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宦妻(H)》 分卷阅读1 宦妻(H) 作者:草本精华 分卷阅读1 《宦妻》作者:草本精华(完结) 简介: 一名身份卑微的女子,因缘际会下成为了太监的妻子,从而揭开了宫 闱之中那段秘史,本来已经被历史的尘埃掩埋掉的千古丑闻,隐约露出了一角。 现在,就由我为您细细道来…… 文章属性:太监文,x虐情节多 不喜者勿入! 卷一。寒钩(前篇) 婊子无情,戏子无义。爹临死念叨着的,还是这句话。 痴情女子负心汉,掉转过来也未尝不可,受伤的却还是那痴心的人。看不透 世间男女情爱,原也是一场空,死了便一了百了。被黄土掩埋的枯骨,什么执着, 什么念想,都随着肉身的消逝不见踪影。 可惜她还看不透,或许是不愿看透,因为太苦,太累了。她以为她是养在深 闺的杨玉环,“回眸一笑百媚生,六宫粉黛无颜色”,期盼着那个属于她的唐明 皇能够出现。帝王将相,才子佳人的故事,卿卿我我,暧暧昧昧,若三千烦恼丝, 任凭纤长手指如何梳理,却怎么也无法理得清头来尾绪。 繁花似锦,歌舞升平,声色犬马,纸醉金迷间,看不清人的面容,凑近细看, 却涂了厚厚的脂粉,面具一样的喜怒哀乐。铜镜春秋,光华闪烁,指尖轻触冰冷 的镜面,映出一个模糊的影子,那年,她十七,却苍老如同七十老妪。 乍暖还寒时候,薄雪尚未融成水,胭脂胡同走进来一位男子,走进了她的生 命。拭去了脂粉,她用那张真正的面容面对他,微笑,哭泣。 “我们……是第一次见面吧?”清雅的声线,带了掩饰不住的踌躇,男子的 面色映着初春的薄雪,白得透明,两朵淡如云烟的红晕悄悄爬上他的面颊。她笑 了,微点头,却不肯定。熟悉的感触,就像失落的另一半。 怎么说呢,美丽的女人,美丽的男人,才子佳人,有一些该发生的事都发生 了,另外一些该发生的事却没有发生。像是满怀期待,又像是害怕知道真相,他 与她都小心翼翼,不去触碰那层薄如蝉翼的纸。 天黑了又亮,月圆了又缺,不觉间轮了一个寒暑,又是凉薄寒冬的日子。踏 在雪地上,湿滑粘腻,没有往年的干爽冰凉。佟静芸抬头望向天际,暗沉的色调 使人心生怨气,柳眉微微一皱,左眼角的泪痣也像是有了生命一般,倾诉着什么。 远处传来几声稀落鞭炮响,很快就消融在令人不快的空气中。 都说她有一双桃花眼,勾得男人神魂颠倒,甘心为她掏心掏肺,可自从认识 了那精致男子后,她才真正知道神魂颠倒的意味。 “静芸姐,这么早就在等人了?”清脆的声音从头顶响起,斜对门二楼的雕 花窗子后面露出一张笑意吟吟的脸孔,苦难的姐妹,憔悴的面色,却丝毫不吝啬 笑容,因为那是免费的本能。 佟静芸眯着眼笑了,雪白的帕子在虚无中晃着,激荡起一丝无关要紧的涟漪。 映着晨曦而来的,是那个熟悉的身影,女子的心里拥起满满爱意,急切地望 着他走近。脚步突不稳,许是被雪覆盖的石块绊了,佟静芸忙迎上去,却看到男 子苍白的面容。 “怎么了,出了什么事?”佟静芸问道,扶住叶瑕的肩膀。叶瑕温雅地笑了, 清秀的脸恬淡得就像早春二月的细雨。不露痕迹地退开,他道:“没事,只是身 体有点不太舒服。”动作虽细微,叶瑕却皱了一下眉头。真的很痛,前几日被那 高高在上的人责罚,天冷了,伤口也不易愈合。 “听说你最近经常往胭脂胡同跑?”不经意的口吻,带着不容忽略的冰冷。 想起那个人的话,再看看面前温婉的女子,他的心像被刀割一般疼痛。无意识地 伸出手,抚摩着她光洁冰冷的脸。 最后一次,真的是最后一次了,不然,她会被你害死…… 默默地在心里念着,他的手垂下来,无力地放在身侧,紧握的拳头放开了。 卷一。寒钩(后篇) 生亦何欢,死亦何苦,生生死死,不过是黄粱一梦。他以为她能够忘记,她 以为他能够忘记,可惜他们都错估了自己,也错估了对方。 逃亡,安生,噩梦般的日子将不会再来。午夜梦回,怀抱的是相似的身体, 他与她像要说服自己说服对方一样重复着,可到头来什么也没有改变,无论是他, 还是她,都逃不开那个已死的人的诅咒。 有一个名字,是绝对不能说出口的,有一个人,是绝对不能再想起的。有关 他的一切,都是禁忌。那是什么病呢,诸位看官?是天花,还是花柳?一字之差, 咫尺天涯。 是惩罚罢,叶瑕记得男人的皮肤上都是红红的晶莹剔透的痘,明黄的枕巾上, 描龙绣凤,雍容华贵。沾染了土黄的色泽,浑浊不清,那是不曾停过的脓血。那 个人的眼,死盯着他,火光,烧熔了他的理智,他想逃开,但做不到,匕首,映 着火光,握在他颤抖的手中,却迟迟没能刺下。没有用的,逃不开的。那个人的 眼神仿佛在嘲笑着他。 脓血,疼痛,呻吟,一直延续着,直到那个人死去的那一刻才终止。 又或者什么病都不是,那个人,他只是为这世间带来一些灾难,带来一些绝 望,然后轻飘飘地走了,什么也没带走,留下的,是伤,是痛,是无尽的黑暗。 木兰花开了,为这个简陋的院子添色不少,白色的花簇拥在枝头,压得很低。 没有香味的花,若不是它的数量,很容易便会被人遗忘。回廊边卧着一片青色, 淡淡的,没有重量的颜色。远处,是淡蓝的天空,晴朗但不明媚。 细碎的脚步声,然后是温柔的呼唤:“庆儿,庆儿,起来了。”听到那人在 叫他的小名,他睁开了眼。最初看到的,是那双小小的蓝色绣花鞋,鞋帮沾了泥 点,他漾起一抹淡淡的笑:“静芸,回来了。”女子轻灵的身影没有因为时光的 流逝而变得笨拙,她跪坐在这片青色的身边,那颗披散着长发的头颅自动挪到她 的腿上,里面已经夹杂着星星银光。 静芸的手摸上他的额,粘腻冰冷。 “作噩梦了?”她轻轻道。 叶瑕突笑了,抬起手,长长的青色袖子水流一样散在回廊。摩挲着她长了茧 的手掌,他道:“没有,天热了罢了……” 分卷阅读1 - 分卷阅读2 宦妻(H) 作者:草本精华 分卷阅读2 “……是吗……”静芸的低语,消失在闭合的唇齿间。 很轻的吻,轻轻一碰,就分开了。他白得透明的脸上,是两片淡淡的红晕。 静芸“噗嗤”一声笑开了。 叶瑕转过头,看向天空,蓝得透明的色调,让他觉得非常刺眼。酸涩的眼睛 有些湿润的感觉,渐渐从心里涌起来。什么时候呢?这种感觉,在什么时候也曾 经有过。 “呐,静芸。”他道,“你说,那个人他,为什么不将我也拉去?” 静芸的面色一沉,没有忘记,无法忘记,那些伤,那些痛,都在,一直都在 这里啊。她含糊地应了声,茫然地看着天际。什么时候的事呢?让她好好想想。 她眯起眼,叶瑕的银发,如丝线般缠绕着,思绪也渐渐飘离。 是了,有十年了吧。本是流光溢彩的年岁,看看那时的庆儿与她,都在做什 么。 那个人高高在上,尊贵无比,他是真龙天子,本应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可惜 伴随先帝“禅位”的那苍凉钟声,那个人接下的,是一个风雨飘摇的帝国。阻力, 来自后宫,来自臣下,他似被蜘蛛网缠住的飞蛾,无法动弹。不能施展他的满怀 抱负,渐渐的,他变得乖僻,变得冷漠,变得可怕。叶瑕默默地跟着那个身影, 看着,就只是看着。 然后,有一天,那个人回过头来,对上了他的眼睛。 在一个繁花落尽的暮春时节,那时候的天空,也像现在一样蓝,晴朗的天色, 却一点都不明媚。叶瑕躺在枯草丛中,片片桃花瓣落在他的黑发之间,很快就被 那个人的动作摇下泥土里。碾碎了,埋藏了,消失了,连同那段禁忌都消融在那 个午后。呻吟声,喘气声,呼吸声,还有那个人在耳边的低喃声。莫不是魔鬼的 祭典,他被两手举着,奉送上去。冰冷的触碰,与身体的热度相反,他的心冷如 冰。 有凉风吹拂而过,带来青帝错落下的芬芳,还没结束,苍茫的世界,铺天盖 地。 令人不快的记忆,她没有看到,但她听他提起过,就在那个薄雪尚未溶化成 水的凉薄冬日,她趴在时间的空隙中窥探到了那丝耸动。那日,他说:“以后再 不相见。” 一把钩,闪着寒光的钩,直直插入她的心里。 “为什么?”她无力地问道。 “……我们……相遇得太晚了……” (ps:先甜蜜一下,才有虐的灵感……) 卷二。楚界 宫廷的生活,并不是一成不变。典雅高贵,清丽妖媚,那些在苍老的回廊穿 梭着的美丽宫女,皓腕上带着细细的玉镯,环佩叮当。“六宫深锁万娇娆,多半 韶华怨里消。灯影狮龙娱永夜,君王何暇伴纤腰。”这些绝妙女子,终其一生, 都会在这重门深锁之中度过罢。 年幼的皇帝一身龙袍,殷红的帽缨刺痛了他的眼,顺着小皇帝的目光,看到 的,是重重的,黑暗的,沉默的宫门,风雨飘摇,杀机暗藏。在那一头,一个女 人正在代替着皇帝,指点江山,呼风唤雨,动用着那些不属于她的权力。低微的 身份,打、骂,只是家常便饭。 记忆渐渐远去,叶瑕翻了个身,镶着黑色滚边的襟口松散着,条条伤痕隐约 透出来。静芸的手慢慢探进青衣里去,摩挲着那些凹凸不平的痕迹,带着暖意的 指腹划过他的胸膛,滑下小腹。 静芸面容瘦削,淡淡胭脂,匀在脸颊,人面桃花。她发髻半盘半散,斜插一 支白玉簪,叶瑕记得曾赠她一支金步摇,但从不见她用过。金不摇,不动自摇, 因为醉了,光是看着就醉了。水红的宽袍大襟,以金银丝交相编织而成的手镯在 腕间晃荡。 叶瑕看得很深很深,空气中弥漫着桃花的香味,那是不存在的虚幻味道。美 丽的女人,心爱的女人,就在面前,他的脸更红了,身体的变化怎么也无法掩饰。 当然记得,他的身分只是一个逃亡的太监。 他是一个自欺欺人的懦夫。诱惑,情欲,不是没有,只是不愿去碰触。但哀 哉众生,谁不为五欲所折腾? 静芸压在他的身上,不知是谁的心跳,在虚无之中砰然雷响。血液汩汩流动, 气息愈发急促。衣袍撕开的声音,划破了静寂的虚空,缠绕的银蛇又来了,水开 了,灼热,烫伤,早已愈合的伤口,开始疼痛。 “别……”叶瑕捉住她的手,拦下了她更进一步的动作。 “抱歉……”静芸低下头。 “不,应该是我说对不起才对。”叶瑕吻着她的手,低低地,不甘地说。 没有办法留下子嗣,在他死后,没有办法找到他曾经活着的证据,就像那个 人一样! 这个认知曾经让他差点崩溃,还好有静芸。于是,他自私地爱上了静芸,也 让静芸爱上了自己。那个时候,他是想要分手的,与这个最爱的女人分开。 可他没能想到,那个人会让静芸嫁给他,嫁给一个不能人道的太监!他只是 用最简单的方式,想要切断两人之间的联系,为她,也为自己。 不去回想静芸哀恫莫名的眼神,他黯然地回宫,那个人却懒洋洋地躺在西暖 阁的龙榻上,道:“你若喜欢那个女人,朕便做个媒,把你们凑成对!”戏谑的 口吻,却带着不容反抗的意味。 花轿临门时,她还一脸茫然,隐隐约约听到周围人声鼎沸,都说她交了好运, 当今圣上指婚,往后的日子可谓是平步青云,尽享荣华。红彤彤的盖头,遮住她 的脸,被塞进轿子。喇叭唢呐,敲锣打鼓,一路走来,她懵懂,皇上为何会为区 区一个胭脂胡同的妓女指婚? “一拜天地!”尖利刺耳的声线,带着些许的嫉妒,讽刺。 “二拜高堂!” “夫妻交拜!” “礼成!送入洞房!” 像木偶一样被摆弄着,这是他有生以来,听到的最好笑的笑话了。坐在红彤 彤的床上的,是他的妻子,他最爱的女人,他名之言顺可以抱的女人。 怎么抱?用这个没有用的身体吗?这个羞辱太甚了。 那个人是谁?他不会痛吗?他没有心吗? 新婚之夜,新房静悄无声,静芸挑开盖头,出去找她的丈夫。 分卷阅读2 - 分卷阅读3 宦妻(H) 作者:草本精华 分卷阅读3 皎洁的月光,由焦黄色的令人不快的月亮泻下来,水一样淌着,火一样燃着。 远处还有嘈杂的人声,碰杯声,吵闹声,地上一层薄薄的冰霜,雪已清理干净。 满园梅树,白得像雪,树下的落花被压出一个印痕,很深,却又很浅。 男人的脸,冷漠,或者该说是冷酷?就像地上结的冰霜一样,没有任何温度。 紫色,真的很适合这个人,绣着金色的图腾,高贵的证明。可是他在做什么?红 得像血的衣袍,本应是自己丈夫的男子,美丽的优雅的男子。落花纷纷扬扬,掩 盖了一些东西,显露了一些东西。吐纳,侵袭,退却,擒获。脊背没有了知觉, 冰渣刺进去了,肮脏的败血染红了那冷漠的冰霜。 有东西掉下地面,水滴声,下雨了么?夜空没有闪烁的星星,那些星子都坠 落到他的眼睛里了。 他在看着她,她在看着他。 仿如隔一条河,楚河汉界,遥遥相望。 咫尺,便是天涯。 (鲸鱼子插花:多谢赏识。不知道开学前能不能完坑,唉,抛下那些旧坑, 罪孽深重哦……) 卷三。青袖 红墙绿瓦,雕栏玉砌,末日残灯,深宫遗恨,这一对,未入洞房成破镜。那 一对,黄泉路上陌路人。 “玉妃!玉妃!你不是爱朕么,过来啊,啊哈哈——” 尖利的笑声,划破了暮色中的紫禁城。追打着,像要摸索什么。 “太后吉祥——”耳边是喧闹的声响,繁华的宴席已经开始,一道薄墙,两 个世界。墙外,歌舞升平,热闹非凡;墙内,汤药糜烂,颓废荒诞。葡萄美酒夜 光杯,华美的酒盏打碎了,染污了大红的桌巾,上首的女人,凌厉的眼神,如同 拉满弦的弓,蓄势待发。若身为男子,坐拥天下,定是一方霸主,身为女子,却 落得个篡位夺国遗臭万年的名声。 玉妃哭天抢地被拉回了墙内。他蜷缩着,看着那个疯狂的人伸出脓血淋漓瘦 骨伶仃的手,将柔弱的女子拉上祭坛,尖叫声,痛哭声,钟鼓声,吹打声,响成 一片。 “皇上,不要,不要啊——太后,太后,救我——”女子惨烈的叫声击打着 他。 “……庆儿?”温暖的手指摩挲着他僵硬的脸,把他从梦魇之中拉了回来。 善妒的玉妃娘娘,应该是最后一个承恩泽受雨露的人了。她的下场,与十多年前 死去的皇后娘娘一样,死。 “人彘”,那首歌怎样唱来着?“汉宫深处悲人彘,人自为人彘自彘,此名 之设宁非戾,单父善相人有女,夙托天人为伉俪,竝尊宸极象服宜……”美丽的 柔弱的玉妃娘娘,变成了蠕动着的人彘,削手足,拔舌根,剜双目。报应啊,叶 瑕不知道她死的时候,是否想起了那年,那个被她陷害而死的皇后。真的是报应。 昏迷前,他满目痴红。 静芸看他脸上浮现的笑,径自也笑了。她摸着他胸口的几道烙痕,低喃道: “这伤,怕是不会好的了罢!”叶瑕靠在她腿上,道:“无所谓了,不是说,有 伤疤的,才是真的男人么?” 他微眯起眼,这些伤,是什么时候的呢?仔细看吧,这些伤都是那个人亲手 烙上去的,三角形的,那是牲畜的记号。冒着热气的烙铁,在熊熊火光中,他觉 得奇怪。明明跟火离得那么近,为何那个人还是像冻结的冰块? 三角形的铜盒,雕龙刻凤,象牙的柄,金玉的身,名贵华美,宫里熨衣服的 小巧玩意儿,被这无所事事的皇帝改成了有趣的东西。那种声音,应该怎样形容 呢?贴上来时,“嗤嗤”地响着,最初皮肤很凉,没有感觉到一丁点的热,他是 一件衣裳,破败得非常彻底的衣裳。男人在他身上熨着,动作温柔,面容严峻, 像是执行着神圣的使命。 “痛……”他低低地呻吟着,皮肉焦了,臭了,依然不发一言。他浑身痉挛, 手足被缚,动弹不得。 “连你都想忤逆朕么?反正朕这个皇帝只是个傀儡!” 曾经有段日子,他的胯骨断裂,虎狼之药,疼得他辗转难眠。闲暇时候,他 拖着全无知觉的下身,像虫一样在床榻上蠕动着。他是太监,也是伶童,天生一 副好嗓子,可惜骨头太硬,劈腿时硬生生断开了。祈求着不要落下病根。师傅道 :“这么点苦都熬不住,怎么在宫里生存!” 幼年时候寄居寺庙,住持曾抚摩他的头道:“天生反骨,必成祸端!”他不 明白。 那年,流觞曲水,京华繁盛,鞭炮僻哩啪啦地响,吉庆喜乐,看得见,听得 到,一头一脸都是。 过新年了。 正月初一,张灯结彩,未染俗尘的小和尚,兴奋而茫然,离了寺,离了清净。 风车滴溜溜地转,五彩缤纷的转运风车,载着人的心愿,不停地旋转,如梦如幻, 期盼着新一年的好光景。他站在风车前,白得透明的脸掩映着两朵淡淡红晕。 人潮拥挤,人人的面上,都是诡异的喜色。是大事儿,小皇帝祭天了。末路 的皇朝,帝皇却还是帝皇,平民可能终其一生都无法见到。 光溜溜的小脑袋在人群中好奇地钻着,身材太过矮小,都被淹没了。推来挤 去,撞到了那金銮架前。慌乱之中,他抬头,对上了銮内那抹明黄。 孩子的脸,硬邦邦的,像不会溶解的冰块。日头照着,淡黄的晕环中出现两 张脸,流连顾盼,不思脱身。 一个十岁,一个九岁。 第一次见面,他与他。 ---------------------------- 原创地址,翻页挺麻烦,但看得粉有感觉(自我感觉啦):/onebook.php? novelid=81783 (多谢支持,回帖真少……那啥,海盗啊,俺大二了……写完了俺脱马甲负 荆请罪还不行么?-_- ) 卷四。沉墨 丰神秀骨,身段颀长,驻颜有术的面容,看不到年老者的苍白。若不是无须, 与尖细的半男不女的声音泄露了他的身份,真会以为是个画中仙子。 太后的宠儿,成为新进宫的小太监的师傅,说不清是他的福,还是他的祸。 师傅道:“主子赏 分卷阅读3 - 分卷阅读4 宦妻(H) 作者:草本精华 分卷阅读4 识,是奴才的福气。” 生与死,徘徊间。挨过那一刀,初生的婴儿,落地的孩儿,六道轮回,呱呱 坠地,剁开骨血。剁开一条生死之路。自此,他不再是他,他是叶瑕,精致小巧 的,身份卑贱的,跟在小皇帝身后的小太监。 身上的手流连不去,叶瑕苦笑道:“静芸果真不肯放过我么?”压在身上的 人埋头在他颈间,低低笑道:“庆儿这么见外么?让静芸帮你一把吧!”知道她 是说笑,叶瑕抚摩她的头发,浓如烟云,水一般从指间溜走。 “庆儿。”她低低唤。 “嗯?” “说说他的事吧。” 叶瑕听得此句,几乎惊跳而起,身体一抖。 “再逃避下去,对庆儿,对我,都不公平。” 最初是谁先伸出手的?是他,还是他?记不得了。暮色连天,下了课的年幼 的皇帝坐在殿门后,大红的蟒袍,映得面色都柔和多了。袖口绣着金色的四爪龙, 连成一串,在腕间跳脱着,活跃着,飞舞着。冷漠的眼神,冰冻了春意盎然的时 光。 高大的合欢树下,头发毛绒绒刚刚留到耳后的他,端端正正地站定。他翘着 兰花指,往左绕个腕花,在亭子边的花圃上,轻轻地走着圆台,一步、两步、三 步。缓缓地缓缓地半停顿地好不容易到了花前,一下双晃手指点着芍药丛,一下 云手回眸,一下穿掌托腮凝思,眼神既远,却又好近。 万般风情,尽堆眼角。 不由跟着哼起来: “海岛冰轮初转腾,见玉兔,玉兔又早东升。 那冰轮离海岛,乾坤分外明。 皓月当空,恰便似嫦娥离月宫,奴似嫦娥离月宫。 好一似嫦娥下九重,清清冷落在广寒宫,啊广寒宫。 玉石桥斜倚把栏杆靠,鸳鸯来戏水,金色鲤鱼在水面朝。 啊,水面朝,长空雁,雁儿飞,哎呀雁儿呀,雁儿并飞腾,闻奴的声音落花 荫,这景色撩人欲醉,不觉来到百花亭。 通宵酒,啊,捧金樽,高裴二士殷勤奉啊! 人生在世如春梦,且自开怀饮几盅……“ 清脆的嗓音,和谐优美,他回头,四目交投,笑得纯粹。 十岁孩童,字还未识,戏文背了几出,却也唱得几折,诉诸于师傅,师傅大 摇其头:“从自己的名儿开始学!” 手握着笔管,歪歪扭扭,剑走黄龙,如蛇扭曲,满纸淋漓。那人看不过眼, 骂道:“怎么笨成这样!”他低头,老老实实:“皇上骂的是。”小皇帝用手包 着他的手,一笔,一划,大大的“叶瑕”两字,跃然纸上。 字很童稚,跟他们的年龄一样。皇帝的手,是温的,软的,小孩子的手。不 经意间,他看到皇帝浅黄的袖口上,绣着五爪白龙,丝丝缕缕,都是念想。他看 着那字,誊写了一遍又一遍。 夏日的阳光映照着厚重的宫殿。就像春天抽枝发芽,大地回春一样地理所当 然,西洋的玩意儿涌进来,光怪陆离,流光飞舞,如痴如醉。沉默的宫门渐渐开 启,太后正襟危坐,不苟言笑,师傅守侯在一旁,两手垂立,态度恭谨。举手投 足间,相契合着,简直天衣无缝。他注意到身边的小皇帝不悦的面色,冷漠地扫 视着太后与他的师傅,如蜻蜓点水般,稍纵既逝。 亲王格格们站在后头,挺立着僵直的身子,年轻的格格们戴着把把头,脚蹬 花盆底,姹紫嫣红一通到底的旗装,却木木的。鹰鼻深目的洋人钻进相机后的黑 布幕里,镜头前,是倒立的人,如同这人世间,颠倒了黑白。 默立良久,还没成事。 明晃晃的日头,照得他眯起眼来,抬头,天边飘过一只美人风筝,披红戴紫, 轻盈地飞着,越过深宫侯院,自由自在。 耳边一声叹,轻不可闻,是那个人。 “可以了!”一盏镁光灯举起,洋人操着半生不熟的京片子叫道。他低头, 望向镜头。园子里静寂无声,这些身份高贵的人恭恭敬敬地站在那个女人的身后, 也站在师傅的身后。 镁光灯轰然一闪,裂帛般震撼。人人都定格在方框之中,亘古不变,地老天 荒。遥远的时空里,他似乎听到什么人低声诉说着,苍天在上,黄天后土为证, 是师傅的声音么?怀抱着的,是个美丽的女子,非常面熟。 黑白的色调,像男与女,界限分明,他呢?这灰色的地带又将置于何地? 照片中,模糊了景观,只看到那个他,本是青底镶黄滚边的蟒袍,却变了单 纯的黑白,清俊的面容,眼角黑气弥漫,冰冻住了,若隐若现。还有他,微微低 头,五官柔媚,凤目含春,精巧细致,交握的手,尾指不露痕迹地翘起。 认得出来么,那是他,与他。 一晃,十年了。 (插花时间:" 彘" 念zhi ,第四声……最近在看李碧华的小说,最震撼的 就是< 水袖> 了,最后那句" 魂藏水袖间" 使得俺心惊肉跳,连做了几晚噩梦… …) ps:谢谢每位支持的大人,还会bt下去的,鞠躬ing ……海盗,吃了大蒜的 血盆大口回亲ing …… 卷五。流玉 西洋镜,皮影儿,风车轮。 片儿糕,萨其马,糖葫芦。 西洋镜中各有乾坤,全在一个小小的暗盒里,那老人把锣“咣当”一敲,扯 开嗓子吆喝道:“往里瞧来往里看,武松夜过景阳岗!”“咣!”老人悠然地将 轱轳摇手转动,西洋镜内,光怪陆离,变幻无常。老人扬着脖子。“咣!”又一 声。“三碗老酒不过岗,武松硬要往里闯。吊眼老虎要吃人,长啸一声猛扑上!” “咣!” 轱轳摇手转啊转,他瞪眼贴在暗盒的小孔往里瞅,如痴如醉。小皇帝不耐烦, 一心掂念着那未入口的豌豆黄,踢他一脚:“走啦!”他执拗,不肯走,小皇帝 冷哼一声,抬脚便走,他虽依依不舍,也只能乖乖跟上。 喧嚣中的沉默,跳脱了满身的束缚,这个自由的天地间,他与他,其实就像 平常的孩子一样。小摊子,镜中人,一个清秀,一个淡雅,天衣无缝。 “那时候,过得无忧无虑罢?”静芸抚摩 分卷阅读4 - 分卷阅读5 宦妻(H) 作者:草本精华 分卷阅读5 着他的头发,叶瑕的头发顺滑如水, 铺洒在沁凉的回廊上。他应了一声,唇角微扬。那是过得最无忧的几年了。 “他,也只是个人罢了。”静芸道,淡淡的,不带情感的。是啊,她很清楚, 那个人如何疯狂,如何憎恨地爱着身下这个人。那份感情,是绝对不能说出口的。 叶瑕看着她流光异彩的眼,眼角下的泪痣像是有了生命,他渐渐被吸住了, 沉沦了…… 苍翠的松柏高耸入云,僧袍是住持孟彝大师改小了的,本来青色的面料洗得 发白,浆得直直的。听住持说,他是在薄雪初融的早春被发现在寺庙门前的,冻 得发青的面容,不会哭泣的孩子,似哑巴胎,安安静静地躺在襁褓中,等待着命 运的轮转。 妖容艳色,如胎盘剥离子宫,如万股血箭迸裂。出家之人,慈悲为怀,四大 皆空。喜,乐,嗔,怒,哀,痴,狂,癫,尘世间林林种种,看透了,却是轻如 云烟。盘腿而坐,殿堂上,佛祖金身璀璨,宝光四射。本欲青灯古卷,钟罄相伴, 了此余生。 “慧根,并不能代表什么,你的尘缘未了,也永不会了。那是你的命,断了 缘,便是断了命。命是不能改的,除非你拿命去改。”住持孟彝微叹着说道。那 是在遇见那个人的一年之前,那年,他八岁。 不是没有看过,幽静的庭院,皎洁的月光,急促的喘息。美丽的储秀宫,那 个高贵的女人住的地方。从来不曾见过师傅恬淡的面上出现过那么艳丽的神色, 发丝披散,蜿蜒盘桓,既痛苦却又似甜蜜,女人光裸的脊背如同满弦的弓,跌宕 起伏,珠翠玉石,散落满地,斑驳的树影湮灭了证据。 “不……”低低的,压抑的求饶,在邀请着,诱惑着。师傅修长的腿被抬高, 光影之间,如陶瓷的肌肤刺痛了他的眼。唇上是那个人冰冷的手,紧紧捂住了他 的惊呼。“别出声!你想被母后杀死么?”闪着寒光的冰凉玉势缓慢推进,师傅 平缓顺畅的曲线,仿如天际的月牙儿。他看到师傅的面容扭曲了,悲鸣着,摇摆 着,痛得发不出声音。 踉踉跄跄地被怒容满面的天子拖离了树丛,身后,婉转,承欢,俱已远去。 摔在龙榻上,还是孩子的帝皇面色铁青,一言不发。众所周知,这早已不是 秘密的秘密,幼年的皇帝,看过无数次。抱头痛哭,声音被死死捂在枕头里。 “母亲,母亲——”孩子的叫唤,从来不曾得到回应。渐渐冻结了,喜,怒,都 不再重要。 “往后让我做您的母亲!” 这是一句绝对不能说出口的话,即便是天荒地老海枯石烂也不能说出来。皇 帝始终是高高在上,君临天下,尽管并无实权。那个高傲的人,不需要同情。 此后的日子,两个孩子像是达成了某种契约,技巧地不去碰触某些东西,刻 意得可悲。 第一次登台,描眉勾唇,涂脂抹粉,浓重的油彩遮盖住面容,人生百态,亦 是如此。 战战兢兢,铜镜里映出个吊梢凤眼,眼睑腮红延绵的美人儿,翘着兰花指, 点点铜镜,含娇带怯,嗔怪着“你”;绕个腕花,合抱心窝,低眉垂眼,媚态顿 生,那是“心中有你”。 启唇唱道: “没乱里春情难遣,蓦地里怀人幽怨。则为俺生小婵娟,拣名门一例、一例 里神仙眷。甚良缘,把青春抛的远!俺的睡情谁见?则索因循腼腆。想幽梦谁边, 和春光暗流传?迁延,这衷怀那处言!淹煎,泼残生,除问天!身子困乏了,且 自隐几而眠。” 噗嗤一声笑,戏里戏外,界限分明。不知何时走进来的小皇帝,难得冰面解 冻,春暖花开,牡丹亭内,脉脉含情。 他看得呆了。 “小孩子家家,倒怀起春来了!”小皇帝说完,想起自己的身份,忙收敛起 来。“眉毛画歪了!”小皇帝觉得不对劲,提了眉笔,勾画起来。 画好,上下打量他的装扮,方才满意。 他却还在梦中。 一笑,戛然而止。 一瞬,便是永生。 (断了几天网,差点就挂了……对于海盗,俺会负责到底滴!!但俺没啥钱, 只能做奸夫……) 卷六。紫檀 幽幽女人香,怨怨哀愁心。 如雨后的青草,如晨曦的甘露,如夏日的阳光,如午夜的昙花。芳草萋萋, 梨花满树。 初见静芸,是在那个薄雪初融的春日,皇上大婚的第二日。 纤弱的女子,幽雅的芳香。他梦寐以求的妻子,终生的伴侣。 “我们……是第一次见面吧?”他踌躇着说。会到胭脂胡同来,纯属意外。 他只是想找个人睡,单纯的,不沾情欲的,恋慕着人的体温。静芸笑了,美如春 花。那笑,曾经在另一个人的面上看到过。 流光飞舞,人生如戏,戏如人生。他跑过一道道沉默的宫门,戏台上,他是 千娇百媚颠倒众生的曼妙女子。戏台下,他是行影伶仃身份卑微的下等奴才。 耳边,是静芸的低声呵护:“你不是女子,更不是奴才,你在我的心中,是 最高贵的男人,我今生惟一的男人。”他安心了。 “什么时候我们再去姻缘树吧?”静芸温柔地抚摩他的黑发,发丝荡漾在指 间,像半空无端抖落的一阵桃花雨,寂静无声。 每年,他们都会去叶瑕儿时成长的寺庙还神。心诚则灵。 听那禅院钟声,苍劲有力。偷溜出宫的小皇帝与小太监,一个在前,一个随 后。 “皇……”他开口叫。前面的人回头一瞪,他立刻改口:“少爷,该回去了, 不然太后……” 小皇帝哼了声,道:“她怎样?能奈朕……能奈我何!” 那一日天朗气清,风大。擦身而过两个女子,荆钗布裙,堕马髻上,玉兰斜 插,白梅冷香,沁人心脾。看到这两个粉雕玉琢的孩子,女子欢喜得紧,微笑颔 首。记起住持孟彝大师曾道:“情迷入世,无形色相,贪痴的,也只是虚幻的表 象。”他那时候还不曾见到这些美丽表象,自然无法参透。 他不想参透。 风吹来女子的莺声燕语:“那棵树真的很灵验呢,小姐开春时候许的愿,程 分卷阅读5 - 分卷阅读6 宦妻(H) 作者:草本精华 分卷阅读6 家上月就下聘了。”“小妮子春心动了。”“姐姐难道不想么?嘻嘻嘻……” 小皇帝眼珠转了转,道:“反正无聊,朕……我们看看去!”他认命地跟在 后头。 这庙宇香火鼎盛,花掉几枚铜钱,跟小贩买了份金银衣纸和香烛,他站在大 树干前烧香。没有心愿,也好,无欲无求。化掉衣纸。 小皇帝看树枝上挂的红色宝碟,好奇道:“那是什么?”他道:“回万岁… …回少爷的话,那是‘样样齐’宝碟,卷着‘腰带’、‘金帽’和‘姻缘符’等 东西,卷成一个‘愿望’,用绳子绑好一个大桔子,往树上抛。”自小生于寺庙, 他当然清楚。 小皇帝也买了个,抡着手臂,一、二、三,用力一抛!桔子带着宝碟,在空 中划出一道弧线,优美地悬在树杈上,许愿成功,贵人扶助。 午后的日光,小皇帝的脸,一半映照,一半湮灭,温暖的橘黄。 “假以时日,朕必能将这万里江山掌控在手!”那日的话语,如在耳边。 变故来临,因为立后。 他恭敬地端着镏金盘,盘上,一支玉如意,温润如水,四枚绣荷包,檀香四 起。 淡妆素裹,姹紫嫣红,香粉霏霏,一字排开。皇帝年轻的面容波澜不惊,直 到看见那站于角落的女子。面熟得紧,他在镜中,常常看到那眉眼,那笑容。 皇帝招手,想将玉如意交给那个女子,太后端坐于帘后,轻咳一声。他看到 皇帝面色一变,手指微抖。如意最终落入太后的侄女手中,那又是皇家史上一个 不得宠的皇后。帝后大婚,粉饰太平,京华繁盛,纸醉金迷。 三更鼓暖,五更鼓寒。 帘外雨,五更寒,是梦后事。 忘却身份,一晌贪欢,是梦中事。 落了妆,褪尽铅华,他在皇帝的龙榻上。莫不是那夜的月光太美,那不知名 的诱惑,迷乱了他的眼睛,辨不清东西南北。脱下龙袍的帝皇清瘦得令他心生涟 漪,朦胧的灯光,暧昧刺人,蜿蜒的黑发水蛇般扭曲,热夏的风吹拂,带来荷香 阵阵。 他的手,缠绕着丝丝缕缕,纠缠不清,就像他们两人。 “啊——”谁的叫声,媚得滴水,柔得醉人。热得发烫的身体,血液汩汩而 流,呼啸着横冲直撞。快到顶点了,却找不到出口。汗水,带着微微冷香,浸透 了思绪,萦绕在床榻之间。 “用手……”声音不再清冷无波,他虔诚地跪拜,慢慢地深入,身下的人紧 抓御帘,琳琅满目,都是珠环玉器。 “不是的——”远处,是师傅在叫着。皇帝猛然坐起,他整个被撞在榻上。 衣裳不整,匆匆赶到储秀宫,禀退侍卫宫女,合上宫门。庭院内,仪态全无的太 后撕扯着师傅的衣裳,指甲上镂花镶钻的铜银指套,尖细而精致,血迹斑斑。 “谁的,是谁的孩子?!”太后端丽的面容已是狰狞无比,皇帝面色严峻, 太后仿佛没有看到他们,黑色描金凤的大襟旗装,盘扣错落,发髻上斜插的翡翠 流苏在阴影里来回晃荡。 “母亲……”皇帝低声唤道。那刻,他仿佛看到了那个年幼的孩子。 太后震了一下,望向他们。绝望,她的面上,只有绝望。 卷七。刑乐 二黄儿原板低低回,哼一声,天上人间。 西皮儿快板声声急,叹一句,命途多戾! 看着师傅青白面色,叶瑕不由自主,欲走上前相搀扶。皇帝拦下,冷冷道: “母后,请自重!” 太后面如死灰,死盯住师傅,半晌方松手,态势十足,高高在上,挥手道: “哀家也倦了,你们跪安罢!”皇帝扯住他的手,粘腻冰冷,手心俱是汗液。 “儿臣告退!” “奴才告退!” 急急离去,眼角余光扫到的,是师傅死人般的容颜。 “为何你总不肯听我说完……”喃喃的,师傅道。“闭嘴!这江山是属于我 的,你也是属于我的!”太后的声音冲破云霄,直插在他,还有他的心中。皇帝 面如僵死,大步走向寝宫。 自那夜后,师傅失了踪迹。叶瑕偷看到,由师傅寝室到太后寝宫的花径小道, 全被鲜血染红。 事后,他听皇帝拷问太后的贴身小太监。满是血腥的地方,那是什么东西呢? 可能是“老虎凳”吧,也可能叫“木马”,但又不太像,不尽相同,凹凸不平的 表面,突兀地竖起一枚男根。 年纪轻轻的小太监,脾气却出奇地倔,五花大绑依然不肯说出来。皇帝命人 将太监带到凳前,跨腿坐到凳上,男根深深钉入体内。幽暗的刑室,血味愈加浓 郁。两腿紧缚在凳边,脚面添砖加瓦,往下撕。他不忍目睹,转过身去,悲鸣惨 叫,却清晰如故。 奄奄一息,那孩子招了。 阴阳调和,古往今来,男女交合,繁衍后嗣。男子有孕?无异于天方夜谭。 然,这天方夜谭,却生生让他碰上了。师傅身怀有孕,已三月上下。他看到 的那些血,红彤彤,是师傅流的。带着镂花镶钻的铜银指套的细长手指慢慢探进, 一根,两根,三根……终于整只手都伸进去了。师傅几欲咬碎满口银牙。 太后在师傅体内翻搅着,撕扯着,想要将那婴胎拉出。他的眼前浮现出一幅 奇异的画面,师傅挣扎着,爬过狭窄的花径,身后,拖着一道长长的血痕。 风起,回廊边的紫色风铃叮当脆响,镜花水月般虚无缥缈。 “明年桃花开时,胭脂铺订下了那株桃王。”静芸像是要舒缓一下他的情绪, 谈论着买卖的事儿。 叶瑕道:“花老板找你去,就是谈这事?” 静芸避重就轻,纤指一挑,撩拨着他的额发:“庆儿,你瞅瞅,我今儿个的 腮红如何?” 叶瑕笑嘻嘻道:“静芸无论涂什么,都是最好看的。” 静芸嗔道:“油嘴!”脑中却飘过大夫的话:“叶公子身子已掏空,最多只 能活两年。”掩饰着心中悲痛,她亲他一口,发丝散落在叶瑕清瘦的面庞上,痒 痒的。不是面皮痒,而是心痒,痒得他面色越发绯红。圆润的耳珠上,暗黑一个 点,早已封住,却徒留污点。 分卷阅读6 - 分卷阅读7 宦妻(H) 作者:草本精华 分卷阅读7 颠銮倒凤,翻云覆雨,他只觉耳边一痛,睁眼看时,帝皇趴在他身上,手中 一枚长针,寒光四射,针尖滚动一粒血珠,慢慢滑下,蕴湿了明黄的龙榻。锐痛 感持续,耳坠拉出一条筋,越拉越长,跳动着,痉挛着。 “那孩子是谁的?”静芸道。 叶瑕细细咬着她的颈项,含糊道:“不知,师傅不肯说。” 其实他是知道的,但他不会说出去,当着师傅的面发了毒誓,说过一次,灵 验得可怕,那心胆俱裂的疼痛,他再也不敢尝试。 京锣闷声响起了,听那月琴弹奏,仿如隔世。 天安门,紫禁城,永乐大钟千古鸣。 十三陵,大前门,香山红透枫叶林。 去探视师傅时,师傅逼他发誓,出家人不打诳语,即便他已不是出家人。大 颠和尚曰:“不可说,不可说,说则无人情。”人与人的缘分,人与人的羁绊, 各安天命。不可说,不可说。不然,三界内又添一道魔障,罪过罪过。 他懂。 临盆在即,师傅痛得呼天抢地,血,一直淌到殿阁的门口。生不下来,男人 的胯骨太窄了,孩子无法产下。“弄断它!”灭顶的疼痛之中,师傅咬牙道。 断骨抽筋,骨肉相连,血流成河,师傅痛得失声。他隐在门后,面如死灰。 生不下来,那孩子依然不肯出来。莫不是贪恋着腹中的柔情蜜意,舍不得离 开,堕入尘埃之中。镂花镶钻的铜银指套,冰冷刺骨,毫无温情。天昏地暗,晴 天霹雳,血光冲天。手拔出来时,鲜血四溅,太后端雅的面容在叶瑕眼中,如同 六道轮回中的恶鬼。 师傅已是奄奄一息,疲累地看了自己与太后的孩子。血与肉,那团红彤彤的 东西,在师傅的眼中,却是最美丽的孩子,黑如墨般的柔软的毛发,金黄色的眼 珠,世间万般都幻化在里头。婴儿的头颅异常柔软,仿若无骨的软体动物般,缠 绕在太后的手指间。 师傅发出一声凄厉惨叫,晕迷过去。 哑巴的胎儿,不祥的死婴,在那个月黑风高的晚上埋到了储秀宫的庭院深处。 师傅疯了。 卷八。明镜 清冷的雪,覆盖了繁盛的京师,百无聊赖,那年,巫蛊之事,祸起萧墙。 “好!好!”皇帝看着龙案上的布偶,连声道。听不出是喜是怒。五寸钉下 的生辰八字,是他的,皇帝给他的。初相遇的那日,便定为他的生辰。是皇后么? 天子独宠,毕竟宫廷内,想要置他于死地的人实在太多。 玉妃……他眯眼,是那张与自己肖似的面容。 “玉妃想你死?”静芸猜道。叶瑕应了声,衣裳已褪到腰下,风吹拂,木兰 花雪白的花瓣零星点点,飘落在他的衣上,发上,颈上。静芸俯下身,水气弥漫, 热得灼人。 “嗯……”他听到自己的声音响起,与记忆中的那声汇合在一起,冲上云霄。 刀马旦的翎子,青蛾般蛰人。他与他都知道人间情与色,无疆无界,无边无涯, 在虚无之中,只有眼前的人是最实在的。 委身于同性,是生与死,还是喜与哀? 食髓知味,年轻的帝皇,年轻的儿时玩伴,欲念来临,汹涌澎湃,谁也阻挡 不了。深宫内院,曲径通幽,阴暗处,声声响,春色无边。 攀上顶峰时,帝皇暗紫的唇凑近,渡过一口烟,他咳得撕心裂肺。 那叫什么呢?“鸦片”?对,就叫“鸦片”,又称“大烟”、“鸦片烟”、 “烟土”等,或者是“福寿膏”、“神仙膏”。看得多了,想得多了,也乏了, 就再不看,再不想,抽上了这上好的福寿膏。师傅曾道这能医百病。皇帝有的是 钱,不怕供不起。 福寿福寿,延年益寿,勾魂夺魄。妖娆艳丽的花朵,在那一望无垠的天地间 疯长着,采摘下来后,熬成膏,制成块。表征变了,但苍茫世间,色相一事,本 就虚幻。这是西洋传过来的糟葩,祸害。 初时的不适感,全被随即的快意征服,他疯癫般迷恋着这种飘飘欲仙的陶醉。 “吃了这个!”皇帝冷若冰霜的面容浮现出来。一只箱子,中央挖个洞孔, 一个脑袋露出来,窥探这世间万物,斗转星移。 还是个孩子,比他们初次相见的年龄还小。 不是没有听说过,深宫内院,那些儿个小肚肠子,谁不晓得。前朝就曾出过 这些事,那名叫元髑的东厂督主,为求阳物重生,竟生食小儿脑髓,终至身首异 处。然尸身并未受到凌虐,宣宗将他运送到他的故乡安葬。 而面前摊放的,是新鲜,冒着热气,米黄色的脑髓。他不由佩服下手的人, 干脆利落,头盖完整掀开。酸水往上冒,他弯腰干呕不止,似要将五脏肺腑都吐 出方肯罢休。 在这之前,他听到太后与皇帝谈到生育子嗣的事儿,那时候,皇帝的目光与 太后竟如出一辙,都是满弦的弓箭。 “惟有朕选定之人,才有资格生下朕的孩子!”那时,他听皇帝斩钉截铁道。 颤抖的手挖起一勺热烫的物事,血浆沿着断口涓涓流淌,漫溢出来,遮盖住 眼前这孩子纤细的面容。伸手轻触,粘腻不快,冷如冰霜,血味冲天。皇帝的声 音缠绕上来:“你不是说过,李洛邑腹中的孩子,是他与太后的么?就是因为他 吃了这些东西!” 叶瑕泪流满面,模糊中,群魔乱舞,都疯了,全都是疯子! 烟瘾犯了,有如成千上万的虫儿,挠着心窝,撕咬着四肢百骸。他跪倒在皇 帝面前,卑躬屈膝:“求求您,您让奴才做什么都行,求您赏赐一口福寿膏吧!” 啃下一勺勺脑髓,之后,他病了,形神枯槁,食不能咽,只能靠千年老参吊 命。他噩梦连连,腥味,蹿动咆哮,汹涌而出,排山倒海。 他灭顶了,沦陷了。 宫闱之中,亲情,却只是无谓的消遣。风起云涌,毕竟是大权在握,太后焉 肯双手奉上,母子二人明争暗斗,势单力薄的皇帝败下阵来,被软禁于深宫内。 火光冲天,脚步纷杂,他轻飘飘,如同孤魂野鬼一样穿行在回廊上。热气就 在前头,伸出火舌,呼唤着他,舔舐着他。 “我的故乡是江南 分卷阅读7 - 分卷阅读8 宦妻(H) 作者:草本精华 分卷阅读8 的一个小镇,很小很小,娘喜欢桃花,爹就在屋后种满了 桃花。小时候,每当春暖花开,桃花盛开的时候,隔壁家的孩子总会攀上墙头折。 我的身体不好,就坐在桃花林里看,也不阻止。 “偶尔会吹一阵风,漫天的花瓣飞舞,真的好漂亮。然后有一天,因为爹的 诗稿,一把火,我那美丽的桃花林就被烧光了。我的爹,我的娘,都没了,只因 那莫须有的罪名……” 记得师傅曾经这样告诉他。 月中仙子,虚无飘逸,师傅一身月白戏袍,长长的水袖荡啊荡,如梦似幻。 这风华绝代的人斜靠在雕花的窗棂边,看着站在下面的叶瑕,慢慢站起身。 水袖一甩,风摇影移。师傅翘起兰花指,凄声唱道: “非桃非李,妆成别样姿。 怪天公何事,变作男儿郎。 是男儿越觉怜。 人儿把千愁,付你费千愁。 为你何必弓鞋,自是凌波。 不待兰膏,自饶香腻。 吒,莫说有情痴。 看满座琼英,也为你纷纷坠……“ 李洛邑突然笑了,艳如桃李,边笑边道:“桃花阵啊水中月,冤孽,冤孽!” 火把快要燃尽,站在火中,师傅望向太后寝宫,喃喃道:“纶儿,权势,你 终归是不肯放弃……也罢,永不相见,各安天命!” “你的性子太软,若是不逃,终会落得我这下场……”他听到师傅轻声细语 对他道,似早春二月的细雨。最后一眼,师傅的凤眼蕴涵着浓浓愁色,更多的, 是解脱。 泠霄殿起火,幸好发现得早,火势并没有蔓延下去。雨渐渐大了,倾盆而下, 浇灭了仅余的火苗。太后在废墟中找到一具烧焦的尸体,黑黑的,辨不清面容。 太后将尸体扔在地上,面如死灰般僵立,喃喃道:“人面桃花……”此后,再也 不发一言。 她的眼,没有爱恨,没有前尘。 蓦然回首,流光飞舞,一直往回走,西洋的钟表,越走越快,越走越快,穿 越数不尽的看不清的沉默宫门,只见光华闪烁的瑰丽灯火,乐声、钟声、鼓声混 杂,尖锐的声线,带着些许嫉妒,些许惊惶,更多的,是好奇:“可是个天阉儿 呐!” 回首再望,无穷无尽。前后都是渺不可测的深渊,千秋万代,地久天长。 你可曾听到? 万籁俱寂。 衣裳化作片片裂帛,地风吹拂,他微微缩起身子,茫然无措。令人不快的手, 一只一只,伸到他的身上。皮已糙了,年已老了。手下光滑细腻的肌肤让这些深 居内院的人心生嫉恨。 忽闻其中一声惨叫。接着便是小皇帝童稚冰冷的声音:“滚!” 叶瑕细小的身体终于显山露水。望向一袭紫衣蟒袍的帝皇,窗子外黑如墨色 的夜,终归散去。蹒跚而行,殿堂之上,太后冷漠如刀,师傅黯然不语。 奇异的夜晚。 像所有传奇的开篇,不由自主。 芳菲冷香,催情的春药似的,伴着紫雾白烟,紫衣锦袍的少年天子。眉眼间, 暗潮涌动。 真是诱惑。 黑发纠缠,绵延千里,至激情处,猛一着力,一声碎裂。 听到了么?有东西破了,无法修补。挨过那六道轮回,背负三千罪孽,他们 消融成一块,肢体交缠,如饥如渴,欲仙欲死,幻化成深沉的叹息。 清醒过来,身边只余一缕冷香。 腥气淡然,星星点点,血洒了一地,染红了丝锻。 分不清是他的,还是他的。 卷九。佛鸢 她是婊子,他是戏子。 婊子无情,戏子无义。 婊子的情,是在床上。 戏子的义,是在台上。 红尘琐事,纷纷扰扰。道不尽的,是那段如烟往事。 落了妆容,褪了舞衣,他只是他,一个凡人。 镜花水月,缘浅缘深。 流年似水。 弹指之间,年华逝去。 没有什么好说的了,他与她,终归是逃离了那个人。看紫禁城落日,晕黄繁 复,皇陵萧条,已是末路,天下之大,何处才是安身之地? 宫闱那些儿个风流韵事,林林种种,却是过眼云烟,转瞬即逝。 玉阑干畔赌迷藏,虎洞阴森背月光。 捉得御衣旋放手,名花飞出袖中香。 茔台春色,风光无限,遭软禁的天子,却无心观赏这世间难寻的美景。 暮春初夏,天正下着绵密的细雨,羞怯而冷漠,夹着碎屑如粉的桃花瓣。 那日,天色阴沉,雨,淅淅沥沥地下着,仿佛天在恫哭失声。他清醒的时候, 眼前已没有玉妃蠕动着的,没了手足的身体。静芸的气息包围在四周,让他安心 :“没事了,我会保护你的,那个人再也无法伤害你……” 执着,倔强,她不会放弃。 忘不了,浴血的那日。 穷途末路,男人布满死色的面容笑得苍凉:“母后快到了,你带他走,泠霄 殿后有条秘道。朕已经在江南的一个小镇安排好了,你带他走得远远的,越远越 好,不要让他知道……” 不要让他知道什么?爱么?你真的爱着他么? 紧抱住叶瑕瘦骨伶仃的腰身,鸦片,早就将他摧毁了。静芸埋首于那颀长的 颈间,腮边,两行清泪。这么纯净的人,纯净得让人憎恨,纯净得令人想要玷污。 “怎么了?”水滴落地,清脆叮当。叶瑕疑惑道。 “你是属于我的吧?对不对?”静芸喃喃道,浑身颤抖。 忘不了,男人的眼神,如猛兽席卷,吞噬殆尽。赢不了这个人,世间上,有 哪一份爱能赢得了这个疯狂的人? 不能让他知道,不能让他知道这些事,不能让他知道那个人是爱他的。 太狡猾了,那个人实在是太狡猾了。爱与恨,其实只隔着一层纸,朦胧暧昧。 那个人用死,在他与她之间,设了一道鸿沟,咫尺天涯。 “你已经死了,就一了百了,什么也不能带走。所以,他现在是我的,只属 于我的 分卷阅读8 - 分卷阅读9 宦妻(H) 作者:草本精华 分卷阅读9 存在。”她低喃道。 泪眼朦胧间,她的手指潜进了那幽秘的所在,叶瑕呼吸急促,开始挣扎。纷 乱之间,瞥见了她前臂的几枚印子,红得滴血,深可见骨。那是他犯瘾留下的罪 证,像用鞭子抽打着他的心。 “你爱我吧?爱我就让我做!”他听到静芸的声音悠悠响起,在虚无的蓝天 中消散,什么也看不见,什么也听不见。 他放松了。 为什么?他其实一直都想问那个人,为什么要这样对他,为什么要将他放走, 为什么不把他也拉到地狱去。 静芸的头发冰冷得像是没有温度,丝丝缕缕,剪不断,理还乱。浓烟密布, 迷了他的眼。 “回眸一笑百媚生,六宫粉黛无颜色。 春寒赐浴华清池,温泉水滑洗凝脂。 侍儿扶起娇无力,始是新承恩泽时。 云鬓花颜金步摇,芙蓉帐暖度春宵。 春宵苦短日高起,从此君王不早朝。“ 脑海里又浮现那遥远的过去,风花雪月,一场欢情一场薄。京胡,唢呐,嘈 杂繁复。 静芸的手指撩拨着,轻拢着。伶仃的锁骨上,留下一个个印痕。 琵琶子,悲欢夜。 寻觅处,灯火阑珊。 花轿临门,热闹非凡。 “一梳梳到尾。”鸨母手握角梳,轻轻梳着,如墨长发,流光溢彩,满镜光 华。 角梳到底,丝丝缕缕断发,松散的,缠绕着,厌弃着。 看向铜镜中,如花美眷,自然风情。 “二梳白发齐眉。”角梳梳下,黑亮的,流光溢彩的青丝,在梳下,闪着点 点光,如黑色的泪。 她眯眼,看向铜镜中,美如春花。泪眼朦胧,又看到叶瑕温润如玉的面容。 “琴瑟未调心已悲,任罗胜绮强自持。 忍思一舞望所思,将转未转恒如凝。 桃花水上春风出,舞袖逶迤鸾照日。 徘徊鹤转情艳逸,君为迎歌心如一。“ 庆儿不要她了。既然这样,嫁谁都可以,无所谓了。 “三梳儿孙满地。”角梳继续梳,温润地,把那黑瀑梳落在地,一丝一缕, 纠缠着,留恋着。梳着那永远不会实现的儿孙满地。 接过圣旨,她道:“我嫁。”心灰意冷。却不知,自此,便嫁了心爱的人, 成就了这场荒唐。 他蜷缩在她的怀里,如同那个没有被打掉的,还未足月便堕落泥尘的死婴。 一团在师傅腹中蠕动过的模糊的血肉。激情的晕染下,是冰冷的魂灵。他不是她 的唐明皇,更不是那个人的杨玉环。 “七月七日长生殿,夜半无人私语时。 在天愿作比翼鸟,在地愿为连理枝。 天长地久有时尽,此恨绵绵无绝期。“ 火光冲天,眯眼时,那个人的脸越发清晰。他看到自己跪在师傅面前,恭恭 敬敬道:“弟子叶瑕谨起誓,日后定当严守此秘密,若有不慎,必遭五雷轰顶。” 师傅一半面容隐在暗处,暧昧不清。良久,师傅道:“不够。这誓还不够。这江 山是她的,我不能让她最爱的江山有任何闪失。你说,若是你泄露了这秘密,永 生永世,终失所爱!” 他立了誓。 “你后悔跟过他么?”静芸轻喘着,汗湿的鬓发服帖在面颊,叶瑕颀长的颈 项绷紧,有若昨晚天边的钩月。静芸虔诚地,深深地吻上他暗紫的嘴唇。 她没有告诉他,太后今日归天了,在那个人逝去十年后的今日,随着苍凉的 丧钟敲响,这个风雨飘摇的皇朝终于覆亡。太后的灵柩,则不翼而飞。 “啊……痛……”久违的撕裂,排山倒海般,席卷而来。 不悔,真的,永生都不悔。 犹记得那年正月初一,听到山下的鞭炮声,噼里啪啦阵阵响,住持孟彝大师 看他一脸向往,笑道:“净初,不如为师与你瞒过众人,偷偷下山吧?”他雀跃 不已。孟彝大师叹道:“呐,净初,出家人要慈悲为怀,而你有太多无谓的慈悲 了,这是你的幸,也是你的不幸。偶尔强硬并无不妥,你懂么?”他似懂非懂, 一心挂念着山下的闹市,却乖乖点头。 越来越接近,爆竹声越发响,毕竟是尘缘未了,不曾见过如此繁华盛宴的小 和尚顾盼留连。手拿一串糖葫芦,晶莹的果粒,玲珑剔透。回首时候,却失去了 住持的身影。人潮汹涌,一波一波涌过来。前方的人兴奋莫名,却原是出大事儿 了,小皇帝要往天坛那边祭天了。人生在世,难得一睹皇帝的真容,自然兴奋不 已。 推推搡搡,身材矮小的他撞上了金銮架。侍卫的呵斥,人们的唏嘘,都幻化 成模糊的远景。这个时空里,只有他,与他。 冷漠的孩子缓缓抬起手,眼皮不动,道:“跟我走吧。”平静的口吻,波澜 不惊,却不容拒绝。 不是“朕”,不是皇帝,是“我”,是这个人想要他。 那一日,他说了什么? 不觉间泪已满腮,滴落那些坑坑洞洞,汇合了静芸已干透的泪滴。水滴与木 地板碰撞,叮叮当当,合着回廊边那紫色风铃的清脆声响,回荡在空中。蓝得透 明的天就在面前,铺天盖地般压下来。 穿越岁月的层层叠叠,透过时间的空白缝隙,絮絮嚷嚷的人声,朦朦胧胧的 薄雪。在那其中,他听到年幼的小和尚轻轻道:“好。” 不假思索,千秋万世,地久天长。 ——完—— 分卷阅读9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