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宋之唐琬》 穿越 回宋之唐琬 作者:凝碧 穿越 这是哪儿? 周围是一片漆黑,没有一点光线,也没有一点声音,但唐琬肯定这不是损友跟她开玩笑而让她身体力行下被关小黑屋。想当年她们一群死党刚知道关小黑屋这项刑罚的时候,可是亲自上阵尝试的,被关小黑屋好歹还能听到自己心脏跳动的声音,而在这个地方,则是一块彻底的死域。 没有心脏律动的声音?唐琬有些迷茫的神智突然一下子清醒,反应过来她已经死了。是啊,她已经是个死人了。她被一封匿名信邀去,过马路时正好看见马路对面那让她呆愣当场的一幕,她结缡近七年的丈夫正搂着一个年轻明艳的女子逛街!那女子打扮火辣,一身名牌,举手投足间自有一番高傲骄纵的气质,一看就知道是位千金大小姐,而她斯文俊秀的丈夫一脸温柔宠溺,时不时地亲亲她。两人言笑晏晏,帅哥靓女,一路不知吸引了多少眼球。 然后呢?然后就是她突然发现视线内的景象在旋转,自己被高高抛起,重重地摔在地上,思维还没反应过来,就被剧痛淹没了意识。 活着的人总对死亡的世界有诸多的想象,但唐琬却没发现身边有什么黑白无常牛头马面拎着链子等着自己,她只是感觉到自己的灵魂脱离了体。这种感觉很微妙,就像是脱衣服似地,灵魂一下子摆脱了体的桎梏,轻盈飘然得好像能从此逍遥世间。 唐琬很淡然,应该说她被这一连串的打击搞懵了,思维还没转换到当前的频率上来。她甚至还有闲情站在旁观者的位子上,对躺在血泊中的自己赞一声“很有残酷的美感”,同时庆幸下自己没被撞成破碎的布娃娃,死也死得漂亮!-_-||| 这条车水马龙的街道顿时像是被按了个暂停键,然后如同一盆水被泼到沸腾的油锅里一样炸开了锅。唐琬并没有再看见那对劈腿男女,他们瞬间被淹没在慌乱的人群中,而她不能离开自己的身体一米远。 她一路看着自己被抬上救护车,送进手术室,看着医生们对着她那外表还堪入目内部早已一塌糊涂的身体修修补补,看着主刀医生对着一边的护士说“手术失败”,看着护士拿着白布要将她罩上,她突然惶恐起来,意识到自己就要死了,再也见不到自幼将她捧在手心把她当成眼珠子疼的父母,再也见不到她怀胎十月生下来的傲娇别扭却孝顺的儿子,而对造成这一切的劈腿丈夫,她徒然生出一股恨意。 她慌乱地围着自己的身体团团转,一次又一次地企图冲进那具慢慢失去温热的身体,突然一阵剧痛汹涌袭来,让她眼前一黑,心里却涌出极致的欢喜,身边的仪器突然激烈地鸣叫出声,身边乱成一团。她拼尽全力睁开重若千钧的眼皮,直直地盯着门口的方向。回转过来的医生叹了口气,吩咐护士将她的家属请进来。 一向儒雅潇洒的父亲和惯以女强人形象示人的母亲好像突然老了二十岁,鬓边都出现了银丝,身形也有些佝偻,他们牵着儿子有些踉跄地扑到她身边,老泪纵横。 “爸……爸……妈妈……”她牵了牵嘴角,一滴泪滑进了鬓角。 “我的儿啊……”母亲抓着她渐凉的手,嚎啕大哭,“你个不孝的女儿…….” “爸爸……妈……妈……”唐琬感到又虚弱了几分,定了定神,看着父母,“让……小俊改……改姓……唐……” 不等父母的反应,唐琬看向儿子,儿子早熟聪慧,这却正是她最担心的。情深不寿,慧极必伤,就像现在,他将所有的情绪都收敛在他漆黑的凤眼里,却是一滴泪都不流。她宁愿他平凡一点,普通一点,作为母亲,她不过是希望儿子一生平乐安康罢了。 “小俊……”唐琬温柔地笑着,一如平常,“要替……妈妈一份……孝顺爷……爷爷……” 儿子定定地看着她,重重地点头。 “乖!”唐琬松了口气,只觉魂魄直欲离体而出,她微微抬高声音,“警察……” 堵在门口的几个男警察悄悄地松了口气,丢下躲在一边哭得稀里哗啦的一个女警靠近床边。 “小姐…….” “包!”唐琬盯住说话人的眼睛,“提包……” “琬琬!琬琬!你怎么样了?你别吓我!琬琬琬琬!” 听到这个熟悉的声音,唐琬心里一疼。这个男人,同床共枕十多年,从没红过脸,怎么会走到如今这一步呢?她微阖双目,不去看他,低低地道: “闻君……有……两意……故……来相……决绝……小俊,别看!” 然后唐琬便来到了这个漆黑的地方,再没有了对外界的感应。她大喊大叫过,甚至跟疯了似地到处碰撞,但触碰不到任何东西,这些激烈的活动只会让她渐渐虚弱,她也慢慢安静下来,苦笑地想着她也许就会这样一直到魂飞魄散吧。 不知过了多久,唐琬觉得自己就要消散了,冥冥中似乎看到前面有白光,她凝聚起最后一点神智向白光处奔去,昏迷前的最后一点感觉是凌空下坠的失重感。 唐琬觉得自己浮浮沉沉地好像在水中漂浮着,这种感觉很不踏实,让她很不安。接着从头部传来的一阵阵绞痛和浑身的松软无力让她心里泛起疑惑,她动了动手,大概是腕上的镯子碰到了床板,发生“砰”地一声。我没戴镯子啊?唐琬纳闷地想。 “娘子,娘子!” 耳边传来带着惊喜的轻柔唤声。唐琬皱了皱眉头,缓缓睁开眼,眼前一片朦胧,眨了好几下眼才把视线聚焦,对上一个梳着三髻丫的少女。这个女子面相俏丽,双眉微微上扬,为她平添一份英气,只是她穿着浅黄色短襦,系着浅碧色的长裙的打扮,让唐琬有种不好的预感。 “你……”是谁? 唐琬不知道她究竟发生了什么事,说话声音沙哑得不像话。 “娘子,你可算是醒了!” 她眼圈微红。 “我……”怎么了? “娘子,来喝口水!”另一个梳着双鬟髻的少女端着茶杯走过来,看着唐琬就着她的手喝下水,不禁泪盈于睫,连连诵佛,“阿弥陀佛,佛祖保佑,娘子可算是好了!” 唐琬默默地喝了几口水润了润喉,不动声色地暗自打量四周,眼前这情况似乎有点不妙,不过她也算越是事到临头越镇静的人,虽然不像那些都市白骨一样人,但好歹也算是国内国外经常跑见过世面的人,这种情况下还是得先弄明白自己在哪里的好! 唐琬移开唇,摇头示意她撤下去,就这几个简单的动作都让她头晕眼花,心里直犯恶心,就想向后跌去,黄衣少女连忙斜坐在床边,让唐琬靠在她身上。端茶少女从屏风后拐过来,看见她面色苍白眉头微蹙的模样,心疼地直抹泪,连连跺脚骂道: “这陆家也太欺负人!以前看姑爷还是个好的,没曾想舅姑不慈,一年未到就开始作践娘子,姑爷竟也由着他们……” “听雨!”唐琬靠着的少女抬高声音,侧过脸用手绢拭了拭眼角,正色道,“他们不慈是他们的事儿,咱们要为娘子着想,何必说些闲话让他们听了去,白担了这个恶人!” “观风!”听雨扯了扯帕子,恨声道,“就兴他们做,不能咱们说吗?你知道我刚刚出门听到什么?他们说娘子是装出病怏怏狐媚子的样子赖在他们陆家,要勾着他们家大郎呢......” 唐琬只觉心口被狠狠一扯,直痛得撕心裂肺,脑袋如针扎一般细细密密地疼,疼痛的同时翻出了一块块记忆的碎片。唐琬看着原身从牙牙学语慢慢长成明眸善睐的少女,看她得知未来夫婿时的娇羞,看她裁绣嫁衣时的期待,看她洞房花烛夜的圆满,看她婚后日日相伴的甜蜜。但人生不如意者十之八九,青梅竹马的深情,情投意合的志趣,相知相许的山盟海誓,终究抵不过舅姑一次一次的责骂,夫婿一次一次的沉默,最后,夫婿一边诉说着他的深情与无奈,一边决绝地给了她一纸休书! “娘子!娘子!”观风看着唐琬捂着口急速喘息的样子大惊失色,“听雨,休得再说!” 听雨也唬了一跳,连忙扑过来,语带哭音:“娘子,是听雨不好,听雨不说了!” “不!”唐琬咳了几声,淡淡地道,“听雨说的好!要不是听雨说了,我可能还整日盼着陆郎回心转意呢!君既无情吾便休……” “娘子——”观风和听雨哭作一团。 唐琬低低地叹了口气,无奈地苦笑。没错,她穿成了和她同名同姓的唐琬,南宋才女,陆游的第一任妻子——不,现在已经是前妻了,因为她已经在不久前被休了!原身也正是因为抑郁过度忧思过虑接受不了现实而一气之下香消玉殒——那首著名的《钗头凤》的女主角,历史上两个被前夫的旧情逼死的苦逼女之一! 穿越!而且一穿就是近一千年!!还穿成了个下堂妇!!! 唐琬想起曾经一个小助理双手托腮面犯桃花浑身冒着粉红泡泡地幻想着穿越的模样,更抑郁了。想穿的穿不了,不想穿的偏偏穿了! 凸!唐琬觉得此时此刻只有一中指能表达她苦逼的心情! 穿越在线阅读 穿越 - 离开 回宋之唐琬 作者:凝碧 离开 “好了,休要再哭了!”唐琬看着两个泪水涟涟的丫头有点头疼,“我昏了多久?” 观风和听雨忙擦了擦眼睛,回道:“娘子晕厥一日多了!” 唐琬勾了勾嘴角:“怪道我觉得有些饿呢!” 听雨连忙说:“白粥一直在灶上温着呢,大夫说娘子这几日要吃的清淡些,婢子去给娘子端来!” “恩!”唐琬点了点头,想了想问观风,“我自醒来未见张嫂宁嫂还有阿秀阿珠,她们可是外边儿出了何事?” 观风一边给她揉肩,一边回道:“阿秀和张嫂带人去收拾娘子的库房了,说是……说是不让陆家人贪了娘子一文钱!” 唐琬抿嘴一笑:“她们有心了!” “宁嬷正带着人点对咱们日常用的器物。大郎和二郎不久前才到,娘子清醒时,婢子让阿珠去请大郎和二郎了!” “大哥哥和二哥哥都来了?”唐琬坐起身,怔怔地看着屏风上的一幅山水,虽然她旁观了原身所有的成长细节,也接收了原身的记忆,但对于未见过面但记忆中十分宠爱自己的娘家人,既有期待,也有近乡情怯。 “娘子——”观风以为她又想起了被休一事,担忧地唤她。 “无事。”唐琬垂下眼帘,“我要洗漱!” “是!”观风转过屏风,领着一队女使捧着各种盥洗用具近前来。唐琬定眼看去,牙刷已经和现代的差不多了,不过现在这支牙刷的牙柄竟然是玉制的,上面还雕着百花图,这要放现代就是一被高高供起的工艺品,哪还能随意握在手里甚至塞到嘴里。牙膏盛在一个绘着大红缠枝牡丹的椭圆形瓷盒里,散发着清幽淡雅的清香,唐琬细细闻了闻,只能分辨出沉香、檀香还有藿香苏合香等几种香味,应该是按着配方调的。盛水的铜盆雕着童子戏水,净脸用的是丝帕,虽然听着华贵看着美,但用着的感觉还真没毛巾或者棉布舒服。 “娘子今日可要梳高髻?”观风的巧手可不是唐琬能比的。 “梳高髻作甚?”唐琬看着一旁打开的几个梳妆匣,差点流口水。圣母玛利亚,三清道祖在上,这些可都是真金白银打的,镶嵌的都是宝石美玉啊!女人是巨龙的远亲这句话一点也没有说错,随便哪个女人都抵挡不了珠宝的诱惑!而且这些都是属于她的啊~唐琬心里的小人已经开始陶醉了,幸好她没忘记端着一张淡然的脸,不然她恐怕就要立刻被道士和尚泼黑狗血驱邪了!她拈出一把制作美的银蓖把玩,“梳个堕马髻,簪上银簪和步摇就可以了。” 拜自家研究国学的教授老爸的影响,唐琬知道南宋君臣自从朝廷南渡后就偏安一方,不思进取收复国土,朝堂上党争激烈,上层士大夫和富贵人家竟竞相豪奢起来,攀比成风。唐琬本就是士族千金,吃穿用度自是挑细选,从这些细节处就能管中窥豹。 待观风要为她扑粉时,唐琬避之不及,虽然铜镜模模糊糊的,但她也能勉强分辨出她这张脸还是很符合时代的审美观的,她可不想让这种含大量重金属物质的铅粉来祸害她的脸,搞不好会重金属中毒,再说铅过量还有可能导致不孕……唐琬的思维很诡异地拐了个弯。最后她也只是画了个长眉,唇上抹了点胭脂了事。 换上浅色的上襦并淡紫色的长裙,裙摆上摇曳着几簇兰花,绣工巧仿若真花,挂好玉环绶,再披上披帛,穿上足尖微翘辍着珍珠的绣花鞋,这一次梳妆才算完。 待唐琬坐到椅上时,听雨已经将碗筷都摆好了,青色的荷叶边瓷碗盛着雪白的米粥,整套的各色花式银盘摆着素食,青碧的黄瓜,嫣红的西红柿,嫩生生的生菜和菠菜,白净的豆芽,块状的芋头,细细的茄丝,还有好几盘唐琬认不出的蔬菜都整整齐齐地码着,切得薄薄的莲藕还泛着香甜的蜂蜜味道,金盏中盛着冬瓜枸杞汤,托盘里满满的都是洗得水灵灵的时鲜水果。 唐琬一个人坐着,观风和听雨在一边伺候,旁边还侍立着一堆的丫鬟。虽然老爸也要求家里“食不言寝不语”,但一家人还是围了一桌热热闹闹的,哪像现在这么别扭冷清。唐琬吃了几口就觉得没意思,想起父母和儿子更是让她心中郁郁,把没动过的菜都赏了下去,便让人把碗筷撤了。 “娘子,大郎和二郎到了!”门口走进一个穿着青色襦裙的少女,鹅蛋脸,眉眼温柔,观之可亲。 唐琬站起身,迎上前去:“快请大哥哥和二哥哥进来!” 唐大郎和唐二郎是唐琬的胞兄,唐母统共生了四个儿子,在这个婴儿出生率普遍高的时代并不算多,但幸运的是,在这个婴儿夭折率也普遍高的时代,她的四个儿子都养大了,这不得不说是个奇迹!唐琬是她年近四十才得的女儿,最小的哥哥也比她大十一岁。当时四个儿子不是出仕当官就是求学读书,没时间陪在她身边,虽然有新妇伺候着,但总没自己孩子亲昵。所以在她看来,唐琬简直是上天赐给她的珠宝,当然当成眼珠子一样疼。几个哥哥也都是把她当女儿养,甚至大哥的儿子比她还大些。 看着走进来的两个穿着直裰带着东坡巾的哥哥,唐琬眼睛一酸,一股强烈的感情在心里翻腾,似委屈,又似怨恨,唐琬知道这是原身留在身体里的情感。自穿越以来,她有意无意地忽略了前夫,身边的女使怕提起陆游让她伤心,也就没人提起。现在一看到家人,好不容易安抚下来的情绪便再也控制不住了。 “大哥哥,二哥哥……” 唐大郎和唐二郎看着面色苍白得仿若透明的妹妹,心疼得直皱眉,对陆家更不满了。他们好好的一个妹妹,怎么嫁到陆家还不满一年,就形销骨立得好像一阵风就能吹跑。 “阿琬……莫哭。”唐大郎眉头皱得死紧,叹了口气,“咱们回家!” 正当丫鬟端来水为她净脸补妆,唐琬听到外面一阵喧哗声,她皱了皱眉,问道:“外边儿什么事?” 听雨抱着一个小匣子刚从屏风后面进来,就听到唐琬这个问题,顿时踌躇不前,脸上泛起为难。观风看唐琬面色不耐,忙说道:“听雨,你就说罢。” “回娘子,是姑爷……额,陆家大郎想进来看看娘子。”听雨琢磨着字句回答,一边还偷眼看她,似乎她一有不对劲就立马住嘴。 “看我?”唐琬冷笑一声,恨恨地拍了一下梳妆台,抬高声音,“看我死了没有是不是!” “娘子!”“娘子!”身边女使乱作一团,听雨差点把匣子都扔了,观风忙丢下胭脂盒去看她手心,白皙晶莹的手心已经泛红了。 “娘子,仔细手疼!”观风转头吩咐小丫鬟去拿药膏,一边牢牢捧着她的手,生怕她一个怒极攻心再来一下。 唐琬脸扭曲了下,心里不住哀嚎,疼死人了! “阿琬,怎么了?”屏风另一边响起二哥的声音。 “无事!”唐琬平复了下突然冒出的怒气,转移话题,“二哥哥,咱们什么时候启程?” 二哥的声音顿了下,说道:“除了这间正房,其他屋子和箱笼都已经装好车了,妹妹去花厅避下,不到半个时辰便能离开。” 唐琬应了一声:“劳烦哥哥了!” 二哥哥笑了声:“傻妹妹,这有甚么劳烦的。爹爹和娘娘已经在家里等得望眼欲穿了。” 唐琬定定地看着架子床上的大红帐幔,一对对的鸳鸯戏水看得她眼睛生疼,低声说道:“是女儿不孝……” “娘子,该走了!” 发呆中的时间总是不经消磨,上午还是布置典雅的屋子就在眨眼间空空落落,竟让唐琬生出一股沧海桑田的沉重。她最后看了一眼记忆中充满了温馨和甜蜜地方,也是她到达这个时代后第一眼看到的地方,转身坚定地向外走去。 二十岁的唐琬,再见! 陆府并不是很大,但亭台楼阁小桥流水应有尽有,花草树木布置得很巧。沿途只有唐琬带来的女使和陪嫁陪着她一起行走,陆家连奴仆都一个没有出现。 唐琬现在很淡定,已经没有一开始一想到陆家就心如刀绞的不可控制的感情,仔细想想,这样也没什么不好!陆游的父母并不喜欢她,他的父亲觉得她太过奢侈,他的母亲觉得她狐媚了陆游从而导致他不思进取!笑话,难道夫妻就只能相敬如冰么?说到底还不是那个老妇心生嫉妒罢了! 至于她得知自己穿越的身份后回忆起来的金屋藏娇的戏码,本没有必要按照历史上演。陆游你既然放不下娇妻,何必在休了她之后另筑爱巢安置前妻,难道你不知道这个举动会对唐琬有多大的伤害吗?这个世界总是对女人太过苛刻,你何其忍心让她在被赶出家门后还要被闲言碎语侮辱! 你既想挽留前妻,又想充当孝子,这个世上哪有如此鱼和熊掌兼得的美事?或许原身会因为对你的深情委曲求全,但是抱歉,我终究不是她!而我,看不起你! “五娘!” 就在唐琬准备踏着小板凳登上车的时候,门内传来了让她刻骨铭心的声音。唐琬顿了顿,慢慢回头,待看到那个额头微汗,神色慌乱哀伤的男子时,心口突地一紧。 她看到过他的很多神情,得意的,开心的,意气风发的,愤怒的,狡黠的,无奈的,隐忍的……陆游生了一副充满正义的好相貌,而此刻,这张俊脸悲伤得让人想落泪。 唐琬,你看到了么?唐琬面无表情地看着,心中默默地说道。你该高兴的,你的陆郎还是爱你的,最起码现在,他还是一心一意深爱着你的!只是这份爱情终究抵不过世俗的压力…… “陆郎……”唐琬一字一顿慢慢地说道,“相濡以沫,不如相忘于江湖!” “走罢!” 她转身踩着小凳登上了马车,只留给他一个决绝的背影。 没有谁会永远陪着谁,你既然放开了我的手,违背了我们许下的山盟海誓,便再也挽留不了我! 离开在线阅读 离开 - 回家 回宋之唐琬 作者:凝碧 回家 江南自古文风极盛,也是一等丰裕富饶的鱼米之乡。唐氏世居江南,势力遍及各行各业,深叶茂。 唐琬的祖父唐翊在北宋未亡时做到了鸿胪少卿,唐琬的父亲唐闳也是一时名臣。靖康之难时,唐闳和他两个兄弟幸运地避过了金兵北迁。南宋刚建立时也曾意气奋发,想重振山河迎回徽钦二帝,但宋高宗赵构组建的南宋朝廷太让官员百姓失望,朝堂上小人云集,只会谄媚弄权,党争激烈,殃及无数。高宗只想偏安一隅,主和派一时风头无二,主战派都被无情打压。唐闳心灰意冷,索告老还乡眼不见为净,他在儿子前面做足了严父姿态,但对于嫡幼女向来疼爱得如珠如宝,比唐母还甚,唐琬的书画诗词都是他手把手教出来的。 进了大门,唐琬还没走到正堂,就远远地看到门口的几个人影,中间两个略显老迈的身形更是让她瞬间泪如雨下。 “爹爹!娘娘!”唐琬疾步上前,也不管面前没有蒲团,“砰”一下跪倒,伏地叩头,哽咽道,“不孝女给您二老请安了!” “我苦命的儿啊……” 唐母一把搂住她,儿啊啊地痛哭出声。唐琬一边想到自己不仅没有孝顺两位老人家,还累得老父老母为自己担惊受怕,一边又想到自己白发人送黑发人的爸爸妈妈,眼泪更是如断了线的珠子一般止也止不住,母女俩顿时哭作一团,看的四周的人都在抹眼泪。 “娘娘,妹妹刚到家呢!” “是啊,娘娘,妹妹舟车劳顿,让她先歇息会儿吧!” “阿姑,五娘看着面色不大好呢,让她先进屋吧!” “……” 周围的人忙来劝,哥哥嫂嫂还有侄儿侄女们你一句我一句,现场立刻成了人声鼎沸的菜市场。最后还是唐父站出来压住了场子,指挥众人先簇拥着唐母和唐琬进屋去,然后吩咐人去请大夫。 唐母紧紧牵着唐琬的手,拉着她坐在自己身边,一手摩挲着她的脸,仔仔细细地打量她,一分一毫都不肯放过,直道: “我儿瘦了,也憔悴了许多!” 唐琬眼睛一热,眨了眨眼眨去泪花,笑着说道: “孩儿倒是觉得娘娘又年轻了几分,娘娘可得教教孩儿养生的法子,不许藏私啊!” 唐母被她逗笑了,轻轻在她脸上拧了下: “你个鬼丫头,尽跟娘娘调皮!” 众人又陪着说笑了会儿,等府里供奉的大夫到了,唐母便让她们各自散了。 此时程朱理学还未形成主流,男女大防虽依然看得紧,但也没到明清时期发生类似女子被陌生男人碰了下胳膊就要把胳膊砍了才算贞洁的囧事,大夫诊脉也不用大动干戈地垂帘啊遮面啊什么的,只要在手腕处盖上一块丝帕就可以了。 “李大夫,五娘的身子如何?” 看着李大夫沉吟不语,唐母可比唐琬自己着急多了。 “娘娘!”唐琬轻轻地把头靠在唐母的肩上,“您别急!孩儿去年也是李大夫诊的脉,不过一年光景,能有什么事儿?您啊,太担心孩儿了!” “你啊!”唐母爱怜地拍了拍她的手,转头继续问道,“五娘在子嗣方面无碍吧?” “娘娘~”唐琬被唐母彪悍直白的一句话弄的脸一下子红透。她知道唐母担心的是她成亲一年肚子没有丝毫动静的事儿,但她不好直接跟她说,其实他们的房事并不多这个事实吧?从原身的记忆中得知,原身和陆游很先进很潮流地玩起了柏拉图式爱情,他们日日相伴,一起吟诗作画,弹琴填词,甚至时常通宵下棋,但造人的活动还真不多! “夫人放心!”李大夫终于吊够了人胃口,“娘子的身体无碍,只是娘子生来就比别人弱些,又长期忧思过度,所以才时常缠绵病榻。老夫给娘子开副方子,再调味药丸,平日饮食少食寒之物,仔细养着便可。” “佛祖保佑!”唐母松了一口气,双手合十诵了一声佛,“劳烦李大夫了。” 李大夫吩咐身边药童磨墨,抚着胡子笑道:“夫人客气。” 唐母见唐琬眉眼间露出疲惫之色,心疼地说:“我儿一路奔波,先去歇息吧!” 唐琬心中一暖,依恋地靠着她:“谢娘娘体恤,女儿晚膳时再来陪您!” 唐琬未出嫁前的闺房是家里离唐父唐母的正院最近的,只隔了一个小池塘,从池塘上架着的小木桥上穿行而过,经过一块花圃,绕过一小片竹林就到了。双层的闺楼掩在碧绿的竹子后,隐隐只能看见小巧飞翘的檐角,非常致可爱。 进得屋去,正对着门的榻中央还摆放着一张方形香几,几上犹有两个茶杯,挨着榻摆放的几张交椅中间围着一个香案,案上是她常用的一个香炉和整套的焚香用具。交椅后边散落着几个三角着地的高型烛台,造型纤细秀丽,高案上花瓶里的鲜花还在争妍盛放。一如她未出嫁时的模样,好像这一年是一枕黄粱,她只是出门给爹娘请了个安一样。 “娘子,画堂姐姐和芳庭姐姐求见!” 画堂是芳庭是和她一起长大的贴身女使,比她大几岁,有感于她们十几年如一日的细心照料,所以她在及笄后给了个恩典,为她们置办了丰厚的嫁妆把她们嫁出去了,因为她们都是家生子,她还为她们脱了奴籍烧了卖身契。 画堂和芳庭嫁的是本地官府的吏员,好歹也能称一声官夫人。虽然她们是女使,但这个身份并不像后世传闻的那样不好嫁娶,她们也不会视其为污点,嫁人后也不会有人整日盯着这个对她们冷嘲热讽,反而会因为她们曾在高官士族家里呆过而对她们高看一眼。俗话说“宁娶大家婢,不娶小家女”,首先高门和寒门的眼界不同,其次能让主家为其费心嫁娶之事的婢子定是主家心爱之人,能和高门搭上线,何乐而不为? 她们两人虽然成了婚,但在婚后还是时常登门拜访陪伴她,后来有了孩子后才来得少了,但也不会忘记经常送些时鲜瓜果,菜蔬玩物来。礼虽轻,却也是一份心意。 唐琬叫人把榻上的几案搬走,坐正后吩咐下去:“让她们进来吧!” 大约是生育的原因,画堂和芳庭不复少女时的纤细轻盈,两人有些微微发福,衬着一脸温和的笑意,别有一番动人。 “婢妾见过小娘子,给小娘子请安!” 画堂和芳庭结结实实地叩了三个响头,这让看见画堂凸出肚子的唐琬唬了一大跳,连忙吩咐左右将她们扶起来。 等她们在交椅上坐定后,唐琬捂着口埋怨道:“有了身子也不知道自己注意些,怎么现在跟我这么生分了!” “是婢子的不是!”芳庭笑着凑趣,“婢子好久没见到小娘子,这会儿高兴坏了,小娘子大人有大量,饶恕则个罢!” 唐琬抿嘴一笑,点着芳庭说道:“你瞧瞧,我就那么一句话,倒引得你连消带打又笑又闹,合着当了官夫人,嘴皮子越发利索了!” 芳庭坐着福了福身,笑道:“这也是小娘子宠出来的,现在可不好嫌弃婢子!” 唐琬哭笑不得:“合着这还是我的错?” 画堂接话道:“婢子福气好,遇上小娘子这样和善的主家,这要在别家,哪个能奢望?小娘子福气大,婢子还要靠着小娘子沾福一辈子呢!” 唐琬无语了:“你们啊……我怎么养出这么两个粘人呢?” 周围的人看她虽然面色无奈,但神情却是好了许多,不再是刚刚愁怨的样子,顿时心里都松了口气,感激钦佩的目光不住地投向画堂和芳庭,这让两人心里止不住的得意。 “画堂这胎大夫把过了没有?”唐琬看着画堂的肚子问道。 画堂抚了抚肚子,笑得无比温柔:“把过了,说是个男胎!” “真的?”唐琬为她高兴,“佛祖保佑,这下你终于如愿以偿了!” 画堂成婚几年,怀了两胎,都是女儿。虽然有唐琬在她背后给她撑腰,夫家没人敢慢待她,但膝下没有儿子总是站不稳脚跟。她夫君虽没讨侧室,但妾侍也不少,这要是出来个庶长子,麻烦大了,提心吊胆了几年,总算盼来了个儿子,这下终于圆满了! 画堂眼圈一红:“是小娘子仁慈……” “好了不要再说这些了,我不爱听!”唐琬打断她的话,“你们既然是从我身边出去的,代表的也就是我的颜面,怎么可以被随意欺侮!” “是是是,婢子知错了!”画堂用手帕拭了拭眼角,环视了下周围说,“婢子前些日子给老夫人请安时听闻,自打小娘子出阁,老夫人就下令空置着这院子,日日遣人洒扫。连老夫人素日里甚为疼爱的顾十二娘想住进来都遭了老夫人训斥。” 唐母生了四个儿子,大郎,二郎,五郎和七郎,其中唐五郎的妻室是唐母的内侄女,和唐氏同为江南士族的顾氏娘子,顾十二娘则是唐母的侄孙女,比唐琬还小一辈。顾十二娘人长的喜庆可爱,子也活泼乖巧,甚得唐母喜爱,经常将她接来玩耍,还在家里给她单独拨了一间院子。唐琬跟她也算熟悉,在家时就经常听她艳羡自己这住处,没想到自己一出阁就想着霸占自己的闺阁。 画堂和芳庭也看出来唐琬的疲累,所以说了会儿话,主要是有意无意地透露她出阁的这一年家里各房的一些事儿,然后就告辞了。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这是从古到今不变的准则。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唐父除了唐母所生的四个嫡子一个嫡女外,长成的仅有两个庶女,两个庶子还没来得及算上排行就死了,一个在幼时没熬过天花,另一个因为生母的疏忽染了风寒没及时发现请大夫,因此这个仗着曾是唐父母亲身边人气焰嚣张的姨娘也遭了唐父厌弃,被打发得远远的,扔到偏远的别院里去了。 虽然四位胞兄感情很好,但四位嫂嫂各有各的心思,这也不奇怪,没人会嫌手里权力银钱多的,再加上哥哥们的妾侍,唐氏大宅里还有唐父的两个弟弟两家子,是个名副其实的大宅门,正好上演一箩筐的好戏! 回家在线阅读 回家 - 点茶 回宋之唐琬 作者:凝碧 点茶 在唐宋时期,榻主要是最为一种坐具使用,同时也兼有卧的功能。 唐琬觉得这个身子实在太过娇弱,这么会儿功夫就累得不行,她也不想再费力气爬楼梯到二楼卧室,便让女使拿了枕席薄被直接在榻上睡着了。 睡了一觉,唐琬总算觉得恢复了点神,她看着外头光线有些昏暗,问道:“现在什么时候了?” 观风伺候着她起身,说道:“晡时了,方才老夫人还差人来瞧娘子呢!” 唐琬端起一杯温茶漱了漱口,又接了丝巾来净脸,回头道:“手脚麻利些,别让娘娘等久了!” “是!”丫鬟们齐齐应声。 发髻没散,观风用篦子给她抿了抿鬓角,再将一把弯月型的金梳斜入发髻,换下素净的银簪,上金步摇,步摇的坠珠是用上好的青玉雕琢的,发髻前方头两侧缀上华盛,额前贴上花式的花子,长长的耳坠子也换上碧玺,再在唇上抿上胭脂。 镶边的抹上绣着百花争艳图,平滑柔软的石榴裙只有一句“裙拖六幅湘江水”能形容, “腰上黄”压下全身大红的艳色,最后穿上长到膝盖绣着水红花纹的背子。 “走罢!” 宋朝时兴分餐制,而且吃食简单而清淡。席上只有唐父唐母和唐琬三人,本来应该在唐母身边立规矩的嫂嫂们和侄妇们也都被唐母下令各自散了。虽说国人讲究“食不言寝不语”,但真正做到的极少,更何况还是面对着心爱的女儿,唐母不停地劝她多吃点,一直是标准宋朝士大夫形象的唐父偶尔也会上几句,让唐琬不知不觉吃了比平常多一半的饭食,唐父唐母看得挺高兴,但唐琬有苦难言,她吃撑了! 唐母看她难受,连声叫人去煮消食的饮子,还拉着她去花园散步。此时已是秋季,栽种的桂花已经开始一簇簇地盛开,暗香浮动。花园似乎本没有被季节影响到,各种秋花依旧开得绚烂灿漫。凌驾于湖面的凉亭下方,各色睡莲含着花苞随着清风微微颤动,漂浮于水面的叶子下时不时有锦鲤金鱼游过。 “娘娘,起风了!”唐琬拢了拢衣袖,“咱们回屋吧!” 待她将唐母送回正院,再跟唐父唐母道别后,天色已经黑下来了。女使们点上了灯笼在前方引路,唐琬只觉得秋夜寒冷,忍不住打了个喷嚏,头也有点昏沉。 一回到她的仙居楼,观风和听雨急得上火,生怕她一个不注意身体刚好转又继续缠绵病榻,其余的丫鬟们被她们指使得东奔西跑也开始惊慌失措,唐琬被她们两个团团转的身影弄的眼晕,刚闭上眼歇了会儿再睁开眼,就被这**飞狗跳的一幕惊得目瞪口呆。 “慌什么!”宁嬷气场强大镇压全场,“娘子身体不适,你们乱成这样,平日里学的规矩呢?” “咳咳。”唐琬轻咳了几声,“观风,让她们各归各职去,不用请大夫,我无碍的。听雨,你去小厨房给我熬碗红糖姜汤来。阿秀,去卧房收拾下,我想歇息了。阿珠,你去安排下值夜的人。宁嬷,我先上楼,外面的事交给你了!” “娘子宽心。”宁嬷应了下来,随即忧心地说,“还是请李大夫过来看看吧?” 唐琬摇摇头:“不用,不过是有些着凉罢了,喝了姜汤睡一晚便无事了。” 事实上,过了一晚不会无事,而是有事,还是大大的有事!唐琬高估她现在的身体了,这可不是在现代都市打过疫苗抗过各种毒素的金刚体,所以一点感冒病毒就让她倒下了,这下整个唐府彻底**飞狗跳兵荒马乱了。 在这个没有抗生素没有维c银翘片没有针筒没有吊瓶的时代,要说养病那是真的“养”病!黑漆漆苦哈哈的中药一碗接着一碗,唐琬很想问下李大夫这药里是不是加了几斤黄连进去,她觉得自己的味觉系统都要被这中药彻底摧毁了,只好整日抱着蜜饯罐子死也不松手。而且还不能吃荤,顿顿白粥,最多配点腌菜,嘴里都要淡出鸟来。 最憋屈的是卧房窗户不许开,古人认为密封严实的空间才有利于养病,于是唐琬整日呆在充满着苦涩中药气味的屋子里,被浑浊的空气熏得头昏脑胀,过了好几天也不见好。 “咳咳观风!”唐琬心里无比抑郁,决定自救,“把窗户开了!” “娘子!”观风大惊失色,“窗户不能开的。” 唐琬心里翻了个白眼:“李大夫吩咐了吗?” “这……没有!”观风仔细想了想,“可是……”这不是人尽皆知的吗? “没有可是,现在!去开窗!” “娘子……” “观风,怎么了?” 大概是唐琬的声音过大了,把宁嬷招了来。 观风立马好像找到了主心骨,求救地看向宁嬷:“宁嬷,娘子要开窗!” “宁嬷!”唐琬神色无奈,“再不开窗让我透透气,我就要喘不过起气啦!” 宁嬷看了看她的面色,再感受了下屋内的空气,的确十分的压抑浑浊,让她这个身体康健的人都觉得有点喘不过气。唐琬看她面色犹豫,忙道: “我也不用吹风啊,把床上的帐幔放下来,床前多摆几架屏风,窗也不用开太大,只要能给屋内换下气就行啦!” 宁嬷犹豫了下,终于答应了。时隔几日唐琬终于能呼吸到新鲜空气,让她恍然生出一股重见天日的感觉。自那之后,唐琬眼见一日好过一日,欢喜得唐母直道等她病愈后要去佛寺还愿,再添几斤香油钱。观风这群小丫鬟则是对唐琬直接盲目崇拜了,觉得她们家娘子简直无所不能! 一场小感冒拖了近半个月的时间,按照李大夫的说法唐琬这次生病导致她的身体又弱了几分,还得慢慢调养回来。唐琬觉得自己虽然还有些虚弱,但差不多已经病愈了,不过唐母这次被吓坏了,硬是将她拘在床上多躺了几天。等到她能正式踏出房门的时候,已经快到中秋了。 中秋节是远古天象崇拜——敬月习俗的遗痕。据史书记载,早在周朝,古代帝王就有春分祭日、夏至祭地、秋分祭月、冬至祭天的习俗。其祭祀的场所称为日坛、地坛、月坛、天坛。分设在东南西北四个方向。北京的月坛就是明清皇帝祭月的地方。《礼记》载:“天子春朝日,秋夕月。朝日之朝,夕月之夕。”这里的夕月之夕,指的正是夜晚祭祀月亮。这种风俗不仅为廷及上层贵族所奉行,随着社会的发展,也逐渐影响到民间。 《周礼·春官》记载,周代已有“中秋夜迎寒”、“中秋献良裘”、“秋分夕月(拜月)”的活动;汉代,又在中秋或立秋之日敬老、养老,赐以雄饼。晋时亦有中秋赏月之举,不过不太普遍;直到唐代将中秋与嫦娥奔月、吴刚伐桂、玉兔捣药、杨贵妃变月神、唐明皇游月等神话故事结合起,使之充满浪漫色彩,玩月之风方才大兴;而北宋,则正式定八月十五为中秋节,并出现“小饼如嚼月,中有酥和饴”的节令食品。 秋风宜人,秋高气爽,暖意洋洋的阳光晒在身上说不出的舒爽,在屋内闷了快二十天的唐琬觉得自己都要发霉长蘑菇了。下楼后看到一堆人来来往往,给唐父唐母请安时发现他们身边的人也都是忙忙碌碌的,回来时绕经花园才发现几乎所有的人都忙得脚跟不着地。全家洒扫,在湖边搭建高台,装饰庭院,还要预备中秋节的各式节令食品。听说这次还邀请了几家世交故友一起临轩玩月,更是马虎不得。 唐琬看看自己也帮不上什么忙,反而还要人家分心照应自己,便带着阿秀搬着茶具去花园自得其乐了。 现代的茶基本都是散茶,一般大家所谓的泡茶就是“即沦即茗”,即在茶杯中放入茶叶,然后注入热水,讲究一点的也只是将茶叶放茶壶煮了然后分茶。但在古时,烹茶却又诸多讲究。自洪武二十四年九月,明太祖朱元璋“以重劳民力,罢造龙团,惟采茶芽以进”后,风靡唐宋的团茶便消失在世人眼中了。但在明朝之前,宋朝贡茶龙凤团可是闻名天下,多少富商豪门都以拥有一块龙凤团茶饼为荣。 茶艺风靡唐宋,更是在宋朝达到鼎盛,所谓的“唐煮宋点”指的就是唐宋人的饮茶方式。 唐琬燃起红泥小火炉,架上锅煮水,待到水温热时将热水倒入瓷盘中,然后打开朱漆小匣上的银锁,用铃钳小心翼翼地夹出一块小茶饼放入瓷盘,使得水面没过茶饼,以便将茶饼表面的油污刮除,再以铃钳夹住,用微火炙干。待茶饼经过烘焙炙干后,用一张清洁无味的白纸包住,迅速用银制的茶碾击碎并碾成细末,再用茶罗将茶末筛细。 她小心拆开密封的坛子,坛子里装的是为了烹茶而特意取来的山泉水,取出部分倒入小汤瓶,将小汤瓶架上火炉开始煮汤,并将瓷碗预热。等小汤瓶里的水开始沸腾,用银匙取适量的茶末洒在杯底,加入少许沸水均匀搅动,使茶成为膏糊状,然后继续加入沸水,并用茶筅适度地击打、拂动茶汤,让茶汤泛起汤花。 唐琬松了口气,虽然她记忆里对每一步都知之甚详,但毕竟第一次尝试点茶,好歹在老爸的熏陶下玩过功夫茶,不然可真要手忙脚乱了。不过看着不能咬盏的汤花和略微泛着青色的汤色,她知道自己对中间的细节把握得还不到位。 “姑姑好雅兴,躲在这儿偷得浮生半日闲,倒叫侄儿好找!” 点茶在线阅读 点茶 - 唐钰 回宋之唐琬 作者:凝碧 唐钰 自她来到南宋,身边陪伴最多的莫过于几个贴身女使和陪嫁嬷嬷,她们有一个相同点就是都得听她话,所以在她面前从来都是温温柔柔的,就连当初在陆府的一番责备斥骂也是娇憨可人的。后来见到的哥哥爹爹娘娘更是生怕说一句重话就让她伤心,尽往体贴方面靠。所以如今这突然冒出来的男音还真是把她结结实实吓了一大跳,连面前的茶碗都打翻了。 “你!”唐琬转头怒瞪他,“人吓人,吓死人啊!” “哧!”来人笑眯了一双迷离婉转的桃花眼,掸了掸锦袍的下摆,慵懒随意地窝在唐琬旁边,“姑姑还是如今这般有生气的好看!” 此人名唐钰,是唐大郎唐瑾的嫡二子,仅比唐琬小一岁,也是从小一起长大早就混熟的。此人是唐家的一朵奇葩,生长在唐氏这么一个世家大族中,偏偏没有培养出一点的士大夫气质,反而惫懒散漫格多变。要说他愚笨不开窍,那是在开天大的玩笑!哪怕他从小捉鸟捞鱼上蹿下跳,气跑先生气晕夫子,惹得老师既爱其才智又恨其顽劣,但大家都知道他是唐家数一数二的聪明人。 这可把唐父和唐大郎愁得直揪胡子,但骂也骂过,打也打过。骂他,他左耳进右耳出;打他,打重了自己舍不得,打轻了这家伙没几天又活蹦乱跳好了伤疤忘了疼。祠堂跪过,家法用过,但此人就是一颗蒸不烂、煮不熟、捶不匾、炒不爆、响珰珰一粒铜豌豆,最后大家都没辙了,看他虽然折腾但知道分寸,也就撒手不管他了! 唐琬没搭理他,重新架上小汤瓶开始煮汤。一回生二回熟,这次点出来的茶比第一碗好多了。她把茶盏往他前面一推,没好气地说:“贤侄儿,吃你的茶吧!” 他端起茶盏面色陶醉地闻着茶香,细细品尝慢慢回味,连声赞道:“好茶,好茶!果然姑姑的茶水是最佳的!还是姑姑疼我!” 唐琬挑眉:“得唐衙内一番赞语,真是令妾身铭感五内痛哭流涕啊~” “咳咳!”唐钰呛了口茶,放下茶盏鼻子,“这个……” 唐琬微抬下巴,斜眼看他:“说吧,又看上了我什么东西,还是又闯了什么祸要我跟大哥哥求情?” “额…… ”唐钰扇了几下手中的羽扇,“姑姑多心了,这个侄儿是真心……” “二哥儿~”唐琬浅浅地笑开,看到唐钰被她笑得恍惚了下,心中甚觉好笑,“机不可失,失不再来……” “端砚!” “恩?”唐琬眨眨眼,一时没反应过来。 “东坡遗砚!”唐钰眼巴巴地看着她。 唐琬歪头想了想,恍然大悟,一时又气又好笑:“又去斗珍了吧?我说你惦记我这方端砚多久了?” “很久……额!”唐钰头,嘿嘿笑了声。 “真是怕了你!过会子跟我一起去取吧!” 唐钰顿时喜形于色:“多谢姑姑,侄儿就知道,姑姑最疼……” “赢了彩头五五分!”唐琬回头加了句。 “……” 其实看到唐钰和她的相处方式和以前一样,她心里也是松了口气的。爹爹很好,娘娘很好,哥哥们也很好,但看他们小心翼翼的样子唐琬也觉得别扭,而唐钰和她一如既往地互相拆台打打闹闹,让她憋闷的心情好很多。坐榻背靠竹林,风吟细细;面向花圃,清香阵阵。没有被工业废气污染过的湛蓝天空一碧如洗,红泥小火炉上的水壶冒出咕噜噜的声音,身畔有损友,手中捧茶香,生活如斯美好! 唐钰看唐琬被太阳晒得昏昏欲睡,怕她在外头睡着着了凉,身体还没好透又病倒,病上加病很损身子的,便劝她回屋。唐琬一想到之前连续吃了十几天中药的恐怖经历,不禁打了个哆嗦,噩梦!绝对是噩梦!她马上乖乖地起身就走,连跟唐钰惯常地斗嘴也抛之脑后,倒是让唐钰一时有些不着头脑。 看着观风捧着一个红木小匣子走进偏厅,唐钰的眼睛“蹭”的亮了起来,吓得观风脚步都顿了顿。唐琬看得哭笑不得,问道: “我没记得你以前有多喜爱砚台啊?” “有了这方砚台,”唐钰兴奋地直搓手,“我的奇珍阁就可以力压张六郎的珍宝斋一头啦!” 说到最后,尾音都带了些颤音。 唐琬摇摇头,对这两人的扭曲诡异的交情见怪不怪。张六郎是将门世家张氏的郎君,和唐钰一样同为家中奇葩!第一次见面这两人就因为几句口角打了一架,结果觉得对方很和自己胃口,但又因为小男孩让人捧腹的自尊,见面就冷嘲热讽指桑骂槐。在每个方面都要跟对方比一比,这样打打闹闹倒是感情愈发好了,但凡有人欺负一人,另一人必定为他报复回来。 这算什么?相爱相杀?唐琬的思维又飘到次元空间去了! “娘子,二少郎君,顾十二娘来了!” 唐琬回过神,挑了挑眉:“她不是被娘娘赶回去了吗?” 任谁被侵犯了地盘都会不爽,何况是唐琬。拜自家医生老妈影响,唐琬无论是生理还是心理上都有些洁癖,现代都市人又将隐私看得紧,所以唐琬护食得厉害,这从她看到丈夫劈腿就毅然决定让儿子从她姓的行为上就可以看出。只要一想到她辛辛苦苦生下来养大的儿子以后要叫别的女人妈妈,她就觉得怄气。而且顾十二娘这小姑娘虽然有些心机,但也不是不知好歹之人,没有一点心机怎么能哄得老太太喜欢她呢?不知进退怎么能维持老太太的宠爱呢?但她竟然在她出阁后做出这种试探的举动!本原因是什么?而作为小姑娘嫡亲的姑母,五嫂在这件事的背后又扮演了什么角色? 阿珠站在一边没有吭声,主子间的谈话不是她们可以随便嘴的。唐钰合上匣子锁好,把银锁钥匙仔细收好了,才回道: “这次中秋节咱们家宴请世交故友,顾家自然也在内。她在咱们家过了好几个中秋,今年虽然大妈妈恶了她,但五婶娘是她姑母,便依旧将她接来了。不过之前大妈妈拨给她的兰陵院收回来了,她又不肯住客院,只好暂居在五婶娘那里。” 唐琬若有所思:“那就是说她来了好几天了?” 心里冷冷一哼,早几天不来探病,现在倒是装模作样地跑来了,想把我当踏板,那也得看看我乐不乐意! 面上却是丝毫不显,淡淡地说:“请她进来吧!” 只见走进来的少女身着淡粉色的短襦,系着一块上好羊脂白玉的玉环绶压住了石榴裙,臂间挽着一条销金披帛。她长相俏丽,眉清目秀,嘴角带着甜甜的笑容,脸颊上贴着花子,梳着高髻,步摇与耳环交相辉映。 “欣儿见过表姑母,给表姑母请安。欣儿见过二表哥,给二表哥请安。” 身姿纤细的少女盈盈下拜,有着说不出的美好。 “起来吧,不用多礼!”唐琬漫不经心地说道,“十二娘既然叫二郎二表哥,为何不叫我五表姑?我前头还有两个姐姐,虽然只是庶出,但也不好让人觉得我轻狂,慢待了庶姐。” “表……五表姑……”小姑娘的声音透着一丝委屈,不住地拿眼睛去瞅唐钰。 唐琬心里嗤笑一声,暗自摇了摇头,觉得自己一个实际年龄都二十八岁的奔三妇女跟一个小女孩子计较,真是越活越过去了。 “十二娘别哭,五姑姑近来心情不好,咱们要体谅她啊!” 唐钰一反在唐琬面前吊儿郎当的样子,语气和缓,神色专注,那双微翘的桃花眼中更是充满了溺毙人的温柔,衬着他那张如同冠玉的俊脸,迷得小姑娘一愣一愣的,连一边侍立的女使也看得满面晕红。 小姑娘面上飞上一层霞彩,欢欢喜喜地答道:“恩!” 唐琬掩面,好……好闪耀!眼角正好瞥见那位正在散发强烈荷尔蒙的家伙偷空朝她飞了个得意的媚眼,眼角一抽,好……好欠抽! “咳咳!” 唐琬清了清嗓子,惊醒了沉醉的小姑娘。这下小姑娘白皙的脖颈上都泛起了潮红,低下头不住地扭捏着手中的帕子,时不时还偷眼瞄瞄坐在一边的那位风流纨绔。 唐琬看得胃疼,她也不想再跟她虚以委蛇下去了,她伸出手去揉额角,观风立马心有灵犀地扑过来扶住她,一边语气焦急地问: “娘子,您哪里不舒服吗?” 观风威武!唐琬心里暗暗鼓掌,嘴里却带着虚弱的说道:“我头又有些疼!” 观风急道:“娘子,李大夫嘱咐过您要多休息的,您定是累着了,现在快去歇息吧!” “可是……”唐琬眼神飘向唐钰和小姑娘。 唐钰鼻子,转头对小姑娘说道:“十二娘,五姑姑身体不好,咱们改日再来看她吧!” 小姑娘怔怔地看着眼前这一幕,被唐钰一说回过神来,忙道:“可是我……” “正好前些日子五叔要我搜罗的孤本有着落了,我也要去找五叔!”唐钰自说自话地向外走去,走到门口转过身,“十二娘,二表哥送你回去可好?” “好!” “……” 唐钰在线阅读 唐钰 - 未来 回宋之唐琬 作者:凝碧 未来 小姑娘一走,唐琬收起了那副病西施的样子,她觉得今生如果有机会穿回去的话,她肯定能捧回奥斯卡小金人。 小姑娘究竟要从她这里得到什么呢?唐琬一手支着头,一手曲起食指一下一下地敲击着桌面,暗自寻思着。 唐琬一向信奉“人之初,本恶”,莫怪她以最大的恶意揣测别人的行为,实在是方才小姑娘的行为举止太过让人疑惑。世家大族,人丁兴旺,人一多,自然矛盾也多,同一种资源,抢夺的人也多了。若得了上位者喜爱看重,士族男子便能比别人掌握更多的权势,有了权势,金钱美人唾手可得;士族女子就能嫁个更如意的夫君,在夫家也会有强力的支持,儿女更得夫家看重,只要儿女有出息了,作为母亲便能享福了。 因为客观原因,南宋民间有“溺女”的习惯,可想而知,即使是在豪门望族,也是严重的重男轻女。像唐琬这般身为爹娘唯一又是最小的嫡女,与上边哥哥年龄相差岁数过大,她出生时哥哥们早就过了要爹娘紧盯看顾的年纪,因此便有了先天优势。更何况她自小聪慧,不比两个庶姐谨遵“女子无才便是德”的训诫,自然更得文人父亲的喜爱。 相反,顾十二娘就没有了她这种优势。她的娘亲女儿比儿子多,好不容易才得的两个儿子还早殇了一个,仅存的那个儿子自然是被他娘亲当成心头来疼,她还得盯着几个庶子。十二娘既不是嫡长女也不是嫡幼女,自然受到的关注更少了。 唐琬是唐母的掌上明珠,跟她交好便能被唐母高看一筹。唐母是十二娘祖父的姐姐,嫁给唐五郎的顾氏娘子父亲的妹妹,更是唐氏嫡长房的老夫人,整个嫡长房四个嫡子的母亲,得了她青眼,恐怕连十二娘的祖父都要高看她一眼,更不用说她的父亲和母亲了! 那么等她出阁后十二娘为什么会想从兰陵院搬进仙居楼呢?虽然十二娘多次在她面前赞过她的闺阁顺便表达对她的羡慕,仙居楼本身的优势是一点,更多的恐怕是要恭维她。她可不信一个一开始不得长辈关注但小小年纪自通曲线救国计谋让自己活得很滋润的小娘子会做出这种自毁长城的事!从十二娘被唐母厌弃后与五嫂愈走愈近的情况看,估计五嫂在其中出了不少力,即使不是主谋也逃不过帮凶的位置!那五嫂的目的是什么?她想通过这件事试探什么?十二娘又和她达成了什么协议?使得十二娘宁愿让自己多年的心血浪费掉也要完成! 消息太少无法确定,唐琬下巴,表示很遗憾。 十二娘肯定知道做了那件事后,她迟早会知道这件事,但还是跑过来了,十二娘想做什么?不,应该说她身上还有什么值得十二娘关注的?或者通过她十二娘想获得什么?首先唐母这个靠山可以直接叉掉。哥哥?唐父?同理叉掉!她的夫君?如今她已经被休了,那更不可能了!那就是她本身了。 本身。 本身? 本身! 唐琬猛地站起身,开始踱步转圈圈。她怎么把这么重要的事给忘了!在程朱理学大兴之前的古代,世道可是鼓励妇女再嫁的!而且当初听闻唐琬和陆游的爱情后,她跑去了解了下,唐琬和陆游离婚后,又各自婚嫁了,然后不知道几年后,唐琬和丈夫游沈园时和陆游重逢了,最后唐琬被陆游的《钗头凤》一词给逼死了!! 历史上唐琬的官配丈夫叫什么?貌似说是个皇族后裔,赵什么来着?赵明诚?不对,赵明诚是北宋才女李清照的丈夫!那是赵什么? 不对,这不是重点,重点是她要再嫁!!嫁到一个陌生人家,既要给公公婆婆立规矩当小媳妇,有时还要给心情不好的公婆当出气筒,就像前夫陆游的老爹老娘一样,又要照顾丈夫当老妈子,顺着公婆的意思劝丈夫上进,丈夫听话的话要被吃醋的婆婆敲打,丈夫不听话的话既要被公婆责骂又要被丈夫冷落,还要给丈夫生儿育女,可能还要主动给丈夫纳妾给他照顾妾侍庶子庶女…… 唐琬瘫坐在椅子上抱头,越想越灰暗,这日子简直没法过了! 不!她才不要过这种苦逼的生活!唐琬暗暗握拳,要是谁逼她过那种生活,她宁愿出家当女道士去!孤独终老总比被关在宅院里整日勾心斗角争宠的好。要是不能出家,她宁愿招个上门女婿,总之,绝对不要当出气筒老妈子生育机器! 总算给自己做完心理建设,唐琬觉得轻松了点,但对于将手伸向她婚事的五嫂和顾十二娘,她更讨厌了! “娘子!” 听到有人喊她,唐琬把呈放发散的思维拉回来,回头就看见观风和阿珠焦急恐慌地看着她,知道自己铁青的脸色吓坏她们了,她揉了揉脸,淡声问道: “何事?” 唐琬好笑地看着两人同时松了口气的样子,觉得她们很可爱! “娘子,您吩咐的月饼做好了!” “哦?”唐琬的兴趣挑起来了,“快摆出来!” 作为一个立志尝遍天下的美食家,她早就对到了现代只存在于古籍只字片言中的古代美食向往已久。想当初走上美食家这条吃货之路,正是源于她家老爸那段时间对古代饮食的研究。现在有一个活生生的机会摆在面前,她不吃个够那才是怪事! 虽然自从穿越以来她就卧病在床,不能吃油腥,但素菜也有素菜的味道,粥也能煮得多姿多味,再加上用来压中药苦味的各色蜜饯,拿来垫肚子的各式糕点,虽然没有现代美食那么种类齐全,但胜在食材新鲜绿色,纯天然没污染。 苏东坡描写宋时月饼,留下“小饼如嚼月,中有酥与饴”的诗句,可知宋朝的已经有酥皮包馅的糕点。在《武林旧事》中,“月饼”作为一种食品名称出现,《梦梁录》也有“月饼”的食品名称。古时没有现代的烤箱,月饼一类的糕点自然都是蒸煮而成。 阿珠从雕刻着梅兰菊竹四君子的双层食盒中拿出四个金盘,金盘上也雕着四君子,还带着一首咏其物的诗或词,明显是成套的食具。每个盘里都盛着五块圆形糕点,排成梅花状,分金白二色,并不是现代的圆柱形月饼,饼中央或凹向内里,表面制成线的几何图形,或中心馅出凸起,刻上图案,仿似双层,或整个做成花式。 唐琬示意阿珠和观风将不同馅料的月饼均匀切开,每种只夹一块放入她的食碟中,然后一种一种尝过去。月饼饼皮用料也不一样,面粉和米粉都有,吃在嘴里软糯香甜,馅料就更丰富了,芝麻、饴糖、豆沙、果仁应有尽有,饼皮酥松,唇齿留香。 吃了近三十年烘烤的月饼,这古代月饼虽然吃起来好吃,但唐琬总无法把它们当成她心中的标准月饼,她总觉得蒸煮出来的月饼更像糕点,她暗暗叹了口气,她最爱的蛋黄莲蓉月饼也许这辈子都吃不到了,除非她能反穿回去。 “娘子,可是庖厨做的不好?”观风轻轻地问道。 “不,庖厨做的很好。传我话,赏半月月钱!”唐琬微微一笑,指着桌上没动过的月饼说道,“这些你们分食了吧!” “谢娘子赏!”观风和阿珠很开心。 唐琬看着她们的笑颜,感慨道:真是无知是福,这里没人能懂我明媚的忧伤~好想吃蛋黄莲蓉月饼和冰皮月饼啊! 唐琬让人把肴桌搬下去,窝在榻上支着下巴不住得回想品尝过的全球各地美食,越想越哀怨。她摇头甩开那些让她口水直流的各种美食,开口唤道: “观风,观风!” “回娘子,观风去厨房送娘子的赏钱去了!” “哦!那阿秀你去!”唐琬被一时兴起的想法引出了兴致,“你问问他们……不,还是将他们唤来吧!” 阿秀疑惑地问道:“娘子要召唤哪几位庖厨?” “会做月饼的,还有会炙的也一并过来吧!”唐琬仔细想了想,又道,“要手艺好口风紧的,不用全部过来,家里还忙着呢,省得有人在我背后说我闲话!听雨,给我磨墨!” 唐琬是不会用毛笔的,但原身写了一手好字,虽然她觉得才女头衔太过沉重,倒也没有想辜负这名声,所以在养病期间偷偷练了回来,此时虽然不如原身的字潇洒婉转,但也相差不多了! 唐琬满心欢喜地看着满纸的簪花小楷,她决定中秋节给唐父一个惊喜,一边又暗自得意,虽然是借着前人的余荫,但现在又没人发明,没准千百年后还能在史书上留个月饼鼻祖的美称呢! “姑姑好兴致!”幽怨低沉的声音从门口幽幽传来,“差遣侄儿跑断腿说破嘴,自己却在这里大动干戈地享用美食……” 唐琬被吓得如受了惊的兔儿一样一下子蹦了起来,一脚踩上逶迤于地的裙摆,身子一歪就向地倒去,摔倒时手本能地挥舞想要抓住什么东西让她支撑下身体,却一下子把边上的烛台给带倒了,听雨一看急得把墨条一丢,就要去扶她,哪知脚步跨得太大,一下子被桌脚给绊倒了,于是两人乒呤乓啷摔作一团,而本来在唐琬手中的那张薄纸在空中打了个旋儿,慢悠悠地飘落在地。 “……” 未来在线阅读 未来 - 月饼 回宋之唐琬 作者:凝碧 月饼 “对不住啊姑姑,我不是故意的!”唐钰站在门口呆了一呆,然后连忙跑进来;“姑姑您老人家没事吧?” 唐琬被他气得一口气噎在喉咙里,你才老人家!你全家都老人家! ——阿琬,你气糊涂了么?你也是他全家…… 如果眼光能杀人,唐钰此时必定已经被她千刀万剐了。 唐钰看她因气愤而染上红晕的双颊,眼中仿佛要冒出火来,无比生动活泼,比她素日里待人接物时温婉柔和的样子可爱多了。他低头咳了几声,一本正经地说道: “姑姑,虽然侄儿知道地上躺着很舒服,俗话说‘以天为盖地为庐’正是吾辈追求的魏晋风骨,但是侄儿这么跟您说话很不方便哎,能不能麻烦您屈尊站起来啊?” 唐琬直接冲他翻了个白眼,抬起一只手递给他。 因抬手而滑落的衣袖露出一截美如白玉的手臂,腕上仅有一枚玉镯子,绿汪汪得宛如碧波荡漾,看得唐钰一愣。 “喂!”唐琬不耐烦地催促,这死孩子这时候发什么呆啊! 唐钰马上回过神来,了鼻子,托着她的上臂扶她站起来。唐琬的手正好垂在他腰间位置,然后她很顺手地在他腰间软上拧了一把,又狠狠踩了他一脚,才消了点气! “娘子,您有没有摔到哪里?”听雨眼泪汪汪地问道,好像她一说有就要哭出来。 “没事!”唐琬又回头瞪了他一眼,才转过头继续说道,“你快叫人来把这里收拾好了!” “蕙仙,你这写的是何物?”唐钰弯腰拾起那张纸,看了看后问她。 “叫姑姑,侄儿你太没规矩了!”唐琬习惯地反驳一句,然后伸出手,“小玩意儿!还我!” “不要!”唐钰拒绝,“除非你告诉我这是什么?” 唐琬不耐烦地盯着他,唐钰也固执地回视她,像是比耐力般,最终还是唐琬败下阵来。 “好啦告诉你就是了!”唐琬见他面露得意之色,哼了一声,“不过是一种月饼罢了!” “哈?”唐钰怀疑自己听错了,打量了下唐琬,见她没有丝毫心虚,才重新细看那纸上的内容,这一看,倒是被他看出了诸多妙趣。 “好啦,你看也看看过了,该还我了吧?”唐琬屈指敲了敲桌面。 唐钰将纸递给她,看她折得方方正正压在镇纸下面,问道:“这月饼有什么讲究吗?” 唐琬也不看他,随口答道:“讲究?讲究多了!” “哦?” 唐钰歪歪头,表示好奇。可惜唐琬没有给他解惑的兴致,只说等做出来后他就知道了,还不知道能不能做成呢! 唐钰显然不满足于这个答案,再接再厉地问道:“那怎么才能做成呢?” 唐琬眨眨眼,突然转头对他说:“二哥儿,你经常出门在外,认识铁匠么?” 唐钰茫然地看着她:“有关系吗?” “认识的话就太好了!”唐琬挠了挠下巴,越想越觉得目标有望达到,她郑重其事地对唐钰说,“二哥儿,你得帮我!” 唐钰轻笑一声,吊儿郎当地斜倚在榻的扶手上,桃花眼眼波流转: “姑姑,差遣侄儿可是要彩头的~” “出炉的第一块归你!” “……”唐钰的笑脸垮下来了,“侄儿也太廉价了!” “这是能记入青史的一刻,让给你算是便宜你!”唐琬直接无视了他那张故作哀怨的怨妇脸,“别废话,帮不帮!” “……帮!” “乖!”唐琬圆满了,“不过你事前可得给我把嘴闭得牢牢的!要是走漏了消息,我饶不了你。” “其实我想的也不复杂,既然烧饼是烤制的面食,那月饼为什么不能按照烧饼的做法来做呢?但是问题也出在这里。我问过庖厨,做烧饼的时候得将烧饼整个贴在烤炉的内侧,但我设计的月饼不会是烧饼那种扁扁的形状,所以肯定是粘不住的,所以,”唐琬画了一张图,指给唐钰看,“在炉火上方烤炉中间搭一层隔板,隔板用铁制,做成托盘的样子。这样的话,我觉得可能会烤不熟,那么烤炉再用上打铁的那套器具,说不定就能成了呢!” 唐钰皱眉思量了许久,终于点了头,也被这东西引起了兴趣。这时观风和阿秀一并回来了,也将唐琬需要的人给带过来了。 唐琬笑着对他说:“我想做的月饼馅多皮薄,要想将这饼皮揉捏出来,就得需要会做糕点会擀面的庖厨。烤制的时候还得注意火候,过了会焦,早了就是生的,这就要看这位炙庖厨的能耐了。” 唐琬问了那两个庖厨一些问题,了解过这两位师傅的手艺都是过硬的,而且善于炙的那个庖厨还是属于她的私人小厨房的,因为唐琬素来并不怎么爱食糕点面饼,所以她的小厨房也没有擅长的人。方便起见,唐琬让观风去大嫂那里说下,把另一个庖厨直接调进了她的小厨房。虽然这只是一件小事,但还是要给管家的大嫂一个面子的。 唐钰兴冲冲地就要去赶制这些器具,唐琬突然想起了她刚刚还有一样东西没有想到,忙拉住他道:“我忘了模子啦!”画完递给他,“记得雕的花纹和字样都是阳文啊,就是和印章一样!” 在等唐钰器具做出来的时间里,还有一些食材需要准备,像小麦面粉、玉米淀粉、糯米粉都是需要现磨,核桃、花生仁、南瓜子,杏仁和芝麻都得事先备好,至于花生油、糖浆、麦芽糖和枧水则是需要提前制作的。 唐钰的速度很快,下午与他说的事儿第二天上午就把工具集全了。唐琬拉着跃跃欲试的唐钰直奔小厨房,将无关人员通通赶了出去。其实一部分需要手工制作的材料还需要时间沉淀,现在并不是做月饼的最好时间,不过唐琬也顾不得这个了。 唐琬的手工本不能和她的舌工比,简而言之,她就是个理论主义者,简单些的菜式还能对付,复杂的她就只会手忙脚乱了!唐钰本不信“君子远庖厨”那套,在他看来,只要是好玩的新鲜的事儿他通通有兴趣一脚,也幸得他出生高贵,不然还真折腾不起。 庖厨在唐琬的指示下,将五仁烤熟压碎装入盆中,然后加入少量的红黄两色干果,拌匀后倒入白糖、山泉水、盐、麦芽糖和花生油,将小麦粉和糯米粉分别炒熟,趁热倒进盆里并将馅料充分拌匀,放凉备用。 因为古代没有低筋面粉,所以只好用小麦粉和玉米淀粉兑制,将兑完后的面粉倒入干净的盆中,加入糖浆、花生油和枧水,然后和成面团静置三十分钟,也就是四分之一时辰,这就是饼皮。 将饼皮和馅料分团,用饼皮包住馅料,收口捏好,装入洒了熟糯米粉的模具中,压出月饼坯,倒在隔板上,这便是完成了一半的工作。 唐琬欣喜地看着月饼坯表面熟悉的花纹,环绕着中间“五仁”两个字,唐钰则已经挽着袖子亲自上阵了! “蕙仙,这是我做的,我亲手做的哎~”唐钰兴致勃勃地捧着他浪费了好几块馅料和饼皮才做出来的一块月饼坯,乐得跟个小孩一样。 在他第二十次说这句话时,唐琬很真诚地跟他建议:“你还是设个香案把这块祖宗供起来吧!” 他貌似认真地考虑了下,然后也很真诚地说:“经过深思熟虑后,侄儿还是决定将他吃进侄儿的肚子,这样他就永远都不会离开侄儿了!” 唐琬了手臂上的**皮疙瘩,对他彻底无语。 唐钰本想让自己的那个第一个进炉烤,唐琬无奈地对他说:“你想毁了他么?” 唐钰愣了下,然后乖乖地把自己的那块坯子放一边藏好了。 现代做月饼很方便,因为有烤箱,还能定时定温度!但古代就不一样了,这全靠庖厨的经验和判断。所以她们一炉一炉试着来,废了近二十炉才找到规律,这时烤出来的才最好看。唐琬示意唐钰把他的那块坯子放上,笑着说道:“我说到做到,第一炉最好吃的给你了!” 唐钰眼巴巴地看着烤炉,月饼出炉时他毛手毛脚地还被隔板给烫了下,然后止不住欢喜地捧着月饼使劲看。唐琬让庖厨把剩下的坯子都烤了,又做了一种豆沙馅的,然后扯着唐钰见唐父唐母去了。 到了正院才发现,此时已经是午食了,唐琬和唐钰两人都是一副光明正大过来蹭饭的架势。要不怎么说“物以类聚人以群分”这句话的正确呢?唐钰疯在外,唐琬疯在内,也难怪这两人相交莫逆了! “爹爹!”唐琬看见唐父就捧着刚出炉的月饼凑上前去凑趣,“您看,这是孩儿和二哥儿特意为爹爹您做的月饼,您尝尝喜不喜欢?” 圆柱形的月饼呈金红色,鲜艳光亮,因为出炉不久又装在食盒中的原因,袅袅的热气带着酥甜的清香,催人食欲。咬上一口,酥软甜薄的饼皮伴随着五仁的清香间隔着干果的酸甜味道,不禁让人沉醉其中! “爹爹一向遵从‘仁、义、礼、志、信’的道德准则,而这月饼中的‘五仁’正好与之谐音,算是女儿和二哥儿提前给爹爹贺中秋啦!” 唐父被唐琬的马屁拍得心怀快慰,连连赞叹:“我儿好巧的心思,二哥儿也很好,好好好!你们都是好孩子!” 唐母爱不释手地把玩着比五仁月饼做工更致的豆沙月饼,豆沙用纱布滤了好几次,吃上去口感十分细腻,欢喜得把唐琬搂在怀里,不住地道:“我儿孝顺,什么都想着爹娘,爹娘没白疼你!” 然后又问起做法,唐琬笑着说:“其实这种月饼做起来也不麻烦,主要是食材和烘烤时候火候的问题。” 又应下唐父唐母的要求,心中算了下,两日内应该可以做出后日中秋节筵席所需的月饼,差不多一人一块。“物以稀为贵”,这种新鲜事物刚出世,而且已经明说是唐父的贺礼,泛滥了就体现不出它的价值了。 月饼在线阅读 月饼 - 河灯 回宋之唐琬 作者:凝碧 河灯 这两天里唐琬忙了个够呛,也幸亏唐父唐母把他们身边最得力的老管家和嬷嬷派给了她,再给她筛选了几个忠心的庖厨,才在节前堪堪完成任务,不过她很开心,因为她还是把她最爱的蛋黄莲蓉月饼给折腾出来了。 从《东京梦华录》中“中秋节前,诸店皆卖新酒,贵家结饰台榭,民家争占酒楼玩月,笙歌远闻千里,嬉戏连坐至晓”的记载可知,宋朝中秋节是通宵达旦的全□动。《梦梁录》中也很详细地记载了中秋节的盛况:“王孙公子,富家巨室,莫不登危楼,临轩玩月,或开广榭,玳筵罗列,琴瑟铿锵,酌酒高歌,以卜竟夕之欢。至如铺席之家,亦登小小月台,安排家宴,团圞子女,以酬佳节。虽陋巷贫窭之人,解衣市酒,勉强迎欢,不肯虚度。此夜天街买卖,直至五鼓,玩月游人,婆娑于市,至晓不绝。” 中秋那晚上,家里的男人在临湖的轩阁水榭中罗列筵席大宴宾友,歌舞喧哗,玩月斗文,不时有彩诗词妙手偶得,博得阵阵喝彩。后院女子便在唐母的安排下吃了一顿热热闹闹的团圆饭,登台拜月,然后便有身着彩衣的舞伎在高台上联袂踏歌,翩然起舞,大家或齐聚吃着时令水果和月饼赏月闲谈,或几个意趣相投的姐妹亲眷开诗会赋诗填词,新词还能由在场的歌伎现场填曲歌唱。 整个府邸灯火通明,每隔几步就挂着一盏彩灯,彩灯样式多变,选材不拘,放眼望去,竟找不到一盏相同的,衬着亭台楼阁上的绸彩,犹如身在九天仙。湖面漂浮着河灯,点点的烛光形成一条长练,好似天上银河。 在填了几首词,摆脱了几个拐弯抹角问她月饼做法的娘子后,唐琬征得唐母同意后就悄悄地溜出来了,她一边疾步往仙居楼走去,一边低声吩咐观风和听雨去喊人套马车,顺便挑几个跟随的男仆。 听雨给她披上淡绿色绣着暗纹的披风,然后她们一行人悄悄地从侧门走了出去,路上遇到好几拨同样装束的娘子,大家都心领神会地相视一笑,然后视若无睹各走各路。 唐琬在马车里都能听到街上传来的热闹声响,人声鼎沸,间或还有爆竹的劈啪声,她看了看坐在身边的两个丫鬟满脸期盼之意,抿嘴一笑:“我们放完河灯就去灯市。” 两个丫头惊喜地低声欢呼了声,然后凑到一块掀起车帘的一角看沿路的风景,偶尔小声交谈几句,接着笑成一团。 马车行了一段路后停了下来,车外传来小小的说话声。唐琬看了看车外,疑惑地问道:“怎么不走了?还没到大街吧!” 车夫回道:“回娘子的话,前边马车过不去。” “那我们自行过去吧!”前面就是灯市,在这个全民狂欢的节日里,马车自然不好走,唐琬让听雨拿好荷花灯,然后拦住观风想往她头上戴的帷帽,“大晚上的,不用戴这个,戴了才显得怪异。” 唐琬并没有直接进入灯市,而是从旁边的一条偏街拐到放河灯的河岸,此时河面已经有很多花灯了,河岸上莺声燕语,小娘子们笑颜如花,吸引了众多的目光。 唐琬找了个有些偏僻的角落,此处有颗微倾向河面生长的茂盛柳树,正好将唐琬与另一面的热闹景象隔开。她示意观风和听雨还有隐隐围住她的男仆们站远些,然后在河边设了个小小的香案,烧了一炉香,虔诚地拜月祈祷,希望她远在千年后的亲人身体安康,平安如意。 荷花灯是按着唐琬的要求定制的,绿色的荷叶底座上方有一个小小的间隔,粉色的花瓣上写满了福字。唐琬将写着“平安”二字的方纸叠成心形,和着一块蛋黄莲蓉月饼小心地放入底座上的间隔,点燃了花瓣内的红烛,然后将灯放入河中,轻轻向外一推。 唐琬看着在河面荡荡悠悠的河灯慢慢飘走,怅然若失。她本是无神论者,但经历了穿越一事,却开始相信这个世间自有冥冥注定,只希望满天神佛能保佑她在另一个时空的家人。 河灯在水中打了个旋儿,竟没有汇入“银河”,反而被拐角处的河岸给拦住了。唐琬心中郁郁,正想过去,那边却突然伸出一只骨节分明的手,那只手衬着深色的衣袖在黑暗中显得白皙如玉,它将河灯往外一推,河灯便借着这股力一口气汇入了“银河”,浩浩汤汤地向远方飘去。 待再也辨不出自己放的灯,唐琬将视线移到帮忙的人身上。他身穿锦袍,戴着玉冠,发髻中着一长簪,面容俊秀,然横飞入鬓的剑眉为了他添了一份强硬,显示出他的倔强。唐琬犹豫了下,终究还是提步向他走去。 “多谢郎君襄助!”唐琬轻盈地福了福身,从荷包中取出一个仅有手掌四分之三大小的小木盒,递给他,“中秋快乐!” 男子愣了下,接过木盒,开口道:“多谢娘子。” 声音有些低沉,不过很好听。唐婉笑了笑,告了声罪,便转身离开了,不远处的观风和听雨已经急得要扑过来了。 “敬之,敬之!” 咋咋呼呼的声音远远传来,敬之收回目光,放好木盒,转身说道:“你又怎么了?” “哎?”来人一捋袖子,愤愤地说道:“方才我就一转头,你就不见了踪影!我急得到处找,哪知你竟躲在这儿风流快活!” 敬之被他的用词搞得哭笑不得,戏谑地说:“是吗?那方才是谁一见到美貌的小娘子就走不动脚的?” “额……”来人眼光飘忽了下,然后不知道想到什么又兴高采烈起来,贼兮兮地凑到敬之眼前,“快跟我说说,方才跟你说话的是哪家的小娘子?” 敬之看着他猥琐的表情,眼角抽了抽:“你看错了!” “不可能!”来人对于敬之污蔑他完美的眼力表示了极大的不满。 敬之不理他发疯,抬步向前走去:“你不是约了唐二郎吗?再不去他就要笑你不战而逃了!” 来人注意力立马被转移,大声嚷嚷:“我张六郎怎么会不战而逃?唐二郎已经输了两回了,我就不信他这次能赢!” 敬之摇摇头,和他并肩走远。 另一边,唐琬主仆三人已经把刚刚出现的那个男人抛之脑后了,她们随着人流沿摊观赏着各种花灯,猜着花灯上的灯谜。虽然灯市上的花灯大多都不如家里致,但过节的氛围热闹多了!最令唐琬开心的是她一路吃了过来,路边小摊每家的食品品种不多,但多有绝活,各具特色,还有走街串巷叫卖的零售熟食摊贩,吃得唐琬心满意足! 直到她实在再吃不下一点东西的时候,她才带着两个同样心满意足的小丫头踏上回程,此时已经接近午夜了。家里依旧灯火通明,歌舞升平,唐琬原路溜回唐母身边,唐母看她神清气爽的样子,笑眯眯地说道:“我儿玩得可好?” “娘娘!”唐琬靠着唐母跟她咬耳朵,“我带了街上买的好吃的给您!” 唐母眉眼一挑,摩挲着她的手欣慰道:“难得我儿外出游玩也想着娘娘!” 唐琬笑着说:“孩儿听闻娘娘喜爱东街的烧鹅,刚刚特意去买的现做的,现在还热腾腾香喷喷的呢!” 唐母被她这么一说也来了兴趣,被唐琬一撺掇,顺水推舟地答应跟她一起偷溜去品尝美味的烧鹅。 哪知两人正要离座时,一个让人绝对喜欢不上来的声音响了起来。 “姑妈妈,您和表姨说什么这么开心啊?能不能说给欣儿听听?” 唐母脸上的表情一凝,随即又缓和下来,虽然因为十二娘对她耍心机不满,但十二娘到底是她看着长大的娘家人。 “你表姨孝顺姑妈妈,姑妈妈很欢喜!欣儿若和你表姨一样,姑妈妈自然更欢喜!” “可是……”顾十二娘面露难色地看看唐琬,然后很真诚地对唐母说,“前几日欣儿去看望表姨,二表哥说表姨回娘家心情很不好,还因此生病了很久。所以欣儿想啊,表姨是不是很想表姨夫啊?” 霎时唐琬的眼光如刀子一般向顾十二娘,浑身寒气向着她汹涌而去,冻得她浑身打了个哆嗦。 “陆家?”唐母冷冷的哼了声,转头温和地对顾十二娘说道,“好孩子,知道心疼你表姨,姑妈妈没白疼你!你素日爱吃的汤饼都给你留着呢!” 顾十二娘目露惊喜,眼圈微红地哽咽说道:“谢姑妈妈!欣儿年纪小不懂事,从小就和表姨亲近,被人一说就想着要跟表姨更亲近一些,哪知道犯了大错。幸得姑妈妈疼爱,欣儿真是……真是……” 年纪小不懂事?被人一说?更亲近?简简单单的几句话就把自己整个儿摘出去了,责任全推到别人的身上,因为年纪小嘛所以当然容易被人说动,唐母自然不会任由她被别有心思的人带坏,自然会比原先更关注她。趁着中秋佳节大打感情牌,啧,这小姑娘,好深的城府! 眼见唐母眼色更加柔和,顾十二娘求住仙居楼这桩事就要被掀过去了,唐琬出声了: “你这丫头尽拿我说事儿,实在该打!” 唐琬温温柔柔地笑着,语气轻缓,声色婉转:“要我看啊,什么表姨夫啊都是假的,是你这丫头看上哪家郎君了吧?”转头对上唐母诧异的眼神,唐琬嗔道:“孩儿知道娘娘疼爱自家小娘子,可是十二娘都过了及笄啦!想当年孩儿可是早就有了婚约。十二娘家里的事儿娘娘可是最清楚的,没人想得到为她张罗这事儿,她自己着急也是情有可原。十二娘,你说是吗?” 河灯在线阅读 河灯 - 铺子 回宋之唐琬 作者:凝碧 铺子 唐琬无视顾十二娘焦急的神色,认真地对唐母说:“娘娘,你可得为十二娘好好相看。十二娘也说她自己年纪小不懂事……”她含笑看了她一眼,宽容地说道,“不过在孩儿看来这都不是什么大事儿,有娘娘为她把关,自然会觅得得——意——郎——君——” 她拖着长音,冲十二娘调皮地眨眨眼,看得唐母“扑哧”一笑。 “好啦,娘娘!咱们再不走,烧鹅就要冷掉啦!您可不能辜负孩儿的一番心意啊!” 走了几步后,唐琬突然回头,吓了小姑娘一大跳。 “十二娘,既然你那么亲近表姨,表姨一定会尽心为你挑选的!放心~” 以电视里大反派的姿态走开,唐琬只觉心旷神怡,果然让自己痛快的方法就是让别人不痛快吗? 毕竟是年近花甲的老人了,虽然保养得好,但力比不得年轻人,唐父唐母中秋晚上闹到第二天早上才歇息,结果后遗症就出来了,力不济头昏脑胀,请大夫看过后,歇了好几天又吃了好几帖中药才缓过来。 这几天唐琬日日侍奉在二老床前,陪着解闷说笑,倒是跟顾十二娘碰到好几次。十二娘大概也知道自己把唐琬惹毛了,每次看见她总是一副欲言又止委屈哀怨的小媳妇样,让唐琬看得牙疼。劝自己表示得大方一点不要跟小姑娘计较,可她过不了自己这关。 经过这些日子的冷眼旁观和对记忆中小姑娘的琢磨,她很确定这小姑娘是个给个杆子就顺杆往上爬的角色,不拉紧警报恐怕哪天被她卖了还会帮她数钱!而且对人心的把握和察言观色的能力,唐琬很干脆地承认自己不如她。以前没跟她发生冲突,一个是因为原身懒得跟她计较,看她能逗唐母开心的份上就随她去了,最主要的原因是两人没有冲突,不然以原身外柔内刚的格,十二娘也别想着有好果子吃! 但如果真的要跟她打擂台,唐琬觉得自己日子过得太闲太舒服了才会做这种无聊事。其一是因为她是十二娘的长辈,难道要别人说她仗势欺人然后用自己这片绿叶去衬托十二娘这红花有多善良可怜吗?她又不是吃饱了撑的!其二则是因为她觉得她斗不过十二娘啊!唐琬悲催地掩面,她不擅长宅斗啊! 最近几仗十二娘惨败的原因说到底还是唐琬占了主战场的便宜,真的面对面干起架来,唐琬可不敢说自己能赢。 而且十二娘的这种行为她也能理解,弱强食适者生存!十二娘比她更深谙丛林法则,她不过是占了客观因素的便宜。若是十二娘生活在现代,必定会做出一番能让男子汗颜的事业,可惜她此生只能深陷在庭院深深的内院。不过理解不代表喜欢,任谁都不喜欢自己被当做别人晋升的踏板吧?更何况她出阁前虽然和十二娘的关系称不上亲密,也算有些交情了!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的最后结论是,唐琬直接把十二娘当空气无视掉了。她又不求十二娘什么,也不想从十二娘身上获得什么,无欲则刚,费心思理她做什么! 倒是家里的几个女眷问她要月饼方子,这也简单,唐琬很爽快地写给了她们,当然一些需要自己手工制作的辅料方子就没门了,这可是独家手艺。有了方子没烤炉还是做不成的,这个也方便,唐琬顺手把唐钰唐二郎丢出去了,唐二郎虽然平日里嬉皮笑脸没个正经,但真要办事还是很牢靠的,唐琬表示她用的很顺手。有了烤炉没有内行的庖厨也不行啊,一群人又一窝蜂地跑来要厨子,唐琬不耐烦了,府里这么多的庖厨你们光盯着我这小厨房算什么事儿啊?存心给我找茬啊? 其实也不是唐琬小气,中秋过完后,吃到新式月饼的人都对这种糕点表达了高度的赞扬,同时透露了想要将这种新式糕点作为日常食品的意愿。唐琬和唐父唐母一合计,再拉上个唐钰,四人合资开了糕点铺,不计入公中,唐钰被任命为掌柜。说是四人合资,唐父唐母实际上没占多少份额,他们纯粹是去给唐琬和唐钰撑腰去的,免得府里有人眼红想抢闺女的脂粉钱和孙子的零用钱。 不开眼的果然来了!哪家闺女出嫁不陪嫁几个铺子啊,大家族人一多,新妇也多,总有几个人名下有点心铺的。新式糕点铺一出,大家都跑去买新式糕点了,眼看日常营业额不断下降,虽然平日里也不指望铺子能有多少的进项,但看着银子飞走还是不爽,再对照人家新铺子生意的红火,心里就不平衡了。 唐琬也不爽,断人财路是仇敌啊!就因为我的铺子赚钱你就想让我和你们共享?凭什么啊?就是一千年后还没实现共产主义社会呢! 最憋屈的还要数唐钰了,不是素日里关系并不亲近的兄弟过来拐弯抹角地打听□——这些人一向鄙视他,是他为家族的污点,现在却一边缠他一边蔑视他,还是趾高气昂的语气神态,看得他直窝火——就是长辈跑过来假惺惺地告诫他要孝敬长辈,孝敬?孝敬你妹啊! 后来在唐父唐母的训斥下才消停些,也幸好唐父和他两个兄弟关系一直很好,不会因为这种**毛蒜皮的小事不开心,唐父这房仅有的四个儿子也关系好到让人羡慕,不会被人离间,几位嫂子也看得很明白,不会在他们兄弟面前说什么坏话,就是妯娌间有什么别扭,都是放到暗地里的,这次主要闹事的是隔壁两房的庶子。 没有哪个嫡母在自己有儿子的情况下会对庶子视如己出的,一般都是宠着惯着直接养成纨绔子弟,这样对自己的儿子没威胁,但这样这孩子也算是养废掉了。妻和妾,嫡与庶,对立简直是纯天然的,不可调和的。 唐琬和唐钰也算是被殃及的池鱼,不过他们也算是因祸得福,唐父唐母正式声明这是属于他们的私房,不许别人觊觎,以后也不用担心会被归入公中。 “什么?陆大郎上门求见?” 唐琬放下手中的游记,愕然地看向听雨。 “回娘子的话,的确是陆大郎!”听雨臭着一张俏脸,显然对陆游不满之极,“二郎遣人过来问娘子要不要见?” 唐琬重新拿起书,漫不经心地说:“不见!” “是!” 唐琬抬头看了眼听雨欢快的背影,摇了摇头,直接把陆游上门这事儿抛之脑后了。 没想到晚膳时候,唐母还问起了这件事,唐琬脑子转了转才想起来,她有些不解地问:“白日里二哥哥是遣人来问过孩儿,要不要见见陆家大郎,孩儿没见!有什么不对吗?” 唐母欣慰地看着她说:“我儿做的好!”随即很是愤愤地说道,“当年靖康之难,陆家逃难,东奔西走,颠沛流离。他们家很久之前就迁入京城,如今仓皇逃窜,一时间老宅哪里住得人?而且江南从来关系复杂,陆家怎能站稳脚跟?陆大郎外家是历经三朝的名臣,你爹爹素来仰慕,便伸手扶持了一把。陆家欲稳固两家关系,便用祖传之物钗头凤向你爹爹求娶我儿以结秦晋之好。可谁知如今……我只恨当初看走眼,累得我儿竟遭休弃!” “娘娘!”唐琬将头靠在唐母肩上,“您无需为孩儿担心,孩儿有您和爹爹疼宠,有哥哥爱护,这是几辈子修来的福气呢!” “傻话!”唐母屈指敲了敲她的额头,“娘娘定会为我儿寻个得意郎君!” 唐琬摇了摇唐母的手臂,撒娇道:“孩儿不要,孩儿陪着娘娘一辈子好不好?” 唐母哭笑不得:“你呀,尽说傻话!” 其实我说的是真的!唐琬在心里偷偷地说,不过她不想再说有关嫁人的话题了,便转移话题道:“娘娘,孩儿今日做了莲蓉酥,您尝尝合不合口味?” 唐母笑眯眯地道:“我儿心思巧妙,定然美味!” 莲蓉酥小小巧巧的,约为两口大小,通体雪白,只表层的酥皮呈现金黄色,同底下的金盘交相辉映,酥皮上撒了少量白芝麻,甜香萦人。 “娘娘,快尝尝!” 唐琬催促道。 唐母把玩着碟内的莲蓉酥,赞道:“如此可爱,让人不忍下口啊!” “娘子,二哥儿来了!” 说话的是唐母身边的苏嬷。苏嬷是唐母出阁前就在身边伺候的,陪伴着她一路风风雨雨几十年,一直沿用着唐母犹在闺阁中的称呼没变过,也是从小带着唐琬长大的。 自经历糕点铺一事后,唐钰与唐父唐母的关系更亲近了。唐琬归家后,若非特殊事情,她是一直和唐父唐母在正院用膳的。唐钰跟着她混,自然也在正院混熟了,他也不像其他人那样守着规矩一板一眼,但耐不住他是在讨人喜欢,老人嘛,爱热闹,唐钰自然对了胃口。唐父也不像之前一直用看纨绔的眼光看他,现在拉着他下棋书画的次数居多,偶尔还会为书中不同的见解争得面红耳赤,唐父更是一改儒士形象,吼得中气十足。 “孙儿给大妈妈请安!” 唐母忙把他叫起,怪道:“自家人做什么这么多规矩!” 唐钰笑着回道:“孙儿真心亲近大妈妈,自然就想着更孝顺一点,大妈妈就当疼孙儿,受了孙儿这礼吧!” 唐母笑点着他对苏嬷说:“小环你瞧瞧,这一个两个啊,都跟嘴上抹了蜜一般!” 苏嬷福了福身,笑道:“小环恭喜娘子,瞧小娘子和哥儿多孝顺呀!” 唐母转头疑道:“小环你个锯嘴葫芦,今日怎么也抹蜜了不成?” 苏嬷故作委屈地说:“回娘子的话,小环瞧着娘子愈来愈喜爱小娘子和哥儿,都不疼小环了,这可如何是好?自然也要学着小娘子和哥儿些才好呢!” “你——”唐母笑得直捂口,“你啊你!”指着面前碟子里的莲蓉酥道;“赏你了,这下可不能说我不疼你了!” “这是姑姑新制的糕点?”唐钰好奇地看着莲蓉酥,“取了名没?” 唐琬从盘子里夹出一个盛到碟子里,推到他前面,说道:“就取了个没甚么新意的名儿,我叫它‘莲蓉酥’。你看看,可有雅致些的名儿没?” 唐钰看着唐琬端着碟子,白皙晶莹的手指比莲蓉酥还要嫩上几分,脑海中突然冒出“掌中玉”的词来。 “掌中玉?”唐琬低声念了几遍,叫了声好,“二哥儿很有文采嘛!” 唐钰此刻方知他已经不知不觉说出来了,了鼻子,没跟唐琬拌嘴,还惹得唐琬不习惯地看了他几眼。 铺子在线阅读 铺子 - 佛寺 回宋之唐琬 作者:凝碧 佛寺 苦渡寺位于山外城的山上,远没有山内城中央的普渡寺声名远播,被世人熟知,但它有一个德高望重的方丈,这个方丈还教出了几个佛学深厚的弟子。同时,这个方丈还是个成功的管理学家、营销学家及经济学家。他并不赞同一般佛寺的经营管理方式,他没有将佛寺给广大百姓开放从而使得香客云集,也没有通过化斋的手法侵占百姓的良田,更没有对富商豪门化缘来包庇他们家犯事的纨绔,他很无师自通地学会了等级对待这个词,因为他把目光投放在世家大族显官高门身上。 他通过各种努力将苦渡寺打造成了一个比较纯粹的寺庙,没有乱七八糟的小沙弥,更没有看着比流氓地痞还要无赖猥琐的酒和尚,这让它的口碑极好。它的环境较之其他喧闹的寺庙清雅得多,这无异获得了高官贵族阶级的认同,他们是和那些白身草民不同的,怎么可以挤到一起去上香呢?而且寺里的和尚言而有物,招待香客的素斋和小吃也别出心裁,让人流连忘返! 香客满足了,自然不会吝啬捐济和香油钱!于是,苦渡寺也满足了! 唐琬归家时,一场感冒让她缠绵病榻好多天,唐母便跑来苦渡寺上香了,后来终于通过自救让自己好不容易又活过来,唐母还是觉得是她心诚则灵的结果,于是拽着她来寺庙还愿! 续了长明灯,唐母依着惯例是要听庙里主持讲一卷佛经的,唐琬实在不耐烦听这个,便告了声罪出得门来。 正值秋日,漫山的枫树都红了枫叶,云蒸霞然,层林尽染。唐琬坐在后山的观景亭,品的是苦渡寺和尚摘自后山的自制野茶,赏的是没有经过人工修剪的天然美景,觉得生平畅意尽皆于此了。 “你倒会躲懒!” “琼娘?”唐琬一愣,然后惊讶地转过头,看到来人后欢欢喜喜地站起身来迎上前去,“你不是跟着韩三郎去临安了么?什么时候回来的?怎么也不差人告诉我一声儿?” 身着粉襦紫裙的美貌娘子提着裙摆款款走上台阶,和唐琬相携步入观景亭,坐下后四处观望了下,笑着说道:“三郎月前外放,我回来没几日呢,整顿家宅耗了我不少功夫。本想着过几日就下帖请你们几个闺中文友小聚一番,没想到今日竟在苦渡寺碰上了,刚才得知的时候我可是十分欢喜,真是佛祖保佑 !” 她端起茶杯抿了口茶水,惊讶道:“这茶水好生不同!” 唐琬笑看着她说道:“较之咱们素日里的茶自然清淡些,但配着眼前这苦渡寺之景,自然别有一番韵味!” “坐看枫林西山静,素手执盏茶叶香!”琼娘慢慢吟诵道。 唐琬一边给她续茶,一边接道:“但问世事何为幸,晚来旧友诉生平!” 两人相视一笑。 “檀越,您要的豆花小僧给您送来了!” 观风接过托盘,又谢过小沙弥,然后将莹白如玉的瓷碗摆到桌上。 深色的酱料拥着嫩白的豆腐,豆腐上撒了辅料和蔬菜的碎叶,香气扑鼻。 “小师傅,劳烦你给这位娘子也上一碗。”唐琬看小沙弥离去后,转 头对琼娘说道,“这寺里的豆花不像外边的豆花有股涩味,而且酱料是他们特制的,味道很不寻常,过会儿你也尝尝!” 琼娘看了看豆花,戏谑道:“果然咱们几人中间,你是最讲究吃食用具的!” “让你见笑啦!”唐琬一点也没有不好意思反而得意洋洋的样子,“我先食用啦,你再略等会儿。” 豆花里加了糖,甜甜的,再搭上其余辅料的提味,让人胃口大开。 琼娘见她吃得开心,好像食用的是什么绝世美味,也忍不住吃了一碗。 “琼娘,你什么时候走?”唐琬接过丝帕擦了擦唇角,问道。 “我不赶时间。”琼娘想了想,“有事?” 唐琬期待地说道:“苦渡寺的素斋也很出名啊,你也去吧?” “……”琼娘哭笑不得,但看着唐琬满面的期待,点了点头,“好啊!” 琼娘是唐琬的闺友,在跟着她的夫君去临安前,两人经常来往,两人对对方的长辈都很熟悉。唐母乍闻琼娘的消息,很高兴,连连邀请她来家里做客。 素斋用料排除了小五荤,选用了新鲜上好的菜蔬,不仅口感宜人,而且造型悦目,其中采用了山珍和药材,更有延年益智的功能。要不是世情不许,唐琬真想把做饭的和尚挖回家去。 因为琼娘,唐母挂念起了远在临安的五郎和七郎,不知道他们吃食是否受用,天气变更时有没有及时增减衣裳,素日里身边人有没有照顾好他们,公事会不会烦心,唐琬安慰道:“五哥哥和七哥哥那么孝顺娘娘,俗话说‘儿行千里母担忧’,他们肯定会好好照顾好自己,不让娘娘为他们担心的!” 她看着唐母还是忧思难解,便提议到:“要不娘娘回家后写封家书托人送去?或者直接派人专门去趟临安,给娘娘送些东西给两位哥哥?顺便还可以看看两位哥哥在京城的宅邸,回来后好跟娘娘说说,让娘娘放心!” 唐母听得直点头:“我儿说的对!你五哥哥和七哥哥虽然常寄家书,但总是报喜不报忧,我也总是放不下心来。何况他们二人去临安时没有带上新妇,只带了几个妾侍,那都是上不得台面的东西,支撑不了场面,只能给他们解解闷,怎么会照顾好他们呢?” 越想越担心,唐琬忙劝道:“娘娘别急,您忘了他们走时带上的姨娘么?姨娘虽然是妾,好歹是贵妾,比那些只会伏低做小以色事人的妾侍有规矩多啦!更何况娘娘在她们走前也敲打过她们的!” 唐母不以为然道:“贵妾也是妾,那都是些玩意儿,比不得正室嫡妻。五郎和七郎在临安,后院没个正妻压制,也不知道会闹成什么样?真让我忧心!” 唐琬无奈地说:“那娘娘就选个信得过的人往临安走一遭吧!” 唐母思虑许久,在第二的午食时提出让唐钰去趟临安。 唐钰诧异良久:“大妈妈让孙儿去临安?” “对!”唐母点头,“我想过了,让奴仆去的话,万一五郎和七郎有什么事儿,定会让他们封口,奴仆也不好回来跟我讲,我不放心!二哥儿心思缜密处事有方,正好可以替我走这一趟!” 唐琬看着唐钰,各种羡慕嫉妒恨,她也想去啊!梁园虽好,但总感觉自己像是被关在笼子里的金丝雀儿。古代女子最重名声和闺誉,此时对女子的要求还没明清时那么变态,女子偶尔也能出门踏青游玩,但也只是偶尔为之,要是经常出门,没准就会被诬蔑成不安于室!而她这个被休弃之人更要注意行为,众口铄金,流言猛于虎的道理她很清楚。她虽然宅,但心甘情愿地自己宅和被逼着宅是两回事儿啊! 唐钰感受到她羡慕的目光,转头对着她笑出一口白牙,得意洋洋得简直要把尾巴翘到天上去,如果他有尾巴的话! “大妈妈吩咐,孙儿敢不从命?”唐钰作一本正经的领命状,耍宝的样子逗得唐母忍俊不禁。 既然决定了人选,唐母接下来差点将库房翻了个底朝天,衣、食、住、行看着样样都想给儿子送过去,吃的穿的戴的用的,真是样样都不放心。有了两个小儿子的,自然不能厚此薄彼忘记老大老二,还有心爱的小女儿,这碗水唐母端得平稳得很! 那几天不断有捧着抬着唐母赏赐之物的女使小厮来往仙居楼,唐琬私下里对着唐钰戏称这是唐母提前发送春节赏钱。 “蕙仙!”唐钰歪歪斜斜地窝在榻上,没个正经样子,“侄儿此行去临安,你有什么想要侄儿带回来的吗?侄儿只收您一成的镖钱!” 唐琬对他的没大没小已经无语了,无视了他直呼她字的无礼举动,继续忽略掉他说要镖钱的话,兴致勃勃地掰着手指说道: “我听说临安的临平柑蔗香甜可口,山核桃香脆可人,梅子酸甜开胃,鲥鱼还被苏公赞为‘南国绝色之佳’,还有板栗、雪梨、藕粉、莼菜……” “停停停!”唐钰一脸无奈,看着被他打断的唐琬一脸无辜,头疼了,“不光食用的,是否有什么其他想要的?” 唐琬怨念地看着他,如果她能自己去的话,还用他带吗? 唐钰觉得头更疼了,他揉了揉额角:“恩,如果我能找到的,一定给你带回来!” 唐琬喜笑颜开,突然想起了什么,对听雨说了几句话,一会儿功夫后,听雨捧着一个大约两手大小的木盒走了过来,盒子上用银丝勾勒出一幅荷花鲤鱼图。唐琬接过盒子,递给他: “呐,镖钱!” 唐钰纳闷地接过,打开一看,顿时愣住了: “这是……” “中秋节时,你不是很羡慕我的平安如意结吗?这是我新打的,做工比我那个强多啦!我记得你眼馋我这块羊脂玉很久了吧,便挂到结上,做了个佩饰。”唐琬歪了歪头,“喜欢吗?” 唐钰看着盒内,久久没说话。 “不喜欢还给我!” 唐琬见他没出声,以为他嫌不好看,不高兴了,就想过去夺盒子。 唐钰微微侧身,躲过她,一边盖上盒盖,一边笑嘻嘻地说道:“这可不行,姑姑可是说这个算作镖钱的,虽然有些素淡不合我喜好,但看在姑姑的面上,我还是勉为其难地收下了!” 唐钰说着,紧紧抱住盒子一溜烟往外跑: “临行在即,蕙仙,我先走了!” 话音刚落,人已经跑得没影了,只留下唐琬气得在原地直跺脚。 佛寺在线阅读 佛寺 - 聚会 回宋之唐琬 作者:凝碧 聚会 没过几天,琼娘就下帖,召集旧友相聚,定在感圣湖上。 感圣湖位于山县西三十里处,宋高宗赵构曾经避兵泊于此处。 唐琬一下马车,就看见湖边泊着一艘结绸挂彩的高大画船,雕栏画栋,说不完的雕细琢,道不尽的富丽堂皇。 “五娘,就差你了,还不快上来!” 琼娘从画船上露出半张脸,笑盈盈地喊道。 唐琬微微仰头,轻轻一笑,提着裙摆款款踏上画船,莲步轻移,身姿袅娜,远远一看,仿若神仙中人。 “五娘迟了,你们说,咱们应该怎么罚她?” 素来活泼的张七娘首先起哄,获得大家的一致叫好,顿时舱内一片莺莺燕燕声,娇声软语,巧笑嫣然,各位娘子都丢掉了平日里的端庄稳重,也不管什么行不露足、踱不过寸、笑不露齿、手不上了,都笑呵呵地闹做一团。 唐琬听着众位娘子的讨论,一阵汗颜,连忙讨饶道:“是奴奴的不是,奴奴知错,奴奴给给位娘子赔礼了,就饶了奴奴这次吧!” “不行!” “不同意!” “不行!” “……” 又是一通笑闹,琼娘出来打圆场: “既然五娘自己知错,俗话说‘知错就改,善莫大焉’……” “哦~琼娘偏袒五娘~” “琼娘该罚!” “琼娘是要替五娘受罚吗?” “琼娘好胆色啊!” “……” 各位娘子齐声起哄,闹得琼娘哭笑不得,站起身叉腰作泼妇状: “闹什么,我还没说完呢!” 唐琬笑着看她们嘻嘻哈哈地互相拆台,在外间脱了绣花鞋,只着袜子走到内室唯一一个空着的肴桌前,跌坐于榻上。琼娘的这艘画船舱内布置得极有唐风,坐具都是极矮的,正对门口摆着一架山水屏风,隔断了与外界的视线,另外三面都布置着坐榻,船舱内铺着一整块巧夺天工的毡子,毡子上编织着一副巨型百花争艳图。 琼娘咳了两声:“咱们罚五娘三杯,如何?” 这个建议获得了娘子们的一致叫好,站在一边的女使立刻会意得为她满上梅子酒。唐琬也不推辞,很干脆利落地痛饮完三杯,赢了一片的叫好声! 虽然梅子酒度数不高,但对于现在的唐琬来说,还是让她有点微醺,她忙吃了几个葡萄压了下酒意,身边的女使还很贴心地为她搬来了一个隐囊。 “咱们也是好久没见了!”唐琬斜倚在隐囊上,一手支着头,感叹地说道,“自出阁后,咱们这些人各奔东西,哪里还有当初闺阁中时天真快活?只今次,还差了云娘和二娘两个呢……” “五娘这话我可不爱听!”张七娘出声打散这室内越发沉重的气氛,“咱们可是要做一辈子的好友的,怎么会因为一时天各一方就伤感悲乎呢!” “七娘言之有理!”王四娘接话,“而且咱们都是不让须眉的巾帼,女儿在世只求无愧于心,何必学这等闺怨女子的惺惺作态!” “为咱们一辈子不变的情谊!”齐三娘举起酒杯,“共饮此杯!” “共饮此杯!” 在场的娘子都被此等豪情感染,一起举杯。 “为我不合时宜的话语,我自罚一杯!” 唐琬一饮而尽。 “好!” “五娘爽快!” 经此一幕,气氛更热烈了。唐琬只觉船身微微一颤,然后又平静下来,从半开的格子窗向外望去,画船已慢慢驶离岸边。 琼娘吩咐开始上菜,同时召唤歌伎舞伎过来,马上一群身着素衣的娘子抱着古琴、洞箫、横笛、二胡、琵琶等一系列乐器走了进来,在一边坐定,一群身着彩衣的美人们蹁跹而至,在毡子中央翩然起舞,或舒展轻缓如落花随流水,或急促激越似战场正酣处,拥簇、旋转、分散,如一朵朵春花盛开在灿烂温柔的春日里。 一曲稍歇,琼娘摇了摇手中的金铃,舞伎轻柔地向一边退去,只听她说道: “往日我们小聚都会吟诗填词,这次自然也不能例外!这次第一个题,就以今日所见之景为题吧,以一曲《采莲曲》为限!” 美人虽美,对唐琬来说,却远没有面前一盘盘的珍馐佳肴吸引她,虽还留了一部分心思关注其他人,但大部分注意力都集中在了品尝美食上,这时突然听到琼娘的话,她微微一愣,然后想到她们是有这个习惯,还有其他诸如接诗、猜谜一系列的活动。 女使们在每张肴桌旁布置了一个案几,摆放好笔墨纸砚,用镇纸压住一张张裁得整整齐齐的薛涛纸。琼娘令歌舞重起,舞伎们又摇曳着娇柔的腰肢滑入场中。 一曲毕,即有侍文女使收走薛涛笺,在场中央摆上一架屏面纯白的新屏风,然后将小笺贴于屏面上,各位娘子便提步走上前慢慢赏玩。 “轻裳胜雪,扁舟一叶。起舞摇醉弄清影,今夕是何年。”齐三娘慢慢吟诵,随即笑道,“五娘的词越发清丽婉转了,这首西江月填得很新意。” “三娘过奖了,我倒爱四娘的那句‘南国佳人小十五,惯弹琵琶解歌舞。’” 大家互相点评了一番,然后令侍文女使抄录下来,这是要装订成册的,她们这个小团体每人都能得一册,就是不能前来的娘子也会为她们留着。 众位娘子诗兴大发,纷纷说要斗诗,类似“击鼓传花”玩法,先是宴席主人以一句诗起头,然后由一女使摇动金铃,众位娘子围坐,递送一朵绢花,待铃声停的时候,拿到绢花的娘子便要接一句诗。接诗也有讲究,接的这句诗的第一个字必须是上一句诗的最后一字。倘若接不出或接得不好,便要罚一杯酒,然后由下一个接到绢花的娘子继续接这一句。 唐琬笑道:“今日我饮得有些多,有些晕沉,便由我担任这摇铃女使吧!” 几位娘子见她白皙粉嫩的双颊上已经染上了红晕,好似抹了一层胭脂,清澈幽静的眸子也笼上了一层薄雾,眼波流转间勾魂夺魄,煞是惑人,偏偏唇形美好的樱唇微微嘟起,显得很是娇憨可人,纷纷取笑了她一番后就同意了。 琼娘联想到她贪嘴的行为,不禁又好气又好笑,拿她没办法,赶紧吩咐人去煮醒酒汤。 唐琬斜倚在隐囊上,两腿微叠侧卧,一手虚握成拳撑着额头,一手把玩着金铃,她的桌前已经用贴着她们刚做的诗词的屏风和其他人的视线隔断了,只听得琼娘说了起诗,她便摇响了金铃。 唐琬默默地数了五息时间,然后停下了,是张七娘接住了,她很快说出了下一句,其他娘子觉得还行,便放她过了,然后由女使将诗句录到屏风上,娘子们则继续游戏。 因为参加这次接诗的是四个娘子,便规定接到四十句,不过还是有些多了,游戏结束后,每个娘子都罚了不少酒,这么一比,唐琬反而成了饮酒最少的人了。 琼娘倒还记得让人把醒酒汤端上来,这时重开宴席,也不叫舞伎了,只让歌伎将她们刚刚作的诗词谱上曲,然后弹唱出来。一会儿,室内就传出了悠扬婉转的歌声。 喝了醒酒汤,歇过了上涌的酒意后,娘子们又生龙活虎了。这时舞伎换上了胡服,在场内跳起了《胡旋舞》,舞娘们伴随着轻快明丽的乐声飞快地旋转,赢得一阵阵叫好声。 琼娘站起身,离开坐榻来到场中,开始翩翩起舞,侧身、扭腰、前倾、旋转,停在王四娘桌前,伸出手向她邀舞。四娘笑呵呵地提裙站起,握住她的手,轻轻一转便到了场上,两人面对面跳了几个舞步,琼娘又一转身将手伸向了唐琬。接着琼娘将每个娘子都邀舞入场,大家便嘻嘻哈哈地在毡子上群魔乱舞。 虽然喝了醒酒汤,但毕竟还有些微醺,大家都有些站立不稳,然后你踩了我的裙摆,我绊了你的脚,“呼啦啦”一群人摔做一团,一边“哎哟”地叫唤一边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看着别人的狼狈样子哈哈大笑。 席上伺候的女使唬了一大跳,连忙跑过来把这群好像在发酒疯的酒鬼娘子们分开扶起,再一一搀扶到她们的榻上,看她们额上微微冒汗,妆容凌乱,忙把各位娘子带来的女使喊来伺候各家主子,又唤外间的人端来清水和梳妆匣给她们净脸,重新梳妆。 各家的贴身女使因为娘子们的时常走动,彼此也熟识,待看见自家娘子这幅样子都是一头黑线,悄悄地看了人家娘子一眼,好嘛,都是一个样!心理平衡了。又对上人家女使如出一辙的眼神,顿时心有戚戚焉。 还不等净完脸,娘子们又闹着要猜谜,各家女使好说歹说才劝得她们乖乖安静会儿。结果一等梳完妆,女使全被自家娘子轰了出去,连原先在席上伺候的也都被赶了出去。娘子们各自写了三个谜面,然后围到一起一起猜,一开始还规规矩矩地猜谜,后来不知道从哪个话题引发的,又看见了唐琬“语惹伤心不自安”的谜面,矛头开始转向诉苦。 这个说因为和夫君恩爱而遭了阿姑冷眼,那个说夫君是个混蛋在她进门就已经有庶子庶女,这个嫌弃夫君整天纸醉金迷不知上进,那个埋怨夫君妾侍攀上阿姑大腿整日闹个不停,真是“执手相看泪眼,竟无语凝噎”。 唐琬怒了,她心里的邪火已经憋了很久了!她猛地一拍桌子:“男人是混蛋!” 其他几个人面面相觑,然后想起唐琬被休弃事件,于是异口同声地开始声讨混账陆家,说着说着又想到自己的难处,结果几个人哭作一团。 哭着哭着,几个娘子突然“扑哧”一声笑了出来,直笑得前俯后仰,仿佛经过刚才一场大闹,心里的郁一下子全消散了。 女使在外间听得室内的喧杂声,不知道自家娘子发生了什么事,急得团团转,听得里面传来吩咐,一下子涌了进去,结果只看到娘子微红的眼圈,面上已经恢复了端庄淡然。唐琬几人看着她们满头的问号,笑而不语。 聚会在线阅读 聚会 - 赵某 回宋之唐琬 作者:凝碧 赵某 无忧无虑的快乐时光总是在人们不经意间溜走。金乌西斜,夺目的晚霞似乎要将整个天边燃烧起来,正是“秋水共长天一色”的美景。 画船轻轻地靠了岸,唐琬和几位娘子笑语盈盈地相携走下船,在岸边依依惜别,约好改日再聚才各自散了。 马车里,观风和听雨已经铺好了厚厚软软的褥子,唐琬躺上去,舒服地舒了口气。观风从车厢的暗格中取出两个单层的扁平食盒,端出几盘干果和洗干净的水果放到车内的小桌子上,然后从暗格中取出一个四四方方的木盒,里面装着整套茶具和放着茶饼的漆盒,将它们一一摆在小桌子上后,把安置在车厢一角的炉子生起火,开始泡茶。 听雨坐在唐琬身边给她敲核桃,好奇地问道:“娘子的心情很好?” 唐琬抱了个抱枕,拈了颗蜜饯放进嘴里,懒洋洋地问她:“何以见得?” 听雨皱了皱鼻子:“娘子的眼角眉梢都在笑呢!” 唐琬愣了愣,然后仔细回想了下,终于承认,今天是她穿越以来最放松最开心的一天了。她慢慢地嚼着核桃仁,低低地笑道:“恩,我很开心!” “真好!”听雨也开心地笑了,“那娘子以后多和几位娘子往来,就不会不开心啦!” “呵呵!”唐琬被她逗笑了,摇摇头说道,“傻瓜,我和几位娘子从小的交情,谁不想和未出阁时一样无忧无虑?但这也只能是想想,万万不能说出口的!几位娘子都有夫君孩儿要照顾,偶尔小聚还能说是姐妹情深,多了的话人家夫家就该有闲话啦!你们跟着我去陆家,可也见过夫家的阿姑是个什么德行!这天下的婆媳啊,极少有能对眼的!我可不能让几位娘子为难啊!” 观风和听雨不知道想到了什么,都没有做声,一时间车厢内静悄悄的,只有炉子上的水沸腾时发出的“咕噜”声。 唐琬本就有些倦怠,此时更是昏昏欲睡。观风和听雨回过神来,忙翻出一条薄毯给她盖上,熄了小火炉,只留着一块火种温着。两人越加放轻手脚,此时只能听到外边车轮在地面上滚动的声音。 不知过了多久,唐琬被一下震动惊醒,她有些迷茫地眨了眨眼,看着眼前陌生的装饰,又穿越了?这是她的第一反应。她想了许久才想起她这还是在回家的马车上,她伸出手揉了揉额角,酒醉的感觉不太好。 “娘子,您醒了?”观风扶她坐起身,塞了个软垫在她背后让她靠着,又捧了杯温热的茶水给她。 唐琬接过茶盏,抿了几口润了润喉,然后疑惑地问道:“这是怎么了?怎么不走了?” 观风接过茶盏放到桌上,有递给她一条丝巾让她擦了擦嘴,回道:“好像是马车坏了!” 唐琬无奈了,她不会这么倒霉吧? “离家还有多远?” 观风说道:“不远了,就隔着两条街。” 唐琬对她说道:“去问问还能走吗?能走的话就赶紧回家吧,不然要让爹爹和娘娘担心了。不能走的话让随行的护院赶紧去租个马车来,顺便叫人送个信回家,就说马车坏了稍微晚些到家,让他们不用着急,再去雇几个人把马车送回家。” 观风应了声就出车厢去了,唐琬只听得外面传来“悉悉索索”的低声说话声,然后观风回转进来,说道: “程护院说马车是车辕坏了,不好修,现在按着娘子的吩咐把人派出去了,让娘子不要担心。” “恩。”唐琬轻轻答了声,“今日劳烦他们了,随行之人都赏一个月月钱。” 观风笑着福了福身:“婢子替大家谢过娘子的赏了。” 唐琬笑了笑,突然想起什么似的补充道:“从我私房里拿,不用走公中。” “晓得了,娘子!” 观风说着就下了马车。唐琬听得观风那清脆悦耳的声音在车外响起。 “娘子心善,说今日劳烦大家,赏大家伙儿一个月月钱吃酒!” 外面一下子热闹了起来,隐隐传来护院“多谢娘子”的喧杂声,然后被一个低沉稳重的声音压了下来。 “五娘子!” 唐琬呆了呆,然后有些疑惑地问道:“程护院?” “正是程某!”外面的声音顿了顿,然后接着说道,“程某代众位兄弟谢过娘子!” 唐琬轻笑了声:“程护院多礼了!说起来还是妾身麻烦了程护院呢!” 外面的人沉默了会儿,说道:“程某告退!” 唐琬一个人坐在马车里,一只手撑着下巴,车帘将车窗遮得严严实实的,吃了几个核桃仁,又磕了几枚瓜子,觉得实在无聊,便敲了敲车厢,唤道:“观风?听雨?” 不过没等观风和听雨进来,车外响起了一个年轻活泼的声音。只听他说道: “小人赵封,奉我家大郎之令,前来询问这位娘子是否需要咱们帮忙?” 唐琬想了又想也没找到自己记忆中有关于这个赵封和他家大郎的讯息,估计是看她们一群人堵在路上,好心来帮忙的吧?于是她柔声说道: “唐五娘谢过你家大郎,只是五娘已经差人去租马车了,不敢打扰你家大郎行程,也谢过这位赵小哥了!” “小人告退!” 结果一会儿功夫后赵封家的那位大郎竟然亲自来了。 “是唐蕙仙唐五娘吗?” 这下唐琬是真的呆住了,古代女子的闺名极少有外人知道,更不用说女子的字了,而且女子也很少有字的。字是男子用的,对于男子来说有时候比名还重要,可面前这位是哪路神仙,竟然把她的字都准确的叫出来了? “额……是。”唐琬回道,“您是……” “某姓赵!”那人顿了下,继续道,“曾听闻唐文华提到过五娘子!” 唐琬松了口气,认识唐钰啊?既然唐钰能在他前面说到自己的字,可见他们也算是交情比较好的朋友了,不过这家伙竟然把她的字说给外人听,不可原谅?!等他从临安回来非得好好教训他一顿! 此时远在临安的唐钰突然打了个喷嚏,疑惑地抓了抓头,犹不知已经被某个小心眼的女人惦记上了! “妾身谢过赵大郎!”唐琬琢磨着回答道,“正如妾身方才和赵小哥说的,已经遣人去租车了,还是不劳烦赵大郎了!” “赵某以为,娘子在这个时辰还在外是不安全的!” “……” 看样子不答应他他是不会离开的,唐琬无奈,她头还隐隐作痛呢,很是不想跟人拐弯抹角,于是便干脆地说道: “妾身谢过赵大郎了!” 观风和听雨等他们说完了,才打开车门进得车来,车门打开的时候,唐琬瞥到一眼那位赵家大郎的脸,不禁面露疑惑,总觉得有些熟悉,但不记得具体哪里见过,难道她也要像贾宝玉那样来一句“这个郎君我哪里见过”?唐琬打了个哆嗦,太寒碜人了! 观风看到唐琬抖了抖,连忙翻出一件披风给她披上,说道:“娘子着了凉,回家定要阿秀煮碗浓浓的红糖姜汤,可不好像之前那次不注意,生生把小病熬成了大病,多伤身子啊!而且娘子那些日子受了多少苦?佛祖保佑,娘子可千万不能像上次那样了!” 一想到那味道恐怖的中药,密不通风的屋子,唐琬觉得自己的眉头都要打成结了,她连忙保证一定乖乖地听观风的话,好好的吃药,一觉得不舒服就马上去请大夫,坚决要把病情掐灭在萌芽状态,观风这才满意。 听雨为她戴好帷帽,薄纱的遮拦让她的眼前朦胧起来,下车后,她来到赵大郎面前,行了礼道了谢,不过不知道为什么她觉得他的心情不怎么好,估计是被她耽搁的久了吧?唐琬觉得很惭愧也很不好意思,心里暗暗对他说了声抱歉。 赵大郎的马车比她用的马车大,虽然外表看起来不起眼,但用料是上好的楠木,内里的布置更是低调的奢华,桌上还摆着一个小香炉,还在幽幽地散发着清香。 唐琬注意到车轮上沾染的泥土,明显地显示了赵大郎是经过一番长途跋涉的,因此她感觉更愧疚了。她犹豫了下,还是对他说道: “您若是有急事,妾身可以等车的,也不会很长时间。” “不用多说了。”赵大郎一口回绝,“你既然是唐文华的姑母,赵某自会把你送回唐府的!” 唐琬只好命程护院把最神骏的两匹马让给他和赵封,留几个人照看车,然后同他随行的一群人马汇集一处迅速往家里赶去。 因为这个变故,唐琬到家时已经快过晚膳了,唐父唐母急得不行,看到女儿回来连道佛祖保佑,因此对这个刚经过一场长途旅程却还护送女儿回家的赵大郎很是感激。在得知他是唐钰的好友后,对他更亲近了,连连邀请他留下用晚膳。 唐琬见他丝毫没有不耐烦,对着唐父唐母从头到尾都是谦逊儒雅彬彬有礼的,能在疲累的时候还能保持这种仪态,这如果不是他本如此就是他演戏高明!就像唐琬自己,累的时候就脾气不好!但他们这次初初相见,自家也没什么人家图谋的,他需要演戏吗?所以只能说他风度好脾气好了!这也让唐琬对他更愧疚了,在唐父唐母招待他的时候,还送了自己私底下研究的新鲜菜式和糕点去。 赵某在线阅读 赵某 - 姨母 回宋之唐琬 作者:凝碧 姨母 第二天清早,唐琬起床的时候感到浑身绵软没力气,去和唐父唐母请安时也恹恹的,一向钟爱美食的她对着满桌的菜都提不起食欲,总是觉得没神,肚子还有些胀胀的,她悚然一惊,连忙把观风和听雨唤来,询问自己的小日子,然后欲哭无泪地发现,就在这两天,更杯具的是,原身和她一样,每次大姨妈来都会肚子痛! 还没等她想出什么办法来应对这一月一次的折腾,大姨妈欢快地蹦跶过来走亲戚了。唐琬在观风的帮助下僵硬地绑好月经带,她看着自己快要同手同脚行走的窘态,很光棍地躺下,死活不肯起来了。 虽然从记忆中翻出对月经带的记忆,知道这并不如人们想象得那么邋遢,而是用很干净的布缝制的,布中间垫的也不是广为人知的草木灰,而是价格昂贵的软纸,也会日日替换,但一是因为她实在不习惯腰间牢牢绑着个布条,没有内裤腿间空荡荡的已经很不习惯了,现在多了个东西更是让她动作都不协调,更是出于心理上的洁癖,总觉得这种卫生用品反复使用很让自己崩溃,这让习惯了一次“小面包”的她情何以堪啊! 虽然会很浪费,但唐琬还是不想委屈自己。她当初出嫁时是真正的十里红妆,爹娘就怕她在婆家受委屈被小看,除了明面上置办的嫁妆,还用各自的小金库给她添了不少好东西,娘娘的私房也大半归她了,暗地里更是塞了不少银票给她。她在家里年纪小辈分大,还有众位唐府女眷给她添妆。而且她名下的田庄铺子收益进项也很不错,这点小小的消耗,她还没放在眼里。 于是唐琬逮了身边的四个贴身女使给自己做新的月经带,哪怕以前用的洗得再干净做得再致甚至还别出心裁地绣上了花纹她也不要。一切按着舒服来,也不用什么丝绸绢绫,只用最轻软的棉布,填塞的还是惯用的软纸,她倒是想用棉花,可此时还没有后世容易吸水的药用棉,只能望之兴叹。她还让人去找李大夫要了几种消炎杀菌的药材,磨成药粉铺到软纸上一起缝进布条里。 几个女使虽然不怎么明白自家娘子为什么嫌弃用过的月经带,也不用日常惯用的丝绸绢布,反而选用了昂贵的吉贝布,而且还不厌其烦地捣鼓药粉,但娘子怎么说她们就怎么做,娘子读过那么多的书,认得那么多的字,还懂那么多秀才官人才懂的道理,郎君们也说要不是娘子身为女儿身,定能为唐家捧个状元郎回来,娘子这么做肯定有她的道理,何况吉贝布价格高昂受时人追捧,一般人家正经的郎君娘子都用不上,必定有它的优势。 唐琬这时却是没空顾及她们的心思,因为肚子真的很疼啊!比她那时候还要疼,手脚都冰凉冰凉的,额头冒出细微的冷汗,肚子一阵一阵的抽痛,好像有人拿了棍子每隔一会儿就把她的肠子搅上一圈。阿秀热了个汤婆子捂在她肚子上,听雨隔着一会儿就给她揉肚子,唐琬悲愤的看着观风端着的药碗,深呼吸了下,然后以一种视死如归的姿态端起药碗,猛地灌下一大口,结果把自己呛着了。 “咳咳咳!” 一口汤药半口多都贡献给帕子了。 “咦?不苦?” 这真是出乎意料之外的惊喜。 唐琬放下心来,靠在隐囊上,小口小口地抿着药,甜中带着一丝苦涩,她吃出了甘草和蜂蜜的味道。 暖暖的汤药喝下肚,立刻温暖了寒凉的内腑,药挥发出来,缓解了难忍的疼痛,唐琬松了口气,直到这时才觉察出肚子有些饿,肚子痛导致她之前食欲全无,便想着赶紧趁着这会儿吃些东西垫垫肚子! 观风她们听到唐琬主动说要吃东西,赶紧去端菜添饭,就在唐琬躺着的榻前摆了肴桌,粥是赤豆红枣丝白米粥,菜是清炒藕片、丝蒸蛋、清蒸鲤鱼,还炖了一锅乌**汤,唐琬本就有些饿,被香气一勾,愈发觉得饥肠辘辘,倒是把饭菜吃了大半。 唐母来的时候,正当是唐琬吃得开心,因为唐琬先前没胃口还有些担忧的神色立马变成了眉开眼笑,看唐琬丢下碗筷跑出来亲迎她,还埋怨她: “跟娘娘这么生分做什么?娘娘看你吃得下饭菜,不知有多高兴呢!快快快,继续吃,多吃点!” 唐琬跟她告了声罪,继续吃饭去了,又吃了小半碗蒸蛋,好几块**,喝了两盅**汤才放下筷。 唐母跟她坐在一个榻上亲亲热热地说话,听得她刚刚肚子痛的厉害,喝了一碗药才好转有了食欲,拉着她的手说道: “琬儿似我,娘娘早先也是如此这般受罪呢,看了多少大夫吃了多少汤药也不见好,每次都疼得直抹眼泪。后来娘娘家里来了个游方大夫,开了一帖偏方——就是琬儿如今吃的这副——月事期间每隔一个半时辰就吃上一碗,才好过许多,待生了你大哥哥后,便不会痛了。琬儿不用忧心!” 唐琬一开始还饶有兴致地听着,但听到后头,眼角抽了抽,心想古代女子听到这种话题绝大多必定是面色晕红羞涩不已,现代女子更劲爆的话都敢说,这些只是毛毛雨,她不知道该用什么表情来面对这个一心疼爱她的老母亲,只好垂首盯着自己的膝盖沉默不语。 唐母见她这个样子,微微叹了口气,心想女儿定是被那个忘恩负义的陆家伤透了心,真是混账的陆家! 陆家表示躺着也中枪! 见女儿不愿意提及这个,唐母便转移了话题:“前些日子我让二哥儿去了临安,一时没想起那糕点铺子才开张不久,定是有许多琐事需要二哥儿主持吧?这倒是我的疏忽了!” 唐琬笑道:“怎么会?铺子专门请了掌柜,许多繁琐小事都是掌柜负责的,要是一些**毛蒜皮的小事儿都叫二哥儿去跑腿,那这个掌柜不要也罢!二哥儿啊,就相当于一个镇山太岁,将咱们的铺子介绍给他的狐朋狗友,待掌柜有什么解决不了的事儿才出面呢!” 唐母被她的用词逗得“扑哧”一笑,点着她的额头说道:“你这个调皮丫头,就知道欺负你侄儿,幸亏二哥儿现在不在这里,不然铁定又要跟你闹!” 唐琬掩嘴一笑,摇着唐母的胳膊撒娇道:“孩儿有爹爹娘娘撑腰呢!” “你啊!”唐母爱怜地摇摇头,对她这副惫懒模样没办法,“说到铺子,前儿你小姨母找到我,说是想让咱们这家糕点铺负责她寿宴的一部分糕点,你也知道,我和你爹爹没管过那铺子的事儿,所以我来问问你的意思!” “哎呀!”唐琬轻呼,“孩儿差些忘了九月初二小姨母的五十大寿,真是该打!” 唐母笑呵呵地说道:“好孩子,都记得那么清楚,怎么说忘记?知道孝顺你小姨母,也不枉她那么疼你!” 这个小姨母指的是唐母最小的嫡亲妹妹,她的平生简直能写一部传奇小说。她自小聪慧可爱,漂亮伶俐,因此在家时受尽了父母兄长的万千宠爱,养得有些单纯娇气,等她十五岁及笄后,嫡亲的几个哥哥姐姐都已经成家了,正当父母兄姊挑挑拣拣地为她议亲的时候,一个晴空霹雳劈到她头上,她祖父给她定了一个莫名其妙的婚事。 起因很狗血,她祖父回京述职,路遇山贼,九死一生时幸得正好路过的张员外相助,不仅捡回一条命,还把打劫的山贼给捆了送官府。本来张员外以为他顺手帮到的不过是个低阶京官,因为这位官人行囊朴素,随行护卫也不多,不然哪能让一伙儿山贼给围得差点没命?哪知跑到官府才知道自己鱼到大白鲨,不禁喜出望外! 顾家祖父感慨张员外的救命之恩,便寻思着如何报答一二,哪知被张员外这个人看了出来,便露出想结亲的意愿。这下顾家祖父踌躇了,这门不当户不对啊,要他一个高官士族跟一个白身结亲,他会被人笑死,家里儿子媳妇也得把她恨死。张员外立马便道他有一个嫡幼子,年未弱冠,却已是秀才,不会配不上贵府小娘子云云,说得唐家祖父尴尬无比,又念及他的救命之恩,话都说出口了可不能食言而肥,于是只好捏着鼻子认了。但是张员外又道孙子已到适龄,希望早日完婚,可家里在议婚的只有一个嫡孙女啊!没办法,只好把孙女许给了人家! 消息传到家中,家里人集体愣住了!小姑娘和她母亲哭作一团,她母亲直道要不是她一直想给女儿找个如意郎君就不会耽误了女儿,弄的如今一个堂堂士族千金竟然要下嫁给一家暴发户?!小姑娘更是哭成了一个泪人,她前些日子才和母亲说钟意青梅竹马的表哥,不过母亲不太乐意这桩婚事,因为这位表哥自小身子弱,但小姑娘坚持,母亲便妥协了,已经和表哥约定了等表哥今次科举后就来议亲,可如今等到的却是另一桩婚约! 听闻这个消息的几个庶女虽然也有点幸灾乐祸,还有点庆幸,幸好她们婚事定的早,不然肯定轮到她们头上,但更多的却是兔死狐悲感同身受,连家里一向最受宠爱的嫡女都是这个被长辈随便许人的结局,那如果是她们呢? 随后得知这个消息的表哥当场吐了血,没过半个月就传出抑郁而死的消息,小姑娘哭得几次昏厥,跑到表哥灵堂上把自己一针一线绣的婚服,给表哥做的衣衫鞋袜,打的络子结的佩饰都烧了,还割了一束自己的秀发。灵堂内人人落泪,小姑娘一步一回头地被人劝走了,当晚就在闺房内上了吊。 后来虽然被及时救了回来,差点把家人吓死,以后天天找人紧紧看着她,生怕她再想不开,却发现她没了心一样,变成了个活一日算一日的行尸走。唐家祖父回来时,看见娇宠的孙女变成这副样子,从小看着长大的小辈也没了,惊得目瞪口呆,但最后还是把她送上了花轿。 张员外知道自己强求了人家小娘子,人家必定对他不满,好在他嫡长孙也算是个温厚斯文的读人,新婚之夜小姑娘誓不从他也不在意,反而在听小姑娘说了这中间的□后,对他们很同情,也觉得这般烈的女子很可爱,对她言听计从,百般照顾,小姑娘也不是骄纵胡闹的人,两人私下相处更多的是像朋友。 然天有不测风云,这位子好的读书人三年后得了急病去世了。素日里,他的母亲和祖母就对她很有意见,因为面对她得罪不起的高贵家世而产生的自卑再加上对小姑娘自身的从容气度的记恨,更是因为自家孩子对她的一心一意让她们眼红,读书人尸骨未寒,两个被嫉妒扭曲的老女人就以“无出”之名将她赶出了家门,张员外此时也没做声,他虽然没说什么,但对于亲家对他的无视和独孙的绝嗣作了沉默的抗争! 小姑娘可惜没能为这么好的人上一柱香,却不禁想着这个世道是不是真的好人不长命,又想着自己的遭遇,顿时心灰意冷,带着嫁妆回娘家后就起了出家的念头。她母亲直抱着她哭说她命苦,家里人生怕她又做傻事,只好继续牢牢地看着她,她也不恼,就在家里研究起佛经和道教经书,整的跟快升仙了一样。 传奇之所以是传奇,就是在于不经意间的“柳暗花明又一村”。突然顾家收到一份聘礼,求娶新寡的小娘子,聘书上也没写名字,只说待小娘子看到木盒中的物事就明白了。小姑娘打开一看,当场泪如雨下,盒子里是一对玉雕的小人,一男一女,身着婚服,她眼前仿佛出现了当初那个温润如玉的少年郑重地跟她许诺:“他日,我必以一双玉人为聘迎娶你,男子为我,女子为你,同着婚服,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她能熬过这几年,全靠心中那一丝信念,她一直不相信他已经逝去,她一直觉得他离她不远,与她一起生活在同一片天空下,而今,终于让她等到了! 原来当初表哥家人看他气息奄奄,不禁对顾家产生了很大的不满,决定让他远离这里,就放出了离世的假消息,然而小姑娘在灵堂上的举动和之后的寻死行为让他们震撼了,还没离开昏昏沉沉的表哥也因为偶然听到下人的讨论而萌生了求生欲,待他能起身时小姑娘已经被押上花轿了,他只好远远地观察她,却发现她过的并不好。 就这么两人过了三年,让他欣喜若狂的是表妹名义上的夫君死了,表妹也被两个恶毒的婆娘赶了出门,虽然觉得有些对不起表妹,但他还是很开心,他很想立刻下聘把她娶回家,但同时他又怕她已经忘了他,犹豫了几天,竟然听到表妹要出家的传言,他顿时慌了,又怕被拒,于是就以曾经的承诺来探佳人心意,终于得到了她的回应,更让他感动得无以为复的是表妹洞房花烛夜的落红!他原本是想在新婚夜对他的妻子说他不介意她嫁过人,也不介意她无出,又怕她听到他的解释后胡思乱想,结果收到这么个大礼,让他欢喜得几乎呆住,他终于知道为什么她在张家处境艰难,竟全是因为他! 最后的最后,自然就是表哥和表妹幸福地生活在一起了! 姨母在线阅读 姨母 - 绣娘 回宋之唐琬 作者:凝碧 绣娘 唐琬这个小姨母第一段婚姻没有生育,又因为长时间的忧思过度,身子亏损很多,所以和表哥成婚后好几年没有怀孕,她渴望有一个和爱人共同孕育的孩子,吃了不知道多少药,看了不知道多少大夫,到后来她都快绝望了,这时她的嫡亲姐姐高龄产女,洗三时她抱着粉嫩可爱的小侄女都不愿意撒手,没想到没过几天,她就被诊出了喜脉,于是她坚持认为这是小侄女带来的福气,从小就对她宠溺得比爹娘还胜。 “娘娘,您放心,孩儿一定会为小姨母设计出最漂亮最好吃的糕点!”唐琬自信满满地说道,“就当是孩儿的贺礼吧!” “哦?”唐母笑道,“这可是你说的,一言既出?” “驷马难追!” 等唐母走了,唐琬心中暗暗算了下,离小姨母的寿宴只有五六天的功夫了,她对此时此地有哪些糕饼还没有一个系统的概念,可见时间还是很紧张的,但既然她接下了这个任务,就务必要尽自己所能的做到最好。于是,本就很宅的唐琬愈发不见了踪影,连先前偶尔去花圃散步的行为也一并取消了。 唐琬身边的四个贴身女使观风、听雨、阿秀和阿珠,年纪都比唐琬小上几岁,但都是唐府的家生子,从小在唐府长大,从她们口中能得知唐府及其经常往来士族的糕点种类和水平。她之前的贴身女使除了画堂和芳庭是嫁到府外的,还有两个是家人求了恩典嫁给了府内管事当管事娘子,她们和其他几个已经出嫁但在她身边伺候过的女使在中秋之前给她磕头请安过了,从她们那里能得知比较详细和系统的消息,从画堂和芳庭那里则能得知吏员这个阶级的所用的糕饼信息。 另外不可忽视的是宁嬷和张嫂,张嫂是母亲给的从小照顾她的保母,曾跟随唐母在汴梁伺候。宁嬷是负责她日常礼仪的规矩嬷嬷,她原是中负责小帝姬礼仪的女,后来在北宋末年那场大变后,侥幸逃出生天,机缘巧合下被唐母救下,就把她给了唐琬,她熟知前朝中事物,能给唐琬很多建议。 正当唐琬一边忙着收集信息,一边绞尽脑汁地设计新式糕点的时候,观风跑过来打断了她的思考:“娘子,三少夫人来了!” 三少夫人?谁啊?满脑子各式各样糕点的唐琬还没把思维转过来,有些迷茫的眼睛里明明白白地闪烁着大大的问号! 观风连忙说道:“二房三郎的正妻李二娘。” 唐琬恍然大悟,原来是二哥哥的长新妇,在她出阁后才娶进门的,当初她还给她三侄子送了厚礼庆贺他新婚,不过那位侄妇她是一次都没见到过,也难怪没什么印象,她说她怎么记得就大侄子娶了新妇呢? 唐琬归家后除了当天草草地跟大家见过一面,也因为和唐母哭作一团没仔细打量,进屋唐父就让所有人散了各自回房,后来不是卧病在床就是赶上中秋佳节,才算是正式和大家见了一面,不过家宅女眷众多,衣香鬓影的如花美眷来来去去,晃得她眼里都要花了。唐父唐母躺倒的那几天因为大夫嘱咐要静养,所以大家也都是在门外请安了问候下就走了,之后去苦渡寺她更是一心在久违重逢的闺友身上,所以直到现在她对这位三侄妇没一点印象。 唐琬一边唤人来收拾被她弄得乱七八糟的书桌,一边叫观风赶紧把人请进来。 “侄妇李氏见过五姑母,给五姑母请安!” 身着浅襦蓝裙的娘子盈盈下拜,只见她面貌秀气,更有一番温柔如水的气质。 “起来吧,不必多礼!” 唐琬虚扶一把,心中反复想着她来做什么。 “谢五姑母!”李二娘柔柔地道谢,起身后端端正正地坐到一边的榻上,笑着说道,“究竟是侄妇的不是,这么久都没有来亲自拜访五姑母,如今冒昧上门,还请五姑母多担待。” “这说的是什么话?”唐琬微微挑了挑眉,“咱们一家人有什么好生分的?不说之前是我自个儿身子不好,你能想着我,就是你的孝心,如今更是亲自来此,我高兴还来不及呢,哪还会说三道四?这话我可不爱听!” 李二娘忙讨饶道:“是侄妇嘴笨,侄妇该打,姑母饶了侄妇这次吧!” “行啦行啦!”唐琬抿嘴一笑,示意听雨将红漆雕花木托盘端上来,盘上是两个雕花镶银丝的木盒,盒内摆着一支雕凤金步摇,凤嘴衔着一串挂珠,下分三道,玛瑙坠珠雕成梅花状,细地连花蕊都能分辨出来,另一个木盒里摆着一个白玉手镯,莹润光柔,一看就知道是上品,“你入门后,我这是第一次见你,这份薄礼,可不能推脱。” 李二娘连忙站起身,双手接过托盘,向唐琬行礼谢过:“长者赐不敢辞,侄妇谢过姑母赏。” 唐琬笑着摆摆手,说道:“快起来快起来,在家里还这么多礼。听雨,还不快扶二娘坐下!” 听雨看李二娘连连摆手,笑着劝道:“三少夫人就当可怜可怜婢子吧,要是娘子觉得婢子办不好事儿,没准就会赏婢子几下板子呢?” 唐琬没好气地瞪了她一眼:“你这牙尖嘴利的丫头,越发胆大了,现在还编排起你家娘子了?” 李二娘忙打趣道:“是姑母心慈,才养出这么伶俐乖巧的女使,要我说,姑母身边几个女使的周身气度,比一般人家的娘子都好,也不知道姑母是怎么养出来的?” 唐琬摇摇头,说道:“你就别再夸她们了,越夸越蹬鼻子上脸。” “娘子。”听雨可怜兮兮地说道,“婢子就这般见不得人吗?” 唐琬看她故作哀婉的怨妇脸,再也撑不住板着的脸,“扑哧”一下笑出声,推了推桌上的一盘葡萄说道: “快收起你那可怜的表情,这盘果子赏你了,能治愈你受伤了的心了吗?” 听雨马上顺杆往上爬:“可以可以,婢子谢娘子赏!” 唐琬指了指听雨,对着李二娘挪揄地道:“瞧见没?” “姑母这里一团和气,让人好生羡慕!”李二娘抿嘴一笑,开口道,“其实侄妇这次来也是有事想求姑母的。” 来了!唐琬笑得温婉:“说什么求不求的,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直接说就好了,如果我能做到定不会推脱的!” 李二娘显得有些不好意思:“其实侄妇是在中秋那时,看到姑母那串弯月攒心结,觉得十分巧,回去后苦思好几天也没有做成,便来向姑母讨教。” 唐琬觉得她自经顾十二娘一事后,便有些风声鹤唳草木皆兵了,其实她也没有那么多的资本让别人去算计,也不是所有的人都想算计她的,想通这点后,唐琬觉得自己轻松了很多。 “这是小事!”唐琬把阿珠叫过来,对李二娘说道,“弯月攒心结打法复杂,也亏得这丫头实诚,将我的突发奇想记在了心上,废了好大功夫才做成。” 李二娘知道这是唐琬同意将阿珠借她了,忙谢道:“侄妇谢姑母体恤!” “呵呵不用多礼!”唐琬笑眯眯地说,“不过我这丫头借你,你也不能小气!” 李二娘心知肚明,接话道:“姑母放心,侄妇虽没姑母那么多的好东西,但也不是小气之人。” 唐琬冲她眨了眨眼:“跟你开玩笑呢!” “……” 两人大眼瞪小眼了一会儿,同时笑出声来,觉得彼此距离拉近了许多。唐琬只是觉得自己也不比她大几岁,却被她一口一个姑母叫得生生老了许多,跟人家四五十岁的老婆婆一般了,她本来就还没到三十岁,现在更是生生降到了二十岁,正是风华正茂的好年纪啊,就因为辈分被郁闷到了,于是她觉得不逗一逗这个三侄妇,实在不甘心! 李二娘则是觉得这个就比她大几岁但辈分却已经隔了一辈的夫家姑娘也不是传闻中的难相处,她本来还担心被夫家休弃回来的这位姑母定是德容妇工哪方面很差劲,因为她是被夫家以和舅姑关系不好的原因休掉的,但唐家人都对这位姑娘宠爱依旧,哪怕她被休让唐家丢了面子,也没人慢待她说她闲话,反而对她是交口称赞的。这次一看果然温柔可人,和她女使间的相处也很融洽,丝毫没有一点嚣张跋扈骄纵凌人,这样的人怎么会忤逆舅姑呢? 唐琬突然想到了什么,好奇地问她:“我记得中秋那次你离我还是蛮远的,你是怎么看到我佩戴的弯月攒心结的啊?” 说到自己的得意之处,李二娘自信地微微抬头:“侄妇在闺阁时便以一手绣工力压群芳,因此家中人还亲昵地称侄妇为绣娘!侄妇敢说这山没有哪家娘子能在女工方面赢过侄妇!那天姑母甫一进屋,侄妇就瞧见了姑母腰间的弯月攒心结,自那后,中秋宴也没有仔细关注,只苦苦思索,回屋后就尝试各种方法,可还是没有编出来,今日实在忍不住了便上门来烦姑母了!” 人才啊!唐琬以一种看国宝大熊猫的神奇眼神打量着她,此人若到现代,那就是重量级的民族风俗国宝人物啊! 李二娘被唐琬奇怪的眼神看得毛毛的,回想了下自己有什么不妥,问道:“姑母何故如此看侄妇,可是侄妇有何失礼之处?” “不不不!”唐琬笑得越发温柔,“二娘绣工很让我羡慕惊叹!” 李二娘面上飞上了一层浅红,微微侧了侧头,显得有些不好意思,回道:“姑母的才女之名也让侄妇心生向往呢!” “额……” 绣娘在线阅读 绣娘 - 寿宴 回宋之唐琬 作者:凝碧 寿宴 作者有话要说:</br>国庆快乐~ 最近新得一批文,看得我如痴如醉,无令人瘦啊~<hr size=1 />  李二娘不愧是女工卓绝的绣娘,得了唐琬同意后没再多闲聊,就带着阿珠回房研究技艺去了。傍晚时分阿珠捧着李二娘给的赏赐回来,赞叹地说道李二娘果然心思巧妙,当初唐琬她们几个人捣鼓了好几天才折腾出来的弯月攒心结她看过一遍,就能一个人编出来了。 李二娘的姿态也做得很足,就阿珠一个女使,虽然是贴身伺候唐琬的,但说到底也还是一个奴婢的身份,她也没有趾高气昂傲慢怠慢她,反而在她离开时赏了个虾须金镯,镶着好几颗红宝石,掐丝工艺巧夺天工,整个镯子显得富丽堂皇,一般人家的正经娘子估计也没有这么贵重的饰品,就是有,也肯定是作为压箱底的贵重物品,哪像现在这般赏人的? 唐琬挺开心,觉得这个李二娘真是个妙人,很给她面子,也是真心实意跟她来往的,不像有些人那么虚情假意,让她看着都反胃,她承情了。虽然她在家辈分高待遇好,爹爹娘娘还有哥哥们也宠着,但毕竟讲究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当初她出嫁时光看着她的嫁妆单,就有不少人眼红泛酸,后来得知她被休,也不缺人暗地里冷嘲暗讽,她回家后关门闭客,还有人乱嚼舌。虽然家里人怕她听到多心难过,打压发卖了不少不老实的下人,不让这些闲言碎语传到她耳朵里,但她怎么会不知道呢?不过是她不在意罢了! 阿珠对李二娘初次见面就赏了个这么贵重的镯子显得有些忐忑,她犹豫了下,还是轻声问唐琬: “娘子,其实今天婢子跟着三少夫人去了,并没有教什么,您说三少夫人为何要给婢子这么贵重的赏?” 她想着三少夫人自己的女工比她还好,也用不着她什么。身边的女使不乏比她美貌贴心的,说喜爱她也没什么可能。通过她交好自家娘子,也不用这么费心出血。难道要自己背主私下给她传递娘子的消息,或者跟娘子要了自己把自己指给她手下婆子的儿子侄儿? 越想越害怕! 如果唐琬知道她此刻的想法,一定很无语地给她一句评语——脑补过多! 唐琬看她不安的样子,安慰她道: “你道是为什么?她这是做给我看的呢!毕竟你是她向我借去的,在她前面你就代表了我!给你面子就等于是给我面子,重视你就代表了她对我敬重孝顺!这位李家二娘子是个聪明人,你就安心收着吧!” 听到这番话,阿珠才偷偷地松了口气,放下心来。 “对了!”唐琬突然想到了什么,吩咐道,“阿珠你去把今天下面的庄子上才送来的石榴洗干净几个,给李二娘送去,她会明白我的意思的!” 想了想,又问道:“今天下面统共送来多少石榴?” 阿秀想了想,回道:“约有五框多些!” 唐琬便道:“都洗洗干净,爹爹、娘娘还有几位嫂嫂那里都别漏下,既然三侄妇有了,大侄妇也不要忘了。还有几个姨娘那里——,减一半送去。阿秀你去安排!” 阿秀领了命退下了,唐琬皱眉思量了一番,没什么遗漏,就不再理会了。 自觉身担重任,决不允许自己第一份生意出状况的唐琬在小姨母寿宴前一天就到了她府上,恭恭敬敬地拜完看上去弱不禁风的小姨夫——不过唐琬可不敢小视他,她有足够的□消息让她全面地了解到这位姨夫的腹黑本质——就被小姨母拉倒怀里一把抱住,一阵揉搓,让她差点挂不住笑脸,太太太……热情了! “阿琬,你放心!”年已五十脾气依旧烈的小姨母豪爽地一拍桌子,“那个混账陆家小子,竟敢让我家阿琬受委屈,看小姨母不派几个人将他蒙头暴揍一顿,给你好好出出气!” 唐琬脑后挂了一滴大大的汗珠,她底气不足地小声说道:“这个……还是不用了吧?” “怎么?你还想着那小子?”小姨母柳眉一挑,测测地说道。 “怎么会?”唐琬连忙反驳,“只是觉得不想再跟他牵扯到一起了,以前钟意他,才会在意他的一言一行,最后才会被伤得伤痕累累。而今,我已遗忘了他,难道无视他不是更好的选择吗?” 小姨母定定地看了她一会儿,才笑道:“阿琬长大了!”然后悄悄地说道:“阿琬放心,小姨母一定会为你挑个如意郎君!” 唐琬张了张嘴,然后合上不说话了,如意郎君什么的,最讨厌了! 小姨母又对她带来的专门为她设计制作的糕点很感兴趣,但唐琬拦着死活不让看,说是明天要给她一个惊喜,小姨母只好遗憾地放弃,让人带着她去休息。 歇了会儿,唐琬就招来总管明天宴席的管家,管家也知道女主人托付给她的任务,很干脆地把负责这块的庖厨喊来。唐琬将不需现场制作的糕点已经做完包装好带来了,到明天只要装盘上桌就行,其他需要现制的也在和庖厨管家的商量下一一安排好。 第二天,艳阳高照,碧空如洗,是个难得的好天,小姨母家里宾客云来,从上到下每个人都忙得脚不沾地。寿宴按男女宾客分别摆在东西花厅,因为小姨母只有两个郎君没有娘子,两个郎君也还没有成婚,小姨母就把她带在身边,连寿宴的坐席也安排在了自己身边。 唐父唐母带着一大家子乘着车亲自前来,唐母和小姨母两人上演了好大一场姐妹情深,经众人劝阻后才慢慢步入席上,几位嫂嫂都围着伺候,唐母身后跟着几个侄女,大侄妇和三侄妇也来了,别说哥哥们的庶子庶女,就是唐琬的两个庶姐也一个不见。 唐琬抽空去见过唐母和几位嫂嫂,唐母拉着她说了会儿话,又跟几位嫂嫂谦让客套了番,才匆匆离开。 宴席开始后,首先是开场舞,舞伎们打扮得花枝招展献上贺寿舞,在贺寿舞结束时女使搬上一个约有半身高的寿桃,这个寿桃是有梗米粉和糯米粉和着玫瑰花蒸成的,粉白的寿桃衬着绿叶,还带着丝丝甜香味,很是让人垂涎三尺。这个大寿桃是用来贺寿的吉祥物。 然后上的是能吃的小寿桃,约有成年男子拳头大小,在座宾客一人一个。这种寿桃的做法更类似蒸馒头,将蜜枣、杏脯、葡萄干、松仁、山楂条、菠萝蜜饯、瓜子仁、花生仁、豆沙等馅料揉成团,发面揉成皮,放入馅包好做成桃子形状的馒头。再用绿色的菜汁和红色的花汁混入面团做成叶子状和“寿”子,粘在馒头上,放入蒸笼蒸熟便可食用。 场内舞伎翩翩起舞,席上俏丽清秀的女使行云流水般地端上一盘盘美味佳肴。唐琬准备的还有福星高照、吉庆满堂、福寿双全、万寿延年、福如东海、寿比南山、长寿富贵、□满园八种糕点拼盘,馅料从果仁花卉鲜果干果到各色馅菜馅,饼皮用粉也是各不相同,几乎在能用的食料中做到了极致。 虽然唐琬负责的是宴席糕点部分的一部分,但她还是带了些紧张的情绪来观察食用宾客的面色,待看到她们吃的心满意足、听到她们的交口称赞后,才喜逐颜开,一转头,看见唐母和小姨母都是含笑看着她,面色一红。 小姨母慈爱的看着她,眉飞色舞地说道:“我早早叫你稳稳的放下心,你就是不听!你看,你做的有多好?我也听大姐姐说了,你为了小姨母的寿宴费了多少心血,阿琬这么孝顺小姨母,我很开心!” 唐琬笑道:“小姨母这话说的!小姨母给我孝顺的机会,我才开心呢!别说就这么些天了,哪怕再急再赶我也要给小姨母办得妥妥当当的,绝不出一分错!” 唐母跟小姨母说道:“你就别夸她了!人家都说这孩子乖巧懂事,可我还不知道她嘛!” “娘娘!”唐琬不依了,她轻举手中的酒盏:“今天的寿宴阿琬近水楼台先得月,敬小姨母第一杯酒,祝小姨母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小姨母和她饮了这杯,连道“好孩子”。 “素娘,你我相知相交几十年,如今在此仅以此杯为你贺寿了!” 一个爽朗的声音从席上响起,唐琬侧头过去一瞧,是小姨母的手帕交孙三娘,出身将门世家,挥得鞭子耍得大刀,是一位名副其实的将门娘子。 小姨母笑着说道:“是否满上?” 孙三娘举起酒杯:“当然!” 小姨母哈哈一笑:“当饮!” 席间陆续有人敬酒,虽然古代的酒水度数不高,但小姨母已经下去了十几杯,唐琬有些担心地看向她,却瞥见唐母冲她眨眨眼,又轻轻地摇了摇头,她猛然想起唐母跟她说过她的几个兄弟姊妹中就属小姨母的酒量最好,几乎可以算是千杯不醉之人,她当时还心生向往暗暗羡慕呢! 果然,哪怕又喝了十几杯,小姨母还是一副气定神闲淡定稳重的清醒模样,倒是那个孙三娘被小姨母反灌了几杯后有些微醺。唐琬暗暗移开目光,心道:果然真人不露相! 寿宴在线阅读 寿宴 - 水榭 回宋之唐琬 作者:凝碧 水榭 有了孙三娘打头,席上众人不复初时端正严肃状,或向今日的寿星敬酒祝福,或带着自家娘子们与别位夫人们轻声交谈,或与邻桌一同品评佳肴观赏场中的献舞。 唐琬的坐席就在小姨母手下第一位,来给小姨母敬酒的娘子绝大部分都会捎上她,借机跟她说上几句话,要不就是跟小姨母拐弯抹角地打听她的消息。面对这些女人们各种好奇、疑惑、审视、评判、猜忌、轻蔑的目光,唐琬面上保持着温婉和善的微笑,轻声细语地回答她们的问题,四两拨千斤地回避掉刁难,心里简直要抓狂,又给陆家狠狠地记上一笔。 一年前山的那场盛大婚礼尤未淡化在人们的脑海深处,大家依稀记得当初热闹的场面、丰厚的嫁妆、人来人往的流水席,以及偶尔听到新郎新妇婚后夫唱妇随的甜蜜美满,上天好像特别钟爱她,把一切美好都呈献给了她,这怎能不让众多和夫君相敬如宾家中姬妾成群的正室夫人们眼红嫉妒,又怎能不让众多待嫁闺中的小娘子对她羡慕妒忌? 人总是会有这种暗的心思,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或者更偏激些希望破坏掉别人的幸福,这能让她们愉悦快意。她们觉得突然从天堂掉进地狱的唐琬必定会被娘家视为耻辱,整日以泪洗面食不下咽,消瘦病弱颜色惨淡,哪知今日看到她虽然有些娇弱,气色却很好,活得很滋润,只好面面相觑了。 唐琬身处暴风眼,却安之若素岿然不动,对那些惊疑的眼神视若无睹,状似专注地欣赏歌舞,间或和小姨母悄声低语,逗得她眉开眼笑,或者细细品尝席上佳肴,自斟自饮,自得其乐,一派风光霁月,自然优雅无双,倒衬得那些对着她喁喁私语的娘子们小家子气了! 待感觉到周围的注意力从自己身上转移开来,唐琬默默地松了口气,跟小姨母告罪一声,便悄悄地从侧门溜了出来。拐过一架大理石屏风,踏出厅门,她对着小花园深深地吸了口气,一下子轻松起来,好像刚刚压在身上那股子沉甸甸的感觉一下子灰飞烟灭了。厅内的筵席尤在继续,从屏风那面隐隐约约传来丝竹声,而门外却是声声清脆的鸟啼声,好似两个世界,唐琬扭头看了厅内一眼,随即转身沿着曲径向花园走去。 “娘子,她们实在太过分了!” 唐琬侧头看了看跟在她身后的听雨,小丫头眼眶微红,眼中泛着粼粼水光,好像一眨眼就要掉下泪来,嘟着嘴一脸不平,心下感动。她轻笑一声,并不停步,说道: “跟她们有什么好计较的?” 听雨愤愤地道:“可明明是陆家欺人,如今却要娘子受罪,他们……他们……” 唐琬看她都要哭出来了,轻轻叹了口气,掏出自己的帕子递给她: “擦擦!这话可不能让别人听到了,不管怎么说,他们都是长辈,就是做错了什么也轮不到我这个做小辈的来置喙,不然,世人只道是我忤逆!你就更不能说了,不然追究起来,我也保不住你!” 听雨这时想起了自己女使的身份,和别人知道了会引发的恶果,顿时小脸霎时白了。 唐琬也不愿意吓唬她,人非草木孰能无情,就是阿猫阿狗,养的时间长了都会有感情,更别说她现在身边用的人都是她来到这个时代就在身边伺候的,而且她们都尽心尽力地服侍她,没一分怠慢,她虽不能保她们每人荣华富贵,但至少也要保她们一生平安。如今主仆阶级分明,厉害的主家打死发卖几个仆人本不是什么大事,她自然也要当心她们祸从口出的道理。但看到听雨脸色苍白眼色惊惶的样子,心底一软,柔声道: “我自不会因为这个罚你,我们都是亲身经历的,谁是谁非我比你们更明白,可是外人不知道啊!你们为我感同身受,我很感动,也很开心,因为你们都是一心为我,只是不可让别人听到了!” 听雨感动地看着唐琬,嘴唇抖了抖,只唤出两个字:“娘子……” 唐琬微微一笑: “快把眼睛擦擦,今日是小姨母的寿辰,可不能哭鼻子扰了气氛。” “恩!”听雨乖乖应了声,“娘子,你要去哪儿?” 唐琬停下脚步,看了看四周,说道:“去临波水榭,刚刚喝得有些上头,又被那些夫人娘子们弄得心中恼怒,想去那儿吹吹风,可如今看来似乎走错路径了。” 听雨听完说道:“娘子没走错,从这条小径直走,在前边的拐角处拐个弯就到了!” 唐琬迈步向前,一边吩咐道:“方才席上那碗玫瑰酥酪我吃着挺好,你去给我叫一份过来。” 听雨忙应了。唐琬经常来小姨母家,故这里伺候的女使婆子大多都认得她,见她带着听雨远远走来,忙退到路边行礼。听雨叫了个人将唐琬点要的东西吩咐下去,让她过会儿送到水榭去。 唐琬刚在软榻上坐下,就有女使捧着一个小巧的双层食盒过来,从盒内端出一个纯白剔透的汤碗。她端起小巧别致的汤碗抿了一口,是梅子饮,里面放了几味药材,虽然汤饮是温热的,但喝进嘴里是凉凉的。 听雨看她喝了几口,笑着说道:“方才娘子说喝得有些上头,婢子便让人送了些解酒的梅子饮来,娘子喝着可好?” 唐琬放下小碗,用帕子掩了掩唇角,说道:“我知道你想得周全,你爱的栗子红枣蒸糕给你留一份!” 听雨将水榭的木窗撑开,回到她身边,谢道:“还是娘子疼婢子!” “好了好了,油嘴滑舌!” 唐琬笑骂了句,转头看向送汤来的女使,只见她从盒内端出了一盘炒瓜子并一盘时令水果,虽没有方才席上那么饱满鲜活,但也新鲜可人。唐琬瞥见听雨也有些诧异的神色,就知道这不是她吩咐的,眉角轻轻一挑,这个女使心思很细啊! 听雨仅惊讶了下就恢复了微笑的样子,对她说道:“方才与你说的玫瑰酥酪备好没有?” 那个女使合上食盒,轻轻一福身,回道:“方才婢子去厨房时,已经没有做完的玫瑰酥酪了,婢子想着不能耽搁娘子解酒,便吩咐了灶上人立刻现做酥酪后,就先将听雨姐姐吩咐的饮子送上来!” 唐琬吃了个葡萄,笑道:“此时厨房各位庖厨定是忙得很,难为你了!没受委屈吧?” 厨房有定额,进项支出都有管事记着,就是为了防止底下人夹带贪污。主人家要额外支出,可以拿自己的印信去记账,也可以遣了贴身伺候的拿现钱支付,都是要记录清楚的。方才唐琬走得急,听雨也吩咐得急,既没给她现钱,也没给她证明身份的印信腰牌,她也不是唐琬贴身伺候的,能在这种情况下周到完成任务,还能想到赏玩时要备的吃食,很不简单啊! “回娘子的话。”这个女使沉稳地答道,“方才听雨姐姐吩咐的时候,婢子和谭婶都在,婢子给娘子先送饮子来了,谭婶看着玫瑰酥酪呢!没受什么委屈!” 唐琬看了她一眼,问道:“你叫什么名儿?” 她依旧微微垂着头,不卑不抗地回道:“婢子钱氏翠娘。” “你很好!”唐琬打量了她一下,“听雨,赏!” “是!” 听雨从身边的荷包里出两个打成花生模样的银裸子给她。 钱翠娘好像被吓了下,然后接过银裸子谢道:“婢子谢娘子赏。” “拿去玩吧!” 唐琬说完,也不看她,将目光转向窗外,正好看到一个穿着深色背子的中年妇女捧着一个红漆疾步走来。 听雨上前从她手里接过食盒,把唐琬心心念念的玫瑰酥酪摆上桌。深色的瓷碗盛着白色的酥酪,衬着娇红色的玫瑰花瓣,甜香四溢。 “听雨,给谭婶赏,并将我今日要的食物价钱给翠娘。”唐琬说着转头向钱翠娘说道,“你下去吧!” “是!”钱翠娘福了福身,退下了。 吃完玫瑰酥酪,唐琬百无聊赖地看着窗外发呆,突然发现湖边柳树下有个鬼鬼崇崇的身影,定睛一看,竟然是个男人! “听雨?”唐琬轻声地开口。 “娘子,怎么了?” “嘘!”唐琬急忙捂住她的嘴,探头往外看了看,“轻点声!” 听雨点点头,唐琬放开她的嘴,轻声道:“你看那边!” 听雨茫然地看向唐琬示意的方向,看到那个人影时眼睛一下子瞪圆。 唐琬和听雨凑到木窗底下,幸好这窗不是从中间推开,而是从下面推开的。 “你认得他吗?” 听雨呆了呆,然后使劲摇头。其实话一出口,唐琬就知道自己问了个白痴问题,这个时代还是很注重男女大防的,听雨一个娘子贴身女使怎么可能有机会随便结识外男?她最多也只不过认得几个平时需要打交道的小厮老伯,今日小姨母寿辰来人那么多,带的小厮奴仆也不少,办宴席的地方也不是后院,这块地方今日来往的男子还是不少的,谁知道这个男人究竟是谁家的! 水榭在线阅读 水榭 - 嫂子 回宋之唐琬 作者:凝碧 嫂子 虽然明知岸边的人看不到自己,唐琬和听雨还是下意识地放慢了呼吸声,唐琬斜眼看了下听雨,小丫头虽然面上还有些惊疑慌乱,但眼神中透出更多的却是好奇八卦。 没让她们等多久,就见花园小路上拐过来一个匆匆行走的少女,约莫二十多岁,做女使打扮,一边行走一边小心地打量着四周,待看见树下的男子后疾步走上前去。 因离得不近,唐琬只看到他们凑在一起说了会儿话,接着那个男子将一方貌似是叠着的帕子类的物事给了那个女子,然后就匆匆离开了,那女子环视一圈,藏好帕子,又抿了抿鬓角,才若无其事地顺着原路走了。 唐琬淡定地拍了拍裙裾,重新挽好臂间的披帛,回身坐到软榻上,抓了把瓜子开始磕,一边想着这是表面的私相授受呢,还是另有□? 不愧是古代大家闺秀的贴身女使,纵然平时仗着唐琬疼爱有些骄纵,但听雨知道这是自家娘子不喜欢身边伺候的人跟个木头人应声虫一样,反而欢喜她们有些真情,可在原则方面却是一丝不苟,将视若无睹做到最高境界!因为她知道,无论这幕是私情还是其他什么家族内部的黑幕,都不是她们能知道参与的,所以很干脆地完全当没看见。 磕了一把瓜子,看了看天色觉得自己出来的时间不短了,可别让小姨母和娘娘担心她出事了,到时闹出什么人仰马翻的行动可就不好看了。 唐琬带着听雨从侧门回到了席上,此时厅内歌舞已歇,已经搬进小戏台开始上演傀儡戏了,听说今日的戏班子都是姨爹和表弟托了关系高价从临安请来的,这几个专演傀儡戏、影戏、歌舞剧等的戏班在临安都是让达官贵人趋之若鹜的存在,可见他们费了多大的劲、花了多少的心血。唐琬一靠近就看见小姨母被众人恭维得很是开怀,坐定后不经意间看到小姨母冲她眨了眨眼,愣了下,顿时逗得小姨母更乐了。 宴席结束后,小姨母和小姨爹将宾客一一送走,吩咐奴仆小厮们赶车牵马,又叫丫鬟婆子们拿帽捧衣,让各家娘子的贴身女使给自家娘子掩好帷帽披上披风,忙碌了许久才安排妥当。唐琬陪在唐母身边,看着小姨母在娘子中间长袖善舞八面玲珑,和各家娘子寒暄告别,谈笑风生,一点差错都没有,不禁羡慕地说道: “小姨母好厉害啊,那么多娘子各家都能记得清清楚楚!” 唐母将视线从小姨母身上转到唐琬身上,感慨道:“还记得当初你小姨母出阁前学家事,大多都是我手把手教出来的,当时她手忙脚乱的样子犹在眼前,没想到眨眼功夫就如此出色了!” “这就是所谓的‘名师出高徒’吧!” 跟在唐母身边的大嫂笑着凑趣道。 唐母笑着回头看了她一眼,说道:“就你嘴甜!” 唐琬从桌上抓了把瓜子,一边嗑一边对唐母说道:“大嫂说的没错,娘娘最厉害了!” “吃你的吧!”唐母从盘子里拈了快桂花糕塞到她嘴里,“这么多东西还堵不住你的嘴?” 唐琬眨眨眼,快速嚼了几下吞下桂花糕,嗔道: “娘娘惯会欺负我!” “谁欺负五姐?”小姨母笑着走进花厅,“你不欺负人就佛祖保佑了!” 说的唐母和几位嫂子侄妇都笑出声来。 “七姐,都送走了?”唐母问道。 “恩!”小姨母在绣墩上坐下,抿了口紫苏饮,点头回道。 “如此便好!”唐母看了看外面的天色,“天色不早,我们也该起程了!” 小姨母放下汤碗:“三姐,今次便留下几日吧,没几日便是重阳了,我们都好久没有在一起过节了!” 唐母想了想,说道: “也好!家里最近也没什么大事儿,我便在你这儿偷闲几日。阿语!” “夫人!” 唐母背后的一个女使走出来,福了福身。 “去与官人回一声!” “是!” 唐母转头道:“重阳我不在家倒不打紧,可家里要是没个管事的,我还真不放心!” “阿姑,您说的这是什么话!”大嫂欠了欠身,说道,“您可是我们一家的顶梁柱,有了您啊,我们做什么心里才有个安稳地儿!而且您都为我们这些小辈心了这么多时日,也该让我们这些小辈孝敬孝敬您了。要是还让您劳,那才是我们的不孝!所以您啊,放放心心地享享清福才是正理儿!” “对啊阿姑!”二嫂接话道,“而且您与小姨母久未相见,定是想得很,家里的事儿就交给我们吧!” “重阳的各项物事之前已经准备的差不多了,都是有例可循的,姑母您就放心吧!而且我看五娘心思抑郁愁思难掩,让她在小姑母这儿散散心未尝不可!”五嫂着碗边儿,温柔地笑着,“姑母一向最疼五娘,五娘近来怕是也离不开您,倒不如一起在小姑母这儿玩耍几日,共度佳节,岂不痛快?” 怎么话题又拐到她身上来了?她跟你有仇吗,让你一直对她念念不忘?真是莫名其妙! 唐琬嗑着瓜子的手一顿,将瓜子壳扔到手边的盘里,面色淡淡地说道: “怎么又扯到我身上来了?我在家里吃得好睡得好,哪里抑郁哀愁了?而且娘娘对我和几位哥哥一向一视同仁,何来的比较,五嫂还是谨言慎行的好!” “你这丫头,好利的一张嘴!”五嫂脸一僵,旋儿恢复了微笑,“五娘也不要恼我,五嫂也是太过担心你了,有冒犯之处,还要五娘饶恕则个!” “五嫂这话说的好生见外!”唐琬微微歪头,冲她一笑,“漫说这是五嫂疼我才事事为我考虑,就算真有别的什么,五嫂也是五娘的长辈,哪有长辈对小辈说宽恕的?俗话说百善孝为先,五嫂折煞我啦!这要被外人听到,还指不定会编排我一些狂妄无礼忤逆自大的罪名呢,这我可担当不起,还请五嫂多爱护些五娘啦!” “你看你,欺负你五嫂嘴笨口拙了吧!”小姨母轻点了下唐琬的额头,转头对唐母说道,“三姐好福气,看这几个新妇多孝顺啊!” 唐母笑眯眯地开口说道:“都是好孩子!既然我这次要躲个闲,你们就不能跟着我在七姐这边松散松散了,以后可不准说老婆子不疼你们啊!” “姑母!”五嫂嗔道,“您给我们孝顺的机会,我们开心还来不及呢,怎么还会说三道四?这次啊,一定给您办得漂漂亮亮妥妥当当的!” 大嫂和二嫂也急忙应和,逗得唐母笑逐颜开。 “阿姑,景娘就不跟着几位嫂子了。” 一向寡言少语的七嫂这次倒是来了个一鸣惊人,刚刚还言笑晏晏的花厅顿时鸦雀无声,大家动作一致地转头看向她。 韩五娘微微笑了笑,说道: “几位嫂子都是能人,家中的事儿定是安排妥当的。大家都知道平日里我也不怎么管事儿,阿姑和几位嫂子疼我才让我躲了个清静,我都不知道该怎么答谢大家才好,就让我代替几位嫂子跟在阿姑身边,伺候孝顺阿姑吧!” 小姨母挑了挑眉毛,觉得挺有意思: “三姐在我这儿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韩五娘微微欠了欠身: “景娘自是知道阿姑疼爱姨母,姨母也是一心向着阿姑的,阿姑和姨母定然是亲如一家!可景娘身为新妇,自然是要亲自伺候阿姑,将阿姑放在首位才是我的孝心,还请阿姑和姨母允了景娘这份心意吧!” 好……厉害! 唐琬咬着茶盏默默感慨,既表现了自己的孝心,又反衬了其他几位娘子只想着分权的不孝行为,还表现了自己平日里不参与家事管理的现实,一箭三雕啊,而且一句抱怨讽刺的话都没有,因为她说的全是现实,其他几位嫂子就是不满也找不到茬,只能捏着鼻子认了!难怪老祖宗告诫我们“咬人的狗不叫”,虽然这个比喻损了点,但是实在很形象! 果然,韩五娘的话音刚落,唐母脸上极快地闪过了一丝不快,但瞬间又恢复了笑眯眯的菩萨模样,要不是唐琬一直观察着众人的脸色,她都会忽视掉。而其他三位嫂子则是露出了惊慌后悔的神色,连声对着唐母表孝心,但又不想放弃这次唐母不在家的掌权,难免带上几分犹豫踌躇,看得唐母眼色又沉了几分。 “行了!”唐母挥手打断了几个新妇的你来我往,“大新妇,二新妇和五新妇先回,家中的事就按着之前的分派,七新妇留在我身边,你们做好自个儿的事就是对我的孝心,别吵吵嚷嚷的,没的闹得我头疼!” “是!” 唐母积威已久,她拍板后没人再敢有异议,都乖乖地站起身点头应是。 “夫人!” 刚刚被唐母指派出去的女使走进厅,福了福身,回道: “回夫人的话,相公说近几日没有什么要紧事,一切听夫人的安排!不过大郎君和二郎君都说与朋友约好了,不好留下。” “我知道了!”唐母点点头,“如今天色也不早了,离家虽不远,但也不近了,再迟些的话女眷行路我不放心,速归吧!” 嫂子在线阅读 嫂子 - 表弟 回宋之唐琬 作者:凝碧 表弟 唐琬出嫁前经常往小姨母家走动,住下的日子也不少,小姨母往往也偏疼她些,纵然她后来出阁了,彼此都知道不太可能和原先一样自由往来,也没把给她备下的院子给撤了,所以这次在小姨母家停留暂住,也没什么需要大的变动,只打发了几个下人掸了掸尘扫了扫地就可以了。倒是唐母和七嫂居住的院子作了挺大一番摆动,小姨母亲自上阵指挥,务必要让久未相见的姐姐住得舒服。 不同于宴席的丰盛油腻大鱼大,晚膳上的是开胃促进消化的药粥,配着几碟清炒的小菜。唐琬听说小姨母陪着唐母用饭了,就遣人去告罪一声,她自个儿在院里用膳,不跟她们一起吃了。一天下来,她觉得身体疲累得紧,不想吃个饭都要走一大段路这么来来回回地折腾。不过,这身体还真是娇弱!唐琬无奈地想。 这个时代并没有流行明清以后盛行的帷轿,因为在宋朝以前“以人为畜”是一种侮辱人的行为,是被天下人唾弃耻笑的,即便是朝堂上的相公,日常行走都是骑马或者坐车,只有那些垂垂老矣实在行走不便的老者才会乘坐肩舆。等到了元朝,不服王化不懂礼数的野蛮蒙元将天下众人分为四等,才使得这种“以人为畜”的暖轿高贵流行起来。 “观风,我要沐浴!” 一用完晚膳,本就有些洁癖的唐琬便迫不及待地想要清理自己,顺便想泡个热水澡舒缓下全身酸痛的肌。 “回娘子,热水在传膳前就备好了,一直在灶上烧着,现在就能用。” 观风回头吩咐完女使们准备各种沐浴用品,和听雨一起给她卸妆。 几个婆子将浴桶抬进卧室内附的小隔间,女使们依次将捧着的水倒入浴桶,试过水温后,将多余的两盆热水放到一旁的桌子上,又在浴桶里撒上一层花瓣,展开雕花木刻美人屏风挡住门,才躬身退出。 唐琬稳稳地踩着木阶梯坐进浴桶,感受到温热的水包围着自己,才舒服地喟叹一声,全身放松下来。 观风和听雨两人一个拿着木瓢舀水润湿她的长发,一个拿着巾布为她擦身,同时给她按摩位,边上侍立着几个端着托盘的女使,盘里盛着净发膏香胰子干布巾和亵衣亵裤等物。 刚开始唐琬是很不适应在众目睽睽之下脱衣入浴的,而且对女使全程帮忙自己只要闭眼享受的沐浴过程极不习惯,不过正所谓“从俭入奢易,从奢入俭难”,没几次她就不抗拒了,而且对身边几个女使的按摩手艺极是喜欢。 洗完后,观风先将她的长发擦得半干,松松挽起,然后用一块大麻布盖住她,地吸干水,然后和听雨用丝布细细地擦身,最后用棉布彻底擦净,抹上养肤的香,穿上亵衣亵裤,系了条浅色棉裙,披了件长袖背子。待她坐上软榻后,再用绢布擦干头发。 唐琬倚在榻上看了会儿游记,从右往左从上往下的排版方式看得她眼晕,没有标点符号隔断的文章让她难以分辨作者文意,只好连蒙带猜,难怪古人说“书读百遍其义自见”,感情他们也知道读一遍本读不出什么内容来!唐琬苦中作乐地想到。幸好她这段时间来慢慢习惯了看繁体字,不然像刚开始的时候,一翻书就觉得自己成了个半文盲的落差大得让她差点去撞墙。 没多久唐琬就放下书准备休息,虽说按着她的吩咐多点了几支蜡烛,室内光线还是昏暗,现代时都没近视的她可不想在古代折腾出个近视眼来。观风往香炉里撒了把安神香,清幽舒缓的香气轻轻地在屋内蔓延开,这让有些认床的唐琬一夜好眠。 次日,天高气爽阳光静好,唐琬看着窗外明媚的景色,便觉得有些坐不住了,带着几个女使往花园一路走去。秋季正是菊花盛放的季节,此时的花园里也是菊花居多,一簇簇,一丛丛,颜色各异,花样繁杂,直看得唐琬心满意足。 古诗文中常提到的梅、竹、兰、菊,世人也将此四物称为“四君子”。 菊,它不仅清丽淡雅、芳香袭人,而且具有傲霜斗雪的特征;它艳于百花凋后,不与群芳争列,故历来被用来象征恬然自处、傲然不屈的高尚品格。 国人极爱菊花,从宋朝起民间就有一年一度的菊花盛会。古神话传说中菊花又被赋予了吉祥、长寿的含义,故深受每个阶级人们的喜爱。中国历代诗人画家,也以菊花为题材吟诗作画众多,给人们留下了许多名谱佳作。 “娘子,您走了许久,歇会儿吧!” 观风递了条丝帕,担心地说道。 唐琬仰头看了看悬在天上的艳阳,点头同意了,带头走向不远处的凉亭。 “表姐!” 唐琬放下手中的花绷子,抬头一看,见是小姨母的独苗心肝宝贝,笑道:“是大郎啊!你今儿怎么有空闲逛?快进来坐!” “婢子见过大郎!” 张靖挥了挥手,让前来见礼的女使们都退下,坐在唐琬旁边的圆石凳上:“我好久没见表姐了,昨日人多不好说话,今日听闻表姐起了游兴在花园赏花,便来凑个趣,表姐不会不欢迎吧?” “怎么会?”唐琬被他说得“扑哧”一笑,“我听闻小姨母说你要参加明年的州试,想必现今还在忙着温习功课,所以觉得不好打搅你,没想到现在就看到你了,倒是让我好生惊喜!” 张靖眯眼一笑,少年独有的青涩和文人特有的温润如玉在他身上糅合成一种特殊的气质,让这个未及弱冠的少年更显得雄姿英发俊秀无双。 唐琬从桌上翻起一个小碗,揭开锅盖,从砂锅里舀了一碗饮子,安置砂锅的底架设有暗格,里面燃着小块煤,所以锅内的汤饮还是滚烫的。唐琬将汤碗推到他面前: “快喝口暖暖身,入秋后天色转凉,尤其晨晚,已经有些冻人,你要仔细自己的身子啊!” 一边让他起身,叫观风把绸布垫子垫在石凳上才让他坐下。 “我说表姐,我哪有那么娇弱?我是男子,我身体好着呢!”张靖看着眼前这手忙脚乱的一幕有些哭笑不得,不过更多的是暖心慰贴,他抿了口饮子,“倒是表姐,听说这段日子一直不见大好,当心自己才是!” “知道啦知道啦!”唐琬摆摆手,指了指一旁的观风和听雨,“我最近可是被这两个丫头看得牢牢的,你就不要再念我啦!” 张靖看她故作哀怨的表情,笑着转移话题: “说起来,表姐去岁答应我的寒梅图如今还没影呢!” “额?” 唐琬皱眉使劲回想了下,才从不知道哪个犄角旮旯里翻出这事的记忆来。唐琬原身是个实打实的才女,琴棋书画、诗词歌赋无所不无一不通,可换了她来,就很危险了。 张靖看着她变换的神色,眼睛一眯,危险地说道:“表姐不会想赖掉吧?” 被说中心思,唐琬有些尴尬地“呵呵”笑了两声,故作从容地说道:“君子一言驷马难追!虽然我是个女子,但也一直以君子的行为准则处事,怎么会有那种有失身份的小人行径?只是……” “只是什么?” “只是谁人不知张大郎画艺超绝,是李待诏(李唐)也赞过的丹青名家!你如今要我送你寒梅图,这不是让我鲁班门前弄大斧么?” 张靖拿起唐琬放在一边的花绷子,说道:“表姐太谦虚了,只看你这描于葛布上的花样,寥寥数笔,就将面前菊花的形态姿容尽收其中,仿若真花,倘若用笔墨绘于纸上,定是一副绝妙的菊花图,表姐画艺见涨,假以时日,说不定小弟也要甘拜下风呢!” “贫你的嘴!”唐琬抢过花绷子,扣在桌上,赏了他一个白眼,“说起来我也很久没有见你作画了,不知今日可有这份荣幸?” 张靖合上折扇,敲了敲手心,傲然道:“敢不从命?不过,小弟也翘首顾盼表姐的新诗已久,不知……” 唐琬微抬下巴:“固所愿也,不敢辞!” 此时周围极有眼色的女使和张靖的书童已经将桌上的锅碗等物收拾下去了,摆上上好的纸笔,唐琬一手微拢袖口,一手捻起墨条,笑道:“今次就由我来为大郎磨墨吧!” 张靖笑了笑,没有说话,拿起毛笔对着亭外菊圃沉思良久,才在纸上大刀阔斧地泼墨挥就一气呵成。唐琬在一边歪头看着,他并没有照着眼前景色写实,而是选了几株,背景却换成了一块质感丰厚的岩石,既有盛开时的绚烂夺目,又隐隐透露出凌霜傲雪的风骨。他很会现学现用地用了唐琬描花样时用的素描手法,更显得与现下的绘画手法不尽相同。 唐琬看他画完了还没有出声,仍然执笔立于原地,沉浸在方才绘画时所展现的画意中,这大概就是所谓的顿悟吧,或者说抓住灵感?不过不论这种情况叫什么,定是对他今后大有好处的!唐琬挥退急着上前想唤醒他的书童,示意大家噤声,然后怡怡然地在一边坐下,看着亭外的美景,耐心地等他清醒过来。 表弟在线阅读 表弟 - 四娘 回宋之唐琬 作者:凝碧 四娘 “表姐,让你见笑了!” 良久,张靖才回过神来,长呼了一口气,一脸的满足和意犹未尽。他把笔一丢,摩挲着画,若有所思。 唐琬一手支着脸,歪头看他,笑眯眯地说:“该是我先恭喜表弟才是!” 张靖拿出折扇,唰地一下展开,很是风流潇洒地扇了几下:“过奖过奖,不过现在轮到表姐了!请!” 张靖微微躬身,让出位子。唐琬也不推脱,提笔就往空白处写下一首七言诗。 “无赖诗魔昏晓侵,绕篱欹石自沉音。 毫端蕴秀临霜写,口角噙香对月吟。 满纸自怜题素怨,片言谁解诉秋心。 一从陶令平章后,千古高风说到今。” 张靖慢慢吟诵了几遍,扇骨一敲手心,叫了一声好。唐琬从荷包内拿出两枚自己的私章,沾了红泥印在诗后,边道: “你的印章呢?” 张靖也从绣袋内拿出私章留下印记,好奇地问道:“表姐什么时候有了个‘瑶池府主’的别号?” “不久前取的。”唐琬不在意地随口答道,“这幅画你要收藏?” 张靖立即很有危机感地压下身子,同时与画面隔了一拳距离护住画,也不至于弄污画面,急切地说道:“这是自然!表姐,你可不要同我争!” 唐琬看着他那无赖模样,轻“嗤”了一声,赏了他一个白眼:“瞧你那德行!跟我一个女子计较,你也不怕有失身份!” 张靖不以为然地说道:“你可不是一般的女子!往常我与你在一起的时候,我可是一次都没有争过你的。像上次的徽宗《文会图》,上上次的诸遂良真迹,再前次的……” “停停停!”唐琬难得的反省了一下自己,是不是以前真的将他欺负得太厉害了?“好了,我也知道这幅画对你意义颇深,不跟你争了,你也快收起这副惫懒样子,要是被小姨母看见,又吃到挂落可别怨我!” “谢表姐体谅!” 只见他装模作样地做了个揖,逗得唐琬忍俊不禁,虚扶了一把,说道: “不过你也别想我这么容易放过你,你得画幅枫叶图给我!” 张靖一口答应了下来,然后小心地将画轴卷起,系好绸带,让身边的书童送回到他的书房去。 “对了!”唐琬指着外边的菊花,问他,“今岁家中怎么种了如此多的菊?我记得往年没有这么多啊!” 张靖这才坐下身,喝了口饮子,答道:“这也不是什么大事儿,家父难得起了兴致,和其他几家约定在过几日的赏菊会上比比谁家的菊最好,是故他往各地寻了不少不同品种的菊回来,所以今年园中菊居多了!” “姨爹真有雅兴!” 唐琬赞叹道,各种羡慕啊,虽然锦衣玉食仆从环绕,但在没有电视没有网线没有电脑的时代,宅女也宅不下去!可宋朝闺秀纵然可以偶尔出门散散心,但想当个遍览天下风光的驴友那是门都没有的。不说长时间出门在外的名声问题,道路也不是多么平整好走的,能把人颠散架。况且路上匪盗横行,安全问题实在令旅人头疼。 此时的男子虽还保持着游学的传统,却也因为种种原因慢慢将“士子游学”这个保持了几百年的传统给慢慢地置之脑后,从原先通六艺文武双全的文人士子变成手无缚**之力的腐儒酸儒,再不复文能定国武能安邦的全能文士盛况,让人扼腕! “这个……表姐,我也出来不短时候了,该回去温书了,先告辞了!” 一边说着,张靖一下子站起身,把折扇往腰间一,双手抱拳弯了弯腰,然后迅速转身,一溜烟地疾步走了,整个过程如行云流水般流畅,没有一丝停顿,等唐琬反应过来,留给她的只有一个迅速变小的背影和打着旋儿慢慢飘落的几片树叶。 为什么感觉他像是后面有老虎追着呢?唐琬着下巴,不解地想到。 “表姑母?” 唐琬回过头,正好看到两个衣着明丽的少女分花拂柳走来。眉目柔婉,语笑嫣然,身姿袅娜,仪态万方,光滑鲜艳的石榴裙轻轻滑过凋零在地的落花,摇曳出一汪如水的风情,发髻上微微晃动的步摇,衬着美人的眼波流转,更显少女的似水柔情,秋风吹起松松挽于臂间的披帛,衬得来人如同漫步于九天仙的仙子。 “是十二娘和四娘啊!” 唐琬大概猜到张靖刚刚火燎屁股一样跑得比兔子还快的原因了。 吴四娘的生母是小姨爹的庶妹,因为其生母生产时难产,好不容易把孩子生下来后就血崩去世了。不过她好歹也是宠了一段时间的爱妾,所以张家老爹对这个刚出生就没了生母的庶女起了几分恻隐之心,就把她抱给嫡妻养了。 虽然在古代家族中,夫君的孩子,无论嫡庶,名义上都是嫡妻的孩子,嫡子自然不用说,那是名正言顺的继承人,全家的心头宝,但庶出子女还是有很大区别的。倘若庶出子女养在嫡母名下,那就能充作半个嫡子了,要是嫡子一旦出了什么意外,那么继承家业的人,养在嫡母名下的庶子比起其他养在生母身边的庶子,可能要大得多。 万一碰上个刻薄的嫡母,养在她名下的庶子好歹还能当个少爷,而其他庶子就只能当奴仆任由她搓圆捏扁了,估计府里一些体面丫鬟婆子都比他们生活得好!当然,要是真的遇上这类嫡母,她一般是不会给惹她厌烦的庶子们提供这个终南捷径的。 那个早死的妾室受宠时没少挑衅正室夫人,不过碍于夫君新鲜着,张老夫人不好拿她怎么样,于是就免了她每天的请安和在嫡妻面前立规矩。她还以为是因为夫君宠她才免了她的规矩,在后院愈发嚣张跋扈起来,却不知是张老夫人觉得她膈应人,拿她当空气,完全当她不存在。 对于她留下的这个女儿,张老夫人是怎么看怎么不顺眼。只是当时她觉得要为自幼体弱的儿子积福,就给她配了母丫环,敲打了一番伺候的人不要怠慢她后就丢在一边不管了。那些当下人的哪个没有察言观色的好本事,早就知道这个庶女恶了正室夫人,也对她不甚敬重,虽然没闹出什么让她饿肚子穿补丁的闹剧,但也对她冷淡得很。 张老官人虽然一开始对她心存怜意,但他毕竟是一个标准的古代士大夫,也不会照顾小孩子,而且他看嫡母对这个庶女方方面面都想周全了,也就丢开了手。这个庶女就这么磕磕碰碰地长大了,及笄后不久,就由嫡母做主远嫁了。要知道宋朝普遍晚婚,像她这般早嫁的难得一见,可见张老夫人有多不待见她了。 张老夫人虽然不喜她,但在婚事上倒也没有作贱她,给她选的夫君也是一方豪强。一开始几年,她还过得比较舒心,除了没儿子在夫家站不稳脚,但到底娘家势大,夫家虽然有些怨言倒也没怠慢她,因为她也没拦着自家夫君纳妾,过了几年还好不容易地怀上了,并生了个女儿。虽然不是儿子,让夫妻俩都有些失望,但好歹是第一个孩子,这让一直以为自己生不出孩子来的夫君也暗地里松了口气。 不过没过几年,一心想要个儿子的夫君因为房事过多,突然间一命呜呼。生长于深闺后院的妇人怎么是那些一心谋夺主家财产的亲族对手?但她好歹散了大半钱财,靠着娘家解决了这桩祸事,然后带着剩下的财产带着独女前来投奔大哥。 此时张老官人和张老夫人已经仙逝,小姨爹从小和她没什么交集,但看在她养在自家母亲名下的份上,接纳了她,反正府里也不差几张嘴的嚼用,于是就让她们住下来了。 “你们也来赏花吗?”唐琬笑眯眯地问。 顾十二娘收起脸上些微的诧异,笑着说道:“我听四娘说起园内种着各种菊花,很是好奇,便来看看,见见世面!” “坐吧!”唐琬示意女使给她们两个铺好软垫,将桌上的笔墨纸砚收好,倒上茶饮,方说道:“那你看出什么来了吗?” 两人道了谢,规规矩矩地坐下。顾十二娘回道: “回表姑母的话,十二娘今日可是大开眼界!我见到了好多种以前从没看到过的菊花。知道现在我才知道,菊花竟然有翻卷模样,甚至是长成叠球样子的,还有花盘生成荷花一般的,颜色也不限于黄和白等几色。四娘博闻强识,一路多亏了她的介绍讲解,我算是大饱眼福啦!” 唐琬饶有兴趣地听她说着,只见她说到兴奋处眼睛亮亮的,粉颊上也飘上一抹浅红,鲜艳欲滴。顾十二娘生得很漂亮,不然她也不会那么轻易地获得众人的喜爱,人们总是对美好的事物多分包容和怜惜。只要顾十二娘不打她的主意,那么在她眼里,十二娘还是个很可爱的小姑娘,她也愿意多疼她些! 唐琬眼角瞥见吴四娘悄悄地扯了扯她的衣袖,顾十二娘才好像猛然回过神来,从纤细白皙的脖颈到柔美的芙蓉面迅速窜上一层鲜红的霞光,她微微低头,有些赧然地说道: “是十二娘失礼了,还请表姑母勿怪!” 四娘在线阅读 四娘 - 酥果 回宋之唐琬 作者:凝碧 酥果 唐琬正听得高兴,被顾十二娘这突如其来的一番告罪给愣了下神,她好笑地摇摇头,面色柔和地宽慰道:“十二娘很可爱,我很喜欢!” 说完她自己先囧了下,这话说的,怎么听着那么像街头调戏良家妇女的风流纨绔呢? 十二娘抬头仔细瞧了瞧她的神情,见她确实是没有什么被冒犯的恼怒表情或者口是心非,便安下心来,笑着说道:“这下十二娘就放心了!自前次惹表姑母生气这些天来,我每日都心中惴惴,忐忑难安,想着无论如何,也要和表姑母谢罪一番,却总是找不到机会。如今知晓表姑不曾怪罪于我,虽然为自己的小人之心惭愧,但心中是很欢喜的。” “人与人相交,贵在交心。倘若你先在对别人的交往中带上了种种思虑试探,这份交情便不复纯粹了!”唐琬抿嘴笑了笑,意有所指,“这天下怎么可能只有几个聪明人呢?我们不能想当然地把别人当傻子,自己先算计了别人却还掩耳盗铃地要求别人真心相待!” 顾十二娘一脸谦逊,笑意盈盈地说道:“恩,十二娘晓得了,谢过表姑提点!” “这哪里算是什么提点?”唐琬摇摇头,“不过是一些心得罢了!” “那也是表姑为着十二娘着想才会开诚布公地说的呀!别人怎么会如此直白地给十二娘讲道理呢?”顾十二娘认真地说道,“十二娘年岁小,见识浅薄,若不是表姑有心提点,估计以后不知不觉得罪人都不晓得呢!” “好啦,我说不过你!”唐琬笑看了她一眼,不准她到底是真心还是奉承。不过她想了想就丢之脑后了,想太多反而令自己烦恼,不如就当她是真心道歉好了,今后再出什么幺蛾子,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也不迟。 十二娘喝了口汤饮,将小碗置于桌上,问道:“我和四娘刚刚从拐角处走来,似乎隐约看到了表叔的背影,方才是表姑与表叔在此吟诗作画吗?” 唐琬顺着十二娘的眼神看到了被女使收起来的笔墨纸砚,点头答道:“大郎方才是在此地,看这园中美景一时兴起,便布置下来作了一幅画!” 吴四娘迅速地抬眸看了一眼置于一边的笔墨纸砚,轻咬下唇,面带希翼和期待地拉了拉十二娘的衣袖,又小心地瞥了唐琬一眼。十二娘轻轻地拍了拍她的手,笑着对唐琬说道: “表姑和表叔好兴致!可是表叔为何走得如此匆忙?” 唐琬从碗边看着她们两个的小动作,听了她的话后,故作疑惑地说道:“匆忙?何以见得?他可是吩咐了书童将画作都收拾好了之后才走的呢!” 十二娘顿了顿,笑道:“那可真是不巧了,我听闻表叔的画那是一绝,本来还想见识一下,哪知没有这个福分!” 唐琬挑眉道:“大家同住一府,又是亲戚,你若是想看,自去寻他便是!” 吴四娘见两人你来我往地,但都说不到她想知道的方面上,顿时有些急了,她轻蹙黛眉,眼光自以为不留痕迹地再唐琬和十二娘身上来回打转。唐琬索直接问她: “四娘,多日不见,今可安好?我看你面色焦虑,可是有事?” 吴四娘像是被吓了一大跳,身子一抖,才细声细气地回道:“谢五娘关心,一切都好!”顿了顿,才有些羞涩地小声问道,“不知方才表哥作的是何画?”话音未落,面色依然窜上一抹艳红。 唐琬曾经虽然经常于小姨母家往来,但同吴四娘独处还真没几回,一个是因为吴四娘和她母亲都知道自己的身份,虽然投奔到了大哥家,但毕竟不是嫡亲兄长,而且身份有些尴尬。人家为她们孤儿寡母提供了一个避风港已经仁至义尽了,这个世道多的是嫡子继承家业后将庶子赶出家门的情况,何况庶女,直接丢掉卖掉的也不少。如今得了些许庇佑,已是人家仁至义尽了,自然不怎么走动,安分守己得很!还有一个原因便是吴四娘太过小家子气,或许是因为身份处境之类的原因,让她异常小心谨慎,都到了缩手缩脚的地步,与她说个话也不干脆,还不能大声,不然她就是一副被吓到受欺负的可怜样子,让人看得只觉胃疼。 唐琬竖起耳朵高度集中注意力才分辨出她说的话,暗地里露出一个牙疼的表情。 “便是眼前这几株菊花了!”唐琬指了指面前的花圃。 十二娘和吴四娘一起向外看去,四娘袖着脸,轻声道:“表哥画的,定然是最好的!” “咳咳!” 唐琬被自己的口水呛了下。她默默扭头,原来每个表哥和表妹间都有一段狗血! 只可惜啊,这段感情注定落花有意,流水无情! 唐琬百无聊赖地想着。 漫说身份门户的问题,就这格,吴四娘那么敏感多心,多愁善感,而作为家中独子的张靖更是娇生惯养众星捧月似地长大的,虽说小姨爹扮足了严父姿态,将他教养得君子如玉,好歹没长成纨绔子弟,但骨子里的清高傲慢可是一点都没少,哪有那个心思围着一个女子陪着她整日伤秋悲月?偏偏吴四娘表现得如此明显,也难怪他一瞥见她就掉头走了! “十二娘这支步摇造型很别致,是新得的吗?” 唐琬不想再跟吴四娘纠结“表哥”的问题,无视了她隐约带着一丝期待的神色,若无其事地对着顾十二娘转移话题。 十二娘眨了眨眼睛,微微晃了晃头,碧绿的坠珠摇曳出一道动人的痕迹,她笑盈盈地接话:“表姑好眼色,这是大哥哥从临安带回来的,听说是临安最新流行的款式,传闻还是从中传出来的呢!” 跟聪明人说话就是痛快!唐琬赞许地看了她一眼,接着说道:“官家中之物哪有那么容易流传到外的?别又是哪家掌柜为了招徕顾客传出来似是而非的流言吧!不过,这步摇的确做得美,是不是中御物倒是不重要了!” 十二娘掩嘴笑了声,转而好奇地问道:“又是?难道之前有这类的先例?” “不算是类似,只能说是和官家稍带些关系的事儿吧!”唐琬歪头想了想,才说道,“这个故事发生在东京汴梁,讲的是一个东京的卖饼者。东京街头卖饼者众多,于是他们便想了五花八门的叫卖声,以此来招徕顾客。有一位卖环饼的小贩,为了别出心裁,在街头兜售时竟然喊出了‘吃亏的便是我呀’。大家都没想到这位小贩竟然敢在皇后居住的瑶华前也这么叫卖,于是便引起了开封府衙役的怀疑,以为他形迹可疑,便将他抓捕审讯。” 唐琬看了眼十二娘和吴四娘,见四娘已经收起失望和黯然,也在专心致志地听她说话,才继续说道:“待开封府仔细审完他后才得知,他只是为了推销自己的环饼,不由得哭笑不得,打了他一百棍后就将她放了出来。此后,这个小贩卖环饼的时候便改口喊‘待我放下歇一歇吧’。他的故事成了当时东京的一桩笑料,不过知名度大大提高,他的生意较之原来更好了!” 十二娘笑得粉面微红,捂着口说道:“这个小贩真有意思!四娘,你说是不是?” 吴四娘也笑得合不拢嘴,她用帕子掩住唇角,妩媚的双眼亮晶晶的,听到十二娘的问话,连连点头。 “表姑,您这故事哪儿看来的啊?” 唐琬吃了个杏仁芝麻小酥果,说道:“是我闲暇是随手翻看的一本杂记,里面记载了些趣味盎然的家常小事,纯是逗个趣儿。你若是有兴趣,回家后给你送去!” “真的吗?”十二娘微微瞪大双眼,惊喜地看着她。 唐琬故作不喜:“我骗你作甚?” “不是不是!”十二娘连连摆手,“我是太欢喜了,没有想到一向爱书逾命的表姑会送我书,十二娘受宠若惊呢!” “你若是真心想看,我自然不会小气!”唐琬指了指观风刚端上来的酥果,对她们说道,“你们尝尝这酥果,味道很好!” 十二娘和吴四娘依言从各自面前的小盘里取了个酥果,秀气地咬了一口。 “如何?” “很好吃!”十二娘将嘴里的东西咽下去后,抽空回了句,然后迅速把剩下的半个都塞到嘴里去了。 比起十二娘,吴四娘更秀气一些,两手捏着酥果,小口小口地啃着,可就是这副模样,活像蹲在树枝上抱着松子啃的松鼠,唐琬不着痕迹地看着她,保持着面上温柔的笑容,背地里笑得直揉肚子。好不容易让她能够不像一开始那么拘谨约束,如果现在一笑场,肯定会吓跑她。 唐琬见她们不停手地连吃了好几个,忙唤着身边伺候的女使赶紧上开胃的茶汤,让她们止了口。两人见自己一口气吃了那么多,都不好意思地红了脸。唐琬一边让人端上水给她们净手,一边柔声道: “你们若是喜欢,过会儿我叫人多送些过去。这酥果是新制成的,你们能喜欢,我很高兴!不过现在可不能多吃了,一个是因为快用午膳了,吃多了点心,若是过会儿用不下正食,对身子不好。还有一个原因就是这酥果是用油炸成的,我们平日里的吃食一向以清淡为主,突然食用油腻食物,吃多了对肠胃不好。” “素来听闻表姑身边的美食可是最多的,如今乍然一见,虽只窥得了个冰山一角,果然名副其实,十二娘在这里就先谢过表姑了!”十二娘微微欠身,调皮地冲唐琬眨眼一笑,娇憨地说道,“以后若是表姑得了什么好吃的,可要记着十二娘啊!经了这次,十二娘可算是对表姑念念不忘了!” “你这丫头!”唐琬好笑地点了点她的额头。 吴四娘用帕子擦了擦嘴,才秀声秀气地谢道:“四娘这里谢过五娘了!” “一家子亲戚,说这些生分的话作甚!”唐琬摆摆手,不甚在意。 酥果在线阅读 酥果 - 蟹羹 回宋之唐琬 作者:凝碧 蟹羹 唐琬见日悬正中,又想着一个人吃饭忒没意思,便热情地邀请顾十二娘和吴四娘到她院子和她一起用膳。顾十二娘本来就有心修复上次莽撞造成的隔阂,又被方才的小点心勾起了馋虫,对唐琬那儿的美食很是向往,自然一口气应承了下来。倒是吴四娘面色犹豫,踌躇不前。 唐琬有些不开心了,请你吃饭还一脸为难,又不是让你去吃毒药,真是太不给面子了!顾十二娘见她面色不好看,忙过来话道:“四娘,你可是和谁约好了?” 吴四娘这会儿也后知后觉地回过神来,才发现她刚刚当众给了唐琬一个没脸,又看见唐琬有些沉的脸色,顿时把自己吓得话都说不全。 唐琬无奈了,这算个甚么事儿?她默默抬头看了看天,然后将脸扭出一个和颜悦色的表情,才回头轻声问道:“四娘可是不方便与我们一同用膳?” “不……不是……”吴四娘见了她这个表情却像是见了鬼一般,头越来越低,只恨不得埋进口,“我……娘娘……” 唐琬看着四娘这完全一副被欺凌的可怜小媳妇模样,顿觉一口气堵在口,感到无比憋屈,她没怎么着她啊?这么一副样子,给谁看了都会说是她仗势欺人,可是天晓得她什么都没做!所以说,她最讨厌跟菟丝花一般的女子打交道了!总是会莫名其妙地背黑锅! “表姑母,四娘的意思是,她娘娘看得她比较紧,虽然与我出来时打过招呼,但这会儿都出来好长的功夫了,怕是在家担心了。毕竟,往常她们母女都是一块儿用膳的,甚少分开。”十二娘走到唐琬身边,一手执着团扇为她慢慢扇风,一手轻抚她的背,轻声细语,慢言相劝,缓缓道来,“四娘,对不对?” 吴四娘抬了下头,瞄了唐琬一眼,然后又迅速低下头去,只轻轻应了声:“恩!” “好了,我知道了!”唐琬侧身牵了十二娘一只手,“我没生气,别忙活了,我心领!”转头对观风道,“去和吴夫人回一声儿,就说四娘今日午膳在我这边用了,让她别担心!”然后转头对吴四娘说道,“现下没事了,走罢!” 吴四娘小心翼翼地福了福身,道了声谢。 唐琬摆了摆手,带着她二人回院了。小姨母知道她吃用讲究,拨给她住的院子景色优美雅致,却跟府中大厨房隔了一段距离,若是吃食从大厨房送来,怕是送到她院子里后已经凉了,而她身子弱,吃不得凉食,索专门给她开了小厨房,想吃什么直接从大厨房领了生菜,回院自己做。 方才唐琬得了她们回复后,就让听雨询问了十二娘和吴四娘的贴身女使关于她们素日里的偏好忌口,然后先行一步通知小厨房赶着做了。几个庖厨手脚麻利,当唐琬和十二娘吴四娘慢悠悠地晃回唐琬暂居的院子时,已经可以直接上菜了。 “现今正是蟹肥时节,昨日小姨母寿宴席上的几道蟹羹我吃着不错,凑巧厨房里还备着不少蟹,便让庖厨选了几样鲜美蟹菜做了,你们啊,赶了个巧。”唐琬趁着上菜时间笑着对十二娘和吴四娘说道。 “是那道蟹酿橙吗?”十二娘颇感兴趣地问道。 唐琬颔首道:“正是,还有蟹黄炊饼与蟹粉条羹。当然说到吃蟹,便免不了那道名扬天下的洗手蟹。” “洗手蟹?”十二娘诧异地瞪大眼,“那道东京名菜?” “不错!”唐琬见三人各自的肴桌上各色菜肴已经摆好,便率先拿起筷子,示意开动。 本来吃蟹最好饮花雕酒。因为蟹凉,而花雕酒暖胃,故此为最佳的搭配,但此间三个娘子,不好随便饮酒,所以唐琬让人备下了浓姜汤。用完一顿清新鲜美的佳肴,净手漱口后,再捧一碗浓浓的红糖生姜药汤,内腑慰贴,身心愉悦,简直做神仙也不换啊! 十二娘笑得眉眼弯弯:“表姑这儿美食诱人,倒叫十二娘上瘾,或许以后十二娘就此赖上表姑也说不准呢!” “难道娘娘和小姨母还能短你吃的不成?”唐琬见她一副吃饱喝足的惫懒模样,没好气地瞪了她一眼,“你也别拿我当靶子,我自是知道你不耐烦与长辈们一起用饭,不过一个人吃也不免太过冷清,你来与我一同用膳,我自是不会把你扫地出门!” 十二娘捧着小汤碗蹭到唐琬的坐榻上,亲昵地挨着她撒娇道:“我知道表姑最疼十二娘了!” 用完午膳,大家都习惯小憩一会儿。十二娘和吴四娘陪着唐琬在小院里散了会儿步消消食后,约好下午一起刺绣做女工,顺便将自己新描的花样带来一起参考参考,便各自回房歇息去了。 “娘子!” 唐琬送走十二娘和吴四娘后,正想回房睡一会儿,却被匆匆赶来的观风拦住了。 “何事?”唐琬见观风面色不豫,欲言又止,又用眼神扫视了下立在厅中伺候的几个小丫鬟,心头疑虑,示意她跟上进屋再说。 回到卧房,唐琬在窗下的软榻坐定,说道:“说罢!” “娘子,方才留于府上的阿秀和阿珠来信,说是陆家大郎前日差了贴身小厮陆瞻送了份厚礼到府里,因为陆瞻指定要亲自见娘子,怎么说也不愿意离开,她们不好决断,便差了奴仆陪了他一并来了。” “哼,这个陆家又要闹什么幺蛾子!”观风话音刚落,听雨便跺脚愤然道,“依我看,他们就是黄鼠狼给**拜年——没安好心!娘子您……” “听雨闭嘴!”观风皱眉厉声道。 听雨惴惴地低头道罪:“娘子恕罪,是婢子僭越了!” “无妨!”唐琬摆摆手示意她起身,皱眉想着陆游此次派人来到底有何贵干。她想来想去,没想明白,抬头问道:“现在陆瞻人在何处?” 观风回道:“府中下人是通过张府门房传了消息进来的,方才我知道后已经让一个外间伺候的婆子去将人领进来了。因为此事不好张扬,还特意交代了从偏僻些的小路走。” “你做的很好!”唐琬点头,又问道,“阿秀和阿珠的信中可把事儿的具体经过说清楚?” 观风说道:“前日在咱们走后,陆瞻才到的府上,不过他没有递名帖,但门房上的小厮还认得他,听说他求见娘子,便与他说了娘子已经往张府来了,并不在家。他只当咱们府里的人不待见陆家人,故意说娘子不在家的,怎么也不信。门房人实在打发不了他,便唤了大管家来,大管家知道后便直接把人带到仙居楼去,让阿秀和阿珠与他当面分说。” “陆瞻来府上的事儿府里的人知道的多不多?”唐琬话问道。 “信上说大管家已经让见过陆瞻的小厮封口了!” “大管家办事一向稳妥。若是让下人传出我至今仍和陆大郎私相授受的流言来,不光是我名声受损,整个唐府都要蒙羞!”唐琬淡淡地说道,示意观风继续说。 “阿秀和阿珠让陆瞻相信娘子确实不在家后,便问他何事来唐府。他只说奉了陆家大郎之命来送礼,至于为何送礼、送了何礼之事他是一概不答,只说要亲见娘子。阿秀和阿珠见他油盐不进,赶也赶不走,便去寻了大管家。大管家出了个主意,把人送到这边来了!不过没明说是陆家人,只说是娘子的糕点铺子掌柜有急事要禀报娘子。” “我知道了!”唐琬用手揉了揉额角,觉得有些头疼。这个前夫,到底在想什么? 没一会儿,就有人来回话说是府中来人已经到了,安置在了偏厅。唐琬觉得这事儿不宜声张,便只带了观风和听雨两人前去。 “陆三见过少夫人,给少夫人请安!” 唐琬看着陆瞻熟悉又陌生的面容有些恍惚。陆瞻是陆游的书童兼贴身小厮,也是自小一起长大的家生子。对于陆游与唐琬之间的悲欢离合,他知道得很清楚,唐琬对他也不陌生,当初她在陆家和陆游形影不离如胶似漆时,跟他打交道的次数也不少。而今不过一年,却仿佛经历了沧海桑田,再也回不去曾经了。 唐琬神色复杂,心中好像翻腾着千言万语,却不知从何说起,只留一声幽幽叹息。她闭了闭眼,再睁开眼时,面容已经回复了淡然无波。 “我已经不是你的少夫人了!” 陆瞻恍若未闻,依旧固执地称呼她为“少夫人”。唐琬有些无奈,且不管这是谁的意思,但她知道,哪怕现在整个陆家都还称呼她为“少夫人”,陆游那个明强悍的老娘也不会同意她再成为陆游的妻子的。更何况,最重要的是,她也不想当陆游的妻子了。 若仅仅是面对难缠的舅姑,她始终坚信“诚所至,金石为开”,又信心和毅力化解他们的偏见,但她无法接受自己在面对夫家众多刁难时,夫君在自己的背后捅自己最深最痛的一刀!他们是同患难共富贵的夫妻啊,还记得花前月下许下的山盟海誓么?可是为什么他能那么干脆地写了休书呢?纵然她知道这是他迫于父母的压力,但还是忍不住去迁怒他。 如今,她已经是下堂妇了,他为何还痴缠不休?不与他的爹娘沟通交流,偏要来寻她,他就不能有担当一些么? 蟹羹在线阅读 蟹羹 - 信笺 回宋之唐琬 作者:凝碧 信笺 唐琬见怎么也没法把这称呼变过来,便也不管他了,直接问道:“你此番前来有何事?” “陆瞻耽搁了大郎要事,请少夫人恕罪!”陆瞻扑通一声在唐琬面前跪倒在地,唬了她一大跳。 唐琬抚了抚心口,没好气地说道:“既然耽搁的是你家大郎的要事,要请罪回去跟你家大郎请去,何必在我面前这番作态!” “少夫人!”陆瞻磕了个响头,有些哽咽地说道,“自从少夫人离家后,大郎茶饭不思、夜不能寐,现下瘦了好几圈,看着都形销骨立了!” 唐琬端起茶盏抿了口,道:“当初给我休书的也正是你家大郎,如今还同我说这些作甚?” “少夫人,你明知那是夫人……” “我不知道!”唐琬微微抬高声音,打断他的话,“现实就是我已经不是你们陆家妇了,自然应当熟读《女戒》,遵从《女则》,你家大郎如今还差你来此,可是要让世人再给我一个私相授受的罪名?” “不……不是……”陆瞻连连摇头。 “好了,事已至此,既然早有定论,那么不说也罢!”唐琬缓下语气,“说罢,此次前来有何要事?” “回少夫人的话,大郎此次派遣小子前来,一是得知张夫人寿诞,愧于无法亲自前来,特让小子赶来献礼为夫人贺寿。本来小子是想与少夫人一道前来的,没成想少夫人先行一步,小子在半路又出了些事儿,才拖到今日才见到少夫人,还迟了张夫人的寿诞!”。 唐琬顿了顿,才慢慢说道:“我代小姨母谢过他了。还有其他事么?” “还有就是大郎托小子一定要亲自交到少夫人手中的一封信!” 唐琬瞪着陆瞻高高举起的一封信笺半晌无语。陆瞻没有回话,只是高举着那封信笺,好像不知手累一样静默不动。听雨一见柳眉倒竖就要开口,被一旁的观风手忙脚乱地捂住嘴,听雨转头怒瞪她,观风指了指唐琬,听雨才恨恨地翻了个白眼,闭口不言。屋内顿时沉寂下来,气氛也越来越压抑,唐琬和陆瞻僵持在地,好像在比试谁的耐心好,谁到最后先退后一步! “我知道了!” 好像过了一瞬,又好像过了良久,唐琬看着低眉顺目的陆瞻额头慢慢渗出冷汗,终于大发慈悲接过信笺,放到一旁的桌上。 陆瞻暗地里松了口气,又见唐琬没有现场拆信看的举动,不禁问道:“您不看吗?” 唐琬冷冷地看了他一眼:“如今礼我收下了,信也送到了,没事你还是尽快回陆家吧!省的陆家看你不在,不知又要出多少幺蛾子,惹多少事儿出来!观风,送客!” 陆瞻见唐琬神色不好,知道因为方才自己的举动,她此时心里已经恼了他,但这是自家大郎的吩咐,他一个做奴仆的,怎好置喙?他身为陆府管家之子,自幼生活虽比不得富家公子,但也是娇生惯养众星捧月长大的。更何况他与大郎自幼相伴,自然情分不同寻常,当个小厮书童也不过是跟着郎君开开眼界,没人给他脸色瞧。如今骤然碰了一鼻子灰,不禁心生怨怼。不过他瞥了唐琬一眼沉如水的脸色,也不敢再多嘴让她看信,磕了个头就告辞出去了。 “三郎,娘子这些日子心情不怎么好,你别见怪!”观风面带歉意地说道,一边给陆瞻递过去一个用布盖住的竹篮,“这儿有两吊钱,还有两盘新制的点心,都是娘子赏你的!” 唐琬知道,宁可得罪君子,不可得罪小人。万一得罪了小人,他会时不时地给你捣乱使坏,让你烦不胜烦。所以方才对陆瞻不假辞色一个是因为她实在不耐烦陆家人,二则是在陆瞻面前做个姿态,这事本就是陆家理亏,她何必还要忍气吞声做小伏低?这时要是再忍让,哪怕不是她的错,人家看了还以为是她心虚,从而把过错都推到她身上呢! 不过也不能平白无故得罪人,毕竟原先唐琬和陆瞻就没有什么过结,此次纯粹是因为陆瞻陆家人的身份才给了他脸色瞧,而不是他这个人本身。要是陆瞻因为唐琬这次的态度而流传出对唐琬不好的言闻,唐琬未免会很困扰,所以她让行事周全的观风去送他,正好背地里抹平这次的过结。果然不出所料,观风接收到了唐琬的示意,并且完美地执行了下去。 “观风姐姐太抬举小子了,少夫人可是主子,小子可是万万不敢对主子有什么怨怼不满的,这可是对主子不敬的大罪!”陆瞻一听赏赐,马上把刚刚那丁点不满抛之脑后,不过好歹跟了陆游这个才子那么长时间,还挺会装模作样一番的。 “好了,我们同处过那么长时间,我还不知道你?”观风“扑哧”一下笑了出来,直接把篮子放到陆瞻怀里,“这是娘子给你的赏赐,好好拿着!” “那小子谢过娘子了!哎,哎,你轻些啊!”陆瞻手忙脚乱地接住篮子,然后凑到观风身边,悄声问道,“我说观风姐姐,你好歹跟小子透露些,这少夫人……” 观风瞥了他一眼,叹了口气说道:“还说什么少夫人啊!” 陆瞻警惕地环顾四周,然后愁眉苦脸地说道:“可是大郎他……” “唉!具体内情如何咱们这些近身伺候的人都晓得!”观风重重地叹了口气,“到底还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啊!” 观风说得意味深长,陆瞻的眉毛皱得更紧了,都要打结了。 “好了,不说这个了,这些都不是咱们能管的!”观风话锋一转,“你好歹也记着嘴上把个门,不要把主子家的事儿在外头随便说,要是出了什么不好传闻,小心吃不了兜着走。” “我知道我知道。”陆瞻连连讨饶,“我就在姐姐面前说说,姐姐都是知情人。在外头人面前哪个会胡说,我定是将嘴闭得牢牢的!” “你记着就好!” 观风将陆瞻从侧门送出内院,给陪着陆瞻来张府的几个唐家奴仆每人赏了一吊钱,严令他们不可将今日之事乱说后才让他们回去。 屋内,唐琬坐在交椅上,盯着桌上的那封薄薄的信笺,久久无语。 “娘子!” 唐琬被听雨的这声唤声惊醒,她看着眼前比她还要气愤的听雨,心下感动。方才她和陆瞻说话时观风镇压听雨的那一幕她也注意到了,虽然听雨那时的举动有些逾矩,但听雨一心为她的心意,让她感动很贴心。她看着余怒未平的听雨,微微一笑。 “娘子!”听雨看着唐琬温和柔顺的神情,不禁感到自己使命感愈沉,身上压力又重了一担。她暗自下决心一定要保护好自家善良心软的娘子,不让她被那些黑心肝的人欺负了去,“娘子放心,听雨一定会护好您的!” 唐琬看着眼前突然燃烧起来的听雨有些不着头脑,仿佛还能看见她背后熊熊燃烧的火焰,不过唐琬能感觉到听雨的善意,所以她笑着接话道:“我自然是信听雨的!” 经过这一打岔,方才一室沉闷的气愤顿时烟消云散,唐琬看桌上那封信笺的时候,也没有了一开始的忐忑纠结。她低头思量了一会儿,轻笑一声,伸手将信笺拿起了来。 唐琬摩挲着信封上“蕙仙亲启”四个竖排小字,熟悉的笔迹让她再一次地走神了,直到听雨担忧地碰了碰她,她才猛然回过神来,对着愁眉苦脸的听雨安抚地一笑。 “娘子,您身子方好,李大夫也说了您要静养,不可烦心劳神过多思虑,不然恐怕会留下病,您要爱惜自己的身子啊!” 唐琬拍了拍听雨的手,说道:“我不会再忧思成疾的,毕竟我也被那些个养病的日子也弄怕了不是?” 听雨大概也想到了唐琬刚回家时卧病在床的那些日子,不禁抿嘴一笑,打趣道:“娘子可讨厌吃药哩!” 唐琬轻轻拧了一把听雨的腮帮,笑道:“小丫头,尽来拿你家娘子说笑!” 拆了信,里面只有一张纯白的薄纸,唐琬细看去,却是一首《长相思》新词,写得缠绵悱恻,催人泪下,字里行间充斥着刻骨的思念与触手可碰的柔情,让人愁肠百结。唐琬咬了咬下唇,将这张重新装进信封,手微微颤抖,装了好几次才顺利装好,然后迅速站起身就往寝室走。 听雨被她前所未见的难看脸色惊住了,半句话也不敢说,连呼吸都放缓了,只紧紧跟住了她。 唐琬在寝室门口顿了顿,说道:“我要歇觉,不用人伺候,都下去吧!” 话毕,头也不回地进了屋,顺手将房门掩上了。 听雨紧皱眉头看了看房门,缓了缓气,这才发现刚刚气氛太紧绷,自己都出了一头冷汗。她掏出帕子抹了抹额头,回头对跟着的几个二等女使说道:“这边有我看着,你们先下去吧!” “诺!” 几个小丫鬟轻声应了,福了福身,然后轻手轻脚地转身离开了。 信笺在线阅读 信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