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锅》 第 1 章 火锅 作者:奇门 第 1 章 皇帝无能,天下大乱近十年。 时下,群雄割据。战火纷飞,盗寇横行。 人心不古。 谷花村,靠近河南地界,坐落在群山峻岭之中,背靠大森林。 平日里,是一个人迹罕至的小山村。 近日,村口的茶馆内,忽然多出好些生面孔的外地人。 至于为什么,这事儿还得从头说起…… 一个月以前。 一个炎热的午后,谷花村口的驿站茶馆,突然热闹起来。 “哎哟!”一个家丁模样打扮的男子,被几个同样装束的壮汉,手抡闷棍,连踢带打往村子外头撵。 那被撵的家丁明显喝醉了酒,嘴里头胡乱嚷嚷着,“姓贾的!我诅咒你一辈子挖到的宝贝都是假的!呵呵……过河拆桥,呃……” 打了一个酒嗝,家丁翻着白眼,继续道, “不就是不小心看到你藏地图的地方了吗?我又不是没见过。好宝贝……漂亮……” 贾老爷提着上好的缎子料衣摆,一步一小跑地急匆匆赶来,气都没来得及喘匀,即对壮汉们吼道: “怎么还让他在这里胡说八道?快把他丢到林子里去!” 那被打成猪头的家丁,早已瘫在地上,好似一滩烂泥。 壮汉们应了一声,七手八脚想去拉他起来。那家丁醉眼惺忪,看到贾老爷,忽然咧开嘴,笑得一脸猥琐。 “掏掏,你是不会舍得丢我进林子里的。想当年,咱俩在林子里……” 他一句话还没说完,贾老爷已怒吼着打断, “把他给我丢远一点!丢到山坳里去喂狼!最好丢到狼窝里去!” 壮汉们不敢怠慢,抬起那人就往林子里跑,很快消失在山林深处。 面红脖子的贾老爷,在人走之后,膛仍起伏不定,好半天才从袖口里掏出一块丝绸方巾,胡乱揩了揩出汗的额头,一回眸,瞧见茶馆内,此时正坐着几个路过的外地人。 刚才的一幕,毫无保留的,都让这几个陌生人看了去。 贾老爷擦汗的手,霎时停在了额头上,气势汹汹地打量着茶馆内的那几个外地人,目光非常地不友好。 他手指上鸽子蛋大小的红宝石戒指,在炙热的阳光照耀下,徐徐生辉,明晃晃直得茶馆内的一干人等睁不开眼。 他看人家,别人也在瞧他。眼神表情,一个比一个来者不善。 贾老爷在原地站了不到一会儿,已感觉背脊生寒。拿方巾的手一挥,衣袖一摆,对着茶馆的方向吼: “看什么看?!没见过教训家奴啊!”又喃喃自语,“乡下人……”一提上好缎面的裤头,大摇大摆,走了。 身后跟着一队人强马壮的家丁,耀武扬威。 茶馆内,一名武夫打扮的青年,看着贾老爷走远的背影,粲齿一笑,捧起茶碗一饮而尽,大声道: “店家,结账。”手向口,然后是腰间,然后从上到下,又了一遍。 老板揣着抹布,站在桌前,看着他,面色越发难看,“客官,我们这是小本生意。这年头,到处打仗,都不容易……” 话里有话,说得青年脸上一阵臊过一阵。万般不舍之下,青年还是从里衣领子内取下一块玉佩,小心递给老板。 “店家,我的钱袋不知何时弄丢了。这块玉佩,我先用来抵茶钱,待我办完差事,定回来赎。您看成不?” 老板接过玉佩一看,成色上好,通体透明。一看就是上品。立即把头点得好似拨浪鼓,一个劲道: “好,好,好,没问题。客官您慢走,恕不远送。” 青年一瞧他这样,更不放心,又嘱咐道: “这块玉佩是我家主人赠与我的信物。请您务必帮我保管好。不出几日,我定会回来。” 店家看都没再多看他一眼,捧着那块玉,哈了口气,又用袖子擦了擦,赶紧放进前口袋里收好。 青年依依不舍地最后看了一眼茶馆,跨上马背,策马离去。 在山林间顺着小路,昼夜不停行了一天一宿,青年终于在黎明时分,到达了京都洛阳。 原本繁华热闹的街市,如今已萧条败落。 青年轻车熟路地顺着落叶满街的青石子路穿过外城闹市区,来到昔日王公大臣们居住的内城。 到了一处石狮矗立两侧的红墙碧瓦府邸前,青年跃下马背,三两步跨上台阶。 门上有匾,匾额上书:卢府。 青年径直走到朱红色大门前,叩了三声门环。 不一会儿,门内出来一个老人,看到青年,大喜过望。 “常侍卫!我家大人盼星星盼月亮,可算把您给盼回来了!” 青年闻言,整齐洁白的牙齿,再也遮不住了。 老人兴奋地朝府内叫喊,“大人,常侍卫回来了——”声音还没传远,青年已听到另一个熟悉的声音,由远及近,朝门这边来。 “祥叔,交代过您很多遍了。常禄现在已不是我的侍卫,是朝廷命官,以后要叫侍郎大人。” “哎。” 青年站在门外,听见祥叔在门后应了一声。很快,大门被人由内拉开了。 一个面色苍白,双眼深陷的读书人,穿着一件宽大的素色长衫,站在门槛后,看到青年,露出一抹疲惫的笑容。 “回来了?” “嗯。”常禄刚才还在笑,这会儿看见读书人这副形容枯槁的模样,脸上反而没了表情,一把抓住他问,“你几天没睡了?那老贼又为难你?” 读书人推开常禄,往里走,还不忘回头吩咐,“祥叔,关门。”又对跟上来的常禄说,“门口不是说话的地方。进屋再说。” 常禄跟着他进了屋,却没看见半个伺候的丫鬟仆役,又见读书人慢慢解开长衫扣子,像是要换衣服。 常禄只好又跟过去,帮着他换,嘴里头不忘骂骂咧咧。 “你卢青天几时自己换过衣服!扣子都不会解,以前都是我帮你……伸手,袖子……下人呢?都死了吗?都这时候了怎么还不来?” 卢青天平静道,“府上没钱了。下人我都遣散了。只留下祥叔。他年纪大了,外面不太平。” “你说什么?下人你都轰走了?那我不在的这段时日,谁伺候你?” “我一个人,哪需要那么多人伺候。现在外面,多的是人吃不饱肚子。比起他们,我这些又算得了什么……” 常禄不可思议地望着他,像是不认识般,心口一阵一阵抽着痛,“你从小娇生惯养,几时吃过这等苦头!这偌大的尚书府,就你跟祥叔两个人。要是半夜来个匪贼。你一个手无缚**之力的读书人,祥叔也已是花甲之年,我若不在,如何是好?” 卢青天轻描淡写地笑了笑,“你多虑了。若来匪徒,要搬东西,随他们便是。我又不是大姑娘,还能出什么事?” 这话不说还好,一说,急得常禄原地转圈圈,“不成不成,我要搬回来住。” 第 1 章在线阅读 第 1 章 - 第 2 章 火锅 作者:奇门 第 2 章 卢青天照着古铜镜,理了理已经很整齐的衣领冠戴,拿起朝板道,“这事,等上完朝回来再商量。” 常禄突然想到什么,质问他道,“你怎么就把家里的钱都捐了呢?那曹老贼,三天两头叫捐钱,简直是个无底洞,你今天把家当全给他,明天你拿什么给?把自个儿便卖了充公?” 卢青天看他一眼,眼波流转,虽几日没睡,眼圈黑了许多,也还是能看出卢青天是个活脱脱的美人胚。 “虽是在我这儿,你说话还是得注意点。曹大人是当朝宰相。你在外边可千万将嘴把住门,别一口一个老贼的叫人家。让人听见,是要掉脑袋的。他现在的风头,可比皇上劲。不过说实话,若没曹大人,朝廷恐怕……” 闻言,常禄也叹了一口气。 卢青天走到他坐的椅子旁,轻抚其背,而后将手按在他肩膀上。 “我知你是为我鸣不平。但我身为户部尚书,掌管天下钱粮,是先皇钦命的朝廷正二品官,现如今,竟连前方将士保命的粮草都筹备不齐。别说是变卖家当,遣散家仆,就算有人肯买我,我也卖!” “好,我倒要看看谁会买你这败家的二货!谁敢!!”常禄甩开他的手,站起来打断: “你呀,也甭这么自苦。就朝廷那本烂帐,你就是一个月不睡觉,算盘打坏几个,也再算不出可以筹到的银两。不过,我这回出远门,倒是有些收获。” 常禄话锋一转,回头望着卢青天,笑得一派风流。 卢青天闻言,一向波澜不惊的脸上,霎时露出五月骄阳般灿烂的笑容,追着他问: “此话当真?莫不是哄我?哪里有银子?户部大大小小的登记册我都逐条看过,你出去的一个多月,我每天都在核查账目。无论是田亩富户,还是贵族商贩……你快说呀,银子在哪儿?” 常禄看着卢青天脸颊边的酒窝,心神荡漾,魂飞九天,直到卢青天问了他八遍,他才回过神来,咳嗽两声,甩开卢青天缠上来的手,踱到刚才的圈椅旁,一屁股坐下,翘起二郎腿,颇为无赖地说: “我都走了那么远的路,钱袋还被贼人偷了,进了门,水都还未及喝一口呢。” 言下之意,就是叫卢青天给他倒茶。 这有点欺负人的意思。常禄从小服侍卢青天,自己是仆,卢青天是主。 就算现在常禄做了刑部侍郎,从四品,是朝廷命官。那也是靠着卢青天昔日的面子,给他谋来的差事。 想这战争年代,有份按月拿俸禄的职位是多不容易的事。常禄理应感恩戴德。再加上,这会儿卢府都没了下人,常禄这句话的意思,摆明了就是叫卢青天亲自伺候他。 分明就是占便宜。 常禄舔着脸皮把这句话说完,也不管卢青天是怎么想的,自个儿先偷着乐得合不拢嘴。 哪知卢青天本不在乎这些虚礼,一门心思就想知道哪有财路。 常禄叫他倒茶,他立即放下朝板,二话不说就去倒茶,边倒还不忘自我检讨,“你看我这臭记,光顾着讲话了。一会儿下了朝,我亲自下厨,给你煮碗面条,就当赔罪了。” 常禄低着头坐在圈椅里,嘴角美滋滋的咧着。 卢青天穿着朝服,戴着官帽,做这些活本不方便,一不小心,滚烫的茶水就洒了出来。 卢青天被开水烫到手背,忍不住叫了一声,常禄立马从圈椅里弹了起来,冲过去一看。 茶杯滚在桌子上,桌布湿了一片,徐徐冒着热气。 卢青天的手背已经红了,另一只未被烫伤的手,还紧紧抓着那个盛满滚水的水壶,显然是个不常做事的人,现下一副手忙脚乱的模样。 常禄一把夺过水壶,大声嚷嚷起来,“别摔咯!家里不剩几个值钱东西了!”说着,重重将茶壶按在桌面上,斜眼去瞟卢青天受伤的手背。 “瞧你这笨手笨脚的模样,连杯茶都倒不好,真要拉出去卖,连杂役都做不了。也就是我,看在以往主仆的情分上,可怜可怜你,打发你一文钱,将你领回家去。” 卢青天没了水壶,空了手,于是捂住受伤的手背,表情颇有些失落。 常禄最见不得他这样,极不耐烦道,“手呢?怎么样了?让我瞧瞧。”说完,将手递过去等着,眼睛却瞧向另一边。 等了好半天,手掌也没接到东西,只好又扭回头去,来硬的。 等他抓过卢青天的手,仔细看过,上了药,抹匀了,他在谷花村的所见所闻,也被卢青天套话套得八九不离十了。 第 2 章在线阅读 第 2 章 - 第 3 章 火锅 作者:奇门 第 3 章 卢青天的手,白,细嫩。 名门望族的公子哥,从小除了握笔,十指不沾阳春水。 骨节修长,指甲修剪得整整齐齐,没有一丝污垢,看上去美,上去更美。 常禄抚着揉着,就只剩下傻笑的份了。直到卢青天清了财路,一把抽回柔荑,重新拿回朝板,严肃道: “此事还需进一步调查,勿要张扬。常侍郎?” “啊?臣在!” “先上朝。” 卢青天整整冒翎,揣着朝板,推开房门,率先走了出去。 “是。”常禄万般不情愿地从温柔梦乡里清醒过来,挠挠头,尾随他,也出了府。 谷花村。 早些时候,驿站茶馆内,除了常禄,还坐着好些其他人。 其中有一个头发蓬乱,脸上脏兮兮的半大少年,脚蹬一双破草鞋,蹲在靠近门口的长凳子上,嘴里叼着草。 一双乌溜贼亮的眸子,转得极灵活。偏偏老斜起眼睛看人,很叫人不爽。 常禄还未走远,他嘴角已露出讥讽的笑。瘦瘦的手臂,从衣衫褴褛的背后伸出来,‘啪’地一下,朝桌面响亮地拍了一把铜板,好似作秀般,学着常禄刚才的口气,大声道: “店家,给我来一碗豆腐脑!” 他这一叫,引来茶馆里头坐着的好些人,侧目。 其中交腿坐在他隔壁桌,端着姿态,嗑瓜子的娘娘腔,就被他拍桌子的声音吓了好大一跳。 手中的瓜子随之撒落了好些,于是大怒,也一拍桌面站起来。 “哎!要死啦!桌子拍这么大声,待会儿把这破烂茶馆的屋顶震下来,到处是灰,我瓜子还要不要吃啦?!你这个有娘生没爹教的小杂种,有没有教养?!” 那脏兮兮的半大少年明显也不是什么善类,斜起眼睛瞅他,“呸!”地一声,吐掉嘴里的衔草,懒洋洋道: “我是孤儿,爹娘是谁都不知道呢。哪像你,明明是男人,却学人家娼妓卖屁股,真、有、教、养、啊!刚才贾老爷路过,你那媚眼都快飞出眼珠子的骚样,我想学都学不来哟。”说着,吐出舌头,做了一个极丑的鬼脸。 那搞怪的模样,惹得周遭的人哄堂大笑。 娘娘腔被他踩住痛脚,当真急了,一把丢掉手中的瓜子,一脚踏在长凳上,胳膊袖子捞起,张口就骂,说的全是爹骂娘的口,一副泼皮骂街,输人不输架势的无赖样。每骂一句,还拍一下桌子,震得桌面的红瓜子欢快地跳了又跳。 那少年全无所谓,嬉皮笑脸地站在长凳上扭屁股,到后来,还尖着嗓音,模仿妓|女招客的语气,朝娘娘腔打趣。 “客官,你来呀,奴家陪你一夜,白|□(diao)不要钱。” 惹得对方追着他满茶馆围着桌子板凳跑圈圈,嘴里骂街的词汇层出不穷,并不歇着。 店家和小二都在看热闹看得高兴,并不出面阻止他们打闹。 稍远处,坐在茶馆角落里的,除了一个面若凝霜的男子,还有一个光头和尚。 和尚远远看着他们闹腾,眼神超脱,表情无奈,只是摇头叹息,并不出手劝架。手中的念珠,转了一圈又一圈,却不见念经。 面若凝霜的男子,穿着一件白色的布衣,外面裹了一层黑纱。 独自坐了一桌。 桌面没有任何武器。只有一壶清酒,和一碟花生米。 他乌黑的齐腰长发并未束起,而是随意披着,遮挡住大半个脸,让人看不清他的相貌。 一副高深莫测,不好惹,别招惹的模样。 于是,也没人去理他。 话说回这娘娘腔,其实名叫:红艳。 原本是洛阳城里首屈一指的男妓。当年红的时候,真是艳冠京城。 可惜好景不长,花无百日红,人也一样。 这过了气的优伶,那都是落架的凤凰——不如**。 何况红艳就是**。 还是个公**,连只蛋都孵不出。 遇上光景好的时候,收进大户人家的宅邸,做个玩物,倒也是个不错的归宿。 偏偏红艳生不逢时,遇上战乱年月。 这不,才闹饥荒没多久,主人家一句话,他就连人带包袱,给人家撵出来了。 但红艳是谁啊? 六朝古都——洛阳城里长大的妓。 什么场面没见过?什么大人物没伺候过? 给人撵出家门又怎样? 红艳常常说: “天下男人都一样!” 凭他风月场里打滚多年的经验,即使年老色衰,对付男人的手腕那也是一套一套的。 他就不信拿不下贾老爷那个乡下土包子。 自从那日,在村口看见贾老爷手指上戴的‘鸽子蛋’,红艳就下定决心,拼了老命也要爬上这暴发户的床。 他那日在茶馆被少年欺负得太甚,到后来,裤子都被扯坏了,只好捂着光屁股,呜呜哭着跑了。 临走还撂下狠话,日后要少年哭着看他笑。 第 3 章在线阅读 第 3 章 - 第 4 章 火锅 作者:奇门 第 4 章 那日离开茶馆,红艳便没了消息。 也不知施了什么法术,一个月后,红艳当真坐上了贾老爷的牛车,衣着光鲜地重新出现在村子口。 此是后话。容后再详。 这边看回茶馆,红艳走后,少年经过方才的疯癫,也有些困乏,觉得无趣,打了个哈欠,跳下长凳,哼着山野小调,独自走了。 他一离开,坐在角落里的和尚也跟着起身,尾随他出了茶馆。 烈日当头,知了声声。 少年并未发觉身后有人。 二人就这么一前一后,在林荫小道里走了将近半盏茶的功夫。 少年忽然来了神头,霍地一下蹿进道路旁边的一处树丛中,瞬间不见了身影。 和尚提起脖子上挂的念珠子,快步跟上去寻。 左右找寻之下,隐约听见有流水声,从少年消失的地方传来。 扒开树丛一瞧,果真有一条清澈的小溪,出现在视野内。 和尚正想上前去,解一解渴,一只破草鞋出现在眼前。 少年伸出一条腿,横踏在对面的一棵树干上,拦住和尚的去路。 依旧斜着眼睛看人,少年皱紧眉头,咄咄逼人道: “你一路跟着我,想干嘛?” 和尚只微微愣了一小会儿,便气定神闲地露出一个宛如活佛般的慈悲笑容。双手合十,头回念了经。 “阿弥陀佛。施主,贫僧只是恰巧路过。请您高抬贵足,容老衲去溪边取些水来解渴。” “什么贫僧,老衲的?你有这么老吗?我看也就一二十。” 少年好像并不买账,双手抱,依旧警惕地盯着他,仿佛能从和尚身上钉出个洞来。 “我看你不像来喝水的,倒像来找茬的!” 和尚被他呛得有些尴尬,白净的脸皮子上渐渐敷上一层桃花红。 “施主果然是聪慧之人。老衲就直说了吧。望施主早日放下屠刀,立地成佛……” 他还没说完,少年已不耐烦,劈头打断道: “有话快讲,有屁快放。我张默默的时间可是很宝贵的。浪费时间,就是浪费金钱。”说了一半,又嫌麻烦,一挥手总结道,“跟你这成日烧香拜佛的秃驴讲江湖上的事,你也不懂。总而言之,我每在此耽搁一刻,就有一袋钱长出翅膀,从我眼前飞走,这你懂了吧?” 和尚歪着脑袋,眼神纯真地看着边讲解,边用手比划的张默默,临到头,还是摇了摇脑袋,一副仍旧不懂的模样,忽然朝张默默扑了过去。 张默默吓了一跳,躲避不及,被他扑了个正着,抱在臂膀间,在破洞的衣服里,周身上下,乱了一通。 张默默万万没有想到,自己五岁出道,十岁便在江湖上站稳脚跟,年方十五时,已打响名号。所到之处,神鬼不知,猫狗不觉。 自封绰号:飞檐走壁,身轻如燕,神龙见首不见尾的暗夜隐侠—— 檐老鼠。 如今却在这**不生蛋,鸟不拉屎的乡野山林,被个多管闲事的出家人非礼,别提有多憋屈了。 江湖人都爱面子。你说要是被个采花大盗吃了豆腐,占了便宜,倒还光彩,起码说明自个儿皮相不错,以后行走江湖,也算名头响亮。 现在被和尚身,难不成以后要金盆洗手,住到庙里,天天吃斋念佛? 张默默越想越后怕,大叫一声,推开和尚,手足无措地倒退几步,拉开与和尚的距离,然后用手捂住前到处都是春光的破烂装,故作镇定地朝和尚吼: “你别过来,别过来啊!有什么话,你就站在那儿说!说,快说,说完快滚!日后,咱俩就当今个儿互没见过。” 和尚闻言,嘴角划开一道狡猾的弧度,很快又隐去了。薄薄的嘴唇皮这会儿灿如莲花,表情姿态倒是一身正气,神圣不可侵犯。眼神还带着极大的委屈。 “施主,这就是你的不对了。” 张默默完全被他搞懵了,“我媳妇都还没娶呢,身子给你了半天,反倒成了我的不对?” 和尚面不改色,一本正经道,“对呀,贫僧都把你身上遍了,也没看见你说的什么‘长翅膀的钱袋子’。你不是说,你每在此一刻,就会有钱袋子在你眼皮子底下飞走吗?” 张默默在他说到“遍”两个字时,已“嗷呜……”一声,哭了出来。那表情,活像是被人骗了头一遭的黄花闺女,当真是委屈之极。 不过他也就嚎了一声,觉得丢脸,又赶紧一吸鼻涕,活活将眼睫毛边的金豆子憋回去。 张默默这会儿脑袋昏昏,头疼欲裂,已听不进去和尚说的话。 和尚却不跟他客气,摊出手掌,做出一个朝张默默讨东西的姿势。 张默默中憋着一口闷气,没处撒,“你还想跟我化缘?呸!你刚才我,我都没问你要钱,这招妓还没白吃的呢!” 第 4 章在线阅读 第 4 章 - 第 5 章 火锅 作者:奇门 第 5 章 和尚看着他不动,“你意思说,你是妓?” “啊呸!”张默默想起刚才光屁股逃跑的红艳,浑身**皮疙瘩掉一地,站起来挥开和尚的手,耍赖打诨。 “干嘛干嘛?想打架啊?一边呆着去。大爷我不奉陪,走了。” 张默默惹不起,还躲不起吗?是非之地,不可久留。 哪知他一转身,这回换和尚挡住去路,手撑河岸大石头,宛如张默默刚才拦他的模样,微笑道: “施主若是想比划比划,贫僧一向助人为乐。出家人不爱财,贫僧可以白陪。只不过,施主走前,请把刚才茶馆里偷来的钱袋,交出来吧。” 说话时,潇洒的姿势,从容淡定的神态……怎么看上去,像是位高手? 张默默一介小毛贼,登时被和尚这一席话唬得腿脚打飘,中擂起退堂鼓。 “哟,怎么着?还想来硬的?你怎么就认定,是我拿了那人的钱包,我还说是你拿的呢!” 张默默嘴上说得气势汹汹,眼睛已经几次斜向地面,寻好逃跑的路线,只待时机一到,拔腿就溜。 和尚望着他笑,自信满满,“我都看见了。你买豆腐脑的时候,掏出来过。” “哦。”张默默心头一沉,果然是高人,眼睛比贼还尖呐。心里暗骂一声娘,心想保命要紧吧,钱财乃身外之物,大不了日后多偷几个,再补回来。 打定主意,想通的瞬间,张默默“嘿嘿……”一笑,随之放松肩膀,一副哥俩好呀,四海之内皆兄弟的嬉皮嘴脸,拱手对面前的和尚连连作揖。 “惭愧,惭愧。小的有眼不识泰山……不,是贼眉鼠目不识活佛。大师您大慈大悲,就别跟我这种人比较了,有失体面。也别杀生,光天化日的,佛祖们都在上头看着呢……” 他不交出银子,和尚就任凭他胡吹海夸,什么高帽都往自己头上戴,偏偏就是不让开路。 张默默一看,这招不行,咳嗽两声,硬着头皮,黑着脸,万般无奈地,从背后破破烂烂的衣服中,掏出了常禄的钱袋子,顺手丢了过去。 “给你吧,在这儿。” 说完,一个闪身,速度极快地,从忙着抬头接钱包的和尚身侧,寻好空挡,一溜烟钻了过去。 之后,撒腿就跑,头都不待回的。 一路狂奔,张默默连吃的气力都使出来逃命,直到实在跑不动了,他才不得已停下来,扶住一棵树,喘得好似生孩子。 “哎哟,我的娘耶……八辈子没这么跑过了……想当年被顺天府衙门……那老猫追着满大街跑……也没这么累过……虚了吧?这阵子……得好好补补了……找地方吃去……” 张默默边说,边背过手去,在身后银子。 这一,他才察觉,因为自己是贼,所以平时藏银子的地方,和掏银子的方式,都与平常人不同。 他从来不会将整个钱袋子拿出来晃荡,更不会当众掏钱包,找银子。 和尚又怎么可能在他买豆腐脑的时候,看见他拿出偷来的钱包? 醒悟过来的瞬间,张默默大吼一声: “哎呀,干他娘的!被骗了!”压不住火气的他,摇着树干,不停用头去撞。 山谷里的鸟群,因此惊飞了一片。 和尚在林荫小道上走着,忽然一群鸟飞过头顶。 他也只是抬头略看了一眼,很快又低下去,笑呵呵地,一块一块,数着常禄荷包里的碎银子,不时还用牙齿咬一咬,乐得合不拢嘴。 “呆子。管你会偷会抢,是官是商,只要我刘一片看见的东西,那都是我的。暂时不是我的,最终也会是我的。” 和尚走到一处僻静,左右看了看,四下无人,便钻进草丛里,不知道在干什么。 一阵悉悉索索之后,草丛中居然钻出一个头顶梳髻,山羊胡须的道士。 出来之后,还了胡子,又将道袍上沾着的青草仔细拍干净。然后扒开旁边的一个草堆,又从坑里抗出一杆一人多高的大旗,架在肩上,煞有介事。 旗子上,竖着大书,两个字: 算命 刘一片摇身一变。 刚才还是秃头的和尚,这会儿就变成了茅山的道士。 装备齐全,扮相完美。 刘一片吆喝一声: “算命——测八字咯,看流年。犯太岁者,逢凶化吉——”迈开脚步,走着。 刚上路,身后传来一个气喘如牛的熟悉嗓音。 “哎,道士,你有没有看见一个死秃驴……不,是一个和尚从这里经过?” 第 5 章在线阅读 第 5 章 - 第 6 章 火锅 作者:奇门 第 6 章 刘一片气定神闲地转过身去,果然看到快要累死的张默默,正弯腰撑着膝盖。 满额头的大汗,已快将他脸上的黑泥化开了。 刘一片不动声色,笑眯眯地捋了捋山羊胡须。 “这位道友,是不是找人啊?容贫道为你算上一卦,看看那人往什么方向去了,可好?” 张默默一肚子火,哪来的心思,劈头就吼: “少废话!我不算卦!我只问你看没看见?” 刘一片略一思量,“好像是看见一个……” 张默默立即就来劲了,冲上来,双眼放光地问: “是不是比我略高一点?长着一张小白脸,看起来挺俊俏的和尚?” 刘一片憋住笑,“对对对,是挺好看的。” 张默默不疑有他,兴奋得好似快追到羊的狼,“他朝哪去了?快,快指给我看!”说着,首先看向两人面前,不远处的一处三岔路口。 一条路,是常禄走的方向,自然是去洛阳的; 另一条道,则是刚才他们来时的路,当然是回谷花村的。 刘一片眼珠子一转,伸出两指,冲着三岔路口,果断指向了去洛阳的路。 “朝那边去了。” “好嘞,谢谢啊,道长。” “不客气。” “呵呵呵呵……”张默默狞笑出声,摩拳擦掌,撒腿就往刘一片指的岔路,狂奔而去。 脚底生风,倒是很有飞贼的架势。 “死骗子,看我不扒了你的皮!” 刘一片踮着脚,站在原地,直到望不见张默默的背影,这才一把捂住嘴,偷笑着朝谷花村跑去。 客人都走了,茶馆里,这会儿就只剩下那个披头散发,面若冰霜的神秘男人。 摇摇入坠的长凳,他稳坐如山。就着半碟花生米,一口一口慢慢抿着小酒,全然不为周遭所动。 茶馆的大胡子老板,用眼神招呼左右。 一肥一瘦,两个小二,丢开抹布,来到跟前。 三人蹲在柜台后,围成一个圈,小声说话。 “大哥,干他!”瘦小二狠道。 话音刚落,另一个甩着腮帮子的肥,猛摇头:“大哥,别听二哥的。那人从进来到现在,长凳都没挪过一寸。连卖屁股的和小偷打架,他都没笑。这种人,咱敢惹吗?” 瘦小二一巴掌拍在胖小二头上,“咱是干什么的?!方圆百里,除了咱山寨,你还见过哪个山头敢有土匪窝?!不会笑有什么好怕的?那人分明是个面瘫!” 坐在角落里的男人脸颊抽搐,扬起手中的清酒,一饮而尽。 大胡子静静听他俩说完,狠狠瞪了一眼柜台下,早被五花大绑在此,口塞布条,涕泪横流的茶馆‘真’老板。 “山寨正缺一个火夫。待会儿记得把他带回去,以后就不用轮流做饭了。” 然后一拍大腿,下决定道: “我狗头豁出去了!豺狼、傻狈,家伙,干!” “杀啊——” “砍他!!” 三人从抽屉里抄起早已备放在此的菜刀、镰刀和斧头,呲牙咧嘴地朝角落里的男人扑去。 “算……”恰巧走回来的刘一片,“命”字还没来得及喊出口,刚好看见这一幕。 腿脚一横,刘一片仿佛一只灵活的螃蟹,‘嗖’地一下,驾轻就熟地躲进茶馆对面的矮树丛中,放低大旗,猫着腰,悄悄看热闹。 光是看,还不够过瘾。于是,他又打起了常禄玉佩的主意。 这块玉佩,现下,还在狗头怀里揣着呢。 他这厢忙活着算计别人,茶馆里头的人,也没闲着。乒乒乓乓,热闹得紧。 “此山是我开,此树是我栽……”狗头老大挠了挠头,“后面文绉绉的,不记得了。” 豺狼镇定接茬,“我们是——狼狈为奸!” 三人,造型。 发觉少了一个。 傻狈满嘴包子跟上来,一抡斧头:“打劫!”大肚腩上下直颠。 角落里的男人,纹丝不动…… 于是乎,瘦豺狼做先锋,胖傻狈断后,狗头老大来个致命一击。 这是他们仨预先谋划好的策略。 况且,对方一个人,面对三个土匪,一般情况下,也只有跪地求饶的份。 哪知神秘男人在豺狼的镰刀距离他飘逸乌黑的秀发仅差一手指时,突然回了头。 四目相对,豺狼还没来得及看清他的容貌,便觉周身一阵彻骨的冰寒,还没缓过神来,整个人就已定在原地,举着镰刀,不能动弹。 眼珠子倒还能转。 于是他赶紧朝自己身上瞅瞅。这不看还好。一瞧之下,豺狼顿时大叫一声,也不知是疼的,还是吓破了胆。 只见不知道多少细细长长的银针,此时正密密麻麻地分布在豺狼身上,脸上更是活脱脱被扎成一只刺猬。 傻狈见状,“哇……”地一声狼嚎起来,“大哥,二哥破相了!我以后不跟你好了!坑爹啊……”撅起屁股,就往茶馆外面爬,被人由后踢了一脚,整个人直接球似的滚下了台阶。 狗头老大也傻了眼,盯着自己逐渐变黑的手掌、接着是手臂,额头也逐渐爬满了豆大的汗珠。 “大哥……小心……”正寻思着对方是何方神圣?耳边忽然传来豺狼从牙缝里挤出的声音。 狗头眼神一凌,目光如炬,双手猛然袭向地面,两膝连续向后缩回。一连串专业、快速,又熟练的动作之后…… 狗头跪在地上,流着鼻涕直磕头。 “大侠,您放过我们吧。我上有八十岁瘫痪老母亲,下有这两个不争气的兄弟相依为命。二弟他媳妇还等着他回家做饭呢。” “嘿嘿嘿嘿……”一阵奸邪诡异的笑从旁传来。 躲在草丛中,观看现场直播的刘一片也不禁倒吸一口凉气。 只见茶馆内,不知何时,居然多出了两个人。 一个尖嘴,一个猴腮。 一个手玩暗器,一个全身上下挂满了瓶瓶罐罐。 即使脑门上没刻字,但凡是个人,都能看得出——这两个,绝对不是什么好东西。 他们看到神秘男子,抱拳的抱拳,屈膝的屈膝,全都一副惟命是从的模样。 尖嘴抢先道:“左护法前来救驾。” 猴腮不甘示弱:“右掌舵恭迎教主出关。” 刘一片行走江湖,自是耳闻过这两人的厉害。 又见他们齐声管那神秘男人作:“教主”?! 刘一片心都凉了…… 原来这茶馆里头,竟没一个是省油的灯。 其中最不省油的,就是这看似面瘫不会笑的魔教教主——白武叱。 同样心凉的,可不止他,还有茶馆内,瘫软在地的狗头;雕塑般不能动弹的豺狼;以及抱头趴在台阶下,瑟瑟发抖,吓得快尿裤子的傻狈。 因为江湖上,无人不知,谁人不晓,武林第一大魔头,是个不近人情,是非不分的武痴。 唯一的爱好,就是找人干架。 最善单挑。 第 6 章在线阅读 第 6 章 - 第 7 章 火锅 作者:奇门 第 7 章 这还不跑?那不是等着殃及池鱼,死都没人收尸。 曾听闻,那满身挂满瓶瓶罐罐的右掌舵,最喜欢用活人喂毒虫,养蛇。 刘一片光是想,都恶心得头皮发麻。他几乎不假思索地,开始手脚并用爬离此地。可惜他身处草丛,稍微一动,便会发出声响。 “什么人?!”右掌舵一声厉喝。 刘一片咬舌自尽的心都有了。 但很快,另一个人,从茶馆的柜台后面跑出来。 左护法也不好惹,上去就是一脚,将那人踢向矗立在茶馆中央,不能动弹的豺狼。 豺狼被人砸中背部,硬生生,直挺挺向前栽去。豺狼眼睁睁,看着自己身上的银针…… “啊!!!!!!!!!!!!!!!!!!”多数扎得更深了…… 只有太阳处的一,在他倒地的瞬间,轻轻发出‘叮’地一声。细细的脆响过后,掉在了地上。与此同时,豺狼发现,自己的手指,好像又可以动了。 不过这回他学了,不敢声张,依旧直挺挺躺在地上,等待时机。 砸在他身上的人就不这么幸运了。摔倒了,又被人提着衣领子拉起来,压到白武叱面前跪下。 仔细一看,居然不是别人,正是这间茶馆真正的主人。刚才激烈打斗之下,也没人顾得上理他,恐怕这会儿,是他自己找东西割断绳索,恰好逃了出来。 “偏偏出来的不是时候,一出来就送死。”刘一片喃喃自语,“看来‘逃跑’这门学问,也是很深奥的。我一定要勤加练习,多累积经验,才能跑得快,逃得掉,追不到,杀不死。” 他还没研究完,茶馆内传来真老板撕心裂肺的呼喊: “少侠,我不认识你啊!别杀我,我只是个种地的农民!今天的事,我什么都没看到,什么也不知道!” 白武叱终于转过头来,让刘一片得以看清他的容貌。 一怔之下,惊为天人。就是表情冷得很。眼神还透着一股不食人间烟火的呆。 “右掌舵,慢。” “是。”右掌舵听见教主叫他,立即丢开手里抓着的老板。 白武叱说话时,声音跟人一样冷,听不出喜怒,“洒家的武功,当真是天下第一?” “……”右掌舵想了好久,“教主,这问题你都问过我八百遍了。” 左护法悄悄凑过去,用手肘捅他,“教主刚出关。你小心答话。别刺激他。” 右掌舵嫌弃地瞥回一眼,然后笑如菊花般重新望向白武叱,“教主神功盖世,当然是天下第一,无人能及。” 白武叱闻言,轻轻皱了一下眉,嘀咕道: “这么厉害那应该很多人认识我。但刚才那农夫叫我‘少侠’,分明就是不认识。” “呵呵呵呵……”右掌舵笑得极为诡异,拽起老板的一只胳膊就往外拖,看样子打算就地正法,“你安心上路吧。为了我们教主,你不能活。” “什……什么道理?还有没有王法?我要告官!” 老板大呼冤枉。逃是不可能了。但人嘛,总是会在关键的时候,急中生智那么一下,人生也就峰回路转了。 这茶馆老板可比狗头聪明多了,看样子是茶馆开久了,迎来送往,见过不少人,于是在左护法压住他的脑袋,正打算砍的时候,突然爆出一句: “我知道有个地方有很多武功秘籍!” “慢!”白武叱果然喝止,继而双眼灼灼,就像打了**血,“哪里有秘籍?你说出来,我可以饶你不死。” “啧……”草丛中的刘一片啐了一声,“这都中计?什么魔教教主,武功天下第一,分明是个傻子。” 老板一看这招管用,立即乘胜追击,顺杆而上,又对白武叱要求道: “你先叫他放开我。” “放开他。” 白武叱下令,右掌舵即使再不情愿,也还是放了。 那老板抓准了白武叱的软肋,居然大肆利用起来。 半柱香后,谷花村口,官道旁。 茶馆老板舒舒服服稳坐躺椅,双腿分别搭在左护法和右掌舵的膝盖上,享受双人捶打按摩。 就是伺候他的人嘛……眼神犹如夜半猛鬼般幽怨恶毒。 白武叱面无表情,“你还有什么要求?干脆一起说了吧。” 第 7 章在线阅读 第 7 章 - 第 8 章 火锅 作者:奇门 第 8 章 “可悲啊……可叹……”草丛中的刘一片捂住脸,来回摇头。 那号称‘狼狈为奸’的土匪三人组,也在众人不注意时,悄悄地,一丁一点向刘一片对面的另一处树林,尝试逃跑。 茶馆老板喝了一口自己泡的茶,发出一声舒服的喟叹,“啊……香……可惜啊,我这茶馆,经过今天这一劫,恐怕要好久都不能开业咯。” 右掌舵一听就知道要出事,还没来得及出声,果然已听见白武叱说: “这有什么要紧。我叫他们两个留下来帮你好了。” “教主!!”这回,两个属下,出奇默契地异口同声。 白武叱完全不为所动,只顾着催促老板:“你现在可以说了吧?” 老板看模样年过半百,说起话来很叫人信服,“这村的名字,你们知道怎么来的吗?” 魔教三人齐摇头。 老板拿起一把芭蕉扇,轻摇道: “谷花,就是山谷里开的花。哎,你们不种地,不晓得山谷里少阳光,是很少有花的吧?只有一种情况下,才会有花。那就是土地特别肥。为什么这村的土地特别肥?那是因为地底下埋满了死人啊。” 此话一出,周围听众多数惊出一身**皮。白武叱依旧面无表情。只有右掌舵笑了。 “村子周围的群山峻岭,不知打那年起,恐怕要追溯到前朝,前前朝,数不清埋了多少皇帝,有多少皇陵。 我在这村子里头,住了将近四十年,早年听说这村里有世代给皇陵守墓的人家。 五年前,贾老爷领着马帮经过这里,说此处风水好。 来了,住下,就不走了。 还在村北角砌了座高墙大宅子。又花重金招募村里通此道的人,去贾府做家丁,但往往是有去无回。渐渐地,承认自己是守陵人的村民越来越少,到最后,一个都没有了。” 老板说到此处,有些激动, “哼!贾掏陶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盗墓贼! 他府上的宝贝,全都是死人窟里挖出来的,包括他身上戴的金银珠宝也是以前那些帝后的陪葬!迟早遭报应! 谷花村如今变了样。要想知道墓葬的入口,只有去问贾掏陶。否则进了山,不是迷路饿死,也会遇上野兽。 有一年下大雨,泥石流爆发,山里还冲出一堆死人骷髅呢。” 老板这一席话,加上早前在茶馆看到的那一幕,已经很能说明一切了。 草丛中的刘一片,眼神清明,抚唇微笑。 成功逃进树林里的土匪三人组也懵懵懂懂,若有所思。 只有白武叱…… 完全没有听懂! 他手握成拳,咬牙切齿地对老板道: “说了半天,你说的武功秘籍究竟在哪儿?你若骗我,我立即杀了你!” 老板推着手,半劝半哄: “少侠且慢。你想啊,山里这么多陵墓,还都是以前的帝王将相,诸侯封王。好东西当然会随身陪葬。比如前朝的定国大将军xxx,生前爱好收集剑谱;还有先帝的同母胞弟ooo亲王,生平酷爱临摹拳法……” 老板还想多举几个令人信服的例子,进一步说服白武叱,哪知思量间,一抬头,白武叱已不见了身影,只余回音在山谷间回荡。 “我去找贾老爷。尔等在此打杂等候。不许伤及此人命,否则待我归来,家法伺候。” “教主!”右掌舵不死心地想去追,被左护法拉住,安慰道: “教主说了在这里等……又不是第一次等他了,你不要难过啦。教主不会不要我们的。你刚才没听到他说吗?家、法、伺、候。都没说用教规惩戒。教主当咱是一家人呢。就是不知道,家法是个什么样呢?要怎么个‘伺候’?呵呵呵呵……” 左护法说着,自个儿美滋滋傻乐起来。一旁右掌舵见状,十分妒忌。 “明显这句话是对我说的!对你,还是教规惩戒!教主的伤病,向来都由我医治。他身体上,我看过的地方,你有机会看吗?哼!” “你……”右掌舵深吸一口气,“决斗吧!我看你不爽……很久了!” “彼此彼此。” 两人说着就要干架,对视的目光电光火石,很快就要擦枪走火。 “啊!”两人又齐声叫了一下。每人脸上霍然多了块围裙。 茶馆老板走到他俩中间,露出一抹奸商特有的笑容。 “二位,干活吧。你们教主临走前交代的——打杂!等候……” “你说什么?!再敢说一遍试试?!” “找死啊!没看见正在决斗,没空吗?” 左护法语言挑衅;右掌舵威逼恐吓。 两个副魔头凶神恶煞地盯着老板,看了半晌,乖乖拿起围裙,开始打扫卫生。 第 8 章在线阅读 第 8 章 - 第 9 章 火锅 作者:奇门 第 9 章 “……” 草丛中的刘一片激动得五体投地,甘拜下风,直恨不得冲上去跟茶馆老板拜师学艺。 “姜还是老的辣,佩服……佩服啊!!” 谷花村热闹开锅。 相较之下,洛阳城内,就冷清多了。 祥叔在萧瑟的卢府大门前清扫落叶,看看天,料想这会儿,尚书大人也该下朝了。 低头时,迎面走来两个人。 前面那个,满脸泪痕,朝服扣子都没系,开挂在身上,半边肩膀露着,脚下的鞋居然都不见了,身后还拖着一条长长的裹脚布。 祥叔心疼得哟,赶紧丢弃手中的扫帚,跑过去迎。 因为这人不是别人,正是他家老爷——卢青天。 “哎哟,尚书大人,您这是怎么了呀?”祥叔看到一向极为重视仪容的卢青天,这会儿居然衣不遮体,披头散发。后头还跟着一言不发,表情严肃的常侍郎。 祥叔的眼神立即变得十分微妙,瞪着常禄,一副责备的嘴脸。 “不是我!”常禄看来更委屈。一副有苦说不出的模样。 “……”祥叔看了一眼行尸走的卢青天,断然是不相信的! 而后又叹气道,“你到底还是忍不住了……” “真不是我!”常禄急得拍手跺脚,“祥叔!” 两人正在争执,庭院当中的卢青天突然仰天长啸,跪了下去。 “先皇啊!微臣无能,辅佐不了当今圣上!臣……唯有一死,以谢天恩……”说完,猛然爬起,还没站稳,就往井口冲。 “先皇,臣这就来陪你!” 吓得常禄和祥叔大惊失色,双双跑过去,又拉又劝。 “刚才还想跳护城河,现在又来?你有完没完?!你不累,我都累了!” “大人,您别这样,老奴没法跟去世的老太爷交代啊。有什么难处,大家一起想法子,总会有解决办法的呀。” 可惜卢青天就像发了疯的倔牛,一心要寻死,瘦削的身子骨,这会儿力气大得出奇。 常禄毕竟是刑部侍郎,练武出身,虽说跟卢青天先是主仆关系,后有上下级之分,这会儿也顾不上这么多礼数,抱起发狂的卢青天,就往屋子里拖,就跟那山寨大王强抢民女入洞房一个样。 到最后,干脆抗到肩上,一股脑儿扔向床铺,压着卢青天的手腕,用床帐将他整个人捆了起来。 好不容易忙活完,常禄也累得满头大汗。朝服乱了,帽翎也歪了,坐在床边板着脸,不说话。 祥叔二丈不着头脑,问他究竟怎么回事。 “我怎么知道?!”常禄的火气,也大着呢,“出了正殿,他被曹老贼叫去后|庭议事。还让我先走。我哪放心啊?曹老贼那人,你又不是不知道,都欺负卢青天多少回了。我级别不够,不能跟着去,只好在原地等。哪知他出来时,就已经是这模样了。啧,该不会……” 常禄说到一半,忽然想起什么,气得一拳砸在自己大腿上,咬牙道: “贼!竟敢做出这等荒唐事!我去宰了他!” “呜呜……昏君啊……君不君,臣不臣的,国将不国啊……” 卢青天在床上哭得梨花带雨,山河失色,看得常禄那小心肝一揪一揪地疼,甭提多难过了,但一听卢青天这话,心又提了起来。 难道,是皇上干的? 第 9 章在线阅读 第 9 章 - 第 10 章 火锅 作者:奇门 第 10 章 常禄感觉头疼欲裂,脑袋一个变两个大。 “哎哟,我的祖宗,你就甭哭了!究竟是怎么个回事?你好歹说明白。我陪着你这一路走回来,你一会儿要上吊,一会儿要跳河的,你就算要死,也得给我个说法……” 常禄这话说得极委屈,宛如一个长期不受重视的小媳妇。 卢青天眼神呆滞地望着蚊帐顶。 “国库都空了,他还有心情在朝堂上玩蛐蛐。底下一帮大臣,剔牙的剔牙,打屁的打屁,本无心听政。就只剩下我跟曹丞相……呜呜……” 说到此处,又哭上了, “我去后|庭开小会的时候,曹丞相说,下个月我再拿不出钱,前线打仗的将士们……就只有投降了……呜呜……常禄,我是罪人啊……我对不起先皇!你说得对,我是败家子。可这回,我居然连国家都败掉了呀……呜哇……我不想活了……我是真的没钱了呀!” 卢青天好不容易说完这段憋在心底许久的话,再也忍不住地嚎啕大哭起来,哭得惊天动地,涕泪横流。当真是伤心透顶,失望至极了。 常禄看着不忍,给他松绑。 哪知卢青天才刚恢复自由,就立马坐起来,抱住常禄,哭得好似爹不亲,娘不爱的娃娃。 常禄被他这一扑,什么脾气都没有了。 心窝子好似裹着蜜,甜丝丝的,只恨不能就这么温香软玉抱个满怀过一辈子;耳边听到卢青天细细的呜咽,口又像了一把刀,责怪自己太没用,不能为他排忧解难。 矛盾间,常禄原本搂抱卢青天的手,渐渐改成了轻抚其背,而后拍了拍他的头,安慰道: “你别太难过了。皇上还小,不懂你的一片苦心。朝廷不是还有曹丞相力挽狂澜吗?没事,会挺过去的。你卢青天这时候不振作,出来帮那曹老贼一把,大家就真的全要卷铺盖走人了。” “可我去哪儿找银子啊……”卢青天有些疲了,说这句时,声音软绵绵的。嘴唇又贴在常禄耳朵边,听上去极像撒娇打诨。 常禄差点就忍不住了,心头的邪火噌噌往外窜,自个儿都不知道自己说了些什么。 “银子?啊……银子,要银子有什么难的。我回来的时候,不是跟你说,我在一个叫谷花村的地方,看见一个富户,很有钱的。那村子里,说不定还有其他富户。地方也不远,离洛阳才几天路。咱们光呆在京城,也想不出什么法子。不如死马当活马医,出去征粮。说不定这一路,还可以再找些银子回来,充盈国库。” 这话原本只是安慰,哪知常禄刚一说完,卢青天立即复活了,猛然推开他,悟道: “对呀,征粮!我之前怎么没想到……”然后嘴角一勾,犹带泪痕的苍白小脸上,一双刚才还雾气缭绕的眸子,这会儿已变得炯炯有神,仿佛面前坐着的,不是常禄这个人,而是一堆金元宝。 常禄看他终于恢复神,却又变成这等德,简直哭笑不得,不晓得心里头是喜还是忧,正伤感呢…… 卢青天一拍大腿,决断道: “好!我明日就出发!” “去……去哪儿?” “征粮!” 常禄不明所以。卢青天信心十足。 就着朝服袖口,一抹脸上的麻油,“就去谷花村!” 常禄低头想了会儿,眼底嘴角笑意渐浓,“也好,我还有东西落在那儿呢,正好去取回来。我陪你一同去。” 于是,翌日。 血气方刚的刑部侍郎,领着娇生惯养的户部尚书,开始了一段悲喜交加的征粮旅途。 另一边,还在林荫道上缓慢挪动的张默默,几乎快要累趴了。 “干……你……娘!死骗子……还真能跑啊……老子都快到洛阳了……不信追不着你……等着!” 第 10 章在线阅读 第 10 章 - 第 11 章 火锅 作者:奇门 第 11 章 就这样,谷花村这个名不见经传,有时几年都不曾来一个外人的小山村,一时间,当官的、做妓的,飞贼、骗子、土匪,甚至还有武林中邪门歪道的魔教,齐聚在此,各怀鬼胎,明争暗斗。 浑然不觉大祸临头的贾老爷,在自家大院里,昨个儿喂喂画眉,今天逗逗猫狗,时不时又拿出书房内的古董花瓶,小心擦拭之后,并排摆成一溜儿,挨个儿慢慢欣赏。 日子过得怡然自得,逍遥赛神仙,全然不问世事。 但是世人已经磨刀霍霍,向着他这头肥羊,摩拳擦掌。 这第一个找上门的,就是江湖第一大魔头——魔教教主——白武叱。 详细情形,稍后自会讲到。 再说回常禄和卢青天。 他俩驱车打马,走了一天一夜。 尚书大人,开始有些吃不消了。 原来,卢青天从小在京城长大,深宅大院里出生,锦衣玉食不说,更没出过远门,何时吃过这长途跋涉,舟车劳顿的苦。 更别提他是文官,不像常禄这种习武入仕的武官,会骑马。他向来出入都是坐车的。 这马车在山路上颠簸了两日,卢青天吃不好,睡不着,开始晕车。沿路呕吐,就跟大肚子的婆娘害喜差不多。 一张本就苍白的小脸,这下更显削瘦。嘴唇发乌,眼眶深陷,一副随时都会倒地毙命的惨样。 常禄看着心疼不已,好几次劝他打道回府。 卢青天却执意前行。哪怕吐得胃里只剩下酸水了,躺在车里,全身都没了力气,还一个劲地指着天空,重复喊: “先帝,我定不辱使命!曹丞相,你等我……” 每次喊“曹丞相”三个字的时候,常禄打马屁股的鞭子,必定会抽得特别狠。 即便如此,他们行进的速度,还是因为卢青天的身体不适,放慢了不少。 直到第三日旁晚时分,他们才到达河南地界。 河南地界,是一条清澈见底的浅滩,流经此处,在下流变成小河。过了浅滩,就是一望无际的崇山峻岭,和茂密的大森林。 前方的常禄下了马,跑到小河边,用皮壶取水,而后又走到马车前,将手里的皮壶递给卢青天。 “喝吧。” 卢青天颇有些不好意思,接过来又推回去,“你先喝。这一路你辛苦了。” 常禄的目光正巡视着四周,闻言,回望卢青天一眼,摇了摇头。 一口整齐的好牙在红霞的映衬下,格外得白。 之后又再次眺向远方。 微眯的眼眸,手掌上的水滴,和额头上的薄汗,在金色的余辉下,闪闪发亮。 卢青天本想开口谢他,一瞧之下,视线居然移不开了。自己好像已经忙了太久太久。既没有时间,也没有心情,认真关心这个从小就在一起,整日跟在身边的伙伴。 倒是他,向来对自己不离不弃,同甘共苦,毫无怨言。 卢青天想到这段时日卢府和朝堂的剧变,一时感慨万分,心中酸涩的同时,又有一股暖流,油然而生。 常禄终于发觉有人正盯着自己,感觉有些别扭,于是害羞地挠了挠后脑勺,目光游移。 “你老看着我干什么?我脸上又没长字。你不是一向只爱看书的吗?” 卢青天跳下车,背起手,踩着河岸的鹅卵石,走在晚风中。 山风轻拂过他朴素的袍子下摆。 他昂起头,看着此处的大好河山,继而闭上眼,止住其中的湿润。 良久之后,卢青天的嘴角,终于露出一抹安心的微笑。 “国破山河在……常禄,如果这回你我筹不到粮,你愿与我一道归隐山林,从此打猎钓鱼为生,做……” “我愿!” 卢青天还没说完,常禄已答了。 卢青天微微愣了下,温柔地粲齿一笑。 常禄也呆了。恨不得抽自己一个大嘴巴。 好歹也听了下文,再答不迟啊! 这下子,恐怕这辈子都无法知道,卢青天这书呆子刚才那一席破天荒的话,到底想说些什么! 特别是“做……”字后面的内容…… 常禄这回彻底郁闷了,还是自己作的。 于是,他没好气地对卢青天道: “从这儿开始要走路了。前方的山路太窄,过不了马车。” 卢青天点点头,独自走到马车旁,取下自己的随身包袱,刚要往肩上背,被人一把抢了过去。 回头一看,常禄铁青着脸,将卢青天的包袱往自己肩上一甩,轻松扛着两人的行囊,手执一把青钢剑,也不等人,径直往前走了。 卢青天对祥叔交代了些公务,离开马车,追赶常禄而去。 祥叔一喝马匹,驱车返回洛阳。 天色渐暗,两人一前一后,沿着河岸赶路,都不说话。 走在前方的常禄,其实早已经憋不出了!又不肯先开口,只好暗中放慢脚步,等待卢青天跟上来。 可惜卢青天实在太累,又吐虚了,才走一会儿,已腿脚发软,本不想讲话。 突然,不远处传来一声狼叫唤。 卢青天的身体,下意识地□做出反应。 脚步停下时,已经跟了上来。 常禄不动声色,眼睛瞥到身侧的地面,霍然多了一双鞋,眼神甭提有多得意了,嘴角也在同时划出坏坏的弧度。 “野兽怕火。咱们生个火把拿在手上,狼就不敢靠近了。” “哦,好。这方面,你是行家。我听你的。”卢青天虚心接受指教。 常禄很受用啊!立即趁机牵过卢青天的手,一起去找干柴,想生堆烈火。 第 11 章在线阅读 第 11 章 - 第 12 章 火锅 作者:奇门 第 12 章 但卢青天着实疲惫,不想再走。 常禄怜他,于是安排他坐在河边的一块石头上,守着二人包袱,只身跑进林子里拾柴。 卢青天坐着的石头,只有膝盖那么高,紧挨一块两人多高的大石壁,阻隔了些许视线。 他背靠石壁休息了一会儿,体力稍有恢复,便拿出皮壶,小心翼翼踩着脚下的鹅卵石,想去河床边灌水。 河床距离石头处,也就不过两三步之遥。卢青天为了行动方便,只好将二人的包袱,暂时搁置在石头上。 潺潺流水,清澈见底。 卢青天看着心动,到达河床后,挽起袖子,蹲下身去,洗了把脸。 水珠飞溅到面颊上,清凉舒爽。卢青天先前晕车造成的头昏脑胀,这会儿总算得以纾解。 水花响动的同时,放包袱的石壁后,霍然伸出一段白净胳膊。一只灵活的手,在石头上左,右扒扒,终于触到包袱时,贼手一抓。 ‘咻’地一下,两个包袱瞬间就少了一个。 石壁后,正光屁股洗澡的张默默,这会儿脸上已没半点污泥,英俊的容貌也随之暴露出来。 他怀抱常禄重重的包袱,压着声音,偷笑不止。 偷到一个,还嫌不够,复又伸出手去,想将另一个包袱也过来。 就在此时,一个响亮的声音,掐然阻止了他的行动。 “打劫!” 卢青天闻声回头,只见一个骨瘦如柴的男人,后颈架着一把柴刀,正凶神恶煞地看着自己。 “打、劫!听不懂啊!把钱财首饰通通交出来!” 豺狼瞧见卢青天蹲在河床边半天不动,以为他吓傻了,于是颇为得意地回头,对正从附近走来的狗头邀功道: “大哥,打劫就该像我这样。简单明了,中气十足。看,他都吓得腿软了,站都站不起来。” “嘿,最近真是奇了。突然来这么多外地人。出来砍柴也能遇上一个。”狗头双掌带着手套,腰间挂着一把斧头,笑得好似天上掉下馅饼。 傻狈原本走在最后,忽然眼睛一亮,绕过狗头和豺狼,径直往前冲,到了石壁旁,指着卢青天刚才坐的石头,大声朝狗头喊: “大哥,这里有一个包袱!” 然后撅着肚子,弯腰把卢青天的包袱,抱了起来,“鼓鼓囊囊的,估计里面有不少钱。嘿嘿嘿嘿……”说着,扬手又将卢青天的包袱,临空扔向了狗头。 “把包袱放下!”狗头接到包袱的瞬间,卢青天终于站起身来,神情威严,不容反抗。 “大胆狂徒,竟敢在此抢劫路人!尔等置朝廷法度于不顾,该当何罪?” “……” 对面三人张着大嘴,静默了好久。 傻狈看妖怪似的盯着卢青天,绕开他,快速挪到狗头身侧,悄悄道: “大哥,他在说些啥?我怎么一句都听不懂。” “啧,那是因为你没读过书。文人都这么说话。”狗头解释道。 傻狈呵呵一笑,“这年月,肚子都填不饱,哪有闲功夫去读书啊?大哥,你真逗。那他刚才一番话,到底是啥意思?” 豺狼接道:“意思就是要抓咱们去见官,然后把咱仨一起关进大牢里。” “不错,还有些悟。”卢青天边说,边从怀中取出一块巴掌大小的黄铜令牌,赫然亮在土匪仨面前。 “吾乃户部尚书卢青天,朝廷亲授的正二品官员。你们打劫朝廷命官,已是罪加一等。识相的快点缴械投降,认罪伏法,或许还可从轻发落。” 他一番话,让半懂不懂的傻狈越听越慌,“二哥,他啥意思啊?咱们真的要坐牢?我不干!我最近才和隔壁村的阿花好上,坐牢就见不到阿花了。” “拉倒吧。”豺狼嫌弃道,“那阿花长得还没我好看呢。你非要跟她好,我就不跟你过了。” 狗头出声打断,“现在是说这个的时候吗?这人果然是个当官的,怪不得讲话文绉绉的。” 豺狼问:“那咋办?” 狗头咬牙道:“老子最恨当官的!要不是他们这些贪官当道,搞得我们没有田种,没有粮食吃,也不会落草为寇,至今连个媳妇都讨不着!” “大哥,你说得对!” “说得太对了!” “给我揍他!” 土匪仨说罢,一拥而上,围着卢青天,就是一阵暴打。 “叫你嚣张!小样!别以为长着一张小白脸,就一定招女人喜欢!” “二哥,你没有女人缘,也不能拿别人撒气呀?” “多事,要你管!阿花那种丑八怪你也要,我才不稀罕!” “大……胆!你们……居然敢殴打朝廷命官!” “打的就是你这贪官!再耀武扬威就宰了你!” 卢青天被围在中间,满眼都是金星,只好抱着脑袋,蹲在地上。手中的令牌早掉了,头发衣服也被撕扯得乱七八糟。这下可好,连命也岌岌可危。 第 12 章在线阅读 第 12 章 - 第 13 章 火锅 作者:奇门 第 13 章 话说也是当日,下午早些时候,谷花村北头,贾家大宅的前门,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敲门声。 “砰砰砰砰……!!!”声音大得好似打雷。 “谁呀?!门坏了不要钱啊!”正在院子里,池塘边喂鱼的贾老爷,不满地朝外吼了一声,眼神示意一个家丁。 那家丁点点头,走到门边,却并不开门,反而从门缝中,朝外张望。 完了直起腰来,对贾老爷道: “老爷,又是那人。” “又是他?!真的又是他?你当真看清楚了?” 贾老爷不敢置信,一双眯缝三角眼瞪得都变大了。 于是家丁只好又重复了一遍刚才的动作,确定后,再次点头。 “真是他,错不了。” “哎哟,我的亲爹啊,怎么这般魂不散。” 贾老爷立即觉得头大了一圈,一把丢弃手中的鱼食,手指揉上发胀的太阳,闭着眼睛朝大门慢悠悠踱去,到了门边,再睁开时,三角眼里全是明的光,这才顺手拉开了大门。 魔教教主白武叱,面无表情地站在门外。 一身白衣一尘不染,不过外层裹着的黑纱,已经被划花成了渔网,破破烂烂吊在身上,好几处还挂着树叶和断枝。 贾老爷全当没看见,很不耐烦地冲他吼: “你怎么又来了呀?!” 白武叱声音平静,没有语调,“你给我的地图是错的。” 原来,白武叱那日在茶馆听完老板的话,就立即飞奔来了贾家。 到了门前,也是这么打雷似的敲,立马激怒了一向嚣张跋扈的贾老爷。 他很快带着一群体型彪硕的家丁,拿着棍冲出来,将白武叱团团围住。 “揍他!” 贾老爷一声令下,家丁们不管三七二十一,上去就打。 白武叱谁呀?武林第一单挑王。谁打得过他。 不到一刻钟,贾老爷的家丁,就全部被放倒在地,哀嚎呻吟。 这下子,站着的,放眼望去,就只剩下半点武功不会的贾老爷,和杀红了眼的大魔头。 “啊啊啊啊……杀人啦!救命啊!”贾老爷转身就想跑,可他跑得过白武叱么?还没挪动步子,就被白武叱轻松拎住后衣领,任凭他怎么使劲,就是再也上前不了一寸。 “呜呜……”一看逃跑没希望了,贾老爷立刻又换上一副痛哭流涕的嘴脸,麻油说掉就掉,开始跪地求饶,“这位大侠,咱们商量一下吧。您是要钱呢,还是要首饰?如果这些您都不喜欢,我还有银票?古董?古代名家的书画?” 白武叱冷凉的眼神,看不出一丝波动。 贾老爷就蛋疼了,放血道,“只要您喜欢的,通通可以拿去!我全送给你!只要你肯放我一命。” 想他贾掏陶,昨天以前,过得比皇帝还舒服,最怕的就是死。 有钱人嘛,一般都是胆小如鼠,不会活腻的。 何况那些古玩字画,金银财宝,古墓里多得是,只要保住命,大不了过几天再去挖。 贾老爷以为白武叱面对如此多的金钱诱惑,会稍微为之所动一下。哪知白武叱只是出奇平静地问了一句: “你有武功秘籍吗?” “啥?你说要啥?武功秘籍?” 贾老爷大张着嘴,好半天都不敢相信,以为自己听错了,于是又问了一遍。这才确定眼前这人不是开玩笑。 这下子,贾老爷的心,彻底凉透了,以为自己大难临头,离死不远了,便自嘲地嘀咕了一句: “哼,《龙阳四十八式》倒是有一本,也是画招式的。你会要不?” 多年习武的白武叱,耳朵自是比一般人灵敏得多,理所当然听见了这句话。不过他居然一点都没有生气,反而皱眉问: “‘龙阳’是什么武功?我怎么从来没听说过。才四十八式?我一个月就可研习成功。你快借我一看。若不借,我就杀光你们,自己进去找!” “借!”贾老爷心头悬着的大石头,终于落下了,“而且你不用还了。我这就进屋去。马上拿给你。”心道:这人看起来模样这么端正,居然是个傻子?总算是逃过一劫。 白武叱闻言,已经松手,放开贾老爷,忽然又想到什么,狠狠道: “你别想趁机逃跑。我会盯着你。你敢耍花招,我立即杀了你!”说罢,一个仙鹤亮翅,轻轻松松就飞上了贾宅屋顶,长发飘飘,白衣款款,似仙实鬼。 “你等着啊!”贾老爷才不会骗他呢。一本春图,有什么稀罕的。白武叱就是问他要十本,他也买得起。 贾老爷笑得好似捡到天下最大的便宜,踮脚朝屋顶上的白武叱喊了一声后,赶紧一提裤带,一溜烟小跑,回了睡房。 一阵‘乒呤乓啷……’的翻箱倒柜之后,房门口飞出一堆衣服鞋袜,被褥枕头,贾老爷头顶一块大红色桌布,手里扬着一本街边随处可见的画册,兴冲冲地从房间内跑出来。 “找到了,找到了!在这里,少侠!”话未落音,白武叱已如鹤舞白沙般,潇洒飘逸地落回地面,劈手就将贾老爷手上的画册抢了过去,半点客气不讲。 之后,也不作停留,迅速消失了,留下一大宅子为之后怕的人。 村口的茶馆,升起徐徐炊烟。 右掌舵和左护法穿着围裙,在厨房内……打杂。 茶馆老板向空中抛起一团面。 “哇呀——”左护法瞬时出手。 刹那间,‘啪啪啪啪……’屋顶多出数以百计的飞镖暗器。面团也在空中分散成许多羽毛大小的面片,纷纷下落至冒着热气的滚水中,很快出锅。 “刀削面——” 左护法像模像样地吆喝一声,端起大碗,自己先吃上了,“嗯……好吃……” 一系列连贯流畅的动作,深得老板赞扬,“你很有天分嘛。” 左护法嘴里堵满了,撅着腮帮子,笑着嘟囔:“过奖。这年头,兵荒马乱的。出来混,都得有两把刷子。” 两人这厢聊得愉快,忽略了那边不得表现,正妒火中烧的右掌舵。 右掌舵盯着那口刚煮过面的锅,越看越不爽,渐如鬼魅般,移至灶台附近,手即将触碰到锅子时,一把飞刀‘啪’地一下,挡在前面。 左护法头都不回,“休想投毒,老子还没吃饱呢!” 右掌舵邪魅一笑,“投毒的方法有很多的……比如你的碗,是我洗的……” “呕……”他才刚说完,左护法已丢开碗,趴在桌子旁,呕吐起来。 “嘿嘿嘿嘿……”右掌舵笑得诡异。 左护法吐完了,一拍桌子站起来,就要去抓右掌舵,“找揍么?” 右掌舵既不避,也不躲,表情淡定,“你还敢碰我?” 一句话,瞬间止住了左护法已挥至面前的拳头。 二人正在斗气。 白武叱飘然而至。 二人大喜过望,竟异口同声道: “教主!” 又嫌弃地对望彼此一眼,然后又极有默契地对白武叱齐声道: “您回来了?” 之后就彻底怒了。 “你他娘的老学我讲话干什么?!” “谁稀罕学你,也不撒泡尿照照,长着一张死尸脸。” “决斗!” “你敢碰我吗?” 两人吵得不可开交,突然发觉白武叱有些不对劲,于是决定暂时放下仇恨,双双来到白武叱身侧,小心问道: “教主,你怎么了?” 白武叱凝眉坐在一张桌子前,一双没有温度的眼睛,此刻充满了迷茫。 “这本书好怪。我每张图都看得懂,但就是搞不懂每张图和下一张图有什么关联?” 左护法和右掌舵纷纷将头凑过头一瞧,白武叱此时手里拿着的书,封面赫然写着六个大字: 《龙阳四十八式》 第 13 章在线阅读 第 13 章 - 第 14 章 火锅 作者:奇门 第 14 章 看到的瞬间,左护法和右掌舵都不禁倒吸一口凉气,竟不知如何跟他解释。 过了好久,左护法才支支吾吾地试探道: “呃……教主,这本书上的内容,你真的看懂了?” 白武叱无辜地点点头,“嗯,不就是两个人一起修炼的功夫。” “话是这么说……但是此功夫……非彼功夫……”左护法圆不下去,自己先红透了脸。 右掌舵目光沉,干脆直接一把将书夺过来,转手就丢进了灶台烧柴的坑。 薄薄的书本瞬间燃起火苗,很快便燃烧殆尽。 白武叱大怒,瞪着他道:“你做什么?别以为我不会杀你!” 右掌舵语调平稳,“教主,这本书不适合你。你还是不看为好。否则走火入魔,可就糟糕了。” 白武叱笑得不可一世,“只有武功造诣不够深厚的人,才会走火入魔。我白武叱岂是这等没用之人。你不是向来都说,我的武功是天下第一吗?现在为什么不让我看?” “是啊,为什么不让教主看?!”左护法突然大声帮腔,而后又从牙缝里小声对右掌舵道: “他除了练功,什么都不懂。让他看看也好,说不定就开窍了。你怎么就烧了呢……” 右掌舵也回以低声:“你就不怕他找人练……” “那不是更好……” “就怕他找别人练……” 左护法一听,脸立即就黑了,墙头草似的,又开始帮右掌舵讲话。 “教主啊,那本书真的不适合您。您一个人在山里头闭关,去哪儿找人练?不如不看。” 白武叱想都没想,“山里人迹罕至,却时常有野兽出没。随便找个老虎豺狼之类的大型猛兽,练死了,还可以再找别的。” “噗……”此话一出,原本一直坐在柜台后面喝茶,假装没听没看的老板,终于一口茶水全喷了出来。 左护法和右掌舵也急似热锅上的蚂蚁,互相责备起来。 “你会不会聊天啊?把教主往沟里带!” “哎哟,我的乖乖,瞧你说的这是什么话!都快把我给急死了。你怎么就不明白?” 茶馆老板实在看不下去,丢开账本,走过来,对白武叱道: “孩子,你被贾老爷给骗了。古墓里多得是武功秘籍,他却只给你一本最薄的……”说到此处,居然停下了,眼神意味深长。 白武叱眼波流转,像是明白了什么,“狗贼,胆敢辱我!我这就去找他,问个明白!”说着,就要走,被老板拉住手,安抚道: “外面已经天黑了,明日再去吧。先吃碗面条。” 白武叱当真就留下了。 老板三两句话,解决问题。 看得一旁惊诧莫名的左护法和右掌舵,佩服无比。 第二天。 “砰砰砰砰……!!!” 一大清早,贾宅的大门,就如雷贯耳地敲起了‘警钟’。 “嗯……?”贾老爷睡眼惺忪地躺在床上,正做美梦呢,听见门响,一惊一乍地坐起来,身子还没挺直呢,就朝家丁喊: “干他娘的!这大清早,不睡觉,又是谁呢?” 家丁很快来报:“老爷,是昨天那人,又来了。” 贾老爷正系衣带的手,闻言一阵哆嗦,穿起鞋就往外跑,到了门前,拉开一笑: “哟,少侠。您真早,要不要进来,一起吃个早点?” 白武叱冷冷道:“把地图给我,我自己去找。” 贾老爷脸色一沉,心想:他到底沉不住气,把真正想要的东西说出来了。 地图嘛,是断然不能给的。但是贾老爷又惧怕白武叱凶猛的身手,于是着髯髯须,思考片刻,狡猾的三角眼一眯,问他道: “少侠要地图找什么?” 白武叱道:“当然是武功秘籍。” “昨天那本呢?” “被人烧了……” 白武叱说得极为惋惜的模样,贾老爷嘴角一勾,果然判定他是呆子,就是不知道受了谁的挑唆,才一而再,再而三的来找自己。 他贾掏陶可以在战火纷飞的年月,群众纷纷吃不饱肚子的情况下,富得流油,想也知道,定是个喜欢耍小聪明,投机取巧之人,又怎会对付不了一个常年在深山里修炼武功,不问世事的二货呢? 于是贾老爷很大方地说:“少侠稍等,我这就回屋,取地图给你。” 白武叱不疑有他,老老实实站在门口等。 贾老爷来到书房,抓过一支毛笔,大笔一挥而就,一副鬼都看不懂的地图,就孕育而生了。 半盏茶功夫不到,贾老爷就已点头哈腰地将这张破图,递给了两眼放光的白武叱。 白武叱一接过图,立即宛若昨日,瞬间消失了。 然后便到了第三日,也就是卢青天被土匪群殴的当天。 白武叱穿着破成渔网的黑纱,再次出现在贾老爷面前,面无表情道: “你给我的地图,是错的。” 第 14 章在线阅读 第 14 章 - 第 15 章 火锅 作者:奇门 第 15 章 错的?不是假的? 贾老爷一听字眼,就料想自己这回又平安了,于是说话的语气,颇有些放肆。 “嘿,你回来得可真够快的啊!这么远的路,你是长翅膀飞回来的?” “少废话!”白武叱手臂瞬动。 “哎呀呀呀……”贾老爷已吃了一拳,捂着左眼眶倒在地上,哇哇大叫。 可惜他贾老爷千算万算,却没考虑到白武叱日夜兼程的赶路,已经一天一宿没吃没睡,脾气大着呢,心情自然也不会好到哪儿去。 贾老爷居然还在这当口,去老虎屁股,结果可想而知,手再松开的时候,一只熊猫眼赫然出现在脸颊上,可悲又可笑。 白武叱冷眼看着倒在地上打滚的贾老爷: “快把对的地图给我!再犯错,我一掌拍死你,比拍死一只蚊子还容易!” 闻言,贾老爷又掉麻油了,哭得委屈好似长期受虐的小媳妇: “少侠,您不能这么不讲道理的。地图我明明给了你,你自个儿找不着路,回来却怪到我头上,冤不冤啊我?要知道,我用那张地图,寻到的古墓不下百座。哎哟,疼……你还打我!我都快成你出气包了,三番两次跑来我家闹。” 他一番话说得感天泣地,动情晓理。好像他才是天底下心地最好的活菩萨;而白武叱是不识好歹,任胡为的大混蛋。 没有多少人情来往经验的白武叱听罢,一向冷漠的眸子居然为此游移不定起来,杵在原地,一时竟有些手足无措。 贾老爷见状,就知道这回又蒙混过关了。但白武叱既不说话,也不走,站在那儿,不知道在想什么。贾老爷也不敢再招惹他,只好赖在地上,继续嚎: “咝……哎哟,疼死我了……估计破相了……想我‘谷花村第一美男子’的名号,今天就要拱手让人了……” “我走了。”白武叱突然蹦出一句没头没尾的话。 “哦……少侠慢走。”贾老爷也只好回他一句没头没脑的。 这回白武叱倒没飞,转身朝大门走,到了门边,又回过头来,语气颇有些央求的意味。 “下回你去古墓……带我去吧。” 贾老爷原本正一边哀嚎,一边偷瞄白武叱离去的背影。眼看对方即将离开,居然又回了头,贾老爷吓得赶紧撤回目光,装出一副无辜模样,扶着被打肿的眼眶道: “你下手的时候也不知道轻点,疼死我了。咝……等我气消了再说吧。” 一句话打发。 白武叱却当了真。 离开贾宅,回到茶馆,就发起了呆,看得蹲在桌子对面,一个刷锅,一个擦碗的左护法和右掌舵,惊奇不已。 “教主……您今天又做了什么?” 白武叱清冷的眸子里,满是内疚,喃喃道: “怎样才能让一个原本生气的人,气消呢?” 此话一出,左护法立即丢掉碗布,一拍桌子站起来,义愤填膺道: “谁这么大胆,敢惹我们教主生气?交给我,保证扎他一千个窟窿。” 右掌舵嫌弃地瞥他一眼,“话都听不懂,就知道冲动。”目光又瞟向白武叱,却透着股从未有过的毒,“教主,你惹谁生气了?咱们魔教,在武林上,就没有得罪不起的人物。你犯得着为此犯愁吗?” 另一边,贾老爷总算送走了白武叱那瘟神,正在呼痛,由着一众家丁将他从地上搀扶起来。 这时,已在贾老爷家门口蹲守了三天三夜的刘一片,满身道士行头,肩扛大旗,大摇大摆地,从仍旧敞开的贾家大宅门前,‘恰巧’经过。 “算命——批八字咯,测流年——” 到了贾老爷跟前,一声响亮的吆喝。 然后,又假装不经意地,‘正好’望向贾老爷,并奇怪地“咦?”了一声,脚步不停,迈开步子,又向前走去。 贾老爷被打肿的左眼皮,适时地跳了跳。 贾老爷顿时大感不妙。 “哎,那边那个道士,你‘咦’什么?” 第 15 章在线阅读 第 15 章 - 第 16 章 火锅 作者:奇门 第 16 章 想他贾掏陶,常年干的是盗墓的行当,最忌讳的就是鬼神,最相信的,就是迷信。这下看见一个道士,还对自己‘咦’来‘咦’去的,能不好奇吗? 刘一片止住脚步,转过身来,着山羊胡须,一本正经看向贾老爷,像是受到了极大的侮辱。 “这位道友。贫道云游之前,好歹也是一座道观里的首席。你如此无礼,恕贫道不能帮你。” 说完,作势就要走。 贾老爷慌了,冲过去拦他,“原来是位道长,失敬,失敬。” 刘一片目不斜视,伸出一手,拇指在其余四指上来回点了点,“这位道友,您最近是不是睡眠不好?疲于应酬,又唯恐与人结怨,所以不得不……” “哎呀!” 刘一片还没说完,贾老爷已经双手一拍,大喜过望。 “道长您真是活神仙!算得可真准!咱们进屋聊。我跟您说啊,事情是这么回事……” 贾老爷做了个‘请’的手势之后,也不管对方的意愿,拉着刘一片的手,就往自己家里头领,到了堂屋,拜为上宾,又是看茶又是唠嗑,把这几天跟白武叱发生的事,毫无防备的,统统一股脑儿说给了刘一片听。 其实他不说,刘一片大致也了解个七八分。要知道,他可是猫在贾家大门外,整整喂了三天的蚊子,就等一个时机,能够引起贾老爷的注意。 现在机会来了。 刘一片当然得好好把握。 那戏做的是……足啊。 要什么有什么,演什么像什么。 迷信的贾老爷,平日里狡诈明,偏偏对刘一片信任得不得了,甚至才认识不到一天,就牵着他的手,带他参观自己华丽的大宅子。 家里家外,几乎都走遍了,还兴致勃勃地拉着刘大骗子,商量起各个屋子里家具的摆设、布局,甚至一丁点细节也不放过,非要刘一片首肯了,才算通过,接着带他去看另一间。完全一副新郎官带新嫁娘看新家的兴奋模样。 “道长,您看这边,我是不是需要放一个屏风,会比较容易聚财?还有这个床的位置,是横着摆呢?还是竖过来……” 刘一片才只应付他一天,就已经疲惫不堪,四肢沉重。 好容易熬到晚上,刘一片已经饿得头昏眼花,前贴后背,就等着他放自己走,好冲出去,脱掉这身累赘的道袍,找个地,光着膀子喝酒吃。 哪知到了饭口,贾老爷极度殷勤地,非要留下刘一片一起用膳。 刘一片心想:也好,这厮折腾了自己一整天,骗顿饭吃吃,算便宜他了。 于是欣然前往。 哪知到了堂屋一看,就傻眼了。 贾老爷献宝般地对刘一片展示一桌子清淡菜肴。 “道长,我与你一见如故,相逢恨晚。这是我专门为您准备的——全素宴!” 这下蛋疼的,可就轮到刘一片了。 想他刘一片身处乱世,夹缝中求生存,行骗江湖,为的什么? 不就为了能在人人饿肚皮的饥荒年月,餐餐吃上一口吗? 现在可好,入戏太深,骗来一顿:全、素、宴。 吃吧。还想什么?有素菜吃也比饿着好。 刘一片有气无处发,还要一直在贾老爷面前装b做戏,只能化憋屈为食量,吃完一碟青菜,再换另一盘,还是青菜…… 饥肠辘辘的他,因为口憋着一口闷气,反而越吃越饿了。 贾老爷一点都没有注意到刘一片异常的神色,兴奋无比地,炫耀起他满屋子的死人陪葬。 “道长,您看这边。”贾老爷摆手博古架,指着上面一个颜色素雅的花瓶,三角眼里全是光,“这可是宋朝的定窑白瓷,哈哈哈,美吧?” 又指着架子上一个全身铜锈的圆形器物,满脸得意。 “还有这个。这可是西周时期的四方神兽铜镜。你看,这镜子背面,四个角都雕有一个四脚小兽,好看吧?”说着,手指小心翼翼地靠近铜镜,指着其背面的花纹中间,因年代久远,已轮廓模糊的神兽。 刘一片手山羊胡须,丹凤眼弯弯,一直保持着微笑,点头应承着兴致勃勃,不停讲解的贾老爷。 贾老爷越说越来劲,又离开桌子,跑到堂屋一侧的墙壁前,扬手介绍起他珍藏多年的名家名画和名人书法作品。 “这幅,是东晋大书法家——王羲之的《兰亭序》……” 刘一片实在忍受不了贾老爷的聒噪和话痨,趁他转身离开桌子的当口,迅速从道袍袖子里掏出一包巴豆粉,全数倒进了贾老爷的饭碗里,又假装亲切地,和贾老爷攀谈起来。 “哦,这可是稀世的珍品。贫道也曾听闻,唐太宗生前最宝贝这幅字,临死还抱着它,非要陪葬。贫道今日得以借光欣赏,一饱眼福,全赖贾老爷的慷慨大方。贫道无以为报,就为您盛一碗稀粥,以表谢意吧。”说罢,捞起袖子,就去帮贾老爷倒了巴豆粉的碗里装稀饭。 贾老爷极为高兴,“哎呀呀,道长何须如此客气。” 边说,边往桌子这边跑回来, “我与道长是心有灵犀一点通。我有什么难事、烦心事,道长您一看就明白,我都不用说。如此默契的知己,前世可寻,今生难觅。何况,道长您今天还帮我把每间房屋都按风水布局,重新布置了一遍。从今往后,我贾掏陶一定能一挖一个准,一个坑一个宝贝,哈哈哈哈……” 说着,端起碗,“吧唧吧唧……”,把稀饭吃了个光。 刘一片的丹凤眼,满意得都快弯成了月牙儿。 他耐心忍受着对面那人,正面朝自己大喷口水,滔滔不绝,时而还面带微笑,搭上一两句话。 忽然,贾老爷面色一变,捂着屁股站起来,表情颇有些尴尬。 “哎哟,道长,您先坐一会儿,我突然很想上茅房。” 说罢,‘啪啦啪啦……’放了一连串响屁,憋都憋不住。 一时间,屋子内空气浑浊,花蔫狗倒。 贾老爷夹着双腿,双颊酡红。被白武叱打肿的熊猫眼,抽得好似半边瘫。 一直坐在他旁边的刘一片,身躯僵直,一动不动,脸上笑靥依旧,仿佛置身春风拂面,芬芳宜人的桃花园。 第 16 章在线阅读 第 16 章 - 第 17 章 火锅 作者:奇门 第 17 章 “道长……对不住……”贾老爷小声道歉后,左手抱肚,右手捂屁股,迅速消失在刘一片视野内。 他刚一离开,刘一片霍地一下从椅子上跳起来,张牙舞爪,奋力用道袍袖子挥舞扇风,嘴里嘀嘀咕咕,都是脏话,全无刚才半点斯文。 “干!真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我日你个仙人板板!满身铜臭也就算了,连放个屁,都臭不可闻!” “道长,您干嘛呢?” 刘一片正在低声骂娘,身后突然传来一个声音。刘一片大惊之下,很快镇定,回头一瞧,居然是贾老爷。 这厮已拉完屎回来了?这么快?屁股擦了没? 刘一片袖子扇风的动作不变,不过幅度稍微大了点,笑着对贾老爷说,“吃多了,起来活动活动,顺便帮你这屋作个法,以免小鬼来烦你。” “这个好。哎呀,要是连活人也能防就好了。”贾老爷一听,就高兴了,又不放心地加问一句,“道长,您作法收钱不?” 刘一片手舞足蹈,动得鬓角都出汗了,微笑依旧不变,“出家人,不爱财。况且贾老爷你还请我吃饭了呢,我怎么能跟你要钱呢,是吧?” “这感情好。我刚才在门口一看见您,就知道您不是凡人,重感情,讲义气,是大好人!”贾老爷眉开眼笑,搓着手,满面红光,对刘一片称赞不绝。 刘一片动了一下之后,肚子竟比先前更饿了…… 感觉这顿饭,吃了跟没吃一样,心里不知又骂了他多少回! 身为一个男人,又啰嗦,又抠门,还喜欢占人小便宜,打屁又臭,眼睛又小!简直是一无是处,尽给咱爷们丢脸! 正腹诽呢…… 贾老爷“唔……”地一声闷哼,双腿一夹,捂着屁股,面颊又酡红起来。 ‘啪啦啪啦……’ 刘一片虽立即下意识地捂住口鼻,但贾老爷的地雷,说炸就炸,味道挡都挡不住。 刘一片这回撒腿就往屋外跑,仿佛什么都不管不顾了。 “道长——”贾老爷还想去追,结果手一松开,‘啪啦啪啦……’腿夹得更紧了,一小步一小步,小脚女人似的往茅房冲,声音里带着哭腔,朝着早已跑至门外的刘一片喊: “道长,对不住啊!我也不想的,今天肚子不消化!” 刘一片却并不是乱跑,出了堂屋,回眸瞥了一下,余光看到贾老爷真去上茅房了,赶紧快步往贾老爷的卧房走。 由于贾老爷白天带他参观过大宅。院子里的路,他当时都仔细记在心里,现下又是客人,途中家丁奴仆都不敢阻拦,见到了,还纷纷向他问好。 刘一片一路顺风顺水,很快便找到了贾老爷的老窝,左顾右盼,没看见人,立马推开房门,猴一样跳了进去。 翻开衣柜,刘一片没拿银子,也没拿值钱玩意,反而卷了一套贾老爷惯常穿的衣服鞋帽,用布裹着,扎成一个包袱,又蹑手蹑手地出了房间。关上门后,跑进花园里,来到离外墙最近的假山背后,用力将身上的包袱往空中一甩。 包袱在空中打了一个转儿,碰到墙外的树枝后,落到了院子外面。 刘一片做完这些后,没事人儿一样,整了整衣襟,又拍拍袖子,不紧不慢地走出了花园。 再次回到堂屋时,贾老爷已经双眼深陷,手脚发软地第五次从茅房挪回来,看到刘一片,笑得尴尬又抱歉。 “呵呵,道长,让您见笑了。唔……您稍坐……”说罢,又想去。眉头都快皱到一堆去了。 刘一片唯恐贾老爷怀疑自己,于是这回,也抱住肚子,表情痛苦道: “贾道友……我的肚子突然也很不舒服……你家茅房,还有没有其他坑位?” 于是一刻钟后,刘一片和贾老爷,蹲在茅坑里,隔着一层木板,聊天。 刘一片终于达成了这趟来的目的,心情不错,耐心比先前好了很多,贾老爷说什么,他都顺着搭腔,只是在不说话的时候,一定用手捏住鼻子。 贾老爷的声音从隔板那边传来,“道长,您的意思是说,我们被人下药了?” 刘一片放开鼻子,屏住呼吸,“看来你最近得罪小人了。” 贾老爷一寻思…… !除了白武叱,还能有谁?! 可仔细一想,又觉得不妥,摇摇头,自言自语道:“那家伙看样子,不像是会做这种事的人呀……” 刘一片在隔壁添油加醋,“哼,人不可貌相。你真该出去避避风头。” 闻言,贾老爷顿觉被打的左眼,一阵一阵地抽痛,于是又小心用手扶上,喃喃道: “哎哟……出去散散心也好,眼睛越疼越厉害了。”又大声朝外喊,“去拿些钱,明天我要看大夫。” 侯在茅房外,伺候的家丁道:“老爷,村里只有一个张大夫,上个月老死了。现在看病,都要去县城。” “那就上县城里去,怎么了?还怕我贾掏陶给不起钱,看不起县城里的大夫?” 贾老爷说归说,其实心里另有小九九,只不过当着刘一片在场,碍于颜面不好明言罢了。 想他贾老爷生平爱好有三:盗墓、守财,和每个月去县城里喝上一次小花酒。 县城距谷花村不算远,只有三十几里路,骑马一天方可来回。虽说是县城,其实原来是个后备兵粮中转营。比起先帝时期的其他繁华县城,简直小得有些可怜。可现在兵荒马乱,这县城因为长期有士兵把守,倒是比一般时常遭受洗劫的县城热闹些。 但是县城里,九成是男人,八成是酒鬼,还有两成,大家心知肚明,嘴上不说,都知道是妓。 第 17 章在线阅读 第 17 章 - 第 18 章 火锅 作者:奇门 第 18 章 贾老爷打定主意,明天要上县城去嫖妓,这会儿心里头已隐隐约约生出些瘙痒,邪念头还没成熟,忽然面色一凝,表情十分沉重,仿佛正遭受着巨大的痛苦与煎熬。 随后“噗通……”一声闷响,有什么东西掉进了粘稠中。 “呼吁……”贾老爷忍不住一声喟叹,全身重新放松下来,脸上的表情,刹那间舒爽无比。 与此同时,隔壁的刘一片斗**眼一对,差点被熏倒在茅坑里。嘴里头还念念不忘继续行骗: “你出门最好别带钱。” “为什么?”贾老爷不解,“不带银子我怎么看大夫?以身相许?” 刘一片因为憋气太久,额暴青筋,涨红了脸,“我听说最近,这附近来了个手脚勤快的小毛贼,还号称什么‘檐老鼠’。你是村里头有名的富户,出门在外,他不挑你下手,找谁去?” 贾老爷点头认同,“你说得对。出门在外,不比在家,不得不防。” 刘一片快憋死了,说话的语气快了不少,“而且你最好别声张。偷偷地去,悄悄地回。要不然,那瘟神也不会放过你。”说的,自然是白武叱了。 贾老爷一拍大腿,心领神会,“对呀,还有那家伙!道长,还是您聪明,办事周详,有远见。哎呀,我就爱听您的。” 贾老爷说罢,‘乒铛’一声踹开茅厕的门,光屁股坐在茅厕盖板上,对候在外面的家丁扬声,“喂,你,给我记着!我们刚才说的话,你全当放屁,没听见!不许告诉任何人,老爷我明天要去县城里头,看大夫!” 当天夜里,贾老爷终于拉完了稀,又送走了匆匆离去的刘一片,早早便关起房门,对所有家丁说,自己要睡觉。 等家丁们尽数休息之后,剃光了胡须的贾老爷,左手抱着一个香炉,右胳膊腋下夹着一只瓷壶,穿着一身面料名贵的素色衣裳,鬼鬼祟祟地,溜出了自家后门。 他刚一离开,打扮成他的刘一片,穿着今天在他府上偷来的衣服,着脸颊上贴好的髯髯须,大摇大摆地从他溜出的后门,又混进了贾家。 关门,落锁。大功告成! 刘一片拖着稍显宽大的衣摆,就往贾老爷的卧房飞奔,远远一瞧,就跟那大半夜里拖着大尾巴到处乱窜,寻着偷**的野狐狸差不多。 村口茶馆里,这时候也正热火朝天。 左护法和右掌舵看着一动不动坐在桌子前,不吃不喝,两眼发直的白武叱,小心肝都碎了一地。 “至于吗至于吗至于吗?”左护法抓着头发,来回走动,好似一只焦躁不安的狮子。 右掌舵道:“教主,想让他不生气,其实很简单。” 闻言,白武叱眼波一动,当真转过脑袋,看向右掌舵。 “杀了他。死人是不会生气的。”右掌舵说话间,眼神骤然变冷,语气也森慎人,让人不寒而栗,“我这里有药,你想让他怎么死都成。如果是我,我比较喜欢让他生不如死。” 白武叱一拍桌子,极为烦躁,“若能杀他,我还用这么愁吗?他死了,谁告诉我路怎么走?” 一时间,茶馆内木屑飞舞。 茶馆老板拿着账本走过来,看了眼地上已碎成木渣的桌子,语重心长道: “孩子,世间所有事,都跟你练的武功一样,没有捷径。要想让那人不再生你的气,唯一的办法,就是去跟人家好好道歉,让他原谅你。如果他不肯原谅,你就一直跟着他,表现出你道歉的诚意,让他慢慢接受,直到气消。” 一席话毕。 左护法大骂出声:“放屁!岂能叫我们教主低声下气去求人?简直有损我们魔教在江湖上的地位。” 右掌舵也道:“呸!敢生我气的人,都已经死了,或者即将死去。叫我道歉,只会送他一句:去死!” 左护法斜眼瞅了瞅右掌舵,“哟呵,难得难得,这回你居然跟我同一条战线。” 右掌舵面不改色,“你一向都是墙头草。其他的,我就不多说了。” 左护法气急,一时又找不到可以有力反驳他的话,只能指着右掌舵,“你你你……”个没完,又不敢碰他。 不过没多久,他们又一致对外了,吵闹着,反驳茶馆老板的“荒谬”观点。 老板本不想同他们一般见识,却被他们缠着直喷口水,只能无奈地一直摇头,叹气不已。 白武叱若有所思,忽而眼神一变,侧耳倾听着什么,随后站起来,眼睛盯着茶馆外,漆黑的树林子里,不晓得在看什么,完了丢下一句: “我去道歉。” 瞬间消失在茶馆内。 这回右掌舵反应极快,解下围裙,撒腿便追了出去。 左护法大惊,也一把丢弃手中的锅铲,紧跟着飞出茶馆。终于在丛林内,追到了脚步不停,疲于奔命的右掌舵。 “喂,你跟去干什么?教主不是说在茶馆等吗?” 右掌舵的眼神,如蛇蝎般,没有了人的温度,“我要去看看,究竟是哪个狐狸,勾住了教主的魂。我要把它的心,挖出来喂狗!不……我自己吃掉!” “噗……那你岂不是成了狗?”左护法边跑,还不忘扳回一城,报刚才的一箭之仇。双手反扣背后,再伸出时,手臂上赫然亮出了无数大大小小的暗器,在月光的映衬下,闪闪发亮。 “我不像你,直接戳它一千个窟窿完事。弄不死,也划花它的脸,让教主回心转意。” 第 18 章在线阅读 第 18 章 - 第 19 章 火锅 作者:奇门 第 19 章 再看回村外。 河岸边,卢青天被土匪仨围在中央,七手八脚地一阵狂殴,刚开始还喊些冠冕堂皇的官腔;到后来,发现本没用,才开始出手还击,可惜处境已落了下风,被打的次数明显比打到的人几率高多了。 慌乱之下,卢青天只晓得不停挥手,抵挡攻击。忽然间,手指像是勾断了一细绳,一块什么东西,带着体温,落进了卢青天的手掌心。 他也没来得及看,只晓得是硬物,便攥在手心里当武器使,哪知伸出去的时候,不知道是不是那玩意勾到了哪里,只听‘嘶啦……’一声,像是有布料被撕扯坏了。 紧接着,狗头一声大叫: “啊!我的手套破了!” 然后,傻狈也跟着叫起来: “大哥,你手套破了就破了呗,一直抱着我干什么?” 卢青天立马感觉先前不断向头顶来袭的手,此时少了几双,便趁势站起来,猛地一挣扎,撒腿就跑。 豺狼不知道他们在干什么?忍不住侧头看了一眼,结果就让卢青天给跑了,大感耻辱,于是扯着嗓子对抱在一起的狗头和傻狈吼: “快追呀!放走这个当官的,我们一个都甭想活!” 说完,自己先行追了上去。 傻狈闻言,吓坏了,也想去追,被狗头死死搂着腰。圆滚滚的肚子,都给勒瘦了…… 傻狈不解,扭过头去。 一时间,两人面对面,呼吸可闻。 “大哥,你能放开我不?我热……” 狗头艰难开口,说话的时候很小心。因为脸靠得太近,只要稍微一不注意,嘴唇就会碰到一起。 “三弟啊,不是大哥不想。大哥也是被逼无奈。自从上回在茶馆,遇见那个魔教头子。他手下不是有个用毒的吗?我好像中毒了。这手,只要一不带手套,就不听使唤。” 傻狈听着,眼眶渐渐模糊了,“大哥,你怎么不早说呀?” 狗头叹气:“我不是不想你和二弟担心嘛。” 傻狈哽咽:“大哥,你放心,我不会让你死的。我这就背你上县城里去找大夫。二哥是我们三个中,跑得最快的。他一个人去追当官的,绝对没问题。” 傻狈吸吸鼻涕,抓住狗头的手臂,在自己腰围上挪了挪位置,然后两人像穿同一条裤子走路的人,同手同脚地往石壁处去。 捡起卢青天的包袱后,二话不说,摊开来,摆在地上,研究起来。 一炷香后……一无所获…… 卢青天的包袱里,除了一套官服,一卷盖有皇上大印的征粮诏书。剩下的,就只有两个烧饼。 “干他娘的!一文钱都没有!什么破当官的,比老百姓还穷!” 傻狈不解道:“大哥,没钱的官,应该是清官吧?你刚才还骂人家是‘贪官’……”后面的话,越说越小声。 狗头腾不出手拍他,只能骂道:“蠢!吃得多尽长,不长脑子!你见过当官的身上没钱吗?” 傻狈摇头。 狗头道:“这就对了。刚才那人,八成是个骗子,冒充当官的,想来骗咱们。可惜找错了人,遇到土匪,骗子也只有逃跑的份,哈哈哈哈……” 傻狈立起大拇指:“大哥英明!小弟佩服!” “那是!以后跟着大哥,多学点。”狗头很受用,眼神示意,刚才卢青天掉在地上的令牌。 “去,把它捡起来。虽说是假的,好歹也是块铜,拿到县上去,卖给打铁的,少说也能换几十文钱。看完了大夫,咱们还能好好吃上一顿。” “嗯!”傻狈很听话,捡起来,将其塞进了前衣襟内,又重新扶起狗头,抓住他的手臂,再在腰围上转了转,准备背他。 狗头用牙咬着木炭,在石壁上歪歪扭扭写了几个字,算是给豺狼留了口信。 一切做完后,傻狈背起狗头,跨过石壁,往县城方向走去。 贾老爷左手一只瓷瓶,右手一只香炉,在伸手不见五指的山林里,独自夜奔。 树丛中不时有幽绿的眼睛远远盯着他,还有猫头鹰和其他动物的奇怪叫声。 贾老爷走着走着,鬓角开始冒冷汗。伸手擦拭的时候,不经意间,又触碰到自己光溜溜的下巴,一时悲从中来,心里暗暗又咒骂上白武叱好几回。 想他贾掏陶,十几岁便跟着马帮走南闯北,二十出头初入盗墓行当,混到如今,发家发财,也不过二十七八岁的年纪,细算起来,还没奔三。 只不过他在县城喝花酒的时候,听那些娼妓在酒桌上调侃打诨,说古代的美男子,都喜欢留美须髯,于是效仿之。结果整个人因为胡须,看上去整整老了二十岁。可惜他身边的人,只会阿谀奉承,本不会同他说实话。 于是,贾老爷自以为英俊潇洒地,做起了他的关羽梦。 胡须留了几年,倒成了他的心头爱、掌中宝。每当贾老爷双手闲空,他便爱上一把。在这人迹罕至的小山村,别说是女人了,连年轻男人都很少。贾老爷常常着自己的胡须,畅想美人的秀发,大概也不过如此吧…… 可现如今,为了躲避白武叱的纠缠,贾老爷居然要忍痛割爱! 说有多伤心,就有多伤感! “砰——!!!!” 一个巨大的碰撞声响,骤然间打断了贾老爷的沉思。随之而来的,是一下猛烈地撞击,贾老爷只觉额头一阵剧痛,袭来之物还没看清,整个人已被撞得一个趔趄,踉踉跄跄向后摔去。 贾老爷□地松开手,想去撑地,稳住后倒的身体。 手里的花瓶和香炉,瞬间脱离了他的掌控。吓得贾老爷大叫一声,也不管自己是否会摔成烂泥,俯身一个前迎,趴在地上,吃了一鼻子的灰。 花瓶正好在此时,落进了贾老爷双手内。 有惊无险…… 贾老爷刚想舒口气,突然又想起,还有香炉! 赶紧又回头到处搜寻,终于看见时,又发现它在相反的方向,从空中往下掉。 “啊!” 贾老爷下意识地屁股一挪,双腿一并,在地上做了个鲤鱼打挺,脚丫子一勾…… 香炉正中脚背。 “呼……”贾老爷大气一吐,瘫在地上,心犹在怦怦直跳,再一瞧,刚才撞到自己的那玩意,居然像是个人? 这会儿,他好像也被撞得不轻,摔在狭窄的山路另一侧,扶着额头,半天爬不起来。 贾老爷大怒,指着他道:“半夜三更的不睡觉,你乱跑什么?差点弄坏了我的元代青花瓷!还有武则天用过的香炉!你赔得起吗?乡巴佬!” 骂了一阵,突然觉得有些不对。 对面那人,披头散发,衣冠不整,大半夜的,脸又被乌黑的长发遮盖住了,只看得见额头的皮肤,很是苍白。 贾老爷越看越觉得慎得慌,抱紧瓷瓶和香炉,一动不敢动地盯着对面,嘴里开始滔滔不绝地念经。 “阿弥陀佛……观世音如来佛祖玉皇大帝王母娘娘……那边那个……不是那玩意吧???是的话,你千万别过来……我的不好吃……血更不好喝……还有,我好男风……艳鬼就更别过来呀!” 卢青天光顾着逃命,时不时还回过头去,看豺狼是否追上来,结果一不小心,居然迎面撞上了贾老爷,这会儿头昏眼花,只觉脑袋嗡嗡作响,贾老爷的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本听不清楚,只知道面前有个人,说不定可以帮自己逃脱危险,于是晃悠悠撑起身体,伸出手,向他爬去。 “救命……”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鬼呀!!!!!!!!” 可惜贾老爷不知缘由,吓得放声大叫,声音早已盖过卢青天细若游丝的呼救。身体也自己行动起来,瓷瓶不管了,香炉也不要了,手脚发软地向反方向爬。哪知脚底一重,回头一瞧,一只苍白瘦弱的手,已经上了自己的脚踝。 “我求你放过我……我的屁股虽然多……但真的一点也不好吃……”贾老爷吓得差点就尿裤子了,现下除了哭,连叫喊的力气都没有了。 说时迟,那时快,一个贾老爷再熟悉不过的美人翩翩而至,果断飞起一脚,将贾老爷脚边的卢青天,猛地踢进树丛中,霎时间没了动静。 第 19 章在线阅读 第 19 章 - 第 20 章 火锅 作者:奇门 第 20 章 贾老爷灰头土脸地呆坐在泥地里,发抖抽泣,抬头看那人,玉树临风地站在自己面前,白衣胜雪,面无表情,好像什么都不害怕,也难不倒的强大淡定。 贾老爷心里,没来由地安下心来,但刚才的恐惧没得发泄,这会儿脾气大得出奇,连他自己都有些吃惊。但嘴巴却像管不住似的,张口便朝那人吼: “死兔崽子!别以为自己有多潇洒俊逸!都是因为你!害得老子上县城看个大夫,还要偷偷的走夜路,连留了多年的心爱胡须,都给剃了……” 贾老爷还没说完,白武叱突然眼神一凌,挺身挡在贾老爷身前,袖子快速优雅地轻扬了几下。 ‘歘歘歘……’几支寒光乍现的飞刀,快如闪电,一溜烟地|进了贾老爷脚边的泥地上。 其中一只,离贾老爷的裤裆仅差一寸。 贾老爷刚才那阵还没缓过劲呢,这会儿又受惊,牙齿“咯吱咯吱……”打着颤,合都合不上了,大汗淋漓地望着出手保护自己的白武叱背影,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大脑也一片空白…… “你留在原地别动,我马上回来。” 白武叱留下一句话,脚底生风,瞬间便朝刚才飞刀袭来的方向追去。 树林里,左护法重重一拍大腿,“干!居然没丢中!”侧头,发现右掌舵居然一动不动,急得低吼,“你还愣着干什么?教主发现了,快跑!” 右掌舵面色沉,眯眼道:“教主追来了……那狐狸身边,这会儿没人。”说罢,拿出一个罐罐,打开来,里面慢慢爬出了一条手指细的血红蜈蚣。 可惜身子才出来一半,一只一尘不染的鞋,悄无声息地踩在了蜈蚣即将要爬的树干上。而树叶,竟没因此掉落一片。 右掌舵身体一僵,抬头望去。 只见白武叱身姿如鹭,神色淡然地单手扶枝,独脚踏树,如履平地般潇洒自如。 已逃离的左护法,见状,又赶紧跑了回来,单膝跪在白武叱所站的树干前,抱拳齐眉: “教主,不关右掌舵的事。飞刀是我丢的。主意……也是我出的!我认罚。要杀要剐,教主一句话,我自己动手。” 右掌舵闻言一愣,眼底刚才还森寒冷的光,这会儿变得有些彷徨了。 白武叱道:“做得好。” “哈?”左护法身形一歪,差点跪不稳。 “呃……”右掌舵手一抖,被蜈蚣咬了一口,瞬间双眼一斗**,晕了。 然后笔直地从树上倒栽葱似的掉下来,正好砸在左护法背上,又醒了,却把左护法压了个蛤蟆匍匐,半身不遂。 “混蛋……我杀了你……重得跟猪一样……还不快点起来?” “日!动不了……我中毒了……” 等他俩终于从叠罗汉的状态中解脱,再抬头看时,树干上,哪里还有白武叱的身影。 贾老爷好不容易从一连串的惊吓中回过神来,第一反应就是:此地不可久留! 于是赶紧抱起地上的瓷瓶和香炉…… 可惜他蹲下去的身躯,还未来得及站起来,眼前忽然多了一双鞋,顺着向上看,来人白衣飘飘,乌发如瀑,风度翩翩,从容淡定。 “瘟神!你离我远点!我跟你在一起,一准没好事!” 贾老爷喝止几欲上前的白武叱,尽量退后,站得离他远一点,结果脚跟碰到了刚才左护法投掷的飞刀,一下子又不敢动了。 白武叱并未说话,眼神好奇地望着贾老爷,脑袋居然还歪了歪,然后极其平静地蹦出一句: “你剃光了胡子,看上去年轻不少,人也好看多了。” 贾老爷浑身一震,面颊酡红,“你骗人!” 白武叱垂下手:“我是来向你道歉的。白天打你,是我不对。你原谅我吧。” “……” 贾老爷呆了,张着大嘴,一时竟不知道怎么回答。 因为世人都爱面子。即使自己错了,也不会轻易道歉,更别提认错了。 哪有像白武叱这样的?大实话张口就来。态度诚恳,眼神内疚的小模样,要多讨喜,就有多好看。 贾老爷三角眼一眯……就觉得他另有所图! 连忙将怀里的瓷瓶和香炉,抱得更紧了,生怕白武叱来夺,脚步再次慢慢往后退却。 他退一步,白武叱就上前一步。 “你要去哪儿?” “我去县城看大夫,过几天就回来,呵呵……”贾老爷不敢开罪他,只能边退边答。 白武叱眼睛一亮,“我跟你去。” “你别跟来!!!”贾老爷顿时跳脚,“不许你跟!不准跟!” 白武叱皱起眉,语气有些气馁,“你就一点都不肯原谅我吗?我知道错了。我还盼着你待我去古墓呢……” “哈哈……等我从县城回来就带你去啊。你乖乖在村里等我。” “那好吧。”白武叱当真停下脚步,不再跟随,“一路当心。你太过招摇,恐怕这一路上,多少不会太平。” “……”贾老爷退后的脚步,霎时又停住了。 白武叱却已经转身,背对贾老爷,眼看就要一如以往,在贾老爷眼前,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贾老爷开口了:“等等……” 白武叱脚步一顿,侧面回眸。 “我……那个什么……呃……”贾老爷吞吞吐吐,好半天后,突然超级大声地说: “哎呀,我一个人闷得慌!路上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你跟我一起来吧!” 第 20 章在线阅读 第 20 章 - 第 21 章 火锅 作者:奇门 第 21 章 “啧啧啧……敢断本大爷的财路,这就是下场。” 傻狈背着狗头离开河边后,张默默从石壁另一面,趟着河水走出来。指缝间,赫然吊着卢青天的钦差令牌。 河里溅起的水珠,凝在他肌肤上,又顺着肩背优美的曲线,流下修长的四肢。 “只要看得到,没有偷不着。跟我斗,没门!” “是么?”一个挑衅的声音,霍然从身后传来。 张默默浑身一震,肌纹理在小麦色的肌肤下,暗暗涌动着力量。 “别动!包袱给我。”身后人言语威严,不容反抗。 张默默缓缓举起手中的包袱,还没过头顶,已被身后之人劈手夺了过去。取而代之的,是一柄寒光凛凛的青钢剑,抵上了喉结。 “别想溜,也别动歪脑筋。刀剑无眼。转过来!”身后人喝斥。 张默默被逼无奈,只好慢慢转过身去,定睛一瞧…… 大惊失色! 与他对面相视的常禄,反而笑了。 “哟,我当是谁呢?这不是老熟人吗?檐老鼠,我说最近在洛阳,怎么都见不着你,原来跑这儿混来了,还偷到我头上?” 张默默一听,就知道自己这回倒大霉了,哭爷爷告***一通跪求。 “别……别这样……我早就金盆洗手不干了。这包袱,是我捡来的。” “捡来的?你当我是傻的吧!别告诉我,你手上的令牌也是捡来的!” “别别别……这玩意容易伤人,您拿远点。”张默默用手小心移开常禄逼上来的剑尖,笑得好似邻家阳光的大男孩,“您就是我亲爹啊!我哪敢骗您,是不是?真是我捡的。” 常禄冷笑:“亲爹?你当着面,叫我亲爷爷,我都不信。以前我在顺天府当差的时候,你背地里,不是喜欢管我叫‘刑部老猫’么?别不承认!” “呵呵……是么?我不记得了……”张默默干笑,转而又嘀咕,“那都多久以前的事儿了,他怎么还记得?!记可真够好的呀……” “嗯,我听见了。你这是变着法子骂我记仇。好,很好,我记下了。” 张默默哭了。想自己光溜溜,裸着身子,跪在冰冷的河水里。膝盖下的鹅卵石甭提有多铬人了。面前的常禄还板着一张臭脸,又用剑抵着自己的脖子,硬是一点溜走的机会都不肯给。 张默默豁出去了,瞪着常禄,虎视眈眈。 “真是我捡的!!你不信拉倒!有本事一剑捅死我!捅不死,我就去刑部衙门告你去!” “你告我什么?!你现在居然敢冲我吼了,长进不少啊?我身为刑部侍郎,捉拿罪犯,那是天经地义的事!就算真被形势所迫,要将你就地正法,也可以先斩后奏!” “呜呜呜呜……坑爹啊……我哪知道随便偷个包袱,就会是你的啊……这也太巧了吧?” “哼,这就是缘分!终于认了哈?还不错,有进步。” 常禄淌水拽起他,用胳膊抵住张默默的喉咙,压在石壁上,鼻梁贴鼻梁地问: “那上次我在茶馆,你偷我的钱包,是不是也该一并还来?” 张默默没穿衣服,又几乎被人夺去呼吸,一时间,腿也软了,手本使不上劲,一张英俊的小脸,更是憋得通红。膛处的粉红花蕊,沾着水滴,银灿灿地上下起伏。 “被……一个骗子……诓去了……” “你也会被骗子诓?我看你是死到临头,也不忘诓我。上回在茶馆,你不是扮装成叫花子么?那脸涂得哟,啧啧……真脏!” “我那是……摔地上蹭的泥!唔……” 见他还嘴硬,常禄的胳膊稍稍发了些力。张默默在水中踮着脚,拼命呼吸。 常禄笑得有些狠,“怎么着?嫌我侍郎官太小,审不了你?我给你找个大点的官。尚书,怎么样啊?” 张默默闻言,彻底缩了,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泪,活像见了棺材。 常禄看着他好笑,就跟逗狗似的,当真扯开嗓子大喊: “卢青天,快过来,这儿有个光屁股的小毛贼,可好玩了。快过来瞧瞧!” 话音落,四周一片寂静。除了脚下潺潺的流水声。 “卢青天!” 常禄朗声,又叫了一次。 回答他的,仍然是恐怖的宁静。 常禄心头隐隐有些发慌了。 想自己刚才与檐老鼠纠缠这么久,卢青天要是真在石壁背面,不可能听不到自己的说话声。 如果听见了,又怎么可能这么半天,还不过来? “呵呵呵呵……” 正思量间,张默默突然笑了,还笑得极为不怀好意。 第 21 章在线阅读 第 21 章 - 第 22 章 火锅 作者:奇门 第 22 章 “你笑什么?找死啊!”常禄剑眉深锁,胳膊抵颈的力道,下得更猛。 “咳咳咳……”张默默被他掐得无法呼吸,本|能地下手拍打他卡在自己脖子上的手肘。 可惜常禄的手臂就跟铁箍似的,丝毫不曾撼动。张默默眼看自己就要翻白眼,见阎王了,一发狠,挤出一句: “杀了我……你就找不到那什么青天……大老爷了……” 常禄闻言,目光如炬,眼若横刀。 “你把他怎么了?说!!” “松手……先松手……我喘不过气……怎么说?呼……” 张默默终于得以重获呼吸,撑着膝盖,大口大口地喘气。 放开他的常禄,却本不作停留,淌着河水就往石壁另一面赶。边走边喊卢青天的名字。 可惜回应他的,每次都只有山谷传来的回音,和鸟兽惊飞的响动。 张默默脖子,站起身,斜眼瞥见常禄手里,除了包袱和剑,竟然还有一只野兔子,和一捆柴火,忍不住讪笑了声。眼前立即‘嗖’地一声,飞来一柄横剑,贴着张默默的鼻梁,直|进脸侧的石壁内。 明亮的剑身倒影着张默默脸上受惊的表情,来回摇晃,嗡嗡作响。 常禄像只发了疯的老虎,朝自己震天怒吼: “你把他弄哪儿去了?快说!” 张默默原本还想跑来着,这下子一看,算了吧。 且不说自己还光着身子,没衣服穿。就算要跑,照老猫现在的情形,自己若再火上加油,他爪子一伸,没准把自己的屁股撕成两瓣。 于是张默默很识时务为俊杰地上了岸,无视一旁常禄杀人不见血的目光,走到被狗头他们摊了一地的包裹旁,弯腰捡起了卢青天的官袍,扬起来,看了看前的补子。 “嘿,还真是个大官。这补子上画的,可是锦**!正二品呢!比你官大。”说着,居然回头调侃常禄。 常禄愤怒不已,丢掉手中的柴火和野兔子,三两步跨上前来,劈手夺下张默默手中的官服和令牌。 “拿开你的脏手!他的东西,你不许碰!”说完,塞进了自己的包袱。 张默默微微一愣,嘴角便笑了。停在空中的手,渐渐上了自己的下巴。 “这么紧张?一件衣服罢了。那人是你相好?” 常禄瞪着他,面红耳赤,“你胡说什么?!他是我家主公!不过……我与他自小青梅竹马,感情好得很。” “哦……”张默默眼梢一挑,眸子里的目光意味深长,又撇撇嘴,低声嘲讽,“还特意加上一句,简直是此地无银三百两。” 常禄这会儿头脑冷静了些,又看见河岸边摊了一地的东西,都是卢青天包袱内的,唯独卢青天本人不见了,看样子像是遭了土匪? “不用看了,你想的没错。他刚才是遇上土匪了。”常禄正在找线索,张默默突然嘴,又趁常禄不注意,赶紧抓过卢青天官袍内的白色衬底,围在了腰上。 “来了几个土匪?” “三个。”张默默竖起三指头,低头看了看腰上松垮垮的‘围裙’。 常禄闻言,眉头锁得更紧了,站起来,跑到石壁前,拔出佩剑,又走回来对张默默说: “他往哪个方向逃了?你带我去。找着了,今次的事,我可以既往不咎。” 张默默却装傻,斜着眼睛,瞟着他笑,“你说的‘他’,是谁呀?是那三个土匪呢?还是你那个相好的青天大老爷?” “明知故问!你再多废话,我把你头发剃光,送到庙里去当和尚!” “哎哟,您别跟我提‘和尚’两字成吗?我现在一听见这两字,就气得肺炸!” 常禄举起长剑,目露凶光,心中很是担忧卢青天的安危,“快带路!” “好好好,我带还不成吗?您别动不动就上刀子,架剑的行不行?我胆子小,受不了惊吓。” “闭嘴!” 张默默知道常禄这回是真急了,不敢再惹毛他,自己还被剑抵着,也只能老老实实带着常禄,往谷花村方向去。 嘴皮子却没闲着,一路上唧唧喳喳,说个没完,走两下,停一停,非要常禄用剑戳他的腰,才肯往前迈步。 没过多久,张默默没穿衣服的光裸脊背,就被坚硬的剑鞘给顶红了。 “哎!你个流氓,有完没完?!” “你说谁是流氓?!快走!” “哎哟,你再捅我,以后我肾虚了找谁去呀?你就不能换个地方再捅捅?” “废话真多!再啰嗦,我阉了你,肾就不重要了。” “呜呜呜……这年头,当官的比贼还坏,比土匪还狠啊……” “我最坏的时候,你还没见过呢。想试试?” “别……我真的没什么兴趣试这个……呵呵……你别……别这样……” 两人走走停停,吵吵闹闹,就这么顺着山路,走到了卢青天和贾老爷相撞的地方。 一个骨瘦如柴的人,手拿一把柴刀,迎面跑了过来。 张默默定睛一瞧,这人不就是刚才追赶卢青天而去的豺狼吗? 于是邀功似的对身后的常禄大喊: “就是他!他是土匪,我看着他追你相好的去了!” 话音落,常禄拔剑上前,出示手中的青铜令牌,挡在了道路中间。 “吾乃刑部侍郎常禄,命你即刻缴械投降,否则休怪我铁面无情!” 第 22 章在线阅读 第 22 章 - 第 23 章 火锅 作者:奇门 第 23 章 豺狼目中全是恐惧,呼吸急促,闻言脚步一停,却又迅速退后两步。手中的柴刀,也横在了身前。 “干他娘的,真倒霉!当官的没追到,半路杀出个大魔头。现在居然又遇上个当官的。” 原来豺狼方才一路追赶卢青天而来,到了此处,没看见卢青天,却看见了孤身一人的贾老爷。 于是贼心顿起,想冲上去趁火打劫。 哪知人还没靠近,白武叱翩翩而至,落在了贾老爷面前。 豺狼顿时吓得什么胆子都没有了,撒腿就往回跑。哪知才跑到一半,又遇上了小贼张默默和刑部侍郎常禄。 真是福无双至,祸不单行。 常禄青钢剑一挥,寒光四,“你刚才追赶之人,乃是皇上亲授的征粮钦差,户部尚书卢青天,卢大人。识相的话,速速交代此人去向!” 豺狼满头是汗,喘得急躁,“个!你们这些当官的,不在朝堂上内阁里呆着,跑到这穷乡僻壤的地,干嘛来了?这不给我们添堵吗?” “就是……”张默默忍不住应了一句。 “你闭嘴!” 常禄喝他一声,再也忍不住心中所忧,朝豺狼怒斥,“卢青天呢?你把他怎么样了?” 豺狼道:“追来的时候,已经没见着了,只看见贾老爷。” 说话的时候,眼神颇有些奇怪。 常禄顾不上许多,专心听他说话的内容去了。哪知豺狼刚说完,撒腿就往左侧的树林子里跑。与此同时,站在常禄身侧的张默默,也忽地一下,钻进了道路右边的树丛中,也想趁此机会,大肆开溜。 常禄一惊,眼看着两个贼,往相反的方向跑,却只能捉一个,二话不说,便钻进了右侧的树丛中。 一炷香后,揪着张默默的耳朵,又回到此处。 “哎呦呦,你放手,耳朵要掉了!” 常禄忍着怒气,脸色发黑,“不会吧?你刚才跑得那么快,裤腰上的遮羞布都没掉,耳朵怎么会这么容易就掉?”说着,发泄似的,手又往上提了提。 “嗷……” “你再这么叫唤,待会儿把狼招来。你现在可是光着膀子,狼闻见,嗯……可香了。” 张默默皱着脸皮,踮着脚,被他拉着往前走。听他这么一说,吓得直哭。 “你赖皮。明明还有一个土匪往左边跑了,你怎么不追他?只追我啊?” 常禄面不改色:“那人是不是土匪,我都不确定,而且还是你说的,我更要打个对折。就算他真是土匪,你也是惯犯。我当然先抓你!” “呜呜呜……坑爹啊……” “不许哭!快走!带我去找贾老爷!” 于是二人一路拉拉扯扯,错过了卢青天所在的位置,直径去了谷花村北头,贾老爷的大宅。 门口两个大红灯笼,高高挂,宅子里头倒是安静得很。 常禄松开手,向前推了一把张默默。 “去,敲门。” “凭什么呀?你找人,又不是我找人……自己没有手啊……” “啧!” “好好好,我去。”张默默还想犟嘴,却见常禄又皱起眉,赶紧两步一小跑,捂着发红的耳朵,登上台阶,去敲贾宅的大门。 卧房内,扮装成贾老爷模样的刘大骗子——刘一片,正翻江倒海,找着白武叱日思夜想的地图。 地板上,书桌上,床上,到处都是他乱丢的物品。整个房间杂乱不堪。 地图嘛……还是没找到。 忽然,‘咚、咚、咚’门口传来三声斯文的敲打。 刘一片翻箱倒柜的动作一停,警惕地安静下来。 门外所站之人,等了一会儿,轻声喊道: “老爷,您醒了么?外头来了一个当官的,要见您。” 刘一片一听“当官的”三个字,吓得腿脚一哆嗦,差点摔倒,但转念一想,自己的行踪应该没人发现,于是又强忍住心中的恐惧,咳嗽一声,调整好声音语调,模仿着贾老爷的口气,朝外说话。 “你暂且安排他们在大厅等候,我马上就来。” 一刻钟后,刘一片着髯髯须,笑眯眯地走进了贾宅大厅。 坐在椅子上喝茶的常禄,看到他后,立即起身,神色慌张,欲言又止。 另一个人,光着膀子,悬着腿,坐没坐相地赖在椅子里。嘴里头嚼着一片橘子,看见刘一片进来,头都没扭,只用眼角斜了下,突然嘴就合不上了。 第 23 章在线阅读 第 23 章 - 第 24 章 火锅 作者:奇门 第 24 章 同样吃惊的,还有刘一片,不过他很快就调整好心态,淡定自若地走到常禄面前,对他抱手一揖。 “在下贾掏陶,不知大人深夜到访,有何见教?” 常禄强忍着担心,尽量表现得心平气和:“请问,今夜在我们之前,是否还有其他人,来府上拜访过?” “这个……”刘一片不知常禄为何会这么问,也不知道该不该照实回答,于是背过身子,着胡须,眼珠子滴溜溜直转。 常禄见他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更加认准卢青天曾经来过,口气顿时变得严厉起来。 “有话不妨直说,何故吞吞吐吐?” 刘一片胡子的手一停,转过身,眼神无辜地问,“大人,今夜除了你们,真没其他人来过啊。大人是不是急着找什么人?小的可以帮得上忙的地方,您尽管吩咐。” 说完,笑眯眯地搓了搓手,朝着常禄点头哈腰,像极了对白武叱阿谀奉承的贾老爷。 这些,自然是刘一片在贾宅外蹲守三天三夜,观察而来的演技。 常禄只有那日在茶馆,匆匆看过贾老爷一次,印象并不是很深。 现如今,刘一片装得以假乱真,他又怎会知晓,此‘假’老爷,非彼‘贾’老爷。 常禄只是紧紧皱着眉,神色中全是藏也藏不住的心焦与急切,“当真没人来过?你可不要说谎!私藏朝廷命官,可是杀头的重罪!” 刘一片闻言,鬓角微微渗出些冷汗,却依旧眉开眼笑,应承如诗。 “哟,您可别吓我。我一规规矩矩的小老百姓,哪有这胆子啊?照大人您的说法,您要找的这位,也是位当官的?” 常禄道:“户部尚书卢青天,是皇上派来的钦差大臣。前来此地征粮的。有人刚才在路口,看见你跟他在一块儿,转个背就不见了人。是不是你把他关起来了?想扣做人质,好以此要挟朝廷,谈条件?” “没没没……大人您误会了。冤枉啊,小人冤枉……” 刘一片心里不知道暗骂了多少回“倒霉”! 怎么就横生枝节,掰出这么一道坎。地图没找着,反而卷进了什么不清不楚的‘扣押人质’的纠纷里? 坐在一旁,含着橘子的张默默,盯着刘一片好半天,忽然“嗯?”了一声,坐没坐相的姿势,慢慢变成了挺直腰杆,跃跃欲试。 常禄一手扶椅,一手背后,剑眉星目,气势威严,吓得心术不正之人胆寒怯怯。纵使刘一片行骗江湖,栽在他三寸不烂之舌功夫里的人,不下数百,可眼前这位,明显是个惹不起的人物。 刘一片现下心中唯一的念头,就是——溜之大吉,一走了之。 思索间,刘一片下意识地躲着脸,用袖口擦了擦额头渗出的冷汗。这个细微平常的动作,却似乎浓浓地勾起了张默默的兴趣。 “嘿!捡便宜了,我今天。上哪儿找去?” 他笑出一口好牙,流里流气地跑到刘一片面前,凑近脸庞,四目相对,逼着心虚的刘一片,一直往后退,终于受不了地转过身子,背对着张默默,眼皮直抽。 “这位小哥,你何故如此看我,这是要做什么?” 张默默见他还想装,也不急于拆穿,反而回眸瞥了瞥不知所谓的常禄,贴耳对刘一片,大声道: “没什么,就是觉得……贾老爷你今天,特别像我以前见过的俩熟人。一个么,是剃了光头的和尚;另一个吧,却是位长发长须的臭、道、士!” 刘一片努力沉住发颤的声音:“哦?是么?其实一向很多人说我是路人脸,过目就忘呢。呵呵……呵呵呵……” 常禄不知道他俩到底在聊什么,正想嘴,张默默突然出手,胳膊跃肩,就想去揪刘一片的髯髯须,却被心里早有准备的刘一片率先一步,制住双手,让其不得动弹。 一时间,二人站在大厅内,前贴后面,姿势暧昧极了…… 特别是张默默,还光着身子,上身稍一使劲,腰间的遮羞布就直想往下掉,急得他挣也不是,不挣又不甘心。 常禄站在二人身后,看他俩不知怎的,正说着话,忽然之间,就变成了勾肩搭背,好得仿佛一个人。正闹不明白呢,门口走来一个端茶送水的家丁,打着哈欠,对守在门外的小厮道: “大半夜的,上什么茶?老爷都上县城里嫖妓去了。这会儿还有谁来?” 正说着,抬头一望,看见了大厅正中站着的刘一片,吓得手一抖,茶盘差点摔在地上,又赶紧‘噗通’一声,跪在门槛外,不停磕头。 “老爷饶命,小的嘴贱,小的认罚。求老爷开恩!” 刘一片仔细一瞧,原来此人便是白天在茅房外伺候贾老爷的家丁。 刘一片顿感不妙,眼神一变,手肘猛地向后一戳,对准光膀子的张默默左下腹一寸,就想捅断他的肋骨。 张默默也早有防备,见他出招,霎时间小蛮腰向右一偏,借力将刘一片擒住他的双手,又抽了回来,一个旋身,站定后,摆好姿势,就想开打。 哪知刘一片这一招,只是缓兵之计。张默默一收手,他便撒开双腿,马不停蹄向外跑去,吓得门口的家丁,以为主人要冲过来打死自己,本能地扬起双手,抱住了头。 刘一片趁势一脚踏上他的胳膊,三两步踩着门廊里的柱子和横梁,就想翻跃内墙。身上稍显宽大的衣裳,是贾老爷日常所穿的上好布料,舞起来轻飘飘,颜色艳丽,煞是好看。 张默默却“呸!”地一声,吐了口唾沫,“临死还不忘耍帅,待会儿本大爷叫你哭爹找娘!”光洁的大腿,隐隐可见肌涌动,蓄积力量之后,猛地一发力,迅速追赶刘一片而去。 一切变化之快,非常人所能反应。常禄也弄不清楚来龙去脉,只晓得张默默是犯人,定不能让他逃脱,于是也紧随其后,追了上去。 刘一片额头薄汗盈盈,丹凤眼里全是狠辣。面颊处的髯髯须,早已被汗雾弄歪,斜向了一边,隐隐约约露出其下邪魅的薄唇和风流笑靥,叫人过目难忘,又恨又爱。 第 24 章在线阅读 第 24 章 -