。 班始进了房,将门掩上,秋日的阳光穿过竹叶雕窗,在地面投下影子,清淡的光线将室内划分为明与暗两个区域,这间屋子颇深,阴暗处几不可见。房内一片静寂,除了班始外看不到有其他人的存在。 然而班始忽然开口了:“子瞻,那香蝶有无可疑?” 作者有话要说: 香蝶:什么叫消费者?什么叫心理学?奴家倒是想看,可是这个时代没有啊…… 文写到这里,有必要解释一下:本文中出现过好几次的《消费者心理学》一书,无论书名还是书中的理论定律都是作者瞎编的,与市面上的任何一本书都没有关系。如有雷同,实属巧合~~ 第12章 梁妠 屋内的阴暗处随即响起一个沙哑的男声:“香蝶自从昨夜来到宽弘楼,便一直在后堂屋,其间并无异动。” 班始缓缓说道:“阴城那边须得继续关注,此人愚蠢,有时又会听从旁人教唆做出些疯狂事体。” “诺。” 班始仰首望向窗外,湛蓝的天空中飘着薄云,有一行大雁扇着翅膀,呈“一”字悠然南下。 八月初一雁门开,鸿雁南飞带霜来。不知长安的部属是否也能看到这一行大雁? 班始微微出神地想了想,片刻后问道:“子瞻对那阿六所说遇仙一事有何看法?” “依某之见,此人不像作伪,他所说的事体某闻所未闻,若非神仙,那就是有一位无所不知的高人隐在他身后指点。” 班始微微皱眉,他并不认为世上有人可以做到无所不知,但神仙之说似乎更加无稽。 “中候真的有意将那人带去长安?”阴暗处响起一声问话。 班始想起当时自己从阿六身上闻到的那股清新的味道,心里不知为何有些异样,“不管他的才学来自何处,既然他知晓这么多事体,自然不能任其埋没。” “依某看此人胆小得很,若让他去到长安,只怕不用多久就会因惊吓过度而死。”那个名叫子瞻的男人说道。 班始淡淡一笑:“未必。” 他想到那小子一双眼睛滴溜溜转就觉得好笑,那人长得俊俏,性子虽狡猾,但自有风骨,绝非懦弱之辈,他相信自己不会看错。 “此人不愿前往长安,中将计将安出?”子瞻又问道。 班始悠然说道:“不急,过两日再看看。” “中候此番回雒阳本为了长史之事,子瞻不才,无良策可营救长史,望中候恕罪。”男人沙哑的声音中带着愧疚。 “这如何能怪你呢?”班始叹道:“叔父之事不易施为,纵使我如何心急也无法立解此僵局,昨夜阿六献计送螽斯,我已派人火速购了一件玉器,定能赶在明日内送入宫……然而此计只怕与以往一样无甚效果,你再去托附多两个牢人,照顾狱中的叔父,我只望他的身子骨可以熬得住,至少要等到我救他出来。” “诺。” 梁珏自时不知此番对答,此刻他正忙着安慰香蝶。 香蝶这妹子估计是被班始那一喝骇怕了,走出宽弘楼后,一个人躲在路旁的草丛中嘤嘤哭泣。 梁珏禀持着在后世时的心软,最是看不得妹子哭泣,当下便上前软语安慰。 好说歹说,香蝶终于破涕为笑。 她从腰间取下一条粉红色的汗巾给自己擦泪,梁珏见那汗巾上绣着两只栩栩如生的小彩蝶,不由得称赞了几句她的绣功。 香蝶一笑,将汗巾重新系回腰间,望着梁珏道:“六郎,你的头发还未束呢。” 汉朝不比其后的魏晋,披头散发不是潇洒旷达的象征,反而会令旁人觉得此人不修边幅。 梁珏叹了一口气,道:“是啊,白玉冠不知被我放到哪里去了,我自己也不会束,昨日在公主面前斗胆用柳丝绑住头发,其实是为了掩饰自己手笨。” 香蝶道:“我会束发,若不嫌婢子手拙……” 梁珏忙道:“不嫌不嫌,你的手一看就巧得很,哪里会拙。” 香蝶抿嘴一笑,右脸出现一个深深的酒窝,在阳光下更显娇俏。她心想:都说六郎白长着一张好看的脸,脑子却很笨,听他说话明明聪明得很,哪里笨了? 香蝶的手的确很巧,片刻后,她就帮梁珏用一根青布条束好了头发。梁珏之前听了浮生一度的话,知道像他这种身份的男子戴白玉冠不合适,于是就不再戴冠。 为梁珏束好发后,香蝶就走了,美貌的妹子就连走路都显得美。梁珏欣赏地望了她的背影好一会儿,正要转身回自己暂住的小屋,突见路旁拐角处一片芭蕉叶一动,一个人影飞快地往远处逃窜。 看那背影,像是昨日在阴城面前侍候的大郎与三郎两人中的一个。 那人又想作什么妖? 不怕,反正现下公主对他仍很宠爱,班始也似无甚恶感。就算那家伙再出奸计 分卷阅读16 - 分卷阅读17 驸马,求放过 作者:陈柑 分卷阅读17 ,他也有办法应付。 如此想着,梁珏便不再理他,小声地唤浮生一度,然而那中年痴汉不知是不是去看av了,就是不肯显身。 系统给出的最终任务究竟是什么意思?难道说,要是班始没有爱上他,他就不能回到后世? 这太荒谬了! 梁珏想得头昏脑胀,最后索性将此事抛在脑后,回小屋补眠。 ********************************************************************** 如此过了一日。 夕阳已坠,暮色未合,秋日天空下的宫墙显得高大而雄浑。 无声无息中,永乐宫渐渐渗进了阴暗,放置于地上的一盏铜油灯被人点燃。此灯的造型为一名身着宽袖曳地曲裾的宫婢,宫婢微微俯首,长眉细目,神情恭谨,她跣足正坐,手上所执的豆形灯座内散发出明亮的光。 宫婢高举右臂于她的前方,左手自然伸出,手心朝上,灯具便放置于她的左右手之间。她的右边袖口形成灯顶,中空的右臂便是烟管,从而将烟吸入铜像体内,令宫中的贵人免于被烟所熏。 此青铜像油灯甚大,高达两尺,宽盈一尺,重达三十斤,造型亦精巧,更兼通体鎏金,华贵非常。如此巨大且如此华贵的油灯实在少见。 其时皇宫分为南宫与北宫,南宫是皇帝与众臣朝贺议政之所,北宫则是皇帝与嫔妃的寝宫。北宫总共包含了二十余座宫殿,在这二十余座宫殿中,这么高大明亮的油灯只有一座,就是此刻放在永乐宫中的这一座。 灯光稳定而明亮,照得永乐宫内堂堂皇皇。雪青色的地衣,黑檀木的案几,淡紫散花锦帘后面的坐榻上铺着素色的褥子,墙上挂着几张列女图。放眼看去毫无奢华之气,朴素淡雅到了极点,令人难以想象这里竟是天底下最为尊贵的皇宫。 十四岁的梁妠端端正正地坐在榻上,身着一件缃色短袄配同色襦裙,头上戴着明晃晃的赤金蝴蝶步摇,一张圆脸上五官甚为秀丽。 其时长乐宫中除了她之外就只有两名静默侍于一旁以候她召唤的宫婢,她大可略为放松自己,然而她早已习惯即便在无人之所都规行矩步,绝不懈怠。 灯光照在她的脸上,只见此刻她正微皱着秀气的眉,盯着放在面前小几上的一件物事,神情有些茫然。 那件物事是一个用玉雕成的正在振羽的螽斯,是班始送给她的生辰礼物,赶在今日下午送进宫。 今日是她的十四岁生辰,五日前众人送的礼物就已入了宫,其中包括班始送的,他为什么要于今日特地补送一只玉雕螽斯? 据她听来的消息,为了让这只玉螽斯及时送进宫,跑废了两匹马,信使几近力竭。 伸手将那螽斯拿起来,灯光将玉雕照得纤毫毕现,可以看出刀功不错,玉质相当润泽。 但世家出身的梁妠一眼就看出此玉雕做工还不够细致,且匠意甚浓,应该不是大家手笔,更像是临时在某个玉器店买来的。 如此一个玉雕,怎会重要到令班始宁愿付出不小的代阶也要让它赶在生辰日送进宫?在它身上到底藏着什么秘密? 班始与梁氏不算亲近,他此次如此急切地送这个玉雕,让人感觉有些不寻常。 在收到这只玉雕后,梁妠屏退了左右,将它翻来覆去地看,却没有发现任何特别的印记,也没有发现有中空之处。试过对照着阳光来看,试过放进水中看,试过用火烤,玉雕上都没有显示任何字迹。 这就是一个普通的玉螽斯,班始想要传递的消息并没有直白地写于其上。 那他到底有何用意? 梁妠想了好一会儿,却始终不得要领,不禁有些气馁。 她自小聪慧,九岁便能背诵《论语》,并能领略《诗经》中的大义,父亲梁商颇为惊异,从此就对她寄以厚望,认为日后她必定会贵不可言。 此刻她察觉自己有些心浮气燥,便微闭双目,放松自己,平心静气。 既然赶在生辰日将玉螽斯送进来,说明这份礼物与她的生辰有莫大的关系。“螽斯羽,揖揖兮。宜尔子孙,蛰蛰兮。”诗经中的《国风周南》有这么一句,她是知道的。 那么班始只是用玉螽斯来颂祝“多才多孙”?不,这层意思太简单浅显了,父亲曾经教导过,若某事过于简单明瞭,那多半是一种假象。 何况,若只是这层意思,何必如此匆忙地赶在她的生辰日送过来,倒象是怕错过了什么似的。 第13章 奏效 立于一旁的宫婢阿诜见美人久久凝望那只玉雕,不知在想什么,她虽不想打扰,但兹事重大,不得不开口轻声说道:“美人,陛下随后会过来,您看是不是换身衣裳?” 梁妠回过神来,漫应道:“可。”说完,她突然醒觉:近来陛下忙于国事,已有七日不曾来过长乐宫,但今日是她的生辰,陛下说过无论如何一定会过来。玉螽斯恰巧赶在今日送入宫,是不是班始想要她在陛下面前说什么话,就借螽斯来暗示? 可是父亲大人曾有严令,梁氏族人绝不可因自己是外戚而嚣张跋扈,否则他第一个绕不了那人,也不可借助后宫之力,在皇帝面前进言谋利。班始自当知道此令,如今又怎会以她为桥? 她边想边张开双臂任由宫婢为她换衣裳,两名宫婢将她身上的衣裳轻柔地除去,而后换上梁妠之前选定的玉色襦袄和吉字回纹锦的杏色长裙。换好后,阿诜退后两步看了看,便婉转地劝道:“美人,今日毕竟是您的生辰,稍去清淡可矣。” 梁妠一贯不喜艳丽张扬的打扮,闻言便道:“如何清淡了?我头上还戴着金步摇呢。” 阿诜不以为然,心想:只是一枝金步摇,宫中比您位份低的都有好几枝呢。但她心知梁美人性子便是如此,再劝也不会听,只好闭口不语。 梁妠心知阿诜对自己一片忠心,见她如此模样,便道:“陛下性子甚为简朴,连多吃几箸肉都不肯,我岂能对己太奢?” 突闻殿外传来一声朗笑:“美人如何会对己太奢?”随着这语声,一人从门外走了进来,此人身穿一袭朱紫袍服,个头比梁妠略高,面容白净清秀,正是当今皇上。 梁妠忙盈盈拜倒,立刻被皇帝扶起。 皇帝刘保今年十五岁,他只比梁妠大一岁,业已继位五年。他的母亲李氏为一宫婢,生下他之后被就皇后阎姬毒杀。刘保五岁时被安帝立为太子,九岁时因人构陷而被废为济阴王,十岁那年安帝崩,阎姬竟严禁他上殿参与丧礼。 其后阎姬立北乡侯刘懿为帝,那刘懿年幼势单,根本就是一个傀儡皇帝。同年十月刘懿病逝,太后阎姬秘不发丧,征 分卷阅读17 - 分卷阅读18 驸马,求放过 作者:陈柑 分卷阅读18 调济北王、河间王之子入宫,计划从中选一人登基。刘保得人密报后紧闭宫门,屯兵自守,几日后,中黄门孙程等十九名宦官合力斩杀了太后阎姬的亲信,迫其迎刘保继位。十岁的刘保最终在这场残酷的斗争中胜出,登基做了皇帝。 当时的刘保虽然年纪尚幼,却已历经太子、废太子、夺位之皇帝这几重身份。那场宫变完全改变了他的命运,令他从一个朝不保夕的王爷,变为高高在上的天子。 经历过这么多事情,如今十五岁的皇帝眉宇间带着与年纪不符的老成与稳重,若仔细看,还能看到一丝悒郁。 然而此刻面对着梁妠,皇帝完全笑开了眉眼,他亲昵地拉起梁妠的手,带着几分戏谑柔声说道:“阿妠竟会对己太奢?这可是新鲜事。” 梁妠朝他会心一笑,左右一望,宫婢们便默然退下。她微微仰头细看眼前人,只见他细长的眼中有几缕血丝,一张白净的脸上微带倦容,微抿的嘴角却写着倔强。 梁妠知他定是为了国事而烦忧,心中暗叹一声,当下便将他拉至榻上坐下,自己站于他的身后,俯下身子,双手微微用力按压他的头部,口中微嗔道:“妾身前几日说的话,皇上又不记得了?皇上要为您的子民、要为社稷着想,保重龙体,不能过于操劳。” 温暖的灯光从放于一侧的宫婢青铜油灯中散发出来,殿中既静谧又祥和,皇帝的心不知不觉中变得平静与安宁。他微闭双目,享受着她恰到好处的按压,笑道:“好,我什么都听阿妠的。” 没有外人的时候,皇帝总是称她为“阿妠”,就像民间的恩爱小夫妻一样。后宫有不少宫妃,但除了她之外,皇帝不会这样称呼别人。 一想到此处,梁妠心中便像喝了一口蜜水般甜丝丝的,并且隐隐有一种超越后宫众人的快意,但是她性格中谨省的一面很快就冒出头:天子之宠爱宛如流水,随时可能改道。若五年前身为黄门侍郎的父亲没有及时截获消息,并当机立断密报当时身处冷宫的陛下,若她不是梁家女,皇帝对她的态度兴许就会完全不同。 就像有一丝寒冷的风直直地吹到她的脸上,原先带着几分柔情蜜意的雾蒙蒙的眼眸随即染上了冷色,变得清明一片。 皇帝自是不知她的想法,他闭目养神,口中续道:“这些日子诸事缠身,过来永乐宫的次数便少了,阿妠不要怪朕。” 梁妠手下继续按压,口中笑道:“陛下莫要折煞阿妠了,自妾身入宫以来,经常蒙您召见,幸好妃嫔们都大度,不曾说过什么……” 小几上的玉螽斯在灯光下闪着柔和润泽的光芒,映进了她的眼,她的心中突地一动,《毛诗序》中有关螽斯的诗旨解释如流水般在她心头淌过:“《螽斯》,后妃子孙众多也,言若螽斯。不妒忌,则子孙众多也。” 梁妠心中微微一凛:她十二岁入宫,即被封为“美人”,至今已有两年。两年来,皇帝对她甚为敬重爱护,时常召她侍奉,不知不觉间其他人都被冷落。而她心以为喜,竟没有为此进谏过一次,长此下去,只怕会惹来祸事,幸亏今日班始及时送来了玉螽斯提醒她。 梁妠极快地在自己脑中将要说的话过了一遍,确认无误后,她直起身子,轻悄地走到皇帝面前,拜倒于地。 皇帝一怔,忙伸手去扶她:“阿妠因何行此大礼?快快起来。” 梁妠却不肯起身,她目光清明地直视皇帝,脸色认真,语调恳切柔和:“皇上请听妾身一言。妾身尝闻:帝王就像温暖的阳光,普照众生方为德,后妃要像螽斯一般,不妒忌、不独占方为义,德义两全,便能子孙众多。若妾身继续独得皇上之宠爱,对后宫来说绝非幸事,请皇上将照耀之恩泽均匀分在所有后妃身上。” 皇帝万万没想到她会说出这番话,一时之间感慨良多。就凭大将军的功绩,凭阿妠自身柔和稳重的性子,多宠她一些又有什么呢?别人尚未有怨言,反倒是阿妠自己提出来了。 他扶起梁妠,握着她的手,由衷地说道:“有你这么一位贤德的妃子,是朕的福气。” 皇帝与梁美人相互脉脉对望,殿中的气氛更加温馨。小几上的玉螽斯微微振羽,两只突出的眼晴呆滞地望着这两个人,它似乎在疑惑,不明白为什么自己只是一只虫子,竟能牵扯到如此多的大道理。 翌日,永乐宫迎来了一纸诏书,在“美人”之位候了两年的梁妠正式晋为“贵人”。 就在同一日,梁珏再次被阴城召去掬芳阁。 这两日,梁珏都在宽弘楼侧的小屋内无所事事地度过,班始并未叫他做什么事,他也乐得清闲,有时见晋明经过,便会与他对谈几句。 他觉得晋明既是班始的亲随,那么就很有必要刷刷他的好感。 梁珏并不想去见阴城,然而阴城所派来的婢女却说公主相召甚急切,让他一定要过去一趟,而且不会花很多时间。 毕竟对方是公主,梁珏不能违逆太过,于是他便请晋明与自己同去,一俟有什么不对,立刻以“阿六要回宽弘楼服侍郎主”为借口把他捞出来。 “六郎!”立于二楼眺望的阴城公主远远地见梁珏走过来,就欢喜地唤了一声。 梁珏并没有立即上楼,反而停下脚步,立于楼下,一只手微抬斜放于腹部,另一只手负于身后,摆出一个他经常在电视上看到的古装剧的主角装酷的姿势,脸上带着微笑抬起头来,让刘贤看到他完美的侧脸。 急巴巴地送上门会显得掉价,他可是高级商品,得有高级商品的矜持,客户的苦苦追求才能体现他的价值。 刘贤果然被他的故作潇洒给迷住了,提起裙摆,欢快地奔下楼梯,就像一位热情的少女在奔向她的情人。 今天她穿了一件看上去非常清新活泼的嫩绿底散花飞蝶的纹锦裙,然而脸上仍是那套标准三样:八字眉、桃花面和樱桃小嘴。别人是人穿衣,她是衣穿人,那条裙子比她的人要美貌得多。 梁珏尽量不去看她的脸,望着她的裙子,赞叹了一番她的美貌。 刘贤被他哄得非常高兴,迫不及待地牵着梁珏的手和他一起走上二楼的露台。 掬芳阁的露台十分适合观景。稍远处是碧波微漾的圆镜湖,湖上有水鸟扇着雪白羽翼倏忽飞过,更远处可以看到青翠的山林。汉人爱菊,阴城公主尤是。掬芳阁周边种满了各式各样的菊花,姹紫嫣红,其中不乏名品,有半红半黄的“二乔”,有红瓣黄端的“赤线金珠”,有内轮花瓣向外乱翻的“泥金九连环”,更有“粉荷”、“草上雪”、“红莲灯”、“紫球”等等。浓郁的花香被日光所蒸,愈发令人嗅之欲醉。 天高云淡,秋风寥阔,阵阵花香暗送,这本是一件令人心旷神怡之 分卷阅读18 - 分卷阅读19 驸马,求放过 作者:陈柑 分卷阅读19 事,可是梁珏却很想哭。 作者有话要说: 梁妠在史书上得到的评价是“非常贤德”,然而就在她老公(小皇帝刘保)死后,在很长时间内朝政大权都由梁氏独掌,她的兄弟梁冀就是史称“跋扈将军”的那个。后宫有太后梁妠,前朝有梁冀,嗯,他们也没做什么,只是先后扶植起几个小小皇帝,然后嫌他们不听话再一一弄死而已~~ 下一章!梁珏在作者菌的迫害下心甘情愿地随班始去长安~~ 第14章 处死 在观看了一番风景后,刘贤便拉着他露台上铺好的牙席上落座,挥退了婢女们,坐到梁珏身旁,像没骨头似的直往他怀里倒,不时还努起那张画出来的樱桃小嘴想要亲他。 梁珏直冒冷汗,他实在是很想一掌推开刘贤,但理智告诉他万万不可。 “六郎,这是我去年亲手做的菊花酒,来,尝一杯。”刘贤笑着从案几上拿起一个酒杯凑到梁珏唇边。 她所谓的亲手所制,大概就是将两三条菊瓣塞进酒壶,其余的事情都交由婢女去做。 梁珏抿了一口,两眼微闭,似乎在回味,然后笑道:“此酒色泽金黄,回甘甚久,若流传出去,必令雒阳城中万人空巷,争相抢购。” 刘贤格格直笑,甚是欢喜,她回转手腕,就着梁珏刚才喝酒的地方抿了一口,一双金鱼眼直勾勾地望着他,似在与他调情。 梁珏脸上戴着的微笑面具差点因此而崩裂。 晋明目不斜视,端着一张冰块脸站在二楼台上的一角,仿似什么都没看见。 正当梁珏想暗示晋明将自己带走时,刘贤却又起身,笑着将他拉到露台的东侧,指着楼下的一块花地道:“六郎快来,看那一处我亲手所栽的浓锦菊开得多好。” 自己的金主无疑是不能得罪的,梁珏只得笑道:“那花沾了公主的贵气,自然就变得不同凡响,长得分外美丽也是应该的。” 这种奉承话由他说出来丝毫不觉俗气,刘贤不免又是一番陶醉。 平心而论,她所指的在东侧的那片菊花确实长得不错,花瓣异常丰满宽厚,状似荷花,色泽鲜艳,远望如火般耀目。 梁珏半奉承半真心地赞道:“公主真好手段,这花开得如此艳丽,只怕雒阳城里的其他夫人见了都会又羡又妒,追着问培育的方法呢。” 阴城公主以袖掩口,笑道:“就你会说话……其实,要想花开得好,就要浇灌及时,六郎可知我用什么来浇灌?” 梁珏笑道:“愿闻其详。” 刘贤却不愿直说,她噘了噘嘴,道:“说了半车子话,我也乏了,六郎,你自己下去看看,回来告诉我你看到了什么。” 噘嘴这个动作,如果是由一个青春娇俏的少女做出来自然是赏心悦目,但此刻衬着刘贤的满面白/粉和嘴边的两道深纹,看起来分外怪异。梁珏连忙移开目光,垂下眼帘,恭声应“诺”。 阴城公主在婢女的搀扶下进了房,梁珏便拾级下楼,往东侧那片菊花走去。晋明也下了楼,站在一侧等他。 只要不用梁珏侍寝,莫说要他去看菊花,要他锄地种一片菊花他都肯。不过,刘贤为什么不肯直说,却要让他去看呢?那花到底是用什么来浇灌的?她是公主,必不喜污秽,所以可以排除人肥,难道是……人奶? 梁珏摇摇头。不至于罢,虽说野史中也曾出现过贵族夫人奢侈到用人奶泡浴以保持皮肤娇嫩的事,但用来浇花那还是有些骇人听闻,想来刘贤也没养这么多个奶娘。 他一边在心中转着这些念头,一边走近那片红菊。 近看只见花瓣的边缘有一圈锯齿状的金边,花芯同为金黄色,花瓣却很是浓艳,殷红胜血。微风一吹,片片花瓣轻扬,在阳光下如一匹上好锦锻般闪着光泽,美得张扬耀眼,当得起“浓锦”这个名字。 梁珏欣赏地望着那片菊花,鼻间突然闻到一股味道,微咸中带着腥,就像身处海边所闻到的味道。 难道这个苑子靠海? 不对,雒阳可不是海滨城市。 那是什么味道?难道就是刘贤所说的用以浇灌的特殊肥料? 梁珏用力嗅了两下,又往花丛中走了两步,脚下似乎踩到了什么东西,低头一看,映入眼帘的是半方粉红色的帕子,帕子的另一半被黑色的泥土掩埋着。 他蹲下身子,将帕子从土里拉出来,只见这方帕子的一角还绣着两只翩翩起舞的彩蝶。这不是香蝶的帕子么?怎么会掉在这里? 也许是她经过此处时不经意将帕子掉落在地上了。 这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梁珏想了一会儿就抛开了,仍旧思索那个问题——刘贤用什么肥料给这片菊花施肥? 他仍维持着下蹲的姿势,身子离地面较近,那股咸腥的味道便更浓重了。梁珏抽抽鼻子,两眼往菊花的根部细看,希望能看出一点端倪。 在前方几步的地方,就在淡青色的枝茎与黑色的泥土间,有一个白色微蜷的东西吸引了他的注意。 那是什么? 梁珏好奇地往前走了几步,就在他想弯腰拾起它的时候,眼睛终于看清了那是一个什么东西——是手指!半埋在土里的,竟然是一截人的手指! 梁珏悚然一惊,吓得脚下连退了两步,他的心因恐惧而狂跳,头皮也发麻。 土里怎么会埋着手指?是看错了吧?也许那就只是一个别的什么东西。 梁珏这般想着,但心里还是难以释怀,出于一种习惯,他在不知不觉间握紧拳头,为自己打气。指间微微粗糙的触感让他回过神来,这才想起自己手中还拿着香蝶的帕子。 他突然有一种不详的预感,心再度狂跳起来。梁珏用力地瞪着埋在前方土中的那截手指——不会的,不可能的,她怎么会…… 他很想走前一步去看个究竟,说不定再仔细看上一眼,他就会发现那其实不是什么手指,然而他的双腿却抖得厉害,动都不能再动一下。 四周突然变得极为安静,梁珏什么声音都听不到,只能听到自己的心在噗通噗通地快速跳动。 背后传来一阵细微的语声,梁珏猛地回头——不远处,晋明正指着他的方向与一名路过的婢子说话,那婢子看上去甚是惊怕,答了两句,便匆匆离去。 晋明举步走到梁珏面前,脸上带着一丝不忍,沉声道:“就在昨夜,公主以香蝶勾引你为罪名,将她鞭打致死。”顿了顿,他续道:“方才那婢子说,若你不去招惹香蝶,她也不会死于非命。阿六,你天生美貌,公主对你甚为宠爱,日后你的言行举止须得备加谨慎才是。” 香蝶,鞭打致死。 梁珏不可置信地看看自己手中的帕子,再探头望望那片红菊。这么说,方才他看到的那截手指就是埋在土 分卷阅读19 - 分卷阅读20 驸马,求放过 作者:陈柑 分卷阅读20 里的香蝶,而他闻到的腥味其实是人的鲜血,刘贤竟然是用香蝶的血肉去浇灌那片红菊…… 怒放的浓锦菊在日光下焕发着一种妖异的美丽,就像魔女的笑颜,梁珏只觉胃部一阵翻江倒海,他弯下腰,干呕了几下,却没有吐出什么东西。 他全身都在颤抖,一种复杂的情感从心底升起:有悲哀,有恐惧,但更多的是愤怒。 那个笑起来脸颊上有一个可爱酒窝的香蝶,那个热心地为他束发的香蝶,就这么死了。若在后世,她还只是一个初中生,她那么小,来不及长大,来不及遇到她生命中的良人,再给他留下一男半女,体验生命的延续。什么都来不及了。 她做错了什么要被鞭打致死?她为他束发是错?还是与他说话是错? 而他又何曾“招惹”过她?只是单纯地说笑两句,丝毫不含暧昧,这也算招惹? 香蝶死了,她流了很多血,孤零零地躺在寒冷潮湿的地下,肉身化为花肥,滋养阴城公主刘贤的菊花。 回想起盛装打扮的刘贤站在高台上望着浓锦菊那副志得意满的样子,梁珏就一阵作呕。 刘贤这个丑陋恶毒的女人,简直是一个疯子!她自己又老又丑,却养着这么多年轻俊美的男宠,她不但控制男宠的肉身,还控制他们的精神,要求男宠们对她绝对忠诚,就连与婢女的正常交谈也会引发她的怒火,继而杀人。 梁珏紧紧地握着拳,牙齿咬得格格直响,一颗泪在眼眶里打转,他强忍着不让它落下,迈开腿,往那幢三层小楼走去。 晋明见他神情有异,忙拉住他:“你要去做甚?” 梁珏缓缓回首,咬着牙,没有说话,两眼通红,脸上的肌肉一跳一跳。 他想去质问刘贤:为什么?凭什么? 为什么她如此残忍,因一件小事就要处死香蝶?她凭什么视人命为草芥? 他自小在福利院长大,亲眼见到有好些兄弟姐妹因为身体有缺陷,被父母抛弃,来到了福利院。但他们从未放弃自己,而是每一天都努力地过活。 “生命如此可贵,人要学会敬畏生命。”那个资助梁珏读书的大哥哥在信中这样写道。 梁珏与香蝶只见过一面,说过几句话,对她并无特别情愫,可那是一条人命啊,一个如花骨朵般的明媚少女就这样被生生扼杀了,而这件事的起因竟然是因为他,叫他如何能漠视? 他转身想走,晋明却死死地拉住他。 “不要轻举妄动。”晋明严肃地告诫他,“若你再为此事说话,只怕香蝶在地下都不得安宁!” 梁珏一震,望着晋明,久久说不出话来。 作者有话要说: 此文一周五更,要是觉得写得还不错的话,麻烦动动你的玉指收藏一下吧,收藏对于新人来说非常非常重要,谢谢啦~~ 第15章 亲近 香蝶就是因为与他说笑了几句,又为他束发,就引发了刘贤的醋意,将其杀害并埋在浓锦菊下。而刘贤叫他下楼看浓锦菊,就是要让他自己亲眼看到香蝶的尸身,这是对他的一个警告。 若他因香蝶之死而去质问刘贤,恐怕那个疯女人会将香蝶重新挖出来鞭尸。 他该怎么办?香蝶因他而死,他却什么都不能做。 自从穿越后,梁珏的心里一直有一种优越感,总觉得自己来自于物质文明与精神文明高度发达的后世,所了解的知识比汉朝人多得多,就算是面对公主他也毫不怯场,从《消费者心理学》上挪用几招就能应付自如。 如今他才醒觉,在汉朝,贵与贱之间横着一条鸿沟,他与香蝶都是属于卑下阶层的一员,若令阴城公主那样的上位者不高兴,随口一句轻飘飘的话,他们就只能屈辱地死去。他原本以为管用的那些小伎俩与小花招,最多只能起到逗刘贤一乐的作用,在生与死这种重大关口上完全起不了作用。 梁珏从未像此刻那般厌弃自己。古之侠士路遇不平便挺身而出,而他现在却连吼一声都不能。 活得如此懦弱,他还是以前的那个梁珏吗? 晋明见他的脸变得十分苍白,以为他被骇坏了,就安慰他道:“这不能怪你,只能说香蝶的命数不好。” 命数?这么说来,卑贱之人的命运本就取决于上位者,被上位者所杀是因为命不好? 梁珏绝不能接受这种看法。 然而他又能改变什么?就连他自己都是朝不保夕。 他到底为什么要来到这个完全没有人权的汉朝? 梁珏失魂落魄地在原地站了半晌,然后低声对晋明说:“我们回去吧。” 梁珏浑浑噩噩地回到小屋,倒在榻上,两眼直直地盯着屋顶。他不敢闭眼,因为只要一闭眼,那根从土里伸出来的苍白微蜷的手指就会出现在他面前。 晋明跟他说了两句什么,但他完全没有听入耳,就连晋明什么时候走的都不知道。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已是傍晚时分了。宽弘楼书房内,班始正站在黑檀木高案前练字,灯光照在一块块木简上,现出一个又一个的“谋”字。 与上次他写的崭露锋芒的“不为”二字有别,这次的“谋”字却写得平整雄浑,如同锐利的宝剑深藏于平实的剑鞘内,外人再也无法窥得那如电的剑光。 晋明站在高案一侧,原原本本地向班始禀报了梁珏的言行,“……阿六似乎被骇坏了,连话都说不出来。” 班始将笔搁下,略想了想,“我去看看他。” 小屋内一片昏暗,班始提着一个莲叶纹食盒进去,将食盒放在案几上,然后点燃了放在其上的青铜花枝油灯。就见梁珏一动不动地仰面躺在白底芙蓉花褥子上,星眸半睁半闭,黑鸦鸦的长发散了下来,衬得一张俊脸越发苍白,透出几分脆弱。 “起来用些吃食吧。”班始说道。 梁珏茫然地转头望向班始,过了半晌,他总算反应了过来,慢慢起身行了一礼:“见过中候。” “不必多礼,你若是身子不适,用了吃食后就早点歇息吧。” 梁珏有些感动。哪怕是在后世,得知下属患病了,愿意前去探望的老板也是不多的。 与刘贤相比,班始对待下人可谓是十分仁慈了,起码他讲道理,不像刘贤那个疯女人,心情不好就要杀人。 而且,自己还有个“最终任务”需要完成…… 主意打定,梁珏便对班始说道:“中候,我愿随您前往长安。” “哦?”班始有些疑惑,“我早先问你的时候,你还百般不愿,为何这么快就改变了主意?” 梁珏张了张口,他本想对班始大表忠心,说些“因为我想通了,应该追随像中候这般英明的主人”的话,可是浮现在眼前的那根埋在泥土中的微蜷的手指,令他喉间一哽,竟说不出 分卷阅读20 - 分卷阅读21 驸马,求放过 作者:陈柑 分卷阅读21 话来。 班始注意到他的神色有些悲悽,问道:“因为香蝶之死?” 梁珏点了点头。 班始若有所悟:“你怕自己有朝一日激怒了阴城,也会与香蝶同一下场,所以想远走长安?” “就算阿六性命无虞,也不愿在这样的主人手下过活。” 班始不解:“为何?” 梁珏仿佛再次看到了在阳光中微笑着露出了酒窝的香蝶,他暗叹了一口气,道:“生命是无价的,不能被人如此轻贱地处置。” 此言一出,班始颇为诧异。虽然他待下人一向宽和,但因其时的风气使然,香蝶等婢子的生死对于他来说就只是一件小事,自然不觉得她的性命如何珍贵,竟能用“无价”来形容。 转念一想,便认为阿六是在物伤其类。 梁珏续道:“阿六认为上位者须做到赏罚分明,如此方能令人甘愿追随。若是下人做错了事,自是应当受罚,然而香蝶她做错了什么?她根本什么错处都没有,只是因为上位者一时不快,便没了性命,如此行径实在令人寒心。” 他心知时人不可能理解后世的理念,于是便换成一种班始容易理解的说法。 班始暗想:这阿六倒不是一个贪图享乐之人,懂得良禽择木而栖的道理,便道:“你愿随我去长安,这很好,然而长安不像雒阳安靖,且军中人多事杂,殊不闲适……” 梁珏正色道:“阿六跟随中候去长安是为了贡献所长,越忙碌代表着我越有用,岂会贪图闲适?中候且看着,我一定会鞠躬尽瘁,竭尽所能,尽一己绵薄之力襄助中候!” 他话说得非常铿锵,心中却在嘀咕:果然天底下的老板都是一样的,他怕我到时叫苦退缩,现在就把话说在前头,激我表态,把我的后路堵死。唉,反正我是不想再呆在阴城那个变态女人的身边了,只能抱紧他的大腿,这些不花钱的好话自然是要多说。 班始微一颔首,似是满意了,又问:“可你在公主面前如何解释自己要去长安?” 梁珏一扬眉,反问:“我们男人做事,何需向女人解释?” 班始万万没想到他会这么说,望向他的眼光便有些讶异。 “怎么?中候认为我说得不对?” 班始不禁失笑道:“你说得很对。” “中候,阿六有一事想问你,还望中候不吝赐教。”梁珏的神色转为郑重。 “什么事?” “香蝶为我束发之事,是不是阿大或阿三告知公主的?” 班始一怔,反问道:“你为何认为我能知道这件事?” 梁珏微微一哂,心想:“是真名士自风流”这句话我是在阴城面前说的,不到半日你就知道了,这个时代的下人大多不识字,当时在场服侍的人里面只怕没几个人能听懂我的话,更别说那么快就口口相传到你的耳中,所以说你一定是在阴城身边安插了一两个机灵人,随时向你报告各种情况。 他如此想着,脸上却表现出有些愕然:“中候自然知道。中候乃是家主,晋兄作为园子里的大管事,为您办事,园子里发生的大小事情都会被上报给中候,难道不是吗?” 班始摇头道:“晋明并非大管事……” 梁珏截口笑道:“即便不是,中候作为家主,园子里发生的事自然逃不过您的耳目。” 班始暗想:这个阿六目光灼灼,就是一个滑头,八成是被他看破了什么。 他性子本就大方,当下不再隐藏,道:“据我所知,昨日阿三的确去过掬芳阁,至于香蝶为你束发一事是不是由他告知阴城,则无从知晓。” 梁珏点了点头,道:“多谢中候告知。” 班始没有追问梁珏为何能猜到是阿三在告密,因为这对于聪明人来说并不难猜——香蝶为梁珏束发,根本就是一件小事,只有存心针对梁珏的人才会想到利用此事,何况能在阴城面前说上话的除了她的婢子便是男宠,而婢子中并无人与梁珏有仇怨。 阿三嫉恨梁珏得宠,便想诬篾他与香蝶有私情,希望引发阴城的怒火,令他失宠。没想到阴城虽然发怒,却舍不得惩罚梁珏,只处死了香蝶。 “若阿三当真是告密者,你待如何?”班始有些好奇。 梁珏眼神微凝,一字一顿地说道:“我会令他追悔莫及!” 班始对这些小事并不十分感兴趣,当下只点了点头,转身便走。此番来探望梁珏只是一时动念,如今梁珏已同意随自己前往长安,他便想回书房处理公务。 梁珏突然想到一事,连忙叫道:“中候且慢!”脚下同时往前跨了两步。 班始听到他的叫声,顿住身子回转,想问他还有何事,他本是武将,这一停一顿虽是突然,身子却是极稳。梁珏却没料到他会突然停顿,脚下一时刹不住,竟然撞到他的身上,嘴唇正好印在班始的右颊。 两人同时感觉到属于对方的温热,这种热烫进了心底,令人不知所措,心慌意乱。 一触之下,两人立刻分开,躲避着对方的视线,空气中有一种紧张的气氛。 班始:他为何要这样做?难道他对我…… 梁珏:啊啊啊我的初吻!我的初吻竟然给了自己的老板!而且是一个不可能给我升职加薪的老板! 第16章 做戏 “中候……” 此时门外传来一声呼唤,晋明出现在小屋门口,见房内两人呆站着,不由得一怔。 班始的心神仍有些恍惚,俊眉微皱,怔忡着没有说话。 梁珏此时已回过神来,方才他意外地亲了一下班始,虽然自觉有一点吃亏,但也不能怎么样,难道还要班始亲回自己么? 他立即往后退了一步,站得离班始稍远些,转头笑道:“晋兄,你来得正好,能不能帮我派人去叫阿南前来?” 说罢又回过头来,对班始说道:“多谢中候前来探慰,我并无大碍,让中候如此费心,珏实在惶恐。” 班始沉默地望了他一眼,少年的双目亮如寒星,微笑的样子清逸难言。 长得如此雅正,肚子里的花花肠子却比谁都多,方才那般随便,晋明一来,就装样子。 班始没有再开口,转身离开了小屋。 是夜,班始独坐在自己房内,就着书案上的油灯看竹简。他长久地凝视着手中的那块简,似乎已看得入了神。 “啪”地一声轻响,油灯内爆出一个美丽的灯花,班始这才回过神来。今晚他少有地心烦意乱,久久无法平息心情。 那人竟借机亲了自己!可是,当晋明出现的时候,他却显得若无其事,脸变得如此之快,这种事对他来说竟似习以为常。 他以前……是不是也经常这样对待别人? “中候!”书房阴暗处突然响起一个沙哑的男声,这个声音微微有些 分卷阅读21 - 分卷阅读22 驸马,求放过 作者:陈柑 分卷阅读22 气喘,似是刚刚经过剧烈跑动,“梁氏那边传来消息,梁美人已经晋升为贵人了!” “哦?”班始的注意力立即转移到正事上,“那大将军他……” “大将军已做出承诺,”因为心情实在兴奋,那人有些无礼地打断了他的话,“言称两日之内就能救长史出狱!” 班始霍然长身而起,“如此甚好,甚好!” 他的性子沉稳,纵然此刻听到这个天大的好消息,也不会大喊大叫,只是在书房内走来走出,脸上喜气洋洋,不时以拳击掌。 半晌心情才平复下来,吩咐道:“子瞻,你且去安排,牢人那边得再打点,多谢他们照料叔父,叔父出狱之时需得有车去接。不得过于寒酸,否则他人以为我班氏已然没落;但也不得过于张扬,特别是不能引起民众关注,否则容易被人诬篾班氏对圣意心怀不满,挟民意以鼓噪。我不方便自己出面去接,你要多加小心,处置须妥当。” “诺。”子瞻应了一声,自去安排。 书房内只剩下班始一人,他静静地站在房中央,开始思索此事的前因后果。乍听得叔父可以出狱的喜悦渐渐在他的心底沉淀,理性的一面冒了出来。 梁美人得以晋升,大将军答应相助。这两件事联系在一起,说明了一个问题:自己所送的玉螽斯在梁美人晋升一事上起了莫大的作用。 区区一个螽斯,为何竟会有如此大的效用? 当初梁珏力主送螽斯入宫作为生辰礼,自己还以为那只是在颂祝梁美人能尽快育有孩儿,如今看来,螽斯的含义只怕并没有这么简单。 梁珏这小子,原本只是捕鱼郎出身,即便在蓝袖馆训练了三年,所学的不外乎是如何侍奉人之技巧,他如何有这本事可以算尽人心,以一只螽斯作桥,助梁美人升位? 阴暗处一声轻响,那是子瞻在告诉他,自己回来了。 “子瞻,”班始唤了一声,“你跟我走一趟,去见一个人。” 秋意变浓,宽弘楼周边的长草不复春夏时的葱绿,偶有鸣虫在草丛中寂寞地轻叫两声。 四周黑寂,梁珏的小屋内却灯火通明。 班始稳步走了过去,轻轻叩门。 门很快就开了,开门的人是晋明,他见到了班始,正想见礼,却被班始止住了。 小屋正中央坐着两个人,一个是梁珏,另一个却是服侍他的小童阿南。 两人正在聚精会神地对谈,没有注意门口的动静。 班始便缓步走进去,站在阴暗的一角,听他们在谈什么。 只听梁珏说道:“现下我们就开始演练,你若是有什么不懂可以问我,记住,一定要将我说过的话分毫不差地禀报公主,若你能将我说话时的神态也描述一二,那就更好了。” 阿南半懂不懂地点头。 梁珏先是垂下眼帘,再抬眼时神色就已经变了。 他狠狠地一咬牙,于是那张美如皎月的脸上便浮现出悲愤之色:“我与香蝶之间本是清清白白,公主却误信他人谗言,珏心中痛苦莫名。如今公主见不到我的面,那小人再进谗言,公主只怕对珏更添怀疑,到那时,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阿南看得一愣一愣,半晌过后,看到梁珏不断地递眼色,这才想起自己应该要与他“搭戏”,连忙按照先前梁珏所教那样说道:“那是我一时糊涂……” 刚起了个头就被梁珏打断:“珏自认对公主丹心一片,然而那人轻飘飘的一句话竟能完全摧毁公主对我的信任,足见珏在公主心中实无半点地位,公主宠信的只有那人,既如此,日后我不如一直侍在郎主身边,听他驱使,哪怕郎主吩咐我去长安卧冰尝雪,我也绝无二话!” 阿南适时抽了一口气,作出大惊失色的表情,道:“万万不可……” 梁珏悲声道:“公主莫要假词安慰我!珏自知形容鄙陋,言语无趣,不得公主欢心乃是情理中事,原本以为公主宠信的那人必定风华绝代,远胜小人,还想请公主唤来让珏见上一面,好让珏从此死心……” 说完最后一句,他的眼眶已变红,泪水在眼中打转,却又倔强地忍着不让它落下,衬着他那皎如白玉的脸庞,显得有种说不出的脆弱。 “不料,”梁珏的语气突又变得森然,他冷笑了一声,道:“不料竟是那个阿三!公主,既然他已经得了您的欢心,阿六再无脸面留在公主身边,我这就禀明郎主,从此甘愿受他驱使,直至身死也不再出现在公主面前,免得污了您的眼!” 说罢,他霍然起身,脚下一旋便往外走,背影孤清而决然。 这番表演令阿南看傻了眼,好不容易想起自己还有话得说:“六郎,你待如何?” 梁珏顿住脚步,回转身子,缓缓启唇,狠狠地迸出几个字:“有他无我,有我无他!公主若选择保他,就是不将我的生死放在心上,那样的话,阿六也就不想继续存活在这世上!” 站着门边的班始听得梁珏如此言语,脸上不动声色,心中却颇有些吃惊:梁珏虽扬言会令阿三悔不当初,他只道梁珏会使计将阿三打上一顿,不料梁珏竟利用公主的宠爱,想要阿三的命! 他不知梁珏心中已盘算清楚:阴城漠视婢子性命,即便在她面前辩白香蝶和他之间是清白的,她也不会有悔意,而且可能会再次引起她的妒火,不如演一场“争宠”的好戏,利用公主的宠爱堂而皇之地取阿三的性命。那阿三性子狭隘而恶毒,谋害了自己两次,又令香蝶没了性命,正是取死有道。 此时梁珏正在絮絮地叮嘱阿南要记住“几个重点”。阿南虽然年幼,但记性却甚好,片刻后就记住了梁珏说过的话,还背了一遍给梁珏听。 梁珏十分满意,偶一抬头,见小屋内不知何时竟多了一个班始,忙上前行礼。 班始微微颔首,示意阿南与晋明先行退下,而后直接问道:“你如何得知送螽斯入宫便能助贵人晋位?” 他这句话里隐藏着一个陷阱,即假定梁珏已然确知螽斯一定会在梁妠的晋位之路上发挥重要作用,才建议他送螽斯作生辰礼。 梁珏却没有上当,他的样子甚为惊讶:“宫中那位贵人竟然晋位了?真是可喜可贺……不知此事会否对中候之亲属出狱有所襄助?” 班始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换了一种问法:“世上之物件多不胜数,为何你独独选中螽斯作为礼品?” 梁珏笑道:“我之前不是说过了么?螽斯是一件讨喜的礼物,送进宫八成能讨得贵人的欢心。不过我也没有想到那位贵人竟然晋位了,中候,您说会不会是因为她看到螽斯后心中欢畅,容貌比平日更胜一筹,陛下见了愈发喜爱,从而晋了她的位?” 他这话纯粹是胡说八道,班始微微一哂,不再说这件事 分卷阅读22 - 分卷阅读23 驸马,求放过 作者:陈柑 分卷阅读23 ,又想起方才他与阿南的“排练”,便问道:“你想让阿南将你的话转告阴城?为何不自己去跟阴城说?” 梁珏一扬眉,理直气壮地说:“我如今是侍奉中候的人了,岂能动不动就跑回旧主人身边?一仆不能事二主,珏虽见识浅薄,这点道理却还是懂的。” 第17章 情怯 班始心想:这小子就会说好听的话,什么一仆不能事二主,八成是因为害怕阴城听了他的话觉得他恃宠生娇而责罚他,才派阿南过去。 实情与他猜想的有所差别,梁珏心中非常肯定阴城听了他那几句话后,一定会为了讨好他而立即处罚阿三,他只是不想再次见到阴城这个恶毒的婆娘。 班始走了。望着他的背影,梁珏松了一口气,他知道班始已然对自己起疑,可是他没办法向班始解释为何自己当时会建议送螽斯入宫。 之前浮生一度跟他说了班勇入狱的缘由后,他便想着要从后宫入手,枕头风一吹,小皇帝说不定就会答应放班勇出狱了。 他在后宫众女中挑选了梁妠作为目标人物,因为在已发生的史实中,梁妠力压后宫众女,成为了皇后。这虽与她是梁家女有着莫大的关系,但梁妠自身的性格也是一个关键。 聪敏、谦和、不争宠,时不时还劝小皇帝老公不要冷落其他小老婆。这样的女子简直是历朝历代男人们心中的理想妻子。 在史实中,梁妠就是因为对皇帝说了“后妃像螽斯一般不妒忌不独占方为义”这一番话,愈发得到了皇帝的爱重。 在讨论生辰礼的时候,梁妠还只是一个美人,离皇后之位尚有距离,梁珏猜她在小皇帝心中的好感度还没有刷够,于是借螽斯来提醒她—— 喂,你注定要说的话是时候该说出口了! 当然,事情可能不会这么顺利,但梁珏不在乎,反正这种事是赌运气的,就连班始自己都没抱什么希望。 如今他的方法奏效了,却又引起了班始的怀疑。 梁珏突然想到一事,不由得敲了敲自己的头——真笨,说这方法是神仙指点的不就行了? 再说班始回到自己书房,便问:“子瞻,方才你都听到了?” 一直隐在暗处的子瞻应道:“是的。” “依你所见,梁珏像一个捕鱼郎出身的小子么?” “不像。此人十分机灵,措辞亦文雅,若不是事先知道他的出身,属下会以为他是一个良家子。” 班始点了点头,思忖了片刻,缓缓道:“你暗中派几个人,彻查梁珏的身世。” 子瞻一怔,若是怀疑梁珏身份有问题,随便找个借口将他撵出去不就行了么?为何要大费周章派人去调查他? “中候?” 班始与子瞻多年主仆,彼此都十分了解对方,自然知道子瞻此刻在想什么,然而就连他都无法解释自己此刻的心态。 最后只得利用主人的身份,简单吩咐道:“你照做就是了。” 若让人精梁珏听到了这番对谈,他会作出一种判断:班始这是出于情怯的表现。因为察觉到他自己的异样心思,所以派人调查梁珏的身世,若子瞻回复有可疑,班始便有正当理由可以冷落他、疏远他。 ——老板,爱我你怕了吗? *************************************************************************** 两日匆匆而过。 阴城公主听了阿南绘声绘形的转述后,吓得什么似的,立即将阿三绑起来鞭打,打得他奄奄一息,最后断了气。 梁珏料想她预备把阿三也当作浓锦菊的肥料埋于地下,心想那人一贯恶毒,说不定变成鬼之后还会欺负香蝶,便又叫阿南转话——“就算死了,他也不能在公主左近,把他扔出园!” 梁珏表露出的对阴城的占有欲令她十分欢喜,当下一切都依从了他。 宽弘楼书房内,晋明将这些事禀报给班始,班始点了点头,然后对晋明说道:“我们今夜便前往长安,你去做一遍检查,看是否有错漏之处。” 晋明凛然应诺,迟疑了片刻,他开口问道:“中候,公主那边……该如何说去?” 班始停下笔,抬起头来,一双墨眉下的双眼炯炯有神,他微微一笑,道:“一字都不需说。我们男人做事,无需向女人解释。” 班始与晋明的对话梁珏自然是听不到,此刻他正在房内,为自己前往长安作一些情报上的准备工作。 他把浮生一度唤了出来,然后直奔重点:“是这样的,我很快就要跟班始去长安了,现在我想多了解一些长安那边的风土人情。” 浮生一度点了点头:“明白。”他微闭双目,似乎在进行信息搜索,神情严肃认真,看起来煞是专业。 片刻后,他一板一眼地说道:“抱歉,没有发现关于这个时代的长安的‘风’和‘土’的资料记载。” 梁珏觉得自己以前深深低估了这个中年痴汉的脱线程度。 他深吸了一口气,按捺住自己,“其实我的意思是想了解自己到了长安后将要面对的环境和各方人物。” “比如?” “比如说,班始监管的五营校尉分别叫什么名字,是什么来路,有什么优缺点,他们对班始有什么看法……” 浮生一度翻了一个白眼:“你问我,我怎么知道?” 梁珏愕然:“不是说无论我有什么问题都可以问……” 他又翻了一个白眼:“我能回答你提出的任何问题,但只限于资料库中已储存了答案的问题。你刚才的问题没有人提供过答案,我当然不能回答。” 梁珏的脑中一片混乱:“我还以为你无所不知……” 中年痴汉有些恼羞成怒了:“你干嘛用那种失望的表情看着我?难道在你原先的世界里,千百度可以做到无所不知?再怎么说我也比千百度要好吧?起码我还会说话。” 什么千百度? 梁珏脑中一转,突然反应了过来,两只眼珠子瞪得浑圆,望着光子投影胸前的那个长方形的“窗口”:“我说怎么看着这么熟悉,原来那是一个搜索格,你就是一个搜索引擎!” 对于搜索引擎来说,未发生的事无法搜索,已发生但无资料留存的事无法搜索。也就是说,他从光子投影那里只能得知有记载的历史事件。 这家伙还说他自己比百度要好,梁珏却情愿跟着他的是后世那个沉默不语的百度,自己想查什么就查什么,不高兴的时候还可以骂它两句出出气。 而这个中年痴汉脾气很不好,时常流露出一种“像我这么厉害的人物怎么会沦落到要做这种事”的态度,又热衷于看梁珏的笑话。 但事已至此,他只 分卷阅读23 - 分卷阅读24 驸马,求放过 作者:陈柑 分卷阅读24 能接受。往好的方面想,最起码他有一个随身的资料库,这比什么都不知道还是要好。 浮生一度见他沉默不语,望了他两眼,“喂,你该不会想到了长安之后私自逃跑吧?我得提醒你一句,你现在是个奴仆,身契在阴城公主手里,可别想着逃跑,汉朝的法令非常严酷,逃奴一旦被官府捉到就是个死字。” 梁珏没好气地说:“我知道,你不用提醒我这个。”他想了想,又问道:“班始的职权到底有多大?” “也没多大,他是北军中候,掌监北军五营,拜京兆尹治长安县,秩六百石。一个普通的县令秩俸通常为六百石至一千石,你比比就知道。” 梁珏吃了一惊:“那他不就只等于是一个初等县令?这样的小官怎么能管五个营?” “我说你还真是没有知识!”浮生一度趾高气昂地教训他,“怎么不能?这是汉朝的惯例。五营校尉的秩俸均为比二千石,中候只有六百石,但班始作为中候有监督五营校尉的职权,还能直达天听。皇帝用品秩低的小官监察高官,这样就可以防止监察官结交权贵,拉帮结派,还可以保证自己了解到军队的实际情况。” 原来如此。梁珏还以为班始握有五个营的兵权,实际上他只是一个监察五营校尉的小官,没有多少实权。 浮生一度说完一抬眼,看见了梁珏的脸色,奇道:“你干嘛一脸不高兴?班始的官是大是小跟你有什么关系?” 怎么没关系?老板是县长跟老板是省长相差很远啊,后者听起来就高级很多。 梁珏扯了扯嘴角,没有向他解释自己的心态,只问道:“你上次跟我说,我的最终任务是要让班始爱上我,这是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一说到这个话题,浮生一度那中年痴汉的本质就暴露无遗,他嘻嘻笑了两声,猥琐地挤了挤眼,“怎么样?你想到什么办法没有?” 梁珏还未作答,浮生一度又望了他两眼,突然飘了过来,贼兮兮地欺近他:“喂,你该不会想,嗯,想先强上,让他因那个而生情吧?” 梁珏难以置信地瞪他:“我没那样想过!你满脑子都是什么?!” 浮生一度一脸“你别骗我了”的表情,自顾自地说道:“那什么,你们嘿嘿嘿的时候千万记得叫我来看啊……” 作者有话要说: 此文逢周二、三无更,只捉虫,所以明天要是发现有更那也只是在捉虫哟~~ 第18章 别扭 “滚!”梁珏忍无可忍,想想不对,又叫:“……滚回来,我还有很多问题想问你。” 浮生一度无聊地看着他。 梁珏忍着气,“第一个问题,怎么样才能储存你们给出的答案?” “储存答案?” 梁珏说道:“我以前用过很多次百度,要是搜索出的答案对我有用,我就会收藏起来,下一次想看的时候就不用再次进行搜索。同样的道理,我问你一个问题,你回答了我,那答案可能很长,我一下子记不住,要是叫你出来再问一次,那就太浪费你我的时间了,你应该有办法在自己不出现的前提下让我快速地把那答案再过一遍吧?你们比百度高级那么多,百度可以做到的事,你们总不可能做不到。” 浮生一度皱了皱眉,微微侧头思考了片刻,最终可能是不想被“低级”的百度比下去,他给梁珏提供了一个简单的方法:叫一声他的名字,后面接关键字,就能再次听到他曾经回答过的问题。 梁珏觉得这个方法不错,并建议以后每一次的询问都可以沿用“按简单关键字”查询的方法,这样浮生一度就可以不用出现,把答案读给他听就行。 浮生一度却不同意,笑嘻嘻地打官腔:“那可不行,不论你以后的命运如何发展,我都想亲眼见证,面对面地给予你鼓励和支持。” 话说得好听,实际意思就是他不愿放弃当面对着梁珏冷嘲热讽的机会,或者说,他很愿意亲眼目睹这个样本将会怎么死。 梁珏很无奈,只好放弃这个话题。 是夜,正蒙头大睡的梁珏被晋明低声唤醒,他迷迷糊糊地跟着晋明上了一辆马车,然后趴在车上继续睡。天亮后,他才发现自己已经出了雒阳城,踏上了前往长安的路途。 ************************************************************************ 秋阳照在连绵不断的低矮山丘上,林木的叶子已褪去了夏日的青翠,开始染上了金黄,在阳光下散发着耀目的光彩。在这一片金黄中,却有一支绛红色的队伍,沿着山路不断前行。 这支队伍由十余名骑士及三辆马车组成,梁珏便坐在其中一辆马车上。此时他既在行伍中,便已换了装束:头上戴着毡制的武冠,以往在瑞园穿的月白深衣变成了窄袖短身的绛红色直裾,长只及膝,搭配大裤腿的袑裤,脚上套着长长的足衣,踩的也不再是柔软的丝履,而是一双厚底麻鞋。他这一身便是典型的汉时兵士的装束,光武帝确立正朔为火德,因此兵士所穿之直裾便是绛红色的。 “哎哟!”梁珏的头又一次撞上了舆木。三天内第十次了,梁珏摸摸自己的头——可怜,前两天撞出来的包都还没消呢。 其实他乘坐的是一辆用来运送衣物的辎车,梁珏不会骑马,就被班始与衣物一起塞进了辎车。其时的道路自然不象后世的水泥路那般平整,马车轮子又是硬梆梆的木质轮,坐马车长途跋涉毫无舒适可言,梁珏被震得七晕八素,频频弹起。 黑色车帷翻飞,透过车窗可以看到一身劲装的晋明娴熟地控着马靠近马车,微低下头问:“川江,你没事吧?” 川江是梁珏给自己取的号。梁珏在马车上醒来的第一天,晋明就表示彼此间可以互称字以示亲热,晋明字光明,梁珏以后可以直接叫他的字。其时互相交好的朋辈之间便互称字,晋明已释放出如此明显的信号,且不论是不是班始的授意,梁珏都不会放过这个结人缘的好机会。但他未满二十,还没有字,只可以有号,于是他就给自己取了一个这样的号。 当时晋明问他此号何意,梁珏望着前方不远处策马而驰的班始的背影,大声说道:“川,流水也;江,入海之大河也。我追随中候的决心,就像奔流的大江大河一般,向着大海的方向,一往无前,永不回头!” 班始绝对是听到了梁珏的话,按说他至少应该转过身子,点头微笑,对属下的忠心表示赞许,但班始就像没听到一样,骑在马上的身子仍然挺直,没有一丝要回转的意思。 这次也一样,梁珏撞到了头,表示关切的只有晋明,班始一概不闻不问。 分卷阅读24 - 分卷阅读25 驸马,求放过 作者:陈柑 分卷阅读25 今日你对我不睬不理,明日我让你高攀不起! 梁珏暗自发狠地这样想着,挤出笑容对晋明说道:“没事。我们是不是该休息了?”他实在是被震得不行了,很想下车走动走动。 正午的秋阳有些猛烈,为免人马疲乏,这三天来都是到正午时便停下来略作休整,吃些干粮。晋明听梁珏这么一说,看看时候确实差不多了,便示意队伍停下。 骑士们便纷纷下马,躲在路旁的树荫下休息。 梁珏笨手笨脚地从马车上爬下来,揉了揉发麻的屁股,活动一下四肢,伸长脖子望望前方绵长的山路,转头问已经下了马的晋明:“光明,我们是不是过个几天就能到长安了?” 中学时梁珏的地理学得很差,后来更是全部扔回给老师,对于洛阳与长安两地的距离完全没有概念,只记得在后世曾有个酷爱旅游的大学同学说过坐大巴只需几个小时,汉朝的交通没有那么发达,但花上几天时间应该能到吧? 赶辎车的中年汉子恰巧站在晋明身边,听了他的话,不禁哈哈大笑:“这位小郎君真会顽笑,长安距离雒阳有千里之遥,没有一个月如何到得?” 这汉子乃是一个辅兵,他见梁珏与班中候的亲随晋明如此熟稔,有心巴结梁珏,便以尊称来称呼他。 “什么?”梁珏如有五雷轰顶,结结巴巴地再问一遍:“光明,这,这是真的么?要一,一个月这么久?” 晋明点点头:“原来你竟不知道么?是了,你从未出过远门,对这些事便不甚了解。此去长安多山路,马儿容易疲劳,若是过于催逼就会累倒马儿,况我们本就提前出了雒阳,即便不惶急赶路,也能在限定期限内到达长安。” 梁珏张目结舌,一个月!他的屁股一定会烂。 “没有办法快一点么?” 晋明还未答,那赶车的中年汉子便笑道:“人想快,但马儿跑不了快,小郎君您看,”他边说边弯腰抬起拉车的那匹马的右前蹄让梁珏看清楚:“这只蹄快裂了。” 只见一条裂缝从接触地面的蹄端攀延而上,在蹄的另一侧还有一条较细的缝,随着时间的推移那条细缝应该会逐渐扩大。因为蹄儿已然有所损伤,这匹马儿的精神不大好,恹恹地垂着头。 “唉,前蹄只怕迟早会废掉,可怜哪。”中年汉子一边嘀嘀咕咕地说着,一边从地上捡起一根树枝,单膝跪在地上,一手抬起马儿的右前蹄,另一只手便将树枝用力划进马蹄底部的三角沟壑,清除陷在里面的淤泥与碎叶等杂物。 肮脏之物若是一直积在那里会滋生细菌。这汉子自然不知何为“细菌”,但他常年养马,经验告诉他若不清理马蹄底部的小沟,过不了多久马儿便会走不了路了。 梁珏瞪着那只马蹄,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过了一会儿总算想起来了,便问道:“这马儿为何没打马蹄铁?” 汉子愕然抬头:“马蹄铁?那是何物?” 梁珏猛地一拍自己额头——这个时代还没有马蹄铁! 在这支队伍中班始乃是地位最高的长官,然而他却没有享用任何特权,休憩的时候和大家一样席地而坐,吃食也都一样。 此刻他正背靠着一棵银杏树坐在地上,姿态慵懒,看似放松,然而长剑却片刻不离手。金灿灿的银杏叶随风而落,擦过了他的长睫和侧脸,落在他的衣服上,他却连眼睛都不曾眨一下,仍然神情漠然地望着远方,似乎在想着什么心事。 偶一转眼,班始就看见那个美貌的少年笑嘻嘻地朝自己走过来。绛色衣袍将他的肤色衬得愈发莹白似玉,明明只是一件朴素的衣服,穿在他身上不知怎地却显得分外好看。头上戴的武冠已有些歪了,于是几缕发丝便漏了下来,飘荡在他的脸颊边。 这人像是不习惯穿麻鞋,行走时带着几分小心翼翼,若是他人这般形状只会令人觉得可笑,但由他做出来却有一种稚气的可爱。 待他走近,班始见他那双灵动的眼珠子滴溜溜地转,就知道此人肯定在想着什么鬼主意,不由得微微一笑,心情突然变好了些。 梁珏走到班始面前施了一礼,道:“中候,方才小人看到拉车的马儿因长途跋涉,前蹄即将开裂,便想着人既能穿鞋来保护自己脚掌,为何不能给马儿也穿双鞋来保护马蹄?如此一来,马蹄的磨损必将大大降低,马儿也能跑得更快。” 第19章 情动 这种说法当真闻所未闻,班始的性子向来谨慎,闻言并未立即诘问,而是略略思考了一番。然而坐在附近的他的下属却多是粗人,嘴巴比脑袋快,一听梁珏这么说,立即哈哈大笑:“给马穿鞋……亏他想得出!马儿怎会乖乖听话?只怕跑没两步那鞋便飞脱了。” “就是。再说用什么来做鞋呢?用草绳的话,那鞋一下子便烂了。” 梁珏不慌不忙地笑道:“自然不能用草绳,要用铁,而且要把这双铁鞋钉在马蹄上,这样就不会松脱了。” 众人哗然:“钉在马蹄上!那马儿得有多痛,如何还能跑?” “是啊,从来人穿鞋就只是套上脚而已,何曾听说过把鞋子钉在自己脚掌上的?” 梁珏转头见那个用树枝清理马蹄的中年汉子也围了近来,便叫他抬起一匹马的后蹄:“诸位请看,马蹄外围这一层没有毛,也没有肉,而是一层很厚的硬角甲,这层硬角甲便像是人的脚趾甲。试想一想,马儿的硬角甲既长且厚,即便在这一层厚甲上钉钉子又有什么关系呢?” 众人听了议论纷纷,梁珏又对班始说道:“这世上每一件新鲜事物,无不出自于人的奇思妙想,不试着做一做又怎知行不通?” 此言有理。班始便问道:“你想如何做?” 梁珏不答反问:“不知这队伍之中有无人懂打造铁具?” 中年汉子听他一问,忙道:“小人懂!” 人群中有人哄笑:“刘老三,你那也叫懂?那我也懂。” 那刘老三涨红了脸,分辨道:“至少小人明白小郎君的话,马蹄下都是硬皮,钉上铁鞋马儿痛得也不如何分明。”说到这里他转向班始与梁珏:“小人的堂兄在距离此地三十里的贺家村做铁匠,若小郎君需要打造铁鞋,小人可骑快马去贺家庄叫堂兄帮忙,但需小郎君告知小人那铁鞋如何打来。” 梁珏见班始点了点头,便拉着那刘老三走到一侧,两人蹲在地上嘀嘀咕咕,梁珏随手捡了条树枝,在地上比划着什么。过了约摸半盏茶的工夫,刘老三点点头,表示他已记住了,便站起来向班始施了一礼,翻身上马疾驰而去。 晋明忍不住问梁珏:“马儿若穿了铁鞋,当真能跑得更快?” 梁珏望着刘老三跑远的背影,悠然笑道:“光明可曾听过‘无鞋不成马’ 分卷阅读25 - 分卷阅读26 驸马,求放过 作者:陈柑 分卷阅读26 这句话?没听过?那就对了,因为这话是我说的。至于马儿穿了铁鞋后能跑多快,你日后便知道了。” 班始关心的却是另一个问题:“你是如何知道那铁鞋该如何打造的?” 换了他人或许不知,但梁珏却知道得很清楚。他在福利院长大,从小便有个好心的助学人为他缴学费,那人是一名驯马师,对梁珏的生活很是关心,不时写电邮鼓励他好好学习,有时也会向他讲述自己的工作与生活,其中有三封电邮便详细讲解了如何打马蹄铁的经过。 真实原因不便道出,梁珏脸色一正,神情肃然:“这铁鞋打造之法乃是一位高人传授于我的。”说了这含含糊糊的一句,他便闭口不语,并不打算提及那位高人是谁。 众人听他这么一说,纷纷交头接耳,却再也无人质疑他。 适当保持一些神秘感,听众反而更加深信不疑。这是梁珏做销售一职时得到的经验。 班始默默地望着梁珏,在第一次见到这个少年时,他以为这人只是个空有美貌的草包,可是后来发生的事却令班始一次又一次地发现自己低估了这少年。日后他还会令自己惊奇多少次?这人到底还有多少本事未曾使出来?他所说的“遇仙”一事到底属不属实? 正想着,就见梁珏抬起头,低声说道:“中候,小的还有话想说。” 班始便随他离开人群,走到一处较僻静处。 梁珏便将那句一直在脑中盘旋的诗吟了出来:“君不见,汉终军,弱冠系虏请长缨;君不见,班定远,绝域轻骑催战云!” 此句一出,班始眼中精光大盛。这句诗中涉及到两个人物:终军,字子云,乃武帝朝中人,先出使匈奴,后出使南越并在南越遇害,享年不过二十许,世人憾其早逝,又感其少年英勇,因此事迹便流传了下来;而“班定远”则更是班始异常熟悉的人物。 此二人,终军以弱冠之年先后出使匈奴与南越,每次出使前都做好了不复往返的打算,最终身死异国;班超则在不惑之龄投笔从戎,率领三十六名部属出使西域,结果平定了五十多个国家。 梁珏吟出的那句诗虽然只有短短的二十余字,却将这两人豪迈、英勇的一生描绘得淋漓尽致,听了直叫人血脉贲张,只恨不能一效前贤! 班始心神激荡,将方才听到的那句诗默念了一遍,问道:“这诗是你所作?” “不是。”梁珏诚实地回答:“诗是旁人所作,那人很崇敬终子云与定远候,后面还有好几句,但我只记得这一句。中候不用问我那人是谁,因为我自己也不知道他的名字。” 班始的眼眸闪了闪,不知在想些什么,过了片刻又问道:“你吟这一句诗有何用意?” 梁珏道:“方才小人吟那一句诗,是希望中候能明白小人的一片丹心。终子云与定远候都曾出使异域,与胡人周旋,并立下了不朽功勋,青史留名。我们此去长安西御羌胡,正是建功立业的好机会!小人愿做中候的马前小卒,只求能一展抱负,尽展所能,鞠躬尽箤,死而后已!” “你不怕死?” 梁珏立即答道:“小人自从决意追随中候前去长安的那一刻起,便已将生死置于度外。” 班始仍有些疑惑,又问道:“你为何要走这条路?” 他问的自然不是为什么梁珏要跟他去长安,而是为什么梁珏为了建功立业竟愿意身犯奇险,不顾生死。 之前梁珏为了避开刘贤,提出愿随他一起去长安,班始原以为他只是在避祸,纵然梁珏已讲明他不愿意再追随刘贤,班始也觉得他只是随口一说,感到辛苦的时候也许就会闹着要回到阴城身边侍候。 没想到梁珏竟有如此的大志向。 梁珏听到班始这么问,当下精神一振:这是一个相当重要的问题,答好了,可能会拿到高分。 就跟学生时代在期末考试中面对最大的一道问答题一样,他在脑海中迅速地过了一遍自己想了很久的答案,然后认真地作答:“一个人到底是平庸地度过他的一生以保平安,还是为了实现自己的志向而舍身赴死,那都是个人的选择。而我认为自己的一生应当这样度过:在我临死前回忆往昔的时候,不会因为虚度年华而感到悔恨,也不会因为碌碌无为而感到羞愧。” 清朗的话音消散在虚空中,秋阳照在银杏树的叶子上,金灿灿地发光。相对而立的两人一动不动,也没有再说话,然而一种雄性生物所特有的血性和硬朗却在空中发酵,就连空气都仿佛随之变硬。 班始负在身后的手在微微发抖,微凉的秋风轻拂全身,但他的内心却无比火热。 他的祖父,他的父亲,还有他的叔父都曾立下不朽功勋,为家族带来荣耀,可是等他长大以后,局势已然大变。 父亲逝世、叔父入狱、公主逼婚,几年来这些事一桩接一桩地朝他逼迫而来,容不得他喘气,亦不允许他退避。作为班氏的现任家主,班始毫无选择,这个日渐零落的家注定要由他来支撑。 他凡事谨慎,日愈隐忍,就连自己的妻子公开蓄有男宠,他也不曾发作过她。在雒京的勋贵圈,阴城因此事而被人在暗地里笑话,他自也颜面无存。然而家族中仅存的一些老人对他说得最多的话是要他韬光养晦,凡事一忍再忍。 他是班氏的后代,是定远候的子孙!班氏特有的勇猛在他的血液里流淌,为何要像一条狗似的,被人踢了一脚,连呜咽都不能发出,只能快快跑走? 不因虚度年华而悔恨,不因碌碌无为而羞愧。这句简单的话像闪电劈开了黑夜般照亮了他的心田。 在这个秋日,在这个灿烂的银杏林内,这个少年所说的话,以及他的人都给班始留下了非常深刻的印象,甚至影响了班始的一生。 一种复杂的感情在班始心中涌动,他说不清那是什么。长久以来心中的空缺此刻被填补,他感到欣喜,又不知为何有些惶惑。 在这一瞬间,他知道自己往后不再孤独,心事无需倾吐就有人能懂,然而,这种形势能否长久? 梁珏自然不知道班始在想什么,他的内心活动是这样的:嘿嘿,我把著名哲学家的名句都抛了出来,就不信你不上勾。 其实梁珏的思想境界并没有他自己所说的这么高,说这些话不过是为了刷班始的好感度。 经过这几天的观察,他认为班始有他的雄心壮志,只是因时机未到而不能尽展抱负,于是他在精心编排下适时说出了几句慷慨激昂的台词,为的是要让班始相信自己与他一样,有着不一般的雄心,令班始引他为同类。 他要完成最终任务,令班始爱上他,便要寻找突破口,先令班始引自己为知音,然后再徐徐图之。 汉朝不比被礼教束缚的后 分卷阅读26 - 分卷阅读27 驸马,求放过 作者:陈柑 分卷阅读27 代,对于当时的贵人来说,男女通吃不是什么骇人听闻的事。 可班始没有这么做,浅薄的美色并不能吸引他,梁珏可以看出他眼中对自己的欣赏,但他不会急吼吼地扑过来要与自己滚上榻。 说到底那只是一时的情/欲,并不是真正的爱情。 然而班始始终沉默不语,梁珏心里不由得有些发慌:他是不是看出了我在装样子?我要不要再说上几句?但那样会不会显得画蛇添足? 梁珏一直在脸上维持着真诚的微笑,内心却在咆哮:他怎么还不说话?我脸都僵了,还得笑多久?快来人啊!晋明你这个死小孩,在我需要你打岔的时候你偏偏不出现,看我以后怎么收拾你! 他的脚站得有些累,就想悄悄换个站姿放松一下,刚动了一下脚,身后一棵树上有只大鸟突然“呱”一声大叫,把梁珏吓了一大跳,一时没站稳,“哎哟”一声,身子往一侧倾倒。 班始作为一个武将,反应比常人要快,见状连忙伸手想扶住他,却没扶住,反被他带得一起跌倒,恰好撞到他的身上。 小树林内铺满了厚厚一层银杏树的落叶,两人并没有摔痛。此刻班始离梁珏近在咫尺,他第一次注意到梁珏的睫毛长而翘,眼神清澈,如玉的肤色衬着微红的双唇,那唇微微张开着,露出洁白的贝齿。 在这一刻班始的感官变得异常敏锐:树林里像他小时候每一个熟睡的夜晚那般寂静,其中包含着一种理所当然的心安;落在身侧的银杏叶散发着一股香味,醇美得令人沉醉;一道清澈的甘泉就在他面前,经历了漫长旅途的他已满面风霜,口渴欲狂,这道甘泉便是他人生旅途中的救赎,他极度渴望接近,却又害怕只是一场海市蜃楼。 如被什么盅惑一般,班始情难自己,缓缓地俯下了头…… 第20章 身世 “啊啾!”一片小树叶适时落下,在梁珏的鼻间擦过,惹得他打了一个小喷嚏。 班始立刻僵住了。 梁珏有几分心虚——难道是自己的口水喷到他了? 他忙干笑道:“小的失礼了,请中候恕罪。” 班始静默了一瞬,俊脸上毫无表情,他缓缓地站起身,双手悄悄握成拳——自己方才魔怔了么?怎么会想要做那样的事?若真的做了,日后哪有脸面对此人? 他刚才的心思百转千回,在时间上却只是几息之间的事,梁珏完全不明瞭他的所思所想,只知道他伸手想扶自己,却一齐跌倒了,有那么一瞬间两人离得极近,然后,可能是因为自己打了一个喷嚏,老板的神情似乎有几分不自然。 梁珏心中惴惴,担心起一件事情——自己应该没有口臭吧? 当天下午,班始率领的这支队伍到了贺家村,先到的刘老三已催着他的堂兄赶工打造出了那“铁鞋”,可以给马儿穿上了。 贺家庄不大,只有三十几户人,给马儿穿鞋这可是从未听说过的新奇事,于是几乎全庄人都跑来看,晒谷场上挤得满满当当的全是人。 刘老三将那匹前蹄已开裂的马儿牵过来,依照梁珏的吩咐,先是在马脖子上挂上一个装有豆料的袋子,以吃食来分散马儿的注意力,然后用绳子将它的身子套在一棵木桩上,防止它走动。 接下来,刘老三在地上单膝跪好,抬起马儿的其中一只后脚弯过来用力按在自己膝上,使蹄底朝上。他的堂兄贺铁匠拿起刀,先将蹄底的硬角甲略微削平,然后拿起一个如马蹄般弯曲、中间开有五个小孔的铁条,将钉子穿过中间的小孔,一根根地从马儿的蹄底敲进去,穿透了硬角甲,再从稍上一点位置的蹄侧露出来,以此来固定弯铁条。 那马儿性子温顺,一开始有些骚动,被刘老三安抚了一下,便老老实实地站在原地任人摆布。如此这般,依次抬起四只蹄子来钉铁条,一炷香之后,四只蹄都已钉好了。 梁珏一直在旁边看着,此刻便指点刘老三他们将外露于硬角甲的钉子尖端拗断,再将剩余的部分回弯,贴于蹄侧。 完成后,刘老三解开马儿,任它自由走动。起初马儿似有些不习惯,但走了几步后,它变得欢快起来,抖抖身上的鬃毛,仰首嘶鸣了一声,迈开步子纵情飞奔。夕阳下,奔跑的马儿变成了一个金色的剪影,身上的鬃毛随着它的奔跑而起伏,那种活泼泼的生命力见了令人心生欢喜。 梁珏望着奔驰的马儿,脸上露出一丝微笑,喃喃地说道:“这是马儿的一大步,却还只是我梁珏的一小步。” 站在他右后方的班始目光一直停留在梁珏的脸上,过了好一会儿才醒觉,忙硬生生地转移目光。 当天晚上,他们在贺家庄留宿。当班始回到那间特地打扫干净供自己就寝的房间时,仍有些心神不定,他在房内来回踱步了片刻,终于忍不住问道:“子瞻,梁珏的身世可曾查出?” 阴暗的角落中立即有人回答:“回中候,那梁珏的身世确实有些可疑。” 班始停下脚步,心跳得有些快,沉声问:“哪里可疑。” “梁珏三岁后的事情都能查到,然而三岁之前却是一片空白。” 班始皱眉问道:“怎会如此?” 子瞻的声音中也带着疑惑:“在他三岁那年,梁家搬了一次家,从雒阳城南搬到城北,据城南他家原住址的邻居说,只记得梁家有一女童。” 梁家的女童自然就是梁珏的长姊,可是其时梁珏已然有三岁,邻居不可能不知道梁珏的存在。 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班始沉默地凝视着房内阴暗的角落。本以为派人去查梁珏的身世就能知道真相,没想到其中竟笼罩着重重迷雾,令人更添疑惑。 隐在黑暗中的子瞻也沉默不语,他本就不是多话之人。虽然他觉得今夜中候似乎急于摆脱什么,而梁珏的身世就是其中的关键,但那不是他可以过问之事。 不知过了多久,班始终于再度开口了:“子瞻,接着查,务必要查出梁珏的真实身份。” 从目前已知的信息判断,梁珏很可能不是他父母亲生的孩子,而是收养的,可是这并不是什么不能让别人知道的事,为何梁家父母讳莫如深,甚至为了掩人耳目而搬家? 只有一种可能——梁珏真实的身份若外泄,将会给他们带来非常大的麻烦。 班始眼前似乎看到了秋阳下那个言笑晏晏的美貌少年,他发现自己的心态颇为矛盾,既想要揭开梁珏的真实身份,又因这一份未知而有些惶然。 ***************************************************************************** 一日后,所有马儿的蹄上也都加了铁条,班始便 分卷阅读27 - 分卷阅读28 驸马,求放过 作者:陈柑 分卷阅读28 率领着队伍离开了贺家庄。 马儿们起初都有些不习惯,但很快,它们就都发现穿上铁鞋后的好处,队伍的行军速度因此加快了不少。每日梁珏都会学着自己骑马,在晋明的指导下,他掌握了一些基本要领,可以在马儿小跑的情况下在马背上勉强坐稳。 因给马儿穿上“铁鞋”有功,班始赏了一对皮靴给梁珏,穿着倒也合脚,又令梁珏担任“书记”一职。 这是一个文职,负责抄写、记录中候所发布的命令。汉时的文字梁珏看不大懂,在这个时代他几乎可以说是一个文盲,更别说写了,但他明白,班始的本意就不是让他真的负责抄抄写写,只是给他一个小职位,如此才能名正言顺带他在身边。 书记这个职位不是官,而是吏。班始作为长安京兆尹兼五营中候,理应有自己的一套辅佐班子,其中有些散职是不在编的,无需经朝廷授予,他自己就能任命,书记就是这么一个小吏。 对此梁珏稍有些不甘,自己这么聪明,任“赞画”一职,做参谋的工作应该绰绰有余,然而老板不知是不是那日被他的口水喷到了而心中不快,这几日都对他不甚理会,即便对他说话,那神态语气都是淡淡的。梁珏只好先放下这件事,留待来日再谋划。 在离开雒阳的第十九天,这支队伍到达了长安。 不管是后世的西安还是现世的长安,在梁珏的心中都是一座巍峨的古城,厚重、凝实、神秘。汉之长安就已经是东方文明的中心,被后世的史学家将其与同一时期的罗马相提并论——“西有罗马,东有长安”。 然而梁珏却没能进入长安,一睹这座伟大城市的风采,因为班始率领着队伍到了长安西北远郊的宣曲便停了下来。宣曲就是他的目的地,他要在那里停留一个月。 在路上时,晋明就将北军五营的情况详细告知了梁珏。 北军分由五个校尉统领,被称为北军五校,又称为五营,这是因为领兵的五校尉屯驻在不同的地方,有自己的营垒。 五营分由屯骑、步兵、越骑、长水、射声,每营均有七百兵士。其中屯骑校尉领汉人骑兵;步兵校尉掌上林苑宿卫兵;越骑校尉领百越族骑兵;长水校尉掌宣曲长水的胡人骑兵;射声校尉掌神射手,意为就算是天外飞鸿,闻声即能射中。 简单来说,即是三骑一射,唯一的步兵营仅负责护卫皇帝的行宫上林苑。 班始身为中候,身负掌监五营的职责,而五营并不在同一处,所以中候除了会在长安城内的京兆尹府处理公务外,不时还需要去五营所在地巡视。班始此行的目的地宣曲,便是长水校尉领着七百骑兵屯驻之所。 其时的“曲”,本意是指弯曲狭窄的街巷,不比城中街市的宽敞直正。与“庄”或“里”相类似,“曲”是民众的生活聚集地,所以宣曲此地本就居住着不少民众,后来因朝廷下令在此屯兵,百姓大多被迁至城南居住,城北便驻扎兵士。 梁珏对班始的职权的理解是:班始可以随时向皇帝打小报告,这是他这个县级官员监督五名省部级官员最大的底气,所以,虽然班始是五校尉的同僚,但他们与班始绝不可能是一团和气的,而是一种相互制衡、相互忌惮的关系。 因班始只有一个人,却要监管五个营,正常情况下,他的精力一定是放在解决主要问题之上的,也就是说,在某一时间段哪个营麻烦事最多,他留在哪个营的时间也就最多。 按照这种理论来分析,长水营无疑是目前最麻烦的一个营。想也正常,据晋明所说,此营的兵士大半是归付的乌桓人和先零羌。他们作为游牧民族的后代,虽说在一百年前已内附大汉,但民族习性和生活习惯毕竟与汉人有所区别,性子也要比汉人桀骜,出些问题也就不足为奇。 没关系,麻烦越大,就越能展现出我的能力——梁珏这么想着。 老天爷应该是听到了他的心声,为了不让他失望,进入宣曲的那日就让他遇上了一个大大的麻烦。 作者有话要说: 梁珏真实的出身不是一个捕鱼郎,嘿嘿,有没有很惊喜? 下一章!梁珏在宣曲的小伙伴们就会出场。 还有一个小细节:真正打起马蹄铁来,一天时间是不够的,而且至少要给马儿三天的时间去适应。然而这么写就会显得拖拉了,所以作者菌只是含糊一笔带过~~ 第21章 妓馆 当日,班始率队堪堪在天擦黑的时候进入了宣曲城。其时的兵士大多有夜盲症,队中那十几名辅兵也不例外,所以一定要赶在天完全变黑之前到达中候府,安顿下来。 因有些心急,队伍的行进速度颇有些快。可怜梁珏刚刚学会骑马,控马的技术本就比不上队中其他人,渐渐地落在队尾,又因连日行军而深为疲累,不知不觉中他的上下眼皮竟然合上了…… 身下的马儿突然一个响鼻,把在马背上打盹的梁珏吓了一跳,眼睛还未完全睁开,身子一歪,一下子就摔到了地上。 “哎哟。”梁珏痛叫一声,一边呲牙裂嘴地从地上爬起来,一边揉自己的屁股。再一望——咦,其他人呢?怎么路上只剩自己一个人了? 这条大路主要是供车马行走,天色已黯,赶路的民众大多习惯在太阳完全落下之前进入内城歇息,而班始那一队在梁珏打盹落后的时候就已像一阵风似地跑远了,所以此刻大路上只留下梁珏孤零零的一个人。 梁珏无奈,只得笨手笨脚地爬上马,希望马儿聪明一点,能偱着同伴的气息往前赶,追上他们。 不知是这马儿犯懒,还是它也疲倦了,不管梁珏如何催促,它就是不肯跑快,有一次甚至犯犟想将梁珏掀下马。 没办法,梁珏只得由着它慢跑,心里暗暗叫苦:今晚自己该不会要露宿吧? 所幸走了约一炷香的工夫,梁珏就看到了灯光,也听到了人声。 道上的人流渐渐增多,马儿顺着人流的方向,走进了宣曲内城,拐进了一条最为热闹的街道。 汉朝的夜晚有宵禁之制,然而在宣曲这座小城执行得却不如何严格。天已黑了,内城仍十分热闹,街上各大小商铺所卖的商品琳琅满目,叫卖声不绝于耳。 梁珏骑在马背上,垂涎三尺地望着街上卖的吃食。一路行军,他已很久没有吃过熟食了,现下肚子更是不停叫唤,正想用自己的好皮囊以及口才去换一些免费食物,突听头顶传来一声娇媚的呼唤:“这位小郎君,赶了一天的路必定是累了,快上楼来吃杯酒水解解乏罢。” 梁珏抬头望去,就见街边有一幢精致的两层小楼,二楼高窗边倚着三五妙龄女子,想必其中一人便是方才呼唤他的人了。 他这一抬头,倒把那几个女子 分卷阅读28 - 分卷阅读29 驸马,求放过 作者:陈柑 分卷阅读29 看得痴了,其中一人最是活泼大胆,当下立即下楼来呼唤仆童为梁珏拴马,自己又亲自上前来挽梁珏上楼。 梁珏不知道,这一条街名唤知香街,而这幢小楼便是宣曲内城人人皆知的怜香馆。 怜香馆是一间伎馆,馆中蓄有二十余歌伎,她们俱都能歌善舞,人们既可来怜香馆欣赏她们的歌舞,也可在设宴时邀请她们前去表演助兴。 与最下等的娼/妓不同,歌伎一般是不侍宿的,人们亦不得强迫她们服侍,但若有人令歌伎动了心,心甘情愿地与他共度一宿,那又另当别论。 汉时风气远比其后某些朝代要开放,女子的地位亦不比那些朝代般卑下。若有美貌聪慧的歌伎看上了某位郎君,主动邀请一起吃酒谈笑,那位郎君往往会引以为豪。 此刻梁珏身不由己地被拉着上楼,进了一间堂屋,立即有三四位歌伎围上来,敬酒的敬酒,喂食的喂食。她们虽长得不算非常美丽,但胜在活泼娇憨,年纪也已梁珏差不多,只十五六岁左右。 梁珏实在是渴了饿了,当下也不管自己身无分文,先吃喝了再作打算。他本就口才好,吃喝之余适时赞叹一番众女的容貌气质,又恰到好处地调笑几句,几名歌伎被他逗得格格直笑,心中对他更是喜爱。 众人正一团欢乐,突见一名年纪较长的女子走了进来,向梁珏施了一礼,道:“小郎君,我家阿姆有请,请随妾来。” 她口中的“阿姆”就是管理怜香馆之人,众女一听,倒也不敢不放人,只叮嘱梁珏,见完阿姆后不要即刻走了,再找她们顽。 既然此间主人有请,梁珏自然要从命。他跟着那名女子走到了二楼另外一侧,进了一个颇为宽大的房间。 如烟似雾的朱红色的纱缦低垂,像十丈红尘般令人只想跌下去沉醉不醒,榻上放着几个深紫色的缎面隐囊,一位身穿纯黑袍服的女子双目半闭,斜倚在檀木凭几上。 其时女子大都喜穿襦裙,裙上还要绣上花鸟,盖因女子多爱美。然而这名女子却穿着一身素净的黑袍,头上也只随意挽了个髻,未插任何头饰,只有耳垂下两颗琉璃吊坠闪着神秘的光。 她的年龄已然不轻,但具体岁数却很难看出,一眼望去似乎三十许,然而那股沧桑感慨的神色让人觉得她已经走过了大半辈子的岁月。她不算美丽,也不苗条,袖管上伸出的手腕颇有些圆润,胸与腰身俱都丰满,略方的下巴却表露出她刚强的性子。 听到脚步声,她睁开了眼睛,梁珏看到了一双如星辰般深邃的眼眸。 他向她行了一礼,道:“梁珏见过阿姆。” “小郎君,请坐。”她站起来回了一礼,手往客座轻轻一挥。 她的肤色赛雪欺霜,白得竟似在发光,再加上她那如同星辰般的双眸和远比一般女人要低哑的懒洋洋的声音,融合在一起竟形成了一种奇异的魅力。 若梁珏是一个从未见识过女人的质朴少年,脸一定会变得通红,多半会不知所措地低下头去,不敢细看。 然而梁珏在后世做销售人员时经常要面对熟女客户,这种熟女的风韵他见识得多了,并不觉得如何。只是略微有些惊诧——有着这般风韵的女子如何竟出现在宣曲这座小城?其中想必有一段故事。 他在客座的矮榻上落座,回头一望,那名年轻女子将他引了进去后便悄悄退下了。 他眼前的这名熟女便是怜香馆的阿姆,名叫皎娘。大概是从未见过如此美貌的少年,她目不转睛地望着梁珏,仔细地看他的眉目。 梁珏自然是大方任她细看,心中却在嘀咕:她在看什么?难道是见我长得美貌,想让我进来做业务人员拉客?那可不行,我已经有老板了。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说道:“我方才在楼上匆匆望了一眼小郎君,只觉与小郎君甚是有缘,不知你从何处来到宣曲?作何营生?”她的声音低缓,听着令人不知不觉就想向她倾诉一切心事。 梁珏自觉没什么好隐瞒的,当下便痛快答道:“我从雒阳来的,是班中候的书记,进城的时候与队伍走散了,才来到这里。” “班中候的书记?”皎娘似是对这个回答很是意外,微微蹙起眉想了想,片刻后展颜笑道:“小郎君当真年少有为。” 又说了几句闲话,两人便渐渐熟络。梁珏作为一个优秀的销售人员,对于这些与人聊天的套路非常熟悉,他望了望皎娘,心想:看她的样子,等一下就要步入正题了,不知道她到底想说什么? 正在这时,方才引梁珏进房的那名女子突然急急走了进来,脸上有些惶急:“阿姆,徐校尉派人来了,现下已到了天井。” 徐校尉即是掌管长水营的徐冲,他是宣曲的最高军事长官,也是怜香馆万万得罪不起的人物。皎娘立即起身,匆匆对梁珏说了一声“小郎君且稍坐”,便与那女子一道出了房。 梁珏坐在矮榻上等了好一会儿,皎娘却始终没回来。一楼天井处隐隐传来声浪,似乎有人在争执什么。梁珏一时好奇,站起来打开门,走了出去。 只见一楼天井处站着四五个人,俱都穿着乌衣短袍,正颜肃立,目不斜视,带着一种军人的冷洌。为首的一人身上还披着一条杂色燕尾的长巾,正在与皎娘说话。 晋明曾告诉梁珏,燕尾长巾是军官的标识,梁珏便知那人应是长水营中的军官,只不知是何职位。 怜香馆中几乎每个房间都有歌伎探出头来,望着这几个人窃窃私语,但却无人敢上前。 那军官性子好像有些暴燥,说了两句就朝皎娘威胁似地挥拳头。梁珏不明就里,然而想到晋明说过徐校尉治军甚严,而且为人公正,他的属下想必不会不讲理,于是就想下楼去为皎娘说好话缓和局面。 刚走两步,身子就被一个圆脸少女拉住了。她便是那个起初引梁珏进楼的人,她对梁珏悄声说道:“小郎君切莫下去,那几个是徐校尉军中之人,专门来抓潜入我们怜香馆的兵卒,谁的面子都不给。” 梁珏有些诧异,便问缘由。 原来徐校尉曾颁布禁令:兵卒们不得进入怜香馆。他认为粗鲁的兵卒根本不懂得欣赏歌舞,且他们血气方刚,喝了酒后哪里控制得住自己?只怕会按住美貌歌伎胡作非为,到时必定会惹出许多事来。 然而少年人心性是越不让做的事越渴望去做,偶尔会有些胆大的兵卒贪新奇,乘休憩日偷偷潜入怜香馆,不过他们顶多只是喝两杯水酒,隔得远远的与歌伎说说话,便觉得满足了。对此徐校尉并不知情。 今日又有两名兵卒潜了进来,不知怎地被徐校尉知道了,便派人来抓。楼下那几个人便是长水营中专管纪律的乌衣卒,因所做之事不讨喜,被普通兵卒戏称为“黑老鸦 分卷阅读29 - 分卷阅读30 驸马,求放过 作者:陈柑 分卷阅读30 ”。 “徐校尉也是管得太严了,就连外来驻扎的人也要受他管束呢……” 梁珏心中一跳,忙问道:“那班中候的人呢?应该不受徐校尉约束吧?” 圆脸少女睁大了眼,“为何不受?班中候的人也是军中之人啊,除非像班中候那般身份,那又不同。” 梁珏:!!! ——这位姐姐我是被你硬拉进来的啊,难道这也算我违背了禁令么? 此时那乌衣军官已不顾皎娘的阻拦,率领着四名属下举步向前,眼看就要上楼来,看样子他想要亲自搜查。 梁珏抓紧时间,压低了声音问圆脸少女:“要是被抓到会有什么惩罚?” 少女偏了偏头,不确定地说:“我听人说过好像是笞五十还是一百,然后两日不能吃饭……” 笞,就是打板子。 梁珏险些急得跳脚:自己长得细皮嫩肉的,打了五十大板后屁股一定会开花,汉朝的医药条件这么差,万一感染了细菌很容易就一命呜呼,更别说还有两天不给饭吃。 那少女甚是聪颖,见梁珏脸色都变了,立刻猜到了一些事,“你,你也是……” 梁珏来不及跟她细讲,急急说道:“快,快带我躲起来。” 蹬蹬蹬,那几名“黑老鸦”已经在上楼梯了,圆脸少女一把牵住梁珏的手,另一只手提起自己的裙摆,疾步往二楼的另一头冲去。 她应该是想找个房间让梁珏躲进去,然而连续拍开了三四个房间的门,里面都有衣衫半褪的一男一女,正在嗯嗯哦哦,明显不适宜再塞一个人进去了。 两人冲到了二楼的尽头,那里有一间宽大的房间,少女打开房门迅速地往里面看了一眼,然后一把将梁珏推了进去:“快,进去躲起来!” 梁珏刚进去,那少女立即无声地关好房门,然后快步离开。 梁珏惊魂未定,转过身子,就见房内铺着素底点墨的地衣,进门就有檀木矮榻以及案几,榻上设着天青色的锦褥,稍远处雪帘低垂,帘后露出一张六联的黑面朱背木屏风。房内的装潢并不如何奢华,但却显得大方洁净。 对于汉朝的人来说,矮榻是用来待客的,而屏风后往往还有一张宽榻,那才是用来歇息的。 梁珏左看右看,没发现房内有可容藏身的高柜之类,正有些焦急,突然灵机一动:那乌衣军官又不认识自己,只要自己躲到屏风后的宽榻上,用被子一裹,他准会认为是怜香馆的客人。就算他闯了进来,自己也可以用被子遮住大半脸,日后哪怕见了这人令他生疑,只要咬死没来过怜香馆,他也不能怎么样。 此时那几个“黑老鸦”似乎将每个房间都搜上一遍,震天的拍门声、男客被惊扰的怒喝以及女子的尖叫声混在一起,整个二楼鸡飞狗跳,甚是热闹。 时间已不允许梁珏犹豫,他快步往木屏风的背后走去。 屏风之后确实有一张宽榻,榻上却坐坐一人,那人抬起头,与梁珏打了个照面。 不是别人,竟是班始。 这样的重逢,着实令人意外。 梁珏张口结舌,刹那间他的心中有许多问题: 老板这么巧你也在? 老板你也迷路了么? 老板你也是被人硬拉进楼的? 老板难道说那个风韵犹存的熟女阿姆是你的情人? 第22章 搜查 班始也没想到会在此处见到梁珏,神情相当诧异。 对于两个朋友来说,一齐逛青楼妓院,就像是知道了彼此的小秘密,绝对可以起拉近双方关系的重大作用。 然而眼前这个是老板。 老板寻花问柳的时候,下属应该做的事情是默默地守在门口吃风,即便老板在里面苦战一天一夜,下属也不能因等得太久而口出怨言,而是应该在老板扶着墙出来的时候,不动声色地搀他一把,并且称赞他好生强健、异于常人。 只有傻子才会抢着和老板上同一间青楼。 梁珏此刻觉得自己就是那个傻子。 他只怔了一瞬,便立即转身朝门口走去,然而从门外廊道传来的声浪越来越大,那几个乌衣卒应该很快就会查到这一间了,他现在出去只会被人抓个正着。 梁珏再次停下脚步,转身面对班始,脸上堆起谄媚的笑:“嘿嘿,中候,这么巧?您老人家想必过来视察公务的吧?小的就不打搅您了,有什么事您先出去忙吧,不用管我。” 说完也不管班始作何反应,自顾自地走过去,飞快地上了榻,然后将榻上的纹锦薄被往自己身上一裹。 班始又好气又好笑,这滑头小子竟胡乱为自己找借口,说什么“视察公务”,身为一个督军的中候,有什么公务需要来青楼视察? 他所率领的队伍到达中候府的时候,班始才发现梁珏没有跟上来,便派人原路返回去找他,没想到这小子竟自己进了知香街,出现在怜香馆。 他日定要与梁珏说清楚,在他手下不留喜爱眠花宿柳之辈。 因眼前另有事要应对,班始不想浪费口舌,他侧耳听了听门外的动静,沉声道:“我不能出去。” 说着伸手来拉裹在梁珏身上的被子。 梁珏一怔,不明白他为何不能出去。班始不受徐校尉管束,即便被人知道出入怜香馆,也没什么事,善拍马屁的下属只会说他“倜傥风流”。 难道他不想让别人知道他在怜香馆蓄有情人? 在他恍神的时候,班始已经劈手将被子夺了过去,裹在自己身上,躺倒在宽榻的另一边。 原来他与梁珏一样存着同样的心思,想要躲在这间房内用被子遮掩面目。 自己一旦被抓住,就要被打板子,梁珏急了,他恶向胆边生,以一种饿虎抢食的气势猛扑过去,再用力一扯! “哧——” 非但被子抢回来了,班始所穿的那件衣袍的领子也被他撕烂了一幅,露出了里面雪白的中衣。 梁珏:“……” 班始:“……” 好了,现在班始无论如何都不能出去了。 梁珏偷眼瞄了瞄班始,只见他脸色铁青,眼中闪着冷怒的光,立刻重重地打了自己的手两下:“叫你手贱!叫你手贱!”又赔笑道:“中候真对不住,回去我一定将您这件袍子缝好,准保缝得跟完好的一样。” 说完,梁珏大方地朝班始一展被子,邀请他一起“入眠”。 班始扯了扯嘴角,刚伸出手,眼光正巧落在被面上——上面绣着粉色合欢花,柔嫩的花针既精致又美丽,铺满了整个被面,看着甚是喜庆。 班始突然想起了自己小时候听老人讲过的那个故事:虞舜死于巡视仓梧的途中,他的妃子娥皇女英得知消息后恸哭而亡,其后与虞舜的精魂合而为一,化作合欢树。 合欢,即合而为一。 分卷阅读30 - 分卷阅读31 驸马,求放过 作者:陈柑 分卷阅读31 自己即将要与这人于合欢被下一齐同床共榻…… 班始的心狠狠地跳了一下。 梁珏见班始不动,以为他还在生气,正想软语再说几句,就听外面走廊突然爆发出一阵嘈杂的叫喊。 其中有两个声音最是响亮,一人怒喝道:“终于找到你们了!”随即便有一个粗豪的声音在叫:“别拉我,我自己会走!” 听着像是“黑老鸦”已经找到了潜入怜香馆的兵卒,梁珏松了一口气,翻身下了榻,蹑手蹑脚地走到门口,隔着房门侧耳细听门外的动静。 班始也下了榻,站在屏风一侧望着梁珏的背影,神情复杂。 门外的嘈杂声渐渐远去,似乎是那几个乌衣卒押着人下了楼,梁珏这才放松下来,转身面对着班始,正想开口—— “您,您要去哪里?”走廊里传来一句问话,是那个圆脸少女的声音,听着有些惊慌。 “那边还有两三个房间未搜。”随着这一句话,皮靴踏在楼道上的声音愈发清晰。 梁珏瞬间慌了——那乌衣军官竟然仍想搜这间房! 他连忙快步绕回屏风之后。 “这是为何?您不是已经找到人了么?“门外,圆脸少女试图劝阻乌衣军官过来。 “保不准馆内还藏有其他兵卒,”军官顿了顿,“方才我看见你鬼鬼祟祟地将一人推进了某间房。” “不,不是,您看错了……”少女急急辩解。 房内,已经上了榻的梁珏很想叹气——这位姐姐你的声音抖得这么厉害,他会相信才怪,日后你最好找我为你培训一下说话的技巧以及声音的控制,包你说的话连鬼都能骗过。 乌衣军官不顾少女的拦阻,“嘭”一声踢开了某个房间的门。 “啊——”那间房内立刻传出两声尖叫,却都是男人的声音。 乌衣军官站在门口,瞪着房内。里面有一个文弱的青年,正搂着一个眉清目秀的少年亲嘴,看那少年的打扮像是馆内的仆童。两人俱都衣衫不整,突见一脸凶恶的乌衣军官出现在门口,吓得簌簌直抖。 门内两人,门外也两人,四人面面相觑。 “我,我绝不回去!”片刻后,文弱青年突然爆出这么一句,他将那少年扯到自己身后护着,瞪着乌衣军官,悲愤地大声说道,“我知道你是那个母老虎叫来的,你回去告诉她,天王老子来了我都不怕!我要与她和离!我,我就喜欢阿琴,此心可鉴日月!苍天有眼,真情何辜?!” 他的腿脚在抖,声音也在抖,神情却甚为坚决,说到最后一句话时简直是一字一泣血。 那“阿琴”听了如此一番话,感动异常,从青年身后走出来,同样抖着声音说:“是我勾引湘君的,所有的罪过都归于我一人,不关湘君的事!” ——有病,谁爱管你俩的破事? 乌衣军官懒得与这两人计较,“砰”一声将门重新关上,转而走向梁珏与班始所在的那间房。 在他身后传来“湘君”与“阿琴”呜呜的哭声,他俩方才只是故作勇敢,却没想到自己竟能如此轻易就渡过这次劫难,正抱在一起喜极而泣。 此刻梁珏与班始都躺在榻上,身上盖着被子。梁珏听着门外的脚步声越来越近,紧张得一直将薄被往上拉,只露出一双眼睛,屏息等待着。 班始突地翻身坐起,飞速将自己身上的长袍解开脱掉,再信手一挥,长袍便挂到了屏风之上。 汉朝时,放于屋内的屏风除了有阻隔外人窥视睡榻之用外,另一个用途是挂衣服。 梁珏见班始如此动作,心中不禁赞叹:老板就是老板,比我聪明得多,他挂件衣服上去,那军官就会以为榻上有客人在熟睡,不会绕过屏风来细看了。 又见班始黑眸沉沉地望向自己——嗯?难道他的意思是自己也要脱? 梁珏看看自己穿的绛红军袍,这才反应过来,这可是“罪证”啊,他立即坐起来,二话不说,飞速脱下身上的袍服,又将袑裤也除了下来,全部塞在被子下面。 梁珏立即坐起来,二话不说开始解身上的袍服。 此时,乌衣军官已来到了门外。 一直跟在他身后的圆脸少女急得不行,却苦于没有办法阻止军官,只得在心中求神拜佛,希望房内的梁珏已找到藏身之所,不要被军官捉住。 房内,梁珏的衣袍刚解开一半,一只手突然从旁边伸过来,微微用力地将他一推,下一瞬,他的身子就被人压倒! 与此同时,“嘭”,乌衣军官一脚踢开了房门。 圆脸少女从他身后探出头来,匆匆扫视一遍房内,没发现梁珏的踪迹,不由得松了口气,道:“这间房没有人,您忙了一夜,想必也累了,不如……” 乌衣军官哼了一声,“没人?屏风上为何挂着衣袍?” 说着便健步走了进去。 榻上,班始双手撑在梁珏的脑侧,以被子遮掩两人的身子,看上去像是他密密地压着梁珏,实际上他的身子离梁珏仍有一些距离。 以梁珏的聪明,自然能明白班始并不是突然狂性大发,想要对他如何如何,只是他老人家脑中突然想到了一个方法,可以令乌衣军官退却的方法。梁珏不知道那是什么方法,不过班始向来沉着机警,他的方法想必是不会差的。 所以梁珏即便被他压倒,也无丝毫反抗,更不会惊叫,而是以目光充分表达出对他的信赖:嘿嘿,老板,我相信你,无论你想做什么,我都配合! 乌衣军官的脚步声已到了屏风外,很快他就会绕过屏风,看到榻上的人了。 榻上,班始俯视着梁珏,只觉得这少年的目光颇像他童年时养的一条可爱的小狗,总是这么信赖地望着他,一天到晚跟着他后面,希望他与自己玩。 后来那条小狗怎么样了呢? 班始心思飘远,手上的动作却没停。 “哧——” 梁珏抖了一抖,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中衣被班始撕裂了一幅,并顺手抛在地上。 然后,在合欢被的遮掩下,一只温暖的手缓慢而又坚定地摸上了他的腰。 梁珏的脑中突然冒出一个惊悚的念头—— 班始他,该不是想玩真的吧? 作者有话要说: 多谢小十九的营养液,多谢小反反投的雷,柑子很感动! 第23章 热痒 虽然接受了浮生一度的那个任务,但其实梁珏并没有计划以行动去“勾引”班始。他想得很简单:只要班始对自己的好感累积到一定程度,他就会爱上自己,任务就算完成了。 梁珏从未想过要与班始发生身体上的亲密。 他有些不知所措,微微动了一下身子,腿脚却被班始压着,他之前除了裤子,两条腿此刻正光裸着,榻上冷冰,班始的的身体却温暖,令 分卷阅读31 - 分卷阅读32 驸马,求放过 作者:陈柑 分卷阅读32 他不由自地想再靠近一些。 他抬起头,恰好望进班始的眼里。 那双眼眸如同子时最浓重的夜色,又似看不到底的深渊,里面藏着一些莫测的东西。 梁珏本能地觉得危险,但却无法撇开眼睛,就像被什么吸住似的,只能呆呆地望着班始。 此刻他浑忘了外界的一切,班始的体温隔着薄薄的中衣烫着他,很快他就有了热感,合欢被面上的刺绣花针微微有些突起,摩着他的颈侧,有些痒,他很想去抓,但心里同时存在着一种荒谬的想法:就算自己再怎么抓也止不了这种痒。 抚在腰间的那只手顺着他的脊背摸上去,梁珏愈发觉得热与痒,他突然感到空气稀薄,呼吸变得有些急促,心跳也随之加快。 正在这时,只听靴声橐橐,乌衣军官迈着大步绕过了屏风,来到了榻前。可能是吃了惊吓,班始的手蓦然停住,两指不巧在梁珏脊背中线一按。 刹那间,一股酥麻感席卷全身,梁珏不由自主地挺直了身子,于喉间逸出一声呻/吟:“嗯——” 他立刻被吓住了:那是自己的声音吗?怎么会这么,这么……浓,像是化不开的蜜糖。 声音传到乌衣军官的耳里,他皱起了眉头。再一细看,地上有被撕裂的衣角,两人正躺于榻上纠缠,虽然见不到面目,但从上位者的背影以及下位者露出被子的一只腿脚来看,这两个都是青年男子。 乌衣军官联想到方才在另一个房间内见到的“湘君”与“阿琴”,再看眼前榻上的两人那姿势,便明白过来,这两个青年应该正在做不可名状之事。 ——世风日下,人心不古。 乌衣军官冷哼了一声,什么都没说,干脆地转身离去。 先前见了挂在屏风上的那件袍服,他还曾怀疑过会不会是某个潜藏的兵卒特意挂一件客人的衣服来掩饰自己的身份,待亲眼见到榻上人的背影以及腿脚,他便打消了疑虑。虽然被子遮掩了大半的身子,但仍能看出这两个青年身材清瘦,动作中隐隐带着一股风流蕴藉,营中的粗人想装也装不出这个。 圆脸少女自也看到了这一幕,她睁大了眼睛,怎么也想不明白为何梁珏不见了,榻上却多了这两个青年。 不管这两人是何身份,终归是怜香馆的客人,她喃喃地道了一声歉:“对不住,打搅了。”而后匆匆转身,去追那乌衣军官。 “吱”一声,房门被圆脸少女轻巧地关上,门外传来渐行渐远的足音以及少女的软语:“我们馆内有自调的秋露饮,若您不嫌弃,可去品尝一二……” 梁珏大大地出了一口长气,软倒在榻上。 方才他一直僵直着身子,动都不敢动一下,现下放松下来,才感觉自己背上一片湿,原来他竟热出了一身汗。 身上一轻,班始翻身下了榻,将自己的袍服从屏风上取了下来。 他没有和梁珏说话,甚至不曾望他一眼。 梁珏突然有一种莫明其妙的空虚感。 这事就这样完了? 班始至少应该解释一下刚才为何“非礼”他吧? 眼看班始正在利落地穿袍服,梁珏慢慢地坐起来,轻咳了一声,没话找话地说道:“中候,那个,刚才……你是不是想吓退那军官,才故意,故意……” “当然,”班始没有回头,声音听起来一如往常那般冷静,“不然你以为我想干什么?” 梁珏松了一口气,然而不知为何,内心却又有些不是滋味。他赶紧摔了摔头,将这种莫名的情绪摔走,从榻上起身,低头穿裤子与袍服。 屏风前,班始眉头微蹙,似在思索一件难明之事,脸色却有些发红,神色惘然:方才自己存着故意戏弄那人的心思,想看他的笑话,却没想到,当那张俊脸不知所措地涨红,当如玉的容颜染上了丽色,当那双纯净清明的眸子变得雾蒙蒙,当他那清朗的嗓声变得浓醇—— 班始狼狈地发现,他要付出比平时多几倍的自制力,才能保持镇静。 梁珏生得好,这个他知道,但他没想到,这人竟有美得如此惊心动魄的一刻,同时又透出几分脆弱与无助,令人情不自禁地想染/指,想侵/犯! 班始自幼性子冷淡,然而一想到刚才这人躺于榻上的那一幕,胸中便热血沸腾,所幸他一向自制力强,当下长吸了一口气,勉力将心中那种异样的心思压了下去。 “叩叩叩”,有人轻叩房门。 班始定了定神,走过去开了门。 梁珏已系好了衣袍,藏在屏风后面,小心翼翼地探头往外看。 门外站着的是那个引他去见皎娘的青衣女子,她向班始行礼,然后低声问了一句什么。 班始答了一句,青衣女子便走了,片刻后,她再度回来,手里捧着两件素色衣袍。 班始接过衣袍,青衣女子便将门重新关上。 “换上这件罢。”班始走到榻旁,将其中一件蓝色的袍子递给梁珏。 梁珏恍然大悟:自己穿的绛红军袍太过于引人注目,还是换一件为好。 他伸手将那件袍子接过来,心中暗想:这衣服八成是那个熟女皎娘亲手为班始的缝制的,横也是丝(思)竖也是丝(思)啊。 如此想着,他便贼兮兮地偷笑了一下。 班始没有注意到梁珏的神情,他已换好了衣袍,沉吟了片刻,半侧身对梁珏说:“今夜之事……” 梁珏立即抢着说:“今夜之事多亏中候相助。小的在进城途中掉队迷路,幸得中候亲自返回寻找,于路上拾得小人,对此属下感激不尽,旁人知道了定会说中候慈悲为怀,仁爱无双……” 班始深深地望了他一眼。原本想嘱咐他切莫将今夜在怜香馆见到自己一事乱传,不料这个机敏小子立即接过话,竟是将此事一笔抹杀,并且说成两人在路上偶遇。 梁珏笑嘻嘻地迎着班始的目光,以神情表达——老板,你看我多上道!这样的下属值得你日后多加提拔宠信! 第24章 庞陈 秋夜微凉,怜香馆后院的一条小径上,有三人正默不作声地走着。 带路的是那个青衣女子,班始与梁珏走在其后。 前院不时传来唱歌的声音以及嘻笑声,将后院衬得更为寂静,小径两旁种满了花草,清新的香气嗅之令人精神一振。 青衣女子将班梁二人引到一扇角门前,从腰间取下钥匙开了门,门外隐约可见是一条小路,再过去似乎是一个小树林,青衣女子默不作声地向班始示意他可以出去了。 班始点了点头,正想跨步,身后的梁珏连忙抢着上前:“中候,外面恐有危险,且让属下先探一探路。” 班始心中一动:这小子虽然滑头,但却忠心,明明手无缚鸡之力,却还想着要去前面探路。 他不 分卷阅读32 - 分卷阅读33 驸马,求放过 作者:陈柑 分卷阅读33 知道,梁珏的滑头已到了非常高的境界:青衣女子与班始看上去颇为熟悉,足见班始常来怜香馆,后院的这条小径与后门想必是他常走的“vip通道”,既如此,哪里会有什么危险可言?所以他才抢着上前。 倘若真有意外发生,梁珏准会躲在班始身后,作出“柔弱无力”的样子,让班始自己去应付。 且说梁珏作出一副大无畏的样子举步上前,堪堪跨出一只脚,颈后突然一紧,衣领被人捉住,脚下便不由自主地踉跄着后退了两步才站稳。 他疑惑地转了个身,望向班始,班始做了一个手势,示意他噤声,站在一侧的青衣女子性子灵敏,见状立即将角门悄没声息地虚掩上。 几乎是同时,门外较远处传来呼喝声:“站住!别跑!” 梁珏一时好奇心起,将眼睛凑近门边往外看。 因怜香馆内每个房间内都灯光明亮,角门外那条小路被映照得虽不致于十分堂皇,但看清前方人物是不成问题的。 梁珏就见门外闪过一个人影,身材高大健壮,穿着窄袖短身的绛红色直裾以及袑裤,踏着沉重的步伐往远方跑去。 难道是那个被“黑老鸦”抓住的兵卒再度逃跑? 那兵卒此刻跑到了一棵茂密的龙爪榆树下,突见林叶间冒出一个人,从树上倒悬而下,手轻轻的握,握着的刀把便无声无息地往兵卒颈后拍下,那兵卒完全没提防这一出,身子一晃便晕倒在地。 树上那人往梁珏的方向看了一眼,似是接了什么指令,一个轻巧的翻身,便消失在龙爪榆浓密的枝叶当中。 躲在门后的梁珏瞪大了眼,他方才看得真巧,那个藏在树上伏击兵卒的人竟是晋明。晋明自然不是专门藏起来只为了捉逃兵,他身为班始的护卫,躲在树上是为了保证班始的安全,一旦班始在怜香馆走出后门遭遇意外,他就会立刻在暗处施援。 ——望得了香风,下得了黑手,这才是老板的优秀属下啊。 这种事情梁珏自觉干不了,他决定不与晋明争夺班始身边第一心腹的位置,做第二心腹就够了。 片刻后,乌衣军官率领着几名“黑老鸦”飞快地跑了过来,同行的还有另一名身穿绛红军袍的兵卒。众人见那逃兵竟昏倒在树下,而四周寂寂,并无他人,便以为他是不小心跌倒在地,撞到了头。 便有人上前拍打他的脸颊,将他弄醒,又取出麻绳将他捆了。乌衣军官性子本粗豪,因恼怒那兵卒竟敢逃跑,累得自己要追赶,他站在一旁骂不绝口。 军中之人措辞自然不会如何文雅,一时粗言秽语满天飞,不时还可听到“骨头打断”、“挑断脚筋”等等血腥的话。 这时,有两人从怜香馆的前院顺着围墙绕了过来,手拉着手,情话绵绵。这两人正是曾与乌衣军官有一面之缘的湘君与阿琴,他俩本来约在怜香馆内见面,不料被人打扰,于是想转移到某个僻静之地,再细诉衷肠。 然而刚转过来,就见几个黑衣人将一人绑起,又听到乌衣军官暴力血腥的威胁,直吓得魂飞魄散。 湘君紧张地说:“阿琴,你,你快走,我来拖住他们……” “不!我怎能舍你偷生!”阿琴拉着他的手不肯放,一脸凄然。 乌衣卒不知这两个人在做什么,都好奇地望过来。 眼见黑衣人目光灼灼,湘君热血沸腾,他猛地推了一把阿琴,叫道:“走啊,快走!来世若能再见面,我们一定要相守一生一世!” 说罢,他以一种慷慨赴死的神情慢慢地走向乌衣军官:“你捆了我罢,先跟你说清楚,我家没什么钱的,只有一间绸缎行和两间油坊,阿琴更没钱,你就放过他罢……” 在他背后,阿琴早已哭倒在地上,哀哀地望着他的背影叫:“湘君!湘君!阿琴若没了你,以后要怎么活?” 乌衣卒们莫明其妙地面面相觑,然后望向他们的官长。 乌衣军官啐了一口,粗声粗气地说道:“两个痴货!别理他们,走!” 说罢,领着众人扬长而去。 湘君与阿琴呆呆地站在原地,片刻后,两人终于醒悟过来:自己又逃过了一劫! 二人踉跄着扑向对方,相拥在一起失声痛哭,而后慢慢走了。 在门后看戏的梁珏打了一个哈欠,望了望班始——现在可以出去了吧? 确认四周无人后,晋明从树下飘然翻身而下,绕到怜香馆前院去牵了两匹马过来,他与梁珏一匹,班始独骑一匹,往中候府驰去。 府内是一个合院,夜晚看得不甚清楚,梁珏只跟在晋明身后走,进了一间厢房。 徐校尉正箕坐于榻上。 汉时的民众都是跪坐的,张开双腿箕坐是非常失礼的表现。但徐冲并非有意如此,他的两条小腿都肿得厉害,按之有坑,筋脉亦浮起,无法跪坐。 徐冲今年四十有二,面上虽不显苍老,但两鬓却已花白,眉间攒着一个深刻的“川”字,长而细的双眼被习惯性下耷的眼帘遮掩着,说话时总是不紧不慢,似乎不甚严厉。然而长水营里没有一个人不怕他,徐冲动怒时并不会大嚷大叫,他只是轻轻一撩眼帘,细长双眼中发出的光就像两把寒光闪闪的利剑。 徐冲此时正用这种眼光望着跪在地上的两名少年,正想开口,门外进来了一名侍从,向他禀报曰班中候回来了。 班始领着梁珏进了厢房,因新收了这个书记,班始便想向徐冲介绍一二,日后好方便行事。 徐冲见班始进来,心不在焉地朝他点了点头,道:“多谢中候暂借厢房予我。”说完,目光重新回到跪在地上的那两人身上。 班始见他有事要处理,无暇叙话,便自行走到旁边坐下。梁珏知道在这两名大佬面前自己没有坐的资格,于是就避在一角,静静看戏。 跪在地上的两名少年看上去只比梁珏大个两三岁。其中一人豹眼浓须,模样甚是粗豪,颈后红了一片,想必就是遭了晋明“黑手”的那个了,另一人则手长脚长,脸庞圆圆,一双大眼之上是两条长得乱七八糟的浓眉。 徐冲调整了一下坐姿,但稍一动弹腿脚便痛得厉害,他自然不会呻/吟出声,但心中怒火更炽,望着豹眼少年厉声说道:“庞长,你莫非忘记了自己乃是个刑徒兵?居然敢违背禁令,还试图逃跑!别以为我不会把你怎么样,老太尉交待我要把你这块顽铁炼成精铁,你既犯了事,我就饶不了你!” 徐冲声色俱厉,将庞长说得恹恹地垂下头,不敢再置一词。灯光下,梁珏可以看到他的头发很短,堪堪束成一团。 庞长既是个刑徒兵,也就表明他曾犯下重罪,后来罪减了一等发配宣曲当戍卒。秦朝时如此一个罪犯当受黥面之刑,也就是在额上、脸上刻字,并用墨涂黑 分卷阅读33 - 分卷阅读34 驸马,求放过 作者:陈柑 分卷阅读34 ,汉朝时文帝废除了黥面刑,改为削去头发以及颈上戴铁制的刑具服兵役。眼前这庞长只削了发却未带铁具,大概与他的身份背景有关。 听徐冲所言,庞长应该是那老太尉的子侄。汉朝实行的是三公九卿制,三公指的是司徒、司公、太尉,他们的地位仅在皇帝之下,负责协助皇帝处理帝国的政务。其中太尉专掌军政,是地位最高的武官。 所以庞长就是个背景深厚的官二代啊,怪不得如此大胆。 说完了庞长,徐冲转向圆脸庞的少年:“陈贵,你出身边将世家,又被举了孝廉,本可入郎署为郎官,是你自己甘愿来长水营磨炼,既已入营,便需收敛言行,岂能肆意妄为,践踏禁令?” 那陈贵听了便也低头不语。 梁珏在心中暗暗吐槽:这个陈贵也是有背景的,怎么我一进城,随便碰到的两个家伙来头都不小?在我的众多身份中,也就只有“阴城公主的男宠”这一个可以勉强与他们匹敌了。 他望望徐冲,心想:他等一下应该就会下令处罚庞陈二人了,我得先想个法子,帮他们一把。 眼前这两个少年出身良好,眉宇中又尽显彪悍,显然武艺了得,最重要的是,这两人目光清正,看着不似奸滑之徒,所以梁珏便起了结交之心,有心要卖个好。 后来,当庞陈二人问起梁珏当初为何主动帮他们时,梁珏便将以上的说辞托出,二人均表示满意。 他们不知道,其实梁珏的心声是:官二代啊!将二代啊!会打架啊!看起来傻傻呆呆很好骗啊!我不从他们身上讨好处没天理啊! 作者有话要说: 汉朝对于“举孝廉”的年龄要求其实是在二十以上,作者菌出于某种执念,将陈贵的年纪写小了。总觉得二十岁是少年和青年的分野,作为梁珏的小伙伴,应该是充满热血和锐气的少年~~ 第25章 争端 徐冲越说越气,脸色铁青地喝道:“陈贵违背禁令,私自前往怜香馆,特判笞五十,庞长逃跑,罪加一等,笞一百……” 庞长抬起头来,嘴唇微动,想要为陈贵求请。 今日是庞长自己硬要去怜香馆见识,陈贵本不想去,只是因阻拦不及,又恐他犯下更大的过错,只得跟在他后面。庞长觉得自己咎由自取,但陈贵却是被他连累的,这一点须得说清楚。 陈贵见了庞长的神情就知他想说什么,又知即便说出这一番内情,徐校尉也不会原谅自己。更何况后来庞长还试图逃跑,而他也未能及时劝阻。 因恐庞长再次出言冒犯,惹徐冲不快,陈贵忙抢着说道:“请将军给我们一个机会,我等愿意将功赎罪。” 徐冲并非将军,但其时人们大多以“将军”来尊称校尉。 徐冲闻言望向他,嘲讽地说道:“小子,你想将功赎罪?那你先告诉我,你能建什么功?” 陈贵一时语塞。 他们作为长水营之兵卒守于宣曲,以防羌胡进犯,可是这十几年来羌人与汉人相安无事,虽偶有小摩擦,却不曾起过大纷争。军人最大的功业是上阵杀敌,如今无敌可杀,陈贵又能建什么功? 正在这时,突听旁边传来一个清朗的语音:“将军容禀,小人在雒阳时便已久慕这两位少年才俊的风采,今日见他二人一时糊涂,犯下大错,心下实不忍,小人愿意贡献自身本领为这两位赎罪。” 徐冲这才发觉房内还有一人,他望过去,见梁珏生得白皙美貌,与普通兵卒有别,不禁有些诧异,“你是何人?” 梁珏上前一步,拱手笑道:“小人名梁珏,乃是班中候的书记。” 徐冲将疑问的目光转向班始,见他点头承认,不由得笑将起来:“哈哈,中候的书记端的是丰神俊秀,老夫今日真是大开眼界。” 庞陈二人此刻也在打量梁珏。庞长听说眼前这个少年竟然仰慕自己,不由得挺了挺胸,虽觉得梁珏长得过于瘦弱有些碍眼,但因了他这么有见地,也就不计较了。 陈贵却皱了皱眉。他自觉在雒阳并无甚名声,庞长更是犯了命案才被发配到宣曲来的,两人有何风采可供他“久仰”?这少年只怕是在信口雌黄,不知有何居心。 徐冲笑了片刻后,面容突地一肃,喝道:“咄!小子,你只是一个领文职的小吏,竟敢如此大言吹噓,来人啊,将他拉下去,笞二十大板!” 梁珏吃了一惊,连忙望向班始,就见他垂着眼,从案几上取了一杯饮子轻啜,脸上仍是一派轻松。 梁珏心定了下来,便知徐冲多半只是在吓唬自己,他笑道:“将军且慢,请听小人一言,所谓天生我材必有用,小人虽只是一个领文职的小吏,但小吏有小吏的作用。小人家中恰有一祖传秘方专治胫肿,愿献给将军,以解将军之苦。” 徐冲有些意外:“哦?原来你家开医馆?” 梁珏摇了摇头,“小人家中没开医馆,只是有一秘方专治足腿肿重之症,我看将军应是脾虚湿胜所致,所以腿肿疼痛,步行困难,恰巧可用我家祖传的浮生一度鸡鸣散。” 那夜梁珏问浮生一度的问题中包括一些病症的药方,并且与他谈妥若是自己想再次听到之前已询问过的问题的答案,只需叫一遍他的名字,后接关键字。 他记得鸡鸣散适用于双腿浮肿之症,于是便将此药方名念了出来。果然,耳边立即响起了浮生一度的声音。 “鸡鸣散?” 梁珏道:“是的,正所谓:鸡鸣散是绝奇方,苏叶茱萸桔梗姜,瓜橘槟榔煎冷服,脚气浮肿效果良。” 这几日徐冲痛得无法走路,深以为苦,此刻听梁珏说得像模像样,心想反正宣曲城中的医者都束手无策,不若让此人一试,便道:“既如此,你且将药方说来。” 梁珏便开始口述:“取槟榔七枚,陈皮、木瓜各一两,吴茱萸两钱,桔梗、带皮生姜各五钱,紫苏茎叶三钱。用水三碗,慢火煎至一碗半,取药渣,再用水两碗煎药渣,煎至半碗。两次煎汁相和,放在榻旁,于鸡鸣五更时开始服用,分三次服,直至天明,注意需得冷服,服后用饼饵压下。等药力过了,方可吃餐点。” 一旁通笔墨的随侍便将梁珏所言记了下来。 此时庞长和陈贵仍被捆着跪在地上,见梁珏将“祖传秘方”都献出来了,两人就眼巴巴地望着徐冲,希望他能开恩免罪。 徐冲看他俩的样子就知道他们心里想什么,哼笑道:“如此一个药方,还不知有无用处……” 梁珏微微一笑,心想:这可是药王孙思邈的千金方,药效就算没有十成,六七成总是有的。 庞长性子急,当下便抢着说道:“将军,我家在内城开有药铺,既然此药需于五更时分服用,属下自请即刻前往药铺抓药,以 分卷阅读34 - 分卷阅读35 驸马,求放过 作者:陈柑 分卷阅读35 便将军于五更时能及时用药。” 如今已是深夜,别的药铺早已关门,叫门也不会开,但庞长作为少主人,去自家药铺抓药,那自然是没问题的。 徐冲因腿脚深受疼痛困扰,闻言颇为心动,沉吟了片刻,道:“你家药铺的人只怕认得陈贵罢?他去就行了。” 如此安排,显然是怕庞长又借外出之机闹事。 梁珏有心要拉近与陈贵的关系,便主动请缨一同前去,徐冲批准了。 与陈贵梁珏想象中相反,虽已是夜深,但庞氏药铺内灯火通明,甚为喧嚣。 “砰!”一个身着华贵的少年猛地拍了柜台一掌,他明显是喝了不少酒,三角脸上一片潮红,一掌过后,脚下踉跄了一步,身子微弓,又打了一个酒嗝,醉眼迷蒙地斜睨着眼前的药铺掌柜道:“庞,庞掌柜,这么说,你是不愿将那紫金太岁卖给我了?”此言一出,围在他身边的三四个随侍立即群起鼓噪。 太岁即肉灵芝,可食用入药,属养生上品,极其难得,其时的民众认为食之可长生不老。 庞掌柜是一个精明强干的中年人,年纪四十出头,保养得宜,颌下蓄着短须。 此人是老太尉的心腹,庞氏在长安城的生意做得颇大,各行各业都有,他便任总掌柜。后来因庞长犯了案被发配至宣曲,庞家担心他在军营中会受苦,于是将庞掌柜派至宣曲小城,开了一间药铺,于钱财用度上照应庞长,平日里也好帮着庞长打点各类关系。 对于此人来说,做一个小小的药店掌柜,其实是大材小用了。 庞掌柜拱手笑道:“小郎君,某已说过了,那太岁本就不是拿来卖的,是某一旧友听闻老太尉生辰将至,送了过来,嘱咐某一定要亲手交给老太尉,如此一份情深义重的礼物,如何能将它贩卖?” 少年哼了一声,心下却是不信,正待再行逼问,突闻身后传来一句喝问:“梁开,你在这里做什么?” 少年回头一望,顿时笑了:“哟,还道是谁有如此大的威风,原来是陈贵你呀。” 他嘻嘻笑了片刻,招手道:“来来来,陈贵你给我评评理,我今晚喝酒正喝得高兴,突然听闻庞掌柜买了一株太岁,因想到我就要去雒阳见我家叔父,需要一份见面礼,所以与庞掌柜说愿意出高价买那太岁,价格随他开,也算是照顾他的生意了。谁知他硬是不肯,你说,他是看不起我,还是看不起我家叔父啊?” 说到最后一句,他将“我家叔父”四个字咬得很重,嘴角挂着讥讽。 陈贵走了上去,拧着一团浓得化不开的眉毛,冷冷地说道:“大将军向来公正清明,倘若让他知道这太岁是别人送给老太尉的生辰礼,必定不会乐意见你假他的名义强要。” 跟在陈贵身后的梁珏听到这里,才知道原来那梁开的叔父就是权倾天下的大将军梁商。 所以梁开不过是狗仗人势,想要从庞掌柜手中夺取太岁,然而他心中有几分不明白:庞太尉乃是地位最高的武官,而大将军虽然亲掌兵权,但从级别上讲他仍是庞太尉的下属,怎地他的亲属如此嚣张跋扈,竟敢在庞氏药铺放肆? 陈贵说得直接,梁开心中大为不快,嗤笑了一声:“老太尉已经退位享清福去了,我叔父却为了公务终日操劳,正该用太岁来补补身子。陈贵,庞长那憨货已入了长水营做刑徒兵,这一辈子都不能回雒阳了,我好心劝你一句,毕竟你大有前途,何必与庞家绑在一起呢?” 此言一出,庞掌柜始终带笑的一张脸终于沉了下去。梁珏也听明白了,既然老太尉已退位,其权势自然不能与如日中天的大将军相比,所以梁开才如此有恃无恐。 陈贵浓眉一横,喝道:“竖子休得狂言!庞长是我陈贵一生一世的朋友,这一点无论如何都不会改变!” 竖子于汉朝人而言是一种篾称,可见陈贵当真被他惹火了。 梁珏在心中暗暗喝采——看来这个陈贵的确性格忠直,就算梁开以大将军之名来威胁他,他也毫不动摇。 可是看着眼前的情形,梁珏心里又有几分紧张,那梁开已相当恼怒,手已摸上了佩在腰间的长剑,几个亲随身上也有武器,似乎一言不合就要开打。 梁开阴着脸,“锵”一声抽出了腰间长剑,冷笑道:“陈贵,方才我不过是给几分面子给你家老人,你还当我怕了你不成?竟如此羞辱我!好,我这就用手中之剑来教训教训你!” 他本就性子急燥,近年来更是借着叔父之威到处逞威风,今日听得陈贵如此不客气,登时热血上涌,乘着五分酒意就要伤人。 陈贵的脸上完全看不出他有一丝一毫的害怕或者激动等情绪,他就这么面无表情地反手将缚在背上的长刀一寸寸地抽出来。 然后,他慢慢地将左手也放上了刀把,双手高举持刀,刀尖斜斜上指。 朝天式持刀! 以刀尖朝天,是为了方便下一步大力劈砍,这种朝天刀式使出来大开大合,适用于力气大、性子勇猛的人。 药铺的灯光很是明亮,将他的手中之刀映得耀目,那种凛洌与森然令梁珏不得不稍闭了一下眼。 陈贵屏息静气,双目微闭,全部感官都凝聚在手中之刀上,在这一刻,他的人似乎已与手中长刀融为了一体。 下一瞬,刀锋就会带着凌厉的风声劈下,斩杀一切胆敢挑战他的人! 同时斩断他自己心中的郁愤。 作者有话要说: 多谢“夏天的风”16日给文文灌的营养液!我总是后知后觉……因为收藏评论等在作者后台是一目了然的,可是营养液却是在另一个页面,而且要一级级点进去,才能看到有没人灌了营养液以及具体是谁,我还没有养成习惯去经常察看,每次我都是极偶然的情况下才发现的,所以就迟了道谢。 第26章 小比 眼看现场就要开打,梁珏一点想劝架的意思都没有。 这种顶级权贵之间的争端,他完全不想掺和。他的官方身份就只是一个小小的书记,现场要是真打了一架,陈贵多半没事,但他就难说了,就算不被误伤,也很可能会被梁开因泄愤而刺他几刀。 看陈贵那架势,基本上应该只有他虐别人,没有别人虐他的份,所以对这场打斗的结果无需担心。 于是梁珏悄悄走了几步,避在一个高柜后遮掩住半边身子,顺手将庞掌柜也拉到自己身边。 庞掌柜微微一挣,低声道:“小郎君且放手,此乃庞家药铺,我不能任由他俩打坏我家的物事。” 梁珏嘻嘻一笑,轻声道:“打坏了也没关系,你只要给大将军去信一封,言道他家亲属打坏了你的物事,价值几何,大将军处事公允,必会照价赔偿。” 庞掌柜被他一言提 分卷阅读35 - 分卷阅读36 驸马,求放过 作者:陈柑 分卷阅读36 醒,不禁点头微笑。大将军最是爱惜自家名声,若让他知道梁开来庞氏药铺寻事,又恰好被外人陈贵看见,他一定会处罚梁开。虽然写这样一封信可能会得罪他,可是近年来梁氏一族的气焰日渐嚣张,隐隐不将庞氏放在眼内,今日梁开竟公然对老太尉不敬,既然如此,庞氏又何必给梁氏面子? 庞掌柜久经生意场,心思活络,倾刻间就将这笔帐算清楚了,他见梁珏虽然年幼,但脑子机伶,望向梁珏的眼中不禁带上了几分欣赏。 两只狐狸躲在高柜后看戏,那边厢,梁开的几个随从也抽出兵器,将陈贵团团围在中间。 陈贵仍然面无表情,那张平日里犹带着一两分稚气的圆脸,此刻却显得异常严肃。这种严肃不是因为对自己武艺的担心,而是出于对自己兵器的尊重,以及对即将发生的事情的一种审慎。 当日发生的事,梁珏在事后回想起来,觉得自己就像看了一场电影。 陈贵一直举着长刀,不动,亦不言。他不动,梁开也不动,一双斗鸡眼狠狠地瞪着他,一旁的那几个仆从自也不敢动。 药店里好像多了几个雕像。 就在高柜旁的梁珏第二次换站姿的时候,梁开终于受不了了,他的身子因为长时间保持同一姿势而僵直,持剑的右手也开始微微发抖。 他的随从则更没办法坚持,抖腿的抖腿,揉肩的揉肩。 这时,陈贵动了。 没有一丝预兆,没发出一点声响,陈贵脚下一旋,身子便像一阵风似地,飞速从包围圈的左侧转往右侧。 他的动作太快,所有人都只看到一片璀璨的刀光,那刀光化作一个雪白闪亮的弧形,倏忽而起,一瞬过后,骤然消失。 “叮叮当当”,梁开那几个随从手中的刀器被斩成了两半,纷纷掉在地上,而他们甚至还没有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事,身子可笑地维持着先前缩腿斜肩的放松姿势。 陈贵手中的长刀此时斜斜倚着地面,他慢慢地转过身来,拖着刀,一步一步地向梁开的方向走去。 他的神情仍是那样的严肃,此刻这种严肃之中却又带着一种强大的自信,和对于胆敢与他对敌之人的篾视。 锃,锃,锃。 这是刀尖于青砖地面上刮出的声响,在一片寂静中显得格外突兀与刺耳。梁开的几个随从被陈贵的气势所慑,居然没有一个人上前阻止,只呆呆地望着他。 梁开的腿脚不由自主地发抖,他终于后悔了。 陈贵在雒阳的时日虽短,但颇得大将军赏识,有传闻说他“弓马娴熟”,勋贵少年们俱都不以为然,心想难道自己的弓马就不娴熟?若遇了陈贵,定要好好较量一番。 没多久陈贵就辞了郎官一职,前来宣曲入了长水营。和别人一样,梁开同样存着与陈贵较量一番的心思,方才他借机发作,想着反正自己占理,狠狠打陈贵一顿,叔父必无话说。 然而他此刻方知,叔父那句“陈贵于年轻一辈中最出类拔萃”的评价是实打实的。 梁开刚才根本没有看清陈贵的动作,而且,陈贵手中那把并不是什么宝刀,只是一把军中最常见的环首刀,一瞬之内,这把普通的环首刀就斩断了四个人手中的兵器。 这是何等的眼力!何等的腰功与手劲! 他真的要与这样的人为敌? 梁开的额上渗出豆大的汗珠,顺着他的脸流下来,他的鼻翼不停翕动,嘴角在不由自主地抽搐。 “不,不要……”他低声望着站定在他面前的陈贵说。 下一息,陈贵又动了! “啊——”梁开绝望地闭上眼,撕心裂肺地发出一声惨叫。 躲在高柜旁的梁珏与庞掌柜被他的叫声吓了一跳,还以为他被陈贵戳了好几个血洞,定睛一看,刚好看见陈贵跃身上前,右手挽了一个刀花以防止梁开有什么异动,左手则往前一伸,轻巧地夺过梁开执在手中的剑,“锵”一声,干净利落地将他的剑插回挂在腰间的剑鞘内。 然后,他一个反手,看也不看就将自己手中的长刀插回绑在背上的刀鞘中。 “啊——啊——”梁开杀猪般的惨叫声仍在药铺内回荡,似乎要绕梁三日才罢休。 他的一个随从眼见陈贵似乎没有要再动手的意思了,这才战战兢兢地上前,伸手扶住了梁开,大声唤道:“郎君,郎君!” 听了这两声喊,梁开终于回神了,他惊魂未定地睁开眼一看,见自己浑身上下并无一处伤口,也没有哪里感到疼痛,这才喘了一口气,放松下来。 抬眼一看,陈贵就站在他面前,冷冷地望着他,“梁开,你打不过我的,日后不要再挑衅我。” 梁珏将这出戏看在眼里,心中暗自喝彩:这个陈贵真是有勇有谋。他拿梁开的随从开刀,显示出自己的高超的武艺,以此对梁开的心理形成一种强烈的震慑,然后,再将梁开与自己的兵器都归鞘,表示想和平解决这场争端。 ——我要是真打,能把你打成猪头,今日不过是我大方,放你一马。 这就是陈贵的意思。 若是旁人,经过了一场大惊吓后多半就夹着尾巴溜了,然而梁开性子跋扈,虽出了一身冷汗,站都站不稳,只能倚靠在随从身上,此刻听得陈贵这么说,心中的不忿又冒了出来。 他一把甩开身后的随从,昂起头,大声说:“没错,单打独斗我是打不过你,可是军营中逞匹夫之勇又有何用?陈贵,你敢不敢以长水营与屯骑营之小比结果定输赢?” 就像被人戳中了软胁,陈贵紧闭着嘴,没有回答,脸沉了下去。 高柜旁的梁珏对梁开说的事不甚明瞭,便小声问庞掌柜。 原来汉朝各军营之间一年有一次比试,称为“大比”,若是少数几个军营之间的比试,则为“小比”。梁开的意思就是单挑打不过,想以群殴来获胜。 屯骑营驻扎在长安城东侧,校尉梁朴是梁开的亲哥哥。 若是以前,长水营与屯骑营之间进行比试,获胜的多半是长水营。然而自从北军五营的实际兵权归大将军梁商所掌,屯骑营与其他与大将军较亲近的三个营都能很快得到下拨的各类物资,唯独长水营,无论是马匹、粮草还是营医都要再三申请,却仍然得不到及时补充。 用来训练的马儿不够,吃穿用度不够,兵卒们受了伤也得不到及时的医治。 因此,近两年来,长水营的武力值就变成了北军五营的倒数第一。 也就是说,屯骑营就像一个满面红光的壮汉,而长水营却是一个终日吃不饱的瘦子。壮汉与瘦子相斗,结果可想而知。 其他人或许不知这些内情,然而庞掌柜人脉广,平日里多与权贵家来往,再结合庞长与陈贵休憩日到药铺来说过的三言两语,便将事实拼 分卷阅读36 - 分卷阅读37 驸马,求放过 作者:陈柑 分卷阅读37 凑出来。 此时梁开见陈贵闭口不言,心中越发得意,大声冷笑道:“陈贵,你为何不说话?难道是怕了么?哼,我在幼时便听闻长水营多骁勇之士,难道今日你们长水营竟连小比都不敢参加么?” 听到这里,梁珏深吸了一口气,脑中快速地翻过浮生一度所讲过的有关这个时代的兵卒的日常训练、所用器具以及膳食营养等等内容。 他很快就下了一个决定:该轮到我大显身手了,唉,我这人这么能干,实在是叫人害怕。 他从高柜旁走了出来,脸上挂着一个玉树临风的微笑,朗声道:“区区一个小比,长水营怎会不敢参与?在下敢断言,这场小比长水营一定会获胜!” 场上所有人的目光顿时凝聚在他身上。 作者有话要说: 下一章,班始怒刷存在感! 圆柑子想问问小天使们对于今天这一章的看法,因为基友向我指出——不甜没人看的,她的意思是这样的章节可以不写。可是我希望文中的主角有机会开展自己的事业。如果梁珏只与班始互动,即他在宣曲只能依附于班始一人而生存,那是很悲催的,而且也很憋气。我想写梁珏是如何绽放他的光彩的,小伙伴陈贵又是怎样的一个人……不知道小天使们怎么看? 不管如何,班始下一章就出来了~~ 第27章 蜜水 “你是谁?”梁开这才注意到药铺内竟还有这么一个人。 “我叫梁珏,是班中候的书记,”梁珏顿了一顿,“兼长水营的新任医官。” 陈贵锁着一团浓眉,他怎么也没想到,梁珏竟然私自答应这场比试,还有,他什么时候成了长水营的医官? 却说梁开听了梁珏的回答,先是一怔,再上下打量了梁珏几眼,脸上的笑容不知为何就变得有些古怪,口中喃喃自语:“班中候……” “好!”他蓦然一声大叫,“既然班中候都对小比无甚异议,那么,我们就以一月为期如何?” “无需这么久,”梁珏笑道:“十日,长水营只需要十日的时间就能完成训练,参加小比。” 众人闻言都吃了一惊。十日如何能将一个孱弱的长水营变得强壮? 陈贵听两人这番对答,竟将班始也拉了下水,而且梁珏居然以十日为期,当下便想阻止。 然而梁开防的就是这一出,今日他在陈贵面前大失面子,立意要以小比来羞辱整个长水营,一听梁珏这么说,立即叫道:“好!既然尊驾如此爽快,那我们就以十日为期,十日后总校场见!” 说完,他领着随从,飞快地撤了。 陈贵阻拦不及,只得瞪着梁珏,冷声质问:“你有何资格代表长水营答应小比?” “要是不答应,他一定会有另外的提议,总之不会让你好过。”梁珏解释了一句,然后,就见他咬牙握拳,昂然说道:“何况,身为男儿郎,血性是我们立足于世上的根本,怎能因为可能打不过就不打?” 陈贵沉默了片刻,心中有些惭愧。他原来颇为看不惯梁珏,觉得他身为一个男子,却长得太过美貌,体格又文弱,此刻听到他这么说,觉得自己倒是小瞧他了,此人颇有几分风骨。 “万一,我是说万一,”庞掌柜迈着稳重的步子走过来,拈着颌下短须说道,“万一长水营输了呢?” 梁珏露出了一个非常和善的微笑:“庞掌柜,您这间药铺里面应该有不少药吧?我凑巧知道有那么几种药,平常人不小心吃进肚子里就会头昏眼花、四肢无力,所以,长水营是不可能会输的……” 陈贵不可思议地瞪着他——所谓的风骨,对于此人来说只怕是根本不存在的物事。 ************************************************************************** 中候府。 正房内,班始正坐于榻上,就着放在案几上的朱雀铜油灯所发出的亮光看公文。他面前的那张案几上面放满了竹简,矮榻两边也堆着好几摞。 班始身兼长安京兆尹一职,这虽然是县一级的职位,但长安作为与东都雒阳相辉映的西都,城大事杂,身为长安城的最高行政长官,需要他处理的公务有很多。按照班始的吩咐,当他外出巡营的时候,长安的京兆尹府就得派人定期将公文送到他所在的地方,以便事务能得到及时处理。 放在案上的铜油灯离班始颇近,恰好窗外吹进来一阵风,油灯的火舌突地一偏,差点燎上了他的下颌。 班始皱了皱眉,放下手中的竹简,将油灯移得稍远些。 再次拿起竹简正要看,班始想到一事,抬头问道:“子瞻,叔父那边可安顿好了?” 屏风后面传来一个低哑的声音:“已安顿好。长史已经歇下了,虽经这一路长途跋涉,但长史身子骨健壮,仍是精神奕奕。” 班始微微一笑,喃喃地说道:“能离开雒阳,他自然高兴。” 按照班始的吩咐,子瞻接了班勇出狱后,便将他悄悄地藏在一辆马车上,缀在队伍后面一同从雒阳出发,来到了宣曲。这也是班始性子谨慎,班勇出狱后的去处本无限制,但班始恐有变故,这才小心从事。 窗外夜色深浓,子时已经过了。班始突地想到,梁珏与陈贵去庞家药铺也有大半个时辰了,怎地还不回来?难道出了什么事? 班始心中有些懊恼,早知应该派晋明与他俩一道去的。 正如此想着,前院传来一阵语声,听着像是梁珏他们回来了。过了片刻,晋明果然来报,说梁珏求见。 班始松了一口气,挥了挥手,“时辰不早了,他跑了一整天应该也累了,你让他回去歇息,有什么事明日再说。” “他说有急事,一定要现在说。” 班始有些诧异,那小子能有什么急事? 梁珏进来的时候看不出一丝着急的样子,眼晴很亮,脸上笑得很灿烂,甚至可以说是谄媚,他就这么笑着在班始对面的矮榻上落座。 如今班始对他已算是有一些了解了,开口就问:“说吧,你闯了什么祸?” 梁珏十分惊诧:“哎哟,像我这么老实稳重的人怎么会闯祸呢?”说罢自己倒撑不住笑了。然后他就一五一十地将在庞家药铺里面发生的事告诉了班始,说得很详细,没有一丝隐瞒。 在陈贵问出“你有什么资格代表长水营”这句话的时候,梁珏便知道他一定会将此事源源本本地报告给徐冲,所以他一回来就求见班始。 他要赶在徐冲向他发难之前取得班始的支持。 班始听完梁珏的叙说后,并没有立即开口,而是先思忖了片刻。 ——看我老板多么沉稳,后世那些一点就炸 分卷阅读37 - 分卷阅读38 驸马,求放过 作者:陈柑 分卷阅读38 的妖艳贱货总裁根本没法跟他比! 因自作主张答应小比,梁珏心中其实有些惴惴,此刻见自家老板没有立即指责自己,便觉得很欣慰。 他说得口干舌燥,一转眼看见案几上放着一杯饮子,想也不想地拿起来一饮而尽。 那是一杯蜜水,流过喉咙的时候感觉很滋润。 梁珏舔了舔嘴唇,嗯,嘴唇也是甜的。 一抬头却发现班始望过来的神情有些异样,梁珏看看手中的杯子,突然醒悟过来,忙道:“嘿嘿,真对不住,我竟然把中候要喝的蜜水给喝完了,我这就叫人奉一杯给中候……” 班始摆了摆手,“不必了。” 他躇踌了一会儿,终究没有把那句话说出口——这杯蜜水,我方才喝过的。 朱雀油灯的灯光十分明亮,班始清晰地看到梁珏那淡红的双唇被蜜水润泽得亮晶晶的,在那张俊秀的脸上,有一个懒洋洋的笑,就像春天里的小树那般无忧无虑,高高兴兴地只管长个子,坚信明天一定是个晴天。 出身世家的班始自幼便见过不少英俊少年。他们大多是侍童,知道自己长得好,又知长相是自己唯一的依仗,于是自豪里面便混着一种悲哀。眼光一接触,他们会立即绽开卑顺的笑,像一朵因为过于单薄而小心翼翼的花。 然而梁珏从不如此。他偶尔也会奉承、迎合,但似乎不觉得自己低人一等,他像是一个聪明机警的小兽,眼珠子经常骨碌碌地转,一转就能生出好几个鬼主意,就连他说的奉承话也是鬼主意的一部分。 班始突然明白为何自己会看梁珏特别顺眼了——因为他一直笑得开心。 他年少失怙,而后被阴城纳为男宠,又经历过香蝶之死、被迫出雒阳等变故,若是换了别人,只怕早就变得阴沉世故,可他没有。从雒阳到宣曲经历了大半个月,一路急行军,这个少年为了跟上大队吃了不少苦头,练骑术时坠马好几次,手脚都曾受过伤,听晋明说他的大腿内侧因长时间骑马而被磨得鲜血淋漓,他也只是咬牙自行上药,实在受不了了,就去马车上躺一会儿,第二天继续练骑术。 世上只有两种人可以在经历过世事折磨后仍然不改颜色,一种是生性坚强的人,另一种是天生凉薄之人。 班始确信梁珏不是后者,因为,他的眼光总是那么温暖,被他笑眯眯地望着,就像沐浴在春阳中一样。 这种温暖,令人很想独占。 班始吸了一口气,他突然觉得口很干,这应该是蜜水喝得不够的缘故,他抬眼望望梁珏润泽的双唇,鬼使神差地冒出一个念头:若是他伸出手指按上一按,然后再将手指送进自己口中尝尝,说不定还能尝到一点蜜水的滋味。 作者有话要说: 小广告:新文《虐文逆袭系统》已开坑,快穿+穿书 文案: 穿越到书本里面的萧迁发现,自己的命运就是被一个个渣攻虐身虐心,最后死在渣攻怀里,以生命唤醒渣攻的良知。 萧迁相信,他一定能够逆袭,改变自己必死的命运!反正他有剧情提示…… 等等,他看到了什么? 锁!锁!锁! 为什么有那么多章节被锁? 难道,他穿进来的不只是虐文,而且还是一篇……小h文? 系统(欢快脸):恭喜宿主,第一章 就有小黑屋皮鞭play! 萧迁:wtf! 文名也可以叫做《每天都在阻止小攻黑化》 白兔皮狐狸心受 x 不管是什么皮都有一颗忠犬心攻 第28章 手痒 “中候?中候?”梁珏接连两声呼唤,将班始从迷梦中唤醒。他立即偏过头,不去看梁珏,耳根却有些发红。 梁珏虽觉得班始似乎有些古怪,但因班始向来冷淡自持,换句话来说就是面无表情,当下梁珏也看不出他怎么了,只道:“中候,您就没什么想问我的吗?” 班始此时已冷静下来,脑中飞快地将屯骑营与长水营的情况过了一遍,初步估了一下两营小比的结果,发现无论如何长水营都赢不了。 “你为何断定长水营能赢?”他直接问道。 “屯骑营所依仗的不就是他们吃得好,常训练么?只要长水营的粮食用度能够跟得上,想要赢并不难。”梁珏说得一派轻松。 这话说得轻巧,举凡粮食用度,要向大将军申请才会有,且不说大将军有可能不批准,即便他准了,拨下来也需要时间。 班始见他似乎已有计划,便追问道:“说下去。” “时间紧凑,向上面申请就太慢了,我先前听晋兄说过宣曲城中有一任姓大户,若能向任氏寻得支持,令他们答应提供一些粮食与器械,再用我的‘独门操练大法’练个几天,长水营一定能打败对手。” 梁珏显然已成竹在胸。 班始更加纳闷,于是细细查问。 两人谈了很久,说到后来梁珏的眼睛都快睁不开了,班始听着听着就觉得他的声音越来越小,一抬眼只见他眼窝青黑,身子摇摇欲坠,显然已困倦不堪,连忙伸手扶住他,而后唤来晋明,领梁珏至吏房去歇息。 梁珏勉强算是“吏”,所以就住在吏房。班始此次来宣曲并无带其他文职人员,于是梁珏就一人霸占了整间吏房。房内陈设简单,除了一张宽榻与一扇屏风外,就只有几方小榻以及木案,案上还备有笔墨及几块简,每样物事都颇为整洁。 梁珏实在是累了,一进去就抱着榻上的薄被呼呼大睡,这一觉足足睡到第二天将近中午的时候才醒。 起来后,梁珏便在府内逛了一圈。 听晋明说,中候府所在的街道名惠来街,是宣曲内城的中心,街上道路以青石板铺就,两边建筑俱都雄伟。用后世的话来说这一片是“高级住宅区”。 中候府分为大堂和后堂两大部分。大堂是招待贵客、迎来送往的地方,办公却不在此处,大堂两侧分有吏房、厨院与厩房;大堂与后堂之间隔着一间小门房,其后则是官邸所在,乃是一个合院,有正房三间,又有左右厢房各一间。 在晋明看来,这个中候府颇为朴素简单,除了大堂内铺有青砖外,院内都只是泥地。然而在梁珏眼中,这个府第简直比后世的独幢别墅更豪华,不说别的,单说那厨院就已是不小,院落中有大大的厨屋、灶屋以及食厅。厨屋内放着一些糕点,梁珏便取了几块来吃,当作是早餐了。 官邸中的三间正房是班始专用的,两间厢房则是用来款待客人。昨夜徐冲曾对班始说谢谢他暂借厢房予他,那是因为徐校尉没有自己的官邸,只因与班始有事相商才来到中候府。 据晋明所说,除长水校尉外,其余四名校尉都住自己营地的内城中的官邸,徐校尉却坚持要与兵卒一起住在 分卷阅读38 - 分卷阅读39 驸马,求放过 作者:陈柑 分卷阅读39 城北的营房,以示同甘共苦,且若营中有事,部属们就可以随时向他汇报。 梁珏觉得徐校尉真是犯傻,放着宽大舒服的官邸不住,竟然和小兵一样住简陋的营房。不过这种傻中带着一股硬气,令梁珏决定以后一定要抱紧徐冲的大腿——若有什么战乱纷争,能存活下来的往往是徐冲这种人。 梁珏问过了晋明,得知徐冲已服过药了,腿上的痛感有所减轻,便放下心来,这药喝多几副应该疗效更为显著。 然后他就开始寻思中午吃什么好,厨屋做的糕点并不如何美味,要不自己烙几张葱花饼? 正在这时,从前院传来一阵喧哗,似乎出了什么事,却听不清楚,梁珏就想过去看一看。 刚走几步,只见晋明飞速地迎面跑来,像一阵风似地刮到了他的面前, “你有医治金疮的秘方么?” 其时的民众把刀剑等金属利器所造成的伤口叫做金疮,汉时的医工因此而分为疾医、金疮医,有点类似于后世的内科与外科之分。 “有人受伤了?”梁珏反问。 一向稳重的晋明此刻急得脸上直冒汗,“是中候,他的颈子被剑割伤了!” 梁珏的脸色立刻变了,一把抓住晋明的手,“怎会如此?” 今日太阳出来的时候,班始便去了任府找任氏家主任溓,晋明自然跟着他。班始与任溓商谈了一个上午,后来两人在府内花园中漫步,任溓那三岁的小儿子正在玩飞剑,一时脱手,竟刺伤了班始。任溓吓得不行,立即遣人去请金疮医,不巧宣曲城中的金疮医今日竟去了外地,任溓便又派快马去长安城请良医过来。 因班始坚持要回中候府,任府便用马车将他送了回来。 当梁珏赶过去的时候,班始已被侍从扶着进了正房,于榻上躺下。房内还立着两个人,梁珏看都没看一眼,直直望向班始。 他的精神不坏,只是脸色有些苍白,颈上缠着一条白布,喉咙附近隐隐透出了血色。 梁珏的心立即提了起来,这可不比手脚受伤,喉咙是发音器官,又是呼吸的通道,若处理不当轻则影响日后说话,重则可能会丧命。 他快步走了进去,于榻前蹲下身子,开门见山地说道:“中候,实不相瞒,我略通一点医术,你让我看看你的伤口罢。” 班始有几分诧异,昨夜他虽提了一句在梁开面前自称长水营的医官,班始只当作是他在梁开面前自夸,过几日将这事遮过去便了,没想到他今日竟自承 “略通医术”了,之前怎么没听他说过?班始心中便有几分狐疑, 然而梁珏看上去十分恳切,两颗黑宝石一般的眼珠子殷殷地望着他。 这人竟如此关心自己的伤情…… 班始的心突然就变得软绵绵的,他微垂下眼帘,轻轻点了点头。 梁珏便伸出手,轻轻地解开了围在班始颈上的白布细细察看,只见他的喉间有一道长约一寸的伤口,颇有些深,但并没有伤到气管,只是伤口边却糊着一些灰色的尘土样的物事。 梁珏曲起一指,用指甲轻轻刮了一点下来,“这是什么?” 旁边有一个人凑了过来,“是香灰,开过光的……” 香灰! 梁珏霍然站起,气得想爆粗。香灰中含有大量杂质,抹在伤口上很容易令患者感染细菌,甚至会引起破伤风。 “谁叫你们抹香灰的?”梁珏转身怒叫。 先前搭话的是一个管事模样的中年男人,他被梁珏的反应吓了一跳:“香灰止血嘛……” 香灰确实能起一点凝血的作用,但比起它的害处来说,这点用处可以忽略不计。 梁珏摆了摆手,不想与他争辩,他皱眉想了片刻,对那个中年管事快速而清楚地说:“现在我说一样,你记一样,不要问为什么,把我说的记牢,然后立即去买,明白吗?” 他如此吩咐下来,竟自然而然地带着一种威势,那管事下意识地应了一声,而后才觉得不妥,又转头望向站在一侧的一个男人。 梁珏顺着他的眼光望去过,就见那人年约三十,身材颀长,面目清雅,衣着打扮并不奢华,然而可以看出做工用料都是极好的。 “既然这位医士有吩咐,你照做便是。”那男人说道。 看起来这男人的身份不低,然而梁珏此刻无心思考这个。 “最烈的烧酒一瓮;盐,最细最纯最贵的盐五两;干净、柔软的麻布四尺;细丝线五尺;蜂蜡四两。就这些,速速去买!” 站在门口的晋明听了直挠头,又买酒又买布,这人想干什么? 那中年管事听说要买这些古怪物事也是一怔,心中虽对眼前这美貌郎君能否治金疮将信将疑,但如今无其他金疮医在场,只能听从梁珏吩咐去买他所要求的物事。 管事离开后,立于房内的那男人便与梁珏见礼,原来他就是任氏的家主任溓。看得出他的内心难掩焦虑与愧疚,毕竟班始在他府内受了伤,而且是他的小儿子刺伤的。 梁珏无心与他应酬,只站在一旁默默地想自己待会要做的事。他将每个步骤都在脑中演示了一遍,确信没有遗漏了,便转身面对班始,恳切地说:“中候,我知道您对我的医术尚有疑虑,但我可以说,在清洗处理伤情方面,宣曲城内没人懂得比我多,请您相信属下,让我为您处置伤口,我一定能医好您。” 他的神情非常郑重,就像是在一块木板上一笔一画地刻下一个重誓,无论如何都要达成。现下他虽然在请求自己,目光中却隐隐透出一股狠劲,似乎已经有了决断,要是自己不答应,他哪怕绑了自己也要做这件事。 以往的他总是笑嘻嘻的,满不在乎的,今日还是班始第一次见梁珏表现出这一面。自从父亲故去以后,这种灼热的关心,班始已经很久没有领略过,而且还是来自于这人…… 班始顿时觉得一颗心飘飘荡荡,竟似落不到实处,就像在春风里中飘飞而起的柳丝,既畅意又欢喜,恍恍惚惚的,不知自己身在何处。 幸好他性子中理智的一面适时冒出头来:这小子向来滑头,而且他的身世有问题,他朝盖子一旦揭开,保不准真相分外狰狞。 梁珏不知班始内心所想,见他不答,一时情急,重又蹲下,握住班始的一只手,轻轻摇了摇,“中候?” 班始本已冷静了些,被他这么一握,手里感受到来自他的温暖,一颗心登时酥酥麻麻的,想也不想就点了头。 完了以后才想到,自己这是怎么了?魔怔了么? 他突然有几分茫然,又有几分惶恐与恍惚,为何在此人面前,他的冷静和坚持竟不翼而飞? 梁珏却松了一口气,方才他还真有些担心班始会不同意由自己为他疗伤。 现下放松了些,他便注意到,班 分卷阅读39 - 分卷阅读40 驸马,求放过 作者:陈柑 分卷阅读40 始今日穿的是一件绯色的袍服,愈发显得眉目清洌,他躺在乌木榻上,榻后放着一个小几,几上有个粗瓷圆肚花瓶,里面插着几株银白菊,微弯的花瓣像龙须,长得垂了下来,轻轻触碰班始的鬓边。 衬得班始像个画中人。 偏生他脸色苍白,染上了几分脆弱,一向清亮的眼眸此刻带着几分迷蒙,有点心不在焉,那种茫然的样子就像是一个小孩,令他看上去有一种稚气的可爱。 梁珏的手痒痒的,突然很想捏一把他的脸,然后笑着对他说:“不用怕,没事的,哥哥罩你。” 当然,他只是想一想而已,眼前这人可是老板啊老板,他哪敢这么做。 第29章 相怜 那中年管事动作很快,不久就将梁珏要求的几样东西买回来了。 梁珏忙走出去看,只见那盐的晶度与纯度都还不错,烧酒闻起来也甚烈,便点了点头,吩咐道:“将这蜂蜡融成膏状,麻布裁成巴掌宽,用水煮沸,丝线也要煮沸,再煮两大碗淡盐水。” 包扎伤口其实以棉布最佳,然而汉时棉花还未传入中原,梁珏只得退而求其次,用麻布。 仆从将煮好的麻布盐水等物端了过来,梁珏便取了一块布,先用烧酒消毒,再拿那块布小心地掩住班始喉咙上的伤口,其后便用淡盐水开始清洗周边的皮肤,此举是为了防止沾在皮肤上的脏物进入伤口深处。 完事后,他移去遮在伤口上的那块布,用淡盐水洗去积在伤口边的小血块、破皮以及香灰。他清洗得非常仔细,足足花了一炷香的功夫才做完。 班始应该颇为疼痛,但他紧锁着眉,一声不吭。 清洗完后,梁珏轻吁了一口气,抬起头对任溓说道:“日后若有人受伤,记得要用淡盐水清洗,包扎伤口要用干净柔软的布,且用烧酒消毒,否则脏物进了伤口,恐有性命之忧。” 这些事对于后世之人来说实属常识,然而其时的人们却是不知,任溓甚觉新奇,便以为这是梁珏的家传之秘,连忙点头。他见梁珏做事有条不紊,心中渐渐燃起希望,道:“梁医工还需要什么,请尽管吩咐。” 梁珏便道:“拿一根细针过来。” 大的开放性创伤在清洗后都需要缝合,若任其暴露在外,就很容易感染细菌。缝合伤口最好是用人体可以自动吸收的、羊肠所制而成的肠线,然而其时人们尚不懂这种技术,药铺自然没有肠线卖。梁珏只好用丝线,至于日后会在班始颈部留下线痕,此刻却是顾不上了。 梁珏先将针用烧酒消毒,然后捏起一小团蜂蜡膏捻了捻丝线。在皮肤上穿针引线是很痛的,又没有麻醉药可用,蜂蜡润滑后的丝线可以稍减这种痛楚,且蜂蜡本就是一种药,起解毒、止痛之作用。 任溓瞪大了眼,看着他拈着那根细针,心中隐约猜到他要做什么,又不敢相信。一旁的晋明也有些骇然,但他想到梁珏献给徐冲的“祖传秘方”,以及方才用盐水清洗伤口之术,便以为梁珏接下来要施展的也是他的秘技,于是屏息静气,不敢打扰他。 因想着自己采用蹲的姿势恐难持久,梁珏便跪在榻旁,俯下身子,一手轻轻揪起班始颈部的皮肤,开始给他缝线。 拉第一道线的时候,班始的身子震动了一下,梁珏连忙柔声道:“中候且忍忍,再痛片刻就不会痛了。”班始一声不吭,只咬牙忍痛。 如此又过了一炷香,梁珏总算是缝完了,吁了一口气,取了些蜂蜡细心地涂在他的伤口上。 完事后,他的额上全是细汗,手臂有些酸痛,双膝也已发麻,一时之间竟站不起来,晋明忙上前来将他扶起。 “如此便好了?”晋明低声问道。 梁珏点点头,“剩下的就要靠他自己了,不过中候常年习武,身强体健,想来很快就能自愈。” 有一句话他没有说出来:只要他不发烧。 因受了伤,班始的精神颇有些困顿,任溓等人便退了出去,独留梁珏在屋内照看他。 不一会儿,班始就睡着了,眉头仍习惯性地微皱着。 梁珏取了一方矮榻过来,在旁边坐着,突然觉得班始的睫毛长得过分,想要伸出手去摸上一摸。 他及时控制住了自己。 可能是因为方才为班始疗伤,耗费了太多精神,梁珏感到有些困倦,不知不觉就伏在案几上睡着了。 梁珏做了一个梦。在梦里,班始的伤很快就好了,而且因为自己用了远超这个时代的高端治疗技术,班始竟然有了异能!随便一跳就上了十米的高墙!他的腰间剑一出,立刻惊天地,泣鬼神!森寒的剑气逼得所有敌人身上的盔甲瞬间炸裂!他们惊惶地纳头便拜,口称“大哥大,大大哥”。 在这种酷炫的背景下,班始转身向梁珏走来,衣摆无风自飘,脸上带着几分羞涩,走到梁珏面前,轻声说:救命之恩,无以为报,我愿以身相许…… “哈哈!”梁珏忍不住笑出声,把自己笑醒了。 抬头一看,班始仍躺在榻上,没有苏醒,脸上带着不正常的潮红。 梁珏的心一跳,连忙去摸他的额头——果然,他在发烧,而且还烧得不轻。 发烧就意味着外伤所感染的细菌正在体内繁殖,若在后世这不算什么大问题,用一些抗菌素药物就能把病菌击退。 然而眼下去哪里找抗菌素? 梁珏急得团团转。 没有药,只能用物理降温的方法了。梁珏吩咐下去,叫厨屋烧热水,又叫人拿烧酒进来。 然后,梁珏与晋明一起给班始除了衣袍,用烧酒为他拭擦全身,又用热水为他泡脚,直到他的双脚泡得像煮熟的虾子般通红才罢休。 如此一番折腾,梁珏自己都出了一身汗,然而班始仍然昏昏沉沉的,没有苏醒的迹象。 这时,徐冲来了。 他看了看一脸疲累的梁珏,觉得此人倒也忠心,便没有责难他,只语重心长地说道:“有关小比之事,中候对我说他会一力承担,但依我看来十日委实不够,我这就送一封书信去屯骑营要求将小比延至二十日后,你不用操心此事,尽心照料中候便是。” 徐冲的性格干脆,说完这番话就走了。 梁珏站在门口,目送他离去,心中十分感慨:班始和徐冲都是难得一见的好老板,来到这个朝代的自己能遇到他们实在是走了好运。 天上的云层变厚,遮住了日头,屋内就黯了下来。班始无声无息地躺在榻上,梁珏有一种错觉,觉得他似乎连呼吸都变浅了。 梁珏突然心惊胆战起来:自己做对了吗?一个从未给别人清理包扎过伤口的人,仗着知道一点来自后世的常识,就这么大胆,自己动手给班始疗伤。 会不会是他刚才哪个步骤出了错,班始才会 分卷阅读40 - 分卷阅读41 驸马,求放过 作者:陈柑 分卷阅读41 发烧?又或者,他所做的就没有一步是对的? 梁珏猛地摔了摔头,摔掉了这种想法。 事到如今,他若对自己禀持着这种悲观怀疑的态度,对治疗班始一点帮助都没有。 “父……”榻上的班始突然轻声呢喃了一声。 梁珏连忙凑上前去,听了好一会儿,才听清他原来说的是“父亲”、“母亲”。 班始的脸色十分苍白,在他清醒的时候,他的神情一直都是镇定自若的,不管发生什么事都能冷静应对,然而此刻,闭着眼睛的他一动不动地躺在榻上,显得那么脆弱。 梁珏蓦然觉得心酸。记得小时候,他也曾大病过一场,后来,福利院的其他孩子告诉他,他在昏迷的时候,不停地喊“妈妈”。 梁珏当时不信,因为他是一个弃婴,从来都没有见过自己的父母,再说他妈妈都不要他了,还叫“妈妈”做什么? 长大后他才明白,当时的自己因为病痛而软弱,潜意识里希望有人爱他,有人疼他,哪怕是素未谋面的妈妈,他也希望能从她那里得到温暖。 班始的情况与当时的他有些类似。 梁珏听晋明说过,班始的母亲在他五岁那年就逝世了,十二岁那年父亲也去世,家族的血亲就只剩下叔父班勇一人。然而班勇常年出征在外,叔侄两人一年也见不了两次面。 小小的班始,只能独自一个人长大。 他是不是也曾看着秋日黯淡的阳光一点一点地消失在墙根,然后落寞地回到冷清的室内,点燃一盏孤灯? 他是不是也曾将家里的用具一一命名,每拿起一件东西就叫一声它的名字,再自己应一声,只为了显得这个家里有许多人? 伤心的时候不能大声哭,因为没有人会来安慰他;高兴的时候不能放声笑,因为一个人的笑声太冷清太突兀。 班始此刻呼唤着他的父亲与母亲,其实是一个软弱的孩童在召唤温暖。 梁珏有种想哭的冲动,为了同病相怜的两个人。 一直以来,在他心目中班始都只是“老板”,是做任务的对象,直到今日,他才深切地感受到,班始和自己一样,是一个渴望得到温暖的人。 在这个黯淡的秋日,在这个充满了烧酒味的房间,梁珏怔怔地站在榻旁,望着苍白虚弱的班始,胸口有一块地方变得说不出的酸软。然后,似乎有什么东西于那酸软处长了出来,令他神魂飘摇。 第30章 心花 这时,榻上的班始又低声呢喃了一句什么,梁珏回过神来,探头去看,就见他的脸色比刚才更苍白,而且整个身子都在发抖。 摸摸他的手,果然很凉。 这是因为发烧引起了体温中枢紊乱,所以才会打哆嗦。 梁珏没有一点犹豫,他立即将自己的外袍除去,只着中衣,上了榻,躺在班始的身边,紧紧地抱住他。 此刻班始正沉浸在一个梦魇当中:他仿佛回到了童年,四周一片冰天雪地,幼小的他衣着单薄,赤着脚,顶着风,两臂抱着自己,簌簌发抖地往前走。风中似乎传来一声耳熟的呼唤,他往前奔了几步,突见年轻的母亲倒在雪地里,哀哀地望着他,咳出了一口血,艰难地唤道:“阿始,阿始……” 班始大叫了一声,抢上前握着母亲的手,那手比冰还冷,母亲望着他,流下了一滴泪,没有再说什么话,她慢慢地闭上了眼睛。 班始惊惶失措,抱着母亲的身子不放手,徒劳地想用自己的体温让她温暖起来,但她的身子越来越冷,越来越冷。 他松开手,呆呆地望着倒卧在雪地上的母亲,胸口像是被人塞进了一团冰渣般冷凝,竟连哭都不会了。 就在这时,前方又传来一声呼唤。 班始奔前几步,突见前方出现了一个人影,竟是父亲! 父亲的胸口扎着一把长刀,摇摇欲坠地站着,朝他伸出了一只手,望向他的目光中满是不舍。 班始浑身颤抖地望着父亲的胸口,那里插着一把锋利的长刀,鲜血不停地流下来,滴在雪地上如同盛放的鲜花,他终于大哭起来:“父亲,父亲!” “阿始,不要哭……”父亲的嘴唇一张一合,说出了一句话,然后,他的身子骤然坠落。 一阵狂风袭来,卷走了父亲,雪地上就只剩下班始一个人。 幼小的班始低头望着地上斑斑的血痕,他陡然明白,父亲与母亲再也不会回到他身边了,今后纵使风霜雨雪如何相逼,也只能自己一个人去面对。 他的心一下子变得空空荡荡的,他不知道自己该去哪里躲避风雪,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撑到找到避风处的那一天。 哀痛、迷茫、惊惶、委屈,种种情绪堵在他的心口,最后化成磅礴的泪水,倾泻在他的脸上。 “父亲!母亲!”他撕心裂肺地叫,漫天的风雪仍在狂肆地呼号,他的叫声在风雪的喧嚣中显得那样微弱。 自己为什么要活着呢?若是跟随父亲母亲去了……班始的心痛得快要裂了! “你在哭什么?” 耳边传来一句问话,班始睁开眼,就见面前不知什么时候出现了一只漂亮的小猴子,正好奇地打量着自己,那双滴溜溜转的黑眼珠不知为何看着有些熟悉。 班始停止了哭泣,一时竟不觉得小猴子会说话是件稀奇的事,只有些不好意思说实话,“我,我冷……” 小猴子嘻嘻一笑,“这好办,我能让你暖起来。”说着便握住了班始的手。 那种温暖的感觉从手上传遍了全身,班始觉得自己就像泡在热水之中一样,全身都变暖了。 在这一瞬间,风雪的呼号声似乎变弱了,班始的心不知不觉地安定下来,他目不转睛地望着小猴子,问:“你以后就陪着我,好不好?” 小猴子转了转眼珠,“不行,我还有很多好玩的事没做呢。” “我帮你做!”班始冲口而出,“你有什么事,告诉我,我们一起完成。” 然而小猴子还是不肯。 班始急了,紧紧地拉着小猴子的手不放,“我不让你走!反正你就要陪我!” *********************************************************************** 梁珏苦恼地望着近在咫尺的班始,第一次知道他竟如此缠人。 抱了他好一会儿,班始终于慢慢停止了发抖,手也变暖了,梁珏便想撤。 哪知班始突然八爪鱼似地缠上来,力气还很大,怎么挣都挣不开,眼睛仍然闭着,嘴里却叽哩咕噜地说什么“不走”。 难道说他还觉得冷? 毕竟他正病着,还是迁就他一点吧。 如此想着,梁珏便没再挣扎,任由他抱着自己 分卷阅读41 - 分卷阅读42 驸马,求放过 作者:陈柑 分卷阅读42 ,手下安抚地轻轻拍了拍他的背。 班始渐渐安静下来,呼吸变得均匀,睡得十分安稳。 第一次如此近距离地望着班始,梁珏觉得他长得真好啊,是一种英姿勃勃的俊朗,而且他身上有一种令人安心依靠的气质,人又自律性强,这种人一旦结了婚,就绝不会在外面偷吃。 若放在后世,那就是妥妥的好男友好老公人选啊,绝对是万千妹子的首选攻略目标。 梁珏突然想到,自己现在与班始也算是同床共榻了,若有手机在手,就可以拍两张班始的睡态,卖给八卦杂志,再匿名写一篇《我与老板不可不说的二三事》的文章,一定会大赚特赚。 ——然后,他就会被班始给宰了。 梁珏被自己的想象逗乐了,又看了班始片刻,不知不觉又有些困了,他打了一个哈欠,再次睡了过去。 班始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日落时分了。暮阳透过高窗照进房间,已无热烈之意,只是一种微温的红。 身边睡着一个人,竟然是梁珏。他两腿叉开,伸得长长的,毫无仪态地仰卧在榻上,明明是极不规矩的姿势,由他做出来不知怎地却显得赏心悦目。 他睡着了,呼吸平和,爱笑的嘴角此刻仍然上翘。室内半明半昧,然而他那张俊秀的脸庞似乎在发光,令人无法移开视线,只想一直望着他。 班始微微动了动,然后就发现自己紧紧握着梁珏的手,一只腿还搭在他的身上。 梁珏的双手很温暖,就像……梦中的那个小猴子一样温暖。 班始怔怔地望着梁珏的脸,心中千般滋味,万种感慨,一时间竟不能动弹。 梁珏人如其名,就像一块美玉,纯净、清澈、莹润,初时他被梁珏的这种特质吸引,起了惜才之心。 后来,他对梁珏了解得越多,就越喜欢,喜欢到想要把他藏起来,成为自己的独占品。 他一开始不敢面对自己的这种想法。梁珏与阴城的关系,他与阴城的关系……太复杂了,他若再进一步,那就是乱上加乱,一团乱麻。 然而今日,在高烧后的虚弱中,在经历了那场梦魇之后,班始终于看清了自己的心境:梁珏对于他来说,就是那个漂亮的、能给人带来温暖的小猴子,而他,愿意付出任何代价,只要能将这只小猴子留在身边。 在这一刻,班始忘了自己身在何处,忘了自己的身份,心中眼中只有正在酣睡的这个人。他伸出手指,轻轻地触了触梁珏的脸,然后,再落在梁珏的唇上。 很软,很柔。班始模糊地想。 然后,他俯下头,轻轻地,虔诚地,将嘴唇印了上去。 魂儿前所未有的轻盈,飘出了他的身躯。 心中似乎绽开了一朵花。那是它第一次绽放,笨拙而生涩,而且时机也选得不对,正巧赶在初冬料峭的清晨,也许过不了几天,它就会在严寒中枯萎。 但是它偏偏就开了,带着一种不管不顾的执拗与坚持,那是一朵既新鲜又干净的花,有着一种清洌的芳香。 ——若心花要怒放,何必管他是什么时候? 恍惚中,班始觉得自己真的闻到了那种清香。但也许只是他的幻觉。 此刻,他脑中只有一句话:这是我的,我的小猴子。 梁珏对班始的心声一无所知,他是被浮生一度叫醒的—— “醒醒啊你!班始已经爱上你了,你可以回后世了!” 第31章 何罪 梁珏一激灵,猛地睁开眼睛。就见班始已经醒了,他坐了起来,正俯视着自己,目光比以往更深邃,令人捉摸不透。一旁立着浮生一度这个中年痴汉。 梁珏一骨碌从榻上爬起来,十分欢喜:“中候,您退烧了么?”一边问一边忍不住伸手去摸他的额头,高兴地发现他的体温真的降下来了。 班始深深地望着梁珏,轻声道:“这次……我真得多谢你。” 不知为何,梁珏总感觉班始跟以前有点不同了,他的目光比以往要热切,望着自己的时候,神情也比以往专注。 难道是因为自己救了他的命? 梁珏来不及深思这个问题,一旁的浮生一度早就不耐烦了,手舞足蹈地飘过来叫道:“喂,你在发什么呆?我说你可以回去了,没听到吗?” 梁珏这才回过神来——自己可以回去了! 他喜形于色,正想和浮生一度说话,突然想起班始还在呢,于是匆匆说了声:“小的要去方便一下。”然后使了个眼色给浮生一度,自己手忙脚乱地下了榻,一把捞起衣袍披在身上,往厕屋奔去。 “你刚才说班始已经爱上我了,所以我可以回去了,是真的吗?”一进厕屋,梁珏就迫不及待地问。 浮生一度很不耐烦:“是啊,你耳朵有问题吗?” “你怎么知道班始已经爱上我了?”梁珏追问。 浮生一度撇了撇嘴,心想:亲都亲上了,再说那人看你的眼神就像看着心肝宝贝一样,真叫人恶心…… 不知什么原因,浮生一度没有把这话说出口,只道:“总之他就是爱上你了。好了,你去跟他道个别,然后就走吧。” 本来是一件令人高兴的事,可是梁珏却笑不出来,他越想越觉得不安:“那……我怎么跟他说我要走?” 浮生一度瞪着他:“你的脑子怎么变傻了?随便找个借口就行了。你不是跟班始提过自己遇仙的事吗?就说仙人认为你颇有仙缘,准备要渡你成仙,你很快就要到天上去了。” 梁珏十分犹豫,“可是班始好像不怎么相信遇仙的事……” “那就说你是一个大家族的继承人,家里在西域经营很大的产业,现在族中长辈过世,需要你立刻到西域去接掌。”浮生一度又出了个主意。 梁珏想了想,“这种理由会不会太牵强了?听起来不大真实,我明明是捕鱼郎出身的嘛。” 浮生一度被他弄得不耐烦,“这也不行那也不行,干脆你什么都不讲,直接消失。” “这样更不好……” 浮生一度顿了一顿,望向他的目光中有几分不可思议,“喂,你该不会不想回去吧?” 梁珏就像被蜜蜂蛰了一下,险些没跳起来,立即分辩道:“当然不是!我只是……嗯,有点难以启齿,毕竟,你说过的……他已经爱上我了,这种时候跟他说我要走,会不会有点伤他的心?” 作为一个光子投影,浮生一度完全不理解他的想法,只觉得他无聊。 梁珏犹豫了一会儿,迟疑地问道:“你能不能把班始也带回后世去?” “你有病吗?”浮生一度叫道,“班始是这个朝代的人,怎么可以把他带到后世?!” 梁珏有些沮丧。 他的心情很复杂,一方面为了自己可以回后世而感到高兴:毕竟 分卷阅读42 - 分卷阅读43 驸马,求放过 作者:陈柑 分卷阅读43 在汉朝他就只是一个低人一等的男宠,而且汉朝的物质远没有后世发达,他吃了不少苦。可是另一方面,他又觉得自己有些对不起班始。 就好像是一个始乱终弃的负心汉似的。 不对,他在想什么?自己根本从来都没有“乱”过…… 正低着头东想西想,浮生一度望了他两眼,突然不怀好意地笑了,贼兮兮地欺近他:“我说,你该不会是看上了他的肉体,觉得没有跟他嘿嘿嘿就回去,有些吃亏吧?你的这种心情我能理解……” “理解个屁!”梁珏气得爆粗,“不要用你那种中年痴汉的眼光来看待我,我只是,只是还有事情没做完,”他的眼前蓦然一亮,“对,小比还没完。这件事是由我引起的,必须在我手里把它结束。所以,我要等小比完了以后再回去,这样才是有始有终。” 浮生一度狐疑地望着他,仍有些不信,“你就是想找机会跟他嘿嘿嘿……这样吧,你们那个的时候叫我来看,我就答应让你留多一段时间。” 梁珏白了他一眼,不想再跟这个中年痴汉胡扯,挥手赶他走,“不要再管我了,你的时间这么宝贵,av又那么好看,你还是快点去看你的av吧。” 走出厕屋的时候,梁珏的心情很微妙。 其实他也不明白,能回去不是应该欢欣鼓舞吗?怎么自己会这么不安? 他想了一想,觉得自己应该是与班始他们有了感情,所以有些舍不得。这就像读书的时候结识了一帮好朋友,突然自己因为某种原因要转校了,心里自然会有些闷闷不乐。 别想这么多了,先完成小比,帮长水营赢得这场比赛,然后再和班始说要走的事吧。 下了这个决定,梁珏的心顿时变轻快了。 拐了一个弯,就见班始已出了房,正站在一棵银桂树下。长发未束,黑鸦鸦地披着,银白色的桂花不时随风飘下,落在他的身上。 他的脸上泛着微笑,望过来的双眸闪闪发亮,似乎有千言万语想要诉说。 梁珏只觉得自己的心就像一个被人大力敲了一记的锣鼓一样,“咚”地一声巨响。 他目不转睛地望着班始,片刻后才想到自己要说什么,忙赶上去,“中候,您大病初愈,如何能在这里吹风?快快回房。” 班始顺从地点点头,与他一起进了房。 对他的病情,梁珏还真有几分担心。发烧只是细菌入侵的症状,即便通过物理降温的方法退了烧,也不代表侵入到班始体内的细菌已经被清理干净了。 然而这个时代还没有能击退病菌的药物,只能靠班始的自愈力来扛过去。 所幸班始的身体比较强健,后来就没有再发烧了,而且精神也逐渐好起来。 入夜的时候,疱厨在梁珏的指点下燉好了鸡汤,端了过来。梁珏便与班始一边吃肉喝汤,一边谈论小比之事。 其间梁珏不时偷偷打量班始,却觉得与往日相比,他对自己的态度没什么变化。 该不会是浮生一度搞错了吧?班始的性格就像岩石一样刚强,怎么会如此轻易就爱上一个人? 梁珏暗自嘀咕。因喝了鸡汤感觉有些发热,他随手扯了扯自己的领口。 他长得偏清瘦,一扯之下便露出精致的锁骨,以及一小片白皙的皮肤,在灯光下有一种耀眼的清冷。 班始别过了眼。他觉得自己真的是魔怔了,就这么看着眼前这人,都会有一种冲动,想要拥他入怀,想要索取更多…… 班始暗暗吸了一口气,勉力收住自己的心猿意马,将心思放到正事上,“你再说说那雁翅马鞍与马镫,到底该如何打造?” 雁翅马鞍与马镫,便是梁珏想出来的能在小比中取胜的必杀技。 汉朝的民众已懂得制造马鞍。但那马鞍甚为简陋,就只是一块裁好的布或皮,再在马腹加一条腹带,将那块皮子系牢在马背上,其目的也只是为了让人在马背上坐得舒服些。 骑手坐在这样的马鞍上,若是与人用刀或矛格斗,因为兵器的反作用力,便极易坠马。而梁珏所说的雁翅马鞍,其实参照了他所知的历史上蒙古人最为喜爱的高桥马鞍。 高桥马鞍与普通马鞍最大的不同,是马鞍的前后部位都存在着不同程度的上翘,相当于固定了人们坐的位置。坐在这样一个马鞍上,骑手们便能实现人马合一,不管马儿怎么跑,或者与对手对阵打斗,骑手们都不会因在马背上滑动而坠地。 而且,骑兵于马背上作战,无论射箭还是用刀劈杀都是常有的事。马镫的出现使骑手们有了一个支点,他们可以踩着马镫来平衡身子,甚至可以在马上站起来向各个方向转身,双手便能更好地使用兵器抗击敌人。 雁翅马鞍的做法颇有些复杂,不过若是找到一个技艺精良的木匠却还是能造出来的。 而马镫的发展则有一个进程,后期做工精良的马镫多半是金属所制,但早期原始的马镫则经历了树杈、皮绳等变革。汉朝的冶铁技术不行,梁珏便想着用坚固的树杈皮绳来做。 班始一边听一边思考。 在垂于马腹边的皮条上系两只木杈当作踏脚板,看上去非常简陋,甚至近乎儿戏,然而正因为有了这两个脚踏,骑手就能够与马儿更好地配合,从而达到人马合一的境界。 只是加了两只木杈,听起来是一件非常简单的事,可是以前从未有人如此想过,包括他自己。 梁珏是怎么想出来要做这个的? 梁珏自然不会告诉他蒙古人的早期的马镫就是用树杈做的,只笑道:“当初我不会骑马,连上马都不会,就想着弄个脚踏助我上马,脚踏自然是两边都有才方便,于是就随便寻了两个树杈。后来才想到,有了这脚踏,你们在马背上骑射就更方便了,所以才将它悬在马鞍下。” 听他所言,这些物事竟都是随随便便就想出来的,他的脑子就好像春天的旷野,一忽儿就冒出一株草,一忽儿又冒出一朵花。 班始深深地望了他好一会儿,突然换了话题:“今日下午,就在我昏迷的时候,好像有人除了衣袍,上榻来与我睡在一起……”他顿了顿,轻声道:“狎偎官长,你可知该当何罪?” 梁珏:!!! 第32章 红粉 这,这难道不是倒打一耙?自己救了他的命,反倒要被治罪? 老板果然是这世上最麻烦的生物,远之则怨,近之则不逊。 梁珏一边腹诽,一边在面上赔笑:“属下那是因为关心中候病情,不得已而为之,若非如此,中候又怎能退烧?” 班始微微一笑,“既如此,那我就不计较了。” 梁珏连忙道“多谢”,心中却犹自忿忿。 眼前人的脸微微鼓了起来,嘴里像是含着什么话却又不敢说。 分卷阅读43 - 分卷阅读44 驸马,求放过 作者:陈柑 分卷阅读44 班始的嘴角翘了起来。他原本的性子一板一眼,可是如今却很爱逗弄此人,此刻看着这人敢怒不敢言的样子,他的心里就感到畅意。 ——老板,你的心已经黑掉了! 要是梁珏知道班始的想法,一定会痛心疾首地说上这么一句。 次日一大早,梁珏便在陈贵的陪同下,去找内城手艺最好的鲁木匠。 鲁木匠是一个健壮的中年汉子,阔脸大嘴,看上去很是老实,他有两个儿子,都已有十几岁,负责给他打下手。 梁珏在地上捡了一截小木棍,将要打的物事的形状画了出来,又细细地说自己的要求。鲁木匠一边听一边看,他心里甚为迷惑,不知道这物事打来有什么用。但见梁珏气度不凡,旁边又跟着一个剽悍的陈贵,却也不敢细问。 鲁木匠的院子里放有好几种木材,以便客人挑选。梁珏便挑了一块桦木,因为桦木重量较轻且结实。 据鲁木匠所讲这块桦木已经晒了三个多月,木头中的水汽已经晒得差不多了。而后他便指点着鲁木匠把桦木砍出了四大块,即两块凸起的左鞍板和右鞍板,还有两块雁翅而起的前鞍鞒和后鞍鞒。 梁珏虽然大概记得做马鞍的工序,但他从未动手做过,相当于纸上谈兵,幸好鲁木匠的手艺相当不错,经验又老到,梁珏虽讲得简略,他却也慢慢做了出来。只见又宽又扁的锛子上下翻飞,木屑纷纷落地,一盏茶的工夫,鞍鞒与鞍板的雏形便出来了。 第二道工序便是要将四块鞍板与鞍鞒粘合在一起,这却是个大问题。因为其时只有鱼胶,粘性比不上后世的胶水那般强。 梁珏不甚在意,反正这个雁翅马鞍只是一个初始的样本,做得粗糙点没关系。 于是鲁木匠便将鞍板与鞍鞒对齐,细细地刷上几层鱼胶,又寻了几个大木夹,将粘接的部位夹住以防它们松脱,然后放置在阳光下,让它晾晒一个半时辰。 在晒了一个半时辰后,鱼胶已然干透了,梁珏指点着鲁木匠在离鞍鞒和鞍板相接处不远的位置凿了几个眼,每个眼里穿进一条湿牛皮系牢,用湿牛皮来代替钉子,如此一来,当湿牛皮变干的时候,那股拉力就会将鞍鞒和鞍板紧紧地箍在一起。最后又在左右鞍板前面各凿几个大眼备用。 此时木鞍只是一个雏形,还需要反反复复的砍制、劈刮、锉磨,尖起的地方要刮平整,有毛刺的地方要仔细地磨去。后鞍鞒因是人坐的地方,要将它的弧度开得比前鞍鞒大一些。 经过不断的砍制与锉磨,木鞍总算是变得光滑了。 梁珏仔细地看了看做好的木鞍,满意地点了点头,急赶而成的马鞍自然不甚美观,不过将就着用,应该是没问题的。 然后梁珏在院子里转了一圈,找到了两个环形大木杈,又叫鲁木匠拿出几条细皮条,将细皮条穿过鞍板上的眼,再把木杈系牢在在下垂的皮条底端。 陈贵一直看着他做这些事,心中隐约有了一个猜想,但又不能确定。刚想开口问,却被梁珏止住了:“回去再说。” 雁翅马鞍与木马镫的技术含量很低,基本上只要有个参照物,任何一个木匠都能做出来。所以,在小比之前,梁珏不想让屯骑营听到哪怕是一丁点的风声。 两人便拿着这两件物事走了。钱帐方面,自有长水营的军需官来结。 到了中候府,梁珏本想先让班始看一看这两样“划时代的伟大发明”,然而他却不得空,好像是在见客。 梁珏便将那套雁翅马鞍拿给庞长看。 “这是什么?”庞长瞪大了眼,左看右看都不明白这物事是做什么的。 梁珏叫他牵一匹马过来,然后拿出一大一小人两块皮子,较小块的皮子包在木马鞍上,用细绳索捆好,那块大一些的皮子就垫在马背上。最后将马鞍放于马背上。 “你看,”他拍着马鞍,对庞陈二人笑道,“若你们坐在这上面,竖起的雁翅是不是可以让你们在格斗时不致于滑下马背?” 庞陈二人先是一怔,而后大喜,陈贵没有说话,只细细将马鞍看了一圈,庞长叫道:“对啊,坐在这上面稳如泰山,一棍子下去准叫别人倒地!” 他一想到那场面便满心舒畅,满脸放光,就连嘴边的那一圈浓须仿佛都变得更粗更黑了。 当下立即翻身上了马,梁珏便依照着他的脚长来调整木杈的位置,又嘱咐他:“轻点力踩,我好不容易寻得这两个合适的木杈,你若踩坏了可就没有了。” 庞长新奇地坐在鞍上,前后左右摇晃身子,只觉自己被前后雁翅稳稳地夹着,没有滑下马的危险,又试着将两脚套在两个木杈环上,脚既踩到了实物,心中便定了下来,双手即便离了缰绳也不怕。 直喜得他裂嘴大笑, “嘿嘿,我有了这件法宝,待小比时定能大显神武!” 粗率的庞长只想着如何赢别人,而陈贵出身边将世家,自小在马背上长大,心思又细,他隐隐意识到这两只木杈的出现将会对骑兵在战场上的表现产生重大的影响。 他不禁对梁珏产生了钦佩之情,明明年纪差不多,这人怎么就能想出这些既古怪又有用的物事来呢? 这时,恰逢晋明经过,梁珏便问他中候是否仍在见客,晋明道那客人是任溓,已经走了。他这次过来是来看望中候的伤情,并且送了两车子的物事来赔罪。 其中一车子的冬衣与粮草是赠给长水营的兵士的,另一车子的礼物则是给班始一人的。 晋明扬了扬手中的竹简,笑道:“任氏送得还真不少,我读给你们听听。黍二十斤,粟十斤,布二十匹……干脯两条,蘑菇五斤,竹笋、菘菜各五斤……梨、枣、梅子各十斤……活羊两只,活鳖两只,活鸡活鸭各三只,宰好的鹿一头……蜜浆、梅浆各一坛。又有五件或白或青的深衣,三双精制皮靴,六双足衣,两顶皮质武冠,三件冬装绵袍,还有上好的砚台一具,毛笔三枝……” 梁珏听得张大了口,任氏可真大方啊。不过也难怪,他家有钱嘛。 他暗自决定,待会儿就去班始那里蹭几件好东西过来。这天气是一日冷过一日,要穿皮靴绵袍才够暖。 望着晋明逐渐走远,庞长挤了挤眼,鬼鬼祟祟地小声说:“你们听说了没有?这次中候其实是因为一个美人才受伤的。” 梁珏的心顿时一跳,忙问:“不是说任氏三岁的小郎君误伤了中候么?如何竟会牵扯到别人?” 庞长招手让两人站近一点,压低声音道:“你想啊,中候身手不凡,见有剑飞过来,难道不会躲么?怎么就被刺中了?” 他就像个吊胃口的说书先生一般,还故意停了一下,急得梁珏想打他,“快说,快说!” 庞长这才续道:“那是因 分卷阅读44 - 分卷阅读45 驸马,求放过 作者:陈柑 分卷阅读45 为,当时中候身后还有一个人。此人不是别人,正是任溓的妹妹任五娘,那任五娘长得楚楚动人,清雅出尘。若中候飞身闪避,自然可以避开那剑,然而任五娘的脸上说不定就会被划上一道,这对于一个美人儿来说如何能承受?所以,咱们中候啊,是出于怜香惜玉之心,拼着自己受伤,也要保护任五娘。” 说完了这桩八卦,庞长给了一个“都是男人你们懂的”的眼神。 梁珏很生气。 他第一次知道,自家老板除了怜香馆的熟女皎娘之外,竟然还有一个美貌的红粉知已,甚至班始还为了这位红粉,不惜以身挡剑。 亏他还以为班始昨日一大早去任府是为了小比拉“赞助”,心里还颇有几分感动,却原来,班始是去与任五娘逛花园! 那么自己豁出去第一次与男人同榻,以体温来助班始退烧,又算什么呢? 眼前似乎出现了一个美人的身影(面目一片模糊),那美人扭动着柳枝般的细腰,走上来轻笑道:“多谢你为我家阿始疗伤呀,以后,我就把你当作是自家弟弟一样来看待了……” 呸! 呸呸呸! 他很想立刻到任府去,看看那任五娘到底有多美,竟令班始如此奋不顾身。 他很想冲到班始面前,义正辞严地大声指责他—— 老板,你招惹这么多女人,是严重的男女作风问题你知不知道?! 作者有话要说: 差点忘了。感谢小可爱“心所念”与“夏天的风”给文文灌溉营养液,么么哒~~ 第33章 梁朴 正当梁珏想去寻班始的时候,徐冲过来了。 他作为长水营校尉,一直与下属们一起住在宣曲城北的营地,前日是为了迎接班始才来到内城的中候府,后来又因班始受伤而多勾留了一日。如今见班始伤势渐渐好转,他就要回营地去了。 “听说你在梁开面前自称是长水营的营医,如此本应以‘妄言’罪论处,姑念你年幼,就罚你在营内充当临时的折伤医,为受伤兵士们看症七日。” 虽这么说,徐冲脸上却带着笑意,并无一丝怒色。 汉朝的每个营都会有由朝廷派来的营医,名为折伤医,负责为在训练中受伤的兵士看症,并有造册登记之制,然而长水营已经有将近一年的时间没有折伤医了。兵士训练时受了伤还要自己花钱去内城找民医开药,有些人因家贫拿不出钱,只能默默忍受伤痛。 为这事徐冲愁了许久,这次来中候府,其中一个原因就是想让班始去信大将军,请求尽快派一个营医过来,否则长此下去,兵士们怨气日重,难保会出什么事。 如今来了一个梁珏,先是用鸡鸣散治好了自己的胫肿之症,然后又施妙手给班始疗伤退烧,足见他所说的“稍通医术”并不是虚言。如此一个人才,自然要好好用他一用。 梁珏心想,反正自己很快就要回后世了,在回去之前还是多做几件好事吧,而且十几日后便是小比,他得抓紧时间以自己的方法训练兵卒,以图在小比中获胜。 他便没有推辞,只说要先去与中候说上一声。 “中候已经同意了,你就安心与我一道走吧。”徐冲笑着说。 显然他在过来找梁珏之前已经跟班始通过气。 梁珏心里有几分不是滋味:老板你就这么放心让我走?难道不怕我被别人拐跑了再也不回你身边? 然而徐冲既这么说,他就没有借口再去见班始了,只好与徐冲他们一道出了中候府,驰向城北的营地。 长水营的人数共有七百余人,以五人为一伍,两伍为一什,五什为一队,两队为一屯,两屯为一曲,两曲成一部,两部就是一个营。 营中相对应的职位由下至上分为伍长、什长、队率、屯长、军候、军司马,再上去就是校尉。 营地上建着几十间营房,基本上是以一队有两个宿营房间来配备的,排列得甚是整齐。最中间的一排只有五个房间,但面积甚大,那便是中军营房,即长水校尉徐冲的办公与休憩之所。 梁珏一进营地,便立即开始为有伤病的兵卒们看症。 这些兵卒多半是在训练中不慎跌打扭伤,因没有及时医治,加上营养跟不上,所以才久伤不愈,病情症状都大同小异。 任溓所赠的那一车子粮草当中,有不少可用于外伤的药材。梁珏将那些药材一字排开,看一个兵卒便开一次药,外敷治淤血,内服消肿痛。站在一旁负责抓药的陈贵依照他的药方,抓药抓得很是迅速。 梁珏又从任溓所赠的食材中取了几大块猪肉,吩咐营地的厨夫细细地切成肥瘦相间的肉片,又叫庞长向徐冲申请,从军器库中拿了一块铁胸甲出来。 汉朝是没有炒锅的,他只好将就着用胸甲。 中午时分,他把那铁胸甲置于灶上,开始煎猪肉片。另外一边就烧水煮汤饼。等汤饼煮好了,肉片也煎得差不多了,他再撒下蒜片爆香,而后盛出汤饼在碗里,又将爆香后的肉片和蒜混着热油倒进汤饼,最后撒下葱花。 汉朝的汤饼即后世的汤面。煮面的时候,要是放一些煎过的肥猪肉,那碗面便会很香。然而汉时铁锅尚未出现,民众也不懂煎炒之术,所以从未尝过这样的汤饼。 梁珏一共煮了十几碗,分发给经自己看症的兵卒,说是“伤员餐”。 汉时的民众一天只吃早晚两餐,兵卒也不例外。就算他们因上午的训练而感到肚饥,也只能吃一块早上省下来的冷饼。 然而现在,这新来的折伤医竟煮热腾腾的汤饼给他们吃! 在场的所有人眼睛都瞪得大大的,望着那一排汤碗,一股浓郁的香味随着热气蒸腾而上,简直能把人的魂儿勾走,他们就没有见过这么香的汤饼。 “真,真的是给我们吃的吗?”一个兵卒颤声问道。 “当然是真的,”梁珏笑着挥挥手,“快来拿吧,一人一碗。” 众人这才如梦初醒,一涌而上,一人端着一碗大吃起来。 “吃慢些,汤还很烫。”梁珏嘱咐道。 众人完全没有听进去,只顾着大口大口地吃。 这么滑的饼!汤这么香这么浓!实在是太好吃了! 现场一片唏哩胡噜的声音,庞长咽了咽口水,凑到梁珏面前,“那胸甲是我拿来的……” 言下之意就是他也要吃。梁珏笑了笑,招手叫庞长陈贵进了厨屋,指着放在灶上的两个碗说:“那猪肉是给伤员吃的,不过你们两个也辛苦了,吃一碗汤饼也是应该的。” 庞长嘻嘻笑着,快步上前抓起汤碗,一入口,他就觉得生平从未吃过如此美味的汤饼! 热汤很鲜,上面撒着葱花和蒜蓉,还飘着一层细细的肥肉沫。他在太尉府长大,从小到大吃过 分卷阅读45 - 分卷阅读46 驸马,求放过 作者:陈柑 分卷阅读46 很多次肉,但那肉香从未有这一次那么浓郁。 陈贵性子十分自律,他本想推辞,然而见庞长吃得这么香,便没有说话,上前端起了大碗。将要吃之时,他望了梁珏一眼,问:“你吃过了吗?” 梁珏微微一笑,“像我这么会做吃食的人,怎么会让自己挨饿呢?你放心吃你的吧。” 新来的折伤医待人和气,而且会做很好吃的“伤员餐”。这样一个消息很快就传遍了整个长水营。 经那些伤员一番加油添醋的渲染,“伤员餐”俨然成为了人间罕见的美食。到了下午,甚至有人想将自己打伤,只为了吃上一顿梁珏亲手所做的汤饼。 徐冲啼笑皆非,立即宣布其后受伤的人都没有伤员餐可吃,长水营才不至于出现自己把自己打伤的伤员。 吃过午餐后梁珏继续看症,不知不觉间一下午就过去了。 傍晚的时候,班始竟然也到营地来了。 梁珏连忙前去见他,有一句话未经细想就脱口而出:“中候,我正想着你呢,可巧你就来了。” 说完才发觉这句话容易引人误会,脸上不由得一热。 班始闻言深深地望了他一眼,道:“我本不欲过来,只是那梁朴来中候府找我,又道很久没见过徐将军了,邀我一道走一趟长水营,还提出想见你一面。” 梁朴是屯骑营校尉,梁开的哥哥。这时候过来,多半是为了小比之事想探听一下长水营的虚实,并且亲眼看看放下大话的梁书记是怎样的人吧。 梁珏如此想着,心下却也不慌,只笑道:“我明白了,中候,待见到那位梁将军,我会小心回话的。” 徐冲的房间内本来笑声阵阵,梁珏一进去,屋内顿时静了一静。 梁珏飞快地一望,只见主位坐着徐冲,客位的坐榻上坐着一名年约三十许、面白无须的男人,正笑容可掬地望过来。在他面前的案几上放着一小壶酒。 梁珏曾听晋明说过,军中严禁饮酒。徐冲向来律己甚严,这酒多半是梁朴自己带来的。 大将军的亲属就是有特权,身为军官,竟如此肆无忌惮地违背军中禁令。 梁珏心中暗暗吐槽,面上却不显,微垂下头,行了一礼,道:“中候门下书记梁珏,拜见将军。” 梁朴只觉眼前这少年如玉一般,在灯光下美得耀目,他目不转睛地望着对方,微笑着问道:“你……也姓梁?” 梁珏不知他是什么意思,莫非是认为梁这个姓很尊贵,旁人不配用? 当下便谨慎答道:“不敢。将军乃是栋梁之梁,小的却是少了两点的高粱。” 梁朴一愕,而后放声大笑:“说得好!”他转首对班始说道:“中候,你这书记实乃妙人儿也。” 梁珏见这位梁校尉脸上的欢容不似作假,心中有些得意,转眼去看班始,满以为老板会对自己投以赞赏目光,不料见他脸上虽挂着一个礼貌的微笑,眼神却幽深似寒潭,带着不快与隐怒。 这位爷又怎么了? 梁珏有些迷惑。自己方才说的那句话多好啊,这么巧妙的恭维,别人只怕想都想不出,看那梁朴笑得多开心。 难道说,班始与梁朴其实面和心不和,班始根本就见不得梁朴开心? 有可能。梁珏觉得自己要更加谨慎一点才行。 “梁珏,”坐在主位的徐冲开口说道:“我等还有要事相商,你既已拜见过梁将军了,就退下吧。” 梁朴闻言笑道:“徐将军何需如此紧张?我们要谈的并非什么要事,暂缓片刻也无妨。这位梁书记聪明伶俐,谈吐不凡,何不让他多说几句,为吾洗耳。” 他伸手拉住了梁珏,梁珏只好留下,寻一些话来跟他说。 如此过了片刻,梁珏眼见班始的脸色越来越黑,就连徐冲也似有不愉,忙觑了个空,向梁朴告辞。 在与他对谈期间,梁朴不断饮酒,此刻兴致正高,闻言十分不舍,拉住了梁珏的手不肯放:“卿莫走……嗝……与我再饮几杯。” 他的脸色通红,似乎已有些醉意,梁珏忙笑道:“将军可饶了我罢,我再不走,可要醉倒在官长面前,仪态尽失了,他日将军若有暇,珏再来陪侍。”说罢轻轻扯脱了梁朴的手,退了出去。 梁朴眯着眼望着他消失在门口,不知想到了什么,伏在案上低笑了片刻,而后转首对班始说道:“中候,我真是小看你了。” 班始不喜他那副阴阳怪气的腔调,淡淡地回答:“梁将军此言我担当不起,始本就德能不彰。” 梁朴轻笑了一声,心想:这人还真会装,当年不情不愿地尚了阴城那个丑妇,这几年也没听说他蓄美人,就连困居牢狱的班勇也都忧心他的子嗣,却原来他根本就不喜欢女子,也是,身边有了一个如此美貌伶俐的儿郎,哪里还看得上那些庸脂俗粉? 一想到梁珏那张脸,梁朴内心就无比火热,他轻咳一声,笑着对班始说道:“中候,我与你那书记十分投契,不若将他暂借给我,过个三四个月再归还,如何?” 灯光下,只见梁朴的眼中闪着贪婪的光,鼻翼兴奋地张翕。 第34章 抢人 虽是一个问句,梁朴的语气却十分笃定,只因他觉得班始一定会答允。书记只是一个不在编的吏员,但需常侍官长身旁,那少年长得如此风流美貌,哪里像个做事的? 只怕他原本是一个小厮,班始随便给了一个名目,就为了让他常伴左右。 汉时之仆婢甚至是侍妾在朋友同僚间互相转让是很正常的事情,因为对于其时社会的主流观念来说,他们只是物件,只要原主人同意,他们就不得不跟着新主人走。 班始自小便比同龄人老成,待长大后更是谨慎,然而在这一刻,他几乎控制不住自己想要将拳头轰上梁朴那张脸的冲动! 手掌张合了两次,他勉强按捺住自己,铁青着脸说:“不行。” 梁朴一怔,忙追问:“为何不行?我只是暂借,过几个月就……” 他料想班始可能会舍不得割爱,特地提出只是“借几个月”,谁料班始仍然不允,便以为他没有听清楚,于是又强调了一次——我就玩几个月,会还给你的。 他不说还好,班始一听,火气直冲上头顶,手一挥,案几上的杯盏俱都哗啦啦地摔在地上。 而后,他犹不解气,健臂一推,面前那案几便砰一声翻倒。他长身而起,俯视着梁朴的眼中带着煞气,一字一顿地说:“想都别想。” 说罢,班始一拂袖,昂首走出了营房。 梁朴错愕地望着班始的背影,方才有那么一瞬间,班始竟似想杀了他似的,他不能理解,也不可置信,呆了片刻,转头问徐冲:“他这是发什么疯?” 徐冲垂下眼帘,专心地望着自己手中的杯子 分卷阅读46 - 分卷阅读47 驸马,求放过 作者:陈柑 分卷阅读47 ,仿佛那个杯子突然开出了一朵花,口中平声说道:“梁将军莫怪中候,那梁珏确实能干,我们长水营也离不了他,别说借你几个月,即便借一天也不行。” *************************************************************** 再说梁珏从徐冲房内退出来之后,在门口碰到了晋明,晋明将他引到了班始在营地的住处。那住处位于营地东首,由一间正房两间厢房组成,还有一个小院子。 梁珏没有进房,就坐在门槛上,仰望天上一夜圆过一夜的明月。 不一会儿,庞陈二人又摸了过来。营中是有夜禁的,兵卒不可乱走,但他俩想着梁珏见了梁朴后不知如何,便偷偷过来看他。 梁珏有些忧愁地望着这两人,觉得他们终有一日会被徐冲抓住打板子的,到时还得劳累自己想法子救他们出来。 陈贵学着梁珏的样子坐在门槛上,那门槛有些短,他与梁珏便挤得紧紧的,感受到对方身上的体温,一颗心不知为何怦怦乱跳。 庞长见他俩如此坐着,觉得好玩,也想坐下去,但他身躯庞大,那短小门槛不可能再容纳他了,只好作罢。 陈贵定了定神,用手肘撞了撞梁珏,低声问:“你怎么了?” “就是个没用的。”梁珏没头没脑地回了一句。 “什么?”庞陈二人都不明白。 “我在说梁朴。”梁珏不耐烦地说:“我与他谈了片刻,此人只好声色犬马,武艺应该不精,一个这样的人领导下的屯骑营,能有多少战斗力?” “可是屯骑营的粮草马匹都比我们好啊,”庞长愤愤地说,“就是因为有此依仗,那梁开才会如此嚣张。” 梁珏哼了一声,自言自语道:“他嚣张不了几天的,待小比那天,他就会知道,我们长水营就是比他们厉害。” 见他如此笃定,陈贵便想细问他有什么计谋,此时就听院门口传来声音,原来是班始回来了。 庞陈二人忙向他见礼,班始也不多话,只示意梁珏进屋,然后吩咐道:“庞长陈贵,你们二人与晋明一起守在院门口,一个人都不要放进来。” 庞陈晋三人凛然称诺。 梁珏心中一动,暗想莫非老板想与自己密谈一番? 然而细看之下,班始脸上却带着怒色,梁珏心中纳闷:难道方才自己出了房之后,老板和梁朴吵架了? 此时庞陈晋三人已站到了院门口的花树旁。 三人虽然遵从班始的命令,心中却不明白他如此防备是为了什么。但很快,他们就知道了答案。 片刻后,前方路上传来一阵脚步声,一行人走了过来,停在院门口。 为首一人正是梁朴,他见晋明守在门口,有些意外,问道:“那位梁书记是否在里面?你家中候也在么?” 原来梁朴已惯了为所欲为,虽因“相借”梁珏一事惹得班始动怒,但想若自己乘夜偷偷将梁珏带走,班始也没办法。于是他在班始离开后便令随侍去找梁珏,后来知道梁珏避进了中候的房间,便追了过来。 晋明与他见了礼,回道:“中候与梁书记商谈了片刻,如今已经歇下了,不知将军有何要事?” 梁朴意味不明地笑了一声,道:“要事倒无,只是今夜月朗风清,想与你家中候和梁书记抵足夜谈而已。”说罢就想迈腿进去。 一旁的庞长心想:这梁朴比我还要不学无术,中候和书记可都是风雅人,他能和他们谈什么?真是鬼话连篇。 晋明伸臂在梁朴面前虚虚一挡:“中候已然睡下,恐无法从命,请将军待明日再与中候叙谈。” 梁朴狠狠地瞪向晋明,一张脸拉得老长,声音也变高了:“你竟敢阻拦我?” 晋明一板一眼地说道:“不敢。只是中候向来极难入睡,所以他吩咐属下,在他歇息之时无论如何都不得叫醒他。” 屋内并未点灯,梁珏与班始对榻而坐。此时梁珏也听出了几分意思:那梁朴执意要进来,很可能是冲着自己来的。 梁朴怒气勃发,重重地哼了一声。 因大将军的关系,哪怕是与他同级的校尉,见了他也得客客气气。近几年来北军五营中已无人敢逆他的意,然而此刻竟被班始身边的一个亲卫再三阻拦,叫他如何不怒? 梁朴的手一挥,从他身后便涌上来三个随从,想要将晋明拉开。只听“啪啪”连声,却是晋明举起剑鞘,快速地击打在那三人身上,将他们击倒在地。 梁朴气得发昏,吼道:“你们这群废物!” 外面这么响,只怕死人都会被吵醒,班始却仍然一声不吭,似乎打定主意要装睡到底了,梁珏自然也明智地保持沉默。 此时梁朴的七八个随从全部朝晋明围了过来,晋明“锵”一声拔出剑,冷冷地说道:“擅闯者,死!” 庞长与陈贵也都各自亮出自己的兵器。中候已经吩咐过不让人进去,他们接受了这个命令,就得阻挡一切敢于擅闯之人。 梁朴吃了一惊,他没有想到班始的属下竟如此硬气,既感意外又觉得没面子,冷笑道:“我这就进去,看谁敢动我!” 说着,他一拂袖,抬腿就往院内走。 庞长蠢蠢欲动,心里想着在他的头上敲一下好还是削脚好呢? 飒一声,梁朴的袖子被削去了一半。陈贵将剑平举当胸,道:“梁将军请恕罪。” 梁朴僵立原地,他认得陈贵,却没料到此人竟真的敢动手。他倒不担心自己会被打杀,陈贵他们还没这个胆,然而若是当着自己随从的面被人打晕,那实在是颜面尽失。 他呆了一瞬,心中怒气更甚,忍不住喝道:“班始!你竟敢放纵自己属下行凶,真以为我奈何不了你么?” 班始虽领有监管校尉之职责,但梁朴却不是普通人,他是大将军之侄,何况论起职位来他比班始还高,日后想要给班始使绊子是很容易的事。 屋内仍旧寂寥无声,里面的人似乎昏睡沉沉,就算天崩地裂也不会醒来。 梁朴怒到了极点,反而冷静下来,他冷笑了一声,慢条斯理地说道:“班始,我就问你一句,莫非你竟甘愿为了一个小厮,赔上自己的前途命运?” 第35章 宣告 房内的梁珏听到这里,终于可以肯定梁朴是冲自己来的。 回想起与他谈话时对方那种露骨贪婪的目光、手上有意无意的摩挲,梁珏突然明白了对方的意图,当下险些没吐出来。 他这才知道为何班始令庞陈二人守在门口,原来是防止梁朴以武力抢人。 班始自然也听到了梁朴的话,他从榻上站起来,想要应答,然而屋外却有人比他更快开了口。 “什么小厮?将 分卷阅读47 - 分卷阅读48 驸马,求放过 作者:陈柑 分卷阅读48 军您此番前来不是找中候抵足夜谈的么?为何会牵扯到一个小厮?”守在院门口的陈贵问道。 若是旁人这般问,梁朴可能会视为挑衅。然而陈贵出身不凡,而且深得大将军赏识,梁朴记得大将军说过不久后就会将陈贵调回雒阳,推为朝官。 “其实就是小事一桩。”梁朴笑着对陈贵说,“中候身旁有一随侍,名唤梁珏,我见其有几分机灵,又想到自己手下缺人,便向中候提出暂借予我支配,过三个月便还。孰料中候竟勃然大怒,将那梁珏视作禁脔,非但不答允,甚至还有对我动武之意,中候如此作为,怎不叫我寒心?又想到中候毕竟年轻,万一被美色所迷,做下不光彩事体,恐令班氏蒙羞,所以才过来欲与中候细细分说。谁料中候执迷不悟,竟一句都不愿听我的劝告,公然与那梁珏一同歇息,又令你等守在门口……” “你手下的文武随侍至少有三十余人,中候却只有晋明梁珏二人,怎地你犹嫌不够,还想将梁珏讨去?”一个粗豪的声音响起,打断了梁朴的话。 原来是心直口快的庞长。 梁朴一窒,说不出话来。 庞长哼了一声,又道:“说什么中候与梁珏一道歇息不好,他们二人虽是主仆,但年纪相仿,又都有美姿仪、好口才,自然喜欢一起谈天,谈累了便歇息,这有什么不对?你专门追到中候这里来讨人,是不是觉得梁珏不应该跟中候睡,应该跟你睡?” 庞长自小就天不怕地不怕,哪怕如今发配到了长水营当兵,性子也没有改变。他话说得粗俗,却又很锋利,顿时将梁朴噎得够呛。 “庞长!你,你竟如此嚣张,莫非忘了自己只是一个刑徒兵?”梁朴恼羞成怒,戳指向着庞长喝问。 他这么一说,正正戳中了庞长的伤心事。 庞长脖子一梗,按在腰间刀把上的手一握,就想拔刀出来,让梁朴见见红—— “梁将军。” 房门口传来一个清冷的语声,众人俱都望了过去,就见班始已从房内出来了。 原来他听得梁朴如此信口雌黄,并且将班氏之名声拖下水,心中就已动了怒。后来又听到庞长与梁朴起了争执,生怕性急的庞长会闯祸,于是快步走了出来。 “将军明知我已歇下了,却仍在此地大吵大闹,执意要闯进来,看来我这个由皇上册封的监管北军五营的中候,在你的眼中竟半分都不值得尊重。”班始的语调冷得就像深秋的寒潭,几欲结冰。 他话说得重,又把皇帝抬了出来,梁朴便讪笑道:“中候此言过了,我只不过是……” “你只不过是想讨要梁珏,对么?”班始冷笑一声,“将军且看看你面前的庞陈二人。庞长健壮肯干,一身刀法出神入化,陈贵武艺超群,又兼心细如发,你若真的手下缺人,我帮你去跟徐将军说一声,让他借庞长或陈贵予你使唤三个月,如何?” 梁朴望了望面前的庞陈二人,一个壮得像铁塔,一个脸圆得像猫,长得都不好看。 “多谢中候美意,不过我还是觉得……” “你还是觉得梁珏更好,对不对?”班始再次打断他,语气也变得十分森寒,“梁珏此人不识半点武艺,对朝政之事也无甚见识,就只是脸皮长得略好而已。将军连庞陈二人都不愿要,却执意要将梁珏讨去,莫非是看上了他的好皮相?将军究竟意欲何为?” 他这一番话说得相当犀利,就差没有指着梁朴的鼻子骂他贪图美色了,梁朴恼羞成怒,喝道:“中候,你将梁珏说得如此不堪,但又不顾你我同僚之情谊,不肯将他转借予我,难道就不是看上了他的皮相,想将他放在身边为所欲为么?” “那是因为梁珏是我班家的人!”班始断然一声怒喝。 此刻他的一腔郁愤都化作了熊熊列焰,烤得他炙热无比,每个说出来的字似乎都带着火星。 他一步一步地从台阶上走下来,走到靠近院门口的地方。 “梁珏,是班家的人。”他又说了一次,原先激昂的语气变得冷静了些,其中包含着一种如岩石般的坚定,“他既进了班家,就归我使唤,我不愿将他转予他人,他就得留在我身边。将军,这些年来,原属班氏的许多得益都被他人夺去,我虽不说,但心中有数。如今,你竟连我身边的人都想抢走,莫非班氏在你看来已是奄奄一息,所有属于班家的物事与人都可以任你予取予求?” 他最后一句话说得声色俱厉,显然是动了真怒。 梁朴闻言吓了一跳,班始这一番话,将他抢梁珏之事说成是梁氏对班氏的欺辱,梁朴虽然心中还真有几分看不起班氏的意思,但他绝不敢当面承认。 汉朝之时,家族的荣誉高于一切,若梁朴竟然承认了自己对班氏的轻慢,那么接下来的就只会是班氏与梁氏两个家族之间的战争。 如今班家虽然为官的只有班始一人,然而班氏的旁支不少,效忠于他们的部属亦多,若为了这种莫明其妙的原因与班氏对上,大将军一定会大发雷霆。 当下连忙服软,笑道:“中候言重了,在下绝无此意,绝无此意。” 班始见他终于露了怯,便想赶人,谁料梁朴笑着笑着,竟从怀中摸出一份文书,递了过来:“中候请看,这是大将军所签发的军中人员调令,上面写着将梁珏从长水营调到屯骑营。中候,我只是遵从调令来做事啊……” 班始先是一怔,而后反应过来了,心中的那团怒火直欲破腔而出! 梁朴手中有几封由大将军签发的空白的调令,以方便他看中了哪一营的好物事,便直接以调令明抢。以前他就用过这样的伎俩来对付长水营,徐冲虽然忿怒,却也无可奈何。 如今他竟用这种手段来抢梁珏!真是明目张胆的仗势欺人,就差拿手指头直接点到班始脸上了——无论如何你都得把人给我,不想给,也得给! 班始眼眸中的光芒已结成了冰,他铁青着一张脸,手按上了腰间的剑把。 庞陈晋三人也都执兵器在手,随时准备厮杀。 梁朴见状沉下了脸,冷哼一声,“难道你们准备抗令不成?” 正在双方剑拔弩张之际,忽听房门口传来一声呼唤:“中候。” 班始回头,就见梁珏奔了过来,向着自己与梁朴各行了一礼,正色道:“两位官长竟因为小人而有所不协,小人实在惶恐。不若两位官长依小比之结果来定夺珏的去向,若屯骑营胜了,梁将军便带走小人,若屯骑营败,则此调令就此失效,如何?” 梁朴心中一喜,在他看来,长水营无论如何都不可能赢得了屯骑营,梁珏这种建议无异于自己送上门来,而且还给了他一个光明正大的理由。 “哈哈,”梁朴仰天大笑,“中候,既然梁珏自己 分卷阅读48 - 分卷阅读49 驸马,求放过 作者:陈柑 分卷阅读49 提出以这样的方式来作定夺,那我们就此说定了。夜已深,望中候早点歇息。” 他既怕班始继续声讨他对班氏的轻慢,又怕班始反对以小比结果来定梁珏的去向,说了一句话后,便带着随从匆匆离去。 班始眉头一皱,望向梁珏。本来已嘱咐他留在房内不要出来,他自己出来也就罢了,竟又提出这样的提议。万一长水营赢不了,他该如何自处? 梁珏见他目光不愉,忙笑道:“中候请听我一言,我看那梁朴心胸狭窄,对付这种人就得要当众打脸,若长水营在小比中获胜,他不仅再无理由将我带走,而且会颜面无存,中候的这口气就能出了。” 班始问:“你如何保证我们一定能获胜?” “那是肯定一定加确定的。”梁珏嘻嘻一笑,“中候,我们回房细谈。” 晋明等三人望着他俩进了房,知道他们要谈小比之事,便仍留在原地警戒,以防梁朴派随从绕回来偷听了去。 梁珏与班始一进房,连灯都来不及点,就在矮榻上坐下,低声商讨训练以及比赛之事。 如此过了两炷香,班始终于完全明白梁珏所要采用的训练方法以及效用。他出了一口气,心中默想了片刻,觉得梁珏是对的,只要用了他的方法,长水营很有可能会大胜。 另一边厢,梁珏望着黑暗中班始的轮廓,回想起方才发生的事,心中既感动又庆幸。 感动的是班始竟为了自己,不惜得罪梁朴,庆幸的是自己已表现出了非同寻常的价值,班始才不会放弃他。 既然承了老板的恩,就该将感激之情表达出来。 于是梁珏从榻上下来,整理了一下衣袍,恭敬地向班始一拜:“今日多谢中候出手相救,珏能有中候如此一个爱护下属的官长,实乃三生有幸。” 班始本伸出手想扶他起身,听他这么说,手就缩了回去,“只是官长?” 他的声音既平且淡,但按梁珏对他的了解,这其实是不满或不快的表示,当下暗想:不称官长,难道要自己称他为恩公? 这也太肉麻了吧? 梁珏顿觉一阵恶寒,随即摇了摇头,觉得不可能。然后又想难道班始觉得自己实在惊才绝艳,要拉拢自己与他结为兄弟? 他心中就有些欣喜,但表面功夫还是要做的,便笑道:“我也希望不尽然是官长与下属的关系,只是不敢想。” “为何不敢?”班始的声音放轻了些,暗夜中似乎有某种情愫在酝酿。 梁珏听他语气中似有鼓动,心下更喜,觉得这事十有八/九能成,便道:“若珏真有此幸能与中候义结金兰,日后必定将中候视作亲生兄长般尊敬……” 他愕然住了口,因为素来沉稳的班始从榻上一跃而起,一个大跨步就走到他的面前,问道:“兄长?” 他的声音有些奇怪,近似于咬牙切齿。 梁珏一时有些迷惑,他怎么是这个反应? 浮生一度虽然对梁珏说过“班始已经爱上你了”,但班始素来冷静,梁珏就不觉得他对自己与往常有何不同,所以对浮生一度的说法深为怀疑。此刻竟未想到这一层,当下只说道:“不做兄长么?不做就不做好了,中候说要做什么就做什么。” 他自认已经非常迁就,班始听了却更加恼怒,从鼻间喷出的气息都变粗了,立在他面前质问道:“往日你那样待我,是什么意思?” 梁珏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家老板已经在快要爆发的边缘了。 第36章 情诉 院门口。 庞长心中仍存着怒意,他回头往房内望了望,压低声音对身旁的陈贵说道:“方才那梁朴当真欺人太甚!若不是梁书记阻了一阻,我一定会让梁朴好好见识一番庞家刀法的厉害!” 陈贵横了他一眼,道:“能不打就不打,若是动起手来,我们也会有损伤。” 庞长却不服,嘀嘀咕咕地说道:“怎么会?我只要叫多十几个人过来,准保将梁朴打得落花流水。” 陈贵却比庞长细心,想得也比较深。梁朴好歹是一个校尉,若中候当真为了梁珏与他打斗起来,传出去如何好听?而徐冲与梁朴平级,况且说起来此事与他无关,毕竟梁珏在长水营并无正职,所以徐校尉就算想插手也找不到借口。 晋明一语不发,心中却在想:梁珏明明是阴城公主买进来的,身契也在公主手中,说起来应是公主的人。方才中候一时急切,说他是班家的人,若是被梁朴知道了这一点,只怕会加以利用。寻个空得提醒中候这件事。 房内。 梁珏想得很努力,却始终想不出自己究竟在什么时候得罪了尊贵的老板大人,最后只得小心翼翼地问:“可否请中候示下,您说的‘那样’是‘哪样’?” “在瑞园的时候,你患病的那一夜。”班始一字一顿地说道,每一字都像冰凌般射向梁珏。 梁珏皱眉苦苦思索,终于想了起来,那天因为阴城处死了香蝶,自己很是颓废,那天晚上班始来小屋看自己,后来……后来…… 梁珏恍然大悟:当时自己不小心亲上了老板尊贵的脸,他老人家自觉被人占了便宜,一直耿耿于怀,现在要来问罪了。 “对不住,我向您赔罪!”梁珏连忙说道:“中候,那次是我不小心撞上去的,请相信我,我对您既无冒犯之意,也无非分之想。” 黑夜中只见班始的目光在闪烁,他似乎不甚相信,又问:“日前我发热,你为何要除去衣袍抱着我睡?” 梁珏连忙解释:“当时我见您在哆嗦,就想用体温助您暖起来。您是我的官长,平日里又对我照顾良多,我自然希望您快点好起来……” 他又一次顿住了,因为班始蓦然伸手抓住了他的双臂,问道:“只是如此?” 梁珏被他的两只手钳住,既痛楚,又茫然,一时不知自己该说什么,班始突然放开他,转身就往屋外走。 此刻班始心中燃烧着熊熊怒火:这人先前百般作态,引得自己为他上了心,现在又矢口否认,竟如此戏弄我! 他差点按捺不住,就想将梁珏丢出屋去,然而又怕他会被梁朴抢走,最后只得自己离开,眼不见为净。 班始的动作很快,梁珏甚至感受到了他猝然转身时带起的微风,这份清凉吹到脸上,令梁珏突然开了窍,想到了一句自己曾经听过的话——班始已经爱上你了。 苍天啊大地啊,现在这种情况该怎么办啊?? 梁珏来不及细想,赶紧追了几步,一把将班始拉住,“等一下!” 班始身形顿住了,却并不回头。梁珏额上都是汗,他知道自己时间不多,立刻要说些什么出来。 他的脑子飞速地转着:老板出身于世家,长得又俊,鲜衣怒马已惯,只怕已经看惯了 分卷阅读49 - 分卷阅读50 驸马,求放过 作者:陈柑 分卷阅读50 别人对他投以仰慕的眼光,这种人一旦动了心,就会要求得到对方全心全意的回报。所以,现在我一定要表露出几分对他的仰慕,他才不会这么生气。 梁珏轻出了一口气,温声道:“中候,其实……我心中对您一直,一直非常仰慕。” 班始听到这一句,身子微动了动,却仍没有回头,梁珏暗道有戏,忙接着说下去:“然而您是人中龙凤,我却身在泥泞,如同仰望崇山峻岭,愈发觉得自身的渺小与卑微……” 班始终于回转了身子,梁珏连忙摆出一副诚挚的表情,却忘了黑暗中班始也许看不清他的脸。然而下一瞬,他的身子就僵住了,因为,班始竟然张开双手,一把将他拥在怀中! 夜晚的小院十分寂静,连一只鸣唱的秋虫都无,院门口传来轻轻的啪啪声,似乎是庞长在无聊地用刀把轻拍花树。 梁珏比班始略矮,正好靠在他的肩上,只觉得班始的胸怀宽广,被他这样拥着,感觉很踏实,心中原有的燥意也慢慢沉淀,变成了沉静。 班始的衣袍并不像其他贵族子弟那般熏了香,但有一股清爽的味道,梁珏不自觉地吸了几下,而后突然反应过来自己在做什么,一张厚脸皮就难得地有些发烫。 “你不要顾忌这么多。”班始的声音在黑暗中犹其好听,有如低沉的琴音。梁珏突然有个念头,想要一直听他说下去。 “之前我也……但我以后不会了,班家有一祖训,‘以诚待人,以诚待己’,我不想自欺欺人,我,我对你……” 梁珏的心跳得非常快,有一种面对未知的茫然。他蓦然想起那日,自己望着因发热而昏迷在榻上的班始,心中生出的那份酸软。为什么会那样酸软呢?只是因为怜惜么? 此刻他的心境却与那日不同。他感觉到似乎有一件美好的事情即将会发生,美得就像一个梦,他既想伸手去碰触,又怕下一瞬自己就会从迷梦中苏醒,只余几分迷惘与怅然。 他屏息等待着班始说下去,如同在等待自己的命运被宣判。 “中候。”屋外突然传来一声呼唤。声音很低,听在梁珏耳中却似惊雷一般,他大吃一惊,猛地推开班始,后退了一步,因退势甚急,一时没站稳,就倒在榻上。 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何会有这种反应,明明什么都没做,但乍听到旁人的声音,他竟然有一种偷/情被抓到的感觉。 班始上前一步想要来扶,梁珏在榻上滚了一下,避开他的手,自己站了起来,半侧身站着,眼睛都不敢往班始的方向望。 脸颊很热,那是情动的表现。 班始收回手,沉声问道:“何事?” “我,我想问问,”庞长的声音显得更清楚了些,似乎正慢慢靠近门口:“我有些饿,梁书记得不得空煮碗汤饼?若不得空我就,就忍着……” “咕噜噜。”一记响亮的肠鸣突兀地盖过了他的话,屋内的梁珏不禁笑了。庞长未曾用晚餐,又因体壮易饿,现下便受不了了。 “我与中候还有些话要讲,你到院门口等着,片刻后我就为你烹食。”梁珏向着屋外说道。 庞长得了一个准信,高兴地退到了院门口。 屋内梁珏与班始相对而立,今夜无月,梁珏只能看到班始大致的轮廓与他那闪亮的双眸。他心中有些感慨,有些欣喜,也有些惶惑,方才班始被庞长打断,并未将话说完,但未尽之意如青萍下的脉脉流水,露出丝丝痕迹。 梁珏一时心乱如麻,他对班始有好感,这是肯定的,但是不是爱呢?他不敢确定。 而班始所说的那句“以诚待人,以诚待己”令他很有感触,既然班始以真心待他,他便不想像往常那样,随意嘻笑打混过去。 梁珏迟疑地开了口,声音压得很低:“方才听你这样说,我心中很高兴……” 班始倏地打断他:“真的么?你真的高兴?” “真的。” “有多高兴?”班始紧接着追问。 梁珏哭笑不得,这该怎么说呢? 忽觉手上一暖,原来是班始执起了他的手,把他拉近自己:“说不出么?那你告诉我,你是什么时候对我动心的?” 梁珏没想到一向内敛的班始在面对感情时竟如此强势,又闻到他身上那股清爽的味道,一时情迷意乱,有句话未及细想就脱口而出:“很久了,我小的时候第一次看到你的相片……” 他的话戛然而止,心中浮现的第一个念头是:糟了! 作者有话要说: 要是有小可爱看不懂最后一句,指路第9章 :梁珏目不转睛地望着班始,这人的眉眼,真的是和他心底深藏着的那人一模一样 第37章 伤心 班始一身的热血都变冷了,他慢慢地放开了梁珏的手。 梁珏急得直冒汗。他原本还寄望于班始没听明白自己在说什么,再说两句话混过去。可是班始实在是太敏锐了,竟然一下子就捕捉到了他话语中不妥之处,现在要怎么圆回去? 其实班始并没有完全听懂梁珏的话,但他性子聪敏,听到梁珏说“小时候”就知不对,然后又听到“像片”这个词,便猜想那就是画像之类的物事。 从小到大,班始没有画过一次画像,更不用说流出班家之外,被小时候的梁珏看见了。 梁珏仰慕了“很久”的人,到底是谁? “中,中候……”梁珏喃喃地开了口,却又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 “你给自己取号为‘川江’,真的是出自于对我的追随之心吗?”班始突然问道。 梁珏一震。 ——老板你要不要这么聪明?!你这么聪明以后我还怎么活? 江川,就是深藏在他心底的那个人。品学兼优的大哥哥,上大学后就开始打工,对梁珏实行一对一的资助。 他幽默、阳光,对人非常和善,做事亦相当负责。别的资助人顶多做到每个月打钱过来,而他,每个星期至少两封电邮,从生活上精神上对梁珏进行谆谆教导。还曾经两次将梁珏接到他自己生活的城市,带他游玩。 是他让原本有些内向的梁珏变得开朗。梁珏觉得自己之所以能健康成长,完全是因为他。 这位大哥哥身上有着男性所有的美好品质,而且,他长得又这么俊朗。当八岁的梁珏第一次从电邮上看到十八岁的江川的照片的时候,江川就成为了梁珏最最喜欢的人。 所以,当梁珏想要为自己取一个号的时候,“川江”这两个字便立即跳了出来。 此刻梁珏终于深刻理解“作死”的含义了,他的伶牙俐齿全都不翼而飞,原本在一秒钟能转好多下的脑子好像锈住了,完全想不出话来说。 他不能再编造故事来骗班始。 以诚待人,以诚待己。 班始捧 分卷阅读50 - 分卷阅读51 驸马,求放过 作者:陈柑 分卷阅读51 出了一片真心,他又怎能用假话来搪塞? 房内一片沉寂,气氛异常紧绷。 班始的心越来越冷,不仅仅因为自己猜对了,而且,梁珏这个说惯了甜言蜜语的人,竟连讲一句假话来哄他都不肯。 可见那人在梁珏心目中的地位。 班始猝然转身,大步往屋外走去,他的眼角有些潮热,心中充满了苦涩——原来这只是他的一场梦,现实中的小猴子并不存在。无论是过去,现在,还是将来,都只有他一个人,并且注定只会是他一个人,顶风冒雪,踽踽而行。 梁珏追了两步,伸出手想要拉住他,却又不知自己拉住他之后该说什么,只犹豫了一下,班始就已快步走了出去。 那一夜,梁珏煮了两碗汤饼,分给庞陈二人吃。 两碗汤饼都忘了放盐。庞长以为梁珏被梁朴吓坏了,便没有怪他,再加上实在肚饿,将汤饼风卷残云般一扫而光。倒是陈贵,几次欲言又止,最终还是什么都没问。 那一夜,晋明跟着班始,看着他进了徐冲的一间厢房,然后,房内就传出了乒乒乓乓的声响。晋明又吃惊又不安,他跟了中候差不多有十年,从未见过中候如此失态。所幸很快房内就平静了下来,晋明这才稍稍放心。 *********************************************** “你在烦什么?” 浮生一度望着蹲在地上双手抱头的梁珏,好奇地问。 梁珏猛地抬起头,激动地说:“昨天晚上第一次有人这么认真地向我表白!这是我人生中的第一次!” “所以呢?”浮生一度更加不明白了,“你想给他送感谢锦旗吗?” 梁珏完全没有听他在说什么,垂下了头,沉浸在自己的沮丧与忧伤中,“可是,我却把这一切都毁了!” 他知道自己有错。一开始见到班始,只觉得他与后世那个一直资助他上学的大哥哥颇有几分相像,乃至于昨夜班始问他什么时候喜欢自己,他下意识地说小时候就喜欢。 梁珏觉得冤啊。江川对于他来说是恩人、偶像、哥哥,也许少年时对他还有一丝心动,可是长大后他就明白,两人根本分属于不同世界,而且他对江川更多的是出于孺慕之情。 然而他要怎么跟班始讲述这个复杂的故事? 那个家伙如此高傲,究竟要过多久才会消气呢? 梁珏苦恼地搔了搔头,可真是伤脑筋啊。 “你这样一时笑一时皱眉,真的很像一个疯子。”浮生一度吐槽,“几天不见,你怎么变傻了?小比之后就得回去,你不会忘了吧?” 梁珏悚然一惊。对啊,自己是注定要回后世去的,要是他回应了班始的心意,到要走的那一天,班始岂不是会非常痛苦? 所以,他什么都不应该做,就让班始误会自己对他并无情意,或许这样会更好。 “梁书记,你起了吗?”院门口传来庞长的声音。 “起了。”梁珏扬声应道,然后小声对浮生一度说:“好了,我知道了,你走吧,我要专心准备小比的事了。” ******************************************************** 秋日的早晨天高云淡,阳光不算热烈,营地一侧的小树林里偶有鸟儿啁啾,它们在树上跳跃,打量着树下的人。 梁珏站在一个小土包上,面无表情地望着自己面前的人群。 长水营与屯骑营之间的小比并不是全体兵卒都参加的,而是抽出五十名精兵来对战。梁珏昨夜与班始商谈后的决议是,让徐冲从营中抽出五十人,然后任命一个队率带队,由梁珏任临时督导来操练他们。 昨夜班始虽然生气地走了,但没有忘记此事,一早就说服了徐冲,选了五十人出来。 梁珏望着眼前的五十人,觉得自己的任务相当艰巨。 这五十人由于是精选出来的缘故,或健壮剽悍,或精瘦灵活,但他们有一个共同的特点,那就是颇为散漫。 站的站,蹲的蹲,头发束得乱七八糟,身上的袍裤胡乱卷起。有一个家伙甚至没有扎好裤腰带就过来了,站了一会儿裤子就掉了下来,露出两条毛绒绒的腿,引得众人一阵大笑。 自从他们来到这片小山坡,嘻笑吵闹声就没停过,其喧嚣不亚于一个集市。 梁珏暗暗摇头,他原本还觉得庞长等人不象真正的兵,如今才知道,像庞长与陈贵那样的已算是长水营中最有“兵样”的人了。 眼前这一队不是严格意义上的军人,他们只是一群以农民和牧民组成的乌合之众,全无后世那种职业军人的严谨的风范。 但这个时代的兵卒俱都如此,军姿军容基本没有,上了战场后凭借的是个人的武勇以及运气,绝少团队间的协作。 梁珏决定要将他们打造成一支具有初步职业军人气质的队伍。 他侧头对蹲在地上的郭真容说道:“郭队率,我想对同袍们说几句话。” 郭真容的绰号是郭大胆,他站起来便吼:“你们这帮兔崽子都给我闭嘴!督导现在要讲话了!” 众人便静了下来,看来平日里他们对郭大胆都颇为服从,但仍有两个家伙小声嘀咕:“什么督导?难道比队率还大么?”“就是,长得跟娘儿们似的,还在爷面前耍威风。” 说的声音不大,但恰好能让梁珏听见。 梁珏没有理会。队伍里面有刺头兵是正常的,他不会小气到不能容纳说了几句风凉话的人,但若他们做得太出格,他自有办法惩治。 郭大胆自然也听到了那两人的话,他脸上神色不动,没有要喝止的意思。实际上,对于校尉指派梁珏来担任什么督导一事,他觉得既疑惑又不快。 这个手无缚鸡之力、空长着一张好脸皮的家伙会做什么? 只听梁珏提声说道:“各位同袍,十余日后,我们长水营与屯骑营就要举行小比了,你们俱都为营中精兵,武艺超群,但某些方面仍有些欠缺。将军与中候派我来,就是想让你们多学一些本事,只要你们学好了,小比之时定能大败屯骑营!” 他的声音清朗,不似郭队率那般粗豪,但自有一股魅力,让人不知不觉听了进去。 有好事者便问:“敢问督导,你能教我们什么本事?” 梁珏当下便笑道:“我所会的都可以教给你们,你们慢慢就知道了。” 突有一人叫道:“你根本不通武艺,又能教我们什么?绣花么?我们可不想学!” 这人长得高大健壮,正是方才小声议论梁珏的两人中的一个。想是见梁珏不发作,便欺他怯懦,变本加利起来。 他这话还是在嘲讽梁珏长得像个女 分卷阅读51 - 分卷阅读52 驸马,求放过 作者:陈柑 分卷阅读52 人,众人听了都哈哈大笑。 梁珏微微一笑——他正想杀个鸡给猴看呢,正巧就有人送上门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 下一章,心狠手辣梁教官就要上线。 各位小可爱先不要急哈,班始怎么可能这么轻易就放弃呢~~越压抑,越猛烈~~ 周四见~~ 第38章 千钧 梁珏先是问郭大胆:“这人是谁?” 郭大胆道:“他叫熊礼,武艺不错。” 前半句回答了梁珏的问题,后半句却似在隐隐呼应熊礼说梁珏“不通武艺”的那句话。 熊礼听到了他俩的对话,叫道:“人称大熊的就是我!” 人群中爆出一阵喝采,他便凸肚挺胸,很是自豪。 梁珏暗想这人一点都不晓“礼”,枉负他家长辈给他安的名,他温和地说道:“我先回答你问的那个问题,你说得不对,好比我知道如何快速打出利剑的方法,并不需要自己真的下场打剑,将那方法告诉铁匠便是。” 说到这里,他脸色一正,提声喝道:“不过,你的态度很有问题!熊礼,我身为你的官长,你若有疑惑,理应恭敬询问才是,可是你却篾笑于我,实不可忍!”他似乎怒不可遏,转向郭大胆问道:“郭队率,敢问如此冲撞官长之兵卒,该如何惩处?” 郭大胆挠了挠头,他自己若遇到这种事,以拳脚问候便是,痛打一顿后,那人便不会再犯。但梁珏如此文弱,若是他出拳的话,别人不倒他自己却倒下了。 说到底熊礼犯的事并不算大,若严厉处罚,只怕会令他寒心,但也不能不顾梁珏的面子,毕竟他在校尉与中候面前颇能说得上话。 郭大胆便道:“理应痛笞五记。” 熊礼听罢大笑起来,笑声中充满嘲弄:“哈哈,那就来吧,还等什么?”只是打五下军棍而已,这人生得皮厚,根本就不怕。 梁珏微微一笑,“如此惩处似乎重了些,伤了身子就不好了,我有一种方法,既可作小小惩处,又不会令人受伤,郭队率你认为如何?” 郭大胆看了梁珏一眼,只觉此人迂到了极点,笞五下对于熊礼来说根本不算惩处,梁珏竟还担心熊礼会受伤。但郭大胆也有自己的心思,当下并不多言,只点了点头。 梁珏便说道:“既然郭队率已然同意,陈贵,劳烦你与我同去,熊礼,你跟着我们。”说罢,领头走向山坡的另一头。 其时打军棍都是当众进行的,有杀一儆百之意,众人见梁珏竟似要避开他们,均有些迷惑。郭大胆暗暗摇头,觉得此人对军中事务实在是一窍不通。 只见他们三人先后消失在一块山岩后,众人就又说笑起来,猜测着梁珏将会实施怎样“不伤身”的惩处。有一好事者便道:“说不定我们这督导飞一个媚眼过去,令大熊砰然倒地,如此也算是惩处了。” 大家正哄笑着,突听一声惨叫从山岩后传来!正是熊礼的声音,声音略有些沉闷,但其中的痛苦与惨烈如同被剥皮折骨一般。 众人一悚,俱都静了下来,郭大胆噌地从地上站起,又惊又疑地望着山岩背后。熊礼倔得很,以前犯了错被罚打八十军棍,军棍都差点被打断了,他屁股上没一块好肉,却硬是咬牙没呼一声痛。如今他究竟在受什么罪,才会发出这样的惨叫?难道是那梁珏不忿自己被熊礼嚼嘴,明面上说得好听,背着人就对他下毒手? 此时,惨叫声戛然而止,众人面面相觑,都从对方的脸上看到惊悸与恐惧,难道熊礼竟然死了?庞长皱了皱眉,心想这下麻烦了,在军中弄死一个同袍是很难脱罪的。 郭大胆再也按捺不住自己,拔腿便往山岩那边跑去,有他带头,众人便也跟着一涌而去。 三步两步绕过那块赭色的山岩,大家定睛一看,只见梁珏与陈贵好整以暇地站在一侧,手中并无任何利器,地上躺着一人,仰面闭眼,正是熊礼,他身旁的地上放着一圈麻绳,还有一块布巾,除此之外别无他物。三人身上都不见半点血迹,那熊礼身上更是不见有任何伤口,甚至连衣袍都没有破,脸上却湿淋淋的,似是被浇了水。 郭大胆见自己想像中的惨剧并未发生,一颗心便落了地,笑骂道:“好你个熊礼,没事鬼叫什么?害大家被你吓一跳。”说着便走过去,俯身就想揪住熊礼的前襟,好将他从地上揪起。 手刚触到熊礼,他突地又发出一声锐叫:“啊!”他双目圆睁,很是惊恐:“饶了我,饶了我,我再也不敢了!”他一边叫一边如虾米般缩起身子,似乎被吓怕了。 郭大胆与他离得近,只见他脸上涕泪横流,鼻间又闻到一股淡淡的尿臊味,这个平日里蛮横粗野的熊礼竟似被吓得失禁了。 这副模样,倒像是方才梁珏对他施展了什么可怕的酷刑似的。 郭大胆心生疑虑,直起身子望向梁珏,只见他微微含笑,眼神温和可亲,一派潇洒。那副云淡风清的样子,就像是一名久富诗名的士子,在流杯诗会上应邀作出了一首好诗,自信却又淡然。 他便以这种儒雅士子的风范,和声对郭大胆说道:“郭队率,我说过不会令他伤了身子的,如今他身上每一节骨头、每一寸皮肤都完好,你若不信可以检查一遍。” 听他这么说,有两三个好事者便跳到熊礼身旁,蹲下身子翻开他的衣袍察看,结果与梁珏说得无异。众人小声地议论着这桩怪事,望向梁珏的眼光既是好奇又是惊怕。 梁珏手不沾血,就将悍勇的熊礼折磨得如此模样,他远比动不动就喊打喊杀的人要可怕。 郭大胆瞳孔微缩,他头一次发现自己低估了梁珏,此人竟如此深不可测。 梁珏不理他怎么想,向众人扫视了一周,平声说道:“熊礼冲撞了我,便要接受惩处,日后若有人再犯此过错,我还有其他惩治手段等着他,大家可以放心,都是不伤身的。” 说是“不伤身”,实际上比打军棍要厉害多了。 众人望望仍在地上□□求饶的熊礼,心中对梁珏便多了一层敬畏,再也不敢小看了他。 梁珏眼见目的已达到,便招呼众人回到那块空地上去,准备正式的操练。 站在他身侧的陈贵是唯一一个目睹了他“行刑”之过程的人。方才梁珏将熊礼带到这里,就叫陈贵将他脚上头下地捆在一棵树上,又拿出一块布巾盖住他的脸,然后拧开水囊,将水慢慢地倒在布巾上。 不一会儿熊礼便受不了了,手脚乱挥,拼命挣扎,梁珏便将布巾拿开,但只过了两息便又将布巾覆在他的脸上,并再次浇水,时间比第一次略长,熊礼很快就全身痉挛。此时梁珏便移开布巾,并叫陈贵把他从树下解下来,放在地上,后来郭大胆就率众赶了过来。 分卷阅读52 - 分卷阅读53 驸马,求放过 作者:陈柑 分卷阅读53 陈贵不明白,一个如此简单的惩处为何竟会令熊礼生不如死?他更不明白的是,这种简单却行之有效的处罚方式,梁珏是怎么想出来的? 其实梁珏实施的是在后世颇为有名的水刑,这种刑罚简单却残酷,被罚人不断地被水淋,又因脸上盖有布巾,便会有窒息和快被溺死的感觉。若被打军棍还可忍痛,然而这种窒息之感却无法忍,所以即便像熊礼这般悍勇之人都捱不下去。 望着大熊萎靡惊惧的样子,众人心下无不凛然,收起了对梁珏的轻视,乖乖地听他的号令。 操练正式开始。梁珏叫他们以十人为一什,在他面前排成一个直列。又指派了庞长、陈贵和其他看上去较机灵的三人分别为什长。 这些兵卒从未受过这方面的训练,每一什都站得如蛇般歪歪斜斜。梁珏便挑出一位曾做过木匠的兵卒,叫他沿着排在什中的第一个人的左右两只鞋子往后画出直线,再令众人站在那两条直线之内。 如此一来,各什便勉强站直了,然而每个人却仪态各异,有人突肚,有人佝肩,至少一半人都无精打采地低着头。 “挺胸收腹!正视前方!头向上顶!”梁珏接连发出三个指令。 成效却不大,有些人甚至误解了最后一个指令,干脆仰头向天。 梁珏的脸色沉了下去。 郭大胆作为队率,对这一队兵卒负有率领与监督的职责,此刻他站在梁珏身侧,心中便有些纳闷,不明白为何梁珏不直接进行搏击方面的操练,却要练站。若放在平日,他早就出声劝阻,但方才梁珏对熊礼所施的刑罚对他形成了不小的冲击,此刻他便一声不吭,看梁珏下一步如何进行。 “你,”梁珏突然伸手点了点排在庞长那什第三位的兵卒,道:“就是你,站出来。” 这名兵卒曾做过木匠,方才在地上划出两道直线的便是他。此人性格老实,他见梁珏特地将自己叫出来,以为自己不小心惹怒了梁珏,就要步熊礼的后尘,直吓得双腿打颤,但又不敢不听梁珏的话,当下便慢慢走了出来。 梁珏叫他面向着众人站着,然后大声说道:“大家仔细看,这位同袍的动作做得比较标准,你们学着他的样子,挺胸收腹!” 那人这才知道原来梁珏认为自己做得好,一颗心“咚”一声落了地,定了定神,突听梁珏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曾,曾有财。”他低声回答。 梁珏大声说道:“曾有财,因在站立操练中表现突出,今日中餐有肉吃。” 众人面面相觑,有一人便道:“督导,我们只吃早晚两餐,没有中餐的。” 梁珏笑道:“现下我是你们的督导,我说有就有。” 众兵卒先是一怔,而后忍不住欢呼雀跃。 有中餐吃!而且说不定还能吃上肉!不就是站得直一些么?谁不会呀。 于是他们一个赛一个地认真,按照梁珏的要求练站姿,站立着的队伍虽没到成一直线的地步,但也勉强能看了。 梁珏点了点头,今日只是第一日,站姿方面无需太严苛,练到这种程度便可以了。 然后便是练列队走。在练走之前需要先练转向。 “向右——转。”梁珏发出这样一条号令,队中却只有一半人转对了方向,剩下一半人要么站在原地不知所措,要么转向了左边,有几个人还转向了自己的后方。 看来这些兵卒根本分不清左右。 幸好梁珏早有准备,他效仿记忆中历史上戚继光练兵的故事,拿出好些红色的布带子,分发给陈贵等能分辨左右的人,让他们把布带绑在兵卒的右腕,以此来助他们分清方向。 如此一来,他们总算是能够听从命令来转向了,梁珏便在每什中指派了一人任什长,叫他们自行练习行走与转向。 一时小山坡上号令不断,尘土飞扬。 正练得如火如荼,徐冲与班始上来了。不用说,他们是来看练兵的情况的。 郭真容与梁珏忙上前见礼。梁珏偷眼望了望班始,就见他神色冷淡,颈上的伤看着却好了不少。 徐冲有些疑惑地望了望那一群走来走去的兵卒,“这是在干什么?” 他还以为梁珏会马上叫他们练搏击之术,没想到却只是练走。 梁珏笑道:“将军容禀,小人认为军人最重要的是要守‘纪律’,只有做到令行禁止,战斗力才能得到提升。练列队行走的目的便是在不知不觉中灌输一种绝对服从的意识与集体荣誉感,让他们知道,如果自己做得不好,就会连累一整队的人。” 说到这里,他蓦然提声叫道:“庞长!你那什走得最不直,要是到了中午还没进步,午餐就别想吃了!” 庞长一听立刻炸了,扑上去照着两三个走歪了的队员就踹,两脚过后,单独把他们拉出来,让他们好好看别人是怎么走的,然后再带着他们一起学。其他四个什也听到了梁珏的话,练得更加起劲了。 徐冲看在眼里,点了点头。又听梁珏说道:“而且,小比之时,先要将兵卒拉出场,将军试想,若我们长水营以整齐的队列踏步入场,是不是会比散漫的屯骑营更具可观性,第一印象也会更好?” 徐冲想像着那幅画面,又点了点头,“看来你已成竹在胸,如此甚好。今晨中候跟我提过你做了一个什么移动靶?” 梁珏便取出前日做的靶子给他看。其时的箭靶都是固定插在地上的,梁珏觉得固定靶子不利于练射术,于是便做了一个简易的移动箭靶。 他用绳子将一个草靶悬起,然后挂在一条长长的涂了麻油的草绳上。令两个身材高大的兵卒分别拎起长草绳的一头,如此一来,那箭靶便悬在空中。再令其中一个兵卒抬高手,另一个兵卒身子蹲下来,那条长草绳便形成一个倾斜的角度。因绳上涂了滑滑的麻油,那箭靶便沿着绳子溜下去。 徐冲见虽然速度不很快,但却真的变成了一个移动箭靶,不由得赞赏地点了点头。 梁珏心中得意,有心让他看看成果,便从队中随便喊了一个兵卒过来,令他射这移动箭靶。 那兵卒虽然射术不错,但以前射的都是固定箭靶。此刻见那草靶在麻绳上一路溜着走,自己瞄了好一会儿,似乎都无法对准,一时心里发急,手一抖,箭“呜”一声飞了出去。 其时梁珏与徐冲、班始三人正站在拎着长麻绳的一名兵卒身旁,突闻“呜”一声,一枝箭竟朝梁珏当面射来! 梁珏吓了一跳,慌乱中竟不知自己要往哪边走避,忽然右手被人一拉,那人的另一只手在他的腰上微微使劲,下一瞬,他就不由自主地往一侧跨了一大步。 那人的手很温暖,梁珏的鼻间闻到了一阵清爽好闻的味道。 “飒”,一枝箭插在了梁珏 分卷阅读53 - 分卷阅读54 驸马,求放过 作者:陈柑 分卷阅读54 原先站的位置上。 就在方才那千钧一发之际,班始眼疾手快,搂着他的腰将他带到了一侧,避开了那枝箭。 梁珏惊魂未定,望向身旁的班始。他没有说话,侧脸冷峻而又迷人,若无其事地松开了手,往旁边走了两步,似乎要与他保持距离。 梁珏这才回神:小命保住了,是老板救了自己。 ——我老板帅出天际! 作者有话要说: 基友看了上一章,说班始太可怜了,我真不是亲妈。圆柑子想了想,似乎他真的没什么特别开心的时刻,每次都被梁珏“戏弄”。那么,下一章就让班始出手如何?(摸下巴) 第39章 狂乱 那兵卒在箭发出去之后就知道自己闯了大祸,当下大惊失色,赶紧往梁珏这边跑过来。 然后,就被徐冲大骂了一顿。 班始的神情一直保持冷淡,纵然他在危险关头断然出手救了梁珏,他的脸上也没有表现出对梁珏一丝一毫的关心,反而像是在刻意回避他的视线。 梁珏明白对方的心态。作为一个世家子,他有他的骄傲,然而,对某人动了心后,居然发现自己只是被人当成是一个“替身”。 换作是梁珏自己,也会觉得憋屈。 问题是,他自己就是那个“某人”…… 徐冲视察一番之后就要走了,梁珏见班始也要走,连忙上前拦住:“中候请留步,属下有话要说。” 班始停了一停,他本想不理梁珏,径直走开。然而徐冲也在场,他终究不能做得太出格,以免被徐冲看出不妥,只好暂且留步。 梁珏便将他引到山坡背后的僻静之处,特意与正在操练的众兵卒离得远一些,以防被别人听到了他们的谈话。 “你有何话要说?快快讲罢。”班始负着手,半侧着身,眼睛就是不看梁珏,只凝神望着旁边的一棵树,似乎那棵树长得份外好看。 他的语调和脸色仍然很冷,似乎很不耐烦,很不愿与梁珏谈话。 梁珏却知道,这只不过是班始在伤心之后做出的反应,是一种对自我的保护。 他蓦然觉得有些心痛。虽然他不是有意要戏弄班始,然而班始却因为他的态度而受伤了。 小比之后就要回后世去了,他不想带着遗憾回去,所以一定要向班始道歉。 “中候,我对不住你,”梁珏自觉理亏,语调姿态都放得很低,“但请你相信我,我,我真的不是故意要引你,引你……” 班始一听便觉得心烦意乱,当下转身就想走。梁珏连忙拉住他的手,“中候,不要走,听我把话讲完……” 班始其实没有像他表现出来的那么冷静。他昨晚几乎一夜无眠,虽然拼命叫自己不要介怀,反正以前他一个人都可以过,以后的漫长岁月想必不会过不下去,然而内心却像被人硬生生地挖去了一块,留下了一个空洞寒冷的缺口。 他一忽儿想起自己在怜香馆,与那人同榻共被;一忽儿想起自己发热时做的那个梦,自己如何因为小猴子的出现而惊喜;然后又想到昨天夜里,在自己问出了那个问题后,屋内那死一般的寂静。 他原本以为自己以后会有人陪伴,到头来却是一场梦。就像一脚突然踏空,他很茫然,很无措。 班始不想承认自己在害怕,怕什么呢?反正只是孤独而已。纵然孤独如影随形,但他早已习惯了。 可是今天再次见到梁珏,班始就知道自己错了,他不会习惯的。机灵聪敏的小猴子,长得那么好看的小猴子,一旦想到小猴子的心不属于自己,那种寂寞与孤苦就铺天盖地而来,将他完全淹没。 为什么,为什么小猴子喜欢的人不是自己呢? 班始只觉得一股灼热感从被他握住的手腕处传遍全身,烧得他再也受不了了! 他猛地转身,冷冷地逼视梁珏,“你还想和我说什么?” 班始的脸色苍白,眼中却似燃烧着火焰,梁珏头一次注意到,他的脸比以前要憔悴了些。 那种心痛的感觉更加明显了,梁珏呐呐地说不出话,“我,我……” “说你不是有意的,是么?”班始冷笑了一声,尖利的眼神直直刺向梁珏,“说你心中另有所属,而那人比我,比我……” 他再也说不下去了,整颗心都被一种狂烈的情绪占据。眼前的少年面容像清冷的月亮般纯净,如秋水的眼眸带着几分惊惶望着自己,淡红的双唇微微张开。 班始心中突然冒出了一头狂兽,在疯狂地嗥叫! 在这一瞬间,所有的理性与冷静都离他而去,班始忘乎所以,眼中心中都只有这个人。他反手将梁珏猛地一扯,将他拉入怀中,然后俯下头,狠狠地吻了上去! 梁珏被他的举动惊呆了,挣扎了一下。然而班始却似发了疯似的,一手紧紧地揽着他的腰,另一只手按在他的颈后,不许他退开,强迫他张开口,迎接自己的吻。 他的胸很宽广,被他抱着有一种令人安心的感觉,他的动作狂乱中带着温柔,他的气息很灼热,他……尝起来很好吃。 就像品尝佳酿一般,梁珏由新奇,到接受,再到反手抱着班始,深深沉醉…… 不知过了多久,班始猛然放开了手。梁珏茫然眨了眨眼,迷蒙的神智尚未完全清醒,几乎想将自己的唇再次凑上去。 眼前的少年脸上带着红晕,以往淡红色的双唇加深成了一种艳色,看得班始差点忘乎所以,只想再吻一次。 “啪”,一片树叶落了下来,正好打在他的头顶,班始如遭雷击,突然反应过来自己方才做了什么——小猴子心中明明另有所爱,然而自己却不顾他的意愿,强迫他与自己亲近,这样做,和梁朴那个小人有什么区别? 怀着一种心痛和对自己的厌弃,班始深深地望了梁珏一眼,将这人此刻的模样镌刻在心底,然后,他毅然决然地转身,迈着大步,从另一条路走出了小树林。 梁珏慢慢放下了自己的双手,望着班始的背影眨了眨眼。 自己刚才,好像,似乎,被老板强吻了? 这种不顾下属意愿,强迫下属接受亲密行为的老板实在是太无耻了! 太可恶了! 太……迷人了! 好想再来一次啊啊啊! 第40章 亲昵 众兵卒先是看到中候迈着大步下了山,僵直的背影似乎带着怒意。然后,梁督导也从背坡处转了出来,脸色通红。 他俩多半是吵架了。众人俱都这么想,于是都明智地装没看见。 一上午飞快地过去了,为了中餐能吃好,众兵卒都练得很是起劲。 梁珏却心不在焉,直到快到中午的时候才回过神来。 他早已吩咐营中的厨夫中午要给大家煮粟米饭,米多粟少,又教厨夫用胸甲把 分卷阅读54 - 分卷阅读55 驸马,求放过 作者:陈柑 分卷阅读55 猪油煎一煎,拌到饭里分外香,每人都有一大碗。最后再在上面添一勺煮好的猪内脏。 绝大多数兵卒吃的都是这种饭。他们手捧着大碗,或站或蹲,吃得唏哩胡噜,头几乎都埋进了碗里,偶尔闷声发一句感慨:“真好吃!”“太好吃了!” 这些兵卒绝大多数是贫苦出身,哪怕是在自己家里都无中餐可吃,进军营后就更不用说了,经过了一上午的操练,早已感到肚饥。若是以往,他们顶多只能吃一个在前一日省下来的冷酸馒头,如今吃着热热的猪油拌饭,又有猪内脏,自然倍感开心。 曾有财以及其他四个表现出色的兵卒则吃上了肉。不多,每人只有三四块,然而却香得令他们恨不得把舌头都吞下去。 按照梁督导的吩咐,吃罢中餐后是歇息时间。众人出力操练了一上午,早就累了,回到营房一躺下就鼾声如雷。 半个时辰后,队员们纷纷被自己的什长叫起来,每人泼一把清凉的井水到脸上,瞬间人就清醒了。 然后列队前往小树林,梁珏先领着他们做了一套热身运动,活动一下筋骨,而后带着他们走到山坡的西北角,指着一处山坳说道:“大家看那里。” 众人放眼望去,只见那片山坳不知什么时候被清理过了,长草拔得干干净净,地也变得平整了,还放置了好些物事。 五十步开外竖着一个一人多高的木栏,再过去二十步远却挖了一个不算浅的土坑,离土坑不远处的地上放着几条圆木,呈“之”字形排列,再过去则是一个用土垒起的坡,坡度甚陡,另一头竟像悬崖般直跌而下,看着约有五尺高。 众人看着便有些疑惑,不明白这些物事有何用处。 “陈贵!”梁珏将队伍中最具合作精神、最为聪敏之人点了出来。 陈贵应声出列,绛红兵袍压着雪白的中衣,发束得紧紧的,一张圆脸上神情认真冷肃。 他明白梁珏有心将自己竖成一个标杆,便愈发抖擞精神,生怕累梁珏在众人面前坠了脸面。 梁珏指着远处对他说:“你跑过去,翻过木栏杆,跳下土坑再爬上地面,踏上那几根圆木,上土坡,再跳下去,最后跑回这里。记住,要在我数到一百之前跑回来。” 众人都望着他,就见陈贵如一阵风般卷到了木栏杆前,双手把住那条栏杆一用力,身子便轻盈地越了过去,然后迅速地翻过了土坑,再平举双手,脚下在圆木上轻点,只几个大步便过了去,一鼓作气冲上了土坡,从另一面跳下,跑了回来。 此时梁珏刚好数到八十。 “做得好!”梁珏绽开了笑容,众人见他完成得如此干净利落,也都纷纷为他叫好。 陈贵神情沉稳,一副不骄不燥的样子,双眼却亮如星辰,可见他心中隐隐激动。 梁珏便令陈贵领着什中兵卒练习障碍跑,其余四什跟着他练深蹲。先蹲二十下,休息片刻,而后再蹲二十下。 陈贵那什之兵卒多是身手灵活之人,在他的指导带领下,花了不长时间便掌握了要领,在百数之内便能通过全部障碍,跑回原点。 其他在练深蹲的人却没有那么轻松,他们第一次尝试这种无氧运动,做了十几个便觉得大腿酸痛,蹲不下去,都叫苦不迭,有人便想偷懒,被什长发现,立时就是一顿打骂。 原来庞长等人牢记梁珏说过,若什中兵卒犯错,什长就要负责。不等梁珏责罚,他们便先将那些偷懒取巧之人整治一番,省得被那人所累,晚餐就吃不上肉。 其后每什轮流练障碍跑,待他们大多可以做到百数之内跑回来的时候,梁珏便将要求提高至八十数,即在后世的一分二十秒内要通过全部障碍。 一什练障碍跑的时候,其它四什就练深蹲,如此依次交换。太阳悄悄地从高高的树梢上移走了,偶有一只野兔从不远处的灌木丛中探出头来,好奇地望向忙碌的人群,却被轰然响起的叫嚷声惊得仓皇逃窜。 山坡上的人们正练得热火朝天,不时响起喝骂声、叫声甚至是笑声。 庞长那家伙求快心切,在一次练障碍跑时,双手一个用劲,竟然将第一道关卡中的栏杆给握断了,他像一只笨拙的熊般站在那里,睁着小眼,不知所措地望着被自己弄断了的栏杆。 后来梁珏便叫他去砍了一根长条的直树枝,只在两端保留两个杈丫,低低地架在被他弄断的栏杆的两根竖木上,而这一道关卡就改为在地上匍匐爬过去,身子不可碰掉横架于上的那根树枝。 庞长领的那什之中多是像他那般莽撞之人,第一道关卡由翻越改成匍匐之后,他们大多都无法通过,粗壮的身子不经意间一耸,往往就会将长条树枝撞跌。急得他们嗷嗷叫,把梁珏笑个半死。 日头越偏越西,此时的训练内容已经变成了射移动箭靶。 梁珏自己不会射箭,所以在这方面没什么可教的,就只是督促各什长带领自己的兵卒好好训练。 ***************************************** 中军营房。 徐冲拿起放在身侧的小几上的饮子抿了一口,侧耳听听小树林中隐约传来的叫喊,脸上就现出笑意,“练得很起劲啊……中候,你那书记心思可真多,明明有宽大的校场可用,他偏要钻树林,说什么在小比之前不能让无关的旁人看到他的训练之法,小小年纪,怎么就这么鬼灵精呢?” 坐在他对面的班始充耳不闻,微皱着眉,怔怔地望着地面,不知在想什么。 “中候,中候?” 徐冲连唤了两声,他这才回过神来,茫然问道:“将军方才说什么?” “不是什么要紧事。”徐冲道。心想中候前一两天虽然在病中,但精神看着不错,如今伤慢慢好了,却又心事重重起来。 便试探着问他是否有什么难决之事。 “也没什么,”班始慢慢说道,“我只是,想要得到……一样物事,但那物事好像已经有主了。” 徐冲道:“这有何难?你大可去找那主人问他是否肯出让,开个价钱,或者送一件他喜欢的物事作交换。” 班始摇了摇头,“我不知道那主人在哪里。” 徐冲呵呵一笑,“这样岂非更好?你就先将那物事取回来用着,待那主人回来之后再归还,顶多付一些赁金给那人便是。” 班始迟疑道:“只怕太无礼了……” 徐冲笑道:“中候你什么时候变得如此拘谨了?你乃班家子孙,论身份论人品,哪样输了别人?只怕那主人知道你想要他的物事后颇感荣幸,立即拱手相让。” 班始咀嚼着“你乃班家子孙,论身份论人品,哪样输了别人”这句话,眼前陡然一亮,立时站起来向着徐冲行了一礼 分卷阅读55 - 分卷阅读56 驸马,求放过 作者:陈柑 分卷阅读56 ,“多谢将军提醒。” ***************************************** 太阳的半边脸已经落到山背后去了,梁珏拖着疲累的身躯从小树林回到了徐冲分给他住的小营房,正想弄点热水来洗漱一番,就见晋明过来了,传话说班始要见他。 梁珏只好跟着晋明走。 班始正在房中练字,见他过来了,也不说话,只挥挥手,意思是让他先坐下。 梁珏有些不敢望班始,心想:要是他再次强迫我,那我要不要推开他呢?嗯,他是习武之人,力气比我大,我应该是推不开的,那我就不推了…… 然而过了好一会儿,班始仍然在全神贯注地练字,看都没有看他一眼。 梁珏有些无聊,双眼放空,开始东想西想:如此天气,吃焖牛腩最好……牛鞭也不错,不过那玩意太补……唉,这个朝代居然禁杀牛,真是没人权……还是要靠自己张罗,过两日一定要弄个好吃的慰劳自己…… 班始轻吁一口气,将已捏在指间有小半个时辰的笔轻轻搁下。一抬头,就见那少年微微仰起头望着虚空,夕阳的残照穿过高窗,照在他的脸上,那张如白玉般无瑕的脸竟似在发光。他好像想什么想得出了神,眉眼微弯,嘴角含笑,神情专注而向往。 若是有人被他这般望着,只怕为他赴汤蹈火也甘愿。 班始心中鬼使神差地冒出这个念头,随即脸上发烧。轻轻咳了一声,问:“今日操练还算顺利罢?” 梁珏回过神来,忙向他禀报了一番。 班始点点头,忽见梁珏下巴的右侧沾了一些泥,便告诉他。然而梁珏拭了几次都没弄干净,班始看不下去了,走过去,微俯下身子,将沾在他下巴右侧的泥拭去,触手处只觉温软柔滑。 因离得他近了,班始能看到他的眼中倒映出自己的身影。 这样的亲密令班始的心里痒痒的,手不由自主地放在梁珏的眼窝处,往下轻轻一溜。 梁珏莫明其妙,微微仰头问道:“中候,我的脸上也有泥吗?”说着就举起袖子擦了一擦。 班始本想说是,话到嘴边,突然改了。 “不,”他站直身子,凝望着梁珏,“我只是,想摸一摸你。” 梁珏:!!! 老板你还是我认识的那个老板吗? 老板你被什么附体了? 老板你说得这么奔放叫我怎么接?! 第41章 威胁 班始的心情似乎很好,他转身走了几步,站在高窗下望着一脸震惊的梁珏,微笑着说道:“你好像很意外?其实,我只是想开了而已。” “想开了什么?”梁珏呆呆地问道。 “我乃班家子孙,论身份人品都不比别人差。而且,在战场上,未到最后一刻难言胜负,我根本还未上场搏斗,怎能就此认输?”班始慢慢说道,“以往是我想差了,这种事本就应该直接去做的。” 梁珏茫然望着他,完全听不懂他在说什么。 想了想,试探着问:“中候,您要跟谁搏斗?需要我帮你准备兵器吗?” 班始瞬也不瞬地望着梁珏,突然低低地笑了。 他低乎觉得很好笑,笑得停不下来,脸上一扫这两日的消沉,变得神采飞扬。 梁珏不明白有什么那么好笑,正想问他,就见班始笑着笑着,突然皱起了眉头,一手抚向自己的颈项的伤口处。 难道是笑得太厉害,把伤口挣裂了? 梁珏的心一跳,连忙走上前去,“中候,您把手放下来,让我看看。” 班始的伤口没出什么问题,缝线的部位已经慢慢愈合了,只是微微有些红。 “有些痒是吧?”梁珏问道,又轻轻地向那伤口处吹了吹气,“痒是正常的,过几日就不会了,千万要忍着,不要用手去抓。” 说完他抬眼望向班始,这才发现,自己好像站得与他太近了。 脚下刚想退后,手臂却被班始抓住了。 “那种痒忍不了。”他的声音很低沉,像是在说一个秘密,热热的呼吸扑在梁珏的脸上。 梁珏突然有种心慌意乱的感觉,好像有什么事即将要发生,他胡乱说道:“忍,忍不了也得忍……”同时身子轻轻挣扎,想要挣脱班始的钳制。 班始站直了自己的身子,手下牢牢地抓住梁珏,垂眸认真地望向他,长睫下眼底的神色幽深难测。 “你一点都不喜欢我,是吧?” 班始慢慢地问道。 梁珏默了一默,“……对,一点都不喜欢。” “那就没办法了。” 听到这样的回答,班始没有一点颓然,他轻松地说了一句,然后—— 他猝然向前走了一小步,将梁珏整个人圈在怀中,头俯了下来,狠狠地吻上了他的唇。 这是一个充满占有意味的吻。梁珏的唇舌被他彻底侵占,被迫与他交缠。 身子被他紧紧环抱,口中尝到的是他那热烈的气息。 梁珏的魂儿完全离开了自己的躯体,飞到了九天之上,耳边似乎听到了仙鸟的清鸣。 一吻终了,两人俱都气喘吁吁。班始仍然紧贴着梁珏,脸上缓缓漾出一个笑,英俊到不可思议,他的目光停留在梁珏红艳的唇上。 “原来这就是你的不喜欢。”班始的声音既低又哑,听得梁珏心里一阵酥麻,“往后,你每说一次不喜欢,我就亲你一次。” **************************************** 夜深了。 梁珏躺在宽榻上,一遍又一遍地回想班始在说那句话时的神态和声音。 啊啊啊,太……太过份了! 他的脸很热,再也躺不住,抱着被子在榻上滚来滚去。 他今夜在班始正房一侧的厢房留宿。 这是班始的要求,他说梁珏住的小营房离他太远,万一发生什么事,恐来不及救援。 会发生什么事?梁朴已经中了计,就算再次抢人,那也只会在小比之后。何况梁珏的小营房左右两侧分别住着庞长与陈贵所属的队,就算发生了什么意外,梁珏只要叫一声,庞长与陈贵他们就会赶过去救他。 然而梁珏不敢拒绝班始。 老板的性格完全变了,就像拿错了剧本似的,竟然变成了一个霸道总裁,动不动就强迫人。 梁珏心想:说不定他正等着我拒绝呢,然后就可以…… 他的脸变得更热了。 忽然,他坐起身,瞪向门板——这块门板这么薄,万一到了半夜,班始硬要闯进来,那该怎么办? 梁珏越想越觉得这事一定会发生。班始将自己留住在厢房,不就是为了在晚上方便他过来吗? 到了那一刻,自己要不要大叫着反抗呢? 不要吧 分卷阅读56 - 分卷阅读57 驸马,求放过 作者:陈柑 分卷阅读57 ,万一被别人听到,两人的脸面都丢尽了。 可要是不拒绝,任班始任意妄为,自己岂不是吃了大亏? 不过,班始的身材好像很不错,和他做那种事,好像也算不上吃亏…… 梁珏想了很久,迷迷糊糊睡着之前的最后一个念头是:要是班始闯进来,自己顶多是乘这个机会看两眼班始的身材,然后再义正辞严地拒绝他,绝不能答应与他同流合污。 当梁珏第二天早上醒来的时候,发现什么事都没有发生。他松了一口气,心中却隐隐有些失望。 庞长与陈贵过来问他今日有什么安排。 “叫那些兵卒先按昨日所教的方法练着,我们三个去内城打兵器。”梁珏说道。 小比之时不限兵器,只拿自己用惯手的便是。梁珏便想对庞长等兵卒所用的兵器作一番改良。 在重骑兵的辉煌时期,骑手的主要兵器是长槊:锋刃部分长而锐利,中间还有破甲棱,槊杆是以几条柘木粘合而成,弹性甚佳。槊往往长达丈余,即后世的四米左右,高举过肩可扎步兵,横握向前可刺骑兵,长槊所到之处,往往一击即能破甲,敌人或死或残。 然而梁珏认为如此杀伤力巨大的兵器现阶段并不适合采用。首先,因工艺复杂,制槊异常费时,失败率也高;其次,槊的主要功用是骑手在较远距离就能刺破敌人的保护层——铁甲或厚皮甲,但现下的兵卒普遍都不披甲,槊的重要性就不显;最后,槊的重量不轻,骑手持长且重的兵器,舞动不甚方便。 最重要的原因是,使槊之兵士需身强体健、膀大腰圆,否则槊的威力无法发挥。可长水营中像庞长那般粗壮的家伙极少。 最后梁珏决定推广的兵器是槊的简易缩短版——长/枪,长/枪制作简单,并且廉价,可选直上直下的树茎为杆,铁匠只需打造一个枪头即可,适合短时间内大批量制造。 而且长/枪之训练也相对简单,基本动作只有“刺送”与“抽回”这两个,即便是较愚笨的兵卒,只要训练严格,都能熟练掌握。 其实枪与矛十分类似,但矛头较长与重,枪头却轻短,使用更便捷。 制造长/枪时只需取结实体直的木材,用桐油泡足三天三夜,做出来的杆便坚韧而又有弹性,即便用利刀砍下也会反弹不入。 因为枪杆可稍作弯曲,所以即便敌人挡住了枪头,己方只需活动手腕,就能使枪头快速绕过格挡,继续往前刺;而当敌人攻击时,己方将枪杆稍弯,抵挡时就能卸掉一部分对方的力道。 枪头锋刃上还可加两个倒钩,这就成了对付马腿的钩镰枪。骑手使用这种兵器,既可用枪头刺戳敌人,又可用倒钩拖割马腿。 除了枪之外,梁珏还打算打制大刀。 目前军中较常用的刀是环首刀,环首刀因柄端带有金属环而得名,便于骑手在环上连绳套,然后套于手上。但环首刀刀重势猛,这就要求使用者有较好的武艺功底,并且需要长期练习,才能运用自如,象庞长这等力量型兵卒就喜欢用环首刀。 然而,长水营之兵卒并非每个人都有这样的武艺,梁珏也没有那么多时间给他们练习。所以,他想打制刀头前锐后斜的大刀,这种大刀较为轻便,适合灵活型兵卒使用,锐利的刀锋又能保证其杀伤力。 按他的计划,每一名参加小比的兵卒都会有三种武器:用于远程攻击的弓箭;令敌人不得近身的长/枪;用于近身厮杀的大刀或是环首刀。 陈贵听了梁珏所描述的这些兵器,直兴奋得连呼吸都变粗了。他本就善使槊,但毕竟不像庞长那般天生神力,使久了槊难免会觉得累,武艺之施展也会随之大打折扣,如今听说“钩镰枪”比槊轻、有弹性且有倒钩,叫他如何不喜? “走,我们去将那‘枪’打出来。”陈贵拉着梁珏急走,恨不得倾刻间便能到铁匠铺。 作者有话要说: 梁珏:我绝不同流合污! 班始:我哪里污了? 第42章 疑问 徐冲只准了陈贵与梁珏的外出申请,却严禁庞长离营。 他还记得庞长乘休假日偷偷潜入怜香馆之事,生怕庞长出营后会闯祸,所以无论如何都不准他外出。 庞长不敢多说什么,只得拜托梁珏和陈贵帮他留意怜香馆附近是否有什么高手居住,他说上次在怜香馆后门的龙爪榆下被人暗算了,一定要将那施暗算的人找出来。 那次是晋明将庞长打晕的,这件事当然不能告诉他。 梁珏赶紧拉着陈贵溜了。 他们二人先后去了鲁木匠与林铁匠处,按梁珏所说的方法打制五十条枪。打制枪头较为简单,三日后便可取,梁珏还叫林铁匠试着打一把大刀出来,同样在三日后看成果。 然后又叫林铁匠做了两种物事。 第一样是铁镬。汉朝的镬是一种用来煮牲肉的大型烹饪器具,无足,有耳,还有一个作支撑的反扣的碗面底。但梁珏所要订做的铁镬形状却甚为奇特,既宽又浅,并且没有碗面底。 陈贵觉得奇怪:“如此一来,那镬根本就立不稳,有甚用处?” 梁珏但笑不语,他还要林铁匠给他打一个形状类似锄头的物事,只是比锄头要浅许多,约好了五日后来取。 这就是简易版的铁锅和铲子啊。总是用那个铁胸甲来煎油,梁珏觉得自己的爪子都要拨拉废了。况且,徐冲到现在都以为梁珏要铁胸甲是为了操练兵卒呢,要是让徐冲知道他拿胸甲来煎菜,后果不堪设想。 日头渐次移到中天,两人都有些肚饿。可巧在街上碰到了任澜。任澜之前曾见过梁珏一面,对这个小郎君的医术佩服得五体投体,当下便邀他去任府一叙。 梁珏立刻满口子答应。 陈贵捅了捅他,小声问:“我们还是早点回营操练吧,你去他家有什么事吗?” 梁珏把声音压得很低:“我肚子饿了,正巧有人主动请客,还不得去他家吃一顿吗?” 陈贵道:“我带了钱,够我们两个人吃一餐的。” 梁珏负着手,板起脸,小声地教训他:“任三郎请我们到府一叙,我们偏不去,如此不给面子,他会怎么想?再说,你才有几个钱?年轻人要学会勤俭节约,能省就省……” 其时的烹饪方法大多是炙与煮,任府也不例外,但他家的厨夫手艺不错,梁珏专挑烤肉来吃,边大朵块颐边与任三郎高谈阔论,两人相谈甚欢。 任三郎对梁珏的印象颇好,当梁珏提出要去买些食材回营地时,他豪爽地表示,无需如此麻烦,从任府厨屋内拣一些装满一车拉回去便是。 梁珏自然连忙推拒,任澜却不容他分说,一定要送,如此往来了三遍,最后陈贵实在是受不了梁珏那种假模假样的推搪 分卷阅读57 - 分卷阅读58 驸马,求放过 作者:陈柑 分卷阅读58 ,截口叫他不要浪费时间,该做什么赶紧去做。 “啧啧。”梁珏以一种责备的目光望着陈贵摇头,后转向任三郎笑道:“他这人就是如此率性真实,不拘礼节,一点都不谦虚礼让,任兄切莫见怪。” 任三郎想笑又不敢笑,忙轻咳一声,唤来一个婢子,令她领着二位客人前去厨屋挑食材。 梁陈二人跟在婢子后面往厨屋走去,一路观赏着任府的景致。 走了几步转过一棵花树,婢子便止住脚步,朝前方盈盈行礼,唤了一声“五娘子”。 梁珏心中“咚”地一声响,拿眼去看,只见不远处立着一位妙龄女子,那女子身着湖绿色的襦裙,微风一过,裙裾便轻盈飘起,更显绰约。她人长得不算顶漂亮,体态偏瘦,却自有一种楚楚的风姿,清雅出尘。 从婢子的称呼可以判断,这名女子便是任澜的妹妹任五娘。 如此风姿,若能与班始一起,可谓是一对璧人。 梁珏的心里突然很不是滋味,然而就连他自己都知道这样实在没有道理。虽说班始如今对他有几分喜爱,但他又不能在汉朝一直陪着班始,怎么可以管得宽,竟不允许他有红粉知己? 他并不想对自己承认,若任五娘长得丑一点,他的心会好受一些。 任五娘知道梁珏与陈贵是自家兄长的客人,便过来与两人见了礼,而后自去了。 当梁珏与陈贵骑着马离开任府的时候,身后跟着一辆载满了食材的马车。 陈贵望望在马背上摇摇晃晃的梁珏,低声笑道:“我就说你怎么想着法子要去任府,原来是为了要见任五娘呀。” 他这句本是戏谑之语,其实并不真的这么想,但见梁珏微一侧脸,薄唇微抿,竟不欲搭话。陈贵心中一突,忽然就觉得明朗的秋日都暗了一分。 然而片刻后,梁珏转过头来,又是一脸的淡定,仿佛方才陈贵所见的只是他的幻觉。 在出城的路上,两人经过了怜香馆,一位圆脸少女从二楼探出头来,叫住了他们。 “二位小郎君,阿姆请你们上楼宽坐。” 梁珏笑着挥了挥手,“要打板子的,我可不敢。” 那少女把头缩了回去,过了片刻,她匆匆下了楼,挽住梁珏的马不让他走,“我家阿姆说,既然小郎君不愿意进来,那么换个地方坐也可以的。”说着她便将梁珏与陈贵引向旁边的酒楼。 梁珏悄悄戳了戳陈贵:“给我钱。” “为甚?” “你没听到么?”梁珏瞪大了眼,“等一下会有个美妇人与我对酒当歌,促膝谈心,在这种情况下我得有钱付帐,才不会叫人看不起。” “那是我的钱!”陈贵叫道。 梁珏望着他,失望地摇摇头:“啧,你看你,就那么一点点钱都舍不得,年轻人不要这么俗气,须知钱财乃身外物,做人要大气一点,不要将钱看得这么重……” 千方百计要省下一顿饭钱的人此刻竟说不要将钱看得这么重,真是好话歹话都被他说尽了。 若换成是庞长,嘴上说不过梁珏,一发急说不定拳头就伸出去了,陈贵没有他那么粗鲁,心中虽然忿忿然,却也只是鼓起一张脸瞪着他。 陈贵的脸本就圆,此刻鼓了起来,加上那双滴溜圆的大眼,活像一只猫似的。梁珏忍不住伸手捏了捏他的脸,笑道:“我们小柜子就是可爱。” 陈贵没想到他会捏自己,他的两根手指纤长微凉,触及皮肤却令自己感到一阵灼热。 “什么小贵子,我明明比你大。”陈贵抗议道。 “哟哟哟,还脸红了。”梁珏愈发笑得开心了:“别以为我没看见,方才一听到皎娘的名字,你的脸就变得通红,说,你是不是对她有意思?这种熟女是不是你的最爱?” 说起这些疯话来,陈贵自然不是梁珏的对手,当下急得脸更红了,嚷道:“你乱讲!”伸出一只大手去掩梁珏的嘴。 两人打闹了一会儿,见到皎娘款款从怜香馆内出来,这才住手。 皎娘与梁珏进了怜香馆隔壁酒楼的一个包间。 陈贵性子聪敏,他看出皎娘许是有话要与梁珏说,别人不方便在场,所以当圆脸少女拉他走的时候,他就没有坚持要留下,只是偷偷地将自己的钱袋子塞给了梁珏。 皎娘今日仍然穿着一袭黑袍,日光穿过高窗照在她的脸上,梁珏可以看见她眼角有细细的鱼尾纹。但并不显得苍老,反而令她看起来别有一番风情。 两人仍是以几句客套话作开头。梁珏心想,第一次在怜香馆见面的时候,她就好像有话要对我说,只是后来“黑老鸦”查房,她来不及讲出口。现在她又特意叫我来酒楼,可见是真有事。 如此想着,他便问道:“我们军中之人说话直接,请阿姆不要见怪。阿姆此番叫我留步,究竟所为何事?” 皎娘顿了一顿,方款款问道:“不知小郎君可还记得自己母亲的模样?” 梁珏是穿过来的,根本没有见过原主的母亲,哪里会知道她长什么样。 然而这种话是不能说的,他便凝神想了想,而后故作悲声:“珏自幼失怙,只记得一个大概的相貌,如今也只能在梦中想念……” 皎娘的神色更显温柔,低低地叹了一声,道:“我还记得小郎君小的时候,那时你就长得玉雪可爱……” 梁珏抬起眼,只见她望向自己的神色似悲似喜,又似充满追思。 联想到她第一次见到自己时那种古怪的热切与关心,梁珏脑中冒出一个猜测,他冲口而出:“您,您是我的生母?” 作者有话要说: 周四见 第43章 往事 梁珏觉得自己的揣测是有道理的,皎娘说他小时候长得可爱,也就是说她见过小时候的梁珏,她还问他记不记得母亲的模样,似乎是在暗示他,他有记忆的那一位其实并不是他真正的母亲。 他如此冒失地直接问出口,就是想乘皎娘心神大乱的时候套出实话。 然而皎娘怔了一怔,而后失笑道:“小郎君想偏了,我不是你的什么人。我只是与你母亲有旧,如今见了你,就像见了她似的,一时有些感慨,便想与你坐上一坐,说说话。” 梁珏连忙道歉,又问道:“我与我母亲长得很像么?” “很像,”皎娘细细地端详他的脸,“特别是眼睛,简直是一模一样。” 待回到营地后,梁珏见了班始,便跟他说了这件事。 班始心中一动:梁珏乃是梁家收养的孩子,如何会与养母长得像?皎娘所说的应该是他的生母。 之前班始因怀疑梁珏的来历,曾令子瞻去查他的身世,然而只查到他不是梁父梁母亲生的,而后就查不下去了。没想到皎娘竟认识梁珏的生母,倒可以顺着这条线查下去 分卷阅读58 - 分卷阅读59 驸马,求放过 作者:陈柑 分卷阅读59 。 自从向梁珏袒露心声后,班始便不再在意梁珏的真实身份,心想不管他是何来历,我都要把他留在身边。然而一想到梁珏还不知自己的身世,班始便想帮他查个水落石出,而后再告诉他。 梁珏不知此番曲折,他见班始微皱着眉,似乎若有所思,心中突然想起一件事:皎娘与原主母亲有旧,按理说我应该称她为“姨”,但她好像是老板的情人,那老板岂不是变得高了我一辈,成了我的“姨夫”? 他身上顿时一阵恶寒。 “你冷么?”班始见他抖了抖,便问了一声,然后拿起自己的长袍想为他披上。 “等等!”梁珏身子一斜,避开了班始,“你先回答我,你跟皎娘是什么关系?” 班始莫明其妙,“我与她什么关系也没有……” “胡说!”梁珏打断了他的话,逼问到他面前,“什么关系也没有?那你怎么会在进城的第一天就跑去怜香馆见她?” 眼见他如此忿忿然,班始笑了,伸出手指想捏他的下巴,梁珏忙避到一边去。 “皎娘以前在雒阳的时候与家父有旧,”班始慢慢地解释,“其后她来到了宣曲,日前捡拾物事的时候,她捡出了几件家父的旧物,又知我回来了,便遣人来问我要不要拿回去。我与皎娘也颇有一段日子没见面了,所以那日我就去了怜香馆,一为取物,二为与皎娘一叙。” 班始的母亲死得早,他父亲长年寂寞,见皎娘风情万种,有空的时候去找她摸摸小手,说几句体己话,也算正常。 知道了班始不会有变成“姨夫”的危险,梁珏松了一口气。他的表情过于明显,被班始看出来了,似笑非笑地说:“我也有话要问你,你那‘川江’的号……” 糟糕,这事可没办法跟他解释。 梁珏骨碌碌转着眼珠,想着要用什么理由搪塞过去,这时,恰好晋明在门口唤了他一声,说炖给中候的“药”已经煎得差不多了,要他过去看一看。 梁珏立刻一跃而起,说了一声:“中候我去看看药。” 班始不解,自己的伤都已经好了,怎地还要服药?想要问他,那人却已经跑了出去。 梁珏一进大厨屋,就闻到一股浓香从小灶上的瓦煲中散发出来。 中午在任府捡拾食材的时候,他就看到任家的厨屋内有牛肉,立刻讨了一大块过来。汉时禁杀牛,只有不慎跌死的牛可以拿来吃,所以市场上极少有牛肉卖。 梁珏将牛肉与芦菔(即后世的萝卜)交给长水营的厨夫,再教他烹煮的方法,跟他说这是煎给中候的药,待煎了一个时辰之后唤他来看。 如今已炖了一个时辰了,那香味便分外浓郁。 撒一些细盐进煲内,任汤水再滚两下,梁珏便切了两大片姜,剥了三片蒜瓣,一起扔进煲内,然后,在厨屋靠墙的木架子上找到了一瓮黄酒,倒了一些进去,再盖上盖子小火慢炖。 来到汉朝以后,天天吃不好,他的胃就强烈思念着以前曾经吃过的美食。 虽说调味料不足是一个遗憾,但今日总算是可以重温旧梦了。如此一想,他又欢喜起来,拎起盖子,撒一些细盐进去,又用木箸略微搅动,肉香、酒香、芦菔的甜香,再加香料的清香,混合成一种勾魂的香味,热热地蒸腾而上。 梁珏陶醉地深吸了一口,肚子适时地叫了起来,转头看看四下无人,他便将木箸伸起煲内,挟了一块牛腩出来。肥美的牛腩肉吸饱了汁水,已变得松软,两边还带着薄薄的一层筋,在木箸间颤微微地抖着,梁珏再也忍不住,一把将那块牛腩肉塞进口中。 啊!就是这种味道! 梁珏拿出一个大碗,将一半的牛腩肉和芦菔盛到碗里,然后端给门口的晋明,“这药已经好了,你拿去中候服用吧。” 晋明走后,陈贵正好过来寻他,一下子就被牛腩肉的香味吸引住了,与梁珏一起围着那瓦煲挟牛肉吃。两人被烫得嘶嘶连声,却仍舍不得放缓争抢的速度,唯恐自己吃得比对方少。 “你们在吃什么?”厨屋门口传来一声询问,原来是庞长寻了过来。 “药渣。”梁珏抬起头认真地回答,唇上泛着油光:“中候吃药,我们吃药渣,这样才不会浪费。” “哦。”庞长并未多想,但见梁陈二人仍在争吃“药渣”,看起来甚是好吃,勾起了他的馋虫,便走了过去,说道:“给我吃一块。” 梁珏笑道:“药渣没什么好吃的。”说完继续与陈贵争抢为数已不多的牛腩块。 庞长靠得近了,就闻到一股浓香从瓦煲中散发出来,便再说了一遍:“给我吃一块。” 这次梁珏与陈贵都没有理会他,眼看煲中的肉越来越少,哪里还顾得上说话?赶紧抢吃才是正经。 庞长眼见如此情形,脑中灵光一闪,难得开窍了一回,嚷道:“你们这两个骗子!居然只顾着自己吃肉,不给我吃!” 一时间,庞长咆哮如雷,挥拳追打两人,梁珏手里稳稳地挟着一块肉,哈哈笑着逃出厨屋,陈贵忙乱之中还不忘拎起那只瓦煲,然后撒腿就跑。 喧扰了一番后,庞长终于追上了陈贵,吃到了最后两块肉。 三人回到了梁珏住的厢房,梁珏不顾形象地一屁股坐在榻上,抱着肚子哼哼,一口气吃了太多牛肉的后果便是如此。陈贵吃得也不少,见他如此,便也不讲礼仪了,伸长了两腿箕坐于榻。 庞长倒是站着,他怀抱着那只瓦煲挟剩下的芦菔吃,边吃边愤愤地骂梁陈二人。 梁珏与陈贵对视了一眼,突然同时哈哈大笑起来,他俩笑得太厉害,差点在榻上坐不稳,滚了下来。 庞长勃然大怒,一手将那只瓦煲放在地上,奔上前去,按住陈贵提拳便打。他人虽粗鲁,下手却有分寸,陈贵又皮厚,倒不怕打坏了人。 一旁的梁珏眼见下一个就要轮到自己,连忙叫道:“莫打我,否则日后你再也吃不到如此美味的吃食。” 庞长本已到了他身边,闻言那拳头便落不下去,要收回却又不甘心,道:“那你日后所做的任何吃食,我都要第一个吃。” 梁珏笑着应允了,庞长这才作罢。 夕阳斜斜地透过小窗照了进来,梁珏伏在榻上,伸出手,用手指剪那阳光玩,阳光自然是剪不断的,只将他的手指照得如玉雕般微微透亮。 他放下手,抬眼望望箕坐于一侧的庞长,懒懒地说道:“喂,我还不算真正认识你呢,你是什么来路,能不能说给我听?” 庞长本对自己的出身讳莫如深,但或许是因为此刻房内的气氛太放松,又或许是因为他对梁珏的印象颇好,鲁直的庞长没有迟疑,就将自己的来历说了出来。 他乃是老太尉之孙,喜欢围猎,一次在自家田园中布下 分卷阅读59 - 分卷阅读60 驸马,求放过 作者:陈柑 分卷阅读60 围场后,不知怎地出现了一个放马的老翁,手下人前去驱赶,与老翁发生争执,有一两个不长眼的家伙竟将那老翁给打死了。因害了人命,他便犯下了重罪,从雒阳发配到宣曲长水营服役。 他的声音洪亮而堂皇,即便是提及自己犯下了死罪,从锦衣玉食的世家子变成了扒土吃风的刑徒兵,也不显颓然,眼中只有倔强。 梁珏点了点头,坐起身,转头问陈贵:“你呢?” 陈贵从坐榻上站了起来,慨然道:“吾祖籍高平,先祖曾有功于朝廷,以将军衔受封于世祖皇帝。贵粗识武艺,略通弓马,因闻北军五营为军中精锐,特自请前来长水营……”他立得笔直,昂首挺胸,年轻的脸上焕发神采,显然,不论是家世还是武艺,他都相当地引以为傲。 梁珏好奇地问:“你后悔不?” 作为一个世家出身的良家子,来到条件如此艰苦的长水营,他应该吃了不少苦。 陈贵正讲得慷慨激昂,不料被他如此煞风景地打断,不满地抿了抿嘴,说道:“……不曾。” 庞长立刻笑道:“哈,那在我耳边抱怨了很多遍的人是谁啊?”他不像陈贵那般心思绕个几重,想到什么便说了出来,话一出口,就被陈贵微带责怪地看了一眼。 庞长只是不理。他知道陈贵的意思,不就是怕传到徐校尉的耳中吗?他倒是觉得梁珏不是那种乱传话的人,这是他的直觉。再说,就算传进徐校尉耳中又怎么样?事实就是事实。 陈贵的心思远比庞长细腻,自然不是这样想的,可庞长已把话说了出来,他也无可奈何。明明他比庞长要小个两岁,然而比起莽撞热血的庞长来说,他却更象是一个稳重的兄长,终日担心幼稚的弟弟会闯祸。唉,做人真不容易。 庞长才不管陈贵在愁什么,他捅捅梁珏,粗声粗气地说道:“该你了。” 他对梁珏的出身颇感好奇。这人的职位是中候的书记,只是一个小吏,然而他生得美貌,皮肤细嫩无瑕,谈吐不凡,更像个世家子。而且他既会看症,又懂疱厨之事,还会打雁翅马鞍……一个自小被人服侍着长大的世家子可不懂这么多。此人究竟是什么身份? 陈贵也有这种疑惑,他想得比庞长更深一层:如此人物,竟只是班中候的书记,可见班氏一族藏龙卧虎,只怕外头那些以为班氏从此没落的人都想差了…… 梁珏咧嘴一笑,“你们想知道我的真实身份?不用急,小比之后我自会告诉你们。” 庞长虽有些狐疑他为何如此故弄玄虚,但他一向心大,不一会儿就丢开了这件事,起身说要去叫他那什的兵卒再跑两圈障碍跑,风风火火地走了。 陈贵也想走,却被梁珏拉住,低声问:“庞长还不知道自己为何会来到这里吧?” 陈贵不解其意,疑问地望着他。 梁珏俊秀的脸上带着讪笑,低声道:“明明在自家园林里狩猎,场子都围好了,却出现一个陌生老汉;手下之人前去驱赶,那么巧就将他打死了;死就死了吧,顶多将那动手之人治罪便是,竟然将庞长也扯进去,而且还定了重罪……”他将最后一句拉得长长的,语调中尽是不以为然。 在梁珏记得的历史中,汉朝的权贵没少做坏事,他们的家奴也是嚣张跋扈,打死个把人不算稀奇,出了事之后,权贵往往对家奴百般包庇,少数一两个将家奴交出来的,都能得个“贤良”的名声。至于将权贵问罪,那是不可能的,除非是那权贵惹到了不该惹之人。 “老太尉就是因为这件事才引退的吧?庞长真是有一位好阿翁啊。”梁珏感叹道。 陈贵悚然一惊,直直地盯着梁珏——这人怎么什么都知道? 陈贵的父亲与老太尉是旧识,陈贵小时候亦随父亲去过太尉府,见过当时还是个小胖子的庞长。在听说庞长出事以后,陈贵曾感叹他的运气如此不好,只是想赶走一个老汉,却惹出了人命官司。 他还记得当时父亲叹息了一声,神色既无奈又愤懑。 在听了父亲的细细分析后,他才惊觉:那老汉出现得蹊跷,死得亦蹊跷,而且死后的第二日,朝中御史就为此事上奏,老太尉迫于无奈,以引退来换取庞长的性命。朝臣们的这些动向皇上未必不知,但他不置一词,便是一种对老太尉的对手的隐然支持。 庞长莽撞鲁直,自是不知道其中的弯弯道道,只以为自己运气不好才会遭此横祸,陈贵自认聪明,但若不是老于朝政的父亲分析给他听,他也不会了解其中的内/幕。而眼前这个梁珏,竟然只凭庞长的只言片语就猜出了真相,这人的敏锐简直到了一种可怕的地步! 望着陈贵震惊的表情,梁珏微微一笑。在后世他还是读过几本历史书的,这种以暗算的方式来解决政治对手的招数在书上不胜枚举。 “老太尉引退,谁获益最大?是大将军吧?”梁珏意有所指。 陈贵一怔,而后才反应过来梁珏的意思,“不是那样的,大将军他为人正直,绝不会做这种事……”口中虽如此说着,心中却隐约觉得梁珏的分析有道理。 梁珏没有再与他争辩,只是在心中暗想:班始与徐冲这两位给他留下良好印象的官长是大将军的属下,被大将军所钳制;庞长是因为大将军一系的暗算才到长水营来的;班始的叔父是因为大将军之女的进言才能出狱;而自己又是因为大将军之侄的挑衅才立意要赢得小比…… 如果不是因为在小比之后就要回后世去,梁珏还真想亲眼见一见这位权倾天下、势力的触角无处不在的大将军,究竟是个怎样的人。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一章是过渡章,下一章就要翻篇了~~ 第44章 纠结 傍晚的时候,梁珏再次被班始唤进了房。 “不知中候找我有何事?”他立于门口发问。 班始将已经处理完的竹简公文从案上移到一旁的木架上,轻吁了一口气,招手示意梁珏走近些。 梁珏往前走了两步,就听他说道:“没什么事,我只是想见一见你。” 老板真的变了!以前那么老成稳重,现在竟然变成了一个撩人高手! 大概是因为他的表情太惊奇,引得班始笑了,“怎么?” “中候,为何,为何……” “你在奇怪,为何我跟以前不同了,是么?”班始气定神闲地问。 梁玉猛点头。 班始沉吟了一会儿,像要开口说一个秘密般有些神秘,“你再过来一点。” 梁珏又往前走了一步,班始伸出手,拉住他的手臂一扯,然后两手圈住了他的身子。 梁珏:!!! ——老板你总是这样对我动手动脚我会很不好意思的,千万不要……不要停…… “我 分卷阅读60 - 分卷阅读61 驸马,求放过 作者:陈柑 分卷阅读61 只是被人点醒了,”班始凝视着他的双眼,低声说:“我是一个武人,不像文人那般会说话。总之,未战就认输是懦夫所为,所以我如今,是在用自己的方式来争取你的心。你的心中应该有我,只是那份量可能……但我绝不会轻易认输。” 说到这里,他抬起手在梁珏的脸上轻轻抚摸,“我心悦你,每一日都比前一日要更甚,我想每日都看到你……” 这还叫不会说话? 他的气息吹拂在梁珏的脸上,梁珏不知怎地只觉得两腿发软,强笑道:“今日早前不是,不是已见过面了吗?” “是啊,可我怎么觉得不够呢?” 班始那双含笑的眼睛瞬也不瞬地望着他,“你不喜欢我这样么?” “不……”梁珏刚说了一个字,猛然想到班始以前说过的话,连忙改口,“喜欢!” 班始笑了,两眼闪闪发亮,“这就对了。” 说完,他猝然吻上了梁珏的唇。 跟上次不同,这是一个缠绵的吻。班始慢条斯理地在他唇上辗转,然后,轻轻地将舌探进他的口中,与他一起共舞。 最后梁珏被他吻得晕头转向,浑忘了一切,反手抱着他,热烈地回应。 终于结束的时候,两人都有些气喘。班始心满意足地将梁珏拥在怀中,脸上忍不住泛起微笑,只觉得抱住了世间所有的美好。 低头轻吻了梁珏的耳朵一记,他说:“就算你不像我喜欢你那般喜欢我,那也没关系,我可以等。” 是夜,梁珏抱着被子坐在榻上,久久不能入睡。 班始说他可以等,但他不知道,其实并没有时间让他等。 一想到自己离开了这个朝代之后再也见不到班始,梁珏就很心酸。 他以前从未爱过人,但这次,他发现自己好像真的爱上了班始。 到了他要离开的那一天,他该怎么跟班始说呢? 他舍不得跟班始说再见。还有陈贵、庞长、晋明、徐冲……他统统舍不得。 “这很正常啦,”被他唤出来的浮生一度大大咧咧地说,“毕竟相处久了就有感情嘛。不过这也是没办法的,你想啊,后世那些大学生情侣,不管在校的时候打得有多火热,一到毕业的时候,为了自己的前途还不是果断分手。” 那是因为他们觉得,跟自己的前途相比,这份感情并不重要。 梁珏突然觉得自己好像跟他们没什么区别…… 大概是见他精神不振,浮生一度放缓了语气,“人生就是这样,会有很多遗憾,你对待班始也付出了真心啊,又不是故意骗他的。到了要走的那一天,你好好跟他说清楚,他这人心地善良,一定会原谅你。” 梁珏更加郁闷了。 他觉得自己就是一个负心薄倖之人,为了有更好的前途准备要抛弃爱人,如今费尽心思地在想怎么跟班始解释,其实只是为了自己良心上能好过一些。 “你以为自己离开了班始,他就会孤苦一生吗?这你就想错了,像班始这种身份的人,虽然不能公开和阴城和离,但他可以私底下包养几个美女或美男,总之,他是不可能会寂寞的。”浮生一度喋喋不休地说。 即便如此,那也是不同的。 后世是一个物质文明高度繁荣的社会,不管是经济还是文化的发展都一日千里,快节奏的生活使人们习惯了什么都要快,翻篇也要快。 和前一个恋人刚分手,第二天就可以去物色新对象了。要是有人竟然沉浸在上一段恋情之中超过一年都走不出来,那简直是不可思议的。 然而这是汉朝,班始也不是后世人。当他说喜欢,那就是一辈子的喜欢。就像用刀剑深深地在木块上刻字一样,不容抹去,不会改变。 梁珏相信,如果自己真的回了后世,班始心中从此会有一道深深的伤痕。在以后的漫长岁月里,他也许会对另一个人动心,会接纳另一个人到他身边,可是,他心中的伤痕不会磨灭,或许就在秋叶飘零的时候,他会想起往事,然后就会感到痛楚。 而这种痛楚,是自己这个穿越者留给他的。 一想到这一点,梁玉就有浓重的负罪感。 可是他能怎么办?为了班始留在汉朝?他……他没有做好这方面的思想准备。 除了物质生活上的不便之外,他最厌恶的是这个时代森严的等级制度。他穿越成为了一个男宠,虽然凭借自己的聪明,没吃过很大的苦,可是,在梁朴公然想抢他回去的时候,他不能像在后世那样,一拳打在他的脸上,而是要陪着笑,毕恭毕敬地应对。 这种不自由,细细想来让他有窒息之感。 无论后世有哪些不好,但总归是一个开放的、相对平等的社会,那里的空气是自由的。 不管梁珏如何纠结,日子都在一天天地过去。为了在小比中大获全胜,梁珏每天都在尽心尽力地操练那五十名兵卒。 每一匹马儿都配有马蹄甲、马镫和马鞍,每一名兵卒都有大刀和长/枪。 射击方面,训练内容从固定位置射移动靶,过渡到一边策马奔驰一边射移动靶。他还令身材高大的兵卒以极快的速度不间断地将五个草靶掷至空中,射中三个者方为合格。 在马上搏击方面,梁珏主要训练他们的团体作战能力。 他先是以五人为单位,两伍进行对战,而后扩大到两什,最后是以二十五人为一队,两队进行马上搏击。 每天下午的最后一场比试,是随机抽某一伍出来,以五人对战其余的四十五个人。 每次战斗结束后,梁珏都会从在旁观战的兵卒当中点人出来,问他对战的双方可有做得不好的地方,答得好之人就能吃到肉。因关系到自己的伙食问题,众人都打点精神,在别人对战时瞪大眼睛看,希望自己的回答能让梁珏满意。 如此进行了几轮后,众人都发现团体作战的好处,各顾各地打斗单纯靠个人的武勇,而聚在一起却能发挥团队的力量,互为依仗,扬长避短。 梁珏站在一旁,看着这五十名兵卒从一盘散沙到练出了凝聚力,嘴角泛起了笑意。 他对小比结果很有信心。这些日子来,这五十兵卒吃得好,训练强度够,每一个都练得身强体健,再加上优良的兵器,以及来自后世的先进的团队作战技巧,在小比之时,他们一定可以辗压屯骑营,狠狠地当众打脸梁朴。 终于,小比这一日轰隆隆地来到了梁珏的面前! 作者有话要说: 估计错误,装神梁珏下一章才会上线。 不知不觉这篇文就到了要收尾的阶段了,圆柑子会好好写,给这个故事一个圆满的结局。接档的是一篇穿书文《虐文逆袭系统》:主角穿越到虐文中,发现自己的命运是被渣攻虐身虐心,最后死在渣攻的怀里,以生命 分卷阅读61 - 分卷阅读62 驸马,求放过 作者:陈柑 分卷阅读62 唤醒渣攻的良知。于是主角决定要逆袭,改变自己的命运! 跟这篇文一样,主角聪明机灵,是一个白兔皮狐狸心的受。因为背景是现代,所以文风应该会比这一篇活泼。 圆柑子正在撸大纲,立志要比这一篇写得更好~~握拳!一定要努力~~ 最后弱弱地说一句,感兴趣的小可爱可以去点一下预收啦~~ 第45章 装神 小比在长水营的校场上进行,这是梁珏的提议。毕竟在自家场地上进行比赛,可以有主场之便。 梁朴没有反对,在他看来,屯骑营是赢定了的,在哪里比都一样。 校场乃兵卒操练之地,长约八十丈,宽约六十丈,大概有后世的两个足球场那般大。 春天时校场上会长出一些小草苗,但绝大多数很快就被马蹄以及兵卒们的臭脚踩倒踩死,存活下来的极少。现下已是深秋,场上便只有稀稀拉拉的几点黄。 此时长水营与屯骑营参加小比的共一百名卒都已到场,校场边上还站着很多观战的长水营兵卒,端得是热闹非凡。 既然是比赛,自然得有裁判。经徐冲与梁朴的同意,班始请来了越骑营和射声营的校尉,再加上他自己,一共三人来做裁判。 越骑营校尉名胡冲,是个老好人,射声营校尉名刘简,与梁朴关系较密切。这也正是梁朴同意请他俩做裁判的原因,在他看来,班始一定会偏袒长水营,但他只要得到胡冲与刘简的支持,在屯骑营发挥正常的情况下,他就可以稳操胜券。 对于徐冲来说也是同一道理,正因为胡冲是个老好人,易于争取,所以只要长水营表现出色,班始加胡冲两个人就已经可以判定长水营赢得小比。 早在几日前,梁珏就请来木匠在校场上搭了一个简易的高台,以便于观看比赛情况,当下他便充当迎宾,请几名校尉与班始一道登上高台,安坐于榻上。 胡冲与刘简第一次见到梁珏,他俩隐约知道此人就是引起长水与屯骑两营进行小比的原因,今日终于看到了他的样貌,心中均想:果然美貌非凡。 梁珏请几位官长坐下来后,就开始了他的表演。 他叫一名侍从端上来一只已经起了火的小铜炉,将它放置在小几上,然后将一只陶罐放在炉上,又取出一个袋子,从里面抓出一小把茶叶投进罐中。 汉人称茶为荼,荼产于蜀地,但量并不大,运于各地贩卖,其时算是珍稀之物,价格高昂有如后世的极品名酒,非富豪之家不能有。这一小袋子荼是梁珏从任府那里得到的。 在场所有人的目光都被梁珏的举动吸引了过去,只见他取了一对长木箸,伸进陶罐中将荼叶不断翻炒,待逸出一阵焦香后,又叫侍从汲水过来,将清水徐徐注入,稍煮片刻。最后取出几个如玉般透亮的白瓷杯,缓缓地将煮好的荼汤倒出来,每杯只装个半满,清澈微黄如一轮暖月。 他的动作不疾不徐,神情怡然自得,一举一动间像是带着某种韵律,风姿清雅,几可入画。 梁珏微笑着将瓷杯一一奉到几名校尉和班始面前,然后返回班始身边坐下,举起杯子,朗声道:“有客自远方来,不亦乐乎?特奉上荼汤一杯,供贵客品尝,请。” 胡刘梁三名校尉如梦初醒,学着他的样子捧起杯子,先将放在鼻间轻嗅一下,馥郁芬芳的香气顿时令他们精神一振,再将杯子凑近嘴边,浅啜了一口。入口只觉甘滑醇和,回味无穷,那种甘香在口中流连,久久不散。 汉朝人虽也煮荼,但往往要加入很多调料,加糖加盐都是寻常事。在场的这几名校尉包括徐冲在内都是武夫,只偶尔喝过文臣令侍婢煮的加了很多料的荼汤,今日喝了梁珏奉上的荼汤,便觉得甘醇滋味远超自己以前所喝过。 心中不禁暗想:莫非人长得美,煮出来的汤也会格外好喝? 梁珏微笑着说道:“‘我有嘉宾,鼓瑟鸣琴’。我们长水营待客是讲究礼节的,此处无瑟无琴,特奉上清荼一杯,聊表寸心,还望各位将军不要嫌弃。” 胡刘二人连忙向徐冲道谢,徐冲也觉得脸上有光,笑着自谦了一句。只有梁朴没有说话,贪婪的目光停留在梁珏脸上,心中炽火更旺,暗想:如此一个可人儿,若得到了他,一定会有许多乐趣。 正如此想着,忽觉一道森冷如剑的目光扫了过来,抬眼一看,就见班始直直地望向自己。梁朴只好讪然偏过头,寻话与刘简来说。 此时梁珏已表演完毕了,便向官长告退,走下了高台。 陈贵站在高台下,望着他笑嘻嘻地走过来,不解地问道:“我们今日是比武,不是比文,为何你特地翻捡库房找出铜炉陶罐,就为了给他们几个人煮荼?” 一旁的庞长关注的却是另一件事:“你方才煮的那荼是不是很好吃的?怎地不留给我,偏要给那等人吃?” 梁珏微微一哂:“你们两个懂什么?无论做什么事都讲究一个‘格调’,格调怎么来?装出来!我特地在比武之前煮荼,就是为了让那两个裁判有一个先入为主的良好印象,让他们觉得我们温良恭谦让,我们是文雅人,长水营与屯骑营之间的纷争,纯粹是屯骑营在欺负我们长水营。” 微风徐来,吹拂着他的袍袖,一代装神梁珏,昂首挺胸,遗世而独立。 陈贵若有所思,庞长却半懂不懂,傻乎乎地说:“哦,你的意思是说,我们是文雅人,万一输了,面子上也不会过不去,是吗?” 梁珏立刻变了脸色,他伸出手,紧紧地把住庞长的双臂,压低了声音,恶狠狠地说:“大错特错!我们是会打架的文雅人!待会儿我们一定要把屯骑营打得落花流水,从肉体到灵魂都完全崩溃!我要让他们知道,得罪了我梁珏,绝对没有好下场!” 庞长:“……” 好想擦一擦被他喷到脸上的口水…… 这时,高台上的刘简站了进来,望着台下闹哄哄的兵卒,大声宣告:“小比正式开始!” 屯骑营带队的队率名许牛,人如其名,长得跟一头蛮牛似的,浑身都是肉。许牛听刘简这么一叫,连忙喝道:“儿郎们,出列!” 他那队的兵卒便嘻笑着,踢踢踏踏地跟在许牛身后走到校场中央,散漫地站着,有好几个人还挑衅地向长水营的兵卒招手:“来啊,来啊!”“认输吧,你们打不过我们。” 郭大胆心中有几分激动,练了这么多天,今日终于要与屯骑营一决高下了。他按捺住自己,大喝道:“儿郎们,拿出精神来!开始!” 人群中立时跑出几个人,分别是庞长、陈贵和另外三个梁珏指定的什长,只见他们的右手臂上都绑着一条红布条。 五人齐声叫道:“全什听令!以我为准,向我对齐!” 分卷阅读62 - 分卷阅读63 驸马,求放过 作者:陈柑 分卷阅读63 语音刚落,他们右脚一旋,人往后一转,立定在原地,同时高高举起绑着红布条的右手。 队员们便依照事先排好的顺序,奔出来每十人排成一列,并进行碎步调整,令自己与什长对齐。 较场上的兵卒都觉得诧异,纷纷议论起来,他们这是在做什么? 高台上的胡刘梁三人也都凝神望去,看他们在玩什么把戏。 陈贵那什的队员们最先调整好队形,排在全什最后的一名队员见自己这什已经对齐,便大叫一声:“好!” 站在最前面的陈贵喝道:“全什听令!跟着我,走!”然后摆臂踏步,领着什中兵卒走向校场中央。这时其余四什也已纷纷整理好队伍,跟着自己的什长踏步向前。 他们摆臂的幅度并不完全一致,脚步也不算非常齐整,然而每个人都绷紧脸,目视前方,认真地走成一条线。众人都不明白他们为何要排成一列出场,但莫名地觉得这样很威风,议论的声音不知不觉间变小了。 那五十名兵卒走到校场中央与许牛那队相邻的位置,汇合在一起,每人都向最右边的那人看齐,碎步调整自己的位置。片刻后,人们便看到这五十名兵卒不管是横、竖、斜都站成了一条直线。 每个人都精神饱满,昂首挺胸,直视前方,肃杀而沉默,虽然只有五十人,但却站出了五百人的气势。 这种气势震慑了在场的所有人,校场上变得安静无比。许牛望望他们,又望望散漫的自家队员,羞愧感油然而生。 再说胡刘梁三人,初时他们还只是漫不经心,待见这些长水营的兵卒排成一线雄纠纠地踏步而行,眼睛就睁大了,无言地看着这五十人面对着自己,在校场上排成一个整齐的方队。 郭真容见队员已列好了队,就小跑了几步,跑到高台下冲着徐冲行了一礼,大声吼道:“报!队中/共有五十人,实到五十人,请官长示下!” 这种报告方式原先并不存在于军营中,是梁珏提出来实行的,言道说如此能令官长更有威仪,郭大胆便采用了。 徐冲望着郭大胆的这支队伍,只见他们每一个人都是那么的意气风发,年轻的脸上洋溢着昂扬的斗志。 某种久违的情绪越过长远的岁月,在徐冲的心湖泛起:他年轻的时候,也是这般的无畏无惧,坚信自己能超越一切障碍,成就一番事业,可是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他突然就老了,绑手绑脚,多走一步都不敢,变成了自己年轻时最为不喜的那种人。 这支由梁珏操练出来的小队伍,多么像他年轻的时候,不,比他年轻的时候还要质朴,还要单纯。但他们的眼神中却又透着一股坚忍与顽固,像石块般的顽固,似乎在向他诉说他们不会改变,至死都是如此。 徐冲的眼睛有些发潮,他呼出一口气,长身而起,大声喝道:“儿郎们!拿出你们的全部本事,让我好好看看!” 团队作战有许多技艺,其中列队而行是最直观的、最能令人感受他们的精气神的一种,能给观众一种强烈的震慑。这就是梁珏训练他们走队列的目的。 校场上弥漫着一种激昂的气氛,无论观战者或是参战者,每个人的脸都涨得通红,眼中涌着热情。只有梁珏仍然冷静,心想:烹荼之艺在于“装”,练兵之技也在于“装”,只有装得像模像样,才能吓唬人,现在看来,我装得还不错。 第46章 开始 长水营的出场方式让胡刘二人觉得有些震憾,心想:莫非徐冲以往都在藏拙?且看今日他们如何表现。 梁朴却不以为然,身为军人,能打能杀才是正道,上了战场,走得直不直有谁看? 但不管如何,梁珏的目的都达到了,胡刘二人对长水营的表现不自觉地有了期待。 这次比武分了骑术、骑射与马上搏击这三个细项。 第一场比的是骑术,郭大胆往前走了几步,将一把刀平抛在地上,而后返回原地,喝道:“开始!” 在八十步开外之地,庞长所在的那个什中的一名兵卒翻身上马,一抖缰绳:“驾!”胯/下的马儿小跑起来,仅过了几息就变成纵步。在离那地上的刀还有两个纵步的距离时,他利落地滚身下马,左手仍扯着缰绳,右手飒然一抄,刀把便已握在手中,而后两脚快速地在地上轻点几下,翻身上了马。他的动作轻便敏捷,上下马只在几息间就完成。 见他身手利索,围观的兵卒均轰然称好。因这一关的难度不算很大,屯骑营的人也完成得不错。 其后又比了马上掠物、勒马回奔等项。长水营与屯骑营派出的兵卒都顺利完成了这些项目,算是打了个平手。 但双方都不以为意,因为,对于骑兵来说,骑术是最基本的、必须要掌握的技艺,双方都做得好很正常。后面那两场才是决胜局。 第二场比的是骑射。 骑射首先考验的是骑手骑马的稳固程度。因为射箭时双手要放开缰绳,只能用身子来平衡,若一个不小心,就很容易从马上坠落。 其次考验的是骑手的判断力。骑手需得综合考虑地形、风向及提前量,要在一瞬间就做出判断,射出那一箭。 最后考验的则是骑手射箭的力度和精准度,坐得稳,判断也准确,但射不中,那也是无用。 以上三项很难同时做好,所以善骑射者是骑兵中的精锐。 这一场屯骑营的人先上,只见一名兵卒稳稳地坐于疾驰的马上,双手弯弓搭箭,“嗖”一声,那箭正正地射中了五十步开外的靶。 依次排着三个靶,每个靶之间间隔好几步,他纵马射了三次,前两次均中靶,射最后一次时身子有些不稳,手臂一晃,那箭就擦着靶沿飞了出去。 屯骑营共派出三名兵卒射靶,最终成绩是九箭七中。 站在边上的队率许牛皱了皱眉,对此结果有些不满意,但想到长水营的射箭水平比不上己方,他便释然了。 果然,长水营所取得的成绩是九箭五中。 高台上,梁朴哈哈一笑,对徐冲说:“徐将军,你们长水营可算是进步了,以往只能射中三四枝箭,如今竟能射中五箭了,实在是可喜可贺啊!” 他这么说当然是在嘲讽。徐冲微微一哂,没有理会。 梁朴继道:“骑射尚未比完,接下来长水营想必会有更好的表现,令我等大开眼界,哈哈,哈哈!” 这时校场上已开始进行骑射的第二轮比拼了。 仍然是屯骑营先上。他们派出十名兵卒,兵卒们翻身上马,纵马缓慢奔驰。一名兵卒提着一个巨大的鸟笼走上前,笼子里面有三十只正在翻腾跳跃的麻雀。 他猛地拉开笼门,麻雀们俱都争先恐后地钻出笼子,扑楞着翅膀往四面八方飞去。 屯骑营那十名 分卷阅读63 - 分卷阅读64 驸马,求放过 作者:陈柑 分卷阅读64 兵卒立刻边纵马边向着麻雀引弓发箭,场上响起一阵嗡嗡之声。 射麻雀是有讲究的,必须乘它们还在低空之时就将它们射落。因为等麻雀已飞到了高空,那么就算发出的箭射中了目标,只怕也会被带到较远的地方,不好拾取。 所以,为了方便统计,比赛规则是射中麻雀的箭枝必须落在校场范围内才可得分。 一轮乱箭过后,屯骑营与长水营共同派出的六名兵卒便将射中麻雀的箭枝拾回来,结果是射中了十六只。还有两枝箭虽射中了麻雀,但却落在校场边缘的树梢上,那便不算数了。 平心而论,这样的成绩算是不错了。 高台上,射声营校尉刘简笑着对梁朴说道:“屯骑营之射术可谓是日益精进啊,差不多可以和射声营分庭抗礼了。” 梁朴笑道:“刘将军何其过谦!我们屯骑营的射术,其实也就是比长水营略好一点而已。” 他说得极其放肆,因为在他心目中,长水营已是必输无疑,根本无需再给徐冲面子。 校场上,郭大胆望了望高台上的人,就见梁朴的嘴巴一张一合,虽然听不到他在说什么,但想也知道,他一定是在奚落讥讽徐冲。 郭大胆想起了梁珏说的话:“……一开始先不要拿出法宝,以免引得梁朴警惕,待他们得意非常的时候,我们再一击制胜!” 此时已轮到长水营派人上场了,郭大胆站了出来,大喝一声:“儿郎们,准备!” 十名兵卒应声而出,他们纷纷拿出一个怪模怪样、如雁翅竖起的物事放在马背上,而后翻身上马坐于其上。 高台上的胡刘梁三人因隔得较远,看不清楚,纷纷问徐冲那是什么。 徐冲微微一笑,道:“各位且看着,等一下便知道了。” 这时已有一名兵卒将另外三十只麻雀放了出来,长水营的兵卒们立刻纵马引弓。只见他们被马背上的雁翅夹着,坐得极稳,身子一点都不曾在马背上滑动。 胡刘梁三人都不由自主地站了起来,想看清那放在马背上的到底是何物事。 这时,只见校场上正在纵马奔驰的庞长突地站立而起! 站在校场上观战的众人一阵骚动,大为惊讶,他怎么可以在虚空中立起? 仔细一看,原来马腹边竟悬着两个木杈环,庞长将双脚套在木杈环中,站了起来,那双粗大的手一用劲,拉了个满弓,恰如一轮圆月。 “嗖”,羽箭急如闪电,对着一只在低空中正欲窜高的麻雀直射而去,“笃”,那枝急如星火的箭从上至下射穿了麻雀,牢牢地钉在了地面,尾部的羽翎还在不断地颤动。 嗖嗖嗖!笃笃笃! 如是者三,庞长一连射出了三枝箭,竟将三只麻雀钉在了地上。这是何等精准的角度!何等霸道的力度! 最后统计后发现,长水营共射中了二十九只麻雀。 二十九比十六! 长水营大胜! 长水营的兵卒们顿时一片欢腾。 “这,这怎么可能?”高台上,梁朴不可思议地问。 方才他还说屯骑营的射术比长水营好,结果骑射的结果却给了他一记耳光,他的屯骑营,竟以这么大的比数输给了长水营。 徐冲捻了捻自己的胡须,笑道:“如何不可能?此事是你亲眼所见,难道还会有假?” 一旁的刘简也觉得事有蹊跷,想了想,问道:“徐将军,能否将马背上的物事拿来一看?” 片刻后,高台上的胡刘梁三人便看到了一件古怪的物事:竖起的雁翅由几块粗糙的木板拼在一起,上面绑着一块皮子,下面则连着两个大的木杈环。 “这物事是庞长想出来的,”徐冲微笑着说道,“他某日不慎从马背上跌落,气恼下突发奇想,便在马背上放了两块木板,把自己夹在中间,如此就不易滑落。这两个大木杈则是木匠送的,说是可以方便庞长上马。如今看来,确实是方便,哈哈,哈哈!” “为什么要说雁翅马鞍是我想出来的?”几日前商量小比战术时,庞长这样问梁珏。 “因为你的背景最大后台最硬。”梁珏道,“梁朴那种小人,就算我们没错也要挑出三分错出来,他一看到雁翅马鞍的效用,说不定会质疑为何我们添了这种器具。然而若说是你平日里训练中用惯了,而后推广到全营,那他就没话说了。毕竟你是太尉之孙,家学渊源什么的也说得过去。” 庞长对梁珏已颇为信服,当下便依了他,看了看木杈环,又问:“这两个木杈太寒酸了,你不是打好了铁马登吗?为何在小比中不用?” “都说是你突发奇想做出来的物事,又岂会太精致?”梁珏耐心解释,“铁马登只是给你们在训练时用的,小比之时仍要用木杈环。因为若是让梁朴看到一整套完好精良的皮马鞍和铁马登,他心中定会产生不平之感,觉得他们屯骑营都没有这种物事,长水营又怎能有?但若是马鞍十分简陋,他便不好再做计较。” 梁珏料想得半分不差。高台上,梁朴望着眼前这件怪模怪样的物事,心里觉得有些不妥,但又无法提出抗议。 一代装神梁珏有云:心理分析是门博大精深的学问,我虽然懂得不多,但用来对付梁朴那个蠢材绰绰有余。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降温了,圆柑子打字的时候手好冷好冷!(>﹏<)(>﹏<) 第47章 意外 后世的梁珏为了提高自己的销售业绩,曾经抱着心理分析应用方面的书苦读,并且把学到的知识运用到工作当中,所以他在入职三个月后就脱颖而出,成为了金牌销售。 现在用来对付梁朴,再合适不过了。 然而梁朴毕竟老奸巨猾,他隐隐觉得长水营添了这样的一件古怪物事,对自己恐怕会不利,当下便说:“比了这么久,孩儿们只怕有些疲劳,不如让他们略微休整,稍后再比。” 他这么说,徐冲也不好反对,便答应了。 经过了这两轮的比拼,屯骑营发现自己未必可以轻松获胜,而长水营则看到了自己打赢的希望,两营斗志强盛,性子火爆急燥的,嘴里就开始不干不净地谩骂对方。 梁朴笑容可掬地走下高台,对着众人说:“只是一场比试而已,大家要用平常心去看待……现在小事休整,你,”他指着郭大胆说,“你和我们营的许牛捉对厮杀一下,给大家讨个乐子吧。” 在练兵的间隙,兵卒们经常会进行一对一的半玩乐的较量,所以梁朴的提议并不算突兀。 郭大胆望了望跟在梁朴身后走下高台的徐冲,见他微微点了点头,便喝道:“好!让我来向许队率讨教一番!” 校场上的兵卒们轰声喧哗,为自己的队率加油鼓劲。 虽说不计入比赛成绩,但 分卷阅读64 - 分卷阅读65 驸马,求放过 作者:陈柑 分卷阅读65 如今是在小比期间,许牛和郭大胆都一心求胜,不想在众人面前丢脸。 长水与屯骑都是骑兵营,最能体现骑兵武勇的莫过于马上搏斗。许牛与郭大胆隔着几十步的距离翻身上马,手中握着自己的兵器,催马上前,瞬间便斗在一起。 郭大胆使的是一把大刀,许牛用的却是一把铁戟。 戟重量较轻,是一种将戈和矛合为一体的兵器,柄极长,顶部既有直刃又有横刃,呈“十”字交错。 许牛双手举戟,连连刺向郭大胆,却被他左仰右避地闪过。以往他若是在马背上做出这些动作,只怕早就滑下了马,然而此刻郭大胆却稳稳地被那雁翅夹着,没有滑动分毫。 这时郭大胆大喝一声,反手一劈,手中的大刀便狠狠地劈在那把铁戟上。 这一下他用了八成力,许牛身子一震,只觉一股沉重的压力从戟上传来,举起的双臂立时又酸又麻,险些握不住戟。他连忙将身子往后一避,铁戟随势一荡,卸了大半的力,与郭大胆的刀脱了开去。 本来许牛的控马技术较高,与马儿的配合又好,以往即便双手举戟,只用腿脚控马,也不会从马背上坠落。然而郭大胆的那一下刀劈用力极猛,许牛所乘坐的马儿感受到主人身子的震动,有些不安,便往前窜动了一步。 此时许牛的身子正往后侧,他只觉胯/下突然一空,而后整个人便栽倒于马下,抬起头时,就见闪亮的刀锋悬于头顶,再往上是站着的郭大胆那张可恶的脸,他得意洋洋地笑道:“你输了!” 一个骑兵在战场上坠马,等待他的多半就是死亡,可能是被自己或他人的马儿踩踏致死,可能是被骑于马上的敌人依仗高度优势乱刀砍死。虽然坠马之人可以在地上翻滚闪避,然而战场上到处都是马儿,到处都是敌人,避得了一次却避不开第二次。 所以对于骑兵来说,“不能坠马”乃是第一律条。如今许牛已经坠马,郭大胆的刀锋也已对准他的头颅,如此就能判定是许牛输了。 许牛大为气恼,在地上一滚,避开了郭大胆的刀锋,而后站起身,指着郭大胆的马鞍叫道:“你不过是有了这个物事而已!若我也有,必能胜你!” 郭大胆大笑道:“战场上只论死活,难道敌人还会因为你没有刀,便将自己的刀也抛掉,与你赤手空拳地搏斗?” 梁朴提议许郭二人厮杀正是为了看看放在马背上的雁翅究竟起何作用,如今见郭大胆轻易就将许牛引至坠马,心中大为震动,立刻对徐冲说:“徐将军,之前你可没说小比之时长水营会用此新式器具啊,这对于我们屯骑营来说如何公平?” 此时众兵卒也都议论纷纷,长水与屯骑营的人各执一词,校场上一片吵闹。 徐冲哼笑了一声,“梁将军,我都说了这个物事是庞长突发奇想做出来的,只是为了方便乘骑而已。你看它如此简陋,怎能算什么新式器具?倒是你们屯骑营有不少好物事,许牛所用的铁戟一看就是精铁所制,你们兵卒所穿的冬衣也都是刚领下来的,既新又厚。你再看看我们长水营,今年的用度还没有发下来,冬衣又破又旧,就连足衣都是破的,衣不堪暖,平日里又食不堪饱,难道对于我们来说就公平吗?”徐冲声音中带着无法控制的怒气,说到最后一句已近似于斥骂。 “……要是梁朴仍然纠缠于雁翅,那么徐将军可以用‘恃弱凌强’这一招,”几日前,梁珏这样说道,“这一招的精髓就在于充分表达出‘我是弱者,道理都在我这边’这个意思。冬衣要穿够,但得把补了又补的那一件穿在最外头……” 梁朴一窒。他的叔父是当朝大将军,所领的物资自然是最好的,他才不关心长水营有没有领到兵器冬衣。这都是屯骑营自有的物事,难道为了公平,屯骑营的兵卒就得抛弃自己手中的好兵器么?他可不会答应。所以,同样道理,他也没有权利让长水营不用他们那个简陋的雁翅。 胡刘两名校尉眼见梁朴徐冲如此剑拔弩张,连忙从旁打圆场,说两营物资和实力其实不相上下,没必要执着于一器一物。 梁朴阴沉着脸想了一想,认为自己仍然有比较大的胜算,这才哼了一声,不再与徐冲争执。 他们正要返回高台之上,突闻郭大胆一声大叫,转头望去,却见郭大胆坐倒于地,一手抚着右腿,表情甚是痛楚。旁边站着许牛。 原来许牛见郭大胆因有那雁翅而胜了自己,梁朴又无法为自己“做主”,一时恶向胆边生,竟乘郭大胆下了马转身要走之机,扑上去狠狠地踢了他一脚! 他本就生得如牛般健壮,脚下穿的又是重皮靴,这一脚正中郭大胆的脚踝,立时将他伤得不轻。 场上长水营的兵卒将这一幕看得真切,此时俱都鼓噪起来,有人就想扑上去打许牛,却被屯骑营的人拦住,两营眼看就要发生打斗。 “肃静!”一直未说话的班始此时大喝了一声。原本蠢蠢欲动的两营兵卒被他的气势所压,立时都住了手,安静下来。 班始压着怒气,冷冷地对梁朴说:“梁将军,小比之日,你们营的队率竟如此不知轻重,蓄意伤人,该当何罪?” 梁朴轻咳了一声,装模作样地说道:“确实有些不该,来人啊,把许牛拖下去打五下板子。” 此时庞长与梁珏等人已将郭大胆抬到校场边上,发现他伤得不轻,已无法站立,更别说继续比赛了。 听到梁朴将许牛轻轻发落,庞长抑制不住怒火,就要站起来骂人,却被陈贵拦住——中候与校尉正在讲话,兵卒哪能插嘴? 班始肃言道:“梁将军此举有包庇之嫌。许牛一不该在小比之日实行破坏,二不该在官长面前如此放肆妄为,三不该伤害同袍。因小比尚未结束,先将其笞三十大板,待小比结束后再论罪!来人,将许牛拖下去,晋明,你来行刑。” 若屯骑营的人来打板子,他们一定会放水,可若是长水营笞板,有可能会出于报复心理,打得特别重。所以班始便安排由晋明来打。 梁朴瞪了瞪眼,虽有心要包庇许牛,却又无法反驳班始,毕竟他是中候。心里只能埋怨许牛是个蠢材,就不能寻个无人之机再对郭大胆下手么? 这边厢许牛被人拖了下去打板子,那边厢看着郭大胆的伤腿的梁珏却是心急如焚。 第三场比试是马上搏击,屯骑与长水营的五十名兵卒都得参加,是一场小型战役。如今因许牛伤了郭大胆,两人都无法参赛了。 屯骑营那边也就罢了,他们上了战场都是各打各的,少了一个人对于他们来说损失不大。但对于长水营来说,按照梁珏的设计,所有的兵卒都应听从郭大胆的指挥,以团队作战的方式,发挥出强大的威力,辗压屯骑 分卷阅读65 - 分卷阅读66 驸马,求放过 作者:陈柑 分卷阅读66 营。 可是现在,郭大胆脚部经脉已伤,随便动一动就会相当痛楚,根本无法再骑马上战场。而且这场比拼因人数较少,规定用时不超过一炷香,时间相当短,不容郭大胆坐于后方进行隔空调度。 战斗在即,长水营竟然没了指挥官,这还怎么打? 梁珏这时才发现自己犯了一个致命的错误。在过往的日子里,他与郭大胆讨论过很多次战场上如何实施战术变化,就以为稳操胜劵,却全然没想过要培养一个副指挥官来做后备! 如今该怎么办? 郭大胆按捺住痛苦,低声道:“我能上,让我上!”庞长陈贵都紧张地看着梁珏,等他想出办法来,另一边,梁朴与刘简已经在催促徐冲,要开始第三场比试了。 梁珏猛然抬起头,遥遥望向徐冲与班始。 徐班二人的目光中写满了对他的支持,仿佛在说,不管他想用什么方法,尽管放手去做。 梁珏咬着牙,做出了决定——还有一个人可以充当长水营的指挥官,这个人就是他自己。 按照规则,小比的参赛人员应该是兵卒,梁珏本不具备参赛资格,但他相信,梁朴不会反对这项提议。因为在梁朴看来,梁珏只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弱小子,上了战场就只会拖累别人。 果然,当梁朴知道梁珏自荐顶替郭大胆上场时,先是一怔,而后放声大笑:“好,好!中候,没想到你的书记竟有如此豪情壮志,那我就成全他好了。” 班始不语,望着梁珏的目光中有几分担心,但他知道此刻梁珏需要的是他的信任而不是反对。 这段日子以来,梁珏几乎全身心都扑在训练兵卒上面,似乎小比赢不了他就不活了似的。 虽然班始已做好了最坏的打算,若长水营在小比中负了屯骑营,他也会一力拦阻梁朴,绝不会让他带走梁珏。可是,梁珏为了这件事付出了这么多的精力和汗水,他心中想必是很想用小比结果来堂堂正正地证明自己的价值…… “你都还不怎么会控马,万一从马背上摔下来摔坏了自己怎么办?”庞长直率地说。 “是啊,你就不要参加了。”陈贵也这么劝他。 梁珏虎着脸,没有说话,只自顾自地整理自己的着装,足衣绑紧,靴子套稳。 他知道在梁朴心中,自己就是一只蝼蚁,虽然有好皮相,但很不识抬举。梁朴答应这场小比的目的有两个,一是通过屯骑营的大胜令班始和徐冲颜面无存,二是借机将梁珏讨过去,肆意羞辱,一雪被人拒绝之耻。 ——即便只是一只蝼蚁,也有蝼蚁的尊严! 这一刻,梁珏无视喧嚣的校场,以及身边焦急担忧的自己人,他的眼睛只看着梁朴,心中平静地想:就让我来教教你吧,蝼蚁也有獠牙,当它张开嘴的时候,你就会鲜血淋漓地少一块肉。 作者有话要说: 周四见 第48章 一发 第三场比试是马上搏击。其时的骑兵主要的兵器是弓箭,用于中远距离射击,但若与对方步兵或是骑兵短兵相接,则需一手操纵马儿,一手举兵器,在马背上进行劈斩、挑刺等动作。 这就要求骑手有高超的控马能力,要能坐稳,还要体力强。 而这两样,梁珏都没有。 庞长脱下了身上的软甲,硬要梁珏穿上。 普通的兵卒都无甲可穿,何况这是比赛,不是真正的战场。但庞长认为自己武力过人,有心想“杀”多几个对手,所以才特地穿上了从家里带来的软甲。 如今见梁珏也参赛,便有心照顾他。 梁珏没有推辞,跟他比起来,自己确实很弱。 两营兵卒各五十名,俱都翻身上马,分东西两边占据校场,遥遥对望。 高台上传来一声“开始”,双方立刻开始放箭,一时控弦之声不绝,场上飞箭如雨。 陈贵与庞长一左一右地夹着在马背上的梁珏,在箭飞来的时候伸手为他打掉。 先在较远距离发箭解决一部分敌人,冲到近前时就贴身搏杀,这是骑兵的惯用方法。 因为不是真正的作战,所有的箭枝都去掉了箭头,只在首端涂上石灰作标记,手中之刀器等物也是在背面涂了石灰,长/枪则涂在首端,兵卒若身中三个石灰印子则判为“死亡”,需自动退出比赛。 这时陈贵等较聪敏的人已经发现了不妥:两营相距较远,自家射出的箭只堪堪射中几人,然而屯骑营所放的箭却又猛又急,倾刻间长水营就有两人身中三箭,被迫“死亡”。 “强弩!他们用的是强弩!”庞长看得真切,大叫起来。 普通弓箭的威力在五十步之内最为显著,超过了这个距离,则很难命中,并且力度下降,所以长水营的射中率就不高。然而屯骑营所用的却是射声营所特有的强弩,射击力度和精准度都大大提高。 狡猾的梁朴为了在小比中辗压长水营,竟从射声营借了五十支强弩用来对付长水营。 “冲上去!”梁珏断然喝道。 对方手持强弩,若是以射箭来作对决,己方凶多吉少,甚至可能会全部“死”在这里。只有先缩短与敌人的距离,再利用己方有雁翅马鞍与马蹬的优势,进行近身搏击,才有可能胜了对方。 长水营的兵卒立即催马上前,以一伍为单位,扑向校场的另一头。 庞长和陈贵护着梁珏,驱马直冲。这时一枝箭从对面呼啸着冲陈贵当面而来。陈贵非常沉着,他突地一扯缰绳,身下那马儿与他配合已惯,明白他的意图,此刻便猛然往左一窜。 他的判断很准确,因了这一窜,那枝利箭便往右射空了去。 可是在陈贵右边的梁珏所乘之马儿却因这枝箭而受惊,跃跳了一下。若是其他兵卒定能及时约束马儿,然而梁珏骑术本就不好,马儿突然一跳,他一下子没有平衡好身子,便从马背上坠落了下来,摔在地上,滚了两滚。 事出突然,庞长与陈贵见梁珏坠马,吓得勒马回望。梁珏的神智此刻已回复清明,伏在地上,大叫:“冲锋!上枪!” 反正他没有摔坏,而且短时间内不会有危险,不需要庞长陈贵来救。 马儿冲锋的速度很快,只不过几息,两营兵卒便参差相遇。长水营的兵卒听了梁珏命令,早就执长/枪在手,当下以枪或横扫或直刺。一瞬间,屯骑营就有五人“死亡”,因被打板子的许牛无法参赛,他们就只剩四十四人,而长水营则因之前在箭雨中损失了两人,目前还有四十八人。 这次比试以结束时“活着”的兵卒为多的那一个营为胜利的一方。然而若真正上了战场,当战损率达到三分之一时,士气就会严重受损,当战损率达一半时,剩下的一半士兵多半已被打伤打残,就算胜了敌人,这些士兵 分卷阅读66 - 分卷阅读67 驸马,求放过 作者:陈柑 分卷阅读67 也很难再在下一场战役中一展武勇。 所以在汉朝,军方的律令是重罚战损率达一半的战役的主将,哪怕那场战役是己方获胜。 梁朴原本的设想是屯骑营大胜,即以己方几人“死亡”为代价,将长水营打到只存活二十五人。 然而两营一照面,屯骑营就“死”了五人,急得他从榻上站起,走到高台边缘拿眼细看。徐冲与其他人也都来到高台边,凝神观看战况。 此时两营已短兵相接,刀锋碰撞之声立时响起。 一个屯骑营的兵卒凶神恶煞地挥舞着刀朝陈贵砍来,陈贵的脚轻轻一磕马肚,马儿便往旁一避。 人影闪动,双方交错。那人砍了个空,正想嘲笑陈贵懦弱,身下突然一软,耳边听到自己的马匹一声长嘶,人就直坠而落,重重地跌在地上。这兵卒的身上立刻被其他长水营的兵卒捅了三个白印。 原来陈贵在驱马避开的同时,手中之枪悄悄地往对方的马腿上一绊,迅疾如风,那马便摔倒了。 庞长却被两人围攻,他厉目一瞪,大喝一声,双手紧握刀把,用劲一扫,将其中一人劈到马下。 再反手一刀,往上一抹,那雪亮的刀光恰似匹练,险险掠过另一人的眼前,那人吓得胆颤心惊,重心一个不稳,自己栽下了马。 长水营的兵卒就这样在混战中利用马鞍与马蹬来平衡身子,双手握紧兵器,或劈或刺,利用兵器相接时的作用力将对手掀下马,然后再捅他几下,令其“死亡”。 转眼间,又有八名屯骑营兵卒退出战斗,只剩三十六人,而与之对阵的长水营却仍有四十八人。 高台上,梁朴又惊又怒,大叫:“蠢货!打呀,打他们!” 屯骑营的人虽没了队率许牛,但其中也有好几个经验老到的兵卒。他们见长水营因有了马鞍与马蹬,打斗中不易于落马,就叫了几声,令同伴专削对方马腿。 长水营的马匹本就不比屯骑营精壮剽悍,在屯骑营兵卒的专门打击下,很快就有六人落马,而后“死亡”。战斗人数变成了四十二人。 缀在长水营后方的梁珏此时已翻身上马,眼看如此情形,叫道:“五团!” 早在操练之时,梁珏就发明出一系列的命令用语,用来指挥兵卒作战。 “五团”的意思是五人成一小团,一起围攻敌人。 战场上,长水营的兵卒迅速地向离自己最近的队友靠近,以五人为单位,居左与居右的两人专门负责掩护,以抗击对方为主,居中的三人却不理会向自己招呼而来的兵器,直接发起攻击。 屯骑营从未遇过这样的对手,以往他们不管与什么对手较量,在战场上都是各打各的,以个人武勇取胜。 而长水营却越打越顺手,过往刻苦训练的成果此刻终于呈现,他们往往以五人对阵屯骑营的两三人,快速解决后再去对付下一组的两三人。 十个弹指过后,屯骑营就损失了三人,战斗人员只剩下三十三人。 屯骑营那几名经验丰富的兵卒见状,立即随之转换战术,他们学着长水营,以三人为组,绕开庞长陈贵等武技高强之人,专挑长水营身材较瘦弱的兵卒下手。不一会儿,长水营就有两人落马,剩下三十八人。 梁珏双眼紧盯着正在剧烈打斗的两方,脑子不停地转着,蓦然大叫:“刺猬阵!刺猬阵!” 他这么一叫,长水营的兵卒立刻掉转马头,以四人或五人一组,形成一个小圈,背对着己方队友,正面迎敌,就好像一只将柔软腹心藏起来的刺猬,两手伸出的兵器便是利刺。 他们左手持矛,右手执刀。长约一丈的矛不时闪电般地伸出,或刺或挑,右手的刀则着力劈杀。 因为他们坐在雁翅马鞍上,脚踩马蹬,稳当程度远胜敌人,所以手下可以毫无顾忌地用力,片刻后,又有四名屯骑营的兵卒被他们“杀死”。 而他们却像将身躯团起来的刺猬一样,丝毫无伤。 高台上的梁朴见己方只剩下二十八人,战损率渐向一半逼近,心急如焚,双手握成拳,嘶声叫道:“中军,破其中军!” 其时行军一般分为左、右、中三军,中军为主帅所居。此刻长水营的实际指挥人为梁珏,梁朴见他不时出言指点,便提醒自己的手下去将梁珏“杀死”。 他这么一叫,立即有两名屯骑营兵卒抽身出了战团,驱马直奔梁珏所在地。 梁珏吃了一惊,连忙催马奔往庞长他们的方向。 但他刚跑出不远,其中一名屯骑营兵卒就“呼”一声甩出一根套马绳,准确地套上了他的颈项,再用力一拉,梁珏便砰然倒地,勒得直翻白眼。 那名兵卒素来胆大妄为,因气恼梁珏指点长水营,当下怪叫了一声,策马奔了回去,马后拖曳着梁珏。 梁珏被套着脖子在地上拖行,头部不时撞到地上高起的石砾,身上的衣袍沾满了泥土,细嫩的双手被沙石划得鲜血淋漓。 绳索深深地陷进了他的脖子,勒得他两眼翻白,意识渐渐模糊。 ——难道我就要死了么? 正在梁珏支撑不住之时,一枝箭闪电般地射来,高速旋转的箭锋正中那条套住他的绳索,麻草绳难以承受这种锋锐,中间被撕开了一个小裂口,但仍未断。下一息,又有两支箭接连射来,恰好射中小裂口旁边的位置。 这是何等精湛的箭术! “啪”一声,套着梁珏的那条绳索突然从中断裂,梁珏的脖子一松,往前拖行之势立止,倒在地上。 这一切发生得极为突然,几乎只在一两息之间。 梁珏伏在地上,意识半明半暗,勉力睁开眼睛,就见校场一角,班始高高地站在一匹马的背上,手里拿着一张弓。方才正是他放箭救了梁珏。 班始的衣袂被风吹得不住飘飞,站在马背上的那个身影既潇洒又强大,秋阳的金光从他背后打过来,在这一刻,梁珏觉得,自己看见了神衹。 作者有话要说: 下一章结束小比,然后梁珏就得面对他要不要离开班始这个问题~~ 另外,新文《虐文逆袭系统》已经,开!坑!了!欢迎各位小可爱前往品尝试吃~~试吃你是不可能吃亏的哟~~ 再放一遍文案: 穿越到书本里面的萧迁发现,自己的命运就是被一个个渣攻虐身虐心,最后死在渣攻怀里,以生命唤醒渣攻的良知。 萧迁相信,他一定能够逆袭,改变自己必死的命运!反正他有剧情提示…… 等等,他看到了什么? 锁!锁!锁! 为什么有那么多章节被锁? 难道,他穿进来的不只是虐文,而且还是一篇……小h文? 系统(欢快脸):恭喜宿主,第一章 就有小黑屋皮鞭play! 萧迁:w 分卷阅读67 - 分卷阅读68 驸马,求放过 作者:陈柑 分卷阅读68 tf! 文名也可以叫做《每天都在阻止小攻黑化》 白兔皮狐狸心受 x 不管是什么皮都有一颗忠犬心攻 穿书+快穿 第49章 再争 高台上,梁朴见梁珏被班始救下,哼了一声,阴阳怪气地说:“中候,这次小比乃兵卒之间的比拼,你贸然插手相助长水营,是否有偏心之嫌?这叫我如何相信你会公平公正地进行裁决?” 班始望见此时庞长与陈贵已赶了过去将梁珏扶起,便跳下马背,将手中之弓交给侍在一旁的晋明,自己走上高台,冷冷地说:“梁将军,你自己也说这是小比,不是真正的战场,为何屯骑营的兵卒竟对同袍下这样的死手?何况,梁珏的另一重身份是我的书记,我出手救自己的下属,有何不妥?” 一旁的徐冲也不忿梁朴歪曲事实,妄加指责,当下便森然道:“那梁珏于我长水营颇多襄助之处,老夫早已将他视为长水营的人,梁将军,如今你营中的兵卒伤了他,若你再诸多纵容,莫怪老夫不客气!” 胡刘两位校尉眼看双方快吵起来了,忙打圆场。 此刻梁珏已在陈贵的搀扶下坐了起来,只觉得浑身上下无一不痛。尤其是颈项之上,那根套马绳深深地勒进了他的皮肤,可能也伤了气管,现下他连轻轻吸气都觉得痛。 他心中恼怒非常——梁朴这个小人,竟敢叫人暗算小爷我,你弄不死我,我就一定要弄死你! 他向着陈贵和庞长艰难地挤出两个字,声音异常嘶哑:“绳歼!” 只说了这一句,他就觉得头晕眼花,身子再度摇摇欲坠,脸色苍白如纸。 陈贵连忙把他扶稳,庞长则把双手拢在嘴边,向着战场那边大声叫道:“绳歼!绳歼!” 这两个字同样是梁珏发明的命令用语,意即像绳子一样串成一条,然后将敌人围在中间,将其全部歼灭。 长水营的兵卒听了,立即像在训练那时一样,先分出十名人员左右两边包抄,如同赶猪赶羊般将屯骑营的人赶往一处。然后,兵卒们像自有生命的长绳般,将他们围在中间,最后合成一个圈,合力用长/枪与大刀将他们一一解决。 当一炷香烧完的时候,长水营的战斗人员仍有三十六人,而屯骑营只剩二十人,并且那二十人都已斗志尽失,若不是有时间限制,长水营的兵卒定能“杀死”全部对手。 最终结果:长水营,大胜! 梁珏一直强撑着自己坐在地上,当听到这个消息时,他的心里一松,就再也支持不住自己,身子往后一倒,晕了过去。 当他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躺在榻上,身上盖着薄被。 他似乎身处班始的房间,班始就坐在一侧,正俯身细细看他。见他醒了,便从旁边小几上拿起一个杯子,一边将他扶起,将杯子凑到他的嘴边,“来,喝一些蜜水。” 老板竟然亲自服侍自己! 梁珏有些受宠若惊,就着班始的手抿了一口,只觉得这蜜水甘美无比。 “在小比还未结束时,我就派人去内城请医士过来了,方才他已为你上药包扎,幸好只是皮外伤,多休息几日就能恢复。” 班始执起梁珏缠着白布的一只手,叹道:“往日你的手多好看,如今包得像只熊掌一样,真可怜。”说着,他将那只手凑到唇边,轻吻未被包扎的手指。 皮肤上传来温热濡湿的感觉,那种温柔的触觉令梁珏的心都化了,他呆呆地望着班始,心里只有一个念头:老板他,怎么可以这么温柔,这么好看…… 门外隐约传来一阵喧嚣,班始神色不变,将梁珏的手放下。然后,俯身在他的眉间印下轻吻,热热的气息吹拂在梁珏的脸上,下一个吻落在鼻梁上,而后是唇上。 “你好好歇息,什么都不必想,万事有我。”班始交待了一句,然后轻轻地走出了房间。 梁珏毕竟受了伤,精神困顿,很快就沉沉睡去了。 却说班始,他健步出了房,在院子里就已经看见了梁朴率两三个人正围着院门口,与守在那里的陈贵、庞长、晋明以及另外三个徐冲派来的长水营兵卒争执。 见班始走了出来,梁朴便扬声道:“中候,你这属下好不晓事,如今我要带梁珏走,他们如何能阻止?” 未等班始应答,陈贵便沉声道:“梁将军,当日您亲口许下承诺,若长水营赢得小比,梁珏便无需与你回去,怎地如今又来纠缠?” 梁朴故作惊诧之色:“我何时说过那样的话,你可不能信口雌黄。” 此言一出,不说性急的庞长差点就伸拳打出去,就连一向稳重的晋明脸上都浮现出怒意。 要是梁珏在场,他多半会感叹一声:人至贱则无敌啊。 梁朴这个贱人,当日虽答应以小比结果来定梁珏的去留,但那时他以为屯骑营必赢无疑。如今见长水营获胜,心中对梁珏又爱又恨,于是便恃着自己脸皮厚,且班始他们并无证据可证明自己说过那样的话,再次前来讨要梁珏。 班始一扬剑眉,问道:“梁珏乃是我的书记,为何要跟你回去?” 梁朴得意地笑了一声,从怀中掏出一块竹简,“我这里有调令……” “眼见为实,”班始打断了他的话,“拿来给我看。” 梁朴嗤笑了一声,心想:竟然以为我拿假调令骗你,好,就让你看个明白。 如此想着,他便将那竹简递了过去。 班始接过调令,只看了一眼,确认上面写的是梁珏的名字,而后—— 两手一用劲,竟将那竹简文书生生拗成两半! 这一下极为突然,梁朴愕然举起一只手指着他,“你,你……” 班始反手一抛,将那断成两半的竹简抛进身后的院中,同时叫了一声:“庞长!” 庞长立即一个跨步,退到他的身边,“中候?” “烧了它!”班始指了指那两半被他抛在地上的竹简。 “诺!”庞长喝了一声,小跑进院子里,极快地从腰间取下火折子,拔/出/来一晃,火光随即燃起,倾刻间那两小半竹简就被烧尽焚毁! 梁朴不敢置信地望着前方院中那一团火光,再望向班始,手指直抖,竟说不出话来。 班始一直以来都低调隐忍,梁朴便觉得他怕事懦弱,没想到他竟有如此狠决的一面。 “梁将军,你说有调令,调令在哪?拿出来给我们看吧。”班始负着手,悠悠地对梁朴说。 他这一招便是以彼之道还施彼身:梁朴不承认自己亲口说过的话,那么他就干脆不承认调令的存在。 庞长此时已完了事,他跑回班始身边,哄笑道:“对啊,你的调令呢?拿不出调令就别想抢人!” “你!”梁朴怒喝出声,“班始,你竟敢焚烧军中调令,待我禀 分卷阅读68 - 分卷阅读69 驸马,求放过 作者:陈柑 分卷阅读69 报大将军……” “禀报大将军什么?”班始低喝,脸色一片森严,“你为了一己私欲,竟自填调令,并且不顾同僚情面,三番四次想将我的属下夺去……若见了大将军,我定会将这些事细细禀报,到那时,不知梁将军还有什么话可向大将军解释?” 本来班始还想息事宁人,以小比之结果 班始的态度很坚决——梁朴来阳谋,他便还以阳谋;梁朴以蛮横无理的手段作纠缠,那么他可以比梁朴更野蛮,更不择手段。 梁珏是他的人,不管谁来讨要,都绝不拱手相让! 作者有话要说: 圆柑子码这篇文的时候,好几次都打了萧迁的名字,而《虐文逆袭系统》那一篇,第一章 就出现了梁珏的名字……幸好小可爱没有注意到,后来我改了。 同时写两篇文的圆柑子已经有些错乱了~~ 第50章 秋狩 梁珏再度醒来的时候,事件已经平息,班始却不在他身旁。 陈贵与庞长来看他,告诉他班始去了长安城,还跟他说了一个消息。 “陛下要来长安秋狩,估计两三日内将到长安。” 梁珏一怔,小皇帝竟离开了雒阳,到长安来了? 他终于明白班始为何不见人了。班始的另一重身份是长安京兆尹,作为长安城的最高行政长官,他自有渠道接获皇帝御驾亲临的消息,现下便忙碌着为此作准备。 庞长叹了一口气,“唉,我真想求陛下让我回雒阳,但又怕他生气。” 陈贵给他出主意:“你到时穿一身破烂衣衫,脸上身上弄几个伤口,然后在陛下面前哭诉自己一年来的辛苦,他见你这么可怜,说不定会生体恤之心,放你回雒阳了。” “不可如此。”梁珏摇了摇头。 小皇帝幼年时曾从太子被贬为王爷,尝尽了人情冷暖,十岁那年在梁氏与内侍的帮助下惊险地在宫变中胜出,后登基为帝,如今已有五载。 有着这些经历的人不可能是一个傻白甜,相反,他的心志应该颇为坚忍,而且,因幼年的经历,他应该对一些假话空话已经免疫,甚至有可能不喜虚言矫饰之徒。所以,梁珏不想过于夸大事实,只稍稍作一些加工便是。 庞长在长水营过得颇为艰苦,与他在雒阳的生活天差地别,这是一个事实。亏得他性子豪迈乐观,身子骨强壮,若换成别的公子哥儿,说不定一个月都熬不过就病倒了。 梁珏只想让小皇帝看到这一个事实:庞家已经受到了惩罚,庞长之所以在长水营过得还不错,完全是靠他自己。他叫庞长着了一身原本是绛红色的、但如今已洗得发白的军袍,又叫他脱下那双厚底布鞋,重新穿上那双裂开了嘴巴的草鞋。 如此一来,一个艰苦但又不失气概的军卒形象就竖立起来了。 又教庞长:若皇帝问起想不想回雒阳,不要正面回应,要答自己愿意为陛下镇守长安,只是每逢夜深人静,想到自家阿翁已年老体衰,自己却不能在他面前侍奉,实在令人难过…… “岂止是难过?我都要哭了!”庞长被他勾起了心酸,眼中噙着泪花,呜呜咽咽地说。 “好了好了,要哭你在皇帝面前哭去,在我面前哭有什么用。”梁珏连忙止住他。 “这方法能行吗?”陈贵半信半疑。 梁珏叫他放宽心。 庞长之所以会被冠上杀人的罪名来长水营,很大一部分原因是老太尉的政敌想要让他退位,而小皇帝默许了此事。如今他们的目的达到了,庞长是否留在长水营就变得无足轻重了,这时再打一打苦情牌,小皇帝很有可能会答应他回雒阳的请求。 庞长虽不明其中道理,但见梁珏如此有信心,便将他的话记在心里。 这时陈贵想起了一件事,随口说道:“阴城公主与陛下一道来了。” “什么?”梁珏紧张地抓住陈贵的手臂,“她为什么要来?” “据说是来监督上林苑房屋之修缮。”陈贵答道。 梁珏一哂。刘贤那人不通实务,人又懒惰,哪里能做监工? 该不会,是为了自己而来的吧? 他猜对了。阴城公主刘贤在梁珏离开雒阳的第三日就耐不住,前去找班始要人,赫然发现心爱的玉人儿竟被班始带了去长安,顿时暴跳如雷。 然而不管她如何怒叫谩骂,人也不可能回来。有梁珏这个既美貌又玲珑剔透的人作对照,阴城只觉得其他男宠又蠢又丑,论风流连梁珏的十分之一都没有。 如此熬了些时日,刘贤听闻皇帝要来长安,登时大喜,寻了一个由头便随皇帝一同从雒阳出发前来长安。 “你这么紧张做甚?”庞长有些诧异地问梁珏。 梁珏松开手,苦笑道:“你们之前不是曾问过我的身份么?我答应在小比之后就告诉你们,现下我可以说了,我是阴城公主的男宠。” 当庞长与陈贵离开的时候,两人都有些发懵,仍未从震惊中回过神来。 他俩的出身都不低,自然知道阴城公主。勋贵世家中人都听说刘贤喜欢养男宠,但那个低贱的身份如何能与俊美如玉的梁珏联系在一起? 就算梁珏说自己是阴城公主的子侄,是天家子弟,他俩都不会感到吃惊,因为梁珏身上有一种异于常人的气质,让人不敢小觑。可是,他居然是……男宠?这一身份实在是大大出乎他们意料,也让他们无法接受。 梁珏却满不在乎,左右他只是奉承过阴城公主几句,又不曾真的服侍过她,“男宠”这一身份就只是个名头而已。 若换了别人,可能会在庞陈二人面前隐藏这一身份,甚至为自己编造一个良好的出身。但梁珏不想这么做,毕竟庞陈二人把他当成是真正的朋友,对他百般维护,若他再在他们面前说假话,那就说不过去了。 梁珏倒不担心庞陈二人会因为他是一个“男宠”而看轻他,甚至将他的身份到处宣扬。他自忖看人的眼光还算准,庞陈二人心地善良,又都有一种青年人所特有的热血与纯真,对自己的印象也很不错,应该不会做这种事。 出了房的庞陈二人沉默地并列而行。过了一会儿,庞长再也忍不住,转头问旁边的陈贵:“你说他是不是在开玩笑?” 玩笑?陈贵倒希望梁珏是在开玩笑,可是,虽然那人当时说话的神态漫不经心,但可以看出,他说的是实话。 庞长见陈贵沉默不语,嘟哝着又说道:“反正我不相信他是……是那种身份,若他真的是,班中候岂会让他做书记?” 陈贵闻言心中一动,对啊,若他真的是那什么,班中候岂能容他在自己身边? “依我看,他所说的是真的。”陈贵沉吟着说,圆脸上全是认真:“可是,他没有交待自己在那之前的身份,就好 分卷阅读69 - 分卷阅读70 驸马,求放过 作者:陈柑 分卷阅读70 比,你在来宣曲之前与之后是截然不同的身份。也许,也许他有不得已的苦衷,而班中候是知道内情的,并且同情他、欣赏他,所以才会让他一同来宣曲。” “没错。”庞长兴奋地以拳击掌:“此事一定别有内情,我就说嘛,他怎么会是那种人。” ***************************************************** “不是说小比之后就回后世吗?”浮生一度非常不耐烦地望着一动不动地坐在榻上的梁珏,“怎么又变卦了?” “刘贤要来了。” 浮生一度瞪大眼,“她来关你什么事?难道你还想跟她嘿嘿嘿一次再走?” “我是被班始带来宣曲的,刘贤一来,肯定要问班始把我要回去。我现在一走,班始交不出人,她一定会认为班始将我藏了起来,说不定会叫小皇帝治班始的罪……” “那也是班始的事,和你有什么相干?”浮生一度打断他。 梁珏抬起头,神情十分坚决,“一人做事一人当,我不能连累班始。” “你到底想怎么样?”浮生一度粗鲁地问。 梁珏便将自己的想法说出来:等阴城到了之后,他就会答应与她一起回雒阳,在离开宣曲之后,他再随浮生一度回后世。 “好吧,这是最后一次,再拖下去就不行了。”浮生一度勉强答应了。 梁珏沉默。 他不愿在此刻离开,一方面当然是不想因此让阴城有了一个攻击班始的把柄,另一方面,他怎能离去得如此仓卒? 他想当面向班始倾诉自己的真实来历,想对他表白自己的心意,想求得他的原谅,然后再离开。 也许班始不会原谅他,但不管如何,他都要把自己最为真实的一面袒露给班始看。 然而,一想到自己今后再也见不到班始,梁珏的心就开始痛。他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也不知道如何才能止住这种心痛。 梁珏在这种茫然与难过的情绪中过了三日,班始一直都没有回来,他却等来了阴城的召令。 第51章 上林 到达长安后,阴城与小皇帝一起住进了上林苑,第二日,她就迫不及待地派人召梁珏去见她。 旧时的上林苑规模颇为庞大,武帝时面积最广,地跨五县,纵横三百里,沣镐涝潏等八水出入其中,计有三十六座小苑、十二座宫、三十五座观。苑中养有百兽,供天子于春秋二季狩猎;奇花异木众多,其中包括从西域引进的葡萄以及从南方迁移而来的龙眼、荔枝、槟榔等果子;又有许多池沼,可供宫女泛舟放歌。 如此一座广阔而华美的宫苑,却在王莽与赤眉军之争战中被破坏殆尽,变成了一片废墟。五十多年前,朝廷在离上林苑旧址南端约二十里的地方重新建造了一座宫苑,依然将其命名为上林苑,规模自然远远不及旧时,只是聊胜于无,也就是个意思,毕竟皇帝若没有一座可供狩猎的离宫,听起来也不象话。 休憩了三日,梁珏的伤已经好了许多,他跟着阴城派的使者离开了长水营,进了上林苑。就见面积并不如何宽广,看上去与宣曲任氏的宅院相差不远,然而林泉之清美、楼阁之精致却又超乎其上,体现出皇家的气派。但可能是因为久无人居,看着有一种颓然之感。 进上林苑后,另有一名侍婢迎前来,引着梁珏进了一座离苑门不远的小偏殿,着他在此等候,待她先去禀报公主。 一进殿,梁珏便意外地见到了庞长与陈贵。原来此刻徐冲正与其余四校尉一起面圣,庞陈二人便不能进去,待陛下单独与徐冲叙话时,庞长与陈贵才会被召进去。 “你,你怎么也来了?”庞长十分惊愕地望着梁珏。 陈贵却低声问道:“公主见召?” 梁珏点了点头,无奈地说道:“像我这么有魅力的人,想让别人忘记都很难啊。” 那宫婢很快就去而复返,出现在小偏殿门口,请梁珏随她一道去。 宫婢引着他走进了某座宫殿的其中一间房里,梁珏都还来不及打量里面的摆设,就听到一声尖叫:“玉人儿,我总算见到你了!” 定睛一看,就见阴城公主身穿一袭无比娇嫩的粉色绣双/飞彩凤的襦裙,衬得那张搽满了白/粉的脸甚是怪异,头上插满珠翠。她一见梁珏,就从坐席上站起,想要走过来拉梁珏的手。 梁珏迎也不是,躲也不是,所幸他脑子转得快,立即说道:“公主,小心脚下。”接着又对一旁的侍婢说:“还不快快扶住公主?” 说着自己便在下首的坐席上落座。 阴城公主见梁珏已坐下,只好停止脚步,因听到他在关怀自己,心中倒有几分欢喜。她重新在首位落座,目不转睛地望着梁珏。 只见他的肤色比记忆中要深了一些,颈上也添了一道伤痕,然而眉宇间多了几分坚毅,举止更显潇洒。两个月未见,以往温文俊雅的少年眼神依然明亮,笑容依然和熙,却增添了一种果决凛然之气概。 当下她大为心疼地说道:“玉人儿,你独自一人在长安,吃了不少苦罢?怎地颈上竟有了伤痕?” 说到这里,她颇为忿然,“班始竟敢以谎言欺骗于我,强将玉人儿你掳来长安,你且等着,我必会向皇帝告状,到那时班始就连中候之位都保不住!” 刘贤一向跋扈,惯了凡事都要顺着她的心意,在愤激之下说话更是口无遮拦,她也不想想,班始好歹是她名义上的夫君,若他连中候都不是,对她来说脸上岂会有光? 梁珏忙道:“公主误会了。中候并未掳我过来,他只是手下无人可用,又见我性子聪敏,便邀我前来长安为他做事,三个月过后就会把我送回公主身边,只因走得急,来不及向公主辞行。公主您看,我如今丝毫未损,又学到了一些本事,这岂不是好?” 阴城公主闻言,脸色便缓和了些,但仍然不能释怀:“你跟在他身边,能学到什么本事?好端端的,硬要我与你分离……” 梁珏笑道:“我如今会骑马了,也会射箭,最重要的是,公主您看我是否比以往更加有气度了?” 刘贤不禁点了点头。 梁珏续道:“若我一直留在公主身边,说不定过没几日,公主便会厌烦我了,如今我比以往有了些微长进,只望日后能得公主荣宠多几日。” 刘贤被他逗笑了:“你这个小滑头,如今我有了你,哪里还能看得上其他人呢?” 见她高兴,梁珏乘机道:“珏有话要与公主讲,只是……” 他拿眼望了望左右,刘贤只道他有甚甜言蜜语不想让旁人听了去,便道:“你们暂且退下罢,待我唤人再进来。” 过了将近半炷香的时间,梁珏从 分卷阅读70 - 分卷阅读71 驸马,求放过 作者:陈柑 分卷阅读71 殿内出来,依依不舍地与刘贤道别。刘贤拉着他的手,两人又切切地说了一会儿话,随后刘贤便赏了一大笔物事,让梁珏带走。 与进来时一样,梁珏在宫婢的引领下往苑外走,忽然感觉有一道刺探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 梁珏脚下不停,装作观赏风景,尽量自然地转首往四周看,就见右后方不远处的一个花亭中,一个身穿深碧色袍服的男子转身离去的背影。 梁珏心中便有几分疑惑,然而一看见在苑门口张望的庞长与陈贵二人,他登时就将这件事抛在脑后,快步走了出去。 庞长与陈贵两人在苑门口不知往里面张望了多少回,终于看到梁珏出来,这才松了一口气。 庞长迟疑地问:“你,你去了那么久,是不是,是不是……” 他吞吞吐吐,就是说不出下半句。 梁珏没好气地打了他一下,道:“收回你那肮脏思想,我进去只是陪她聊了聊,什么都没做。” 庞长如释重负,嘻笑道:“我就说嘛,你这么聪明,怎么会想不出法子来应付……不过,别说你什么都没做,就算你真的做了,你仍然是我的好兄弟。”说罢朝梁珏挤了挤眼。 梁珏哭笑不得。 原来庞长已见过小皇帝了,皇帝要见的人有很多,与庞长便只说了几句。庞长将梁珏教他的话讲了一遍,果然引得陛下怜惜,发话让庞长等多几日,待御驾回雒阳之时便可一同回去。 “提都没提我犯下的事!看来我的罪名可以免了。”庞长高兴地眯着眼嘿嘿傻笑。 梁珏心想这下子小皇帝又卖了一个人情给庞家,日后保不定要庞家付出什么代价呢。不过这话却不好对庞长说。 陈贵却没有见到陛下,因为大将军将他召去了…… “什么?梁商也来了?”梁珏惊诧地打断了他的话。 庞陈二人都望着他,表情有些异样,只因他们还是第一次听到有人如此随意地直呼大将军的名讳。 大将军梁商如今掌握着军政大权,朝中武官见到他都得恭恭敬敬,而梁珏只是一个白身,却对他如此轻忽…… 梁珏及时醒觉,讪笑道:“唉,我这人真是乡里乡气的,竟然又忘了称呼贵人不能像对坊间邻居那般随兴……大将军他老人家怎么也来长安了?” 陈贵瞪了瞪眼:“他又不老。” 梁珏不耐烦了:“小柜子,你这么执着做甚?左右不过是一个称呼。先回答我的问题。” 陈贵想了想:“大将军应该是伴着陛下来的,我听家中长辈讲过,我朝举凡御驾亲临长安,大将军都会陪伴左右。” 梁珏又问:“大将军召你去做什么?” 陈贵便接着讲,原来大将军颇为欣赏他,说要在陛下面前举荐他,先从朝中散官做起,待做出一番政绩便可加以升迁。 梁商身居高位,平日里不知有多少人想巴结他,只望自己能给他留下哪怕一丁点的印象,而他却对陈贵青眼有加,日后陈贵的前程可说是一片光明。 梁珏伸手拍拍陈贵的肩膀,慨然道:“苟富贵,勿相忘。” 陈贵就问他:“公主召你有何事?” 梁珏便说了:他已经答应了阴城随她一同回雒阳,但自己在长水营还有事未交割清楚,阴城这才放他回去,嘱咐他待诸事完毕后就来上林苑寻她。 庞陈二人听闻他也要回雒阳,高兴之中却又带着几分不安。梁珏知道他们心中所想,笑道:“到了雒阳,我定会想办法把自己的身契赎出来。” 庞陈二人这才松了一口气,庞长笑着说,若钱不够,只管找他。 梁珏笑着应允,心中却颇有些感伤。 他是不可能到雒阳的,中途就会“死了”,当自己的“死讯”传来,庞长陈贵二人不知道会有多难过。 心情各异的三人刚要去牵马,突然有一个小内侍急急从苑内出来,叫道:“梁书记请留步。” 梁珏回过头去,那小内侍显是赶得太急了,喘了一口气,道:“梁书记,陛下,陛下有召。” 作者有话要说: 猜猜看,小皇帝为什么想见梁珏? 第52章 面圣 三人都十分惊异,你望望我,我望望你,梁珏迟疑地问道:“陛下……要见我?” 小内侍有些不耐烦了,尖声道:“是啊,别耽搁了,快快随我来吧。”说着便领先往苑中走去。 梁珏仍有些发懵,被他这么一催促,脚下便跟着他去,走了十几步才回过神来,回头一望,庞长陈贵两个人仍站在大门口,担忧地望着他。梁珏朝他们挥了挥手,示意不必担心,他自己能处理好。 小内侍领着梁珏走了将近一会儿,就到了一个颇为宽敞宏大的宫殿面前,这便是皇帝接见臣子的承光宫。小内侍将梁珏引进了承光宫左侧的一座小偏殿,示意他在此等候,自己往大殿门口走去,似是进去回禀。 梁珏在偏殿坐下,收敛心神,开始分析目前的形势:到底是什么人在小皇帝面前提起自己呢? 认识的人当中,能在小皇帝面前说上话的人只有班始与徐冲,会不会是徐冲? 可能性不大,他是一个老成谨慎的人,若要在小皇帝面前说起“班中候的书记”,应会提前与班始通气。 不是徐冲,那会是谁? 梁珏站了起来,在小偏殿内兜圈,苦苦思索着。忽然间他想到了一人:阴城公主!刘贤一向口无遮拦,或许是与小皇帝说话时不经意地提到了他,引起了小皇帝的好奇。 若真如此,对于小皇帝来说他的身份是阴城的“奸/夫”,小皇帝毕竟年少,大概是想看看这个“奸夫”长得怎么样,令阴城如此念念不忘、神魂颠倒。 又想:阴城公主蓄有不少男宠,此事在权贵圈中已半公开,小皇帝之前都不曾说过什么,现下应该不会因此而问罪于他。 梁珏在偏殿内来回踱步,在心中设想着小皇帝可能会问的问题,以及自己的应答。 突然,一阵低低的模糊的语声传进他的耳中,像是身后有人在说话,但听不清楚。他倏地转过身子,此刻他正立于偏殿的一个角落,面前是一堵墙,墙上挂着几幅字画,那声音竟然是从墙中传出来的。 梁珏满腹疑虑,他走前两步,侧耳细听,这次他听清了几个字:“……任氏……忠心……” 他想了想,伸手轻轻地掀起一幅字画,就见字画后的那面木墙已有些破损,裂开了一道大约有两指长半指宽的缝隙。 梁珏恍然大悟:因皇帝并不常来,上林苑的管事大概疏于打理,墙上有了裂缝也没有及时修补,墙背后应该是另一座殿,有人在那殿中说话,声音便传到这边来了。 与这小偏殿相连的应是那座大殿,小皇帝正在里面召见别人,说话的人会是小 分卷阅读71 - 分卷阅读72 驸马,求放过 作者:陈柑 分卷阅读72 皇帝吗? 因恐被人发现,梁珏轻轻地放下那幅字画,耳朵凑近墙上那道缝隙所在的位置,静心细听。 从缝隙中传来的声音并不十分清楚,梁珏只能听到断断续续的几个字,但从称呼及内容判断,其中一人应是小皇帝,除了他之外,另一人也是一个年轻人,他的声音梁钰十分熟悉,竟是宣曲任氏的任溓。 梁珏听那小皇帝勉励了任溓几句,话风一转,提起了另一件事:“……闻任氏五娘……贞静娴德,淑雅婉柔……惜缘悭一面……” 梁珏暗暗咋舌:见都没见过呢,就大大称赞人家一番,分明是居心不良。这小皇帝可谓是摘花老手啊,年纪只有十五岁,身边除了大将军梁商的熟女妹妹外,又有同龄小花梁妠陪伴,至于其他的宫妃就更不用说了,现在竟然还想染指任家五娘。 任五娘长得清丽脱俗,如此一个素雅的女子,料她也不愿意入宫,与一众宫妃争夺小皇帝的宠爱。 就听任溓回复:“愚妹鲁钝……已订亲……” 嗯,任溓连已订亲的话都说了出来,摆明是不想送自己的妹妹进宫了。看来任氏虽为商贾之家,却是个硬骨头,绝不愿趋炎附势。 梁珏想像着小皇帝那副吃瘪的样子,不知为何有些开心。 果然,墙那边传来的小皇帝的声音低沉了下去,明显有几分不快。然而汉时的君臣相处之道不比后来那个动辄称主子奴才的朝代,即便是皇帝,也不能无视臣民的婚约,硬生生的拆散人家。任五娘既已订亲,而且任氏不愿解除婚约,那么入宫之事便再无可能。 小皇帝虽然不高兴,但也没有办法,勉强又说了几句,好似赐了一些薄礼给任溓,就让他退出去。 梁珏知道下一个该轮到自己了,连忙轻手轻脚地离开了墙边,快步走到坐席上坐下,摆出一副静心等待的模样。 果然,片刻后,领他过来的小内侍便进了偏殿,叫梁珏随他走。 梁珏在廊道上碰到了任溓,他惊异地望了梁珏一眼,因不方便说话,梁珏匆匆对他一笑,便随着那小内侍进了大殿。 梁珏做出一番恭谨的模样,微弓着身子,垂着眼睑,走到大殿中央,向御座行了一礼,恭声道:“草民梁珏见过陛下。” “抬起头来。”上方传来一个声音。那声音很年轻,但自有一股威势。 直视皇帝会被视作挑衅,于是梁珏微微扬起脸,眼睛仍然望着地面。 不知为何,过了很久,小皇帝都没有说话。挂在梁珏脸上的温文的微笑就快要崩裂了,才听到小皇帝说道:“果然人如其名,貌似美玉。” 梁珏看不到他的表情,从声音中也听不出情绪,似乎只是随口一说。然而皇帝既然称赞了一句,他就得有所回应。 “陛下谬赞了,草民的长相委实一般。”梁珏中规中矩地说道。 “还很谦虚。”小皇帝又说了一句。这次他的语调微凉,其中隐藏着一种危险的意味。 梁珏心中“咯噔”一声,他敏锐地觉察出小皇帝似有一种隐隐的敌意。 可是为什么呢?小皇帝乃九五至尊,普天之下最为尊贵之人,而他只是一个“男宠”,两人身份有天壤之别,小皇帝又怎会视他为对手? 难道小皇帝自负美貌,今日见他的样子长得比自己俊俏,便心生嫉恨? 所有被皇帝嫉恨的人都没有好下场,身首异处已经算是善终了,他必须要尽力扭转这种不利局面。 梁珏飞快地转着脑子,边想边说:“陛下容禀,身为一个男儿郎,若能做得一手锦绣文章,或是驰骋沙场杀敌,那才是值得骄傲之事。珏无甚才能,今日凭借长相博得陛下称赞,内心万分惭愧。” 他将自己自贬了一番,只盼小皇帝能听进去,放他一马。 御座上没有声音,不知小皇帝在想什么。过了片刻,他又道:“你看一看朕。” 梁珏不知他是什么意思,但既然他有此吩咐,便先告了一声罪,小心地抬起眼望向御座。 小皇帝有一张容长脸,皮肤白净,眼睛细长,长得颇为文秀。根据梁钰的经验,这种人往往性子偏内向,并且心思深沉,不易对付。 “你说,朕长得如何?”小皇帝问道。 梁珏吓了一跳,脱口而出:“草民不敢……” “朕赦你无罪。”小皇帝随口说道,语气中带着几分不耐烦:“说罢。” 他的声音在空旷的大殿中回荡,形成了一种威压。 梁珏的脊背上渗出了冷汗,若自己应对不得体,完全有可能触怒皇帝,后果不堪设想。天子一怒,伏尸百万。 该如何应答呢?直说小皇帝相貌普通是不行的,然而若谄媚地说他俊美无俦,又有可能会被他斥为虚言矫饰。 这是一个很难回答的问题,难就难在既要说出事实,又要避免引起小皇帝不快。 御座上,刘保望着下方的梁珏,眼光有如一条蛇望着一只孤零零的小青蛙般阴冷,嘴角泛起一丝冷笑。 作者有话要说: 文文正式到了收尾的阶段,以前所有埋下的伏笔都会交待清楚,周四开始再连载个几天就会正式完结了。 然后,圆柑子就可以专心写《虐文逆袭系统》那篇文了。话说写欢乐文的时候自己心情都会好些,圆柑子经常边码字边笑~~ 第53章 留宿 梁珏没有看见小皇帝的表情,他正低着头苦苦思索,绞尽脑汁地想合适的回答。 “朕的长相竟如此难言么?为何迟迟不答?”小皇帝又一次开口,冷冷地问道。看着下方这个俊美少年紧张窘迫的样子,他的心中颇有几分快意。 就见梁珏微扬起脸,恭声答道:“回禀陛下,实因陛下的长相清贵非凡,草民只恐自己言语粗陋,未能尽数表述,所以内心惶恐不安,迟迟不语。” “哦?”小皇帝问道:“为何说朕的长相清贵?” 梁珏道:“草民曾看过孝文皇帝的画像,方才又有幸得见陛下天颜,陛下长得与孝文皇帝颇为相像,宽和清雅,尊贵难言。” 孝文皇帝即是开创了“文景之治”的汉文帝,“孝文皇帝”是他的谥号。文帝距离小皇帝所在的时代不过三百余年,其种种事迹仍在朝野间流传,梁珏说刘保长得像文帝,暗指他日后有可能会取得像文帝那样的成就,这是一种相当高明的恭维。 梁珏自然不曾看过什么文帝的画像。他不欲直接评价小皇帝的相貌,又想奉承他,便想着若说小皇帝长得与历史上享有美名的某一祖先相似,应该会令他高兴。世祖皇帝刘秀据刘保的时代太近了,不好作假,武帝刘彻的丰功伟业谅刘保也做不来,文帝刘恒的主要功绩是与民休息,宽治天下,这一点刘保却是有能力做到的。 小皇帝意 分卷阅读72 - 分卷阅读73 驸马,求放过 作者:陈柑 分卷阅读73 外地看了看梁珏,大殿内一时沉默。 若说刘保与文帝有相似处,那就是两人俱都长相文秀,脸形均瘦长,除此之外别的都不相像。然而刘保年幼登基,开始处理政事,时常感到不自信,曾有臣子奉承说他与文帝颇为相似,刘保闻言大喜,而后便有人找出了据说是文帝的画像,刘保一看,两人果然相像,于是便深信不疑。 梁珏的这一番话误打误撞地戳中了刘保的心愿。 “口才甚是不错。”小皇帝说道,语气稍为缓和。 梁珏松了一口气,知道自己混过了这一关。 又听御座上传来一句:“好了,你且下去罢。”梁珏暗喜,行了一个礼就要告退,却听小皇帝续道:“今夜你就宿在宜春宫罢,待朕处理毕政事,再召你夜谈。” 那小内侍一直静悄悄地立于一偶,此刻便快步走过来,示意梁珏跟他出去。 梁珏呆了一呆,“为什么”这三个字差点脱口而出,幸亏及时警醒,生生咽了下去。脚下随小内侍出殿,脑中不停转着问号。 小皇帝为什么要留他过夜?难道只是单纯地觉得他说话逗趣,想要与他再聊聊? 作为一个曾经的金牌销售,梁珏很相信自己的直觉——小皇帝对他怀有敌意。像刘保这种内敛的人,一旦对某人形成了某种印象,是不可能仅凭只言片语就改变的。 所以,小皇帝不可能因为欣赏他而让他留宿。 势态似乎正在往坏的一面发展,梁珏觉得自己必须要有应对的法子才行。 此刻小内侍正领着他在青石道上前行,一边絮絮地说道:“梁书记,奴婢如今领您去宜春宫,三日前那里就打扫干净了,诸物齐备的,若您还需要什么,请随便吩咐。” 大概是见他得了小皇帝的赏识,小内侍说话的语气比起引他进来时恭敬了许多,称呼也改了。 梁珏一边道谢,一边不动声色地张望四周的路径。无意间看到晋明从另一条道上走过来,他大喜过望,低叫道:“晋兄!” 那小内侍立即嘘了一声:“苑中严禁喧哗。” 梁珏笑道:“对不住,我见到了一个熟人。”说着便向晋明拼命招手。 晋明看到了他,便走过来。梁珏说道:“晋兄,劳烦你禀报中候一声,陛下令我今夜留宿于宜春宫,若有何文书需要誊写,只能等到明日再处理了。” 班始是他的上官,如此交待一声倒也合理,小内侍便不觉有异。 晋明看了看他,沉默地点了点头,而后自去了。 梁珏不知小皇帝留自己过夜的目的,为了保险起见,他得让班始知道这一件事。 **********************************************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梁珏坐在宜春宫后方的一间房的坐席上,半个身子倚着凭几,望着宫院内种着的几棵蜡梅。 已是初冬时节,蜡黄色的花苞密密地结在黑色的枝条上,有如铁线上挑着的金珠,风一过便散发出阵阵浓香。 赏花本是乐事,然而梁珏已赏了近两个时辰,早已乐不起来。自从他进入这间房之后,便有两三名内侍守在门口,不让他出去,似乎怕他乱走刺探皇家机密。 梁珏叹了一口气,无聊地转首,再次打量这间房子。 屋内挂着轻烟般的软红纱缦,地上设的是紫色荷花图案的地衣,靠窗边放着的案几上置有妆盒,怎么看怎么像女子的处所。 可能宜春宫以前是后妃居住的处所吧,这次皇帝并未携后妃来长安,此处便用来供客人暂住。 说起来也是奇怪,小皇帝不是一向很爱重梁美人么?为何此次出行不带她一同前来呢?莫非是想着此行可纳任五娘入后宫,这才不带宫妃过来? 梁珏嘿嘿笑了两声,小皇帝这可真是竹篮打水一场空啊,想得很美,偏偏却被任溓拒绝了。 房门响了一下,有一小内侍提着个食盒进来,招呼他用晚膳。 炙虾盘、菘菜羹、生鱼脍,还有一碟芙蓉酥和一小酲酒。 小内侍将盘子在案上摆好后,点燃了墙角的宫灯,然后转身出了房。 梁珏拿眼细看菜肴,只见每样都布置得甚是美观,拔开酒酲的木塞闻了闻,清香扑鼻,且酒精浓度不高,就算喝光了应不致于酒后失态,冲撞了皇帝。 那盘生鱼脍不敢碰,梁珏一一品尝了其他菜肴,毕竟是御厨所做,味道不错。不知不觉中就吃了个一干二净,酒也喝了一大半。 吃饱喝足以后,梁珏有点不愿动弹,初冬长安的夜间颇有一些寒冷,然而宜春宫筑有火墙,房内就甚为温暖,熏得梁珏有些困了,干脆在床榻上躺下。 小皇帝若是召见他,会派小内侍来叫的,反正现下无事,不如先睡一觉吧。 不知过了多久,梁珏恍惚中好似听到有人说话,勉强睁开眼睛一看,赫然发现小皇帝竟站在自己面前! 他一下子被吓醒了,整个人从床榻上滚了下来,慌张地行了一礼,结结巴巴地说道:“陛下,陛下请恕罪,草民实不知……” 小皇帝脸上不辨喜怒,道:“无妨。”身旁的小内侍见小皇帝并未发怒,胆子也就变大了,道:“梁书记,您睡得也太沉了,奴婢一连叫了好几声呢……” 未说完便被小皇帝望了一眼,小内侍连忙噤声,躬身退了出去。 梁珏不敢直视皇帝,目光投于地面,但他能感觉到皇帝正注视着自己。 想也知道,如今自己必是衣冠不整,梁珏十分尴尬,陪着笑又告了一声罪。同时也暗觉奇怪,一般来说若皇帝召臣民对谈,都是臣民前往皇帝所在之处所,为何小皇帝竟亲自过来了? 第54章 侍奉 小皇帝似乎对梁珏的失仪并不在意,道:“这没什么,无需如此惶恐。”说着便在首位上坐下。 梁珏见他摆出一番要对谈的架势,便也在下方坐席上端端正正地坐了下来。 “你……将那酒菜都吃了?”小皇帝问道。 梁珏忙应道:“回陛下,是的。” “滋味如何?” “非常美味,多谢陛下赐膳。”梁珏一板一眼地回答。 小皇帝点了点头,突然转换了一个话题:“你在班始身边做了一个多月的书记,觉得班始是个怎样的人?” 梁珏怔了一怔。 原来小皇帝知道他是班始的“书记”,是了,那小内侍追出苑门时就是称呼他为书记。可是小皇帝为何会知道这件事呢?就连阴城也只是知道他在班始身边做事,并不知道他任职书记。 还问他对班始的印象,小皇帝怎么这么喜欢让他谈感想? 梁珏想了想,中规中矩地说:“班中候性子仁慈,处事果决,能有这样的上司,实乃草民之幸 分卷阅读73 - 分卷阅读74 驸马,求放过 作者:陈柑 分卷阅读74 。” 小皇帝默了一默。 梁珏等了半晌未见他说话,大着胆子,抬起眼帘飞快地一撩——光从墙角的宫灯中投射过来,小皇帝的一半脸隐于阴暗中,他并没有望梁珏,目光向下盯着面前空空如也的案几,脸上神情十分奇怪,似犹豫似不快,甚至还包含着几分厌弃。 梁珏立即垂下眼帘,心里怦怦直跳。 这是怎么回事?方才他做错了什么,竟让小皇帝露出这种表情?难道称赞班始也是错? “若是……”小皇帝开口了,梁珏连忙收敛心神,仔细听他说话。 他微顿了顿,续道:“朕想让你来朕身边侍奉,如何?” 梁珏吓了一大跳,他无论如何没想到这一出。小皇帝明明表现出对他不喜,为何还要让他到身边侍奉?再说伴君如伴虎,一个不小心就有可能会被问罪。 一时心乱如麻,立即就想推辞:“草民无德无能,只恐……” “怎么?”小皇帝拖长了声音,明显不悦:“你宁愿在班始手下做事,却不愿来朕身边?朕竟比不上班始?” “不不!”梁珏连忙否认,心里一急,身上便觉得热,竟出了一身的汗。“草民只是怕自己成事不足,败事有余……”他苦着脸说。 小皇帝意味不明地笑了一声,道:“朕没想让你做什么事。” 不做事?难道想让他当一个专门插科打诨的弄臣? 梁珏直觉没有这么简单。 不管小皇帝是怎么想的,如今他提出了这个对于一介白身来说无法拒绝的要求,该如何应对呢? 梁珏正在紧张地细想对策,突感脑中一阵晕眩。 不好,可能是酒意还未完全散,现在一紧张,人就有些发昏。 梁珏轻咬自己舌尖,竭力令自己保持清醒,干笑道:“陛下,请恕草民失仪,方才真不应喝酒的,如今竟感觉……” 刚说到这里,突感一阵天旋地转,再也无法坐直身子,整个人软倒在地上。 梁珏心中暗暗叫苦,想要撑起身子,却又软绵无力,同时身上越来越热,直恨不得能除去所有衣衫,身/下不知为何兴奋得很。 这种感觉……就跟阴城公主给他下了春/药那次一样。 可是今晚吃的酒菜是御厨做的,难道阴城公主竟买通了御厨在酒中下药? 梁珏喘着气,茫然地一抬眼,就见坐于上位的小皇帝用一种奇异的眼神盯着他,伸出手,慢慢地解开了自己的腰带。 梁珏倏地瞪大眼,望着小皇帝将外袍脱去,感觉就像天上突然轰下来一个巨雷,把自己给劈糊了。 靠! 靠!! 靠!!! 下药的人是小皇帝!难怪他第一个问题就问梁珏是不是将酒菜都吃了,还问他是什么滋味。 刘氏皇族的人都有病!小皇帝与阴城公主两人,一男一女,一姑一侄,竟然都想上他,而且都喜欢用春/药来助兴,真是病得不轻! 梁珏脑子飞快地转着寻求对策,面上作出惊慌失措的样子,吃吃地道:“陛下,您,您为何……” 小皇帝将手中的外袍随手一甩,扔在地上,然后开始脱里衣,两眼一瞬不瞬地盯着他,口中漫应道:“有人告诉朕,你长得俊美无匹,朕便召你来开开眼界,也不过如此嘛……” 梁珏忙道:“正是,草民容貌普通得很……” 小皇帝没有理会梁珏,自顾自地往下说:“……不知你这个俊美的少年郎,侍奉起朕来会是怎样的一副样子?” 原来他方才所说的想让梁珏到他身边侍奉,竟是这个意思。 梁珏深吸了一口气,肃然道:“陛下,草民曾闻君待民以德,民奉君以敬,如此国家才会兴旺。草民虽才华不彰,但也是汉之臣民,陛下如此戏弄草民,岂是有德之君的表现?” 梁珏想着小皇帝既有心要做个明君,就从这方面入手来奉劝他,希望他能听进去。 小皇帝动作微顿,重新在榻上坐下,眯着眼看了他一会儿,突然笑了,那笑容中充满嘲讽:“你的口才如此了得,不去做御史真是可惜了……告诉你,朕平生最讨厌的就是御史。” 梁珏默了一默,问道:“陛下,您既然觉得我如此讨厌,为何还要与我亲近?” 这是他百思不解的一个问题。阴城公主向他下药,那是因为她贪恋美色,被他迷得神魂颠倒;小皇帝似乎对他只有嫉恨、厌恶,却仍然这么做,于理不通。 小皇帝蓦地哈哈大笑:“亲近?”他嘲讽地说:“让你侍奉朕算什么亲近?” 梁珏说道:“陛下,您做这种事,难道从来不考虑对方的意愿?我并不是您的后妃。” 小皇帝诧异地问道:“难道你还能拒绝不成?” 梁珏沉默了。 眼前的少年原本莹白如玉的脸上涂上了一层红晕,额上沁出了细细的汗,一双星眸变得有几分迷蒙,相比清醒之时多了几分妩媚,别有一种迷离的美感。 让人忍不住想破坏,想毁灭! 刘保扬声一唤,便有两名小内侍从门外进来,依照他的吩咐,将梁珏从地上抬起,放于床榻上。而后垂首出去了,将门关好。 梁珏装作晕眩的样子,悄悄地动了一下身子,身上仍然软绵,但能使上劲,头下枕着的枕头可能是个玉枕或木枕,材质颇为坚硬,必要时可以考虑拿来一用。 若小皇帝硬要对他用强,他是绝不会客气的。汉之子民或许对皇帝有一种天然的敬畏,但对于他这个穿越者来说,小皇帝就只是一个意图□□他的罪犯,对付一个罪犯就得心狠手辣。 他是一个有自我尊严的人!若有人意图污辱侵犯他,那就要准备付出非常大的代价! 上林苑在长安城郊,没被长安城墙围阻,若他击晕小皇帝,乘夜混出上林苑,再偷一匹马,回到长水营,等与班始告别后,他就可以回后世去。 虽如此想着,心里还是有一些怕的,毕竟这人是掌握着至高无上权力的皇帝。 刘保望着躺在床榻上的梁珏,只见他双目紧闭,睫毛却在不停地抖。 这少年在装晕,他不敢拒绝皇帝的要求,却又无法面对即将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事,所以干脆闭上眼。 只不过是一个卑贱之人,他有什么资格说不?也只好认命了。 小皇帝走近床榻,向梁珏伸出手…… 双目紧闭的梁珏伸出两只手悄悄地抓住了枕头…… 第55章 惊变 “班中候,请留步!” “班中候,班中候您不能进去!” 门外突然响起一阵嘈杂声,然后便是“哎哟哎哟”的几声叫喊,像是有人被推搡而倒地。 下一瞬,殿门“砰”一声被人从外面打开。 班始,立在门口的那人是班始。在这一刹那,梁珏像是看到 分卷阅读74 - 分卷阅读75 驸马,求放过 作者:陈柑 分卷阅读75 了一个威风凛凛的天神。 梁珏的眼睛突然有些湿润。在知道小皇帝对他有不轨之心后,他曾经幻想过班始会突然出现,救他出去。 可是梁珏自己也知道这只是一种幻想,班始也许早就出了上林苑,即便他仍然在苑中,他又怎会想到小皇帝会做出这种事?再说,班氏一族在汉为官已有数百年,身为朝臣,就算让他知道小皇帝的所作所为,只怕也不会违逆皇帝的意思。 然而班始竟然真的在千钧一发之际赶来了。 此刻班始心中感到一阵后怕。下午得了晋明的禀报后,他的心中便起了警觉:陛下绕过他将梁珏召去问话,甚至还将他留宿,究竟意欲何为? 他找了一个借口也在苑中留宿,这对于他来说是平常事,因此内侍并没有特意将此事禀报小皇帝。 入夜后,班始便派人打探宜春宫的动向,得知皇帝过去了,他敏锐地察觉不妥,立即动身赶了过来。 “班中候……”一名小内侍从地上爬起,挤过来想要阻止他。班始一步跨进房内,转身冷冷地对门外的内侍说:“不想死就走远一点。”说完,“砰”一声把门关上。 见他如此气势汹汹地闯进来,小皇帝却并未动怒,他从床榻边站起,冷笑了一声,道:“班始,你好大的胆!” 班始回转身子,望着只着中衣的皇帝,缓缓说道:“陛下,您只怕是弄错了罢?梁珏并非您的后妃。” 小皇帝忿然说道:“你们两个连话都说得一样!朕乃天子,想做什么便做什么,天下谁人能阻挡?” 班始望了小皇帝半晌,轻叹了一口气,摇了摇头,神情似乎有些失望:“阿保,你以前不是这样子的。” 阿保? 此时梁珏已从床榻上坐起,突闻班始的话,不禁睁大了眼。 这种称呼也太亲密了吧? 听起来班始与小皇帝像是非常熟稔。 刘保就像被人踢了一脚那样,立即叫道:“那你呢?你以前是如何对我的,现在又是如何对我的?”可能是因为心中激荡的缘故,小皇帝忘了称自己为“朕”。 他突地伸出手,指向榻上的梁珏:“这人只不过是一个贱民!是姑母的男宠!你竟然为了他,不惜与我作对?!” 天上的巨雷又一次轰下来,“贱民”梁珏又一次被震得头昏眼花,小皇帝的嫉恨溢于言表,然而令他嫉恨的缘因竟然是…… 电光火石之中,梁珏突然明白了:为何小皇帝如此在意自己的长相,又问他对班始的印象;为何小皇帝明明讨厌他,却又意图侵犯他。一切的一切都是因为小皇帝的嫉妒心,他在嫉妒梁珏竟能“霸占”班始,所以他要毁了梁珏。 想明白之后,梁珏幽怨地望向班始——你怎能如此招蜂引蝶?讲起来你是他的姑丈,他是你的侄子,再说,他可是皇帝啊,你竟然连皇帝都敢撩,平时怎么不见你撩撩我? 班始自是不知梁珏心中所想,他平静地望着刘保,说道:“这与他是谁没有关系,而是你不应该这么做。陛下,请听臣一言,这不是为君之道。” 一句话里面他换了两次称呼,第一次是以友人的身份来劝导,第二次则是臣子的谏言。 他这厢苦口婆心,那厢小皇帝却丝毫听不进去,冷笑道:“若是我执意如此呢?班始,难道你想弑君么?” 刘保同样换了两次称呼,后一句是在提醒他,身为一个臣子,难道还管得了皇帝做的事? 气氛骤然紧绷。梁珏望望小皇帝,又望望班始,脑中紧张地转着种种念头:若是待会儿动起手来,他可要躲远一点,以免被波及。毕竟这两个是曾经的“好朋友”,若是班始弄伤了小皇帝,可能还不会死,但自己就不同了,作为小皇帝的“情敌”,就算是不小心踩了小皇帝一脚,只怕会被凌迟处死然后再鞭尸。 班始沉默地望着刘保,不动,亦不开口。 如此过了片刻,小皇帝见他没有动作,神色便缓和了些,道:“你……” 刚说了一个字,门外突然传来小内侍的尖叫:“陛下,陛下……” 能在皇帝身边服侍的内侍都生得七窍玲珑,方才班始叫他们走远一些,他们立即想到可能是有甚私密不欲让他们听去。在贵人身边当值,知道的秘密越少就代表着自己越安全,所以他们便走到稍远的地方候着。 现下有急事需要立即禀报给皇帝,小内侍也不敢打开房门闯进来,只敢站在台阶上,扯着嗓子叫。 小皇帝被他打断,甚为恼怒,喝道:“什么事?” 班始却松了一口气,无论小内侍有何事要禀报皇帝,对于他来说都可以打破僵局。他转身走到门口,将门打开:“有什么事,进来禀报吧。” 那小内侍听了,连忙快步走过来,跨进房内,颤抖着身子,低声说道:“陛下,阴城公主,阴城公主……” 小皇帝乍听之下,以为刘贤与班始一样,听说梁珏在这里,不管不顾地想要闯进来,便断然喝道:“不见!给我拦住她!” 小内侍深深地低着头,不敢看小皇帝,身子越发抖得厉害:“阴城公主……薨了。” ********************************************* 昭台宫。 两名内侍站在大殿门内,手提宫灯为门口的皇帝照明。大殿内处处可见鲜血,这里一滩,那里几滴,在宫灯的映射下变成了一种黑红的颜色,令人触目惊心。 刘贤就倒在离门口不远的地上,胸口被刺了几刀,黑红的血洇湿了身上那件象征吉祥如意的彩凤飞天裙。她的双目犹大睁着,脸上凝固着惊愕与愤怒的神情。在她身边倒卧着一名肥胖妇人,看不清面目,在她身侧的地上有一把短刀。 小皇帝木立于殿门口,望着门内的惨状,一语不发,班始与梁珏沉默地站在他的身后,其他的内侍俱都排在后面。 方才听得小内侍回报阴城公主被杀,小皇帝与班始都惊得呆住了,回过神后,便快步过来昭台宫,梁珏的心突突地跳个不停,他有种不祥的预感,便也跟了过来。 片刻后,班固打破了沉默,他低声对小皇帝说道:“陛下,微臣想察看一番,可否?” 论身份,他是阴城公主的夫君,论职位,他是长安府尹,有权察看命案现场。 小皇帝微微颌首,略有些僵直地从门口退开,他不肯进两边的偏殿,只在大殿前的庭院内站着,小内侍忙为他布置坐席。 梁珏站在殿门口,看着班始从一名小内侍手中接过宫灯,踱进殿内,将那倒卧在刘贤身边的妇人翻了过来。灯光照在她的脸上,竟是梁珏曾在瑞园见过的那个花姆,当日她在酒里下药,迷倒梁珏,以助阴城之兴,后来班始赶过来,她 分卷阅读75 - 分卷阅读76 驸马,求放过 作者:陈柑 分卷阅读76 又出言不逊,被梁珏设计弄晕了过去。 花姆应该是阴城从雒阳带过来服侍她的,没想到竟与阴城一起,双双在此殒命。 此时另一名小内侍将一名女子引到了小皇帝面前,那女子浑身颤抖,“卟嗵”一声跪了下来。 梁珏定睛一看,原来是阴城公主的贴身宫婢。 据那宫婢所述,公主今夜独自于殿中饮酒作乐,她本在旁服侍。后来花姆来了,公主屏退左右,她便在小偏殿候着。 过了一炷香左右,她突然听到了公主的尖叫声,连忙赶过去,就见公主浑身血污,倒在地上,花姆手持利刃站在一旁,神色惨然。 她当时惊惶失措,花姆却没有杀她,对她说,是班中候逼她杀公主的。班中候以她的家人胁迫她要她听从,否则就要杀害她的家人。她迫于无奈不得不听,然而下手后又觉得对不住公主,所以她将真相说出来。说完,她便用刀抹了颈项,自尽而亡。 梁珏瞪大眼望向那宫婢,若不是顾忌小皇帝在场,“胡说八道”这四个字就要脱口而出。 这根本就是诬篾! 班始怎么可能做出这种事? 然而梁珏知道,此刻自己最好是不要发言,否则事情会越发混乱。 他紧张地望向殿内的班始,班始此时直起身子,提着宫灯出了殿。 小皇帝目光阴冷地望向班始,“你为何要指使他人杀害公主?” 班始镇静地回视他,说道:“陛下,微臣从未想过要谋害公主,亦未曾指使他人做任何事,还请陛下给微臣一点时间,让微臣查明真相,找出幕后的主使,为死去的公主报仇。” 小皇帝的目光如刀锋般尖利地刺向班始,班始不闪不避,坦然站在原地。半晌,小皇帝缓缓开口道:“看在定远候为我朝贡献良多的份上,朕给你三日的时间,限你三日之内找出幕后主使,否则,你知道班氏一族将会有什么下场。” 说罢,他站了起来,拂袖而去。 第56章 坦白 这天晚上,班始与梁珏一直留在昭台宫,一寸一寸地察看凶案现场,天蒙蒙亮的时候,班始派一小内侍去禀告小皇帝,将一名宫廷画师召了过来,令那画师将现场的景象一一画下。又召了几个与花姆有过接触的内侍与宫婢,一一问话。 然后,班始与梁珏就离开了上林苑,回到了长安城中的京兆尹府。驻守上林苑的步兵营奉皇帝之命派了一队兵卒跟着他们,镇守在门口,从这一刻开始,无论班始去往何处,这队兵卒都会跟在他后面。 ******************************************** 京兆尹府同样栽着不少梅树,然而这里的梅树却完全不事裁剪,因此比不了上林苑的梅树那般精巧美观,花也开得少,但却带着一种自由自在的野趣。 火墙自然也是没有的,加上今日天上没有太阳,堂屋内便显得有些阴冷。梁珏坐在坐榻上,身上披着一袭黑狐裘,手中握着一杯热水,仰头望着高窗外如铁线般横过天空的细梅枝,有一搭没一搭地想着事。 之前他曾感叹班氏在定远候逝去之后便不复荣宠,就连班勇入狱,小皇帝也不给班氏面子,直至大将军说情才放人。如今看来,小皇帝不肯施恩,只怕是在等班始求他呢,但班始硬气,就是不肯如他的愿。小皇帝无奈,后来在大将军的要求下顺水推舟,将班勇放了出去。 唉,班始长得这么俊,就是容易惹烂桃花。 突听一阵杂乱而急速的脚步声,梁珏的思绪被打断,转头望向门外,只见一队兵卒快速地往府门奔去。方才班始一回府便入了书斋,又召了不少下属进去,现下这队兵卒只怕是领了班始的命令去做事了。 班始处事果决,小皇帝只给了三日的时间查明真相,现下只剩下两日半了,所以他一回来便发布了命令,让下属去执行。 片刻后,门口响起了轻轻的脚步声,班始走了进来,在梁珏对面坐下。 “冷吗?”班始问。 梁珏笑道:“不会,你这身狐裘既轻便又暖和。”他看了看班始,又道:“倒是你,身上连件绵袍都不穿,小心冷坏了。” “无妨,我自幼习武,耐得寒。”班始应道,又道:“你穿这身狐裘倒是好看,就送给你吧。” 梁珏顿了一顿,心中有千言万语想说,末了却只问出一句:“若昨天晚上皇帝坚持不肯放我,你会如何做?” 班始不加思索地说道:“我会想办法阻止他……不过既然我来了,他就不会继续坚持。” 听他说得如此自然,梁珏心中升起一阵微妙的妒意,“小皇帝与你……” 他心中有很多疑问,不知如何问起,只说了一半便顿住了。 班始叹了一口气,似乎有些难以启齿。 梁珏心中一突,忙道:“以诚待人,以诚待己,这可是你们班氏的家训。” 班始被他引得一笑,道:“我只是在想,该如何开头。我年少时常与阿翁一同入宫,当时皇上还只是一个幼童,见他孤单,我便陪他玩耍一番,后来阿翁去世,我便很少入宫……于我而言,皇上是一个年少时便认识的友人,我后来才知道,皇上他心中竟然对我……” 梁珏默了一默,问道:“那宣曲任家的任五娘呢?她曾经是你的未婚妻?” 班始诧异地望向他,“自然不是。” “不是么?”梁珏甚觉奇怪,“那为什么别人都说你与她有什么特殊的关系?” “谁说的?” 梁珏自然不能供出庞长与陈贵,便道:“空穴来风,未必无因。” 班始又好气又好笑,道:“没什么关系。那任五娘素有才名,据闻她在三年前参加长安女子诗会,于会上说了一句欣赏我的为人,这本是闺阁密语,不知为何被好事者传了出去,结果反而坏了她的名声,害得她至今仍未订亲,说起来是我累了她。” 梁珏奇道:“任五娘至今未订亲?” “前几日我与任溓见面时,他还托我留意长安城的青年才俊。”班始道。 可是任溓明明在小皇帝面前言之凿凿地说任五娘已经订亲…… 梁珏蓦地明白了:那只是任三郎为了不让自己妹妹入宫而说的谎。然而如此一来,任五娘就必须尽可能迅速地暗地里与某户人家缔结婚事,快快嫁出去,否则,若引起了小皇帝的怀疑,等待任氏的便是灭顶之灾。 至于小皇帝,他连任五娘的面都未见过,就向任溓暗示对任五娘有意,会不会是因为听说她曾经如此评价过班始,心生嫉恨,因此想赚她入宫彻底断了她的念想? 可怜那任五娘,只不过是多说了一句话,就给自己引来了无妄之灾。 “怎么了?”班始见梁 分卷阅读76 - 分卷阅读77 驸马,求放过 作者:陈柑 分卷阅读77 珏脸色有异,便问了一句。 梁珏将自己在承光宫偏殿内偷听到的只言片语告诉班始。 班始怔了半晌,脸色变幻,最终怅然叹了一声:“陛下他竟然……他以前不是这样的。”他一向聪敏,梁珏想到的事情他自然也想到了。 “人是会变的。你与他结识时他还只是一个幼童,后来遭遇了种种事情,心志难免会有些扭……有些改变。”梁珏不遗余力地说自己“情敌”的坏话。 班始默然点了点头,认可了他的话。 他似乎仍有些怔忡,梁珏见机不可失,立即问道:“为何你竟会娶阴城公主呢?” 在梁珏心中,这是他最想不明白的一件事情,平日里不敢问,此刻见班始有些意乱,便乘机提了出来。 然而他的话题转得如此突兀,班始岂能不觉?他顿了一顿,望向梁珏的眼中带着温暖的笑意,虽然看穿了这种小把戏,但对梁珏仍是百般纵容。 “我有次入宫,恰好阴城公主也应梁贵人之邀约入宫赏花,就这么见了我一面,次日大将军便召我前去,曰阴城公主爱慕我,愿意下嫁。” 说到这里他便顿住了,梁珏正竖起耳朵听呢,半晌没听到声音,这才知道他说完了。 梁珏张嘴正想问,脑中却突然转过弯来:班始完全没提他自己的意愿,说明在这桩婚事上,他的意愿并不重要,甚至可以忽略。 想明白了这一点,梁珏便感到有点难过。不过班始运气还真不好,这么巧就被阴城公主见到了…… 他忽然觉得什么地方不对,想了想,试探着问:“其实阴城公主与梁贵人的关系并不亲近,对么?” 班始反问道:“你怎么知道?” 梁珏故作神秘地嘻嘻一笑:“因为我聪明,随便一想就想到了。”心中却想:我们刚到宣曲那天,我向你提议送礼以贺梁贵人的生辰,说是听阴城公主提起才知道的,当时你的脸色有异,我就知道自己说错话了。 既然梁妠与刘贤并不亲近,那她请刘贤入宫赏花就应该是另有目的,以结果倒推,她的目的就是让刘贤这个大龄未婚女看见班始,从而促成这桩婚事。 梁妠这一手玩得漂亮,刘贤是小皇帝的姑母,她说要嫁谁,谁就别想逃。然而班始也没碍着她什么,用得着耍这种花招么……除非,梁妠知道了小皇帝对班始的心思,视他为“情敌”,若是如此,那就好理解了。 情场如战场,梁贵人只怕不知盘算了多少个日夜,才想出这么一条妙计——让班始尚了阴城公主,从此便是小皇帝的姑丈,身份伦常摆在那里,小皇帝总得掂量掂量,不好再向他下手。 班始见梁珏似乎入了神,便问道:“你在想什么?” 梁珏笑道:“我在想,那梁贵人与陛下还真是天生一对。” 对付自己的“情敌”同样的费尽心思。 班始听懂了他的意思,微微一哂,望了望他,说道:“你心中的疑问应已尽去罢?我心中也有一事不明,那夜你说,小时候就见过我的画像,你所指的应该是另外一个人罢?那人是谁?” “是一个助我良多的人。”梁珏坦诚地说,“我自小生活困窘,若不是他相助,只怕早已埋没尘埃。所以,我一直记得那人,不过,后来我碰到了你……” 他的脸开始发烫,嘴巴也不听使唤,变得语无伦次,“就,就对你……” 一时不知该如何说下去,梁珏住了口,呆呆地望向班始。他今日穿着一身暗花绫的深碧长袍,愈发显得眉眼清俊、面如冠玉。 在一刻,梁珏的伶牙俐齿全都不翼而飞,千种思绪从心底涌上来,但他一句话都说不出,只涨红了脸,深深地望着班始。 “我喜欢你!”他猝然说,“班始,我的心里没有别人,只有你……” “砰”一声,班始将横亘在两人中间的案几推在地上,然后,一把将梁珏拉入怀中,紧紧地拥着。 “你不用再说了,我相信你。”班始偏首,轻轻吻了吻梁珏的鬓边,而后在他耳边低声说:“我的心里也只有你一个。班始此生,绝不负你。” 梁珏被他拥在怀中,穿越后所经历的种种苦痛在一瞬间烟消云散,变作了有所倚靠的心安与温暖。仿佛只要能与班始如此相依,他就什么都不怕,也别无他求。 院中蜡梅的香气随风飘了进来,幽幽地笼罩着两人。 后世的蜡梅香味跟这个时代的会有不同吗? 恐怕是没有的。 生活在后世的人们的感情,会与这个时代的有不同吗? 应该也是没有的。 既然如此,他为什么一定要回到后世去? 这个时代的风气虽然令人很难忍受,可是这里有班始啊。 想留在这里,想和班始在一起。 梁珏突然生出一个这样的念头。 作者有话要说: 预祝各位小可爱新年快乐!在新的一年里心想事成,万事如意! 第57章 出身 “你一夜未曾歇息,想必是累了,去睡一下吧。”班始微微放开梁珏,有些心疼地轻抚他眼底的青黑。 梁珏立刻说:“这种时候怎么能睡?皇帝只给了三天时间,我们得争分夺秒,找出杀公主的幕后主使。” 班始微笑着摇摇头,“不可自乱阵脚。正因为紧急,所以才更要保持头脑清醒,你的身子不比我强健,还是去睡一下吧,哪怕半个时辰也好。” 听他这么说,梁珏只好走进房间,上榻歇息。榻上的被子有一股清爽好闻的味道,梁珏吸了几口气,想到自己盖的是班始曾用过的被子,不知为何有种满足的感觉。片刻后,他就沉沉睡去。 因心中有事,梁珏没睡多久就醒了。小睡过后,精神果然比先前要好。 起榻走出了房,正好看见班始与晋明一道快步往府外走去,梁珏连忙赶了过去,“你们要去查案么?我也去。” 班始起先不愿让他随行,怕有危险,但禁不住梁珏磨了几下,只得答应下来。 原来班始在上林苑时查知了一个消息:昨日刘贤曾与一个患了病的鲁姓老宫婢见过面,傍晚时分,那老宫婢便病死了。 班始疑心此事或许与刘贤被刺一事有关,于是派人去查那老宫婢。方才下属回复曰那鲁姓宫婢原是雒阳宫中的,五年前被派来长安守上林苑,她有一名侄子名鲁大,在长安城的坊市上贩酒。 班始方才就是准备去坊市上找鲁大询问,看能不能得到一些线索。 长安城的坊市很是繁华,街道却颇为狭窄。班始、晋明、梁珏三人在距离鲁大家两个街口的地方下了马,便有下属来报班始:“……好几个人在他家附近盯着呢,没有什么异动。” 班始点了点头,领着晋梁二人及五六个精干的下属从坊 分卷阅读77 - 分卷阅读78 驸马,求放过 作者:陈柑 分卷阅读78 内走到那酒贩家门不远处,只见大门紧闭。班始以目示意其中一名精干的下属,那人便上前拍门,叫道:“鲁大,开门,有人要买酒!” 叫了几声,却无人回应,有好事的路人道:“这鲁大今日一早就不曾开门,大概是走亲戚去了。” 片刻后,班始等人兜到了鲁大家的后墙。 晋明翻墙而过,轻巧地落入院中,其他人正要提步上墙,忽然从院中传来“铛”的一声,然后便是密集的兵器相击之声。 众人心中一凛——晋明与人动上手了! 班始反应颇快,两脚快速地在墙上一点,飞身而起,眼看就要翻过墙,突见一人从墙那头跃出! 此时班始身子在半空中,百忙中瞥了一眼,就见此人生得魁梧,一身黑衣劲装,脸上也用黑布蒙着,当下想都不想,右手一挥,一道剑光便向那黑衣人挥洒而去。 “铛”! 一声大响,班始只觉手上传来一股沉重的压力,震得虎口直发麻,长剑便不由自主地荡了开去。 竟是一个劲敌! 他心中微惊,身子乘势往后一翻,同时右腕一转,挽了一个剑花护在自己面前。 那黑衣人却并未乘胜追击,“飒”一声,他轻飘飘地掠过了班始身边。 此时班始已落了地,他眼疾手快,左手将身侧的梁珏往后方一推,右手一剑又朝黑衣人刺去。 黑衣人看也不看,反手一刀,刀背往班始的剑上狠狠一砸,“铛”,又一声大响,班始被他砸得手臂一弯,脚下不得不后退一步以卸劲。 黑衣人乘此空隙,足尖往地上一点,身子几个起纵,便在众人眼前消失了。 这几下兔起鹘落,众人想追已经来不及。 班始所带的几名下属便急急跃过墙去,察看里面的情况。 片刻后,他们一道与晋明出来了,道鲁大已死在里面,身上带着刀伤,明显是方才逃窜的黑衣人所为。 晋明心神不宁地望着黑衣人逃去的方向,不知在想什么,班始连叫了他两声都没有听见。 梁珏推了他一把,晋明这才回过神来:“嗯?什么?” 班始望着他,沉声问道:“你是否也觉得,此人的武功套路似曾相识?” 他既说“也”,那就表明他自己心中已有底了,只是想再听听晋明的意见。 晋明犹豫了片刻,他的性子诚实,最终照实说道:“是的,那人似乎习惯于大力打砸,可能他原先用的兵器并不是刀……” “是锤。”班始截口道,他顿了顿,远眺着黑衣人逃逸的方向,“看来,我们得去一趟大将军的府第了。 ” 说完,他望向梁珏,似乎有些犹豫,“不若你先回去罢……” “我跟你一道去!”梁珏连忙道,又讨好地笑,“我这人还是有几分小聪明的,说不定能帮你什么忙呢。” 见他不肯回去,班始无法,只好令下属看守着鲁大的尸身,自己率着梁珏晋明二人,前往大将军府而去。 大将军梁商位高权重,又深得皇帝宠信,虽不常来长安,但在长安城内亦有皇帝赐与的府第。 约半炷香之后,三人便到了大将军府。 经人通报后,很快就有一名管事来门外迎接,领着他们三人进去。 大将军府占地似乎并不如何广,然而地上都铺着宽阔的青石,两旁绿荫婆娑,绿水弯蜒,精致的粉墙黑瓦点缀其中,就连路上来往的婢女仆从都比别处端庄。 梁珏边欣赏景色边想:班始与晋明似乎认识那个杀鲁大的黑衣人,不知此番来大将军府,到底是寻求帮助还是……问罪? 又想:自己穿越以来,“大将军”这三个字不知听了多少遍,所接触之人也与他有千丝万缕的关系,如今就要亲眼得见这位闻名遐尔的大将军了,不知他是个怎样的人。 此时管事已领着三人走进了一间堂屋。梁珏拿眼细看,就见摆设并不如何奢华,但却透着清贵气:檀木案几,锦绣牙席,一侧的鎏金香炉散发出幽淡的清香。 管事请班始稍坐,说大将军片刻后便会来。晋明自然而然地走到班始身后站着,像根标枪似的。 梁珏本来想坐,但见晋明如此模样,猛然醒觉要见之人可是大将军,自己明面上的身份太低,应无资格入座,便也走到班始身后站着。 那管事眼睛利得很,他见梁珏不像是个有身份的人,而且又不似晋明那般的武卫,便笑道:“府内另有可供休憩之所,阁下似乎有些劳累,不若去暂歇片刻?” 话说得婉转,但梁珏知道,他的意思是——像你这样的下人还没有面见大将军的资格,到另外的小房间里呆着吧。 梁珏望了望班始,见其神情不像反对,便道:“如此甚好,劳烦管事为我带路。” 那管事便将梁珏带到一间比之前的堂屋要小一些的房间,然后就走了。 这间房虽然比较小,但摆设与大堂屋一样精美。 梁珏在坐榻上坐了下来,见小几上摆着几碟糕点,都做成梅花状,状甚可爱,便随手拿了一块塞进口中。 糕点中有一股梅花的清香,甜而不膩,梁珏不知不觉就吃光了两碟。 “味道不错吧?”门口突然传来一句问话。 梁珏一抬头,就见一名男子不紧不慢地走了进来。这人看上去还不到四十岁,长相颇为清朗俊雅,两眼有神,服饰并不华贵,似乎是一个府内的文人幕僚,然而神态中却又带着一股威严。 梁珏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好像在哪里见过这个人。 虽不知其身份,但礼数不能少,梁珏站了起来,施了一礼,回道:“确实很美味,我是班始班中候的下属梁珏,不知阁下是……” 男子没有回答,经过了梁珏的身边,走到一扇木屏风前,望着屏风上的字迹说:“这幅字,是秦朝程邈的亲笔,字体雄健端秀。程邈此人虽只是个小吏,却有创造秦隶之功,光照后世。可见只要有心,出身低微的人一样能做大事。” 梁珏不知其意,便随口附和了两句。 男子转过身,走到东首的坐榻上坐下,和颜悦色地说:“我曾经想过,不知你什么时候才能走到我面前来,今日,你终于来了。” 这种语气,听着过于熟络。 梁珏更加纳闷,难道此人以前就认识自己? 于是他笑着又问了一遍:“恕在下眼拙,不知阁下是……” 男子微微一笑,“你到我府中来,不就是为了要见我吗?” 此言一出,梁珏大惊。 这个看着这么斯文俊秀的人,竟然就是权倾天下的大将军梁商?! 难怪陈贵坚持说他“不老”,对于他的职位而言,梁商可以说是相当年轻。 梁珏连忙施了一个大礼向他赔罪,苦笑道:“小的有眼无 分卷阅读78 - 分卷阅读79 驸马,求放过 作者:陈柑 分卷阅读79 珠,竟不知大将军亲临……” 梁商笑着轻抬了一下手,示意他起身,“不必拘礼,坐吧。” 梁珏重新落座。他的脑子一向转得快,最初的震惊过后,种种疑问就浮上心头。 “大将军,您方才说,您一直在等我来找您,此话何解?” 梁商抬眼望了过来。他的双眼生得略狭长,眸子里幽深一片,脸上浮现一个意味深长的笑。 “你不觉得,自己长得跟我有点像吗?” 梁珏一怔。难怪一见他就觉得有些眼熟,原来是因为两人长得像的缘故。 可是大将军无缘无故说这个做什么? 除非…… 莫非…… 梁珏心中突然冒出一个念头,但就连自己都觉得荒谬,他暗暗摇了摇头,赔笑着说道:“能与大将军长得像,这是小人的福份……” 梁商的眼睛直望向院外,脸上因回忆往事而现出一种缥渺的神情,“那年,我初识十娘,她长得多美啊,跳舞的样子,足以愧煞春天里飘飞在风中的最美的一朵花,那双眼睛就像春水一般温柔……” 他转过头,深深地望着梁珏,“你的眼睛,长得跟你母亲一模一样。” 梁珏:!!! 他本就聪明,听了梁商这几句话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他竟然是大将军梁商的私生子! 作者有话要说: 元旦快乐! 梁珏与大将军同姓,这绝不是一个巧合。不知有没有小可爱猜到呢? 本来以为今天可以完结的,结果还是没写完,给多我两天吧,周四争取完结! 第58章 推测 梁珏过于震惊,一时无法言语。 那日怜香馆的皎娘说他的眉目长得与他母亲非常相似,原来皎娘说的是他的亲生母亲,联系到梁商说的话,他大致能猜到整个故事是怎样的:一个名为十娘的美貌的舞伎,邂逅了身份高贵的世家子梁商,彼此倾心于对方,十娘后来珠胎暗结,生下了梁珏。 他嗫嚅着开了口:“我,我竟不知……那我的亲生母亲……” “你三岁那年,她就病逝了。”梁商长叹一声,不胜感伤。 但他的性子颇为自律,很快就重拾心情,温声道:“当年,我迫不得已将你交给家仆抚养,心中颇为不乐,如今见你长得一表人才,总算有了安慰。前事已已,今后,我想让你重归梁氏门下,如此你方可有机会尽展才华。” 说到这里,他停顿了一下,拿起案几上的浆水抿了一口。 ——这是一个恰到好处的停顿,要是讲得太多太快,聆听者接收不到全部信息,思想上也容易跟不上趟。 曾经的金牌销售梁珏想都不用想,就知道梁商绝不是因为口渴才没再说下去。 这时他已回过神来,脑子开始飞快地运转。 “迫不得已交给家仆”。 要是梁商对自己的这个儿子足够重视的话,即便迫于正室的压力不能接进府亲自抚养,难道就不能送到别庄,再派几个奴婢仆从好生侍候? 而且,在这十几年间,梁商从未过问他的情况,偏偏在这个时候跑出来…… 梁珏想到他说的最后一句话,心中便有了揣测,不过仍得试探一番。 当下便微垂着眼睑,低声说:“我,我并无甚才华……” “不必妄自菲薄,”梁商微微一笑,“你的事,我都知道了。长水营之兵卒是在你的训导指挥下,方能赢得小比,如此有勇有谋,不愧是我梁家人。你的堂兄梁朴已帮你在陛下面前进了美言,如今陛下对你有了几分印象,往后我再为你铺一铺路,你便可青云直上……” 梁珏蓦然有一种想要大笑,同时又想大骂的冲动。 “堂兄梁朴,在陛下面前进了美言……” ——大将军,那个梁朴曾想将我强抢过去□□,你不会不知道吧?现在却与我攀亲戚? ——梁朴在小皇帝面前故意吹噓我的美色,为的是引起小皇帝嫉恨,这叫“进美言”? ——为了权柄,你把你的妹妹、女儿都献给了小皇帝,如今又想让我这个私生子也去服侍皇帝,大将军,你怎么不把自己洗干净献上去? “我,我……”他低着头,因为忍得很辛苦,身子微微颤抖,声音也变得有些怪异,像是激动万分。 梁商的声音愈发温和,“你以前吃了不少苦,不过往后不会了,一入梁氏的门,便是梁氏的人,有我梁家的照拂,你这个高粱一定能成为国之栋梁。” 梁珏仍然低着头,好似无法想像如此辉煌的前景,半晌没有说话。 过了好一会儿才抬起头,脸色犹豫,低声说:“班中候如今在查阴城公主被刺一事,今日又遇到一个蒙面的黑衣人……” “此事你不必管,”梁商打断了他,“他查他的,最终结果与我们梁家没有关系。” 梁珏迟疑了片刻,最终像是鼓足了勇气,问道:“班中候说那黑衣人的身材与武功与他所认识的某人相像,我只想问一句,那人真的是大将军府上的人吗?” 他的目光直直地射向梁商。 梁商坦然地回望着他,应了一声:“是的。” 梁珏的头又低了下去,吞吞吐吐地说:“今日大将军所云,对珏而言过于突然,我,我……” “无妨,先随班始回去罢。”梁商一笑,目光慈和地望着他,“什么时候有了决断,到府上来跟管事说一声便是。” 梁珏走后,一人从屏风后转出来,身高体壮,一身黑衣,赫然便是杀了鲁大的那人。 男人躬身道:“大将军,属下不明,为何你要告诉他……” 梁商站了起来,负手笑道:“你在奇怪我为何对他说实话?此子有几分聪明,聪明人最不喜别人对他欺骗。他方才问我这个问题,为的是要探知我有无将他视作自己人,若我仍然瞒着他,他便不会相信我的诚意。” 男人道:“只怕他会将此事告知班始……” 梁商笑道:“空口无凭,即便他把此事告诉皇上,皇上也不会信的,相反还会治他一个诬篾之罪。何况他是聪明人,聪明人大多自视甚高,想要做出一番事业。究竟是依附班始这个没落世家的小官好,还是投靠梁氏为好,他不会连这一点都看不清。” 在另一间堂屋内,班始与晋明已经等了许久,大将军却始终没有露面。 后来那引他们入府的管事重新出现,道歉说大将军过于忙碌,不便会客,让他有什么事可告知管事。又说他的随侍梁珏已经在府门口等候。 班始没有多说什么,行了一礼后便出了府。 三人回到了京兆尹府,待晋明告退后,梁珏与班始进了房,相对而坐,梁珏小声地将大将军和自己之间的对话一五一十地告诉班始。 说完之后,本以 分卷阅读79 - 分卷阅读80 驸马,求放过 作者:陈柑 分卷阅读80 为班始会大惊,不料他只是深深地望过来,神情有些莫测。 梁珏心中一动:“你早就知道我的身世?” “不知。”班始摇了摇头,“只是属下报告,云在你幼时,有人见过大将军府内的管事曾出入你家中,因我不能确定你与大将军真有什么关系,所以未曾告知你。” 他所说的下属自然便是子瞻。子瞻还道:皎娘那边回复说梁珏的亲生母亲名十娘,曾与皎娘一起在雒阳做舞伎,后来十娘怀孕,被一位世家子领走安置到别院。皎娘曾去看过她与年幼的梁珏,但始终不知那位世家子的身份,因十娘对此守口如瓶,且那人很少看望十娘,皎娘没有在别院撞见过他。 如今听了梁珏的述说,班始方知自己疑心的不错,他真的是大将军的儿子。 班始沉吟了片刻,道:“梁氏势大,你若想尽展抱负,归入梁氏门下是最好的办法。” 梁珏瞪大了眼,“我为何要这么做?依我看,”他压低了声音,“梁氏之中就没有好人。” 班始万万想不到他竟会这么说,不禁有些诧异,“不管如何,大将军都是你的……” 梁珏一哂,“那又如何?” 梁商顶多是原主的生父,但他是个穿越者,不觉得自己和梁商有什么关系。 但见班始的神情像是有些不可思议,他这才想到汉朝之人对于伦常十分看重,自己的表现有些过了。 好个梁珏,只见他立刻将手覆于班始的手背上,低声道:“虽然他与我有那重关系,但若他当真卷入阴城公主被刺一案,我必不会因此而避忌。不管什么时候,你的安危与利益才是我心之所向。” 感情牌一打,班始果然十分感动,反握着他的手,望过来的神情就像怎么疼也疼不够他。 梁珏被班始这么一望,一颗心飘了起来,正想再讲多两句好听的话,就听班始说道:“斩杀鲁大之人名为梁湖,是大将军座下的骁勇之士,你说他为何要去杀鲁大?” 见他已开启了工作模式,梁珏无奈,只好把逗他的想法抛在一边,认真地思索。 “最有可能的是梁湖想杀人灭口,也就是说他认为鲁大知道了一些他不应该知道的事情。” 班始不解:“为什么你会认为梁湖杀鲁大就是为了灭口?” 梁珏不好跟他说宫廷剧都是这么演的,随口应道:“不然你想一下,一个是大将军座下的勇士,一个是贩酒的小贩,身份地位天差地别,他们二人能有什么私怨?即便有,梁湖大可找一个借口,令手下人来寻鲁大的不是就可以了,何必自己亲自出马来杀他?而且,昨夜公主被刺,今日鲁大就死了,联系在一起实在引人疑窦。” 两人以目示意,互相都明白彼此的意思——梁湖身后是大将军,看来他与昨夜阴城被刺一事确有关系。 “我来做个推测,”梁珏轻声道,“鲁姓宫婢知道了一个秘密,她将此秘密告诉阴城公主。阴城公主最为信任花姆,便召花姆前去商议,岂料花姆竟然反水将她杀死……” “不通。”班始皱起两道浓眉,摇了摇头,“我已着人调查过了,那鲁姓宫婢与阴城的关系并不亲密。早在雒阳宫中时,她就因无意冲撞了阴城而被她重重责罚。阴城性子刻薄跋扈,下人少有不记仇生怨的,她又岂会将什么秘密告诉阴城?” 作者有话要说: 还是没写完,继续更~~ 第59章 仇恨 梁珏敏锐地发现了一个问题,“你说鲁姓宫婢与阴城不亲密,那为何阴城在她逝世前还特意去见她?” 班始被他问得怔住了,想了想,慢慢说道:“我查到的情况是,那宫婢病重难治,可能自知不久于人世,昨日花了重金,据说是把她的毕生积蓄都拿出来了,托了上林苑的一个总管带话给阴城,希望在临终前见她一面。那总管因收了她的钱,又想着她都快死了,就当是做善事让她走得安心些,便竭力鼓动阴城去见她。阴城便去了,当时那宫婢要求屏退左右,所以无人知道她跟阴城说了什么,不过阴城离去的时候,神情似乎相当高兴。” 梁珏皱着眉,站了起来,在房内来回踱步。 那鲁姓宫婢如此作为,倒像是想在临终前最后见自己的亲人一面似的,难道……她是阴城的亲生母亲? 因为经历了从男宠变成大将军的私生子之事,梁珏便觉得阴城有可能也有另一重身世。 他停住脚步,“你说阴城之前曾处罚过鲁姓宫婢,那她平日里提起阴城来是何模样?是不是无怨无悔,只说阴城的好话?” 班始一哂,“怎么可能?好几个人都说,那宫婢心胸狭窄,而且性子阴毒,人若踩她一脚,她便暗暗记在心里,寻个合适机会报复。当年她因为在雒阳宫中犯了小错,被罚迁至长安,来到这冷清的上林苑,这些年来,若有人当面问她为何要离开雒阳宫中,她必定大为恚怒,指天咒日一番。那宫婢明面上虽不敢指摘阴城,但我猜她心里想必颇为愤恨。” 设想落了空,梁珏大为失望,又开始边踱步边苦苦思索。 按班始所说,阴城简直可以说是鲁姓宫婢的仇人,那她为什么要在临终前不惜花光毕生积蓄,只为了见一见自己的仇人? “……性子阴毒……暗暗记在心里,寻个合适机会报复……” 有一个想法掠过梁珏的脑中,他蓦然转身,问道:“那宫婢与侄子鲁大的关系是不是很差?” “你怎么知道?”班始有些惊奇。 梁珏赶紧说:“先不管这个,告诉我,鲁大与她有什么仇隙?” 班始记性颇好,便将下属禀报的事情详细说来:“因陛下不在长安,上林苑的规矩便没有雒阳森严,宫婢每隔三个月可以见自己的亲属一次。那鲁大一贯好吃懒做,与那宫婢见面时总向她讨钱,有一次甚至挥拳相向,打伤了她,自此之后,两人便见得少了。一个月前,那宫婢的病情加重,便托人去寻鲁大,嘱咐他在她死后将尸骨带回长安。当时那鲁大喝醉了,骂骂咧咧地说,死都死了,还这么多要求做甚?留下钱财让他快活才是正经。后来那宫婢便不再去寻鲁大了。” 梁珏按捺住内心激动,在矮榻上重新落座,凑近班始,低声说:“这就对了!那鲁姓宫婢一直记恨阴城,她临终前想见阴城,就是为了报仇。” “报仇?”班始有些迷惑。 “是的。”梁珏脸上泛着光,语声压得极低,“那宫婢可能是无意间知道了一个秘密,一个要人命的秘密,她默默地守着这个秘密,谁都不敢告诉。后来,她病得快死了,眼看这个秘密就要被她带到地下去了,但她不甘心,她想利用这个秘密来报复阴城。于是她花重金托人说好话,只为了见阴城一面,把这个秘密告 分卷阅读80 - 分卷阅读81 驸马,求放过 作者:陈柑 分卷阅读81 诉阴城。后来阴城就死了,鲁大也被杀了灭口。其实鲁大应该对此事并不知情,毕竟他与那宫婢的关系那么差,但对于幕后主使来说,行事的准则是宁杀错,不放过……” 分析到这里,梁珏的汗毛都竖起来了——那鲁姓宫婢如此处心积虑,在自己临死前布好这个局,只为了将自己有隙的阴城与鲁大一手拉下地狱。 所以说千万不可得罪妇人…… 班始沉吟了片刻,问道:“可是,那宫婢怎么知道阴城一定会召花姆去商议,然后花姆就会杀了阴城?” “她不知道。”梁珏摇了摇头,“但她知道阴城的性子冲动愚蠢,若让她知道这个秘密,迟早有一日会给她召来祸事,这就足够了。” 班始顺着他的思路想了一想:“照你这么说,阴城从鲁姓宫婢那里得知这个秘密后,便召心腹花姆前去商议,不料花姆竟将她杀了。” 梁珏接着说下去:“花姆说什么因为被你以家人性命相威胁,所以只得动手杀公主,真是一派胡言。她做了这么多年宫婢,应该知道,杀公主乃是诛连九族的死罪,她既然下了手,那么她的家人就无一能幸免,全都会被皇上赐死。花姆仗着阴城的势,平日里作威作福,日子别提有多好过,她之所以立意要走上死路,应该是有一个不得已的原因——她知道自己若是不下手,后果将会生不如死。也就是说,隐于花姆身后的主使,是一个心狠手辣之人……” 说到这里,他悚然一惊,抬头望向班始。两人的神色都有些怔忡。 班始思忖了片刻,道:“我们如此胡乱猜想,无凭无据的,或许与事情的真相相距甚远。如今快到正午了,还是先去用膳罢,用完膳你便先歇一会儿,我的属下仍在对此事仔细查探,若有何消息回复,我便唤你起来再作商议。” 梁珏只于今晨睡了片刻,现在确实感到有些困顿,于是便依了他。 用完膳他便躺下了,不知过了多久,梁珏迷糊中听到有人在叫他。 勉强睁开眼一看,原来是浮生一度。 “你还睡什么觉?”他踩在梁珏盖的被子上,急促地催他,“快跟我走吧,迟了就来不及了!” “什么来不及?”梁珏有些懵懂地问。 浮生一度在榻上走来走去,念念有词,“阴城公主死了,小皇帝一定会下令对班始族诛,你也不会幸免,还不走是想死吗?” “还有两天的时间,班始一定能找出幕后主使……” “你一向聪明,怎么突然就变笨了?”浮生一度恨不得拿手指戳他,“你真相信那主使能找得出来?你想想,阴城是公主,杀公主是诛连亲族的死罪,那人连公主都敢杀,那得是个怎样的狠角色,又怎么会露出马脚让你抓住把柄?肥花姆跟了阴城那么久的时间,阴城视她为心腹,然而她的真实身份却是一枚暗钉。可见那个幕后主使是个老谋深算之人,你怎么玩得过他?” 梁珏一骨碌从榻上爬起来,“听你这么说,似乎在暗示大……那个也姓梁的人就是……” “我什么都没暗示。”浮生一度不耐烦地说,“我只知道你快死了。三日之内你们是不可能找到证据的,就算找到了,也得看小皇帝信不信。如果他不肯信,那么班始就是最恰当的顶罪人,毕竟有人亲耳听到花姆说她受的是班始的指使。如果小皇帝降罪于班始,那么他的亲族以及所有下人都得死,包括你在内。” 梁珏经浮生一度提醒,发现自己竟然漏想了一个最重要的因素——小皇帝的态度。 他原先一心想着查出真相,还班始清白,然而正如浮生一度所说,要是查出了幕后真凶,但小皇帝不肯相信,那又有什么用? 现在看来,阴城之死与大将军梁商脱不了干系,可是梁商乃小皇帝最为倚重之人,若是找出了证据,但小皇帝不相信,或者,小皇帝相信了,但他为了保住梁商,宁愿把此事压下去…… 这样的话,班始就会被他拿来顶罪,成为牺牲品。 “快走吧,你没有办法帮班始。”浮生一度苦口婆心地说,“在原有的历史上,班始就是因为杀公主而死的,因为你的穿越,他已经多活了几个月,现在死了也不冤。” 梁珏立即反驳:“怎么不冤?事情明明不是他做的。” “总会有办法的,我要留在这里,帮他洗脱清白。”梁珏下定了决心,“我不回后世了,我要留在汉朝。” “什么?”浮生一度怪叫了一声,“你你你不回去?” 他惊骇地瞪大了眼望着梁珏,“你知不知道你要是留在汉朝,就只有两年的时间可活?” 作者有话要说: 其实圆柑子真的很想用两三句话来说明真相,然后完结。可是,我习惯了要把一件事交待完整,并且要写得合乎情理,不管是梁珏的选择,还是阴城之死所引发的种种问题。所以……真苦命啊……虐文那一篇都还没写啊……我真是自找的~~ 第60章 秘密 “你说什么?”梁珏一下子从榻上站起来,伸出手想抓住浮生一度的肩膀,却扑了空,这才想起这家伙是个虚影,“我为什么只有两年的时间可活?” “因为这具身体不是你的,虽然有系统的帮忙,把你的脑电波投入到现在这具身体里面,但这种‘能量’只能维持两年。两年过后,如果你的脑电波没有回到后世,那么汉朝的你和后世的你就会同时死亡。” 梁珏目瞪口呆。 半晌后才爆出一句:“什么破系统,能量太低了吧!”他突然想起一件事,“当初你说要我完成‘让班始爱上我’这个任务才能回后世,要是我在两年内完成不了,岂不是……” 浮生一度不耐烦地打断他:“两年都完成不了一个任务还活着做什么?哦对了,你来到汉朝已有三个月,也就是说,如果你留在这里,生存的时间只剩下一年九个月。” “你好好想想吧。回去,你至少还有几十年可活;留下,你要么在两天后被小皇帝弄死,要么活不过两年。这么鲜明的对比,只有脑子坏掉了的人才不懂选。” 梁珏沉默不语。 他还年轻,他不想死,但他也不愿意在这种危难关头抛下班始,让他一个人面对杀阴城的罪名。 浮生一度望着他摇了摇头,“啧啧啧,你在汉朝呆了三个月,居然变傻了。这样吧,为了防止你后悔,我再给你两天的时间,两天后,你告诉我你的最终决定。” 说完,他就消失在空中。 梁珏呆呆地坐在榻上,脑子里一片空白。 他不知道自己该如何选择,好像无论怎么选都是错。 不知过了多久,班始走进了房间,看见他这副样子,还以为他病了。 “怎么了?”一边问一边伸手摸了摸 分卷阅读81 - 分卷阅读82 驸马,求放过 作者:陈柑 分卷阅读82 梁珏的脸。 梁珏勉强一笑,抬眼望着班始清俊的眉眼——这么好的人,怎么抛得下? 一种酸楚和苦涩从他的心湖泛起,然后,他突然想到了一件事。 班始看着这人一会皱眉一会叹气,正想问他有什么心事,就见他忽然开始脱自己身上的衣袍。 梁珏一把脱下衣袍,甩在一旁,然后,开始扒班始的腰带…… “你,你做什么?”班始连忙按住他的手。 梁珏抬头,无辜地眨眨眼,“你不想吗?” 他刚才被浮生一度一说,惊觉自己“时日无多”,但是!还有一件事没有做,不能留遗憾给自己。 班始的神色十分古怪,既好笑,又有些不好意思,“……你在胡说什么?!” “我没有胡说。”梁珏继续努力地扒腰带,班始连忙抓住他的手,不让他乱动。 两人正在拉拉扯扯,门口突然传来晋明的声音,“中候……”两人瞬间停了动作,回过头去。 晋明走了进来,就见梁珏衣袍已褪,身上只着中衣,班始的腰带已解了一半,两人的手都放在他的腰间。 这两个人,正在,急不可耐地,宽衣解带! 眼看就要干柴烈火一点就着! “对,对不住,”一向沉稳的晋明慌得不知自己该说什么,“我,我什么都没看见……” 说着就像梦游似的转身出了门。 梁珏与班始两个人对望了一眼,忍不住都笑了。 “我们……嗯,我们不用急于一时,” 班始张开双臂,一把将梁珏抱在怀中,下颌放在他的头顶,低低地说,“往后有很长的日子可过。” 又将梁珏甩在一边的衣袍扯了过来,披在他身上,“小心别冻到了。晋明怕是有事禀报,我先出去了。” 望着班始的背影,梁珏心中既甜蜜,又心酸——他真的是一个君子。 晋明所禀报的事是花姆的底细。业已查明,花姆十四岁入宫,二十八岁那年因犯了点小错而被责罚,三年后小皇帝即位,开恩放一批宫婢出宫,花姆的名字也在其中。 花姆贪图宫中的荣华舒适,不愿出宫,可各宫各殿的主子都知道她这人一向奸猾懒惰,没人肯留她。最后不知怎地,她竟搭上了阴城,后来就去了阴城身边。 梁珏身上披着班始给他的黑狐裘,与班始相对坐在矮榻上,两人手里握着的饮子在袅袅地冒着热气。 “去阴城身边的时间点是个关键,”梁珏边想边说,“五年前花姆成了服侍阴城的人,五年前鲁姓宫婢被派至上林苑,这两个与本案有莫大关系的人的生活都在五年前发生了改变,这仅仅只是一个巧合吗?” 班始想了想,吩咐晋明去查花姆因何缘故能到阴城身边服侍,以及鲁姓宫婢究竟所犯何事,才会被罚到长安来守上林苑。所幸这次小皇帝来长安,带了不少宫中的老人服侍,不然要查这些事就得派人到雒阳去了。 日光暗了又亮,一日过去了。 班始的属下又查到了一些信息: 花姆当年是在一位宫婢的指点下,准备了一份礼物投阴城所好,这才入了她的眼。那个指点花姆的宫婢姓梁,原是当年还是黄门侍郎的大将军门下的侍女,在一次偶然的情况下被太后阎姬所见,因爱其伶俐,便将她带回宫中服侍。 而那个鲁姓宫婢,当年在雒阳宫中犯了小错,当时小皇帝刚继位,施恩于犯了宫规的婢子,只要她们交些钱财作罚金便可赦免其过。然而鲁姓宫婢就是不愿交钱,宁可被罚至上林苑守园子。她的吝啬当年还被宫中之人引为笑谈。 梁珏与班始相对而坐,皱眉说道:“那鲁姓宫婢没有这么蠢罢?若她留在雒阳宫中,日后捞钱的机会不比上林苑更多?何况上林苑冷清凄苦,日子自然没有雒阳舒适,她又怎会宁愿放弃留在雒阳的机会而来长安?” “你的意思是……” “其中必有蹊跷,”梁珏断然说道,“照我看,她必定不是因为不舍得出钱才来上林苑的,倒像是迫于无奈才出此下策。” “被人所迫么?”班始喃喃地说。 “还有一种可能,”梁珏摸了摸下巴,“她自己在雒阳呆不下去了,只能来长安,可惜具体原因我们现在已经无法知道了……不如来说说花姆吧,她因梁姓宫婢指点才入了阴城的眼……” 说到这里,他顿住了,无言地望向班始。 梁姓宫婢是大将军门下之人,当年梁商将这宫婢送给太后,后来花姆就是在她的指点下才得以投靠阴城。 让花姆去阴城身边会不会是梁商的主意? “大……他为什么要这么做?”班始问道。 梁珏沉思了片刻,“阴城公主与皇上的关系是不是不错?” 班始点了点头。 而后突然恍然大悟——这就是原因了。梁商在阴城身边埋下一个内应,这个内应在成为阴城的心腹之后便能影响阴城的言行,进而为梁商在小皇帝面前说好话;另一方面,这个内应也可以及时从阴城那里知道一些小皇帝的意向,然后通报梁商。 可是,即便花姆真的是梁商的内应,也不能说明梁商就是指使她杀阴城的人。 问题绕回原点——花姆为什么要杀阴城? “你仍然坚持你的看法吗?”班始轻声问道。 他指的是梁珏一开始说的“受人指使,杀人灭口”。 “是的,”梁珏点点头,“否则我找不到她杀人的动机。阴城待花姆不薄,两人并无私怨。何况身为阴城的心腹,只要阴城一日不失势,花姆都会有好日子过,为什么她要这么想不开,自寻死路?除非是她知道,如果不这么做,后果将会比死更凄惨。” 班始皱眉道:“可是据我查到的消息,花姆当天并无面见外人。她那天因为身体不适,阴城特准她在房中歇息一日,到了晚上,阴城派人去唤她,她才去了昭台宫。” “那就是说,”梁珏压低声音,“当时的形势异常紧急,紧急到花姆来不及禀报那幕后之人,就必须立即下手。” 班始道:“阴城的性子向来冲动且粗疏,若她真的从那鲁姓宫婢处得知了什么秘密,确实有可能会守不住,立即召花姆去与她商议。问题是,当日她到底从鲁姓宫婢那里知道了什么,竟令花姆如此惊惶失措,动手杀人?” 梁珏以手托腮,撑在案几上,喃喃地说:“那必定是一个惊人的秘密,泄漏出去会天崩地裂的那种。”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家里有事,圆柑子要做一天苦力,无法码字,计划中的大结局要到周一才能写好了~~ 第61章 未来(大结局) 这时班始突然发现了一个疑点:若花姆真的来不及向幕后之人禀报,为什么梁湖会去杀鲁大? “可能是 分卷阅读82 - 分卷阅读83 驸马,求放过 作者:陈柑 分卷阅读83 花姆在杀了人之后想办法把消息通传出去。”梁珏道。 班始摇了摇头,“通往昭台宫的路只有一条,若有人前去,必须经过三座偏殿。这三座偏殿的宫婢内侍加起来有十几人,他们都说那晚除了花姆外,并没有见过其他人去昭台宫。” 梁珏又想了半晌,突地眼前一亮,压低了声音:“这就说明,那幕后主使在做贼心虚。除了花姆,他必定还安插有其他暗钉,那些人自然会想办法向他通报花姆杀阴城一事,然后,他便能查出阴城当天与鲁宫婢见过面。我们不知道鲁宫婢跟阴城说了什么,但那幕后主使因某种原因,知道了,或者是猜到了两人密谈的内容。而那秘密是绝不能泄漏出去的,因恐鲁大从鲁宫婢处得知了此事,梁湖便赶过去将他也杀了。” 班始皱眉道:“既如此,为何那幕后主使不一早就将鲁宫婢杀掉,以绝后患?” “有可能连他们都不知道鲁宫婢知道那个秘密,”梁珏将声音压得更低,“那宫婢于五年前犯了小错,却不愿交罚金,宁愿前来上林苑,来了之后又显得相当不乐意,会不会是因为,她当年本不愿离开雒阳,但为了避祸不得已而为之?” “五年前……”班始蓦地想到一点,轻声道,“五年前花姆投靠了阴城,五年前鲁宫婢自愿前来上林苑,五年前皇上即了位……” 五年前发生了一件大事。因刘懿病死,太后阎姬征调济北王、河间王之子入宫,计划从中选一人出来做傀儡皇帝。当时已被废为济阴王的刘保得了梁商的密报,屯兵自守,紧闭宫门,不让外人进宫,后来在效忠于他的一众中黄门内侍和侍卫的帮助下,斩杀了太后阎姬的亲信,并成功逼迫太后立刘保为帝。即位后的小皇帝立即进行了一场大清洗,虽然没动太后,但太后那一系几乎尽数被他所除。 当年的这场宫变异常残酷,分别支持太后与小皇帝的两派都倾尽了全力,不知有多少人因此流尽了鲜血,化成了白骨。 班始如今想来仍觉惊心动魄。 那么,鲁宫婢透露给阴城的那个秘密,会不会与当年的宫变有关? 梁珏听他这么一说,也觉得有道理,可要是真的与宫变有关的话,两人就很难再往下查了。 五年前,班始才十几岁,并未在宫中当值,事后才听说了宫变之事。何况,虽说小皇帝成为了最后的赢家,但当时死的人太多,思之仍觉不祥,无论皇帝还是其他人都不愿多提,很难打听到什么。 对此梁珏也无法叫浮生一度帮忙,他只能提供已发生的原有的粗略的史实,详细过程是不可能知道的。 梁珏与班始两人面面相觑。 过了片刻,梁珏轻咳了一声,笑道:“虽说查不了,那我假设一下总可以吧。” 来一个神展开—— 假设阴城之死真的与大将军府有关系,那么杀人灭口是为了掩盖什么?会不会是因为这个秘密一旦揭开,就会影响大将军一派? 梁商当年作为黄门侍郎,在关键时刻密报给小皇帝有关太后征调外人入宫之事,为小皇帝即位立下了汗马功劳,如今已升为大将军,深受小皇帝宠信,被视为国之栋梁。在这种情况下,无论说他的什么坏话只怕都会被视作构陷,那么,身为梁氏暗钉的花姆究竟为什么不惜赔上自身性命,在听了阴城一番话后就把她给杀了?梁湖为什么如此着急,于第二日就去杀鲁大? 只有一种可能,那个惊天的秘密一旦泄漏,将会严重动摇梁氏在小皇帝心目中的地位。 班始性子一向严谨,对梁珏却很纵容,听他嘻笑着这么说,虽觉得他异想天开,却也顺着他的思路随口道:“若当年宫变之日,梁氏并未立功……这个秘密够不够惊天?” 这一句本是玩笑,然而说出来之后,却连他自己都吓了一跳。 房内一时非常安静,两人相顾无言。 “不,不至于罢……”班始难得地有些口吃。 梁珏却不肯放过,左右无其他线索,从任一方向查都是可以的。 于是两人便开始研究宫变之事。 梁珏因不熟汉时之官职职责,便要班始从头说起,详细介绍,以期在里面发现什么。 “……黄门侍郎专门负责皇帝和尚书台之间的公文传达,可自由出入禁中,日暮禁中关闭宫门前,侍郎需得出宫。但若当日之事还未处理完,取了令牌后,侍郎可留宿一夜,此令牌在尚书台只有一个。” 梁珏听得很仔细,此刻便问:“那时的皇帝已病逝,怎地还有什么公文要传达?” 班始低声说:“那时政事由太后执掌……” “太后?”梁珏觉得自己模模糊糊地抓住了什么,“也就是就,梁……那侍郎是太后的人?” 班始一怔,他以前从未以这个角度去猜度过,但仔细一想,梁珏所言却也不无道理。 宫变之前,太后只手遮天,相当一部分朝官都投靠她,即便有人不齿于此,但也明哲保身地持中立态度。当时的济阴王刘保非但没有威权,甚至有性命之忧,所以并无朝官倾向于他。 黄门侍郎的官不大,但因负责传达机要公文,所以向来由皇帝极为信任的人来担任此职。当时执掌权柄处理政事的人是太后,她自然也会选自己的心腹来做黄门侍郎。 然而作为黄门侍郎的梁商,却在宫变之日果断地抛弃了胜券在握的太后,投靠了绝无胜算的小皇帝。 此举于理不合。 何况,从小皇帝后来封赏梁商之用词可看出,梁商并非刘保的暗钉,两人事先并无结盟,小皇帝对于他在关键时刻能帮助自己既意外又惊喜。 “他这样做,一定有什么原因……”梁珏深思地说。 虽然与梁商只见过一面,但梁珏很相信自己的判断,梁商是一个老谋深算、唯利是图之人。这样的人,若有人说他是因同情、怜悯而帮刘保,梁珏的牙都会笑掉。 那么梁商当时究竟为何会倒向小皇帝? 应梁珏的要求,班始随手取了一枝笔,蘸了清水,在案几上勾画,边画边说他所知道的宫变之过程。 他说,宫城共有四道门,东西二门是主要通道,南宫门与覆盎门则为南北侧门。当时刘保住在北侧的广阳殿,而梁商暂歇之处是临华殿的偏殿,同属北侧。那天,太后为了掩人耳目,令济北王、河间王之子及其护卫乘夜由南宫门进宫,当晚,效忠于刘保的守卫皇宫的卫尉林通正好率队巡到了南宫门,梁商便将有外人要入宫之事报予林通,林通及时封锁宫门,任何人不得出入…… “且慢,”梁珏发现了疑点,“你说梁侍郎与皇帝一样住在北侧的宫殿,为何事发之时他不去报告皇帝,反而跑到较远的南宫门去报告林通?身为黄门侍郎,留宿宫中,夜间 分卷阅读83 - 分卷阅读84 驸马,求放过 作者:陈柑 分卷阅读84 可以这般自由行走么?” 班始被他问住了,喃喃地说,“对啊,夜间在宫中穿行多不方便,万一被抓住是要被责罚的,他为何要如此舍近求远呢?” 梁珏想了一想,问:“那鲁宫婢原先在哪个殿当值?” “长秋殿。”班始点着案几上的一个小点。 梁珏伸头看了看,“这个殿就在南宫门旁边……你说她会不会在宫变当晚看到了什么?” 班始明白他的意思,鲁宫婢所在的长秋殿位于南宫门旁,若她在宫变当晚看到了什么她不该看到的,从而害怕躲避到上林苑,那是说得通的。 “我想去面见圣上,”梁珏对班始说,“有些事,可能只有他才能回答我们。” 班始有些犹豫,“可是,我们如今手中并无证据……” “即便无证据,只要我们将种种疑点禀报,圣上一定会相信你的清白的。”梁珏的目光很坚定,“不必再等一日了,我们明日就去见他吧。” *************************************** “你真的认为刘保会相信你们的鬼话?”被梁珏召唤出来的浮生一度站在空中,一侧的油灯发散出来的光芒完全穿过了他的身子。 梁珏坐在床榻上,脸色沉重,“不,他一定不会相信。人的思维有定势,在过去的五年里面,他一直认为梁商忠心不二,这种想法很难改变。再说,目前的军权落于梁商之手,若梁商存有二心,那么小皇帝就会很危险。小皇帝的性格文秀,对于他来说,只怕宁愿相信美好的幻景,也不愿直面残酷的真相。” “那你干嘛还去见他?” “因为我没有别的办法了。”梁珏抬头望着浮生一度,“你说得对,区区三日,鲁宫婢与阴城已死,行凶者花姆也已死,我们根本不可能找出证据来证明此事与大将军有关。即便有证据,也得看小皇帝愿不愿意采信……” 说到这里,他突地转了话题,“在原先的历史上,班始真的是因为杀公主而死的么?” 浮生一度耸了耸肩,“谁知道?历史是人写的,当时的人这么写了下来,后人就认为是了。” 梁珏沉默不语。在他心中,其实很怀疑此事的真实性。为了让老太尉退位,梁商一系设计令庞长害了人命;而在定远候逝世之后,小皇帝亦将不曾犯错的班勇投入监牢,大大地削了班氏的面子。 这是因为小皇帝需要给梁商腾位子。 在他的统治之下,只需要有一个执掌军权的人,而他认为梁商最适合坐这个位子。 在原有的历史上,班始真的杀了阴城吗?会不会只是被拿来顶罪?小皇帝对班始有情,他真的将班始赐死了,还是把他幽禁在宫中某个见不得的人地方? “浮生一度,我决定了,我要留在这里,不跟你回去了。”梁珏平静地说。 “你,你说什么?”浮生一度在空中跳起来,吃惊地瞪大眼睛,“我跟你说过,你要是留在这里的话,不到两年就要死了!” “我知道,”梁珏无所谓地一笑,“可是,我要是跟你回去的话,班始要么被小皇帝赐死,要么被他秘密关在某处作禁脔,而且班氏还会蒙上杀公主的污名。班始他,是一个很好的人,我不想让他一个人去面对这些事。” “你把自己想得太聪明了吧?”浮生一度嘲讽地说,“即便你帮班始说话,只怕小皇帝也不会相信你,结果就是你跟班始两个人一起死!” “总要拼一把。” 浮生一度仍然不可置信,望了他两眼,“你该不会想着能帮班始脱罪就帮,不能的话到时再叫我带你走吧?告诉你,小皇帝所住的上林苑我进不去,因为皇帝所在的地方会有一种特别的‘气’,阻止我进入。所以,到时如果小皇帝想赐死你,我是没办法救的。” “无论生死,我都会和班始在一块。”梁珏轻声说道。 浮生一度看出了他的坚决,苦恼地直抓头发:“可是我不想让你死啊!你为什么要下这样的决定?回后世去,快快活活地过日子不好吗?” “后世没有班始。如果我回到后世,恐怕一辈子都碰不到像班始这样美好的人。我可能会在到了该结婚的年纪就跟一个女人结婚,也可能不结,想找一个爱我我也爱他的男朋友却找不到……胡里胡涂的就把日子混过去了,然后,我就老了,该死了,这就是我平凡琐碎的一生。” 梁珏抬起头,眼眶有些湿润,“我长这么大,除了江川之外,也就只有班始对我这么好。他真心喜欢我,虽然在汉朝的我只是一个男宠,像小皇帝所说的那样只是一个‘贱民’,但他从不看轻我,而是十分尊重。在他身上有许多美好的品德,人长得又这么好看,回到后世我只怕是找不到这样的人了。” 他最后说:“生命重质不重量,我已经决定了,你不用再劝我。” 向来玩世不恭的浮生一度头一次有些手足无措,“你你再考虑一下吧,死生可是大事啊。” 梁珏没有理他,低头想了一会儿,这才开口:“我意已决,不过仍然需要你的帮忙,给我提供一些信息。” 当天晚上,梁珏问了浮生一度许多问题。浮生一度临消失前差点要哭了,“我求求你,跟我走吧!你这样相当于自杀啊。” 梁珏笑着对他挥了挥手,“自从我穿越过来后,你帮了我很多忙,浮生一度,谢谢你。” 浮生一度真的哭了,带着满面泪水在空中隐退。 ***************************************** 承光宫内,梁珏跪于地上,班始站在他的身侧。高高的御座上坐着小皇帝刘保。因涉及机密,全部内侍都已被挥退。 日光从门口照进来,将跪于地上的梁珏的影子拉得长长的。御座那边则有些暗,刘保似乎习惯于隐身在暗处来观察自己的臣子。 梁珏已经跪了许久,小皇帝一直未发话让他起来,他只好继续跪着。心中暗想:幸好我学着电视剧给自己做了两个护膝,否则,这么冷的天,跪这么久可真遭罪。别说我活不久,就算我能活到老,只怕也会犯风湿病。 不知过了多久,刘保终于发话了:“方才你们二人所云,句句都只是猜测,并无证据及证人。空口无凭,你们竟敢如此诬蔑我朝基石,此乃重罪!” “皇上,”梁珏抬起头,声音清晰稳定,“请您想一想,当年的梁侍郎为何舍近求远自奔南宫门,却不到广阳殿去向您汇报?因为,当年他原本的目的是想要打开南宫门,让外援进宫,只是碰巧被巡逻的卫尉林通所撞见,迫于无奈之下,他才转换了立场。” 此言一出,小皇帝与班始俱都大惊。 分卷阅读84 - 分卷阅读85 驸马,求放过 作者:陈柑 分卷阅读85 “班始!”小皇帝喝道,“你为了洗脱自己的罪名,竟如此栽赃于大将军?!” 未等班始说话,梁珏就插嘴道:“陛下容禀,此事班中候并不知情,他也不知道小人会如此禀报于您。” 刘保杀气腾腾地说道:“那末,这就是你独自编造出来的谎言,你好大胆!” 梁珏默默地想:小皇帝你表现得这么开心,应该是想着杀了我可以独占班始吧?真是不好意思,班始不会喜欢你的,他心里只有我一个人。 “小人并非说谎,”梁珏抬头清声说道,“这些事,乃是神仙告知小人的。” 他在进上林苑之前已盘算了一番,因为无证无据,全都是自己的猜想,小皇帝不会信,不如将一切都推到神仙头上去。至于这件事会不会冤枉了梁商,梁珏表示毫无压力,按照原有的史实来看,梁商的女儿与儿子后来掌握着朝政大权,一连杀了几个小小皇帝,将刘氏江山都占了,现在他就算冤枉了梁商,那也是为皇族刘氏做好事。 小皇帝与班始再次怔住了。 梁珏便将以前对班始说过的话再说了一遍。什么原本性子懦弱愚蠢,被阴城带入瑞园后被另两个男宠所害,假死中遇到一个老神仙,从此变得聪明。 “大将军前几日曾召见小人,说小人是他与一名歌伎的儿子,又说只要我肯投靠他,日后必定能够青云直上。小人虽然无甚学识,却也明白几分道理,尽孝虽重要,但比不上忠君!”梁珏慷慨激昂地陈词了一番,把自己说得无比高尚,生生将梁商比了下去。 刘保沉默了片刻。他有些意外梁珏竟是梁商之子,却没有怀疑梁珏说谎,因为这件事一查就知,不容作假。 “你说你遇了仙,那仙人还与你说了什么?”刘保冷笑一声,问道,“可曾说过朕的年寿?可曾说我有没有儿子?” “陛下!”班始“扑通”一声跪下,“梁珏一时惊吓过度,胡言乱语……” “说过的。”一旁的梁珏打断了他的求情,此刻他已经豁出去了,心想:就让你见识一下穿越者的威力吧。 “陛下在位时间有一十九年,后因病逝世,终年三十,谥号孝顺皇帝,庙号敬宗。在您逝世的前一年,您的儿子出世,母亲为虞贵人。后来年仅一岁的太子即位,太后梁妠以及她的兄长梁冀临朝摄政。又过了一年,您的儿子逝世,太后立渤海孝王刘鸿之子、八岁的刘缵为帝,因刘缵当着朝臣的面指责梁冀‘此跋扈将军也’,其后被梁冀毒死,朝政大权被梁冀把持达二十年之久。”梁珏一口气说完了一长串的事件。 刘保与班始早已听得呆住了。刘保放在膝上的手不知不觉地握成了拳,捏皱了身上的袍服。 自己在位时间只有一十九年?梁冀竟执掌权柄达二十年?还有自己的儿子,年仅两岁就夭折了,莫不是被梁妠与梁冀害死的罢? 梁珏一不做二不休,“陛下,您可想知道汉之国运?神仙说过……” 接着他就把汉末发生的几桩大事以及灭亡时间都告诉了刘保。 刘保与班始二人都沉默了良久。梁珏所说的事件时间地点人物都相当具体,不像是编的,然而将来若真的会发生这样的事,则更令人不寒而栗。 宫变之时虽然刘保尚年幼,但因为此事影响了他的一生,当日发生的事俱都深深地印在他的脑海。他还记得那天晚上梁商被林通带过来的时候脸色煞白,当时林通说,南宫门的门郎姚千张嘴欲喊,幸好梁侍郎及时一剑刺去,姚千殒了命,便未能出声。 如今想来,梁商只怕是在杀人灭口罢?还有那梁冀,长得鸢肩豺目,自己初见他时便觉心惊,偏偏梁商说他颇为孝顺,讷言敏行,为他求得了虎贲军侍郎之位…… 梁珏偷偷抬眼看小皇帝,见他脸色青白,便知他已将自己的话听进去了。当下决定再加一把火—— “陛下,您如若不信,不妨再等一日。神仙还告诉我,明日午时,长安西郊将会有地动。” 刘保悚然一惊,目光直直射向梁珏,“此话当真?” “当真。”梁珏点了点头,“但应不甚剧烈。” “陛下,”跪于一侧的班始道,“微臣这就去安排疏散民众。” 说完,身子却不动。刘保心知他在等自己将梁珏放予与他一道离去,心下不喜,微微抬起下巴,望向梁珏,“你竟能知未来事,看来日后还得尊你一声活神仙了。” 这句自然是反话。梁珏苦笑道:“陛下,但凡泄漏天机者,必遭天谴,草民也不例外。”说着便拉起自己的左袖,只见莹白如玉的手臂上不知何时多了一条清晰的黑线,从手腕伸到了小臂的位置。 “这是什么?”班始顾不得皇帝在场,一把捉住他的手臂惊问。 “这就是我需身受的报应,因泄漏天机,我只有不到两年的寿命可活了。”梁珏平静地说,“随着时间推移,这条黑线会渐渐上走,直至我的心脏,到那时我便会死了。” 黑线是浮生一度给他加上去的,加的时候还再三叫他不要后悔。 班始方寸大乱,握着他的手,既惊惶又茫然。 御座上的刘保见到如此情形,心里既嫉妒又感到快意,其后便令他们二人先行回去,反正有一队护卫跟着,倒不怕梁珏与班始逃跑。 回到京兆尹府,班始一把将梁珏拉进房中,紧紧关起房门,低声问他:“你方才没有说实话对不对?那个神仙可以延你寿命的对不对?” 梁珏目不转睛地望着他,微微一笑,柔声说:“只要我们能在一起,哪怕是年余,我就已经满足了。” 班始的眼中隐隐有了泪光,悲声道:“可是我不满足,我想与你一起共度以后的年月,直至老死……” 两人拥抱着依偎了良久,最后班始狠了狠心,抽身出了府。他身为长安京兆尹,有责任保护治下之民众,既然明日西郊会有地动,那么他就应提前去做预备,有很多事都等着他去做。 次日午时,地动果然发生,但不甚剧烈,因早有预备,因此伤亡较轻微。 守在京兆尹府门口的那群护卫撤了,梁珏猜想小皇帝应该是听信了他的话。他对日后刘保会如何对付梁商不感兴趣,自己已在刘保心中种下了一根刺,日后想必梁氏的日子不会好过。 梁珏现在的打算就是等处理地动事宜的班始回来,自己就与他一道离开,找一个山清水秀的地方,好好地过二人世界。 等到半夜,班始仍未回来,梁珏便想着自己先行歇息。这时,他听到院子里传来一阵轻轻的脚步声。 梁珏心中一喜,正想唤班始的名字,门“吱呀”一声从外面被人推开,站在门口的不是班始,却是身穿常服的小皇帝。 他来做什么? 梁珏一愕,然 分卷阅读85 - 分卷阅读86 驸马,求放过 作者:陈柑 分卷阅读86 后赶紧向他施礼。 刘保信步走了进来,眼光向榻上转了一圈,淡声问道:“他与你一道睡这间房?” 梁珏闻言,便觉得不好,小皇帝仍在吃醋,莫非他过来是找自己麻烦? 当下便恭声答道:“回陛下,不是的,中候他通常宿在书房。” 刘保轻轻一笑,“为了让你能住这间较舒适的房间,他竟然自己去住书房……梁珏啊梁珏,你不觉得自己是鸠占鹊巢么?” 他说得这般阴阳怪气,梁珏只觉得非常不顺耳——我和班始要怎么睡关你什么事?看你是皇帝我才忍你,要是在后世,我分分钟教你做人! 当下便不理他的挑衅,只问道:“陛下深夜到此,不知所为何事?” 刘保又一笑,“梁珏,你是聪明人,难道会不知道朕为何前来吗?” 随着他的话,门外有两名护卫走了进来,俱都长得精干强壮。他俩沉默地盯着梁珏,缓缓抽出了腰侧的刀剑。 靠! 梁珏猛地醒悟过来——小皇帝竟然想要杀他! 可是他明明已经告诉小皇帝自己只有不到两年的寿命了…… 他突然想明白了,原因还是那两个字:灭口。 刘保性子多疑,虽然梁珏的寿命很短暂,但万一他在临死前将神仙说的话告诉别人呢?只有死人才不会泄密。 “班始此刻仍在公署忙碌,”刘保望着梁珏,露出一丝微笑,灯光下他那张文秀的脸看上去仍有一种少年的天真,然而说出来的话却残忍,“晋明以及他的暗卫子瞻都与他在一起,所以,没有人能救得了你,你就认命吧。” 梁珏知道,他说的是实话。刘保特意支开班始,就是为了要来杀人,他甚至还亲自过来,为的是要亲眼看见“情敌”惨死。 看来今晚,自己是在劫难逃了。 事到临头,梁珏的心却奇异地平静下来,嘲讽地说:“陛下,我实在觉得,有你这样的皇帝,汉朝不灭亡是没有道理的。” 那两个护卫简直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就算是疯子,也不敢这样和皇帝说话啊。 刘保的眉头一挑,却并未动怒,只冷笑道:“你都快死了……” “将死之人,其言也善。”曾经的金牌销售梁珏在死亡的阴影下,充分启动了嘴炮功能,“刘保,你为什么要杀我?就是因为我做的事你做不到!我为了班始,可以不顾自己生死,你能吗?你连喜欢他都不敢说出口!转个身却偷偷地来杀我。你以为我死了之后,班始就会喜欢你吗?哼,班始的心,他身上的每一寸皮肤,每一根骨头都记得我!无论如何,你都走不进他的心里!” 刘保被他气得直发抖,叫道:“住口!住口!” 那两名护卫也在发抖,他们听到了皇帝的秘辛,在杀了梁珏之后,自己也难逃一死。 “我偏要说。”梁珏继续发飚,“你忌惮梁商独掌大权,为何不从现在开始就想办法遏制他?神仙所云是未来之事,未来即还未到来,只要努力改变现状,未来之事便可改变。你不去做你应该要做的事,却三番四次纠缠于私情,就你这样子,还想做什么明君?” “未来即还未到来,只要努力改变现状,未来之事便可改变……” 刘保回味着这一句话,盯着梁珏微微一笑,“你说得很有道理,朕乃天子,天命之所归,未来之事必能因朕而改变。” “像你这么聪明的人死了还真是可惜。”他摇了摇头,脸上神色是真切的惋惜。说完这一句,他轻轻地挥了挥手,背后那两名侍卫立即如狼似虎地扑了上来。 梁珏闭上了眼睛,心里默默地想:班始,我们来世再见吧。 然而预想中的痛楚迟迟未来,却听到两声兵器落地的声音。 梁珏睁开眼一看,就见小皇帝与那两个侍卫一脸呆滯,身子摇摇晃晃,下一瞬,三人都一头栽倒在地,昏晕了过去。 “哼,他以为支开了阿始就无人能拦他了,真当我班家无人不成?!”随着一声粗豪的语声,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人出现在门口。长得虬髯深目,脸部线条看上去颇为硬朗,然而细细一看却与班始有些像。 梁珏死里逃生,又惊又喜,“您是……” “我是阿始的叔父。”中年人爽快地说,“阿始一回来就跟我说了你们的事,我当时就对他说不可掉以轻心,天家最是无情,翻手为云覆手雨。他便要我隐身于府中,暗中保护你。” 此人正是班始的叔父班勇,他乃定远候班超出使西域时娶疏勒国公主生下的儿子,因此相貌与汉人有些不同。班勇自出狱后便随着班始一道来了宣曲,后又到了长安京兆尹府,因班始行事秘密,小皇帝便不知班勇的存在。 班勇一见皇帝带着侍卫过来便知不妙,后来听得他想杀梁珏,立刻撒出迷药,先迷倒了院内警戒的护卫,又将小皇帝也迷倒。因他在下午时分已在梁珏喝的水中先下了解药,所以梁珏便没被迷晕。 梁珏满心感激,正想说话,班勇却摆了摆手,“此地不宜久留,我们这就走吧,先去找阿始,与他汇合。我已替阿始安排好了,班氏幸存的旁支本就不多,他们对汉人皇帝都感到失望,愿意随我们出走。” “去哪儿?” “西域,疏勒国。”两年的牢狱生涯没有磨蚀班勇的豪情,他望着伏在地上的小皇帝,一字一句地说,“汉人皇帝以为我们只能在他的治下苟且偷生,他想错了,山外自有山,天外还有天,长着一双铁翅的雄鹰哪儿都能去。” 一年过去了。 这一年来雒阳之朝堂与后宫都发生了不少变化。 陈贵与庞长已入了朝做了武官,皇帝还听从了他们二人的推荐,选了不少青年才俊入朝。一时间,朝中多了不少年青人,气象为之一新。 皇帝还下了旨,要选女子入宫。从他的随身大内侍传出的风声是因宫中众女一直无孕,皇上只得选取新人。这个理由一出,梁贵人等一众宫嫔都无话可说,只得怨自己不争气。有不少朝官都乘此机会进献自己族中的美貌女子,皇帝并不像以往那般推搪,而是亲自挑选,择了好些女子入宫,不久后就给她们进了贵位。后宫势力为之一变,再也不是梁氏一家独大。 天家的事,雒阳的民众并不如何关心,他们津津乐道的是从西域疏勒国那边传过来的水晶镜以及香水。哎呀,就没有见过这么铮亮的镜子!这么香这么好闻的水! 不过,这两件物事奇贵,雒阳城中只有富贵人家才买得起。 这天退朝后,陈贵到了庞长府上,两人一道喝酒。喝着喝着,两人又想起了梁珏。 “……说好一道回雒阳的,怎地他就被贼人掳去,生不见人,死不见尸……”庞长喝得已是半醉,呜呜地哭。 “我觉 分卷阅读86 - 分卷阅读87 驸马,求放过 作者:陈柑 分卷阅读87 得事情没有这么简单,”陈贵皱眉道,“为何班中候也跟着不见了?” 正在这时,管事来报疏勒国有使者求见。 那使者见了庞陈二人,先是呈上水晶镜与香水作为见面礼,而后又递过去一块美玉,以及一方竹简。竹简上没有抬头,也没有落款,只写着歪歪扭扭的三个字——“来见我”。 庞长仍未反应过来,陈贵却吸了一口凉气,一把抓住使者的前襟,“你家主人可是,可是……” 他的眼眶都红了,声音也在颤抖。 使者点了点头,笑道:“我家主人在疏勒王庭恭候二位。” 西域,疏勒国。 疏勒是个小国,疏勒王候家的事,臣民们都知道: 一年多前,大王子班勇带着他的一众子侄部属回到了疏勒,老王候欣喜万分,立即退位,让大王子即了位。 新王候即位后,将他的子侄班始封为击胡候,又封了一个叫梁珏的汉人为辅国候。这两位候爷都很年轻,又很聪明,在他们的带领下,臣民们做出了水晶镜和香水,专门运到汉地去,赚汉人的钱。 辅国候还发明了冶炼的技术,炼出了精铁,制成兵器,卖给西方的大月氏等经常发生战争的国家,还开了商行,专门提炼精盐与酒。 击胡候除了训练疏勒的骑兵之外,又与辅国候一起,开设医馆与学院,长者免费就医,幼童免费入学。 臣民们都认为,这两位候爷一定是上天怜悯疏勒,才派他们下凡来的。不过一年多的时间,整个疏勒就呈现出欣欣向荣的气象,臣民的日子越过越好,人口不断增加,就连邻近小国的民众,都有不少想加入疏勒。 而且,那辅国候又生得天人之姿,每次当疏勒民众看见他,都不由自主地屏息静气,生怕惊忧了他。 然而此刻,有着“天人之姿”的梁珏正在跳脚,“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他已有一年多的时间没见浮生一度了,刚才浮生一度重新出现,问他后不后悔,他说不后悔,浮生一度就突然崩溃了,说了一些令他惊喜交加的话。 在他面前的虚空中,立着垂头丧气的浮生一度,“我说,那所谓的‘两年寿命’是骗你的。其实,在后世的你早在撞车那一刻就死了,而且这次穿越是不可逆的。你的脑电波来到了汉朝的这具躯体里面,能活多久完全取决于你的健康状况……” 他越说越悲伤,最后甚至忍不住哭了出来,“你为什么要那么坚决,一定要留在汉朝?你害我输了一大笔钱你知不知道?” 知道了自己没那么快死,梁珏本来欣喜若狂,后面听了浮生一度的话,心中狐疑,“为什么输钱?” 浮生一度边哭边说。原来,他是未来高科技时代的科学家,掌握着穿越时空的技术。他认为像梁珏这种“远古人类”,在死亡的威胁下,会毫不犹豫地选择保全自己的性命,他的同事却说未必,因为“远古人类”的感情充沛到令人无法想象。两人谁也无法说服谁,于是打了一个赌,结果他就输了。 “你,你,你有病!”梁珏气得想打人,转念一想,“你说这次的穿越是不可逆的,也就是我不可能回到后世,要是我当初听从了你的劝告,决定跟你回后世……” “那我就会说机器故障你回不了了,留在汉朝就好,”浮生一度低声说,“这样我起码不会输钱啊。” 梁珏想起在长安的那天晚上,自己怀着悲壮的心情决定第二天面见小皇帝,还真心实意地与浮生一度告别,他当时哭得那叫一个惨,原来是在可惜输掉的一笔钱。 自己竟然被这个中年痴汉戏弄得这么惨! 梁珏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随手抄起身边的物事就往浮生一度身上扔,“你给我滚!” 浮生一度无动于衷地任由那些物件穿过自己的身体,没精打采地说:“我很快就要滚了。你这个项目结束了,我得开始做另一个项目……” 说到这里,他的眼睛一亮,“不是每一个人都像你这么固执的,下一次,我一定能够赢回我的钱!”怀着这样的雄心壮志,浮生一度在空中消失了。 梁珏颤抖着手,卷起了自己的右手的袍袖——手臂上的那条黑线,那条一年来一直威胁着他的黑线,正在以一种缓慢但肉眼可见的速度消失。 “哈哈哈!”梁珏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畅快地狂笑起来,笑得泪水都出来了。 “你怎么了?”身后传来一句问话,转头一望,班始正一脸关切地望着他,梁珏吸了吸鼻子,“我今天,手又有些疼……” 班始大为心痛,抱着他不知如何是好。 梁珏心中得意,转眼一看,突然发现班始身后还立有三人,一个是见多了这种场面,已经丝毫不觉奇怪的使者,另外两人竟是大张着嘴的陈贵与庞长。 梁珏向他们伸出了一只颤抖的手,“啊!我,我就快死了,一定要你们两个留下来当朝官才能活……” (完) 分卷阅读87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