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教]句号少年与逗号少女》 [Page.001] [家教]句号少年与逗号少女 作者:Asshole. [Page.001] 并盛町孤儿院。 院长看着眼前这对姓云雀的夫妇,不断地搓着手紧张地打量着他们的脸色。男人身着一身黑色西装,里面是紫色的打底衬衣。锐利的凤眼闪着深蓝色的光芒,黑色的半长刘海投下的影使整个人增加了许多森的感觉。而女人则是挂着清丽的笑容,一头漂亮的褐发披散在肩上,纯黑色的眼睛深不见底,给人一种被算计的感觉。 “上……上次给您介绍的那个孩子……有什么问题吗?”他几乎觉得自己的后脑勺在不停地滴汗,对方怎么说也是掌控了并盛所有产业的人,作为一个在云雀夫妇的手下做事的一个小人物他感到巨大的压迫感。 【这两个人是怎么回事……这已经是第三次了,到底要什么样的孩子他们才肯……】 “太吵。”男人终于懒得再保持沉默,打了个哈欠表示他很不耐烦。 而女子则是笑意盈盈,“我们比较喜欢安静的孩子。”似是不经意间在安静二字上加了重音,她挽着身边男子的手更紧了一些。 可怜的孤儿院院长几乎想捶地了。 他给这云雀夫妇推荐的前两个孩子都是在孤儿院里很被看好的,格开朗又活泼,小孩子吵一点才正常;可偏偏云雀夫妇异于常人,居然要安静的小孩子;本以为这一次推荐过去的那个女孩子绝对能行,没想到驳回的理由居然还是‘太吵’!干脆送他们一个哑巴算了! “可是……小孩子的话,多多少少都有点吵吧……”院长掏出一块白手帕擦擦他光溜溜额头上的汗,可以的话他真的不想面对这两个压迫力极强的人。 “真的没有吗?”女子问道,然而她的话里大有‘找不出来我就做掉你’的意味,吓得院长又是一抖。 “……这个……不如您们再看一下?就在前三天有个刚刚被送进来的女孩子,您大概会喜欢……”院长突然想起三天前送来的那个安静异常的女孩子。 “哦。”男人应了一声,算是同意了去看那个女孩子。但是院长觉得自己清楚地在他眼里看到了‘这一次再不合适的话我就宰了你’的意思,不禁开始祈祷。 “喂喂?中川,前三天送来的那个女孩子带过来,云雀大人要看一下!”他拿起座机拨号,对着那头的女护理人员说道。 【啊……您是说那个没说过话的孩子?】那边的中川稍有些疑惑地说道。 “对对,就是她。”院长说话有点急促,随即放下电话,赔着笑脸说:“那孩子真的非常安静,您们一定会喜欢的。我已经叫人把她带过来了。” “希望如此。”女子不无威胁意味地笑,院长想就算自己现在脑袋落地也不奇怪。 很快中川就把那个孩子带了过来。 看上去的确是很安静的。长如黑瀑的秀发直达臀部,刘海被修剪得很整齐,稍稍遮住一点眼睛。如果仔细一点看的话,会发现女孩的眼睛是非常稀有的纯灰色,在灯光的照下变得晶莹剔透像一颗未雕琢的宝石。她并不算高,但却没有一点婴儿肥,手脚都纤细得不像话,苍白的肌肤让她看山去像个日本娃娃。 院长搓着手,说:“怎、怎么样?”天神保佑,这个女孩子安静得跟个哑巴一样,可别再和我说‘太吵’! “唔……”蹲下身打量了女孩一会儿的女子捏了捏女孩柔嫩的小脸,“确实,很安静的样子啊。弥生,你觉得呢?” 男人挑了挑眉。 女子像是得到了肯定回答一般的,站起身对院长说:“那么就这个孩子吧,多谢您了。她的名字是?” 院长一边在心里疯狂默念‘不用谢我拜托你们不要再来了!’一边翻出她的档案,“嗯……她叫南空抚子,今年大概有4岁了,父母因事故而双亡。……真、真的确定是她了吗?” “有什么问题吗?”一直冷着脸的男人对于被临时打断感到不满,瞥了院长一眼。 “啊……不……只不过她从到这里来都没有说过一句话,我们怀疑……她可能是哑巴……”说道这里,院长狠狠地咽了口口水。 “没关系。之前不是也说过了嘛,我们喜欢安静的孩子。”女子轻轻地抱起女孩,不禁小声惊呼道:“这孩子还真轻呢。” ——拜托你们快走吧!!!!可怜的院长此刻内心狂嚎,再这么折腾下去他会折寿的啊!绝对会折寿的啊!! “手续我会帮您们办好的,尽管放心领回去吧!”院长抹着头上的汗送走那两尊大神,忽然觉得自己命不久矣。 —— 云雀弥生,掌控并盛所有产业的一把手。 云雀恭子,掌控并盛所有产业的一把手,同时是意大利彭格列家族的门外顾问成员。 ……谁能想到这样的他们居然搞不定自己的儿子? 儿子和周围的小孩都合不来,前几次领回来的女孩子他不由分说就是一顿暴打引得其放声大哭不止,云雀弥生又嫌吵,无奈,只能将孩子送回去。 所以当今天云雀恭子把手上纤小的抚子放下并给自家儿子介绍的时候,做好了随时拦住儿子的准备。 “恭弥,这是抚子哦,na-de-shi-ko。抚子,这是恭弥,kyo-ya。你们以后要好好相处哦。” 小小的云雀恭弥自然不会觉得眼前纤瘦得过分的女孩子需要呵护,不由分说地挣开自家母上大人就是一腿踢过去。 “啊。”看到抚子被恭弥一脚踢翻的恭子,不由得扶额:再安静的孩子,被这样欺负了也会哭的吧…… “呜。”抚子由于突如其来的冲击被惊了一下,整个后背哐地砸到地上,眼见她抽了一声就像是要开始哭了,恭子默默地想到:完了,这是要哭了吧…… “……” 令恭子没想到的是,抚子慢慢地从地上吃力站起来,眼睛里没有半点泪花。 【哎……没哭?】 恭子还没从这个冲击中反应过来,自家儿子毫不留情又赏了抚子一拳。 抚子再度被打倒在地,不同的是这一次连哼都没有哼一声,更别说哭声了。 在打了对方两下以后发现没有反应,云雀恭弥便懒得再对抚子下‘毒手’,算是勉强认可了她的存在。 过了几日,抚子便能坐在云雀恭弥旁边而不挨打了。而心疼这个女孩子的恭子也对自家儿子多多嘱咐,这才使抚子逃过被揍的劫难。 虽然有这些嘱咐,但时不时的云雀恭弥还是要赏南空抚子一拳的。说到底云雀恭弥也还是个任的小孩,南空抚子如果不合他的意,他就只能通过揍她来表示他的不满意。 但由于抚子生安静得不正常,不知是处于害怕还是无力而从不反抗,过后就一定会变得顺从云雀恭弥的心意。 直到有一天,云雀恭弥的任和南空抚子的顺从已经到了连云雀弥生都看不下去的程度,他决定让南空抚子拥有一点战斗力。 领回来的短短一个月,抚子身上就有许多淤青和伤痕,她本身又病弱,不懂分寸的云雀恭弥自然是从来都没有下轻手过。仔细检查过以后,云雀弥生得出一个结论:要这女孩学习体术等身体素质要求很高的东西是不成的。 而云雀一家子除了南空抚子都不是什么正常人,云雀弥生不知从那里弄来一把cz75扔给南空抚子,指了指院子里的一个靶。 cz75虽然属于轻便型,但说到底那也还是把枪,重量还是有的。或许也可以说是天赋所致,小小的南空抚子双手伸得很长,握住枪的手有点抖,一对准就半点犹豫也没有地摁下了扳机。 “啪!” 一声枪响,院子里的枪靶下部的杆子应声而断。 听到枪响的云雀恭子还以为是家里遭到了袭击,急忙跑出来就看见南空抚子用她那小小的手握着枪,砰砰砰几声打断好几个枪靶下部的杆子。 “弥生……你们在干什么?”她惊奇地问道,虽然之前自家老公就有提过这个事情,但她没想到这么小一个孩子真的能自己用枪。 “……”两个寡言的人同时朝枪靶努了努嘴。 枪,自然是不能给四岁的小孩随身带着用的。所以,让抚子拥有(对恭弥)的自保能力这一说很快就被云雀夫妇给遗忘了。但看在抚子异常的乖巧,恭子还是放了一把她自己组装的银色小手枪和弹夹在她的房间里。 当然,学习了枪的使用方法的南空抚子,依旧在挨云雀恭弥的打。不过这也随着时间的过去,一点一点地变少。不是因为南空抚子变得厉害起来了,而是因为他急着称霸并盛,已经变得没什么时间去理会天天和自己同进同出的‘草食动物’。 在南空抚子被云雀夫妇领养之后过了两年,云雀恭弥7岁,她6岁。刚刚进入并盛小学的年纪,云雀恭弥已经变成了并盛町的地头蛇,云雀恭子和云雀弥生忽的一下子就像泡泡破掉一般迅速地消失了。 连封信都没留下,只是给了云雀恭弥一张每个月都会打钱进去的信用卡。 不知道他们去做什么,也不知道他们会不会回来,这两个寡言的小孩都没有哭闹。对钱没有兴趣的云雀恭弥看都没看那卡一眼就扔给了南空抚子,他去什么店,那些老板都不敢收他的钱。 所以,买菜做饭这一项艰难的任务就落在了小小的抚子身上。 刚开始的时候嘴刁的云雀本不给她一点面子,尝一口就会撇嘴,扔下饭碗。连一句‘不好吃’他都不会说。 抚子也不表现出伤心或者失望,她会面无表情地走出家门,回来的时候就拿了一大盘竹寿司,放到桌上。 她知道他最喜欢吃什么,于是挑出来放到一个盒子里摆在桌上,剩下的自己吃不完就放进冰箱。 这样的话,隔几个小时她来收盘子的时候就会发现属于云雀的那一份已经空了。 从那以后抚子每天回到家的第一件事就是练习做饭,花了相当长的一段时间。中间云雀吃竹寿司也吃腻了,抚子就去西餐厅给他打牛扒回家吃。 但云雀终究是喜欢和食多过西餐,去竹寿司去得多了以后那里的山本大叔也认识了她。每一次去他都会她的头发然后笑一笑,“抚子这么小却已经这么懂事了呢。我们家阿武天天就知道打球……” 抚子也任他。完了她就拎着东西回家给云雀吃,如果东西太重有时山本大叔会让自己儿子一起拿。 到了小学大概三年级的时候,抚子做的饭菜终于能让云雀满意了,他就每天放学的时候都要去她班上说晚饭要吃什么,她晚上就会做什么给他吃。 这么一来,本来班上许多觊觎抚子的男生立即不敢靠抚子太近,女生也不敢和她有所往来。云雀将这一幕看在眼里,感到很是满意。从那以后云雀恭弥和南空抚子同住的关系就被人挖了出来,更加没人敢和她走在一起。 然而小学四年级的时候仍然有个不怕死的男生,跑去找抚子告白。 南空抚子其实是个很漂亮的女孩子,长长的黑发束在脑后,露出干净的脖颈,刘海很整齐地贴着眉毛,如漩涡般的纯灰色眼睛一闪一闪,唯一的缺陷就在于她万年不变的面瘫脸。不过就算是这样,抚子身上恬静的气息仍然吸引了许多男生。 “南……南空同学,我、我喜欢你!”对面一头黑发的男生脸红地说出这句话,背景是一片哗啦哗啦的樱花,看上去少女气息十足。 然而很可惜,南空抚子是个没有半点少女情怀的女孩子。她思考了半晌,还没来得及摇头眼前的男生就被云雀用拐子撂倒,倒在地上发出咚的一声闷响。 抚子觉得眼前的男生其实很无辜,所以她对着云雀摇了摇头。 那是她第一次违抗云雀恭弥。 但是云雀恭弥没有打她,只是挑了挑眉,又赏了地上的男生一脚之后走掉了。 再等南空抚子去扶地上的男生的时候,他吓得摇摇晃晃地跑开,一边跑还一边叫。 之后,‘靠近南空抚子就会倒大霉’的谣言立即传了开来,连老师都为此找过她好几次。南空抚子不是哑巴,她对也战战兢兢的老师就说了一句话:“哦。” ——由此可见,和云雀扯上关系的人真是倒霉透了。 所有人都一边这么想着一边尽量离那两个祸害远一点。 [page.001]在线阅读 [Page.001] - [Page.002] [家教]句号少年与逗号少女 作者:Asshole. [Page.002] 云雀恭弥是个什么人?他霸道,任且强大。 然而就算是如何强大的人,也得吃饭洗澡睡觉。 云雀家虽大,但不知为何却只有一个浴室。洗手间倒是有很多,但洗手间里没有淋浴设施。按云雀极度任的子,他想什么时候洗澡,就得什么时候洗澡。就是天塌下来了他也不管,反正他就是要在这时候洗澡,没人能奈他何。 一开始抚子并不知道云雀任至这种程度,正在用花洒洗掉身上的沐浴露时就听见哐叽一声,云雀破门而入。 一时间二人都愣了下。 云雀愣是因为居然有人敢在他要洗澡的时候占了位置。 抚子愣是因为她不知道云雀也要在这个时候洗澡,正在考虑要不要立即裹起浴巾出去让他先洗。 7岁的云雀恭弥对女的胴体完全没有兴趣,也无所谓害羞,仅仅是一挑眉。 两年不够南空抚子彻底了解云雀恭弥,但足够让她知道云雀挑眉是什么意思。那是他要揍人的前兆。摆明了就是在告诉她‘你不想被我打得屁滚尿流就赶紧给我滚’。 抚子相当识趣地抓起一旁的浴巾,匆忙地裹住自己瘦小的身体,在即将走出浴室的一瞬间被云雀拦住,“打扫干净了再出来。”言外之意即是,被她用过的、还没清洗过浴室已经被他归为了【脏】这一概念之中。 抚子只好又转身准备回去继续冲完身上的泡沫,不想脚下一滑,直直地面朝下倒下去,面临着破相的危险。当然,如果这个浴室里只有一个人的话她的确会破相。 但现在浴室里有个云雀恭弥。 云雀没有半点怜香惜玉之心,他本想移开一些距离避免让她砸到他,但他也忘了自己脚下踩着什么。地上是抚子刚刚从身上冲下来的一些泡沫,虽然不多,但是要让人狠狠摔一跤那是绰绰有余。 两人眼前同时一晃,被对方砸得七荤八素。 云雀先着地,口被抚子的头磕个正着,还没让他的‘咬杀’出口,紧接着后背就剧烈地撞上了浴缸边,疼得他倒抽一口冷气。 抚子同样好不到哪里去,云雀的骨头硌得她额头疼,腹部以下的部分却没落到云雀上,而是恶狠狠地摔在了地上。开始是麻,等麻痹感消失以后疼痛就重新回到了身体。 本来抚子就只裹了一层薄薄的浴巾,再一摔,毛巾已经散得差不多了,云雀能清晰地感觉到女孩柔软的身体,像一捏即碎的果冻(……),任人揉扁搓圆。耳后有点热,好不容易缓过劲儿来之后马上就用恨不得杀死她的声音说道:“再不起来咬杀!” 抚子虽然也疼得够呛,但是她依旧用她的最大能力爬了起来,一言不发地。她知道云雀最恨的就是无所行动的道歉,因为它什么也改变不了。抚子默默捡起浴巾,已经湿答答的毛巾不能再用来裹身子,她只好光着身子站在一边等待云雀的痛殴或者是话语。 “哼……今天就先放过你。”本来他的确想痛殴她一顿,自从五岁之后她基本就没做过什么让他火大的事情。抚子本来就是一个瘦小的女孩子,皮肤是近于病态的苍白,红色的痕迹显得尤为扎眼。6岁的女孩还没有开始发育,本来身体应该像待放的花苞般娇嫩,但她身上一道从锁骨向下一直延伸到小腹的白色伤疤破坏了整体美感,不要说像花苞,像被摧残了的花瓣还差不多。再加上刚才摔得通红的小腿,他突然就没了揍人的心情。 云雀恭弥现在只想快点洗完然后离她远远的。 抚子听到意料之外的话惊诧了一下,但冷空气打在身上激得她一抖。她只带了一条毛巾进来,出去拿只会把身上的水洒一地。 正当她左右为难时,云雀毫不在意地出去找了条长毛巾回来扔给她,身上的水洒了一走廊。反正他不在乎。 抚子刚刚裹好,就看见云雀衣服没脱地开始淋花洒,温水流进衣服里,白色衬衫下的身体若隐若现。似乎是对于抚子的磨磨唧唧感到不耐烦,“还待在这里干什么。” 抚子裹着毛巾急急地走出了浴室,看见外面走廊上长长的水迹,垂了垂头。 [page.002]在线阅读 [Page.002] - [Page.003] [家教]句号少年与逗号少女 作者:Asshole. [Page.003] 云雀在抚子小三的时候,终于正式称霸并盛。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他早就完成了小学的学业,只不过为了某个目的才赖在学校等毕业。他飞速地占据了风纪委委员长的位置,光明正大地带着他的一帮飞机头手下到处横行霸道。南空抚子对此不置可否,事实上她对这件事提不起任何一点兴趣,只不过为云雀有时不回来吃饭而感到些许轻松。 所以很自然的,抚子一个人回家,一个人做饭吃,一个人做家务然后睡觉。她不知道云雀会不会回来睡,但是如果他回家的话一定会去泡热水,所以她总是会看准时间在浴缸里放水。 如果凉掉了就放掉重新接。云雀不管多晚回来都是要洗澡的,当然衣物是各洗各的。抚子想云雀虽然是个男孩子可还不至于到把自己衣服洗烂的地步吧。 然而她确实低估了云雀作为一个男生的破坏力。 隔日她就不得不放弃自己平日里看书的时间去给云雀补他的衬衫,内裤没洗烂,估计是云雀多多少少不好意思给她补。 “啊。”一个不注意,针尖直直地扎进了手指,苍白得没有人气的指尖立即渗出血珠来。愣了一会儿,抚子才想起来去找创可贴,但是不管她怎么翻找都找不到创可贴,连纱布和棉花都没有了。不知是她身体太差还是什么原因,手指出的血怎么也止不住,反而还有增多的趋势。 抚子这才想起来,前几天云雀受伤的时候自己把纱布酒什么的都用完了,正好今天又没想起来去买,好死不死地就让自己这个倒霉的给赶上了。 抓起一包纸巾将伤口裹了起来,这才勉强止住了血。既然没再流血,抚子也就不太在意,回到房间里去继续补那件衬衫。为了不把血迹沾到白色的衬衫上,抚子缝的速度变慢了许多,也因此,等到云雀回来的时候她还在缝最后一颗扣子。 云雀脱下自己的校服外套扔到床上,默默地看着坐在自己房间衣柜旁努力地缝着衣服的女孩,突然发现了有点不协调。 就算破的衣服再多,从放学开始的三点到现在七点,早就练得手巧了的抚子会还没补完? 云雀不出三分钟就发现了原因。抚子的左手拇指上一片嫣红,渗透了薄薄的纸巾,和她苍白到透明的皮肤形成鲜明的对比。由于不能用拇指碰衣服,抚子缝得很吃力,速度自然就慢了下来。 感觉到头上突然笼罩下的影,抚子抬头,看见云雀没有表情地盯着自己。 她眨了眨眼睛,重新低头继续缝。 云雀噔噔噔地走出家门,摔门声特响,吓得抚子手一抖差点又戳到自己。 云雀的情绪化抚子早就知道了,也早就习惯了。大概是觉得差点弄脏他衣服所以生气了,他出去应该是买新的衬衫吧,抚子想道。但却没放下手里的针线。 过了约十分钟,云雀哐一声摔门走进自己房间,一把拽起在跪坐在地上缝衣服的抚子,一把夺过她手里的衣服扔到一边去。 没从云雀这突然的行动中缓过来的抚子皱着眉头看向云雀,不知道他要搞什么名堂。 云雀被她看得有点不自在,从白色的塑料袋里出一个创可贴,扔给她。“别弄脏了我的衣服。”云雀冷哼了一声,脚步急促地走到餐厅里去了,空留下抚子一个人。 愣愣地看着云雀莫名的行为,抚子拿起创可贴,不由得在心里叹气,果然是因为自己会弄脏他的衣服而在生气啊。 给自己包上创可贴以后,虽然不能用力过猛,但至少不用担心把血迹抹到衣服上了,因而抚子也轻松了许多。 “九点了。”云雀冷着脸进来看着背对着自己的那个身影,说道。 没反应。 “喂。”云雀稍有些不耐,经过了一天的风纪查杀之后他已经觉得累了,但他自己的自尊却不允许自己在抚子面前示弱,所以非得在她看到自己毫无防备的睡相之前把她赶出去。 ……还是没反应。 云雀觉得是看在她天天做饭给他吃的面子上他才没有踹她屁股,所以他还是很好心(自认为)地走到她跟前准备把她摇醒。 抚子没看见云雀的睡相,但抚子的睡相却给云雀看了个全。整齐的黑色刘海在眼皮上投出淡淡的影,薄薄的苍白嘴唇紧紧的抿着,如黑瀑般的长发零零散散地披洒在干净的白色校服上衣边,腿型虽然纤细但仍可以透过裙子看出轮廓。手里的针线松掉,掉在了膝盖上。 云雀才不会承认自己会看她看得愣住了这件事,反正也没人看见。 抚子似乎睡得很熟,云雀并不知道她什么时候开始睡的,但他只知道自己并不乐意让她这样睡到早晨。但他同时也不想去叫醒她。 “啊。”抚子头一歪,直直地砸上了床角,她疼得哼了一声,然后才睁开迷糊的眼睛,看到自己腿上放着的针线才知道自己缝着缝着居然睡着了。然后一转身,她就看见面无表情的云雀站在她身后。顺带提一句,没有披外套的。因为他的外套此刻就在她的手上。而云雀正死死地看着她。 抚子下意识反应过来,赶紧站起身抱着衣服走出去。当云雀那样看着一个人的时候,十有八九就是要被咬杀了。这是她和他生活了几年以后得出的结论。 云雀看着抱着衣服的女孩匆匆忙忙地跑进她自己的房间,再看看地上的针线盒。不知过了多久,他弯下腰捡起那个针线盒。 非常简单的盒子,看上去就像是从普通的便利店里买来的一样,没有任何一点女孩子所热爱的粉色装饰,而正是因为这一点他才允许她拿着他的衣服缝补。 半晌,他拿着那个盒子拉开了抚子房间的门。 不意外地看见她坐在台灯下一针一线地拿着他的衣服缝补。 云雀忽然生出无边的烦躁,随手将那个针线盒一扔,正好砸在她的手边。 抚子回头,却只看见了云雀没扎进裤子里的白色衣角。她打开针线盒,继续她的缝补工作。 云雀现在很不爽。原因自然是家里那个女生。从小到大,她一直都是那样,没有表情,没有感情,甚至连一点话也没有。并非是觉得憋闷,而是他讨厌那种没有反抗、眼睛里甚至没有一点波澜的南空抚子。就像个提线娃娃,不,她甚至比提线娃娃还任人摆布。 这就好像他所要打败的强大对手却在一瞬间丧失了一切斗志一样,是非常令人沮丧的事情。 所以当他看见几个正在勒索一个橙色头发的不良少年们的时候,二话不说拿起拐子就冲上去嗖嗖两下抽飞了他们,连‘咬杀你’都没有说。那个橙色头发的女孩虽然吓得发抖,但仍然怯生生地说了一句,“谢……谢你。”随后飞快地跑开。中间还摔了几跤。 他恨透了那张什么都没有的苍白的脸。 于是云雀恭弥在他11岁的时候,下定决心,终有一天,他要南空抚子哭得很难看。 对,没错,哭得很难看。让她后悔摆出那副目中无人、故作清高的什么都无所谓的脸。 自然,南空抚子对于云雀恭弥的远大志向一无所知。 所以在第二天放学回家路上遇到了几个不良的时候,她第一反应就是发信息告诉云雀。云雀不喜欢噪音,所以她不打电话给他,无论是多么紧急的情况。 云雀看了信息以后毫不在意地将手机扔到课桌上,没有理睬。 他当然不会理睬,因为那几个不良是他派去的。 “不要怪我们,是别人派我们来的……~”黄色头发的不良满脸的猥琐,就差伸出他那只咸猪手了。 “……”抚子看着一帮围着自己的人,终于在大脑里回想起了这几个人的信息。都是学校里的不良学生,上次被云雀打得落花流水的几个家伙。可是为什么被云雀揍过还敢来找人麻烦?解释只有一个,这是云雀默许的。 抚子对此只能说她感到不解,因为如果云雀想要揍她随时随地随叫随到,为什么要这么大费周章? 而且无论是他揍还是这些人揍她都只能别无选择让他们揍,抚子不认为这有什么乐趣。 当然,她虽然不能回击,但她可以跑。 ……但很显然,她本跑不了多远。 所以当不良少年们的咸猪手伸向她的时候,她选择了不去看。 “你们——!在这里极限地欺负女孩子吗?!”一个洪亮无比几乎可以掀翻自家屋顶的声音杀进了抚子的耳廓,她睁眼,看见一个白发的草坪头少年挥舞着拳头大有威胁之意,瞬间吓跑了一群不良。 “你没事吧?”白发少年跑过来,扶着她肩膀的手力气大得像要把她的肩胛骨捏碎,一般的女孩子早就疼得喊出来了,然而抚子只是埋在心底,摇一摇头然后迅速跑开。 “连句‘谢谢’也没有啊……”白发少年挠头,嘟囔道。 “当然了,哥哥你那么用力,害得她都吓跑了!”橙色头发的女孩气鼓鼓地捶了她哥哥两下,“南空同学刚才疼得皱了一下眉毛,哥哥你居然没看见!”她双手叉腰,因为瘪嘴而把脸颊弄得鼓鼓的,像个包子脸。 “呃……下次我会注意的。”白发少年不好意思地挠头,对于妹妹的要求他一向是尽力完成,但是……关于小女生的事情他真的不擅长…… “不过哥哥,你以后要多多注意一下南空同学啊!她总是那个样子,让人看了很担心呢……”橙发女孩担心地看着抚子离去的方向,说道。 “你先担心下你自己吧,京子!”白发少年揉了揉自家妹妹柔软的头发,如果不是她,他也不会注意到这么一个存在感稀薄的人。 是的,只要是京子的要求他一切都会答应。 因为她是他独一无二的,这世上仅有的,宝贝妹妹。 [page.003]在线阅读 [Page.003] - [Page.004] [家教]句号少年与逗号少女 作者:Asshole. [Page.004] “南空同学,放学以后我们一起回家好不好?我家离你家只有一条街。”笑容可掬的橙发女孩在课间跑到黑色长发女孩的桌边问道。 抚子将自己放在书本上的注意力撤下,抬头看了看这个笑容明朗的女孩子,不知作何回应。事实上,她自己没有任何考量,因为她除了看书以外没有任何兴趣,对于别人的要求也无所谓答应或拒绝。她甚至没有什么想做的事情。而且,她并不懂得如何拒绝别人。 抚子有点紧张地扯着自己的衣角,轻轻地点了一下头。 “太好了~!”橙发女孩雀跃起来,完全没注意到门外面色沉的云雀。 抚子同样没注意到,但心里却已经有点乱了。她连面前这个女孩的名字都不知道,她也从来没有去记过任何一个同班同学的名字。而抚子已经习惯了云雀每天理所当然的命令和要求,对于女孩如此友善的行为感到了对未知的恐惧以及新鲜感。 “那我可以叫你抚子吗?”女孩仍旧没有离开她的桌边,而门外的云雀脸上已经堪比西伯利亚飓风过境后的一片狼藉,更要命的是,抚子点了头。 “公平起见,抚子也叫我京子吧!怎么样?”女孩耀眼的笑容近在咫尺,像闪耀刺眼的太阳,抚子甚至有一瞬间感到自己睁不开眼睛想要流泪。 “京……京子。”她尝试地叫了一声,京子高兴地原地跳了起来,还不断地拍着手。【就在刚才,班上最冷漠的南空同学和我说话了!也许她是个相当可爱的女孩子也说不定……】 哐叽一声,云雀顶着一张西伯利亚飓风过境的脸走进教室,大有‘谁敢吱一声我就咬杀他’的气势。 抚子面无表情地看着云雀哐当一声掀翻了她的桌子,桌膛里的几本书和水笔撒得满地都是,概括一下:一片狼藉。 虽然云雀自认不用花五秒就可以咬杀眼前这个柔弱的女生,但渐大的年龄让他了解到打女人并非一种值得赞赏的行为,所以他要让她哭就必须避免亲自使用暴力。 “你们,吵吵嚷嚷的群聚什么?”云雀的声音冷冽得如冬天还未冻结的泉水一样,顿时就把班上的男生女生吓个半死,而作为云雀死光的直接受众——抚子和京子,一个面无表情一个笑容可掬,很不给云雀面子的没有反应。 “咬杀!”云雀虽不揍女人,但下手毫不留情,眼见抚子的桌子碎片就要砸到京子身上,他连眼皮都没抬一下,然而一个白发少年以相当的速度冲进教室,挡在了京子身前,那块木片就直直地砸在了他的肚子上。 少年闷哼一声,回过头的时候已是满脸笑容。“京子,没事吧?” “哥哥?……我没事。你怎么会在这里?”京子显然有些意外。 “这个待会再说吧……喂!云雀你对我妹妹做什么!”白发少年挥舞着拳头,冲着云雀吼了一特洪亮的嗓子。 “我说了,群聚咬杀。尤其是你,世川了平。”云雀对于反抗分子感到了十二万分的不爽,原本响起的上课铃被桌子砸进墙壁的声音盖过,抚子面无表情地看着被她哥哥推到了一边的京子,心里默默地感到一点难过。这样的话,京子一定会讨厌自己的吧。因为她就像个麻烦鬼。 “轰——!”桌子擦着抚子的脸颊过去,留下一道血痕,她的发带在混乱中早就掉了,一头黑发披散在肩上。 不过这样危险的混乱并没有持续多久,因为那个白发少年很快就被撂倒在地上,云雀神气地收起自己的拐子冲着抚子砸下一句不神气的话:“我想吃宇治金时。” 全班近乎静默,连呼吸声都小得惊人。 而他们都在等南空抚子的回应。 事实上本不需要什么回应,云雀恭弥说的话她从来都会遵守,因为想不出反抗的理由,所以她选择遵从。 她只需要去做便好了。 云雀甚至连看都没看她一眼,头也不回地走出了教室,“晚上吃怀石料理。” …… 白发少年在云雀走了二十秒之后重新释放出了他的大嗓门,“离那女生还有云雀远一点!” “就是因为大家都这样所以抚子才没有朋友,哥哥!”京子不甘示弱,虽然在嗓门上她还差得远。 “……”外面的老师在给云雀鞠了两个躬之后仍然不敢进教室,因为还有一个世川了平在里面,他不敢轻举妄动。 抚子看着那个白发少年,忽然觉得京子其实不应该来找自己的。如果不来靠近自己,也不会引出这么多事情了。不过归结底还是她的错,她应该离他们远一点才对。所以抚子在原地对着世川了平鞠了一躬,“对不起。” 鲜少开口的她一旦说话,不是表示她很严肃就是表示她很抱歉。因为她的过度自卑,所以抚子连走路都小心翼翼,生怕自己走路的姿势太出众。 “……”世川了平被她这一句真诚值满点的‘对不起’给噎住了,纵使有再难听的话他也没法对着这个女孩倒出来。 “这、这一次就算了,以后可不要再……京子?”世川一句话没说完就被自家妹妹阻止了,“那总之我先回班了……”他嘟囔着,走时还狠狠地……看了两眼黑色长发的女孩。 “对不起,我哥哥他就是这样的,不用放在心上……”京子走过来,对抚子抱歉地说道,“要不要今天我带你去学校旁边的甜品店?” “……”抚子看着京子清澈的眼睛,最终还是点了点头。 ### 抚子舀了一勺被装点成一座小小城堡的粉色蛋糕,味蕾瞬间被无与伦比的甜味填充,像是最沁人心肺的甜蜜抹满了全身。虽然她对粉色可爱的东西天生不感冒,但她的确被甜味所吸引了。 “怎么样?抚子很喜欢吧,最新出的这款?”京子笑着问道,她自己却只喝了一杯热可可。 抚子点了点头。她又舀了一勺,放进口中,任油慢慢变软溶化。 一直以来,因为云雀生口味偏苦,所以抚子总是跟着他吃些偏苦的东西;但当她尝到甜味的时候才发现自己十分热爱这个味道。 嗯……因为,她觉得这个味道让她觉得自己全身上下都被满足感包围,好像自己拥有了一切,什么也不用担忧,就好像……幸福的味道? 抚子虽然不懂幸福的味道,但她明白,【幸福】大概就是这种全身都被涨满了的感觉吧?应有尽有,没有什么是自己得不到的。 吃完一整个蛋糕,抚子拿起桌边的马克杯,热可可进入口腔的一瞬间她觉得苦,并且十分难以忍受。 真是神奇,一旦尝到过甜就再也不想要苦了。至少对于抚子来说,是的。 抚子抓起桌上的糖包,哗啦啦地倒进了自己的热可可。京子坐在她对面,惊讶得一再地揉自己的眼睛。 倒完。拿起来尝。……还是苦。 当抚子觉得可可够甜的时候,她已经倒完了桌子上提供的所有糖包。 她觉得甜就好像是一种瘾一样,只要离开它瘾就会发作,告诉自己本无法忍受甜以外的味道,尤其是苦。 现在的抚子连一点点苦味的东西都尝不得。 坐在她对面的京子不动声色地把另外一个桌子上的糖包拿过来,因为她看见抚子又倒了一杯可可。 ### 云雀恭弥觉得今天的南空抚子不对劲。 “哗啦——”抚子拿出方糖,往自己的饭里倒。 糖罐空了。她停顿了一下,拿出蛋糕店里提供的糖包,继续往她的那份饭菜里倒。 ……收回前言。很、不、对、劲。 云雀尝了一口自己的饭菜。很正常,不带半点甜味。更重要的是,他记得这个家伙以前从来不偏好任何一种味道。 但就是这个‘以前从来不偏好任何一种味道’的家伙,今天哗啦啦啦地在她自己的饭菜里倒糖。 放下碗筷,云雀觉得自己以后有必要看着抚子不让她不小心在他的饭菜里加糖。 ### “我们回来了——”云雀夫妇回到自己久违的家里的时候,万万没有想到家里居然会是这样一个场景。 他们的儿子,云雀恭弥悠闲地把脚搭在茶几上,斜躺在沙发上看探索频道;而他们的养女,南空抚子,正在厨房穿着围裙洗碗筷(背景音乐是洗衣机声音)。 天上地下。云泥之别。 抚子虽不是亲生女儿,但这不代表他们就不疼她。尤其是云雀弥生,他对这个安静到一种程度的女孩子表示出了非常的关心,尽管没有几个人看得出他对抚子的不同。 “欢迎回来。”抚子的声音穿过厨房传到夫妇俩的耳里时变得又小又细,简直和苍蝇叫没有区别。 “恭弥,这是怎么回事?”云雀恭子好不吝啬地给了云雀恭弥一个头顶刮,“为什么是抚子在做饭?” 云雀弥生没有把注意力放在责问儿子上,而是走到厨房里,站在水槽前的女孩手上有许多伤痕,细小,但却不算少。让人看了心里一丝一丝地痒。 眼见抚子就要打开水龙头又一次用生水过自己的手,云雀弥生毫不犹豫地摁住水龙头,不让她扭。抚子见状,放下自己的手,刘海下的眼睛有点怯生地看着云雀弥生。 期间传来云雀恭子的‘你怎么可以这么不爱惜女孩子!’以及‘这个笨儿子!’种种。 两人对视一分钟。 云雀弥生抽走抚子手里的盘子,从面巾纸盒里抽出一张纸巾尽量轻地抹掉她手上的泡沫,防止它们刺激伤口。随后又找出一个医疗箱,为她给伤口消毒。 抚子安静地坐在餐桌旁任由云雀弥生摆弄自己的手,就算是酒洒上伤口瞬间的疼痛她也没有出声,仅仅是缩了缩脚趾。 上完药,她看见云雀弥生放在她身上的清冷的目光,立即意识到自己大概是烦到他了,在不挪动那双伤手的情况下走回房间。 ……尽管她并不知道,云雀弥生并非是嫌她烦。 “今天天气很不错啊,抚子,不如我们一起出去逛街……?”恭子拉开抚子房间的门,发现她正对着桌子发呆。 走过去一看,本不是发什么呆,抚子本就是痴痴地盯着一件白色的衬衫却什么都不做,伤痕累累的双手搭在桌上,道道红痕看得人心疼。 “天啊,抚子,你的手是怎么回事?”恭子差点没惊叫起来,女孩子的手本就和脸一样,可她的手却布满了伤痕,“是不是恭弥那小子又欺负你了?” 欺负?抚子甚至连这个词的意思都不知道。她莫名地出现在这个世界上,莫名地被这家人领养,她没有任何好奇或者执着的东西。就算是被欺负了,她也绝不会意识到。 所以,应该是没有吧…… 抚子稍显犹豫地摇了摇头。 “我去拿医药箱。”恭子简单察看了一下她的手,转身就要去拿医药箱,抚子急忙开口道:“刚才上过了。”毫无预兆地开口说话,她可以清楚地感觉到自己的喉头又酸又涩,声音是前所未有的干哑。从她拥有记忆开始,就是这种声音,所以她为了不让别人异样地看着自己,往往要酝酿很久才说话,这样就可以把预先要说的话练习得不再显得特别沙哑。 “抚子……你的声音?”恭子是怎么也没想到,那样嘶哑如垂死之人般的声音竟是从这么一个长相甜美的女孩子口中传出来的。 三个字概括:煞、风、景。 反应过来的抚子被自己意外开口这个事实给打击到了,身体快大脑一步捂住了自己的嘴,跟吃了摇/头/丸一样疯狂摇头。 既然她自己不愿意说,自己也没法逼她说出来。恭子这么想,所以她折回去,了她的脑袋。 “没事。是弥生给你上的药吧?”恭子笑靥如花,看得抚子一愣。就好像刚才那难堪的事情没有发生过一样。 “以后恭弥的衣服让他自己缝。”恭子抽走她桌上的那件白衬衫,揉乱抚子一头黑发,“不用这么辛苦,你没有欠我们什么。” 【其实也不是觉得欠你们了什么……我只是觉得,这些事,做了会比较好而已……】 [page.004]在线阅读 [Page.004] - [Page.005] [家教]句号少年与逗号少女 作者:Asshole. [Page.005] 自从云雀夫妇重新回来以后,抚子身上的负担明显轻了很多。手指不再会因为缝补衣服而贴满白色的胶布,也不用匆忙地回家给云雀恭弥放洗澡水。 自然而然的,就被世川京子拉得到处跑。世川京子是一个既漂亮又有亲和力的女孩,即使被誉为校花也完全没有大架子。相反,她有时也会扑闪着眼睛请求抚子答应她什么要求。毕竟是还不到十岁的孩子,多少都希望别人能够顺从自己。 而抚子的过度自卑,使她对别人情绪的丝毫波动都会有剧烈的反应以及行为,所以更加没法拒绝她。何况,她不能让眼前这个橙色发丝的女孩受伤。她的哥哥一定会为此非常伤心,而她则不同。就算她怎么样了……应该也不会有人为她难过吧。 所以当京子说想去附近的地方玩的时候,抚子连眼睛都没眨一下就同意了。书包里的银色小手枪安静地躺在底层。 京子带她去了一个僻静的小公园。小学的放学时间刚过,本还应有大扫除和社团活动,但是被她们两个逃掉了,不然也不会3点钟就出现在学校以外的地方。 公园很静,几棵不算高却很繁茂的法国梧桐种在小路边,金色的阳光将原本是绿色的叶片镀成了漂亮的金绿色,宛若灿烂的宝石。恰巧此时微风吹过,树叶互相拥挤发出沙沙的声音,像低声的耳语,说着令人费解的语言。 是个非常漂亮的地方,而且不常有人来。抚子对于这一点感到高兴,她觉得以后自己可以一个人来这里。心里默默地复述了一下来的路程。 “呐,呐?很漂亮对吧?”京子似乎非常高兴,她‘咯咯’地笑起来,在这空寂的公园里显得异常违和,同时也让抚子感到了不情愿。 她想一个人待着。可眼前的女孩又怎么能体会到她的心情,只是一味地蹬着秋千,看着这因寂静而美丽的地方,却完全不知正是自己的这份喜悦破坏了整体美感。 “……嗯。”抚子默默的回应道。她完全不明白为什么需要那样兴高采烈地行动,难道那样会快乐吗?她完全不觉得。 对于他人的这种行为感到无法理解,抚子从而感到了深深的恐惧。尤其在这种二人独处的情况之下,她感到自己简直就像被赤身裸体地侮辱着,全身上下每一个细胞都叫嚣着羞耻。然而自卑心理告诉抚子,她没有反抗的权利。自己能够活下来都已经是万幸,又怎么能要求更多。 待在公园的时间里,京子一直在滔滔不绝。那时,世川京子日后令人欣慰的察言观色的温柔态度还没有形成,也还只是一个吵闹的女孩。而抚子由于实在没什么话可接和好接,只能一直保持着心虚的沉默。 “唔……总觉得抚子酱不太高兴呢。”到现在,世川京子对她的称呼已经转变成了‘抚子酱’,虽然它让抚子满身都冰冷,但是她无力拒绝。 “没有。”抚子表示了否定。如果让她一个人安静地坐在这里,或许她也不会感到快乐。但是,和世川京子在一起,她突然觉得满心的疲惫。因为,那样有活力而正常的人在自己身边,自己却无法变得和她一样。中间生出的隔阂只有抚子一个人知道。 “那就笑一个吧。”世川京子说着,绽开了一个灿烂至极的笑容。 对于抚子来说,那简直就像遥不可及的天边之光,中间像横亘了整个宇宙。 【不行的……我做不到的。】 抚子在心里不断对自己说,然而身体不受控制地行动起来。她缓缓勾起嘴角,弧度虽然不大但是能看出在笑。 “真是的,抚子酱平时要是多笑笑就好了嘛~”世川京子看着她清淡的笑容,撅了撅嘴。 【她没有发现。】 “嗯。” 【她没有发现我其实一点也不想笑。】 “啊,不知不觉间居然已经5点了呢!要赶紧回家才行。” 【那样虚假的东西,我真的真的好讨厌好讨厌。】 “我……我还有事,世川同学,你先回去吧。”抚子知道自己全身都在因谎言而颤抖,但她只能祈求世川京子不要发现。 【我讨厌这些东西。就算是世川京子,我也讨厌。】 对意识到自己居然讨厌如此美好的人,抚子感到前所未有的惊恐。这何止是耻辱的问题,而是彻彻底底的羞耻。无法言说的拒绝感。 “诶?是那样吗?那我先回去吧。”世川仍旧没发现抚子的异常,而是放心地拎起了书包,“那么明天见啦。抚子酱自己也要小心啊。” “……”抚子看着她离去的背影,终于再也无法遏止住自己汹涌而出的泪水。 【我怎么能这么贱呢。明明是那么好的人,自己却完全不能理解。也会感到讨厌。对云雀夫妇的好意也是,明明知道自己该感激,可是却没有任何真正感谢的情绪。只是一味地害怕自己的情绪被他们的敏锐发现而紧张不止,终日不敢表露出一点什么。】 【这样的自己,居然如此可憎。】 【为什么我还能如此卑贱地活着呢?太可耻了……】 她把头深深埋进双腿间,校服裙子迅速被濡湿。其实没什么好难过的。她这样告诉自己。 只要以后再也不要做越界的事就好了,即使讨厌也不可以表现出来。不能让别人困扰。那样的话,就会觉得自己本不能存活于世上。 她好不容易抬起自己沾满泪痕的脸,看着那棵法国梧桐。它的叶子因为风吹而一片又一片地掉落,带给人内心无比的宁静。 【我到底在干什么……给人看见的话,只怕又会给别人添麻烦了吧。】 抚子走近那棵树,静静着它的轮廓。 糙的触感从手下传来,树叶却已不再是金绿色,而是变成了夕阳的橙黄。因为太阳在逐渐落下。 她看着那炽热的火球逐渐被山峰吞没,不断告诉自己,不会有事的。 没关系。我能活下去的,就算这样我也能活下去。 不断重复着这几句话,她仿佛要把它们刻进心里好让自己清醒。 【只要我闭上眼睛,捂住耳朵,一切就都会好的。】 【只要这么做,就什么问题都没有了。】 【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她的影子被拉得很长。 [page.005]在线阅读 [Page.005] - [Page.006] [家教]句号少年与逗号少女 作者:Asshole. [Page.006] “……春游?”抚子睁着灰色的大眼睛,露出几分好奇,“那是什么?” “诶诶?抚子酱竟然不知道春游?!”京子立刻惊讶道,这句话说得太大声让抚子一瞬间后悔自己居然说出了实话。 “因为没参加过……”抚子小小声的嘀咕了一句。 “那也没关系哟~这一次我们可以去黑曜乐园玩呢~!”京子似乎很高兴,她所说的那个黑曜乐园似乎也是个很有趣的地方。可惜抚子却提不起兴趣来,听到那个地名心里反而有不好的感觉,刺得人心里不舒服。 “嗯。” “那抚子酱今天晚上要去买零食吗?如果去的话,和我一起吧?”京子摇晃了一下抚子的手臂,完全没顾及自己背上不轻的书包,居然还一蹦一跳的。 “可是京子,你今天晚上……”一旁的世川了平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似的说道,却被京子半道打断:“哥哥,比起那个,我想多陪陪抚子酱啊。”橙色的眼睛里映着她的哥哥因为心虚而偏过去的脸,“那、那好吧……” 然而不论是京子还是世川,似乎都忘了,抚子还没有答应京子的邀约。 可是话都已经说到这个份上了,抚子觉得再拒绝就太不给人家面子了,于是沉默地应了下来。 回到家,饭菜的香味就扑面而来钻入了抚子的鼻孔。虽然不像高级饭店里做的饭菜尤其香,但却可以闻出有家的味道,是十分温馨的。 “……我回来了。”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朝着和室的深处轻轻地说了一句。 原本以为不会有响应的和室深处却传出了一个轻柔的女声:“欢迎回来,抚子~” 抚子被这突如其来的声音怔到,一时间不知道手脚往哪里放,而云雀恭子迎面就看见抚子这般模样不禁在心底笑,这到底是个多可爱的孩子呢。 “今天晚上想吃什么呢?”恭子摇了摇食指,“妈妈都可以做给你吃哦~” “呃……”抚子开始认真地思考这个问题,她其实对多数食物偏好不大,但同时也对食物本身没有大兴趣,只是用以维持生命活动的。“什么都可以。” “诶诶?真的吗?那今晚就吃蛋炒饭吧~”恭子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便转身奔向了厨房,这让抚子大大地松了一口气。 她小心翼翼地脱下鞋子,尽量不发出声响地走进自己的房间——之所以要这么小心,是因为云雀恭弥和云雀弥生都容不得一丝一毫的声响(当然如果这两个人都不会责怪她,前者是被后者压迫的)。 觉得有点疲倦,于是躺上床,用力地伸展了一下身体,抚子突然打了个冷战。已经是深秋了,天气开始冷了啊…… 她这么想着,拉上了被子,蹭了蹭窝进去。有点冷,但是很快被体温熨得暖和起来了。 躺着躺着,就合上了眼睛。 “抚子……” 是谁? “你一定要好好活下去……” 你是谁? “……家族的希望……就在你身上了……” 什么家族……?什么东西? “抚子……” 告诉我啊。 “抚子!” “唔……”抚子慢慢睁开眼睛,出现在眼前的是云雀恭子。 “吃饭了哟,你不快点去的话,饭菜就会被吃完啦~”云雀恭子说着拉了她一把,把她从被窝里扯了出来。 坐在餐桌前,抚子还在想刚才的那个梦,以至于呆呆地扒着饭,都忘记了夹菜。一顿饭味如嚼蜡地吃下去,她完全不在状态。 疑问太多,压得她觉得思考都有点困难,整个人混混沌沌的。 “叮咚!”门铃响起,抚子这才想起来是约了京子去买明天春游的零食的,慌忙用手整理了一下自己的头发,餐桌旁的云雀恭弥非常不给面子地冷哼了一声,然后被自家老爸狠狠抽了一脑瓜子。 “有人吗?我是和抚子酱同班的世川京子,今晚和她约了一起出去买东西的~”京子的声音模糊地传来。 “我去开门。”抚子跑过去,在偌大的和室里跑其实是很没礼貌的,但她一心觉得不能让京子在门外等久了,所以便不管不顾了。 “诶?那人是谁呢,能让抚子这么上心?恭弥,你知道吗?”恭子顿时捧脸,似乎完全没听出来刚才的声音貌似是个女孩。 “哼,不值一提的草食动物。”云雀恭弥重重放下饭碗,“我吃饱了。” “真是可爱呢,恭弥~”云雀恭子看着自家儿子潇洒离去的背影不禁笑道,“真是和你当年一模一样啊弥生~” “嘁,他还是个小子。” -----------------------我是美少女晚上出门要哥哥大人伴随的分界线----------------- 【唔……这身衣服应该不会很失礼吧……】 抚子暗自想道,她只穿了一件简单的套头衫和一条高腰牛仔裤,把一头长发藏进了衣服上的帽子里,一眼看过去和一个男孩无异。 “不好意思啊抚子酱,哥哥说这么晚所以非要陪我来……”京子抱歉地笑笑,指了指自己右边的世川了平。 “不要紧的。”抚子说道。 “本来就是啊,京子,这么晚了你们两个女孩子出来很危险的!”世川了平似乎有点不服气,争辩道。 “……”京子瘪了瘪嘴,忽然高兴地指着远处的店面说道,“啊,到了!” 抚子感到有点难以理解。在云雀夫妇回来之前,她每天都会去那家超市买菜(要做饭给云雀恭弥吃)。……这有什么好高兴的吗? 而抚子不知道的是,由于世川京子有个好哥哥,所以她被保护得很好,即使是商场也不放心让她去,她显得特别高兴也无可厚非。 一踏入商场,收银台的售货员就认出了她,“哟,抚子,好久没有来了啊~” “啊……嗯,有点事……”抚子说道,不太愿意让世川兄妹知道自己常来这里。莫名的,就是觉得他们知道了不太好。 “诶?抚子和那个人认识吗?”京子立刻像发现了新大陆般地问道。 “嗯。”抚子生生把‘因为以前常来这里’给吞回了肚里。 见抚子没有多说,京子总算顺了她的意一次,飞快地奔向了零食区,开始认真地挑选。 可是谁都没想到,仅仅是那么一小段路,京子被突然出现的推车吓了一跳,慌乱中碰到了什么,几米高的纸箱子直直地朝着她落下来—— “京子!!!”世川了平急了,赶紧冲过去,但是他的距离似乎离得有点远。相比之下抚子离得就近一些,世川了平没打算指望她,却没想到她一闪身到了京子身旁,没有犹豫地踹开了落下的纸箱。那几个箱子里虽然没装什么重的东西,但就抚子的体形和瞬间爆发出的力量来看,骨折是完全、甚至是很可能的。但巧就巧在那一下出于抚子的身体本能,在没有犹豫地出腿这一点上其实是很大程度上帮助她避免了骨折的悲惨下场。 世川了平见状,加快了速度冲过去一把揽住自己妹妹拉了出来,生怕上面再掉了什么东西下来。 抚子却怔愣了。她没想到自己瞬间居然能爆发出那样的反应、速度和力量,好像身体不是自己了的一样。小腿一麻,她知道明天自己的腿肯定要发出哀鸣,但却硬是摆出一张和往常从没有区别的脸,微微僵硬地走到浑身颤抖的京子旁边,“没事吧?” “嗯……”京子还没有刚才的惊吓中缓过来,大口大口地呼着气,脸色发白,指尖颤抖。 “对不起京子,都是哥哥不好……刚刚如果离你更近的话……”他甚至不敢想象,如果刚才没有南空抚子冲过去的话,自己的妹妹此刻是不是已经不能安然无恙地躺在自己怀里……“刚才,多谢你了,南空。” “不……”被正经地道谢反而让抚子觉得不好意思,刚才完全是条件反……她自己也不知道居然会冲上去……腿到现在麻得更厉害了,所幸没有人察觉……兄妹两个也无暇关注她。 超市的工作人员边收拾着箱子里掉出来的东西边说道,“没事吧?” “混蛋!这能说是没事吗,你们差一点就伤到我妹妹了啊!”那可是他唯一的宝贵妹妹,万一出了什么差池就再也找不回来了——这么一想,他真的觉得浑身发冷。 “真的非常抱歉!”工作人员猛一鞠躬,“我们会进行赔偿……” “算了哥哥……我已经没事了……”京子好不容易缓过了劲来,“我们还是赶紧去买吧,好不容易出来一趟我不想扫兴……” “不,我看你还是回家休息吧!”世川了平一点也不松口,在妹妹的问题上他决不放松。 “先回去吧,不太好。”抚子也说道,当然其实也有一部分是她腿麻了不想让人看出来。 “可是……”京子似乎还想说什么。 “没关系,零食我会帮你买的。不二家的饼干……对吗?”抚子想起京子似乎最喜欢不二家的零食,“还有明治牛。” “是啊京子,今天先回去吧。”世川先斩后奏,直接一把抱起自家妹妹就往外走,“那就拜托你了,南空!”说着,走得头也不回。 抚子松了一口气,了自己的脚腕,强忍着不适去了零食区。 【那个时候……身体为什么反应那么快呢?】 【为什么……?】 [page.006]在线阅读 [Page.006] - [Page.007] [家教]句号少年与逗号少女 作者:Asshole. [Page.007] 日本的秋天其实有点冷,但由于孩子们的校服原因所以都不怎么将这一点寒风放在心上,尤其是穿着及膝校裙的女孩子们。 话虽如此,但抚子却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寒冷——也许是她天怕冷的原因,但也有可能和她4岁以前的经历有关。 “给,你要的明治牛和不二家饼干。”抚子从包里掏出几盒东西,递给京子,不出意外地听到了她高兴的声音,“嗯……我还买了一点森永糖,不知道你喜不喜欢……”抚子稍有点犹豫地说道。 “啊!谢谢,我最喜欢吃了!”京子绽开一个甜甜的笑容,不含任何杂质的纯粹就这么摊在微冷的阳光下,竟让人有点移不开视线。抚子注意到,京子身后不远处的泽田纲吉满脸绯红地注视着自己眼前这个橙色发丝的女孩子。 “今天要去黑曜乐园啊,好兴奋呢~”京子扯着抚子冲上校车,占了个靠窗的座位,细心地给抚子的位置上拍了拍灰才让她坐下,“据说啊,那里好像出现过灵异事件呢~啊啊,真是让人又害怕又兴奋呢。” 京子说着这话的时候,声音里那种情绪毫无遗漏地传达给了抚子,然而抚子却觉得难以理解,她不明白这有什么值得兴奋。而这个认知,又让她感到深深的恐惧。如果让京子知道,自己完全没有和她一样的感触的话,一定会被讨厌的吧。所以一定要装出高兴的样子来。抚子这样告诉自己。 “嗯……是啊。”她勉强地应了几声,努力掩饰自己的恐惧——几乎周围的所有人,都在兴奋地议论着正前往的目的地。只有自己被排除在外的感觉真的非常不好。 然而京子本就没有心机,往嘴里扔了颗糖继续说道,“是这样的啦,在两年前,有人说在那里见到过一个浑身是血的长发女鬼……如果只是这样也就算了,重要的是,那个人声称他一转身,那个女鬼就飞起来不见了!”京子越说越激动,甚至用手比划起来,“会飞的耶!一定是鬼没错了!” “是啊……那真是可怕呢。”抚子扯出一个笑容,浑身僵硬地掩饰着答道,右手却已经在京子看不到的地方握成了拳,满手的汗。 “诶。”京子突然意识到了什么似的,露出了惊讶的表情,让抚子吓了一跳,“抚子酱你……笑了呢。” “……嗯。”抚子赶忙低头,不想让京子看见自己眼睛里的空荡。然而这个自我保护式的动作,到了京子眼里却成了不好意思的表现,她掩住嘴笑了两声,又开始说起了话。 路途有点远,而京子说了一会之后估计是没力气了,就靠着窗户睡着了。抚子却觉得自己松了一口气。因为,京子的感受,她一个都理解不了。 她看着车窗外面一束一束的阳光,飞速变换的景色,忽然觉得头有点晕。 巧的小房子一排一排地被校车甩在身后,苍白色没有浮云的天空,以及车厢里稍显冰凉的气息。抚子似乎闻到了一点熟悉的味道,但是又说不清到底哪里熟悉。 再仔细一闻,车厢里哪儿有什么熟悉的味道,本就是一大股零食味儿。 错觉吧? ——灰蓝色低垂的天空。模糊不清的人群的憧影,路边湿黑的樱花花瓣,碎成一地的火光,有谁呜咽般的嘶哑声音。不认识的人脸,挡在自己身前,身体忽的爆开一大团血雾,直直地倒向自己,为她挡开了什么东西。 用手一,温热的体濡湿了手指。她浑身僵硬地试图推开他,然而那人实在壮实了,她本没办法移动。 “喂,怎么办,这个也要杀掉吗?”一个陌生的冰冷声音传来,似乎是发现了藏在倒下尸体身下的她,手上的手枪闪烁着金属特有的光泽。 “嗯……你等等。我看……”另一个声音还没来得及说完,就直直地被什么截断了,她看不清,只捕捉到一束银光,然后就是扑通,人体倒在地上发出的声音。 “不会让你们动我的女儿……!”纤细的声音里掺杂着艰难的喘息,是个女人,显然,还是个被重伤的女人。 “喂?!难道这个家伙就是……拉菲罗家族的女当家?”那个声音里全是惊讶与得手的狂喜,“哈哈哈哈!这次可是撞大运了!” “你说,什么撞大运了?”女人的声音此刻惨无比,冷酷的声线没有丝毫起伏,电光火石间就是两声枪响,又是扑通一声。 抚子有点茫然地抬头。 前方正进行着激烈的枪战,女人残破的身体像秋叶一般舞动着躲避子弹,对面大量的敌人被击中然后倒下,但终究是寡不敌众,越来越多的部位爆出一团团血。 她不耐烦地吐了口嘴里的血,扔了一个手榴过去,霎时火光冲天;与此同时她迅速以一种不可能的速度冲过来拎起抚子,啪地消失在了空气中。 ——这是……怎么了? 抚子有点疑惑,她不是在校车上吗? 忽如其来的下坠感让她惊惧地一蹬腿,醒了过来。 诶……是梦? 她看了看周围。没错,是在校车里。 “抚子酱,发什么愣呢?到了哟。”京子指了指门。 “啊……嗯。”抚子赶忙拎起包下了车。 一路上抚子完全心不在焉,刚才在车上的那个梦吸引走了她所有的注意力,以至于没有玩什么东西。 “抚子酱,你是不舒服吗?”京子微微担忧地问道,从刚才开始她就没看到抚子玩,所以猜想可能是不舒服了。 “不、不是的……”抚子连忙否认。 “那我们去玩那个吧~”京子立即把事情抛却脑后,指着海盗船,“很好玩的样子哦~” “嗯。” 然而到了排队的时候,只能让一个人上去了。京子推了推抚子,抚子经她一推就径直跌到了座位上,同时工作人员拉上了铁链。 抚子有点慌,事实上她只和京子比较熟悉,对其他人完全不清楚,不禁觉得背后发凉。 她悄悄打量了一下和自己同排的泽田纲吉。浅褐色的头发和一双大而明亮的眼睛,纤瘦的手腕紧紧搭着扶手。表面上很镇定,可颤抖的双手暴露了他的真实想法,牙齿正不停地打着战。 果不其然,海盗船一开始晃他就六神无主地开始了‘啊啊啊啊啊啊啊’的狂嚎,与之伴随的还有拉成长长一条的眼泪在太阳光下闪闪发亮——抚子在他身上,终于发现了海盗船的可怕之处。 下坠感莫名地让她觉得似曾相识,但泽田的举动实在太能吸引人眼球,她也就没有放在心上。 “哈哈哈、废柴阿纲!”后座的人开始大笑,眼见着泽田越缩越小越小越缩越小,海盗船也终于停了下来。 泽田立马就浑身瘫软了下来,如果不是工作人员把他扯下来,大概他可能会昏死在座位上也说不定。 好不容易到了午饭时间,抚子出恭子给她做的营养便当,和京子一起坐在花台上吃。 恭子很细心,各类蔬菜都放了一点,还有做得很巧的饭团,让人看了就食指大动。可惜,抚子却没什么胃口。 莫名的,黑曜乐园让她觉得不太舒服。她说不上来到底是哪里有问题,就是感觉不对。京子却没有注意到什么。 下午基本上就没有玩耍的项目了,全是在参观周边风景。唯一不太和谐的是云雀恭弥的出现。 他似乎很不高兴。抚子从他紧握的双拐上就看了出来,然后对方径直朝着她走过来,拎起她的衣领冷冰冰道:“群聚,咬杀。”抚子还没搞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左手就狠狠挨了一击,登时就麻掉不能动弹了。 云雀恭弥走过她身边,开始怒火冲天地咬杀全班同学,无一例外全部都被揍得满天飞——京子之所以幸免于难,是因为她去了一趟厕所。等她回来的时候,就看见尸横遍野的同学们……第一时间拨打了救护车电话。 抚子倒是很快被接回了家中——她只是被打麻了一只手而已。就算这样,不必说,云雀恭弥还是被他爸狠狠抽了一顿,正满身是伤地罚跪。 恭子则是一字一顿地对抚子说,“以后恭弥要是打你,你一定要反抗啊!” “哼。”云雀弥生冷哼了一声,一部分是对自己儿子做出如此行为的不屑,一部分则是对抚子的反抗行为不抱希望。 “什么啊弥生!你那声‘哼’明显就是不相信嘛!”恭子转头瞪着自家老公,“我去教抚子防身术,到时候把你的宝贝儿子打得落花流水!” “哼。”这次轮到云雀恭弥冷哼了。明显是轻蔑——虽然他一秒之后又挨了云雀弥生一拳。 于是在之后几天,抚子除了照常练习枪法以外,又被恭子领着练简单的体术。恭子毕竟是门外顾问的一员,虽然负责的是情报部分,但在体术方面也不可小看。 虽然女在先天条件上弱了一截,但是通过提高敏捷度和技巧,也就是俗话说的‘巧劲’,要想打败男也是完全可能的。 而恭子的攻击方式恰恰完美地体现了这一点。她的出招,不快,甚至是相当慢,但是出招前完全没有任何起势和征兆,让人捉不透她的下一步行动。当然,这是在一般对付小喽啰的情况下使用的雕虫小技,一旦遇到同一个道儿上的,就对敏捷度和准度有更高的要求——即通过大量训练而生的条件反攻击人体要害。 所以最开始的时候,恭子详细地给抚子讲解了人体的主要动脉及死角(就一般而言),以及各个位。当然,要掌握这个并不容易,抚子试了许多次才把握准力道和角度,直到恭子喊停为止。 “听好了,抚子。人体最大的罩门就是颈部,大动脉一旦破裂就几乎无法获救,所以如果不是下杀手,尽量不要攻击这里。然后大腿部也是如此,所以一定要小心这两个部位。一般而言,人体的死有三十六个。而死又分软麻、昏眩、轻和重四,各种皆有九个。” 恭子虽然嘴上没说,但她发现,这个女孩具有极高的天赋——如果不是身体孱弱的限制,也许会更加出类拔萃,甚至可能远超恭弥。但遗憾就在于,她的身体经受不起太大的行动,所以点一类的技巧最适合她。 “百会。”抚子迅速指向自己的头部。 “巨阙。” “命门。” “嗯……掌握得还可以。现在去找弥生练枪法吧。”恭子一收严肃的表情,了眼前这个小小女孩的脑袋。 来到庭院。 抚子拿起一把cz100,咔嗒一声装好弹夹,子弹上膛,云雀弥生示意她向靶子击。 “啪!” “啪!” “啪!” 三声枪响完毕,抚子觉得自己手腕还是有点麻。其中一发脱了靶,但是对于一个刚刚小五的女孩来说,已经是非常好的成绩。 云雀弥生沉默了一会,卸了弹夹。换了一把老式的六轮手枪,清空子弹,确保安全以后递给抚子。 “打。”意思很简单:既然后坐力太强,就让你先习惯一下空膛击。 “嗒。” “嗒。” “嗒。” “嗒。” “嗒。” “嗒。” 六声空响过后,云雀弥生淡定自若地报她的成绩:“中靶四发,两发脱靶。”事实上,他只是判断出了子弹即将飞向的延长线。 他搬出一个箱子。里面是各色枪械。要想成为一个优秀的枪手,必须对所有的枪的结构了如指掌以应对突发情况。云雀弥生出一把ak47,喀喀喀地开始拆又重新装起来。整个过程不到两分钟,动作快得让人咋舌。 他再度拆了这把冲锋枪,把拆分好的部分扔给抚子,示意她重组装。 而抚子却出人意料地组装了起来,虽然花了将近四分钟,但是动作很清楚。稍微让云雀弥生有点意外。 说实话,云雀夫妇一开始只是本着稍微提高一下的目的对抚子进行这些训练的。然而却没有想到,她身上隐藏的潜能之大,让人觉得她就该是个天生做杀手的料。日子久了,不知不觉的,随便玩玩的训练就变成有模有样的正规教学。令人可喜的是,抚子进步非常快,身体素质也稍稍有了改善。 ……然而没有改变的是,无论她变得强了多少,总是被云雀恭弥压着打。多少次恭子都觉得自家儿子破绽那么多,没理由抚子会找不到;过了一阵子她就明白了:抚子把他们都看作是重要的家人,所以不随便动手。大概是这样的。 但是,就算抚子变得比以前强多了,到了这种时候,就暴露出了一个巨大的漏洞。 多次训练之中积累的经验,往往还比不上一次实战所带来的成效。 而现在,家里除了她再无他人。而窗口上,却正坐着一个拿着枪的身影。 训练了两周有余,抚子已经养成了随身带枪的习惯,她一只手握住藏在衣袖里的cz10,手心微微冒汗。 然后那个人影毫无预兆地动了,登时几发子弹打在脚下,抚子连忙往后退,再抬头看的时候对方已经不见了,自己的后脑突然一阵冰凉——她正被人用枪管顶着!抚子感到自己手脚冰冷,神经绷得紧紧的。心中努力回忆着恭子教给她的步伐,寻找机会。 巧的是,云雀恭弥怒气冲冲地推门而入,抚子身后那个人愣了一下,她便马上动了起来,手虽然颤抖,但还是迅速地将子弹上了膛,两发打出去,轨迹全部擦着那个人影过去。显然,对方游刃有余——故意仅用侧身来躲,似是在无声地说着轻蔑的话语。 云雀恭弥也不问事情的原委,拿起拐子就冲上去。然而那个人影又一次无声无息地消失了。 云雀的反应比抚子要快,他毕竟是近战型的,捕捉到了气息便迅速出击,被生生扛下,抚子颤抖着手扣动了扳机,两枚子弹直冲着那人的大腿飞去,眼见就要成功了! 只见那人勾出一个冷笑,借力一拉云雀恭弥的拐子,子弹的目标顿时就变成了云雀恭弥。 这时候抚子简直忍不住想扇自己两耳光! “钪!”两声钝响,她的子弹被另外两颗准地弹飞了出去,嵌入墙壁里。一个清冷的声音传来,“夏洛特……你在干什么?” [page.007]在线阅读 [Page.007] - [Page.008] [家教]句号少年与逗号少女 作者:Asshole. [Page.008] “你玩够了没有。”云雀弥生显然对这个不速之客非常不满,低气压笼罩在周身,似乎随时都会爆发。 “讨厌啦~只是听说你家有两个有趣的小鬼所以想捉弄一下,可惜还差得远啊~”金发蓝眼的男子摆了摆手,看都不看背后偷袭的云雀恭弥就是一个后蹬,把他踹得老远,抚子甚至能听见轰的撞墙声。 “滚。”云雀弥生毫不留情地下了逐客令,与他儿子不同,他并非好战的人。 “弥生,怎么了?那么大声音?”晚一步到的恭子正纳闷为何自家老公突然加快脚步,前脚刚进门就看见一个欠扁的金毛满脸yd的不明笑容,登时就明白了缘由;再加上抚子手里尚未收回的手枪和倒地不起的儿子,很完美地补全了她脑内的分析。 “夏洛特·赫曼……”恭子急忙赶到抚子身边,确认她完好无损,嘴里如怨鬼般念起金毛的名字,“你怎么解释?” 云雀弥生虽然还是没挪步子,但是夏洛特觉得自己似乎能看见他背后即将冒出的什么东西,背后一凉,讪笑着说道:“好啦,开个玩笑,那么紧张干嘛啦。” “你以为人人都和你一样房子被轰了还若无其事。”恭子不留情面地出嘴相攻,她可没忘记当时在意大利是谁被追杀得房子都炸没了还好好住在里面。 “哈……哈哈……说认真的。”夏洛特忽然脸色一变,带了些许严肃,“你们家………………有吃的不?” …… “噗!”夏洛特刚说完就被云雀弥生一拳打了个实——他就知道这家伙嘴里出不了什么好东西! 待到收拾完被夏洛特搞得一片狼藉的和室后,已经是正午阳光大盛。 经过了早上的‘惊吓’后,抚子明显戒备了起来,手枪别在衣袖的内袋里,随时都能拔|出|来。 夏洛特自然是察觉了的,但他也只是瞥一眼就不再注意——这点防备对他来说本不值一提。 “你这次来有什么事?”恭子不耐烦地甩了一杯热茶给夏洛特,对方稳稳接住,贱笑道:“没事就不能来么~” 夏洛特·赫曼,全门外顾问众所周知的一个难搞的混蛋:为了捉一个背叛者而掀了半个西西里岛,当时除同盟家族以外的敌对家族几乎都血洗完了。为此他树敌甚多,基本上是隔两个晚上就会有洲际导弹轰到他床上的那种难搞程度。 “有个背叛者,他从意大利一路逃到日本,我一直跟在他后面就是抓不到他啊……”夏洛特啜了口热茶,滋溜撮了撮嘴,“所以就想到来看看你们有没有相关的情报啦。” “你不是一向单干么?何必拜托我们。”恭子完全没相信他的言辞。开玩笑,连夏洛特都没办法追到他,他们恐怕也难做到。何况弥生本不会答应帮这种忙。 “不,这次有点特殊。我要活捉他!”夏洛特又滋溜一声,蓝色眼睛锐利如鹰,“小样抢了老子的银行卡就跑了!” “……”恭子瞪着夏洛特三秒,心中默念果然是个不正经的货,“不得不说……”她故意放缓语调,在夏洛特星星眼的注视中掷下一句话:“干得好。” 夏洛特:“……” 半晌,他继续滋溜他的热茶。一改刚才求人的态度,慢悠悠地说:“别怪我没提醒你——你收养的那个萝莉,来历有问题。可能和这次的背叛者有关,你小心点。” 这次换恭子怔愣,可再回头时夏洛特已恢复了他那副yd的样子,“再来一杯~” “自个儿倒。”恭子没好气地扔下他进了书房,犹豫着要不要和云雀弥生坦白此事。 “怎么了?”云雀弥生一边看着今早的报纸一边随口问道。夏洛特的出现让他觉得不太正常,大概是出了什么事。 “……不,没事。”思索再三,恭子决定还是先不和弥生说。她不想把还没经过证实的情报就这样贸贸然地给自己的老公,那样未免太没脑子。何况,负责情报的人可是她。 “哦。”她不说,他也就不追问。到了时候,他知道她会说。 夏洛特并未在云雀家待多久,喝完一壶茶,他就招呼不打地迈出了云雀家的大门。七点多还阳光大盛的天空,此时垂死般的苍白,边缘几片乌云即将哭泣。落下雨点,湿润沉重。 “淅沥淅沥——”雨点纷纷落在脚边绽开花朵,他将手探进口袋,到一把glock25,手指逐渐握紧。 转身,背后的男子一头长长的黑发张扬地映入眼帘。男人能长得这么漂亮的实在是很少见,他身材修长纤细,长而黑的头发随意地披在两肩。如果不是之前交战的时候夏洛特已经体验到了对方显然不是女的力道,恐怕会以为他是一位美丽的小姐。 嘴角淡漠的笑,还有灰色的眼睛,在兜里没有动静的双手,无一不显示着他的轻蔑和自信。 夏洛特知道自己的斤两,对方非人的强,即使是和自己比也是只强不弱。自己手上的筹码并不多。 “喂,你到底是不是个男人啊?”夏洛特悠悠地开口,“留长头发的除了女人就是人妖。” 黑发男子嘴角的笑容徒然消失,但依旧没有动静——错,是依旧让夏洛特看不出动静。等夏洛特反应过来的时候,两声枪响传入耳中。稍一错身惊险躲过子弹的轨迹,他也拔了枪,却发现眼前已经没了人。 后腰忽然就挨了重重一击——夏洛特忍不住想咳,但身体□促使他第一时间选择了躲避,好不容易摆脱黑发男子猛烈得让人咂舌的攻击,他忽然就意识到:自己大概会被他杀了也说不定。 那种游刃有余的态度和手法,总是让他心下不安。以前并非没遇到过这样自信满满的敌人,但这一次,就像一脚踩空那样的感觉——他觉得自己的心脏可能错了个位,不然怎么会这么害怕那个家伙?他夏洛特·赫曼活这么大从来不知道害怕,这一次居然退缩了?开什么玩笑? 身体的各个部位忽然绽开了血花,夏洛特甚至没有来得及摁下扳机,就浑身浴血地倒在地上。他蓝色的眼瞳里满满的是不可思议,刚才那个男的完全没有击!那他到底为什么会……?! 黑发男子踢了他一脚,把他整个人朝上面对他。 雨水打在脸上,毫不留情地砸进眼睛里,夏洛特皱眉。这样灰败而凄绝的天空,笼罩而下的雨珠,简直就像一场盛大的葬礼。 额头被枪口顶住,冰凉一片。黑发男子绝好的容颜映入眼中,他有点自嘲地想,能死在这样一个漂亮的人手里似乎也不错。 但随即想起来对方是个人妖,夏洛特立即抛弃了上一个想法。 “知不知道雅提·拉菲罗?”黑发男子开口。夏洛特一怔,他本以为会被立刻灭口。但拉菲罗这三个字让他一阵心悸,“你说什……我明白了……你是拉菲罗的人?” 黑发灰眸,纯正拉菲罗血统的继承人都有这个特征。虽然除了他们以外也有这样特征的人,但拉菲罗家族的人还有一种神秘的能力,至于是什么……夏洛特想通过刚才的战斗他已经知道了。 怪不得……他大意了。 “不知道吗?”黑发男子的手指摩挲了一下扳机,似乎随时都想扣下去。 “知道我也不会告诉人妖的。”夏洛特的确知道有关这个名字的情报,但他是彭格列的人,即使面临死亡也不会泄露情报。他才不要连死了都让人嘲笑,尤其是云雀一家和reborn。 “那你还是去死吧。”黑发男子突然敛了笑容,一道火光炸裂,夏洛特看见他人生中最后一场雨。 鲜血迸开,可怖的伤口像在嘲笑失败,死者脸上最后的表情自然正常得如同说笑。不是他不害怕死亡,而是习惯了死亡。所以它真正到来的时候反而无所觉,无所惧。 “淅沥淅沥——”雨天的街道上空无一人,响亮的雨声掩盖了消音手枪的闷响,一个生命就这样无声无息地消失掉了。 黑发男子捋了捋长发,清理了一下现场,毫无留恋地转身走了。模糊的雨水中看见他黑色风衣的背影,坚定又孤独,徒生凄凉。 次日。晨间新闻播报时间。 “什么……”恭子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手捏着报纸的力度不自觉加大,“那是夏洛特?!” 开玩笑,夏洛特会被杀?这个消息对于恭子来说简直就和彭格列垮掉一样科幻,这么多年来,夏洛特极少受伤,甚至连输都没怎么输过。那样一个强大到仅次于reborn的存在就这么简单地死了?她这是做梦? 好不容易确实了这个消息后,她急急忙忙冲到云雀弥生的房间,“弥生!你看了吗,今天的新闻……” 云雀弥生眼神示意她一旁开着的电视。 “昨日下午约16:00时,有人在并盛町居民区发现一具男尸。经尸检,该男子是被子弹击中头部而死。目前已证实其为臭名昭著的意大利黑手党彭格列成员,其余资料尚不明朗。警方初步推测为黑道火并……” 电视上的画面,是地上的一摊血迹。夏洛特的尸体被挪走了,屏幕右上角赫然显示着那个吊儿郎当的金发男子邪笑的照片。 死亡来得这么急这么快,轻易就带走了生命。 恭子烦躁地咬着指甲。不仅是因为夏洛特的死,还有关于抚子的事。她隐约感到,这个领养来的乖巧女孩,或许有着非比寻常的来历。夏洛特会不会就是因为知道她的身世来历,所以才被杀的?……不,这种可能小得也太可怜了点。但是一个可能都不能放过……不…… 冷静点! 恭子恨不得猛地给自己来一巴掌,现在最重要的是赶紧联系意大利的总部。 “夏洛特死了?”reborn声音里是满满的怀疑,“你确定?”他可没忘记那家伙上次为了逃债而故意假死,跑到了千里之外的冰岛的事。 “是真的!我今天去了一趟日本警局,确认过了,绝对是他。”这种时候恭子不知道是要哭好还是要笑好,怪只能怪这丫平时人品太差,连死了都怀疑是假的。 “那,凶手是谁?”reborn一顿。死一个夏洛特还不至于折损什么,但关键在于他怎么死的,被谁杀的。“别和我说他自杀的。” “怎么可能!都跟你说了这次不是逃债!”恭子眼角一跳一跳的,“这次分配给夏洛特的任务对象是谁?” “雷昂纳多·玛沙特。” “……”恭子愣了一下,“这明显是假名吧。” “你怀疑我?” “不,我只是觉得这个名字可疑度高得一比珠穆朗玛。” “你等等,我查一下他。……” 电话那头立马传来一阵砸东西的声音,恭子估计八成是又有几个可怜的调查员被reborn遣使去了。 “确实是假名。是日意混血,全名是希德·海默·拉菲罗。” “……拉菲罗?你是说几年前我们清洗过的那个隐居家族?”恭子犹豫了一下,当年的事虽然不大,但是却让人刻骨铭心。 “啊,对。这回有得查了。”reborn的声音很玩味。 敢和彭格列作对的人,一定会不得好死,不得安生。 [page.008]在线阅读 [Page.008] - [Page.009] [家教]句号少年与逗号少女 作者:Asshole. [Page.009] reborn前所未有的烦躁。这从他差点失手废了十个门外顾问成员的手就可以知道。 他成为杀手往少里说是十年,故意往多里了说那什么数字都不是没可能。然而如今他却被一个区区的希德·海默·拉菲罗给整得这样狼狈,reborn敢拿整个门外顾问的人头打赌说除了他师父以外没人这么戏耍过他。 此人一背叛彭格列reborn第一时间就查了他加入时提供的所有资料,但不仅少得可怜还全是假的,假身份一个套着一个用简直没个头儿,希德这种行为在reborn看来除了谨慎外只能判断他背后也有非常大的势力——他不相信凭这么一个人能短时间内准备出这么多假身份,而且每一个都还处于使用中的状态。 单查希德这个人的话,除了名字以外一无所获;意大利国民资料库里此人的资料则是绝密,在reborn通过层层关系调出了该档案后则是一个红色的单词——void(空缺)。 这也是reborn感到自己被耍了的主要原因。 那个红色的英文单词刺眼地出现在屏幕上,简直像在无声地嘲笑着他。 很好……希德·海默·拉菲罗,你最好现在开始祈祷,别让我逮着你! ### 夏天的尾巴还挂在树梢上不肯离去,深秋却已经轻快地走来了。抚子搓了搓手臂,走到自己座位上坐下。春游过后还不到三天,班上的同学都还没有收回心神,上课时间干什么的都有,只有抚子一个人对此熟视无睹坐得端正地在记考点。 三楼勉强能看见法国梧桐的树尖,泛着一点淡黄色,像是在宣告那不易察觉的秋天的到来。 任课教师看着讲桌下倒成一片的学生,决定大发慈悲地不布置作业;毕竟都还是孩子,还处在玩心大发的年纪,何必逼得太紧呢?更何况一天而已,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 全班一得到这个消息后基本都乐疯了——放学时候人也走得特别快,连值日生都随便扫了两下地就匆匆回了家。今天世川京子似乎家里有事,所以和她哥哥一起先走了,所以抚子难得能一个人自己回家。明明才下午四点,天空却呈现出苍白的低垂,好像随时都会砸下雨点来。路边惨绿的树叶在苍白色的背景下也添了一分萧瑟,一阵风吹来呼啦啦的更是让人不由自主的浑身一颤。 简直就像那最不祥的、被诅咒的日子一样。 但抚子意外地热爱这种天气。不同于一般人喜欢有太阳的晴天,这种好像走到尽头一样的,马上就要终结一样的图腾,烙在意识里无法抹去,反而让她感到一阵阵空旷的喜悦。 但并不是世界末日那样的感觉。 要终结的,自始至终,都只有她一个人而已。 今天超市打折时段的人多得异常,尽管觉得无奈,抚子也只有硬着头皮挤进人群里去拿今天晚饭的材料。结了账之后她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云雀恭子已经回来,本用不着自己做。对于这一家人事实上她并不是抱持着绝对的感激与珍惜的,反而是隐藏在内心深处的无谓。 总有一天不是他们抛弃她,就是她抛弃他们;既然如此,那在离开前享受什么待遇,表现给对方看什么,都变得无关紧要起来。 颇后悔地拎着超市的袋子回到家的时候云雀恭子已经在厨房里做饭了,云雀弥生则是坐在沙发上看电视。至于云雀恭弥,大概还在外面维持风纪。 听到开门的声响,云雀弥生瞟了她一眼,手上的塑料袋发出不可避免的声音。抚子感到一种难以言说的尴尬,便以最小的动作把买回来的食材放进冰箱里,然后躲进了房间。 云雀弥生看似在看电视,实际上把她这一系列动作都尽收眼底。他什么也没有说。 过了一会儿云雀恭子来敲抚子的房门,“抚子~吃饭了哦~” “好。”抚子低低地应了一声,“马上就来。” 今晚的饭桌的香味来源主要是怀石料理,除此之外还配合各自的喜好,摆上了小碟的白松露和一条烤秋刀鱼,再就是必有的味增汤,以及特别留给云雀恭弥的宇治金时。这样一顿晚饭,恐怕也只有在高档餐厅才能吃得到,一般餐厅不要说特供的白松露,就连怀石料理都不一定能做的正宗。 ——不得不说云雀恭子的手艺真的很好。 餐桌上安静非常。云雀弥生本身寡言,作为妻子的云雀恭子也懂得丈夫的秉并不妄言,抚子在这种气氛下更加安静起来,一顿饭虽然吃的沉默却不沉闷。 只有那份留下的宇治金时,因为云雀恭弥的缺席,而被孤零零地搁置在了冰箱里。 抚子一边想大概几点给云雀放洗澡水会比较合适,一边看着云雀恭子在那边拨打着云雀恭弥的手机却没有回应。……应该是把手机扔了吧,或者是打斗中不小心落在哪里了。 “真是的……到底去做什么了还不回家……”云雀恭子嘀咕道。 “外面有事吧。”抚子小声说了一句,“如果十二点还没回来那就是在学校过夜了。” “抚子你很清楚嘛……恭弥都敢在外面过夜了,该不会是有了小女朋友吧?”恭子放下手机,对于他们家儿子在外可能被人欺负一类的事情完全没有自觉,倒不如说一般情况下只有他欺负别人的份。 但是,说巧不巧,今天偏偏就让他撞见了这个‘非一般情况’。 放学时他照例单枪匹马地去维持风纪。正好给他撞上了一个在巷子里随地扔烟头违反风纪的家伙,云雀恭弥当下就拿起了浮萍拐抽过去,但意想不到的是对方身手快得逆天,他几乎没有看见任何动作就感觉后颈一凉,以一种不可抗拒的姿势缓缓向前倒去,没有半分反抗之力——他云雀恭弥活到现在,也只有云雀弥生让他吃过这种亏! 长发男人用鞋底碾没那最后一点红光,单手扛起不省人事的云雀恭弥,轻轻挪了挪步子便消失在小巷内。而这,是四点钟时发生的事。 时间拉回到晚上十点钟,抚子在屋内做完了功课,正在复习人体位表,然后就听见外面震聋耳膜的摔电话声。 上一次夏洛特·赫曼的来袭让她提高了戒备,立刻拉开抽屉出枪来小心翼翼地走向客厅。但是客厅里只有一个眉毛拧成一团的云雀弥生,和口大幅度起伏明显恼怒起来的云雀恭子。 抚子没有轻易地放下枪,银色的光流过手枪的线条,消逝在走廊外浓重的黑色中。 本来想开口询问,但是忽然又发现自己本没有询问的立场。甚至于,拿着枪出现在这里都是相当尴尬的。 但正在她准备收枪回房时,云雀恭子却忽然开了口。 “恭弥他……被人绑架了。” 抚子觉得自己的内心此刻是难以形容的匪夷所思。云雀恭弥虽然未及其父之强大,但在并盛一片内应该是了无敌手才对。那个黑色头发的男生,从她初次见到以来就是强大的二字的代言人,除了云雀弥生能一招踢飞他外,抚子没有见过他被其他的什么人弄得狼狈不堪,更不用说绑架了。 但很明显,刚才这话不是对着抚子说的。仿佛在宣告什么一样,云雀恭子从客厅地毯下出两把9mm的glock19,又拎起沙发垫子掏了一把emerson ander折刀放进口袋,转身就要出门。云雀弥生终于再也看不下去了,一把拉过云雀恭子把她按到沙发上,“冷静了再做事。” “……我儿子被绑架了。”云雀恭子当下就想反抗,但云雀弥生不由分说地轻易夺下她的枪,眉目间虽仍旧清淡却不复平静,“对方开出什么条件?” “……”云雀恭子狠狠咬着下唇,她知道自己现在不冷静,丈夫说的话也没有错,但毕竟是自己的孩子,作为一个女人这是她的极限。“他什么条件都没有说。……应该,和杀了夏洛特的是同一个人。” 说完这句话云雀恭子感到自己全身发软,她无力地瘫坐在沙发上,双手掩面,手指胡乱地扯着发丝,几乎像是在哭泣。云雀弥生则面无异色,开始联系门外顾问,但只有他自己知道,手颤抖得有多厉害。 抚子看着这一切,感到自己像个透明人。 不管再怎么对她好,不管平日里再怎么关心她,此时此刻,南空抚子都只是这个家庭的外人。没有血缘就是没有血缘,一旦到这种时候就会被褪去假象,不管是否得已。 她收起枪,返身走回自己的房间,却从来没有感觉自己的脚步那样沉重。走廊上洒满月光,院子里的池子清晰地映出月亮的轮廓。“你留在家里哪里都不要去。如果恭弥回来了,就立刻联系我。”云雀弥生匆匆走过来对抚子道,立刻又转身去拉着颓在沙发上的云雀恭子出了门。 ……到底不是亲生的。 抚子感到太阳一阵一阵地跳,抽动的频率如此鲜明。 【我在做什么啊。明明应该没有奢望过他们待我如……】 思及此,她感到一种难以言说地苦闷。虽然一直都有庆幸云雀一家接纳她的存在,也觉得自己只要能有一席之地就足够了,但是真的没有过这样的隔离感……就好像,是活在两个世界的人。 对于他们来说,亲生儿子当然是第一顺位的吧。对她的喜爱,也是建立在云雀恭弥的基础上才形成的。……如果没有云雀恭弥这个存在,或许他们更不会领养自己。 【没关系。我一个人也可以活下去。只要活下去,被怎么对待都没关系的。】 ### 在reborn不眠不休地追查资料的第三天,他接到一个来自云雀弥生的电话——“希德·海默·拉菲罗绑架了我儿子。” 听到这句话的时候他差点一跃而起撞到天花板,“说详细点!” “目前已知的只有他绑架了云雀恭弥,以及什么条件都没有开出,似乎只是对彭格列的蓄意报复。” “只有这样而已?” “只有这样。” “你赶紧找到人,我这边会派日本的人手去支援你。” “好。” 电话那头干净利落地挂断,传来‘嘟——嘟——’的忙音,reborn拖着稍显疲惫的身体走进监控室:“把所有在日本并盛的监视器都打开!剩下的人去通知日本分部方面全力支援!” 意大利方面的团队几乎不出五分钟就与日本方面连上了线,并在第一时间派出最锐的人手前往并盛。而此刻的云雀弥生,已然找到了信号的发出处。 那是栋装潢致的小别墅,门牌上写着中川。 走进去就是一股尸臭味——这栋房子的真正主人明显已死亡多时。 再走进去一点,就可以看见一个似乎正等待着什么的长发男人。他脚边是昏过去的云雀恭弥,仍然保持着稳定的呼吸,什么都不知道地面朝下倒在冰凉的木地板上。 “你来了。”长发男人不紧不慢地把自己的头发随意地一束,刀刻一样致的侧脸和富有东方气息的黑发灰眸意外地搭调,宽大的黑色风衣里不知藏了多少杀人凶器,虽未有什么动作但却可以知道此人箭在弦上,马上就不得不发。 “你有什么目的。”云雀弥生古井无波的黑色凤眼里此刻弥漫着战意,两把glock19蓄势待发。 “我要复仇。”希德淡然地说道,仿佛这话不是出自他之口,也仿佛杀了人放了火的不是他一样。 “他不是家族成员。”这可以说是黑手党间不成文的规矩:不迁连平民。云雀弥生沉声道。握着枪把的手指逐渐收紧,直至发白。 “我不过是为了引出你。”希德在这一触即发的气氛中毫无紧张感地摊了摊手,随即毫无预兆地动了。 云雀拔枪的速度快如电光火石,但希德比他更快,以傲人的速度一闪身出现在他的身后,枪管已经抵上了云雀,果决地一枪打穿了他的左肩胛;一击过后迅速后撤,云雀忍着疼痛知道不能和这个人拼近战,速度差距太致命。 开火的瞬间他就知道打不中目标——因为那速度,希德在子弹袭来的一瞬间侧移,又在子弹飞过的第二个瞬间移回原位,导致云雀猜测失误,两个原本准无比的点就这样生生被人躲过。 他大概明白为什么夏洛特会被杀。夏洛特属于全能型,这反而造成了他没有突出的方面以至于各方面都处于被动挨打的状态,再加上对手的速度实在逆天到了一种境界,可说是夏洛特的死敌型人物。 云雀他不是不甘,但在速度的悬殊上注定了他连对策都无法想出! 然而这想法也只是一闪过,希德猜到他会拉开距离以避免被近身,指间一抹银光闪过刀片就分别瞄准眼睛和喉咙;不得已下云雀只得后仰了身体,却反应不及间看到高高跃起的希德,登时就知道自己大概会落个和夏洛特一样的下场。 他被人带着重力的一击拍到地上,背后的地板甚至开裂了:云雀弥生也知道自己断了几个肋骨,再不处理接下来就会戳到他的肺。 他视线开始变得不甚清晰,额头上被冰冷的枪管抵着——这时他忽然想到,自己连一个弹匣都没有用完,就被人空手制住了。什么时候,他云雀弥生,也弱到这种地步了……! “知不知道雅提·拉菲罗这个人?”希德的声音里冷冽非常,却带了一种和死有关的妩媚。不,应该说是,游走死生刀锋多年所带来的甘甜气息。 云雀逐渐阖上眼,沉默地回应了他。 “那就对不住了。”希德缓缓地按下了扳机。 [page.009]在线阅读 [Page.009] - [Page.010] [家教]句号少年与逗号少女 作者:Asshole. [Page.010] 但就在这看似毫无转机的一瞬间,云雀从后腰出了那把折刀闪电般狠狠地往希德腹部一送,同时一偏头躲开了出膛的子弹! 希德毫无防备地被捅了刀子,口霎时血气翻腾,他捂住腹部,眸色逐渐深沉,好像什么的预兆般;但不等他制造出什么意外,这栋别墅就被彭格列的人直接包围了,不知何时出现的云雀恭子用枪指着他的后脑,一发子弹出膛就能轰掉他半个脑袋。 “放下武器,举起双手。”恭子满眼的杀意,声音里有狂喜和愤怒的颤音。 希德顿了一下。 忽而狠狠地嗤笑一声,然后地板应声猛地炸裂开来迫使恭子松开了对他的钳制,烟尘大起,等众人缓过来的时候现场哪里还有希德的影子,除了地上一滩微微变色的血以外空无一物。 reborn用几乎可以‘火烧火燎’的语气下令查现场那滩血迹,但让他瞬间跳脚的是希德在临逃跑时还不忘对着血迹洒了氨水,直接毁掉了dna样本。 幸运的是,希德似乎并没有再向云雀家下手的迹象,反倒是其他彭格列成员屡遭杀手,内部已经引起了不小的恐慌。 事后除了对希德这个人的所有一切行迹的彻查外,云雀恭子也开始正式怀疑南空抚子这个人的身份。她不想这样随意地怀疑自己收养来的孩子,但疑点太多:夏洛特死前一天来过云雀家,当时第一个见到的人是谁?为什么希德绑架了恭弥,而不是抚子?这两个孩子比较一下,抚子怎么看都会比恭弥要好绑吧?而且既然要报复彭格列的话,抚子也有一定可能在未来成为彭格列成员啊。他能绑一个云雀恭弥,再绑十个南空抚子本不在话下。 ……不,也有可能是凑巧吧…… 也许他认为一个养女不能起到报复的作用也说不定。 ### 那个晚上过后,抚子觉得家里的气氛明显变了。云雀恭弥开始夜不归宿,一开始云雀夫妇还竭力阻止,但无奈自家儿子明显有开始每日掀房顶的趋势,后来还是云雀弥生让放出去自生自灭的。幸运的是,云雀恭弥没再出现隔三差五被人绑架的事。而云雀恭子虽然还是那样亲切和细心,不知是抚子的多心还是她确实太不注意细节,总给人一种心不在焉的感觉。云雀弥生这个人本来就不外露,日常的训练从不间断,两人在这段时间内都一言不发,自然也不觉得尴尬。 可她就是觉得有什么不对了。 ——也许真的是她太敏感也说不定? 一如往常的放学时间,京子挽着抚子的手臂走出校门,一直以来都在她左右的世川了平却不见了,抚子心生奇怪,就问了一下:“京子,你哥哥呢?” “啊,你看,今年的拳击大赛又要开幕了嘛,他就留在社团里训练了。”京子回答,“先不说那个,我知道学校旁边新开了一家小饰品店,一起去看吗?” “嗯,好啊。”她心不在焉地回了一句,任由京子拉着她走。 抚子总觉得没什么心情:最近发生的事情实在太多了。每天本来就算不上高兴的心情变得有点低落,回到家也不知道怎么面对云雀一家人。尤其是云雀恭子,她日渐改变的态度让她有点不安;也许自己已经失掉了什么东西,也许他们已经不想要她这个外人了。她原来就一直有被丢弃的预感,此刻更是觉得这事情即将成真,而忍不住开始晚归。 京子带她去了一家很致的小饰品店,装潢和室内布置都偏向于欧美复古风格,卖一些漂亮的明信片、小照片,也有戒指耳饰项链等,甚至有白色的椅子和玻璃小桌,可以在这里消磨掉一整个下午。 “啊~我还以为会有更可爱的小东西的呢~”这一圈逛下来,有着闪耀桔色短发的京子没有遮掩她的失望,这个年纪的女孩子还喜欢着闪亮而颜色鲜艳的东西;泛着时间痕迹、带着金属气息的这家店显然并不对她的胃口。 但抚子并不这么想。她喜欢一切带有上一任主人气息的东西,金属独有的茶黄色的斑驳纹路仿佛能一直延伸到心窝里去,明明看起来是那样的冷,却因这感觉而让她感到心安和有所依托。 在和京子又逛了几家饰品店后道别,抚子小心地注意不被那个女孩发现自己走的不是归去的路,重新绕回了那家店。 和京子一起来的时候没有注意招牌,这次在门外仔细一看,才发现这块不起眼的招牌上写的是l's book&cafe:花体勾勒得别有风情,仿若烟视媚行的女子,衣裙间散发着情|欲的香水气味,眉眼里藏的却是数不尽的愁绪和疲惫。 犹豫了半天,她还是没有进去。 ……还是去自助图书馆那里借本书吧。 拿了本《呼啸山庄》,抚子一点一点往云雀家走。半途听见一声惨叫,那渗人的声音直接穿透了耳膜而来,抚子吓得连枪都掏出来了。理智告诉她事不关己高高挂起,但情感上固执地想要一探究竟,结果在看到事情的全貌的时候她立刻就后悔了。 不为别的,就因为制造了刚才那声惨叫的是云雀恭弥。 抚子自认和云雀一家的关系已经僵了,往坏里说甚至已经黄了,在这种时机碰见云雀恭弥实在是尴尬得让她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喂,你在这干什么。”云雀恭弥的语气之淡薄更让抚子在心里责难着自己的多事,她想收起枪,可是已经来不及了,他已经看见了。 “拿着那种东西是想违反并盛的风纪么?”云雀恭弥拽了拽袖章,同时踢了一脚其中一个躺在地上的人,那人顿时闷哼一声。 “不……没事。”抚子收起枪,眼角瞟见云雀嘴角有点血渍,想必是刚才打斗时造成的。她觉得自己还是快点离开会比较好,所以下意识就转身准备沿着刚才的路线回家。 “哼。”云雀恭弥是个多骄傲的人,恐怕只有他自己才清楚其中几分。抚子这一举动实际上是在照顾他的自尊心,也确实让他十分受用——虽然本人并没有察觉。 匆匆地用钥匙开了门,抚子才发现家里空荡荡的。 玄关那里应该有的两双鞋子也不翼而飞。想来那夫妇俩应该是出门办事了。 她长长地舒了口气,自己的丑态终于可以不再被他们看见。 打开冰箱看了一下剩余的食材,她决定做一顿三色面。云雀恭弥不讨厌面食,应该没什么问题。 在厨房里捣鼓了半个小时抚子就端出了一锅热气腾腾的三色面,给自己盛一小碗凉着的同时去浴室放一遍冷水清洗浴缸,完成了这一切才回到饭桌上来吃掉她的那份面。吃完迅速放掉那缸冷水,换上热水,抚子又仔细打量了一下整个浴室没有特别脏的地方,才回到自己房间去温习功课。 大概半个小时后云雀就回来了,把沾了血的外套脱下扔在一旁的沙发上,在看到桌上一锅三色面的时候微微皱了皱眉,但还是给自己盛了一碗吃了。……这味道,不是云雀恭子做的。但也不算坏。 其实云雀恭弥并不关心自己的父母是否在家,他关心的只有饭菜是否合他心意。他完美地遗传了他爸吃东西仔细又挑剔的习惯,比如吃什么东西浇什么汁放什么佐料,有时候他甚至能比做菜的人还熟悉菜的做法——当然,云雀恭弥本人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 脑中浮现出南空抚子那张苍白而无表情的脸,云雀恭弥顿觉一阵暴躁。为了纾解这阵突如其来的烦躁,他直接进了浴室,把自己泡进热水里。 被那个莫名其妙的长发男人打败一事,无疑是云雀恭弥人生第一污点。而且还是最浓的那一笔。和被父亲击败不同,这个人凭空冒出来就否定了他的一切实力,让人感觉自己像个笑话。 再者就是,他感觉这个人,和南空抚子……似乎很像。 ### 抚子在房间里看了一会书,听到云雀吹头发的声音知道他洗完澡,就把他换下来的校服和带血的外套一并拿去洗了。 云雀恭弥偷偷地打量了一下抚子,反复好几次之后才发现自己遗漏的是什么——那个男人,有和她一样的灰色眸子! 这个发现让他有点浑身不舒服,刚泡完澡的清爽顿时就噗地一声消弭无踪。也许是自己看错了?纯正的灰色本来就不太容易看出来。云雀恭弥推翻了这个猜测,以他的眼力来看还看错,这简直是个国际玩笑。 ……巧合吧。 假如云雀恭弥没有泡澡的话也许抚子此刻就要遭遇被抽好几拐子的命运了。不知为何似乎很烦躁的他看自己不太爽,但抚子知道云雀恭弥这个人爱干净到洁癖的程度,身体正是最干净的时候,他肯定不会动手。当然,就凭云雀恭子的那点警告还是不足以护到抚子的。他云雀恭弥,想咬杀谁就咬杀谁,何时征求过他人的同意。 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事的抚子只好快步走进厨房洗碗。洗完抬头一看钟表发现已是九点出头,云雀夫妇却还没有回来。 虽然兀自疑惑,但自觉不好多问,抚子回了房间继续看那本《呼啸山庄》。 然后,直到午夜,云雀夫妇都没有归家。 一个黑色的身影乘着月色,脚下一动,就轻易地跳进了云雀家的院子。本来周围的守卫应该没有擅离职守到这种程度,但是今天正巧云雀夫妇带着大半人马办事,周围留了一点虾兵蟹将,完全不能阻挡他。 抚子此刻已经睡得非常沉了。她一向是个浅眠的人,难睡易醒,但纵使是这样这个人靠近她床铺的时候也没有醒过来。 男人伸出手,轻轻地用手描绘着她五官的轮廓。这熟悉的面容和感觉让他几乎要狂喜地惊叫出声。 男人不出声地笑了,轻轻地退出房间,纵身一跃又消失在茫茫夜色中。 [page.010]在线阅读 [Page.010] - [Page.011] [家教]句号少年与逗号少女 作者:Asshole. [Page.011] 云雀夫妇直到两个孩子上学后才一脸疲态的回到家。昨天临时接到了reborn的紧急通知,说是那个绑架他儿子的混蛋杀了日本支部的好几个人,要夫妇俩过去支援。当下云雀恭子就领着大部分人行动了,云雀弥生则紧跟其后。 不得不说希德确实有一手,日本支部的门外顾问方面死了好几个相当有能力的谍报员,情报网一下子出现了非常大的盲区。赶到日本的reborn第一时间狙击了他,可惜的是其人滑溜得像鱼,刺溜一下就逃得没了影子。 “啧,真像沟里的老鼠。”对此,门外顾问的魔鬼reborn先生脸色相当差的冷哼了一声,手下金属制的椅子扶手已经被捏成了一团。 而随后来到的云雀夫妇不负众望连续追查希德的行踪,得到的却是日本支部被入侵的消息。这个情报一经公开,彭格列上下一片哗然——谁会想到,当年清洗掉的一个小家族,如今出了这么个杀神? 被希德扫荡过的日本支部可谓一片狼藉,血海无涯。这下对希德一人的评价除了身手极好外,又多了一条‘心狠手辣’。然而让人尤为不解的是,希德杀的除了非常有能力的成员外,连底层人员也没有放过。而且死因相当一致——都是头颅被洞穿所致,现场一地的脑浆和血,运气不好的脸部也毁得很严重,有的甚至没法认出是谁。 更诡异的是,到底是什么东西贯穿了头颅?现场一个子弹和弹壳都没发现,就连在墙上擦一下这样的痕迹都没有。如果说是空□的话倒不是没有可能,但空□可以做到打穿人脑吗?就算能,空□的痕迹应该相对也有扩散部分,但是切面相当平整,最外侧和中心的动力是一样的。 这就让人匪夷所思了。 云雀夫妇和reborn研究了一晚上,仍旧未果。 ### 抚子今天一堂课都没能上成。 原因自然不是什么身体不适或是临时犯懒,而是云雀恭弥在早读的时候就把她从教室里拖了出来。 抚子对此百思不得其解,但直接问眼前这个人的话他的回答绝对是一拐子。 而且,她发现,今天他身后还跟了一个人。留着流线型的子弹头,一脸少年老成的模样。抚子多看了他两眼,后者立刻立正行礼:“大姐头好!” ……空气里一阵诡异的沉默。 云雀恭弥听见这句话的时候猛地停下了脚步,凛然转身提起子弹头的衣领:“草壁,管好你的嘴巴。”话毕重新气势凌人地……走出了学校。 在跟在云雀恭弥后面走了十多分钟有余,抚子都不知道他要干什么,终于还是开口了:“开始上课了。” 云雀恭弥没答话。 正当她还想问一次的时候,前方巷子里突然就冒出了一群不良,“哟,小兄弟,借哥哥两个钱花花~”显然是来找茬的人,而且不出意料应该不是并盛本地的,不然不会这么愚蠢地正面迎敌。……不,他腹背受敌也无懈可击…… 其中一个带着眉钉的男人见云雀一脸的风淡云清(不如说是凶神恶煞),嘿嘿地笑着把手拍上了他的肩膀,另一只拿着铁的手登时挥来——但没有落到他的肩头,因为云雀一抬右腿直接把人给踹了出去。 “在并盛违反风纪,是想要被咬杀吗。”云雀恭弥接过草壁毕恭毕敬递过来的双拐,半点停顿的时间也没有留,又抽飞一个豆豆眼的不良。 他一个人兀自打得战况**飞狗跳,那边人一见这有个看上去就柔柔弱弱的女孩子,立刻就奔了过来想挟持她威胁云雀恭弥。 抚子倒是没想到那人会想到用她来威胁云雀,因为后者的第一反应肯定是连二者一起抽飞,所以当那人把折叠刀架到她脖颈上的时候,第一时间就疾风迅雷地出枪抵在那人腹部上。 结果身后的人还没开始说‘放下你的武器不然我就对这小姑娘……’的经典台词,就听见了下掉保险轻微的一声‘咔哒’。 他开始还没想到是枪,在过了大概三秒左右他低头一看,确确实实是一把闪着寒光的枪。一瞬间手都开始打抖,巴不得手一滑就在眼前这柔弱的小姑娘脖上拉一道血口。也就在他失神的几秒间,抚子抓住了空隙,猛一转身后脚跟直直踹在腹部最柔软的地方,男人一瞬间捂着肚子躺在地上开始哼哼。腹部什么地方最柔软?下腹,没有肋骨的抵挡且都是内脏,挨上抚子那不算轻的一下顿时就抗不住了。 一旁的草壁顿时又惊又怕,惊的是这个看起来手无缚**之力的女孩居然有枪,下手也这么不留情,怕的是刚才的情况太凶险,差一点就会把小命丢了而委员长居然无视这个情况——! 但这一下倒确实地把不良们都吸引到了她这边来,就算有枪,毕竟是女孩子,看起来还是很好对付的,而且对方不一定敢开枪。 这倒确实是猜对了,抚子的确不敢在这种地方开枪,打死谁这不是她乐见的结果。 所以她一下子就被两个相当壮的不良架住了,双腿都悬了空,枪也掉到了地上。 草壁见状大惊失色,刚上前想救就被云雀恭弥一拐子抽到边上去了。 “哼,劝你最好乖乖的,不然这个小姑娘就……”左边那个架着抚子的红发不良|荡而短促地笑了一声,用另一只手拍了拍她的脸颊,意思已经相当明显。 面前这个削瘦的黑发少年突兀地冷笑了一声,脸上越来越大的笑容瞬间让两个不良有种大难临头的感觉,躲在抚子身后的一群不良同时感到背后一阵发凉。不过 云雀恭弥更用力地握紧了拐子,以相当的速度冲到了一群不良的面前,好像完全没看见瘦小女孩被人架着随时会被怎样对待的画面,哐哐两声抽飞一左一右的不良,后面的不良一时间吓得都不知道跑了,愣在原地一个一个地被打得不省人事。 草壁倒是第一时间紧张起了抚子,这女孩实在太瘦小,刚才那样被人夹着好像一只手就能掐死的样子还真亏得委员长能视若无睹…… “上课了。”抚子此刻才有机会把刚才未完的问题说完,换来的却是云雀恭弥冷冰冰的话:“你也就这点程度。” 抚子垂下眼帘不说话。 草壁夹在两边更加不敢开口。 气氛一瞬间下降到冰点。 在维持了这个静谧到惊悚的气氛近三分钟后,云雀恭弥终于迈开步子朝前走去。草壁自然是迅速跟上,抚子则是停顿了一下以后,转身朝着学校的方向走去。 他们不知道,多年以后他们的人生轨迹竟然与这如出一辙。 一直一直用相反的方向走下去,走到地球那端,总会相遇的。 只是,请你们别停下,别走偏,别回头。 ### 在这过后云雀夫妇连着好几天没出现。云雀恭弥和抚子对此默契地保持了沉默, 如果是那两个人的话随时离开也不是没可能。所以抚子自发自动地再度接下了所有的家务活,每天算好时间做饭,提前放好浴缸的水,洗掉云雀恭弥放在篮筐里的衣服。 唯一出现了异常的是云雀恭弥的再次彻夜未归。 抚子本来平时都不起夜,但那天非常凑巧的就给她撞上了——浴缸里的水半分没少,门口也没有他的鞋子。房间里更空无一人。 冰冷的感觉沿着尾椎一点一点传遍全身,她感觉自己好像逐渐僵在原地,脚像生了似的没法挪开半分。很难说清楚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感觉。云雀恭弥这个人组成了她生活的一部分,成为一个理所当然的环节。突如其来的缺失让她猛然就无所依托了,因他而起的一切事物的意义就变成了子虚乌有。 抚子脚步急促,拖鞋在木制走廊上发出啪嗒啪嗒的声音,在一片黑暗中抓起电话正想打给云雀夫妇,手指却在即将摁下数字的时候刹住了。 她从来都不知道要怎么联系他们。……兴许是因为他们想来就来,想走就走,以至于让她明白即使联系上了也不能使那两人马上回来,才完全没有重视联系方式。转念想打给云雀恭弥,又发现他本就没有手机。自己也没有。 每天都能见到,所以也没有用心去想过这个问题吧。 ……又或者是,总有种随时会被抛弃的矫情心情,有联系方式也无济于事……。 放下电话,抚子垂下眼帘,无声地走回房间去。 疲惫感像冲进大坝的洪水瞬间吞没了她,躺上床的一瞬间用力地裹在被子里,但寒冷仍然不由分说的占领了身体的每一寸。 抚子紧闭眼睛。真的很冷,不知道是心里冷的感觉传到了身体上还是怎么了。过了许久,缩着的双腿很难受,就稍稍伸直了一些,却发现往下的被褥更加冰冷。 她保持着蜷缩的不自然姿势睡着了。沉重的疲惫感终于将她所有的防备和忍耐压垮。 第二天是怎么醒来的呢?抚子只依稀听到什么的巨响,然后是嘈杂的纷乱,有什么人七手八脚地把她抬起来要送到什么的地方去。 努力抬起沉重的眼皮,首先闯入视野的是刺目的白色。眨了眨干涩的眼睛好让自己习惯,抚子才开始好好打量周围。 到处都是肃穆的白色,应该是医院吧。也有人帮自己把衣服换了。 她实在搞不清自己现今的处境——之前还在自己的被窝里,怎么醒来就到了医院呢。 自己总不可能是梦游来的吧。 按了床头的呼叫铃,房间的门马上就被一个小护士推开。她不耐烦地说,“什么事?” “……”被护士咄咄逼人的态度弄得突然不知所措的抚子沉默了一下,“请问是谁送我来的?” “啊?那种事我怎么知道!别随便把人叫来!……”护士恶声恶气地留下一串抱怨,眼见要走,抚子赶忙说:“那我可以走了吗?” “啊啊,走吧走吧。”相当不耐烦地一挥手,护士蹬蹬蹬地走掉了。 到底是谁把她送来的?云雀夫妇?除此以外还有别人么? 又在那个护士的极尽不耐烦之下抚子总算是办妥了一切事项,回到家的时候已经到了七点多。依然空无一人。玄关只有她从医院里穿来的拖鞋。 谁都不在。 抚子隐约知道她昨天可能是发烧了,但是是谁送她来医院的这真的没法回忆起来。其实应该是医院的人送来的吧,可到底是谁叫的救护车呢。莫名被送到医院,谁进了家门和送走自己这类事情总是会让人感到不安。然而抚子却没有分毫的危机感,反倒异常的放心。 知道这个问题任她想破脑袋也没用,抚子只能从冰箱里拿出昨天剩下的饭菜来果腹。 她抬头看了看钟表,七点四十六分。 往常的话那个黑发的凛冽少年应该已经回来了才对,可是从昨天起家里都只剩下了她一个人。 忽地就生出了一种被世界抛弃的矫情,但转念一想却又发现这也是理所当然的事。不是亲生的就不是亲生的。这个是没办法改变的。 晚上约莫九点半的时候云雀恭弥回来了。 玄关的一双拖鞋让他皱了皱眉,然后看见饭桌上的饭菜,眉头几乎要拧成一个结了,他才大步流星地走进浴室,却没有往日热气腾腾的泡澡水。 云雀恭弥一点也不想找南空抚子。他只是因为洗澡水才找她。 门都没敲一下地进到了她的房间,他才发现她没开灯。平日的南空抚子不会睡得这么早,今天也没去学校。 怎么回事,这个草食动物是想讨打吗。 刚想下拐抽人,脑海里猛地浮现出那个黑发灰眸男人的脸。窝在云朵般熙攘的被褥里的少女吐息均匀,睡脸平静而无防备。 ——不管怎么说,两人都太不相像了。 云雀恭弥泄愤般重重甩上房门。 [page.011]在线阅读 [Page.011] - [Page.012] [家教]句号少年与逗号少女 作者:Asshole. [Page.012] 木制的和式门撞击在同样是木制的门壁上,发出一声沉闷的低响,过大的冲击力使它没有完全合上,透进了一抹月色。 抚子睁开刚才闭得紧到发疼的眼睛,清亮的月光一时间刺得她有点睁不开眼。云雀恭弥回来了,这比什么都让她感到安心。这种感觉不管是云雀夫妇还是世川京子都没法施加于己,在带来新鲜感的同时也夹带出了些微的恐惧。莫名感到危险,却不知道缘由。 近来抚子无法想通的事太多了,多到让身体疲惫到沉重不堪,再度陷入睡眠不是什么困难的事。 次日起来做早饭的时候,云雀恭弥已经在客厅了。他扫了抚子一眼,眼眸里埋着的是惊人的冷酷和憎恶。以及某种染上了异色的执着。让她意外的是,自己并没有因为他的目光出乎意料的透出反感而感到心情低落,反而是安心感愈发蔓延到身体的每一个角落。 虽然依然有些疲劳感没有消失,但是和昨天的状况比起来真是好太多了。两人一言不发地吃完早饭后,就开始忙各自的事。云雀恭弥是去巡视街道,抚子则是去上学。碗筷放进水槽里,油腻的水光镜面映出自己苍白而淡漠的脸。有点扭曲。啊……原来她,也是摆着这样一张脸在生活的吗。原来自己的冷淡和他比起来有过之而无不及吗。抚子第一次意识到这样一种微妙的平衡。 沉默地打理好自己,抚子拿起一天没碰的书包走向学校。 ### “南空抚子同学……”班主任拿着点名册说道,就看到一个黑发女孩举起了手。她报道从来不出声,只有极少数人知道为什么。这个极少数人比如云雀夫妇,再比如云雀恭弥,还比如眼前这个班主任。 年轻的班主任叹了口气,没有追问她昨天和前天的缺席是怎么回事。南空抚子与云雀恭弥关系甚密,后者又是个不好惹的小混蛋,他才没那个闲空把自己搞得**飞狗跳。 开始上课后不久,在老师转身板书的时候抚子的桌上出现了一个皱巴巴的纸团。她打开来看,是京子写得圆润可爱的字: 昨天怎么了?是生病了吗? 抚子有点不知所措。之前完全没有经历过这种事情。抱持着滔天恐惧的心情写下‘只是感冒而已’五个字(注:写作日语,風邪だけだ是五个字。),极尽小心地再度揉成一团,僵硬地丢回京子桌上。 抚子回头的时候京子正好看完了那短短几个字,冲她宽慰地一笑,顿时激得她内心一震。笑得真好看啊,抚子心想,那样甜美的笑容和声音,是自己穷尽一生也无法拥有的东西吧。为什么要对这个冷淡的自己这样呢?新鲜感?还是说其实很讨厌自己,只是想近距离地观察她、然后好嘲笑她? 越想越觉得身后京子暖如旭日的笑靥如同冰冷的黑洞,在逐步吞噬她,不禁有种一脚踩空的心慌感。 是的。自己不会温暖地笑,没有好听的声音,也没有可爱的容颜。 南空抚子有的是一张近乎凌厉的脸,如同拒绝融化的冰块一样的面无表情,以及像在砂纸上磨过的难听声音。 那么,世川京子,到底是为什么要和自己这种人做朋友呢。 完全无法理解。 但是,无论她心里怎么想的,这些东西都绝不是可以告知与人的。是必须深埋内心、不动声色的。 中午和京子一起吃了饭。 抚子虽然觉得自己表情僵硬到极点,但事实上她一直以来都没有什么表情,所以并没让京子发现异常。 只是内心的异样感在逐渐膨胀,她仿佛变成了一个随时会破掉的气球。 想要逃开的愿望。想要离这个人远远的。想要一个人待着。 这些不断在脑中回旋的句子无论怎样也无法消去,一顿饭吃下来是真切的味同嚼蜡,食之无味。 下午的课是怎么挺过来的,抚子几乎不知道。她总感觉世川京子的目光在身后快要盯穿自己,仿佛下一刻就会被她攻击的恐惧把视野里的一切都逼得灰败了。 放学时推托说有事,才得以早早离开了京子。 抚子觉得这样的自己很卑鄙,但她无法阻止。希望被温柔地对待,但一旦真的出现了这样的人,抚子又会感到无所适从,猜忌如同藤蔓般疯长。 与其那样,云雀恭弥可以说是另一种意义上的‘温柔’。他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自己,他不会为谁考虑,他不会为谁改变。即使他一时兴起给了你什么东西,也完全不需要困扰,因为他从来不屑于耍手段陷人于不义之地,如果是为了击溃你的话他肯定会一拐子抽过来。纯粹是因为他想给。 就算被问起来,肯定也是‘我乐意’或者‘垃圾太多’之类毫无负担的理由。他做这一切都是为了让自己轻松,他从没有考虑过这些行为会让人感到舒适与否。 这样随心所欲而不受任何人左右的云雀恭弥,才是构成南空抚子生活一环的那个男孩。 一阵细微的刺痛传来,抚子定睛看了看,是手指被菜刀划到了。所幸没有滴在刚切好的鱼上。找了张纸巾熟练而丝毫不放轻力道地在指尖上一揩,伤口被微微扯开的同时血沁进白得刺眼的纸巾里,显得格外触目惊心。将创口贴贴好,抚子复又开始了剖鱼的工作。 云雀恭弥大概已经厌倦了米饭配菜的模式,每顿都吃得微妙的少了点。比如他一向碗里不留一粒米饭,某一天却剩下了几粒。虽然次日他依然吃的干干净净,但抚子发现是因为他盛少了些饭的原因。 所以她买来新鲜的三文鱼,蟹子和蟹柳,用家里有的紫菜和米饭做了寿司和饭团,又早早熬好了一锅味增汤。 切好三文鱼片之后她从冰箱取出一小袋冰块,用裁好的塑料袋装起来捆紧,垫在碟子底部,再放上三文鱼,好让它能一直冰着又不会湿答答的。 做完这一切抚子吃掉自己那份食物,抬头看钟,再一算时间,正好可以先放浴缸的水。 所以当云雀恭弥回到家的时候,他看见的是一桌丰盛的食物,味增汤甚至还在微微地散发着热气,仿佛刚盛上来一样。如果他现在去尝一口的话,立刻就能分辨出这是微波炉热的还是刚从锅里出来的汤。 但可惜的是他决定今天先泡澡。因为他相信即使自己泡一个小时再出来,桌上的饭菜会依然可口。在浴缸里洗掉一天的腥气和不为人知的疲倦后,云雀恭弥披了件浴衣就出来了,发梢甚至有水珠滴落。他虽然只是个五年级的小学生,但那已经开始略略看出身形的身躯里隐藏着什么,往往如雾里看花捉不定。可确实是实实在在存在于此,未曾消失的什么东西——这些可以从他日渐长开了的脸庞看出来。越来越像云雀弥生的眼角,和冷淡下的暗流。云雀恭子的特征倒是没在面容上体现,而是使他有了一双白净而漂亮的手。不似女的纤纤,而是毫无违和地平添了一份男意味。二者之间的矛盾,被完美地糅合到云雀恭弥这个个体上去了。 说是天之骄子也不过分。 果不其然,云雀恭弥在饭桌前坐下尝了一口味增汤,味道不咸不淡,恰到好处的调味使人食指大动。就是应该这样,云雀恭弥想,如果这汤被微波炉热过了,他难保不会直接连碗带汤砸在南空抚子身上。饭团和寿司也带着手指糅合过后的松软感觉,也相当地有韧,不会咬一口就散掉。 不管从哪个方面来说这顿饭都做得无可挑剔,然而云雀恭弥只是冷哼一声以后吃完了属于他的那份,神色半分没有改变。连眨眼的频率都没有出现什么异常。 在一旁缝衣服的抚子把这一切看的清清楚楚。将那校服外套和衬衣的肩膀缝到一起——这是云雀恭弥本人要求的。当然他并没对抚子说过,就连暗示也不曾有。她只是在发现了他用别针把衣服别在一起,就自作聪明地缝了起来。后者对此并无表示,等于是默许了这两人都心知肚明的行为。 她一缝完衣服就起身去收拾碗筷,云雀恭弥则是坐到了沙发上。他有每天看新闻的习惯。几点几分的哪个电视台的哪个节目,几年来没有变过。只要他在家,抚子就知道他看的是什么。然而今天他只是坐在沙发上。没有动作,没有打开电视。这时客厅和厨房之间就只剩下了刷洗的声音。 云雀恭弥和南空抚子之间恐怕一周里也说不上大概十句话。这完全没有夸张,而是无可辩驳的事实,尽管它荒唐得不能再荒唐了。 之前也说过了,云雀恭弥这个人不管做什么都是以自己为优先出发的,所以完全不必有任何负担、顾忌。因而抚子一如往常地把洗净了的碗碟放进消毒柜,也完全没有正眼看一下云雀恭弥。这个时候看他,迎接自己的或许是一顿胖揍。抱持着这样可笑又真实的想法,抚子默默走进了房间。 隐约知道这样的日子不可能长久。自己迟早要面对他人的温柔和别的什么。 只是如果站在前方的人是云雀恭弥,就好像通行无阻罢了。 [page.012]在线阅读 [Page.012] - [Page.013] [家教]句号少年与逗号少女 作者:Asshole. [Page.013] 在那之后过了风平浪静的几天,云雀夫妇又一言不发地回到了家中。照旧是什么都不透露,但从云雀恭子日渐郁的表情可以知道他们现在心情并不好。而且还是有针对的。 云雀家的人护短,而且还是相当极端的护短。 ——这一点现在正完美地体现出来。 南空抚子的嫌疑逐日加深,从门外顾问调出来的她的资料疑点相当之大。比如,四岁以前毫无记录。比如父母死亡详情的含糊。再比如,她的血型。 造成最大嫌疑的毫无疑问是最后一个‘比如’。 云雀恭子对‘南空抚子’这一存在进行了非常彻底的调查,能重新调查的都重新来过了。因为申报假资料这种事她不是没做过,其间让人惊呼的替换情报做法她再熟悉不过,因而也疑心重了起来。 但要怎么弄到南空抚子的血呢? 这个难题恰恰被南空抚子自己解决了。当天晚上削土豆的她不小心挫伤了手指,云雀恭子在其间弄了一点出来。 虽有领养五年的情谊,但说实话,作为一个黑手党而言,云雀恭子的狠心完全不亚于她丈夫云雀弥生。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 当然,这些事情做起来也不是完全毫无内疚,只不过少得可以忽略不计。那个女孩身上敏感细腻和潜在的巨大自卑她看的一清二楚,但云雀恭子从来不是一个好的抚养者。取而代之的是一名优秀的黑手党成员。她的心狠手辣有目共睹,至于女(以日本女为甚)所该具备的温婉却不知丢到哪里去了。这倒不是说云雀恭子的言行举止不够优雅,而是因为她骨子里藏着的冷漠。 当她拿到南空抚子的血鉴定表时,素面朝天却仍然美丽冷漠的脸上忽然就出现了一种表情叫做不可置信。随后是心底的一片了然和暗自的决意。 鱼饵,就在眼前。 ### 大步向前走着的黑发少年。微微飘动的校服外套,袖上的风纪袖章。纤长十指紧握的浮萍拐。看不到他的脸,因为他一往无前,从不回头。而抚子又无法跟上他。他走得太快,好像走着走着就会没了一样。 这种感觉让人很不舒服,任谁生活中缺了一环想必都会感到很糟糕。好像之后的人生完全脱节了一样。 这些天来明明是确确实实的日常,抚子却忽然觉得这日常的气息有点变质。 听见门开关的响声,大概是有谁向她重重地关上了通向哪里的路,从此不再有通途。抚子当然没有真的‘听到’,而是有谁这样告诉她了。于是就听见了。 古早的声音很柔软,能活活溺死人的温柔。如果对方摊开双手,也许自己就可以死在他怀里。迎面扑来的白色气息,与现今全然无关,是来自过去的记忆。 可她缺了那一段记忆。南空抚子本来应该记得的事,本来应该做的事,本来应该恨的事。都在那里面。 有句话叫不知者不罪,但事与愿违。 她从一开始就不是局外人,即使不知道真相也无济于事。厚厚的蜘蛛网从身后牵住了许多人,南空抚子也是其中之一。 当她回到家准备像往日一样做饭放洗澡水的时候,沙发上坐着的云雀恭子一脸霾。背后发凉的感觉突然一下就窜上身来了,抚子觉得自己大概从未如此惊恐过。 云雀恭子往日带着笑的致脸庞上一片冷漠,睫毛的影落在眼角,看起来更加给人不好的预感。 她慢慢掏出一把枪,这个动作又一次深刻地告诉抚子:云雀家已是敌人。已经被抛弃了。 身体□是很可怕的东西,南空抚子这一身体传承了拉菲罗家族良好的基因,只不过因为后天原因才虚弱至此,在看到对方亮出武器的一瞬间也拔了枪,保险咔哒一声,尔后世界就安静得让人耳鸣了。 双方都没有说话。云雀恭子没必要告诉南空抚子一切缘由,南空抚子不想问云雀恭子要个解释。 下不了手吗? ——不,不是的。 抗争并非是因为惧怕死亡。活着是一个长久而不真实的梦境,只有醒来的瞬间才迎来永生。南空抚子的懦弱都不是向外展现的。拉菲罗是个有骨气的家族,从没有谁是个一捏就爆的软蛋。 以cz10为原形的银色枪械在空气中散发着冷冽的光,手指搭在扳机上。 云雀恭子眯了眯眼睛。她惊讶于这个女孩的决断;本以为这位娇弱的小姐会呆立在原地用满脸的可怜兮兮对着自己……不过这个孩子本身也不是那种格吧? 她恶劣地揣摩着对方的心思,同时毫无预兆地扣下了扳机。 对方开枪的一瞬间抚子也扣动了扳机。这个作为云雀家女主人的女人不可能躲不开,南空抚子深知这一点。但事到如今,至少能让自己死得像样一点吧? 有什么东西没入身体的感觉很不好受,酥麻的感觉顿时通过神经传导到全身,伴随着痛楚而来的是冲击大脑的倦意。仿佛无法支撑意志一样,她只能看着一头长发的女人走过来,弯下腰,黑色的发梢扫到脸上,然后—— ——怎么连这点事都做不到。这样也能算拉菲罗家族的子孙吗! 南空抚子忽然就被一阵剧烈的不甘攥住了身体,拼命叫嚣着想要纵身体。忍受着伤口处的剧痛和席卷全身的无力感,抚子用最后的力量抬起手扣动了扳机,枪管抵在云雀恭子的肩膀处,发出一声穿透血的噗哧声。 云雀恭子到底是轻敌了。对自己家可能造成的损害使得她冲昏了头脑,没有卸下抚子的武器就接近她至此,却忘了对方身体里流的是什么血。 “咳……”云雀恭子忍不住咳嗽,她一手捂着伤口一手成拳送往抚子的腹部,击中的闷响响起,后者强撑着一口气没有昏阙过去,但也快没有神智了。 抚子不知道被子弹击中是不是这种感觉。很痛,但是痛觉在逐渐退去,取而代之的是僵硬和冰冷,好像行将就木一般。一方面觉得就这样死去就无可厚非,另一方面又总觉得有什么事情没有完成,却不知道到底是什么。 一层隐不可见的不详忽然爬上云雀恭子的心头,说不清道不明地让她后背发凉。无关乎希德·海默·拉菲罗的可能袭来,而是源自眼前这个即将昏迷的女孩。 这怎么可能呢,她想。自己的打出的麻醉弹可是拥有麻醉一整头大象的功效才对,南空抚子没理由能扛得过去。 某个被她忽略掉的细节浮现在脑海里——拉菲罗家族的子孙生来就拥有一种控自然的力量,无关火焰,他们更像是自然之子。 而其觉醒,通常由族人引导,一般以九至十岁为佳…… 思绪到这里就被迫中断了,眼前那个已然昏阙过去的女孩周身忽然爆出一阵水雾,空气湿度剧增,呼吸开始变质,云雀恭子发现可见度被明显的削弱了,……最初她还认为是希德终于憋不住而出现了,但很快便注意到能力的差异。 在那仅一次交手过后,云雀恭子大概推断出对方是控空气的能力者,属于一击必杀的类型;而现在爆出来的能力则是水,她依然有胜利之机。不为什么,只拼实战经验和战斗直觉,南空抚子就是一个死。 弄死这女孩,再逼出希德来似乎也不失为一个好主意啊…… 握紧手中的枪,云雀恭子冷笑一声,就算是拉菲罗家的子孙,也不过是个刚刚觉醒能力、毫无实战经验的雏儿罢了!要杀她还不是易如反掌! 再没有犹豫,在十分之一秒内扣下扳机的云雀恭子却蓦然一顿——不到十分之一秒,眼前就没了人影。 ……谁能想象一个平日里身体那么孱弱的女孩能瞬间逃出格洛克17的程?论击,云雀恭子绝不逊色于任何人! 她条件反地伏下身体,每一寸肌的蓄势待发,随时能做出最准而快速的一击必杀动作。 ——后面!在视觉传递到的那一刹那——不,用一刹那也显得太慢——手指就狠狠地摁下了扳机,砰的一声击中了身后女孩瘦小的身体。南空抚子摇晃了一下,然后咚地一声摔在地板上。 未能察觉到枪声中细微的不同使得云雀恭子刚放松身体,腹部就吃了一发子弹。钢制子弹穿过血的感觉电光火石地激起痛感,随后是一阵内里的抽搐。云雀恭子努力不让自己口吐鲜血地抽搐倒下,南空抚子打的地方实在太刁,恰巧避开了骨头:但是没有骨头的腹部里装着什么?五脏六腑全装在里面呢!那一枪带过了血管,大量的血争先恐后地从食道里涌出,不及时救治就地死亡也并非是不可能的事! “咳!”吐掉满口的血沫,云雀恭子想她大概掌握了这个女孩能力的情报——恐怕是控水的能力,她用水雾制造出自己的倒影,使她攻击了相反的方向,自己则予以倒戈一击——这一手控能力当真是出神入化,就连云雀恭子这种常年出入于各式幻觉的人都没察觉分毫,难以想象如果这能力发展成熟会发挥出多么可怕的效果! 抚子看着眼前一口血吐出来的长发女人,内心不由得滑过了一丝内疚。对方是抚养了她五年的人,自己却用这种方式来报答……情理上怎么看都讲不通;但是束手就擒这种有辱于尊严的事,她又实在是干不出来。 ……有辱于尊严? 谁的尊严? 凭空冒出来的东西使得抚子不甚清醒的大脑开始混沌,血在体内沸腾奔流,好像全身都烧着了一样,她拖着疲惫的身体就往门外走,身后的云雀恭子仍然撑着一口气砰砰砰地打出几发子弹,抚子只得用最后的水能力挡了一把,匆匆地逃出了这栋生活了五年的房屋。 漂亮的和式门,玄关处摆放讲究的鞋,起居室里的沙发和榻榻米。 还有那个高傲得目中无人的少年。 走出门的一瞬间,她忽然产生了一种赶在一切抛弃自己之前抛弃了一切的快感。 无法挽回,就此决裂,陌路人,这感觉让她莫名地全身颤栗起来。 曾有过的那些小小的温情须臾之间就成了笑话,欲求和舍弃成为一体,树木映在地上的身影,夕阳之下橙发女孩暖如煦阳的笑容,都消散成了风中的浮灰。 似乎南空抚子里骨子里就藏了一种谁也没法比的狠绝,家族血的觉醒瞬间就把自尊提到了不可置信的高度,此外的一切都成了可以摒弃的、可有可无的。 铅灰色的天空。她最后连一眼都没有多看这天地,就那样决然地转身离开了。 身上是一分钱没有的,南空抚子不知道要怎么做。至少模仿一下流浪狗她还是懂的,但被云雀家的人发现是迟早的事。……不,应该说,比起他们,更熟悉并盛的云雀恭弥倒有可能是第一个找到她的人。 到那时候会怎么样呢? 那个高傲得不可一世的少年,会痛打她一顿就离开?还是把她打昏带回云雀恭子那里?又或者,看都不看自己一眼……? 【怎样都好吧,怎样都好。 我已经,不想再考虑这种事了。】 [page.013]在线阅读 [Page.013] - [Page.014] [家教]句号少年与逗号少女 作者:Asshole. [Page.014] 距离南空抚子这个人凭空消失已经一周。整个彭格列日本支部都疯了一样地地毯式搜索地找她,所有人都在找她。但她这个人的存在就好像是气泡一样‘噗’地一下消失了一样,怎么找都没有任何一点线索。 距云雀恭弥没有看见那个女孩已经一周。最初他还感到大快人心,对于并盛少了一个草食动物隐秘地感到欣慰,到了第三天终于开始抑制不住地焦躁。他还没亲手把那个家伙教训到哭,他甚至连那个女孩再多一点的表情变化都不知道,把柄什么的更是没地方抓。 再没有人提前给他放好温度适中的水。没有人给他做最喜欢的食物。没有人每天小心翼翼地照顾他的起居生活。这种无法抗拒的改变让他心生怒意,却没有了发泄的对象。 云雀恭子当然也可以完成这一切,只不过她对于这方面不甚上心,虽然也能做得很好,但除了必要的食物和基本家务以外就连她自己也是懒得料理的,更别说云雀恭弥了。 到了第五天,他手下的草壁察言观色地学会了照顾这个不可一世的黑发少年。云雀夫妇的再度离去为草壁提供了百分之百的方便,他用不可思议的速度学会了云雀恭弥喜欢吃的一切食物的做法,照料他的生活起居,包括他一些非常恼人的习惯。 云雀恭弥想,也不过这样。换了个人,一样能做到那些她可以做到的事。 只不过,要把她弄哭的那件事,却没法做到了。 只要这样一想他觉得心里像被猫爪子挠了一样的痒,越是想越恼火,最后以暴打草壁一顿为结束。草壁同样是一句话都不敢多说,强忍着咳嗽的欲望笔直站着。 不一样。 不一样的。 南空抚子才不是这样隐忍的样子。她本什么都不在乎,哪儿来的隐忍与否。 是啊。那样一个什么都不在乎的人,就让她自生自灭吧。 云雀恭弥发现再往下想思路越发朝着奇怪的方向进发,于是果断地停下了思考这种麻烦的事情。 ### 扳着指头数一数,今天已经是第七天了。 抚子藏在气味堪比超常规生化武器的垃圾堆里,尽量小心翼翼地吃着地上捡来的面包。这种下场不是没想过,只不过真的没料到自己会为了生存而捡别人不要的吃食。亲身体验还是和幻想有区别的。 这面包有一半都开始长霉了,连流浪狗都不一定要。看起来很恶心,但其实没有那么坏。 闭紧眼睛,也就是一下滑过喉咙的事了。那些令人作呕的味道,闻惯了也就没有感觉了。抚子打心底深深恐惧着这样的自己,只有日复一日的疲倦感提醒着她不适感。 自己什么都能克服的谎言,发现身体无时无刻都绷得特别紧的时候不攻自破。原 来是会疲累的,原来一直都不知道。 这样的日子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呢? 抚子这样想,却没有答案。 莫名其妙地被人追杀,甚至缘由都不知道,只能这样漫无目的的逃窜。 也许哪一天突然死掉了也说不定。 抚子把头埋进腿间,却忽然感到头上一重。危机感让她迅速拔枪对准了来人,令她惊愕的是对方竟用掌心包住了枪口! 来人是个男。他留着不合常理的黑瀑一样的长发,一双灰色眼睛闪着晦涩不明的光。 “是我……是我啊。” 抚子觉得好像一瞬间世界里就生出了许多杂音,努力掩盖那三个字,但仍然不可避免地通过了半规管。 仅仅几个字,便带来了覆灭。好像许多玻璃碎片扎进了身体,夹带着熟悉的片段,消灭掉‘南空抚子’这一存在,取而代之的是‘雅提·拉菲罗’。一个自己都不知道的自己。 是了。眼前这个人他是个谁,自己是个谁,一切都明了了。 “……哥。”她茫然地喊了一声。立场改变了吗?他们还可以一起生活吗?这些都变得捉不定起来。但是体内的血奔腾着,强迫着她一步一步接近那尽头。 “雅提。”黑发男人笑了。唇边的弧度非常小,但是抚子知道,他在笑。 “我们回家。” 他说。 ——『我们回家。』 ### 搜寻南空抚子的行动在历时半个月后终于宣告无果。 彭格列日本方面支部长勃然大怒,整个日本支部上上下下都人人自危。比起前一个月支部血洗的事情来,这回的云雀家养女叛逃事件更让人胆寒;因为这带来的是暴风雨的预感——拉菲罗家族是否将要东山再起?彭格列家族还能不能坐稳这把黑手党界的第一交椅? 然而对于上层人员来说,拉菲罗带来的危机远远不至于此。如果希德·海默·拉菲罗真的重新组织了势力,那么黑暗世界绝对会出现一次大洗牌。当年拉菲罗虽然低调,却处在反彭格列的核心地位,以往的同盟们和新生力量必然要站在拉菲罗一边,他们早就厌弃了彭格列儿戏一样的统治。 黑暗世界的居民,要的从来都不是安宁和平静,而是枪与血。 与此同时,云雀家上下都蓄势待发。一旦和南空抚子或是希德·海默·拉菲罗对上,最好生擒,不行也可以就地格杀。整个并盛町都萧瑟了起来。 要变天了。 ### “雅提。”希德推了推床上躺着的人的肩膀,“喝点水。” 女孩一头黑发散在枕上,被子拉到前,露出形状漂亮的锁骨。她眉头紧皱,看得出非常不适,但还是没有醒转过来。 “雅提。”希德耐心地再喊了一句,轻推她的肩膀,才总算是醒了过来。 “……哥……”雅提·拉菲罗——昔日的南空抚子,颤抖着喝了一口水,忽而弓起身子剧烈地咳嗽起来,当场把希德惊得丢了杯子,一下一下的抚着她的背,试图缓解她的疼痛感。 “没事的,来,喝口水。”希德慢慢地将水送进抚子的口中,让她一点一点喝下去。 抚子只感到喉咙火辣辣地疼,胃里酸水翻涌得厉害,好像被抽空了一样的难受。 希德刚找到她的时候情况不太好,连日食用不洁物使得她原本就脆弱的胃越发的罢工了起来,洗胃后的不适感在醒来以后统统爬上了感官。 【我在哪里?我已经死了吗?】 茫然地张望了一下,头忽然一沉——希德摩挲着她的发顶,眼睛里闪动着莫名的光,使得抚子一瞬间想起来:对了。哥找到她了。 她是雅提·拉菲罗。南空抚子这个人,从来就没有存在过。那些曾经真切地存在过的人事物,立刻成了时间里的浮灰。 说不清的矫情,但的的确确是这样的感觉。 有些东西虽然难以割舍,却必须要放下。否则就无法前行。 就像为了迎合这世界,而削掉自己的棱角。如果不这样做,就会被抹消。 可是,有一瞬间,抚子觉得,就算被抹消也无所谓。 ### 在所有人都屏息着等待拉菲罗对彭格列的发难,然而令人讶异的是,彭格列并未收到任何一个有组织的集团的攻击或者警告。始终只有希德·海默·拉菲罗在狙击他们。 这种事态,让九代目彻底清了希德的目的。 他在进行有明确目的和理智的复仇。当年谁伤害了他的家族,谁参与了,谁主使的,都逃不掉。 这不是一场家族间的战争。这只是一场单方面的,晚来的屠杀。 ### “枪要这样握。”希德说,调整了一下抚子握枪的姿势,“你那样手容易酸。” 默不作声地按他说的改变了下姿势,确实好多了。虎口处的酸楚却仍然在扩散。 血缘,对于拉菲罗族人来说是种很神奇的东西。纵使再陌生,也依然是不可缺少的一部分。抚子对于眼前的这位哥哥基本全无记忆,但却异样的亲近他。好像少了他,世界就塌方一角的错觉。 但是云雀恭弥是不一样的。有着明显的不一样。 在脱离了那里已近半个月的现在,抚子知道自己仍然在缅怀。有亲人在身旁的现在,很让人安心,从而削减了一定的危机感。 不能原谅的不是疼痛的逐渐消失,而是逐渐忘记疼痛的自己。这样下去,迟早有一天会沦为自己都瞧不起的生物。 每一天都在为是否会被抛弃而担惊受怕,从而做好一切心理准备的自己。 不管发生什么,都有把握可以接受的自己。 那样的自己,在现如今的状况下,已经不可能回来了。 正因为如此,才痛恨着。身体无条件地相信着这个陌生的哥哥,但神却在竭力反抗。相信他也是一样的吧。 她曾经像个坚不可摧的堡垒。没有敌人,更没有战友。只是个堡垒而已。1 而现在,她依然是堡垒。但却出现了缺口。谁也堡垒不了了。 “雅提,雅提。”希德喊了两声眼前人的名字却全无反应,于是轻轻拍了拍她的脸颊,“想什么呢,走神这么厉害。” “……没什么。继续练枪吧。”抚子恍了恍神,压下内心的不适,将枪口重新对准靶子。 这是多么自以为是的世界。 无能为力、作壁上观。 [page.014]在线阅读 [Page.014] - [Page.015] [家教]句号少年与逗号少女 作者:Asshole. [Page.015] 看着飞机窗户外厚厚的云层,抚子没来由地觉得自己快死了。 从这里掉下去的话就会死。一定很痛。 这种让人不寒而栗的想法,却异常地使她感到愉快。 死亡永远都是每个人最后的退路。没有牌打了,没有招出了,还可以选择去死。 希德说,我们现在要去意大利。日本现在太乱,暂且先休养生息一阵子。 抚子知道,因为自己力量的觉醒,破坏了希德原本的计划。他一开始的确低估了彭格列,贸然接触了云雀家的人,紧接着抚子就被怀疑了。 他原打算,一点一点除掉仇敌,然后迎接妹妹。她不需要继承能力,只需要知道他是谁就好。然后他和抚子都会做假身份,从此过上新的生活。 希德·海默·拉菲罗,某种意义上来说,其实意外的天真。 但不管怎么样,到了意大利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寻找住所。一切伪装事宜都得延后。 拉菲罗族人觉醒力量后的一段时间内非常虚弱,没有人在左右守着的话是很难熬过去的,一点小伤都能要了他们的命。 彭格列当然也知道这一点,顾不得喘口气就用出了掀地皮的疯劲找这两个罪魁祸首。纵使希德再有能力,带着一个拖油瓶也翅难飞。 所以,当跳马迪诺·加百罗涅找上门来的时候,希德已经充分做好了和对方死战的准备。 “你不是我仇人。”他冷冷吐出这几个字。言下之意非常明了。 “但彭格列和你有仇。”跳马皱眉,“别反抗,至少能留下你全尸,还有,雅提·拉菲罗的命。” 他不说这话还好,希德闻言反而冷笑一声,“啊是啊,我怎么忘了,当年拉菲罗被屠你们加百罗涅也出了很大一份力呢……”意味深长地停顿了一下,他眯了眯眼睛:“你说,我要不要也……?” 迪诺·加百罗涅表情一变。希德那句未完的话,联系一下形势傻子都明白什么意思。 他感到一股难言的怒火窜上心头:“希德·海默·拉菲罗,我不管你有什么理由,伤害了我的同伴,我的家族,我必定追杀你到天涯海角!” 这句话说得那叫一个掷地有声,加百罗涅家族的人纷纷露出了感动的表情——为他们拥有一个如此好的boss。 希德却是忍不住想笑。 难道是只许州官放火不准百姓点灯么? 不再和跳马迪诺废话,希德动作尽量轻地拉起抚子,一手绕到身后拔枪,直直指着眼前那个金发的男子。 几乎在同一瞬间,他们两人就成了枪口指向的中心。加百罗涅的人围成一个包围圈,每一个人都手持枪械指着他们。黑洞洞的一大片,随时都会有子弹出来。 黑发灰眸的男人笑了,笑得尤其灿烂,以至于跳马迪诺条件反地就挥鞭打向他,但仍然迟了一步。 周围的家族成员们甚至连一声惨叫都来不及发出,头部就被开了个洞,鲜血和脑浆迟了一步才泄出来,数具身体倒在地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跳马迪诺忽然就发现,自己太低估眼前这个男人了。 经历了灭族,和多年来不知有多惨烈的逃亡生涯,早已经将希德的是非观篡改得一塌糊涂。他对于杀人没有半点感觉,他不信教,他甚至不相信世界上任何一个活人。 如果说黑手党还算正常的人,那么他就是个疯子。 过头的愤怒反而让迪诺·加百罗涅冷静了下来,橙色火焰瞬间爬上鞭子,他再不手下留情,直直地抽向了希德和抚子两人。 希德则是先一步拉着抚子消失在原地——虽然因为她而速度大减,但仍然可以逃过攻击;何况他现在的首要目的是逃跑,而不是在这里浪费生命。万一逃不出,那也是到时候的事。 但迪诺·加百罗涅岂会让他们随便应付一下就逃跑,鞭子直追向两人前一秒刚刚出现的地方,缠上了抚子的脚腕。手腕一抖,她便被迫扯了过去。 希德瞳孔骤缩,手间银光一闪,一把战术折刀直直朝着迪诺·加百罗涅的心脏飞去;后者早有准备,忽然将握鞭的手一换,原先那只手两指紧夹着那把折刀;于此同时希德也抓住了他换手的唯一一点空隙,勉强抓住了抚子的手腕——但一瞬过去,竟然没法彻底挣脱对方鞭子的控制! 抚子被两边拉来扯去苦不堪言,身体原本就不堪重负,现在还遭此对待,真是恨不得两眼一黑过去。火焰熊熊地燃烧着,她看着自己的脚腕半晌,终于感觉到了灼热的温度。 好烫。似乎都能听见皮烤熟的声音……好疼! 钻心的疼一股脑地在身体里乱窜,她想往哥哥那头靠近一点,可不管怎么动都挣脱不了——也疼得挣脱不了,连呻吟都发不出一声。 希德心里也在火烧火燎地烧,表面上极尽冷静地组织着力量。 “放手吧,你难道不为自己妹妹着想么?”跳马迪诺说的同时眉头紧皱,看在希德眼里倒是实打实的猫哭耗子了,这么一想反而更加愤怒。 “也不看看是谁下的手?”他迅速反驳,还差一点……就差一点…… “停手吧……”金发男人还在说话。作为一个黑手党,他总是缺那么点决绝和狠辣。 “啧!”希德闻言只是咂了咂嘴,完全没有给对方继续说下去的机会,跳马迪诺就迅速松了鞭子往旁边一跃:他原先站的地方立刻被无形的力量轰出一个大坑。 只来得及看到那个黑发男人背起同样是黑发的女孩,然后一闪消失在空气中。 跳马迪诺深深叹了口气,环视四周倒下的部下的尸体,深深地弯下了腰,向他们鞠躬。 其实迪诺·加百罗涅不傻,也并非不懂希德·海默·拉菲罗要复仇的原因。换了他,也一样会做出这样的事。为了保护自己的同伴,就算伤害别人也在所不惜。 只不过,安逸得太久,以至于……让他差一点就忘记了这份决心。 ### 希德能用拉菲罗家族的名誉打赌,这是他遭遇的最狼狈的追杀没有之一。 刚逃出那个藏身的小仓库没多久,街头上立刻就站满了黑西装,看见东方一男一女就抓起来;好不容易避开了他们的视线逃到贫民窖,偏巧又赶上几个地方家族收保护费的日子,更倒霉的是,这几个地方家族正好还隶属于彭格列同盟! 他简直觉得这是个巨大的圈套,可事到如今也没法回头了,扔下两个手榴弹就疯了一样的往反方向逃;他甚至无法再背着抚子,改为扛着,以便应对接下来可能发生的不测。 抚子在一阵一阵的颠簸中昏死过去又醒过来,昏昏沉沉不知道过了多久,总算是停下来了。危机感激得她条件反的身体一弹,从地上爬起的第一瞬间就准备调动身体里的力量,却见希德两枪解决了两个渣滓便匆匆关上洋房的门,砰地一声回响在空旷的屋内。 他们在连续倒了一整天的霉后总算运气好转了起来,漫无目的地疯狂逃窜使得两人都身心疲惫,也更没有力气去想未来的事,只有走一步算一步。 简单处理了抚子的伤,后者就忍不住沉沉睡去。 希德沉默地看着妹妹的睡颜,用力地揉了揉太阳。 还远远没有结束。 ### “还没有查到是吗?”坐在过分宽大的扶手椅上的黑西装小婴儿用平缓的语调说出的一句话却把身后高大魁梧的汉子吓得一颤。 “非……非常对不起,目前还没有。”汉子强忍住声音里的颤音回答道,生怕一个不注意就会被眼前这个心情正相当糟糕的魔王给大卸八块。 “滚吧。”reborn轻飘飘(实则重有万斤)的一句话让汉子顿时入获大赦,屁滚尿流地撤出去了。 拿起桌上的电话拨了一个号,“喂。……不,不是,和你把干部的女儿当妓|女玩死了那茬没关系……听着,你要是做得漂亮,想多少个干部女儿、多久、怎么都他|妈随你的便!” 最后一句话甚至突破了房间的隔音墙壁直直传出去狠狠地强|奸了他部下的耳朵,但没有任何一个人敢笑或者弄出别的什么动静。 “……你不是对夏洛特怎么死的很感兴趣吗?” reborn这次再没有和对方啰嗦哪怕一个字,砰地挂上电话——当然,机子就地报废了。手下相当迅速地给他换上了一个新的。 戴维·加纳,全西西里岛最有名的情报屋。几乎没有他不知道的事——他能准地说出你家几口人父母亲的血型以及有无病或外遇,甚至连痔疮用的是内置型药丸还是注型都能给你一字不漏的调查出来。 此人有着极其高明的处世之道,唯一的不良嗜好——也是众所周知的,就是好色,男女不忌。 当然年轻时他也没为此少吃点苦头,只不过现在搭上了彭格列这条大船,暂时没有哪方人马敢动他。 reborn由一开始的单纯想杀掉希德·海默·拉菲罗逐渐转变成了兴味盎然,越发想把他本人抓回来好好研究一番,慢慢磨个十年八年地再把他杀掉。再者,那种不同于火焰的力量源也很有趣。 ……后者全是扯淡,纯粹想把对方折腾成一块破布才是reborn的真实(以及主要)目标。 房门被轻敲了两声,“reborn先生,情报屋传真来的资料。” “进来。” 接过手下递来的几张薄纸,简单扫了一下内容,他不禁深深地皱起了眉。 当年为什么要用那种方式歼灭拉菲罗家族,他总算是明白了。 族人可以行使自然之力——力量本源和死气之火完全不同,相当逆天,对黑白两道都会产生巨大的影响。 只不过因为拉菲罗家族人丁稀少,能力者也不是代代都有,他们才得以消灭了一大部分的族人。但是,还是出现了漏网之鱼。 如果换成平常,要说只凭两人就能毁了彭格列,reborn大概会大笑三声之后毙掉那个满口胡言的傻货,但现如今的情况却让他没法断言了。 一个希德·海默·拉菲罗就能杀光日本分部,再加上一个雅提·拉菲罗会怎么样?就算她还小,能力才刚觉醒,可毕竟还有唯一的族人帮助开发能力。乱成一团的烦躁心情爬进心里,reborn把手里的资料甩到桌上,再度抓起电话。 “喂,九代目?……那件事,有头绪了。啊。” 简单几句交谈又放下话筒,reborn随手出一个打火机把那纸烧了,残渣扔到地上碾了两下,才慢悠悠地出了资料室的门。 ### 醒来的时候外面天色黑压压一片,抚子茫然地眨了两下眼睛,才反应过来——这是那栋郊区的房子。 事情的来由迅速在脑内重放了一遍,她不禁倒抽了一口凉气:现在想想才觉得是劫后余生。当时甚至来不及恐惧。 脚腕处的伤被心地包扎好了,虽然还有细微的痛感但比之前要好太多。 “醒了?”嘶哑的声音在黑暗中响起,抚子浑身一颤,随即就看到床沿上趴着的希德发亮的灰色眼睛。 “嗯。”抚子不知作何回答才好,只能这样来表示她没有问题。 “有没有哪里不舒服?”虽然隐藏得很好,但是抚子仍然能听出他声音里的疲倦和紧张感。 她睡了多久? “……没有。”沉默地摇了摇头,随即想到他可能看不到,赶紧又补上了两个字。 “那就好。我去给你拿杯水来。”希德她的发顶,起身出了房间。 果然,自己是个拖累吧。可事到如今也没有退路了。 希德再度打开房门的时候,女孩已经坐起身来。走廊上的亮光漏进房间里,半明半暗间显得女孩的轮廓分明,神色冷硬。 他忽然就后背一凉。 “哥。我想变强。” 恍惚间他看见自己那个弱小柔软的妹妹好像一瞬间就长大了,而他什么都不再做得了。她终于也要和自己踏上一样的道路,再不是纯白色。她将生活在见不得光的世界中,为了生存而学习普通人一辈子也不会需要的技能。 空气都变得沉重起来。 然而希德听见自己说,“好啊。” “但是雅提,你要向我保证。” “你永远只能是雅提·拉菲罗,而不是其他的什么人。” [page.015]在线阅读 [Page.015] - [Page.016] [家教]句号少年与逗号少女 作者:Asshole. [Page.016] 变强这种事,在少年漫画里总好像就是几个格子的事情。少年们做好了相应的觉悟,然后力量就会随之而来。 但其实没有那么简单。光有觉悟,是什么都办不到的。雅提现在深深的体会到了这一点。 幼时她逃过了那场大屠杀,为此身体状况却一直不好。虽然如此,但是抚子的底子确实很好,血统纯正,又继承了力量。通过训练改善身体状况并非不可能,反之,这大概是唯一快捷而可行的方法。 别墅在郊区,附近有一片不大的树林,算得上隐蔽,希德于是选作了训练场所。 “……”雅提紧皱着眉头,汗水不断从额上滑落,四肢的酸痛已经让她筋疲力尽:伸直左右臂,一边手臂上挂上两个满的水桶;同时还要扎着马步,两边膝盖上分别放着一十厘米长的蜡烛。至少也要坚持到蜡烛燃尽——这是希德的原话。 到最后她几乎不记得自己是怎么坚持下来的了,如果目光有热度的话蜡烛可能早就被她的视线燃穿了无数个洞,腿一软就差点摔倒在地。希德神色冷凝地站在一边,说道:“接下来是蛙跳。从林子这头跳到那头五十次,中午之前跳完。” 体力这种东西就是靠大量的训练来堆砌而成的,想要捷径也没有。于是结果就可想而知了。 这么形容那个林子好了——林子本身不大,但是希德眼神相当好,选了林子的最长直径来让雅提跳。等她完成的时候太阳都快落山了,整个人都汗津津的,脸颊上身上都是泥土屑,狼狈不堪。 回别墅的时候希德走得很前面,雅提几乎跟不上他的脚步。 他忽而停下。 “雅提,后悔吗?” “……” “现在还来得及。只要你——” “不。我要继续。” 雅提中途截断他的话,语气里是如坚冰般不可摧毁的坚定。 希德猛地转身看向自己的妹妹。 他有很多话想说,他甚至做好了现在打晕她然后送去催眠洗掉记忆的准备。他想说她本不知道他都是怎么活下来的,以后的路到底有多难走,她肯定承受不了。他想说那群人有各种无法想象的手段,一旦落在他们手里死都是最好的下场。他还想说,像她这样安静又漂亮的女孩子,就应该好好地坐在课室里羞涩地笑着接过男生传来的情书,为学业烦恼,然后毕了业找一个稳当而英俊的男人,生一个孩子幸福地过完一生。 “哥。这是我决定的。”同样是黑发灰眸的女孩说道。她像能看穿他内心的话一般,戳中了他的软肋。雅提·拉菲罗既然如此决定,他便无权干涉;何况,最一开始,把她卷进来的,……也是自己。 训练一天天地变得严苛,但多亏于此雅提才得以恢复到一般人的身体能力,但接下来的日子却也变得越发艰难。 做完五百个蛙跳,雅提觉得自己的小腿都在隐隐地抽搐,但总比最开始的完全动不了要好太多;希德毫不留情地把人从地上扯起来,抓过一把m16a2塞进她怀里,“击。” 雅提不由得感到些许庆幸。论击,她还是有自信的。她刚趴下摆好姿势,准备检查弹匣,手腕忽然一沉——希德正往她手腕上挂石头!雅提忍不住看了他一眼,后者云淡风轻地道,“锻炼腕力。”否则光是枪支的后坐力就可以废了她的手。 不管怎么说,雅提的枪法毕竟是云雀弥生一手调|教出来的,自然差不到哪去,前十发都准地命中了靶心。这时候手腕上挂的石头就开始体现它的重量和作用了:“手很酸?”黑发男子紧了紧领口,问道。 “……嗯。”伏在地上的女孩稍犹豫地答道。 “那很好,继续,直到你打满五十发。在那之前手不准落地。” ……回应他的是再度响起的枪声。 打完自家哥哥要求的子弹数后雅提只来得及喝了点水,就差点吃了一记忽然逼至眼前的重拳。 希德心说这警惕还算可以,但还是不够。 好不容易躲过了这一击,他反而加快了进攻节奏,雅提甚至没看清他什么时候动的就被一脚踹飞,重重地摔在地上。她不敢放任自己在地上苟延残喘,迅速地侧翻躲过一把闪着寒光的小刀,灰色的眼睛因为紧张而变得异常明亮起来。 雅提向来知道自家兄长的身手有多好,但是亲身领教的时候,感受到的只有浓重的杀气,即使知道这只是练习,却还是忍不住以为他真的要杀自己。 刀子擦过皮的声音听得她头皮发麻,雅提迅速闪身后退,捂着侧腹汩汩淌血的伤口。 【冷静一点观察他的攻击模式……】 沉下心来,她忽然停下了所有的动作,定定地站在原地。她看见希德反握着刀的右手正夹杂着风声劈来,同时他的右腿微微后撤,一瞬间知道自己会怎样被击飞——却仍然无法改变这个最终结果。雅提动了,她后仰躲过直取咽喉的小刀,身体像弹簧一样弹起的瞬间却被希德飞起一脚踹在上腹部,不由得咳嗽一声倒在了地上。 那一下真是很疼。雅提觉得自己可能断了一肋骨。 “今天就到此为止。”眼前的长发男子冷冷地抛下一句话就毫不拖泥带水地离开了,雅提不由得一时间怔愣了起来。 她一直觉得从那天以来自家兄长就很不对劲,原来……真的不是错觉啊。 他们谁都不是多话的人,只不过因为今天训练的提早结束而使得这别墅内都弥漫着死一样的寂静,压得人耳鸣。 敲门声响起,“雅提,我进来了。” 希德拎着医药箱走进来,眉目间都是不悦。 【大概是因为今天我的表现实在太差。】 顺从地脱下衣服,雅提想坐直了身体,却因为上腹的疼痛都不得不微微蜷缩了起来。 “你躺着就好。” 雅提呆呆地看着天花板。她是知道的,自小自己就不是有才能的人。 哥哥却是那种可以被称之为天才的人。 自己要很努力很努力,才做得到哥哥随手就能办到的事。小时候只觉得有这样一个哥哥自豪异常,现在却觉得他们中间的距离远得让人绝望。 要到什么时候她才不会拖后腿呢?什么时候她也能独当一面呢? 感觉到希德冰凉的手指抚上腹部,轻轻一按,便激起身体因为疼痛的一阵轻颤。像是突然就找到了目标似的,他在周围几个地方都用指尖按压了下,雅提虽然强行压制了身体的颤抖,苍白的脸色却泄露了她的真实感受。 【我真是太没用了。】 【必须要更努力才行,不然就没法报仇。】 啊,对了,报仇。 她是为了什么而要报仇呢?虽然说要复仇,但是却没有一个明确的原因。 记忆里那个出生的家族,情感真的有这么深吗? 雅提苦恼地皱了皱眉头。和哥哥不同,4岁的她拥有的记忆甚至不能被成为记忆,大概只是残片。这样的自己究竟是为什么才要复仇呢? 包扎好的伤口没有停止疼痛,混合着伤药的味道一点一点在空气里发酵。 希德看了一眼若有所思的妹妹,叹了口气,随后走出房间,轻轻带上房门。 脑海里关于被灭族的惨痛记忆,只有火光冲天。一片似乎能吞噬掉整个天地的大火,沉沉地将她所熟悉的一切压在其下,最终化为灰烬,散发出难以言说的味道。 黑色夜幕下这里却恍如白昼。 像是心脏被挖掉一个洞一样,生命的一部分被夺走了。 她出生以及生活了四年的地方,被这样轻易的毁掉,则切实地让人感到世间一切的不可信任以及无所归依。 从此之后再无归处。她雅提·拉菲罗,再没有能够被称之为家的地方了。 这样的感觉,她再也不想体验第二遍。所以学会了接受被抛弃的现实,学会习惯他人的轻视与漫不经心的背叛。 要说不恨彭格列毁掉了她和拉菲罗,怎么可能。 如果不是彭格列,她或许会长成京子那样甜美温柔的女孩也说不定——虽然她并不觉得真的会那样。 但是,本应存在的可能被人生生夺走,而不是自己舍弃,这种不甘的感觉足以成为复仇的理由。只因雅提·拉菲罗这个人太简单,短短几年的生命里几乎一片空白。她不需要太过复杂的理由。谁欠她,便要还她。与亏欠什么无关,失去的东西自然讨不回来,那么相对的,她也要夺走他们一些什么东西。 【对。我只是不甘心。我想要让他们付出一样的代价。】 接下来的几天在希德没有丝毫放水的严格训练中,雅提终于被打得倒地不起。全身的骨头都断了不知道多少。希德说,牢牢记住这种感觉。等到你完全熟悉这种感觉的时候,就能打断别人的骨头了。 这是雅提在疼得意识不清之前听到的最后一句话。 醒过来的时候,雅提惊奇地发现伤已经全好了,就连断掉的骨头都好好地长回去了。再然后一撇头,身边坐着一个亚麻色发的男人。一秒过后雅提就把枕头下的枪对准了他的额头。 “啊~希德君,你的美人妹妹要杀了我哟~”对方黑色的眸子里藏着看不见的戏谑,用不紧不慢地语气说道。门口赫然站着的是黑色长发的男人。 “你如果老实一些,她也不会动手。”希德冷冰冰地说道,放下一杯清水和药在床头柜上。 “诶~怎么这样,我真的什么都没干~”男子委屈的摊手,装模作样地叹了口气,“怎么姓拉菲罗的人一个两个都是这样……” 希德的神色一瞬间闪过什么难以言说的情感,但很快就被他的面无表情所掩盖了。 “吃药。”他简短地说道,放下水杯和一板药片。随即用能剜下来一样的眼神瞪着眼前的男子,“你,跟我出来,别打扰雅提休息。” “真是无情啊~那小美人儿还是我治好的呢~” 雅提看着消失在门后的两人,不由得心底浮起一片疑云。 既然能出现在这里,应该说明那个人就是他们的同伴才对。但看自家兄长那样子,感觉又和同伴有什么本质的不同。 站在门外的希德自然不会知道自家妹妹在猜什么,但他也估计得八九不离十了。 他再度把目光放在眼前这个有着黑眸和亚麻色头发的男人身上。 戴维·加纳。 [page.016]在线阅读 [Page.016]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